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千金买一笑 烽火戏诸侯 - 东周策 - 陈义虎 风起云涌,雷震九宵,随之周室王朝大厦颓然倾塌,一幅波澜壮阔之历史长卷,展现于世人眼前。 春秋诸侯争霸,战国七雄混战,大争之世,中华文明复兴之时! 其时,诸子百家,各施其义;文坛巨匠,著史流芳;将士豪杰,浴血沙场;王侯将相,决胜庙堂! 五百余载激荡沉浮,著就无数不朽佳话,令人百世传颂! 话说,文王崛起西岐,武王伐纣灭商,历尽二代之能,建立周朝,世袭十一君,传至宣王姬静。 时年,周室王朝业已没落,吏治败坏内忧外患,九洲百姓困苦不堪。 然而王后姜氏贤而有德,品貌双全,眼见得宣王姬静早卧晏起,王室没落,遂脱簪去珥,待罪于永巷,使其傅母,通言于王日:“妾不才,至君失礼晏朝,以见君上颓政忘德也。夫,原乱之兴,起从婢子,敢请婢子之罪也!” 宣王姬静闻言自愧不已,受其激励,含泪痛改前非,自此勤于政事,早起晏退。 并起用召穆公、尹吉甫、仲山甫、程伯休、虢文公、申伯、韩侯、显父、仍叔、张仲等贤臣辅政。 更借诸侯之力,征用南仲、召穆公、尹吉甫、方叔等名将挂帅,东证西讨剔除叛逆。 惕厉十载,卒成中兴之名。 宣王姬静感念王后姜氏之德,遂将其子姬宫湦立为太子。 至宣王离世,太子姬宫湦顺理成章继位天子,称王于诸侯。 殊不知,新君姬宫湦乃失贤无德之主,善恶不辩喜信谗言,登基不到一载,前朝贤臣尽弃不用,而独重用佞臣虢石父。 虢石父者,为人奸佞乖巧善于奉承,深讨周王姬宫湦欢心,得周王姬宫湦拜为上卿。 加之周王姬宫湦本性好欲懒政,整日沉侵于酒池肉林之中,朝中之事不闻不问,尽皆交由上卿虢石父处置。 时之日久,朝政尽落虢石父之手,王畿之内只手遮天,无人敢于对其言不,其后更是篡改朝政,巧取豪夺横征暴敛,以致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公元前七百八十年,三川地震,大夫伯阳甫冒死上言,道:“悲哉,周将亡矣!夫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过其序,民乱之兆也!阳伏不能出,阴迫不能蒸,由是地震,即谓阳失其所而填阴也!阳失阴在,源必塞,源塞则国必亡!夫水土演,而民用也,土无所演,民乏财用,不亡何待!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之周德,若二代之季,其见川塞源竭,山崩地裂,亡国之征也!国败十载,数之纪也,天之所弃,不过其纪!” 周王姬宫湦闻之拍案怒斥道:“但观三川,河流奔腾不息,山脉雄峻陡立,何来源竭山崩之说?再者,三川之震,乃世之常事,古往有之,何其道哉,大夫何敢持亡国之辞耶!”遂诏令罢黜伯阳甫职爵,令其限期迁出镐京。 出得宫来,大夫伯阳甫仰天长叹,怒言道:“亡国之期将至而不自知,虽猛药而不治矣!”说罢大哭不止。 数日之后,大夫伯阳甫领得家眷随从迁出王城归隐田园,从此再也不过问政事。 是年岁末,岐山崩塌阻断三川,源竭山崩之说应时应验。 次年,因之山崩河竭阻断道途,而致边陲褒室未能如期敬缴年终贡赋,恐惹周王姬宫湦兴师问罪,褒君褒珦决意孤身入朝觐王。 来至镐京庙堂之上,褒君褒珦伏地上奏道:“三川俱竭,歧山复崩,水陆二途皆断,以致敬献庙堂之珍宝舞女,无法抵京……” 不待言毕,大夫赵叔带怒而出列,上谏道:“山崩川竭,其象为脂血俱枯,高危下坠,乃不样之兆也!况且歧山乃为王业所基,一旦崩颓,事非小故,及今望君勤政恤民,可望消弭天灾!奈何王上不访贤才而访美女乎,悲哉!” 话音方落,上卿虢石父应声出列驳道:“国朝定都丰镐,千秋万岁!况那歧山如已弃之屣,塌之有何关系?叔带久有慢君之心,借端谤讪,但请吾王详察严惩!” 大夫赵叔带性刚言直,时常罔顾王颜直言劝谏,周王姬宫湦甚是恶之。 而今其庙堂之上,再次以言辱王,周王姬宫湦忍无可忍,当堂大怒道:“庙堂庄穆之地,叔带大言不惭,将其革职罢爵,逐归田野!” 略顿一瞬,望向近侍喝道:“左右何在?驱出大堂!” 褒君褒珦见状,赶忙为其请言,叩首谏言道:“吾王明鉴,叔带之辞虽不善闻,然其所言皆为王上所想!国逢大难,王上理当寻才觅贤,治灾恤民以安天下,似此方为正途!” 周王姬宫湦遭之大夫赵叔带范颜谏奏已是不悦,今见弱小如褒者,亦敢当堂叱王,更是怒火中烧,是以起身吼道:“年终纳贡,乃诸侯之本分,如今褒室岁贡不至,已是有错在先,更于庙堂之上藐视寡人,视天子权威如无物,寡人岂能容汝?来人,将其押监侯诏!” 宫外甲士闻得君命,大步踏进殿堂,将之褒君褒珦压出宫门,继而收入洛邑大狱。 由是如此,周王姬宫湦仍旧是怒不可揭,环顾堂下众卿,谓众言道:“寡人意欲伐褒,略施惩戒,教其礼法所在,何人愿为寡人分忧?” 一语言罢,良久无人应答,周王姬宫湦面漏失望之色。 适得此时,堂前一将出列应道:“臣愿为王分忧,祈请兵车三百,将往伐之!” 众臣寻声望去,见之答言者乃是司徒姬友,其曾率八千铁甲,迎击犯境猃狁,大胜而归,周室唯一良将也! 闻得此言,周王姬宫湦大喜道:“得之叔父领兵出征,伐褒大胜乃水到渠成也,寡人于此静候叔父佳音便是!”说罢,当堂颁下天子诏书,谨拜司徒姬友为帅,拨予甲士五千,战车三百,令其即日出兵,北伐褒室。 司徒姬友应声受命,取过兵符即向周王姬宫湦拜别,出得宫门直入镐京大营,持符领兵开赴褒境。 再说赵叔带于朝被贬,回至府中多饮得几杯,遂谓家人言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吾等适当速走,周室气数将尽,无可救也!”是夜,赵叔带即携家眷逃离镐京。 赵叔带连夜急走奔赴晋地,得之晋文候姬仇赏识,并委以重任,至后终老晋地。 其后嗣随同韩、魏三分晋地,建邦赵室雄踞一方,与之秦、楚、魏、燕、韩、齐并称七雄逐鹿中原。 此乃后话,暂且搁置不提。 话转当前,适值司徒姬友领军出征之后,朝中忠良尽皆闭口不言,再无臣民敢于范颜进谏。 周王姬宫湦随之又升任祭公为司徒、尹球为大夫,与之上卿虢石父并列三公。 此三人者,皆为谗诌面谀之人,贪位慕禄之辈,惟王所欲逢迎不暇,由是百姓皆怨,国势愈衰。 时过一月,伐褒大军行低汉水。 司徒姬友下令靠岸扎营,背靠秦巴谷地,取易守难功之势。 扎营完毕,司徒姬友便于账中撰写战书,以期次日决战。 适值此时,闻得帐外甲士奏报:“营外褒君之子洪德,请见司徒!” 司徒姬友心中疑道,大战一触即发,褒人此时遣使来见所谓何事?转念一想,褒地方圆不过百里,与天子王师相抗衡,无异于螳臂当车,此时来访当是求和无疑。当今周室已是日见衰退,战乱四起民心不附,此役若能不战而服褒人,则可彰显周室德行仁义,积聚民心以复周室兴盛。 虑及此间种种,司徒姬友谓对账外甲士宣道:“请使者大帐议事!”继而下令鸣鼓聚将。 一阵军鼓鸣罢,王师营中大小将领,齐聚中军大帐,意图彰显王师勇武,以势促谈。 勿消一刻,褒洪德由营中侍卫领进大账,司徒姬友端坐大帐中央将台,直面问道:“大战在即,使者此时前来所谓何事?” 褒洪德拱手一拜,回道:“家父无意之中倚言中伤天子,徒惹兵灾以致王师兵临城下,此等实非吾辈臣民所想,还望将军念及百姓疾苦,请恕吾父无心之过!” 待其言罢,司徒姬友拍案而起,怒而言道:“周、褒世代姻亲,褒君亦可谓是王亲国戚,为何如此不知礼数?岁末贡赋不至,更于庙堂之上辱没天子,从而招至王师压境,现今方才悔悟,汝不觉晚矣?” 遭其怒斥,褒洪德躬生拜倒,怯言道:“褒氏先祖因辅佐大禹治水有功,得武王垂青,分封于汉水两岸,世代遵周万不敢心存非分之想,唯求存民养息而已,实是不敢与王庭相抗。及今父君于庙堂之上逞口舌之快,获罪于天子,实属无心之过,万望将军体谅!” 说完,褒洪德俯身叩首续言道:“为求吾王降恩,吾愿将之未到贡赋,限期运抵镐京,并愿增献赋金二成,依后亦将年年如此,褒室臣民亦愿听从吾王号令,任凭差遣以示遵周崇王之心!” 见其如此言道,司徒姬友捻须落座,故作沉思之状,继而回道:“念汝有将功补过之心,老夫便上书替汝试言之!” 闻言,褒洪德再扣拜谢,言道:“小子谨谢,有劳将军美言,然另有一事相求,望将军准吾道来!” 见说,司徒姬友正襟危坐,问道:“所求何事?” 见允,褒洪德紧接话音言道:“吾有一妹,名唤褒姒,年过及笄,母后有意将其许往镐京王室!褒、周世代联姻,无论如何不可断于吾辈之手,万望将军促成此事!” 闻言,司徒姬友见其诚心遵周事王,回言道:“褒君有子若此,此生无憾矣!既是如此,老夫定当于王前美言,祈请天子降恩,但不知所纳贡赋何时运抵镐京?” 见问,褒洪德摇头叹道:“如无岐山崩塌阻其道,三川枯竭断其流,其贡赋应是早已献纳于天子矣!道路一通,吾便亲自押运入京!” 待其说罢,司徒姬友回道:“此事无妨,大军出征之时,我已将那岐山官道清理平整,老夫领兵与汝一同回京,乱世当道贼匪横行,此批贡赋事关重大,万不可再生半点差池!” 一语说罢,随机吩咐左右备菜置酒,欲留褒洪德共赴晚宴。 褒洪德再三辞谢,言及需回褒邑复命。 见其如此,司徒姬友亦不再强留,放其离营返褒,并调中军守卫百人一路护送。 褒洪德回至府中,将之营中见闻,尽数述与其母褒姁知晓。 褒后褒姁双目含泪叹道:“天道无伦也,只是苦了姒儿!” 褒姒闻言转出,进而拜倒在地,泪眼朦胧上言道:“吾本一弃儿,本该命绝清水河边,然得义母垂怜救之,更教以琴棋书画,授之歌舞技艺,再生之恩,无以为报!现今义父被囚洛邑,王室六师临战城下,为免褒邑百姓惨遭战火涂炭,女儿愿以一己之躯化之,义母切勿为此忧虑伤身!” 先说这褒姒何许人也?原是周宣王时,后宫宫女未婚先孕所生,将其弃于清水河边,被一对过路夫妇发现抱走。没过多久,宣王闻得市井童谣唱道:“檿弧箕服,实亡周室!”为童谣所惑,宣王颁下诏书,大肆捕杀贩售桑弓箕箭之人。褒姒养父母因贩售桑弓箕袋,被迫逃亡至褒地,然其厄运难逃,于被褒地捕,后被处决。只留下褒姒孤身一人,游荡于大街之上,晕倒于褒室庙堂门前,得遇褒后褒姁救治收为义女。 今逢大难,又至母女分离,二人相拥哭做一团。 是年入夏,司徒姬友带领兵护送褒洪德一行人等,押运供赋班师回朝。 一路无话,历时十余日行抵国都镐京。 司徒姬友领军还归镐京大营,处置完军中事宜,便领褒使褒洪德入朝觐见周王姬宫湦。 朝上文武大臣两边站立,司徒姬友上奏道:“得天子护佑,臣不辱使命,此次伐褒,未失一兵一卒,使其俯首称臣!” 周王姬宫湦虚扶一把回道:“叔父不辞劳苦,领兵伐褒,而今大胜而归,寡人甚感欣慰,赐酒一樽!” 司徒姬友谢过王恩,接过侍者手中酒樽一饮而尽,继而拱首说道:“另外,褒邑贡赋业已于今运抵镐京,且褒人欲效仿先王,与王上缔结姻亲之盟,其使者宫外求见!” 周王姬宫湦眼望宫外言道:“尽有此事,宣!” 殿前司礼领命,随即大声宣道:“宣褒国使者觐见!” 褒洪德跪侯于宫门之外,适时闻得宣见之音,继而快步进入殿中,施行跪拜之礼,言道:“褒人洪德揭见天子!” 周王姬宫湦端正身躯回道:“起来说话!” 褒洪德起身拱手谢道:“谨谢天子!” 抚平衣衫续道:“自武王攻破朝歌,建立周朝以来,褒人对周室心悦诚服,从不敢有造次之心,及至此次贡赋迟至,实为无心,祈望天子降恩!” 周王姬宫湦拂袖笑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难得褒人有此诚心,将功补过,望之今后衷心辅佐周室,固守汉中繁荣!” 褒洪德拱手再拜,接言道:“为延续褒室与周王室之姻亲之盟,愿将吾妹褒姒嫁入王室服侍天子,亦望天子恩准!” 周王姬宫湦起身笑到:“褒人既有此意,寡人岂有拒绝之礼!” 此言即出满堂欢喜,未过多久,褒君褒珦便为周王姬宫湦下令释放。 闲话不述,周礼繁琐,礼上往来之事,此处不再熬述,此后周王姬宫湦整日沉醉于酒池肉林之中,不闻政事,大小国事交由上卿虢石父处理,亦忘却了褒姒一事。 忽一日,周王姬宫湦闲来无事,便于庭园信步。 行至后苑荷池边,一阵优雅琴声飘入耳中,似幻似真如诗如画。 周王姬宫湦遂问日左右:“何人抚琴?” 其身侧宫人指向池中庭廊,回道:“应是王妃褒姒!” 周王姬宫湦顺指望去,只见一女子端坐亭中,观之面容清秀,身段婀娜,有如池中莲花,出淤泥而不染,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周王姬宫湦悠然言道:“宫中尽有如此绝色美人,寡人怎不知?” 一行人径直行往荷花亭。 褒姒沉侵于琴声之中,心中若有所思,一曲作罢才知背后周王姬宫湦一行人等已到身后,急忙俯身拜道:“贱妾不知天子驾临,请天子恕罪!” 周王姬宫湦走进亭中,双手扶起褒姒,说道:“不知者无罪,坐下说话!”说完,伸手示意褒姒坐下。自己亦于亭边石凳坐下,言道:“方才闻得姑娘琴声悠扬悦耳,实不忍心打断,然曲中尽显忧伤,似有万种委屈匿藏于心,无人诉说之感,今日寡人替你做主,有话尽道与寡人!”说完整理了下衣衫,目不转睛直视褒姒面庞。 闻君如是说言,褒姒面容仍然尽显忧伤,并无喜悦之情,低头轻叹一声道:“谢天子,妾自进宫以后,每日于亭中抚琴作诗,与宫中姐妹并无瓜葛,每忆及昨日之事,感慨世间种种,由此伤心而以!” 周王姬宫湦欣然接言道:“寡人在世一日,便叫汝不受任何凄凉!”说完,双臂轻拥褒姒入怀。 过之少顷,周王姬宫湦续谓褒姒言道:“就此荷塘美景,爱妾愿否再为寡人抚琴一曲!” 褒姒于周王姬宫湦怀中探起身子言道:“贱妾遵命!”转身抚琴唱到: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 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自此,周王姬宫湦与褒姒居之琼台,日日寻欢,夜夜做乐,一连十余日不上早朝更是家常便饭。 其时,宣王遗留辅佐大臣之尹吉甫、召虎等一班老臣皆已去世,一班文臣武将只剩申侯、姬友等少数有识之士。 申侯本是周王姬宫湦王后申后之父,及于此才能多次进入后宫劝谏周王姬宫湦,言之食色有度,国事为重,重掌政权,惩奸除恶,振兴王室! 然劝谏无果,更引得虢石父等人憎恨,时刻寻机欲除之而后快,苦于申侯国舅身份而无计可施。 数月之后,褒姒旦下王子伯服,王室上下无不呈喜庆之状。 闲来无事,周王姬宫湦于园内信步赏玩,面上若有所思,不多时得遇上卿虢石父前来述职。 两人于园中石桌坐下,虢石父道:“禀王上,近来九州升平,国泰民安,唯岐山之民不断滋扰生事,臣请天子……” 不等说完,周王姬宫湦拂袖言道:“几处叼民生事,爱卿处理即可,无须请示寡人。” 虢石父领命道:“谢王上,臣定不辱王命!” 待其说罢,周王姬宫湦靠近虢石父低声说道:“寡人正有一事,须找爱卿商议!” 虢石父回道:“能为王上分忧,臣之幸事,王上旦说便是!” 周王姬宫湦正身说道:“寡人爱妃褒姒,天生不好笑,我曾许下重金,只为征得一策,以博褒姒一笑,而今千金散去,褒姒仍未展露笑颜,谓卿可有良策?” 虢石父稍加思索,进而献计道:“先王昔年因西戎强盛,为防敌乘虚而入,乃于俪山之颠,置烽火台二十余所,又置大鼓数十架,但有贼寇,狼烟四起,直冲霄汉,绵延数百里,附近诸侯,望狼烟而发兵相救,又呜起大鼓,误敌迟滞前行以待援兵。然百年以来,天下太平,烽火皆熄。王上若要王妃启齿,何不邀约王妃同游俪山,夜举烽烟,诸侯援兵必至,至而无寇,王后必笑无疑。二来亦可试探天下诸侯,彼时未到诸侯必存异心,我王则可发勤王之兵伐之,以安天下!” 及待说完,周王姬宫湦面容焕发,大笑道:“爱卿此计盛谓我心,事成之时赏万金!” 及至次日早朝,于庙堂之上周王姬宫湦诏示此策,引发朝堂一片轰然。 司徒姬友出列谏道:“兵者,国之大事,君王怎可如此儿戏也!愿吾王切勿施此误国误师之计!” 周王姬宫湦正色道:“念汝伐褒有功,不治其罪,速速退下!” 申侯继后出列,不惧天威,冒死谏道:“先有三川之震,后有岐山崩塌,三川枯竭断流,去岁颗粒无收,各处饥民滋扰闹事,实乃多事之秋!吾王空举峰火,诏兵勤王,定会激起民怨,更伤及诸侯之心,以至王室威严扫地!待到彼时贼寇入侵,诸侯不至,如之奈何?望王上诛杀献计之人,收回成命,振兴王室!” 待其说完,上卿虢石父出列奏道:“吾王明鉴,正处多事之秋,更可借此窥探诸侯勤王之心,如若此时诸侯不至,吾王可搬诏天下共伐之!彼时及寇至诏兵不来,王室之地谁人护佑?再说岐山源属申候辖地,且为三川发源之地,因申侯治灾不利,三川枯竭断源,两岸颗粒无收,激起民怨,致使岐山饥民滋扰闹事,申侯为何以此胁迫天子悔诏失信天下,望吾王治其罪!” 申候怒言回道:“王上,不可听其胡言……” 不待其说完,周王姬宫湦怒道:“放肆!寡人无非想博王妃一笑,尔等左一个亡国之路,右一个误国误师,尔等眼里还有寡人吗?寡人主意已定,退朝!”说罢,愤然离去。 退朝之后,申侯一气之下交印辞官,回申专心治灾去了。 如此朝中忠良去的去、死的死,周王姬宫湦更为宠信虢石父等人,朝廷重权尽落虢石父之手! 公元前774年,周王姬宫湦携王妃褒姒、王子伯服、上卿虢石父、司徒姬友一行人等摆驾郦山。 正值冬春交替之时,天气冷暖无常,皑皑白雪之下已出新牙,郦山之巅,一红一白两身影于崖边相拥而立,红者褒姒,白者周王姬宫湦。 周王姬宫湦柔声谓对褒姒言道:“自从荷花亭初遇爱妃,至今已八载有余,然寡人未曾见得爱妃一笑,今寡人于郦山与爱妃共赏烽火,望得爱妃眉头疑云消散,轻启红唇!” 褒姒听后,起身走向崖边,目望远方说道:“非妾不喜笑,只因无开怀之事,九州战乱不停,王侯将相相争,苦的只是黎明百姓,妾一小女子也管不得这些!然妾从小便是孤儿,见不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然今四海之内,村不见炊烟,野不见生机,妾心凄凉,实笑不出!” 周王姬宫湦于后轻拥褒姒,接言道:“爱妃心系天下苍生,实乃社稷之福,寡人之福!” 自此,周王姬宫湦便萌生废嫡立庶之想。 及至入夜,周王姬宫湦携褒姒登上郦山烽火台,点燃烽火,只见浓烟滚滚直上云霄。 此时风势突起,火从风势,不多时,整坐烽火台化成一团火球,远处观去犹如茫茫夜色之中一颗璀璨明珠。 不多时,邻近烽火台守军观测到火光,相继点起烽火,一座、两座、三座…… 不消一刻,一坐连一坐的烽火延伸至远方,消失于天际。 褒姒立于夜风中,耳边发丝随风飞舞,透过火光,仿佛看到万民欢腾之像,一张张笑脸从眼前飘过,冰冷的脸庞亦于火光照耀下露出甜美笑容,不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周王姬宫湦闻得笑声,回头看去激动无比,伸开双臂大笑道:“爱妃笑了!爱妃笑了!” 说罢,上前将褒姒拥入怀中。 此时闻得山下人喊马嘶,周王姬宫湦慌乱中护着褒姒退到一边,问道身旁虢石父:“何处兵马噪动?是否敌寇进犯?” 虢石父故作镇静回道:“此乃诸侯救兵!” 周王姬宫湦这才回过神来,于峰火台望去,只见原野上火把齐明,各方人马争相赶来。 不多时齐聚郦山之下,为首大将郑公子姬掘突策马向前拱手奏道:“各诸侯望烽火赶来勤王,却不见敌寇踪迹,敢问我王,寇于何处?” 周王姬宫湦身处深宫,从未踏足战场,慌乱中问计于虢石父。 然虢石父亦未见过千军向前,万马嘶鸣的战场,早已慌乱无神。 正值周王姬宫湦无计可施之时,身后褒姒之子伯服探身走出来,以稚嫩之音向烽火台下诸侯联军喊道:“将军辛苦,今夜举峰火只为视察烽火台守军是否尽忠职守,不曾想招致各诸侯出兵勤王,误会一场,将军请回!” 烽火台下各诸侯听到如此说辞,无不骂骂喋喋,郑公子姬掘突扯缰按剑怒道:“君王如此儿戏,寒透诸侯之心,愿王上好自为之!”说罢,转身策马离去。 各路诸侯凉透心绪,亦各自引兵而回。 经此一事,周王姬宫湦愈加喜爱王子伯服,坚定其废后立庶之心。 回宫不久,便以申后无德,废其后位,还立立褒姒为后,更夺申后之子宜臼太子位,立伯服为太子。 此后,周王姬宫湦故技重施,数举烽火于郦山,然却再未见过褒姒展露笑颜。 各诸侯亦对王室寒心,及后再不遣兵前往救援。 再说申侯自回故地之后,便潜心救灾,历经数月,已见成效。 闻及宫中大变,周王姬宫湦烽火戏诸侯,及至申后被废,宜臼太子之位被夺,母子软禁于深宫,申侯亦生就换天之心。 思前想后苦无良策,时过数日,鄫侯前来借粮,于申侯府拜防申侯。 申候以礼相待,于侯府客厅两边坐定,鄫侯说道:“自新王继位以来,奸臣当道,以至天怒人怨大地欠收,余不忍百姓饥肠辘辘,特来申地借粮赈灾,忘申侯念及百姓之苦,应及一二!”说罢起身对申侯一拜。 申侯双手托住鄫侯道:“皆为王室子民,何来借字一说?三日之内,粮草百担奉上!” 说完,挥手示意鄫侯落座,己亦就座对案,续言道:“天子无道,废嫡立庶,忠良去位,万民皆怨!吾欲领兵伐之,以诛无道,扶立新王,振兴周室!奈何国小兵微,无法抗及王师!今幸得鄫侯来此,不知可否助吾一臂之力?” 鄫侯起身在拜说道:“周室存亡尽在申侯之手,鄫国愿听号令,然倾其两国兵马亦不及与王师抗衡,还得另寻强兵助之!” “鄫侯可有良策?”申侯急着问道。 鄫侯低头思索一番,回言道:“今犬戎熊居西方,游骑掠夺,胸无长计,及与申国为邻,何不致书一封,应其粮草马匹,借兵向镐,以救王后,继而扶立新王!” 申侯闻之大喜,说道:“鄫侯妙计,寡人即刻拟书!” 大计谋定,鄫候、申候兵分两路密行此事, 再说犬戎戎主收到申候密信借兵,即于大帐商议,谋定利此契机出兵攻周,以取周室江山。 遂回信申侯,及愿出兵相助。 申侯得知此消息大喜,心想如能拉拢王室重臣,里应外合,更为稳妥。 思前想后,认为王室之中仅有司徒姬友还算正直,遂决定将其谋划告知司徒姬友,以图共商大事。 不料姬友收到信件后大怒道:“糊涂!” 随即回信道:“申侯之心甚善,然切不可行将此事!吾与胡人征战数十年,甚知其心气秉性,戎贼若得攻入王室,绝然不会轻易离去!申侯何忍看周百姓遭此战乱之祸耶?吾恐不及阻止犬戎进军周室,已言及吾儿掘突联合诸侯救援王室,汝可前往与其商议,绸缪退敌!” 申侯读完姬友的回信,悔不当初,然今戎军已发,不日行将兵临王城。 申候自知势单力薄无法阻其大军,遂南下寻求援兵。 且说申侯正于郦山游玩,意欲再点烽火。 是夜,火光冲天,亮如白昼,忽闻郦山之下喊杀声此起彼伏。 周王姬宫湦谓对虢石父言道:“自初点燃烽火之后,诸侯援兵再无踪迹,此乃何处军马嘶喊,扰寡人兴致!” 只见山下兵马统一身着胡服,手举弯刀奔向山上杀来,虢石父亦是摇头不知。 此时,司徒姬友定眼细看,慌而喊道:“不好!敌寇入侵,左右何在,护王回城!” 说罢,便扶周王姬宫湦上马,一行人等四下慌忙逃窜。 及待上马坐定,司徒姬友谓上言道:“王上及王后先行,臣领羽林军善后!” 周王姬宫湦携其家眷,领得一班文臣,于林间寻路而走。 此时犬戎骑兵已攻至山腰,司徒姬取吼道:“大周勇士何在?” 千余羽林军于其身后齐声怒吼。 闻声,司徒姬友继又令道:“弓手准备!” 侧翼弓箭手张弓搭箭,齐齐指向山下犬戎骑兵。 待其冲至百步开外,司徒姬友一声令下,弓箭手一齐松开箭弦。 一片箭雨倾斜而下,犹如一团乌云压向戎兵。 乌云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司徒姬友随即剑锋前指,大吼一声:“杀!” 说罢,带头冲出战阵。 闻得将令,其身后长矛甲士亦随之一齐冲出,视死如归杀向戎兵。 顺应地势自上而下,犹如一把尖刀,将其撕开一道缺口。 然敌寇人多势众,勿消刻余,缺口即又慢慢合上。 司徒姬友领得羽林军且战且退,身侧甲士接踵倒下。 至最后,只剩司徒姬友一人站立山头。 历经一番血战,戎兵知其勇猛,亦不敢轻易往前。 司徒姬友放下手中长矛,双眼怒视敌兵,进而长剑一指,戎兵不由自主退后一步。 见此,姬友一声长笑,随即挥剑掠过脖颈,血染骊山。 及此,周朝最后一员猛将战死沙场,及后再无能臣良将。 再说周王姬宫湦一行人等逃入山林之中。 身后追兵将至,身边卫士或被杀或失散,此时亦只剩下周王姬宫湦拉着褒姒,虢石父领着伯服。 一行四人慌不择路,奔逃于山林之中,不期逃到一处绝壁悬崖,前无出路,后有追兵。 周王姬宫湦一声冷笑,说道:“寡人堂堂周室天子,竟落的如此狼狈!”回首望见褒姒,竟又淡然笑道:“然得与王妃在一起,死亦得偿所愿也!” 褒姒闻得周王姬宫湦如说道,亦是含泪泣道:“妾身何德何能?能得王上如此溺爱,此生足矣!” 说罢,两人紧紧相拥。 追兵将至身后,虢石父急言道:“王上,追兵将至,吾等不防藏身树林,待其散去,伺机退回王城!” 周王姬宫湦摇头叹息道:“寡人自知今天难逃一劫,爱卿速领太子藏身于林中,纵是死,亦不得出声!” 虢石父领命,拉起伯服奔于林中躲避,刚及藏好,戎兵追至。 周王姬宫湦拔出随身配剑,面对褒姒轻生说到你:“来生再见!”说罢,仗剑朝向戎兵杀将出去。 戎兵亦如疯了一般扑将上来,斩杀周王姬宫湦于乱军之中。 及后便朝褒姒扑来,褒姒面无惧色,缓步走近崖边回首而望,见得周王姬宫湦躺于血泊之中,由是还首闭目纵身跳下悬崖,未见丝毫犹豫。 林中伯服眼见此幕,失声喊得一声。 闻得林声叫声,戎兵疑为藏有伏兵,立时张弓搭箭射向林中。 箭雨落下,虢石父及伯服皆为乱箭穿身,身中数箭而亡。 三日之后,犬戎大军攻下京都镐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京师百姓苦不堪言。 纵观周王姬宫湦一生,史家评说:幽、厉礼乐崩坏,诸侯力政,转相吞灭,德不能怀,威不能制。 经此一役,周王姬宫湦身死骊山,自此西周王朝历经二百多年风雨落下帷幕,长达五百余年之春秋战国随之上演。 第002章 四国退犬戎 武公灭郐虢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话说犬戎攻破镐京,幽王惨死骊山,申侯意识到自己犯下弥天大错,遂南下寻求援兵。 经司徒姬友指引,便来到郑国拜访郑公子姬掘突。 因申侯与其父姬友私交甚厚,公子姬突厥正于大堂与众人商仪东迁事宜,得报申侯求见,即着仆人引其书房等候。 申候随之仆人来到公子姬突厥书房,书房内布置倒不复杂,一张书桌,几卷竹简散落其上,最令申侯好奇的便是那幅挂于墙上的羊皮纸,羊皮纸上圈圈点点,也不知是何意。 申侯看的入神,却不知公子姬掘突已到身后。 只听到背后有人言道:“那是父君依太史伯之意,所制东迁示意图!” 申侯闻言转身,谦言道:“寡人多有唐突,还望世子莫要见怪!” “不敢不敢,申侯大驾光临,寒舍生辉啊!”姬掘突边说边引申侯于茶几边坐下,随即吩咐仆人看茶。 茶请事了,公子姬掘突续言道:“侯叔光临敝国,可是有事相告?” 申侯抚膝叹言道道:“寡人犯下大错矣!” 说罢,便将借兵犬戎借兵犯周一事,原委始末详细告及姬掘突。 公子姬掘突闻罢急而起身,双手紧扣申侯肩臂责言道:“侯叔怎可如此糊涂也?” 说罢,稍加思索,续言道:“吾这便领兵进京,援救天子并父君!”说罢,即欲行去。 紧走几步,申侯奋力拽住公子姬掘突臂膀劝道:“贼势浩大,仅凭世子一人之力恐难取胜,需得各诸侯国四面救之方能战退犬戎,如此方可有望光复王畿!” 闻其所言,公子姬掘突愤而转身,平摊双手怨道:“如此奈何?侯叔教我!” 申侯注目思之一阵,回言道:“中原诸侯百家,除郑以外,晋、卫亦为姬姓诸侯,二邦军强民富,若能说得晋卫出兵相助,定可驱除戎患!” 公子姬掘突闻其所言,心中稍慰,由是紧言道:“晋侯姬仇乃开明名君主,对周室更是敬重有加,小侄这就修书一封,请晋侯出兵相助!” 说及此处,公子姬掘突面漏难色,续言道道:“郑卫因之边界接壤,历年多生龃龉,书信一封恐难请其出兵,有劳侯叔走一趟卫国,不知可否?” 见说,申候连声应好。 公子姬掘图躬身礼谢,随之言道:“战场紧急,小侄这便领兵先行!” 谋定而行,二人兵分两路各自行动,姬掘突领兵出征援救王室,申侯则往卫国寻访援兵。 公子姬掘突领兵刚开到郦山,便由斥候告知父亲惨死,幽王亦死于乱军之中,不由得怒火中烧,切齿骂道:“吾与戎贼势不两立,定要杀尽戎兵,以慰亡父在天之临!” 言讫,调拨百余甲士将父遗体运回郑地,己则催兵向前进发,直往王城杀去。 不到半日光景,郑兵行临王城之下,亟要挥师攻城,得道甲士奏报:“晋侯姬仇获发兵勤,及与秦君赢开一同领军前来!” 公子姬掘突闻讯大喜道:“得之秦、晋两国相助,定能攻破犬戎!”说完,即遣斥候回复晋侯,言日:“破戎之战,郑愿率先出击,敢请晋、秦两军于两翼林中设伏,待我引得戎兵出战,三军齐下,一举攻入王城!” 晋侯姬仇闻讯,连声道好,当下即与秦君赢开兵分两路,称着夜色,于郑军大营两侧埋伏。 次日午时,郑公子姬掘突领兵出战,于城墙之下喊道:“大胆戎贼,胆敢犯我大周,快快出城受死!” 此时,戎主悖戈尔正于王宫喝酒享乐,闻守城戎兵奏报敌军来袭,惊问道:“来者何人?领兵多少?” 守城戎兵回道:“来人自称郑国公子,领兵不多,战车不过三百,甲士不到万人!” 戎主悖戈尔闻言大笑,豪言道:“区区万余兵马,想与咱家三万骑兵对抗,岂不是自寻死路?” 说罢,即告全军出城迎战。 犬戎大军倾巢出动,三万骑兵浩浩荡荡开出城外,习性所致未见阵仗。 郑军列阵待敌,战车在前,弓手两翼展开,长矛甲士列于阵尾。 公子姬掘突领着一众将领立于阵前,面对戎军数万骑兵竟是全无惧色。 戎主悖戈尔行于阵前,叫骂道:“无知小儿,敢冒犯咱家天威,定叫尔等今日有来无回!” 公子姬掘突掠阵,回斥道:“大胆狂徒,今必将尔碎尸万段,以慰吾父吾主在天之灵!” 戎主悖戈尔闻言讥笑道:“即是如此,咱家便送尔等齐聚地下!” 说罢,戎主悖戈尔摰刀令日:“戎将听令,擒获贼首者,赏万金!” 戎军战骑受命而往,犹如决堤洪水倾泻而出。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戎军个个猛如虎,挥刀嘶啸杀出阵外,争杀敌首,期得万金。 见此,公子姬掘突拔剑大吼一声:“战车出阵!” 郑军阵型突变,只见两翼弓手退归阵中,以姬掘突为中心四面围立,长矛甲士次之朔矛待敌,数百辆战车快速移动乱而有序,车轮碾压大地之声,犹如闷雷阵阵,不多时,于外围城一圈形似铁捅,可谓进可攻,退可守。 一场骑车大战就此拉开帷幕。 犬戎骑兵口中怪叫,催马向前猛然撞向郑军战车防守圈,不消一刻便将郑军团团围住。 较战厚重庞大之战车,犬戎骑兵还不及靠近,便被车上长矛甲士朔下马来。 欲从战车侧面突进阵内,然而战车之间全由步战甲士填充,数十条长矛斜立,靠近骑兵均被长矛朔下马来。 少数突进阵中的犬戎骑兵亦难逃一死,尽为阵内甲士乱刀斩于马下。 外围游离犬戎骑兵无法施展,只得张弓搭箭向郑军阵中一顿乱射,收效甚微,犬戎骑兵多有被其误杀者。 郑军弓手亦不甘示弱,一阵连接一阵箭雨,由中心开花飞向外侧,迎向敌军劈头盖脸落下,杀死敌军无数。 激战正憨,秦晋伏军于两侧林中杀出,犬戎军团猝不及防,死于两军之手者不计其数,多有自相践踏而死者。 及秦晋两军相助上阵,战场实力突然转变。 虽说两军人数相差无几,然在如此狭长地带,又处于守城一方,犬戎骑兵无法发挥其高效机动性,只能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戎主悖戈尔见大势已去,随即引得残兵败将撤退回城,及至城门前,却发城门紧闭。 领头戎兵喊道:“快开城门,戎主进城!” 然见头上一片箭雨袭来,城上一面“卫”字大旗缓缓升起,申侯与卫公姬和站立旗下。 卫公姬和笑而谓下言道:“吾已取城多时矣,尔等快快束手就擒!”说罢,大手一挥,又是一片箭雨,劈天盖地落下。 残余戎兵抱头鼠串,四国联军一路追杀,追及百余里方鸣金收兵。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撒下万点金黄,勤王四君并马进城。 城外尸首余温尚在,城内破壁残垣。 申侯翻身下马,独自行走在城内青石路面上,不发一言。 四君紧跟身后,驱马慢行。 街道两边商铺大门紧闭,不时碰上三两路人。 每遇及此,申侯都会快步上前,谓其打探着申后并宜臼下落。 问及多人,后从逃难宫女嘴中知晓,戎兵进攻王城之时,趁得看守士兵放松警惕,申后携王子宜臼躲入地下密室,得以大难不死。 申侯闻言大喜,随即领人进入王畿,于密室中救出申后和王子宜臼。 及至晚上,申侯领申后及王子宜臼于后宫设宴,诚邀晋、秦、郑、卫四君赴宴。 席上,七男一女,均面露愁容,各有所思,安静的只能听到灯火跳动的声音。 申侯当先起身致歉道:“此次戎狄进犯,皆因申某一时糊涂,酿成大祸,害得郑公及天子惨死郦山,王城百姓生灵涂炭,申某万死难以万死难以辞疚!” 说罢,朝四君各作一揖。 公子姬掘突起身慰道:“申侯亦是为天下创生着想,只是方法不当,放才引来戎狄之乱!现下,戎兵已被驱逐,王城光复,侯叔亦不必太过自责也!” 晋侯姬仇接其话语言道:“及初,天子宠幸褒姒,不理朝政以致奸臣当道,数举峰火以乱诸侯,遭犬戎进犯命丧郦山,亦算天道所为,因果报应!” 申侯含泪诉说道:“诸公不必再劝,今日宴闭之后,吾便携宜儿回申,再不问政事!” 秦君赢开急道:“申侯缪矣,先王身死郦山,太子伯服亦随之而去,还观王室上下,惟余王子宜臼乃是有识开明之士,亦是先王血脉原定太子!国不可一日无君,吾等公推公子宜臼即位天子,以正诸侯视听振兴王室!” 说罢,秦君赢开站起身来,面对申侯拱手一拜。 郑公子姬掘突亦随之起身言道:“先父在世之时,亦常于我说道,先王废嫡立庶之举实乃亡国之道,现值群龙无首多事之秋,郑室亦愿拥立王子宜臼即天子位,匡扶王族大业!”说完,亦谓申侯俯身一拜。 此时,晋侯、卫公亦起身拱手拜道:“吾等亦愿追随王子宜臼,拥立王子即位天子!” 四君非但未追问其引狼入室之罪,且公推其子即九五之位,申侯心生感动,老泪纵横道:“诸公抬爱,申某感激不尽,吾与犬子愿从各位之意,借此苦酒一杯,敬谢诸位!” 说罢,申候提樽一饮而尽。 四君亦端起面前酒樽,陪同一齐饮下。 这时,一旁的王子宜臼起身说道:“各位叔伯安坐,多谢各位叔伯厚爱,小侄亦有两事有求于各位叔伯,如若不允,小侄宁愿归引山林,亦不愿坐上这百姓离心,诸侯记恨之周室王座!” 申侯闻得孙儿如此说话,由是斥道:“无知小儿,还不住嘴!” 晋侯姬仇倒是淡然一笑说道:“申侯莫要动怒,先听王子所说何事,再做定夺也不迟!” 公子宜臼接言道:“也不是甚大事!其一,先王乃小侄生亲,吾不忍看其抛尸山林,恳请诸位叔伯应准小侄收其尸首,归葬王陵!”说罢,便朝四君各施一礼。 晋侯姬仇笑言道:“百行孝为先,公子欲收先王尸骨归葬王陵,乃人伦之请,吾等若是拦住不让,定会被天下百姓唾骂至死!” 郑、晋、秦三君亦都点头称赞。 申侯依然严厉的说道:“且说第二事!” 公子宜臼续言道:“其二,便是迁都洛邑!” 郑公子姬掘突大惊道:“迁都乃国之大事,涉及国运命脉,且问公子何以有此想法!” 公子宜臼释言道:“原因有二!一者,犬戎日益强大,王城镐京时刻面临破城之险!二者,镐京城内遭犬戎劫掠抢夺,愿本繁荣昌盛的镐京城,现已面目全非,军臣百姓皆因战乱逃离王室!如此失民意,惑军心之地,实难再为都城!” 秦君赢开闻言赞道:“难得公子有此长远目光,吾愿领兵护送!”说罢,举樽相敬。 四君附之,恭敬新王。 席间愁云消散,六人开怀畅饮,申后亦做起了倒酒使女,直饮至天际发白方散。 公元前771年,春初!因之幽王身死郦山,公子宜臼登基即位,收先王尸首归葬王陵。 进而传徼海内:拜郑君姬掘突、卫公姬和为上卿,职任左右司徒;秦君赢开赐公爵,自此名列诸侯。 申侯则携申后回申地定居,专心打理邦内事务,不再过问王室政事。 月余之后,新王宜臼于秦公赢开领兵护送之下,迁都洛邑。 司徒姬友战死骊山,全民领孝举国哀悼,追谥日桓公,是为郑氏三公之首。 公子姬掘突世袭君位,行毕完父君的葬礼,遂行首次朝议。 庙堂之上,郑公姬掘突当先言日:“父君在时,曾谙言王室多有变故,祸患将至!果不其然,仅得两年有余,天子被杀,周室被迫迁都洛阳!藉此提议迁民京城养息,时至今日,迁徙已成!然则郐虢勾结,数侵迁徙之民,诸卿可有应对之?” 见君有问,大夫颖考叔上前奏道:“虢、郐欺吾郑地无人?何其无礼,微臣不才,愿领兵伐之,以谢国人心头之恨!” 待其说完,大夫祭仲出而驳道:“颖考叔此言差矣!桓公新丧,国人伤心欲绝士气低迷!且镐京勤王之战,虽获大胜,然我军亦是损兵折将元气大伤,至今犹未恢复!以此两点观之,近日不可再生战事!以郑当前之势,当以安抚为上!臣请为使,前往虢郐以礼说之!” 一时间,堂前文武大臣一片哄议。 文臣主和,武将主战,各执一词。 郑公姬掘突首次开堂议事,面对满朝文武突如其来的争执搅得心乱不已,即欲转身离去。 此时,群臣中走出一布衣士子,大声上言道:“臣有一策!” 郑公姬掘突心烦不已,是战是和心中亦未有定数,突闻有人大声献策,由是定身观之,而见献策之人原来是客卿关思其。 郑公姬掘突面无表情冷冷说道:“主战?主和?” 客卿关思其大声回到:“臣不主战,亦不主和,主战亦主和!” 话音方落,大夫颖考叔连连大笑,讥讽道:“客卿是否昨夜侍女太过殷勤,以致精神恍惚,遂于朝堂之上胡言乱语,客卿还是回府歇息吧!” 满堂哄然,就连郑公姬掘突都忍不住笑道:“客卿,有话直说,勿须遮掩!” 客卿关思其亦苦笑道:“臣之所言,既臣心之所想,不期却成各位臣工之笑柄!”说完,平摊双手,示之无奈。 郑公姬掘突敛容正色道:“既是客卿心之所想,便知战既是战,和便是和!卿却言既战又和,却是何道理?” 客卿关思其亦正色回言道: “臣之所以言战,是郑之能战,其由有三!一日政,郑自桓公以来,广施仁政,德布王室上下,及郑公承国,政令畅通,百姓拥戴!二日军,得镐京勤王大战胜机,军民士气高昂,百姓参军之情甚热,后续战力得以延续,战则有气吞山河之势!三日民,桓公寄孥,得以逃离战乱,休养生息,心系郑地,若战虢郐,必能得之百姓拥戴!依此三点,谓对虢郐之战,郑必胜也!” 郑公姬掘突由是问道:“卿之意欲使寡人出兵伐之?” “非也!”关思其摇头回道。 大夫颖考叔急言道:“能战为何不战?客卿是何用意?” 客卿关思其也不理会,接言道:“郑之能战,然却不可战,其由亦有三!” 郑公姬掘突闻言起兴,即问道:“竟有能战而不可战之说?先生不吝赐教!”说罢,申手虚请一回。 可卿关思其激情言道:“郑之不可战,原由三点!其一乃为天,虢、郐地处洛邑两侧,为王室屏障,郑若发兵伐之,涂惹口舌是非,于郑不利!其二则是地,郑室新立,自桓公伊始,至今不过数十年而以,脚跟未稳,此时用兵,恐不利郑之发展!其三再说人,镐京勤王之战,郑军精锐损失殆尽,新增兵丁,操练不足,及至上阵杀敌,尚需时日,强行出兵以伐虢、郐,虽必胜,然郑经此一役,势必损失惨重一蹶不振,若得其他诸侯必会乘虚而入,其时郑室社稷能否存续亦是问题!” 郑公姬掘突听的冷汗直冒,待其说完,后背衣衫已被湿透。 大夫祭仲由是请道:“既不可战,臣愿为使,前往议和!” 客卿关思其接言道:“议和可也,然却不可失之身份,颖考叔可领兵于虢郐二地边境处,造成大军压境之像,使其不敢再扰郑室边境之民,亦可更好操练新进兵丁!待其时机成熟,我军即可一鼓作气,攻取虢、郐二地!” 郑公姬掘突大喜,赞道:“客卿好计,一席说辞便解了寡人心病!” 客卿关思其拱手礼言道:“谢郑公缪奖,然臣献策但为求官而已!” 郑公姬掘突心中疑云消散,又有贤士求官助郑,随即回道:“客卿乃栋梁之才,寡人求之而不得,今得客卿自求为官助郑,寡人岂有不应之理?濯任客卿郑国大士!” 客卿关思其笑言道:“吾即为求官而来,区区大士自不放在眼里,臣所求者,乃为卿大夫,望郑公恩准!” 话音落下,朝堂众臣窃窃私语起来。 郑公姬掘突见得如此场景,笑而慰道:“非是寡人不舍得,只是无功而受禄,恐他人心有不服也!” 客卿关思其笑着说道:“以制邑之地换之,不知可否?” 郑公姬掘突幸言道:“果能如此,何惜一官半职,寡人定将亲自与尔授爵!只是不知客卿如何成此大功?需郑如何辅助!” 客卿关思其摇头摆手笑道:“不敢劳郑之士,臣请一车一童赴洛既可!” 郑公姬掘突惊讶道:“一车一童?取下制邑?客卿莫不说笑耶?” 客卿关思其躬身回言道:“臣非说笑,一车一童足矣!如其不信,请立军令状,其时如若未取得制邑,甘受军法从事!” 见其所言如此肯定,并当众立下军令状,寄言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得制邑之地,郑公姬掘突由是大喜道:“今晚设宴,君臣同乐,不醉不归!” 客卿关思其却拱手相辞言道:“庆功酒暂且存起,待某取得制邑,臣定与君同醉!事不宜迟,臣这便起身前往洛邑!”说罢,转身径直而去。 郑公姬掘突自语道:“怪人!” 待得关思其走远,郑公姬掘突遂命颖考叔领军镇守虢郐边境,以武力震慑郐虢!命祭仲为使,与虢、郐议和,以骄其心,并寻机会分化离间之。 次日,各便起行。 客卿关思其得之郑君座驾,须臾数日随即来到周室新都洛邑,周王姬宜臼厚礼相迎。 见诸庙堂,周公姬宜臼谓其言道:“自镐京一别,已有月余未见到郑公,寡人甚是挂念,不知郑公可好?” “不好!”客卿关思其面带愁容直言回道。 周王姬宜臼略一正身说道:“来使所言不好,是谓何事不好,若需王室相协,孤当鼎力相助!” 客卿关思其叹言道:“桓公镐京护王惨死郦山,今郑公新立,地小邦微,仅存京城之地得以养民,各诸侯心轻郑人,即如虢、郐者,亦敢侵袭郑地边民,我主郑公敢怒而不敢言,常言邦小兵微,不堪王室重职,特谴小臣前来交还卿士印章,以便专心治理郑地!” 说罢,便着随童敬上印章。 随童会意移步上前,将随身携带铜匣高举头顶,敬上大印。 周王姬宜臼见此场景,心想:“吾若收回大印便是有负忠臣,必定失信于天下!”由是回言道:“郑公有功之臣,而今有难求于寡人,寡人怎能坐视不理?需王室如何扶助,来使但说无妨,这卿士大印,寡人却是万万不能收回!” 客卿关思其闻言遂唤随童退下,继而拱手礼拜道:“谨谢王上体恤郑民之心!”说罢起身,续言道:“及初,宣王在世之时,念及桓公之功,特赐桓公为侯,封地棫林!其后因犬戎之难,桓公于虢郐寄孥!及至四国勤王,胜而光复镐京,然则棫林之地,至今仍为犬戎侵占,以致郑室已成无地诸侯!人微言轻,郑公因此遣臣交还上卿之职,恐因此有损失王室威信!” 周王姬宜臼接言道:“郑公有心之人,亟需寡人如何相助,郑使不妨直言!” 客卿关思其亦为心思缜密之人,闻其所言知事已成,由是镇定应到:“郑公所求,无非想得王室护佑,以求制邑之地养民,制邑临近王室,想必其它诸侯亦不敢轻动郑人!” 周王姬宜臼回道:“制邑乃洛邑防范外敌入侵之重地,寡人若封于郑,恐其它诸侯心有芥蒂,然制邑以东之地可供郑公养民,孤便将制邑以东之地封于郑,如何?” 客卿关思其谨谢道:“如此甚好,郑室上下定会对王上感恩戴德,吾即刻回郑,告知郑公此等天大好消息!” 说罢,即与周王姬宜臼拱手做别,随即领得随童离宫驾车回郑。 周王姬宜臼虽对制邑以东之地心有不舍,然能以一邑之地换的郑国镇守制邑以东,洛邑便会更加安全,再也不用担心敌寇入侵王室。 想及此,周王姬宜臼亦放心郑国治理制邑,自己便潜心打理迁都事宜,意图重振王室辉煌。 再说祭仲出使虢、郐,一行人等首先到得虢邑。 驿站稍歇,一连数日不得虢君召见,随行人员很是着急,唯有祭仲气定神闲,并不急于求见,每日于驿馆饮茶摆子。 而此时虢侯府中,虢君虢叔却是愁眉不展,思虑再三举棋不定。 只因多次联合郐人劫略郑地京城寄孥之地,虽然地属虢人,然早于桓公之时便卖于郑国,以供其寄民养息,违约而行,恐其责难。 现下郑室谴使前来,莫非是前来下达战书? 近来耳闻郑国颖考叔帅师进军京城,驻扎于京城与虢、郐二地交界处,每日清晨于边界处操练士兵,其步履整齐撼动大地,喊杀之声响彻云霄,若是如此该当如何? 虢君虢叔思来想去亦无定论,最后决定先行与祭仲私下交涉,若果真如此,也还有回旋余地,一旦于朝堂之上公布战书,便无回天之术矣,虢人只能硬起头皮领兵接战。 权衡利弊之后,虢君虢叔遂下令于书房召见祭仲。 不多时,侍从领祭仲踏入书房,两人想会互施一礼,既而分宾主于房子坐定。虢君虢叔当先言道:“贵使不顾路途艰辛,驾临敝国,招待不周,请勿见怪!” 说罢,拿起桌上茶杯,申手示意祭仲饮茶。 大夫祭仲并未理会面前茶水,拱手笑着说道:“虢君严重了,仲等前来叨扰贵国,得遇虢君记挂,不曾遭遇叼难,该仲等多谢虢君才是!” 待其说完,虢君虢叔放下手中茶杯说道:“不知贵使前来敝国有何贵干?” 大夫祭仲站起身拱手正色道:“仲奉郑公之命前来与贵国缔结友好盟约!” 虢君虢叔惊道:“寡人多次侵扰贵邦京城之地,贵邦不兴师问罪,并欲与敝国缔结盟约,使者莫不是说笑耶?” 大夫祭仲笑着说道:“此等关乎两邦命运之大事,仲怎敢拿此事说笑!” 说完,端起面前茶水饮上一口,续言道:“郑、虢两邦自桓公在世之时便为同盟友好之邦,至于京城被袭之事,郑公嘱咐我等,此事定是虢君受郐君胁迫而为之,郐君才是郑国大患!郑公为答谢起初借让京城之地,为表心意,特备下粮草百车,良驹十匹馈赠虢君,还望虢君笑纳!” 虢君虢叔闻言大喜道:“郑公不问孤罪,并备厚礼馈赠敝邦,敝邦自当恭敬不如从命!寡人这便下令断绝与郐人之来往,以表敝邦同盟之诚心!” 大夫祭仲面带笑容说道:“如此甚好!” 说罢,起身告辞。 虢君虢叔亦未远送,待其走远,便吩咐随从起草同盟协定。 大夫祭仲回到驿馆,便令随从快马回郑,告知君上骄虢之计已定,并已成功离间虢郐。 次日两人于虢室朝堂互换国书,达成盟约。 历经十余天,交接完虢地事宜,祭仲一行人等正欲收拾行装去往郐国,而得收到郑公密信:“郐君得知虢君反水大怒,于朝堂之上大骂虢君忘恩负义,然觊觎郑人京城大军,不敢公然与郑、虢二邦断绝邦交,便遣使归还所夺郑室财物,称臣于郑!” 大夫祭仲得信大喜,随即收拾行装,归还郑国。 公元前769年,周平王二年,关思其因说周王得制邑以东之地,获郑公姬掘突委以重任,职任郑国大夫,与祭仲、颖考叔平坐。 一日,秋高气爽,艳阳高照,郑公姬掘突遂邀祭仲、颖考叔、关思其三人赏月饮酒。 入夜,三人不约而同来到公府后园,四人分宾主坐定,郑公姬掘突首先发话道:“今日邀请诸位,名为赏月饮酒,实为商议郑国今后发展大计。时光流逝,转眼一年有余,去岁郑室可谓喜事连连,先得制邑之地,后平虢郐之乱,使其臣服于郑。孤幸得尔等事郑,中原大地之上方才得我立足之地,薄酒一杯,敬谢各位!” 祭仲、颖考叔、关思其一齐站起,三人异口同声说道:“谨谢君上!” 四人高举酒杯,月光之下,四只青铜酒杯碰撞在一起,酒杯撞击之音悦耳嘹亮,经久不消,四人同饮杯中酒。 饮罢,郑公姬掘突申手示意三位落座,续言道:“郑室虽得以立足中原,然郑地四周列强林立,晋、卫、宋、陈、鲁等,均为世之大邦,郑人于其夹缝中求生步履维艰!今日宴请各位,便是想问诸位,郑室今后该当何从?” 大夫祭仲摔先回道:“制邑之地多滩涂荒地,若得开发利用,可增良田千亩!” 郑公姬掘突大声说道:“好,卿言好计策!” 大夫祭仲续言道:“养民之地有矣,还需解民之惑,教民之理,臣思不如多建乡校,白日务农于地,入夜聚校听讲,开民心智,更易于拢聚人!” 大夫颖考叔接着祭仲话语说道:“还应发展商业,去除商人奴籍,放其自由出入郑地,将富余之物出卖,换取稀缺货物,岂不两全其美!” 郑公姬掘突闻言悦道:“两位所想既孤之所想,郑国能有今日之盛貌,全仰仗各位鼎力相助!为得郑国室立足强邦之列,再饮一杯!” 说罢,郑公、祭仲、颖考叔三人同时站起,端起面前酒杯。 四人同饮,却只见三只酒杯,三人同时望大夫关思其, 大夫关思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郑公邀其同饮,便也立即站起来同饮这第二杯酒。 饮罢,郑公姬掘突谓对关思其说道:“关大夫沉思不语必有良策,何不说于我等听听!” 大夫关思其放下酒杯,面色凝重叹言道:“吾深为郑室前景担忧!以郑室京城及制邑之地,抗衡四周列强,无异于以卵击石!若遭其蚕食,则郑国时日无多矣!” 郑公姬掘突闻言笑道:“关大夫原来为此事忧虑,真乃郑国之顶梁柱也!此事孤亦早已虑及,只是尚却契机!” 大夫关思其惊而问道:“愿听尊教!” 祭仲、颖考叔亦被挑起莫大兴致,郑公姬掘突申出双手示意三位坐下听说,随言道:“先父桓公在世之时,便曾对孤提及郑人未来之谋划,暂且称之为十六字之方略!这十六个字便是:前华后河,左洛右济,主芣、騩而食溱、洧。眼下已得京城及制邑之地,左洛右济已成!现下紧要之处便是灭虢、郐,主芣、騩而食溱、洧,后取胡而抵黄河!” 颖考叔听完起身拱手说道:“既然如此,何不发兵伐之,臣愿为将!” 郑公姬掘突走过来拍拍颖考叔的肩接着说道:“此时虢、郐二国名上为郑国盟邦,我若出兵伐之,便是出师无名,途遭天下耻笑,并会遭至临邦强国前往救之,真乃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罢,面露苦笑于对坐坐下。 此时,关思其则大喜道:“郑公若为事烦恼,则大可不必,眼前便有一天赐良机!” 郑工姬掘突闻言惊道:“大夫快快说来!” 祭仲、颖考叔亦同时望向大夫关思其。 大夫关思其说道:“因犬戎侵犯西垂边境,秦国抽掉原本护送周王东迁兵马回国抵御外敌!现旧都镐京还剩一批王室重器待运新都洛邑!君上何不主动请缨,将其运抵洛邑?” 郑公姬掘突面带疑惑之色问道:“此事于郑何益?于孤征讨虢、郐又有何关?还请关大夫直言说于我等,以解心中之惑!” 大夫关思其低声言道:“重点乃在此批王室重器之上!起运之前,派出细作扮做江洋大盗,将此消息透露给虢、郐二君,怂恿其劫略郑人压运之王室重器!二君皆是均唯利是图之主,在其怂恿下,必定见财其心,起兵前来劫略,其时吾等再出奇兵,一举功下二邦!此举既获护周美民,又得师出有名,三者一举攻灭虢、郐尽得其地,而四方诸侯亦无话可说,可谓一箭三雕!” 郑公姬掘突等三人听完大喜,均言天赐良机,不可错失,一片赞美之言。 末了,郑公姬掘突举杯言道:“为得郑室富强满饮此杯!” 说罢,四人高举酒杯,一气饮尽这第三杯琼浆。 时过月余,郐君自郑人细作处得知郑人压运王室重器不日将抵临郐地,便宴请虢君密议劫取王室财物。 然一切尽在郑室君臣掌控之中。 数日之后,郑人压运车队便抵达郐国城下,为首大将颖考叔出列喊话:“王室车队借道,快开城门!” 城头无人应话,原本紧闭的城门却慢慢打开,颖考叔想也没想便帅领车队进城,进得成门才发现城内已空无一人。 不多时,郐君现身于城头,朝着城内颖考叔车队喊道:“颖考叔,别来无恙。留下车队,放尔等一天生路!如若不从,休怪吾等待客不周!” 城下颖考叔哈哈大笑,全无惧色大声回道:“大胆狂徒,欲劫王室重器,今天便教尔等葬身于此,尔等雕虫小技,吾国君主早已看破!” 郐君亦不甘示弱大骂道:“死期将至,还口出狂言!今天教尔等识得吾辈厉害!”说罢,申手一辉,只见城头伏兵尽起,两边民舍亦冲出无数敌兵! 颖考叔也不答话,拔剑谓众喊道:“众将士!” 车队士兵听闻将令,纷纷从押运车辆中抽出兵器,随即大吼一声。 颖考叔得到随行士兵回应,遂令道:“点然车辆,升烟示警!” 郑军甲士纷纷点燃装满湿稻草的压运车辆。 郐君自知中计,亦知郑国大军于城外设伏,所幸早先已预知此局,于虢君商定亦于城外设伏以防不测。 郐君心中暗自庆幸,亦对城下颖考叔等人恨之入骨,于是大手一挥喊到:“杀尽郑贼!” 只见一片箭雨于城头飞向郑军车队,车队士兵伤亡惨重。 两边民舍之中所伏郐军,待其箭雨落下亦于两边杀出,加入激战。 然郑军此次入城士兵,皆于京城所练新兵中所选精兵,皆能以一当十,经郐军数次冲杀而不乱阵形,为首大将颖考叔更是勇猛无比,身带数箭亦无所查觉,拍马舞剑向前,直往城门方向杀开一条大道。 设伏于城外的郑国大军,见城内狼烟升起,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攻城信号,郑公一声号令,伏兵尽起,战车开道,步兵紧跟其后,杀向郐城。 城内激战正憨,郐君立于城头观战,忽闻守城士兵奏报:“城外郑军已杀至城下!” 郐君连忙问道:“虢君大军何在?” 守城士兵回道:“不及郑军一个冲锋,便做鸟兽散,大败而走!” 郐君顿感头晕目炫四肢无力,一头栽向城下,坠城身死。 此时颖考叔已杀至城门前,带领车队士兵打开城门。 城门开启不到一半,只见郑公匹马仗剑跃进城内,身后郑军亦紧跟其后鱼贯而入杀进城里。 郐军群龙无首,各自夺路而逃。 郐人被立诸侯,著世二百于余年,于此为郑所灭,就此退出历史的舞台。 第003章 襄公战岐山 文公集周民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郑军伐郐得胜,郑公姬掘突下令三军不得扰民,大军于城外扎营,只留少数兵卒于城内维护治安,自己则带领十数骑径直前往伤兵营区。 进入伤兵营,但闻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其状惨不忍睹,郑公一行人等慢行于营区之内。 突闻不远处颖考叔于营帐内传出与医护士兵争吵之声,郑公姬掘突加快脚步,拨开营帐门帘问道:“为何争吵?” 医护兵回道:“将军不肯上药,一心要闯出营外!” 郑公姬掘突责道:“定是尔等未用心医治!” 说罢,走进营帐,上下打量颖考叔的伤势,只见其赤裸上身,自上而下缠满白色布条,郑公姬掘突双目含泪满带感激之情望着颖考叔。 医护士兵嘟囔着嘴,嘴里念念有词,郑公姬掘突转身正欲大骂医护兵,却被颖考叔一把拉住,并对医护兵使个眼色,着其先行退下,转而谓对郑公姬掘突言道:“君上息怒,非医士之错也,乃我不愿留此,意欲重回战场杀敌,然其不允,这便吵就起来!” 闻言,郑公姬掘突慰言道:“郐城已破,我军大获全胜!如无大夫舍命接应,孰胜孰败,还待两说!大夫安心养伤便是,郑室宁舍十城,不可缺失颖考叔!” 颖考叔听罢拱手谢道:“能得君上如此看重,臣虽死无悔!” 郑公姬掘突安顿好颖考叔之后,随即出得伤兵营,领之护卫直往郐君府奔驰而去。 郐君府中,关思其正出神的盯着大厅中央的摆放的一张弯弓出神, 弯弓做工精良,弓身布满金丝镶嵌的火云图纹。 此时,郑公姬掘突大步流星走进,大笑着说道:“关大夫亦对刀兵利器感兴趣,大夫如若喜欢,寡人便将此弓赠与大夫!” 大夫关思其回过神来,笑言道:“君上莫要取笑我也!敝人一届文臣,怎得能识得这良弓宝刀!臣不过见到此弓感慨颇多,想起郐室先祖乃远古火神祝融,当年何其风光,于昆仑山颠,身骑火龙大战水神共工,直逼得共工怒撞不周山!却不曾想到,千年之后,其子孙骄奢淫逸,为郑所灭!” 郑公姬掘突大笑回道:“说不定寡人便是那共工之后,千年之后特来秋后算账!” 说罢,两人一阵大笑。 郑公姬掘突解下身上配剑放于案上,申手示意关思其对手就坐,继而言道:“今召先生相见,即欲商量今后对策,今郐室已为孤所灭,初定灭郐虢,后通黄河之策,已然实现一半,现剩虢室尽在咫尺,孤想听听先生高见!” 关思其略为思索一阵,回道:“臣于来郐路上,途听虢室正寻求晋、鲁、陈、蔡等护佑。且不说诸候愿否为其后盾,只说郑室现得郐邑之地,已然引起各大诸侯戒备之心,如若再起刀兵伐虢,恐各诸侯均起护虢之心,届时联兵围郑,郑室不但伐虢难得其胜,就是所得郐地亦可能为之不保!” 郑公姬掘突垂首回道:“大夫说的是,郑室方纳郐地,人心未稳,不若暂缓伐虢,待得稳定郐地军民之心,再寻时机伐虢,大夫以为如何?” 关思其点点头说道:“还应借此次守护送王室重器,稳定其在王室地位,关键时刻,或可缓解危局!” 郑公亦点头称是,说罢拿起案上配剑,拉起关思其说道:“走,进城看看!” 两人并骑行于城中。 公元前768年,自郐城大捷后,此间诸侯忙于整理邦中事务,出现东周期间少有之和平期。 虢室因助郐劫略王室重器,担心遭遇郐室一样的灭室之难,遂三番两次给郑人行礼。 郑公姬掘突亦不客气,照单全收,各大诸侯也放松对郑戒备之心,郑虢之事也就无人问津矣! 鉴于此,郑公姬掘突君臣商量,一致认为伐虢时机成熟。 郑公姬掘突便亲自前往洛邑面见天子,陈述虢人助郐掠夺王室重器一事,求请天子召书,令之领兵伐虢以平民心。 周王姬宜臼因念郑室勤王护宝有功,亦担心与郑翻脸于已不利,便默许郑室伐虢之事,进而搬下天子召。 即得天子默许,郑公姬掘突随即领军伐虢,一行浩浩荡荡开往虢地。 虢君虢叔自知难逃灭室之难,便于虢城之下递交降书,举室投郑。 不废一兵一卒便拿下虢室,郑公姬掘突大喜,便奏表天子,念及虢君惜民之心,不念其过,迁其君臣于夏阳,以度余生。 自此郑公待领郑室臣民排出万难,励精图治,将月夜君臣四人所定室策行之于民,百姓得惠亦对郑公感恩戴德,郑室一步一步走向大邦强室之列。 公元前767年,入秋!郑公姬掘突宴请群臣。 席间,天际一颗明星突发耀眼光芒,随即陨落于北方燕室境内。 郑公姬掘突不禁问道:“天现异像,何人可知所为何意?” 大夫祭仲站起回道:“天星陨落,其尾如帚,主贵人去世,其星陨落之地为燕人境内,得知燕侯近来命悬遗留之际,不日燕室吊唁室书便会抵郑!” 郑公姬掘突将信将疑,心中亦并未在意,继续与群臣共饮。 三日之后,郑公姬掘突与祭仲于园中信步闲聊,此仆人递上燕室室书。 郑公姬掘突看完说道:“祭大夫果然未卜先知,燕室吊唁室书!”说完,便把室书递于祭仲,慢步前行。 祭仲看完笑道:“不知郑公做何打算?去还是不去?”说完,合上室书,快步追上郑公。 郑公姬掘突抬头略为思索说道:“燕室与郑遥隔千里,亦无往来,去与不去亦无大碍。然孤现为周室司徒,如若不去,恐惹诸室闲话,有损孤在王室威望。孤思之再三,还去趟为好!” 祭仲回道:“郑公见微知著,真乃明君也!”说完二人爽朗一笑,继续前行。 历经半月有余,郑公一行人等抵达燕室都城蓟城。 灵堂之上承读天子悼书,谥其为燕顷侯,燕侯之子承袭侯爵,领政燕室,后世称之为燕哀侯。 周室礼仪繁琐,在此不不再熬述。 且说灵堂之外郑公姬掘突巧遇秦公赢开,两人久别重逢感慨良多。 郑公姬掘突说道:“镐京一别三载有余,秦公近来可好!” 秦公赢开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自镐京勤王大胜,周王念秦之功,晋爵封侯,并赐以岐、丰之地于秦!” 郑公姬掘突听闻说道:“得遇如此美事,秦公为何愁眉不展?” 秦公赢开微微一笑接着说道:“郑公有所不知,这岐丰之地布满戎狄,实际掌控并未在秦室之手,三年来多次征伐未果,郑公切莫再言此事为美事!” 郑公姬掘突亦不再戳其痛处,转而言道:“秦室距燕甚远,秦公为何不远万里,赴燕凭吊?” 秦公赢开大笑着说到:“郑室距燕亦不近,郑公能来,秦人岂有不来之理” 说罢,两人同时发出爽朗大笑之声。 公元前766年,周平王五年。 郑室日益壮大,郑公姬掘突亦权倾朝野,并向周平王索取了溱、洧等地,郑桓公初定十六字扩张方略基本实现。 相较之,秦室现状却是不容乐观,正值入秋收获之时,便遇戎、狄勾结,纠集重兵进犯室境。 此时,秦公赢开正于邢、渭两岸巡视,督促秋收之事,得知此事,便带领随身侍卫急忙策马赶回西垂大营。 数日奔驰,秦公一行抵达西垂军营,此时秦室大小将领齐聚中军大帐,只听见见帐外马蹄声声,秦公快步走进大帐。 秦公进账便问道:“战况如何?” 老将世父快步上前回到:“犬戎勾结西戎越过岐山,猛扑旧都镐京!” 秦公赢开眼光行遍眼前将领,唯独不见太子赢文,自己不在期间,由太子领室,现下军情紧急,却不见其身影,于是问道:“太子赢文何在?” 世父回道:“大战一触即发,太子不及上奏,便领兵三千先行赶往镐京,整顿城防,筹集粮草去了。” 秦公听完亦不答话,转身面对墙上羊皮纸所做地图,陷入沉思。 良久方才转过身来,面对诸将说道:“秦室方才得立诸侯之列,便遇戎狄强兵入侵,秦室能否在这西垂边境站立脚跟,在此一战。然秦室世代与狄戎敌寇作拉锯之争,大损室力,如此战不胜,便有灭室之危!” 老将世父拱手说道:“臣每思及被俘之辱,无不心痛难挡。臣请将令,领兵出战,阻敌于岐山以西,杀尽戎狄,一雪前耻!” 秦公赢开脸色凝重,说道:“父兄所言及是,秦室已到生死关头。戎狄逼得我等退无可退,我等唯有与其决一死战,驱逐敌寇!”说罢,转身凝望这墙地图,语气亦缓和许多,接着说道:“此战戎狄势强,来势汹汹。胜则秦室万幸,如若不胜,孤便随秦室而去。” 世父等一众将领受秦公豪言感化,无不热血上涌说道:“共赴室难,虽死犹荣!” 秦公赢开听到众将士气势如虹之吼声,亦热血沸腾,快步走上大账中央将台说道:“众将听令!” 两边将士一起站起拱手齐声答道:“在!” 秦公接着说道:“着世父为将,今夜三更造饭,五更起行,全军开往镐京,歼敌城下,人在城在!” 众将答道:“谨遵将令!” 秦公走下将台边走边说道:“各自准备,镐京再见。散!” 出得西垂军营,秦公赢开带领百人轻骑,直奔镐京而去,掠起一路尘烟! 及至黄昏,太子赢文正无于视察城防,落日余辉之下,远见一队秦军轻骑正朝镐京奔驰而开。 赢文吩咐随行千夫长兰廷如此如此,自己下城驾车飞驰而去! 秦公赢开进得城里,不多时便来到镐京王府门前,等侯在门前的千夫长兰廷快步向前,接过秦公战马,边走边说:“属下已备好热汤,特为秦公洗尘。” 秦公手持马鞭严厉回道:“大战在即,还洗个甚。唤太子回话。” 兰廷吃了一训,再不敢打马虎眼,如实说道:“秦公进城之时,太子驾车而去,属下实不知太子身在何处。说是去接人,吩咐属下备好热汤饭菜,待秦公沐浴进食,其时太子自来请罪!” 秦公素知太子赢文秉性,大战在即,善自离营,必定有大事缠身,便对兰廷说道:“随他去吧,镐京城防,现在情况如何?” 兰廷回道:“城墙还算完好,维有西边城门年久失修,一时无法修复!” 秦公怒道:“为何现在才报?犬戎大军现到何处?” 说着便来到王府大厅羊皮纸地图之前,兰廷指着地图说道:“犬戎已翻过岐山,以目前犬戎行军速度,不消三日便会兵临城下。” 秦公盯着地图若有所思,不时与兰廷商量守城之法。不多时,太子赢文领一老者进入大厅。 秦公赢开一眼便认出来者便是太史伯王父,连忙上前行礼。 太子赢文笑着说道:“臣于迁离城中百姓远离战乱之时得遇太史公,说及秦公不日将抵镐京领军抵御犬戎入侵,要求务必为其引见。今天于城头望见秦公身影,便架车接引太史公来见。” 闻言,秦公起身对伯阳父说道:“赢开区区一介武夫,怎敢劳驾太史公亲自前来探望,要探望也是赢开前去探望大人才是。” 边说边扶伯阳父于大厅首座坐下,自己坐于次位,太子赢文及千夫长兰廷于庭下站立。 伯阳父扶着拐杖笑着说道:“非常之时,不必拘泥常礼,公子将军都坐吧。” 说罢伸手示意赢文兰廷就坐,秦公赢开接着说道:“太史公此次来访,有何示下?” 太史伯阳父笑着说道:“秦公新立诸侯,一室之主。吾乃一介史官,怎敢示下。”边说边摇手晃头,笑着接着说道:“早闻秦邦父子英雄,今特来一见!” 秦公拱手说道:“不敢当,不敢当,今戎狄来袭,还望太史公早离前线,以避战乱。” 伯阳父敛颜说道:“如此说来,秦公以有退敌良策。” 秦公赢开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何来良策之有?如今之计维有据城死守,保室安民而已!” 伯阳父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秦公所言或可避一时之祸。” 秦公苦笑着回道:“秦室疲弱,此次若可退敌,便是秦室之幸。” 太史公侧脸问道:“秦公可想一劳永逸,涉险一搏!” 秦公起身面对伯阳父拱手说道:“愿先生教我,如若能为秦换的数载安宁,何惜一命!” 太史公连声道好,弃杖起身扶起秦公,转身说道:“奕棋之道宁弃一子,莫失一先,与其恋子以求生,不如弃子而取胜。” 说罢,拿起拐杖来行于地图之前,杖指地图说道:“秦公可出奇兵一支绕至戎狄之后,占据岐山,岐乃三川发源之地,亦为戎戎退归西垂边境必经之地。此地湖河纵横交错,山川雄伟险峻。秦兵可凭险设伏,断敌退路,歼敌于内,一劳永逸。” 秦公再拜说道:“太史公于秦之再造之恩秦室上下没齿难忘!” 太史公柱杖上前扶起秦公:“此本险棋一着,战胜不易,胜则秦室兴胜,败则你我便是秦室罪人。若非秦公英雄,吾实不敢献此险计。” 秦公获救室良策大喜,欲拜太史伯阳父为室卿,然再三请求之之下,伯阳父均以年老眷顾乡野而辞谢。 无奈秦公只得吩咐太子赢文护送伯阳父送离镐京以全退隐之心。 及至太子赢文送走伯阳父归来,便下令太子赢文于镐京,待世父领兵到来,固守城池。 自己则领兰廷及城内现有三千兵马,绕敌后侧,设伏岐山,以断戎狄归路。 赢文听后力争前去岐山,秦公则说将令不可更改两人争吵良久亦未有结果。 最后变至冷战,良久秦公赢开开口说道:“此战凶险……” 不待秦公说完,赢文便打断说道:“正因此战凶险,父亲乃一室之主,置身于险地,如若父亲有何不测,儿如何向秦室臣民交待。” 秦公听完说道:“如若孤有何不测,汝便接孤之职,任秦室公,执掌秦室!” 赢文反驳道:“可是……” 不待说完,秦公申手打断,叹了口气说道:“孤常年征战在外,战场之上尔不如孤,然许多年来室内大小事务皆由尔一力操办,治室之能孤不如尔,有尔替孤坐镇秦室,孤便可专心于战场之事,此战事关秦室未来,如若战死沙场,亦为父之所愿。” 赢文为父亲之言所动,黄昏余晖之下目送三千将士踏上征程。 次日清晨,世父帅领秦室主力大军抵达镐京,不及休整,便在太子赢文指导下布置城防,有条不紊! 全城将士紧急备战,每日派出探子出城打探敌兵消息,一连三日不见敌兵踪影。 及至第四日,太子赢开与世父于城头商讨御敌之法,忽的探子奏报狄戎大军不知从何处得之退路被断,便悄然退兵,此刻正于岐山与秦公激战,求援信使大部被敌兵劫获,只剩兰廷将军身被重伤突出重围。 太子秦开赢文闻言大惊道:“兰廷现在何处?” 探子回道:“已送回军营,交伤兵营治理伤势。” 赢文转身急步走下城楼,翻身上马,朝大军营区急驰而去,世父紧跟其后。 不消一刻便抵达营区,赢文拨开营帐快步走进,只脚兰廷满脸血污躺于病榻之上。 兰廷见太子进账挺身欲起,却被赢文一把按住说道:“将军伤重,躺下说话即可!” 兰廷满目泪水说道:“秦公被困岐山,望太子速发援兵救之,晚则秦公没矣!”说罢,一口鲜血喷于病榻之上,紧闭双眼昏死过去。 赢文扶其躺下。便出账外与老将世父商讨出兵援救,最后决定世父领兵援救,赢文留守镐京,以防不测,室不可一日无君。 援救方案即定,世父便聚将点兵,一行浩浩荡荡赶往岐山。 此刻秦公正于岐山激战犬戎,所带三千将士只剩千余伤兵,心中早已不记得是第几次打退狄戎进兵抢山。 秦公满脸血污站立山头,眼望山下狄戎营区。 几日熬战,狄戎亦损兵折将,伤亡惨重,正忙于休整企图再攻岐山。 是夜,秦公赢开正于账内查阅兵书,忽闻账外人喊马嘶。 秦公多年征战在外,一听便知是戎狄夜袭营区,连忙拔出配剑冲出账外。 只见营区之内车马横行混乱之极,连忙拔起账外帅旗,翻身上马杀入乱军之中。 营中秦兵见状,纷纷杀向帅旗之下,片刻功夫帅旗之下便聚集数百秦军将士。 秦公将手中帅旗交于掌旗士兵,高举手中血刃大喊道:“随我杀入敌营,擒杀贼首!”说罢,便策马挥剑杀出营区,直奔敌营而去。 身后数百秦室将士亦勇往直前,紧跟其后杀出一条血路。 犬戎营区大部骑兵均被抽掉夜袭秦营,留守大营士兵亦不过千余之数,且老弱伤残者居多。 夜袭秦营的部队被秦营士兵缠住一时不得脱身,部分追击骑兵又被其远远甩在身后。 秦公帅领所剩秦兵轻骑,直冲敌营帅旗之下的中军账。 戎兵护主心切,亦不惜性命加以阻拦。 秦军亦不示弱,只顾冲杀向前,好不容易得以杀到中军大账之前,戎主带领十数人近卫士兵退回大账,被其团团围住,进退两难。 然秦军亦伤亡惨重,进营时的数百之众,此刻所剩不到百余人。 戎兵回援部队亦已进得营区,逐渐迫近中军大账。 战况逆转,秦公不急思索,命令部队账前守护,自顾翻身下马,举起手中利刃,用力挥下,斩断账前帅旗,二话不说,转身走入大账,刚入账内,迎面杀来十余戎兵,一阵厮杀,十余戎兵皆倒地不起,秦公亦身批数处刀伤。 然秦公似无查觉,手提血刃,径直杀向敌首。 戎主抽出墙上所挂弯刀,越过越过军案,便砍向眼前血人。 秦公双目火红,挺起手中长剑,上前接战。 账外戎兵已到账前,然有秦兵把守,一时无法突破,进账营救戎主。 账中不时传出现一声声吼叫,激励双方士兵奋勇杀敌。 秦兵犹甚,无不以一当十,靠近戎兵无不倒地不起,或伤或亡。 然兵力悬殊及大。秦军士兵渐渐体力不支,一个接一个死于戎兵弯刀之下。 东方破晓,一缕晨光照向大地,账外秦兵死伤待尽,账内亦无动静。 戎兵拨开帘账,只见戎主倒于血迫之中,已无力回天,残刀立于军案之上,秦公赢开双目怒视前方,端坐军案之后,单手杖剑杵地。 胆大者上前试探鼻息,适才得知已全无气息。 然抬头触及秦公目光,惊得失足倒地,连连向后退去。 正当戎兵不知所错之时,秦将世父领兵杀到,戎兵群龙无首,只得做鸟兽散,退回岐山西方大漠。 世父领兵一阵追杀,直追过岐山百里之外,方才收兵回营,戎兵或死或伤或散者无可计数。 回得营区方才得知秦公力战戎狄匪首,不幸阵亡。 世父面无血色走进大账,单膝跪地,强忍泪水说道:“臣援救来迟,吾弟先行一步,待杀尽戎狄,兄自来与弟同聚。” 说罢,便吩咐左右将秦尸首入敛,并快马报知太子赢文,并令全军尽皆披麻戴孝,随后大军起行回师镐京。 经此一战,戎狄元气大伤,短期无法恢复战力。 秦室亦损兵折将,三千将士魂留岐山,更有秦公赢开阵亡于此,此战虽惨烈之甚,然秦室大军主力尽皆坚守镐京,并未伤及根本。 经此一战,秦室尽得岐丰之地,为后世秦室强盛,奠定稳固基石。 日暮之下,整个镐京一片金黄,太子赢文立于城头,身后孤单身影被夕阳拉至城下。 世父护灵部队离镐京已不到五里,黑衣白孝好不悲伤。 然部队行进整齐,旗帜分明,不见一丝凌乱之像。 悲伤之处见强军本色,与世父平时治军及为严格分不开关系。 一柱香燃过,世父抵达城下,城门吱呀一声,慢慢朝两侧开启,护灵部队陆续进城,落日余晖之下,两扇猩红城门,犹如一张血盆大口,似要吞噬这无边的落寞。 太子赢文终于无力支撑身体,双膝齐跪,瘫软在地! 左右上前救下,送回王府养息。 灵堂之上,小将兰廷身缠白色布条吊臂胸前,带伤直挺挺跪于秦王灵柩之前。 身后文官武将一阵抽泣,哭声不绝于耳。 众人见兰廷久跪于地,伤口处涓涓鲜血直流。 不时有人上前,担心其伤势加重,欲扶其坐下,均被兰廷一把退开,面色凝重目露凶厉,满含泪水仍旧久跪不起。 一旁世父见状大声说道:“老秦精壮不惧战场捐躯,何惜膝下黄金,老夫与子同散千金送秦公。”说罢,与其同跪秦公灵前。 太子赢文于城头昏厥方才苏醒,体虚乏力,在侍从搀扶之下来到灵堂。 手握一份羊皮书卷出现在众人眼前,随即慢步行于秦公灵柩之前,眼光略过堂下众人,良久转身坐于灵堂主位。 随即将手中书卷交于随行侍从,只见侍者弯腰接过书卷转身面对堂下众人,慢慢打来书卷,随即大声说道:“新君诏书。”说罢一顿,只见堂下一片哄然。 此时,世父大声接道:“臣世父谨遵诏令。” 说罢,一头拜下。 原本一片哄然的灵堂,此刻变的鸦雀无声。 良久众人方才拱手一拜齐声说道:“臣等谨遵诏令。” 侍者转头看了眼太子赢文,见其面无表情,目光紧盯棺中秦公面容,便回过头接着说道:“秦公新丧,本不可说此不忠不孝之话。然室不可一日无君,为秦室将来计,即日起即位秦室新君,承父爵,执掌秦室,并谥亡父襄公尊称。诸位愿留秦者,秦室幸之。如有异议,不愿留秦者,秦室亦绝不阻拦,并赐百金,聊表诸位久事秦室之功。若他日得遇贤良,孤退位让之。” 闻言,众人齐声咏道:“新君英明神武,秦室大兴。” 新晋秦公赢文勉力站起身来,走近灵柩,端详着棺内父亲脸庞,良久转身说道:“着大夫世父,主持室葬,以周易最高之礼安葬襄公。” 说罢便在侍从搀扶下走出灵堂。 老将世父再拜说道:“谨遵君令!” 然身边小将兰廷自始至终跪于灵前,身板挺直,不发一言,此刻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悲伤追出灵堂之外,立于新君赢文身前,目光紧盯赢文脸庞,似有话说。 赢文亦将目光停留兰廷脸上,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良久兰廷拱手大声说道:“臣请殉葬!” “为何?”赢文简单两字问道,目光依旧。 兰廷接着说道:“岐山三千将士,唯独活得兰廷烂命一条,吾不愿独活世上,愿归地下,效命秦公鞍前。” 赢文接言道:“孤知你心痛!”说罢,转身一指。 兰廷顺着方向看去,只见秦襄公棺木停留灵堂之内,但闻赢文怒道:“彼处所躺乃寡人之生父,秦室上下皆能面露悲伤之情,独余孤不能显露心中苦痛,天缺一隅,总得有人顶着,你顶?还是城下百姓来顶?不能!只有寡人,只有孤寡人能顶上!纵使背付不孝之名,亦不可掉落半滴泪水。” 说罢,踉跄着走近兰廷,指其脸庞续言道道:“你记住,我大秦勇士生来便是狼,或死于追击猎物的路上,或死于抵御外敌之疆场。把眼泪给我留在今天。从今以后我老秦精壮能留的便只有血。”说罢,转身而去。 兰廷楞立当场良久,此时秦襄公灵堂内,已无一人,兰廷行于灵前,双跪地说道:“秦公遣某求援,三千将士留余一命苟活。”说罢,抽出腰间短刀接着说道:“得遇秦公大恩,留得性命,余谨以鲜血三滴于灵前起誓:余生事秦,跟随新君,驱除戎狄,振兴秦室。如有二心以此为终。” 但见其挥起短刀,斩向手指。 转瞬间,左手食指与其手掌分离。 兰廷嘴角一阵抽搐,面无表情拣起地上食指,扯下一片身上白布包起手指,放入秦襄公手中,凝望良久转身而去,只留下一地鲜血流于灵前。 公元前765年,秦公赢文迁居西垂,葬父秦襄公于西垂故土。 升任兰廷将职,领军驻扎西垂大营,平时驻营操练强军,战时领军抵御外敌。 老将世父则被文公留在身边辅佐领政。 一日,文公睡梦中忽见一蛇自天而降,其身赤黄,头悬郦邑之野,尾连九天边际。 梦中秦公赢文策马奔驰于郦邑无边原野之中,回头望去,只见头上黄龙张开巨口,一股血腥之气迎面扑来,一股烈焰自黄龙口中喷射而出,顷刻间,茫茫原野化为一片灰烬。 梦及此处,赢文挺身坐起,于梦中惊醒,额头冷汗沁沁。 良久方才回过神来,起身下榻,来到厅中,端起桌上安神茶,若有所思的想着梦中之事。 一口安神茶下肚,远本慌乱的心跳,此刻已平复许多。 经此一梦,早已睡意全无,文公下茶杯,拿起身边衣架之上黑色披风,走出房门,来到廊中,仪栏而坐,抬头仰望长天,只见一轮明月高挂碧空,银色光芒洒向人间。 次日清早,秦公寻来世父,说及晚间之事,随后将室中大事,简单说于世父,让其酌情定夺。 世父不知所错,又气又急问道:“不过黄梁一梦,君上为何如此懦弱,不堪一梦之惊?” 秦公赢文正在翻查案上文卷,待其说完,边将手中竹简放于世父手中边笑着说道:“世父此言真羞杀我也!孤又不是三岁孩童,岂能为一梦所惊。”说罢,手中竹简亦已放于世父手中。 再次转身翻找案上竹简,接着说道:“自迁居西垂以来,幸得世父不弃,助孤处理室中大事,各种疑难琐事,一一迎刃而解。今室中无大事,夜来梦见郦邑之野,孤便想去那邢、渭两河间走走。近来,戎狄复苏,时常侵犯我两河之地。”说罢,手拿两卷竹简转过身来面对世父接着说道:“正好借用此次机会巡访两河,一来可解心中困惑,二来亦可探访两河民情。三来偶遇一、二不世奇才,说之其事秦,亦未可知。”说罢,一阵大笑,随之将手中竹简堆于世父手中。 世父则回道:“如此甚好,但不知君上何时启起,又何时归来。老臣或可在君上下巡之期撑持数日,然君上方为一室之主,切不可长时间疏离政事。” 赢文指着世父手中竹简说道:“此三卷为兰廷奏请出领兵出战戎狄之书,剩余两卷为镐京城防修葺请金之书。” 世父急道:“此二事不难定夺,方今秦室实力尚不可一战驱除戎狄之患。如做拉锯之争,一则加剧室府空虚,二则战火四起,民心不附,便会失民失地,兰廷之请不可允。然镐京城防修葺之请,关乎民生大计,不可迟缓,所请金数核查之后允之便是。” 秦公赢文听完笑道:“有世父辅室,孤之大幸。” 然世父却面无表情说道:“君上还未回答老臣,君上何时启行,何时归来?” 赢文见世父如此认真,便也敛颜回道:“随行兵马已交兰廷选定,明日便可起行,不出意外旬日便可归来。” 世父拖起手中竹简拜道:“旬日之后,老在此等后君上归来,老臣告退。”说罢,转身而去。 秦公赢文站在门前望着世父远去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便也转身走到书案跟前,坐于案后,整着之前被翻乱的竹简。 次清晨,兰廷抽调秦军勇士七百护送秦公赢文访两河之地,一行浩浩荡荡开出城门,绵延数里,好不壮观。 秦公与兰廷并马行于队列之首,沿邢、渭两河前行,遍访沿河村邑,所到之出无不受民夹道相迎,然秦公脸上却丝毫不见喜悦之色。 数日之后,数百人马抵达郦邑,赢文独寄前行,心中感慨良多,兰廷引军在后护卫。 行得数十余里,秦公提僵驻马,仰天长笑,不时朝着空旷原野大喊。 兰廷见状,亦下令部队停止行进。独自策马向前,来到秦公身边问道:“一路走来,不见君上展颜,何故到此荒芜人烟之地,君上反而爽朗大笑?” 赢文听其说完,收住笑声应道:“所过村邑,皆依河而驻,两岸沃地千里。然开慌耕种之地寥寥无几,何也?” 兰廷回道:“难不成是狄戎做乱,毁坏良田?” 赢文回过看着兰廷,笑着说道:“还不笨,有张进!” 说罢,申手拍了重重拍了下兰廷肩膀。 随即眼望原野接着说道:“然原因不尽于此。狄戎习于游牧生涯,居无定所,每及入秋收割之时,便会越过岐山前来抢掠粮食。秦室大军皆驻于西垂大营,远离邢、渭之地,待其援兵抵达,戎狄贼子早已将村邑抢劫一空。各村邑杂乱无章,遇狄兵入侵,一时很难有效组织精壮抵御外敌。其四,自秦受封西垂秦地以来二百余年,其间战火不断,边民苦不堪言,流失众多,至此千里良田荒芜。” 兰廷回道:“此前秦公爽朗大笑,定是有良策化之。” 赢文回过头望着兰廷大笑数声,申手指着前方,笑着说道:“良策便在眼前。” 兰廷望了一眼前方,说道:“此地荒野一片,不知君上何意,还请示下!” 秦公张开双手说道:“孤欲在此处建造秦室第一座城邑。” 兰廷听完,惊道:“君上欲在此处建造城邑?不知于边民流失,良田荒芜有何关连?” 赢文沉浸于喜悦之中,笑着说道:“若是在此处建得一座城邑,分兵驻守,与西垂兵营首尾相顾,则可有效抵御狄戎入侵劫掠。其二可集两河村邑之民入城定居,则民心归附。若遇狄戎强兵来袭,亦可据城坚守,以避无谓伤亡,更可使妇孺弱小免受战火涂炭。可谓一举多得,孤势必为之。” 兰廷听完接道:“营建城邑如此大事,依秦室先例,需先占卜以测吉凶,吉则可为,若遇凶强为之恐满室城民不附,君上需早做打算。” 赢文回头朝兰廷神秘一笑说道:“此等小事,无需挂心,孤乃一室之君,夜梦黄龙降临,不及巫师一卦乎?” 兰廷拱手笑道:“若此,臣预祝君上成此不世功业!” 赢文爽朗一笑说道:“只靠孤单身一人难成此事,还需军民一心方可成事,还将军鼎力相助,合理调度军兵民夫。” 兰廷拱手回道:“臣定尽心处置,不负君望。” 秦公赢文大喜道:“如此甚好,走,回西垂!” 说罢,调转马头奔驰而去,兰廷于身后领军追赶。 数日之后,赢文领军回到西垂,世父帅领臣民于城门迎接。 不久秦公赢文搬下诏书,着兰廷集中调度军兵民夫,全力营建郦邑,世父负责粮草供应及建城物资采集。 上下齐心,军民一心,历时两载有余,郦邑建城,秦公赢文立于城头,感慨良多,东方旭日升起,一抹金色朝霞洒向大地,光茫万丈。秦室亦如初升朝阳一搬,崛起于西方大地,势不可挡! 随后十数年间,秦公赢文相继营建多出城邑,集西周遗民入邑定居;并设立史官,记载室中大事,教化百姓;设立连坐刑法,惩恶扬善。 籍此室力大增,于公元前750年,秦室出兵攻伐狄戎,将其驱赶至岐山以西,并派出重兵呃守岐上抵御狄戎。 随后为提升其在东周王室地位将岐山以东百里之地献于周天子姬宜臼。 自此中原各室在不敢小觑西垂边境崛起的这股新兴势力。 秦公赢文在位五十年,于公元前716年去世,谥为文公,其孙继位。 史书评说:秦起襄公,章于文、缪,献、孝之后,稍以蚕食六室,百有馀载,至始皇乃能并冠带之伦。 第004章 武公灭姬胡 文侯杀携王 - 东周策 - 陈义虎 话说秦室崛起之时,中原各诸侯亦在互相攻伐,争相吞灭周边弱小诸侯及城邑,其中犹以郑室为甚。 郑公姬掘突继位以来,相继攻灭东虢及郐地,随后又将周边鄢、蔽、补、丹、依、弢、历、莘八邑吞并。 此举引得周王姬宜臼猜疑,为打消其疑虑,稳固王室公卿地位,姬掘突忍痛将制邑以东大片土地归还王室,并将都成迁至郐城,取名新郑。 莫名失掉大片土地,郑公姬掘突心有不甘。 一日朝会,郑公姬掘突面对堂下众人,问道:“无故失去制邑之地,心中实有不甘,孤欲用兵,夺回失去之地,不知何邦可伐?” 说完,大厅异常安静,半晌无人说话。 郑公面露失望之色,起身欲走。 此时大夫关思其出列奏道:“有一邦或可伐之!” 郑公听完立身转面问道:“何邦?” 关思其接着说道:“洛邑东面胡室与郑接壤,其邦弱小,然封地富庶,其民多为洛邑豪商,君上若能出兵伐之,必能轻松取胜,占其地,聚其财,则郑室必能如虎添翼!” 关思其自顾说完,朝堂早已一片哗然,议论之声不绝于耳,郑公面无表情,怒道:“孤之爱女尚在胡室,前脚刚与之结亲与盟,后脚即出兵伐之,如此孤之颜面何存?” 然关思其却并未因失言而止语,反而继续说道:“事关室体,岂能顾及儿女私情,君上三思!” 郑公姬掘突听完,怒指关思其说道:“胡乃兄弟之室,子却恶言挑拨,是何用意?” 关思其不顾君威,面漏鄙夷之色说道:“臣本以为君上乃英明神武之主,不曾想却是如此胆小懦弱之辈!” 此时郑公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怒火,大声吼道:“左右何在?将堂下狂徒压监后审,折日斩首!” 说罢,拂袖而去。 门外甲士得令,冲进堂中,关思其仰天大笑,大步走出朝堂,十余甲士紧跟其后。 入夜,监牢之中,关思其盘坐在地,仰望窗外,只见一轮明月高挂苍穹,墙外鱼虫戚戚做响。 郑公一身黑衣立于牢门之外,手提一坛陈年琼浆。 关思其闻到酒香,面朝窗外:“在此牢笼之内,还能得见郑公一面,此生无憾。” 姬掘突命人打开牢门,屏退左右,只身走入牢房,将手中酒肉摆放于案上,自顾取杯倒酒。 关思其转身过来面对郑公跪坐案前。 姬掘突端起案上酒杯,双手递与关思其说道:“先生受委屈矣!” 关思其连忙接过酒杯说道:“能为郑取的胡室富庶之地,吾老命一条,不值一提!” 郑公听完举起酒杯,说声“干!” 两只青铜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特有的铿锵之声,随即两人一齐饮尽杯中佳酿。 关思其大呼过瘾,说道:“如此美酒,为一囚徒享受待尽,实在是暴敛天物,古往今来亦只有关某能有如此待遇,传至后世,不失为佳话!” 姬掘突则淡淡饮下杯中美酒,面色沉重提起案上酒坛,先主后宾,将案上两只酒杯再次添满,转而端起桌上酒杯说道:“孤博情寡义,将先生置于囹圄,先生勿怪!” 说罢,郑公眼含泪光,端起手中酒杯一仰而尽。 关思其见郑公如此自责,亦觉得心中有愧,说道:“君上休要自责,吾自愿入狱,不怪君上!大堂之上,吾已看出君上伐胡之心,然需使其懈怠,方能一战取之!因此吾故意于大堂之上顶撞君上,遭君困于囹圄,其时大堂之上,人多眼杂,此时不定胡君已得之消息,心生疑惑。择日再将吾正刑,彼时胡君定会认为君上无伐胡之心,放松对警惕,君上便可则机一鼓作气攻下胡室!吾借此美酒预祝君上马到功成!” 说罢,饮尽面前杯中之酒。 听完,郑公拿起酒坛添满杯中之酒,一股热泪夺眶而出,端起酒杯说道:“孤于先生就此别过,先生一路走好!先生妻小,孤必好生待之,使其衣食无忧!” 关思其强忍眼中泪水说道:“生亦何欢,死亦何忧!” 说罢,一声金属撞击之声,两人同时饮下这第三杯离别苦酒。 随即郑公起身,面对关思其拱手弯腰长长一揖,便转身离去,消失在黑暗中。 天边明月透过窗户,洒下一道银辉,关思其手拿酒坛,老泪纵横,自顾大喝起来。 十日之后,一场大雨淹没了整个新郑,新郑大营辕门十里外刑场之上,人头攒动,任由大雨冲刷,气氛安静异常,入耳便只有雨滴坠落之声,无半点嘈杂之像。 邢台之上郑公面色肃穆,身着黑色披风静坐宣邢台前,十步开外,关思其面对百姓而跪。 只见其上身挺直,面容尽显轻松松解脱之像,抬头闭眼,任由雨滴落于眉心面廓之上。 时近午时,时任宣邢官之大父祭仲走下宣邢台大声宣道:“罪人关思其,挑拨盟邦关系,欲置郑室于薄情寡义之境地,为平民愤,彰显郑室大义,特处罪人关思其以极刑。时辰已到,刀斧手就位。” 关思其听完放声大笑,嘴里大声说道:“关某得遇郑公此生无憾,就让吾之鲜血,顺水而流,永驻郑室大地!” 围观百姓,闻言无不面漏伤痛之色,哭泣之声犹胜雨声! 郑公姬掘突眼角抽搐,抽出案上令箭掷于地上,一声惊雷响起,刀光闪过,关思其倒于血泊之中。 前排百姓多有伤心倒地不起者,数千百姓围聚邢台,雨中久立不散。 反观胡室此刻却是歌舞升平,一片祥和之像,自此认定郑室无吞胡之心,彻底放松对郑戒备。 郑公姬掘突自下邢场之后便一病不起,整日卧于病榻之上,室中大事皆由祭仲打理,颖考叔主事军营。 郑姬得知郑公姬掘突病重,便央求胡君准许回室探亲。 而胡君忌惮郑室大军,便应准郑姬回室醒亲。 而郑姬回道室中却见郑公安然无恙,便问道:“父君身体康健,为何女儿身在异邦之时,多闻父君身体欠安?今日得知父君身体安康,女儿也放心了,即日便收拾行装返回胡室。” 郑公上前挽住郑姬双手说道:“为父维有佯装重病,方能骗过胡君放尔归来。孤已集结重军,不日便会出兵伐胡,今日女儿安全归郑,孤便可放开手脚攻下胡室。” 郑公自顾欢喜无限,不料郑姬用力挣脱双手说道:“父君怎可如此绝情,胡君何罪?胡室百姓何罪?父君竟要大举伐戮,胡乃吾之夫君,父君此举欲至女儿于何地,就不怕天下咒骂耻笑?” 郑公冷不丁遭此一通数落,虽心中愤愤不平,然又觉得此次确实有愧于女儿,便平静的说道:“为父此举亦属无奈之举,然孤身为一室之君,邦室兴亡大计大于天,岂能掺杂儿女私情,自古王室儿女情薄缘浅,要怪便怪生于王侯世家!” 郑姬听完,大哭跪于郑公面前哀求道:“胡君生性无大志,只求独居一隅,与世无争,对郑不成威胁,女儿请求父君高抬贵手,放女儿归胡,女儿必定说动夫君对郑称臣,世代遵郑!” 说罢,扣头不止。 郑公虽心疼儿女,但郑公心中明白伐胡一事关乎邦室利益,势必为之。 不管郑室取与不取,胡室最终亦会被其它诸侯吞并,既然如此,郑室为何不近水楼台先得月率先出兵占领,以断其它诸侯念想。 为成此事已牺牲良臣关思其,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虽有愧于女儿,郑公亦只能顺势为之,想及此,转身背对郑姬咬牙说道:“此事已定,来人,护送公主回回房!” 郑姬见夫君心如坚石,瘫软在地,泪流不止,在其侍从搀扶下走出房间。 入夜,郑公召见祭仲、颖考叔二位大臣。 四方坐定,郑公说道:“今伐胡时机成熟,孤欲出兵,二位以为如何?” 颖考叔听完大喜,拍案起身回道:“自虢郐一战,吾已多日未动筋骨,只需君上一声令下,属下即日便出兵攻下胡室,不负君望。” 闻言,郑公、祭仲二人听完放声大笑,颖考叔不知所措,亦随之憨笑。 祭仲接着说道:“此前伐胡,名不正,言不顺,担心胡室周边诸侯相救!不得以采取蔽胡之策,先斩反胡大臣即而君佯病示弱,现胡室对郑毫无戒备,各大诸侯亦对郑室阔地放松警惕,属下以为君上当极速发兵,在各诸侯醒转之前,将其攻下,方为上策。” 郑公点头表示赞同,面无表情说道:“截止目前,胡室并无过错,亦对郑室并无威胁,出师无名此事奈何!” 祭仲笑着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郑公何不上奏天子,胡君虐待郑姬,致使郑姬出逃回室,险些性命不保,请求搬下天子诏。如此郑室出兵便可名正言顺。” 郑公大喜,当即下令颖考叔叔来日便起兵伐胡。 谋定完伐胡细则,三人各自散去。 次日清晨,颖考叔自新郑大营发兵,全速开向胡室。 郑公姬掘突前往洛邑王室面君征求,伐胡诏书。 三日之后,郑公会合颖考叔抵达胡室都成。 公元前763年,郑公姬掘突携颖考叔帅大军兵临胡邑。 列阵完毕,郑公策马上前,宣读天子诏:胡室室君生性暴虐,不顾友邦情谊,加害郑姬,泊其出逃返室,此举人神共怒,千夫所指。敕令郑室出兵伐胡,替天行道。 胡君立于城头,面色肃穆,听完郑说话,发出一串哭笑声,手指城下郑公姬掘突厉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郑公开口,欲以严词加以反驳,却被胡君打断。 胡君收回手指接着说道:“孤维想独居一隅,不问世事,奈何生不逢时,活于乱世之中。胡室弱小,早晚有此一劫,不曾想此劫来得如此迅猛!” 说罢,闭眼轻叹一声,随即转头跃下城楼,坠城而死。 胡室臣民见其君主已故,群龙无首,举室降郑。 郑公姬掘突严令部队进城不得扰民。 失制得胡,郑室领地渐丰,室府渐满,列身大室之列。 公元前761年,卫公姬和病重,游离于生死一线。 周王姬宜臼人微言轻,王室大权实际握于郑公姬掘突一人之手。 周王姬宜臼不甘屈居人后,便去信问计于父申侯。 匆匆半月有余,不见回信,急得来回行走于大堂之上,忽得卫士奏报申侯回信已到堂外。 周王急忙说道:“快快呈上!” 不料卫士回道:“送信之人说要亲手转交王上,现等侯在堂外!” 周王正值火急火燎闻得卫士如此奏报,心中火起,正欲撒向卫士,转念心想父亲如此安排必有用意,隧强压心中怒火转身卫士说道:“请信使堂相商!” 说罢,行于堂前首座座定,刚及落坐,只见堂外一人,身批白色披风,面带丝巾,看不清面相,风尘仆仆走进大堂,然看其步态婀娜,必是女子无疑。 女子半跪于周王面前,将书信高举过顶呈于周王。 周王姬宜臼上前拿起书信,望了眼前女子,不及细想,说道:“信使旅途困苦,起来坐下说话!” 说罢,便慌忙打开手中书信,只见信中写道:“吾王亲启,日前获悉吾王困于洛邑王室,不得实权,欲重掌政权复周威望,为父幸甚。然为父以为事切不可超之过急,需缓缓为之。如今之计维有稳定郑君之心,使其勿生废主另立之心。再寻大室强邦护佑,拜以王室重任,与其互为掣肘,如此方为稳妥。日前探知郑君结发之妻早亡,并常年征战在外,亦未续玄。为父以为,不如许之以女,接成盟亲,定可安稳郑君之心。再者,及初四室联兵勤王,郑得制邑,卫或公卿,秦拥岐丰,维有晋室未得封赏,王上可用此契机,拉拢晋君,掣肘郑室。为父便献此二计,吾王好自为之。” 周王姬宜臼看完书信,思索良久,感慨颇多,目光扫及大堂上下,触及白衣披风,方才想起送信之人,便问道:“父君除信中所说,是否另有嘱托?” 白衣女上前回道:“申侯嘱托小女,王上欲行信中之策,小女需极力相助。王上务必将小女许与郑君。” 周王将手中书信放于桌上,起身扶起眼前女子说道:“任重道远,有劳足下,不知足下为何甘愿献身以成信中所言之略?” 女子回道:“小女名曰武姜,本是一弃儿,得申侯相救,方才挽回一命,小女此生无以相报,维有以此略报义父救命之恩。” 周王申手慢慢掀掉武姜头冒,皆开脸上面巾。只见面色晶莹,淡粉红唇,齿白如玉,目如桃花,一路奔波困苦,略带疲倦。 周王大喜道:“武姜,好!”转身吩咐卫士带其归屋歇息。 忽一日,郑公进朝面王,述职完闭,周王说道:“郑公正值英年,然正妻已亡多年,可想过续一房妻室?” 郑公姬掘突青年执政,官场之事早以看透,一听便知周王欲做红娘,为其牵线搭桥,心中虽有不愿,然经一朝天子嘴中说出,亦不好明言拒绝,于是说道:“说来惭愧,非臣不愿,只因一时难有合适之人,臣常年征战在外,亦无暇顾及此事。身为一室之主,当以室事为重,儿女之情暂且搁置一边。” 周王姬宜臼不以为然继续说道:“既然郑君,室事缠身无暇他顾,寡人便与郑公说上一门亲事。吾有一妹,生得貌美如花,寡人斗胆替父做主,将其嫁与郑公,来个亲上加亲,不知郑公以为如何?” 郑公心想如若拒绝此门亲事,定遭天下诸侯口水围攻,必定有损郑室在王室说话重量,不如应下此门亲事,定下姻亲之盟,更有益于稳固郑室在王室地位。 思及此处,郑公拱手回道:“臣何德何能,得王上如此器重,全凭我王做主!” 周王闻之大喜,顾不得王室颜面,当即起身说到:“如此甚好,择日不如撞日,本月月圆之日,便成此美事,郑君认为可否?” 郑工姬掘突拱手拜道:“谢吾王厚爱,臣这便返室,筹备婚庆之事!” 说罢,转身走出殿外。 只剩周王姬宜臼一人立于王座之上暗自欣喜,首战告捷,心中一块巨石总算安全落地。 亲郑笼晋之策已完成亲郑之略,接下来便是笼络晋室,使其护为掣肘。 入夜,周王姬已臼正于案钱篆刻连晋书简,武姜端上提神茶水及糕点。 无意中瞥见书简内容,大致为封地赏爵之类。武姜放下手中茶水,对周王说到:“王上可是要封官许爵,笼络晋候?” 周王姬宜臼抬头望了一眼身旁武姜,亦放下手中刻刀,端起上茶水回道:“外祖父信中提及,四室勤王,唯有晋室未获王室封赏,寡人将其补上,定能打动晋君护周之心,其时两室相争,必有损伤,周室享其成。” 说罢,哈哈一笑,将手中茶水一口喝下。 武姜听完低声附和一声,脸色凝重,坐于一边客坐之上。 