001 太后寿诞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大金元和三年。 八月初八。 太后五十寿诞,四方来贺,举国欢庆。 是夜,帝都金州城,宝马香车纵横不息,玉辇金鞭络绎不绝,千万门户张灯结彩,十里街巷火树银花,举国欢庆万民同乐,尽显太平盛世的富贵风流。 戌时初,礼乐奏响,帝后共扶太后率宗亲百官登上城楼,城楼下万民俯首跪拜高呼万岁,九十九枚礼炮齐放,瞬间,夜空被金彩琉璃覆盖,举目间天上人间已是绚烂到了极致。 我把玩着手中玉箫站在城楼青石白玉阶上,倚墙举目仰望了苍穹片刻,低头瞧着自己一身的布衣打扮与此情此景着实格格不入。 再者,我不是宗亲,身为女子亦无官爵加身,我本与这倾世的繁华无缘,可偏偏又置身其中。 只因为此刻站在世间之巅的男人。 ——炎献。 我的救命恩人,亦是—— 大金帝国的第三代掌权人。 大金皇帝炎献,自登基以来承太祖和太宗之志,安内攘外,励精图志,富国强兵,开创了大金盛世。 我呢,就是为了炎献,留在了这烹油烈火般的富贵繁华之中,我还答应炎献,要陪他共创繁华盛世,成就他千古一帝的千秋伟业。 听起来,我应该是大金国皇后贵妃级别的人物才对,可我却不是。 怎么说好呢? 我是炎献的人,但我不是炎献的女人,我不爱炎献,不过炎献有恩于我,对于报恩这种事我的立场和原则一向是比较坚定且原则分明的,不管对方是何身份背景,也不管对方的皮囊相貌是否能入我法眼,我从来都是哼哼于以身相许这种庸俗桥段的。 但是,虽说我区区一介女流,也明白人生在世,快意恩仇最是潇洒不过。 我虽然记不得任何前尘往事,也想不起自己姓甚名谁,然炎献却是我入世之后遭遇性命之忧时将我生生从刀口救下的人,这份恩情我定是要还的。 两年前,我决定随炎献来京都的前夜,他询问我是否有意成为他的后宫夫人时,害我好一阵恍惚,但也仅仅是恍惚,我便果断拒绝了他。他倒是大度,见我否决也不再逾越多言,只道:“阿言,朕与你虽是初识,但朕非常欣赏你。” 是的,炎献非常欣赏我,至于,炎献对我除了欣赏之外是否还抱有男女之情呢,嗯,我……能确定的是两年来我与他之间已渐趋形成一种特殊的伙伴关系,所以他对我是有那么丁点好感的。 但这种好感无关情爱,我之所以如此果断是因为朝野上下无人不知皇帝宠爱贵妃简氏已经到了不可理喻令人发指的地步。 独宠贵妃简氏之举成了炎献登基以来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诟病,说实话,炎献对简氏的纵容和宠爱很多时候即便我看在眼里也是难以理解,因我当年便是借着贵妃表妹之名随炎献入的宫,入宫后我在简贵妃的灵歌殿住了大概半年有余的光景,所以,于简氏之人的品格秉性我自是比他人多了解几分。 好多次,与炎献闲聊之时我都想问问炎献为何会对简氏如此情有独钟。但细想之下,炎献为人行事素来就与常人不同,更何况“情”之一字除去当事之人,也的确不能为外人所言所明,即便是身为皇帝的炎献,终究也有抵不过情不自禁的时候。 说到贵妃简氏就不由得让人想到皇后梅氏,皇后梅氏圣贤雅恭、德才兼具,母仪天下,实为天下女子的表率。 就拿此番太后生辰之事来说,所有的规制礼仪,大小事宜,太后下令均由皇后一手操办,皇后不负众望于今晚为满朝文武呈上了一场视觉和心灵的盛宴。 此举不但彰现了大金国运昌盛,也向天下人证明了她身为大金皇后的才华和胸怀。 所以,于情于理炎献都会给予皇后应有的尊重和认可,他亦是十分配合地按礼部所制定的礼仪章程和皇后演绎着帝后和谐美满的幸福画面。 但是,这并不能阻碍他对简贵妃无止尽的宠爱。 ——一如此刻,在万民欢腾同乐的时候,炎献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拉起了站在他身后简贵妃的手,他看着简氏,犹如看着这世间至美的风景。 “阿言,你知道吗?我只要能日日见着阿灵的笑靥便觉着开心满足,便觉着这寂寂人生尚有一丝温暖。” 炎献曾这样同我讲过,我想,简氏对他的笑,便是他的情不自禁,我虽不能感同身受,但我能理解。 我的视线越过炎献和简氏后复又抬首,再次看向璀璨的夜空中,我看着稍纵即逝的烟花,如梦似幻的夜景,以及这锦绣的山河,只在瞬间便让我产生了何去何从的彷徨。 两年来,大多数的时候我都在追逐自己。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002 贵妃简氏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就连“阿言”这个名字还是炎献所赐。 无任何寓意,无任何寄望,炎献说,只因为刚好想到了“言”字,觉着好记又顺口,于是就这么叫着了。 炎献很喜欢同我说话议事,我们谈话的内容涉及颇广,从时事到政事,从天文到地理,从文学到艺术,从古往到今来…… 但是,我们从不聊自己的过往。 炎献不谈自己的过往是因为他的过往太过坎坷,身为太宗第五子,十九岁之前沦为南韩质子,独自在南韩度过了五年孤苦无依的囚禁生活,身为质子时的种种不堪和屈辱是炎献不愿提及的禁忌。 而我,不谈过往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的过往。 我无父无母,无姓无名,亦无记忆,所以无过往可谈。 我在两年前自幽灵谷的水晶悬棺中突然醒来,彼时便成了我记忆的断点,无论我如何努力也想不起在这之前丁点的过往,即便是梦,也不曾梦到过我逝去的光阴。 “阿言,你在想什么?” 炎献和简贵妃拾级而下,携手行来,我直起歪在城墙一角的身体,掸了掸身上烟花绽尽后留下灰飞烟灭后的证据。 是的,灰飞烟灭。 像极我的过往,像极了我的记忆。 我不甚喜欢的字眼,偏偏在这个时候植入我的脑海。 站在眼前的女子风姿绰约,但算不得绝世美女,当然,于炎献而言,身为帝王他的手上最不稀罕的就是美女,他稀罕的是与众不同的美女。 简氏就是他所喜欢的与众不同的美女。 简氏的颧骨偏高,她的眼睛不大,但胜在灵动,她不高的鼻梁更是拉开两眼角之间的距离,她的嘴稍显大,嘴唇偏厚。 但是,她不算立体精致的五官长在她这张不符传统审美的脸上形成了一股清冷桀骜的独特气质,不经意间,俯首抬眼,眸光流转之时更是有着一股子傲娇模样,相较于低眉顺眼的女子自是别有一番风情。 这种气质和风情落在炎献的眼里便有了他一次次的情难自禁。 “在朕的眼里,阿灵就是这般独特美丽。”炎献不止一次在众人面前毫不掩饰地赞赏简氏。 我急忙向他们抱拳行礼:“阿言见过皇上!见过贵妃娘娘!” “嗯,朕觉得阿言还是这番打扮好看。” 大概是见多了钗环珠绕,云鬟雾鬓,着绸挽缎的贵族女子装扮,炎献每每见着我一身中性的布衣着装都要夸赞几分。 我抬眼瞥见简氏眼底一闪而过的讥屑,心想,炎献虽说是个怜香惜玉的多情种,可到底还是不甚了解女子,急忙道:“皇上见笑了。” 简氏隐了醋意,笑呵呵地过来拉住我的手,倏然间,又似想起这般拉我的手有违宫规,即刻又放开了我的手,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接着抿嘴笑了起来,复又拉回我的手说道:“你可是许久不曾进宫了,今晚本宫可不放你回去。” 我笑着看了一眼炎献,说道:“留宿灵歌殿阿言怕会被皇上掐死。” 宫中传言,简贵妃专房独宠已两月有余,太后盛怒,斥责炎献此举非明君所为,炎献不为所动,对贵妃的盛宠不但不减,反而更盛。 “哈哈,阿言此言是在戏弄于朕吗?”炎献上前一步,笑谑打趣,一手执起简贵妃的手对我说道,“你今晚就留宿灵歌殿替朕陪陪阿灵。” 我思忖,今日太后生辰,皇后执掌诸事,劳心劳力,炎献再为任性,怕是也不得不退一步顺太后之意留宿皇后的凤栖宫,以示抚慰。 “那阿言遵命便是。” 初入宫廷时,我在灵歌殿住了半年有余,期间,我明里暗里地替炎献进出宫廷办了几件事,出入宫廷时常觉得多有不便,再则,我与简氏本非亲眷,也就难言什么彼此亲厚照拂,人前人后两套行事做法让我着实抑郁。 我便奏请了炎献允我出宫另觅住处,炎献倒也爽快地应了我,并命清朗为我在距离皇宫最近的普义坊买下一座宅院。自出宫后我就不曾留宿皇宫,所以,今晚我本不愿留宿皇宫,更不愿与简氏假装亲近,本想推辞,细思量又觉得这般违悖炎献之意着实也没有什么意义,便点头应允。 003 明王炎绍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和炎献简氏闲聊间,耳边仍是人声鼎沸,夹杂着丝竹之声,入眼处百官相互拱手作揖,皇室宗亲围着太后喟叹大金盛世,一派祥和太平之景。 “咦,这是何人竟胆大如厮,如此境况之下敢骑马驱行入皇城?” “这是什么人?怎么没有人拦着他?巡防营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城楼上气氛有异,炎献闻言立马转身,匆匆离去,简氏匆忙跟上,我见众人都纷纷挤向城楼,探身俯视城楼之下的情景。 我自然是好奇,于是也跟在身后,众人见着一脸阴沉的炎献,急忙空出最佳的位置。 “皇帝,这是何人,哀家看这骑马的身形倒是像……”太后由皇后梅氏一路搀扶而来,引颈远眺,喃喃着,“但是……这不可能啊。” “是他。” 炎献轻轻地吐出俩字,宫灯摇曳,明暗交错的灯火映照在他俊美的脸上,唇角微扬,犹如春风吹过湖面,推出一层层的鳞鳞波光,让人眩目恍惚。 “是明王,这是明王殿下啊!” ——明王炎绍。 当这四个字灌入脑海之时,我浑身上下一激灵。 “怎么可能?” “明王不是……已经战死了吗?” 是啊,明王炎绍不是在两年多前征战南韩之时中了毒箭,尔后毒发身亡了吗? 我在躁动的人群中凭自己的能力觅得一处最佳观察点,俯首但见距离宫墙数十丈之远有人一骑绝尘,策马扬鞭,越过天涯,跨过山河,自彼至此。 炎绍—— 原来他就是炎绍。 我想,像炎绍这般的人物在我记忆断点的彼端,肯定是存在着关于他的传说的,但就我现下对炎绍的认知却全凭他人口中之言而来,以及我在宫中藏书阁的诸多藏书中亲眼见过他落下过星星点点的备注痕迹。 所以,我除了知晓他的英勇事迹之外还熟知他一些阅读的爱好和不为人知的独特习惯。 炎绍曾是天之骄子,太祖十七子,太祖最为珍爱的幼子。 元庆二十一年,十四岁的炎绍初次挂帅,北上出征瓦达大获全胜,从此誉冠三军,名满天下,世人皆称其为“少年将军王”,既是民心所向,太祖顺应民意封其为将军王,令其权掌三军。 后太宗在位八年间,四国战乱不断,炎绍用八年时间收复瓦达,西征西衡,南下攻韩之时擒获御驾亲征的韩王时鹰,以时鹰换回质子炎献,赶在太宗驾崩之前将炎献送回大金,使炎献顺利登基,韩王时鹰却因为被炎绍所擒之时受惊过度而一病不起。 据说,受辱受惊的南韩王私下派刺客潜入大金,在炎绍大婚之夜杀了他的王妃,世人皆震,英勇果敢的炎绍不容自己有片刻伤神的时间,不作任何考量和休整往南杀了一个回马枪,趁乱绝杀内忧外患的南韩,致南韩朝野上下分崩离析,报了家仇国恨,也为日后炎献开创的大金盛世打下了基础。 大金自此由弱变强,炎献念及王叔救命扶持之恩,又有平定四海之功勋,亲封炎绍为“大将军王”,施恩炎绍一脉可代代世袭亲王。 正当举国欢庆之时,噩耗传来,炎绍在班师回朝的途中毒发身亡,骤然离世,享年二十余三。 为出身所限,为盛名所累,一生虽短却过于辛劳,明王临终所言,马革无须裹尸还,愿为清灰洒人间。 这是天下人皆知的关于炎绍悲情英勇,短暂一生的故事。 我尚未理清炎绍的生平过往,只见两年后骤然离世又骤然复活的炎绍自马背之上飞旋而下,玄青色的袍角随之飞扬而转,炎绍堪堪落马,护城河上守城的侍卫纷纷下跪行礼,鎏了金粉的朱漆宫门徐徐开启,炎献早已亲率百官迎接死而复生的明王回朝。 004 素有瓜葛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这是极具戏剧性和观赏性的一晚,我拈转手中玉箫,因为不知个中原委,又碍于身份特殊,我只好生生地压下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故佯装淡定,仍是挨在城楼处作壁上观。 直到简氏拉着我轻声说道:“阿言,你可否跟在本宫身后,陪本宫一起去瞅瞅吧。” 城楼上人群早已散尽,我惊奇于简氏为何会如此淡定,依着我对她的了解,面对这等令人振聋发馈的皇室秘辛,她应该无心顾暇于我,紧随炎献一同下城楼去迎接炎绍才对。 此刻她一反常态,待城楼上只留我与其二人之际才小心翼翼地拉着我,询问起我的意思来,这让我惶惑不已。 我凝视她片刻之后才觉着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错误,一阵晚来风急,宫灯闪闪,我看不清她的脸色,但我捕捉到她眼里的惊悸慌乱、喜忧交错以及各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 “娘娘和明王素有瓜葛?”此言一出我有些许懊悔。 虽说我有七八分把握自己所说并非虚妄之言,然关乎宫闱秘辛,理应学会装聋作哑才能确保性命无忧,长命百岁,我觉得自己到底还是欠了几分火候。 “阿言你——”简氏拉着我的这只手遏制不住地发抖,我会这般直言不讳让她始料不及,她拼命掩饰着自己慌乱,忍着眼眶里的一滴泪,不合时宜地说了句,“怪不得皇上说你聪慧灵秀非一般女子可比。” 我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简氏拉着我的手,我与她并着肩自青石白玉阶蜿蜒而下,在最后一级石阶,我与简氏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简氏用力地掐着我的手,死死盯着不过十来步距离,与炎献执手而行的炎绍。 “他没死……他果真没死,他们竟然如此戏弄欺骗于我。”简氏颤声低喃,强忍激动。 炎献的身侧是太后和皇后,身后是宗亲百官,前方由宦官宫婢一路引领着穿过华清门,行向安和殿。 简氏松了我的手踉踉跄跄地紧跟其后,此刻她情绪不稳,加之她个性本就乖张跋扈,恐她会做出害人不利己之事,我只好上前拽着她劝解:“娘娘,此时故人不宜重逢。” 简氏停下脚步看着我,一直隐忍在她眼角的那滴眼泪随着一阵劲风和盛开在甬道两侧的金铃花一起飞扬在夜色之中。 “阿言,今日太后寿诞,明王复活还朝,真是双喜临门,安和殿内设了歌舞酒宴,本宫是大金贵妃,岂能乱了仪容?” 说话间,她扶着发髻,理了理鬓发,重新插了金步摇,按着眼角,拭干泪痕,挺起胸膛恢复了以往骄傲的姿态,举手投足,眉角眼梢皆是风华正当。 她不再理会我,往安和殿方向径自先行,她清醒了几分,又端足了贵妃的架势,我自然不敢横加阻拦,惟有跟在身后随她一同前往。 安和殿外沿着围廊一带早已挂起了盏盏绢制的宫灯,夜风掠过时,远远望去像是一条流光闪闪的星河在夜空中轻摇慢晃; 自殿门开始数千盆橙、黄两色寓意深刻的万寿菊摆至殿内殿外的角角落落,无数的宫娥侍婢手擎各式佳肴美酒鱼贯穿行在各个殿阁之间。 “为了能赶上吉时向太后祝寿,臣驱马直入皇城,望皇上和太后恕臣莽撞不敬之罪。”当侍婢们领着我和简氏进入安和殿之时,只见炎绍正背对着殿门向端坐在主位的炎献和太后跪拜请罪。 一开始隔着五六丈高的城楼,我远远瞅着炎绍于一世流光繁华间踏马而来,虽然看不清容颜,仍能感受到他万丈光芒; 刚刚与简氏在城楼脚下见他与炎献执手而行,隔着几步之遥,也只瞧着模糊的侧脸,被人簇拥前行亦是众星捧月一般高不可攀; 此刻的他,仅凭一身玄衣,仍能衬起一道矜傲高大的背影,那背影明明就在眼前,却似隔着万水千山,令人望而生畏。 “今日明王从天而降倒像是应劫归来的天神,本宫刚刚在城楼上突感不适,故而才耽搁了片刻,未和皇上一起迎接王爷归朝,还望王爷海涵。”简氏语清言朗,面带笑容,一脸坦然,相较刚刚在城楼脚下的失魂落魄判若两人。 矜傲高大的背影猛地一颤,炎绍蓦然回首—— 005 肃杀之气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像极了春寒梦醒之际,拨开氤氲云烟,遥看空山新雨,依着万水千山而来的人,不禁令人疑问君自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我犹记得初识时炎献的模样,有着温和的眉眼,对着我笑的时候濯亮漆黑的双眸沾染着星辉,玉树芝兰,正是清贵俊美少年君王意气奋发时; 我更记得初见“棺材王子”炎容时,除去云一緺,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下的一袭病态,还有他阴柔华美的绝世风貌; 以及这两年来我接触过的诸多炎氏宗亲,深知炎家子孙大都延承了一幅好皮囊,加之出身高贵,气质华贵又怎是普通人可比拟的? 然炎绍似乎有着炎氏族人所有的外在优点,又似乎有着不同于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内在特质,这种特质许是他历经过沧桑之后的沉淀下来所特有的隐忍刚毅,又或许是他久经沙场几经生死之后的果敢绝然。 总之,他让人意外,更让人难以言说。 但他,也让人足够震撼。 他手持袍角,缓缓起身,他的视线和简氏的视线隔着流失的时光互相交错,他看着简氏,向她一步一步走来。 “阿灵。”炎绍竟然不顾礼制,直呼贵妃闺名,让身为局外人的我不禁为他们捏上一把冷汗。 “义兄,你为何谎称自己中毒身亡,你这是何苦来着?” 义兄? 明王与贵妃简氏是结义兄妹,我想这应该是世人皆知的事,因我是个失忆之人,除去这两年所发生之事,自然不能对他人过往了如指掌。 于过往之人事我常有不明就理之时,真是枉费心神,这也是我这两年来不敢与炎献及朝中重臣和皇室宗亲相交太深的缘故。 不过既是结义兄妹的关系,身为王爷一时失仪直呼贵妃闺名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简氏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因为炎绍的靠近,因为炎绍的一声低唤,再次濒临崩溃。 我本想上前提醒她,又见炎献正面带微笑向这边行来,我急忙向后退了一步,炎献一手拉着简氏的手,另外一只手顺势揽着简氏的肩头。 “阿灵莫怪王叔欺瞒,当年王叔的确身中剧毒,性命堪忧,他也是做好了两手准备,他向朕表奏,不论生死,准其两年假期,阿灵,王叔自十三岁便随你父亲出征,次年你父亲阵亡,他十四岁挂帅,已为大金打了整整十年的仗,征南伐北,身经百战,他太累了,他知道如若不以死告假,以他的盛名是换不来这两年清净的,阿灵,身为义妹你应该能了解王叔的苦衷。” “所以说,皇上也是知道这件事的?皇上合着义兄一起欺瞒了臣妾两年?”简氏受宠,她与炎献说话向来就不似其他妃嫔这般唯唯诺诺,这一反问比起以往又更添几分咄咄逼人。 我素来不担心炎献会怪罪于她的无礼,就怕满朝文武宗亲会借此上奏,每每遇着诸如此类的事宜都会让炎献头痛抓狂一阵。 “阿灵,想想当年王叔大婚,尚未洞房花烛,王妃被南韩刺客刺杀身亡,王叔为此内疚抱憾不已,他忍着丧妻之痛杀回南韩将国仇家恨一并算清,那时的王叔已经身疲力竭,给他两年属于他自己的时间疗伤静养是朕对他的允诺,这是朕欠他的!” 简氏冷笑,炎绍见她这般,想要开口解释,炎献却挥手制止,转过身突然叫了我一声“阿言”。 我一哆嗦,忙不迭俯身行礼应道:“在。” “阿灵脸色不好,又说刚刚在城楼之上就有感不适,你替朕送她回灵歌殿早些歇息,如有不适可随时召太医问诊,今晚朕与皇叔久别重逢,免不了促膝长谈,你替朕好好陪陪阿灵。” “遵命。”我垂首朝着炎献躬身行礼,又转身朝炎绍行了一礼。 我尚未抬头,便感觉一道凛冽的眸光如淬了寒冰的剑,果断且精准地刺向我,我蓦然抬头,令人窒息般的肃杀之气让我的心跳差点骤停。 “皇上,这位是……” 炎绍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和他的眼神呈截然之别,炎献正握着简氏的手在细声劝慰,见炎绍突然问起我,笑着回答道: “王叔,这是阿言,她是朕的好友,她才思敏捷,记忆惊人,朕非常欣赏她,她若不是女儿身朕定是要给她加官封爵的,所以,为了弥补此中遗憾,也为了方便让她出入宫廷与朕谈经论道,于是朕为她专门拟了一个卿士的封号,不算官爵,只是朕的座上宾。” 006 结义兄妹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皇上有心了,不过,能让皇上如此费心之人,想必不止只有皇上口中所说之才能吧?” “那是,”炎献看向我,嘴角含笑,眉眼弯弯,像足了向同伴展示宝贝的孩子,“阿言是个妙人,王叔日后自然会明白的。” 为了避开炎绍咄咄逼人的姿态和凛冽的眼神,我急忙开口道:“皇上,您看大伙都还等着您和王爷呢,阿言就先陪着贵妃告退了。” “好。”炎献点头许可,我急忙朝着殿内的百官宗亲行礼告退。 简氏还是心有不甘,行至殿门,她停下脚步回头再一次看向殿内,不知为何,我按着心口,忍不住跟着简氏的视线看向炎绍—— 有着如雄鹰般凌厉眼神的男子此刻手握琥珀杯,虽与人光觥交错,但眼角的余光好似出鞘的利刃任凭如何敛收光芒,仍是难掩腾腾的杀气。 他为何要这般看我? 我是谁—— 他之所以这般看我,他定然是认识我的。 他知道我是谁。 灵歌殿内的贵妃是被皇帝宠坏了的娇横女子,纵得她骄奢无度,她对炎献说她怕黑,她不喜欢黑夜,炎献便命最好的工匠用最上等的东海夜明珠镶嵌在她寝殿的各个角落,照得灵歌殿昼夜不分。 秋阴白夜,菱花铜镜里的女子凤目斜飞,夜明珠的光和阴层层交叠,道道相错,映得女子漆黑的长发散就出如绸缎般光滑莹润的光泽。 她转身,周身的光亮照得她的脸有几分不真实,至少一点都不像两年来我所认识的她。 她是名门将女,她的父亲简姜与太祖有同袍之谊,是太祖手下第一猛将,是大金的开国功臣,她父亲老来得女,对她宠爱无比。 元庆二十年,简姜北征瓦达,亡于箭阵,十岁的简灵便成了孤儿。 “我父亲在临终前将我托付给了明王,让他护我一生平安,唉,那时他十三岁,太祖皇帝已将公孙家的嫡长女指婚于他,我想,他那时若尚无婚配,父亲临终定会为我做主许配与他,父亲的遗愿他又岂会不从?如果真是那样,我就不会枉自嗟叹十年了,可是,没有如果,没有啊……” “皇上他……” “皇上知道,他知道我喜欢的是明王。” 简氏这话说得毫无波澜,我难以置信,炎献对简氏竟能纵容如厮,我一直以为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也是要投桃报李,哪有人能够做到只求付出而不求回报的。 特别于炎献而言,一国之君,不顾朝野非议,无底限地把心里爱着王叔的女子宠得乖张跋扈。 还有此刻坐在我面前的女子,两年来我一直疑惑并自问,她除了炎献的宠爱,在今晚明王归朝之前,可谓一无家族父兄依靠,二无任何朝堂势力依傍,三无子嗣傍身。 身为将门之女眼见不低,她为何不惜得罪所有人,只顾享乐,宁担祸水之恶名,也不肯低头屈就自己半分? 以为她是欲求不满,实则是因为她无恃才无恐,无欲才无求。 “阿言,你虽钟灵毓秀,但于情之一事似乎又过于愚钝,想来应该是你失了记忆的缘故,因为没有前尘过往,没有人入你的心让你魂牵梦萦,所以,你才会如此寡淡。” 我从来不知简灵在卸下伪装后会有如此洞悉人事的一面,今晚的她是最为软弱,也是最为坚强的,我不知道我在她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但此时此刻,我知道我是她唯一的信赖,她愿意剖开心扉向我坦承她所有的过往和羞耻—— 她不记得自己是从几时起开始爱慕那个俊俏少年的,那么尊贵的少年王爷,明明可以如其他贵族子弟一般如金似玉般地供着,他偏偏跟随父亲南征北伐,他还那么小,可他又有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持重。 除去出征打仗,他多半的时间都与父亲一起商讨议事,她就随侍一旁,她虽然还很小,但母亲早逝,照顾父亲,她向来细心。 他经常夸赞她懂事有礼,他还会送她一些小礼物,他总是抚摸她小小的脑袋说:“阿灵,你要是我妹妹就好了。” “王爷,那就让老臣高攀一回,您不如认了阿灵这个妹妹如何?”父亲趁势为她结缘,她知道父亲是怕自己百日之后幼女无所依靠,故而厚着脸皮讨来这门义亲。 少年王爷满心欢喜,父亲更是喜不胜收,惟独她戚戚忧忧,如何也欢喜不起来,那时年少,心智未全,她尚分不清自己的心思。 直待风摇愁绪碎,情窦初开时,她才知道自己不想要做他的妹妹,她想做他的妻子,只想做他的妻子。 007 公孙华毓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太祖生前早已将公孙宰辅家的嫡长女公孙华毓小姐指婚于他,锦玉楼里说书的宁先生将公孙家的小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说她姿色倾城,惠质兰心更兼诗书满腹,和明王天生就是良配。 她为了亲睹未来明王妃的真容,曾在公孙府外等了足足一个月才等到去宝华寺上香祈福的公孙小姐的马车自公孙府缓缓驶出。 三月的春雨缠缠绵绵,浸润着湿漉漉的大地,她在泥泞的路上跌跌撞撞,她追随公孙家的马车行至了两个时辰才到宝华寺。 在庄严的法寺宝殿外,她沿着青石阶拾级而上,行至一半蓦然抬首,但见渐雨成岚的水墨画里婷婷袅袅行来一位绝色佳人。 仆人替她撑着油纸伞,她双手拢紧雪青色的披帛,相较于自己满身的狼狈,自垂垂细雨中行来的公孙小姐仪容端庄,姿态未见半分差池,石阶两侧的千条绿柳和细草微风更是衬出她高贵绝尘的身姿,直教鱼沉雁沓,令人不敢直视惊扰。 她自知自己的相貌并非一等一的好看,但她素来要强,她不相信自己没有媲美公孙小姐的能力,直到直面公孙华毓本人,她们相逢不相识。 然,那该死的相逢却彻底打击了她的要强,她终于卸下她的骄傲,打算用余生来祭奠这场属于她一个人的相思。 待到那年秋寒初透,菊花的幽香层层覆盖了她的黯然,自父亲阵亡,做为明王义妹的她已在明王府生活了多年,她冷眼看着明王府的十六抬大轿迎来了公孙家的大小姐——明王府日后的当家主母。 她想,她也是时候离去了。 那一日战功显著,刚被新帝封为“大将军王”明王大婚,皇帝为其恩赦天下,万民称颂。 回想那日,她一直觉得是谁的手在主宰或者说是在操纵着和那日有关的诸多之人的命运,比如说新婚丧妻的炎绍,比如说对她一见钟情的新皇炎献,又比如说红颜薄命的公孙华毓…… “阿言,我虽然不喜公孙小姐,但是那么美好的女子不该死于本该属于她一生中最为美好难忘的那一日的,可是那柄金光弯刀割断了她的脖颈,血……不止的鲜血像溪流的水……蜿蜒了整个寝殿,这是世间最为残忍的景象,我无法忘记,他也无法忘记,所以他才会这般绝决地折回南韩去报仇。” 夜明珠的光,明晃晃地照着我,我的眼前白茫茫一片的,简灵撤去了寝殿内所有守夜的宫婢,让我歇息在里侧的碧纱橱内。 我的睡眠本就浅于常人,素来又有择席的毛病,虽然简灵命人早早就燃了安神香,可是她所絮叨的往事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刺激着我的神经感观,让我抑郁难安。 加上刚刚在安和殿直面炎绍两次目光,我只要一闭眼便觉寒气慑人,自然更加难以安眠。 “娘娘……”既是一个无眠之夜,我索性披衣而起,“明王对公孙小姐的感情如何?” “阿言,你日后便叫我阿灵如何?”简灵似乎有意回避我的问题。 008 似梦非梦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阿言不敢。”心想这里毕竟是皇宫。 透过纱橱的扇门,我瞅着简灵也披衣而起,拥被而坐,依着夜明珠的光晕我描摹着她曼妙的身姿,她幽幽的叹息声传入我的耳内,随后才轻轻地说道:“他应该是爱着她的。” 我不知如何劝慰她,真如她所说,于情之一事,我着实无任何经验可谈,炎容和清朗就在与我笑谈之时曾说我只要聊到关乎情感诸类的话题,就有本事能轻轻松松地把天给聊得半死。 一如此刻,我费神寻思着该如何打破这令人局促尴尬的气氛,亏得简灵无心与我计较,自顾自地开口道,“但是,我总觉得他对我也不是没有男女之情的。” 我又一次语塞,不知如何接话,简灵却兀自轻笑了起来:“公孙华毓死后,在他决定再次折回南韩报仇的前夜,我向他表白并告诉他我会等他回来,他一直沉默,他并没有拒绝我,那么阿言,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他其实是在考虑我与他之间的未来呢?” “……” “没想到,我等来的是他的死讯,皇上说他死了,回不来了,让我不要再等了,我万念俱灰,三日不曾进食,一心求死。后来皇上又说,如果我死了,那么我父亲就真的算无后了,这世上也无真正关心明王的人了,他问我,每逢清明重阳又有谁能真的将他们记得,于是,我活了下来了,为了他们,仰仗着皇上的宠爱恣意的活了下来。” 简灵的这番话,让我唏嘘不已,人活于世,终无一人是容易的…… “今日之前,觉得自己犹如活在梦境一般,能这样活着甚好,哈哈,可是他没死,他回来了,阿言,你说我这算什么?”简灵执着于往事无法自拔,她频频自问,反复念叨。 我除了用心聆听,对于她的过往着实不便也不敢做任何的评判,当曙辉渗入垂垂帷幔,夜明珠的光亮逐渐暗淡的时候,我听不见简灵的声音,睡意席卷而来。 原本好似在水中漂浮的身体开始渐渐下沉,我听得耳侧有浅浅的叹息声,然后闻得暗香盈袖,有只厚实温热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好似琼花的花瓣落在我的眉眼之间,犹胜阳春白雪。 我想,我应该在梦中。 约摸休憩了一个时辰光景,我于辰时末在灵歌殿胡乱用了早膳,辞了简灵便出了宫。虽说我只要手执炎献给我的赤金令牌便可自由出入宫廷,但平常若无炎献召见,我亦不会随意入宫。 这大金皇宫经三朝帝皇粉饰修缮后不但富丽堂皇更兼气势雄伟,然于我而言却是过于庄重肃穆,让人备感压郁,终是难言喜欢。 艳阳高升,万里无云,朱甍碧瓦挑起的四方飞檐像似镶嵌在一方碧空澄蓝之中,我转动手中玉箫,轻呼一口气,觉着压在胸口的沉重如被风吹散了的雾霾,明亮轻松了不少。 我往着普义坊方向行走了一盏茶时间,方又想起一直被皇室遗忘、被太后孤立的“棺材王子”炎容,就算昨晚如此盛况贵为亲王的他都未能入宫赴宴。 加之明王归来一事,我想必须得假借慰问之名前去晋王府八卦一番才不枉我与他知己一场。 009 金光弯刀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于是,我即刻反转方向,改而走向昌义坊。 我自皇城出来,见气候宜人便忍不住放慢脚步,大金近年来国富民强,金州城又因天子脚下民生更是安逸,大街小巷店铺林立,百姓们亦是一派富足祥和。 此时正逢金秋,只闻其香不见其影的桂花香自街头巷尾袭来令人更是神清气爽,通往昌义坊的道路两旁栽种着大片大片的一串红,远远望去向是绵延不断的火海,灼灼逼人。 我闲闲散散地晃荡至近午时,饥肠辘辘之时便想着晋王府内的俏丫头乔乔素来喜欢在正午时分做葱油饼,忍不住喜上眉梢,加快了脚步。 “阿言姑娘——”在距离晋王府最后一个巷子的拐角处,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叫住了我,我心口一颤,忍不住握紧手中玉箫。 只见白马金鞍上方端坐着的青年男子仍是一袭玄色衣袍,袍角上绣有螭龙暗纹,有风自巷口吹至自巷尾,吹起他的袍角轻轻地掠过我的脸颊,我急忙后退,躬身行礼:“王爷。” “姑娘擅音律?” 我不解其中意思,抬首仰视着这个如天神般的男子,他背着光坐在马背上,半明半暗的脸庞立体而又深遂,居高临下正看着我手中的玉箫。 联想昨晚初见时令人生畏的眼神,心忖,他总不至于在今日心血来潮寻我吹箫弹琴聊音律,原本我是想做出偶遇的惊愕表情,说一声“王爷,幸会幸会”。 可细想之下如此作假又显得我在欲盖弥彰,于是还是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地问道:“不知王爷找在下有何要事?” 剑如闪电,我甚至看不清他是何时出的剑,如何出的剑,凌厉的剑已经抵至我的喉间,因为又惊又怕,我的胸口开始隐隐作痛,一颗心起伏不定,仿佛即将破膛而出,寒意如潮般涌起,又不得不硬撑着最后一分骨气维护着可怜的自尊。 我本想启动玉箫暗器,又觉得这等防身暗器对他这样身经百战的高手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玩物,我怕不但讨不到半分便宜,还赔了自己辛苦研究了两个月的成果。 当然,如此艰险的情况之下我之所以敢博命一赌,因我还是能断定炎绍即便再想杀我,也不会在此刻就将我一剑封喉。 “本王记得姑娘擅使的可是一柄金光弯刀啊。”炎绍一字一句皆如他手中银光烁烁的剑尖,随时可要了我的命去。 “但是那么美好的女子不该死于本该属于她一生中最为美好难忘的那一日的,可是那柄金光弯刀割断了她的脖颈,血……不止的鲜血像溪流的水……蜿蜒了整个寝殿,这是世间最为残忍的景象……” 简灵的话犹在耳边,我惊惶不已,我睁大眼睛看着炎绍,我拼命地摇头。 “怎么可能是我?” 金光弯刀? 一柄金光弯刀? 我与他竟有杀妻之仇? “王爷……的意思是……是在下杀了您的王妃?”我紧紧握着手中唯一可以带给我安全感的玉箫,颤声问炎绍。 010 初次冲突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那晚你杀了本王的王妃,你手上那柄带血的金光弯刀以及你与本王打斗时被本王的剑挥斩下蒙面汗巾后的脸是本王这两年来的梦魇,本王一刻都不曾忘记过,怎么,你现在的表情和模样是在告诉本王,那晚的刺客不是你吗?” “当然不是我!”我在心口即刻否认,虽然我失去了记忆,但我不相信记忆会连同武功一起失去,我手无缚鸡之力,我甚至还患有心疾,身子并不算强健。 潜入大金明王府杀掉他的王妃,我倒是真的希望自己有这个能耐,我若有这个能耐两年前就不会险些被人先奸后杀,更不会得微服在外的炎献所救,欠下他一份大恩情了。 但世事无绝对,特别于我这样一个没有记忆的人,我可以把握自己的未来,但是对自己的过往我却连知晓的权力都没有,过往的我到底是否行过恶,我怎敢绝对保证? “王爷,我……不会武功。” 银光闪闪,午时的日头直剌剌地打在本就凌厉的寒剑上,然后又反折成无数道眩目的星光射入我眼睛,我无法睁眼,索性闭上眼睛说,“王爷,天下之大,芸芸众生似有类者也不足为怪。” 一声冷哼,寒光销尽,我倏然睁眼,剑已入鞘。 尚来不及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来缓缓心神,更来不及细想自己是否已经逃过一劫,只见马上之人弯腰伸手已将我一把拎起,我的双腿还未来得及扑腾,炎绍不容我再作半分挣扎已经将我丢在马背上。 他在后,我在前。 我曾看到炎献抱着简灵在马场上这般策马奔腾过,简灵的笑声在马场恣意肆虐,当时我还模模糊糊地羡慕过几分,觉得男女相爱最好的模样不过如此。 可此刻,此情此景,我狼狈不堪,哆哆嗦嗦着欲哭无泪。 “哧啦——”本想转过身,放低身段讨个好求个饶,不料肩背处一片清凉,我的衣裳已被炎绍从背后撕开,愤怒羞愧之情油然而生,怒斥:“在下倒是第一次听闻堂堂明王竟有当街撕人衣裳的爱好,王爷不觉得过分了些吗?” 我一手还拿着玉箫,另一手绕过肩颈,狼狈又艰难地护着自己暴露在外的肌肤,转过上半身,见炎绍仍是怔怔地看着我的肩背,不见丝毫歉悔之意。 我因双手都护着身体,如若强行下马必借双手之力才可,如此我就不能护自己周全,可这般姿态既是尴尬又是暧昧。眼瞅巷口处正有二三人向这边行来,我又气又急,只好强忍怒意,颤声道:“望王爷助我下马。” “你背上的伤疤呢?当年本王在你后背刺的那一剑……”炎绍的声音仍然低沉,但并非波澜不惊。 “王爷如此专制妄为,定要给在下定罪,倒是可以于此刻给在下划上几道伤疤也未不可。” 炎绍的疑问给了我些许底气,如若他果真是错认了我,又如此轻薄无礼于我,即便他是当朝王爷,是大金战神,我也是要同他讲上几分道理的。 虽然吃了亏,但见他相较刚刚的气势弱了几分,我不免得有些佩服起自己的勇气,只是巷口那边二三人已行至这边,我急得面红耳赤。这时炎绍将双手绕过我的身前,作势牵着缰绳,借自己的身体护着我的后背。 011 正经过头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可如此一来,不免拉近了我与他的距离,我能感觉到自己身后的那片清凉正被一堵如山般宽厚雄壮的胸膛给覆盖住,我全身紧绷,心口一窒,心跳缓了一拍,吓得全凭一口气吊着让自己死撑下去。 我自有记忆的那段时间里尚未与任何男子有过如此亲近之态,凭心而论,我如若能用心收拾下自己,换上一身好的行头,用在情场上有王者段位的清朗君的话来说,那也是要脸有脸,要身段有身段的。 这两年身处帝都繁华处,与将相公侯家的贵族子弟虽谈不上多有接触,但也识得几个,明里暗里的也收到过些许能酸掉大牙的诗词歌赋,以及各种赏花吃酒的邀约帖子。 我不知道过往在处理男女情事上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但就这两年对待这档子事我是敢拍胸脯保证,我着实是正经过了头。 虽然,我记不得自己到底多少岁了,但清朗不久前还说,观我体态轻盈且匀称,皮肤嫩白且光滑,以他纵横情场十余载的经验来说,我也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光景。 清朗君的推断我最多也只能信上一半,我估摸着比他推断的年纪再大上个二三岁也是有可能的,这也是我这两年正经过头的真正原因,我是怕自己在失忆之前已经与其他男子有过婚配,甚至还有可能已经生儿育女了也说不定。 两年来,如有男子对我有亲近之意,我就会在近几日夜里夜夜梦见有一男子一手抱着一个女娃,一手拉着一个男娃冲着我喊“娘亲,娘亲”,醒来后冷汗涔涔,惶恐难安。 所以,我时刻警诫自己,且不可犯下抛夫弃子这等令人唾弃的可恶行径,千千万万不能酿成大错,免得让自己抱憾终身。 “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我一时失神是担心今晚又会梦见有孩子冲我喊娘亲,炎绍的自言自语让我醍醐灌顶,觉得他十有八九是错认了我。 我本想即刻下马与这等人保持距离,可转念一想,不论当年杀害明王妃的女刺客到底是谁,但可以确定是我与她长得极为相像。 虽如刚刚我与炎绍所言,天下之大,芸芸众生似有类者也不足为怪,但于我自己而言,这个女刺客极有可能与我的身世过往有关,这可能是让我找回自己的惟一机会,我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王爷,恕在下冒昧,您……可否将那晚的情形详细告之在下?”我自知这无疑是在自取其辱,是在炎绍的伤口上洒盐,极有可能会再次激怒他,但我没有退路。 果不其然,身后的胸膛剧烈起伏,滚烫的气息喷在我的耳朵两侧,我缠绕在双肩上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怒火中烧的男子又再次将我拎了起来。 我已经做好臀部着地的准备,谁料他并未将我扔于地面,而是将我的身体反转,继而再扔回马背。 我的身体被一再拎起,又一再扔下,如此来回在马背上折腾颠破,我的灵魂大抵也跟着颠了三颠,晕晕乎乎地抬起头才发现我与炎绍面面以对,近在咫尺,不不不,应该是近在毫厘之间。 012 心疾复发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你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在做什么吗?难道你以为就凭你寥寥几语就可在本王面前洗清嫌疑了吗?武功能废,疤痕可去,只有这张脸,”炎绍用力抬捏着我的下巴,“焉有长得一模一样之理?” 他的脸,几乎贴着我的脸,如此近距离的观察我才发现炎绍的长相不论脸形还是五官都可以说是无任何瑕疵,近乎于完美,我一直觉得人的长相,特别是男人的长相,过于完美就会透露出一种妖冶的气息,令人不敢直视。 不过,我对这张完美的脸绝非易感,因为在我看来这张脸除去好看却无任何温度,令人望而生畏,这张无情妖冶的脸像极了炎献于去年赠送于我的心形水晶石。 那水晶石未经雕琢,正中间得天独厚生出一滴血泪,乍一入眼让人心惊肉跳,我盯着它时更觉得异常诡异渗人,让人寒怕,犹如此刻。 心口一悸,疼痛感袭来,似是心疾复发,我不知不觉松了一直抓着肩护着衣衫的手,不想与他过分亲近,一直执着箫的手死死地抵着他的胸膛。 另一手忍不住抚住心口说:“如此多说无益,但此刻好歹证据不足,王爷可否放了在下,容在下去晋王府内借件衣裳遮羞。” 因感疼痛不适,我无心纠缠,强撑的意志也在渐趋瓦解,我顾不得被撕破的衣裳自肩上渐趋滑落,只是将玉箫紧紧抵在炎绍胸前,生怕自己会支撑不住而倒向他。 “你怎么了?” 炎绍大抵见我神色异常,倒显现出几分慌乱,我本想告诉他我患有心疾,可到底还是无力开口,眼前发黑,终究还是跌入了他的怀里。 ——山峦叠嶂的幽灵谷上悬挂着无数的棺材,那些悬棺承载着无数的幽灵和亡魂,阴阴森森地被悬置在星空之下,明明没有了生命的迹象,却能听到了来自地狱的挣扎和呐喊。 正东方,最顶端,距离星空和明月好似只有咫尺间的水晶悬棺里绝色少女倏然睁眼,明星绽放,月光聚焦,天地间所有的精灵仿佛都集束成一道光,那道光将水晶悬棺里的少女聚拢,最后映照出她傲然与世的悲怆和美丽。 头顶触手可及的星空和明月,入眼处此起彼伏的夜笼罩着绵延不断的绝壁悬崖和被尘世愚弄遗弃的自己。 她在密封的空间里寻找生命的出口,她平静而又安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处境,她不会向绝境妥协,她要离开这口悬在峭壁间的水晶棺材。 棺底一处留有一条小小的缝隙,一丝清冷的空气徐徐钻进,并不寒冷,是恰到好处的清新,也是留予她在此复活的证据。 她的眉目如画,此刻弯如新月,她兀自笑了起来。 “既然能在悬棺里复活,既然留有这样一条缝隙,那么,我一定死不了。” 她躺下来,视线穿过剔透的水晶棺盖,面带微笑仰视绝美的星空,聆听穿梭于山谷旷野间的风嘶,风声像极了古老又神秘的咒语。 “吁——”星空中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像是呼唤,又是像是召唤。 紧接着巨型的黑色大雕盘旋而降,它好似听到了主人的呼喊声,拍打着巨大的翅膀发出兴奋的嘶叫声。 013 晋王炎容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悬棺里的少女也像是听到了夜空中传来的异样之声,她从悬棺内坐起,仰望四周,心跳加速,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在心里盘旋,她仿佛能确定自己即将离开这里。 只是,当黑色巨雕的金爪踏上悬棺之时,整个棺身像是承受不住它的重量而摇摇欲坠,惊惶之色还是从少女从容淡定的脸上一闪而过。 “雕儿,你是来带我离开这里的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徘徊在水晶棺里,大雕盯着她,然后振翅而飞,但见头顶星光被遮,少女尚未回神,便见大雕已飞至棺底。 “雕儿——” 水晶棺被大雕驮在背上,它先是振翅而飞,然后快速降落,少女仿佛听到了棺外呼呼作响的声音。从高空滑落,她依附在光滑的水晶棺壁,随着棺身沉重落地,她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有了新的落脚点。 大雕站在棺侧,居高临下地看着棺内的少女,少女也看着它,形成对峙,最后,大雕俯下脑袋以金黄色的喙衔住水晶棺沿,用力一掀,水晶棺盖如一颗巨大的流星划入夜空后又重重落下。 少女从棺内爬出,赤着脚站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层层寒露由脚心渗入她的身体,渗入她的五脏六腑,也惊醒了她身上所有的感官。 “雕儿……”她对着那只凭空而降的大雕发出低低的呼唤,她的声音清亮而又明媚,截然不同于这寒露深重的夜,带着温柔又温暖的腔调。 然而大雕不为所动,但见它挥起着巨扇般的翅膀看向少女,然后便向黑暗飞去。 少女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头脑一阵空白,她侧首回忆,然后拼命摇头,她终于意识到了惊恐,她喃喃低语:“我是谁……” “我是谁?” “我到底是谁——” 明月冉起,沉如死寂一般的崖谷间回响起如天地崩裂一般的嘶吼之声—— 我是谁? 我带着纠结困扰了两年之久的疑问在幽幽的菊花香中醒来,心绪受梦境牵连,一时间还是难以平复,我环顾四周,只见西侧纱窗日落渐黄昏,窗下青石玉案上置放着琅玕琴,琴旁一瓦瘦菖莆。 菖莆正是晋王炎容的最爱,我一直觉得喜爱菖莆之人大都怀有君子之风,炎容亦如是。 “阿言,你醒了吗?”炎容的声音温柔缠绵,如有人在案上的琅玕琴上轻轻滑过,余音袅绕,惹人遐想。 珠门翠帘被轻轻撩起,炎容一袭白色家常布衣,一系银丝发带向后随意拢起一半头发,他的容貌和炎献极为相似。 不过,他自幼体]弱多病,身形虽高却较于寻常男子瘦弱,他的脸色常年不好,但是,一身病态仍是掩藏不住他与生俱来的绝世风华。 我自榻上起身,见被炎绍撕碎了的衣裳外面又套了件外衣,知道定是炎容命婢女给我加的衣服,他素来就是个细心且教人放心的人。 我移了榻上的软枕靠在身后,看着离我渐行渐近的炎容,见他行动之间广袖如云,身形飘然,犹似万里秋风吹起缥缥缈缈的云雾,如梦似幻,我的心情开始莫名的愉悦起来,忍不住叹道:“真好。” 014 有所暗示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阿言醒来了固然是好。”外屋的菊花香透过珠门翠帘,和炎容的笑意渐趋融合后便生成了这个秋天最为美丽的一个黄昏。 “我是说能再次看到晋王这样的美人儿可真好。” 这两年跟着清朗胡混的最大收获便是结交了炎容这个知己好友,我与永不着调的清朗君惟一相同的恶趣味就是爱捉弄逗趣一本正经的晋王炎容。 炎容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因出身缘故,炎容自小便被皇室边缘化,所以也不似皇室其他宗亲或多或少的与政治沾着边,于是乎与他结交就成了无任何利益的最为纯粹的朋友关系。 晋王府自然也不会如其他贵族公候家族那般规矩森严,礼数繁冗,炎容本人更是无任何王爷架势,故此,每每来晋王府我便觉得自在畅快。 “阿言又能如平日一般来取笑于我,便说明已无大碍了,十七王叔,您大可放心了。”炎容转了个半身,对着隔了珠门翠帘的外屋俯身行了一礼。 我浑身一个激灵,立马支起斜歪瘫躺着的身体,视线越过炎容的肩头,撞上一斗寒星,忍不住抓着放在榻侧的玉箫。 隔着珠帘我无法看清炎绍的神情,他的身影岿然立于外屋,无形的压迫感就像风雨将至前天上翻涌的乌云在向我渐趋推进,我的另一只手忍不住按着自己的心口。 “刚刚是本王冒犯姑娘了,为表歉意,本王请来了文先生为姑娘问诊。” 炎绍低沉且没有温度的声音穿过珠帘直抵我的心底,我想起刚刚在巷口受辱的情景,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懑之情,冷冷地回绝:“不烦王爷挂心,在下患的是常年旧疾,平素虽说只重于养而轻于医,但几年下来倒也一直安稳妥当。” 我如此直接明了地责怪并拒绝于他,又间接委婉地表达了不想与他再有瓜葛的想法,但我深知他始终是将我列为杀害明王妃的头号嫌疑人,想要即刻划清界限又似乎不太可能。 于是补充了一句:“还有,王爷也是个明事理的,指人杀人掳掠终究还是要讲个证据,我因与王爷要找的人长得相似,按着这个理,我自然是有嫌疑的,如此一来,我便也要找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才会揭王爷伤疤让您旧事重提,所以王爷,您若想查明真相捉拿真凶为您的王妃报仇,您就不能只顾自己所需,不顾他人所求。” 一声低哼后,炎绍竟然掀开珠帘径自入内,炎容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急忙从榻上支起身子,炎容想要上前扶我,不料炎绍已快过一步闪在前头,按着我的肩头,说道:“姑娘,还是躺下让文先生诊诊脉吧,文先生可不是太医院里那帮石古不化,自以为是的庸医,没准姑娘的病经了文先生的手就可大好了。” 我不愿接受陌生郎中的触碰,自然是百般抗拒,用手中玉箫拂了炎绍按在我肩上的手,鼓起勇气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落下了腊梅绽放时天空中飘落下来的第一片雪花,有凛冽刺骨的冷,又有如蛊噬人的妖冶,冷笑着说,“怎么,姑娘是怕文先生会诊出你身上其他不为他人所知的暗疾吗?” 015 青年郎中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对炎绍的用意恍然大悟,故此对炎绍的反感更甚,炎容不忍见我为炎绍所逼,上前劝阻:“王叔,既然阿言不愿意,不如……” “聿胥,你且莫急,本王自有道理。”炎绍伸手制止了炎容的劝阻,转身朝着外屋下令,“小原,请文先生进来。” 躬身进屋的素衣郎中,对着炎绍炎容行礼过后来到我跟前,他俯身冲我做了个揖道:“姑娘,冒犯了。” 我漠然地看了一眼这位文先生,竟是一布衣青年,相貌清俊,身形挺拔颀长,倒有几分松竹之风,文先生见我在打量他,便冲着我友善一笑,然后掏出脉枕放于榻侧小几上。 我撩起衣袖将手腕放于脉枕之上,为了避嫌,文先生在我手上扑了一块白丝帕,炎绍在身后为文先生拖了一把圆木矮凳方便他诊脉。 我对这位文先生如何诊脉并不感兴趣,我冷冷地看了一眼炎绍,见他也正好也看着我,我别过视线,看向站在西侧纱窗前的炎容,炎容笑着点头,示意我稍安勿躁。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文先生起身,他先是向炎绍行了礼,炎绍看着他,他冲炎绍摇了摇头,我见着炎绍的眼神瞬间便黯淡了下来。 “因为我失去了两年之前的所有记忆,所以,对王爷的指责我少了一份理直气壮拍胸脯保证自己清白的底气,我也会自我怀疑是不是就是那个敢在明王大婚之日潜入王府杀害王妃的女刺客,王爷,因为有着这份顾忌,在下才会一再容忍您的猜忌和无礼,也接受了文先生所谓的问诊,那么现下可否请文先生告知,两年前的我有无可能是一位武功高强、有足够能力潜入王府杀人的高手。” 炎绍与文先生无声的交流给了我足够质问他们的勇气,但是,既然炎绍指了人来查验我的身体,那么,我便有权力知道这个结果的。 面对我的质问文先生又一次看向炎绍,这一次炎绍的眼里少了些许寒意,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朝文先生点点头道:“先生如实说来便可。” 文先生道了声“是”,迟疑了片刻,开口问我:“姑娘的心口可有诸多伤口?” 我大震,胸口又是一窒,疼痛感再次袭来,我隐忍着痛意用手紧紧地按着自己布满伤疤的心口,脱口问道:“先生如何得知?” 我话音刚落,炎容和炎绍同时抽了口冷气,炎容更是难以置信,他颤声道:“阿言,这是何故?为何从未听你说起?” 我摇摇头,我知道我的心疾必是与心口处,那些无数道伤疤交织而成的犹如蜘蛛网一般的伤口有关。炎献知晓我患有心疾,常命宫中御医给我问诊,太医们也时常会给我开诸多护心良药,两年来虽偶感疼痛倒也未有大碍。 我是女儿身,又是心头上的伤口,又不知伤口如何而来,故此,两年来我从未与人提及我心口处那些个连我自己都不敢看的触目惊心的伤疤。 不料,今日却被这位青年郎中所识,除了震惊,我已无法言语此刻的心情。 016 心头取血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因为依着脉象来看,姑娘并非先天心疾,而是心脉受损所致,再观姑娘也并未受过由内力所致的内伤,那么依某之愚见,姑娘的心脉因是外伤所致,但是……” 文先生皱眉盯着我,欲言又止,我急忙道,“先生直言无妨。” 文先生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姑娘不但心脉受损严重,气血虚亏更是异于你这个年纪的寻常女子,所以,某推断姑娘的心疾应该是被人取了……心头血,故而导致心脉受损,落下的心疾。” 好似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挑开了我的血肉,我觉得又冷又痛,我无法言语,只听到文先生的声音在继续:“姑娘自个儿应该最清楚,如果某的推断不错,那么姑娘的心口应该不止只有一两道伤疤,而是……有数不清的伤疤吧?” 我不知道应该是点头还是应该摇头,那些伤疤……它们是我的梦魇,他们像极了一道道鬼符,锁住了我的灵魂和过往,又让我午夜惊魂,不知如何自处。 “所以王爷,按着姑娘的体质而言她是练不了武功的。” 珠翠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轻柔的晚风正无声无息地灌入屋内,一屋的帷幄帐幔如暗潮涌动。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炎容命婢女掌了灯,烛火燃起时,我见着炎容正一脸悲悯地看着我,他说:“阿言,如此说来,那些个前尘往事忘了也就罢了,你又何苦想要找回记忆。” 极度的疲惫让我无法做过多的言语,我撑起虚浮的身体,不料,双膝泛软,差点跪地,炎绍伸手将我一把拉起,我推开他,朝着门外走去。 我不想将自己的软弱暴露在众人面前,我被撕去了穿在身上两年之久的坚强外衣,此刻的我内心充满羞耻和无奈,我想逃离他们怜悯的眼光,想要回到自己蜗居的躯壳中去。 “阿言,你的身子这般羸弱如何回去?你且在我府上休养,我差人去接了绿意过来伺候你便好。” 炎容阻止我出门,我摇头拒绝:“王爷,我已无大碍,我只想回家去歇歇。” 我坚持着我的倔强,隐忍着心头一阵阵的痛,穿过晋王府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的庭院,出了王府大门,但见落晖已殆,清辉寂寥,夜色渐浓。 “本王送你回去。” 炎绍竟一路跟随而来,我看着他,褪去寒意的双眸像极了腊月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照射在屋脊的瓦霜之上,迎着光辉卸下了清冷的冰霜,竟也生出几分暖意,“这事因本王而起,是本王报仇心切,委屈姑娘了。” 我不作回答,我与炎绍本就无任何交情,不过是一场误会引起的一场纠缠,就像狂风吹乱疯长的莺草,胡乱地缠绕了一番,风止草停,一切归于平静。 此刻虚弱如我,更无心无力地去厌烦憎恨一个人,只是淡淡地拒绝道:“王爷,容我一人静静。” “刚刚送文先生来此的马车就停在那,上车吧。” 017 过于矫情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王府左侧角门的确停着一辆马车,炎绍抓着我的手臂将我朝马车的方向拉去,见他又是这般妄为,被我强行压抑着的情绪终于起了波澜。 我用尽全力甩开炎绍的手,不顾身份的悬殊,冲着他喊道:“你派来的人已经证实在下不是刺客,王爷也不愿告知两年前发生过什么事,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各就各位,互不叨扰才对?” 情绪一激动,疼痛便更甚,我紧紧地捂着心口,见炎绍正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我继续说道:“我只想一个人静静,仅此而已。” “本王见你脸色苍白,气息不紊,是怕你途中万一,今日之事的确是本王考虑不周,本王也是了表歉意,仅此而已。” “不必了——”我转身,朝着普义坊方向而行,只是真如炎绍所言,我不但气息不紊,我更是四肢无力,想着距离普义坊还有一段路程,我开始后悔刚刚拒绝炎绍马车相送的提议了。 但是再怎么后悔,我也不能自打嘴巴回头服软啊,我只好捂着心口,艰难向前。 “啊——” 身体被人拦腰抱起,我惊呼出声,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炎绍闷声道:“本王最看不得女子矫情,今日如若不是本王有错在先,告诉你,如你这般女子便是死在大街上也权当咎由自取,本王也不屑多看一眼。” “你——”,我又气又恼,想要脱离他,又恨自己无力可施,只好反唇讥讽,“真是难为王爷还能自知自个儿有错在先。” 他哼了一声,便不再多言,抱着我走到马车旁,御夫是个老者,见着炎绍急忙行礼,然后开了车门,掀了车帘,炎绍将我粗鲁地扔进车内,又用力地将我往里面一推,自己也跟着上了马车。 “住在哪里。”他问。 “普义坊。”我闷声应道。 马车虽然宽敞但漆黑一片,车内有淡淡的木香味,我摸索着掀起车窗的窗帘,借着车外的些许亮光给自己挪了个好位置。 马车滚滚向前,我和炎绍一路无语,我的思绪还沉浸在刚刚晋王府内文先生所说的话中,再次抚着自己的心口,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两年来,我虽美其名曰地说跟随炎献来到大金帝都是为报答救命之恩,可是,我不能否认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暗卑劣的另一面。 其实,我自从知道炎献是大金皇帝的身份起,我便起了另一个自私的念头——我想利用他的身份实现自己的价值,再通过这个过程找回自己丢失的身份和丢失的记忆。 我虽记不起自己的过往,但我可以肯定我自己的过往必然不是寻常平凡之人,我自幽灵谷的水晶悬棺中醒来,再亲眼瞅见将我从悬棺内救出的异形大雕。 我肯定我的过往是被人为操纵了的,或者说是我的人生定是被人篡改过的。 很多人认为,人之所以会对未来充满敬畏是因为对未知之事的恐惧,其实只有有过我这般经历的人才能知道,相较于对未来无知的恐惧更甚的是对自己过往的无知,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但你又能隐约推测出自己过往的坎坷屈折。 018 结盟合作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好比在记忆的断点挂着一层薄薄的纱,纱那边或明或暗地闪现着你想知又不能知的人和事,纱那边有着你是谁,你从哪里来的答案,我想,这种诱惑强过人世间任何一种诱惑,想要抵挡它毫无意志可言。 即便心口的一道疤代表着被人取走一次心头血,即便往事是痛是血是无数个残忍的片断,我也要知道,如此才不枉来人间走一趟。 “王爷,到了。”马车缓缓停下,御夫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这才意识到身边还坐着一人。 我本想言谢,又觉得不必多此一举,正准备起身下车,炎绍却快我一步跳下马车,他随即将手伸进马车,本想拒绝,又恐被疑我在欲擒故纵,只好假装大大方方地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不料,炎绍又伸进另外一只手,搭在我的腰间,在我尚未回神之际,他仅凭双手之力已经将我不知是搂还是抱,是托还是举地放到了地面上。 “多谢……”再不言谢似乎着实有点过意不去,我向他含颔行礼便转身朝着自己家门走去。 “咳……阿言姑娘。” 我停下脚步,转身。 夜色残灯下炎绍的身形被风影摇得些许飘忽,相较于昨夜此时踏着一世流光归来的不可一世,此时倒显现出几分黯然和落寞。 “王爷还有何指教?” 炎绍上前两步走到我的跟前,高大的身形犹如一张巨大的网,带着男性独有的气息兜头兜脑地涌向我,我不喜欢这种被笼罩着的压迫感,低着头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姑娘想找回记忆和自己的身世过往?” “是。”我心想这不是废话吗? “本王想要找到那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炎绍言简意赅,我心下一动,蓦然抬首,撞见炎绍被夜风暗剪了的沉沉眸色,嗫嚅道:“王爷……的意思是?” 炎绍点点头,说道:“我们各有所求,结盟合作方可各取所需,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我和炎献认识的两年来里,炎献明白寻找记忆和身世过往已成为我心中执念,他亦是十分理解我的这份执念,曾多次分派人手与我,让我查寻自己的身世。 也曾让诸多名医为我问诊,想借此来帮我恢复记忆,可惜的是,两年的努力都不及见到炎绍所获得信息价值来得巨大。 所以,炎绍的提议可谓正合我意,我毫不犹豫地点头并回答道:“好!” 灯火星星点点,夜影叠叠幢幢,我好似看到了炎绍不苟言笑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但又觉得像是幻觉。 但他笑与不笑似乎于我也没多大关系,我心下雀跃是因为他的提议仿佛给我迷雾混沌的人生带来宿酒全醒般的清明和豁然开朗。 我似乎有点急不可待,于是抛开之前产生的间隙道:“王爷,请吧。” 此刻我是诚心相邀,既已达成共识,我与炎绍必将要有一番详谈,炎绍亦是心领神会,虽然沉默无语,但一直紧跟着我的步伐。 019 醉里繁花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醉里繁花?” 我于去年的某个春雨寒夜,一人独酌,醉梦里见着梨花片片轻薄零落,翌日晨起,但见细雨渐收,一院繁花将尽。 于是心血来潮,果断地将清朗君为我命名题词的“莺歌小院”这个带着浓浓脂粉气息的院名改为“醉里繁花”。 不同于寻常人家制以匾额悬挂于门前,我和小丫头绿意亲自动手做了个巨形的立式灯笼,在绢帛上描上繁花将尽的景象,再题以“醉里繁花”的院名,在这昌明隆盛的金州城也算是独树一帜,别出心栽。 “你这个院名起得倒是新颖别致。”炎绍驻足在院门前,双手负后,竟然被我的院名所吸引。 他这话,乍听之下像是一句夸赞之词,可是细听之下却又带着漫不经心的戏谑,“这上头描摹的应该是聿胥的字画。” 绢帛上的字画的确是炎容所描所绘,“聿胥”是炎容的字,我无心应承炎绍的漫不经心,只是“嗯”了一声。 待正要举手叫门的时候,却听得“嘎吱”一声,随即院门敞开,小丫头绿意的脑袋就探了出来,看到我站在门外,连蹦带跳地跑过来,抱着我急吼吼地哭喊道:“我的好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我于昨日酉时入宫至今,因情势所迫也不曾想起遣人知会于她,她难免担忧急躁,我抚着她的背安慰:“我没事,就是饿着了,还有家里来客人了,你让九嫂给我备点茶水点心可好?” “都这个时辰了姑娘尚未用膳?”十二岁的小丫头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接着又学着九嫂的模样,又是摇头又是叹气道,“真是太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骨了!” 说完才意识到我说了家里来客人了,转过身,踮着脚,上上下下地将身形高大的炎绍打量了一番,嘀嘀咕咕着:“这位公子好相貌,可是姑娘为自个儿找的夫君?” 我在心里急忙忙叫了一声“祖宗”,推着小丫头,“不是,不是,绿意,你想歪了,你快去厨房找九嫂给我做点吃的。” 虽说小丫头年少不懂事,胡乱言语也不致于教人放在心上,但还是难免让人尴尬。 “姑娘,九嫂说了,要不是未来夫君,让你以后就不要随随便便带男人回家了,这般有损姑娘的名声!” “随随便便带男人回家——” 我脑袋轰隆隆一声巨响,只怪平日里对她们怠于管教,眼下不管是骂是打,还是斥责训诫都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好在我与炎绍除去方才所谈之事,私下也不会有什么过多交集,故此,我也懒得跟他解释平日里来往我这醉里繁花的公子郎君也只是炎容和清朗君二人。 我惟有暗自嗟叹,用力地推着小丫头进门后,再迎着炎绍进门。 我这四合小院其实不算小,南北正房,东西配房,前后两个花园,亭台楼榭、白石游廊一应俱全。 话说能把家安在金州城普义坊的定是非富即贵的人家,之所以称之为小院是相较于普义坊其他大户人家而言,我这里的的确确算个小门小户了。 020 一记耳光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小丫头好似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冲我吐着舌头后只在须臾间就跑得不见了踪影,我在金桂花的香味馥郁中一路穿花拂藤,小心翼翼地引着炎绍前行。 炎绍虽然一言不发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但是我隐隐地感觉到他的不耐烦。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炎绍的声音:“本王不明白,在自个家中,姑娘为何要这般谨慎行路。”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身形高大的炎绍先是侧过身躯,尔后又弯下腰背,穿过一径花树已颇有不悦之色。 他见我停下脚步,自然地跟着停下脚步,然后挑眉看向一旁宽敞的石径拱桥问:“为何不走那边?” “因为……那边……那个。”我吞吞吐吐,一时间竟不知做何回答。 “不过此处曲径幽通,花香袭人,比起那边倒是更有情致……”炎绍上前一步,灼热的气息喷薄在我的头顶上方,“没想到姑娘倒是个心思细腻之人,难怪皇上会如此看重你,并称你为妙人,原来如此啊。” 我抬头,怔怔地看着这个轻视戏谑我的男人,抛开初识时因我与女杀手的相貌相同引起的误会,我知晓,在这个人的心里,我以如此特殊的身份出现在炎献的身边已然引起的他的不满和怀疑。 再来,在他看来,我与贵妃交好,又与炎容交好,以他明王的势力和手腕更知我与大金国诸多的皇亲贵族都有过结交。 还有就是刚刚小丫头绿意的那句“不要随随便便带男人回家”更是坐实了我在他心中是个靠着皮肉上位的,动机不纯的,身份可疑女人的猜测。 他愿意屈尊送我回家,又主动提议与我结盟合作,除了自身的需要,也不过是因为文先生由我的心疾推理出我过往坎坷的身世和经历,又思及他对我的冒犯导致我心疾复发,故此才惹起了他乍然而生的怜悯之情。 “不过,本王是行军之人,一贯粗野,姑娘大可直接一点——” 话未落尽,他俯首,贴着我的耳侧说,“直接宽衣解带,投怀送抱岂非更好?” “啪——”带着新仇旧恨的一记耳光打得我的手心生疼,我无视他眼中腾起的怒意,觉得异常解气。 不过我不是傻子,当一种叫作“后怕”的东西在我心口漫延的时候,我趁着炎绍还在犹豫要不要回赠我一记耳光之时,我已转身,率先前行。 果然,被大金百姓誉为“战神”的明王,被我这区区小女子打了一记耳光,他又岂肯甘心,他步如流星,只在眨眼之间便已越过我,来到了我的前面。 “你敢打本王?”炎绍难以置信,抓着我的肩问责。 我踩着嵌在花径中间的一块鹅卵小石后,用力推了他一把,再向后退了一大步,说道:“王爷,小心了——” 不等炎绍反应过来,但见细密如毛发一般的银针自花径一旁的凤尾竹丛中朝他闪射而来,我好心提醒炎绍的同时并推了他一把,才让他有惊无险地避开了这次人祸。 021 不好生养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王爷请勿见怪,这不过是小女子用来自保的一些雕虫小技。”我向炎绍躬身抱拳,虽然言语谦卑,却还以他几分讥讽之色。 我设计的竹叶银针其实并无什么难度,不过是借着凤尾竹的竹叶轻薄,只要有人路过便可产生微风,微风习过又可产生摩擦之声,银针借着竹叶细细碎碎的摩擦声掩盖住出针时微乎其微的声响。 如此一来,即便武功再高,内力再深的人也会有所忽视,等反应过来,通常已是满身针眼,浑身奇痒难耐了。 譬如,江湖人称第一帅侠的清朗君就曾三番五次地折在我院子里的各种机关里头,竹叶银针的滋味他更是深有体会。 “这是你设计的?”虽说是有惊无险,但炎绍自知如若不是我推他一把,任凭他身经百战,今晚也难逃受伤中毒这一劫。 “院内除去在下,不过一丫头,一厨娘,一仆妇,金州城虽说太平安宁,但居安思危,有备无患总是不会错的。” 炎绍环顾四周,秋夜静思,花香一脉,我这醉里繁花在朦胧的夜色中呈现着别样的风情,在这之前他怕是如何都不会料到,这样一座充满诗情画意的小院竟然设着天罗地网,藏着刀光剑影。 “看来,是本王小瞧于你了。” 炎绍虽然多疑自大,迂腐强势,令人讨厌,不过好在他还算能屈能伸,每每知道自己过分的时候,还懂得收敛几分。 “接下来王爷是要自己走,还是由在下继续领着您走?”我并非得理不饶人之辈,只是想起刚刚着实还有几分意难平。 “本王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挨人巴掌,还是挨了一个女人的巴掌,这事要说出去……”炎绍的神情告诉了我什么叫如鲠在喉,恐其不肯轻饶,我急忙俯身谦让,说道:“王爷里面请——” 偷偷瞟了一眼隐忍着怒意的炎绍,紧紧握着刚刚打人的手,见好就收,急忙转身引路,经方才一事,我不知炎绍如何作想,但是,他跟随我的步伐倒是谨慎了不少。 行至正厅,炎绍就座后,小丫头又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拿了件加了薄绒的大氅给我披上,我推开她的手,嫌弃道:“眼下才八月初,你怎就拿这个出来给我披。” “方才九嫂说了,入秋后早晚气温骤减,又说姑娘因气血双亏畏寒,平日里又不懂养生,所以要我时刻提醒姑娘提早做好保暖,要不然日后成婚了不好生养,会遭夫家嫌弃。” 炎绍发出奇怪的声音,我并不理会他是否在取笑我,我全身哆嗦,头皮发麻,觉得小丫头的话才叫寒气渗人,毛骨悚然。 因为怜惜小丫头年幼孤苦,九嫂新寡可怜,平日里我对她俩颇为娇纵,再说我又不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在我这里更是没什么规矩可言,也不曾约束过她们的言行举止。 她们胡闹惯了,虽然对我关怀备至,也对我没大没小地闹腾,我素来都觉得家里头这般氛围甚好,可此刻我真真切切地有那么几分后悔过度放纵她们的言行。 “茶水点心呢?”我有苦难言,明明就是饥饿大过寒冷,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怕我冻着,还怕我日后不好生养。 022 西风解意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清朗君就曾说要帮我再买几个机灵的丫环婆子使唤,他说我这里,小的太小,辣的太辣,老的太老,就没有一个能教人省心且放心的。 因我对近身之人防范颇深,不管是采买的还是他人赠送的我都会婉言相拒,只有自己寻来的人才会放心。 不过,此刻我觉得我应该要认真考虑下清朗君的提议,否则,长此以往,我怕自己会清誉不保。 “我这就去取。”小丫头点点头。 “快些去,我和王……这位公子还有要事相商呢。” 不告诉小丫头这位座上宾是明王,是怕她把消息带到厨房,我恐她与九嫂会在厨房,就明王死而复生到今晚做客醉里繁花这一过程,能衍生八卦出堪比锦玉楼里宁先生杜撰的《九美夺记夫》、《京城四大亲王情史秘传》这等话本子还要的精彩绝伦的故事情节。 到最后我就只能饥肠辘辘地进入梦乡。 “哦哦!”小丫头咧着嘴笑,蹦蹦跳跳地又跑去了厨房,看着小丫头这般纯真模样,我在心里暗暗放弃了清朗君采买丫头婆子的提议。 因为小丫头虽然年幼,但她对自己在我心里头的地位是有十足信心的,我自然不能寒了她的心。 “你这里倒是有点意思。” 一直不曾说话的炎绍在一旁开了口,我对他言不由衷的赞美已领教数次,所以也学会了言不由衷地应承:“多谢王爷夸赞。” 炎绍对我的虚假应承也是心知肚明,他开门见山地说道:“刚刚在晋王府内本王见你失魂落魄地出来,所以不曾提议另一个想法,不知姑娘现在可否听本王一言,还是让文先生来诊断下,看看你这里。” 炎绍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接着说道,“数年前本王率军攻打西衡时,手下一员将士的头部受了重击,就如你一般失去了记忆,后来就是得文先生之手才渐趋好转,去年本王听说他已恢复了全部的记忆。” 这次他倒是给了诚意满满的建议,我自然满心欢喜地接受,回道:“其实,这两年皇上也曾让太医院的御医为在下诊断,太医们说在下的失忆症与他们过往看到过的任何病例都不同,通常失忆的病人大都是因为脑部受过创伤所致。” 我的手抚着自己的后脑勺,感觉不到任何的异常,黯然而道,“而他们说在下的头部未曾受过什么撞击,看不出任何异常,施了几次针,也未见任何效果。”短短一日,我与炎绍已有过几次冲突,难得此刻还能这般心平气和地说话。 此时西风解意,虽是罗幕轻寒,仍吹着小院的香径穿过朱门碧户,更添几分宁静详和。 我与炎绍说了今日晕倒过后在晋王府休憩时的梦境,那梦境便是我的亲身经历,自水晶悬棺中醒来之前的记忆犹如一张未沾笔墨的白色宣纸,找不出任何的痕迹,即便连皱褶也不见丝毫。 “幽灵谷?水晶悬棺?巨形大雕?”炎绍喃喃自语,思索片刻后对我说道,“本王早些年曾听闻过在西衡的留凤山上有个善于训隼的部落,你所说的雕极有可能是隼。” 023 囫囵吞蛋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雕和隼我倒是一直不曾细分过,但是炎绍的推断也是有可能的,我点点头。 “不过,幽灵谷所处的位置却在我大金和南韩边境,那一带的确有不少石棺放在壁立千仞的悬崖之上,据说数百年前那一带的百姓觉得人死崖葬后,人的灵魂是离天神最近,能得天神庇佑救赎,至于这些悬棺是如何置放上去的,后人众说不一,真没想到-——” 他看了我一眼,我本以为他在知道我这般经历后会嘴下留德,不料他却说,“姑娘历的劫也算有所值了,虽然自己迷惑了,可总算是为后人解了惑,那些石棺原是被雕还是隼给驮上去的。” 好不容易缓和了的气氛又被他的落井下石给搅起一波急流,我正要回击,小丫头却在这个时候擎着托盘进来,笑嘻嘻地说:“姑娘,用膳吧。” 小丫头先是给炎绍呈了一盏茶,接着又给我端了一碗冰糖荷包蛋,我瞅了一眼,青瓷碗里清清白白两颗蛋,忍不住说:“我自辰时在宫里头吃了一小块豆沙糕到现在米粒未进,等到现在你们就给我煮了两个蛋!” “九嫂说了,姑娘家晚上不宜过食,要不然会胖成像她这样的球,嫁不了好夫君,姑娘就只能日日对着她这个胖寡妇了!” 我服输! 急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算起来我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半条汉子,可我最怕的就是九嫂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以过来人的资态向我讲述她悲惨的人生经历,然后,对我循循善诱要以她为戒,直至让我心悦诚服无条件投降。 我囫囵吞蛋后才发觉炎绍正把着茶盏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因为太饿,我承认方才未曾顾及到他的存在,吃相着实不敢自我恭维,只好咳了一咳说:“让王爷见笑了!” “王爷啊——” 小丫头大叫一声,然后拉着我问,“那还能赶他走吗?” 我摇摇头,表示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却急了,“九嫂说了,天色已晚,喝了茶就走人,再好看的公子都留不得。” 我为自己的一时失言后悔不已,心想明王今日出门必然是没有翻看黄历,先不说与我之间一波三折的冲突,就说挨了我的那一巴掌和被小丫头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也足够让他喟叹如今的大金世风日下,竟出一些尊卑不分的刁民。 “回去告诉你的九嫂,本王是来与你家姑娘议事的,如若你家姑娘不主动,不谄媚,不挽留,本王是不会留宿于此的。” 炎绍云淡风轻地啜了一口茶,我要不是还有三分清醒七分理智控制住自己的手,第二巴掌怕是早就呼出去了。 “王爷放心,在下虽说出身不高,但眼光还是极高的。”我将青瓷碗放到小丫头手中的托盘上,对她连哄带骗,“你和九嫂早点歇下,我这里还有正事要办,切不可再来胡闹了,要不然这王爷叔叔可是会抄了咱们的家!” 小丫头被唬得一愣一愣,点点头,看了一眼炎绍后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024 秋后算账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不如这样,”炎绍放下茶盏起身道,“明日一早本王再来拜访,再待下去,你家的丫头和厨娘怕是要拿着扫帚出来赶人了。” 九嫂是个嘴狠心软的脾气,每次对着我唉声叹气多半是怪我不恨嫁,恨我对男女情事不开窍,只将公子郎君当知己。 不但落了他人口实坏了名声,恐我最后还会如她一般形单影只。所以,她和小丫头最近对我的私生活排查得相当严谨,但凡达不到未来夫君标准的,又与我走得近的,皆被她们视为豺狼虎豹。 我对寻找记忆一事过于迫切,与我交好的又以男性朋友为多,因我一直未将男女之事放在心上,再来我向来爱自由,我行我素惯了,也不会去顾及一些世俗的看法和想法。 所以,九嫂说她一定要帮我把好这一关。 炎绍是个聪明人,想来早已看出小丫头一来二回地跑来传个话打个岔就是奉了九嫂之命来监视他的,我见他倒也不生气,只好假笑赔罪:“王爷说笑了,那我送王爷出去。” 循着来时的路折回,吃了一次亏,这回炎绍到是安静配合了许多,我给他了开了门,炎绍出了门,我在身后低眉垂眼,恭恭敬敬地说道:“王爷慢走。” 炎绍却倏然转身,我被吓了一个猛跳,他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响起:“你可知本王打仗为何会常胜不败?” “这个……在下不知。”我如实作答,心中却暗骂他问这劳什子干啥。 “因为,本王是个记仇的,本王这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在打仗上吃了些亏,本王便会想方设法灭了敌军为自己报仇解气。” 他抬手抚着刚刚被我扇过的脸颊,门前灯光映在他幽深如潭的双眸上,像似星光落在了潭面之上,洒了一波星辉,明明闪耀动人,可他偏偏又狷狂渗人。 “王爷,我——”那一巴掌后我其实是后悔自己的冲动,其实想要修理炎绍我有的是暗戳戳的办法,干嘛非得撒泼打人呢? 唉,亏得炎献还时常夸赞我聪明过人,懂得隐忍,进退有度,是个能成大事的女子。 炎绍的性情难测,但是纵横沙场十余年,历经上百场大小战役,若说他不是个狠角儿,这天下怕是无一人会信,所以,要说我不怕也是不可能的。 他之所以还能保持心平气和,是因为我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女子,经不得他的暴力摧残,因为,他和我还有事共谋。 “你放心,眼下本王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等你我事了,本王再与你好好地算这笔账。” 看来秋后算账是避免不了,我惟有干巴巴地笑了一声道:“王爷,在下也是一时冲动,您应该大人不记小人过才对。” 炎绍冷哼一声又说:“晚了。” 说完后他双手负后,迈着长腿出了我的醉里繁花,我一手抚着门框,望着炎绍渐行渐远的背影,另一手狠狠地敲了下自己的脑门。 “明日本王会带文先生同来的。”离了几丈之远的炎绍停了脚步,转过身冲着我说了今日的最后一句话才将背影没入夜幕。 我合上院门,折回正厅,见小丫头正歪着脑袋瘪着嘴地看着我问:“我是不是说错话,闯祸了?” 025 阿弥陀佛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嗯。”本来打算训上小丫头几句,转念一想,今天闯了祸的可不止只有小丫头一人,算起来,我首当其冲,也怪不得她,摸摸她的小脑袋说,“别怕,有我护着你呢。” 小丫头咧着嘴笑了起来,拉着我进了澡房,澡房内传出九嫂中气十足的声音:“唉,这小丫头又忘了给姑娘准备中衣了,待水凉起来可就来不及,得冻着了!这些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小丫头冲着澡房做鬼脸吐舌头,然后扭着头跑去卧房给我拿换洗的衣服,我笑着进了澡房,见九嫂肥圆滚壮的身影在一片氤氲水气中忙碌。 浴桶内不能免俗地洒着富贵人家千金小姐沐浴必备的花瓣,我走过去往浴桶内一捞,捞出一把姹紫嫣红,笑着说:“九嫂,你不觉得放花瓣给我沐浴着实有点物超所用,毫无意义吗?” 九嫂看了我一眼,瞅着我一身中性着装外又套着一件男性外衣,圆脸上的肥肉抖了足足三下才哼哼道:“姑娘所言极是,瞧你这一身不男不女的打扮上还真是糟贱了这一桶子的花瓣呢!” 说归说,埋怨归埋怨,九嫂放下手中木桶,过来替我脱了外衣,我因为心中有事,忘记了炎容借与我的外套之下还穿着被炎绍所撕碎的衣服,直待九嫂一声哀嚎,刚跑进来的小丫头一声尖叫,我才意识到事情闹大了,这两位怕是要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不急不急,我这是因为昨晚在宫里头闲逛,不小心被树枝勾到,所以划剌成这样的。” 听了我善意的谎言,小丫头才停止了给九嫂掐人中的动作,九嫂总算缓过神来,推开小丫头的手,揉了揉自己的心肝,双手合十念叨了声:“阿弥陀佛!” 身上只留亵衣亵裤时,我将九嫂和小丫头推了出去,虽说我对其二人并不设防,可是,因我心口的疤痕过于骇人。 在找不回记忆之前我不想有第二人看到这些皮肉翻滚,至丑至恶的过往,我半躺在浴桶内,手在水下轻轻抚摸着如山间沟壑起伏纵横着的伤疤,文先生的话犹在耳侧。 “姑娘不但心脉受损严重,气血虚亏更是异于你这个年纪的寻常女子,所以,某推断姑娘的心疾应该是被人取了……心头血,故而导致心脉受损,落下的心疾。” 心中一悸,还是略感疼痛,再细细回味了刚刚炎绍的话,他说在玉苑的留凤山上有个善于训隼的部落,又提及,幽灵谷所处的位置在大金和南韩边境,还有百年前崖葬的习俗。 再联想到由南韩派来大金杀害明王妃的女刺客,这些零碎的信息我虽然还无法拼凑,但是似乎找能到了一个共通点——南韩。 我想,也许我不应该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炎献身上,也是时候走出大金,去南韩或者去玉苑,甚至去瓦达走走了。 待我换上干净的亵衣亵裤,小丫头才拿了衣裙进来给我穿上,走至卧房见九嫂在忙着给我换新的被褥。 026 有技傍身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天气转凉了,给姑娘加了床厚一点的被褥。” 铺好了床,她又过来推开正在给我擦拭头发的小丫头,点着小丫头的脑门,笑骂着:“笨手笨脚的丫头,快去把南安王府送来的帖子拿来给姑娘瞅瞅。” “哦?南安王府递帖子来了?”我取了妆奁内的白玉膏点在脸上涂抹拍打,心想着,可算是钓上来一条大鱼了。 下个月南安王府将要为琴香小郡主办一场及笄礼宴,我对这张帖子可说是期待已久。 我之所以热衷于这场酢酬,是半个月前因机缘巧合,在南市闲逛时碰见了乔装出府的琴香小郡主和贴身小婢子正被几个小混混当街调戏,于是启动手中的玉箫暗器教训了这几个登徒子。 小郡主对我自然是仰仗膜拜了一番,我见她模样俊俏,又是机灵可人,于是将手腕上一只雕花镂空的银镯子送给她当作了见面礼。 我其实并不是什么慷慨大方之人,我不但不大方,我对钱财还精于算计,看得甚重,表明身份后虽知对方家世显赫模样乖巧可人,可初次见面依我的性格也不会豪气出手一个做工精细的银镯子做为见面礼。 我之所以送她银镯子是因为知道小郡主天性贪玩,时常乔装逃出王府,在市井之间瞎混,未经世事,免不了遇着歹人,那镯子便是最不显眼又最为好使的防身暗器,比起我时常把玩的玉箫暗器更为方便简单。 我不知道自己在失忆之前是不是就对机械制造、制药使毒、调香研脂等方面就有所造诣,反正这两年,我对这些个能给人身财产安全带来足够保护力的玩意都特别的感兴趣。 其实,话说回来也不仅仅只是感兴趣而而已,这两年来我凭靠这些技艺还赚了不少银两,我这般经历,虽得了炎献重用,有了醉里繁花这样的栖身之所,但前路漫漫,福祸朝夕,谁又能真正地护得了谁一世周全呢? 所以,我需要钱,需要有属于自己的房产田地,更需要在这世间有一个属于自己真正的家。俗话说技多不压身,我既有技傍身,必得要创造价值,这些个高门贵族里的千金小姐便是我发家致富的首选对象,我向来都视她们为摇钱树。 琴香小郡主自与我相识以来对我也是频频示好,时常遣人来给我送些吃喝玩乐的玩意,所以,及笄受邀观礼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将小丫头拿来的帖子妥善收藏后和九嫂闲话,九嫂和小丫头轮流着问我有关于炎绍的话,因为涉及过多缘由我懒得向她们叙述解释,只是乱胡编造了些瞎话应付她们。 直至亥时仆妇张嬷嬷过来喊门禀事,小丫头开了房门,只见张嬷嬷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说道:“姑娘,方才有人叫门说是晋王府给姑娘送来了吃食,夜已深,我也不敢随便开门,喊门人放了食盒就走了,我最后寻思着还是开门取了食盒,您看看这到底是不是晋王差人送来的。” 027 小人之心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小丫头和九嫂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其实她俩的夙愿就是希望我能成为晋王妃,奈何我和炎容一个是郎无情,一个是妾无意,每每看着我和炎容一派君子之交的姿态,急得她俩几次都恨不得敲晕我们即刻送入洞房才好。 我多番强调自己的心意才让她们死了那条心,只是,我也不知这会儿炎容深夜送食是预备要演哪一出,心里埋怨着为何不与我提前知会一声,让我猝不及防的同时还生生地将小丫头和九嫂心里头的死灰给复燃了起来。 “是蜜蜡肘子、三鲜鱼翅、糖闷莲子还有杏仁儿酪,这是兰月斋的招牌菜呢!”九嫂曾和亡夫同在金州城的第一酒楼“兰月斋”里掌过勺,对那里的吃食菜肴自然再为熟悉不过。 “这可不是炎容的行事风格。”我在心里暗自嘀咕,倒不是说炎容吝啬小气,着实是因为他这个王爷当得有那么点窝囊。 因为太后对他的排挤打压,他虽然顶着亲王的头衔却并无享受身为亲王应有的待遇,他素来低调节俭,从不随意挥霍手中为数不多的钱财,更不用说去金州城第一酒楼挥金了。 “难道是炎绍……” 我被自己大胆的猜测吓了一跳,我之所以敢如此猜测是因为也就只有他知道,此时此刻我的肚子并没有因为方才的两颗蛋而被填饱。 可是……好像又有无数个理由能推翻我的猜测。 如果真是炎绍,他这是意欲何为呢? 我急忙冲着小丫头喊道:“快去拿银针来试试。” 小丫头捏着银针小心翼翼地将每道菜都测试了一遍,看银针无任何变化,我仍不肯死心,亲自拿起银箸,每样都捡了一小块在碟子上递给小丫头说:“将这些扔去喂隔壁王家那条整日疯咬的狗。” 小丫头看看我,又看看九嫂,九嫂利索地夺了小丫头手上的碟子说:“还是我去吧!” 未几,听得九嫂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嚷嚷道:“没死,尝了甜头这会正刨着墙脚,想要投奔我们这里来呢!” 我清了清嗓子,着实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羞愧,因为,唉…… 因为刚刚炎绍和小丫头说什么——如若你家姑娘不主动,不谄媚,不挽留,他就不会留宿之类的话让我非常气恼,再念及今日种种,我在他出门之时趁他不备在他身上洒了些无形无色无味的玩意。 我想,明王今晚应该不会太好过,睡得也不会太安稳。 “姑娘,这些东西到底是你吃还是喂狗?”小丫头盯着食盒,咂咂着嘴巴打断我的自责。 九嫂揪了下她的耳朵笑骂:“你个死丫头,问得那叫什么话。” “九嫂……”我讨好地叫着,然后拉着她的衣袖笑嘻嘻地说,“劳烦去温壶好酒,咱们小酌几杯可好?” 九嫂用力地掐了下她腰上能随意翻滚的肉浪,猛力地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眼食盒,最后又迎上我和小丫头殷切期待的眼神,只好放弃她的坚持,唉声叹气地去了厨房。 028 红鸾星动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张嬷嬷因为上了年纪也不肯陪我们胡闹,笑着回屋歇息去了,我和小丫头九嫂三人闹腾至半夜才各自歇息。 昨夜整夜尽是乱梦,醒来梦境之事早就忘了大半,只记得梦境的最后,我见着炎绍在哀嚎,双手胡乱地抓着自己的身体,身旁围了数名婢女,轮番着给他吹气挠痒痒,我就站在一旁幸灾乐祸。 早醒晨起时,瞅着屋外天色阴沉,秋风乍起,比起昨日好似阴冷了几分,小丫头服侍我洗漱后,从衣柜里寻了套柑子色的衣裙给我穿。 我摇摇头拒绝,这两年来过得本非寻常女子的安稳日子,出入奔波,我已习惯中性的布衣着装,言行豪放之时也不会觉得多么突兀。 如若穿上这套淑女裙装,我必然还要花上一个时辰来梳妆打扮,还要搭配各种繁复的头饰首饰,我素来都是避之不及的。 “姑娘,九嫂问了我关于昨晚那个长得好看王爷的许多事情,她说昨晚的食盒必然也是这位王爷送来的,我和九嫂掐指算过了,姑娘这次应该真的是红鸾星动了,所以,你不能再把自己打扮得不男不女,那些个皇家贵族最讲究规矩礼仪,姑娘也该收收性子,学点贵族礼仪了。” “掐指算过了?如此,你和九嫂明日可去西街摆摊做神棍了,也可帮着我贴补家用。” 小丫头被九嫂带得老气横秋,对我的终身大事比她光吃东西不长个的事情都还要上心,在与她为穿什么衣服僵持不下的时候,九嫂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姑娘,宫里头来人了,说皇上要召你进宫。” 我瞪了小丫头一眼,径自从衣柜里拿了套鼠灰色的衣裳套上,小丫头见着急忙给我梳了头,挽上一枚青玉簪,我一路小跑至正厅,见平海小公公正候在厅上吃茶。 “让公公久等了。”我忙着致歉。 “姑娘客气了,是奴才赶早来了,因皇上说了姑娘这会子说不定还未起,让奴才来接您一起去宫里用早膳呢。” 接我入宫一起用早膳,这倒是两年来头一回,想来炎献应该是有急事寻我,拿了小丫头递来的披风和平海公公急匆匆地出了门。 临上马车之前方又想起炎绍说今日要来寻我,回头与站在院门前相送的九嫂叮嘱:“如若明王过来,我又若尚未归来,你们就告知他皇上召我入宫,改日我再递帖拜访。” 九嫂点着头答应,待我上了马车,我才听到她跑过来追问:“明王?姑娘是说那个死而复生的明王吗?” 我哪还有时间应付她不折不挠的八卦精神,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回去。 一路上马车鳞鳞向前,直至凤西门,我下了马车随着平海公公穿过一路峥嵘轩峻的厅殿琼楼,因早朝在即,我怕炎献等得着急,只好迈开大步撇开还踩着小碎步的平海公公一路小跑至皇帝所居的养心殿。 “朕在想,阿言如若穿上女装跑起来会是如何模样。” 炎献头顶紫金冠,一身褚黄色缂丝九龙袍已然加身,我见他这般穿戴正是上朝在即,虽然他仍是和颜悦色地打趣我,我还是觉得惶恐三分,急忙行礼:“让皇上久等,阿言真是罪该万死!” 029 越发生疏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阿言近些日子来和朕越发疏远了,竟也学这些人对朕行些虚礼,”炎献说着朝身旁随侍的宫女侍婢们摆手,“都在这里候着,朕和阿言有话说。” 他领着我行至偏殿膳房,我一言不发地坐在下首埋头用膳,忽地听到炎献轻笑出声:“阿言难得入宫陪朕用膳,朕便是晚上一时片刻上朝也不妨,你何苦这般紧张。” 我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说:“皇上体恤是一回事,阿言若恃宠惑君,误了皇上早朝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阿言这话听着像是在说自己是杨贵妃,朕像是玄宗,为了你罢上早朝。”虽然知道他又在取笑我,但听了这样的话,我的脸还是忍不住一阵滚烫。 许是见我真的紧张,炎献叹了一声,敛了笑意一脸正色地说道:“阿言,清朗密报,那桩男童失踪案件已有些许眉目。” 我抬头,放下手中的琉璃盏,急忙问道:“如何?” 炎献看着我,扯动嘴角,勉强一笑,说道:“也许你的推测是对的。” 近一年来大金各州府陆续发生男童失踪案件,炎献曾下令各州府彻查此类案件,大理寺再汇总各州府呈上来的案宗,发现是一起有组织的男童拐卖案件,被拐卖的男童人数竟达到了数十人之多。 事情发生后炎献下令各地对此案件进行了彻查打击,抓获了近十名罪犯,按律究办,对罪犯或处以极刑,或充军,或发放流配,以儆效尤。 这本是朝中之事,我和清朗素来都不会参与过问,再说大理寺和各州府就此事来说,办理得也还算不错,此后也未曾听说有此类案件上报,这件案子也算是了结了。 可是不久前,清朗奉炎献之命南下,想凭借他的一些江湖势力替炎献培养一批势力为朝廷所用。 在此过程清朗听到一个江湖传言,说在大金和南韩边境地势险峻的丛林一带出现过多具死状惨烈的男童尸体,年龄在六到十二岁之间不等。 清朗回来后只是将此事当作江湖闲话说与我和炎献听,我听了他这话,当时脑海里灵光一闪,很自然地将他说的事和之前那桩闹得沸沸扬扬的男童年拐卖案件联系到了一起。 当我提出疑问时,炎献和清朗也意识到此事似乎是过于巧合,于是炎献连夜调了大理寺的卷宗让我翻阅。我虽然失了过去的记忆,可是记性却相当地好,像这类卷宗我只要看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读完卷宗后,我又很快地发现一个问题,就是被拐卖的数十名男童至今为止竟无一人寻回。 官府按着人贩子交待的信息,层层排查至最后买家,发现这些人家大多都带着买来的孩子搬了家,余下为数不多的几家向官府哭诉说孩子自个儿跑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似乎也能说得过去,因为,通常买了孩子的人家都是不希望孩子的亲生父母找到,带着孩子换个地方重新生活的想法倒是可以理解。还有,机灵点的孩子也是有出逃可能的。 030 失踪男童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可是,说不过去的一点的是那些人家为什么要买已经有认知能力的男童,而不是男婴呢? 如果我是买家,我定然是要买个记忆尚未成型的婴幼儿,如此才可以以孩子亲生父母的名义和孩子共同生活,才能更好地维持家庭关系,才能真正地开始新的生活。 再观卷宗里孩子的年纪和清朗带回来的消息相差不大,大多数都在六至十二岁之间。 大理寺的官员哪个不是经验丰富的查案高手,我不信没有人不曾对此抱有过质疑。 他们匆匆结案无非是因为这件案子在表面上看来已具备了结案的各种要素,他们只要发放榜文要求各府配合寻找这些孩子即可。 即便对这案件背后的诸多因素仍抱有疑问,因这些失踪孩子的父母多为寻常百姓人家,以他们的认知来说,官府能有这样的审案效率和审案结果想必已是十分满意。 没有人会对此再次提出质疑,这样结案,似乎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了。 我将我的疑问和想法告诉炎献和清朗的时候,他们都陷入了沉默之中,炎献问我:“阿言,如若你的推测是对的,这些孩子要不是被拐卖,那么依你之见这些孩子是被怎么了?怎么又会出现在大金和南韩的边境?” 我记得当时并没有急着回答炎献的问题,而是反问清朗:“这些孩子的死状如何?” 清朗难得沉重,认真地回忆道:“我并没有亲眼看到过这些孩子的尸体,是我的一个江湖好友,他是江湖上颇有名望的神医,他经常去一些险峻的山谷丛林寻找一些名贵的药材,便是他亲眼瞧见了这些孩子的尸体,他说这些孩子或是被砍死,或是被一剑封喉,或是被砍断手脚,挑去手筋脚筋……死状可谓惨不忍睹,周遭有打斗的痕迹,医者仁心,我的好友心有不忍,挖了个大坑将这些孩子埋葬在一起。” “埋葬了?为何不报官府处理?”我问。 “这个地带尚未行政分辖,是大金和南韩数十年来冲突纠纷不断,危险又敏感的地带。”清朗看了炎献一眼,挑着眉毛回答我。 “那依你的江湖经验觉得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是什么?”我问清朗。 清朗再次沉思后说道:“江湖仇杀、门派争霸皆有可能,可是为什么是孩子?这些孩子太小,似乎还不至于……” “有没有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将这些孩子用来做一些特殊的用途,你仔细想想,六至十二岁的男孩用来做什么用途最为有益,还有就是,为什么他们之中多数人会被残忍的手法所杀,最后暴尸荒野之中?” 我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也不懂各种江湖纷争,但是这起事件势必是由某股力量操纵着,他们才能以这种地方处理掉这些孩子,又能巧妙地规避两国管辖。 清朗猛地支楞起一直斜瘫着的身体,我的问题似乎对他起到了醍醐灌顶的警省作用,他脱口而出:“死士!” 031 原来如此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看向炎献,炎献看着我,然后我们再一起看向清朗,清朗领会后继续说:“江湖上有着一些神秘的黑暗组织,他们专为一些特殊需要的人培育杀手、死士,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从各个方面来说都算是首选之人。” “那么这些特殊需要的人是什么人?”炎献问。 “有江湖势力,也有……”清朗好似不敢直面炎献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扭头面朝着我说,“也有朝廷、皇亲、高官等势力。” 我和炎献都陷入沉思之中,没有再说话。 清朗则继续说,“听说这个过程相当残忍,每队几十个孩子,先将他们分为几组,教导他们一些最为有效、快速的杀人手法,然后让他们自相残杀,每组只能留下一人,接着对最后留下的几个孩子再进行半年炼狱般的锻炼,好让他们再进行下一轮的互相残杀,最后只留下一个,那一个才能被这个组织的高层带走,对其进行十来年时间魔鬼般的训练!” 那次对话对炎献的触动非常之大,他遂即让清朗再次南下查探,这两年多来南韩皇室虽因为时鹰病重、储位未定而分崩离析,风雨飘摇。 炎献曾做为质子在南韩生活多年,他最为清楚时鹰膝下众多王子之中不凡野心和才智兼备者,与他有过交集的皇长子时桀和皇三子时彧更是其中翘楚。 不管他们当中的哪一位想要扭转当中局面,利用外援似乎是最好的一条捷径,而他所执掌的大金国表面上看来是一派太平盛世的模样,但是诸多势力犹如镜湖之下涌动着的暗潮,如若任其形成急流,他怕等待他的将是一个万劫不复的旋涡。 但是,他无法将这些事情做为朝政来处理,他需要培植新的、暗在的能直接为他个人所支配的势力和情报网,他要利用这股势力和情报信息来解决掉这些在镜湖之下涌动着的暗潮。 清朗和炎献有少年情谊,是炎献的暗羽,而我,因为会制毒,会制造暗器和设计机关,也勉强算是炎献的一个得力助手。 当然,做为皇帝,做为一个有过坎坷经历的少年皇帝,他在登基之初就能迅速把控朝政,还能顺利接下由炎绍执掌多年的三军,他的手段和智谋决非只是我所能看到的那么直接片面,被他藏于暗夜之中的人也决非只有我和清朗二人。 我不能确定炎献对我有几分真诚,但我能确定自己对他一直持有戒心,不过这份戒心与我对他的忠诚并不冲突,因为,我终究是欠了他一份恩情的。 “阿言,”炎献不知何时来到我的身侧,他俯视着我,“朕听说,你与王叔之间产生了点误会。” 我不明白炎献为何会在此时将话题转换到炎绍身上,我摇了摇头,然后如实说道:“明王殿下觉得阿言和杀害明王妃的刺客长得十分相像。” “哦?”炎献凝视着我,他温和的眉眼之下是若有所思的迷惶,然后舒眉展颜,说道,“原来如此。” 032 人中龙凤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皇上,你想我做什么?”赶在早朝之前匆匆召我入宫,提及清朗在追查之事也只是寥寥数语,再提炎绍似乎又是欲言又止的模样,既然他不好直截了当,那么不如我主动揽活。 “既然如此,你便可顺理成章地接近王叔,阿言,朕想你帮朕盯着他。” 这短短的一句话里似乎藏着诸多信息,这个信息本可让我产生起平地起惊雷般的惶恐,但我却有着一种意料之中的平静。 炎绍和炎献,一个是被世人称颂的为大金立下汗马功劳的战神;一个是知恩图报感念王叔劳苦功高皇帝。 听起来他们是君臣和谐,看起来亦是叔侄亲厚,他们似乎应该是可以互相依靠,互相信任。 当然,他们本还应该相互制约。 但是两年前,本该平衡的支点出现了倾斜,炎献顺利登基掌权,炎绍诈死隐退,他们以一种微妙的、令人不解的方式在结束或者说是另辟新的政治关系。 两年后炎绍的回归是猝不及防的,炎献似乎疲于应对,否则他不会在知晓我和炎绍有过接触之后就立马召我入宫。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除了同时爱着简灵一事还有可能发生过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他们各自之间势必会有一番新动作,大金皇室亦有可能会风云再起。 “皇上这是何意?”我眨眨眼睛,不太愿意相信炎献会让我这个不男不女之人,施以美人计去接近迷惑英勇果敢的炎绍。 这无疑是个下下之策。 炎献见我这般模样像是猜出了我的心中疑问,轻笑出声:“阿言这般聪慧,你知道朕想要做什么,也知道朕想要得到什么,王叔知道你是朕的人,他会对你持有戒心,但是,如若你们因为一些外在的因素而有所瓜葛,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皇上这是为难阿言了,明王是不会相信我的,即便有所牵绊,他也不会让我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我和炎绍虽说只是初识,但是昨日几番冲突下来除了让我觉得深不可测、阴晴不定,我暂时还找不出更为贴切的词句来形容他。 殿外内侍总管房公公已进进出出好多回,隔着鲛绡帏幔也能感觉到他的焦灼,炎献到底还起了身,我也忙跟着起身,炎献说:“阿言只要知道朕的心思即可,不用刻意,自有水到渠成的时刻。” 我俯身应了一声“是”,炎献在双腿迈出殿门之前,复又回转到我面前,轻言笑语:“阿言,在任何时候朕都不许你用美人计的。” 他的话犹似八月的微风,又似嫣红轻薄的如梦飞花,有着些许凉意,又有着几多暖意,轻轻地落在人的心上,只是让人无法猜透,令人越发迷茫。 我站在殿门口,看着炎献被无数宫人簇拥着,沿着白玉阶离去的背影,刚止挺拔,金冠朱丝绦,锦缂九龙袍,姿态穆穆,实乃人中龙凤。 养心殿外栽种着极为罕见的红豆杉,深红色的果实釉光发亮,在渐趋萧瑟的秋凉之间犹为醒目诱人。 平海公公引着我出了殿门,我因为心系炎绍,怕他会在此时找我议事,于是加快了脚步,想着尽快出宫才对。 033 游园赏花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姑娘请留步。” 我与平海公公一前一后将至凤西门时,安宁殿的掌事嬷嬷福嬷嬷正候在凤西门,见着我便屈身行礼:“姑娘,太后请姑娘前往御花园和各位娘娘一同赏菊游园。” 我急忙俯身还礼,心想今儿个定是黄道吉日,蒙祖上庇佑,又是皇帝邀我用早膳,即便未曾与我有什么过多交集的太后竟然也能想起我,邀我游园赏花。 “那就劳烦嬷嬷领路了。”辞了平海公公,又跟着福嬷嬷前往御花园去赏劳什子的菊花。 我在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皇宫里走至脚底起皮后,终于到了山水互绕,秋意纵横,花木交错的御花园。 此刻,老天亦是格外赏脸,云中朝霞竟然拨开层层乌云,露出镶金彤云,最后在一阵咧咧秋风之后,日晞朝露,万物生辉,竟生出一园的水滟秋高。 这个时候的御花园,琼岛秋光,晴波滟滟菊花正黄,纵目山水让人觉得万里江山浩气长存,风流千古。 但是,遥望旭日庭前比起风景还要令人沉醉的是那些凭栏凝伫的风鬟雾鬓,颜如渥丹,锦衣玉裳的美人们。 太后秦氏身着一袭鸦青色穿花凤缕金罗袍,正端坐在花径尽头的八宝方亭内,虽已过五十,但是从迟暮美人脸上依稀可见当年也是韶华一段,誉满宫阙。 “阿言见过太后,太后金安。”我屈膝行跪拜之礼,太后并没有开金口让我起来,相反的,在布满玉露黄花的香径之中出现了一双绣有红梅黄蕊的金缕鞋。 鞋的主人亲自将我扶起,我抬头,只见湖畔秋风吹起皇后梅氏一袭朱红色紫绡翠纹金枝线叶的广袖长裙,像似流云远岫,为这园中秋景更添一抹香韵。 我惶惶无措,想要再次行礼,却被皇后阻止,她螓首微敛,蛾眉舒展,檀口樱唇内缓缓流出一缕袅袅轻音:“阿言姑娘,无须多礼。” “都过来,坐到哀家这边来。” 太后冲我招手,皇后拉着我的手,随侍两侧的宫婢急忙过来扶起皇后曳地长裙,侍候我们一左一右分几而坐。 我有那么点受宠若惊,因为在八宝方亭的周围几个小亭子内分别坐着各宫的妃子和夫人,按规矩我是不能和太后皇后同坐一亭的。 我一眼扫过后,恭恭敬敬地说道:“能与太后皇后在些共叙茶话,共赏美景阿言实在惶恐。” 出人意料的是,我并没有发现简灵的身影,心里疑惑,不知是太后未曾相邀还是简灵不屑赴约。 “阿言姑娘是皇上的座上宾,亦是简贵妃的表妹,与本宫在这里陪着太后赏花又何来惶恐之说?”皇后说着端起翡翠杯,与我执杯相敬。 我急忙执杯回礼,说实话,这种不咸不淡,虚情假意的应承真是要了我的命,我真想直接开口问这二位找我来此到底所为何事。可是,“礼”字千金重,压得我只能一味陪着假笑,笑到双颊酸痛。 “阿言姑娘,你来到金州已两年有余,哀家瞅着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婚配良人了。” 034 两宫保媒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太后端起霁红釉盖的三才茶碗,翘着戴着鎏金玳瑁护甲的小指,执着茶盖,拂着碗内的茶叶。 我侧身转向太后,见她一脸温和富态,看上去倒像有几分寻常人家长辈的模样。 可是,虽然出身平凡,却能在三朝风云迭起的后宫平步青云,直至今日成为太后,她可谓历经沧桑,其中种种早已烙藏在她那双冷冷沁泌的凤目之中。 我因为炎容一直其被打压之事,对太后难言什么好感,两年多来,除去刚入宫廷那会陪着简灵一道去安宁殿请过安,一直未曾有过多交集。 偶有几次在皇家宴会碰见,我也是按着规矩给她叩头请安,她亦是一贯清冷,不曾对我有过什么只言片语。 今日这般假意亲近,我不知她是想将我说媒与哪家的公子郎君,拒绝这种事情的态度最怕模棱两可,我向来都是直截了当惯了。 于是我如实说道:“阿言因为过往之事皆忘,不知自己早年是否已经有过婚配,生养过儿女,所以,在恢复记忆之前不敢轻易谈婚论嫁,怕误人误己。” 我回答诸如此类的问题,用这个通用答案除了忽悠不住小丫头和九嫂,几乎回回顶用,准能让开口者将余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今日太后欲保之媒,可想对方家世定是非富即贵的官宦人家,我想着,除非是天下女子死光光,要不然真没必要迎娶像我这样一个随时能炸起一片惊雷的女子,素来注重名声的富贵官宦人家更是如此。 “姑娘这般顾忌倒也有情有理,不过,先不说姑娘所顾忌的事情是否真的存在,如若恢复不了记忆,姑娘岂非要蹉跎一生不成,这不是白白糟贱了姑娘这般容貌和才情。”太后露出几分怜悯之色,摇摇头,似乎对我的话不为所动。 我也装起几分无奈和悲伤,喟叹道:“天命如此,阿言或许注定了就是孤星之命。” “阿言姑娘年纪轻轻怎会生出如此想法呢?本宫看你不但花容月貌,更兼富贵之相,日后定能得天庇佑,福泽绵绵。” 皇后的声音恬柔美好,像极了挂在空中的皎皎明月,让闻者愉悦,我急忙道:“多谢皇后娘娘吉言赐福,阿言不胜感激。” 太后急忙附和道:“正是这个理,姑娘不必自怜,你这后福大着呢。” 此刻我到不急着拒绝这世间上最具权威,站在人世至高点一对婆媳的说媒,我只是比较好奇是哪家公子竟能有这般能耐请来这二尊大佛,摆了这么个排场来为其说媒。 “阿言姑娘,你随了皇上两年,当真不曾有过服侍皇上的想法吗?” 呵,原来皇后是要为自己的丈夫来说媒。 我也来不及细想,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轰”直响,按着心口,望向皇后,只见皇后瑰姿艳逸,如一枝红艳的牡丹在曜曜秋菊之间显得容颜绝代,仪态万千。 说实话,就外貌而言简灵真是被皇后甩了一大截,可是,炎献却对皇后的美貌视如无睹,可见,在这深宫之中光凭美貌想独得圣宠也绝非易事。 035 黑暗之光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况且,这位皇后还不止只有美貌这般简单,她出身名门,太后又是她的亲姨母,占了天时地利之势,却独独少了与炎献的人和。 所以,她是想要利用我争宠。 “皇后娘娘,阿言不敢妄想,更不敢妄言,阿言感念皇上的救命之恩,只尽忠效之心,绝无男女之情。” 我对炎献虽说不是完全了解,我也不能确定日后他会不会产生将我纳入后宫的想法,但此时此刻我知道他是不会有此想法的。 一来眼下简灵圣眷正浓,他岂会忍心伤害于她;二来炎献要用得着我的地方实在是多,一旦我成为他的后宫夫人,森严的宫规之下,我将无任何用武之地。 想想刚刚在养生殿里与他的对话,他这厢还指望着我能想出什么法子来接近掣肘炎绍,一念于此,我也就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于是特意向她们强调,“阿言肯定皇上对阿言也惟有知己之谊。” “阿言姑娘这就错了,”太后叹了一声,放下手中茶盏说道,“哀家的儿子哀家最为了解,近些年来,虽因为灵歌殿的那位与哀家生分了些,可到底是哀家欠了他,哀家不怪他,只是心疼他。他宠爱那位不过是因为想要弥补对芸月的思念和愧疚,所以,哀家便由着他胡闹,一个替代品罢了,闹够了自然就会弃了。” “芸月?思念和愧疚?替代品?”我似乎闻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蠕动嘴唇想要追问,抬眼见着太后鬓间那枝展翅欲飞的凤首金钗才生生地将差点涌出心口的八卦心给压了下去。 “不过,对你就不同了,阿言姑娘,皇帝是爱你而不自知啊!” 我的心,好似被柔软又坚硬的物什给轻轻掠过,就像是暮春时节如丝绦般的垂柳拂过平静的湖面,撩拨起一层层或深或浅的波纹。 “阿言,在任何时候朕都不许你用美人计的。” 片刻之前的话犹在耳畔,这样的话,和说这话时候的语气似乎和太后的话有着那么丁点异曲同工之处。 可是,这似乎是不对的,可我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我只是摇头,对着太后摇头,对着皇后摇头,喃喃着:“不是,不是这样的,阿言和皇上……”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今儿个哀家就给你整个明白。”太后看了皇后一眼,满眼怜惜道,“就怕委屈了你。” 皇后脸上一丝哀怨在闻得太后的安抚后犹若微风抚过云烟,渐趋散褪,她摇摇头,说:“多谢母后垂怜,臣妾并无委屈。” “好孩子。”太后满眼赞许,随后她又侧过身来看着我,说道:“这简贵妃不过是因为长得像了芸月那丫头几分,皇帝才会对她情有独钟,偏爱至极。” “芸月?”我试探着小声而问。 太后的脸阴沉了几分,眼里似乎含着泪花,点点头说:“芸月是皇帝在南韩身为质子时的近侍丫头,大了皇帝足足十岁,她服侍了皇帝将近五年,唉,这五年的时光对皇帝来说太过黑暗,皇帝觉得芸月就是照亮黑暗惟一的一道光,他依赖她,爱恋她,他们的情意自然是非同寻常。” 036 任人摆布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很多事情似乎就说得通了,譬如炎献在炎绍大婚那日为何会对简灵一见钟情,又为何会容忍简灵的心里爱着炎绍,不管是简灵如何骄纵妄为,炎献都能给予包容并能一笑了之。 我也终于明白了他为何会对我说:“阿言,你知道吗?我只要能日日见着阿灵的笑靥便觉着开心满足,便觉着这寂寂人生尚有一丝温暖。” 原来这是芸月的笑,是芸月给予他的温暖。 “皇帝的性格素来乖张,当明王以时鹰做为人质要求南韩皇室放了皇帝时,皇帝竟然要求带着芸月一起回大金,南韩皇室见这般情形自然有心为难阻挠,明王担心其中有诈,也不肯带身为南韩人的芸月回大金,在僵持不下的时候,芸月丫头竟然拔过身旁侍卫的剑抹了脖子,这件事让皇帝倍受打击,对芸月更是自责愧疚不已。” 我想,那个时候的炎献对炎绍应该也是恨之入骨了,只是,是炎绍救了他,又是炎绍扶他登上帝位,彼时炎绍权掌三军,在大金百姓的心中更是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炎献即使觉得炎绍是杀害芸月的帮凶,他也敢怒不敢言,他惟一能做的是向炎绍要了简灵,那对他自己而言应该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弥补,对炎绍而言也是一种变相的报复。 那么,炎绍呢?他是不是也曾为此内疚过?他是不是觉得将简灵让给炎献也算是一种赎罪呢? 只是简灵……她知道吗? 她当然不知道,她若知道这一切要将教她如何面对? 我的心口有着微微的凉意,不知道是为了炎献和芸月的阴阳永别,还是为了被他人任意摆布命运的简灵,亦或者说是为了炎绍。 “皇帝他天生就是具有帝王之质,他懂得权衡,也懂制衡,自他登基以来大金国运昌盛,万民称颂。可他独独在简氏一事上失去了清明理智,起初哀家以为他是昏庸,后来了解了个中原委才明白,他只不过是想寻求一种发泄罢了。如今,他已是这世间上最有权威的男人,他想以他的方式去宠爱芸月,弥补芸月,只是芸月不在了,但是还有一个长得和芸月很像的女子在,他可以将自己满腔的情爱、愧疚、悔恨都嫁接在这个女子身上。” 不能否认太后所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可我还是心存疑惑,既然炎献心中所爱的女子是芸月,简灵虽说是个替代品。 但他与简灵好歹也相识相处了两年,两年的时光,谁又能保证炎献不会假戏真做,将一部分的情感真正转移到了简灵身上呢? 太后随即又开口:“哀家刚刚说了皇帝将简氏看作是替代品,而爱着阿言姑娘而不自知,那么你们一定认为皇帝既然对芸月如此情深义重又怎么会在短短两年之内移情他人呢?” 我和皇后跟着太后的思路都情不自禁地点点头,太后复又看了我一眼,说道:“咱们先来说说简氏,刚刚哀家就说过,他是哀家的儿子,哀家自是最了解他的人。” 037 对你不同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太后环顾了周围就坐于各个大小不一亭子里赏花的各宫美人,叹说道,“自他登基以来除了皇后和贵妃,余下还有一妃、两夫人及三美人,皇帝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去皇后的凤栖宫,余下时间也是极少留宿各宫,都是去了灵歌殿了,可为何那简氏入宫两年都无法为皇帝诞下龙嗣呢?” 我脑瓜子一热,迅速回转,心里想着太后的意思是想说是简灵的身体有问题还是炎献有意不让简灵怀孕? 可是,在我心里一直觉得这是炎献的问题。炎献登基两年来,可不是只有简灵一人无所出,皇后和各宫美人不也都不曾传过好消息吗? 虽说因为炎献雨露不均,让简灵比起其他美人怀上龙嗣的机率要大得多,可是这好比一个射箭之人冲着前方不同箭靶去射箭,除去他要往死里射的那个箭靶受的箭最多,那一旁的其它箭靶他也射了啊。 即便是误射也能有受箭的机会,如果不是射手有意射不中,那便是他的技术出了问题,总不能说是箭靶出了问题。 “唉,皇帝年纪不小了,寻常百姓家如他这般岁数的男子大都已是儿女成群了,哀家也是时候让他停止胡闹,阿言姑娘,这次你一定要帮帮哀家才好。” 太后突如其来地放低姿态让我坐立难安,我谨慎回答:“阿言承蒙太后娘娘错爱,真是感激万分,可是,放眼天下多得是出身名门,才貌兼备的世家千金,再观阿言,出身不详,言行更无大家之风,实在是……” “无妨,”太后果断地打断了我的话,挪了挪身子,“因为皇帝心里有你,阿言姑娘,现在就让哀家来告诉你为什么说皇帝是爱你而不自知,哀家活了五十年,经历过诸多风云,不能说自个儿有多少能耐,但是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皇帝看你的眼神和看简氏的眼神是不一样的,他看简氏的眼神就像是一件美玉在手,因为求而难得,乍一入手真是是千般喜悦、万般得意,可无欣赏爱戴之意,他只是享受着得到她的感觉,你可懂哀家的意思?” 我想点头,又似乎觉得不能点头,于是只好摇头说:“阿言愚钝,实在是拙于男女之情事。” “而对你就不同了,虽说哀家也不过与你打过几次交面,但刚巧有那么几次见面皇帝也在场,哀家看到了,他看你的眼神是认可、是赞美、是犹似获得稀世珍宝一般的珍惜怜爱,他对你的爱是深沉而内敛,那是他还不知自己的情意,因为,他觉得自己对芸月如母如姊、如友如仆的依赖之情才是爱。” 秋风吹白云,心绪逢摇落。 炎献的身影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出现,我在此时又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在晋王府闲聊之时,清朗就曾十分难得地劝过我。 “阿言,如若恢复不了记忆,你也甭折腾了,不如就让皇上收了你罢,你终是要嫁人的,嫁一个心里眼里满是你的人便是最好的结果,皇上虽说后宫佳丽不少,但我知道,他对你终是与别的女子不同的。” 038 不背初心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当时的清朗君可是难得一见的正经模样,我还取笑他,随手又丢给他一个柑子,笑道:“你今儿怕是魔怔了吧,大金朝野上下谁人不知皇上的心里眼里都是简贵妃!枉你还自诩情圣呢。” 我记得当时清朗接了我的柑子,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白痴一般摇头叹气,然后剥了柑子皮吃起柑子,不再理我。 “阿言姑娘,”太后一声叫唤将我的思绪带回,我急忙称是,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对上了皇后的一脸哀思。 但是,她仍是冲我一菀尔,开口道,“姑娘,本宫虽不得皇上垂爱,但是爱屋及乌,本宫会爱皇上所爱,定不会教姑娘在这里宫里受了委屈。还有,你太可不必为自己的过往担忧,既然皇上给了你一个新的身份,你便有了新的开始,你记不起过往不要紧,你若有一天记起了过往,那也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要紧问题。” 我调整了一时纷乱的思绪,在这短短的片刻之中虽受了太后的影响,可是,只要炎献不向我表露心迹我便要否认装傻到底。 从太后对炎容的态度可观她是个锱铢必较自私狭隘的人,即便真如她所说,炎献对我爱而不知,可她终究是炎献的生母,我就不信她真的会容忍如我这般经历出身的人能得炎献的爱。 就算是她再怎么心疼自己的儿子,可皇室血统不但关乎皇家颜面,更甚是能影响到江山社稷,兹事体大,在未征得炎献同意之前,她怎会擅自做主,直接替他纳妃? 除非,她慌了。 为什么慌了呢? 也许是因为炎绍,炎绍回来了。 明王炎绍可是贵妃简氏的义兄啊! 在此之前,简灵除了功臣之后这不顶一文钱用处的头衔,她似乎已经到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境况,她随时有可能被大风吹倒。 但是,明王回来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不管明王消失的两年里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手上的权力是否真的被架空,这都不是那么的重要,重要的是明王的盛名!只要他在,简灵便有了强有力的后盾。 如此一来,本就不怎么得宠的皇后处境将越发艰难了,皇后虽有太后这个靠山,可不知道为什么炎献对他的这个生母好像并不亲近,所以,她要结盟,她要另觅臂膀,这臂膀就是炎献素来比较欣赏看重的我。 如果我答应了,我不仅能成为她们的臂膀,也有可能是一枚棋子,因为经历和出身,我这颗棋子在没有存在价值的时候,必然会被弃或被毁。 两年来我对炎献除了一腔报恩之心着实没有产生过任何非分之想,我想炎献也是了解我自由惯了的个性,我一来不愿做笼中囚鸟,二来更是不愿意与诸多女子共侍一夫。 可是,此刻端坐在我眼前是是世间上最具权力的两个女子,他们正神情复杂地等着我的回答,我不敢得罪她们,但我走过万千山水,历经百折千回又怎能违背初心,从此埋汰自己的一生呢? 039 多事之秋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阿言想与皇上面谈之后再回复您二位。” 我不想再与她们虚以委蛇,我不愿意,炎献不愿意,那么我又何所顾忌?何所畏惧? 太后先是一怔,随即脸上又是灿灿笑意,她说:“是应该和皇帝深谈一番,好让他知晓自个儿的心意,姑娘放心去吧,稍后哀家便让皇后出牒,让皇帝择日迎你入宫。” 我在心里骂了句“奶奶”,知道多说无益,于是便起身准备告辞,不料福嬷嬷正沿着花径一路快行来到太后跟前行礼禀报:“太后娘娘,明王殿下驾临安宁殿,说是来给您请安问好。” 我心下一动,想着炎绍会不会是因我而来,回头一想,又觉得自己似乎是自作多情了,但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我此刻应该走为上策。 “那阿言就不叨扰太后娘娘了,阿言先行告退。” “既然明王在安宁殿候着哀家,与阿言姑娘的正事也已说定,那么哀家也不在此逗留了,不如这样,皇后你领着各宫在此继续赏花,哀家回安宁殿见明王。” “臣妾也觉得姐妹们尚未尽心,那就领母后旨意了。”皇后说完急忙起身上前与福嬷嬷一起扶着太后起身。 我退居后侧,正等着太后先行,不料太后回头看了我一眼说:“反正顺路,姑娘不妨与哀家同行罢。” 说完太后竟然抬起左手,我领会她的意思,急忙上前扶着她,见太后起驾,各宫的妃子都前来行礼目送太后,安宁殿的宫人和侍婢急忙跟上,一路簇拥着太后。 太后虽说已过五十,可是心气还是年轻,脚上穿得竟然还是年轻女子偏爱的罗缎高底鞋儿。昨夜秋露初生,虽说此时旭日华生,但是草头秋露流珠滑,滑落在幽径石桥上,让太后行起路来也就多了几分不便。 我和福嬷嬷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我是第一次有此荣幸,能扶着太后娘娘这般矜贵的女神。我心里发着毛,但还是一路惦记我家是不是今儿个祖坟真的是冒青烟了,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家的祖坟在何方。 “啊呀——”扶着太后的这只手臂从我手上滑了出去,太后的身体倒向了福嬷嬷。 我的心“咯噔”一下,头皮也跟着紧了紧。 唉,多事之秋—— “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 数十名宫人急忙围做一团,我用力扶着已经瘫坐在地上的太后,只见太后脸色发白,眉峰紧锁,咬着嘴唇,额间渗着细密的汗珠。 “脚,好痛——” “怕是崴脚了。”怕让坐在地上的太后入了寒气,我和福嬷嬷连同宫女侍婢合力将太后扶到一旁的石椅坐下。 “快,快去宣顾太医!还有你,快去宣太后的轿辇!”福嬷嬷虽然慌张,担还算镇定地指挥安排,见她挥挥手,两名宫女各自领了命,飞快地跑出了御花园,“娘娘,你还好吧?奴婢该死!是奴婢太不小心了——” 福嬷嬷双眼泛红,跪在一旁自责不已,她一手托起太后受伤的脚,另一手给太后脱了高底鞋,用力地揉着太后的脚。 040 刁钻老奴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怎么能怪你呢?是哀家逞强了,临出门时你还提醒过哀家,说清晨的御花园地湿路滑,不宜穿高底鞋,唉,上了年纪了,不服老不行啊。” “娘娘……”太后如此一说让福嬷嬷更为内疚,于是更为卖力地揉着太后的脚。 “嬷嬷——”我本不想说话,可是真怕这忠心的老仆会将太后的脚给折腾废了,于是急忙蹲下身子,拉着她的手阻止,“嬷嬷,崴脚后是不能随便揉捏按摩的,因为如若按揉的力道不当有可能会让太后娘娘的足部再次受伤,也会影响复原,故而落下病症。” 福嬷嬷听了我的话吓得赶紧住了手,抬头看着我,说道:“这……奴婢不懂啊。” 我笑着扶着她,并说道:“让我来。” 福嬷嬷以为我会揉,于是急忙起身让在一侧,我一手托着太后受伤的脚,说道,“让阿言看看太后娘娘足部肿胀的程度。” 说罢我拉开系着太后足部绣满文彩的罗袜带子,只觉得太后足部一紧,站在身侧的嬷嬷却一把将我推到在地上,俯着身冲倒在地上还是一脸懵逼的我怒斥道:“姑娘也太不识礼数了,焉能随便脱下太后娘娘罗袜的道理?” 虽说女子在人前不可随便裸足,但还不是因为太后此刻是受了伤,我是好意,想查看她的伤势才要褪去她的罗袜的。 想想太后也是这般年纪,这里围着的又都是服侍她多年的侍婢,我觉得福嬷嬷这紧张的态度着实是有点过头。 想想当年我因不小心看到晋王炎容天生畸形的脚,还做了首打油诗取笑过他,诗好像是这么写的:“公子世无双,白布素衣裳,生就棺材子,劣容脚一双。” 意思是说,喜欢穿白衣的美貌公子,因为产于棺材,先天生就了一双与之容貌不匹配的丑脚,我记得清朗当时狠批了一句“狗屁不通”,炎容却是哈哈一笑,还称赞说“劣容脚”仨字用得甚好,丝毫也不恼。 再看这福嬷嬷,我狠狠地在心里将这个老刁奴问候了无数遍,但表面上还得作出一派知错之态,跪着向太后请罪:“是阿言不懂礼数,太过鲁莽了,冒犯了太后娘娘,请娘娘恕罪。” 太后弯下身子,伸出一手,将我扶起,和颜悦色地说道:“何来冒犯之说?哀家知道你是好意,是福嬷嬷过于迂腐了,你看哀家都是这般年纪了的人了,你说还忌讳这些做甚?不过——” 太后将我的手放在她的手心里,另一手又覆着我的手背说,“你也即将要成为皇帝的新人了,又怎好让你委屈跪地来替哀家揉脚呢?” 我:“……” 敢情太后是打定注意吃定我了,我也懒得反驳,只是低头看着她的脚。 太后拍拍我的手,反过来宽解我:“无妨,哀家自个儿清楚,这会儿已不是刚刚这般疼痛了,等轿辇一来,回头交给顾太医就好。” 那福嬷嬷见太后如此待我,大抵也觉得自己方才着实是过分了些,急忙向我行礼赔罪:“姑娘恕罪,是老奴一时情急僭越,冲撞了姑娘。” 041 药效不佳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这个人素来爱记仇,此刻更是不宜,也不用在太后面前故作大方,于是我什么话也不说,只冲着那福嬷嬷点了点头。 未几,轿辇和顾太医先后到来,顾太医指挥着几名宦官将太后妥善安置进轿内,如若不是出了这茬事,我本可拍屁股走人了。 可是,方才是我一直扶着太后,可以说,是在我的手上让她崴了脚,受了伤,太后不问责已经算是恩惠了,想就此走人就似乎显得情理不通。 于是,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一道去了安宁殿。 炎绍果然候在安宁殿的大殿之上,见着这般阵仗,他也顾不得行礼,急忙跑过来问:“出了什么事了,太后娘娘这是——” 炎绍在我的身旁停下脚步,我看着他,与他的目光相撞,不由得一阵心虚,急忙将视线转向太后。 “回王爷,太后急着回安宁殿来见您,许是走得慌了,把脚给崴了。”福嬷嬷冲着炎绍行了一礼回答。 我蹙眉,福嬷嬷说得倒也不假,但听着她的话总觉得略微夸张了些,这个老仆妇看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似乎是有意、又不着痕迹地将责任推给炎绍,并想让他为之不安难堪。 “都是臣的不是,本想趁今日无事,进宫来给太后请安问好,没想到不但扫了太后游园赏花的雅兴,还害您受了足伤,真是该死。” 炎绍一派自责悔恨的姿态,说得诚意十足,看着让人觉得太后的脚好像果真是因他而受了伤一般,这让我不得不喟叹,大金皇室不但能人倍出,戏精也是如恒河沙数一般地存在。 “明王有心了,此事与你无关,你无须介怀,唉,前日太过闹腾,也不曾与你闲话,哀家是真心想着与你聊聊家常,想听你说说这两年的事情,不过,好在你回来了,咱们来日方长,今日看来哀家是无法招呼你了,你和阿言姑娘就先回吧,改日哀家再召你们入宫说话。” 即便再为好强,太后也难掩一脸疲态,说话时更是中气不足,想来已是疼痛难忍,我和炎绍同时行礼告退,一前一后装作不甚熟悉的样子出了安宁殿。 行至安宁殿大门,炎绍猛地停下脚步,我因为心里有事,低头行走来不及止步,整个人就撞在了他的后背之上。 我“哎哟”一声,揉着被撞得生疼的鼻子,心里想着这行军打仗之人的身体着实硬朗。 炎绍急忙转身,见我这般模样,扯了下嘴角问我:“不是说皇上召你入宫的吗?你怎么又跑来御花园和太后赏起花来了?” 我看了炎绍一眼,见他不但没有预料中的气色不佳,眼圈发黑,相反的,今日的他比起昨日更是神采奕奕,风采照人。 这让我不禁怀疑起自己制药的能力是不是有所下降了,还是说因为保存不当,昨晚那药已经失效? 我非常气馁,一边揉着鼻子,一边说道:“和皇上谈完事情,又在凤西门被召去了御花园。” 042 我不愿意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哦?”炎绍见我无碍,便继续前行,“太后找你有事?” 我不好回答这个问题,跟在她的背后,支吾着应了一声“嗯”。 不料炎绍又突然止步,我又突然撞上了他,鼻子又突然再次受殃,我忍不住嘀咕:“走个路,怎么说走就走,说停就停呢?” “本王与你本就不熟,若不是因为昨夜所说之事,才不会管你是否会因为得罪什么人而丢了小命还不自知。” 此时不知何处送来一阵秋风,吹得沿着安宁殿围墙一带裁种着的,粉紫相间的木槿花婆娑起舞,繁复轻盈的花瓣片片飘落了下来。 如此难得一见的盛景之下炎绍仍是不应景地说着:“好歹认识一场,别怪本王没有提醒过你,你与聿胥素来交好,此事太后不会不知的。” 我本想顶他一句:“那又怎样?” 可细想片刻后又觉得,但凡有关炎容的事情在太后那里还真是非同儿戏。 我几次听清朗君说起过,不管是朝中官员还是皇室宗亲,只要有人敢偷偷帮助炎容,太后秦氏就会视谁为眼中钉肉中刺,一律将这些人列为黑名单。 原来炎绍是担心我会因为和炎容的关系而遭太后排挤,从而引祸上身,心中一软,便如实说道:“倒不是因为晋王殿下的事,她是想将在下……” 见炎绍双眸沉沉地看着我,我又生生地将“纳入皇上后宫”这后半句话给咽回了肚子。 “想让你做什么?”一种奇怪的神情自炎绍的眼角漫延至他的俊美的脸上,我一横心,低头闭眼说道:“她说,要皇后出牒,择日让皇上迎我入宫……” 一阵短暂的沉默,我睁开眼睛,但依然低着头,不敢看炎绍的眼睛,只是用脚尖一直磨蹭着路上的石粒,想着待会儿见着炎献要如何开口说这件事才好。 “那本王是不是要在这里提前恭喜姑娘了?” 带着三分不屑,三分冷嘲,三分热讽还有一分不明所以的阴阳怪气,形成了一个贱得十分离奇的炎绍。 我因昨晚莽撞打了他耳光一事而自责后悔,所以一直在梦中自省,决定以后若和炎绍起了冲突定是要冷静,要以不变应万变。 可我不知为何总是受不住被炎绍俯视蔑视的感觉,我想也许是活得我太自卑了,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太需要别人的肯定,以致于几次都在他面前失了分寸。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忍怒意,冷冷地回了炎绍一礼:“如此,在下先谢过王爷了。” 说完,我绕过他,快步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站住!” 背后传来一声低喝,我急忙停下脚步,转身道:“王爷,等在下去养心殿和皇上了结此事后再寻您商议昨晚之事,如何?” 炎绍负手前行,直至靠近我时我才发现他高大的身影挡住背后的一片光亮,形成一抹光阴将我笼罩覆盖,这种熟悉又陌生的窒息感让我全身一震。 “你想吗?”他问。 “我——”我本想装傻避开这个问题,可是抬头撞上他凌厉阴沉的眸色,我竟然没出息地说出了实话,“不愿意。” 043 京郊鸿湖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好似看到了炎绍隐于嘴角的一丝笑意,待我觉得万般惊讶想要仔细研究后才明白,刚刚是我出现了一刹那的幻觉,明王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着呢。 “你如不愿意,本王倒是可以帮你。”真是让我意外啊,明王原来是如此古道热肠的人,“本王帮你是不想你被禁入宫闱,如此就无法陪着本王去南韩找人了。” “去南韩?”我忍不住问道。 原来他也想到了要去南韩,只是,炎绍身份特殊,南韩皇室多的是对他又恨又怕之人,他这是要作何打算呢? “此处可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出宫后就去京郊的鸿湖等着本王,本王见了皇上后再去寻你。” “你要去见皇上?”我急忙追问。 “要不然你去?”炎绍扬眉,淡淡地反问我一句后说道,“也许,你自个儿去拒婚的确要好过本王不着痕迹地出面帮你截住此事,如此本王也可省下诸多麻烦,不是吗?” 炎绍说完后还主动欠了欠身,给我做了个先行的动作,我急忙摇头又摇手:“不不不,还是王爷去好,王爷去好!在下这就出宫,去鸿湖候着您!” 由我自己出面去和炎献面谈此事,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倒不是说会害怕炎献恼我,而是因为我怕尴尬,此时毕竟不似两年前炎献主动征询我是否愿意入宫成为他后宫夫人的时候了。 两年后的今天,特别是方才在御花园里听了太后的一席话,有些事情看似没有变化,实则于无形之间已经变得不同了。 我相信最后的结果,炎献必是听了我的建议,断了太后让我入宫的念头,但,如若他果真于我有那么点情意的话,我与他之间也许会产生隔阂,将难以回到以往这般融洽的关系中去,我还不如继续装傻充愣。 京郊鸿湖,湖水滟滟,长空碧天皆被收入湖中,湖上秋风不误景,一花一草皆秋色。 湖岸上桂魄初生,早有三三两两的游人围坐于各株花树之下,赏桂闲话,相互取乐。也有不少精明的商贩沿着湖西一带摆起了各类摊位,小贩们的吆喝声吸引了不少妇孺们前往观赏购买,场面甚是热闹。 我沿着湖岸已经闲逛了一圈后,仍不见炎绍来寻我,闻着湖西那边飘来各式糕点小吃的香味,想着今早在养心殿好像也没吃进什么东西。 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我快步走到一家卖烧饼的摊位前,闻到烧饼的味道直觉得胃里烧得慌,急忙和老板说:“老板给我包两个烧饼。” 中年老板手脚利索地给我包了两个烧饼,笑着说:“公子……哎不是,姑娘请慢用。” 我咬了一大口烧饼,满心欢喜,觉得异常满足,那老板朝着我摊了摊手,乐呵呵地说道:“姑娘,一文钱。” “好。”一手拿着烧饼往嘴里送,一手习惯性地掏着腰包。 突然,头顶一阵凉意,想起今早和小丫头因穿什么衣服纠结了些许时间,后来因为炎献召我入宫,我便匆匆地换了衣服,拿了披风就出了门,压根就没想起过钱袋子那号事情。 044 烧饼风波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那个,老板,出门时走得太急,忘了带钱了,我明日差人送来,你看可好?” 大抵是我心虚又尴尬,所以尽量地放低姿态,又是小心翼翼讨好老板的样子太过卑微了,老板一脸鄙夷地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然后,还送了我一个大白眼,哼哼道:“明日送来,哈哈,姑娘是说笑话吗?告诉你,这种笑话我一年到头起码得听上百遍呢!” 我急忙摇头,因为嘴里塞着烧饼又是第一次碰到这档子事更是羞愧难当,所以说起话来也是口齿不清。 待我咽下烧饼后才拍着胸脯保证:“老板,我不是骗吃骗喝的,你要不信可以亲自去我家里拿钱,我家在普义坊的醉里——” “你家要是在普义坊,那皇宫就是我家了!”见我一身布衣,老板继续朝我翻了几下白眼,翻得我好想狠狠呸他几口,奈何我身上也无任何值钱之物,此刻是真成了被一文钱难倒的英雄汉了。 更让人难堪的是周围还渐渐地围了不少人来看热闹,有些人看着我“哧哧”地笑,有些人对着我指指点点,我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怎么,你们就没有出门忘记带钱袋的时候?”低沉的声音穿过人群,让人闻之一震,围观的人见着身形高大,气宇轩昂的青年男子纷纷作鸟兽散。 炎绍在怀里掏出碎银,只见他指尖一弹,一道银色的弧光闪过我的眼前,最后稳稳落在烧饼铺上,老板见炎绍不仅长相俊美,气场之大更是他平生未见,急忙哈着腰拍马屁道:“公子好身手!” “这些够买两个烧饼吗?”炎绍斜睨着我,像是在嘲笑我也有沦落到这般田地的时候。 我本来是想为他骚气的出场方式竖大拇指点赞的,可是见他落井下石的神情,我又气不打一处来。 我一把夺过老板手上的银子,扬眉吐气地吼道:“这叫够买两个烧饼吗?这顶你整个烧饼摊子都绰绰有余了!” “嘿嘿,姑娘说的是,这个……只是我这刚刚开始营业,这里还没有余钱找给二位啊!” 老板能屈能伸的模样更是让我生气,想想刚才他翻大白眼的能耐,以我这睚眦必报的性格岂会让他占这么个大便宜? 我拿了银子还给炎绍说:“只要一文钱就够了。” “谁出门只带一文钱的?”炎绍不可思议地问我。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看了看四周琳琅满目的商品和食物从炎绍手上拿回银子,说道:“请您稍等。” 我跑到一家卖布料的摊子前给小丫头和九嫂分别扯了一块上等的布料,找回几个铜板,心满意足地回到烧饼摊前,扔给老板三个铜板,“再给我打包四个烧饼!” “你那么喜欢吃烧饼?”炎绍在一旁问我。 “给小丫头和九嫂的。”我把余下的几个铜板塞回到炎绍手里,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老板忍声吞气地替我将烧饼打包好,最后还赔着笑脸向我致歉:“姑娘,刚刚多有得罪了,望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小人祝姑娘和公子能一直幸福美满,白头恩爱到老。” 045 人间烟火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那个,我们不是……”我忙着解释,“我们不是夫妻。” “现在不是,也是迟早的事儿。”烧饼老板笑得一脸暧昧,见炎绍一声不响,继续谄媚,“小人活了半辈子都还没见过像二位这样神仙般配的人物呢!” 炎绍哼了一声,将手中午几个铜板丢给了烧饼老板,然后拉着我离开,我因为心疼几个铜板而一路嘀咕:“这些钱够我买好些东西了。” “看不出来,你竟这般重财。” “君子爱财,只要取之有道,为何不爱?” “你方才和商贩斤斤计较的模样和市井妇人也并不无二样。” “我本就是世俗女子,向往的就是真实而又平凡的生活,爱的就是这人间烟火。” 炎绍停下脚步,仔细地将我打量了一番,然后说道:“既是如此,你又何苦要找回你的记忆,文先生说过你的心疾……本王想,你的过往必然是有些坎坷的,如若真的恢复记忆,怕是会失去很多平静和快乐了。” 我原本愉悦的心情因炎绍的话而变得郁郁寡欢起来,炎绍说得在理,我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但这丝毫影响不了我找回自己的决心。 我不顾炎绍惊愕的表情,狼吞虎咽地解决了两只烧饼,腹中有了饱感,心里就会有满足感。我掂着另外一只手上打包好的烧饼和布料,望着眼前秋水与天色共长的鸿湖美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觉得清凉的空气从我的口腔漫延至心肺,心口仍不时地会产生微痛之感,但是呼吸却变得顺畅起来,双眼也不再酸涩。 我看着炎绍,发现炎绍好像一直在看着我。 我对着他一笑,说出心中所想:“我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但是今时今日,我觉得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承受力,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我都会接受,那怕是哭着,我也要接受自己残缺的过往,因为,那是我人生的一部分啊!只有拥有完整的人生,余生我才有资格真正地去享受这人间烟火,不是吗?” 炎绍因为个子高大又兼身形挺拔,所以他每每看着我的时候,我总有一种被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这也许是我难以对他产生好感的原因。 可此刻,他看着我的时候竟然微微地俯下身体,一贯冰冷的双眸,好似被初夏的晚风掠过,渐趋升温,最后被日光映照,竟生出如星辰般的熠熠光辉。 我按住方才有过疼痛感的心口,觉得此刻的心跳得似乎比平常要快些,炎绍蠕动着唇线分明,弧形优美的双唇,问道:“怎么?又疼了?” “我……”我虽算不上是个口齿伶俐的人,但也从来不知舌头打结是什么感觉,可此刻,炎绍看似和以往并无区别的身形样貌及神情姿态却给了我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变化,但我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我便失去了正常的表达能力。 他看着我手中的烧饼和布料,伸手过来,像是要帮我拿,可是手伸到一半,又忽然停了下来,与我四目相对了片刻,最后还是皱着眉拿过我手上的东西。 046 执手上船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多……多谢王爷。” 炎绍低哼了一声,看着手中的东西嫌弃地说道:“真是麻烦!” 我看着他这副神情,忍不住轻笑出声,炎绍睨了我一眼,扯了扯嘴角,急忙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指着一艘即将靠岸的桨船说:“船来了,上船再说吧!”。 桨船船身精巧,大小适中,赤面长髯的划船大汉裸露着精壮的臂膀,动作娴熟地将船靠了岸,然后跳下船头,向炎绍屈身行礼道:“王爷,请上船——” 炎绍点点头,说道:“辛苦傅维了!” 炎绍率先上了船,我向名叫傅维的划船师傅行了一礼,正要抬脚上船的时候,见炎绍伸手于我,我咬咬唇将微凉的手递到炎绍的手心里。 我与他,似乎是同时一颤,当他握紧我的手时才发现,他厚实且温暖的手心内竟藏了一掌胼胝,他的手,记载了他行军打仗十余年的无数功勋,也记载了他披荆斩棘在沙场浴血奋战的残酷艰辛。 “多谢王爷。” 船舱明亮但不算宽敞,不过,也足够容纳我与炎绍俩人了,船舱的地板上铺着朱色的线绒地毯,正中间放着一张矮几,几上放着一盆碧绿的罗汉松,一套茶具,两盘点心,矮几两旁放着柳藤圆座。 我和炎绍面对面盘膝而坐,炎绍为我倒了一杯茶,我开口说道:“如此游赏鸿湖倒是第一次,王爷有心了!” 炎绍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这是公孙家的小公子在两年前赠与本王的船。” 公孙家? 公孙家,自然就是明王那刚过门就被暗杀了的王妃公孙华毓的母家,炎绍口中所说的小公子应该就是被誉为“京城第一败家子”的公孙鹞了。 本是京城第一世家,与明王联了姻结了亲本该是更上一层楼,奈何本被家族寄以厚望的公孙华毓却是红颜薄命,死得如此惨烈。 据说公孙夫人听闻公孙华毓被害的噩耗后当即就晕死了过去,醒来后直至今日仍是卧床不起,公孙宰辅在家逢巨变之后跪求明王一定要找出真凶,为女报仇。 奈何明王只报了一半的仇,南边就传来明王虽然打了胜仗,却在途中中毒身亡的消息,本是国之栋梁的公孙宰辅从此一蹶不振,退隐在家,再也无心国事了。 雪上加霜的是,家中惟一的儿子公孙鹞却不思进取,成天游手好闲,打架、喝酒、赌博、逛青楼真是无一样不精,听说公孙家已被这个败家子给嚯嚯得差不多了。 既然提及了公孙家,炎绍便顺着这个话题自然地聊了下去:“公孙家沦落至此,多半是本王所致,时至今日,本王虽然让南韩臣服,可是,至今都没有找到这个女人,就不算大仇得报。” “王爷,南韩皇室为何不肯交出这个女杀手?” 在我的认知范围里,既然炎绍接二连三地大败了南韩,让南韩的国库虚空,南韩皇室也从此一蹶不振,不得不臣服于大金,为何不肯应炎绍要求交出那名女刺客呢?除非这个女人的身份非常一般。 船身突然晃动,因为毫无防备,我的身体突然向前一冲,差点就撞翻了矮几,炎绍急忙起身跪于地面,隔着矮几抓着我的双肩替我稳住了身体。 047 西衡公主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没事吧?”或许是因为着急,炎绍抓着我双肩的力道似乎过大了,我忍着痛急忙摇头说,“没事,没事,就是疼……” 炎绍急忙放开我,我正襟危坐后发觉船身开始轻摇慢晃了起来,想来刚刚是因为划船师傅傅维在调转船头,才引发了突如其来的晃动,待船运行的速度逐渐正常后,炎绍方又继续刚刚的话题。 “南韩皇室不承认派过杀手。”炎绍一边说一边整理几上方才因船身晃动而差点被我掀翻的茶具,“他们一直喊冤,说本王的二次伐韩是师出无名,所以才欲加之罪。” “那么王爷当时为何会断定那女刺客就是南韩派来的呢?” 炎绍看着我,反问我:“记得本王昨日在晋王府的街巷问过你一个问题吗?” “金光弯刀?”脑海里迅速闪现过他昨日说过的话,我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炎绍看我,先是扬眉,然后点头,面带赞许,说道:“南韩王长子时桀所使的也是金光弯刀,他师从南韩第一高手鲁无名,鲁无名的金光弯刀独步江湖数十载,本王打探多次获悉他的确收过一名女徒弟,只是这名女徒弟的身份背景却如何都查探不出。” “已知师门,听起来,这女徒弟的来历应该不难查啊,时桀定是不肯承认,那么鲁无名呢?” “鲁无名匿迹江湖多年,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炎绍以食指和拇指转动着手中茶杯,侧首视线穿过船侧开着的小窗,窗外湖面的鳞鳞水波映在他的眼里,让他的眼睛也有了一闪一闪的光亮,可是他的脸色却是异常沉重:“两年过去了,查找起来怕是越发困难了。” “这两年王爷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这两年来,炎绍一直藏于暗处,我认为他诈死的一部分原因极有可能是为了方便查找当年那件事的真实原委,方便寻出那个女杀手。 “怎么?你也认为本王当年是诈死吗?”炎绍冷冷一笑,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我浑身一颤,也跟着拿起茶杯喝了个底朝天,舔了舔嘴唇,还是觉得异常口渴,炎绍再给我倒了一杯,然后带着我一起回忆他这两年多的经历—— 两年半前,太宗皇帝重病,大限将至,储位未定,大金正值多事之际,西衡皇室却派使臣入金州,提议两国联姻,欲为舜英长公主提亲,选中的驸马竟是当时已有婚配的明王炎绍。 太宗皇帝自然是不肯答应,西衡皇室有公主即位称帝的先例,据说,那位舜英长公主品貌兼具、德才兼备、能文能武,被西衡百姓尊称为“天女”,众人皆奉她为下一任女帝。 还说,这位长公主自幼被皇帝皇后视若珍宝,更有传言,当年皇后怀着长公主的时候得过一种难以医治的怪病,长公主出生时便带了胎毒。 为了祛除胎毒,皇室巫医建议皇后再生一胎,说是将同胞妹妹的脐带血做为药引便可祛除胎毒,皇后为救爱女听从了巫医的建议决定再生了一胎。 皇后求仁得仁,二胎果真是个小公主,皇室认为这是上天赐福,长公主将是福寿绵延。 048 就此永别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诸如此类的传言层出不穷,让四国之内的有志青年都明白了一件事——谁若有幸被舜英长公主给看上了,谁便是未来西衡女帝的皇夫了。 太宗皇帝虽然病重,但是还不糊涂,未来西衡女帝的皇夫可以是任何人,但一定不能是手握大金三军兵权,被大金百姓誉为“战神”的将军王炎绍。 所以,太宗以太祖早已为明王指婚为由当朝拒绝了使臣的提议,并让使臣回复西衡皇帝和舜英长公主,大金希望已经被封为亲王的皇四子炎容能与舜英长公主结秦晋之好。 不料使臣当着满朝文武说道:“我朝长公主早已明言,除了明王殿下,谁都不予考虑——” 太宗震怒,认为西衡皇室在存心挑事,炎绍做为当事之人在知晓前因后果后立马前往驿馆面见西衡使臣。 他向使臣表明心迹:“太祖皇帝亲自颁旨指婚,本王如若悔婚将被视为违抗先帝旨意,可视为不忠不孝;还有公孙一族几代人亦会被世人取笑,再无颜面在朝中立足,实为不仁不义,本王一生好战,谈不上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但也不耻沦为小人!望公主能另觅良人!” 炎绍立场坚定,不给使臣任何辩驳的机会就离开了驿馆,使臣连夜离开大金,长公主舜英受辱不甘,西衡以大金边关守城的将士强抢西衡民女为由发动了战争。 太宗对炎绍存了戒心,派了多年未经战事的南安王炎穆为主帅,出征西衡。炎绍知晓太宗心意,为了不让太宗疑心于他,为了顾全大局,他主动上奏与公孙华毓成亲。 因为炎绍长年征战,与公孙华毓的婚事也因战事一再拖延,此番决定大婚,可谓皆大欢喜。可是,世事难料,南韩趁大金和西衡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好战的南韩王时鹰竟然御驾亲征来攻打大金了。 还没来得及穿上婚服的炎绍又一次推迟婚事,穿上战袍,拔营起寨,大军出发前正值芳菲将尽的暮春时节,公孙华毓前来送行。 在此之前炎绍与公孙华毓也不过见过三次,但是有很多人问他,太祖为他选的这个王妃可还满意。 满意。 一定是满意的,因为太祖素来都是将最好的赐给他,这个王妃,他不用想都知道,不论才貌品性肯定是最好的。 一如此刻,这个年华正盛,风华正当的女子在清冷的残春中,在号角响起的城墙下,无语凝情,小晕红潮,只是将他看在眼里。 她的眸光流转时水雾渐升,好似烟波渺渺,倾泻出一身的美丽哀愁。炎绍知道她的委屈,但是世家千金自幼被教导得贤良淑德,她又怎能生出哀怨之情,她只能等他。 他上前宽慰她:“你且宽心在家,本王打完这仗后定会回来与你成婚。” 公孙华毓目送着让她等候多年的男子骑上白马,跨上金鞍,和他的将士们策马扬鞭消失在一片风沙中。 这是炎绍留给公孙华毓最后的一句话,都说明王是重诚守信之人,但是,前路漫漫,他们又怎会料到这是他们此生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呢? 即便是半年后他真的履行诺言娶了她,可那又如何呢?莫说什么洞房花烛,他们真的是连话都来不及说上一句就永别了。 049 前尘往事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其实炎绍并不清楚他对公孙华毓抱有怎样的情感,他只是经常会想起她送他的一幕,也会想起大婚那晚,血染明王府的惨烈景象。 一次次的午夜梦回,醒来后会觉得,这一生他终究是负了这个女子,终究是要带着愧疚至死的,他惟一能弥补她的就是为她报仇! 炎绍也曾想过,当年要是缓上两天,先将公孙华毓迎入王府,再出征南韩,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可是,他等不了—— 皇后秦氏来找他,告诉他太医预言太宗皇帝顶多不过三五个月的时间了,百官进谏但太宗皇帝仍然不肯立储,人心不稳,山雨欲来,无计可施的秦氏跪在地上求炎绍答应她,务必救回炎献。 虽然炎绍对这位皇后的诸多做法都不敢苟同,但对她也还算礼数有加,那是因为秦氏曾有恩于他的母妃。 太祖年间,炎绍的母妃董氏曾是太祖皇帝最为宠爱的贵妃,彼时的太宗皇帝还是怡王,秦氏自然还是怡王妃。 当年董贵妃宠冠后宫,树敌无数,有夫人张氏怀有身孕三月有余,某日有宫人突然禀报太祖皇帝,说董贵妃因忌恨张美上怀上龙嗣,在碧池与张美人相遇,一气之下将张美人推入池中导致她滑胎。 张美人及其身边多名宫婢众口一词咬定是董贵妃谋害皇嗣,谋害皇嗣在大金皇室被列为十恶之罪,如果罪名一旦坐实,董贵妃定要被处以极刑,年幼的炎绍也将身陷囫囵。 太祖即便有心维护,可是面对有理有据咄咄逼人的张美人也犯了难。 怡王妃秦氏当时正怀着炎献,那日她路过碧池,将亲眼所见的事情如实禀报了了太祖皇帝—— 据秦氏所言,当时是张美人挑衅在先,董贵妃与她有了口角之争,她亲眼所见是张美人想要推董贵妃入水。 只不过有孕之人手脚不够利索,最后反倒让董贵妃占了上风,推桑之间张美人足下一滑,自己便掉入了池中,当时董贵妃还出手拉了一把,只是没拉住,后来也是贵妃指挥宫人下水救人,要不然,张美人怕是早就一尸两命了。 秦氏的证词和董贵妃的辩词一致,之前其二人不算亲厚,来往不密,无任何利益关系,加上出事之后董贵妃被禁足,也无串供可能。 张美人见局势对其不利就装成失心疯,成日里装疯卖傻为自己及失去的胎儿喊冤,宫内风向速转,更有人觉得她可怜无辜。 这个时候又是秦氏出面,她跪在太祖面前发誓:“父皇,臣媳以腹中孩儿起誓,如若所言不实,定教臣媳再失孩儿,不得善终!” 太祖震惊,急忙扶起她,更是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因为秦氏两年前刚刚痛失嫡长子,若非是亲眼所见的事实,她又岂敢拿肚子里的孩子起誓? 此事后,董贵妃沉冤昭雪,张美人被打入冷宫,秦氏不但获太祖赏识,更是成了董贵妃的恩人。 炎绍自记事以来,他的母妃就不止一次地叮嘱他:“阿绍,答应母妃,不管日后朝局如何,怡王妃和阿献都是你要保护的人。” 050 请君入瓮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炎绍总是不语,他想告诉母妃,他其实是讨厌秦氏的,因为他去怡王府时亲眼看见母妃的这位大恩人将小聿胥关在柴房让他劈柴,饿了只丢给他一块冷馒头,炎绍觉得这个女人太可怕,母妃不应该这么维护她。 可是,母妃又说:“阿绍啊,当年是怡王妃拿她肚子里的阿献向你父皇起誓才保住了母妃,我们母子才能富贵平安至今。你想想,如若哪天他们母子有个好歹,别人就会认为他们是应了誓,也就等于告诉世人母妃当年是真的做了那档子伤天害理的事了!” 炎绍虽然不能理解母妃的想法,但他还是听从母妃的话,他向母妃保证,有生之年他会尽他所能保护秦氏和炎献。 所以,当秦氏跪在他的面前,拿着母妃当年赠送于她的紫罗兰翡翠镯子,他知道自己将退无可退,这是他无法拒绝的使命。 他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踏上征途,回首经年,他的父皇和母妃早已离他而去,他每一次的浴血而战是为了谁,还有谁会在灯下祈福,纸上盼归呢? 第一次,他对无休止的战争有了倦意,对自己的人生也有了新的考量,他需要一场完美的战争来给自己的戎马十年做个交待。 南韩王时鹰,崇武好战,多年来频频发动战争,四国战事不断,大金被其牵制多年,即便有质子在手,仍是屡屡破坏约定。 这次时鹰趁虚而入,亲征伐金,炎绍自打从出征起便下定决心,此战的惟一目的就是生擒时鹰。 他一定要给南韩致命一击,要重创时鹰,让他在未来几年都不可能对大金构成威胁,因为长年征战,他太累了,他的将士也太累了—— 两军对垒之际,炎绍先以言语激怒时鹰,讽刺时鹰是言而无信趁人之危的小人,然后又耻笑他只会逞匹夫之勇,实无帝王之远见和胸襟。 最后更是藐视他所谓御驾亲征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的噱头,号角吹响之后怕是早就吓得双腿发软,躲在将士们的身后了。 一向狂妄自大的时鹰如何能接受炎绍的羞辱,时鹰一声狂叱,双腿夹着马腹,双手各持一杆青铜戟冲向炎绍,根本不给一旁的副帅阻止的机会。 炎绍后退,周围的骑兵迅速围上,作战经验丰富的韩军副帅看出炎绍的意图,一边迅速发动进攻,另一边让身后骑兵迅速跟上时鹰。 只是,为了能达到活捉时鹰的目的,炎绍带领金兵早已预演了韩军在看出他们请君入瓮的手段后会做出的诸多应对办法。 所以,南韩军即便反应再快,用尽全力也未能突破金兵对时鹰的包围圈。 炎绍挥手一剑,时鹰的狻猊兜鍪被一分为二,年轻时候的时鹰虽然英勇,但毕竟已几十年不曾上过战场,再说也已经上了年纪,又如何能经得住这般惊吓。 时鹰掉下马背,炎绍坐在马上,剑抵时鹰,南韩军军心大乱,金军士气大增,振臂挥矛,高呼:“明王威武!” 051 少年勖王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你要如何?”时鹰瘫倒在地,颓废无力地问炎绍。 “放了我朝勖王,割地千里,再加卯、奕、江三州及光风、五郡两大港口。” 炎绍居高临下地看着时鹰,双眸炯炯,手中剑光冷冽,他开的条件对时鹰而言是致命的,可是他的口吻却像极了在向故友讨要一杯好酒解谗这般轻松愉悦。 “炎绍,你怎么不说让朕将整个南韩都送给你呢!”时鹰气急败坏,三大州和两大港口可是南韩的经济命脉,是南韩的聚财宝地啊! “韩王陛下若如此慷慨,本王也会照单全收。”炎绍旋转剑柄,剑光凛凛,场上金兵的喊声可谓气震山河。 炎绍一挥手,喊声骤停,接着炎绍又说了一句让时鹰觉得比金兵的呼喊声更让他心惊肉跳的话:“其实我朝太宗皇帝膝下有八位皇子,多为能者,少一个勖王无损根本,可是韩王陛下你就不同了,你若不答应,本王或砍下你的头颅,或将你带回金州终身囚禁,你都将无任何翻盘的机会。” 时鹰听到这里已经心口胀痛,头皮发麻,他双手撑地,拼命摇头,炎绍则继续瓦解他的心理防线:“当然,本王听闻韩王您膝下皇子也不少,能者更甚,只是不知道他们在听闻自己的父皇被擒或被杀时会做如何反应,韩王,您说他们会不会人前哭人后笑,然后各自起兵,手足相残,搅起一片风雨呢?” “炎绍,你太狠毒了!你太毒了!” 时鹰为了活命,为了还有机会翻盘,为了不让他的儿子们夺了他的江山,他只好接受炎绍的不公平条约,在他签下降书及赔款割地的各项条款后一夜白发,几次昏厥。 后又听闻三大州和两大港口的政权已经迅速交换,金兵已经进驻,他的皇长子正护送勖王炎献来到此处,他们即刻便可互换人质。 炎献十四岁被送来南韩,距离今日已有五年,炎绍还记得他幼时的模样,清俊温和,少年老成。 五年后的今日,虽然还是锦衣玉冠,俊美无俦,但一路风尘,一身沧桑,一脸疲惫,还有一双幽深枯井一般的眼睛藏着不愿与人坦露的心事,五年的质子生涯个中的艰辛与苦楚怕是常人难以体会。 他与炎绍隔着几丈远的河滩相望,最后,炎献对着炎绍行礼:“十七王叔——” 炎绍点点头,然后他看到了站在炎献身旁一身素衣的女子,觉得那女子有几分眼熟,仔细一看才发现女子与义妹简灵长得极为相像,又觉得炎献与那女子颇为亲昵,故此才多留意了几分。 两方人质沿着河滩走向己方,炎绍见炎献牵着那名女子的手正缓缓地朝着自己走来,他本想阻止,又觉得此刻不合时宜,想着待眼下的事情了结后,再与炎献就此女去向做个商讨。 不料,在炎献牵着女子的手与时鹰擦肩而过的那一刹,时鹰竟然一手拽过女子厉声问道:“明王,芸月可不在你我拟好的条约之内,勖王你们可以带回,但芸月不可!” 052 黑暗之光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炎献那双不与人坦露心事的眼睛终于有了反应,他上前一步想要从时鹰的手里抢回芸月,可是时鹰早有防备,迅速地将芸月拉到他的身后。 炎绍知道时鹰是心有不甘,借着一个婢女在借题发挥,不过因为炎绍也不赞同炎献带着南韩的婢女回大金,所以,对时鹰的指责及做法并未阻拦。 炎献看向炎绍,眼里是无助和求助,炎绍的心仿佛被硬物硌了一下,他再看向时鹰身后名唤芸月的婢女。 这婢女的年纪看上去约摸有三十来岁,一个能让南韩王记着名字,并能让炎献在还没有脱离禁锢时就不顾一切要将她带回大金的婢女,在炎绍看来这一切似乎没那么简单正常。 退一步说,即便她对炎献的确是真心以待,带她回大金于情于理似乎都说不过去。 “阿献,此女若是韩王陛下愿赐于你,你就满心欢喜地收下,他若不愿放人,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炎绍心有不忍,但也不得不顺水推舟。 “十七王叔——”炎献的哽咽之声充满祈求,他知道,只要他的王叔愿意帮他,就一定会有办法帮他要回芸月。 “勖王殿下,您先回去。” 一直被时鹰拽在身后的芸月已是满脸泪水,她朝着炎献挥手,哭着说:“快回去,想想您曾经说过的话,想想您还没有实现的愿望,芸月生此得您如此相待,足矣。” “不,芸月,我一定要带你回去,这是我对你的承诺。”炎献明白芸月是担心他与时鹰继续对峙,不尽快回到炎绍的身边会另生变故,所以,一边催促着他,一边在给他使眼色。 可是,五年的时光里是这个女子给予了他所有的温暖和陪伴,她不仅是照亮黑暗的光,更是他所仰仗的、赖以活下去的力量。 他们早已密不可分,他想带她走,回报她对他所有的关爱和照顾,他要娶她为妻,给予她所有的呵护,像她曾经守护自己一样地守护她。 时鹰见炎献和芸月这般难舍难分,冷笑道:“朕受炎绍这般羞辱,焉能成全你们之理?” 说完时鹰拽着芸月的手,继续向前,炎献哪肯就此罢休,急忙上前拉扯,立于河滩双方的将士见着这般情形都蠢蠢欲动,剑拔弩张,局面开始混乱。 “阿献——”炎绍急忙制止,“大局为重啊,这一切对你来说太来之不易,你这是何苦?” 炎献双眼通红,他看着炎绍,再次哀求道:“十七王叔,阿献求你想想办法,我要带走芸月!我一定要带走芸月!” 见炎献这般模样,炎绍的耳边又想起母妃的话:“阿绍,答应母妃,不管日后朝局如何,怡王妃和阿献都是你要保护的人。” 炎绍想,如若失去芸月会让炎献痛不欲生,是不是也得担保护不当之责,是不是也算是违背了当初对母妃许下的承诺? 炎绍无奈一叹后点了点头,然后向时鹰抱拳道:“韩王,一名婢女而已,你何不成人之美,今日,你不如收了这女子为义女,勖王日后若能登上大宝,这于两国而言也是美事一桩,对韩王你也是有利无弊啊!”炎绍尽量放松语气,一边暗中打量时鹰的脸色。 053 阴阳永别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时鹰继续拽着芸月前行,听到炎绍的话后停下脚步,却将芸月向前一推,河滩那侧时鹰的皇长子时桀见此情景,急忙上前将芸月拉了回去。 炎献急不可耐,时鹰冷笑一声,大声地说道:“炎绍,不如将光风、五郡归还于朕,朕再将芸月收为义女,赐婚于勖王,如何?” 炎绍闻言冷笑,他朝着炎献和时鹰的方向前行,身后的将士想要阻拦,却被他伸手制止,时鹰见炎绍向他走来,急忙后退靠近南韩军,颤声问:“你……又想做甚?” 时鹰已经英雄气短,炎绍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他站在炎献跟前,近距离地与炎献对视,将这脸上和眼里都写满故事的少年看在眼里,扶着他的肩膀,轻轻一叹。 “阿献,你真的想要王叔答应时鹰,以太祖太宗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光风和五郡两港来交换这个女子吗?” 炎献自知理亏摇头,他看向芸月,然后还是摇头,他竟然反问炎绍:“王叔,有何不可?” 炎绍有点失望,他想不到炎献会如此不顾大局,为了这一仗,为了救他,为了这大好的局面,他不知道这是以多少将士的鲜血和性命换来的。 “哈哈,炎献,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你的这位十七王叔早就说过你们大金朝的太宗皇帝膝下有八位皇子,多为能者,少你一个勖王无损根本,他怎会为了你所喜欢的一名婢女而放弃两港呢?” 时鹰有心挑唆,炎绍此时也无心解释,语重心长地与炎献说道:“阿献,如若你的父皇知道你这般任性,你不仅与储位无缘,你还有可能会被千夫所指,这一切的后果你要如何承担?” 炎献知道炎绍所言非虚,可是,他放不下芸月,放不下啊! “啊——” 炎献和炎绍听到从韩军这边传来女子的惨叫声,两人同时看向那边,只见芸月从身旁一名侍卫身上拔了一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剑上已经沾满鲜血。 “芸月——”炎献觉得自己的心和肝像似被人给生生剜了一般疼痛,“不要!” 炎绍用力抱着想要跑回南韩军方向的炎献,芸月面如白蜡,脸上和身上满是鲜血,冲着炎献,用尽余力喊道:“回去!放下我,回去!再不回,他们就要设计把你抓回来了!” 听她这样说,时鹰急了眼,犯狠一脚踹向芸月的肚子,啐道:“你个贱人!” 芸月倒地,晚来风急,一抹残阳照着芸月颈间无限漫延的猩红,断肠人从此不复再见,栖憩在沿着河滩疯长草木里的飞鸟被炎献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惊得振翅而飞,然后在空中久久徘徊,发出低低的嘶鸣声。 炎献理智尽失,炎绍在炎献的后颈处用力一击,炎献失去知觉,炎绍和手下将士迅速带着他离去,身后传来时鹰的咆哮—— “炎绍,朕不会就此罢休的!朕会来找你复仇的!炎绍,你不得好死-——” 炎绍带着炎献返回大金的时候已经入秋,一路上炎献极少进食,也不与任何人说话,炎绍几次与他交谈都被他拒于千里之外。 054 最后软弱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直至回到金州城的前一晚,炎绍说:“阿献,金州城就在眼前,你母后来信,西衡的战事已经平定,你父皇大限将至,你若一直以如此颓靡的模样面对朝臣,你教王叔如何保你登基?” 炎献大抵是想不到炎绍会如此直白地和他谈论如此重要的大事,他震动,但仍是一脸悲戚,蠕动着干涩的嘴唇,好一阵子后才问炎绍:“十七王叔为何会选中我?” “阿献,并非是王叔选中你,我只是觉得这本该就是你要走的路。” “不应该是他吗?比起我,父皇和王叔似乎更喜欢阿容。”炎献小心试探,不动声色地看向炎绍。 炎绍心领神会,暗忖眼前的这个少年决非如他看到这般简单,五年黑暗的质子生涯必定会造就出一个内心阴沉绝决的他,眼下,他虽然因为痛失所爱而消沉,但炎绍预感他会绝地反击。 彼时炎绍也曾质疑过自己的选择,但最终他还是说服自己,如若他不保炎献上位,那么,他也就不能保证其母子二人是否得以善终,想要遵守对母妃的承诺,他就必须要让他们有自保的能力。 “聿胥啊——” 炎绍长叹一声,在太宗诸多的皇子之中,他的确很欣赏形如谪仙,心如明镜般的炎容,可是,在他看来炎容过于干净,他的性格也过于软弱,身体又这般羸弱。 虽然品性高洁、才华横溢,可终究是少了几分帝王的果敢气势,若强行扶炎容上位,炎绍怕他会被权力反噬,反而害了他。 “他身世坎坷,体弱多病,我与你父皇自然会多怜惜他几分,但是聿胥无心储位,一心闲云野鹤,阿献可否答应王叔,能成全聿胥一心只想做个安碌王的心愿呢?” 炎献没有任何情感起伏的眼睛有了刹那间的光亮,五年的时间加上芸月之死,炎绍与他之间虽然有着共同的目标,但是隔阂已在。 炎绍思忖了片刻,妄图能与他消除间隙,于是说道:“对于芸月之死,王叔也觉得十分遗憾,但是阿献,一时之间的得失,一念之间的抉择往往会影响你的一生,这是你的无奈和宿命,希望你能理解,这也是王叔的无奈和宿命。” 这一次,炎献不再沉默无视炎绍,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他看着炎绍,炎绍觉着炎献的眉眼就像遭逢干旱的秧苗在遇着一场甘霖之后得以缓慢地复苏清醒,一切都变得清晰明朗起来。 “王叔为了大金鞠躬尽瘁,阿献岂会不理解,只是芸月……” 炎献的双眸犹如天色将明之时逐渐黯淡的星光,他面朝南方,颤声道,“我终究是负了她,但是,请王叔放心,也请你相信这会是我最后一次的软弱。” 翌日,炎绍的大军一路声势浩大地护送炎献前往金州城,在此之前,关于太宗在五年前曾许下的承诺——为了大金舍身前往南韩为质子的勖王归来之日必是加封其为太子之日的消息在大金朝野上下不胫而走。 055 明王大婚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所以,当又一次立下赫赫战功的明王炎绍和为了天下苍生受尽苦楚的勖王炎献出现在金州城外时,金州城的百姓倾巢而出。 以各种方式欢迎着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挥臂齐声高呼:“明王威武!勖王英明!”炎绍和炎献相视一笑,心领神会,挥动手臂与百姓互动,百姓受到鼓舞后场面更是令人震憾。 不料,此时宫中传来鸣钟之声,炎绍大震,回头看炎献,炎献也是一脸震惊,遂后举目眺望皇宫的方向:“父皇他——” “快进宫吧!”炎绍话音未落,已经策马扬鞭,炎献随即跟上。 两人两马一前一后越过护城河,城门徐徐开启,城门内百官齐跪,朝着炎献齐声叩首:“臣等恭候新帝还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切本是意料之中,可又似乎来得太快了些,太顺利了些,炎献立于马背,他俯视脚下正向他顶礼膜拜的朝臣们,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僵绳,胸膛起伏,双眼泛红,他喃喃着:“芸月,定是你在护着我吧?” 其实,炎绍对于太宗皇帝为何会如此凑巧赶在炎献回城之前的那一刻驾崩是存了疑问的,他一直以为秦氏会想办法吊住太宗皇帝最后一口气,让炎献赶着见上最后一面。 事后炎绍也问过已经晋升为太后的秦氏,秦氏却告诉他说,其实太宗皇帝早在十个时辰之前已经驾崩,是她想办法将消息掩盖了十个时辰,直至得到炎绍已顺利将炎献护送至城外的消息,她才命人宣读了太宗皇帝的遗诏。 炎绍知道秦氏的手段,太宗死前死后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已无从得晓,但这只是过程,这个过程似乎并不重要,因为结果没有改变,大局已定,他也没有必要去追究个中细节,他只是为炎容讨了一个平安。 新帝即位,虽有人存疑,但是明王一直站在新帝的身后,明王,在大金就是民心所向,即是正义。 炎献初登大宝,更是明白如若没有炎绍就没有他的今日,炎绍不但救了他,扶他即位,更难得他此前和南韩的一战为他想要开创的盛世打下了基础,给予了他施展才能的平台和机会。 有感炎绍大恩,除去各种封赏,炎献在得知炎绍为了大金战事将自己和公孙小姐的婚事一拖再拖,于是承诺亲自执掌明王婚事,将婚事定于九月初二。 元和初年,九月初二。 请期之时千般推算,说九月初二是黄道吉日,万事皆宜。 事后炎绍一直觉得那日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的黄道吉日,分明就是诸事皆凶的灾难日。 炎献赐予炎绍一场排场尽足的婚礼,十六抬的大红花轿,百两御之和由数千人构建而成的迎新队伍,前往公孙府迎亲时足足绵延了数里。 金州长道皆是骏马香车,迎亲人身着红衣,挥舞着描金绘彩的红绸红缎,惊风吹起,像是凤凰衔着流芳彩霞,又像碧桃灼灼落下了流年繁华,是世间少有的惊天动地般的喧华热闹。 056 人间惨剧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炎绍端坐在高马之上,行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端,回首之间总觉得这场面过于惊人奢华,容易让人心生不安。 但是,如此良辰美景,他还是生生地压下了莫名升起的不安之情,他想,他好歹是成家了,终于可以给了公孙家一个交待了。 还有,他戎马十年,终于换来了短暂的平静,也算是给他的父皇太祖皇帝一个交待,给大金的百姓一个交待了。 当然也给了自己一个交待。 他虽然尚未对公孙小姐萌生出如父皇对母妃一般的情意,但是,她是这般完美,他也是有心想要与她共度一生的,天长日久,他想着,他和她也定能琴瑟合鸣的。 他欢欢喜喜地将她娶进了明王府,对往后余生也是有期待的,所以,当炎献领着满朝的文武过来向他道喜祝颂,他亦是满心喜悦地敬酒感谢。 宾主尽欢之后,府内宾客仍在歌舞升平之中光觥交错,跟随他多年的几名副将叫嚣着闹洞房,他被推桑着穿过火树阑珊,碧树银台的庭院,直至来到被烛火燃得犹似馀红一般的寝殿前。但见东风吹起悄垂的罗幕,也送来前厅的丝竹之音,琉璃灯花下映影着倚窗薄嗔佯笑的红装新人,还有侍儿仆妇们的嘻笑声…… 不料—— 殿前鸟惊飞,悲鸟号古木。 窗影之下有人以一把弯刀挥向倚窗的新人,血,像是一触而生的彼岸花落映在纱窗上,凄惨的呼救人,惊恐的呼叫声响彻犹如瑶池仙境一般的明王府。 炎绍和几名副将同时飞身跨过殿前的灌木树丛,跃过白玉阶,冲进寝殿—— “王爷——” “王爷救命啊!救救我家小姐!” 血—— 他南征北战,杀敌无数,见过不计其数战死或受伤将士们的鲜血,他早已麻木,直至这一刻……他觉得眼前这个瞪大着眼睛看着他的女人死得太过惨烈,她身上的血……太过刺眼,刺得他眼睛生疼!心口生疼!全身都疼! 他无法直视,下令身边的副将:“快,封住王府!保护皇上太后,然后派人封住城门,禁止所有人进出!” 说完炎绍飞跑至殿后抽出一把悬挂于此的宝剑,顺着殿后打开的窗,抬头看见屋脊之上正有红瓦滑下,于是飞身而上,沿着屋脊一直追赶。 明王府素来都是戒备森严,侍卫们不过是借着明王大婚的热闹势头松懈了几分,但也不可能会让刺客轻易入得王府,只是此刻的炎绍无法静心思考,他一心只想着如何手刃刺客。 追赶至王府北门,炎绍见着一个黑影从槐树的树冠内飞出,想借力飞至高墙出府,府兵也朝这边纷涌而来,刺客眼见着危险逼近,从怀里掏出一物扔于地面,地面上瞬即就漫延出气味呛人的烟雾。 炎绍急忙停下脚步,站在屋脊上下令:“快掩住口鼻,小心中毒!” “王爷——”府兵们担心炎绍安危,又不敢冒然行动。 炎绍见刺客已经跃过王府围墙,轻松出了王府,他哪里肯就此放过,于是也紧跟而上,不料想,一直处于优势的刺客却在这个时候落下地面,突然止步,转过身和炎绍相对而立。 057 美艳杀手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炎绍见刺客手上的金光弯刀还沾着公孙华毓的血液,血沿着刀刃下滑,然后在弧口处凝聚成血珠,最后滴落在地面上。 炎绍挥剑,步步向前,强压着排山倒海一般的怒意问道:“为什么要杀她?” “果真是身经百战的战神,没想到此刻还能这般沉着冷静,看来公孙华毓在你心中的分量并不重要嘛!” 竟然是女子—— 炎绍的手忍不住一抖,寒意陡增,剑指女刺客,怒吼道:“你是谁?” “明王,你杀戮太甚,欺人太甚,就该知道会有今日之下场!命太硬的男人往往注定一生孤寡鳏独,枉你自诩英明,还妄想娶妻生子,余生安好?”女刺客的声音带着对炎绍的藐视以及变相的恶毒诅咒。 炎绍不想与她废话,将内力凝聚在手中的寒剑上,剑气直抵女刺客的心口,敢只身闯入明王府杀人的刺客又岂会是泛泛之辈。 女刺客在明王的剑即将刺入心口之时,身体向后弯下,双脚也跟着迅速飞离了地面,一个翻身,脚尖竟然踮着炎绍的剑尖之上,借力向上,执起金光弯刀,居高临下劈下炎绍。 炎绍侧身而转,随即将右手的剑转换到了左手之上,令人意想不到地以左手出击,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下女刺客的蒙面黑巾—— 这是一张绝美的脸,明眸善睐,红唇烈焰,因为美艳,又因为脸上神情是与美艳极度不匹配的肃杀之气,所以,让炎绍只消一眼就将她烙入脑海。 女刺客见炎绍挥下了她的蒙面汗巾竟也不恼,只是面对炎绍咄咄逼人的剑招,她的反击渐趋处于下风,直至明王府的追兵赶来,她见情势不妙,急忙往怀里掏物。 炎绍知晓她又想掏出方才那不知是否有毒的烟雾弹,于是将力量凝聚剑尖,趁她伸手掏物之际一剑刺向她的右肩胛骨。 女刺客受了剑伤,手中的烟雾弹就落在了地上,她绝美的脸上终于有几分惊慌,不得已只好施展轻功想要逃离。 炎绍见此岂肯放她,于是也跟着施展轻功,一手举剑刺向已经受了伤的女刺客,女刺客背部再受炎绍重重一剑,跌落在地面上。 炎绍趁胜追击,手持寒剑,飞身而下,欲要活捉女刺客,正待他落于地面之时,忽闻耳侧传来箭羽之声,他急忙持剑阻挡,侧身避让。 于是离那女刺客就远了几分,同一时刻,烟雾顿起,他听到有人用南韩语焦急地喊道:“主人,你怎么样?” 炎绍一手以衣袖捂着口鼻,一手挥剑冲入烟雾迷阵,一阵刺杀不见任何回应,待烟雾散尽,早已不见了女刺客的踪影。 明王府的府兵,以及京城巡防营的士兵均已赶到,所有认识炎绍的人都知道明王是个不将喜怒形于脸上的人。 但是那晚,人人都说明王就像是地狱归来的罗刹,红着眼亲自率领将士一路南击,可惜,那名女刺客像是消失在这个世上,任凭炎绍想尽办法也找不出她的踪影。 058 孽缘初现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炎绍最为得力的副将尹胜劝阻炎绍继续往南,他说:“王爷,公孙家您终究是要给个交待的,您必须得回府处理王妃的身后事。” 世人都道明王炎绍行事勇敢果断,他素来也是如此自诩,可是这一次,让他有了想要逃避的冲动。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公孙华毓死不瞑目的样子就像一把利刃穿过他的脑海,他无法面对这样美好的生命以这样的姿态殒落,而他,其实就是间接杀死她的凶手。 他去奏请炎献,他要再次南伐,朝中有人提出异议,觉得明王不能因为私仇二次伐韩,这样有违两国之前签下的条约。 炎献却觉得这是南韩王室策划的一场谋杀,是针对之前炎绍掳了他逼他交出三州两港的报复之举,这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 炎绍料准炎献会同意他的决定,只要师出有名,攻打已是千疮百孔的南韩对大金百利而无一害。 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芸月之死便是由时鹰一手造成,这个仇,炎献自然是想要炎绍去替他报的。 半年前,伐韩前公孙华毓来送行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只是春去秋来,东风犹存,草木零落,芳华不在。 临行前夕,义妹简灵在为他收拾行装细软,炎献却在深夜突然造访明王府。 一眉新月,一宵灯下。 叔侄二人在晚秋冷香的夜里相坐无语,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手中的酒,最后,炎献放下酒杯,淡淡地说了一句:“王叔,朕要简灵。” 在炎绍大婚之前,炎献的登基大典上,太后下旨直接册封其外甥女梅氏为后,连带着替炎献物色了几位美人,炎献的后宫还算充盈。 炎绍因为公孙华毓一事扰乱了心绪,一直未曾想起简灵和芸月颇为相似一事,自然也忽略了炎献在明王府有可能会碰见简灵,并会对她产生异样情愫的可能性。 “皇上是将阿灵当作芸月了吗?” 炎绍直言不讳,他与简灵有兄妹之情,又受简老将军所托,他对简灵是有责任的,他不能让炎献将她视为一件替代品而占为己有。 “朕分得清她是简灵,她不是芸月,朕也不否认是被她与芸月长得颇为相似的脸所吸引。但是,朕也是真心于她的,待她与宫里其他的女子是不同的,王叔,希望你能成全,芸月已死,能让朕觉得人世尚有一丝温暖的恐怕也惟有阿灵的笑靥了!” 炎献最后的这句话像是一粒石头扔进了炎绍的心湖,想起芸月死时的情景,又联系公孙华毓之死,让他心情澎湃,难以平复。 炎绍一直觉得自己当时的坚持是没有错的,可是,他也不能否认,在芸月的这件事上他多少有愧于炎献。 炎绍点点头说:“只要阿灵愿意,皇上又能真心待她,这自然是件好事。” 得了炎绍的应允,炎献满心欢喜地回了宫,炎绍则一夜未眠,独坐到天明。 卯时三刻,早起的简灵领着婢女们来伺候炎绍用膳,炎绍招呼简灵一起用膳,其间,炎绍试探性地说:“阿灵,你早已成年,也是时候考虑为你择婿的事情了。” 059 等你回来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简灵放下银箸,双眸微红一眼不发地看着炎绍,炎绍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赔笑道:“阿灵,义兄可没有其他意思,这明王府永远都是你的家,你要牢记这点!” 简灵垂下眼眸,泪湿双颊,小声地说道:“或许阿灵不该在此时说这话,可是,再不说我怕义兄是不会给我机会说了。” “哦?阿灵有话说?你但说无妨啊。” “义兄,阿灵不想嫁人,阿灵只想守着你!等着你!”简灵下了好大的决心,将埋藏在心里多年的话说了出来,“阿灵此生,除了义兄是再也不会爱上其他男子了!” “……”炎绍错愕,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儿。 “公孙小姐与你是天生良配,我本来也是想好了等你们成亲后就回老家去,可是义兄,你们注定无缘呐,我……我看着你这般伤神,我也伤心,我想着也许等你替她报了仇就好了,义兄,我等你回来,等你报仇回来!” 炎绍怔怔地看着简灵,他的脑子一片混乱,他与炎献的谈话犹在耳边,公孙华毓的死状犹在眼前,然后是简灵……他一直将她视为亲妹妹的孩子,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开口拒绝才不会伤她的心。 对于一个常年征战沙场,见怪了杀戮的男人,早已炼就了一颗钢铁一般的心,炎绍觉得自己记事以来就不曾对任何一个女子有过牵肠挂肚般的情思,人间多情,惟独他似乎生来就是个不懂风情的男人。 所以,他不懂如何拒绝,他只是看着简灵,生怕说错了话会让她意会错他的意思。 但就算他沉默不语,简灵还是意会错了,她以为炎绍不拒绝她就是默认,她满心欢喜地送走炎绍,一心等他再次凯旋,想着,待他归来时,他与她定是和过往不同了。 炎绍二次伐韩时迎战他的是时鹰的皇长子时桀,对于时桀的为人炎绍之前早有耳闻,说他英勇犹胜当年时鹰,却比时鹰更为沉稳有谋。 炎绍也曾收到来自南韩的情报信息,说时桀背着时鹰多年来与西衡皇室来往密切,对舜英长公主更是百般殷勤,一心攀附结交,这大概是他多年来一直不曾娶妻纳妃的原因吧。 南韩自半年前的那一仗后早已元气大伤,无力回击,炎绍一路高歌猛进吞并了南韩数座城池,再次扩张了大金的国土版图。 而南韩军则军心涣散,时桀无力抵抗,主张议和,并提出他亲自与炎绍谈判的要求。 炎绍防时桀使诈,为了试探时桀的诚意提出让其只身入大金军营谈判的要求,不曾想时桀竟然首肯,炎绍由衷佩服他的诚意和勇气,于是也给予了时桀应有的尊重。 谈判桌上,时桀极力否认曾派出刺客潜入大金刺杀明王妃,他说:“不瞒明王,南韩即便想要报复明王也是有心无力,南韩眼下的局面他人不知,明王你焉有不知之理?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已经是自顾不暇,报仇又何必执着于此时呢?” 060 鸣金收兵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时桀本是意气奋发的少年郎,此刻在炎绍跟前却失了往日的气度,呈现出一种少见的颓靡之态,炎绍看在眼里,不得不承认南韩皇室正值内外不定的多事之秋。 但炎绍对时桀的话仍然无法认同相信,冷冷地阐述道:“刺客是南韩人,当时也阐明了意图,就是来寻本王复仇的,还有,那名女刺客所使的兵器竟然和大皇子一样——金光弯刀!” 时桀震惊,炎绍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隐忍怒意,咬牙切齿地问:“大皇子,是不是应该给个说法?” 时桀敛住情绪,炎绍见他双手握拳,微微颤抖,于是继续说道:“来时的路上,本王就已经派人查探,大皇子师从鲁无名,鲁师傅独步江湖的兵器就是金光弯刀,本王还听说你师傅多年前就曾收过一个女徒弟,是吗?” 这次时桀点了点头,哑声道:“我少时在师傅那里学艺,师傅的确收留过一名女徒弟,不过那名女徒弟一年只来一次,一次也就小住几日,我们都不知她是从何而来,只听师傅唤她落落。” “落落?”炎绍皱眉,嚼着俩字,脑海里闪现出女刺客绝美的容颜,问道,“她的容貌是否极为艳丽?” 时桀点头,思索了片刻说:“其实那时师傅是不允许我们见这位小师妹的,我也只是偶遇过她两次罢了,长得的确美艳。” “后来呢?”炎绍追问。 “后来我回了宫便再也不曾见过她,去给师傅问安时提及这位神秘的师妹,师傅也只说是故人之女,从不与我多言这位师妹的事情,久而久之,我也就慢慢地淡忘了这个人。” 时桀的阐述滴水不漏,听着好像并无不妥,可是炎绍总觉得哪里出了错。 “本王想知道你师傅的行踪。”炎绍直接追问鲁无名的下落,在他看来,找到鲁无名便离真相不远了。 “近些年,师傅的行踪越发飘忽,我已经有三年不曾得到过师傅的音讯了。” 时桀起身向明王鞠躬,谦卑有礼,言语真诚:“明王殿下,我对天起誓,刺杀明王妃一事真非我南韩所为,王爷,如今南韩风雨飘摇,已呈分崩离析之态,还望您手下留情!不要再赶尽杀绝啊!” 其实,按着战略上来说,乘胜追击将南韩一举歼灭也不是不可,可是,如若这一切真非南韩所为,那么二次伐韩就真的会被世人评为师出无名,出尔反尔,是他的欲加之罪。 之前,两国有约,南韩割地赔款后两国休战,南韩不会再主动向大金发起战争,如果确无证据证明是南韩派刺客潜入大金刺杀公孙华毓,那么,大金便难逃舆论压力。 就炎绍个人而言倒是不怕世人如何褒贬于他,他只是想知道真相,但是他必须要顾及到炎献及整个大金的声誉和形象。 “本王只能答应你暂时休战,这件事直至水落石出之日,若是本王冤了你南韩,到时定会给你一个说法!但是反之,本王定会再次南下踏平南韩!” 炎绍下令,鸣金收兵。 061 逃过一劫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这次战役之后让南韩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已是国破山河碎,南韩在近十年内将不会再对大金构成威胁。 班师回朝的途中,炎绍的心中仍是郁结难忍,表面看起来他也算是报了家仇国恨,可是,只有他心里清楚,这仇恨尚未了结。 女刺客绝美的脸庞时不时地闪现在他的脑海里,还有……回去后他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义妹简灵。 大军出了南境之时西风乍起,飞雁南徙,千里山色一片清洌,这一年大金的冬天来得似乎要比往年更早。炎绍坐在马背上看着风紧云密,无边的落木萧萧,庆幸早早地结束了这场战争,让将士们可以安稳地在家过冬。 当然,他想着自己是无福享受窝在明王府舒适地过冬了,他让尹胜领着军队回大金,自己却只身带着两名随侍小原和小松乔装调头,折回南韩暗查女刺客一事。 尹胜和众将士相继阻拦也没有改变炎绍的想法,炎绍和他们说:“出来时本王答应了公孙宰辅,一定会替她女儿报了仇才回去,这件事不了,本王终是难以安心,你们先行,将本王拟好的奏折交给皇上,其他事宜待本王回去再议。” 尹胜最是了解炎绍,见炎绍心意已决,便知多说无益,只说:“王爷应知南韩朝野人人都将您视为仇敌,身处南韩还望您能保重!”炎绍点头,安抚他们后一行三人便与大军分道扬镳。 炎绍自然知道此行风险极大,但是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只与大军分开不过半日的时间就会迎来一场早有预谋的暗杀,几十名杀手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江湖高手。 在被杀手围剿的时候小松因为替他挡箭,当场毙命。杀手分为一明一暗两批,明的这批与他们刀剑相博,藏在暗处的那批持箭射杀。 他和小原虽然奋起反击,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和小原抵挡不了片刻就已身中数箭。 许久之后炎绍想他或许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也是命中注定他命不该绝。当然,若非尹胜在他走后觉得事态严重,擅自作主分派了一队人在暗中保护他,明王怕是诈死不了,而是真的客死他乡了。 只是,这次暗杀虽然让炎绍逃过一劫,但他身上的各处要害均已中箭,中的还是毒箭,当文先生赶来的时候他已是一息尚存。 炎绍几次醒来又几度昏迷,仅有的一次,他清醒过来后吩咐尹胜派人回京报丧,就说他在征战之时中了毒箭,归来途中毒发身亡。 其实浑浑噩噩中的炎绍并不确定自己撒播这个消息的真正用意是什么,他惟一清醒的认识是,如果自己不诈死隐退,可能接下来会有无穷的暗杀和追杀。 这些年,虽然他盛名在外,但是树敌更多,重伤中毒的自己若继续在明处,怕是难以安静治病疗伤。文先生施针暂断了炎绍的气息,除了尹胜和小原,所有人都以为炎绍真的毒发身亡了。 于是,就有了炎绍悲情英勇,短暂一生的故事了。 062 相由心生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山水无穷,往事无边,桨船浮浮沉沉,犹如炎绍的过往,亦如人世间许许多多人的过往。 炎绍与我四目相对,若不是船窗外的山水风景在渐行渐退,恍惚间便会让人产生时空静止的错觉。 “所以说,王爷这两年其实是在疗伤祛毒?”虽然,桨船的起伏波动让我头晕胸口泛闷,但我还是为炎绍所遭遇的不幸而动容,于是套了句俗语宽解道,“王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炎绍也不回话,换了个坐姿,一手以手肘撑着矮几,另一手以手指叩着矮几,视线不离左右地继续看着我。 我轻轻地咳了一声,强行压着一波波向我袭来的眩晕感,被人如此注视多少都有感局促不安,于是用手抚过自己的脸颊,低低地唤了一声:“王爷……” “真的很像,第一眼本王毫不犹豫地将你认做是那个女人,昨日再见即便你一再否认,本王仍是无法相信世上会如此相似之人,直至文先生断定你不会武功也从不曾练过武功,本王才知道是错认了你!” 炎绍终于再次开口,只不过,眼神仍然带着几分探究,将身体往前探了探,虽然隔着矮几,但还是离我近了几分。 “昨晚本王回府后冷静细想后方觉得你与那女子还是有所不同的,除去脸庞,不管是神情举止,还是声音形态似乎都有差异。” 我不自觉地再次摸着自己的脸颊,还上上下下地自我打量了一番,喃喃着:“不同的两个人当然会有所不同喽。” 炎绍对着我微笑,我发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对我笑,他说道:“真是奇怪,明明是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为什么会呈现完全不同的面相呢?” “哦,王爷还会看面相?” “人说相由心生,那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脸上呈现的是绝杀之气,而你……此时看来不仅脸容温和,眉眼更是清澈恬静,你若穿上女装的话,必然会比那个女人更为清丽脱俗,艳压一筹。” 如此直白的赞赏,让我的心“突突”地震了两下,我急忙差开话题,问炎绍:“王爷查出刺客是谁派出的吗?” 这次炎绍笑而不语,但他还是看着我,我明白在炎绍的故事里他还是隐藏了一部分的利害关系,我与他的关系虽然有所缓解,但终究不被彼此信任,他的沉默,我是理解的。 “你的记忆才是关键点,本王想着你与那女刺客必是有血缘关系的,本王会带着你一起去南韩,去幽灵谷去一切与你有关的地方帮你寻找记忆。” 我点点头,桨船在鸿湖已经起伏波动了一个时辰,我极力忍受,还是觉得眩晕沉闷,炎绍适时递来一杯水,问道:“就鸿湖这般风平浪静的你还能晕船?” 我也觉得自己过于娇弱,接过炎绍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炎绍起身,俯下身段,将手递给我说:“换个地方吧,本王看你好似承受不住了。” 我将手递给炎绍,炎绍一把将我拉起,绕过矮几站在我身旁问:“可还好?” 063 逐烟朦胧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还来不及点头,大抵因为我与炎绍起身导致船身晃动得更为厉害,一阵天旋地转,我脚下虚浮无力,若不是炎绍全力将我抱住,我怕是早就倒在地上了。 我全身依附在炎绍的身上,昏沉的脑袋也靠在炎绍的胸口处,他胸口之下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使我的意识非常清醒,我知道这样甚是不妥,于是无力地挣扎,说道:“王爷,对不住,失礼了。” “无妨,是本王有欠考虑,你先稳一稳,本王让傅维将船靠岸后即刻送你回家。”说完后炎绍便朝船外的傅维喊话,让他将船靠岸。 我很是难受,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晕倒,于是双手不自觉地抓着炎绍的手臂,晕晕乎乎之间觉得炎绍的声音异常的温和,他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他说:“躺下来会舒服点,本王扶着你躺下可好?” 我无力地点头,随后感觉到炎绍一手扶着我的肩,一手揽着我的腰,先跪于地面,再扶着让我躺在了地板上,继而他再坐下,竟然将我的脑袋搁在了他的大腿上。 满满的羞耻感席卷了我,想着今日这般丢人模样之后,日后要如何再见炎绍才好。 枉我这两年还自诩洁身自好,刻意与男性保持距离,不想短短两日在炎绍那里就几次破功,如若被清朗君知晓定是会被其耻笑而死。 我昏昏沉沉胡乱地瞎想一番,尽量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可是炎绍周身宜春般的气息将我层层包围,我有心抵触,可又能出奇的平静接受。 他的声音还如以往一般低沉且富有磁性,但少了些许寒意,他说:“你这身子骨这般柔弱,倒教本王担心你是否能承受得住接下来漫长的路途。” “我撑得住。” 我不知自己语如蚊呓,以为声音还算清亮,炎绍却将脸凑近,侧着耳朵问我:“你说什么?” 我虽然迷糊,但是还能感觉得到他的耳朵几乎已经贴上我的嘴唇,我的心又开始“突突突”地跳得快起来,于是急忙说道:“我能撑得住。” 我话未说完,便感觉到炎绍的身体一颤,忽就然变得僵硬起来,他猛地抬头,身体也跟着迅速远离了我几分,我半睁着眼睛看着他,只见他亦是怔怔地看着我。 兴许是因我晕乎迷糊的缘故,觉得此时炎绍的眼神有几分迷离,像极了深秋夜里悬于窗外的弦月,虽然被云层遮了几分光亮,也因为逐烟朦胧,凭添了几分温柔。 我在无力疲惫中沉沉昏睡过去,醒来后,觉得神智清醒了几分,辗转躺得酸麻的身体,撞上一双幽深的眼睛,眼睛的主人哑声问道:“好些了吗?” “王爷,我……”我和他几乎还保持着刚刚昏睡之前姿势,我的脸颊一阵发烫,“对不起。” 我试着用手臂撑起身体,背着炎绍,避开他的眼睛,问道:“王爷,船靠岸了吗?” “有一会了。”炎绍回答。 心口微微一动,急忙说道:“王爷可以早些叫我的。” 064 小人之心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你这般模样即使下了船也走不了路,到不了家,不如等你醒来,本王让傅维去王府驾一辆马车来。”炎绍说完后起身出了船舱,和傅维在外面说话后复又进来。 “已是午时,鸿湖往南步行一炷香的时间有一家不错的酒楼,做得食物不输兰月斋,姑娘此刻可想进食?” 我虽觉得舒适了些许,却仍无丝毫食欲,但思忖我上船之前还吃了两个烧饼充了饥,待傅维一来一回驾着马车过来我怕炎绍会挨饿。 想想方才人家给我当了这么久的人肉枕头,我心有不忍,于是说道:“倒是不饿,不过可以陪王爷少吃一点。” 炎绍扬扬眉,笑意犹如鸿湖的鳞鳞横波在闪烁,不承想喜怒不形于色的明王笑起来会这般的……闪耀动人。 他过来扶我起身,出了船舱迎面吹了秋风,夹杂着清幽怡人的桂花香,顿时让我神清气爽了不少,炎绍如上船时一般牵着我的手下了船,顺带着还帮我提了要带给小丫头和九嫂的烧饼布料。 脚踏实地后眩晕感也随之消弥,炎绍放了我的手,说道:“放心,下了船,过一会儿就会舒服了。” 我点点头,一路跟随在炎绍的身后,我与他一前一后地迎着秋空粉香,行过秋阳斜风,他不时地停下脚步,回首而问:“可有累着?” 我只是笑着摇头,心想炎绍虽是行军之人,倒也心思细腻,想起他和公孙华毓一段已被埋葬了的姻缘,又念及他虽出身高贵,当世盛名,实则孑然无依,不免在心里为他惋惜几分,又怜惜公孙华毓着实红颜薄命。 到了炎绍所说的酒楼,我已有力不从心之感,炎绍领着我进了一间雅室,并让店小二给我冲泡了一壶苦荞茶。 “这会儿可有什么想吃的。”炎绍点了几个菜后询问我的意思。 身子骨轻盈了些许,脑瓜子也跟着活络了起来,于是说道:“我想吃蜜蜡肘子、三鲜鱼翅、糖闷莲子还有杏仁儿酪。” 炎绍隐忍着的笑意已经给了我答案,我想起昨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掩着嘴说道:“我昨晚还拿银针试了毒呢。” “你——”炎绍气结。 “我想着应该不是晋王殿下送来的,当然也不敢确定是王爷您送来的,小心谨慎总是不会错的。”算了,让隔壁老王家的狗也试了毒这一事就烂在肚子里了。 “小人之心。” 我欣然接受炎绍丢给我的这四个字,心里想着小人之心的事我可不止干了这一件呢。 趁着炎绍心情大好,我急忙问道:“王爷,皇上他同意我跟您一起去南韩了吗?” 炎绍一脸平静,语气更是平静:“这是自然。” 我原本以为炎绍会比较详细地复述下他和炎献的谈话,没想到他又给我丢了四个字,我嘟哝着:“就不能多说几句吗?” “皇上只问本王打算何时起程。” “那我们何是起程呢?”南韩之行我充满期待,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总觉得所有的等待似乎只是为了即将到来了那一刻,这是一种我无法向人表达的情绪。 065 来日方长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下个月,九月初二。” 炎绍说出这个日子,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急忙改口道:“日子再定。” 乍一入耳,我也觉得这个日子颇为耳熟,见了炎绍的反应才想起这是他和公孙华毓成亲的日子,也是公孙华毓的忌日。 “九月初一是琴香的及笄礼,听皇上说南韩王时鹰竟然呈了国书,想要和大金联姻,为三皇子时彧求亲,眼下皇室除了琴香并无适龄的公主郡主,所以,皇上推断他们是看上了琴香,定会在琴香的及笄礼上亲派时彧来金求亲。” “时鹰放低姿态有心讨好,可是如今大金日渐强盛,大可不必牺牲琴香小郡主的个人幸福。”我这个说法从长远的政治角度来说是不太成熟的。 可是身为女子,我对这种牺牲女子幸福的政治联姻最是反感,更何况,我与那琴香小郡主也算略有交情。 炎绍不说话,这时店小二送来了一盏燕窝,炎绍指了指我说:“给她。” 我皱眉摇头,说道:“吃不下。” “吃了才会与你议事,要不然别想再从本王口中听到你想要听到的话。” 我吐了吐舌头,端起燕窝,发现炎绍正看着我,四目相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像心虚似的随即就别过了视线,对一旁的店小二说:“再给她来一小碗阳春面。” 我也不再多话,虽然食欲不佳,不过难得能在这小酒家吃到像燕窝这般我平日里舍不得吃的滋补佳品,我就顺着炎绍的意,将该吃的不该吃的都吃了下去。 炎绍满意地点点头,放下箸盏说道:“我们就等琴香的事了结之后再启程南下,你觉得如何?” “嗯。”我应了一声,其实我比较想知道的是炎绍有没有和炎献谈及太后和皇后想将我纳入后宫一事,此事不了,我终究难以安心。 “本王也告诉了皇上今早太后在御花园与你所议之事。”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炎绍的话正戳中了我的心事,“皇上说……” “皇上说什么了?”我急忙追问。 “皇上说他有也有此意。”炎绍盯着我,像是要在我脸上寻找某种答案。 我:“……” “不过,他说此事等你从南韩归来之后再议。” 我轻轻地叹了一声,心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南韩之行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会改变什么呢? 我不想庸人自扰,于是强颜欢笑,说道:“也好,回来再说。” “你还有什么想问本王的吗?”炎绍好像有点不相信我会就此结束话题。 “来日方长,我想王爷不想说的已经有所保留,想说的,日后迟早是要告诉我的,我就不急于一时了。” 炎绍本想开口再说话,不料店小二又跑了过来说:“二位客官,外面有位赤面长髯的汉子让小的过来通报,说你们等的马车到了。” 我和炎绍出了店门,上了马车,马车驶往普义坊,其实明王府的位置也在普义坊,离我的醉里繁花路程也不算远。 于是我和炎绍说:“王爷,我在前面巷口下车就可以了。” 066 箍在怀里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送你到家门口吧,不出意外的话,文先生应该在你家门口侯着咱们了。” 一路上我和炎绍各怀心事,并无交谈,只是马车里只有我与他二人,让我忍不住想起方才与他在船舱里的暧昧情景,就想着早点下车结束这尴尬又令人局促不安的场景。 不过,他如此好意要让文先生来为我再次问诊,我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说了声:“如此,有劳王爷了。” 我下了马车便见着文先生一身布衣,长身玉立站在醉里繁花的门口,他倒是个实在人,也不叫门,老老实实地呆在我家门口。 不过我转念一想,他也有可能已经叫过门,只是碰上难缠的小丫头或是九嫂,哪怕是还算和蔼可亲的张嬷嬷也未必会放他进门。 “让先生久等,真是对不住。” 我急忙上前给文先生致歉,文先生倒也不介意,笑容浅浅,不卑不亢地冲我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姑娘言重了。” 说完文先生又上前一步朝还在马车之上的炎绍行了一礼:“王爷不下马车吗?” 马车上的炎绍斜睨着我说道:“她家里的丫头和厨娘很是让人难以对付。” 我“扑哧”一声忍不住就笑了出来,笑着说道:“真没想到堂堂明王竟怕起我家里的丫头和厨娘来了。” 炎绍跳下了马车,竟然还没忘记帮我从马车上拿了带给小丫头和九嫂的东西,我笑着转身,然后拾阶而上,拍着门喊道:“嬷嬷,开门。” 张嬷嬷开了门,见着我便乐呵呵地说:“是姑娘回来了。” 我笑着点头,然后在前头引路,听到炎绍在身后和文先生低语:“先生注意了,她这园子里设了诸多机关,昨晚本王险些遭殃。” 我停下脚步,回头说:“王爷和先生可放心大胆前行,白日里我通常会关闭院子里所有的机关暗器的。” “机关暗器关了有什么用,姑娘昨儿晚上让我丢了一块蜜蜡肘子给隔壁院那条疯狗试毒,谁知那狗子从昨儿晚上开始就不停地在刨墙,这会子还在院墙那使着劲儿地刨着呢,小丫头正嚷嚷着要不要丢些个姑娘新研制的无寐粉让它全身骚痒,刨它自个儿一个开膛破肚呢!” 九嫂裹着一身花衣服,拧着一身肥肉风风火火地朝着我们这边走来,她是不知自己倒豆子一般说了一通的话会将我置于何地。 我不用回头求证炎绍是否已经生气,因为我已经感受到什么叫如芒在背,我冲着九嫂使眼色,“九嫂,这位是明王,这位是郎中文先生,咳,是来替我问诊看病的,你快去给客人准备茶水。” 说完我又后退几步,低着头去拿炎绍手中打包好的布料和烧饼,不料,炎绍一个转身,顺带着将东西掩于身后。 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炎绍眼敏手捷一手抓着我的手臂拉住了我,于是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扑进了他的怀里,我羞愧不已,赶紧推开他。 不料,他竟然松了我手臂上的手,搭着我的腰,用力一带将我箍在了他的怀里。 067 审时度势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看来本王是过于怜惜你了,是谁借你的胆子敢给本王下药?” 我在他怀里动弹不得,一旁的九嫂是慌了,忙着要跑过来救我,炎绍一记眼神吓得九嫂赶紧止步,她哆嗦着说:“我好像说错话了,说错话了!” 我握着拳头抵在炎绍的胸前,抬起头,惊恐万分地看着他。 却见略微西斜的日光透过头顶金色的银杏树叶照着他的侧颜,给他本就完美的脸廓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黄,还有缕缕的清风吹起他的长发,他的眼睛里藏着细碎的光泽,让他看上去不同于以往的任何时刻。 我是个会审时度势能屈能伸的人,如此情景,我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赶紧低头认错:“对……对不起,是我一时糊涂,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话你可说了不止一次了,你与本王的账怕是算不清了。”我能感受到他搭在我腰上的手在努力地控制力道,我真怕他会捏碎了我。 “哈,之前,是在下眼拙,以为王爷眼高于顶,脾气又臭,所以……想着应该小惩大戒……” “小惩大戒?”炎绍的手使上了劲儿,捏得我的腰都快要折了似的。 “哈哈……”一旁的文先生大抵是看不下去了,竟然出来打圆场,“昨晚也幸亏某还在王府候着王爷,要不然王爷昨晚怕真的是要——无寐了。” 炎绍见文先生开口说话,再观我像一副受了惊的兔子模样,好像终于意识到此刻正捏着我的腰将我紧紧地攥在他的怀里的模样有多么地令人难堪。 于是急忙推了我一把,我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哪禁得住炎绍这般英勇男子的推斥,一屁股着地之后吓得九嫂一声惊呼:“姑娘——” “没事,没事。”九嫂扶着我起身,帮我拍着身上的泥土花草屑,绷着脸,也如我一般,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怂态。 文先生继续圆场:“其实某今日过来不仅仅是来给姑娘来问诊的,某更是来虚心讨教的,姑娘研毒制毒的手法非是一般呐。” “先生是在取笑在下吗?若真是非同一般又怎能让你轻松化解了此毒,要不然非得……”当炎绍一记寒光甩向我时,我识相地闭了嘴。 “那是因为某的师傅早年也曾对研毒制毒颇有心得,却独独不允某碰毒,但是又教了某一些解毒的方法。” 也是,这位文先生跟随炎绍多年,当年炎绍身中剧毒,本是无力回天,他都有办法将炎绍从鬼门关拉回来,相比较之下,无寐这种只配称之为恶作剧的致痒粉,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信手拈来之举。 “我这点雕虫小技就不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了,先生里面请吧。”说完,我推了九嫂一把,低声说道,“快去准备茶水。” 九嫂正偷偷地在打量炎绍,被我一推,急忙行了个告退礼,不料炎绍一声低喝:“站住。” 一贯泼辣的九嫂在明王的盛名之下竟也收敛了几分,转过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道:“王爷有何吩咐。” 068 抹去记忆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你家姑娘给你们买的东西。”炎绍将身后的东西递了过去,九嫂看看我,我点点头,她走上前毕恭毕敬地接过炎绍手中的东西,不料炎绍又道,“花的可是本王的银子。” 炎绍如此一说,看起来倒也不像方才一般可怕,本就胆大的九嫂忙堆叠起笑容,福了福胖嘟嘟的身子说道:“我家姑娘是抠惯了的,有劳王爷,让您破费了。” 一个是悄无声息地收买人心,另一个是不动声色地卖主求荣,我也不恼他们将我当做瞎子,清清嗓子,放低恣态道:“各位,请吧。” 炎绍上坐,文先生立于一旁也不肯就坐,只道:“姑娘坐下,让某搭搭脉。” 我依言坐下后文先生才搬了圆凳在我面前就坐,还是将脉枕垫在我的手腕之下,还是掏出一方丝帕搭在我的手腕之上,我与炎绍皆是敛息屏气,不敢打扰他切脉。 时间在静静地流淌,好像过了很久,我才听到文先生的叹息声:“某学艺不精,无法切出姑娘为何会记忆全无的脉象,姑娘可否允某查看下头部。” 这个说法与之前炎献派来的御医说法一致,我点点头,文先生起身,绕过我的身后,他拨开我后脑的头发,手指探入我的脑部,以指腹按压。 我知道这位文先生虽然年轻,但是医术高明,昨日我便已领教,今日又从炎绍口中得知是他将已经一脚踏入黄泉路的炎绍给拉了回来,所以说,我对他是有所期待的。 可是,最后我听到的还是他的叹息声。 文先生重新就坐于我的面前,炎绍也在不知不觉中站在我的身旁,我垂着脑袋有些气馁,文先生看看我,复又看看站在我身边的炎绍,一派欲言又止的模样。 “先生有话要讲?”炎绍问道。 文先生点点头,说道:“某曾听过一个说法,但不知当不当讲。” 这好像是文先生一贯的说话方式,我一听便又来了精神,急忙说道:“请先生直言。” “不知两位是否听说过眠疗?” “眠疗?”我和炎绍异口同声地问道,然后各看了对方一眼,同时摇头。 “某观姑娘的脑部未曾受过伤,按着姑娘的说法是将两年前的事情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如此彻底的失忆,就一定是脑部受到重创所致,反之则不可能。于是某想到了早年师傅曾说过,也曾遇到过通过眠疗抹去记忆的人,便是如姑娘这般状态。” 我一片茫然,不知所以,文先生解释道:“眠疗其实是一种心理治疗,擅长眠疗之人通过某种手段将人诱导进一种半梦半醒的意识状态中,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激发推动人潜藏着的一些想法和意识,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关闭有些人不愿面对的记忆、情感和意识。” “眠疗……抹去记忆,”我喃喃自语,“先生的意思是说,我不是因为意外导致的失忆,是有人通过眠疗将我的记忆给抹去了?” 069 陪你寻找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文先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点头又道:“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你自己想要抹去你的记忆。” 我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心口,微凉疼痛的感觉在徐徐漫延,文先生继续说道,“某听师傅说起过,有人,就曾因为承受不住痛苦,因机缘巧合要求通过眠疗丢弃自己过往的全部记忆。” “先生的师傅在哪里?可否引我一见?”我脱口而出,请求文先生带我见见他这位神秘的师傅。 文先生原本明亮的眼睛瞬间便黯淡了下,他苦笑着说:“这个某怕是办不到了,某的师傅已经走了许久了。” 我惶惶地点头,说了声“抱歉”,心绪犹如厅前被东风齐力吹起的落叶飘零,颤抖的肩膀被一只大而有力的手给抚握住,我抬头,看到炎绍的眼睛里有一丝戚忧。 “你可以选择继续眼下的活法,本王这边,自有办法找出那个女人。” 我感激炎绍的体恤之情,但是,我拼命地摇头,一直摇头,炎绍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肩膀,脱口说道:“好,那本王就陪你找回你的记忆。” 我心口一暖,眼眶一热,眼泪差一点就落了下来,但我终究还是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我颤声问文先生:“先生可知谁人懂这眠疗之法?” 文先生低头,接着又摇头,回复我三个字:“某不知。” 似乎有了那么点头绪,似乎还是毫无头绪,文先生只给我开了些许调理滋补的药就和炎绍离开了醉里繁花。 接下来几日我都不曾出过门,心里其实也忧心炎献说服不了太后,真怕一道圣旨连带一顶软轿将我召入后宫。 随即又想着即将到来的南韩之行,觉得异常兴奋,于是,理了理心绪,一门心思地开始捣腾一些还未升级的可随身携带的小暗器和尚未调配研制好的花草粉。 可是小丫头和九嫂围在我身旁聒噪,不时地拿炎绍和京城各家青年才俊做比较,最后一致认为我应该将择婿的标准定得更高一些,她们已经果断迅速地放弃了之前认定了的炎容,如今认为嫁人定当要嫁像炎绍这般的英雄人物。 我一再强调,我并不想择婿,所以更无择婿的标准这一说法。 九嫂却说:“姑娘,人要往前看,别老想着过去那些根本想不起来的事情,错过明王这村就没下一家店了,姑娘啊,你是不知道,当年咱大金朝有多少少女都在怪太祖皇帝过早地给明王指了婚,粉碎了她们想当明王妃的美梦,还有,当年西衡的那个厉害得不得了的公主都抵不过明王的英勇神武啊,可惜求亲不成,最后恼羞成怒还为明王打起仗来了!” 九嫂在一旁悲秋伤春,最近越发早熟的小丫头也跟着厚颜无耻地附和,“其实姑娘以前若真的许过郎君嫁过夫君也无妨,只要做了明王妃,就不怕以前的夫君找上门,不管想不想得起来,咱们都可以赖啊,就一口咬定以前的事想不起来便可。” 070 棺材王子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九嫂一脸赞许,将小丫头猛夸一顿,说她最近越发通透伶俐了,我很是担心小丫头跟着九嫂,长此以往会三观尽毁。 炎绍自那日起就成了醉里繁花被提及频率最高的人物,可怜炎容,几乎已经被她们所遗忘,我感叹世态炎凉,心想还好自己与她们非是同类。 因为,我想着自上次之后就一直不曾与炎容见过面,为了躲避九嫂和小丫头没日没夜的聒噪,我估算着也是时候去拜访拜访炎容了。 教人意外的是炎容也在同一时刻想起了我,待我想要出门的时候,小丫头来禀说晋王殿下来探访我了。 炎容仍是一袭白色的广袖云袍,及腰的乌发衬着他阴柔华美的脸,脸色苍白,病态愈浓,还有一袭与生俱来的忧郁情思,他见着我就问:“阿言,你可还好?”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的心疾,也知他素来怜惜我,心中一暖,急忙说:“我这病就是来得快去得快,那日之后就未曾犯过了。” “那自然是好的。”炎容点头微笑。 我与他在秋蝉长鸣的香樟树下就坐,炎容背靠着棕褐色的树枝,树枝衬着他苍白的脸,看上去病态更甚,比起以往更是羸弱了几分,我急忙关切地说道:“王爷,入秋后天气转凉,你可要保重好身体。” 炎容虽然脸色惨白,但灿然一笑犹似白鹤翘首开放的白掌花,平静祥和中带着淡淡的忧伤,说道:“也是,今年不比去年,我好似更加畏寒了。” 我听说,太宗皇帝在世时对他甚是疼爱怜惜,因他身患寒疾,甫一入秋便开始频繁犯疾,因此会在每年秋来就派人送炎容去南境养病,直待来年春暖花开复又派人将他接回金州城。 自太宗皇帝驾崩后,炎献即位,虽说因着炎绍的情面炎献也不曾亏待为难炎容,但是由于太后对他的厌恶和一手遮天的权势,对很多事炎献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眼了。 炎容也更不奢望每年还能有去南境养病的待遇了,所以,这两年他的身体也就越发的虚弱。 我念及他的出身,又亲眼目睹他的处境,想着我与他好歹也是知己相称,心里自然十分不忍,想起炎绍对他还是颇有几分怜悯之意。 于是说道:“下个月,我要与明王一起南下查探当年明王妃被杀一事,不如,你与明王打个招呼,同我们一道南下如何?还有,清朗此时也在南境替皇上办事呢!” 炎容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生机,不过随即又摇头道:“我自然知晓十七王叔是怜悯我的,可是,我不想让他为难,毕竟太后那边……” “王爷,恕我莽撞,之前我也是听得一些关于你和太后之间关系恶化的流言蜚语,你我虽然交好,我又怕旧事重提会惹你伤心,可我今日真的很想知道,就因为你是棺材子,所以她才嫌你晦气,处处打压排挤于你的吗?” 对于太后和炎容的恩怨我是积了很多疑问的,之前每每和清朗一起去寻炎容茶叙,我几次要问,清朗都会打断我的话并频频给我使眼色让我终止这个话题。 071 晋王身世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虽然好奇,但心里清楚其中隐晦,怕是会让炎容为难,可今日多事的清朗不在金州,又是炎容自己主动提及了太后,我要是还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我也就不是我了。 民间关于炎容这个棺材王子的传说,仅限于他母亲柳氏在怀他,即将分娩之时得了一种罕见的怪病,最后昏迷不醒,苦苦熬过怀胎十月,到头来竟然还是一尸两命了。 怡王府请来和尚道人颂经念佛,为一大一小超度亡魂,哪知当晚就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据说,颂经结束后道人和尚都歇息了,灵堂内只留下几位多年来一直伺候侧妃柳氏的丫头嬷嬷在守灵,不料躺着侧妃的棺材内发出异响,众人皆是恐慌,因念及侧妃平素待下人极为亲厚,胆大的嬷嬷才推了棺盖细瞅。 推开棺盖的一幕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她们竟然看到侧妃的身下血迹在流淌,裙裳之下好似有异物蠕动。 侧妃的陪嫁嬷嬷大着胆儿掀开她的裙摆亵裤一看,竟然看到婴儿的脑袋正从两腿之间徐徐探出。 在场的人有被吓懵了的,有被吓傻了的,陪嫁嬷嬷与侧妃柳氏素来情深,见她死后还能在棺材产子,心中感念苍天有眼,感动得老婆纵横,就和几个丫头忙着接生,并命人赶紧去通报怡王。 怡王因痛失侧妃而心痛难忍,身心受损,精神恍惚,好不容易安睡后,王妃秦氏又岂容人打搅,出人意外的是秦氏竟然不顾自己也临盆在即,由下人扶着前往灵堂。 一路上一直啐骂着:“真是闻所未闻,死了还不教人不得安生,我倒是要看看她这是安得什么心!” 当她赶到灵堂,正见丫头嬷嬷们将一个血肉模糊的婴儿从棺材里抱了出来,婴儿没有啼哭声,众人都以为是死胎。 嬷嬷哭着用力地拍了下婴儿的屁股,嘹亮的哭声就像一道无形的利刃插入了秦氏的心口,她见满身是血的婴儿挥着手脚一声声地啼哭,她仿佛看见了棺材里的女人于此时猛地坐起来,吓得当场就晕了过去。 受了惊吓的秦氏因动了胎气,当夜凌晨生下还未足月的炎献,自那时起,秦氏的身体越发虚弱,导致她长时间不能侍寝怡王而失了宠,早产的炎献也因气血不足,多年来大病小病不断,为怡王厌弃。 秦氏因此将炎容及其死去的母亲柳氏视为导致她不幸福的罪魁祸首,更是将所有的痛苦和愤怒都发泄到了炎容身上。 炎容见我如此好奇此事,也知我对他是真心想待,于是也不再避讳,强装笑颜地与我说起他与太后的恩怨。 “其实与你听到的也所差无几,说实话,有些事情直至今日我也不甚明白,因为王嬷嬷去世得早,当时一起见证我在棺材出生的婢女嬷嬷也早已被遣出了怡王府。我也是年长后才晓得,原来我的母亲和太后是姑表姐妹,听说当年父皇陪太后回门时看到了我的母亲,于是情根深种执意要将我母亲立为侧妃,从此姐妹反目成仇,多年不和,这也是怡王府人尽皆知的事情。” 072 晋王身世(二)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想想也是,太后这般强势骄傲,她也许能容忍当时的怡王立别人为侧妃,又怎肯容忍怡王爱上自己的表妹并将其立为侧妃呢。 “我母亲在王府过得并不开心,处处受到排挤打压,虽然有父皇庇佑,但是你也知道太后毕竟是正妃,再说她这个人素来都是有些手段的,母亲为何会得病,得的是什么病,为何会死,也许太后应该是最为清楚的人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炎容的眼里看到屈辱和仇恨的光芒,他隐忍着眼里闪烁的泪光,“我知道定是她害死了我的母亲,事过境迁,我只是没有证据,当然有了证据我也不能拿她怎么,我这一世是注定无为了的,我的母亲也只能因为我的无为注定冤死了。” “王爷,”我有些许心虚,难怪清朗次次阻挠我追问炎容的身世,我这会也认清自己,日子久了,我也学到了小丫头和九嫂爱八卦的精髓了,于是劝解道,“你只要好好保重身体,还怕活不过她?” 说完我急忙打了下自己的嘴巴,暗忖幸好是在自己家说这话,若是来个隔墙有耳教人听了去,真就是逃不过一劫了。 不过,好在炎容却开心地笑了起来,他说:“阿言,你这话是所有劝解之人中说的最得我心的一句话了。” 我和炎容同时大笑,于是炎容也不遮遮掩掩了,他大大方方地告诉我说:“幼时只要父皇不在王府,她就会让我去柴房劈柴,饿了也不给我好吃的,我因为害怕委屈总是偷偷哭泣,若是被她知道她就会打骂我,叫我不要哭丧,说我出生后就一直哭,在她生下阿献后我就哭了整整三日!说是我的哭声给怡王府带来了不幸,让她的身体不好,让阿献多病多灾,也让父皇到了中年还不得志……” 我摇头叹息,知道秦氏不是善类,却没想到会刻薄至此,看着炎容,想到他能在如此逆境下成长着实不易。 心想,这次南下他若不好意思向炎绍开口,我决定去向炎绍讨个人情,当然我也不能确定炎绍会不会给我这个人情。 九月初一,其实在南安王府琴香小郡主的及笄礼上再次见到炎绍之前,他已有好几次派人送来文先生给我研制的护心丸。 在南安王府门口遇见多日未见的他正骑着白马英姿飒爽地前来赴宴,身后跟着他的随侍小原,于情于理我都是要上前与他打个招呼,并向他言谢赠药于我。 “王爷安好。”我向他俯身抱拳行了了一礼。 “没想到,你与南安王府也有来往。”炎绍玉冠束发,今日一改以往爱着深色衣裳的习惯,竟然穿了一袭银白相间的绣有云纹青爪螭龙的掐蓝丝银边的窄袖长袍,不但衬出了他气宇轩昂的气势,更为他凭添了几分品如圭玉亦如璋的飘逸高贵的出尘气质。 他下马的身姿不但敏捷还十分潇洒,走近我时挺拔又高大的身影将我覆盖笼罩,“本想着,宴席之后去找你的,看来无需本王再跑一趟了。” 073 琴香郡主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他说这话时仍带有些许质疑的口吻,不过比起刚认识那会儿已经好了许多,再说,每每于他四目相对的时候我总感觉他的眼睛里会流淌出一些与以前不一样的,又教人说不出来的情愫。 我自己呢,对着他也会莫名的心虚,会想起与他在鸿湖船上相处的一些画面,觉得甚是尴尬,也会想起他咬牙切齿说要与我算账时的模样,又觉着自己颇为理亏。 “我与琴香小郡主略有交情。”我如实说道。 炎绍将马交给了小原,双手负后,说道:“那就与本王一起进去吧?” 我点点头,孤家寡人前来赴宴多少都会觉得几分不自在,虽然也能碰到一些熟面孔,但是都不是交情好到能结伴同行的那种。 跟在炎绍身后就不一样了,一种被大佬罩着的感觉让我瞬间就挺起腰板,自信满满地随着炎绍一起进了南安王府。 不过进了门,我立马就后悔了。 炎绍的气场太大,威信又高,还有就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相貌又是过于出众,再说死而复生回来后又成了大金朝最为优质的单身男人。 可以想像下,小郡主的及笄礼来的本就是女眷居多,所以,当南安王府的管家一声:“明王殿下驾到——” 我几乎感觉到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成一束巨光打在了炎绍的身上,随之而来的是齐刷刷起身行礼的惯例,接着又是齐刷刷的问候:“明王殿下万福金安——” 最后的最后,便是齐刷刷的心有灵犀的,将目光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我一脸懵,朝着宴上的贵人们行了一礼。 正发愁要如何开口之时幸得琴香小郡主如闪电疾风一般地跑了过来,冲我喊道:“阿言姐姐,你来得正是时候,待长辈们过来即刻要开席了,我还想着你是不是不来观礼了——” 我长吁一口气,朝飞奔过来的琴香小郡主行了一礼道:“小郡主媛安,给您道喜了。” “唉,喜什么喜,一点儿都不喜,我这会正烦着呢。” 小郡主也不管席上众人都在看着我与她二人,见着我就拉着我的手一骨碌地倒苦水:“早知道及笄礼要给我婚配,我就不要及笄了!” 宴上有人掩嘴轻笑,小郡主的乳母和丫头过来给我和炎绍行礼,然后一边拉着小郡主归位,一边笑着说:“这本是上巳节就要行的礼,郡主都已经十五了,拖到今日生辰行礼是双喜,如若能让王爷王妃给您订上一门亲事,那今日便是三喜临门了!” “你就在此先与琴香说说话,本王先去书房寻皇兄议事。”南安王炎穆是太祖第八子,和炎绍也算亲近,看来今日邀炎绍前来不仅仅是为了观礼,更是为了商议南韩请求和亲一事。 琴香小郡主一直撅着嘴,我见她这般模样觉得又是可怜又是可爱,于是从袖袋里掏出为她精心准备的笄簪。 笄簪藏于朱红色的镂花木匣之内,木匣并非什么珍稀上品,是我从古市淘来的旧物作了翻新,又在匣口的封扣处再加了一扣,双扣对按,就会就形成了一股弹力,匣子就能“啪”的一声自动开启。 074 南安王妃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小郡主不出我所料,顿时就喜上眉梢,拿着匣子“啪嗒啪嗒”地一会儿开启,一会儿合拢,惹得殿内宾客也跟着一阵阵惊呼。 看着尚未出阁的几位年轻姑娘小姐也兴奋地跑来我们这边,问我是不是卖盒子的。 我笑着摇头,见是个卖货的好时机,当然,打死我也不会卖回不了本的木匣,我拿出匣内花了不少银子和心血所制成的银镀金嵌宝珍珠的兰花笄簪。 这簪子于普通人家而言也算是件稀罕物了,但是于这些皇家贵女和官宦千金来说也只是寻常饰品,我见她们其中有人露出了簪子不如匣子值钱的表情后,忙笑着说:“麻烦各位小姐让一让。” 琴香小郡主忙着推开围做一团的千金小姐,说道:“阿言姐姐送的东西虽然不是最值钱的,但一定是最稀罕的,不信你们看着好了。” 我十分满意小郡主对我的抬爱捧场,于是说道:“小郡主,你过来,你按着这兰花的花蕊,再将簪尖对着对面那个无人就坐的椅子试试。” 琴香小郡主接了簪子,急忙按着我说的照着做,只见她轻轻地按着兰花蕊,便听得银簪“嗖嗖”作响,接而连续发出十余枚细密如丝的银针,十余枚银针皆插入对面黄花木梨所制的椅背内。 “哇——”不仅是原先几个未出阁的年轻小姐发出惊呼声,便连一直坐在各宴几后等候开席的几位沉稳持重的妇人也都兴致勃勃地围了上来。 我见机急忙说:“簪子粗鄙了些,不过是女子防身的好物,希望郡主笑纳。” “不粗鄙!不粗鄙!”琴香小郡主高兴得手舞足蹈,还不忘撩起衣袖,让众人观看她手腕上初见时我赠送于她的银镯子,“你们看,这也是阿言姐姐送我的防身镯子,很是好用呢,这个镯子我都觉得能顶十个府兵的武力呢。” “怪不得你这小丫头片子最近偷逃出府的次数越发频繁了呢,原来是有恃无恐了。” 温柔甜美的声音自后堂的屏风传过来,随即听到一阵环佩作响,衣物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脂粉香气随之泌入鼻腔。 但见一中年丽人,头戴累丝嵌珠宝的朝阳金凤钿,身着一袭红纱织金飞鱼锦袍,正被一群仆人簇拥而来。 见妇人的年纪装扮及说话的口吻,我想必是南安王妃无疑,果然,众人急忙纷纷行礼,琴香小郡主上前拉着妇人的手撒娇道:“母妃。” 南安王妃嗔笑着以食指戳了一下琴香郡主的额头说道:“今儿个起便是大人了,该收收性子了。” 小郡主放了南安王妃的手,又跑过来拉着我走到南安王妃跟前,笑嘻嘻地说道:“母妃,这就是阿言姐姐,上次就是她救了我,还送了我这个银镯子,今日又送了这个比镯子还厉害的簪子。” 我急忙行礼,南安王妃伸手制止了我,笑言:“早就听说过姑娘的事情,也曾在皇宫里远远地瞅着过姑娘的身影,当时就觉着姑娘非一般女子可比,没想到琴香顽劣,又得了姑娘出手相救,也算是难得的缘分,南安王府欠姑娘一份人情。” 075 收拢买家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急忙说道:“王妃言重了。” 南安王妃接了琴香郡主手里的簪子,琴香郡主又按着刚刚我教她的步骤教起了南安王妃,南安王妃照着做后也是一阵感叹:“真没想到姑娘竟有这般心思和技艺,难怪皇上会如此欣赏你,真是了不起!” “王妃过奖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这南安王妃竟然如此平易近人,不过想想天真烂漫的小郡主,由此推彼,她的母亲性格定是不会太差。 “说来我们身为女子的也是应该有些护身之物才好,虽然像我等人家出门也不缺人保护,但是总难免万一,你们说万一只身一人的时候遇着歹人怎么办?” “王妃所言极是,不过我等没有小郡主这般福分,能几次获阿言姑娘所赠如此精妙的护身暗器呢。” 看着比琴香小郡主约摸大了一二岁的,一个圆脸姑娘正一脸羡慕地看着南安王妃手中的簪子,“上个月我和长姐去宝华寺上香,回家途中就和家人走散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有歹人向我们勒索钱财呢。” “双凤姐姐,你们可以让阿言姐姐帮你们做啊。”郡主的心无城府可谓正中我怀,又有南安王妃在一旁搭话,母女二人一唱一和。 “琴香,这些个玩意送你一个两个是阿言姑娘对你的疼爱,你让她常做常送人怕是会让她散尽家产啊。” 南安王妃说到这里好像想起了什么事,转身与站在她身旁的一位嬷嬷说,“你去取一百两银子来。” “王妃这是做甚?”说实话,我是有心通过琴香郡主收拢几个金主买家,可是送给郡主的东西我是压根就没想过收钱啊,“这是送给郡主的及笄之礼,您切不可如此见外。” 南安王妃见我如此,急忙宽慰道:“姑娘且莫多想,我知道你是真心疼爱琴香,你送给她的,我也就厚着脸皮让她收下了,接下来的是我想向姑娘定做几样随身物件,是给琴香那已出阁的姐姐的。” “原是给琴安郡主的。”方才说话的那位名唤双凤的姑娘在一旁自言自语。 “嗯,琴安去岁随她夫君去了江州任职,江州原本属南韩管辖,这两年来并不太平,她初入江州,我是怕她外出会遇歹人,有这种暗器防身是最好的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然也亏得这份父母心,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接下了我人生当中的第一单生意,南安王妃一开口,各位富家千金也争相下单。 虽说我即将南下,接下来没有过多的时间来捣腾这些玩意儿,但是这两年每当我不能像寻常人一般回忆往事,感怀人间世态,我就会躲进我的小黑屋专心研制这些玩意儿,所以说,我家里还是有足够的存货的。 正当我在心里感叹南安王府是我的福地时,却在此时听得有人在殿门口低喝一声:“这都在做甚?” “王爷——” 来得正是不苟言笑神情肃穆的南安王炎穆和在坐各位未婚少女们的梦中情人炎绍,炎绍一眼就锁定了我,我急忙别开视线不看他。 南安王妃笑盈盈地迎了上去,语气温柔地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跟两位王爷做了个简单的阐述,还拉着南安王看了插满银针的黄花木梨椅子。 076 处处敛财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南安王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抚须道:“难怪呢,本王一直好奇皇上为什么会时常带个身世离奇的平民女子在身旁,本想着皇上是想要……咳,看来姑娘倒也算得上是个奇女子啊。” “王爷谬赞,阿言惭愧。”我在南安王面前毕恭毕敬地谦虚了一番,知道炎绍正看着我,我尽量控制不让自己的视线瞟向他那边。 南安王好奇地拿过簪子放在手上掂量,然后说:“阿绍,你可与阿言姑娘联手打造一些大型暗器,用来行军作战啊。” “皇兄这个提议倒是不错,不知姑娘是否愿意。” 炎绍离我近了两步,身体几乎碰着了我的手肘,我知道他是故意这么一说,于是也跟着假惺惺地回复:“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怎能用来行军打仗,两位王爷真是太抬举阿言了。” “王爷,王妃,吉时快到了。”年长的嬷嬷们在一旁提醒后,整个大殿瞬间就闹腾忙碌了起来。 “看来你赚了不少银子啊?”炎绍仍站在我身旁,俯首在我耳侧戏谑。 “啊,哈,哪里……是王妃和各位小姐姑娘们刚好用得上……”我无力地辩解。 “刚刚皇兄的提议,你也可考虑下,本王也会给你银子的,很多很多的银子,如何?” 炎绍继续在我耳旁吹风,丝丝的,带着温热的气息吹在我耳侧,好似柳絮飘落在我的脖颈上,触得我微微酥麻。 虽说这会儿殿上一片忙碌,可是,几个眼里皆是炎绍世家千金们正双眼喷火地看着我们,为求自保我急忙退了两步避嫌,嗫嚅着:“王爷就不要取笑我了。” 炎绍似乎并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跟着我的脚步又向我凑近了两步,问道:“你缺钱吗?你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 我有那么点恼怒,心想,他难道不知,这世间上不是人人一出身就能如他一般能当王爷的吗? “王爷难不成没听说过生计一词吗?” 我语气不佳,连带着还充满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他皱了皱眉,又说道:“本王看着你也不像无以生计的凄惨模样,倒像是个处处敛财的守财奴。” 我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清清嗓子道:“王爷身份尊贵,生来便可锦衣玉食,世代又可袭位,不似在下这般如世间浮萍之人,不如从何处来,也不知要去向何方,如若无钱财傍身,安置家业,往后余生要如何得以生存?” 说完后我又退了几步,来到了琴香郡主提前为我安排好的席位就坐,远远地瞅着炎绍还站在原处,他的脸正面朝着我,但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看着我。 未几,殿外有人敲了一声锣,喊道:“吉时到——” 殿内安宾客皆已就坐,南安王和王妃就坐主位,炎绍坐在南安王的下首,南安王起身致辞说道:“感谢诸位光临小女琴香的及笄礼——”然后又问身旁的王妃,“琴香可以出来了吗?” 南安王妃看看身旁的近侍嬷嬷,问道:“如何了?” 077 及笄之礼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王爷,王妃,您们看,小郡主这不来了吗?” 嬷嬷手指着偏殿,只见赞者正领着身着素色襦裙的小郡主来到大殿,走至南安王和王妃跟前,向他们行拜之礼,感念他们的养育之恩。 王妃起身亲自扶起小郡主,一旁的有司奉上发钗,王妃颂祝词:“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赞者为琴香郡主去了发笄,王妃热泪盈眶,为小郡主簪上发钗后,再由近侍嬷嬷扶着王妃归于座位。 一贯任性活泼的小郡主在如此氛围之下也是难得地顺从听话,配合着赞者完成了二加二拜之礼,直至三加再向众人作揖后,又去偏殿更换衣裳。 最后,小郡主头戴冠钗,身着正式大袖长裙礼服亦步亦趋地来到大殿,再行正规拜礼。 所有人都按着礼制步骤有序地进行着,即将礼成的时候,外面又响起通报声:“内侍总管房公公携南韩三皇子驾到——” 炎绍和南安王同时起身,兄弟二人相视不语,随后绕过席位出殿迎接,我看了看南安王妃和琴香小郡主,见她们一脸的茫然和疑惑,想来还不知道南韩三皇子时彧来此的目的。 南安王妃替小郡主整了整衣冠,笑着说:“是来观礼的贵客,今日你是主角,你就与母妃随你父王一道去迎客。” 小郡主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顺从了母亲的意思,规规矩矩地端起成年女子的姿态出了殿门前去迎客。 我与殿内众宾客也跟着屏气敛息起身迎客,只见炎绍和南安王一左一右在前头迎客,站在殿前迎客的南安王妃和小郡主朝着客人迎了一礼,便见着房公公和时彧朝着她们回了一礼就入了大殿。 我的视线立即锁定传说中的南韩三皇子时彧,时彧身着一袭银白兽朝麒麟广袖交颈锦袍,外罩绛色云纹纱衣,镶银丝绛色腰带上系着如意络子白玉金丝罗汉眼,手中执着一把象牙骨扇,远远瞅着他姿态闲悠,正是风度翩翩的美公子。 众人一阵寒暄客套后就各自入了座,就坐后我离时彧的距离就近了些许,于是就仔细观看他的容貌—— 时彧长得清雅俊朗,面容光洁白皙,五官出众,特别是他的一双眼睛,好似含春桃夭,笑起来眉眼斜飞跳跃,虽然一派泰然,却难掩生来的风流轻佻。 心中暗暗一叹,先不说时彧与小郡主的婚事是否存在着诸多政治因素,就他个人而言,也非心无城府的小郡主可托付终身之人。 “真是抱歉,小王来晚了,打扰郡主成礼,真是该死!”时彧先是朝着主位的南安王和王妃做了一揖,后又朝着小郡主作了一揖。 “三皇子客气了,你自南韩入金,怕是会有诸多不便,晚来片刻也无妨啊。”南安王虽然姿态恭敬但仍是神情肃穆。 “多谢王爷体恤,”时彧的视线不时地瞟向琴香小郡主,最后又冲着小郡主作了一揖,笑道,“小王真是有幸能在今日亲眼见着琴香郡主的芳容,小王自南韩带来的贺礼随后就会送至府上,还望郡主笑纳。” 078 今晚找你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琴香郡主还是少不更事,不知时彧这般殷勤所为何事,可是南安王妃见这阵势心中已知十有八九,她看着南安王,南安王按着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燥。 琴香郡主看看时彧,又看看自己的双亲和炎绍,最后竟然又转过身来看看我,我先是一惊,然后朝着小郡主温柔一笑,想要借此安抚下她此刻迷茫的小心灵。 不过,当我将视线划过时彧,却见时彧见着我时突然变了脸色,纵使他即刻掩饰,我还是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了惊慌和难以置信。 我心中一悸,看向炎绍,只见炎绍正看着我,他冲我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和我一样也看到了时彧惊慌的样子。 接下来,我无心酬酢,不时地看向时彧,好几次我也能碰上时彧的对视,调整过后的时彧一派坦然,迎上我的视线会对我抱以礼貌一笑。 趁着众人不备,我悄悄地出了殿门,殿前廊檐之下攀爬在廊柱上的茑萝松开满五角花朵,我信手摘下一朵捏在手上轻轻旋转。 心里想着时彧乍然见到我时的表情和他刻意的伪装,他见到的我到底是他认为的谁? 是真的我,还是炎绍一心想要找到的女刺客? 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我与南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怎么跑这里来了呢?”身后熟悉的声音比起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要沉静温柔,细品之下,还发现他最后的尾音竟然还带着些许旖旎。 我按着心口,抬头看到站在我身侧的人也正俯首看着我,他微笑着将视线从我的脸上转移至我的手上,然后伸手居然拿走了我手上的花,说道:“花儿何其无辜,竟然还得舍了命陪你在这里犯怵犯傻。” “犯傻?”我一把将他手上的花儿夺了回来,嘟哝了一句,“你才傻呢。” “你说什么?”这语气听着倒有几分愠怒,抬眼看他却是面带微笑,然后还将身体往下矮了几分,凑着我的耳边说了一句,“今晚,本王去找你。” “呃?”我的脸莫名其妙地就红了起来。 “咦,你好像脸红了?”炎绍一本正经地看着我,眼睛里的笑意却早已溢出眼角,“带你去找时彧。” 说完后便也不顾我,负手离去,重新又入了大殿,我拿着花儿往鼻尖闻了闻,觉得格外香甜,满心欢喜的,也跟着进殿。 其间我与炎绍的视线几次穿过人群相交,随即彼此心知肚明地会心一笑,最后宴毕,南安王和王妃及炎绍邀时彧一道去了书房,我知晓他们是要商讨琴香郡主的婚事,遂急忙辞了琴香郡主回了醉里繁花。 我合计了下,今日在南安王府收到的定单,再整理了下自己的存货,掐指一算也可谓赚得钵满盆盈,想着等南韩回来要好好筹谋下此事才好。 酉时刚过,我草草地和九嫂小丫头她们用了晚膳,并告诉她们,过会儿明王会过来。 俩人听闻这个消息俱是长吁一口气,说道:“总算是要来看姑娘了,虽然也曾派人来给姑娘送过药,可距离上次也有好多天了,这明王都不曾来看过姑娘,还以为这事又得黄了呢!” 079 有所不同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无奈地摇摇头,也懒得和她们强调我无心婚嫁的决心,任由其二人意淫个够。 只是没想到眼尖的小丫头竟然一把拽着我,将我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拉着九嫂问道:“九嫂,你看看姑娘是不是和以往不太一样,她今天的穿着虽然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但是,你发现了没,她好像修了妆容。” “哎哟,小丫头,你不说我居然没发现,只是觉着姑娘今日怎么越看越好看,原是修了妆容!是因为明王要来,姑娘才如此重视自己的吗?有戏,有戏,这次一定有戏——” 我丢给她们一个大白眼,又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们一眼,说道:“我与明王要去拜访一位重要的客人,为了表示对他人的尊重,我怎么也得收拾一番吧。” 俩人还在一个劲儿的兴奋八卦,张嬷嬷过来说:“姑娘,明王的马车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她们送我出门,并一直在身后叮嘱我不要太早回家,能和明王逗留多晚就逗留多晚,我迈出院门后即刻就打发她们回家,因为炎绍此刻正站在巷口,我怕她们口无遮拦会教炎绍认为我是真的待嫁心切。 炎绍见我出来,便朝着我走了几步,我走到他跟前客套地说:“让王爷久等了。” 他不说话,只是将我细细瞅了一番,说道:“你看起来与往日有所不同。” 我不作声,与他来到马车跟前,他极为自然地伸手将我扶上马车,遂后自己也上了车,我与炎绍隔着一方矮几面面相对。 坐下后我才发现车内一角竟然置了夜明珠,夜明珠朦朦胧胧的光亮恰到好处地晕染了整个车厢,我与炎绍好似置身在锦幕云屏之间,恍惚得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甫一抬头见炎绍正凝视着我,随后问我:“近些日子可还好?本王离京两年才归,忙于诸事,故这些时日未曾去探视你。” 心底某处好似开了一道口子,有一汪清泉慢慢渗入,觉得异常清怡,我小声地回道:“都好,有劳王爷记挂,还几次遣人送药。” “药都吃了?” “嗯。”我点头应了一声,随后又问,“王爷定下南行的日子了吗?” 炎绍回答道:“时彧来金,不止是为其自己求娶琴香,与他同来的还有南韩的秋霖公主,说是为表南韩的诚心,将秋霖公主献予皇上。” 这个消息倒是教我震惊,我这段时间因为有心避着炎献及太后,所以不曾进宫,也不曾出门,以致于消息滞后。 “那皇上同意了吗?” “南韩这次表面上来看是诚意十足,人家一心求和,皇上即使心中不愿也不能拂了时鹰的面,所以,秋霖公主已经入了宫,不日应该就会册封为妃。” “那小郡主和时彧的婚事作数吗?”我不喜时彧,又念及琴香郡主和南安王妃的好,不免得跟着忧心几分。 炎绍只道:“我们都舍不得琴香,但是,这事恐怕无法更改。” 080 注重美色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顿觉无趣,马车徐徐向前,我低着头不想再说话,炎绍见我突然沉默不语,竟然伸过他的脚,用脚尖轻轻地踢了我的脚一下,问道:“为何不悦?” 我瞪了他一眼,缩了缩自己的脚回答:“自小娇生惯养,心思又单纯,南下远嫁,往后余生你要小郡主怎么办啊?” 琴香郡主是我为数不多喜欢的女孩,她也是为数不多真心待我的女孩,南下和亲,从此骨肉分离,任凭如何寡淡之人也会心疼几分。 “是看不出来,你对琴香倒有几分真心,本王还以为你是一心算计想让她成为你的金主买家呢。” 没想到炎绍竟然把我的心思摸得如此透彻,我一直觉得君子爱财只要取之有道就算不上什么不可见人的事。 所以,我也不反对炎绍的说法,回道:“那是两回事。” “你想帮她?”炎绍问我,手指轻轻地叩着矮几。 我摇摇头道:“有心无力,你身为她的王叔,还有她的父王南安王都对此事束手无策,你说我有什么能耐帮她?” 炎绍笑而不语,我心下一动,急忙抓着他撑在几上的手臂,问答:“你是不是有办法?” 炎绍一震,看着我此刻正握着他手臂的手,急忙放了手,双颊滚烫,靠着车壁正襟危坐却不敢正眼看他。 良久不语后,他再开口说话时,声音显得低沉暗哑了几分:“等下见着时彧后,你见机行事说话即可,一切自有本王对付。” 我低着头应了一声,然后撩开窗纱问道:“快到了吗?” “应该快了。” 我踌躇犹豫了片刻,最终鼓起勇气抬头问炎绍:“王爷,此次南下,我们可否带上晋王殿下?” 炎绍对炎容境况最为清楚,太宗驾崩后也亏得有炎绍照应,炎容才得以过上还算平静的生活,我想他不会不答应,强调道,“他不出南境,只到滇州养病,我们送他到滇州再入南韩即可。” “你对聿胥的事还真是上心。” 炎绍的声音不似方才这般温和,清淡了些许,我想着自己到底还是僭越冒然了,不论是琴香郡主还是晋王殿下本就是他们自家的事儿,我这外人的确不宜多嘴。 “只是想着晋王的身体,入秋以来他的身体越发虚弱,真是担心他,如若不南下真不知他要如何熬过今年这漫长的冬天。” 其实也非我多事,只是一直觉得像炎容这等风华绝代的美男子不因常年缠绵病榻,他如若能强健一点,定会更加风采照人。 唉,说到底我还是个注重美色的人,特别是像炎容这般待我又好,性格又好的美人儿。 “一说到聿胥本王发现你会不自觉地笑容满面,你待他好似与别人不同。”炎绍还是一脸冷淡,但是他说得的确有理,因为我本就觉得炎容不同与别人。 我笑着点头,为了能得炎绍首肯,我拼命地为炎容说好话:“先不说晋王殿下的相貌如何出众,就他的性格而言,定是我见过最好的男子,他平易近人,待人真诚,从不端王爷的架子,还有,他满腹读书,一身的君子之风和文人气质,更显他出尘不染的品格。” 081 夜访时彧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炎绍黑着脸,我意识到什么叫言多必失,他俩虽说是叔侄,但是我在他面前这般夸赞炎容,又联想他平日里就是一幅端着的王爷架势,听了难免会让他觉得我在扒高踩底的。 于是急忙解释:“当然王爷您也从不端王爷的架子的……” 真是打脸! 马车停了下来,御夫在车外说道:“王爷,到了。” 炎绍率先下了车,当我伸出手还以为他会如平常一般扶我下车时,才尴尬地发现手在半空中晾着,人家已经大步往前,进了驿馆大门。 因御夫未为我准备脚踏,所以我准备下车的姿势就显得颇为狼狈,御夫见状急忙说道:“姑娘稍等,待老奴给您安好脚踏。” 我道了一声谢,这才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碎步小跑了几步想要跟上炎绍,又见炎绍正在与门前侍卫说话,大概是让侍卫帮忙通报。 侍卫也是个通眼色的,他先将炎绍与我迎至驿馆大厅,然后命人招待茶水,即刻就跑去通报时彧。 炎绍端着茶盏,啜了一口清茶,放下茶盏,好整以暇地端坐上位,就连看也懒得看我一眼,我虽然觉得他着实是小气了些,但也自知理亏,所以想着是不是应该讨好一下他。 “王爷,我们来猜猜当您问他是否认识我时,他会作何回答。” 炎绍斜睨我一眼,然后继续拿起茶盏喝茶,一脸不想与傻子废话的嫌弃表情着实伤人自尊,也亏得我这样一个不太把自尊当回事的人,才会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巧妙地掩饰了彼此的尴尬。 “不知明王殿下驾到,有失远迎,真是该死。” 时彧满脸笑容,双手抱拳,跨过门槛,姿态谦卑又恭敬地朝着炎绍行了一礼,看到我时他还是一震,不过随即作揖,笑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俯身回礼:“在下阿言。” 时彧仍是满脸叠笑,嗓音清亮,喊了一声:“阿言姑娘。” 时彧当真是个笑面虎,见着他便能见着他脸上明艳的欢喜之容,笑得如此璀璨,我真是为他脸上的肌肉感到疲倦。 “不知明王和阿言姑娘与此时造访所为何事?” 想起方才在马车上炎绍与我说过,让我见机行事说话即可,一切由他把握,于是我悄悄地抬眼看了一眼炎绍。 炎绍冷冷一笑,并无任何虚礼回赠给时彧,直截了当地说句:“三皇子,你大皇兄说话行事可比你磊落大方了好些,既然是本王携了阿言姑娘同来,你问本王为何事造访就显得在欲盖弥彰,明知故问了。” 我在心里为炎绍的先发制人暗暗地喝彩,果然,在某些时候,对待某些事情和某些人就是不能过于拘泥形式。 “这……”笑容终于在时彧的脸上消失了一下,正当我在为他脸上的肌肉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的笑容立马就回归,“小王……是真的不知。” 气势已经弱了几分,大抵是在内心里思忖着如何与炎绍周旋,但是炎绍怎么可能会给他机会,他走近时彧,因有着高于时彧半个头的优势以及他在南韩皇室的影响,气场上明显压过了时彧。 082 十指相交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三皇子应该见过一个和阿言姑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吧?这女子如你大皇兄一般手执金光弯刀,她的名字……或许叫做落落。” 时彧即刻摇头,即刻否认:“明王,在下不知,在下也不认得你所说的女子。” “那殿下认识我吗?”我站在时彧的身后,时彧转身看我又是一惊,“你——” “三皇子,明人不说暗话,今日你在南安王府初见阿言姑娘时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本王觉得你不用挣扎,如实说来即可。”炎绍的语气是非常明显的威胁。 “唉——”不知时彧是否真的放弃挣扎,这回他将我认认真真是打量了一番,最后在炎绍寒意逼人的眼光下,摊手说道,“小王只是见过阿言姑娘的画像!” “画像?”我与炎绍异口同声地反问,两人各自看了对方一眼后炎绍又问,“在哪里看到的画像?能确定是阿言姑娘还是和她长得一样的姑娘?” 时彧终于笑不出来了,他皱眉,又看看我,说道:“这叫小王如何得知,在此之前小王又没见过阿言姑娘,也没见过王爷所说的拿金光弯刀名叫落落的姑娘。” “好,那你先告诉本王,你是在哪里见到的画像,画像里的女子是如何描绘的。” 时彧嘴角抽搐,表情僵硬与之前的满脸笑容反差之大令人难以形容,他以手抚额,一屁股跌回椅子,说道:“在大皇兄的秘室里。” “该死的时桀,果然骗了本王。”炎绍重重地将手中茶盏砸于地上,冲时彧吼道,“回去告诉他,让他准备好兜鍪铠甲,本王会让他再次体会大金的铁蹄踏过你南韩的每一寸土地的感觉!” “不不不——”时彧哪料到事情会如此严重,急忙从椅子上跳起来,拉着炎绍说道,“明王,你这不是要了小王的命吗?” 炎绍甩了他的手,睥睨着他,心口起伏,似在努力隐忍怒意不将时彧做为替罪羊,我见此,忍不住走到他的身旁,拉着了他的衣袖,轻轻地唤了一声:“王爷。” 炎绍转首看着站在他身后的我,我抬头看着他,见他如狂风骤雨般的怒意渐趋消退,直至风停雨息,恢复了平静后,我悄然地放开了炎绍的衣袖。 不料,衣袖之下的大手一转,竟然反手抓着了我的手,我瑟缩一下,想要抽离,大手一用力,我的手便逃无可逃。 我心慌意乱,又不敢强行抽离,动作太大生怕让时彧发现炎绍背后我与他十指相交的情景,炎绍心情平复后又问时彧:“画上人是如何模样?” 时彧的视线穿过炎绍的肩头,看着我说:“小王虽然没见过明王口中的落落姑娘,但是既然能手执金光弯刀就必然是练武之人,身形应该矫健,气色也应该不错。但是画中人,纤细柔弱,看着似有西施之态,依小王之愚见应该更像这位阿言姑娘。” 我的手在炎绍的掌心里颤抖,炎绍用力地攥着我的手,并以拇指轻轻地摩娑着我的虎口,我定了心神,听到炎绍说:“你的这位大皇兄直至如今尚未娶妻立妃,想来你比谁都了解他一心想要攀附西衡那位舜英长公主。” 083 本王的人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时彧冷笑一声道:“是啊,他自己说是还在少时就有意舜英长公主,假借学艺之名经常偷偷跑去西衡献殷勤,不过……”他看着炎绍说,“天下人谁人都知这位长公主意属的是明王你啊,所以啊,这两年我的那位皇兄消沉了不少,更是无心男女之事,一心只想着如何讨我父皇欢心。” “既然如此,他秘室藏画又作何解释?” 我来不及在零乱的信息中拼凑细节,听道时彧又开始贬损他的皇兄:“他对舜英长公主更本无爱可言,为什么一心执着其中原因明王殿下应该知道,小王就不细说了。至于那幅画小王也好奇,于是,收买了他的人后才知道,这幅画是他在西衡的一家道观看到后出了高价买回来的。” 脑海里即将理顺成形的一条直线因为时彧的话又被再次系上死结,我对时桀藏画之举的推断仅限于—— 时桀心里所爱的也许就是那个神秘师妹落落,所以他才会如此袒护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在炎绍面前供出她。 画里的人,如果是落落,那么他自然是要收藏;画里人如果是长得像落落的我,那么他情之所以,带回一张长得像落落的画像以慰相思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我对时桀的了解也仅凭炎绍回忆时带过的只言片语,眼下比较令我头疼的的,如果画中人真的是我,而此画又是从西衡传至南韩,那么,关于我的过去似乎又要和西衡搭上干系。 “先去南韩,找到时桀再说。”他的手还是没有想要放掉我的迹象。 其实,我与炎绍相识不久,见面的次数也是一个手的手指能数得过来,掐头去尾掉诸多的误会和冲突,能平心静气相待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 但他几次都能读懂我的心意,知我所想,这种感觉就像久经荒芜干涸的沙漠遇见了久违的甘霖,滋润了经年的等候。 “明王要去南韩?”时彧获得如此重要信息,又是心存讨好炎绍之意,急忙说,“如果是为了找人,小王定会为明王尽绵薄之力。” 炎绍见时彧这般模样,终于放开了我的手,说道:“本王还有事要与三皇子详谈呢。” 时彧先是一怔,紧接着灿烂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就像蔫儿的花朵遇着阳光再次开放,急忙请炎绍入座。 “三皇子,你的大皇兄多年来意在西衡,想借舜英长公主的势力巩固他的地位权力,那么三皇子你呢?迎娶我朝琴香郡主真的是韩王的意思吗?” 炎绍如此直接的问题,让时彧的表情又起了百般变化,最后他摸了摸鼻子,看着我,欲言又止。 炎绍随着他的视线也看向我,深遂的眼眸里映着萤光般的灯火,深深地盯着我说:“三皇子有话直说无妨,阿言姑娘是本王的人。” 我的心口被重重一击,心绪不安,想起炎献,这两年来但凡知道我的人都默认我是炎献的人,我自己也一直如此认为。 有感炎献的救命之恩,又觉得炎献是真心待我,将我奉为他的座上宾,我从未想过要倒戈他人背叛于他。 084 无处可逃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啊哈,原来如此,”时彧急忙起身朝我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说道,“方才小王失礼了,还请姑娘海涵。” 时彧对炎绍的话是不是理解歪了? “三皇子,这个……” “三皇子,你还没有回答本王的话呢。”炎绍早已将注意力转回到了时彧的身上,并没有理会我此时的尴尬及想要解释的想法。 “小王自不量力,想借大金之势与我在皇兄对抗,因之前并不知明王尚在人世,于是绕过了殿下想到联姻一事,小王还望殿下能助一臂之力。” 这次炎绍点点头,以示对时彧说话不再拐弯抹角的肯定,时彧却是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静静地等待着炎绍的答复。 “三皇子,你带着秋霖公主前来和亲已经足够表达你的诚意了,大可不必为自己再添一桩婚事的。” 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原来炎绍早已胸有成竹,时彧听炎绍如此一说,犹如醍醐灌顶,急忙附和道:“是小王自作聪明了,多谢王爷提醒。” “如此,本王南下找人一事,还有本王身处南韩的安全就有劳三皇子了。”说完,炎绍手持袍角从容起身。 时彧急忙道:“这是小王的荣幸,小王定会在南韩打点好一切事宜恭候明王大驾。” 炎绍……果然是不一般的。 炎绍看了我一眼,我急忙跟在他身后,随着他一前一后地出了大厅,时彧自然是一路殷勤地将我们送至门口。 炎绍仍是率先上了马车,我见刚刚下车时御夫安在车下的脚踏尚在,于是低着头掂起袍角自行踏着脚踏上马车。 却见刚刚在驿馆大厅将我紧紧握着不放的大手又伸了过来,我抬头,见炎绍的双眸犹似秋夜云边的明月,泛着朦朦胧胧又依稀可见的异样情愫。 我想起方才来时他下马时车的傲娇模样,就想有心气他一气,于是将身体微微一斜,直接无视并绕过了他的手,也让他尴尬地将手晾了一回。 不过,他的神色倒还从容,我见他看了我一眼后,弯下身体打开矮几下面小柜子的门,从小柜子里抽出一件玄色披风递于我,说道:“刚刚握着你的手时发现你的手冷冰冰的,夜深露重,都不知道加件衣裳再出门。” 我看看自己的身上,九嫂就差没有给我穿上冬日御寒的棉服了,还要如何再添衣裳?还有,我想着他怎么……还好意思提刚刚握手一事。 我还是接过披风,但并不打算将它披在身上,说道:“其实并未觉得冷,只是天气渐冷,手脚就会自然而然变得冰冷。” 炎绍看我手上拿着他的披风却不见我穿上它,于是猫着身体坐到了我的身旁,从我手上拿过披风,抖开后一手绕过我的脑后,另一手按着我的一侧肩膀。 如此一来,双手就拢住了我的脑袋,他凑近我,低下头,双手灵活地帮我系着领口处的带子。 我手足无措,心跳加快,慌忙抬头时,鼻尖正好碰上他的鼻尖,我全身悸颤,犹如雷击,无法思想。 炎绍亦是如此,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属于他特有的男性气息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兜,猝不及防地从天而降,将人完完全全地兜住,无处可逃。 085 车内情景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马车在此时不知是正合时宜还是不合时宜地颠簸了一下,车上的我和他也随之一颠,于是,鼻尖相互错过后竟然碰上各自的嘴唇—— 我睁大眼睛,急忙转头,想要逃离这场惊心动魄的触碰,炎绍的手却捧住了我别过的脸,我按着微涩泛疼的心口,想要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还没系好……”炎绍的声音像是夹杂了飞沙走石一般,发出“沙沙沙”的磨砺声响,他的手好似在微微发颤,系带子的动作已不如刚刚这般灵活,两根带子像是在有心难为他,系了几次都系不好。 我颤声说道:“我……自己来。” 炎绍并不理会我,仍是执着地替我系着带子,我与他几乎是脸贴着脸,他喷涌在我脸上的气息让我难以呼吸。 “好了……” 终于,清新的空气再次涌入我的心肺,可是,我的心还是一记接着一记地狂跳着,跳得如此剧烈,剧烈得好似心口处那些狰狞的伤疤都压不住它。 炎绍仍然坐在我的身旁,我却不敢看他,双手紧紧地抓着领口处,方才他为我系上的带结。马车鳞鳞向前,偶有颠簸就会害我一阵惊慌,双颊滚烫,此刻我在心里惟一的祈祷就是快快到家,快快下车。 因为,我是……真的无法再平静地和他待在一起了。 “方才,冒犯了,本王不是有意的……” 终于,炎绍打破了沉默,但是,他的声音起伏不定,应该也并不……平静。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想让炎绍觉得我在扭捏作态,于是抬头看他—— 可是,那一眼却好似要将我沉入幽幽深潭,当他的眸光流转之时,我又似飘浮于渺渺湖波之上,像极了醉醒之间,不知朝暮,不明晨夕的梦境。 “本王……”他的声音好似暗潮在涌动翻滚,即将冲破平静的湖面,“其实,本王——” 马车骤然而停—— “王爷,到了。”御夫的声音犹似一壶醒酒汤,清醒了我和炎绍一场似是而非的梦。 还是炎绍先下马车,这一次,他的手早早地伸了过来,我犹豫之后还是将手交到他的手心里,我们在彼此的指掌之间感受到对方的悸颤。 下了车,我解下披风的带结,将披风塞入他的怀里,什么也不顾地跑向家门,因为我不敢再与炎绍如此独处。 我觉得我本就虚弱的心脏会承受不住这一波接着一波的浪击,我快要窒息了,快要停止心跳了,我不想提前寿终正寝,我要逃离他—— 我不敢回头,只是拍着门,叫着张嬷嬷。 “嘎吱——”,张嬷嬷不慌不忙地打开门,见着我乐呵呵地说,“是姑娘回来啦。” 然后,我又听到九嫂和小丫头的声音在身后同时响起:“姑娘恁早就回来啦?不是让你晚点回家的吗?” 我急忙合上门,门被完全合上之前,我透过门缝看到炎绍颀长挺拔的身影好似人间夜客,遗世独立,孑然一身,我的心没由来的一阵酸涩。 086 辗转难眠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但我还是果断地拴上了门,赶在九嫂和小丫头来到之前截断她们想要将炎绍迎进门的想法。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故作轻松地说道:“绿意,快去烧好热水,伺候本姑娘沐浴。” 小丫头和九嫂一脸狐疑地看着我,她们的眼神告诉我,觉得我一切正常,又觉得我有那么点反常。 我哪还有胆敢和她们对峙,只得哈哈道:“今日又是去南安王府观礼,又是去驿馆见客,着实累人。” 小丫头到底还是拉着九嫂去给我倒水,拿换洗的干净衣裳,我沐浴之后佯装着冲她们连打了几个哈欠,总算是封住了她们几次合上又几次张开的嘴巴。 熄了琉璃盏内的灯火,我在晚秋冷香的夜晚辗转难眠,闭上眼,脑海里竟是和炎绍在马车里气息暗涌的场景。 一会儿想起他下车之前欲言又止,最后被御夫打断的话,一会儿又想起我在合上扇门时看到他最后的身影。 那身影……又好似不止是那时的身影,应该是无数道身影相互交替地在我脑海里出现。 不能,我不能对炎绍产生异样的情愫,我更不能动炎绍动情,因为……我是炎献的人,他们俩各自隐藏了自己的另一面,让原本对立的他们看上去并无矛盾冲突。 而我,如果……如果有朝一日对炎绍动了心,那么,就会将自己推入最为尴尬的境地。 我整夜反复,几次入睡,又几次惊醒,梦里梦外皆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翌日晨起无力,头疼发热,浑身泛酸,又怕小丫头和九嫂过于担心,只好强撑着梳洗。 小丫头卷起垂于窗前的绸帘,我拥着一层薄衾懒懒地靠在美人榻上,看窗外秋意深浓,庭前的垂藤枝蔓皆已起黄,无事的东风恼人地吹起了满园的落叶,数场秋雨之后秋景再美也是风光难留。 我本想就此偷得半日浮生,不料辰时刚过,宫里的平海不公公又来替炎献传旨,要召我入宫,算算时日我也该是要进宫见见炎献才对。 我整好衣装,强忍着疲倦和不适,临出门前,我拉过九嫂说:“不日我将与明王一起南下,你与小丫头先帮我将行装细软收拾起来,指不定哪日就突然起程了呢。” 九嫂听了后眉开眼笑,说道:“南下好!南下好!听说南边四季如春,你这身子骨啊也不比那位病秧子晋王好多少,去那里对你这样畏寒的人是最好的了。” 九嫂也不问我个中缘由,听说我要与明王一起南下就好似万事皆可一般,自然是欢欢喜喜地去替我收拾行装了。 我坐着马车又至凤西门而下,一路跟随着平海公公去了炎献下朝后就要去的天禄阁。 早有宫婢过来行礼问好,并替我撩起绣以金丝缎帘,正伏案批着奏折的炎献见着我,急忙弃了手中书册,起身绕过黑漆描金的书案,来到我的跟前。 他仍是眉眼弯弯,笑容满面,他看着我,须臾,又摇摇头道:“阿言,多日不见你好似憔悴了些许,身子可还好?” 087 朕不放心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宿夜难眠之后,我的身体和精神状态着实不好,但面对炎献也只好打起精神道:“劳皇上记挂了,阿言诸事安好。” 炎献虽然不太相信,但还是点了点头道:“阿言,其实朕并不愿意你跟随皇叔南下,但皇叔说这也是你的意思,朕知你这两年来一心想要找回记忆,如若此事不了,怕你余生难安,朕想了想应该是要允了你的。” 我心口一暖,想起炎绍,觉得自己着实是对不住炎献这两年来的信任和照顾,于是,诚心诚意地说道:“谢皇上如此包容阿言的任性。” “对王叔来说也是一样,找不到女刺客报仇,给不了公孙家一个说法他亦是无心政事,如若他日边境犯事,他国来犯,怕也无心战事,所以朕也允了。” 炎献说到这里突然抬起一条手臂按在我的肩上,“但是阿言,让你与王叔同行朕又甚是担心。” “皇上担心什么?” 我后退一步,想要避开炎献搭在我肩上的手,但是问话一出口,我有些后悔,怕炎献会说出让我听了觉得尴尬的答案。 “朕听说太后有意要将你纳入朕的后宫,朕也知道,阿言你只要没有恢复记忆就必然会拒绝,所以阿言,朕一直在等你,等你恢复记忆的一日。” 我无措地看着炎献,他这是……在向我表白? 我的头开始隐隐作痛,炎献却继续说道:“朕记得阿言曾答应过朕,会陪朕共创繁华盛世,也会陪着朕,成就朕成为千古一帝的千秋伟业,阿言,这些朕都记得,你也不会忘记的,对不对?” 我说过,但是他应该明白我当时的起意并非要成为他的女人,而是朋友,也是他说过,我会是他一生的知己好友。 “你终究会是朕的女人,让你与王叔一道南下,孤男寡女共处几个月,朕自然是不放心的。” 换作平时,我会毫不犹豫地拒绝炎献,但是如今我一心南下,我很怕惹恼炎献会收回成命,我觉得我应该要向他承诺什么。 可是,我又凭什么要向他承诺? 还有,承诺一出,似乎很多事就无法挽回了,从此我将失去自我,我找回了自己又弄丢另一个自己,那么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皇上,路上又怎会只有阿言与明王殿下两人呢?还有,明王他……如若不找到真正的刺客就会一直将阿言当作刺客,您想想,我与他处在如此相对立的局面之中,不加深误会已是很好了,又怎会与明王发生什么呢?” 炎献歪头细想,觉得我的话好似有那么点道理,于是点了点头,并拉着我坐下。 “明王殿下到——”外头房公公的声音突然响起,我的心随着这一记通报又开始此起彼落,难以平静。 炎绍进来后,我依礼向他行了一礼,他只是冲我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向炎献行礼道:“不知皇上急召臣来所为何事?” 我心下一动,明白炎献为何会在我入宫之际同时召炎绍入宫了,炎献朗朗一笑道:“今日早朝,时彧来向朕辞行,说是念及琴香年幼,不忍其与父母骨肉分离,竟说联姻此事不予再提了,朕还正发愁不知如何与南安王开口,时彧此举倒教朕觉得南韩还有点自知之明,为表体恤安慰之意,朕已亲封秋霖公主为宜妃。” 088 不要负朕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如此,恭喜皇上了。” “哈哈,”炎献大笑,然后走到炎绍跟前说了一声,“王叔同喜啊。” 炎绍一脸懵,不解而问:“敢问皇上,臣的喜是从何而来啊?” “有人求朕保媒,要将族里幼女说与王叔为妃呢!” 我的心“咯噔”一下,抬头看向炎绍,只见他的视线也刚好跃过炎献的肩头看向我,不过,他随即就别过了视线,说道:“皇上,臣答应过公孙家,如不找到杀害公孙小姐的凶手,臣不会考虑再娶一事。”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炎献故意为之,他天性敏感,也许他还捕捉不到,我与炎绍的关系并非如我向他诉说这般僵硬,但是他会以防万一,他不忍将我强绑,于是就想办法绑着炎绍那头。 我有些反感炎献的做法,但是,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我不能以我的立场去替他考虑他想要达到目的所施的手段。 “可是求朕保媒的正是公孙家啊,是公孙家要求将他族内二房嫡出的幼女公孙华婧许配与你,王叔,于情于理,你都得应下这门亲事啊,再说,这本就是一件喜事,王叔也应该是有个家了。” 炎绍沉默不语,我不敢看他,炎献也不再多言,像是在给炎绍时间考虑,我想着,炎绍有办法能让时彧主动放弃琴香,他自然有办法会让炎献收回成命。 不料—— “那臣就此谢过皇上了,臣原本定于九月初十与阿言姑娘一道南下,如此就在初十之前将这门亲事定下,待臣自南韩归来即刻成亲。” 他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 我的头越发疼痛,四肢百骸都在酸疼,看来是感染风寒了,我强打起精神来应付这对叔侄,觉得甚是疲倦。 “哈哈,好!好!其实王叔的终身大事也是压在朕心口的大事,如此一来朕就放心了,也不会觉得有愧于王叔了。”炎献说完转身看我,我知其意思,于是朝炎绍一揖道,“恭喜明王殿下!” “多谢姑娘。”炎绍面无表情,我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是喜是忧,当然,我想他也看不出来,我对他的恭喜是真心还是假意。 炎献在这个时候伸手拉住我的手,另一手竟然揽过我的肩膀对炎绍说:“还有王叔,等你们南下归来,朕势必会顺太后之意也将封阿言为妃,所以,南行之路漫漫,阿言身体虚弱,还望王叔能抛开成见,替朕照顾好阿言。” “臣谨遵皇命。”炎绍双手抱拳,向炎献行礼告退,“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炎绍出了天禄阁,炎献放开了我,并与我说了一会关于清朗在南境的消息,我因为着实无力应付,才道:“皇上,阿言昨晚不曾睡好,此刻着实觉得困顿,想要回家去睡个回笼觉,您就放我回去吧。” 炎献看着我,无奈而笑,摇摇头道:“好吧,朕放你回去。” 在我即将退出天禄阁的时候,炎献又叫住了我:“阿言,不要忘了,朕在等你回来,你不要负了朕。” 089 心有郁结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本想告诉炎献,我与他始终不存在着谁负了谁这一说法,可我终究还是咽下了心中想说的话,想着不管南韩归来之时,世事如何变化,我都要告诉他,这座华丽的宫廷,终究不是我余生的向往和依附。 我回到醉里繁花已是身心皆疲,困意阵阵袭来,来不及换下衣裳倒头就睡,其间迷迷糊糊地听到小丫头和九嫂担忧的叹息声。 几次被她们叫醒后灌下汤药,复又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渐趋清醒后告诉自己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因为炎绍说过初十就要去南韩了。 炎绍……想到这个名字觉得心口被什么硬物硌得生疼。 小丫头端着漆盘进了房间,九嫂跟在身后,看我正支起手臂准备起来,俩人急忙迎上来,九嫂激动地哽咽:“我的好姑娘,可算是醒了,你都睡了整整十二个时辰了。” 说完后胖嘟嘟的手就覆上了我的额头,“退烧了,退烧了……来,小丫头,快给姑娘喝药。” 我全身犹如虚脱了一般,但一心想着要快点好,于是将小丫递过来的药一饮而尽,俩人见我这般配合,差点就喜极而泣了。 小丫头拿了靠枕给我,九嫂坐在床边问我:“姑娘可有食欲,我去熬点米汤给你喝,如何?” 我摇摇头说:“想喝了再去熬,这会儿我不想进食。” 九嫂叹了一口气道:“我说你这次病得怪异,怎就说倒下就倒下了呢?应该是前日晚上和明王外出受了寒……” 说到炎绍,九嫂看了小丫头一眼,小丫头撇撇嘴道:“这明王殿下也真是的,前日还往这里跑得欢,我还以为他钟意我家姑娘呢?没想到又传他要与公孙家的另外一位小姐订亲了,哼!真是让人白白欢喜了一场!” 我想起他在天禄阁毫不犹豫应下婚事的情景,又想起前日我与他在马车里的情景,心头又多了几分郁结。 不过,回头一想,觉得这样也好,炎绍半生坎坷,如今终于成家,有所依傍,我应该为他感到欣慰。至于我嘛,能在心潮初动的时候及时压断不敢有的念头,从此,心无杂念,于我而言也是好事一件。 既然,于我于他都有利无害,只要南下行程不变,我也不打算为此事伤神烦恼了。于是,我让小丫头拿了笔墨,将我之前在琴香郡主的及笄礼上,收到的订购暗器的笔录与她细说了一番,让她到时依着我所记下的上门送货。 小丫头其实是个聪明伶俐的,她一一记下并向我复述了一回,竟然毫无差漏,我欣慰地摸摸她的头道:“孺子可教也。” 九嫂却拉过我的手,满脸戚忧地说道:“原本你去南边我是高兴的,以为你和明王的事真能成呢,眼下看来你南下应该是有事要做,我想着小丫头虽小,倒也机灵,不如你带着她一起,虽说姑娘是个聪明人,但路上起居饮食总得有个人照应,也好教小丫头出门长长见识。” 090 庚帖起火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想了想觉得九嫂说得也在理,看看小丫头更是一脸神往,满心期待,我拉过她的手道:“路上可得听话啊,若是不听话我就将你卖给南韩人。” “好姑娘,我一定乖乖听话。” 如此,我又拿着刚刚的笔录与九嫂说了一番,九嫂虽说不似小丫头的记性好,但也不是什么愚笨之下,将笔录看了几遍后也记下了所有的事宜。 接下来几日,我大门不出,诸事不理,只是将自己关在房里研究和比对了一下可能与我有关之人的各种关系及背景资料。比如,南韩皇室的大皇子时桀,三皇子时彧,以及鲁无名等人。 九月初六晚,九嫂和小丫头在我房里闲话,说她外出买菜时,听金州城的百姓纷纷在传,说公孙家已经将公孙华婧的年庚八字写成“庚柬贴字”送往了明王府,三日后便可测字合婚,这门亲事便也可以敲定下来了。 九月初九,临行在即,南韩气候宜人,我也未多添置冬衣,期间炎献派人给我送了不少物什,俱是路上所需要的实用之物。 九嫂忙了一整日为我和小丫头备足干粮零嘴吃食,最后因要做雪花糕少了些糖粉,于是差小丫头上街去采买。小丫头回来后,也来不及将糖粉送去厨房给九嫂,而是直接跑到我房里,将怀里的糖粉往几上一搁道:“姑娘,出大事了。” 我抬手将左手的书卷放至右手,打了个哈欠,问道:“啥事?” “听说明王和公孙小姐的婚事黄了!” 手中的书卷“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平静了多日的心像是被什么触动,急忙问道:“为何?” “今日不是男方压帖的第三日吗?说是今日申时初,压在明王府灶前香炉下女方的庚帖莫名地起了火,这可是大不吉利的。后来听说公孙家和明王府一道请来算命先生合婚,说是明王属鼠,公孙小姐属羊,是为属相不合,又说明王属命为水,公孙小姐为火,水火不相容,属命又不和,算命先生说强行婚嫁,怕有大灾!” 好个炎绍! 分明就是他算好时机,演了那么一出戏。 他如此爽快应下这门亲事,是因为他不能拒绝多疑的炎献,九月初六迎来公孙家的庚帖,三日后九月初九庚帖被烧,这是大忌。 炎绍和公孙小姐的属相和属命是难以撰改的,但是算命先生的说辞,想他明王是有本事左右的,眼下已是初九夜,这本是皇家秘事,却在大街小巷纷纷传开,炎绍是……有意为之。 “还听街上的老百姓在传,说明王说了,他是命硬之人,不怕孤独终老,只是不能再累及公孙家了。” 这就是了。 有过公孙华毓的惨剧,再出了庚帖起火一事,又有算命先生预测会有大灾,试问公孙家的长辈哪还敢拿自己家孩子的命来博这场亲事? 还有,明日便是初十,是我与炎绍早已定下南行的日子,炎献就算有心再为炎绍强按一门亲事,怕是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准备了。 091 来之不易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小丫头说完事情一蹦一跳地拿着糖粉去找九嫂,我靠在软榻之上,已无心阅卷,索性披衣而起,去看九嫂是否已将诸事准备妥当。 九嫂见着我,急忙将我轰回了房,急吼吼地说道:“可不能再让寒气侵了身子,这路上万一犯病了可不得了。” 她也应该从小丫头那里得了炎绍和公孙家的婚事黄了一事,满脸喜色地说:“我看这明王的婚事啊,真是坎坷呐,都这个年纪了还未娶妻生子,唉,必是还没有遇到真正的有缘人呢。” 她和小丫头同时看着我,我啐道:“明日早起,还不都早点歇息去。” 俩人笑着替我熄了灯,合上门,都各自歇息去了。 我虽然没有睡意,但还是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想些没着没调的事情。 翌日卯时刚过,九嫂掌了灯将我唤醒,我睡眼惺忪,问九嫂:“是不是尚未天明?” “我说也是呢,这天色未明,明王竟然已经在咱家大门外候着了,我已经叫醒了小丫头,姑娘也快点起来拾掇拾掇,别教人等太久了。” 我急忙披衣下了床,九嫂帮着我梳洗穿衣,我来不及吃东西,拿着随身要带的几件物什跑去大门口。 门外,描着“醉里繁花”的立式灯笼照着巷口那道熟悉挺拔的身影,那身影像似千里广袤之间独一无二的浮光剪影;又似万里红尘之中最为引人瞩目的韶光芳华。 他在渐趋明亮的曙辉中悠然转身,见着我便大步行来,只是数日未见,我与他之间的目光交汇,好似越过看似平静实则跌宕起伏的日子,看到了瀚海百重波浪之下来之不易的等候。 “都收拾妥当了?”他打量着我,笑道,“晨起寒气颇重,可以再加件衣裳。” “谁说不是呢!”九嫂跑得气喘吁吁,将手中的大氅披于我的肩上,一声声嗔怨,“又忘了自己高烧昏迷时的痛苦劲儿啦?” 炎绍皱了皱眉头,凝视着我,说道:“怪不得又清瘦了些许。” 九嫂见炎绍正深情款款地看着我,于是趁替我系带子的时候在我耳旁低语:“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庚帖起火,定是明王奸守自盗……” “咳……”我低咳一声制止了九嫂,怕她说得越发离谱,“小丫头还没好吗?” “来了——” 大门口小丫头双手各拎一个包裹,肩上又背着一个,颈上还挂着一个,嘴上竟然还能咬住一个食盒,所以那声“来了”喊得也有几分被迫的味道。 九嫂急忙过去帮她拎东西,炎绍靠近我,说道:“带几套换洗衣裳就好,其他的本王都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我回头看看小丫头和九嫂忍不住笑着说:“九嫂怕我吃不惯外头的食物,所以,做了好多好吃的。” 见我笑了起来,炎绍也跟着微笑起来,他接过九嫂手中的东西,帮着搬上了马车,随后他向我招招手,示意我赶紧上车。 我回身抱住了九嫂,这是我们患难与共,只身相伴的第一次分离,九嫂推开我,狠狠地说道:“出门不许掉眼泪,开开心心地去,平平安安地归来,家里有我呢!” 092 凑成一对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嗯。”我点头,不敢流泪,只是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看着九嫂,九嫂冲小丫头挥手,“照顾好姑娘啊。” “知道啦!”小丫头也跟着挥手,眼眶泛红,亦是不敢掉眼泪。 炎绍扶着我上了马车,我拉了小丫一把,小丫头连滚带爬地上了马车,待我和小丫头就坐好之后,炎绍也跳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十分宽敞,车上有矮几,还有一张矮榻,榻上铺了绵软锦被,炎绍说:“本王赶早来接你,城外还有车马在等着我们,距离出城还消半个时辰,你可以再睡上一会儿。” 我想着:“你这样坐在旁边看着我,我能睡得着才怪。” 于是摇摇头道:“不想睡了。” 炎绍看着我,心口起伏,像似有话要说,不过,看了小丫头一眼,又生生地压住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心底泛起一丝柔软,轻声问道:“王爷这些时日可还好,听说……” 我虽然能猜定他与公孙华婧这场亲事里做了手脚,但是,门面功夫该做的还是要做的,于是假意安慰,“出了这等事,王爷很是难过吧?” 我听到他轻笑出声,然后看着我笑而不语,当我被他看得心虚到头皮发麻的时候,听到他开口道:“你真不会安慰人,出了这等事,又岂是难过两字可以概括的,经此一事金州城里的世家千金怕是再也瞧不上本王这般命硬之人了,本王今年已是二十有五,这个年纪,寻常家的男子怕是要寻思着为膝下儿女早早地寻上一门亲事了,本王嘛,”他斜睨了我一眼,又道,“也不指望什么娶妻生子了,得过且过吧……” “我家姑娘可以……” 小丫头即将冲口而出的话,被我恶狠银地瞪了一眼后,急忙掩住了嘴巴给生生地吞了回去,然后可怜兮兮地看向炎绍,炎绍居然对她微微一笑道:“你说你家姑娘可以什么?” 问完小丫头后又即刻看着我,在他的注视下我自然不好向小丫头使眼色,话说回来,如今的小丫头好像也不会见我的眼色说该说的话了。 