周王放下手中茶杯,见武姜眉头紧锁便问到:“怎么?以为此计不妥?” 武姜眼望地面,心中思索,耳听得周王问话,放才收回心思回道:“亦无不可,只是担心晋候轻易获王室封赏,心中未存感激之情,回头变成郑君第二,其时间周室危矣!” 周王听完武姜之言,起身走到门前,眼望门外,思索良久回头对武姜说到:“所言及是,现今天下,各室各行其是,王室地位远不入从前,基于九周百姓心中独尊周室,才不致公开与周为敌。如若不是如此天下早已不知几人称雄,几人称王了!” 武姜听完亦站起身来到门眼望门外说到:“周室存亡,便在今朝,区区一官半职,数里封地,晋候岂能放在眼里!” 周王听完说到:“姨娘久伴外祖父左右,耳濡目染,必有良策教我。” 武姜听完回头朝周王嫣然一笑,随即转身走回客座坐下,说道:“既然各诸侯觊觎民心所向,王上何不用此机会,送晋候一份大礼。” 周王双手一拱笑说道:“还请姨娘明示。” 武姜淡然一笑接着说道:“自先王身死骊山,奸臣虢石父以随之惨死,四室公推王上继先王之位。然虢石父余党虢公翰等携王子余臣逃往惠邑,立为新王,并以惠邑为都城设立百官,建造宫殿,修筑城墙,于新都洛阳东西相望。王上亦多次下诏劝降无果,王上此时劝说晋候出兵诛杀假王,必定百姓拥戴,民心所向,晋候日后想要反周,亦不好撕开颜面,可谓一箭双雕。” 周王听完快步走向案台,铺开绢帛,提笔说道:“姨娘妙计,寡人这便下诏,勒令晋君出兵剿杀假王。” 说完,便落笔刻写诏书。 武姜上前一把按住周王之手,急切间说道:“王上,此事还需谨慎缓图之。急令出兵,恐事与愿违。” 周王放下手中毛笔,拱手说道:“姨娘教我。” 武姜拂袖托手说神秘说道:“附耳过来。” 周王贴耳上前,只听得武姜到道如此这般。 待其说完,周王立显茅塞顿开之状,说道:“姨娘真乃奇才,可惜身为女儿生,若得男儿,寡人必拜姨娘位居上卿,常伴寡人左右。” 武姜听完淡然一笑,俯身一拜说到:“大事已定,时亦至深夜,王上早些歇息,小女告退。” 周王姬宜臼送走武姜之候便叫来侍从吩咐拟招通告天下:月圆之夜,王戚出嫁郑室,特邀各室君候同聚王城,共贺郑君新婚大喜。 月圆之夜,各室君王齐聚王室,周王姬宜臼端坐大堂主位,右手边郑公姬掘突及新婚娘子武姜列而坐。左手卫太子姬杨秦文公赢文联袂而坐。 而同为东周立室功臣的晋候姬仇却被置于末坐候爵席位之上无人问津,面露难堪之色。 一曲舞罢,周王起身高举手中酒杯说道:“幸得当初郑君联兵勤王,周朝王室方才得以幸存。今大喜之日,寡人借其喜酒一杯,并与众卿齐祝郑君新婚大喜,共饮此杯。” 说罢,率先饮尽杯中美酒。 百官见状,亦齐举酒杯说到:“恭贺郑公新婚。”说罢,各自己饮下自己杯中之酒。 喜宴直闹至夜半方散。 及至次日,郑君携新婚妻子返回郑室,其余各室君候亦随之启程返室。 唯剩城头之上周王姬宜臼及晋候姬仇二人,眼王城下送亲队伍,绵延数里,不见尽头。 晋候首先开口说道:“郑君好不威风,同朝为官,落差如此悬殊。”说罢,微微摇摆,口中咄咄有声。 周王听出话中嘲讽之意,无非同为勤王功臣,封赏不公罢了,转身对其说道:“晋室地大物广,在寡人心中才是首屈一指之强室。” 晋候更加不悦转身说道:“既然如此,为何婚宴之上,同为勤王功臣,唯独晋室列于末席。郑公大喜,坐于首席,臣无话可说,然秦公及卫室太子都能与王同席,为何晋却要列于末席?” 听完,周王抚其肩说道:“若为此时大可不必,天下皆知,晋室室富民强,堪称大室中之大室。论地,周郑卫加在一起不堪于晋一比;论军,天下诸侯莫敢对晋用兵者,论民,晋室臣民一心,辅佐周室。寡人怎敢有轻似晋候之心。” 晋候听完侧脸拱手说道:“既然如此,还请王上还臣公道。” 周王听完双手握住晋候双手回道:“坐次序列乃按旧周礼法所排,君乃侯爵,不得与王同位。秦、卫均为公爵,与寡人同坐,合情合理。然在寡人心中早已将晋候列于首座之列。” 晋公听完脱开双手,目光脱离周王双眼望向城外说道:“同为勤王功臣,卫、郑、秦皆或封赏,唯晋未得获封,王上不公。” 周王大笑着说道:“晋室地大物博,寡人心中以为晋候看不上那一官半职。既然晋候要求,寡人这便下诏晋升晋候公爵。” 晋候回头憋了一眼周王说道:“臣不在乎这官职高低,但是喜宴之上晋室位列末席,臣无法对晋室臣民一个交代。” 周王收敛笑容说道:“封赏一事好说,不过寡人手中尚有一事,急待晋候相助。” 晋候转身伸手说到:“王上吩咐便是,臣当竭力而为。” 周王大喊一声好,便转身望下城外,手指西方说道:“先王驾崩,得郑、卫、晋、秦四室相助,周室得以存续。然虢石父余孽虢公翰等拥戴假王余臣占据惠邑。二王并立十余年,寡人愧对先祖。如今周室微弱,无力征伐,今请晋候出兵相助,诛杀假王。” 晋候大笑着接着说道:“此事不足挂心,只等王上下诏,臣下回室便领兵出征惠邑,诛杀假王。” 说罢,两人想望大笑。 是日,周王姬宜臼颁下天子诏,晋升晋候司徒之职,令其择日起兵出征,讨伐假王,以正视听。 晋候姬仇回邦便整军出征惠邑,晋室邦富民强,不出旬日便调集兵车三百乘,甲士五千,一行浩浩荡荡开出曲沃。 旬日之间,大军抵达惠邑城郊,大军扎营完毕,便潜出使者将战书送至假王朝堂之上。 假王余臣手握战书,不停颤抖,瘫坐王椅之上。 话说这假王余臣为周幽王姬宫湦之弟,幽王惨死骊山之后,得虢室等大小十数家诸侯拥立为王,以惠邑为王城。 然余臣天性懦弱,胸无大志,这仅有的十数家诸侯渐渐离惠归洛,转而依附周王姬宜臼,最后仅剩虢室独立撑持。 今见晋侯领军前来,假王余臣早已慌乱不堪,六神无主! 而摆在东虢君虢公翰面前的便只有两条出路。 一便是交出余臣,东面称臣于洛阳,虽能保全虢室一时不被吞灭,然东虢君拥立余臣为王,犯上作乱。姬宜臼怎可赦免其罪?东虢君最终难逃一死。 二便是接下战书,领兵决战,然两室实力悬殊甚大,正面交锋,未战则胜负已分。无奈只得按下晋侯战书,搬下将令,坚守城池,待敌粮绝后撤,其时趁其军心涣散一鼓而下,或可胜之。 自战书下达之后,晋侯姬仇每日领兵于城前叫骂约战。 而惠邑城上士卒面色凝重,张弓搭箭预防强敌来袭,对城下叫骂之声却是置若罔闻,豪无出城之意思。 一连三日皆是如此,最后晋侯姬仇实在无法按耐心中怒火下令强攻惠邑城防。 由于出征之时对敌实力估计不足,并未想到东虢君如此厚颜无耻,居然按下战书,不予决战。 无奈之下强行攻城,却因兵力不足,几次攻杀无果。 晋侯只得下令退兵,回室整军再战。 城内虢公翰此时却是满心欢喜飞扬跋扈,自认晋室亦不过如此。 待晋侯退兵之时,虢公翰果断下令出城追杀,歼敌无算,晋侯在其卫兵护卫之下逃回晋室。 虢室大获全胜,虢君虢公翰自此日益骄横跋扈。 晋侯姬仇回室之后,大骂虢公翰无耻之徒,整备大军再伐假王,踏平惠邑诛杀虢公翰,以泄心头之恨。 不出月余,便集结战车一千余乘,甲士万余之众。 如此大军行军,很快虢君虢便得知晋侯领军复仇的消息。 自上次对抗战胜晋室之后,虢君眼中便再无他人,此次自然如法炮制,下令紧闭城门,坚守不出。 经历上次失利之后的晋文公,此次带领三倍如前的兵力攻打惠邑。 晋侯知其不会出城公平决战,此次亦一改以往约战之法,带领大军于城外扎起大营稍事休整,便将所带部队分为左中右三军。 日出之时,不待敌军反应过来,便指挥三军轮番攻城。 一连三日,惠邑城内虢公翰部,在此连续攻击之下,无法有效得到休整,趁乱逃者甚多。 所剩残兵亦体力透支,战力急剧下将。 连攻三日之后,晋侯断定城内兵力所剩无几,休整半日之后,下令三军四面围定一齐攻城。 一个冲杀便攻破城门,斩杀虢公翰于城头。 破城之后,晋侯姬仇下令诛杀犯上做乱者,领军一路烧杀抢掠,毁坏民居,残杀城内军民无数。 晋侯带领一支千人队直冲惠邑王室,捕杀假王。 众人来到宫门之前,只见假王余臣系白布于宫门之上已上吊自尽,东周二王对立至此画上句号。 洛邑王室周王姬宜臼的知晋侯领军成功诛杀假王余臣的消息,心中无比欢喜。 为嘉奖晋侯之功赐其秬鬯一卣,彤弓一张,彤矢一百,卢弓一张,卢矢一百,马四匹。 更挥笔写下《文侯之命》相赞,其文如是: 王若曰:“父义和!丕显文、武,克慎明德,昭升于上,敷闻在下;惟时上帝,集厥命于文王。亦惟先正克左右昭事厥辟,越小大谋猷罔不率従,肆先祖怀在位。呜呼!闵予小子嗣,造天丕愆。殄资泽于下民,侵戎我室家纯。即我御事,罔或耆寿俊在厥服,予则罔克。曰惟祖惟父,其伊恤朕躬!呜呼!有绩予一人永绥在位。父义和!汝克绍乃显祖,汝肇刑文、武,用会绍乃辟,追孝于前文人。汝多修,扞我于艰,若汝,予嘉。” 王曰:“父义和!其归视尔师,宁尔邦。用赉尔秬一鬯卣,彤弓一,彤矢百,卢弓一,卢矢百,马四匹。父往哉!柔远能迩,惠康小民,无荒宁。简恤尔都,用成尔显德。” 籍以此文赞其如周初周公旦一般,大展匡扶周室之雄风,成为再造周朝之功臣。 洛邑城头,晋候及周王姬宜臼并肩而立。 晋候首先发话道:“三月之前,亦是此地,吾王许诺,臣若出兵剿杀假王,功臣之时,晋升臣下官职。不知吾王能否记得?” 周王转身望了一眼晋文公笑道:“区区一官职,何足道哉。寡人有更实惠处赐于卿,不知晋侯是否有此兴趣倾听。” 晋侯姬仇亦是聪明之人,转而回道:“肯请吾王赐教。” 周王眼光离开晋侯望向城外,双手撑着撑墙说道:“眼望天下,离心离德者甚多,奈何王室衰微,无力出兵征伐。吾欲寻求强室替寡人出兵伐之,多次寻求无果,今观晋君勤杀假王,忠心为周,寡人欲将此重担交于晋君手,剿灭叛逆所得土地皆封与晋室,不知晋君愿否。” 空得如此虚荣,谁人不愿,晋侯姬仇当即回道:“能得吾王如此信任,晋室上下愿听吾王差遣!” 两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并肩走下城楼。 此后,晋侯姬仇于汾水流域代王征伐,大肆扩张晋室疆土。 并得周王姬宜臼默许,晋室迅速崛起,为日后晋室称霸中原奠定坚实的基础。 其后晋室室君皆拿“继文昭武”用以自勉。 公元前746年,晋文侯卒,在位长达三十五年,葬于曲沃,谥为晋文侯,其子伯继位。 再说郑公姬掘突娶申女武姜之后,便潜心治室,少有战事,分别于公元前757、754年得子寐生及叔段。 寐生降生之时,腹中惊扰其母武姜,故其母厌之。 公元前744年郑公姬掘突病重,妻姜氏屡次以叔段聪慧过于寐生,请求郑公废长立幼。 然郑公皆以寐生无过不允。 同年,郑公姬掘突病重不治身亡,谥为郑武公,葬于熬山。 其子寐生获父信任,得以继掌郑室,及后母子相见甚少。 初掌室政,寐生取以静制动之势。 一日后宫遇见其母,姬寐生赶紧上前行礼。 其母目观它处,手臂随意一摆示意其免礼,独身慢行于前,边走边说道:“尔如今贵为一室之主,可怜叔段却是无立足之地!兄弟者,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福祸相依,共享富贵。哀家此言对否?” 郑公姬寐生慢步行于其母武姜身后,听其有问便回道:“母亲教导得是,儿实不知弟弟有何所求,因此无法助其成长。” “尔退位让贤,让叔段引领郑室可好。”武姜待其说完,转身面带神秘笑意说道。 郑公姬寐生听其说完心下一惊,思索良久不知如何做答。 如若一口拒绝势必惹得其母大怒,母后入郑接近二十余载,势力错综复杂,党羽根深蒂固,自己初掌室政,民心军心皆未归夫,公然与其母发生争执,必是两败俱伤,于邦不利。 然要点头应允又怕有负父君厚望,自己心中亦有所不甘。 想到这些,郑公姬寐生选择闭口不语,静观事太发展。 若是其母继续逼其退位,便是撕开颜面,维有与其争斗到底。 然此种结局实非心中所想,寐生双眼紧盯其母面庞,不发一言。 其母武姜目光亦不离寐生双眼,四目对视良久。 约摸一盏茶功夫,武姜收起诡异面容,首先发话打破僵局说道:“与尔说笑,切勿放于心上!有些话语,段儿不便说出口,哀家憋下老脸,替尔弟求的一方养生之地。” 说罢,行至路边石凳坐下。 郑公姬寐生面无表情行于面前拱手说道:“不知母亲欲求何地?” 武姜抬起双手左右翻看,嘴里说道:“那便请封制邑于段,尔以为可否?” 姬寐生起身回道:“制邑本是周王赏赐之地,后归还王室,虽实质仍由郑掌控,若孤将其封与叔段,定惹列强干预。况制邑凶险之地,战事多发,为兵家必争之地。还请母后另请他地。” 说罢,对着其母又是一拜。 武姜起身对着面前弯腰下拜说道:“那便请封京城之地,尔若有异议,来日朝堂之上再议。” 说罢,即在侍从陪同之下离身而去。 郑公姬寐生慢慢直起身子,思索片了,吩咐侍从搬下诏令:“叔段已过加冠之年,孤特委以重任,封太叔,辖京城之地。” 大夫祭仲得知消息,连夜入宫觐见郑公,面带急怒之色对郑公说道:“京城之地广于新郑,隶属郑公直辖,不可为外封,望郑公三思。” 郑公端坐案台说道:“吾母所请,吾弟所得,京城虽大,若得兄弟其心,郑室则会更加强大,其京城之地不足一谈。” 说罢,低头刻写书简,挥动左手示意其退下。 祭仲本待继续劝说,然君上已经下达逐客令,亦不便多说,躬身一拜走出书间。 叔段进付京城,整顿城防,修葺兵器。 而一切皆在其兄郑公寐生默许中进行,其母亦在暗中拉拢朝中官员。 祭祭仲等一班老臣多次劝谏,皆被郑公母弟情怀驳回。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便是郑公姬寐生,由此开始展开其传奇的一生。 第005章 鄢地手足残 黄泉母子情 - 东周策 - 陈义虎 十数年后,太叔段在其母怂恿之下,势力日渐强大,数年间不但将京城城防打造的有如铁桶一般,并在其内私养甲兵数千,粮草辎重更是不计其数。 然此三事皆为劳民伤财之举,京城之民苦不堪言,不堪困苦流失者甚多。 期间虽不断有强臣进言郑公,劝其当当机立断,予以制裁。 然郑公姬寐生并未采取防范措施,一贯听之任之。 一来叔段未失大过,强行用兵镇压,恐失民心;二来其母偏爱其弟,若要出兵伐段,首先挡于阵前者,必是母亲姜氏,如此宫中必然大乱,郑国将则将一蹶不振。 依着郑公秉性,非有万全之策不可为之。 然太叔段及其母姜氏心中认定郑公生性懦弱,早有取代之心。 因顾及朝中大臣反对之声,迟迟未有行动。 太叔母子却并未有罢手之意,决心先试探郑公心中所想,再行决断。 是年,太叔段命西北边境之民脱离郑公管辖归附自己。 消息传入新郑,引发朝中大臣愤愤不满,文官檄文咒骂,武官上言请战。 唯独郑公姬寐生沉着冷静,面对满堂求战之声,郑公早早便结束了早朝。 独自一人来到莲花池边,面色凝重,眼望池中思绪万千,护卫甲士立于十步开外。 正值沉思处,忽闻不远处传来争吵之声,郑公姬寐生回头望去,只见身后护卫甲士拦住一人前行,细看之下原是叔父公子吕。 郑公连忙喝退甲士,快步走上前来,双手搀起公子吕,说道:“不知叔父前来,侄儿有失去礼数。“ 公子吕挣脱郑公双手,立于郑公身前三步开外背对郑公,双手拍拍身上尘土整理衣冠,随即转身对着郑公俯身一拜说道:“老臣见过君上。“ 郑公上前伸出双手托起公子吕下俯之躯说道:“叔父无需多礼,快快请起!“待其起身,郑公接着说道:“叔父前来可是为叔段之事?“ 公子吕起身面漏责难之色说道:“天将变矣,君上置若罔闻,后园赏鱼观花,好不自在!“ 郑公上前陪笑道:“叔父此言重矣!“ 不待说完,公子吕拂袖怒道:“一国不容二主,君上何能置之不理?如君有退位之心,不若及早颁诏让位于太叔,臣请往事之,如若不然,君上应早做打算,加以节制,亦或除去,以安民心!“ 说罢,又是拱手一拜。 郑公姬寐生连忙上前扶起公子吕,紧握其双手说道:“孤从小及大,叔父陪同走过,即使满朝文武不知孤之所想,叔父应知孤之所思!“ 放下公子吕双手独步前行,一手后背,一手微抬,边走边说道:“当今朝局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母后入朝二十余载,党羽结群,眼线遍布郑国上下,段弟所为虽有篡位之心,却未见夺权之实!此时若是强行出兵镇压,出师无名,此举定会大失民心,母后亦会利用此过胁迫孤,落人所短,此后孤便是想有作为,怕是也要有所顾及!“ 说罢,双脚立定,眼观天际,目露难色。 一席言语,公子吕方才明了郑公心中所想,此时心中怒火已降下大半。 公子吕快步走上前去,立于郑公身侧说道:“叔段篡位之心已是路人皆知,君上切不可视若无睹,纵容其狼子野心,若不加以节制,待其羽翼丰满,其时定是难以善了!“ 郑公看了眼公子吕,边走边说道:“本是同胞兄弟,孤亦不忍血脉相残,然母后偏爱叔段,一再从中挑拨,孤是一让再让,望其明白孤之苦心,悬崖勒马!“ 公子吕待其说完,张口欲言,不待其说出口,郑公伸手打住说道:“叔父所言知事,孤甚明了,出兵一事不必再说!“说完收回双手,胸前抱圆接着说道:“然有一事,非叔父不可办到!“ 公子吕上前问道:“君上吩咐,臣万死不惜!“ 郑伸手亲抚公子吕肩膀笑着说道:“叔父严重了,有一点叔父说得及是,便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现下郑国朝局混乱,孤需得一心腹之人暗中监视叔段及母后动向,不知叔父可否担任?“ 公子吕听其说完,转身拱手一礼说道:“君上信任,老臣当竭尽所能,不失所望!“ “有劳叔父!“郑公回道,说罢伸出双手慢慢扶起公子吕。 公子吕抱拳起身回到:“老臣告退。“ 说罢,转身退去。 郑公目送公子吕离去,心中乱麻一团,此举关乎国运,郑国能否在自己手中发展强大,实未可知! 太叔段不得郑公姬寐生首肯,私自下今西北边境之听命于自己,此后一连数月,郑国庙堂安静异常,未任何出兵迹象。 本想就此出兵一举攻占郑国城新郑,然新郑守军虚实,城防坚固与否,此间种种都未为可知。 为稳妥起见,命人将其母姜氏连夜从新郑接入京城,商议对策。 月黑风高,京城太叔府内,太叔母子私相窃议。 厅内烛光昏暗,亦难掩室内奢华之像,太叔段来回行走于厅堂中间,嘴里说道:“吾与母后所行之事传入新郑久矣,然未见庙堂有何反常之像,亦或寐生私下有所布置儿未探知。母后久在新郑,可见寐身有何举措?“ 姜后坐于厅堂主坐之上,脸上隐约可见担忧之色,脑中快速回想着新郑城中点滴,良久方才说道:“哀家久在新郑,未见寐生有何异像,仅有祭仲,颖考叔等一班前朝旧臣进言寐生,但都一一被驳回。城中亦未见添兵补防。“ 说罢,轻低头颅微微摇头。 太叔段待其说完,快步行于母亲面前,双手抱拳,脸上难掩喜悦之请情说道:“既然如此,儿臣即刻出兵,趁其不备,一举攻下新郑,母后意下如何?“说到此处,其母姜后猛然抬头,定眼望向太叔段,眼光之利,叔段此生未见,刹那间不知所措,只得敛容说道:“母后认为妥?“ 姜后目光依旧不离太叔段,定眼良久。太叔段无奈拱手说道:“请母后示下!“随即低头不语。 寂静处,只见灯火来回跳动,约莫盏茶功夫,姜手扶桌面慢慢起身,方才启口说道:“冷面以待,虚实难测,寐生及小便深有城府,喜怒不溢于言表!此事还需缓图之,切不可操之过急!“ 太叔段见母后开口说话,神情松缓,起身上前,双手搀扶姜问道:“依母后之意,当下儿臣如何行事?“ 姜后再三思索回道:“即然寐生不在乎西北边境之民,其地亦不在乎,吾儿何不纳入封邑之内!“ 太叔段喜出望外,连连夸其母良计妙策。 事后,太叔段连夜送姜后回归新郑。 次日,京城守军车马穿梭,布告贴满全城,敕令西北全境,自即日起纳入太叔封邑,年终贡赋需向太叔府缴纳,脱离郑公管辖。 公子吕打探得知此事,连夜面见郑,将太叔段叛离行径一一告知郑公姬寐生,末了公子吕吕上言道:“京城之地已广于新郑,今又私自下令西北边境听其号令,并纳入其封邑,并阔地至廪延,其狼子野心已是昭昭在目,如再不除之,恐其羽翼丰满,民心归附,其时悔之晚矣!臣请领兵前往平叛。“说罢,拱手请命。 郑公听完走下案台,行于门边,眼观门外暗夜苍穹,公子吕立于郑公身后,谓其说道:“叔段天性顽劣,不懂权谋之术,此举定是母后教其为之,前者占其民,便是打探孤心所想,因孤无为,未见虚实,是故侵占其地,孤若出兵索要国土,母后在其侧,孤之一颦一笑皆为其所知,定会告知叔段,其时必是一场血战,两败俱伤,国力丧失,并周边列强欺压下,郑国难有东山再起之时。“ 听完郑公所说,公子吕方才明白此中厉害,开口问道:“若是如此局面,君上有何打算?“ 郑公转身走过公子吕身前说道:“叔段虽广占其地,然大势收刮民才,百姓苦不堪言,民心尽失,这便是吾等唯一契机!“ 公子吕跟上两步问道:“郑公有何良策?还请明示老臣。“ 郑公转身说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此事需叔父助孤一臂之力。“ 公子吕听其说完,拱手回道:“老臣当肝脑涂地,不负君上信任之托!“ 郑公托起公子吕说道:“此事亦非难事,叔父只需派出可信之人,于太叔属地广不流言,惑其民心军心,久则必定生乱,其时京城将不攻自破!“ 公子吕听完大笑着说道:“此事便包在老臣身上!老臣定叫京城城内鸡飞狗跳,满城风雨,让其不得安宁!“ 郑公亦跟随大笑说道:“孤便在此等侯叔父佳音!“ 公子吕行礼告辞,下去布置具体事宜。 郑公姬寐生却是眉头紧锁自顾说道:“此事过后,望母后知难而退,勿使郑国基业毁于一旦!“ 转眼,数月过去。 闲时,太叔段正于厅中赏析西北边境进贡宝物,看得入神之时,厅外甲士大声来报,太叔段顿时火由心生,对其劈头盖脸一通大骂。 末了火气渐消,不耐道:“何事如此急躁,又是何处刁民闹事,一月之内来报数十次,以后此等事件不必来报,尔等处置便是!“ 说罢,转眼继续观赏岸上宝物。 厅前甲士猛的被骂一通,早以乱了心神,此时方才缓过气来继续说道:“非乱民之事,乃是姜后驾到,属下提前来报!“ 叔段听说母后来到,对其又是一通怒骂:“愚笨,此事如何不先奏?愣着做甚,领人迎侯!“说罢,便朝门外冲去。 此时门外传来姜后话音:“何事争吵不休?“说罢,出现于门前。 太叔段见状连忙上前行礼,随后搀其母走入厅中,对其说道:“母后今日怎有清闲来儿臣府中坐坐?“ 母子相搀走进厅中,姜后看到满桌珍宝,略带轻蔑之意说到:“吾儿好兴致!“ 太叔段手指桌上珍宝说道:“此乃封邑百姓奉送,母后如若喜欢,儿臣派人送往新郑!“ 姜后笑着回道:“区区珠宝,不入哀家法眼,闲话不叙,哀家此前来有要事相商!“ 太叔段闻得母后如此说道,心领神会,朝随身护卫使个眼色示意其退下,转眼间厅堂之内只剩姜后叔段母子儿人,姜后首先开口说道:“近来,京城可有异样?“ 太叔段走近姜后身旁回道:“一切有如平常,儿臣未见有何异样。“ 姜后反问道:“哀家听闻京城多有乱民滋事,犯上作乱,可有此事?“ 太叔段神情散漫,端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口回道:“区区几处刁民生事,不劳母后挂心,儿臣已派兵平定!“ 姜后听完大怒:“此等大事为何不报知哀家!“ 太叔段平白遭此一斥,不敢大意,连忙说道:“现今,儿臣手聚集甲兵数以千计,数百流民做乱,儿臣以为出兵平定便是,些许小事,不敢劳母后费神,望母后见谅!“说罢端起面前茶水递于姜后。 然姜后脸色铁青,拂袖起身怒道:“国事无小事,并在此关系紧张之刻,些许风吹草动,其背后或有惊天大谋,段儿怎可如此儿戏对待,其真不知祸将至矣?“ 太叔段被其如此训说,已然明了此事非同小可,慌忙上前赔礼道:“儿臣实不知此事重大,母后见谅!“说罢,上前搀起姜后,细声说道:“母后如是训说儿臣,莫非新郑已有所动?“ 姜后转身怒视太叔段不置褒贬,随即款款落坐,满面疑容。 见此,太叔段连忙上前问道:“如此,儿臣该当何为?母后教我!“ 姜后抬头望向太叔段说道:“哀家且问你,除此之外,城内还何异样?“ 太叔段低头回想城内之事,嘴里说道:“自封邑阔增之后,并未见城内有何明显异常,只是往来商旅渐多川流不息,多有新郑商队。“说罢,低头再三回想近日见闻,不多时见其继续说道:“还有一事,便是西北边境纳入封邑以后,边境之民竞相涌向京城驻军大营投身军旅。多有边境商贾进京经商,向儿臣敬献奇珍异宝,桌上这些便是。母后以为此间种种是寐生所为?“ 姜后点点头,随即低头不语。 太叔段本无城府,满面惑色问道:“许人以兵,资敌以财,于他何益?寐身为何不出兵与儿臣一校高下,何故出此下策?“ 姜后面凝重说道:“寐生生性冷静异常,心思缜密,凡要做之事,无不思之再三而行之,哀家虽猜不透其心所想,然由此观之,寐生必有所防范,其后必有大做为,距动手之期不远矣!“ 太叔段惊道:“如此,儿城该当何为?“ 姜后起身思虑,慢步来回行走于厅堂之内,约莫顿饭功夫,姜后掌击桌面说道:“与其被动挨打,莫如主动出手!“ 太叔段起身惊问到:“如此是否可行?如今未窥新郑实力几许,便先行起兵,是否稳妥?母后可是深思熟虑?“ 姜后顿了顿回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太叔段惊魂未定,细声问道:“敢问母后如何行事?“ 姜后面色凝重说道:“纵观京城发生之事,必是寐生在后策划,若是待其布局完成,你我只有束手就擒,与其如此不如趁敌未稳,主动出击,或可有一线生机!如今维有尽起京城大军攻打新郑,哀家与尔里应外合,必定一战成功,其时,尔便是郑国新君!“ 太叔段犹豫再三说道:“儿臣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 姜后心知太叔段其性优柔寡断,然大事当前,且听其如何说道,于是轻点其头默许其言,太叔段得命继续说道:“儿臣现已为京城太叔,封邑地抵廪延,绵延百里之摇,母后何不搬离新郑,与儿臣共享富贵,守此一方乐土岂不快活?况寐生亦为母后之子,儿臣之兄,母后为何定要兴刀兵夺君位?“ 姜后听完按耐不住怒火说道:“哀家若不如此,现下岂有尔立足之地,哀家若不是为你,早已离开新郑回归故国颐养天年,何用操此等闲心?“ 太叔段拗不过其母姜后利嘴,只得答应起兵,即日起清点兵马,完缮护甲战车,两人约定十五日后进攻新郑,其母为内应,攻城之日打开城门,迎接太叔段大军进城。 二人商议完此间细节,便各自回府。 公子吕自得郑公姬寐生君令,要求打乱京城秩序,乱其军心,惑其民心,让其不战自溃。 其后公子吕密又令舍下门客出发前往太叔段封邑,分三部暗中行事。 一部扮做西北边境之民投身京城大营刺探军情。 一部扮做商贾进京囤积垄断粮货,引起百姓慌乱滋事。 一部趁机奔走相告郑公德行,劝其离段向郑,并向太叔段进献珍宝弱其心志。 近来京城城内车马横行,部队调动频繁,公子吕心中猜定将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数日后探子奏报:太叔段积极调兵备战,不日进攻新郑,与城中内应约定,十日后,以火起为号,里应外和攻破城池,杀郑公夺君位。 公子吕听完双腿发软摇摇欲坠,当即下令彻查内应系属,并密切注意京城大军动向。 当下进宫面见郑公备说此事,郑公听完说道:“自即位以来,叔段得母后撑持,不断挑衅君权,孤再三忍让,望其收手回头,事到如今,叔段已是无药可治!公子吕听令!“ 公子吕双手抱拳躬身一礼大声回到:“老臣在!“ 话音刚落,郑公继续说道:“着公子吕为前军主将,领兵车二百,甲士三千开赴京城,堪平叔段乱党!“说罢,大手一挥。 公子吕大声回应领命,末了接着说道:“据探子奏报,太叔段谋划,攻城之时,由城内应打开城门,老臣断定内应必是姜后无疑,不知君上如何处置!“ 郑公回道:“叔父安心出征便是,内应交由孤来处置即可!“说罢,挥手示意其退下。 公子吕领命而出。 郑公随后传令颖考叔,领新郑护卫兵百人,围困姜后府邸,不得君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公子吕帅部抵达京城,城墙百步开外列阵待命。 太叔段城头张望,见其锋芒难挡,下令紧闭城门,静待姜后音训。 公子吕勒马在前,随即大手一挥,战旗舞动,百位精壮弓手前行十步,张弓搭箭,向城楼之上一轮疾射。 百只长箭带风唳之声压向太叔段,城楼守兵赶紧上前挡于太叔段身前,挥舞长剑劈砍飞至面前弓箭,护送太叔段走下城楼。 其间多位甲士身着飞箭负伤,城楼守军拣起地上掉落长箭,只见箭头下均绑缚羊皮纸一张。 解下观之,或战表或诱降书,再观城外,只见公子吕帅部徐徐退去,于十里外安营扎寨。 经此一闹,城内公子吕细作尽皆得知郑公即将攻城,便按先前公子吕部署,一部大势宣传郑公德行,鼓动百性背段,一部述说郑师迅猛,策动京城军兵降郑之心。 及至次日,公子吕再次挥师城下弱战。 太叔段苦等数日,未有姜后信息,无奈只得领军出城接战。 两军接战,太叔段张口欲待说话,公子吕不待其说出口,抽出配剑,帅先杀出。 太叔段所部见状,早已自乱阵角,纷纷退入城中,只得下令撤兵,关闭城门。 公子吕亦鸣金收兵,穷寇不追,下令回营待命。 再说太叔段自初战失利,坚守城池再不出战,接连派出十数人出城打探姜后消息,皆石城大海不见回音。 城中百姓见其守军不堪郑师冲杀一回,尽起避战之心,在郑军细做带领下,纷纷拿趁手工具,开开城门包围段府。 公子吕见城中火乱像丛生,心知郑公初定攻段谋略已获成功,立时清点兵马杀向城中,顺利占领京城全境。 太叔段见大势已去,帅部杀出重围,在其部卒护卫下逃奔鄢邑。 公子吕帅郑师兵卒扑灭城中大火安抚百姓,处理完善后事宜,随即上书郑公报奏战给果,并报知主谋叔段逃脱奔向鄢地,请示是否追击。 郑公姬寐生收知战表,吩咐公子吕原地驻防修城安民,自己亲帅精兵出战鄢地追剿叔段余孽。 日将西下,红霞满天,两军对垒鄢邑。 郑公姬寐生帅军列阵城下,叔段纠集残兵败卒千余坚守城池。 郑公缱军士手持使节邀约敌将叔段女墙对话。 叔段使人于女墙下摆上茶几,郑公叔段两边坐下,叔段首先开口说道:“一晃,十余载转眼即逝,不曾想,今日以此方式与君相谈!“说罢,端起按上茶杯倒满茶水,推至郑公面前。 郑公正襟危坐面色肃穆问道:“你可知错?“ 叔段放下手茶壶,望天一笑回道:“君上此说犹如三岁小儿争辩之辞。自古王室如此情如纸薄,今日君上问吾是否知错,吾确不只何错!“ 郑公反驳道:“兄弟同心者亦比比皆是,弟何不与孤同心,振兴郑国,弟只需归降于孤,孤便可赦弟无罪,与孤同掌郑国,切不可错上加错。“ 叔段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时至今日,为时已晚矣,纵使君上能饶吾性命,吾亦会被满朝臣工唾沫淹毙。只求君上饶吾妻儿性命,吾死亦瞑目!“说罢,端起桌上茶杯,双手半举接着说道:“吾以茶代酒,弟在此别过!“说罢,一饮而尽,随即起身离去。 郑公端坐原地目送叔段身影消失去忙忙沙尘之中。 良久郑公亦起身回归本阵,伟岸身躯于沙尘风暴中若隐若现,风吹披风莎莎做响。 不多时两军对垒沙场,太叔段缓缓抽出配剑,挥剑向前喊声:“杀!”领头杀向郑公。 郑公将之左手高举过顶,进而快速挥下,随即轻闭双眼,微抬其头望向天际。 身后甲士得令犹如脱缰野马奋勇向前,战车齐飞撞向敌。 约莫顿饭功夫,郑军大胜,叔段身死乱军之中,其军皆被杀城下。 郑公下令兵士集城下阵亡将士遗体好生安葬,并命随身副将留城安民,随后独自乘车离去! 郑公回到新郑,首先来到太后府邸。 进门郑公手指姜后怒道:“驱叔段离京城,斩其首于鄢邑城下,尔挑的血脉相残,孤今独掌郑过大权,尔还有何话可说。“ 姜后冷面已待说道:“只吝叔段心地善良,无尔般残忍手段,以至今日之败。“ 郑公姬寐生怒火冲天走出门外,对门外侯命甲士及颖考叔说道:“太后姜氏做乱犯上,缕教不改,罪孽深重!自今起交由颖考叔押赴颖城看守,不得还朝!“说罢,扭转其头朝向厅内姜后大声说道:“不及黄泉,永不相见!“ 颖考叔等从未见郑公生出如此怒火,亦不知如何上前劝阻,只得眼看郑公拂袖离去! 随后颖考叔奉命请出姜后,配以车驾送离新郑,困于颖城府邸。 匆匆一月转眼过,平定叔段之后,国内无大事,郑公姬寐生帅部颖城狩猎,提升部队战斗力,并彰显郑国国力,以达震慑诸侯。 一日下来,收获颇丰,郑公姬寐生与大夫颖考叔并马同行,不时发出阵阵爽郎笑生。 颖考叔心中欢喜面对郑公说道:“许久未见君上开怀畅笑,老臣甚是欣慰!“ 郑公笑着回道:“许久未活动筋骨,今日驰骋原野顿觉心情舒畅,一吐心中郁闷之气!“说罢,手持马鞭指转身指向背后车上猎物接着说道:“车上飞禽走兽,大夫挑其所爱,也免有人说道孤爱独食。“说罢,两人再次望天大笑。 颖考叔心情愉悦顺口说道:“老臣在此谢过君上,老母病卧在床已有时日,命数将近,食子之食八十余载,未尝君上赏赐之羹,心中犹怨。今获君上恩赐,吾母得偿所愿,死亦含笑九泉!“ 待其说完,郑公点头赞赏道:“大夫真孝子,今日所获一半赠与大夫!“ 颖考叔听其如是说连摇其手说道:“家中维余吾母二人,用不了这许多!姜后囚禁于此,君上何不赐于姜后?“ 听其说完,郑公面色突变肃穆冷冷说道:“太后近来可好?“ 颖考叔回道:“身体安康,只是少见生机。君上赏其食,姜后感其恩,人有其念便有求生之望,或可救其命。“ 郑公目望前方冷冷说道:“已是大夫之物,大夫做主便是。“说罢,策马向前,一路奔驰。 颖考叔等后续部队不敢掉以轻心,一路紧随不舍,一行人等激起一路烟尘奔归颖城营区。 颖考叔辞罢郑公姬寐生,便车载所猎珍禽前往姜后困压府邸。 进门便见姜后独做门前,两眼无神望向门外,形容枯瘦两鬓斑白。 颖考叔上前行礼道 :“老臣拜见太后,今日君上狩猎颖城,猎获许多珍禽异兽,特命老臣押送太后!“ 只见其不为所动,呆坐原地目光呆滞,颖考叔摇摇头叹了口气,吩咐兵士将车上货物搬进太后府邸,自己翻身上马,独自前望颖城营区。 进得营区,颖考叔直奔中军大帐,拨开帘罩只见郑公坐于将台,手持刻刀批阅百官上书,台头看见颖考叔走进帐中,连忙起身说道:“大夫来得正是时候,孤正有要事于大上商议!“说罢,伸手示意颖考叔就坐,自己已亦于主坐落坐。 颖考叔此次前来本是为姜后之事,见郑公说道有要事相商,心中思道那定是邦国大事,且听是何大事,便问道:“君上请说!“ 郑公徐徐道来:“自鄢邑一战,叔段叛乱党羽剿灭殆尽,然其子公叔滑趁乱逃往卫国,卫公助其夺回叔段尸首葬于卫国附属国共国境内,称其为共叔段,并不断出兵袭扰吾国便境。就在刚才,收到边境守军战报,卫国已占领吾国廪延地区,卫国如此挑衅,不知大夫有何见解?“ 颖考叔当即回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君上一声令下,老臣此刻便领兵前往边境夺回郑国属地!“ 郑公伸手示意颖考叔坐下,并面带笑容说道:“大夫忠勇可嘉,不难见父君宁舍十城,不舍大夫之情!“ 颖考叔回礼道:“君上谬奖,老臣愧不敢当!“ 郑公笑着说道:“大父不必多礼。当下形势还是免动刀兵为好,卫国隶属强国,如若冲突加剧,以郑国一之力难以全胜,当下还以邦国交涉索要失地是为上策!“ 颖考叔回道:“还是君上考虑周全,若要为使,祭仲大夫当为首选!“ 郑公姬寐生笑着回道:“孤心亦是所想!“说罢,望向颖考叔,只见面容紧锁满目愁容色,见壮郑公接着说道:“大夫此必前来可是有事找孤!“ 颖考叔闻言转眼望向郑公,随即拱手说道:“此前老臣前往太后府邸奉送生活所需,见其神色憔悴形体枯瘦,定是多日不进水米所至,长此以往恐时日无多,老臣心下不忍,特来禀奏君上,望君上能前往劝之!“ 郑公闻言收敛容颜其身走上将台,眼望壁上地图,良久背对颖考叔说道:“孤心中亦有诸多疑惑有待母后为其解之,然孤于众人面前许下重诺,不到黄泉永不相见,孤若失信于此,何以立信于国!“说罢,长叹一口气。 颖考叔低头思虑一翻,随即说道:“老臣心思一策,不知是否可行?“ 郑公转身望向颖考叔, 颖考叔会意继续说道:“君上许诺黄泉相见,臣思何不掘地见泉,即而隧道相见,其时谁人敢言君上违诺失信!“ 郑公依旧面无表情说道:“此事便交颖考叔办理!“ 既而君臣相辞,颖考叔得令选地掘隧自不必说,郑公姬寐生此时则是心中五味杂陈。 不消旬日,隧道已城。 颖考叔名之“黄泉洞“,随后引郑公姜后于洞中相见。 两人相见良久无人开口,颖考叔带其部署退出洞外守候。 洞内烛火通明犹如白昼,郑公姬寐生望向姜后首先开口说道:“这便是你所要结果?“ 姜后闻言不为所动,目观地上两眼无光。 郑公继续说道:“孤与叔段均为尔所生,尔为何独爱叔段,于孤视之于弃子,孤何罪于尔?“ 姜后冷冷说道:“论罪便罪在尔生来哀家便知尔将为一代神武英明之君。“ 郑后尽显诧异之请问道:“即知如此,为和助段挑起兄弟之争,至叔段客死异乡?孤若为明君,于国于尔皆是有利。孤不明!“说罢,轻摇其头。 姜后则满目泪水说道:“哀家亦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天下之母岂有不爱儿之力理!“说罢,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自古忠孝两难全,哀家得申侯所救,留得性命,为报其恩,只身入郑。其时周室新君即位,郑于周室领邦,其实武公开疆僻土,其势正猛,申侯为周室长远计,命哀家扶其弱君即位。叔段生性顽劣,素无大志气,哀家本想求德武公立段为君,奈何武公不肯点头,哀家不得以之下出此下策,然缺害的段儿身死异乡,哀家亦无所求,只想随之去,这俗世之间是是非非,皆与我无关!“ 郑公听及此处心知姜后已然悔改,于国无害,为救其性命脱口说道:“母后好糊涂也,殊不知世事难料,大势所驱,岂是你我一界凡人所能改变。前尘旧事不提也罢,母后虽失叔段,然有寐生,母后好自为之!“说罢,转身离去。 姜后亦由颖考叔护送回府。 自此母子二人每逢月中,皆于洞中相聚。 时日久矣,母子情感复苏,姜后面色生出血色,渐显生机之像,晚年安享于颖城,再不争俗世是非。 第006章 盟宋鲁交戎 讨滑郑伐卫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722年,郑公姬寐生平定叔段之乱,其子公孙滑逃往卫室,卫室助其攻郑,蚕食至廪延,郑公与朝商定,令大夫祭仲为使,前往卫室交涉,劝其退兵还地。 时至年中,祭仲抵卫并于卫室庙堂面奏卫公道:“郑卫两室互为领邦,同为王室公卿,理应互助同生,何顾助郑叛臣公孙滑,攻吾城夺吾地,致使两室边境百姓惨遭战乱之苦。此定非卫公所想!“ 卫公高坐君位,双目望着堂下郑室太夫祭仲如流水般道来。 且说卫公是何人? 姬姓,卫氏,名完。 其父为卫前庄公姬扬,其母为陈女厉妫,然红颜薄命,后将其转交由卫前庄公正配夫人庄姜抚养。 于公元前734年,承父爵继掌卫室。 此时卫公姬完斜卧于大殿宝坐之上,耳闻堂下祭仲高谈阔论,心中早已不耐,如若不是忌讳邦室礼仪,早已将堂下之人轰出大殿。 待其说至一半,卫公姬完插口说道:“当今郑君身为公卿不尊周室,是为不忠;囚母城颖,是为不孝;杀弟于鄢,是为不仁;恃强凌弱,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如何堪当一室之君!“ 略为一顿,卫公起身侧堂下祭中,一手背后,一手轻捋胡髯继续说到:“反观其弟共叔段,生性至孝,尊崇周室。为救其母脱离苦海,不惜以下犯上,甘当血染疆场。如此知礼至孝之人,如若为君必为一代圣仁之君!只可惜如今已是阴阳两隔。好在其子公孙滑承父秉性逃难至卫,卫愿为其讨回封邑,问罪郑公!“ 听其说完,郑使祭仲拂面一阵仰天长笑。 卫公见壮怒指祭仲说道:“郑人皆是如此不知礼仪之辈!“ 祭仲闻得一声喝,缓缓收拢笑声,躬身下礼致歉道:“非仲不知礼仪,实乃君上所言,让人啼笑皆非。人言闻名不如一见,今日所见卫公,犹如黄口小儿一般,满嘴胡言!“ 卫公姬完冷笑一声说道:“如此说来,孤言皆非?“ 祭仲起身回道:“君上言说吾君为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实为大谬!吾君即位之初献地于周善待周民,可观其忠;太后武姜犯上作乱,吾君赦其罪,与其掘地相见,可见其孝;太叔段违抗君命,私占民地,吾君任其随性所为疼爱有加,可知其义;郑室地处中原腹地,四周强邻征伐不断,多有敌邦流民入郑,吾君赐以汤食物,妥善安置,百姓无不称赞有加,可谓其义。如此大忠大孝大仁大义之君,君上加以谬解,岂不可笑!“ 卫公听完,不置一评,冷冷说道:“郑使一副好口舌,孤不与尔争辩,然孤助公孙滑一事,毋庸置疑!“说罢,从侍者手拿过一副书简,抛掷于堂前滚落祭仲脚前,继续说道:“此乃战书,择日决胜疆场!“ 祭仲目光仅盯卫公双眼,及至书简滚至脚下,方才收回目光,低头弯腰拾起地上战书,拱手一礼说道:“卫公一意孤行,虽忠言难以拉回,日后莫要言悔才是!“说罢,行礼退去。 待其退去,卫公瘫软于宝座之上,额头沁出细汗,闭眼长舒一口气,随即望向堂下开口问道:“孤皆如卿言行事,如今获罪邻邦,天佑卫室!“ 话音刚落,堂下一人行出,观其朝服,位居大夫之职,官拜邦室上卿,音容坚定说道:“郑室自桓公立室以来,历经三代,时不过百年,其实力已与卫相差无几!当任君主姬寐生,其胆略过人,见识不在上代君之下,或有过之!如不加打压,取卫待之只欠时日而已!今日君上杀其威风,让其无功而返,定会激怒彼室君主,令其起兵攻卫。“ 听到此处,卫公双手撑起身躯问道:“似此孤当何为?石卿可有良策解之!“ 上奏之人原是卫大夫石腊,见君上有此一问缓缓回道:“此局不难解,目下鲁宋黄地大战方罢,宋室损兵折将,鲁室虽败宋师,然亦为惨胜,更有鲁惠公战场负伤毙命,新近齐属夷室攻下鲁属纪室,鲁室境况更是雪上加霜,卫室地处鲁宋之间,君上若能说动鲁宋划化干戈为玉帛,与其达成盟邦,一致压制郑室,其时纵使郑室再强,亦无回天之力!“ 卫公卫完听完说道:“故且一试,便有劳石卿出使宋鲁,力成此事!“说罢,转身离去。 群臣致礼亦纷纷退去。 时过半月,卫大夫石腊手持卫室使节抵达宋室,驿管之中巧遇郑大夫祭仲亦出使宋室。 原来祭仲返郑后,面奏郑公言说卫室一行所遇之事,郑公当即下令颖考叔出兵北境防范卫军。 虑及两室实际相当,卫室必会连接盟邦共同伐郑。 思索再三,卫室定会拉拢领邦鲁宋联兵攻郑,如此郑将独臂难支。 想通其中厉害,郑公姬寐生当即立断,令祭仲稍做休整,次日即起行出使宋鲁,定要赶在卫室使者之前,先行说动宋鲁联郑讨卫。 然抵宋已有七日,仍不见宋公召见。 饮茶消遣之时,正好碰见卫大夫石腊引领一行人等走进驿馆,祭仲走上前去。 双方施礼已闭,茶座坐定祭仲问道:“石公此刻入宋,不怕晚矣?“ 石蜡笑着回道:“早到怎能在此遇到祭公!“ 祭仲大笑接着说道:“如此说来,石公已是胸有成竹!“ 石腊面漏神秘笑容起身一礼说道:“就此别过!祭公保重!“说罢,转身离去,走近随行卫兵身边,贴耳密语一翻。 祭仲亦起身回房,步入房中便吩咐随收拾行装准备起程。 自己独坐案前,摊开涓帛,提笔写到: 君上亲启,老臣叩请,入宋七日,本待说请宋公与吾会盟共讨卫逆,奈何宋公不与会面,当是说宋无望。 入宋多日,寸功未建,有负君上所托,臣心惭愧。 为不负君恩,本当借宋入鲁,如若有幸说得鲁公出兵袭扰卫后亦算将功折过。 然臣细下思过,黄地之争,宋鲁室损,东有有劲齐窥视,西有强晋在侧,东西并进,卫宋鲁三家无一可与之匹敌。 若是三家合一,则东可御齐西可防晋。如是卫联宋鲁,吾等无可与之相争,宋鲁必然倒卫反郑,如此郑将势孤,君上需及早制定应对之策。 老臣不才进以数言,供君斟酌。 然臣以为,三家合一未必不可破。 鲁君初及位,主少室疑,为固权势,定不会出兵镶卫。 联卫仅为御齐防晋而已。 君上可借天子之名,出诏抚慰,即可破之。 再请邾室陈兵宋侧,邦室有险,宋必列阵边边境对垒邾兵,再难调兵助卫。 如此三家会盟名不符实,郑危可解。 老臣另请借宋东向入齐,若是说得齐公出兵为后,君可轻取南境廪延失地。 谨此以报君上,叩谢,老臣敬上! 写罢,祭仲取起帛书,轻吹墨迹,进而卷好封存铜管内。 此时,随从亦收妥行装。 祭仲将其唤至身边,将手中信管交于随从,口中吩咐道道:“将此连夜送回新郑。“ 随从听完心生疑惑问道:“大人不回郑室?“ 祭仲走向房门边,低头说道:“使命未成,余事未了,无颜见君!“ 随从接着问道:“大人欲往何处?“ 祭仲斩钉截铁回到:“东向入齐!“ 随从听闻急忙说道:“东向入齐,需过卫境,在此剑拔弩张之时借道卫室,危险重重,属下愿随大人前往,以顾大人周全。“ 祭仲回过头说道:“信件务必送来君上手中,事关重大,不可有误。老身孤身入齐便可,此事已定不得更改!“ 见大夫祭仲心意已绝,随行护卫亦不再劝阻,拱手问道:“敢问大人何时起行?“ 祭仲回道:“今夜便走!“ 随从不解,继续问道:“为何如此匆忙,明日清晨赶早,耽误不了些许功夫!“ 祭仲见其一脸茫然,为其释惑道:“石腊入宋,定会唆使宋公加害吾等,称其未见宋公,吾等占其先,或可全身而退,晚则将有性命之虞!“ 随从方才明了个中玄机,连忙说道:“大人心细,属下这便备马,午夜起行!“说罢,致礼退下。 及至午夜,祭仲一行人等驾车逃离雎阳。 出得城外,便兵分两路。 一路随行护卫携书快骑直奔新郑,面君陈情。 一路大夫祭仲驾车东行,借卫入齐奔往临缁。 再说宋公得报卫使来访,连夜召见。 书房内君臣见,宋公开口说道:“卫使可知郑使入送已达七日之久,来使不怕孤已与之会盟,约定联兵联兵对卫?“ 石蜡笑着说道:“宋公若与郑会盟,岂会连夜召臣进见!“ 一语说破,宋公亦不再试探,开门见山问道:“卫使此次前来,欲盟欲战?“ 石腊笑着回道:“非但不战,并助宋公免其将有之战。“ 宋公面漏惑色,冷笑道:“宋室境内一片祥和,来使助孤免战从何说起?“ 石腊正色说道:“君不见鲁室陈兵边境,欲报黄地之耻,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跨过边界践踏宋土。“ 不待其说完,宋公抢过话语说道:“来便来,孤定教其有来无回!“ 轻松激怒宋公,石蜡正暗自欣喜,待其说完,笑着回道:“人言宋公豪侠气概,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即或宋公侥幸战胜,被后黄雀,公能抵挡几回?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利,公乃明君,个中厉害,何须臣下一一道来!“ 说罢,定眼望向宋公宋和。 四目相对约有盏茶功夫,宋公宋和打破僵局冷冷问道:“来使可有良策解之?“ 石腊接其话语说道:“无计不敢入宋,只恐君上不忍为之?“说罢,拱手施以一礼。 宋公宋和听完,心生疑惑且带好奇之心说道:“且说来一听!“ 石蜡亦不客气款款道来,张口说道:“无非屈尊求和!” 宋公一声冷笑回道:“卫使不知黄地之战,鲁乃胜家,败家言和,岂能成事!” 石腊缓缓接道:“如若卫室从中搓和,不知宋公以为如何?” 宋公面无表情问道:“卫室所求何为?” 石腊再拜说道:“近来郑室公孙逃难至卫,吾主见其仁厚,当前郑君征伐杀戮,囚母杀弟。吾主欲扶郑公孙滑为君,为此委臣盟卫宋鲁三家联兵抗郑,望君成此公义之举!” 宋公起身说道:“卫使若能说退边境鲁兵,孤应战车百乘兵马三千助为,盟约待定!” 说罢,端起案前茶杯。 石腊会意,拜谢退出。 回到驿管,石腊得知祭仲连夜出逃,暗伏卫兵未能擒获,其去向不明。 为免祭仲先行到达鲁室,破坏宋鲁连盟,石腊当即吩咐随从收拾行装前往鲁室。 时过半月,祭仲独自抵达齐室临淄,只见大道人流穿梭不息,两旁店铺林立,房舍密集如云,好一番东方强室气息。 不经驿馆室事交接,祭仲独架马车直奔齐君侯府。 待到府前,只见侯府琉璃闪辉,檐牙高啄,舞气笼罩之下犹如蓬莱仙阁。眼前百级阶梯扶摇直上,殿前石柱林立,成人双臂难以抱圆。 祭仲手持节杖室书立于府前,门前护卫上前询问,得知来由,快步进殿报奏。 此时齐公正与群臣晨间议事,闻报郑室使者殿外侯见,无不心生疑云。 郑齐相隔前里,素无来往,更无是非纠纷,郑室遣使前来欲做何为? 齐公一时难以猜透,然一邦使者求见,还当以邦交之礼相待,随即吩咐侍从宣来使觐见。 护卫伍长得令下殿,宣祭仲上殿。 齐公端坐殿前君位之上,威严尽显,并下令暂停室事议论。 当任齐公为齐室弟十三任位君主,姜姓,吕氏氏,名为禄甫,其父为齐庄公吕光。 不过一会,祭仲大步走进殿内,手举室书便行君成之礼,口中大声说道:“郑人祭仲见过齐侯!不经室事交接,府前直谏,有失礼仪,齐侯勿怪!” 齐公姜禄甫笑道:“郑使行色匆忙,定有要事,不知来使何以教孤?”说罢,便教侍从收上郑室室书。 祭仲亦起身说道:“老臣左手持喜,右手拿忧!且看君上如何抉择?” 齐公见祭仲话有蹊跷,邦室大事岂能随意应对,且问道:“喜从何来,忧为何意?” 祭仲再不打哑谜直言回道:“所谓喜,即是齐公将得一西方盟邦。” 齐公姜禄甫笑着回道:“如此说来,郑室欲盟于孤,然孤之喜从何而来,于孤何益?” 祭仲逐条道来:“其利有三,齐处东海之滨,久离王室,难以再现当年太公领政雄风,王室地位日见衰微,诸侯亦会轻眼观齐。然郑室毗邻王地,日可策马抵达洛邑王畿,且吾君现为王室公卿,位及司徒。若齐盟于郑,则可与郑同享殊荣,诸侯亦会重崇齐公!其二,郑齐若为盟邦,可通商道,齐郑可互换盈余物资,互惠共赢,若得之利,齐公自明。其三,现下诸侯相互攻伐,且齐处东海,时有东夷蛮族入侵,兵争之时,如若郑室襄助,想必齐公定会压力顿减,更能得心应手,其战略目标更易实现!有此三利,不知齐公以为吾室可否与盟?” 齐公依旧面带笑容,款款道来:“利在眼前,不知忧从何来?劳请来使言明,以开孤心毛塞!”说罢,申手虚请一回。 祭仲有备而来,齐殿对话,在心已中演练千回,早知有此一问,不紧不慢紧跟齐侯话音回道:“其忧亦有三,世人常说东齐西晋,其一便是强晋,自擒杀假王,得天子宠信,获代王征伐大权,此后,晋相即吞并周边若小诸侯,加以治理得当,室力大增,眼看即要取齐代之,中原独强,想必齐公亦不想观得此种局面!其二便是北燕中山乘乱入侵,每逢齐后空虚,北燕中山便趁虚而入,北境不平,齐入中原,举步维艰!此事齐公深有感触,无虚臣下细言。其三,南境卫宋蔡三家,战火不断,时常烧至齐境,现下卫欲联鲁宋,三家合一,何亦于另一强晋,彼时,齐欲破茧,三面围定,即便是齐公所领东方强齐,亦怕是难以招架!”齐公姜禄甫笑言不改,语速平缓言道:“来使如此危言耸听,孤只需一道语令,便可叫尔身首异处!”祭仲府身一拜说道:“臣请君上速下诏令,齐室不保,郑室独木难支,生不能辅室,何如舍身报室?” 齐公起身双掌轻拍说道:“郑使智慧忠勇,孤甚是钦佩,郑公得一良臣也,孤即日便撰写室书,诏告臣民,以成齐郑盟约!” 使命以达,祭仲心中巨石落地,当即双膝一软,倒地昏睡过去。 齐公姜禄甫连忙命人将其抬入后府救治。 一连数日,祭仲卧床不起,时常干咳溢血,齐公姜禄甫担心其时日无多,命齐宫卫队将其护送回室,以全其君臣相见最后一面。 齐室卫队刚入郑室南境,郑大夫祭仲便与世长辞。 齐人信差快马先行一步抵达新郑,报与与郑公姬寐生知晓。 得知噩耗,郑公姬寐生瘫坐君位之上,眼红含泪,良久无话。 约过一刻之后,郑公手扶椅耳慢慢立起身躯,颁下君令:“即日起全城举孝,百官与孤出城百里相迎!” 出得城郊,郑公引领群臣望东而跪,风起沙飞,埃落衣衫,空旷原野哎声阵阵,一口上好欗木棺椁摆放于队列前端待。 齐室卫队停下马车,斧钺为担,钩叉为架,十人为伍合力抬出祭仲遗体。 一声号起,十人齐兵平肩抬起祭仲遗体,走向郑公迎柩队列。 守侯在侧之郑室甲士上前接手,将其平稳放入棺木之中。 齐室什长走向郑公,半跪于地,将齐郑盟约高举过顶。 郑公一把拿过,起身走向灵柩,推开起首郑兵,一声号起,与其余甲士合力抬起棺木,起步走向新郑城门。 臣民百姓让位两侧,齐声低唱《羔裘》,悲伤之情溢于言表: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彼其之子,舍命不渝。羔裘豹饰,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羔裘晏兮,三英粲兮。彼其之子,邦之彦兮。 是年九月,卫室从中调和,石蜡出使宋鲁,终使二室盟于宿城。 秋后冬初,三室联兵攻郑,先后拿下郑室共城、延津二城,直逼京城。 为首大将便是卫大夫石蜡,此时已帅部抵达虎牢关外,扎营城下。 虎牢有失,京城将无险可守,联军便可直取京城。 邦室危急之时,新郑庙堂之上,郑公姬寐生问计群臣,寻求御敌之策。 失地受辱,群臣纷纷进言,均求拜将出征,破敌洗耻。 然郑公听后,一一驳回,未采纳一言,正当一筹莫展之时,一人出列奏道:“正面交战,胜负难分,为防渔翁得利,此役不可力敌,只可智取!” 满堂求战之声,能保持如此清醒头脑者,必是大才。 郑公姬寐生闻言窃喜,细观之下,原是大夫祭仲之子祭足,现为郑室司空,职掌邦室粮饷。 郑公姬寐生问道:“如此说来,卿已有退兵良策?” 祭足回道:“万不敢说是良策,微臣拙见,以共君上参佐,此次卫宋鲁联合攻郑,对外称说五万劲旅!实力虽有浮夸,然亦不可小视。微臣暗地探得此次三室联军卫室乃是盟主,派出战车五百乘,甲士达一万五千余人,宋鲁二室虽为盟众,各出战车三百乘,甲士亦达万人之众。分为左、中、右三军扎营虎牢关外,卫大夫石蜡坐领中军。大军压境,微臣以为当从长计议,不可与之硬碰,智取方为上策!” 待其说完,大夫颖考叔出列驳道:“虎牢关形胜地险,易守难攻,区区三万乌合之众,何足道哉?臣请兵车五百,甲士万人,定叫贼兵魂归故里,无功而返!犬子莫如父,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说罢,轻眼观向祭足,退归队列。 郑公高坐君位,面对颖考叔进言,不置可否,转眼望向祭足,祭足朝向颖考叔拱手一礼,从容言道:“老将军忠勇,人尽皆知,堪称郑室典范!然邦室所需者,为其稳步求生,不可逞一己热血置邦室生存大计而不顾!” 待其说完,郑公接言问道:“如此,卿可有退敌之计?” 祭足见问,拱手回道:“简单言之,八字便可退敌,即为离间分化,逐个击破!” 满堂凝神,听其所言,顿了顿,祭足起身接着说道:“三室联军,初观力强难以击破,实则各有所思,并非铁板一块。将其分化离间,便可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力退敌兵。鲁与郑向来无仇,黄地之争,室力大损,新君即位,君权未立,实非兵争之时,此次出兵亦只是迫于卫宋压力不得以而为之,君上只需上言天子,请求周王从调和即可,万余鲁军便可自退。宋郑交界,多有边境领地之争,说和恐不能行,然宋侧后邾人与郑交好,君上可书信一封,请其侧后出击,佯攻宋境,后方有难,宋必退兵回境,以平后乱。此时仅剩卫兵一方,吾等处理便可得心应手,进可败敌,退可御敌!两军交战必有损伤,为防黄雀在侧,吾等只需坚守虎牢关,联兵破裂,粮草不济,时日一长,卫军便会不战自溃!” 郑公听完拍案而起说道:“此策方为上策,诸卿依计行事不得有误!真乃虎父无犬子,难得郑得大才,着祭足承父爵领父职,为郑室大计,望其多进良言。” 说罢,宣告退朝,群臣各自退去! 出得宫门,祭足快步赶上颖考叔说道:“庙堂之上顶撞老将军,祭足失礼,还望老将军谅解!” 颖考叔爽朗大笑回道:“庙堂献策,各抒己见本属于常事,何来顶撞一说?何况老夫失礼在先,贤侄无需自责!” 听罢,祭足躬身一拜,心生感动道:“得遇如此谦逊将才,祭足幸甚,郑室幸甚!” 颖考叔上前扶起祭足,两人一路笑谈,身形渐行渐远。 次日,郑公姬寐生车队驰往洛邑,颖考叔帅部开向虎牢关,祭足则独祭奔去邾室,兵分三路分头行事。 先说颖考叔多年征战沙场,战功卓著!此次帅部御敌关前,三室联军难有建树自不在话下! 再说郑公姬寐生洛邑觐王,依着王室公卿身份,更兼司徒之职,且自周室迁都洛邑以来,郑室做为邻邦,对其多有援助,王室功劳薄上屡屡可见郑室身影,遣使入鲁,化解郑鲁兵争,于大周稳定极为有利,周王姬宜臼自然点头应允。 最为紧要之处便是祭足出使邾室,能否说动邾君邾仪父出兵佯攻宋境。 奔波数日,祭足终抵邾室,及至庙堂之上,祭足面君说道:“邾君在上,当受祭足一拜!” 邾仪父连忙起身回道:“邾乃弱邦,万不敢当此大礼!郑使快快请起!邾郑世代交好,往后多有仰仗之时!” 祭足起身接着说道:“皆为大周诸侯,无分大小!今日祭某使邾,确有一事相求,万望邾君相助!” 邾仪父问道:“不知郑使所求何事?” 祭足见其有问,连忙回道:“卫欲护郑之叛臣公孙滑,公然兴师伐郑,更纠集宋鲁联军伐郑。对此无义之师,吾主已请得天子诏,召集四方诸侯前往剿之,特遣在下入邾,说请君上同往平叛。” 邾仪父听完一惊,说道:“邾乃弱邦,强室相争,弱旅相抗犹如以卵击石。有生之年,存室有续,孤愿足矣,还请郑使寻求强邦助之!” 祭足据理力争道:“普天之下,皆为王土,何来大小强弱之分,为树天下大义,还望邾君勿要推却!” 说及天下公义,身为一室之君,邾仪父无辞辩驳,如若明言拒之,传将出去,恐惹强邦耻笑,落人把柄,徒惹兵灾,当下只得应道:“如此说来,孤当如何!” 祭足拱手一礼接着说道:“难得君上明此大义,君上只需出兵三千袭扰宋室边境即可!” 闻言,邾仪父笑着说道:“宋人立室数百年,室富民强,且不说三千弱兵能有何为,单是激怒强邻,邾人今后岂有安生之日,再者,邾得鲁人护佑,方得存室于列强夹缝之中。” 祭仲听罢,摇手笑道:“君上若是以此不安,则大可不必!其一,吾主携王师,在前牵制,宋必无暇他顾,其二,鲁室的周王遣使调和,已与郑化干戈为玉帛。经此一役,邾君美德亦会传便海内!” 邾仪父回道:“空口无凭,耳听为虚,郑使生的好口才,孤辩驳无力,然孤为邾君,当以邾室基业为重,郑使还是前往它室寻助,孤当无能为力!” 此时堂外走进一人大声说道:“邾君为何如此冥顽不灵,区区三千兵马,为何推三阻四!” 话语未停,便已走进庙堂,与祭足并肩而立。 邾仪父定眼望去,细看之下原是鲁公子姬豫,还在邾仪父惊慌失措之时,鲁公子姬豫接着说道:“父君得天子遣使劝说,已下令撤回部队,为弥补过失,特命本公子前来邾室借兵退宋,然方才廊下听得邾君一番说辞,大失所望,大义当前,热血男儿皆应奋勇向前!” 邾仪父心下思道,当下腹背受敌,如若一昧推辞,势必获罪鲁室,如若出兵攻宋,必会遭送记恨,亦有覆室之危险,进退两难之时,心中一亮脱口说道:“既是如此,孤便将守城卫兵抽调三千交与公子帅领,事成之后返还便是!” 如此,部队由公子豫帅领,鲁室便无怪罪之理,事后宋室亦只会加责于鲁,便于邾室无关,真乃一石二鸟。 鲁公子姬豫见其答应出兵,拱手一礼道:“如此甚好,有牢邾君!”说罢,转身而去。 此时,祭足亦是多有不解,鲁公子豫为何不偏不倚此时出现在邾室,更有郑鲁生隙对阵沙场,今日却是扬言借兵助郑,前后转变未免过矣! 为解心中困惑,不待公子豫走远,祭足面向邾仪父躬身一礼辞谢道:“如此祭足谢过君上,愿郑邾永结盟好,待郑大胜之时,祭足定要备下重礼,亲赴邾室,以谢君上!臣还有要事,先行告退,改日再行拜访!” 说罢,亦转身出殿,寻着公子豫踪迹,急步赶去。 大殿之中,邾仪父长舒一口气,瘫坐君位之上,嘴中自顾说道:“有幸躲过一劫,总算置身事外,先祖德佑,免遭亡室之险!” 说罢,低头不语,申手一辉,群臣会意尽皆退去。 祭足追出大殿,不见公子豫身影,寻思先回驿管,邾室大事已定,书信报知郑公方为要紧。 想毕便朝驿管走去。刚及到得驿管门前,便听管内传出争吵之声,祭足快步上前探看,进得店中,店员正与一公子撕扯,细看看去,不是别人,正是那消失于邾殿之公子豫。 祭足急行向前,挡于二人之间,双手奋力解开二人。 一方公子豫犹自愤愤不平,另一方驿站店员嘴中碟骂不休。 祭足查问清个中原由,原是公子豫出鲁匆忙,不曾带得使节文符,随身携带钱币已于行程中使用殆尽,无法投宿民店,寻思吾乃鲁室公子,今入邾室为使,可到驿管,先行住下,后图他算。 然驿管管主见其一无纹银二无文碟,便叫店员以无使节符文为由请退公子豫,让其另寻他处歇脚。 公子豫身为鲁室公子,途经属室驿管,歇脚遭拒,心中恼怒,便上前说道,一来二去,二人便争吵推搡起来,将要大打之时,祭足到来及时劝阻。 知其原由,祭足两方安抚,随后命其随从取来百钱,并说道:“店家可否听在下一言,公子亦非外人,鲁室公子姬豫是也,出行匆忙,随身财务耗用殆尽,吾乃郑室使节,愿为公子做保,区区百钱权做店资,还望店家行以方便,待吾回室再做答谢。”说罢,接过随从手中钱袋,递与店家手中。 店家接过钱袋,掂量几许,亦未答话,狠盯公子豫,随即转身离去,照看营生。 然公子豫身为诸侯公子,贵为公卿,何曾受过此等待遇,更遭店家恶眼相向,火由心生,便要上前扑打店家,幸的祭足拦下方才收场。 二人寻个僻静处,相对而坐,及此公子豫心中犹自愤满,嘴上念叨有词。 祭足叫来一坛陈酿,斟酒入樽,提杯递与公子豫,面色从容笑道:“市井小民,公子何苦与之计较,岂不有失身份?你我痛饮一翻如何?” 公子豫接过祭足手中谷酒一口饮下,手持酒杯咂于案面,摇头叹息道:“虎落平原被犬欺,祭子言之有理,一般小民理他做甚?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有劳祭子相助,罚酒三杯以谢!” 说罢,将手中酒杯推至祭足案前,侧头低叹。 祭足会意,举坛为其添满,口中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公子借兵助郑,于郑室大恩,余谨以薄酒聊表谢意!” 话完酒满,公子豫闭口不答,端起案上酒杯再次一口喝下,摇头叹息。 祭足见其低头不语,似有心事,便开口问道:“公子何故叹气,是否还在为方才之事烦心?说及此事,在下亦是心生疑惑,出室为使,为何不持使节,更无君授通关文碟?” 公子豫见问,连摇其头,接过祭足手铜樽一气饮尽,放于案面,轻抚桌角回道:“此事说来话长,还待从入夏说起…” 祭足抱坛添酒,听其娓娓道来。 原是入夏四月,齐聚重兵扎营渭水,大有伐鲁之像。 适时公子豫边关公干,戍边大将费伯乞请退敌之策。 经商议,齐兵数倍于己,切不可正面应敌,固守待援方为上策,然敌我悬殊甚大,倾力坚守,亦不过七日,七日之内援军不能赶往,便会关破城失。 为稳妥其见,公子豫令费伯帅三千精兵挥师郎城,伺敌侧翼,令其顾此失彼。 齐兵见其有备,三日后退兵。 敌兵以退,然费伯帅师郎城之举,引的鲁公猜疑,按鲁律移师边关守军需得君上令。 为此,鲁公急令公子豫返朝,掳其实权,升居闲职。 对此有功不赏,公子豫心中颇有不满,然君令难违,亦只得领命。 及后战乱不断,先有纪人倚齐伐夷,齐鲁剑拔弩张,后有郑卫之争,宋鲁盟于宿,联卫三家抗郑。 争战即始,公子豫心若明镜,自此鲁人再难独善其身,空有报室之心,奈何手无实权,庙堂之上再难说上话。 后又散尽家财加固曲阜城防,南门受损最为严重,公子豫聚家眷门客二百余人除旧去腐新建南门,历时三月方成。 再后,卫领宋鲁发兵伐郑,郑亦携王师并虢旅镇守虎牢拒敌关外。 胶着之时,周卿祭伯前来劝说鲁公罢战! 公子豫听闻,冒死谏言,言及当下鲁宋争方息,邦力大损,急待休整,切不可轻易言战,且和天子王师相抗,有失天下大义,背负不忠之罪。 鲁公拗其不过,下令撤兵。 其后郑又邀邾师助阵,或邾君使人私告公子豫,请听鲁公建言。 公子豫心下认为,此为天赐良机,如此便能扶正鲁人姿态,证实鲁人忠君,借此可正世人视听。 公子豫借此直言鲁公,然遭大夫羽佳反对,鲁公未能采纳。 公子豫一气之下私自出关出使邾室,这便出现邾君殿堂争论一幕。 知其前始后末,祭足顿生钦佩之情,双手提起酒樽举至半空说道:“公子忠心天地可表,实乃鲁之大才,在下犹心敬佩,先干为尽!” 见说,公子豫亦举起酒樽回道:“知我者,唯有祭子,人生得遇知己,吾愿足矣,不醉不休!” 说罢,两樽相碰,各自饮下。 祭足单手提樽,豪情顿生说道:“天下之势,公子自明,既愿助郑,你我何不来个臣代君盟,加以盟约以示天下,乱世之中,干一翻大事,亦不枉人世走这一回!” 见说,公子豫听完,单手轻抚胸口,自顾说道:“臣代君盟?好一个臣代君盟!” 说罢,抱起桌面酒坛先主后宾添满酒樽,随即半举陈酿致祭足说道:“谗臣当道君弱不明,吾为鲁臣只恨报室无门,愿听祭子差遣,成此功业!” 祭足亦提起前酒樽附和道:“公子相助,来日邾人庙堂,定成此事!”说罢,两樽相碰。 两人商定完细节,饮至夜深,方才抵足而卧。 次日,祭足领公子豫同赴邾君大殿,一翻犀利说辞,加以厉害关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邾仪父百口莫辩,只得咬牙应了此事。 公元前722年,周平王四十九年,邾君邾仪父身为东道主主持盟典。 于翼地高筑祭坛祈天告地,三人并肩而立,邾仪父居中,公子豫并祭足立于两侧,侍者一旁宣读盟约以告天下。 周礼繁琐,此初不再熬述,历时半日礼成,公子豫身披铠甲并邾并甲士三千誓师兵发宋境,祭足随行。 次日,祭足领公子豫同赴邾君大殿,一翻犀利说辞,加以厉害关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邾仪父百口莫辩,只得咬牙应了此事。 行军七日,大军抵达宋地边境,公子豫颁下将令:此次出兵以袭扰为主,不可与之正面列阵对战。避开宋军重兵把守之城池关卡,集中兵力突袭宋兵烽火营区,令其烽火四起,如遇敌兵大军来袭,着速退兵,切不可恋战损兵折将,违令者军法从事! 将令下达,仅仅数日间,宋地境内便狼烟四起,又因来犯之敌一击即退,无法窥清其实力几许。 宋公殿堂之上怒斥群臣无能,似此亦无怪乎群臣失职,小股敌人侵袭,以重兵围剿方为上策。 然此时室内已无可调之兵,若倾巢而出又恐城池又失。 此时大司马孔父出而奏道:“臣有一策可保君上无忧,只恐君上不忍为之!” 宋公子和见说,怒气未消冷面说道:“且说来一听!” 孔父见允,抱拳回道:“君上何忘制邑之兵?此时以围郑三月余,未下虎劳关口。与其在彼空耗军粮,何如调回围剿贼寇?保境安民方是上途,老臣言及于此,君上斟酌!” 见说,宋公子和不置可否沉默不语。 实则鲁兵授天子意退盟撤兵之时,宋公心中便有有退兵之意,后因卫大夫石腊再三盛请,亦无退兵说辞,方才暂缓退兵。 如今便是退兵佳期,如何宋公沉默不语,似有不愿之意? 宋公如此便是探看群臣有无异议,二来便是做个姿态,半途退盟于盟邦终是不义之举,也让卫公知其非有意为之,实乃无奈之举,如此日后亦好相见。 沉默半晌,见无人吭声,说道:“即无其他之法,便依孔父之言,勘平匪乱,退!”说罢,便转身走出大殿。 次日宋都城雎阳城内贴满告示,公子豫得知宋人退兵,亦引兵退归邾地翼城,祭足回郑复命自不必说。 然此时虎劳关下三室联军主将石腊则是如鲠在喉有苦说不出,面对郑兵及王师,只剩卫兵孤军一支与其相持。 而此时,齐公姜禄甫应祭仲之请,出兵卫后。 卫公姬杨急命石腊领军驰援。 虎劳关前已无僵持必要,心虽有不甘,然事已至此回天乏力,石蜡得令边连夜点兵退归卫境。 然虎劳守将乃是老将颍考叔,职任郑大夫,一生征战沙场,如此契机摆在眼前,怎可错失。 待卫兵撤退之时,倾其三军二万余众尾随追击,石蜡心系齐兵入侵略之事,未做反击,一路北退归于卫境。 颍考叔轻取延津等数城,一举收复北境大部失地,仅余共地孤地。 因公孙滑据险而守,更有卫人边境守军拼死相助,颍考叔帅军攻打三日未果,又见卫人有反扑之相,只得下令大军退还延津。 共城仍然留公孙滑之手,未能夺回。 至此,三室围郑由郑分化破之大胜而落下尾声,郑得一时之安宁,而春秋乱世则由此为始愈演愈烈! 第007章 东海起波澜 中原兴刀兵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721年,周平王五十年,中原暗流方才平息,东海之滨又起波澜。 鲁人众父,即公子豫生父于去岁冬月谢世,此时公子豫正领邾兵三千征战宋境。 因其出使者未获君命,且其时宋鲁正于同盟之期,事后宋公虽未问罪,然鲁公却由此觉得颜面无存忌恨在心。 因此众父葬礼之上鲁公不与小敛,由此警示公子豫以泄私愤。 公子豫虽是心生不满,然事以至此,回鲁讨要说法必是有去无回。 后邾仪父见其领兵有方,便留其于庙堂任职,官居司马权领三军要事。 然地处东海之滨的极人却为众父鸣不平,并檄文声讨鲁公有违礼,行背祖弃宗之举。 鲁人家事,极人另有宗祠,为何檄文声讨,所欲何为? 原是众父生前几翻资助于极,令其度过兵慌灾年。极人感恩戴德,极君更是将其视为邦国再生父母。 檄文传至曲埠,鲁公姬息甚为不悦,夜诏羽父及无骇后宫议事。 君臣礼毕,鲁公发话道:“极人无礼,何以治之?”面显怒色望向阶下二臣。 司徒羽父拱手行礼回道:“弱邦叫嚣强邻,无非后有靠山。臣遣心腹探之,极君近来数访莒境,多献珍宝美人,相处甚密,君上不可不查。此间我若轻动,极人必寻莒相助,急切间难以取胜,如此相持,只是空耗兵粮而以。依臣拙见,当下还当沉心静气,以待良机!” 鲁公姬息听完怒气难消面朝一测,见状司空无骇出而劝到:“极人无礼,我必讨之,只是当下情形纷杂不明,不宜出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下望君上忍下心头怒气再寻战机。眼下还有一事需君上急早决断,西北戎人数次差人入鲁请盟,应允与否还望君上示下!” 堂下文武皆言非战之时,鲁公虽是心中怒火难平,亦只得做罢。 见其言及戎人请盟之时,实则此事鲁公姬息早已知晓,一来极人犯难,二来中原战事频发,便将此事耽搁至今。 如今提及,鲁公姬息便借此下台回道:“戎人镐京之乱,如今提及,列国皆是咬牙切齿,风口浪尖之上,还是不与戎人纠缠为好,以免落人口舌。” 堂下文武二人领命退下,厅外虫鸣戚戚,鲁公独坐案前,弱邻欺上,心烦至甚,无心入眠,随手手翻阅案上竹简竟至天明。 次日,司徒羽父领君命,前往驿站国宾下踏处接见戎人使者,一番客套寒暄之后,羽父宣读君命,婉拒戎人请盟之意。 戎人使者无奈,只得辞行无功而返。 及后一月有余,列国相安无事,至春末,向姜不安莒君粗暴而归向境,打破短暂宁静,东海之滨再起波澜。 莒君莒子闻得向姜出逃,大发雷霆,便吩咐近臣携令入营着司马莒石领兵追赶,誓要拿住向姜严惩,找回所丢颜面。 大夫夫余得获此信,急忙入宫觐见君上。 君前夫余直谏道:“向处入海之滨,掌海运咽喉,多年以来,数次谋划取向,然皆因未出师无民而做罢。今向姜出逃正好落下口实,君上何不放向姜归去,事后君上只需书信一封令其归还向氏,便可不动兵粮文服向人。若是不从,君上便可借机发兵强取向城。如此良机,不可错失,臣请君上下令撤回追缉兵丁!” 听其说完,莒子一拍桌面起身说道:“如此秒计,寡人怎未曾想得,只是莒石得命追赶多时,此时下令怕是难以追回!” 大夫夫余闻得连请莒子速速下令追回缉拿兵士,不可拖延,只要还在莒境便还有转圜余地,良机在前,岂能轻眼观其逝去。 相较莒君,向君此时更是陷入两难境地。 君后出逃,莒君只需出兵缉拿便可。 而君女逃难而归,身为弱邦之君,迎与不迎皆为下策。 迎之获罪强邻惹兵灾,不迎失信于民难以领国。 向君聚众堂前议事,迎与不迎,群臣亦做两派。 文者多言不迎,嫁出之女犹如泼出之水,生死皆由婆家而定,今无故出逃失礼在先,迎之婆家颜面无存,莒人定会借机出兵伐向,弱邦生存已难,安能再受兵乱,是以不迎。 而武者皆言迎之,公主归国并非无故出逃,莒人无礼在先,君女不堪苦难而走,今若不迎,于心何忍,人者,气之存也,失之无可相持,令可站立迎敌,不可屈漆求生,是以君女归国不可不迎。 堂下一片争论之声,争论良久未有结果,群臣纷纷望向堂上向君向颢,只见向颢白须飘动翘首闭目,良久无话。 末了,向颢轻启双目,缓缓站起发话道:“孤之儿女,自有孤疼,大夫溪翀替孤走上一遭,轻架前迎孤女归家。”说罢,缓缓走向后厅。 百官尽皆散去,三五成群各自论说今日之事猜想君上心思。 此时出逃莒后向姜车架拒向境已不过百里,不料追兵渐近,眼看便有被擒之险。 又行的八十余里,距向境仅有一步之遥,而身后追兵至此不过二里路程。 及至向莒边境,二者相距仅有一箭之地。 莒后向姜遥见向地境内一对轻骑快速向其靠拢,向姜亦令掌架兵士加速越过边境。 因之车速过快,道路不平,以致马车失衡,侧翻在地。 向姜重摔落地,幸得侍女护得周全无性命之忧,然则伤势不轻,眼见身后追兵渐至,耳听得为首将士大生喊道:“罪妇休走!” 向姜回头探望,心知情势危急,转而看向边界,向兵亦已距已不过五十余步,莒将司马莒石见向兵赶至,下令停止追缉列阵待敌。 向将溪翀见莒兵停下追赶,亦下令部队严阵以待。 莒石催马向前,大声喊道:“吾乃莒邦司马莒石,今奉君上将令,缉拿出逃妇人向氏!吾主家事,外人切莫插手,免起刀兵!” 见其喊话,溪翀亦走马出阵回道:“莒人家事,自与吾邦无关,然事关君女安危,向氏臣民便难置身事外,今日君女归国醒亲,吾等当护送归国,保其周全!” 见之交涉失败,君命在身不敢有违,莒石当下拔出剑说道:“如此,多说无益!”随即剑锋前指下令兵卒:“拿下罪妇,不辱君命,但有阻拦者,杀!” 一声令下,身后百余骑士人头攒动,走位列阵,乱而有序,持长矛者,催马慢行于前,持弓弩者,掠过主将站列两翼,张弓搭箭瞄向敌军。 莒军摆开阵势,溪翀身为弱邦之臣,然武将血性犹在,面对挑衅,溪翀高举长矛,口中喊道:“护主保境,迎敌!” 身后甲士奔走列阵,盾甲在前,弓手次之,骑兵压后! 一场厮杀一触即然,万钧之极,向姜抽出车佑所配短刃,贴于脖颈横刀胸前,面朝莒石大声骂道:“我自入莒,遭尽欺凌,现视我如物一般,随手赏赐于臣,非向氏不忠,实乃莒子欺人太甚。出逃归家实属无奈之举,今归路被断,唯有一死!”说罢,转身面向溪翀继续说道:“借将军之口,我有一言,有劳带于家父。事由我起,里因由我而终,此生不能膝下尽孝,来生再做父女!”说罢,便要吻颈轻生。 两军将士萃不及防,急忙止军停止前行,幸得随行车夫眼疾手快,一把夺取向姜手中短剑,将其推倒在地。 向将溪翀护主心切,全军压上,莒人莒石君命在身,见其抢人,亦率军攻上。 两队人马即将展开厮杀,莒子使者赶达,马上大喊:“君上有命,放向氏归国!” 莒石停闻,压住部队,上前问清原委,随即鸣金收兵。 见来犯之敌已退,溪翀亦收拢部队,护送向姜回朝。 莒石回朝复命,面君述职,将边境所遇一一言及莒子,大夫夫余在侧闻之,连声道喜:“恭贺君上,大计已成,现下只需遣使者入向,说其交出君后,如若不然,便落口实,其时君上便可出兵入向,向军弱旅,不堪一击,向境乃是囊中之物。” 莒君莒子闻之亦是喜笑颜开,当即令道:“计有尔出,那便有劳大夫入向一走,成此功业!” 大夫夫余领命,领取符文使节,隔日便起程入向。 此时向军向颢亦已与女向姜得见。 向姜半卧病榻之上,手牵向颢,体虚乏力低声说道:“向姜闯下大祸,以至父君陷入两难境地,在莒之时,我本想一死了之,然死前念及父亲养育之恩,死前能见父君一面,死亦无憾,今心愿已了,儿以无牵挂,来日我便起身归莒,以免落人口实,莒人势强,不可与之相争。” 向君向颢听闻,泪湿眼眶,心下感触颇深,手抚向姜额头,安抚道:“汝在此安心养伤,国之大事自有孤处之,汝不必多想。”说罢,吩咐侍女好生看护,随即走出女儿闺房。 出得房门,向君向颢便叫近侍召集文武殿前议事。 平日殿上议事之前,文武私论,议声不断,然今日,及向君向颢上殿,无人说话,一片寂静。 向颢端坐君位,扫视群臣,个个低头不语,心中所求所想似是已有答案,失望所致。 向颢侧目望向殿角问道:“君女平安归来,孤心甚慰,然此举莒人定不会善罢甘休,今日议事有二,一为莒人将有何东向,二是吾等将如何与之应对?卿有良言,尽可言之!” 话音落下,良久无人做声,所谓弱邦无外交,当下正应此理。 向颢虽是冰凉透心,然此亦无怪乎群臣。 见无人答话,向君向颢低头缓缓起身说声:“退!” 正欲离去之际,堂下有人奏道:“臣有一言!” 向颢侧目望去,说话者乃是大夫向章,见君上停下脚步,向章继而说道:“臣冒死直谏,敌强我若,吾等与之相争无异于以卵击石,诚请君上忍痛交还莒后向氏。嫁出之女已是婆家之人,私自归返,已是有错在先。” 向颢火由心生,然大夫一习话语无不句句在理,只得强压怒火问道:“众卿可有异议?” 良久无人出声,向颢接着说道:“孤当思之!” 说罢,拂袖走出大殿。 向君向颢走上城头,心绪难宁,女儿受辱历历在目,断不能再教其返莒,若不如此,则是亲手送其赴死,可怜天下父母心,向颢亦不例外。 然若留其在家,莒人必会起兵伐向,家国难保,更无颜泉下面见先祖。 进退两难,向颢手扶城墙,低头叹息一声,此时正值立春冰融草生之际,城在一片生机盎然只见护城河边杨柳已露新牙,迎向凛冽寒风悠然生长。 见此一幕,向颢心中稍有舒展,抬头望远方,城郭十里开外官道之上,一队轻骑扬起尘埃,领头骑士身背“莒”字令旗,原是莒使夫余抵达。 莒人动作如此迅速,让人手足无措,向颢先是一惊,继而细下思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如此,晚来不如早来,思及此心中反而释然,转身吩咐侍从传令依国礼接待使者。 次日,向人庙堂之上,莒使夫余觐见,当先开口说道:“莒后向氏出逃,吾君念其思乡之情,不予追究,放其归乡,今向氏归国以有数日之久,吾君甚为牵挂,特命臣前来接取向后返莒。” 待其说完,向君向颢不置可否,问道:“向姜为何出逃,孤万思不得其解,莒使可否为孤解之?” 夫余见其话中有话,当下谨慎回答道:“向氏为何出逃?君上可问夫人。自古出嫁之女便是婆家之人,今私逃返家已是有错在先,不知君上时能归还夫人,交由在下带?” 向颢听完大怒道:“吾女入莒遭受非人待遇,不堪忍受欺辱,放才出逃,莒使者不问来由,便将罪责强加于向,敢问莒使者,何来如此道理?” 面对向君怒责,莒使夫余全无惧色,随即回道:“如此说来,君上无意归还夫人,明为一女子而与吾邦绝交?未免因小失大!” 不待其说完,向颢斥道:“孤若连儿女都未能护得周全,如何护得向境百姓免遭外人欺压?” 听完,夫余心中了然,向颢已然被其激怒中计,剩下之事只需莒子出兵伐向,如此向地便是囊中之物。 当下拱手一礼说道:“君上心意已定,在下多说无益,告辞!”说罢,转身离去。 待其走出殿堂,大夫向章出而上奏,言道:“敌强我弱,君上切不可如此鲁莽行事,为求向氏庙堂有存,臣请君上退还向氏,国事为重,君上当三思而行!” 向颢反驳道:“向氏吾女,虎毒尚且不食子,孤为其父,何能眼看之走向不归之路。况莒人觊觎向地已不是一两日之久,今日如此咄咄相逼,显是处心积虑为之,孤之女回亦不回,向莒难免一战。孤便是死,亦要咬上莒子一口。自即日起,但有言降者,斩!” 见君上如此说法,百官亦知多说无益,良久无人言语,向颢接着说道:“此战关乎存亡大计,望众卿全力备战!” 还待豪言壮语一番,然与强于己数倍之莒人对战,胜之几率渺茫,向颢无从言起,朝众卿施以一礼,随即走出殿堂。 消息传出,全民备战,整修刀兵器械,加固城墙。 再说夫余回禀莒子,向君拒还向姜,莒子当朝表章夫余大功,随后尽起倾国之兵,莒君莒子亲领,浩浩荡荡开往向地。 一路所向披靡,连下向人数城,不到半月光景,莒军便攻至向都向城城下。 一连数日遣使者及城下递送战书,约期相战。 然向城城头毫无反应,对城下使者不闻不问,莒子无法只得下令军士将书邦于箭头射入城中,又过得一日,向兵仍是据城不出。 莒子又选老弱病残军士百人于城下辱骂叫战,企图激怒向颢,使其领兵出城绝一死战。 又是数日转眼即逝,夫余告知莒子,孤军深入作战,后续粮草供应困难,如此僵持,莒军至多还能撑得十天半月,过后便会陷入进退两难之困境,或进或退需及早大算。 然一路攻城掠地到得向城城下,眼见拔下眼前最后一城,向地以后便属莒地,此时退兵,莒子心下大为不甘,思索再三颁下将令:“三更点兵,五更造饭,天明攻城,大军分为三路,轮番进攻,三日之内,务必拿下向城!” 将令颁下,各军准备,及至天明攻城开始。 左路军率先出击,冲车先行,盾手掩护直取城门,两翼轻步勇士十人一组,或肩抗或手提扶梯一架,冲击城墙守备薄弱处,搭起扶梯强行登城,随后强弩弓手压后,万箭齐发,旨在压制城头守军。 向城守军多日准备,守城器物应俱全,加以向君向颢亲至城头指挥防御,双方激战半日,死伤无数,然莒军终难越雷池半步。 晌午时分,莒君莒子撤出左路攻城部队回营休整,右路接替,采取车轮战法。 然在莒轮番攻击下,向旅无法得到休整与补充,向君向颢城上指挥守城,城下整顿军需,上上下下来回跑动,臣民兵丁无不看在眼里,敬仰之心油然而起,由是士气高涨,无不以一当十拒敌城下。 莒军右路强攻下半日,亦是一无所获,折去人马无数。 激战一天,仍奈何向城不得,莒军士气低迷,及至黄昏时分,莒子下令鸣金收军埋锅造饭,休整兵马以待入夜再战。 敌军轮番攻击之下,向军难以获得有效休整补充,士兵减员巨大,多处城墙险些失守,幸得向颢帅宫中护卫甲士百人应险救场,方保向城无失。 现敌军暂停进攻,士兵得以进食养息,向颢急令军士城内征收夜战火器,并动员城中精壮上城御敌,妇孺老弱多备灭火器物以备不时之需。 及至入夜,莒营火把齐明,莒子轻领中军夜战,誓要攻下向城。 将无偷生之念,士有死战之心,莒君亲征,兵士无不争先杀敌。 莒子令旗一挥,战鼓齐鸣,身后勇士犹如决堤洪水倾泻而下,弓手万箭齐发,一片火雨飞向向城钉于城头。 向颢正于城上巡视,见敌兵来犯,急领军迎敌。 不少火箭飞火城墙,引燃城内民房数处,日间所备灭火什物派上用场,火势得以控制,向颢便能心无旁骛转心于城头杀敌,将之日间所征滚油草车等火器,于城头倾泻而下,一齐用于莒兵,整个向城顿时化成一片火海,城上城下一片哀嚎之声,不绝于耳犹如炼狱。 攻至于半夜,莒军仍未能踏入向城,莒子下令三军分三面围攻。 向兵顿险捉襟见肘,向颢只得下令城中百姓无论老少皆要上城死战,誓要与向城共存亡。 即便如此,亦是险象还生,向颢领护卫百人队各处救急。 双方击战一昼夜,城下以是尸堆如山,城上亦是千疮百孔。 向城头尸横遍地,能作战士兵算上伤员已不到百人,一昼夜激战已是疲惫不堪,横卧城上脚手相枕。 向颢身披战甲满身血污瞭望战城,风吹披风莎莎作响,东方渐白,莒子正于营中整顿兵马以做最后一击,却闻甲士奏报向君城头喊话,邀莒君相谈。 莒子领贴身护卫并骑行于城前,向颢城头言道:“折士无数只为孤之头颅,如此做法问君值否?” 莒子淡笑回道:“尔不西去,向地岂能并入莒籍?为此,莒军将士死亦得其所,有何不值!” 向颢轻言回道:“自古弱肉强食,邦国之间亦不在外,孤败得无话可说,此战只为向国百姓,然今日一战,尔邦将士折其许多,吾邦百姓亦是死伤无数,已是有违孤之初心,今只问尔得向地能否善待城中百姓,幸存士兵可否准许卸甲归田?” 莒子见其如是问已知其有献城之意,于是心诚回道:“孤得空城何用?尔若献城归降,尔所提孤皆可应允,并可做保向地仍由尔官辖。” 待其说完,向颢仰天长笑:“亡国之君岂有言面生存于世,地下还当借由面见向人先祖。尔不负今日所言,孤便可长眠九泉矣!” 莒子与其战之昼夜,对其心生敬意,见其如是说便斩钉截铁回道:“君子一偌,此生不逾!” 向颢收回目光低头轻言道:“如此甚好!” 说罢,抽出配剑自决于城上,城中百姓闻之无不悲痛欲绝。 莒子进城中,谨遵城前之约与民秋毫无犯。 安民抚伤,安置妥当向城事宜已是月后之事,后又令向颢之子原大夫向章为向城令,溪翀辅之治军。 随后便携君后向姜,领军还都莒父。 春秋乱世,此方攻城方停,彼地掠地又起! 极人无礼之举,鲁公姬息始终无法释怀,一直寻机报复,觊觎莒人干涉一筹莫展。 此次莒子亲征向人,为其提供良机,姬息急召大夫羽父及司空无骇商议。 鲁公姬息寝宫,羽父、无骇阶下站立,姬息下问对极之策,问及目前伐极是否得当,羽父出而道:“前者,有莒护之,未敢轻动刀兵,今时局有变,莒子亲征向地,一时难聚兵马助极,此乃伐极之良时也!” 姬息听完面向无骇说道:“司空怎看?” 无骇见问开口回道:“臣以为大夫所言极是,当下伐极甚为恰当,若君上信得臣,臣愿为往之!” 姬息听完大喜,起身双手轻抚无骇双肩笑道:“甚好!如此便有劳司徒,孤在曲沃静候佳音!” 君令颁下,司空无骇亲往军营点兵,出动兵车五百乘,费芩父辅之任副将,领军三千前行补路修桥,无骇亲领大军压后,一行浩浩荡荡开往极城。 极君得信连夜修书莒子,然此时莒子正于向城脚下激战,极候极生无奈只得求助西北戎人。 为确保说动戎人出兵助己,极候极生亲往说之。 到得戎人营帐,极生面对戎主葛里疾抱拳施以一礼,开门见山道:“鲁人恃强凌弱,舍礼出师伐极。极戎远近皆无纷争,可谓世代交好。今极人有难,孤屈下前来求助,望借一兵相助!事后孤应粮草千石,黄金百镒以供军资,望戎主务必应允!” 先前戎人请盟,鲁公拒之,戎主心中甚为不悦,然鲁地皆于中原腹地,出师伐之则有孤军深入之险,经镐京之乱后,中原各诸侯皆起防戎之心,戎人大军出师,必遭群起而攻之。 现极人求助利在眼前,又可伐鲁以出胸中闷气,正中葛里疾下怀,当下便应下极生所求说道:“咱家最很以大欺小者,区区小事包在咱家身上,极候宽心便是!”说罢,便吩咐下属摆上酒食,叫来歌姬邀极生共赏。 两人筹光交错,交战之事早已忘却脑后。 约过半旬,无骇帅军攻至极城,于城外三十里扎营,无骇召众将议事。 中军大帐内,大小将领十余人围聚军案商议明日战斗事宜。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众将商讨多时,至夜方散。 次日,无骇帅兵摆阵极城城外,三百战车齐列身后,缓慢行向极城。 极候极生城上观去,只见战车排列整齐穿过城前土丘,传令骑兵来回穿梭期间。 待到城前一箭之地, 极生出令弓手射住阵脚。 无骇压住大军,上前喊话:“吾乃鲁人无骇,极人无礼奉命伐之,此乃战书,以期城前一战,以决生死!”说罢,将书卷邦于箭头,开弓射向城头。 极生拔下钉于城头之战书,回道:“众父辞世,鲁公不与小殓,此为礼乎?无端出兵吾境,亦为礼乎?孤言之世人所不敢言之言,倒成无礼之举也,理从何来?为彰天道,孤于汝一战,见尔等有来无回!”说完,转身下城,披挂上马,引兵出城迎战。 无骇驻马阵前,只见城门缓缓开启,极生一马当先,引千余甲士鱼贯而出配列阵城前。 因无重型战车冲阵,极生所领皆为长矛盾甲勇士,上阵便取守势排出雁行阵,以城门外中心半圆围之,如此,剩可追之,败可退还城中。 见状,无骇令旗一挥,战鼓齐鸣,首战百辆战车冲阵,人喊马嘶撞向敌阵,激得尘土飞扬。 大军杀将过去,不但未见敌军稳固阵脚以滞敌,反见极生让出阵门,以供战车驱入。 无骇久经沙场,从未见过如此排阵,心知中计,忙令鸣今收军,然为时以晚,百将战车皆以进入极生阵中。 只见阵门缓慢关闭,极生亲自督战加固阵脚。 百余战车于阵内狭小空间之下,无法施展得来,左冲右突皆奈极生人墙不何,自相践踏死伤颇多。 此时极城城门再次开启,戎主领西戎齐兵冲出城外,逢车就毁,见人便杀,顷刻间,阵内百余战车毁于一旦,千余鲁兵无一生还。 无骇欲出兵救之,被费芩父制止道:“将军切勿轻动,今见阵内皆为西戎骑士,敌情不明,不可再遭埋伏,今日且退,待摸清敌情再战不迟。” 无骇咬牙切齿传令大军暂退。 此时极军阵内厮杀亦已战至尾声,阵门渐渐大开,极生满生血污,提矛催马走出阵阵外,望见鲁军败退,举矛大吼一声,戎主葛里疾亦跟随而出,极军士气大振,皆欢呼雀跃。 是夜,极候极生大摆得胜宴席,席间极生受群臣恭贺,得意忘形之际,只字不提戎兵相助之功。 副席戎主葛里疾独坐饮闷酒,几次提及先前求助许下之诺,要求其兑现诺言,支付粮草千担及黄金百镒。 然皆被极生以战事吃紧推之,言之待大战过后加倍奉送。 戎人天性好得眼前之利,奉行踹进口袋方归己有,几次碰壁心生郁闷,只得独坐案前饮酒,寻思日后定叫其后悔当初。 相较极生当殿谈笑风声遍现喜悦之情,鲁军大营则是车马穿行不熄全军备战。 中军大帐中,司空无骇大发雷霆,严斥探马刺探敌情不力,致使今日首战失利,一度要斩杀斥候营主将都茂。 幸得诸将求情,言及大战当前不宜斩将,无骇这才强压怒火饶其性命,责令三日之内查清极人何来援军?主将是为何人? 都茂死里逃生,连忙领命而出。 三日无话,期限已至,都茂军前复命,说道:“属下遣出大批细作,扮做难民潜入极城查探得知,前者毁我百车者乃西戎骑兵,为首主将为葛里疾,为人好得眼前之利,及战前求盟于我者便是此人。吾军临境之时,极候求莒相助不成,便西向入戎借兵,许与粮草千石黄金百镒,葛里疾方才应允出兵。” 听其如是说道,无骇细下思索一番,随即下令鸣鼓聚将。 不多时,一众大大小将领齐聚大帐之中。 无骇令都茂将所得军情复述于诸将。 待其说完,无骇端坐将台问道:“诸位听完,有何良策?” 诸将皆随无骇征战沙场,数次死里逃生,血勇之人,皆言来日列阵厮杀以报首失利之耻。 唯有一人未发一言,无骇望向此人说道:“众将求战,唯有费芩父不置一言,可是另有良策?” 主将有问,费芩父不敢不答,当下回道:“不敢称其良策,方才都茂言道戎主葛里疾为人好得眼前之利,属下思之,吾等可许以钱粮,将其分化离间,若能说其为我所用,极人便可视为无物,日内便可轻下向城!” 无骇听完大喜说道:“即有良策,芩父何不速行之?” 费芩父面露难色回道:“属下数与戎狄交战,吾若前去恐不能成事!” “如此何人可往?”无骇问道。 费芩父起身拱手应道:“此行非将军莫属!帐下之人皆未识得戎主葛里疾,仅有将军与其有过一面之缘,将军若能成行,此计定成!然身入敌营,则有性命之虞,大军成行,主将万不可有失,由是属下未敢轻言!” 待其说完,无骇一阵爽朗大笑,随后说道:“若如此,老夫去趟戎营有何难哉?军旅之事,芩父犹胜于老夫,老夫离营之日,尔可领吾将事,监领全军!” 无骇如是一说,众将领皆是一惊,当即跪行于地言道:“此事万万不可,军中不可一日无将!” 费芩父更是大声言道:“众将所言极是,将军乃军中顶梁之柱,万不可有失,吾等另寻他策便是,再不济我等舍命强攻,早晚拿下极城!” 无骇面对诸将怒道:“老夫性命便性命,尔等性命便不是性命?此事就此定了,老夫将令,自即日起,令费芩父代老夫之职,三军皆得听其号令,如有不从者,斩!” 无骇颁下将令,众将无法,只得依令行事,费芩父暂领主将之职权领三军。 是夜,司空无骇领随行护卫十骑密行前往戎狄营区,到得辕门之前遭狄戎哨兵拦下。 哨楼小将问道:“来者何人?” 无骇护卫什长回道:“此乃鲁军司空无骇,于尔主故交,今特来拜会,敢快通报!” 哨楼小将听闻鲁将前来,下得哨楼令兵士将其团团围住不得有失,随即翻身上马直奔葛里疾营帐。 时过一刻,戎营哨兵策马奔出辕门,马上喊道:“戎主大帐等候,列位请随我来!”说罢,调转马头奔向营区。 无骇及随从紧随其后,转眼便到戎营中军帐前。 众人下马,由戎兵指引走进帐中。 只见戎主插腰抚案坐于将台之后,未等无骇开口,戎主葛里疾抢先说道:“两军交战,夜入敌营,咱家一声令下便可叫尔等命丧于此,汝就不怕?” 无骇大笑说道:“先不说你我故交,轻易不动杀念。只怕戎主近日祈盼吾等前来拜会亦不好说!” 葛里疾正身问道:“此话何从说来?” 无骇亦收殓面容正色回道:“老夫所知,近来数年间,中原各邦均视戎兵为敌,以秦为首,晋、齐侧应,戎兵孤军无援一路北退,急于寻求盟邦相助,而戎主数入中原寻求无果。今有极人求助,戎主视为契机,出兵中原,至前日首战获胜,庆功宴上极候成救星,戎兵则寸攻未获,极候所许之物亦未奉上,更籍借此获罪强鲁,得不偿失!由此观之,极人于戎主眼中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葛里疾起身来回渡步,听其说完问道:“司空大人深夜拜访,定有良策解之,快快说来!” 无骇从容应道:“此局不难解,难在戎主做何抉择!” 葛里疾申手请道:“能解此窘境,咱家无有不从,司空大人但说无妨!” 无骇当下接道:“戎主愿舍道义,便近鲁反极,若守前盟便与极人同亡!” 葛里疾听完大声笑道:“中原各邦相互攻伐不断,道义二字早已名存实亡。咱家乃外邦族人,中原此套于咱家无用!只是如此于咱家何益!” 无骇细细说来:“鲁乃强邦,极人弱旅,即便戎主相助,极城陷落亦是早晚之事,其时戎主便无中原盟邦,秦、晋、齐三军北上,戎兵虽狠,独臂又能撑持几时?若是戎主反极助鲁则不然,鲁立诸侯百年,势倾中原,若戎主能与吾邦成盟,不强过得一极人弱旅数倍!” 听完,葛里疾为其言语动心,然心中仍有疑惑,于是问道:“仅凭司空大人一己之言,咱家怎知鲁公能应允此次与盟?前者咱家遣人求盟遭拒,咱家可不得不防?” 待其说完,无骇抚掌三下,帐在随从抬进一只榆木大箱,无骇点头示意下翻开箱盖,只见箱中满载金银珠宝珍贵之物,紧接着无骇说道:“此箱珠宝可值黄金千镒,愿献戎主,会盟之事,老夫一人说之不足与信,然老夫可保有生之年,鲁人绝不与戎人为敌,更有老夫可借此戎主助吾攻极一事,极力劝说吾主与之会盟。不知如此可否让戎主安心?” 葛里疾眼盯木箱应道:“有司空一诺,咱家亦可放心,明天咱家便引兵与司空大人合兵一处?” 无骇连连遥手说道:“戎主切不可如此,老夫自有妙计,如戎主信任,便由由老夫差遣如何?” 葛里疾得盟鲁人,又获珠宝重礼物,心中无比兴奋连声应好,叫上酒菜桌案,两方对饮,席间商定排兵要领,饮至五更方散。 东方渐露鱼肚白,司空无骇方才归营,一进军帐便叫鸣鼓聚将。 不多时,以费芩父为首分两列站立,施以军礼,而后两边坐定。 无骇开口说道:“老夫夜入戎营,成功策反戎兵助鲁,午后便可发兵极城。” 众将皆起,同声应道:“愿听将令!” 