在炎绍的鼓励之下,小丫头直接选择无视我,大胆地说道:“我家姑娘也总是顾影自怜,说自己不想嫁人生子,要赚够银子,一个人过日子,这不,王爷也有此想法,我觉着姑娘和王爷两个孤家寡人刚好凑成一对,将就着一起过得了呗!” “这是能将就的事儿吗?”我拍了下小丫头的肩膀,假装训斥道,“人家王爷只是随便一说,你恁就信了呢?怎么可能会没有世家千金想嫁王爷,想嫁王爷的人多了去了。” 小丫头揉揉肩膀,嘟嘴嘀咕:“想嫁嫁不成有什么用。” 平日在家里我从不拘着小丫头,深怕她如此没大没小会惹恼炎绍,好在炎绍好像并不与她计较,相反的,对她还十分宽容和善。 马车颠了一下,炎绍撩起窗帘,见车外天色明亮,我信口问道:“到哪了?” “昌义坊。”炎绍回答道。 上架通知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093 误会了他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想到炎容,感得心口酸涩,当日向炎绍提出帮他南下养病的愿望未能实现,我觉得十分愧疚,想着此去南韩,真是前路茫茫,再见后也不知会是如何光景,觉得无论如何也要与他告别才对。 “我想,去晋王府向晋王殿下作别。”轻声提议,还是会顾忌炎绍会不答应。 他果然不答应,他不但不答应,而是根本不予理睬,直接无视我的话,我觉得自己如此做低,他不肯答应帮炎容也就算了,就连说声道别都不允,就有点过分了。 “我要下车!”我语气强硬了几分。 “城外还有车马等候,我们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炎绍的脸色暗沉了几分,语气和我一般强硬。 “你……”我打开车门,掀开车帘,一阵劲风瞬间灌入车厢,御夫扬鞭策马,车辘轳绕得人头昏眼花,我很没出息地蔫了几分,立即放弃了想要跳下马车的想法。 “你是疯了吗?”炎绍在身后一把将我拉回,我跌坐在他的腿上,见他一脸阴沉,双眸之下压着星是点点的火,冷冷说道,“为了和聿胥道别,你竟然想要跳车,连命都不要了吗?” 我本来想解释说明下,我是惜命之人,和炎容虽然交好,但尚未仗义到连命都不要的地步。可是,此刻的炎绍让我很是讨厌,我不但不想与他多做解释,甚至连话都不屑于他多说,于是用力地将他推开,径自坐在马车一隅,不再与他说话。 小丫头将车门合上,见我与炎绍这般,也知道见机行事,一言不发地朝我身旁挪近,炎绍也是一言不语,直到马车停下,车外御夫说道:“王爷,到了。” 炎绍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仍是赌气不肯与他说话,他跳下马车后,好似与等候在城外的人在说话。 须臾,马车继续前行,但是炎绍却没有回到车上,小丫头拉拉我的衣袖道:“王爷呢?不与我们一起了?” 我想着炎绍倒不至于如此幼稚,应该是换了马车,或是骑马而行也未可知,本来我可以打开窗看看他,可是,又不想让他觉得我在关注他,及不和我共乘一辆马车这事,于是直接选择无视。 反之,我觉得他不在车内我会更加自在一些,于是就脱了鞋袜,挨在榻上,想着小憩片刻也不错,马车前后颠簸的律动竟然带着我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丫头将我摇醒,在我耳边说道:“姑娘,王爷说已经出了金州辖区,前面有个小镇,我们可以到那用完午膳,稍作休憩再继续赶路,你起来理理妆容,外头有不少人呢。” 马车停下,我整了整衣装,便和小丫头跳下马车,出乎意料的是,随行之中竟然还有文先生,他见着我,便过来行礼:“姑娘可好?” “托先生的福,一切安好。”我回了一礼。 目光不自觉地去寻找炎绍的身影,见他从白马上一跃而下,也正朝我这边看来,我急忙转头,不予理睬。 此行大约有十余人,共有三辆马车,十余马匹,由炎绍的随侍小原带领先行,只作普通的商旅打扮。 炎绍怕这么多人进入小镇过于招摇,所以只命大家在镇外稍作休息调整。随行的还有厨子,架了锅盆,竟然做了几道可口小菜。 从未出过门的小丫头觉得新奇好玩,咧着嘴讨好着叫人,大伙也非常喜欢她,我抬头见碧空万里,青山连绵,大雁南行,一扫刚刚与炎绍吵架之后的郁闷之情,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文先生坐在我身边与我闲聊,他说:“中午就在这里将就下,等下王爷会派人骑马先行,去允州提前做好安顿,我们晚上就可在允州停留一晚了。” 我点点头说道:“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讲究,先生可转告王爷,不用过于顾及我的感受,正常行路即可。” 文先生笑了笑,不解而问:“姑娘为何不亲自与王爷沟通呢?” “我……”我看了一眼靠在不远处大槐树下闭目养神的炎绍,略为羞涩地说,“和王爷发生了点小争执。” “哦?”文先生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容某多嘴一问,是所为何事啊?” 看来金州皇城虽然富贵繁华,却是个磨人心性的囚牢,便连一贯持重儒雅的文先生出了那金州城也变得生动活泼起来。 “是因为晋王殿下,我本想着与晋王告别,可是王爷怕我耽搁出城时辰,未作允许,所以起来争执。” “晋王殿下?”文先生皱起眉头不解地看着我,说道,“两日前王爷已经命人护送晋王南下养病了,姑娘今早要去作别也是空跑一趟啊。” “什……么?”我双手交错在一起,各掐了自己的手背一下,以示对自己的惩罚。 又一次看向炎绍,迎上他冷冷的眸光,但我还是冲着他挤出一个笑脸,不过,他好似并不领情,而是和身边一名侍从说了几句话,随后,那名侍从就过来叮嘱大家启程。 我虽然受了炎绍的冷脸,但是想到他能如此待炎容,心里还是觉得欢喜,于是扶着小丫头开开心心地上了马车。 马车鳞鳞向前,我不时地撩开窗帘看看行在前端坐在白马之上的炎绍,觉得天地经纬之间,行于青山马道之中的,惟独这么一个风流人物。 时间虽然过得缓慢,但一路陪着小丫头翻翻花绳,或阅卷读书倒也不觉得无聊,直至酉时,才觉有饥饿感,好在马车停下,总算到了允州。 正如文先生所说,炎绍早早就命人提前赶至允州,为我们定好客栈,备好饭菜。我本想找个机会主动与炎绍说和,可是晚饭时他也没有与我同桌,一直等到吃完晚饭我都不曾寻到与他说话的时机。 饭后整顿行李后各自回了房,我与炎绍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上房,我走过他的房间,见房门敞开本想敲门入内,却听到里面传来了文先生的声音。想着他们应该有事商量,便与小丫头率先回了自己的房间。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094 我在吃醋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店家命店小二给我送来了洗澡水,待小丫头给我放好换洗衣服,我便打发她到外间,迫不及待地想要洗去一身风尘。 伸手拿了小丫头备好的衣服才发现小丫头给我准备的是一套雪青色百褶长裙,我穿好亵衣裤唤道:“绿意,给我换套衣裳。” 小丫头应了一声,随后又急忙跑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套上粉下白的长裙,我摇摇头道:“我不穿裙子,你还是给我寻套男装来。” 小丫头也跟着摇摇头道:“没有男装。” “什么?” “出门前我和九嫂就想好了,此次出门除了你身上这套就没打算给你多带一套男装。” “为何啊?”我许久不曾穿过女装,是真的不习惯,还有出门在外,穿男装不是应该更为方便吗? “你们啊,气死我了!” 我无可奈何地穿上小丫头手上那套粉色长裙,顺便抓起刚刚换下的那套男装道:“赶紧去洗了,晾一晚应该能干,明早可以再穿。” 小丫头一点也不着急,过来替我整理身上的长裙,嬉皮笑脸地说道:“姑娘,你这样穿真美!” 美个屁! 我在心里嘀咕,本来还打算去找炎绍的,如若如往常一样的穿着打扮,就算是天色已晚也不会觉得有多么突兀。 可是,这会儿沐浴更衣之后去见他,穿着他之前从来曾见过的一身女装,这教人家怎么想?这不成心让人家对我见色起意吗? “我本来是要去找明王的,穿上这个,大晚上的我还怎么见人。” 小丫头呵呵地笑,将我拉到镜前,把我按在圆凳上坐下,然后,指着铜镜里的我说:“姑娘,你看看,你看看你自己,美不美?” 我抬头,只见镜中人轻罗薄衣,虽然目有愠光,但是蛾眉微颦,模样娇嗔,姿色还算上等。 “我帮你梳头。”小丫头拿着木梳,学着九嫂平日里说话的语气,老气横秋地说道,“其实啊,经常穿穿就会习惯了的,到时叫你换上男装怕会更加不习惯了。” 我认命地叹了叹气道:“大晚上的,你也甭给我梳什么头了,就拿个丝带随意绑下罢。” 小丫头依言照做,我站起来仍是觉得别扭,让小丫头去将换下来的那套男装先拿去洗了,小丫头冲我吐吐舌头,心不甘情不愿地拿着衣服出了房门。 不过片刻又听到她推门回来的声音,心想这丫头肯定又犯迷糊了,“是不是落下东西啦?” 我从里间走出,顿时心口一窒,但见高大的身形正立于房门口,晚风惆怅,吹起我身上的红粉罗衣,我看到炎绍的双眸散发着灯花闪烁时明明灭灭的光芒。 我按着胸口,慌忙转身,背对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身后,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近,脚步停下时,我觉得时间好像就于此刻静止。我好似听到身后传来了心跳声,鼻尖闻到了属于他特有的气息,仿佛还夹杂着金银花和菊花的香味。 “小丫头说你找我有事。”低沉的声音带着致命的略微沙哑,我像似喝下了一杯葡萄美酒之后产生的微醺感,觉得双膝泛软。 “我……白日里的事,是我错怪了你。”我仍是背着他,如此境况之下穿上女装,让我着实羞愧,不敢面对他,“对不起。” 温热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我全身颤栗,迈开脚想要逃离,那双强而有力的手却用力地将我的身体瓣回,愠恼低问:“你又要逃?” “王爷,我……”我看着他,抵抗他的眼神,却又无比期待他的注视,我真是讨厌这样矛盾的自己。 “为什么一直想要逃开避开我?是因为聿胥吗?”他的手在不知不觉中加大了力道,好似要将我的肩膀捏碎了一般。 “嗯?”我不太明白这两者之间有着什么联系,我皱眉,忍着肩上的疼痛问,“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你好像真的很喜欢聿胥,”他松了几分力,但是双手仍是捏着我的肩膀,“你是真的不知道我怎么了吗?” 我摇摇头,我只知道他很生气,好几次生气都是因为炎容,我承认几次都是我的不对,疏忽了他的感受,还误会了他,可是……好像不应该生气到,认为是我喜欢炎容所致啊。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在吃醋吗?” 吃醋…… 他吃炎容的醋,原来是因他吃炎容的醋。 那,他的意思……是喜欢我? 其实,我早应该想到的,可是,我又一直不敢肯定……他对我是否真的有意。好多次,我们好似在彼此的眼里看到彼此的情愫,我也承认,我对他始终有着有别于其他男子的感觉。只是,这一切不是还被一层云雾笼罩着吗? 他是炎绍,他即使对我有意,即使误会了我和炎容,他也不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的…… “你难道感觉不到我对你的不同,你以为,为什么平白无故公孙家送来的庚帖会起火,你以为——” 我抬手掩住了他的嘴,我摇头,我似乎听到了自己既想要听到又害怕听到的答案,我觉得我一直是个懂得隐忍的人,而炎绍应该是比我更懂隐忍的人,他不应该在此时此地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不要说……” “为什么?”炎绍抓着我的手,用力地将我拥入怀里,哑声道,“告诉我,到底是因为聿胥还是皇上?” 我无力地依靠着他,如实说道:“我与晋王是知己好友,我欣赏他犹如王爷怜惜他是一般的情意。” 炎绍抱着我的双臂好似不再刚刚这般僵硬,我从他的胸前抬起头看他,只见他双眸柔情一脉,将我深深凝视,我心中的酸涩被他的柔情稀释,不自觉将心中的矛盾说了出来:“是皇上。” 炎绍没有说话,只是将我抱紧。 “两年前我自幽灵谷北上,身无分文,衣衫褴褛,途中遇上歹人险些被……”我想起往日情景,胸口一阵疼痛,炎绍抬起我的下巴,手掌抚过我的脸颊,疼惜之情溢于言表,“是他救了我,还害他受了重伤,若不是清朗赶来,我与他可能都会遇险,我欠了他一份大大的恩情,我曾立誓要报答他。”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095 相互表白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你其实一直在帮他,这难道不算报恩吗?” 我点头,这两年我的确帮炎献做了不少事,“我曾拒绝过做为他的后宫夫人,但也答应过他会一直陪着他,还有……”我犹豫地看着炎绍,“临行前的保媒本就是为防你我之间会发生什么,如果真是如此,他……岂会放过你。” 如果我与炎绍在一起,就等于背叛了炎献,炎献不会放过我,更不会放过炎绍。 倏然间,炎绍竟然笑了起来,他的手仍然抬着我的下巴,微微扬起的嘴角显现出好看的弧形,他问我:“所以,你是在担心我吗?” 当然担心。 我轻轻地推开他,小声地说道:“明知故问。” “所以,”他再次将我拉近,说道,“所以,你不相信我能保护你,也不相信我也有自保的能力?” 我摇头,我知道他的手段,可是,他所经历了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只是觉得他不应该为了我冒险。 “我可能会给王爷带来不幸。” “你以为于我而言什么是幸,什么又是不幸?” 我不知什么于他而言是幸,但是我知道于他而言什么是不幸,他是无数人心目中的英雄,是无所不能的战神。 “皇皇者华,于彼原隰。駪駪征夫,每怀靡及。我马维驹,六辔如濡。载驰载驱,周爰咨诹。我马维骐,六辔如丝。载驰载驱,周爰咨谋。我马维骆,六辔沃若。载驰载驱,周爰咨度。我马维骃,六辔既均。载驰载驱,周爰咨询。” 我曾在皇宫的藏书阁里看到一册由史记官撰写关于炎绍生平的典籍,典籍的最后以红墨描注的正是炎绍亲笔所写诗经里的《皇皇者华》。 奉旨的征夫,遇见途中耀眼的美景,心怀家国君命,诚惶诚恐,常以“靡及”自省自警,不敢有违君王旨令,也不敢让自己有半分松懈。 我想我能读懂他高处不胜寒之下,内心的寂寞和孤独以及为盛名所累的无奈,如果,我与他成了彼此的牵绊,而我,就有可能成为他人生中的不幸。 “我自幼得太祖皇帝宠爱信任,出征瓦达后算是年少成名,即便太宗即位后也不曾撼动过我手上的半分权力,朝中各方势力,多少显贵有意拉拢,想要寻求我的庇佑,不管是结义联姻,多多少少都带着目的,这世上除去我的父皇母妃,惟今也只有你存了为我着想的心。” 听他如此一说,我更觉得心里百转千回,他的双臂紧了紧,我在他怀里觉得平静了几分,“两年前风云突变,我遭受变故,是我自诩太过,教人钻了空,险些丧命;两年后,虽然皇上已架空了我手上大半的权力,但是,我有足够自保的能力,退一步讲,即使危险再次袭来,我也有办法全身而退,要不然……” 他突然停顿不语,只是看着我,我才平静了下来的心又开始上下窜动,“要不然,我不会不顾及你,更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你明白我的心意,因为……我要将你定下,便是想好了要与你一辈子,如果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我便是再为喜欢也不会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我……”全身所有的热浪向上涌动,最后汇聚眼睛,我觉得自己的眼睛异常酸涩,我强忍着温热的液体涌出眼眶,又一次推开炎绍,这一次不是想要拒绝,是我的心口无法承受起伏过大的情绪。 我紧紧地按着自己的胸口,炎绍的手覆在我的手上,忙问道:“怎么了?” “没事,”我看到他脸上的担忧,觉得正被疼痛侵袭着的心又似被层层的温暖和甜蜜所冲击漫延,“王爷……” “嗯?你可还好?我去叫文先生过来。”他说完便转身想要出门。 “不要走——”,情急之下,我竟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他难以置信,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在他的深情凝视下说出我的质疑和担忧:“我不记得前尘往事,我怕我曾经嫁过人许过亲,甚至有可能抚育生养过儿女。” 炎绍讶然,脸上隐忍着笑意,扬起嘴角说道:“我不管,虽说有个什么先来后到的,但是,你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女人,于我而言,也得有个先来后到。” 我竟没有想到他能如此泼皮无赖,心里好似有一朵绚丽的玫瑰正在绽放,但我还是克制了自己的甜蜜之意,继续说道,“我不知自己的身世过往,过去如何不堪王爷也不忌讳吗?” “我为何要忌讳你的身世过往?如若你的过往真的坎坷不堪,我只会更加怜你,你所受的屈辱我定会帮你一一讨回!” “还有,我身体不好……常年犯病,”这其实真是我心头所忌,本来我还想对他说,九嫂说过,我的身体如若不好好调理,日后还不好生养,当然这话我现在是说不出口的。 炎绍低笑,将我轻轻地带入怀里,他的手轻轻地抚过我的后背,他的下颔蹭在我的头顶,如春水般潋滟的声音自我的头顶传来:“这以后就是我的事情了。” “还有,我小气贪财,我性格不好,我爱斤斤计较……”没想到我竟然能在炎绍面前如此坦然直面自己的缺点。 “还有呢?”他在笑。 “还有,我不喜欢……”我推了他一下,看着他,咬了咬嘴唇,“不喜欢自己喜欢的男人拈花惹草,乱惹桃花,我会……” 未待我将心事诉尽,风丝轻袅,软绡无语之时,他俯首,已将我所有的担忧都淹没在了他的唇齿之间。我好似在梦境之间看到有人在流光繁华间一骑绝尘,策马扬鞭,越过天涯,跨过山河,自彼至此—— 人间寒暑不过几十年的光景,斗柄转回,年华不过瞬息,此生是不是应该就如此刻一般恣意一回,淋漓尽致地爱过一人才无悔呢? 我在他的怀里颤抖,沉迷于唇齿之间的缠绵,我与他一般,不想教光阴犹自冷暖而过,觉得此刻尽是永恒。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096 情意相通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啊呀——” 小丫头的惊呼声将我和炎绍从梦中惊醒,我羞愧不已,急忙推开炎绍,小丫头却站在门口捂着眼睛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出去——” 我羞红着脸,觉得无地自容,索性双手蒙脸,说道:“不许出去!” 对面的人却一脸镇定,好像没事一般将我的双手拉下来,我不敢看他,也不敢看小丫头,小丫头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又不敢出去,跺着脚问:“怎么办?怎么办?” 我走到门口,一把将小丫头拉了进来,然后推着炎绍出门:“你快些回房。” 炎绍面带笑容,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过我,被我推至门外后又将我拉住,俯在我耳边说道:“以后便穿女装,好美。” 说完离了我,笑着进了他自个儿的房间。 “姑娘!姑娘!”小丫头跳着关上门,脸上的表情比过年给她压岁钱还要开心,拉着我说,“是吧,早上我才说让你们凑成一对一起过,没想到晚上就成了,这事如若被九嫂知道,你说她会高兴成什么样啊。” 我哪有心思回答小丫头的话,因为我犹在梦中尚未完全清醒,心中异常甜蜜,可是全身又像似虚脱了一般,小丫头服侍我就寝。 只是,我身处此境,方才又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又怎能安然入睡。 一夜辗转心里只有此人,最后入梦的也惟有此人。 翌日,小丫头来到我的床前说:“姑娘,昨晚的衣服干不了了,你还是将就着穿女装吧。” 耳边响起那人那话:“以后便穿女装,好美。” 我笑着起床洗漱,推开小丫头,自行在一堆女装里甄选了一件银红皱纱云袖衫,再配以白纱挑线褶裙,最后穿上绣有丁香织金的缎鞋。 小丫头一边跳一边拍着手,一直盯着我笑得合不拢嘴,一声声地说着:“我家姑娘真美!” 我啐骂道:“死丫头,还不快点帮我梳妆。” 小丫头虽然年幼,梳头的手艺却是不差,给我梳了式样简洁的堕马髻,只以珍珠钿子做了简单的装饰,随后她又翻了从家里带来的首饰盒,我从盒子里捡了一对玫瑰花蕊的银丝耳坠戴上。 一身女装于我而言虽说还不太习惯,但是因为昨晚炎绍已见过我着女装的样子,我也不再扭捏,和小丫头一起大大方方地下了楼。 楼下店堂,吸气低语惊叹声此起彼伏,随行的侍从们正吃着早饭,见我今日一身女装于楼梯施然而下,一个个放下手中碗筷抬头看我。 炎绍倏然出现,挡在我的身前,侍从们的视线被他阻挡,又见主子正面带愠色地看着他们,一个个急忙低头,继续吃饭。 他转身面对我,我抬头看他,昨晚之后我与他之间的关系便起了无须言语就能意会的变化。 只是我想起昨晚与他忘情拥吻,羞赧之情油然而生。 “我后悔了。”炎绍轻声说道。 “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以为他后悔昨晚与我表白过的情意。 “你这样太过惹人注目,不应该让你穿女装的。”听起来像是在笑侃,却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你以为我喜欢这样穿嘛,此番出门九嫂和小丫头给我备的竟然全是女装。”我瞪了一眼身旁正掩嘴而笑的小丫头。 “不过,真的是美。”炎绍也不顾我身边还站着的小丫头,丝毫不遮掩眼中的欣赏,更是直言不讳,“美得教人失魂落魄。” 我的脸又红了,拉着小丫头说道:“我们快去吃饭。” 炎绍还是跟来与我同桌,笑着说:“我还没吃,等着你呢。” 小丫头听了炎绍的话之后竟然拿了一个包子,端着粥碗跑去邻桌,嘴上含糊着说:“我坐那边去,让姑娘和王爷说说体己话。” 炎绍替我盛了粥,知道他一直看着我,我不敢抬头,只是埋头喝粥。 “你原是这般怕羞之人。”他竟然在桌下轻轻地踢了我一脚,“这羞赧之态也是让我昨晚彻夜难免。” “你……”我瞪了他一眼,也学着他,踢回了他一下,初识时,以为他高冷傲骄,又不近人情,是个只知行军打仗不解风情的男人,以致于错过姻缘,到了今日还是单身一人。 可是经昨晚之后才发现,他竟然如此泼皮赖脸,不知害臊。 他抓着我的手,害我又是一阵紧张,我急忙环顾四周,见大伙早已吃好早饭,出门整点行装,我这才松了口气,任他握着我的手。 “长路漫漫才过了一天,接下来会非常辛苦,你若有任何不适都要告知于我,我们可以放慢脚步。”厚实的手掌将我的手包裹其中,“我担心你会吃不消。” 我的身体虽弱,但我的意志还算坚强,所以,身体也会跟着心志形成一股韧性,就像每次犯了心疾或是得了风寒,我都会咬牙坚持,挺过最最难熬的时候,身体就会开始好转。 但我知道炎绍是真心待我,我自然要让他放心,“昨日一日行来,并无觉得任何不适,你大可放心按着你规划好的行程来。” 见我如此一说,他舒展眉心,轻抚我的手背,说道:“我的规划就是按着你的状态来规划。” 一阵暖流由心底漫延至全身,我不知道该如何言语,只是收紧五指,和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王爷,可以起程了。”小原安排好一切后过来催促,见我和炎绍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看了炎绍一眼,会心而笑便先行告退了。 炎绍拉着我起来,趁无人注意的时候,拉起我的手,凑至唇边,飞快地亲了一下,说道:“昨晚好像睡得不安稳,上了车先好好地补上一觉。” 我与他虽然情意相通,也明白了各自的心意,但我还是不敢公然与他有亲昵之举,因为在我内心深处终究还是怕消息传回金州,会生出变故。 但是真情流露又是情不自禁,我会时不时地掀起窗帘寻找炎绍的身影,而他每次都好似在身后长了眼睛似的,只要我一掀开帘子,他就会回首而笑。 然后收了收僵绳,放慢脚步,直待马车追上他,他在车窗一侧保持着与马车相等的速度。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097 幸福之情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还是会回避他眉目间流淌出来的浓浓情意,放下窗帘,心跳难耐,但是满心喜悦,因为知道他就与我一帘之隔,并肩而行。 虽说一路风尘,车马一路颠颇,让人疲惫不堪,但是我不想炎绍担忧,更不想拖累大家,拉长行程的时间会让他们更加劳累,所以还是强忍着度过了种种不适和困难。 但是炎绍体贴,每每见了村寨酒肆茶寮都会稍作停顿,只为让我可以下车舒展筋骨,呼吸新鲜的空气。 一路作伴的文先生也会早晚给我问诊切脉,每每都会夸赞我:“姑娘虽然身体羸弱,却是个心性刚强之人,某很是佩服。” “那是因为先生照顾得周到妥当。” “哈哈,某只是听从王爷吩咐而已。” 我听了自然欢喜,文先生见我如此,偶尔也会八卦一两句:“一路周车劳顿,姑娘虽是一脸疲倦,气色却是不错,想来也是王爷细心照顾的功劳。”我知他话里意思,他见我一脸羞赧便会面带笑意离去。 车马沿途行了多日,天气多以阴晴为主,直到第五日傍晚即将到达明州港时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 炎绍下令一行人于明州港口的客栈住下,因为接下来要走的是水路,即便没有这一场雨,我们可能也要在明州逗留一两日。 待入住客栈,用了晚饭之后,炎绍过来寻我,拉起我的手从客栈的后门出来,绕过后院,两人共撑一把油纸伞,于明州江畔执手同行。 路人行色匆匆,却不时地回头看着我与炎绍,我将手从炎绍的掌心里抽了出来,炎绍却笑着揽住了我的肩。 “没想到王爷竟是这般厚脸之人,也不怕教人笑话。”我笑嗔着逗他。 他眨眨眼睛,看着我的表情像是听了极为好笑的笑话似的,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若一直薄脸,怕是再过十年也寻不着你。” 说完后又觉得不妥,立即纠正道:“不对,认识你之前,我还是个内敛薄脸之人。” “王爷这是什么话,自己本就是个泼皮无赖,竟还赖我。” 炎绍哈哈大笑,停下脚步,索性将我拥入怀里,竟然说道,“你如此夸我,我很是受用。” 我捶着他的胸口,他抓着我的手,视线望向渺渺江海,突然问我:“你可知行军打仗最怕什么?” “自然是士气低落。”我回答道。 他不肯定,也不否定,视线收回至我的脸上:“最怕的就是连续的雨天,会打乱作战计划,如若后勤粮草不足,就会导致士气不足,所以,我这些年但凡遇着下雨天就会有那么点恐慌。” 我把手按在他的胸口,笑着说:“此刻王爷的心明明平静得很呐。” 他突然就沉默不语了,在他深邃的眉眼之间,我看到自己的身影正藏在其中,忽然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有些许动容。 于是轻轻地唤了一声:“王爷。” “阿言,答应我,以后不管会发生什么?面对什么都不要想着离开我。” 细雨晚风兼带烟霭纷纷,山远云微迎着江烟滚滚,眼前的男子犹在烟雾画卷之中与我情思缱绻,而我无比清楚,我将在日复一日之间渐趋为之沦陷。 我点头,他将手中的油纸伞往下矮了几寸,温润的唇覆在我的额头上,让我忽略了绵绵阴雨带来的丝丝凉意,然后牵着我的手,继续前行。 这是我们难得独处的时光,但是又因雨势渐浓,明州虽比金州温暖,但是夜来风雨又兼江边湿寒,炎绍恐我再感风寒,不得不带着我回到客栈。 第二日,仍是阴雨绵绵,炎绍忙着租赁船只和添置各中物品,文先生早早给我送来汤药,我不明所以,他说:“王爷吩咐的,说姑娘会晕船,让某备了汤药,姑娘一日三次提前服下,海上行路不至于太辛苦。” 我自是不能辜负炎绍的心意,文先生送来三次汤药,我俱是十分配合地喝下,小丫头在一旁笑话我:“姑娘对王爷的话总是格外上心,平日在家里九嫂给你调配那些调理身子的汤药你总有理由推脱。” “你小娃娃懂什么,我是怕我一人病倒会拖累这里所有的人。” “你是怕王爷担心你”,小丫头出了一趟门,好像长了不少见识,说话也越发老气横秋,“唉,果真应了那句老话——重色轻友情何奈。” 我笑着向她丢了一个靠枕,陪着她疯闹了一会,眼瞅屋外细雨歇停,想着一日不见炎绍,也不知他是否已经回来。 于是出了房门,来到了炎绍的房门口,正想要抬手叩门,却见小原从他的房间出来,见了我急忙行了一礼,问道:“姑娘是来寻王爷吗?” “王爷回来了?用过膳了没?” 小原憨憨地点了点头,笑着说:“王爷正在屋里呢,姑娘请进吧。” 我推门而入,只见外屋正中的圆木桌上正放着一个乌木匣,却不见炎绍的身影,我于是朝着隔了屏风的卧房走去。 “是阿言吗?” 炎绍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他的声音有别于往日的低沉有力,中气十足,这会儿竟然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心里一紧,以为他感染了风寒,于是急忙绕过屏风。 “啊——” 哪知他此刻竟然披着长发,正裸露着上身,我羞得满脸通红,急忙转身,跺着脚埋怨道:“你也不说一声。” “我本来是想说的,只是还不来及开口,你便跑了进来,我没想到你会如此急着见我。”他就站在我的身后,我知道他在故意调侃我,急忙抬脚,准备逃离。 但是,他好似早就知道了我的意图,手臂自我腰后环过,紧紧地从身后将我抱住,“果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阿言,想你了,别走。” 我与他的身体就隔着我身上一层薄薄的罗衣,他有力的心跳声似乎要穿过我的后背,即将撞上我这颗也正在快速跳动的心脏,这让我既兴奋又无力。 “我没想要走,”我用力拉开他正环绕在我腰上的双手,“你快穿上衣服。”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098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炎绍松了双手,我也松了一口气,可是,他却转过我的身体,在我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滚烫的双唇已经覆盖了我微启的嘴唇,一阵天旋地转,只在瞬间便让我失去了方向。 不似上一次的生涩试探,只在浅尝辄止时又被小丫头的惊呼声打断,这一次,炎绍似乎有着山雨欲来,来势汹汹的前兆,想要将我吞噬了一般。 我早已在他的带动下乱了方寸,不知何时起,踮起了脚尖,双手攀附着他的脖颈,给予了他热烈的回应。 他得到回应后,本就滚烫的身体起了变化,他步步紧逼,我连连后退,最后,他将我抵至墙角,我在退无可退的时候,觉得心口酸胀,无法呼吸。 我推开他,将脸埋在他起伏的胸前说:“王爷,我喘不过气来了……” 他没有言语,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再动,稍顷,我的脸离开了他的胸膛,只是不经意的一瞥,我却看到了他精壮的胸脯上交错着无数的刀疤,还有他强健的手臂上,再往下,结实又条理分明的腰腹上也布满了或深或浅的伤痕。 “啊……”我掩嘴惊呼,倒抽一口冷气。 不败的战神,万能的明王……他是被神话了的炎绍,其实,他不过只是凡人一个,他不曾被仙体附身,也没有得神灵庇佑,他拥有的不过也是一具血肉之躯罢了。 “很丑,是吗?有没有吓着你?”他好像并不在意身上的这些伤疤,还笑着说,“大都是皮外伤,你若嫌丑的话我让文先生想想办法帮我把这些伤疤给去了。” 我的手指颤抖着抚过他胸前的伤疤,可以想像这里曾经是如何的血肉模糊,我也可以想像眼前的这个人,他的铁骑是如何绕过烽火狼烟,他的身影又是如何避过刀光剑影,而最后百战的金甲还是抵不过敌人的刀枪箭羽,赋予他一身的伤痕。 我以为,只有我的身上才留有残忍的伤痕,我曾在多少次午夜梦回之际抚过自己心口的伤疤,想像自己定是九经生死,不如自己是如何熬过这刀剐之苦,不曾想,眼前所爱之人竟是同病相怜之人。 “我说过,我的命硬得很,死不了……”炎绍的声音在颤抖,极力地忍耐,似乎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为正常一些。 我的思绪百感交集,沉浸其中,并未发现炎绍的异样,见他腰腹上蜿蜒着一道像似被针线缝过的伤痕,毫不犹豫地就抚了上去。 炎绍本就坚实的肌肉瞬间僵硬,他一把抓住了我游走在他腹部上的手指,力道惊人,抑止不住颤抖的声音夹带着喷火般的气息,问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终于惊醒,急忙抽出手指,炎绍极力控制,泛着红丝的眼睛里闪烁着火光,低声道:“快回去,我……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对你做什么。” 我像是被猎人围剿后受了惊吓的兔子,碰上了能在瞬间产生好生之德的猎人焉有不跑之理,我一刻也不敢逗留,跑入自己的房中,立即关上房门。 “姑娘这是怎么了,看着像似受了惊吓,你没见着王爷吗?”小丫头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嗑着瓜子。 “咳,见着了,王爷睡下了。”为了掩盖心虚,我摊了摊手心,说道,“给我几颗瓜子嗑嗑。” 小丫头瞪着眼将我从上至下,又由下至上打量了一番,满脸疑惑地说:“姑娘不是说嗑瓜子不雅观,是八卦妇人的最爱吗?” “不肯拉倒!”心绪平复了不少,我也懒得再和小丫头周旋,径自入了卧房。 小丫头倒也没有跟进来纠缠,我脱了衣裳,歪在床上胡思乱想,想着刚刚如若再在炎绍房里磨蹭个一时半会的,他是不是就会把我…… 脑海里竟是闪现一些教人脸红耳赤的画面,我拉起被子将自己全身上下蒙得严严实实,妄想借此阻挡自己意乱情迷的想法。 过了许久,我终于将自己起伏不定的心绪给抚平了,不料小丫头“噔噔”地又跑了进来,拉开裹在我身上的被子,将我的脸扒拉出来。 她带着三分神—秘,三分疑惑,三分夸张,再外加一分懵逼的脸,正在向我凑近,然后轻声地说道:“姑娘,你说王爷是不是有什么病?” “什么?” “我刚刚下楼去向店小二要热水,小二说热水不够用,这会儿还在烧着,让我先候着,说是因为,”小丫头指了指隔壁炎绍的房间说道,“说王爷今晚已经沐浴了三回,你说王爷是不是有什么洁癖之类的,出个门回来就要沐浴三回。” 小丫头歪着脑袋想不明白,坐在我身旁絮絮叨叨个没完,我怕被她看出我此刻双颊正烧着,于是又将被子拉回,蒙着脑袋说:“快熄灯,我眼皮打架,受不了,我要睡觉了。” 小丫头虽然尚无睡意,但是也架不住我的“困意”,只好灭了灯火睡下,直待小丫头睡下之后,我又蹑手蹑脚地起来,跑到房门口,打开房门探头一看,发现炎绍房间的灯还亮着。 我赶紧合上房门,摸摸索索着躺回床上,抚着自己还是滚烫的脸,十分清楚又将经历一个无眠之夜。 第二日,天公作美,明州港在晴好的天空下泛着如琉璃般璀璨的波光,江风吹来,正是如春日陌上花开的温度,拂过脸颊,最是惬意。 船分三艘,我与炎绍分别携着小丫头和小原加上文先生为一艘,余下随侍为一艘,另外一艘大船载着我们随行的物品以及马匹车辆。 小丫头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场景,一会儿拍着手蹦蹦跳跳地笑,一会又拉着我啐啐念:“船竟然还能载着车和马过江,真是了不得呢。” 见小丫头这般欢喜,越发开朗活泼,我也是万分欣慰,想起出门前夜,九嫂让我带着小丫头出门长长见识的提议,想来是没错了。 小丫头是我和九嫂在金州城南市奴隶商贩那里买来的,原本就是清贫人家的孩子,母亲早逝,父亲续弦再娶,继母虐待她,她从家里跑出来后入了人贩子的手,受经苦楚。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099 暗器杀人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和九嫂将她带回醉里繁花时她满身伤痕,瘦得只剩皮包骨,九嫂调理了半年光景,她才出落得几分伶俐模样来。 我和九嫂真心待她,受过苦的孩子通常早慧,懂得感恩,知道静好温暖的日子来之不易,对我和九嫂也是万般依赖,诚心以待。 我跟着小丫头在船舱内学绣花,文先生又给我端了药,小丫头急忙迎上去端来给我,我向文先生行了一礼:“有劳先生了。” “姑娘自昨日起就开始服药,所以不用害怕晕船醉浪,可以去船头那边和王爷闲话。” “好。”我笑着点头,心想我其实并非害怕晕船,我是有意避着炎绍,自昨晚起,我就想好了,以后万万不能与他独处一室了。 虽说于内心而言,我也是喜欢并向往与他有独处的时间和空间,但是……我是怕他万一失控,在情不自禁之时做出有违礼数的事情来就不好了。 不过我还是出了船舱,但见立于晴空碧海之间,高大挺拔的身影悠然转身,炎绍看着我笑了起来,好似早已忘记了昨晚教人脸红心跳的情景,他向我招手,说道:“过来。” 我走了几步,他就过来拉我的手,然后从袖袋里掏出一个乌木匣子给我,我想起昨晚进他房间的时候,在圆桌上看到过这个匣子。 “打开看看罢,”说完,又随即俯首道,“本是昨晚给你的,结果……” 我拿过匣子,红着脸,敲了他一下,不让他将余下的话说了出来,随后才打开了匣子。 打开匣之前,我想着定是他送于我的定情之物,多半是金银所制,钗环之类的饰物,没想到打开一看,匣子里竟然藏了各式珠宝,有翡翠、珍珠、玛瑙、还有各色宝石连并钿、簪、梳、钗等各种尚未制成的成品饰物。 “这是……” “你不是擅用首饰来制作各种暗器吗?昨日在明州街巷的一家饰品店里看到这些尚未制作完成的配饰,就将它全都买下,想着一来你用得着,二来也可在路上打发时间。” 我虽然十分喜欢这些物什,但是还是觉得好笑,这个人……真是刚直得可爱,虽说我能将这些配饰制成成品,他难道就不能拿一件成品直接赠给我,做为我与他的订情信物吗? 我盖上盖子,抬眼看着炎绍正一脸期待地看着我,见我没说话,就急忙问我:“你不应该夸夸我吗?这些玩意可让你制成好些饰物了,也可以卖上好多银子了。” “王爷送的,我岂会用来卖银子。” 真是……傻。 他一怔,随即笑逐颜开,伸手过来想要牵我的手,我急忙缩了手,轻声说道:“大家可都在船上呢。” 他扬眉而言:“船上要行一日多,那我岂非等到明日此时都还拉不着你的手?” 他的模样像极了惦记零嘴的孩童,又像偷腥不成的猫儿,惹得我一阵欢笑,他却犹自看我,说道:“我喜欢看你笑,像极了我曾在北征途中看见过的,开遍原上的格桑梅朵。” 我的脸上因他的话倏然飞上两朵云霞,为了躲避他的视线,我复又打开手中的乌木匣子,从里面捡了一块拇指大小雕有兽鸟的羊脂白玉扣,问炎绍:“王爷喜欢这块玉扣吗?” 炎绍凑近我,将玉扣拿在手上问我:“你要将这块玉扣赠送于我吗?” “你要喜欢的话,我可以稍作改造后再送于你。” “你送的,我自然喜欢。” 是夜,炎绍和文先生在船舱偏厅说话,我和小丫头在房内忙于针黹,我让小丫头帮忙裁剪缝制了一条青缘白绢的革带。 我用软丝在革带上做了三指宽的均等隔断,软丝之间暗藏串连着如指甲盖大小的梭针,然后再在革带正中装上今早给炎绍看过的羊脂白玉扣。 玉扣可以控制连着革带内串着梭针的绢丝,移动玉扣的时候,梭针便可穿过革带上特意留下的扣眼,随着玉扣移动的频率、方向、速度,梭针就可从革带的不同位置射出。 小丫头尚在家中的时候,常被继母没日没夜地逼以针线活,所以小小年纪已经练就了一手好针线活,加上机灵,只消我稍稍说明提示,革带就做成了。 待我在革带内装好梭针,检查了每一个隔段的衔接性能,正想拿去叫炎绍一起试验的时候,却见小原跑了进来。 “王爷,发现有船只一直尾随在我们后面,江面漆黑,情况不明,小的先过来禀报您。” 炎绍冷哼了一声,随手拿起搁在身旁矮几上的剑,出来时见着我,先是一怔,然后笑着说:“我出去看看,你待在这里不要出来。” 我自然不能给他添乱,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小心。” “嗯。” 炎绍和小原以及文先生都出了船舱,我心神不宁,心中祈祷,但愿只是小原过于谨慎而已,可是,事情往往都不会尽人意。片刻之间,我就感觉到了船身在晃动,舱外传来打斗声,小丫头吓得抓住我的手,一声声地问道:“姑娘,出了什么事了?怎么会打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知道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人不希望炎绍活在人世的,所以,这次南行,炎绍极为低调谨慎的。 我也是深知其中利害,所以,一路咬牙坚持着度过种种不适,就是怕途中生出变故,因为乔装出行,炎绍并没有随带过多兵将,随行的也只有这几个人。 小丫头已是胆战心惊,我一边安抚着她,一边担心着外面的打斗状况,船身摇晃得越发厉害,我就知道外面的情势越发严峻。 “劈啪——”一声巨响之后,一团黑影穿过隔板重重地摔在我和小丫头跟前,小丫头紧紧地抱着我,黑衣人一个鲤鱼打挺后执剑站在我们的面前,然后竟然挥剑砍向小丫头。 “阿言——” 我听到炎绍朝我们这边飞身而来,小丫头闭上眼睛,最后,黑衣人却在炎绍的剑穿过他的身体之前倒地——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00 为了等你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革带内,同时射出的数十枚梭针,有一针射入黑衣人的额头,还有一枚穿过他的蒙面巾射入他的喉间,其余几枚也分别射入他身体的各个部位。 我的双手虽然还在颤抖,但是又无比冷静,没想到,竟然拿活人做了革带性能的试验,炎绍紧紧地抱着我,激动地在我的额头亲了一口,再推着我说道:“快去侧厅里待着,马上就好。” 我拉着已经吓得全身颤抖,泪流满面的小丫头跑向了船舱另外一侧,合上门,将小丫头紧紧地拥在怀里,并抚摸她的头,安慰道:“不怕,不怕……” 其实,清醒过后,想起刚刚的情景还是无比后怕,如果我手上没有革带,如果炎绍再晚一步,小丫头会不会就…… 想到这里,我心中又升起一个奇怪的想法,刚刚黑衣人为什么不杀离他更近,更有把握的我,而是要对准小丫头? 难道…… 我不敢再想,好在外面打斗的声音渐趋变小,不一会儿炎绍推门进来,我看到他毫发无损地出现在我面前,心口一热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紧紧地抱着我,我听到他的心跳声一记高过一记,他急促又激动地说着:“幸好你没事,阿言,你是用了什么暗器?” 我拿出革带,放在他的手上,说道:“本是送给你的,刚刚就想找你一起试验,看来……还是好用的。” 这种情况之下,他竟然捏了一下我的脸蛋,又看了看手上的革带,一脸的骄傲之色,说道:“我的女人,真是了不起。” 说完,拉着我的手又说:“抓到了一个刺客,你想和我一起审问吗?” 我点点头,转身安抚了小丫头,让她待在这里,小丫头却拉着我的拼命摇头,就是不肯放手。 “到底还是个孩子,怕是受了惊吓了,”炎绍抚着我的背,然后喊道,“小原,将人带过来。” 小原将绑了手脚的刺客推到在炎绍跟前,炎绍蹲下身体,扯了刺客脸上的蒙面汗巾,出人意料竟然露出一张稚嫩清秀的脸,只是脸上无任何表情,像是一具没有灵魂躯壳。 我将刺客的身形打量了一番,观其模样也不过比小丫头略微大了一点,我忍不住问道:“你多大了?” 刺客的眼睛冷漠地扫过我,不作回答,炎绍抓着他的衣领,问道:“谁派你来的?” 只听到刺客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将头扭向一边,不再看炎绍,也不再看任何人。 我的脑海里于此时闪现过一些凌乱的片断,我也如炎绍一般,在刺客的面前蹲了下来,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紧张,让声音听上去更为平静沉稳,但是,我的手还是忍不住抓住身旁炎绍的手。 “孩子,你是不是曾被人贩卖,从此离开双亲,见了魔鬼,进了地狱,亲手杀掉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伙伴,让他们暴尸荒野,最后,你就成了别人手中杀人的武器,把握不了自己的命运,随时有可能被人再次要了命去。” 稚嫩清秀的脸上终于有了反应,他瞪大眼睛看着我,然后张嘴发出:“啊呜啊呜……” 文先生上前捏着他的下颔,然后摇头叹气:“残忍,被割了舌头,也不过只有最后几个时辰的命了。” 我难以接受,想要再问些什么,炎绍却摇头说道:“不用问了,就算会说话,他也不会知道更多的事情,像他这样的死士,不,他还算不上是死士,他只是让人用来投石问路的那颗石头。” 我陷入了沉思之中,想起曾与炎献、清朗关于失踪男童及死士的一番谈话。 显然,炎献并不是培植死士的幕后之人,那么是不是说明刚刚被我用梭针所杀的刺客,并不是有意对我手下留情,而是纯属巧合,他不是出于何种目的,就是想杀死小丫头。 炎献…… 我刚刚想到要杀害炎绍而又对我手下留情的也惟一是他了,可是,那些曾被拐卖的孩子,经我们之前的推断有可能被人用作训练死士,炎献就即刻派了清朗来调查此事。 那日,炎献召我入宫曾说清朗飞鸽传书,说我的推理是对的,那么就说明清朗已经查到了什么。 也是在那一日,炎献让我帮他盯着炎绍,在我看来,炎献之所以能答应我此番与炎绍南下同行多少也存了这个想法,他是在怀疑炎绍,他想让我从炎绍身上发掘疑点。 清朗曾推测培植死士的幕后黑手可能是朝廷、皇亲、高官的势力,在炎献看来炎绍假死的两年不可能是没有动作的,他所怀疑的正是炎绍。 可是,今晚炎绍却是被所谓的死士截杀。 炎献,失踪的男童,死士,南韩……会不会存有第三方,存心挑起炎献和炎绍之间的矛盾,以便坐收渔翁之利? 是南韩?又或是西衡? 几艘船上都留有刺客的尸体,炎绍带着小原他们亲自检查,发现大都是被割了舌头的十三四岁的少年。刚刚被活捉了的少年刺客也如文先生所说,在天色未明之时便毒发身亡了。 小丫头受了惊吓,一整宿都在说胡话,我在一旁照顾她,炎绍则一直陪在我身旁。 “枉我还曾说会保护好你,没想到今晚就险些害你丧命,”炎绍大抵是想到了方才刺客挥剑的场景,脸色铁青,自责不已,“最终还是靠你自己才化险为夷,身为男人真是汗颜。” 我有些疲惫,于是靠着他,他顺手将我带入怀里,我闭着眼睛半躺在他怀里,他的手轻轻地抚着我的脸颊。 “我知道你有心保护我,但这和我有自保的能力并不冲突,我不许你存有这样的想法,我觉得这样很好,当你面对敌人的时候,我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不让你分心。” 他俯视着怀里的我,我睁开眼睛,面带微笑看着他,他捧着我的脸有些动容,他说:“我今日才明白,我炎绍半生飘泊,一次次错过看似美满的姻缘,以为会萧萧一生,原来竟是为了等你。”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01 年家小姐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的眼眶有些湿润,我觉得这是世上最美的情话。 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坚守着自认为攻不可破的原则,垒起层层防护心墙,觉得不会倾心于世间任何一个男子,直至他的出现,排斥他、讨厌他,一次次地纠缠,以为是在推开他,实则,早已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第二日,一行人连同车马都下了船,经昨晚一事大家都觉得犹为疲倦,于是行了几个时辰的路,炎绍决定在徽县住上一晚。 入住当晚炎绍和手下在客栈做了周密的防护计划,因为,他一直觉得昨晚的那一拨刺客不过是对其此次南行兵力和战斗力的试探,在入韩之前一定还会有刺客来伏击他。 我并没有问他是不是有怀疑的对象,但是我感觉他在怀疑炎献,他没有向我说明为什么,就像我放弃怀疑炎献的道理是一样的。 因为,即使我们相爱,但我们仍有各自的立场,他知道炎献对于我而言是特殊的存在,他不会为难我,就像我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一样。 任何事件的背后真相总要经当事之人的眼睛才能看得清,我相信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其实刚到徽县我就发觉一些变化,炎绍好似在外围增加了一些人手,这些人手是怎么出现的,什么时候出现的我并不清楚。 我只知道炎绍从来就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等人宰割的人,这一个月左右的路程有太多未知数,不作万全之策,他又岂能随意出行。 不知是炎绍的预测出了错,还是隐藏在背后的人发觉了炎绍看似为数不多的出行队伍之后还隐藏着诸多令他们不敢轻易出手的力量,我们倒也安安稳稳入了江州。 江州原本属南韩所辖,是两年多前炎绍生擒韩王时鹰时用来换取时鹰的割地之一,如今的江州刺史正是南安王炎穆的乘龙快婿,即琴安郡主的夫婿,年仅二十四岁的年蕴。 年蕴是世家子弟,其祖父在太祖年间曾任太傅之职,是京城四大家族之一的望族,年氏一门更是英才辈出,先不说二十岁就状元及第名满金州的年蕴,比年蕴更有才华名声的还属他的胞妹年如绪。, 我与年如绪曾在一年前有过一面之缘,这一面之缘还得原于炎容,原因是京城世家千金都在私下相传,说心高气傲的年如绪拒绝了无数豪门贵族的求亲,却独独钟情于晋王炎容。 我对这样果敢有个性的奇女子数来仰慕,于是清朗便偷偷带着我在年家家祠门外去瞅了一眼,随家人祭拜先祖的年如绪。 她的音容笑貌让我久久难忘,我和清朗也时常为炎容和年家千金叹息,觉得造化弄人。 炎容虽是亲王,不过只有虚名并无实权,多年来又被太后所厌弃的,虽然他才貌绝伦又兼满腹诗书,可是被身世累及,加之一身疾病,年家长辈以炎容无长寿之相的理由拒绝为年如绪说亲。 听说要强的年如绪与家人闹瓣之后就只身一人南下奔赴江州来投靠兄嫂了,之后便一直不曾传出过她的消息。 金州城里的贵人多忘事,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再成为金州城里豪门贵族夫人千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我每次见到炎容,其实也会想起年如绪,不过,因为就炎容的境况,还在他面前曾提及年如绪,怕是只会让其更添几分郁闷。 如今到了江州难免会想起这个令人敬仰又惋惜的女子,心想,若不是因为这次是与炎绍乔装隐姓出门,定会去江州府拜见这位奇女子。 但是,就在我们入住江州第二日的辰时,年蕴竟然登门造访来求见炎绍。 炎绍笑着调侃年蕴:“你这刺史看来做得还算称职,本王一入江州你就得了消息,寻到这里来了。” 年蕴年纪轻轻,相貌堂堂,身上更是有着难得的文武兼修气质,南安王选中的女婿自然不会差,他向炎绍行礼,举手投足尽显世家子弟的大家风范。 “王叔是微服出行,阿蕴本不该如此冒然拜访,但是事出有因,望王叔见谅。” 炎绍随即问道:“是琴安吗?” 年蕴急忙摇头否认,说道:“琴安很好,本想同来,我怕过于引人注目有违王叔心愿,就没上她跟着同来。” “那是?” 年蕴看了看站在炎绍身后的我,欲言又止,炎绍会意,竟然当着年蕴的面过来拉着我的手,说道:“阿蕴有事但说无妨。” 年蕴的脸上闪过一丝诧色,随即会心一笑,说道:“是关乎舍妹之事。” “年小姐?”炎绍蹙眉,不解年蕴的意思。 “咳,不日前我收到京中家书,信中家父提及晋王南下养病之事,偏巧让如绪看到了此信,她……于前日离家出走了,我推断她有可能去寻找晋王了。” “原来如此,所以,你是认为聿胥有可能会与本王同行,还是来向本王要聿胥养病的住址?” 年蕴颇为尴尬地点了点头:“让王叔见笑了。” “太宗在位时每年入秋就会派人送聿胥去滇州养病,滇州有当年太祖下令修建的皇家别苑,聿胥对那里颇为熟悉,于是本王在出行前两日就派人将其送往滇州了,你可派人前往滇找寻找令妹。” 我忍不住用指甲狠狠地戳了一下炎绍的手心,炎绍吃痛,手一缩,挑眉看我,随后回击,在我的手心上轻轻地挠了下,我怕痒,急忙挣脱了他的手。 “如此多谢王叔了。”年蕴作揖言谢,随后又与炎绍聊了会家常,炎绍知道他归心似箭,便让他回了刺史府。 待年蕴出了门,炎绍用力地拉了我一把,我重心不稳就跌坐在他的腿上,我红着脸想要跳起来,他却按着我的肩膀,将脸凑到我的眼前,扬起嘴角,问道:“刚刚是什么意思?” 放了按在我肩上的一个手,将手摊在我面前,一脸委屈地说:“锋利的爪子戳得我好疼啊,你说该怎么办?”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02 南韩局势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笑着打他的手,然后说道:“王爷本就皮糙肉厚,我可是连你的耳光都打过的,你就少拿这个来装委屈装柔弱了。” “你倒是提醒了我,我们之间似乎还有很多的账未曾算清呢。” 他将我拉入怀里,俯首咬住了我的鼻尖,我为了避开他将身体向后倾了几分,他一手托着了我的后脑勺,一手揽着我的腰,“我看你怎么跑。” “你不该告诉年刺史晋王养病的居所。”我一边捶打着炎绍,阻止他的侵袭,一边说出刚刚戳他手心的原由。 “为何啊?”炎绍回正了身体,也将我的身体扶好,摇摇头表示不解。 我叹息道:“晋王不小了,难得年家小姐对他如此情深意重,别人不成全也就算了,你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推波助澜一番,好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成就一段好姻缘吗?” 炎绍恍然大悟,但是随即一想又道:“年小姐只身一人出行,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去了滇州找聿胥,如若途中万一有个好歹呢,岂非酿成大错?” 不能否认炎绍说得有理,我也只好在心里暗自为他们祈祷,但愿上苍能赐炎容一段姻缘,能给予他一个家,让他不再孤苦。 “你方才说,生米煮成熟饭?”犹自沉浸在炎容和年如绪的事情里,忘了自己这会正坐在炎绍的腿上,以致于忽视了他越渐灼热的气息正如一波波热浪在冲袭我的脖颈,“所以,嗯,我们并不一定……如此坚守的,是不是?” 他的声音好似春风微雨之中落下的一片片扬花;又似夏夜初斜的弦月映照着凭阑倚望的多情人;也似秋夜碧纱窗下不肯将良宵虚度的软语呢喃;更似何事东风不作别离只恋香衾的相思客,一往情深,欲把四季风光尽数留下。 “不行,”我的双手无力地推着他,不忍拒绝,但还是轻声地说道,“还……不是时候。” 极力忍耐的炎绍颤声着问我:“要……等到成亲吗?我正想即刻成亲。” 此刻我想笑,却又不敢取笑他,只是抓着他的手,羞赧不已,但还是对炎绍承诺道:“至少……要让我想起自己是谁。” 炎绍抱着我,将脸埋在我的颈间,最后轻轻地啃了一下我的脖颈说道:“阿言,你好坏,如此一来,我必然会加快速度去执行帮你恢复记忆的事,有那么点懊恼,但又觉得你的坚持是有道理的,竟然难以反驳。” 他抬起头时,深遂的眉眼之间已经褪去方才燃烧着的渴望,我还是暗中佩服他的克制力,于是趁机从他的腿上站了起来。 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道:“等此番事了,我会想办法促成聿胥和年家小姐的婚事。” 我觉得炎绍越发让我觉得温暖,我点头,主动抱住他,轻声说道:“还好,晋王还有你。” “还有你。”他抬起我的下巴,在我的额间轻轻地啄了一下,“你啊,看起来薄幸贪财,可是对你好的人,你却事事为人忧心。” “又被你发现我身上的优点了。” 我恬不知耻地回答,炎绍哈哈大笑,看着我竟是满眼的宠溺,一路上,我与炎绍的感情也在日复一日之间越发深刻。 离开江州的时候,炎绍又派了两个人前往离江州不远的滇州,去查探年家小姐是不是真的去了那里找炎容。 而我们一行人则继续南行,待即将进入南韩的边境时,我们迎来了第二场刺杀,但是这一场刺杀并未对我们造成什么直接的伤害。 原因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杀手甫一动手,尾随着他们的另一波黑衣人就对他们进了狙击,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就将杀手全数剿灭。 黄雀不是别人,正是南韩的三皇子时彧。 他也算言而有信,曾答应了会确保炎绍在南韩的安全,果然,一入南韩,他就帮我们扫除了第一波障碍。 南韩讯州是时彧的封地,一入讯州时彧亲率府兵来迎接炎绍,炎绍对他抱拳言谢:“一路上还是多亏了三皇子出手相助,只是不知三皇子可否知晓,这些杀手是何人派来,为何要刺杀本王呢?” 到底是自己的地盘,时彧比起在金州时多了几分意气奋飞的架势,他还是一手执扇,只是不再有时刻假意讨好的笑脸,冷哼道:“在南韩境内,一出手就被小王的人所狙击,明王,你想想看,小王会对谁暗中观察并清楚他的一举一动呢?” 他在暗指时桀,这两年来因为韩王时鹰的身体越发不好,大皇子时桀和三皇子时彧的夺储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皇室其他皇子虽然没有明确参与夺储,但是暗潮汹涌,不泛其中还有蠢蠢欲动的心思。 时桀一心想抱着西衡这个大腿,可惜西衡的这位长公主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好像对他并无十分兴趣。 而八面玲珑的时彧一趟金州之行似乎收获颇大,先不说皇帝炎献是否会直接干预南韩内政,但是至少获得了南安王炎穆和明王炎绍的支持,这点对时桀来说是致命的。 所以,炎绍一入韩境便遭时桀的狙杀,从另一层面上来讲,时桀似乎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 “时桀……”炎绍兀自低语,“两年前只身入我大营谈判,当初本王还敬你三分,不曾想你也不过尔尔。” “明王无须为此事懊恼介怀,小王的这位王兄是过于倚重西衡的那位长公主了,听说,下个月他又将起程去探望那位长公主,哈哈,都这么些年了,明眼人都看出了这位长公主对他并无意思,小王也是想不明白,他为何非得吊死在这棵树上。” 时彧轻摇拆扇,说到时桀满脸尽是不屑,炎绍虽然答应了会以他的力量在争储夺嫡的过程中助时彧一臂之力,但是,他不会忘记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不知三皇子可否帮本王安排与大皇子的一场偶遇?” 炎绍看了我一眼,我与他会心一笑,深知他如此安排的目的。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03 不会分离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明王要见大皇兄?”时彧迟疑片刻后反问炎绍,似乎在权衡个中利害。 “三皇子应该知道,本王与他还有一些私人恩怨,必须要私下见面,解决好这件事,你所想要得到的,本王一定会帮你达到。” 得了炎绍的承诺,时彧狠了狠心,说道:“这事不难,小王一定会帮你办到。” 有了时彧护行,我们继继自讯州南行,一路畅通直抵距离南韩皇城钧州尚有百里路的四方城,这也是我们南韩之行中的最后一站。 炎绍觉得钧州是腹地,时彧虽然承诺会保护我们安全,但是以防万一,炎绍不想冒险,还是决定暂时落脚四方城。 时彧为尽地主之谊,在四方城为我们觅得了一座四合大宅院,待我们安顿好之后,他便带着府兵随从去了钧州城。 舟车劳顿了近一个月,我一直处在自我警省的状态之中,生怕自己会在途中有个小病小痛,直至到了四方城,见这里四季如春,气候宜人,才将自己彻底地松懈下来。 路上文先生时常给我熬制一些滋补的汤药,还有每日一粒护心丸,竟没想到倒也一路平安,仔细感受之后,发觉自己的身子骨还轻盈了许多。 我经常会向文先生表以谢意,越发活泼的文先生就会取笑我:“某这些药只作标而治,其实王爷才是姑娘的良药,才是根本!” 我虽然会佯装恼怒,其实,心里自然明白文先生说的是事实,这一路颠颇,不管饮食起居都有不便,加上还要不时地担惊受怕,换作以往,我怕是早就倒下了。 但是每每看到炎绍端坐在高马之上,行于队伍前头或与我并肩而行,幸福之情便溢于言表;而我与其每一次对视之后的会心而笑以及四目相对时无声胜有声的温柔缱绻,于我而言都是一剂剂的甜蜜良药。 小丫头自上次在船上险些遇害,一路上也是惊魂不定,始终恹恹,也是到了四方城之后才恢复了原来生龙活虎的样子。 万事皆安,等待时彧回复消息的时候,炎绍会带着我出门游玩,南韩因为位于温热地带,果真是气候宜人。 “金州此时已经入冬了。”我喃喃自语,心想南方果然适合像我与炎容这样的人居住。 “嗯,这个冬天对你而言不再难过了。” 我与炎绍在城中街巷的水果摊前买了新鲜水果,炎绍将手中的梨一分为二后,给我递了半个。 我心口一窒,看着他手中左右对半的梨,有那么点心惊肉跳的感觉,推了炎绍的梨,闷闷地问:“王爷竟然不知道梨是不能分着吃的吗?” 炎绍看看手中的梨,又看看我,笑着说:“你竟也相信这个?” “换作是以前大抵也不会相信,可是,如今,”我看了他一眼,见他笑容凝固,忙垂下眼睑,轻声说道,“自然是信了。” 炎绍拉过我,然后将已经对半分开的梨,复又合上,笑意再次漫延在他的脸上,挑了挑眉毛,说道:“不给你吃了,我将这分离吞进了肚子,日后自然就不会有分离。” 说完他真的大口大口地将手上的梨,一人独吞了,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心想自己到底是个俗人,竟也逃不过这个俗梗。 但是不知为何,心跳总会时不时地突然加快,胸口也是闷闷的,总是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时彧终于派人送来了消息,说他与时桀会于明日抵达四方城,时桀之所以能被时彧诱来四方城。听说是因为时彧回到钧州城上奏了时鹰。说四方城郊的灵云禅寺,有一处泉眼,一夜之间泉水喷涌而出,经住持师傅加持之后,城内百姓争相取水,都道此水能医治百病。 时鹰这两年可谓阅尽天下名医,他早已无心朝政,一心只盼自己哪天能药到病除,重振昔日雄风,所以,但凡只要听到哪里有良医好药,他都不会错过一丝机会。 至于时彧到底是如何说服时鹰下旨命时桀与其同行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时桀就要来了,不管是我,还是炎绍都是期待与时桀的见面的。 那一日,廊前花香满庭芳,千朵万朵叫不上名的花儿压得花枝弯下了腰,花间戏蝶连舞,我在满园的春色中与炎绍遥遥相看,最后,他笑着对我说:“阿言,我们走。” 我在前往灵云禅寺的途中一直魂不守舍,心跳得像要飞出去一般,几次都忍不住抚着微微泛疼的心口。 炎绍一直牵着我的手,我在他掌心的每一次颤抖他都能感受得到,他会停下脚步,将我轻轻地拥入怀里。 “我知道你的心意,所以我不会阻拦你,但是你要知道,你现在有了我,这一切都会不一样,我会替你分担所有的痛苦,包括你的过往,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这都不能动摇我要娶你为妻的决心。” 炎绍的话安抚了我七下八上的心,我以双臂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前,直到在他怀里获得平静,然后再执手前行。 按着我们先前的规划,我们会在通往灵云禅寺的山路下与取得泉水的时桀时彧来一个偶遇,所以,我和炎绍一直走走停停,直到在一处拐角听到时彧有意提高的嗓门,我和炎绍直面相迎。 正是日暮时分,山路的那一头绵延着重重青山,泣血一般的残阳映红了整个天空,晚来的风吹得飞花落尽,层层叠叠地铺了一路的花径。 我先是低着头,看到一双玄色圆头香皮靴踩过辛夷花瓣,心中觉得惋惜,于是抬头看靴子的主人—— 一袭华美的广袖黑袍,袍袖无风自飞,一张俊美绝伦的脸,有着分明的棱角,一头中分长发乌黑且具光华,自双肩披落时像极了一匹华丽的缎练。 还有,悬在腰间的金光弯刀被一袭黑袍所衬,折射出眩目的金光。 我细细地瞅着他,想要抓住他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果然,他在见到我的那一刻,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双眸隐去了所有的光华,身体也好似被人掏去了灵魂,一动都动弹不了。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04 我与时桀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与他对视。 他在我的注视之下开始慢慢复活,刚刚失去的表情在回归,是激动,是喜悦,是难以置信还是喜极而泣……因为我看到他眼里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他跌跌撞撞地向我走来,然后伸出颤抖的双手喊了一声:“令仪……” “令仪——” “令仪……” “令仪?” “令仪!” 落花漫天飞舞,莺鸟啼声稀落,好似繁华的春景即将逝去,山谷林涧惟有不断的一声声的:“令仪!令仪!” “你没死!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他抓着我的肩膀,用力地将我拉向他的怀里,只是,我的手被另外一股力量用力扯回,炎绍一个转身便来到了我与时桀的中间,反手将我紧紧地护在他的身后。 “大皇子,请自重啊。”炎绍冷声喝斥,不让时桀再接近我。 “你?炎绍?”时桀大抵是没料到会在此时此地遇上炎绍,他复又看我,见我躲在炎绍身后并紧紧地抓着炎绍的手不肯放,好似明白了什么,面露痛色,“令仪,我从未放弃过找你,从未放弃过爱你,我一直相信你还活着,我们终有一天会再见。” 炎绍的手抖了一下,我看着时桀,虽然记不起他,却能预见与他必然有过一番纠葛,于是如实说道:“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你是谁。” “想不起?”时桀仔细打量着我,然后摇头,一脸痛色,“令仪,是我啊,我是你的桀哥哥,你十四岁那年就认识我了,我们日久生情,私定终生,你早就是我的人了,你……你怎么可以站在炎绍的身后,你怎么可以忘记我?” 炎绍握着我的手在加速发抖,我被时桀的话扰乱了心志,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就将自己的手从炎绍手里抽了出来。 我摇头,看着时桀,慌乱又无力地辩解道:“不是的,不是的,你不能因为我想不起来任何事情就编造谎言欺骗我。” 怎么会这样? 找到时桀本是想向他打听时彧曾提及的画像一事,想看看他的反应,确定我是不是就是画中人,再通过他的反应逼他说出藏画的来原,及画中人的身份。 可是,怎么会生出这样的事端? 我与时桀? 南韩王的长子?我与他竟还有这等前尘往事。 “你自幼在西衡的一所道观长大,我曾陪西衡的舜英长公主去道观做法事,然后在那里遇见了你,因为你与我的师妹长得极为相似,所以,一直对你格外关注。后来,我们日久生情,世人都道我来往西衡是为了求娶舜英长公主,其实,我是为了你啊,令仪。” 我茫然无措,我看向炎绍,发现炎绍也看着我,他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摇头的意思是叫我不要相信时桀的话,还是想告诉我他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因你是孤儿出身,我深知我的父皇母后是不会同意你我的亲事,两年多前,我在西衡辞别你之前就告诉你,让你等着我,等我了结了所有事情,我就带着你远离一切纷扰,可是,等我回去找你的时候,他们却告诉我你犯了心疾猝死了!” 不对!不对!虽然时桀言之凿凿,听起来也是有理有据,可是,为什么猝死的我会在幽灵谷的水晶悬棺醒来? “令仪,我找了你两年了,苍天有眼竟然让我在此遇见你,令仪,过来,回到我的身边来——” 时桀是真情流露,他的身上有藏不住的悲伤,他的眼里有化不开的深情……可是,不行啊,我无法接受,我抓住炎绍的手,急切地说道:“我们回去。” 炎绍看了时桀一眼,拉住我的手,点头道:“好,我们回去。” “炎绍,你不可以带她走,她是我的人。”时桀一个转身,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我与她早已私定终身,炎绍,你这分明是夺人之妻。” “你的人?”炎绍冷冷一笑,“就凭你的一面之词?” 炎绍抬起下巴,竟是一脸的不屑与倨傲,然后将我搂在怀里,挑衅道:“你的是一面之词,在本王那里却不是,我们是两情相悦,时桀,退一万步讲,就算你说的是事实,那又如何?前尘往事,该了的还得了。” “炎绍,如若令仪不曾失忆,我与她就没有前尘往事一说,而你,也绝无机会成为我们的第三者!” 时桀悲伤的神情上复又多了一层愤怒,他看着我,一声声地哀求我,“令仪,令仪,不要再丢下我了,你不知道这两年我是怎么过来,记忆……我们可以想办法,慢慢恢复。” “时桀,本王也曾敬你是个英雄,现下才发现你如此优柔寡断,怪不得韩王久久不肯立你这位皇长子为储君,你这当断不断的性格还真不如一介妇孺呢!” 炎绍好像是在有意激怒时桀,果然,时桀脸色铁青,虽然在极力隐忍,但还是咬牙切齿地反问:“明王真是无情啊,你之前的这位王妃尚未在九泉之下瞑目,你大仇未报竟然还有心思觊觎他人之妻,你还真是有情有义啊!” 好似被戳中了痛点,炎绍倏地放开了我,并将我轻轻地推开,转而拔出了腰间的软剑,剑指时桀,厉声斥责:“你还有脸跟我提这事,今日难不成你还想抵赖,说此事与你无关吗?说,你的师妹到底是谁?现在人在何处?” 时桀不甘落于下风,于是也抽出了悬于腰间的金光弯刀,俩人剑拔弩张,一场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作壁上观的时彧急忙跑过来,站在时桀和炎绍中间劝解道:“大皇兄,明王殿下,千万不可,不可动手啊!刚刚小王在一旁也听了个所以然,三位眼下的心情都过于激动,短时间内不宜做出正确又客观的判断,不如这样,我们找个地方将此事做个详细的阐述,然后三位再商榷定夺,你们看如何啊?” 我听时彧说得在理,于是拉着炎绍的衣袖,对他摇头,示意他不可在此和时桀动手,炎绍见我如此,心情随即平复,只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05 我好爱你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时桀见不得我与炎绍这般亲昵,眼中尽是浓浓的悲伤,我心有不忍,可是我更不想炎绍伤心失落,于是还是与他执手转身,先行一步。 时彧拉着心有不甘的时桀,说道:“皇兄,这件事急不得!此处也非议事之处,我们还是先走吧!” 我与炎绍按着原路行于前面,时桀与时彧跟在我们身后,我能感觉到背后时桀的目光如炬,我几次想要回头,可是炎绍每每都在我想要回头之前紧紧地拉我一把。 我们最后来到时彧为我们安排的四合宅院里,在前院的八角凉亭就坐,时桀盯凝着我片刻,说道:“令仪,这对我不公平。” 我一直保持着沉默,一来我面对时桀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二来我是想听时桀说,观察旁枝细节有助于我分辨思考。 “其实,这两年我一直在想办法恢复自己的记忆,从未放弃过要找回曾经的自己。” 时桀听我这样说,先是一怔,随即笑道:“令仪,即便恢复不了记忆,我也可以带你回到西衡,带你走过我们曾经走过的路,带你做我们曾经一起做过的事,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也一定会重新爱上我的。” “对不起,大皇子,如若想不起自己是谁,我又怎会与你回到西衡?” 我刻意的疏离,让时桀气馁,可谁又知我此时内心的矛盾和煎熬,我其实是被时桀的话所触动的,也许,我真应该跟着他去西衡看看,不是为了与他重新开始。 而是,如果我真的是在西衡长大,回到故土是否有助于我找回记忆。 还有,两年多前我若真的一直在西衡生活,那里就必然会有与我相干的人和物,就算恢复不了记忆,也能查探下所谓的心疾猝死后,又为什么会在水晶悬棺复活后的真正原因。 可是……炎绍,炎绍成了我心中温暖的牵绊,我不敢拿我和他的感情去做赌注,我似乎在时桀认出我的那一刻就害怕了,我曾经无比坚决的信念,终究还是因为炎绍动摇了。 其实也不止一次地试想过,自己在失忆之前就有过感情经历,所以,我一直恪守自己,直至炎绍的出现,从认识至今不过两个月有余,可是我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陷了进去。 假如,时桀所说的都是实话,那么我便与他有着多年相伴的少年情意,一旦想起与他的过往点滴,被封印的情感会不会就此激活,到时,我要何去何从? 两年来,我一路奔跑,跌跌撞撞,从来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要放弃自己的过往,即使和炎绍确定了相互之间的心意,即使也想过会面对诸如此类的境况,我也不曾忘记自己的初心。 可是,想像或是幻想在与真正面对的现实是不一样的,因为,我此刻是如此矛盾并害怕自己会主动放弃炎绍。 “容小王插上一句,”时彧摇了摇折扇,打着哈哈,“其实,小王觉得当下首先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帮阿言姑娘恢复记忆,只要让她想起过往的事并能面对现在的人,到时再让阿言姑娘自行做出选择,小王觉得对三位都是最好的,也是最公平的。” 时桀和炎绍同时沉默,我能理解炎绍的沉默,可是时桀的沉默就让我有点费解,如果,我与他之间的关系果真如他所说,他不应该第一个点头称是吗? 心中一紧,莫非他在骗我?可是但凡有点眼色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对我的情意非假。 我正要开口,时桀看着我,先我一步开口道:“好,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恢复记忆的。” 我看向炎绍,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英勇果敢的男人身上看到慌乱无措,我心口一疼,不忍他人看到他此刻的迷茫。 我急忙起身朝时桀和时彧行了一礼道:“两位皇子请先回吧,阿言想先考虑下此事再做定夺。” “令仪……”也许是我与时桀重逢的场景太过于出乎他的意外,他几次想要与我靠近,都被我冷冷相拒,他身上所流淌出来的悲伤让我几度不忍,“好,我等你的回复。” 时桀和时彧走后,独留我和炎绍在亭中无言相对,我走近他,拉住他的手,他凝视我片刻之后将我紧紧地抱住。 “一直以为此生我并无什么好失去的,还有,我从来不知害怕是何物,即便是当年身中剧毒,在垂死的边沿挣扎,想着人这一生谁都逃不过一死,死真的没什么好怕的。” 我紧紧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他的双手反复地抚着我的后背,然后一次次地用力,好似要将我融进他的身体内。 “王爷……” “有了你之后,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在这之前,我的人生不是征途就是战场,是一幕灰色,直待你的出现,才让我知道我的心脏原来一直都在跳动,我身上流淌的是也能沸腾的热血,阿言,我好爱你……” 我的心好似被浸润在酸汁和蜜液调和而成的液体里,在百转千回之后仍是心潮澎湃,难以平复。 “阿言,我好像要失去你了……” “不,”我用手捂住他的嘴,“不会的,王爷,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和你一般。” 他握着我的手,只是看我,在愁绪摇落,渐趋黯淡的天色之间,当飘飞的花瓣飘落至我的脸上,他伸手替我拂去花瓣,说道:“我不是冒险,只是不想让你遗憾,既然时桀是突破口,那么就勇敢地直面发生的一切,无论如何,眼前的你,还是属于我的。” 我流下了记忆中的第一滴泪,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给予我的,不仅仅是情到深处的爱恋和温柔,还有我流落红尘阡陌的归属感。 第二日,时桀独自登门拜访,要求与我单独一见,我权衡再三觉得应该要尊重下炎绍的意见,我看得出炎绍并不愿意,他说:“我并没有其他想法,咳,就是怕这小子会对你……毛手毛脚。” 我笑了起来,说道:“我让绿意陪着一起。”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06 帮你回忆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时桀的要求,无非就是想避开炎绍而已,带着我的体己丫头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还是在昨日的八角凉亭内,我与时桀面对着面而坐,小丫头在亭外的曲池逗着几尾红鲤,眼睛有意无意地往我这边扫。 “不知今日大皇子到访是所为何事?”我知道时桀难以接受我这样的态度,可是,自今为止,我对他心无波澜,也只能以礼相待了。 果然,他面露痛色,伸手想要抓住我放在石桌之上的手,我眼敏手疾,急忙缩回了手,说道:“还望大皇子能自重,您若如此,阿言只好先行告退了。” 他叹息苦笑:“你的性子变了,比以往要自主坚强了,再也不似当年跟在我身后的小令仪了。” 我心下一动,问道:“大皇子所说的,我自幼在西衡的一处道观长大,如今可还有与我有干系的人在那里?” 时桀的眼眸好像夜空中最后的一颗星辰在瞬间陨落,没有了任何光彩,他说:“令仪,都怪我,如果当年我不曾离开,你定不会出事,更不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道观也不会被毁,抚育你长大成人的长清道长也不会被盗匪所杀害。” “道观被毁……长清道长……被盗匪杀害……” 我以双手按着自己两侧太阳穴,努力地想要在自己的脑海搜索哪怕只有零星丁点的信息,可是,我还是失败了。 “令仪,令仪……”时桀的声音焦虑中带着关切,“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失忆的,但我可以告诉你失忆之前所发生的事。” 我疲惫地点点头。 “你一直由玉清观的长清道长抚养长大,道长说你一出生便遭父母遗弃,所以她将你视如己出,对你万般疼爱,还找人教你读书,授你各种技艺。我十八岁那年,受皇命前去西衡求见舜英长公主,想得她首肯,两国联姻,但是她却心系大金明王,礼貌地回绝了我。但长公主为人豪爽,与我竟也投缘,故此我们便以朋友相交,一直有私下来往,我就是陪着她去玉清观做法事,才在那儿碰见了你。” “于是,您将我错认成你的师妹了?”我忍不住插话道。 他却摇摇头,犹自而笑,说道:“你虽与我师妹长得极为相像,但是,她比你年长两岁,气质身形都还是能一眼辨别出来的。” 我想起炎绍也说过类似的话,就连时彧也能推断出时桀藏画里的人是我,而非他不曾见过面的落落。 “但第一眼的确是因为你与她长得像才被吸引。”时桀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眉角眼梢尽是温柔,此刻处在庭前繁花之中的时桀就像是静态画像描摹出来的美男子,不能否认,不论身形外貌,时桀也都是人中翘楚。 “令仪,我永远也忘不了,小小的你,一身小道姑模样的打扮,在三清大殿内混在你的一堆师姐妹中打瞌睡的模样,如此娇俏动人,灵动可爱。自那时起,我的眼里便再也装不下其他女子,我开始追逐你,陪伴你,直至你十七岁那年,你答应了我的求亲,我们私订终生,我回南韩处理琐事,你在西衡等我。只是命运弄人,当我回到西衡,回到玉清观后,却是物是人非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虽然想不起来,但还是不知不觉地被时桀带入其中。 “其实很多事我也只是事后听说而已,因为玉清观与皇家有来往,盗匪认为玉清观内必定藏有钱财珍宝,所以血洗了玉清观。当时你的两个师姐带着你躲在长清道长卧房的密室而逃过了一劫,但当你们出了密室时,发现玉清观已遭灭门,长清道长也被匪徒所杀,你当场心疾发作,当晚猝死,你的两个师姐说,你的授业恩师和师兄赶到后便将你的尸体带走了。” 我放在石桌下面的双手不停地交错着,颤声而问:“那大皇子可知,我的心疾是如何而来的?为何会被人取以心头血?” 时桀闻言大为震惊,问道:“你既然想不起来又是如何得知被人取了心头血的?” 我和时桀说了文先生的诊断,时桀才恍然大悟,他说:“其实我并没有见过你是被如何取了心头血,是你常年犯心疾,我问了你,你自己告诉我,说是长清道长说当年你被弃于荒野,不知是不是被什么毒虫蛇蚁给咬过,于是身带剧毒,每月定要在心头放血才可保活命。” 我抚过心口,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如果按着时桀的说法,我是孤儿,养我的人也已经离开了人世,最后救我的应该就是时桀所说的师傅了。可是,如果真有那么厉害的师傅,他为何救了我就不再管我了呢? “令仪,告诉我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何会和炎绍在一起,炎绍诈死了两年,你也是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吗?” 我摇摇头,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我向时桀隐瞒了在幽灵谷水晶悬棺复活一事,只是将炎献救了我后,跟着他去了金州的经历简单地阐述了一番。 “炎献……”时桀反复咀嚼着炎献的名字,脸上神情极为复杂。 我想起炎献曾在南韩身为质子多年,其二人定是有过交集的,特别是炎献和芸月一事,想必当时在南韩皇室也算是一桩秘辛了。 “令仪,这两年就没有寻访名医为自己诊断失忆的缘由吗?” 我于是将这两年的求医经历跟他说了八九分,最后也提及了文先生所说的眠疗。 “眠疗?” 时桀的眼里闪过几丝光彩,我心中一紧,急忙问道:“大皇子是有认识擅眠疗之人?” 时桀先是点头,后是摇头,看我一脸期待,才以满脸笑意给予我安慰:“你先别急,我少时喜欢闯荡江湖,最爱结交一些奇人异士,倒是见过有人用眠疗医治过一些病症。” 我大喜,急忙追问:“那人可在南韩?” “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南韩,但我自有办法找到他,你可愿意等上几日。”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07 放血好痛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愿意!愿意!”我好似看到了层层云雾之后的光亮,不管如何,我终究是不能丢弃自己的。 “令仪,要等我哦。”时桀对我温和而笑,起身之时,行动之间广袖长袍,翻惊摇落,身姿飘逸隽秀,满园的缤纷落英皆成了他的陪衬,“这一次,不许再走丢了。” 本如园中恣意飞蝶一般的心情瞬间沉落,我并不作答,只是朝着时桀行了礼,说道:“大皇子慢走。” 今日的时桀看上去不像昨日这般沉郁易怒,溢满悲伤,许是经过一宿的考量,心情平复之后,就多了几分从容自信,这也让他的神情举止更为潇洒风流。 时桀走后小丫头急忙拉着我直晃头,撅着嘴,跺着脚,说道:“姑娘不能见一个爱一个,这个皇子虽然长得也是好看,但是还是王爷好,你可不能变心!” 路上小丫头受了惊,也得了炎绍的照顾,小丫头虽然年幼却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她若是觉得谁好就会百般护短,所以,时桀若是对我越好,怕是越会遭受一心维护炎绍的小丫头的嫌弃。 在等待时桀的时程中,之前炎绍派去滇州,探访年如绪和炎容近况的人回来了,带来的消息都让我们颇为不安。 说是炎容拒绝了年如绪,年如绪受了委屈一个人又离开了滇州,年蕴亲自追到滇州,听说妹妹受了委屈又不知路去了哪里,便于炎容发生了争执。第二日年蕴离开滇州,同一时刻炎容为了寻找年如绪,竟也不知了去向。 炎绍听了直摇头,只得再次命他们折回滇州,并从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们的人员中分拨了一批人去寻找炎容。 我等了时桀足足半月,半个月后,时桀带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男子姓温,一袭青衣,其貌不扬,留着一撮山羊胡须,一双眼睛却异常灵活,看上去是个有心思的人。他的身后跟着一位黄发垂髻的小儿,一脸稚嫩,双臂紧紧抱着一把七弦琴。 “温先生不问世事已久,行踪飘忽,找到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让你久等了,令仪。” 半个月不见,时桀竟比我想象中要光彩照人,意气奋发得多,他满脸笑容,他站在一树花下,曙辉落在他的眼睛里就像散满细细碎碎的星光,让他的形象格外分明立体,整个人较之前犹如脱胎换骨了一般。 我的耳朵素来敏锐,听到站在身后的小丫头在嘀咕:“这次王爷可算是遇上对手了,那个大皇子不但长得好,又会讨我家姑娘的欢心,唉,惨了!” “大皇子这话就教阿言惭愧了。”我朝着时桀和温先生行了一礼。 又见炎绍和文先生正从廊前行来,我为他们做了彼此引见,医术高超的文先生见着遁世奇才温先生自然也是客套了一番。 文先生毕竟年轻,最后恭恭敬敬地向温先生行了一礼后说道:“待阿言姑娘恢复记忆后,还望先生能收下某这个徒弟,对于眠疗之术,某已仰慕多年了。” 温先生抚着山羊须,风吹广袖长袍,青衣飞扬,端得一幅仙风道骨的模样,笑着说道:“此事日后再议罢。” 文先生见温先生之意是无意收他为徒,也只好低头称是。 遂即,温先生把了我的脉向,翻看了我的眼皮,也探查了我的脑部,最后说道:“是眠疗所导致的失忆无疑了。” 在场的人都沉默不语,我虽心有惶惶,但也不作过多提问,最后温先生说:“给我备一间光线幽暗的小屋,屋内一榻一几一香炉。” 这是时彧给我们备下的宅子,为了讨好炎绍,此处房舍俱是宽敞堂皇,不得已,炎绍让小原几个在我的卧房外用屏风和帷幄隔了一间临时的小屋。 屋内的光线的确暗淡了不少,温先生不让所有人入内,只允许他们候在屋外,他燃了类似于茉莉花香的薰香,我按着他的要求平躺在美人榻上,他将七弦琴按放在几上,然后盘腿而坐。 一室清香,只见他挑动琴弦,琴音发出呜咽之声,他说:“姑娘闭上眼睛即可。” 我依言,轻轻地阖上了眼皮。 温先生变幻了指法,琴音悠长高远,曲高和寡,尽显苍凉;尔后,耳边又闻流水淙淙,我感觉自己好似在飘浮在云端之上,当暖阳照在我身上的时候,又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渐趋下沉。 ——残红花舞,绿草如茵。 约摸四五岁的女童穿着浅灰色的小道袍,木簪子挽起一只小苞丸子,一张小脸长得如瑛似玉,一蹦一跳地在花丛中扑着粉蝶。 “令仪,令仪……”年长且温和的声音渐趋靠近她,她回头,粉雕玉琢的脸上有着难得一见的红晕,然后露出小虎牙,扑向喊她的人:“道长,我在这里。” 女道长的身形面貌异常模糊,但是可以看出来她非常疼爱这个孩子,她弯下腰,将小女孩抱在怀里,轻轻一叹道:“令仪啊,今儿个又是初一的,师傅带你去放血。” “不要!不要!”令仪小小的身子缩在女道长的怀里,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她哭着说,“令仪怕,令仪好怕……” “好孩子,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是你的命啊,一个月一次,必须得放一次血,要不然你就会死的。” “道长,放血好痛,好痛——”因为奔跑扑蝶后的粉晕,已经在她脸上消失,反之是一脸因为害怕引起的惨白。 女道长抱着她,抚着她的背,轻轻地哄着她:“令仪乖,令仪要忍着,终有一日会好起来,不用受这苦的。” 小小的人儿躺在床上,咬着厚厚的巾帕,左右各俩人分别按住她的手和脚,然后,有人用药棉给她擦拭心口,遂后,冰冷且发着寒光的匕首划破她娇嫩的肌肤,她在疼痛和惧怕的双重折磨下,晕了过去。 最后她还是在疼痛中醒来后,胸口已经包扎好了,但是疼痛太过分明,她气虚无力,女道长抱着她抹着泪说:“令仪,你要快快长大,等你长大了就好了。”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08 少年时桀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她什么都不懂,就是觉得太苦太痛了,觉得等待长大的日子太长太长了,女道长教她识文断字,觉得她早慧聪颖。 于是在她八岁那年,女道长和她说:“令仪,我帮你找了个师傅,那师傅可是个厉害的人,她会教令仪很多本事。” 师傅真的很厉害,师傅还是个年轻女子,她常年戴着纱笠,不以真面目示人,但师傅教她各种机械制造,设计各种机关暗器,师傅还教她调香制毒,师傅说她此生是练不了武功了,所以,只能教她一些防身之法。 师傅擅谋略,会给她讲一些御人之术,也会教她计谋、权术,只是她对这些纵横之术并不感兴趣,师傅会时常感叹,说她到底年幼。 师傅行踪飘忽,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她不会长居道观,一年不过出现个三五次,每次都住上个三五日,有时,她的身后会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年和师傅一样,每每相见都戴着纱笠。 她好学爱钻研,但因为一个月一次放心头血,导致她的身体异常羸弱,心脉受损,落下心疾,犯病时心痛难忍,痛苦非常。 道长和她说:“令仪,你再忍忍,我与你师傅商量商量,可还有其他法子让你不再受剜心之痛。” 那时,她已经十四岁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道观里的师姐说她再过两年长开了,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倾国倾城? 她可听说了,西衡最美的女人可是被称为“天女”的舜英长公主,说她才是这世间最美丽、最有才华、最有能力的女人。 她还听说这位最最尊贵的女人要来道观了,西衡皇室要在玉清观举行一场法会,为的就是给这位舜英长公主祈福。 她和师姐妹们万分期待,希望能窥见长公主的玉颜,可惜并未如愿,因为长公主和她师傅一样,也戴着纱笠,她非常懊恼地认为,这年头,有能耐的人是不是都喜欢扮神秘,戴纱笠。 她被师姐妹们拉着前往三清大殿做法事,她幼时跟着道长读书识字就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长大后记忆更甚。 可是,不知为何只要道观做法会法事,她听着颂道之声便昏昏欲睡,半个字都进不了她的脑门。 师姐们用身体挡住她,她坐在蒲团上东倒西歪,迷迷糊糊地就想找个依靠,能支楞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很快,她就如愿了,靠着一块不知道是门板还是什么物什就睡着了。 可是,才刚刚入睡,门板就动了,门板推推她,门板还说话了:“喂,小道姑,这样被人发现可不得了,你还不如偷偷跑了出去,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她猛地一个激灵,转过身,看向门板—— 可这哪是什么门板啊,分明是个俊美绝伦的少年啊! 少年忍着笑意看着她,少年有着一双十分好看的眼睛,他的眼睛好像她在月夜仰望星空时看到的一闪一闪的星星;少年还有一头十分漂亮的头发,漆黑如缎,自双肩垂落一直滑到腰间。 “你是谁?”她面无惧色,抬着头看少年。 少年也不回答她的问题,拉起她的手,俯在她的耳侧,轻声地说:“我们走吧,再不走就要被人发现了,到时我可就赖你缠着我睡觉。” “啊——”她急忙掩着嘴巴,少年一把拉起她,猫着身子从后门绕了出去。 “喂,你是谁啊?”一出大殿,令仪就脑清目明,瞌睡虫全然跑光,她叉着腰,虽然瘦弱,但是气势从不输给任何人,“你休想赖我,你若赖我,我定去告诉道长,说你轻薄我,我的师姐们定会将你吊起来毒打一顿。” “好个刁钻的小道姑,方才明明就是你挨着我,抱着我,使劲往我怀里钻进来睡觉,我说的是实话,你说的却是诬蔑之词,你小小年纪焉能学人无赖。” 少年站在她的身旁,伸手捏着令仪气鼓鼓的小脸颊,笑呵呵地说,“不过,你的模样甚是可爱,深得我心。” 令仪一把拂了他的手,又狠狠地推了少年一把,不料少年站在那里稳如磐石,竟然丝毫不动,反而拉了令仪一把,令仪跌入他的怀里,他搂着令仪,眉眼飞跃,恣意而笑:“记住了,小道姑,我叫时桀,我很喜欢你,我明日再来寻你,明日正午时,你就在道观大门左侧的竹林等我,我们不见不散!” 说完他就放开了令仪,随后一路小跑着朝大殿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不时地回头说:“记住了,明日正午时,不见不散!” 令仪看着少年的背影,很多年后她都记得这个背影,有个面如圭玉,丰神隽姿的少年奔跑在芳菲将尽,暮春将至的空庭园林间,他几次回首,几次挥手,又几次展颜欢笑。 令仪不自觉地也跟着笑了起来,觉得寂寂人间多了一抹亮色,欢愉之情,恰上心头。 第二日午时,令仪偷偷地从厨房里拿了个馒头嚼着,一路飞跑着赶往了大门口左侧的小竹林,竹林深处的野杜鹃正是含苞待放。 名叫时桀的少年一袭玄衣锦袍,咬着一根细竹条,姿态桀骜地靠着刚刚褪了笋壳的嫩竹旁,嘴里哼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喂,时桀!”令仪朝着时桀扔了一个石子,不偏不倚,正好打中时桀的肩膀,她为自己的眼力鼓掌高兴。 “好你个小道姑!”时桀抚了抚肩膀,冲过来,准备令仪,“看我抓到你会怎么对付你。” 令仪笑着跑开,不过,她的身子骨弱,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时桀不费力气地就抓到了她,“告诉我,小道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令仪。” “令仪?”时桀看着令仪,侧首一想,然后问道,“可是诗经里头的莫不令德,莫不令仪?” 令仪笑着夸赞他:“看不出来,原来,你还读过诗经哦。” 时桀揪了下令仪头上的小苞丸子,佯装恼怒,斥问道:“怎么,我看上去不像是读过书的人吗?” “不像。”令仪一边笑一边拍着他抓着她手。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09 你要等我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你说,哪里不像了?”时桀不但不放,还弯起食指,弹她的手背,“真是太调皮了。” “诗经有云啊,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你看看,夸赞君子都是情趣文雅,学问精湛经切磋,品德良善经琢磨,又是庄重宽厚,又是勇猛威武,你看看你,丁点都不似君子。” “哈哈,我本来就不是君子,谁说读了君子就必定是君子的?”少年时桀扬着下巴,一脸的狂傲,“不过,你虽然是个小道姑,但也担得起‘令仪’俩字,你长得可真是好看。” 还是第一次被陌生男子如此直白地夸赞,令仪莫名地就害羞起来,时桀见她粉脸晕红,一幅可怜可爱的娇俏模样惹得他一阵激荡。 他忍着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因为小道姑好像还太小了,他怕会吓跑她。 他只是牵着她的手,带她去后山看这个春天最后盛开的一株桃花,他给她做了网兜带她去扑蝶。他还扎了纸鸢,糊上纸,纸上描着她穿着道袍,扎着小苞丸子,露出小虎牙的可爱模样。 “哈哈,我飞起来!我竟然能在天上飞起来了!”她敞开心扉哈哈大笑,觉得从来没有如此开心快活过。 “你想飞?”时桀问她? 她的脑袋点得跟捣蒜似的说:“嗯嗯,想啊!想啊!” 时桀将她拦腰抱起,她一阵惊呼后发现时桀抱着她已经离开了地面,只听耳边有风掠过,她的双手忍不住抱着时桀的脖颈,不敢往下看,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胆小鬼,你不是说想要飞吗?”他其实很享受她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的模样,会激起他的保护欲,“不怕,有我在,你只管抱紧我好了。” 她不完全是怕,是过度的刺激让她的心口开始泛酸泛疼了,但是,她还是大着胆子看向地面,只见时桀已带着她跃过了整个道观的屋顶,筒脊屋瓦皆在脚下。 “好玩吗?开心吗?” 他在一处平地将她放下,见她不但没有预料之中的兴奋,反而脸色苍白,似乎受了惊吓,于是有点手足无措,急忙问道:“你怎么了?吓着了?” 令仪摇摇头,按着心口说:“我这里疼,等会就好。” 他扶着她坐下,她问他:“明天,是不是四月初一了?” “是的,明天我就要回南韩了。”他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她苍白的脸颊说,“令仪,你的身体是不是不太好?” 令仪的快乐总会在每个月初一将临的时候被截胡,这次更甚,是因为这个带给自己短暂快乐的少年也要走了。 “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令仪。”他并没有告诉他真正的身份是南韩王的嫡长子,“明天,我来看了你以后再出发。” 疼痛感有所缓解,令仪笑着摇摇头拒绝:“明天不要来。” 时桀皱皱眉头,有些失落,但是很快就调整好心情,他揉捏着令仪的脸,温柔又霸道地说道:“记住了哦,我不在的时候不能和别的小哥哥出来玩,也不能跟别的小哥哥亲近哦。” 令仪打掉他的手,她已经不小了,亦知些男女情事,只是尚在懵懂之间,她撅着嘴问:“为什么要听你的,我从小只听道长和师傅的话,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才不要听你的。” 他急了,想要抱住她,告诉她,他喜欢她,想等她再长大些就将她带回南韩做她的女人,但是她还小,他怕吓跑她,还有他背负的东西太多,南韩王的长子是不可能娶道观里长大的一个孤儿为王妃的,所以,他要再等等。 “你只要记着,这世上你只有一个桀哥哥就对了!桀哥哥也是这世上最疼你的人!” “桀哥哥?”她倒有个师哥,只是这个师哥和师傅一样神秘,性子还冷冷清清的,从来不会像时桀这样待她,她好似能感受到男性之爱和女性之情的区别。 “嗯,我是你的桀哥哥,你叫一个。” 她笑了,冲他吐吐舌头,甜甜地叫了一声:“桀哥哥!” 他幸福地应了一声,然后摸摸她的头说:“令仪,你要等我。” 她不知道他所说的等是什么意思,她一直以为就是等师姐门下山给她带好吃一般的等待,不时便会回来的。 可是,她等时桀足足等了八个初一,春去夏至,再到秋来冬临,她已经换上了厚厚的棉袍,时桀都还没有来看她,她在心里暗暗骂他是个骗子! 地处西北的西衡,在十月末就已经零星地下过几场小雪了,她因为畏寒,以往的每个冬天都是窝在房间里看书做功课,不敢轻易跑出道观的。 可是今年她已经背着师姐们偷偷跑出道观好多次了,她经常一个人去小竹林里发呆,或是站在门前山坡探颈眺望。 十一月初五,她的心头又添了一道伤疤,心口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她连续五日不曾出过房门下过床了。 听到有师姐们从她窗前走过,她忍着疼痛和虚弱下床撩开帘绸,但见外头白雪红梅甚是好看,于是从柜子里拿了一件师傅送她御寒的皮袄子,她想出去折枝红梅来供养。 出了房门,感觉透骨的冷,但是琉璃世间,一丝未染的白衬着好似姑娘檀口上的胭脂红梅,真是太令人神往了。 她伸手折梅,积雪纷纷落下,但是伴随着积雪同时落下的还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她正要开口呼喊,只听来人喊了一声:“令仪,是我。” 是时桀! 他穿着蓑衣,戴着藤笠,乍然一眼,根本就认不出来,令仪按着胸口,又惊又喜地问道:“你……我怎么会在这里?” “嘘——”他拉着她说,“这可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你房间。” 时桀眼敏手快,反客为主将令仪推入了房间,令仪见他这般熟门熟路,不禁好奇而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时桀先是脱了蓑衣摘了藤笠,然后捧着她的脸,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她抱在怀里,然后问她:“令仪,你想我吗?我好想你啊!”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10 致命情伤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令仪想告诉他自己对他的思念之情,可是,他抱她抱得太紧,紧得她的伤口好似崩裂了一般的疼,她在他怀里倒抽一口冷气。 他看着她,发现她的脸色比起上次要苍白得多,整个人也更为瘦弱,鼻尖又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他急忙问道:“你生病了?” 令仪苦笑着点点头,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我自幼就中了一种怪毒,毒入心脏,每个月初一必须要放一次心头血,要不然就难以活命。” 对于她的说法,他非常震惊,一直摇头,表示难以相信,他心痛万分,一声声问道:“令仪,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时桀扶着虚弱的令仪躺下,令仪却说:“除了这个,其他的都很好,道长疼我像亲生女儿一般,如果,有一天,我的毒能除尽,我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时桀坐在床沿,令仪看着他,发现他的脸色有些沉郁,不似上次见到这般鲜活明亮,她问他:“桀哥哥有什么烦恼事吗?还有,你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看我呢?” 时桀终于笑了,可是令仪总觉得他在强颜欢笑,他拉着她的手,解释道:“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耽搁了,令仪,你想我的,对吗?” 令仪点头,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红晕,然后又问:“你怎么会躲在外头呢?不冷吗?” 时桀压低声音说:“我前日到的西衡,已经来过道观几次了,又不能随意叫门求见,所以昨日就偷偷潜进来打探过了,方才躲在外面,我其实也不确定你是不是在这里,你要没出来折梅,我都要准备再到后面去打探了。” “桀哥哥,为什么就不能叫门求见呢?我可带你去见道长,道长定会喜欢你的。”令仪虽然聪慧,但心思过于单纯,觉得时桀既是自己的朋友,道长定是会接受时桀的。 时桀摇摇头,几次张口想要告诉令仪,他是南韩王的大皇子,他来西衡的目的就是为了和舜英长公主联姻,可是,每每看到令仪的一双濯水清眸,他就会迟疑。 “令仪,现在还不能让长清道长知道我们的关系,等明年春来,等我解决好手中的事情,我们再一起去见长清道长可好?” 令仪有诸多不解,她总觉得时桀的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可是他不想说便自有他的道理,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告诉她所有事情。 后来的两年,时桀一直没有和她去见长清道长,她逐渐长大,心智渐趋成熟,她已经习惯时桀的一次次远离,她相信这背后必然有着沉重的原由,但她也清楚,她和时桀始终是要有个了断的。 十六岁那年夏天,师傅带着师哥又来到道观探望她,师傅查视了她心口处的伤口,给她配备了新研制的护心药。 这一次,师傅和道长没有避开她到密室去谈话,她们当着她的面说:“令仪,心头放血过于损耗你的元气,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气血耗尽,命难久矣。” 令仪心口一疼,默默感叹老天对自己真的不公平,没想到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所谓的毒素仍难清除,横竖还是要搭上这条命。 “师傅这两年得了新的办法,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气候宜人的地方找个郎君成亲生子,也许还有新生的机会。” 令仪疑惑地看着师傅,可是师傅一直戴着纱笠,她看不清师傅的脸,于是低头说道:“徒儿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成亲生子就可获得新生的道理。” 师傅一怔,幽幽地叹道:“师傅自有道理,你且说你相不相信师傅?” 令仪看了看坐在师傅身旁,慈眉善目的长清道长,长清道长颔首而笑道:“令仪,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相信你的师傅,这世上,也许只有她能帮你脱离人生苦海了。” 师傅和道长的话都说的云里雾里的,让令仪觉得她们好像在掩盖什么,但是令仪相信她们永远不会伤害自己,因为她们是她生命中最初的最为长久的温暖。 她在心里纠结,要不要将自己和时桀的事情告诉师傅和道长,因为,她喜欢时桀,之前时桀一直害怕长清道长会反对自己和他在一起。 可眼下师傅和道长都说了,她可以离开这里,去找一个气候宜人的地方。 南韩不是最为温暖,最适合她养病的地方吗? 再说,时桀的家乡就在南韩,这真是一件可以两全其美的事情。 于是,她羞赧地说道:“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长清道长和师傅犹在震惊中,她就把这两年来和时桀认识相爱的经过尽数告诉了眼前的两位长辈。 “时桀?”听完令仪的叙述她俩又是同时震惊反问。 令仪清楚地记得,认识时桀那日正是西衡皇室为舜英长公主,来玉清观祈福法会的那一日,虽然时桀是南韩人,但她一直觉得时桀的身份必然与西衡皇室有关。 但她万万料不到,他会是南韩王的嫡长子,是极有可能成为南韩未来储君的人,师傅还说:“令仪,他不可能会娶你为妻的,他心系储君之位,来往西衡更是为了能得舜英长公主的垂青,借助西衡皇室的力量助他登上大宝,他又怎会娶你一个小小的道姑呢?” 令仪感到无比的痛心和震惊,师傅和道长也觉得时桀的欺瞒行为实在过分,师傅还和她说:“时桀的心智非其父时鹰可比,令仪,为师相信他是真的喜欢你,但是他更爱南韩的江山和帝位,你要悬崖勒马,切勿深陷其中,情伤之痛对你而言太过致命了。” 师傅一语成谶,令仪自知晓真相后身体每况愈下,但是不管她虚弱到何种地步,每个月初一的心头血还是要放,如此几个月折腾下来,待到时桀再次来到西衡之时,令仪已经虚弱到一个月不曾下过床了。 她恍恍惚惚,好似看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熟悉身影,她好像还听到师傅在训斥时桀。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11 今夕何夕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大皇子是想害死令仪吗?她自幼长在道观,不知人间险恶,所以单纯善良,你明知不能娶她为何要来招惹撩拨她,你也不可能不知道她每个月为何要被取走一碗心头血,她这样的身子骨,你若伤了她,你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去!” 时光在这里好像有所停顿,令仪觉得场景好似在变化,师傅不见了,道长也不见了,她好似不痛了,也不再虚弱了。 时桀抱着她,他们在落红片片的枫树林里深情拥吻。 枫叶落在地上,形成一片红茵,好似一床织锦红缎,他与她翻滚在红茵之上,就像洞房花烛夜,并头的鸾凤绕过鲛绡红帐。 他停下来,压着令仪,气喘吁吁地说道:“令仪,今日天地为证,山间绿树青草为鉴,我时桀要与你在此结为夫妻。” 令仪星眼朦胧,也是气喘微微,双颊飞红,如莺低啭:“桀哥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令仪,令仪……” 时桀的声音时高时低,时而低沉时而温柔,耳边好像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在低声呢喃:“令仪,你是他的人,你们会生死相随,永不分离,令仪,你们要彼此信任,永远不要背叛对方。” 身体好像不再受自己控制,令仪情不自禁地吻上时桀,然后,天地转换,世间万物均化为虚有,她看到自己衣衫解尽,承欢于时桀的身下。 “令仪,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的分离,回来后,我就带你离开这里,从此,我们不问人间世事。” 她又一次送他远行,看着他在滚滚红尘中策马而去,只是,这一次她没有等到他回来,等来的却是一场杀戮—— 她被放了心头血的第二日,是身体最为虚弱的时候,照顾她的心一师姐帮她撩起碧纱窗前的布帘子,她躺在床上看到廊下重檐,淡月如水。 昏昏沉沉之间好似听到了喧闹打斗声,房门被推开,心明师姐冲了进来,大声喊道:“有盗匪入观,师傅说让我们带着令仪躲进她的密室。” 两位师姐半扶半抱着,将令仪带入长清道长的密室,令仪问两位师姐外面的情况,心明师姐安慰她:“师傅带着大家在奋力抵抗,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带你来这里是怕万一慌乱之中无人顾及你,会被伤及。” 令仪点头,长清道长的武艺虽说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但是对付江湖盗匪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不过她还是埋怨自己刚刚过来得太过仓促匆忙,竟然忘了带上一两件防身的暗器。 出乎意料,打斗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两位师姐也不似方才这般镇定自若了,令仪更是感触到了危险的气息正在逼近。 令仪想要出去看看,心明师姐阻止了她,说道:“方才师傅就和我说过,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能让你出去,直至你师傅赶到之前,我们都不可以出这间密室。” 令仪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和虚弱,小小的密室困住了她,她无计可施,可是,就算是有计可施,她问自己又能如何呢? “咦,这画后面有个小洞,能看见整个外室。”心一师姐一手掀高一幅山水画,朝着她招手,示意她过去看,心明师姐扶着她走了过去。 她凑近洞眼,定睛而看,外屋烛火通明,从此处朝外面看去真的可以一览无遗。 倏的—— 外屋的四扇正门被人踢开,她看到长清道长被人给狠狠地踢了进来,长清道长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啊,道长,是道长——” 令仪惊恐万分,她想要出去,两位师姐朝洞眼一看,急忙拉着了她,三人抱作一团,心明师姐压低声音颤声说道:“令仪,师傅说过,一定要保护你,死都要保护你,你不能出去,我们此刻谁也不能出去了!” 令仪惊恐的眼里噙满泪水,她再次扒着洞眼,她看到黑衣人提着带血的剑一步一步地走近长清道长。 这密室虽然能看得见外面的场景,可是,因为隔音做得太好,她根本听不到道长和黑衣人在说什么,只能看到道长的神情悲愤,嘴唇在一张一翕。 最后,她看到黑衣人蹲在了长清道长的面前,同一时刻,令仪看到长清道长似乎朝着自己的方向笑了笑,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黑衣人,一把扯下蒙在他脸上的面巾。 “轰隆隆——”一声巨响,在令仪即将看到黑衣人脸的时候,一声巨雷夹着狂风暴雨,吹灭了所有的烛火,她在密室里哭泣,按着嘴巴无声地哭泣。 “姑娘——” “阿言——” “阿言姑娘……” “令仪,令仪……” 我猛地从榻上坐起,泣不成声,一眼望定时桀,我心潮澎湃,心痛难忍,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我扑进时桀的怀里:“道长死了!道长死了!” “令仪,令仪,对不起。”时桀将我抱紧,抚着我的头发,拍着我的背,一如过往的每一次。 “你为什么没来?你为什么不在?你不知道我有多怕,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我拍打着时桀的背,我沉浸在惊恐和懊恼之中无法清醒,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为什么每一次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 “对不起,令仪,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离你半步,我要护你余生周全,你要相信我。”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哭泣,怀念和长清道长的种种,她一声声充满爱怜的呼唤声:“令仪,令仪。” “道长,道长……”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的,给我温暖恩情的人,真的已经离我而去了。 “阿言,你还好吗?” 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有着丝丝令人心欲碎的无奈和克制,我如梦惊醒,方知今夕是何夕,我猛然抬头,却见深遂的眼眸里有着月明千里,两地凄凉的痛。 “王爷。”脑海里闪现过一树枫叶,一片红茵,还有好似一床织锦的红缎,我再也不敢直视炎绍的眼睛,急忙低头回答,“我……还好。” “姑娘,”身后有一双手用力地扯着我的衣角,我推开时桀,抓着小丫头的手,小丫头一脸担忧,“你记起以前的事情了。”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12 我是令仪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点点头,虽然觉得记忆并不完整,有诸多的记忆好似卡顿不连贯,但是,我好歹想起了自己是谁。 “我是令仪,我叫令仪。”那是长清道长给我取的名字,她对我有再生之恩,我在心里一直将她视为亲生母亲。 “姑娘,”温先生习惯性地抚着山羊胡须,笑道,“眠疗之初记忆会有所缺失,你只要不胡思乱想,好生休养,多多回忆过去的事情,记忆就会逐渐圆满起来。” 我搭着小丫头的手,急忙起身向他行礼言谢,站在一旁随侍的小童也扶着温先生起来,温先生道:“既受大皇子所托,姑娘就无需言谢了,在下这就告辞!” “我送先生。”时桀走了两步,回首看我,笑着说,“令仪,你要等我哦。” 那道背影,一直存在我记忆中多年,我还记得,面如圭玉,丰神隽姿的少年奔跑在芳菲将尽,暮春将至的空庭园林间,几次回首,几次挥手,又几次展颜欢笑,一如此刻。 “阿言。”当炎绍再次唤我的时候,我心口一紧,耳边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反复回荡,“令仪,你是他的人,你们会生死相随,永不分离,令仪,你们要彼此信任,永远不要背叛对方。” 随后,我看到自己和时桀在枫叶片片落下的时候翻滚在红茵之上,就像洞房花烛夜,并头的鸾凤绕过鲛绡红帐,他停下来,压着我,气喘吁吁地说道:“令仪,今日天地为证,山间绿树青草为鉴,我时桀要与你在此结为夫妻。” 我还看到自己衣衫解尽,承欢于时桀的身下模样。 我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我难以相信自己会在那个时候和时桀在枫树林下做这样的事,在这之前我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知道了他原是要娶舜英长公主的,我为什么还会这样做? 难道是中间还发生过什么事,是我的记忆还没完全恢复的缘故吗? “阿言,你竟如此讨厌我,连我的声音都不愿意听了吗?” 我想摇头,我想告诉他误会我的意思了,可是,我看着他,看着这张曾被我认为完美到透露着妖冶气息的脸,好似正在离我远去。 我有些惊恐,我不愿他远离我,我想要伸手抓他,可是,我却提不起我的手,我还不受控制地说道:“王爷,对不起。” “阿言姑娘,你要静下来,你不要急着回忆,你现在需要冷静。”一直站在一角沉默不语的文先生过来按着我的肩膀,“不要急着判断,不要急着下结论,毕竟,你还有很多事情尚未想起来。” 我看着文先生,相貌清俊,气质儒雅,身形挺拔颀长,这张脸,并不曾在于我的记忆中出现过,可是,为什么此刻他竟然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谁……”我盯着他,像是质疑他,更像是质疑我自己。 文先生一怔,随后道:“某只是一个江湖郎中而已。” 我开始头疼,双手紧紧地按着两侧太阳穴,炎绍见我这般急忙上前扶着我:“阿言,你怎么了?” “炎绍,放开她——”时桀如风一般卷至我的跟前,一把将炎绍推开,“明王,请自重啊。” 炎绍强忍着怒意,却不肯退步,睨了一眼时桀,冷笑道:“怎么,大皇子还当阿言是几年前的小姑娘吗?即便她恢复记忆又如何,我们要面对的是现在,你瞧,你现在这姿态是不是猴急了点。” “你——”时桀与炎绍面面相对,两个男人的怒火似乎随时可被点着。 “大皇子不服气?”炎绍率先调整好心态,并不与时桀对峙,相反的,他抖了抖自己的袍角,悠然自得地拉过一把椅子就坐,“本王奉劝大皇子切不可趁虚而入,阿言虽说想起了部分事情,但记忆还是混乱,你我都要有点耐性才好。” “炎绍,我找了令仪两年,我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要找到她,你不是我,你体会不到我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情,我无法保持耐性,你要有耐性,你慢慢等着好了!” “现在找到了,你准备如何?”炎绍越发轻松,竟然一丝也不懊恼,“带着她去见你的父皇母后?然后明媒正娶,迎她过门,立她为妃?” 我心口一颤,头脑也随之清醒了许多,炎绍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质疑时桀,实际上是在提醒着我,我虽然不动声色,但还是注意到了时桀变幻莫测的神情,只听到他说:“明王,这是我南韩皇室的事情,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本王倒的确管不着,不过……” “哈哈哈,小王有事耽搁,来迟了,来迟了!”时彧手执折扇,仍是一幅笑口常开好脾气模样,先是朝着炎绍行了一礼,然后面对时桀时又作了一揖,笑道:“恭喜皇兄了,想来阿言姑娘已经想起你来了!如此看来,你们的好事也就不远了,你看看,你可是父皇的长子啊,都这个年纪了还未成亲立妃,着实是说不过去了。” “好了!”时桀双手负后,在时彧面前尽量地端着做为长兄的样子,“你就不要来添乱了,这件事我自会回京和父皇商讨,给令仪一个名分的。” “那是自然,”时彧“啪”地一声,打开手中折扇,一阵摇头晃脑过后,又道,“不过皇兄,你曾说两年多前从西衡回南韩解决事情,会带着她远离一切纷扰,是否就指,将你和阿言姑娘的事情禀告父皇,成便是好,不成就带着她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呢?” 我紧握手中拳头,时彧所说的这一块也正是我记忆的缺口,师傅和道长曾说过时桀是不可能会娶我为妻的,我也依稀记得师傅曾喝斥过时桀。 也许,做为当事人的我是最有权力知道时桀的想法和打算的,但我还不想开口,我仍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可是,两年多前你从西衡回来的时候,不还在求父皇帮你促成与西衡联姻之事吗?只是教人没料到的是,那位舜英长公主意在大金明王啊!”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13 耳边声音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时彧是有意为之,我虽知他存心挑唆,可是,不能否认他所说的皆是事实,而在我的记忆里自始至终都不曾得到过时桀真正的承诺。 我自方才在梦中清醒后,虽说激起了与时桀过往的情意,可是我并未糊涂至此。 “你知道什么?我的事情怎会轮到你来指手画脚?”时桀恼怒地喝斥时彧,然后拉起我,“令仪,我们走,我会向你解释清楚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的。” 我任由他拉着我的手,抬起头,对着他嫣然一笑道:“桀哥哥,别人的说的话,我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我只要你一句话,我跟着你出了这个门,你会带着我去哪里?” 时桀的表情凝固了,他欲言又止,大抵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我摇摇头继续道:“我不想再等了,你看,我从十四岁认识你至今,掐指算来差不多已有五年的时间了,既然,我已经想起了你,你忍心让我继续等吗?” “姑娘,不要啊!”小丫头比谁都要着急,一把拉着我往回拖,跺着脚嚷嚷着:“不可以嫁给他!不可以!” 我摸摸小丫头的脸以示安慰,站在小丫头身后的炎绍正盯着我,眸色沉痛,让我无法直视,我急忙别过视线。 “大皇兄,不如这样,就让我这个做弟弟的帮你快马加鞭回京向父皇及皇后禀明此事,让他们下旨允你和阿言姑娘成婚如何?”时彧见缝插针,又添了一把柴火。 “就不劳你费心了”,时桀眼睛都不肯带过时彧一眼,只和我说道,“令仪,这是我们俩人的事情,我们能单独谈,单独解决吗?” 我点头,我愿意给他机会,于是回答道:“好,我们出去说。” “姑娘……”小丫头拉着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之后,会不会连我和九嫂都不要了?” 我心口一紧,眼眶酸涩,抱着她说:“不会,永远都不会。” 我不敢看炎绍,也不敢看文先生,和时桀一前一后出了宅院,我们信步而行,走过一路烂漫的花径,最后在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下停了脚步。 “令仪,”时桀低低地唤了我一声,叹道,“感谢老天能让我找到你,令仪,你要相信,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等待他的下文。 “我虽然是皇室嫡长子,但是因我母后不得父皇垂爱,所以,他素来都不喜于我,我这个皇长子过得并不风光。” 时桀的这个开场白多少有点触动我,因为这让我想起了炎容,心想皇家多是非,在普通百姓看来,住在皇宫里头的都是这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人。 可是,表面的风光之下有着太多的爱恨情仇和阴谋算计,陷入其中的人,或多或少都会伤人伤己。 “令仪,你知道吗,人活在世上最为悲哀的就是顶着至尊至贵的头衔,日子却过得如蜉蝣般谨小细微。从小为了我的母后,为了能得父皇垂爱,我少年老成,用尽算计筹谋,只为他日能大权在握,令仪,我要给你的幸福是要和你一起执手看天下,而不是躲躲藏藏,继续如蜉蝣一般过完余生。 时桀看了我一眼后,我迎着他的目光,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他的视线就瞟向了远处,我还是不语,他继续说道:“令仪,最多一年,一年后我定能给予你最为风光体面的名分以及所有的荣华富贵。” 我想起,在多年前雪地折梅的那一日,他在我房里曾和我说,来年春至,等他解决好手中事宜,就和我一起面见道长,请道长允许,让我和他在一起。 可是,后来我等了两年,次次见面他都绕过这个话题,直到我觉得他藏着太多不愿和我分享的秘密,我就再也不愿提及。 “那这一年呢,你要将我藏到哪里?”我试着问。 “不用藏,也不用分开,”时桀扶着我的双肩,面带笑容,“我早已分府独立,我自然是要带你回府的。” “做为你的侍妾吗?”我轻声而问,面无波澜。 时桀到底还是心虚,他低下头说:“令仪,暂时的,一年后,你就是我的妻,惟一的妻。” 我轻轻一叹,问他:“桀哥哥,我记得你曾说过会带我离开一切纷扰,这话不作数了吗?” “令仪,不是我不想,是我尝试过了,发现根本不可能,即便我能丢下眼前的一切,我们也不可能会获得安宁,我们会一直生活在被监视、被追踪、被怀疑之中,如果这样,我为何不争取主动,绝地反击而永绝后患呢?” “你给我点时间考虑。” 也许时桀还视我为初识那年,只有十四岁的令仪,他孰不知我已成长,虽说不能洞悉一切,却也明白他的推脱之词于我而言,是多么没有说服力。 可是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我和他竟然已有肌肤之亲,这成了我的软肋,让我不敢再正视炎绍,也让我与时桀之间有了无法割断的牵绊。 “令仪,”他将我拥入怀里,我在他怀里闻到了淡淡的茉莉花香,香气浸入心脾,我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觉得有点累,于是将脑袋搁在时桀的肩膀上,不想再言语,只听时桀说道,“不要再见炎绍了,好不好?” 炎绍…… “炎绍……”我在心里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脑海里闪过他的身形,他的脸庞,他的眼神,与他一路行来的点点滴滴,尽是他的温柔深情。 “令仪,你要知道,你已是我的人了,你和我早已有了夫妻之实,除了我,你不能再对另外的男人动情了,嗯?” 炎绍的身形样貌瞬间被另外一幅画面取代—— 我和时桀在枫叶片片落下的时候翻滚在红茵之上,就像洞房花烛夜,并头的鸾凤绕过鲛绡红帐,我在时桀身下,衣衫散尽…… “令仪,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不能背叛我的,嗯?” 我在他怀里无力地点头,他捧着我的脸,双唇就落了下来,我想要推开,却听得耳边有个声音又一次响起:“令仪,你是他的人,你们会生死相随,永不分离,令仪,你们要彼此信任,永远不要背叛对方。”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14 一生牵绊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令仪,你要相信我。”时桀一边亲吻我,一边在我耳畔呢喃,“令仪啊,我爱你,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我这样爱你了。” “桀哥哥,我有点累。”我努力地想要让自己清醒点,可是倦意一阵阵地袭来,我依在时桀的怀里不能自制。 时桀将我放在香樟树下的草坪之上,解了他的外袍铺在地上让我躺下,他将他的手臂放在我的脑后作为颈枕。 我看到他俊美绝伦的脸凑近了我,他在我鬓发间亲吻,他的声音如蛊般噬人,缠缠绵绵地说道:“令仪,乖,闭上眼睛,把你交给我。” 我感觉好像哪里出了问题,可是我似乎在一个旋涡中旋转,我无法正常思考,我只感觉到身上有些许微凉,好像有烙铁一般的手在我的脊背抚过。 “不……” “令仪,给我……” 我说不出话来,但我感到很难过,好像有眼泪从眼角滑过,时桀用他的双唇吞咽了我流下的泪水:“令仪,令仪……” “是谁?” 时桀倏地从我身上弹开,好像有箭羽从他身侧飞过,然后直直地插入香樟树枝,我也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的衣衫已滑落肩头,我羞愧难当,急忙整理好衣衫。 “令仪,你没事吧?”时桀扶着我,我看他也有几分狼狈,不时地观望四周是否还有动静。 “我们回去吧。”我掸了掸身上的草灰,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不已。 “令仪,刚刚你答应我不会再见炎绍了。”时桀整理好衣衫,脸上的笑一如我初见他时这般明媚。 “你不要这样逼我,你不能不给我考虑的时间,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段时间我会和炎绍恪守礼数,我刚刚恢复记忆,我还需要整理过往的记忆。” 这并非是我的推诿之词,我是真的觉得自己的状态太过混乱,此时,我做出任何决定都有可能会造成大错,所以,我需要独处的时间来衡量思考整件事情。 “你需要多长时间。”时桀问。 “一个月。” “什么?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里,你和炎绍同处一个宅院,你教我如何安心?”时桀气急败坏,无法苟同于我。 我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朝着来时的路折回,时桀急忙从身后将我抱住,“对不起,我只是害怕会再次失去你。” “如果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你觉得我们还有在一起的必要吗?” 他曾是我心头最为甜美的思念和等待,是第一个给予我心动的男子,让我初尝人间情爱,愿为他等候多年。 可是,时间和经历好似一条又长又宽的河,我在此端,他在彼端,无形之间早已有了隔阂,只不过,曾经拥有过的太过美好,美好到不忍丢弃。 又因为陪着彼此走过了一段最为特殊的时期,其中的悲欢都已深深地烙在了彼此的过往之中,从此就有了一生的牵绊。 “好,听你的,一个月后,我等你的答复,”时桀说着转过我的身体,从他的怀里掏出一个青灰色的绣囊放在我的手心里,“这是方才送温先生临走的时候他交于我的,他说让你随身戴着这个药囊,有静心怡人的功效,也会助你恢复所有的记忆。” 难怪刚才在时桀身上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我记得温先生给我眠疗之前,就曾焚上这个香味的香薰,我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对于花草粉末我还算颇有心得。 可是,这个香囊除了能闻出一点茉莉的香味我竟然就辨别不出其他花草的味道了,看来,之前的我是过于固步自封了。 我边走边将香囊系于腰间,时桀一言不发地跟在我的身后,眼瞅着宅院大门就在眼前,我停下了脚步,心里反复斟酌着一件事情,几次欲言又止。 “令仪,你有话要说?”时桀问我。 我点点头道:“桀哥哥,这一个月,希望你能遵守诺言。” “既然答应了你,我自然会做到,还有,这一个月我也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令仪,我会为我们的未来提前铺好路,不会让你跟着我受委屈。” “还有,”我看了他一眼,又有所顾忌,但最终还是开口道,“希望你不要在暗处对付炎绍。” 我知道时桀所说的“这一个月我也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的事情里会包括这件事,在我与他尚未相认,在刚入南韩之时,他便已经派人狙杀过炎绍一次。 眼下他与炎绍的利益冲突较之前更甚,我想他不会轻易放过炎绍。 虽然,我也相信炎绍有自保的能力,再加上有时彧在暗中护航,他的安全应该不会受过太多的威胁,但是,这里毕竟是南韩,时桀的手能伸多长我也不知道,我只想以防万一。 “你到底还是护着他啊。”时桀双眉紧锁,脸色沉沉。 我想解释,又觉得无从解释,只好说道:“我与炎绍在大金还有千丝万缕的瓜葛,你能确保他的安全就是在帮助我,桀哥哥,你会帮我的,是吗?” 时桀没有回答我,只是看着我,不同于之前深情热烈地凝视端望,这一次好像是在重新打量认识我,最后,他叹道:“令仪,你真的变了,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不是变了,是长大了。”虽然,我为长大所付出的代价好像高了点,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么多年,即使到现在还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但我从没放弃过自己。 “令仪,我答应你,你知道我无法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吱嘎——”宅院的大门被打开,我看到炎绍正负手立于门后,我看向他,他也正看着我,我转身于身侧的时桀说道:“谢谢,我先回去了。” “等等,令仪。”他斜睨了炎绍一眼,然后拉住我的手笑道,“要记着你答应过我的事哦。” 我知他所指何事,我点点头道:“我记着的。” “还有,”他戳戳我挂在腰间的香囊道,“温先生说了,让你白日里带着它,晚上睡觉就放在床头边,有助于你安眠。”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15 诡异香囊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低头,视线随着他的手停留在我腰间的香囊之上,时桀就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在我的脸颊上用力地亲了一口。 我急忙按着自己被他亲过的脸,感觉身后有两道摄人的寒光要将我千刀万剐似的,我不敢回头,只好推着时桀:“你回吧。” 时桀打了一个响指,一匹汗血马“哒哒哒”的向他跑来,他飞身上马,扬鞭而起之后不时地回头看我。 “人都不见了,你既然如此依依不舍又何苦让他离去,不如随他去好了。”炎绍不冷不热的声音加上不温不火的语调在我身后响起,我因为有愧于他,所以,即使听了让人觉得又愠又恼,又气又恨,却不敢发作。 我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想绕过他,直接进门,不料他长腿一横像根门栓一样,竟然拦着了门,阻挠我进门。 “王爷,请您让下。” “女人的嘴,居然也是骗人的鬼,恢复了记忆不但甩人不理,竟然又和我用上敬语了?只消片刻,你就和时桀做了什么?你真是个滥情的女人!” 我终于听到了炎绍愤怒的谴责,想起刚刚在香樟树下和时桀的情景,若不是那枝箭来得及时,我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不能否认,其实炎绍说的是事实,可是,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了来,我的心还是有被牵拉撕扯过一般疼痛,我咬唇,无法为自己辩解什么。 “自你醒来后,就不再抬头看我,也不肯与我好好地说上一句话,告诉我,你这算什么?” 炎绍一把捏着我的下巴,下巴吃痛,我强忍泪水,视线逃无可逃,与他四目相对,只见星眸沉沉,寒如剑芒,让我只在瞬间便想起了与他初见时的情景,“就算你和他曾经爱得死去活来,就算你与他有过山盟海誓,我们之间的一切你就可以在眨眼间抛尽吗?” 我摇头,感觉自己的下巴即将要脱臼,我想喊他,可是喊不出来,任由眼泪直流,也任由他渲泄怒意。 “王爷!快放手!快放手!” 文先生飞奔而来,用力扯开炎绍捏着我下巴的手,“她的下巴快给你捏断了!” 我因为疼痛难忍,当场瘫坐在地上,文先生急忙蹲下来扶我:“阿言姑娘,让某瞅瞅。” 我双手捂着脸,摇摇头,哽咽道:“先生,我无妨。” 比起疼痛,我更觉得伤心无奈,我一直苦苦追寻的过往,我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自己,我曾信心满满地和炎绍说过,我有足够的承受力去面对自己的过往,不过曾经发生过什么,我都会接受,哪怕是哭着也会接受自己残缺的过往。 一语成谶,我果真是哭了,为残缺的自己而哭,为失去了再爱炎绍的资格而哭,为和时桀的剪不断理还乱而哭。 炎绍在我面前蹲下,他试着想要拉下我捂在脸上的手,我听到他充满内疚地说:“阿言,对不起。” 我虽然情绪激动,但闻着腰上的香囊散发出来的茉莉香味,觉得宁静了不少,情绪不再激动,思绪也不再纷扰,耳边惟有时桀一再叮嘱过我的话。 我擦拭了眼角的泪水,扶着裙摆站了起来,说道:“我有点累,先回去歇息了。” 说完后,我迫不及待地跑进宅院,回了自己的房间,小丫头见我一身狼狈,急忙跑过来,见着我的下巴,吓得“啊呀”大叫。 “姑娘,怎么肿成这样,出了什么事?是不是那个大皇子欺负你了?” 我疲倦不已,挥挥手道:“让我好好地睡上一觉,我觉得好累。” “哦哦,好。”小丫头扶着我坐在床沿,替我解了发髻钗簪,脱了外衣,“咦?姑娘,你几时多了一个香囊的?” 小丫头将手中的香囊递给我,我接过香囊,又拿着闻了闻,淡淡的茉莉花香再次浸入我的鼻腔,这味道又让我想起方才在香樟树下与时桀亲热的情景,觉得面红耳赤。 “姑娘,你还好吗?”小丫头拽着我,一脸疑惑,“你是不是病了,你的样子好奇怪哦。” 小丫头的话像是戳中了我的脑门,我用力地甩了甩头,觉得手中的香囊异常诡异,心中一惊,一把将香囊扔至房门。 “姑娘,你到底怎么了?” 小丫头被我吓得一愣一愣的,想要去把香囊捡回来,却被我制止:“不要捡!” 小丫头先是怔怔地看着我,然后眼珠子骨碌碌地从我的身上转到地上的香囊,又从香囊转回到我身上。 “你要捡起来也可,你把它放得离我远一点,”方才如潮水席卷般的倦意已经消失,相反的,我此刻头脑清醒,心潮澎湃,我不等小丫头捡起香囊,自行起身,上前一大步复又将香囊捡了起来,“我去找文先生。” “姑娘!”小丫头一把拉着我,“姑娘你是不是入了魔怔了,你看看自个,衣服没穿,头发没梳就要跑出去找人?” “咚咚咚——”房门敲响,文先生的声音传了进来,“阿言姑娘,某给你送了些药酒。” 我不顾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急忙打开了房门,果见文先生手中拿着一个青花白瓷药瓶,只是,没想到他的身后还跟着炎绍。 炎绍见我这般模样,眼里尽是自责,我不敢看他,急忙接了文先生递过来的药瓶,说了声:“先生有心了。” “姑娘手中的香囊……” “先生来的正是时候,”我因为对这香囊存了疑问,心思着急,就打断了文先生的话,“阿言正想找先生问问,这香囊闻着像是一股茉莉的香味,但是细细品闻之后又觉着还有其他药草若有若无的味道,阿言所学有限,如何也辨别不出是何种药草。” 说着我就将香囊交到了文先生手中,文先生拿着香囊闻了闻,然后,皱眉思考,最后说道:“这里面的确有着几种稀罕药草,一时间某也给不了姑娘答案,可否容某拿回去仔细琢磨一番。” 文先生说完后向小丫头瞄了一眼,机灵的小丫头急忙说:“姑娘,折腾了一天,我看你都没吃过东西,我去厨房帮你煮碗面。”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16 彻底了断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不给我开口的机会,一脚早就迈出房门,顺带着还一手拉着文先生,笑嘻嘻地说道:“麻烦先生帮我生个火。” 炎绍朝我走近了一步,我低着头后退了一步,他再近一步,我又后退一步。 他拿了我手中捏着的药瓶,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在圆凳上,然后轻轻地抬起我的下巴,他看着我的下巴,手一抖,就动弹不了了。 “该死的。”他低低地咒骂,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在骂自己。 我虽然觉得疼,但我并不知道自己的下巴被他摧残到了何种地步,心里要思及的事情太多,这点皮肉之痛并未占取我多少的注意力。 “不痛了。”按理来说,是他弄疼弄伤了我,我应该恨他才对,可是,看到他自责懊悔的眼神,我还是很没出息地反过来宽解他。 “我发誓,日后不管你如何对我,也不管你最后是否真的选择时桀,我炎绍也不会碰你一根头发丝。” 他一边说一边从药瓶里倒出一点药酒在手心里,然后一手扶着我的下巴,再以另外一个手的手心轻轻地按揉着我的下巴。 我的整张脸被他所固定,两个人的视线也凝固在了一起,记忆里和时桀有过的一些不堪画面像是一团风雨欲来的巨大阴霾,阻挡了我与炎绍之间原本的明月鲜花。 “对不起……”两年多来,每每拒绝他人说亲,我虽然嘴上叨叨,说什么害怕自己曾经有过婚嫁,还有可能生育过儿女。 可自从心里认定了炎绍之后,一刻都不敢往这方面想,从心而论,我不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过往,因为,我希望自己能配得上炎绍。 “这三个字,是不是用来埋葬我们的曾经?” 我想说不是,可是,我要如何开口,我难道全盘托出,再问他一声:“你会接受这样的我吗?” 他曾经说过他不会介意我的过去,也曾说过会替我分担所有的痛苦,也曾说过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都不会动摇要娶我为妻的决心。 所以,他也许会说:“我会接受!” 那么,从此以后呢? 我们就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 不,不会。 这段记忆会一直横亘在我的心里,我必然无法坦然面对他,退一万步说,炎绍也许真的不会介意我的过往,但他一定会介意当下。 方才,我心智混乱之际和时桀在香樟树下又差点做了不该做的事,射出那支箭的肯定是炎绍的人。 这种情况之下,炎绍其实已经在心里将我视为滥情轻浮的女子,我若再对未来期于美好的愿望,未免过于天真了些。 “王爷,人总要为自己年少轻狂之时所犯下的错承担责任,以前是忘记了,可如今想起来,有些事,逃不掉了。”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但是手仍然落在我的脸上,手指轻轻地抚过我的脸颊,问道:“为什么不试着让我与你一起来承担?” 眼眶微涩,我忍着泪水,很想扑进他的怀里,告诉他:“这错你承担不了。” 可我只能忍着,我只能言不由衷地说道:“王爷,是阿言没有福份,您忘了我吧。” 炎绍的眼里藏着万水千山般诉说不尽的情愫,他在努力地稳住情绪,问我:“那为什么今日不跟着他走?你继续留在这里,不怕我此刻就强行带着你回去吗?” “王爷,您忘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了吗?我是找回记忆,您是找到女刺客。” 炎绍冷笑一声:“很多次,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提出要带着你一起南下寻找刺客是不是我真正的目的。” 我不明所以,又好似能领悟他想要表达什么,我的心又开始“突突突”地直跳。 “原来,我早就对你动了情,我想做的不过是要帮你寻找记忆,想要的不过是带着你出金州,远离那里的是非,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按着自己的心口,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我在泪眼朦胧之中看到他俯首而下,然后在我的额间落下一吻,说道:“我们回去,嗯?” 我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然后我开始小声啜泣,我一直都不是爱哭的人,特别是这两年多来,我几乎不曾为什么事,什么人掉过眼泪,我一直觉得,流泪是一个人的事,在别人面前随随便便掉眼泪是一件很掉价的事。 可此刻我无法控制自己,炎绍将我揽进他的怀里,一手替我擦去泪水,又说:“不回大金也可,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可以带你去。” “您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不值得!真的不值得您这样付出!” 我推开他,为了气他,伤害他,让他对我死心,我大声地说道,“我们不可能了!我答应时桀会在这里等他一个月,王爷,我会向他打探女刺客的消息,了您心愿,我们从此一别两宽,不要再相互纠缠了!” “等他一个月?你的脑子呢?一个月后等他八抬大轿来迎你过门吗?告诉你,时桀他不会娶你的!为了得到储君之位,多年来他布下大局,撒下大网,他即刻就可收网,娶了你他将功亏一篑,你说他怎么可能会娶你?” “我答应做他的侍妾了。” “……” “我不介意做他的侍妾。”我闭上眼睛,心想,反正话已经说到这一步,狠狠心,就让这段情缘彻底了断吧。 “你当真……爱他到这般田地?”炎绍难以置信,颤抖的声音里是对我的无比失望。 “王爷,少年情意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我与他牵绊太深,我忘不了他!” 炎绍不再言语,我睁开眼睛,看到他脸上有着从不曾见过的颓败之色,我心疼难忍,强忍着想要上前抱住他的冲动。 “好,很好,既然如此……我惟有祝福你了。” 我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我不敢看他的背影,当门被合上的时候,我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失,想抓,但是不敢抓,想留,也不敢留。 炎绍…… 我在心里无数次的呼喊着这个名字。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17 局势有变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是夜,我频频入梦,梦见年少时初见时桀的情景,站在道观旁的竹林,一次次地等着他,还梦见自己被几个人箍在床上,冰凉的利刃划过我的心口,一刀一刀,疼得冷汗直流; “令仪,这是你的命——” “令仪,你知道你来到这个世上的使命是什么吗?” “令仪,不要妄想得到更多,你这样活着已是上天对你的眷顾,你知足吧!” “令仪,你的血,看看你的心头血,是热的,哈哈……” “啊——”我猛然惊醒,一片漆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四下摸索,觉得漆黑的场景如此熟悉,让我惶恐不已。 “姑娘!” 烛火燃起,我看到小丫头稚嫩的小脸出现在眼前,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觉得安心了不少,但是,梦里的情景,梦里一声声“令仪,令仪”的呼叫声,还是在不停萦绕,让我心口泛疼,难以入眠。 “姑娘,你的脸色好难看,你可有什么不适,我要不要去把文先生请过来?”小丫头揉搓着我冰冷的手,一脸担忧,眼睛湿润。 我见小丫头如此,心中一暖,安慰道:“我没事,待天亮了再去请他,这会儿不好去扰人清梦。” 我向床内侧挪了挪身体,拍拍空出来的床位,示意小丫头睡我旁边,小丫头笑着便一骨碌转进我的被窝里来,我拍拍她的脸说:“睡吧。” 小丫头贴着我很快就入睡了,我不敢熄掉烛火,想着梦里诸多叠叠幢幢在一起的模糊身影,觉得自己的记忆还存在着一处不曾被开启的黑色漩涡。 因为觉得每每闻到香囊的气味,我的神志就会混乱,对时桀就会产生过分依赖,还有依恋的感觉,如此一来,我对时桀就存了疑,我自然就不会再把记忆里新出现的一些情景片断告诉他。 当然,我也不能让炎绍知道我对时桀起了疑心,炎绍如若知道我存了这样的心思,他便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了。 我的人生因为这段还未被完全唤醒的记忆全然打乱,我似乎要面临新的抉择,我不敢再信任任何人,我也不敢再爱任何人,而惟一一个被信任着的,被深爱着的,我又不能靠近。 我在时桀那里争取来的一个月不过是一种拖延之计,我想要有足够思考的时间,思维一旦限入混沌就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但是,我心里清楚,跟着时桀走是必然的一条路,我需要时桀做的事还有很多,我需要他帮我找到我的师傅,我还需要他的帮助,找到当年杀害道长的人,我需要他的力量回到西衡,回到我从小生活过的道观。 当然,时桀有可能,只会仅在表面上答应帮助我,但是,他如今的确是我惟一的选择和希望。 所以,我现在只有狠心推开炎绍,既然配不起他,既然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就只有果断放手他,不能拖泥带水,不能欲拒还迎,因为,他已经耽搁不起了。 连着几日,我都躲在房里没有出过门,三餐也由小丫头送入房里,我每次看着小丫头,希望从她嘴里能探听到一些炎绍的事情,可是,这丫头竟然只字不提炎绍,只和我说:“姑娘,昨日文先生出门采药去了。” “出门采药?” “嗯,他说南韩气候条件良好,有利于各种植物生长,他想上山去寻找一些名贵的药材。” “哦,那……”我本想开口问问小丫头炎绍的情况,可是,深知小丫头一心向着炎绍,指不定转个身的时间就告诉炎绍,说我可能改变主意,主动问及他的情况了。 “姑娘,今日午休过后,不如我们出去走走罢?”小丫头突如其来的提议让我戒备三分,我急忙摇头拒绝。 “唉,就知道你不会答应,我也就随便问问。”小丫头耸耸肩。 “小丫头,你有没有从明王哪里听到一些关于晋王的消息,”我一来是真的惦念炎容,不知炎绍的人有没有找到他和年如绪,二来……也是想换个方式打探炎绍这几日的情况,毕竟,那日我的话着实说得有点过分。 “好像还没有,因为这几日并没有见到从滇州过来的人。” “哦,这样啊。”我无奈地叹一声。 “不过,那位三皇子派人来过了,我听他们说,南韩的那位皇帝快要挂了。” 我大惊,如此看来人心不稳的南韩皇室势必会引来一场血雨腥风,我虽然不知南韩皇室内在斗争如何,但就多年来时桀与时彧的明争暗斗是天下人尽知的事。 因为时鹰不认命,不服输,有着一颗向天再借一百年的心,所以迟迟不肯立储,导致皇室关系分崩离析,各方势力剑拔弩张,只要待到时鹰两脚一蹬,便是一触即发的混乱局面。 我不知道时桀在这场争斗中有几成获胜的把握,但是,我知道时彧除了自身在南韩的势力,他还会得到炎绍的帮助。 虽说,炎绍此行只带了数十名随从侍卫,但是炎绍似乎从来不打没有胜算的仗,他的实力永远都不能教人低估。 加之,如今他与时桀又有着诸多新仇旧恨,他定会帮助时彧给予时桀致命一击。 自从小丫头嘴里听到时鹰快死的消息起,我就一直惶惶不安,我很是矛盾,我怕时桀会夺位失败,因一旦失手等待他的便是万劫不复; 我又担心他如愿上位,那必然又会是一场新的厮杀,他隐忍多年,对时彧,对只身陷在南韩,曾一次次战败南韩,并羞辱过南韩皇室的炎绍,他会借着这千载难逢的机遇来个痛下杀手。 我算了下日子,文先生离开四方城已十日有余,如今仍不见归来,这几日宅院内有不少新面孔进进出出,接下来好几日我听小丫头说,炎绍也时常早出晚归。 我隐隐觉得,四方城似乎已被时彧所掌控,如果真是这样,对炎绍来说倒是件极为安全的事情,小丫头所知毕竟有限,如果我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就只能去找炎绍。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18 深夜被掳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那日傍晚,我去找了炎绍,他尚未归来,我行至庭院,因多日不曾出过房门,见庭前绿树飞花乱穿,不免得贪恋起院中景色。 我坐于曲径的假山下,逗弄着脚下幽池内的几尾红鲤,郁闷忧思的情绪得以缓解,冲着池中鱼儿自言自语道:“鱼儿啊鱼儿,下辈子,我定要如你们一般,做一尾自由自在的鱼儿,只守着眼前的快乐,只需七个数就可忘记所有的喜怒哀乐,这样多好啊……” 不知不觉已是月上中庭,我独依假山,西风吹起一树碧桃渐瘦,满天的桃叶和花瓣在一片月色之中如片片软绡落下,我伸手接住一片花瓣,不禁感慨道:“飞花飘零,今宵何处是归途,唉,花儿啊花儿,你倒是像我一般,来这世上走一遭是所为何来?” “姑娘,你一个人嘀嘀咕咕地在这里坐了那么久了,天色已暗,我们进去罢?” 我点点头,用力地吹了一口气,手心中的花瓣自我手中旋转而下,最后飘落在水面之上,水下锦鲤争相过来抢食。 “没想到这片花瓣最后竟成为鱼食,也算不枉此生了。”总好过我,碌碌无为至今,迷迷糊糊半生,竟似白活了。 “王爷,王爷回来了。”小丫头指着站在碧桃树下一袭白衣简装的炎绍。 我抬头,隔着落花纷纷,隔着暗影重重,隔着月色朦朦,隔着几多情愁几多伤,我看到那个人成了落月之下的孤依,背灯之后的花阴,如此黯然又如此鲜明地站在我的跟前。 他走近我,他深邃的眼睛藏着广袤的星河,也藏着无边的不能言语的心事,他清瘦了不少,却让他原本就立体分明的五官看上去更为完美俊朗,如历历风景,他的脸,永远有着令女人心动的诱惑。 他盯着我凝视了片刻,然后冷冷地说道:“时鹰驾崩了。” “啊——”我掩唇惊呼,急忙问道,“那钧州城的情况如何?是谁……即了位?” 炎绍冷哼一声,说道:“未能如你所愿,时桀尚未即位,钧州城眼下三王起兵,局面混乱,现在还不知道谁能笑到最后。” 炎绍说完不再看我,转身就要离去,我急忙上前一步道:“王爷。” “你是不是想说,如若时桀兵败,希望本王能通过时彧留他一命?” 高大挺拔的背影曾是我远望时,心有所依的温暖和依靠,此刻却疏离得如一道隔断一切过往的屏风。 他又在我面前恢复自称为“本王”,我们……终究还是回到了起点,我的眼睛生涩,可他还是那个最最了解我的人,他就是能一眼将我看穿,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其实,他还是很有胜算的,哼,如若是他笑到最后,你是不是还要求他留本王一命呢?” 我咬唇不语,既然他什么都知道,我又何必否认。 “如此,多谢你还念着过往的一点情分。” 我抚着心口,用力按揉着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苦笑着犹自转身,牵着小丫头的手,率先离开,这一切既如我所愿,我又怎能怪他冷漠无情相待。 整晚我魂不守舍,心疼难忍,服了文先生留下的护心丹也只能稍作缓解,亥时末,小丫头逼着我上了床,然后灭了烛火。 我在漆黑中瞪大眼睛,屋里屋外静得只能听到小丫头时深时浅的鼾息声,以及我自己的心跳声。 可是就在这样万籁俱寂的夜晚,我见到了在突然之间像巨龙腾升而起的火光,我急忙从床上跃起,同一时刻听到外面有人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我推醒睡梦之中的小丫头:“绿意,快起来,走水了!” 小丫头一听走水了,惊得睡意全无,急忙披着衣服起来,推着我:“姑娘,你不要出去,我去王爷那边看看是怎么回事。” “好,你小心点,千万不要朝着火势凶猛的地方靠近。” “嗯,知道的。” 小丫头推门而出,我站在门口瞅着看起火的地点应该就是炎绍的房间,心里一惊,急忙找衣服披上,想着要赶过去看看炎绍的情况。 不料,后脑勺遭人一击,恍惚中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接着我即将倒下的身体,随后就失去知觉,不省人事了。 我醒来的时候觉得头痛欲裂,推开床前帷幔,环顾周遭,装饰华丽的房间内点满碗口粗的白蜡,照得室内如白昼般明亮。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感觉应该是睡了很久。 “姑娘醒啦?”黄莺一般清脆动人的声音响起,身着黄衣白裙的侍女一脸甜美可亲的笑意,顺手撩起我手中的帷幔,挂在两侧的鎏金铜钩上,“姑娘怕是饿着了吧,我去叫她们送点吃的过来。” “我不想吃东西,”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姑娘又是一脸诚意,我本不应该拒绝,可是,此时此刻,我又何来吃东西的心思,于是问道,“时桀呢?” 如此纷乱的背景之下,费尽心机地将我掳来,又给予贵宾般的待遇,除了时桀我也想不出来还有第二个人了。 果然,侍女一脸惊愕地问道:“姑娘怎知是大皇子?” 我苦笑一声,也懒得和她解释,只道:“你去告诉她,我醒了,他自然会来的。” 失火之前我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不论时桀是输是赢,他都不会将我继续放在炎绍身边,输了的话,他怕见不到我最后一面,当然也不能轻易地成全炎绍,赢了更不能让我留在他身边做人质。 只是没想到他出手会如此之快,又会以放火来分散炎绍的注意力,趁乱劫了我,真不知此刻的炎绍和小丫头发现我不见了会急着什么样子,特别是小丫头,定是听不进炎绍的劝,哭得跟什么似的。 “大皇子两个时辰前来过一次,见姑娘还睡着就没叫醒您,奴婢这就叫人去通报他。”侍女朝我福了一福便退了下去。 依着这个说法,时桀的处境应该不是太艰难,我复又躺回到床上,既来之,则安之,与其一个人胡思乱想,不如等时桀来。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19 出城往西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出乎我的意料,我等了很久时桀才过来,一身戎装,神情戒备慌张,看来局势有变,不过,他在看到我之后还是释然而笑。 “令仪,你别怪我食言,并以这种方式将你掳来钧州,眼下局势不明,我不敢将你留在四方城冒险。” 他坐在床沿,拉着我的手,我点点头,如此境况之下也用不着做无为的斥责,我问道:“如今是谁在主持宫里的大局?” “现在暂时还得不到宫内的消息,但应该是被我母后掌控了,我和母后之前就已经做了一些布局准备,朝中以司马左相为首,多半都是我的拥护者。母后又新换了一批禁卫军,本来按着礼制,父皇一驾崩,毋庸置疑也是由我这个嫡长子来继承皇位的。可是,宫里却传出谣言,说我父皇临终口诏将皇位传于三皇子时彧,我急忙赶去皇宫,路上却遭我七弟时俊手下的伏击,派去联系司马左相的人久久未归,令仪,我如今是背水一战,我必须要赢。” 是的,他必须得赢,他已经无路可退。 “大皇子!”房门外有人喊声急促,大概是有事禀报。 时桀起身,原本想要出去,但是回头看了我一眼又朝着门外道:“有事进来说吧。” 黑衣劲装的青年男子跪在时桀跟前,先看了我一眼,尔后又犹豫着看了时桀一眼。 时桀点点头道:“无妨,说吧。” 男子道:“我们从北边调来的五十名死士已经候着了。” 死士? 北边来的死士? 我的手紧紧地抓着身体内侧丝滑的锦褥,低着头,佯装没有刻意地在听他们的谈话,只听时桀先是“嗯”了一声,思忖了片刻说道:“那就引蛇出洞,故意开个口子,让时彧赶往宫里去登基吧。” 原来,时桀是想以五十名死士在暗处截杀时彧,男子领了命,便快速退了下去,我思忖了片刻,决定尝试着套时桀的话,于是说道:“我在金州的时候就有听说过,江湖上有人专找幼童下手,培植死士,你的那些死士莫非就来源于此?” 大抵是寄希望于死士身上,想着他们定能成功截杀时彧,所以时桀的心情比方才有所好转,他笑着说:“你懂得倒是不少。” “只是比较好奇而已,”我笑了笑,故作无知地问道,“桀哥哥,死士怎么还可以被你调用的,莫不是你在培植死士?” 时桀摇头而笑,说道:“你知道培植一名死士需要花费多少的精力和财力吗?即便有,这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要有足够的耐性,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也没有足够的耐性,权衡之下,我觉得向人借用一批,在短时间内为我所用也不错。” “你说那些死士背后的主人是你的朋友吗?我想啊,他定是个手段残忍的野心家,桀哥哥,你要小心被他反噬。” 时桀冷冷一笑道:“不过各取所需罢了,他日他若需要用兵,我自然得还他一个人情。” 他日他若需要用兵…… 这个“他”到底是哪个他? “扯远了,”时桀意识到失言,好在他对我还未设防,所以也就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视线扫过我的腰间,皱眉问道,“你的香囊呢?” 香囊被文先生拿走后至今未还,我自然不会如实相告,只说:“你也不想想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说,“是被敲晕了扛来的,哪还有什么机会将香囊随身带来。” 时桀急忙陪着笑脸道:“是我的不对,等这里事了,我书信给温先生,让他再为你制作一个香囊便是。” 时桀和我大致叙述了,自那日在四方城和我分开后回到钧州发生的一些事宜,话说一半,屋外又有人求见。 “大皇子,大事不妙,司马左相倒戈了,他调转枪头说,皇上临终之前的确亲谕三皇子继承皇位。” “这个老匹夫!”时桀恨得咬牙切齿。 我见这个情形忙推着时桀说道:“你先去忙你的事情吧,我这里无妨。” 事态严重,只要时彧不死,哪怕皇后真的在宫中掌控了局势,也无多大用处,局面随时都可被扭转,时桀神色凝重,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开。 刚刚退下的侍女复又进来给我端来了食物,我勉强应付了一点便无心进食,心想,如果是同样的情况,炎绍只会将我送得远远的,确保我不会被风险波及。 而时桀却强行将我带入这场风波的中心地带,多年以前,我就知道时桀的自私,我只是想不明白,当年我明明已经对时桀有了失望之情,最后,怎么又会与他做出有违礼法之事? 时桀一走便是几个时辰没有任何的消息,我虽然无法获取外面的任何信息,但也可以想像外面正在经历怎样的血雨腥风。 “姑娘,”房门被用力地推开,方才的侍女领着两名青年男子进来,他们的脸上身上都有着明显打斗过的痕迹,朝我双手抱着道,“姑娘,请允小的们护你出城。” “你们的大皇子呢?”我心里已经有数,时桀定是凶多吉少了。 “截杀三皇子失败,此时他已经顺利入宫,怕是不时就可登基即位了,大皇子命我们先护送姑娘出城往西,他随后跟上。” 往西…… 西衡—— 原来是时桀留给他自己最后的退路,他和舜英长公主多年来不清不楚的关系着实令人费解。但是,夺位失败的时桀率先想到的是躲避西衡,看来他们的关系的确匪浅,如果能顺利逃到西衡,并得西衡皇室的庇佑,不说保住性命,就是东山再起亦是有可能的。 但前提是,时桀能顺利撤退。 去西衡本就是我计划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前往,又想着要与心中牵挂的人越来越远了,心中不免苦涩,却又不敢往深了想。 “姑娘,快走吧。” 我拿起床上一件风衣,毫不犹豫地跟着他们出了门,一骈马车早已等候在后门,我爬上马车,独自一人静坐在漆黑空间里,顿觉前路漫漫,从此就真的只剩下我自己了,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与我深夜同乘,抬眼便可见装着山水星辰的眼眸了。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20 银虎军队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抬头,即将掉落的眼泪被我装回了眼眶,马车好似在旷野之中疾速奔跑,我不敢回头看,脑海里却突然迸出一个问题,如果时桀逃不出来,他会怎么嘱咐这两个手下?会怎么安置我? 我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对自己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挫败感,不管身为令仪的我,还是身为阿言的我,都过于依附别人,我始终无法突破某种束缚,将命运的主动权交付在自己的手上。 如果,这一次,我还有生的希望,我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我一定要重新规划自己的未来,我要把握自己的人生。 不知颠簸了多久,在我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要经受不住这样急速奔跑的时候,车速终于有所缓减,我撩开窗帘,但见外头漆黑的天色之间好似迎来了一缕光亮。 “姑娘,”待马车平稳之后,外头时桀的两名手下给我递了一些干粮进来,说道,“暂且休息一下,再过两个时辰,待到了花楠镇,我们就可以在那里等大皇子前来会合了。” 我不语,只是一口水就着一口馒头吞咽,想要活下去重新开始生活,至少得保持充沛的体力,所以,当吃饱喝足,马车继续前行的时候,我整理了下自己,倒在马车之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之前从来不敢想像,我能在这种环境下入睡,虽然颠簸会惊醒我,但是平缓过后我就会得以修复,能获得短暂的睡眠,这好过睁着眼胡思乱想。 当曙辉渗入车厢不久之后,奔跑了整晚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我强压着腹内翻江倒海的感觉,下了马车。 双膝泛软,身体晕乎,但随着一口清凉的空气汲入心肺,令我全身一颤,精神百倍。 “两位,大皇子有没有说过最晚什么时候会到达此地?” 这两个人相互对视之后,一个年长一点的回答道:“越晚说明……大皇子能逃脱钧州的可能性越发的小。” 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懂的,我不管时桀能否成功顺利登上皇位,但我终归不希望他在这场斗争中丧命,我希望他能活着,不管他曾经如何让我失望过,也不管他是否在继续骗我,甚至想控制我,我仍是希望他能活下来的。 年少情意,即使多有苦涩,那也是我曾经无比留恋的春天,有过阳光明媚,有过煦风细雨,感受过枝头绽满春蕾的喜悦和希望,是四季伊始,也是人生最初的执念。 我觅得一处矮坡,一直眺望南面,直到马蹄声声响起,黄沙滚滚四起,我见到身着铠甲,驾着汗血宝马的时桀领着一支只余几十名残兵的队伍悲壮地奔赴而来。 我长吁一口气,他虽然一身狼狈,但终究是活了下来。 “令仪!” 勒住了僵绳,下了马,我见他手肘上裹着纱布,身上皆是血痕,问道:“你受伤了?” 那张不论何时都保持着张扬的绝美无伦的脸,此时只剩下懊脑不甘和愤恨屈辱,他对我勉强一笑,说道:“无妨,只是皮外伤。” 我本来还想问他一些钧州的情况,可是看他这般模样也就不忍在他伤口上洒盐,只道:“我们是继续赶路,还是要在此稍作停留?” 时桀抬头望了望南方,此时碧空无云,澄蓝如镜,南韩的秀丽江山就在他的脚下,他曾是最有可能统一这万里江山的人,他是皇室的嫡长子,他谋划多年最终无果,从此不但要离乡背井寄人篱下,还要沦为南韩罪人。 他长叹一声,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说道:“走吧,这条路是我来往西衡多年寻摸出来的,路程最短,时效最快,也是最为安全的一条路了。” 我不再作过多的言语,自行默默地上了马车,时桀看了看我,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才说:“令仪,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我勉强挤出一抹笑,算是对他的回复。 前行了不过半个时辰,马车骤然而停,我听得车外有马嘶声,还有雀鸟惊飞的啼音,心逐渐下沉,没想到追兵这么快就赶到了。 我以手指轻撩窗帘,视线透过窄窄的缝隙,却见我们的车马已经进入了包围圈。 百余名身着银色铠甲,头戴虎头兜鍪,一看就知训练有数的精兵仿佛从天而降,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织成一张网,待我们这群鱼儿入网之后,他们才浮出水面,开始收网。 “银虎军!”车厢外有人在惊呼,声音充满恐慌。 银虎军—— 的确是一支让人闻风丧胆的军队。 很久以前我听炎献和清朗说起过,这是一支非常神秘离奇的队伍,又或者说是一个组织。听说在四国之内均都出现过银虎军的身影,他们受过专业的强化训练,精通各种兵器,能应对各种战事,不管在何种恶劣的作战环境下都能绝地反击,给敌人制造各种障碍和麻烦。 可是,迄今为止,却没有人知道这支军队所属哪国,归何人统领,他们像是某个国家派出潜伏在各个国家的暗影谍者,又像是一个穿着军队马甲的江湖暗杀组织,亦正亦邪,令人防不胜防。 “我素来敬仰银虎军,但与银虎军素来无所瓜葛,为何这次要挡我去路?”我听到时桀刻意将话说洪亮有力,但是,还是难掩紧张。 “我们受人所托,让大皇子留下马车里的女人,大皇子西行之路将会畅通无碍。” 竟是为我而来的? 受人所托…… 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炎绍…… 可是,自那日我用狠话伤了他,他虽然痛苦,但似乎已经接受了我要跟着时桀离开的事实。这个时候,他要衔接银虎军在西行的道路上埋伏狙击,再将我掳回,好像没有多大的意义啊。 不过,既然是冲着我来的,我一直躲在马车内似乎也有那么点说不过去,我理了理鬓发就跳下了马车。 “令仪。”时桀回头看我,想要阻止我下车,我摇摇头道,“人家知道我在里面呢!”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21 师傅繁夕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令仪,一定是炎绍!”时桀说到炎绍时,不仅是咬牙切齿的痛,是刻骨般的仇恨。 下车后我朝着正前方看去,只见银虎军正朝着我们渐行渐近,见这阵仗,我急忙上前一步,对着最前首,身后面那位身披朱红色风衣,看着像似银虎军首领的人喊道:“回去告诉你们的所托之人,我要与大皇子一同西行,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时桀也是冷哼一声道:“回去告诉炎绍,不要再做些教人不齿的事情了,令仪是不会跟着他的!” 为首的几名将士回头看了看,站在他们身后披着朱红色风衣的首领,只见那人一点头,眨眼间上百名银虎战士的手上就多了一幅弓弩。 我听到时桀以及他的手下都倒抽一口冷气,时桀的一名手下在一旁低场劝说道:“大皇子,这个时候我们没有谈条件的资格,还是将人交出去吧?” 时桀看了我一眼,我本想说,为保他的安全,我还是跟着银虎军走,可是我还来不及开口就见时桀弯腰在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说时迟,那时快,他竟然将匕首架到了我的脖子上。 “你——” 时桀闪在我的身后,在我耳边轻声说:“令仪,不要说话,你要相信我,我宁可自己死都不忍伤害你的,你只要配合我演完这出戏就可以,他们如果真的受炎绍之托将你带回去,就不敢伤害到你!我以你为人质,我们才可以一起——” 不等时桀将话说完,冷箭竟然不差分毫地射中了时桀的手掌,只听他“啊哟”一声,匕首落地,几乎在同一时刻,时桀双腿各中箭,包括他的几名手下也全都中箭倒地。 身着朱红色披风的首领执着剑,朝着时桀飞身而来,最后落地时,剑指时桀,居高临下地看着时桀。 “放了他们吧,我跟你走就是了。” 我站在时桀和那个首领中间,挺起胸膛,无畏地迎上戴着虎头兜鍪的男人。 那人不语,伸手将我推至一侧,仍然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时桀,时桀却看着我,眼里尽是不舍,我想着,他能死里逃生已是不易,于是说道:“你先走吧,有缘的话我们定会再见的。” 时桀摇头,此刻的他已全无斗志,呈现疲惫之态,他说:“令仪,你若一走,我便真的一无所有了。” 一直指着他的剑离时桀又近了一寸,我急忙从地上拉起时桀喊道:“快走啊!” “令仪,你太天真了,你认为炎绍和时彧会真的放我继续西行吗?纵虎归山的傻事他们不会做的,他们不过在等你走后再解决我罢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抬头看着身着朱红色披风,戴着虎头兜鍪的男人,问道:“是这样吗?” 那人还是不语,不过在我看来这也算是默认了,我的胸口一阵酸涩,我终归是不忍心看着时桀丧命的,不由得想起那日炎绍说过的话—— “你是不是想说,如若时桀兵败,希望本王能通过时彧留他一命?” 我吸了一口气,再次迎上虎头兜鍪道:“我要见炎绍。” 见那人还是不愿和我说话,我赌气道:“见不到炎绍,我不会跟着你们回去的。” 我好似听到了虎头兜鍪发出低低的叹息声,局面一度僵持,我还在心里疑问,这位戴着虎头兜鍪的男人似乎过于好说话了,其实,他大可一击,将我敲晕了直接将带走的。 “时桀,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个德性,你还是擅于利用令仪的善良以及她对你的感情来维护自己的利益——” 天空中传来雌雄难辨的声音,低沉如绵绵琴音,尾音缠绵旖旎,明明是落在耳朵里的声音,却能让人心思激荡。 我看时桀脸色大变,急忙抬头看向天空,我的视线跟着时桀一起向上,但见巨型的黑色大雕正拍打着巨大的翅膀,盘旋而降。 我掩住嘴巴,难以置信,如何也不会料到此生,在此时此地,我竟然还能再见这只大雕。 “雕儿——” 雕儿落地,翅膀落下,拍起一地飞灰,然后,我在它的背上看到一个头戴白色纱笠,身着一袭白色云裳的青年女子,施施然的,自大雕的背上落下,脚不沾尘,犹似一朵雪莲落于人间。 记忆中,就有那么一个美好的女子,她武艺高强,精通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秘术,会研制一些精密的机械制造,会设计各种暗器利刃,还会调香制药,能治人也能毒人,能救人也能害人…… 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为膜拜的女子,我曾发誓要成为她这样的人,她就是我的师傅——繁夕。 “师傅……师傅……”我伸出颤抖的手,觉得心口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 “令仪,”师傅抓着我的手,她的手温润如玉,我看不见她纱笠之下的容颜,但是,我能感受到她看我时无奈的眼神。 她说:“当日你求我为你抹去记忆,断了前尘,原本你我师徒已经缘尽,哪知……失忆之后你竟然又执着寻找记忆,最终还是找上到了时桀,真是孽缘未尽啊。” “师傅,”我自见到她的一刻就有着想大哭一场的冲动,我强忍激动,心口处那些狰狞丑陋的伤疤好像要再次开裂了一般,我按着心口哽咽道,“原来是我自己求着师傅给我抹去记忆的,可是,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要我的记忆。” 师傅掏出一粒药丸送至我的口中,说道:“令仪,你不能激动,先服下药丸再说。” 我吞下药丸,疼痛有所缓解,师傅见我平复了些,方又说道:“令仪,若不是有人篡改了你的记忆,造成你记忆的混乱,让你的判断出了问题,师傅定是要继续遵守当初的诺言,不会再来见你的!” “师傅,当年我……到底为何会不要自己的记忆?”我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虽然文先生就曾说过,我有可能是自己要求抹去记忆的,可是,怎么会?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我怎么会不要自己的记忆。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22 知道错了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师傅的身体转向时桀,复又面对我,叹道:“因为,十七岁那年,你知道了自己是被当作一味药引而来到这个世上,这世上但凡与你有血缘关系的至亲,都用最为残忍的手段伤害了你,还有你爱着的男人,不但连同你的亲人一起欺骗你,他还杀害了这世上惟一给予你温暖和爱的人,你心疼难忍,挺不过心疾一关,最后求师傅帮你忘记所有的前尘往事。” “我……”我看向时桀,时桀摇头,想要否认,但最终还是朝着我弱弱地说,“令仪,中间牵涉了太多的误会,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爱你,我说过这世上绝不会有人像我这样爱你!” “我看我们还是先回钧州再商讨接下来的事宜吧?” 我又是浑身一震,这熟悉的声音竟然来自虎头兜鍪之后,即使他努力地压低自己的声音,改变自己的声线,我还是听出了他的声音,怪不得他不说话,怪不得他会任我无理取闹。 炎绍……竟然是银虎军的统领者。 “你——” 师傅的手在我手心里轻轻捏了一下,我才意识到,她是在提醒我不应该暴露炎绍的身份,我克制着情绪不让自己去看炎绍。 师傅上前两步,站在时桀前面,时桀刚想开口,一粒药丸送入了他的口中,师傅说道:“时桀,我本不该让你继续苟活于世的,奈何我欠人一份人情,答应饶你一命,没想到两年后,你竟然还要妄想欺骗令仪。” “繁夕,你给我喂了什么药?”时桀对师傅似乎又恨又怕,想来对师傅的手段十分了解。 “你放心,我既然答应故人不会取你性命,你这条命便不会由我来取,这药不过是让你在回钧州的路上安分点而已。” 师傅说完脚尖一踮,轻盈的身子犹如逆风而行的花瓣,翩然落在大雕的背上,然后朝炎绍点头道:“这里就交给您了,我们在钧州再见了。” 师傅话音刚落,大雕展翅而飞,在空中盘旋片刻之后便朝南方飞去。 炎绍也是点头回应,然后一个响指,几名银虎军的士兵走过来,将已近昏迷的时桀抬进之前载着我来的马车里。 炎绍朝着一直伴随时桀杀出重围的几十余名残兵挥挥手,那些人得到被赦的信息,急忙相互搀扶着起来,迅速离开了此地。 银虎军的人也渐渐朝着各个方向隐退,小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的身后,炎绍解下披风,脱下银色铠甲,卸下虎头兜鍪,露出让我心心念念的脸庞。 小原拿了炎绍的铠甲兜鍪,然后驾着载着时桀的马车朝着钧州城的方向驶去。 炎绍手中拿着他的朱红色风衣,一言不发,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仿佛诉尽千言万语,我的心在颤抖,看着他,眼泪终于止不住流了下来。 他将披风给我披上,就像还在金州去夜访时彧回来的那晚,和马车上的场景一般,他也是低着头认真地给我系着结带,我鼓气勇气握着他还留在我脖颈间的双手。 他停下手中动作,看着我,深邃的双眸之下还残留着冷漠,我知道他仍然生气,于是颤声说道:“对不起。” 因为这三个字,他的眸色渐趋回暖,但还是冷冷地问我:“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完成手上的最后一个动作,终究因为不忍,伸手给我擦拭了眼泪,然后哑声道:“比起你突如其来的无情冷漠,让我更为难受的是你对我的不信任。” 我摇头,我想解释,可是又觉得还不是时候,虽然师傅说我的记忆被时桀篡改了,但我还不确定被篡改的那部分记忆里有没有包括我和时桀在枫林之下做过的那件事情。 就算冲我自己对自己的了解,想着在彼时境况之下,我是不会和时桀发生这样的关系。可我还是想确认,我要完完全全地确认过后,有了我想要的答案,我才能完完全全地将自己的心交给炎绍。 “既然对时桀给你的香囊产生了怀疑,为什么去找文先生而不是找我?你不觉得,我更有资格知道这件事情吗?” “因为文先生懂药理,你又……不懂这些。”我没想到他会为此事生气。 他不再说话,而是将我抱上马背,然后自己也跟着一跃而上,从我身后绕过双臂,将我整个身体都拢在他的怀里。 我想起那日我们在晋王府外第二次见面的情景,他认定我是杀害公孙华毓的刺客,不容我解释,为了确认我背上是否有剑伤,将我一把拎上马背。 当时,我还犯过花痴,想着炎献曾抱着简灵在马场上这般策马奔腾过,如今,和炎绍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可是回头看,见他脸色仍然阴沉,于是,只好沉默不语,转回身体。 马蹄声响起,耳边风声划过,我瑟缩了一下,身体又往炎绍的怀里贴近了几分,他勒了缰绳停了马,问道:“冷?”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 双手揽腰把我抱起,将我的身体转了一个方向,我与他面面相对,抬头看他,目光交织,方才取下虎头兜鍪的时候弄乱了他额前的头发,一络长发自他左额垂下,有风吹来的时候,发丝飞扬,挡住了他的眼睛。 我伸手,忍不住替他拨开那络头发别于鬓间,他抓着我的手,将我的手放在腰上,说道:“抱着我。” 我依言,双手环绕着他的腰,我感觉到他身体突然之间的僵硬,然后听到他低沉暗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抱紧了,要走了。” 我红着脸,低下头,想要……抱紧他,我自然得紧紧贴着他才可,还有,我也不能一路抬头看他,我只好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胸间,倾听着他的每一记心跳。 他虽然一路无语,但是仍会细心地将披风给我兜好,偶尔,他的下颔会蹭着我的头顶,我也会仰头看他,他亦会低头与我四目相对。 他大抵是觉得我畏冷,所以,我们骑行的速度并不快,待我们到了钧州城外,天色将晚,炎绍才将我从马背上再次抱起,让我的身体朝向正前方。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23 纳为侧妃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城门外,早有马车候着,炎绍便弃了马,与我一起上了马车,马车入了钧州城,我撩开窗帘看城内街头巷尾一派宁静祥和,看来夺位风波已过,时彧称帝,一切均已恢复平静。 马车竟然停在了昔日时彧的王府宅邸,待我与炎绍胡乱地用了晚膳,师傅连同文先生赶来看我。 师傅仍是头戴纱笠,她握着我的手,问我:“令仪,想好了吗?” “我点头。” 师傅轻笑道:“人生终究是个圆,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令仪,你到底还是要直面自己的痛苦的” 我抚着自己的心口,凄然而笑:“师傅,当想起一切,如若我真的承受不住这一切,便也是天意,你无须觉得一定要我担负什么。” 一只手,被人从身后攥住,我猛然回头,看见炎绍眸色沉沉,他终于愿意开口与我说话了:“你从来不曾将我的话真正地放在心上,我曾说过,不管你曾经历过什么,我都站在你身后,你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可你偏偏什么事都要一个人扛。你可以食言,但我说过的话是作数的,你若还能记得我对你的半分好,就请你,在最痛苦的时候能想想我。” “王爷……”我心口一热,说道,“你的话,我一直记着,你的好,我也记着。” 炎绍松了我的手,不再言语,师傅复又伸手过来,说道:“随师傅来吧。” 师傅将我带至一间烛火柔和环境清雅安静的房间,炎绍和文先生在屋外等候,我将那日在四方城,由时桀引见的那位温先生帮我恢复的所有记忆,都向师傅毫无保留地阐述了一遍。 师傅听完之后冷笑一声,便不再多言。 “令仪,你躺到床上去。” 我依言脱了外衣和鞋子,躺在床上,师傅站在床前,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吊着蛇形坠子的银链子。 “令仪,放松你的全身,看着师傅手中链子的蛇形坠子。” 师傅的声音本就有着如沉木琴声般的悠长缠绵,此刻,她刻意放低放缓的声音似乎还有着一道向下牵引的力量,我悬浮不安的心得以抚慰,愈见平缓。 我盯着蛇形坠子,坠子左右慢晃,晃动的时候还发出频率节奏相同的“嗒嗒”声,慢慢的,我感觉到蛇形坠子变幻成无数道影子重叠在一起,那些幻影渐趋形成一道漩涡,最后漩涡中间好似出现了一道门。 我站在门前,几乎是毫不犹豫便推门而入—— 门内有我熟悉的景象,熟悉的人,我见到幼时孤苦无依的自己被长清道长抱在怀里查看胸口处的伤痕; 我看见和道观内的师姐们嬉笑追逐的情景; 我还看见幼时背书过目不忘被道长夸以聪明伶俐的情景; 还有师傅教会我第一次制作暗器成功的喜悦之情。 浮光掠影之间,我看到了十四岁的自己和十八岁的时桀,我们在三清大殿初遇,直至两年多后他回到南韩的点点滴滴,师傅说要将我带去一处地方,寻个良人,生儿育女方有重生的希望。 我就在这个时候将自己和时桀的事情告诉了师傅和道长,她们听了以后无比震惊,并将时桀隐瞒我多年的身份告诉了我。 师傅说:“时桀的心智非其父时鹰可比,令仪,为师相信他是真的喜欢你,但是,他更爱南韩的江山和帝位,你要悬崖勒马,切勿深陷其中,情伤之痛对你而言太过致命了。” 师傅一语成谶,我自知晓真相后本就虚弱身体每况愈下,但是不管我的身体虚弱到何种地步,每个月初一的心头血还是要放,如此几个月折腾下来,待到时桀再次来到西衡之时,我已经虚弱到一个月不曾下过床了。 我在昏迷了许多天后,在恍恍惚惚中有了些许意识,我好似看到了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熟悉身影,我想喊他,可是我没有力气。 我好像还听到师傅在训斥时桀:“大皇子是想害死令仪吗?她自幼长在道观,不知人间险恶,所以单纯善良,你明知不能娶她为何要来招惹撩拨她,你也不可能不知道她每个月为何要被取走一碗心头血,她这样的身子骨,你若伤了她,你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去!” “繁夕姑娘,我对令仪是真心的,我之前并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我以为她真的只是道观长大的一名小道姑,我从不抱希望能得我父皇母后同意将她明媒正娶,我是想着和舜英长公主的事成了之后能将她纳为侧妃。” 时桀的理直气壮像一根长满硬刺的花茎剌过我的心口,让我本就疼痛的心越发苦涩疼痛,他到底还是意在舜英长公主,原来,他一开始就想好了的,要让我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 不过,我的身份难道不正是一名小道姑吗? 我难不成还有别的身份? “纳为侧妃?”我听到从不提高说话声调的师傅竟然大了嗓门,“你让这两张脸同时出现在你面前?你让这两个人同时成为你的妻妾?你不觉得渗得慌吗?就算你能过得了自己这关,你觉得舜英能容得下令仪?你这不是想让令仪死得更快一些吗?还有,你可不要忘了,自关水一战,你一心想要求娶的那位长公主可是情种大金明王,我劝你,不管是对舜英还是令仪都不要痴心妄想了!” 时桀一阵沉默后才长长地叹息道:“繁夕姑娘,不管怎么说你带令仪先离开这里,她不能再被取以心头血了,你先保住她的命,我和舜英长公主的事不管能不能成,我都会来找令仪的。” “带令仪走?这个想法我与长清道长也不是今日才有,可是,你认为西衡皇室会轻易地放过令仪吗?天涯海角,这群黑心肝的是不会放过令仪的。” 我觉得自己的喉间被硬物堵塞,我很想开口问问他们,西衡皇室为什么不会放过我?我与他们有何干系。 “大皇子,如若你真的爱令仪,我可以帮你们乔装修容离开西衡,你带着她去南韩,以平民身份过平凡的日子,也许能帮她躲过一劫,你愿意为她放弃现在所有的一切吗?”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24 听个故事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师傅的语气有那么点咄咄逼人,可是,师傅所说的正是我想说的想要的,我在心里呐喊:“桀哥哥,带我走!带我走!” “繁夕姑娘,你知道的,我计谋多年,我走到今时今日已付出太多,你相信我,我会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定不会教令仪受了委屈的。” 他不答应!他不同意! 我的心疼得不比匕首刺入心口取血来得轻啊! “繁夕,难为你这性子还能和大皇子一直磨叽到现在,哼,大皇子的抉择本就在你我的意料之中,我们又何苦这般糟蹋令仪,待她醒来,我只要将大皇子的态度告诉她,她自有打算,依着我对她的了解,她会和大皇子做个了断的!” 待人一贯宽容温和的道长竟然为了我说出这般刻薄的话,时桀……你我是得要做一个了断,可是,我要怎么了,怎么断? “道长,身份和地位,还有令仪,我都不会放弃的,我需要的只是时间!待令仪醒来,我会与她说明一切,我相信她会体谅我的苦衷的。” “大皇子,你先回去吧。”道长语气冷冽,开始下逐客令。 时桀朝躺在床上的我走来,我紧闭双眼,不让他看出我已经醒来,他俯身,轻柔地抚过我的头发,说道:“令仪,令仪,我不会让他们再来取你的心头血了,你要快点好起来。” 时桀离去后,道长坐在我的身旁,师傅走近我,执起我的手,给我把了把脉,说道:“下个月初一之前,我必须要带着她离开。” “可是刚刚你和时桀说,皇室是不会放过她的,我觉得也有道理,就令仪的身子骨如何耐得住长此以往的逃亡生涯?” 道长将我的一只手紧紧握在她的手心里,一边抚摸着我冰冷的手,一边自言自语地叹息道,“这么好的孩子,为何会有这么悲苦的命运。” “皇室肯定是不会放令仪走的,但我自然是有我的办法,我只是不会告诉时桀的,这次来,我已经做足了准备,我会制造令仪猝死的假象,来骗过这些人,只有让他们觉得令仪已经被他们害死了,他们才会放过她。” 师傅为了要带我离开,还要制造我猝死的假象? 她们口中的“他们”到底是谁?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喊了一声:“道长。” 道长的手倏地握紧了我的手,她惊奇地看着,问道:“令仪,你醒了?” 一旁的师傅却问道:“令仪,你不是不早就醒来?” 我阖上眼皮,无力地点点头,想要说话又觉得嘴唇干涸,道长的神情紧张,结巴着问:“令仪……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好一会了。”我答道。 “这……” 我看向师傅,虽然我看不见师傅的神情,但是,我知道她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果然,她问我:“你想知道?” 我点头。 “好——” “繁夕——”道长急忙制止,“不可。” 师傅却冷冷一笑,说道:“为何不可?其实按着我的意思,早就应该把这一切告诉她!她本就是事件的当事人,为何一边取走她的心头血,一边却将她当傻子一般瞒着?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繁夕,你知道为什么的。”道长看了我一眼,无奈地摇头而语。 “她终有一日是要知道的,如若有一日让她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还不如由你我亲口告诉她为好,再说,她已经一知半解,不说反而会让她胡思乱想,对身体更为不利。” 道长重重一叹,拍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告诉你真相是怕你受不了。” 我摇摇头。 我要真相! “令仪,你想要真相,我们就给你真相,但是,就你躺在床上只余一口气的半死模样是撑不到真相最后的,你想知道自己是谁,你想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取走心头血,又是被谁取走心头血,你就必须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接受我的调理,只有等你的身体强健了,我们就将整件事情的原委完完整整地告诉你。” 我虽然迫切地想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但是,我知道师傅素来是个说一不二的,再说,我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坚强起来。 造成我这一个月如此虚弱的原由不仅仅是因为被取走心头血的疼痛,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时桀的欺瞒以及对我模棱两可的态度大大地摧残了我的意志。 我曾对时桀寄予太大的希望,可是,他既然不肯一心待我,我又怎能再为他耗损自己本就虚弱的心神? “好。” 师傅给我炮制了许多的护心药,师兄也是每日跟在师傅身后帮忙打理琐事,还要给我熬制汤药,师兄很少说话,他冲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令仪,喝药了。” 这段时间我虽心有郁结,却过得犹为平静,时桀自那日离去后就不曾来打扰过我,想来应该是吃了不少道长的闭门羹。师傅和师兄也从不曾像这段时间这样在道观做长久的停留,与我朝夕相伴如此之久。 我的身体被生生地折磨了十几年,已是千疮百孔,像是一个被缝缝补补了无数次的破布袋,经师傅用心调理之后,终归还能兜得住五脏六腑,只是,再也经不住撕扯而已。 半个月后那个傍晚,伏雨绵绵数日,折尽了庭前的秋景好风光,我倚着窗下,半躺半坐在铺了薄褥的躺椅上,虽然还是略感不适,但身子骨已轻盈不少。 师傅和道长隔着矮几,面对面地就坐在地上面上,几上红泥小火炉正煮着师傅自制的望春茶。 师傅说:“令仪,我们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的心思百转千回说,但也只能说:“好。” 师傅又说:“令仪,故事不算长,我们就将它当作别人的故事来听,不用感同身受,因为,曾经也有一个当事人,就是将自己的事当作是别人的事来聆听,多年来,才赖以正常的生活。” 红泥小火炉,凄切寒雨夜,有两个温暖的人作陪,听自己的故事,想他人的心事……好像也是不错的。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25 一味药引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好。”我苦笑着点头。 ——很久很久以前,当如今的西衡王连翼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他爱上了西衡边陲一个原始部落酋长的女儿,他发誓要娶她为妻。 可是,他早就被立为储君,身为皇储,他的婚事自然便是皇室最大的事,未来皇后的人选又岂能落到一个原始部落酋长的女儿身上? 皇帝给连翼选了安国公家的三小姐姬璃做为太子妃,次年,连翼将一直带在身边的部落奠长的女儿佑溆立为太子良娣。 连翼即位那年,皇后姬璃已为其诞下两名皇子,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已由良娣晋升为贵妃的佑溆几年来却一直不曾怀上子嗣。 佑溆出身不高,又无子嗣傍身,所以终日忧心,连翼为了安抚她,私下承诺,他日不管佑溆所诞下的孩儿是男是女都将成为他的继承人。 信奉部落巫医的佑溆为了能快点生下子嗣,特意回到了她的家乡求医问药,并从部落带回了一名随侍巫医。 说来也是奇妙,佑溆的身体得巫医调理之后竟然如愿地怀上了皇嗣,本就得连翼独宠的佑溆从此专横后宫,根本不将皇后姬璃放在眼里。 原本以为得子可巩固后位的姬璃,在佑溆分娩之前,长子却得了重病夭亡,安国公姬靖无故卷入谋逆之罪累及姬璃,姬璃的后位随着佑溆诞下长公主舜英之后彻底被废,废后前夜,次子中毒猝死,万念俱灰的姬璃在冷宫割腕自尽。 立佑溆为后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佑溆娘家部落也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从此,佑溆成了西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为金贵的女人。 加上连翼之前的承诺,不管她生男生女皆可成为皇位的继承人,佑溆本可高枕无忧,但是,也许是这些年她过得太过顺遂,得到的太多,便连老天也看不过去了。 一直被奉为“天女”的长公主舜英,一生下来就带有胎毒,这胎毒据说是佑溆在怀舜英长公主时误用药物所致,偏偏就演变成一块鸡蛋大小的猩红血斑,留在了舜英的左脸颊之上。 佑溆每每见着这块血斑就心惊肉跳,她的女儿可是西衡王朝未来的女帝,她的脸上怎么能长着如此可怕又丑陋的血斑? 连翼虽然深爱着佑溆,也非常疼爱他和佑溆的女儿舜英,可是,每每见着舜英脸上的血斑都会情不自禁地叹气。 佑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最后在舜英两周岁的时候决定听从随侍巫医的建议,再生一个女儿,以脐带血为药引,配以巫医的草药加以服用,日后再以每月一碗心头血供养舜英,一半为入药内服,一半研制成粉膏用来涂抹外用。 连翼虽然也曾反对过佑溆的做法,但是,他已经习惯了事事依着佑溆,又觉得佑溆也是因为疼爱舜英才会如此偏激的。 还有就是,凭心而论,连翼觉得舜英除了脸上这块血斑所导致的缺陷外,这是个天资异常聪慧的孩子,他也想,竭尽所能地替她去掉脸上的血斑。 所以,当佑溆如愿怀上孩子,又在来年春天如愿生下二胎小公主的时候,在巫医取了脐带血之后,连翼竟然说:“朕与皇后怕是和此女无缘,从此不与相见,送于玉清观交于长清道长抚养便是。” 这个做为一味药引生下的女婴尚未裹上襁褓,也不待亲生父母看上一眼,便由两个宫人带着一位乳母胡乱地用一块黄布裹着送往玉清观。 长清道长听宫人说了始末,难以想像这么多年过去了,连翼还是如此丧心病狂,仍然会对佑溆的话言听计从。 她本想拒绝这等灭绝人性的差事,可是看着怀里粉雕玉琢一般的孩子,转念一想,自己若是拒绝了,这孩子不知道会被送到哪里抚养,怕是会吃更多的苦。 “道长,皇后娘娘说了,让你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及这件事,待这孩子长大了也不能告诉她真正的身份,皇后说,她只是一味药,永远都不可能会被接回宫的,所以,为了不徒增不必要的烦恼,不如不说。” 怀中的孩子嘤嘤哭泣了几声便伏在长清道长的怀里睡着了,长清道长轻叹道:“罢了,贫道知道了。” “还有,皇后娘娘也给她配了乳母,说让您好吃好喝地养着她,她的血金贵着呢,每个月初一宫里都会派人来取她的心头血。” “什么?”长清道长一开始以为这孩子仅仅只是一名被用了脐带血后,便再无利用价值的皇家的弃婴,没想到竟然是被用来供给长公主使用的长久的活血罐,“每个月初一还要取她的心头血?她那么小,她怎么受得了?” “所以才让道长好生养着,皇后娘娘说了,吃的喝的用的,给她滋补的药每个月都会差人定时送来的。” 两名宫人将该传的话都传达了以后,便不再和长清道长多言,留下了乳母,便离了玉清观回宫去了。 本是皇家贵女,但是,她的满月之日不仅没有祝贺,没有宴席,便连名字都不曾赐她一个,长清道长说:“他们有颜如舜英,咱们是莫不令仪,令仪,小令仪。” 小令仪笑着挥舞着小手,长清道长还来不及逗趣,便听弟子来报,说宫里派人来取血了。 长清道长的第一反应就是想着要将令仪藏起来,可是,宫里竟然派了连翼的贴身近侍常伍公公来,常伍公公和长清道长又是旧识,是最了解道长的人。 他语重心长地劝说:“长清,这是孩子的命,她逃不掉的,你若真为她好就不要折腾,帮她认命就是对她最大的善意了。” 是的,这个孩子就是被当作一味药才来到这世上的,所以,她的命运一出生就注定了,她逃不掉,也无处可逃。 所以,长清道长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银光闪闪的匕首刺破小令仪嫩薄如一片蝉翼的肌肤,小令仪颤抖的啼哭声几次噎断,戳得人心疼痛。 长清道长几次都以为她会就此断气,可是,这孩子又异常坚韧,竟然一次次地缓过劲来。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26 为何会痛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刚刚满月的孩子就被取以小半碗的心头血,因为疼痛,小令仪整宿整宿地哭泣,乳母喂进去的奶也尽数吐了出来,当晚就高烧不断,陷入昏迷之中。 当时的长清道长觉得,如果这孩子的一生是要这样的残忍血腥中度过,还不如,就让她这样去了,少些折磨,重新投胎,来世再做个健康快乐的孩子就好。 可是当她高烧梦呓,一声声的抽泣声就像她粉粉嫩嫩的小手挥在长清道长的心坎上,让她不能无动于衷,她急忙差人去宫里请了御医。 御医在玉清观治疗数日之后,小令仪才有了起色,长清道长说服了御医,让御医上奏,说孩子太小,一年之内切不可再取血,要不然性命不保。 如此,小令仪才换回了一年的恢复疗养期,也仅仅是一年而已,佑溆不会给令仪更多的时间,长清道长能做的惟有用心调理令仪的身体。 一年后,令仪来到这个世上的使命被正式开启,年幼的她在每个月的初一都会受到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 那一处原本如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肤已被划剌成一张醒目狰狞的网,她会在无数个深夜惊醒大哭,彼时,她还不能言语,只会在长清道长的怀里颤抖哭泣。 因为要将她当作长时间的活血源,所以佑溆必须要保证令仪生活的品质和身体的健康,所以她会派御医来给令仪调理身体,也会送来这世间上最为名贵的补药、食材给令仪滋补。 可是,令仪太过年幼,先不说取血损耗她的元气,便是每个月伤口的疼痛和精神上的折磨就能将她折磨得死去活来。 待她能独立行走,能说话思考的时候,她手指自己的心口,瞪着漆黑明亮的眼睛问长清道长:“道长,我这里好疼,我可以不疼,不流血吗?” 长清道长觉得自己是修道之人,毕生的追求不过就是能修炼成,藏在像令仪这双干净眼睛之下清澈的灵魂,可以早日脱离俗世红尘。 可是这世上的人,包括自己,早已被这个浊世蒙垢了双眼,哪还有什么三清世间?哪里还有什么天道人伦? 于是,长清道长不得不给令仪编造出一个不致于让她对这个世间太过绝望的谎言。 她说:“令仪,你尚在襁褓之中就被人弃于玉清观的山脚下,不知道是不是在这过程中被什么含有剧毒的虫蛇鼠蚁给咬了,毒入了心脏,每个月必须得放一次心头血才可以活命。” 长清道长不仅想给这个可怜的孩子温暖的情感,还想给她生的希望和乐观,她一次次地告诉令仪:“孩子,你要坚强,想要活下去你就坚强。” 好在令仪也没教长清道长失望,她一天天地长大,出落得可伶可俐,异常早慧,道观里的师姐们个个都宠着她,护着她。 虽然她的身子骨比不得寻常孩子强健,但也好歹顺利成长。,她还是会害怕每个月的初一,但是,也都能一次次地坚强挺过,她感受着为数不多的爱和温暖,亦能长成一株经冬不调的红梅。 长清道长教令仪识文断字,三岁那年,一篇《千字文》只教了一遍竟能如数作背,长清道长暗叹,连翼和佑溆二人不过也只有一孔之见的狭隘见解。 她是一心想要帮令仪改变命运,想让连翼和佑溆能重新认识并接受令仪,她想让他们知道,他们还拥有一个资质异常聪慧的女儿,她几次书信给连翼,向他讲述了令仪成长过程中的点点滴滴。 可是,她没有收到连翼的回信,连翼只让常伍公公带话:“天命已定,毋须多言。” 长清道长无奈,带着常伍公公站在青松树下,看着不远处穿着灰白道袍,头扎小苞丸子的令仪在百花丛中扑着粉蝶,如瑛似玉的脸上泛着浅浅的红晕,追着蝴蝶,奶声奶气地说道:“蝴蝶别跑,蝴蝶别跑。” “这孩子,除了身体柔弱了一些,怕是不知道要比宫里头的那位天女要强上多少倍呢!”长清道长忿忿道。 “嘘——” 常伍公公急忙阻止长清道长,并低声劝诫,“知道你对这孩子有感情,我看着这孩子也是觉得可怜,但是,这是天家之事,容不得你我造次,长清,你可要拎得清事实,不能糊涂啊!” 师傅拿着小火钳给红泥小火炉添了一块银碳,道长啜了一口茶,低声叹息道:“令仪,你受苦了,是我无能啊。” 我想摇头,我想告诉道长我对她心怀感恩,她怎么能怪自己无能呢? 可是,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太过沉重,好似要和身下的躺椅贴合,再也无力起立,是的,师傅说对了,这是别人的故事,只能当作别人的故事来听。 可是,为何我的眼角会有不止不息的泪水流出来,我的心口又为何在没有匕首刺入的时候亦能感觉到丝丝血液渗出? 我为何会痛?像利刃穿过胸膛的痛,像万箭穿过心脏的痛,像五马要将我分尸撕扯成骨肉分离一般的痛;我……痛得连吸上一口气都觉得痛; 我为何还会觉得冷?像掉入了万年的寒潭,被冰封冷冻得再也无法动弹了呢? “令仪……”师傅和道长走到我的身边,她们一人一旁执起我的手,问我,“你可还好?” 我突然就笑了起来,我说:“好,我很好,原来,我还有如此显赫的身世,原来我是西衡王的女儿啊,那个被人奉为天女的长公主原是喝着我的血长大的亲姐姐,你们说,我怎么能不好呢?” “令仪,”道长替我擦拭流入鬓发的眼泪,“原谅我欺骗了你那么多年,其实,这一次若不是时桀的事,我与你师傅是说话好了的,永远都不会让你知道你的身世的,这些年你师傅一直在专研一种药物,吃了这种药,制造你猝死的假象,让你永远脱离他们的掌控。” “时桀……他知道这一切吗?”我的心底仍抱有一丝希望,希望我这寂苦一生中爱过的男人不会让我失望得太彻底。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27 骄纵公主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他不想知道都难啊,听常伍公公说,舜英的脸上除了那块血斑,你们俩的容貌几乎无差异,还听说,她平日见人也都用修容术掩盖脸上的血斑,所以,时桀看到的舜英应该和你无二,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你们这两个长了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同时动了心思,唉,真是冤孽。” 道长的话彻底地粉碎了我的希望,想起很久以前,我在园中折梅,他偷偷潜入我房中那次,我就和他提起过,因为中了毒而每个月要放一次心头血事,他当时的神情就颇为复杂,只是怜惜地问我:“令仪,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这么久了,过了这么些年,他一直知道我的心头血是喂给了舜英,他也知道我与舜英的关系,而他却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想要让我和舜英同时侍他为夫,时桀啊……你还真是有心呐。 “令仪,”师傅叫了我一声道,“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振作起来,咬牙切齿地活下去,不管过往有多么痛苦,都不会再回头,努力向前,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 我看着师傅,师傅从来不说她是谁,她曾经历过什么,也从来掀开脸上的那层纱,但我知道她一定也有她的故事。 我素来都仰慕她,觉得女子应当要活成她的样子,不管曾经经历过什么,都得具有自保且自立的能力。 还有道长,自我记事以来,她握着我的手掌永远都是温暖的,她给予我的爱从来都是无私的。 虽然,这世上原本应该与我最亲最爱的人都抛弃了我,背叛了我,可我还有最初的温暖一直守候着我到最后。 我被当作是一味药引而出生,十几年来成了别人的活血罐,心口小小一处地方布满了上百条深深浅浅、重重叠叠的伤痕,这是我的至亲在我身上留下最为残忍的证据。 既然他们从来不曾将我视为一个人,我又为何要为他们伤神伤心,他们也配不起我的眼泪。 我无法改变之前的命运,一来我的确没有这个能力,二来我也是不知道整个事件的始末,现在,当我知道了一切之后我定然是要保护好我的血和我的身体。 过往多年被取走的血,和所受的苦与痛就当是还了他们送我来这世上惟一的一丝情意牵绊,从此不复牵连纠葛。 “师傅,我愿意以假死换余生自由,我跟着你走。” “能放下时桀吗?” 我抚着自己的心口,时桀俊美绝伦的脸还是闪过脑海,我闭上眼睛将他的音容相貌驱逐出我的脑海,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得下,给我点时间,我会完全放下的。” 师傅拍拍我的手道:“你果真没教我失望。” 我凄然而笑道:“他,以及他们都不配活在我的心上。” “说得好!”师傅竟然笑着为我喝彩,接着她又说道,“令仪,既然决定要走这条路,我还要做好诸多事前的准备,你呢,趁着这段时间配合长清道长养好身体,因为我这药药性猛烈,多少都会反噬到你的身体,你若过于虚弱是用不了药的。” 师傅在给我研制了许多调理身体的药物之后就携着师兄一起下山,我也是十分配合地吃药调理,在等待师傅回来的日子里,我会克制不去想过往发生的一切,我会面朝暖阳,用心期待未来。 只是,我如何也不会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玉清观会在多年前我与时桀初遇的那场法事之后,再次迎来西衡的天之骄女,与我一母同胞的姊姊,喝了我十七年心头血的舜英长公主。 不过这次她可不是来做法事,她是专程来找我的,听到这个破天荒的消息,我自然是无比震惊,我本想拒绝与她见面,可是转念一想,人家是有备而来,我自然是避无可避,再说,我又有什么不可与她坦然面对的呢? 其实我在去见她的路上就在想,她为何会在十七年后的今日来见我,我一路想像着与她相见的情景,听说,除了她脸上的血斑,我与她长得几乎一样,之于血斑,这些年喝着我的心头血,又有佑溆随侍的巫医医治,不知道又好了几分。 “你叫令仪?” 我无比尊敬地以跪拜之礼叩拜了这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她却以睥睨之姿俯视着我,我知道她定然个不可一世,骄纵恣肆的,只是想得还是过于简单了一点。 “是的。”我轻声应了一句,见她仍然不允我起身免礼,我只好继续跪在地上。 她却在这个时候从椅子上起身,抬起紫金百凤曳地长裙下的那双高底缎鞋,一脚就踩在了我的手背上,我疼得不能自持,急忙将手从她的鞋底抽了出来。 她随即俯身,用力地捏着我的脸,她手上的力道惊人,早就听闻她自幼习武,一般男儿也非她的对手,此刻,她竟然将她所学用在了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身上。 她的脸凑近了我,我被逼着与她直视,果然,她的这张脸,乍一入眼,让我心头一颤,我以为是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可是细瞅之下,又觉得此是此,彼是彼,我与她顶多只能说是形似,眉目神情在仔细端凝之后便可分出一二,还有我从来不用胭脂水粉修容,所以,看上去也不及她美艳。 “凭什么这块该死的血斑就长在了本公主的脸上,你既然生来只是做为药引,为什么不将本公主脸上的血斑也引了去?” “公主,您已得天庇佑,成了天之骄女,也已占尽好处,为何不给令仪一丝喘息的余地?” “啪——”一记耳光闷头闷脸地砸落下来,我眼冒金星,倒在地上,这位跋扈的公主在重重地踹了我一脚之后又狠狠地说道,“没想到时桀也是个有眼无珠的混蛋,一边对着我献殷勤,一边又和你暗渡陈仓!你们真是一对狗男女!” 原来这位公主竟然是因为退而求其次不成,所以才恼羞成怒了,因为有传闻说,这位公主一直暗中仰幕大金的明王炎绍,故差了使臣去金州求亲联姻,结果被炎绍亲口拒婚。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28 从此天涯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想,时桀选在这个时候来西衡本是趁舜英落寞伤神之际,趁机抚慰讨好的,却没想到,让她知道了时桀原在暗中还与我有交往。 接连受到打击的公主竟然将所有的怒气都洒到了我的头上,她说:“若不是还得用你的心头血来给一公主做药引,你就不要奢望能活过明天了!还有炎绍,还有他要娶的那个女人,但凡违背本公主的人,统统都别想好过!” 公主在我身上拳打脚踢了一番才解了气,甩身离去,我无力对抗她,可我到底还是意难平,也就不管师傅曾经的告诫,在她离去之前往她身上洒了点粉末。 这些粉末毒不死她,但会教她除了脸上的血斑之外,全身全脸都会起上几天的疱疹,奇痒无比,还不能用手抓挠,否则就会破相,就宫中最厉害的御医想要临时研制出解药,怕是至少也得花上三五日的时间。 不过,也就过了一个晚上,时桀就潜入道观来找我,多日不见,他倒是憔悴清减了不少,他见着我,眉心舒展了几分,勉强而笑:“令仪,你终于好起来了。” 我本想告诉他我一点都不好,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无须在他面前展示我的软弱,更不必用卖惨的方式来引得他的怜爱。 “令仪,舜英全身上下,包括脸上都起了疱疹,昨晚起备受痛苦和折磨,御医们都束手无策,皇上和皇后震怒,准备拿御医们的脑袋问诊。” 时桀看看我,我一脸无辜,摊摊手道:“唉,这真是一件让人揪心的事,可怜了一群御医。” “令仪,听说舜英昨日来找过你。”时桀眼神闪烁,想质问我,但到底还存了几分忌讳。 “其实,我……我和舜英是因还有同门之谊,所以才会如此照顾她,令仪,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相信我,我这一生真正爱过的女子惟有你一人。我来这里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给舜英要解药,而是现在皇室中还没有人知道你是用毒第一人繁夕的徒弟,如若有心人拿此事做文章,势必会知道舜英是中了你的毒手!所以……” “所以我应该在他们彻查发现此事之前将解药交于你,你会想办法帮我平息此事,不让我引火烧身,是吗?” 时桀点头称是,他上前一步想要来拉我的手,我一把甩开他的手道:“不要用你的脏手来碰我!” “令仪,你——”时桀睁大眼睛,好似对我绝决的态度难以置信,在他看来,即便我知道了一些事情,对他总还是留有多年积累下来的情意。 他应该知道我非常生气,但他更有信心会哄好我,从此便可游刃有余地周旋在我和舜英之间,“我知道你非常的生气,但你一定要听我解释,我是身不由已,我有太多的无奈,令仪,你要相信我,待我顺利坐上南韩的储君之位,我就会扫除横亘在你我之间的一切障碍!” 我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曾深深依恋过的男子,他早已褪去了我们初识时的稚嫩和不羁,曾经明媚的笑容也不知从何时起犹如落入黑夜的星夜,不复耀眼明亮,只余沉沉萧然,令人生寒。 “假若,我不给解药,桀哥哥准备怎么办?”我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笑,再冷冷地说道,“这些年,你既然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取走我的心头血,去供养医治舜英脸上所谓的一块血斑,我就知道你也会为了她今日身上的疱疹来逼我交出解药,只是,我不给,我偏不给,你又能耐我何?” “令仪……”他仿佛意识到我正在推开他,并试图远离他,他上前一把将我把住,“令仪,你怎么了?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这样的。” 他用力地将我箍住,我使出全身的劲也无法将他推开,我只好放弃,抬头,一字一句地说道:“今日之后,你我相见不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从此天涯,各自珍重。” “不!”时桀将我紧紧抱着,他摇头,眼里流淌着疯狂的执念,“不可以,令仪,你不能离开我,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会想到万全之策的!” 我摇头苦笑,对他,我多少还留有几分怜悯,我于是相劝道:“桀哥哥,世上没有那么多的万全之策,你不能和这位舜英公主一般,想要占尽天下好事,你要有所得,必然也要接受有所失,此乃天道。” “不,令仪可以的,我对舜英只是利用,她对我也没有男女之情,我与她迟早都能为彼此的利益达成共识,我与她的结合其实并不会影响我们彼此各自的所需所爱,令仪,我需要的不过是一点时间,你为什么就不能等等我?” 我本想说,我等不起了,再等下去,我怕会被耗尽身上的最后一点元神,我是会死的,无奈,时桀竟然不曾为我考虑过这一点,所以,我也就觉着没有去强调的必要,他孰不知,我对他已心灰将尽,再无复燃的可能了! “放开我吧,从此你也可以心无旁骛地去完成你的抱负,不必顾忌,不必分心,而我,也请你们高抬贵手,给我留一条后路。” “不!我不会放了你的!令仪,你是我惟一爱着的女人,除非我死,否则我永远不可能放手!” 门被突然踢开,时桀放开了我,但见一贯慈眉善目的道长阴沉着脸,手上提着一柄寒剑,一步一步地靠近时桀。 最后,拔剑抵喉,狠狠地说道:“大皇子,贫道无力对抗西衡皇室对令仪的折磨和摧残,但是,对你这个一次次伤害欺骗令仪的南韩王子是决不会再心慈手软,你要再在这里胡搅蛮缠,就休要怪贫道无礼了!” 时桀一脸阴翳,他紧紧地咬着腮帮子,似在极力控制心中的怒意和不甘,我到底心软了几分,推着他,轻声劝慰道:“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时桀用我之前从未见过的眼神盯着我,一贯隐忍眼神里泄露着令我心悸绝望和恨意,接着,他复又看了一眼道长。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29 西衡皇室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道长还是丝毫不给他情面,喝斥道:“下次若再擅闯道观,贫道就会将大皇子当作盗匪驱赶了!” 时桀离开时,我盯着他的背影,我仿佛能从他的背影里感受到一股子的狠和恨,有着难以言说的寒意,我抚着心口,总觉得自己似乎过于敏感了。 又想着师傅应该也快回来了,日后,当这些曾离我又亲近又遥远的人在知道我死了以后,应该也都会放下对我的怨了吧,虽然我没觉得自己欠了他们什么,但是,从此再无相绊,便真的再无相欠了,便是真的了了。 但我还是迎来了生命中最后一次如炼狱般的初一,那一日的天气很好,我躺在床上,沾着金辉的日光从窗棂斜射而进,微黄的银杏叶子点缀着澄蓝的天空,还有一朵绵软的白云停留在窗口。 我闭上眼睛,冰冷的匕首,先是贴上我的肌肤,重新愈合的伤疤并没有失去知觉,它还是能感知到新的疼痛,我咬着巾帕,颤抖的身体已被泠汗浇透,濡湿里外几层的衣裳。 我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就如我此刻滚烫的泪水一般,正离开了我的身体,我能感觉到身体里的能量好似被蚂蝗渐渐吸干。 我无法承受这样的痛,任凭我用尽所有的力量,我还是抵挡不住疼痛带来的眩晕,我的身体好似从悬崖坠落在嶙峋的岩石上,粉碎了一般的痛,痛到……完全失去知觉为止。 不过,这一次醒来后我发现自己却不在自己的房中,道长也没有陪在我的身边,我环顾四周,只见挑着金丝线的软绡帷帐层层环绕,宽敞明亮的内室铺陈华丽,物件摆设俱是精致不菲。 我正暗自疑惑自己身处何地时,但见有人进了内室,隔着帷帐我见来人身形高大,像是一名男子。 “令仪,你醒了?” 竟然是时桀—— 时桀撩起帷帐,迅速地将我从床上拉起,急促地说道:“快起来,我送你出去,舜英推测是你给她下了毒,是她命人将你从道观弄来这里的,若不是你母后……皇后拦着她,怕是你还在昏迷之中她就对你下手了!” 这个公主,还真是睚眦必报,不过,这也难怪,想她被众星捧月多年,这个世上还有谁敢动她一根毛发? 她本就视我为草芥,若不是要将我当作一味药,当她怀疑是我对她下了毒,她又岂会与我纠缠,怕是早就将我当作一只蚂蚁踩死在脚下了。 “时桀——” 舜英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身影快如闪电,张开的手掌早就落在了我的脖颈上,只消稍稍一用力,她便能拧断我的脖子。 “舜英,不可!”时桀急忙拉着了舜英手,忙着解释,“先别说她到底有没有给你下毒,你若取了她的命,这个世上就没有心头血为你所用了!” “我不要用了!用了这么些年也没见多大的用处,她的血本就低贱肮脏的!我不用也罢!” 无比美艳的脸上是狰狞的表情,此时,我才明白了时桀为何会对这张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难以产生感情,我要是男人,我也不会喜欢这样性格极端的女人。 她用力地捏着我的喉咙,我的身体本就处在虚弱之中,经她这般折腾也只差最后一口气了,根本没有挣扎的力气。 “你放了她,我就答应你那件事。”时桀急忙上前将舜英的手从我的脖颈处扒拉开。 “哼,时桀,你对她倒是有几分真心,不过,你越护着她我就越讨厌她!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我也不高兴你喜欢她,她和我长得那么像,你为什么会喜欢她而不喜欢我,不就是因为我脸上有这块该死的血斑吗?” “好了,舜英,不要任性了,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时桀不敢看我,但还是连哄带骗地安抚着舜英,“我这也是为你好。” 在时桀的“保护”下,我暂时获得了安全,保住了小命,但是我清楚,舜英是不会就此放过我的,就是所谓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果然,她请来了巫医,让巫医当着她的面取我的心头血来制成药丸和药粉,巫医是一位中年男子,褐发蓝瞳,五官立体,虽然不再年轻,仍是异常俊美,浑身上下充满着神秘的异域特色。我狠狠地看着这个装神弄鬼将我骗到这个世上,害我一生苦楚的妖孽,不料他看了我一眼之后,竟然低下了头,口中念念有词之后,又不得不接过舜英递给他的匕首。 我被四名宫女分别固定住手脚,我新伤未愈,如果短时间内再次被取以心头血,我怕等不到师傅回来,我早已不在人世了,此生怕是再也无望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惟有寄厚望于来生了。 匕首无情,人更无情,血不停地流,我在一阵一阵的疼痛中抽搐,觉得一闭眼便是来生,可是,我不甘,我不甘心就此死去。 “令仪,这是你的命——” “令仪,你知道你来到这个世上的使命是什么吗?” “令仪,不要妄想得到更多,你这样活着已是上天对你的眷顾,你知足吧!” “令仪,你的血,看看你的心头血,是热的,哈哈……” 我在昏迷的边缘挣扎,我看到一张虽然美艳却狰狞可怕的脸,我突然发现,原来这个囊尽了天下财富、权势以及父母毫无底线之爱的女人,早已因为脸上的一块血斑而扭曲了心灵。 所以,她应该也不比我快乐幸福多少吧? 可是,很快的,我就发现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因为,我看到了她的父母,西衡的皇帝和皇后-—— “舜英,我的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我隐约见着气质华美,云鬓堆翠的高贵妇人将处在疯狂中的舜英拥入怀里,她一边抚摸着舜英的背,一边耐心地安抚:“好了,好了,不气了,你这脸上的斑比起以前已经好太多了,你要有耐性,这斑痕一定会褪尽的。” “母后,为什么她没有斑,为什么她就没有?”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30 骨肉至亲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无理的指责犹如一剂强心药,让即刻就要昏迷的我倏然睁眼,我直直地盯着中年妇人绝美的脸,这张脸……真是美得耀眼! 我和舜英应该都遗传继承了这张脸的优点,她也正看着我,冰冷中的惊惶,让她慌忙地别过视线,我却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为什么要让我见着她? 我要是永远不与她相见该多好啊! 我无力为自己擦拭眼泪,我问自己为什么会流下眼泪,我本就无父无母,为何会在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流下眼泪? 我又将视线转到站在这个女人身旁,身躯凛凛的中年男子身上,男子一袭玄色龙袍衬着他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竟然正眼也不瞧我一眼,只听到他叹道:“舜英,这次闹得过分了,快随你母后去梳洗梳洗。” “天命已定,毋须多言”。 是啊,我怎么就忘了,这个男人曾这样说过,他早早就给我判了命,他又岂会看我一眼? “父皇!孩儿不甘心!为什么这该死的血斑会长在我的脸上,为什么不长在她的脸上,不公平!不公平啊!” 舜英哭着指责我,因为我的脸上无斑就成了她泄恨的对象,皇后继续安慰着她:“乖了,不哭了,是母后不好!是母后的错!” “母后,你说如果可以换脸的话,你会把她脸上的那张皮剥下来给我吗?” 所有人都被舜英可怕的问题给吓得发了怔,我更是心里犯怵,无法想像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等疯狂可怕之人。 但是这位对女儿有求必应的皇后还是顺着女儿的意思说:“会,你要的,只要母后能办到的,都会替你实现!可是,这世上并没有换脸术啊!” 这对于舜英来说是世上最为慈爱的母亲,是世上最为伟大的母爱,可对于我来说却是世上最为残忍的武器,一字一句皆是藏了锋利的刃,剐在我的心口。 母亲…… 这世上最为温暖美好的名字,为何她明明就站在我的眼前,却要将我对人生最为美好的向往给生生杀死? “这都瞎扯些什么啊?舜英,你都快二十了,身上责任重大,切不可再任性胡闹了!”皇帝一味地摇头叹息,但是脸上丝毫也看不出有半分愠色。 “好了,皇上就不要再说她了,我这就带舜英回长乐宫。” 一众宫人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着舜英,在皇后的带领之下离了这里,皇帝对身旁的常伍公公吩咐道:“你等下替朕劝劝长清,让她将这孩子带回去好好调理便是,朕向她保证不会有下次就是了!”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处在极限之下,觉得能吸入一口新鲜的空气都是极为困难的事,疼痛……又不止是疼痛,好似还有诸多无形的利刃在时不时地剜割我的五脏六腑,让我疼得全身颤抖,不能自持。 “令仪!令仪!” 我听到道长的呼唤,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急过一声,我想给予她一点回应,可是,我太痛,太累,我发不出丁点的声音去抚慰这颗疼爱我的心。 我一次次地告诉自己不能死,我不能丢下给予我母爱的道长,如果,我死了,她会伤心,她会非常伤心的。 母爱…… 于是我见着气质华美,云鬓堆翠,长得美得耀眼的高贵妇人,她将处在疯狂中的舜英拥在怀里,她一边抚摸着舜英的背,一边又温柔耐心地安抚她的情景。 我还见着了站在她身旁身形凛凛,相貌堂堂,身着玄色龙袍的男子,他不看我一眼,可他却说:“天命已定,毋须多言”。 我不明白,我明明对这两人毫无感情可言,为什么有了一次的交集之后,就无法将他们的音容相貌驱逐出我的脑海? 为什么在见到他们之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巨大的缺口?我在依恋什么?我在渴望什么?我又在期待什么? “令仪啊,你一定要挺住,坚持到你师傅回来,等你师傅回来后就会好起来了!令仪啊,我把你这样的一个人儿养到十七岁着实不容易,你不可以丢下我啊。” “不,不,我不会丢下您,我要好起来,好起来以后,我不要再唤您道长,我要视您为母亲,我要唤您一声——娘亲。” 似乎有很多的人来医治我,给我强行灌下了许多汤药,我终于能依稀看见道长满脸的愁容和新添的白发。 “娘亲……”我用尽全力喊道,发出的声音却低如蚊蝇,道长听不见,但是她看到我睁开双眼已经是喜极而泣,拍着我的脸,一声声地喊着我的名字。 “令仪,你真是个坚强的孩子,我知道你一定能挺来的,你相信我,只要你在任何时刻都不放弃自己,你就一定能活下来,你必然还有后福的。” 她仍如以往一般,为我擦拭自眼角流入鬓角的眼泪,然后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不放松。 那晚,时桀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又一次潜入道观,避开所有人的耳目,趁照顾我的心一师姐去沐浴的时间,顺利地进入了我的房间。 我虚弱至此,根本无力说话,我只能任由他拉着我的手,听他说:“令仪,我要去办点事,你好生养病,等我回来,相信我,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的分离,我会尽快来接你并带你离开这里。” 我不摇头,也不点头,我既然一心等着师傅回来,就无须再和他做过多言语上的交流,我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保重!” 他的眼睛里还藏着对我的几分怜悯,终于狠了狠心道:“舜英如若再敢置你于死地,我不会再饶过她的!令仪,以后,我会一直保护着你,让你不再受伤,受委屈。” 他这话,到底还是说晚了,我对他已经心如灰烬,往事再见,我对他也只留祝福了。 几日后,道长告诉我说,师傅已经飞鸽来书,说她已将所有事宜安排妥当,不日就可回来,我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希望得到解脱,想和以前的生活做彻底的告别。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31 无所留恋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的身体有了些许起色,但还是虚弱,生活起居还是要仰仗心一师姐来照顾,我记得那日晚上,我躺在床上看着心一师姐撩起碧纱窗前的布帘子,廊下重檐,正是淡月如水。 昏昏沉沉之间好似听到了喧闹打斗声,房门被推开,心明师姐冲了进来,大声喊道:“有盗匪进了道观,师傅说让我们带着令仪躲进她的密室。” 两位师姐扶着我一起进入道长的卧房,推开设置在床后侧的密室,因为不明外面的情况,我非常担心道长的安危。 心明师姐安慰我说:“师傅带着大家在奋力抵抗,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带你来这里,是怕万一慌乱之中无人顾及你,会被伤及。” 我知道道长的武功和师傅比起来是稍逊了一筹,但是对付江湖盗匪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不过让我比较懊丧的是,刚刚因为太过仓促匆忙,竟然没想到带上一两件防身的暗器和一些毒粉。 我和两位师姐一直安静等待在密室里,我们以为很快就会结束这场打斗,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打斗持续的时间超乎了我们的想像,两位师姐也无法再镇定自若,而我更是感触到了危险的气息正在逼近。 我知道,我如果在此刻出去必是会给道长和师姐们添乱,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外面的情况,心明师姐阻止了我,她说:“方才师傅就和我说过,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能让你出去,直至你师傅赶到之前,我们都不可以走出这间密室。” 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我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和虚弱,我只能躲在这小小的密室里,我无计可施。 “咦,这画后面有个小洞,能看见整个外室。”心一师姐一手掀高一幅山水画,朝着我招手,示意我过去看,心明师姐扶着我一起走了过去。 我凑近洞眼,定睛而看,外屋烛火通明,从此处朝外面看去真的可以一览无遗。 倏的—— 外屋的四扇正门被人踢开,我看到道长被人给狠狠地踢了进来,她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啊,道长,是道长——” 我惊恐万分,心疼难忍,我挣扎着想要出去,两位师姐朝洞眼一看,急忙拉着了我,我们仨紧紧地抱作一团,心明师姐压低声音颤声哭诉道:“令仪,师傅说过,一定要保护你,死都要保护你,你不能出去,我们此刻谁也不能出去了!” “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道长被人杀害吗?” 我用手掩着自己的嘴巴,我怕我会忍不住而放声大哭,我怎么能看着给我再生之恩的,比母亲还要亲的人死在我的眼前? 我颤抖着双手,再次扒着洞眼,我看到黑衣人提着带血的剑一步一步地走近道长,这密室虽然能看得见外面的场景。 可是,因为隔音做得太好,我根本听不到道长和黑衣人在说什么,只能看到道长的神情悲愤,嘴唇在一张一翕。 我含着泪水,我既然救不了道长,我就不能放过黑衣人的一丝破绽,他若敢杀害我这世上最亲最爱的人,天涯海角,上天入地,我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他! 最后,我看到了黑衣人蹲在了道长的面前,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我好似看到道长朝着我的方向笑了笑,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黑衣人,一把扯下蒙在他脸上的面巾。 ——一张俊美绝伦的脸,一头可以媲美绸缎的黑发,我曾深深爱过的,惟一爱过的,曾经有着明艳笑容的少年,此刻,他化成人间恶魔,他弃了平日所使的金光弯刀,以一把冷剑结束了道长的命。 “不——”我按着心口,剧烈的疼痛让我无法呼吸,我浑身开始抽搐,我倒在师姐的怀里,一声声地喊着,“娘亲,娘亲……对不起,是我引狼入室……是我害死了你!” “下次若再擅闯道观,贫道就会将大皇子当作盗匪驱赶了!” 没想到,因为道长的这句话,他竟然真的化身为盗匪血洗了玉清观,我记得那日他离开时,我盯着他的背影,仿佛能从他的背影里感受到一股子的狠和恨,有着难以言说的寒意。 当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我觉得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一次次说服自己,他如何也不会迁怒道长的。 “令仪,令仪……”师姐们紧紧地抱着我,她们不敢放声大哭,只能呜咽着彼此拥抱。 我手指着那个小洞,两位师姐明白我的意思,俩人分别扶着我的身体两侧,我,即便再痛再怕,也要亲眼看清时桀所犯下的每一个恶行,并且要将这一切深深地植入脑海! 我还看到他用力地往道长死不瞑目的尸体上踢了一脚,然后扔了手中的剑,准备离去,待他刚要迈出门坎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身体亦如刚刚道长被他所踢进来一般,被人以同样的方式踢了进来。 随后,一道白色的身影翩然落地,我心口一热,腥甜的液体从我的胸口涌上喉间,一口热血吐出后喊了一声:“师傅……” 心明师姐往洞口一看,才大声地哭喊道:“是繁夕姑娘来了!” 她们打开了密室的门,师兄冲了进来,喊了一声“令仪”,急忙弯腰将我抱出密室,喊道:“师傅,令仪在这里。” “令仪——”被师傅踢倒在地的时桀看到我,急忙起身向我跑来,但白色的身影如一道流光闪过,阻挡了时桀与我的对视。 “师傅,”见着师傅之后,一直强撑着我不能倒下的意念有所松懈,再近距离看到道长的尸身,我顿觉这世上已无什么可值得我留恋了。 我颤抖着手,拉着师傅的裙裾,师傅俯身拉着我,为我擦拭嘴角的血,我似乎在用一生最后的力气在向师傅祈求,“师傅,是时桀杀了道长,你帮我杀了他!求求你帮我杀了他!求你帮我报仇!” 师傅停止了正在帮我擦拭嘴角的手,我第一次从行事果断的师傅身上感受到了迟疑和矛盾,良久之后,她才压低声音说道:“他的师傅鲁无名曾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答应过他不会动他的徒弟,令仪,我不能杀他,但是,你只要好起来,你就可以亲手杀了他!”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32 万般不舍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师傅……不能帮我杀掉时桀,而时桀却因为我,亲手杀了我最亲的人,我看着倒在地上的道长,我将手伸向她。 两位师姐正俯在道长的身上痛哭流涕,师兄见到这个情形,急忙又将我抱到了道长的身旁。 我抚摸着道长尚有余温的身体,我将脑袋搁在她的肩上,我摇着她的身体问她:“以后,我要怎么办,没有了您的庇佑,我以后要怎么办?您知道吗?我早已将您视为我的亲娘,我一直等着能有朝一日能亲口唤您一声娘亲啊……” “令仪,对不起……”,时桀在旁边喊我,此刻,他竟然还有脸说,“你还有我,我会弥补这一切的。” 我的手,因为一直抚摸着道长的身体,所以双手沾满了她身上尚未干涸的鲜血,我举着两只血手对时桀说:“你是凶手,而我就是帮凶,时桀,生生世世我都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我自己!时桀,我恨你!我知道凭我的能力,我杀不了你!我惟一希望的是谁能给我一种药,吃了这种药,可以让我忘尽前尘往事,可以忘记这世上伤我最深的爱人和亲人!” “令仪——” 我闭上眼睛,紧紧地抱着道长渐趋冷却的身体,对人世的绝望让我无所留恋,此刻,我只想抱着这具护了我十七年的人的尸身,我想听听她还能不能一声声地唤我:“令仪!令仪!” 我还想着,是不是只有这样紧紧地拥着她,她才会带着我一起离开,带我离开这个只余冰冷算计的人世,而她才会继续给予我爱和温暖。 “娘亲,娘亲,带我走……带我走……” 心口一直疼,师傅给我吃了各种药丸,可是我除非失忆,否则只要一想起这些人这些事,我的心,就疼得不能自持。 很多次我都疼得在床上翻滚,我咬着被角,汗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悔恨、愧疚以及恨意让我无法平复,我整个人像是在被烈火炙烤,我觉得自己即将要死去,可是又死不了! “师傅,求求我给我一碗药,让我一了百了的药,我太痛苦了!我太痛苦了!” “令仪,令仪……”,师傅又给我喂了一颗药丸,只是这种护心药如今只能暂时抑制我的疼痛。 我心疾发作的次数愈渐增多,每次疼痛的时间也愈发延长,一时间师傅也束手无策,她叹道,“令仪,的确,你不能再这样疼下去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师兄身体一震问师傅:“师傅准备怎么做?” 师傅不答,只道:“也许,能忘记一切于令仪来说的确是件好事。” 疼痛有所缓解,我拉着师傅的手问:“难道真的有这样的药,吃了以后会让我忘记所有的痛苦?” “令仪,其实师傅并不赞同你为了逃避现实的痛苦而选择忘记过去,可是,你的情况不同,这些痛苦的记忆直接关系到你的心疾,我瞅着,如此下去,你怕是渡不过这一关,所以,我也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帮你忘记过去。” “师傅可以做到?”我含泪苦笑着自问自答,“师傅肯定能做到,师傅一定会做到!” “令仪,师傅能帮你做到,只是,你还需不需要考虑?” 我闭上眼,看到了道长的脸,疼痛又如春雨润物,在我的心口处渐趋漫延,我紧紧地按着心口说道:“惟一遗憾的是我不能替道长报仇,我杀不了时桀,我觉得对不住道长。” 时常跟随着师傅,但与我并无过多交流的师兄,却在这个时候说了一句如平地惊雷的话:“师傅答应了人家不能杀时桀,您应该没答应,您的弟子也不能杀他的弟子吧?” “师兄……”我真是无法相信,我看不清一直和师傅一样戴着纱笠的师兄是何表情,我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令仪,我怕你的身子骨是经不住这样疼痛折磨了,你如果真想忘记这一切,就不要想这么多了,这仇,如果有机会就让我这个做师兄的替你来报吧,我不能保证什么时候能杀死时桀,但总会有机会的,所以,你放心便是。” 我不相信师兄会为我去报仇,但是,我知道他此刻的好意,我还是满怀感激,对于报仇一事我太过无力,但是,就此放下又着实让我不甘,我无法给道长一个交待,我终是难安。 可就在那晚,一阵阵的绞痛反复袭击着我,不管师傅用何种办法都无法为我止痛,我疼得恨不得拿把刀子剜了自己的心,我抓着师傅,颤声祈求:“师傅,好痛,好痛,救我!救救我!” “令仪,师傅会帮你的,等这阵痛过去,师傅就帮你抹去所有痛苦的记忆。” 我终究还是决定负了道长,为了活命,我选择放过了时桀,也放弃了曾经的自己。 “令仪,师傅没有药,但可以用眠疗来替你将所有的记忆都归零,还有,与此同时,我会给你服下猝死之药,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这将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可是,下个月的初一即将来临,他们可不会管现在的你,经不经得住再一次的取血之痛,再加上你心疾频发,已没有足够的时间再来给你调理身体了,令仪,你确定要冒险吗?” 我点点头,除了一段痛苦的经历,我已经到了没有什么好失去的地步,如果,老天真的不愿给我一条活路,那么在没有任何痛苦的状态之下死去,从此结束被这些恶魔控制牵绊的人生岂不更好? 道长那里,到了阴曹地府,等我们见着面了,我再向她请罪,我再给她叩头,请求她的原谅。 师傅仿佛早就看穿了我,她知道我是抱着不生便死的信念的,所以劝慰我:“令仪,相信师傅,会倾尽所有保你活命的。” 我拉过师傅的手,无限伤感,虽然师傅不及道长与我亲近,可是,这些年,她亦是真心待我,几次救我,不管是生离死别,还是从此路人,我都万般不舍的。 “师傅,对不起。”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33 我回来了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师傅拍拍我的手,心情沉重,叹道:“没有谁对不对得起谁,你我师徒一场,我能为你做的其实也非常有限,可无论如何我总要保你一命。” “谢谢你,师傅。”我泣不成声。 师傅急忙拍着我的背道:“你不可再激动,眠疗必须要在平心静气之时完成才可,所以,我要趁现在和你交待几件事情。” 我点头,然后以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紊乱的气息,待情绪平复之后才说道:“师傅请讲。” “我之前离去为准备你猝死的事宜,一是为你打造了一口水晶棺,目的是为了让皇室中人不随便叫人开棺验尸,透过水晶棺可一目了然你躺在棺内的情景,如此也会让他们少了猜忌;还有,因为有个巫医在,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连你的尸体都不放过,我要在你假死之后迅速地将你的尸体运往幽灵谷,将你崖葬于此,所以,我又赶着去了趟留凤山,找人要了一只受过训的隼,到时会让隼驮着你和水晶棺悬于幽灵谷,因为依目前的人力还无法接近悬在那里的悬棺,我要让他们断了任何连你死了都不放过你的念头!” “师傅,你竟为我考虑如此地步,令仪……如若醒来后你连都要忘记,我……” “令仪,人活于世,总要留些遗憾才好,”师傅替我擦去眼泪,继续说,“你生下来便受尽苦楚,眠疗之后,如果你能挺过猝死一关,十几天的静眠对你的身体是极为有利的,只是令仪,醒来后的人生便是彻彻底底的,属于你一个人的事了,既然前尘已了,那么前尘之人便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重生的世界里了,令仪,你我师徒情缘也就尽了。” “师傅……” “不要难过,只是这一刻而已,待你醒来,这一切便不复存在,令仪,你要学会坚强,不能当断不断。” “师傅,师傅……师傅,你要珍重。” “令仪,放松你的全身,看着师傅手中链子的蛇形坠子。” 师傅的手中不知何时起多了一条吊着蛇形坠子的链子,我盯着蛇形坠子,坠子左右慢晃,晃动的时候还发出频率节奏相同的“嗒嗒”声。 慢慢的,我感觉到蛇形坠子变幻成无数道影子重叠在一起,那些幻影渐趋形成一道漩涡,最后漩涡中间好似出现了一道门。 我站在门内,我拉开门,然后看到自己的身影在后退,一直地在后退,有如棉絮一般的东西从我的身体内被抽成丝状,绵延成一条银白的长河。 最后,连同我整个身体都被拉入银白的长河之中…… “令仪,你还好吗?” 师傅如琴音袅绕一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在一时之间还分辨不出,此时此地,我到底尚在回忆之中,还是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 我缓缓地睁眼,师傅仍是戴着白色纱笠,一袭白衣云裳,时光,仿佛从来不曾远走,时光又仿佛离我隔了万水千山。 但不管如何,那些远去的事,那些被封存了的面孔在我脑海渐趋鲜明复活,我抚摸着自己的脸,然后对师傅说:“师傅,我回来了!” 师傅伸手给我,我握着师傅的手,她轻轻一拉,便将我从床上拉起,然后又轻轻一笑道:“是的,令仪,你回来了,我们又见面了,你还好吗?” 我拭去残留在眼角的泪痕,将所有的记忆都理了一遍,抚着微凉酸涩的心口,苦笑道:“似乎不太好,又似乎比原来好了很多很多,师傅,谢谢你带我回去,又带我回来。” 师傅自然明白我的心意,她放开了我的手,笑道:“我想此刻你应该很想见一个人吧?” 是的,我想见他! 隔着那一段回忆,仿佛就像隔着前世今生,我已经完全醒来,我虽然受尽人世苦楚,可我不曾丢弃沦落放任过自己,只是,万丈红尘,我除了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和一具布满伤痕的身体,竟是一无所有。 如果……你还愿意接受这样的我,那么,从此,北转南横,天地经纬,我都要与你携手似水流年。 “令仪,先不要考虑其他的事情,快去找他吧。” 我抚着自己那颗,因为复苏而再次跳跃的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如师傅所说的一般,再也顾不得其他,披上衣服,趿了鞋就冲向房门。 打开房门,我只看到负手立于廊檐之下的文先生,那道熟悉的身影却并没有等候在门外。 一袭青衣长袍的文先生在月光铺陈的背景里悠然转身,笑言:“令仪,一开门看到的是我,是不是有点失望啊?” “见到师兄,我怎么会失望呢?”我跨出门槛,走近一步,诚心诚意地向他鞠了一躬,“师兄,谢谢你了!” 上一次虽然被那个温先生和时桀篡改了记忆,可是,还是有个模糊的身影在我记忆中闪过,所以,那次醒来后我就觉得他似曾相识。 虽然,在这之前,我并没有见过他的面孔,但是,他的身影,以及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那种举动,反而让我更觉熟悉。 我重新打量他,相貌清俊,身形挺拔颀长,除去初见时的几分松竹之风,总觉得他的气质里,还隐隐藏着一股锐气。 他的……眉眼怎么又给我了另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记忆中的师兄可是和师傅一样,一直戴着纱笠的,为何总觉得……我应该在之前就见过他呢? “原来当你恢复记忆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想着怎么研究我?” 师兄的调侃让我有那么几分不好意思,“刚刚小原说,时桀醒来后一直不安分,所以王爷赶过去看看,想来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令仪,他,可是一直在等着你哦。” “我……要去找他。” 师兄心领神会地一笑,手指我身后的回廊,说道:“你沿着回廊走到尽头,相左直行便可见着王爷了。” 我无心应付师兄的调侃,双手提着裙摆绕过回廊,我踩着一地曙月,再拂过月下花柳,我已穿过了百尺心墙,越过了千里芥蒂。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34 知道错了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虽然还是那个被命运一再蹂躏践踏的人,我的身上仍有软肋,还背负着各种爱恨情仇,但我此刻一心向阳,无所顾忌,我只想见到心中的那个他。 回廊的尽头闪过翻飞的袍角,我停下脚步,高大挺拔的身影仿佛于生命的彼端向我渐趋行来。 我心口一热,眼睛湿润,想着我差点与这道身影擦肩而过,如果结局果真是阴差阳错,往后余生,我要将如何面对自己的过往,又将如何继续我的未来? 他亦如我一般,在回廊的尽头定住了脚步,我们隔着闪烁的琉璃灯光,隔着满庭的斜月流照,隔着被晚风暗剪成无数的飘零花絮,无声胜有声的对视…… 他率先起脚,快步地走向我,我得到鼓励,飞奔着扑向他的怀里,他张开双臂,将我紧紧拥入怀里,我埋头在他怀里贪婪地吸取着他的味道。 他的下颔蹭着我头顶,然后,双唇落在我的额头上,问道:“阿言,你还好吗?” 我在他怀里摇头,然后又点头,他放开一手,轻轻地抚着我的后脑勺,轻声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曾经历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必是历经了千辛万苦,接下来,可以把一切都交给我吗?” 我刚刚从地狱归来,终于投入他的怀抱,犹如受了伤,受了惊的麋鹿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获得了平静和安全,我只想抓着这一刻的宁静。 他任由我在他怀里休憩,时光仿佛在这美丽的庭院静止,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他才问我:“累不累?” 我点点头,然后从他的怀里抬头,深邃的黑眸里有着我所熟悉的温柔宠溺,我的心底泛起柔软的情愫,说道:“王爷,对不起,让你……伤心。” 他正抚着我后背的手停了下来,气息瞬间变得炙热,温热的嘴唇吞尽了我的歉疚,也倾泻了他的思念和幽怨。 他轻轻的,略带惩罚的啃噬着我的嘴唇,我想要躲藏,温热柔软的舌尖却直接驱入我的唇齿,瞬间,我便觉得自己失去了方向,任由他带领着我一起沉沦在彼此失而复得的绵绵深情之中。 “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他温热的嘴唇不知什么时候辗转来到我的耳畔,他用嘴唇咬着我的耳垂以示惩罚,“我几乎为你失去理智,若不是怕你伤心,我疯狂到几次都想去杀了时桀,想到要失去你,我痛苦到无法直面每一天的生活,不知道要怎样熬过一个个黑夜。” 我心疼难忍,侧过脸,踮起脚尖,主动吻住他的唇,他一震,停住了所有的动作,睁大眼睛,仿佛难以置信我会如此主动。 我在刹那之间惊觉自己的失态,双颊滚烫,迅速拉开了唇与唇之间的距离,正要低头的时候,他的手却抬住了我的下巴。 “我……”他灼热的视线几乎要将我融化,我看他扯动嘴角,扬起好看的嘴唇,我羞愧慌乱地恨不得用双手捂着自己的眼睛。 “这样,就当作是补偿了吗?”他的脸好似迎来清风,吹空了月中舒波,终于散尽了愁云阴霾。 “王爷还要如何?” “我要……”话音未落,他将我轻轻一推,便将我抵在身后的廊柱之上,“我要好好惩罚你才对。” 因为已经逃无可逃,我只好将双手按着他的肩膀上,推着他嗫嚅着:“已经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他轻声而笑,终于放开了我,然后问我:“冷吗?” 我历经苦痛的心,沟壑纵横,本是苦不堪言,可是因为眼前的人,丝丝的甜蜜和温暖便如早春润物的细雨,无声无息地滋润了我的千疮百孔,给予我无形的力量,让我无惧过去,也无畏将来。 所以,我感觉不到冷。 “不冷。”我摇摇头。 他拉起我的手,将我的手包裹在他藏了一掌胼胝但却依旧温暖厚实的手心里,我看着他,欲言又止,他笑着捏了捏我的脸说:“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 “我知道是谁杀了公孙小姐。”眼前闪现着和我张得近乎相同,又完全不同的脸,不论我是否出于私心,我觉得应该要让炎绍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一怔,并没有急着追问事情的原由,只是点头,问道:“我若杀她,会让你为难吗?” 他总会在不经意间的细致中让我感觉到被他在意着,他能事事考虑我的感受,这让我万般感动欣慰。 “等我告诉你所有的事情,你便会有自己的判断了。” 他并不急于问我关于以前的那段记忆,我知道他是不忍揭我伤痛,但是,此刻因为有他牵着我的手,我就有了直面一切的勇气。 我们手拉着手,并肩走过回廊,来到方才师傅为我进行眠疗的房间,房内无人,师傅和师兄大抵都已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房内仍旧燃着盈盈烛火,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花草的清香。 我和炎绍相互依偎着临窗而坐,我从自己是因为一味药引而被迫降生说起,让他知道了我有一个与我长得近乎相同容貌的姐姐; 我告诉了他,我是如何被亲生父母做为活血源被寄养于道观; 我也告诉了他,我是如何在道观之中得长清道长庇佑度过懵懂无忧又因每月取血而充满惊恐的少年时光; 也毫不避讳地告诉了他和时桀的初遇,以及相携走过了一段心心相印的少年情意,我又是如何真心以待,多年等候以及最后被他欺瞒和的种种过,最后因为他残忍地杀害了长清道长而与他势不两立。 漫长的诉说,我好似又经历了一场浴血的战役,我浑然感觉不到炎绍的身体也会随着我的每一次诉说而颤抖。 当我闭眼还能看到道长的尸身容颜,还能感觉到她的尸体在我的怀里变冷变硬时,炎绍情难自控,将我狠狠地拥入怀里。 我先是一震,随后,感觉到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在被激活,我身上的血液开始奔腾,所有的情绪都涌向眼睛,好似找到了发泄口,泪如泉涌,再也无法控制,再也不想伪装坚强,我开始嘤嘤而泣,然后低声抽泣,最后在炎绍的拥抱安抚之下放声而哭。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35 做回自己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太需要这样的一个怀抱来供我畅快淋漓地痛哭一回了,炎绍亲吻着我的脸,亲吻着我的眼睛,亲吻着我的眼泪…… 最后他紧咬着下颔,说道:“哭吧,好好地哭一回,把你该流的眼泪都流尽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们来哭一哭了!” 一直待我的哭声变小,情绪渐渐平复,炎绍才抬起我的下巴,温柔地替我拭去每一条泪痕,最后在我的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他捧着我的脸,满是怜惜疼爱之情,可我却在他深邃的眼睛里看到尚未平息的怒火,他说:“我来替你作主!他们从你身上取走了多少血,我就一定要从他们身上翻倍取回!” 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终究是有了依靠,我知道他会一直站在我的身后,从此,不再让我受剐心之苦,他就是上苍给予我劫后余生的补偿,可是,我有点贪心,我觉得,只拥有他这个后盾还远远不够,我需要自身的强大。 “我知道你会护着我,可是,我……”我翻转着一直被他握于掌心的手,与他十指缠绕,说道,“我总要学着自我强大,如若我自身软弱,便有了软肋,总有一日还是会被他们所击中,到时怕是会给我最为致命的一击。” 炎绍眼里的怒火被欣赏之色所替代,他笑着说:“你能这样想,便说明你正在变得强大,阿言,你一直是坚韧独立的,只不过因为混乱的记忆绑住了你的手脚,才让你有了诸多顾忌,现在,你可以做回你自己了。” “做回自己……”我自言自语着。 “我会在你身后,一直站在你身后,帮你找回自己,让你成为坚强的自己,成为最为完整的自己。” 我无比动容,就在这一刹那闪过一种奇特的想法,觉得之前所受的苦也许就是为了未来能消受得起眼前人的爱。 我想到之前因为被时桀篡改了记忆而决心离他而去的原因,虽然,他不再提及,但我想他总还是心存疑虑。 我与他,此时此刻能如此相拥而坐,还能继续未完的情缘,全得了他的执着和不肯放弃,我不想再和他产生任何的间隙。 于是,我便也如数地将时桀请来的那位温先生给篡改的那一段记忆也尽数告诉了他:“我……以为真的和他有过……这种关系,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我觉得自己不配得到你的爱。” 炎绍恍若大悟之后脸上又出些了愠色,他用力地捏着我的脸颊:“枉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人,你难道忘了你我定情那晚,你曾说过,因为不记得前尘往事,你怕自己曾经嫁过人,许过亲,甚至有可能抚育生养过儿女,你忘了我当时是怎么回答你的吗?” 我摇摇头道:“没忘,你说你不会管什么先来后到,你还说,我是第一个让你心动的女人,对你而言,就得有个先来后到。” “亏你还记得”,他又是用力一捏,捏得我脸颊生疼,我只敢拿眼睛瞪他,他视若无睹,继续说:“那么你还记不记得自己还问过我,因为不知自己的身世过往,问我是否会忌讳你有过不堪的过去。” 我继续点头道:“你说你不会忌讳,如若我的过往真的坎坷不堪,你只会更加怜我,我所受过的委屈你一定会帮我一一讨回。” 当他准备第三次捏我的脸时,我急忙拂了他还停留在我脸上的手,捂着自己的脸道:“不能再捏了,好痛!” 他强忍笑意,待他收了手,我才放下了自己捂在脸上的手,以为他会就此放过,不料,他再次快速出手,用力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带你去见时桀之前,我还说过,我会替你分担所有的痛苦,包括你的过往,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这都不能动摇我要娶你为妻的决心,你当真觉得,我说这些话只是用来让你听听的吗?” 我心虚理亏,哪还敢轻易回话,只得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摇头叹息道:“你到底对我还是没有信心呐。” “不是对你没有信心,是对自己失望,虽然之前问过你诸多不确定的问题,无非是想得到你肯定的回答,内心深处还是相信自己的不会有无法向你交待的过去,可是,当记忆出现这样的画面,我是真的无法面对自己,也无法面对你——” 不等我说完,炎绍竟然一把将我拦腰抱起,我惊慌失措,急忙用双手抱住他的脖颈,他却抱着我走向床边,我的心跳骤然加快,一手抓着他的肩膀,颤声而问:“王爷,你……你要做什么?” 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令人致命的笑,深邃的眉眼沾着熠熠的星辉,我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如此狂狷邪华的一面,我的心……我按着自己的心口嗫嚅着:“不……不行。” 他将我放在床上,我想起身逃跑,他却欺身而上,将我压在身下,我以双手相抵,惊慌心虚、紧张害怕、羞怯不安……各种情绪掺杂糅合成一个乱了方寸的我。 他以双臂支撑,将我的身体兜在他的怀里,我与他几乎是脸贴着脸,彼此也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声。 我因为紧张而感到口干舌燥,我舔了舔舌头,可是……舌头却被人瞬间攫取吞没。 我惊叫出声,却遭受了另一波的袭击,奇妙的感觉随着唇舌的缠绵而漫延至四肢百骸,我的心口因为跳得太过剧烈而感觉到隐隐的痛意,我想推开他,可又是无比留恋这种激烈和甜蜜。 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挑开了我的衣襟,我这才如梦惊醒,急忙抓着他的手,对他摇头,轻轻地说道:“王爷,不行。” “你因为被篡改记忆后,认为和时桀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便想着将我扔下,你这般重视自己的贞操,你说我是应该喜还是悲呢?所以我想着,既然如此,不如我即刻就要了你,从此我就可以高枕无忧,再也不怕你离了我而去了!” “你……”我竟不知道他原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心中晕染着如水圈般层层推开漫延的甜蜜,心中泛软,忍不住说道,“再也不会离你而去了,除非……你不要我。”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36 我想杀人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他脸上的笑犹如绿柳拂过满园的春色,俯首亲了一下我的唇角,戏谑道:“小傻瓜,逗你的。” “你,你这个人——”我红着脸,双手握拳捶打着他的肩膀,“太讨厌了。” 他哈哈大笑,一手抓着我的手,突然收住笑,在我耳边低语:“知道你怕羞,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 我脸红耳赤,真想找块绢帕遮了自己的脸才好,不得已,我又以另外一只手捶打他另一侧的肩膀,手又被他逮住,如此一来,他的双臂就失去了支撑,他整个人压着我身上。 他的视线停留在我的胸口处,刚刚被他的手指挑开一半的衣襟尚未系上,我急忙将双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去整理衣襟。 “不要动!”他抓着我的手,将我的手放在他的唇边亲了一下,柔声地说道,“让我看看你的伤疤……” “不要——”我急忙摇头,用力地想要推开他,这才惊觉,原来这些丑陋的伤疤给予我的不仅仅是伤痛,它们还给我烙下了自卑的印记,我……不敢让它们面对炎绍,“不要看,太恐怖,太丑陋了……” 炎绍侧过身体,躺在我的身侧,他以一手拥着我,另一手的手指滑进我的发丝,轻轻地抚着我的发丝,他低声而叹:“阿言,我要怎样做才能给你十足的安全感,才会让你相信,只要是你的,不管是美是丑,是好是坏,我都会接受并珍惜。” 我抬眼看他,我自向他敞开心扉起,就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我从不曾怀疑过他对我的真心,每一次我都是过不了自己的这一关。 “王爷,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不愿意让你看到我如此丑陋的一面。” “你也曾看到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你日后也会嫌弃我吗?” 他竟然如此反问,我急忙摇头:“不,从来都没有,我惟有震惊和……心疼,但是,身为女子不一样。” 我和他四目相对,视线相交,都不再言语,他的手游移到我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然后在我额上落下一吻后,说道:“乖,闭上眼睛。” 我忐忑不安地闭上了眼睛,他的手从我的脸颊游移到我的颈间,再在锁骨处停留了片刻,然后,他拉下我的衣襟,我心中一慌,紧紧地抓着他的手,睁开眼睛,轻声问道:“真的要看吗?” 他笑着问我:“你不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呃?”话题跳得有点快,让我无法接话。 他咬着我的耳垂,狡黠一笑:“新婚夜,你也要打算和衣而躺,让我虚度良宵吗?” “你啊,老是这样。”紧张的情绪因他有意的挑逗而得到缓解。 他一脸轻松地笑道:“所以,不要将紧张的情绪留到那晚,现在,我们可以预演下,来消除你的紧张——” 话未说完,他已经挑开衣襟,并在我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飞转,快速地解开我肚兜上结带—— “啊——”我以双手挡住世上最为残忍和丑陋的伤疤,几年来,不要说九嫂和小丫头,便连我自己都不敢多看一眼这些凹凸不平,纵横交错着的密密匝匝,令人头皮发麻的伤疤。 炎绍拉开我挡在胸前的双手,我颤抖着身体,在他温柔的注视下,终于鼓起勇气将我的羞耻和自卑暴露在他的面前。 他的神情在看到伤疤后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先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尔后睁大眼睛,拼命摇头,我看到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他伸手,指腹轻轻地划过一道道或浅或深、或新或旧的伤疤。 他的喉结在上下滑动,我看得出他在拼命地克制自己的情绪,他温暖的手掌将这一处的伤疤覆盖,然后轻轻地安抚。 他的动作是如此轻柔,我却看到他手背暴涨的青筋血脉,我用双手抓着他的这只手,告诉他:“已经不疼了。” “我疼——”他将我用力地带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我,他将脸埋在我的颈间,一声声地问道,“为什么不让我早点遇见你?为什么要让你受这种苦?” “王爷,我已经遇上你了,上天已经开始在弥补我了,是不是?”我抱着他,觉得他不应该为我之前所受的苦而感到自责内疚呢? 他再次抬头时,我看到他眼眶布满血丝,他盯着我心口的伤疤,好似要将每一道疤痕都烙入脑海。 他说:“我打了十几年的仗,我看过不计其数充满血腥凶残的画面,可是,那是战争,是男人们的决斗,是为了捍卫家国不得已而战。可是你不应该受这种折磨啊,你的亲生父母,你的亲姐姐,他们竟然残忍到在你尚在婴儿之时就下手剐你的心,抽你的血,这还是人吗?” “王爷……” “我想杀人!” “王爷,”他因为心疼我而愤怒激动,我满满的感动,我伏在他的肩上,轻声地说,“你不要难过,我已经熬过来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此刻能如此心平气和地面对过去那些痛苦的记忆吗?” 炎绍抚摸着我伏在他肩上的脑袋,问道:“为什么?” “因为有了你。” 我感觉到炎绍的身体一僵,我继续说道,“我无法想像,如果没有你,在我恢复所有的记忆的时候,我要如何承受这样的痛苦,可就是因为有了你,在我恢复了所有记忆的时候,当我确定自己和时桀还是清清白白的时候,我是如此庆幸,我竟然没有过多地去思考这些人给了我多少痛,我惟一想到的人只有你,我只想快点见到你!” “阿言……”炎绍的呼唤声里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欣喜,他迫不急待地攫取我的唇,我热烈地回应着他,他捧着我的脸,再次向我承诺:“我一定会撕了这群王八蛋!一定!” 我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但我还是从他的怀里背过身体,想要重新掩藏好至丑的伤疤,炎绍的双手却按着我的双肩,他低沉暗哑的声音自我的耳后传来:“我来。”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37 你爱我吗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身体被他转回,我抚着滑落至肩下的衣服,有点手忙脚乱,他按住我无处安放的手,然后动作轻柔又笨拙的为我系回肚兜上的结带,再给我整理好衣襟,然后将我揽入怀里。 “阿言,什么都不要想,先好好地睡上一觉。”他抱着我躺了下来,“今晚,我在这里陪着你,嗯?” 他是个隐忍克制情绪的高手,我在他怀里听到他的心律已恢复了正常,几日折腾下来,我的确不曾睡过一个好觉。 如今,在他怀里身心都获得了暂时的平静,我枕着他的弯臂,倦意袭来,我便顺从地点头,迷迷糊糊地说道:“王爷,我叫令仪,这是道长给我取的名字,你日后就叫我令仪吧。” 他在我的唇边轻轻地啄了一下,小声地回答道:“我知道了,令仪,令仪……” 我含着笑意“嗯”了一声,虽然,我在叫这个名字的那些年里受尽了苦和痛,但是,这是道长为我取的名字,她已经离我而去,我不能丢掉她曾给予我美好寓意的名字。 困意席卷了我,但我还是听到他在我耳边说道:“那你以后也不要跟着别人一口一个王爷的叫我了,我的父皇母妃在生前都唤我为阿绍,你以后就如此称呼我,嗯?” “阿绍……”我好像点头叫了他一声,又好像没叫,因为我实在太困了。 翌日清晨,风儿摇碎了的晨晖,从窗棱斜射而进,细细碎碎地铺了一地的流光溢彩,这一夜,我几乎无梦到天亮,应该是两年多来睡得最为踏实的一个晚上。 睁眼适应了下周遭的环境,方才想起自己身处何时何地,一只大手搭在我的腰上,又才想起,我……我一整个晚上都好像背靠着某个人的胸膛,一整个晚上都枕着人家的手臂,睡在人家的怀里。 急忙转身,迎上溢满笑意的眼睛,眼睛的主人说:“醒了?好像睡得还不错哦?” 我眨了眨眼睛,急忙又背过身体,不敢与他对视,也不想让他瞧见我无地自容的窘态。 虽然,我们昨晚什么也没做,但是好歹也同床共枕了一晚上,无形之间似乎已经有了密不可分的牵绊。 手臂绕住了我的腰,灼热的气息喷在了我的后颈处,他又戏谑道:“昨晚,我可是得了你的允许才留宿于此的,你可别想着是被我占了便宜,其实,我可是什么好处也没捞着,你看,我也一把年纪了,尚未婚嫁就与你同床共枕,传了出去怕是对我的名声不好,令仪,你可要对我负责,下半辈子我可就指望着你了。” “无赖!” 我抿着嘴而笑,转过身来又捶了一下,说道,“王爷是要赖上我了吗?” 炎绍捏着我的脸,佯装生气道:“忘了?昨晚说好叫我什么来着?” “叫什么?”我摇摇头,也跟着佯装不知。 他不但捏我的脸上了瘾,他便连占便宜也上了瘾,此刻他就用他高挺的鼻子蹭着我的颈窝,惹得我一阵的酥麻,我笑着推开他,他却抓着我的手,命令道:“叫一声我的名字。” 我摇头而笑,说道:“还是叫你王爷吧!大金朝毕竟是礼法森严,你的父皇母妃是长辈,自然是要直呼你的名字,而我即便……” 我本想说:“即便嫁你为妻,夫为尊,为妻者也不可随意直呼夫君之名。” 可我知道,我若说了这样的话,定是要让炎绍取笑,所以,惟有禁言不语,不过,即便如此,他也猜出了被我咽进肚子里的是什么话。 “我自从在心里认定了你,就从没想过让你遵守什么夫为妻纲,我想着你也不是什么唯唯诺诺的小女子,要不然,也不会在二次见面时就敢赏我一巴掌了。” “你竟然还记着……这事。”其实,我对那晚之事也还是记忆犹新,的确,我虽如炎绍所说不是什么唯唯诺诺的小女子,但是,这两年我在金州也是过得小心谨慎,那晚,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怔,竟然向威名赫赫的明王挥掌。 “我怎么会忘,你也许不知道,就是这一巴掌才让我对胆大包天的你产生了异样的感觉,只是,那时尚不自知罢了。” 炎绍如此坦诚相告,倒教我始料不及,一时间都不知要如何回应他,只是傻傻地问道:“那是不是还要感谢这一巴掌啊。” 炎绍大笑着又来捏我的脸,我反抓住他的手,嗔斥道:“不许再捏我的脸了!” “那就不许再转换话题,快叫我一声。”他不依不饶地又将话题绕了回来,“不许再找借口,你只是羞于叫出口而已。” 他是最了解我的人,我知道今日若不遂了他的愿,他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于是,只好将脸埋入他的怀里,轻轻地叫了一声:“阿绍。” 他的身体微微一颤,然后拉过我的手,与我十指缠绕,俯首耳语:“令仪,你是我这世人惟一的亲人和爱人,所以,我们之间惟有情意,并无任何尊卑纲常之分。” 我用双手环着他的脖颈,仰头看着他,这个有着绝世俊颜的男子,集英勇睿智柔情于一身,他是诸多女人心里所幻想的完美男神,便连不可一世的舜英,也为他沦陷多年,至今未婚。 只是……他怎么会爱上我的? 我倒并不觉得自己很差,但我尚有几分自知之明,在此之前,我一身不男不女的装扮,虽然还算有几分姿色,可是炎绍一生想来见得最多的便是美女了,我还以令人非议的身份游走在宫廷和市井之间,在很多人看来,我与炎献还有着那么点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 “你为什么会爱上我?”我终于问出自己的疑问。 “那你爱我吗?”他不答,反问我。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他满脸笑意,再问我:“那你为什么会爱我?” 我一时语塞,是啊,我怎么会爱上他? 我还记得初次见面时他要将我吞噬凌迟了一般的眼神,他讽刺我,质疑我,打击我……我为什么还会爱上他?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38 娶你为妻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论长相,炎献和炎容以及大金皇室诸多子弟也皆为上乘;论人品,炎容更是君子表率,在炎绍出现之前,我与他们频繁接触已两年有余。 我为什么能牢牢地守住心墙,直至炎绍出现,那道固守严防的心墙就轰然坍塌了呢? “没有为什么,对不对?”他的手指绕着我额前的一缕头发,眸色沉沉,情意灼灼,“我只晓得,当你站在我面前,我的眼里就再也看不见其他人,我的心里也装不下任何人。” 我的心因为他的话而波澜起伏,我其实很想告诉他,我亦如他一般,可是……我总是羞于说出口。 “所以,令仪,我在考虑一件事情。” 他继续缠绕着我的头发,并且用我的发尾戳我的眼睛,我这才发现,他的诸多小动作还有着孩童般的顽皮无赖。 我躲闪着他的小动作,笑着问:“是什么事?” “南韩局势已定,你的记忆已经恢复,我也知道了是谁谋杀了公孙小姐,我们是不是得去趟西衡才对?呵呵,也是时候结束连翼的太平日子了,也该让他尝尝血债血还的滋味了,你说是不是?” “你要打算怎么做?” 以我们目前的境况来说,的确不宜立马回金州,那么,炎绍的意思要带着我一起去西衡……报仇? 可是,去西衡和来南韩不同,在南韩我们有盟友时彧,我们进入南韩的安全,因为时彧而得以保障。 而在西衡,如若他们知道我还活着,如若让舜英知道,我竟然与炎绍走在了一起,怕是会集中所有的力量来打击我们。 “自然是要去西衡搅一场风云。”炎绍说得云淡风清,似乎一切皆已被他掌握其中,他又以我的发尾戳我的脸,笑着说道,“你放心,想要对付连翼夫妇的可不止你我,我们有的是帮手。” 见他如此轻松,我的担忧之情也随之消弭,转念一想,觉得与他天高水长,携手西行,即便再遇风云,只要与他相伴,我又有何所惧的呢? “这就是你所考虑的事吗?” 他摇摇头,看着我,只笑不语,我的心被他盯得七上八下,心想着他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他却突然吻住了我—— 这个吻,有点猝不及防,有点急不可待,我晕晕沉沉地软了身子,他侧转了身体,又将我压在身下,这突如其来的炽热让我难以招架,我情不自禁地叫着他的名字:“阿绍……” “令仪,我想,请求你嫁给我——” 他猛地离了我,克制着澎湃的情绪,但是双眸之内仍燃烧着炙热的火种,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炎绍想求娶你为妻,以我的真心和诚心以及我所拥有的一切为媒为聘,你可愿意嫁我为妻?” “我——”我按着自己的心口,觉得行过了千山万水,尝尽人世凄苦,却是锦瑟何年,只待此夕。 我因为感动而热泪盈眶,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不明白炎绍为何会如此着急,“你是指……当下吗?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 炎绍点头承认道:“是着急了一点,只是此去西行,你和我是要隐姓乔装,并以夫妻名义同行,咳,我在想做个假夫妻不如成了真夫妻岂不是更好?还有,我若与你拖到结束西衡的事宜,回到大金成婚怕是会受到多方阻挠,令仪,我不是怕事,我只是不想冒千万分之一失去你的可能。” 我明白他所指的是炎献,临行之前,炎献说过的话,我与炎绍都犹在耳边,其实,他如今决意要娶我为妻,已是拂了炎献的逆鳞,我们所并行的这条路,其实并不顺坦。 “如若你我成婚,我怕会激怒皇上……”果真如此的话,我不确定炎献会不会放过我,但我能确定他一定不会放过炎绍。 如果,炎献要对炎绍不利,今非昔比,我又岂肯袖手旁观,如此一来,我与炎献势必会有一场对峙。 炎绍冷冷一笑,神情黯然,说道:“我把一切能给都给了他,令仪,只有你,我便是拼了命都不会舍给他的。” 我和他如此相爱,他既然愿意为了我甘冒与炎献为敌的风险,那么我又有何所畏惧的,我回首过往,经历了多少萧萧往事,能得如此良人已是上天眷顾,我又岂能辜负这段情缘,辜负这片深情。 “令仪,只是在这里举行的婚礼怕是不会如在金州那般隆重盛大,可能会让你委屈。” 我摇头,我咬唇说道:“我经历过往种种,历经千辛万苦才得以活命,你认为我还会在意这些虚枉之礼吗?你如此待我,我自然是愿意嫁你为妻,只是……我还有一事要向你说明。” 炎绍见我一脸慎重,不免紧张了几分,他紧紧地抱着我问:“何事?” “你知我的身体素来柔弱,不但患有心疾,大病小病亦是不断,九嫂说……九嫂说……” 我支支吾吾终究是说不出“不好生养”这几个字,绞尽脑汁之后才说道,“她说女子体寒,怕是不易有孕……” 说完之后我两颊飞红,急忙以手捂着自己的眼睛,我虽然看不见炎绍的神情,但还是能感觉到他好似隐忍着笑意,我急忙强调道,“你不许笑话我,我是真的有此忌讳。” 