无骇起身宣道:“老夫将令,费芩父领左军老弱步兵一千首战出击,此战只可败不可胜,务必牵引敌追击百里,老夫引右军于此列阵待敌!其时城内空虚,戎主葛里疾将助老夫一举拿下极城。” 众将齐声应道:“谨遵将令,将军妙计,此战必胜!” 排兵布阵以后,诸将领命而出,各自点兵出营。 时至午后,费芩父引一千残兵列阵极城脚下。 极生于城墙之上观之,随之大笑说道:“无骇匹夫,数百残兵便想攻我城池,孤便叫尔有来无回!” 经上次大胜鲁军,心中便认定鲁军不过如此,此次见来敌尽是老弱残旅,更是没将其放进眼里。 走下城墙,披挂上马领军倾巢而出,并无交代联系戎营出兵侧应。 出城列阵完毕,极候极生提矛勒马阵前喊道:“大胆狂徒,如此弱旅,竟来送死!” 费芩父亦不示弱,战刀前指喊道:“特来取尔性命!”说罢,拍马舞道冲出阵去,身后兵士亦随之冲出。 极生亦不答话挺矛便上前交战。 战不多时,鲁军渐显疲意抵敌不住,费芩父见时机成熟,杀出一条血路,领兵后撤。 极生一时杀红眼,领军一路狂追,追得八十余里。 放眼望去,只见远处无骇领大军直扑过来。 鲁军以逸待劳,极军追敌八十余里体力已是不佳,现见敌军大举扑上,顿时军心涣散士气萎靡。 此时极生方知中计,连忙领军后撤,一路被鲁兵杀死冲散无数。 到得城下,随行兵士已不过百人,此时已被鲁军团团围住,抬头望去,城头遍插戎军旌旗。 极生心知不妙,贴身护卫连连大喊:“极候归来,速开城门!” 良久,葛里疾方从旗后转出身来冲着城下喊道:“极生无义之徒,枉咱家冒死护城,到头寸功未有,所许之物亦未守诺,今咱家顺势而为,已取尔城池多时!”说罢,大手一挥,戎兵短弓朝向城下一顿疾射。 可怜极候极生年少英雄,一朝死于乱箭之下。 极城陷落,极人转归鲁人,先世功业毁于一旦,其后历史便由鲁人填写。 第008章 鲁莒释前嫌 郑卫复兴兵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无骇巧施离间计,笼络戎兵轻下极城,乘得胜之师扫清残余极兵,将极候极生尸首悬挂城头以儆效尤。 戎主葛里疾开城迎进无骇大军,是夜城内大摆宴席,犒赏三军。 席间无骇及葛里疾举杯推盏大笑连连。 饮至半酣,葛里疾说道:“司空大人赠咱家千镒黄金,咱家亦不能无所表示,漠北别无长物,唯有皮草马匹,咱家精选上等皮草百张,良驹百匹回赠,司空大人万勿推辞,望大人回师之时于鲁公面前多多美言,咱家领漠北牧民真心求盟!” 无骇举杯回道:“此事老夫自当尽心,戎主放心便是,宴前老夫已飞鸽传书曲阜,此战得胜,戎主功不可没,吾主定会应盟,来日戎主了随老夫一同回师!” 葛里疾大笑接道:“有劳司空大人,如此甚好!”说罢,推樽上前。 两杯相碰各自饮下,宴至半夜方散。 次日两军整点兵**旋回师,无骇令费芩父暂代极城令镇守极城。 行得三日,无骇大军抵达唐城,接鲁公回书,书中大势表彰无骇灭极之功,更兼戎主葛里疾反极助鲁,亦是大功一件,准其求盟,令无骇于唐城主持盟典事宜,邀领邦诸侯及属地候主一同观礼,其时鲁公亲临唐城会盟。 君命不敢违,当日便下邀请函发往各诸侯,随后安下营寨,亲自督建祭坛。 时至秋后八月,祭坛始成,高九丈,共有阶梯九百九十九级,坛上摆就神位一坐,上书:祭天祈地 盟约长存。 三牲五谷整齐摆于案面,精致黄铜香炉居中放置。 各诸侯亦纷纷抵达,先后有宋、陈、曹、徐、纪等十余位诸侯公卿前往观礼。 庚辰日至,盟典锣鸣,观礼诸侯各引随从就坐观礼台,鲁公车辕自南向北缓缓驶来。 车架之上鲁公姬息携爱女伯姬并肩携手而立,鲁公姬息一身华服,尽显高贵威严,再观其女伯姬,白衫飘飞,犹如雪中精灵,声若银铃笑媚众生。 戎主葛里疾身着艳丽胡服,车架迎向鲁公自北向南而行。 到得坛下,二人下得车来,伯姬前往鲁公姬息席案等待。 继而鼓乐齐鸣,姬息、葛里疾双双携手登上祭坛,踏过九百九十九级阶梯,来到坛顶,二人手持三柱高香,抬手上祭天,俯首下祈地,如此三次,将手中高香插入香炉。 随后二人转身并肩而立,鼓乐暂止,一旁大祭师展开竹书宣读盟约:“天地共鉴,戎鲁合盟。摒弃前嫌,互帮有助。交商洽农,齐步至强。共诛不义,合敬黎民。永冻刀兵,互不侵伐。多行仁义,少动杀戮。天灾共救,地难互御。有逾此誓,天人共戮!” 盟约宣毕,鲁公姬息手执牛耳,取牲血于铜樽酒中。 二人各执一樽,举杯邀众人共饮,齐声宣道:“有逾此誓,天人共戮!” 继而鼓乐复鸣,坛上鲁戎二主,坛下诸侯公卿,一齐饮尽樽中美酒。 至此,盟典始成。 二人走下祭坛,宴请各方诸侯,席间笑语不断,更有鲁公姬息叫来歌女助手兴,好一番祥和盛景,与春秋乱世相去甚远。 酒宴摆至入夜方散,席后鲁公姬息邀请各方诸侯暂住,三日后狩猎唐城。各诸侯欣然应允,席后各归各营。 三日准备,各领人马集结唐城猎场,鲁公姬息一马当先冲进猎广袤原野,惊起野禽无数,各诸侯亦是各不相让,各自领队策马奔向猎场之中。 其中以纪候纪子最为年轻,尤其弓马娴熟,刚入猎场便惊起一头麋鹿,纪子奋起追击,不多时,便将其他各路人马远远甩在后面。 日过南山,此时纪子已脱离大队多时,其他各人早已不见踪影,半日追逐早已人渴马乏,正行进间,耳闻得前头溪水潺潺之声,纪子下令随从下马歇脚,取水生火埋锅造饭,取所猎野禽烤之众人分食。 先前策马追逐兴奋之时,不觉辛累,此时下马一歇耳听水声哗哗,更觉口渴难耐,纪子牵马独自到溪边。 栓好马绳,便一头栽向水中,甘甜溪水润口润心,顿觉神清气爽。 随后摘下头盔,双手捧水洗尽面上污垢,再取头盔舀水饮马,此马全身雪白,重金西域马商手中购的,起名雪花神驹,纪子对其更是钟爱有加。 此时饮得清甜溪水过后更显神气,一昂首一抬足朝天便是一声长嘶! 纪子捧盔侍立一侧,不由得后退一步,刚一抬头,穿过马颈望去,不远处一白衣少女,手牵一匹红驹,俯身正于溪边上游戏水,听得此处马嘶,便转头望向纪子处,莞尔一笑! 纪子定眼细看之下,白衣姑娘乃是鲁公姬息长女伯姬。 纪子提盔牵走上前去,隔着溪流施以一礼说道:“慌原野兽横行,姑娘怎可孤身独行?更兼乱世,山匪强盗横行,姑娘此举,实是不妥!” 听其说完,伯姬以袖掩面噗嗤一笑,继而说道:“公子陡然现身,可不就是山匪行径!” 纪子大笑回道:“即如此,姑娘可愿随某回山做个压寨夫人!” 伯姬依旧面带笑容接道:“有何不可,公子若是不怕与鲁人为敌,尽管来抢便是!” 纪子翻身上马,掉转马头冲向伯姬说道:“能得姑娘此诺足矣!”说罢,转身策马而去。 纪子匆忙而去,伯姬连其姓甚名谁都未为弄清,便也未将此事放于心上,牵马转身消失于茫茫原野之中。 次日,鲁公姬息取狩猎所获野禽摆下酒宴,与前来观盟诸侯辞行。 宴后各自领队回国。 自唐城一别,纪候纪子闭眼便见伯姬身飘现于眼前,日久相思之情愈深。 一月之后,纪子再也按捺不住相思之苦,备下后礼,遣上卿裂繻前往鲁国提亲。 裂繻一行不夫君命,于鲁人庙堂将纪子心思备细说于鲁公姬息知了,然姬息并未于庙堂之上应允此事,只是推说诸侯和亲事关重大,需再三思量后方能做出答复,切不可与平民百姓联姻等同视之。 当下便安排裂繻一行于国宾驿管暂且歇脚等候复音。 退朝之后,鲁公姬息便摆架女儿伯姬闺房。 进去房中,只见伯姬正于案头翻阅书简,见父亲进门,丢下手中竹简,上前抱住姬息手臂边走边说道:“父亲今日怎有功夫前来探望女儿,平日里,半月也不见踪影!”说罢,将其按于座椅之上,己身侍立一侧。 鲁公姬息拉起伯姬双手说道:“女大不中留也,今有一事,想知尔心中想法!” 伯姬托开双手,退后两不伸开双臂,娇羞笑道:“父亲乃一方诸侯,邦国大事,父亲做主便是,小女怎想,自是无关轻重。” 姬息手指伯姬轻点说道:“汝亦是加冠之年,怎得还是如此顽劣!”顿了一道,姬息正色接着说:“尔已过十之有八,女大当嫁乃人之常情,今有纪候纪子前来提亲,想知尔心中何想?” 听其说罢,伯姬娇嗔道:“女儿不愿嫁人,只愿守候父亲膝下尽孝!” 姬息知其女儿秉性,抚其头道:“尽说瞎话,这纪子也算一方诸侯,其人亦是一表人才俊郎非凡,与戎盟点之上,尔应见过!” 听其说,伯姬问道:“莫不是唐城狩猎之时,身骑白马逐猎者?” 见其如是说,姬息心中知其有意纪子。郎才女貌之配,姬息亦不多问,由是回道:“正是此人,姬儿可愿嫁于此人?” 伯姬知是溪边偶遇之人,其音容笑貌犹现眼前清晰有加,听闻前来提亲欣喜万分,然于父亲面前,亦不好表露出来,当下娇羞道:“此事父亲做主便是!”说罢,扭头夺门而去。 姬息起身大笑,知其唐城之时二人定是结有良缘,互为对方心怡之人,出得厅门,便吩咐随从召见纪使裂繻。 后庭书房中,裂繻面见鲁公姬息。姬息当其面说道:“天赐良缘,孤亦愿成其美事,望纪鲁两家从今往后亲如一家!至于婚嫁事宜,汝与羽父商议即可!” 裂繻连声道谢,随后告辞鲁公,出得宫门,驾车取道直奔羽父府邸而去。 二人于俯中商议和亲事宜,约莫半日有允,双方方才达成共识。 提亲事了,裂繻亦不敢再鲁多呆,带其喜讯连夜返归纪城。 纪子得知应允和亲一事欣喜万分,依裂繻与羽父择定之黄道吉日,于冬十月初八,纪子亲领迎亲车队入鲁迎取伯姬归纪,真乃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然世事难料,纪子及伯姬蜜月期还未过完,因鲁公趁莒候伐向无暇它顾之时,出兵攻占极地,更兼残杀其主极生,莒候莒子怒火心生,欲出兵与鲁公一战,然觊觎鲁地广将多,便遣使前来邀其联兵伐鲁。 这下可难为了纪子,若是答应出兵,纪鲁刚刚和亲,转眼间怎能刀兵相向,然要是不答应,莒子亦会寻求他邦相助,更兼莒强纪弱,日后难说莒人不会秋后清帐。 基于此间种种,纪子思得一策,可先应了莒子之求,再从中说之,化解鲁莒愁恨。 只有如此既能免去纪莒反目,又能止刀兵,得两邦盟友。 于是先遣裂繻前往曲阜稳住鲁公姬息莫要妄动刀兵,自己则率兵前往密城会约莒子,试图化解将两邦怨气。 次日,纪子便整点兵马望密城进发,上卿裂繻则持符文使节出使鲁地。 然此次面见鲁公,全然不见前者提亲之时的谦和祥容,当下便开口斥道:“纪帛小儿,孤将爱女许之,今却连接外邦降兵于孤,可问良心何安?即便如此,孤亦不惧,营中战车三千整军待发,他若敢犯吾境,孤定叫其陈尸乡野!” 裂繻见其怒不可揭,忙上前回道:“吾主纪候岂是忘恩负义之徒,鲁公待其犹如再生父母声音有加,纪候怎能做此离经叛道之事!” 鲁公姬息仍是怒气未消责问道:“既如此,此儿应当合兵孤处,同心抵御外敌才是,如何却引兵敌处?” 裂繻陪笑道:“吾主正是担忧鲁公心有疑虑,方才遣在下为使,将其心思诉与鲁公知晓。纪候引兵他处思虑有三,且听在下一一道来!” 鲁公仍无好气回道:“且说来一听!” 裂繻见其应准细说,便将出行前叮嘱条陈一一复诉一遍,言道:“其一,即便纪候将兵领于此处,亦难免鲁莒刀兵之争,两强相斗,必是玉石俱焚,其时邻境诸侯强邦,犹如齐、晋之流,必会乘虚而下,轻则丢城失地,重则有灭邦之危!其二,纪候领兵密城,约会莒子,实为鲁故,若能说通莒子歇兵交盟于鲁,不仅为鲁免去一场战乱,并为鲁觅得一邦盟友,当下乱世,多一盟邦总比多一敌人强过许多!其三,吾主纪候再三叮嘱在下,即或说莒不成,请鲁公宽心,纪鲁合亲,实为一家,其时自会领兵向鲁,助公御敌!” 鲁公姬息听其如是说,心中稍慰,当下说道:“此子若是如此想法,亦不枉孤对其信任有加,将孤之爱女出嫁于纪。” 裂繻接说道:“那便有劳鲁公在此时段稍安勿躁,切勿动兵,以免弄巧成拙!” 鲁公此时冷静许多,已无责骂话语,简短回道:“孤便在此静候佳音!”说罢,起身走入后殿,裂繻亦在鲁行人大夫指引下住进国宾驿管。 纪子两面出使,鲁公暂且被其派出使者稳定下来,然密地会约此时情形如何? 话说纪子领军直奔密城,到得密城,纪子下令全军于莒军大营五十里外扎营。 当晚便帅十数位护卫快骑,直奔莒营而去。 莒营中军帐中,纪、莒二君终相会面。 一翻客套之后,莒子请纪子于客座坐定,继而问道:“此次联兵伐鲁,不知纪候出兵几许?” 纪子回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此次出征携有战车百乘,精兵三千余人!” 莒子大笑道:“有纪候相助,孤便如虎添翼,定会一战而胜!”说罢,转眼望向纪子,只见其低头望地,似有话说,莒子续问道:“纪候闷闷不乐,可是为何?” 纪子反问道:“此战事关重大,敢问莒候,此战得失心中是都已明了?” 莒子见问回道:“得失暂未考虑,鲁人趁孤南征之时,偷袭孤之盟邦极候,无礼太甚!孤定要为其讨回公道!” 纪子叹口气接道:“如此说来,孤对此次出征深感忧虑!” 莒子大惊问道:“此话何从说来!” 纪子接着说道:“为君者,当为邦国计,莒子如此只为除却心中闷气,不计后果,至数千将士性命于不顾,着实非为君之道也!” 莒子听其如是说,心中已是不快,其身双手背负,背对纪子说道:“纪候不愿助孤,直说便是,为何前来乱我军心?” 纪子见其发怒,起身供手一礼说道:“莒候稍安勿躁,孤若不愿相助,何故携兵前来,更非前来搅乱莒候军心!然此战莒候恐是得不偿失,孤替君计,有如此三条,莒候不可不防!” 莒子坐对纪子说道:“如此,纪候且说来一听!” 纪子沉着冷静回道:“一者,鲁乃强邦,莒侯刚经向城大战,元气已有损伤,不及休整便又发战事与鲁对战,恐莒侯亦难有必胜把握!二者,莒侯此战即便获胜,孤思亦是惨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得是失莒侯心中自会衡量。三者,莒境四周强邦林立,稍有不甚,宗室庙堂难以存续,莒侯还当保存实力以御强邻方为上策,现今局势不明,伐鲁之事需缓图之!” 莒子听完,思虑再三,顿觉纪子所言非虚,且字字见血,随后问道:“依君所言,孤当下该当如何?大军出师,不战而回,恐天下人耻笑!” 纪子笑道:“莒侯勿忧,此事孤已为其虑得周全,莒侯只需檄文告知列邦,纪莒密地祈天合盟即可,如此便可封天下之口。其次亦可以巡军为由,震慑天下!” 莒子抚掌大笑道:“纪侯良策,孤便从之!”随后大摆宴席款待纪侯纪子,两人大笑畅谈宴饮至午夜方散! 一场兵争风暴消倪于纪侯纪子两方调停之下,后在其撮合下,莒鲁愈显亲近。 其后一月,各诸侯相安无事,至十有二月乙卯,鲁夫人子氏薨没,中原大地再涌暗流! 先说鲁夫子氏何许人也?原宋武公得女仲子,仲子生而掌现怪纹,其状如“鲁”,鲁惠公听闻言为天意,仲子当为鲁室夫人。此时鲁惠公元妃孟子红颜薄命早早撒手人寰,正室一直虚位以待,便迎娶仲子入鲁,后生子姬允,不久不久惠公辞世。因公子姬允年幼难当大任,便由鲁公姬息摄政,奉戴姬允为鲁君。 君母亡故,虽不是鲁公姬息生母,然其为先君正室,葬礼需按周易之礼严谨处之,下发讣告于诸侯。 各诸侯接书后,亲者遣使慰问,仇者不闻不问。 唯独一人获知此事大喜,此人正是郑公姬寐生,连夜诏请颍考叔及祭足书房议事。 二臣进得书房行礼已毕,郑公姬寐生拾起案上鲁人发来讣告,眼观二臣问道:“二卿对此有何看法?” 颍考叔口直心快抢先回道:“鲁人老太仙逝,于我郑人干系不大,依礼回之便可!” 郑公放下手中文书,转眼望向祭仲问道:“祭子可有不同见解?” 见问,祭仲出拱手回道:“此事虽小,然一石可激起千层浪,列邦布局亦可由此改之,切入点不同,其所见亦会不同!臣不才,敢问公欲何为?” 郑公姬寐生见问,起身走入堂中,低头负手回道:“时隔卫人联兵宋鲁对峙虎牢关口已过一载,孤每思及此,仍感凶险万分,不由得额冒冷汗手心冰凉。其时孤初掌邦务,政权未稳,幸得诸卿四方出使分化解之,方才度过一难!现今叔段遗孤仍滞留卫邦共城,此患不除郑室难安!今请二卿前来,便是商议当下局势,孤可否出兵共城,缉拿叛逆公孙滑?” 祭仲知君所想,心下已有对策,当即回道:“若是如此,依臣观之,当下正是讨滑良机!” 郑公闻之大喜,问道:“此话何以见得?” 祭仲接道:“今发兵共城,卫公定不会袖手旁观,如若再联宋鲁合兵相抗,吾军躲显势孤难以取胜,然今时非同往日,鲁人大丧一时难以聚兵助卫,再观宋地,宋公宋和自年中起,便一病不起终日卧于病榻之上,各公子之间关系微妙,此时已是自顾不暇,何来心思他顾!反观吾主,近年来秉持桓武之政,大开阡陌,拓城固防,加之多建商旅通道,百姓安居乐业,府库日见丰盈,营中军强马壮,此时出兵共城,可一举攻破!” 听完,颍考叔大喜道:“祭子所说,老夫听不大懂,然完出兵,怎可少得了老夫!只需君上一声令下,老夫可立下军令状,限期破城!” 祭足接着说道:“老将军领军出征,破城无忧,然还需防止卫军出兵救援!” 颍考叔应声道:“祭子无忧,老夫已有应对之策!”说罢,面向郑公请道:“祈请君令,老臣定不辱命!” 郑公姬寐生托起颍考叔,继而说道:“那便有劳大夫行此一趟,孤在新郑背好庆功酒,谨期大夫凯旋归来!” 祭足紧接道:“臣愿为后勤,以保前线粮草无忧!” 姬寐生听闻大喜,手抚二臣肩膀说道:“君臣同心,此战必胜,孤在此静侯二位佳音!” 二臣领命而出,祭足前往各司协调征调粮草。颍考叔则直奔新郑军营集兵点将,领兵战车百乘,甲兵三千,浩浩荡荡开赴共城。 行军七日,郑兵伐卫全军抵达延津,颍考叔下令安营扎寨,停止行军。 其后便在中军账诸将议事,颍考叔当先开口将心中所想言出:“今出兵取共,乃吾辈一血前耻之,诸将如有良策尽管说来!” 待其言毕,小将公孙子都接而言道:“公孙滑知吾军强悍,不会务吾军决战城下,定会依前战之鉴据险而守,窝居城中不出!” 颍考叔闻之频点其头,说道:“若此亦是难题一庄!”说罢,抬头望向账下其余众将问道:“诸将可还有疑虑?” 另一小将瑕叔盈出而上禀道:“共地现由卫人辖领,吾军攻之,卫军势必救之,其时内外夹击,吾军则危矣,此事不可不察!” 待其说完,颍考叔未再言语,站起转身详观屏上所挂行军图考。众将亦不再言语,大账之中异常安静。 一个时辰转眼即过,此时颍考叔猛然转身拿起案上马鞭,于行军图上上下比划,口中说道:“子都、瑕叔盈所言皆为此战要点,公孙滑所居城不出,吾军强攻,兵力尚少,攻城必然乏力。此时卫人出兵救之,吾军必败无疑!” 诸将闻之一片哗然,然颍考叔则大笑说道:“若不如此共城难破,真乃天赐良机!” 此言一出,众将皆是面露疑色,心思卫人救之吾军必败;强攻城池,兵力不足难以破城。两难之际,何来天赐良机! 颍考叔看穿诸将所思,当下再次以马鞭为指,于行军图上来回比划,声文并茂道:“诸将且听老夫道来。吾等可佯公共城,声势愈大愈好,卫人闻之势必救之,然卫军自朝歌发兵抵共,需耗时七日,吾等抢占先机,利此契机,于卫军必经之路预设伏兵,一举将其将其歼灭,其后吾军高举卫军椽旗,于共城西北角山岗树林之间造势,做卫军来援之像,以此为号,吾佯攻一部着速后撤,看时败退之貌,其时公孙滑定会出城追击,吾佯攻一部鸣鼓迎击,阻敌去路。山岗林间所部可乘势杀出断敌归途,前后夹击,如此可尽歼公孙滑部于城下,共城便可不攻自破!” 听其说完,诸将心悦诚服,子都、瑕叔盈二小将争先请命佯攻共城。 然颍考叔未应允,说道:“佯攻攻共城老夫坐阵便可!此战关键便是能否阻敌来援,二将可领兵前往,若是如期成事,便是大功一件,老夫亲自为其向君上请功!” 子都接而言道:“吾愿领兵一千独自前往,如若事败,甘当军法从事!” 瑕叔盈亦请命道:“吾亦愿领军前往,愿立军令状,事若不成提头来见!” 颍考叔见二将争先前往,心甚宽慰,双手平展说道:“二将勿争,各自领战车五十,甲兵一千前往!” 闻言,二将皆日不可,主将攻城,只携余一千部足,万万不可! 颍考叔为其释道:“二将所对卫军乃是强敌,切不可掉以轻心,老夫乃佯攻城池,非力战也,一千甲士足矣!” 见其如是说,二将亦不再做争执,当下领命而出。 是夜,子都、瑕叔盈各领一部,前往卫军必经之路设伏,抢于卫军之前,分左右二路设伏于黄河南岸,静侯卫军。 颍考叔帅剩余千人甲士列阵共城脚下,命百余骑士于马尾之上系上树叉来回奔跑,激起满天尘烟,剩余甲士一部携冲车直攻城门,一部于后掩护,往城射入无数火矢! 正是深夜入眠之时,突闻城外强敌入侵,公孙滑不及穿上戎装,爬上城头观望,只见城下刀光剑影,城内火光冲天,不远处尘烟蔽月,似有万千兵马藏于此间! 见得此状,公孙滑连忙派出探子出城入卫寻求援兵。 战鼓鸣至黎明,颍考叔方才鸣金收兵,撤回大营。 入夜便有如法炮制,一连攻扰共城数日。 共城战报送至卫公卫完手中,得知郑兵偷袭共城大惊,便唤过公子州吁,令其领兵援共。 这公子州吁乃是卫庄公姬扬之子,当任卫公姬完兄长,少受父宠,酷好军事,生性骄横奢侈。 卫庄公生前,大夫石腊曾上表谏言,其文为:“臣闻爱子,教之以义方,弗纳于邪。骄、奢、淫、泆,所自邪也。四者之来,宠禄过也。将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犹未也,阶之为祸。夫宠而不骄,骄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珍者鲜矣。且夫贱妨贵,少陵长,远间亲,新间旧,小加大,淫破义,所谓六逆也。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所谓六顺也。去顺效逆,所以速祸也。君人者将祸是务去,而速之,无乃不可乎?”然庄公不以为然。 其后至卫公姬完即为,公子州吁大誓营党结私,勾结当朝大夫石腊之子石厚,架空卫公姬完,独掌军政大权,闻言有仗可打,又得卫公君命,便起朝歌劲旅五千,轻装行军直奔共城。 行至黄河岸边,公子州吁寻来舟船,便欲横渡黄河。副将瑜柯阻拦道:“将军不可鲁莽行事,兵法云兵不厌诈。恐敌于彼岸设伏,依属下拙见,当先探子先行过河查勘,如未探得敌兵踪影,将军再帅师过河不迟。” 州吁当下斥道:“此刻,郑军与公孙滑守城将士正激战于共城,何能抽调军队于此处设伏,再者吾有勇士五千,怕他郑人做甚?子不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此种话语切莫再言,但有再言者,当以惑乱军心之罪军法从事!” 无端遭此一顿训斥,副将瑜柯再不言语,抱拳施以一礼,便退下走向河边督促河事宜! 时至傍晚,公子州吁方从周遭百姓手中强行征集齐渡河所需穿只。 百姓皆怨,然又奈何不了公子州吁,只得忍气吞声任其所为。 一切准备妥当,公子州吁便帅军渡河。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州吁所领卫军抵达黄河彼岸,刚下得舟船,脚跟还未站稳,两支郑军于林中杀出,士气高昂直冲卫兵而去。 州吁茫然中不知所措,卫军更是不及交锋便已溃不成军,各自抢路而逃,自相践踏抢舟落水者难以记数。 郑军犹如宰牛杀鸡般逢人便杀横冲直撞,子都、瑕叔盈二将为争头功挺矛提刀直冲州吁杀去,此时卫军副将瑜柯正领队户住主将州吁且战且退,见敌二将杀向此处,便吩咐随从护送公子登舟而走。 为拖住郑军攻势,瑜柯单身纵马提枪上前截住二将厮杀,奈何双拳难敌四手,被其斩杀马下,好在州吁在其掩护下已登舟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五千卫兵除去登舟逃亡者,其余皆被郑军屠戮殆尽,粮草兵器弃于满地皆是。 应颍考叔所定伐共策略,子都、瑕叔盈下令收集卫军遗弃战甲椽旗,回军共城。 于次日清晨,阻援郑军在子都、瑕叔盈帅领下抵达预定地点,打出卫军旗号于林中造势。 此时颍考叔帅部正与公孙滑守城卫兵“激战”,听闻共城西北角上人喊马嘶,定眼望去满上皆为卫军旌旗,心中暗喜,当即鸣金收军,下令停止攻城着速撤退。 城中公孙滑见状大喜,谓顾左右说道:“卫人援军赶至,吾城无忧也!现郑军败退,吾等可趁此机会出城追杀一翻,亦可措一措寐生锐气!”说罢,便要披挂上马,众臣上前阻拦,皆被公孙滑斥退,集聚兵勇二千余众,出得城外便朝颍考叔部追击而去。 待其追得十数里,城西北林中子都、瑕叔盈二将,兵分两路而行,一路瑕叔盈帅部穿戴卫军铠甲,扮作卫军打出援兵旗号,轻松进入共城。另一路子都帅部下精兵由后包抄,尾随敌公孙滑部而行。 行得三十余里,颍考叔再次鸣响战鼓,掉转矛头直击公孙滑部。 两军厮杀正烈,子都帅部加入战斗。 公孙滑方才知晓已入颍考叔圈套,然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全身而退已无可能,只得硬起头皮接敌死战。 郑兵凶悍,激战不到半个时辰,公孙滑部渐显疲态抵敌不住。 公孙滑下令强行突围退归城中,命令一经下发达,旗下将士阵脚大乱,竟相逃命而去,战力大减。 子都、颍考叔携雷霆之势,对向夹击,仅一个冲锋便将公孙滑部击溃,所余兵勇四处逃窜。 主将公孙滑在其死士拼死护卫下冲出战圈,直奔共城而去。 城上小将瑕叔盈见其逃脱归来,便将计就计,大开城门迎进公孙滑残部。 公孙滑进得城中心中暗自庆幸,连忙下令紧闭城门,这才翻身下马,刚摘下头盔,不及擦去面上血污,只见大道两边民居中冲出无数郑兵,将其团团围住。 瑕叔盈催马向前于阵前大声喊道:“郑君仁慈,降者不杀,但有顽抗者诛家灭族!” 听得此言,公孙滑所领残兵皆弃兵于地。 公孙滑见大势已去,拔出配剑便要抹向脖颈,瑕叔盈眼疾手快,挺枪上前一把拨掉公孙滑手中长剑,下令兵士将其邦缚好生看压。 安定完成中之事,下令打开城门迎候颍考叔进城。 此时,颍考叔已与子都合兵一处,于城门外等候多时矣! 城门渐渐开启,瑕叔盈于内迎候,颍考叔帅得胜之师开入城中。 瑕叔盈缚公孙滑掷于颍考叔马前请命道:“活擒叛逆匪首公孙滑,如何处置?” 颍考叔捋须思虑一阵,随后回道:“先将其压入大牢,好生看管了不得误其性命!此处事毕之后,押送回新郑,交由君上处置。” 瑕叔盈应诺而退,谨遵将令而行。 大战过后,共城内外满目疮痍,颍考叔领本部军卒整修民房城墙,其后恢复公孙滑下属官位,责令好生安名处置战后事宜。 随后班师回归新郑,郑公姬寐生领百官出城相迎。 颍考叔感激涕零,遂让出坐架,邀郑公乘坐,并为其执马。 进得城中,百姓夹道相迎!庙堂之上,郑公姬寐生当朝嘉奖颍考叔收取共城,并活擒叛逆公孙滑,再立新功。并赐加封邑十里,锦缎十匹,二小将子都、瑕叔盈亦有封赏,依功大小加官进爵。 朝后郑公姬寐生留颍考叔书房议事,叔房中郑公姬寐生生问道:“公孙滑现关压于何处?” 颍考叔回:“臣派心腹秘密看守,但不知君上如何处置公孙滑?” 郑公姬寐生接道:“大夫处置得当,至于如何治罪,孤实不知如何定夺,大夫可有妥当安置之法?” 颍考叔思之回道:“共城收复,匪兵剿杀殆尽,公孙滑根基已断,料其再也无法掀风起浪,臣以为可将其迁往黄泉洞,与姜后作伴了此残生!” 郑公姬寐生听罢愁容尽去,接道:“如此甚好,便有劳大夫密行此事!” 颍考叔领而去,郑公姬寐生独坐书房,从你柜中拿出一卷羊皮纸,于案上摊开,纸上乃是大周疆域版图。 郑公看的入神,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展现一抹笑容。 郑室内乱已除,桓武时期为又其打下坚实基础,郑公姬寐生心中再无牵绊,由此逐步施展心中报复,走向政治巅峰! 第009章 周郑互交质 宋卫陷内患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720年,春二月己巳日,天现异像,无风无雨日现盈亏,三川大地尽遭黑夜吞噬,惊慌气息笼罩人群,兵者止戈,民者闭户。 郑公姬寐生引群臣城上查看,见状问由于祭足道:“卿观此像,何以至如此?” 祭足引经回道:“日者,阳之精也,王道之表。王道有失,致阴有所乘,故蚀。阴者,月之华也,失晖而弊日,阳虚而不克,故现此像!” 郑公姬寐生听完轻点其头,继而问道:“卿知天象,此象主何意?” 祭足见问,先是举目望天,继而府首捻指为卦,末了掐指回道:“臣观此天象,日遭侵蚀而有余晖,应主周王大限将至,命悬一线正处遗留之际!月遇日,失晖而暗,克日而自损,周易有言:月征阴,阴主女,阴虚而女亏,应主女主有恙,然能克日者,此女定是非富即贵,莫如是王室后宫贵妃,便是公卿诸侯夫人,臣以周易为卜,得卦象大凶,恐是周室有变!君上需及早大算,以防不测!” 郑公心有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祭足为其释道:“君上身为周室公卿,然久未侍立王侧,朝臣关系已然淡薄稀疏,周王在世之时,还能念君前恩,一朝仙逝,新王即位,郑室助周之功便成过眼云烟,其时定分削降君上职爵,分权其它公卿王孙,此势君上不可不查也!” 郑公闻言,面色顿显肃穆说道:“孤亦深为此事自责,自孤即位至今,因邦中内忧外患,琐事缠身以致孤未能侍立君侧,以进为臣之职。现邦中内患已除,外乱勘平,孤可尽辅佐周室,然如卿所言,值此王室新旧更替之际,孤如何能获新王信任,委以重任,卿可有良策助孤?” 祭足当下于袖中取出竹书一卷递于郑公回道:“臣早已料知此事,因讨滑之事,未能面奏君上,臣便作此书简,将臣所思尽刻于上,以供君斟酌!” 郑公姬寐生取过竹简翻看一阵,而后合起书简如获至宝,申手轻拍祭足肩膀大喜道:“好个换质挟王,祭子大才,此计甚妙,明日孤便起身入周面王!” 祭子受宠若惊连应道:“吾君明断!” 此时,日已复盈,光芒万丈撒向九州,晴空万里之下,一场权谋风暴应运而生,其时将洗礼神州,以致改天换地。 次日,郑公姬寐生以探视为由,入周面王,车架直奔洛阳而去。 周王姬宜臼重病不起,无法朝中接见郑公,宣其卧房相商,郑公踏入房中,浓重药味扑鼻而来,只见周王蓬头垢发躺于床上。 郑公姬寐生径直走向床前,欲待行君臣大礼,周王姬宜臼抬手将其打断,即而轻摇其手,贴身侍从会意,搬来座椅子摆放塌旁。 郑公上前就座。 周王姬宜臼气息微弱细声说道:“郑公此次前来,当不仅为探望寡人之故,敢问郑公所为何事而来?” 郑公看着病床上周王瘦弱躯体,顿身恻隐之心,语速缓和道:“此前来探望王上之际,确有一事,臣百思不得其解,还望王上为其指点迷津!” 周王姬宜臼侧目望向郑公,强睁双眼说道:“郑公但说无妨!” 郑公供手说道:“谢王上,臣无礼矣!”说罢,收回双手,低头思虑一阵即而说道:“自桓公依始,郑室三代皆为周臣,桓公护王而故,武公驱戎勤王,臣则据守洛邑东北门户,以保王畿无虞。此乃臣之本分,臣不敢居功,臣对周室之忠心天日昭昭。然近日坊间传言,王上欲夺臣职,臣闻之,心如秋霜降之!敢问王上,臣何罪以致王上如此待臣?” 听罢,周王姬宜臼强行起身而不得,郑公上前一把扶住,放其半身靠卧病榻上,随后侍立一侧。 周王姬宜臼一阵咳嗽大声喘息,继而说道:“坊间传闻不可信,郑公无需忧心。郑室三代大恩,寡人岂能忘却,只是近来一载有余,郑公忙于邦内事务,极少现身王畿。朝中无人替寡人人分忧,近来寡人身体欠佳,无法理事,幸得虢公忌父相助,朝中大局方才得以稳定,不期流言飞至郑公耳里!” 听其缓慢说完,郑公姬寐生回道:“既如此,臣有一策,可另谣言不攻自破!” 周王姬宜臼问道:“卿速言来!” 郑公姬寐生献策道:“坊间传言君臣不和,无非君臣失信所致,若以信示之天下,则谣言自破矣!古有托妻献子以示诚,今我臣君何不效仿之?君有爱子狐,臣有长子忽,换而养之,质子而取信。” 周王姬宜臼老而病重,然心智未泯,郑公姬寐生所说乃是首开先河,君与臣换子亘古未闻,若是答应,君臣关系不复存在,犹如二王相商,大周颜面无存。若不答应,先王前车之鉴历历在目,郑公如申侯一般引戎洛,周室亡矣! 权衡个中厉害,两重之中取其轻,以子换国似是唯一选择。无奈中周王姬宜臼回道:“便依郑公之言!” 郑公拱手应道:“吾王明断!” 待其说完,周王姬宜臼轻摇其手,侍从服侍其休息,郑公会意弯腰施礼而退。 次日郑公姬寐生领王子狐而回,祭足携公子忽往洛。 回郑路上,郑公姬寐生对王子狐说道:“孤观天象,周王将不久于人世,其时汝愿为王乎?” 王子狐天生胆小,一路低头不发一言,见郑公有问,颤抖道:“此事当由父王定夺,吾不敢僭越!” 郑公见此子懦弱,不愿与其多说,当下发话道:“此事就此说定,汝身为太子,即位为王,理所当然,其时孤亦会助汝一臂之力,登上天子王座!” 王子狐见郑公说得如此决绝威严尽显,一时尽无言以对,一路之上再不言语,更不敢与郑公四目相望。 周郑换质不觉转眼一月有余,王子狐自入郑便闭门不出,因惧怕郑公姬寐生威严,寝食难安身形日见消瘦。 反观公子忽则不然,打出替父任职旗号,入周后便与王室重臣周公黑肩同朝辅政,不觉中习得一身施政本事。 然换子而养一月有余,至三月庚戊,周王姬宜臼因病重而逝,为王五十载,后人谥其平王。 天不可无日,国不可无君,储君嗣位立成周室王畿头等大事,周平王姬宜臼生有三子,长子姬泄体弱多病英年早逝,幼子姬武年少性急难当大任,唯余王子狐岁过中年性平温顺,身居太子之位,如若为王,乱世之中于周最为有利。 然此刻王子狐正为质于郑,周室公卿大臣一时难以拿定主意。 讣告送抵郑室,王子狐终日悲恸大哭,竟而大病不起。 另外一边,郑室后花园中,郑公姬寐生手持讣告问计于祭足道:“平王驾崩,眼下孤当何为?” 祭足回道:“前者质子取信之计成,换质挟王已然成其大半,眼下,君上只需顺水推舟,奉送王子狐赴周为王。此后,君上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 郑公姬寐生闻言,手握祭足双手说道:“祭子大功,孤铭记于心!” 次日,郑公姬寐生便摆架奉送王子狐返周。 返周路上,道路崎岖颠簸不断,王子狐病情加重,以至于卧榻不起口吐鲜血,不及入周,便一命呜呼! 本是护王回朝,无奈遭此变故,郑公只得下令改銮驾为灵车,亲架灵车护送回朝。 周公黑肩引周室公卿大臣出城相迎,公子忽亦在迎柩队武之中。 进得城中,郑公将灵车交付与周公黑肩,嘱咐其依礼而办。 此事到此便告一段落,公子忽接到郑公入府暂住,入得厅中,郑公怒将手中马鞭掷于案上。 公子忽唤过随从,在其耳边叮嘱几句,让其退下,而后径直走向郑公,于前腰腰一礼,紧接道:“父君何以发此雷霆大火,可是为王子狐一事?” 郑公姬寐生转身面向公子忽,摊开双手道:“孤原想扶王子狐嗣君即位,以期郑周永结盟好,不曾想,此子如此命短,于半路而亡。孤前者所为尽弃于此,如何不怒!”说罢,拂袖转身,一掌拍于案面。 此时奉茶侍走进厅门,从见状不敢上前,公子忽接过茶水,上前弯腰奉上,口中说道:“父君息怒,当心伤身!” 郑公接过茶水放于案面,面色肃穆,座于案边,依旧怒火未消,低头苦思。 公子忽继续说道:“若是如此,臣有一策,不知可行否?” 闻其所言,郑公挺身而起问道:“有何良策,快快说来!” 公子忽回道:“近日来,吾在朝中,亦差人打听朝中动向,其时王子狐质郑未还,恐迎狐返周父君不允,周公黑肩便邀群臣商议对策,言说王子孤生有一子,众臣皆称王孙林,年及弱冠,群臣商定,如王子孤未能成行,便奉王孙林嗣位为王。后周公黑肩请儿臣修书一封,劝说父君释还王子狐,不曾想,儿臣书信还未送出,父君护灵车架便抵洛邑城外。一月之内连失天子、太子,周室王畿已然乱成一锅粥,无人主持大局!” 听其说完,郑公姬寐生问道:“汝想让孤推王孙林继承王位?” 见问,公子忽回道:“正是此意!父君若是此时挺身而出,公推王孙林为王,一者正和朝中公卿大臣心意,群臣必定心中认定父君大公无私,父君于朝中地位将无人可与之比拟。二者王孙林为王后,亦会感激父君,郑周交好将成定局!” 郑公听完言道:“汝言甚是,不愧为吾儿也!” 说罢,提起马鞭夺门而去,出得门庭召集护灵郑兵直奔王孙林府邸而去。 周平王灵堂之上,群臣哭声一片,周公黑肩望跪拜灵哭喊道:“老臣无能,眼下乱世当道,人心不付,礼崩乐坏,王子狐亦随王上而去,以至周室后继续人,再现大周盛世曙光难见,此皆老臣之过矣!” 未待说完,耳闻得堂外一声怒喝:“谁言周室后继无人!” 众臣抬头望去,郑公姬寐生自门庭外踏入堂中,直行至平王灵前,身后一列甲士拥簇王孙林跟随郑公身后鱼贯而入,将灵堂内众人团团围住。 众臣见纷纷起身四下张望窃窃私语,郑公姬寐生按剑言道:“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平王仙去,太子姬狐亦撒手人寰。然其子王孙林年及弱冠堪当大任,郑人愿随左右。”说罢,当先跪拜,口中高喊:“吾王万岁!” 灵堂之上一时间便变得鸦雀无声,群臣犹如如大梦初醒惊慌中显得手足无措。 郑公回眸望去,面带杀气肃穆异常,众臣方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跪拜齐声喊道:“吾王万岁!” 王孙林何曾见过此等场景,被郑公闯入府邸不原由将其押赴到此,早已吓得腿脚发软,唇齿打颤哼哼唧唧半晌,未能说全一句“众卿平身”。 郑公不耐起身走道王孙林身旁说道:“王上连失双亲,身心困乏,以至于此,各位大臣请起!有劳周公主持丧点,依礼而办,待大丧过后,再行登基大典!”说罢,搀扶王孙林走出灵堂,将其护送回府。 待之郑公身影消失于众人眼中,灵堂之上恢复一片哗然,有大骂者,亦有首肯者,唯独周公黑肩未发一言。 时至入秋,平王大丧已接接近尾声,眼看平王遗体将要下葬,周公黑肩翻看礼薄,除鲁人外,各诸侯赙祭均已送至。 周公黑肩请见郑公姬寐生,对其说知此事,郑公姬寐生说道:“近来鲁公连失国母夫人子氏及生母君氏,此刻应亦是大丧期间,因邦中事务牵挂,忘却赙祭一事亦未可知,周公可遣使前去讨要,如若不然,孤可帅军为其讨之!” 周公黑肩正等此言,后依其言而行,遣武氏子埝前去求赙,郑公出兵随行,所幸一路顺畅,鲁人赙祭如期要来,平王遗体得以安葬。 秋末,王孙林登基为王,此时郑公亦帅部回郑。 周王姬林密诏周公黑肩及虢公忌父商议,周王书房中,二臣施礼毕,周王姬林说道:“郑公任卿士以来,久未在朝,其人亦是刚愎自用,独霸朝纲,敢在王畿之内胁迫寡人者,只此一人也,寡人着实不敢用之,欲分权虢公,与周公同朝辅佐寡人,二卿意下如何?” 周公黑肩回道:“王上初即天子位,眼下不宜获罪重臣,当今乱世,洛邑东大门还需郑人守之,吾王当审时度势三思而行!” 待其说完,虢公忌父亦奏道:“周公所言极是,郑公久未在周,朝政臣可待其处理,与王分忧,然切不可夺其官爵,当下正是用人之际,强邻护周好过强邻恶周!” 周王姬林思虑一阵说道:“二卿皆如是说道,那便依二卿所言!” 二臣领命而退。 然隔墙有耳,书房密语传至郑公姬寐生耳中,与朝商议,问计于群臣道:“周王欲分权虢公,得周公黑肩及虢公忌父权说做罢。此事孤当如何处置?” 祭足出而奏道:“君上可略施小计,刺探周王心中是都真想与郑为敌。眼下正值秋收时节,温地麦子及成周谷子均已成熟待割,君上可出兵一支,以为岁凶乏食由,征收二地谷麦。其时周王以此恶郑,君可将兵伐之,如若不然,周王闭眼不见君上只需入周拜谢认错,此事便可由此化解!” 郑公然其言,出兵尽收二地谷麦。 周王姬林闻讯大怒,顿要起兵伐郑,周、虢二公上前拦住。 虢公忌父出言谏道:“吾王此举万万不可,郑强周弱,起兵伐之犹如以卵击石。” 周王姬林依旧愤愤不平心有不甘说道:“寡人身为天子,可令天下诸侯,集天下兵马随寡人出征伐郑,量他郑人再强,在天下诸侯百万大军之前,能有何做为?” 周公黑肩回道:“王上此想,未免太过幼稚!当下之世,诸侯并立,以强并弱杀伐征戮不断,周室礼制早已不复存在。九州诸侯过百,各自为政,一呼百应之势,恐文武盛世之时方能成行!” 周王姬林仍是怒气难消,然周、虢二公所言亦非妄言,当下只得下令各处城邑增派兵巡视,以防敌兵再次侵袭。 后郑公姬寐生入周面王,担下罪责,并奉还所取谷麦,经周、虢二公从中撮合,郑周保得面上盟好,然二君心中已生芥蒂,暗自较劲。 经此半年,郑公姬寐生,先是与周交质,再就拥林为王,其后又入周取食,于天下诸侯面前出尽风头。 齐公姜禄甫亦有入主中原之想,当下诸侯之中,唯有郑公姬寐生得天时地利独掌周室大权,如若齐郑相交,天下侧目,其时齐人亦能与周室取得一习之地,以齐人实力独霸中原将指日可待。 为此,齐公姜禄甫发书郑公姬寐生,约其石门会约,以温卢地盟好。 郑公应邀前往,公子忽随行,借道宋、鲁,东入齐地石门,路经宋地,闻知宋公宋和病势加重,游离于生死一线,何不趁此机会,入宋从众多公子中推选一位于郑有益者即位宋君,遂变道前往宋都商丘。 到得宋公府邸,由内侍通报,郑公姬寐生风侯在府外。 等待之时,郑公望向商丘街道,人马川流不息,两边店铺林立,其繁华程度丝毫不亚于郑都新郑。 正看得入神,府内传出脚不声,刚一转身,一白衣后生迎面撞来,幸得郑公反应及时站稳脚跟,二人免于倒地。 一旁公子忽连忙上前扶住二人,白衣后生抬头一看,只见所撞之人头顶公卿贵冠,知其撞倒贵人,连忙施礼致歉道:“某乃公子冯,事急所致冲撞贵人,甚为失礼,请勿见怪!” 郑公姬寐生回道:“事出有因,何来怪罪一说?可否告知何事另公子如此慌忙?” 公子冯见问,方才回过神来,施以一礼回道:“父君病发,吾待赶去传唤医官,改日宴请贵人,以偿今日失礼冲撞贵人!”说罢,朝外跑去。 郑姬寐生心知面见宋公已然无望,转身欲待离去,此时宋府内侍出来通报,听其说道:“宋公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望来使见谅!” 郑公听闻亦不答话,帅众朝向宋府大门施以一礼,即而翻身上马应石门之约而去。 是夜,宋公宋和病情再度加重咳血不止,恐难度过今夜。 宋公先召公子冯床前训话,公子冯跪于床边,低头抽泣不止,宋公宋和说道:“为父,孤未尽抚养之责,为君,孤亦未能委身以国!临了还将驱尔离国,尔心是否记恨为父!” 公子冯哭道:“儿臣从未有此想法,前者儿臣都可理解,但请父君不要将儿臣遣送出国!” 宋公抚其头说道:“吾儿若是记恨,亦是人之常情,孤只得如此或能保全吾儿性命,为父恐时日无多,待孤死后,汝当着速离宋往郑,晚则有性命之忧!”说罢,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公子冯,推其肩道:“去罢!” 公子冯含泪而退,待其退去,侍者宣召大司马孔父嘉觐见。孔父嘉入而拜见,宋公轻摇其手,孔父会意侍立一侧。 宋公子和说道:“忆当初,宣公舍与夷,而立孤为君,至今将近十载,孤未敢一刻忘怀,时至今日,孤亦当还君与夷,汝为司马,宋室三军尽握于手,汝当潜心辅佐,为其稳固君位,若得如此孤即是死亦可瞑目矣!” 孔父闻言,弯腰拜道:“宣公立公为君,乃是君上贤才厚德。然公子冯,德操才华皆优于与夷,群臣心中认定未来之君非公子冯莫属,皆愿事之,臣请君上改立公子冯为君!” 宋公子和听其如是说,一时急燥咳嗽不止血溢嘴角,侍者持巾为其擦净。 理顺气息之后,宋公开口说道:“不可,正因先君宣公以孤有贤德,故使孤即位为君承领宋境,若弃德不让,将有负先君之望,是废先君之举也。如此贤德何来?孤即位之初,孤当汝父正考父面,于宣公灵前起誓,将以德领宋。今使子为君,倘若得正考父灵佑,孤得全身而殁,九泉之下得见先君,问及与夷,孤将何以做答?孤只得让位与夷,方才无废先君之功,光昭先君之令德。” 宋公一番话语,字字见城,孔父嘉执拗不过,只得领命而退。 而后宋公又依次诏见与夷及一班重臣,是夜,宋公病危,于家人陪陪伴下仙逝,是日八月庚辰。 其后大司马孔父嘉领群臣拥立与夷为君,同年十二月癸未,宋公与夷依周礼安葬先君子和,后人谥为宋穆公。 大丧之后,公子冯携弟左师勃离送往郑而去。 再说郑公姬寐生自别宋入齐,及后一月,帅部抵达卫都朝歌,郑卫素有嫌隙,为护郑公周全,公子忽帅部一路戒备快马加鞭而过,由是如此,行踪任被卫公子州吁掌握。 每忆起黄河遭伏惨败,公子州吁便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活吞郑公,今或如此良机,可劫杀郑公,为泄心头之恨,速遣卫兵前往追击。 因郑公早有准备,卫兵未能追上。 公子州吁正于府内恼怒不已,忽闻奏报,大夫石腊之子石厚求见。 州吁与石厚素来交好,此刻心中郁闷,正好与其饮酒几杯,一吐心中闷气。 便吩咐侍从安置酒菜请进石厚。两人相见礼毕,各依主宾落座。 公子州吁端起酒水先饮一盏,即而说道:“吾欲劫杀郑贼寐生,以保黄河失利之耻,奈何被其走脱,此刻心中屈闷,汝来得正好,与吾饮得几杯!”说罢,掷盏于案。 石厚为其添杯,口中说道:“此事吾已尽知矣,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公子州吁听后不解问道:“此话何讲!” 石厚献计道:“臣差人打听得知,姬寐生此次借道于卫,乃是应齐公之邀赴石门之约,而入石门必经济水行舟而往,回程亦是如此。若此吾等便有机可乘,公子只需花费少量金银,买断死士数人,扮作船夫于济水两岸度客,只待姬寐生上得船来,便与水中将船凿沉,济水深不可测且水流湍急,任他姬寐生有三头六臂亦难逃此劫!更有一秒处,便是济水流经齐境,事后,郑人若要追究起来,亦与吾等无关。” 公子州吁听罢,抚掌大喜道:“石子大谋,此计甚妙!”说罢,举杯相邀。 二人饮至月上中天方散。 次日,二人分头准备,欲刺郑公姬寐生于济水! 又过得一月,郑公一行抵达齐邦石门,齐公姜禄甫出城相迎,二公携手而入,齐登祭堂坛,祭祀天地,执牛耳而饮誓酒,继而宣读盟约,约为盟友,巩固卢地结盟成果。 是夜,齐公姜禄甫大牌宴席,庆贺齐郑结盟。宴上,二公对坐,举杯交盏相谈甚欢,几樽过后,齐公一眼瞥见郑公身后所立公子忽,见其相貌堂堂器宇不凡,便问道:“公之身后所立者何人也?” 郑公回过头去忘了一眼公子忽,回道:“孤之犬子公子忽是也!随孤入齐见见世面!” 齐公捻须笑道:“此子眉宇轩昂,生得一表人才,日后必成大器!” 郑公拱手谢过:“犬子不值一提,借齐公吉言,望其日后略有小成!” 齐公回施一礼,顿了一道,接着说道:“孤有一女,年入及笄,不敢说貌若天仙,然寻觅齐境上下,难有与之媲美者,且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看见此子,孤甚喜爱,欲将吾之爱女嫁与公子忽,与公结为姻亲之盟,不知意下如何?” 郑公大喜道:“如此甚好!”说罢,举杯与齐公对饮。 酒未入口,公子忽上前一步,拱手弯腰施以一礼,说道:“多谢齐公抬爱,然非吾不愿,只因眼下吾乃一弱邦公子,勿敢高攀齐公爱女!再者男儿当志在四方,如今寸功未有,安敢娶妻?还望齐公见谅!” 二公手持铜樽,闻得公子忽一习言语,茫然间不知所错。 郑公姬寐生掷杯于案怒骂道:“庶子安敢造次!” 郑公口中骂道,心中却是因此一习话语,对其另眼相看,既而拱手谓齐公道:“犬子野性难驯,让齐公见笑,实乃吾之罪过!此子顽劣,无福消受齐公大恩,天下之大,优于犬子者比比皆是,还请齐公另寻佳婿!” 齐公虽是心中不快,然大喜之日亦不想弄得尴尬收场,当下陪笑道:“公子壮志雄心,实属难得,孤以薄酒一樽,预祝公子他日大成!” 郑公举樽回道:“齐公大量,孤替犬子就此谢过!”言讫,二人一饮而尽。 随后齐公姜禄甫叫上歌姬舞者助兴,宴席开至入夜深方散! 郑公一行,于石门小住,齐公姜禄甫带其领略齐境风采! 因邦中脱身太久,郑公忧心邦中事务,住得三日,郑公姬寐生辞别齐公姜禄甫,踏上归程。 一路无话,直行道济水岸边,与来时,大不相同,来时,船只往来河中熙熙攘攘,此时寻遍岸边,仅有一船在此度客。 公子忽上前问船,约好酬金,走回来扶请郑公姬寐生登船。 因度船太小无法一次全运郑公全队人员过河,公子忽陪同郑公先行登船而过,护卫队于河岸等候二次载运。 舟船行至河中,船夫弃桨持刀,凿穿船底。 公子忽见有人行刺,忙将郑公护在身后。 此时刺客见公子忽手无寸铁,持刀杀将过来。 公子忽配剑遗落岸边,危机时刻,公子忽抢过郑公配剑,跃上前去与刺客厮杀。 公子忽自幼习武,精通剑技骑射,然搏命厮杀不同于校场练武,搏斗过程中,公子忽几次遇险,差点丧命。 好在公子忽武艺精湛,终将刺客斩杀于剑下,除臂上负有轻伤,其余皆安然无恙。 此时船中已进水过半,郑公亲自摇桨,将船划回岸边,然渡船离岸过远,如此下去不等靠岸,渡船便会水满而沉,二人无疑将会葬身河底。 公子忽环顾四周,欲寻些杂物填补漏洞,然刺客早把船中清理一空,渡船之上仅有郑公姬寐生及公子忽人两个,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生死之际,公子忽顾不上处理臂上伤口,扑倒船上,以一己之躯堵住漏洞,减缓河水漏入船中,臂上鲜血沁红船中河水,二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将渡船划回岸边! 上得岸来,眼见渡船水满而沉,公子忽心中后怕不已,谓郑公道:“吾与刺客交手,观其刀法招式只攻不守,刀刀欲至人死地,不似绿林中人,更像是受人之雇,专行刺杀之事,人称死士者。谁人欲至我等死地?” 郑公背手走向河边,望向对岸说道:“过河即是卫境,郑卫素来不和,此举定是卫人无疑!” 公子忽上前立于郑公说道:“济水乃回程必经之路,况过河即是卫境,父君万金之躯,万不可再遭险难!儿臣即刻返回石门,躬请齐公出兵相助,护送父君返郑!”说罢,转身欲走。 郑公转身申手拉住公子忽,领其边走边说道:“无妨,此事无虚劳烦他人,孤等弃水路转道旱路,经鲁、宋返郑即可!” 见其如是说,公子忽亦不再坚持返齐借兵,经鲁、宋而回,虽路途绕远,但护得郑公周全,再远亦是值得。商议已定,各自翻身上马,转道鲁境,拍马扬尘而去! 几人欢喜几人忧,公子州吁得知济水刺郑已是恼怒不已,不期次日朝会,庙堂之上更遭大夫石腊弹劾,闻其言道:“臣得知公子州吁不顾邦交礼仪,无视卫室安危,私自雇佣死士刺杀郑公姬寐生,此等害群之马,君上当严厉惩处,以儆效尤!” 此事唯有石厚与己知晓,石腊何从得知? 未待其弄清缘由,石腊继续奏道:“更有吾子石厚,不思忠君辅国,整日游手好闲,偏好结交权贵,臣曾多次劝说无果,刺郑一事,正是此子献策,若不是此子酒后吐出实言,臣亦不得而知,今孽子铸下大错,是杀是剐,悉凭君上决断!然子不教父之过,臣请纳还官职,允臣告老还乡!”说罢,脱去官帽拜伏在地! 及至此时,公子州吁方才明了,乃是石厚酒厚误事,泄露刺郑一事,然事以至此,多说无益,只得跪伏于地,央请君上从轻责罚。 卫公卫完观见朝堂之势,一时难以决断。 一方为倚仗权臣,日遇事多有仰仗,一方为同根血脉,血浓于水安忍杀害。 一旁石厚察言观色,见有机可乘,出而奏道:“刺郑之事,确为微臣献策,吾父于臣口中获知片言只语,以至君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臣与公子密行此事,实为卫室安危故!” 听其说完,不等卫公开口,石腊转过头去大声骂道:“庶子,错则错矣,安敢狡辩!” 卫公安抚道:“大夫稍安勿躁,且听此子如何说法?” ,石厚见允,款款道来:“郑卫数年来征战不断,据实而讲,未得一次完胜郑人,眼见郑人逐步强胜,为扼制其锋芒,臣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如若郑君突然身亡,郑人必将大乱,短期内将难与卫室抗衡!然臣与公子州吁亦知此事不甚光彩有违礼制,为避免郑人事后寻仇,因此臣二人商议,将行刺之地选在济水,此地乃属齐境,假若刺杀得逞,郑人亦只会怪罪于齐人头上,与吾卫人无关!” 待其说完,石腊冷笑道:“如此说来,尔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石厚亦不示弱,反诘道:“是罪是功,君上自有判断!” 父子二人各不相让于庙堂之上争执起来。卫公见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当下按捺住两人,宣道:“二位勿要再争,好在郑公安然脱难,功过相抵,此事就此翻过,既往不咎!” 公子州吁闻言,连连扣首谢恩,石厚亦不再言语,弯腰一礼而退,唯有石腊坚持辞官不受。 卫公卫完无奈,只得允其告老还乡。 自此父子二人结下怨愤,此堂朝会不欢而散! 公子州吁有幸逃过一劫,是夜,摆下酒宴,邀石厚共饮,以谢石厚朝堂之上排除万难为其辩驳。 酒过三巡,石厚始终愁眉不展,公子州吁见状问道:“石子何事不快,以至如此闷闷不乐?该不是饭菜不合口味,吾叫下人换过便是!” 石厚亦不答话,端起案上酒樽,再饮得一杯,末了抬头紧盯州吁面庞,反问一句:“公子可愿为君?” 听闻此言,公子州吁惊慌失措落箸于地,赶忙说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言,石子切莫开此玩笑!”说罢,弯腰拾起落地竹筷掷于案面。 不等公子州吁回过神来,石厚探身上前,于公子州吁耳边低声再问一道:“吾有一策,可助公子为君,公子可愿为君?” 公子州吁亦饮得一樽,说道:“眼下逍遥自在,为何偏要为君?” 石厚回身座位,回道:“公子以忘今日朝会之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势?当今卫公性宽而无谋,唯依吾父定谋而动,今日朝会之上,吾父子反目成仇,父子之情荡然无存,为刺郑一事,吾与公子已成其眼中钉,终会被其拔掉,其时便是吾等死期!” 公子州吁低头思虑一阵,继而回道:“石子可有十成把握?若无不可行此冒险之举,事败吾等死无葬身之地也!” 石厚见其已然动心,便将心中谋划一一道来:“公子无忧,吾已谋谋划周全,依计行事保准万无一失!” 公子州吁心动,贴身上前问道:“有何良策?速请道来!” 石厚亦俯身向前,靠近州吁低声说道:“每逢春初,卫公定会前往城郊狩猎,公子可仿效刺郑一事,买通死士扮做绿林贼匪,伏于半道,待其经过,出其不意,将其劫杀!继而公子帅兵赶至擒杀‘贼匪’,扶灵而回,自立为君,大事成矣!” 听罢,公子州吁冷笑道:“此事若成,石子功不可没,大夫一职位非汝莫属!”说罢,二人对饮一樽。 因有前车之签,恐酒后泄密,未敢多喝,商定完期间细节,二人各自散去,依计行事。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可怜卫公卫完此际毫无察觉,全然不知身处险境死期将至。 日间方饶其罪责,不期夜间此子便寻计欲置已于死地。 人间亲情比纸薄,君臣伦理不复存,可悲,可叹! 第010章 州吁弑君完 四国两伐郑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719年,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国人亦不例外。 新春伊始,二月及初,莒候莒子帅军攻取杞人牟娄,由是拉开新一年诸侯相争序幕。 先说卫人公州吁,自去岁与石厚谋定弑君而替,后便从各地大狱之中,遴选精壮凶悍囚犯十数人,所选之人皆为秋后待斩死囚,公子州吁将其组成敢死队,用以刺杀卫公卫完。 石厚则致力于摸清卫公城郊狩猎行程。 至春二月戊申,狩猎马队驶出朝歌,蜗居一冬,卫公卫完早已厌烦整日枯坐书房料理邦国事宜。 更兼朝中一班元老大臣常于耳边喋喋不休,今日此强大起于卫不利,明日彼国起兵于卫良机。 石腊在朝之时,还能为其出谋划策,卫公卫完只需依言而行便可。 如今石腊离朝下野,邦中大小事务皆要卫公卫完定夺,无人为之分优。 卫公卫完本非杀伐决断之主,重担早已心力不济,神智昏沉。 此时出得城来兴奋不以,谓顾左右一路笑谈不止,万万无法想到,此次出城乃是一条黄泉不归路。 行的半个时辰,猎场入口已依稀可见,卫公卫完犹如脱缰之马,一马当先奔向猎场。 却不知危险即将降临,公子州吁弑君敢死队正伏在猎场入口等待其到来,大道中间已掘好陷坑。 眼见卫公马队渐渐靠近,敢死队扮做绿林贼匪,手提长枪全员备战。 眼见猎场入口便在眼前,想到可中猎场中纵横驰骋,一解心中憋闷。 卫公狠踢马肚,提弓猛拍马屁,夸下战马受痛一路狂奔,突然一脚踏空马失前蹄,卫公卫完连人带马翻落陷坑,马脖受损离立时身亡,卫公被压马下,动弹不得。 身后护卫马队,隔君较远,见君落难,及时勒马方免同遭噩运! 众人慌忙下马上前搭救,但见两边草从中冲出弑君伏兵,护卫兵士抽出长剑上前接战。 然冲出之人似无痛觉神经,嗷叫着冲向陷坑,任人于其身上乱砍狂刺,仍旧目不斜视只顾向前。 多有重伤倒地者,但凡有一气之存,便向坑边爬去。 护卫甲士从未见过此中怪事,然卫公身落陷坑命悬一线,护君要紧,护卫甲士亦顾不得许多之顾砍杀来犯之敌, 一翻厮杀过后,弑君敢死队死伤大半,剩得两三人到得坑边,只见其眼都不眨一下,高举长枪纵身跳入。 护卫甲士猝不及防,飞身赶向陷坑,然为时已晚,卫公满身是血躺于坑中,跳落坑中贼匪犹如疯就一般,挺枪狂刺卫公,护卫甲士亦纷纷跳入坑中,将坑中残余匪兵尽皆斩杀。 此时公子吁领军赶至,先将失职护卫甲士绑缚押回朝歌,继而打扫现场,但有气息者,一个不留全部杀尽! 随后取出卫公遗体,稍加整理,用担架盛放,上覆白单,一路护送抬回朝歌。 回到朝歌,公子州吁将卫公卫完遗体摆放于朝堂中间,自己则一身戎装,于君位之上按剑而坐,堂外满步禁卫甲士,随后命人敲响自商亡之后再未启用之急朝战鼓。 百官闻音急速赶到,不多时,百官齐至,分两列站定朝堂将侧,然见君位之上乃是公子州吁不见卫公身影,满脸茫然私相交头接耳,谈论公子州吁无礼行径,有大胆者直面怒骂公子州吁无礼,朝堂之上一片混乱。 公子州吁不动声色,端坐君位,任其争吵辱骂,过得片刻,争吵议论之声越来越大,公子州吁挺身而起,猝然拔出长剑,一声怒喝,堂外卫兵甲士闻声冲进大堂,手持长戈立于百官身后。 突遭变故,百官灵魂未定,众皆不语环顾四周。只见公子州吁提剑走向堂下,来到卫完遗体旁边,持剑挑开白布漏出卫完遗容,口中说道:“卫公狩猎途中,惨遭绿林贼匪伏击,不幸身亡。今群臣无首,吾为卫人公子,理当挑起重担,即日起嗣位为君,诸卿可有异议?” 百官初入朝堂之时,因公子州吁僭越君位,无暇它顾,目光齐聚公子州吁,不曾想到白布之下乃是卫完卫完遗体。 此刻见其遗容,纷纷跪地而哭。 片刻过后,有恢复神志不服州吁者,当堂驳斥道:“卫公遇刺而亡,当先大事乃是查出匪窝,杀尽贼匪以慰卫公在天之灵,而储君嗣位,亦需大丧过后而行。眼下卫公尸骨未寒,尔便急欲为君,居心何在?莫非弑君刺客乃是受尔指使?” 百官闻言,亦纷纷起身指责公子州吁。 公子州吁冷笑一声,举剑观望一阵,突然奔上前去,一剑将驳言者首级削落在地,即而剑锋指地,目观百官,面漏杀气说道:“出言不逊者,便是此等下场,诸卿可还有异议?” 百官俱而不言,片刻之前朝堂之上还是嘈杂一片,此刻已是鸦雀无声。 末了,石厚出而跪伏,大声喊道:“臣愿奉公子为君!卫公在上,受臣一拜!” 百官俱其杀己,亦纷纷跪地拜服。 公子州吁这才收剑入鞘,当堂宣拜石厚为卿,职任大夫。 随从亲信各有封赏,前有嫌隙者俱各罢免逐出朝歌。 一场弑君风波,止于公止州吁剑下。 随后下发讣告于诸侯,草草下葬卫公之后,便嗣位为君,领政卫邦。 可怜卫公卫完至死未知弑其命夺其位者为何人,不得不含狠九泉,后人谥其日卫桓公,更留诗叹日:郑伯克段天伦薄,犹胜桓侯束手亡。 卫桓公讣告送至鲁人庙堂,鲁公姬息问于众卿,言道:“卫桓公新亡,公子州吁自立为君,诸卿且言此子能否于卫人庙堂立住脚跟?” 大夫众仲出而上奏道:“臣闻言州吁仗剑朝堂,挟兵以服百官,尝言道以德和民,未闻以乱而安民。以乱取之,臣民不服,只会乱而生乱;州吁其人,生性阻兵而安忍,阻兵无众,安忍无亲,众叛亲离,难以济也;更兼州吁喜兵,人言兵犹火也,乱用者,将自焚也;更有传闻,州吁弑君自立,横征暴敛,虐用其民,不务令德,而欲以乱取成,必致民反官变。以此四点观之,臣可断言,卫州吁必不能久居庙堂高位!” 鲁公姬息闻其所言,忙问道:“鲁卫相邻,邦交甚频,若此,孤当如何处置与卫邦交事宜?” 众仲回道:“此事不难处理,君上只需奉公而行便可。” 鲁公姬息不解,再问道:“何为奉公而行?” 众仲为其解到:“公者,天之道也,天道所向即民心所向,民所求者,公器也!顺应民意即为奉公而行!” 鲁公姬息闻言,大赞道:“夫子妙言!” 言罢,听闻堂外甲士奏报:“宋使堂外候见,君上召见否?” 宋鲁自宿地结盟以来,两邦和好如初相安无事,今宋人来使必有要事,鲁公随下令:“速召觐见!” 甲士应诺而去,不多时,宋使登门行入堂中,施以君臣之礼,而后说道:“吾君宋公与夷初掌宋邦,尝念鲁宋盟好,今遣属下前来,邀鲁公赴清,欲与鲁君缔约续盟,还望鲁公不弃应邀而往!” 待其说完,鲁公姬息回道:“劳请回复宋公,盛情难却,孤会应邀如期而至!” 宋使得诺,施礼致谢而退。 夏初,鲁公姬息抵清,与宋缔约续盟,祭天已毕,宋公与夷身为东道主,于书房摆下酒宴,单邀鲁公姬息赴宴。 二公相见,互施一礼,分宾主坐定,一樽饮罢,宋公与夷开口说道:“孤不喜人多,因此在摆得小宴,鲁公勿怪!” 鲁公姬息回道:“宋鲁一家,宋公无需如此多礼!” 宋公与夷为其添满酒杯,口中说道:“今日与君独饮,实是有事相求!” 鲁公姬息端正坐姿,回道:“不敢言求,宋公但说便是。” 宋公与夷得言,亦不再客气,随口道来:“实不相瞒,孤今日之所以得为宋君,全奈先君穆公之德,然朝中大臣皆附公子冯,孤整日如履薄冰,无奈孤只得除去公子冯,以绝诸卿之念!” 鲁公姬息听完,笑道:“此乃宋人家事,宋公自行其事便可!” 待其说罢,宋公与夷长叹一声,继而说道:“鲁公有所不知,公子冯若在宋境,孤何需如此烦恼,只因其现已出逃郑境,郑公待其为上宾,孤数次遣使前去讨要,皆被郑公斥退。”说罢,端起桌面酒樽一饮而尽,气愤不已。 鲁公姬息见状,安抚道:“宋公莫要忧心,公子冯滞留在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由郑人看管,于公亦不成多大威胁,公只需勤政爱民,百官自会依附!” 宋公与夷接道:“鲁公所言,孤又何尝不知,他若出奔别邦,孤亦不会如此忧心,只因其逃往郑境,郑公何许人也?杀弟囚母、与周换质者,现独掌王室大权,领王师郑兵两军。若其奉冯为君,孤何以挡之?” 听其如是说罢,鲁公姬息方才明其窘境,言道:“孤乃身外之人,不知其中厉害,若是如此,宋公有何打算?” 宋公与夷低头思虑一阵,回道:“孤欲起兵伐郑,强行讨要公子冯,不知可否?” 鲁公姬息回道:“郑挟王师及郑兵两军,公仅有宋兵一军,以弱取强,恐难取胜!” 宋公与夷紧接话音问道:“鲁公所言极是,恳请鲁公助孤一臂之力!” 鲁公姬息为难道:“一年多来,孤连失两母,此刻大丧刚过,邦内人心不稳,不便轻动刀兵,还望宋公见谅!” 听罢,宋公与夷叹道:“如此,孤命危矣!” 鲁公姬息为其添酒道:“宋公亦无需如此泄气,孤虽无能为力,但有一人或可为公所用!” 宋公与夷回过神来问道:“何人可为孤所用?” 鲁公姬息不紧不慢回道:“此人乃是卫人新君州吁,听闻此子最恨郑人,宋公何不前去一试?孤敢断言,听闻宋公伐郑,此子必定出兵相助!” 宋公与夷闻言大喜,提樽谢道:“孤以薄酒一杯,以谢鲁公赠言,孤先干为尽!”说罢,昂头饮下杯中美酒。 此际愁云尽逝,二人推杯交盏,大醉而归。 宋公与夷回到朝中,便欲出使卫邦,不待起行,卫人先行遣使抵宋。 宋公与夷于朝堂接见卫使,问道:“卫使此行何为?” 卫使回道:“吾君州吁听闻宋公欲起兵伐郑,特遣吾前来告知宋公,公若出兵伐郑以除君害公子冯,宋公可为联军主将,敝邑赋以行军粮草,并愿出兵相助,更兼吾君与陈公陈鲍、蔡候姬措父交好,说通二君一并领兵至宋公麾下,听凭宋公差遣。若此宋公可取回公子冯,亦可使郑人受挫,灭其气焰,此吾君之愿也!” 宋公与夷听罢大喜,当堂应允,真乃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是年夏五月,四邦公候齐聚宋地开封,兵分三路开赴郑地。 宋公坐镇中军,携本邦兵马两万,战车一千乘。 卫公州吁领左军,自带兵马两万,战车一千乘。 陈公、蔡候合领右军,携邦中带出人马一万,战车五百乘! 三军避过郑人边境各城,直扑郑都新郑。 联军数万人,浩浩荡荡开赴战场,乃是自平王东迁之后,最大兵争规模。 郑公姬寐生亦面临自建邦以来最大危机,稍有不慎可有灭邦之危。 庙堂之上,郑公姬寐生面色肃穆,问计于群臣道:“今宋人纠集卫、陈、蔡三家,联军共计五万之众,战车约三千乘,奔袭新郑而来,众卿可有良策解之!” 听罢,不少官员已自乱阵脚,周都镐京陷落之时,戎兵尚且不过三万兵马,如今五万敌兵来犯,外加三千战车,郑室全境兵马凑在一起不过三万余众,战车亦不过二千来乘,兵力悬殊如此巨大,如何应战? 此时一人走出说道:“此事皆因吾起,数月来,郑公对吾之关照,吾此生无已为报,祈请郑公送吾出境,以使郑人免遭兵灾!”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公子冯,此时作为客卿亦在朝上。 郑公见其如是说道,顿生怜悯之心,说道:“自宋地巧遇公子,孤便知汝与孤之缘分未尽,今强敌当前,孤便将汝遣送出境,孤心何忍?诸侯如何看孤?此事勿要再提,公子安心居郑即可!” 待其说完,祭足出而问道:“君上可有必胜之念?” 见其有问,郑公低头默想一阵,回道:“据实而言,来犯之敌过于强大,孤确无必胜之想!然不管何人,胆敢进犯吾境者,孤必与其血战到底!” 祭足接其言道:“君上若有此等决死信念,此战必胜!尝言道,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此战关键便在两军士气,狭路相逢勇者胜!” 郑公闻言,知其已有退敌之策,起身问道:“祭子可是已有退敌之策?快快讲来!” 祭足拱手施以一礼,献策道:“亦算不上退敌之策,称之为守土之策或许更为贴切。此际正值盛夏时节,地中作物青郁未熟,取食敌国定难成行。敌兵孤军深入,大军所需粮草,唯有从邦中运抵此处,若此,吾可断其粮道,彼处粮草难以有济,吾军只需据城而守,不出七日,敌兵必定粮断而退!” 闻其言,郑公说道:“祭子所言,诸卿是否听到?即日起,紧闭城门,许进不许出,各将听令,加紧备战,城在人在,孤与尔等共存亡,但有私逃者,斩!”说罢,当堂拜颖考叔内三军主帅,授以兵符。 朝后,颖考叔不及回府,直奔新郑大营,各将已在中军帐中等候,颖考叔快不走进帐中,径直来到帐内所挂疆域地图前,背对诸将问道:“联军已到何处?” 副将原繁回道:“此刻已以过延津,不出三日,便可直抵新郑!” 听其说完,颖考叔亦不答话,背对诸将眼观地图,约有一个时辰,帐内无人出声。 末了,颖考叔转过身来,谓众将道:“此次来犯之敌声势浩大,强过吾军数倍,诸将可有死战之心?” 诸将见其如是问道,不约而同拱手齐声回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吾等夙愿!” 颖考叔见状频频点头,大喜道:“诸将用命,此战必胜,郑室有存,众皆大功也!” 听其说完,诸将再次同声喊道:“诚请将令,不负君命!” 见士气如此高涨,颖考叔亦兴奋不已,掌击将台大喊一声好,继而抽出将台令箭说道:“本将令,着副将原繁领军三千,看守西门;右军主将暇叔盈,领兵三千固守北门;左军主将祝聃,领兵三千御敌南门;后军主将泄驾,领兵三千,待命城中,战前整修城防,收集守城器物,战时营救伤员,机动援救各门;吾自领中军三千,镇守东门!” 点名各将上前接过令箭,领命而退。 众将之中,唯有前军主将子都未得将令,心有不甘上前问道:“各将均有授命,唯吾前军主将未得将令,何也?” 颖考叔走下将台,上前抚其肩说道:“子都何其如此性急也?大敌当前,只恨将少,何能弃将不用!且随吾来!”说罢,带其走至疆域图前,手指图上说道:“子都且看,延津北面便是卫境,离边境不远处设有一粮仓,吾拨一千兵士与尔,汝能否避过联军耳目,攻下此处粮仓?” 听其说罢,子都不悦道:“小小粮仓,不足为道,将军另遣他人前去,吾请与敌决战城下!” 颖考叔听罢,走下将台笑道:“莫要小看此小小粮仓,吾军胜负与否,便看汝能都否将其攻破!” 子都紧跟颖考叔身后问道:“何以见得?” 颖考叔为其释疑道:“联军粮草皆由此粮仓供应,如若将其攻下,联军粮草被断,将士无以充饥,其时将不战而溃。可说是谁能攻破粮仓,当推此战首功!” 一翻解说,子都明白,粮仓之重要,当下回道:“若是如此,属下自当领命而往,粮仓不破,提头来见!”说罢,转身而去。 军中调拨停当,颖考叔亦走出军帐,翻身上马于城中各处巡视,以免留有疏漏铸成大错。 三日转眼即逝,联军五万大军行抵新郑,离城十里扎下营寨。 过得一晚,两军相安无事。 次日,宋公与夷连同卫公州吁,并陈、蔡二君,除却守营千余甲士,尽起三军直逼新郑东门。 到得城下,依惯例先将战书缚于箭头射进城中。 过得半个时辰,见城中毫无反应,便令一千甲士于城前辱骂叫战。 又过得一个时辰,日过中天将近午后,城中仍无反应。 宋公与夷见状谓顾身边卫公州吁道:“郑人迟迟不肯出城决战,吾等为之奈何?” 卫公州吁驻马欢望一阵,回道:“料其知我势大,不敢出城与吾军决战,他既不肯出,那吾等便攻入城中,料他郑兵再强,亦不能强不过吾等联军五万。”说罢,转而望向陈、蔡二君。 陈、蔡二君亦想早日破城,虏其财务领军回邦,皆言州吁之言可行。 宋公与夷见诸君一致同意攻城,便下令三军强行攻城,卫公州吁领右路强取北门,陈、蔡领左路围攻南门,宋公与夷坐镇中军直击东门,联军三面围定一齐发难。 幸得城中郑军早有准备,更兼颖考叔乃当世名将,布防有方,联军未过护城河,便有千余将士掉落陷坑而亡。 到得护城河边,联军架起浮桥,过河之时,头上利箭如雨点般落下,多有中箭落河者,河水亦为其染红。 强过护城河,到得城墙底下,未等驾好登城云梯,檑木砲石从天而降,自城上倾泻而下,被其砸死砸伤者不计其数。 然联军兵多将广,折得些许人马,无法伤及根本,后续攻城部队一波接着一波涌向城下,箭雨一阵连着一阵飞向城头。 激战至夜间,联军攻城火器撕裂夜空飞入城中,郑军守城火油浸满城墙,整个新郑顿时化做一片火海。 如此这般激战三昼夜,城上城下尸积如山,此时双方均减员严重,联军十去其三,郑军稍好一点亦去其两成,远攻箭矢几以耗尽,双方只得贴身肉搏。 联军士兵踏过脚下同袍遗骸涌上城头,颖考叔满身血污,帅领郑军于城头与敌交战,联军几经踏上城头,皆被杀退。 城门几次失手,幸的后军主将泄父勇猛,方保城门未失,如此又是鏖战两昼夜。 至第五日,联军士兵消耗过大,已无法三面围攻,宋公与夷集中三军猛攻东门。 面对联军优势兵力猛攻,郑军渐显颓势,频频遇险,几遭破城。 战至午后,子都暗取卫人粮仓还未有消息传来,郑公姬寐生亦身着戎装登上城楼,欲与敌军做最后一搏。 颖考叔力劝无果,只得令暇叔盈领军两百随行护卫。 经午间造饭短暂主整过后,联军主将宋公与夷亦看出郑军颓势,欲在太阳西下之前攻破新郑,活擒郑公姬寐生,当下全令全军首入城中者赏千金,封千户候,联军两将士无不摩拳擦掌欲拿此功,顿时士气高涨。 郑公姬寐生于城头观见联军集结完毕欲待攻城,亦拔出配剑,谓顾众将道:“能与尔等并肩杀敌,孤之幸事,现已到最后关头,孤与尔等共守此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听其说罢,全军齐声喊到:“城在人在,城亡人亡!”郑 公仗剑挺立城头。联军亦已摆好阵势,只等宋公一声令下,便杀向城头一举攻破城池! 正在此时,联军解粮官赶至宋公身边,拜服在地说道:“郑将子都攻破联军粮仓,尽焚仓中粮草,并切断运粮通道,粮草未能运抵军前!” 闻其言,诸君惊愕不已,又闻探子奏报:“联军南北两面均发现敌兵,北面发现敌将公子吕并邾君领兵约有五千之众,南面高渠弥携王师亦有五千余众,两军呈南北夹击之势,快速向吾军袭来!” 此刻正值攻城紧要关头,两大噩耗不分先后同期而至。 宋公与夷顿觉眼前一黑站立不住,身旁卫公州吁一把将其扶住。 只见宋公怒目环争,口中喊道:“天不佑我!”说罢,一口鲜血自嘴中喷涌而出,继而昏厥不醒。 眼下敌之援军赶至,我之主将昏迷不醒,联军大势已去,卫公州吁无奈只得下令撤军。 落日余晖之下,四国联军缓缓退去。 新郑城头,郑公姬寐生与守城诸将并肩而立,眼观联军退去,众皆欢呼雀跃,唯有郑公姬寐生面色肃穆不发一言,缓缓收剑入鞘。 战后新郑,到处残垣断壁,战后重建便成郑公姬寐生眼下第一要务。 其亲自帅三军于城中来回穿梭,整修城墙、修补民房忙的不亦乐乎! 重建工作一直持续至中秋时节,历时三月有余,新郑面貌涣散一新,与战后新郑旧貌不可同日而语。 又过得几天适逢中秋佳节,郑公姬寐生摆下团圆宴,邀请百官赴宴,与民同庆。 是夜,新郑城中歌舞升平,一片祥和景象,全然想不到,三月前此处曾有过一场生死大战! 郑公团圆宴上亦是喜讯频传,先是子都断敌粮道有功,封得千户候,再就颖考叔守城有功,亦封得千户候,其余众将依功各有封赏。 宴中,客卿公子冯起身面向郑公,举樽谢道:“吾乃一介落魄公子,承蒙郑公抬爱,待吾犹如再生父母,为吾不惜交战四邦,致使数万英灵命丧于此,吾无以为报,但有一诺,愿献郑公:在生之年,有朝一日吾若为君,定使两邦永结盟好,绝不叫此事再次发生!” 闻其言,众人纷纷侧目望向公子冯,心思一遣送出境公子何能在世为君。 后观其神态举止,只见其神智恍惚站立不稳,刚才所言似是酒醉乱语,于是众人皆以醉言听之,亦未将其放在心上。 郑公姬寐生却并未将其所言归为酒后乱言,更似其有意说之,遍观四海之内,能助其夺回君位者,唯有郑公姬寐生一人;更兼其所说亦为郑公所想,如若郑宋成盟,于郑人求霸之路极为有利,此亦是郑公将其留郑原因所致。 本待了却邦中内乱,便欲寻机扶立公子冯为宋君,还未成行,宋、卫、陈、蔡四邦联军便已攻至城下,以至此事耽搁至今。 眼下匪乱堪平邦内太平,便欲重行此事,今公子冯自己提及,郑公正好说水推舟,接其话茬笑道;“公子熊心,孤当倾力相助,他日为君,盼勿忘今日此诺!”说罢,郑公举樽与其对饮一杯。 自上次攻郑失利,宋公与夷昏倒疆场,此后便欲寻机洗耻血辱,奈何苦无良机,整日独坐书房闭门谢客。 正自烦闷时,房外侍从奏报卫公州吁求见。 宋公将其请入书房,双方施礼毕,卫公州吁见其愁眉不展,当先开口问道:“敢问宋公何事优心?” 宋公与夷叹气回道:“攻郑失利,邦内臣民百姓欲加不附于孤,由是忧愁,岂有他哉!” 卫公州吁慰其心道:“战场决斗,有胜有负乃人之常情,宋公切莫为此事忧心,寻机再战胜之即可!” 宋公回道:“孤亦何尝不知,只是联军新败,损兵折将元气有损,孤又刚刚即位,朝中大局不稳,有此两点,孤若想再聚重兵伐郑,恐比登天还难,且郑人已有防备,此时伐郑亦不过是徒劳无功!” 卫公州吁听闻,转头思考一阵,即而说道:“孤有一计,即可挽回面子,又可措杀郑人锐气,不知宋公意下如何?” 宋公贴身向前问道:“卫公有何妙策?” 卫公亦俯身向前,低声说道:“昔日,郑人祭足领兵割取周人麦禾以震周室,吾等何不效仿之!当前正值金秋时节秋收之际,宋公可领兵劫其运粮车,取其粮而还,回朝宣称大胜郑兵,如此宋公威望大升,邦中臣民必定离冯附公自不在话下,且所劫之粮亦填充府库,以备再次伐郑之用。” 宋公闻之大喜,拍案说道:“妙计,卫公即有良策,何不早早道来?以致孤白困书房这许多时日!” 此时宋公愁容尽逝,起身来回渡步憧憬胜利郑人之场景,口中念念有词,末了转身谓顾卫公言道:“如此荣耀,孤未敢一人独享,吾等即为联军,且前者围攻新郑,各邦均有损失,此次伐郑,吾等亦可联兵而往,如此诸君皆可挽回言面。” 卫公州吁闻言大喜道:“宋公此言甚善,孤这便知会陈、蔡二君,就此谢过!”说罢,起身面朝宋公弯腰施以一礼,即而转身离去。 宋公回施一礼亦不挽留,任其离去。 三日过后,四君齐聚开封,重组联军约二万余人,即而兵发郑境。 此刻,郑人正于田间地头忙着秋收,丝毫不知四邦联军密谋伐郑。 郑公姬寐生亦只派出长戈步兵全天候巡视,以防山匪做乱。 官道之上,粮车络绎不绝,均是郑境各邑运往新郑赋粮,郑兵长矛甲士随行护卫。 若遇山匪袭击,护车郑兵还能勉强应付,然四邦联军劫粮部队常数倍于郑军护卫甲士,郑兵抵敌不过,只得任由其将粮车劫走。 郑公获知此事,当即下令子都领兵一万前往驱敌。 然此时四邦联军已化整为零遍布郑境,逢粮便抢遇车便劫,更不与其缠斗劫完便退。 子都领其大军四处奔袭,由于运粮车队太过分散,无法处处兼顾,救得此处,失了彼处,因此短短三日间,联军便劫得粮草千余车。 之后,联军依旧如法炮制横行郑人境内长达半月之久。 此次秋收麦禾将近一半被其劫走,事后郑公姬寐生气得咬牙切齿,谓顾众臣誓日此仇必报! 四邦联军伐郑“大胜”,各君自领本部人马,携其所获粮草“凯旋”回邦。 陈、蔡为其属军,二君出兵不多而得诸多粮草而回,自是欣喜万分。 宋公与夷做为联军主将,此次伐郑“大胜”,不光为其挽回颜面,邦中臣民亦对其另眼相看。 卫公州吁则更是耀武扬威,自比康武功盖千秋,馋臣石厚更是将其奉若神明。 如有直臣谏言说出卫公州吁不喜之言,石厚定会出而为其反驳,由是卫公州吁愈加宠信石厚,君臣二人独霸朝纲,更兼其穷兵黩武,两次伐郑,耗费钱财无数,有折其兵马许多,朝中百官对其无比憎恨,意欲除此二人,奈何苦无良策。 时有卫人右宰丑,私下拜访前朝重臣石腊,欲求诛贼良策。 此时石腊赋闲在家,闻得朝中变故心中愧疚不已,如若当初未曾辞官不授,亦不至朝中发展成今日时局,今见右宰丑来访,便将心中所想和盘脱出,教其如此如此方可诛杀二人,右宰丑闻之大喜再三拜谢,归而依计而行。 次日晨会,众臣皆无谏言,临将退朝之际,右宰丑出而上奏道:“臣有请奏,君上即位至今,因伐郑之事牵绊,未曾禀命王畿觐见周王,需当周王锡以黻冕车服,奉命为君,邦中臣民方才归附信服!” 民不附君正是卫公头疼所在,今见其提及且有解决之策,当下大喜道:“即如此,孤即刻入周觐王!” 见说右宰丑赶忙阻止道:“君上万万不可,平王东迁之后,王室朝政便由郑公姬寐生掌控,眼下卫郑不和,君上此时前往周室,恐郑人报复而致有去无回!” 卫公州吁闻言失望道:“那孤可如何是好?” 右宰丑见问献策道:“臣知一人,或有良策可助君上谋成此事,但不知君君上可否屈尊前去求教?” 卫公接而问道:“卿速言来!” 右宰丑回道:“前臣石腊见多识广,曾授命出访列邦诸候,与诸邦君主皆为旧识,君上何不前往拜访,其定有良策教之!” 听其说完,卫公州吁手捋胡髯犹豫不决,上卿大夫石厚见状,出而奏道:“此等小事,何需君上亲为,臣愿替君走此一遭!” 卫公闻言大喜,回道:“那便有劳石卿走此一遭,孤待卿之佳音!” 石厚领命,朝后驾车取道径直前往其父石腊茅舍,名曰父子,其情早断。 到得茅舍门前,石厚大步踏入,只见其父独坐案前自斟自饮。 石厚走至其父面前,礼不施安不请,开口便问:“众言汝有良策,可正卫公君位,请父赐教!” 石厚听罢,呵呵一笑,饮下樽中美酒,随即缓缓道来:“何来良策可言,觐王求得授命即可!” 待其说完,石厚追问道:“郑人阻滞,何途可得觐王!” 石腊斜瞥石厚一眼,自顾斟酒独饮,良久方才回道:“眼下陈、卫交好,陈公陈鲍甚得周王赏识,且陈公与老夫乃是旧识,吾可致书一封,请其代为引见,事可成矣!” 石厚听闻大喜,忙命随从取来篆刀竹书,将其放于石腊面前说道:“即如此,速请著书!” 石腊推开面前刀、书冷言道:“吾老夫已料之尔将前来,早已刻好书简。”说罢,命人取来,进而说道:“老夫已将书简交于家宰獳羊肩,其时与尔同行,一者老夫与陈公一别多年,如今年逾古稀,此生难以再见其面,獳羊肩可代老夫致以问候,二者需防走漏风声,此书需亲交陈公手中,獳羊肩自幼习武,可保书信无虞!” 石厚立功心切,心中亦无生疑,约定启程时日,当下虚谢一回,扭头离去! 待其离去,石腊面向獳羊肩问道:“可知老夫为何遣汝随同石厚同往使陈?” 獳羊肩答道:“石公不是让吾携书入陈,并问好陈公?” 石腊摇头说道:“非也,此其表象矣!” 獳羊肩拱手说道:“属下愚钝,还请石公明示!” 石腊回道:“卫室祸乱,皆因此子而其,此子不除,卫室难有安宁,此次使陈便是吾等良机,汝随其同行,至陈,便将老夫书信交于陈公陈鲍,其时陈公自会助尔擒住此子,汝当伺机取其性命!” 獳羊肩惊道:“石公此生仅此一子,拿住关压即可,不必取其性命,请恕属下万难从命!” 石腊拉过獳羊肩,怒道:“社稷当先,岂容老夫枉顾私情,非得老夫当面跪求,汝才应命?”说罢,双膝一软,便要跪服于地。 獳羊肩赶忙将其扶住,应到:“石公卫道可大义灭亲,吾又何惜一死,属下从命便是!” 石腊起身弯腰谢以一礼,接言道:“有劳壮士相助!” 獳羊肩回以一礼转身退去,前脚刚踏出茅舍,右宰丑后脚便走进茅舍,见得石腊正自拂袖试泪,上前问道:“吾随石厚一路至此,刚于隐蔽处见其愤车而去,敢问事成与否?” 石腊转面低头说道:“石厚已入圈套,汝当着速领兵伏于濮阳,劫杀卫逆州吁。” 右宰丑拜谢而退。 待其走后,石腊倚门而望,一场诛杀逆君大戏由此拉开。 第011章 卫石腊灭亲 晋庄伯逆君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石厚欣喜回朝,面君复命,将茅舍所闻尽皆告之。 卫公州吁闻言大喜说道:“即如此,事不宜迟,明日便汝与孤一同往陈!” 石厚思伏一阵回道:“不可!现有一要紧之事,需君上留朝处理!” 卫公州吁闻之问道:“朝中何事能大过此事?” 石厚回道:“东南郕人,乘君伐郑之际犯吾边境,小小郕邦亦欺卫室无人,君上不可不查!” 卫公州吁轻言道:“郕人蝼蚁,不值一提,待吾归来,孤即起兵灭其宗室!” 听其说道,石厚上前谏言道:“君上此如去,朝中无主,且百官之中,多有怀二心者,君上正可借郕人入侵之际树立威信,短期内朝中不会起变故,彼时君上乃可安心离朝。” 卫公不耐道:“似此何时可得觐王,不获王命则君位不正,臣民不服,郕人实可恨也!” 石厚慰其心道:“君上无需如此忧心,此行去陈,打点上下亦需时日,臣可替君先行前往探路,待一切安排妥当,君上直去面王即可,其时郕人之乱亦已平复,可谓一石二鸟!” 卫公州吁闻之大喜接道:“那便有劳石卿,孤定教郕人永世不得翻生,后悔当初!” 二人商榷停当,各自分头行事,一人访陈,一人伐郕。 先说石厚持节出使陈境,应石腊之情,獳羊肩随行一同前往。 行得三日,石厚二人抵达陈境,先到驿站歇脚,递上邦交国书。 次日陈公陈鲍召见石厚,陈人庙堂之上,石厚拜道:“卫人石厚揭见,陈公万安!” 陈公陈鲍申手虚请一回,回道:“卫使免礼,不知入鲁有何见教?” 石厚起身答道:“宋境一别,吾主卫公甚是挂念,特遣某备以薄礼前来探望,以续前好!”说罢抚掌三下。 堂外獳羊肩领队抬进一箱珠宝,陈公见之大喜,陈公陈鲍笑道:“卫公何其客气也,孤何功敢受此禄!” 石厚闻言连摇其手道:“公与吾主亲胜手足,些许薄礼何足挂齿!况卫公遣某前来确有一事相求,祈盼陈公举手而援!” 陈公陈鲍应道:“卫使且请道来,孤当尽力而为!” 石厚亦不再客套,开门见山道:“听闻陈公颇得周王赏识,吾主卫公欲求觐王,劳烦陈公代为引见,不知陈公意下如何?” 听罢,陈公陈鲍惊问道:“此事,卫公何以知晓?” 见问,石厚陪笑回道:“吾父石腊,不知陈公可还记得?正是吾父提议,小可乃敢开口相求!” 说罢,石厚侧女望向獳羊肩。 獳羊肩会意,自胸前取出竹书一卷,双手托举过顶上前拜道:“吾乃石公家宰,受主之托随同前来问好陈公,且另有嘱咐,说是陈公对卫公所求若有为难,可观此书!” 陈公命人取过书简,展卷而观,见其写道:“陈公在上,石某叩首。一别经年,甚是挂念。遣使而至,问君安好。老夫耄矣,无能为也。卫邦褊小,多生祸乱。近日悉闻,君臣入陈。倚君王恩,欲求觐王。与君故交,书献数言。此二人者,实弑寡君。今求觐王,实为正言。公若插足,必惹郑怨。徒增仇恨,得不偿失,君为邦故,敢即图之。书不尽言,君自斟酌!” 陈公一气读完,面露难色陷入沉思,良久无话。 堂下石厚不奈道:“陈公思索许久,可有难处?莫不是陈公已忘郑地分粮之时,宋境联兵之日!” 事关邦交安危,一时难已定夺,陈公陈鲍由是回道:“郑使勿急,且请下榻驿管,容孤考虑一晚,来日给予答复!” 有求于人,石厚亦无计可施,只得听从安排,退归驿管静候音讯。 是夜,陈公陈鲍召见五父,书房之中,陈公手握石腊书简,眼望五父说道:“日间卫使所言,卿已尽知,此乃石公信简,卿可观之!” 五父闻言,上前取过书简,展卷观之,末了问道:“君欲何为?” 陈公陈鲍眉头紧锁,低头回道:“孤召卿来,便为此事,卿可有良言教孤?” 五父见问,略为思索一阵,开口说道:“月前,郑人遣使求和,因宋、卫施压未能成行,今遇天赐良机,君上何不利此契机,一举成盟二国!” 陈公心乱如麻,不待其说完,打断道:“当前宋、卫实难,契机不契机,孤难理会,郑人所求搁后再议,只说眼下卫人所求之事如何处置?” 五父回道:“君若如此,臣意当从石公之请,替其除却暴君!” 陈公陈鲍忧虑道:“诛其君臣,卫人反目则当如何?” 五父不假思索回道:“若不将其擒住,绑缚还卫,任其定夺,则庶后无言!” 陈公仍不放心,紧接话音道:“当下陈、卫交好,孤便行此不义之举,天下诸侯定以孤为耻!”说罢,长舒一气。 闻言,五父怒言直谏道:“为君者,何能如此优柔寡断?当今天下礼崩乐坏,诸侯相争,何来道?何来义?不为刀俎,便成鱼肉!况亲仁而除暴戾,善邻以申援手,乃大义之举,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愿君早做定夺!” 陈公陈鲍被其一语点醒,当即点头应允,并叮嘱道:“卿要切记,将其擒拿绑缚即可,莫要伤其性命!” 五父应诺,领命而退。 不及走出书房,房外冲进甲士急报:“卫使石腊驿管遇刺身亡!” 陈公陈鲍闻言大惊,起身问道:“何人所为?可否擒住?” 甲士接言回道:“行刺者乃随行入陈之獳羊肩,已被属下羁押殿外候召,敢请君上示下!” 陈公闻言脚下一软,瘫坐于椅上。 此时房外传来争吵之声,突遇变故,陈公心乱如麻无心管之,五父便示意甲士外出查看。 甲士得命转身朝外走去,刚及门边,门外飞进一物跌落于地。 獳羊肩满身血污,阔步走进房中,身后甲士长矛林立紧随其后,房中传报甲士护主心切,急忙拔出配剑,上前一步直顶獳羊肩脖颈。 獳羊肩低头看一眼胸前长剑,面无惧色顶剑前行,口中说道:“卫逆州吁,弑君自立,入陈求助,陈公左右为难犹豫不定,吾已以奉命斩其臂膀石厚,头颅为证!”说罢,手指跌落地上之物。 陈公陈鲍顺指望去,正是石厚头颅,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责问道:“汝等同行为使,如何下得去手?汝知不知晓已犯下不赦之罪!” 獳羊肩冷笑一声:“吾知难逃一死,但愿吾等两条性命,能唤醒陈公心智!”言讫,赤手夺过甲士手中长剑直插心窝,继而倒地而亡。 不到一盏茶功夫,卫使石厚、獳羊肩两人毙命眼前,陈公面无血色喃喃自语道:“陈、郑就此生恨矣!” 五父接其话语言道:“话不可说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陈公不解,遂问道:“福从何来?今其要臣于孤邦死于非命,依着卫公州吁秉性,定会聚集重兵伐孤问罪!” 五父正色道:“臣非妄言,若依臣言,非但陈卫不会反目,且可亲仁善邻,固邦交强邦本!” 陈公闻言急问道:“卿即有谋,快请道来!” 五父直言道:“当下维有秉从石腊之言,除州吁以断后患!” 陈公紧接其言问道:“州吁人在卫地,且兵强地广,何以图之?”五 父见问回道:“此事不难,州吁遣使入陈,只为君上代为引见周王,今可假言周王召见,以石厚之名赚其入陈,大事可成矣!”事到如今,亦无他法,陈公只得然其说,令其秘密行事。并吩咐侍卫将石厚、獳羊肩二人遗体放入冰窖好生看护,以备日后一并交还卫人。 五父秉持君命,遣使持书入卫,告知卫公州吁,觐王之事,路已铺平,邀其速入陈境,陈公代为引见。 此时州吁率部已行抵濮阳,本欲尽歼郕人入侵所部,没成想郕人不待接战,便已退回本邦,正自恼怒不已。 值此得知陈地喜讯,卫公州吁由是分外高兴,郕人之事早已抛诸脑后。 随即受命收拾行装,准备前往陈邦,三军则交由右宰丑处理。 因其谏言入陈,卫公州吁对其信任有佳,此举正中其下怀,如今二万大军在手,取州吁性命轻而易举。 待其出得濮阳,右宰丑颁下将令:“紧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违令者,斩!”继而亲帅五百轻骑出城,超近道追赶卫公州吁。 不到半个时辰,便已追上卫公州吁行陈车队。 继而越过车队,领兵于官道堵截。 不多时,州吁车队亦已行进至此,领队小将见有官兵拦路,下令停止行进。 车队噶然而止,卫公州吁容颜不悦,挑帘查看,领队小将一路小跑,前来车前复命,奏道:“右宰丑领兵阻断去路。” 卫公州吁闻言大惊,此景像极去岁弑杀桓公卫完之时,连忙下车,随同领队前往查看。 不多时,二人来道队前,只见右宰丑横刀立马占道路中,卫公州吁问道:“卿不在濮阳料理军务,来此阻孤去路,可是为何?” 右宰丑努颜相向,大声道:“弑君之贼,何敢称君?今若俯首就缚,或能存其一命,如若不然,大军到处,彘狗不留!” 卫公州吁望向右宰丑身后大军,清一色精壮轻骑,均持长枪塞满大道。 见此,卫公州吁心下胆寒,退后一步,领队小将护在前,即而陪话道:“即如此恨孤,何故朝堂直谏入陈觐王?况孤待汝不薄,何能反戈相向!” 右宰丑持马挺刀,怒指卫公州吁,嘴上说道:“吾恨不能生啖其肉,何能为汝出谋划策,此乃大夫高谋,若不如此,何能赚汝!废话少言,降是不降?” 卫公州吁被其气势逼得连连后退,领队小将见其杀心已起,忙请卫公州吁登车退归濮阳。 慌乱中闻得此言,卫公州吁连忙登车掉转马头,领得三五亲信奔往濮阳而去。 右宰丑见其要逃,催马仗刀直取卫公州吁马车,不料被其车队护卫缠住,一时半刻难以脱身。 然无论人数、兵力,车队护卫远不及右宰丑所领骑甲,不到半个时辰,二百护卫甲士被其所领骑甲屠戮待尽。 战毕,右宰丑部死伤十数人,余皆无损失,稍事休整,寻迹追赶卫州吁而去。 此时卫公州吁已逃至濮阳城下,眼见右宰丑追兵将至,卫公连连叫门,城中守将见此亦不敢轻开城门。 原是右宰丑接管三军之后,便将军中大小将领全部置换,由其心腹担任,其在出城之际虽未说明何事,今见卫公州吁逃归濮阳,诸将心中已然明了,且不说诸将身着将令不敢有违,单说新郑一战惨败而归,诸将对其怀恨在心。 然毕竟州吁乃一邦之主,轻易不敢戮之,由是只得紧闭城门,任其城下怒喊叫骂。 此时右宰丑追兵亦已临近城下,卫公见城门紧闭,已知城中有变,且身后追兵渐至,无奈只得登车夺路而逃。 君车笨拙慢行,怎抵得右丑丑轻骑飞快,逃不到十里地,便被右宰丑赶上。 卫公州吁见大势已去,弃车而走,右宰丑亦不含糊,提缰拍马赶上前去,手起刀落将其斩于马下。 至此逆君得戮,右宰丑功成名就,卫公州吁弑君而立,僭居君位不满周岁,便惨死于部下刀下,后人恨其所为,贬谥为卫前废公,正可谓因果轮回,善恶有报! 右宰丑弃刀下马,削取卫公州吁首级,朔于矛顶,领军凯旋而归。 濮阳臣民得知卫逆被除,无不欢呼雀跃,相继出城相迎。 进得城中,右宰丑将卫公州吁首级用木匣盛装,置于卫桓公卫完牌位下。 后又遣使入陈,一来致谢陈公,助其诛灭逆君,而来取回石厚一并还朝受审。 行经三日,卫使行抵陈都宛丘,这才知晓獳羊肩刺杀石厚一事。 陈公陈鲍资助棺木两口,用其盛放石厚、獳羊肩遗体,以便卫使携其押运返郑。 到得濮阳,卫使将陈地所闻尽述与右宰丑。 得知始末,右宰丑下令三军起营返回卫都朝歌。 行军七日,右宰丑携军抵达朝歌,先将卫公州吁头颅于卫桓公卫完灵前祭奉,三日后扔进深山不予掩埋。 石厚、獳羊肩遗体则由右宰丑亲自护送前往石蜡茅舍,此二人皆大夫亲友,理应交由大夫处置。 到得茅舍之前,右宰丑将护灵兵丁留在屋外,独自进屋。 入得堂内,便见石蜡头戴白纱身披麻布,跪于屋内,听其口中说道:“逆君得诛,老臣不才,以慰先君亡魂!”说罢,起身贡香于案台。 右宰丑上前拜见:“石公在上,右宰丑特来请罪!” 石腊闻声,当才知晓有人进屋,回过头来问道:“右宰何罪之有耶?” 右宰丑府首应道:“不才闻得使陈途中,石公家臣性烈,将石公之子石厚刺死于陈,以致双双毕命!此乃吾之疏忽,今携二人遗体当来请罪!” 石蜡上前扶起右宰丑,继而说道:“此非汝之过,乃老夫着意安排!不曾想獳羊肩如此忠烈,尽舍命随之而去,老夫劳请右宰将其遗体依国士之礼安葬!” 闻言,右宰丑叹道:“石公真乃纯臣也,谓之大义灭亲实不为过!敢问石公,石厚遗体如何处置?” 石腊拂袖回道:“孽子罪有应得,老夫若将其归葬祖坟,先人必耻于老夫!还敢请右宰将其运往山林,弃之于地,昭示于天!” 右宰丑闻言,几番劝说无果,只得依其言而行。 末了,右宰丑请言道:“今还有一要事,劳请石公开吾茅塞!当下,逆君诛除,卫室无主,敢问石公何人可得即位为君?” 石腊略为思索,回道:“桓公有一弟,唤日公子晋,亦为庄公所出,现于邢国为质。右宰可备重礼入邢,迎立公子晋。” 右宰丑得言,再三拜谢而出。 三日间,右宰丑集齐珠宝一箱,价值千金,另寻美女十名,继而出使邢国。 大礼当前,邢君别无二话,当即放公子晋归卫。 公元前718年,公子晋即位卫君,至此卫室内乱告一段落。 此时,冬去春来,嫩牙未绿,冬雪未化,鲁公姬息听闻北海棠地春渔场景宏大,欲往观之。 臧僖伯上书谏言道:“凡物不足以讲大事,其材不足以备器用,则君不举焉。君将纳民于轨物者也。故讲事以度轨量谓之轨,取材以章物采谓之物,不轨不物谓之乱政。