他一把拉下我的手,我看到他的脸,果真是强忍着笑意,我羞愧难当,赌气地说道:“我不嫁了!不嫁了!” “你敢?”炎绍双手捧住我的脸,正当我以为他这次要以两个手同时捏我的脸时,他竟然用力地揉搓着我的脸,狠狠地揉搓了一番,才咬着我的耳朵说:“傻瓜,一切顺其自然,如果我炎绍命里注定无子无女,我便将你当作自己的女儿来宠,可好?” 我眼睛酸涩,心口却荡漾着春水般的暖意,终于鼓气勇气说道:“我愿意!我愿意嫁你为妻!愿意与你执手白首,一生不离不弃!” “令仪……”我看到炎绍的笑意犹如人间春风吹起湖面的微波,层层漫延,无边扩展,“我定不会负你!”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39 就叫王妃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和他沉浸在绵绵的情意之中,觉得世间万物皆已停止转动,人间不过只留我和他两人,早已忘记了今夕何夕,直待有人敲门,才惊醒了梦中之人。 “王爷,”是小原的声音,“呃……小的给您拿了换洗衣裳过来。” 我猛地推开炎绍,急忙从床上跳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见炎绍也不接小原的话,只是一脸促狭地看着我笑。 我涨红了脸,心想不管是师傅还是师兄,还有炎绍的手下随从定然是认准了我与炎绍昨晚已经……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幸好,小丫头还留在四方城,要不然我定是要被她缠着难以招架,八卦至死才肯罢休。 “你……你快应人家啊,要不然,要不然……”我用力地推着还赖在床上的炎绍,想着他若不吱上一声,小原肯定会站在门外,自行脑补某些不存在的情节。 “要不然什么?”炎绍不慌不忙,竟然还寻我开心,神情自若地说道,“你都答应要嫁于我了,西行之前我们就要成婚了,就不用遮遮掩掩,欲盖弥彰了。” 说完才施施然地从床上起了身,将我拉至跟前,再重新帮我理了理鬓发,这才开了门。 门外的小原朝我和炎绍行了行礼,我这才发现一贯老成持重的小原竟是一脸笑意,那笑,真是像极了老父亲,终于给娶不到媳妇儿的傻儿子说了一门亲事这般释然安慰。 “王爷,”小原咧着嘴,将手上的换洗衣服放至一边的桌案上,问道,“是要小的伺候你洗漱更衣,还是让王妃……啊,不,是阿言姑娘……啊,不对……那个……” 看着小原一脸纠结,对我烫嘴的称呼左右为难,我于心不忍,笑道:“还是叫我——” “就叫王妃!” 炎绍干脆利落地截了我的话,然后拉着我的手,挑着眉毛,扬起嘴角道:“你先下去,让王妃侍候着就好。” “哎,好勒!”小原搓着手,笑着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最后竟然红着眼眶说了句,“小的真替王爷感到开心!” 炎绍走到他的跟前,他被小原的情绪感染,有些动容,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拍了拍他的肩膀,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才道:“那就帮着好好筹备婚礼。” 小原惊喜地看看炎绍,再看看我,我红着脸朝他微笑,我知道他们多年来一起出生入死,早已超越了主仆之情。 于是走到炎绍身旁强调道:“不用过于张扬,就和真正将我们放在心上的人在一起,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就好。” 炎绍看我的眼神有些许内疚,他一直觉得在如此境况之下举行婚礼是委屈了我,可是,不尽早完婚,他又担心会横生变故。 我见他如此矛盾,又急忙道:“你知我性格寡淡,并不喜热闹,你若怕委屈了我,日后事事依着我便可。” 炎绍轻笑出声,点头首肯道:“日后我定是个惧内的,你若说东,我定然不敢扯西。” 站在一旁的小原强忍着笑意,躬身抱拳道:“那小的吩咐下去准备了。” 小原走后,炎绍用下巴示意我桌案上还放着他要换的衣服,我假装没看见,不予理会,他拉着我道:“为妻者,怎能不伺侯夫君更衣洗漱呢?” “刚刚是谁说不会以夫为妻纲来拘束我,这会子又同我讲为妻之道了,这还没成亲呢,就出尔反尔了,看来我得趁早悔婚才对。” “你敢提悔婚?”炎绍从身后将我揽入怀里,下巴搁在我的肩颈上,“为求公平,像更衣之类的活儿,为夫也愿意为你效劳啊。” 我笑着与他嬉笑打闹,帮他换好衣裳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他笑着说:“我已派人去接小丫头了,想来也快到了,稍后我先让人送套换洗的衣裳过来,你洗漱一番后,我陪你去见时桀。” 时桀…… 心中掠过一丝痛意,脑海里闪现着道长死不瞑目的样子,我紧紧地握着双拳,眼泪不自觉地就掉了下来。 炎绍抱着我,轻轻地抚着我的背,以最为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昨晚我只知道他篡改了你的记忆,就一拳敲晕了他,现在知道他竟然对你犯下诸多禽兽般的恶行,我这会儿就想着,应该怎么废了他,怎样才能教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人生南北,果真如梦一场,多年以前,我又怎么会想到,那个笑容明媚的阳光少年会在权力的斗争中忘记了初心,忘记了我们最初最真的怦然心动呢? 几年的时间里,他眼睁睁地看着舜英喝着我的心头血,用我的心头血所制的膏药涂抹着她的脸,时桀他可曾恨过她? 可曾为我感到过心疼? 当他决定血洗玉清观,挥剑杀掉长清道长的时候,可曾想过我将失去,人生温暖的一抹暖阳,这可能会给我带来致命的打击? “令仪?”炎绍手指门外,有两名婢女正手擎托盘给我送来了洗漱用品和换洗衣裳。 我从过往的记忆中回过神来,炎绍出了房门立于门外候着我,两名婢女服侍着我洗漱过后又替我梳了头,换了衣裳。 炎绍见婢女退出房门后复又进门,笑着伸手过来,我将手交到他的手心里,他拉着我出门,前往一处正厅用了早膳。 用完了早膳,我和炎绍在庭前信步而走,我见着师傅携着师兄正向我们行来,我急忙迎了上去向师傅问好。 师傅拉着我的手,她的视线透过薄纱,在我的脸上凝视了许久,然后又拉了我另外一只手给我把了把脉。 最后朝着炎绍说:“看来王爷才是令仪的心头良药,她的气色红润,脉象平稳,倒是出乎我的意外。” 师兄听师傅如此一说,看了炎绍一眼,眉角眼梢无声胜有声的传递,才让我想起许是昨晚之故,又觉得师傅这是话中有话,于是急忙解释道:“师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啊,可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呢。”师傅也跟着揶揄我。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40 恣意一回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所有人都在看着我,我窘得无地自容,炎绍急忙揽着我的肩,说道:“好了,两位就不要取笑她了,她怕羞。” 炎绍不说还好,如此一说,好像就坐实了我与他已经有了什么似的,我总觉得他是故意在向师傅和师兄越描越黑,他们越是能误会,就越能如他所愿。 师傅先是掩唇而笑,接着又道:“王爷,我虽只比你年长几岁,可是,令仪好歹叫我一声师傅,她的事情我自然是要管的,前有时桀,几乎是要了她的命,你知道她身体上的弱点,你对她若有半分的迟疑犹豫,我都不会允许你接近她,他日,你对她若有半分不好,我也不会顾及你我的那点交情,我定是不会饶你的。” “师傅……”我双手拉着师傅的手,心怀感激,总觉得寂寂人生,一路独行,总还是有明亮的灯光一直照着我,温暖着我,我虽然是不幸的,但我永远都不会是最为不幸的那一个。 “怎么?是不是因为师傅的话说重了,教你心疼起人家了。”师傅说话一贯如此,素来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你明明知道不是的。”我嘟囔着。 “繁夕姑娘,你对我也是了解几分的,我炎绍可不是什么滥情之人,我要么不爱,一旦爱上了就不会轻言放弃,其实,我本想带着令仪去见了时桀之后,再去找你商讨我和令仪的婚事。” “婚事?”师傅和师兄同时问道,“这个时候,在南韩?” 炎绍点了点头,将我们在金州和炎献的一些摩擦告诉了师傅,师傅恍然大悟,尔后又道:“这的确是仓促了一点,明王本也是暗访来韩,肯定是不能昭告天下与令仪的婚事,如此一来,倒的确是委屈了令仪。可是,回到金州完婚肯定是要另生事端的,你们的这位皇帝可是要比时桀有手段得多了,他若真想得到令仪,你们这亲事是不可能成得了的!” 炎绍看了我一眼,说道:“如果他要强娶令仪,我必然不可能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拱手相让,有朝一日,我若与他兵戎相见,天下必然要乱,而令仪便难免也会被牵扯其中,所以,我想先斩后奏,待与令仪成亲之后,立马给他书信请罪,就说自己情不自禁地爱上令仪,有负所托,请旨降罪。” 师傅点点头,说道:“你们要有情人终成眷属,又想要天下太平,又想要平息大金皇帝的怒火,如今看来也惟有此计可循了,接下来我们还有西衡之行,谁又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既然,你们如此相爱,我觉得今天成亲也可,又何必思前想后呢?人生嘛,难得觅得有缘人,恣意一回吧!” “师傅还是原来的师傅!”我笑着将手伸入师傅的弯臂之中,“令仪最是羡慕师傅恣意枉为的人生,也最是仰慕师傅特立独行的个性。” “你现在倒是学会了油嘴滑舌,竟也知道给我灌起了迷魂汤了。”师傅将我的手从她的手臂里拉了出来,拍打了我的手背,便推着我说,“去吧,你和时桀也该有最后一次的了断了,待从他那回来后,再来我房间一趟,我有东西给你。” “嗯。”我应了一声,炎绍便过来拉我的手。 炎绍领着我按着来时的原路折回,其实,时桀就被安置在离我昨晚暂时就寝的地方不远,隔着一条回廊,再绕过一个弯就到了。 门口有两名南韩侍卫守着,见了炎绍,他们行了一礼便替我们推开了门,门内一间暗房,光线黯淡,一时间我竟看不到时桀的身影。 “令仪……” 沙哑的声音犹如一把多年不曾被人抚过的,断了弦的琴,拨响了生涩又无法成调的声音,“你,是不是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托你的福,若不是因为你恶意篡改我的记忆,我想师兄是不会请来师傅给我恢复记忆的,如果没有恢复记忆,即便我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即便我怀疑你给我的香囊有问题,即便我怀疑你对我的感情并不纯粹,我都不会想到你会是杀害道长的凶手,我都会念着年少的那一点情意,希望你能保住一命活下去。” 我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光亮照在卷缩在角落的时桀身上,他的身上有伤,他面容憔悴,身形颓废,他……再也不能意气奋发。 若是换作以前,我必然会扑向他,抚慰他,鼓励他,心疼他……因为,他曾是我心心念念爱过的人,是给予我最初爱恋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血洗玉清观,为什么要杀我同门,为什么要杀了对我犹如亲生母亲一般的道长?仅仅是因为她反对你与我来往吗?” 时桀先是看了我一眼,尔后视线扫过一直站在我身后的炎绍,最后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声道:“我原以为是失而复得,令仪,我想尽一切办法想要留你在我的身边,可是,这一次我知道,我是要彻彻底底地失去你了。” 我上前一步,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他侧身,许是不愿让我见着他狼狈的一面,我虽然恨他入骨,可是想起他当年不可一世的模样,还是觉得几分心酸。 “我们也许从来都不曾彼此拥有过,只是那年那月那日注定了的相遇,因为我还年少,因为你还稚嫩,我们其实根本不知情为何物,只想过拥有,从未想过付出。” 时桀摇头,自与他认识以来他都极力地强调他对我的爱,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令仪,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我这样爱你了!” 所以,他还是会说:“令仪,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我只是被出身所累,我还没有为所欲为的权力,我一直隐忍退让,我知道我有许多对不住你的地方,可是,我是真的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可是,长清她不但阻碍我们,她还试图带你离开,令仪,不是我不肯放过她,是西衡皇室啊!是舜英啊!他们怎么可能会让长清带你离开玉清观,离开西衡?”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41 告别两清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又是他们!又是这群黑心肝的!为了用我的血供养舜英,他们竟然联合时桀对道长痛下杀手! 现在回想起来,师傅当时给我抹去记忆,服下猝死之药后是顶了多少的压力,也就是师傅的智慧和手段才能让他们打消疑虑,将我永远脱离他们的掌控,换作一般人怕是根本无法与他们周旋。 “这么多年,你一直助纣为虐,你就没想过要让他们停止在我身上剜心取血吗?” “令仪,我有,我曾多次劝说舜英,让她不要受巫医摆布,可是,她听不进,令仪,那次,她中了你的毒,将你弄去宫中,是想好了要取你性命的,我为了保你,我是为保你才答应她……” 时桀说到这里看了炎绍一眼,突然就戛然而止了,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炎绍冷笑道:“为了保令仪才答应帮舜英乔装成南韩刺客,潜入大金,在我的新婚夜杀死公孙家的小姐?” 时桀眸光闪烁,炎绍讥笑道:“一直以为你的父皇是想着自己能长命百岁,所以迟迟不肯立储,不肯将皇位交于你这位嫡长子的手上,今日看来,原是他还具慧眼,你竟然为了讨好西衡皇室,蠢到拿自己的国家命运去护西衡的公主,引祸上身,无端惹起一场战争!” 时桀朝着地面狠狠砸了一拳,炎绍不屑于他,继续打击着他:“最后呢?你得到了什么?你失去了令仪对你所有的期望和等待,因为你的愚蠢和自私,西衡的这位长公主又怎么可能会委身于你,时桀,一个男人若想要实现抱负,就得靠自己的能力,你以为靠着小聪明,左右摇摆在女人的裙摆之间就可成就一番伟业吗?你简直是在作梦!” “炎绍,成王败寇,结局已定,我承认我比不上你英勇善谋,你也用不着在令仪面前如此诋毁我,我是败了,可是你就一定胜了吗?这些年,我想你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吧?要不然,你也不用装缩头乌龟躲了两年才突然冒出来。” 时桀仰视着炎绍,炎绍则冷冷地俯视着时桀,姿态和气势上时桀早已落了下风,他无法接受炎绍对他的冷嘲热讽,更受不了炎绍能在我面前一派气宇轩昂,自卑让他失去理智。 他红着双眼,狠狠地瞪着炎绍:“炎绍,我此生做得最最愚蠢的一件事,就是帮着舜英杀了你的王妃,你若两年多前就娶了妻,生了子,又怎会和令仪生出一段缘分?你说,炎绍,你说实话,此时,你是不是不那么恨杀了公孙小姐的人了?是不是还生出了感激杀了她的那个人的想法?” “时桀,你真是一个混蛋!” 炎绍一手甩过袍角,也如我一般蹲在时桀的面前,他指着我说:“如果世事真能如你所说,我所能想到的就是,能希望赶在你认识令仪之前认识她,我若是你,我定不会教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动她一根手指头,而你,身为一个男人,竟然能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生生地取走心头血,你还要帮着这群混蛋杀了她最亲的人,时桀,你自己说你该不该死?” “炎绍,”时桀避开这个尖锐问题,气馁地问道,“时彧有没有为难我母后。” 炎绍起身,伸手拉了我一把,牵着我的手,将我拉到他的身后,我与他无形之间亲昵的举动引来了时桀的怒视。 炎绍自然不会顾忌时桀的眼神,他只要将视线停在我的身上,即便身处此地,也都会毫不掩饰对我的宠溺之情。 “新帝登基,必是要大赦褒奖一番,你的母—后,自然会被尊为太后,虽然,这个太后不如你当皇帝这般风光,但应该能安然度日的。” 时桀勉强挤出一抹笑意,自我安慰道:“算他还有几分人性。” 炎绍冷冷一笑,便不再多言。 时桀无力地坐在地上,头部和背部靠在墙壁上,原本一头堪比绸缎的黑发,此刻看上去有显些许凌乱。 他阴狠森冷的视线穿过垂于额前的乱发,一直盯着站在炎绍身后的我,我的心口一阵悸颤,想起了两年多前道长驱逐他出道观时,他出门之前看道长的眼神。 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如若给了时桀出逃或翻盘逆袭的机会,因为得不到我,他就一定会毁了我。 “我想回去。”见过了最后一面就好,我和时桀也算是两清了,其实过往种种的前因后果也没有做过多探寻的必要,不过是想与自己的过往作个告别罢了。 炎绍也明白我与时桀是有必要见这一面的,所以,他才会带着我来看时桀,他感受到我的异样,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了一声:“好。” “令仪!”一听到我说要走,时桀忍着伤痛,挣扎着站了起来,我看到他血红的双眼里噙着泪水,他怒吼道,“你终究还是个世俗的女子,今日我若不是兵败,沦为阶下之囚,你也不会如此厌弃我吧?” 我摇头,本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可是我见他濒临疯狂,还是心平气和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如若我只重视权利富贵,当年在知道你是南韩王的长子时为何还会想着放手?为何还希冀你能放弃一切带我避世呢?” 时桀语塞,我知道他一直试图想要把自己酿成的错,归责到别人的身上,为了让他的内心得以平衡,我最终还是说道:“当然,如果当年你我不曾遇见便是最好的了,所以,我也是有责任的。” 炎绍见我如此说自己,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说道:“你有什么错?” 说完便不再多看时桀一眼,拉着我就出了门,两名侍卫随即就将门合上,身后传来时桀疯狂的吼声:“令仪!令仪——” 我和炎绍行至回廊,我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关着时桀的那间屋子,炎绍轻声问我:“来之前,你是不是想过要亲手了结他,为长清道长报仇?” 我笑着摇摇头道:“我没出息,虽然恨他,但是没想过要亲手杀他,不过,我知道你和时彧都不会放过他的,所以,无需由我动手。”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42 坐在腿上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炎绍给了我一个赞许的眼神,说道:“若不是时彧要暂时留着他,但凭他对你做的这些事,你认为我会让他这般好过吗?” “时彧会杀他吗?”我问炎绍。 炎绍先是摇摇头,尔后迟疑了下又回答道:“不知道,但是,时彧要不杀他,便由我来杀他!时桀的命,我是要定了的!” 我知时桀是咎由自取,但还是会想起往事,还是会为曾经笑容明媚的少年感到惋惜,哪怕,我与他不曾相爱过,我也不愿见到曾经明亮的少年会有这般的结局和下场。 “令仪,你还是会为他伤心,是吗?”炎绍虽然问得小心翼翼,但是极力隐忍的醋意还是显现出来。 我原本沉重的心情因为他孩童般的表情释然而笑,我侧首看他,这个在战场上英勇无比,在政场上自信无敌的男人,好像惟有在情场上才会有如此小心谨慎,患得患失的一面吧? 我与他情意相通,我知他是在乎我,所以,我上前一步,双臂环绕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前,说道:“有点惋惜,为他感到惋惜,当他还是少年的时候,他的眼睛,曾经也是明亮的。” 炎绍抚着我的头发,叹道:“权力的角逐是会吞噬一个人的本性,令仪,这是他自己选的路,走上这条路,无非就是两个结果,所以,他对这样的结果也是有所预见的。” 我在炎绍的怀里点头,我又突然想起方才师傅说过,让我见了时桀便去找她,于是推开炎绍道:“我要去见师傅。” 炎绍拉着我的手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师傅住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我昨晚夜宿的房间是师傅临时用来给我做为眠疗所用的,房间狭小又偏僻,在去见师傅的路上炎绍说:“我给你重新安排了房间,就住我隔壁。” 我看他的笑容隐藏着几分狡黠,于是推着他说:“你是不是存了什么坏心思?” 炎绍大笑道:“我是想,经过昨晚大家都知道我们是怎么回事了,不如,我们不用分房了,我搬来与你一处吧?” 说完他凑近我的脸颊,作势要亲我,我急忙笑着跑开,嗔道,“你休想!” 炎绍在身后追上我,拉住我的手,只是稍稍用力,我的身体便向后倒,后背就贴上了他的胸膛,他在我耳后说道:“等下我就去定日子,要尽快才好。” 幸福和甜蜜荡漾在我的心间,我转身问他:“在金州,你与那公孙华婧小姐在订亲之前是要请算命先生测字合婚的,眼下,你确定不合一合与我的属相属命吗?万一你我……” “当年我与公孙华毓的婚事被誉为是金玉良缘,说是天地人间最为般配的一段姻缘,最后呢?所以,我才不会相信这些劳什子的玩意。” 说起那段往事,炎绍的眼里好似蒙上一层雾,我看着他的眼睛,想要寻找心中的答案,虽然我不会狭隘到去和一位死去的人争风吃醋。 可是,我在无数人的嘴里听到过关于这位公孙小姐的描绘,都道天上人间,也惟有明王炎绍才能配得起她的倾世才貌,才消受得了她的钟灵毓秀。 所以,她成了我和炎绍之间禁忌的话题,我们好似一直都有一种默契,每每聊天都会不着痕迹地避开关于公孙华毓个人的话题。 但是,不聊起并不代表不想起,我时常会想,如若两年多前没有这场惨剧,炎绍就不会经历这两年多来诸多的劫难。 以他的谋略,他定是大金朝最具权势威望的明王,他的地位将无人憾动,身后又有贤妻相助,膝下定有儿女环绕,怎么会与我这样一个身世坎坷,身体虚弱的人有所交集? “你在想什么?”炎绍笑着用手指弹了一记我的脑门。 我抚着被他弹得生疼的脑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才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是在为你感到不值,如若当年你能顺利成亲,洞房花烛,说不定已是另外一番天地了。” 偷偷地瞄了他一眼,见他还是一脸笑意,于是继续说道:“你……曾经也是非常非常爱她的吧?” 虽然炎绍曾说,我是第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子,可是当年,他因为她的死而暴怒,立即南下发动了一场战争,我可以想像他当时的愤怒和伤心欲绝,所以,公孙华毓在炎绍的心里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 他从不曾提及,并不代表的已经将她放下,有些人,其实是会永远活在别人的心里。 “小傻瓜,”他笑着摇摇头,拉着我在廊下石凳坐下,他握着我的手,说道,“我曾在心里发过誓,不会在人前轻易提及她的死。” 听他如此一说,我急忙摇头制止,并解释道:“我并没有让你证明什么,你可以不说的,我们终止这个话题。” 炎绍看着我,仍是满脸笑意,见我如此说,便顺水推舟道:“好,那我不说了。” 我虽然有那么点失落,但还是站起来,拉着他,无比坚决的说道:“不说了,我们走吧,我怕师傅等急了。” 炎绍却是一把将我拉回,我失了重心,不偏不倚地就跌坐在他的大腿之上,我一阵惊慌,急忙起身,炎绍复又将我拉回,并命令道:“坐好!” 我双颊滚烫,这里虽说是时彧登基之前的王府,这几日原本王府的旧人已有不少被调入宫中,府中下人少了好些。 可是,偌大的王府还是有不少侍婢家奴以及来往巡视的府兵,他们随时可见我大白天坐在炎绍腿上,这着实过分……大胆了些。 炎绍这个人……虽说对我百般呵护体贴,可以说是事事依我,但是,他偶尔的霸道素来都是不容人反抗的,就像此刻,他的双手早已将我的腰身箍住,我便是如何都逃不了了。 虽然还是有所顾忌,但想想我与他亲昵的关系早已传遍了整个王府,也的确没有必要再掩饰较劲了,于是便任由他抱在怀里,坐在腿上。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43 没爱错人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令仪,我是有愧于她的,如果时光能倒回,我真的愿意放弃我所拥有的一切去换回她的命,哪怕是用我的命。其实昨晚自你恢复记忆起,我也有几次想起过她,因为,在这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她竟然是遭西衡公主的忌恨所杀,但是,不管她被谁所杀都逃不了被我所累及的事实。令仪,两年多前,她惨死的情景无数次在我梦里重现,我知道,这会是我一辈子都无法挥去的噩梦,时桀说我这两年的日子过得如缩头乌龟一般,其实,他说得并没有错。” 我见他如此诋毁自己,心有不忍,急忙说道:“不是的……” 他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这两年除了疗伤祛毒,我也一直在暗中查探此事,因为未果,就无法给她一个交待,也无法面对公孙家的人,我其实真的是在逃避,这是我欠公孙家的账,我一定要手刃这位西衡公主替她报仇。” 我玩弄着自己的手指,认真地聆听着炎绍的话,我知他说的都是真话,可是,好像我想听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听说,她非常的好,便连简贵妃这般要强之人,在见了公孙小姐本人后也自叹不如,知难而退了,”说出这句话之后,我才意识到,我到底只是个寻常的世俗女子,我会嫉妒,我会质疑,我也会害怕在心爱之人的心里不如别的女子完美。 “我知道她定是好的,我在没有见她之前就知道,她定是女子之中的表率,我的父皇定是会选出他认为最为完美的人选做我的王妃,我从来不曾怀疑过这一点。” 我没有吱声,只是静静地低着头聆听,可是,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涩,心想,一个男人对女人做出这样的评价,是不是说明她在他的心里已经占据了特殊的位置。 “令仪,在皇室贵族之中,这其实是一种普遍的现象,因为彼此特殊的身份和地位,父母长辈会在世家之中挑选出心仪的人选,给自己的子女早早地定下婚事,我因为常年征战,无心男女之事,所以父皇才会做主给我定下这门亲事。” 炎绍见我一直低着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于是,伸手过来,抬起我的下巴,我看着他,他也凝视着我认真地说道:“令仪,但这无关情爱,我知道她会是个贤妻,其实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夫妻之谊不过就是相敬如宾,能如我父皇母妃一般的情意实属罕见,但我也想过要一心待她,令仪,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点头,我能明白他在向我表达什么,他是想告诉我,他对公孙小姐有愧疚,他欣赏她,敬重她,也怜惜她,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爱上她,她就含恨而终了。 “令仪,我在遇见你之前,从不曾体会过什么叫心动,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茶饭不思,更不敢相信自己在见了你几面之后就确定了心意,就不顾一切,费尽心思去想着怎么带你出金州城,还要日夜筹谋着怎样可以得到你——” 我终于释然而笑,低落的情绪得以抚平之后才讨厌起自己的小肚鸡肠,炎绍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道:“成亲之前,你若有什么疑问顾忌自然是应该说出来的,我也有必要向你说明一切原委,令仪,我不想让你带着任何质疑遗憾嫁给我。” 听他如此坦诚相告,我更是为自己的小心思而感到无地自容,心下一动,我诚心诚意地说道:“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让你想起这些不开心的事,其实,我知道这件事对你造成了巨大的影响,日后……你若觉得对公孙小姐有所愧疚而想要悼念缅怀她,又或是想补偿帮助公孙家都是分内之举,不要顾忌我是否会不高兴,余生,我都愿意与你一起去弥补这些遗憾。” “令仪,”炎绍将我拥入怀里,轻声道,“谢谢你的体谅,我就知道自己没有爱错人。” 此刻,我真是深有体会,真心爱一个人,原来真的是会设身处地的站在他的立场去替他分忧,相爱的两个人,更是应该要互相信任,坦诚相对。 炎绍将我送至师傅的房门口,我见着师兄正从师傅的房里出来,师兄见着我与炎绍执手而来,于是笑侃道:“日后,想来是再也不用见着令仪形单影只的可怜模样了。” “文天,过了这些年,你长得可不止是年纪,便连这损人的本事也越发见长了。”师傅的声音自内屋传出,接着便见她绕过四开紫檀架子的大理石屏风,来到了我们跟前,指着师兄说,“也就你,没心没肺惯了,才舍得取笑令仪。” 师兄仍是一袭青衫布衣,颀长的身影立于王府大宅的峥嵘轩峻之间,显得他犹胜竹木逸然的出尘之风,他一贯温和,笑着回话:“这入世之道可是师傅所教,因为没心没肺才得以长久安宁平静。” “哦嗬,你倒还怪起我来了。” “徒儿不敢。”师兄急忙笑着躬身行礼。 师傅本就年长不了我和师兄几岁,除了根据我和师兄的特长分别传授了我们一些技艺,她倒是从来都不曾以长辈的身份自居,对我们素来都是开明包容的。 “文天,令仪的终身大事已有着落,你可还年长人家几岁呢,你们……”师傅突然停顿,视线透过面纱好似在看着师兄,随后又笑道,“你该加把劲儿了。” 不知为何,当我的视线随着师傅一起看向师兄的时候,又一次萌生出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于是,这一次我大着胆子,无所顾忌地盯视着师兄。 他的眉眼……他的眉眼我好似在哪里见过的。 “令仪……”炎绍捏了捏我的手心。 “啊——”眼前闪过一张脸,我掩唇惊呼,难以置信地盯着师兄,我甩了炎绍的手,反抓了师兄的手,我近距离的仰视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将他从头到脚地打量审视了一番,才小心求证,“师兄,你是……你其实是……”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44 兄妹相认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令仪,到底还是被你给猜出来了,”我看到他湿润泛红的眼眶,我的心也是百感交集,跟着掉下了眼泪,他温和地拍拍我的肩膀,然后看了炎绍一眼,终于还是鼓气勇气摸了摸我的头说道,“没错,令仪,你和我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我因为只在昏迷和清醒之间见过连翼的身形面貌,中年连翼自然是不及风华正当的师兄来得玉树临风。 可是,他们却长着一双极为相似的眼睛,不过是因为连翼的眼神太过凌厉,而师兄的眼神素来都似春风般熙和温暖,这才让我无法将这两双眼睛联系起来。 师兄……原来是西衡前皇后姬璃的次子。 师傅曾说过,姬璃曾为连翼诞下两位皇子,长子曾在佑溆生下舜英之前得了重病夭亡,我估算着师兄的年龄应该更接近于中毒猝死的次子。 “是有人救了我才得已活到今日,令仪,命运同你我开了一个玩笑而已。” 我不知他是有意说得云淡风清,还是他当真已经释怀命运对他的不公,讳莫如深的西衡皇室好像掩盖着深深层层的阴谋。 让我和师兄这两个明明隔着很远,又着无形牵连的人都能嗅到一股腐朽气息。 我想起炎绍说过,想要对付连翼夫妇,我们有的是帮手,想来,他是一开始就知道师兄的身份。 “师兄,你可隐藏得真深呐。” 既然都是被命运开了玩笑的,那就笑着面对一切吧,值得安慰的是,这世间上,竟然还有一位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人与我是亲近的。 “以后,不如唤我兄长吧。” 他笑着拍拍我的头,我的心底涌现一股奇怪的暖流,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温暖的牵扯,我点点头,拭去眼角的泪水,唤了一声:“兄长。” 身边的师傅和炎绍会心而笑,师傅又笑道:“既然认完了亲,你这位新晋的兄长不如帮着你未来的妹婿去定日子选婚期,还有,这婚事既然暂时不能昭告天下,那么,文天,明王有财有势,这该要的彩礼你应该要为你的妹妹争一争,不可委屈了令仪,更不能便宜了明王殿下!” 除了我一阵羞愧,他们几个却各自大笑,炎绍双手抱拳,朝着师傅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道:“繁夕姑娘放心即可,炎绍会将所有身家交付于令徒手上,她只要每个月给我几两余钱换酒便可。” 又是一阵大笑,我红着脸,急忙推着炎绍道:“你快去忙你的吧。” “令仪知道我们是要去定日子,如此急着推人,到底还是恨嫁啊!”兄长拉着炎绍出门的时候,仍然不忘丢下一句话来取笑我。 “兄长今日如此取笑于我,你等着日后迎娶嫂嫂的时候,看我如何折你的台面。” 一阵笑闹之后,我瞅着炎绍和兄长离了师傅居住的院落,师傅站在我后面问我:“令仪,这应该是你最为快乐幸福的一段时光了吧?” 我笑着点头,屋外暖阳微照,庭前花草芬芳,我第一次感受到时光如此温婉,岁月这般静好。 恢复记忆,劫后重生,又能感受人间温情,虽然还有恨有怨,也有诸多遗憾,但是,我已收获了更多的东西,所以,正如师傅所说,我是快乐幸福的。 “师傅,谢谢你,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我拉着师傅的手,想起道长一次次地嘱咐,让我一定要听师傅的话,她说过,这世上惟有师傅能帮我脱离苦海,道长是最为了解师傅的人,她说的自然不会错。 师傅也不做过多的推词,只是拉着我进了屋,然后关了房门,领着我绕过四开紫檀架子的大理石屏风,进了她的卧房。 时彧的旧府角角落落都彰显着富贵荣华,师傅的这间卧房更是铺陈讲究,但凡日常用度所使所用皆是上等。 但是师傅的个性素来不羁无拘,住在过于华丽的房子里总觉着有几分被桎梏了的感觉。 她又极为喜欢花草,所以,便将几个上等的古董瓷瓶用作了花瓶,采了还带着露珠的各种花草插在瓶子里供养,倒也为这华丽的房间凭添了几分雅韵。 不过,让我比较好奇的是,安在墙上的博古架上还放着一溜的小瓷瓶,看上去不像是房间原有的摆设,更像是为师傅所用的,不是药,就是毒。 但是师傅对她的这些个宝贝素来都不会随意显露,我趁师傅在泡茶的时候便随手拿了一个瓷瓶问道:“师傅,这可是你新研制的宝贝?” “嗯,”师傅应了一声,将手中茶壶放在桌上,招呼我说,“你把这些瓷瓶都拿过来罢。” 我点头,心想师傅必然是有什么心得要与我分享,便依着师傅的意思将这些瓷瓶尽数搬到桌子上,然后随手拖了一把凳子在师傅面前坐了下来。 师傅抿了一口茶道:“我知道你的记性素来都是好的,所以,我只说一次,你最好用心记着这些药的用处。” “哦。”我用力点头,认真端坐。 “你看,这黄瓷瓶内装的是我新研制的护心药,此药没有止痛的功效,但是它能缓解你紧张激动的情绪。” “哦,记下了。”我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茶,虽然觉得对我而言,具有止痛功效的护心丸更为好用,但是,师傅所想所说必然是有原因的, “洞房花烛夜,你必须得提前服用一颗这个药丸,要不然,我敢保证你们会良宵虚度——” “噗——”我急忙掩着喷出来的茶水,师傅递了一方丝帕于我,隔着纱笠,我看不见师傅的眼神表情,师傅却将我的窘态尽收眼底,我红着脸道,“师傅……你也,太那个了。” “太什么?太为你考虑周全了吧?” 师傅拿着瓷瓶认真地为我讲解道,“你可不要小看这药,你因为失忆两年想不起以前的事,所以心疾有所缓解,但你细想下,当你遇上一些特别的人或者是特别的事,只要情绪一上来,心口会不会泛疼,严重时会不会晕厥?”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45 各种神药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点点头,不得不承认,就我与炎绍每每有亲昵的举动之时,我心跳就会加快,心口也会泛疼,其实,师傅所预料的应该不会差。 如果,我与炎绍真的……要完成那一步,我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安然挺过,呃,如果我真的搞砸了新婚夜,炎绍他会不会也跟着一起晕倒? “你就不要害羞了,收好记牢就好。”师傅将手中的瓷瓶递了过来,我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扭捏着拿了过来。 师傅见我如此,竟然掩唇偷笑了起来,我涨红着脸喊了一声:“师傅!” 师傅急忙收了笑,拿起第二个白瓷瓶道:“这个是调理气血之药,你的身子骨多年来是被那些黑心肝的给掏空了,若不好好调理怕是……” 我原本想着师傅肯定会如九嫂一般担心我不好生养,没料到她竟然说:“会对房事无法全然尽兴,会影响夫妻感情。” 这次……我是完全没有了反应。 师傅,我的师傅,在我的心里一直就是女神的化身,我……我竟然不知她对人伦之事研究得如此透彻。 “师傅是有过亲身经历吗?” 师傅闻言,啐骂我:“你可别不知好歹,我是看你,一无长辈调教,二无姊妹诱劝,怕你会在夫君面前失了分寸,慌了手脚,你说,你还要不要了解一些闺房事宜?” “我……我……”我是这会子已经乱了分寸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师傅,你确定,除了教我各种技艺之外,连便闺房之事也一并相授?” “好你个没有良心的死丫头,”师傅说着就将白瓷瓶往袖兜里一藏,哼道,“如此,我就将此药留给有缘人罢了。” “哎哎,师傅……不可啊。”说完我自己早已脸红起来,但是……一想到炎绍,心里异常甜蜜,竟也厚着脸皮道,“师傅,徒儿知错了。” 师傅大笑着又将药掏了出来,交到我的手心里,笑道:“这才是我的乖徒儿。” 我冲着她做了个鬼脸,索性主动指着桌子上其他的瓶瓶罐罐道:“这些又是具有什么神奇功效的药,师傅一并说了吧!” 师傅也不心急,拍着我的手道:“坐好了,保管都是对你有用的药。” 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一个青花小瓷瓶道:“这个药,我想对你来说是目前最为需要的。” “哦?”师傅的话立马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急忙问道,“是什么药?” “你想想,你眼下最想要的是什么药?”师傅卖着关子,并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想起昨晚和炎绍在一起时,他执意要看我心口上的伤疤,因为至丑的伤疤让我自卑难堪,当时心里就想过,改日定要问问师傅可有祛疤痕的良药。 所以……我抚着心口,不敢相信地看着师傅。 “不能保证会让你的皮肤恢复得完好无损,你心口那块伤疤毕竟是经年累月由上百刀的刀口划上去的,我只能保证淡化它,让它看上去不至于那么吓人。” 有时候,我会觉得师傅就是我人生的君子贵人,她总能在我遇到困难,最为需要帮助的时候为我拔丁抽楔。 “这个药啊,可以说是花了我毕生心血,”师傅的声音不知为何就沉了下去,她举起手,情不自禁地抚着隔着纱笠的脸。 我的心“咯噔”一下,认识师傅那么多年,从来都不曾见她在人前揭下过她的纱笠,我知她必有缘由,所以从来没有问过她为什么要一直戴着纱笠。 我只在心里想像师傅必然有着倾国倾城的美貌,不想轻易教人窥视,也可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少时还是因为好奇问过道长,道长却回答我说:“我认识她的时候,她便如此,我也从来不曾得见过她的真容。” 师傅一直是神秘隐讳的存在,我只知道她叫繁夕,她被人称为“江湖第一毒”,她有绝世的武功,她会各种秘术,也会各种当世罕见的技能。 但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来,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多大,她到底是谁,我更不知道她为何会常年戴着纱笠,不以真面目示人。 我只知道,这个世上总有些人是有着特殊的经历,也有着与人难以言说的苦衷和不得已,所以,我从来不问。 但是,此刻师傅的言行举动却让我相信,师傅即便洒脱如斯,身为女子到底还是在意自己的容貌,师傅花毕生心血研制此种药物,应该是因为自己的容貌有了残缺。 “师傅,”我轻轻地唤了师傅一声,“你……” 我本想问她缘由,可思及过后又觉不妥,最后还是强压心中疑问,转了话题,“真是多谢师傅了,我真的很需要此药。” “每晚沐浴之后涂抹一次皆可,相信十天半个月之后会褪去死肉重生新肌的。” “师傅,你真是当世奇人。” 这个马屁好似拍得非常适宜,师傅笑着说:“待岁月安好之时,师傅会把这些技艺尽数传授与你的。” 我自然乐意,当时年幼,因为身体虚弱,师傅对我学艺的要求并不严格,只凭我自己的兴趣瞎摆弄,学的各种技能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半吊子。 师傅接着又给我逐一罗列了各个瓷瓶里的各种药材,皆是对我婚后有用的一些比较实用又隐讳的药材,我不知道,到时我每天对着一堆瓶瓶罐罐吞服各种药材时要如何向炎绍解释。 师傅将所有的瓷瓶药罐给我装入一个木匣,最后,又从她的床上枕畔取了一个锦囊递到我的手上,神秘兮兮地说道:“这锦囊里面装着一卷画册,你拿回去慢慢研究就好,不过,我警告你哦,这画,你可要藏好喽。” 我见师傅一脸神秘又兼一脸的小心谨慎,于是,也无比听话的点头说道:“师傅交待的我都记下了。” “嗯,差不多了,也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先回去了。” 师傅下逐客令,我自然拿着东西走人,只是,我出了院落才想起炎绍说给我重新安排了房间,我不知新的住处在哪里,于是只好拿着一堆东西去了昨晚宿过的那个小房间。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46 不肯死心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放了东西,想着小丫头应该快到了,本想着去大门口等着,又怕炎绍会来寻我而岔了路,最后决定还是在房间里等着比较好。 “姑娘!”有人敲门,听声音像是守着关押时桀房间的两名侍卫的其中一位,我开了门,果如我所料,我蹙眉而问,“可是时桀出了什么事?” 侍卫点头说道:“自姑娘方才去看了他之后,他就一直不安分,他要求姑娘再去见他一面,让您单独去见他,如若不见,他说就咬舌自尽。” 我无奈苦笑,时桀……永远都是那个时桀,他从来都不会体谅,也不会成全,更谈不上为爱牺牲,他只会强行威胁,会用尽各种手段,占有他认为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你回去告诉他,就说,不管他用何种方式威胁我,我都不会再见他的,让他不要再枉费心机。” 先不说我应不应该见他,此时炎绍不在,时桀却强调要单独见我,虽说,此时的时桀也折腾不出什么新的花样。 可是,我只要想起方才见他时的眼神,我还是会心惊肉跳,无法独自面对他。 那侍卫迟疑了一会又道:“他说料准你不会去见他的,但是,他让小的转话给姑娘,说是他曾经自己画了一幅姑娘的画像挂于秘室,此画像除了被如今的皇上,当年的三皇子见到过,还有一个对你犹为重要的人也曾看到过此画,他问你想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我有了片刻迟疑,问道:“他的意思是说,有人在两年多前就见过我的画像,而这两年这个人其实是于我有所交集,却一直不曾表现出来,他在之前就见过我的画像?” 侍卫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最后一脸无奈地说道:“这个小的也不是十分清楚,小的只是被他折腾得没有办法了,所以才来给姑娘传个话,见与不见姑娘自个儿看着办,不过他一再强调,如果答应见他,就一定要避过明王单独见面,否则他不会说出这个人是谁的。” 我心里明白时桀想要单独见我,无非是想做最后的挣扎,我应该要有足够的理智去拒绝这次见面的 。但是,他给我设置了一个疑问,让我有了按捺不住的好奇心,他所说的这个人如果真的一直就在我的身边而我却从不自知,仔细一想,也会让人产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侍卫见我还在犹豫思考,就先行离去了,我出了房门,朝着关押着时桀的房屋方向看了看,然后,我见着不远处有三五侍婢行来,于是朝着一位看着颇为机灵的婢女招了招手。 小婢女见我招呼她,急忙踩着小碎步一路小跑而来,站在我面前福了福身,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这王府太大,我一时间找不到明王去了何处,所以,你可否帮着我寻找王爷,找到他,你就告诉他我在房间里给他留了话。” 小婢女得了令,急忙道:“姑娘请放心,婢子这就命大伙一起去找王爷,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的。” 见着小婢女匆匆离去的身影,我抬头望天空,碧空澄蓝如镜,微风习过,云卷云舒,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折回去见上时桀一面。 我先回房,在书案上写下“时桀”二字,然后再出了门,行过围廊,再转过一个弯,又一次来到关押时桀的房间外。 这次门外只站着刚刚去找我的那名侍卫,他见着我后,急忙向我行礼,小声说道:“姑娘,他的情绪有点激动,你要不要晚点再进去。” 我正准备点头接受侍卫的建议,却听到屋内传来时桀的声音:“令仪,是你吗?” “是的,是我。”我回答道。 我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推门而入。 时桀还是如方才一般,靠着墙,坐在地上,卷缩着身体,耷拉着脑袋,直至我进了屋,他才徐徐抬头。 此刻,他的眼神虽然不似方才这般慑人,可还是让我心有余悸,我忍不住后退一步,却听到他冷笑一声道:“没想到,你竟然会怕我,你和我好歹相爱一场,令仪,我也许做得不够好,但我也是一直护着你的,并未害过你,你何苦如此防我?” 我不想激怒他,所以也不与他做过多的争执,我只是问他:“你要求单独见我一面,到底是想和我说什么?” 他自然不会爽快地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斜视着我,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来的怪诞,我心里渗得慌,不免得后悔起自己的举动,到底还是冲动,禁不住他的诱因。 “如果你没有准备好和我怎么说,不如我晚点再来看你。”我想到此,急忙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时桀一声怒吼,让我不得不止住脚步,我暗中呼气,稳住了心绪,然后再回转身体,平静地说,“有话你就说,无须如此激动。” “我问你,如果没有炎绍的出现,你是不是会再给我一次机会?至少,你也不会如此讨厌我,憎恨我的对不对?” 他用手指拂开遮着眼前的头发,露出他虽然狼狈憔悴但仍不失俊美的脸。 “时桀,你应该知道,让我们走到这一步的不是炎绍,不是出现在我身旁的任何一个人,是你的剑,当你的剑挥向道长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你和我,不管曾经如何相爱,都注定了无果!除非我死了,否则,我永远不会忘却这份仇恨!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令仪,我虽然讨厌长清,但我知道她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我没想过要杀她,是舜英!是她及她的母后,她们说长清一定会带你离开并脱离她们的掌控,只有长清一死,你才能完完全全地被她们所掌控。” 时桀的争辩和解释只会让我更加鄙视他,我知道此时不宜随便激怒他,可我还是无法控制,我问他:“所以,你为了讨好她们,为了能得她们扶持就甘愿成为她们的刽子手,亲手杀了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的道长?”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47 我不能死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令仪,我心里其实也是害怕她要将你带走,她反对我们在一起,我知道她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挠我与你在一起的,令仪,对不起,我以为……”时桀声泪俱下,到底还是说出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时桀,这些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要再纠缠了好不好?我们都放下吧,如果,你还念着一点旧情,那么就请你放过自己,也请你放过我,让我过一段平静的日子,可好?” “哼,平静的日子?”时桀冷笑,我又一次见着他用阴狠森冷的视线凝视着我,我的心口一阵悸颤,只听他说,“是和炎绍双宿双飞,相亲相爱的日子吧?” 我有点懊恼自己的愚蠢,什么有人见过我的画像,这只不过是时桀引我来此的诱因,我再也不想与他有任何纠缠,转身就走。 “呯——”一直敞开的双扇门被瞬即关上,我头皮发麻,到底是大意了,竟然轻信了那名侍卫。 时桀的手上不知从何时起多了一把匕首,此刻,匕首就架在我的脖子上,他在我耳后用没有任何感情的语气说道:“我如此求你给我机会,这些年,我真的觉得好累,令仪,我好像一直在求人,为了你,我不停地求,求长清,求繁夕;为了舜英,我又不停地求我父皇母后,也不停地求西衡王连翼和皇后佑溆……我求很多很多的人,可是,没有人能真正地用心听我说上一句心里话,你和舜英,你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所以,骨子里也有一样的东西,你们都看不起我,你们都喜欢像炎绍这样的英雄!可是,你们都不愿给我机会,你们怎么就知道我不及炎绍呢?” “你明明知道事实并非如你所说这样,”我强作镇静,此时,只能安抚他,拖延时间,待炎绍赶来救我。 “其实,虽说我现在心灰意冷,可却是我这几年过得最为轻松的两天,我想着,不管他们是要囚禁我,还是要杀我,我都能接受,因为我太累了!我也不想拼了,但是,令仪,我想带着你,不管去哪里我都想带着你,我太爱你了,我不想与你再分开了!我无法忍受你躲在别的男人背后的模样!” “你真的是很爱我,爱到不给我在这个世上喘一口气的机会,爱到不给我在这世上过一天好日子的机会……你真的是爱我啊。” “令仪,我知道你以前过得很辛苦,其实,我也过得不好,我们都是苦命的人,所以,令仪,我带着你一起走,从此,天上人间,我再也不与你分离,我会保护你!” 此刻,我好像并不那么恨他,我只是觉得他可怜,对权力过度的渴望,抑止了自己的本性,奉承讨巧,谄媚迎合,他在这条路上的确走得非常辛苦。 如今,与皇位失之交臂,他人生的灯塔也就此熄灭,而我,此时却有了炎绍的庇佑,这更加刺激了他个性中沉郁狭隘的一面,他的人格已经在极度的渴望和失望之间扭曲。 我本想动用插在自己头上的玉簪暗器,可是我整个人被他所箍,根本没有机会能启动暗器。于是,我试着用手去推他架在我脖子上拿着匕首的手。 那只手,还包扎着层层纱布,之前因为假意将我当作人质,已经中过一次银虎军的箭。 此刻,他好似将所有的力量都付诸在这只手上,我捍动不了这只受伤的手,看来,他是真的想要与我玉石俱焚。 可我不想,我已经告别了过往十九年晦涩阴暗的生活,拨开云层,一缕阳光刚刚照到我的身上,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一样起来,我不想死,我也不能死。 “如果,我能让他们留你一命,你是选择继续带着我一起死,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丝生的希望?” 我虽然没有把握真能保住他的命,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先试探一番他,他若一心求死,我便无生机可言,他若心有不甘,还想绝地反击,我的提议,他必然会心动。 果然,我感觉到他身体的异样,架在我脖子上的手,似乎也轻微地抖了一下,良久之后,他才说道:“这里有炎绍,有繁夕,即便以你为人质,凭我的武功和一身的伤,根本出不了王府大门。” “看来你失去的不仅仅是斗志,还有你的脑子,时桀,你若真的有心放了我,他们便不会为难你,如果,你是假意退让,又想着伺机带我一起走,那么,天涯海角,你都无处可躲。” 表面上,我极力维持镇定,实则,我根本没有把握能说动时桀,也没有把握能等到炎绍,但是,炎绍到底还是来了—— 我先是听到屋外一声低吼声,几乎是同一时刻,门被踢开,时桀将匕首紧紧抵在我的脖颈处,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手一抖,我感觉颈间微痛,好似有血液渗出。 “你站住!”时桀看到炎绍靠近,便拉着我接连后退了几步,利刃几次摩擦着我的脖子。 炎绍已经看到我脖子上的血,他惊恐万分,急忙定住了脚步,这次比不得上次,银虎军的人几乎是在时桀没有任何防备,和注意不集中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和最精准的狙击力射中了时桀的手。 “时桀,你不要伤害她,她已经在流血了。” 炎绍的声音在颤抖,他虽然背光而站,但我看到了他发红的眼眶,他在极力克制,他看着我,焦急无奈以及心疼不忍几乎让他发疯。 我给他示意眼色,暗示他我没事,时桀已经将我拉至房间的最后,我和他靠着墙,他的情绪再次激动,他冲着炎绍吼道:“你心疼她?你凭什么心疼她,炎绍,她本是属于我的,你是个强盗,你们这些个强盗,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 “时桀,你冷静点。” 炎绍在劝说时桀要冷静,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已经无法再冷静了,我再次示意他,让他稍安勿燥。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48 时桀出逃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很冷静,炎绍,现在你给我听好了,我要离开这里,我要马,我要粮食,我要银两,你命人准备好这一切,我再告诉你我会将令仪带到哪里。” 炎绍急忙说道:“好,我这就命人去准备。” “你不能去!”时桀的神思和理智终于回来,他知道他想逃离这个地方的可能性太小,他仅有这次机会,失去了便再无可能逆袭,“你让向二进来。” 他指的应该就是将我诱骗来此的侍卫,炎绍转首朝着门外喝斥道:“进来!” 这向二刚刚应该是被炎绍揍得不轻,捂着脸,连爬带滚地跑了进来,跪在地上,时桀对他说道:“你去找大海,就说是明王让他即刻备一匹良驹,三百两白银,些许干粮,切记不要惊动府内其他人,特别是那个戴着纱笠的女人!” “哦,好的,小的这就去。”向二得了时桀的令,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这里是时彧的府邸,做为曾经的死对头,时桀必然会在对方的府中暗插自己的人手,如今时彧登基称帝,一些不被特别信任的人手必然不会被调派入宫,如此一来,倒是成全了时桀,竟让他在时彧的旧府寻着了一些手下供他使唤。 “炎绍,等下我要带着令仪出府,你就与我们保持十步距离,手上不许带任何兵刃,还有就是,不许繁夕出现!” 我竟然不知,原来时桀如此畏惧师傅,也对,师傅被称为当世第一用毒之人,即便手无寸刃,也可以毒为攻,无形之间就可让对方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之下中毒倒地。 “还有你,令仪,我知道你也会用毒,使暗器,所以,我必须要解下你的钗环首饰。” 说话间,松了原本抓着我肩膀的那只手,一边顾着炎绍是否会袭击他,一边又将我戴在头上的钗环发簪尽数摘了下来,顺带着搜了我的袖兜和腰袋,在确定我身上并无携带毒粉才放下心来。 “时桀,小心你手上的匕首!”时桀每动一下,炎绍就会发出这样的警告,奈何时桀并没有为之所动,反而,只要见着炎绍关心我,关注我,他就会变得异常狂躁,炎绍只好强忍。 我见炎绍明明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可就因为要顾及到我的安危,不得不忍受时桀的无常举动,我觉得万分的后悔愧疚,只不过与他分开半刻,因为自己的愚蠢就给他带来了麻烦。 也就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忠主的向二大概根本没想过,时桀一旦出逃,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只见他屁颠屁颠地跑着回来禀报:“大皇子,一切皆已准备妥当,马、银子,粮食均已备好,大海已以候在后门了。” “好,你想办法不要让一些不必要的人出现在这里通往后门的这条路上,我随后就出来。” 向二应了一声复又出了门,时桀朝炎绍大声地说道:“炎绍,我要确定你身上无任何兵器暗器。” 炎绍卸下软剑,然后解下外袍,身上已是一目了然,时桀这才放心地说道:“你在前头领路,我和令仪跟在身后,你不能走得太快,也不能走得太慢,保持十步之遥。” 我见炎绍的腮骨紧咬,拳头紧握,但他还是忍声吞气地说了一声:“好!” 出了门,也不知那向二是用了什么方法,一路行去,果然不见路上有人经过,炎绍走在前头,我被时桀以匕首抵喉紧随其后。 炎绍也会不时地回头看我,见我无碍才继续前行,我看到他高大的背影一直处在僵硬的状态中,便知他隐忍着多大的怒意。 待出了后门,果见一个中年大汉牵着一匹马立于后门的槐树下,见了时桀,急忙行礼道:“大皇子,吉人天相,必有后福。” 时桀却是面无表情,只是冷哼一声道:“炎绍,那就烦劳你替我牵马出城了。” 炎绍凌厉的眼神射出冰冷的寒剑,时桀冷笑着扬眉而问:“怎么?明王不愿屈尊?” 我不忍炎绍受辱,急忙制止道:“一切均依你所言而办,你不可太过分了。” “令仪,我知你是心疼他,不过,只有明王牵马我才可以顺利出城,你也可以顺利地跟着他回城,不是吗?” 炎绍朝着我点点头,用眼神抚慰我,示意我不要急燥,我此刻充满内疚愤懑之情,时桀改将匕首抵在我的后背,随后抱着我一起飞身上了马。 “向二,大海,你们俩就行于明王的左右两侧,好生伺候着,免得教明王分心,时不时顾忌着我会不会乱拿匕首伤了人。” 假如我不曾亲眼看到过时桀杀害道长,是如何都不会想到,他会有如此狠绝毒断的一面,我看着炎绍挺着脊梁骨,被逼着牵着缰绳,向前行走,便连因为担心我,想要回头看我一眼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我的身后,坚硬锋利的刃尖随着马儿的颠簸行走,一记一记地穿破我的衣服,戳痛了我背部的肌肤,觉着匕首随时都可从我的后背刺入我的体内。 半个多时辰的路程,一行人皆是无声无语,不管心中如何暗潮汹涌,表面上也极力维持着平静。 十里亭就在前头,亭子两侧开满大片的白色的蓬蘽花,花叶随风相迎,不解人间多无奈。 马蹄声止,时桀命向二递过炎绍手中的缰绳,然后他说:“炎绍,你去亭中候着,我与令仪说完最后几句话就会让她下马。” 炎绍又岂会相信时桀,离我远了几分,他一来是要担心我的安危,二来他怕时桀使诈,会带着我扬鞭而起。 “时桀,你让我如何信你?” “这一次,我不会带她走。”时桀声音不大,说得倒是利索坚决。 也是,这一次他是死里逃生,带着我便会拖累他自己,他要活命,他要快速地离开钧州城,孰轻孰重他心里自然是有谱的。 我虽说一直是他想要留在身边的执念,但是,但凡与他切身的利益造成冲突,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我。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49 竟是炎献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这一点,我比炎绍更了解时桀,于是,我尽量维持笑颜,和炎绍说道:“无妨的,你去亭中候我。” 炎绍虽然心有顾忌,也只好转身行向十里亭,身后的时桀收了一直抵在我身后的匕首,说道:“令仪,今日没有能力带你走,但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会回来寻你的。” 说完,他将我抱起,然后放在了地上,我抬头看他,只见他一身狼狈,却仍是姿态傲然地俯视着我,最后丢给我三个字:“是炎献。” 我尚在惊愕之中,只听耳边马蹄声急速响起,待炎绍飞奔到我的身边时,我才发现时桀已经消失在滚滚风尘之中。 “对不起……”我拉着炎绍的手急忙解释,手指向二,“是他过来传话,我——” “嘘——”炎绍急忙安抚我,抬起我的下巴说,“无妨,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我极力地稳定自己的愧疚之情,眼角却瞟见一路随同而来的向二和大海,这二人趁着炎绍给我检查伤口的时候分左右两路而逃。 “抓着他们。”我推开炎绍的手,急切地说道,“我没事的,不能让这两个人给跑了。” 炎绍的视线向左右一扫,随手捡起地上两截短木树枝,树枝在他手上飞转过后便一左一右地追随着向二和大海二人。 我听到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发出哀号声,随后就倒在了地上,炎绍向右跑去,将大海用力拖至向二的身边,然后才喝斥道:“两个糊涂虫,可看清楚了,你们的旧主不顾你们的死活,弃了你们只身逃走了,你们以为还会有活命吗?”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本就是大皇子的人,如今大皇子有难,又岂能只顾自己活命而袖手旁观?”行事还算老练的大海振振有词,表现得更是有气有节。 炎绍踢了大海一脚,斥骂道:“你倒是有些骨气,只是如今新帝刚刚登基,时桀被新帝视为谋逆之臣,你二人卧底新帝旧府多年,如今又帮着逆犯逃亡,你二人今日必死无疑,也死不足惜,只是可有想过家中老小发妻,怕是难逃你们的牵连。” 看来这俩人应该在初知时桀被押在王府,就一心想着救主,想来还来不及权衡事态,如今面面相觑,方知大错已铸,灾难降临,为时已晚了。 俩人急忙向炎绍行礼:“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我二人一心只想救大皇子,压根没想到会连累家人,还望明王给条生路。” “这里是南韩,并非大金,你们的生死由不得我来作主,你们连同家人的身份都是被统一登记造册了的,想要逃跑是不可能,如今,我能指点你们的惟一一条路就是去自首,将时桀放在新帝旁边的暗棋拔尽,你们才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二人听了炎绍的话,如同获了大赦的圣旨一般,急忙朝着炎绍拜了三拜,相互搀扶着朝着来时的路狂奔而去。 “真的不会跑了吗?还有,时彧真的会放过他们?” 那向二虽说害我不浅,但也算不上奸诈之徒,假如果真被时彧问罪而累及全家,那也会教人几分不忍。 “他们若真的能按我说的去做,时彧定然不会问罪,如今他刚登大宝,底下还是有一批在暗中拥护时桀的旧臣,这二人要是能指出一两个时桀安插在时彧身旁的人,必然会顺藤摸瓜,捞出一批,也会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当然,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时桀虽然是我抓的,但也是从我手上逃掉的,时彧多多少少都会恼上我几分,如果,时桀的出逃能让时彧一举抄尽时桀的老底,让他稳坐帝位,他也就不会过分在意时桀逃与不逃了。” 就谋略来说,我永远无法与炎绍比肩,我时常会在他面前觉得自己幼稚简单,时桀有一句话还是说对了,骨子里,我是喜欢像炎绍这样的英勇人物,我有时会无法遏制对他的爱恋和崇拜。 炎绍再次抬起我的下巴,仔细检查了脖颈上的伤口后,才长长舒出一口气道:“还好,还好。” “这次是我太冲动,考虑不周,着了时桀的道,又害你受他侮辱,还让他跑了,时彧在没有获取想要的结果之前肯定是要怪你的。” 炎绍不说话,只是将我拥入怀里,一手抚过我的头顶,说道:“你没事就好,这些都不用放在心上,时彧那里我自有办法对付。” 他甚至都不问我为什么又跑去见时桀,我想起刚刚时桀丢下的最后三个字——是炎献。 联系他让向二传的话,我才惊觉原来时桀并非在编织谎言引我去见他,他的意思是说……炎献。 炎献在还是南韩质子的时候就看到过我的画像—— 我怕自己的判断出现错误,急忙将前因后果向炎绍复述了一遍,炎绍皱眉不语,思忖了片刻才问我:“你可还记得他初见你时的反应?” 我摇头道:“当时太过混乱,有恶人追着我,我光着脚一直往前跑,最后跌倒,那几个歹人围着我动手动脚,危急时候是他快马而来,一脚就踢飞了一个歹人,我记得当时我与他有过片刻的对视,因为要防止另外几个坏人的袭击,他的视线并未在我的脸上做过多时间的停留。” 我闭上眼睛,仔细回忆和炎献初见时的每一个细节,时隔两年,虽然我对自己的记忆还算自信,但还是不能确定是否有遗漏之处。 “按着时桀的说法,以及你的推理,他在南韩之时就见过你的画像是极有可能的,”炎绍拉起我的手,我们一边朝着原路慢慢走回,一边探讨着这件事情,“果真如此的话,他当初救你之举便不是如你单纯所想,只是凑巧路过救你了,他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有,这两年你想找回记忆的迫切心理他应该是最深有体会的,他为何会瞒你?最后,他为何又会同意让你南下寻找答案,因为,他知道你的过往必然与时桀有所联系。”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50 我也爱你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有些美好的期许似乎在心底破裂—— 我犹记得,在我最为狼狈不堪的时候,他鲜衣怒马,挥鞭而来,一脚踢飞欲对我不轨的男人。 彼时,我真是觉得,他是救我于危难之间的天神,我对此心怀感激,两年来我将他奉为恩人,愿为他鞠躬尽瘁。 炎献…… 曾经那个笑起来眉目弯弯的少年皇帝,做为朋友他待我,可有一分真心? “此事我们心里知晓即可,他日回到大金,自然会有知道真相的日子,”炎绍揽着我的肩膀,笑道,“这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你自今日起无须再时时想着报恩,也无须因为与我成亲一事而觉得有愧于他了。” 这番劝解倒让我释怀了不少,我想起,因为我的过错而让时桀就此逃走,我犯下如此大错,他竟然丝毫不责怪于我,这让我更为忐忑,于是问道:“时桀,你不准备把他截回来吗?” “就算我放过他,时彧也不会,天涯海角,时彧是不会给他反击的机会的,”炎绍侧首看我,然后笑着说,“当然,他敢拿匕首抵着你做为人质来威胁我,我自然是不会放过他的,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令仪,下一次若是让我再见着他,也许我就不会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了,你,一定不能怪我哦。” “我怎么会怪你,我只恨自己不孝,没有能力和勇气亲手杀了他为道长报仇。” 炎绍停下脚步,转过我的身体,我抬头看他,见他目光温柔,一脸宠溺地看着我,俯首下来,在我的额间亲了一下,说道:“不必为时桀逃走一事而感到自责,也不要否定自己的能力,你刚刚恢复记忆,面对同一个人,却要面对过去和现在的两种情感对峙,一时间难以做出正确的判断是正常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不想给予我任何的心里负担,我点点头,然后说道:“其实,你真不应该事事容忍我,我要是做错了,你可以适当指正,我还是会接受的。” 炎绍揉揉我的头发,笑道:“态度这般诚恳,我又怎舍得怪你?” 他如此一说,我便觉着有暖流漫延在我的心间,我小声地说道:“日后做得不好,也是你给怪的,可不能怨我。” 炎绍大笑道:“那是自然,夫妻本是一体,你要做错了,自然就是我的不是。” 说着又一次牵着我的手,继续向前行走,他说:“令仪,这两年多你在金州,虽能经常接触到皇上,但是,他所吩咐你做的都是一些朝堂以外的事情,他并没有让你触碰到政权的核心,所以,对于政权谋术你还是生涩的。其实,我并不想让你涉入其中,因为,政治是世间最为丑陋阴暗的东西,我一直希望能将你保护得很好,不想你身陷其中。但是,你真正的身份是西衡皇之女,你身负血海深仇,如若被他们知道你还活在世上,他们甚至还会试图再次掌控你,所以,你曾说你要强大,如此,你必然要踏上复仇自卫及政斗之路。” 我叹息道:“我少时学艺,师傅也曾说过要授我纵横捭阖之术,当时觉得,我一小道姑学这玩意作甚,不如制造机关暗器更能吸引于我,如今想来,师傅当时也是存了日后为我能所用的想法,唉,倒是错过了好时机。” “其实,也不用刻意去学,看多了,经历多了,碰了几次壁,受过几次挫折,自然就会摸索出其中巧妙了,令仪,就像孩子要长大,总免不了摔上几跤,你还有我,我会扶持你,让你成为真正的强者。” 这次是我停下了脚步,我转身抬首,看着我深爱着的男子,临近正午的阳光洒在他的头顶上,横生出色彩斑澜光芒,光芒之下,是他令人灼目的绝世的俊颜。 我一直以为,男女相爱,不过就是情意绵绵,互托终身,延绵子嗣,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有个男人,他会给我犯错的机会,又会及时纠正我的错误,还会包容我所犯下的低级错误。 不仅如此,他亦会如兄如父,如师如友,站在我的身边,陪着我一起成长,除了宠爱我,还会培养我成为真正的强者。 “阿绍,”情之所以,我满怀深情地喊着他,然后,紧紧地抱着他,“谢谢你。” 他的身体一震,然后又伸手反抱着我,鼻尖蹭着我的头顶,尔后,嘴唇贴在我的耳侧,说了一声:“令仪,我爱你。” 心底仿佛有一根琴弦被用力拨动一下,我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忍不住回应他:“我也爱你。” 微风拂过如絮的飞花,飞花飘过寂寂流年,流年随缘惜缘,终于,让我有了他,让他有了我,他情难自抑,在一片自在的飞花之中深深地吻住了我。 “令仪,令仪……”情到深处时,他总是喜欢呢喃着我的名字。 “阿绍……”我已经学会了回应。 “十二月初二,我们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了。” 他有些意乱情迷,虽然已经尽力控制了自己,他还是凑在我的耳畔说道:“还有十几天,我怎么感觉这将是一场漫长的等待,但总要准备一些事宜,你的兄长说了,切不可再委屈你了。” 我俯在他的肩膀上偷笑,想起早上师傅给我准备的瓶瓶罐罐,竟然也如炎绍一般期待起成亲婚后的日子来了。 脸一红,心跳就加快了几倍,又想着,师傅精心为我准备的祛疤的药在用了十几天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心里因为惦念着这件事,方又想起,师傅送给我的,藏于锦囊之中的画我都还没来得及看呢,于是,急忙说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到了王府,师傅和兄长才得知时桀逃走一事,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述了一遍,师傅气得牙痒痒道:“亏他还知道避着我,我是答应了他师傅不会杀他,但我有的是办法折磨他,下次,他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51 特殊嫁妆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待师傅给我的脖颈抹好止血药以后,兄长过来拍拍我的头,安慰道:“令仪,你无须自责,时桀现在就像一只过街老鼠,而我们是一群猫,猫想要吃老鼠,素来都不喜欢一口一个咬死的。聪明的猫儿就喜欢欲擒故纵,放几次老鼠逃走,又逮上几次,猫儿满足了捕猎捉弄的快感,老鼠在一次次获得生的希望之后,又一次次面临被捕杀的绝望,如此,周而复始,不死也会被逼疯的。” 我不知兄长竟是如此腹黑之人,想像着他所描绘的猫捉老鼠的画面,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炎绍叹道:“文天,到底还是你这个做兄长的知她心思,我方才已经劝说过她一番,也不见她舒眉展颜,你看,你一逗她,她就乐了。” 炎绍的话颇有几分酸味,师傅却道:“文天素来就是个闷骚葫芦,他是不鸣则已,一鸣便能惊人。” 兄长见师傅如此损他,竟也丝毫不恼,反而抱拳朝师傅做了一揖道:“文天谢师傅夸奖。” “哈哈哈哈……” 大家其乐融融,竟也未将时桀逃离一事看得过分严重,我得了众人的包容宽解,心里也稍稍释怀了几分。 我们在一起用了午膳,炎绍又陪着我去小房间里收取东西,他见我用一只木匣装好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忍不住问道:“要吃这么多药吗?之前未见你带这么多药,可是繁夕姑娘为你新研制的药?” “咳,是啊,是一些护心,补气血之类的药。”我心虚地回应道。 “咦,你的神色看起来很是紧张,是身体方面还有其他不适而不方便告诉我吗?” “没有什么不适了,最近心口也不疼了,这些都是师傅给我的调理滋补的药品,说是怕我太过劳累了。”我急忙打起笑脸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到底还是繁夕姑娘考虑得周到,还有,放眼天下也就是她的医术最让我佩服了,她给你的药,自然是最好的。” 炎绍伸手过来帮我拿木匣,见匣内还藏有锦囊,就拿在手上掂了掂,问我,“这里面藏的是什么?” 我将木匣交到他手上,就去查看床上可有落下什么物什,未来得及细想,信口就答道:“是师傅送给我的,说是一幅画,我都还没来得及看呢。” “我可以打开看看吗?”我知道炎绍除去行军打仗,对书画也有一定的鉴赏能力。 “嗯。”在床上认真查翻了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遗漏之物。 但是,我好像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妥之处,认真一想,才记起师傅当时送我画时的情景,我记得当时师傅神秘兮兮地和我说:“这锦囊里面装着一卷画册,你拿回去慢慢研究就好,不过,我警告你哦,这画,你可要藏好喽。” 我当时见师傅一脸神秘又兼一脸的小心谨慎,我还无比听话的点头回应她:“师傅交待的我都记下了。” 这画—— 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心一慌,急忙回头看炎绍,见他背对着我,手中正拿着展开的画卷,我见他的背影一派淡然认真,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心想,师傅送的东西定是不差的。 “画的什么?”我上前两步就站在了炎绍的旁边,随口而问。 觉得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我看炎绍好似在强忍笑意,我好奇地凑了上去,他却将身体侧转,挺起胸膛,扬着下巴道:“我赏画之时不喜欢旁边站着一个人,乖,你坐到边上去,待我鉴赏完了之后,再与你一道细品。” 我朝他呶了呶嘴,抱着木匣又坐回床边上,打开匣子又将药瓶整理了一遍,方又抬头问炎绍:“是谁的画,画的是什么?” 炎绍答道:“咳,此画卷,名为《秘戏考图》,嗯,真是一幅上乘之作,可惜作者竟未题款,我也不知是何人所作。” “秘戏考图?好奇怪的名字啊。”我坐在床沿上,晃着脚,看炎绍的背……好似在不停地抖动,我……终于意识到了不妥,急忙起身来到他前面。 刚刚是强忍着笑意,这……这会儿好像是在克制着克制不住的笑,所以,他才会笑得全身抖动,我头皮一紧,急忙拿过他手中的画。 天啊—— 几十幅男女或交颈,或相拥,或亲吻,或……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小画绘制成一卷画册,画面简直令人难以直视,我急忙将手中画卷扔在书案上,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方又仔细看了一眼。 我的天! 我的师傅啊! “哈哈哈……”炎绍终于忍不住而大笑起来。 我满脸涨红,这……也太丢人了,炎绍笑得越发恣意,我就越发地羞愧难当,我急忙转身,拔腿就跑。 早有防备的炎绍早已闪在我面前,堵住了去路,我捂着眼睛,嚷嚷道:“你让开,我要去找师傅,她……她肯定是拿错了。” “做为新婚嫁妆,肯定没拿错。” 我挪开双手,见炎绍高大的身体挡着了房间惟一的出路,他双臂环抱于胸,不但挡了我的去路,还让我逃无可逃,存心摆出一幅看好戏的样子。 “师傅……害惨我了。”我哪还好意思与炎绍对视,复又以手捂着眼睛,“你快放我出去。” “这明明是你师傅疼爱你之举,令仪,你切不可辜负你师傅的寓意和希望哦。” 炎绍一边说,一边上前一步,凑近我,我捂着眼睛,后退一步,他又紧接着跟进一步,我步步后退,他步步紧逼,直将我逼至墙角,才以双臂撑墙,将我拢住。 “小傻瓜,”炎绍拉下我一直捂着眼睛的手,见我双脸通红,忍不住低头吻了吻我的脸颊,我想到刚刚画中男女亲近的情景,更是不敢看他。 他抬起我的下巴,说道,“我要感谢你师傅才对,她想得甚为周到,咳,因为你太小白了,而我……” 炎绍突然停顿不语,这个时候我忽略了他说我是小白,却对他起了好奇之心,忍不住问道,“而你什么?”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52 要不试试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真是难得能在炎绍的脸上看到窘色,我好不容易反将一军,又岂肯轻易放过,紧接着问:“快说你什么?” “我啊,我没有什么,我只是觉得……繁夕姑娘有心了。”明显的,他在顾左右而言他。 我朝他眨眨眼睛,掩着嘴笑道:“你是不是想说,你也是小白……唔……” 炙热的嘴唇只在瞬间就吞没了我的话,我张嘴迟疑之际,他柔软又带着侵略性的舌尖就侵入了我的唇齿。 他将我的身体紧紧地拥进他的怀里,我感觉到他的心跳好似快过以往的任何一次近距离接触,而我,也抑止不住地在他怀里颤抖。 “要不要试试?”令人噬骨般的鼻音在我耳侧响起,他咬着我的耳垂,一直游移在我后背上的手不知何时来到我的心口处,厚实的掌心在我的伤疤处停留了一会,只在喘息之间,他的掌心向下,竟然一手掌握了我的胸脯。 我低呼出声,用力推开他,奈何我浑身无力,又被他抵在墙角,根本无力可施,他的唇,仍然贴在我的耳朵,气息灼热似火,低沉暗哑的声音继续徘徊:“试试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小白了。” 他是故意的,故意撩拨我,为了证明他是有……能耐的,我不满地在他怀里挣扎,他终于放开了放在手胸前的手,又笑道:“其实,都是小白也无妨,我们可以按着你师傅送的画卷上的来,一回生二回就熟了。” “你无耻!你无赖!” “这可不叫无耻,也不叫无赖,日后你便会知道,这叫闺房之乐。”他不但一本正经地给我灌输歪门邪道,双手还不安分地游移在我身上。 “我……口渴,我想喝水。”我知道,我若不找个借口,他定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哦,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如饥似渴了。” 说完他哈哈大笑着放开了我,我狠狠地打了他一拳,嗔斥道:“你才是如饥似渴的那一个。” “那不如你让我充弃饥解解渴如何?”说完作势又要来逮我,我笑着急忙躲闪。 我跑到案前,又见案上放着那卷画册,脸一红,正不知要如何处理才好,炎绍走过来,一脸正气地将画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又放回了锦囊之内,最后又将锦囊连同药瓶放在了木匣之内。 “那个,我……不要那个画。” 炎绍用十分“震惊”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他的一本正经:“我本想着让我来收着也好,毕竟日后也用得着——” 我见他又开始说混话逗弄我,朝着他结实的肩膀又砸了一拳,砸得我拳头生疼,他却一脸风轻云淡,继续说道,“可这毕竟是你师傅赠予你的嫁妆,我不好强占,再说了,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需要参考此画。” “炎绍——”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他一怔,我趁他不备,急忙打开房门逃了出来。 身后传来他的笑声,又听他喊道:“等着我,你找不到路。” 我跑了几步,才在一处佳木葱笼的花径候着他,见他一手环抱着木匣,正大步流星地向我走来,一边朝着手中的木匣使眼色,一边说道:“令仪,要藏好哦。” 我红着脸瞪他,觉得他此刻一脸贱兮兮的表情甚是欠揍,他却长臂一挥,搂着我朝前行去,低下头,在我耳侧轻语道:“就喜欢逗弄你。” “你个坏蛋——” “姑娘——” 我只听到小丫头的声音,急忙推开炎绍,还在四处张望寻找她的人影,她却从身后一把抱住了我,我转身反抱着她。 “姑娘,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呜呜,那个坏蛋,他抓走了姑娘,我想着,我要就这么回去也是要被九嫂骂死的,我要见不着姑娘,我是无脸回去见九嫂了,我就死在南韩算了。” 小丫头情绪激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苦诉着,我的情绪也被她感染,紧紧地抱着她,安慰着她:“不哭了,不哭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以后千万别想着死啊死的,你要知道,不管在哪里,就算分开了,你找不到我也要在原地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小丫头无依无靠,她只将我和九嫂视为亲人,我如有个好歹,年幼如她,自然是乱了心神,她在我怀里拼命点头道:“王爷也这么说,所以,我就在四方城等着你们,王爷说一定会把你找回来的。” 我虽然抱着小丫头,视线却和炎绍纠缠在了一起,他站在一旁,只是笑着看我们主仆重逢,小丫头却突然从我怀里抬起了头,又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问道:“姑娘可受委屈了,还有,”她又扭头看站在一旁的炎绍,问道,“王爷可将那坏蛋杀了?” 小丫头口中的坏蛋自然是指时桀,炎绍耸耸肩道:“本来是逮到了,又教他跑了,不过你放心,下次抓到他,我定然给你一条鞭子,让你抽他几下,让你解解气,可好?” 小丫头瞬间就笑花了脸,自然是拍手称好,然后又收了笑,眼珠子一转,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炎绍,又跳又笑地问道:“姑娘和王爷是不是和好了?” 我看了炎绍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点点头:“是的,也如你所愿了。” “哇,也如九嫂所愿了。” 炎绍急忙插话道:“你看,小丫头和九嫂都比你具有慧眼,早就看出我是你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她们……因为没见过什么坏人,不知人世险恶,更不知道你肚子里绕着那么多的坏肠子呢。”我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你当真觉得我坏?”炎绍非常配合地给了我一个坏笑,我猛地想起刚刚与他在房中的情景,脸一红,又瞪了他一眼。 小丫头见我和炎绍一来一回地打着甜蜜的嘴仗,她也一个劲地跟着傻笑,我觉得自己的心底越发柔软,抚着小丫头清瘦了不少的脸:“可瘦了好多呢,回头好好补补。” 炎绍道:“先回房吧,等下有人要来给你量身做喜服的。”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53 不要难过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做喜服?”小丫头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紧紧地抓着我的双手,大声地问道,“姑娘,你……你这是要嫁给王爷了?你们要成亲了?” 我抽出一只手,拍拍她的脸道:“有点遗憾,九嫂不能来参加我的婚礼了。” 小丫头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说道:“没事的,九嫂若知道姑娘终于嫁出去了,即使赶不上婚宴,还是会觉得很开心的。” “死丫头,什么叫……终于嫁出去了。”我嗔骂着小丫头,看了一眼炎绍,炎绍急忙笑着说道,“应该是我,一大把年纪终于能上娶媳妇儿了。” 我和小丫头都被他逗得大笑起来,他走在前面为我们领路,走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到了一处有着亭台楼榭,碧湖清池,还以白石为栏,绿柳绕堤,开着奇花烂漫的院落。 见着我们进了院落,早有侍婢过来行礼,炎绍深知我除了小丫头不喜生人服侍,挥了挥手,便让这些婢女退了下去。 他领着我绕过抄手回廊,行过一处亭阁,穿过垂花月洞门,终于到了正殿,以正殿为中,再分东西两侧偏殿,炎绍居东,我居西侧,中间不过隔着一间正殿及一间花厅。 炎绍站在殿门口,将手中的木匣递于我,我不肯接,小丫头机灵,急忙就接过了木匣,炎绍看了小丫头一眼,再给我递了一个眼色,道:“令仪,你师傅给的东西,可要藏好哦。”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想告诉我,若不将画卷藏好,让小丫头看到了,他可就爱莫能助了。 我不理会他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正好,小原进来禀报,说量衣裁剪的裁缝师傅来了,炎绍这才回了西侧偏殿。 我和小丫头整理了一番,因为几日不见,于是坐着诉说了一些分别后的情况,小丫头抓着我的手,一脸认真地说道:“姑娘,那晚你被人掳走后,王爷真的就急疯了,他一个人骑着马,朝着钧州城的方向追逐了整整一个晚上,可就是找不到你,回来后,他万分自责,觉得不应该与你怄气而疏于保护你。” 那晚我醒来后,知道炎绍和小丫头定是会为我急得发疯,可我没想到,炎绍竟然会连夜追着来钧州城寻我,寻找未果又折回四方城。 这一夜,他定是在自责,焦虑之中熬过,我回头想像,还是觉得亏欠了他,其实,我与他之间,一直都是他在无条件地包容着我。 “后来,他就出去了,他让我留在四方城,命令我哪里都不许跑,说是要不然姑娘回来就找不着我了,他说,他一定会将姑娘带回来的,嘿嘿,没想到,他真的将姑娘带来了,并且,还顺带着将姑娘成了他的媳妇了。” 小丫头虽小,但是早慧懂事,我于是也将自己恢复记忆一事告诉了她,也将我的过往经历大概告诉了她。 说到,我是被当作一味药引而来到这个世上,还被亲生父母和亲姐姐每月割取心头血,小丫头就哭得泣不成声。 她说:“我原以为,像我这样出身的女孩儿已经是够可怜的了,没想到姑娘会有如此悲惨的身世,这些人真是太坏,太恶毒了。” 我的心绪早就得已平复,我安慰小丫头道:“不要难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塞翁失马,还焉知非福呢?我如无此遭难,又怎能与你们结缘呢?” 小丫头擦拭着眼泪,说道:“以后,我一定好好服侍姑娘,让你不再受苦。” 我抱着小丫头,两个人又说了一会体已话,小原在殿外禀示:“王妃可准备好了?裁缝师傅刚给王爷量好,现在过来给您量衣。” 小丫头急忙跑出殿门,引着裁缝师傅进来,凑在我的耳边说:“姑娘,原侍卫说,这位裁缝师傅是钧州城里手艺最好的。” 炎绍对于成亲一事,始终觉得委屈了我,这也许是他想要弥补的一种方式,我也就心安理得地配合着裁缝师傅量身。 折腾了一个下午,待裁缝师傅走后,我趁小丫头不注意才将师傅给我的画册给偷偷藏好,然后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小丫头才推着我说道:“姑娘,起来用晚膳了。” “什么时辰了?”我揉着眼睛问小丫头。 “酉时了。” “王爷呢?”心里觉得奇怪,我竟然睡了这么久,也不见炎绍过来寻我。 “王爷进宫去了,说是南韩的新皇帝召他入宫,王爷说,若是酉时不见回,就不用等他用膳了。” 我听炎绍被时彧召进了宫,心想着必然是为时桀逃走一事,时彧今非昔比,虽说他还有许多地方要仰仗着炎绍,但好歹是堂堂正正的南韩王了,炎绍的恣态在他面前自然不能如之前一般高傲了。 真的要被他迁怒罪,怕是也只能忍着,还得自愿请罪赔罪,想到此,我自然是要担心,也无心用膳,只是去师傅那里坐了坐,师傅和兄长见我如坐针毡的模样,便也猜出了我的心思。 兄长说:“令仪,不会有事的,时彧现在还不敢对王爷怎么样。” 我点点头,知道时彧不会太过分,但是,心里还是难免有所牵挂,兄长见我如此,笑着说:“不如我陪你走走,走到大门口去等他,如何?” “那自然是好的。” 我和兄长起身别了师傅,俩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院落,才想起,我与兄长自相认以来都还来不及说上话。 “兄长,你是何时知晓自己的身世的?”按着推算,兄长及其母亲遇难之时,他还是年幼,应该尚未记事。 “大概是在十岁左右,其实,我一直有模糊的印象,是我母亲抱着我痛哭的模样,她求着我活下去,我不记得她的样子,但经常会梦见一个妇人抱着怀里孩子,痛哭流涕地求着怀里孩子活下去,她要这个孩子为她报仇。” 报仇? 第一次从温文尔雅的兄长口中听到这两个字,我还是颇为惊奇震动,我停下脚步看他。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54 想我了没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灯影疏浅,在他的脸上蒙上一层浅浅的光晕,让他的脸看上去比平时更为温和可亲,一双与连翼长得极为相似的眼睛里也闪烁着细碎的光亮,或明或暗,分辨不出他此时的心情。 “兄长应该要报仇。”我未思及过多想法,只是觉得,我们就算被命运捉弄了一番,为什么就不能逆袭自己的命运,反过来,掌握一回他的人命运呢? “令仪,我一直想问你的,他日我若手刃佑溆,你……会怪我吗?”兄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我,“毕竟,她是你的亲生母亲。” 母亲…… 我的脑海里闪现的竟然是道长温和的眉目和脸庞。 我冷冷一笑道:“她不配,她只是将我带到世上的人,所以,我不会亲手杀她,但我不会阻止别人杀她!” 自忆起所有的事情后,我被炎绍的柔情蜜意所包围着,他不想让过去的这段记忆对我造成太大的冲击,所以,他会用各种方式来分散我对往事的专注力,是怕我再度陷入痛苦之中。 我是幸福的,但仇恨的种子一直埋藏在我的心里,我要报仇,这个想法自我醒来后便已确定,不管日后会遇见何种阻挠,既然我得以重生,我都不会放弃为自己,为道长报仇的机会。 兄长会心一笑,我与他继续前行,他双手负后,步伐虽然轻快随意,但如松竹般颀长的背影还是在月下呈现出几分萧瑟孤寂。 我不知道这二十来年他是如何过来的,正在心里猜测,却听他说:“我是被佑溆的的人灌了断肠毒药,其实在这之前,我母亲早有预感,所以她托付了外祖故人想办法救我,只是没想到佑溆的动作会如此之快,赶在他们到来之前就给我灌了毒。好在,我的命大,救我的人当中有人将计就计,以一记银针封了我的气息,佑溆的人见我断了气,便将我的尸体运出宫外,丢到了乱葬岗,其实,当他们将我从乱葬岗中寻回,我也就只留最后一口气了。” 我突然感到一阵阴冷,佑溆……这个和我有着最为深厚,直接血缘关系的女人,她……我只要一想到她是我名义上的母亲,我就为身上流着她的血而感到羞愧不安。 “我是被救回来了,但也落下了病根,十岁以前,我几乎日日与药为伴,哈,可谓真正是缠绵病榻数十年了。后来,我的养父因长清道长而结识了师傅,是师傅用了几年的时间才摘除了我的病根,我因为备受病痛的折磨,发誓要学医济世,于是,师傅就收下了我这个徒弟,后来又收下了你。” 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又道:“他们作下的孽,抛弃残害自己的至亲骨肉,最终却是由长清道长和师傅在给他们偿还,所以,可不能就此便宜了他们,你说,是不是,令仪?” 我看看兄长,兄长又看看我,不知为何,两个人相视之后,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无所顾忌,却又笑得心尖发疼。 “兄长,其实换个角度来想,报仇,也并非一定要整出一幅苦大深仇的模样来的,我们其实也可以边走边玩,开开心心地把自己的仇给报了的,你说是不是?”大笑之后,我抚了抚自己的心口,理了理自己的气息。 兄长点头称赞道:“令仪,你这个提议甚妙,对于深深地伤害过我们的人,我们应该要快快乐乐地报仇才对,这样这不枉吃了多年的苦。” 星月当空,灯影摇曳,我和兄长站在王府大门前有说有笑地谈论着我们的过往,不知情的人定然会以为我们是沾了什么好事。 所以,当炎绍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竟然浑然不知,我还没心没肺的笑着:“兄长,等报完了仇,把该杀的人都杀了,该整的人都整了,我们就扶持你做西衡皇帝,你到时候也封我个公主做做好不好?” “好啊,让我想想封你做什么公主才好呢?定国公主可好?” “不好,太土了。”我摇摇头。 “那到时再说吧,反正,我有的都分你一半!”兄长壕横壕横的,拍拍胸脯,颇有几分豪情万丈的气势。 “原本我也有这个想法,但是,现在我不得不考虑下,你们兄妹如此幼稚到底能否坐得稳皇帝公主的位置?” 听到炎绍的声音,我回头展颜,看到炎绍正双手抱于前胸,站在距离大门几丈之远,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和兄长。 也不知道他保持着,这帅得一塌糊涂的站姿多久了,我犯着花痴地看着他,想着,这个男子即将要成为我的夫君了,幸福甜蜜之情便油然而生,回过神后,才急忙提着裙摆飞奔向他。 他早早地张开双臂迎接着我,将我紧紧地拥在怀里,然后低下头问我:“想我了没?” 我点点头说:“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是在等我?”他竟然用置疑的口气问我。 我推了他一下,气呼呼地说道:“当然喽。” “可方才你兄妹二人,就未来西衡的皇位继承人,以及公主封号等事宜商量得不宜乐乎,你确定,是因为想我才来这里等我的?”炎绍捏捏我的脸,丝毫不领我等他的情。 “王爷啊,你就是在吃醋,连我的醋你都要吃。”兄长站在那里哼哼道,“要不是我一直宽解着她,还不知道你的小娇妻会因为你进宫一事担忧成什么样子呢,你还好意思吃我的醋。” 炎绍闻言而笑,拉着我的手,上前两步,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朝兄长作了一揖道:“如此,是在下错怪舅兄了,这厢谢过了。” 兄长双手负后,挺起胸膛,一脸傲骄地回道:“这礼我也是受得起的。” 我瞪了他们俩各一眼,不过心里还是觉得无比幸福,我知他二人的关系一直较好,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相识。 但是炎绍似乎一直知道兄长的身份,兄长多年来也以军医的身份随炎绍南征北战,俩人的关系表面上看来是尊卑有分,实则情意匪浅。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55 失意兄长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想起我和兄长初见时的情景,他对我的身份其实早已明了,只是遵循了当年与师傅的约定才不与我相认,自然也不能将我的身份告诉别人。 但是一路走来,他见我执着地寻找自己,又见我与炎绍的感情因时桀的篡改记忆而受到阻碍,所以才得了他的“不忍心”,他才在暗中一步步地帮着我,为我找来师傅,帮我恢复记忆,我才能与故人重逢,真正地做回了自己。 我很是感激兄长能以如此的方式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想,炎绍对他也是心怀感激的,所以,方才这一礼看似嬉闹,实则也包含了炎绍的真心。 “时彧可有为难你?” “责怪是难免的,为难嘛,目前来说他还没有这个胆。”炎绍再次拉住我的手,和兄长一起进了王府大门。 这话若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教人听了难免会觉得几分狂傲,可是,从炎绍的嘴里说出来便是一种自信和胆略。 “你用膳了吗?”我又问。 “都这个时辰了,自然是用过了,你放心,夫君我还是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是不是因为担心我而没有好好吃饭。”炎绍摸摸我的头,又说,“要不我再陪着你吃点?” 我摸了摸肚子,倒真的觉得有些饥饿,于是点头道:“好啊。” “咳,”炎绍尚未答话,兄长却在一旁咳了一声教人听了便知道是刻意为之的咳嗽声,“请你们顾及体谅下我的心情好吗?” 我不解兄长之意,炎绍却笑着说:“怎么,如今才觉得孤家寡人,甚为孤单了?你若对她有意,为何不敞开心扉,为自己争取一次呢?” 嘿—— 我闻到了八卦的气息,但是,我还得静观其变,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激动之情,打乱了这两个男人之间的体己话。 “唉,你明知故问,就别给我添堵了。”一贯自信从容,洒脱不羁的兄长竟然也会长吁短叹,谁家姑娘会让他如此费神? “文天,不如一起喝上几杯,一解你心中忧愁,如何?”炎绍问道。 兄长看了我一眼,方又回炎绍道:“你确定?你们俩确定陪我?” 炎绍看着我,笑道:“本来嘛,我是真的嫌弃你这位兄长碍在我们中间,但见他形单影只,甚是可怜,令仪,你不会介意我们多加他一个可怜人吧?” 我怎么会错过如此八卦良机,我急忙摇头摆手道:“不会,不会,我非常愿意陪兄长小酌几杯。” 兄长一路心思沉重,一语不发地随着我们来到住处,炎绍让小原吩咐小厨房准备了些许酒菜,我们三个坐在花厅,其间炎绍说了进宫之后的情况。 “那向二和大海找了王府管事,主动阐明了事件的真相,也果如我所料,时彧火速启动搜索审查时桀的残留势力一事,此事肯定会波及一批人。他只是问了我关于时桀如何逃跑的一些具体事宜,虽然不悦,但对我也算客气,并已经兵分几路去追捕时桀了。我们嘛,不过是借着时彧的府邸办一场婚礼,再住上一段日子养精蓄锐,为西衡之行做些准备,南韩皇室的政斗就尽量不去掺和了。” “你不想参和,怕是时彧会粘着你不放呢。”兄长摇头,大概觉得很难保持中立。 时彧初登大宝,南韩之内各势力尚未完全平息,炎绍的银虎军势力漫延各国,时彧一心想着背靠炎绍这棵大树,他若亲自登门请求帮忙,炎绍自然不好拒绝。 “所以,我与他说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诸事不管,要借他的王府,筹备一场婚礼,他倒也爽快答应了,并还给我道了喜,接下来年关将至,时彧做为新君,要应承一大堆祭祖祭祀之礼,我们也可在此安然过个好年,年后再出发去西衡,你们看如此安排如何?” 我点点头道:“逢年关行路会有诸多不便,必是要年后才行。” 炎绍握着我的手,又道:“还有就是,你如此畏寒,我是想你在南韩度过腊月,年后出行,到达西衡也已是春天,对你来说就不用如此难捱了。” 心里的暖意又开始漫延全身,不过,说到畏寒养身子,我就想到了炎容,我刚想问炎绍近来可有炎容的消息,小丫头却蹦蹦跳跳地跑进来说:“酒菜已经备好了。” 几名跟随着小丫头身后的侍女擎着漆盘鱼贯而入,安置好酒菜后炎绍便命她们退了下去,只留了小丫头在一旁伺候。 小丫头机灵地给我们倒了酒,炎绍看了我的酒杯一眼,问我:“你确定能喝?” 我皱眉道:“我这才想起,我们认识的时日着实是短了一些,你看,我们连彼此的爱好都不甚清楚,怎就谈婚论嫁了呢?” “你?”炎绍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脚,凶巴巴地说道,“休要再提婚悔一说。” 我吐吐舌头,小丫头笑着说:“王爷放心,我家姑娘就是馋那几口,其实没什么酒量的,她喝上几口就会乖乖睡觉,不哭不闹的。” “哦,如此说来,酒品尚可。” “那是自然。”我小声答复。 “咳……”兄长见我和炎绍在欢乐斗嘴,他又在一旁咳上了,“你们邀我来此,明着说是陪我喝酒解忧,实则是来看你们打情骂俏的吗?” 我和炎绍相视一笑,同时举起酒杯,炎绍笑道:“来,失意人,先敬你一杯。” 失意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小丫头见着急忙又给他满上了一杯,失意人又是一杯一饮而尽,炎绍急忙劝阻:“你自己可是个大夫,平日鲜少饮酒,今日如此快饮,怕是会伤身,悠着点吧。” “我是被你们给刺激的!”兄长苦着一张脸,平日都不曾见他如此伤神烦恼过。 我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好奇之心,给师兄夹了一口菜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到底是哪家姑娘会让未来西衡皇帝如此犯难啊?” 兄长瞪了我一眼,炎绍笑着打了一下我的手背道:“你还取笑他。”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56 为爱烦恼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嘟嘴摇头道:“我看兄长也不是不利落爽快的人,既然有了心上人,为什么不去表白争取呢?没听说过,借酒消愁愁更愁吗?兄长倒是说说看,到底是谁家姑娘,看看我是否认识。” “你认识。”炎绍答道。 “哦?”我的脑海里好像闪过什么,不过就是一闪而过的一个零碎的想法,待我细想,又觉得无处可寻,“那……那是谁?” 兄长一脸凝重,又一次端起酒杯,这次端酒杯的手都在颤抖,我看他,又看炎绍,炎绍又道:“文天,喝了这杯酒不如就去将你的心意告知于她,你都不尝试,又怎知没有结果。” 我端着酒杯的手也跟着颤抖了一下,我也学着兄长,将酒杯中的洒一饮而尽,终于知道刚刚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意念是什么了。 “令仪。”炎绍拍拍我的手,见我神色恍惚,急忙问我,“你没事吧。” 我摇头,双眼直视着兄长,颤声问道:“你……你喜欢的人是师傅?” 兄长手上的酒杯“咣铛”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我急忙将视线转向炎绍求证,炎绍朝我点点头。 我按着自己的心口,涌升出一种说不明白的感觉,同情地看了一眼兄长,直觉告诉我,这注定是一场单恋,他不但会爱得很辛苦,还会充满卑微,最终很难保证会有结果。 一来师傅年长了兄长五六岁,虽说兄长不会介意,师傅的个性也是个不羁的,但是,师傅啊,师傅太神秘,虽然她一直就在我们的身边,可是,她一直都是遥不可及的。 她的身上有我们读不明白的故事,看上去,她一贯无拘无束,可是,她的身上无一处不写着历经沧桑。 我不觉得兄长配不上师傅,而是觉得,兄长是无法抵达师傅的内心的,这场爱恋注定是无果的,所以,我不赞成炎绍的说法。 我摇头道:“兄长,有时爱一个人也不见得非要得到她的,有些人,适合珍藏在心里,师傅,她只能是师傅,你要及早放手才是。” 炎绍似乎有点意外,兄长听了我的话更是伤神,他说:“令仪,连你也觉得不可能,是不是,师傅,她又怎么会看上我呢?” 我摇摇头,说道:“兄长,不是谁看不看得上谁的问题,师傅……师傅的心里藏着谁都无法替代的人,虽然她什么都不说,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有直觉,她的身上有着一段故事,她的心里爱着一个任何男子都无法替代的男子。” 这也许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炎绍骨子里是个无畏勇敢的人,他对待感情从来不隐晦含蓄,他不屑于为爱隐忍,他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去争取。 兄长的个性虽然洒脱,但是师傅于他而言太过特殊,他的出身经历更是造就了他深藏在骨子里的自卑和不自信,还有,他爱师傅,但更怕失去师傅。 所以他患得患失,踟蹰不前,他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一层纱一担掀开,便无退路可言。 “令仪,其实我也知道,师傅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她一定是经历了些什么,才会误打误撞地来到了我们的身边,我仰慕她,觉得平生未见过这样的奇女子,自她答应收我为徒那日起,我便暗暗下定决心,我会一直陪着她,此生,会把这份情意埋在心里。” 小丫头清理了地上的碎瓷片,又给兄长新添了一只酒杯,炎绍亲手给兄长斟了酒,他还是无法理解我和兄长的想法:“为什么不试试呢?即便繁夕姑娘心中早有所爱,但是,他们并没有在一起,如此于文天而言便还有机会,就算现在没有机会,也不能保证以后也没有机会,但是,你若不说,不争取,便永远都没有机会。” 炎绍的观点我是认可的,如果这个人不是师傅,我一定也会如炎绍一般鼓励兄长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可是,他喜欢的人偏偏就是师傅。 兄长苦笑道:“王爷,你和令仪是幸运的,人生最幸福的事便是你遇上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你,而非如我这般,在世人看来,这本就是一段禁忌之恋,我心里清楚得很,我一旦争取,便会连再见她的机会都没有了,情到深处,人就会变得懦弱谨慎起来。” 炎绍不知觉地握紧了我的手,我也是心有感触,见兄长如此,我心中自然也不好受,心里突然萌生出,由我出面试探下师傅也未不可。 其实,师傅虽然强大,但终归是孤身一人,即便她不会接受师兄,我也希望她能觅一良人终老,不再孑然一身,四处漂泊。 一念至此,我拿起桌上酒壶,和小丫头说道:“你找个食盒来,再去厨房要几个小菜,我要去找师傅喝酒说话去。” 炎绍一把抓着我问:“现在去?” 兄长也跟着起身,急忙说道:“令仪,你切不可将我方才所说之话告诉师傅啊。” “你放心吧,我只是想到我们在此把酒言欢,而师傅只身一人在房中,她在做什么?如果,她的心里真的住着一个人,是不是正对月独思,是不是也有滴不尽相思血泪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心酸,师傅,也许并不是我们想像中那么坚强,她也会寂寞的,我想去陪陪她。” 炎绍揽着我的肩膀,说道:“好,待小丫头拿了酒菜,我送你过去。” 我点头,看了兄长一眼道:“你要答应我,不论师傅对你如何,你都要振作起来,我们说好了的,要快快乐乐地去报仇。” 师兄又饮了手中的酒,方起身与我说道:“你放心,我也不是个心里没数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已非毛头小子,焉能不知轻重。” 见他如此一说,又想起数月来与他的交往,深知他素来也是个稳重之人,定然不会为情所困,而做出出格之事。 小丫头从厨房拎了食盒回来,炎绍替我拿过酒壶,因为与师傅住得也不算远,于是,兄长也放下酒杯与炎绍一起送我过去。 “令仪,不可贪杯哦。”将我送至师傅所居住的院落门前,炎绍不忘叮嘱我,也不忘叮嘱小丫头,“照顾好你家姑娘,我等下过来接你们。”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57 师傅之痛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拿了炎绍手中的酒壶,推着他说:“你们回去继续吧” 师傅好似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推开房门,见我手执酒壶,笑道:“怎么?成亲在即,准新娘可是心理紧张,需要为师为你疏导疏导?” 炎绍和兄长见了师傅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便回去了,特别是兄长。大抵因为心虚,这次跑得比谁都要快,我摇着手中洒壶,说道:“师傅可愿意与我小酌几杯?” 师傅拿了我手中的洒壶,笑道:“自然是愿意的。” 进了师傅的房间,小丫头将食盒里的菜和酒杯银箸一一摆上,我与师傅就座后,给师傅斟了酒,然后端起酒杯说:“师傅,是你和道长给了我第二次的生命,你的恩情,我一直记着的,我先干了这杯。” 师傅也是二话不说地干了放在她前面的酒,放下酒杯后笑道:“以前在道观自然是容不得你沾酒的,没想到,一别两年有余,你倒还练出几分酒量来了,回想过往,你的性子虽然坚强,但终究不甚乐观,历经猝死失忆之后,反让你的性格开朗豁达了不少。” 一个没有任何记忆的人,面对一个全新又茫然的人世,我不是没有过害怕和何去何从的彷徨,只是,人在逆境之中会激发出许多潜在的本能。 “虽然失忆了,也亏得没有忘记师傅所传授的那些技能,竟然还能用来对付坏人,还能用来谋生。” 小丫头又给我们斟满了酒,师傅才说:“我抹去的是存在你脑海里的十七年的生活记忆,包括所有认识的人和经历过的事,但学过的东西并不完全属于大脑记忆的范畴,人的身体其实也是具有记忆功能的,你曾经学过的技能和做过的东西自然不会全然忘记,有时,即使想不起来是怎么学会的,但是,还是有信手拈来的本能。” “师傅。”喝下去的酒,好似有了点反应,好像有许多话将呼之欲出,但是,就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令仪,你有话想对我说,是吗?” 我点点头,笑道:“我有时会想,世上怎么会有像师傅这样无所不能的女人,师傅,你真的好厉害,一直以来,我……都非常非常地崇拜你。” 不承想,师傅也禁不住夸,竟然摆手摇头道:“如此夸奖我,倒教我惭愧了。” “师傅,令仪冒昧地问你下,你……为何一人闯荡江湖,为何不像寻常女子一般嫁人生子?”我是借着酒,壮了几分胆,平日里我就算对他人的八卦再感兴趣,我也不敢八卦到师傅的头上去。 “为师本就不是寻常女子啊。” 师傅一句话就将我顶了回来,我清了清嗓子,想要再开口,又觉着勉强师傅终归是不太好,“其实……是我把那个人弄丢了,我一直都在找他,可是,找不到了,他既然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我又怎会再嫁他人。” 终于,师傅还是开口了。 果然……她的心里承载着一个沉重到只要一开口就让人感到心疼窒息的悲伤故事。 “师傅,对……对不起。” 我感觉自己触碰了一个原本被打破了的,又被时光好不容易粘合回去的瓷器,我似乎听到了它再次碎裂的声音。 “没事,令仪,很久很久的往事了,不尽然都是悲伤,也有幸福甜蜜,所以,我会时常回忆,会借着回忆继续笑着面对余生。” 她为了一个死去的男人终身不嫁,只身飘泊江湖,用情至深,无需言喻,可是,即便她失去如此至爱,又能笑傲人生,这得有多么强大的心智和意志。 我借着酒劲,大胆地打量起师傅,那一层纱笠似乎不仅仅是用来遮掩她的容貌,更像是她用来阻挡世人对她的好奇与窥探,这是属于她的一方小小的净土。 “令仪,你在想什么?” 见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她,师傅笑着问我,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含糊其词:“我只是在想,活在师傅心上的人英年早逝,与师傅阴阳相隔是何其不幸,可他又是何其有幸,能永远得师傅所思所念,我在想,能配得上师傅的又会是怎样的男子。” “他啊……” 我本不指望师傅能开口提及她心里的那个人,可师傅侧着脑袋,好似在回忆往事,沉浸其中,良久之后,终于开口道,“他在我眼里自然是最好的,也是最为强大的,可是,终究也抵不过敌人的暗箭,为人所害而死了。” “师傅,你还很年轻。”我拉过师傅的一只手,发自肺腑地说道,“你可以一直把他珍藏在心里,这和你追求新的幸福并不冲突,对不对?” 师傅的另一手把玩着酒杯,酒杯在她的手里旋转了几圈之后,她便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她避开话题道:“令仪,今晚……非常不错,你陪着我喝酒聊天,我好像很久都不曾如此轻松快活过了。” “只要师傅愿意,令仪会经常陪着师傅对酒当歌,哦,对了,还有兄长,我们是一家人,师傅,我们是彼此可以依靠的一家人,”说着说着,不知为何我就哭了起来,我抓着师傅的手说,“师傅,你不用一直坚强的,我和兄长都在慢慢成长,我们需要你的扶持,但是,你也要给我们机会来照顾你,好吗?” 师傅有些激动,她一贯不甚起伏的声音出现了情绪的波动,她轻轻地唤了我一声:“令仪。” “师傅。” “令仪,你要嫁人,文天要娶妻,你们的身上还背负着本不用背负的使命,师傅只帮你们完成使命,我终究是要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去的。” 我不知道师傅所指的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是不是指她的故乡,我摇摇头,借着酒劲继续哭道:“师傅,你不要走好不好?你要走了,我和兄长即便大仇得报,又有何意义?特别是兄长,他得师傅照顾的时间最长,是如何也离不了师傅的。” 师傅摇头而笑:“此事日后再说,你看看你,几杯酒下去怎还发起酒疯来了呢?”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58 永远爱你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师傅,你可知我兄长有无心上人,他这年纪也不小了,怎就无一点娶妻的念头呢?”我擦着眼泪,明知无果,但还是忍不住试探师傅。 师傅说到兄长,语气轻松自在,无任何思索迟疑地说道:“我又怎知他到底在想什么,我也为他着急,可是他自个儿不急,我们跟着瞎急有什么用呢?不过,男子先立业成后家也无妨,左右不过就是缘分这回事,就如你和明王一般,他日,自然会与他有缘的女子出现的。” 我虽面上糊涂耍赖,心里却是清楚,兄长……除非有奇迹出现,不然他对师傅的爱慕……于他而言也不过就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单相思。 “还有你啊,这几日也不要时时往我这里跑了,好吃好睡地把自己养好,做个美美的新娘,好好珍惜这段平静又幸福的日子。” 说着又去拿酒杯,小丫头见着急忙又把酒倒上,师傅看了小丫头一眼,说道:“喝完这杯,就带着你家姑娘回去,记得要每晚给她上药,距离婚期也就几日光景了,可得抓紧时间。” 小丫头虽然不知道师傅说的每晚上药,是上的什么药,也不知道这与我的婚期有什么关系,但是她看看我,还是点点头道:“记下了。” 我不胜酒力,开始晕乎,双腿也觉得异常沉重,小丫头扶着我,师傅摇头叹气道:“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看来也不过是三杯就倒的能耐。” 屋外虽然月光铺陈了一地,但毕竟已经夜深,月光照不着的地方还是会觉着阴沉,师傅又叹道:“这酒不好喝,喝完了还得给你送回去。” “不劳繁夕姑娘相送,我来接令仪了。” 我见着炎绍踏着一地流光而来,周身披着一层银光,看上去让他比平日里更添了几分风采,他迈入院门的时候,我便觉着自己的心跟着漏跳了一拍。 他走到我跟前,蹙着眉,便将靠在小丫头身上的我给拉了过去,我整个人就软绵绵地靠在了他的身上,嗯……他的身体高大强壮,靠着他便觉着有了安全感。 “原来你就这点酒量?还好意思拿着酒壶跑来这里喝酒。”说完也不管师傅和小丫头会不会取笑我,弯下身子便将我拦腰抱起。 我只是有点晕乎,还没到醉酒的地步,所以,觉得被他如此一路抱着回去还是感到羞赧的,我想要挣扎下地,腰上的手却加大了力道,手的主人哼声道:“安分点。” 师傅见炎绍来接我,就毫不客气地关了房门,小丫头见炎绍抱着我,捂着嘴偷笑,蹦蹦跳跳地在前头领路。 “不是让你少喝点的吗?”路上炎绍又趁机用力地掐了一下我的腰,“自己能喝多少没点数的嘛,等下怕是要难受了。” 我双手环着他的脖颈,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也不管他的念叨,问道:“我兄长呢?” “他还不如你呢,我刚刚和小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送了回去,赶着来接你,你看你……发现你们兄妹两个相似的地方倒还不少。” 我想像着兄长醉酒时的模样,便吃吃地笑了起来,又想到他多年来对师傅的一片痴情终将空付,又觉得他甚是可怜。 “小傻瓜,你这忽喜忽悲地到底是在想什么?” “阿绍,”我抬头看炎绍,炎绍见我如此温柔地唤他,眼里瞬间就闪烁出朦胧的星光,他轻声地问我:“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摇摇头,想起师傅多年来痛失所爱,不知她是如何度过这些年无数个夜晚的,我心有所触,情不自禁地亲上了炎绍的双唇。 炎绍双臂一震,停下了脚步, “嘻嘻……”我好似听到了小丫头笑着跑开的声音,我有点羞赧,可是,我不想与炎绍分开,所以,也不顾不得会不会被小丫头看到, 直至月影偏移,花香袭了一波又一波之后,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只是将脸贴在他的胸前,轻轻幽幽地说道:“阿绍,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抱着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我,如水的月华照着庭内雕檐画栋,晚来的风,吹起鲜花馥郁的香味,还有草木的芬芳,我与炎绍四目相对,早已融化在彼此的柔情之间。 “令仪,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我会永远爱你。”炎绍动情地回复我。 他抱着我继续前行,回到房里,他将我放在床上,我叫着小丫头过来,让她帮我准备洗澡水,炎绍抚着我的头发问我:“你能忍住吗?要不要先睡上一会?” 心里一直记挂着师傅让我每晚沐浴之后涂抹膏药一事,时日不多,我又岂能错过每个晚上。 小丫头跑了出去,我摇摇头对炎绍说:“没事,我真的没事。” 炎绍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凑近我说:“如果不行的话,沐浴一事夫君愿意代劳哦。” 我红着脸,抓起床内侧的绣花抱枕,砸向炎绍,并驱赶着他:“你快回你的房间去。” 炎绍哪肯听我,他脱了靴子挤在床外侧,我因为酒醉,双颊本就又红又烫,见他如此,更觉双脸滚烫,用力推着他:“等下小丫头回来,定然会取笑我。” “小丫头可比你明事理,我们即将成为夫妻,这有何好笑的?” 我想着昨晚已经与他同床共枕过一晚了,虽说我们成亲在即,但好歹还不是正式夫妻,每日每夜如此腻歪在一起着实不好。 “快回去,我要沐浴去了。”我才不被他所蛊惑,仍想着推他下床。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59 我生病了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不想回去,就让我在此留宿一晚吧。”他耍着无赖,我丝毫推不动他。 “就几日,便要成亲了。”推不动他,我就改挠他的痒。 他抓着我在他腰上游走呵痒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令仪,我好像生病了。” “啊?”我先是一急,但见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正常的,想着他定是诓我,惹我几分同情,留他在此留宿罢了,我笑睨着他问,“敢问王爷得的是什么病?我们这里有着两位医术高明的郎中,不如让小原前去相邀,保管药到病除。” “我这病怕是繁夕姑娘也治不了。”他继续认真且严肃地诓骗。 “哦?”我掩嘴笑道,“据我所知,师傅也就只有一种病治不了。” “什么病?”他挑眉反问。 “除非是男人想自个生孩子,你看,你是不是……哎哟……” 炎绍先是用力地捏着我的脸,尔后又反过来挠我的痒痒,一边还假装凶巴巴地问我:“看你还敢不敢戏弄我。” 我笑着求饶:“不敢了,不敢了。” 炎绍停了手,又一本正经道:“我可不是胡乱瞎扯的,令仪,我是真的病了,我只要看不到你心里就发慌,一刻都不想与你分开,下午被时彧召进宫里的几个时辰,我觉得犹似煎熬,心里一直记挂着你,就想快点回来见着你,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病?”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的话,让我的心跳加速,也让我无比柔软感动,我与他的手指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我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将脸埋入他的胸膛。 他抱着我,室内寂静无声,只闻得烛火偶尔发出“滋滋滋”的声音,以及我与他彼此的心跳声,直到小丫头进来嚷嚷:“姑娘,热水备好了,可以沐浴了。” 炎绍扶着我起来,我虽然还是有点晕乎,但比起刚刚已经舒服了许多,小丫头在帮我整理衣服,炎绍拉着我的手问:“还晕不晕?要不要我抱你过去。” 我摇摇头,抚着自己还是滚烫的脸颊,方才炎绍的一番话让我的心绪起伏不定,我与他在各自在双眸里看着彼此的留恋,但我还是推着他说:“你回去吧。” 炎绍无奈地耸了耸肩才点头道:“不要弄湿头发哦,看你晕晕乎乎的样子,洗完之后定然是要即刻入睡了的,湿了头发,会入寒气,听到了没有?” “嗯。”我顺从地点头,便由小丫头扶着去了浴房。 小丫头随了我不到两年的光景里,我因为忌讳着心口的那些伤疤,从来也不曾让她服侍过我沐浴,这次是我第一次留下了小丫头:“绿意,我浑身无力,你留下来帮我。” 小丫头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出现一幅受宠若惊的表情,急忙点头道:“好的,姑娘。” 我拍拍小丫头的脸道:“以前,不是不想你亲近我,是我的身体有伤,不想让你和九嫂见了揪心,以后,若是日日劳烦你,你可不须有半分怨言哦。” 小丫头的注意力只在我说身体有伤之上,眼眶一红,跺着脚道:“姑娘为什么不早说自己的心口有伤,你的身体本就不好,还一直扛着伤,你说你……” 我见她如此,急忙按着亵衣的衣襟口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若是要哭哭啼啼的,我便不留你在这里了。” 小丫头急忙止住了眼泪,带着几分幽怨地看着我说:“我只是心疼姑娘嘛。” 我摸摸她的头,笑着说:“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是都过去了,以后,我们都要开开心心的,可好?” “嗯,”小丫头点点头。 但是,随着衣衫解尽,当狰狞丑陋的伤疤赫然出现在小丫头的眼里,给她的视觉和心灵都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力,她还年幼,我毕竟还是高估了她的承受能力。 “啊——”小丫头手上的衣衫尽数掉在地上,她睁大眼睛,捂着自己的嘴巴,充满惊恐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泪花,紧接着豆子大的泪珠便从她的眼睛里扑扑簌簌地掉了下来,“那些人……太狠了,太狠了啊!” 我捧着小丫头的脸笑着说:“说好不哭的哦,再哭我要赶人了。” “你说你被人取了心头血,我就知道你这里肯定是有伤的,可……可我如何也不会想到,伤口……伤口会是这个样子的,所以刚刚你的师傅说,让我记着要给你擦药,我竟然联想不到是为你擦这里的伤,难怪你一直不肯让我和九嫂服侍你沐浴,姑娘啊,你这条命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呐,你……你这是遭受了多大的罪。” 小丫头哭了一脸花,抬头看着我,抽抽噎噎的可怜模样竟然也犯了几分狠劲,擦了擦眼泪说道:“定然要让王爷劈了那帮王八蛋!” 我笑着说:“好,听你的,一定要劈了那帮王八蛋!不过,再不洗的话,水怕是要凉了!” 小丫头急忙扶着我入了浴桶,温热的水瞬间就包围了我,我觉得全身的筋骨都在舒展,觉得无比的放松舒畅,小丫头将我的头发尽数挽起,我背靠着桶沿,闭上眼睛,觉得即刻就能入睡。 “姑娘,你可不能睡着了,要不然容易着凉。”小丫头给我添了点热水,又摇着我的手臂。 我因为心里想着要给伤疤涂药,所以强忍困意,待回到卧房,将药交到小丫头手上,才爬到床上,安心地会周公。 “姑娘,不知道这样涂上去会不会疼?”小丫头一边涂着一边还给我吹吹。 我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不疼,师傅配制的药定是不疼的。” 说完便觉着眼皮在打架,晕乎劲完全上来后说道:“小丫头,我的酒量真是太差了,我好困,我要睡了。” “你睡吧,我帮你擦得仔细点,等膏药被风干了,我再替你穿上衣服。” “唔……” 迷糊间我又好似闻到了炎绍的味道,嗯,我一定是又想他了,心口处……温柔温暖的指腹轻轻地滑过,还替我轻轻地涂揉着膏药,只是……小丫头的手指怎么变得粗糙了许多,是最近粗活干多了吗?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60 爱你的心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嗯,明日里,我定然要好好与她说一说,不必事事亲为,女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脸,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的手。 我梦见了炎绍,梦里的他正为我擦拭涂抹着膏药,我想着,我这伤疤已教他看过一次,就再也不想让他看第二次了。 我如此顺从乖巧的听从了师傅的话,就是想趁着距离成亲的那段日子,让这伤疤的丑陋程度有所缓解,其实……为的就是他。 所以,即使在梦里我都在拒绝他触碰我这里,我对他说:“阿绍,这段时间你不要看我这里,等成亲那日再看好不好?” 他笑着亲吻我的额头,然后抚摸着我的脸:“小傻瓜,其实你真的没必要这样介意,我爱上的是被伤疤掩盖住的那颗心,这伤疤带给我的惟有心疼。” “可我不想那么丑,我不愿意让你看到如此丑陋的我。” 他看着我,面带着宠溺的微笑,说道:“我知道你在意,你想把更美的自己交给我,所以,我来帮你涂膏药,但是,令仪,不要有压力好吗?如果有所改善自然是好的,如果没有变化也不要紧,你要相信我爱你的心。” 说完,他俯首而下,以温热的嘴唇触碰着我的伤口,我急忙推开他,他笑着抬起头说:“对哦,不能吃了你的膏药。” 我红着脸别过他的视线,拉过身旁的锦被想要挡着他的视线,因为我的亵衣半解,整条左手臂都裸露在外,肚兜的绳结也松散着,若再往下一点,便要被览尽春光了。 虽然是在梦里,但是被炎绍如此凝视,还是会叫我不自在,可是炎绍却阻挡着我拉过锦被的手,说道:“先穿好衣服,免得半夜蹬了被子着凉。” 我心里想着,原来梦里的炎绍也是将我当作三岁小孩一般看待,于是,也就非常听话地任由他帮我把手臂套进衣袖,整理好衣襟,然后替我盖好被子。 他躺在我的身边,我不自觉地将身体贴着他,他伸出手臂,我便理所当然地枕在他的手臂上,还是如昨晚一般,转过身体,背靠着他的胸膛,他的另外一只手则揽着我的腰,他在我的耳侧说道:“令仪,乖,好好地睡上一觉。” 失去记忆后的两年多,我虽然记不起过往发生了什么,但是会时常梦见自己在水晶悬棺醒来时的情景,我对睡觉似乎有着一种潜在的恐惧,所以,我的睡眠素来不好。 但是自记忆再度恢复之后,我好似要将丢了的睡眠尽数补回来一样,小丫头说她是叫了我好久都叫不醒,最后是将我推醒的。 “姑娘现在是能吃能睡,能蹦能跳,心疾也不轻易发作了,身子骨比以前健朗了,脸上的笑容也比以前多了,姑娘,你说你要早点碰上王爷该多好啊。” 小丫头在镜前替我梳着头,一脸由衷的笑意,我不由得想起炎绍也曾自问他自己,为什么不早点遇上我,如果早点遇上了,他定然不会教我吃那么多的苦。 我虽然坚信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但我也相信,人生自有因果,我必然是要受尽磨难,历过劫难才能遇上命定的人。 因为,惟有如此,我才会懂得珍惜,也会感恩被珍惜。 “姑娘,方才你还睡着的时候王爷已经嘱咐过我了,说让我去厨房打声招呼,给你做些滋补的食膳,还让你诸事不想,只管吃好睡好。” “绿意,你说,是不是每个成亲之前的女子都会被当猪一样养上一阵子的?”我是当真好奇此事,因为我记得昨晚师傅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成亲之前会不会被当作猪养,我是不太清楚,但我知道,若是有了身孕,怀了孩子必然是会被当猪一样养着的。”小丫头看着我,笑嘻嘻地说,“我想姑娘也快了。” “尽瞎扯,”我从镜子里瞪了小丫头一眼,又好奇怎么不见炎绍的身影,于是问小丫头,“王爷呢?” “哦,王爷出门去了,说要去给你订制首饰,甄选胭脂,购制衣物。” “他怎不等我醒来一起去呢?”见不着他,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人家来看你几次,你都还在睡觉,他吩咐我不要吵醒你,说是很快回来。” 既然闲来无事,我便耐着性子,让小丫头折腾个够,让她用心地给我作了一番打扮,用完早膳,我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不消片刻功夫,我便见着炎绍的几个侍卫进进出出地抬进了几个箱笼,见着我一个个都恭恭敬敬地行礼,称呼道:“王妃安好。” 其实我对“王妃”这个称呼还不是十分适应,所以,应得也不是十分自信,只是微笑着和他们点点头。 炎绍回来的时候,我因走得累而坐在亭内石凳上,他就从身后蒙着我的眼睛,我也不急着瓣掉他的手,只是将身体往后倒,倒在他的身上,问道:“忙好了?” 他放了手,我转过身体,抬头看他,他笑着捏捏我的脸,问道:“几时醒的?” “辰时末。”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吐吐舌头,为自己解释,“昨晚喝多了。” 他拉着我起身,兴奋地说道:“快去看看,我都给你买了什么。” 我想起刚刚侍卫们抬进来的几个箱笼,不太确定地问道:“刚刚,那些东西都是买给我的?” 炎绍点头,笑道:“是啊,快去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我们便再去添置一些,若是不喜欢,扔了再去重新添置。” 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反正如何都要再去添置一些,是不是?” “那是自然,这些是我选的,你再去选些你喜欢的。” “那我们是打算要在南韩安家吗?” 炎绍挑挑眉毛,不解我话里的意思,说道:“这与在何处安家有何干系。” “你买给我的东西,我自然是舍不得丢弃的,可是我们接下来要前往西衡,你说买这么多东西要怎么处理,带着去西衡,再一路辗转和我们一起回到大金?”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61 原则上是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这个……”,真是没想到,凡事都有谋有虑,显得胸有成竹的人也会有抓耳挠腮的时候,“我是想着,成亲了自然是要想到什么就给你买什么的,哪还考虑这么多。” 我知道他对我们的婚事是充满殷切期待的,总想寻找一种方式来表达他对我的爱和弥补婚事上的不足和遗憾。 “你别想那么多,到时挑些你喜欢方便的带在路上,其实不喜欢的该丢的丢,该弃的弃,舍不得丢的,我便想办法运回金州去。” 说话间已经到了我的房间,果然,七八个大箱笼整整齐齐地挨着墙排成一排,炎绍亲自上前将所有的箱笼盖子都一一打开。 两大箱子样式名异,色彩不一的衣裳,一大箱子的钗环首饰及胭脂水粉,还有一大箱子的各式高底平底的缎鞋罗袜,再加上一大箱子的上等布料。 余下的一箱是书籍和几套文房四宝,另外一箱是古玩金银器皿和具有南韩特色的小工艺品,可用来把玩和作为摆设,最后一箱竟然是南韩的当地的特产和各式小吃零嘴…… “令仪,你看,是不是穿戴的,装扮的,吃喝的,玩乐的,用来陶冶情操的都有了,你想想,还缺什么?” 我虽然有点哭笑不得,但心里还是泛着丝丝的甜蜜和感动,嘴上却说道:“要不再去买上个几十箱,到时一并用回金州,待我们回到金州的时候,可以在普义坊买个店面,经营一家专卖南韩特色物品的小店。” 炎绍也不恼我取笑他,相反的,他扬眉点头,竟然对我的想法十分肯定:“我知道你最喜欢赚钱盈利,你若觉得当个王妃不好玩,想要抛头露面,用心经营一份小事业,我也是大力支持的。” “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攀着他的手臂撒娇。 炎绍点点头道:“原则上是。” “什么叫原则上是,这是不是说明你在给自己说的话留余地。”我不依不饶。 炎绍又捏了一记我的脸,歪着脑袋想了下,说:“打个比方吧,如果是和男人有过多接触的,会让别的男人看到你的美,你的闪光点的事儿,我肯定就不会答应的。” 这次换做是我伸手去捏他的脸了,我笑着说:“小气鬼。” 和炎绍打打闹闹了一会,他才说:“不管要不要买什么东西,我都带你出溜达一圈可好?” 我开心地点头称好,自离开金州起,时至今日,已近三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心里一直犹如压着沉沉的山川,虽然每一天都在努力地面对新生活,但还是得不到真正的释然和放松。 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即便前方可能还有一场仗要打,但是,因为得了身边这个人,他若一直站在我的身后,他若一直牵着我的手不放,便是隔着万水千山,轻烟散尽,也是无处不飞花,再无困难可言了。 我与炎绍不想引人注目,换上了布衣素服,自后门而出,一路执手相携,逗留穿梭于钧州城的市井街巷。 炎绍还是不管我的阻拦又拉开了买买买的帷幕,到最后,我也无力劝阻,任凭他“胡作非为”。 他看看我,见四下无人,俯首在我耳边道,“方才你问我,买这么多东西是不是要在南韩安家,我现在想来这个想法倒是可行。” “什么?”我也是轻声低问,“这里可是南韩,于南韩人而言,大金的明王就是个侵略者,多少人想着要你的命呢,这次是因为时彧有求于你,所以才会护你在钧州的安全,他日他若羽翼丰满,定是要反噬于你的。” 他揽着我肩膀的手,在我的肩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说道:“嗯,不错,想得周到。” “那你……” 炎绍笑着说:“我自然不会在钧州城安家,我们可以找个南韩境内民风相对淳朴一点的小城,买些田产,再买个屋舍,不用太大,否则会过于引人注目,因为南韩的气候着实于你的身体有益,每年冬天,我们可乔装出行,携你南下避寒。” 心里暖意四溢,不论我们讨论的结果如何,但是,他的这份心思足以让我感动,我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他亲了一下我的额头,又摸摸我的头道:“等下回去,我便让人去实行。” 我笑着说:“这是不是就是四海为家的意思啊?” 炎绍大笑,点头道:“确实,我们可以边行边看,四海为家,四处安家,我会经常带你出来看山一程,看水一程。” 我仿佛看到未来与炎绍执手余生的幸福画卷,脑海里一闪而过没有出息的想法,觉得就此放下恩怨情仇也未不可。 只是,一想到道长,心中忍不住一痛,又思及舜英那张绝美阴狠的脸,以及她如催命般呼叫我名字的声音,都让我不寒而栗,也让我重新打起精神。 其实,有时主动出击是自我保护最有效的方式,想要余生安好,就一定要先发制人,脱离他们的追击和掌控。 炎绍带我游转在钧州城的街头巷尾,吃遍了南韩的小吃,这是我之前从未体验过真实又充满烟火味的生活。 炎绍也会拉着我的手,时常感叹:“令仪,我觉得过往的二十五年竟似白活了一般,和你一起的日子才觉着自己是个活人。” 直至日暮西山,雁字回时,炎绍才背着双脚生疼的我一路笑语地朝着王府行去,到了王府大门我拍着炎绍的背说道:“让我下来吧,教人看到了会笑话的。” 炎绍放下我后,睇了我一眼,笑着反问:“现在才想起来怕人笑话,这一路背你过来,可没少人在偷偷笑我们呢。” “外头那些都是不认识的人,我才不怕他们笑话,府里头都是我们认识的人,特别是我师傅和兄长,损起人来那才叫一个厉害呢。” 炎绍过来拉我的手,我们沿着王府大门前的白玉阶拾级而上,守门的小厮为我们开了门,待我们正要进门的时候,炎绍突然止步,牵着我的手突然就用力了几分。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62 帅侠清朗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怎么了?”我感觉到他的异样,急忙问道。 “令仪,你先进去。”他轻轻地将我朝里推了一把,随后自己飞身而起,在半空中一个旋转,我便见着他抽出了腰间软剑,直直地刺向距离王府大门十丈之外,那颗有百年树龄的榕树茂盛的树冠。 树冠内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闪电般离了树冠,那人的身影直直而退,并不着急迎上炎绍的出击,我本想进府喊人帮忙,可我看着那蒙着面巾的黑色身影竟有几分熟悉感觉,所以,也不敢冒然叫人。 炎绍先发制人,步步紧逼,黑衣人躲闪了几招,见他手上也无兵器,看上去并不愿意和炎绍正面交锋。 “你到底是谁,躲在树上偷窥,又不肯光明正大地斗上几回,算什么男人?”俩人双双着地之后,炎绍执着剑,指着黑衣人,见对方不肯亮兵器,他也跟着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在下岂敢与明王殿下动手。”黑衣人不慌不忙地说道。 我听了黑衣人的声音,心中一震,急忙跑向他,果然,那人见我跑向他,便一手掀了蒙在脸上的蒙面黑巾,朗朗笑声随之传来:“哈哈,阿言,别来无恙啊——” “清朗,清朗君——”我和我的最佳损友击掌为礼,大笑着将别后近半年的对方仔细认真地打量了一番。 一身江湖气的清朗毫不掩饰他看我时的惊喜惊叹及惊艳:“啧啧啧,我竟然不知你穿上女装会这等明艳动人,你说,你怎就不一直作如此打扮呢,我也就不必日日去牵挂那一位了。” 人称“江湖第一帅侠”的清朗君,不但武功卓绝,风流倜傥,还得天赏赐给予了他一幅好皮囊,情趣品位亦是不俗,再加之他能说会道爱吹牛,听说江湖各大门派中不知有多少名媛千金的芳心都为之沦陷,当属撩女把妹的第一高手。 “一别小半年,清朗君亦是风采依旧啊,哦,不不不,应该是风采胜昔,越发地气宇轩昂了。” 我与清朗君素来如此,一见面不是互损,便是互捧,“只是,你为何会来南韩,又何为躲在这树冠之上偷窥,这可不像是你帅侠一贯磊落的风格哦。” 清朗“嘿嘿”地笑了一声,摸了摸鼻子看向炎绍,炎绍当然不耻他的行为,再说,炎绍知道清朗是炎献的人,此非常时期,清朗只身潜入南韩,又躲在树冠之上偷窥我们,清朗意欲何为,已是不言而喻。 “还望王爷恕在下不敬之罪,但是君命在身,实属无奈,”说着又向炎绍行了一礼,见炎绍一脸黑,也不回话,只好看着我无奈地耸耸肩道,“咳,皇上对你和王爷的事情已有所耳闻,所以,命我前来查探确认,阿言,皇上他震怒过后非常伤心。” 清朗的这番话,如果是在时桀告诉我炎献曾见过我的画像之前,我定然会倍感内疚,对我和炎绍的婚事也会有所犹豫,可此时,我对炎献的做法是十分反感的。 “清朗,现在你已确认,接下来要如何?阻止本王和令仪的婚事,还是速回金州复命?”炎绍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并将我掩于他的身后。 清朗剑眉横挑,看着我,充满疑问地叫道:“令仪?” 我点点头,他又追问:“婚事?你们……要在南韩成婚?” 炎绍将我的手紧紧地攥在他的手里,我能感觉到他的克制和隐忍,他极力地维持自己平和的语气道:“麻烦清朗回金州往禀明皇上,就说炎绍有负所托,但令仪已经回复了记忆,本王与她情投意合,望皇上能成全,待我二人回到金州再自行领罪。” 清朗无奈叹气,他看看炎绍,又看看我道:“阿言,你能恢复记忆,我着实为你高兴,可是,你们也让我好为难,我是带了皇上口谕,皇上命两位速回金州复命。” “清朗,我暂时还不能回去。”我绕过炎绍,走到清朗跟前,“我想起了前尘往事,我知道了自己是谁,我还有一些事情要解决,清朗,你告诉皇上,就说阿言见着了时桀所藏的画像,但还是感谢他当年的救命之恩,阿言定然会再回金州,但一定不是现在。” 清朗复又看向炎绍,炎绍仍是面无表情,清朗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王爷,您最是清楚,这往严重来说便是抗旨啊,再说……你们还要成亲,您应该知道皇上他十分喜欢阿言的。” 炎绍冷笑一声,但没有再做其他言语,清朗十分尴尬地看着我笑了笑,说道:“阿言,原本,我是应该为你感到开心的,可是……唉,立场这种东西,我还是十分明确的,皇上于我而不仅仅是朋友,他的话更是皇命,原谅我不能祝福你。” 没有了玩世不恭的笑脸,也没有了往日的亲近随和,我和他两年多的情谊到底还是抵不上皇命,我非常失落难过,忍不住问道:“清朗,你当真是狠心呐。” 清朗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最后才问道:“你幸不幸福?” 我点头道:“你应该感觉得到,对不对,清朗,你也曾为我的终身大事操过心,你也希望我能找到幸福的,不是吗?” 笑容终于回到的清朗的脸上,他后退了两步,朝炎绍复又行了一礼道:“王爷好好待阿言吧,在下本可以借皇命和王爷好好干上一架的,但你我二人过招,免不了两败俱伤,我怕到时伤心的又是阿言,所以,我还是回金州如实禀明你们的事,只怕,他日回到金州……” “本王先在这里谢你成全之心,回到金州,皇上那里本王自会给个交待的。” 炎绍自清朗出现这后就一直黑着一张脸,此刻亦然,我扯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对清朗的态度好一点,没想到,他竟然毫不理会我的暗示。 清朗最后又朝炎绍抱了一拳,然后转身离去,我见清朗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一急就喊道:“清朗君,你等下。”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163 心情不好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清朗停下了脚步,帅气十足地转了个身,我拉着炎绍,低声问道:“我还有话要同他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嗯。”炎绍应了一声,脸上无风无浪,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来不及细想,小跑了几步,赶上清朗,问道:“你是不是也一直知道,皇上他早年曾在南韩为质子的时候就看到过我的画像,是不是也知道我与时桀有所瓜葛?” “还有这样的事?”清朗皱眉反问,看来并不知其中缘由,我的心里稍稍觉得好过了一点。 我点点头道:“他一直在骗我。” “这样一想,是不是就减轻了你心中负重的感觉,是不是就没有背叛他的感觉了?” 清朗问我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知道,我和炎献,以及和清朗都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清朗,你觉得我做错了吗?”我试着想挽回一段友情。 清朗摇摇头道:“你没有错,我也没有怪你,我还是那句话,只是立场问题,阿言,你爱上任何一个人我们都有可能继续做朋友,但是,明王,你是知道的,皇上他……你心里比谁的明白,皇上和明王两虎相争,终有一日,必有一人所伤。” “清朗,其实不会的。”我试图为炎绍争取分辩,但心里知道毫无用处。 “这不是明王会不会的问题,是皇上信不信的问题,”清朗上前一步,拍拍我的肩膀,“凭良心讲,阿言,你与明王的确般配,如果仅仅是朋友的立场,我想我会祝福你的。” 有些东西在无形之间慢慢流失,是人为无法控制的,只有交给时间去定夺,我勉强一笑道:“清朗君能这样说,我已经觉得十分欣慰了。” “阿言,你看起来和半年前变化很大,我知道你是幸福的,你是对的,但我要走了。” 我见他着急要走,我又着急地抓着他的手臂问:“可有晋王的消息。” 说到晋王,清朗的神色越发凝重了几分,叹道:“这次,我也是奇怪他是不是中邪了,为了寻找年家小姐,竟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我辗转几处都找不着他。” “啊——”我心里一“咯噔”,担忧之情油然而生,“他会不会遇到什么不测?” 我看清朗的神情应该是和我有一样的担忧,我想着,这次是我提议炎容南下养病的,他本就命运多舛,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要怎样向他交待。 “你先别着急下定论,我已经联系了江湖上的一些朋友帮我一起寻找晋王的下落了,不管是好是歹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的。” “如若有了他的消息,请你一定要想办法让我知道,我很担心他。”我尽量控制自己低落的情绪,只在心里默默祈祷炎容不要出事。 清朗走了,我回头看炎绍还站在原处等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尽量地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消极,再快步走向炎绍。 炎绍面无表情,他的情绪也和我一样低落,也对,清朗的出现就意味着炎献对炎绍已彻底失去了耐心,我和他回到金州的日子将会非常艰难。 我想着,如果炎绍不是为了我,以他的智谋,是不可能会和炎献起正面冲突,更不会将自己陷入困境。 “回去吧。”他淡淡地说了三个字,竟然率先转身,径自先行。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好跟在他身后,他的腿太长,只要稍稍加快脚步,我便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他。 气喘吁吁的时候我才发出现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与他这两日便似连体一般,不论人前人后,外出行走,他都是牵着我的手,从来不会让我一个人跟在他身后的。 “所以……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会疏忽我。”一想到此,我的情绪就更为低落。 一前一后毫无交流地各自回了房,小丫头满脸好奇,又小心翼翼地问我:“姑娘和王爷吵架了?” “吵架?”我摇摇头,心里觉得奇怪,明明是外在的原因影响了我和他的心情,可为什么给我的感觉也像是吵了架似的? 小丫头见我摇头便更为迷茫,我也觉得脑子乱乱的,只是说道:“绿意,有热水吗?我想沐浴。” 小丫头点点头说:“早就给你备着了。” 我径自去了浴房,抚着心口,觉得有点酸涩,捏捏鼻梁,觉得也有点酸涩,待身体没入热水之后才有了释重的感觉。 小丫头见我整个人恹恹的,便也不说话,只在一旁默默地为我添着热水,清洗头发,待沐浴更衣完毕后,回到卧房后,她又给我涂抹了膏药。 “咦,姑娘,这伤疤好像真的起了变化了,你看看,这里的肤色好像起了点变化,摸起来也不似之前那么硬了。” 听了小丫头的话,我急忙从床上坐起来,低头查看,发现果然如小丫头所说,伤疤起了变化,心里一阵欣喜,师傅出手果然不会让人失望。 很自然的就想到炎绍,又想着他因为清朗的出现此刻心情不佳,也怠于理我,心里不免得有几分失落郁闷。 小丫头帮我擦拭着湿嗒嗒的头发,随口说道:“姑娘,这头发怕是一时干不了,你可不能像昨晚一般说睡就睡着了。” “那我去师傅那里坐坐。”本来可以和炎绍说会话,可是心想着他此时心情不好,我也不想去找不痛快,心里有事,还是去找师傅倾诉一番比较好。 小丫头给我换上了一件月白云袖衫,紫绡翠纹百褶裙,笑着说:“还是南韩的气候好,在金州,这个时节我们怕是大门都不敢出一步,只能烤着火炉说会话。” 这话又教我想起今日炎绍说过因为南韩的气候对我身体有益,会在南韩境内找个民风相对淳朴一点的小城,买些田产,再买个屋舍,每年冬天,携我乔装南下避寒。 我当时可是满心感动,只是今晚的他,多多少少都有点让我失望,虽然,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但他也不应该如此冷落我。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64 又吃醋了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和小丫头叩了师傅的房门,师傅开门的那一刻就“咦”了一声,当即问道:“你那黏人的未婚夫君呢?今晚怎就舍得让你一人来我这里串门儿。” “他心情不好。”我像个怨妇一般,叹了一声道。 “哦?明王即便心情不好,依他的性格,也不忍心冷落你啊。” 我与师傅相对而坐,师傅正烧着茶水,她给我倒了一杯茶水道:“说来听听,师傅为你解惑。” 我喝了一杯茶,便将方才在王府大门遇着清朗一事与师傅详细描述了一番,又道:“大金皇帝定是会拿我与炎绍的婚事大做文章为难他,这一关是不好过,师傅,你说我们要不要暂时取消婚事,我怕我们背着他在南韩成婚,又抗旨不肯回金州,已然激怒了大金皇帝啊。” 师傅轻笑摇头,拍拍我放在桌子上的手,长吁一声:“令仪啊,学技习能,你是我见过悟性最高,最为聪明的,可是面对感情你似乎比一般的女子来得迟钝。” 我不以为然,我觉得我自恢复记忆以来,在感情方面已经完全开窍了,又何来迟钝一说。 “你别不服气啊,”师傅笑着问我,“炎绍是谁?有什么是他预料不到的,大金皇帝虽是个狠角儿,可是在明王面前还是嫩了几分,他要忌怕炎献,还会与你表白情意,还会携你南下,还会执意与你成亲?他既然决定先斩后奏,自然已有他的打算,今晚见了帅侠,可能会影响他的心情,但绝对不会是让他冷落你的主要原因。” 我张了张嘴,想要和师傅辩上几句之时,才觉得无话可说。 “帅侠之名,我也有所耳闻,一个不但武功高强,出身不凡,还集风流帅气、多金痞气于一体的江湖浪子,据说为他芳心沉沦的少女不计其数,而你,和这位风流帅气的浪子不但交情匪浅,还在你的未婚夫君面前上演了一幕难舍难分的情景,如果,你今晚再去和明王提出暂时取消婚事,我怕明日醒来,王府被掀,我还得另觅住处。” 我再次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被小丫头截了一句:“就是说,王爷并非在担心什么皇上会不会对他怎么样,他其实是在吃醋?” 师傅给小丫头竖了大拇指,然后又面朝我,虽然不说话,我却听到她内心的独白:“你还不如这丫头灵敏。” “我和清朗,我……我们素来如此,并无其他……”我支支吾吾,觉得后面的话说出来确实是多余了。 还有,炎绍爱吃醋我也不是今日才知道,想当初,他吃过炎献的醋,更误认为我喜欢炎容而打翻醋坛子一发不可收拾,关于时桀,就更不用说了,如此想来,我的确是后知后觉了。 “那我……” “你什么你?”师傅夺了我手中茶杯,挥手道,“快去哄哄他吧。” 我扭扭捏捏地不肯走,不满地嘟囔:“明明是他误会了我,还要我去哄他,哪有女人去哄男人的嘛。” “嗬,你倒还懂得端着几分,这很好,但得把握好度,像明王这样的男人,对女人本就有着极大的保护欲,绝大部分上的事情,他都不会与你计较,对你有着极大的包容性。但是,他也有软肋和底线,比如,爱吃醋,占有欲极强,那么,在这点上,你就要拿捏妥当。虽说,相爱之人要相互信任,但爱吃醋这事,只要不过分也无伤大雅,更不会波及到信任问题,你自己看着办。还有,不要以为男人,特别是像明王这样的男人就不需要女人哄,令仪,适当的服软会让他更加爱你哦。” 我脸一红,这会儿不用师傅赶我,我都有点坐不住了,我急忙起身告辞:“那……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哪,赶紧回去吧。”师傅本打算将我送至院门就折回,又见外头漆黑,也不管我的劝阻,还是将我送至我和炎绍居住的院门口方才回去。 我迈入正殿之后,便直接去了东偏殿,迎面就碰上了小原,就问道:“王爷在房内吗?” 小原笑着向我行礼道:“回王妃话,王爷刚刚沐浴完,这会儿正在房内看书呢,您请进——” 小原帮我推了房门之后就退了出去,我进入房间后便合上了门,房内垂着挑金拈丝的垂幔,垂幔后面烛火勾勒着高大挺拔的身影,朦朦胧胧的,可见他一手托腮,一手握着书册。 他不停地在更换坐姿,虽然手中有书,看来并无心书册,一声叹息之后,便见他放下手中书册,起了身,掀开垂幔—— 我在他起身的时候便迎上了他,他与我四目相对,先是一震,又问道:“我正想去找你,你怎么过来了?” 说完伸手过来拉我,我却向后退了一步,问道:“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会问得如此直接,像是没想好要怎么回答我,扬着眉毛,最后才答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以为,你是因为清朗的话而担心皇上会对我们不利,我以为……你是因为这些事而不理我,我伤心了好久……”说到里,我也是有委屈的。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原来如此”的疑惑,不过,他还是一脸肃然道:“现在才反应过来,我生气其实是因为你和别的男人过于亲近了吗?” 果真是……吃醋了。 这个人,明明是个盖世英雄,可有时候却幼稚得如三岁小儿。 “我没有和他亲近,我与清朗君是两年多的朋友,我们素来都是如此的……我和他……” “素来如此?”炎绍提高了声音,刚刚浇熄了的火苗再次复燃,“一口一个清朗君,你倒是唤得亲热,平日里也不见你如此亲热地唤过我。” “……” “还有他看你的眼神,他夸你时的神情和语气,以及你看到他时欣喜的表情和夸奖他时的眼神,我看着你们互捧互吹,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多余的,我是气极了,我恨不得亲手宰了这个色眯眯的任清朗!”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65 不要紧张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好大的酸劲! 我本来还觉得委屈,此刻却忍不住笑了出来,炎绍见我笑他,倒尴尬了几分,扬眉问我:“你笑什么?你也不想想,自己可是快要成亲的人了,竟然当着自己未婚夫婿的面前,和别的男人这般亲近,见他离去又是一幅难舍难分的模样——” 我猛地上前一步,抱着了他的腰,他想说的话就此戛然而止,他的身体猛地一震,我偎在他的胸前,轻声地说道:“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感觉到他的心跳骤然加快,我听着他的心跳声,继续说道:“他和晋王都是我在金州两年,为数不多的朋友,他也是非常照顾我,但只是朋友,你说若是有什么,这在之前,我与他一个未嫁,一个未娶,是不是早应该就有什么了?” “……”他什么也没说,却将我紧紧地抱着不放。 “我与清朗好久不见了,刚刚就是朋友重逢的喜悦之情,像我再见师傅,再见兄长,再见小丫头都是一个理。” “……”他的双臂又紧了几分,下巴蹭着我的头顶,尔后,又亲吻着我的头发。 “追他上去,一来的确是想挽回这份可能要失去的友情,二来也是向他表明我对皇上的心意和对你的心意,再则就是想问问他,可有晋王的消息。” “……”他抬起我的下巴,捧着我的脸,方才一脸的懊恼肃然好似已被春风拂过,逐渐温柔起来。 “阿绍,你不信我吗?”我轻声问他。 他摇摇头,我又问:“你感觉不到吗?我的心里只能藏得住你一人,自爱上你的那一日起,我便再无可能会对其他男子动心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再爱其他的男人。” “令仪……”他吻住了我,心跳声像似在擂鼓,他的吻像似狂风卷起,想要将我淹没了一般,“对不起,令仪,我是不是让你伤心了。” 他吻着我眼角的泪,我其实并不忧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泪水,也许,内心里面还是会有小小的委屈。 “我好像习惯了与你并肩,习惯了你会牵我的手,不喜欢跟在你的身后看你的背影,也不喜欢一路追赶着你又追不上你的感觉,会觉得心慌酸涩,会觉得你离我好远。”我如实地说出我的感觉。 “对不起,令仪,对不起,我竟然让你如此难受。”炎绍抱着我,慌乱地道歉,“我曾在心里发过誓,我不会让你流泪,不会让你受伤,更不会让你伤心的,你看我都对你做了什么。” “阿绍。”我轻声唤他。 “嗯。”他应道。 “我当时并没有感觉到你在生我的气,以为你在担心其他的事,其实,你真的不担心……我们的婚事会触发皇上的逆鳞吗?” “担心是有的,他毕竟是皇帝,我一直在试图让他接受我们的事,如果他能放下接受最好,如不然,我也不会害怕,我自有办法应付,令仪,没有什么比你,比你成为我的妻子更为重要迫切了!你放心吧,安心地做我的新娘可好?” 我在他怀里点头,他抚摸着我的头发说:“还有聿胥的事,我一直都放在心上,也在派人查找他和年家小姐的下落,只是,这事我总感觉有些怪异,聿胥素来都是有分寸的人,这次行事倒教我不解。” “我方才也问过清朗,我担心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不会的。”炎绍安抚我,“如果出了事情,我的人不可能查探不到,惟一的一种可能,是他不愿意被人找到。” 我从炎绍的怀里抬起头,我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晋王借此南下,有意遁世隐居?有没有还有一种可能,他与年家小姐……” “私奔?”炎绍笑着反问我。 其实,以我对炎容的了解,选择在南边隐居遁世,远离金州的纷纷扰扰,倒也是符合他一贯淡然的个性。 不过,和年家小姐私奔隐居又好似有违他的君子之风,可能性不大,仔细想来,倒更像是在躲着年家小姐。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应该不可能。” 炎绍亲了亲我的脸颊说道:“这些事都交给我,可好?” 因为清朗的出现,虽然引发了我和炎绍感情之间的一点小波折,但真如师傅所说,适当的服软会更加触动他心底柔软的神经。 所以,他会问我:“令仪,今晚,我是不是有失风度了?” 我的双臂搂住他的脖颈,腻歪在他怀里,心底有温柔甜蜜的情意在漫延,问道:“阿绍,你难道不自信自己在我心里的分量吗?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炎绍突然间就弯下身子,将我拦腰抱起,我感觉到他的情感在喷涌,他的身体在变化,我的心“咚”的一声响,像似被什么给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好似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生出甜蜜又紧张的感觉。 我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领,他抱着我转过身体,然后用脚踢开垂幔,我看到垂幔后安放着桌椅,桌椅之后隔着四扇紫檀木雕的屏风仕女图,屏风之后便是一张挂着鲛绡红帐的雕漆象牙床。 他抱着我,正走向那张床,我颤声说道:“阿绍,我们……我们……” 他低头看我,扬起嘴角,令我心跳加速的暗哑的声音随之倾泄:“令仪,只怪你今晚太温柔,只怪你在我怀里过于千娇百媚,只怪我太爱你,令仪,今晚……不想再放过你了,我想要你——” 我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双手紧紧地抓着他,因为过于紧张,我的身体在颤抖,他将我放在床上之后,温暖厚实的大手抓着我已经紧握成拳的手。 他将我的手放在他的嘴角,轻轻地亲了一下,低首俯在我的耳侧,温柔地说道:“乖,不要紧张,放松点。” 我摇头,按着自己的心口道:“我想再等等……我这里……等我这里。” 他又吻住了我,一番唇齿缠绵之后,又温柔地说道:“不要再纠结这里了,我已经看过了,昨晚也是我给你上的药——”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66 最后一步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昨晚?不是小丫头给我……抹的膏药吗?”我依稀记得,我好似在小丫头给我涂抹的时候就睡着了,然后我就梦见了炎绍。 原来……这不是梦? “小傻瓜,昨晚,你还是枕着我的手臂,睡在我怀里的。”他咬着我的耳垂,我被他撩拨得一阵酥麻。 我轻轻地拍了他一下,娇羞地说道:“你真是的。” “就想抱着你睡……令仪,一刻也不想与你分开,特别是长夜漫漫,没有你在身边,我毫无睡意。” 他的吻,如雨滴般落在我的耳后,落在我的颈侧,饱含深情的声音好似噬骨的蛊,“这几个月来都是如此,令仪,很多次,想你想得心都疼了。” 此时,若是明月知情,便也会笑我多情,因为我早已沉沦在他绵绵的情话之中无法自拔,情不自禁地回应着他:“阿绍……我也想你,我也不想与你分开。” 灯光烛影里,我看到鲛绡红帐垂落的时候,就如湖面上荡漾着的波纹扰乱了平静,我的月白云袖衫,紫绡翠纹百褶裙在炎绍的手里被掀翻的时候,好似舒展的秋云卷起层层的羞云怯雨。 我与炎绍的目光交织,我微微气喘,帐内已是千般旖旎,我刚刚洗过的长发层层叠叠地铺洒在软枕之上,呼吸像极了断层的石岩,我不敢直视炎绍朦胧之下星火即将燎原的眼睛。 “令仪,你好美……” 听到炎绍热烈的赞叹声,我闭上了眼睛,炎绍如被烈火炮烙过一般的身体覆盖了我,他的唇先是轻轻地触碰我的唇,尔后开始辗转。 当他的舌尖开始不限于我的唇齿之间,开始自我的脖颈游移向下时,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似被雷电击中了一般。 酥麻微疼渐渐漫延至我的心口,我轻轻地推开炎绍,呼吸变得急促,我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心口,炎绍如梦惊醒,急忙抱着我。 “怎么了?”他的手覆在我按在心口上的手,替我轻轻抚摸。 我扑在他的怀里,想起师傅给药那日的预言,看来……我若不服下师傅给的药,怕是难以和炎绍突破这一步。 我扑进炎绍的怀里,我知道他……一直隐忍着,今晚他满怀期待,可我到底还是让他失望了,我想他此刻一定十分懊恼,满怀歉意地说道:“阿绍,对不起。” 他紧紧地抱着说,神色焦虑,只问我:“还疼不疼?你的脸色不太好,怎么办?要不要去叫繁夕姑娘?” 我强忍笑意,摇摇头,安抚他:“你要让师傅笑死我吗?已经没事了,刚刚是……是过于激动了。” 炎绍拉了锦被盖在我的身上,然后抚着我的头发,一脸内疚地说道:“是我太心急了,没有考虑你的身体可能会承受不住……” “阿绍,你后悔了吗?我的身体,连这一步都跨不过。”如果没有师傅提前为我做好考量准备,就方才的结果,我可能会后悔答应炎绍成亲的要求。 炎绍从我的身侧躺下,然后将我拥在怀里,捏捏我的脸,生气地说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的身体状况如何我又不是才知道,其实……你兄长对我也有过暗示,令仪,我虽然非常地想要你,但是,我能等,我们来日方长,接下来最为重要的就是调理好你的身体。” “可是,我们成亲在即,如果……我不能与你,”我看了他一眼,见他双眸含笑地看着我,我脸一红,鼓起勇气说道,“不能洞房花烛,你也不恼吗?” “你可别动悔婚的主意哦,我说过了,我会等,相信我的自制力,但我们必须成亲,令仪,我要先将你定下,给你妻子的名分,我不能冒失去你的风险。” 我闭上眼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我知道他不是只重******之人,但是,能听到他如此慎重的给予我承诺,我还是觉得即幸福又踏实。 我也在心里暗暗地下定决心,我一定要听师傅的话,好好地服用她给我配制的药,因为……没有什么比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更能实实在在把握未来和幸福了。 我本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睡觉,可是当我起身披衣,又觉身体乏力,接触到炎绍挽留的眼神,终久还是靠回到了他的的胸膛。 他的怀抱于我而言不仅温暖舒适,更是因为他厚重的男性气息带给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能让我很快入睡。 翌日,我还是枕着炎绍的弯臂醒来,我轻轻地侧过身体,看炎绍闭着眼睛,尚未醒来,我于是就大胆认真地看着他的睡颜。 他披着头发,是难得一见慵懒散漫的恣态,他的五官深邃立体,巧妙精分的比例,总能一眼就吸引他人的视线。 我想起初识时,还因为他长得过于俊美而觉得他妖异,还在心里排斥过他,对比此时心里的骄傲和甜蜜,才惊觉,彼时就是一种酸葡萄心态。 “是不是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眼光甚好,找了一个这么好看的夫君?” 他倏然睁眼,吓了我一跳,我急忙拉过锦被蒙了自己的眼睛,炎绍爽朗的笑声传进被窝,随后拉开被子,亲了一记我的额头。 “夸下自己的夫君很难吗?”他捏着我的脸,继续调侃我。 我笑着打他老爱捏我脸蛋的手,说道:“是啊,我找的夫君是天上人间第一美男子呢!” “淘气!”炎绍双手同时揉捏我的脸,好像将我当作泥人一般,又是搓又是捏,还说,“好可爱的小脸!” “原侍卫,我家姑娘起来了吗?”小丫头应该是来给我送衣服了。 昨晚和炎绍虽然在最后环节止步,但锦被之下,我其实是未着寸缕,炎绍在我心口疼痛之时为我盖上锦被,许是怕自己控制不住,他便另行拉了一床被子盖着,不敢再碰我一下。 我推了他一下,说道:“你转过身去。” “为何?”他明知故问。 我红着脸说:“我要……穿衣服呢。”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67 铁树开花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昨晚,已经都被我看过了。”他的手指抚过我裸露在被子外面的锁骨,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复又窜起的,忽明忽暗的火花,“昨晚,你睡着之后,我只要一想到你被子之下的景象,你知道我需要多大的克制力才忍住不去掀翻你被子的冲动吗?” “是你自己不让我走的嘛……”我嘟囔着,觉得他卖惨的样子甚是好笑,又在心里暗暗地心疼他一番。 我在床上摸索着寻找昨晚被他解下的衣衫,然后才敢起身,背着他一件件地穿回衣服,他在身后时不时地帮我撩起披散着的长发。 下了床后,我与他都整理好仪容,他才朝殿外喊道:“进来吧。” 小原立在垂幔之外,随时准备服侍炎绍洗漱更衣,我知道小丫头也在外面候着,于是趁炎绍不备之时就跑了出来,拉着小丫头的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洗漱更衣。 小丫头看着我披头散发的样子,一直嘻嘻地笑个不停,我知道,这个时候也没必要再解释什么了,便由着她脑补。 待小丫头给我梳好头,换好衣裳,洗漱完毕,我急忙拿出师傅给我配制的药丸服用,也不顾小丫头的惊愕,吩咐道:“绿意,我要是哪天忘记吃药,你一定要记得提醒我哦。” 小丫头笑着点头,然后充满好奇地问我:“姑娘,吃了这个药是不是会很快生宝宝?” “瞎扯!”我和小丫头在房中打闹了一番,才与炎绍一起去用了早膳。 用早膳的时候碰上了师傅和兄长,兄长自那日酒醉伤神之后便一直不曾出过门,也拒绝见客,今日看来,已是恢复元气,又是谦谦一君子了。 师傅隔着纱笠打量了我一番,放下碗筷后,便起了身,最后才丢下一句话:“记得用药。” 我的心都被师傅打量的七上八下,最后才点点头道:“用着呢。” 说完,师傅就走了,兄长看着师傅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我,最后又看看炎绍,突然问炎绍:“你需要药吗?” 炎绍啐了他一口,笑道:“你留着自己用!” 我不解他们到底在传达什么,视线来回在这俩人身上转换,不料兄长又突然将枪头转向我:“我之前还替王爷担心你们的新婚夜要怎么办,看来,师傅早就为你想好了,你啊,一定要听师傅的话,乖乖服药,免得让某个好不容易娶上媳妇的人虚度良宵。” “……”我的脑袋一阵疼,想要辩上几句,人家也施施然的起身离去了。 “兄长,”我喊着他,他回头,丢了一个“有话快说“的眼神给我,我一本正经地问道,“学医的人是不是都像你和师傅一样八卦?” “说我八卦没事,说师傅八卦,小心她收回你的药。”兄长说完之后便扬长而去。 炎绍在一旁拉拉我的衣角,我回头看他,他正满脸好奇再加一脸暧昧地看着我,然后问道:“我知道繁夕姑娘给你配制了许多药,方才听文天的意思是,她还给你配了一些不会让我们……良宵虚度的药?” “师傅给我配的药自然都是对我身体有帮助的,但是兄长太夸张了,他在胡言乱语,”我不是有意瞒着炎绍,师傅给了我他想要的药,我也不是不相信师傅的制药能力,我是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信心,我不敢给炎绍希望,是怕到时会让他失望,只在心里祈祷能带给他一个惊喜。 “王爷,”小原匆匆行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南韩王派人送来许多礼物,说是恭贺王爷的大婚之礼,宫里的内侍这会儿还候在那里,您看,您要不要先过去回个话。” 炎绍点头起身,拉起我的手,一同前去面见宫里的内侍,内侍不但送来了整车的礼箱,还替时彧捎了话:“皇上让奴才传话给明王殿下,皇上的婚期也定下来了,是十二月廿十日,只比明王殿下晚上十几日,他说,要与王爷比比,看谁先当爹。” 炎绍大笑,与内侍笑谈:“烦劳内侍官替本王传达谢意,改日本王定当进宫面谢并祝贺皇上大婚。” 送走了内侍,我沉默不语,只是看着炎绍,心里觉得异常不安,炎绍伸手,又来捏我的脸,笑着说:“我可不心急当爹,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还没到当爹当娘的时候。” 心中的阴霾因他不着痕迹的劝解而散尽,我好不容易迎来希望,不想在未知的事情上花费过多的心思,我只想把握眼前幸福。 余下的日子,我按时吃药,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当然,睡觉一事还是会被炎绍所打扰,他总会有办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入我的房内,偷偷地睡在我的身侧。 每一个清晨醒来的第一眼,我都能看到他满眼的笑意和宠溺之情,兄长曾笑他,老铁树要么不开花,一开花便一发不可收拾,我若离了他的视线,他便会急着找人,说他是,把积攒了多年的情意尽数砸在了我的身上。 十二月初二好像来得很慢,又好像来得很快,府里头其实早就在小原等人的张罗下装扮得焕然一新了,时彧还从宫里拨了一批人来替我们打理琐事,帮忙准备婚事。 我们的婚房就设在炎绍居住的东偏殿,每日都会有人过来撤去殿内所有的旧物,将殿内能换的东西尽数换成了新的。 我和炎绍的喜服,经过几次修改也已十分合身,诸事都已准备妥当。 我也每日按时服用师傅给我调配的药,在此期间,师傅还出过一次门,赶在十二月初一晚又回到了王府。 “令仪,”依着俗礼,最后一晚新人是不能见面的,虽说炎绍是个百无禁忌的,但我还是丢下了他,携了小丫头在师傅房中歇下,师傅自然是要拉着我说上一番体己话,“你终于嫁人了,我想,长清地下有知,也是会为你感到开心的。” 我鼻子酸楚,这几日我异常想念道长,几次梦见她坐在高堂之上接受我的跪拜,她一脸慈祥地扶着身穿吉服的我起来,然后将我的手交到炎绍手中。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68 成亲之日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她说:“令仪啊,你终于脱离苦海,觅得幸福了。” 师傅解开我的衣服,替我查看心口的伤疤,她说:“好很多了。” 这一处原本凹凸不平,纵横交错的伤疤在用了药之后再次腐烂,重新结痂之后脱落腐肉,重增了新肌,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已然不似原本这般触目惊心,丑陋吓人了。 “晚上再给你抹上另外一种药液,会让你这一处的肌肤更加光滑几分的。”师傅在博古架上又拿了一个白瓷瓶,用棉团沾了药液给我涂在了心口处,“好了,为师只能将力尽到此处了。” 小丫头拿了镜子给我,让我近距离查看伤疤,兴奋地说道:“姑娘,真的好了很多了,姑娘的师傅真是太厉害了!” 小丫头由衷赞叹,我心里高兴自然跟着一起拍马屁,拉着师傅的手道:“师傅,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没想到师傅受之无愧地点点头道:“除了年纪上不匹配,你这么说,我觉得我也能受得起。” 我就喜欢师傅这样的性格,整理好衣服,师傅执了一壶酒,给我和她自己分别倒了一杯酒:“就喝一杯,为你的过往做个告别,从此,你嫁他人妇,便是新的开始了,令仪,愿你往后余生平安幸福!” “师傅,对令仪来说,这是最好的祝福。” 我与师傅各自饮下手中的酒,师傅清了清嗓子,又压低嗓子问我:“令仪,你还……承受得住?” “呃?什么?”我对师傅的问题不明所以。 “我是说,你每晚和明王……那个的时候,有没有提前吃我给你的药?” 我的脸瞬间就红了,小丫头在一旁捂着嘴吃吃的笑个不停,我瞪了她一眼,怂怂地回道:“我们……还没有呢?” “哦?”师傅恍然大悟,最后失笑道,“令仪,明王是真的爱你啊,如此情况之下,若是换作寻常男子,怕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的双颊滚烫,师傅作为一个旁观者,她对炎绍的认可又会给我带来不一样的感觉,想起那晚他就说过,他会等,等我将身体调理好。 “明王啊,你能嫁给他,我也放心不少,但是,令仪,婚后的生活还是要靠你二人同时经营,他虽然宠你,你也不能恃宠而骄,夫妻之间还是要相互包容,方能长久幸福,他若给你投桃,你也要懂得报李才可。” 师傅的言行对我一直受益良多,我点头道:“我记下了。” “还有,作为女子最为幸福的是嫁个爱自己又能宠自己,护自己的男人,但是,令仪,做为女人,即便获得了最为真挚的爱情,也要始终保持清醒,活得独立,他宠你是他的事,你也可以强大,但不要强势,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你不能因为男人的宠爱而放弃自己的追求,特别是精神和人格,始终是要保持的独立,这会让你获得更多的尊重。” 心似明镜般豁然开朗,突然间觉得,人生能得如知己好友般的师长的确是一幸事,曾一直留在心底的遗憾似乎被瞬间抚平,原来,你曾经失去过多少,终将有一日会得到这份补偿的。 那晚,虽然炎绍没有睡在我的身边,我还是带着释然之后的平静入睡。 十二月初二,终于迎来我与炎绍的成亲之日,选了吉时,我们先是拜了天地,婚礼虽然简单,参加的人数也只是我们自己几个人连并跟随我和炎绍一起南下的随从侍卫…… 但是,炎绍还是按着礼仪给予我最大的尊重和补偿,时彧也派了内侍官来观礼。 我虽然心里甜蜜,但一整日都像是被人提着线的木偶,稀里糊涂地被小丫头连并几个侍女套上几层的大红喜服。 然后由师傅亲自己给我上妆,师傅的修容术若说是当世第二,也无人敢说是第一。 她随身携带了一个四方的手提箱笼,打开后,便让站在两侧的几个也算见过世面的丫头侍女忍不住惊呼:“哇,好多的胭脂水粉啊!” 师傅的修容术之所以厉害,除了她能将容貌平庸的女子修成绝色女子之外,她还有仿妆之技,经她的手,一番修饰之后,她能将一个人的脸变成另一个人的脸,出神入化到堪称易容之术。 少时,我亲眼见证过师傅的神奇手法,也曾对此报以好奇,跟着师傅也学了些许皮毛,后来因为身体状况不好,也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在上面钻研。 “师傅,我是知道你的技术的,但是,你不要给我化得过于好看了,我怕炎绍掀起我的盖头的时候,会误以为他娶错了新娘。” 师傅哼了一声,也不理会我,正认真地在给我打着底妆,小丫头在一旁给她打着下手,笑着说:“姑娘已经够好看了,繁夕师傅只要给姑娘稍作修饰就能美得倾国倾城了,我怕到时王爷会乐傻了。” 一层子的婢女丫头都被小丫头说得笑了起来,师傅从她的箱笼里拿了黛笔给我描眉,笑道:“这丫头倒是机灵有趣。” 小丫头得了师傅的夸赞更是乐不思蜀,师傅又说:“这修容仿妆之术日后怕是没少要用到,你得空了,带上这丫头一起学吧。” 我拉过小丫头的手,催促道:“还不与我一起叫师傅?” 小丫头一点就通,高兴得连叫了几声“师傅”。 酉时初,天色将暗未暗,沿着王府围墙绵延数里的灯笼被尽数点燃,府内处处帐幔飞舞,我循着雕漆镂花窗台望去,但见院外流光焕彩,熠熠生辉。 隐隐的丝竹鼓乐之声开始响起,我听到师傅对小丫头说:“去给她拿点吃的,吃完后再点上胭脂。” “我不饿。” “非得等到饿了才吃啊?” 虽说今天我是主角,但在吃喝这方面我压根儿就没有说话的权力,我自知这点,所以非常配合地吃了小丫头端上来的点心。 待我净了手,漱了口,师傅才给我点上了如玫瑰般鲜红的胭脂,小丫头指着铜镜道:“姑娘,你看看,你看看你自个儿,真像似天上来的人儿一样。”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69 洞房花烛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仔细端凝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我,凤冠霞帔,一身大红喜服,腮凝新荔,双眸含春,顾盼神飞,竟也是十分美丽。 十九年来,我要么一身道袍,要么只作中性打扮,近两个多月来虽说换上了女儿装,但也不曾花心思为自己认真打扮过一次,所以,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可以这样美丽的。 “姑娘,美吗?很美,是不是?”小丫头一脸羡艳,站在我的身后替我戴上金丝耳坠,“姑娘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美人了。” “那是你没有见过宫里头的妃子娘娘,那才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反正,在我眼里姑娘就是最美的。”小丫头忠心护主,便连容貌这等子事也是尽力维护,不容他人质疑她的眼光。 师傅整理好她的化妆箱,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声地问我:“药吃了没?” 我脸一红,摇摇头道:“还没呢。” “那你是要准备等到天亮才吃吗?”师傅丢了话后就背起化妆箱道,“我可不陪你在这里等新郎官,我要去宴席上吃东西去了,饿死我了。” 我急忙起身送师傅,师傅却按着我的肩膀,道:“乖乖地坐在这里,把药吃了,安心地等着你的新郎,”说完,师傅竟然弯身抱了抱我,最后又说道:“令仪,祝你新婚快乐!” 师傅走后,小丫头说:“姑娘,师傅的性格好特别啊!” 我笑着说:“你见到的都不算什么,日后你就会知道,她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女人!” 小丫头笑着点头,满脸期待地看着师傅远去的背影,我戳了戳小丫头的额头,轻声地说道:“快去帮我把药拿来。” 小丫头反应过来后,急忙跑回之前的西侧偏殿去取药,我吃了药,身旁的婢女丫头给我盖上了龙凤呈祥的红盖头,扶着我坐到双喜龙凤床沿。 我浑身酸疼,只想着可以快点结束,早点解下身上的行头,伸展一下筋骨。 可是外头喧嚣取闹之声不断,想来大家尚未尽兴,炎绍自然不能脱身而来,也幸得小丫头和府里的几个婢女在一旁陪着我。 酉时末,我浑身酸疼,着实是坐立难安,便自行掀了红盖头,站起来,活动了几下筋骨后便在房内来回踱步。 丫头们急忙笑着上来阻止:“新娘子切不可如此,要盖好红盖头,等新郎来掀你的红盖头才是——” “本王的新娘想怎样就怎样,只要她开心便好,”我看到炎绍一脸喜色,正跨进门槛,向我行来,我急忙跑到床边正襟危坐,抓起方才被我扔在一旁的红盖头胡乱地盖上。 我听到丫头们“吃吃吃”的笑声,然后,我就从盖头底下看到绣着金丝螭龙云纹的红色袍角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内。 “你就不要装模作样了,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说完红盖头被一把掀开,我抬头看到炎绍一脸笑意之后,是满眼的惊艳之色,他呆呆地看着我,一手伸过来,抬起我的下巴。 我们虽然彼此亲昵熟悉,但是,今晚自是不同于往日,房内一排排碗口粗的红烛照得满室馀红,我也是怔怔地看着炎绍。 我一直觉得,红色的喜服虽然喜庆,但终归是俗气的,不承想,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映着身着一袭红色喜服的人,会显得他这般丰神异采,俊美如神。 “令仪,你好美!我从来都知道你是美丽的,不承想,你竟能美丽如斯!” 他不管房内还排排站着婢女丫头,俯身就吻着了我的双唇,我轻轻地推开他,示意她们正看着。 炎绍回头看看这些个侍女丫头,挥手就道:“外头热闹着呢,你们都不用拘着了,下去玩吧。” 丫头们一个个都开心地鱼贯而出,小丫头却皱眉踌躇不前,炎绍笑着对她说:“你也去,找小原他们去玩,这里有我。” 小丫头得了炎绍的话才笑着跑了出去,房内就只剩下了我和炎绍,烛火摇曳,灯影浮动,我看着炎绍犹似在梦中,我伸手抚着他的脸,轻轻地问他:“阿绍,这是不是梦?” 他摇摇头,替我解下沉重的凤冠,褪了外衣,我觉得一身的轻松,他将我搂入怀里,说道:“我方才也觉得像是梦境,不过,令仪,这不是梦,我们白日里已经拜过天地,我们已经成亲了,你终于成为我炎绍的妻子了。” 他再次抬起我的下巴,温润的嘴唇覆盖着我微微颤抖着的红唇,当唇与唇在触碰之后,我与他的身体都似被电流穿过一般悸动着。 挽着合欢帐的银弯钩被放了下来,翠帏如云般舒卷,垂幔如水逐花,炎绍抱着我合衣躺下,经过上次,他虽夜夜抱着我同眠,但怕我会因为激动而再犯心疾,便不敢再往更深一步试探。 “阿绍,”我虽然害羞,但还是大着胆,试图去解开他的亵衣,他一把抓着我的手,颤声问我:“令仪……你,不要考验我的定力,你这样……我怕是无法忍受,你知道我多么渴望你,你还敢点火。” 我以另外一只手,拉过百子被蒙着自己被火烧过一般的脸,埋在被子之下的嘴唇主动地贴上炎绍的脖颈,炎绍的身体瞬间僵硬,身体起了明显的变化。 他一把掀开被子,翻身压上我,捧着我的脸问我:“你确定不会有事?” 我含羞带笑地点头,声音也因为紧张而颤抖:“我……不会有事。” 炎绍的手指颤抖着好似采香撷蜜的粉蝶,先是沾着花萼,试探性地触碰,然后试图采摘却又犹豫不忍,直待他听到呖呖的莺声,似乎才确定了他可以做一回恋花的蜂蝶,恣意纵情一回。 只是,他仍然保持着小心温柔,他将我视为初蕾,生怕生涩鲁莽的动作会摧毁我的柔弱,他一次次地试探,并问我:“令仪,你疼吗?” 我是受过剜心取血之痛的人,虽然此刻也痛,但是这甜蜜的疼痛,是我对他的承诺和交付,是我心甘情愿的承受。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70 洞房花烛2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与如撕帛般碎裂的疼痛同时来到的是炎绍不离耳畔的温柔情思和山盟海誓,我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流下了幸福的眼泪,他吻着我的眼泪,在我耳边低语:“令仪,我好幸福。” 我捧着他的脸,他停下动作,反复问我:“令仪,你没事吗?” 我点头微笑,疼痛渐趋散减弱,我给予了他生涩的回应,他惊喜若狂,红色的百子被犹似翻滚的红浪。 帐中的我和他如戏水的蜻蜓在上下旋停,依稀耳中,红锦凤帐之内发出如燕语般的喃喃之声,千般旖旎,万般妖娆。 最后,我好似在桃源深处感受到了滚烫的精华,烛火仍在跳跃,灯影仍然摇曳,世间万物一切归于平静,惟一难以平静的是我和炎绍的心,是我们已经融为一体的气息。 我终究还是在新婚之夜向他交付了一份他一直期待的意外惊喜,我在他怀里悸颤,他温暖厚实的掌心一直握着我发抖的手,他亦是万般激动,不停地亲吻我:“令仪,令仪,放轻松点。” “我……是不是表现得不好?”我的心,好似历经了上天入地般的升降考验,我紧紧地贴着炎绍。 “不,你很棒,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完美,”他轻轻地抚摸着我僵硬的脊背,“我从未经历过如此美妙的感觉,令仪,我爱你。” 好似一直悬浮于半空中的身心终于因为他温柔的解语而着地,他将我凌乱的长头别于耳后,亲了亲我的鼻尖,又一次问我:“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适?” 疼痛感尚未完全消失,我无力地俯在他的怀里,但还是摇头告诉他:“不疼了。” 他又抬起我俯在他胸前的脸,我在他的眼里感受到欣喜满足,还有无尽的怜惜和爱恋,他的手指轻轻地抚着我红潮未褪的脸颊,他笑道:“斜阳含羞,浮云带怯,令仪,你……不知道此刻的你有多么撩人……” 说完,他又一次攫取了我的双唇,他的身体好似金风玉露在相逢之后便有了恨晚的感觉,帐暖贪欢,未能即罢,尚未平复的星火再次复燃。 “令仪,还可以吗?” 他温柔征询,然后小心地试探,轻拢慢捻后,在寻觅到涓涓露滴的牡丹心后,我亦没有了初次之痛,乐极情浓之时也有了如夜莺般的深情低啭,汇出了诱人的曲调。 锦帐摇晃,银钩脆响,在和炎绍抵死的缠绵中,幽谷深处汲取了温柔的能量,我终于体会到了何为鱼水同欢赴巫山…… 灯心滋滋作响,灯影好似黯淡了几分,我在极度的激动和亢奋之后,身体异常疲倦,炎绍一直低低地唤着我的名字,我能感觉到他温柔的鼻尖一直在蹭着我的头顶,将我拢在他的怀里,说道:“令仪,睡吧,我的宝贝。” 我醒来好一会都不敢动,不是怕吵醒炎绍,是因为四肢百骸像似被重新组建过一般酸疼,所以,浑身犯懒,便连转身都嫌累。 炎绍探起上半身,偷偷地看了我一眼,才发现我睁着眼睛早就醒了,他将我抱起,我顺势躺在他的怀里,他见我如此,忙问:“是不是累着了?” 我虽然又累又疼,但是抬眼便见着心爱的男人,又觉得幸福甜蜜之情覆盖了那一层酸痛,我攀着炎绍的脖子,摇摇头道:“还好。” 与我不同的是,炎绍的精神好似被春风拂过一般抖擞,脸上还闪过一抹促狭,笑着说:“看不出来哦,那要不要……再来一次。” “坏蛋!”我掐了他一下,他抓着我的手一脸暧昧地说道,“放心好了,我只要一声令下,叫她们不要进来,这一整日都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夫君我现在有的是精力,一定会将你侍候到尽兴为止。” “越说越浑了,”我佯嗔薄斥,他却突然一脸认真地说道,“令仪,昨晚你给了我好大的一个惊喜。” 说着又拉起我的手亲了一下,“其实,之前我有问你过兄长,他说过如果你在我们亲热的时候再犯心疾,就不能强行……咳……行房,所以……” “你把这事都跟兄长说了,你真是的……”我拍打他结实强壮的肩膀,想着,以兄长的性格指不定要怎样取笑我呢。 炎绍大笑着抓住我的手,又是亲了一下,小心地哄着我:“他不敢笑你的,不过,令仪,是不是繁夕姑娘给你研制的药,让你的身子又恢复了些气血。” 我含羞而笑,鼓起勇气告诉他实话:“其实,师傅早就给我备了药,就是用来预防我与你……洞房花烛,会因为过于激动而犯心疾。” 炎绍恍然大悟,低头一想又说:“看来文天尚未得繁夕姑娘的真传,医术还有待精进,改日我有必要与他好好深谈一番,不过,令仪,你说我要怎么感谢你师傅才好?” “你若日后好好待我便是对师傅最大的诚意和谢意了。”我扬着下巴,倨傲地说道。 “我可不敢不对你好,我若对你不好,你是定然不会如昨夜这般主动帮我宽衣解带了。” “你啊,你啊——” 我与炎绍在床上嬉笑打闹,当被子自我肩上滑下的时候,我又看到他如风云变幻的眼神,我急忙拉上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密密。 “不要怕,你的身体我最清楚,我只能悠着点,可不能一次就把你摧残怕了,”说着便用嘴唇贴着我的耳畔说道,“留着晚上,我还要的。” “你——”我仿佛能预料日后与他相处的情景。 “怎么,你是现在就想要?”他无赖地盯着我,扬起嘴角道,“我可是求之不得哦。” 说浑话逗乐,耍泼皮无赖,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虽然,他会任凭我捶打,可是,他的身体精壮如山,打他,每每疼的都是我自个儿的手。 所以,我能做的就是甩头不理,可我若真不理他,他便又会黏上来逗我,这才发现,我其实早就被他给吃的死死的,是如何也折腾不过他的。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71 得改称呼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这个时候,殿门敲了三下,小原在外面低低地唤了一声:“王爷。” 炎绍神色一沉,给我盖好被子,自己则披衣而起,我急忙拉着他问:“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拍拍我的脸道:“放心,无事。” 炎绍整理了下衣衫,绕过屏风道:“进来吧。” 我屏息敛神,侧着耳朵听到小原说道:“昨晚,果然如王爷所料,那帮死士自王府后门入袭,不过皆被截杀,可惜没留下活口。” “想留也留不下的,截杀了就好,不过,这条线还是要继续追查,一刻也不得放松。” 小原应了一声又道:“还有金州传来的消息,说简贵妃和皇后同时有了身孕,皇上龙颜大喜,想来对银虎军一事的追查不会过于紧迫。” “那倒未必,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你让他们隐藏好踪迹,不可掉以轻心。” 小原还是应了一声,炎绍又说道:“这几日我必然要陪着王妃,若不是十分紧急的事,你便自行定夺,不必事事向我汇报。” 小原退出殿门后,炎绍又折回来,掀了红帐,见我已经穿好亵衣,他笑着将还在床上的我拉向他,然后将我抱起,绕过屏风后才将我放在椅子上,问我:“饿了没有?” 我笑着摇了摇头,拽过他的衣袖道:“方才的话我听见了,是说,昨晚有人入袭,也是为了取我的脑袋吗?” 炎绍一把将我抱住,紧紧地拥在怀里,冷冷地迸出两个字:“谁敢?” 我抬头看他,想着昨晚我与他整夜缠绵,却不曾想,同一时刻府外会是刀光剑影,他摸摸我的头道:“我自有办法对付这些有心人,我提前向时彧借了一些人,又安排了些身手一流的暗卫伏在王府内外,还有繁夕姑娘设下的机关阵法。” 说到此,他脸上才恢复了笑容道,“令仪,昨晚你我在房中尽享欢愉,你不知,可有多少人在为我们守护着洞房花烛夜哦。” 我的脸“唰”一下就红了起来,想起师傅几日前外出至前日晚上才归,原是为了添置机关阵法所要用到的物件去了。 “阿绍,你是不是在怕,我也会如……”我在炎绍在怀里轻颤,我虽然未曾见过公孙华毓被杀时的惨烈景象,可是,我曾听过多次关于描绘她死状的说法,脑海里早已有了一幅可怕的画面 “令仪,不会的,我只是以防万一,昨晚那些死士是为我而来,并非为了杀你,他们不过是想选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给我造成一定的心里阴影罢了。” 说到死士,让我想起了之前与时桀曾有过的一次对话,我告诉炎绍道:“死士背后的人曾与时桀有过交集,当时想要截杀时彧进宫登基的便是这帮死士,时桀还曾说,他若登上皇位,那一位他日用兵,时桀定当会借兵为他所用。” “哦?”炎绍陷入沉思之中,自言自语道,“用兵?他日用兵?” 他想了片刻无果,于是便摆了摆手笑道:“这些日子只想好好陪着你,不想去思考这些问题。” 说完,他朝着殿门外打了个响指道:“都进来伺候洗漱吧。” 一众的婢女手擎各式漆盘鱼贯而入,我不太习惯小丫头以外的人侍候,炎绍知道我的心思道:“小丫头还年幼,不能什么事都教她一个人做,这几日诸事繁多,免不了要教人分担,过几日便好了。” 炎绍说的也是实话,我于是也配合着大家换上新衣裳作了一番仔细打扮,手艺精巧的婢女给我梳了望仙髻。 在挑选珠钗的时候,已经穿戴整齐的炎绍过来给我选了一支花丝镶各色宝石的蝴蝶金簪,蝴蝶的两层翅膀和一对触须在行动间,就会颤悠悠地晃动,立体生动,仿佛即刻便能振翅欲飞。 他站在我的背后,朝着铜镜亲手为我簪上金簪,我过去鲜少如此盛装打扮,端详了镜中的自己片刻,不太自信地问炎绍:“这样好看吗?”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便是用来形容你的,你说好看不好看?”当着一众婢女们的面,炎绍毫不吝啬他的赞美之词。 我朝着铜镜,瞪了他一眼,轻声嗔斥道:“也不怕教人听了笑话。” “谁敢笑话?”他如此一说,害得几个正在偷笑的婢女吓得急忙就噤了声,“我的女人自然是最美的。” 这点上,他似乎和小丫头如出一辙,我也不与他计较,任由他胡说。 但一切都整理妥当之后,炎绍便执着我的手来到花厅用餐,小丫头早就在花厅张罗着膳食,见着我急忙迎上来说:“姑娘——” “得改称呼了!”炎绍即刻打断小丫头的话,说道,“你家姑娘已经成亲了,以后你得跟着喊王妃。” “王妃?”小丫头对这新称呼还有点不适应,其实不消说她,我也觉得不适应,“听起来好有气派哦,可是,我还是喜欢叫姑娘呢。” “我也喜欢你叫我姑娘呢。”我睇了炎绍一眼,炎绍扬眉,看着我,又看看小丫头,最后笑道,“那就依着你们,还是叫姑娘吧。” 小丫头开心地拉着我的手,指着桌上的各式点心饮品道:“这些都是按着师傅的意思,给姑娘你做的调理滋补的药膳,她说你,最近几日你必要日日服饮一碗四物汤,要不然,说你的身体会吃不消。” 我深知师傅的意思,脸上一红,却见炎绍一脸兴奋,拼命点头附合道:“繁夕姑娘考虑甚是周到,要补,必须得给你家姑娘好好地补补才可,不仅是最近几日要补,往后……怕是日日都要滋补调理才可。” “你真是讨厌至极!”我用指甲狠狠地戳了一记他的手心,他虽然吃痛,却仍是一脸坏笑,低首与我耳语,“昨晚,只是开始而已,想想你师傅送你的画册,你们可都还不曾用上呢!” “……”我已经无任何语言能回复他好似奸计得逞一般了的春风得意,我惟有明智地撇开他不理,径直坐在桌前端起四物汤饮用。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72 各位戏精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他见我不理他,便讨好着给我夹菜,还不时地喂我吃点心,我知他,越是拒绝他便越是喜欢逗弄取笑我,所以,我也尽量地学会厚着脸皮去应承他。 小丫头倒也习惯了我们如此腻歪,只是不知是前来探望串门,还是来好奇八卦的兄长,是不是又被我和炎绍戳中了痛点。 正站在花厅的镂花圆月窗下,正以三分羡慕三分嫉妒三分悻然三分不以为然的眼神在脸上画成了一个十二分不屑的圆圈,冷哼哼地说道:“新婚燕尔,真是羡煞旁人啊。” 我和炎绍抬头,见兄长正斜靠着窗棱,一袭青衣之下颀长的身影映着朱红色的镂花雕窗,为他凭添了几分俊逸灵秀之风。 “我那兄长,其实也是个妙人!”我在心里暗叹。 炎绍拉着我起身,兄长也迈入了花厅,炎绍与他相视一笑,然后两个人竟然装模作样地行起礼来,一个道:“舅兄,有礼了!” 另一个亦是十分配合兼文质彬彬地回礼:“妹婿这厢客气了!” 惟有我见不得他们这怪腔怪调的模样,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俩人同时瞪了我一眼,我只好强忍笑意,炎绍则继续装斯文:“虽说日后都是一家人了,但是,这该有的礼数自然是少不得,就说你,日后也得要称为夫一声夫君才可。” “咳!” 待我正要给炎绍泼上一盆冷水,打他的脸,让他长长记性的时候,兄长标志性的咳嗽声又响了起来:“妹婿,你这是何意啊,这新婚头一日就要给我家妹子立威不成?本想着你二人新婚燕尔,此刻正是情到深处之时,我也不是个恬不知耻的人,是不会前来受你们白眼的,奈何,师命难违,师傅说了,我作为令仪的娘家兄长,所为长兄如父嘛,咳,勉强也能担上半个长辈了,所以,应该要过来……” “噗哧——”眼瞅着兄长端起不伦不类的长辈架势着实是弱了几分,我终究是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唉……”兄长摇头叹气后,丢给我一个“我在为你撑腰,你却在这里给我折台”的眼神。 好在炎绍能继续配合,急忙说道:“舅兄所言甚是,还望你继续赐教。” “咳,”兄长清了清嗓子,然后眼珠子一转,又停顿不语了,我强忍笑意满怀期待他能爆出几句金玉良言,他却反问道,“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我和炎绍同时爆笑,这次便连小丫头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大笑了起来,兄长看我们笑作一团,索性就豁了出去,指着炎绍大声说道:“就一句话,日后你敢欺负令仪,我和师傅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炎绍急忙做出一幅诚恳谦卑、虚心胆怯的模样道:“是是是,舅兄所言极是,还请舅兄放心,我定会事事以令仪为尊,爱她怜她,不敢教她受半分委屈。” 兄长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看看我,问道:“现在可还笑得出来?” 我也学着炎绍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朝着兄长福了福身,说道:“令仪多谢兄长关爱,日后兄长若娶了跋扈嫂子,受了虐待,令仪定然也要为你做主的。” 厅内又是一阵欢笑,大家过足了戏瘾方才坐下,因为兄长也未来得及用早膳,所以,我和炎绍又陪着兄长吃了些瓜果点心。 兄长用完了早膳,才正了正脸色道:“说实在的,本来今天是真的不过来找你们的,是师傅收到了西衡那边的一些信息,觉得可能对我们有益,所以,才让我来找王爷商讨。” 我听兄长如此一说,就提议道:“那我们不如一道去找师傅。” 炎绍看着我,满眼柔情道:“令仪,这样没事吗?本来我是借了时彧的西山行宫,那里有一处得天生成的温泉,想着于你身体有益,本想着今日要带你去泡温泉的。” 我笑着说:“我们可以先去师傅那里坐坐,听听西衡那边的状况,如果不是十分要紧,明日再去西山行宫也可,还有,我们日日一处,其实只要和你在一起,不管是在这里也罢,还是去西山泡温泉,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炎绍听我如此一说,眼里的温柔更甚,幸福之情也是溢于言表,经昨日拜堂成亲,昨晚又行了周公之礼,他对我的爱恋之情比起以往更甚,眼神灼热温柔,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过我。 他的手也是一刻也不曾放开过我的手,便连吃饭用膳,也会时不时地腾出一只手来握着我的手,一如此刻。 “咳——” 兄长的咳嗽声再度响起,我急忙抽出被炎绍握在手里的手,给兄长倒了一杯茶水,笑道:“南韩天热干燥,兄长最近咳嗽频繁,要记得多喝温水。” 兄长瞪了我一眼道:“令仪,你真是没良心!” 说完便起了身,又问我和炎绍:“既然如此,还不如先去师傅那里商讨事宜?事情商量好了,你二人赶去西山泡温泉说不定也还来得及。” 炎绍起身后便拉着了我的手道:“那我们过去吧。” 师傅还是如往常一般给我们煮茶,她仍然戴着纱笠,看上去和往日并无不同,但是,我隐隐地觉着师傅今日的心情不好。 “听说西衡王连翼一母同胞的弟弟——环王连瑞府上因内宅争斗导致他心爱的侧妃得了昏睡症。” 师傅的声音听起来也与往日一般,但是我听着,总感觉她的语调有些许浮沉,似乎意不在此,又似乎意过于此。 “昏睡症?”兄长轻声自语,仿佛是在仔细咀嚼这病症的原因,“这个病会一个是什么样的病症?” “无特别症状,就如睡着了一般,不能言语,不能思想,不能行动,但是还有呼吸脉动,就是人们常说的活死人。”师傅简单明了地给我们解释了一番。 炎绍先是沉默不语,尔后又道:“我听说连瑞的正妃失踪多年,他为此伤心好久,西衡坊间传言他也算得上是个痴情人,怎又会将后宅折腾得这般乌烟瘴气。”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73 撼动四国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自恢复记忆以后,自然也就想起了有关西衡的诸多事宜,我虽然一直生活在道观,但是因为玉清观与皇家有所牵连,师姐们也会从他处得知一些皇室秘辛。 十年前,环王连瑞的新婚王妃莫名失踪,连瑞为此失意痛苦多年,十余年虽然纳入侧妃夫人多位,但是正妃之位一直悬空未立。 据说他从不曾放弃寻找王妃的下落,所以也赢得了一个痴情的人设。 今日师傅突然提及连瑞,自然不会是没有原因的,我想着其中的原因有二,一是因为,连瑞是西衡皇室之中惟一一位得皇帝连翼和皇后佑溆同时欣赏认可的一位宗亲,这是非常至关重要的一点; 二来侧妃这病怕是经了不少医者郎中的手,我想师傅对此病应该会有些许心得,两者一联系,似乎对我们非常有利。 “师傅,你是想我们以医治侧妃之病为缘由而接近拉拢连瑞,取得他的信任吗?” 师傅点头,转向炎绍,问道:“明王意下如何?” 炎绍沉思了一会道:“倒是个不错的契机,不知繁夕姑娘对连瑞这位侧妃的病有几分把握?” 师傅回答道:“我因为与西衡皇室也有些渊缘,可能无法直接参与医治,此事,可能要文天和令仪出面才行,我要通过他们面诊口述之后才能确定有几分把握。” 炎绍听师傅说要我与兄长出面直接参与此事,先是看了我一眼,接着就拉住了我的手,我知道他必然是因为担忧,急忙笑着说:“你说过,我终究是要走出这一步的。” 炎绍点点头,然后和师傅说道:“让他们俩直接面对老谋深算的连瑞,我还是不放心,繁夕姑娘想想办法,让我也参于其中,一来,多一个人多一个注意,二来,文天虽然武功不错,但万一真要是遇上什么事,我怕这兄妹二人是无法脱身的。” “你直接说你是跟着去保护令仪的多好。”兄长笑着呛了炎绍一句。 炎绍不但不恼,反而笑呵呵地说道:“我的女人我自然是要保护得紧。” 我偷偷地掐了炎绍一下,他反手就抓着了我,然后将我的手紧紧地攥着,语重心长地说:“我说过,我会扶持你,让你成为真正的强者,但是,前提是我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全,接下来的任何事,我都会与你携手共渡。” “明王放心,保护令仪的安全势必是要交给你的,除了你无人可以胜任,你也不相信别人能胜任,可不是吗?”终于发现师傅的语调恢复了正常,想来,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炎绍打了个哈哈,笑道:“繁夕姑娘要如何安排此事,要让我做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师傅“嗯”了一声方又转向兄长道:“你先写封信给你义父,让他先以我们的医术在延州城先作舆论上的造势。” 兄长急忙应声说是,然后师傅又问炎绍:“明王,你的人能在延州渗透到何种程度?” 炎绍淡淡一笑,自信地说道:“你想要渗透到哪里,我自然就有办法渗透到哪里。” 师傅点头,笑着感叹:“到底是明王啊,也怪不得你会如此自信,世人都以为你是因为窝囊逃避而诈死,却不知急流勇退,是在行韬光养晦之计,你那皇帝侄子只知防着你会夺了他的皇位,其实,以明王的实力,毫不夸张地说,足够撼动四国了吧?” 师傅的话让我无比震动,我看着炎绍,我十分好奇这个男人是如何在暗中将他的势力渗入到各国的? 还有炎献,此刻,我竟然反过来担心起他来了,因为,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他真的不应该选择站在炎绍的对立面,他也许到现在都不知道,被他视为劲敌的皇叔到底有多强大。 强大到他能捧他上位,也能轻易拉他下水,只是,他尚不自知而已。 “繁夕姑娘这话可说重了,你可别忘了,我们这里可还坐着未来的西衡王呢,你如此捧我也不怕他日后会踩着我不放。” “放心,我日后还得处处仰仗妹婿,我巴结你都来不及,又怎敢踩你不放。”兄长如今接梗的能力亦是越发见长,随便一张口便能惹来大家一阵欢笑。 师傅将她的思路和我们阐述了一番,看看我又看看炎绍又道:“你们俩正值新婚,接下来的事,我就自行安排了,这段时间你们就好生甜蜜着吧。” 我红着脸,炎绍却揽着我的肩膀,恬不知耻地说道:“如此,我就多谢繁夕姑娘的体谅了!不过姑娘放心,该做的事我还是不会落下的,该盯的人我也一刻都不会放松。” “明王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师傅说完后,就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炎绍会意,起身就拉着我道:“此刻去西山时间还算宽裕,我们即刻起程。” 我怪不好意思地看看师傅,又看看兄长,师傅倒也不说话,兄长却挥挥手道:“快些走吧,令仪啊,他如今啊,除了你,就巴巴着所有人都在他面前消失才好!” 我虽说被兄长一再调侃也渐趋适应了,可是没料到炎绍是丝毫也不避讳内心的想法,笑道:“知我者,非舅兄莫属啊!” “你真不要脸!”我佯斥薄嗔,狠狠地掐了炎绍一下。 炎绍油盐不进,还朝着师傅抱拳行礼,深深地鞠了一躬道:“繁夕姑娘的恩情,炎绍没齿难忘,大恩不言谢,炎绍记在心里了。” 我怕他会越说越浑,会把师傅提前给我备了药,才得以顺利洞房花烛一事也当着大家的面给说出来,我急忙拉着他,催促着:“那就别磨叽了,快走吧。” 炎绍心情大好,拉着我直接出了王府大门,大门前早有车辆马匹候着那里,我们轻装出行,只带了小丫头和两名已经熟悉了的婢女及几名侍卫随行。 但我知道炎绍处事谨慎,此去西山之路怕是早就提前做了布置,不会让危险靠近我们。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74 一声夫君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一路上炎绍一直与我同乘马车,现如今的他,是既温柔又霸道,便连小丫头也被他赶去另外一辆马车与两名婢女同乘。 我问他:“为什么不让小丫头随我一起?” 他理直气壮的回答我道:“经过昨晚,我如今看到你越发情难自控,你不怕我与你亲昵之时,小丫头坐在一旁看着偷笑,我让她过来与我们一起也无妨。” “你啊,真是越来越没正经了。”我扭头,假装不再理他。 他却从身后抱着我,将我紧紧拥在怀里不放,然后低低地呼唤着:“令仪,令仪……”紧接着,他转过我的身体,将他的脸埋在我的胸前,再也不说话。 我的心,被他这个动作给彻底融化,我抱着他,双手轻轻地抚过他的脸,再向后抚着他的长发,我也轻轻地唤他:“阿绍,阿绍……” “令仪,我终于成家了,你终于成为我的妻了,”他灼热的气息喷涌在我的胸前,他的唇落在我的脖颈间,轻轻的啃噬着我的肌肤,“令仪,从此我不再只是一个人了,对不对?” 心尖上好像被带着锯齿的植物划过,轻微的疼痛感,让我情不自禁地抱紧了他,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他英勇无比,风光盛名之下的灵魂该是多么的孤单。 “不会再一个人了,阿绍,从此不管面对什么,我都会一直在你旁边,我会努力地去做好一个妻子,给你温暖,让你不再孤单。” 他捧着我的脸,我们在幽暗的车厢里深情相视,我们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不再迷茫孤单的自己,我们情不自禁地吻着了对方,气息如暗涌翻滚的浪潮,炎绍一贯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经昨晚之后似乎被彻底颠覆。 在如此颠簸的马车之上,我已经感受到他的身体在逐渐失控,我推着他说:“阿绍,在车上,不可。” 他抬起头,极力克制的神情上有些许懊恼,声音暗哑低沉,说着:“是我失策了,应该在车上铺上一层被褥的……” 我好气又好笑,说道:“你就……不能忍忍。” 他一脸的不以为然,将我用力一拉,我便扑在了他的身上,我撑着他的肩膀想要端正身体,他却拉着我不放,厚着脸皮说道:“其实也无妨,我在下,你在上,也硌不着你。” 我双手握前,拼命地捶打着他,他笑着任由我打,并说道:“轻点打,打疼了手又要害我心疼。” “我让你整日里说浑话逗弄取笑我。” 他“咦”了一声就抓着了我的手,认真地说道:“这可不是什么浑话,看来繁夕姑娘送你的画册,你并未细细观摹,这里头就有此姿势,你看,我们要不要……” “炎绍,你原是这样的无赖。”我的脸涨红发烫,真是好奇,他竟能一脸云淡风轻说出这些话,“你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啊?” 见我如此说他,他索性就嬉皮笑脸地拉着我猛亲了一下,又问我:“你对自己选的无赖夫君可还满意?” “满意就算了,我是着了你的道,以为堂堂明王定然是正人君子,如何知道竟是这般无赖。” 炎绍先是大笑,尔后捏着我的脸,又道:“小傻瓜,君子了二十五年,所以才孤家寡人至今,如今,可遇着了心爱的女子,我自然得厚着脸皮,豁得出去,要不然你就成不了我炎绍的妻子了。” “你不仅厚脸皮,你还擅诡辩,什么事到了你的嘴里都占着理儿,我说不过你。”我不满地嘟着嘴。 炎绍猛地亲了我一下,笑道:“是为夫的错了,日后定然不会与夫人你拌嘴,就算拌上一两回,也必然得让着夫人才对。” 他一口一个夫人叫得甚是顺溜,我正想着,我日后在人前是要称他名字为好呢,还是称他为“夫君”才对,便听他开口要求道:“夫人是不是叫上一声夫君给为夫的听听才对?” “我才适应了叫你的名字,现在又要唤称呼吗?”我俯在炎绍的身上,一手托腮,尝试着想叫他一声“夫君”试试,还是觉得这个称呼着实有点让人不适应。 “不如这样,你若什么时候叫上我一声夫君,我便给你一个奖励,如何?”他又开始将我当三岁小儿一般开始循循善诱。 “什么奖励?”如果奖品诱人,一个称呼而已,谁还豁不出去咋地。 “一声夫君,一张地契或是房契,如何?”炎绍一手抬起我的下巴,笑侃道,“夫人觉得此买卖的利润可还诱人?” 一声夫君,一张地契或是房契? “此话当真?”对天上突然掉馅饼的事,我素来还是报有谨慎之心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炎绍信誓旦旦。 “可你明明就是无赖,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个傻女人,就算我骗了你,你顶多就是叫了一声夫君,并无亏损什么,而我就不一样了,那是实打实的财产哦。” “你说的自然有理,可我就怕你诓惯了我,他日就分清你话里的真伪了。”我强词夺理,此时并未理会到炎绍的用苦良心。 炎绍摇头苦笑,方又问我:“机会给你了,就问你叫还是不叫?” “夫君,夫君,夫君……”我一口气连叫三声夫君之后,向炎绍摊摊手道,“拿来,三张。” 炎绍大笑,跟着“哎哎哎”的应了三声,又说道:“先不说远的,让他们在南韩置买的房契田契应该不止三张,几日后回到钧州我便尽数交于夫人手上,可好?” “夫君?”财富来得太快太突然,有点难以置信,于是我又试探地叫了声,问道,“我是不是要暴富了?” 炎绍以食指弹了一记我的额头,笑道:“果真爱财如命。” “唉……”我捂着额头长吁短叹。 “怎么,如此轻松地赚了一大笔,是不是比你之前在金州捣腾那些暗器来得银子要容易得多?你竟然还在这里唉声叹气,如果不满意,你可以接着叫,不过下次你得叫好听点,多少要带点情意才对。”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75 坚守承诺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就是在感叹世间竟有如此轻松赚钱的法子,白瞎了我之前日夜辛苦地躲在小黑屋捣腾那些玩意了,你说,我要两年前直接找一个像你这般金主夫君嫁了多好。” 语毕,脸上不出意料地惹来他用力一捏,虽知我说的是玩笑话,我还是感受到他的急切:“你敢说这样话,你若两年前就嫁了他人,那我要怎么办?” 我心里一暖,紧紧地抱着他,将脸埋在他的胸前,轻声说道:“明知我说的不是真话,我自失忆之后辗转金州,也许就是为了等你的出现。” 听了我的话,他的脸上复又有了笑颜,他高挺的鼻子蹭着我的额头发间,又在我耳边呢喃:“我想,我的父皇母妃若地下有知,也一定会为我高兴的。” “阿绍。”我低声唤他。 “嗯?” “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你小时候的事。” 马车鳞鳞向前,虽然一路颠簸,但我靠着炎绍,听他讲他的过往,倒觉得十分享受。 太祖皇帝骁勇善战,他在瓦达、西衡、南韩三国的强势打压之下可谓夹缝中求生,大金的疆土真的是他一寸寸地用双手打下,以命博来的。 “所以,令仪,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从谁的手上去夺取帝位,我一直觉得,我来到这个世上的使命就是替我父皇守住他亲手打下来的江山,所以,过往的十年,我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去打仗的路上。” 太祖皇帝建立大金,天下得以一分为四,这个时候的太祖皇帝已人到中年,因感念发妻孝文皇后为之辛劳付出半生,太祖皇帝承诺立体弱多病的长子即日后的太宗皇帝为储君。 太祖这一承诺一生有效,即便是日后遇到一生最爱的女子,与她生下他最为钟爱的幼子,在天下人都以为太祖皇帝会更改遗诏的时候,他仍然坚守了当年的承诺。 太祖皇帝曾与炎绍母子有过一次密谈,他说:“阿绍,父皇有十七个儿子,惟有你最具帝王之材,可是,阿绍,父皇却不能将皇位给你,你可会恨父皇?” 炎绍摇头,说道:“阿绍一直都知道自己在父皇心中的位置,也知道父皇有父皇的无奈,阿绍向父皇承诺,日后无论局势如何变幻,都不会参与夺嫡之争,阿绍只会替父皇守着大金的江山。” 太祖皇帝一脸欣慰,他拍着炎绍的肩膀:“你有君王之材,更有君王之胸怀和远见,父皇虽不能给你皇位,但一定会给予你和皇位同等的财富及能牵制帝王权力的暗在力量,否则,一旦新帝登基,你就有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 一为父,二为君,太祖皇帝为了江山后人,为了在他百年之后不出现手足相残的惨烈景象,又为了能兑现承诺,又要保住幼子的性命权力,可谓是用心良苦。 “父皇除了让我征战立威,保住军权,他还建议我拓展暗在力量,”炎绍说起太祖皇帝时一脸肃然,我似乎看到他的眼睛里闪现着银光,“所以,才有了银虎军,有了组织最为严密的情报网,当然,支撑这些必须要有大量的财力,父皇给了我一个属于他的私密宝库,我再以这些钱财不断地创造累积财富,令仪,你的夫君这辈子是不能给你承上一个后冠了,但是,我可以给你承上比后冠更有价值的东西。” 我忍不住就笑了起来,问他:“你倒是像太祖皇帝所说的那样,是帝王是材,可是你看看我像是能担当皇后的人嘛。” 炎绍似乎不喜欢听我这样说自己,撇了撇嘴道:“你我天生就是一对,我若真有帝王之材,你便有皇后之质,我们只是不屑于此罢了。” “阿绍,”我头枕炎绍的大腿,他抚着我的脸庞,应道,“嗯?” “我不要你当皇帝,我不要什么后冠,我只想与自己的夫君做一对寻常的夫妻,戴上后冠,却要于别的女人分享夫君,我宁可选择再次失忆,不如从不曾认识过你。” 炎绍迅速地以他的唇封住了我的话,良久的深吻后,他哑声说道:“令仪,这一生我只想好好地爱你一个女人,我不是一个轻易动心的男人,但我一旦动心,便是一辈子,所以,我愿意以你一声夫君交换一张契约给你,是要将我的一切交付到你的手上,由你来打理保管。” 我恍然大悟,更是无比动容,当然,还有惶恐。 如此庞大的产业,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与他虽然已经成亲,我深知他对我的信任,不然不会将银虎军,以及他所组织的严密情报网之事都尽数相告于我。 只是,我如何也想不到他会有意将他手上的产业都交付我的手上来打理,我绝对相信自己的人品,可是,对理财管家方面的能力我连自己都没有信心,他怎可如此草率地要将这一切交给我。 “我不行……我觉得我顶多能管理好一个只有我,小丫头和九嫂的家,我不敢想像,自己会有能力去帮你打理你的家业。”我拼命摇头,不敢轻易接下这份信任,因为我怕他会失望。 “现在不是我的了,是我们的,也是你的,令仪,一切有我呢,你可以先慢慢学,我会教你怎么做的,你是我的妻子,是我这世上惟一可以值得信任和依赖的人,其实,也不仅仅是我对你的信任,是因为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一句“我也需要你的帮助”瞬间就瓦解了我的心志,他凝视了我片刻之后,又继续说道:“还有,我时常会想起你在琴香及笄宴上与我说过话。” “什么话?”我问道。 炎绍笑道:“你在琴香的及笄宴上有意放长线,钓大鱼,想让这一屋子的女人上你的钩,向你订制防身暗器,你是觉得我看不出来吗?” 我红着脸,拍打了他一下,说道:“当初就和你说了,是为生计所迫嘛,我那时没有任何记忆,不知自己从何处来,更不知归途在哪里,只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有钱财傍身,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76翩翩飞飞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炎绍俯首亲了我一下,怜惜地抚着我的脸庞,说道:“就是记着你说自己是世间浮萍之人,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要去向何方,如若无钱财傍身,安置家业,往后余生要如何得以生存,你可知,当时我听你如此一说,心中已经有了怜惜之意,我深知你处于当下,并无任何安全感,令仪,我那时便有了想保护你的想法。” 我抓着他的手,轻声问他:“那时,你才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了吗?” 炎绍笑而不答,故意卖着关子,继续他的话:“来南韩路上,我与你互通情意之后,我便想着要尽快娶你为妻,我那晚就想好了,当你成为我妻子的那一日起,我便不会再让你为生计奔波发愁。后来你恢复了记忆,又得知你的身世,更加坚定了我要让你获取足够安全感的想法。令仪,我的想法也许有点片面,我觉得,除了给你我所有的爱之外,我还应该让你掌握知晓我的所有。” 我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为他记着我曾经说过的话,也为他在我的话里读懂了我对人世和未来的恐惧和迷茫,更为了他能为我的这份恐惧和迷茫一路护航。 “令仪,怎么哭了?”他一边亲吻着我眼角的泪珠,一边说道,“从此,我们便是彼此的依靠,你不用再害怕自己不知要去向何方了。” 此刻,我无法言语,脑海里想起过往的一些人和事,又在泪眼朦胧中看清了眼前的这个人,觉得自己是真正经历了一番前世今生。 “你就不怕,我有一天会背叛你吗?”人人都说他心思缜密,擅谋略精细算,将心比心,如果是我,我觉得自己都未必会做到地对一个人如此毫无保留的坦诚相对。 “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我喜欢与你坦诚交心的感觉。” “阿绍,我要如何回报你对我的爱及信任?” 我一直是个对未来报有居安思危之心的人,因为我从来都不乐观,不管是失去记忆前的我,还是失去记忆后的我,那些经历早就教会我,对未知之事不能过分盲目乐观,要永远都保持一颗警惕之心。 可此刻,我躺在这个男人的怀里,我仰望着他,心里却有着无比坚定的信念,我爱他,我相信他,我对我们的未来充满坚定的信心,这种坚定的信念就像每一个人会相信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一般,是必然的一种现象。 “我们早已合为一体,已无须再分你我,又何来回报一说。” 我与他不再言语,却一直紧紧相拥,直至马车抵达西山的行宫。 下车的时候,天色已晚,因为炎绍提前做好了安排,所以,行宫里的婢女侍从早已给我们备下膳食。 因为用膳时多吃了一块米糕,炎绍怕我积食后不宜泡温泉,便牵着我的手漫步在灯火昏黄,落花飘然,烟霭纷纷的行宫内。 炎绍会不时停下脚步为我摘去沾在鬓之间的白花粉蕊,我也会踮起脚尖替他抚去落在他眉眼之上的扬絮花粉。 我与他会在深情的对视之间就会情不自禁地拥吻对方,我觉得自己的内心变得越发柔软丰盈,也从来不曾体会过岁月静好带给我如此温暖的幸福。 待我们执手往回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琴音,如晨曦初绽时第一滴露珠落于荷叶之间发出无声胜有声的回旋之音,乍然收音后复又挑动琴弦,好似在诉说一段缠绵悱恻,百转千回,如痴如醉的情事。 我与炎绍相视一笑,执手相前,循着琴音寻去—— 闲庭之下,斜风撩夜,花帘垂幕,绿稀红密,但见面容倾城,身形婀娜,舞姿蹁跹的女子身着金缕玉衣,蓦然回首,对着炎绍嫣然一笑,眼神摄人,身姿撩人,便连身为女子的我都觉得此情此景映着此人着实是美艳得过分了些。 “翩翩,飞飞拜见王爷王妃。”跳舞的翩翩携着弹琴的飞飞双双跪拜在我和炎绍的面前。 我见此情景,心中也明白了时彧为了讨好收买炎绍可谓费尽心思,竟然在我们新婚第二日就给我来上这一出,他是对这翩翩和飞飞太有信心,还是太不将我这正牌夫人放在眼里了,他就不怕我在炎绍耳边吹枕头风,吹得他一个翻天覆地。 不过,呵呵,门面上的事我还是懂得应付些许的,不如,先冷眼旁观,看看炎绍的表现可否合我心意。 “两位姑娘请起。”炎绍一派谦谦君子之风。 “谢王爷。”姐儿俩个相互扶着起了身,然后大着胆,抬头细细地瞅了炎绍一眼,随后姐俩就当我死了一般相视而笑。 这笑容,就像光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相中了我家夫君的绝代姿容了,并想将其拿下志在必得的笑,也许这会儿心里大抵还在感谢时彧给她们派了这么一个好差使。 我听炎绍问道:“本王与王妃新婚燕尔,所以借了皇上的行宫想与王妃在此独处几日,不知二位姑娘何故会出现于此?” 炎绍这个问法,勉强还算合我心意,我紧握的拳头就松了几分,继续静观其变。 “回王爷的话”,姐俩又朝着炎绍双双福了福道,轻声低啭,一幅千娇百媚的姿态,“皇上体恤王爷王妃,说正是二位新婚,因王妃身子骨柔弱,怕是消受不了王爷的春秋鼎盛,故派了我姐妹二人来随侍,也好为王妃分担一二。” 太气人了!也太小看人了! 我的身体虽说比寻常柔弱了些许,可是……我敢说我拥有了天下最好的医资力量,我怎么可能会让别的女人在我的新婚第二日就来惦记我的夫君! 这时彧着实是欺人太甚了! 我在心中将时彧这个王八蛋问候了千百遍后,还是觉得,一口老血即将要喷涌而出了,方才松开的拳头又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炎绍竟然挑挑眉手,笑着看着我,我想着虽然人家没皮没脸的在这里窥探我夫妻二人的闺房之事,我就只好拿捏起王妃的素养,笑眯眯地问道:“夫君觉得今晚该如何安置这两位姑娘才好?”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77 拼命以博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问完话后,我上前贴近炎绍,顺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炎绍吃痛,却又不敢表露,竟然还是笑嘻嘻地说道:“为夫全凭夫人安排,夫人要如何安置她们,为夫定然竭尽全力地配合你。” 我见他仍然保持一脸笑容,恨不得啐他一口。 但是,演戏谁不会? 我仍然维持着好风度,掸了掸新落在肩上的一片花瓣,踮起脚尖,俯在炎绍的耳侧道:“今日就给夫君自行定夺的权力,夫君想留下哪个就留哪个,哦,不,夫君你正值春秋鼎盛,如果吃得消的话,两个同时留下亦可!我先去泡个温泉,就不在此奉陪了!” 说完之后,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又在他的手臂上掐了一记,炎绍吃痛后,抱着手臂瞪了我一眼,我不甘示弱,也瞪了他一眼,便推开了他,向前行去。 我气吼吼地行了两步之后,突然想起一事,即刻换上笑颜,回首看着炎绍说道:“夫君,可还记得妾身方喊了你多少个夫君来着?” 炎绍一脸愕然,我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转身离去。 听行宫里的婢女们说,当初时鹰听说此处有多处泉眼在冒着温水,便将这一带地域尽数围起归皇家所用,次年便在此建造行宫。 所以,此处的温泉皆属天然而成,只是在外观上作了修葺,是为达到美观的效果。 婢女们领着我行至一处以茅草围建而成,又题名为“御汤”的屋舍,进了屋舍,方知外围的茅草只是用来做为田园之风的装饰,屋内其实一派华丽亮堂。 往前行了几步,绕过隔着藤制的屏风,但见正中间一片广阔的区域上水气氤氲,周遭皆以白玉为栏,缠绕着喜热的藤蔓绿植 小丫头扶着我迈入石阶,我扶着白玉栏杆,脚踩温热的泉水,一下子就觉着周身的血液开始加速流淌,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我解尽身上的束缚,将身体埋入泉水。 泉眼不停地涌出温水,推出层层浅浅的波浪拍打在我的身上,就像有一双温热的手在按压我紧绷的神经,我整个人就此松懈了下来,索性闭上眼睛尽情享受。 炎绍的气息在向我靠近,我知道他必然会跟着过来,我佯装不知,不予理睬,可是,当他游至我的身后时,不安分的手早就在水下开始肆无忌惮。 我推开他,他便厚着脸皮跟进,我掬了水泼向他:“夫君确定要跟着我来吗?丢下如此娇艳的美人不觉得遗憾吗?” 炎绍也不搭我的话,学着我的样,也在手心里掬了水泼向我,我虽然相信他,可是,一想到刚刚那姐俩看着炎绍的眼神就来气,再加上,被莫名地嫌弃了一番,心中更是懊恼。这些个不快的情绪我自然是要发泄给炎绍的,于是,我又说道:“没听到说我身子弱,侍候不了你嘛,你跟过来作甚?” 炎绍终于笑出了声,他抱着我,略显凌乱的黑发尽湿,胸膛之上沾满了水花,让他本就愤张有力的肌肉有了更为明显的线条和光泽,便连身上的几道疤痕都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身体也跟着泛软了几分。 心里想着,果然夫君过于俊美,总免不了要被人惦记,这种自己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惦记的感觉是真正的让人不舒服。 “才发现你这是第一次为我吃醋,我喜欢。” 他咬着我的耳垂,水下的双手看似在撩动着泉水,实则是在肆虐我。 “你……”我的手也在水下推着他,啐道,“无赖。” “可我又不喜欢她们,我只喜欢令仪。” 泉水一波激起一波,一浪高过一浪,好似要淹没我,我如海藻一般的头发也在一层层不停地晕荡,在水波中如浪般不停翻滚。 “你就是惟一的,不管别的女人如何美艳动人,都不及你在我怀里风情万种,令仪,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你不知道我有多么为你疯狂。” 我刚刚平复的身心,因为他的话而又一次被激起层层波澜,原来我早已沉迷在他所编织的情网里无法自拔。 泡了温泉,侍候了夫君,体力有限,此刻觉得自己的身体觉得异常泛力。 最后,我终于还是累在炎绍的怀里。 他披衣而起,以一床素锦将我包裹之后,抱着我来到泉池后面的寝殿。 “阿绍,不要走”,我看到他起身,急忙拉着他不放,此刻我就想躺在他的怀里,“我要你在我身旁。” “方才来时,我命人给你炖了参汤,我让小丫头去给你取来,”他反复地亲着我的额头,说道,“乖,就在门口,我很快回来。” 果真如他所说,他飞快跑出去后,又飞快地来到我的身旁,他拍拍我的脸说道:“令仪,乖,再忍忍,不要马上睡着,等我给你擦干头发,等小丫头过来喝了参汤再睡。” “阿绍,我累了,我好困,”他将我从床上拉起来,靠在他的怀里,他拿着巾帕给我擦拭头发。 他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落下一吻,轻声笑语,笑中难掩幸福之情:“你不知道自己刚刚有多疯狂,像只小野猫,所以,肯定会累的。” “你敢取笑我。”我在不知不觉中撒娇,回想刚刚我自己都觉得惊讶,我也想不到自己会如此疯狂,且主动地索取。 现在想来,我原是经不住人家的激,昨晚新婚之夜,我一来自然是害羞,二来顾忌着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然知道炎绍身强力壮,精力旺盛,尚未得到完全满足。 我其实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我一心想着日后要虚心请教师傅,如何去调理这方面,哪知还没开始,就有人送上门来想着与我一起侍候我的夫君了。 我大抵是想着要誓死捍卫自己的尊严和夫君,才会拼命以博的吧? 还是说……我本就有此潜力? “我可不敢取笑你,我是爱死你了。” 他边说着,又换了一条巾帕,继续为我擦拭着尚未完全干透的头发。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78 严防死守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已经犯起了迷糊,转身趴在他的肩上,说道:“阿绍,我讨厌别的女人这般谄媚地看着你,讨好你,你是我的夫君,只能是我的……” 我听到炎绍的笑声,尔后又听到了小丫头的声音:“王爷,参汤拿来了,还有繁夕师傅给姑娘配制的药,我也一并拿来了。” “嗯,小丫头也去歇息罢,这里不用你侍候了。” “姑娘没事吗?她看上去好像很累的样子。” “我等下喂她喝下参汤就好,你不用担心,这里有我呢。” 我听着炎绍和小丫头的对话,想要开口,又觉得着实累人,最后我听得小丫头出去的声音,炎绍亲了亲我的脸道:“令仪,乖,喝了参汤再睡。” 我闭着眼睛,将炎绍递过来的参汤就着师傅的药一起咽了下去,炎绍又亲了亲我嘴角的残渍,才将我放下。 我抱着炎绍的腰,炎绍搂着我,在我的身侧躺了下来,他灭了灯火,在我耳畔说道:“回去后,我会去向时彧说明,让他以后别送美人给我,他要有心,不如直接送我些金银珠宝好了,反正我家夫人最爱钱财,最厌恶美人了。” 我在入梦前笑了,我本想顶他几句,可是着实是困,一沾着炎绍的手臂就入睡了。 近日来,我觉得最大的幸福就是每晚能枕着炎绍的手臂入睡,每日清晨又能在他的柔情注视下醒来,然后由他的吻落在我的额头之下,听他说:“令仪,醒了?睡得好吗?” 我的身体似乎比昨日还要酸痛,我在他怀里咕哝:“我好酸痛,全身都酸痛。” 炎绍心疼地看着我,双眼里溢满幸福之情,手掌抚过我的身体,帮我轻轻地揉捏按摩,然后俯在我的耳侧说道:“以后习惯了就不会酸痛了。” 我想起昨晚,心中一阵激荡,双颊绯红滚烫,炎绍亲吻着我的脸颊问我:“令仪,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我摇摇头,不知是不是爱情的力量,还是师傅高超的医术,又或者是两者兼具,让我的身体在往好的方向改变,近些时日,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正在逐渐改善。 “阿绍,我没事,除了有点累,身上酸痛了些,相反的,我觉得自己很好。” 炎绍一手抬起我的下巴,认真地端详了一番道:“嗯,脸色果真不错,看来,昨晚为夫如此拼命也是值得的,我想着,你这身子骨大概是太缺少阳气滋补了,日后,我会更加努力,让夫人越发滋润。” “讨厌,你又开始逗弄我了。” “那夫人也多加努力,我们一起努力可好?”他继续咬着我的耳朵,言语里却是掩藏不住的得意和笑意,“令仪,昨晚的你真是太迷人了,我到现在还在回味无穷。” “不许说,不许你再说昨晚了。”人在清醒和失魂之时是截然不同的,此刻的我,可是无比清醒呢。 “不说,不说……”他停顿了片刻,突然地就欺身而上,将我压在身上,“那就直接点吧。” “讨厌!” “哈哈——” 我心里有事,抓着他在我脸上捏搓的手问道:“昨晚的两位姑娘还在这里吗?” 虽然夫君就在身边,可还是有被贼惦记的担忧,这第一道关我得严防死守,就算被人说成悍妇妒妇我也不怕。 要不然,以炎绍之名,想要借各种手段巴结他的人多如牛毛,要是,时不时地承上几个美人来嗝应人,总还是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我虽然相信炎绍,可是我不能相信别人,只要有心人想做有心事,时间久了,就难免会被算计。 “恐夫人忧心伤神,昨晚,我就命人连夜将她们送回钧州,还给时彧了。” “哦。”心情舒畅了不少,手指戳着他的胸口,说道,“这次你如此果断拒绝,全是因为我们尚在新婚,我知道,贵族男子会时常相互赠送姬妾示好,日后也是免不了会出现这种事情的,即便你心中不愿,也断然不可能次次如此爽快拒绝。” 炎绍的眼睛里溢满笑意,他蹭着我的脖颈,问我:“令仪,告诉我,你有多爱我。” 我的脖颈被他蹭得一阵酥痒,听他如此问我,心中觉得有气,所以更加用力地戳了他的胸膛几下,反问他:“我愿意在这样的情况下嫁给你,你说我有多爱你,你在质疑我对你的感情吗?” “不,不,不是的,”炎绍见我生气便慌了几分,他急忙解释道,“自时桀的事情了结之后,我就从来不曾怀疑过你对我的感情,我只是一直觉得,你因为曾经受过太多的伤害,为了避免再次受伤,你对感情会有所保留,所以,我一直想着多付出一点,让你感受到我对你的真心和爱。” 我大抵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问道:“你是不是一直觉得,你爱我多过我爱你?”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抓起我一直在戳他的手,亲了又亲,说道:“我想终有一日,你会完完全全地将你的心交付给我——” “已经完全交付给你了!”我毫不犹豫地给予他肯定的答案,“自我恢复记忆的那一刻,我看到你站在回廊处,当我奔向你的时候,就已经将我所有的情感都交付给你了。” 炎绍怔怔地看着我,好似难以置信,良久之后,又说道:“我是在昨晚起,才有了你将自己的身体和心都完全交给我的感觉,所以,令仪,你知道吗?我昨晚兴奋得几乎一夜未睡,一直紧紧地抱着你,不停地亲吻着你,觉得无比幸福。” “其实,正是因为之前经历过太多的痛苦和背叛,才让我更懂得珍惜的,阿绍,我不会对你有所保留的,所以,我……要完完全全地霸占你,我不会给别的女人一丝一毫觊觎你的机会。” 炎绍大笑之后,一手将我抱紧,深深地吻着我之后,才说道:“好喜欢你为我吃醋的样子,好喜欢你扬言要完全霸占我的样子。”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76 与马吃醋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原先,我想着,没有比你爱吃醋的男人了,如今,你可要有心理准备,你要是哪天走神分心了,我可就不是吃醋闹脾气这么简单完事的。” 炎绍笑着问我:“那你要如何?” “我便拿着你的房产田契卷铺盖走人,让你落得一个人财两空。”我忿然扬言。 炎绍作了一个受了惊吓的表情,讨好地说道:“兹事体大,夫人放心,夫君定是不敢妄为的,日后我会向身边所有人的阐明立场,我只属于我家夫人一人,此生不会纳妾收房,如若有人有心想要挑拨我夫妻二人感情的,炎绍定当视他为敌人,夫人,觉得意下如何?” 我见目的达到,自然得要见好就收,于是抿嘴偷笑道:“甚合我意。” 我与炎绍嬉笑打闹,又温情缠绵了一番,才起来洗漱更衣,用完了早膳,炎绍又让我换了一身衣裳,说是要带着我去行宫后面的马场教我骑马。 过往因为身体虚弱,骑马奔跑,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我仅有的几次上马经历其实都和炎绍有关,于我而言,我其实是非常向往策马红尘的感觉。 “令仪,不用害怕,有我在。”我与炎绍先是同骑一马,他坐在我的身后带着我试骑了一会方又扶着我下马。 然后指着马儿,耐性地告诉我怎样去识别马儿的肢体语言,“肯定要懂它,才能驾驭得了它,马儿其实就像一个孩子,不能一味地打它骂它,越是要懂得尊重它,它才会更好地配合你。” 炎绍如此形容,让我原本紧张的情绪得以缓解,他找来的这匹马儿本就性情温和,见我也是动作温柔地抚摸它,它竟然歪着脑袋,朝着我的胸前蹭了几下。 “哎,不行,得换一匹马。” 不知为何,炎绍一把将我拉到他的身后,突然间,就改变了心意。 “不要换,不要换,我就喜欢这匹马,乖巧又听话。” “我之前没想到,这是一匹公马,你没发现吗,它刚刚竟然敢蹭到你胸前,占了你的便宜了。”炎绍理直气壮地道出原由。 “你……你竟然和一匹马吃醋?”我真是难以置信啊。 “错了,是一匹公马。”炎绍认真地纠正,并说道,“就是因为他是一匹马我才没与它认真,要不就刚刚蹭胸的动作,我早就一刀砍了它。” “那你过往几十年可曾骑过母马,我是不是也要将那些你骑过的母马尽数拉来鞭笞一番才算公平。” 堂堂明王如此幼稚之举,不仅让我哭笑不得,便连马场上与我们同行的婢女随侍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炎绍却毫不理会,认真地想了一番又道:“你如此一说,我这才想起,我还真的没有骑过母马。” “你——” “来人,换马,换一匹温顺点的母马。”炎绍指了指马厩里的马,随侍忍着笑,领了命,将与我刚刚建立起几分感情的马儿拉走。 炎绍随后就拉着我的手,笑嘻嘻地说道,“马儿最通人性,我家令仪如此可爱貌美,初次见面就受了那马儿的待见,为夫的自然是要防着几分,免得有一日马失前蹄,什么时候被这畜生给踹了都不知道。” 一通歪理硬是被他瓣成了真理,我打了他一下,也懒得和他理论,他占了便宜就继续卖乖:“回去后,我定会给夫人挑选一匹品相好、毛色好、性温顺的——” “母马!”我瞪了他一眼之后朝他吐了吐舌头,“小气鬼!” “哈哈,我们彼此彼此,是天生的一对儿。”他恬不知耻地回怼了我一句。 直到随侍重新牵了一匹母马过来,他方又开始教我如何识马,以及如何与马沟通,还有骑马过程中会遇到的各种有可能出现的隐患和危险。 “其实,你我出行,我定然是与你同乘马车的,我并不是非要你学会骑马,因为骑马也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只是觉得应该以防万一,马车毕竟没有骑马跑得快,不会经常骑,但也要学会,不过,若是你的身体承受不住,我们就即刻打住。” 我虽然点头,却已暗下决心一定要学会骑马,和炎绍自金州南下至今,我其实经常暗自感叹因为自己不会骑马而拖延了大家的行程,当然,还有尤为重要的一点就是,我是非常羡慕会骑马的女子一身飒爽的豪迈气概。 我不知道,别的女子学骑马的过程是如何的,我却是自我感觉良好,虽然遇到了一点小问题,也有过紧张,但也顺利化解。 临近午时,我已经能独自驾驭着马儿在马场上跑上几圈了,炎绍因为不放心,一直与我保持半个马身的距离护着我,还不时地在旁边为我喝彩加油。 最后一圈,当我收了缰绳,炎绍便探过身子,将我快速抱起,顺势就坐到了他的马上,我回头看他,他笑着飞快地亲了我一下,问道:“想不想快跑几圈?” “嗯。”我笑着点头。 炎绍将我拢在怀里,双腿一夹马腹,扬鞭而起,我便感受到疾风掠过,青山绿水在迅速后退,我的身后是如山般伟岸的胸膛,我张开双臂,感觉自己像正在恣意飞翔着的鸟儿。 我呼吸到了自由奔放的空气,我感受到了人间疾苦之后的幸福甘来,我的心口漫延着一种无法描述的激动。 我忍不住放声大喊:“炎绍,我爱你——” 身后的炎绍双臂停滞,马儿奔跑的速度减慢,他将我抱起,转过我的身体,打横着抱在他的怀里,我还来不及看清他的脸,他的吻,便迅速地落了下来。 马蹄声“嗒嗒嗒”地在我们的耳畔响着,我俯在炎绍的怀里平复激动的心情,他将我紧紧地拥在怀里说:“令仪,我爱你!我爱你!” 马儿停下脚步,低头吃草,炎绍将我抱下马背,我们在青山绿水环绕的跑马场上执手而行,我问炎绍:“阿绍,我这样算会骑马了吗?” 炎绍捏捏我的脸道:“勉强算。” “明日再来,我定然会骑得更好。”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80 如此厌恶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那是必然,令仪,你的身体是被人给硬生生折腾坏的,其实,你的韧性很足,毅力很强,适当的运动,会有助你的身体逐渐强健起来的。” 炎绍停下脚步,对我眨眨眼睛,说道:“你对骑马很有天赋,这让我想起了文天,他当初学骑马也是比一般人学得快,令仪,你听了不要不高兴,西衡也是个马背上打天下的民族,似乎与生俱来便会骑马打仗,有些东西是存在骨子里,流淌在血液里的。” 我倒没有因为炎绍的话而不高兴,只是出神地想着炎绍说这话,背后的意思,血缘……如此神奇的东西,连翼和佑溆除了给我一些强大的基因,却为什么不给予我最为基本的人伦天性? “令仪,”炎绍拥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抱歉,让你想起了不快的往事。” 我摇摇头,苦笑道:“我其实还是感谢他们能对我一路冷酷到底,才让我没有任何情感的牵绊,尽管,我的身上留着他们的血液,但是,这些年,我想我已经把他们给予的血还尽了,包括我的命,也已经还了不止一次,所以,我庆幸,我的血不似他们这般冰冷。” “令仪,当我们到达西衡之时,你若觉得有些人有些事让你难以面对,你就告诉我,有些不必要你面对我障碍,我自然是会帮你清理干净的。” 炎绍拉着我的手,我们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他问我:“令仪,你怕吗?怕面对吗?如果你不想去西衡,我也有办法让连翼佑溆,以及那位长公主不安生。” 我淡然一笑,摇头道:“我知道,你是怕我多少会念着这份血脉,会在爱恨之间纠结,怕到时会被他们反噬。” 炎绍紧紧地攥着我的手,我想起第一眼见到连翼和佑溆的情景,曾在心里涌现过的对他们的期待和渴望,早已随着他们的绝情心碎了无痕。 “我不怕面对他们,我要回到西衡,我要回玉清观去祭拜道长,我要去看看我的师姐们;当然我还要再次踏入西衡的皇宫,我想要亲手擦掉舜英脸上的妆容,我想看看她的这块被我的心头血供养了十七年的血斑到底是否真的治好了,我还有一个恶毒的想法,我想亲眼看到兄长为他的母亲和长兄报仇,我想看连翼和佑溆抱着舜英痛哭的样子!” “这个想法一点都不恶毒,只要你同意,也许到时,我还会帮你想出更恶毒的法子来整他们,至于,这位长公主嘛,我和她之间也还有一笔账要清算,我自然是不会轻饶她的。” 我侧首看炎绍的脸上显现出难得的腹黑之色,又想起,舜英多年来对炎绍都是贼心不死,便觉得新仇添了旧恨。 “夫君到时真的下得了手吗?人家可是惦记了你多少年了,听说到现在还为你守身如玉呢!” “守身如玉?”炎绍挑挑眉,冷哼了一声道,“惦记到是真的,守身如玉就算了,她那公主府里可是养了不少面首供她享乐,每每想到我被这样的女人惦记着,就忍不住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一边养着面首及时行乐,一边还要惦记炎绍想要托付终身,这倒像是舜英一贯自私又强势的作风。 “阿绍,你有时面对着我这张脸会想起她吗?有没有让你错乱的时候?”这其实是一直存在我心里的疑问。 炎绍突然地就停下了脚步,他先是双手抱于胸前,尔后又以一手托腮,好似在思考回想,最后笑道:“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我只记得初见你时,看到你的脸,乍一入眼,觉得心惊肉跳,几次将你误认为她,待后来确认了你不是她之后,她的这张脸竟然一次都不曾与你的这张脸交叠过。你们长得几乎一样,可是,在我脑海里呈现的却是完全两张不同的脸,我从不将你与她混淆。” 我想起很久以前,时桀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我和舜英虽然长着同样的脸,却能教人一眼就认出是两个不同的人。 “令仪,在我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将她与你放在一起比较过,因为,她不配,虽然她喝了你的心头血,在我的心里一直觉着是她糟贱了你的血。”炎绍说起舜英,一脸掩藏不住的嫌弃。 他还说:“其实,被人仰慕本该是要心怀感恩的,毕竟是人家对你的认可和欣赏,可是,对于这位长公主,我只要想到她所犯下的罪行,我就会有一种前世遭了什么孽,怎会被她看上的感觉,我从来不曾如此讨厌过一个人,她是第一个。” 炎绍一边说一边耸耸肩,一脸无奈又自嘲地笑道:“你看,按理我是不应该在背后如此议论一个女子的,可我……真的厌恶她。” 他一次次地强调,让我觉得十分好笑,心想不可一世的舜英,两年前敢在炎绍的大婚之日杀死公孙华毓,她除了疯狂嫉恨,多少也是胸有成竹,觉得能迟早拿下炎绍的。 所以这两年,即便养面首行乐,心里还是守着对炎绍的向往,如果不是炎绍诈死两年,我想她必然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那么如今炎绍回归大金已经是天下人尽知之事,一直未嫁的舜英必然是要做出反应的。 不过,她想必还不知道炎绍已经知道了她就是当年杀害公孙华毓的凶手,除非,她已经见到时桀。 她更加想不到的是,如此不可一世的西衡长公主,在炎绍的心里竟然如此不堪,还会遭他如此厌弃。 “我想,如若让她知道你我已经成婚,接下来她会想方设法地想着如何杀掉我。” 我不经意迸出的这句话,炎绍抓着我的手却徒然加大了力道,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寒冷,狠狠地说道:“她敢?如果她够聪明就应该想好如何保着自己的脑袋才对!” “我们回去吧。”我晃着炎绍的手臂,觉得话题有些许沉重,有必要分散下炎绍的注意力。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81 一起弥补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炎绍习惯性地捏捏我的脸,笑道:“此情此景,此时此刻,的确不宜谈起这等事来破坏我们的好心情。” 我们回去后正是午膳时间,午膳后他让小丫头给我喝了参汤补药,又说怕我太累而逼着我休憩了一个时辰。 午休后,我披衣而起,睡眼惺忪,倚门而立,我看着炎绍在殿外花架下安置了一个秋千,还在一旁石桌上烧了茶水,摆了点心瓜果。 见我倚在门前,他笑着向我招手,招完手又向我走来,将我揽在怀里,抚着我的脸,问道:“睡了一觉后,有没有觉得舒服点?” 我点点头,他牵着我的手,指着秋千道:“想不想坐上去玩一会?” “你做的?”我小心翼翼地坐上去后,问道,“牢吗?” “你就如此不放心你夫君的办事能力吗?我又岂会拿你的安全开玩笑,放心,抓着绳子,我已经试过了,非常坚固。” 我双手紧紧地抓着绳子后,炎绍便将我轻轻推起,有风夹杂着各种花香拂过我的脸颊,让我几乎沉醉。 “好玩吗?”炎绍问我。 “嗯。”我向他展颜,“好玩。” “那抓紧了,我要用力喽!” 说完炎绍果真加大了力道,我的身体便被往上推高了几分,有一种胸怀被打开的畅快之感,我抬头看蓝天白云离我近了几分,秋千下沉,地上的花草芬芳又与我擦肩而过。 此起彼伏间,我听到自己曾经丢失的笑声,那本该属于我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笑声,好似被一股神奇的力量穿越了过往的时间,将属于我的快乐重新带回。 “令仪,害怕吗?”炎绍在一旁问我。 我笑着摇头,大声地说道:“不怕,不怕,我好开心!” “那我给你再往上推高一点?”炎绍问。 “嗯,好,好,再高一点。”我兴奋无比,早已没有了刚刚坐上秋千架的紧张,“好好玩——” 炎绍被我的笑声感染,大笑着将我推向了半空,并嘱咐道:“令仪,手要抓紧绳子,不能放松哦。” “阿绍,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自由飞翔的鸟儿,我要飞到天上去了——”我大声地呼喊,我闭上眼睛,感受半空中格外清新的空气。 “那就好好享受这自由自在的感觉,”炎绍放开了他推秋千的手,大声地说道,“我在这里护着呢,你可以放心玩,不过,要是有不适的感觉就得立马告诉我。” 我恣意的笑声吸引了小丫头,她站在廊下紧张地看着我,不时地喊道:“姑娘,你可得小心点儿啊。” “放心,我在。”炎绍短短的几个字便是我最坚定的信念,我知道,有他在的地方,我就一定是最安全的。 直到秋千上下来回的频率自行变慢变低了之后,炎绍抓着一侧的绳子,秋千就停了下来,我双脚着地时还有浮空的感觉。 炎绍扶着我,我这才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我按着心口,炎绍眉心紧锁,急忙问道:“疼?” 我立刻摇头,笑着说:“不疼,不疼,就是下来后,方又感觉到一点紧张,但是还是觉着好玩。” 炎绍这才舒展了眉心,说道:“我是想着你这心疾并非天生的,如今好生滋补调理,加上适当的运动是应该能治愈的。” “夫君如此用心良苦,我定然会很快痊愈的。”我心中一暖,踮起脚尖,主动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炎绍见我亲了之后就立即退缩,他又岂肯就此放过我,抓着我往他怀里一拉,俯首正想亲吻我时,听到了小丫头的笑声。 我急忙推开炎绍,炎绍扭头看着廊下的小丫头,说道:“快去厨房看看晚膳准备得如何了?” 距离晚膳至少还有一个多时辰,他明摆着是赶走小丫头,我轻轻地捶打了他一下,急忙喝住小丫头:“绿意,回来,别听他的。” 小丫头捂着嘴笑了一会才说道:“我还是去看看吧。” 小丫头跑开后,炎绍的吻,就迫不急待地落了下来,轻盈的花瓣一片一片地落下,我觉得这里的花香格外清甜。 石桌上的茶水“咕咚咕咚”地沸腾,直到茶水四溢,即将浇灭碳火,我和炎绍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他拉着我在石桌旁率先坐下,然后又将我拉至他的怀里,坐在他的大腿上。 他抱着我问:“令仪,你有什么想做但一直不曾做过的事吗?比如像今天这样,荡秋千,骑马,我知道你的成长备受折磨,太缺乏快乐,没有经历过每个年龄段应有的快乐,所以,我想帮你找回这些本该属于你的快乐,你告诉我,我们一起回忆,一起寻找,一起弥补。” 他总能在一言一行中让我深受感动,他是命运给我的恩赐,是上天派来弥补我生命中出现的那个巨大的缺口。 “有吗?”他笑着问我,“有什么大胆的想法,我们都可以去做。” 我突然想起,简灵曾说过他的少年时光也是过得十分孤寂的,当同龄的皇室子弟都在享受皇权富贵的时候,他却在熟读兵法,在研究排兵布阵。 “我记忆中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去花丛中扑蝶,那好像是我记忆中最为快乐的一件事,因为,身体虚弱,除了扑蝶,我似乎做不了别的,我想和师姐们一样下山去市集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我还记得,每逢师姐们下山赶集的日子,我都会送她们到大门口,看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内,才恋恋不舍地关上门。 “令仪,”炎绍握着我的手,“以后会越来越好。” “我向往过能有一日,可以光着脚奔跑在田野,我还想着可以学爬树,踩在树上去摘小灯笼似的红柿子,我还想着可以去山上抓兔子,还想拿着网兜去抓鱼,然后在野外烤鱼吃……” “抓鱼啊?”炎绍的眉眼也随之而弯,笑着说道,“我记得大约三四岁的时候,避开内侍嬷嬷们的看管,一个人跑去太液池摸鱼,结果掉入池中,差点淹死,此事累及多名宫人受罚,我自己也被我母妃禁足了一个月,此后,我便再也不曾想过这些玩乐之事了。”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82 万能夫君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搂着他的脖颈,笑着问道:“那明日,我们去抓鱼可好?” “自然是好的。” 可惜的是,第二日天公不作美,下了整整一日的雨,我与炎绍便在泡了温泉之后,焚香品茗,倒也惬意自在。 直到第三日又迎来晴天,我与炎绍携了小丫头等还有几名同来的婢女随侍,在行宫后侧一带寻了一处依山环水的地方搭棚起火,准备野炊。 炎绍也不知是从哪里寻来的鱼竿,像模像样地拉起鱼线,找了一块平整的地方,再向着我招手:“令仪,过来,陪我一起钓鱼。” “不是说抓鱼的吗?怎还钓起鱼来了,我只晓得你会打仗杀敌,至于这钓鱼的技术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在此献丑了。” “令仪,不要小看你夫君哦,”说完,他手臂一挥,鱼竿向前,鱼线被甩出一道优美的弧形,“虽说小时候因为抓鱼险些丧命,但是钓鱼又是另一回事了,自古贤人能人都喜欢钓鱼,我自然也不会差。” 我掩唇而笑道:“比如姜子牙?” 炎绍一手执竿,一手揽过我的肩膀,厚颜无耻地说道:“知我者,夫人也。” “手上拿根竹竿,就拿自己和姜太公比,你也好意思!”我睇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一凝,喝道,“有了!” 我举目向前,果见鱼竿下沉,炎绍迅速地将鱼竿上提,但见鱼儿在半空中挣扎了几下就被炎绍收入囊中。 我没想到,他还当真有几分能耐,他斜睨着我,哼哼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小看自己的夫君了?” 说着便从身体的另一侧给我递了一个网兜过来,将刚刚钓上来的鱼扔进网里,又说道:“你可以先拿着这网兜,放在水里和那鱼儿玩一会,待夫君先钓上几条过过瘾,然后再陪你去那边网上几条,如何?” “你是将我当作三岁小儿了吗?让我和鱼儿玩,和鱼儿怎么玩,你先玩一个给我看看。”还让我拿着网兜放在水里和鱼儿去玩一会。 一旁正在拣树枝生火的随侍婢女们都忍俊不已,只有小丫头像似已经习惯了一样,跑过来说:“玩什么玩,不如拿来,让我趁它活灵活现的时候给宰了,炖了给姑娘补身子。” “对,小丫头说得对!”炎绍急忙夺过我手中的网兜,转而交给小丫头,“你会炖吗?” “不会,若是九嫂在就好了。”小丫头抓耳挠腮,急得真跺脚。 我无力地摇头,自从成亲后,小丫头和炎绍,以及在钧州城里的师傅和兄长都是想着要给我如何滋补身体,特别是炎绍,巴不得将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拿来塞到我的嘴巴和肚子里去。 我知道他们都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方才小丫头说,要是九嫂在就好了,其实,我一直想念九嫂,可是,就此时此刻,我是多么庆幸九嫂不在,九嫂若在,以她的厨艺和执行力,我怕会被她喂成一个球。 我拍拍小丫头的脸道:“先不炖了,这会儿钓上来的鱼,咱们先烤着吃,等王爷钓上最后一条鱼的时候,我们再带回去让行宫里的厨子炖。” 炎绍不负重望,在一声声惊叹欢呼声中钓上一条条大鱼,我一直坐在他身旁,带着无比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安安静静地做他的迷妹。 他在每钓上一条鱼的时候,就会向我传递一个“夫君帅不帅”的眼神,我也会无比配合地给他“夫君真棒”的答复。 另一旁小丫头和大家已经把鱼儿烤得喷香,炎绍觉得钓得差不多了,才弃了鱼竿,净了手,拉着我,拿起网兜,说道:“走吧,我们去那边浅水区域看看,可有鱼儿抓。” “夫君真是万能全才啊,”我适时地拍马屁,师傅和我说过,男人也是有虚荣心的,做为强者,他们更希望得到自己心爱女人的肯定和赞赏,“没想到钓鱼也如此厉害。” 炎绍伸过沾着鱼腥味的手,想要来捏我的脸,我笑着打开他的手,急忙跑到一旁问他:“你是如何琢磨出一手钓鱼的好技巧的?” 炎绍一脸得意洋洋,笑着说:“其实做任何事情,你只要用心去琢磨研究都会得出一些规律和心得的。就拿钓鱼来说,最重要的其实就是鱼饵,其次是鱼线和鱼钩,还有,钓鱼时不同的季节会有不同的时辰的要求,一一说来会非常详细漫长,你要感兴趣,我可以慢慢教给你。” 我摇摇头道:“钓鱼我就不学了,有夫君呢,我也不用事事好学,过于能干抢了夫君的风头也就算不上贤妻了。” 炎绍大笑道:“这个话说得极好,我觉得最近夫人最应该研究的还是繁夕姑娘赠予你的画册,此技已经大有进步,如果能更上一层楼就更好了!” 我听他又来逗弄我,急忙拣起地上的一粒小石子扔向他,炎绍早有准备,说完之后就跳开了几步,灵敏地躲过石子的进攻。 “昨晚就不似前晚这般放开了,今晚可否答应夫君,我们按着画册上记载的第九式来,可好?” “炎绍——” “第九式,叫什么来着?”他得寸进尺,继续逗弄我。 “我才不知道呢!”我又急又羞,来到水池边,掬水泼他。 “夫人记忆力惊人,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区区几页画册入了你的眼,又岂会不记得。” 我拿起网兜,用网兜扫起池面上的水,炎绍被我扫了一身的水,竟然还能继续贫嘴道:“夫人,你是否会时常暗自揣摩画上的各种姿态呢?” “好,我告诉你,第九式是谋害亲夫,你今晚是否还要尝试?” “竟然还有谋害亲夫这一式,那夫人倒是说说,要如何谋害?是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 我又狠狠地扫了他一身水,他笑着跑开,我在后面追着,不远处的小丫头朝着我喊:“姑娘,你们不是去抓鱼的吗?如此嬉闹,鱼儿怕是早就被你们全都赶跑了。” “哈哈哈……”他们那边见我和炎绍一直没个正经主子样地在胡闹斗嘴,一个个也被小丫头带得,不再小心翼翼了。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83 何时动心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听小丫头如此一说,急忙停下脚步,也不再拿网兜去扫水了,而是用网兜兜着水向前走,结果来来回回走了几次,除了网了几个蝌蚪,就啥也没捞着了。 炎绍站在一旁看好戏,最后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朝我勾勾手指道:“来,让夫君带你去上面看看。” 我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能瞎逞强,知道这种事他自然是要比我强上几倍,于是嘟着嘴,乖乖地将网兜交到他的手上。 他趁机亲了一下我的嘴唇,嬉皮笑脸地说道:“夫人连生气的模样也这般灵巧动人。” 我白了他一眼道:“对上你这样的泼皮无赖,我哪还有生气的份儿。” 他过来拉我的手,笑呵呵地说道:“待夫君去给你网上几条大鱼,保管你什么气都没有了。” “你说的好像鱼儿正在上面等着你去网似的。” “哎,方才我钓鱼的时候,你也是这般小看你的夫君的,可是,结果呢?”被他反将一军,我自认有点被打脸的感觉。 “那我试目以待,看你抓了再说。” “抓到了夫人可有奖励?” “就这还要奖励?”他要么将我当做三岁小儿,要么将他自个儿视为三岁小儿。 “你看看,这一早过来,为夫一人独钓了多少鱼,你别看钓鱼是坐在那儿,看似很轻松,实则啊,注意力要保持高度集中,还不能随意更换坐姿,可不比骑马打仗来得轻松,所以,夫人如何也要犒劳下夫君才对。” “那也要待你再网上几条鱼儿再说。”我推着他,俩人又觅了一处浅水区。 “一言为定,”炎绍说着便低头寻找,“不过,在浅水处网上的鱼都不会太大,就当是给你找玩物好了。” “多谢夫君时时记挂着要为我玩物。” 他回头一笑,趁我不备迅速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我嫌弃他手上的鱼腥味,他却哈哈大笑,又将网兜丢给我。 他找了一处流水源,在那里用石块木柴围了一道狭窄细长的溪流,最后又伸手拿回我手上的网兜,说道:“我们就将网兜架在上面,鱼儿只要游往这里,保管它们有去无回。” 我不知其中玄机,自然还是对他的话抱有疑问,不过,炎绍不管大事小事素来都不曾教人失望过。 也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一群群仿佛不谙世事的小鱼儿竟然排着队朝着这条人造的小溪流无忧无虑地游过来。 在我还没来得及为它们捏上一把汗的时候,一群小鱼儿尽数落入了炎绍设置的陷阱里头,炎绍一把捞起他的战果,冲我大笑,我惟有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不知如何言语才好。 “怎么样,乖乖,你的夫君厉害不厉害?” 我咽了嗯口水,点点头,不能否认他的做任何事情都有极高的悟性,我很想夸他几句,却忍不住问道:“我怎么觉得我也像极了这些鱼儿,上了你设置的道,掉入了你的陷阱呢?” 大大小小的鱼儿在他的网兜里跳跃,试图逃跑,阳光照在他绝世的俊颜上,他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球,他朝着我微笑点头。 “令仪,这回你说对了,你原本就像是生活在这池水里的一条鱼,我想钓你上来,你又岂肯乖乖上钩,我为了得到你,我就设置了这道溪流,”他手指着自己搭建而成的溪流,大方承认,“南韩之行就是这道溪流,我知道,你一定会随我南下的。” “好啊,你果然居心叵测。”我佯装嗔斥,“亏你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承认。” “我第一次心动,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任何机会,我两年后回到大金,本是准备敲山震虎,一展拳脚,给某些人一些警告的,可是,爱上你之后我就立马改变主意,令仪,没什么比得到你更为重要了。” 他将手中的网兜复又放下,架在小溪流上面,鱼儿入了水便也乖乖地待在网兜里了,炎绍伸手拉我,我依在他的怀里。 “令仪,我说过,那晚送你回家,被你扇了一巴掌就对你产生了异样的感觉,那日,我们其实才是第二次相见,回去后我还担心你会因为挨着饿,于是亲自去兰月斋给你订了餐食。我整晚都无法入睡,我不相信自己会爱上你,我当时觉得,可能仅仅是因为文天猜测了你心疾缘由,我只是对你有所同情和怜惜,又或者是因为之前将你错认为刺客让你犯了心疾而有所内疚罢了。” 我的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腰,认真地听着他讲述的每一个字,我其实一直好奇,他是何时对我动心的。 “第二日,我们原本约好了是要见面的,等我去找你的时候,又说你进了宫,我于是也跟着入宫。后又听说皇上早朝,你被太后所召,我就寻思着她会不会因为你和聿胥要好而为难你,所以又匆匆赶去安宁殿。” 听他叙述,不过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如今想来却好似隔着隔着无数光阴的陈年往事一般遥远。 我回答道:“其实,在御花园听说你来安宁殿给太后请安来了,当时,我也闪现过你是不是为我而来的念头,只是随即否认的自己的想法,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 “原来,我们在那个时候就心有灵犀了,”炎绍亲吻着我的头顶,继续说,“当你告诉我太后要让皇后下牒将你纳入皇上后宫,我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却是心惊肉跳,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对你绝非只有同情怜悯这般简单,令仪,我对你动心了,当时,我惟一的想法就是不让你成为皇上的女人。” “你当时还问我是否愿意,如果,我当时要是回答你,我愿意,你又会做何打算?” “没想过那么多呢,当时只听到你说不愿意,我便已经乐了,只要你不愿意,一切便由把握,我和皇上说,你的身世必然与那刺客有关,他若不答应你与我一南下,我便从你的身世开始查,一定要查出个所以然来。”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84 情能愈人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能想像炎献的万般不情愿,因为,他当时已经知道了我与时桀必然有所牵扯,南韩,于炎献而言,一直是他不愿提及的一段过往所在。 可是,他对炎绍还是有所忌惮,他是隐忍着怒意,不得不答应炎绍的请求。 “在京郊鸿湖,在船上与你两两相对,看着你晕船难受,最后昏睡在我怀里,我那时就有了想紧紧地搂着你不放的冲动,便有了一生一世都想保护你的想法。” 微风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我在炎绍的怀里闭着眼睛,与他一起回忆我们曾经的点滴,听他说:“所以,我设置了一条细流,要让你心甘情愿地掉入我编织好的网兜里面,令仪,你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后悔爱上你,还是后悔嫁给你这么好的夫君?” 如果我真的是一条随波逐流的鱼,我也心甘情愿被他俘掳,愿意奋不顾身地跃入他早就设置好的情网里。 “令仪,我不会让你后悔的,我会让你幸福,成为这世上最为幸福的女人。”他在我耳边许下轻柔又郑重的承诺,然后,抬起我的下巴,深深地吻住了我的双唇。 我和炎绍沉浸在彼此的柔情蜜意里忘情地深吻,直到对面的小丫头喊道:“鱼儿要跑了——” 我这才意识到对面还有好多人正看着我们,红着脸急忙将炎绍推开,炎绍弯身看网兜里的鱼一条没跑,才道:“这小丫头越发大胆了,竟敢戏弄与我。” “吃鱼啦——”小丫头又喊道。 炎绍一手拿着网兜,一手拉着我,朝着对面走去,问我:“令仪,开心吗?” “开心。”这样的生活是我十九年来连做梦都不曾想过的。 至于爱人,自时桀之后,我宁愿选择忘记曾经的一切,是我放弃相信人间情爱了,也亏得我是在还没有恢复记忆之前就爱上了炎绍。 如果,我是在想起一切之后再遇见炎绍,也许,我难以再对一个男人打开心扉,更难以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所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我们在行宫逗留了十日有余,炎绍满足了我年少时所有的愿望,我们的感情自婚后变得越发亲密无间,就像被某种液体粘合了一般,再也不愿离了彼此。 “令仪,时彧即将大婚,我们按礼还是要进宫去祝贺一番的。” 结束我与炎绍的新婚二人生活,我多少有点依依不舍,但心里记挂着师傅和兄长,觉得也是时候回钧州城了。 再说年关将至,我们即将启程西行,还有诸事要打点,还有,于炎绍而言能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甩手掌柜已经非常不易,我知道,他的身后还有很多人等着他。 “是时候回去了,我惦记着师傅和兄长呢。” 炎绍还是陪着我坐着马车,回去和来时一样,我躺在炎绍的怀里,随着马车颠簸,直至傍晚时分顺利到达钧州城。 兄长站在王府大门迎接我们,我见他神色安然,还是一贯的沉稳飘然之风,于是上前笑道:“兄长可安好?” 兄长站在最高的那一级石阶上,我仰视着他,他俯视着我,凝视了我片刻道:“我自然是好的,不过,令仪是真正的好,春风满面,气色红润,真没想到,你的身子竟能恢复到这个状态,嗯,看来情能伤人,也能治病愈人。” 说着兄长伸手忍不住拍拍我的肩膀,不料,炎绍的手,及时地伸了过来,将兄长按在我肩上的手给拿了下来。 “文天,虽说是兄妹,但这男女还是有别的哦。” 兄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炎绍,手指着他,摇头道:“你……你简直了!” “他日,你要娶了心爱的女子为妻,你自然也会如此。”炎绍挺起胸膛,一手揽着了我,理直气壮地迈进了王府大门。 兄长跟在身后喋喋不休:“真是的,真是可恶之极啊!” 我心有不忍,打了炎绍一下,嗔骂道:“你就知道欺负我兄长实诚。” “他这不叫实诚,他是还没开窍,待他开窍了,比起我,说不定过之而不及呢。” “这世上像你这样霸道不讲理的人能有几个啊,我兄长性格温和,定然不会像这样不讲理的。” 炎绍见我如此一说,又似拈了酸醋一般,说道:“你怎就不帮着自己的夫君说话呢?” 我睇了他一眼,知道但凡就这种事情和他理论,我是如何都说不过他的,于是推了他道:“你先回,我先过去看看师傅。” “我和你一起过去吧。”炎绍拉着我。 “你还是别跟着去了,和我说说话就那么不愿意吗?令仪和师傅,她们女人之间也是有话要私下诉说的。” 我笑着朝炎绍点头道:“这点上就不及我兄长细心了吧,隔了十几日,师傅定是要给我诊脉的,你在,有些话就不方便说了。” 炎绍这才恍然大悟,点点头道:“是要让繁夕姑娘帮你好好诊诊。” 我不再和他啰嗦,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至师傅的院中。 师傅坐在院中石桌旁,身处一片斜阳霞光之中,正在捣腾着手中的诸多草药,见着我,放下了手中药草道:“我寻思着这一两日你们也该回来了。” “师傅可安好?”我坐在师傅的旁边,拉着她的手问道。 “我自然是好的。”一个翻手,师傅就抓着了我的手腕,手指就搭着了我的脉,虽然隔着一层薄纱,我还是能感觉到师傅的视线正在认真地观察着我的脸色。 “真是不错,令仪,不瞒你说,两年多前,我几乎是放弃你了,给你服下猝死之药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你这条命,是几经周折,好几次,一脚都已经迈入阎王殿了,我真是没想到,你能一次次捱过来,还会有今日这般好的状态。” 师傅的情绪变化素来不大,今日难得听到她如此感性激动的言语,我回想起过往,忍不住就掉下了眼泪,说道:“令仪的第二次生命是师傅给的。” 师傅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不知道长清为了你的病,为了你的命,操了多少的心。”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85 得以重生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点点头,想到道长,内心充满愧疚:“我知道,若不是为了我保我的命,她也不会被他们所害。” 师傅放了我的手,笑道:“怪我,莫名其妙地提起这些伤心事,本来是奔着高兴来说这些事的,我想说的是,炎绍,原是你的一味良药,令仪,很幸福吧?” 我羞涩地点点头,如实说道:“师傅,我有时觉得像是在做一场梦,我还能感受到过往的点滴,曾经那样的痛彻心扉,被伤得面目全非,几乎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你说,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遇上炎绍这样的人,你不知道,很多次,我都害怕一觉醒来就让我回到过去,那看不到未来和光亮的过往。” 师傅摆弄着眼前的各式草药,语气幽长,一声轻叹后说道:“令仪,无畏过去,珍惜当下,更要无惧未来,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和把握的。” 我的内心无比动容,师傅遂即又问我:“令仪,你想过要孩子吗?” 心口像似被重物敲打了一下,自成亲之后我与炎绍夜夜缠绵,炎绍知道我的身体状况,除了成亲前我主动与他提及过此事,他从来不曾开口说过有关生儿育女一事。 但是,他不说,我怎么会不知他所想,前有金州传来消息,炎献的后宫屡传后妃有孕的好消息,便连时彧也在耳边无意地嘀咕了此事。 我既然已嫁与他为妻,又怎会不想为他生儿育女,只是,我这身体我有自知之明,如果师傅不主动提及,我也是要来征询师傅的,要不然,方才我也不会撇开炎绍独自来寻师傅了。 “师傅,我可以吗?”我将满怀的希望都寄托在师傅的身上。 师傅点点头,我心里一阵狂喜,忍不住抓着师傅的手,颤声问道:“师傅能帮我是不是?” 师傅轻笑出声:“你只是因为常年被人取血导致身体羸弱,所以气血两虚,又非什么妇科难症,有我在,你又何苦如此担心?” 听师傅如此轻松一说,我才觉得自己好像在这件事情上的确过于紧张,我讪笑道:“我在金州的厨娘九嫂,是个热心肠的人,她每每给我熬制滋补汤药,见我拒绝时就会说我身子骨太弱,若不好好调理,怕是难以生养。” “她说的也并非没理,但是你不同,你有师傅我啊,早些时日给你的药里就参着这些个药性,我今日问你,并非因为担心你不能生育而想着给你开方子制药治病,而是怕你和炎绍新婚燕尔,情意正眷,万一有了身孕,西行途中颠簸,怕会有不便。” “……”我怔怔地看着师傅,想确定她是不是在逗我,我是来找她咨询生育难题,她却告诉我要有随时准备有孕的思想准备。 “当然,有为我在,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还是顺其自然好了。”师傅开始继续摆弄石桌上的草药。” “师傅的意思是,我……的一切都是正常的?” “你告诉我你哪里不正常了?是月信不准?还是不喜闺房之事?又或是无心男女之爱?” “师傅……”发现师傅和兄长,连并炎绍都喜欢取笑逗弄我。 “我在房里给你准备了修容化妆的所有物什用具,你拿去,闲来无事可以带着你那丫头先折腾起来,因你和舜英长得过于相似,一入西衡,免不了要乔装修容才能入环王府。” 我点头起身,自行进了师傅的房间,取了她放在桌上的小箱笼,出了房间,仍见师傅身处一片霞光捣腾着手中药草。 血色的夕阳映红了一半天上一半人间,师傅一剪白色身影正好处于天上人间之间,尽是风华,亦是苍凉。 “令仪,你放心,你的身体正在逐渐好转,假以时日,必能恢复正常,如不能很快受孕也是无妨,待诸事皆定,我也会有办法让你做上娘亲的。” 笑容不自觉地轻扬,走到师傅的面前,复又坐下,忍不住问道:“师傅,你对我这么好,仅仅是因为道长所托吗?” “长清是我接触到过为数不多内心纯粹之人,与生俱来的道家之风,我与她算是至交,对她的死,以及死后未能给她报仇,于我来说终是憾事,你于她而言就是亲生女儿,算是她的后人,我自然不能辜负她的所托——护你一生周全,便是我对她的承诺。” 