乱政亟行,所以败也。故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皆于农隙以讲事也。三年而治兵,入而振旅,归而饮至,以数军实。昭文章,明贵贱,辨等列,顺少长,习威仪也。鸟兽之肉不登于俎,皮革齿牙、骨角毛羽不登于器,则公不射,古之制也。若夫山林川泽之实,器用之资,皂隶之事,官司之守,非君所及也。” 鲁公被其一习话语说得心烦不已,拖言寻视棠地加以搪塞,不顾其所言,摆车前往棠地。 行得十余日,鲁公姬息一行抵达棠地,登上附近山上,举目瞭望。 只见冰封千里,湖面上人头攒动,时而传来鱼夫号声,人门凿开冰面,冰下浮船下网,继而静等鱼群入网。 约摸一个时辰过后,鱼夫接连灭掉手中旱烟准备收网,数十壮汉卖力拉住网绳,观之亦显十分吃力,鱼群受其惊扰,纷纷跃出冰眼,场面好不壮观。 鱼夫们奋战约有半个时辰,放才完全将网拉上冰面,鱼夫面上均显喜悦之情,各自击掌庆贺,继而将今日所捕装车运回,至此一场春渔接近尾声。 鲁公姬息摆架前往旁观,鱼民得知鲁公前来观渔,纷纷拣出所捕鱼中最大者敬上。 起身观之,最大者约有近百斤,小者亦有五六十余斤,鲁公姬息施礼拜谢,令随行护卫将其收下,即而起程还都曲阜。 回城途中,道听途说得知晋候姬郄谢世,鲁公姬息自语道:“晋室将乱矣!” 此言并非凭空捏造,原是晋文候姬仇代王征伐,打下许多家业。 其弟姬成师战功卓著,其子晋昭侯嗣位为君后,便将叔父姬成师封于曲沃,此爵为伯,后人皆称之为曲沃桓叔。 后曲沃桓叔去世,其子姬鳝继任其父之位。 经桓、庄两代经营,晋室曲沃一支愈加壮大,至公元前724年,晋室东部山区赤狄进犯,边境告急,晋孝候抽调都城翼地护城大军东进迎战赤狄,致使翼地兵力空虚。 姬鳝见其机会难得,突起大军反晋,径直攻下翼城,弑杀晋孝候于城内。 后晋孝候之子姬郄寻得荀人等数邦相助,复夺翼城,将姬膳攻回本邑曲沃,晋人奉之为君。 转眼至今,晋候姬郄在位已有八年,熬过去岁冬日,今春因病重而亡,后人谥为鄂侯。 其时卫室后继之人尚未选定,晋室臣民无首。 果如鲁公所言,值此乱政之际,曲沃庄伯姬鳝正四处奔走,欲谋大事! 姬膳先行前往洛邑周室,寻求周王姬林出兵相助。 为此,姬膳不惜血本备下厚礼,周室王畿内,姬膳直言道:“姬郄无能,至使赤狄有机可乘,侵占晋地边境,搅得百姓不得安生,今其殡天,吾欲取而代之,愿吾王出兵相助,三箱珠宝敬上,权做军资!” 周王姬林见财眼开,然欲求更多,推说道:“汝非晋室正统,恐难成事,需说得更多诸侯相助,方能取胜!若此,三箱珠宝略显少也!” 听其言,明其意,姬膳回道:“此三箱珠宝独敬周王,事成之后另有重谢!敢问吾王,吾欲起事何邦可连?” 闻其言,周王姬林分外高兴,豪爽应道:“周室东侧郑人,晋室东侧邢人,此二邦素来不服晋室,多生龃龉,汝可前往说之!若得二邦相助,汝求之事必成!” 得言,姬膳施礼谢过。 出得王畿,姬膳一行取道直奔新郑,日夜兼城,次日便行抵新郑。 郑公姬寐生闻讯召见,庙堂之上,君臣礼毕。 郑公姬寐生当先开口问道:“晋使星夜入郑,所为何事?” 姬膳直表来意,开口回道:“特来借兵,望君应允!” 郑公笑道:“兵者,国之大事也,何能说借就借!” 对其所言,姬膳不予理会,接而言道:“以晋阳之北百里沃土,可否换得郑军劲旅一支?” 郑公姬寐生闻言,面无表情淡淡说道:“汝非晋君,孤如何信尔?” 姬膳回道:“今来借兵,便欲为君,事成之后,区区百里之地,何足挂齿!” 郑公姬寐生接言说道:“即如此,孤可借汝郑甲一万,然有一事,汝需答应,如若不然此事就此做罢!” 姬膳正色问道:“敢问何事?” 郑公姬寐生款款道来:“许孤百里沃土,口说无凭,需汝立下字据,孤今助汝,日后难免孤有求于汝之日,望汝记今日之恩,助孤一臂之力,愿孤永无此日!” 姬膳接而言道:“郑公所请,人之常情,吾依君言!” 说郑得成,姬膳当堂立字为据。 拜别郑公,姬膳借道入邢。 又行得数日,姬膳抵邢。 邢君高坐君位,眼盯堂下姬膳,直言问道:“汝今前来,可是想争晋君之位?” 姬膳亦是直言不讳,接道:“吾正有此意,不只君上可否助吾?” 邢君起身说道:“晋室欺压孤邢人多年,汝今不来,孤亦有起兵之意,晋君新亡,新君未定,此乃天赐良机!” 姬膳顺其意回道:“君今助吾,吾若为君,定与邢君永修盟好!” 邢君大喜,邀其共进晚宴。 姬膳轻得邢君相助,亦是分外高兴,应邀而往。 公元前718年春二月,王师,郑甲,邢兵三军齐聚翼城城外。 王师尹腾、武启领前军主将,帅军一万,战车三百,于前开路;郑甲祝聃、泄驾领右军主将,帅军一万二,战车五百,保障右翼;邢兵后离、邢耽领左军主将,帅军一万二,战车五百,侧应左翼;姬膳携其子姬称,帅曲沃本部军马二万,战车八百,坐镇中军。 四军五万余众城外扎营,灯火连成一片,绵延数里。 城中晋室臣民慌做一团,公子姬光挺身而出,次日领翼城护卫甲士四万,战车二千乘,出城迎敌。 两军对垒城下,各自摆开阵势。 姬光阵前喊话:“兵围翼城,汝要反晋?” 姬膳出阵答话:“晋候无能,反便反矣,汝能奈我何?” 闻听此言,姬光气不打一处来,拔剑怒道:“反君之臣,留尔何用,吾便替君除害,取尔项上人头!”说罢,长剑一挥,身后战车齐发,步战甲士紧跟其后,犹如决堤洪水冲向姬膳中军。 姬膳缓退阵中,前军主将尹腾、武启携王师护阵,战车列前接敌,其后万余弓手搭剑齐发,一阵阵箭雨迎向晋军砸下,不及交战,晋军便折其千余将士。 掠过箭阵,晋军战车撞向前军护阵战车,尹腾、武启帅师迎敌。 郑甲、邢兵左右两军避过敌军锋芒,于两侧迂回包抄,直取晋军主将姬光。 阵脚不稳,前军尽失,此乃兵家常识,敌军突然变阵,姬光不敢马虎,下令分兵阻击。 郑、邢二军早已料知晋军定会分兵来战,留其一部迎敌,剩余所部超向晋军阵脚快速移动。 晋军恐主将有失,弃攻姬膳中军,回军分迎郑、邢左右二军。 中军主将姬膳见时机已到,下令王师开启阵门,姬称一马当先越出阵门,身后战车就近于各门跟随而出,步战甲士紧随其后,于中路直取敌军主将。 此时,晋军被郑、邢左右两军牵制,回军迎战姬称已然来不急。 晋军主将姬光见阵势已被敌军打乱,多战无益,连忙下令鸣金收兵退入城中,姬膳三军于后追杀,歼敌万余。 经此一战,晋军畏战据城不出,姬膳竞日于外叫战不得。 为此,姬膳下令全军攻城,令郑将祝聃、泄驾领右军围攻南门;邢将后离、邢耽领左军强破北门;曲沃姬膳、姬称父子自领中军直取东门;王师尹腾、武启留守大营,以防敌军劫营。 为免敌军死战,独留西门无兵把手,供齐逃脱。 将令下达,各军依令而。 是夜,三军齐上,围攻翼城三门,如此战得三日,晋军士气尽丧,三军几乎同时破门。 晋军主将公子姬光见大势已去,携其家眷出西门逃奔随境而去,姬膳大获全胜。 是夜,姬膳于翼城大宴席,以谢诸邦相助,并于席上自立卫为君,应兑诺言,割晋阳以北百里之地与郑,与邢签订城下之盟,永结盟好。 唯有王师战后颗粒无收,王师大将武启怒问道:“各邦皆有战利,维吾王师无得封赏,吾王师将士性命便不是性命,姬膳好不偏心!” 姬膳推言回道:“吾确于王畿留言,事成之后另有重谢,然将军可环顾四周,翼城上下断壁残垣,何来黄金珠宝,望将军容吾些许时日,吾定备下重礼亲往王室致谢!”说罢,俯身朝其拱手施以一礼。 听其如是说道,武启亦不便责问,提樽言道:“如此,战亡将士亦可瞑目安息于地下也,吾借薄酒一杯以谢姬子!”说罢,举樽一饮而尽。 姬膳陪饮一杯。 心结解开,众人欢饮至天明。 庆功宴后,各将携本部军马回程本邦。 邢军后离,邢耽领军直入邢城大营。 郑军令郑将祝聃、泄驾领军回郑,行得一半路程,接郑公姬寐生君令,转道晋阳,接防晋阳北地。 王师尹腾、武启移师洛邑,回周复命。 周室殿堂之上,周王姬林目光如炬紧盯堂下二人,责骂道:“吾将万余王师精锐交付汝等,汝等空手而归,有何面目出现于寡人面前?” 尹腾跪拜回道:“非吾等不曾讨要,只因翼城战后只剩残砖断瓦,姬膳亦答应吾等,过些时日定会入周,当年致谢王上!” 周王听毕,哭笑不得,接其言:“尔等还是三岁小儿如此天真?诸侯相争,尔虞我诈,几时说话当真!” 尹腾、武启再拜谢罪。 尹腾回道:“吾王胜明,吾愿为使,出道晋地,讨要军资,祈请王上赐与符文使节!” 周王冷哼一生,说道:“寡人且再信汝一次,如无讨得军资,汝亦不必再返周室!” 说罢,拂袖而去。 尹腾、武启二人擦干额头冷汗,接过符文使节退出殿外。 武启拱手谢过尹腾,口中说道:“殿堂之上,幸得尹将军急辞,吾等二人方得存其一命。只是苦了将军,为了若干珠宝只身犯险!” 尹腾扶起武启言道:“话亦不可如是说,大周国弱,天下诸侯尊周者寥寥无几,按期纳贡者更是凤毛麟角,王上亦有难言之隐,若遇大周盛世,王上又何能为了几箱珠宝为难吾等!” 武启闻言,点头赞许,二人默言退出王畿。 次日,尹腾奉命出使,启程前往晋地,事隔半月,再临翼城,全然不见战时颓废。 姬膳闻知周室前来,即刻下令召见。 晋室大殿遭战乱损毁,此刻正再翻新整修,姬膳只得于书房单独召见尹腾。 二人相见,寒暄客套一番。 末了,尹腾表明来意,说道:“转眼已过半月,王师军资,不知姬公何时能交付于吾?” 姬膳陪笑道:“王使入城之时,翼城残破,整顿城防,宫殿重修每处皆需耗费大量钱财,不瞒汝言,老夫现在现在亦是为此烦恼,各处筹措!王使再容吾数日,一但筹措到手,定会先行支付王师军资!” 见其如是说道,尹腾亦不好硬要,只得问道:“吾亦有王命在身,敢问姬公需时几日?” 姬膳回道:“即如此,容吾三日,三日过后,定将军资送交王使手中!” 尹腾无奈道:“但愿晋公说话算话不再食言,吾三日过后再来拜访!”说罢,起身施礼告辞。 姬膳笑言相送,一再说道三日过后定会兑现诺言。 转眼三日已过,姬膳仍无音讯,尹腾只只好再次前往讨要,姬膳一如前者,拖言府库空虚,军资尚未凑得将其打发。 如此往复数次,致使最后姬膳假借公事繁忙,尹腾连其面都难得一见。 无奈王命在身,尹腾只得一次又一次前往求见。 如此又过得一月,尹腾再次前往求见,非但没有见着姬膳,更断了其讨要军资念头。 姬膳由侍从传出话来,说道:“吾入周之时,已贡珠宝三箱,价值不菲,支付王师军资错错有余,吾念王师相助之恩,一再容忍,留其颜面,王使好不懂事,周王贪得无厌,望其珍重!” 闻其所言,尹腾亦知留晋已无大用,然军资未能讨回,周室亦回不去,真乃进退两难。 回到驿管,尹腾辗转反侧,思索一晚,终思得一策,由是不告而辞,取道直奔随境。 一路无话,急驰一昼夜,尹腾行抵随城。 入得城中,尹腾四方打听晋公子姬光下落,至一酒管中,闻听酒客谈论,得知公子入随之后被随候奉为上宾,资助其于随城最大酒楼竹园酒家下榻。 问得酒家确切地址,尹腾不及休息径直前往。 到得酒家,经酒倌指引,到得公子姬光房前,尹腾见门虚掩,申手缓缓推开房门,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只见晋候独坐案前,自斟自饮。 听得门外有人,背对尹腾开口问道:“何人门外鬼鬼祟祟?” 尹腾供手弯腰施以一礼,回道:“王臣尹腾拜见!” 姬光饮下手中烈酒,冷冷道:“竟追杀至此,丧邦之人,只求速死!” 尹腾笑道:“公子谬矣,吾特来拜会公子!” 姬光仍旧背对尹腾简短说道:“寻吾何事?” 尹腾不待有请,提脚跨入房中,走近姬光身边低声耳语道:“公子可想光复晋室?” 姬光闻言一惊,转面问道:“何出此言?” 尹腾笑答:“吾有一策,可助公子继承君位!” 姬光起身续问道:“吾与王臣素未谋面,且交战沙场,何肯助吾?” 尹腾正色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姬光会意,问道:“吾一落难公子,何来钱财与尔!”说罢,再饮一樽。 尹腾释道:“眼下公子,虽为落魄公子,然复取君位之后,些许钱财,想必公子亦不会放在眼里!” 姬光接道:“王臣真能助吾取得君位,些许钱财,王臣尽管开口,只王臣单身一人,如何助吾?” 尹腾接道:“吾可为公子引见周王,劝其出兵相助,加上公子乃是晋室后裔,召集旧部不是难事,如此大事可成也!” 姬光大喜接道:“如此,王臣恩同在造,其时晋室珠宝珍器,任汝取之!” 尹腾当下仍不放心,问道:“公子若要食言,吾能助汝取得君位,亦能夺汝君位,君子一言,当驷马难追!” 姬光见说,指酒起誓言道:“吾若背言,当横死街头!” 尹腾见其指酒立誓,亦举酒相称,即而同时一饮而尽。 二人如遇故知,相谈甚欢,至酩酊大醉,方才抵足而卧。 次日,尹腾、姬光不等天亮,并骑出随直奔周境。 驰马三日方抵洛邑,二人联袂觐王。 周室王殿之上,周王姬林开口即问道:“尹卿归来,军资可曾要回?” 尹腾低头回道:“臣有罪,不曾要回!” 周王姬林闻大怒,起身骂道:“即如此,汝有何颜面再回周室?” 尹腾直言回道:“吾知有罪,今寻一策,为求将功折罪!” 不待说完,晋公子姬光上奏言道:“晋地珠宝珍器,任君自取,只愿王上助吾!” 周王姬林转面而观,不识此人,问道:“此乃何人,不知乱入王室者,死罪也?” 门外甲士闻言欲动,尹腾上前拦道:“此乃晋室后裔公子姬光,吾王若要寻回二万王师军费,非此人不可!” 周王姬林轻蔑道:“一失邦公子,何来钱财给于寡人!” 尹腾回道:“公子曾于吾前起誓,待取回君位之后,将予重金以谢王上!” 周王姬林闻其所言,不奈道:“姬膳之例优在眼前,汝已忘之?何能如此轻信于人!” 尹腾拱手回道:“公子非比姬膳之流,吾以性命做保,公子定非忘恩负义之人!” 周王姬林拂袖回道:“不见军资,王师难已成行,汝休要再言!”说罢,转身欲退朝还寝。 一旁虢公闻之多时,思及不若替王出征,如此定可获王宠信,天下诸侯亦会为之侧目。 虑及此处,见王欲退,虢公应时而出,上言道:“臣愿领本邑兵马替王出征,以助公子重返晋室,只盼公子日后勿忘今日之诺!” 周王闻及虢公之言,立住身行,两眼噙泪道:“虢公忠心,天地可表!如若朝中文武皆如虢公一般,何愁大周不兴!” 待其说完,公子姬光亦跪地拜谢道:“承蒙王上厚爱,得遇虢公相报,虽死难报厚恩,吾若重返晋室,定以万金以谢王恩!” 周王姬林亦松口道:“即有虢公愿意出兵助汝,又有尹卿为汝做保,寡人亦不再阻拦,愿汝言而有信!” 虢公见王应允,转面只问姬光道:“且问公子何时起兵?” 姬光回道:“吾之旧部集结尚需时日,一月之后,待吾重整旧部,以会虢公劲旅,共伐翼城!” 当朝商议停当,出得王城,姬光自回晋地召集旧部。 尹腾得王将罪,留事王畿,虢公则回本邑厉兵秣马。 一场晋室公子复仇记续演春秋乱世。 第012章 郑燕战制邑 宋兵围长葛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晋公子姬光返回晋地,震臂一呼,过往旧部陆续拥至麾下,暂且按下不表不。 转而言道郑地,自姬膳手中接管晋北百里沃土,加之郑公姬寐生精心治邦,营中兵强马壮,府没钱粮无数,其兴容程度较之东门战役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郑公姬寐生欲报四邦围攻东门之仇,即而召见群臣商议。 庙堂之上,郑公姬寐生当先说道:“乱世当道,弱肉强食,东门一役至今不觉已过一载有余,孤尝思及此,犹自羞愧难当,倍感耻辱!四周诸侯欺孤郑室新立,联军围困新郑,猛攻东门数日,致使万余健壮兵勇护城而亡!其中犹以卫、宋是为最烈,孤欲伐之,以慰战死甲士亡灵!诸卿观之,眼下时机允否?” 群臣听毕,无不面显怒色,个个义愤填膺,文臣稍逊,武将更甚! 郑公姬寐生见状,起身摊开双臂,群臣会意肃静,双目紧望郑公面颊,闻其问道:“既诸卿亦如孤所想,君臣一心,其力可断金,然双拳难敌四手,为求全胜,孤意当集全力以攻一邦,诸卿以为当先伐何人?” 待其言落,群臣纷纷进言,有言宋人挑衅无礼之至当先伐之;亦有言郑卫宿怨仇深似海不可不伐;更有言陈、蔡势弱可伐其一。 众臣口径不一说法各异,郑公姬寐生一时难以定夺,目观群臣,但见列首一文一武祭足、颖考叔二人各居其位不置一言。 郑公姬寐生先向颖考叔说道:“考叔为将年久,数与各邦交战,深知其利弊,欲伐何人,但听考叔之言,孤必从之!” 颖考叔闻言回道:“君上高看臣也!宋、卫、陈、蔡皆负吾人血债累累,先伐何国均无亦样,但凭君命,臣定血战疆场一血前耻!” 郑公姬寐生闻言频点其头以示赞赏,即而转面望向祭足问道:“祭子无言,亦与考叔同意乎?” 祭足见问,拱手回道:“臣意确与考叔一般无二,然君有问,臣主当先伐卫人,卫人刚经州吁之乱,人心不聚军心不稳,于吾大为有利!” 郑公闻言大喜,续问到:“如卿所言,当先取卫人何地?” 祭足回道:“即为复仇之战,不战则已,要战便要战得惊人,臣意当全线出击卫人边境!” 待其言毕,郑公姬寐生起身渡步思索一阵,继而纳其言,当堂颁下君令:“孤意从祭子之言,先伐卫人,着颖考叔统领全军,祝聃、暇叔盈、子都三将副之,传令三军,全线出击,北进入卫!” 颖考叔应诺而退,到得军营,聚兵点将,将郑军分为四路,前路子都为将,中路直出取牧邑;右路祝聃为将,经共城取敌百泉;左路暇叔盈为将,出延津取敌贡城;颖考叔自领中军兼顾三军。分兵已定,各将依令而行。 突遇郑军来袭,卫军惊慌失措。 一时间,闹得卫室上下不得安宁,郑军所到之处,卫军纷纷弃城而逃,让关而降! 数日之间,郑军接连攻克卫人十余坐关隘城邑。 卫公姬晋连夜召见群臣,商议退敌之策。 时右宰丑因拥立新君有功,被拜为上卿,官及大夫,君前献言道;“新君初立,军心不稳,难以抵敌,与其硬碰,难以取胜,若不南向入燕,求其相助,卫燕世代交,定会出兵相助!” 卫公姬晋初为君主,遭遇敌军大举入侵,正值无计可施,闻言有策可解,忙问道:“如此,何人可为得为使?” 右宰丑自荐道:“吾与燕侯曾是旧识,愿为君上走此一遭!” 听毕卫公谢道:“如此有劳右卿,卫室安危便在卿手,愿卿马到功成!” 右宰丑拜别,领一队轻骑护卫直奔南燕。 事情紧急,右宰丑一行趁着夜色一路急驰,及至天明便抵南燕。 不待传召,直奔南燕侯府,门前喊话急事求见。 卫士入内通秉,燕侯不及更衣书房召见。 不待燕侯开口,右宰丑拱手说道:“郑人侵卫,危及南燕,卫燕交好,望君相助!” 燕侯闻之一惊,起身问道:“郑军现到何处?” 右宰丑回道:“现于与吾军对峙边境!” 闻言,燕侯缓缓坐下身躯,低头说道:“即与南燕无干,孤亦不好插足!” 右宰丑直言接道:“皮之不存,毛将附焉?卫地南境若失,彼时南燕孤立无援,郑人反手即可灭君宗庙!” 听其言毕,燕侯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缓缓起身问道:“卫使需孤出兵几何?” 右宰丑依旧直言不讳回道:“郑军势大,望君倾邦所有以预强敌!” 燕侯无奈,只得点头应允。 旭日东升,南燕大军约计万余人陆续开出大营,右宰丑随同燕侯并骑列于队首,一路望北而行。 不料此事尽被郑人斥候探知,飞鸽传音新郑。 郑公姬寐生闻迅,与朝商议应对之策,众臣皆言调回伐卫大军保境安民。 郑公姬寐生闻之,笑问众臣:“伐卫尚未取得成效,稍有风吹草动,即撤军回境,且不说诸侯如何看孤,只说阵亡将士何以瞑目?” 群臣无言以对,朝堂之上一时鸦雀无声。 郑公姬寐生续言道:“孤已思得御敌之策,诸卿且听之。卫即借南燕之手,孤亦可借王师之力,面上孤仍是周室卿士,与王借得数千精兵,算不得什难事。加之新郑护城甲士亦有数千,两军合计近万人,抵御南燕所部错错有余!为免考叔伐卫之师受其影响,孤意将其引至制邑,制地凶险易守难攻,更有虎牢之固,足以御敌关前,另出奇兵袭其后。其时燕军必乱,孤再领兵出关对其前后夹击,可轻而易举将其歼灭于邦内!” 待其言罢,群臣皆言好计策。 祭足出而拜道:“君上计划周全,臣难企及,唯有一点,臣颇忧虑!南燕距制迢迢数百里,何人为饵可得将其引往!” 郑公姬寐生敛言回道:“孤已思定,此战孤必亲征方能成事!” 闻言,朝堂一片哗然,皆言不可。 祭足默然,其心下知晓,此饵非郑公不可,不放出大鱼,怎能引蛇出洞。 当下应声说道:“臣求随君出征,与君同生死!” 原繁、泄驾亦同生接道:“臣等亦愿伴君左右!” 郑公姬寐生豪气顿生起身说道:“如此甚好,孤与汝等同赴沙场生死与共!” 朝后,郑公姬寐生赴周借得王师五千,将其分为前中后三路,前军二千原繁为将,后军二千泄驾统领,中军一千护卫郑公、祭足居中而行。 三军一路急驰,欲在燕军入卫之前将其截住。 燕军斥候探得郑公姬寐生亲征,随即报燕侯。 燕侯问计于右宰丑道:“郑起援军将至,吾军奈何?” 右宰丑略为思索一阵再次问道斥候:“郑军为将者何人?” 斥候不假思索直言回道:“郑君姬寐生!” 闻言,右宰丑抚掌大喜道:“真乃天助我也!” 燕侯见状不解道:“敌援兵将至,卫使不忧反喜是为何故?” 右宰丑正色回道:“擒贼先擒王,吾军人数倍于郑君所引援兵,胜之犹如探囊取物!如若擒得姬寐生胜过歼灭郑军十万!今其送上门来,不若老天助吾耶?” 燕侯细下想想确是此理。 遂与右宰丑一同,调转兵锋迎将郑公姬寐生援军而去。 然则此举正合郑公下怀,两军相遇于野,各自摆开阵势。 不待叫阵,燕侯挥师一拥而上,不及交锋,郑公领军而退,望制邑而去。 燕军谓其胆怯,于后紧追不舍。 一路上,几被追上,幸得原繁、泄驾英勇,拥君冲破重围,有惊无险,终得护君安全进入虎牢关内。 燕军追至关下,仰观虎牢雄关高十余丈,皆由巨石垒成,因西周穆王在此牢虎而得名,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万余燕军想要破得此关,无异于痴人说梦,加之卫地北境战事吃紧,燕侯与右宰丑商议,欲弃攻关,转向经此北上救卫。 刚要拔营欲走,关内冲出郑军数千于后追击冲杀一阵,燕军刚要回击,郑军迅即退回关内,致使燕军无计可施。 如此数次,原繁、泄驾轮流为将,搅得燕军进退两难,进有虎牢天险,退有追兵袭扰。 如此僵持得数日,燕侯、右宰丑方知中计,是夜尽起营中大军,欲趁夜色掩护退回卫境。 然为时已晚,曼伯、子元得君密书,领新郑护城卫士五千余人赶至,已将其去路截断。 原繁、泄驾亦趁此时帅兵出关,对其形成包围态势,协同曼伯、子元所部前后夹击。 四将犹如鬼魅,于燕军阵中横冲直撞。 燕军突遭夜袭,全然不知郑军实力几许,各自为战,欲求冲至外围逃命。 两军激战大半夜,燕军大部被歼,少数燕军护卫燕侯、右宰丑突围奔回南燕。 自此一战,南燕一蹶不振,此后百年间,遭至四周列强蚕食以至灭邦。 右宰丑亦因此战失利,遭政敌攻颉,被迫自请下野。 亦因此势,郑军袭荡卫地,卫军无力还击,北境十余坐关隘城尽属郑室。 郑师得胜凯旋,名震海内,自不必说。 话锋转回晋地,晋公子姬光欲复君位,求得周师相助,自回晋地重集旧部,时至今日,麾下已聚得兵马二万余众。 晋公子姬光遂致书与周王姬林,约期举事。 周王姬林接书后,应先前之约,令虢公领兵前往。 两军会师翼地郊野,主帅相会商讨攻取翼城方案。 公子姬光复仇心切,主力敌强取翼城。 虢公老谋深算,主智取引敌阵战。 二人各抒己见,一时陷入胶着,忽闻奏报,翼城匪首姬称营外叫战。 二人正怕姬膳据城不出,强行攻城伤亡巨大不说,且说翼城墙高池深,能否攻下还待两说! 不期此子居然弃城不守,反倒出城邀战,姬光大喜,当即整军出营迎敌,并请虢公领兵出营后门,超敌后路,断敌归路。 两军各自摆下阵势,姬光阵前喊话:“大胆反贼,欺吾晋室无人耶?竟来送死!” 姬称闻之亦怒骂道:“手下败将,何敢如此猖狂?看吾取尔狗命!”说罢,引军杀出。 姬光亦不示弱挺枪迎战。 眨眼间,两军撞在一起,战车横行于地,箭雨满天纷飞。 两军势均力敌,杀得难解难分。 此时虢公领军于姬称背后杀出,姬称连忙分兵迎之。 腹背受敌,姬称军渐显颓势。 姬光亦是历经沙场腥风血雨洗涤之人,见此光景,愈加胆壮领军奋勇杀敌。 城外人马穿行喊杀震天,城内亦是人流涌动乱做一团。 原来姬称领军出城并未请得姬膳将令,自恃功高未将姬光放于眼里,私自领兵出城。 姬膳得知消息,欲将其拦下,然为时已晚。 自知姬称此行必败,翼城将难以守住,遂令百官引领城中百姓出城避战,并将城中粮草细软尽皆迁运至曲沃。 城中事毕,姬膳登上城头察看战况,眼姬称节节败退,晚则有性命之虞。 姬膳爱子心切,不顾群臣谏阻,亲领三千甲士出城营救姬称。 姬膳一马当先,趁乱冲进敌军阵中,三千精兵由如一把利刃,硬将姬光铁桶似包围圈撕开一道口子。 阵中寻见姬称,姬膳杀出一条血路冲至跟前,令其着速退兵,姬称心有不甘,不顾父言只身杀向敌军。 姬膳催马追赶,欲将其拉回,着急护子未防得身后暗箭,一箭钉于肩头,臂膀吃疼乏力缰绳脱手跌落马下。 姬称回头望见父君坠马,赶忙上前将其救起,此时已全无杀敌之意,同骑一马护得姬膳一路杀出重围,欲归翼城。 姬膳在其身后说道:“敌军势大,翼城难以阻敌,先回曲沃再做打算!” 姬称领命弃归翼城,领兵转向直奔曲沃而去。 姬光于后追击百里,大胜而归。 进得翼城大摆劳军宴,宴上有功者赏,有过者罚。 并于府库挑出珍玩器物三箱,交于虢公,以谢周王出兵相助之恩。 是夜,翼城灯火通明,满城尽显胜利喜悦! 再说姬称自回曲沃,其父姬膳肩头中箭,因撤军途中道路崎岖颠簸,加之失血过多,导致伤口感染高热不退,自回曲沃便一直处于昏睡不醒。 姬称心感愧疚,无日无夜守于塌前伺候。 如此过得半月之久,姬膳方才缓缓睁开双眼,姬称见父君苏醒,连忙传唤郎中。 姬称跪于塌边,双目含泪心中大喜,紧握父手致歉道:“儿臣不孝,致父重伤,万死难以辞疚,幸得上天怜悯,吾父得以醒转,儿臣之幸,曲沃臣民之幸!” 姬膳伤势太重,气虚乏力低声回道:“吾儿莫要太过自责!”话音未落,一阵急促咳嗽。 姬称上前轻抚其父胸口,良久方才止住,其父一把抓住姬称手臂续言道:“吾自知天命将至,已无多少时日,曲沃将由汝接手,汝要切记,为君者当以宗庙社稷为先,万不可凭血气之用而枉顾宗庙大计!” 姬称猛点其头,泪眼婆娑回道:“父君万年长青,切莫言此不吉之言,儿臣年幼难当大任,有待父君在侧叮聆教诲!” 姬膳怒道:“人生自古谁无死?何来万年长青,方才所言,汝用心记否?” 姬称自小从未见姬膳发如此大火,连忙回道:“儿臣谨记,铭刻于心!” 姬膳这才放开姬称臂膀,仰卧于塌,眼望于天,双目含泪叹道:“功业未成身先死,含恨九泉志未竟!” 言讫昏厥,如此又耗的一月时日,终因伤重不治身亡,后人念其德称之为曲沃桓叔。 其子姬称承父之志,继掌晋室曲沃一支,姬称谨尊父君遗命,开荒拓地用以富民,重功轻爵用以强兵,意图再入晋室。 晋人同室操戈,数动刀兵,百姓流离失所,纷纷流向周边诸侯以躲避战乱,靠齐者入齐,邻周者入周,各寻近邻而入。 其时亦有不少难民离晋入卫,时郕人食邑邻近卫境,郕伯姬桥多次出兵侵入卫境,抢夺难民财物,精壮男子一律抓回充军。 卫公姬晋闻之大怒,朝堂之上大骂群臣无能,问其缘由,戍边大臣回道:“臣亦多次派兵围剿,只恨郕人太过狡猾,望见吾军身影,便逃得无影无踪,令吾军疲于奔命,偶而剿杀得郕人几支小股部队,但难伤其根本,几日过后,郕人依法炮制卷土重来。” 卫公正在气头上,加之新近卫郑交锋大败,心中窝火无处撒气,闻其所言起身怒道:“郕人所为,人神共愤,无道昏君,人人得而诛之,孤欲灭其宗庙,何人愿替孤分忧?” 见问,公子姬朔挺而出请命道:“儿臣愿往!只需精兵一万,儿臣定取郕侯项上人头回见父君!” 卫公姬晋大喜,当堂敕封姬朔为定郕将军,许其精兵一万,战车三百,责令十日之内,攻取郕人全境。 公子姬朔接过兵符领命而出,于朝歌大营中点起大军,直往郕地而去。 郕卫接壤,姬朔大军行不过一日,便抵郕人边境,郕人戍边部队望见公子朔大军开来,早已弃城而逃。 不到三日,姬朔大军席卷郕境,聚兵盛城,姬朔剑指城上喊道:“开城投降,饶汝不死,如若不然,吾必帅兵踏平胜城!” 郕伯姬桥立于城头,眼望城下卫兵,旌旗招展甲士林立犹如蚁群,郕室地小兵微,与其相争必败无疑。 然郕伯姬桥即敢侵犯卫境,料知必有今日,心中早已想好应对之策,见姬朔城下喊话,亦于城上应道:“郕室卑微,岂敢冒犯将军虎威,可否容吾考虑一日,明日再与将军答话!” 姬朔城下闻的姬桥之言,似有妥协之意,便也不再施压,收剑回道:“吾便容汝一日,是战是降,汝自衡量!”说罢,收兵后撤十里安营扎寨。 是夜,公子姬朔正于中军帐内秉烛夜读,闻得帐外熙熙攘攘。 姬朔疑是郕人劫营,放下手中竹简,取过配剑快步走出帐外,大声喊道:“何事如此吵闹?” 守帐卫士奏报:“营外一男子鬼鬼祟祟,疑为郕人细作,哨兵将其擒住,绑缚帐前听候发落!” 说罢,一从兵士押缚一黑衣男子由帐后转出,行至姬朔面前,姬朔问道:“汝乃何人?于吾营区晃荡有何阴谋?” 黑衣男子拱手回道:“小人盛瑾,郕伯膝下任职,奉命前来拜访将军!” 姬朔斥道:“深夜入吾营区,可是探吾虚实?汝主有何阴谋,速速到道来,如若不然,定叫汝求生不能,求死不可!”盛瑾神色自若回道:“将军错怪小人也!日前将军领兵围城,车马塞道一眼可见,何用小人冒死前来打探虚实,郕伯遣谋前来另有他事以告将军!” 姬朔怒言道:“何事?快说!” 盛瑾环顾四周拜道:“还请将军请退左右!” 姬朔令人解其缚,说道:“汝随吾来!”说罢,走入帐中。 盛瑾随后而入说道:“郕伯今见将军兵威,自知非将军敌手,特遣小人前来投诚。” 姬朔端坐将台,肃言问道:“投诚便投诚,何故深夜来访!” 盛瑾回道:“日间,将军兵围盛城,城上城下难以叙说!郕伯深知盛城于将军而言势在必得,然文服总好过武服千倍!只需将军应下郕伯一请,郕伯愿开城迎候将军!” 姬朔不解问道:“何谓文服?何谓武服?于吾何益?” 盛瑾笑颜回道:“文服即为不战而屈人之兵,自为上上策,武服自然便是领兵强取城池,兵书所言下下策,损兵折将不说,攻取一座破城,将军要之何益!” 待其言毕,姬朔冷笑接道:“如此说来,郕伯还有心为吾着想!且说郕伯所求何事?吾自有定夺!” 盛瑾大喜应道:“不为别事,只愿将军网开一面,存其宗庙,郕伯愿领郕人世代崇卫,年终贡赋!” 姬朔闻言,心有所动,然心中不愿就此空手而归,于是掷剑于案假颜怒道:“郕伯侵吾边境,君命灭郕以儆效尤,如此,汝教吾如何面君交差!” 盛瑾回道:“将军勿忧,此事郕伯已为将军考虑周全!以示城意,郕伯特备下一箱珠宝,价值千金,并著下尊卫文书,待将军返朝时一并交由将军带回!” 姬朔闻言回道:“看在郕伯如此心城份上,吾便替君做主存其宗庙,然吾有一言,郕使带归郕伯,望郕伯以此为鉴,勤政爱民专心治邦,如若再犯定不轻饶!” 盛瑾维维称诺,其后姬朔派兵护送其回城。 次日,郕伯姬桥大开城门,迎进姬朔大军,并摆酒置宴慰劳三军。 席间,郕伯姬桥兑现前诺,交付降卫文书及珠宝一箱。 姬朔大赞姬桥乃识时务之俊杰。 与城休整三日,姬朔随即帅军返卫。 卫公闻知姬朔伐郕始末,对其赞赏有加,愈加喜爱此子,是年立其为太子。 转眼入秋,天下诸侯征伐不断,神州大地狼烟四起,如说还剩一方乐土,此处必属鲁地无疑。 自鲁公姬息即位以来,少有大战,偶与周边诸侯生出嫌隙,皆以好言说合。 时近九月,公母仲子祭辰将至,其时仲子庙亦将建城。 鲁公姬息欲在祭祀之时献演万舞,礼说万舞乃天子御舞,怕有僭越,问于众仲:“孤欲行万舞,礼制所限,可有折中之法?” 众仲回道:“万舞及公,君为公爵,行之无碍,君上可以执羽人数加以区分,天子行八,诸侯行六,大夫四,士二,君上可行六羽之舞!” 鲁公姬息大喜,从其言,诸侯始用六羽! 祭祀大典刚过,宋人遣使求援,原是宋人趁郑大战燕、卫,无暇他顾之时,突袭邾人,侵占其田地。 及后郑卫之争,郑人大胜腾出手来,邾人求救于郑,郑公念及讨滑之时,邾人出兵相助有功,更兼新近宋人为首围攻东门,郑公对其恨之入骨,早有复仇之心,今得口实,可谓出师有名。 郑公当即答应出兵援邾,时伐燕所借王师还未归还,令子都为将,统领郑兵、王师二军,连同邾军三路大军侵宋郛地,危及宋都商丘。 宋军独木难支四处求援,其时卫军正与郕人交战,难以抽调兵马,陈、蔡与郑邦交缓和,不愿出兵。 听闻鲁公与邾生隙,因而遣使访鲁寻求相助。 鲁公得知来意,亦有意出兵相助,问道使者:“郑军已至何处?” 使者见问,担心将战局说得过于严重,鲁公不肯出兵相助,因而回道:“吾主宋起兵及,御敌于境外,郑军未曾踏入宋地一不步,然两军势均力敌做拉锯之争,亦非长久之计,望君出兵助吾!” 鲁公闻言,心中疑惑,数日之前,便听闻郑军已侵入宋人郛地,如今而言师未及邦,足见宋公非可交之人,即然宋人心志不城,孤又何需为此吃力不讨好之事,由是便以言婉拒。 宋使见其不肯相助,这才实话相告,然为时已晚。 鲁公当堂怒斥道:“君命寡人同恤社稷之难,今问诸使者,告曰'师未及国’,非诚也!” 乃退使者之请,告累还宫。 入鲁一趟,宋使徒劳无功,百般无奈返邦告知宋公详情,郑、邾大军声势浩大,宋军抵敌不过,只能目睹其瓜分郛地。 朝堂之上,宋公大发雷霆,大骂鲁公薄情寡义之人,末了又来指责群臣无能。 肝火泄毕,宋公续问道:“郑人欺孤太甚,众卿可有良策助孤讨回颜面!” 群臣默然,良久无人做答。 宋公见此摇头叹息,意欲退朝还宫。 此时,大司马孔父嘉出而奏道:“臣有一策,愿君祥闻!” 宋公闻之大喜,申手请道:“卿有何谋?速请道来!” 孔父嘉领命款款道来:“郛地沦陷,郑人重兵把守,难以取回!不若趁其得胜志骄之时,突起大军袭取郑人长葛!郑军若是引军驰援长葛,吾军则可就势复取郛地,此计可令郑军首尾难顾,必失一头!” 宋公闻之大喜从其言,给予甲士一万,战车五百,当堂拜其为将领军出征郑境。 孔父嘉领命而出,到得商丘大营,点起大军密发长葛。 大军行至长葛,孔父嘉按下战书不发,挥军直取城池。 未曾想到郑军守城有方,几番强攻未曾踏上城楼一步,料定城中必有大将驻守。 未知实力几许,为此孔父嘉收回大军暂停攻城,派出细作混入城中打探军情。 三日后,细作回营复命,奏知孔父嘉,守城大将乃是郑公子姬忽,守城甲士五千余人,城墙似有整修痕迹,在其大军强攻下丝毫未损,加之守城器物一应俱全,强行取城只是徒增伤亡而以。 孔父嘉闻得奏报喜忧参半。 喜者,乃为城中养有大鱼公子姬忽,若能擒得胜过取敌十坐城池。 忧者,乃为长葛城坚池深难以取下。 是夜,孔父嘉一夜未眠,冥想苦想,终得一计。 次日,孔父嘉点起全营兵马倾巢而出,列阵于城下。 孔父嘉出阵喊话:“城上主将何在?请上前答话!” 公子姬勿披甲而出,城上回道:“姬忽在此!” 孔父嘉笑道:“几经交手,老夫料知城必有大将驻守,不曾想原是公子,不知公子何以到此?” 姬忽冷笑回道:“奉命到此,孔父是否很是失望?” 孔父接道:“何来失望之说,长葛老夫势在必得,奉劝公子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早献城池,以免战乱之苦!” 姬忽亦于城上怒道:“多说无益,有胆便来抢城!”说罢,转身退入城中。 孔父嘉亦领军后撤。 随后下令全军,将长葛城四面围定,所有出城道路设立哨卡,禁止人员出入,并掘断入城水源。 姬忽少年将才,早已做好应对方案,城中所储粮充裕,足够全城百姓及守城大军食膳用半年之久,并于城中四处掘井开辟水源。 两军各出奇招,相据于长葛。 闻知姬忽被困长葛,新郑朝堂之上乱做一片,颖考叔请命而往,欲解世子之围。 郑公姬寐生亦钟爱此子,然宗庙社稷当堂先,未有轻言应允,转而问道祭足:“众卿之中,唯有祭子不发一言,不知卿意何为?” 祭足见问,拱手回道:“臣以为,以公子将才,长葛半年之内可保不失,然公子毕竟乃君上爱子,事关重大,因而臣未敢轻言!” 郑公连连摇手说道:“姬忽亦为郑人,为郑排忧解难,亦属分内之事,依卿之意,孤当何为?” 祭足回道:“依臣拙见,解下长葛之围,亦只是治标不治本之法。宋公野心不死,终是吾等一大隐患!臣意一战将其降服,以绝后患!” 郑公听得兴起,接言问道:“郑、宋实力相当,何能一举将其降服!” 祭足续道:“以郑一己之力,自难成事,齐郑交好,君可连齐共伐之!” 郑公心中有疑,再问道:“四方诸侯救之,则当如何?” 祭足胸有成竹,为其解惑道:“吾观中原诸侯,鲁、郑、宋、卫、陈、蔡为大。余皆不足为虑。卫牧一战,卫人自顾不暇,无力援宋;以利连鲁,可断援宋之念,;威震陈、蔡,迫其不敢援宋,如此中原再无援宋之邦,宋将孤掌难鸣。” 郑公闻言大喜,抚掌而言:“祭子一语中的,然长葛律属郑土,亦不可不救之,有劳颖考叔领兵前往解围!” 大事商定,无事退朝。 颖考叔领得兵符径直前往新郑大营,点起大军开赴长葛。 郑室大军大部尽在伐宋郛地,颖考叔只领得兵马二千余人,赶赴长葛救援。 事情紧急,颖考叔帅军一路急驰,不到半日,便抵长葛。 不待休整,立即摆开攻势,意图冲破敌军包围圈进得城中,与姬忽会师,两军合二为一,再寻机破敌。 然数次整军突击未果,只得下令暂退。 此时,颖考叔正于大帐之中思考破敌之策,闻报擒获宋卒一名,颖考叔令其压入大帐受审。 受缚宋兵一路喊道;“吾乃郑兵,奉公子之命,求见颖将军!” 颖考叔闻言斥道;“即为郑兵,何以身着宋服!” 小卒回道:“吾乃公子帐下执戟郎中,公子闻得将军来援,特遣小人扮做宋兵混出城外。” 颖考叔疑道:“何以为证?” 小卒言道:“公子书信藏于胸前,将军可取而观之!” 颖考叔令人取来,展卷观之:“长葛被围,人畜皆不得出入,闻得颖公援兵救之,遣心腹着宋服而出,以报安好。利此传以数言告以颖公知晓,吾虽困守孤城,然牵制宋人大军于此脱身不得,颖公可劝父君,利此良机寻计图宋。吾之安危,颖公自安心,半年之内,吾必保长葛不失,可知宋人能否撑持得半年之久?” 阅毕,颖考叔自言叹道:“公子目光,老夫自愧不如,君上生得此子,宗庙幸甚,郑人幸甚!” 言罢,命人解开绳索,将小卒带出犒劳,随后传令三军拔营返回新郑。 一路无话,到得新郑,颖考叔献上公子姬忽书简。 郑公姬寐生阅后,大赞其子文武兼备国之栋梁,遂罢援救长葛,专意实施图宋之策。 中原大地将再遭战乱风暴洗礼,孰是孰非自难评说,春秋争霸由此拉开序幕。 第013章 以利连齐鲁 凭威服陈蔡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郑公姬寐生即位位君执掌郑室以来,堪平内乱勤政务实,致军亲民和;远交近攻独掌朝纲,可见羽翼渐丰。 近数年年,宋、卫与其不睦数起兵争,卫牧一战,大败卫人,致其元气大伤;宋孚一战,又胜宋人,使之折师丧地,郑室屡战屡胜,诸侯为之震惊。 后宋人不堪其辱,挥师西出兵围长葛,郑公与朝商定图宋之策。 公元前717年,新春伊始,郑公姬寐生秉持既定之策,出访鲁地。 二公相会渝平。渝平城楼之上,二人并肩而立,共赏春雪之余共商国事。 郑公姬寐生说道:“天下大乱,兵争不断,余鲁公乐享安宁,不与世争,何能如此?望公教吾!” 鲁公笑道:“公笑吾耶?且不说别邦,吾与郑公亦有交锋!” 郑公笑道:“吾知非公本意,皆为宋、卫撺掇而为,往事过则过矣,勿要再提!话说回来,天下大争,维鲁少有战事,亦是不争之实!” 鲁公自嘲道:“吾本代人看家,只求安稳度日,别无他求!” 原是惠公死时太子允尚年幼,于是鲁公姬息代掌君位,郑公闻言有感,目观远处说道:“吾意亦求独善其身,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自吾领政至今战乱不止。眼下,吾地长葛仍被宋兵所围。” 鲁公知其来意,明言问道:“公欲何为?” 郑公转面回道:“吾自非欺人之人,然人欺吾,吾必奉还,吾欲联合天下诸侯共伐宋人,公以为如何?” 鲁公陪笑道:“此举非王命不可为之,恐以公一人之力难成此事!” 郑公亦笑道:“事在人为,成败与否但凭天命,吾此行入鲁,便欲与君共镶大事!” 鲁公摆摆手自嘲道:“吾一管家,有心无力也!” 郑公肃颜问道:“公不助吾,欲助宋人耶?” 鲁公抚其肩回道:“太子允业已长大,再过得几年,吾便交权下野,安享余生,避战犹不急,何敢自揽战事,望公谅解!” 郑公接道:“既然如此,吾亦不再强求,望郑、鲁永结盟好,共享太平!” 鲁公愧问道:“接下来,郑公做何打算?” 郑公回道:“即鲁公不愿相助,吾欲入齐游说!” 鲁公闻言心生向往,言道:“齐公大名,早有耳闻,吾亦欲结识,奈何不得机缘!” 闻言,郑公回道:“既鲁公有意,吾愿为其引见!” 鲁公大喜:“如此,吾便谢过郑公!” 说罢,拱手俯身施以一礼。 郑公上前托起,客套一番。 继而二人携手走下城楼。 次日,郑公辞别鲁公,出得渝平取道入齐。 一路无话,行得半月有余,抵达齐都临淄。 齐公闻知郑公来访,依国礼待之。 是夜,置宴为其接风洗尘。 宴上,二公会面,互施一礼,进而分主宾坐定。 齐公举樽开口说道:“郑公驾临,蓬荜生辉,瑾以此酒为公洗尘!” 郑公亦端起面前铜樽和道:“石门一别,不觉三载以过,今得重访齐地,心中感慨颇多,千言万语化于酒中,吾与齐公共饮此杯!”说罢,当先一饮而尽。 齐公随之饮下一杯。 放下酒樽,齐公言道:“石门一别,郑公险遭暗算,孤引兵救之,到地闻知郑公脱险而去,吉人自有天相,还好有惊无险,可查清系何人所为?” 郑公摇头叹道:“邦中事务繁杂,未着人细查,然孤亦猜知八九,时郑卫争战为孤所败,定是其不甘落败才出此下策。” 齐公接其言慰道:“恶人自有恶报,此子亦落得尸抛山林之果。往事不提,不知郑公此次入齐何以教孤?” 说及正事,郑公肃颜道:“非为他事,眼下孤之长葛为宋所困,此次入齐,便是欲与齐公联兵伐宋,不知齐公可愿助孤?” 齐公不解问道:“齐处东海之滨,与宋遥距千里,恐鞭长莫及也。郑公何不求取附近诸侯想助耶?” 郑公回道:“宋、卫狼狈为奸,陈、蔡维其马首是瞻,其余弱小诸侯不堪与助,维余鲁人可和,孤亦去鲁连之,然鲁公秉持明哲保身之态不与为伍,孤思齐、郑交好订有石门盟约,何不入齐求助,这才使孤重仿齐地!” 齐公频点其头回道:“既然如此,孤愿出兵相助,然孤能助汝一时,何能助汝一世。中原之争,郑公势单力薄,可曾想过与众诸侯和解?” 郑公闻言惨然一笑,回道:“纵是孤有此想,怕是宋、卫无意,郑与宋卫积怨颇深,恐难以说和!” 听其如是说道,齐公贴身向前笑道:“孤有一策,可使郑、宋、卫三邦弃怨生和,不知郑公愿为否?” 郑公拱手回道:“常年争战,以致百性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真若齐公所言可止刀兵,孤之所愿也!但郑、宋卫多年积怨,非一朝一夕结成,不知齐公将以何策化之?” 齐公闻言,端起面酒杯淡然笑道:“郑公安心,孤自有谋划,静候佳音便可!” 郑公闻知不愿相告,亦不在追问,陪之饮酒谈心,畅所欲言大谈天下局势。 远道来客,齐公略尽地主之谊如此款待三日。 郑公受其所邀请,再三婉拒不成,只得客随主便,三日后而返。 郑公辞别齐公,出得临淄取路向西,轻装而行,不及一月便抵新郑,刚及入城便得奏报,言及晋侯入随。 随处郑北与其接壤,郑公忧心郑室安危问其缘由,原是翼城一战,晋侯大胜曲沃姬鳝,然被其逃脱未断其根。 后姬鳝伤重而亡,其子姬称续位,其为人杀伐决断胆识超群,承父之志四处游说。 晋侯姬光数度与其交手,熟知其心气秉性,断定其定会卷土重来,为免重走亡国之路,亦于四处求援。 得其属臣九宗、五正顷父谏议领兵二万如随,其子嘉父随行,欲纳诸鄂以御曲沃之师。 郑公得知缘由,知其与郑不成威胁,遂搁下置之不理,转而召集群臣商议伐陈事宜。 庙堂之上群臣揭见,郑公当先说道:“齐鲁一行,收效甚微,伐宋一事,眼下难以成行,不若先服陈、蔡,诸卿意下如何?” 待其言毕,颖考叔出列谏道:“现长葛任被宋人所围,公子性命堪忧,臣意当先解长葛之围,此时不宜分兵,伐陈之事容后图之。” 郑公回道:“齐鲁不欲出兵襄助,郑室势孤,难以全胜宋人,以致做拉锯之争,空费粮草而以。至说长葛,非孤不愿救之,只因宋人重兵围城,孤若强起大军救之,宋人见我大军来袭,必寻陈、蔡相助,其时且不说能否解长葛之围,如若不胜,新郑亦有陷落之险!” 闻言,颖考叔心有不甘道:“那便听凭宋人取我长葛,如此郑室颜面何存,何以告慰长葛百性?” 郑公轻闭双目含泪道:“百性因孤遭此大难,实非孤之初衷,然孤为一邦之君,为大局所颇,不得不如此!” 待其言毕,祭足担心君臣失和,出列圆场言道:“图宋之事需做长远考虑,颖考叔何必急于一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胜得陈、蔡,吾军后顾无忧,便可长驱入宋以报今日之耻!再者话说回来,公子书信明言可保长葛半年不失,其时吾以伐陈归来,宋人无齿猛虎,何足虑耶!” 颖考叔闻其言愤愤而退。 祭足转而问道郑公:“陈、蔡二邦,不知君上欲先伐何邦?” 言回正事,郑公肃言回问道:“以卿之意,当先伐何人为佳?” 祭足拱手回道:“臣意应先伐陈,往岁郑难之时,曾如陈求助,殊不知陈公亲附宋、卫而拒吾千里,今正可借此出师,天下诸侯亦对此无可言之。更可借此一战,教其知晓孰尊孰长!” 郑公闻言,点头称是,谓顾众臣言道:“便依祭卿之言,谁愿为将为孤一战?” 出师为帅,怎能少得颖考叔,方才还是气愤不已,此刻见要出征,不待其话音落地,便出列自荐道:“老臣不才,愿往为之!” 郑公亦笑问道:“考叔需兵几何,方能胜陈?” 将者豪气,颖考叔亦不例外,应声回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拨吾五千精兵,定教陈人俯首臣称!” 郑公闻言为其感染亦生豪迈之气,赞道:“能出此言者,郑室之内亦只考叔一人,便依卿之言,许汝甲士五千,然伐陈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加拨战车三百于卿,许胜不许败!” 颖考叔应诺接过兵符,郑公起身续道:“自孤继位郑君至今,转眼已过二十五载,原本只想尽周室卿士职,辅佐周王治国安民,然内有叔段之乱,外有宋、卫之患,以致未能成行。如今眼见已过不惑之年,任未安邦立命,孤之罪也。孤非喜战之人,然战火烧至门前,不由得孤不战。现今天下诸侯混战弱肉强食,强者方能喘息,郑室新立,遭至邻邦欺辱。然强邦之路,以孤一人之力难以铺就,需众卿合力共为之!”说罢,面朝众臣弯腰施以一礼。 众臣见状一齐弯腰回施一礼,齐声道:“忠君爱民,臣等所愿!” 朝散之后,颖考叔自去兵营调兵,帅师伐陈。 一路无话,且说另一边,前言叙过,齐公谋划中远非一日之久。 及至郑公访齐,约其联兵伐宋,齐公认定此时便是入主中原绝佳良机,一番言辞博得郑公信任,应诺说和郑、宋、卫三家。 然从何处着手,齐公心中谋定先入鲁地以试水深,之后伺机而动活用权谋。 继而邀约鲁公艾地面。 鲁公应邀而往,二公会于艾地。 齐公置酒摆宴款待鲁公。 席上,齐公谓顾鲁公言道:“人言鲁公性善,今日得见,孤之大幸!” 鲁公闻言,轻摆其手笑颜回道:“齐公谬奖,孤愧不敢当。大争之世仅有强者若者,何来善者一说!” 齐公接其言道:“鲁公何其谦虚也,齐鲁相邻,自立诸侯迄今数百年间少有兵争,愿吾二邦永续谊好,止戈息兵同辅周室!”说罢,提樽敬其一杯。 鲁公亦举樽回敬道:“齐公放言,敢不从命?吾意亦是如此,同为周臣,何分你我!”说罢,饮尽樽中美酒。 齐公大笑言道:“既是如此,吾等何不定盟缔约示之天下!” 齐室为尊民富军强,天下诸侯无出其右,与其成盟乃鲁公平生所愿也。 闻其所言鲁公大喜,笑颜回道:“孤心所愿,求之不得!” 齐公笑颜相对,与其共饮一樽,放罢酒樽,转念一想,续言道:“既以同为周臣为由成盟,单吾二家会盟,难掩众人之口,不若邀约郑、宋、卫等天下诸侯齐来会盟,鲁公意下如何?” 鲁公闻言低头叹道:“齐公自是一番好意,非吾泼公冷水,此举恐难成行。” 齐公问道:“为何如此说道,系孤号召力不够?” 鲁公连连摇手回道:“非也!齐公久处东海,中原之事有所不知。郑室自郑桓公之时立为诸侯,后经郑武公开疆辟土雄踞一方,至今时郑伯领政,远交近攻施政有方,俨然已成一方列强。宋、卫与其相邻,惧其威胁到自身,数度联兵伐郑,皆为郑所破,郑人不甘被其欺辱,亦数起大军侵入宋、卫境内。二十余年间,郑与宋、卫争战不止,今日汝占吾地,明日吾夺汝城,积怨之深,难以化解。” 齐公闻言点头称是,接其言道:“孤亦曾闻言,宋、卫与郑不和,未曾想三邦之争如此之烈。也罢,此事搁后再议,眼下孤与鲁公尽二邦之谊,借以周臣为由成盟,恐惹诸侯猜疑,不若结为姻亲之盟可好?” 鲁公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齐公笑颜回道:“鲁有公子姬允,孤有爱女文姜,孤欲将此女下嫁公子姬允,鲁公以为如何?” 鲁公拱手谢道:“能得齐公赏识,此子之福也!然此子年纪尚轻,恐其难担人夫之责,不若先行许亲,待其成人再行婚事可好?” 齐公闻言,点头回道:“鲁公所亦有道理,便依鲁公所言。”说罢,二人举樽同饮一杯。 其后鲁公借言先行离席,齐公亦不加阻拦。 次日,二公应约行会盟大典,自此齐鲁交好。 话分两头,郑公定下伐陈大策,下令颖考领军出征,此刻已抵鄢陵。 过得鄢陵便是陈境,颖考叔下令大军停止前行,入城休整。 既而聚将议事,商讨伐陈方略。 此次出征,颖考叔携带副将为公孙子都、小将祝聃。 颖考叔问计于二人,子都言道:“吾军兵力有限,陈公坐拥一邦之军,与其硬碰,吾军难讨便宜,吾意当步步为营徐图之,可将其分割包围,集中兵力各个击破。” 祝聃驳道:“依公孙之言,何日可得凯旋?属下谏议擒贼先擒王,当轻装疾驰直取陈都宛丘,如若擒得陈公,便可一举破陈!” 闻言,子都摇头摆手道:“陈都宛丘必有重兵把守,岂是说取便可取得,祝聃之策太过冒险!” 其话音刚落,祝聃争言道:“吾军仅有五千人众,陈室有兵约三万余众,不出奇兵,恐难取胜!” 二将各执一词,争执起来。 颖考叔端坐将台,由其争吵不予理会,自顾低头闭目思索。 二人争得几句,不约而同望向颖考叔,欲请颖考叔决断,见其闭目沉思,双双不再言语,退归一侧。 约过半个时辰,颖考叔突睁双眼拍案而起,说道:“吾已有计破陈矣!”堂 下子都、祝聃二将闻言,同声回到:“祈请将军示下!”颖 考叔笑颜回到:“老夫结合二将所言思得一策,此策唤做围城引援,奇兵袭主!先以三百战车佯攻项城,项城被围,陈公必起兵救之,然陈公将于何处调兵前往?” 二将闻言一片茫然,颖考之见之,谓顾二人续言道:“所谓远水不解近渴,陈都宛丘距离项城最近,老夫断定陈公必调宛丘守军前往项城解围。此时吾等则调集五千精锐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取宛丘,活擒陈公,到时携主降陈,大事成矣!” 堂下二将闻言,对其心悦诚服,其声言道:“将军妙计,破陈势在必得,臣等祈请将令!” 颖考叔起身回道:“诸将既无异议,老夫将令,子都领战车一部佯攻项城,祝聃领骑甲一部奇袭宛丘。老夫座镇鄢陵,以备不时之需!” 二将齐声应命,继而转身离去。偌大军帐之中,此刻仅剩颖考叔一人,其缓缓落座,眼望帐外喃喃自诺。 次日,不待日出,公孙子都领兵车三百开出鄢陵,直奔陈地项城。 急行军一昼夜,公孙子都大军行抵项城郊野,大军稍事休整,继而列阵项城城下。 公孙子都令人城下叫战,城中无人应答,便将战书缚于箭头射进城中。 项城守将陈晔突遇郑军兵临城下,惊慌失措不知所以然,下令紧闭城门,对城外郑军叫战不闻不问,此刻捡获郑军战书,自知难免一战,然未探知郑军虚实,未敢贸然出城应战。 谨慎起见,陈晔令人偷出城外,快马奔往宛丘,面见陈侯报知战事,自己则据守城池,占地利之先,与城外郑军对峙。 公孙子都早已料知陈晔有此一手,此举正合其意,由是对偷出城外陈兵不加阻拦,任其离去。 其后细下想之,围而不攻恐难调动陈侯援兵,遂令军士伐取城郊树木,于城下点起篝火数十堆,并燃起狼烟,以作攻城之像。 陈公得项城守军奏报,遥见南边火光冲天,狼烟直窜云霄。 项城是为都成宛丘南门屏障,陈侯恐项城陷落波及都城,亲帅大军前往救之。 郑军细作探得此事,火速传讯鄢陵。 此时,颖考叔独坐中军帐,信手翻阅竹书,闻得此讯喜出望外,立马丢下手中竹书,传令召见祝聃。 约过一盏茶功夫,祝聃快步走入帐中,拱手问道:“将军急召属下来见,可是战事有变?” 颖考叔笑颜起身,上前抚其肩回道:“真乃天助我也!” 祝聃双目紧盯颖考叔面庞再次问道:“敢问将军喜从何来?” 颖考叔负手而行,背对祝聃言道:“如尔所言,确是战事有变,然此变于吾军大为有利。前者吾等谋定陈公必回起兵往解项城之围,未曾料道陈公会亲自领军而往。老夫还曾担忧五千步卒能否下得宛丘,如今竟送上门来,岂不是天助我也!” 说罢一阵大笑,祝聃亦大喜道:“如此,吾可领军半路截击,将其擒捕,胜算可谓大增矣!不知将军欲在何处设伏?” 颖考叔将其引至行军图的手指图上说道:“欲救项城,必过颖水,吾军可伏兵于岸边,待其半渡而击之!” 祝聃闻之接言道:“将军妙计,属下这便领兵前往!”说罢,施以军礼而退。 待其走远,颖考叔犹自欣喜不已,磨拳擦掌立于行军图前,久久不能平息。 不过一日,陈公领军行近颖水,欲涉水而过副将栾奢上前制止道:“彼岸形势不明,恐敌设伏,不若先行遣一队人马过河查探敌情,如无埋伏,吾后续大军则可安全渡河!” 陈公闻之,觉得其所言在理,依其言行事,当下传令三军停止前行,扎营岸边稍事休整,着栾奢前去对岸查探敌情。 栾奢领命而退,于河下游寻得渡船数只,带领百人小队,先行过河为大军探路。到得彼岸,栾奢扎令军士,三人一组分散开去,以此为圆心,查探十里之内可否有郑人伏兵,如遇异常鸣金示警。 任务下达,百人小队分散开去各自行事。 再说郑将祝聃闻知陈兵渡河,阵前查看,原是陈军先头探路小队。 退回阵中,传令三军不得暴露行径。 既而亦挑选精兵一百,令其悄然跟随陈兵,伺机全擒此股陈军小队,不得惊动对岸陈公大军。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传令兵来报,得知陈军先头小队尽被郑军俘获,祝聃大喜,传令将其全部羁押营中。 随后传审栾奢,郑军甲士依命拥推栾奢入帐,只见其昂首挺胸,傲目斜观天际。 祝聃怜其将才,有意招降之,遂令左右去其缚,赐以座椅,继而问道:“营中军士可有为难将军?” 栾奢怒颜回道:“败军之将,只求速死,何用汝来假言相济!” 祝聃笑道:“吾与将军素不相识,更无新仇旧恨,何用妄言慌欺将军耶?今擒将军于帐下,各为其主是也!将军领队过河查探险破吾军伏兵之计,吾怜将军将才,有意相邀将军同心事郑,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栾奢转头侧目回道:“食君俸禄,当忠君之事,今被俘帐下,当以死报君,何能弃主而事新君?” 祝聃苦口婆心几番劝说无果,只得遂其心意以成其名,将其推出辕门斩首。 其后令一心腹兵卒换过陈军衣甲,独驾小舟去到到对,引诱陈公引军过河。 陈公从其口中得知,对岸未见郑兵踪影,无兵把守。 对其所言,陈公深信不疑,随后即起大军渡河。 陈公旗舰领头,大军随后跟进。 祝聃遥见陈军渡河,知其中计,下令全军戒备,待其大军半渡之时,发动突然袭击,以求一举将其截断打乱陈军阵脚,令其前后不能相救。 半个时辰过后,陈公旗舰帅先登岸,后续陈军亦陆续登岸,上岸陈兵便在岸边休整。 一刻钟后,约有千余陈兵登岸,后续大队仍在颖水河中。 陈公正于岸边视察渡河情形,突闻杀声四起,抬头望去,郑军旗号映入眼帘。 此时,陈公方知中计,连忙整军迎敌。 郑军五千铁甲压上,箭雨迎面落下,陈军早已心惊胆寒,此时别说作战杀敌,便是逃跑亦无气力。 河中陈军大队见前军遇敌,拼死救之,然沿河一线遍布郑军,陈军数次强攻,终未能踏上河岸一步。 岸上陈兵亦已回过神来,护得陈公左冲右突,杀出一条血路夺舟而讨逃。 历经万险陈公得以保得姓名退归彼岸,面对郑军相阻,只得忘河兴叹,下令退兵固守宛丘。 颖河大败陈军,郑军士卒无不欢呼雀跃,维有主将祝聃面色肃穆不发一言。 因其心中明了,此战旨在活擒陈公,挟主而服陈。 如今陈公逃脱而去,颖考叔大计难以施为,何能言胜?然事已至此,祝聃亦无可奈何,隔河望见陈军退去,亦只好下令退军。 行军一昼夜,退归鄢陵大营,下马便入中军大帐,面见颖考叔请罪求缚。 颖考叔闻知始末,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今被陈公逃脱,亦属天意,非人力可阻!”说罢,上前扶起祝聃安慰一番。 此时,郑公信使突至,入帐奏道:“宋人获悉吾军伐陈,集结重兵攻打长葛,郑公口令,暂缓伐陈,望将军领兵前往长葛援救!” 颖考叔闻报大吃一惊,言道:“长葛若破,公子姬忽命悬一线,有劳信使回复郑公,老夫即刻领兵前往援救!” 送走郑公信使,颖考叔紧急召回项城子都所部,连夜发兵赶赴长葛。 此时长葛战火连天,喊杀之声不绝于耳,两军相据长葛激战正鼾。公子姬忽亲帅大军守城,城上城下来回穿梭,已不知是第几次顶住宋军夺城冲锋。 城虽未失,然伤亡太大,五千守城甲士,此刻仅余得一千余人,粮道被被断,亦不能得到有效补充,谁也不知是否能抵挡得住宋军下一波进攻。 时近天明,宋军退兵休整暂停攻城。 几日下来,宋军亦损失惨重,主将孔父嘉集结剩余精兵,欲待天明抢城,以做最后一博。 趁此歇战间隙,公子姬忽召集城中守将商议御敌之策,众将齐言道:“城在人在,誓与长葛共存亡!” 姬忽独坐将台,闻言默思,良久方才言道:“宋军知我势若,天明必将既然纠结全部精兵抢城,其时长葛必破,亦为吾等最后一战!” 众将闻言愤然,皆言以死护城。 姬忽申手轻摇,抚平众将急躁情绪,继而言道:“诸将之心,吾尽明了。然若吾等战死,城中百性手无寸铁,将如何躲过宋军屠刀?此战,宋军亦损失极大,城破之日,宋军必将迁怒城中百姓而大誓屠杀!” 众将闻言,细下一想姬忽所言是也,纷纷上言求策,姬忽见状,缓缓起身回道:“长葛既难以守住,不若出城与敌决战,吸引宋军归于一处,争得时间留予百姓出城逃命!只是此战,宋军势大,吾等难以保全性命!” 众将闻言,齐声回道:“吾等誓死追随将军!” 众将如此,姬忽亦是豪气顿生,拍案言道:“能与诸位同生共死,吾之所幸也!天明出城,与敌一绝生死!”将令下达,诸将退去各自准备。 日出东方,长葛城门缓缓开起,公子姬忽一马当先,领军来出城外,列好阵势。 宋兵措手不及,围城将近一年,未见郑军出城接战,此刻全军而出所为何意? 护营卫兵连忙将战报与主将孔父嘉知晓,孔父嘉闻言亦是一惊,然为将者胸怀毕竟大过下属,随即下令整军迎战,并言道:“其出城送死,吾等便遂其心意,谅其千余残兵亦耍不出何诡计!” 随后亲自披挂上阵,领军出征。 两军对垒沙场,两军相持年余,激战数日,此刻两军相见满目仇恨分外眼红,姬忽缓缓抽出佩剑,眼盯敌军阵前主将孔父嘉。 孔父嘉令人阵前喊话,喊话士兵策马上前,及到一箭之地止住,敞开嗓门喊道:“汝军非吾敌手,何不束手就降?” 姬忽闻言不为所动,其副将催马上前,于马上张弓搭箭,望准宋军喊话士兵松开箭尾,利箭划过战场发出一声戾响,宋军喊话士应声落马。此时姬忽以剑为鞭,拍马冲出阵来,朝向宋军杀将过去,身后郑兵一随之杀出,喊杀之声响彻云霄。 宋军见状一阵骚动,维有主将孔父嘉不动如山,只见其大手一辉,一阵箭雨迎向郑军落下,既而抽出长剑,斜手剑锋前指,身后宋兵犹如脱缰之马争相冲出阵外杀向郑军。 转眼间,二军纠缠在一起各自寻敌厮杀。 长葛城中百姓趁此时机,老幼相携于后门撤出,各自逃命而去。 姬忽帅军且战且走,奋力拖住宋兵,欲图争取更多时间留予百性逃命。 激战半个时辰,姬忽随行郑兵仅余百十来人。 眼见宋兵围将上来,姬忽环顾随行将士一眼,发出一阵长笑,随行将士亦随之大笑不已,继而列阵以待以做最后一博。 宋军愈加迫近,姬忽刚要领兵杀将上去,只见宋军阵脚大乱,一面郑字将旗映入眼帘。 姬忽大喜言道:“援军至矣,吾等有救也!” 随即领军亦杀将上去,前后夹击之下,宋军不知郑兵实力几许,阵势大乱四散奔逃。 孔父嘉见状,急忙下令鸣金退军,抢入长葛城中。 再说援救姬忽者何人? 此人正是颖考叔,颖考叔自鄢陵领得君命,日夜兼程奔赴长葛,幸得赶到及时,方才救得姬忽一命。 杀散宋军二人合兵一处,来至长葛城下,颖考叔欲待重整兵马夺城,姬忽上前拦住,言道:“长葛城防,世上无人比吾更熟。宋人二万大军围城一年无计可施,强攻数日无果,皆因城高池深易守难攻。以吾等现有兵力强取恐难攻下!” 闻其言道,颖考叔只得束手就罢,回道:“老夫若早道一刻,长葛亦不会落入宋人之手!” 姬忽出言慰道:“将军亦无需自责,此战吾亦有不当之处,若吾派出探子,早知将军来援,亦不会冒险出城应战,宋军亦奈长葛无何!” 待其说罢,颖考叔长叹一气问道:“依公子之意,吾等该当如何?” 姬忽闻言,眼望城上回道:“收复长葛不急于一时,不若先行退归新郑,面君复命再做打算!” 闻言,颖考叔轻点其头,回道:“眼下亦只好如此也!” 说罢,二人同领大军回营,连夜退回新郑。 再说长葛城内,宋军主帅孔父嘉亲上城头,遥见郑军退却心中大喜,围城一载终有所获,当即下令传回战报,禀奏宋公与夷长葛战报。 宋公与夷获知长葛攻下,得报郛地之耻,由是君颜大悦,当堂耀升孔父嘉伯爵,食邑阔增十里。自此孔父嘉于宋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堂上另右有一人,闻得孔父嘉获赏心生愤恨,此人便是华父都。 其人野心及大,与孔父嘉同朝为官,多因政见不同而生龃龉,早想将其铲除,奈何不得良机,今见其获君封赏心中更不是滋味,此后二人党争是愈演愈烈。 此是后话暂且搁置不提,话锋转回郑境,颖考叔并公子姬忽二人同朝揭见郑公姬寐生,报奏长葛战事祈请赐罪。 郑公出言抚慰道:“宋军势大,长葛有失本在意料之中,今二卿平安归来,孤心甚慰,二卿亦无需太过自责也!” 二将谢恩而起,郑公续言道:“然长葛重城为宋所占,犹如一把利刃嵌入孤之心腹,如若不取回,宋军顺势而下,新郑首当其冲,其时郑室危矣!由是,孤欲起兵收复长葛,众卿意下如何?” 公子姬忽出列请命道:“因吾失职,致使长葛陷落敌军之手,儿臣愿领兵前往,不复长葛,提头来见!” 待其言毕,颖考叔亦出列附道:“老臣亦愿随从公子一道领兵而往,长葛有失,老臣亦有失职之处!” 满堂求战之声,郑公大喜,正待颁令发兵,祭足出列谏阻道:“长葛新败,军心士气有损,不可贸然出兵,且眼下正值秋收之际,戎狄泛滥之时,各处需增添兵马戒备,此时出兵则有腹背受敌之险,望君上三思!” 郑公闻言默然,暂时压下行军命令不发,继而陷入沉思。 良久,郑公抬头面向众臣说道:“祭卿言之有理,秋收事大,关乎社稷民生,光复长葛不必急于一时!”说罢,当堂拨付甲士一万,交于颖考叔,令其保障秋收无虞。 说及秋收,周室洛邑遭逢罕见旱灾,今秋颗粒无收,百性生计维艰,周王姬林无奈只得下告诸侯求借粮草。 行文至鲁,鲁公大礼迎候王使,因其怜惜百性,自愿请命代为请粟于宋、卫、齐、郑。 天下诸侯虽是各自为政,然周室天子仍为天下共主,由是各诸侯亦不愿因此而落下背主骂名引来战祸,纷纷出粮资周。 郑公姬寐生身为周室卿士,更是亲自押运粮草赴周。 然周王姬林见得此景得意忘形,误以为天下仍是周室独尊,及至郑公压付粮草如周,周王林对其避而不见不加礼遇,周公黑肩谏道:“周之东迁,皆奈晋、郑之力。善郑以劝来者,犹惧不来,况不礼焉?” 周王姬林闻言,怒言斥道:“寡人贵为周室天子,寐生仅为诸侯公卿,寡人需向臣子问安,礼法何在?” 周公黑肩叹道:“君命若此,失郑之助也!” 周王姬林对其所言充耳不闻拂袖而去,其后收纳郑公粮草,之后便将其遣回。 此举再寒诸侯之心,诸侯仅存尊周之心亦被其抹灭。 郑公姬寐生虽是岔愤不已,然其知晓大势所驱,未与周王姬林计较,留其子姬忽于周协王理政,自己领兵愤然而归。 还都以后,郑公姬寐生一门心思扑在如何制服宋人一事之上,每日集聚百官朝议此事,一连半月之久。 其间议出十数条伐宋之策,如偷师过境取敌都城;连鲁抗宋东西对进;借兵于齐携师强取等,然推敲过后均有掣肘之处,从策而行过于涉险。 连日商议无果,祭足再奏献策道:“连日所以对宋策略,皆倚邦交之重,眼下大局不明,各邦诸侯坐山观虎斗,轻东刀兵伐宋,胜则诸侯惧郑,必起兵救宋;败则国力有损,难有东山再起之日。臣思不若邀宋和谈,先行索取长葛,日后伺机图宋!” 听其说罢,郑公姬寐生低头陷入沉思,继而问道:“祭卿之言不无道理,然宋人岂能轻易交还长葛?” 祭足接其言回道:“空手讨要,宋人自是不肯,然要以地易地,宋人则求之不得!” 郑公闻言生惑问道:“何为以地易地?” 祭足回道:“长葛于宋可谓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长葛远离宋境,位于郑境腹地,对宋而言仅是飞地一块。前者,吾军所占宋境郛地则不同,与宋室领土连为一体,以利而言,得郛地胜得长葛十倍不止。若此,何不以郛地易得长葛?” 闻其所言,颖考叔等一帮将领气愤不已,言道:“郛地乃是万余将士拼死取得,何能轻易拱手奉还宋人,至说长葛,老臣祈请二万精兵,定取长葛献与君上!” 郑公闻言亦觉颖考叔之言有理,然祭足之言亦非妄言,顿时陷入两难境地难以抉择,正值此时祭足再献言道:“兵法有云,上善伐谋,下善伐城,考叔为将几十载,应知此理也!臣何尝不知为取郛地激战宋军,致使数千将士埋骨他乡,然今大势所趋,为邦国大业计,数千将士英魂亦会谅解今日所为!” 颖考叔闻言,欲待开口辩解,郑公姬寐生申手将其制止。 口中说道:“诸卿不必再争,今为大势所迫,无奈只得暂与宋人言和,然郑宋仇深,早晚必有一战,眼下需积蓄国力,不宜兴兵大战。孤知此举愧对郑宋之争中阵亡将士亡魂,然孤在此起誓,他日定叫宋人血债血偿!” 待其言毕,朝中众臣义愤填膺,接其言齐声喊道:“血债血偿!” 朝后,郑公姬寐生命祭足为使,令其全力促成郑宋和谈。 眼下正值寒冬腊月出行困难,出使宋地需待开春以后方能成行,由是多出数月可让祭足准备。 自获君命之后,祭足闭门不出亦不见客,接连派出数批细作潜入宋地及其他各诸侯境内打探各邦情形,自身则埋头书房梳理天下局势。 一场伐交棋局布定,且看孰胜孰败! 第014章 连齐鲁伐邾 和宋郑盟陈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716年,春回大地,冰雪尚未消弭,一喜一悲传遍诸侯。 喜者,纪、鲁再结姻缘,叔姬出嫁归纪,与其姐伯姬共事纪侯纪子。 悲者,滕侯滕子仙逝殡天,因其德布九州恩泽天下,诸侯共缅之。 然而悲喜过后,天下并未就此停止争战。 先说郑公姬寐生,自洛邑周室返郑之后,一心如何谋取失地长葛,连日朝会谋定以地易地之策,令献策者祭足为使出使宋地,与宋室和谈伺机索取长葛。 祭足领命,历经一冬谋划,春初辞别郑公离郑,然而祭足出使之地并非宋地,而是借道于卫东向入齐。 此为何也? 原是去岁祭足派出探子潜入各邦诸侯,打探得知齐公姜禄甫曾有说和郑、宋之意。 获知此讯,祭足欣喜万分,思之何不入齐求得齐公出面调停,一者齐乃东方大国,由其出面事定可成也;二者齐公介入说和,郑室可保颜面无损,亦有利于和谈。 思及此二点,祭足谋定入齐说得齐公相助。 出得新郑,祭足一行向东,行得半月有余,抵达齐都临淄。 齐郑交好,很快得以面见齐公。 齐室庙堂之上,齐公姜禄甫高坐君位,祭足堂下施以君臣之礼,谨以郑君之意致辞齐公言道:“今日得拜见齐公尊颜,下臣倍感荣幸。临行之前,吾主郑公再三叮嘱,令臣代为问好,言及阔别一载,不知何时可得再见齐公,心中甚是记挂,盼齐公身健体康!” 闻言,齐公姜禄甫摆手笑颜回道:“孤有何德何能,竟劳郑公如此牵挂!诚请郑使带言于郑公,孤亦尝念郑公音容祈盼再聚,愿郑、齐二邦合力齐心,秉持石门盟约,永续盟好!” 祭足躬身一礼,接其话语回道:“齐公明君,臣定会转述尊言于郑公!” 寒暄过后,话入正题,齐公姜禄甫开口问道:“不知郑使此次入齐有何见教?” 祭足见问,拱手肃颜回道:“齐郑兄弟之邦,臣亦不虚与委蛇,此次前来确有一事相求。臣听闻齐公曾有说和郑宋之意,此次使齐便是欲请齐公出面调和,不知可否?” 闻其所言,齐公姜禄甫心中不解,接其言问道:“年前还曾听闻郑宋鏖战长葛,怎的突生求和之想?” 祭足回道:“郑、宋连年争战,致使百姓惨遭战火涂炭,吾主郑公于心不忍,是以心生求和之想,加之吾主乃是周室卿士,亦想以此做出表率,戒令天下诸侯,以成天下太平!” 待其说罢,齐公姜禄甫点头应道:“郑公心善,乃仁君也!既是郑宋议和,郑使直入宋地即可,为何不远千里入齐寻孤出面?” 祭足接言回道:“郑宋数度交锋,以致损兵折将,各自怀恨在心,臣恐议和会谈期间,言语过激,以致和谈破裂。若得齐公出面调停则不然,齐乃东方强邦,且与郑、宋皆无利益往来,既得公正亦得公平,两邦皆无怨言!” 闻言,齐公姜禄甫略为思索一阵,而后回道:“出面调和乃是善举,理说孤不应推辞,只是近来晋室内乱加剧,翼城频繁调兵欲伐曲沃,齐地与其相临,恐波及于己,为防不测,孤需坐镇临淄,一时无法抽身他顾!” 闻其言,明其意,祭足欲待辞谢而出,不料齐公续言道:“孤虽无法抽身,然孤荐一人,郑使可前往说之,此人定能襄助郑使促成和谈。” 祭足闻之大喜,接其言问道:“不知齐公所荐何人也?” 齐公正色回道:“此人乃是鲁公姬息,去岁,孤曾出访鲁地,与鲁公说及过此事,郑使可前往鲁地寻得鲁公相助!” 祭足闻言大喜,然又生忧虑,接其话语说道:“郑、鲁往来甚少,恐难说动鲁公出面!” 齐公姜禄甫笑颜回道:“此事无妨,孤可修书一卷,并让夷仲年随同郑使一同前往,齐郑两邦诚心相邀,想必鲁公亦无推辞之言!” 祭足大喜,拜谢而出,约定三日后起程去鲁。 三日转眼即逝,夷仲年应约,随同祭足一同赴鲁。 一路无话,历经十日,祭足一行抵达鲁都曲阜。 鲁公姬息闻得郑、齐遣使同至,不敢怠慢,令人依国士之礼迎入城中,送至驿馆下榻。 及至入夜,鲁公姬息置下酒宴,为祭足、夷仲年一行接风洗尘。 席间,三人推杯换盏笑谈古今。 酒过三巡,祭足表明来意,开口说道:“祭足身为异邦臣子,能得鲁公如此礼遇,真乃三生有幸。然臣身负使命入鲁,此次前来乃是有一事相求!” 闻言,鲁公姬息放下手中酒樽,亦正色轻言问道:“郑使尽可说来,孤自当尽力而为!” 祭足拱手施以一礼,谢过鲁公,继而说道:“非为别事,吾主郑公欲与宋公息兵和谈,想邀鲁公出面调停,不知鲁公意下如何?” 待其话音落地,鲁公姬息对其所言不置可否,顺手拿起面前酒樽饮得一杯,转面问道齐使夷仲年,言道:“齐使同致,将以何言教孤?” 夷仲年见问,拱手回道:“鲁公在上,臣一外邦使臣何敢言教?此行入鲁,因由有二,其一,自艾地齐鲁成盟以来,齐鲁互助共进,吾主齐公甚慰,几次议及入鲁拜访鲁公,皆因邦中琐事缠身未能成行,今令属下前来聘问,以固艾地之盟;二者,因郑公所请,出面调停郑宋之争,奈何临邦晋室再起祸乱,吾主难以抽身,鲁公仁义之命天下皆知,吾主特荐鲁公以助宋为。此有书信一封,承请鲁公一阅!”说罢,承上齐公书简。 鲁公姬息接过,展卷阅之,继而转头面向祭足说道:“郑公能为天下苍生着,着实难能可贵,可谓圣仁之君,亦承齐公看重,孤便应下此事!” 说罢,亦朝夷仲年施以一礼。 而后谓对祭足继续言道:“不知郑公欲与宋人如何谈法?” 见问,祭足还礼谢过,接其言说道:“郑宋之争皆因地起,吾主郑公愿归还郛地与宋,以此换取宋人所占长葛!” 闻其言,鲁公姬息回道:“以地易地,确属公正之法,孤姑且试说之,成与不成但凭天意!” 祭足再拜而谢道:“如此,臣替受难百性谢过鲁公!” 待其说罢,齐使夷仲年亦谓鲁公姬息说道:“鲁公大义,吾亦待齐公致谢鲁公!” 说罢,三人齐举面前酒杯同饮一樽。 而后三人商定其间细节,宴至夜深方散。 次日,鲁公姬息安排下人好生款待郑、齐使者,继而亲身入宋,欲试探宋公口风,观其有否和谈之意。 鲁公姬息刚踏上行程不到一日,西边晋室传来战报,言说晋侯姬光亲领翼城五万大军,往伐曲沃姬称,大战一触即发。 齐使夷仲年忧心齐室安危,未能当面辞别鲁公,只得劳请祭足待为转告鲁公,连夜赶往齐地而去。 此时,晋侯姬光大军亦已抵达曲沃城郊,离城十里扎营,营内灯火通明,车马穿梭不息,中军帐内晋侯姬光安坐将台,借得案上烛火灯光,仔细打量曲沃城防图例,思索攻城方略。 曲沃城内亦是车水马龙火把齐明,议事大殿之内,姬称召集群臣商议退敌之策,有言出城应战者,亦有言据城死守者,众说纷纭各持己见,议至夜半尚无定论。 姬称只得遣散群臣,继而独自走上城头,眼望敌营思绪万千。 强敌当前,正值范愁期间,东风突起,城上旌旗为风吹得凄厉做响。 姬称不由得裹紧衣衫,寒风沁人心脾,原本心绪纷乱繁杂,此刻业已平静不少,突兀计上心头。 姬称快步走下城楼,令人调集精兵三千侯命,嘱咐多带弓弩火器。 顿饭功夫,三千精兵集齐列阵城门之前。姬称一身戎装驰马而来,勒马止步阵前,随即拔出配剑,面朝三千将士喊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今遇强敌来袭,吾等当舍身护城保民,众将士,随吾出城迎敌!” 说罢,一马当先冲出城外,三千将士紧随其后。 出得城来,姬称领兵偷行至姬敌营上风处。 一阵查探,摸准敌营粮仓所在,三千将士燃起火箭,一齐指向敌营粮仓。 姬称一声令下,一阵火雨落向敌营。 再观敌营粮仓为临时搭建,所用材料均是麻布竹篱等易燃之物,此时触火即燃,加之风助火势,顷刻间整座粮仓化作一片火海。 闻知姬称夜袭军营,以致粮仓被毁,晋侯姬光火冒三丈,亲领一万铁骑前往围剿。 出得营区,望见临营山坡上姬称所部,更是怒不可揭,下令大军分为左右二路包抄前进,意欲全歼袭营敌军。 此刻姬称驻马山头,观其粮草烧毁殆尽,敌营援军亦已赶来,下令全将剩余火器全数射入敌营,其后领军后撤,绕过姬光左军避其锋芒,迂回退往曲沃。 晋侯姬光紧跟其后追杀,姬称领兵奋勇迎敌且战且退,绕城转悠大半圈方才摆脱姬称大军追击。 此时星辰隐避东方渐亮,晋侯姬光亦知大势已去,只得领军退回营区。 历经数个时辰扑救,营中大火皆已灭去,入眼一片狼藉。 事后清查烧毁粮草万余石,军帐数千顶,逃脱战马千余匹,所幸未造成过多人员伤亡。 然粮草被断,军心斗志全失,是战是退便成当下头等大事。 晋侯姬光急令鸣鼓聚将,商议当下何去何从,三巡鼓响过后,营中大小将领现已齐聚中军帐。 晋侯姬光拍案怒道:“昨夜何人巡营?” 护营将军羽平跪地回道:“昨夜属下当值!” 晋侯姬称闻言,拔出佩剑直指羽平咽喉,大声斥道:“敌军来袭,未何毫无察觉?” 羽平脱下军盔,挺身回道:“昨天月避星隐本就视野有限,加之狂风突起烟尘漫天难睁双目,以致敌军来袭未能及时察觉。属下自知死罪难逃,原请就戮!” 待其言罢,姬光掷剑在地,转身背对羽平言道:“虽是天像难测,此过汝亦难逃罪责,军法有度,赐汝自行了断!” 闻言,羽平放下军盔,跪地一拜,拾起地上长剑,缓缓退出军帐,剑光闪过,一道身影闷身倒地。 晋侯姬光闭目忍泪,默言良久,继而转身问道帐中诸将:“眼下粮草尽毁,诸将可有良策解之?” 话音刚落,副将姬小子出言请战道:“粮草虽损,营中余粮仍可撑持三日,曲沃近在眼前,此时退兵必遭姬称贼子耻笑,属下请命攻城,三日不下提头来见!” 话说这姬小子何许人也,他乃晋侯姬光之子,年方十六,其父甚爱,有意锤炼之,此次出兵征伐曲沃,便将此子带在身边。 首次出征,此子立攻心切,见父问策连忙出言请战。 晋侯姬光闻其所言,亦觉在理,出师至此,未及交战便言退兵,就此退兵心中实有不甘,且曲沃触手可及,不若拼死一博,由是当堂颁下将令:“众将随孤出征至此,未战先生退意,非为将之道也,孤誓与曲沃叛逆决一死战!着副将姬小子统领前军携兵二万先行,孤自领三万精兵坐镇中军,诸将用心务必三日之内攻破曲沃!” 将令下达,诸将领命退去,各自准备不在话下。 时至午时,姬小子引领前军行抵曲沃城下,姬称立于城头观望,只见城下人头攒动犹如蝼蚁,自顾言道:“便看汝能撑持得几时!”说罢,便下令紧闭城门坚守城池,未得将令不得出城迎战。 姬小子令人于城下辱骂叫阵,半个时辰过后,城中仍无回应,怒由心生姬小子一声令下,挥动大军前往抢城。 然曲沃百年老城,城坚池深岂是说取便可取得,加之城内姬称精兵固守,破城更是难上加难。 姬小子领军强攻半日之久,曲沃仍旧屹立眼前未损丝毫。 黄昏歇战,姬小子回见晋侯姬光请增援兵,言道:“姬称贼子据城不出,以使吾军抢城,奈何兵力不足,强攻半日未果,祈请增添二万兵马,必破曲沃!” 晋侯姬光探知攻城维坚,加之军心尽丧,已生退军之意,当下劝慰道:“曲沃城坚,一时难以攻破,攻城半日已损兵折将达三千之众,加之粮草无续,吾意退兵翼城,重振旗鼓寻机歼灭姬称叛逆!” 姬小子闻言再三请战,奈何晋侯姬光光只是不肯,只得依令撤回前军攻城士卒。 是日午夜,晋侯姬光撤军退往翼城,为防姬称追袭,下令全军禁燃火把悄然退兵。 姬称于城中查视,见敌退却至入夜尚未恢复攻城,料知晋军必趁夜色退兵,此乃天赐良机,当即领军倾城而出追击晋军。 晋姬光虽留有殿后部队千人,然面对姬称数万追击大军,心有余而力不足,未待交战便做鸟兽散。 姬称得以领军随后追击,歼灭敌军万余,缴获辎重物资无数,至百里开外方才收兵回营。 经此一战,晋侯姬光犹如惊弓之鸟,再不敢轻言发兵曲沃。 姬称虽胜,亦知翼城晋兵之强,一时难以全歼,是以聚兵曲沃与之相峙,并遣使出访临近诸侯,增进曲沃于诸侯心中威信。 说及出使,前者说及鲁公姬息得齐公姜禄甫力荐天说和宋郑,应郑使祭足之请出使宋地,历经数日,此时亦已抵达宋都宛丘。 宋公与夷闻知鲁公姬息亲访宋地,因郑军侵宋郛地之时,宋公与夷使人请救于鲁,鲁公姬息以言婉拒,由此宋鲁生下嫌隙,此时使郑,不知其意欲何为,未敢及时接见,是以先行使人依礼招待鲁公一行人等,领其驿馆暂歇。 继而招见司马孔父嘉,问道:“鲁公亲访,孤当见是不见?” 孔父嘉接其话语回道:“臣闻鲁公出使前,曾接见郑使祭足,此行出使入宋,必与郑人有关,若是郑鲁联盟谋宋,鲁公定不会只身范险出使宋境,君上不如见上一见,且看他如何说辞再做打算!” 闻其所说,宋公与夷心下释然从其所言,并令人置下酒宴,邀约鲁公姬息行宫相见。 次日,鲁公姬息应约前往行宫赴宴。 二公互施礼毕,分宾主坐定,宋公与夷当先言道:“鲁公驾临敝邑,孤及臣民倍感欣慰,照顾不周,鲁公幸勿见怪!” 鲁公姬息回道:“宋公勿需多礼,此次出入宋,身带使命而来!” 宋公与夷拱手施礼,接其言道:“愿请道来!” 鲁公姬息回以一礼,款款道来:“孤应齐公之请,前来调和郑宋之争,二邦相争多年,百性苦不堪言,盼二公为天下计,止兵歇战握手言和,以做诸侯表率!” 得知其来由,宋公与夷冷笑一声,回言问道:“此话可是郑公托言于公?” 突遇此问,未知宋公与夷话中何意,鲁公姬息茫然不知所错,只得据实回道:“确是郑公遣使告知于孤,宋公……” 不待其说完,宋公抢其话语打断道:“郑逆侵孤郛地之时,可曾想过百性困苦;联邾劫略孤地边民之时,可曾想过百姓困苦……” 鲁公姬息本想和和气气入宋说和,不由遭其一通数落,亦是心下窝火,当即回道:“种其因,必得其果,郑人入郛可因东门之围?联邾乱宋可因长葛之争?事到如今,孰是孰非已无可辩证,然郑宋言和,于郑、于宋皆是有利,宋公何其不明也?” 宋公与夷闻得鲁公一习话语,自觉羞愧不已,故作镇定问道:“如鲁公所言,郑宋言和于孤利在何处?” 鲁公姬息见其心态缓和,亦平复心绪为其释道:“郑宋之争,先后数年之久,损兵折将不说,且劳民伤财,如若二邦言和,其利难以尽数,然有二点最为珍重,友邻相伴胜过猛虎在侧是为其一;弃战言和诸侯楷模是为其二。此二点皆为固本强邦之策,宋公当三思而行!” 闻言,宋公与夷低头一阵沉思,良久言道:“如鲁公所言,与郑和谈不是不可,维有一事孤至今未曾想通,前者孤与邾军战于田地,遇郑军突袭,请救于鲁,然鲁公按兵不动是为何意?” 鲁公姬息早已料知有此一问,缓缓回道:“非是孤不愿为之,只因贵使不愿告知实情,以致延误战机,若为此事耿耿于怀,孤在此诚以至歉!” 宋公与夷闻言,怒气未消,接言问道:“既是如此,孤有一请,不知鲁公肯否为之?” 鲁公姬息回道:“只要有益于郑宋和谈,孤定当相助!” 宋公拍案而起,言道:“好!郑宋相争期间,邾人数次趁孤后方空虚侵伐吾境,犹如窃鼠一般,孤甚恨之,鲁公可愿为孤报得此仇?” 鲁公姬息捻须回道:“既是宋公所请,孤愿出师伐邾,对其施以惩戒,然在此之前,孤盼郑宋握手言和!” 宋公与夷侧身而坐,回道:“鲁公如此心城,孤亦不好再拂君面,既郑人能为百姓考虑,孤亦会为社稷造福,有劳鲁公定下时间地点,孤定当赴会!” 闻言,鲁公大喜回道:“得君此诺足矣!” 说罢,二公相视而笑,饮酒赏乐大醉而归。 次日,鲁公姬息领众还鲁,郑使祭足已在鲁都曲阜等侯一月有余,期间周王姬林遣使凡伯来访,因鲁公姬息使宋未归,司马孔父嘉待为接见,与凡伯对接国事。 事毕凡伯欲待还朝,祭足邀其驿馆小聚,二人相对而座。 祭足为其斟酒,当先言道:“未曾料想在此巧遇凡伯,今日当不醉不归!” 凡伯笑颜回道:“天命使然,数年未见,祭子现已成郑室大夫,可喜可贺也!” 说罢,二人淡饮一樽。 放罢酒樽,祭足问道:“凡伯到此所为何事耶?” 凡伯提起酒壶续满酒杯,口中说道:“去岁饥荒,鲁公带头筹粮资周,天子遣谋前来致谢,国事慰问而以!”说罢,自饮一杯。 祭足见状,接其言问道:“天子知恩,此乃好事,凡伯何以愁眉不展?似有不喜之情!” 凡伯轻遥其头,叹气回道:“天子知恩,然不知轻重,郑室亲周而遭弃用,鲁室亲戎反得重用,敢闻天道何在?” 待其说罢,祭足亦随之点头首肯,言道:“王意如此,吾等身为下臣亦是无可奈何,只得顺意而为!” 听其所言,凡伯更为气愤,怒言道:“戎狄贼子杀吾臣民,毁都镐京,其一日不除,老夫不得一日安宁!” 见其如是说道,祭足连连劝其低声,抚慰道:“鲁戎通商,城中戎民甚多,此等话语不宜于此处多说,当心隔墙有耳!” 闻言,凡伯怒掷酒樽,言道:“于吾国境内,竟不得大声说话,是何世道!” 祭足亦不再答话,为其斟满酒杯,酒过三巡送其出城返周。 送别凡伯,祭足一路返还驿馆,静候鲁公音讯。 半月之后,鲁公姬息一行出使归来。 祭足不等鲁公传讯,直奔侯府拜见。 在此等侯一月,鲁公姬息知其心情迫切,谅其私闯侯府之过,传令领其书房侯见。 时过一刻,鲁公姬息换过华服,直行步入书房。 祭足施以君臣之礼,继而问道:“敢问鲁公此行可有喜讯传来?” 鲁公姬息走过祭足面前,于书案后落座,缓缓道来:“老夫此行入宋,劳祭子久等一月之久,然所得结果喜忧各半,恐非祭子心中所想!” 祭足再拜请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鲁公不妨直言相告!” 待其说罢,鲁公姬接其话语,笑颜回道:“在孤反复劝说之下,宋公终是应下郑公和谈之请。然有一前提,便是需孤为其出兵伐邾,若不如此,余事免谈!” 祭足闻言默然,沉思良久回道:“邾乃吾之盟邦,宋公此举是为何意?弃盟邦而与敌邦言和,天下必以郑人此等行径所不耻!有劳鲁公走此一遭,宋公即无和谈之意,臣这便返郑禀奏君上,整军备战即是!”说罢,施礼欲退。 鲁公姬息早已料知此景,申手喊道:“祭子且住,孤有一策,即可成郑宋和谈,又可保留郑公颜面,不知祭子愿闻否?” 祭足闻言,停下脚步回问道:“敢请鲁公示下!” 鲁公姬息捻须说道:“要成郑宋和谈,伐邾势在必行,然不必真打,做势则可,可于战前告知邾侯吾军将往伐之,遇吾军做溃败之像即可,其时宋公见状,定会依约与郑公和谈。事成之后,郑公发兵一支前往援邾,吾军便可趁势退还鲁境,祭子之意,此策可行否?” 祭足闻言,大喜道:“若得如此,当是万全之策,鲁公待郑之情,郑室上下铭刻于心!” 鲁公姬息摆手笑颜道:“同为周室臣民,若得百性安康,此举不值一提!” 祭足再三拜谢而出,连夜策马返郑,劝说郑公姬寐生依计而行。 是年秋七月初始,鲁邾两军对垒疆场,因事前有约,两军形成默契。 鲁公姬息领军扑向邾军,未及交锋,邾侯邾仪父领军后撤,鲁军随后追击,不紧不慢追出十里,便止军前行,择地安营扎寨。 宋公与夷身在商丘,探听得知鲁、邾大战,邾军大败而走,竟而怒气全消欢喜不已,欣然应约而往宿地,会见郑公姬寐生,商定和谈事宜。 因和谈条款协定郑、宋各取所需,因而和谈过程未有波折,顺利如期而成。既而按和约约定,郑室以郛地换回宋人所占长葛,及后一月完成换防。 事后,郑公姬寐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师援邾,鲁公姬息就势领军退回鲁境。 历时一年,郑宋和谈至此得以圆满结束。 宋南陈室见宋郑言和,加之去岁颖河一战大败于郑人,无力再与郑室相抗,此时亦盟生与郑言和之想,由是使陈五父入郑请盟。 陈五父一行刚出陈都宛丘,天子使人前来诏见陈公陈鲍,意为与其商议戎患事议。 问其原由,得知凡伯使鲁返周途中,行经楚丘之时,遭遇戎兵伏击,凡伯为其所俘,将其带回漠北荒原。 话说戎狄为何伏击凡伯,原是戎人朝觐周王时,向朝中公卿送以财物,诸卿皆纳之,唯有凡伯拒收且不加礼遇,更以恶言将其骂退,戎人深恨之,及后探知凡伯使鲁,便设伏兵于其归途,将其俘获,以报当年之耻。 理说乱事当道,家臣为敌所俘时有发生,以金赎回即可,本无可厚非之事。 然天子诏见,又不能不去,由是连夜随天子使者入周。 快马急驰,不过三日便抵洛邑。 周王姬林接获使者传书,已在大殿等侯,陈公陈鲍不及休整,随即入朝觐见,进殿施以君臣之礼,即而奏道:“吾王万岁,不知诏臣前来,所为何事?” 周王姬林年少气盛,堂堂大周重臣,戎狄随意俘虏,由是觉得颜面无存,当堂怒道:“戎狄之患,历数大周第一祸患。近来,更视我国中无人,光天化日之下,俘虏寡人朝中重臣。此等屈辱,寡人势必十倍奉还!今诏陈公前来,便是欲与陈公联兵伐戎,戮尽戎人于漠北!” 陈公陈鲍亦非痴傻之,心中明了伐戎岂是易事,且不说倾两邑之兵可否胜过戎军近十万骑兵,单说出兵漠北,行军千里便非易事,然王意所向,亦不好直言相拒,只得以言相劝道:“兵者,国之大事也,非万不得以不可动兵,今凡伯被俘,使金赎回可也!” 闻言,周王姬林更是火冒三丈,当堂怒吼道:“俘我臣工,还需寡人委曲求全,如此大周颜面何存?寡人颜面何存?陈公若是不愿出兵,寡人另想他法则是!” 陈公陈鲍被其一习话语逼得哑口无言,正值无奈之际,郑公子姬忽出而上奏道:“臣以为陈公之言是也!洛邑王师堪比秦邦蛮勇几何?国力自比晋、齐强盛与否?秦室久居西垂,世代与其争斗,至今未能全歼灭戎狄。晋、齐雄据北境,亦与戎狄胡人争斗数百年,至今亦只能与其分庭抗礼。当今天下乱像丛生,军心不稳民心不附,实非伐戎良机,王上当三思而行!” 一习话语说得周王姬林无从辩驳,张嘴欲言又止。周公黑肩见状,领群臣跪谏道:“公子姬忽所言是也,王上三思!” 眼见满堂臣工均持相左之见,气愤之余亦是无可奈何,周王姬林只得拂袖而去。 朝后,群臣举荐周公黑肩主事,处置赎取凡伯事宜。 洛邑事毕,陈公陈鲍领众返邦,路上回想起朝堂之上郑公子姬忽言行举止,对其赞赏有佳,自顾言道:“得子若此,夫复何求!” 一路无话,转而言道陈五父一行,行经数日此刻亦已抵达郑都新郑。 郑公姬寐生闻迅,于庙堂之上接见陈使陈五父。 君臣礼毕,郑公姬寐生直言问道:“陈使入郑,有何贵干?” 陈公见其直言相问,亦不以虚言相待,据实回道:“入郑求盟,望得郑公应允!” 闻言,郑公姬寐生疑道:“若为联盟,未见陈公莅临,可知陈公心未诚也,陈使请回吧!” 闻言,陈五父拱手致歉道:“盟郑之心堪比金坚,郑公尽可放心,非吾主陈公不愿往郑,只因事出有因,未同随臣同行,郑公见谅!” 闻其所言,郑公姬寐生亦未多加责怪,接其话语言道:“同为一邦之主,琐事相绊以致难以抽身他顾,此种境况孤深有体会。然两邦联盟,需歃血祈福,陈公不在何以全礼?” 见问,陈五父执言回道:“前者三国围郑之时,因郑臣祭足邾地得遇鲁公子豫,施以臣待君盟,领兵袭其后,方解东门之围。即有例可寻,今可效仿之,不知郑公意下如何?” 闻言,郑公姬寐生回想当年,似听祭足提及过,然不知具体事议,当下问道:“当年战事所迫,不得以而为之,今时不同往日,若行君待臣盟,何以服人?” 陈五父接其话语回道:“此事不难,盟典所依无非祭祀祈福及签订盟约。未说非得同日行毕盟典,若此郑公可先于郑地行祭祀之礼签下盟书,继而遣使随臣携书入陈,吾主陈公亦会依样行祭祀之礼签下盟书,并交由郑使带回。至此礼成,诸侯亦无二话可说。” 郑公姬寐生闻其所言,微点其头表示赞同,非常时候当用非常之法。 再者盟陈亦是郑公治邦方略之一,郑室地处卫、宋、陈、蔡、周五邦包围之下,若是邦交处理不甚,五邦联兵而下,郑室立有灭亡之险。 和其一邦便能少一分风险,亦为日后图取中原称霸诸侯奠定基石。由是当堂应准陈公之请,下令祭足操办盟典祭祀事议。 次日,盟典如约举行,郑公姬寐生焚香沐浴后登上祭台。 执牛耳歃血祭天祈地,读罢盟约,签下印章,交由陈五父携回。 接书之时,陈五父心绪不宁,盟书滑落在地,观盟郑臣一片哗然。 突遇此变,陈五父惊呆原地,慌乱之中不知所措。 郑公姬寐生王者胸怀,并未对其怒言相斥,而是上前轻抚其肩,弯腰拾起落地盟书,再次交由陈五父手中,二人携手走下祭坛。 众人虚惊一场,盟典终是顺利收场,事后泄伯谏奏郑公姬寐生言日:“五父视盟约如儿戏,盟典之时,心生他念,非诚信之人也,日后需对此人多加提防!” 郑公姬寐生何等聪慧之人,岂能看不出其中端倪,谓顾着伯言道:“五父进入殿堂之时,孤便知晓其非可信之人,只是眼下局势错综复杂,与其成盟仅为权宜之计!” 闻知君上心中有数,泄伯亦不再过多言语。 其后郑公姬寐令大夫郑良佐随同陈五父入陈,以全联盟仪典。 一路无话,行得七日,郑使郑良佐一行抵达陈都宛丘。 陈公陈鲍此时亦已从洛邑返回,闻得郑使即将入城,焚香沐浴过后,领众臣出城迎侯。 郑良佐引马走近陈公跟前,跪拜于地,托举盟书献与陈公。 陈公陈鲍接过盟书,申出双手扶起郑良佐,二人客套寒暄一番。进而邀其同车而行。 郑良佐言日君臣有别不肯同车而往。 陈公陈鲍再三盛情相邀。 郑良佐执拗不过,只得随其同乘而行。 行不多久,来至祭坛跟前,陈公陈鲍手持盟书登上祭坛,祭天祈地歃血以成盟典,继而签盖盟书。 礼成之后,陈公陈鲍邀约郑良佐同进晚宴。 郑良佐欣然应诺,继而由其侍从领至驿馆歇息。 及至入夜,郑良应约前往侯府赴宴。 开席前,陈公陈鲍致辞,言日:“承天恩眷顾,得与强邻郑室结为盟邦,陈室之幸,孤之幸也!望二邦携手共进,同心协力共赴盛强,为此,吾等共饮此杯!”说罢,高举酒樽邀饮群臣。 一樽饮罢,陈公陈鲍抚掌三次,舞女入中堂共贺欣喜。 席开众臣各自寻人私议畅饮,期间笑声不断,唯有陈五父独坐案前自斟自饮,郑良佐正看得入神之时,陈公话语打断其思绪,闻其言道:“良佐使陈,陈室蓬荜生辉,然有一事需向良佐请教,不知肯否相告?” 郑良佐供手回道:“不知陈公所问何事?” 陈公陈鲍接其言道:“听闻郑公生有一子,现于洛邑王室任职,前者孤入王幾述职,遇王恶意刁难,幸得公子出言解围,孤甚爱之,不知公子婚否?” 郑良佐笑颜回道:“陈公所说之人,当是郑公长子姬忽,年过二十尚未婚娶!” 陈公陈鲍闻言大喜,接其言道:“如此甚好,孤有一爱女,今已年过十八,尚未婚配,孤欲与郑公缔结姻亲之盟,不知可否?” 郑良佐拱手谢道:“陈公好意,臣谨待吾主郑公在此谢过,然此事需臣返郑回君上之后方能定夺!不过陈公请勿忧心,臣定于郑面前美言力成此事!” 陈公闻言大笑,举杯相邀道:“如此,孤亦在此谢过良佐,谨以薄酒一樽以敬良佐!” 闻言,郑良佐亦举杯相附,与其同饮一樽,继而与其同赏乐舞,宴至夜入夜方散。 陈室事毕,郑良佐一行踏上归途,陈公驾车送出城外,城外风雪漫天,一路无话,历经十数日奔波,郑良佐一行安全行抵新郑。 不及掸去身上积雪,郑良佐携书直侯府而去。 此时郑公已在书房等侯,见其风尘仆仆,亲自为其掠去身上积血,出言抚慰道:“良佐顶风冒雪出使归来,孤心甚感欣慰,特备下让汤一壶为汝接风!” 闻言,郑良佐跪拜于地,承上盟书,言道:“承蒙君上厚爱,臣不辱使命,携回陈公签订盟书,呈献君上!” 郑公接过盟书,随手递于侍从,取过侍从手中热汤,放于郑良佐手中,继而双手扶其肩,将其扶起。 二人挽手落座,郑良佐将汤壶放于案上,拱手奏道:“臣此次入陈,陈公另有一请,欲与君上缔结姻亲之盟,不君上意下如何?” 郑公姬寐生闻言,不置可否,反问道:“依良佐之言,孤当否应下陈公所请?” 郑良佐直言回道:“依臣拙见,与陈连姻于吾郑室百利无害!” 郑公姬寐生闻言,正色回道:“良佐教吾!” 郑良佐接其言缓缓道来:“若要图取中原,仅凭一邦之力难成霸业。眼下宋、卫沆瀣一气,陈、蔡二邦摇摆不定,择其强者而侍,若是四邦合力图郑,郑室危矣!吾等唯有抢得先机,分化四邦方有胜算。君上若与陈公联姻,便可借手陈室制约蔡人,余下宋、卫二邦,君上只需联和齐、鲁,便可轻取宋、卫,如此霸业可成矣!” 郑公姬寐生见其一习话语将天下局势分析得如此透彻,由是对其更加倚重,抚掌对其言道:“良佐大才,国之栋梁也!孤这便刻书一卷回复陈公,应下此门婚事!” 说罢,令人取来竹书刻刀,欲待著书,转眼望见郑良佐面漏难色,郑公顿时心中明了,对其问道:“陈公钟意之人莫非是公子姬忽?良佐可是忧心姬忽反对婚娶?” 闻言,郑良佐默言点头,为此郑姬寐生续言道:“良佐无需忧心,历来婚姻大事,均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他不肯!” 闻言,郑良佐起身施礼道:“君上圣明,无事臣先告退,以便品尝君上所赐热汤!”郑公姬寐生点头失意,郑良佐笑颜取过案上汤壶,施礼而退,独留郑公姬寐于案头刻写书简。 乱世风云莫测,中原暗流涌动,自古成王败者寇,且看谁人崛起称霸,谁人沉沦献花。 第015章 齐公平宋卫 郑伯谋陈鲁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715年,冰雪初融,两骑快马飞出新郑城门,一骑往东,一骑往西。 往东者入洛邑,传书公子姬忽,令其前往陈室迎娶陈女妫氏。 往西者入宛丘,致书陈公陈鲍,应其联姻之请。 其时齐都临淄城内亦有一骑快马驰出,往南直奔卫、宋而去。 因之此时北方晋室内乱暂歇,亦无蛮夷贼匪作乱,齐公姜禄甫得以滕出手来图取中原。 如今郑宋之间虽无战事,然因积怨太深,以致二邦貌合神离,加之卫人从中撺掇,郑、宋、卫三邦之间再起兵争乃是早晚之事,若是如此,齐室想要染指中原称霸诸侯,将会难乎其难矣。 由是齐公姜禄甫欲谋定,不如抢先一举成盟三邦,借此抬高齐室威望,伺机获取洛邑王室重视,其时天下诸侯维齐是尊,则霸业可成也。 大略谋定,何处着手便成齐公姜禄甫首要解决之事,眼下宋、卫自成一体,不若先从易处着手,先盟宋、卫,而后设法化解郑与宋、卫之怨,引领三邦成盟。 如是想到,遂刻下书信一封,使人送与宋、卫二公手中,邀约二公赴会温邑,请与会盟。 齐公择取温邑行会盟大典,乃是思及如周会盟,必定惊动天下诸侯,齐室威名必定远扬,加之郑室临近温邑,亦可就近调和郑与宋、卫二邦之间纷争。 书至宋地,宋公与夷召集群臣商议,庙堂之上,宋公与夷执书问与堂下众臣:“此乃齐公信简,意为邀约宋、卫与其温邑会盟,众卿以为孤当否前往赴约?” 闻言,司马孔父嘉当先出列谏道:“齐乃东方柱石,与其联盟有利无害,就军事而言,可大幅增强吾邦实力,其时宋、卫、齐三邦互成犄角之势,东可轻取郑室,西可驾驭鲁人,南可臣服陈蔡,北可抵御强晋;就民生而言,三邦会盟前所未闻,今日行此壮举,天下必会为之侧目,其时宋室声誉大增,君上威名必为世人传颂,诸侯归附民心所向,图霸中原指日可待也!” 待其说完,华父督亦出列上言道:“齐室真心求盟,固然是好,然齐地远处东海之滨,吾等对其知之甚少,且齐室与郑人行之甚近来往频繁,郑与宋、卫又素来不睦,若齐公勾结郑人假借会盟之名,密谋图取君上性命,在此情形之下,君上冒然前往,吾等救之不急,其时悔之晚矣,祈请君上三思而行!” 宋公与夷端坐君位,闻得二卿所言,陷入两难境地,谓顾群臣言道:“二卿所谏,皆言之有理,以致孤去往不是,不去亦不是。众卿可有两全其美之策耶?” 见君问道,华父督再开尊口,向上献言道:“齐公书上明言,邀约宋、卫同往赴盟,君上何不资卫些许财物,央请卫公先行前往会见齐公,待其打探得虚实,其时君上只需顺势而为则可!” 宋公与夷闻言大喜,言道:“此策甚佳,便依华父之言,不何人可愿为使,入卫行得此事?” 华父督续言道:“此事非君上亲为不可!请卫入齐,本有送羊入虎口之嫌,君上再不亲临示之以诚,恐卫公难以应准君上所请!” 闻其所言,宋公与夷亦感所言在理,由是当堂应道:“既然如此,明日孤便起程入卫,此事若成,众皆功臣也!” 群臣齐言相附,大事谋定,宋公与夷起身宣告退朝,随之文由华父,武随孔父,依序散去。 次日,宋公与夷车驾缓缓驶出都城商丘,一路向北行往卫地。 谁知车驾刚过边境,行抵卫地垂邑,道听途说闻知卫公姬晋亦已出使至此。 宋公差人前去打听,得知卫公姬晋接获齐公姜禄甫书简后,亦想先行入宋,请与宋公与夷商议之后再做定夺,自离卫都朝歌,历时三日行经此处。 未曾想卫公此举正中宋公与夷下怀,于是宋公下令车驾停止前行,转道行往就近城邑犬丘。 车队入城之后,随即又命随行护卫晏祺领人前去相迎卫公姬晋,邀其犬丘相聚,继而置酒摆宴,座等卫公到来,卫其接风洗尘。 且说晏祺领人出得城来,因未知卫公车驾现在何处,一路差人打探,终在离城三十里外官道之上寻得卫公车队踪影,闻得探子奏报,晏祺领人于其必经之路上等侯。 约过半个时辰,遥见远方一队车马驶来,领头骑甲打出一面“卫”字大旗,来人应是卫公姬晋无疑。 晏祺领人列阵道路中间,欲待迎领卫公前往犬丘与其君主宋公相会,不料卫公车驾行至二百米开外,便停止不再前行。 原是此时天色渐暗,遥见一队骑甲驻守道路中,不知是敌是友,卫公姬晋亦不敢冒然前行,由是命近身护卫荣原查探。 正值晏祺犯疑其间,荣原已近至身前,闻其言道:“卫公车驾至此,何人如此大胆,胆敢阻其去路?” 晏祺拱手回道:“吾乃宋公治下晏祺,奉命在此迎侯卫公,有劳将军通报一声!” 待其言罢,荣原笑颜回道:“原是宋公人马,有劳在此稍等,吾这便前去通报!” 说罢,调转马头急驰而去,望其背影,晏祺领人驻马原地等侯。 不消一刻,卫公车驾行近眼前,晏祺下马上前请安,行于车前跪拜于地,开口言道:“属下晏祺,领命在此等侯,奉迎卫公前往犬丘,与吾主宋公相会!” 闻言,卫公姬晋挑帘问道:“宋公不在商丘,何以现身卫地?” 晏祺回道:“吾主本欲北行使卫,途听卫公亦已摆驾到此,由是转道犬丘,特命某前来相迎!” 事已明了,卫公姬晋亦不再多言,放帘说道:“有劳将军领道!” 晏祺领命,转身上马,领队前行领路,卫公车驾随后而行。 行不多久,便至犬丘城下,宋公与夷接获晏祺快马传信,此时已在城口迎侯。 晏祺领众行至跟前,先行下马回命道:“回禀君上,属下奉命已将卫公车驾领至此处!” 宋公闻言大喜,对其赞赏一番,继而令其退下。 此时卫公姬晋亦已走下軺车,宋与夷一眼暼见卫公君言,立时笑面将上去,携起卫公双手,寒暄道:“在此荒郊小城得遇卫公,真乃天命使然也!孤已备下接风宴,今日与君畅饮不醉不归!” 闻得此言,卫亦笑颜回道:“今日晨起,睁眼便见漫天红霞,原是暗喻今日将于此与宋公相逢!”说罢,二公相视而笑。 既而二人携手同行步入城中。 不多时,二人行至一处亭阁,上书“野山亭”三字篆书,亭下置有石案一张,另有石凳数个,案上摆满酒菜。 二公同行步入亭中,无分宾主相对而座。 宋公与夷提壶倒酒,继而举樽相邀,谓对卫公姬晋言道:“山野小城别无长物,维有这山果珍酿还算可口,谨以此杯为卫公接风洗尘!” 卫公姬晋亦端起面前酒杯,致言宋公与夷言日:“能于此处得遇宋公,孤之大幸也,然宋公出使至卫地,孤却未能尽地主之宜,孤之罪也,聊以此杯以向公宋致歉!”说罢,率先举杯昂首一饮而尽。 宋公与夷随其后,亦将樽中美酒饮尽,放罢酒樽,谓对卫公姬晋明知故问道:“卫公出行至此,欲往何处耶?” 卫公姬晋肃颜回道:“正欲前往商丘拜会宋公,不期在此得遇宋公,宋卫兄弟之邦,孤亦不以虚言相欺,不知宋公是否收到齐公请盟书简?” 闻言,宋公与夷故作惊讶之状,接其言回道:“前些时日是有收阅,这不正欲前往朝歌,邀君一同前往。莫非卫公未得齐公相邀会盟?” 卫公姬晋微微摇头,接其言回道:“非也!只因齐人与我二邦往来甚少,更无私交可言,齐公为人吾等亦一无所知,突然邀我二邦前往会盟,孤确实心下存疑,不知是应该前往会盟,亦或是放任不管,先行观望一阵!” 宋公与夷接其话语问道:“卫公何以会做如此想?” 卫公姬晋见问,急言道:“孤亦不知从何说起,此次会盟关系重大,事成,天下诸侯莫敢与我三邦为敌,事败,公与吾皆有性名之忧也!” 待其说罢,宋公敌头假似沉思,独自饮下一樽山果珍酿,继而面对卫公说道:“若是如此,要知齐公是否真心与盟,维有当面前问于齐公,除此别无他法!” 闻言,卫公姬晋先是一惊,继而探身向前,正色问道:“如何当面相问?” 见问,宋公亦探身向前,于其面低声说道:“吾等可凑得一些珍器珠宝,令人前往临淄送与齐公,以供盟典操办之资,并邀其朝歌做客,欲咨其会盟细节。其时齐公若是慨然莅临朝歌,便是齐公真心想与吾等会盟,吾等如期赴盟即可;若是其托言不敢前往朝歌,便表明三国会盟乃是齐公所设圈套,伺机赚取吾等性命!” 闻言,卫公姬晋心中疑云尽释,大喜道:“宋公妙计也!”说罢,举杯相邀,二公一阵大笑。 酒过三巡,二公携手走下亭来。 待至众人面前,二公互施一礼婉言辞别,继而卫公登车,宋公上马,各引本部人马踏上返程。 临行前,宋公与夷留下千金赠与卫公,资其实施野山亭谋划,一入朝歌,卫公姬晋便从宋公之言依计行事,令人携金千两前往齐都临淄,诚请齐公赴朝歌相会。 话说齐公姜禄甫此时亦在思量如何办好此次会盟,正欲动身前往郑室,欲说郑公参与此会盟。闻得卫公姬晋请临朝歌,由是计上心头,不若借此良机化解郑、卫之争。 如是想道,欣然应准卫公姬晋之请,约下旬日之后赴朝歌相会。 转眼约期将至,齐公姜禄甫摆驾南下,初春风光无限,加之风和日丽,一路通畅无阻,齐公姜禄甫一行得以如约抵临卫都朝歌。 闻知齐公行将入城,卫公姬晋万分欣喜,随即命人备汤置酒,亲领文武前去相迎。 朝歌古城,殷商王朝四代旧都,立世八百余年,其间数遭战火洗礼,至今依旧巍然如故。 入得城来,眼见的青石路面平如静水,四车并行犹显宽敞,路边亭台楼阁此起彼伏,路中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齐公姜禄甫挑帘观望,为此昌盛景象感叹。 正观看之际,卫公姬晋领人行近车前,齐公随即走车,行上前去与其相会。 二公相见互施礼毕,齐公姜禄甫赞道:“朝歌古城果然名不虚传,繁华昌盛天下诸城无可与之比拟者!” 闻言,卫公姬晋笑颜回道:“齐公谬奖,临淄雾都方为人间仙境也!” 说罢,欲邀齐公前往侯府,为其接风洗尘。 然齐公意兴盎然,托言久困车中,身心俱乏,欲借春风登城一观。 客有所请,卫公姬晋亦不好相拦,遂令随从城下等候,亲引齐公登上朝歌城墙。 上得城来,二公倚城而望,山川美景尽收眼底,齐公姜禄甫谓对卫公姬晋言道:“敢问卫公,上次登上城楼是何时?” 卫公姬晋回道:“邦中事务繁杂,极少能有闲暇登城观景,上次登城还是即位大典时上城祈天!” 闻言,齐公姜禄甫微微一笑,转而问道:“在此远目望去,卫公可观见何物耶?” 见问,卫公姬晋转头望向城外,继而回道:“青山?绿水?恕孤眼拙,所见之物皆是世存常物,并无稀奇之处!” 闻言,齐公姜禄甫张开双臂,远望天际回言道:“山野障目,以至未能远观,透过山川,吾等所观天下也!” 闻言,卫公姬晋知其言外有意,便不再与其谈论山景,直言问道:“以此论道,齐公定有谏言赐教,不妨直言相告!” 待其说罢,齐公姜禄甫对其所言置若罔闻,续言问道:“不知卫公对此次会盟如何看待?于天下大势又有何见解?” 见问,卫公姬晋持言以对:“三邦会盟,必定震惊诸侯,其时三邦合力,天下莫敢与吾相抗者,借此称霸中原,易如反掌也!” 闻其所言,齐公姜禄甫摇头回道:“非也,吾等皆为华夏儿女,同为周室臣民,同室操戈实非孤之所想也!当下周室暗若,天下诸侯各自为政,相互侵伐争战不断,以致外敌有机可乘,南下中原劫掠犹入无人之境。三邦会盟仅为开端,孤欲联合天下诸侯,停息内乱一致抵御外邦匪乱,重震周室盛世辉煌。” 齐公言罢,卫公姬晋对其拱手一拜,对其赞道:“齐公胸怀天下,心系苍生,真圣仁之君也,孤自愧不如!” 闻言,齐公姜禄甫摇头摆手,示之以谦,继而说道:“说之畅快,行非易事,乱世当道,诸侯相争近百年,其间是非恩怨,想以孤一人之将其化解,无异于痴人说梦!” 见说,卫公姬晋接其言道:“承盟齐公看重,邀孤共襄壮举,若得孤相助之处,齐公尽可言来!” 闻言,齐公姜禄甫大喜,抚其肩说道:“如此甚好,眼下便有一事需卫公襄助!” 闻言,卫公姬晋申手请道:“何事需孤相助?祈请齐公明言!” 二人边走边说,齐公姜禄甫缓缓道来:“卫地西境邻邦郑室,其君郑公姬寐生乃周室卿士,其人忠君爱民,孤知郑、卫不睦,有意说和二邦,邀郑共赴温邑会盟,不知卫公意下如何?” 闻言,卫公姬晋拱手致言齐公日:“齐公勿怪,此事恕孤无能为力!郑、卫相争多年,而今已是仇深似海水火不容,即便孤肯应齐公之请与郑言和,郑人能释东门之怨耶?” 闻言,齐公姜禄甫近身上前,执其手回道:“孤知此事不易,然事在人为。卫公与郑人之仇仅为家仇,戎狄侵吾大周乃是国恨,国恨当先,些小家仇何值一提?再者说道,当年围攻新郑之时,亦非只有卫公一邦,另有宋、蔡、陈三邦,如今宋、陈二邦与郑言和,若其未能释怀东门被围之恨,岂能与宋、陈言和?郑公明晓是非之人,此点,卫公大可放心!” 闻其一习话,卫公低头沉思半晌,既而言道:“既然如此,孤愿与郑人言和,有劳齐公前往说之!” 说罢,拱手一礼,齐公姜禄甫托起其身躯,言道:“孤自当尽力而为!闻听卫酒棉柔醇香,不知孤今日有无此口福?” 卫公姬晋见说,笑颜回道:“齐公说笑耶?卫酒管够,今日与君同醉!” 说罢,二公相视一笑,即而缓步走下城来,登车直奔卫公侯府。 次日,齐公姜禄甫摆驾西行前往郑地,卫公姬晋亲自领人送其出城。 待其走后,卫公应先前犬丘之约,致书宋公与夷,言说齐公真心请盟,然欲扩大会盟规模,会盟天下诸侯,并将城上所谈全数写于书中。 而后静侯宋公与夷回音,三日之后,接获宋公回书,书中谏言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由是卫公姬晋座镇朝歌,静侯齐公音讯。此时,齐公姜禄甫车驾亦已抵郑,得遇郑公姬寐生盛情款待。 二公久未谋面,此次相见分外欣喜,入席便连饮得三樽,寒暄礼毕之后叙说正事,郑公姬寐生问言齐公道:“齐公此次使郑,有何赐教耶?”齐公姜禄甫笑颜以对,言道:“非敢赐教,孤有一事相请也!孤欲于温邑会盟诸侯,已请得宋卫二邦共赴盟约,不知郑公可愿加入此次会盟?” 郑公姬寐生闻言回道:“齐公亲赴郑地相邀,孤心甚慰感激不尽,然宋卫二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次会盟恐有名无实也!” 见其如是说,齐公出言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其胆敢有负盟约,孤必带甲亲往讨伐!” 郑公姬寐生闻言大喜,笑道:“当今天下大乱,战火丛生,百性苦不堪言,能与各邦达成盟好,以解百性之苦,孤之愿也!既得齐公主持公道,孤身为周室卿士,理当身先士卒,其时孤定如约前往温邑参与会盟。” 见郑公如此爽快应下会盟之请,齐公姜禄甫举樽相邀道:“郑公大义,社稷之福,百姓之福也,无可为敬,借酒一樽以献尊上!” 闻言,郑公姬寐生亦举樽示谦道:“孤等所为不值一提,孤亦以樽中之久,谨祝此次会盟水到渠成!” 说罢,二公相视一笑,饮下樽中美酒。 宴席续开,席间二公说古论今,畅谈天下大势,不时传来一阵阵大笑之声。 应郑公姬寐生盛请,齐公姜禄甫逗留郑室数日,其间使人快马致书宋、卫二公,书中言日郑公愿释东门之怨,与二邦息战言和,约期秋七月中旬同赴温邑会盟。 中原事毕,于二月癸丑齐公姜禄甫辞别郑公姬寐生,起行归返齐室。 齐公姜禄甫走后未过多久,洛邑周室传来消息,周王姬林任命虢公忌父出任王室右卿士。 无端被其夺权,郑公姬寐生正欲前往洛邑面君讨要说法,不料此时陈公陈鲍遣人送来书简,书中问及公子姬忽何时前往迎陈其女妫氏。 邦中事务繁杂,以致郑公姬寐生尽将此事忘却,今见其提及,便将此事提上日程。 依郑人习俗,公子婚娶当祈福泰山,虑及近来所生事宜,郑公姬寐生欲弃祀泰山改祭周公,借此表明忠周之心,以辱周王弄权,再者温邑会盟将至,亦可借此表率诸侯,以示会盟之诚。 然周公祭庙地处鲁地许田,前往祭拜恐生出事端。 由是,郑公姬寐生谋定出访鲁地,欲以泰山之祊易鲁许田。 择定三月初十成行,风雨兼程行得十日,郑公姬寐生率众抵达鲁都曲阜。 郑鲁二公有过数面之缘,亦算是旧识,鲁公姬息闻得郑公驾到,亲领百官出城相迎,二公相见分外热情。 互施礼毕,郑公姬寐生公执其双手慰道:“一别经年,鲁公容貌深嵌脑海,孤日夜思之!郑宋和谈,鲁公大恩,孤更是没齿难忘!” 鲁公笑颜道:“郑鲁兄弟之邦,郑公之事即孤之事,略尽绵力不足挂齿!” 说罢,挽其手同登軺车,一路驰往鲁公侯府。 府内已尊吩咐摆下接风宴,二公入席座定,郑公姬寐生当先开口说道:“鲁公调和郑宋于孤大恩,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说罢,郑公姬寐生眼望厅门,鲁公姬息随其目光观去,只见厅外走进郑甲两名,合抬木箱一个,行至二公面前打开来,箱中尽是黄金珍宝。 见此,鲁公姬息谢礼道:“寡人何敢贪此大功,郑公礼过重也!” 郑公笑颜道:“鲁公过谦矣!郑宋之争,若无鲁公出面调停,此时定是还在鏖战,礼薄难表鲁公大恩,万望笑纳,此次使鲁实是另有一事相请,公若不收,孤亦不敢开口也!” 见说,鲁公姬息亦不再推辞,使人收下,转而问道:“不知郑公此次使鲁,有何事相请?” 言说正事,郑公姬寐生肃面直言道:“犬子姬忽大婚在即,效仿先人礼拜泰山,恐惹诸侯异议,欲改祭周公,祈请以泰山之祊易鲁许田,不知鲁公意下如何?” 闻言,鲁公笑道:“郑公欲祀周公,国人之福,孤若不允,天理难容也!” 郑公姬寐生闻言大喜,举樽相邀道:“鲁公大义,孤代郑室臣民在此谢过,借酒一樽以敬尊上!” 待其言罢,鲁公姬息亦举樽相附道:“郑公谬奖,孤实不敢当,与君同饮孤之大幸也!” 说罢,二公齐饮一樽。 意向达成一致,二公喜笑颜开,推杯掷盏畅谈天下,宴至夜幕降临方才醉归。 鲁地事毕,郑公姬寐生马不停蹄敢回郑室打点公子姬忽婚典事议,并致书一封送往洛邑,劝令公子姬忽择时前往陈地迎娶陈女。 话说这姬忽接获父君书简,二话不说辞别周王姬林,连夜驰马回郑。 面君问日:“和陈与盟,邦国之大计,儿臣别无异议,既已成盟,何需再结姻亲?依儿臣之见,当是多此一举!” 郑公姬寐生闻言回道:“乱世春秋,权益当道,盟约犹如废纸,维有连姻或可困缚盟邦,让其为我所用!” 一习话语说得姬忽无从辩驳。 四月甲辰,姬忽依父之言前往陈地迎亲,陈公陈鲍厚礼相待,许以陈女妫氏,甲寅,姬忽携陈女妫氏领众返郑,陈人陈铖随行相送。 行得三日入郑,于其父郑公姬寐生主持下,先成婚,后入许田祭祀周公,以告先祖。 陈铖观随行观礼,心生不满,返陈面君言曰:“臣以为郑人此次与吾和亲,非真情实意也!庆典数日之久,公子姬忽终未正眼观其妻,同寝一室而未有夫妇之实,如此何以能育?陈郑合盟终难久矣!” 陈公陈鲍闻言,叹道:“郑公姬寐生一邦熊主也,终非池中之物,虽是真龙天子亦无法将其困缚,更别说弱邦邻国如陈者,与其联盟于陈百利,日后天数难料,思之无用!” 自此,郑陈之间相安无事数十年之久。 转眼之间,时至温邑会盟之期,齐、郑、宋、卫四君齐聚温邑,会与瓦屋。 周公黑肩应邀,前往主持盟典,秋八月中秋礼成,于齐公姜禄甫撮合下,郑、宋、卫得以互释前怨终成盟好。 盟典过后,宋、卫二公先行各自返邦,齐公姜禄甫得郑公姬寐生相邀,并应周公黑肩之请,同往王畿觐王。 二公由周公黑肩引领,行至洛邑王室庙堂,王前二公施以君臣之礼。 周王姬林自掌周室江山,还未曾有过诸侯君主自请前往觐见。 今日悍郑强齐二邦之主齐至,不免有些沾沾自喜,意欲借二邦之力重振周室雄风。 当下起身张开双臂虚请一回,言道:“二公同至,王畿生辉,寡人之荣欣,快请平生!” 二公应诺起身立于大殿一侧,周公黑肩上前禀道:“齐公说和郑、卫、宋三家成盟,助吾王平定四海止战护民,社稷之臣也!” 周王姬林闻言大喜,接其言道:“齐公大义心系海内,怜天下苍生之苦止兵歇战,周室得公良臣复兴有望,敢请齐公常驻洛邑,以谓寡人询之治国良策!” 齐公姜禄甫闻言出列面王回奏道:“吾王错爱,臣受宠若惊,然······” 未待说完,周王姬林会意,知其难以挽留任职王畿,然心有不甘,欲委以重任再做一博,由是断其话语续言道:“齐公过谦矣!先王许郑武公为右卿士,奉卫武公为左卿士,然至今日二公皆殁,卫室内乱自顾不暇,郑境兴兵纷争不断,以至无人辅政,恳请齐公留待洛邑辅佐寡人,公意可否?” 待其说毕,齐公姜禄甫闻言躬身一礼,回言道:“得王如此看重,臣本当慨然应诺死而后已,然齐处东海之滨,海上东夷做乱,陆上林胡患难,加之晋室内乱,战火烧至齐境,臣之封邑危难,一时难容臣脱身他顾,还望吾王恕臣一心难以二用!” 一习话语说的诚恳有礼,周王姬林亦知其难以挽留,便也不再强人所难,接其话语言道:“即是如此,寡人亦不便多加强留,愿齐公早日勘平邦中祸乱,周室大门永为齐公敞开,司徒一职非齐公莫属!” 闻言,齐公姜禄甫谢恩退立一侧,周王姬林转而言对郑公道:“此次瓦屋会盟,郑室能与卫、宋释怨成盟,百姓之福也!加之郑室立邦周邻,镇守周室东大门,护佑周室王畿,郑公功不可没。愿公恪守君臣之道,上下同心重铸周室辉煌!” 因郑周多生龃龉,君臣二人不和天下皆知,闻言郑公姬寐生出列谢恩,亦未多言,躬身一礼回道:“谨遵吾王号令,臣当尽忠职守保境安民!” 待其言罢,周王姬林称其身体困乏宣告退朝,周公黑肩并郑、齐二公施礼依序而退。 朝后,周公黑肩欲请二公府上赴宴以尽地主之宜,然出得宫门便得奏报东海蛮夷趁虚做乱,齐公姜禄甫谢周公美意,便匆匆驾车离去。 待送走齐公,郑公姬寐生亦称邦务繁忙,告别周公黑肩领众返邦。 因战情紧急,齐公姜禄甫一路急驰,急行七日赶抵齐都临淄。 下得车来快步行往庙堂,急召文武众卿前往庙堂议事。 朝报得知此次东夷来犯,全仗齐将连硑统兵有方将其击溃,海滨渔民方才逃过东夷贼匪劫掠。 邦中有惊无险,齐公姜禄甫心中巨石缓坠落地,由是便可别无他顾,专心处理中原事宜。 三邦会盟使其名声大噪,齐室称霸之路更进一步。 此次会盟达成,鲁公姬息为其出谋划策,连郑访宋当属头功,齐公姜禄甫差人备下重礼,令夷仲年使鲁至谢。 历经七日奔波行抵鲁都曲阜,夷仲年帅众直去行人府,依例呈交过国书等侯召见。 却被告知鲁公姬息出使莒地未归,让其去往驿馆等侯。 主家不在,夷仲年亦无他法,只得领众去驿馆暂歇。 入得驿馆不过半日光景,便闻鲁大夫众仲前来拜访。 二人相见寒暄一翻,继而选得一僻静雅间相对而坐,众仲当先致歉道:“贵使驾临敝邦,礼应吾主鲁公庙堂召见,然近日吾主出仿莒地未归,只得使吾待为接待来使,失礼之处还望勿怪!” 夷仲年笑颜回道:“国事为大,邦交至重,且免得此等虚礼!外臣此次前来亦无甚大事,此次三国会盟的成,吾主齐公感念鲁公四处奔波,力成此事功不可没,特命外臣携得些许薄利前来致谢!” 见其说道,众仲亦回赞道:“齐公大义,释三邦之怨促成合盟,视天下苍生安危己任,天下诸侯若论贤者,无出齐公左右,当为四方君侯效仿之楷模。如此大义之举,吾等鲁人更无由袖手旁观也!” 说罢,二人举樽共饮一杯,继而谈古论今,借酒畅言半夜方散。 至次日,鲁大夫众仲亲送齐使夷仲年出城,目送其车队消失天际方才领众回府。 话锋转至鲁地,且说鲁公姬息为何出访莒地。 郑、宋、卫三家止战成盟,与鲁东西对立。 若是三邦联兵伐鲁,鲁军仅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此使齐人乘虚南下,鲁室立有灭邦之险。 此前齐公欲成三邦会盟大计,前来求策之时,鲁公姬息便隐有担忧。 然北方强齐前来求言,明言拒绝亦非善举,如今三邦会盟已成,形势一眼明了。 为保鲁室无虞,唯有一计可行,便是笼络莒纪以制齐。 好在鲁莒盟好,且鲁、纪亦以歇战言和,如此可保鲁地无后顾之忧,再以利好盟结郑宋卫,则可去兵争之险。 两者达成,鲁室方能于中原大地稳住脚跟,想及此间种种,鲁公姬息为稳固莒纪盟好,遂备下重礼出仿莒地。 鲁莒本就为姻亲之盟,此次亲仿莒地,莒君莒子大为高兴,领鲁公于浮来游赏半月之久。 后经莒君莒子提议,欲邀约鲁公姬息同游。 然天有不测风云,信使还未遣出,便自鲁地传来噩耗,鲁司空无骇病重仙逝。 军中无将挂帅,稍有差池便有覆国灭邦之危。 鲁公姬息嗅知危机,丝毫不敢大意,随即辞别莒君莒子,连夜摆起车架赶回鲁地。 鲁公姬息端座马车之中,无暇顾及窗外雪景,一路闭目沉思。 车架急驰三日,行抵曲阜城下,鲁公姬息挑帘观望,既而下令随行副将绕开正门,转由西北偏门入城。 进城慢行约莫半个时辰,鲁公姬息一行到达府邸。 入得府门,鲁宫转身面对随行人等,肃颜传下君命,此行返邦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并使人前往召见羽父、众仲,请其后府寝宫议事。 不多时,二人驱车齐至。 下得车来,互施礼毕,二人齐步同往鲁公寝所行去。 此时,鲁公正于寝宫思焦急等待,来回渡步,忽闻二臣齐至,既而快步迎向前去。 二臣行至门前,望见鲁公出门来迎,二人连忙上前,施以君臣之礼。 鲁公姬息见状,拂袖言道:“急召二倾,实有要事相商,无需多礼,进屋说话!” 二卿应诺,尾随鲁公姬息身影,依序行去入房中。 三人分宾主座定,鲁公姬息叹息一声,开口言道:“今三军主帅司空无骇骤然仙逝,军中无人主事,以致军心不稳,四邻诸侯虎视眈眈欲食鲁地!此事处置不当,立有覆邦之险,不知二卿有何良策,可化此危局?” 话音落地,大夫羽夫起身言道:“君上所言极是,臣意眼下二事最急,一为司空无骇丧典处置,二为司空要职人选择定。” 言罢,大夫众仲起身接其言道:“臣意亦是如此,司空无骇掌军十余载,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加之治军有方,营中官兵对其敬仰有加。今其殡天,忘君上多加抚恤,论功行赏以安军心,若不如此难安士卒之心,恐生兵变!” 见说,鲁公姬息忙问道:“若是如此,爱卿何以教孤?” 大夫众仲接其话音回道:“天子以立诸侯而颂有德之人,兼以赐姓封地扬其功。君上何不效仿之?” 闻言,鲁公姬息面显茫然,大夫羽父见状奏道:“无骇曾领兵入极,血战极侯攻下极地,臣请君上将极邑封与无骇后裔族人,以示君上贤德!另臣知无骇字展,可谥无其族,彰显其名以固军心!” 闻之,鲁公姬息大喜欢,赞道:“贤卿良策,孤定当从之!” 说罢,鲁公敛颜续言道:“兵书有云,国之所依者兵也,兵之所依者将也!当下司空要职空缺,以致军心不附,二卿意下以为何人可当此大任?” 见问,二人低头思索一阵,羽父当先回道:“臣闻无骇膝下一子,自幼熟读兵书,八岁随父出征,现为随军参将,臣思此人可当大任!” 听至此处,大夫众仲接言道:“羽父所言之人,莫不是无骇幼子展商!臣亦闻知此人,自无骇仙逝至今,此子坚守军营,军中大小事务尽由其操办。军中无帅,营中未见丝毫乱象,此子功不可没!” 闻言,鲁公姬息点头赞道:“即是二卿力荐,此子定乃大材,明日孤边檄文抚恤无骇族人,传诏展商接任司空!” 二臣闻言齐声应道:“吾主明断!” 大事议毕,大夫羽父、众仲先后退去,仅剩鲁公姬息独做按前挥笔撰写檄文! 次日,鲁公抚恤檄文尽贴于曲阜大街小巷,百姓见此无不颂扬鲁公贤德。 诏命传至曲阜大营,灼升无骇之子展商接任司空,营中将士大呼展氏万岁,勤加操练是以军心大震! 第016章 假命伐喋宋 巧谋御蛮戎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714年,阳春三月久遇霖雨,七日七夜未见间歇,洛水猛涨,两岸良田尽为大水浸没,王室洛邑是为重灾区。 随之又降大雪七日,以致山封路阻,诸侯供赋未能按时送至,王室官员尽皆食不果腹洛邑百姓更甚! 连年战乱加之苛绢重赋,度冬余粮早已耗尽,逢春便见满野觅食百姓。 现遇反季大雪,望遍四野满目苍白,洛邑百姓苦于生计,只得易子而食! 睹此惨状,周王姬林庙堂朝会之上怒骂群臣,言道:“大周历世三百余载,何曾落得如此凄惨之境,皆是尔等辅国不力!”说罢,长吁一气,续言道:“秦文卫武,二公如得一人在世助孤,洛邑王畿亦不至落得今日困境。当世诸侯百官,仅有齐公可与之比拟,惜其志不在此,未能任职庙堂,为孤出谋划策也!” 一翻感叹过后,周王姬林转身侧座王位之上,手扶王椅低头不语。 群臣见状亦无人敢冒王威上言,良久无人做声。 末了,周公黑肩出列奏道:“吾王明鉴,齐公虽仁,然其远处东海之滨,远水难解近渴!臣观当下时局虽是混乱,然吾王仍为天下共主,或可檄文临近诸侯资粮赈灾,以解燃眉之急!” 闻言,周王姬林缓缓起身,回道:“依卿所言,由卿主事且试行之!” 说罢,轻摆其手示意退朝,既而转身退入后宫。 群臣亦随之悻悻离去,仅剩周公肃立堂中,良久见其俯身一拜,转身独自离去。 次日,十数骑快马由洛城四门驶出,身携王命檄文驰往各地诸侯,传达赈灾旨意。 郑室相邻,最先接获檄文,郑公姬寐生当既下令调拨军粮千石,命公子姬忽帅部押赴洛邑。 后续接获檄文诸侯,如鲁、卫、陈、蔡者,或多或少皆向洛邑许以钱粮资助。 维有宋室对此置若罔闻,宋公与夷更是放言,话称王室昏聩,东周无道,以致天降大灾加以惩戒,诸侯若是伸以援手,便是有违天意,途自引灾耳!遂绝王使,拒其赈灾之请。 不日,宋室如此行径传遍天下,遭至诸侯怒骂指责。然有一人闻之面显悦色,此人乃是郑公姬寐生。 庙堂朝会上,郑公姬寐生宣道:“天降大灾,洛邑受困,天下诸侯无不侧目申以援手。唯有宋室闭目以对,至天下苍生于不顾,更出恶语藐视王权,其心可诛。孤欲为王出征,讨伐宋桀,替天行道!此战旨在勤王护民彰显王道,须得全胜方可震慑不法之徒,诸卿可有良策助孤?” 话音落下,堂下群臣突闻此言亦是措手不急,相互议论纷纷。 见状,郑公姬寐生端座君位肃面以对。 一翻议论过后,大夫公子吕出列奏道:“臣以为君上此举不妥!目下,吾与宋邦交好,合盟至今不过一载,此时突起战事,恐惹诸侯非议!” 待其说罢,群臣纷纷称是,郑公姬寐生闻言不置可否,目扫堂下百官,只见上卿祭足独立列首低头不语。 此时祭足缓缓抬头,瞥见君上目光聚集于己一身,立时会意,出列相驳:“公子此言差矣,吾实是不敢苟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畿受困,天下诸侯莫不对其资财赈粮,唯有宋公逆道而行,实乃乱臣贼子。君上出兵伐宋,上合天意,下得民心,何来不妥?” 一习话语说得公子吕无可反驳。 郑公姬寐生闻言,笑点其头,继而转顾群臣,言道:“众卿可还有异议?” 见问,群臣默然,拜道称是。 郑公姬寐生续言道:“既无异议,着众卿全力备战,择日出征宋地。诸卿且先退下准备,祭卿稍留,孤有话与汝说。” 待其说罢,群臣领命退去,余留祭足立于大堂。 待百官退尽,郑公姬寐生携上卿祭足行于后府花园。 郑公姬寐生谓对祭足言道:“满堂文武,知我者祭子也!” 祭足拱手回道:“君上过奖也,今天下大势,明眼之人一观,便知郑宋难免一战!” 闻言,郑公姬寐生问道:“何以见得?” 见问,祭足紧随其后,回道:“乱世当道,群雄并起,四方诸侯皆生争霸之心,君上必也属其中。然郑室争霸之路较之他邦更为艰难。郑处于四战之地,南有蛮楚、北有强晋、西有东周,东邻卫、曹、宋、陈、蔡诸家,欺周恐惹天下反郑,伐楚恐力不能及,攻晋又恐时久不下,唯有向东扩张。东方诸邦中,宋室爵尊富有,在东方诸侯中极具号召力,如若伐宋得胜,使其臣服于我,则卫、曹、陈转瞬、蔡等诸侯便可不战而将其降服!” 闻言,郑公姬寐生轻点其头,以示赞同,继而问道:“祭子所言极是!然宋室财富兵广,虽经州吁之乱,其实力仍不容小觑,胜之绝非易事。祭子可有良策解之?” 待其说罢,祭足紧接其话音回道:“君上所虑甚是,臣苦想多日,思得一策,说与君上斟酌。君上现今仍为王室左卿士,不若利此之便,假借王命,召集天下诸侯共同发兵伐宋,任其是三头六臂,亦绝难阻挡!” 郑公姬寐生闻言止步,对其大加赞赏道:“祭子大才,郑室之栋梁也!孤即刻檄文发往诸侯,倚王命而令诸侯发兵。倘若彼此伐宋得胜,祭卿定居头功!” 闻言,祭足躬身大拜,惶恐谢恩。 见状,郑公姬寐生抚恤一翻,邀其同行。 君臣二人信步花园,畅谈天下! 次日,信使快马驰往四方诸侯传命。 三日过后,诸侯回表纷至,除少数亲宋诸侯、如卫、蔡、许、勋者,未奉王命外,余皆纷纷响应起兵。 郑公姬寐生获讯大喜,随即颁命,拜颖考叔为将,令其领军三万,择日开赴宋境,并派出哨探,前往打探各诸侯起兵消息。 事隔七日,哨探回报,四方诸侯尽皆按兵不动,伐宋大略陷入两难之境。 郑公姬寐生闻此亦是头疼不已。 正值此时,侍臣传上上卿祭子奏表。 郑公姬寐生一把接过,展卷阅之,书日: “愚臣近日偶感风寒,止能卧榻,由是未能亲谋君面,臣之罪也,谨以叩首谢罪,祈请君上赦臣之过!时闻勤王檄文发出,诸侯按兵不发,属臣预料之中,不足为怪。蛮楚雄据郑南,历来不屑与我中原诸侯为伍,未奉王命出兵,当属情理之中;北地乱晋,自文候薨没,便内患不止,自顾尚且无暇,何有闲情顾他邦之事?西邻成周,孱弱不堪,自保尚难,且春灾未消,亦难举兵。诸如秦、燕、吴、越者,远离中原,自难发兵助我。友者如齐、鲁,坐山观虎斗之徒,又怎可轻易发兵助我,余皆小邦,不堪与论。由此观之,君上所发檄文似无实效。然,依臣观之实则不然:其一,得知伐宋一事,诸侯虽未发兵助我,然亦未举兵反我,如此,我伐宋之时可无后顾之忧;其二,奉王命讨伐叛逆,可正出师之名,尽得民心,如此,勿需诸侯相助,君上亦可轻胜宋兵。臣意不若趁此良机,突袭宋室边境开封、兰考。若下此二城,既可涨军中锐气,为我大举伐宋奠定基石,亦可借此查探诸侯动向,其时再观时局伺机而动。愚臣不材,谏以数言,以君上裁决,叩首敬拜!” 郑公姬寐生一气阅完,对其大加赞赏,言日:“祭子大略,孤不及也!” 说罢,转身唤过贴身侍臣,令其传命新郑大营,着颖考叔即日起兵,密行奔袭宋地开封、兰考,封其为大将军,原繁、泄驾副之随行。 黄昏时段,颖考叔接或君命,不及造饭,急鸣号角,整军出征。 行将入夜,颖考叔大军三万浩浩荡荡开出新郑,急速奔赴宋地开封。 此时郑公姬寐生亦于城楼观望,此战乃制霸中原之首战,关乎伐宋大业成败。 若胜,则可挫敌锐气,涨我军威,继而破兰考,尽得两城粮草,由此郑军便可长驱直入,南下直逼宋都商丘。 若败,则军心尽失,诸侯反水,且粮草供续不济,宋军必会尾随追击,大举发兵西进伐郑,诸侯亦会趁火打劫助宋伐郑,由是新郑危矣! 郑公姬寐生心中思绪万千,立于如血夕阳下,独倚城楼,远望出征大军,寄与期望许以愿景,直待至最后一员兵甲离城,方才缓缓下楼。 然胜负关键乃在为将者,临时受命,仓促起兵,颖考叔肩上重担可想而知。 行军路上,颖考叔亦未停止思考如何攻取开封。 此战重在速战速决,可开封城坚池深,速取谈何容易。 然有一点宋兵难料,便是郑军密行奔袭之举,利用得当,速下开封亦非不可。 颖考叔苦思无果,便引原繁、泄驾二将,驻马山头,查视行军情形。 忽见山下一步卒,因其年事已高,加之长途急行,不堪重负,以至脚下有失,将前方士甲撞倒于泥泞之中。 倒地士卒起身便上前去训斥老卒。 老卒知有错在先,连声致歉。 然倒地士卒仍是不依不饶,斥令老卒为其背负行囊。 老卒无奈接过行囊,欲加于自身,为其背负。 老卒身后士卒见状,份份上前斥责倒地士卒无礼,由是争吵开来。 见到此处,副将原繁、泄驾早已是按捺不住,欲拿住惹事士卒问罪。 二骑快马飞下山头,令人缚下倒地士卒,斥令伐俸一月,押赴粮草营押运粮草。 山下事闭,颖考叔若有所思,仍旧驻马山头不动。 忽然脑中灵光闪过,计上心来,继而飞马下山,来至老者跟前。 下马上前询道:“敢问袍哥尊名?从军几许耶?” 老卒受宠若惊,赶忙拱手施礼,答道:“回将军,小人贱名辛征,从军已二十有一载,跟随将军征伐列邦,历经大小近百战,每战小人属营定为先锋,忆及当年下郐城、破联军,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说罢,低头一阵憨笑,随之落下两行浊泪。 颖考叔见之,上前抚其肩,慰道:“袍哥何故如此耶?可是为方才之事?” 闻言,老卒辛征摇头摆手,接其言道:“非也,非也!小人万不敢做此想,小人伤感乃是忆及往事所至!” 待其说罢,颖考叔续问道:“何也?” 见问,老卒直言回道:“小人所属先锋营,当年五百壮勇跟随将军征战四方,冲锋陷阵必于阵首,斩敌之首亦长居榜首不下,敌兵闻吾营名无不丧胆!然岁月无情,当年壮勇皆成今日暮卒,五百袍泽手足战死二百余,伤病至死百余,至今只剩得百余人。小人亦知战场已非我等眷念之所,遂领着百余暮勇退居后勤,略尽绵薄之力。冲锋陷阵之事便交予后辈壮勇!” 闻言,颖考叔大加赞赏道:“郑室得以立足中原,称雄一方,皆仰诸位之功!此战还朝,老夫定于君前,为汝等请功晋爵!” 面对上将直言嘉奖,老卒辛征不为所动,拱手请命倒:“尺寸之功,不敢言大,将军切莫折煞小人也!小人仅有一请,望将军应准。” 见说,颖考叔愈加赞赏,扶其起身,果断应道:“但说无妨!” 老卒辛征不假思索,接其言道:“今奉命奔袭开封,路途遥远以至体力不支,撞倒前排甲士,实乃老夫之过也!恳请将军降罪,让其沙场杀敌立功!沙场争锋,吾辈老朽可谓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开封城固,是时定是血战一场,多员兵勇,便多一次破城机会。” 一习话语说得诚恳有加,颖考叔当即应准道:“便依袍哥之言,然竖子不知礼孝,不可不教之,先调其前往粮草营锤炼数日,战前恢复原职!” 闻言,老卒辛征拱手拜道:“将军英明,小人拜谢!” 颖考叔笑颜将其扶起,单手执马,挽其臂,与其同行,边行边言道:“此次奔袭开封,若是强攻城头,依现有兵力,急切间恐难取下,需汝等以助老夫一臂之力,不知汝等还愿为我效力否?” 见问,老卒辛征激奋回道:“敢请下令,吾等随时候命,万死不辞!” 待其说罢,颖考叔肃颜接道:“年华迟暮,豪情未减,壮哉!”说罢,二人继续前行,颖考叔向其受与功城大计,老卒辛征领命而退。 告别颖考叔,老卒辛征随即召集旧部,令其前往各营遴选暮勇五百待命。 说回颖考叔,经整夜急行,大军距开封行程不过百里。 天刚放晓,主将颖考叔下令埋锅造饭就地休整。随之携同副将祝聃、泄驾登上营区附近高地查看地势。 遥瞰开封,一马平川,唯有东门邻近突起两处山丘,峰间引出一条护城河,环绕城周。 三人驻马高坡,颖考叔谓顾左右问道:“开封距此已不过百里,汝等是否已有破城良策?” 闻言二将引马向前,副将原繁当先回到:“观此地形,属下以为,要取开封非强攻取城不可,除此别无他法!” 此方言罢,副将泄驾接其话音言道:“属下亦是此意。开封守军不过五千,见我三万大军杀到,定会避城不出,据险死守以待援军。” 闻得二将所言,颖考叔双目紧盯前方,言道:“开封城高三丈,池深九尺,若是强攻硬取,我军势必损兵折将,半数郑卒兵勇殒命城下,非上善之策也!” 说罢,颖考叔低头望向营区,继而续言道:“袭取开封,老夫已有谋划,二将听令!” 闻言,二将齐声应道:“在!” 颖考叔续言道:“着左将军原繁,领步卒一万,于今夜子时起行,辰时之前占据东门两座山丘,设伏其中,以狼烟为号,但见西门火起,汝等趁其不备就势攻取东门!” 闻罢,副将原繁拱手应道:“属下领命!” 说罢,调转马头驰下山去也。 待其走远,副将泄驾拱手请命道:“属下请命主攻西门!” 见说,颖考叔挥手回道:“西门诱敌老夫另有安排,汝领战车五千乘,于长葛城西三十里设伏,待宋兵追至,断其退路,尽歼追兵。” 闻言,泄驾拱手领命,言道:“谨遵将令!” 说罢,亦策马离去,入营点兵备战。 颖考叔单骑驻立山头,抬首远嘹开封,伐宋首战一触即发。 次日破晓,郑军大营校场,老卒辛征披甲按剑挺立将台,五百暮勇执马挺枪列阵台下,横竖成行肃穆威凛。 辛征将台训示道:“承蒙将军不弃,不以吾等年迈而委以重任。此次伐宋,奔袭开封,吾等奉命首战西门。诸君及吾,均已从军数十载,东征西讨历经百余战,吾等得以苟活至今,老天垂悻也!此去恐难全身而退,或为吾等最后一战,试问诸君可有胆否?” 闻言,五百暮勇齐声吼道:“生死不惧,誓下开封!” 见此,老卒辛征按鞘抽出配剑,锋指长天令道:“出发!” 台下暮勇纷纷翻身上马,调转马头驶出大营。 老卒辛征亦紧随其后,拉过战马飞驰追上前去。 旭日东升,辛征领军行止有序,不过一个时辰,便抵开封城下。 辛征下令稳住住阵脚摆开阵势,飞箭缚上战表投入城中,静侯敌军出城决战。 城中守将乃是宋室戍边大将苏懿,曾先后参与多次宋卫联军伐郑大战,后得宋公赏识,令其镇守开封。 突闻郑兵来犯,苏懿下令全城备战,继而登上城楼,查看敌情。 望下城去,见仅有五百老卒城前叫战,遂不以为意,下令副将宋启携精骑五百前往歼敌。 宋启应诺,下城点兵,顷刻间,两军对垒城下。 一方松散轻敌,战意全无;一方生死不顾,战意盎然,胜负已见分晓。 望见宋兵出战,郑将辛征缓缓抽出长剑,不待敌将喊话,挥剑拍马当先冲出阵去。 其身后暮勇见主将离阵,亦随之杀出,个个犹如下山猛虎,逢敌便斩所向披靡。 宋军触不及防,主将宋启领兵仓促迎敌,仅有招架之功,豪无还手之力。 历经半个时辰激烈厮杀,老卒辛征领兵全歼宋军,活捉宋将宋启。 众人将其绑缚押伏于地,辛征拔剑向前,面对向开封城门,挥剑削其首级斩于阵前。 开封守将苏懿见此,怒掌石城面色铁青,破口大骂道:“竖子匹夫,竟敢如此辱我,吾必屠尽来犯贼子!”说罢,径直下城,领兵倾城而出。 五千宋兵如潮水般涌出城门。 辛征见此,分出一半兵力迎敌,继而翻身上马,携另半数士卒压阵。 郑军暮勇个个满脸血污,面对苏懿大军扑来毫无畏惧之色。 辛征一声令下,二百暮卒皆如离弦之箭,飞马杀向宋军,五千宋军竟被二百暮卒搅得阵脚大乱。 然两军数量悬殊巨大,不到半个时辰,郑军暮勇尽数倒于宋兵枪下。 辛征见此满面肃然,按剑驻马下令燃起狼烟,继而且战且退,拽引宋军远离城池。 此时,山间伏兵原繁所部,见西门狼烟信号升起,迅疾起兵攻破东门,占守全城。 苏懿望见城中火起,方知中计,欲待回军援救,不料郑将泄架领军杀到,被其团团围死。 宋将苏懿数次帅部突围未果,知其大势已去,为当初轻敌冒进之举后悔不已。 郑军战车横冲直撞,毙敌二千余,逐步缩小包围圈。 剩余宋兵见突围无望,由是战意全无,尽皆弃刃降郑,主将苏懿不甘沦为降兵俘虏,饮恨吞剑,遗命沙场。 至此,巍巍开封古城,不到一天时间,便为颖考叔奇谋所破,易主郑室。 战后清算,开封一战歼敌三千,俘虏二千余,获取粮草辎重无数。 暮勇先锋营损失较为惨重,出征时为五百之众,得以回营者仅有数十人。 老将辛征为保残部后撤,引数十骑断后迎敌,终因寡不敌众,尽数陨命疆场。 为表其功,颖考叔命人于西门外立起一座功德碑,以此纪念战死英烈,而后上表新郑,为其邀功进爵以安其后。 郑公姬寐生世之明主,悉知表奏,无不一一应准。 由是军心振奋,主将颖考叔欲皆开封首胜之利,发兵兰考,继而南下直捣宋都商丘。 然事与愿违,大军刚刚起行,便从新郑传来紧急军情,北地狄戎趁其攻宋兵围新郑,意图攻破新郑叩启王室洛邑东大门,将其变作第二座镐京城。 闻讯,颖考叔急命大军停止前行,后军变前军,调头援救新郑。 自镐京一战,狄戎大军元气大伤,只得退居漠北,未敢再踏足中原半步。 后又与新晋诸侯秦室拉锯争战数十载,任凭郑公姬寐生机关算尽,亦未曾想到漠北狄戎此时趁机发兵再入中原。 事已至此,多思无用,如何退敌方是头等大事,郑公姬寐生连夜召见百官。 上卿祭足上言道:“贼军势大,吾主切不可与之硬碰!戎匪素来军纪松散,尽皆勇而无谋之辈,臣略施小计便可退敌!” 郑公姬寐生闻言点头赞同,继而言道:“戎匪窥视中原,已非数日之久,此患不除,孤心难安,务必借此,一战灭之!”豪言说罢,郑公姬寐生凝神屏息,转而言道:“然戎匪携数万之众来犯,其实力不容小觑,且戎兵精骑射,我军善阵战,与之对战,恐其绕过我军兵锋,偷袭后方城池,诸卿可有良策解之?” 见问,堂下百官各自商议,而后公子突上奏道:“臣以为,戎匪轻而不整,贪而无亲,胜不相让,败不相救。可使骑兵出关迎敌,接战便退,抛以财货诱敌追击。戎匪前军见获,必轻敌贸进随后追赶,而其后军无利,定会迟缓行军,由是拉出行军长龙。如此君上可于其路上,设伏兵三处,一路断其首,一路斩其腰,一路阻其尾,将其分隔开来,前后夹击,戎匪插翅难逃也!” 郑公姬寐生闻言大喜,回道:“此计甚善,谁敢出关迎战诱敌!” 话音刚落,小将祝聃抢先领命道:“属下愿往,敢请精骑五千出关,事若不成,提头来见!” 郑公姬寐生闻之甚感欣慰,当堂颁下口谕:“着公子突领将军印,统领车步大军三万择地设伏;着祝聃为先锋大将,领精骑五千迎战戎匪,诱敌深入,祭足压镇后方调度粮草。” 大计议定,君臣同心各司其事,三日内,战前事宜皆以完备。 秋八月二十,主将公子突统领统领车步大军,兵分三路开出新郑大营,一路兵发延津峡谷,一路游抵颖水两岸,一路出关隐于制邑密林,各部据险设伏待敌。 八月二十六,先锋祝聃领精骑五千,出关北上百里迎敌。 时过晌午,北戎大军五万余众行至,两军会于延津城郊。 相距一箭之地,各自摆开阵势,射住阵角。 戎将喀格尔穿过人群,来至阵前,见郑军仅数千骑,大笑喊道:“无知小儿,竟来找死!” 郑军先锋祝聃闻言亦不示弱,怒提长枪锋指匪首,喊道:“看谁命长!”说罢,领众杀将过去。 戎将喀格尔见状不以为意,冷笑数声,大手轻挥,号角声起,五万戎军犹如饿虎猎食奔将上阵。 两军对阵厮杀约过一盏茶工夫,戎军铁骑势众,即将包围郑军,先锋祝聃果下领鸣金撤军,辎重粮草扔得满地皆是。 戎将喀格尔领军随后追击,戎兵见利争相哄抢,以至阵型大乱,不到半日光景,便为祝聃所部拉出百里行军长龙。 依约后撤百里之后,先锋祝聃调转兵锋,列阵待敌,继之命人燃起狼烟,传讯伏兵公子突所部。 三处伏兵得信,犹如神兵天降,如约同时杀出。 一时间,战鼓齐鸣,声震云霄,响彻中原大地,延津峡谷雷木纷飞,颖水两岸箭雨弊日,制邑密林火龙翻滚。 戎军主将喀格尔见后军大乱,欲引兵回援,然遇郑军阻击,加之军心大乱,数翻冲锋皆未能突破郑军防线。 此时,祝聃精骑亦将杀到,万急之下,戎将喀格尔只得放弃后军,欲破祝聃精骑,绕道北上,借道晋地逃回漠北。 戎军虽被截做三段,然每处戎军兵力仍有万余之众,较之祝聃五千精骑,以三敌一仍占优势。 由是,戎将喀格尔下令,集中兵力转攻郑军祝聃一部。 一通战鼓鸣罢,戎将喀格尔策马阵前,横刀训斥道:“郑人狡诈,不敢与我沙场决战,而施以奸计,困吾于此,暮北悍勇有死战之士,绝无偷生之徒,唯今之计,战则生,退则死!” 说罢,调转马头,提刀冲向郑军。 转眼间,两军缠杀于一起,戎军犹似困兽作殊死之争,郑兵保疆卫土更不惧生死。 血红夕阳下,无数背影接连倒地,无缘相见明日朝阳。 激战约过一个时辰,戎军以数量优势,冲破祝聃战阵,得以逃回漠北。 祝聃领军随后追杀,终因人困马乏,未能追到含恨退军。 戎军后军则为公子突伏兵分割包围,且被阻断后路进退不得,无一幸免为其全歼。 此役,歼灭北戎匪军三万余,大胜之,加之颖考叔伐宋凯旋而归,诸侯闻知,无不为之震惊,邦中上下无不欢喜连天。 独余郑公姬寐生则是整日郁郁寡欢。 何以如此?因是郑公知晓,两战虽胜,皆为险胜。 一者,同时应对两场战斗,器械粮草损耗极大,稍有调配分给不当,定致军中人心不稳,遇敌必败;二者,两战之中,如有一战失利,损失不可估量,开封不破宋兵反噬,边境不保,北戎胜我入侵中原,新郑危矣! 每忆及此,郑公姬寐生犹自后怕不已,然要制霸中原,伐宋势在必。 然而郑公姬寐生深知,以郑室一邦之力伐之独臂难支,无法兼顾全局,难保后顾无忧。 为此,战后郑公姬寐生规避书房半月之久苦想对策,思来想去终无定策。 一日烦闷,郑公姬寐生踏出书房前往后园赏花散心,恰逢大夫祭足前来谏报述职。 君臣礼毕,大夫祭足持册禀奏:“今秋关中丰收,府库新增粮草八百万石,加之君上开通商路,贸易赋税较往年增收两成,约银二百万两,诸侯争战民不聊生,入郑避战流民十万余众,各郡依例收纳了,皆已妥善安置皆。” 闻之,郑公姬寐生眉头稍解,宽慰道:“此皆众卿之功,天佑新郑也!” 闻言,祭足拜谢,继而言道:“另有边关军情急报,祈请君上定夺。我军酣战北戎时,颖考叔帅东征大军回援,宋兵趁此复取开封。卫室亦随之陈兵数万于共城、延津两地,大有南下之意!” 待其说罢,郑公姬寐生接其话音言到:“宋、卫狼狈为奸,欲谋新郑久矣!此大患不除,郑室难安,孤亦为此忧心多日,终日苦思无果,祭卿可有高论?” 见问,祭足回道:“若宋、卫联兵伐郑,我先攻宋,卫兵救之,伐卫,宋兵扰之。且宋、卫沆瀣一气,历来已久,非可间也。由是,郑若以一己之力与之抗衡,确是捉襟见肘也!” 郑公姬寐生闻言,负臂轻言道:“宋、卫联军于孤观之,尽如草芥覆手可灭,孤所惧者,天下诸侯也。尽起邦中之兵以伐宋、卫,胜之不难,若有诸侯趁虚而入,郑室危矣!” 祭足闻言拜服,谦言道:“君上深谋远虑,臣等不及也。臣以为盟齐连鲁,合力谋宋,此局可解!” 郑公叹息道:“乱世当道,利益为先,安有真心助孤者?” 见说,祭足附言道:“君上所言极是,或正因如此,诸侯方可为我所用,彼既趋于利,吾奉之以利即可!” 郑公闻之一惊,赞道:“敢出此言者,天下亦仅祭子也!如卿所言,当下孤当何为?” 祭足拜谢,接其言回道:“臣意连齐制其后,盟鲁掣其肘,必破宋、卫联军。且齐居东北,鲁处东南,新郑郑中立于西,三邦互成犄角之势,南北贯通进可攻,东西相连退可守,由是,天下诸侯若想趁虚略郑,无异于痴人说梦也!” 郑公姬寐生闻言大受裨益,赞道:“祭子大才,此策甚善。然,伐卫攻宋降服二邦,乃天下侧目之举,齐、鲁岂会座视孤称霸中原!” 闻言,祭足拜请道:“愚臣不才,愿君许臣,仿效先父,孤身东出,凭谋三寸利舌,说动齐、鲁助我,以成君上霸业。” 郑公姬寐生闻言甚慰,轻抚其肩赞道:“祭子栋梁之才,此行若成,郑室头号功臣非先生莫属也!” 祭足拜谢,当即领命,继而辞别郑公,归还府邸,草草收拾行装,连夜出走,一人一车出城关奔东而行。 深秋九月,下旬二五,郑大夫祭足身披霜露行抵达鲁都曲阜,鲁公姬息闻报,着大夫羽父城门相迎。 半个时辰过后,二人齐至鲁府庙堂,鲁公起身以礼相待,客卿祭足并大夫羽父还施觐君之礼。 礼毕,鲁公姬息谓对客卿祭足言道:“郑使深秋来访,孤之幸也,祭子贤名远杨,闻名不如一见,愿闻先生高论!” 祭足拜谢,接其话音言道:“鲁公谬奖,愚臣愧不敢当,只因郑、鲁交好,吾君使臣入鲁叨扰,实有一事相劝!” 鲁公姬息闻言,笑颜回道:“孤谨谢郑君记挂,但请先生相教!” 祭足再拜,回道:“中原多事之秋,宋公不王,与卫勾结,纠集曹、许、蔡、勋、郕等诸候,图谋伐郑,西进胁迫周室,进而称霸中原,鲁君不可不查也!” 鲁公姬息闻之,笑颜回道:“客卿之言,宋、卫谋郑,乃郑公大患,似于鲁人无大干系,孤查之何用?” 待其说罢,祭足紧接话音,直言谏道:“鲁公之言差矣!宋、卫谋郑之心,已非一日之久,东门之围、郛地争战、长葛大战,均为宋、卫挑起,然皆为吾君败之。此次宋、卫携重兵卷土重来,吾君无非举全邦之兵与之决战,且吾君奉王明剪贼,兼领王师之威,破贼败敌势在必得。” 闻之,鲁公姬息起身贺道:“如此甚好,孤于曲阜预庆郑公马到功成!” 祭足拜谢,接言道:“臣谨为吾君谢过鲁公,然鲁公不觉大祸将至耶?” 鲁公姬闻言生惑,反问道:“何祸将至?” 祭足回言:“宋、卫欺郑不成,定会调转兵锋伐鲁,试问鲁公如何应对?” 闻言,鲁公姬息一惊,再问道:“客卿何出此言耶?” 祭足据理以回,言道:“宋、卫称霸中原之心天下皆知,欲成霸业,需伐取郑、鲁、齐三邦。齐室民富军强,宋、卫暂不敢对其用兵;次而伐郑,吾君携王师拒之,轻易难下;末而攻鲁,以多欺少胜算多矣。由此观之,鲁室内岂不是大将至?” 见说,鲁公屏息敛容,言道:“客卿所言,亦算一家之言,孤且信之。若此,先生何以教孤?” 祭足拱手回道:“莫敢言教,当下局势明了,鲁公若以一邦之力以拒宋、卫联军,定是两败俱伤。如是盟郑连齐,奉王命出师以伐叛臣,合天意顺民心,宋、卫叛军指日可破也!” 见说,鲁公姬息面容稍解,驳道:“客卿所言,皆为猜臆之想,不足信也。眼下宋、卫大军数万之众,尽皆列阵贵邦边境,并无侵鲁之意。即便宋、卫伐郑失利,南下犯我疆土,尽皆败军之徒,孤又有何惧。” 闻言,祭足怒目直视鲁公姬息,愤言道:“彼时,吾君定起大军东出以伐不臣,违王命者是为不臣!” 待其说罢,鲁公非痴傻之人,岂能不知祭足言外之意,不攻宋是为不臣,郑必伐之,彼时宋、卫联军并新郑得之师,更携王师随行,三军齐压鲁境,鲁室危矣! 话至此处,鲁公姬息再不好违郑室之意,然又不甘如此就范,转而言道:“鲁、郑交好,孤定会出兵助之,然大军出征,钱粮耗费巨大,孤若如卿所言盟郑连齐,于孤何利耶?” 闻其言,祭足心中不耻。人皆言之,鲁公仁义之君也,今日观之,亦就势利小人一个。由是轻言回道:“吾君知鲁公心仪郜、防已久,此番伐宋,吾君定取二地奉上!” 鲁公姬息见利,放口言道:“既如此,孤纵然应准出兵,客卿可否保举齐室奉命伐宋,齐室若不从之亦难成事也!” 祭足接言回道:“此事不难,恳请鲁公随臣移驾齐地,遵臣谋划行事,臣必定说动齐公随我联兵向宋!” 闻言,鲁公将信将疑,然此事若成,便可轻得郜、防两地,由是当堂应道:“如此,孤便尊客卿之意东行使齐。事若不成,孤便问汝欺君之罪!” 闻言,祭足亦当堂立誓,言道:“事若不成,即便鲁公不问臣罪,臣亦无颜再见郑公,唯有以死谢罪!” 闻其心志,鲁公姬息当堂赞赏一番,只恨鲁室庙堂无此忠君爱民之大才。 次日,鲁公姬息遵从约定,携郑大夫祭足东行使齐。 出得曲阜,郑大夫祭足放出口风,称要连齐盟鲁以制宋、卫。 宋室商哨听闻风声四处打探,证实鲁公姬息确已架车离都往齐,且有郑使祭足随行,由是连夜传讯商丘。 宋公与夷得报,急召孔父嘉、华父督相商,问计于二人:“郑室放言连齐盟鲁以制宋、卫,此刻鲁公携郑使祭足正去往齐室路上,如不阻止,使其事成,孤将势危也!” 二卿闻之亦是一惊,太宰华父督当先回道:“鲁公自保之徒,今怎会为郑所惑,竟能应其使齐?” 待其说罢,司马孔父嘉接言奏道:“勿管真假,连齐盟鲁以制宋卫,此策甚毒不容小觑,若是三邦盟而举兵,我便被其包所围,首尾难顾,胜之万难也!” 闻及此言,宋公与夷额头冷汗涔涔,慌忙问道:“孤当何为?方能阻其成事,挽宗庙社稷于水火!” 大宰华父都献策道:“当勿之急,万不可放任鲁公东行入齐,抢先断其邦交之途,破其所欲,危可化矣!” 宋公与夷闻之点头示可,接其言再问道:“话虽如是说,然鲁处宋东临齐西,过境便是齐地,如何拦阻?” 见君有问,司马孔父嘉回道:“可精兵三万出关向鲁,陈兵边境以做攻鲁之像,逼其回都!” 此言一出,宋公与夷直呼妙计,当即下诏商丘大营,着司马孔父嘉为将,调集大军直赴鲁境。 鲁公姬息使齐车驾此刻已行至防城,获奏朝中战报,言日宋兵压境。 后方起火,鲁公姬息不敢大意,当即叫停车驾,急唤郑大夫祭足商议。 待至相见,不急叙礼,鲁公姬息开口言道:“宋人不知从何而知,趁孤离都使齐之际,调集精兵数万侵孤边境,军情似火不容耽误,孤需即刻还都安民,布置御敌防务,连齐之事容后图之!” 祭足笑颜回道:“鲁公不必忧心,临行之际臣已尊告羽父,劝其密切关注宋兵动向,此刻应已统兵御敌前线;且臣已上书郑公,言及宋若侵鲁,郑必出兵扰其后。有此两者,宋军必乱矣!” 闻及所言,鲁公心中大石落地,赞言道:“客卿未雨绸缪,真乃大才也!” 祭足拜谢,接其言道:“另有一事,万望恕罪,鲁公离都使齐乃臣放出口风,故意让宋人知晓也!” 闻言,鲁公姬息不解,惊而问道:“客卿何故如此耶?” 祭足回道:“容臣细禀,欲说齐助我,需先让其知晓天下大势,历来邦国相争,旁观诸侯皆是助胜亲强。臣略施小计,便叫三万宋军无功而返,郑、鲁于宋、卫之争,孰强孰弱一观便知,齐不助我更助何人?” 鲁公姬息闻言释惑,回道:“原是如此,着实令孤虚惊一场!” 待其说罢,祭足续言道:“趁此,鲁公可顺势假命还都,继而传书齐公,邀其防城相会,密成连齐之举,起事之时,可杀其措手不及也!” 闻言,鲁公啧啧称赞,回言道:“祭子军政大才,天下之士无出其右也,孤便尊卿之言,即刻传书齐公!” 说罢,提笔展绢撰写通齐国书,祭足会意拜谢而出。 数日过后,宋公与夷获讯鲁公还都。 见事已成,加之前有羽父鲁军相峙,后有郑军压境袭扰,由是下令撤出围鲁大军,退守各处关卡隘口。 此时,鲁公书信亦已送至齐室,齐公姜禄甫拆封而阅,观之叹言道:“中原暗流涌动,天下又将大乱,瓦屋会盟功亏一篑也。” 说罢,边关战报送至,奏之郑、鲁东西迫胁,宋军不而退。 闻报,齐公姜禄甫轻挥手中鲁公书信,笑而言道:“宋军为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献此策者乃不世出之大才,如鲁公者,绝算不出此等奇策!” 言罢,堂下诸卿默然。见此,齐公姜禄甫掷信于案,续言道:“余事不提,先议要紧之事。当下,郑鲁成盟,宋卫联兵,两者混战山西,争霸中原,对此孤当何为?” 闻言,大夫夷仲年谏奏道:“齐室封疆东滨,久未涉足中原,西出山东图霸天下,亦非一日可成,还需慎行稳步图之!” 话音落下,齐公姜禄甫闻之频点其头,大夫夷仲年受意续言道:“君上前者谋合郑、宋、卫盟于瓦屋,留名于周室,为我入主中原铸成霸业奠定基石。眼下,郑、鲁争于宋卫,中原大乱,鲁公致信求援,乃天赐君上西出良机。” 闻及此言,齐公姜禄甫言道:“卿言甚慰孤意!然两者实际相当,一时间难辩孰胜孰负,孤当助谁耶?” 见问,大夫夷仲年回道:“宋公不王,左卿郑伯奉诏檄文诸侯,邀众举兵伐贼,继而取开封、退北戎,无往不胜战惊诸侯,临近又盟鲁东西对进,迫退宋军数万,就此而言,宋、卫难胜郑、鲁。臣意上策取其强者从之,当为盟郑交鲁,举兵伐宋,奉命讨贼!” 待其说罢,齐公姜禄甫缓缓起身,继而言道:“大夫言之有理,从卿之言,刻日孤便南下防城,会约鲁公!” 说罢转身退入后宫,使臣宣告退朝,群臣告退。 次日,齐公车驾驶出临淄城,宋公与夷此刻正于后堂宴请群臣,庆贺破郑盟鲁连齐之策。 三日后,齐公姜禄甫会鲁公姬息于防城。 接风宴上,二公推杯置盏,互话恭维之言。 酒过三旬,祭足起身拜道:“敢问齐公,此行可是前来会盟?” 闻之,齐公姜禄甫面上顿显愠色,然鲁公在前,不便发作,恐失风度,由是谓对鲁公试言道:“不蛮君言,孤实是有心助公,奈何西有晋室内乱祸及我邦,东有蛮夷匪患掠地伤民,无瑕容孤抽身,再有齐鲁互邻世代交好,鲁公相邀孤亦不敢不至,故亲赴防城请罪也!” 说罢,执杯请酒,鲁公相附举盏向前,两樽相碰就将饮时,祭足大笑言道:“人言齐君圣明,今日得见,不过虚言耳!” 闻其所言,齐公姜禄甫掷杯于案,怒而言道:“汝乃何人耶?竟敢如此欺孤!” 鲁公姬息亦起身斥道:“客卿不得无礼,速向齐公赔罪!” 祭足躬身致歉,回言道:“君子以诚相待,君既不顾以言相欺,臣亦只好以言相激!” 闻其说言,齐公姜禄甫心生一惊,抬头举目紧盯祭足,心想眼前何人也,竟能识破其心计。 祭足笑颜以对躬身一拜,鲁公方才想起,宴至此时还未介绍二人相识,由是走出案台,行至二人之间笑道:“未及介绍,此乃郑使祭足,谓连齐制宋者,此行随孤一同使齐!” 闻之,齐公姜禄甫接言问道:“前者宋兵犯鲁,令敌不战而退者,及邀孤离齐至此者,皆为汝耳?” 祭足回言:“臣不才,受君所托,当竭尽所能以成事,万不敢有负君恩!” 闻言,齐公姜禄甫点头称赞,叹道:“真乃虎父无犬子也,孤曾有缘与汝父一谈,其音容笑貌至今历历在目!” 祭足拜谢,回言道:“臣万不敢望及先父项背,然皆为说齐而来,愿君与我郑、鲁为盟,共襄大事!” 齐公姜禄甫心中虽已有打算,为试其才而未当即应允,以言试问道:“其父以天下说我,汝以何说我耶?” 见问,祭足款款道就:“天下大势,齐公心中自有决断,臣无需在此赘言,臣谨言之盟鲁连郑之利。一者,奉命讨逆,落勤王之名,天下必以齐公为师,依君言行而虑己;二者,伐宋攻卫,展齐室雄风,诸侯必以齐室为尊,得君庇佑而称臣。三者,齐室西出,得郑鲁相助,中原必以三师为胜,助君事倍而功半!” 闻之,齐公姜禄甫抚掌称赞,对其言道:“人言祭子大才能言善辩,今日得见所言非虚,郑使盟郑连鲁之策,甚慰孤心,孤愿随二邦举兵讨贼!” 得齐公首肯,大事终得敲定。 虑及寒冬行军艰难,三方约定来春再行盟典,约期举兵。 席至三更而散各回驿馆,祭足立于廊檐久不能寐,眼望天际但见漫天飞雪,回顾东出为使步履维艰,穷其心智终得成事,亦算上天眷顾也。 祭足顶立寒风,叹息一声,喃喃自语,中原大战,棋局布定,且看霸业之争谁主沉浮。 第017章 宋军御三师 郑师战九州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713年,二月初旬,东风骤起,春雪消融,万物复苏。 中丘城内车马甲士川流不息,郑、鲁、齐三师会于此。 府堂内三君分宾主座定,东道主郑公姬寐生当先开口相迎道:“今得二公莅临,郑室蓬荜生辉,孤亦甚感觉欣慰,伐宋胜败,周室兴亡,尽握二公之手!”说罢,面向二人各施一礼。 齐鲁二公还施一礼,继而齐公姜禄甫回道:“齐郑交好数盟而誓,今郑公秉持王命,相邀我等奉命讨逆,孤岂能袖手旁观!” 待其说罢,鲁公姬息亦附和道:“齐公所言甚是,兴周除奸乃我等为臣之本分,郑公太过见外也!” 闻及二公所言,郑公姬寐生再次拜谢,二公受谢还礼。 一番客套寒暄过后,郑公姬寐生礼请二公座定,继而言归正传,谓对二公道:“今请二公前来,一为商讨盟典要事,二为谋定伐宋方略。” 齐公姜禄甫闻言,请教道:“愿闻郑公意下之意!” 郑公姬寐生受意续言道:“盟典之重有二:一为盟地之重,二为盟主之重!盟地所求者地广、地灵、地理。地广者可容三军雄师,震慑诸侯乱敌军心;地灵者可福佑联军,出师大捷马到功成;地理者可正出师之名,通告诸侯奉命讨逆。孤意邓城可也,城坚池深可容兵十万,座靠泰山仰成周福泽,临居王畿奉王命出师。” 话音方落,鲁公姬息抚掌赞道:“郑公虑事周全真乃明君也,联军出征所求出师有名并天佑大捷,邓城会盟皆可全之,除此之外别无他所!” 待其说罢,齐公亦点头示可。见此,郑公姬寐生笑颜续言道:“盟地既定,再说盟主之重。盟主者德行天下盟邦信服,兼有帅才可领军败敌,功奖罪罚大公无私。吾等三人之中,唯有齐公满此三条,齐处东海之兵滨,少与临近诸侯生隙几无战乱,百姓称颂德批九州;战东夷于怒海少有败绩,固守东岸令敌无计可施;功赏罪罚任人唯贤,文武拜服理事用心,致军强民富鼎立诸侯。孤敢请齐公任盟主之位,统御三军出征!” 闻其所言,齐公姜禄甫起身拜谢,笑颜推却道:“承蒙郑公厚爱,孤实不敢僭居盟主之位!论德,黄泉奉孝见母、瓦屋奉仁止兵,仁孝者大德也;论战,御王师、战宋卫、退北戎,身经百战从未败阵,其帅才天下无出其右;论公,惩周王之过,秋收之季割禾收麦,忠王室之事,春灾之时捐粮赠资,公器在上敢断功过是非,何人敢为?由此观之,郑公任盟主于联军之利,远胜孤矣!” 闻言,郑公姬寐生紧接其话语言道:“齐公高看孤也,盟主之位非公莫属,孤万难担此大任!” 齐公继而言道:“非也,非也!孤自知德薄才浅,盟主定是不敢受之,二公再行商榷,任谁皆可,孤定当敬之受命!” 见其如是说,郑公姬寐生亦不好再劝,转而谓对鲁公言道:“三师不可无帅,盟邦不可无主,齐公谦辞不受盟主之位,敢请鲁公就之!” 闻言,鲁公连连摆手,回言道:“齐、郑当前,岂容孤在此班门弄斧,不可,不可!后勤调拨孤或尚可为之,领军出征非孤之强,盟主之位由公领之最佳,望公莫再推辞!” 郑公姬寐生多番推辞不就,齐、鲁二公亦是再三谦让。 为保联军伐宋大计得以施行,郑公姬寐生只得应准担任盟主之职,继而三公约定举兵之期盟师邓城。 春二月二十五,三师会于邓城,士众数万列阵城中,枪戟成林旌旗蔽日。 三公携手同登祭坛,盟约永交盟好,共扶周室,同举义军,讨贼伐逆,兴师勤王。 礼毕,盟主姬寐生坛上颁布将令,宣道:“宋室不王,引天下共愤,郑、鲁、齐三邦奉王命至此,盟誓举兵以为天下先,着三军将士厉兵秣马,夏五月挥师向宋以伐不臣!” 将令宣罢,郑公姬寐生负手望向坛下。 静默片刻,齐、鲁二公于其身后躬身领命,坛下三师将士齐声响应,怒吼忠周伐逆。 盟典过后,三公各自返邦,留下领军大将驻守邓城。 之所以选取五月起兵,一者虑及百姓民生,时春播已过可避农时;二者筹备军资置办粮草,皆需时日;三者联军初次协同作战,将者排兵布阵,兵者军间磨合,亦需时日! 然则如此,宋公与夷亦有充足时间备战,此刻正于庙堂与群臣商议对策,大夫华父督献言道:“眼下,郑、宋一战已是无可避免,胜者称霸中原,败者俯首称臣。郑盟齐、鲁携三师向宋,其势之大不容小觑,宋以一己之力拒之,恐难取胜。卫、许、郕、蔡与我交好,君上可遣使前往,邀其举兵助我共御三师!” 闻其所言,宋公与夷点头称赞,即要宣诏从其言而行。 此时,司马孔父嘉出而驳道:“前者,君领四邦之军敌郑室一邦之力,围攻新郑东门达半月之久,至最后亦未能破城而入,反为其所败迫退百里,何也?只因各邦心怀异志,皆非真心全力助我,以致我军前方浴血奋战,盟邦在旁虚张声势,如此焉能不败?今郑、鲁、齐三邦举兵伐宋,卫、许、郕、蔡者,即便出兵助我,亦只是奉君薄面应付了事而已,定当不会舍生忘死护我疆土!臣意宋室之事还需宋人为之,齐、鲁与我素无冤仇,可使流言间之,郑军当为伐宋主力,可以精兵集中攻之,君臣同德上下一心,定可退敌取胜称霸中原!” 闻言,宋公与夷亦觉靠人不如靠己,此战若胜,中原再无人敢与其争锋。 当即下令满朝文武,谨遵孔父嘉之言行事,着孔父嘉为将,举国之兵尽由其调度。 为保万全,宋公与夷又遣使前往卫、许、郕、蔡,邀其出兵相助。 各军备战,期间无话,转眼即至仲夏五月,郑、宋两军对垒延凛边境。 郑领齐、鲁三师合计八万之众,分别为郑军步卒二万,骑甲一万五,战车五千,颖考叔为帅将之;齐军步卒一万二,骑甲八千,战车三千,连称为帅将之;鲁军步卒一万,骑甲五千,战车二千,羽父为帅将之。宋室亦不示若,举倾国之兵相抗,车、步、骑三军共计亦有六万之众,其中步卒三万二,骑甲二万,战车八千。 延凛原野之上,两军摆开阵势,绵延数里难望尽头,战鼓雷阵旌旗翻滚,人吼马嘶不绝于耳。 随之一声号角长鸣,人收声,马低鸣,战鼓骤停,空旷原野归于宁静。 烈日当空蝉鸣声复起,几处杨柳随风起伏,两军冷面相持,气氛凝重各抱必死之志。 时过一刻,宋公与夷当先按奈不住,抽出长剑锋芒划过疆场,剑指郑军举兵发难,继而调度营令旗挥动,前阵一万步军获令而起,缓缓压向郑宋边界。 见此,郑公不动声色,静待宋军杀将过来,着令弓步营开弓待命。 见郑军未出阵迎战,宋军谓其怯阵,是故加快步伐奔向郑军。郑公姬寐生紧盯宋军,密切关注其动向,缓缓抬起左手,眼见宋军越过边境,进入弓军射程,果断挥手下令,传令旗手挥旗前指,五千弓步手得令瞄敌松弦,箭如飞蝗落向宋军头顶。 宋军遇阻以木盾护躯,辅以刀枪拦箭,缓步靠向郑军大阵。 十轮箭雨过后,宋军付之千余步卒性命得以跨过边境,狂奔怒吼杀向郑军。 待其冲至百步开外,郑公姬寐生下令前军步卒开启阵门让出车道,着后军战车上阵迎敌,但闻战鼓声起,后军五千战车跃马上阵,飞速驰出阵外冲向宋军。 宋军见敌战车出阵不敢大意,匆忙整军列阵待敌,枪兵在前刀兵居后。 未待集结完毕,郑军战车已迎面杀至跟前,千乘驰过卷起满天尘土,大地亦为之震颤,宋兵见此心生怯意连连向后撤步。 此时车上甲首弩箭齐发,宋军枪兵十去其八,待至接战参乘长枪送出,宋军步卒陨命者又近千人,加之驭手驾车冲撞践踏,减员又近千人。 及此,宋军前阵步卒损兵折将几近半数,首番交战已显败像,然未闻金鸣收军之声,剩余宋兵只得与敌血战,枪兵寻隙刺杀车上甲兵,刀兵冒死拦车断取马腿。 郑军战车当道,宋军步卒几无做为,一番血战,郑军战车损毁数乘,宋军为之又付出近千将士性命。 宋公与夷见此方才下令鸣金收军,宋军步卒闻令撤军,郑军战车于后追击,追至距宋军大阵一箭之地,为宋军箭阵所迫亦退归本阵。 至此郑宋大战首轮交战宋军败北,宋公与夷知敌彪悍,不敢轻举妄动,下令紧收军阵屏息待敌,不再主动出击。 郑军虽占后发至人之便侥幸获胜,然战场之势瞬息万变,郑公姬寐生亦不敢乘胜出击,下令三军严阵以待静观其变。 如此,两军僵持至午后。 兵书有云:兵者,勇锐之气也,时之愈久,挫之愈深,不可久待也! 郑公姬寐生惯征疆场深知此理,由是决计趁敌人困马乏之际发动突袭,令旗一挥着令骑兵营全线出击掠阵,两翼骑甲受命,万骑快马破风而出奔将上阵。 红日高挂,郑军发动突袭,宋公与夷措手不及,只得仓促应战,不及排兵布阵以谋取之,硬起头皮亦遣骑兵迎战。 宋军首战告负,为保此阵必胜,骑兵营倾巢而出,二万骑甲犹如决堤洪水涌出各处阵门。 顷刻间,两军缠斗于一处,快马穿行尽闻刀兵之音,人头攒动但见血雨纷飞。 两军酣战至黄昏,郑军面对宋军以多胜少之势,渐显战力不济,郑公姬寐生下令鸣金退兵。 见郑军回军撤退,然有齐、鲁两军为其压阵,宋公与夷不敢贸然追击,亦下令收兵。 日幕西山,延津平原之上尸横遍野,血红大地于夕阳映照下分外凄凉,自此之前从未有过如此大规模骑兵交战。 天色渐晚,两军各自后退十里扎营,齐公姜禄甫、鲁公姬息会郑公姬寐生于中军帐之中,论及今日战事,齐公姜禄甫出言慰道:“郑公今日与宋军较阵,战局上论郑公一胜一平略胜一筹,战势上论宋军损兵数千元气未伤。孤甚不明郑公为何午后发起突袭,策动骑甲混战枉失兵勇数千,此举于来日交战极为不利!如说非得如此,亦可使我齐、鲁大军两翼策应,亦可迫退宋军不至败阵,郑公忘却不用是为何故?” 鲁公亦在一旁附和道:“孤意亦是如此,郑公莫不是疑心我等乃是座山观虎斗之徒,而非诚心助公,是而不用我齐、鲁盟军?” 闻及二公所言,郑公姬寐生连忙起座,面向齐、二公施礼致歉,继而回言道:“二公勿优,孤万不敢做如是想,今日所为皆为明日决战所计,不用二公实有他意,一为保存实力,今日对阵止为试探宋军战力,未到决战之时,不敢轻使二公上阵;二为惑敌疑我不睦,若使宋逆知晓三邦无间,必将退还壁垒坚守不出,轻易难下;三为将计就计,今日骑甲混战,我军陷入困境,二公按兵不动,孤料定宋逆今夜定会遣使入营间说二公,其时二公大可满口应准尽纳其礼,令其错以为离间得逞,来日三邦合力出击杀措手不及!” 闻其一习话语,方知两阵对决看似平淡无奇,然在郑公姬寐生支配下,尽能暗藏玄机如此之多,齐、鲁二公对其佩服不已,回营依言而行。 时近三更,果如郑公姬寐生所言,宋使如时潜入齐、鲁大营,资以重金间说齐、鲁二公离郑助宋,请其来日决战之时袭击郑军后方,前后夹击共歼之。 齐、鲁二公惊叹郑公姬寐生料事如神之时,同时纳收赠礼应下宋使之请,假言郑公姬寐生骄狂自大,视齐、鲁大军如无物弃之不用,妄想以弱胜强独享大功,慰道宋使愿于决战之时举兵助宋,戮力同心夹击郑军。 宋使闻言欣喜而退,五更返营面君禀告,言日齐、鲁叛盟弃郑大事可成! 宋公与夷闻讯亦是满怀欢喜,此战若可大破郑军,中原再无强敌,继而连齐盟鲁,霸取中原指日可期! 如是想到,宋公与夷当即下令整军造饭,辰时出击一举歼灭郑军。 旭日东升,郑、宋两军再次对垒延津平原,十数万兵卒汇聚于此,各自屏气凝神,微风徐起仅闻战马低鸣。 主帅车架缓缓驶出阵列,郑公姬寐生身着银盔战甲,背披素布白麻披风,瞩目凝神伫立车头,按剑瞭望宋军阵形。 观望一阵过后,郑公姬寐生唤过近卫士甲,附耳低语一阵,近侍领命快步奔去,回来时将一面撤军金锣交予郑公。 郑公姬寐生手持金锣,转身面对三军训示道:“今日于此,孤与众等共御叛逆,胜负难料,生死不知,愿众随孤死战于此誓不后撤!” 说罢,郑公姬寐生扬手掷出退军金锣,毁于三军眼前。 见此,三军齐声怒吼,良久方歇,继而郑公姬寐生续言道:“敌强我弱与之苦战,诸多将士会于今日血洒疆场埋骨他乡,纵使如此吾等亦无悔意,因其身后乃是郑室疆域,吾辈父母妻儿皆生活于此,为之而战吾辈之幸,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 闻言,三军将士以刀兵相击,发出阵阵吼声,皆怀必死之心,只等君上下令出击与敌决战。 郑公姬寐生侧身快速拔出配剑,剑锋前指瞄向宋军,沉声闷吼诏令三军,言道:“全军出击!” 郑室三军闻言争先恐后涌出阵门,奋勇向前直逼宋军大阵! 见此,宋军严阵以待,朔矛候命,宋公与夷独乘战车来至阵前,负手立于三军面前,见郑军全线出击迎己而来,冷面之上闪过诡异笑容,继而扬起大手,大声令道三军:“郑逆压境,我等唯有与之决一死战,此战若胜,孤成霸业,诸将俱荣,敢有后退者,斩!”说罢,宋公与夷大手挥下,宋兵亦是全线出击,数万人马吼声震天,挺枪举刀迎向郑军。 转眼间,两军混战一处难分敌我,百里沃野之上满是士甲,人流涌动捉对厮杀,战车横行除障霸道,骑甲飞驰寻隙突击,喊杀声震耳欲聋,哀嚎之声亦不绝于耳,刀兵碰撞溅出森森寒意。 激战半日,郑军兵力不及宋军,渐显势弱难以抵敌,郑公姬寐生朔剑车头,转身下车抢过鼓手双槌,亲自擂鼓为三军助威,郑兵见此士气大增,奋勇杀敌勉励挽回败势。 宋公与夷见郑军已呈败象,齐、鲁大军仍无援救之意,想到应是离间之计得逞,由是自觉胜券在握,严令三军向前击杀郑军。 如此又过半日,郑军节节败退,宋兵亦是苦战一日疲惫不堪,郑公姬寐生见时机已到,交还鼓槌还登战车,拔剑高举锋指长天,此乃联军合击信号,齐、鲁二公见郑军苦战眼见要败,早已按耐不住岌待出兵,因是有言在先,未见郑公信号不可出兵,这才按兵不动。 此际见郑公发出信号,齐、鲁大军一拥而上。 突遭此变,宋军顿时大乱,兵丁四处奔逃,宋公与夷表情木纳,举手投足间茫然不知所措。 本是胜利在望,眼下却是兵败如山倒,搁谁都一时难以接受,幸得主将司马孔父嘉久经沙场,遇事沉着冷静,赶在联军合围前急令退军,抢先撤出半数兵勇,另有半数为联军所围,眼见是难以救之将为联军所歼也。 大势已去,胜负已分,郑军渐渐逼近,司马孔父嘉只得亲领护卫队,护送宋公与夷车架后退还归商丘,联军随后追击数十里而返。 延津对决,以联军大胜而止。 是夜,郑公姬寐生大摆庆功宴,犒赏三军将士,拜谢齐、鲁二邦相助之恩。 饮至半酣,齐公姜禄甫倡议言道:“历此大战,宋军败北而逃,损兵折将元起大伤,我若乘胜追击,商丘指日可破!” 闻及此言,鲁公姬息点头称是,附和言道:“齐公所言甚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还望郑公早做决断!” 闻得二公所言,郑公姬寐生笑颜以对,连摆其手驳道:“起初,孤意亦是如此,然细想过后,顿觉此举甚为不妥!一者,兵法有云穷寇莫追,逼其无路可退,迫使与我死战,于我军不利;二者,此次大战我军亦有所损失亟待休整,再战恐力所不及!” 闻其所言,齐公姜禄甫点头赞同,言道:“郑公之说亦非虚言,只可惜失此良机,予宋军以喘息之机,使其得以重整旗鼓再与我决战!”说罢,摇头一阵叹息。 鲁公闻及此处,对此要战而不能战之势,亦是束手无策,忆及几日来,郑公姬寐生运筹帷幄玩弄宋军于鼓掌之间,料其定有良谋以解当下困局,是以直面问道郑公:“愿闻郑公高论,此后我军该当如何?” 见问,郑公姬寐生提杯独饮樽中酒,掷杯于案回言道:“孤意大军就此修整一月,继而举兵入宋。期间宋亦可整军备战,然历此大败,孤料定其对我联军心生余忌,定不会轻易出城再与我决战,当是据城而守御我于城下!如此我军可兵分两路入宋,二公领军南下围宋菅城,孤帅郑军北上攻宋郜、防,以成南北夹击之势,令其首鼠两端顾此失彼,宋军必败也!” 一习话语说毕,齐、鲁二公闻言拜服,举樽相敬,三人开怀大笑。 此时,宋公与夷也已逃回商丘,果如郑公姬寐生,宋公与夷下令严查各城关口,勿使联军细作侵入,各城守军无令不得出城迎敌。 经此一役,对双拳难敌四手之古理,宋公与夷已有深刻体会,由是四方遣使寻盟,一血延津兵败之耻。 与宋交好者,如卫、蔡、郕等当即受邀入盟,三君亲入商丘会盟。宋公与夷置宴款待,席间四方诸侯大骂郑人无耻之徒。 三巡旬酒后,宋公与夷叹道:“因孤轻敌一时大意,中敌诡计以致大败,还望诸君助我血耻!” 卫公姬晋回道:“三邦会盟不过一载,郑人尽私毁盟约,用兵盟邦,其心可诛苍天难恕也!宋公宽心,勿需此言,卫亦会遵约相助!” 闻言,宋公与夷点头赞许,双手抱樽,举杯相敬。蔡、郕二君见此,由是齐举酒樽,会言亦愿出兵相助。 宋公与夷闻之大喜,环樽而敬一饮而尽,三君随之。 饮毕座定,宋公与夷言道:“此次大战,我六万精兵三去其二,短时内难与郑军匹敌,孤意待到秋收之时,联军西出伐郑方为妥善。一者,孤可借此三月之期重整旗鼓,扩充兵力再造宋师雄风;二者,其时秋粮已成就食郑地,可减我联军军赋,利以加置马革器械增强战力。精兵利器尽在我手,何愁郑军不破?” 闻其所言,卫公姬晋拍案大赞道:“宋公长策之深谋远虑,吾等汗颜望尘莫及,孤定如期举兵会师,合击郑室,灭其嚣张气焰!” 蔡、郕二君为免获罪强邻,本想出兵示意附和而止,然闻其说辞头头是道,见有利可图,亦应道如期会盟。 最是欣慰者还当是宋公与夷,原想要说动三邦助己必费一番口舌,未曾想一语落地,便获三君口诺。 宋公与夷满怀感激之情,提杯起身面朝三君躬身拜谢,言道:“诸君助我血耻,大恩不言谢,孤定当铭记于心!”说罢,满饮樽中酒。 见此,卫、蔡、郕三君慌忙回拜谢礼,随之满饮一樽。 初交盟好,四君期许展望,无不满怀欣喜,畅饮数旬大醉而归。 备战期间四方无事,赘言不叙。 春夏交替,时光飞逝,转眼即至忙夏五月。 郑室盟军如约起兵大举伐宋,齐鲁大军南进直取菅城,郑室雄兵则北上紧逼郜、防。 此时,宋公与夷正忙于整军练兵,突遭郑室联军两路大军进犯,菅、郜、防三城岌岌可危。 然新军未成,一时间无兵可调,眼看三城便要更名易主。 朝堂之上,宋公与切齿大骂郑公无耻之徒阴险小人,对其又无计可施,只得坐视三邑城破易主。 后无援军,郜城令及防城令弃城而逃,郑军不费吹灰之力轻取两城。 菅城为齐、鲁大军所围,城令宋启立剑起誓与城共存。 坚守三日,敌强我弱之势下,守城将士相继阵亡,战至最后,仅剩城令宋启一人扶旗立于城上。 忠勇之士,人皆爱之,齐、鲁主将连称亦曾试图劝其归降,准其任就菅城令。 然宋启慷慨激言道:“生当仁杰,死为鬼雄,吾之志也,献城降敌之事,吾纵万死亦难行就!” 此时菅城就在眼前,守军仅剩一人,取之易如反掌。 然齐、鲁大军迟迟未鸣战鼓出击,止因怜惜宋启忠勇之名,不忍取其性命。 然其心志坚石难化万难说降,至最后只得遂其心愿名其志。 齐、鲁大军主帅闭目缓抬右手,略做停顿用力挥下,紧随之一片箭雨压向城头。 宋启闭目相迎,用尽全力朔剑城头支撑身躯,左臂挽旗立杆不倒。 利箭穿甲而过,宋启身躯纹丝不动,只见其头颅缓缓垂下,如愿长眠菅城城头。 齐、鲁大军城下停留城下,为其缅怀半晌,方才开进城中,严令不得扰民,后又收得宋启尸首好生安葬。 郑室联军入宋初战告捷,轻取宋地三。 三师齐聚曲阜庆功。 郑公如约奉送郜、防两地与鲁,菅城则由齐室领防。 鲁公姬息喜而言道:“郑公之诚之信,天下诸侯无出其右也!奉公勤王,以王命讨不庭,不贪其功,不恋其土。劳师征战略有所获,皆散与会命勤王之师。其无私正气,为我诸侯效仿之楷模!” 齐公姜禄甫亦赞言道:“论大公无私者,郑公当居首位;当今诸侯能以振兴王室造福苍生为己任者,亦仅郑公一人也!” 闻得二公所言,郑公姬寐生含谦致谢,继而言道:“公器不存,世道乱象丛生,吾辈之过也!王室孱弱以致诸侯心生异志,匡扶社稷我等义不容辞,奈何兵微将寡,与盟者亦止齐、鲁两邦,以此清叛除逆,可谓是任重道远!” 闻其言,齐、鲁二公相视默然,随后齐公姜禄甫言道:“郑公大义,我等不及也!” 鲁公姬息接其言问道:“对此,郑公可有长策解之?” 见问,郑公姬寐生缓言回道:“孤今檄文天下,邀众会赴王命,与盟者寥寥无几,孤甚寒心!欲使诸侯重尊周邑,需得重朔王室威信,不会王命者,当举兵伐之施以惩戒,此中当以卫、郕、蔡三邦最甚,不会王命不说,更助叛宋抵御王师。其后,联军用兵所向当是蔑视王庭者,诸公以为可否?” 齐公姜禄甫当先附和应道:“郑公一语中的,甚合孤心,齐军愿听尊命,听候调遣!” 鲁公姬息亦应倾囊相助。 郑公姬寐生闻之大喜,起身拜谢,言日周室振兴有日也,继而三公约定举兵之日,随后散去各自备战。 秋七月初旬,郑公姬寐生领军入鲁,欲会鲁军共伐卫、郕、蔡。方入鲁郊,接获邦中战报,宋、卫联兵趁虚而入围攻延津,蔡人随其后攻取戴邑,阻截郑军回援。 闻迅,郑公姬寐生急令止军,鸣鼓聚将中军议事。 时过一刻,军中大小将领齐聚中军大帐,郑公姬寐生率先发问我,言道:“宋卫鼠辈不敢与我正面交锋,联军袭击孤之后方,邦中兵力薄弱,恐难撑持长久,诸卿可有良策解之?” 闻之,颖老叔紧接其话音回禀道:“老夫以为,邦中危急不可不救,当即刻调转兵锋奋力回援,攻其后一举歼之,除此更有何策?” 闻言,郑公姬寐生大赞其勇,对其所表不置褒贬,续问道:“诸卿可另有奇谋?” 诸将皆言当即刻回援以免新郑有失。 闻众所言,郑公姬寐生面漏忧色,轻点其头。 见状,大夫祭足上奏道:“尽如考叔所言,邦中有难回军驰援,毋庸置疑。返程经戴邑用时最短,然戴邑为蔡人所占,突破封锁加之行军需时最少半月之久,邦中战情吃紧却不容我迟缓半日,且宋、卫联军知我回援围攻戴邑,亦会催兵猛攻延津,延津若破新郑危矣!” 闻言,颖考叔略经思索,回禀道:“祭子所言大是,臣请将令,绕道疾进回援,以解延津之围,七日未至,甘当军法!” 闻言,郑公姬寐生未做回复,转眼望向祭足,祭足会意,抚掌赞到:“将军智勇可嘉,可敬可佩!绕道回援,眼下观之如此最善,然臣忧心将军难有七日之期,知将军回援,贼军必将严令大军限期破城,如此仍难解延津之围!” 闻其如是说,颖考叔嗔言道:“左右亦不得法,索性老夫领军取他商丘,令其无家可归!” 闻言,郑公姬寐生出言抚慰道:“大夫稍安勿躁,切勿戏言耳!商丘,宋室首府也,取之谈何容易,且闻祭卿高论!” 祭足闻言礼谢,续言道:“臣亦无高论,但闻考叔欲取商丘,臣意并非不可。商丘是为宋室首府,定有重兵把守,断难攻取不假,但为我大军所迫,想必宋公亦不敢不问。届时我军大造声势围城佯攻,臣料定不出三日,宋军必定撤军回援,若此延津之围可解也!” 闻言,郑公姬寐生甚是欣慰,回言道:“卿言甚善,传令三军遵言而行!” 祭足俯身拜谢,起身言道:“君上谬奖,臣愧不敢当,臣意可将大军分做两路。一路拜请颖考叔率领,战车重器为主,兼打郑公旗号,充做疑兵直奔商丘;另一路则由君上亲领,步卒轻骑为主,趁宋军后方有失,无暇兼顾戴邑,密行前往取之!” 此言一出,诸将称是,郑公姬寐生悦色称赞,言道:“祭卿良谋,甚合孤心,此役若剩,祭卿功不可没!”说罢,当堂下令诸将依计行事。 半个时辰后,各营整装完毕列阵待命,随之颖考叔一声令下,大军分为两路各自奔赴前线。 行军三日,郑军颖考叔一部行抵商丘城郊,距城十里扎寨。 继而下令军士折枝扫地,激起漫天尘烟做万军之像,以此惑敌。 入夜,更派士卒偷潜至城下,缚信箭头射入城中,信上言日:“万军将至,敕令献城,破城之日,满城屠尽!”城中宋军捡而阅之,加之白日所见,尽皆惶恐不安。 商丘令连夜派出数十飞骑西出城关,前各邑寻援,并将战报快马加鞭送去郑地宋公大营。 三日后,宋公与夷收获战报,立时双腿无力瘫坐帐中,商丘首府重地断不可失,宋公与夷当即下令撤军回援商丘。 半日过后,兵马清点完毕,粮草亦已装车,数万人马一路疾进退出延津战场。 此时,郑军郑公姬寐生一部,亦已行至戴邑三十里开外,山地丛林间安下营寨,以期休整过后,来日决战蔡军。 夜间,郑公姬寐生邀上卿祭足中军帐议事,商议来日战斗方略。 祭足进帐,施过君臣之礼,郑公姬寐生言道:“蔡军屯兵戴城,若其据城而守,我军又以步卒轻骑为主,取之万难!” 闻之,祭足续言道:“君上所虑极是,且此役乃是密行取戴,贵在速战速决,若是久攻不下,其时宋军缓过神来出兵援救,我军危矣!” 待其说罢,郑公姬寐生轻点其头,回言道:“孤意亦是如此,欲求速胜,需得引敌出城,伺机歼之,苦无诱饵也!” 闻言,祭足低头陷入沉思,郑公姬寐胜续言道:“若是我军直至城下搦战,敌必居城不出,坚守待援!为此,祭卿可有良谋解之?” 见问,祭足回过神来,上言献计道:“我军势大,前往搦战,敌必怯战不敢出城,若是其手下败将城下挑衅,敌必轻敌出城剿杀!” 闻言,郑公姬寐生回言问道:“卿言可是原戴城守军戴侯子庆麾下戴军?” 祭足拱手回道:“正是!” 话音落处,郑公姬寐生抬手叹言道:“孤亦曾想过此策,只道是戴军已为蔡军杀散,大战再即,如今何处寻起?” 闻言,祭足拱手回道:“君上勿忧,行军途中,臣已派出哨骑前往探寻,其时打探到戴军正于开封西郊集结,寻机夺回戴城,经臣书信相邀,约期于此地会师,戴侯子庆只愿于贼手中夺回戴城,愿听君上号令!” 闻言,郑公姬寐生惊问道:“如此甚好,可知戴军何时抵达?” 祭足回言道:“算算日子,亦将于今夜抵达!” 话音未落,便闻帐外甲士奏报,戴侯子庆求见。 闻之,郑公姬寐生大喜,面对祭足并肩相抚,言道:“祭子远见,此战得胜,卿乃头功也!”说罢,便令帐外甲士恭请戴侯帐中相见。 时过一刻,戴侯子庆身着戎装快步行入帐中,郑公姬寐生离座相迎,上前慰道:“戴侯远道而来,孤心甚慰,行军途中可还安宁耶?” 戴侯子庆拱手拜谢,接其话语言道:“有劳记挂,听闻郑公引兵至此,助我驱除蔡贼,复我戴邑宗庙,吾心万分感激!” 闻此,郑公姬寐生摆挥手回言道:“戴侯勿需多礼,孤亦只忠王之事,剔奸除逆也!” 戴侯子庆回言道:“郑公过谦,只愿驱除蔡逆,勿使祖宗基业毁于我手,有用我处,但请下令!” 闻其如是说,郑公姬寐生上前将其扶起,礼言相赞,随即快步走上将台,对其言道:“今蔡军占居戴城坚守不出,需使一军前去城下叫战,诱其出城,引至此间山地,待我伏兵出击,一举将其歼灭!” 戴侯子庆闻言会意,拱手请命道:“戴军愿往,谨遵将令!” 见说,郑公姬寐生回礼致谢,言道:“此行危险重重,唯此方可引蔡军出城,胜负成败尽在戴侯之手!”说罢,便命甲士领其前往营区扎营休整。 次日辰时,戴侯领军离营,来至戴城城下。 列阵已毕,戴侯子庆纵马提枪行至阵前,继而举枪锋指城头,骂道:“无胆鼠辈,快快出城受死!”说罢,闻其身后弓弦声响,随见箭雨如蝗飞向城头。 城门守将蔡仲见此,慌忙下城寻报主帅姬献舞。 此时姬献舞正于城中四处走访安民,半个时辰后,方为城门守将蔡仲寻获,于其口中得知戴侯领兵城下叫战。 姬献舞略为思索过后,问道:“戴军兵力几何?可有援军?” 蔡仲回道:“残兵败将不足千人,未见援兵!” 闻及所报,蔡侯姬封人低头沉思片刻,继而言道:“兵甲不足千员,皆为残兵败将,戴侯敢径至城下搦战,其后必有强援,必为引我出城,聚而歼之!” 闻言,蔡仲请令道:“将军明鉴,眼下该当何为?” 见问,姬献舞负手按剑回道:“任其城下叫嚣,我自闭门不出,通令全军无我将令,不可出城交战,密切注视敌军动态随时上报,并遣飞骑宋营求援!” 待其说罢,蔡仲拱手应道:“末将领命!” 说罢,上前接过令箭随之快步离去,集结城中所有兵力上城驻守。 戴侯子庆令甲士城下辱骂叫战,已至口干舌燥,时至午后,仍不见蔡军有出城迹象。 戴侯子庆翻身下马,来至护城河吊桥旁,旋即解衣脱裤引尿入河,戴军百余叫战甲士,随后跟进依样而行。 恰逢此时,蔡侯姬封人寻视城头,见此一幕,气得七窍生烟,怒拍城头骂道:“贼匪辱人太甚,吾定杀得尔等片甲不留!”说罢,转身下城,欲开城门领军击杀戴军。 蔡仲连忙将其拉住,劝说道:“君上稍安勿躁,莫要着敌激将之法,姬将军断言,弱旅叫战,其后必有强援,通令全军,未得将命不可出城交战,还请君上三思!” 此时,蔡侯姬封人怒火中烧,万言难进,奋力推开蔡仲,对其言道:“戴人辱我太甚,汝可忍,孤不可忍,阻我出兵者,吾必先斩之!” 说罢,转身极速走下城去。 见其如是说,蔡仲亦不好强行劝阻,只得任其离去。 片刻过后,城门慢慢开启,吊桥缓缓落下,蔡侯姬封人亲领护卫亲兵千人,出城剿杀戴军。 蔡仲未能阻拦蔡侯出兵,恐其遭遇不测,连忙下城去往蔡军大营,向主帅姬献舞禀告此事,片刻功夫,蔡侯姬封人所领精兵千人尽出城外,与敌一箭之地列阵以对。 主将姬封人阵前喊话:“城下辱我,欺我蔡室无人耶?孤今便屠尽尔等猪狗!” 戴侯子庆阵前回话,言道:“鸠占鹊巢,无耻之徒,天下皆骂之,何用我辱?”说罢,引兵杀出。 蔡侯姬封人见此,冷笑一声,驱兵迎战。 两军厮杀片刻,戴侯子庆依计后撤,蔡侯姬封人浑然不知是计,引兵随后追击。 此刻,蔡军主帅姬献舞亦得蔡仲奏报,姬献舞破口骂道:“汝竟如此无能,为何不上前阻拦?” 闻言,蔡仲跪拜领罪,回道:“属下知罪,愿请将令,领军救回君上!” 闻言,姬献舞犹豫未决,此间又得战报,言说宋室商丘被围,宋、卫联军迫离延津,退兵返邦。 闻报,姬献舞顿感头晕目眩双腿难立,瘫坐案侧。良久缓过神来,只见其怒击案面,破口大骂道:“宋、卫无用猪狗耳,围攻延津半月不下,反为郑军所制,退兵亦不诉与我知,致我于困境,背信弃义之徒!” 待其说罢,蔡仲接其言道:“宋、卫兵退,我军前无屏障,后有强鲁窥视,戴城四方无援,孤城一座,是退是守,还请将军早做决择!” 姬献舞缓缓起身,回道:“孤城绝难坚守,及早弃之,勿得反为所累!传我将令,全军撤出戴城,全力援救君上,待得君上脱险,着即东退寻路返邦,切不可蛮勇恋战!” 蔡仲闻言领命,应声而退。 出得府衙,蔡仲翻身上马,挟烟裹尘直奔戴邑驻军大营。 此时,蔡侯姬封人追击戴军,着郑军伏兵之计,被其团团围住,困于林间山地孤峰,须臾间,便有全军覆没之险。 蔡侯姬封人后悔不迭,谓顾左右言道:“起初不听蔡仲之言,致使今日之祸,连累众卿随孤客死异乡!” 闻言,副将蔡平拱手言道:“随公战死沙场,吾等所愿死而无憾!然,君上亦不必太过悲观,君弟姬献舞既然能料敌之先,必会遣军来救,依臣拙见,吾等只需撑持一个时辰,援军必至!” 闻其所言,蔡公姬封人按剑叹道:“眼下亦只能如此也,传令三军凭险而守,死战待援!” 闻言,蔡仲应命而退,去往前线布防。郑军方面,据探子奏报,得知山中困有大鱼蔡公姬封人。 为防其破网而出,郑公姬寐生果断下令强攻抢山。 郑军于东,戴军于西,同时发动猛攻,失地势之利,郑、蔡联军轮番强攻,始终未能攻克山头,反折兵马许多。蔡军居高临下,携山石林木之庇,阻敌山下令其寸步难行,蔡军亦为此付诸极大代价,营中将士损伤殆尽,所带精骑千余,眼下仅剩两百余骑。 两军作拉锯之争,僵持近一个时辰,郑军强攻失利,为免再增伤亡,郑公下令放火烧山。 郑军弓兵营得令,箭缚白绫沾油而燃,搭弓射向山中。 一阵火雨降下,山中干草枯木甚多,瞬时被其引燃,借助风势迅速蔓延,蔡军立陷灭顶危机之中。 蔡侯姬封人仰天叹道:“生死之际,援军未至,悔于未纳良言,致诸将于死地,孤愧对汝等!” 闻言,众将默然,蔡平上禀道:“君上无需过多自责,承蒙君上厚恩,吾等拼死将护君上周全。臣意与其于此为火困死,不若殊死一搏领军突围。即或不成,亦要拉其数人陪葬,令其知我蔡军威名!” 诸将闻言豪气顿生,帐下拱手齐言道:“殊死一战,涨我军威!” 闻之,蔡侯姬封人双目含泪,缓缓抽出佩剑,横剑相敬,谓对众人言道:“孤随诸卿再战一次!”说罢收剑臂后,翻身上马冲将出去。 众将得令,亦是争相上马,紧随蔡公姬封人战骑冲向山下。 见蔡军突围,郑公姬寐生随即领兵阻截,严令不得走脱一个蔡兵。 两军相遇东北山脚,未及照面,更不答话,瞬间两军绞杀于一处。 战约半刻钟,蔡军损失百骑,郑军兵员亦有减损,然援兵不断涌至。 蔡军将士尽皆满脸血污,抵敌数倍于己之郑军,已至精疲力竭。 稍事休整,蔡侯姬封人帅领所剩百余战骑,以做最后一搏,突见郑军后军阵脚大乱,料是蔡师姬献舞援军已至。 被围蔡军将士,无不热泪盈眶,得见生机士气陡增。 蔡侯姬封人举剑喊道:“得佑上苍,至我绝处逢生,援军已至,诸将随孤杀出重围!”说罢,拍马冲出,剩余百骑紧跟身后。 蔡军前后夹击,费力撕开一道口子,蔡侯姬封人方得以师姬献舞。 两军合为一处,随即撤出战斗,寻路而退。奈何郑军随后追杀紧跟不舍,半日行军不到十里,折去兵马近半,粮草辎重亦都尽失。 如此下去,不及踏入蔡境,便将全军尽为郑军所歼。 危难之际,蔡平主动请缨,谓对主帅姬献舞言道:“郑军尾随追杀,致我行军迟缓,损兵折将不说,主帅及君上亦有性命之虞!末将不才,愿引百军断后,掩护大军撤退!” 姬献舞闻之,快步上前相扶,声音颤抖对其谢道:“卿为社稷甘于舍命,真乃栋梁之臣也,君上之幸,蔡邑百姓之幸,吾定不负卿之所托,护得君上安全返邦!” 蔡平跪地领命,谓其言道:“此行凶险,难有再生之日,祈请将替臣辞别君上!” 姬献舞闻言撒泪,上前将其扶起:“卿自保重,吾与君上新蔡设宴,待卿归来,与汝庆功!”待其说罢,蔡平再拜而退。 蔡平军中寻集旧部,得精兵百又二十骑。 令其采集林间青藤编织成球,内置碎石并浇之桐油备用,余油尽皆泼于路间,继而命其伏于道路两侧高地。 战备事毕,蔡平独骑驻马路间,目送大军走远,缓行追出百步。 忽闻得身后喊杀声大作,蔡平知是郑军追兵已至,由是缓缓调过马头,按剑冷面以对。 待其追至距己百步开外,蔡平抽出长剑高举过顶,两侧伏兵会意,将事先备好之藤球,以火引燃推出,顺坡滚向路中。 郑军猝不及防,被其砸死烧伤者甚多。藤球滚落路中,又引燃先前蔡平泼洒之桐油,霎时间大火漫天阻断道路,郑军被迫停止前行。 为免蔡军逃脱,郑公姬寐生严令军士向前,拼死扑灭大火,意图打通道路继续追击。 蔡平怒吼一声:“放!”随即长剑挥下,只见道路将侧箭雨飞出,携烟火之利,倾泻于郑军头顶,救火兵丁尽被射杀。 经此耽搁半个时辰,蔡军早已逃远,再追已无必要。 为此,郑公姬寐生怒火冲天,分兵强攻两侧高地,誓要斩杀蔡平所部。 见此,蔡军停止放箭,策马集于蔡平身后,或退或战止等主将一声令下。 按说,蔡侯大军已摆腿郑军追击,蔡平大可引军后撤,然蔡平按兵不动似无此意。 一者,就此退去,蔡平忧心路上再生枝节,误失撤军良机,再为郑军追上必是死路一条。 二者,滞敌追击惹恼郑军,必为其追杀,亦是难逃一死,不若放开手脚,与敌憨战一场,死得轰烈,亦尝从军所愿。 