说起道长,我和师傅皆是伤感,我听师傅如此一说,想起她惨死的情景,更是泪如泉涌,难以自己。 师傅拍拍我的手道:“还有是你身上所具有的韧性,令仪,你看似柔软,实则坚韧无比,你的身上虽然流着连翼和佑溆的血,但是,经长清之手,你像是被净化了的雪莲,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过往,令仪,也许守护你,便是在守护我的曾经。” 夕阳落尽,天边只留最后一抹残红,师傅也好似从天上回到了人间,有了真实而又温暖的叹息,让我窥视到了她内心的落寞。 我想,为了她的这份守护,我也要护着自己内心深处最为真诚的本质,才无愧于她,无愧于道长。 我出了师傅的院门,便见炎绍正大步流星而来,他帮我提了手中箱笼,一手揽着我道:“我看天色已黑,所以过来看看,繁夕姑娘可给你诊过脉了?身体可还好?” 我点点头,笑道:“师傅说我的身体正在逐渐好转,日后,也是有可能会恢复正常人的体质。” “哦?”炎绍听了,高兴得眉飞色舞,说道,“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消息了,我是真心地感谢繁夕姑娘。” “师傅却道,你才是我的良剂,”我看着他,嫣然而笑,心中泛软,眼眶一热道,“可我知道,不管是你还是师傅都是我生命里的阳光,是上苍知道自己在对我过于残忍之后的弥补,因为有你们,我才得以重生,才有余生的幸福可言。” 我还不能告诉炎绍,师傅说我的身体其实对生儿育女并无影响,我还是会担心他因过于期待而失望,不如就像师傅所言,一切顺其自然。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86 除夕之夜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令仪,情感是相互的,繁夕姑娘如此待你,必是你身上的某些特质得到了她的认可和认同,于我而言,因为有你,我获取了生命中的最爱,我的身心都有了归宿,似乎终于明白了自己存在的价值,我的幸福感绝对不会比你少的。” 他牵着我的手,掌心里传递过来坚定的信念,我们不再言语,只是执手一路向前,却能在彼此的手心里感受无尽的承诺。 自西山行宫回来后,所有人都在一种无声的默契中变得忙碌起来,因为时彧大婚,炎绍几次进宫贺喜连并与他商量诸多事宜。 炎绍本想携我一起进宫给他道喜,因为我在琴香小郡主的及笄宴上初次见时彧之后,便对他好感全无,是真的不喜时彧此人。 加上在西山行宫他又不顾及我的感受,在我与炎绍新婚第二日,就强行硬塞了什么又是翩翩又是飞飞给炎绍之后,我怕见到他之后会给不出什么好脸色,不如让炎绍推脱,说我身体不适而避之。 小原每日都会来向炎绍禀报诸事,上交收集到到的各种情报信息,炎绍会在每晚睡前伏案整理公文。 我就坐在他的身旁给他铺纸研墨,眉目间亦是流淌着万千柔情,情到深处之时,炎绍也会匆匆地结束手中事宜,迫不及待地抱着我整夜缠绵。 师傅大多数的时间都在专研各式草药,有时,也会独自一人外出采药,她时常感叹:“我虽不是太喜欢南韩的风土人情,可是,此地四季如春,放眼而望,尽是难得一见的好药材。” 所以,她在抓紧最后的时间寻找各种稀世难寻的草药,我几次去寻她,都不见她的踪影,我陪着师兄去王府大门等她,通常已是夕阳落尽的傍晚时分。 师兄有时会大着胆子提议:“师傅只身一人入深山采药,终归不好,明日不如由文天陪着你一道前去吧。” 师傅闻言便笑,我和兄长都知道她的意思,她的武功又岂是兄长可以企及的,兄长见师傅笑他,也会红着脸干咳。 师傅见他如此又会安慰道:“你和我一道上山,延州那边若有飞鸽传书或是其他事宜错过了怎么办?我常年行于深山之间,什么毒蛇猛兽不曾见过,至于我的安全,你们大可放心。” 兄长又岂敢有悖师傅的意思,再说,他每日里也的确如师傅所说一般忙碌,我们自延州获取的很多信息都来自于兄长的义父,兄长要时刻保持着与他们的联络。 我每日趁炎绍在忙的时候携着小丫头继续专研修容化妆之术,我已经能对着镜子,在小丫头的脸上画出自己的容貌。 虽说不是近乎类同,但也几次骗过了府中的下人,让他们冲着小丫头恭恭敬敬地行礼。 小丫头也不负师傅的期望,在我倾囊相授之后也能替人修出一幅好看的妆容。 日子在平淡又充实中匆匆流逝,一晃便是除夕之夜,这个年,于我们每一个人而言都过得十分特殊,我们较之过往似乎都有了或多或少的变化。 特别是于我而言,恢复了记忆,能和师傅重逢,又能与兄长相认,还能嫁与炎绍为妻,而发生这些事情,也仅仅只是几个月的时间。 “令仪,你在想什么?”炎绍以手肘轻轻地抵了一下我,然后帮我拿起酒杯,在声声爆竹中俯在我的耳边说道,“今晚,允许你喝上几杯。” 我回过神来,见着大家都举着酒杯看着我笑,我急忙笑道:“我只是觉得,这个年过得与我以往的任何一年都不同,谢谢你们陪我走过人生最为艰苦的时光,也谢谢你们见证了我的幸福。” 我看向炎绍,炎绍也正看着我,我们相视而笑,一切俱在不言中,灯影如魅,映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杯觥交错可见整个钧州城被一簇簇的烟花照得亮如白昼。 “时彧经营多年,打败了时桀取得帝位,又是大婚刚过,这个年,他是憋着一股子劲想折腾出一派山河无恙,国富民强的气派来。”兄长举杯而饮,摇头而叹。 一整宿,烟花炮竹不停,以这种方式守年,的确是有那么点劳财伤命,但是,这似乎与我们也没多大干系,就像师傅说的:“管他呢,反正于我们而言,长夜如此璀璨,倒也是难得一见,好好享受便是。” 这也是我和炎绍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沐浴更衣之后,炎绍牵着我的手站在殿前廊檐,他从身后抱着我,将下巴搁在我的头顶,我靠着他,我们一起看漫天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之下。 “令仪,你知道去年此时我在哪吗?”炎绍轻声问我。 “在哪里呢?”我问。 “此前我身上余毒未尽,文天一直无力,于是几次飞鸽传书给你师傅,请求她能出手帮我解毒,前年冬天你师傅终于给文天回信,答应帮我疗伤解毒。” “此前,我一直疑惑你怎么会和师傅有所渊缘,后来我想着应该就是通过师兄结下的缘,想来也是替你解毒之故,所以也不曾问过你,原来真是如此。” 之前炎绍曾说这两年来一直是兄长带着他在疗伤祛毒,我自恢复记忆,再见师傅和炎绍是旧识,便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令仪果然聪明。”他用鼻尖蹭着我的头发,我被他弄得奇痒无比,笑着推开他,他索性将我的身体转过,与他面面相对。 我抬头看着他,夜色虽然撩人,但是眼前的男人背衬着流光璀璨,他俊美的脸庞犹为突显,他深邃的眼眉里沾着细碎又明亮的星光。 面对如此耀眼俊美的他,我着实难以想像他身中剧毒的时候是如何以强大的心志熬过这艰难的日子。 心中难忍,体会到了他当初看到我心口伤疤时感同深受的痛,我抚着他俊美的脸庞,想着如果他要是没有度过这一劫,我与他今生便无此缘。 心口一窒,忍不住问道:“阿绍,两年里,日日都会因毒发而疼吗?”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87 寻常夫妻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炎绍笑着摇头,他大抵是看我神色凝重,所以故作轻松道:“就是一开始难了点,身上几处要害都中了毒箭,文天一人要治我和小原俩人,其实他当时就有向你师傅求救,奈何繁夕姑娘神龙见首不见尾,文天如何也得不到她的音信,他只敢对我做保守的治疗,好在,命还是保住了,只是每个月几次毒发之时颇受折磨而已。” “阿绍,”我紧紧地抱着他,身体忍不住一阵悸颤,颤声地说道,“谢谢你挺过来了,谢谢你能活着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炎绍抬起我的下巴,渗着星光的眼睛落入温柔和动容,他俯首,温润的双唇先是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我的嘴唇,然后又放开了我。 我心中一急,踮起脚尖,趁他的双唇尚未完全离开而主动吻住了他。 炎绍身体一震,发出一声呓语,然后抱着我,身体一转便将我抵在檐下廊柱,我只觉得一阵昏沉,他的舌尖已温柔又霸道地进入了我的领地。 我的双膝泛软,想要抓着炎绍的肩膀,空中一记明亮璀璨之后,炎绍已将我拦腰抱起,我攀着他的脖颈,将脸贴在他的颈间。 “时辰尚早,我们……我们……我们不如再看看夜景……”余下的话,我已说不下去,我只听到炎绍说,“谁规定必须要待夜深人静之时才能行此事,告诉你,平日里有几次白日怨也想要尽此事,只不过顾着你的身体才克制着而已。” 我红着脸,任炎绍将我放在床上,倏的,小腹突然其来一阵熟悉的胀痛感,我急忙推开炎绍,推算了一下日子,才想起今日是年三十日,看来……今晚是要让炎绍扫兴了。 “令仪,怎么了。” 我红着脸道:“今晚怕是不方便了。” 炎绍一脸不解地看着我,他虽然是成年男子,但是,因为常年征战,不似其他皇室子弟,即便尚未成婚,房内也会有女侍,炎绍较与这些人对比,着实是不精女子的私密之事。 我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地说道:“女子每个月的那几日,是不方便侍候夫君的。” 炎绍这才恍然大悟,急忙问我:“那你可有不适?” 我笑着点头道:“会有一点腹疼,但并无大碍。” 说完我就从床上起身,炎绍拉着我问:“要我做什么吗?” “你能做什么?”我笑着拂了他的手道,“有小丫头呢。” 我叫了小丫头,小丫头笑着说道:“我也是晕了头了,没替姑娘记着日子,姑娘可有不适,你以前常常腹痛难忍的。” “兴许是一直在吃师傅配制的药,这个月倒没有多大的感觉,只是有略微的胀痛,不碍事。” 待收拾妥当,净了手之后,我还在犹豫今晚是不是要回原来的西侧偏殿休息,却听到炎绍在喊我:“令仪,你没事吧?” 小丫头笑着将我推了出来,她拿着我换下来的衣裤笑嘻嘻地跑了出去。 我迎上炎绍道:“阿绍,今晚,我们还是分开睡吧?” 大金贵族有此风俗,女子葵水在身几日,是要与丈夫分房而居的,炎绍虽说不谙女子之事,但是不可能不知有此风俗。 炎绍笑着捏我的脸,说道:“你是要我今晚不得安睡吗?”说着一手抚着我的小腹问道,“你方才说会有腹痛,现在可还痛吗?” 我依偎在他怀里,笑着点头,尔后又摇头道:“你是大金贵族子弟,应该有听说女子这几日为不净,不宜与夫君同房而居——” “瞎扯!这些个胡乱之词,别人要听我们不管,你以后切莫也跟着相信了。”炎绍复又将我抱起,入了寝殿,方将我按于床上,“别人要尽贵族礼仪,我们只作寻常夫妻,这几日,做为夫君更应该守在自己的妻子身旁才对。” 说完,他便解了外衣,在我身旁躺下,又将手臂伸于我的颈下,我枕着他的手臂,与他面面相对,他的手覆在我的小腹之上,温柔地说道:“令仪,若有不适,你要告诉我。” “没有不适。”我如此说道,心里却想着那日与师傅的对话,就如小丫头所说,比起平常小腹疼痛难忍,这个月着实是轻松了不少,想来,这也是师傅所说的,我的身体正在逐渐康复的原由之一吧。 炎绍灭了烛火,屋外不时地传来爆竹烟花燃爆的声音,还有光亮时不时地从窗外闪入,我能清晰地看到炎绍的脸和眼,他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我,也一直轻轻地揉着我的小腹。 我们并无睡意,所以相拥着低语交谈,不言伤心往事,只是诉说着过往日子里,我与他皆是为数不多的快乐—— 第二日清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是,醒来之时并未第一眼看到炎绍深情的注视,我急忙起身,喊了一声:“阿绍——” 没有听到回音,我心中一急便下了床,方又喊了一声:“阿绍。” “令仪!” 炎绍掀开层层帷幕,见我光着脚奔向他,他眉头一蹙,急忙将我抱起:“地上寒凉,你怎能光脚踩在地上呢,我方才去找文天了,他说这几日不能让你受寒,你看你……” “第一次醒来后没看到你,心里很是惶恐,没顾忌那么多。”原来他一早起来是去找兄长了,“你去找兄长问这事,定是教他取笑了一番。” 炎绍抱着我,又将我放回床上,笑着说:“找他总比去找繁夕姑娘好,让他取笑几句也无妨,我都记下了,他日我会一一向他讨回的。” 我抿着嘴而笑,不禁为兄长担忧起来,炎绍却抬起我的下巴道:“果然,今日的脸色不似前几日这般红润,我已经命厨房给你熬了红糖姜汤,应该很快就能送过来了,文天说,喝这个好。” 我笑着推推他的手臂说:“我没那么娇弱的,每个女子每个月都会有这么几日,你搞得如此紧张会被人笑话的,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之前几年也都这么过来的,夫君慢慢就会习惯了。”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88 上交财产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炎绍亲亲我的额头道:“昨晚你睡得并不安稳,我还听得你发出几声不适的哼哼声,我就知道你不太舒服,所以趁你还睡着的时候就去找了文天。方才问了文天,他也说了,女子这几日不能受凉受寒,他还说,每个人因体质不同就会有不同反应,其实多多少少都会有不适感,只是世人都觉得这是寻常事,男子也就不懂如何怜惜自己的妻子了。所以,令仪,别人是别人,我的妻子,我是要用来爱,用来疼的,我可见不得你有丁点不适,别人要笑就让他们笑去好了。” 他总是能在不经意间的言谈举止间让我感受到他的情意,突然间又觉得,如若天下间的女子都能得丈夫如此怜惜疼爱便好了。 炎绍陪着我躺了一会,直到小丫头进来给我洗漱换衣裳,厨房也送来了红糖水,炎绍亲手喂着我喝下之后,我们才执手一起用了早膳。 我和炎绍在南韩成亲团圆,但此番随我们一道南下的众多随从侍卫却无法北上与家人团聚,我于是就让小原和小丫头一起给他们派发了份量不小的红包,又和小丫头一起亲手做了一些金州的糕点送给他们以慰思乡之情。 小丫头和小原回来复命后说道:“众人都欣喜万分,感恩王妃体恤,都道,让王爷王妃放心,他们都会心无旁鹜执行命令,誓死跟随。” 坐于案前的炎绍闻言而笑道:“令仪,你已经有明王府的当家主母的风范了。” 我嗔笑道:“是夫君调教得当,日后妾身定当精益求精,不负夫君所托。” 小丫头和小原跟着大笑了一番便退了出去,我跑到炎绍的书案旁,炎绍拉着我坐到他的大腿之上。 我笑着说:“给他们包红包可花费了不少银子哦,夫君若觉得我有不妥之处,就不要一味迁就,应该督促指正才对。” 虽然之前就和炎绍做了商量,我又怕炎绍顾及我第一次行使权力,不想打击我的自信心和积极心而有意迁就。 炎绍又伸手捏捏我的脸,笑道:“以前行军打仗,逢年关在外是常有的事,我自父皇母妃过世之后,除了战事,对金州也无多少牵挂,如今想来,对手下将士的抚慰甚是不足,当然也会按着军令军规给他们一些奖励,但是,应该无关所为的体恤之情,制度之下的奖励是没有温度的,令仪,我其实没有你做得很好。” “真的。”炎绍点头,又说道,“因为你吃过苦,经历过颠沛流离,感受过身处他乡的无助,加上你本就心思细腻,所以更能体恤他人之苦,令仪,你惟一缺少的就是自信,一如现在,你总是担心自己做不好,其实做不好有什么关系呢?多做几次,多失败几次就好了,你不要时时顾及我的想法和看法,你放开手脚去做好了,我相信你,如若真的有不妥之处,我也是会告诉你的。” 其实自西山回来后,炎绍真将随身携带的银两银票以及各种值钱之物尽数交于我保管,着人去购置的房舍田产因为各种手续尚未办妥,所以,文契还未到手,要不然也早早地交给我来保管。 他还说,随身携带的不过是九牛一毛,日后一路行走,还会有不少资产会一一呈上给我。 我虽然备感压力,但是既然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又得他全部的信任,我又岂能让他失望。 所以,我时常所学的东西又多了一项——如何记账管理持家,师傅刚巧过来寻我所见,笑着问我:“凭你的记忆力,还需要学这玩意?” “师傅,这个可比学其他的东西难得多了,我在金州城两年,深知那些个贵族宗亲个个都是家财万贯,只是没想到炎绍……” 我掩着嘴,看炎绍正在花厅和兄长饮茶谈事,才压低了声音,与师傅笑道,“没想到我那夫君的财力会是如此惊人,所以,我的压力好大啊。” 师傅又说:“令仪,我虽然一直相信炎绍对你的感情,但是,时至今日,我才算真正放心,一个男人愿意和一个女人共享他所有的秘密和财富,他必是对这个女人有着万般执着的爱与信任,令仪,你不要辜负他哦。” “师傅,我知道的。” 师傅与兄长过来是与我们一起商定西行的日子,大家最后商定正月廿十出发往西,预计到达延州的日子会在三月初。 年后几日,炎绍和兄长几乎日日外出打点行程所需的一切,白天我会带着小丫头一起去师傅那里继续钻研学习修容仿妆之术。 师傅也是倾囊相授,经她指点,我亦能闭上眼睛回忆某个人的脸宠之后,便可迅速地将这个人的脸画在自己的脸上或是他人的脸上。 小丫头时时发出惊叹之声:“这……怎么可能?这不是变脸吗?” “哎,你这小丫头这个名字取得不错,你们以后就可称之为变脸术。”师傅笑道。 晚上,我会将炎绍白日里费用支出做好一个快速的记录,炎绍惊叹于我的记忆力,几次笑道:“令仪,你真的做得比我好,我之前都无法做到这又快又准的效率。” 我笑道:“你要应付的事情比我多,我成日闲在家里,自然更能专注于一件事。” 灯火烛下,因为这几日我身子不便,已与炎绍几日不曾行夫妻之事,炎绍在我的暗示之下恍然大悟,压抑了几日的热情在漫漫长夜尽数得以释放。 事后炎绍搂着我不放,笑道:“余下几日我要争取多侍候夫人几回,因为接下来几个月的路程怕是多有不便,不能如此尽兴了。” 我拍打了他一下,笑道:“人人都在为西行忙碌操劳,就你还在计算这事。” 炎绍将脸埋在我的颈间,热气呵在我的身上,声音低沉,语调懒懒的说道:“我新婚燕尔,娇妻在旁,又值春秋怎么可能不计算这事。” “我们又不是要分开,仍是一路同行的嘛。”我像哄小孩一样抚摸着他的脑袋,给予他安慰。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89 到达西衡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他却猛地抬头,一脸坏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一路上我都会提前安排好的。” “喂,什么叫知道我的意思了,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哦。” “睡觉。”他在我脸上用力地亲了一下,带着一脸满足的笑意,灭了烛火,将我紧紧地拥在怀里。 在我们西行之前,时彧又宴请了炎绍一次,我照例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时彧的邀请,炎绍回来后,他随之又赠送了许多东西,也算是表以诚意。 还有,炎绍自去年从金州南行,本就是乔装私行,他先是诈死两年,后在秦太后的生辰日突然出现还朝,不过一个月又从金州神秘失踪,不消说,金州城里关于炎绍的传闻已如尘嚣般纷至沓来。 他的去向自然是会被诸多有心人拿来作文章,我们即便掩饰得再好,身处南韩的消息也不可能不走漏出一点风声。 那么,接下来西行便又要作一番仔细考量了。 正月十八,我和师傅以修容仿妆之术装扮出了一支与我们南下之时相同的队伍,以高调甚至是明目张胆的的行为北上,回了金州,并吩咐这支队伍在适当的时候遣散消失在有心人的眼里即可。 而我们几个其实已经在正月十九日,自王府乔装而出至钧州城西城门的一家客栈,师傅因为头戴纱笠不想引人注意,独自载着隼鸟已经先行离开了钧州城。 正月廿十,我和炎绍以及兄长、小原和小丫头五人连并两名驭夫乔装分为一行,以西去探亲为名。 我们五人当中因为我和小丫头不能骑马,索性大伙就都以马车同行,随行又跟着两匹骏马,以备不时之需。 隔着我们十里路一前一后亦有两支队伍乔装同行,前方一行作为探路,后方一行尾随是为我们的安全护航,其中还有炎绍的暗卫随行,安全得以保障。 炎绍自然是要和我同乘一辆马车,小原素来恪守尊卑,从来都不会与我们同乘一辆马车,小丫头越发机灵,自我和炎绍成亲之后,更懂得察言观色,适时避嫌,早早地和小原安置好,同乘一辆马车。 最最尴尬的就数兄长了,他每次和我们同乘一辆马车的时候,车内就会频频响起咳嗽声,于是就嚷嚷着下车要和小丫头小原同车。 只是不过片刻,我和炎绍撩开窗帘的时候,又见兄长一个人坐于马上,我每每招呼他,他便苦着一张脸,说道:“早知道多备一辆马车了,那边小丫头太闹腾,小原又太闷,你们这里又嫌我碍事,唉,真是无趣。” 我心有不忍,拍着炎绍说:“你真是的,每次兄长在此你就故意腻着我,刺激他,你看他,孤家寡人,甚是可怜。” 炎绍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可别着了他的道,你不知道他的这张嘴有多损,活该让他体会一番孤独的滋味,你放心,他又不是第一天骑马出行,我这里只等刮风下雨才会放他进来,哼,这已经算是对他仁至义尽了。” “平日里,你们俩人假惺惺的一个舅兄,一个妹婿,关键时间可见你俩的情谊如纸片一般薄。” 炎绍笑着捏捏我的脸,然后将我搂在怀里,猛亲了几下,又道:“小傻瓜,他是真的喜欢骑马看风景,要不我们随行跟着马匹所谓何来?等你适应了,我们也可偶尔骑马。” 两个多月的路程的确漫长,好在炎绍提前做好布局,让我在路上不但不觉得辛苦,相反的还给了我一种游山玩水的感觉。 如果我稍觉疲倦或逢身体不便不适,他就会决定休整几天,这一路虽然漫长倒还顺遂,直至三月初,西衡的气候果真已经回暖入春。 三月初八,我们在预计的时间内到达了西衡的帝都延州。 一入延州境内,兄长的义父便早早地命人与我们接了头,将我们迎至京郊的一处景色怡人精致的四合院内,师傅早已在此等候我们多时。 也算是久别重逢,我们小叙了片刻终于见到了兄长的义父——一位面相清俊,看似温和又暗藏锐气的中年男子。 “在下言辉,各位一路辛苦了,就先委屈各位在此先将就着居住一些时日,待安定下来之后,我们再作打算吧。” “先生客气了,有劳先生打点。”炎绍急忙抱拳还礼。 这位言先生大概早已知晓炎绍的身份,看了看兄长,急忙又朝着炎绍行了一礼,说道:“文天这些年得王爷照顾,某在此谢过了。” “先生不必客气,我和文天交好多年,其实是彼此照顾,先生不必言谢。” 众人一番寒暄后稍作休息,然后用了晚膳,我因为一路颠簸辛苦,沐浴更衣之后不等炎绍进房,沾着床就睡着了。 我在天色微亮的时候醒来,转首看炎绍正在熟睡,他虽然身体强健,但我也知晓他这段时间着实辛劳,于是静静地躺在他的身边,动都不敢动,就怕吵醒他。 我自幼在西衡长大,其实我在进入西衡境内情绪就起了波动,不过是怕炎绍担忧,所以故作轻松直抵延州。 三月的西衡气温已经渐趋转暖,但是早晚春寒,是我能感知得到的熟悉气息,我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玉清观中。 是一种难言的抑郁之感,仿佛随时都会有人拿着冰冷的薄刃撬开我的肌肤,取走我的心头血。 身体忍不住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强健的手臂突如其来地将我抱紧,我听到炎绍还带着几分睡意声音:“令仪,怎么了?” 我依偎在他怀里,轻轻地说道:“没事,你再睡一会儿。” 他已经没有了睡意,薄而轻的晨曦隔着窗纱漫延至我和炎绍的身旁,他的手指轻轻地抚着我的脸颊,温柔地问道:“是不是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了?” 我本想否认,又想到他是最为了解我的人,我又何必骗他? 于是,我就点点头道:“这里的空气透着令人抑郁的因子,我似乎能闻着一股子血腥味。”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90 开门大吉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炎绍用力地抱着我,亲吻着我的额头,然后抚着我的背,轻声地说道:“现在你有我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可以碰你一下了,令仪,你不要害怕。我说过,你要不想面对我就帮你去面对,你不要有丝毫的心理压力,懂吗?” 我依偎在他怀里用力地点头,炎绍抚摸着我的头发,又道:“令仪,我本来还想带你去玉清观的,现在想来还是不要去了,等过段时日,我再陪你同去,可好?” 我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抑郁之情有所缓解道:“嗯,过些时日还是要回去一趟,还有几个打小就照顾我的师姐,不知道她们是否还守着道长的心血,玉清观,毕竟是道长为之付出了一生的地方,我终究是要回去看看的,我还要……去祭拜道长。” “可以,令仪,都可以,我都会陪着你去的。”炎绍的手指按在我的眉间,以指腹轻轻地揉着,他说,“令仪,不要有愁容,不要悲伤,想想你和文天曾经说过的,即便是报仇也要报得快快乐乐,轻轻松松的,你可记得?” “阿绍,我没事,我只是一时的触景生情,有你在,我不会再悲伤的。” 炎绍听我如此一说才又捏着我的脸,笑道:“这才乖嘛。” 我笑着打掉他正在捏我脸的手道:“再不改改你爱捏脸的毛病,小心我扯你头发。” “哈哈,那敢情好,你一贯温柔又善解人意,我倒是想看看你对我撒泼扯架的样子,”他一边说着一边掠了一络头发过来,笑着说,“你扯扯给我看看。” 我知道他是故意逗我,于是也十分配合地扯了几下他的头发,他笑得像个孩子一般,最后一把抓着我的手,亲吻了一下我的手,空气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我接受到他眼里传递过来的信息,想起一路行来他的憋屈,心中一软,忍不住吻了他一下,他哑声说道:“昨晚就想要,可是等我回来,你已经睡着了,这会儿,我是真的忍不了了。” 话音刚落,炎绍一个翻身就将我压在了身上,正要行动之间,却响起了叩门之声,炎绍一阵懊恼,沉声问道:“是谁。” “王爷。”是小原的声音。 小原素来稳重,不是十分要紧之事,他断然不会在这个时辰来扰人清梦,我急忙推着炎绍道:“快起来看看。” 炎绍亲了我一下,勾唇笑道:“等着我。” “快去,定是有急事的。”我起身,帮着给炎绍披上衣服。 炎绍披衣而起,开了房门,我听得小原说道:“王爷,我们的人在延州发现了时桀的踪迹。” 我在内室听闻“时桀”二字心中猛然一惊,只听小原继续说道:“是刚刚得到的消息,所以我急忙过来请示王爷,是要抓着他,还是……” “不急,放长线钓大鱼,他来西衡无非是想求助这位长公主,目的不达,他不会轻易离去,而时桀于我们而言剩下的也不过是鱼饵的作用,我要的是那位长公主!” “属下明白了!”小原领了命便退了下去。 我听到在人前端得高冷又不可一世的炎绍,急促奔跑而来的脚步声,我在心里暗自发笑,他却已经翻身而上,压在了我的身上。 “笑什么?是不是等急了?”他在晨曦中闪烁着魅惑的笑意。 “你看你才是猴急猴急的。” 一阵翻腾,我已说不出话来,我本想问他关于时桀的事情,想想此刻的确不宜如此煞风景,又想着这几个月来,我与他一路风尘赶路,极少亲昵。 一路行来,仅有几次,也是草草了事,他每每看我的眼神就像小儿想要讨取心爱的玩具而不得时的委屈。 我们在这个清晨享受着久违的温存缠绵,起床后,炎绍精神焕发,看着我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灼热。 用完早膳,大家伙坐在院内闲聊的时候,言先生匆匆行来,他带来消息道:“环王连续几个月来不停地新诏江湖各大名医,以及巫医、巫师等入府为侧妃治病,但皆无计可施。” “看来连瑞对这位侧妃还算上心。”我轻声低喃。 言先生却急忙点头称是道:“这几年就因为这位侧妃得了连瑞独宠,所以才遭了后宅其他美人的算计。” 兄长听了冷笑道:“不是说他最爱的就是那位失踪的正妃吗?” “据说,那位侧妃之所以得宠,全是因为长了一张和失踪正妃颇为相似的脸,”言先生说着转身看向师傅,又问道,“繁夕姑娘接下来打算如何?” 师傅久久不语,最后才说道:“我于你们先到,已借明王在延州的势力,在京城繁华之处寻好了店面做了修饰,加上先生您之前已做了舆论导向,接下来就是神医文天携师妹阿言出手的时机了。” 炎绍捏了捏我的手,我笑道:“那我们就等着环王亲自登门求医吧?” 炎绍点头:“连瑞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状态,我想,他但凡对能有些许治愈这位侧妃的希望都不会错过的,我们可以适当地放高自己的姿态,你觉得,文先生?” 兄长领会了大家的意思,方又问师傅:“师傅,我们何时着手此事。” “明日咱们来个开门大吉,赚够人气,打响名气,如何?” 鞭炮声中,位于延州城最为繁华的街市,“文草堂”就如雨后春笋,一夜之间冒上了尖,专治疑难杂症,掌柜文天的名声据说早就在延州城传开了,如今听说携家人定居延州,慕名前来拜访问诊的人可谓纷至沓来。 我有幸做为神医的师妹,自然得跟在他身后忙前忙后,我们这文草堂在师傅几个月的准备之下可谓囊尽了天下各种各样的珍稀奇药。 又加上在炎绍的安排之下,每日找来数个“垂死病人”为兄长扬名立威,所以不过短短数日就在延州城站稳了脚跟。 那日午后,我和兄长在后院捣腾着草药,聊着家常,忽闻有人在店堂扬声而问:“这里有人吗?”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91 环王连瑞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兄长放下手中药草,急忙绕至店堂,我也紧跟其上,但见有一身材胖短的中年男子携两名小厮正恭敬而候。 那人见了兄长,先是将兄长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才拱手行礼道:“这位可是文天文先生?” “正是在下。”兄长淡淡回应道。 那人见兄长一表人才,身形颀长飘逸,又兼气质出尘,忙不迭称赞道:“先生好相貌啊。” 兄长仍是维持着他名医的高冷范,点头道:“过奖,不知阁下光临文草堂所为何事?” 来人急忙打叠起笑脸,然后从袖里掏出一封拜帖道:“在下是环王府的管家曾三,听闻先生医术了得,我家王爷这段时日正因侧妃娘娘的病情而伤神,听了先生之名,万般钦佩,故此命小的来此呈上拜帖,望先生能登门为侧妃娘娘一探病情。” 我和兄长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心忖道:“到底还是等来了。” “不知侧妃娘娘得了什么病。”兄长端得一本正经的模样,看上去还真有那么几分遁世多年的神医范。 曾三管家叹了一声道:“得了一种怪病,说是什么昏睡症,就是莫名其妙地昏睡,怎么叫都叫不醒。” 兄长“哦”了一声,又问:“侧妃娘娘得此病症有多久了?” “约摸有五个来月了。” 兄长又“哦”了一声道:“其见病情可有过起色?比如说,偶尔能听到她发出呓语,或者说也能少进量食?” 曾三管家摇摇了头道:“未曾听说,王爷已经遍访名医,可以说是效果甚微。” 兄长看了我一眼,我急忙上前接过曾三手中的拜帖道:“明日我携师妹一道入府先探视下侧妃娘娘的病情再做定论。” “哎,好好,如此就有劳先生了,明日王爷定在府中恭候您的大驾。”曾三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兄长连作了三揖,看来倒像是连瑞的一名忠仆。 曾三走后,我拿着烫金拜帖,先给自己打了打气,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兄长,打起精神吧!” “你兄妹二人这心态倒是不错,希望明日进入环王府也能有随机应变的能力及洞察力。”师傅不知何时从后门而入,拿过我手中的拜帖,看了一眼,遂又还于我。 我和兄长就刚刚曾三描述的,那位环王侧妃的病情向师傅又复述了遍,师傅沉默了片刻道:“这病还得寻找病因,按理来说,必是脑部头颅受过重挫,或者发生了什么其他意外的状况导致她窒息产生了意识的障碍。” 我其实一直在心中纳闷,师傅为何不摘下纱笠,乔装修容一番与我们直接同行岂不更好,可她似乎并不愿意这样做,师傅曾说她和西衡皇室也有渊缘,我猜想,她和连瑞有可能是旧识。 第二日,我和兄长拿着师傅为我们准备好的各种药物,又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话术,就直奔环王府。 炎绍本想和我们同行,后来再三权衡觉得他出现在我和兄长身旁,虽然经过乔装修容,看着还是觉得有几分突兀。 师傅说,连瑞生性谨慎多疑,炎绍身上的气场过大,如何掩藏都会显露几分,怕会弄巧成拙,再说,此行大家觉得并无什么危险,最后决定还是由我和兄长二人进入环王府。 临行前炎绍对我千般嘱咐,万般叮咛,让我一定要谨言慎行,注意安全,兄长长叹一声,对炎绍拍胸脯保证:“放心吧,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保证,我会以我的命保着令仪的命,让她安全来见你。” “放心吧,能有什么事呢?”我推着炎绍,准备和炎绍出门的时候,却见门前缓缓停下一辆装华丽的马车,原是连瑞派了人来接我们入府。 我和兄长一脸镇定地向驭夫言了谢,便上了马车,马车途经延州最为繁华的街市,我时不时地撩开窗帘看车外的风景。 “兄长,你可知,我在西衡生活了那么多年,竟然不曾游离穿行过市井一次。”我竟不知延州城原来如此繁华,看车外有青年男女携手并肩而行,民风比起金州也是开放不少。 兄长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放心,日后必教定国公主游遍西衡的千山万水。” 想起这个梗,我忍不住掩唇而笑,于此时,身处此地,我和兄长都心知肚明接下来的目标是什么。 我们的文草堂其实离环王府并不远,也难为连瑞如此礼贤下士,派了如此豪华的马车来接我们。 环王连瑞到底因着和连翼一母同胞的情分得了这泼天的大富贵,我在金州两年也接触了不少皇亲贵族,世家名流。也见识过他们是如何绞尽脑汁建造出各种金门玉户,富丽堂皇府的邸庭院。 可是比起环王府的面积、气势以及各种讲究都还稍逊了那么几分,我和兄长自下了马车,便见曾三管家一派肃然立于巍峨的府门前迎接我们。 然后亲自领着我们一路行过迢迢复道,拂过青松花藤,穿过绕砌栏杆,最后进了一处匾悬“金兰阁”的殿宇。 “王爷,文先生到了。” 迈入殿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影映出气度不凡,身躯凛凛的身影,我和兄长急忙俯首行礼道:“草民见过环王殿下。” “先生请勿多礼,本王也不作废话了,我们先去看看爱妃的情况如何?” 我和兄长抬首,当我的视线扫过连瑞的脸庞时,眼前瞬间浮现出一张相貌堂堂,不怒自威的面孔,我心中一悸,不承想,连瑞与连翼会长得如此相像。 同时也庆幸给兄长的眉眼做了修饰,要不然,当兄长和连瑞并排而立的时候,那极度相似的眉眼,会让人即刻联想到其二人是否有血缘关系。 “王爷请。”兄长退了一步,连翼点点头。 连翼亲自领着我们进了侧妃的寝殿,尚未入殿,我便犹觉鼻尖余香缭绕,层层帷幄绞绡帐,帐内有一美人拥被而眠,帐外一众侍婢齐齐行礼:“见过王爷!”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92 哪里不对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踩着厚重而又松软的地毯,但见连瑞步履沉沉走至围着绞绡帐的床榻,榻上美人没有任何声响,榻侧侍婢素手挽纱。 好似神秘的面纱被揭开,只见连翼就坐于榻侧,柔情蜜意亦于瞬间倾泄,没想到,像连瑞这样的男人竟会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他无比温柔轻柔地执起榻上美人的手,然后将她莹白如玉的手拉至唇边轻轻吻道:“轻儿,本王来看你了!” 只是,美人没有任何声响。 我和兄长上前两步,连翼起身给我们腾出了位置,并说道:“两位请。” 我俯视着沉睡在瑰丽绣榻之间美丽的女子,这女子,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不禁让人叹惜,像她这样的女子怎么可以就如死去一般沉睡不醒呢? 如果,如果她能动动她阖上的眼皮,颤抖下她如剪羽般的睫毛,整个世间是不是亦可为她颤抖? 忽然想起,言先生曾说,这女子得宠全因长了一张与连瑞失踪多年的正妃极为相似的脸,看来,正妃之美貌足以让连瑞终生难忘,即便是面对一个替代品,他也是甘之如饴。 兄长上前,拿出一方巾帕覆于侧妃的一截皓腕之上,认真地为她切脉,而我却凝视着床上美人的面貌姿态,视线久久不离。 但见那侧妃不管从哪处看,都觉得如此美好,看不出丝毫的病态,她的脸白皙中泛显着粉色的红晕,她的双唇如沐浴在清晨雨露之间的花瓣,嘤嘤似泣。 兄长切好了脉之后,起身向连瑞行了一礼道:“王爷,可否容某查看下侧妃娘娘的头部?” “为何?”连翼问。 “出现如侧妃娘娘这般的病症,按理来说,必是脑部头颅受过重挫,或者发生了什么其他意外的状况导致她窒息产生了意识的障碍。”兄长按着师傅所说照葫芦画瓢。” 连瑞“哦”了一声之后,若有所思,随后急忙朝兄长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说道:“先生请。” 毕竟男女有别,再说榻上的女子身份特殊,兄长便看了我一眼,我朝连瑞鞠了躬道:“在下冒犯了。” 连瑞的脸上难得有笑容,说道:“先生考虑得甚是仔细。” 我绕至榻侧,小心地调整侧妃的头部,认真地将手指探入她浓密的长发,并拨开头发让兄长查看。 认真查视之后,发现她的头部并未受过重击,于是兄长再问连瑞:“侧妃娘娘在昏睡之前可曾发生过什么意外。” 虽说我们此前就得知了这位侧妃是因为连瑞后宅不宁,各位夫人彼此争风吃醋所致,但是,在这儿自然得要装作无知。 “咳,她之前因为饮食不当,中毒所致昏迷,时至今日一直不曾醒来。” 所谓家丑不能外扬,我和师兄自然不会多嘴追问侧妃为何会中毒,连翼见兄长不语,急忙追问:“先生,她还有醒来的可能吗?” 这样的问题兄长自然不会直接回答能还是不能的,他环视了一下周遭,最后将视线落在离侧妃最近的一名婢女身上,问道:“你们平日里是如何护理的,可否一一向在下告之?” 看那婢女应该是侧妃的贴身侍婢,只见她嫣然一笑,从容而道:“除了按时服用太医院开来的醒脑之药,每日都将侧妃当作常人一般看待,因她是爱干净又极爱美的人,一早起来就为其梳妆打扮,三餐均以粥类汤类为主,每隔两个时辰为其擦拭身子,如若天气晴朗,我们也会抱她于廊前晒晒太阳。” “还有其他特殊的护理方法吗?”我忍不住插嘴而问。 “没有了。”婢女回答。 “先生,如何?”连瑞复又追问。 “有一半的机率,”不能保证,但也不能否认,总要给连瑞一点希望,拿捏着他的弱点和软处,况且我们也还要回去和师傅商讨之后方能定夺治疗方案,“侧妃的病情有点特殊,她身上余毒未尽,某要先解尽她身上的毒素方能制定出如何治疗昏睡症的方案。” “先生的意思是说她还是有一半清醒过来的机率?”果然,连瑞的眼睛在瞬间就亮了起来。 “是的,王爷,某虽难以向您保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你若相信某,就容某一试,但是时间上来说会有所漫长,需在您的耐性配合才可。” “好!那自然是好的!先生需要本王如何配合只管说来便可。”大抵是接受了太多的失望,甫一得到希望的连瑞难掩喜色。 兄长道:“今日我们就先回了,某回去后会配制好解毒这药,让驭夫带回,三日后,某和师妹再来问诊。” 连翼急忙让曾三管家送我们出府,还给我们赏赐了不少好物,我和兄长各怀心思,一路无言就到了文草堂,兄长让驭夫稍作等待之后,就进店给开了三包药让他带回王府。 师傅和炎绍在驭夫驾车离去之后,便从后院进来,炎绍见着我急忙拉住我的手问道:“怎么样,连瑞可有为难你们。” “你看我们不是好好的吗?”我笑着问。 店堂并非说话之处,师傅唤了后院的小丫头过来看店,我们几人便来到了后院就坐,兄长就今日所见尽数向师傅复述了一遍。 “师傅,我只和连瑞说了,有一半治疗的希望,你看,这位侧妃可还有醒来的可能?这种病,在我看来并不好治。”兄长如实说道。 “如果真如你所说,治疗起来的确麻烦,但是,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文天,先以针炙和推拿对她进行初步的治疗,防止她因长期卧床导致四肢萎缩。”师傅说完又看向我,问道,“令仪,你在想什么?” “防止她因长期卧床导致四肢萎缩——”师傅的这句话似乎戳中了我的某根神经,我摇摇头道,“兄长,我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师傅、炎绍和兄长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有一幅画面—— 在瑰丽绣榻之间躺着一名绝色女子,这女子,有着惊心动魄的美貌,不管从哪处看,都觉得她如此美好,看不出丝毫的病态,她的脸白皙中泛显着粉色的红晕,她的双唇如沐浴在清晨雨露之间的花瓣,嘤嘤似泣。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93 针炙推拿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她根本就不像个病人……根本就不像一个躺在床上将近半年的病人。” 我睁开眼睛,看着兄长,“你我都曾缠绵病榻多年,不要说不吃不喝不动半年,便是躺上个十天半个月就会神形消瘦,面如蜡色,你再回想下这个侧妃的容貌气色。” 兄长侧首回忆了一遍后,才恍然大悟,说道:“令仪,你观察得很仔细,分析得有理,我当时只觉得这女子长得异常美丽,即便病中也能保持如此状态,着实罕见。于是就问了服侍她的侍婢,日常是如何护理她的,听那婢女一说,觉得她们的护理方法极为不错,也是让她的状态保持得如此之好的重要原因,怪不得你当时还问了她们,可还有其他特殊的护理方法。” “将近半年,如果没有特殊的护理方法,不管是她的气色,肌肤,仪态,四肢形体都不可能有如此状态。” 师傅冷哼了一声道:“按着常理推断,一个人在床上躺了半年的活死人要么面色枯槁,要么苍白无力,要么呈蜡土之色,绝不会如令仪所说的这个状态。” “如此说来……这侧妃是在装病?”炎绍问道。 我犹豫了一会道:“本是后宅争斗引起的,这侧妃看来并非善类,她以如此姿态赢得了连瑞所有的怜爱和内疚,她这一招分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是想以退为进,一举巩固自己的地位吧?” “这些后宅的乌糟事不归我们管,如果能确定这位侧妃是在装病,那于我们而言就太有利了,说实话,她若真是得了昏睡症,我还是没有十二分的把握能把她治好呢。”师傅的语气倒真是轻松了不少。 “不过如今这只是令仪的推测,我们要确认此事才可,连瑞看来是鬼迷心窍了,文天和令仪是不可能向他直言劝谏的,”炎绍捏捏我的手嘱咐道,“令仪,此事非同小可,你一定要谨慎面对。” “想要确认此事,又不激怒连瑞也不难啊。”我心生一计,笑嘻嘻地看着炎绍。 炎绍挑眉,斜睨着我道:“你想使什么坏计。” “她方才听我说了要以针炙和推拿之术给那位侧妃进行治疗,你说她会使什么坏心眼?”师傅话里含笑,竟被她一语中的。 “知我者,师傅也。”我笑道。 炎绍和兄长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炎绍摇头笑道:“机灵鬼。” 兄长也是手指我而叹:“一直以为令仪最是温柔善良,原来竟也是这般腹黑,看来为兄的日后要小心行事,切不可得罪于你。” “兄长得罪我的还少吗?”我朝着他假装做出一个凶巴巴的表情,“日后得悠着点。” “不要忘了,你可还指望着我做定国公主呢。”兄长整整衣衫,丢下这句话后,挺着身板,一本正经地朝着店堂走去。 “哈哈哈……”我们在后院大笑,仿佛真的体会到了快快乐乐报仇的滋味。 兄长去了店堂,我和炎绍及师傅坐于后院继续闲聊,我想起前几日小原曾向炎绍禀过时桀的消息,于是忍不住问道:“可有时桀的消息?” “丧家之犬,西衡皇室知道他大势已去,又岂会对他伸出援助之手,眼下,他想方设法地想要见到那位长公主,大抵是想向她透露我们现阶段的状况,于那位长公主而言,我的消息,以及令仪还活着的消息,对她来说过于有吸引力了,所以,在我们还没取得连瑞的信任之前,我是不会轻易地让时桀见到舜英的。” 我可以想像时桀的狼狈和无助,以他怨天尤人的性格怕是已近抓狂崩溃的边缘,想起兄长曾拿他做过街老鼠的比喻,此时想来,倒是十分贴切。 “他的命端在我的手里,待诸事了后,我还是想利用他传达一些信息给舜英,所以,让他再蹦达几日。”炎绍看看我,见我神色无异,又道,“令仪,我会顾着你的感受的。” “不,不用顾及我的感受。” 有些人,即便曾与他有过最为美好的回忆,终究是要背驰而行,我不杀他,他人杀他,亦再与我无关—— 距离再入环王府的三日,炎绍将挨着文草堂两侧的店铺及后院一处居民楼宅暗暗买下,他说我们在西衡的日子应该不会太短,来往城郊,每日往返言先生为我们准备的宅院还是多有不便,并且容易引人注目。 兄长跟随师傅学医多年,针灸本就不在话下,因为考虑到连瑞侧妃的身份,推拿又是要肌肤接触,所以,为防万一,我只好临时披挂上阵,跟着师傅学了三天的推拿。 三天时间里,我手指发疼,骨节泛酸,到了晚上就炎绍心疼不已,他又整夜替我揉捏按摩。 三日一过,环王府的马车准时来接我和兄长,到了环王府,连瑞一直在金兰阁作陪,直待兄长问诊结束。 “先生,依着你意思,连续三日服药解毒,今日可有具体治疗的方法?” “针灸和推拿。”师兄淡淡地回答,我则有意看向床上的侧妃和站在她身旁侍候的婢女,婢女神色一窒,然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侧妃,朝连瑞福了福身,才轻声地说道:“王爷,娘娘已是这般模样,怎还要遭这些罪呢。” 连瑞回首看着榻上美人,好似心有不忍,又问兄长:“这治疗方法可会增加她的痛苦和负担?” 兄长摇摇头说道:“王爷想要侧妃有一日醒来时还能如正常人一般生活,那么就不可再让她这般躺着了,已经五个多月过去了,按理来说侧妃应该要出现四肢萎缩,肌肉无力,等不良症状了。” 兄长说到这里故意放慢了语速,又手指床上的侧妃道:“侧妃娘娘是得王爷垂爱,才被精心护理妥当,所以才能保持现下与正常人无异的状态,但是时间一久,他日即使能醒来,也只会瘫痪于床,无法形同正常人,而针灸和推拿则能让其血液顺行,有利康复。”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94 三根银针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的视线一直来回于床上的侧妃和她身旁的两名婢女,见她们神色不安,我们想要的答案几乎已经呼之欲出,接下来不过是要看我和兄长如何将侧妃“治醒”了。 “请王爷放心,”见连瑞有所迟疑,兄长继续道,“针灸自然由某来施,推拿之术便由我在一旁指导,再由师妹实施执行。” 连瑞急忙道:“本王自那日初见,便知先生不但医术高超,还是个细心稳妥之人,如此,就有劳先生了。” 得了连瑞的允许,我默默地上前行了一礼,然后又道:“那在下就冒犯了。” “姑娘请吧。”连瑞说完直接坐于一旁,像是亲自督阵的架势。 侧妃的两名婢女警惕地看着我,我看她们的神色是想阻止我,可又碍于连瑞不敢对我造次,我脱了鞋子,踩着床下脚踏,然后坐在床沿。 我执起床上女子的纤纤柔荑,隔着一层薄纱,我能感受到她紧绷而具有弹性的肌肤,我在推拿过程中,故意在她身上几处敏感的穴位加大了力道,我便能从诚实的身体上得到回应。 我几次朝着师兄点头,师兄接受到我的暗示之后便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银针,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银针闪着冷冷的寒光,我听到侧妃的两名婢女发出低低的叹息声。 “先生这银针看着吓人啊,这玩意插进本王爱妃的身体她可受得了?”连翼如此一说,我感觉到侧妃的身体变得更为僵硬。 “王爷放心,对症而灸,扎准穴位自然是不会痛的,如果,在没病的人身上扎几针,那自然是吃不消的。”兄长将一根根银针淬火消毒,语调缓慢,一派淡定。 我手下的侧妃则开始不淡定了,我已经看到她的手指在用力,用力地按着床上锦被,指甲盖呈现红白分明的颜色。 “师妹,你这里可好了?”兄长大步行来,站在床前方又转身和连瑞说道,“不瞒王爷说,家师就曾以三根银针分别在神庭穴、印堂穴、和人中穴三处扎针治好过一名昏睡了数月之人,某看侧妃娘娘是个有福之人,想来不会在这床上躺上太久的。” 我忍着笑,急忙起身道:“师兄,可以施针了。” 兄长一手执起银针,丝毫不见怜香惜玉之意,稳稳当当地将一根银针快速地刺入侧妃的印堂穴。 “嘤……”的一声,床上的人发出了若有似无的声音,我看了一眼连瑞,却不见其有任何反应,不曾注意,是因为根本意想不到。兄长说是迟,那是快,第二枚银针就入了侧妃的神庭穴。 “嗯……” 听到声音的连瑞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他急忙起身,跑到床前的时候,兄长的第三枚银针已经稳稳地刺进了侧妃的人中穴。 “醒了?” “醒了——” “醒了!” 那双含情的美目倏然睁开,她的眼神迷离彷徨,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兄长,连翼一把抓着她的手,惊喜地问道:“爱妃,你醒来?你真的醒了?真的醒了?这……怎么可能?” 惊喜让连瑞语无伦次,他不停地揉搓着心爱侧妃的双手,然后一把抱着他的侧妃不放,激动地说道:“轻儿,你醒了,你又回来了,真好,真好!” 我和兄长相视一笑,往后退了几步,被连瑞抱在怀里的侧妃睁着一双美目正好看着我们,我和师兄一脸无辜地朝着她点头微笑,我们也分不出她此刻的神情是悲还是喜。 兄长见她被激动的连瑞抱得几乎喘不上气来,急忙上前说道:“王爷,侧妃娘娘刚刚睁眼醒来,您让她先顺顺气儿,不能过于激动了。” “哦哦,是本王糊涂了,”连瑞说着急忙放下他心爱的爱妃,又改握着她的手道,“真是天可怜见,轻儿,你放心,这次本王一定要将害你的人一个个从这府里拔除干净,定然不再教你受半分委屈。” “王爷,教你担心了,轻儿真是不该……”床上的人,说话间已是泪盈满眶,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教我一个女人看了也不禁怜惜几分。 可是,一个能成功伪装五个月的昏睡症人,并能骗得了连瑞和府里所有人,这看似一场闹剧,实则是她一手策划好的阴谋,随着她的昏睡,又随着她的醒来,不知又将会有多少无辜的人跟着冤死。 这个女人,其实异常可怕,只是连瑞似乎真是鬼迷心窍,被她牵着鼻子走而不知,连瑞承诺不会放过“害她”的人,她想要的连根拔除应该不止是几个碍眼的人吧? 这缺空了十年之久的正妃之位,似乎也快要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当然,这是连瑞的后宅这事,我们只在心里八卦一番,只是不知道,我们的出现,看起来似乎是给了假装昏睡的侧妃一个醒来的台阶,不知道是真的帮了她,还是打乱了她原有的计划。 “轻儿,这次可要好好地谢谢这位文先生了,这真是神医啊,三根银针,真的是仅用三根银针就将你唤醒了!” 连瑞放下侧妃,起身走近我们,然后拍了拍兄长的肩膀道:“先生,前途不可限量,得你相助,能让本王再次看到爱妃的笑颜,本王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本王问你,对于娘胎里带出来的血色毒斑,你可有几分把握能治好?” 我的心“咯噔”一下,随之而来的是心口处久违了的疼痛感,兄长看了我一眼,急忙回应道:“这个因人而异,某要见了真人,经问诊之后方能确定。” “先生说的有理,不过,本王对先生的医术有绝对的信心,告诉你,你若是能治好此人的这块血斑,这天下就没有你享受不了的荣华富贵了!” 兄长先是做揖言谢,随后说道:“不知王爷所说之人可是当朝的舜英长公主殿下?” “哦,原来先生也知道她,没错,本王说的正是她,唉,天生丽质,就是因为这一块自娘胎里带出来的斑,让所有人都过得不安生呐。”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95 爱财如命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这个……如果是舜英长公主,某还是有所顾虑,某只是一介江湖郎中,虽有悬壶济世之宏愿,但也想长久平安苟活于世,还望王爷体谅。” 兄长欲迎还拒,也是为了掩藏我们真正的目的。 “先生此言差矣,”因连瑞是连翼佑溆夫妇同时看重的人,想来,他和舜英这个被传以西衡未来女皇的侄女关系也不会差,“舜英的个性虽然极端了些,不过传言也着实过了些,这些年给她治疗过血斑的名医郎中,不说上百也有七八十了,可从来没见她如何对付过这些人,她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再说,本王也可保先生性命无虞。” 连瑞此人看似豪气爽快,实则八面玲珑,连翼视他为亲信心腹并非什么稀罕事,我一直好奇佑溆怎么可能会如此看重连氏宗亲,如此看来,在让舜英继承西衡皇位一事,他应该没少出力,才会得佑溆和舜英如此重视。 “师兄,女为悦己者容,自古女子兼是如此,你有医者仁心,又怎么忍心见如此大好年华的女子为了脸上的一块血斑而惶惶终日呢?”我和兄长已有十分的默契来完成这一唱一搭的戏码。 “这个……”兄长继续表演着他的犹豫不决,以及对舜英“盛名”的畏惧。 “祛毒祛斑于师兄而言并非什么难事啊。”我则继续古道热肠的人设。 连瑞听我如此一说,哈哈大笑,抚掌称好:“先生啊,你真是本王的福星呐,不但医治好了本王的爱妃,还有可能治好未来西衡女帝的容貌,你就等着平步青云,名扬天下吧。” 连翼给我们送了十根金条,百两纹银,还有一马车的奇珍异宝,我在回去的马车上看着十根金条两眼发光,兄长朝着我翻了几个大白眼。 “你有点出息好不好?想想你如今的身份和身价,盯着这十根金条流一口哈喇子,也不嫌丢你那财力惊人的夫君的脸。” “可是第一次见到实打实的金子,还是那么多金子,这和银票、房契、田契这些玩意不一样。”我摸着金子,感叹金子散发出来的迷人光芒,“哇,哇——” 兄长笑着摇头道:“我改日让王爷拿些票子去给你兑换一些金子银子,让你日日抱着金银财宝睡觉。” “那敢情好。”我拿起一根金条掂了掂,兄长将眼前装着金条的盒子一推道,“这些归你了,晚上就陪着你睡。” “多谢兄长。”我抱着金条,真是爱不释手。 当我们拿着不费吹灰之力拿到的战果回到了文草堂,便连师傅也笑侃:“这笔买卖倒是划算,连瑞的那位侧娘娘怕是恨死你们了。” “我倒觉得她有可能还会感谢我们,连瑞向她承诺会把害她的人一一拔除,失而复得,此时的连瑞应该会比起以往更为宠爱她。还有,她若再不醒来,危机也会随之而来,连瑞的耐心是迟早会被耗尽。”我抱着金子说道。 炎绍见我一进门就死死地抱着盒子不放,忍不住问道:“你抱着的是什么?不嫌累吗?” 说着就伸手过来,想要帮我拿金子,我急忙闪过他的手,笑嘻嘻地说道:“是金子,我长这么大都没抱过这么多的金子,兄长说了,这些金子全归我。” 炎绍大笑道:“原来你手上装的就是连瑞那十根金条的诊金,他倒是慷慨,不过你兄长更慷慨,你兄妹二人一个视金钱如粪土,一个却是爱财如命,哈哈……” 兄长拍拍炎绍的手道:“她说,比起银票,房契地契,她更喜欢金子银子,我这兄长的也惟有这十根金条,你说能不满足她吗?” 我们在笑声欢语中将在环王府发生的一切做了复述,师傅和炎绍闻之都道:“现在事态的发展倒是一直按着我们所预见的方向走,我们一直期待的结果似乎很快就要到来。” 炎绍牵过我的手,柔声问我:“令仪,你准备好了吗?” 我的心,几经浮沉纠结,因为得到了意外的温暖和幸福,仇恨并没有成为我人生的主要导向。 但是,它一直存在于我的心间,像是一根刺,我终究是要将它拔出来,给自己一个交待,给死去的道长一个交待。 几日后,连瑞命人来文草堂告知我们,说连翼和佑溆以及长公主舜英在听闻兄长以三枚银针治好了环王侧妃之后喜出望外,命我与兄长于三月廿五日见宫面圣。 三月廿四那晚,我与炎绍经过一番温存缠绵,却不似往常一般沉沉入睡,我又怕辗转身体会影响炎绍的睡眠,只是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等待天亮。 清晨,我对着铜镜认真地修饰着自己的妆容,不让脸上遗留自己的影子,让自己的脸看上去尽量地显得普通,不让人对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炎绍站在我的身后,抬起我的下巴,怜惜道:“满眼血丝,昨晚又睡得不安稳,令仪,我要加快了结西衡的事宜,你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我知道你心里的焦灼,我好心疼。” “阿绍,我虽然有点焦灼,但是,有你在身旁我一直都是无畏的,和你一起之后走过的路,让我觉得每一天都有希望,我是幸福的。” 炎绍将我拥在怀里,手掌抚过我的头顶,说道:“你的确在成长,我感觉到你内心愈发强大乐观,可是不知为什么,你越坚强,我就越是心疼,令仪……如果有不快乐的时候也要发泄出来,坚强不是一味的隐忍,是学会掌控自己的情绪。” “嗯。”我在他怀里点头。 “你放心,西衡皇宫虽然神秘隐讳,我无法清楚了解里面发生的一切,但是,我还是想了点办法,安置了眼线,我不会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的。” 自到达西衡,先是入环王府面对连瑞,如今又和兄长进宫去面对于连翼佑溆,我一直心态平衡,处事也算平稳,全是因为我的身后站着炎绍。 我知道,一切如他所说,他会为我的前行之路扫尽障碍,不让我置身于危险之中,让我无后顾之忧。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96 再见故人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马车还是环王府的马车,出门前,师傅就舜英脸上的血斑给我和兄长做了一番解释:“什么脐带血,什么心头血,原始部落中会流传一些神秘而又无法解释的行为和事情,比如蛊毒之类的玩意儿。但是,就治病而言,这些装神弄鬼的玩意还是太过愚昧了,舜英脸上的斑,如果得了我的手也许就好了,只是,他们如此做恶,我又岂肯放任自己去帮他们?” “师傅,那这次,我们要给她治吗?”师傅有能力淡化我心口上那些狰狞的伤疤,我相信,舜英脸上的血斑于她而言并非什么疑难杂症。 “治,得治,先给她一点甜头尝尝,迷惑一下她的心性,然后再给予她最为致命的一击。” 所以,我和兄长坐在马车上对视的时候,就极为自然地想起了在南韩,站在时彧王府门前等炎绍回来时所说过的话——我们要开开心心地报仇。 多年前,我也曾因为不堪忍受舜英的侮辱而对她暗中施毒,彼时年少,不知世事,只凭一腔热血,从而为自己引来祸端,这次……我应该好好琢磨一番才好。 “令仪,你在想歪点子,是吗?”接触的时间久了,不要说炎绍,但连兄长也能读出我的几分心思。 我正了正脸色,然后眨眨眼睛道:“我这一路走来吃了舜英多少苦头,兄长你是知道的,我这次借治病之机,为自己报点小仇不算过分吧?” 兄长不出我所料,笑着点点头道:“一点儿的不过分,你放心,为兄定会帮你完成心愿。” “谢兄长成全。” “哈哈……” 马车将我和兄长送至西衡皇宫的北门,兄长扶着我下了马车,我和兄长同时抬头看眼前气势雄伟的皇宫,这凛冽巍峨的庄严华丽刺痛了我的眼睛。 这里……如果我的出生和成长稍微正常一点,这里,其实算是我,也算是兄长的家啊。 兄长看看我,我们在各自的眼里看到无尽和伤感,然而,我们又凭着自己的信念相视而笑,兄长说:“令仪,这个世上,也许只有你和我之间还有着骨肉相连的情意,你啊,是我这世上惟一的亲人。” 我心中一软,眼眶酸涩,就拉着了兄长的衣袖:“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兄长拍了拍我的肩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们走——” 朱漆鎏金的大门徐徐开启,身着深色衣袍的内侍官行至我们跟前道:“可是文先生携师妹入宫而来?” 我和兄长行礼回话道:“正是。” 我们随着内侍官一路往西前行,无心左右顾盼参观西衡皇宫磅礴宏伟构造,只是低着头,装作一幅谦卑之态。 须臾,内侍官领着我和兄长来到一处雕梁画栋,珠帘暮卷的殿宇画阁前,殿前悬匾“凤霞宫”,便知此处是皇后佑溆的殿宇。 亦步亦趋地绕过白玉栏杆,一路行来身着鸦黄粉白衣裙的宫女侍婢,引着我们入了罗帷翠幄的大殿。 殿前,连瑞见着我和兄长便急忙起身相迎,我蓦然抬首,便见着了三张如烙印深刻在我脑海里脸庞。 我急忙垂下眼睑,便听得连瑞的朗朗笑声,又道:“皇上,皇后,你们看,这就是文先生,就是以三支银针救了臣弟爱妃的神医文先生呐!” “草民见过皇帝陛下,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我和兄长不得不按着礼制给他们屈膝行礼。 “先生,请起。”说话的是佑溆。 她的声音,她与舜英说话时的声音及语调一度成为我的梦魇,如今,这除了只给舜英温柔慈爱,其余时间都不带温度的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我的心仍是有被人用力牵扯的感觉,生出轻微的疼痛感。 兄长见我有所迟缓,于是不着痕迹地扶了我一把,我回过神来后,急忙与兄长垂首立于一旁。 “舜英,这次可不是王叔吹捧,这位文先生可谓是我平生见过医术最为高明之人,被称之为神医的确不为过。”连瑞作为引见人,对我们自然是要做一番具有说服力的褒奖。 “先生贵庚啊?”低沉浑厚的声音猛地响起,我和兄长同时抬头,这次开口的是西衡王连翼——与我们有着骨肉相连的亲生父亲。 “草民……二十余三。”兄长大抵是没想到连翼会开口问他年纪,片刻踌躇之后,还是谨慎地向连翼虚报了一个年纪。 “好相貌,好气度,年纪轻轻在医术上就有如此造诣,前途不可限量啊。”连翼对连瑞的话应该是深信不疑,所以,对兄长亦是一脸欣赏。 “郎中,你若真有本事治好本公主脸上的血斑,你提出的任何条件,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本公主都能帮你办到。” 以艳丽的浓妆修饰了容颜的舜英自座位上起身,手持瑰丽的裙裳一路逶迤来到我和兄长的跟前,她扬起溜尖的下巴,神情倨傲地绕着师兄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兄长的脸上虽然做了修容,可是他飘逸出尘的姿态和与生俱来的清俊儒雅气质是如何都掩藏不住的。 面对舜英无理的审视,他只是不卑不亢地回礼道:“能得王爷认可,皇帝陛下认同,实属草民之幸,定会凭毕生所学治疗公主殿下的血斑。” “好,有先生如此重诺,本公主就放心了。”舜英一贯冷艳的脸上浮现的抹笑意,眼角扫过我,不作停留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兄长瞟了我一眼,我回他一个浅笑,他的眉心舒展,上前一步,朝着舜英行礼道:“草民要看过公主殿下妆容之下的血斑才能做下步的诊疗。” 我看到舜英神色一凝,连便着连翼和佑溆的神情俱是一震,我心中便已明了,这块血斑是何其慑人,于舜英而言,要让其卸下妆容,露出真容是需要多大的勇气。 “舜英,”佑溆慈母之爱瞬间流露,她起身走至舜英跟前,抚着她的背,说道,“孩子,先生是大夫,你无须介怀,也许是苦尽甘来,这次没准就真的能治好了。”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97 治疗血斑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舜英虽然一脸懊丧,但在佑溆充满慈爱眼神的注视之下,在叹了一声之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两名婢女手擎银盘,盘内装着卸妆物什,她们行至舜英跟前,放下银盘后便默默退出。 兄长却摆摆手道:“无须这些东西来为公主卸妆,我师妹身上有自制的无忧草汁,用此汁卸妆不会伤肌肤,反可让肌肤越发白皙滑嫩。” 殿内除了师兄之外,高坐在上的四双眼睛,在倏然之间全数都聚在我的身上,我一言不发,朝他们行了一礼,便取出随身携带而来的所谓的“无忧草汁”。 “哈哈,先生的这位师妹之前也是跟随着先生一道入环王府治病的,轻儿得以如此快速康复,除了先生妙手回春,这位姑娘也是功不可没。” 连瑞对我的夸赞,让人听着也是十分的诚实,于是我便听到连翼说道:“一师所出,先生如此了得,其师妹又岂能不堪?” 小步走至舜英跟前,我十分平静地迎来这次与她的近身接触,我屈身行了一礼:“公主殿下,失礼了。” 说完我拿起药棉,抬首迎上舜英冰冷的眼睛,她以一种藐视姿态看了一我眼,我将无忧草汁沾在药棉上,药棉贴上舜英的脸,那一刻,这个自命不凡,不可一世的女子还是无法抑止地颤抖起来。 “舜英,舜英……”一直站在舜英身旁的佑溆抓着舜英的一只手,说道,“不怕,母后在……” 我虽然动作轻柔,内心却憋着一股劲,所以,毫不犹豫,动作迅速,几乎是一气呵成着就把涂在她脸上那一层厚厚的脂粉给卸了下来。 那块血斑—— 就像刚学写字的孩子不小心弄翻了砚台内的浓墨,在宣纸上晕染一片,自她的左脸颊一直漫延至左侧太阳穴。 这块好似被上苍恶意捉弄般了的血斑,透着猩红妖冶的红光,若非我早有心理准备,乍一入眼,必然会为之感到惶恐。 我此刻应该是面无表情的,面对这块血斑,我即便早已心潮澎湃,但我只能装作波澜不惊…… 我的人生几乎是因为这块血斑而存在,我因它的存在而作为一味药引降生,之后的多少年,这块血斑掌控了我的血和我的命。 有那么一刹那,我几乎爆发出一种难以抵制的激动情绪,我真想拔出头上银钗,一记刺入这块血斑及血斑的主人。 “师妹,让为兄看看。”兄长的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如暗潮般汹涌的情绪适时得以控制,我退了一步,兄长的身体闪在我眼前,挡在了我和舜英之间。 “敢问公主,之前是用什么方法在治疗的,恕草民直言……这是一块自娘胎里带出来的毒斑,本来并非什么不治之症,只因用了一些不当的治疗方法,才加深了它的毒性,如今治来怕是有些困难。”兄长开口,素来不会废话,第一步,自然得瓦解舜英本就薄弱的意志。 “什么?不当的治疗方法?”舜英看向佑溆,然后甩掉佑溆一直握着她的手,激动地问道,“是不是就是巫医所用的方法?是不是所谓的脐带血和心头血?” “舜英,切不可胡言,”佑溆急忙抓回舜英的手道,“巫医为了你,可谓鞠躬尽瘁,你怎能怀疑他?” “脐带血,心头血?”兄长提高声音,然后峰回路转,轻声一叹,“那就难怪了。” 舜英又一次甩了佑溆的手,从椅子上站起来,眼露寒光,让她本就狰狞的脸于此时看上去更为渗人可怕。 她上前一步,紧盯着兄长,兄长见她这般狠劲,只好后退一步,她却一把抓着兄长的衣袖道:“什么叫,那就难怪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这……”兄长假意为难不敢直言。 “舜英,你这是做什么?你吓着人家文先生了。”连翼急忙起身喝止,连瑞也跟着劝解,“舜英,你不要激动啊,你这样让文先生如何回答你的问题。” 舜英放了兄长的衣袖,兄长看了佑溆一眼,急忙退步行礼道:“是草民失言了。” 连翼和连瑞行至兄长身旁,一贯威严的连翼看兄长一幅受了惊吓的模样,也难得一笑,给予安慰:“先生不必惊慌,一切都是为了舜英,你有话可直言,朕都会恕你无罪的。” “陛下!”佑溆甚为不满,她看着兄长,像似要发作,可是,许是要顾忌一旁的舜英及连翼,不得已,只好将怒意隐了下去。 “先生是觉得此前医治舜英的方法是错误的,所以才导致舜英脸上血斑这么多年都得不到根治?” 连瑞接着连翼的话而问,想来,这也是除去佑溆之外,每个人所好奇的问题。 “这……”兄长再次支吾之后,直接被舜英打断,“你不要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就直说,父皇都说了不会怪罪于你的。” “以血治斑毒本是荒谬之谈,再者,哪怕是至亲之血也难以与另一个人真正相容,” “因为每个人的血性不一样,任意妄为地喝取他人之血,只会加重自己身体的负担,如果用来治毒,更是会加重毒性,实为愚昧。” “啊,原来如此——” “草民观长公主脸上了血斑,便是经年毒素累积,再观长公主脾性刚烈,也是因为体内多重毒素无法得以排泄所致,所以,如不及时祛毒,公主的身体恐难以承受邪火的侵袭,他日身体得以反噬,便会重病难愈,脸上的血斑也会因脉络不能,血管遭受挤压而破裂,直接导致容貌俱毁——” “啊——”舜英听了兄长的话,急忙捂着耳朵,拼命摇头,大声喊道,“不要啊——” “先生,你可不能危言耸听啊。”佑溆的神情矛盾纠结,她的爱女之心,毋庸置疑,但是,舜英的人生轨迹自出生起便由她一手铺就,她在得知道自己所铺的路是错误的,她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的。 “皇后娘娘,草民所言句句属实。”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98 此生缘了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皇后,你就不要再吓唬文先生了”,明知佑溆有错,连翼还是不忍怪她,相反的,他还牵着佑溆的手说,“朕知道你是过于关心舜英了,所谓关心则乱,其实朕也一样,当初一味听取巫医所言,并没有对他的治疗产生过任何的质疑,哎,如今想来的确愚昧,不但害了舜英,还累及了那个孩子,让她无缘无故地来到这世上,白白地遭了一场罪——” “皇上就不要提起那个人了,”佑溆摇头,一脸嫌弃,“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提她作甚。” 我的手在衣袖里紧握成拳,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地不让自己的气息过度起伏。 “敢问先生,长公主脸上的血斑可还有医治的希望?”作为旁观者的连瑞到底要比他们清醒几分。 “是啊,先生,你看这斑还有无可能祛尽?”连翼也急忙跟着追问,舜英更是一脸期待,急切地说道,“先生,你一定要帮本公主祛掉这脸上的血斑啊。” 面对这些人的追问,兄长仍是不慌不忙地保持着他从容不迫的气度,回答道:“血斑还是有可能祛除干净的,只是,因为拖得时间着实太久了,毒素经年累积,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尽除的,所以,长公作殿下要有耐性,还有……” 兄长一个欲言又止,立马得到众人急切的追问,兄长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我,又道,“整个过程可能会有点痛苦,不知道长公主殿下可愿意承受?” “要承受什么样的痛苦?”舜英在听说了除斑有望之时,双眼闪烁着光亮,“只要能除去脸上的血斑,什么样的苦,本公主都能承受得住。” “其实,草民擅长的是祛毒,除斑的本事师妹要更胜一筹,不如由师妹来为公主解释一番吧?” 兄长适时地将机会丢给了我,我早就做好了应接的准备,于是上前道:“禀长公主,在师兄为您祛毒的过程中,民女会同时给您配制一些内调外敷之药,只是这药,药性有点烈,会有头晕、腹痛、呕吐等等各种不适的症状出现,特别是后阶段,余毒除尽,便以外敷为主,外敷药会腐蚀你原先的死肉,再重生新肌,最后还要给你的伤口做收复平整,这个过往奇痛奇痒无比,您,可愿意承受这耗时颇长的苦痛?” 舜英个性刚烈,还有,为了还原自己的容貌,她不出我的所料,无比坚定地回答道:“本公主虽然贵为皇家长女,可是自幼习武,也曾随军打仗,这区区皮肉之痛如何承受不了?” “公主巾帼之风,果敢隐忍确非常人可以企及,民女回去后会尽快替公主殿下配制药物,可以还您倾国容貌。” 舜英我如此一说,冷漠阴狠的脸上终于展些出一抹这个年纪女子该有的笑容,她看了我一眼,竟然和颜悦色地说道:“不如你师兄妹二人就留在宫中,直至治好我的血斑再出宫?” 我心下一急,想着万一她要强留,炎绍不得要担心得发疯,于是急忙推辞道:“多谢公主殿下盛情相邀,一来我师兄妹二人闲居京城,来往宫里宫外也极为方便,二来给公主殿下配制的几味药引还得上山去采,住在皇宫会有诸多不便,到后期公主你的身体出现不适反应的时候,民女会留在宫中观察您的情况的。” “哈哈,舜英,文先生和言姑娘是自由惯了的人,我们就不要拘了他们,随他们之意便可。” 连瑞老奸巨滑,自然能猜出我们不愿停住宫廷,适时地帮我们打了圆场,我们才得以顺利出宫。 环王府的马车一直在皇宫北门等候着接送我们,我和兄长坐上马车两两相对,竟是一路无语,我不知道此刻兄长的心境如何,于我而言,再见连翼和佑溆以及舜英,要说心中毫无波澜亦是骗人的。 “兄长,你还好吗?”我轻声而问。 “其实,我对这个皇宫无任何情感,也无任何记忆,我只是无法摆脱我母亲的冤死之痛,,令仪,你和我是同样之人,我们对人对事并不狭隘,只是被逼得太甚,只是身上背着亲人惨死枷锁,若无这些原由,我又何苦与这种人周旋?” “兄长,面对连翼,你的心可有起伏。” 兄长沉默不答,马车徐徐向前,直至快到文草堂的时候,兄长才道:“但愿此生缘了,来生不会与他有任何交集。” 炎绍早就立于门前等候,见马车停下,他掀了门帘便将我抱下马车,一脸担忧地问道:“可还顺利?” 我们进了店门,小丫头给我们早早地就备好了茶水,我和兄长喝了一杯茶才将宫里的事情告诉师傅和炎绍。 事情虽然进展得顺利,炎绍还是担忧,他说:“我理解你心中的恨,但凭你如何折磨这个恶毒的女人我都支持,但是,宫中还有太医院,你们要谨防不能太过引起别人的怀疑。” 我点头道:“你放心,我会拿捏得当的。” 师傅一直在柜台后面忙碌,捣腾着各种草药,最后说道:“放心,我定会配制出一些让人看不出端倪的稀奇药物出来的。” 几日里师傅埋头配制药物,又给我和兄长讲解用药程序以及各种会出现的症状和意外,待诸事办妥之后,环王府又给我们带来一个好消息—— 舜英因之前埋怨皇后佑溆相信巫医一事与皇后起了争执,一怒之下,舜英出宫回了公主府,说是明日公主府便会派人来接我们去公主府给舜英治病。 宫里人多中杂,佑溆因为一直维护巫医的利益,迟早会对我和兄长不利,就和我兄长二人总还是会有防不胜防。 如果直接去公主府就不一样了,舜英虽然聪明,但是比起佑溆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还是稍显稚嫩了几分。 第二日,果然由公主府派出的马车亲自来到文草堂接我们入府,我和兄长一路轻松,本想着此行会如之前去环王府和入宫一般顺利,不曾想,到达公主府的时候,我们竟然见到了时桀。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199 入公主府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炎绍的人一直盯着时桀,目的就是为了阻止时桀与舜英接洽对头,怕他会说出不利于我们的事情,再联手回头对付我们,这将会直接破坏我们的计划。 “我是南韩的大皇子时桀,只要你们通报一声,告诉长公主我有关于大金明王炎绍的事宜与她商量,她定然是会见我的。” “我们公主早就说过了,不见南韩来的任何人!”一名侍卫无情冷漠地拒绝道。 公主府的侍卫拦着一身狼狈的时桀,时桀奋不顾身地想要冲进去,刚巧我们的马车停在他的跟前。 他迎面就扑了上来,喊道:“车内的定是公主府的贵宾,麻烦你们帮我通报舜英,就说时桀求见,你们告诉她,说炎绍和令仪走在了一起,他们知道了是舜英杀了公孙华毓,她知道这些事后,一定会见我的!一定会的!” 我和兄长虽然做了修容,但是因为我与时桀过于熟悉,他乍然出现在这里,还是会让我心惊肉跳。 我不敢下车,兄长怕时桀过于冲动会掀帘上车,于是挡在我的前面,低声道:“无须担心,他认不出你的。” 车外公主府的侍卫仍旧与时桀在纠缠,他们喝斥道:“吓着公主府的贵客,我看你是真的活腻了,还声称自己是什么南韩大皇子,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心里没点数吗?” “狗奴才,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 时桀疯狂的叫骂声,让我心神不安,曾经过往,那明亮的少年是如何都不会让自己活得这般不堪的。 “王爷的人怎么没有盯紧他,怎会让他跑到公主府来撒野,万一让他直面舜英可对我们太为不利啊。”兄长以食指撩起门帘,透露着一条缝隙。 我侧身,借着这条缝隙看着正与侍卫撕扯的时桀,叹道:“瞅他这模样,也是下了一番心血,大抵是多次被阻后才豁出去,装扮成乞丐模样避开了阿绍手下的耳目。” 我拔下插在鬓发间的珍珠钗,对着时桀时,兄长按着我的手道:“他太了解你,你制作的暗器,你使用暗器的手法他应该了若指掌,除非,你有把握让他一记丧命。” 我放下珍珠钗子道:“阿绍说留着他还有用处,要不然,今日来说绝对是为道长报仇的好时机。” 年少情谊早就散尽,我的视线穿过那条缝隙,觉得和那年那人已隔了万千山水。 “让我来吧!”兄长话音尚未完全落下,车帘被旋转成一条波浪,但见青色的身形如旋风一般卷到时桀跟前。 时桀尚不知了生什么,就中了兄长一掌,时桀张嘴怒吼:“你是谁?你即便仗着公主府,也要留几分薄面于我吧,我好歹也是南韩的大皇子——” “天下谁人不知,南韩政权更迭,新帝登基,万民称颂,你若真是时桀便是南韩逆贼,拿了你去南韩王跟前可是大功一件,你确定自己还要在此遑论自己的身份吗?” 两名侍卫趁机压着时桀,时桀还想张嘴辩论,但师兄又岂肯与他多费口舌,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颗药丸,趁时桀尚未闭嘴,就将药丸送入他的口中。 “唔……”不容时桀挣扎,兄长一手托着时桀的下巴,药丸就落入了时桀的口腔之中,“你给我吃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毒害我?” 兄长拍了拍手,斜睨了时桀一眼,淡淡地说道:“放心,死不了,只是你太聒噪了,这药不过就是让你几天说不上话来而已。” “你……你……”时桀的声音渐趋嘶哑微弱,指着兄长满面怒意,却是无论如何都张不了嘴,发不了声。 “哼!”兄长不再理会他,脚尖一踮,运用轻功,飞身上了马车。 马车避开时桀,直至公主府的大门开启,兄长才扶着我,以他的身体挡着时桀的视线,与我一前一后入了公主府的大门。 大门关上,我忍不住转首看倒在大门外的时桀,心里想着,回去后应该要与炎绍商量一番,如此暗中监视,不如直接监禁更好。 内侍官将我们直接迎入舜英的寝殿,舜英的公主府一花一木,一砖一瓦皆依着皇宫的规格而建造,可见连翼对她的宠爱到了何种地步。 素手宫娥,撩起层层帷幄,我与兄长踏着猩红柔软的地踏,直抵殿内,寝殿正中间摆放着圆形大床,床侧环绕着层层纱幔,纱幔内人形叠交,发出令人脸红耳赤的声音。 我和兄长皆已脸红,急忙背对着立在殿门等候,我想起炎绍曾说过舜英的公主府养了不少面首,彼时只觉得荒唐,当直面目击,却是令人一阵阵头皮发麻。 待到暧昧的气息落定,我和手足无措的兄长才暗暗地舒了一口气,浓郁的脂粉味渐趋靠近,我忍着发痒的鼻子,转身朝着身披一袭红云薄纱的舜英行礼:“长公主殿下安好!” 红云薄纱之下竟是未着寸缕,舜英若隐若现的身躯渐趋逼近,兄长慌忙得只好再次转身,舜英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先生好腼腆。” 我猜,此时兄长定在心里说道:“不是我腼腆,是你太不知廉耻。” “此时虽是芳菲将尽的暖春,但是长公主殿下还是要注意身子,切莫让寒湿入了体,不让身子再负重一次,到时恢复起来就会更慢了。” 兄长一直弯着身体,俯着脑袋,视线不曾触及舜英半分,好似一旦触及便会沾了污染。 宫娥听了兄长的话,急忙拿了披帛给舜英披上,舜英虽说觉得受了兄长的冷眼,但是兄长毕竟是大夫,她即便心有不满,也摔身离去,入了帷幄,方又重新穿上衣裳。 我和兄长皆摇头,又在心里苦笑了一番,一直待舜英整好仪容,宫娥们复又挽起层层帷幄,我和兄长才来到舜英跟前为其问诊。 我仍如上次一般,以无忧草汁卸去了她脸上厚重的妆容,再给她敷上师傅为其调制的药汁,另一边兄长已命人将我们带来的药草熬制成汁,配以药丸喝下。 200 中了巫蛊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自此开始,我与兄长便连日奔波于公主府,我冷眼看着舜英在我天天为其涂抹的毒药中忍受着剧痛和奇痒中近乎癫狂。 “啊,我的肚子好痛,我的脸好痒啊——”扭曲的五官,僵硬的身体,怒张的四肢,她瞪着眼睛看着我,向我求救,“有没有什么办法减轻我的痛苦?求求你,想想办法——” 于是,我想起了自己过往的十七年中,每年月忍受着取血之痛的漫长经历,我看到自己咬着厚厚的帕子,被人按住手脚,感受冰冷的薄刃划破一次次愈合,又一次次被剖开的肌肤。 然后,他们用力挤出我的血浆,温热的血,灼得我几近崩溃,我痛得泪水和汗水交织成一块,我痛得全身颤抖,我痛得几次昏厥…… 我流下了眼泪,我看着舜英,舜英以为我在为她流泪,她的脸上出现难得的温和,她说:“你能感受到我的痛苦,对不对?” 我点点头,说道:“是的,公主殿下,我能感受到你的痛,但是,你想要蜕变就必须要承受这个过程,你再忍忍,过几天你就能看到血斑在淡化,这便是希望,所有的苦都不会白吃的,你一定会恢复绝世的容貌。” 她因为疼痛和奇痒,所以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不放,她的力道惊人,但我有足够的耐力承受。 “好痒,我的脸好痒!”她放开我的手,想要去抓脸。 我和她身旁的宫娥急忙抓着她的手道:“公主殿下,一定要忍不住,不能挠,要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为了她的容貌,为了想要摆脱这块缠绕了她二十几年的血斑,她如我所料,每天都忍受着炼狱般的煎熬。 二十几天后,当我和兄长再入公主府的那天,在迈入寝殿的那一刹那,未梳头未上妆的舜英竟然猛地将我抱住,跳着笑着说:“阿言,你看看,你看看我的脸。” 师傅的药终于初见成效,这块血斑,果然已从猩红变成粉红,舜英喜极而泣,抱着我又是笑又是哭,我在此刻才猛然想起,原来,我与她是同父同母的亲姊妹。 如在寻常人家,像我与她这样的姐妹是不是就如眼前一般,分享各自地喜怒哀乐,遇上痛苦困难也可抱团取暖,可以相互扶持,成为彼此的依靠呢。 “太好了,公主殿下,真是苦尽甘来,接下来会越来越好,定能让你的脸恢复成如初生的婴儿般白嫩光滑。”旧毒将除,新毒入体,我笑着预祝舜英。 皇宫里似乎已经收到了舜英的好消息,连翼携同佑溆和连瑞同临公主府,在亲眼见证了舜英脸上的血斑颜色在淡化,佑溆也是激动难耐。 她抱着舜英,终于承认了自己的错:“都怪我,怪我错用了方法,白白让你蹉跎了这些年,舜英,是母后对不住你。” 连翼见佑溆如此伤神,急忙安慰道:“皇后也无须自责,好在舜英得天庇佑,能遇见文先生师兄妹,待朕好好想想,这次一定要重重地奖赏他们一番。” 连翼心情大好,竟然走至兄长的身旁,用力地拍拍兄长的肩膀道:“先生,你前途不可限量啊。” 我看到兄长的身体一窒,急忙行礼道:“能得皇上如此褒奖,文天三生有幸。” 连翼看着兄长的眼里满是赞许,他反复打量兄长,眼底一闪而过悲伤,又道:“朕总觉得,你的气质非常像一个人,但是,却想不起是谁,呵呵,总之朕非常的欣赏你,你看,你什么时候也帮朕看看,朕时常头痛……” “皇上,”佑溆笑着上前,扶着连翼道,“都说了,你这头痛病是因经年操劳所致,你啊,只要能放下政务,好好休息便会一切安好。” 佑溆的这次打岔过于刻意,不止是我,想必兄长也会有所怀疑,因为兄长此刻也如我一般,大着胆在认真地观看连翼的脸色。 因为连翼平素过于威严,加上帝王身份,几次看他,视线也只是匆匆扫过,不敢作长时间的停留。 “是啊,文天观陛下气色,也觉得如皇后所说一般,因是平素太过劳累了,您应该劳逸结合才对。”兄长为防佑溆怀疑,只好顺着她的话安慰连翼。 “哎呀,皇兄,你如今算是亲眼见证文先生的医术了吧?这哪是宫里头那帮御医可以企及的本领啊,我看你啊,这些年的精气神的确不似前几年这样足了,你就让文先生给你好好诊视一回,身体要是无碍便是皆大欢喜,若是真有什么不好的,也可趁早医治,且莫将小病拖成大病喽!” 连瑞的话总能适时给我们提供一些契机,我冷眼看着佑溆,果见佑溆的神情在听了连瑞的话之后出现一种难言的变化。 我再看连翼……想起他的过往,脑海里似乎闪过一些零碎的信息,一时间无法拼凑,但总觉得哪里存在着问题。 “今日看来是不太方便了,这里毕竟是舜英的公主府,文先生还要给舜英调理治斑,不如再寻个时间,将文先生召至宫里,好好地替皇上诊一次,如何?” 连瑞的话过于在理,佑溆自然不好推脱否认,于是,她也只好拖延时间。 因为佑溆的举动让我们闻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当我们回到文草堂说起此事的时候,炎绍皱眉道:“佑溆绝对是有问题的,我早年就曾收到过关于她和连翼的信息,连翼在得了佑溆之后,为人处事越发昏庸,可是,你们有所不知,他年少时可谓少年英名,有勇有谋,所以才会被皇室早早立为皇储的。唉,早知他日后会昏庸至此,这皇位就该让给当年的连俊才对,只可惜天妒英才,若不是连俊早逝,也许西衡皇室会另有一番景象。” 兄长沉默良久,最后语出惊人道:“师傅,连翼……我观他模样,有可能中了巫蛊。” “巫蛊?” 我终于知道今日在公主府的时候,在脑海里闪过的零碎信息是什么了,此刻,我的脑海里又闪过另一位中年男子的容貌。 201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褐发蓝瞳,五官立体,虽然不再年轻,但仍是异常俊美,浑身上下充满着神秘的异域特色。 我记得那年被舜英挟持至皇宫,初次见面时,我和他曾有过眼神的对峙,因为我恨他装神弄鬼将我骗到这个世上。 害我一生苦楚,我视他为妖孽,他曾亲手接过舜英递给他的匕首,在四名宫女的紧箍之下取了我的心头血,害我差点丧命。 “听说佑溆对她身边的那名巫医言听计从,这些年也是由巫医一直医治把控着舜英脸上这块血斑,当年也是巫医提议让佑溆生下令仪,以脐带血为药引,后来又是他提议让令仪的心头血供养着舜英,这巫医看来才是西衡皇室颓败调零的罪魁祸首。” 师傅说完这些话之后陷入长长的沉默之中,她来回踱步,好似陷在一场矛盾中,在做一个难以决定的决定,因为,我从来不曾见过处如此在慌乱焦灼中的师傅。 局势有所变化,像是暴风雨即将要来临的前奏,宁静的表面之下似乎暗藏着滚滚旋涡,便连一贯沉着冷静的炎绍脸上都浮现了严峻之色。 “阿绍,时桀怎么样了?”深夜,熄灭了烛火之后,我忍不住问炎绍。 “现在不能在他身上花费太多的人力,我今日已经直接下令,让他们给他绑着囚禁起来了,免得他四处瞎窜,坏了我们的事。” “阿绍,你不用担心,我和兄长已经在舜英的身上种了毒,若有风吹草动,他们不敢拿舜英的性命开玩笑的。” 我能感受到炎绍的紧张,无非是因为近日我忙于奔波,和兄长二人周旋于舜英、连翼和佑溆之间,他因为无法随身保护我而惶惶不安。 “我对其他人多少都能掌控一点信息,也能确保你相对的安全,可是这巫医……似乎过于神秘,你看,他能给连翼下巫蛊,多年来一直掌控着连翼,就等于间接地掌控了西衡皇室,这个人,直到现在我对他知乎甚微,所以,我很是担心你,令仪。” “我的身上潜藏着诸多保护自己的暗器,还有药物,阿绍,你要相信我,我有自保的能力。” 炎绍蹭着我的头顶,一言不语,但我能从他的心听声中感受到他的担忧,我们一夜无言相拥,我直至后半夜才昏昏入睡。 翌日醒来,因为睡眠不足影响了我的精神,师傅自昨晚起就不见了踪影,我和兄长在炎绍担忧的眼神之下上了公主府派来的马车。 车上我和兄长也不似往日这般有说有笑,我整个人恹恹无力,头抵着车壁,无精打采。 “令仪,你是不是不舒服?”兄长问我。 我摇摇头叹息道:“昨晚睡得不好,此刻头晕眼花,就想好好地睡个回笼觉。” 兄长伸手过来,拉着我的手,屏气敛息地给我把脉,我笑着说:“兄长,你不要如此慎重,我最近身体越发强健,不会有什么病的。” 说着就想抽回自己的手,兄长去急忙阻止道:“你别瞎闹,你的脉象有异。” 我先是一怔,随后又笑道:“你又来吓唬我。” “令仪,你真是粗心,竟然不知自己已经有身孕了。” “……” “令仪,你怀孕了,只是时日尚早,你难道不记得自己每月月信的日子吗?”兄长摇头叹息,随后脸上闪出光辉,“那个人啊,可终于要当爹了,不知道他知晓此事后会开心成什么样。” 我在兄长的絮叨中才有了真实感,我眼眶湿润,小心地向兄长再次求证:“兄长……是真的吗?” 兄长伸手过来拍拍我的头,一脸慎重地点头,说道:“令仪,为兄的医术虽不及师傅,但是这点把握还是有的,你要做娘了,我要做舅舅了。” 泪水忍不住就掉了下来,手指颤抖着抚过自己的小腹,我……竟然怀孕了,我和炎绍,我们有孩子了? 行过万水千山,受过的伤,吃过的苦仿佛都已离我远去,我有了深爱我的丈夫,我和他还有了孩子。 “令仪,有我和师傅在,你大可放心,我们一定能确保这孩子健健康康,顺顺利利的降生。”兄长给我递了一方巾帕,笑道,“做娘的人了,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了。” 因为路上行来几个月,再至西衡,我的月信日期一直不准,刚到西衡的时候师傅给我把过脉,说一路颠沛,时域更替也会影响日期,所以,我将未将这事放在心上。 最近,偶感疲惫,我以为是因为时常奔波所致,怕炎绍担忧,也不曾将不适告知于他,不曾想,原是有孕了。 “兄长,这事我想晚几天再告诉阿绍,他昨晚一直担心我们会被巫医和佑溆所算计,已是万般担忧了,若此刻让他知道我有了身孕,他定是会阻止我接近舜英的。” 狂喜之后,理智回归,原本,当兄长告诉我有了身孕之后,我便有跳下马车跑回到炎绍身旁,想要与他分享喜悦的冲动,可是,这次我要自私一回了,我得忍忍,再忍上几天才能告诉他,他要当爹了。 “好,听你的,我们争取尽快解决这些事情。” 说话间,马车便已经到了公主府,下了马车才发觉今日的公主府似乎又别有一番景象—— 门前停着多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依着规格应该是连翼和佑溆连并着其他皇亲来了公主府,我和兄长相视不语,似乎感觉到了一种不寻常的气氛。 侍卫开了大门迎着我们进了府,我和兄长也如往常一般,一前一后的徐徐向前,我只是偶尔抚过小腹,比起往日更为小心谨慎而已。 我们在殿门外听得了舜英咆哮:“你们还敢带着他来公主府,母后,你若继续听他摆布,迟早是会被他毁了的,还有父皇,你难道任由母后胡来吗?你是知道的,就是因为他,我被白白耽搁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就因为听了他的话,我才忍着喝下令仪的血,喝血啊……你们以为很好喝吗?” 202 神秘巫医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舜英,巫医过来只是好奇,他只想看看你的脸恢复到了何种地步,他是关心你,怕你被歹人所害所骗。”佑溆正在耐性地劝解舜英。 “被歹人所害所骗?母后是指快要将我的脸治好的文先生和言姑娘吗?母后,你是着了巫医的道了吗?他所什么你都信,在眼睁睁的事实面前,你竟然还对他的鬼话深信不疑?” 舜英撕心裂肺的声音穿过我的耳膜,也穿透我的心房,不管怎么说,至少离间了他们母女,我狭隘,我无法忍受一次次地看着她们母女情深的模样。 “舜英,你不可如此无理,你知道在母后的族人面前,你如此侮辱巫医的行为代表什么?那是会遭上天的惩罚的,你不可再任性妄言了。” “舜英,你不要激动,虽说巫医没有治好你的脸,但这些年他为你,为你母后,以及为父皇也是尽心尽职的。” 连翼果然是着了巫医的道,他对佑溆及巫医的信任已超出了他身为帝王该具备的最起码的洞察力,想来,昨日连瑞让兄长为连翼诊视身体的提议,在他们回宫经佑溆洗脑后应该被全权否认了。 “皇上,皇后,请勿责怪长公主,她的心情我能理解,还有公主殿下,我今日过来,一是听闻了你脸上的血斑经高人治疗后已有所改善,我是为您高兴,二来我是想凭自己的一些经验来看看那两位高人治疗的方式以及他们给你所下的是什么药,因为,我听闻日前你在用药之时备受煎熬,我是怕药性太烈,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 我和兄长相视点头后,便同时起脚迈入殿前,殿内舜英在见着我和兄长之后,立马展开笑颜,过来拉我的手道:“你们来啦?” 我低着头依次朝连翼、佑溆及]舜英行礼,我虽然不曾转身,也能感觉到两道诡谲阴冷的视线打在我的身上。 “这两位……就是替长公主治病的高人吗?”巫医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不敢。”我和兄长像征性的朝着巫医行了一礼。 我抬头,再次与这个褐发蓝瞳,五官立体,虽然不再年轻,仍是异常俊美,浑身上下充满着神秘的异域特色的中年男子产生了对峙。 “在下与姑娘可曾见过?”巫医的蓝瞳像是一汪幽深的黑潭,我怔怔地盯着他的眼睁,觉得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吸附了我的灵魂,我嚅动着嘴唇嗫嚅,“我……” “巫医大人说笑了,某的师妹一直随师傅隐居山林,此番初涉人世,又岂有机会见到巫医大人的尊容。” 兄长的声音适时响起,犹如一盘冰水浇得我浑身一个激灵,我暗自感叹,方才着实危险,在巫医充满邪惑的蓝瞳注视下,我差点就脱口说出了何时曾与他见过面。 “哦,姑娘的眼神好生熟悉,像及了曾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一位故人,原来是我认错人了。” 我双手握拳,极力维持平静,虽然我修了容,完全改变了自己的容貌,但是,这阴狠又充满邪恶力量的巫医仅凭一个眼神,几乎已经认出了我。 “在下可否请教下先生和姑娘给长公主殿下用的是什么药,为何她在用药的过程中会如此痛苦。” 兄长无畏镇定地迎上巫医嘲蔑质疑的眼神,随手一指我们随身携带的药箱,广袖翻飞,一派从容地说道:“巫医大人可检视我们的药物,至于医治的方法和药物的配方嘛,每门每派都有自己独门珍藏的隐秘特长,还望巫医大人见谅,某着实不敢违抗师命,随意泄秘。” 巫医也不避讳,随手拿起我们置放于药箱内的几件药物,作了认真的检查,一旁的舜英因为已经对巫医产生了质疑,也因佑溆过于相信巫医而不满产生了间隙。 她更加无法忍受巫医在她的公主府喧宾夺主,于是按耐不住自己的怒意,一把推开还在药箱跟前检查药物的巫医。 舜英狠绝地说道:“这里没有人血,没有稀奇古怪的虫蚁蛇鼠,你,回至你的巫医府去,请不要在这里阻碍先生和姑娘为我诊治。” 我和兄长见舜英如此激动,交换了一下眼神,便由我上前假意劝说:“公主切莫激动,我师兄二人初出茅庐,的确有不足之处,所以,若巫医大人有更好的治疗办法,我师兄妹二人绝可随时回到我们的文草堂,不会……” “不许你们有此想法,本公主等了二十多年,这才看到了希望,怎会再让歹人毁我前程,你们俩就放心大胆,放开拳脚的替本公主治好这块血斑,待血斑尽除之日,我舜英定然不会教你们白白辛苦这一番的。” 舜英在说话间已经来到了连翼和佑溆跟前,此刻的舜英比起她的父母倒是更显几冷静沉着,她横睨着巫医,说道,“父皇,母后,你们也应该醒醒了,不要再受巫医蛊惑,坏了我们一家人的感情。” “舜英,天啊,孩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怎么可以对巫医大人如此不敬!” 佑溆摇头,一脸伤痛,激动地说道,“你这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若非巫医,你根本不可能会来到这个世上,你怎么能如此不知感恩图报呢?” 此时,无论佑溆如何维护巫医,巫医也难以继续待在公主府遭舜英排挤嘲讽,他适时退避,说道:“皇后言重了,我这就退下便是。” 连翼和佑溆看看巫医,又看看舜英,叹息道:“那我们也回宫吧。” “哼,我看父皇母后都不及皇叔真心待我,原以为,你们是真心为我高兴才来,却不知只为巫医而来,不像皇叔,一早携了侧妃前来贺我病症渐愈,已经逗留多时,这会儿还带着侧妃在看公主府的美景,打算在公主府用了午膳再回,不像父皇母后,哪次不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舜英的话让连翼和佑溆的脸上有了几分讪色,特别是佑溆,看了巫医一眼,强颜欢笑道:“巫医,你既然和我们同来,就在公主府用了午膳再同回吧。”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203 你是令仪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舜英一脸阴沉,但到底还是给佑溆留了几分薄面,佑溆怕舜英会再次针对巫医,说出一些难听的话来,于是拉着连翼的手道:“皇上,那不如我们也和环王一起,先去舜英的公主府闲逛一番,用了午膳再回宫,如何?” 连翼对佑溆的话素来只会称好,便道:“那这里就有劳先生和姑娘。” 殿内,我和兄长还是按着我们的节奏在给舜英配药,上药,或许因为今日府上有长辈在,所以在给舜英上药的时候,她竟然咬着巾帕,生生地忍着疼痛和奇痒,竟没发出一丝声响。 “公主殿下的毅力真是惊人。” 我一边言不由衷地夸赞着,一手抚着自己的小腹,第一次对舜英产生了不忍之心,我看着兄长,兄长给我使了一个眼色。 是的,今日的公主府气氛有点诡异,我心神不宁,和兄长一番眼神交流之后觉得应该趁早离去才是上策。 “公主殿下,你今日心绪起伏颇大,不适宜像往常这般用药,待这阵药性一过,我们就暂停今日的诊治。”我收拾着桌案上的瓶瓶罐罐,尽量地控制自己说话的语调。 舜英扯了一直被她紧紧咬着的巾帕,狠狠地将巾帕摔在地上道:“可恶的东西!” 我知她所指的应是巫医,不管如何,只要舜英对巫医产生了抗拒之心,那么她和佑溆的关系势必会进一步恶化,这就是我们想要达到的效果。 药性一过,婢女服侍着舜英洗漱,更衣,又重新上了妆容,我和兄长见此便向她告别,对我和兄长日渐产生了好感的舜英还拉着我的手挽留我们。 “今日是公主殿下举家团员的日子,我兄妹二人就不在此打扰了,来日方长,待公主痊愈之日,我们再举杯同饮,岂非更好?” 舜英最近只要听到诸如此类的话便会心情大好,她笑着广袖一挥道:“好,借你们吉言,待本公主痊愈之日,我定宴请宾客,诏告天下,让天下都尽知你师兄妹二人的医术医德。” “多谢公主殿下!”我和兄长道了谢后,急忙退出了舜英的寝殿。 我和兄长行走的脚步比起往日要快了几分,快至公主府大门,见地处广阔,又四下无人,兄长才道:“令仪,情况有变,那巫医怕是已经认出了你,他定是会将此事告知佑溆,就是不知道佑溆知道你还活着,并混入公主府给舜英治病,会做出什么反应。” 因为脚步急促,我忍不住抚着自己的小腹,兄长见我紧张,忙道:“你先不要紧张,他们不会即刻做出反应的,我们还有时间。” 我点头,出了公主府,不料,每每在此等候,负责接送我们来往文草堂和公主府的马车竟然不在此等候。 我和兄长无声对望,兄长拉着我道:“我们自行先走,令仪,你要放松身体,不要时时想着你的肚子,不会有事的。” “嗯。”稳住七下八下的心,我还是紧紧地抓着了兄长的衣袖,心里想着,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巫医会出现,更想不到我在修容完全改变了自己相貌之后,他竟然能一眼将我认出。 不过是一盏茶之后,当我和兄长快至闹市之时,两人才松了一口气,因为只要在前头几丈之远的十字街口拐个弯,便能到达钧州城最为繁华的南北街市,一路往南,便是文草堂。 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行至拐弯处的时候,兄长一把将我拉至身后,沉声道:“令仪,小心了。” 我和兄长站在十字街巷的中间,东西南北各有数名身着紫红官服的侍卫,手提木桶朝着我们纷涌而来。 我和兄长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会事,所以,当他们齐齐朝着我和兄长泼水的时候,我急忙以衣袖掩面。 可是对方人太多,因为都是习武之人,所以泼水的力道过急过猛,任凭我和兄长如何退让躲避掩藏,我们在睁眼之间还是让对方看到民我们真实的容貌。 “兄长……”寒意漫延至我的全身,我和兄长紧紧地靠在一起。 “令仪,不要怕,有我在。”兄长沉着的应对,轻声说道,“我们先小心应付,拖延时间,王爷的人有可能就在附近。” “果然是你,”身着紫红色官服的侍卫自行让出一条道,褐发蓝瞳的巫医,一脸魅影,正从彼端向我行来,“我应该怎么称呼你为好呢?我记得你的名字叫令仪,所以,我是直呼你的名字好,还是称你为小殿下更合理。”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自然就没有必要继续伪装,我拂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冷笑道:“巫医大人好记性,也好手段,称呼不重要,你开心怎么叫就怎么叫。” 巫医行至我的跟前站定,我先是看着我,笑道:“舜英跟你比还是较之甚远,两年多前我给你抽取心头血的时候,你的眼神,让我一生难忘,可是,你不是舜英,我即便对你心有不忍,也不能背弃舜英。” “巫医大人不能背弃的是佑溆吧?”我冷笑着问。 巫医一怔,又道:“她可是你的母亲——” “毋须巫医大人辛劳替我认亲,我是孤儿,我没有父母。” 巫医还是一脸笑容,又道:“比起舜英,我也更喜欢你的个性。” 说话间,他的视线在不经意间扫过一直护着我的兄长,只见他眉头微蹙,侧首思量了一番,脸上闪现一丝惊慌:“你……你是……” 听兄长说过,他的眉眼虽然像极了连翼,但脸上其他部位及神情气质都像极了他的生母姬璃,所以,依着巫医的智商和记性,又联系我们当下的行径,他定然能推出兄长的身世。 “哈哈,是你?你竟然还活着?你二人竟然联手而来,企图报仇,颠覆西衡固有的皇权体制?” “颠覆西衡固有的皇权体制,某兄妹二人倒还没有这个能耐,不过企图报仇倒是真的,当年先皇后所生下的皇长子,皇次子以及最后被打入冷宫的先皇后先后而亡,巫医大人的手上应该也沾满了他们的血吧?” 204 无比谨慎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兄长见情势演变至此,索性直面真相,不做掩藏,冷冷的注视着巫医,又道,“所以,是你们在颠覆西衡这二十几年来的皇权体制,你和佑溆已经成功地将几代连氏先人辛苦创下的基业和权力尽数囊入手中了。” 巫医不承认,也不否认,他退后一步,身着紫红官服的侍卫纷纷丢了手中木桶,然后齐齐地抽出腰上佩剑,数剑齐挥,无数道凛洌的寒光射得我的眼睛生疼,同时抵在我和兄长的跟前。 “既然如此,你们今日怕是要有来无回了。” 我念及腹中还有炎绍的骨血,心中难舍不忍,兄长抓着我的手道:“我拼命一抵,你要想办法保护好自己。” 语毕,兄长施展轻功,飞身旋转向上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我趁着一片混乱撒出一把药粉。 然后,我看到巫医面带微笑地向我飞来,我大急,启动手腕上的银镯暗器,银针如绵绵细雨向直面而来的巫医飞射而去。 他料想不到我身上会藏有暗器,急忙收了脚,一个飞身稳稳地立于离我几步之远,蓝瞳幽森,一脸诡笑道:“你倒是有两把刷子,竟然暗藏这种暗器。” “你的手下大都已中了我的软骨松,不消片刻就会弃甲丢盔,今日,你是讨不到便宜的。” 巫医不恼而笑,又一次说道:“如若舜英有你一半的脑子该多好。” 说完,他再次奋力靠近我,我启动暗器,但是聪明如他,已掌握了暗器的轨迹,他轻巧地避开了银针,他朝着我伸出一条手臂,五指张开,像是一只利爪,生生地掐住了我的脖颈。 软骨松已经起了作用,巫医的侍卫们一个个都丢下兵器,一个个无力地倒在地上,兄长见我被巫医所制,急忙飞身来救。 巫医见身后有人来袭,急忙回头,我趁他回头之际,也将无形的软骨松撒向他。 他并不放开我,相反的将我的身体作了一个旋转,我就被他箍在他的身前,成为了阻挡兄长侵袭他的挡箭牌。 兄长急忙收手,斥责道:“巫医,你若真有能耐,便和我实打实地过招,何苦拿一个被你间接所害,身体羸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为人质?” “此女虽弱,却异常坚韧,我今天势必要带走她!” “就凭你——”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如旋风一般闪现,一把利刃划过箍制着我脖颈的手,脖颈上的力道倏地一松,我就被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带入他的怀里。 “阿绍——” “令仪——” 炎绍来不及与我多说话,只是将我带在怀里,一个飞腿踢向巫医,兄长见炎绍来帮忙,急忙拾起地上的一把剑,执着剑,飞快地跑向已经被炎绍踢倒在地上的巫医。 “兄长,你小心他身上可能有毒药。”我话音刚医落,果然,眼瞅着巫医从他怀里掏出一个小物件,扔向兄长。 浓烟四起,我们都掩了口鼻,炎绍带着我远离浓烟,说道:“和当年舜英所用的是同一物,文天,你追过去,这里附近一带都是我们的人,今日,我们一定要逮住这个始作俑者。” 兄长闻言,急忙朝着相反的方向追赶而去,炎绍则拉着我,将我全身上下查视了一番又问道:“令仪,你有没有伤着哪里?” 我摇摇头,想着腹中已有了与他的骨肉,刚刚又遭逢险境,几次都害怕再也见不着他,此刻见他一如往常一般站在我面前,我忍不住泪流满面,一头就扎进了他的怀里。 他紧紧地抱着,抚着我的脊背,说道:“没事了,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差点让你遇险。” 我摇摇头,只是紧紧地抱着他不放,心里想着,经刚刚一劫,还是应该尽早地告诉他,他即将要当爹的事。 于是,我从他怀里抬头道:“阿绍,我已经……” “王爷,巫医已经被我们所擒。”炎绍手下的一名侍卫飞速地跑来禀报。 炎绍笑着看我,说道:“令仪,有什么话我们回去慢慢说,现在,我们先去看看这邪恶的巫医。” 我笑着点头,想着此时诸事皆乱,的确不宜与他分享这份喜悦,于是说道:“走吧。” 炎绍牵着我的手,我问炎绍:“你怎么会赶来这里的,这个时辰并不是我们平日回来的时辰啊。” “我和繁夕姑娘都认为佑溆因连瑞要求让文天替连翼诊视身体一事,定然会让佑溆和那巫医提高警惕,他们会害怕文天查出连翼中了蛊毒,如若文天当即解了蛊,那么于他们而言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今日,在你们到达公主府的同时,我便得到禀报,说佑溆和连翼携了巫医去探视舜英,我就想着他有可能会去为难你们,但没想到他会在半路上就对你们出手,好在我有所防备,沿路派人注视着你们的行踪,繁夕姑娘怕你们会在公主府遭遇不测,已经只身前往公主府了。” “只身前往公主府?师傅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炎绍按抚我道,“不但不会,如果顺利的话,我们今日便可解决一切事宜。” 侍卫牵了马过来,炎绍想要抱着我上马,我担心马儿奔跑会影响腹中胎儿,急忙按着他的手问:“怎么要骑马,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今日不宜回文草堂,我们就去言先生为我们准备的宅院,一路步行还是有点远。”炎绍笑着解释。 “阿绍,许是方才受了点惊,我有点头晕,我们可不可以改乘马车?”对于腹中好不容易到来的小生命,我还是无比谨慎的。 “令仪,你没事吧?”我自和炎绍认识以来,倒从未有过诸如此类的提议,故此,他满脸担心,忙道,“文天呢?文天在哪里,让他这来看看,你是不是中了那厮的毒。” “阿绍,我没事,我真的没事,那我们……还是骑马吧。”我不忍他为我如此担心。 “不不,”炎绍急忙命令牵马的侍卫,“快去换马车,在前头巷口候着。”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205 师傅是谁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是,王爷。” 侍卫牵了马离去,炎绍盯着我的脸道:“今日你的气色的确不佳,希望,今日诸事能了,我不想再看你如此辛劳了。” 说话间很快就到了巷口,马车已经等候在此,炎绍扶着我上了马车,上车后,炎绍便将我拥在怀里,我靠着他,闭上眼睛,手掌忍不住抚在小腹上,此刻觉得异常幸福宁静。 “令仪,你要是不舒服就先睡会,文天一定已经在哪里了,等到了让他看看就好。” “嗯。”我顺从地点头,将脸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问道,“阿绍,西衡事了,我们就回金州吗?”因为有了身孕,路途劳累,我还是有所顾忌。 “我们看结果再决定,”炎绍抚着我的头发,然后抬起我的脸,充满怜惜地说道,“自去年九月至今,从金州到钧州再到延州,这一路奔波也是辛苦你了,我们可以在延州或者在别处稍作休整之后再回金州。” “嗯,我也想歇歇再走。” 炎绍亲了亲我的额头道:“看来你是真的累了,放心,我们放慢脚步,不急着回去。” 马车到达城郊的宅院,我尚未下马车,炎绍便大声地叫着兄长:“文天,文天,你快出来看看令仪是不是中毒了。” 兄长急忙跑出来,我摇摇头道:“我没事,他过于紧张了。” 兄长像模像样地替我诊视了一番道:“放心吧,她只是有点累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进了院门,炎绍又问:“那厮可得看好了,现在我们只待繁夕姑娘的消息了。” “师兄,你让看管的侍卫不要和巫医讲话,千万不要去看他的眼睛,他的武功虽然不高,但是此人会各种邪术,今日在公主府若不是你,我就中了他的摄魂术了。” 兄长点头微笑道:“放心,我已经吩咐过了,你现在就不要操心这么多了,好好照顾好自个儿的身体便好。” 我给兄长使了一个眼色,兄长看了炎绍一眼,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炎绍看看我,又看看兄长,蹙眉道:“我怎么感觉你们俩有事瞒着我啊?” “哪有,哪有。”我和兄长异口同声地否认。” 炎绍越发狐疑,要不是小丫头也被侍卫从文草堂接过来,打乱了我们谈话的节奏,怕是迟早会被炎绍逼出个所以然来。 我虽然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能只身一人进公主府,她进公主府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是,我们都知道,只要师傅出手,事情就绝对不会简单。 我们在酉时初就用了晚膳,却迟迟没有等到师傅的回音,兄长几次想要出门查询却被炎绍所阻:“以繁夕姑娘的能力和手段,即便不能完美解决事情,她也不会将自己落入险境,你要此刻出去,她的消息一来,我们又要去何处寻你。” 兄长无奈地只好来回踱步,又问炎绍:“师傅走的时候说什么了,她可有说去公主府是所谓何事?” “她说,有些事必然要由她出面解决才可,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安心在此等她的消息。” 炎绍才说完,便听有人叩响院门,兄长一个箭步跑去开门,炎绍也急忙跟在兄长的身后,打开院门。 出人意外的来人竟是环王府的曾三管家,他见我们一脸茫然,急忙笑着拿出师傅亲笔笺条,道:“繁夕姑娘让我交于各位的。” “随曾三入宫。”简单明了几个字,确是师傅手迹无疑。 “各位,无须多疑,繁夕姑娘和我家王爷已经替各位掌握了时局,时辰不早了,还是随我速速进宫吧。” 虽然情况不明,我们稍作思考后还是决定跟随曾三入宫。 其实一路上我都在好奇师傅怎么会派曾三来给我们传达消息,虽说此前我就猜测师傅有可能认识环王连瑞,但依师傅素来的行事风格是不会派环王的心腹来给我们传递信息的。 所以,这一路我的心情亦是异常忐忑,炎绍一直牵着我的手,笑道:“令仪,你今日和往日不同,怎一直心神不宁,是有什么心事吗?” 听炎绍如此一说,我才意识到,今日自兄长为我诊出喜脉之后,我在兴奋激动之后,就一直心绪不定,对凡事充满了希望,又对万事充满了警惕,患得患失,惴惴不安。 “到了。”炎绍拍拍我的手,将我抱下马车。 西衡的皇宫虽然在灯火琉璃中彰显大气繁荣,但是,却隐隐透露着一种难言的神秘隐晦气息,仿佛有一双手在刻意营造着一种令人抑郁不振的氛围。 在一路行至连翼的明德殿,不时有侍卫阻挡我们,询问我们的来历,但是皆在曾三出示手中的令牌之后变得畅通无阻。 师傅仍然一袭白衣立于明德殿外,晚风吹来,吹起她的云袖薄衫,似乎即将乘风而去,我见着师傅,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急忙小跑两步至师傅身旁。 不料,却在师傅的身旁瞅见正一脸温情脉脉的连瑞,他的视线不离师傅左右,在他眼里天地之间除了师傅,好似别无他物。 即便师傅仍然头戴纱笠,连瑞看师傅的眼神竟然仍似少年般炙热痴狂。 脑海里散碎的信息瞬间拼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师傅就是连瑞寻找了十年的正妃啊—— “师傅。”我在师傅身后轻轻地喊了一声。 “令仪,你们来了。” 随着师傅的声音,连瑞终于将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他先是震惊,尔后才说道:“你,你是,你就是……” “王爷,她就是令仪。”听师傅的话,似乎已经将我的事告诉了连瑞,然后,她又面朝兄长,道,“你再看看他。” “啊,”连瑞睁大眼睛,看看兄长,又看看我,摇头叹道,“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轻儿,你这是在为我连氏一脉积德积福啊。” 我眼皮一跳,注意力被连瑞口中“轻儿”俩字所吸引,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记得他也是这么喊他的那位侧妃的。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206 父女相认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如今想来,不会是凑巧两个人同名,而是,连瑞真的将侧妃当作了师傅的替代品,便将她的名字也改成师傅的名字。 “我们先进去罢。”师傅对连瑞的态度进退有礼,始终保持着几分距离。 “好,皇兄怕是早就等急了。”连瑞并不在意师傅对他的态度,他所在意的始终只是师傅这个人。 出乎我的意外,当我们进入明德殿的时候,竟然看到连翼正处在沉睡之中,我们疑惑地看向师傅。 师傅说道:“皇帝陛下受巫蛊控制多年,今日才给他解除蛊咒,身体已是精疲力竭,在你们到来之前,我有意让他多歇息一会。” “果真是受巫蛊所控制,”炎绍握着我的手说道,“令仪,过往种种,也许并非是他本性本意。” 我不语,兄长也不语,师傅却说道:“所以,我等你们来再解开他的昏睡穴,让你们亲耳听听,解了蛊咒之后的他到底会说什么?” 语毕,师傅快速出手解了连翼的昏睡穴。 连翼转动眼珠,疲倦地睁开眼睛,他的视线沿着围着他床沿的我们扫视了一圈,最后来回盯着我和兄长看。 或许是因为疲倦,又或是因为解了蛊咒,他的眼神比起过往,我所见到的每一次都要温和温柔。 “你是……令仪?”他伸手指着我,然后又手指兄长道,“你……是韫儿。” 我和兄长不承认,也不否认,却是同时别过视线不与连翼对视,连翼的手指开始剧烈地颤抖,他颤声地喊道:“令仪,韫儿……是朕对不住你们,是朕害了你们。” 炎绍揽着我的肩,我看着他,他的眼里一直带着笑,他轻声地说:“好好听他怎么说,嗯?” 我忍着眼角的泪水点头,复又将视线对上连翼,然后我看到这个刚毅沉稳的男子双眼噙满泪水,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连瑞急忙扶着连翼坐起,连翼靠着连瑞,神色较之刚刚有所缓和。 “韫儿,你能相信朕吗?即便在不受自己神志所控的情况之下,朕也一直深信着你的母亲和整个姬氏家族,朕从来不曾做出过任何伤害你们母子仨人的决定,一次次得到你们母子仨的恶耗,朕在神智清醒的时候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和可怕性,心里明白,有人想要残朕的子嗣,可是,这样清醒的状态少之又少,很多事情,朕眼睁睁地看着他发生,明明知道不对,可朕还是会下令朝着错的方向走。” 说到此,连翼因为疲惫、激动和愤怒以及种种情绪糅合成一个无法自控的他,他看着兄长,已是泪流满面,兄长仍是不给予他任何回应。 “韫儿,是父皇对不住你,对不住你的母亲,对不起住已经死去的韬儿以及整个姬家。” “皇兄,你不要激动,谁也料不到你是被蛊咒所控制了,才会做出违背你本意的旨意,你给孩子们一点时间,他们会谅解的。” 解下蛊咒的连翼终于有了一个寻常父亲该有的温情,此刻,我是动容的,我难掩激动,炎绍将我拥在怀里。 “令仪……”这一声令仪叫得我心头一颤,我从炎绍的怀里抬头看向连翼。 然后我看到连翼的眼角滑下了两行清泪,“那个残忍冷血,冷漠无情的人,他不是你的父皇,只有此刻,此刻呼喊你的才是你的父亲。” “父亲……”这两个距离我十万八千里的名字……怎么可能会在顷刻之间植入我的心里,我摇摇头,哭着疑问,“是不是我也被下了蛊咒?父亲……我怎么可能会有拥有父亲?我只是一味药引,我只是一罐活血,赖着别人而存在的弃儿——” “不,令仪,你是朕的女儿,只有你和韫儿才是朕惟一的儿女。”连翼此话一出,殿内众人皆是震惊。 众人在心里疑问,也在各自猜测答案,惟有扶着连翼的连瑞问出心中所问:“皇兄,你这话的意思可是说……舜英……她不是你的女儿。” 连翼虚弱地点了点头,说道:“如今想来,可能是一开始那几年朕还算身强力壮,虽被蛊咒所控制,但不时地还会有意识清醒的时候,其实朕早就怀疑过舜英的身世,朕推算过佑溆怀舜英的时间,似乎对应不上,也许就是因为我存了这样的疑问,他们才给我施了蛊咒。” 或许真如炎绍所说,年少时就被皇室指定为储君的连翼本也是个有勇有谋之人,登基之后本可大有作为,不承想,半世为蛊咒所控,成了一个毫无做为的昏君。 “朕曾在昏睡和清醒之间听到巫医和佑溆的争吵,原因是为了给舜英治疗血斑必须要再生一个女儿,以她的脐带血为药引才可,佑溆不肯,她说她不想生下朕的骨肉,可是巫医在一次试毒之中失去了生育能力,佑溆不能再与他生下和舜英骨肉相连的姊妹,所以,她才会借着朕生下了令仪,所以,令仪才会一直被她所厌弃。” 炎绍给我擦拭着如何都止不住往下流的眼泪,我含泪看着连翼,此刻才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其实……他也是一个可怜之人。 “这些年啊,朕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有问题的,看着与正常人无疑,其实都不正常,在上一刻有了清醒的判断,但是只要佑溆的一个眼神就会立即改变朕原有的立场。看着身边最亲的人,最信任的人都一个个离去,朕在几个意识还算清醒的夜晚思及自己后继无人,西衡近百年的江山基业又可能毁于一旦,朕便连死的勇气也没有,朕害怕见到连氏的先辈,朕是罪人。” “皇兄,你到底还是得了先祖的庇佑,你看看,你并未后续无人,你有儿有女,令仪和阿韫身上所具备的才是连氏后人该有的风骨,你看看他们,是不是兼具龙凤之姿?” 连翼看看我,又看看兄长,泪中带笑,他朝我和兄长招手,我犹豫不前,炎绍却在身后轻轻地推着我上前一步,我看了兄长一眼,兄长和我并排立于连翼的床前。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207 朕的公主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别人的骨肉,顶着西衡长公主之名飞扬跋扈,享尽人世富贵繁华,而朕的骨肉,真正流着连氏血脉的孩子却被人剜心取血,被人下毒谋害,几经生死……朕的心痛啊……咳——” 深黑的血液自连翼口中喷涌而出,我心下大急,和兄长异口同声,脱口喊道:“父亲——” 我和兄长的一声“父亲”让连翼的眼泪夺眶而出,师傅将一方巾帕递于连瑞,连瑞急忙接过师傅手中的巾帕,替连翼拭去了嘴角的血渍。 “你们俩无须担心,我正愁皇帝陛下的那口死血出不了来呢,这下好了。” 连翼伸手过来,一手抓着我,一手抓着兄长,激动得不能自已,“当年,韬儿尚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已离开人世,朕一生都未听过自己的孩子唤过一声父亲,今日……今日才得以圆满了。” 连翼虽然虚弱,可是,他的掌心却厚实有力,这应该是我所幻想过的父亲的力量,我的眼泪滴在连翼的手背上。 连翼的手先是一缩,尔后一震,他看着我,哑声说道:“父皇知道你经历了十七年的人间炼狱,令仪,你还愿不愿意给父皇一次机会,余生让父皇好好地弥补你,让父皇好好地宠爱一回自己真正的小公主。” 我再也无法控制,连翼真诚的忏悔剥落了我披在身上最后一层坚韧的外衣,这层外衣连炎绍都看不见,那就是我对父母亲情的渴望,是隐藏在我内心深处巨大的缺口。 因为缺失,因为知道得不到,所以一直拒绝承认自己对它的渴望。 现在,这个缺口被连翼逐渐放大,然后,他又往这个缺口里扔进诸多我一直想要而要不到的东西,当缺口被填满的时候,我似乎失去了自己,又似乎找到了自己。 我开始低声哭泣,可是,这样的哭泣似乎过于疲软,无法让我真正得到释放。 于是,我的哭声渐趋放大,我感受到连翼正在将我拉向他身边的力量,身后,炎绍轻轻地将我向前一推,我被推进了连翼……不,是父亲的怀抱。 “令仪,令仪……”我和父亲将我紧紧地拥在怀里,我终于迎来人世的温暖和圆满,我开始放声大哭,父亲抱着我亦是泪流满面,他一手抚着我,哽咽道,“朕的女儿,朕的孩子,你受苦了。” “不,我不知道您原是中了蛊咒,所以,我恨您,怨您,从未将您视为我的父亲,对不起……” 十七年的光阴,除了不堪回首的痛苦,还有我们和父亲之间那条误会的长河,原来,我们的人生都被人动了手脚。 我们本应该患难与共,可是,误会让我们彼此憎恨,让我们背道而驰,如果没有师傅,也许至死,我们都不会消弭仇恨。 我知道兄长亦如我一般,所以,我从父亲的怀抱里抬头看站在一旁的兄长,我拉过他的手,兄长却拍拍我的肩头道:“令仪,你要控制下你的情绪。” 我知兄长所指为何,于是点头擦拭着眼泪,父亲却道:“不,令仪是朕的女儿,从今日起不用再克制隐忍,你可以尽情恣意的活着。但是,韫儿你不一样,身为男儿,父亲知道你受的苦不比令仪少,但是,父亲却不能抱着你,陪着你哭,因为你是西衡未来的王,你必须坚强。” “我明白,我早就不哭了。”这短短的几个字,其实是兄长坚强外表之下多年来的隐忍和倔强。 “好,”父亲拉过兄长,他擦拭着泪水,又将兄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说道,“怪不得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的气质与从不同,你那时虽然改变了容貌,我看不出你与我在容貌上的类同,但是,你的身形气质却像极了你的外祖父,有着傲然于世的气质,韫儿,你不知父皇此刻是如何庆幸,你和令仪尚在人间。” 另一边,炎绍在问师傅:“繁夕姑娘,巫医已经被我们拿下,你是不是也已控制了佑溆和舜英。” 师傅点头道:“这几个人就交由皇帝陛下处理了。” 父亲的脸上隐忍着一股狠劲,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朕会将他们碎尸万段!” 炎绍来到父亲跟前,他见我仍处在激动中,便先替我擦拭了眼泪,又笑着道:“不哭了,你想想,如今你可是名正言顺的西衡公主了,得了你父皇的宠爱,日后,在家里我便越发没有地位了,你可得多多怜我几分才好。” 我破涕为笑,父亲见我和炎绍如此亲昵,自然是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他认真打量起炎绍来,炎绍笑着屈膝朝着父亲行了大礼:“小婿炎绍拜见岳丈。” “炎绍——”父亲急忙探过身体,伸手亲自扶着炎绍起来,“原来,你就是炎绍,大金的明王,哈,好,好,让舜英心心念念的炎绍竟然娶了朕的令仪,朕的令仪才是真正的公主,也只有像明王这样的人物才能配得上朕的女儿。” 炎绍扶着我,兄长站在炎绍身旁,父亲抬首望着我们仨,一脸欣慰与骄傲,他转首与一直坐在身侧的连瑞道:“有儿有女,还有得天下第一英勇的明王为婿,皇弟,上苍待朕终究还是不薄啊。” 连瑞急忙附和道:“皇兄的劫难已尽,后福必是绵延无尽。” 说完,他的视线便开始追逐师傅,眼里尽是柔情,笑道:“但愿臣弟也能苦尽甘来,重迎轻儿回家。”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师傅,我却偷偷地打量了一下兄长,兄长朝我苦笑耸肩,我浅笑点头,示意他尽早放下,他也以点头回应,一切尽在不言中。 师傅却不理会任何人的眼色,只和父亲说道:“今日我是为了解你皇帝陛下的蛊咒才再次现身,你们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消失了十几年,所以,看在我为你们连氏守住了令仪和文天的份上,请不要为难我。” “唉……”父亲摇头叹气,连瑞则一脸痛色,追着师傅又道,“轻儿,你知道当年我……”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208 你没有死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此时此地,不适宜谈论我们的事,待这里的事了,我会和你做个了断的。” 师傅应该是连瑞的软肋,不管师傅说什么,连瑞惟有默认叹息的份儿。 “好,既然如此,皇弟,那就先解决眼下的事,”解了蛊咒的父亲,虽然身体还是非常虚弱,但是属于他本该拥有的帝王之势已全然回归。 “至于佑溆,朕与她从此不复相见,就赠以她白绫一条,还有舜英,既然她们母女情深,那么,就让她们一路相伴吧!还有巫医,朕也一并成全了!自他们共赴黄泉之后,朕便再也不要听到有关于他们的所有事情,命史官删去记录他们仨的所有事迹,动员一切力量,平息民间关于他们的一切舆论!” 连瑞领了命,说道:“皇兄,你放心,这些事交于臣弟即可,你就好好享受几日天伦之乐。” “父亲,我……还想见见她们。” 或许我不用多此一举,可是,我终究还是想和佑溆做个了断,还有舜英,她是炎绍的心结,这两年多来,炎绍最大的心愿就是亲手了断舜英,为公孙华毓报仇。 父亲有所迟疑,最后才说道:“父皇是怕你再见一次,多伤一次,这世上没有比朕更为了解她的为人了。” “岳丈请放心,小婿会陪着她一起的。”炎绍是最为了解我的人,他知道,我心中的结都得由我自己一个个去打开。 “我也会一起去的。”兄长也有兄长的结,他用尽一切,不过是想要亲手了结佑溆这个仇人,“如果父亲您允许,也许就不用浪费两条白绫。” 父亲一怔,他大抵是一时间还无法适应兄长的说话方式,兄长见父亲如此看他,笑道:“两条白绫,若给了寻常绣娘,指不定还能织出两条耀眼的围脖护领,一颗药就能搞定的事,何苦来哉?” 我下意识地抚了下自己的脖子,看了一脸风淡云轻的兄长,知道他此刻的内心并非波澜不惊,他要杀佑溆,他想亲手杀掉佑溆,这是他努力活着的最大意义。 “父亲,我与兄长经历种种,其实,她真的伤不了我们什么,如果您谅解,就请让我们做一次恶人,伤一次人,如何?” 我一脸温和的笑意下提出如此建议,父亲再次愕然,却不停地点头道:“也对,比起你们,我受的根本不算什么,那好,关于他们的生死就交由你们之手,朕不会过问半句。” 得了父亲的允可,我们不再做任何的犹豫停留,直奔皇宫东北角一处最为偏僻,但守卫最为森严的废殿。 我和兄长的身份尚来不及公开,行走宫廷多为不便,父亲就派了两名侍卫为我们领路,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押解佑溆和舜英的处所。 其实今日之变故全因为师傅的果断出手,我们也是后来才得知师傅竟然驾着她的巨隼直抵公主府,一把捞了将正在游园赏花的父亲。 她将父亲带至京郊一座偏僻的庙宇,以最快的速度解了父亲身上的蛊咒,并向父亲道明了身份,说明了来历。 大梦初醒的父亲让师傅速速带他回宫,回宫后的父亲派出佑溆和巫医的心腹,说是佑溆和舜英可能在外遇险,最后又让师傅去通知连瑞。 连瑞一方面发动宗亲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集聚皇宫,另一方面带着佑溆和舜英回宫,待她们一入宫,便被宗亲手上的兵力所控制押解。 所以,此时此刻的佑溆和舜英虽然已知局势有所改变,但是,定然不会想到,她们已被逼入绝境。 “放本宫出去,本宫要面见皇上,亲口问问皇上为何要如此对待我们母女。” 废殿之内,佑溆仍是一派皇后的气度,可怜了舜英,此刻正倒在地上,双手按着腹部,蜷曲着身体,一脸痛苦之色,正是前段时间,我和兄长给她种了的毒开始发作。 因她性格刚烈暴躁,越是容易发怒,毒素就会快速漫延,并在她体内飞窜,最后凝聚在腹部,看她如此痛苦,想来方才没少发火动怒。 她们俩先是看到了我,佑溆便觉得看到了鬼,终于丢了皇后的气度,吓得连退了几步后,倒在了舜英的身边。 “你……你是……令仪?”她一双美目又惊又恐,摇着头,难以相信,更是难以接受,“你没死,你竟然没死?” “让你失望了,可是,即便我不是你和心爱男人所生的女儿,好歹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又何苦非得盼着我死呢?” “你……你和他,你们就是那对师兄妹?”倒在地上的舜英强打精神,未作修容的我和兄长站在她的跟前,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们,是来寻本公主报仇的?令仪,你这阴魂不散的讨厌鬼,你说,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舜英,你有什么不好接受的,其实比起我所经历的痛苦,你所承受的痛着实是有那么点微不足道了。” 我俯视着舜英,若不是为腹中的孩儿积德,我也想如她曾经一般将我踩在地上那样踩着她。 “你们,原来是你们给我下了毒,令仪,你好恶毒!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会不得好死的!” “恶毒?舜英,论恶毒,这世上谁能及你母女二人?” “令仪,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皇上呢?我要见皇上!”相比舜英,佑溆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颤声问道,“巫医呢?” “佑溆,父亲身上的蛊咒已解,他不会再见你,我们来此是来送你们上路的。”兄长双手交叠抱于胸前,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你……”佑溆的注意力终于落在了兄长的脸上,她皱眉摇头,歇斯底里地喊道,“不可能,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你们,你们一个个不过是化成了厉鬼来寻仇而已!” “佑溆,想想我的母亲,想想我的长兄,你觉得你有今日冤吗?” 终于,兄长放下手臂,卸下微笑,步步紧逼,走至佑溆的跟前,说道,“再想想你手上还沾着多少人的血和泪,便是将你这恶毒的女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209 放过她吧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不,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前一刻还在公主府游园,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怎么会发生这些事情……我要见皇上,你们让我见见皇上,我会向他解释清楚一切的。”佑溆抓着兄长的袍角不放,兄长一脸厌恶地转身避开了她。 “听你解释什么?听你解释如何背着他与巫医生下舜英,听你解释如何给他种下情蛊,对你言听计从?听你解释如何杀害他的至亲骨肉,却将你与他人所生的女儿捧成未来西衡女帝?”难得见到兄长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却听得人热血沸腾。 “不!不会的,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舜英歇斯底里地吼道,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关于她身世的真相让她几乎崩溃,“疯子,你们就是一群疯子,你们将我逼到了这般田地,还不肯罢手,竟然还枉想篡改我的身世,父皇如此爱我,他是不会轻信谗言,更不会着了你们的道的——” 舜英愈是难以接受事实,我就愈想打击毁灭她的希望,我冷冷地说道:“我们的话当然不足以让你相信,舜英,你应该问问你的母亲,让她给你一个答案,否则我怕你死不瞑目,也怕你会带着对我父亲的怨恨而死。” “胡说!胡说!令仪,你这个疯女人!你这是在嫉妒,你嫉妒我和你一母同胞,我却独得父皇母后宠爱,享尽荣华富贵,成了人人敬仰的长公主,而你却像个小丑一般被寄养在道观,成了我的活血罐,所以,你是因为嫉妒我才想害我诬蔑我!” 舜英说完之后,站起来就想扑倒我,我被身后的一股力量护在怀里,一直站在我和兄长身后,舜英的视线也一直被我的兄长所阻挡,所以,她如何也不会想到,在此时此刻会见到她心心念念的炎绍。 炎绍将我揽在怀里,以手肘相抵,只是稍为用力,舜英就被他再次推倒在地,他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舜英,喝道:“你再敢碰令仪一根头发试试?” “炎绍?炎绍——” 舜英急忙从地上爬起,慌乱地拨弄着自己凌乱的头发,也不顾刚刚是被炎绍所推才倒在地上,一心所想的竟然还是自己的仪容,“真的是你,炎绍?” 据说,在舜英年少时乔装成军中士兵,混入军营,随军打仗,不过是听了炎绍的英勇事迹,想要一览炎绍的风采。 后来,如她所愿,当她看到白马金鞍上的炎绍不但英勇如天神下凡,更兼他容颜绝世,风采绝代,自彼时起,芳心沦落,扬言此生非炎绍不嫁,故此,才有了往后种种恩怨情仇。 “炎绍……”舜英痴痴地看着炎绍,眼里泛着泪花,伸手想要抓炎绍的手。 我眼敏手快,急忙将炎绍拉到我的身旁,炎绍见我如此,面带宠溺之色,低声笑语道:“放心,我不会教她占了便宜的。” “你们?你们,炎绍,你和令仪……”舜英怒目圆睁,她的双眸呈现血色之态,她疯狂地吼道,“不——” “舜英,炎绍是我夫君。” “舜英。”佑溆急忙抱住处在疯狂边缘的舜英,“你早该死心的,炎绍,本非你的良人。” “你闭嘴!”舜英一把推开抱着佑溆,吼道,“为什么?炎绍,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看上她?” 炎绍厌恶地看了一眼舜英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爱上令仪,但是我知道,不管沧海桑田如何变幻,我,炎绍绝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啊啊啊——”因为愤恨怒意,舜英身上的毒再次发作,她的脸被痛苦扭曲,她死死地看着炎绍,“我要杀了她!我一定会杀了她!就像当年杀公孙华毓一般!炎绍,你若不娶我,我便让你断子绝孙,孤独终老!” 这诅咒让我心惊肉跳,我一手护着自己的腹部,另一手紧紧地攥着炎绍的手不放,炎绍的手揽在我的腰间,厚实的掌心在我腰间安抚。 “难为你还记得手上还欠着这么一条人命!”炎绍话音刚落,另一手早已抽出手中软剑,随着一道幻影掠过,炎绍的剑早已抵在了舜英的喉间。 爱女心切的佑溆急忙挡在舜英的前面,哭喊道:“炎绍,不管怎么说,舜英这些年是真的爱惨了你,你怎么能杀一个心里满满装着是你的女人呢?” 炎绍冷笑了一声道:“这两年多来,我一心想要找到她,并且杀掉她,但现在我不会杀她了,因为我不想让她肮脏的血污了我的剑,我会亲眼看着她体内的毒素完全发作,全身溃烂痛苦而死。” “不,炎绍,你不能这样待我,我爱了你这么多年,你却一次次伤我负我,炎绍,你不得好死!我若死了,我也会诅咒你不得——” 兄长疾速上前,一脚踢飞了护在舜英身前的佑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颗药丸塞入了舜英的嘴巴里,便教她在瞬间就失了声音。 “唔……” 愤怒的极点,便是舜英生命的终点,疼痛席卷着她,她痛得在地上打滚,佑溆手足无措地想要去保护安抚她,最后发现一切已是与事无补。 最后,她看向了我—— 这张保养得宜的绝美的脸,终于呈现出一种老态,她几乎是爬着来到我的跟前,她抓着我的裙摆。 泣不成声地说道:“令仪,这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出的主意,我做的决定,我才是罪恶的源头,我知道你有苦有恨,有委屈有仇恨,你可以冲着我来,舜英她虽然娇纵霸道了点,但,她是无辜的,令仪,求求你发发慈悲,放过她吧。” 我俯视着跪在跟前的佑溆,她一直高高在上,不愿冷眼看我,甚至耻于开口说我,可是,她为了舜英,终于向我低头下跪认错,我似乎等到了想要的结果,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 “皇后娘娘,这么多年,可曾有人也像你求我这般求过你,让你放过他们,给他们留一条活路,你放过了吗?” 210 你当爹了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抽出被佑溆所攥的裙摆,离她远了一步,继续说道,“你说的没错,你才是一切罪恶和悲剧的源头,你真是应该千刀万剐,可是,你却是将我带到这世上的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终究念着这丁点的恩情,所以,我不会为难你,但也不会阻止别人找你寻仇,但是,也请你不用急着替舜英负担罪责,苍天不会轻易饶过作恶的人,包括你,也包括那位巫医大人——” “不不不,令仪,不完全是你认为这样的,我之所以如此无情地对待你,就是因为我知道我不该如此对你,我从不曾好好看过你一眼,是怕多看你一眼就会对你产生感情!这十九年来,你不知有多少个夜晚,我只要一想到你就会痛彻心扉,可我却要用所谓的理智来对抗对你愧疚和牵挂!令仪,我不是从来不将你放在心上,我只是不敢,不敢去发现你的美丽善良,你的优秀正直,我不敢承认你比舜英更为出色……因为,舜英是我和那个人的孩子,是我为之付出一切生下养大的女儿!” 不知不觉,我已满面泪水,炎绍为我擦去泪水,将我拥在怀里,我听到佑溆在继续说着“令仪,不管你曾经受了多少的苦,但如今你已觅得良人,又与你父皇相认,日后,你不但是大金尊贵的明王妃,还是西衡王最为宠爱的惟一的公主,从此这世上再无有人伤你半分,令仪,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所以,求你高抬贵手,饶舜英一命吧。” 我在炎绍的怀里摇头,我看着佑溆,心里无限悲凉,试问这世上还有哪对母女是如我佑溆一般的? “你和舜英欠下的债太多了,不是只有我,我可以高抬贵手,但别人不能,如果,你当真还有一点悔意,就请你不要为难我。” 