思及此处,郑军已绕过过火墙杀将过来,蔡平手提长剑,谓对诸将士言道:“大敌当前,吾等是战必死,退亦必死,吾愿杀敌战死疆场,绝不想背中冷箭而亡,诸君自行抉择,愿从我者,提枪随我杀敌!” 说罢,蔡平策马提剑冲向郑军。 其身后百骑无一退缩,尽随其后一拥而上。 蔡平所部皆怀必死之心,出手尽使杀招,逢敌便杀奋勇难当。 激烈交战约有一个时辰,毕竟兵力悬殊巨大,蔡平所部渐显力怯。 仅剩二十余骑,皆为郑军数数十人分隔包围,陆续为郑军斩杀。 战至最后,蔡平为郑军所擒,压至郑公姬寐生脚下。 郑公姬寐生惜其忠勇,不忍杀之,另人去除缚绳,放其离去。 未料,蔡平纵身一跃抢过郑公姬寐生佩剑,郑军知其英勇,瞬即退后一步将其围住。 唯有郑公姬寐生不动声色,独立圈中与其相掷,责问道:“汝此举何意?” 蔡平披头散发满面血污,手提长剑目漏凶光,以言回道:“吾之部下百骑,尽逝于此,吾有何面目独活于世,万盼赴死与之相聚,无需汝等垂怜!” 闻其所言,郑公姬寐生心存敬佩之心,对其言道:“将军遗愿,孤当遵奉!”说罢,转身背对蔡平,闭目以待。 蔡平见此,仰天长笑,言道:“知我者,郑君寐生也!”说罢,挥剑自斩其首,蔡邑英魂长逝于此。 戴侯子庆见此,上前催问:“此处事了,蔡军已是我军囊中之物,望公领军速追!” 郑公姬寐生缓缓睁开双目,叹言道:“蔡邑有如此忠勇之士,未至灭亡之时,已无再追必要!”说罢,翻身上马,引军而退。 闻言,戴侯子庆不明就里,见郑军放弃追击,亦只得随其撤军返回。 到得戴城,郑公姬寐生亲书锦绢,飞鸽传书商丘颖考叔,告知戴邑事了,令其择机而退。 于戴城休整三日,郑公姬寐生引军返邦,回归新郑。 商丘城外,狼烟四起,烟尘蔽日,郑大夫颖考叔接过君上飞鸽传书,知悉戴邑大捷,万感欣慰。 是夜,趁敌守备最弱之时,奉命引领全军悄然退出商丘。 至此,郑室亡国危机,仰仗郑公姬寐生运筹帷幄,集谋臣之智,倚武将之勇,得以彻底化解。 此役,郑军虽有损失,但未触及根本,大军休整一月,已恢复如初。 郑公姬寐生庙堂集聚众臣商议,言及天下大势于郑有利,不若乘胜出击讨违王命者,出兵入郕为霸取中原再进一步。 郑室得胜之师,士气空前高涨,群臣一致赞许皆无异议。 冬十月初旬,郑公姬寐生领军亲征,并邀齐公姜禄甫共举大业,得其慨然答应,联军合计六万余众,浩浩荡荡开往郕邑。 郕侯姬参闻知心神俱慌不知何为,六万大军压上,郕邑顷刻即灭,友邦如宋、卫、蔡者,近日皆为郑军所败,避之不及何敢申以援手。 万般无奈之下,郕侯姬参写下降表递至郑、齐联军大营,言说为君昏聩与狐为伍,失德天子铸成大错,万望给予悔过自新之机,并自即日起,郕邑臣民便以郑、齐为尊,岁献贡赋永不作反。 郑、齐二君阅毕郕侯降表,心中无比欢喜,未见刀光便使郕室臣服。 为此,二公联合上书天子,表奏郕侯姬参知错即改,当为天下之楷模,给予悔过之机。 随即二公领军入郕,与民秋毫无犯,并于侯府接见郕侯,与其签订万世盟好条约,随后各自引军返邦,自不在话下。 只此一年,郑公姬寐生领军征战四方,取郜防、破宋卫、克戴地,臣郕室,中原诸侯无人敢与其争锋,霸取中原指日可待,诸侯乱世争霸亦由此拉开序幕。 第018章 郑子都陷忠 鲁羽父弑君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712年春初,曲阜。 鲁公侯府宾朋满座热闹非凡,是因鲁公姬息去岁奉命伐叛,菅城大破宋军,引得周邻弱邦争相前来求盟,欲得强鲁庇护以存社稷。 然同时盟合十数诸侯,恐不和礼法,徒惹天子猜忌,横遭天下非议。 只因一时未寻得两全之策,鲁公未能及时应准诸侯所请,暂请诸众侯府后院暂歇。 后得羽父献计,言日:“诸侯皆欲盟我,君上可于其中择取二公,谨替诸侯与我践行盟典,此二人需得德才兼备诸侯认可,还需是有识之士,如是王公贵族更善!” 闻之,鲁公随即问道:“卿意何人堪当此任?” 见问,羽父答日:“臣意薛侯任尚、滕侯姬元翟堪当此任!滕侯乃是王族后裔,论资排辈姬姓诸侯之中姬元翟最长,由其代盟姬姓诸侯绝无异议;薛侯采邑领地最广,外姓诸侯多有受其恩泽者,由其代盟外姓诸侯亦无异议。且二邦世代与鲁交好,定不会叛盟弃约!” 闻其所言,鲁公大喜,着其从策而行,宣召薛侯、滕侯前来相见,共襄盟典要事。 不多时,薛侯任尚、滕侯姬元翟同步踏入殿中晋见。叙罢周礼,鲁公姬息邀请二公坐定。继而将羽父择君代盟之意转述于二公。 薛侯、滕侯闻之会意,赞其良策皆言可也。 其后,鲁公姬息与之商议盟典礼节,半晌讨论诸事议定,独余祭祀之时焚香先后一事,引得薛侯、滕侯争论不休。 薛侯任尚言日:“孤之先祖,因制车而封侯,自夏禹之时,薛室便诸侯立于世,理当孤先焚香!” 滕侯姬元翟辩道:“孤之先祖乃武王之弟也,因灭商有功而封侯,孤亦居周室之卜正,现今天下乃周室天下,孤乃王公贵族,薛氏庶姓也,孤不可在其后!” 本是小事一件,二公却是争执不下,鲁公姬息亦不好强言孰先孰后。 一侧羽父见此,出而调和道:“承薛侯、滕君不辱鲁室,前来会盟,周谚有云:山有木,工则度之;宾有礼,主则择之。我今皆为周臣,当循周礼行事,成周会盟,当是姬姓为先,异姓为后,他日吾君若入薛邑,行任氏礼仪,亦不敢僭居任姓之先。” 见其如是说,薛侯任尚不好再云争辩,如是激怒鲁公,失却结好强邻之机,可谓因小失大,由是应许滕侯姬元翟先行焚香祈祀。 得薛侯任尚让步,缔盟祭祀大典得以如期顺利举行,鲁室威名传遍海内。 盟典过后不久,鲁公姬息又接获郑公姬寐生书信,信中邀其郲地会晤,邀其共同举兵伐许。 鲁公姬息初接书信,实不愿出兵助郑,一度甚有助许抗郑之想,只因许乃鲁室属邦,伐许便是伐鲁,再者许邑地及许城、城颖北地、鄢陵西境,地处中原之中,占之可窥天下之变,如此要地怎可令别邦轻易占之。 后得羽父劝告,言日:“郑室经桓武之功日渐强盛,独居洛西领制邑之险,立脚中原俯瞰天下诸侯,今又有雄主郑公姬寐生持邦主政,四方是维绝境求生,九州征战无有败绩,诸侯闻名皆要礼让三分,眼下与其相抗绝无益处。如今以伐许邀我,正可皆此之机,窥探郑人有无图鲁之心,其时君上可试问许地攻下如何处置?如其独吞许地,可见其有争霸天下统领中原之心,则不可与其共事,以免养虎为患;如其分地与我,可见其视我为盟邦,暂不会与我为敌,则可趁此占领许地,为日后霸取中原奠定基石。” 经此一说,鲁公姬息方才醒悟,应下郲地会唔之邀,当下纂书回信郑公。 信至郑地,郑公姬寐生展卷阅之,得知鲁公应诺赴会郲地,其心无比欣慰。 郑室欲出中原称霸天下,许邑乃必取之地。然许乃鲁室属邦,需得鲁公姬息应准,方能出兵伐取,切不可因此与鲁室内生出嫌隙,只因盟齐连鲁掣肘宋、卫,乃郑室东出之基石,鲁公既已应允郲地会晤,则伐许之事可期矣! 夏五月初旬,鲁公姬息如约赴郲,郑公姬寐生早已等候在此。 二人相见,互施礼毕,郑公姬寐生邀其行馆赴宴,为其接风洗尘。 二公携手进馆,分宾主座定,郑公姬寐生举樽相邀,与其先饮一杯,继而言道:“初以祊地易许田,藉以祀礼周公,许君姜弗以此怨孤,以孤私相易地为由,倚兵数侵许田,孤欲对其施以惩戒,虑及许乃鲁室属邦,由是先邀鲁公商议!” 闻言,鲁公姬息窃笑回问道:“郑公对其欲做何惩戒耶?” 郑公见其似有讥讽之意,亦觉直言伐许甚是不妥,转而言道:“只教其不再用兵许田,孤可既往不咎,两家和睦共处。然有一点鲁公不可不查!” 见说,鲁公姬息亦只以为是其为伐许另找借口,由是并不在意,拂袖轻声问道:“郑公何意?” 郑公姬寐生正色回道:“孤闻许君姜弗与楚室来往密切,若其倒戈向楚,许楚兵进驻许邑,使其地利之便俯瞰天下,试闻中原诸侯谁能与之相抗?若使蛮楚称霸中原,九州危矣!” 闻言,鲁公姬息心生一惊,当真如其所言,许君勾结蛮楚图谋中原,则事关己身及九州安危,当即刻干预制止。 然又怕郑公姬寐生危言耸听,暗使离间奸计,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欲言又止。 郑公姬寐生见此会意,续言问道:“鲁公可是疑孤暗使离间计?” 见问,鲁公姬息紧接其声回道:“事关重大,不可不察也,孤这便致书许君,敕令速至郲邑,讲明其前因后果!” 闻言,郑公姬寐生回言道:“如此大可不必,孤料定许君获书必定称病不往,鲁公只需遣一哨骑前往打探一番,便晓孤之所言虚实!” 鲁公姬息从其言而行,遣出十骑哨探入许,秘查许君姜弗是否通楚,另派使者携书持节入许,观其是否果如郑公姬寐生所言,见书后称病不往。 查证等候之余,郑公姬寐生邀鲁公姬息前往大宫军营,观阅三军授兵大典。 鲁公姬息深知,非战之时而行授兵大典,无非是为彰显邦国威风,本欲不去。 转而想道,近年来郑军征战四方,多胜少败,诸如卫、宋、陈、蔡者,皆为其一败再败。 用兵之道,将谋兵勇各占其半,良将可遇不可求,精兵则为后天锤炼所得。 如可习得郑室练兵之道,返邦用于鲁军,亦不失为大功一件,如是想道,鲁公姬息慨然允诺前往观礼。 五月甲辰,授兵大典正式开启,鲁公姬息观礼台上座,放眼望去甲士成林,战车在前排列成行,步卒方阵列其后,弓兵居后掠阵,两翼骑甲威风凛凛。 再观将台之上,郑公姬寐生披甲按剑,白色披风随风飘舞,一众大小将领立于身后。 大夫颖考叔走上前去,面向三军抽出长剑高举过顶,众甲士齐声怒吼,声如洪雷震天撼地,三声过后归于寂静。 颖考叔回剑退下,郑公姬生缓步是上前,沉声言道:“先君桓公得封诸侯,历经万难立足洛东,又经武公开疆拓土,方有今日盛世,然周遭强邻见我崛起,数起大军侵我邦境,幸得诸君用命,击退来犯之敌,方保境平民安。时值乱世,用兵之时多矣,孤令巧匠制得将车一乘,上置郑室蝥弧,欲授先锋职用!” 闻言,用众卒又是一阵怒吼,三声而过,郑公姬寐生续言道:“先锋者,国之利器,三军之魂也,先锋大将更需谋勇俱佳优于常人十倍!今三军将校尽聚于此,议以勇武较量、胆识比拼、兵法推演三番比试,全轮胜出者,拜封先锋将职,授先锋战车,除郑室蝥弧!” 待其言罢,三军又是一阵怒吼,随之战鼓声响,号角长鸣,首轮勇武较量正式开始。 所谓勇武较量,即为武技考较,挑战者需骑战十名骑甲都尉,将其刺于马下则胜,被其搠翻落马则败,胜者可进继续挑战胆识,败者则失掉挑战资格。 刀枪无眼,骑战中皆以军棍替代枪戟利刃,以免造成重大伤亡。 随之颖考叔一声令下,战鼓骤停,号角沉声长鸣,校场大军开启阵门,让出较武场,其长九十九丈,宽三十三丈。 公孙子都身着白袍银甲,策马提枪奔入场中,随即猛提缰绳立马校场,三军见此一阵叫好。 待其声歇,公孙子都调转马头,冷颜以对十骑,横枪前指吼道:“末将不才,愿与诸君一战!”言罢,舞枪催马奔将上前。 都尉骑队亦不答话,展开三角阵型迎战,武技最强者处阵首。 转眼间,公孙子都杀至跟前,阵首都尉骑甲接敌相战。 二人飞舞兵刃,只见棒影缭乱,舞起风沙一片,片刻间拆招二十余手。 二人酣战之时,后阵九骑则绕道向前,将公孙子都团团围住,继而一齐发难举棍功下。 见此,众人皆为其忧心,再观阵中子都左拆右挡游刃有余,三军见之一阵喝彩。 拆挡百余手后,十骑力怯,子都寻个空档,一枪搠翻阵首都尉。 所余九骑久战至此,已是力怯,主骑坠马又生胆怯,瞬时阵法大乱。 公孙子都趁机左冲右突,又刺得五骑落马。 余得四骑都尉,见其勇猛如虎,且阵法被破,如此围攻已无实效,遂卖个破绽各自散开。 休整片刻,四骑分做两组,并马攻向子都,期以车轮战消耗其体力,而后四骑并下,寻机刺其落马。 十轮次拼杀过后,再观校长之上,公孙子都勇猛不减,反倒四骑已是力怯至无力提枪。 只见公孙子都立马怒喝,纵马向前以闪电之速刺出四枪,四骑躲闪不及被其刺落马下。 见此,三军齐声高呼子都其名。大夫祭足出而宣告,此轮比试子都胜出。 随后又有数十将领挑战十骑,为十骑所败者居多,至最后胜出者仅有颖考叔、原繁、泄驾、祝聃、瑕叔盈、公子姬忽六人。 首轮勇武较量歇罢,次轮胆识比拼即将展开。 所谓胆识较量,即为校场之上设一猎场,场中竖一圆木,上缚羊羔一只,待应试者上场,即放猛虎一头并饿狼五只进入猎场,应试者需赤手空拳,从虎狼口中救出羊羔。 救出羊羔全身而退者获胜,为猛兽所败者,即为落败,未救出羊羔者,亦为落败。 为免应试者丧命兽口,猎场两侧各置十名神射手,如应试者遇险,即刻射杀猛兽。 将令一出,公孙子都又抢众人之先,首个踏入猎场,倚其勇猛并迅捷身手,得以徒手驱退猛兽,顺利救出羊羔,率先完成比试。 最后一位应时者乃是颖考叔,其身手可谓是老当益壮,然较之子都一般之后辈仍有不及,想要徒手驱退猛兽胜数不大。 只见其从容踏入猎场,面不改色置身旁猛兽如无物,缓步走向场中羊羔被缚处。 两旁猛兽尽皆张开血盆大口,随时一拥而上将其撕碎。 颖考叔对之置之不理,缓慢解下羊羔身上绳索,一手将其抱在腋下,缓缓转过身来。 虎狼见此对其低声撕吼,利爪不停刨刮身前土壤。 此刻,整个校场陷入死一般寂静,颖考叔缓缓抬起右臂放置面前,继而张嘴咬下臂上皮肉,鲜血延着嘴角直往下流。 且不说其疼痛常人无法忍受,只说生取己身之肉,其胆识勇气便胜常人十倍。 紧随之,颖考叔将取下之皮肉吐入手中,扔向虎狼之间。 虎狼猛禽见其凶戾目光心生怯意,转而争抢眼前带血皮肉。 见此,颖考叔怀抱羊羔,挥动带血右臂缓缓走出猎场。 继而将羊羔交于大夫祭足手中,转而面向三军,高举右臂一声怒吼,三军响应吼声震天。 此轮较量几是全数落败,仅余颖考叔、公孙子都胜出。 两轮比拼落幕,决胜局兵法推演序幕由此开启。 所谓兵法推演,即是以校场为战场,以特定命题为背景,应试者扮作敌对将领,于军帐中运筹帷幄战胜彼此,校场之上则以白灰绘制周室疆域图,推演情况实时反应于图上。 此时应试者仅剩颖考叔、公孙子都二人,一阵军鼓响过,二人同登将台领命。 大夫祭足出而宣告命题:“此番兵法推演,其命题为蛮楚北进中原,郑室领兵南下御敌,孰南孰北则箭术高低决定,胜者先选。”说罢,又是一阵军鼓响起,校场甲士推出一箭靶置于百步开外。 公孙子都取过雕弓先行射之,但闻得一声弦响,一支长箭飞出正中靶心。 见此,颖考叔按剑走向祭足,对其言道:“子都箭术娴熟,后生可畏也!是南是北与老夫而言皆无不可,老夫自当全力以赴,可令子都先选!” 公孙子都见此冷哼一声,不待祭足回话,亦不做推让,快步上前拱手禀道:“末将誓领郑军征战四海,荡平九州贼寇,宁死不做他邦之将!” 闻言,颖考叔笑颜以对,亦上禀道:“如此,老夫便做回蛮楚上将!” 闻得二将所报,郑公姬寐生轻点其头,示意可也。 祭足得命宣报兵法推演正式开始,二将自归帐下。 片刻之后,颖考叔帅先祭出大旗,传令甲士出帐奏报:“笼荆湘之地,得精兵六万出关北上!”待其言罢,六十甲士臂系白巾,聚集于帐下,以每人替做千军。 片刻之后,公孙子都已祭出大旗,传令甲士奏报:集中原诸侯百家,得精兵八万北下御敌,帐下则聚甲士百人,均臂系红巾。 南北论战一触即发,颖考叔帅先出击,以精兵两万直出丹阳陈兵湛阪以做中军,左军两万西渡汝河占据渔陵,右军两万东经南长城占据棫林,将令下达,帐前白巾甲士分做三队,各站一地。 待其部署作罢,公孙子都亦下令诸侯联军分做三队,中军四万南下镇守许邑,右军两万进驻颖水钓台,左军两万亦倚颖水天堑进驻颖城。 红巾甲士得令,亦分做三队与之对位站阵。 各方部署已定,颖考叔率先发动攻势,下令左右两军分别进攻敌城钓台、颖城两地。 公孙子都帐中闻报暗自窃笑,谓顾左右言道:“名将颖考叔用兵亦不过如此!” 随即下令两城守军死守城邑,不可后退半步,更需倚地利之便予敌军之重创。 此阵交锋,颖考叔失地利之便,加之敌我兵力相等,未能攻取两城。换作他人为将,遇当前战局,必定撤军回城,另寻他策破敌,颖考叔则不然,仍教左右两军进攻钓台、颖城。 诸众不解,敌将公孙子都更是蓦然,见其再攻己军两翼,依旧下令死守,未待弄清敌意之前,亦不敢轻举妄动。 二次交锋,战局未变,其结果可想而知,颖考叔依旧无法渡过颖河占领两地。 众人心想,两番交战均以失败告终,楚军士气受其冲击,已低至极点,如遇敌反击则有全军覆没之险,此时当压缩兵力,据城而守为佳,静观其变再图破城良策。 然颖考叔再次打破常规,让人始料未及,未待子都重整部署,颖考叔又催左右两军续攻钓台、颖城。 此举彻底激怒公孙子都,其在帐中大骂颖考叔匹夫无谋,兵放言此阵定要一举全歼楚军,由是下令三城八万精兵,全线出击横渡颖河扑向楚军。 颖考叔见之面漏笑颜,谓顾左右言日时机已至,下令三军全线后撤,左右两军避过敌军锋芒,让出渔陵、棫林,而经栎历、皋邮绕至敌军后侧,一举袭取许邑,两军合为前军,中军则后撤至应城变为后军。 此阵,子都虽说迫敌后撤占据三城,然却失去后方重地许邑,其全军辎重粮草尽在城中为楚军所占。 至此,子都方才明白,前者颖考叔三番攻打钓台、颖城,其意图原在许邑。 如今许邑已失粮草被断,且所占三城皆被楚军搬运一空,无后续粮草接应下,郑军断难撑持三日。 公孙子都顿时慌了心神,其维一出路,便是集全军之力,奋力夺回许邑。 面对郑军回援,疯狂进攻许邑,颖考叔不动声色毫不畏惧,下令许邑后军开出应城,兵分三路进取渔陵、湛阪、棫林三城,阻其再返回楚地,亦便于反击之时大军协同作战。 郑军即将断粮,无暇顾及三城得失,遂由其攻取。 为挽回败局,公孙子都数番催兵强攻许邑,然颖考叔据城不出,严防死守令其无计可施。 加之城内粮草充盈,兵刃器械堆满府库,并得地利之便,虽兵力不及郑军,然据城而守则是绰绰有余。 公孙子都数次取城未果,加之军粮断绝,战斗士气萎靡低至极点,颖考叔利此良机,果断下令全军出击,四城六万精兵,以逸击劳士气大振,一鼓作气全歼子都郑军。 如此,中原大地南门洞开,自此向北再无屏障,新郑、洛邑唾手可得,继而进取中原,称霸天下指日可待! 此轮兵法推演亦以公孙子都失败而告终,其出帐面色铁青,胸闷气结喷出一口鲜血,幸得帖身甲士相扶,才不至跌倒于地。 扶其退下之时,经过先锋将车跟前,公孙子都伸手上前抚摸,继而放声大哭。 随之战鼓响起,号角齐鸣,授兵仪式开启,郑公姬寐生携颖考叔,并邀鲁公姬息,同登先锋战车巡视三军。 授兵大典过后,鲁公姬息整日心神不宁,尤其于校场观摩南北大战兵法推演过后,更知许邑重地决不可为楚人所占,满心期待许君姜弗未与楚人勾结。 然事与愿违,三日后密探哨骑回报,言日许君姜弗许与楚君熊通书信来往频道,多次与近臣言及起事之日。 闻之,鲁公姬息心中万分失落,起事之日极有可能便是许、楚狼狈为奸奸,起兵谋划中原之时。 然鲁公姬息心中仍存半分侥幸,极盼实情并非心中所想,亦盼许君姜弗能应访许使者之请,亲至郲地述明前因后果。 如此,许君通楚之嫌便不攻自破,郑室侵吞许邑之念亦成妄想。 次日即得近侍奏报访许使者回城,鲁公姬息亲登城楼查看。 倚城望去,仅见访许使者三人,再三查看亦未见许君姜弗身影。 鲁公姬息低头一声叹息,吩咐侍从替其相迎,另请郑公书房相商,继而独自走下城楼。 不过半个时辰,郑公姬寐生踏入鲁公姬息书房,见其侧身微座,低头沉思不语,拱手施礼言道:“鲁公如此模样,莫不是哨骑回报确如孤之所言?” 鲁公叹息一声,回道:“不期此子如此不顾忠义,竟敢私通蛮楚谋划中原,枉费孤对其如此信任!” 闻言,郑公姬寐生上前安抚道:“鲁公不必自责,人心隔腹孰能万事猜透,眼下当务之急,乃是设法断其通楚之念,不知鲁公意下如何?” 鲁公紧咬牙关,而后回道:“为护中原安危,保天子周全,姜弗贼子务必除之,万不可使许邑落入楚人之手!” 待其言罢,郑公姬寐生赞道:“鲁公深明大义,中原百姓之福也!” 鲁公姬息施礼致谢,回言道:“郑公谬奖,孤实愧不敢当,再说许邑后有蛮楚强援,取之决非易事,敢问郑公可有万全之策?” 郑公姬寐生低头沉思一阵,继而回道:“此事孤亦思之再三,以我二邦之力讨许,确乎过于涉险,若取许之时遇楚增援,非但许城万难攻下,我军亦会被其牵制,陷入进退两难之境。孤意可邀齐室相助,集三邦之力速下许城,彼时即便强楚来援我亦不惧,不知鲁公之意可否?” 鲁公轻言回道:“悉凭安排,孤尊郑公号令即可!” 郑公姬寐生知其言中之仍对郑室攻伐许邑心存芥蒂,然一时未想得化解良策,只得处处小心,谨慎行事避免与其生恶。 待其言罢,郑公姬寐生起身对其施以一礼,言道:“如此便尊公意,孤这便去信请齐助我!”言讫而退。 三日后,得齐公姜禄甫回信,言日愿为天下计,出兵助郑伐许,约期秋七月师至许田。 至七月乃有两月余,鲁公姬息托言久离庙堂,邦中政事堆叠待理,前来辞别。 郑公姬寐生以王侯之礼相待,出城相送十里而还。 送别鲁公,郑公姬寐生还邦专事筹备伐许,如得许邑则可尽览天下诸侯,成就霸业则可事半功倍。 奈何天公不作美,备战期间,息室联合蔡军频繁袭扰郑地颖河流域。 为此,郑公姬寐生为此揪心不已,假若出兵剿杀,许邑大战即将开启,不容多生枝节;如是任其所为,颖水秋粮则将尽入蔡、息府库。 郑公姬寐生思前想后,认定许邑之战,事关郑室称霸大业,不容有失。且容蔡、息肆意猖狂两月,待得许邑攻下,秋后一并算账。 由是下令边防守军紧守城池,助民抢收秋粮,新郑大营则紧锣密鼓筹措军需置办粮草,全军备战伐许。 秋七月转瞬即至,郑、齐、鲁三军齐聚许田,三军合计约六万余众,郑公姬寐生倡议,称其未有察觉攻其不备,三军全力抢城,郑军主攻北门,齐、鲁二军迂回两侧,取敌东门、西门,务必于三日之内攻破城门占据许邑,彼时即便强楚来援我亦不惧。 齐、鲁二公对此皆无异议,各起大军开赴许城,郑公姬寐生率先抵达北门。 离城五百步,郑军摆开阵势,郑公姬寐生独骑立于阵前。 举目望去,只见许城城上人头攒动,许字椽旗纷纷树起,许君姜弗按剑立于城头。 郑公姬寐生催马向前,独骑行出五十步,与城上许君姜弗四目相对凝视片刻。 继而缓缓抽出长剑,高举过顶斜指身后,不约而同许君姜弗亦负手高举右臂。 见此,郑公姬寐生率先挥下长剑锋指许城,身后郑军得令擂响战鼓,传令号角一声长鸣,步兵营率先冲出,十人一队手持云梯,快速奔向城下,为首两人持盾护梯。 弓兵营紧随其后,于两翼杀出,冲至射程内掩护步卒登梯取城。 中路破门先锋二十人一队,手持护盾携冲城槌杀向城门。 蔡军则早已备好檑木巨石,步卒全军戒备,射手展弓搭箭,只等许君一声令下。 转眼间,郑军先头步队已冲至射程内,许君姜弗大手快速挥下,身后传令旗手踏步向前,双旗并举向前挥下,大吼一声:“放!”城上城下射手一齐松开弓玄,箭雨如云压向郑军,随后便是乱箭漫天,不断飞射而出落向郑军。 郑军由此而损失颇大,步兵营减员十去其二,历尽万难方至城下搭好云梯。 此时,郑军弓兵营亦已冲至射程之内,展弓搭箭射向城头。 随后战车出动,车兵紧跟车后跟进,至离城墙百步外弃车抢梯,战车掉头返回。 紧随之骑兵营出动,中路颖考叔统领,左路瑕叔盈副之,右路公孙子都将之,兵分三路快速奔至城下,继而弃马上梯攀登上城。 郑军开始登梯抢城,许城守军亦将檑木巨石不断仍下,砸向郑军头顶。 郑军死伤惨重,军心为之动摇,士气逐渐跌落,另一侧齐、鲁大军亦陷入苦战。 紧要关头,颖考叔一把取过郑公蝥弧,勇攀云梯拼死杀向城头。 几经波折,颖考叔身披数创,臂挂两箭即将登上城头。 突然一支利箭钉入颖考叔后背穿胸而过,仅差一步便可登上城楼,将郑公蝥弧插上许城城头,带领全军全军攻破许城。 颖考叔心有不甘,强撑最后一口气,继续向上攀登。 不料刚向上踏出一步,背上再又中一箭,颖考叔眼前一黑,心中带憾坠落城下,一代名将殒命许城! 此事前后经过尽被瑕叔盈看在眼里,颖考叔背中两箭皆为公孙子都自下射之。 瑕叔盈冲上前去,抱过颖考叔尸身靠墙座定,强忍泪水申手闭其目,继而仰天一声长嚎。 闻声,郑室三军目光齐聚瑕叔盈,无不目闪泪光,瑕叔盈回转其头,恶目紧盯公孙子都,对其唾以口水于地,继而拾起地上蝥弧,对之三军切齿言道:“不惧死者,随我登城!”说罢,覆手上梯纵身上攀。 郑室三军见此,怒目喊杀声震云霄,争先恐后攀梯取城,弓兵营侧翼护卫,万箭齐发淹没城头,令敌不敢露头。 一阵猛攻,瑕叔盈率先登上城头,只见左手护旗,右手持刀挥砍围拢之许兵,口中连连大喝勇猛异常,无人近得其身。 郑军望见蝥弧树立城头,众皆斗志昂扬愈战愈猛,不多时纷纷攻上城头,赶杀城上许兵。 瑕叔盈也已杀推围上之许兵,由是弃刀许地,登上城头高地,挥舞蝥弧朝向许军喊道:“联军已登城楼,城门亦被攻破,许军大势已去,速速弃刃归降,有罪者许君一人也,余众皆不论罪,如有不从者,杀!” 闻声,许军心惊不止,再观四周,郑军由如猛虎扑杀过来,由是斗志全无,纷纷抛戈弃甲由南门撤出,向南逃散至楚地。 得此之便,联军亦纷纷攻上城来,杀向南门驱赶许军余部。 许君姜弗见许城被破,欲寻短见与城同亡,得众臣救下拥逃出城,奔往卫地而去。 大局已定,许城鏖战停歇,瑕叔盈高举蝥弧,奋力钉于城上,继而拖着疲惫身躯,转身缓缓走下城楼,来至颖考叔尸身前边。 瑕叔盈为其拭去脸上血污,而后将其抱起走向本阵。 郑室三军见之,纷纷积聚于后,齐声吟唱:“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彼其之子,舍命不渝。羔裘豹饰,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羔裘晏兮,三英粲兮。彼其之子,邦之彦兮。” 郑公姬寐生见之不明所以,询问甲士方才得知颖考叔战死,随即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险些坠下马来。 得近臣上前扶其下马,休憩片刻,神志稍有回复。 此时,瑕叔盈业亦已走近身前,弯腰轻放颖考叔遗体于其前,继而退后三步跪伏于地,身后郑军从其然,尽皆弯腰跪伏。 郑公姬寐生双眸闪烁泪光,踉跄上前,双膝一软直跪于地,朝其三拜,继而用尽全身气力,抱起颖考叔,放置于先锋战车之上,身上覆以郑室蝥弧,着全军裹素为其带孝回军新郑。 许城攻破,郑军反而退兵,又见郑军全军裹素批麻,齐、鲁二公疑以为郑公有恙,遂领卫队前往查看。 行至近处,见郑公执马先锋战车,并于大恙,由是于后大喊留步。 郑公姬寐生闻声止步,离队查看,原是齐、鲁二公策马赶来,猛然想起退兵之时,还未与二公辞别。 待得二公行至身前,郑公姬寐生拱手施以一礼,对其言道:“孤之大将战死许城,欲领其遗体返回新郑安葬,事先未与二公告辞,孤之过也!” 闻言,二公翻身下马,齐公姜禄甫上前言道:“人之常情,何过之有!然有一事需邀郑公相商,许城已为联军攻破,许君姜弗逃往卫地,许邑之地如何处置,还请郑公为之谋划!” 待其说罢,郑公姬寐生拱手回道:“孤失郑室之栋梁,此际心乱如麻,此事齐公做主便罢!” 说罢,转身归队领兵而去,齐公姜禄甫无奈,只得与鲁公姬子并肩而立,站于路边望其走远。 回得新郑,郑公姬寐生以王侯之礼下葬颖考叔叔。 葬礼过后,得瑕叔盈奏报,言及颖考叔殒命许城,并非许人所为,乃子都畏其抢功,自下射之所害。 闻之,郑公姬寐生掌劈桌案,怒言骂道:“匹夫竖子,损我郑室栋梁,孤定生啖其肉!”言讫,下令甲士抄没子都家产,捉拿全族斩首市曹。 瑕叔盈上前拦住,谏言道:“眼下已失大将颖考叔,加之蔡、息联军屡犯边境,正值用兵之际,万不可再生杀戮,斩首军中大将,更将寒彻军心!” 待其说罢,郑公姬寐生见其言之有理,遂纳其谏。 然子都禽兽之举不可不惩,遂下令以其怠战为由,夺其功名贬为士卒。 三日后,郑公姬寐生接获齐公书信,信中言道:“得君所托,受理许邑之地处置事宜,孤以为,齐处东还之滨,距此片里之遥,难受许邑之地;欲受鲁公,然其拖言得君慧识,揭许通楚之嫌,故従君讨之,无功无过不敢受禄。孤与鲁公商议,许邑之地由君暂领最为妥当,望君速遣守军前往接防。” 郑公姬寐生阅罢齐公书信,即令近臣传唤众臣庙堂议事。 且说,按理许室原本乃鲁室之属邦,拿下许地理应当尽归囊中才是,鲁公姬息为何会一反常态将许邑之地尽授郑室? 个中原因有二: 一者,许邑地处郑南,临靠陈蔡,于鲁室而言是为飞地一块,治理管辖甚难,心中虽有万千不愿,亦只得忍痛割爱; 二者,三邦联合功下许城,齐公姜禄甫寸地不占,郑公姬寐生更是攻下许城,便退兵返邦,鲁若趁此侵吞许地,定为天下诸侯所不耻,以成众矢之的。 基于以上两点考虑,不若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即可稳固鲁郑盟邦关系,亦可未雨绸缪,他日鲁室危难之际,可令郑室解围还此人情。 话再说回郑地,半个时辰过后,文武众臣齐聚议事大厅行过参拜之礼,郑公姬寐生言道:“今邀众卿前来,是为商议许地战后安置,并郑室今后称霸之路。先议许地一事,日前齐公授书于孤,言日许邑全境尽皆奉送与郑,诸卿如何看待?” 话音未落,堂下众臣便已议论开来,片刻过后,公子吕出而奏道:“齐言予我,鲁亦有此愿,君上纳之何妨?况占许邑,为我称霸中原至重一步,臣请君命,愿即刻领军前往接防!” 待其言罢,郑公姬寐生回道:“孤觉此举不妥,毁人社稷,灭人宗庙,天下必不服我,谈何称霸天下!众卿之议可有更善之策?” 闻言,众皆摇头私相窃语,忽闻谋人言道:“吾有一策,众士议之可否!” 待其音落,众卿止言,但见列中走出一人,乃是上卿祭足,闻其言道:“郑欲称霸,许邑之地定当纳之,如何纳之乃成关键,臣意许君虽逃,许叔仍在,可使许大夫百里奉许叔为君,居之许东一隅,续其宗庙,另使公孙获持兵居许西,可防许叔心生异志!” 闻其所言,郑公姬寐生低头默思一阵,而后言道:“卿之所言甚慰孤心,依此法而占据许地,天下诸侯将无异言,可免使郑室成人眼中之钉,谨慎起见,卿再草拟檄文一篇,以天之意使我伐许,报孤审阅而后布告天下!” 上卿祭足拱手领命,转身退回队列,郑公姬寐生则续言道:“许邑既归我地,据此可窥天下之变,郑室霸业大进一步,眼下中原,此后郑室该当何为?” 公子元出而言奏道:“眼下中原,除却宋、卫与我反目外,余皆非我盟邦,便已为我征服,臣意今后郑室重心仍外宋、卫,如若臣服二邦,郑室霸业则成也!” 闻言,郑公姬寐生轻点其头,回言道:“孤意亦是如此,宋、卫数战于我已成死敌,文谋定难使其臣服,只可武伐使之不敢再与我交锋,方能使之折服!” 待其说罢,祭足出而再谏道:“伐之可也,需得师出有名,君上可利卿士之职求取王命,以勤王之名伐之!再有前方用兵,后方不可生乱,我欲东征宋、卫,需先廓清后方,剿平诸如蔡、息之流者!” 闻言,郑公姬寐生赞道:“祭卿谋事周全,明日孤便前往洛邑面往请命,着祝聃、泄甲各引精兵五千,于孤返归新郑之前,荡平西南蔡、息匪乱!” 言讫,当堂授予祝聃、泄驾兵符,继而宣告退朝,君臣依序而退。 次日清晨,上卿祭足依命上呈许邑安众檄文。文日:“天祸许室,皆因许君之为鬼怒神怨,而假手于郑加以惩戒。诸侯倚此言孤欺许,孤实难当之,孤仰仗父兄基业,得以立足中原,岂敢伐许争功于天下;且郑处中原腹地九战之所,四方是维存续罹艰,何有闲暇思之久占许地,此皆天意耳!许君姜弗遭天所弃难再为君,孤请百里奉许叔姜新臣为君,使之宗庙得以存续。另使公孙获佐之以抚军安民也。若孤得没于地间,上天消弭其祸,兹许姜弗复奉其社稷,唯我郑室之有请谒焉,若其如旧昏聩故作妄为,郑室亦能再授天意降罪其身。无滋其他实逼至此,以免不王之徒,如荆湘蛮楚者,与我郑室争据许邑,危及天子。若使蛮楚侵入中原,孤之郑室存亡尚未可知,而况许室弱小之邦,孤使公孙获处许,非为侵占许邑之地,实为中原安危计,授天之意固守边境。” 阅毕,郑公姬寐生即命祭足布告天下,随之使人召见公孙获,对其言道:“凡而器用财贿,无置于许。我死,乃亟去之。吾先君新邑于此,王室而既卑矣,周之子孙日失其序。夫许,大岳之胤也,天而既厌周德矣,吾其能与许争乎?” 公孙获应诺而往。 此时,祝聃、泄驾东征大军亦已上路。 诸事皆毕,郑公姬寐生亦起车驾,望洛邑进发。 来至洛邑,郑公姬寐生见过周王姬平,施过君臣之礼,郑公姬寐生开门见山直言道:“宋室不王,行离经叛道之举,臣请天子诏令,许臣出兵伐宋,甫以王师相助最善!”说罢,俯身一拜。 郑室日益强盛,崛起于洛东,周王姬林对此深敢恐惧,更是不喜郑公姬寐生,然又不无力予以制裁,见其有求于己,遂出言嘲讽,冷笑回言道:“宋室有否叛周,寡人心中自有公断,尔欲求天子诏令,寡人因何助汝耶?”说罢,大笑不止。 见说,郑公姬寐生直起腰身,随其一阵大笑,继而言道:“王既诸事皆明,臣亦不妨直言。方今成周孱弱无力主导四方,天下诸侯皆有称霸之心,中原诸侯又以郑、宋实力最盛,使宋制霸,若其西出便可直捣洛邑,王上何以挡之?若使臣领中原,可保洛邑东门无虞,兼领询道诸侯向周,中原盛世王不见乎?另臣可于王前起誓,王不犯郑,臣必事王!” 闻其如是说,周王姬林竟无言以驳,若非此世道如此,周王姬林岂容郑室虎居在侧。 见其所言有理,遂问道:“空口无凭,何以为证?” 郑公姬寐生笑颜回道:“料知我王有此一问,臣知王上心仪苏邑已久,为佐臣之誓,愿取苏邑之地温、原、絺、樊、隰、攒茅、向、盟、州、陉、聩、怀十二城予王,置王邬、刘、功蒍、邗四城贫瘠之地。” 周王姬林见说欢喜不以,故作镇静对其言道:“卿有心也,寡人便授尔天子诏令,着郑室出兵伐宋勤王,着虢公忌父领王师两千随往!”说罢,转身退去。 郑公姬寐生取得天之诏令,亦起车驾返邦,虢公忌父并两千王师同行。 待郑公姬寐生到得新郑,祝聃、泄驾东征大军亦已返营,此行与蔡、联军大战于竟地,蔡、息联军大败而还,祝聃、泄驾领军于后追击五百里而返。 郑公姬寐生知获东征大胜,着令全军嘉奖,另告诸卿天子诏令,敕令全民备战,冬十月举兵伐宋,并将天子诏令通告天下。 时光转眼即至冬十月初旬,风雨瓢泼,三军齐聚校场待君检阅。 于辰时等候至午后,仍未见郑公姬寐生漏面,一众将士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午时三刻,战鼓响起,较武场上推出断头台百座,行刑官手持鬼头刀站立在侧,刀口寒光闪闪。 三军不知何为,茫然间又见壮士百人,抬出猪、狗、羊百头掷于断头台上。 于此,郑公姬寐生方才现身,后账转出行于雨中,至将台中央,面朝三军言道:“许城大战,孤失贤臣,郑折栋梁,每遇出征,孤必思及颖考叔,亦对害考叔者恨之入骨。今番伐宋,孤置邢台百座,斩三牲献祭考叔在天亡灵,亦以此诅射颍考叔者!”说罢,大手一挥,百道寒光闪过,行刑官挥刀斩下牲首。 见此,公孙子都缓缓垂下头来,眼眶泛红滴落悔恨之泪。 随之郑公姬寐生一声令下,三军出征雨中奔往宋地。 行军三日,遇宋师于滑,郑军兵锋太盛,宋军不敌,被其围困滑城。 宋军据城坚守不出,郑公姬寐生遂令全军攻城,如此又是激战三日,处处残垣断壁,城上城下硝烟弥漫,两军之争陷入胶着。 常在此时,孰若稍有懈怠,便将一败涂地。 此时的公孙子都乃是普通兵卒一员,现已悔过自新,虽被削如官职位,但丝毫无关公孙子都为现下郑室第一猛将之事实。 三日内,数次杀上城头,皆因后续无援,被迫退下城来。 现见两军胶着激战,顿生必死之心,遂舞长枪再次独自杀上城头。 宋军知其勇猛,不敢独自与之对战,积聚数十猛士一拥而上,围攻公孙子都。 子都见之全无惧色,挥舞长枪杀将上前。激烈拼杀半个时辰,子都勇斩宋军猛士五十余人。 付出代价亦极高,公孙子都左臂为其所断,身披二十余创,鲜血浸红全身战甲。 杀散所围之敌,公孙子都弃枪拾刀,转而轻身杀向城门。 城门守军又近二十甲士,公孙子都拖刀而往,又历一番血战,斩杀二余人,为此又增新伤十余处。 宋军见城门有失,百余甲士围将上来。 公孙子都勇斩七十余人,自知已无气力再战百人,由是丢缺手中残残刀,拖步行至门前,独臂掌闩。 忽听得一声风啸,一支长箭自背而入,穿透胸前战甲,公孙子都眼前一黑险些倒地,心中念道功业未成,由是挺身站起再拔门闩。 随之又是两箭钉入后背,公孙子都一口鲜血喷出,自知大限已到到,遂展颜而笑,随之大吼一声取下门闩,倒地不起。 城外郑军由此涌入城中,宋军见大势已去,遂弃城而逃。 得子都之便,郑军大部开进城中,驱杀宋兵抢掠财货。 郑公姬寐生策马行至城门前,只见子都笑颜仰望长天。 郑公姬寐生驻马停看片刻,继而翻身下马,双手抱起子都,置于先锋战车之上,随即传令退兵。 回归新郑后,郑公命人妥善安葬公孙子都,继而遣人前往洛邑复命,并出檄文通告天下,彰扬滑城大捷。 檄文传至曲阜,鲁公姬息携羽父行于后庭,言及此事,鲁公姬息问道:“郑军滑城大捷,卿怎看之耶?” 羽父随其身后回道:“周室孱弱,天下诸侯尽起称霸之心,中原诸侯郑、鲁、宋三家独大,郑、宋已成水火争战不休,中原格局便尽为鲁室掌控,亲郑则宋休,亲宋则郑歇,依臣观之,亲郑之利远胜利亲宋,郑室数与诸侯争战,皆先以礼请鲁室,而后联兵出征,必战至重至险之地,战后所得亦必先予盟邦,而后自领,而宋室与我几无邦交,战前战后皆不告予我,视鲁如无物。臣之意,君上盟郑策略甚善,古之贤君如君上者,亦不过成汤、周武也!” 鲁公姬息闻之一番称赞言君心大悦,摆手笑言道:“上卿谬赞孤也!成汤周武王者之风,岂是孤一介诸侯可与之比拟耶?”说罢,二人一阵大笑。 羽父见其展颜而笑满面春风,由是随言提请道:“及初惠公驾薨,公子允年纪尚幼,众卿公推君上暂领鲁室,时至今日已有十载之余,此间君上圣裁明断,致鲁室成九洲强邦,臣请君上废允储君之位,以免后生祸乱?”说罢,躬身一拜。 鲁公姬息闻其所言,亦止步不前,敛言责道:“孤念汝之忠心,视为无心之过,亦属初犯不予问责,今后切勿言之!”说罢,起步续行,续言道:“孤本不欲王侯之事,只图逍遥自在,常伴青山绿水,奈何先君君早逝,世子年幼,又得众卿推崇,方拜侯权,孤岂能有负众望耶?卿既提及此事,孤亦思之日久,今世子允已至成年,孤亦该交还君位矣!” 闻其所言,羽父自知失言,随其身后维维称诺。 回至府中,羽父愈想日间之事,愈觉后怕。 鲁公姬息意欲退位,其时公子允继任大位,如其闻得风声,知羽父曾有谋逆之心,羽父则必死无疑。 思前想后一夜未眠,时至清晨,羽父计定拼死一博,遂以传命之由,入府拜见公子允。 寒暄片刻过后,羽父故作欲言又止之态,谓其言道:“臣有一语,不知当言否?” 公子允涉世不深,未觉有何不妥,遂拂袖请道:“上卿有言,但说无妨!” 见其上道,羽父又做神秘之状,对其续言道:“日前君上召臣议事,其间提及公子,言日公子谋短难当大任,有负先君重望,欲废之予以自立久居君位,臣谨为公子性命堪忧也!” 闻言,公子允顿生惊恐之状,回言道:“吾居庙堂忠君尽职,兢兢业业未有丝毫非分之想,兄长何故如此薄情耶?” 羽父回道:“先君惠公遗命乃为立公子为君,因之年幼,遂由君上摄政,今公子已至成年,君上欲保君位,岂能不除公子!” 闻其所言,公子允慌忙起身对其一拜,言道:“上卿救我也!” 羽父见状心中暗喜,赶忙上前将其扶起:“臣思有一计可救公子性命,只恐公子不忍为也!” 公子允见其有策救己,赶忙言到:“卿快言之,吾定定当从之!” 待其说吧,羽父转身背对公子允言道:“君上上曾为公子之时,曾领兵与郑国战于狐壤,大败被俘,为郑人囚于尹氏。得尹氏所救,临行前于尹氏天神钟巫之神坻之前起誓,许尹氏永享富贵,返邦后,君上感念尹氏解救之恩,遂于社圃亦起钟巫神坁一座,逢冬十一月,君上便会前往祭祀钟巫,今岁亦不例外,臣闻其时君上会于社圃斋戒,宿于寪氏府邸。” 待其说至此处,公子允问道:“兄长岁如此众卿皆知,与吾性命何关耶?” 羽父回过身来,慰道:“公子莫急,公子性命便寄托于此也,待臣道来!”说罢,便又转过身去,续言道:“此乃公子活命之机,亦是唯一之机,可趁君上宿于寪府之时,遣死士刺之嫁祸寪氏,公子再以寪氏谋刺之罪,领兵伐之,而后承命为君,倚邦室之危,天下再无人可对公子不利!” 闻言,公子允顿时瘫座于位,自顾言道:“出此别无他策耶?”说罢,抬头望向羽父,只见其转过身来,双目犀利轻点其头。 公子允汗流满面,缓缓垂下头来,沉思片刻过后微微点头。 羽父会意,拱手而退。 转时时至冬十一月,初五日,鲁公姬息斋戒于社圃,三日后行拜钟巫,夜宿于寪府。 午夜时分,十数天黑影窜入寪府,摸至鲁公姬息床前,紧随之一阵刀光闪过,鲁公姬息死于乱刀之下。 行刺得手过后,一众刺客褪下黑色行装,变身为寪府家臣模样,穿行于府中大喊寪氏谋逆弑君。 闻声,公子允领兵冲入府中,尽伏寪氏全族,未经问罪,将其全部斩首于市曹。 可怜鲁公姬息至死不知所犯何错,三日狗公子允接任鲁君,谥日名日隐,后羽父得鲁公姬允拜为太宰,只因错失一言,因祸得福,只不过手段太过狠毒。 随之鲁隐公逝去,中原邦交再生微妙之变,尤看郑、宋,得鲁所依者,便可成就千古霸业! 第019章 庄伯新盟鲁 华父始乱宋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711年,鲁公姬允得羽父撺掇弑君自立,摆其面前第一要事,便是与天下诸侯邦交事宜。 太宰羽父进谏道:“君上新立,需得天下诸侯认可,务必与四周强乱邻交好,先君隐公盟郑连齐之邦交方略,深合当下之道,可续行之。除此之外,臣意当加强与宋室之联络,争取与之成盟。与此二邦成盟,中原便是郑、宋、鲁三邦天下,无人敢与我为敌!” 鲁公姬允闻之甚悦,言道:“卿言甚慰孤心,此事有劳太宰费心!” 羽父拜谢,领命言道:“臣谨为君尽心谋划!”言讫而退。 拜别鲁公,羽父回至府中拟写邦交盟书,书日:“天道不徇,乱世纷争不止,战火所至民不聊生;纲常沦丧,民即无主,臣即无君,各起私心贪欲,不务正己之道;礼制不存,欺君罔世者比比皆是,以致人心不存公道,恰如先古之蛮民;道法缺失,民之行无所制,君之言无所循,致民失德、君欠贤。孤视之痛心疾首,今初晋鲁君,秉承先君遗志,亟待续盟诸侯,止兵歇战救民于水火,彰显天道犹存;尊周崇王正我之君臣,复修纲常于世;亲贤爱民示民行周礼,重现礼制理政;循规蹈矩劝世成方圆,谨以道法治民;愿与诸君同心协力,共襄周室复文武盛世!” 书至郑地,郑公姬寐生召集众臣开朝商议,言日:“鲁隐公遇刺身亡,新君姬允即位,众卿之意鲁可续盟否?” 公子吕出而奏日:“弑君篡位之徒,有何可议,举兵伐之以正天道便是!” 待其说罢,郑公姬寐生不置可否,肃颜欢向群臣。 见此,祭足出而奏日:“吕伯之言,臣不敢苟同,中原诸侯宋、卫一家,陈、蔡者观风之辈耳,郑欲与其鼎立争霸中原,倚郑一邦之力难成大事,可盟者独余鲁室也,此前郑、宋数战大捷,亦仰齐、鲁之助,臣意郑室致霸之路不可失鲁,然鲁公姬允失德之辈,亦不可深交!” 郑公姬寐生闻之轻点其头,而后言道:“卿言亦即孤之意,郑处中原腹地,四周强邻树立,如无盟邦为后援,郑室可存否亦为未知之数,何谈开创盛世霸业!”言罢,随即着令大夫叔詹回书鲁室,应其续盟之请。 叔詹领命,而后上言奏道:“今日议及失德之辈姬允,另臣想起另一弑君夺位之主,此人便是楚狂人熊通,现今雄踞荆湘,并数次挥师渡汉,灭权伐随,将战火燃近中原,不可不防也!” 闻言,郑公姬寐生接其言回道:“此事孤亦早考量,孤已下令公孙获携重兵把守许邑,严密监视楚军动向,孤只忧心鲁室姬允不认隐公之约,索要许邑,其时还之不是,不还亦不是,还之鲁室忧其难以匹敌楚军,不还又恐与鲁生恶致霸业垂成!” 闻君之言,叔詹再谏道:“可请复祀周公,卒成祊、田相易之约,再对其即位鲁君发书称贺,并资玉瑕珍器贿之,以示续盟之诚,料想鲁室得利,必不以我为恶,而与我修好!” 郑公姬生闻之甚悦,着其依言而行,速致信简与鲁。 鲁公姬允接获郑公回书,阅之知悉郑室有续盟之意,心中甚是欣慰,然对其独占许邑心存芥蒂,遂召太宰羽父商议。 羽父觐见奏日:“郑室示好于鲁,于我大利!其一,郑公姬寐生身为周室左卿士,所言所行可视之为天子授意,今其致书称贺君上即位,可掩诸侯之口;其二,自周室迁都洛邑,无制于天下,九洲战火骤起,与郑同盟东西相守,可无惧于天下;其三,君上言日郑室独占许邑心有不甘,依臣之意,许邑距鲁迢迢数百里,治辖甚难,不若奉送与郑,显我之大度,使其诚盟于我,再者,楚室日益强盛危及中原,我将许邑奉送与郑,由其镇守中原南大门,何乐而不为耶?” 闻其一习话语,鲁公姬允心中释然,赞日羽父道:“卿观天下竟能如此透彻,孤之得太宰,犹如鱼之得水也!如卿所言,当下孤当何从耶?” 见问,羽父回禀道:“君上胸怀海纳百川,不计蝇头小利,倾重宗庙社稷之任,臣之幸,鲁邑百姓之幸也!” 鲁公姬允闻言大喜,挥手言道:“太宰勿要再谬赞孤也,且为孤谋划之!” 闻言,羽父俯身施礼应诺,继而回言道:“依臣之意,君上当先收受郑人所赠玉瑕珍器,应期复祀周公之请,以田换祊稳其心神,而后礼请郑公赴鲁相会,全邦交之礼,以正诸侯视听!臣意垂邑可也,因其地近宋、卫,郑、鲁修好可震慑二邦,令其日后不敢轻辱我也!” 待其说罢,鲁公姬允点头称是,言日:“太宰所言甚是,望卿力成此事!” 见说,羽父领命,鲁公姬允续问道:“卿既提及宋、卫,可知其收获孤之续盟信简,其意下如何?” 羽父摇头回言道:“宋公与夷久有称霸中原之心,历来视郑、鲁为敌,卫室唯其马首是瞻,闻言二公接获君上书简,当即拒绝君上续盟之请,宋公与夷更是将书简掷于鲁使脸上,言日弑君篡位无德之辈,不屑我盟!” 鲁公姬允闻之怒气填凶,切齿骂道:“匹夫无礼至甚,孤必亲往伐之!”说罢,即令羽父备军出征。 羽父为之再三规劝,言日新君初立,不宜大兴刀兵。 鲁公姬允年少气盛,对其所劝只是不听,定要伐宋。 羽父拗其不过,只得领命退下筹备。 春二月中旬,路旁野草新芽出土,闻之战鼓阵阵,马踏残花而过,鲁军六万之众踏上征程,开启春秋乱世争霸新篇章。 宋公与夷闻讯鲁室进犯,拍案怒言道:“孤不犯尔,尔竟来寻死,孤正好替天行道,除此逆子!” 言罢,遂令孔父嘉为先锋,领精兵两万先行,宋公与夷自领中军四万紧随其后。 两军会于郓城,浩浩荡荡十余万众,对峙于边境线。 两军愈行愈近,相距一里而止步,各自摆开阵势,随之宋公与夷出至阵前喊话,言日:“姬允小儿,何人借胆与尔,竟敢犯我军威!” 闻之,鲁公姬允气不打一处而来,回言骂道:“宋老匹夫目中无人,速速乞降免尔一死!”言讫退回本阵。 羽父一声令下,三军齐出靠向宋军,宋军主将孔父嘉亦是长剑一挥,指引三军迎敌。 两军皆将战车置于前,步卒后之,弓兵再后之,骑兵守两翼,是为战场基本阵法。 转眼间,两军短兵相接,激战于一处,战鼓震天齐响,号角竞声长鸣,传令号旗如浪翻滚,人喊马斯不绝于耳。 战约一刻,两军势均力敌,战居陷入僵持,宋军主将孔父嘉久经沙场,老谋深算经验奉,遂与宋公与夷,愿领精骑二千,绕敌后侧直击鲁公后军。 宋公与夷对其所奏直言称赞,准其所行,叮嘱其扰乱敌军阵脚即可,不必死战。 孔父嘉领命起行,亲领二千精骑,密行赶往鲁军后侧。 鲁公姬允并羽父高居云车之巅,全神贯注于眼前战事,丝毫未觉身后有何异样。 忽闻得后方喊声起,鲁公姬允放眼望去,不知何处蹿出一支宋军,驰马横刀直往己处杀来。 羽父见此,恐鲁公有失,急命护卫营迎战宋军,严令拼死退地,以护君上周全。 随即鸣金撤军回援后阵,前军正在激战,不知其所以然,见后军一阵骚乱,以为大败,纷纷夺路而逃。 宋公与夷于云车之上见得此状,知孔父嘉偷袭鲁军后阵得手,乱其军心过赫然奏效,遂放声大笑,下令三军趁势强攻,誓要一举击溃鲁军,擒杀鲁公姬允。 羽父见大势已去,纷乱间帅领护卫营,护得鲁公姬允拼死杀出宋军重围。 几经血战,鲁公姬允得以逃脱宋追杀,还都曲阜后,仍自惊魂不定。 战后清算,此役折去人马六千余,逃散着万余,辎重粮草更是无可计数。 鲁公姬允闻报心痛万分,悔不听羽父之言,方至今日之惨败,遂召其商议,问日:“孤初即位为君,生平首战便至惨败,臣民必不服孤,太宰有何良谋助孤耶?” 见问,羽父回言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君上不必太过忧心,此战失利,而至军心不稳,更加民心惶恐,皆为预料中之事,君上善加安抚则可,日久必能恢复,臣所虑者乃是天下大势!” 闻之,鲁公姬允即喜又忧,喜者乃是邦中无大事,忧者乃羽父所提之天下大势,遂问道:“天下大势若何?” 见问,羽父低头一阵叹息,继而回道:“郓城大战,天下皆知,我军失利,诸侯弃鲁从宋者,必不在少数,我则势孤也,其时天下诸侯群起而攻之,鲁室危矣!” 闻其所言,鲁公姬允一阵心惊肉跳,忙问道:“似此,孤当何为耶?” 见问,羽父紧接话语回道:“当务之急乃是寻求盟邦助我,眼下我可盟之诸侯,亦仅余郑、齐二邦,郑、齐与宋数战中原,定难互释前嫌,此乃我之契机也,君上当示好二邦,与其成盟,如此方可保我鲁室宗庙无虞!” 闻之,鲁公姬允赞道:“卿言极是,孤该从何处着手耶?” 羽父低头思索一阵,回言道:“前者郑公致书君上,言日请复祀周公,卒成祊、田相易之约,君上可应其所请,邀其会晤以示续盟之意,卒成鲁、郑盟好。若得成行,则见郑、齐交好,鲁、郑成盟,齐必亲我,得此二邦相助,我何惧于宋、卫,何惧于天下!” 鲁公闻之大喜,赞颂羽父大才,有如太公再世,随即致书郑公姬寐生,应其复祀周公之请,并邀其越邑会晤。 春末三月初,郑公姬寐生应邀前往垂邑,鲁公姬允出城相迎,置以酒宴,为其接风洗尘。 席始,鲁公姬允举杯相邀,言道:“郑公远涉至此,旅途劳苦艰辛,谨以此酒,慰孤倾敬之心!” 闻言,郑公姬寐生提杯回道:“郑、鲁世代交好,鲁公有请,孤怎敢弗面不至!”说罢,两人满饮一樽。 饮罢,鲁公姬允置杯于案,续言道:“世人皆言,孤乃弑君夺位之徒,孰知孤之苦与难耶?”说罢,续饮一樽。 郑公姬寐生出言安抚道:“鲁公不必太过忧心,日久见人心,是非功过且留于后人评说!”言讫,举杯相敬。 鲁公姬允礼谢回敬,与其同饮,而后续言道:“郑公好言相劝,孤心甚慰,然孤失德已成事实,自知无言再祭周公,闻君有意祀奉,孤愿将许田奉送与公,劳郑公代孤略表敬贤忠君之念!”说罢,又再饮得一樽。 郑公姬寐生接其言回道:“鲁公大义存心,孤又岂能藏私,愿以祊地换之许田,兼以玉瑕珍器为补!”说罢,陪饮一樽。 鲁公姬允见之,拱手赞道:“人言郑公大公无私,今日得见,方始信之,孤祈请与郑成盟,愿君许之!” 闻言,郑公姬寐生拱手回礼,对其言道:“鲁公贤而知理,君之言,即孤之意,何敢当请耶?”说罢,鲁公姬允大喜,执杯起身,弯腰致谢。 见之,郑公姬寐生亦起身回礼,继而二公举杯相庆,约期夏初四月丁未,越邑再行盟典。 次日,郑、鲁二公并肩出城,谈笑风声好不畅快,同行数里方才互别告辞,各择其道归至邦里。 鲁公姬允回至曲阜,即令太宰羽父于越邑建造祭坛,务必于半月内建成,以免延误郑鲁合盟大典。 郑公姬寐生返邦之后,为稳固郑鲁同盟,亦寻思奉送鲁室一分大礼。 问及群臣,众皆言日,鲁公新败于宋,助其雪耻便为最佳大礼。 闻及众卿谏言,郑公姬寐生一时犯难,无从定夺。 难者不在于宋为敌,郑、宋争战多年已成宿敌,挫宋亦利郑室中原争霸,郑公姬寐生乐而为之。 如何挫宋方为难处,宋军近日大败鲁师,兵锋正盛,起军伐之恐难取胜!为此,郑公姬寐闭门苦思数日无果,一日信步,路间偶遇宋公子子冯,计由心起顿生良策。 郑公姬寐生遂邀其同路而行,行间随问道:“公子出居郑室业近十载,衣食起居可还妥否?” 公子子冯于其身侧拱手致谢,回言道:“吾本流方之人,落魄至此,承盟郑公厚恩,使吾得以寄居贵地,苟延残喘活命至今,何敢奢求过甚!” 闻之,郑公姬寐生点头赞日:“公子可忍常人之不能忍,能容常人之不能容,实乃大丈夫是也!” 闻及所言,公子子冯再谢回言道:“郑公谬赞也!”待其说罢,郑公姬寐生续言道:“孤观公子绝非池中之物,试问公子可曾想过重返宋室?” 见问,公子子冯叹言回道:“岂能不想,奈何父君传位与夷,敕令吾与左师脖生前不可与之相见,死后不可前往祭祀,重返宋室此生不可望也!” 闻其如是说,郑公姬寐生出言抚慰道:“公子休要如此悲观,汝若真有此想,孤可助汝一臂之力!” 闻言,公子子冯拜谢,问日:“敢请示下,公欲如何助吾耶?” 见问,郑公姬寐生敛颜正色回道:“十载而过,宋穆公遗志恐已无人记得,公子返宋最大障碍乃是司马孔父嘉,此人乃宋穆公钦点托孤大臣,必定不允汝归宋境,由是此人不除皆为空谈!” 闻其所言,公子子冯心凉半截,摊手拂袖言道:“如公所言,司马孔父嘉统领宋室三军,吾一落魄公子,如何与之相抗耶?” 闻之,郑公姬寐生缓言慰道:“公子有心,世无难事也!孤闻宋室大夫华父督与司马孔父嘉同朝为臣,皆为两朝元老,然司马孔父嘉深得宋公与夷器重,冠以三军统帅,大夫华父督则备受冷落,为此满腹怨言,公子可利此良机,除去孔父嘉!” 公子子冯闻之,仍是不解,问日:“如何行事?敢请郑公教吾!” 郑公姬寐生止步停行,凝视公子子冯,对其言道:“此前不久,宋师大败鲁军,公子可借称贺之名,携珍香眷返宋朝觐,伺机说通大夫华父督,与汝里应外和共襄大事!” 闻其所言,公子子冯恍然大悟,拱手拜谢,语称事成之后,定当重金礼谢郑公今日赐言,说罢转身退下。 郑公姬寐生驻身于后,望其声影走远,大事可期终展笑颜。 转眼即至夏四月,初旬,郑公姬寐生摆驾出行,东出新郑,赴越邑会盟之约。 丁未日,郑公姬寐生行抵越城。鲁公姬允先期抵达,已于越城等侯多日,已为郑公姬寐生安排好起居行址,见其驾至,即令人前往接引至住处暂歇。 入夜又置宴为其接风洗尘,席间郑公姬寐生与其浅谈了些来日盟典礼节,为不误来日盟典,早早便辞别鲁公,返回住处歇息。 次日,二人同期而至祭场,场中设有祭坛一座,四周置席是为观礼台。 观礼者,多为鲁室属邦,如纪、腾、许、薛等。太宰孔父职任司礼,及至二公行至坛下,开口宣道:“盟典启辰!” 闻宣,二公弯腰面朝诸众施以一礼。 待其礼闭,太宰羽父在宣道:“宣读盟约!”言罢,赞简颂日:“承天之意,合万之心;郑鲁誓盟,戮力同心;崇周靖乱,下礼黎民;永世互尊,再造盛世!“ 阅毕合卷,再宣道:“祭天!” 待其音落,礼乐响起,二公携手同登祭坛。 不多时,二公行至坛顶,各取一樽,双手托之,高举过顶,朝天一摆,祭洒香案! 祭天礼闭,太宰羽父又宣道:“祈地!” 闻及所言,二公落杯于案再取一樽,低托至脐,弯腰再拜,祭洒案下! 祈地礼成,太宰羽父续宣道:“誓盟!” 获言,二公放落空杯取其三樽,转身相对,托樽平胸,互施一礼,齐声言日:“渝盟背誓者,天人共戮,宗庙尽毁坏无享其邦!”言讫,各自饮尽杯中之酒。 继而转身,再朝香案神位敬礼,三拜而止。 至此,坛下太宰羽父最后宣道:“礼毕!” 观礼台上诸尽皆起身,鼓掌相贺,坛上二公见此,举杯相敬。 继而二公缓步走下祭坛,落座与众同饮,至夜方散。 次日,郑公姬寐生辞别鲁公,摆驾返郑自不必说。 且说宋公子子冯,自得郑公姬寐生授言,筹得金千金,绝色女眷一名,于郑公赴越不久,亦起行往宋。 入得商丘拜帖请见,获宋公与夷议事大厅召见。 公子子冯携礼前往,入得厅堂集众卿目光于一身,行抵君前十步而止,继而跪拜于地,行以君臣大礼。 未待其起声,司马孔父嘉厉声责问到:“穆公遗诏,公子与勃至死不得返宋,汝何敢违抗君名耶?甲士何在,托将出去,斩之!” 闻言,公子子冯不动声色赴地不起。 及至甲士走至身后,宋公与夷拂袖拦下,对之诸卿言日:“将死之人,取其性命,不急于一时,且听其如何说法!”言讫,又对堂公子子冯言日:“汝何以至宋,起身回话!”得君授命,公子子冯缓缓起身,拱手回言道:“下臣非为不知先君遗命,今冒死请见,实为君上故!” 闻其所言,宋公于夷冷笑连连,续问道:“汝且试言如何为孤乎?” 见问,公子子冯缓缓道来:“君上即掌宋室十载,历大小十一战,前者十战尽属败绩,天下皆言宋师无能,及至日前,君上亲征大胜鲁军,使我宋室得以扬眉吐气,如此大快人心之事,吾身为宋臣,纵死亦要亲至称贺,以此告知天下,宋师雄风仍在,使之诸候莫敢欺我!” 宋公与夷冷颜笑道:“念汝忠君系邦之心,不予问罪,着汝速速离宋,及后未得诏言不得返宋,如有再犯,定斩不饶!” 闻言,公子子冯拜谢,接其言道:“谨谢君上不杀之恩,此次入宋所携千金愿,权做贺礼敬献君上,更于洛动觅得绝色佳人一名,臣意奉君为妾,愿君上纳之!” 闻言,宋公与夷大笑回道:“千金纳入府库,女眷遍赐与司马为妾,此役司马勇袭敌后功不可没,美人配英雄,日后定成佳话!” 闻言,司马孔父嘉施礼拜谢。 随之,公子子冯拜退,言日:“余愿已了,臣谨告退,就此离宋,不敢多做逗留!”言讫,转身退去。 宋公与夷负手驻立而观,司马孔父嘉怒目相送,望其身影走远,二人绝未想道,日后性命均系此人之手。 出得宫门,将近驿馆之时,突从巷中窜出一人,拦于车前。 公子子冯定睛望去,拦路之人乃是大夫华夫督,遂快步下车,上前献礼。 来至大夫华夫督跟前,公子子冯俯身子拜,言道:“不意冲撞大夫,小子死罪,大夫可曾受伤耶?” 闻言,大夫华夫督啧啧称赞,回言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十载磨砺,公子处事竟能圆滑至此,堂上一翻称赞,可使君臣无言,千金佳人更是化解仇家敌意,其女美颜动人,老夫观之亦生纳妾之意也!” 公子子冯拜谢,回言道:“此处非说话之地,祈请大夫随我而往!”说罢,伸手邀请大夫华父督与其同行。 车至驿馆,二人寻得一僻静雅间,相对而坐。 公子子冯端壶为其斟酒,随而言道:“大夫为何不在府中歇息,而往路中拦下小子车驾耶?” 闻之,大夫华夫督对其所言置之不理,自顾言道:“公子当真不知老夫为何截道拦车乎?其他不言,只问公子此次返宋是否为争位而来?” 闻言,公子子冯反问道:“大夫何出此言耶?” 见问,大夫华父督回道:“公子乃先君嫡出,有属长子,宋室宗庙理应由汝继承,皆因小人进谗,公子无端被其流放他国,长达十年之久,稍有雄心者,必定返邦争位,今于大堂观得公子言行进退自如,可见公子争位之心,谓乎不只稍有雄心也!” 见其出言挑明,公子子冯接其话语言道:“即位为君谁人不想,只可惜军政皆在其手,无能为力罢了!” 见说,大夫华父督提杯相邀,言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夫可为公子谋乎?” 闻言,公子子冯亦提杯回敬,回言道:“求之不得,愿闻大夫高论!”说罢,二人同饮一樽。 落杯于案,大夫华父督起身礼拜道:“老夫自有谋划,公子知之愈少,于公子愈安全,祈请公子速速离宋,以免为奸人所害!” 闻言,公子子冯亦起身回礼拜谢,言道:“事成与否,全在大夫之手,小子在此谢过!” 待其言罢,大夫华父督转身而退,公子子冯亦于夜间起行离宋。 返程路上,遭遇大雨突袭,连下十日不止,原野之上白茫茫一片,尽成汪洋。 公子子冯车驾为洪水所困,只得于颖成暂歇。 此次洪灾覆盖面积之广古所罕见,中原几无寸土干地,受难百姓争相涌往高地,望之拖家带口,布衣滥衫饥肠辘辘,其景好不凄凉。 郑公姬寐生治灾布告高悬城头,严令各州府官员妥善安置灾民,携领州府守军治水保苗,务必保证今秋百姓食粮得以入仓。 由是于别邦不同,仅可于郑地见之军民同心携手抗洪壮举。 大雨半月而止,中原大地尽皆被淹,郑、宋、鲁受灾至甚。 郑室内因治灾得道,保得半数粮苗,可保今岁百姓口粮,免生饥荒。 宋、鲁则因坐视不理,千顷良田全为洪水浸没,百姓今岁定将无粮果腹,势成饥荒而至百姓逃散至别邦。 得知灾情,郑公姬寐生亲自领兵押送千石粮食赴鲁赈灾,只因郑、鲁新盟,稳固盟邦而为之。 得其所赈,鲁公姬允欣喜不已,意欲大排宴席款待郑公姬寐生,被其婉拒,言之天降大灾,百姓无以为食物,切勿铺张浪费。 鲁公姬允受其所教自愧不已,办理完交接,目送其郑军车队返邦,自顾叹日:“为君若此,夫复何求!“随即下令鲁室上下潜心救灾,若有怠误者,必定严惩不怠。 中原洪水为患,诸侯各自救灾,焦头烂额之际,西北晋室内乱再生战端,晋侯姬光侵陉庭之田,陉庭盟南鄙启曲沃武公伐翼,欲知详情,且看下回分解。 第020章 晋乱兄战弟 宋患臣弑君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710年,曲沃武公姬称陈兵陉庭城下,与其对阵者,乃是晋侯姬光,此二人互为生死对头,为争晋室君位,数度对阵疆场,以决晋室归属。 前者有文述说,曲庄伯姬鳝趁乱入翼,大战晋侯姬光,旗开得胜驱光入随,得以暂居翼城。 其时,姬光身为公子,还未即位晋君,为其所败逃难至随,后为周室大夫尹腾寻获,得王师相助,复夺翼城。 曲沃庄伯于此战负伤,不久毙命,其子姬称即掌曲沃,是为曲沃武公。 家仇国恨当前,姬称心中无时不思,尽除晋室一族,取晋室君位,替父报仇。 起初,晋穆侯之夫人姜氏,身怀六甲之时,晋穆侯接获周宣王诏令,遂率军随王出征讨伐条戎,因庙算谋划失策,晋军随同王师惨败而归。 晋穆侯深以此战为耻,适逢此时,齐姜为其诞下嫡子,晋穆侯为之名日“仇”,并立其为太子,以示不忘条戎之耻。 其弟于千亩之战时生,晋穆侯率军讨伐北戎,一战将其击溃而获全胜,晋穆侯大悦,命之曰成师。对此,诸众谓之常情,不以为意,唯有大夫师服,以此察知后世之祸,谓之众卿言日:“异哉,君之名子也!夫名以制义,义以出礼,礼以体政,政以正民。是以政成而民听,易则生乱。嘉耦曰妃。怨耦曰仇,古之命也。今君命大子曰仇,弟曰成师,始兆乱矣,兄其替乎?” 后至晋遇殇叔之乱,封成师于曲沃,人皆敬称之桓叔,夫师服又以此上谏晋穆侯,以本末论之,谓之言日:“吾闻国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故天子建国,诸侯立家,卿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有隶子弟,庶人、工、商,各有分亲,皆有等衰。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无觊觎。今晋,甸侯也,而建国。本既弱矣,其能久乎?” 闻其所言,晋穆侯不为所动,终成今日之祸。 去岁秋末,中原洪灾泛滥,晋侯姬光趁乱侵袭陉庭。 晋军势大,陉庭守令不可挡,遂向南鄙曲沃求助。 曲沃武公姬称当即应允,随即领兵出关,迎战姬光晋军。 疆场对垒,二人已非首次交阵,见面亦不打话,只见晋侯姬光提抢前指,三军得令冲出阵外,身影晃过姬光战骑,奔杀向前扑向敌阵,霎时间战鼓声起撼天动地,号角唳鸣振聋发聩,人马嘶吼淹没疆场。 再观之曲沃武公,其久经沙场,此等场景已是司空见惯,唯见其肃颜缓抬手中雀画弓,张弓搭箭瞄向敌军,但闻箭弦响处,飞鹤唳箭划破长空,敌军为首骑甲应声落马,紧随之万箭由其身后飞出,压向敌军头顶。 三阵箭雨飞出过后,敌军攻势为其压制,曲沃武公姬称弃公取抢,旋抢提缰一马当先跃出阵外,身后从骑随之奔出,余皆三军将士回应稍缓而次之。 回观晋军主将晋侯姬光,立马阵前不动如山,峻颜以对异常冷静,瞰见敌军全线反击,由是横枪高举过顶,回头谓对三军言之一声“杀“”,随即收枪拍马奔出阵外,身后扬起一道烟尘,数万晋军将士随后跟进。 顷刻间,两军短兵相接,霎时刀影翻滚血光漫天,哀嚎声不绝于耳。随之两军战鼓鸣之更响,百里开外亦能闻之,两军士气受之鼓舞而大幅提升,与敌相搏更为顽强勇猛。 如此鏖战半个时辰,两军愈战愈勇难窥胜负。正当两军杀得难解难分之际,斜地里杀出一支军马。 观其战甲旗号,乃是陉庭守军二千余众,为曲沃武公姬称预先设于晋军右侧之伏兵,令其于战况胶着之时杀出。 此奇兵一出,晋军阵脚大乱,疑敌大军来援,顿时军心涣散斗志全无;曲沃大军稍有迟疑,见援兵赶至,则是争先恐后奋勇杀敌。 不到一盏茶功夫,晋军全线溃退,晋侯姬光只得下令鸣金撤军。 如若错过撤军时机,便有被曲沃大军围困全歼之险,晋侯姬光下令三军不得与敌纠缠,迅速脱离战斗,引得所剩残军一路望北逃遁。 曲沃与晋争战数十载,从未取得长足进展,如可歼灭晋军,足可削弱晋室过半实力,曲沃武公姬称岂肯错失如此良机,遂引军于后一路追击,直至翼城城下而止。 陉庭大败,晋室元气大伤,晋军将士亦如惊弓之鸟,难以再战曲沃强军,遂据城而守。 晋军新败,兵马仅剩四万余,出虽不能战,守城则是绰绰有余。 曲沃武公姬称亦知穷寇莫追,围城强攻或将迫敌死战,于己军大为不利,遂令三军分为四部,封堵翼城四门占据要道,意图将敌困死城中。 如此两军再度陷入僵持,晋室出而不得,曲沃进而难下。 适逢此时,宋使子均持节叩城,曲沃士甲疑其为晋军细作,将其捆缚押解至曲沃武公姬称跟前。 宋使子均突遇此变,茫然不知所措,抬头望去只见满账披剑甲士,惊魂未定之际更添十分惧色。 曲沃武公姬称怒拍军案,肃颜朝其吼道:“汝为何人,可是晋军细作?” 宋使子均闻喝,身躯为之一震,转过神来,颤声回道:“吾乃宋使,只为入晋皆粮食耳,不知所犯何事,将军使人将吾捆缚至此?” 闻其所言,曲沃武公姬称又再厉声责问道:“借粮做甚?莫不是与姬光串通,里应外合谋我大军!” 宋使子均惧而恐其杀己,接其话语如实回道:“非敢有此想,将军明查,去岁洪灾,宋室良田尽数被淹,吾君使臣入晋借粮度灾而以!” 闻其所言,曲沃武公姬称语气稍缓,对其言道:“晋室无粮予尔,速速退出吾境,此次饶汝一命,再入翼城定斩不赦!”说罢,下令去其缚,着人领出大营。 宋使子均鬼门关前走一遭,为其所释得以逃出生天,连夜携领一众随从往南逃奔而去。 宋使子均还都商丘,面君备说晋地所遇之事,宋公与夷一声叹息,问日粮簿:“府库存粮几何耶?可否度过灾年?” 粮簿出而回道:“受令开仓赈灾,府库存粮已用去十之八九,现亦仅可维持庙堂生计,实无余粮救济百姓也!” 闻之,宋公与夷又是一阵叹息,俯首连连摇头。见之,大夫华父督出而献策日:“民为社稷之根,不可置其生死不顾也!臣意,府库既然无粮可调,当拨军粮用以治灾,救万民于水火,君上必获万民称颂,功德无量也!” 宋公与夷稍展愁眉,问日:“诸卿以为可否?” 其音未待落地,司马孔父嘉出而奏日:“臣意此举甚是不妥,有如大夫所言,民为社稷之根,军亦为社稷之本,动则邦国不稳,加之大灾之年,多事之秋,无军何以存宗庙?” 待其言罢,大夫华父督出而驳道:“中原尽为洪水所淹,诸侯各自治灾不及,无瑕及心再生战端;调拨部分军粮用以赈灾,万民归心必无内乱!如此大利之事,司马横加阻挠,置万民生死不顾,于心何忍耶?” 司马孔父嘉辩其不过,转而谓对宋公与夷言道:“老夫绝无罔顾万民之心,赈灾粮可于他邦借买,亦或责令乡绅大户资粮飨民,而调拨军粮,则必动军心,君上若是执意如此,请除老夫司马之职,准臣告老还乡!” 闻其所言,亦非无理,加之军旅之事,还需仰仗司马,孔父去之,三军必乱。 宋公与夷只得按下此话题,增派数路使者,前往邻邦借买粮草,另颁诏令,举国增收余粮。 文武受令而退,早朝不欢而散,可谓旧疾未解又添新患! 大夫华父都回至府中,展简快笔书就秘函一封,着夜行者宋至孔府洛姬手中。 洛姬阅卷会意,当即书就回信,交予夜行者带回。 大夫华父督得信如获至宝,大喜而自顾言道:“大事可成也!” 至次日鸡鸣时分,大夫华父督架车携信,径入宋公与夷府邸,面君禀奏道:“事非紧急,不敢扰君上清梦,晚则恐大祸临头也!”说罢,呈上洛姬信简。 宋公与夷接过信简,轻揉惺忪睡眼,继而展卷阅之,信中言日:“公子亲启,见信如唔,至妾入宋之初,公子嘱妾以重托,时至今日已过半载,未尝一刻敢。幸得司马乃有识之士,妾尝得以所愿,终不负公子所忘,说得司马弃与夷而助公子,日前司马谓妾言之,宋室为灾所困,与夷为君而未尽君之责,治灾无方,救灾无法,以致百姓怨声载道,后又因谗臣挑拨,欲调军粮以做赈灾之用,殊不知固邦之本在于军,三军之本在于粮,无粮之军定将哗变以成内乱,望公子请郑相助,速速发兵向宋,老臣领兵侧应,里应外合翦除庸君与夷,事成之后,老臣愿领百官拥立公子为君!妾以为此乃天赐良机,望公子善加利用,跻身为君成就不世功业!” 宋公与夷阅毕洛姬书简,额头已冒出涔涔细汗,怒掷书简于地,大骂道:“匹夫怎敢如此欺我耶!” 见状,大夫华父督出言抚慰道:“”气急伤身于事无补,君上当遏制之法方为上策!” 闻其所言,宋公与夷立时醒悟,宣道:“左右何在?传孤诏命,着司马孔父嘉速至侯府面君,另遣五百军士包围司马府,任何人不得进出,违令者立斩!” 近侍得言,将要下堂传令,大夫华父督上前拦住,谓对宋公与夷言道:“此乃欺君叛逆大罪,何人敢当君面直言己罪?其时,司马若在君前矢口否认,君上该当如何处置耶?” 闻言,宋公与夷亦觉在里,抚面思忖一阵,谓对大夫华父督续言道:“如此便交司寇府彻查,证实其罪即行斩首!” 闻之,大夫华父督叹息一声,回道:“证实其罪如何,不能证实其罪又如何?孔父手握兵权,三军尽听其号令,君上想将其斩首恐非易事!” 待其说罢,宋公与夷急言道:“左右皆不得法,莫非放诸不管,任其妄为耶?” 见其所言似有责备之意,大夫华父督紧接其话语回道:“非也,非也!此事当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臣意谨请君上慎言慎行而已,涉事之人乃是司马,如若处置不当,将会适得其反为其所制!” 闻其所言,宋公与夷知其已有对策,随问道:“大夫高学,可有将策助孤耶?” 见问,大夫华父督弯腰施礼致谢,随之回道:“忠君谋事,臣之职责所在,吾之幸事也!” 说罢,起身做思考之状,继而续言道:“司马战功显赫,朝野拜服,加之三军为其统率,君上若控其罪明令斩之,其时朝野震动,三军哗然,君上君位难保矣!” 言之停顿思索一阵,续言道:“臣意密行处置最善,现时节青黄不接,各处顽民闹事,山野盗贼蜂起,君上可使司马前往,而后暗使刺客扮作劫匪于路杀之,朝野不以君为恨,三军亦不以君为仇,可保君上君位无虞也!” 闻言,宋公与夷沉思一阵,继而回道:“卿献之策,虽失君子之风,然属于万全之谋,即照卿言所行!”说罢,即着近侍传命,令司马孔父嘉出城平叛肃清宋境。 时至晌午,司马孔父嘉于府邸接获君命,得知是让其领军出城肃清乱民,于厅大骂道:“愚知,庸君!灾慌之年,百姓食不果腹,岂能不乱?上不思治灾长策,竟兴刀兵施恶于民,是要至百姓于死地,致宋室于危境耶?” 闻其所言,近侍上前劝其慎言当心隔墙有耳,司马孔父嘉行至门前,望天唏嘘叹息,虚扶厅柱自顾言道:“老臣受先君穆公托孤之重,奉其遗诏摄军辅政,确保宋室宗庙无虞,不期而成今日危局,尽皆老臣之罪也,他日魂归泉下,自向先君请罪!” 言讫,拱手朝天一拜,双目泛红,流落一行老泪。 君命不可违,司马孔父嘉于午后起行,心思百姓已陷水火,吾辈不可再往其伤口撒盐,欲以一己之力,言传身教,劝服作乱百姓归心降顺,遂奉命平叛却未至军营点兵,只引得十骑护卫驰出城去。出得城来,抬首望去,满目苍凉,荒野寸草不存,尽为灾民取而食之,官道之上流民成行,路侧饿殍枕藉。司马孔父嘉引领十骑慢行于路上,见之濒死之民予粮存息,见之披伤之民赐药医伤。 行不过五里,众人所携粮药全数予民告罄。 继续前行时,路遇一众饥民围殴一老者,司马孔父嘉令护卫上前驱散饥民,并于外侧驻立成圈,将老者围在在中间护其周全。 徇问饥民得知,原是老者将其族人最后一袋救命之粮抢走,族人怒而群起殴之,则见方才一幕。 得知其因,司马孔父嘉走近老者,欲劝其还人所夺之粮。 老者于地蜷缩至一团,司马孔父嘉半跪于前,对其言道:“灾慌之年,众皆不意,尔夺人之粮,其族人或将饿毙,尔若肯还人之粮,吾可不问其责,并弑马取肉予尔!” 闻其所言,老者缓缓爬起坐定,于胸前取出所抢之粮递上交还。 司马孔父嘉于其手中接过,斜眼憋见一道白芒,一把匕首插进胸膛。 原是老者与司马孔父嘉接粮之时,出其不意于腰间抽出匕首,刺向司马孔父嘉胸膛。 司马孔父嘉受其重创,体虚乏力跌落手中粮袋,缓缓低头望向胸前,见其握刃之手长满老茧,且无颤抖之像,方知老者是为刺客,遂抬头谓其言日:“将死之人,可否告知指使之人?” 闻言,老者仰面回道:“受人之托不可言也!世人皆言司马不解民生疾苦,今日一路所见,亦知司马实非奸吝之人,黄泉路上必不使司马独行!” 待其说罢,司马孔父嘉冲其莞尔一笑,随即倒地不起。 见其倒地,随行护卫方知司马遇害,纷纷抢将上前。 见之此状,老者面显从容,顺势调转刀锋,刺入己身胸膛,亦倒于血迫之中。 随行护卫见救驾已迟,原凶业已毙命,遂拢至司马身前,齐跪于地为之悔恨默哀。 随后众人抬起司马遗体,伏于马背之上,另将老者双手捆缚拖于马后,一行十骑缓缓驶回商丘。 回至商丘,护卫长面君备说司马孔父嘉遇刺经过。闻得奏报,宋公与夷顿感后背发凉,命其退下。 心想以司马孔父嘉之功勋才智,若想刺之犹比登天,不想却为华父督使计刺之,轻易取其性命,宋公与夷万思不得其解。 且过半盏茶功夫,宋公与夷方才静下心神来,遂令侍从前往华府,诏请大夫华父督急入后宫议事。 侍从去后,宋公与夷独坐案前,手心冷汗直冒。 孔父遇刺身死,除却心头之锥,从此可高枕无忧也,宋室社稷亦由与夷一人说了算,宋公与夷摩拳擦掌,始终难已相信,美梦竟已成真。 兴奋之余,却另棘手之事摆于面前,论领军作战,宋室上下无人可与孔父嘉比肩,如今孔父身死,司马一职空缺,何人堪当大任,宋公与夷思前想后仍无定论。 恰在此时,大夫华父督受命而止,入得厅堂,行过君臣之礼,宋公与夷谓其言道:“日前,卿言使计刺孔,孤当戏言耳,不期今日成真,但请告知,刺客是否由卿使之耶?” 见问,大夫华父督双手抱拳回道:“是与不是,皆无关系,要紧处乃是孔父已死,君上再无掣肘之痛,军治政论尽由君上掌握!” 闻其所言,宋公与夷心中欣喜万分,忽然想起司马任职一事,遂再问道华父,言日:“孔父毙命,然三军不可一日无帅,卿且试言谁人堪当司马一职耶?” 见问,大夫华父督拱手回道:“恕臣眼拙,不知谁能任职司马,但臣深知君上取回军权之不易,君上不若自行任之,莫教他人再以兵权胁迫君权!” 闻之所言,宋公与夷频点其头以示认可,回言道:“卿言醒孤之志,司马便由孤领职,孔父已去,卿当尽心辅佐孤耳!” 闻言,大夫华父督拱手领命,拜谢而退,及出得宫门窃笑不止。 自此,宋公与夷一手掌握军政大权,由是更加肆意妄为,群臣但有谏言者,轻者直面斥回,重者下狱处斩。 如此有近一月光景,朝政日趋混乱,百姓更是困苦不堪。 大灾之年,与夷为君不思治灾长策,致使饥民流离失所,竞相奔走于他邦,民声日渐凋零。 君主专权,朝中大臣敢怒不敢言,只得私相抱怨,不堪屈忍者纷纷辞官下野。 一段时日过后,宋公与夷亦觉得苗头不对,遂召大夫华父督商议,诉诸苦楚谓其其言道:“满堂文武,未有一人与孤同心,尽皆无为之辈,见天只会于孤面前述说仁心大义,稍加驳斥竟以辞官相迫,华卿可有良谋助孤耶?” 见问,大夫华父督拱手回道:“将走之人,留之无用,君上不必为此烦恼!依臣之见,为免他人把持朝政,君上可趁此良机,扶持亲信入朝任职,朝政尽由握于手,从此再不必忧心百官逼宫而行僭越之事!” 闻其所言,宋公与夷顿时愁容尽展,对其大加赞赏,言日:“百官之才不及华卿一腹之墨!” 遂纳其言,转而言及饥民一事,问道:“孤已征集乡绅大户之粮救济灾民,仍有大部灾民外流至他邦,聚集作乱者比比皆是,春耕时节不见粒种下种,为此孤甚是忧心,劳卿为孤再谋一策,以解当下之急!” 闻其所言,大夫华父督拱手正色回道:“纠其症结,无外乎一粮字耳!君上虽已征集大户之粮赈灾,然灾民众多,投之大户之粮,犹如杯水车薪,灾民无可充饥,便会流亡外邦寻获生机,乡绅之粮被征,心下不解聚众作乱,亦属意料之中!” 闻之,宋公与夷微点其头,言道:“卿之所言甚是透彻,然宋境府衙粮库十仓九空,入他邦借粮亦寻获无果,孤实是无粮可调也,如之奈何耶?” 待其言罢,大夫华父督抚袖献策,言道:“为此臣亦别无良策,唯请君上依臣前昔所言,调集军粮飨之万民,受之以种劝众顺时春耕,以期秋粮入库解今岁之危!” 闻其所言,宋公与夷默然,沉思片刻之后,叹言道:“擅动军粮,孤之心绪不宁,总觉不妥,然卿之所言,似是唯一之法!” 待其说罢,大夫华父督拱手拜道:“若有他法,臣亦决计不会出此下策,请君自酌!” 闻之,宋公与夷叹息续言道:“罢了,罢了!便依卿言,行此下策,天佑宋室度过此劫!” 言罢,遂令近侍传命军粮主薄宋谨,命其调集军粮三千石,用以赈灾。 诏令下达,宋公与夷满面忧心,拂袖转入后堂,大夫华父督则抿唇一笑,亦负双手离去。 诏令颁行之初,军粮主薄宋谨慎依令分拨军粮,运至各地接济灾民,一时间民心振奋,宋室乱像有所收敛。 然军粮亦非用之不竭,各州府衙请粮信简,仍旧源源不断送至军营,堆满军粮主薄宋谨案头。 宋谨思之再三,只得按下书简,随即上表庙堂请命,表中言日:“微臣秉持君命,调拨军粮治灾救民,时长已有月余,数之七成皆已运至各地救民,所剩三成余粮,亦仅可供军中三月之用,然各州府衙请粮信简,仍旧络绎不绝传至臣之案头,非臣不体恤民情,实是军中存粮所剩无几,如若强行征调,不待新粮入仓便将粮绝,三军为此哗变,后果不堪设想,祈请君上三思而行,愿君降令着各州府衙实行自救,恕臣无能为力耳!” 宋公与夷接阅宋谨上表,茫然间无从定夺,遂诏请大夫华父督书房相商,欲向其询策。 侍从领命去而复返,告之日:“大夫华父督卧床称疾,不便入朝面君议事,祈请君上恕罪!” 宋公与夷闻之一阵叹息,对其多有怨言,无人佐政之下,当前亦无他法可解眼下之难,遂传新诏与民,言日:“念及军中存粮无多,加之灾情亦得缓解,暂停军粮救济,着民自救渡灾,且需不误时节实行春耕!” 近侍闻之获令而退,时过一日,宋公与夷新诏布告,贴满宋室全境,百姓见之皆言:“无粮无种,如何渡灾春播!” 只因下拨军粮大多落入大户之手,大众百姓受此恩惠者少之又少,由是一朝得知救命之粮断供,无不满怀怨言,尽对庙宇百官失望死心。 新诏颁行不到七日,百姓对之怨声载道,无家无室者大多集聚一起,堕入绿林占山为匪,宋室乱像更甚以前。 宋公与夷亦渐渐意识到事态之严重,急令撤回前诏,思之再三仍是左右皆不得法。 无奈之下,宋公与夷摆起车架亲往大夫华父督府邸行去,意为以探病为由向其询策。 然天不遂人愿,及至府中被其总管告之,大夫华父督不幸染得恶疾,病情日趋加重,其速之快超乎众人之想,染疾至今不过十日,如今仅存一缕残息,竞日卧病在踏,别说与其议政,即是发声言语,亦为不可。 宋公与夷闻之大失所望,前愿落空只得打道回府。 回至宫中,宋公与夷苦思整夜,仍未思得可解宋室乱像之良策。 及至次日,侍从手捧百官奏表前来请命,宋公与夷无奈一声长叹,敕令近侍传诏军粮主薄宋谨,言日:“卿之前法不可行,着汝行回前策,再拨一部军粮赈灾,其数多寡由卿自断!” 诏令宣罢,宋公与夷随即又令道,无得诏命众卿百官不得觐见,遂躲入后宫以避乱事。 及至入夜,华府上下夜不明灯,话说华父督如何此时病重耶? 有心之人定当明了,大夫华父督不过装病而以。 直至深夜三更,华父督后院书房燃起一盏残灯,灯火跳动之下,书房内人影晃动。 待人聚齐,大夫华父督于暗处显出身来。 烛火映照之下,大夫华父督身形异常伟岸,双目如炬颜如寒霜,谓之众人启唇言道:“老夫谋划半载,眼见时机成熟,举事之期将至,成败与否,但看诸君之行!” 闻言,堂中六人拱手拜道:“得报再生之恩,为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此六人之中,四人行武二人从文,武者官拜校尉,文者在朝大夫。 六人此前均为大夫华父督所救,或于屠刀之下救之,或于绿林手中赎之,亦或在其失意之时,为其解惑令其重或新生。 六人感念华父之恩拜入门下,后经大夫华父督安排,尽入庙堂经职。 大夫华父督谋划换君至今,已至最后一举,遂召六人前来共商大计。 谓之诸君忠心依旧,大夫华父督依言坦诚相告,言日:“老夫事职质郑公子子冯,誓迎公子返宋为君,为此,老夫先诛孔父,后乱宋庭,手段虽黑,难以见光,然只为宋室宗庙从此焕发新生,老夫若此即遭天谴虽死无憾!” 闻其所言,六人同声回道:“谨请吩咐,吾等誓死从事!” 得言,大夫华父督抬手抚掌,伴随点头称赞,继而言道:“老夫幸得诸君,事可成矣!其实托付诸君所行之事亦非难事,祈请武职四人于军中散播流言,宣说孔父无才、宋公无道,十年十一战尽负于人,劳命伤财不思悔改,以至今日军困民乏,祀天另立新君,勿必引导三军怒而哗变,进而剪除昏君与夷!” 待其言罢,武职四人齐声应道:“臣等奉命,定当不负所托!” 闻言,大夫华父督谓之四人拱手一礼,见之,文臣二人问日:“臣等当行何事耶?” 见问,大夫华父督起身回道:“托汝二人之事,则更为简单明了,汝等二只需于君前报喜不报忧即可,令其无法得知宋乱实情,如此可使其麻痹大意放松警惕,以致军民以其为君不务为君之责,加深军民对其愤恨,我等大事可成矣!” 闻言,文臣二人应诺领命,言道:“自当全力而为!” 闻之,大夫华父督面朝六人再施一礼,六人回礼而退。 人去室空,大夫孔父嘉吹灭残烛,华府再夫沉寂于黑暗之中。 不出三日,军中流言四起,大灾之年,军粮无法补充,且军中存粮不断运出军营,尽皆忧心军中断粮之时,该当何去何从,更有甚者领军封堵营门,阻止粮车行出营寨。 时至今日军中存粮剩至不到一成,军粮主薄宋谨慎多次上表奏陈,尽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因其奏表为孔父嘉使人扣下,未得上呈宋公与夷,宋君无从知晓,自然便无下文。 可调之粮愈日渐少,百姓渡日愈坚,由是怨愤陡增,咒骂宋公无为,尽起另立新君之念。 此时,宋公与夷身处后宫,不知实情以为天下太平,遂竞日休朝乐享安宁。 如此又过得七日,朝阳如旧,宋公与夷起塌行至窗前,身着白麻睡服,披头散发手抚窗台,昂首闭目屏气凝神。 正值得出神之际,一侍从跌撞闯入,大呼:“火起!” 宋公与夷为其扰乱心神,怒而斥道:“不知孤之诏命乎?无令擅入者斩!” 闻言,侍从满面惊恐之状,跪行于地,爬至宋公身前,手指前殿言道:“军营做乱,势如火急!” 待其说罢,宋公与夷为之一惊,拂袖急问道:“怎会如此?且将详情一一道来!” 见问,侍从身躯颤抖,伏地回道:“晨起,小人依例出宫采办,开得宫门,但见一彪军士朝向大殿杀来,观其着装乃是我军军服,护门军士上前相拦,欲待喊话,不及开口,便被为首骑将,手起刀落斩于门前,进得宫门,贼军卒逢人便杀,四处纵火,劫掠财货,此时已至前殿矣!” 闻其所言,宋公与夷心头怒火骤起,怒言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于青天白日之下聚众谋反,孤当前往一会!” 说罢,转身回至寝宫,不及更衣,抓取配剑便往外走。 侍从见状,上前拉扯其衣襟,泣声言道:“贼众势大,君上孤身前去,定然凶多吉少,祈请君上随吾先行逃离,留得有用之躯,来日兴师问罪不迟!” 闻言,宋公与夷仰天大笑,对其言道:“敌将若是存心谋反,定已团团包围宫殿,岂容你我逃出此地?如若不然,孤为三军统帅,问清缘由秉公处置,令其满意而返,我等或可有一线生机!” 说罢,欲待转身前行,不料侍从更上前一步,抱住其双腿,言道:“君上所言不无道理,然君上孤身前往,应对千余穷凶极恶之徒,仍旧凶险万分,君上身躯尊贵,背负万民之望,万不可因涉此险着,而有任何闪失!” 待其一习劝言说罢,宋公与夷心系前殿乱臣贼子,小民之念不想与之争辩,遂转身抽出长剑,谓其言道:“汝之忠心,孤心甚慰,然天意亡我,躲往何处亦无用,汝若再不松手,孤当先斩之!” 言及此处,侍从只得松手,任其离去。 宋公与夷得释所缚,负手提剑径直前往前殿,行至大殿门前,得遇做乱叛军,遂大声喝道:“尔等欲做何为?” 闻其喝声,一众士卒迅速围将过来,聚集于大殿阶下,为首四将并马驻立,此四人正是大夫华父督暗中嘱事之武职。 见宋君漏面,其中一人翻身下马,并于怀中取出一道书简,随行上前言道:“此乃万言书,吾等奉万民之意诛杀庸君!” 继而展卷念之,细数其五大罪状:“其一,穷兵黩武,在位十年而历十一战,尽负于人空耗府库粮饷;其二,残害忠良,暗中指使行刺司马孔父嘉,损我宋室栋梁,寒透三军之心;其三,罔顾百姓,时遇天降大灾,而自顾享乐无为,以致饿殍漫野,百姓易子而食;其四,任人无贤,忠言逆耳勿闻,肆意圈禁斩杀贤良,朝中尽皆奸邪谗魅之辈;其五,专权擅势,擅动军粮乱我军心,众卿上表规劝无果,乱宋自毁基石。” 待其款款道毕,宋公与夷谓闻之一阵大笑,随即挥舞手中长剑,谓对众人言道:“孤之为君,忠宋职事呕心沥血,天地可鉴,汝等若要弑君,何需诸多借口,有胆便来取孤性命!”说罢,厉目望之诸人。 见之此状,为首骑将一声令,众士卒围将上前,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弑君乃是大罪过,非同儿戏。 正值众士卒迟疑不前之际,但闻风啸之声,一支黑羽飞箭刺入宋公与夷胸膛,穿透后背而出,钉于大殿前厅门柱之上。 宋公与夷吃痛受之推力,后退一步险些栽倒,随即低头查看前胸,只见献血汨汨外流,瞬时染红衣衫。 受之重创命悬弥留之际,宋公与夷长剑拄地,环顾四周想知暗箭行刺者何人也。 但见四遭军士,个个面色凄厉,未见持弓行刺者。 因之失血过多,宋公与夷顿感心神恍惚,身躯支撑不住,自知命数将近,遂缓缓闭目,垂首待戮。 众士卒见之勇起,围将上前斩之,可怜春秋又一君主为臣所刺。 第021章 宋谦和四方 鲁怒逆九周 - 东周策 - 陈义虎 话说宋公与夷被砍得血肉模糊,一袭白麻长衫尽为鲜血染红。 四骑为首骑将上前削其首盛入盒中,随即引领众军卒退出宫殿,径望华府奔去。 行至华府门前,四人翻身下马,齐跪于门前,托盒朝向府中奏道:“吾等奉万民之言,己将庸君诛杀,祈请太宰华父主政!”说罢,拜伏于地。 此时,大夫华父督于府中行出,谓对众人言道:“汝等犯上弑君,罪当处斩!然汝等奉民意而行,亦算替天行道,功过相抵可免一死,着汝等收敛宋君尸首,妥善安葬,并革去汝等职爵,终身值守宋君坟茔以赎己罪!”说罢,转身退入府中,门前四将跪拜领命,随即亦策马离去。 大夫华父督行至府内,即着老仆前往相请宋室族内长老,并各府官员并至府中商议要事。 及至众人齐至,大夫华父督起身面之众人,言道:“君上意外遇刺,死者已矣,生者如斯,宋室已至生死存亡之秋,今请各部大夫并族内长老齐至府上,是有二事急需与诸君商议!” 待其说罢,诸众均目光投向大夫孔父嘉,待其下文。 见之此状,大夫孔父嘉续言道:“一则是君位继任之事,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上膝下公子有三,然都年幼识少,危机关头恐难当大任!老夫之意,可于郑室召请子冯回邦继位,穆公在位之时,子冯便为太子,继位为君名正言顺,加之穆公将其质郑,在外磨砺十载,如若为君定能化解宋室当前危机!” 待其说罢,堂中诸众各自私自窃语,片刻商议讨论过后,一致通过大夫孔父嘉决议,并请其为使,入郑礼请子冯返邦继位。 大夫华父督面之诸众,弯腰施以一礼,谓众言道:“老夫谨尊诸君之命,定然不负诸君之托!”礼毕起身,抬手抚袖,述说第二要事,言日:“君上遇刺,邦中无人主事,加之营中军心动荡,坊间百姓食无下顿,宋室战力已处极弱之时,而宋之四周强邻鼎立,北鄙齐、晋,与吾宋室邦交甚浅,趁虚南下当属意料之中;南接陈、蔡,尽皆见风使舵之辈,知宋内乱必将举并向宋侵地掠货;西邻周、郑,与宋久站已成宿怨,起兵伐宋无需缘由;东之鲁室,新近于宋交战生恶,得之契机胜宋,定将起兵誓取商丘。四面强敌环视,任其一路乏我,我必休矣!” 闻其所言,尽属实情无从辩驳,诸众一阵哗然,方才知晓己身已离死期不远矣!商议再三亦无良策破之当前危局,遂请大夫华父督为之谋划。 得之诸众所请,大夫华父督拂袖向前,左手背负,抬伸右手,指比“八”字,言道:“欲破危局,吾仅八字,乃是建交诸侯,重拾旧好,宋室十年战乱,已是满目疮痍,急需歇战修养生息,晋、齐、郑、陈等,许之以利向其示好,便可成事,维有东北鲁室,新近败于宋室,鲁公姬允时刻谨记复仇之念,授其普通金银器向其示好,难示吾等之诚意,老夫之意,可许之以郜大鼎!定能释其心中恨宋之意,便与其建交,消弭东北兵灾之患也!” 待其说罢,诸众心中一惊,轰然议论开来。 且说这郜大鼎为何物也?郜大鼎,乃是郜国至宝,为郜室先君取天外陨铁,引地火铸炼三月而得铁水,浇之而成巨鼎,成器置之庙堂,世代供奉祭祀先祖,并祈天地福佑。 后为宋室所夺置之庙堂,至今供奉已过百载,已然而成宋室君权之象,无怀乎大夫华父督提议将其许人,引则满堂轰然。 宋室族内长老遂先发话不允,言日:“郜大鼎乃是族内重器,岂能轻易许之他人?庙堂供奉已过百载,动之对先祖不敬,徒惹天灾加身!” 待其言罢,大夫华父督背负双手观之众卿,见之面面相觑,纷纷点头示意赞成族长之言。 时过盏茶光阴,待之众人再无言语,大夫华父督随之一阵爽朗大笑,谓之众人言道:“诸卿何如此幼稚耶?郜室铸鼎祈之庇护,仍为宋室雄师侵吞,试问天福何在?宋室置鼎庙堂百年供奉,终难躲过今日危亡之时,敢问地佑又何在?诸卿若有别策,可解鲁室兵灾,不妨言之!” 说罢,诸众纷纷垂下头去,因其心知,要解当前困境,除此别无他法。 大夫华父督落座,举盏饮得一口清茶,续言道:“话至头处,老夫不过宋室一卿士,动用大鼎与否,老夫亦无此权利,还请族长定夺!” 待其言罢,诸众份份将其目光聚集至族长身上。 宋室族长见之此状,只得摇头叹息,落座垂头而言:“如此便尊大夫之言行事!” 此语一出,大夫华父督落盏抚掌三声,随即起身面之族长躬身一揖,言道:“族长之开明大义,当为我辈学习之楷模!” 待其言罢,族长拱手回其一礼。 随后又将各中细节与众人商议一遍,而后便将诸众礼送出府。 是夜,大夫华父督致书公子子冯,着其做好准备,不日将亲往迎之返邦即位,次日清晨,便携千金往郑。 而此刻,郑公姬寐生正于邓城与蔡侯姬封人会商,只因南方荆楚日益强胜,心中隐隐不安,逐渐意识到今后郑之强敌,不再是中原诸侯,而是南方荆楚,由是心生联合中原诸侯一同抗楚之想。 而中原众诸侯之中,晋室内乱自顾不暇,齐需抵御东夷难以抽身,剩余可联者,仅余鲁、宋、 卫、陈、蔡等,郑鲁同船无需忧心,卫宋宿敌图之需缓,陈蔡为友可先联之,遂请蔡侯姬封人至邓城,谓之言日:“孤观当今天下之势,周室王权没落,各诸侯争相壮大自身,欲称一时之霸主,以蔡侯观之,可知孰会率先称霸?” 见问,蔡侯姬封人回言道:“羸弱小邦,不敢心生称霸之想,亦未上心霸业争夺者,实不知孰能称霸,还请郑公开茅解塞!” 待其说罢,郑公姬寐生紧接其话音言道:“中原诸侯以齐、晋为首,然以孤观之,诸侯首霸非齐亦非晋,当属南疆楚室也!” 闻其说言,蔡侯姬封人不解问道:“为何?” 郑公姬寐生续言道:“楚室占据荆湘江湖之地,论地之广,虽是齐、晋亦不可与之相比,当任君主熊通乃英明神武之主,弑兄继位不足三年,便挥师渡汉,远征南阳盆地,继而攻伐江汉平原,吞灭权室,从而实现先君夙愿,在位三十载,楚室国力日趋繁荣昌盛,大有称霸之象!” 待其说罢,蔡侯姬封人言道:“楚室南疆称霸,与我中原何干耶?霸则霸矣!” 闻言,郑公姬寐生遥头叹息道:“非也,非也!殊不知楚室当初南下,实为周室所迫也,我等是为周室属臣,若是中原诸侯称霸,我等尚有喘息之机,然若纵容楚室壮大,有朝一日凌驾于诸侯之上,我等只有来世为人也!另有一则,世人传言楚君熊通狼子野心,常言道取天子之位而自居,其时我等宗庙亦难存矣!” 闻其所言,蔡侯姬封人惊出一身冷汗,拱手应道:“即是是此,蔡室愿与郑室共同组建拒楚联军!” 闻之,郑公姬寐生大喜,与其把酒言欢,饮至半夜方歇。 次日,郑公姬寐生礼送蔡侯出城,观其行远,亦摆起车架返回新郑。 宋使华父督先其一步,抵达新郑,未能与其谋面,遂先请见公子子冯。 时隔一载,君臣再度重逢,大夫华父督跪地三拜,行之君臣大礼,言日:“新君在上,谨授下臣三拜!” 见此,公子子冯快步上前将其扶起,执其双手言日:“大夫再造之恩,吾此生难报也!”说罢,拉其进去厅里。 二人坐罢饮茶闲聊,大夫华父督将助其夺得君位前后之事,谓之子冯备说一遍。 公子子冯起身施礼致谢,大夫华父督亦起身相扶,谓其言道:“公子不日即将为君,老夫一介属臣,忠君职理属当然,万不敢受此大礼!” 公子子冯叹息一声,回道:“言说及此,吾虑郑公有意为难,不准大夫及吾离郑返邦,似此该当如何?” 大夫华父督捋须大笑,回道:“公子勿忧,此事臣已虑得周全,公子宽心等候老夫喜讯即可!” 公子子冯方才放下心来,欲再施礼相谢,得大夫华父督相阻,两人落座续述闲言,笑谈畅言至日落。 时隔一日,郑公姬寐生自邓返郑,大夫华父督闻迅,即遣车马前往求见。 郑公姬寐生闻得侍从奏报,不及更衣,即着侍从请其书房相见。 大夫华父督得传,从容阔步觐见。 见得郑公姬寐生,弯腰行之一礼,开口言道:“外臣苦等君侯归来,今日得见,老夫之幸也!” 闻言,郑公姬寐生伸手虚扶,回言道:“客卿自宋远道而来,郑之贵客蓬荜生辉,客卿勿需多礼也!” 见说,大夫华父督礼毕起身,续言道:“闻言郑公邓城与蔡议事,不知事成与否?” 得闻此言,郑公姬寐生心中一惊,思之眼前之人不可小觑,需得慎言相对,由是爽朗一笑,回言道:“故交相叙,仅此而已!” 待其音落,大夫华父督亦是一阵大笑:“郑公莫要谎诓外臣,君入邓城定与楚室相关也!” 闻言,郑公姬寐生一阵沉默,随即问到:“客卿何从知晓耶?” 大夫华父督回日:“此事不难猜也!南疆楚室日益壮大,大有北上之势,首当其冲当属蔡室,其次是为周、郑,敢问邓城非议楚室,所为何事耶?” 闻其所言,郑公姬寐生知遇良臣,只得如实回复,言日:“宋使好不心细,唯尔知孤心中所惧,邓城一会确为商御楚一事,宋使有何赐教于孤?” 待其说罢,大夫华父督捻须而笑,回道:“如此老夫赠君美事一桩!” 郑公姬寐生礼请问道:“但请宋使直言!” 大夫华父督正色回道:“楚室势大,非一邦可敌,需我中原百家诸侯,共拒方有胜算,臣谨代吾新君,传达向郑请好之意,愿与郑公同心,协力南向御楚!” 郑公姬寐生闻之心喜,谓之言道:“若得如此,御楚盟军如虎添翼,中原幸甚,苍生幸甚!” 说罢一顿,郑公姬寐生续言问道:“传言宋室政变,宋公与夷受困亡故,今闻宋使声声而言新君,此事来看应是无虚,殊不知宋室新君何人,不知宋使肯否告之?” 郑公姬寐生岂能不知新君所知何人,故而问之,试其应变之能也!大夫华父督捻须而笑,回言道:“以郑公之睿智,自臣一脚踏入郑地起,料想君上便知外臣入郑所为何事,臣便坦言耳!”说罢,躬身一礼,续言道:“先君与夷暴虐嗜战,万民深恶而弑之,尚言子冯是为穆公嫡出,且才高德厚深得民心,拥其为新君,臣领万民之意入郑,奉迎新公子冯返宋,祈请郑公应准!” 闻其所言,郑公姬寐生礼请其起身,谓之言道:“孤迎公子入郑避患,其意亦在今日,郑宋争战十余载,若得释之宿怨重归盟好,协力兴周同心御外,何乐而不为耶?” 闻言,大夫华父督深躬一拜,回道:“郑公深明大义,外臣由衷倾佩,谓此外臣亦于君前起誓,老夫留世一日,定教宋室不与郑人为恶!” 闻其一番肺腑之言,郑公姬寐生礼请起身,谓之赞道:“子冯得之华父,三生之幸也,谨祈此愿传袭后世,郑宋成就千秋盟好!” 待其说罢,大夫华父督领诺应道:“谨奉君愿,外臣自当竭力为此!” 言罢,郑公姬寐生频频点头,而后问道:“宋使意欲何时启程返宋耶?” 见问,大夫华父督坦言回道:“邦中无人主政,已成乱麻一团,归期宜早不宜晚,既得郑公恩准,外臣意在别过郑公,即摆车架奉送新君返宋!” 郑公姬寐生闻之回道:“宋使所言在情在理,孤再赠而通关文书,以免守关将士相拦!” 闻言,大夫华父督再拜致谢,于堂前稍后片刻。郑公姬寐生摊绢疾书,取章用印一气呵成,着令侍从递与大夫华父督。 华父督接过通关文书,随即躬身拜谢辞别郑公。出得宫门,策马直奔质子住处,见过公子子冯,向其转述郑公之意,随即遣人一番收拾整顿。 半个时辰过后,大夫华父华奉迎宋室新君子冯,起架返宋。 一路之上,着郑公口谕,持通关门书,顺利出关无话可表。 回至宋地,依礼行过即位大典,公子子冯正式入主宋室为君执政。 初即大位,行之首要政务,乃是纳华父之言,歇战养民盟交四方。 数十队车马行出商丘,均为奉命出使各邦之使者。余皆不说,单道使鲁一道,使团成员达百余之众,三千甲士随行押送郜大鼎,浩浩荡荡出往鲁地。 鲁公姬允亦使百官出城十里相迎,并备下客宴百席为之接风洗尘。 席间,宋使奉上国书,言道:“外臣初至鲁地,得鲁公厚礼相待,心下不胜惶恐!”说罢,躬身即拜,深施一礼以表谢意,继而起身续言道:“此次使鲁,臣乃奉君之意,与鲁释之旧怨,缔成盟邦永续和好,为示诚盟之心,使臣携之黄金千两,加之宋室至宝郜大鼎,馈赠鲁公!” 待其说罢,鲁公姬允执杯起身,笑言道:“止戈为民,孤之宿愿,宋公如此,太过客气也!”说罢,举樽邀众同饮。 席后,宋使会同鲁公姬息,并一众官员百人,同往参观郜大鼎。 鼎前,鲁公姬允左观右瞻,口中啧啧称赞,谓之大夫臧哀伯言道:“郜大鼎天赐之神器,使之凡用亵渎于天,孤意将其移至太庙,世代供奉!” 闻言,大夫臧哀伯近前,轻声言道:“请君移不说话!” 两人脱离人群,行至一旁,大夫臧哀伯续言道:“君人者将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犹惧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孙:是以清庙茅屋,大路越席,大羹不致,粢食不凿,昭其俭也。衮、冕、黻、珽,带、裳、幅、舄,衡、紞、纮、綖,昭其度也。藻、率、鞞、革咅,鞶、厉、游、缨,昭其数也。火、龙、黼、黻,昭其文也。五色比象,昭其物也。锡、鸾、和、铃,昭其声也。三辰旂旗,昭其明也。夫德,俭而有度,登降有数。文、物以纪之,声、明以发之,以临照百官,百官于是乎戒惧,而不敢易纪律。今灭德立违,而置其赂器于大庙,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诛焉?国家之败,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宠赂章也。郜鼎在庙,章孰甚焉?武王克商,迁九鼎于雒邑,义士犹或非之,而况将昭违乱之赂器于大庙,其若之何?” 闻言,鲁公姬允怒而言道:“孤纳一鼎便是失礼失德,周纳天下又当何说?本月戊申日,务必将鼎迁至太庙,违期严惩不贷!”说罢,拂袖而去。 此事传至周室,周王姬林问之群臣言日:“鲁纳郜鼎,众卿如何观之?” 周内史陆阳甫闻之言曰:“鲁公姬允违天下之大不讳,私置赂器郜鼎于太庙,必遭诸侯嗤之以鼻,恐难再立足中原,君违不忘谏之以德,不知臧孙达其后有鲁乎?” 闻之,周王姬林微微点头,续问道:“对此,寡人该当何为耶?” 见问,周内史陆阳甫上奏道:“臣意,鲁公行之失德不义之举,王上当为天下先,使之严词利语檄文谴责,以此敛聚天下民心,利之以兴周!” 闻之所言,周王姬林分外欣喜,宣诏从其言而行。 不到一月光景,檄文传遍九州,众诸侯为保一己之声誉,皆与鲁室日渐疏远。 鲁北杞侯更是直言声明,言之鲁姬允疏才失德,不足与行,与鲁从此不再往来。 话至鲁地,鲁公姬允闻之勃然大怒,思之对其不施惩戒,难平心中愤郁,遂诏百官商议。 堂上,鲁公姬允斥道:“杞侯竖子,目中无人,欺孤太甚!对之此等,不施天威加之其身,其不知孰重孰轻!” 待其言罢,臧哀伯出而奏道:“君上行之不端在先,诸侯轻议乃是必然,惩杞恐失天下公心,致鲁于乱世之中举步维艰!” 其言句句占理,鲁公姬允强按心中怒火,轻声问道:“依卿之意,孤当何为耶?” 见问,臧哀伯续言道:“臣意,君上当书表天下,认己之错以示悔过!” 闻其所言,鲁公姬允再难按捺住胸胸中怒火,起身怒言斥:“休要胡言,若依卿之意,孤有何颜立于天地!伐杞势在必行,秋初起兵,众卿下去各自准备,乱我军心者,斩!”说罢,拂袖而去。 众卿见此,亦无人胆敢劝阻进谏,随之纷纷退。 时光如影,转眼即至秋初九月,鲁公姬允亲自挂帅,羽父辅之,引军四万,浩浩荡荡开出曲阜,奔赴杞邑。 半月跋涉行抵杞邑边境,鲁公姬允下令三军凭险安营扎寨,就地休整三日,并使人前往杞镜下表战书,书日:“大军三日后进攻杞城,劝君好自为之!” 杞侯此际亦于庙堂,急与百官商议应对之策。 议之再三,对其四万精兵入境,着实束手无策。 堂下众臣议论纷纷,杞侯端座君位沉思良久。 末了,杞侯日:“敌强我弱,切不可与之正面接战,即便我军全力死守,亦难撑持半月,吾之后方便是强齐,不若向其寻求援手?” 众臣闻之纷纷点点,杞侯即着使者奉其书简,入齐寻求援兵。 齐公姜禄甫闻迅,随即应下为之解围,随同杞使一同前往杞城 。 杞侯得见齐公姜禄甫,可谓喜忧各半。喜者即是得齐相助,杞地之围有忘得解,忧者则是齐公此次入杞,竟未携带一兵一卒。 杞侯心中不解,问道:“齐公若难抽调兵力助我,直言拒我即可,何苦只身涉足险境,如有闪失孤心何安耶?” 闻言,齐公姜禄甫捻须张口连笑,随即回道:“杞侯勿忧,孤无万全之策,何能夸下海口亲身至此,杞侯只需按孤所授行事,孤保三日之内鲁兵自退!”说罢,即着杞侯至信鲁公姬允,以齐公姜禄甫之名,邀其杞城赴宴。 杞侯将信将疑,然又无它策,可破当下危局,只得依其言而行。 杞城百里开外之鲁军大营,鲁公姬允身处中军大帐,接获杞侯书简,得知齐公姜禄甫亲临杞城,令其始料不及。 当即下令全军继续休整,暂缓进攻杞城,另急召羽父商议对策。 羽父奉诏觐见,闻听得事件经过,上言道:“臣料想,杞侯邀君入城赴宴,定是齐公所授,依臣之意,齐人介入,取杞已无可能,不若应邀赴宴,一者可与杞讲和,免生战端,二者可礼敬强邻,免罪于齐!” 鲁公闻言轻点其头,决意赴宴。 来至杞城,齐公姜禄甫携杞侯百官,已在城前等候,望见鲁公车驾,快步上前伸手相扶。 杞侯在其身后望见此幕,茫然间不知所措,只得在前引路。 三人入席,齐公姜禄甫中间上座,杞、鲁二公左右两侧分宾主座定。 齐公姜禄甫举樽相邀提议共饮,杞侯冷脸陪笑略显尴尬,提樽相附举至半空,鲁公姬允则按杯不动,峻颜紧盯杞侯,怒而言道:“出言不逊肆意辱我者,孤不屑与之共饮!” 待其说罢,气氛更显得尴尬,此时齐公姜禄甫陪之大笑打破僵局,谓其言道:“一句轻薄之言,竟能引得鲁公四万兵马出动,鲁公好胸襟也!” 闻之,鲁公姬允知其话中另有弦外之音,亦不与之争辩,只是抚樽正座不语,静听其说。 齐公见其不动声色,遂续言道:“鲁公引兵四万至此,伐杞以泄心中私愤,且不说其他,单道杞城臣民岂容外人侵吞世代生养之地,势必拼死相抗,汝欲破杞城,四万鲁兵定损其半,此是鲁公所想耶?” 鲁公闻言气怯,吞吐辩道:“非是孤想…杞人辱孤在先…不施之惩戒…孤何以立信于民…” 不待说罢,齐公姜禄甫将其打断,续言道:“立信于民乃在持才有德,为泄一己私愤,而生战火,何以立信于民?再者言,郜大鼎一事,实是处置不当,诸侯议言,乃是常事,由此而伐邻邦,公欲与天下为敌?公领鲁室精兵尽至于此,曲阜必然空虚,诸侯联军伐其后,鲁室危矣,如此不智之举,公心何想耶?” 闻言,鲁公姬允彻底气虚,低头不再言语。齐公姜禄甫见其气虚,趁热圆场说和二邦,言日:“孰是孰非已成往事,过往不纠,山东山西,同宗同源,手足相残皆伤己身,孤不忍见之,特至杞城,祈盼二公望我薄面,止战歇兵,杯酒释前怨!”说罢,提樽相请,邀之同饮。 杞侯身居弱势,闻之可不战而退鲁兵,求之不得,连忙捧樽,笑颜相附。 鲁公姬允听闻齐室介杞城战事,权衡利弊早生退意,入杞赴宴亦只为寻求退兵缘由,遂亦举杯相附。 一场生死大,战消弭于三杯水酒之中。 次日,鲁公姬允领军拔营返鲁,回军途中行经唐地,遇番帮戎主领众相迎。 鲁公姬允下令全军暂居唐城,休整三日后再启程返归曲阜,并应其所请,再行同盟大典,以固前好。 盟典礼数繁琐,在此不做鏊述,只说盟典过后,鲁公姬允并戎主客室想叙,一巡茶饮罢,戎主问道:“杞城征战可算顺利耶?” 见问,鲁公姬允扶盏摇头,回道:“本可一战而下,只因齐室介入,劳师远征无功而返!” 戎主叹息一声,接其言道:“天下诸侯未敢有言在先,杞之弱邦竟敢指点鲁公之是非功过,实是求亡祈败,虽为齐室所助得保社稷,然亦历兵临城下之危,其狂嚣气焰尽为鲁公所灭,日后必当侍鲁为尊!” 闻得此言,鲁公姬允心中犹得一丝告慰,切齿回道:“孤仅置一神器于庙堂供奉,天下籍以为耻,竟至诸侯不屑与我为伍,更有甚者恶言向相,孤心郁火难消,孤返鲁之后,便往宗庙祭告,更要撰书功德薄,书之得天之佑赐之郜大鼎,观之天下能奈我何?”说罢,冷哼一声。 戎主闻之,则是笑而不答,只是勤加劝茶。 及至次日,便将鲁公姬允并四万鲁兵送出唐城。 返至曲阜,当如唐城所言,归兵大营后,鲁公姬允便往宗庙祭祖,真乃我自独行不顾天,失礼春秋几百年? 第022章 曲翼续冤仇 齐鲁结姻亲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709年,晋室内乱续演,继去岁曲沃大军占领陉庭,曲沃姬称便起意谋翼城,令军驻扎陉庭厉兵秣马。 时过一载,府库粮草充裕,军中兵悍马壮,加之冬雪消融,伐翼时机已然成熟,曲沃姬称遂诏群臣商议。 朝会之上,曲沃姬称开口言道:“吾欲攻翼,众卿何意?”言罢,众臣议论开来。 一番讨论过后,其叔父韩万进谏道:“翼城坚韧,不可力取,臣意三面围之,逼其出城决战,如此我军必胜也!” 待其言罢,大夫梁弘续言道:“姬光经营翼城多年,兵精粮广城坚,坚守半载不在话下!我仅围之,不足以使之惧而出,还需使军佯败诱敌,引蛇出洞击其要害,出奇方可致胜!” 闻言,曲沃姬称大悦,双手抚掌言道:“二卿所言甚慰我心,吾意即刻出兵向翼,围其东、南、北三面,吾则亲引残兵西门诱敌,韩武子、梁弘则于汾水洼地设伏,待我引得晋军至此,三军合力击之!”闻言,满堂百官哗然。 大夫梁弘上言道:“君上所谋甚善,然残兵诱敌凶险万分,君上身负邦国大计,不可有失,万不可亲临险境,属下不才,愿为先锋领军诱敌!” 见说,曲沃姬称连连摆手,言日:“不可,姬光与吾校阵数十回,此子深谙兵法,非吾亲临不可诱其出城,众卿之意吾甚理解,是时吾必当心!” 见得上意已决,百官亦不再多言,尽皆秉而行。 朝后,诸将返营,点卯起兵开出陉庭,直奔翼城而去。 是年春二月,曲沃大军进抵达翼郊,战报传至晋室朝堂,晋侯姬光急诏群臣商议对策。 庙堂之上,晋侯姬光下呈战报于众卿传阅,而后问道:“曲沃判军临抵城下,众卿可有良策解围?” 群臣阅毕战报,已是哗然议论开来,今见君有问,有言利诱言和者,有言拒城而守者,更有言俯首称臣者。 晋侯姬光心中知晓,曲沃姬称志在晋室社稷,请和称臣断不可行,如今唯有拒城坚守与敌周旋方为上策。 正欲下达君令之际,大夫栾共叔上言道:“称臣请和吾等宁死不为,上献此言误君者,祈请速斩之!另言困守孤城,乍看似是一法,然依臣观之,吾等身处重围囹圄之中,犹如待宰糕羊耳!” 闻其所言,晋侯姬光心生一惊,问道:“栾卿口出此言,可是心有良策,可解当下之急?” 见问,大夫栾共叔回道:“曲沃叛军远道伐翼,至此已是强弩末矢,军心涣散战力至弱之时!臣意,称其立足未稳,星夜举兵偷袭其营,必可大获全胜,依此可措敌兵锋,扰乱其部署,于后战事亦极为有利!” 待其言罢,满堂尽皆反对之声。 晋侯姬光见此,心中亦是犹豫不定,细思过后,谓其言道:“栾卿此策甚佳,孤若为臣亦做如是想,然孤为一邦之主,偷袭敌营胜负难料,为此赌上晋室基业,孤难做此决断!”说罢,随即下令紧闭城门,三军整装上城御敌。 百官领命而出,大夫栾共叔长叹一声,亦随之行出宫门。 还至府中,不及安顿老小妻儿,换上战袍集聚家丁数十人,便赶赴城楼御敌去也。 曲沃大军行至翼城十里开外,姬称下令全军就地扎营休整三日。 一者长途行军,亟需养精蓄锐,再者距城过近,亦怕晋军趁虚偷营。 二君不约而同思至一处,翼城想战而不敢战,曲沃休战而不想战,两军竟如此对峙三日平安无事。三日过后,曲沃大军移师翼城,顺利完成围城部署。 晋侯姬光立于城头,观之曲沃大军铁壁之围,悔之当初不听良臣所言,以至如今犹如囚笼之兽,任人宰割,窒息感油然而生。曲沃姬光则于心底暗自庆幸,未损一兵一卒,便完成合围翼城大计。 如初所谋,曲沃姬称引得残军两千,于西门叫战,诱敌出城伺机歼之。 此时晋侯姬光正于城内巡视防务,闻报遂领一众将校前往西门城头查看。 见之城下一幕,晋侯勃然大怒,即欲引军出城厮杀。其身侧栾共叔见此,快步上前将其拦下,跪地谏道:“翼城三面,尽为曲沃精兵所围,贼将姬称独领残军至此,意欲诱我出城,其后定有伏兵,君上冒然出城应战,必中其奸计,眼下叛军已完成部署,我当坚守翼城为上,祈请君上三思!” 待其言罢,晋侯姬光拂袖回到:“栾卿所言,孤亦何尝不知,城下贼将若非姬称,孤便随他去了!今我为其所困,晋室社稷危在旦夕,若此战一举擒杀姬称,不仅可解翼城之围,曲沃之患亦可由此平定!” 闻言,栾共叔知其心意已决,已无劝阻必要,遂请一军随其出征。 烈日当空,翼城城门缓缓开启,晋侯姬光领军开出城外,栾共叔并骑身侧。 待至两军相距百步,各自射住阵角,曲沃姬称立马阵前,仗剑前指,喊道:“翼城将破,汝若开城献降,可免汝一死!” 待其说罢,晋侯姬光提抢驻马,回言道:“死期将至,还敢口出狂言,今必取尔狗命!”说罢,挺枪杀出,三千铁骑紧随其后。 见之此状,栾共叔亦携所领二千铁骑相随,于其左翼策应。 曲沃姬称目光如炬紧盯前方,见敌扑向己处而来,下令弓弩手以箭雨压制,待其攻势稍缓,遂领二千残兵快速向后撤去。 姬称飞舞长枪,拨落眼前箭矢,驻马望去,见敌尽皆退去,欲引兵追之。 栾共叔恐其中敌圈套,言之穷寇莫追,劝其鸣金返营。 肉到嘴前竟未食得,晋侯姬光心中着不甘,然栾共叔所说亦非危言耸听,由时下令收军返营。 曲沃姬称领军后退数里,见敌并未随后追来,料其军中必有良臣,遂令就地休整,寻思应对之策。曲沃姬称驻立路边,思之许久苦无良策,实无它法之下,曲沃姬称遂又回军,还至城下叫战。 晋侯姬光见此场景,心中又气又恨,对其破口骂道:“战又不战,退又不退,真乃无耻之徒也!”骂罢,不顾众卿劝阻,遂又引军出城应战。 晋侯姬光怒火中烧,单枪匹马率先冲出城门,不待列阵喊话,领军直奔敌营杀将过去。 大夫栾共叔恐其有失去,仍领左军随其出战。 见晋军再度扑来,倒是出乎意料之外,曲沃姬称此次亦未扭头便撤,而是引军硬起头皮迎战晋军。 与其血战约有一柱香时间,损并便达五百余员,而晋军伤亡不过百人。 以二千残弱之旅,对阵晋军三千精兵悍将,有此败绩亦不足为奇。 见之晋军已为其牵制,曲沃姬称随即下令退兵。 晋侯姬光领军随后追杀,方追出数里,大夫栾共叔从后赶上,对其劝道:“今已错杀叛军锐气,残兵不必追之,离城太远恐遇伏兵,中敌掉虎离山之计,城中还需君上主持大局!” 闻言,晋侯姬光心中虽有不甘,然栾共叔所言亦不无道理,由是任其去也,下令回军返城。 曲沃姬称回马望去,见晋军并未尾随追来,反而再次退去,心生一丝沮丧之情。 因其心中知晓,不能引得晋侯姬光出城,将其擒获,则翼城难破。 若敕令三军强攻,两军势均力敌,且不说破城与否,即便取胜,亦将损失大部人马。 而所剩伤残弱旅,决难坚守翼城,若遇晋军卷土重来,其时翼城只得拱手奉还。 曲沃姬称心中烦闷至极,然又不甘心就此退兵,遂令随行甲士就地扎营造饭,欲在入夜之后,再返翼城一试。 时至戌时,曲沃姬称携所剩兵马,再次返回翼城城下叫战。 晋侯姬光于城内,望见城下火把齐明,知是曲沃叛军复来,无暇骂之,转身便往城下走去,执枪上马,引得三千军士便向曲沃叛军杀去。 曲沃姬称下定决心,此次必要引其进入伏击圈,吸取前两阵之经验,此次并未引军急退,而是与其且战且退。 晋侯姬光三翻两次被其玩弄于股掌之间,心中极为恼怒,亦是誓于此战擒杀曲沃姬称,由是下令随行将士兵急行追击,不歼匪首决不还城。 两军纠结缠斗渐往西行,晋军独占上风几无损伤。曲沃姬称一边,则是一路处于下风,所领二千军士,战至此时已不过八百余人。 而曲沃姬称对此并未在意,只因愈往西行一步,便离破取翼城近得一步。 此刻,大夫栾共叔正于城中抚军安民,闻得西门守将奏报,顿觉头晕目眩双腿无力,良久方才回转心神,叹日:“翼城休矣!”言罢,即命人将其坐骑牵来。 大夫栾共叔翻身上马,直往西门奔去,来至城头查看,城下仅留有一路曲沃兵丁尸身,早已不见晋侯姬光身影。 见之此景,大夫栾共叔倒吸一口凉气,自顾言道:“大事不好!”言罢,即抽调三千城防甲士,随其出城援助晋侯姬光。 大夫栾共叔领军沿着两军厮杀痕迹,一路往西急驰而去。 追至汾水东岸,隔之一里望去,只见晋侯姬光已被曲沃大军围困于汾水洼地,顷刻间便有覆灭之险。 大夫栾共叔不急多想,即引兵马杀将过去,欲救晋侯姬光脱困。 不期未近得包围圈,便遇曲沃大将韩万领军截击,两军交战愈为激烈,大夫栾共叔每引军前近一步,皆需付之百余将士性命。 即便如此,亦不容其多想,营救晋侯姬光事关重大,即便全军覆没亦不可退后一步。 汾水大战之时,包围翼城之曲沃大军,亦向翼城发动猛攻,晋军依据地利之便,赋予顽强抵抗。 两军虽是兵力大致相等,然其战力则不可同日而语。 一方曲沃大军养精蓄锐,奉上命而攻翼,士气高昂,一方翼城守军主将缺阵,呈被动而防御,军心涣散。 在此劣势之下,曲沃大军仅仅三番猛攻,便将翼城城门攻破。 翼城守军群龙无首,曲沃将士一经登上城楼,晋军便全线溃退做鸟兽散,奔出西门落荒而逃。 此时,汾水西岸战事亦已接近尾声,大夫栾共叔拼尽全,与晋侯姬光里应外合拼死血战,方才突破曲沃伏兵防线。 其所领二千精兵,战至最后仅剩得五百余骑,几遭全军覆没之险。 救得晋侯姬光脱离重围后,两军合兵一处,亦仅得千余骑,其中半数乃为伤兵,见之姬称领军又将合围上来,大夫栾共叔欲领残军断后,另着二十精骑,护送晋侯姬还归翼城。 晋侯姬光紧握大夫栾共叔双手,谓其言道:“悔之当初,罔顾大夫所言,以至今日受困于此,皆孤之过也!” 见其如是说,大夫栾共叔回言道:“为人臣者,未能定邦安民,以致君上身陷险境,万死难辞其疚,今当拼死以护君上安全返翼!” 言讫,便闻得阵阵马蹄声,大夫栾共叔起身望去,只见曲沃姬称携军扑杀而来,距此已不过数百米。 晋侯姬光见之,挺枪上马欲待迎战,大夫栾共叔横身马前相拦,言道:“君上身负社稷安危,切不可轻生涉险,臣愿领军驻此,但有一人不倒,姬称难逾此地一步,祈请君上速走!” 闻言,晋侯姬光满面血污,一行热泪夺眶而出,顺颊流下,谓其言道:“汝当活命归来,此乃君命不可有违,孤于翼城摆酒置宴,以侯汝至!”说罢,策马转身急驰而去。 大夫栾共叔于其身后俯首拜道:“得君此言,臣心甚慰,死亦无憾也!”言罢,随即上马领军迎战。 大夫栾共叔领军重整旗鼓,独立阵前肃颜以待。转眼间,姬称领军追至阵前,见之前有晋军阻拦,传令后军缓行。 着哨骑查探过后,知无晋军伏兵,遂领军迫近晋军。 至百米开外处,曲沃姬称阵前喊话,言道:“汝等残军不过千人,与我大军相争,殊不知必死无疑耶?” 待其说罢,大夫栾共叔闻言大笑,回言道:“若得君上返翼,吾等死得其所也!” 闻言,曲沃姬称心生倾佩之情,谓其言道:“冒死断后,以护姬光遁逃,其忠君之心世所难寻,汝等若能归降于我,我必委以重任,共谋乱世霸业!” 闻言,大夫栾共叔收笑敛颜,长枪前指怒斥道:“勿需赘言,我等誓死不降,有胆便来与我一战!” 对此忠直之臣,曲沃姬称甚是敬爱,实是不忍杀之。 然大军久留于此,又恐晋侯姬光逃脱,遂只得下令出击。 便是如此,出击之前,仍不忘嘱咐全军将士,但有可能必生擒栾共叔。 随之曲沃姬称一声令下,曲沃骑兵竞相向前,迎向晋军扑面而上。 见之敌军掩杀过来,大夫栾共叔面无半点惧色,擎马挺枪回头莞尔而笑,谓之众将士,轻言道:“与君同眠,幸甚!”说罢,挺枪纵马杀出。 晋军将士闻之士气陡增,人皆一声怒吼,紧随其后举兵杀出。 因其皆抱必死之心,逢敌出手尽为杀招,不留半点余力。 一时间,杀得曲沃大军竟难以招架,为其迫得连连后退。 曲沃姬称忧心晋侯姬光逃脱,此处绝不可久战,遂匹马当先冲进敌阵,瞬时将晋军十余骑挑落马下。 曲沃大军受其鼓舞,再次围将上来,纷纷迫近晋军,而后再将其一一分隔开来,以数人之力合击一人。 晋军勇则勇矣,然两军实力对比太过悬殊,终抵不过曲沃以十挡一之势,纷纷为其乱刀斩于马下。 大夫栾共叔倾尽全力,斩杀数十人,身披二十余创,终因力竭为其所擒。 曲沃姬称着令将其囚于行营,待擒得晋侯姬光,再行处置。 历此一战,曲沃追兵为其阻截,耽搁半个时辰之久,曲沃姬称乘骑亦为其所伤。 追击姬光不容有误,稍事整顿后,即向翼城进军,曲沃姬称亦弃马就车,与之韩万、梁弘同乘。 再说晋侯姬光行至翼城城下,望见满城皆为曲沃旗号,知是翼城已为曲沃叛军所占,由是单手捂胸,自顾言道:“翼城已失,我等死无葬身之地也!”说罢,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得之众将相助落马,即而弃枪解袍,缓步走向城门。 行至城门百步开外,姬称双膝跪地,谓天言道:“孤乃晋室罪人也!”说罢,猛然抽出配剑,横剑与劲欲以死谢罪。 但闻箭弦响处,一支长箭夹带鹤唳之声,自城头飞出正中其臂,其手中长剑为其震飞于地。正于此时,曲沃姬称亦领兵追至,曲沃将士快步上前将其围获。 曲沃姬称行至跟前,谓其言道:“汝可败得心服口服?” 待其说罢,晋侯姬光怒目瞠视其面,唾骂道:“非孤大意中汝奸计,岂容汝等在此狂哮!” 言罢,大夫栾共叔亦被曲沃甲士押到,两人面面相窥不胜唏嘘。 曲沃姬称手指栾共叔回言道:“汝若听得大夫一言,何至于此?罔顾忠言,岂有不败之理!” 晋侯姬光被其一语说中心结,竟无言以对。 大夫栾共叔则接其话语,大声言道:“败则败矣,或杀或剐悉凭尊便,何需赘言!” 闻其所言,曲沃姬称叹言道:“只需汝等归降于我,可免汝等一死,待吾加冠晋侯…” 不待其说完,晋侯姬光大骂道:“窃国之贼,想孤禅位于尔,除非天塌地陷!” 待其说罢,大夫栾共叔亦言道:“大丈夫立世,宁可立而待斩,刻决不跪而求生!” 闻其君臣所言,曲沃姬称心中亦生愠怒,遂令将其二人,押至城前斩首人示众,以慰此战之亡灵。 曲沃姬称随即领军开进翼城,抚军安民自不必说,后又上表周室王畿,申奏为其爵进晋侯。 至此,曲翼相争便告一段落,姬侯姬光于危难之时擎起晋室大旗,与曲沃征战周旋近十载,终未除却晋室内患,其后人谥之为晋哀侯。 再说翼城城破之时,其弟姬缗拥其子姬小子奔逃至齐,得齐公姜禄甫庇护,方才脱险暂居齐地。 如何处置姬小子便成重中之重,齐公姜禄甫遂召大夫夷仲年商议,谓之言道:“眼下晋侯之子避难于此,卿可有妥善安置之法?” 见问,大夫夷仲年回道:“依臣之见,救或不救于齐皆无利处!救之,则曲沃姬称必会指责于我,或将由此与曲沃开启战端,然姬小子乃晋哀侯之子,晋室之储君,今若不救,待其加冠晋侯,有朝一日得以光复翼城,忆起今日之事,必定怀恨在心举兵伐齐,彼时齐将永无宁日也!” 闻其所言,齐公姜禄甫茫然更甚,遂续问道:“如卿所言,孤当救是不救耶?” 大夫夷仲年捻须回道:“姬小子流落至齐,乃我与晋增进邦交之至佳契机,由是势必救之!然曲沃实力亦不容小觑,为免于与其生恶,姬小子绝不可逗留于齐,臣意天下诸侯皆为周臣,可将其送至洛邑王畿,任他姬称如何狂嚣,亦不敢轻兴刀兵责王!” 闻言,齐公姜禄甫频频点头,而后言道:“卿言大是也!” 待其言毕,大夫夷仲年补充道:“如此还不足以使齐高枕无虞,如今晋室内乱战火不断,恐殃及于我,还需及早防范,与中原各诸侯需保持盟好盟好邦交,鲁室尤为重要,与其结好东南互为屏障,方可压制强晋。” 闻其所言,齐公姜禄甫踱步思之一阵,随即回到:“大夫所滤甚是,孤女文姜已到出阁之龄,不若许与鲁公姬允,与其缔结姻亲之盟,大夫认为可否?” 闻言,大夫夷仲年拜日:“如此甚好!” 待其言罢,齐公姜禄甫随即取过使节符文,交与大夫夷仲年手中,谓其言道:“便劳大夫出鲁一遭,务必成此好事!” 闻言,大夫夷仲年拱手领命,回道:“臣定不辱使命!”言罢而退。 待其退去,齐公姜禄甫则伏于案头,撰写述职文书,以便来日呈阅周王。 数日后,两队车架驶出临淄,其中一路为大夫夷仲年持节使鲁,另外一路则是齐公姜禄甫携姬小子赴周。 先说使鲁一路,行抵曲阜,鲁公姬允厚礼接待,置酒摆宴为其接风洗尘。 席间琴瑟和鸣,舞女多姿熠熠生辉,酒过三旬后,大夫夷仲年起身摆道:“今次使鲁,一者慰鲁以续前好,二来欲成齐鲁美事!” 见说,鲁公姬允不解问道:“美事何为耶?还请来使详细道来!” 见问,大夫夷仲年笑颜答道:“欲与君上成就姻亲之美!” 闻言,鲁公姬允亦笑问道:“何家之女耶?” 大夫夷仲年拱手回道:“吾君齐公之女,名日文姜,生得靓丽多姿,且通文墨,欲嫁作鲁公为妻,不知可否?” 待其说罢,鲁公暗自思量,深知齐鲁联姻乃是邦交手段,如若不允,恐与齐生隙,于邦交不利,日后相处不便,允之又恐受制于齐,于社稷无益,更非心中所想。 正值左右为难之际,太宰羽父上奏道:“君上英年有为,齐女东海明珠,实乃天作之合也,还请君上务必允之,亦望齐鲁同盟逾日益固!” 闻其所言,鲁公姬允这才打定主意,齐鲁相邻还当交好为上,遂言道:“齐公如此盛情美意,孤又岂有拒受之里,盼来使回秉齐公,待择得吉日良辰,孤必奉上聘礼,遣使入齐求亲!” 闻言,大夫夷仲年深躬一拜,谓以言道:“外臣贺喜鲁公喜得良缘也,亦望我两邦永续盟好!” 待其说罢,鲁公姬允笑颜起身,举樽邀众同饮,然其心下始终不宁,实不知此次联姻究竟是福还是祸! 使命告成,大夫夷仲年次日即向鲁公辞行,言之还邦复命,恭侯鲁使前来迎亲。 鲁公姬允见其言之切切,更兼邦中事务纷繁,便也未做挽留,遂领群臣出廓相送。 再说齐公一行,此时亦已抵达洛邑,驿馆稍事休歇过后,齐公姜禄甫便领姬小子,前往王畿觐见周王。 周王姬林得知侍臣奏报,则早已在大殿等候,待其进殿施礼已毕,谓其言道:“天下之大,良臣难觅,齐公此次赴洛述职,寡人倍感欣喜!”说罢,请其入坐。 齐公姜禄甫拜谢入坐,回言道:“王上谬奖,臣愧不敢也,周室诸侯百余家,贤仕良臣何止千万耶?” 闻言,周王姬林叹言道:“方今天下,礼崩乐坏,九州诸侯,尽出于周,然受命于寡人者,寥寥无几也!” 待其说罢,齐公姜禄甫拱手回道:“尊王攘夷,齐室臣民之责也!” 见说,周王姬林轻摆其手,示之免礼,接而言道:“闻卿之言,寡人甚感欣慰,然天下何以致此,寡人万思不得其解,望卿教我!” 见问,齐公姜禄甫回道:“观之天下乱像,纠其根由,臣以为乃为纲常败坏,道德沦丧所成!” 闻其所言,周王姬林频频点头,言日:“卿言甚是,臣心无君,以下犯上者,比比皆是,寡人枉为天子也!” 见其自责,齐公姜禄甫抚慰道:“世人之过,王上何必尽揽于己身耶?” 见其如是说,周王姬林连摆其手,回言道:“寡人受命于天,领辖四海九州,兼教万民众生,方今天下战火连绵,百姓愚钝不化,君臣失贤乱道,寡人岂能无过耶?” 待其说罢,齐公姜禄甫拱手进谏,言道:“臣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闻言,周王姬林申手虚请一回,言日:“但讲无妨!” 得上授意,齐公姜禄甫续言道:“今日天下之势,依臣观之,并不难解,王上只需示德于民,彰显王道于世,中兴周室指日可待也!” 闻言,周王姬林大喜,抚掌言道:“寡人亦做如是想,然不知从何入手,望卿不吝赐教!” 见君示下,齐公姜禄甫会意上言道:“臣此次入周,便为此事而来,王上当知北晋内乱之事,曲沃逆臣姬称,枉顾君臣人伦,率军破翼,弑杀晋侯姬光欲夺君位,其子姬小子出逃至齐,臣不忍弃之,遂领其入朝觐王,呈请我王为其正名伐罪,以卫世道公心!”说罢,遂召姬小子进殿觐见。 姬小子进殿伏地奏道:“曲沃姬称犯上做乱,弑兄篡位,其罪天地难容,恳请我王为吾做主!” 待其说罢,周王姬林缓缓起身,谓其言道:“寡人身为周室天子,天下共主,自当为汝主持公道!” 说罢,着其起身,而后续言道:“寡人即日便下天子诏,赐汝世袭父君之爵,嗣位晋君,另将檄文诏告天下,号令诸侯举兵共谋曲沃!” 晋侯姬小子扣首致谢,齐公姜禄甫亦拱手礼拜。 周王姬林继而邀请二人共赴晚宴,三人大醉而归。 次日,齐公姜禄甫托言东夷进犯,急需返回临淄主事,遂向周王姬林辞行。 周王姬林知其挽留是为徒劳,遂并晋侯姬小子同出城廓相送,约期再聚洛邑同饮。 齐公姜禄甫再三拜谢,继而登车东行。 东行三日,齐公姜禄甫车架抵达卫地浦邑。 行至城郊,车架停止前行,齐公姜禄甫车内问道何故,随行护卫奏报前方有人阻断去路,齐公姜禄甫随即下车查看,单手遮目远而望之,只见为首之人衣着华丽,随行众人则着官服,定非绿林盗匪之类。 随之对面打起一面“卫”椽旗,齐公姜禄甫猜知前方之人定是卫公姬晋,遂领众人迎将上去。 不多时,两公会于一处,各自施礼已毕,卫公姬晋笑颜道:“齐公驾临,卫室之幸,孤于此地等侯多时也!” 见说,齐公姜禄甫心中不解,遂问道:“尊公怎知孤将行经此处耶?” 卫公姬晋回道:“齐公大张旗鼓行之卫地,孤要不知,如何领邦治民?”说罢,二人对视一阵大笑,继而携手同行至路边凉亭。 卫公姬晋已在凉亭内置下酒宴,二人相对而座,卫公姬晋举樽遂先言道:“齐公车架行经卫地,孤别无长物相赠,聊此水酒三杯,略尽地主之谊!” 待其说罢,齐公姜禄甫举樽相附。 一樽饮罢,齐公姜禄甫言道:“卫公专至此地等孤,怕是并非略尽地主之宜而以也!” 闻言,卫公姬晋笑道:“齐公明鉴,孤确有要事,需与齐公商榷!” 见其所言,尽在其意料之中,齐公姜禄甫由是托袖礼请道:“卫公请讲,孤自当知无不言!” 见说,卫公双手撑膝,缓缓道来:“中原诸侯,郑合周室强据西南,宋连陈蔡制衡东南,独孤无所倚者,弱居北境!如今宋殇公新殁,新君子冯继掌宋室,与卫邦交渐行渐远,而为感念郑室救命庇护之恩,与之弃怨修好。若其成盟合兵北上,卫室无可挡也,郑宋势必乘胜长驱,而卫之后方则为齐,彼时齐必难逃战火之难,为我两邦计,请齐与我盟也!” 闻其一习话语,齐公姜禄甫笑颜回道:“卫公大可不必为此忧心,据孤所知,南楚日益强胜,终将为北境诸侯大患,郑伯连宋乃为抗楚,实是为我中原所虑也,劝君与其同道,莫要相向方为上策!” 闻言,卫公姬晋一声叹息,接其言道:“果如齐公所言,卫室定当欣然相助,然猛虎在侧,心实难安,孤亦不得不未雨绸缪,如有一日,郑宋侵我,还请齐公援手救我!” 齐公姜禄甫笑颜抚慰道:“果真如此,孤必不会袖手旁观,卫公不必为此忧心也!” 得其所言,卫公姬晋心中巨石落地,提樽致谢道:“得君此言,孤别无所求也,愿与齐公共饮一樽!” 齐公姜禄甫提樽相附,回道:“举手之劳耳,请!”说罢,二人举樽相碰,各自饮尽樽中酒。 落樽案上,齐公姜禄甫叹言道:“周室东迁洛邑后,地狭势弱,无力制衡天下,四方诸侯趁势而起,奋力图霸争战天下,殊不知,诸侯沉溺于内斗之时,外部番邦日益壮大!” 闻言,卫公姬晋拱手言日:“敢请明示!” 齐公姜禄甫正襟危坐,回道:“有如南境荆楚者,初时封地不过三百里,如今楚侯熊通掌控整个南国,疆域纵横千里,大有威并中原之势;再有如东夷、西戎、北狄者,周盛之时未敢踏入中原半步,如今声势与日俱增,关外尽皆胡虏铁骑,时常侵入关内烧杀抢掠,国都镐京尽毁于戎军铁蹄之下!天下诸侯过百,识得此点而惧危者,不过郑、齐、秦、晋四家而已!” 说罢,提樽尽饮一杯,续言道:“周室天下内忧外患,连年争斗战火从生,百姓苦不堪言,孤身为周臣,而未能拯救万民于水火,乃孤之罪也!” 闻其所言,未公姬晋自感羞愧,言道:“齐公心系天下,孤等望尘莫及,今后当以齐公为师,敢问齐公可有良策应对?” 齐公笑而轻言道:“孤之见,四字则可,乃为尊王攘夷,同心尊周勤王,职守为臣之道,合力攘外安内,力求国泰民安!” 闻之,卫公姬晋赞言道:“齐公大才,卫室愿从齐公良谋,共襄周室匡扶中原!”说罢,举樽相邀。 齐公姜禄甫附之,谦言道:“良谋不敢当,乃为臣之本分也!” 随之金樽轻碰,各自饮罢。 继而卫公姬晋礼请出亭,齐公姜禄甫还礼拜谢辞别,登车而去。 与路无话,齐公姜禄甫还抵临淄后,不待休歇,即召百官庙堂议事。 堂上,齐公姜禄甫当先问道,在其离邦之际,东至贼寇是否趁机犯境。 大夫管至父上言,言日东夷战船偶有临境者,皆为边疆守军击退,小将连称尤见英勇,数度以弱胜强,击沉贼船三艘,斩首千余。 齐公姜禄甫闻之,对其赞赏有加,随之又问道今日朝政,大夫夷仲年上奏道:“臣奉命使鲁联姻,鲁公姬允已应诺臣,不日即至齐地提亲,呈请君上示下!” 闻言,齐公姜禄甫甚是欣慰,遂言道:“盟鲁制晋,大夫劳苦功高,事刚起头,和亲一事还有劳大夫前去操办!” 大夫夷仲年领命而退。 齐公姜禄甫续言道:“离邦期间,孤所忧者东夷与邻晋也,两者皆仰众卿之功,得以暂保一时之安宁!除此之外,众卿可有他事上奏?” 见问,大夫夷中年上言道:“臣返齐之时,闻得一趣事,西之芮室,其君芮伯万好女色,后宫妻妾成群,芮母姜甚恶之,以此为由,逐其出居于魏,更立芮昭为君,芮母姜大有初郑武姜之风范,然不知芮伯万是否有如郑伯之刚毅!”言罢,众卿闻之一笑,唯有齐公姜禄甫肃颜未笑。 待得众人笑毕,齐公姜禄甫叹言道:“孤闻芮昭因畏秦之强,常有逆秦之举,如今为君,定会与秦大动干戈,秦室岂能容之,不除芮室宗庙,秦室定不罢休,天下由此愈加乱矣!” 闻言,百官愕然,大赞齐公惊人见识,古无往者,后无来者。 齐公姜禄甫对其充耳不闻,亦或是困乏亟待休歇,未等众人言毕,便着宣告退朝,由侍臣搀扶转往后宫。 岁及初秋,鲁公应杞侯之邀,赴郕邑会盟,无暇抽身,遂着大夫鲁羽父如齐提亲。 提亲仪仗达百人之多,聘礼十余车,慢行半月方抵临淄。 齐大夫夷仲年受命出城相迎,依礼行过迎亲仪典过后,即领鲁大夫羽夫直往庙堂觐见齐公。 齐公姜禄甫已在大殿等候多时,见之羽父临殿大喜,着人置宴为其接风洗尘。 席间,二人把酒言欢,并约下佳期送女赴鲁,宴至最后二人皆已酒醉倒在地。 次日,鲁夫大羽父酒醉方醒,齐大夫夷仲年前来驿馆拜访。互施礼罢,二人择其清净之所落座,齐大夫夷仲年笑言道:“料知大夫宿醉难行,吾自不请先至,大夫莫怪也!” 鲁大夫羽父亲自把盏斟茶,并回言道:“老夫做客齐地,理应老夫前往探望大夫,不期大夫先行至此,老夫不胜荣幸,何敢怪哉!”说罢,邀其饮茶。 齐大夫夷仲年应之抚盏,接其言道:“大夫与吾皆已入仕数十载,今次前来便欲向公讨教入仕为臣之理!” 闻言,鲁大夫羽父苦笑道:“老夫任职期间,旧主遇刺,新君难掌大业,皆老夫之过,何敢言教耶?” 齐公姜禄甫续问道:“吾之不解处亦在于此,鲁隐公遇刺真乃寪氏为耶?” 闻言,鲁大夫羽父面色凝重,轻泯一口茶水,而后言道:“老夫年过古稀,行将入土之人,今大夫既问起,老夫便以实言相告,当年之事并非寪氏所为,实乃老夫主导,一者私心所致,二者亦有为民所计,无论何说,老夫终是罪无可恕!” 此事齐大夫夷仲年已猜知九分,今见其坦言相告,仍旧吃惊不小,遂又问道:“大夫坦承已过,吾始料不及也,然事过则过矣,功过是非留待后人评说罢了,今我齐鲁连姻盟好,还望大夫还鲁极力倡导,维系盟约!” 闻言,鲁大夫羽父摇头笑言道:“此请老夫恐难受命,只因老夫耄矣,无能为也,加之昔日领军征战沙场,所遗箭创近来隐隐作疼,自知留世时日无多也!” 待其说罢,齐大夫夷仲年接其言道:“大夫莫出此言也,当思松柏长青为是,鲁室需公辅政,齐室亦需大夫扶持……” 不待其说完,鲁大夫羽父打断道:“人生一世,终归黄尘,天命难违不可强求也!” 见如是说,齐大夫亦不再劝言,与其品茗论史,时至午后方才告辞离去,不期此一别,竟无相见之日。 鲁大夫羽父做客齐室,依例提请签回盟约,行过过婚嫁习礼,诸事理毕,已是半月过后矣。 择得吉日,鲁大夫羽父遂向齐公递上辞呈,欲领君后文姜启程返鲁,齐公姜禄甫随即应允,并亲自领军护送,至欢邑方还。 大夫羽父不辱使命,续盟于齐迎回文姜,鲁公姬允对其褒奖有加。 时至隆冬腊月,大夫夷仲年奉齐公之命使鲁返聘,邦交事宜处置停当过后,欲寻大夫羽父,再品名茗,续说古今。 探问一番后,方才知晓自当日使齐返鲁后,因旅途劳累引发旧疾,咳血不止汤药难进,未过三日,便告离世,至今已有数月矣! 大夫夷中于鲁所识者不下半百,然与其意气相投者,仅只羽父一人而已,今闻其病故,亦无滞鲁之意,遂早早便向鲁公姬允辞行,领众还齐复命。 第023章 秦室入中原 周王谋天下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708年,春秋乱世洪朝之中,泛起一股清流,齐公姜禄甫四方倡导其“尊王攘夷”之说。 此举旁人观之,看似大公无私,而只天下大势这,必知其实质是为伪善存奸。 方今天下,诸侯皆存争霸之心,齐公姜禄甫亦为俗世一员,当然亦不例外。 只因齐室乃是大周东境屏障,为浪夷海盗所牵制,其兵力大半部署于沿海关隘,若想称霸于诸侯,武力征讨难以成事,由是高举“尊王攘夷”旗号,行文霸之策。 齐室亦于此时起,活跃于历史舞台,至后五百余年,从未缺席。 然事与愿违,齐公姜禄甫“尊王攘夷”之说,附言者仅有西北秦室一家。 何独秦室相附耶?止因秦室境遇与齐大体相同,秦军长年驻守西垂,激战西戎与关外,无瑕顾及中原之事,遂与中原诸侯往来愈来愈少,又因久战成性,秦人尽皆顽勇好战,中原诸侯谓之为虎狼之师,更不屑于与其往来建交,时日一久,便与中原诸侯断了邦交。 如今便连弱邻芮室亦敢对其嗤之以鼻,常以各种不公缘由侵入秦境欺压秦民。 秦公赢宁为此烦恼不已,意欲出兵伐之予以惩戒。 然近日来,西戎大军于集结于豕原,蠢蠢欲动,大有南下中原之意,秦军精锐尽被调往边关,再除却各邑驻城守军,可用兵力不过三千余人,以此伐芮不过徒自求败耳。 正值此无计可施之时,驷车庶长赢绁表奏上言道:“芮室欺我,誓必伐之,然我当前大敌乃是西戎,若我抽调陈城关守军伐芮,戎军定然趁虚东进,则将损我秦室百年基业,此举断不可求也!” 闻言,秦公赢宁恼道:“卿之所言,孤心尽知也!若不然,何能容芮逆存世至今耶?”说罢,掌击军案而唾之。 驷车庶长赢绁近身君前,续言道:“若无他法,可行缓兵之策,我可许芮以惠,漫其军心,而后遣使东入中原寻援,待我敌退西戎兵锋回转,与之中原盟邦,对其南北夹击,其时芮室必亡也!” 秦公赢宁闻言侧首思之一阵,而后言道:“策乃良策,只是中原诸侯与我尽已断交,何人愿助孤耶?” 驷车庶长赢绁续言道:“闻言东之齐室,近来号召天下尊王攘夷,君上可檄文昭告天下,秦室愿承其意,从齐公之言共行尊王攘夷大略,当此檄文传遍天下之时,闻知此迅最喜者,当是洛邑周王,我于此时遣使而至,许之以利,其必助我也!” 待其说罢,秦公秦宁转过身来,双手抚其肩,谓之言道:“此策甚善,便依汝良言而行!但有一件,秦室上下,能征善战者,多如牛毛,唯缺善辩能言者,秦室公族之中,独汝还算言辞犀利,使周重任,非卿莫属也!” 驷车庶长赢绁肃颜回应道:“为秦所谋,臣必尽心竭力,此入中原,事若不成,臣当客死洛邑!” 说罢,领命而退。 秦公亦转身座于书案前,展卷起刀著写附言“尊王攘夷”檄文。 次日,数十骑快马驰出秦都西垂,携裹秦公赢宁所著檄文,奔往四方诸侯传讯。 未过一个月,天下诸侯皆知秦附齐矣。 而后,秦公秦宁又依驷车庶长所谋缓兵之策,征收公族封邑余粮约五百余石,加之金银器物约十箱,全部许予芮室,自此之后,芮室敌秦之意大幅削减,亦未再出兵袭扰秦境。 另一边,驷车庶长赢绁奉命使周业已上路。历经七日奔波跋涉,秦使一行抵达洛邑。 驷车庶长赢绁下令驿管暂歇,本欲来日前往王畿觐见周王,不料周王姬林先行遣人前来相请,邀其共赴晚宴。 闻诏,驷车庶长赢绁心中暗自纳闷,秦使一行低调上路,行抵洛阳亦未着人通报,周王何以知之? 虽不知其意几何,然天子下诏相请,亦不能不往,驷车庶长赢绁遂回告来人,言日定会准时赴约。 驿管事务处置停当后,驷车庶长赢绁唤过随行千夫长,嘱咐其加强护卫,看顾好粮草辎重,继而登车前王畿。 来到宫门前,周王姬林已着人在此等候,其人头前带路,引领驷车庶长赢绁一路来至周王姬林书房跟前。 驷车庶长赢绁推开房门,缓步进至房中,只见周王姬林背对房门,谓其言日:“秦使入周,可是为归还我岐、丰之地耶?” 其言之冷,令人毛发倒竖不寒而栗,驷车庶长赢绁闻之不敢怠慢,谨慎上言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秦地即周地也!只是岐丰之地,至今仍有狄戎流窜,未能彻底清剿,因是吾君秦公赢宁,时常谓对我等,自责道有负先王封侯之意!” 闻其说言,周王姬林放声大笑,转过身来近至驷车庶长赢绁身亲,抚其肩谦言道:“秦使宽心,寡人与尔说笑耳!”说罢,请其落座。 两人行至茶案两侧,君上臣下,依礼坐定,周王姬林正色续言道:“九州之内,论臣为忠者,唯秦与齐耳,寡人视之为肱骨也!如无两家为我大周镇守边疆,寡人岂能高枕无忧哉?” 闻得此言,驷车庶长赢绁是以知其方才乃探言耳,由是容颜稍展,上言道:“吾等恪守臣道,竟得王上谬赞,臣等受之有愧,若是天下之人,皆如王上这般所想,亦不负我等沥血守土之心矣!” 周王姬林闻其话语,透出一股悲凉之意,知是有人与秦为难,遂问道:“可是秦公遇有难事耶?不妨言于寡人,周室或可助其一臂之力!” 见言,驷车庶长赢绁遂以实情相告,接其话语,直言不讳表道:“有人言我秦人好战,谓之为虎狼,不愿与我结交,如此这般还则罢了,更有甚者,趁我与狄戎恶战关外之际,竟出兵侵袭我之后方,为保秦民周全,我军只得退回关内,如此一来,戎患便难根除,周室天下难安,秦室有负先王所托也!” 闻其所言,周王姬林怒道:“有负先王者,非秦也,乃袭秦者!” 驷车庶长赢绁施礼致谢,周王姬林续言道:“何人掣肘于秦耶?秦使但可告知寡人!” 见问,驷车庶长赢绁回言道:“仇秦者,比比皆是,不可数也,然以秦鄙芮室最甚,举兵伐我者,便是此家也!” 周王姬林正色道:“忠者赏,佞者罚,亦乃寡人之本份,寡人即刻颁布天子诏,号令诸侯攘外安民,背道而驰者,即着天下共讨之!” 得其此言,驷车庶长赢绁暗自欣喜,拱手再次礼谢,接其言道:“若此,秦则无后顾之忧矣,便可专心谋伐狄戎,誓保周室安宁!” 闻其此说,周王姬林焕发笑颜,谓其言道:“寡人中兴周室,还需仰仗秦室之功,望秦为我紧守西北门关,勿使狄戎进犯中原,寡人亦无后顾之优矣,便可潜心治理中原,中兴周室!” 驷车庶长赢绁言道:“即得王命,老秦志士泣血誓言,但得一息徜徉,定叫戎匪不得踏入关内一步!” 得其誓言,周王姬林甚是欣喜,欲待留其共进晚宴,而驷车庶长赢绁则借言车马劳顿,以使团亦未安置妥当为由,婉拒周王之请,与之告辞退还驿馆。 次日,驷车庶长赢绁携之钱箱粮车,入朝礼觐见天子。 朝会之上,驷车庶长将其整理成薄,敬献周王姬林,祈天子庇护。 自迁都洛邑后,几无诸侯再向周室献供,今见秦室献礼,周王姬林百感交集,谓其忠贞当朝表彰,欣喜万分纳其献礼,随后有应其所请,颁下勤王天子诏,日: “承天所授,天子诏日,夫文王秉德理政,凤鸣岐山,周室始兴,至幽王戏举烽火,戎毁镐京,周室遂败! 避戎患,平王以秦固守岐丰,东迁王畿! 至吾领国,困守洛邑一隅,诸侯莫视,番邦恃强凌弱,屡犯周境! 九州战火从生,百姓颠沛流离,吾欲救民于水火,竟无能为,心甚痛哉! 矢志再兴周室,不求功达文武,但求九州无战,吾余愿足矣! 然百尺蚁穴,非居一蚁之功,万里河堤,非以一人之力,还观兴周,亦非吾独自可为也! 吾尝自梦醒,达旦难眠,遂秉烛成书,诏请诸侯与吾戮力同心,共赴兴周大业! 吾亦深知周室颓败,诸侯异志不附,各为其营,割据争霸! 吾所欣慰者,得齐、秦也!齐举“尊王攘夷”义旗,内安诸侯德行九州,外抗蛮夷威震东海!秦附“崇周御戎”诏令,无战诸侯倾力御戎,建城集民以安西鄙! 寄望诸侯效行齐、秦,遍施德政歇战养民,富邦强军共御外敌! 诸如宵小之辈,再行于后作梗,乱我天下者,诸侯共讨之!” 侍丛宣毕诏书,驷车庶长赢绁跪拜接诏。 入周使命达成,驷车庶长赢绁亦不敢于周久留,遂向天子辞行,奉诏返秦。 数日之后,周王姬林之勤王天子诏檄传天下,诸侯争战之心稍有收敛。 然周王姬林未能看透天下大势,受之齐公“尊王攘夷”蛊惑,加之秦室行周纳贡,浅尝天子之尊,自于心中立誓,定要中兴周室。 待秦使离周之后,周王姬林便命人于书房堂中,上挂周室疆域羊皮图,自此整日寄居书房,闭门不出,紧盯此图潜心钻研。 半月之后,周王王姬林行出书房,批头散发不待沐浴更衣,随即差人持天子令箭,前往卫、陈、蔡诏请三邦君主,前来王畿会商。 旬日过后,卫公姬晋并陈公陈鲍、蔡候姬封人,奉诏入周,齐聚周王姬林书房。 三人相见,面面相觑,实不知天子诏见,是为何事。 三人正值得茫然之时,周王姬林于屏风后转出,行而言道:“诸君业已打过照面,皆是旧识,寡人便不再赘言矣,今诏汝等前来,是为商议如何处置郑室之累!” 闻言,三人满腹疑虑,不知周王姬林所言郑室之累是为何意。 周王姬林偷眼望之三人,瞧出端倪,遂续言道:“郑室始于桓公,至今不过三代,已是前华后河,左洛右济,主芣、騩而食溱、洧。眼下更是倚泰山而窥天下,其称霸野心已是昭然若揭,若不加以扼制,待其霸业已成,汝等尽皆沦为其属臣,敢问诸君何颜以对先人耶?” 闻及此言,众人才知郑室之累所为何意。 中原诸侯之中,本是卫、宋并驾齐驱,如今宋室因内乱所致,短期内难以恢复元气,仅余卫室一枝独大,其争霸之路平坦不少,卫公姬晋欢喜之余,见之郑室日益强盛,亦为此忧心忡忡。 而陈、蔡者,见风使舵之人也,中原诸侯大部属意反郑,陈、蔡必定不会舍弃大众,而就郑室孤军,由是追从宋、卫多次伐郑。 今见天子有领头制郑之意,三人面露喜色,卫公姬晋接其言道:“王上所言极是,昔日卫、宋联手,还能制其一时,如今宋室歇战养息,郑室是日益骄横,取许地,祈泰川,长此以往,吾等终将伦为其属臣矣!” 陈公陈鲍则直言问道:“不知王上欲以何法制郑?” 蔡候姬封人则一言不发,拱手侍立一侧。 周王姬林见之陈公有问问,遂起身行至周室疆域图前,回言道:“制霸者,武服诸侯也,抑霸者,亦需以武制武,寡人闭关半月,研判天下之势,略有所得,诸君且看。” 说罢,抬手指图,续言道:“天下诸侯,大致可分三类,一为求霸者,诸如郑、齐、晋、楚者,此类诸侯邦富民盛,实力榜列前茅,趁我周室衰败之际,大肆向外扩张,欲求无惧于天下,进而引领诸侯;二为抑霸者,诸侯如卫、纪、陈、蔡者,此类实力稍弱,乱世当道,莫不屈尊强贵,以保社稷,若不然,则为强贵所灭,宗庙尽毁;三为中立者,如鲁、宋、秦、燕者,此类各有原因,暂无争霸之心,然其实力不惧诸侯挑衅,自保足矣!” 说罢,回至案前饮得一口凉茶,行而续言道:“眼下,郑室疆域纵横千里,民富军强,梗阻于我等中间,若将我等分隔开来逐个击破,试问我等谁可独挡郑军?” 闻及此言,卫、陈、蔡三公,面面相觑,尽皆摇头不止。 见之此状,周王姬林笑颜续言道:“诸君亦不必过于为此忧心,一人之力不足以敌郑,然众人合力则未可知也! 郑室地处中原腹地,虽可四面发展,亦可说是四面掣肘,只需我等合力击之,郑室必败!” 得之此言,卫公姬晋大喜,率先拱手拜道:“若要伐郑,卫军甘当先锋!” 说罢,转头望向陈、蔡。 陈公会意,亦拱手拜日:“愿盟!” 蔡侯姬封人则问道:“伐郑非同小可,敢问王上如何谋划耶?” 周王姬林见之三人,意愿联军伐郑,心中大是欣慰,见蔡侯有问,由是回道:“郑室之良臣猛将,可信手拈来,军强粮富士气高昂,加之郑伯,又乃百世难遇之明君,与之相争着实不易。然我联军亦有数万人马,四家之粮亦可堆积如山,其胜负之数各占一半。再者,联军占尽先机,辅以良策妙计,伐郑当是剩券在握也!” 闻这番话语,卫、陈、蔡三公,频频点头称是。 周王姬林则趁热打铁,再次走向周室疆域图前,指图言日:“寡人拟做如下部署,诸君试听之,卫室居郑东北,权为左军,南下取郑共城、延津;陈、蔡居郑东南,权为右军,北上取郑颖城、鄢陵;寡人自领中军破虎牢,东进取京城,继而长驱直入,三军合而为一,兵围新郑!其时,郑室败局已定,任他郑伯有经天纬地之才,亦无力回天矣!” 闻之此言,三人心下大定,卫室觊觎共城已久,今见可托联军之威取得共城,何乐不为?由是当先回道:“王上此策甚善,卫军愿为先锋,率先发难,攻取共城!” 蔡候与之同愿,遂附议取颖城。 唯陈公陈鲍心有不定,问道:“依王上之言,以四敌一,自是胜券在握,传言郑室与齐、鲁交好,若其参战助郑,胜负之数,天可怜见矣!” 闻其所言,卫工姬晋故作镇静,身行立于原地不动,蔡候姬封人则自顾点头称是,言语间透出退盟之意。 见之此状,周王姬林冷颜笑道:“诸君所虑甚是,齐、鲁与郑交好亦为之实情,然寡人所知,鲁公姬允仅继位三年之久,加之伐杞一战,灰头土脸无功而返,以致军心不稳,民心不附,由是寡人断定,三五年内,鲁公姬允志不在外,必是潜心治内!为稳妥起见,寡人另派太宰渠伯纠,使鲁利诱劝请鲁公姬允,勿涉郑室之事!” 众人闻得此言方才定心。而后蔡候又续问道:“齐室又当如何处置耶?联军伐郑,即便鲁室如王上所言,不涉战事,然若齐室举兵南下助之,我等亦难有胜算也!” 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周王姬林紧接话音言道:“齐公高喊尊王攘夷,寡人亦已诏告天下赞其忠诚,并寄言天下,当效齐公姜禄甫,有违其意叛周者,天下共讨之!若其举兵助郑,则是与我王师相抗,是为叛周!己所倡言,己先破立,其时,四海之内,再无诸侯,敢认是其盟邦,寡人则只需一纸诏令,即可兼领天下诸侯伐齐!此间种种,想必齐公了然于心,是以诸君大可放心,寡人料定,齐室亦将不会出兵南下助郑!” 三人心结皆已解开,遂拱手而拜,齐声言道:“愿遵王命,悉凭差遣!” 闻之此言,周王姬林亦是心中大定,喜而言道:“兴周大业,还当仰仗诸君之力,诸君亦将青史留命,万世传颂!” 三人再拜,谢过周王。 而后四人又聚拢商议,伐郑作战细节,并约期来年举兵,至夜方散。 次日,卫、陈、蔡三公辞别周王,各自摆架还都。再说太宰渠伯纠奉王命使鲁,此刻也已抵达鲁都曲阜。 欲往谒见鲁公,以达上意,然被告知鲁公此时正在郎地狩猎,归期未定。 太宰渠伯纠迫于无奈,于曲阜苦等七日,仍未见有鲁公音迅传回,太宰渠伯纠实无他法之下,是以决定驱车前往郎城谒见鲁公。 又是数日奔波,太宰渠伯纠等人临抵郎城,行于官道上观之,只见漫野寂静,全无车马穿插过野,狩猎之时热烈场景。 太宰渠伯纠正自心中范疑,不觉车马已行至城门前,未待上前喊话,只见城门缓缓开启,城门守将行至车前,言道:“君上料到太宰不日即至,着末将在此等候,今已迎得尊驾,且请随末将前往觐见!”说罢,轻拍跨下座骑,于前头领路。 见之此景,太宰渠伯纠心中疑惑更甚,引车移驾郎城一事,并未与人提及,鲁公如何知晓其行程?太宰渠伯纠无暇细想,既已到得郎城,且待见到鲁公再做打算,遂令随从紧跟城门守将。 半柱香后,城门守将领其来到鲁公行宫门前,谓其言道:“君命在先,言道太宰若至,可直行入内,不必禀报!”说罢,对其供手一礼,随即退去。 太宰渠伯纠愣立门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总觉得似乎暗处有人盯着,令其浑身不自在。 然若就此退却,入鲁使命未能达成,即是有负王命,亦难逃渎职之罪。 思之再三,太宰渠伯纠抬起双手平推开去,闻得吱扭一声,房门为之半开,只见其内尘烟弥漫,鲁公姬允披头散发背对房门,负手立于书案前方。 闻之声响,鲁公姬允问道:“门外可是周使太宰?” 太宰渠伯纠不敢怠慢,拱手回道:“正是外臣,奉诏使鲁,曲阜苦等七日,未能与君谋面,闻公郎城狩猎,遂至此处求见,望恕唐突之罪!”说罢,躬身下拜。 鲁公姬允转过身来,单出右手,虚请一回,谓其言道:“太宰使鲁,孤本当出城相迎,确教太宰独自入内,已是失礼在先,何敢以此加罪他人耶?” 闻言,太宰渠伯纠供手礼谢,起身入内,行至客位落座。 待其座定,鲁公姬允缓步渡向门前,举目望向门外,谓其言道:“孤自即位以来,无一日可得安睡,每行一步,皆是如屡薄冰,羽父在世之日,有其为孤稳住朝堂众臣,孤还可暂寄庙堂,如今羽父弃世而去,百姓对孤即任大位颇有争议,先君旧臣亦是蠢蠢欲动,意欲弑君夺位,为其所迫,孤只得以狩猎之名,寄居郎城,纵观古今君王,似孤者,当只孤一人耳!” 闻及此言,太宰渠伯纠心中疑惑尽皆释然,继而又想到入鲁使命,见之鲁公此等状态,对其达成使命颇有益助,不由得心中暗喜,遂缓慢起身,拱手言道:“古来有言,名不正,则言不顺,鲁公本非储君,并有弑君夺位之嫌,今高居庙堂,百官定难心服,军民不附,亦属意料之中!” 待其言罢,鲁公姬允一声叹息,默然无声。太宰渠伯纠续言道:“然古往今来,弑君夺位者,不在少数,亦有贤君明主,鲁公可愿成其一员否?” 鲁公姬允为其一语惊醒,随即猛然转身,拱手请言道:“太宰如是说法,定是胸藏良策,可助孤解当下之难,恳请太宰不吝赐教!” 太宰渠伯纠回道:“古之贤君,不论是天命所受,亦或是篡逆谋位,皆为先正其名,而后求进,施展文治武功!” 鲁公姬允紧接话语,问道:“何谓正名?” 太宰渠伯纠回道:“鲁公继位至今亦有三载,越盟郑、武伐杞、姻连齐,所行政事无不是为社稷所虑,臣民为何不记君之功,而记君之过耶?只因未行正名之道,臣民只知公乃弑君之徒耳,不知公乃心系社稷之明君也!” 待其说罢,鲁公姬允心中豁然开朗,行近太太宰渠伯纠身前,言道:“孤得幸遇太宰,犹如久病遇良医也,万望卿策为孤解难!”说罢,拱手相请。 太宰渠伯纠弯腰回礼,接其言道:“正名之道,亦非难事,谓君八字,公当谨记,惩奸除恶,敬天求封!” 见说,鲁公姬允又再问道:“卿之八字,孤当刻骨铭心,然其内涵,孤不甚理解,还望太宰拆字解句,明示与孤!” 太宰渠伯纠沉思片刻,谓之言道:“臣之所言,或将触犯君上,但请君先恕无罪,臣方才敢言!” 鲁公姬允急切求谋,闻之回道:“太宰但说无妨,恕汝无罪!” 太宰渠伯纠闻言心定,遂款款道来:“所谓惩奸除恶,即为惩处忤逆朝堂之奸臣,剪除弑君犯上之恶臣,忤逆朝堂者,勿需臣言,君上心中自有定论,只需以雷霆手段肃清则可,单说这弑君犯上者,其意乃指刺杀隐公者,务必擒拿正法以平民愤,据闻当年行刺隐公乃羽父所谋,君上当降罪与斯,流放其三族,还万民之公道!” 闻其所言,鲁公姬允愣立当场良久,而后回言道:“余皆不说,唯独羽父,于孤有再生之恩,若非羽父当年所谋,孤岂能有命,活至今日,如汝所言,今需流放其三族,孤何忍为之耶?” 太宰渠伯纠拱手回言道:“自古薄情最是帝王家,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悉凭君上决断!” 鲁公姬允犹豫一阵,而后问道:“此事非同小可,孤当三思慎行,且请太宰为孤解之何谓敬天求封?” 太宰渠道伯纠续回道:“所谓敬天求封,即为职忠王室,敬事天子,求请敕封诏书,用以正名,周室建国以来,诸侯君位更替,皆需天子敕封,方得天下公认,如公行得此步,则公之君位,即为得天所受,臣民亦就再无异言矣!” 闻得此言,鲁公姬允大喜,言道:“太宰此说,乃孤数月所得,唯一良言也!然,敬天求封如何可得?还请太宰明示!” 太宰渠伯纠回道:“臣此次使鲁,即为此事也,王上授命与臣入鲁,劝说君上近王畿,远嚣逆,如鲁公亦有此意,臣则省去一番口舌说教,待臣返至王畿,即向王上奏明,请下敕封诏书!” 闻言,鲁公姬允喜上眉梢,言道:“如此有劳太宰矣!待孤稳坐君位之后,必当携礼亲至府邸拜谢!” 闻言,太宰渠伯纠连连摆手,回言道:“此皆鲁公明识之举,并非臣之功也,何敢当公如此大礼耶?”说罢,二人相视而笑。 末了,太宰渠伯纠续言道:“临行时,王上另有嘱托,有一微末之事,还请鲁公相助!” 见说,鲁公姬允亦大方回言道:“王命所示,莫说一件,即是万件,鲁室亦当尊言而行,太宰直言即可!” 太宰渠伯纠拱手致谢,言道:“只是近年来,郑室大肆扩张,封候不过三代,即成中原列强之首,更有郑伯恃强凌弱,朝堂之上蔑视天子,大有称霸天下之势,为免公道丧之人心,王上欲合卫、陈、蔡等,联军伐郑,命臣入鲁知会一声,若有可能,当请鲁公袖手旁观!” 闻言,鲁公思之一阵,心下权衡利弊后,回言道:“郑室欺王,王要伐之,天之公也,孤何敢与天相争耶?” 得其所言,太宰渠伯纠再拜致谢。 鲁公姬允见之,上前将其扶起,加之心结已解,心中甚是欢喜,遂邀其共进晚宴,二人把酒言欢,一醉方休。 鲁公姬允日日向其请教治国良策,太宰渠伯纠亦将己之所知倾囊相授。 如此连宴数日后,太宰渠伯纠告言需返洛复命,鲁公姬允亦不便强留,遂亲引卫队送其出城,二人共辇,一路缓行。 辞别之时,太渠纠再次提醒鲁公,望其谨记八字谏言。 鲁公拱手拜谢,言日矢志不忘也! 送走周使,鲁公姬允亦于次日下令班师回朝。 还都曲阜后,鲁公姬允依太宰之言而行,以雷霆手段肃清朝堂逆臣,但闻忤逆之言,或见僭越之举,即行抓捕关押。 三日内,接连抓捕关押达三百余人,连坐流放则近千人之多。 一时间,鲁室臣民人心惶惶,再无人敢对鲁公姬允之君位有所质疑。 又过得半月,得太宰渠伯纠返朝表奏其功,周王姬林颁下诏书,敕封姬允继承鲁君,为其正名。 然臣民对之隐公遇刺,仍旧耿耿于心,时至今日,行刺凶徒仍未捉拿正法,对之鲁公不满之情,溢于言表。见之此状,鲁公姬允忆及太宰渠伯纠之八子谏言,遂心下一横,发布降罪檄文,表告羽父行刺之罪,流放其三族。 此事过后,百姓悦服,军心大震。 由此,鲁公姬允亦得以稳居庙堂,从此再无后顾之忧。 鲁公姬允若可借此契机,伺机扩张,进而图霸天下,定成就一番伟业! 然流放羽父三族后,鲁公姬允性情亦随之大变,对之任何人,皆存怀疑之心,忠奸不辩几至半疯之境,以致错失称霸天下之良机。 第024章 攘外征匪戎 安内战逆芮 - 东周策 - 陈义虎 时过月余,鲁公将罪檄文传遍天下,诸侯论之为奸雄也! 秦公赢宁阅后,更是谓之左右言道:“鲁公之举,世人谓之为奸!然孤之意为此举可稳百官拢聚民心,若得上下同心则霸业可成也!再者而言,于此乱世之中,何人不奸?何人不诈?无此不可苟活于世!” 其后,秦公赢宁欲遣使入鲁与其建交,使其成为秦室之中原强援。 然而使者还未起行,西北前线便传来战报,言日西戎联军开出豕原,兵分三路扑向秦北萧关,意欲破秦萧关,南下占领岐丰,而后再取镐京,入主中原为王。 西戎联军中战力最甚者乃是毫戎一支,是为戎军精锐之师,此次南下领职西戎大军先锋。 豕原至萧关虽近,亦有百里之遥,急行军亦需三日,然豪戎最善骑袭,仅用一昼夜,便抵萧关城下。 秦公赢宁与之多次交手,胜负各半,其汹涌杀来,心下不敢大意,急从关内调拨五千铁甲,奔赴萧关御敌。 不料此举尽被其西邻芮室查觉,芮君芮昭趁虚起兵伐其后,掠夺秦西之地。 战报传至秦宫,秦公赢宁怒火冲天,骂道:“芮室贼寇,欺我太甚,誓当灭之,掘其祖坟!”遂着驷车庶长赢泄驻守萧关御敌,自领护卫亲兵三千铁骑西进,欲将芮室贼寇一举歼灭。 芮军见秦公亲自领大大军来袭击,自知非其敌手,纷纷后撤退归芮境,继而据守坚城不出。 秦公赢宁气势汹汹杀来,不料扑却一场空,不由得怒火更甚,遂领军直向芮境杀去。 想之从前秦军从未挺进芮境,只是将之驱赶出秦境便告退军,今见秦公领军杀入境内,芮境各城守军一时间亦不知如何应对,遂纷纷弃城退至芮都芮城。 秦公赢宁亦是杀红了眼,见之芮军纷纷退却不敢与战,遂生轻敌之心,领得三千铁骑马不停蹄,直追至芮城城下。 芮君芮昭登城查看,见之秦军铁骑乌泱泱一片,虽说手握两万芮军,兵员数量上高出秦军许多,然其心中深知秦军勇猛,皆可一当十,两万芮军未必胜得了秦军铁骑三千,遂令全军坚守芮城,不可与之力敌,以待战机。 秦公赢宁亦知芮城坚固不易攻破,加之城内守军势大,稍有不慎便有全军覆没之险。 然就此退去又心有不甘,秦公赢宁抬头望向城头,只见芮君芮昭亦双目紧盯己身,透漏出一股鄙夷神色,笑颜喊道:“秦公远赴至此,何不进城一叙耶?” 经此一激,秦公赢宁怒火攻心,气得理智全无,回手拔出佩剑,锋指芮昭,喊道:“竖子休狂,待孤进城取尔性命!” 秦公赢宁久经沙场,岂能不知敌我实力悬殊,三千铁骑想要攻破芮城,无异于痴人说梦,只是芮候如此小看秦军勇士,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思道,今日即便取不得芮城,亦要汝等知我秦军悍勇,遂领军强攻芮城城门。 芮君芮昭见之心生一惊,不敢相信秦军马三千兵竟敢抢城,见敌如此汹涌亦不敢大意,着令城防守军死守城门。 历经数番激战,秦军终难逾越城门一步,损失铁骑千余,秦公赢宁亦知再若攻下去,只是徒增伤亡而已,遂令全军停止攻城,依序撤军。 临行前,秦公赢宁张弓搭箭瞄向城头,闻得弓弦响处,只见一道寒光飞出,撞击于城头,冒出数点火星,稳稳钉于“芮”字上面。 而后秦公赢宁弃弓于地,抬头狠瞪芮君芮昭一眼,谓之言道:“汝之头暂寄汝处,早晚孤将取回!”说罢,调转马头随军撤去。 望见秦军退去,芮君芮昭肃颜以对,今日激怒秦室群狼,日后芮室将无宁日矣! 就此倒非芮君芮昭所担忧处,只是此役芮军虽胜,乃是胜在兵力优势之上,胜在城墙坚固之上,若以同等兵力与之对决,芮军必将不堪一击。 芮君芮昭料定不出三个月,秦公赢宁必将领得数万大军伐芮,以血今日战败之耻。 正面对决,芮军决非秦军对手,芮君芮昭遂下令,芮境内各城除去治安守军外,全部撤守芮城。 再说秦公赢宁领得余部退回西垂,未待回营,竟又闻得边境战事重燃。 原是豕原西戎联军,趁秦公赢宁出征芮室之际,倾城而出强攻秦北萧关,幸得驷车庶长赢泄领得萧关守军据关力战,得以将其击退,使得两军成相持之势,对峙关前。 秦公赢宁闻得战报,不及解下战袍,即引亲兵百骑奔赴萧关。累死数匹战马,急驰一昼夜,方抵萧关。 不及告知驷车庶长赢泄,秦公赢宁弃马登城查看,凭栏远目瞭望,西戎联军离城十里安营扎寨,满目皆是戎兵军帐,一眼难见尽头。 秦公赢宁自即位以来十数载,戎军从未如此迫近过秦境,今其聚众八万余碾压式扑向秦境,虽说萧关守军亦有精兵两万,或可守得一时之安,然敌众我寡,长久对峙,萧关必破,若其攻破萧关,秦室基业毁于一旦,至死无颜再见先祖。 想到此处,秦公赢宁不由得心头发紧,愁眉紧锁,问道左右日:“近日战况如何?” 城门守将回道:“初时,戎军自恃兵强马壮,每日轮番强攻,晨午交替,后因久攻不下,遂于城外扎营,每日只是于城下叫骂搦战,吾等奉驷车庶长将令,任其辱骂叫嚣,我只坚守城关,不予为战!” 闻言,秦公赢宁点头称赞,言日:“赢泄此举甚善!” 待其言罢,驷车庶长赢泄赶到,上前见过秦公,施礼请降怠慢未迎之罪。秦公赢宁知其巡视城防去了,亦无暇顾及此等小事,遂直言问道:“汝与戎军交战多日,可思得退敌良策?” 见问,驷车庶长赢泄拱手回言道:“贼势浩大,我若与之硬碰,势必败之,是以只可智取,末将思之再三,唯有一策,可退强敌!” 闻言,秦公赢宁转身面对驷车庶长赢泄,续言道:“卿有何谋,直言即可,若可退敌,护秦安宁,便是命断于此亦无不可?” 见之秦公赢宁言及于此,驷车庶长赢泄拱手称赞,谓其为明君,秦室之福音,遂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言日:“军之魂者,三军士气也,士气所属,乃在军心,若我能乱其军心,其士气跌落兵无斗志,而我以死战之士,敌其无志之兵,犹如群狼戏羊耳,纵使敌拥百万之众,亦将必败无疑!” 秦公赢宁目不转睛,紧盯驷车庶长赢泄,谓其言道:“理是如此,汝将如何为之?” 驷车庶长续言道:“三军起行,粮草为先,若可焚其粮仓,其军心必乱,则胜负即分矣!臣已派出哨骑,打探得知其粮仓所在,愿请五百精兵,将往焚之,定叫其颗粒无剩!” 秦公赢宁赢宁低头沉思一阵,言道:“粮仓重地,岂无重兵把守,汝引五百军去,恐难成事,孤许两千铁骑与汝!” 驷车庶长连道不可,言日:“萧关守军拢共两万,对阵戎军八万,已属兵微将寡,再行抽调派做他用,更见雪上加霜,再者而言,偷袭戎军粮仓在精不在多,五百精兵足矣!” 秦公言道:“即是如此,汝定已谋划周全,便依汝意,汝将如何打算?” 见问,驷车庶长回道:“今夜子时,末将便引兵出关,循山野小道,绕行至戎军后侧设伏,待来日豪戎先锋再至城下搦战之时,君上可亲领大军出城迎战,务必予以沉重打击,歼之九成最善,留其一成传迅予戎军大营,戎王闻知战报,必将怒起大军,倾巢而出围攻萧关,其时末将趁虚而入,杀进粮仓举火焚之,但见后方火起,戎军军心必定大乱,戎王必定下领全军回援,八万大军如此一撤,定是乱象丛生,此时君上再引大军出关,戎军必是全无恋战之心,如此我军便可一路追杀,似如屠猪宰狗!” 待其说罢,秦公赢宁半晌无言,而后转过身去,举目瞭望戎军大营,谓其言道:“戎军回援,汝等乃是九死一生,汝可知晓?” 驷车庶长赢泄回言道:“舍臣一命,换秦十载安宁,有何不可?” 闻得此言,秦公赢宁泪水盈眶,令其着手准备。 至夜后,秦公赢宁亲至校场检阅,遴选优质秦酒十坛与之壮行。 五百壮士各自满饮一碗,随之驷车庶长一声令下,陆续开出萧关,隐匿于夜色之中。 及至天明,西戎毫王引军又至城下搦战,未待其破口叫骂,只闻得城头战鼓雷鸣,城门缓缓开启,秦军缓缓开出关外列阵。 约过一柱香,秦军列阵完毕,秦公赢宁于阵中穿出,血色双眼睛紧盯敌阵毫王。 两人曾多次交手,彼此皆知对方之勇猛,由是此次对阵萧关,皆不敢轻敌大意。 双方均是严阵以待,如此对峙约有半个时辰,突闻晴天一声霹雳响,秦公赢宁一声令下,遂先发起进攻,身后秦军壮士闻令齐声怒吼,随即争杀向前涌向戎军。 毫王见此,亦是一声长啸,拍马舞刀领军冲杀过来。 瞬间两军绞杀于一处,初时,双方士气高涨,一时间难分胜负。 激战约过一个时辰,两军皆有损耗,遗下千具尸首,而秦军皆怀必死之心,愈战愈勇,士气不减。反观毫戎,因其长年横行大漠,从未见过如此悍勇忘死之士,由是士气低落,渐显力怯。 秦公赢宁乘机发起猛攻,独骑在前穿行戎军之中,秦军壮士见之更是士气高涨,怒睁双目一路嗜血向前。 经此一波攻势,毫戎为其彻底击溃,毫王引得千余残兵败将一路后撤。 秦公赢宁领得剩之师于后追杀,于激战之时寻个空手,张弓搭箭往天一箭,箭矢落下正中毫王后背,毫王吃疼落马,其部下奋勇救之,得以脱离战场。 重创毫王,歼敌近五千人,算得上是旗开得胜,余下便看驷车庶长赢泄偷袭敌营粮仓可否得手。 若成,则可退敌保秦十载安宁,若败,则萧关不保秦室危矣! 如是念想闪过秦公赢宁心头,不由得驻马观望谨盼火起,见之戎军业已败退逃远,遂令鸣金收军回城。 再说毫王返得戎军大营,谓之戎王言日:“秦军不可欺也!”言迄,晕厥过去。 戎王见之急令左右送去医治,对其所言亦未上心,只道秦军损其先锋,断难就此做罢,誓要踏平萧关生擒秦君,遂令三军整装,午时起兵,强取萧关。 秦军则早已备好檑木炮石,以及弓弩箭矢等守城器械,只等戎军来袭。 时过午时,戎王引领八万戎兵开近萧关,不待其喊话,城头一阵箭雨落下,戎军措手不及未能避让,死伤百来人。 戎王见之气急败坏,怒吼数声,戎军随即展开,一阵箭雨回敬城头,紧接着登城步兵展开攻势抢关。 半空中箭雨纷飞,秦公赢宁亲上城头指挥防御,身上多处挂彩,穿行于刀光剑影之间。 激战至入夜,秦军拼死护城,三千余将士陨命关前,戎军失地利之便,更是伤亡近万,然戎王手中仍旧握有六万之众,如此强攻下去,不到天明,萧关便要易手。 正值此时戎军大营升起一道火光,继而燃遍整座大营,定然是驷车庶长偷袭粮仓得手。 戎王见之后方有失,急忙下令回援,数万人马顿时乱做一团,前军还在猛攻城头,后军确已仓惶撤离。 秦公赢宁见之火起,心中巨石落地,突然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于城头,手扶城墙强撑身躯不倒,自顾言道:“天佑秦师!”言罢,秦公赢宁深吸一口气,手提长剑行至高处,谓之诸将言日:“戎军虽退,我等断不可纵虎归山,萧关便是戎余葬身之所!”言罢,三军领命齐声怒吼。 稍作休整,秦公赢宁领得萧关守军杀出关外,一路追剿西戎联军。 再言道驷车庶长赢绁,趁虚偷入戎军大营后,一路纵火燃起整座大营,必将引起戎军注意。 虽说戎军大部已前往萧关,留守部不对,但也有近两千人。 待之火起,便于营中四处搜捕秦军,部分秦军于纵火途中为其剿杀,剩余三百余人,被围困于大营西南一角。 因火势过猛,恐伤及己身,遂于营外围堵,寄望大火将其吞噬。 驷车庶长赢绁领得余下三百秦兵,困守于戎军营中一块空地之上,眼见得火势愈来愈烈,顷刻间便有被火海淹没之险。 望之大火,秦军甲士尽皆是满面笑容,无一丝待死之愁,驷车庶长赢绁谓之众人,言道:“吾等使命终成,未负君上之托,吾等之幸也!然,我等今日亦将难逃一死,甚者葬身火海尸骨无存,诸君可有悔意耶?” 闻言,众将士齐声喊道:“无悔!” 见之此景,驷车庶长赢绁心中甚慰,笑颜回顾左右,续言道:“老秦志士,即无贪生怕死之辈,亦无困守待死之类,诸君可愿随吾杀出营去,与敌决死一战?” 闻之此言,不料士气大振,三百秦兵三声怒吼:“好!好!好!” 驷车庶长点头称赞,环视众人一眼,谓之言日:“今生领得诸君末路赴死,来生再谓诸君一世荣华!”说罢,手提三尺长剑行将上前,三百秦军壮士紧随其后。 营外戎军望之火海唏嘘感慨,畏之火势,是以退之再退,离营远见三百余步。 随之一阵风起,吹散浓浓硝烟,只见一队秦兵自营门杀出,戎军尽皆大吃一惊,如此大火竟未将其烧毙。 驷车庶长赢绁手提长剑,阔步走向戎军,颜见肃穆不怒而威,见之戎军便飞舞长剑相迎,剑影闪过之处,戎军尽皆毙命,转瞬之间,十余戎兵命丧剑下。 因失之先机,戎军为其杀得晕头转向,迫其锐意连连后退。 待之查清敌势,知其不过三百人,戎兵这才回过神来,举起兵刃反击。 戎军欺其兵少,对其实施分割包围,形成以十敌一之势,甚或数十人围攻一人。 围攻驷车庶长赢泄之戎兵,便达半百之数,然因其体魄强健剑法精湛,戎军一时未能在其身上讨得便宜。其他秦军战士,虽无赢泄之精湛技法,然因皆抱必死之心,虽是被围却是面无半点惧色,较之戎军仍是强悍无比。 与之交战,约有半个时辰,秦军伤亡两百,却是斩杀戎兵千余。剩余之不足百人,尽皆披伤带彩,重者断臂失腿,轻者腹背受创,即是如此,仍旧挥舞兵刃寻敌决战。 秦军猛则猛矣,终因寡不敌众,加之久战气力不济,而被戎军逐一击杀,战至最后仅剩驷车庶长赢泄一人。 其右臂断掌,背受三刀重创,腿上亦中一箭,单臂拄剑屹立于乱军之中,满身血污犹如地狱判官。 戎军见其力穷,胆大稍壮者缓步上前将其包围,因之畏其勇猛,恐其索命,是以不敢靠之太近。 驷车庶长赢泄肃颜怒目,环视周遭戎兵,见之戎兵惧死不敢上前,遂仰头一阵长笑,笑罢朝向戎兵一声大喝。 前排戎兵见之恐其冲杀过来,不约而同紧退一步,后方戎兵避之不及,闻之喝声不知所以然,遂举弓搭箭射向中间。 伴随之声声弦响,数百支利箭飞出,眨眼间插满驷车庶长赢泄全身。 其生躯为之一震然未倒地,只见其嘴角溢血,用尽最后气力,提臂柱剑身前,而后寻东方而跪,目视前方气绝而亡。 即是如此,戎军仍旧不敢向其靠拢,围之良久方有胆大者上前查看,见之深邃目光,对其肃然起敬,由是未对其遗体行之报复。 营区烧得只剩一片废墟,守之已然无用,余下戎兵亦知犯下如此大错,戎王定难容之一命,遂四下散之逃回西北大漠。 话锋转回萧关,戎王见之后方火起,急令回援,秦公赢宁领军出关追杀,一路追出数里地去,眼见得即要抵达戎军大营。 戎军一路溃败,伤亡近半,逃散者又占余下半数,至此六万大军剩余不足两万。 本待回营休整聚兵再战,不料整个联军大营如今只剩一片废墟,由是斗志全无,余下戎兵四下溃散而逃。 戎王制止不住,眼见胜负已定,再战无益,遂引亲兵西去逃回漠北。 秦公赢宁见之西戎联军溃散败走,亦未对其穷追不舍,驱至十里开外,遂令回军。 还观联军大营,狼藉一片,行至大营西北角,见之满地尸首,秦公赢宁翻身落马,慢行于战场。 经过一翻搜寻,来至驷车庶长赢泄遗体前,只见其面朝东方半跪于地,气绝身故而未瞑目。 秦公赢宁观之双眼泛红,上前将其遗体抱起,置其伏于自身所骑战马之上,余众秦军亦将其余战死将士遗体寻得,效仿秦公置其伏于自身所骑战马之上。 随之秦公赢宁一声令下:“回家!” 两万秦军拥簇五百英烈遗体,凯旋还营萧关。 还驻萧关,秦公赢宁着令依国士之礼下葬赢泄及五百壮士。 经此一战,西戎联军元气大伤,八万大军仅剩得两万余逃回漠北,粮草军械亦被秦军付之一炬,及后三五年内,难以覆土重来,对之中原诸侯不再是威胁,秦室则是乘此良机,西进吞土拓疆,以致独霸西戎,此乃后话,暂且搁置,待后再说。 眼下萧关战事已毕,近时关外再无大战,加之邦中诸多事务急需处理,待之赢泄入土,秦公赢宁遂引亲兵百人,还都西垂。 返程一路之上,秦后独骑前行,肃颜不苟言笑。 脑海之中浮现影像,尽是赢泄生前言行,记忆犹新处乃是赢泄生前谏言,日:“建交中原,攘戎安内!” 脑中回响此言次数过多,竟使秦公赢宁脱口而出。 回至秦都西垂,秦公赢宁闭关书房十数日不出,竟日思索治国安邦良策。 方今天下大乱,若肉强食之世,秦室地处西北边境,出关即是西戎盘踞之地,入关则是强晋悍楚,秦之新晋诸侯实力尚弱,与之任何一方相争,均难有胜算。 何况处此腹背受敌之地,稍有不慎以致三方夹击,秦将为人侵吞,则有社稷不保之险。 由是秦需壮大图强,方能不为他人所欺,然秦室要壮大图强无非两途,一是西出萧关侵占戎地,二是东进中原称霸诸侯,以秦目前之实力,二者皆不可图。 因是眼前紧要处,仍是结好中原以安其内,驻兵紧守萧关以御西戎,秦则利此之机富民强军,彼时西出东进但凭己意,而行之此策紧要处乃是邦定民安,如此方可行之图强大略。 对之行蚊蝇之术袭秦者,势必予以清除剿灭,其中尤以芮室最惹人恨,是以芮室不出除秦室难安。 秦公赢宁闭关书房数日,将之上述种种均已想得明白透彻,由是出关便向各家诸侯发出结好盟书,而后又告赴洛觐王述职,示之天下秦乃真心求好,愿与诸侯共辅周室。 风吹尘起,漫天黄沙纷飞,一队人马行进于秦岭大漠之上,掌旗甲士高举秦字皂旗,荒漠之中随风摇摆,为首一人冷颜肃面,视之漫天黄沙如若无物,双目远瞭东方,独骑慢行心事重重。 此人乃是秦公公赢宁,亲引使团赴周觐王述职,久未踏入中原,心中思绪万千,不知此行可否达成所愿。 历经月余奔波跋涉,秦公一行临低洛邑城郊,因之天色渐黑,虑及洛邑业已关城,欲在城郊寻之民宿寄宿一晚,待来日开城再行前往王畿觐王。 秦公赢宁领得使团,正欲下野行离官道之时,望见前方官道之上,百骑人马裹风挟尘急驰而来,为首一面周字大椽旗映入眼帘,秦公赢宁定眼观之,料定前方人马,定是周王姬林领人出城来迎,是以翻身下马,引领众臣跪拜迎候。 转眼间,周王姬林领人行近跟前,见之秦使群臣列队跪拜迎候,心中感慨万分,不待座骑稳步,猛然探身跃落马下,快步行至秦公赢宁跟前,抚其肩将其扶起,并挥手示意群臣免礼起身,继而谓对秦公言道:“得知秦公不日即将赴洛,寡人便日日于此等候,见之今日天色已晚,意欲回城来日再迎,不料回至半途,得报秦公将至,遂领人回头相迎,不期让秦公在此久候,寡人失礼也!” 闻之,秦公赢宁激动不已,拱手回礼,回言道:“番臣何德何能,敢当王上如此礼遇,誓言日后,但为君故,番臣万死不辞!” 周王姬林将其托起,谓其晚道:“秦公一路奔波劳苦,城下已置下接风宴,且随寡人进城相聚!” 言迄转身,翻身上马邀其同行,秦周两队人马合二为一,缓行前往洛邑。 路上无话,待至进得洛邑,周王姬林领其直奔庙堂赴宴。 入得大堂,一行人等分宾主落座,周王姬林率先执樽致祝酒辞,言日:“秦公乃当世散宜生,助寡人扼守垂边境,孤军奋战西戎蛮夷,得保我中原之安宁,亦为寡人中兴周室之肱骨大臣,今日得之亲赴周室,寡人幸甚,谨以此樽薄酒,做谢慰君劳苦!”说罢,举樽邀众同饮。 秦公赢宁并周室百官附之,起身与其同饮一杯。 随之,周王姬林又叫上艺奴吟歌献舞,颂之秦室功德。 观之半晌,周王姬林转头见之秦公持壶独饮面色肃穆,较之百官喜笑颜开格格不入,遂令随身侍从止乐撤出艺奴,谓之秦公言道:“自邑郊迎得秦公,至此宴席之间,未曾得见秦公一笑,是为寡人招呼不周夫?” 闻其所问,秦公赢宁慌忙起身,拱手致歉,言日:“番臣有罪,王上厚礼相待,番臣岂敢以寻衅耶?此入中原,实有一事不明,亟待面奏王上,番臣思前想后不知如何说起,是以心中闷郁,失礼之处,还望王上担待!” 诸侯觐王,自是有事所奏,周王姬林心中明了,只是不解秦公西北糙汉,向来想言但言,为何今日却有难言之隐,遂以言诱导,回言道:“寡人予公,于众之前是为君臣,然私情笃厚堪比兄弟,秦公但有所想,直言不妨,毋需介怀!” 秦公思之一阵,继而拱手垂头,洪声上言道:“秦鄙芮室,缕缕出兵犯吾地界,念及王上先前勤王诏言,只是对其加以驱赶,另辅以物资与其结好,只因近日西戎犯境,番臣引军御戎,许芮物资,未能及时送达,而芮君不思体凉,出兵复犯吾境,同为周室属臣,本应同心所向共辅周室,何能行之如此背后拆台之事,对之此等逆臣,番臣誓必除之,此来特向王上请命!” 闻之秦公一番肺腑之心,周王姬林心中深有同感,对之芮室亦是义愤填膺,遂愤然起身,怒而言道:“前有寡人诏令,后有秦公恩德,芮逆不思图报,而起刀兵之争,此等宵小之辈,不配任我周室诸侯,秦公欲罚便罚,毋需请命寡人,此辈不除,天下何安?” 见得周王姬林此状,知之伐芮之事已定,秦公赢宁俯首再拜而言日:“得之王上此言,番臣则无旁骛矣,攻伐芮城,臣仅引秦丁取之则可,不敢有劳王师远征,然吾此战伐芮,非为掠占其地,只为惩处罪秦之辈,敢请王上入魏,执芮伯而归,任其续承芮室庙宇,以安诸侯之心!” 周王姬林怒气稍消,负手言日:“周室存世不过三百余载,侍才守德之辈日趋弥少,尔虞我诈之辈横行于天,不挫此等歪风邪气,周室百年基业亦将毁于一旦!”言迄,俯身拾起王印,宣道:“芮逆所行,罪不可恕,寡人诏命,着秦公举兵讨伐,亦寄望诸侯引以为戒,多行德义之举,协力兴周!” 待其言罢,与宴百官齐声附和。而后,周王姬林举樽敬秦公,言日:“秦公把守西域要塞,以三万秦军,抵御兵力数倍于己之西戎,已属不易,另要分兵抗击芮逆,可想而知取胜十分艰难,我等谨以一杯薄酒,预祝秦公马到成功!”说罢,引得百官拱手举杯,同敬秦公赢宁。 见之此状,秦公赢宁抓起酒壶,双手相托回言道:“但为社稷所想,番臣万死不辞!”言罢,举壶先饮。 周王姬林并文武百官随之举樽,与其同时饮尽樽中美酒。 放罢酒樽,周王姬林续言道:“秦公言请寡人之事,寡人必将如是践行,着虢伯领王师两千入魏,迎立芮伯返芮!” 闻言,秦公赢宁躬身谓其行之大礼,回言道:“王上贤明如此,何愁兴周大业不成!即得王上恩准,番臣于此逗留无益,愿请即刻返秦备战!” 因之秦公赢宁久经现场,惯尝以少剩多,以弱剩强,周王姬林本是想留其做客洛邑住些时日,亦好向其请教用兵之法,以期伐郑之时派上用场,见其为伐芮请辞,亦不便强留,遂亲至跟前与其同饮一樽,而后引兵亲送其出城。 秦公赢宁领众一路疾行,不到七日光景,便还抵秦都西垂,还秦首要便是聚众商议伐芮良策,鉴于上次伐芮失利,遂与部下商议思得一策。 眼下,芮君芮昭集全境之兵于芮城拥众数万,而我秦军除却边关要塞守军,可用兵力不过三千余人,加之入芮作战需行军数日,待至芮城已是强弩之末。 秦公赢宁料定芮君芮昭必定欺我兵少,趁虚夜袭偷营,是以只需将计就计,不若送其一座空营,引大军于营外埋伏,待其引军而至,一举杀出放火烧营,即便不能将其全歼,亦可重创芮军,再取芮城亦可事半功倍。 谋定而行,旬日过后,秦公赢宁引军开赴芮地,一路之上皆无芮军相抗,三日即抵芮城,秦公赢宁下令全军,退后五里扎营,入夜后又令不得举火照明。 时至亥时,趁夜色掩护,秦公赢宁引军开出营外,于两侧密林中埋伏伺敌。 果不其然,刚过子时,便见芮君芮昭亲领五千精兵,直奔秦军营地而来,见之营门大开,芮君芮昭一声令下,领得五千芮兵杀向营区。 进得营区未见秦军一兵一马,只见满营空无一人,芮君芮昭心知不妙,赶忙下令后军变前军,撤出秦军大营。 然而为时已晚,只见两侧密林中飞出无数火箭,犹如一阵火雨降于秦军大营,火雨又将预设于营内稻草干柴引燃,加之西北大风助长火势,霎时间,整座秦军大营化做一片火海。 芮军为此损失几近半数将士,未死于火海者,则向营地四门奔走溃逃。 秦军铁骑已在营门处等候多时,芮军逃出营者,尽皆被其斩杀于营门之前。 芮君芮昭领军多次突围不成,与秦军激战半宿,所剩甲士不到千人,自知今日难逃厄运,遂令到所余将士弃械投城,而后独自步入中军大帐。 芮君芮昭缓步行至将台跟前,解下披风倚靠将台而座,而后手持佩剑,拔剑出鞘立于眼前,自顾言道:“此乃天要亡我芮昭,但以一腔热血明志!”言罢横剑于颈,自绝于秦营中军大帐,可怜又一弱邦雄主含恨而终。 世人皆言秦乃虎狼之邦,而芮室毗邻虎狼而卧,试问何以安睡,芮君芮昭眼见芮室即或沦为秦室属地,是以不顾世人唾骂,驱逐芮伯自立为君,领之芮室臣民起而反秦,自知实力不及秦师,本欲借西戎之手打压雄秦,奈何天不遂人愿,戎军一城未下,即为秦军败之。 后话不论,且说芮君芮昭自裁陨命,芮军残兵亦是斗志全无,尽皆弃械降秦。 秦公赢宁将之圈禁于营内,而后着人遣送芮昭遗体还芮,并檄文告之芮室臣民,不日将迎立芮伯还芮,劝之尽早开城献降,以免徒生战火,殃及无辜百姓,随之又遣快骑赴洛,传送捷报予周王姬林,并请其尽快执送芮伯还芮。 三日后,虢伯奉王命执送芮伯行抵芮城,与之秦公赢宁合兵一处,浩浩荡荡近万人马逼近芮城,芮室臣民惧而开城献降,芮城一战以秦大获全胜告终。 秦师三千铁骑兵战胜芮室数万精甲,战报传之海内,诸侯闻之莫不不惊叹秦师战力,思之若要与秦为敌,且问自身可否胜之十万戎狄,或是数万芮室精兵。 秦公赢宁一举荡平后院,便可一心御戎,为之日后秦室独霸西戎奠定坚固基石。 第025章 乱世君臣恶 五父弑兄侄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707年,春正月甲戌,陈公陈鲍病重逝世,后人谥之日桓公。 陈鲍乃陈文公陈圉长子,陈室十二世君,领政三十八载,老年病故谓之天道循环,世俗论之当无异议。 孰不知此乃大夫陈佗蛰伏十年之久,倾心谋划弑君夺位之举。 自去岁陈桓公陈鲍行周归陈后,因之年老体弱,加之往返洛邑长途跋涉,不抵寒风暴雪虐体,遂一病不起。 大夫陈佗乃为桓公陈鲍之弟,其人野心颇大,时常上谏奏桓公,谓之言日:“世道变迁,周室腐朽没落威严尽失,天下诸侯各自为政,相互征伐吞并弱者。观之诸侯百家,齐、晋为大,稍次者中山、秦、燕、鲁、郑、周、卫、宋、陈、蔡,再次者曹、徐、郯、莒、彭、纪、莱、邾,另有番邦列强楚、吴、越,余皆弱邦不提。处乱世之中,我不欺人则将为人所欺,欲存庙堂必循称霸之途,而以陈室目前之势,凭一己之力难成大事,窃议附庸大国图强制霸是为上策。还观诸侯,晋室虽大,而内乱不止,不可盟;秦、燕地处塞外,难以企及中原,亦不可盟;蛮夷如楚者,乃中原公敌,断不可盟;周、卫、宋、蔡自成一家,出师征伐鲜有胜绩,盟之需慎;郑历三代明君,立足中原傲视群雄,和鲁盟齐战无不克,诸侯首霸非郑即齐。臣意亲郑离周,一者可随强自保社稷无虞,二者可附凤远腾徐图霸业,祈请君上明鉴!” 桓公陈鲍则以郑、齐、鲁地隔千里,聚兵需时,音迅难通,大事当前难免顾此失彼,便无意与盟,不若卫、宋、陈、蔡领地相连,进可即时聚兵而往,退可抱团联军而守,遂与宋盟联军抗郑,置大夫陈佗之言于不顾。 此后联军伐郑尽皆败绩,大夫陈佗更是深信己谋方为正道,引群臣联名上表,谏奏桓公陈鲍莫要深陷误途,望之即行亲郑离周大略! 对之大夫陈佗此举,桓公陈鲍将其调任太子傅,明升暗降夺其实权。 桓公陈鲍夺大夫陈佗实职,非为其逆君意而行,实为其聚众上谏而忧心。 大夫陈佗对此亦是愤恨不满,遂起弑君自立之念。 大夫陈佗虽已起意弑君,然桓公陈鲍执政陈室数十载,军政要职尽皆为其掌控,陈室百姓亦只认其为君,若是一朝横死,其弟即位为君,臣民必将生疑而不服。 大夫陈佗沉心理清思绪,奉循小不忍则乱大谋,遂如君意赴任太子傅,而桓公陈鲍见其走马赴任而无怨言,看似乎并无谋逆之心,亦对其放松警惕。 大夫陈佗见之桓公陈鲍对己释疑,遂暗中利用君亲裙带关系,对文武朝臣行之威,逼利诱,大势培植党羽心腹。 近十年间,只行此一事,至今军政各级官员均为大夫陈佗所渗透,可说是庙堂大权一半握于大夫陈佗之手。 期间大夫陈佗亦曾想过兵变夺位,然此举至最后必是两败俱伤,陈室亦将由此一蹶不振,且不说日后争霸诸侯无望,便是护疆守土亦是戛戛乎其难矣! 大夫陈佗之念乃是称霸诸侯,此种结果绝非其心所愿,由是隐忍至今等待良机。 后至桓公陈鲍洛邑归来,因之风寒袭体一病不起,大夫陈佗闻知喜上眉梢,谓天言道机已至也! 遂先将太子陈免遣送出曲阜,言日百行孝为先,父病子当有所为,可行泰山太庙为之祁福。 太子陈免闻其所言在理,并未查觉出其中有何不妥,从其言即日而行,前往太庙为父祈福。 其后,大夫陈佗又殷情侍奉于桓公病榻之前,洗面擦身,喂汤服药,端屎把尿,总之无所不为,于外人观之是为贤臣典范,于桓公而言恩亲之厚莫过兄弟,一时间大夫陈鲍贤孝之名传遍陈境,得百官景仰万民称颂。 熟语常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孰不知善欺人者,可令众人耳闻目染尽为虚像,大夫陈佗便是最善欺人者,人前尽显忠孝之名,人后悖信无毒不丈夫。 大夫陈佗暗中经营近十载,宫里宫外朋党无数,但说疗治桓公医师者,便是其手底之人。 大夫陈佗对其赐金贿赂,暗中着其篡改药房,使之药不对症,轻疾害体索命难,庸医误人祸将至,桓公陈鲍由是病势日趋严重,熬至今春正月病入膏肓,遂一命呜呼。 桓公陈鲍去世之后,大夫陈佗敕令宗族司仪,依王候之礼下葬桓公,并向诸侯发送悼亡讣告,事前事后尽显忠孝姿态。 而后有大臣上表谏奏,言日:“陈室虽小,五脏俱全,邦证繁芜,不可一日无君,然太子现于太庙祈福,远在泰山,近期难返,还观先君病重之际,大夫陈佗不辞劳苦,昼夜侍奉塌前,其忠孝之名人尽皆知,敢请大夫陈佗暂领君职秉政主事。” 闻知谏言,大夫陈佗严辞回绝,并善言敬告百官,莫再行此悖逆之举。 百官见其谦让不受,遂又数番联名上谏,劝其暂行君职。 大夫陈佗惺惺作态礼让再三,至最后装腔作势以告群臣,言日:“诸君执意如此,老夫再若推辞,便显矫揉造作也,为陈室社稷计,老夫遂遵诸君之意,暂行君职数日!” 待其言罢,百官称贺。 见此,大夫陈佗平摊双手,遏止百官贺语,随后续言道:“君亡子替,自古如是,老夫暂行君职,必遭万民诟病,指骂老夫篡位夺权,是为不忠不仁之徒,为正身行,即日即遣卫队前往泰山,迎候太子还朝,但得太子车辇行入曲阜,老夫即行奉还君权,而后辞官下野,从此再不过问政事!” 说罢,大夫陈佗遂转身面队先君内侍史老鳏,从其手中接过陈室君印,继而下达其为君首道指令,着护城令陈骇领精兵百人,前往泰山奉迎太子还朝。 待之众人散去,大夫陈佗高举君印细细端详,漏出一丝诡黠面容。 随即唤过舍下门客盈无胥,附其耳畔轻言道:“山道崎岖难行,峭涧枯骨无数!” 说罢,大夫陈佗一阵大笑,负手转身疾步离去。 盈无胥闻言会意,拱手驻立原地良久,待之大夫陈佗身影消逝,亦转身退去。 及至陈骇领军出城后,盈无胥亦随之行出陈府,翻身上马取道直奔太庙。 大夫陈佗先是派遣陈骇领军前往太庙护送太子陈免还朝,后又指使门客盈无胥暗中偷赴太庙,想是必有所图,其是非曲直,过后再论,且说这盈无胥何许人也? 盈无胥者,鲁地曲池人氏,幼丧双亲,食弃滞残羹而活,长至七岁,经久食不果腹,因而生得瘦骨嶙峋,忽一日昏死于荒庙,时遇大夫陈佗巡视山野,于荒庙之中将其救下,盈无胥来至陈府,终日无语唯独好剑,大夫陈佗遂又聘请名师授其剑术,光阴似箭如白驹过隙,一晃十载转眼即逝,盈无胥业已长大成人,期间除却食膳寝息,便是终日练剑不止,其剑术造诣堪称天下无敌。 十年间,盈无胥未曾踏出过陈府一步,亦未曾与人言过一语,是以除却大夫陈佗,无人知有盈无胥此人存在。 非涉邦交国政之大事,大夫陈佗决不会调用盈无胥,今使其赴太庙,必是阻拦太子陈免还朝。 春正月己丑,护城令陈骇领军行低泰山,见过太子陈免,告知其朝中景象,言日奉大夫陈佗之命,前来迎送太子还朝。 太子陈免闻之大惊失色,遂令侍从轻装简行,即刻还朝。 护城令陈骇领军随行护卫,前军五十铁甲开路,后军五十精骑断后,自领十骑伴太子车辇行于当间。 一行人等浩浩荡荡,开出太庙往山下进发,行至山腰密林处,天降大雾,十米开外难以辩物。 山中气候变化无常乃是常事,众人并未在意,续向前行。 密林中穿行约有半个时辰,前军人马行之过急,消失于密林中不知去向,后军人马跟之不紧,迷失于山径间业已有散,此刻伴随太子车辇者,仅余赶马车夫一名并陈骇等十骑。 又向前行得一段,见之一道白缦,自林间垂下,横亘于山道间,行至近处观之,上用鲜血沁书六字,日:“退者活,进者死!” 护城令陈骇见此,知其来者不善,遂向太子免谏议,是否等大雾散去再行赶路。太子陈免回其日:“山中气象变幻无常,风雨雾霖呼之即来,短则三两时辰亦或半日,长则旷日持久甚或数月,眼下父君新丧,朝中局势迷乱,吾需即日还朝,断不可因此耽搁。”说罢,即命车夫驱车赶路。 护城令陈骇见其还朝心切,亦不好强行阻拦,只得领人紧跟车辇,随行护卫。 众人雾中赶路,又向前行得数里,前后两军早已不知去向,护城令陈骇亦曾使人前去寻找,但都无功而返。 除却车夫不算,随行甲士算上护城令陈骇,仅有十一骑,若遇刺客领众来袭击,事则危矣! 想到此处,护城令陈骇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然事到如今已无他法,只有快速行出这迷雾丛林,方能脱离险境。 护城令陈骇遂令随行十骑围行车辇,全方位保全太子安危,自己则在车前领路,一行人等快马加鞭朝前赶去。 往前又行得数里,果如护城令陈骇所虑,只见前方大道正中间,一名刺客负剑而立,手持弯弓长箭严阵以待。 令之欣慰处,刺客仅有一人,以众击寡胜卷在握,即是如此,护城令陈骇横仍旧不敢大意,驻马横枪止行,于其一箭之地处停下车马,随之挺枪朝前大声喊道:“前方何人,竟敢拦我去路,小爷长枪不杀无名之辈,尔且报上名来!”说罢,静候其音。 然阻道之人并未与之答话,而是举弓搭箭锋指陈骇,随之拉动弓弦满开百石鹊画弓,其状如月。 因之在其射程之外,护城令陈骇见之亦并未在意,是以双目紧盯前方屏息以待。 只见其箭锋微向侧偏,伴随一声风泣之音,利箭脱手而出,电光火石之间,长箭超射程击毙太子车辇乘骑。 马失前蹄应声而倒,带之车辇侧翻于地,太子陈免为之甩出车来,于地翻滚数周,方才止住身形。 见此,护城令陈骇大吃一惊,连忙翻身落马,快步上前查看太子伤情,所幸性命无忧,折其一臂是为伤之重处,外加些许擦伤血痕,余皆无碍。 护城令陈骇将其缓缓扶起,忽闻得背后刺客发声,遂转身护于太子陈免身前,闻其言日:“人言陈骇枪法精湛,独步天下罕有其匹,在下决死就教,鲁南盈无胥请战!” 音落见其仗剑前行,步速由缓趋急。 换做平常,护城令陈骇定是纵马提枪,迎战来将。 然而此时太子立于身侧,不由其任性而为,此际太子性命是为重中之重,关乎陈室社稷安危,不可有丝毫差错。 眼见得盈无胥持剑奋勇杀来转瞬即至,护城令陈骇不敢大意,举目望向身后十骑。 虽未有言,然此十人皆随陈骇久战沙场,尽明其意,遂不约而同,挺枪拍马迎战盈无胥。 十骑接连掠过盈无胥身前,举枪与之交战一合,先以车轮战耗其体力。 盈无胥见之止住身行,横剑胸前沉着应战,一连十杆夺命长枪,挟风雷之势突至身前,只见其翻舞长剑左格右挡,身轻如燕腾挪跌宕,其凌厉枪势均为其化解,战罢十骑毫发无伤。 步甲对阵骑战,本就身处劣势,更兼十骑精甲轮番上阵,换之常人,莫说毫发无伤,便是留得性命,亦属不易,可见盈无胥剑术之精湛。 三战过后,仍未能将盈无胥擒获,十骑转而行围攻之法,意欲以众制寡谋胜,遂弃马提枪,将其四面围定,十杆长枪同时刺出,霎时间枪影纵横,令人眼花缭乱。 但见盈无胥毫无怯意,于枪影之间腾挪闪躲寻隙求生,身行多姿飘忽无踪,如之大地舞者,行就一曲千古绝唱。 