我无法再面对佑溆和正在地上垂死挣扎的舜英,我知道她们死有余辜,可我还是无法直视,我转过身体说道“阿绍,兄长,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在外面等你们。” “好。”炎绍和兄长异口同声地答道,然后以他们的身体阻挡了佑溆看我的眼神。 “令仪,我纵有千错万错你也逃脱不了与我的母女关系,我为母,你为女,女不能弑母,你不可背天道人伦啊!” “佑溆,天道人伦里,女不能弑母,是不是就没有母不能弑女了?你怎还有脸说这样的话绑架令仪的良心?”炎绍斥声而问。 “令仪!令仪!” 我捂着耳朵,想要阻挡这一声声试图扰乱我心志的呼唤,我站在门外廊檐下,遥望苍穹,觉得自己犹为渺小,也犹为世俗。 我伪装不了自己想要复仇的心,即便对方是我的生母和同母异父的姊妹,我最大的让步就是不亲自动手,不亲眼所视。 天道人伦—— 我的手又一次抚着自己的小腹,腹中的孩儿尚未成形,但我知道我必然会用我所有的爱去抚育陪伴他,这才是天道人伦,不是吗? 至于佑溆…… 她方才的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只将这视为我人生一场特殊的告别,不论对错,也不管是否真的有违天道人伦,我都必须要在她和道长之间做出一个并不困难的抉择。 直待废殿内不再发出任何声响,我转身看到炎绍和兄长并肩迈出殿外,炎绍见着我便轻轻地将我拥在怀里,他摸摸我的头道“令仪,无须难过自责,她只是带你来这世上的媒介,她并不是你的母亲。” 兄长拍了拍我,笑道“令仪,你原本所担心的事情都提前解决了,大仇得报,应是轻松愉悦的,你应该将喜事与他禀一禀,让他尝尝将为人……” 兄长话说一半,突然就戛然而止,笑着打了下自己的嘴巴,“我多嘴了,还是留着你自己来说。” 兄弟说完之后朝着一脸愕然的炎绍眨了眨眼睛,又道,“我等着你请我喝酒哦。” “他这是……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炎绍指着兄长先行离去的背影,又一脸疑问地问我。 我先是报以他一记微笑,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废殿,觉得不宜在此地说这事,于是拉着炎绍道“离了这里,我才告诉你。” 炎绍任凭我牵着手,盲目穿行在陌生的西衡皇宫,好在宫里已有关于我和兄长以及炎绍的传言,禁卫军和侍卫似乎也收到了关于我们的信息,所以,一路行来纷纷有宫人朝着我们行礼。 “令仪,令仪,告诉我有什么喜事?”已经被兄长勾起万般好奇之心的炎绍,拉着我在一处抄手游廊站定,迫不及待问我要答案。 “阿绍。”我见此处幽静,并无有人来往朝我们侧目,我含着笑看着炎绍,炎绍也是一脸认真温柔兼充满疑问的看着我。 我忍不住以双手抚着他的脸,心中一暖,踮起脚尖,在他的额间轻轻地落下一吻,然后攀着他的脖颈,附在他的耳旁说道,“你……要当爹了。” 炎绍的身体瞬间僵住,一直放在我腰上的手蓦然收紧,然后,我听到他的呼吸变得低沉又急促,他哑声道“令仪……这是真的?” 腰上的手再次加紧力道,他似乎迫切地想要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又似乎在害怕这个答案到头来只是一个玩笑。 “早上身子不适,兄长给我诊了脉,我当时,也如你一般,不敢相信……我能如此顺利怀上孩子。” 腰上的手倏然放开,炎绍反过来以双手捧着我的脸,因为染上了喜悦之色,因为抑止不住的激动,他的脸比起往日更为鲜明俊美,我傻傻地想着,若生下男儿是不是也会如他一般俊美好看。 “令仪,”他抱着我,将我紧紧地拥在他的怀里,我听到他剧烈的心跳,我还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在一阵阵悸颤,“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因为你曾说过你有可能要不了孩子,所以,我一直不曾奢望过会有一个孩子的到来。” 。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211 昭德公主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知道他定然会万分激动,却不曾想,他能激动如厮,即使他在努力克制,我亦能感觉到他内心巨大的起伏。 “其实在南韩的时候,师傅就曾为我诊过脉,她说我的身体……并没有我自己想的那么差,她还说,我随时有可能会怀上孩子的,只是彼时我尚有顾虑,怕你会有所期待,又会有所失望,所以,不曾与你提起……” 炙热的嘴唇将我的喋喋不休吞没,他抱着我,犹如抱着世间最为珍贵的宝贝,他的唇一次次地辗转至我的耳侧。 然后呢喃着:“令仪,谢谢你,你让我觉得好幸福,是你给了我一个家,是你让我体会了爱情的美妙,让我学会承担一个丈夫的责任,如今,你又让我完成做为男人另外一个重要的角色,令仪,谢谢你嫁给我,谢谢你能让我当爹。” 我被他的话感动,也被他的话逗笑,笑着说:“真是傻,你娶了谁不也能如此?” 炎绍摇头,坚定地说道:“也许会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也许会是一个好父亲,但我一定不会如此幸福,只有你,这世上只有你才能让我的心有归属感和幸福感。” 说完,他的手从我的腰间,轻轻地抚过我的小腹,他轻声地问我:“令仪,有时会很不舒服,对不对?” 我将脸依偎在他的怀里,先是点头,尔后又摇头道:“只是最近会偶感疲惫,其他,并无不适,你可放心,兄长说了,有他和师傅在定然能护我和孩子周全。” 炎绍点点头,随后,二话不说地将我拦腰抱起,我笑着拍他:“怎么好端端地要将我抱起来。” “以后你不要走路了,让我抱着你。”他说着就抱着我,跨着大步,向明德殿的方向走去。 “你别发疯了,这里可是西衡皇宫,你如此抱着我,也不怕人家见着我们笑死。” “今时不同往日了,你父亲怕是已经下诏给予你和文天真实的身份了,你想想,堂堂西衡公主,谁还敢取笑你。” 我抱着炎绍的脖颈,笑着说道:“阿绍,你说我该不该接受父亲给予的封赐,如果我真的做了西衡公主,会不会树大招风,惹了别人的不快,又限了自个儿的自由。” 炎绍沉思片刻道:“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我是觉得,你父亲对你和文天这一对失而复得的子女抱有太多的愧疚之情,他一心想要弥补,你若拒绝,怕是会伤了他的心。还有,公主也罢,平民女子也好,令仪,你始终是你,其实并不会改变太多的,你只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就好,无须顾虑太多。” 炎绍一路抱着我至明德殿,路上遇见的宫女内侍皆向屈膝我们行礼,直至殿门,但见一行宫人正朝着我匆匆行来,炎绍这才放下了我。 “给公主殿下请安了,方才,皇上口谕,赐公主昭德封号,与驸马暂居德阳殿。”领头的内侍官领着一众宫女内侍朝我和炎绍毕恭毕敬地行礼。 我对自己的新身份还是感到拘谨,炎绍附在我的耳侧说道:“令仪,按礼应该要去向你的父皇谢礼的。” 我让内侍官免礼,内侍官方又领着我和炎绍进明德殿,殿内两侧重新燃上了碗口粗的白蜡,换上了新的垂幔,一扫方才的阴霾沉郁。 父亲也由一名上了年纪,面相和善的内侍官搀扶着朝我行来,我和炎绍跪拜行礼。 “令仪,快起来。”父亲亲自扶着我起身,身侧的炎绍更是以他双臂的力量承载着我,就怕我会有闪失,“令仪,你们夫妇先委屈暂居于德阳殿,明日朕便下令修葺昭阳殿,给予你西衡公主所匹配的一切待遇。” “父亲,其实无须如此,德阳殿也好,昭阳殿也罢,只要是回家了,距离父亲近了,住在哪个殿不都是一样的吗?” 我如此说道,父亲自然备受感动,他身旁的内侍官则一脸慈爱地看着我,笑着点头:“到底是长清带出来的孩子,果真是钟灵毓秀,不同寻常。” “公公是……”我隐隐猜测到了此人的身份,于是试探性地问道,“您是常伍公公?” “得天庇佑啊,公主殿下万福,老奴常伍给您叩头请罪了。”常伍公公说着就屈膝跪于我跟前。 “公公何罪之有?”我急忙扶起他,年少时,我曾见过常伍公公与道长站在一起的背影,道长曾说,常伍公公是她少时的朋友,即是道长的朋友,我自然是要敬他几分。 “这些年,老奴亲眼所见你受的苦,可是,老奴无能且懦弱,终究没有为你们做过什么。”常伍公公一脸羞愧,满怀自责。 “令仪知道公公的难处,公公无须自责。”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因为道长的死触痛了常伍公公,他隐忍多年,终究忍无可忍地顶撞了佑溆,故此被佑溆打压,贬至膳行司,两年多来只作洗菜担水的工作。 “常伍,这些年朕知道你的委屈和不易,你能撑至今日重回朕的身边,也算是弥补了朕的遗憾,过往种种且都放下,你我的日子都不多了,好好珍惜当下。” “皇上!”常伍公公老泪纵横,父亲亦是眼眶湿润。 自我和兄长与父亲相认之后,父亲几日来都与皇室宗亲在御书房议事商讨大事,我与炎绍也迎来难得的闲暇时光,在得知我有孕之后,师傅也再次为我确了诊,炎绍待我比往日越发细心。 我接了小丫头入了西衡皇宫,小丫头与我一起经历种种之后变得越发机灵聪慧,她时常拉着我的手道:“姑娘,你是苦尽甘来了,从此再无困苦劫难了。” 圣旨下来是我入宫的第四日,是常伍公公亲自颁的旨,我被父亲封为西衡文敬昭德长公主,常伍公公说:“赐封双号,为西衡第一人,陛下说,仅公主殿下您一人,日后不会,也不可赐封双号公主。” 昭阳殿在大动土木,重新修葺,我本想去阻止父亲,因为,我和炎绍终究还是要回大金,至于最后定居何处尚未定论。 212 应称父皇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可是,最后炎绍又说:“令仪,你就成全他的心意,还有,不管我们日后定居何处,这里终究是你的家,我们随时都会回来的。” 我们已经几日不曾见过兄长的面了,皇室对我的身份未作过多干预,因为,我自出生就一直生活在玉清观。 父亲和皇室中的某些成员是知道我的存在,并且清楚我的一些生活轨迹,再说,我是女子,不是储君人选,追封的过程相对简单容易一些。 可兄长目前来说是父亲惟一的儿子,他的存在即代表西衡未来的主人,他早些年被佑溆设计毒害,假死逃生,其间多年隐姓埋名,如今突然出现,皇室对他的身份自然是要一再核查确认。 此事,一直进行了半个多月才传来令人振奋的消息—— 兄长被正名连韫,封太子,已故皇长子连韬亦被追封为文慧太子,已故皇后姬璃及姬氏一门得以平反洗冤,姬氏发配后辈尽数诏回延州,给予补偿封官。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立即与炎绍携手前去恭喜,如今兄长的地位和身份自然非同往昔,想要见当朝太子,即便是我这个文敬昭德长公主也要立于殿外,等候他的召见才可。 “他还算有良心,你看,他亲自出来迎接我们了。”炎绍揽着我的腰,朝我们一路小跑而来的兄长扬了扬下巴。 “你们可算来了——” “参见太子殿下——”我和炎绍默契十足地朝着兄长行了一礼,“恭喜太子殿下了!” “去去去——”兄长先是拉过我的手,给我诊脉,一边问道,“这几日可还好?” 我见他一心记挂着我的身子,心里十分动容,说道:“除了偶尔头晕,没什么不好的,师傅开的药还吃着呢。” “脉相来看还算平稳,如今万事皆安,你也无须奔波操心,好生安胎便可,待我这里事了,我再好好给你开方子调理。” 我和炎绍相视而笑,炎绍拍拍兄长的肩膀道:“你如今是西衡太子,自你被册封之日起,便应该有心理准备,过去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将一去不复返了,你别想着有事了一日,文天,从此你将再也没有事了之日了。” 兄长眸色渐沉,苦笑道:“我早已过惯了四海为家的日子,原本只想着为死去的母亲和长兄报仇,所谓的太子……一国之君,你是知道的,我其实根本就不是干这个的料。” 我想起炎绍曾和我说过的话,凡事有得必有失,就如兄长,大仇得报,得偿所愿,又与父亲相认,身份得以认证,但同时,他也失去了自己向往的生活。 我们信步行于西衡古老繁华的宫廷之间,兄长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长叹一声道:“这大抵就是我的宿命,在这里出生,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令仪,其实我若于父亲商榷一番,让你继承皇位,做未来的西衡女帝也未不可啊。” “谢谢,”我急忙俯首言谢,笑道,“我可不是舜英,对西衡的壮丽江山和百年帝位并不感兴趣,我还想着与夫君游遍万水千山,如此重责还是由兄长您担着吧?” 炎绍执起我的手,一脸倨傲的看着兄长,说道:“你可别想着坑我夫妇二人,如今局势已定,你身为连氏后人,生来便责任重大,好生收收心,跟着你父皇学习处理政事才是正理,我看,你父皇的身子骨被他们糟贱了那么多年,也是操劳不得了,也是时候让你挑起重担了。” 兄长沉默不语,也是对炎绍的一种默认,最后才问炎绍:“接下来,你又有何打算?如今,令仪有了身孕,怕是不能再跟着你长途跋涉,你是要独自先回金州,还是待令仪生下孩子再回金州?” 我心里一惊,如果等我生下孩子,坐完月子,好歹也要在西衡待上一年的时间,一年……我怕金州会有变数,炎绍远离太久,时局会对他有所不利。 可是,如果,他只身先回的话,我们就有可能面临至少一年时间的分别,这又教我如何自处。 “我自然要待令仪生下孩子,等她身体恢复之后才带着她一起回金州。”炎绍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可随之又为他担心,晃了晃他的手道:“差不多要一年的时间呢,你,确定这样没事吗?” “当年他假死两年,回到金州不照样没事吗?”兄长适时地在一旁笑侃,“你夫君的能耐你现在还不知道吗?金州城虽然远在十万八千里,但是明王还是有办法掌控朝局的,再加上……” 兄长突然笑而不语,炎绍就立即接了他的话,说道:“再加上,我如今又成了西衡皇帝的女婿,前头还帮助南韩王登上了帝位,又多了牵绊。所以,比起以前,似乎更加难以动摇我的地位了,如此一来,夫人就无须担心,我们就在延州好好享福,反正不用花一分钱就可住最好的房子,吃最贵的食物,便连生孩子的费用,我敢保证,孩子的外祖父和舅舅也会一并给承担了。” 我大笑着拍打炎绍的肩膀,嗔骂道:“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炎绍笑着抚着肩膀,又道:“那是自然,至于这一年,我的诸多收入还是会尽数上交给夫人的,所以,夫人你才是最大的受益人。” 说说笑笑间已经近了明德殿,常伍公公大抵是得了宫人的禀报,所以早早地出了殿,亲自来迎接我们。 他不管我们如何劝解,每每见着我们还是行大礼,最后笑道:“皇上方才还命御膳房准备晚上的家宴,老奴正打算要去永和宫和德阳殿传口谕,不料殿下一行仨竟都来了。” 常伍公公引着我们入了明德殿,父亲正伏于案前奋笔疾书,他听了动静抬起头,我见他一脸郁色,但是在见着我们之后,瞬间便转怒为乐。 “父亲。”我快走两步,来到他的身旁,一旁的常伍公公急忙纠正道,“殿下们都应该称皇上为父皇才对。”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 213 兄长之苦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其实至于称呼,父亲并没有局限我们,但是常伍公公为人细心,随宫几十年,他能如此提议,自然是为了大局考量,我便笑着改了称呼:“父皇。” 父皇见我如此称呼,笑得更是欣慰,他随之又看了看兄长,兄长急忙跟着改了称呼:“父皇。” 炎绍见此,主动上前行礼道:“那小婿也跟着沾光,日后就称呼您为父皇了!” 父皇大喜,哈哈大笑道:“好,好,好!” “方才见父皇一脸郁思,可有不顺心之事?” 我站在他身后,握拳替他轻轻地敲着肩膀,父亲却急忙制止道,“不可,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累着了,来,坐在父皇身旁。” 常伍公公急忙挪了椅子,让我坐在父皇身边,父皇拉着我的手道:“到底还是女儿细心,哎,阿绍,韫儿,你们过来看看,这是前十年他们操持朝政留下的烂帐,可叹我西衡百年王朝,已被他们折腾得国库亏空,教朕如休面对这堆烂摊子,百年之后,朕是无颜去见历代先祖了。” 炎绍和兄长一左一右立于父皇身侧,父皇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册书卷,炎绍拿在手上只是瞟了两眼,便丢给了兄长,幸灾乐祸地与兄长说道:“考验你的时候来了,这个烂摊子够你这个菜鸟新手头疼上一阵子了。” “你不是要在这里待上一年吗?”兄长将手中书卷又丢回给炎绍。 “……” “一年的时间,你想着一分钱不花,在这里蹭吃蹭喝,怎么也得出上一份力吧?” 兄长一脸悠哉,斜睨着炎绍,后又冲我眨眨眼睛,“令仪,这是娘家事,可不能一味偏袒夫君哦。” “令仪,你方才还说我打的一手好算盘,你看看,谁才是最大赢家?”炎绍扶着我的肩膀,一脸委屈地向我伸冤。 我打掉他的手,笑着说:“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如今我已嫁与你了,你还是交点劳力费,要不然,我无法心安理待在娘家胡吃海喝。” “夫人都开口了,为夫只能遵命了。”炎绍恭恭敬敬地朝我行了一礼道,“为夫定会为岳丈舅兄效犬马之劳的,夫人尽管放开吃喝便好。” “你们俩谁也不落谁,一个比一个精。”被我们感染,父皇心情大好,竟也和我们一起开起了玩笑。 殿内连同常伍公公都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父皇看看兄长又看看炎绍,又再一次拉着我的手道:“有了你们,西衡的百年基业终究还是有希望的,阿绍,父皇荒废了太多光阴,如今虽然大梦初醒,却已经垂垂老矣,韫儿流落民间多年,未涉政事,毕竟稚嫩,父皇只能重托与你,定要用心扶持他才可。” 炎绍走至父皇跟前,躬身行礼,不卑不亢地说道:“父皇放心,炎绍自当鞠躬尽瘁,但是西衡皇室并非大金,我虽身为驸马,却又是大金明王,我这个特殊的外戚是不宜直接参政,我只能在旁指点文天,所以,诸多事宜还是要父皇掌舵,现在,还不是您服老放手的时候。” 父皇点点头,又道:“你说的有理,朕还是要撑到韫儿能独挡一面的那一天才可呐。” 我对炎绍报以感激一笑,炎绍与我心意相通,他知道,我感激他的用心良苦,他其实是不想我父皇过早放弃自己。 一来的确是为兄长考虑,二来如果依着父皇现在的状态,如无有他可以依赖希冀的事情来支撑他,他怕是会过早地倒下,生命就会呈现枯萎的状态。 兄长在一旁垂首道:“韫儿惭愧。” “你为何惭愧?你若自幼在这个氛围里浸染,以你的资质父皇怕是早就可以安享天年了。” 父皇看兄长的眼神,还是流露着自豪与骄傲,他一手撑着龙案起身,原本挺拔强健的身体已有微驼之态。 他拍拍兄长的肩膀,又道:“还有,你看你的妹妹已经成家,并即将为人母,所以,父皇已经在考虑你的婚事,你自己可有钟意的姑娘?” 此刻,不消说,我们的心里都想到了师傅,可是,师傅最后的身份已经向兄长证明了,他是连最后的那丁点念想都不能留了。 “孩儿……”兄长犹豫了一下,果断地回答道,“并无钟意的姑娘。” “那你的婚事就由父皇为你操持做主了?”父皇小心征询兄长的意思,见兄长脸上并无喜色,又道,“做为未来西衡的皇后,不论容貌才情,品性内涵,家世学识,父皇都会严格为你把关,最终由你选定,如何?” “好。”兄长勉强一笑,便再也不说话了。 在明德殿用完晚膳,我和炎绍静静地跟在兄长的身后,陪着他,他自被册封为太子之日起,已不复过往的青衫布衣,锦衣玉绥衬起一个丰神俊姿的他,潜在的气质被尽数挖掘释放。 但是,他似乎真的不再快乐了,他的眼神也不似过往一般专注且具光彩,因为,他所依赖信仰的人……是真的要“离开”他了。 “文天,”炎绍清了清嗓子道,“我曾经劝你要争取,如今却要劝你放弃,我知道这很残忍,但是,你的明天似乎不仅仅只有儿女情长,她,终究不是你该追逐的人。” “我知道,我的心里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明,其实,我从来不曾想过拥有她,也认清了归路不同,所以,我还好,因为我早有心理准备。” “兄长……”我欲言又止,兄长停下脚步,在暮色流光中悠然转身,他对着我笑,笑得几分牵强,我也跟着笑道,“我们等你。” “好。”他回了我一个字,然后我看到他的眼底溢出细碎的光亮,他随即转身,大步向前,夜色瞬间将他淹没。 我和炎绍面面相对,炎绍轻轻地捏了捏我的脸道:“经过生死,历过情劫,受尽苦难,他的人生才能真正翻篇,才有新的开始,所以,你不需要担心,待他真正放下的时候,他就会百毒不侵。” 214 长清道长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一个月后,我害喜的症状越发严重,师傅进宫来看过我两次,给我开了方子,之后,我便再也没有了师傅的音讯。 我非常想念师傅,但我不再和兄长谈及师傅,因为,我知道他的伤口正在渐趋愈合,我又岂敢再次撕开他的伤口洒盐? 身为太子的兄长,每每见着我,还是会为我问诊切脉,也会为我配制药方,替我护胎。 皇叔连瑞经过一段时间的消沉之后,几次进宫来寻我要师傅的音讯,可是,师傅根本不曾与我告过别,所以,我就当师傅不曾离去,我一厢情愿地认为,她是在告诉我,因为不曾作别,就不曾离开,我想她会回来的。 皇叔听我如此一说,黑沉的双眸终于有光亮,他笑着说:“我会等她,我与她的误会已经消除,我想,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忘记那个人,我会给她时间的。” 待我的胎象稳定之后,炎绍带着我回了一趟玉清观。 去玉清观的路上,炎绍主动提及了时桀,他说:“令仪,我一直囚禁着时桀,我还没有杀掉他,你一直不曾提及过他,是不是认为我已经杀了他,为长清道长报仇了?” 这的确有点让我意外,我不问时桀,就像我不曾问过他关于佑溆和舜英及巫医一样,我觉得炎绍早已经无声无息地将他们全都解决掉了。 可是他怎么会留下时桀呢? “是因为和时彧有什么约定吗?”这是我惟一能想到的原因,因为,按理来说,炎绍想杀时桀的心,比任何人都要迫切。 “不是这个原因。”炎绍看我的时候,眼神第一次闪烁,他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低头说道,“他想用一个秘密换取他的一条命,所以,我犹豫了,但我必须要经过你的同意,如果你不答应,我即日就送他上黄泉。” “什么秘密?”我问。 “其实这个秘密你也一直感兴趣,他也曾向你透露过些许信息。” 我想了想后才试探性地问道:“是关于培养死士的那个人吗?” 炎绍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说道:“正是。” 我陷入沉默之中,临近玉清观,道长的身影在我脑海里越发清晰,自我记事起,有关于她的点点滴滴再次浮现。 “令仪,令仪……”她一声声温柔又充满怜悯的呼喊声仿佛就在耳畔。 还有,她在生命最后冲着我微笑,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了时桀,扯下他脸上的蒙面巾,除了让我看清时桀的脸,难道就不想我有朝一日能为她报仇吗? “阿绍,他才是挥剑杀了道长的那个人。”虽然我也很想知道这个掀起血雨腥风的人到底是谁,但是,他不能与道长的血海深仇相提并论,更不能成为对等交换的条件。 “好,我知道了,我会让他去追随舜英的。”炎绍搂住我,轻声道,“关于那个人的秘密,我们自己去查。” 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玉清观自道长去世后必然会呈现萧瑟没落之态,却不曾想,不过两三年的时光,昔日的皇家道观会颓败至此。 当年,时桀率人血洗玉清观,欠下的不仅仅只有道长的一条人命,在师傅赶到之前,玉清观的弟子已经被杀了一半,心字辈的弟子当中也就剩下当时护着我,和我一起躲在秘室里的心明和心一师姐。 由道长一手带大的两位师姐艰难地守着道长一手创建的基业,当她们再见我的时候,除了抱着我痛哭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自和父皇相认后,受了册封也一直低调行事,更不会以公主的排场行事,此番,为了给两位师姐撑场,为了能重振道长的基业,让玉清观重树昔日辉煌,我特意以长公主鸾驾亲临玉清观。 “令仪,令仪,你竟然活着回来了。” 我与两位师姐抱在一起痛哭,我央着她们,让她们带着我去了道长坟前祭奠,炎绍怕我的身体会承受不住,本想阻止我前往,最后抵不过我的请求,还是陪着我一起去了道长的坟前。 去之前,我答应他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可是,当我亲眼目睹几株杂草在一座矮坟前左右摇晃,想着那堆黄泥土里葬着护了我十七年,最后又是为我而死的,如母亲一般的亲人时,我如何也控制不住的情绪,跪在坟前痛哭。 “娘亲……”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不曾亲口唤她一声娘亲,“不孝女令仪来看您了,您放心,你的仇已经报了一半了,剩下的时桀,这条命迟早也是要呈给你的,你可以瞑目了!” “令仪,”炎绍将我扶起,“回去后,你便可向父皇奏请,将玉清观立为皇家道观,这里定会比昔日更为辉煌,长清道长是玉清观的创始人,你父皇必然会追封于她,我们就可以给她重修陵墓,也可让这里香火不断,永获昌盛。” 回宫后,我听了炎绍的话,立马将此事奏请了父皇,随侍的常伍公公听我如此请命,也是泪湿衣襟,跪在地上,哽咽道:“皇上,请您准了长公主所奏。” “其实,不用你们上奏,朕定然会给长清一个说法的,即便她已仙去,朕也会对她的身后事重新布置的,朕有愧于她,若不是她,朕想令仪是断然活不过那十七年的。” “皇上圣明。”常伍公公伏在地上,老泪纵横,我见他对道长有这般情谊,心中感慨,急忙上前,亲自扶起他起身。 “老奴替长清谢谢公主恩情。”常伍公公复又朝着我下跪,我急忙阻止,并道,“道长与我有母女之情,十七年养育之恩,在我的心里早就视她为亲生母亲,她为我枉死,我失忆流落他乡两年,让她孤魂难安,自我恢复记忆之后,每每想到她,就羞愧难当,公公,你不该为了她向我行如此大礼,因为这一切本就是我的责任。” “公主实是仁孝雅恭,是长清之福啊。” “我自幼得道长悉心教导,如若公公觉得我还算仁孝,那也是道长教导有方。” 215 生儿生女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父皇也说“有感长清对令仪的养育教导,更有愧于她的死,所以,令仪,你放心,父皇一定不会让长清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 得了父皇的承诺,让我对道长的愧疚之情也减轻了些许,炎绍送我回了德阳殿,安抚了我一会,方又说道“令仪,我这就出宫去解决时桀的事情,你好生歇着,等我回来事了,这件事就算圆满了结了。” “阿绍,我想和你一起去见他。”我本不想再见时桀,特别是在炎绍摆明了要送他上路的态度之后,我虽知他是罪有应得,但还是不忍亲眼见他死于我的跟前。 但这已是他留于人世最后的一天,他若一死,我便再无可能从他口中得知大金那位猎寻男童,培养死士的幕后黑手是谁了。 “令仪,他不会告诉你的,”炎绍知道我心中在作何打算,拉着我的手道,“今日你已累了一天了,不宜再为其他事情操劳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阿绍,”我笑着拉住他,“其实,我已经改变主意了,我们可以答应时桀的条件,以他的命,换那个秘密。” 炎绍挑眉,仔细地端详着我,似乎是在质疑我话里的真实性,最后笑着摇头道“这可不想令仪的处事风格哦。” 今日去了玉清观,又去道长坟前做了祭拜,情绪激动,比起往日对时桀的怨恨更甚,炎绍自是不会相信,我能为了一个秘密放过时桀。 “明王殿下几时起变得对敌人对手如此诚实了?”我心里已另有打算,虽然不太磊落,但是我素来都认为对待非常之人,定要利用非常手段。 炎绍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道“实话告诉你,你心里的算盘我之前就已打过,但是考虑到你的感受,怕你会觉得我为了自身利益,甘愿冒让时桀逃走的风险,枉顾长清道长的死,我怕会让你寒心。” 我抱着他,心中越发柔软,柔声道“阿绍,我们已是夫妻,你待我如何,我从未质疑,对待一件事情,出现两种看法和两种处理的方式也属正常。你只要告知于我你的想法,我也会坦承告诉你我的打算,我们可以商榷讨论,你不用如此小心怕伤了我的心,我若真的伤心不悦,也定然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炎绍抬起我的下巴,在我的唇上落下深情一吻,随后将我拥在怀里,说道“有妻如你,夫复何求。” 我的确有点累,小丫头领着一群婢女服侍着我早早地上了床歇下,炎绍在出宫两个时辰后方归。 “令仪,”他见我尚未睡着,抱着我亲昵地蹭着我的后颈,我转过身,见他一脸倦容,心疼地抚摸着他的脸庞,问道“怎么样了?时桀说出那人是谁了吗?” 炎绍笑着回答“算是,又不算是。” “这是何意?” “其实,时桀也并未见过那人真容,但根据时桀的描述,我心里已有论断,令仪,他就是……” 炎绍欲言又止,只是看着我,我虽然猜不出那人是谁,但是从炎绍的神情举止已经能推断出,那个人与我多少有所瓜葛。 炎绍俯在我的耳侧说出一个人名之后,我久久无法回神思考问题,我睁大眼睛看着炎绍,良久之后才问道“阿绍,你……是不是说错人名了?” 炎绍摇头,将我揽进他的怀里,叹道“其实,在此之前,我已有几次对他产生过怀疑,只不过,又很快的,一次次地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令仪,这一路行来,自你失忆到恢复记忆,你应该知道,世事真是无绝对的。” 我知道炎绍说的有理,我也相信炎绍不会轻易地对这件事情下结论,一旦下了结论,必然是有十分的理由。 我整夜辗转,无法入睡,脑海里闪现的都是两年多来在金州的种种,以及所认识的人和所发生的事。 炎绍被我影响,也是整夜无眠,他抱着我,安抚着我的脊背,不时地问道“令仪,你还好吗?” 我不好。 我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都过得不太好,我的肚子渐趋隆起,西衡的天气也越发炎热起来,父皇很忙,兄长很忙。 炎绍虽然已经在竭尽所能地陪着我,但是,因为父皇和兄长少不了他的帮衬,他其实也很忙。 我心疼他劳碌奔波,所谓能者多劳,不管是在金州,还是在钧州,又或是在延州,他似乎都不曾真正地放下所有,好好地歇息一回。 所以,我也是尽可能的理解他,支持他,让他心无旁鹜地替兄长扫除障碍,顺利登基。 惟有待到夜深人静,他沐浴更衣后,我才为他撩起帐幔,与他迫不急待地拥吻,他每晚都要安抚我的肚子。 触到肚子里的孩儿在用力踢我的时候,他就会与肚子里的孩儿对话他说“儿子诶,你可要乖乖地待在你娘亲的肚子里,不能调皮淘气,教你娘亲受苦受累。” 于是,我们就会与寻常的每一对夫妻一般,为生儿还是生女一事争论不休,我问他“你是不是不喜欢女儿,为何你不叫女儿,就叫儿子呢?” “第一个孩子必然是儿子才好,长兄如父,才能保护他的娘亲和弟弟妹妹们,如果第一个孩子是女儿,生为长姐,自然是要辛苦一些,我觉得女孩儿应该是要被多疼些,不能太辛苦了。” 他的话让我温暖动容,就像我和兄长,虽非一母同胞,也非自幼同处成长,但自我与他相认以来,他便处处照拂包容于我。 这种包容的方式,与炎绍的呵护不同,也与父皇的宠爱有异,是人生之中一份意外的温暖保障,如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浸润着我,让我的人生更为丰满。 “其实,我觉得自己是更喜欢女儿多一点,我想,我的女儿一定会随她娘一般美丽动人,可伶可俐。” “夫君是在讨好我吗?”我的手指绕着他肩侧的一络头发,笑着问。 。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且向花间惜流年最新章节 216 临盆生女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他吻着我,轻声呢喃:“无须讨好,你本就美好。” 自我怀孕以来,他极力克制,今晚,他似乎有着难以抑止的冲动,他看着我的眼睛里闪烁着足可燎原的星火,我一手推着他,另一手抚着肚子。 “我怕伤着孩子。”如此拒绝他,我也是万般不忍。 他捏着我的下巴,咬着我的耳垂,灼热的气息喷涌在我的脖颈之间,低哑的声音在我的耳廓处环绕。 “今天和你兄长聊起过,他说,你已四个月了,胎象已经稳定,咳……只要我动作不要太大,用力不要过猛,已无大碍——” “啪——”的一声,我用力地打在他的肩膀上,又羞又恼地说道,“你……你竟然和兄长聊这个,你真是……真是不要脸。” 炎绍抓着我的手,一脸无辜又无赖地说道:“为夫已经忍了快四个月了……” “所以,根本就是什么聊起过,分明是你主动向兄长问及此事的,对不对?”我抽出手,继续捶打他,“你真是的……” “夫人都是快做娘的人了,还是如此怕羞。”他抓着我的手,亲吻了一下,眨着眼睛,又问,“难道夫人不想吗?” “你……”我的脸瞬间涨红,轻轻地踢了他一下,“无赖!” “哪家无赖夫君能忍上四个月不碰自家夫人的,”他复又抱紧我,继续咬着我的耳朵道,“那画册上,有好几个姿势都是不用压着你的肚子的,夫人放心好了,为夫会很小心的。” 话音落下,他再也不给我说话反驳的机会,我和他万般小心,极力护着腹中胎儿,虽然不似以往这般姿意忘情,但也十分尽兴满足。 事后,炎绍笑着调侃我:“夫人可还满意?” 我知他又要开始逗弄取笑于我,便轻过身不再理他,他便从背后抱着我,央我再陪他说说话,我又转身面对他道:“保证不取笑诓骗我才与你说话。” “好好,谨遵夫人之命,”说着他就将胳膊伸了过来,我笑着枕着他的胳膊,他替我理顺头发,亲了亲我的额头道,“令仪,最近太忙了,冷落你了。” 我摇摇头,攀着他的脖颈,依附在他的胸前,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帮助兄长,我知道你辛苦。” 炎绍笑着摇头道:“我之前还担心文天做惯了郎中,让他做皇帝是不是为难他了,现在却发现,他骨子里还是隐藏着一些与生俱来的悟性,你父皇对他近日的表现也倍感欣慰,他已定于下个月初十禅位于你兄长。” 这个决定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随时感叹惊恐自己会猝然离去,所以,他似乎是在时间赛跑,他要尽快让兄长成长,有独挑西衡大梁的能力。 “还有,时桀……”炎绍顿了一下,看着我,我点点头,示意他直说,“不知中了何人的箭,摔下了悬崖,已亡。” “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我的心,亦是毫无波澜可言,“他虽然一心想要活下去,试图逆袭,但最后闭眼的时候,我相信,他是解脱了的。” 我记得炎绍曾说过我善良,很久很久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勉强也算得上是心善之人,但自我恢复记忆以来,我对待曾经伤害过我的人,并无存过半点犹豫心软的念头。 那些或是于我有血缘关系的人,或是于我有着情感羁绊的人,我对他们的死顶多也只有一丝感慨,许多时候,我都会自问,我是不是个天性凉薄之人? 像时桀,当日我给炎绍传递的信息就是—— 答应他,以他的命交换一个秘密,也可遵守承诺,不会再追杀他取他性命,但放走他以后,时彧对他的行踪却非我们能所掌握。 炎绍只答应他不杀他,可没答应,会护他一生周全,所以,他跌入悬崖致死或是其他什么死法,亦是必然结果。 ——从此,那个明亮俊美的少年就成了前尘往事,彻底退出了我的记忆排序,凉薄如我,连同他,还有其他的一些人,也许我再也不会将他们记起。 西衡的冬天比金州的冬天还要寒冷,我没想到我的小双儿会在腊月初二来到,一年前的那一日我与炎绍在南韩成婚,她却选在那一日到来。 师傅是算准了我的产期,消失了大半年后的她选在我临盆的前几日回来,亲自替我接生。 所以,我虽然经历产前的疼痛,因为得了炎绍不离左右的陪伴,得了师傅提前井然有序的安排,还有所有人的关爱,还算顺利地生下了小双儿。 小双儿是女孩。 我后来听小丫头说,炎绍将小双儿抱在怀里时竟然流下了眼泪,她还说:“姑娘,王爷怕是不好意思让人见着他掉眼泪了,他意识到自己流泪的时候立即就转身了,应该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他哭了。” “那你就装作没看到,和谁都不要再提起。”他虽是英雄,也曾一路逆风而行,受尽苦楚,却从不屑男人的泪水。 流泪于我而言是一件温暖且具有人性的事,然,于他而言是一件羞耻的事,虽然是真情流露,但是他不想与外人知道的秘密,所以,我要帮他守护。 “阿绍,不是你等待的儿子,做为长女,你也不会让她太辛苦的,对不对?” 炎绍枕着手臂,静静地躺在我们母女的身边,隔着熟睡的小双儿,他伸手过来,抚着我的脸,温柔地说道:“令仪,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母女受丁点委屈的。” “阿绍,和你在一起的这一年多来,我已没有委屈可受了,如今,我觉得自己可能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我按着他一直抚着的脸的手,“谢谢你能爱上我,谢谢你一心想娶我,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家。” “你抢了我的话。”炎绍小心地越过小双儿,睡到了我的内侧,深深地吻着我,他将我紧紧地拥在怀里,不再言语。 “阿绍。”我轻轻地唤他。 “嗯?” “你有没有计划过什么时候回大金?” 217 金州有变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除了与父皇刚相认的那会儿提及过,我们便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过。可是,眼下小双儿已经出生,兄长已经登基数月,由父皇做主,立了宰相家的千金为后,朝局也渐趋稳定,父皇的身体也还算康健稳定。 所以,回大金便是迟早都要摆上桌面商讨的事情。 “令仪,你想随我一道回去吗?”炎绍放开我,抬起我的下巴问我。 我心口一颤,抓着他的手问:“你的意思是想打算一个人回去吗?” 炎绍点点头,刚想开口,我却倏地放了他的手,别过脸,不再理他。 “令仪,令仪……”炎绍抱住我,急切地叫着我的名字,“我只是有这个想法,我心疼你长途跋涉,小双儿还那么小,我其实是担心你会有所顾忌,不愿意随我回金州,令仪,其实,我只要一想到要离开你们更是心疼难忍。”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和自他相识以来一直都不曾使过什么性子,可是,只要想到他有过撇下我们母女,想要独自回金州的想法,我的心里就觉得酸涩难忍,“我以为你在任何时候都会记着我们是夫妻,是一家人这个事实。” 炎绍也是第一次见我生气,也是慌了手脚,忙着解释:“不,令仪,我一刻都不想和你们分开,你应该最了解我的。” “小双儿虽然小,但是她会长大,你若独自离去,一来一回,再加之处理应急一些你无法掌控的事情,怕是少说也得一年,或许更久,这段时间,你忍心错过她的成长,她又怎能缺失父亲的陪伴?” 炎绍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一声不响,一脸虔诚地听我说:“我们是一家人,如果金州还能容下你我,那里终究是你的故土,我又怎么会忍心让你寄居西衡?如若,他不容于你,我想你总有办法让我们一家平安回到西衡的。” “令仪,”炎绍动情地呼唤着我的名字,他说,“是我考虑得过于狭隘了,因为你才生下小双儿,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我见你如此虚弱,只要想着你又要陪我颠沛就于心难忍。” 我看着他,心里充满幽怨之情,说道:“我不敢想像与你分开这么久,我要怎样捱过每个思念你的日日夜夜。” “令仪……”炎绍吻着我,我情之所动,也是热烈地回应着他,身侧熟睡的小双儿发出一声梦呓,我和炎绍急忙放了彼此,同时看向女儿,见她再次熟睡,于是相视一笑。 炎绍拉起我的手,将我的手紧紧地包裹在他厚实在掌心里,“我们不分开,永远都不会分开,天涯海角,我都要带着你和女儿一起。” 我们的视线又同时落在了熟睡的小双儿身上,炎绍说:“令仪,我在等待一个回金州的契机,如此,我们才不会被动地陷入危机,所以,你安心养好身子,即便起程回金,也要待到来年春天了。” “是什么契机?”我似乎能预感到金州城又将风云突起。 “也许几个月后就能见分晓了。” 三个月后。 我们顺利入了大金境内,但距离金州城还有将近半个月的路程。 我的小双儿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一路上吃了睡,睡了吃,醒来后看着我和炎绍就一直咯咯地笑,偶尔让她看窗外的风景,她也会睁着乌黑的眼睛,一脸好奇地张望。 师傅说:“这孩子,虽然是个女儿身,长大后定然是个处惊不乱的将相之才。” 师傅为了逃避皇叔的深情追击,以放心不下我和小双儿为由,一路追随着我们一起来了大金。 其实回金的路上,我们各自都有各自的心事和忌讳,惟有小丫头是单纯地开心,近乡情怯,她已经兴奋得几个晚上都彻夜难眠了。 “不知道九嫂可还好,唉,我们这一路上经历了种种风云,时间似乎快得并不缓慢,但是,日日盼我们归来的九嫂,定是度日如年。” 小丫头说到九嫂就双眼泛红,的确,我们离开得太久太久了,这一路辗转,炎绍从未断了金州的信息,他也会将在金州得到的信息传达给我。 其中就有关于九嫂的,虽然知道她一直平安无事,但我和小丫头还是会思念她,担心她,毕竟当初也没料到,回来的路会如此漫长。 其实一入大金境内,我们便感觉到了气氛有异,炎绍在到达玉城之后便下令停止前行,玉城的城主刘数原来是炎绍的旧部下,炎绍一到,他打开城门,呈上城内三万将士。 两日后,玉城周边的简城,辉城和安、平两州也都被炎绍所掌控,我见局势如此,忍不住问他:“阿绍,你是要……反吗?” 炎绍笑着将我拉入他的怀里,他说:“记得我曾和你说过话在,我毕生的愿望不过就是想要守住父皇亲手打下的这片江山,令仪,有人枉想搅起风云,我不会反,我能做的,也许只是勤王,又或许是……” 他突然停顿,我急切地追问:“或许是什么?” “或许是扶持新君,一切都要看,谁更有能力守住这份国土,谁的心里装着大金的百姓。” “他……终究还是反了?”我一直不敢问,并非我不关心,只是,我真的无法面对。 “令仪,”炎绍抚着我的脊背,鼻尖又蹭了蹭我的头顶,说道,“金州的事都交由我来,我们暂且在玉城驻扎,待金州冲突一起,我便会持手上的几万人马,加上暗藏在金州的银虎军人马控制金州局势。” “你会有危险吗?”我无心顾及太多,我只要他安全即可。 “不会有危险!” 我从他脸上看到坚定从容,他是炎绍,他虽与我儿女情长,但是,他还是那个英勇无比,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炎绍。 我们在玉城按兵不动了数日之后,终于等来炎献的求救信—— 出乎我的意料,来送信的人竟然不是清朗,而是国舅梅邺,即梅皇后胞兄。 218 清朗倒戈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明王殿下,时局有变,皇上有难,恳请明王殿下勤王求驾。”梅邺跪附于地,恭敬地以双手呈上炎献的亲笔书信。 “献有难,献有愧皇叔,恳请皇叔不计前嫌,速出兵,勤王。” 炎绍一笑了之,问了梅邺金州近况,梅邺痛心疾首地说道:“是谁都没想到的结果,晋王炎容谋反,朝中一半势力已被晋王所扼制,皇上最为亲近的侍卫清朗倒戈随了晋王,将皇上多年布局下来的江湖势力以不费吹灰之力尽数瓦解重组后成了他的外援力量。” 尚在西衡的时候,炎绍自时桀口中得知,当初南韩政变时,时桀曾和借他死士的幕后之人有过一次接触。 时桀说,那人虽然身披黑袍斗篷,未以真面目示人,但是,他看那人身形长而消瘦,并不时地伴有咳嗽之声,似有寒疾;他还说,那人说话的声音温柔缠绵,像似指间滑过琴弦,听了有余音袅绕之感。 联想当初炎容与我们前后南下养病,后他借年家小姐出走寻找之由,离开了滇州,那时,他应该是继续南下,入了南韩境内,与时桀取了联系。 炎容谋反—— 似乎是一个永远都不可能会发生的笑话,又似乎觉得这一切又过于合理了。 我在得知炎容就是那个幕后之人后,一刹那时的确不敢相信,难以接受,没过多久,我又很快地接受并消化了这个事实。 我有时也会自问,如若我是炎容,当天时地利人和,一切条件成熟之后,是不是也会做出与他相同的选择? 我的答案是——会。 所以,我对梅邺的义愤填膺并无多大感同身受,让我足够好奇的是清朗的倒戈,据我所知,清朗与炎献不但有少年情谊,听说还有姻亲关系,他对炎献素来忠心,他怎会背叛炎献? 不过,我并不着急知道答案,因为,我知道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只是,经历一番世事历练,教我知道,不论是炎献,还是炎容,又或是清朗,这些个在金州与我有或多或少关系的人,随着各自的利益冲突已渐趋退出了曾彼此努力坚守过的友情。 我知道再见的时候,我们都将不复当时初心,但是,我还是无比期待与他们的见面。 等待见面的过程并不漫长,炎绍在获梅邺求救后的第三日就领兵直抵金州,去往金州的路上,跟随炎绍的队伍也逐渐壮大。 到达金州城外的时候,炎绍手上,不算上已经潜在金州城内能以一敌百的银虎军力量,他已获八万大军。 这就是炎绍,拥有一呼百应之力的炎绍,是多少人想要拉拢的力量,也是多少人想要除之忌讳的力量,我们是由炎绍基本抑制了金州暴乱之后,再由他派人接入金州明王府邸的。 金州城虽然得到了控制,但是炎献仍被炎容的人软禁宫中,来往宫中的消息并不明朗,炎绍也不敢冒然入宫,他惟有与守在金州以南的炎容取得联系,想办法再进行和谈。 “阿绍,我能与你同去吗?” 炎绍看着我,思忖了一会,点点头道:“此行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一同前行。” 自金州城往南行了二十几里路,提前收到炎绍邀约的炎容已经在一处坡上凉亭等候着我们,他的身旁站着清朗,我们隔着春天的芳菲,微笑对视。 炎容的变化并不大,除去一脸的风尘和倦意,他仍是云一緺,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下裹着一袭病态,还有他阴柔华美的绝世风貌。 他还是朝炎绍行了一礼道:“皇叔。” 然后,他笑着看我,眉眼几次舒展,最后隐去眼中温柔,只道:“阿言,一别已近两年,却是江山依旧,风景依稀人别样了。” “王爷,你好吗?”我上前一步,仔细端详他,他的气质本就忧郁,如今,乍一入目,比起过往的确多了几分凛冽之势,但是,他眼里的忧思比起以往更甚。 炎容一怔,他大抵没料到我会如此问他,方才刻意隐去的温柔再次漫延,却又不得不强装笑颜,说道:“二十多年来,我受尽侮辱白眼,如今,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我自然是好的。” “如此,就好。”两年前,我在南下之前曾与他有过一番深谈,他将自己的身世过往尽数与我诉说,我犹记当时,他说起他母亲之死时对秦氏的恨是刻骨铭心的。 报仇…… 既然他要报仇,我又何必多费唇舌,问他原由,今日来见,也不过是惦念着一份旧情,我并非说客。 我看向炎绍,炎绍也不作过多客套寒暄,直入正题,他说:“聿胥,我知你心中所恨,你要报仇,我也能理解,可是,大金天下初定,你的皇祖父穷尽一生守护的业基,几次都在内部的政斗中飘飘欲坠,我不能坐视不管。” “皇叔既然心系天下,当初就不应该扶持那一对黑心肝的母子上位,皇叔,你待我一直不薄,我也知道这些年能得以平安过活,也全仗了皇叔的面子,我并非忘恩负义之辈,可是,皇叔,当年,你真的不应该将炎献从南韩救回。” 炎绍不能向炎容说明其中的恩怨,只能叹道:“不管如何,他登基以来还算勤政爱民,大金也呈现繁盛之势。” “勤政爱民?”炎容冷笑一声,看着身旁的清朗,你们真应该问问清朗,这些年,他立着明君的牌坊,背地里都干了什么。” 清朗的视线与我对视片刻之后便转移至炎绍的身上,然后说道:“明王殿下的情报网遍及四国,可以说这天下之事您是无所不知,可是,光亮背后总还是有些阴影是您触碰不到的,您一定不知大金国库自他登基以来早已亏空。” “他都在暗地里干了什么?”炎绍隐忍怒意。 “他命我收买了江湖十二大帮派,培养了上万名暗卫为其个人所用。”清朗看着炎绍,冷笑道,“王爷应该能猜出他这举动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219 两者兼要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他想对付我。”炎绍自然明白,他只是想不到炎献亡他之心会如此急切。 “他知道太祖皇帝给您留了什么?除掉你是他登基以来为之不停努力的事情,明王殿下民心所向,是大金子民人人称颂的战神,要除掉您必然要借助其他力量,王爷,您最为清楚,如果要暗中除掉您及拔除您余留的所有力量,得花费多少人力、财力?” 我的手不自觉地与炎绍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我知道炎献有多么想除掉炎绍,可我不知道,他竟然在暗处实施了这么多计划。 他每每如此,身处囫囵之时求助炎绍,危险解除时回想炎绍的能力,让他一次次后怕,然后又开始对付炎绍。 仗着当年秦氏救过炎绍母妃的那点情意,周而复始利用,伤害,甚至是暗杀,这一次也会亦然,勤王救驾之后,会给予炎绍荣誉,然后思及他的威望又高了一层,于是,开始新一轮的谋杀残害计划。 “阿绍,”我轻轻地叫着炎绍,炎绍笑着拍拍我的手,示意我放心。 “聿胥。”炎绍看着炎容,炎容了一声道:“皇叔有何吩咐?” “此番兵变,你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皇位?” “两者兼要。”炎绍问得直接,炎容答得更直接,接着,炎容反问,“皇叔呢,对这个宝座就真的不曾心动过吗?” “我若动过心思,他,以及今日的你兼不可能有机会。” 炎容低下了头,因为,他知道炎绍说的是实话,却再次问道:“皇叔,二先其一,这一次,你会选谁?” 炎绍不语,炎容抬头看他,又道:“我只会仰仗皇叔,不会恩将仇报,因为忌惮而妄想除掉你。” 这是炎容的承诺,比起炎献我似乎更愿意相信炎容,炎绍一心想着他父皇亲手打下的这片江山,他想要将这万里江山交给一个最为合适的人的手里。 而我,更多考虑的是我们的利益,权衡谁更能让我在大金可以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聿胥,先进宫吧,我要亲耳听听他的解释,他做了几年的皇帝,他都干了什么,他应该要给我一个说法。” 炎绍没有给炎容一个明确的答复,他的考虑也不无道理,无论如何,终归是要给炎献一个申辩的机会。 炎容点点头,答了一个“好”字,一旁的清朗却急忙制止,看了炎绍一眼,低声说道:“如此进宫,是不是过于冒险了?” 清朗是防我们其实已经选择了炎献,他怕我们将炎容诱至皇宫擒拿,炎绍见清朗如此防他,一脸悻悻然,说道:“这可不是我炎绍的行事风格,既然如此猜忌,又何来方才一说?” “我信皇叔,我随皇叔一道入宫。”炎容挥手制止了清朗。 大金皇宫曾是我在金州城里为熟悉的地方之一,距离上次入宫,已过去了整整一年半,此番回来,真是应了那句“物是人非”。 不承想,曾经意气奋发的炎献会被皇室边缘化了的棺材王子炎容所软禁深宫,若不是炎绍带兵及时掌控了金州城,炎容怕是早就杀入了金州城,直抵皇宫,要了炎献的命。 “皇叔,你可算回来了?” 炎献和秦太后皆被炎容的人禁闭在安和殿,入殿时,我已经感受到炎献的视线迅速地扫过我,但他直奔炎绍,他说:“朕已听闻皇叔率八万精兵入金州勤王救驾,朕就知道,皇叔一定会来救朕的!” “皇上,”炎绍扶着受了惊的炎献就坐一旁,他笑着问炎献,“这次离开金州又是一年半,我手上无任何兵权,却在得知你被禁半个月内迅速组建了一支八万大军,皇上,您怕吗?平定之后,待一切恢复了往昔的平静,午夜梦回,皇上怕是又要长夜难眠,算计着如何让我消失在这个世上了吧?” “不——”,炎献极力摇头否认,“皇叔怎会有此想法?也是难怪,自朕登基后,意外频频发生,你我叔侄二人也不曾好好交心长谈,再被有心人挑唆一番,难免会产生间隙,皇叔,朕一路走来,全得了皇叔扶持,朕时时感念着皇叔的恩情,又怎会算计你呢?” 方才一直站在炎献身后的秦太后,也急忙装着一脸诚意,插话道:“明王啊,你虽是哀家的小叔,却也是哀家亲眼看着长大的,哀家与你母妃可是有生死交情的,且不说皇帝不会存这样的心思,他若真敢存了这样的心思,哀家必然第一个容不得他!” 又来了! 秦氏总是以最为巧妙的方式提醒炎绍,她,是他们母子曾经的救命恩人,让炎绍不忘他母妃所托。 “你可是大金朝的定国神柱,大金若想得以太平,皇帝若想建功立业,都必然要仰仗你明王的,你看看,这次又是你千里勤王,你的功劳,哀家和皇帝永远都不会忘记。” 炎绍见他们母子一唱一搭配合得甚好,于是笑道:“皇上和太后言重了,我只是开了一个玩笑,不过,此时还不算救驾成功,整个皇宫仍在聿胥的掌控之中。” “什么……”炎绍和秦氏同时惊叹,“那你……怎么能入宫?” “皇叔大概还在权衡,你们值不值得他再次豁出性命相救,因为再救一次,就意味着他未来会被再算计一次。” 炎容白袍广袖,一手持胸,一手负后,面带笑容,脚不沾尘地迈进了安和殿。 “哀家就知道是你在挑唆,你这个丧门星!你这个乱臣贼子,你竟敢造反,你还有脸来见哀家和皇帝!”秦氏在见了炎容后,完全失去了仪态,竟似市井泼妇一般指着炎容叫嚣怒骂。 炎容冷冷地扫了秦氏一眼,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太后,你如此待我,总有后悔之时的。” 秦氏冷笑一声:“后悔?哀家是真的后悔,当初你死鬼老娘在棺材中将你产下的时候,哀家就该摔死你!如果,那时就了结了你,便不会生出这些事端,更不会遭逢这么多的倒霉事情!” 220 六指畸足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炎容轻笑出声,却是亦步亦趋地走到秦太后跟前,摇头叹息:“我也替太后娘娘感到可惜,你当初真应该将那,产在棺材之中的不祥之人给生生掐死了才好,如此,就不会有你嚣张扭曲的一生,更不会有我悲凉阴暗的一生了。” 炎容随后又走到炎献跟前,漠视着炎献,冷冷地说道,“当然,也就没你什么事了。” “你这混蛋——”,炎献用力地推了炎容一把,炎容体弱,禁不住炎献的用力推桑,连着向后退了几步,我刚巧站在炎容身后,因担心他会倒地,急忙伸手扶了他一把。 炎容回头,看着我,笑容一如多年前一般温和,让我不禁产生错觉,如此翩翩君子又怎会暗中经营多年,培养死士,最后收买清朗,釜底抽薪呢? 虽然受尽屈辱,饱受打击,但他一贯包容温和,给我的感觉是做不出一个决定性举动的人。 “多谢阿言。”他还是如此称呼我,然后正了身体。 我不自觉地看向炎献,碰巧迎上炎献自炎容身上转移至我身上的视线,阴冷绝情的眼神像一把寒光闪烁的利刃,仿佛恨不得要将我刺死。 炎绍不知何时来到我的身旁,伸手过来,厚实温暖的掌心瞬间包裹住我正在轻微悸颤的手,我看向他,他扬眉而笑,我起伏的心便瞬间有了着落。 炎容并不恼,我理了一下他刚刚与秦氏和炎献说的话,似乎读到了一些别样的信息,但一时间,我又理不出什么头绪。 “你到底想怎样?”大抵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失帝王之风,炎献走至炎容跟前,冷哼一声道,“要朕让出帝位吗?阿容,扪心自问,你觉得自己是个帝王之材吗?” “怎么,你的意思是说你才是天子之命,兼具帝王之材?”炎容报以同样的冷笑,“你我心知肚明,皇室宗亲,乃至天下百姓心里都有一杆秤,谁人不知,大金天下这几年的盛世繁华全得了皇叔十几年的戎马守护,在你登基前就为你铺好了一条锦绣大道,然,近一年多来呢?你仔细想想你都干了什么?” “炎容,皇帝的言行决策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想想你是个什么东西,皇帝是正宫所出,是先帝嫡子,是先帝钦定的皇位继承人!而你,出身低微,是灾星投胎转世,你本不配炎姓,更不配亲王身份!如今,竟然有敢有违先帝旨意,枉想篡位谋逆!” “哈哈……”,炎容看着秦氏而大笑,却是一脸的悲伤,“无知的女人。” “什么?”秦氏狂怒,被炎容气得浑身发抖。 炎容的一言一行似乎能轻易点燃秦氏的心火,并且也会轻易让她失去风度仪态,我从炎容的神色里读到一种变相的渲泄,他似乎非常乐意看到秦氏失控的样子。 所以,他在一再尝试激怒她,并让她说出更为难听的话。 “秦氏——”,炎容冲着秦氏怒吼一声,竟然不以太后称呼,只见他步步紧紧逼,将秦氏一步步逼至墙角,“如果你还有半点脑子,就请好好地再回忆回忆当年的事情,你已铸成大错,若还要执迷不悟,怕是死后都无人替你送终!” “你住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炎献拉着炎容,秦氏却因炎容的话一时失了神。 但我,还有炎绍却十分清醒。 我在回忆,回忆当年和炎容谈及他身世之时的每一句话,以及每一个字。 得怡王宠爱的侧妃柳氏,死后在棺材内产下一子,所有人除了慌乱害怕,还有难以置信,难免对这个棺材子有所避讳; 临盆在即却匆匆赶来的怡王妃秦氏,见了满身是血的婴儿,以为是一具死胎,却被嬷嬷们在屁股上拍打了一下,发出一声响亮的哭声。秦氏受了惊,当即晕倒,却因却了胎气,当晚生下尚未足月的炎献; 还有……还有什么? 我努力回想,试图找出一些看似合理又不合理的蛛丝马迹。 “咣当——”炎献和炎容在拉扯的时候,撞翻了桌上一个白瓷茶盏,茶盏里的茶水应该是刚倒出不久,落在秦氏的脚上还冒着热气。 秦氏皱着眉头,虽然我向来都不喜秦氏一贯强势作风,但是殿内毕竟只有我和她两名女子,见此情景,我还是上前扶着她,说道:“为避免足上皮肤烫伤,太后应先脱了鞋袜散热才好。” 我扶着她坐在椅子上,蹲下来想要帮她脱掉鞋袜,她却将脚掩于裙下,冲我一直摇头摆手道:“就不劳王妃了,茶水虽温但却不烫,应该无恙……” “那我去替您拿干净的鞋袜来给您换上,不然,待茶水变凉,湿气自足下进入,便会受寒生病。” 这个情景异常熟悉,很久很久以前,我曾被秦氏召去在御花园以赏花为名实则想将我纳入炎献后宫的那次,她踩着高底鞋儿,因脚下受滑,受伤的也是眼下这只被茶水所烫的脚。 我当时也是因为出于好意,阻止了她身侧福嬷嬷的揉捏按摩,想褪了她的罗袜查看她的伤势,却被刁钻的福嬷嬷一把推倒地,还怒斥我不识礼数,随便脱太后娘娘的罗袜。 我当时便觉这嬷嬷的反应有点过激,我在彼时还立即联想到了晋王炎容的畸形脚,因被我无意看到,我还做了一首:“公子世无双,白布素衣裳,生就棺材子,劣容脚一双”的打油诗取笑过他。 彼时无意,此时有心,联系种种,觉得世事岂有那么多的巧合之处,所以,我再次试探,说道:“太后若不愿由我伺候,我去叫名婢女即可。” “不用了!不用了!”秦氏越是排斥,便越是加深了我的猜测,我回头看炎容,炎容冲我一笑道,“身为女子,足有畸症,她又岂会让人随随便便看她的六指畸足?” “你——”秦氏指着炎容,气得脸色铁青,全身抑止不住地颤抖,“你这无耻狂徒,你是如何得知哀家足上暗疾的,你说,你是不是在暗中调查了哀家一切?” 221 道出真相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你——”秦氏指着炎容,气得脸色铁青,全身抑止不住地颤抖。 “幼时只要父皇不在王府,她就会让我去柴房劈柴,饿了也不给我好吃的,我因为害怕委屈总是偷偷哭泣,若是被她知道她就会骂我,叫我不要哭丧,说我出生后就一直哭,在她生下阿献后我就哭了整整三日!说是我的哭声给怡王府带来了不幸,让她的身体不好,让阿献多病多灾,也让父皇到了中年还不得志……” 这是炎容的原话,此刻想来,犹似惊雷四起…… 我倒退了一步,觉得脚下悬浮,差点失了重心,炎绍适时将我扶住,急忙问道:“令仪,怎么了?” 我朝他摇头,随即又看向炎容,炎容扯动嘴角,冲我一笑,却是悲凉至极,他问我:“阿言,聪慧如你,是不是已有了答案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我紧紧地握着炎绍的手,我的视线在炎容、炎献以及秦氏身上来回扫视,难以置信,天下竟有这等荒谬之事。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这一次,炎献的视线锁定了我,一步步地走近我,自我进殿后,第一次与我正式对话,“阿言,你来告诉朕,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他冰冷的气势咄咄逼人,炎绍瞬间便将我掩于他的身后,高大的身躯如一道屏障,阻挡了炎献对我的无形逼迫。 我听到炎献的笑声,他说:“皇叔倒是护妻情深,虽说,你和阿言背弃了朕的信任,但是既然你们已经成为夫妻,朕还能奈何?皇叔还怕朕吃了她不成?” “你们个中恩怨,皇上为何要问她呢?炎绍朝着炎容扬了扬下巴,“我非常不喜欢我的女人夹在你们中间被当靶心所使,还有,皇上不要忘了,你虽然是皇帝,担按着礼制,我们也是你的长辈,望皇上不要失了礼数才好。” 这是炎绍正式以强硬的态度,向炎献宣告我与他的关系,也是间接地在提醒炎献要注意对待我的态度。 被局势所迫,一贯骄傲自负的炎献先是因为炎绍的话而震惊,随后,他又不得不低头认错道:“皇叔言之有理,是朕唐突了。” 说完后,他即刻转身,我从他的背影中感受到隐忍的怒意,他复又面朝一身君子之风的炎容,他指着炎容说:“炎容,不要装神弄鬼,说出你所谓的答案吧。” 炎容点点头,又看了秦氏一眼,问道:“秦氏,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何会知晓你足上隐疾?” 秦氏被炎容点破足上隐疾之后,已没有了方才的嚣张气焰,只见她不甘心地顶了一句:“有什么话,你无须绕圈,说来便是。” 炎容不语,径直拉过一把椅子坐于秦氏身旁,然后,不顾我们所有人的惊愕,径自抬脚脱鞋,一旁的秦氏尚思及不到事情的真相,竟然还拿起桌上的另一只白瓷茶盏扔向炎容。 “没羞耻的东西,何苦脱你了自己的鞋袜来羞辱哀家?” 炎容因为正在低头脱鞋,所以躲闪不及,一侧太阳穴被瓷碗所伤,血,似蚯蚓一般自上而下蜿蜒而流。 我看了炎绍一眼,炎绍点点头,掏出他怀里的巾帕于我,我走至炎容跟前,伸手将帕子递给他,他看了我一眼,摇头一笑,最后,一把扯了脚上布袜。 我虽曾见过他的畸足,却不曾仔细观察过,如今得知了前因后果才认真地打量起他这只畸足——小足拇指外沿处一道明显的切痕,伤口虽然已经愈合收紧,但是还是可见切痕处皮肉翻滚,可以想像当初受了怎样的痛苦。 因为炎容不接我手中的帕子,我只好闪到一旁,炎容笑着将他的畸足伸到秦氏跟前,说道:“若父母一方有六指畸足或畸手,生下子女便有了一半遗传的机率,不知太后娘娘祖上可有人也患有此疾?” “啊——”秦氏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炎容的脚,她颤抖的手紧紧地掩着自己的嘴巴,试图阻挡自己的哭声从嘴里涌出。 可是,眼泪却无法阻止,如豆子一般的泪珠像似大雨落在了筒脊屋瓦之上,再流向屋檐,掉入地面一般急促。 “怎么?你怎么……你的脚是怎么回事?”秦氏手指炎容的脚,自欺欺人地摇头,“你不是,你的不是……” “我的算五指,是吗?”炎容的笑,还是月光般柔和,他的眼睛还是以往一般明亮,他的语气更是温和低沉,犹如琴音袅绕,“以前我也这么认为,我觉得自己的这只脚只是长得丑而已,后来长大了,有人告诉我,原是我本来长了六根脚指,幼时就被人切了一根,若不仔细观察也发现不了其中缘故。” “不——”秦氏以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撕心裂肺地喊道,“骗子,你这个骗子,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炎容扬着嘴角,看了她一眼,冷冷一笑后,动作缓慢又优雅地穿回布袜,套回鞋子,然后,以极为不经意的眼神瞄了已经目瞪口呆的炎献一眼。 “所以,皇帝陛下,你,才是当年的那个棺材子。”炎容的口吻随意而又疏离,这等惊天动地的皇室秘辛,自他口中说出来就好似在与人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一般风轻云淡。 炎献气息不稳,倒退几步后一屁股着了地,秦氏仍然无法接受事实,她看着炎容,只是一味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老天啊,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这是梦,这一定是一场梦!”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揪着大腿,可是面对实实在在的疼痛,她终于开始放声大哭,她看着炎容,一声声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炎容无视于她的激动,笑着反问:“你竟然问我要答案?” “哀家是真的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好,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当年发生了什么?还记不记得,你曾无数次地骂我,骂我一出生后就一直哭,在你生下阿献后我就哭了整整三日。” 222 互换婴儿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秦氏心虚地抹点头,炎容冷冷地看着她,说道:“我哭的那三日,是因为,柳氏的陪家嬷嬷早已预料到,这棺材子,不要说什么荣华富贵,日后怕是无法正常生活在由你当家的怡王府里,她有感柳氏与她的情意,一心想要她的小主人能享受一生富贵荣华,于是,在你晕倒动了胎气之时,发现怡王府请来的稳婆竟然是她的同乡旧识,她以柳氏留下的所有财物为诱,说服稳婆,如若你生下男婴就将两个孩子交换——” “这杀千刀的,她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啊——”秦氏手握拳头,不顾疼痛,一记记地敲打着桌面。 “当时场面混乱,在场的人,任由稳婆瞎指挥一通,待你肚子里男婴一落地,她们便顺利地将两个孩子做了交换,新生的两个孩子一个因为早产,一个因为产于棺材,皆是瘦弱不堪,根本分不出谁是谁。惟一一个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其中的一个婴儿一足先天长有六指,因为那孩子生母也是足有六指,柳氏的陪嫁嬷嬷慌乱中抱回婴儿后才发现其中玄妙,于是,她狠狠心,自行拿了一把淬了火的匕首,切了那孩子的一个脚指。” “呜呜——”秦氏的拳头不再敲打桌面,改敲自己的心口,她痛哭道,“报应,这是我的报应啊。” 我第一次对她产生了怜悯之心,兴许因为我也做了母亲,试想,我的小双儿要遭受这样的磨难,那还不如拿把刀直接杀了我。 “那狠心的嬷嬷怕事情被人知晓,又怎敢找郎中来给那孩子用药,只是自己在府中采了些止血药草,因为用药不当,孩子足上的伤口腐烂导致他发烧多日,整整哭了三日不歇,从此落下病根,身体羸弱,终身与药相伴。” 秦氏因伤心自责过度,整个人无力地伏在桌椅上,她看着炎容,却又无颜面对,这让我想起了佑溆,比起佑溆,她还不算是个太坏的母亲。 她只是太自私,自私地踩着别人的孩子,将自己的孩子护在翼下,却因一个不小心,被人换了孩子,结果将自己的孩子踩成粉身碎骨,却将他人的孩子护成了一国之君。 “你们……你们都当朕死了不成?”炎献已从地上爬起,他拍掉身上的狼狈,狂笑道,“朕不管你们这是要演哪出,朕都是父皇的儿子,是父皇钦定的继承者,还有,朕为了大金江山社稷甘愿在南韩忍受五年寄人篱下的日子,受尽屈辱,难不成,这皇位是朕空手得来的吗?” 炎容自椅子上从容站起,他抚平袍角的皱褶,我见他太阳穴侧的伤口仍旧在流血,心有不忍,再次将手中巾帕递于他,说道:“王爷,先擦擦吧。” 炎容终于接过我手中的帕子,说了声:“谢谢你,阿言。” 看了炎绍一眼后,似乎想起如此称呼我不太妥当,又道:“按理按辈,应该称你为婶婶,如此称呼又觉得怪诞,不如就称你为明王妃吧?” 我不首肯,也不反驳,因为时光荏苒,我们所有人都已不复当年的初心,又要如何以初心相待呢? “你日后可与皇叔一般,称我为聿胥。”他朝我俯首行礼后,又问炎绍,“皇叔,你心中可有定论了?” 炎绍从开始到结束,鲜少出声,他还是不回答炎容的问题,而是走近濒临发疯的炎献身旁,他说:“阿献,你昭告天下,就说身患顽疾,无心政事,膝下皇儿不足周岁,不宜继位,晋王炎容,宅心仁厚,心怀天下,自今日起禅位于他。” “不——”炎献果断拒绝,他大声地吼道,“凭什么?朕做了四年多的皇帝,扪心自问,还算勤政爱民,政权更迭,非同儿戏,虽然你们各自在朕的手上抢了朕的兵权,你们就真的可以不顾祖训,强行篡位吗?” “阿献,禅位后,你仍是勖王,享封地,子孙后代可世代承袭王位,总好过被强行拉下皇位要体面。”炎绍的话仿佛才是圣旨,是不容反驳的强硬。 “炎绍!”火献直呼炎绍名讳,预示着他已放弃争取,他指着炎绍,声声追问:“你不是一直强调自己无心江山,无意皇位吗?可是,你为什么还要一手遮天,不肯完全放弃暗中权力?炎绍,你真是虚伪,其实你贪婪权力,却要装出一幅为国为民的贤王姿态,其实,你的权力已经渗入了每个角落,任凭朕如何努力都扫除不了这些障碍!” “因为你!”炎绍冷笑道,“因为皇帝是你,所以,我不敢放手,我若放手,等待我的便是死路一条!其实,你还是差点就成功了的,那场暗杀,几乎要了我的命,要不是我迅速掩藏自己的行踪,又怎么会在两年后,有机会上演明王死而复生的桥段?” “你若不是私藏了太祖皇帝给你的私库,暗自扩增更大的财团,培植新的军事力量,朕又何苦如此妨你?” “你觉得这对你来说件不公平的事,但你心里也清楚,这本就是个强者恒强,弱者恒弱的世道,四年的时间,你有太多逆袭的机会让自己真正地强大起来,可你却将所有的心思放在对付我的身上,阿献,你有今日下场能怪谁?”炎绍转身,似乎不愿再与炎献多费口舌。 炎献的目光涣散,他看着炎绍的背影,知道是不可能再指望炎绍了,他再看炎容,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是如何也清算不清了,最后……他看向了秦氏—— 其实,多年来,他们的母子关系并不亲近,现在想来,也许并非亲母子的缘故,全因利益捆绑了在一起,秦氏为炎献穷尽一生算计如何保住他的皇位,仅仅是她要他当皇帝,而她要做太后而已。 “母后——”炎献跪在秦氏跟前,一把抓着秦氏的衣袖,试图反转,“这不是真的,朕才是您的亲儿子啊,我们做了二十多年的母子,您恁能听信小人挑唆,中了他们的离间之计呢?” 223 炎献退位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秦氏先是惶恐地看着跪在她面前的炎献,而后,却是用力一推,摇头痛哭道:“不不不,不要叫哀家母后,哀家没有资格,哀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不,母后,你是朕的母亲,你苦心经营多年,为朕计深远,朕平时虽然顶撞你,心里却是一片清明,更感念你半生付出啊。” “半生付出……”秦氏泪眼滂沱,却是看着炎容,然后苦笑道,“哀家是自作孽,不可活,从此,便再也无颜苟活于世了——” 说完,便见她利索地伏身捡起一片方才砸炎容时落在地上的碎瓷片,以利薄的刃口,用力地割向自己的手腕,腕上瞬间血流如注。 我与炎绍急忙上前,一人一手抓着了秦氏,我慌乱地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手绢,用力地按着秦氏出血的手腕,并将她的手稍稍举高,劝慰道:“太后,你这是何苦。” 我边说着边看向炎容,但见炎容眉头一皱,手指抚过自己太阳穴上尚未凝结的血液,挑眉而问:“怎么?太后仅凭这么丁点的血,就枉想血债血偿吗?” “王爷,先将恩怨放一放,你快命人诏御医前来给太后包扎伤口吧,我看她伤得不轻,若包扎不及,怕是会流血过多。”我虽然不喜秦氏,但也不想炎容日后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只好极力劝说。 炎容见我如此劝说,也只好点了点头,走出安和殿的大门,这个时候跪在秦氏面前的炎献突然叫了我一声:“阿言,你帮朕求求皇叔可好,朕知道,皇叔如此爱你,必会听你所言,阿言,你如今已成了皇叔的皇妃,可朕与你毕竟交好两年,也曾患难与共,你真的忍心见朕沦为败寇吗?” “阿献——”炎绍方才已经明言,不想我夹在这件事的中间,如今炎献枉想勾起与我的往日交情,这让炎绍十分恼火。 “阿绍。”我微笑着唤了炎绍一声,打断了炎绍的怒意,炎绍便不再说话,只是朝我点了点头。 “皇上,当年你我闲来无事,也曾谈经论道,自古以来,成王败寇的典故多如牛毛,如皇上一意孤行,便真是成了一介草寇,下场如何,你最是清楚;但若是以禅位之名退位,你一来可保勖王爵位,亦可保子孙后代的富贵荣华,再来禅让帝位,自古多是美名美谈,皇上,英雄识时事,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我深知炎献的骄傲和自负,凭心而论,他也曾是胸怀大志,抱负天下,只是权力让他作茧自缚,不但错过了建功立业的机会,还因为树敌而被掣肘反击。 而我与炎绍,从某一方面来说是抱有私心的,因为,我们想要活下去,不想腹背受敌,我们已经有了孩子,我们要过平静正常的生活,要确保孩子能在正常的环境下成长。 所以,我们必须要弃掉将我们视如猛虎的炎献,我们要自保。 炎献又一次跌坐在地面上,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支撑的核心,炎容大抵是和外面的守卫做了交待,复又回到殿内。 秦氏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炎容,我能够体会到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不是一句懊悔可以概括,因为,她根本连向炎容祈求原谅,给她忏悔机会的勇气都没有。 炎献也看着炎容,他涣散的眼神有所回神,说道:“皇权更迭之后,又有几人能善终?朕凭什么相信你,你会放过朕?” “不要问我要答案,你,要么凭自己的判断,如果判断不出来,那么你就赌上一把,赌注你自个儿下,后果也你自个儿承担。”对炎献,炎容没有十分的耐心。 炎容已有了足够的自信,又或许,曾经我对炎容的认知了解是片面的,他能隐忍这么多年,又有能力在暗处布局多年,他若没有十二分的心智和能力以及毅力,要如何做到又要如何撑至今日? “好,朕退位……”随着炎献的声泪俱下,一切皆已经尘埃落定。 后史书记载,大金高宗皇帝,因病于金元五年退位,禅帝位于晋王,后携家眷于封地遂州,二十九岁卒于遂州。 炎献前往遂州之前托人求我一见,虽说诸多疑问未解,可是,这些疑问于今时今日的我来说已不再重要,但是,我与炎献好歹相交一场,他落得如此下场,于情于理,我应该要与他作别一番才可。 所以,对于他的要求,我征了炎绍的同意之后就应允入宫相见,彼时,炎容已经登基称帝,炎献则被移居皇宫北苑。 我踏着暮春的一路芬芳,行过一幕细雨,沾了一身湿气,但见短短几日身形消瘦了不少的炎献正负手立于荷池旁,听得声响,蓦然转身。 往事隔着不过几丈之间的距离逐渐浮现,他的眉眼已全然没有了过往的神采,只留萧萧落寞,我有些许不忍,但世事变迁,人心浮沉,我只是世间的一粒尘埃,有多少事又是我所能掌握的呢? “我最为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放你去南韩,人的感觉有时非常奇妙,彼时,我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我要失去你了!” 我接过身后宫女一直替我撑着的油纸伞,吩咐道:“入殿去替勖王殿下拿把伞来。” 宫女领了命,转身进去寻伞,我上前行了几步道:“雨势渐大,皇……王爷,还是进殿闲叙吧?” 炎献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继续说道:“如果,当初你不曾离去,也许一切就不一样了,阿言,时光若能倒回,我一定一定不会放你走的。” “冥冥之间,似乎一切皆有因果,皆有定论,王爷,我们都该放下这些前尘往事了。” “阿言,对不起。” “您已经无须向我道歉了,虽然我曾经非常想知道您为什么要瞒着我,关于时桀和画像的事情,但,现在这一切于我而言都不重要了。”因为已经放下,过去的一些事仿佛就像是前世的记忆,握着眼前的幸福和亲人,便再也不愿提及。 224 秦氏病危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是我自作多情了,本想着临行前要与你解释一番,如今看来,阿言是幸福的,皇叔待你倒是一片真心。”炎献的神情越发消沉落寞。 雨势渐大,宫女寻了伞回来,替炎献撑着伞,炎献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正当我以为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却朝我挥挥手道:“我心愿已了,阿言,你回吧!” 他取了宫女手中的伞,便头也不回地径自入内,我怔怔地看着他,觉得,如此别离,于他而言也许是最好的。 炎献离开金州的那日也下着绵绵细雨,炎容和炎绍还是给予他身为勖王应有的待遇,长长的随行队伍载着无数的赏赐和恩惠,但是,这些可以带给炎献一生无忧的财富却如何也填补不了他对权力的渴望和追逐。 “令仪,他有如此下场多半也是我所造成的,捧他上位,让他享受了极人之乐后又将他打入地狱,这份落差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 我和炎绍站在城楼目送炎献出城,此情此景,难免对他产生几分不忍,我抚着炎绍的手,安慰道:“既然已经做了抉择,就坦然面对吧,凭心而论,他算不上昏君,但也称不上明君,而我们,却必须要选择一个能给我们留一条活路的皇帝,阿绍,我不想再四处飘泊了。” 炎绍捧着我的脸,说道:“我知道,所以,我选择了聿胥。” “他……如今的皇上,你就能确定他会不改初心吗?” 炎容毕意也不再是当年的炎容,我只要想起他不动声色,委屈求全地行韬晦之计瞒过所有人,这份隐忍心计又有几人能及? 就凭这一点,我对他始终还是持有戒心,谁能保证,他不会成为下一个炎献,不对炎绍进行围剿? “聿胥不会。”炎绍十分肯定。 “当年南下,他也曾派死士行刺过我们。”想起往事,时至今日我还心有余悸。 “那时他只是在试探我。” “阿绍,你为何如此确信?”虽然,我也很想相信炎容,可是,我不敢。 “因为他无心帝位,他所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报仇,也是为了向我,向秦氏证明,他并非无能,只要他想做他也可以做到,之前不做,只是他不屑去做。” 炎绍举目远眺,炎献的随行队伍已渐趋脱离了我们的视线范围,他才叹道,“一个被权力薰心,失了方向,所以不能被寄于厚望,另一个虽有才智却身体羸弱,又无心强权,恐非长久安心执政,真是操不完的心。” “他……当真无心权力?”对炎容,我已没有了过往那份单纯的信任。 “那日在安和殿,我若继续选阿献而弃聿胥,你觉得结果会如何?”炎绍问我。 “即便勖王听了你的话,留晋王一命,不日,晋王也会命不久矣,而我们,估计此刻正在算计,如何应付勖王对我们明里暗里的围剿狙杀,或许此刻已经在去西衡的路上也未可知。” “所以,必须选聿胥。”炎绍笑着拍拍我的脸。 我笑着说:“那我姑且相信夫君识人的眼光,拭目以待吧。” 金州的时局在炎绍和炎容的共同努力之下渐趋恢复了平静,当日一回金州,我便命人将九嫂从醉里繁花接到了明王府,如今,明王府在我的打理之下,诸事安宁妥当。 我鲜少入宫,但因为回金州不久,又因炎绍盛名在外,日日都能收到拜贴访客,还要陪着炎绍各住酢酬,时长日久,便会产生几分怠意。 于是连着几日,我便借着身体不适,推了几场宴席,在家好好陪着小双儿作耍,炎绍知我意思,便也心意想通,逗留在家,避客不见,抱着小双儿在房中瞎闹取乐,逗得小双儿咯咯大笑。 “王爷,王妃,宫中来人了,说太后娘娘身子不好,怕是……”小原立在殿外通报。 我看了炎绍一眼,炎绍低低地叹了一声道:“早听说她近来身子大不如前了,没想到会到这般地步。” “也难怪,二十几年来,将被她视为敌人的儿子当作珍宝,最后捧成皇帝,而生生地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折磨成一身疾病,多年来想尽一切办法打压欺辱,知道真相后,她要如何面对,如何自处?” 我一边说着,一边将窝在炎绍怀里的小双儿抱了过来,紧紧地拥在怀里,亲了又亲。 炎绍笑着将我和小双儿一道拥在怀里,亲了亲我的额头,又亲了亲小双儿的小脸蛋,才说:“我们还是进宫看看吧。” 自上次之后我便不曾来过安和殿,也不曾来探望过秦氏,炎容称帝之后,一切俱已改变,秦氏还是太后,秦氏好像已不是太后。 人人都以为权力更迭,作为炎献的生母,炎容自然不会如炎献一般待她,谁又知,真相却恰恰相反呢? 秦氏在见到我和炎绍后苦涩一笑,憔悴蜡黄的脸已有死灰之色,我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震惊于她的状态。 我不是一个会随便对人产生怜悯之心的人,但回想她往日风光,对比今日惨状,到底还是心有不忍。 我本想问她,炎容可有来探视过她,想想,这无疑是在雪上加霜,我回头看了炎绍一眼,炎绍领会我的意思,就道:“我找皇上有事,你陪太后说会话。” 炎绍出去后,秦氏抓着了我的手,说道:“明王妃,你和聿胥一直交好,你可否劝他早日成婚,年家那女娃是个好姑娘,可别负了她。” 我和秦氏一直不亲近,但此刻,她看着我,混浊的眼珠里闪着精光,成了她惟一的希望,我按着她颤抖的手道:“早些年,我就有劝过他,让他早日成亲,那时他总是推辞说自个的身子骨就不要拖累人家姑娘了。” 秦氏的眼泪好似在这一段时间已经流尽了,她的神色痛苦自责,却已流不出一滴眼泪,她问我:“他的……身体除了寒疾,可还有其他疾病,可有痊愈的可能?” 225 患有血证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笑着说:“那我姑且相信夫君识人的眼光,拭目以待吧。” 金州的时局在炎绍和炎容的共同努力之下恢复了平静,当日一回金州,我便命人将九嫂从醉里繁花接到了明王府,如今,明王府在我的打理之下,诸事安宁妥当。 我鲜少入宫,但因为回金州不久,又因炎绍盛名在外,日日都能收到拜贴访客,还有陪着炎绍各住酢酬,时长日久,便会产生几分怠意。 于是连着几日,我便借着身体不适,推了几场宴席,在家好好陪着小双儿作耍,炎绍知我意思,便也心意想通逗留在家,避客不见,抱着小双儿在房中瞎闹取乐,逗得小双儿咯咯大笑。 “王爷,王妃,宫中来人了,说太后娘娘身子不好,怕是……”小原立在殿外通报。 我看了炎绍一眼,炎绍低低地叹了一声道:“早听说她近来身子大不如前了,没想到会到这般地步。” “也难怪,二十几年来,将被她视为敌人的儿子视为珍宝,最后捧成皇帝,而生生地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折磨成一身疾病,多年来想尽一切办法打压欺辱,知道真相后,她要如何面对,如何自处?”我一边说着,一边将窝在炎绍怀里的小双儿抱了过来,紧紧地拥在怀里,亲了又亲。 炎绍笑着将我和小双儿一道拥在怀里,亲了亲我的额头,又亲了亲小双儿的小脸蛋,才说:“我们还是进宫看看吧。” 自上次之后我便不曾来过安和殿,也不曾来探望过秦氏,炎容称帝之后,一切俱已改变,秦氏还是太后,秦氏好像已不是太后。人人都以为权力更迭,作为炎献的生母,炎容自然不会如炎献一般待她,谁又知,真相却恰恰相反呢? 秦氏在见到我和炎绍后,憔悴蜡黄的脸已有死灰之色,我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震惊于她的状态,我不是一个会随便对人产生怜悯之心的人,但回想她往日风光,对比今日惨状,到底还是心有不忍。 我本想问她,炎容可有来探视过她,想想,这无疑是在雪上加霜,我回头看了炎绍一眼,炎绍领会我的意思,就道:“我找皇上有事,你陪太后说会话。” 炎绍出去后,秦氏抓着了我的手,说道:“明王妃,你和聿胥一直交好,你可否劝他早日成婚,年家那女娃是个好姑娘,可别负了她。” 我和秦氏一直不亲近,但此刻,她看着我,混浊的眼珠里闪着精光,成了她惟一的希望,我按着她颤抖的手道:“早些年,我就有劝过他,让他早日成亲,那时他总是推辞说自个的身子骨就不要拖累人家姑娘了。” 秦氏的眼泪好似在这一段时间已经流尽了,她的神色痛苦自责,却已流不出一滴眼泪,她问我:“他的……身体除了寒疾,可还有其他疾病,可有痊愈的可能?” 我摇头回答:“我只知他素来羸弱,常年与药为伴,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是权掌大金的皇帝,有无数的御医良药为他所用,定然是会痊愈的。” 秦氏无力地点头,哽咽道:“哀家真想临死之前还能为他做一件事,可是,哀家如今这幅模样,你说还能做什么?” “你能。”我轻声而又笃定地说道。 “哦?”秦氏的眼里瞬间便有了光彩,“你说,我还能做什么?” “你活下去,不要放弃自己,便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秦氏听闻之后,摇头哭笑道:“他恨我,他恨我入骨,哀家心里明了,我们母子之间的恩怨,惟有哀家一死方能真正化解,所以,我能为他做的,也许就是尽早地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他才能得以真正的解脱。” “他必然是恨你的,更不会轻易的原谅你,但是,太后娘娘如果真的离开了,他的恨就无处可依了,他生命中惟一得已支撑的恨就无处可渲泄了,他一直感受不到爱,也无人可爱,便连那个他一直恨着的人也离开他,你说,他是不是过于可怜了?” 炎容一生孤独悲凉,个性沉郁,情感内敛,我不知道,他在知道所有真相的时候是如何煎熬而过的。 他充满仇恨,当真相被揭开的时候,他找到了出口,这个他所憎恨的人,原来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他可以名正言顺,毫无忌惮地憎恨她,而她却连回击的能力都没有。这是他隐忍多年后第一次无尽可以释放自己爱恨情仇的出口,他不会轻易放弃这样的机会,所以,他不会轻易原谅秦氏。 但是,如若秦氏真的死去,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炎容的渲泄口会瞬间关闭,随着时间的流逝,某种情感回归,他终究还是会后悔自己逼死了生母,他会更添情仇。 秦氏看着我摇头,我说道:“有时,一份恨,也会支撑一个人勇敢地向前走,太后娘娘,说得直白一点,你在,他不会轻易放弃自己,你若不在,他便会彻底放弃自己。” 秦氏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不放,呜咽道:“到底还是你活得通透,好,只要他能抵着一股劲活着,哀家便也留着一口气陪着他,纵是为他所厌弃,被他所憎恨,哀家也乐此不疲。” 我一直在安和殿等着炎绍回来,但是,炎容还是没有随炎绍一起出现、 我其实心里也知道,我的劝说对秦氏而言也不过是一时良剂,他们母子之间的间隙太深,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尽的。 当我和炎绍执手出了安和殿的时候,炎绍问我:“令仪,你知道方才聿胥和我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了?”我心中一颤,见炎绍的神色凝重,便知不是好消息。 “他说,他患有血证……” “啊——”我捂唇而叹,“怎么会,怎么会?” 血证,必死无疑的病。 我想到了师傅,但我心里清楚,即便是师傅愿意出手医治,也未见得能从阎王手中夺回炎容的这条命。 我不禁疑问,他来这世上一遭是所谓何来? 226 我的夫君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他说有事要与你我商量。” 果如炎绍所料,原来,他真是无心帝位,他想要做的不过就是要将炎献拉下帝位,然后,向人证明,他,除了身体不好,其实不比任何人差。 我和炎绍心里都清楚,他是想交待后事,炎绍抚额摇头,叹道:“这皇位怕是还要更替,我还得从皇室里再选出一人来培植,唉,愿祖宗能佑我大金,不可如此周而复始地折腾了。” 我不如炎绍想得长远,我所能想到的是曾在金州生活的两年里,与炎容相识成为知己的点滴,忍不住就掉下了眼泪,说道:“我要问问师傅,可有医治的希望,即便不能痊愈,也要再给他几年的时候,他,之前的日子,真的过得太苦太苦了。” 说话间,我们就到了炎容的寝殿,清朗和一名内侍官两名宫女在炎容身旁随侍,见我和炎绍携手同来,炎容挥手,退了内侍官和宫女。 这是炎容自登基以来,我第一次见到他,他不着龙袍,不束紫金冠,只是随意穿了一件银白广袖云纹长袍,我尽量克制自己,不让悲伤外溢。 “陛下真是自在,您是我见过最为任性的皇帝了。”我轻言笑语,有那么刹那,觉得好像回到了过去的某个瞬间。 “阿言……哦,不不不——”炎容笑着纠正,“还是称王妃才对。” “皇上如此任性,怎就在称呼上如此纠结费神呢?您大可任性到底,叫我阿言也好,唤我今仪也可,是不是,夫君?”我笑看炎绍,说道,“因着您这位德高望重的皇叔,连着我也跟着长了一辈,不知道的,以为我有多老了呢?” 炎绍陪着我笑,只好说道:“所谓礼制,也非我所喜,不过身不由己罢了。” 炎容见我坐定之后,才正色道:“我也觉得自己过于任性,我一心想要拉下炎献,觉得他下来了,我上去,便是最为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很快的我就发现,我错了。” “既然大局已定,你便是错了,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身体不好可以治,皇上,大金江山在短短十几年里权力数次更替,这可是国之大忌,可经不住这般折腾了!还有,你也别指望我能快速地再为你培养一个继承者,我已成家,我想要足够的时间来陪伴家人。” “皇叔,你曾说,你毕生的心愿不过就是守住太祖皇帝打下的这片江山?” “是,我想你也看到了,我已为之付出太多,所以,也该是你们下一辈出力的时候了。”炎绍也是有意将语气说得自然轻松一些,虽然听起来有那么几分倚老卖老的感觉。 “皇叔,为什么不直接守?”炎容笑着问。 我和炎绍面面相觑,炎绍瞬间皱眉摇头道:“这是我与太祖皇帝之间的约定,我不会违祖训的。” “你并没有违背祖训,太祖皇帝的意思是你不能与我父皇太宗皇帝抢夺帝位,如今历经三代,再由我将帝位禅让给皇叔,就不算有负太祖皇帝的诺言,皇叔,太祖皇帝的话是圣旨,我的话就不是圣旨了吗?” “你——”炎绍一时语塞,似乎从来没想过,炎容竟然会有此意,“我无意帝位。” “其实,在大金皇室,乃至大金百姓的心目中,明王称帝才是实至名归,才是民心所向,皇叔,我的夺权,无非就是在为你铺路,为大金子民寻找真正的主人啊,这也是我将功补过的惟一机会。” 我看向炎绍,炎容的话让我震撼,我知道他所言非虚,炎绍的确是最最上佳的人选,可是……可是,他却是我的夫君,属于我一个人的夫君,他若是成了这个王朝的主人,他就不再是我一个人的夫君了。 “不,我宁肯再扶植一位新君。” 炎绍的手不知何时伸向我,并将我的手攥在他的掌心里,以掌心的温度告诉我,他是属于我的。 “阿言,是你在担心吗?”炎容笑着问我,见我低头不语,又道,“的确,身为一国之君,必是要日里万机,少不得要冷落你,但是,情感上,我相信皇叔待你会始终如一的。” 炎绍又将我拉在身后,以他的半个身子挡在我的身体跟前,又道:“皇上,你不要为难她,她的心意我最为清楚。” 炎容还是看着我,他的眼睛闪烁着清明的光亮,坦荡磊落,却仍是不肯放弃说服我和炎绍,继续说道:“皇叔和阿言自成亲以来,一路颠簸,尚来不及享受天伦之乐,又逢金州风云迭起,皇叔,我这身子骨若好好调理,应该还能撑个二三年,这二三年皇叔可尽情尽兴地陪着阿言和小双儿,待我油尽灯枯之时,你们再回来,可好?” 我一时间没有了主意,但心里清楚,大金,其实是炎绍一生的负担和使命,是他无论走到哪里都逃脱不了枷锁。 我和炎绍没有答应炎容的请求,但也不忍直接拒绝他,我们弃了马车,一路执手前行,却是默默不语。 “阿绍,我想我不能过于自私了,也许,我们应该慎重考虑皇上的提议,大金天下似乎也惟有你能掌控了,我,不能因为一人之利而损国之根本。” 我终于鼓起勇气,面对这个事实,我所畏惧和不肯接受的不过就是炎绍称帝之后,在情感上会与其他女人共享,但内心深处,我对炎绍的感情是有十二分的把握。 退一万步,如若他日炎绍位高权重而忘了初心,迷失了自我,那么,他也无需我再来留恋了。 “令仪,”炎绍将我拥在怀里,抚着垂于身后的长发,说道,“不论世事如何变迁,炎绍此生都不会移情别的女子,不会纳妾娶侧妃,如违此约,定教我——” 我立即掩住他的唇,摇头道:“我从不信这些口头之约,我相信你会以行动给予我郑重的承诺,阿绍,你是天下人的明王,但只是我的夫君,是小双儿的父亲,我只要你记着这点便好。” 227 炎绍称帝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我从爱上你的那一刻就告诉自己,这一生,我要好好地守着你,不会让你伤心伤神半分。” 自那日起,炎容不再与我们谈论此事,不过,大家已达一种默契,各自遵循着心里的一条准则,得了师傅的首肯,她开始亲自为炎容开方治病,一心调理炎容的身体。 “这身体,如经了别人的手,不过也就是一二年的光景,但我能保他三五年,这已经算是他的造化了。” 三五年的光景已经能让我们得以不少安慰,只是,我看着师傅,有几许不忍,师傅这几年随着我们颠沛流离,却不似过往一般独来独往,我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想要寻找温暖,害怕孤独的痕迹。 我们在西衡的时候曾听说,师傅之前是钟情和我父皇同父异母的小皇叔连俊的,可是皇叔连瑞又寄情师傅,三角关系持续多年。 后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连俊退出这场情感的角逐,师傅最后心灰意冷决定嫁给皇叔连瑞,可是,成婚当日,师傅听闻连俊被人所杀,杀人者就是连瑞。 倔强一如师傅如何能受得了这口气,于是成婚当日便悔婚,负气出走,才有了日后的恩怨情仇。 不过,这也是我们从别人口中所获取的零星信息,这件事情并没有得到过当事人真正的确认,我做为晚辈自然不能探寻长辈们的恩怨往事。 可眼下,想到师傅为了炎容的病情,有可能又要在金州蹉跎三五年,她的青春将至,如果今还是单身一人,这教我如何忍心。 “师傅,皇叔他可一直等着你呢。”我终于鼓起勇气,算是为师傅自己,也为皇叔争取一番,不想他们再浪费年华。 “令仪,这可不像你一贯的行事风格,”师傅一边研磨药粉,一边冲我挥手道,“你放心出上,这里教给我便可,我可不是会苦了自己的人。”师傅如此一说,我不便不好再做过多言语,只在心里默默地为师傅祈祷。 两年的时间光得非常之快,炎绍带着我和小双儿游遍山水,我们又顺道回了西衡一趟,做为女儿,我赶上了见父皇的最后一面。父皇离去的时候面容安详,一手攥着我的手,一手握着兄长的手,他在咽气之前,一次次地追问我和兄长:“你兄妹二人可是真的原谅父皇了?” 我哭着说:“我早就原谅了父皇,只是心中尚有遗憾,父皇为什么不能再陪陪我们,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太短了,我还想得父皇的宠爱,可以再宠上我几年。” “令仪,父皇是真的累了,撑不下去了,如果有来生,父皇一定要做天下最称职的父亲,”说着他又看向兄长,“韫儿,父皇去找你母亲和长兄了,我会去下面求得他们的原谅,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兄长渐趋成熟稳重,在政事的历练之下,他早已褪去当年青涩的模样,帝王之势渐趋形成,但是,他每每见着我,还是会伸手过来替我诊一诊脉,然后点头微笑道:“令仪,你的身体越发强健,真是好事。” 我看着兄长,想起过往,也会泪湿衣襟,兄长现下后宫有一后一妃,除此,便有大臣进谏,他也不再扩充后宫。 “兄长,你可放下过往的那些心事了?”回来后,他从不问我关于师傅的事,他不问,我就知道,他不曾放下。 “有些人,这一生只能放于心上,止于唇齿,掩于岁月,是永远都放不下的。”兄长的眼里有了我所熟悉的悲伤,但只是顷刻,他便笑着说,“令仪,帮我照顾师傅。” “我知道,兄长。”兄长的悲伤感染了我,让我无比伤神。 父皇离开之后,我们在兄长一再挽留之下在西衡逗留了许久为父皇守孝,直到金州传来信息,炎容的身体每况愈下,我们不得不提前回去。 回到金州,炎容早已拟好禅位诏书,炎绍在炎容的床前接了诏书。 自此,大金在浮浮沉沉几年之后,在炎绍手里大刀阔斧,进行上下整顿,调整各种制度,修订各种规制,才迎来了真正意义上了盛世。 又因南韩依附,与西衡联姻,北边瓦达也不得不臣服于炎绍,故四国关系也迎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稳定。 秦氏在我怀长子华儿那年去世,死前,终于和炎容握手言和,直到炎容点头说原谅她,她才闭眼瞑目 炎容退位后移居皇家别苑修养,由师傅医治,更由年家小姐痴情陪伴,病情虽然反复,还是安然地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炎绍待我始终如一,惟一让我烦恼郁闷的是,时不时便会有大臣,不顾我这恶名在外的皇后,时不时地向炎绍进谏要扩充后宫,说皇室子嗣要得以绵延。 我不问政事,但是,凡是向炎绍进谏过诸如此类言论的大臣,都会遭我排挤打压,炎绍对此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乐享我为了捍卫他的归属权而对他人睚眦必服的恶行。 长此以往,耳根总算清净,也成全了炎绍一生只立一后的美名,更是万全了我,一生只爱一人的愿望。 炎容在退位后的第四年在皇家别苑离逝,我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听闻噩耗之后还是无法平息心情,我原以来,他的病情会一直反复,虽然羸弱,也会撑到老死。 年家的小姐在炎容离世之后,剃了头发,从此与青灯为伴,不理红尘。 我的皇叔,西衡的环王,终于不再傻傻痴等师傅,而是改为主动出击,他只身来到金州,不离师傅左右,更是扬言,从今往后,再也不会离她半步。 师傅在坚守了多年之后,终于还是默认了皇叔的跟随,在我生下次子之后,其二人开始浪迹天涯,应该是做了神仙眷侣。 还有,我将成年后的小丫头绿意配给了跟随炎绍多年的小原,夫妻恩爱,已生下一儿,九嫂就成了我的随侍嬷嬷,伴我一生。 我便是我的上半生。 炎绍说,待到下半生,他会居早退位,实践迟到的承诺,再次携我纵情山水—— 228 番外:炎绍篇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炎绍历经生死的两年,他觉得自己就像沿着地狱的边缘来回走了一遭,他想借太后秦氏的生辰以出其不意的方式赶回金州之前,他要给一直怀疑他并未死去的炎献一个措手不及。 文天与他同行北上,路上他就曾和炎绍说过:“死后两年复生的明王回朝,皇帝对你这两年的行踪不明,他自然是不会轻举妄动,我觉得,你回去后,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给你赐婚。” 炎绍的脑海里瞬间涌现公孙华毓惨死的景象,两年了……即便是他在身中剧毒昏迷之际,这场梦魇几乎夜夜与他相伴。 “我可能不会再成亲了。”炎绍觉得自己被一层巨大的阴影所笼罩压迫,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本就不近女色,因这场变故之后,他更是无心男女之事。 “不成亲,你便无后了。”马上的文天笑着调侃,“岂不白白浪费了你这一身好看的皮囊,和有趣的灵魂?” “炎氏并非只有我这一脉,皇室里人才辈出,多的是皮囊和灵魂皆具之人,我的使命,就是在有生之年,替父皇盯着大金的皇帝,扶持明君,打压昏君,孑然一生,不被牵挂,好不自在。”炎绍眺望金州城的方向,心中所想的不过是回去后要先对炎献来一计敲山震虎,让他敛敛性子,收收手脚。 但是,多年后他犹记得当时面朝金州,正是夕阳西下的风景—— 漫天的绚烂似锦的彤云,层层铺展,徐徐起浮,像是一幅流动的画像,当时的他,莫名的一阵激动,竟然涌现出一种奇妙的感觉,他觉得金州城里有人正在呼唤他,让他热血沸腾。 回去后,他觉得最难面对的是义妹简灵,虽然她已成为炎献的宠妃,但是,两年前临行南伐前,她说的话,他还记得,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怪他。 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见到简灵的下一刹那,他目光所及之处竟然看到了两年来除了公孙华毓之外,另一张烙在他脑海里的脸。 这张脸—— 比起两年前似乎苍白柔和了些许,也不似记忆中这般凌厉绝然的美,但是,他还是一眼将她认出。 安和殿内满朝文武和皇室宗亲都在纷纷向他贺喜,感叹他死而复生是为大金之福,他生生地压下杀气,冷眼看着这个明明认识他却装作不认识他的女人在他面前演戏。 他见炎献在看这女人的时的目光流露出一种难得的柔情,炎献在说起她的时候,脸上展现得是骄傲炫耀。于是,他想着,可不能低估了这个两年后气质全然蜕变的女人,这个可怕的女人竟然用两年的时间打入了大金皇室内部,她全然有可能控制炎献。 他想着,他要速战速决,不能给她留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那晚,炎绍回归,炎绍边夜诏他在御书房议事,千方百计地想要套他两年来的行踪,炎绍却只是回他:“皇上,两年来除了诈死养病解毒,我竟未干成一事,我到现在还查不出是谁杀了公孙华毓,我此番回来,最怕面对便是公孙家的人了。” 炎献见套不出炎绍的话,便于子时结束了与炎绍的谈话,来时,炎绍便听说了义妹简灵如何得炎献独宠一事,回宫后,方知传言不假。 因为,他看到炎献竟然弃了随侍太监和宫婢,在深夜时分独自一人前往灵歌殿,他之所以关注灵歌殿,是因为他知道那名女刺客今晚会留宿在那。 他不会再给她逃跑的机会,当然,依她目前见到自己的状态来看,她在金州城精心布局,取得了如此成效,又岂会轻易放手,不出他所料,接下来,她只会装作与他不曾认识。 炎绍就在当晚,便在宫中留下眼睛注视着灵歌殿,因为礼制,他不能留于宫中过夜,于是匆匆出宫回了明王府做了简单的布置,洗漱一番,便立即去宫门守着。 出乎他的意料,那女人出了宫门,竟然一派悠闲自在,把玩着手中玉箫,一路走走停停,不是驻足挑拣观望商铺小店,就是闻闻嗅嗅各种花草树木,面对怡人秋景还不时陶醉感叹一番。 炎绍的心态崩了—— 凭什么?这个残忍恶毒的女人,是谁给她的胆子和勇气,让她在金州城活得如此逍遥自在? 还有,她凭什么在昨晚见了他之后还能如此淡定从容?她把他当作什么,是丝毫未将她放在眼里吗? 好,既然她狂妄如厮,那么,他就先好好地教训她一番,然后,再慢慢地折磨她,让她尝尝生不如死的感觉。 他在通往晋王府的巷口拐角处截住了她,果不其然,她不但装作不认识他,还装作一脸无辜,炎绍当时觉得,这个女人在面对他的时候竟然能如此从容,拥有如此心性,着实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他对这样的女人并没有什么耐性,他只想一剑就将她封喉,可是,她装作不武功,也抵死不承认,如此情况之下,他若强行杀了她,必然会引起一场不必要的风波。特别是炎献,他已看出炎献对她的情意,所以,杀她之前,他必须要抓着她前去炎献跟前作一番交待。 只是,让他始料不及的是,她竟然直接就晕倒在他怀里,前一刻,他还在怀疑她是否在装病晕倒,但是凭他多年来识人的经验,她手捂胸口,脸色发白,冷汗直流的样子,应该是犯了某种疾病。 炎绍从她的言语里听出,她与晋王炎容相识,再说,就周边环境而言,也惟有将她带到晋王府最为合适合理了。 他将昏迷中的她抱入晋王府,抱着她的时候,他的心里竟然涌起奇怪的想法:“她怎么这么轻,这么瘦?虽是女子,常年习武,这身子骨怎会这般羸弱?” “皇叔!十七皇叔!您竟然还活着?”得了下人通报的晋王炎容在见到炎绍后面露欣喜之色,这让炎绍颇为动容。 “聿胥,你认识这个女人,是吗?”炎绍问炎容。 229 番外:炎绍篇(二)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炎容进门就觉得好奇,上前一步,看了炎绍怀中的女人,急忙惊呼道:“阿言,是阿言,皇叔怎会和阿言……” “唉,说来话长,本王问你,这个女人身上可是有什么病?”炎绍看着怀中的女人,皱眉说道。 “阿言患有心疾,如若情绪控制不当,或是心口犯疼,更甚是直接昏迷晕倒,不知阿言怎会和皇叔起了冲突?”炎容对阿言是真心相待,见她晕在炎绍怀里昏迷不醒,忙道,“我这就让人去叫郎中。” 炎绍皱眉,俯视怀里脸色苍白的女人,他回想起两年前被他掀起面巾的女子,觉得匪夷所思,他急忙阻止炎容道:“本王府里就有医术高超的郎中,让小原去接来就可。” 他不信! 两年前这个手执带血金光弯刀的女人,一脸的阴狠绝美,出手毒辣迅速,可以毫不眨眼的杀掉像公孙华毓这样的柔弱女子,她……怎么可能患有严重的心疾?她怎么可能会柔弱至此? 炎绍将阿言安置在炎容的书房,等文天来的时候,他直接向文天做了交待:“文天,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里面躺着的这个女人就是本王苦苦寻找了两年之久的女刺客,只是不知为何,两年后,这个女人好像武功被废,混入大金皇室,迷惑皇上,面对本王的时候竟然装作毫不知情,让本王不禁怀疑,这是不是张着同一张脸的两个人。” 文天看到躺在榻上的阿言怔忡了片刻,经炎绍催促后,他才翻开阿言的眼皮做了简单的查视,随后才回禀炎绍道:“她方才应该是过于激动导致的昏迷,稍后便会自行醒来,待她醒来后,我只要给她搭脉问诊便可知其中七八原由,但是……” 文天停顿片刻,再次看了阿言一眼道:“依我初步观察,此女体质羸弱非常,恐非你所找之人。” 文天说着便出了房门,他此刻心情异常沉重,因为,他知道她是谁?他不仅知道她是谁,他还知道她所有的过往。 可是,他不知她为何会流落金州,在没有弄清所有事实之前,他不能与她相认,他不也能将她的身份告知他人。 即便是他的知己好友炎绍,时辰未到,也不能告诉他关于她的事。 但是,既然炎绍说了,杀害公孙华毓的女刺客和里面这个叫阿言的姑娘长得一样,那么,他的心里就有了答案了。这个答案因为关系到阿言的身份,也还未到告诉炎绍的时候,他要等阿言醒来,确认了一些事情之后方可和炎绍谈论此事。 炎绍自然是相信文天的话,但他还是怕中间会有变故,便一直守着炎容的书房,为公孙华毓报仇一事,他的心情,已非“迫切”可形容了。里面的女人,如果真和杀害公孙华毓的女刺客不是同一个人,但长得如此想像的两张脸,必然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的。 可是,世事哪有这般顺遂如愿,等这女人醒来后,不但被她训斥一番,经文天一番问诊之后,竟然确认此女天生弱质,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没有练过武功,更不可能会提刀杀人。 不但如此,此女还失去了过往所有的记忆,而文天还从她的心疾推断出她被人常年取走心头血的,惨无人道的过往。 也就在这一刻,两张一模样的脸在炎绍的脑海里来回切换,一个阴狠毒辣,一个纤弱苍白;一个绝美尖锐,一个柔美温和。 明明是一样的脸庞,一样的五官,却又是不一样的神情,不一样的眼神举止。 炎绍看着她,他见她捂着心口,明明已经是极致的虚弱和痛苦,却强忍着悲伤,试图逃离所有人对她的窥探。 炎绍想起方才自己差点将她一剑刺死,心里腾升愧疚之情,身为男人,将剑抵着弱质纤纤的女流之辈,这是他的耻辱,是不可饶恕的错。 他想,他应该要对她有所弥补,所以,他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踉踉跄跄地走在清辉寂寥,夜色渐浓的街巷。他的心中泛起从不曾有过的酸涩感,忍不住追上她,向她道歉,说道:“本王送你回家。” 她拒绝他,排斥他,他甚至在她的眼里看到对他的厌烦,他能理解她的无助,但他不擅表达,更不懂女子心里,又不忍虚弱的她强撑着步行回家。 于是,他就二话不说的抱起她,就将她丢进了马车,他想,他惟一能做的也许只有送她回家了。 她不算一个矫情的女子,大抵是意识到夜深人静,的确不宜独自步行回家,上了马车她便不再反抗,但是,她也不愿与他交流。 他侧首,在黑暗的浮光中隐约见着她的脸,是和那名女刺客截然不同的一种美,被病态晕染出的那股病态美,生出一种别样的,我见犹怜的柔弱之态,硬是扯得他的心生出一股子奇妙的感觉来。 马车停下的时候,这看似柔弱的女子却又流露出几分洒脱,他看她准备自行下车,他忍不住伸手托着她的腰,将她抱到地面,一路调整之后,她竟然收起悲悯之色,已恢复正常。 她向他言了谢,便转身离去。 他的心却莫名一紧,急忙喊着她,他要找出一个与她有共同话题,或是共同目标的事情来,以便于他们可以共同完全,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还给不了自己的答案。 所以,他问她:“你想寻找回忆和身世过往吗?” 她的答案自己是肯定的。 于是,他说:“本王想要找到那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他已经知道了她内心的强大需求,等于已经掌握了她的弱点,所以,他卑鄙地提出,以结盟合作为由,毫无悬念地让她点头答应了他的提议。 她对于自己身世过往以及记忆的追寻似乎有点迫不急待,当即就邀请他端庄此事,于是,他便有了第一次与她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他非常喜欢她那个叫“醉里繁花”的小院,她似乎有很多不同与寻常女子的新颖别致的想法,走进那个院子,他似乎才真正地领略到了她的内心世界。 230 番外:炎绍篇(三)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因为炎献,他对她始终还报有几分警戒,他欣赏她,同时也怀疑她,即便已经证实了她不是那名女刺客,可是,因为她与皇室中人千丝万缕的牵绊,还是会让他对她有所警惕。 她异常灵敏,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质疑,她也异常倔强,她无法容忍他的蔑视,所以,毫不留情的,果断出手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他先是一怔,随后,竟然是莫名的……欢喜。 他在后来想起那晚她打他巴掌的情景,觉得自己真是有那么点犯贱,他说不明白,为何他被她打了不但不恼,反而会觉得欢喜? 是因为……她的态度已然向他说明,她并非是他所想的女子,这样别具一格的解释方式真是比哭哭啼啼,诉说自己的委屈要来得强。 因为自己的盛名,冲动过后,他能感觉到她的后怕,狡黠灵慧的她倒也能屈能伸,他威胁她,她就向他道歉认错。还有,让他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柔弱的小女子竟然擅长机关暗器之术,他想起炎献曾赞誉她为一个妙人,如今想来倒也非假。他看着她和年幼的丫头懵懂的丫头斗嘴,她虽狡黠,但是经常被年幼的小丫头堵住嘴巴,有口难言,他觉得她甚是可爱,心中莫名欢喜。 他记得自己就是在这个晚上对她产生了难言的感觉,他离开她的醉里繁花时脑海里竟然全是她方才吃了两个冰糖荷包蛋时欲求不满的模样。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去“兰月斋”点了几样小菜,再命人送去她家,想着她饱饭之后的模样。 当晚回府,沐浴更衣之后,他身上奇痒难耐,亏得文天给他用了药才得已安稳,他为了赶在太后生辰日能回到金州,一路奔波已是多日不曾入眠,昨晚到了金州,和炎献一番长谈,又因将她错认成女刺客,又是激动得一夜未步眠,本想今日回了明王府可以安稳睡上一晚,却不曾想,满脑子被一个只见了两回面的女子所填满。 天明之前,炎绍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二十五年来,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动心了。 他有过短暂的挣扎,因为,到底还是不甚了解她,还有炎献,虽说朝野上下都传他独宠义妹简灵,他自己也不甚了解男女情事,但是,昨晚初见,他只是一眼,便能确定炎献对她的情意非同一般。 最为重要的一点,他曾向公孙家许过诺言,不为公孙华毓报仇,他便终身不娶,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擅情事,很难会对一个女人动情。如今,他若真的动了心,就非儿戏,他便以成亲娶妻为目的,如此一来,的确有违他素来说一不二的行事风格。 不过,随即他就说服了自己。 既然炎献明明对她动了情尚未自知,那么,他便要加快动作,尽早让她成为他的人,退一步讲,即便炎献后知后觉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也不打算放弃这个让自己第一次心动的女人。 她势必是要成为他的女人的。 对于公孙家,对于公孙华毓,他从来就不曾放弃过报仇一事,此生,他只要还留有一口气,他都不会放弃追逐女刺客的。 他会亲自前往公孙家负荆请罪,求得他们的原谅首肯。 心中一片豁然之后,他难得认真地收拾了一回自己的穿着形象,依着约定去醉里繁花找她,不料,她却被炎献召进了宫。 他不敢放松,立即骑马进宫,听说炎献召了她是为了与她共进早膳,此举反常暧昧,让他心惊肉跳,一路匆匆行去,却见炎献在宫人的簇拥之下前去早朝。探得消息,又道,她被秦太后召去御花园游园赏花,对于太后秦氏,他想整个皇室之中没有人比他更为了解她了,还有,她对炎容的态度,更是让人一言难尽。偏偏这个女人又与炎容有知己朋友之谊,这些年,但凡与炎容亲近的人或被贬,或被流放,更甚被直接打压难以翻身。 太后能留她到今日才动手,大抵全是看在了炎献的面子上,又加上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才能让她如此消遥,但是,依他对秦氏的了解,她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炎容抱有善意的人。 他十万火急,立马掉头赶去安和殿,以探往太后之名探望她的情况,后来虽说事情并未如他所想,结果却是比他所想还要糟糕。 炎献不曾捅破的那层纸竟然被秦氏给捅破了,彼时炎绍还不知秦氏要将阿言纳入后宫的真个意图是什么,但,这已经让他足够慌乱了。 因为,他还不太了解她,依着他对寻常女子的了解,遇着这种事情,没有一个女子是不会点头接受这份所谓的恩惠的,如果,她点头接受了,那么,他便是刨了心给她也没有用。 所以,当她说出原委的时候,他思绪万千,思忖之后,试探着问:“那么,本王是不是要在这里提前恭喜姑娘了?” 所幸的是,她当时听了他的话之后并未露出任何欣喜之情,相反的,她还冷冷地回了他一礼,便转身离去。 心急难耐,他制止她离去,不再顾左右而言他,而是直接追问:“你想吗?” 这三个字出口之后,等待她回答的这段短暂到只是眨眼的功夫,却成了他最为煎熬的等待。 “我……不愿意。” 当她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炎绍觉得喜悦幸福之情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强忍着狂喜之情,隐忍笑意,还端着架子,言不由衷地说,如果她不愿意,他可以帮她达到愿望,因为他不忍她被困深宫,怕她无法前往南韩寻找答案。 他是卑劣的,因为他死死地拿捏住了她的弱点,而他,只不过是借着和她结盟的理由,想将她带出炎献的控制范围,他要获取她的芳心,他要娶她为妻。但时间紧迫,形势严峻,他不是怕炎献,但炎献毕竟是皇帝,即便这位由他一手扶持而上的皇帝早已忘记了初心,他也势必要给他留几分颜面。 231 番外:炎绍篇(四)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他诈死两年,一边休养解毒,一边收集证据,此番回京本是想要与炎献对质一番,顺便敲他一敲,给他醒醒脑子,却没想到,只需一日,但遇到了他想执手一生的人。 他撒了一张大网,精心布局,选在太后生辰,举国欢庆,万人空巷的时候策马出现,掀起关于明王为何死而复生的舆论风波。 他憋着一股劲,戎马十年,竭力营救扶佐炎献上位,炎献却趁着他南伐疲倦懈怠之时狙击暗杀他。 他险些丧命,这两年来为了留下这条命回来报仇,他受尽苦楚,他回来了,他回来的初衷不是为了一个女人,可是,命运像似在和开他一个善意的玩笑,似乎要帮他弥补心灵的某个缺口。 这个女人,虽说容颜动人,却不擅打扮,好男装,体质纤弱,就外形上来说,她并非是他所见过最为出色的女人。 但是,她灵动可人,眼神清澈,心思纯良却并非简单无脑,她还非常贪财,但坚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原则,不随意占他人便宜,也不教他人占她一分便宜。 因为没有记忆,不知自己的过往,她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得清冷凉薄,那是,她的内心缺乏温暖,她对人世充满无助,毫无安全感,却不得不伪装成坚强的模样来保护自己的软弱。 可就是这样的她,却温暖了他,只要一看到她便觉得心灵的那处缺口被填得满满,所以,当他确定自己的心意,在决定要得到这个女人后,他毫不犹豫地推翻了之前的所有计划,实施制定了一场追妻计划。 帮她寻找记忆是真的,想要借此找出杀害公孙华毓的女刺客也是真的,比起这些理由,更为真切的是——得到她,娶到她。 许多年以后,当他们老去的时候,回忆往事,炎绍觉得当时的自己的确疯狂,他觉得积攒了多年的孤独,原是为了等到她的时候得以尽情释放,所以,才会如此不顾一切。 “令仪,人这一生总要有那么一次,放任自己,遵循自己的内心,不计后果地为一个人疯狂一次的。” 很多时候男人和女人一样,会因为一个女人,自然而然地产生情敌关系,不用挑明,也不用他人点拨,就像炎绍和炎献。 他们和阿言三人之间的关系更是奇妙难言,他们不曾向任何一方表白心意,确定关系,却在无形之间产生了情敌关系,默默对峙,明明就是为了一个女人升级了矛盾,却自欺欺人地认为是因为宿怨积累。 不过,这种局面对炎绍是有利的,他在明确太后心意之后,想着要快速布局,他让阿言去京郊鸿湖等他的同时,火速前往御书房找炎献商讨南韩之行一事。 “皇上,你身边的这个名叫阿言的女人,她,极有可能就是杀害公孙华毓的凶手!”他佯装怒意,盛气凌人地冲进炎献的御书房,“请皇上将此女交给本王,本王定要好好审她一审!” “皇叔,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炎献虽然惊诧,倒也不急,摇头而笑道,“就阿言那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还能杀人?杀的还是当年身处戒备森严的明王府内的王妃?皇叔有所不知,当年朕遇着她的时候,她还被几个小喽喽给欺负了,根本无还手自卫能力。” “昨日,本王已经试探过她,也找了郎中证实,如今的她,的确不会武功,她也为自己做了一番申辩,本王也不是不辨是非之人,所以,并未将她就地解决!可是,皇上有所不知,当年是本王亲手挥剑卸了刺客的面巾,这张脸,和她是一模一样,这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炎献听闻此言,难以置信,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皇叔,这中间可定还有什么蹊跷,朕可以为阿言担保,她决不是杀害王妃的凶手,王妃定然是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好,就依皇上所言,皇上觉得是什么样关系的人才会长得一模一样?”炎绍表现出一幅咄咄逼人的模样。 “这个……”炎献语塞,不敢妄言。 “虽说,天下之大,人有相似也不足为怪,但是,长得一模一样,不是孪生姐妹,也是亲近血缘的关系了。” “所以,皇叔的意思……” “皇上,本王要带此女入南韩,当年的女刺客就是南韩人,她若不是地女刺客,也是与女刺客有必然联系的!还有,昨晚本王与她起了争执的时候,她也承诺了愿意与本王一道南下,查明自己的身份,说要还自己一个清白。”因为炎献生性多疑,所以炎绍在炎献面前说起阿言的时候尽量表现出对她的不屑和质疑。 “让阿言与皇叔一道南下?”炎献的心里自然不愿意,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为公孙华毓报仇不但是炎绍对公孙家的承诺,也是炎绍自己过不去的一道心坎。 “皇上放心,在没查明真相之前,本王定然不会碰她一根手指,即便查明真相,杀害公孙华毓与她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在没有征得皇上的同意,也不会随意取她性命。” 炎献陷入了沉思,因为他不想放阿言南下。 一来,虽说炎绍与她之间存了难解的宿怨,可毕竟孤男寡女,即便有随从护卫不离左右,路途如此遥远,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万一生出什么流言蜚语总归不好; 二来,是因为他早就知道阿言的身世必与南韩,或者说南韩皇室有关,因为他在南韩五年的时光里,与南韩大皇子时桀或多或少有过接触。 他知道时桀当时是带着目的接近他,但是当时的他与时桀的确处得还不错,至少表面上看来是如此,有一次,他在时桀的府邸与时桀喝酒,醉酒之后两人互诉心中苦闷。 最后,也知道怎么就进了时桀书房里面的暗室,醒来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阿言的画像。 因为画中人异常美丽灵动,又有一股神似西施一般的病态之美,又因时桀尚未成亲,心想,把女子的画像藏于暗室,定然是时桀心爱的女子。 232 番外:炎绍篇(五)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如果,此番真由炎绍带着阿言南下,那么阿言的记忆以及真实的身份就有可能被证实,其实炎献也好奇阿言的过往,但是,他又怕阿言与时桀真有一段过往,阿言若想起往事,离了他,他还是会十分伤心的。 “皇上,这两年来,于本王而言最为重要的事情便是为公孙华毓报仇,原本,本王想身体既然得以恢复,那么,就先回金州来向你复命,报仇之事也可缓上一缓,但是,天可怜见,竟然让我碰见了与女刺客长得一模一样人,本王只好暂且放下手中之事,望皇上成全本王多年夙愿,只有了了此事,本王才能一心一意为皇上分担国事。” 炎绍最清楚炎献在想什么,他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话会对炎献产生什么样的心里效应,果然,炎献闻言,随即抬头道:“朕知道,此事不了,不给公孙家一个说法,皇叔是无心国事的,唉……” 炎绍的突然回归,早已教炎献失了方寸,这两年来,炎绍可能对他的言行了若指掌,但是他对炎绍的了解全无任何信息。 他不知道,炎绍回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是,必然不会是诚心和善意,如果,阿言的出现,以及南下之举能让炎绍分心分身,自顾不暇,那么他便有了反击炎绍的缓冲时间。 “请皇上成全本王。”炎绍不着痕迹地在给炎献铺好一级一级台阶,好让炎献顺势而下。 “皇叔既然如此请求,朕焉有不肯答应的道理?”炎献心有不甘,但别无选择,比起失去阿言,他更怕炎绍威胁他的皇位江山。 一切皆在炎绍的掌握之中,但是炎献也不会坐以待毙,他答应了阿言随炎绍南行,他也直接向阿言表述了心意,待南韩归来要阿言纳入他的后宫,为避免流言蜚语,他还给炎绍强加了一门亲事。 还是公孙家族的嫡女,炎献像似早就算准了炎绍会拒绝这门亲事,所以,他以公孙家求他保媒为由,让炎绍无法拒绝。 炎绍心潮澎湃,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眼角的余光扫过阿言,但见她除了一脸倦色,并无任何情绪上的波动。情势所迫,他退无可退,只有先答应了炎献的要求,再作打算。 可是,她却在炎献的提示下,神色平静地向他道喜,他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心疼,因为就在此前,他们一道去拜访时彧的那个夜晚,他与她十指相交,他当着时彧的面宣布她是他的人—— 她不曾否认抵抗,他们在回来的马车上感受到了彼此热烈的心跳,他的唇几乎吻上了她,还有在鸿湖船上,她枕着他的大腿入眠,醒来后一脸羞赧紧张。 他不敢确定她有着如他一般的心意,但是,他自信她对自己也是有感觉的,只是,不自知而已,可是,她此刻的漠然灼伤了他的心,让他拿捏不准她的心思。 他离开的时候,看到炎献揽着阿言的肩,这是他第一次动了想要杀了炎献的心,不是因为权力,也不是因为炎献对他再的逼迫陷害,而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他无法容忍她与其他男人的亲近。 还有他比较欣赏的炎容—— 她已经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她对炎容的欣赏,回想起来,他当日在晋王府前将她错认为女刺客那次,她晕倒之后,他将她送入晋王府。 他犹记得,她醒来后和炎容逗弄取笑的情景,还有她看着炎容一脸欣赏肯定的眼神,都曾让他疯狂嫉妒。 她不但时时牵挂炎容的身体,还同情炎容的出身,担心他的生活状况,向他祈求带炎容一道南下。说实在,炎容是晚辈之中为数不多让他欣赏并刮目相看的一个,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世,是因为炎容本身真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特别是书画上的造诣互来都让他钦佩。 炎绍还记得,皇室中行了弱冠之礼的男性都由长辈赐字,只有炎容,因被秦氏打压,无人赐字,“聿胥”便是炎绍为炎容所取的字,也惟有他,多年来一直亲昵地称呼炎容为“聿胥”。 当然,炎容对他这位十七皇叔也是十分的敬重,他们叔侄的关系多年来还算不错,不曾想,因为这个女人,炎绍也几次对炎容对了歹念,若非理智尚在,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蠢事来。 好在,他还是解决了所有难题,在炎献还来不及做出应对方针的时候就顺利带着她出了金州城,其实,炎绍原本的计划是想在到达南韩,帮她找回记忆之后再向她表白求婚的。 不承想,一路上她因为炎容的事情和他闹别扭,他疯狂吃醋,为了这个女人乱了方寸,失了心神。 那晚,当小丫头告诉炎绍,说她家姑娘找他有事,有按耐着狂喜之情敲响了她的房门——一袭粉色女装,轻罗薄衣,双颊绯红,虽然目有愠光,但是蛾眉微蹙,一脸娇嗔,直教他神魂颠倒。 他自幼长在宫中,也可谓阅尽人间绝色,美人,看在他的眼里大多相同,惟有她,能惊艳他一生的时光,让他心甘情愿地为之沉沦。 她见到他,瞬间转身想逃,他不想再压抑,他要告诉她,让她知道他对她的情意,于是,他告诉她,他在吃醋。 后来数次回忆,炎绍都庆幸自己表白及时,才能得到她的回应,原来,他并非一厢情愿,她只是顾虑太多,所以不敢面对他。 人生最大的幸福就你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你。 这种幸福,炎绍深有体会,那个夜晚,他情有所归,郑重地给予这个女人一生的承诺,这是他对她的责任,也是对自己的责任,从此,他的心便有了家。 也给予了她一个家。 他早已在心里发下重誓,不管她的过往前尘是谁,或是经历发生过什么,他都要牵着她的手不放;他也不管,未来他们会经历什么,他也一定不会放掉她的手。 自那晚情意互通之后,他,便一直遵循着这个诺言,一生都在追逐着她。 233 番外:炎献篇(一)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炎献做为质子被送往南韩那年十四岁,他是太宗皇帝的惟一的嫡子,太宗皇帝即位后并没有立即立他为太子,皇后秦氏对此极为不满,几次鼓动朝臣上奏给太宗皇帝施压,让他尽早立炎献为储君。 可是太宗皇帝几次推却,说是他初登大宝,百废俱待,四国战乱不断,大金在四国之中各种力量皆为弱方,他还需要时间来权衡储君一事。 此言一出,朝野上下皆明白太宗皇帝无心立炎献为储君,皇后为此极为懊恼,但是,她最擅权术,也最懂隐忍,她安抚炎献:“阿献,你且不可灰心,亦不可放弃,你要相信母后,机会总会来到,即便没有机会,母后也会创造机会。” 此时正逢南境做乱,大金和南韩两国边境终年纷争不断,百姓和守境官兵也时有冲突发生,南韩王时鹰的幼弟贪玩成性,乔装北上游玩。 到达两国边境,被大金境内一群乞丐追逐抢劫,等他的侍从赶到,与大金的官兵因争执不清发生冲突,最后导致小王爷受了重伤,卒于回京途中。 时鹰暴怒,震惊南韩皇室,他们又岂肯放过这样声讨大金的绝佳机会,太宗皇帝惶恐不已,因为,此时将军王炎绍正与北边的瓦达打得不可开交,南安王又守着蠢蠢欲动的西衡边境。 纵观眼下,朝中根本选不出可以对抗强蛮南韩的将士,他已无兵可调,无将可遣,惟有实施缓兵之计,派使臣求和,另一边又祈祷炎绍能早日结束北边战事,速速派兵援助。 时鹰老奸巨滑,既是求和,他自然是要借此狮子大开口,他不但要求割地,还要了大量赔偿的金银财宝,最后提出要以一名皇子做为质子在南韩生活,才同意退兵。 这是太宗在位八年所受最大的耻辱,也是大金的耻辱,但是大金天下初定,虽说国力渐增,但还是无法和南韩对抗,太宗不得不接受这一系列不平等的条约。 这样一来,派哪位皇子作为人质前为南韩就成了太宗皇帝头疼的事,太宗皇帝体弱,膝下子嗣并不多,除去炎容、炎献,前头已有两子早夭,三子炎北因自幼患有眼疾,自然不便,也不能被派去南韩,余下还有三子,分别只有十岁、八岁和六岁。 “阿献,这事在你皇权衡之后终归是要落到你的身上的。”秦氏握手成拳,愤慨不已,“所以——” “所以母后是想让我主动去父皇面前请缨,是吗?”十四岁的少年皇子,自然不原背井离乡,沦为质子,他的前程本就渺茫,如此一来就多添变数,更加无法把握,“母后,不可,我不愿意,你为什么就确定父皇不会派阿容去,反正他是个病秧子,父皇难不成还会对他抱有什么大的期望不成?” “你不懂,你的父皇生性软弱,并无主见,但是,他些年他对这个灾星越发亲近了些,是因为他一心想要弥补他,再说,在外人看来那灾星身世堪弱,赢了无数人的同情之心,如果再派他前往南韩,怕是堵不住天下人的攸攸众口,你父皇不会选他的。” 秦氏早已分析权衡得一清二楚,她自认,这个天下没有人比他更为了解太宗皇帝,既然逃脱不了这个结果,还不如以退为进,赢一个人心,再争取一个承诺。 炎献纵使千般不愿意,最后,还是答应了秦氏,他主动请缨前往南韩,但是,当他点头的时候,他看到的不是秦氏的不忍和不舍,而是她如心头大石落下般的欣慰笑容,这让他不禁自问:“我在母后的心中到底算什么?” 但不管如何,他还是肯定了秦氏的洞察力,果然,当他跪在太宗皇帝跟前说道:“父皇,儿臣愿意前往南韩。” “阿献,好孩子。”太宗皇帝急忙扶起炎献,他已足足三夜不曾合眼,权衡思量,觉得派谁都不合适,特别是炎献,可是他惟一的嫡子,可除了炎献,他又无人能派,“父皇不舍啊。” “儿臣也不舍父皇母后,也不愿背井离乡沦为质子,可是……儿臣更不忍见父皇忧思,身为父皇惟一嫡子,儿臣心中明白,这是儿臣的使命,儿臣不会让其他兄弟来承担的。”这些话是秦氏教他的。 秦氏说:“阿献,你要声泪俱下,你要以理服人,以情感人,字字句句皆要打在你父皇的心上,让他痛,也让他喜。” 太宗皇帝果然流下感动的眼泪,他抚着炎献还是削弱的双肩,说道:“好孩儿,难为你小小年纪已有这般胸襟,好,父皇答应你,不会让你白白吃苦,父皇也不会放任你不管,父皇会救你回来,待你回来之日,父皇会告知天下,你是储君,是大金未来的主人。” 来之前,秦氏也说了:“你父皇不会对你此举不为所动,他也许会许你江山也说不定,你不可露出任何欣喜之情,只能加重他对你的愧疚之情。” 于是,炎献继续说道:“父皇,儿臣此去是抱着有去无回的决心,皇位江山还是另托他人,儿臣怕会教父皇空等一场。” “不,阿献,你放心,你是父皇惟一的嫡子,父皇不会放任你不管的,你要等着父皇,你要相信父皇!” 炎献跪在太宗皇帝跟前痛哭流涕,太宗皇帝也是抱着炎献,父子共话一夜,大局就此敲定。 临行南韩,秦氏安抚炎献:“阿献,你放心,你在南韩不要浪费丁点时间,好好学**王之术,母后在金州自然也不会闲着,我会帮你扫除一切障碍,待你回来之时,便可直抵中心,坐上皇位。” “母后……”炎献到底年幼,不似秦氏这般乐观无畏,“你就没考虑过得不偿失的后果吗?” “不会,也不可能会。”秦氏一脸自信的笑容,“母后手上还有王牌,不到最后是不会轻易出的。” 很多年以后,炎献才知道,秦氏手中的那张王牌原来是名震大金的明王炎绍; 234 番外:炎献篇(二) - 且向花间惜流年 - 黑化了的十一 很多年以后,炎献还知道,这张王牌在他看来就是一把双刃剑,炎绍有着只手遮天的力量,他可送自己上天,也可拉自己下地狱。 时鹰为了顾及颜面,给炎献安排了一座质子府,环境清幽,风光怡人,除去“保护”他的侍卫,还给他遣送了侍婢宦官数名,美其名曰是照顾他的生活起居,炎献自然明白,这些人全是时鹰的眼睛。 十四岁的炎献自金州出发,便觉得人世残酷,他已不再感受到世间对他的善意,他排斥所有靠近他的人,俊美的少年皇子,已有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沉。 近身的随侍和婢女都会和他保持适当的距离,惟有那个叫芸月的女子,却是从不计较他的冷漠疏离,以及偶时的恶意,她总是对着他温和而笑,眉眼之间竟是温柔。 这种女性的温柔,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一种温暖,让身处异乡,已经历过人情冷暖的他特别依赖于她。 幼时,他也曾希望他的母后可以对着她如此微笑,温柔地叫唤他的名字,关心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让他感受一回母亲的爱。 可是,他的母后给予他的从来都不是这些东西,母后教他权谋制衡,教他拿捏得失,即便是他南下独行沦为质子,他的母后在最后的最后告诫他的还是要他挺起胸膛,要他独自一人在南韩学会承受寂寞,坚强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芸月年长炎献将近十岁,怜他年少一人身在异乡孤苦无依,所以也是尽心相待,无微不至地照顾炎献,如姊如母一般包容对待炎献。 炎献虽然对人寡淡,也时常想记秦氏教诲,入南韩,不可与人为善,更不能交心,但毕竟年少,面对芸月这般如月光般恬静温柔的对他充满善意的女子,教他如何不依赖? 年复一年,他在南韩已经守了三年,三年内四国局势变幻莫测,但是,太宗皇帝还是没能将他从时鹰的手里带回大金,他的心态早已起了变化。] 秦氏会通过一些手段给他带来金州信息,清朗也曾多次潜入质子府给他带来各种信息,炎献的内心是焦灼的,他益发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囚鸟,明日如何,前任如何,竟似一片渺茫,没了任何方向。 “勖王殿下,”南行之前,太宗皇帝诏告天下,封十四岁的炎献为勖王,“您无须懊恼伤神,只管隐忍等待,时机成熟,一切皆会水到渠成,依奴婢看,您生就龙凤之姿,他日必能君临天下。” 善良又通透的芸月接过炎献手上的剑,掏出手绢,踮起脚尖,替炎献擦掉额间细密的汗珠,猛然惊觉,眼前的少年经过三年的时光,已经长成一个高过她大半个头的小青年了。 似乎觉得有所不妥,芸月急忙收了手绢,退了一步,炎献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变化,忙问:“芸月,怎么了?” 芸月笑着说:“奴婢今日才发现殿下已经成人了,您看奴婢还将你视为孩子,已然不妥了。” “原来之前芸月一直将我视为孩子的?我可从来未将芸月你视为年长我多少的长者。”炎献笑着又从芸月手里抽了手绢,自行擦拭着额头的汗珠。 “奴婢虽然年长殿下些许,但是身份低贱,自始只是婢女,自然不能成为殿下的长者。”芸月素来都是个恪守本分的人,从不随意逾越。 “我也从来未将芸月你视为婢女,我只将你当作我最为亲近的人。” 芸月来质子府照顾炎献之前已是南韩皇宫的一名掌事,伺候已故太妃多年,浮浮沉沉,早就看尽宫闱情事,虽未尽人事,却早已领略了各种玄妙。 所以,当炎献以炙热的眼神,以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惊慌不已。 她本想逃避离开质子府,可是这个她照顾了三年的少年早已将她视为在南韩的惟一亲人,他将她视为黑暗之中的一束光亮,照亮了她三年,如果,此刻离去,将给予他致命一击,她……有可能会就此毁了他。 她不忍……可是,她又不能放任他对她产生男女之情。 自那日起,芸月虽然不日日尽心地照顾着炎献,可是,她已经有意识地进行回避,但炎献生性敏感多疑,芸月的回避早已触痛了他。 “芸月,你若不想继续留在质子府,我可以与大皇子给你讨个人情,放你出去,还你自由。” 那晚沐浴前,芸月为炎献准备好换洗衣服后迅速离了炎献的房间,直到炎献沐浴完毕也未曾出现,炎献便自行来找芸月。 “殿下,奴婢从未想过要离开质子府。”也许,这是一个离开了断的机会,可是,芸月不忍。 “那你又为何要于我躲躲闪闪。”十七的炎献经三年的质子生涯,比起同龄人更显成熟,芸月越是逃避,越让他明白了芸月于他的重要性,说让芸月离开质子府还她自由,不过是他对芸月的一种试探。 “殿下,不是奴婢躲躲闪闪,是因为考虑到殿下已经成年,奴婢不能再将您当作孩子看待了。”芸月低着头解释。 炎献上是一步,一把抓着芸月的手,沉声道:“你觉得日后会多有不便?” 芸月抬头,第一次对着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少年产生了紧迫感,她点头:“是的,殿下,日后像沐浴更衣之类的事应该由侍官侍奉,奴婢着实不宜……” “芸月——”,炎献一把将芸月搂进怀里,芸月睁大眼睛,用力推开炎献,炎献却笑着说,“在大金,到了我这个年纪的皇子,将你这样随身侍奉多年的婢女收在房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在南韩,这也是男人们心照不宣的事儿,但是,芸月,我不会只将你视为一个通房的婢女,我是真的喜欢和你在一起。” “不!殿下——”芸月摇头道,“这不可以,奴婢不但身份低微且大殿下太多,怎能对殿下产生非分之想,这有违人伦。”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