短刃迎战长兵,盈无胥与之激战数合,未能占得便宜,思之与贴身近战方有胜算,遂挑剑档下数枪寻个空档,纵身鱼跃滚至骑兵什长脚下,横剑划断其右脚跟腱,随之回转起身与其抵背而立。 骑兵什长也算训练有素,右腿跟腱被断吃力不住,险些载倒于地,慌乱中左手杖枪倚身,右手迅速抽出腰间所配匕首,奋力转身划向盈无胥,刺中其右臂,继而倒握匕首护于胸前,意欲迫其离身。 思之两人只需相隔三尺,余皆九骑长枪便可毫无顾忌,上前尽情施展,加身盈无胥,已身亦可脱离险境。 盈无胥习武修剑二十载,此间厉害岂能不知,定然不会遗失战机放其归去,随即挥剑攻向骑兵什长,围绕其身前身后游走,令之其余九骑无法靠近。 如此僵持约过一盏茶功夫,盈无胥瞅准时机使出一记杀招,先取骑兵什长性命,即时跃至另一骑兵跟前,而后故技重施,伤其足部令之行动不便,游走于身前身后令之余众不敢靠近。 盈无胥使此伎俩先后夺之四骑性命,余之六骑恼怒不已,遂同时弃枪取剑,与之展开近战,欲做最后一博,由是不遗余力,出手尽是杀招,六柄长剑泛之银光,铺天盖地卷向盈无胥。 见之如此,盈无胥嘴角漏出一丝冷笑,随之一声大喝,厉目肃颜提剑迎战。 一时间刀光剑影漫天银光,金器撞击冒出千点火星。 战之约过十合后,盈无胥虽是为其所伤,身披数处轻彩,然其剑法路数心中尽已明晰,遂聚气奋力挺剑反击。 只见其穿行于众人之间,点撩提挑游刃有余,仅闻一声声惨叫,六柄长剑落地众皆毙命,独余盈无胥立于满地尸首之间,随之缓步走向护城令陈骇。 见之眼前此幕,护城令陈骇转身面向太子陈免,对其抱拳施以一礼,言道:“臣当死战以护太子周全,刺客武艺极强,孰胜孰负难以预料,但有脱身之机,太子当全力奔走,不可犹豫!” 闻其所言,太子陈免频频点头。 护城令陈骇随即转身,满面肃杀之气,提枪迎将上前,随之手舞枪花,行而言道:“今日,吾之长枪誓将饮血,用汝之性命,祭奠我战死精骑亡魂!” 闻其所言,盈无胥止住身行,单臂持剑,笑而回言道:“索命太子者另有其人,受其再生之德,吾欲以此报恩而已,伤及无辜亦非吾愿,吾已置有血书警示,汝等不闻,亦怪不得我,然与护城令陈骇一战,乃吾之生平所愿也!” 闻其言罢,护城令陈骇回言日:“今日一战,当只一人可活!”话音落下,护城令陈骇望之敌首止住枪花,顺势抬枪上扬,枪尖斜向上指,而后奋力向前掷出,随之向前奔去。 枪头迎向盈无胥头顶落下,只见其挥手一剑,一道银光闪过,长枪犹如扎中顽石,冒出数点火星,就势上腾翻转,回弹至战场中间,枪尖入泥致枪身屹立不倒。 护城令陈骇亦已奔至场中,其长其正巧落于身前,似是早已在其算计之中,只见其步速不减顺手带过长枪,望前紧赶几步,就势奋跃起,侧身腾空单手托枪,望之敌将胸膛送出凌厉一枪。 盈无胥似无躲避意站立原地不动,观其枪势强劲,心知不可与之硬碰,遂亦原地纵身跃起,右手持剑横于胸前,左手贴于剑尖,连剑带人全部力量压于枪尖之上。 受其重力压制,护城令陈骇身形下垂落于地面,枪尖插入泥土之中,但闻大喝一声,抵枪往前又行得数步,枪尖与之泥砂摩擦,火光四溅激起尘烟一片。 盈无胥见之紧撤数步,以避其锋芒,双目紧盯地上枪尖,不敢有丝毫大意,高手过招,往往便在一招之内见胜负。 见其避过枪锋,护城令陈骇随即抬枪上扬,挑起地上砂砾击向盈无胥,继而转身提枪而立。 见之砂砾迎面飞来,盈无胥避之不及,遂转身躲闪,令之击其后背,避免伤及面目等要害,随之往后紧退一步,回剑转身亦立于原地不动。 背上为石砾所伤处隐隐作疼,盈无胥双目紧盯前方面容不改,心中暗中惊叹护城令陈骇枪法之精悍,紧了紧握剑之手,随即发动攻势拖剑向前,冲至陈骇身前三步开外,猛然撩剑带起一片沙尘,脚下速度不减,顺势转身回传长剑,携之尘烟刺向陈骇。 尘烟障目,护城令陈骇无法看清盈无胥招式,及至剑尖抵至腹前三寸,方才横枪格挡,虽是躲过致命一击,但难免皮肉之苦,下腹间被其长剑划出一道口子。 见其负创,盈无胥挥剑猛攻,护城令陈骇因失却先机,只得见招拆招,奋力躲避长剑银光,拆之十余招后,已大致吃透盈无胥剑法路数,遂寻个战机避过剑刃,纵身跃出近战圈,随即利用己之长枪优点,对其发动反攻,专寻其剑法破绽处,快速递出枪头,予其致命打击。 霎时间枪影纵横,先前尽占上风之盈无胥,此刻变得仅余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两人你来我往近两个时辰,拆解近三百余招,各自批创十余处,鲜血沁红各自衣衫。 战之许久,两人尽显疲惫力怯之态,其长枪银剑较之前时,不论攻势或是速度,均有大幅减弱。即便如此,失手一招仍可丢却性命,然两人均停歇之意。 相比较而言,护城令陈骇疲态更胜些许,因其心中挂碍太子安危,心思无法集中于对决之上,加之战得许久,未能挫败盈无胥,心中难免生出急躁之情,以致枪法凌乱无章。 而盈无胥则是生就孤儿一枚,心中了无牵绊,痴迷练剑半生,只求与高手一决,今日得其所愿,定是全力以赴,与之战得愈久,心中倾佩之情愈盛,决无半点心浮气躁之情,观之身形疲惫,其剑法仍旧犀利致命。 如此对比观之,护城令陈骇落败已是必然,又战得二十余招,趁其心不在焉,枪法露出破绽之时,盈无胥避过枪锋,奋力跃至护城令陈骇身前,顺势递出手中长剑,霎时仅闻当空惊雷响处,瓢泼大雨自上倾泻而下,两人驻立当场再无动作。 还观观护城令陈骇只见其嘴角渗血,面色渐趋泛白,原是盈无胥长剑正中其心胸,洞穿其身躯。 胜负已分,盈无胥谓其言道:“承让!” 说罢,抽出长剑转身一挥,将其枪尖削断,随即行过护城令身侧,径直走向太子陈免。 护城令陈骇重伤跪地,仅余一息尚存,见其逼向太子,恐其有失,遂咬牙屏息,用尽全力爬向枪尖处,欲就最后一击。 见之护城令陈骇落败,太子陈免亦知今日难逃一死,负臂抬手驻立雨中,双目紧盯盈无胥面庞,待其走近,遂直言问道:“将死之人,可否告知,指使汝者何人?” 闻其所言,盈无胥提剑驻立于其身前,对其所问闭口不言。 见此,太子陈免低头自顾言道:“汝即不言,吾亦知行此事者,当是大夫陈佗也!也罢,望其好生待我陈室臣民!” 说罢,太子陈免缓闭双眼,微抬其首引颈就戮。 盈无胥顿生倾佩之情,拱手对其施以一礼,随即扬起长剑靠近其脖颈间,谓其言道:“黄泉路上好走!” 说罢,盈无胥微转其头,随即挥下长剑,一道银光闪过,太子陈免身首分离命丧当场。 任务完成,然盈无胥心中万分失落,太子陈免并护城令陈骇,皆乃世之英豪,若非此由,两人或将成为一世挚友,想及此处,盈无胥愣立原地良久。 而此时,护城令陈骇亦已爬至枪尖处,手握枪尖座立而起,倾尽全力将其望盈无胥后背投掷投掷出去,随即气绝毙命,仰面躺于雨中,双目微睁望向天际。 只见一道暗影闪过,盈无胥身躯为其洞穿,观之腹间沁沁鲜血有如泉涌,盈无胥收回思绪,转身望向护城令陈骇遗体,随之漏出一丝轻声言道:“黄泉路上,得之两位相伴,亦不负此生矣!” 说罢,气绝倒地。尘归尘,土归土,俗世虚繁犹如过眼云烟,任由大雨冲刷,遂归宁静! 话说大夫陈佗于朝苦等回音无果,若其失手,太子车架理当还朝多日矣! 若其得手,时至今日当是有信息传回也!然盈无胥此行前去,犹如泥牛入海,音讯全无,大夫陈佗百思不解。 因之迎架车队出行多日,至今未还,百官恐事损有变,亦是连天催问。 为弄清缘由,亦为给百官一个答复,大夫陈佗遂决定再遣三百精兵前往援架。 时过三日,前方将士传回奏表,言日:“我部入太庙迎驾,未见太子陈免身影,遂整队巡查山林,于山腰林间,发现太子陈免遗体,随行甲士百人,全部战死,一部掉落陷井坠落毙命,一部误入箭阵中箭而亡,护城令陈骇亦因公殉职,死前将之刺客击杀,刺客根源所在无法查证,此人生前弗若存世,另有我部护送太子遗体,三日后还都宛丘,当请九卿依礼置灵以待,臣叩首拜上!” 百官闻罢奏表,无不哀伤益于言表,尽皆痛苦流涕,唯有一人无此心境,便是大夫陈佗。闻得奏表,大夫陈佗心中巨石落地,距离登上陈室君位仅只一步之遥。 前事皆已处置停当,大夫陈佗夺位最后一步,便是要百官拥推自己为君。 只有如此方能名正言顺,名正言顺方能致以军民归心,军民归心方能实现其心中所图霸业! 而得百官拥推为君者,需有理、有德、有才、有威,正亲血脉可示其理,塌前侍君可明其德,离周亲郑可佐其才,余则便是要立威于百官。 见之百官于其朝堂之上啼哭不止,大夫陈佗心中思定,不予此时立威,更待何时?遂掌击案面,怒言道:“众皆公卿大臣,于此朝堂之上,尽做妇人姿态,成何体统!” 凭地忽闻怒吼,百官心生惊惧,满堂啼哭之声,瞬时止歇。 见此,大夫陈佗行至堂中,开口续言道:“先君新亡,太子遇刺,陈室已至危急关头,众卿当以社稷为重,何有闲暇啼哭耶?” 闻之此言,百官心生愧疚,遂拱手致礼,异口同声言道:“愿闻大夫号令!” 闻之众臣请命,大夫陈佗亦不推却,令道:“着卿大夫陈谦,再发仆告,致信诸侯吊唁!着卿大夫余戚,归置灵堂,候迎太子灵柩!着卿大夫季夫,勤加巡视,确保宛丘治安!着卿大夫陈经,增兵边境,以防外邦趁机侵袭!” 待其言罢,众皆领命不敢有违。 随之大夫陈佗续言询问百官,道:“社稷之重乃在庙堂,庙堂之重乃在君主,如今先君储君皆亡,庙堂君位无以为继,敢请众卿即日遴选一人为君,老夫拜谢!” 闻其所言,百官各自相对窃窃私议,大夫陈佗等待良久无人答话。 临了,世子陈跃出列奏道:“我等世子德薄才浅,且年弱未及加冠,难当大任,敢请叔父临危受,继任君位!” 待其言罢,百官闻之止声,朝堂之上瞬时变得鸦雀无声,大夫陈佗闻之亦是愣立原地惊讶不已,实是不曾料到首推自己为为君之人,竟是桓公世子陈跃,其在太子亡故之后,是为最有可能继任为君者。 良久,大夫陈佗方才回过神来,思道既得世子陈跃首推,料定百官亦再无话可说,暂且不论其心真伪,以防事态有变,应下所请是为上策,遂复百官言道:“承蒙世侄不弃,并得百官遵崇,老夫遂忍就非议论,破格继位,孤于即日起,是为陈室新君!” 闻及此语,朝堂瞬时沸腾,百官争言乱象丛生。 见此,世子陈跃扑腾跪地,行以君臣大礼,随之大声喊道:“叩拜新君,陈室千秋!” 百官见之止声,朝堂载次陷入沉寂。 过之一时,先是附庸世子者,效应陈跃行礼,再观之大夫陈佗,厉目环瞠朝上重臣,满朝文武顺与不顺者,亦只得人其为君,遂纷纷跪伏施以君臣大礼。 见之大局已定,大夫陈佗拂袖言道:“众卿致城,孤定图强兴陈还报,值此大丧期间,众卿务必尽心处事,待之丧期过后再行加冠大礼!” 言罢,当先携之侍臣行出宫门。 随之百官亦是三两接群缓步中出宫门,观之众卿百态,有谈笑甚欢首肯者,亦有摇头丧气悲悯者,更有口出狂言唾骂者。 陈公陈佗朝堂庭变,如愿继任陈室新君,百官面上虽无有不服,大部对其乃是心存芥蒂,只因此举违反族规不合理法,陈室萧蔷之乱即由今起。 而世子陈跃对其为君却是倍加推崇,予其庭变告成功不可没。 按说身为桓公次子,太子之后最有可能嗣位为君者,而今却将之拱手奉送予人。 世子陈林并陈杵臼对此亦是满腹疑虑,出得宫门,其二人三步并做两步,追上世子陈跃拦于身前,问道:“汝若不愿为君,依礼让贤即可,何故助纣为虐耶?” 闻之所言,陈跃迎面直视二人,良久不予回言,随后转头环视四周,见其不是说话之地,将其领至西苑城头。 三人凭栏远瞭,约过一刻,世子陈跃开口言道:“今日朝上之举,决非吾愿,察之形势,陈佗与朝庭变,当是有备而为,我不如此又当何为?执意与其为逆,势必酿成一场血案,吾实不忍见之陈室基业于此受损!” 两人这才明白朝堂之上世子陈跃之苦心,想及陈佗篡位蛮横行径,两人仍旧心有不甘,世子陈林紧接其话语问道:“难不成我等只能座视其祸乱朝纲,竟对其束手无策耶?” 待其说罢,世子陈杵臼亦围将过来,愤而言日:“若不请示宗亲族里,将其族谱除名驱除离境,亦或令之司马领军逼宫,迫其觳觫伏罪归还君位!” 世子陈跃闻之,缓缓转过身去,眼望天际负手而立,谓之二人言道:“吾自不会任其妄为,只是三弟所谋欠妥,陈佗当朝庭变,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于对其言不,可见其党羽遍布朝野,且军政要职尽为陈佗之心腹充任,如今何人肯听我等诉说,又有何人敢为我等所用?” 见言,世子陈林凑上前来问道:“依兄长之意,我等该当何为?” 见问,世子陈跃缓缓道出一句,日:“内力即已无为,何妨借助外力!” 二人闻之不解,世子陈林拱手相请,言道:“还请兄长明示!” 世子陈跃转过身来,直视二人言道:“长兄如父,听吾一言,汝等还是少知为妙,以免招至杀身之祸!” 说罢,绕过二人直行离去。余下陈林并陈杵臼二人,望其离去背影,一股悲凉之意油然而生。 第026章 师徒祭纪城 郑齐悍九州 - 东周策 - 陈义虎 继弑兄戮侄后,陈公陈佗如愿纂临君位,桓公余之三子陈跃、陈林、陈杵臼,则成其为君途中最大威胁,被其视为眼中之钉。 留之无益,杀之失德,权衡利弊后,陈公陈佗遂将陈林、陈杵臼发配之南境不毛之地,任其自生自灭,圈禁陈跃于氏族祠堂,里里外外驻有重兵把守,其一言一行,尽在大夫陈佗掌控之中。 闲话不叙,时过月余,天子特使携诏突至,陈公陈佗取过诏书阅之,书中敕令其厉兵秣马,不日出师伐郑,更着纪候姜无启密招北戎大军入关,冀其拖住齐鲁大军,勿使之援郑。 陈公陈佗阅毕惊出一身冷汗,其刚僭居君位不足月余,正欲与郑结盟,此时诏令伐郑,与其心中所谋相去甚远,深知周王此举乃是引火自焚。 若是抗命不尊,必遭周王妒恨,或将引王师伐陈,加之亲周者宋卫在侧,随之出兵向陈,则陈室危矣! 然若奉命出师,周、宋、卫对阵郑、鲁、齐,其胜算可谓小之又小,且引北戎大军入关一条,乃祸国殃民之举,洛邑或成镐京第二,陈室亦将背负千古骂民,可谓是一败涂地,谈何争霸大业! 如此这般,奉诏出兵不是,抗诏不尊亦为不是,陷此两难之境,陈公陈佗彻夜未眠。 思之数日终得一两全之策,不若将之周王诏书寄送郑公姬寐生,并允诺来日大战之时,与其接战便走不予争锋,如此即未抗诏引恨,可免众师来犯,又可送与郑公一个恩情,为来日盟郑奠定基石。 思定即行,陈公陈佗着快骑,连夜将之书信送往郑室。 时年,郑公姬寐生已是岁过半百,古语言之已知天命,其为政施略相当老成持重,世事几无可于其心中泛起波澜,然接获陈公陈佗书信,亦令其夜不能寐。 一者陈室与郑若即若离,为敌之时多矣,其消息来源可靠否仍是未知之数;二者若是情况属实,周王姬林确有谋郑之念,待之兵临城下之时,我是战与不战? 战则与王为逆,或将招至诸侯勤王伐郑,郑室休矣! 不战屈身求和,或可避一时之患,郑室则将沦为宋卫属臣,日后稍不如其意,其必联军向我,与其终是难免一战! 三者引戎入关,事关整个中原安危,郑室于戎患中崛起深知其害,然此次外有北戎大军压境,内有判周逆臣在侧,更兼王师兵临城下,单旅战之三军,还需全胜,纵使郑公姬寐生用兵如神,亦难办到。 挨至次日早朝,郑公姬寐生刚要提及昨日接获陈公陈佗书信一事,堂下世子姬忽抢先上表奏道:“臣获洛邑密探奏报,周王姬林笼络虢、卫、陈、蔡组成联军,于近期即将对郑用兵,君上当早做谋划,思之良策以应敌!” 闻其所言,郑公姬寐生即于心中断定陈公陈佗所言非虚,遂取陈公书信令着侍臣递与众臣传阅。 待之众人一一阅过,郑公姬寐生开口言道:“众卿以为如何?” 形势于郑极为不利,文武百官一时亦不知从何而言。 郑公姬寐生环顾众臣缄默以待,过之一时,大夫祭足出而上言,日:“待之戎军大举入关,联军集结部署完毕,我再出兵相抗,可想而知几无胜算!依愚臣之意,周王姬林此时尚不知密诏泄露,我可上占天时,出其不意率先出击,剪除判周逆臣;下依地利,陈兵制邑天堑,以阻王师东进;中仰人和,托齐御戎关外,使鲁钳制蔡卫,而后伺机还击,此为上策也!” 闻之所奏,郑公姬寐生俯首叉腰,捻须沉思一阵,对之祭公所谋不做评论,随即谓之众臣下达君令,日:“着上大夫祭足出使齐鲁,晓以利害说之拒戎制周;着上将原繁、高渠弥领军八千扼守制邑关隘要道,勿使王师东出洛邑;着祝聃领右将军职,泄驾领左将军职,姬忽领前将军职,携师四万随孤伐纪;着曼伯、子元领都卫营二万精兵,紧守新郑不容有失;余皆众卿后方用心调度,保证前线所需粮草应时供给!” 闻得君令,受命文武依序行至君前,领取使节兵符,待之众臣归位,郑公姬寐生续言道:“郑室自入虢郐,立足中原之日起,四邻诸侯便视我为敌,数起大军侵入我境,新仇旧恨终需清算,吾意以此一役,将之周、卫、宋、蔡、陈等全数击溃,令其十年之内,再无起兵可能,一举称霸中原!” 闻言,百官将军豪气顿生,尽皆伏地齐声高呼:“称霸中原!” 朝后,众臣各司其职,不在话下。 是日午后,大夫祭足辞别妻儿,上告郑公姬寐生,即行启程出使齐鲁。 一路无话,大夫祭足一行,取道先行来至鲁室。 鲁公姬允以上宾之礼待之,接风宴上大夫祭足先向其致以郑公问侯,而后于其推杯置盏畅聊回首往事,言至兴起时,大夫祭足忽然掩面而泣,鲁公姬允见之惊问何故,大夫祭足拂袖轻拭流涕,随即缓缓道来,日:“郑室新立,四邻诸侯与我为敌,时刻欲夺吾地,毁我宗庙,近日获知周卫联军又起,兼引北戎铁骑入关,合近十万之众大举伐我,郑室恐难度过此次危机,但望鲁念及庚午赈粮之情,秉持皓防让地之宜,对我施以援手!” 鲁公姬允闻之稍加迟疑,而后问道:“需孤出兵几许耶?” 见说,大夫祭足挥之双手连声道不,谓其言道:“与敌流血争战,郑人自为即可,只需鲁公做势援郑,陈兵蔡卫边境即可,此役郑室若得侥幸获胜,其鲁军调动所耗粮饷,均由郑室支出!” 闻其所言,鲁公姬允心中生起一丝惭愧,遂对其言道:“以郑室一己之力,敌四邦十万之众,可谓孤注一掷胜之渺茫,若得郑公所需,孤愿借郑八千精兵!” 待其说罢,大夫祭足焕发笑颜,回言道:“老夫谨待吾君谢过鲁公,然战场之上拼杀,流血牺牲不可避免,何况以寡敌众太过凶险,郑室或将一败涂地,不必引入过多伤亡,但得鲁公引军钳制蔡卫,为我争取得些许时日,使之我军可得喘息之机,对我郑室便是莫大恩德!” 闻及此言,对之郑公悲壮豪勇,鲁公姬允心生敬佩之情,遂执樽相敬,谓对祭足言道:“祭公所请,孤当义无反顾,七日之后,但见鲁军旗号,插遍卫蔡边境,还愿郑室得天所助,化险为夷!” 大夫祭足拱手礼谢,继而举樽还敬。 待之席散,鲁公姬允念及大夫祭足奔波劳碌,欲留其于府中暂歇为其婉拒。 只因战事紧迫,此处事毕还需赶往齐地,大夫祭足遂以君命在身不敢久留为由,匆匆辞别鲁公姬允,引得随行人等趁月明照道,连夜出城取道望北而行。 七日后,大夫祭足风尘仆仆赶至齐室,于齐室朝堂之上面见齐公,并递交国书。 齐公姜禄甫谓其言道:“祭公远行千里而来,何不先至驿管暂歇,来日递交国书亦为不迟!” 大夫祭足拱手礼谢,随之回言道:“军情紧急,臣不敢耽搁片刻,当是即时秉明齐公上!” 齐公姜禄甫见其颜色肃穆不似说客,遂回问道:“何人忤逆郑耶!” 大夫祭足摇头回道:“若是如此,不敢前来叨扰齐公,郑室自为即可!” 齐公姜姜禄甫转念一想,再问道:“难不成诸侯欲谋齐乎?” 祭足拱手相敬,回道:“齐室东方巨擎,奉行尊王攘夷,美名天下传扬,何人敢谋齐也!” 齐公姜禄甫紧接其话音,扬手言道:“除此,孤实不知有何紧急军情,可使祭公涉足千里告!” 大夫祭足拱手礼拜,回道:“中原告急!” 齐公姜禄甫闻言大吃一惊,起身行前两步,问道:“偌大中原,何人敢谋耶?” 大夫祭足不动身行,垂首回道:“周王姬林!” 齐公姜禄甫谓其托大言辞,似有戏耍之意,不耐续听,遂拂袖转身以对,微怒而言道:“中原天下本属周室,何来谋取一说!” 大夫祭祭足不以为意,起身娓娓道来,日:“郑周相邻,数生龃龉,周王姬林遂以郑室为恶,欲与卫、蔡、陈等联军伐我,若仅如此,尚不足使臣入齐相告,我自御之即可,然周王姬林为保伐郑得逞,竟密使纪候暗招北戎入关相助,当年狄戎入镐京,迫使平王东迁,其像犹在眼前,今招北戎入关,旧事重演,不意乎拱手奉送中原与人耶?” 闻及此言,齐公姜禄甫神情恍惚行至君位座定,托起茶盏欲饮又止,随即怒由心生掷杯于地,大声骂道:“竖子无谋,贻祸中原!” 大夫祭足随即跪拜于地,续言道:“幸得吾君截获周王密诏,使之此事尚有转圜余地,万望齐公以中原苍生为念,出兵北上以御北戎入关!” 齐公姜禄甫亦非痴人,闻其所言,知此是为损己利郑之举,戎人悍勇,与之相战,必将死伤无数,凭白耗损国力而无所得,齐公姜禄甫自无意为之,然公义当前又不好直言不允,遂以兵微之名,谓对大夫祭足言道:“北戎习游牧,最善骑战,虽无战车云梯之重器,但却全民皆兵,对外号称拥甲八万,精锐铁骑占得半数,此入中原定是有备而来,凭齐一己之力,何能挡之入关?” 大夫祭足见言回道:“正如齐公所言,北戎甲士虽善骑战,而乏攻城之术,齐公只需紧守关隘,月余间,戎兵必因粮草不济而走,且戎军历来不重军纪,胜则哄集一处,败则各自奔走,彼时齐公趁乱引军出击,戎军必将溃败百里,齐室亦将阔地百里,如齐公仍难定夺,容臣君前多言一语,中原陷落,齐室何以独善其身!” 齐公姜禄甫被其一习话语说得无从辩驳,低头沉思一阵,随即言道:“姬林小儿胡作非为,险铸大错酿至中原浩劫,但系万民苍生为念,孤及齐室臣民誓保周室疆土不失,定叫北戎不得踏入中原一步!” 见之齐公姜禄甫应允御戎,大夫祭足使命达成,因习系郑室安危,不敢外邦多做逗留,遂当堂辞谢齐公,言日:“齐公大德,世之楷模,天下苍生亦当永世铭记齐公恩泽,再有周王联军伐郑在即,庶臣不敢在此久留,望齐公允臣即日还郑!” 见其言真意切,亦不便多做挽留,准其还郑,并亲送至城外。 大夫祭足领众昼夜赶路,马不停蹄赶回新郑,不急梳洗直上殿堂,面君上陈出使境况,因之连日赶路身心伐力,言讫便昏睡过去。 郑公姬寐生闻之所言心中甚慰,着侍臣扶其退下歇息,并赐赠上好药材为其调养气血,随后即令三军备战,不日出师伐纪。 夏六月中旬,郑公姬寐生亲领大军出征,四万铁甲浩浩荡荡开出新郑大营,一路疾进直扑纪境。 起军之时,郑公姬寐生已将战书着快骑送往纪城,待之郑室大军行至纪境边界之时,纪侯姜无启已得战书多日,不意郑室不御周卫,竟远行千里伐纪,自知非郑敌手,遂密招北戎大军提前入关,为保万无一失,又着使者入周请援。 郑公姬寐生携军有备而来,自是不惧纪侯请援,遂兵分三路往纪都纪城进发,右将军祝聃领军一万,沿齐地南下,取寿城进逼纪城北门,左将军泄驾领军一万,借道鲁地北上,渡莱河围攻纪城南门,自随前将军姬忽领军二万,中路直出昌邑东进,袭取纪城东门。 一路清剿所过各邑纪军,尚未遇之大股纪军阻击,三路大军齐头并进,直扑纪都纪城。 再说道北戎单于挛鞮慕勒,接获纪侯姜无启密信当日,遂集孤竹、令支、屠河、无终四部得军二万余,与其账下少良阿木提各帅一部,分取崤关、雁门关。 因之其时晋室内乱,驻关兵力薄弱,北戎大军不废吹灰之力,轻取将两关,随即疾速南下。 不料待之行至齐地边境,遇齐军据险阻击,北戎大军再难挺进一步。 与之激战数日,折损兵马数千,加之轻敌仅携之十日军粮,如今余粮已不够三日之用,北戎单于挛鞮慕勒即告诸将,脱离战区退还漠北。 齐公姜禄甫岂能容其轻易逃脱,遂令大军倾巢而出,于其后一路追击截杀,直追出河西走廊,延至漠北草原百里而还,擒歼戎军万余之众。 此役大显周室国威,亦使得齐公姜禄甫声名大噪,更令戎夷知晓我中原精壮悍勇,再不敢轻言南下入侵我土。 齐军退戎,郑公姬寐生接获战报大喜,此时郑军已将纪城四面围定,闻知北戎败走后方大定,郑公姬寐生遂令三军全力攻城。 这边战火连天激战惨烈,那边周王姬林则是满腹疑虑,谋划万千未能压制郑室,反而竟显咄咄逼人之势,思之数日亦不知何处环节失算。 伐郑势成骑虎必行之,即然郑公领军出征纪室,新郑必然空虚,我则可乘虚而入,一举攻破新郑,令其无家可还。 周王姬林遂诏告天下,细数郑公姬寐生失德判周罪行,夺其周室全部行政官职,敕令其永世不得入洛朝觐。 而后令虢公林父出使蔡卫,周公黑肩行如陈地,约期秋初七月上旬,同起义军伐郑,于新郑外郊集结,续而合力破取新郑。 郑公姬寐生领军强攻纪城,得遇纪室大将姜昌并飞卫领军相抗,郑军死伤千余,终是未能踏上城头一步。 郑公姬寐生遂令三军暂缓攻城,退后五里扎营,每日轮番遣军至城下搦战,待寻知敌将弱点,再行伺机攻取纪城。 经打探得知,姜昌与飞卫是为师徒,皆以射术著称。 伊始飞卫师从箭术名宿甘蝇习射,其师甘蝇之箭法已臻化境,空箭张弓则见兽伏鸟下。 飞卫与其习射十载,待至习成出师之时,其箭术较之甘蝇,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及经年,飞卫神射之名传遍诸侯,纪侯姜无启对其仰慕之极,遂将其招至纪室拜为上卿,职掌三军要务,望其授以纪军箭术。 及后,纪侯姜无启叔弟姜昌闻得飞卫神箭之名,欲请其授己箭术精髓,遂携拜师礼前往将军府求见,礼含金银珍器无数可谓甚丰,到得相府门前却遭门客相拦,言日:“将军受命驻营,近期无归,将军素知姜子好骑射,言教我等,倘若姜子到府,即许亲笔信与君!”说罢,便从怀中取出书信递与姜昌。 姜昌接过书信落寞而走,门客还至府中不解回问于飞卫:“姜昌敏而好射,何不纳之承为衣钵?” 飞卫回日:“姜昌心烈好胜,飞卫执教严苛,师从于我必生争执,何如授之以诀,令其自行修习!”门客闻之默言。 姜昌还之舍下,取信观之,上日:“欲修射,先烁其目,至臻视动如止,视微如著,而后可言射,射者忌躁,先修性,秉节持重,淡欲薄名利,后修法,射法如云,勤习是为径,继而可得大成矣!” 姜昌如信而学,堰卧织机察观飞梭,竟直二年,视之飞梭如蚁行,细发悬虱丈距而观,又得三年,观之微虱如轮毂,姜昌喜而急需求成,遂遗除躁修性,直习射法,凭其天赋聪敏,仅得一年,便可置钱为靶,百步开外弦无虚发。 闻知姜昌箭术大成,飞卫亲至府上道喜,因之酒后失言,谓顾众人言日姜昌师从于己,得己所授方有今日之所成。 姜昌闻之不喜,谓己之箭术乃勤修苦练所得,非为飞卫之功,遂将飞卫驱逐出府,自此二人生怨,再无往来。 得知二人不合,郑公姬寐生遂遣出百名斥候,扮作纪兵混进纪军大营,大肆宣扬飞卫射技如神,而对姜昌射技嗤之以鼻,利此离间分化二人,欲求二人失合,以至战场掣肘,使之郑军有机可乘。 此计施展开来,纪军大营满是赞扬飞卫之声,姜昌起初亦并未在意,大敌当前,每日自是巡城练兵而已。 数日后,直至账前校尉前来通禀,闻其言日:“近日,坊间传言飞卫神箭世无匹敌,而姜昌之技华而不实,我部将士纷纷转投飞卫账下,截至今日转营将士增至百人矣!” 姜昌本是好胜之人,闻得众人对其赞赏之声,心中已是不畅,隐忍至今未往寻衅,一者乃是大敌当前,社稷为大不可执私心小念,二者便是与其无怨,临敌争名恐惹同仁不耻。 本欲借得战场厮杀,与之飞卫一较高下,战至紧要处,郑军突然退去,姜昌欣喜之余,略存一丝遗憾。 本欲争胜不得,心就未平,反为人所污箭法平庸,更兼因此而致营中将士倒投他人账下,此事万难答应,一时性起,抄弓执壶便往外走。 未得多时,姜昌行至飞卫府前,见之门前挤满投奔之人,遂二话不说,张弓搭箭望向飞府门头,弦声响过但见一支飞箭钉于门前横梁之上。 众人见之纷纷散开,姜昌持箭大踏步走向门前,朝向府中喊道:“欲与神箭飞卫一较高下,敢请赐教!”说罢,立足原地等候回复。 门客见之慌忙入内禀报,这一去便是数个时辰,待其再出府门时,已是日将西下,黄昏时刻矣!门客谓之姜昌弯腰行礼,言道:“将军有言,射者之矢仅予向敌,箭指戚友无辜,万死勿为,汝我虽是无情非友,然亦未生仇成敌,本不应举弓相争,今观态侍,不予一战,尔将纠缠至死不休,为免伤及无辜,但请移步校场,吾自随后而至!” 闻其所言,姜昌冷哼一声,转身取道快步走向大营。 约过一个时辰,飞卫单身一人走进辕门,手持百石鹊画弓,身背紫竹盛箭壶,内插三支飞羽箭。 只见姜昌驻立校场中央怒目而视,四周围有百余观战士卒。 飞卫缓步行入校场,欲待好言相劝,不及开口,姜昌取箭开弓,瞄其面目便是一箭。 飞卫不敢大意,错步侧身避之飞箭,说时迟那时快,面上只觉一阵微风掠过,利箭擦其面庞飞过,隔之不到一寸。 好容易躲过一箭,转过头来,只见姜昌手持三支翎羽箭,又已搭在弓弦之上。 飞卫心知劝其罢手已无可能,遂摒弃杂念专注于眼前生死较量。 但闻彼处弓弦响过,三支利箭向己飞来,飞卫向前探出一步,随之蹲下身躯向前翻滚一周,时机及距离拿捏得恰到好处,三支利箭掠过其头顶,依次钉于身后泥土之中。 飞卫半跪于地,抬头望向前方姜昌,面色沉着冷静,眼神凄厉冷峻。 两弓四箭未能伤其豪毛,姜昌心绪略感焦躁,遂又张弓搭箭,弓开如满月,箭锋直指飞卫胸膛。 百石金雕弓全开之势,所催生利箭,携千钧之力,可断金碎石,何况飞卫血肉之躯乎? 然飞卫见此肃颜依旧,面无半点惧色,反手于紫竹壶中,取出一支飞羽箭,张弓搭箭顺势起身,随即屈膝弯腰展夸父逐日之姿,提弦瞄向姜昌。 两人四目以对,弦响一处,但闻鹤唳啾耳,两箭同时间飞出,于半空之中迎面相撞,碰出数点火星,旋即坠落地面。 飞卫缓缓起身,双目紧盯姜昌,观之后势,以不变应万变。 方才一箭着实另姜昌吃惊不小,己之千钧箭可谓摧山坼地,竟能为其以箭制箭,一箭化解。 姜昌越想越是不甘,遂又取两箭在手,箭锋前后交错,再次瞄向飞卫要害。 弦响过处,两支利箭同时飞出,呈一前一后飞向所指,是为错锋连珠箭,明暗相连使人极难防范。 若是姜昌未能使出此术,其箭法还未能入得飞卫法眼,飞卫随即抬手再取一支飞羽箭,顺势错步侧身,开弓搭箭一气呵成,双目紧盯箭锋所指,略微一顿五指翕张,在之松弦箭出同时,并用其无名指末节,轻触箭尾羽翼。 箭矢在其飞行程中,箭杆微呈波浪壮,象形青蛇穿梭,谓之为蛇行矢。 眨眼功夫,蛇行矢掠触连珠箭明矢箭锋,受其蛇行之力压制,明矢箭锋转而飘向地面,贴地而行,不过九尺而止。 蛇行矢受其反制之力,随之箭锋往上而行,命中连珠箭暗矢箭杆,随之向上翻飞,力消而坠落地面,蛇形仕箭锋受其反弹之力,复又转向方插去泥土之中,稳稳立于两人之间。 飞卫肃颜揽弓而立,谓其言道:“今日一战,算做平手,你我各自罢战,如何?” 姜昌复又取箭在手,回言道:“无分胜负,何能做罢?” 飞卫欲待再劝,但闻姜昌处弦声想起,翎羽箭携风啸之势再度袭来。 飞卫此行仅带有三飞羽箭,本欲用此与之校试,分出胜负即可,不曾料想,姜昌因之两箭受制,心中倍感屈辱及懊恼,欲将其置之死地而后快,遂对其暗起杀心。 而飞卫所持飞羽箭,如今用却两支仅余一支,还观姜昌箭壶之中翎羽箭,余近二十支之多,以箭制箭已无可。 飞箭即至不容多想,飞卫纵身跃起跳至一边,得以避之一箭,可谓观之易,实而凶险的至极。 未待飞卫转过神来,复又闻得姜昌处箭弦连声响起,飞卫只得连续翻飞身形,加之挥舞手中鹊画弓,用以躲避姜昌夺命利箭,得之一次次化险为夷。 一翻疾射过后,飞卫除却几处擦伤并于大碍,姜昌业已只剩得最后一支翎羽箭,只见起手持羽翼,搭于弓上屏息以待。 飞卫几经生死,腾挪闪跃步步逼近姜昌,此时两人相距仅十步之遥,察其颜色肃穆依旧,少却一抹厉目凶相,徒增几分怅然伤感,其最后一支飞羽箭,亦已取出提于手中。 两人四目相对互视对方,僵持片刻过后,飞卫嘴角闪现一丝欣慰笑容,随之往前踏出三步纵身跃起,腾空搭箭张弓锋指姜昌。 骤然起变,姜昌双目圆睁,随即满张金雕弓,欲使之千钧箭以做最后一击。 闻得飞卫处弦声响起,姜昌出于本能,随之松弦送出翎羽箭,继而收弓跃向一边。 再观千钧翎羽箭疾速往前,眨眼间便已飞至飞卫身前,想要避之已然不及,然飞卫似乎亦无躲闪之意,任由利箭贯穿己之胸膛,其身行不变跃然向前,落地处正好为姜昌跟前。 姜昌正自低头察看伤情,全然不知飞卫已至身前,待其抬起头来时,一道寒光闪过眼前,只见飞卫面色惨白,半开鹊画弓,手持飞羽箭,箭锋临抵额前,姜昌惊而问日:“汝之飞羽箭已用尽,何处再得一箭?” 飞卫轻声回道:“兵者诡道,弦响留箭而已!” 姜昌不解其意,续问道:“谓之何术?” 飞卫受之千钧箭重创,渐感腿软无力气喘不止,凭之毅力强自振作,勉力言道:“箭术至臻,是为舍生取义,戮王弑君~弑君箭!” 姜昌一声叹息,仰面观之,言日:“吾不及也!”说罢,轻闭双眼引劲待戮。 虽是为之利箭临抵额际,然姜昌并未感知出一丝杀气,仅闻闷哼一声,一片衣角拭过脸庞。 姜昌睁眼观之,只见飞卫已然倒于血泊之中,气弱游丝命存弥留之际,遂赶忙爬将上前,一手将其头颅托起,一手按压伤口试图止血,即而问道:“以汝之能,与吾校箭,犹如猛虎戏羊耳,胜我可谓轻而易举,何故出此下策耶?” 飞卫强提气息,轻声回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吾愿伤者为我,社稷可舍飞卫,不离姜昌,望汝扬我箭术威名,驱离犯境之敌!”说罢,飞卫气绝魂离,含笑九泉。 姜昌此时方知飞卫用心良苦,望之飞卫躯体,双手颤抖不能自己,随之仰天大喊一声:“师傅!” 其声震撼九霄,引天雷轰顶,随之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姜昌雨中座拥抱飞卫遗体,仰天嚎啕大哭不止。 闻知飞卫死讯,亲者悲恸,纪室上下哀嚎一片,仇者夷愉,至甚者当是郑公姬寐生也! 接获密报当日,郑公姬寐生即令三军拔营,冒雨复临纪城。 阵门开启,郑公姬寐生携之众将行至阵前,将一支缚有文牍之矢,交予右将军祝聃,令其持节近城,投递招降书。 右将军祝聃遂弃抢取弓,着副将持节随往。 来至城下,右将军祝聃驻马挽弓,单手高举信箭,望向城头高声喊道:“如今飞卫已亡,纪室天缺一隅,将军独臂难支,胜负已分,再战无益,此乃吾君亲书招降谏,望请纳之!” 说罢,右将军祝聃回手张弓搭箭,凝神望向城亭立柱,随之松弦送出信箭。 闻得一风泣鹤鸣之声,信箭穿透朦胧大雨,稳稳射中城亭立柱。 守城纪军见之上前取下,来至守城大将军姜昌身旁,拱手奉上。 姜昌身身着白色披风驻立城头,或有以此孝祭飞卫之意,任由秋风卷之猎猎作响,双目紧望城下祝聃,观之良久,随后取过副将手中信箭。 姜昌并未拆而视之,而是取过金雕弓,原封不动搭箭上弓,瞄准城下郑军持节小将一箭射下。 眨眼间,只见信箭稳稳钉于使节杆顶,见之此状,城头将士无不为之喝彩,继而便闻姜昌声若洪钟,朝向城下喊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着即速退,胆敢再至城前,必杀之!” 右将军祝聃侧首观之节首信箭一眼,冷哼一声,即领副将回归本阵。 郑公姬寐生见之拒降,长剑一挥,数万郑兵齐声怒吼,喊杀声盖过九天惊雷,携之云梯冲锤涌向城关。 见得郑军攻城,姜昌面无表情,唤过副将祢洪吩咐道:“着汝即时入宫,携我战报面陈君上,奏请君上致信鲁侯,请其发兵援救!” 说罢,姜昌大手一挥,纪军受命万箭齐发,箭携雨势浇注于郑军头顶。 在其数阵箭雨压制之下,郑军攻势虽然有所减缓,但仍有不少郑兵登上城头,姜昌脸色冷峻无澜,二话不说抽出长剑,即上城头与敌血战。 受其鼓舞,纪军愈战愈勇,郑军一时亦难愈越城头,两军由此陷入惨烈夺城攻防战。 且说副将祢洪受命入宫,觐见纪侯姜无启秉奏城防战报,并转述姜昌制敌良谋。 纪侯姜无启闻之惊惶万状,遂从姜昌所言,着副将祢洪付鲁求援。 得君所授,副将祢洪伏首领命,取过纪侯求援信,即告退去。 出得宫门,副将祢洪不敢耽搁片刻,即行上马从其密道出城,绕过郑军眼线直奔鲁地而去。 一路无话,再说周王姬林见之郑公姬生领军激战纪地,料想郑都新郑必然空虚无防,不若称机取之,遂约定卫、陈、菜提前举兵。 却不曾想到郑公姬寐生发兵纪地之时,已将后方守备布置妥当,周王姬林亲领王师东征,方才出得洛邑,即遭制邑守军拼死相阻,数万大军未能涉足郑地一步。 卫、蔡、陈三邦更甚,三军还未启程,即遇鲁室大军压境,三邦君侯担心鲁军趁虚而入,是以迟迟不敢拥军起行。 如此一来,即为郑公姬寐生攻取纪城赢得时日,两军激战数日,纪城攻防战此时已至关键时刻,郑军失地利之便,攻城途中损员数千,仰仗郑公姬寐生阵前督战,郑军愈战愈猛。 纪军方面,因之处于消极应战,士气愈战愈低,亏得姜昌领军英勇死战,方才保得纪城未遭易手。 两军鏖战,各有死伤,军纪军风却是天壤之别,少则三日,多则七日,纪城必为郑军所破。 纪侯特使祢洪授命赴鲁求援,此时亦已抵达曲阜,因之一路马不停蹄水米未进,将之纪侯求援亲笔信交至鲁公手中,随即便倒地昏厥不省人事。 鲁公姬允急命贴身侍从,扶其下去治理歇息,随即展阅纪侯求援信,信中大意乃日,纪鲁姻亲之好,血脉相承,今郑兵围城危在旦夕,望其发兵援救以解社稷之危。 鲁公姬允阅毕信简,合卷负手踱步,面色凝重而踌躇,心中思绪混乱,令其无从决断。 纪室地处齐鲁之间,得纪者势大,断不可使之附齐,纪室逢难求援,是以不可不救,然郑室亦为其盟邦,是其伐交中原之后备强援也! 救纪则失郑,罔纪则失势,救与不救皆为不可,正值鲁公姬允陷入两难之时,侍从入内上奏道:“午时接获边关战报,言日杞人入侵州界,日前已破淳于城,淳于公落难逃奔至曹,杞人鸠占淳于城后,整军集结南下,压赴鲁州边境,奏请君上派兵驰援!” 闻得奏报,鲁公自叹祸不单行,怔住原地良久,过后转念一想,此或是盘活全局之子。 思之抽调制卫联军东向御杞,卫、蔡、陈等后无顾忌,必会遣兵西出,会合王师围攻新郑,新郑告急,郑公姬寐生必定弃纪回援,则纪城之危可解也! 日后郑公责问起,只需以护境之由告之即可,而杞兵见我大军驰援,必不敢造次与我相战,与之对峙数日杞兵必退,即可保我边境无失,可谓三全良策也。 想定即行,鲁公姬允先着使者奉书赴郑致歉,言及杞军压境不可不察,随即便调制卫大军开赴东南御杞,而后再致信纪后姜无启,慰其不日郑军即退,嘱其坚守纪城七日即可。 见之鲁军退去,卫、蔡、陈即时举兵入郑,因之担忧鲁军复袭后方,是以行军速度迟缓,日均不过三十里。 探获军报,为免新郑有失,大夫祭足随即致书郑公,劝其弃纪回援。 而此时,郑公姬寐生亦已探得鲁军背信退兵,随行将领无不对其聒噪辱骂,因之心系新郑安危,营中众将尽皆上谏郑公即刻回援。 然郑公姬寐生心中却是并无回援之意,肃颜思之一刻,随即复信大夫祭足,令其严守新郑不容有失,而后唤过世子姬忽,着其赴齐借兵,最后令道三军,着诸将全力攻城,务必三日之内攻下纪城,并谓之言道:“我奉义兵以讨不臣,诸侯侧目而视,观之公道尚存人心否,今逆臣尚未平定,何能言之退兵耶?” 众将受其激励,士气越发高涨奋勇敢战,遂各引本部人马向之纪城,发动不间歇攻袭。 纪候姜无启接获鲁公姬允回信,本以为新郑受迫,郑军不日即退,纪城之围可解矣! 然郑军竟丝毫无退兵之像,反而攻城愈急,令其始料不及也! 幸得姜昌拼死相抗,以百步飞箭扫射,使之郑军难及城头一步。 然纪军兵员士气皆不如郑军,首日战罢,纪城四门告急,城墙多处损毁坍塌。 战至次日晚间,只见城中火光冲天,城外火把齐明,纪军减员较甚,姜昌只得集聚成中百姓上称御敌,失却地利之势,郑军死伤亦逾万人,两军于火海之中厮杀不止,城前你来我往做拉锯之争。 战至第三日,两军皆已人困马乏,眼见得纪城即要攻破,却仍旧未能踏进城内一步,每当郑军登上城头,抑或攻破城门,即遭姜昌领众来援。 而姜昌则领得本部飞羽箭队,此处救罢奔于彼处,于城中疲于奔波。 于此僵持止于后,但见北向一飚人马杀到,乌泱一片不知兵力几许,两军皆是翘首期盼,纪军祈盼是鲁室大军驰援,郑军则期望是姬忽借兵归来。 待之行近,来军椽旗渐入眼帘,只见上用大篆书之“齐”字,城下郑军见之士气大振喊杀声复起,城上纪军则是垂头丧气哀嚎声一片。 自与郑军交战,姜昌始终肃目峻颜,此时却是朝天朗朗大笑,继而收声止笑,谓之众将士言日:“不畏死者,随我出城迎战!” 说罢,姜昌按剑环弓走下城去。 而纪军战之数日未曾合眼,此时已是精疲力尽,见之败局已定,已无争斗之心,大部军民遂弃戈倒地,或哭或眠不一而定,加之对姜昌害死飞卫一事耿耿于怀,随其出城决死者寥寥无几。 来至城下,姜昌翻身上马,生死置之度外,催马奔出城外,直向郑军杀去,随行者仅得飞羽箭队亲信不过百余人,紧随其后冲出城来。 右将军祝聃领军攻城之际,见之纪城斜刺里杀出一彪人马,直奔郑公姬寐生中军而去,忧心君上性命有失,遂领得百十来人回援救驾。 至郑公姬寐生中军阵前百步,右将军祝聃方才赶上姜昌飞羽箭队,随即领军将其截住厮杀。 而姜昌无意与之纠缠,更不与祝聃理会,将之马前郑军射翻,提缰拍马即向郑公姬寐生疾驰而去。 见此,右将军祝聃料定姜昌意在郑公,与之交战数日,知其箭法精湛,百步之内取敌性命有如探囊取物,心下不敢大意,亦催马疾驰与其相隔数丈并行。待至行至郑公姬寐生身前五十步,此时早有将士行前护卫,右将军祝聃亦已张弓搭箭,瞄准其座骑连放三箭。 三箭飞来,直中姜昌座骑要害,闻其所乘战马一声嘶鸣,前蹄力怯跪地随之往前翻滚数周毙命。 而姜昌称势脚蹬马背腾身上跃,使出一招鹞子翻身,于半空之抬手挽弓放出一支千钧箭。 恰在此时,右将祝聃亦瞄准其胸膛射出一箭,姜昌身处半空之中无处借力避之不及,而姜昌似乎亦无躲闪之念,轻笑摊臂闭目就死。 但见飞箭穿透姜昌胸膛,其身躯如断线纸鸢坠落地面,血染故土其心所愿也!再观之姜昌所射千钧箭,笔直飞向郑公姬寐生眉心,放之平常郑公姬寐生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之际,郑公姬寐生所乘战马突然受惊,骤抬前蹄扬身而起,为其挡下致命飞箭。 郑公姬寐生亦被掀落马下,事发突然加之年老体弱,受之着许擦伤,众将慌忙上前救起。 郑公姬寐生立身忘之一眼前方姜昌尸首,随之推开身旁所围众将,踉跄前行来至阵前空旷之地,是意要让全军观之知其无虞,随即缓缓抽长剑锋指纪城,声若洪钟发言敕令三军,日:“拔城!” 郑军将士见之,士气陡然高涨,众皆心无旁骛奋勇向前,而纪军见之前无主将领战,后无援兵以继,早已全无斗志,仅为郑军发起一轮冲锋,纪城即告溃败陷落。 郑公姬寐生领众开进城内,纪侯姜无启自知败局已定无力回天,遂领百官于殿前阶下跪地投城。 纪城一战,郑纪两军斡旋激战半月之久,终以郑军大胜落下帷幕。经此一役,郑室威名远扬声震诸侯,其争霸之战由此依始。 第027章 繻葛起争端 郑伯衅王权 - 东周策 - 陈义虎 纪室大殿阶前,纪侯姜无启伏地请降,双手托举官印爵玺奉上。 郑公姬寐生肃面峻颜行近,双目紧盯众人不置一言。 纪侯姜无启微扬其头,只见郑公巍巍立于身前,观其面色未见怜悯之心,观其所行未见心生杀念,不知其心所想,不知性命几何,令人忧愁痛楚不堪。 静默一刻,郑公姬寐生着人取过纪侯姜无启手中印玺,随继攀阶登高行至殿前,转身谓对众人言道:“纪室不尊,勾结外匪祸乱中原,寡人授命天子,举兵伐以讨不臣,天道眷佑得以功成,今判逆俯首认罪,着即囚禁于室,交由齐公处置,全城戒严不得随意进出!” 言讫,转身行入殿中,随行将领依序而入分列两侧。 郑公姬寐生立身君座一侧,按剑环视众将,只见人皆满身血污,自己亦是满眼血丝,谓之众将言道:“纪城大捷,我等万不可宽心懈怠,今新郑为王师所累迫在眉睫,众将可有良策解之?” 待其言罢,众将默然。 郑公姬寐生垂头叹日:“若得祭卿在此,必可为孤谋得一策!” 见其如是说道,众将更觉羞愧,亦随之低头不语。 沉默一阵,郑公姬寐生续言道:“欲解新郑之急,重在阻敌合兵,王室联军周、陈、卫、蔡等,距新郑城郊仅余百里之遥,待其合兵一处,形成合围之势,到那时,我欲破出重围则难矣!是以阻敌合围是为唯一之法,得天所佑,卫、陈、蔡等忌惮鲁军袭其后,日行不过三十里,则授我等可乘之机,可赶在联军汇合之前,击弱拒强分兵相抗,集中兵力对其各个击破!” 闻言,众将拱手称赞,继而齐声上言,日:“愿奉君上号令!” 郑公姬寐生向前行得一步,对众宣道:“危难之际,望诸将倾心尽力,着世子姬忽留守纪城,领军治乱安民,听侯齐公调遣;另致书新郑,调集巡城营六千精兵赶赴制邑换防,滞敌于繻葛,着原繁、高渠弥部八千人马,弃守制邑出战周公黑肩携领之陈军,着曼伯、子元部二万人马,弃守新郑出战虢公林父携领之卫军、蔡军,着祭子主事统筹后勤战备,保障各军器械粮草供需应时;余下纪邑众将,随吾奔赴繻葛,迎战天子王师!” 将令宣毕,殿中诸将拱手奉诏,齐声言道:“谨奉君命!” 见之众将士情绪高涨,郑公姬寐生心中无比欣慰,谓之众将轻点其头,随之负手扶袂大步走出殿外,众将亦随之行出,各自整军待发。 纪城一役,郑军虽获取大胜,但也折损人马达八千之多,余下二万余人因之久战已成疲倦之师。 而周王姬林携之王师近四万人,临战制邑守军几无损失,且是以逸待劳精神抖擞。 以寡击众,以疲击沛,郑公姬寐生心中实无胜之信念,谨盼原繁、伯曼两军胜得周室联军,或可慢其军心扰乱部署,如此尚有有一线胜出之机。 时至酉时,各部经过短暂休整,依序撤出纪城,连夜随君奔赴繻葛。 郑军撤出纪城次日,齐公姜禄甫即领军进驻纪城,入城首事便要问斩纪侯姜无启,得之留守纪城郑世子姬忽相拦,是以未能成行。 且说齐公姜禄甫并非暴虐嗜杀之人,何以入城便开杀戒欲斩纪侯姜无启耶? 话说夷王年间,齐室历经五代二百余年苦心经营,已成诸侯列强之首,在其扩展壮大途中,数犯纪室边境。 其扩张之路俨然危及到纪室社稷存亡,而建立诸侯早于齐室长达数百年之纪室,却是无力与之抗衡。 为求自保,纪室十四世君炀侯姜坼遂暗地上表周夷王姬燮进献谗言,言说齐室五世君哀公姜不辰乾纲独断荒淫无道,对之周室王畿行事心存不满,常谓左右而言三道四,致而数年未往镐京朝觐。 其时齐室实力足以抗衡周室王师,加之其地凭海靠山,山货渔产丰丰富,天涝地旱对其几无影响,周边诸侯维其马首是瞻,可谓是占尽地利人和,如此下去势必终将成为对王室的统治心腹大患,周夷王姬燮岂能不明其中利害相关。 而另一方面,齐室作为周室王畿“亲藩”及辅弼重臣,在其君权更替,大义当前却未能恪守臣职。 起初周夷王姬燮身为太子,天子之位理应由其继承,然周孝王姬辟方以其懦弱无能,遂以叔祖身份篡夺其王位,首破周室恪守百年之嫡长子继承制,而作为“亲藩”之齐国竟未做出丝毫阻拦,甚或提出异议,是以周夷王姬燮对其满腹怨恨。 待其继续天子之后,周夷王姬燮对之齐室早已失信任,出于其国力强盛,是以暂未领军略境,制其无法,畏其所强,或有一日胁迫于己,周夷王姬燮无日不是战战兢兢。 获纪炀侯姜坼谄媚奏表,误曲齐室已有判周之心,周夷王姬燮勃然大怒,遂将齐哀公诱惑至镐京烹杀之! 事后,周夷王姬燮为削弱控制齐室,将其西南百里沃土划归纪室所有,诏命亲周者齐胡公姜静继掌齐室。 继而又令纪炀侯姜坼陈兵纪齐边境,跨境不过百里便是齐都营丘,以此防齐生变复兵犯周。 鉴于此,齐胡公姜静意将都城迁到薄姑,然齐胡公姜静新晋君位,即无威望又无功绩,贸然迁都以致百官不服,几经波折总算完成迁都大业。 邻邦纪室亦利此望东蚕食齐地数十里,因是齐室臣民对其不满之心更甚,是以迁都到薄姑不久,齐胡公姜静即为其弟姜山联合营丘旧臣弑杀,姜山亦倚此得以即位齐君,是为齐献公。 其后,齐献公姜山遂又将都城迁回营丘,献礼周室免其对己用兵。 经之齐哀公身死镐京,邦乱民患割地百里付纪,后历齐胡公迁都薄姑,齐献公复都营丘,劳民伤财又予纪疆土大片,献礼周室几空府库,短短五年间换任三君,强大如齐者亦已陨落至难敌弱邻,此皆拜纪炀侯姜坼所赐,是以齐室臣民尽皆对其恨之入骨,后世齐室诸君无不以并纪为己任。 奈何纪室仗恃鲁室做其后盾,直至齐公姜禄甫任君暮年,纪室仍未为其吞并,今纪城为郑所破,授齐处置,四公姜禄甫自不会错此天赐良机,是以进城即要问斩纪侯姜无启,继而领其民,吞其地。 而行事之时,遇郑世子姬忽阻拦,齐公姜禄甫好不恼怒,责道:“纪齐世仇,挡我斩杀纪侯者,是为与齐为敌也!” 郑世子姬忽陪衬笑颜,复语谓其言道:“吾父临行前嘱咐属下,纪城之事交由齐公处置即可,如公执意杀之纪侯,吾自别无他话,但望齐公稍听属下一言再做定夺!” 闻其所言,齐公姜禄甫不谓可以,亦无谓不可以,只是冷哼一声转身以对。郑世子姬忽立其身后,语色庄重续言道:“乱世当道,诸侯皆起争霸之心,弱肉强食适者生存,齐欲并纪无可厚非,然另有一言乃日,双拳难敌四手,万蚁可吞象,强大如齐遇诸侯联军所向亦当是独木难支,是以诸侯相争盟邦至重!” 说至此处,郑世子姬忽略为一顿,望之齐公姜禄甫换位侧耳倾听,遂将心中所想尽数道来,言日:“依属下拙见,其中原诸侯可分之为四大盟邦,一者当以晋室为首,笼聚北境诸侯,虽为内乱所累,其势却是不可小觑;二者可见西鄙秦室,独霸西戎进可攻退可守;三者便是洛邑王室,虽说日渐孱弱,却是手握王权,携手卫、宋、陈、蔡等,其势亦可称霸中原腹地;四者则是齐、鲁、郑一体,势成三足鼎立,互为屏障钳制中原。而今公欲弑纪侯而解私怨,可知纪乃鲁室属邦,见公吞并纪地,鲁公姬允又岂能坐视不理,如此齐、鲁必生战火,三角之盟亦将不复存在,试问对之余皆三大盟邦,郑、齐、鲁何堪挡之?” 见之郑世子一习话语,说得头头是道,齐公姜禄甫竟无言以对,然就此错失并纪入齐之良机,心中实有万分不甘,遂复郑世子姬忽言道:“世侄一番良言,寡人岂能不知,然就纪室而言,若其循规蹈矩安守社稷,寡人或可容其存于一时,不成想,竖子竟招北戎入关贻祸中原,仅此一条,纪侯姜无启万死难恕其罪,再者而言,郑军围攻纪城月余而破,耗却粮草辎重不计,但念城下万余郑军忠魂,郑公竟能赎纪之过耶?” 闻言,郑世子姬忽蓦然低头,一声叹息随即回道:“非是不念战死英烈,只是我等尝受父君训晦,遇事当分轻重缓急,持以义为先,理为后之道,父君伐纪是为天伦公心,我等战死无悔,再说纪室业已伏法,更在齐公管制之下,谅其亦无法再掀妖风邪浪!” 闻罢此言,齐公姜禄甫自惭形秽,郑室父子深明大义,己之所行难及人家万一,遂复郑世子姬忽,愿抛却齐纪宿怨不论,暂存纪室社稷于世,并邀其领军代管纪室。 见之齐公弃私行公以大局为重,郑世子姬忽心中甚是欣慰,遂应其所请,携之前者所借齐军,并此次齐公领至士卒,共计兵力五千余人驻守纪城,立誓齐公面前,日之纪室若乱,甘当军法! 纪室事毕,加之邦中事务纷繁,齐公姜禄甫不便于纪久留,遂起驾还齐,郑世子姬忽护送其出城。 待之送罢齐公,郑世子姬忽随即着人张榜悬贴战时管制法令,严令不伦何人,有违此令者严惩不怠! 有不满受制于人者以身试法,均为郑世子姬忽铁面执法将之捉拿下狱,战后纪城竟为其治理得井然有序。 还观郑世子姬忽本家新郑,则是大战一触即发,郑军营中诸将受之郑公姬寐生调令,穿行于诸侯之间奔赴指定区域,似群鱼游弋逡巡动如闪电,郑公姬寐生谓之为鱼丽战法。 此时,郑将原繁、高渠弥迂回绕行,业已领兵横阻周公黑肩所领陈军当前,与其相遇于鄢陵之地,两军随之摆开军行严阵以待。 至夜间,原繁并高渠弥正秉烛研讨战法,两军兵力相当势均力敌,胜之不易唯有以死相拼。 商量至此,两将即要出帐点兵备战,帐门处飞进一块绢帛,原繁仗剑快速追出帐外,却见账外空无一人。 高渠弥上前拾起,托于手中察看,发现乃是密书一封,上书:“与君有约,陈欲拜盟郑室,献阵以示诚,来日与君校阵,我必少战即走,谨启。” 两将看罢,不知所言真假,决战在即,致书郑公求证已然不急,高渠弥谓之原繁言道:“如若陈军真如绢上所书,临阵倒戈于我而言,乃是大功一件,只恐是敌误我军,诱而谋歼!” 原繁轻点其头,回其言道:“将军所虑甚是,不若末将领得十骑,前往陈军大营探!” 闻得此言,高渠弥连声制止,言道:“临战探营太过凶险,稍有不慎即有性命之忧,大战在即,主将不容有失,将军此举万万不可!” 原繁则是连连摆手,回道:“无妨,无妨,末将自当小心谨慎,若能探得陈军虚实,于我作战大有益处,再者而言,末将即或有所闪失亦无伤战力,御敌做战有将军指挥足矣!” 高渠弥再三劝阻,然原繁执意前往探营,高渠道执拗不过,只得放其前去。 出得中军大帐,原繁随即点起护卫亲兵十骑,依靠夜色掩护,悄然奔向陈军大营。 夜半三经,时过子时,一众人等偷摸至离陈军大营一里外山坡之上,原繁伏于枯草之间,举目细勘陈军营防。 营中只见临星数点察营烽火若影若现,除却少数巡防甲士外,余皆大部皆已入帐宿眠,实无枕戈待旦临战之象。 纵使陈军将领尽皆草包,亦不会犯此兵家大忌,如若此时遣兵趁夜袭营,陈军必将是一触即溃,毫无还击之力。 营防如此,若不是陈军真有拜盟献阵之意,谓我心灵相通无袭营之想,即是营中真有高人,布此弱营假象诱谋我军。 为查清陈军虚实,原繁决意入营一探,遂着随从寻来数件陈军衣甲,与众换下扮作陈军巡营士卒,趁机偷营中。 来至营中,原繁领众巡视一圈,发现并无伏兵,行进间,见之中军大帐中烛火微明,陈公陈佗正与下属陈侪商议来日战事。 原繁即着众人四周紧戒,自行至帐前附耳窃听,闻之帐内陈公陈佗低声谓之陈侪言道:“周公黑肩可否以安置妥当?” 陈侪回道:“灌以琼浆一壶,附之安眠散一剂,保管周公黑肩这一觉,必能睡至明日午后,君上尽管放心!” 陈公陈佗嗯得一声,随即又再言道:“如此甚好,无其搅局,以便我等更好行事,但说明日一战,汝将如何打算耶?” 陈侪接其话语回道:“臣已派人潜入郑军大营,将之君上亲书绢帛,设法承视于郑军主将,想必此时原繁、高渠弥业已知晓我等君臣所想,来日交锋演示一番即可,只需令之周公黑肩见得我军冲锋与敌交战,战不数合便告佯败溃退,如此即可上承王命,下践君约!” 陈公陈佗闻之大喜,赞道:“甚好!甚好!” 陈侪拱手称谢,随即告辞拜退。 见之帐内人影晃动有人行出,原繁随即归队,领众悄然退去。 闻得陈公君臣对话,原繁心中亦是欣喜万分,连忙领众赶回郑军大营,将之陈营所见所闻,尽数述之高渠弥。 及至次日,两军对阵鄢陵郊野,原繁、高渠弥并骑列于阵前,闻得敌营陈侪喊道:“我奉天子诏命伐叛,尔等何不束手就擒?” 高渠弥行前一步,回道:“吾等谨尊桓武遗训奉公守法,从无叛逆之举,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要战,吾等奉陪,尔等放马过来即是!” 闻其所言,陈侪回头望向陈公陈佗,陈公陈佗则向身侧周公黑肩拱手请命,言道:“但请周公将令!” 周公黑肩宿醉方醒,头重脚轻昏昏沉沉,见之陈公陈佗请命, 随即发令全军出击,而后即又昏睡过去。 陈公陈佗望之陈侪,二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陈侪随即领军冲出阵去击战郑军。 原繁、高渠弥见之此状,亦提枪纵马冲上前去,领得郑军迎战陈军。 转眼间,两军撞在一起,相互间做对厮杀。 战之一刻,陈侪即着亲信于军中鼓噪,嚷日:“郑军势大,我等必败,速退!” 一时间,败退之言此起彼伏,惑乱军心,陈军立时阵脚大乱,是以争先恐后往后败走溃退,郑军于后追出十里而还。 及至退还陈地,周公黑肩方才醒转过来,见之遍野残兵败将,惊出一声冷汗,慌忙问于陈公陈佗日:“我军落败乎?” 陈公陈佗垂头丧气,回日:“然也!” 周公黑肩惊怒而言,续问道:“我与郑军势均力敌,兵员之数甚或优于郑军,与其交战当或大胜才是,即或战之不胜,亦不至落得如此惨败,何也?” 陈公陈佗叹息一声回道:“一军之魂乃在将,时值周公昏倒于将车,兵卒见之顿时军心大乱,郑军趁势向我发起突袭,我军抵敌不住,瞬时全线溃退,以至惨败至此!” 闻其所言,周公黑肩摇头叹息懊恼不已,陈公陈佗一旁抚慰道:“事已至此,我等回天无力,周公不必耿耿于怀,带回陈邑再做打算!” 闻言,周公黑肩默然不语,因其深知周王姬林秉性,伐郑首战失利罪不容赦,罢官免爵恐已与之等候矣! 再观郑军这边,原繁、高渠弥承陈军弃战,得以携得胜之师还归新郑,郑室臣民闻知士气高涨,王室联军伐郑第二战亦即将拉开序幕。 曼伯、子元领军遇河而止,虢公林父携卫、蔡二军亦已抵达恶曹,两军隔却黄河相望。 闻得原繁、高渠弥南线作战获胜,子元即在校场全军当前宣誓,不破卫、蔡联军至死不还。 然豪言恸天无益于战,两军争强重在实力,此次卫、蔡联军三万六千余人,战车近千乘,而郑军不到二万人,战车更是只有二百乘,实力悬殊如此之大,郑军欲胜着实不易,何以战? 曼伯、子元运筹帷幄论兵讲战,争论数日别无良策,欲求以寡击众,维有偷渡黄河天堑,奇袭敌营或有一线胜机。 而成此事,首难便在如何跃过黄河天堑,数万大军需在一夜之间跨过黄河,加之粮草辎重,需得舟舸千艘方可成行,短时间内何外寻觅得到千艘舟舸耶? 其次,于敌军眼皮底下行军,不可令其发现行踪,免其击我半渡之时,然咫尺之间,需使数万大军动若无踪,堪比登天还难,试问何人可为耶? 再有,天纵机缘我得逾越过河,然敌众我寡终是事实,以一敌三还需获胜,其难度可想而知,是以过河之后何以为战耶? 话说回来,曼伯,子元身背守境护民之责,纵有万难亦不容联军一员靠近新郑,而取胜之法唯此一途。 是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万马千军行军渡河,所需舟舸数以千计,需在三日内筹备齐全,恐时日一久为敌军所察觉,曼伯、子元纵有通天之能,亦难在此数日之内,筹措得齐千乘舟舸。 因是子元思得一策,着曼伯领军操练于河畔,一者扬我雄悍军威,震慑敌胆,二者显我无意进取,迷惑敌将。 而子元则领一千精兵,择下游河水缓和处,搭设浮桥用以渡兵。 次日清晨,河南岸传来阵阵喊杀之声,卫、蔡联军大部还在梦中,为其惊醒衣不及甲,整座大营乱做一团,虢公林父以为郑军来袭,即领众将出营查看,见之南岸郑军来回奔走,原是郑军操练,众人虚惊一场。 还至大营,见之士卒慌做一团,虢公林父大怒,抽出配剑大吼一声:“乱我军心者,斩!” 声若惊雷,众士卒闻之清醒过来,乱象渐收。 虢公林父横扫众将一眼,随即大步走去。 为免夜长梦多,虢公林父即请卫公姬晋、蔡侯姬封人相聚议事,商议进军事宜。 未过半个时辰,三人齐聚中军大帐,虢公林父谓之二人,当先言道:“陈军溃败,伐郑联军只胜王师与我两路,我等需及早过河会师周王,虽遇郑军阻击,然郑军兵力不及我军半数,以众击寡优势在我,胜之理所当然,更可借此一扫我军颓势,进而汇合周室王师,联军趁势围攻新郑,其大事可成矣!” 蔡侯姬封人问道:“话虽如此,但若郑军趁我半堵而击之,我等该当如何,不知虢公是否已有考究?” 虢公林父行之跟前,谓其回道:“郑军日间辛勤操练,夜间必是将劳兵疲,我可趁虚夜渡,神不知鬼不觉也!” 闻言,蔡侯姬封人轻点其头,示之赞同且无其他异议,继而二人一同望其卫公姬晋,却是见之面漏难色。 卫公姬晋言道:“寡人谓之夜渡并无意见,我军近四万之众,一夜之间渡至河南,需舟千百乘,刻日间,何处可觅耶?” 闻之此语,三人并坐默言,一柱香燃过,卫公姬晋起身打破沉默,言道:“时不待我,前往寻舟觅船,已然不及,而营之西北,生有竹林一片,使人采而修排,可利此渡兵,然一排止可乘渡十人,渡之全军需排四千乘,修齐所有需时旬日!” 闻得卫公姬晋此言,虢公林父喜笑颜开,赞道:“卫公真乃如我智囊奇策百出,此战得胜,卫公当占头功也!” 蔡侯姬封人亦起身抚掌相贺,随后谓之二人言道:“渡排修齐尚需时日,而郑军于河南岸,日操兵练阵扬显军威,大损我军士气,如不加以遏制,渡河之后亦无力与战!” 虢公林父转身落座,继而单抬右臂指击案面,笑言道:“非是单他郑军可行操典,我军亦可辰起而练,与其隔岸校兵,即可增稳我军士气,自明日起,我军与起同号而起,依律操练丁甲,与其同金收兵,按时休营宿眠!” 闻言,卫公姬晋对其不置可否,虽说不出哪里不对,然心中总似觉此不妥。 次日清晨,东方方见泛白,河之两岸军营中,尽皆响起晨起号角声,随之两军尽数开出营外列阵待训。 两军主将不约而同登高察视敌营,郑将伯曼隔河遥见敌将虢公林父,满面肃穆缓缓抽出配剑,锋指敌阵令道全军,日:“即行操典,起!” 郑军闻之齐声怒吼响彻云霄,随即展开阵形成操训序列,随之将官声声口令,万数郑卒依令舞动长枪,其形整齐化一气势磅礴。 见此,虢公林父面漏冷笑信手一挥,卫、蔡联军致以咆哮回敬,亦随之展开阵形堆满堤岸,只见之人头攒动刀光闪烁,车马穿梭其间扬起满天尘土,一派战时激战之像。 此处操训比武伊始,话说另一边,卫公姬晋采竹制排不紧不慢,郑将子元踏河架桥调配有序,临河大战一触即发。 时隔三日,虢公林父如常引军出营训练,登高而观却见对岸郑军操场空无一人,谓敌气虚懒营休整,是以并未将其放于心上,续着士卒操练日暮而歇。 历时三日,卫公姬晋领众制得竹筏千余乘,虢、卫、蔡三人谓之小有所成,至夜喜而举樽相庆,不期多饮得数杯,三人尽皆醉倒于帐中,营内兵丁亦因数日苦训,身困力伐早早便已休歇。 而郑军之所以未如继往曰间出操,因郑将子元浮桥架设完成,全军奉命日间休整待夜渡河,至虢、卫、蔡三人醉卧帐中之时,郑军业已全数渡过黄河抵达对岸。 因是夜间偷渡,且郑军过河之处为敌营下游十里之外,是以卫、蔡联军豪无察觉。 趁夜色掩护,郑将子元与之曼伯兵分两路南北并行,下令全军偃灯熄火,人禁声马衔枚悄然靠近联军大营。 待之郑军集结部署完成,联军士卒尽已熟睡,营中鼾声此起彼伏,主将三人亦是醉卧帐中不省人事,偌大军营竟是毫无戒备。 见之此景,郑将子元即令全军复燃火把以期冲杀,三军得令先后燃起手中火把,远而观之只见星星之火逐步连成燎原之势。 随后弓兵营三千孥手,望之联军大营倾泻三阵火雨,风助火势愈燃愈烈,顷刻间,联军大营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联军士卒于梦中惊醒,未待弄清缘由,便已葬生火海,躲过一劫者纷纷夺路奔向大营四门逃命。郑将子元、曼伯驻马登高,俯瞰联军大营,见之火候已至,二人相视会意,曼伯谓之轻点其头,子元则仗剑颁下将令,命己部北军围攻敌营西北二门,伯曼之南军协同出击围攻敌营东南二门,欲封敌营四门,令敌勿得出而困死营中。 将令传达至各部,郑将子元挥剑发号施令,日道一声:“全军出击!” 漫野郑军儿郎面色凄厉,闻得号令众皆大吼一声,随之提抢举刀望之敌营冲杀过去。 可怜数万卫、蔡士卒,进而求生不得,退而火海没身,营中联军鬼哭神嚎之声,竟将营外郑军冲杀之声盖过,其悲惨凄凉之像难已言喻。 谓之此情,围营郑军亦私开数处缺口放其逃生,而郑将子元、曼伯对其此举亦未加以阻拦,佯装不见任众为之,只因联军已完全丧失战力,郑军胜局已定,不必徒增杀孽。 因之郑军手下留情,是以虢公林父并卫公姬晋、蔡侯姬封人三人得以逃出生天,携所剩不到二成残兵,狼狈逃回卫都朝歌。 暗渡奔袭联军过后,而郑军并未乘胜尾随追击,只因四万王师临战新郑西侧,虽有祭足所领巡城营六千精兵,占据虎牢雄关凭险滞敌于繻葛,然敌我兵力悬殊太大,若周王姬林闻得卫、蔡联军又败于我手,定会为之挽回败局,全力抢占制邑,而后趁虚攻取新郑。 而制邑守军不过六千余人,对持四王王师,撑持得三日亦算是极限矣,一但虎牢关破,王师便可一路直下新郑。 此时,新郑守军几是全数调出,只余下空城一座,王师若得制邑,即得新郑。 比起新郑安危,区区数万卫、蔡残兵败将,郑将子元、曼伯自是不屑一顾,待将其击退,即引大军退还新郑。 是以两军战后,皆是唯恐退之不及,偏巧赶上天降倾盆暴雨,回军途中数处路段为大水冲断,山洪泥石流更是随处可见,在此恶劣气候下强自行军,且不说几无行军速度,若遇到山洪冲击,损失过半人马是属常情,乃至全军覆没亦不无可能,是子以郑将子元气的跺脚,直骂老天不公。 然为大雨所困者,并非只为此地一处,另有周王姬林所携王师,因之大雨倾泻,全军退归营中休整。 还有一处便是郑公姬寐生所领二万大军,此时距离制邑仍有近百里之遥。 因之大雨王师暂退,制邑守军得以有喘息之机,此举使得郑公姬寐生甚是心慰,然大雨终究会停,如我不能及时赶往制邑,周王姬林所携王师经历雨期休整,其时必将更为凶猛顽强,制邑守军亦将难以撑持一日。 是以,郑公姬寐生只得领军冒雨疾进,意图趁雨停之前赶往制邑,而后只需坚守待援,待原繁、高渠弥部,并子元、伯曼部赶至,集三部人马,郑军兵力将达五万余众,其时以众击寡胜负自分矣。 观之大雨滂沱如注,郑公姬寐生心中喜忧参半,虽说大雨对其行军速度多有限制,令其寸步难行,然而却为郑军最后决战,赢取数日之期,是以雨停之前,郑军赶至制邑是为重中之重,郑公姬寐生为鼓舞士气,加快行军速度,虽是岁过半百,却领众军之首,纵马奔驰于暴雨之中,郑军士卒见之,无不将之生死不顾,头顶风雨,脚踏泥浆,只顾向前疾行,其速度虽不及晴日行军,但已是雨中极速。 照此而行,日夜兼程,及至次日午后,郑公姬寐生两万人马,即可入驻制邑虎牢。 繻葛王师大营,周王姬林负手立于帐中,眼望帐外大雨连绵不断,正惆怅间,卫室战报传至,只闻帐前使者奏道:“联军遇敌偷袭,溃退卫室境内,伐郑大势所去,进军与否,王上自行斟酌!” 三路伐郑大军,接连失利,闻此兵败奏报,周王姬林顿觉双腿无力,眼前一黑瘫坐将椅之上。 待之缓过神来,周王姬林随手取过案上书简怒掷于地,双目紧盯帐外传令使者,大骂道:“虢周无能,坏我大事也!” 骂毕,周王姬林抬手撑额,喃喃自语道:“三邦联军五万余众,胜之郑军过半数,本当是所向披靡,却是接连败下阵来,虢周者,周室罪臣也!” 周王姬林叹息一声,抽手微抬其头,见得传令使者,仍旧侯立帐前,遂谓其言日:“回令虢周,着其自缚还朝,待取下新郑后,再行论罪!” 传令使者闻命而退,冒雨还卫传令。 周王姬林亦起身行至帐门跟前,观之帐外风驰雨骤,一时间心绪万千,眼见得三路伐郑大军,而今仅剩王师一路矣,进之大雨阻行,退之心有不甘,但若如无此大雨,趁之郑军回援不及,我军挥师东进,虎牢关业已为我攻破,制邑之地亦为我军占矣。 然天意弄人,大战在即,突降暴雨,令其进退两难,想及牢师千里即要无攻而返,周王姬林心中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忽闻得一声霹雳盖天响过,直震得周王姬林脑袋嗡嗡作响,过之良久方才缓过神来。 抛却杂念,周王姬林继而转念一想,倘若就此退兵,王室威望则会因此尽失,周室亦将从此再无抬头之日,洛邑弹丸之地,亦将永世为郑室所制也。 是以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周王姬林下定决心,此役绝然不可退却,即便不能攻下新郑,亦要拼死博取制邑。 想定即行,周王姬林随即授命全军,次日三更起火造饭,不管雨势休歇与否,及至五更,全军拔营起行,日内拿下虎牢关,进而占据制邑。 次日清晨,周师列阵整训完成,进而兵出繻葛,望虎牢进发,只见周王姬林独骑行于全军之首,面色冷峻不察喜怒,一路之上少言寡语,秋中晨雨落地如霜,冻得周师士卒瑟瑟发抖。 雨势较之昨日已有减弱,道路泥泞却较昨日更甚,其行军速度严重为其所制,本应晨间巳时抵达关前,硬生挨至午后未时方到。 其时,周师士卒已是饥寒交迫,战斗力丧失几近过半,周王姬林望此颓废之象,心中懊恼不已。 时不我待,若等郑室援军抵达,我则满盘皆输矣,周王姬林即令全军列阵,预备攻城。 而城中郑军见之周师来犯,遂起战鼓急鸣预警,各营守军紧急进入指定区域备战,驻关主将祭足严令全军,只许据险坚守,不可出关迎战,违令者,斩! 见此,周王姬林不敢耽搁片刻,即将全军分为三路,令其轮番抢关。 一时间,烽火四起,周师山呼海啸般涌向关口,有持云梯者抢夺城头,有抬冲锤者撞击城门。 驻关守将祭足沉着应战,郑军乱而有序,紧守各处要点,使其数番冲锋均无所得。 而周王姬林倚其人多势众,折损得些许兵马,全无放在心上,只令三军猛攻关口,毫不停歇。 而虎牢关守军仅六千余人,几次阻敌拼杀下来,死伤近两千人,如此下去,只消两个时辰,虎牢关即为周师攻取矣! 驻关守将祭足只得咬牙坚守,争取得些许时间,以期郑公姬寐生领军驰达。 两军激战又得半个时辰,周师仍旧采取车轮战法,你方战罢我登场,将士战力由此得以延续,虽也折损人马六千余众,但并未伤及元气,其军心士气稳步上扬。 而郑军此刻仅剩得不到四千人马,加之持续作战,得不到休整补充,军士渐已力怯,士气亦是萎靡不振。 驻城守将祭足临战调任关前,身为文臣无法举刃杀敌,眼见得关口即要为周师攻破,只得亲座城头督导三军作战,决心与城共存亡。 万急时刻,北面山头之上,打出一面郑字了橼旗,细观之乃是郑公姬寐生领得援军赶到。 闻得奏报,驻城守将祭足激动不已,快步走向城边查看,待之确定无虞,心中巨石方才落地。 守将将士见援军赶到,亦是士气高涨,即要失守之城门,硬是为其争夺回来矣。 古语有言,有人欢喜即有人忧,而忧之所属者,则是周王姬林也! 见之郑室援军赶至,周王姬林咬牙切齿闷哼一声,思道局已成此,唯有拼死一博也。 非是你死,即是我亡,事简明了,周王姬林反而平静许多,遂闭目低头吁之一气,令道中路大军继续猛攻虎牢关卡,左右两军分袭郑公姬寐生援军两翼。 将令下达,三军亦已全军出击,周王姬林闭目倾听战场,自顾念道:“周室兴亡与否,在此一战,胜负之数但凭天意也!” 还观郑军,先说虎牢关上守军,见之援军到来,主将祭足将之剩余兵力,全数调上城头对敌作战,兵卒士气高昂,加之身受护民受土之责,是以人皆尽做必死之念,硬是以一敌三,将之敌军阻挡于城外。 再说郑公姬寐生,见之王师兵分三路向已压来,遂亦将郑师分为左右两路,其左路军由泄驾统领,迎战王师右路大军,其右路军由祝聃统领,迎战王师左路大军,己则领得千人压阵。 但闻山谷之中战鼓隆隆,两军人喊马嘶此起彼伏,刀兵撞击铿锵做响,紧随之响起一片哀嚎之声! 第028章 楚候谋随境 齐公御北戎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706年,春正月伊始,洛邑王畿之内,周王姬林歪坐于王座之上,闻得堂下虢公林父与周公黑肩争吵得不可开交,皆是为去岁伐郑失利为己开脱。 半晌过后,二人见得周王姬林抚膝撑首,假眠于王座之上,遂亦歇了争吵,尽皆跪伏于地,静待周王姬林降罪。 闻得堂下没了声音,周王姬林垂首闭目责道:“二公缘何不争矣?” 闻言,虢公林父及周公黑肩畏惧天威,更是缄默无言。 见之无人答话,周王姬林正身座起,续言道:“寡人谋划数载,及今一朝败北,乃天道使然也!”言罢,即欲宣告退朝。 周公黑肩起身奏道:“伐郑失利,臣等罪不可赦,然自臣引兵向郑之际,鲁室背信弃义,陈兵卫蔡边境,迟缓我行军步伐,令我伐郑三军失之先机,此等无信之徒不可不防也!” 随之虢公林父亦起身奏道:“另有陈公陈陀弑主篡位,临战之际竟私通敌营,阵前佯败致使伐郑首战失利,更惑乱我伐郑军心,此等通敌判臣誓当除之而后快!” 自去岁繻葛之战败于郑室之后,周王姬林遂失争世之心,闻之虢、周二公数说陈、鲁罪状,遂轻言回道:“寡人肩伤未愈,还需静养数时,陈、鲁之事,二公权宜处置即可!”说罢,周王姬林随即宣告退朝,拂袖负手转身离开。 遗下周、虢二人面面相觑,见之周王谓已如此态度,是以愈加记恨陈、鲁叛已行径,二人遂分头行事。 先说周公黑肩还府之后,苦思惩鲁之策,欲伐之力所不能及,口笔诛之又难解心头之恨。 苦无良策之际,闻报大夫仍叔之子仍权来访,周公黑肩遂置下心头之事,着人请其厅堂叙。 二人互施礼毕,分隔宾主座定,周公黑肩开口问道:“大夫今日何暇到访鄙府耶?” 仍权笑颜回道:“周公面前岂敢称日大夫,小子不过替父理整政,无官无爵也!” 因之大夫仍叔年迈,其子仍权代行职务,乃人所尽知之事,今见其如此谦逊,知其必是有事相求也! 周公黑肩遂直言问道:“大夫今日到访是为何事耶?” 见其仍是口称大夫,仍权亦不再谦让,接其话语回道:“今日到此确有一事相求,不知周公是否听闻杞人伐州,州候淳于公逃难至曹也!” 周公黑肩正色回道:“适有听闻,何哉?” 仍权续言道:“近日杞人兵临曹境,逼迫曹候解交州候,曹候姬终生为保社稷安宁,竟应其所求,淳于公迫于无奈,逐致书与小子,寻某通言于天子,请其出师搭救!” 闻得此言,周公黑肩淡然一笑,谓其言道:“王师近来新败于郑,军心士气皆未恢复,此时欲求天子劳师远征,恐难成行矣!” 仍权闻言点头称是,接其话语言道:“淳于公乃小子授业恩师也,小子万难坐视不理矣!听闻周公足智多谋,特来拜请周公为为吾谋一良策,还望不吝赐教!” 周公黑肩回道:“视师如父,大夫孝心可佳,老夫自当尽力而为!” 说罢,周公黑肩捻须陷入沉思之中。 过之半晌,周公黑肩谓之仍权言道:“曹室东连齐鲁,何不劝之州候入鲁一避耶?鲁室势大,杞人必不敢欺,州侯自安矣!” 仍权闻之猛然惊醒,拍髀言日:“吾怎未曾想到,小子这就去信州候,嘱其入鲁避祸,来日再至府中酬谢大夫为某谋划之功!” 说罢,转身即走。 周公黑肩望其背影闭口不言,而仍权行至门口回过神来,转身问道:“倘若曹候不放,鲁公不收,则当如何?” 周公黑肩笑颜捻须,伸手虚请仍权落座,而后回道:“州侯入曹乃是战祸起因,州侯离曹,则杞人无伐曹之由,曹候何乐而不为!而鲁公姬允乃老夫旧识,若得老夫去信一封,鲁公定会收留州候,卖与老夫些许溥面!” 仍权闻言大喜,拱手请道:“如此,有劳周公受累篆刻书简,大恩不言谢,三日后,小子定执千金奉上!” 闻言,周公黑肩哈哈大笑,随之言道:“老夫岂是贪钱好财之辈,稍后老夫即著书与大夫,然亦望大夫助老夫一事!” 闻之此言,仍权惭愧不已,回道:“小子狭隘,度大夫君子之腹,无礼至甚,还望见谅,然则周公之事,小子定当竭力促成!” 周公黑肩正色端坐,谓其言道:“鲁室与郑交好,恐其于周不利,需得加紧防范,望州侯入鲁之后,将其言行举止,按月报予我知!” 仍权吃惊言日:“此非恩将仇报耶?” 周公黑肩笑颜谓道:“勤王之举,恩情在周,何来恩将仇报之说?” 仍权叹道:“也罢,小子代为嘱托便是!” 周公黑肩对其赞许有加,随后即将诉州入鲁文书刻交仍权,仍权受书拜谢而退。 春时惊蛰,州侯入鲁避祸,周公黑肩利其传回鲁室情报,达到制鲁之心,亦算是一报前者鲁公姬允背信弃义之举。 而因之蔡室旁临陈室,寻隙谋陈极为便利,虢公林父由是请命出使蔡邑,以期说动蔡侯共谋陈公。 借劳军之由,虢公林父携锦缎佳酿数车出使蔡邑。 蔡侯姬姬封人闻讯领众出城相迎。 两君相见,互施礼毕,寒暄一阵,继而携手入城。 新蔡庙堂之上,蔡侯姬封人谓其言道:“周室朝臣驾临鄙邑,寡人不剩荣幸,礼数不周,还请见谅!” 虢公林父闻言回道:“蔡侯过谦矣,周蔡盟交,老夫与君亦为挚友,得君盛情款待,老夫不胜感激!” 闻言,蔡侯姬封人提樽邀敬众人,言道:“望周蔡永结盟好,众皆满饮此杯!” 说罢,众皆起身与其共饮一樽。 蔡侯姬封人慰众安座,随后直面问道虢公林父,言日:“虢公今日到此,恐非只为叙旧而已,还望道出来意!” 虢公林父拱手回道:“蔡侯快人快语,老夫敬佩,今日到此只为一报去岁伐郑失利之仇,还望蔡侯助我!” 蔡侯姬封人闻言惊日:“莫非需蔡引兵向郑耶?此举恐难助公,去岁四邦伐郑尚且失利,而况蔡室一人之力耶?” 虢公林父摆手言道:“非也!联军伐郑失利,乃在陈公陈佗私通敌军而致,但求蔡侯助我谋陈也!” 蔡侯回言,日:“陈蔡实力相当,轻起刀兵恐是两败俱伤也!” 虢公林父笑颜回道:“失胜罪在陈公,勿关陈民之事也,更无举兵必要,但能谋其性命,老夫心中愤恨即消矣!” 见说,蔡侯姬封人问道:“虢公有何高论耶?” 虢公林父接言反问道:“将其诱至蔡地正法可行否?” 蔡侯姬封人默言思索一翻,回言道:“岁秋某之生辰也,或可利此谋划一翻!” 闻言,虢公林父大喜,举樽相邀道:“致大事可成也!” 蔡侯姬封人举樽与其同饮,正事言毕,二人把酒言欢,同观舞姬婀娜,宴至夜深方散。 中原诸侯各自算计之时,北戎南蛮亦未闲手,北境戎狄数万大军往聚原阳,企图复仇予齐,南蛮荆楚水陆共进入侵随境,意在探取中原。 且说楚侯熊通领军行至瑕地暂止,而集群臣商议伐随大略,中军大帐之中,楚侯熊通端坐将位,沉声发问群臣,道日:“随城即在眼前,当以何策取之耶?” 闻言,众将皆言以武强取即行,楚侯熊通见此默然不语,环顾众臣以期得之不同见解。 众人谓之楚侯不语是为默认矣,遂争当先锋欲取伐随头功。 而待众人争得面红耳赤之时,忽见令尹斗伯比连呼大笑,出而谓之众人言道:“随之弱邦,楚可轻而取之,中原之大,楚则未必一战可下也!” 楚侯熊通闻之赞许,虚手请道:“令尹续言之!” 令尹斗伯比回礼续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中原诸侯何止百家,若其群起而伐我,楚将何以挡哉!遑且不论鲁、齐、 晋、 秦、楚 、宋、卫、陈、蔡、曹、郑、燕十二大邦,单只说眼下所去随境,其附属者拥弦、黄、英、夔等十余诸侯,占地数百里,以武临之,楚当取之不易耳!” 待其说罢,大夫熊率且比出而驳道:“令尹何以长他人志气,而灭己之威风耶?依臣之所见,随邑之兵不足一虑也!楚之熊兵十万,随邑全境之兵亦不过万余,据城不过数座,旬日即可攻克,余皆附属弱邦,更是不值一提,楚兵过处如扫落叶,而后冀以汉东之地为跷板,进可略取中原,退可安境保民,中原诸侯能奈我何?” 令尹斗伯比拂袖抬手回言道:“大夫之言,老夫实是不敢苟同,楚若武伐中原,势必促成百家诸侯沆瀣一气,集聚大军数十万可谓不费吹灰之力,其时且不说楚取随邑难矣,便是楚室社稷安危亦将令人担忧也!” 大夫熊率且比拂袖负手冷一声,辩道:“周室孱弱,其中原诸侯,相互功伐扩张,忙得不可开交,何有闲暇观注随邑陋室一隅耶?” 令尹斗伯比紧接其话语言道:“即便如卿所言,中原诸侯一时沉浸于内乱之中无暇它顾,使楚得以趁隙攻取汉东,然则随邑及其附属盟邦,必定不会束手待毙,以臣所断,汉东诸侯拥兵不下两万之众,危亡之时必做困兽之斗,即便拿下汉东,楚室五万精兵,亦将损失过半,待之中原诸侯察觉我意,回过神来联军向楚,其时楚室何以抵挡?” 闻言,大夫熊率且比不奈道:“横竖不是,依令尹之意我当何如?” 楚侯熊通见二卿相争,却并未出言制止,因其二人争辩之辞,尽是己之未解心结,是以倾身侧耳听详细,令尹斗伯比回言道:“依臣所谋,当先间之,而后各个击破,我可倚强谋和,彼必欣允,待其遣使而至,隐我军锋芒,使疲弱之师出见,彼必争名于诸侯,独出随师伐我,如此则中我计也,楚室五万精兵歼之随师,如探囊取物耳,只需随师一败,汉东诸侯定是闻风丧胆,而楚军所到之处,其地诸侯定是或降或逃,汉东之地则尽归我矣!” 待其说罢,大夫熊率且比接其话语驳道:“随有良臣季梁在朝,汝计安能得逞!” 令尹斗伯比回道:“于此亦无畏,若其识破我诱敌之策,其时我军暂退,而后放出话去,言日楚畏随军不战自退矣,以此骄其心智,再以重金赂其佞臣,排挤季梁不得随侯重用,时之日久,随必侍大而轻邻邦,我则静观汉东生变,趁虚而入即可!” 闻言,大夫熊率且比冷言讥讽道:“如此不知何日可得汉东矣!” 见此,令尹斗伯比拱手上言道:“此去中汉东,旨在称霸中原,非争一朝一夕,稳中求胜是为上策,肯请君上三思!” 闻得令尹斗伯比一番陈词,楚侯熊通心中豁然开朗,随即言道:“令尹所谋可谓万全之策,楚室历来为中原称之为南蛮,不期今日我亦善智谋权术,令其一开眼界,众卿当效仿之!”说罢,即命众卿依计而行。 大计谋定,楚室遣薳章前往汉东请和,但到随室庙堂之上,楚使薳章卑躬屈膝,上言表明来意,日:“中原诸侯战火丛生,恐央及楚境百姓,是以我主楚侯遣军北上防患,又恐汉东诸侯疑我入侵徒惹争议,遂使臣入随请和以明心志!”说罢,即向随侯奉上请和盟书。 随侯南宫代授之盟书按下不表,着侍从领其前殿稍歇,继而环视群臣谓众问道:“楚军北上,意在汉东,毋庸置疑,然楚强随弱,本当趁势突袭,不料却是止军于瑕,今又遣使入随请和,众卿以为,此为何意耶?” 见问,少师董成出而上言道:“楚军定是惧我随邑山高路险,未敢犯忌进军,而假辞请和以图后计,我可将计就计,允其所请,利此探其虚实!” 闻言,随侯南宫代侧目望之季梁,问日:“季子以为可否?” 见问,大夫季梁答道:“与楚成盟,益民益国,当许之!” 见之二卿皆无异议,随侯南宫代当堂颁下君令,应许楚室和盟之请,即着少师董成为使,入楚营洽商和谈细则。 少师董成应命而往,自不必说,但见车架浩荡尽显随室威仪。 待至瑕地,楚侯熊通引众出城相迎,一派弱邦附强姿态。 见此,少师董成越发自鸣得意,更是未将楚侯放在眼里,见其迎上前来,竟不予答理。 下得车来,少师董成昂首挺胸行于列前,阔步走进瑕城,而楚侯熊通竟也不恼,尾随其后行进城内。 进去城中,楚室迎宾甲士列阵等侯,少师董成举目望去,所见尽皆老弱病残,不由得冷笑一声。继续前行,来至楚室议事大厅,少师董成毫不避讳宾主之礼,径入首座坐定。 楚侯熊通于其下手座定,面上毫无见怪之意,待至商洽之时,对其趾高气扬,提出甚多无理要求,亦是一一应允。 三日后,少师董成返随,面君即道出兵击楚,其言日:“臣入楚营,所见尽皆老弱病残,传言楚室五万精兵赴汉东,实则不过三万弱旅,只需许臣两万铁甲,臣定驱楚百里,为随阔境百里!” 见其如是说道,随侯南宫代正自犹豫不定,大夫季梁出而止道:“随弱楚强,不争之实也,楚之蠃,意在诱我也,天时利楚,君何急焉?” 闻言,随侯南宫代问日:“季子之意何也?” 大夫季梁回道:“臣闻弱之能胜强者,乃在弱道强淫,道之所谓者,当属忠于民而信于神者。上思利民,是为忠也;祝史正辞,是为信也。今民馁而君欲逞强,祝史矫举以祭,而天地不佑,臣不知何以可胜楚也!” 闻其直言贬正,随侯南宫代微愠续问道:“寡人侍德理政,牲牷肥腯,粢盛丰备,何则不信?” 大夫季梁对答道:“夫民,乃为众神之主也,是以先贤圣王,必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故奉牲以告曰'博硕肥腯’,谓民力之普存也,谓其畜硕蕃滋也,谓其不疾瘯蠡也,谓其备腯咸有也!奉盛以告曰'粢盛丰备’,谓其三时不害而民和年丰也,谓其上下有德而无违心智也!故需务其三时,修其五教,亲其九族,以致其心悦禋祀,于是乎民和而神降之福,故兵动则有所成也!今民各有心,而鬼神乏主,君虽独丰,其何福之有焉?君上唯有勤政修德,而亲兄弟之邦,或可免于楚室罹兵汉东至难也!” 话音落地,众臣无从辩驳,随侯南宫代由是惧而修政,并檄文汉东附属诸侯,邀其合力御楚。 楚室见之诱敌之计破败,亦不敢轻兴大军,强过汉水伐随,遂行之间敌孤随之计,汉水两岸得以短暂相安无事。 南方楚随战火暂告休歇,北方齐戎又告大动干戈。 为报去岁齐室阻其南下中原之仇,北戎单于挛鞮慕勒重又聚集铁骑四万之众,越过晋长城,兵分三路侵袭齐境。 其帐下大良萨克巴、少良阿木提分领左右两军,各自拥军一万,分取齐地沛丘、渠丘,北戎单于挛鞮慕勒自提中军,携重兵两万袭取齐地蒲姑。 战事一触即发,齐公姜禄甫接获军报惊出一身冷汗,遂令急鼓朝议。 庙堂之上,齐公姜禄甫直言问道:“北戎犯齐,何策可退?” 大夫管至父出列拱手问道:“戎兵几何?” 齐公姜禄甫答道:“戎军兵分三路向我袭来,报日五万铁骑!” 大夫管至父谏奏道:“铁骑五万足以踏平中原半数诸侯,而欲侵我齐室疆届却显不足,单说越过齐界长城已是不易,再说齐室五关十三城,座座池深城坚,亦非轻易可取,更兼齐拥重兵达八万之众,臣意当效前战,据险而守,待彼粮尽退兵,我则伺机出兵驱之,是为上策也!” 时郑公子姬忽正做客齐室,办理纪城防务交接文书,是以齐公姜禄甫邀其一并商讨御戎对策,闻得大夫管至父所之献,出而上言道:“大夫所言,外臣不敢苟同,齐室手握中原半数精兵,岂可畏戎如畏虎也!外臣以为,戎狄缕犯中原,是谓中原之士不敢与其正面相争,我军虽可御戎关前,驱敌于漠北,但未能伤其根本,是以我军只消秉息稍退,戎狄随即卷土重来!” 对之此论,齐公姜禄甫颇为欣赏,由是多言问道:“战之何法?愿闻世侄定寇上策!” 郑世子见闻回言,道日:“与敌相战,或拒或驱,用之此战,外臣以为皆不得法,戎狄者,中原之巨患,因其好游袭,难以肃清,今其拢兵深入中原,正好利此契机,将其围而歼之,一举拓定北境!” 闻言,齐公姜禄甫颇为欣赏,续问道:“怎个拓定北境之法?” 郑世子姬忽正色回道:“纵敌过境,以骄其心;正面迎击,以堕其气;奇兵迂回,以断其后;前后夹击,聚歼戎狄!” 闻之此言,大夫管至父出而直谏道:“愿君即斩献策之人!” 齐公姜禄甫闻之一惊,不解问道:“大夫何意?” 大夫管至父续言道:“今天下大乱,周室威颜早已不复当年荣光,诸侯之间相互兼并征伐,我若全军迎战北戎,诸侯必将趁虚袭齐后,其时我未亡于外敌之患,却是死于内乱之祸,献之此策者可见其心肠歹毒,名日助齐,实为乱齐,此等贼子斩之万益,当下局势不明,齐当保存实力,是乃上策,恳请君上三思!” 见说不无道理,齐公姜禄甫心中亦犯起嘀咕,转面望向郑世子姬忽,嘴上虽无言语,其心所想尽显面上。 郑世子姬忽会意辩驳道:“且不说同为中原诸侯,该当同仇敌忾,单说齐室荡定北戎,北境再无后顾之忧,便可一心西出图霸中原,再说齐室全军出战北伐,其后有郑鲁为其压阵,何为后方无援耶?此战若得大胜而归,齐公之名必将名动天下,制霸中原指日可待也!” 待其言罢,大夫管至父还待出言反驳,齐公姜禄甫挥手制止,言日:“寡人主意已定,全军迎战北戎,再有异言者,以惑乱军心之罪论处,斩!” 说罢,即向众卿下达诏令,着大将军连称领军两万,取左路迎战渠丘之敌;着大夫管至父领军两万,取右路迎战沛丘之敌;齐公姜禄甫自领中军四万,迎战蒲姑北戎单于挛鞮慕勒所领北戎大军;着郑世子姬忽引三千本部将士,迂回绕至敌军后侧,据守临沂关齐长城断敌后路。 君令下达,百官各自领命行事,数日整备之后,齐室近十万将士奔赴沙场。 先说大将军连称所领之左路军,急行一昼夜,进驻渠丘土城。 北戎少良阿木提亦已领军驻扎成外,营中人马穿梭不息,不日即向渠丘用兵。 大将连称领得诸将登城查视敌情,望之敌营满是精壮铁骑,齐室骑兵与之相比,可谓不值一提,且中原军旅习车战或步战,与北戎骑兵交战,缺乏其机动性,两军兵员素质悬殊颇大,胜之不易。 大将军连称由是问日:“众卿可有良策破之?” 观之敌情,众将亦无良策破敌,皆以兵员数量占据优势,凭却一腔热血,谏日与敌较勇死战。 大将军连称言日:“练军千日,得之不易,不可轻易葬送,中原纷争不止,用兵之日多矣!” 见言,副将纪淼问道:“敢闻将军,将以何策破敌?” 大将军连称不动身形,眼望敌营回道:“利己之长,攻敌之短,我之长处乃在兵员占优善阵战,敌之劣处则为失骑如废忌阻截,我若利地形阻其道,倚奇策去其驹,则戎军必败也!” 副将纪淼不解,续问道:“纵观渠丘城周,百里平川,何能阻其道?戎军轻骑疾行如风,我军士卒难以近其身前,何能除其驹?” 大将军连称收睛转身,谓其言道:“时值盛夏南风天,天干物燥极易生火,可于平川之上生起烈焰火墙,阻截其道当属易事耳!再以飞羽箭阵制敌刺其驹,步卒方阵纵行火墙之间迎敌,如此戎军必败!” 众将闻之皆言好计谋,各自领命行事。 大将军连称独立城头,迎风望向戎军大营,寄骥决战获胜。 戎军大营内,此时亦在调兵遣将,人马穿梭不息。 戎军少师阿木提中军帐中下达将令,言日:“来日大战,切勿与之阵战,我军让出中路,快速掠过两翼,对其行成包夹之势,直取敌军主将连称,扰乱其阵脚,如此敌必阵形大乱,我军随之将其全军围歼,渠丘即归我矣!” 将令下达,众将领命,各自点兵出征。 次日清晨,少师阿木提领军逼至城下,大将军连称严令全军,紧守各处城门,不得出城与战。 待至午后,少师阿木提即要下令攻城,只见城门缓缓开启,齐军呼啸涌出城外。 列阵已毕,大将军连称阵前喊话,道:“让汝半日之期,汝竟不退,汝是决意寻死耶?” 少师阿木提横马阵前,回道:“尔之将死之人,吾不与尔逞口舌之争,渠丘势必今日归我!” 闻言,大将军连称横枪致意,退回阵中,齐军随即发动阵形,步卒拥盾向前逼近戎军。 戎军少师阿木提见此,一声令下,即闻号角齐鸣,戎军轻骑分做两对,避过齐军步甲战阵,行于两侧,直向齐军后阵袭去。 大将军连称见之戎军直向己处杀来,面无惧色,沉着应战,果断挥动手中令旗。 受命甲士奔向两侧,点着预埋黑油,燃起数道火墙,将之战场分隔成三道。 大将军连称随即令旗前挥,三军将士受命奋勇向前,寻戎军堵道截杀。 霎时东南风起,风助火势燃烧更旺,戎军左右分隔不能相顾,军心受挫连连败退。 少师阿木提见此大呼不好,先机即失再战无益,遂令全军后撤回防。 而见戎军退走,齐军士气更盛,声似雷恸尾随追杀。 眼见得胜利在望,忽见狂风大作雷电交加,顷刻间下起瓢泼大雨,大将军连称所布火阵,为雨所迫眼见即灭。 为防得戎军趁势反扑,大将军连称赶忙辉动令旗,急令全军停止追击,聚拢三军严阵死守。 却不曾想,戎将少师阿木提却并未聚兵反扑,而是趁齐军收缩之际,果断下令全军加紧步伐西撤。 见之如此,大将军连称心中亦松了口气,然优势已失,追击无益,遂亦收军回营。 少师阿木提得天所助领军逃脱,一路马不停蹄直奔沛丘而去。 此时沛丘守军亦是硝烟弥漫,右军军主帅管至父领军与戎将大良萨克巴正杀得难解难分,闻得传令甲士奏报,言日西北方向尘土飞扬,疑似戎军援军杀至。 忽闻战报,主帅管至父惊出一身冷汗,令日:“带军主将,兵力几何?查实来报!” 传令兵闻令退去,主帅管至父陷入沉思。 戎军主力兵分三路侵齐,全数集结于渠丘、沛丘及蒲姑三地,何来援兵? 蒲姑离此百里,北戎单于挛鞮慕勒闻知此地战事胶着,分兵来援需时三日之久,倘若是渠丘来援,则可即日便至,莫不是渠丘失守? 想至此处,管至父急令鸣金收军,全军退归城内。 不论渠丘战事何如,君上领军亲征蒲姑,为保其右翼安全,沛丘断不可失,对之当下时局,稳妥之法莫如据城坚守。 见之齐军急退,戎将大良萨可巴对此亦是不明所以,唯恐中其诱敌之计,令其部卒不得追击,遂亦收军回营。 进得城中,主将管至父登上城头查视敌情,见之敌军并未趁乱攻城,心中所悬巨石方才落地。 此时渠丘捷报亦已传至,主帅管至父取过战报阅之,这才知晓方才西北戎军乃是少良阿木提所领溃兵。 继而前行两步轻抚城墙,远望戎军大营,短短思索一阵,随即颁下军令,言日:“获知渠丘战败,必然军心受挫,士气萎靡,我可趁虚偷袭敌营,必获大胜!着三军摆出守城之像,三更偷出北门,夜潜偷袭敌营!” 下属诸将拜受将命,各自退下准备。 独余主帅管至父驻立城头,只见其满面冷峻之色,目不他视力紧盯北戎大营。 大良萨克巴提兵回营,亦与少良阿木提溃兵汇合,得知渠丘大败,惊得双腿颤栗。渠丘即失,戎军右翼无法保障,待得渠丘齐兵驰援蒲姑,戎主单于挛鞮慕勒所领中路大军危矣! 急得大良萨克巴暴跳如雷,大骂少良阿木提无能。 少良阿木提自知战败有罪,任其数落谩骂,待其怒火稍歇,谓其献计道:“事已至此,卑职罪无可恕,眼下伐齐先机已失,取胜已然无望,我军深入齐地,且无后勤补给,继续逗齐于我不益,唯今之计当是脱离战场,速速离齐退还漠北,我军如得全身而退,是为大幸也!” 闻其所言不无道理,然与齐军激战数日,不难看出齐军全力以赴与我决战,力求歼灭我军,此时退军谈何容易,齐军岂能容我安然退去。 大良萨克巴怒而问日:“眼下时局紧迫,尔若无计化解,无需再见单于,及早以死谢罪是也!” 闻得此言,少良阿木提连声应是,献策道:“见之我军前来,沛丘齐兵退守城中,应是尚未知晓渠丘战况,我可出其不意,连夜撤营退去,转向蒲姑进军,如得蒲姑有隙可乘,我可相助单于夺下蒲姑,以图后事,若是蒲姑轻易难下,我可合军护送单于,退归漠北!” 大良萨克巴按剑缓座于将台之上,回道:“亦只能如此矣!” 顿了一道,大良萨克巴转念一想,侧首续言道:“只是营中军士,连日来与敌激烈争战,已是精疲力乏,连夜撤营恐难成行,且先好生歇息,待以至来日清晨,全军转进蒲姑!” 少良阿木提闻之此言在理,遂亦良言附议。 大事议定,大良萨克巴俯首阅卷,查视撤军路径,少良阿木提见之无其它吩咐,随即告辞回营,以备来日撤军事宜。 时至晚间三更时分,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齐军于主帅管至父带领下,避过北门掩人耳目,于其他三门隐蔽而出,乘夜色掩护,悄然袭向戎军大营。 而此刻戎军大营内,除却少数巡营兵卒,余皆熟睡沉浸于梦境,整座营区鼾声四起。 齐军行至戎营半里处潜伏,主帅管至父登高而驻,黑骑黑甲难掩其满面杀气,只见俯瞰戎营,于腰间取出火石,托举过顶打火,燃起副将手中所持火把。 此乃齐军约定攻袭信号,各处潜伏将士受得将令,依序燃起火把火箭,一传十,十传百,顷刻间连城一片火海,戎营犹处火海之中一孤岛! 随之各营发出袭号令,寂夜里响起一片喊杀之声,音如百鬼夜行狰狞索命。 戎军闻声惊醒,睡眼朦胧不及还转视物,一阵火雨自天而降,未待厘清所发何事,便已丧命于飞矢之下。 戎将大良萨克巴闻得账外喊杀之声,猛然起身道声:“不好!” 不及着盔披甲,提剑冲出帐外,举目望去尽皆耀眼烈焰,不待其细想,十数齐军业已围上前来。 大良萨克巴仗剑迎敌,幸得武艺精湛,将之帐前齐兵逼退,辗转来到大营西北角,好容易寻得了少良阿木提,照面即问:“何处冒出这许多齐兵袭营?我军为何毫无察觉?” 少良阿木提满面惊恐之色,此时早已豪无斗志,颤声回道:“事已至此,再论原由已无作用,当下要紧之事乃是突围,臣观西北齐军较弱,遂领军至此,尚望将军帅领我等即刻突围,连夜奔赴蒲姑,与单于大军汇合,或可有一线生机!” 大良萨克巴想道亦是如此,随即纵身跃上马背,横提缰绳调转马头,单臂负剑谓对众人言道:“困此必死,脱困者生,且愿众将随我舍命一博,但得突围获生,他日我必引众,一血今日之耻,若是不幸战败而亡,来世再与诸君引骑漠北,并马驰骋!” 说罢,提剑拍马朝向齐军杀去。 戎军少良阿木提及所余将士,闻其一番说辞,又见其身先士卒,顿时士气高涨,尽皆跨上战马,悲呼嚣叫奔向齐军,与之一决生死。 突生变故,齐军触不及防,为其冲开一道缺口,戎军数千余骑得以逃出生天。 此役终以齐军大胜而止,齐军大声欢呼之余,却见主帅管至父面色峻厉,并无半点获胜欢喜之色。 戎军数千余突围而去,望其身后尘烟,主帅管至父掷枪于地,怒而转身回城。 见之齐军并未尾随追击,大良萨克巴所领戎军更似脱缰野马,一路疾驰奔向蒲姑。 然其有所不知,在其败退同时,蒲姑齐军于齐公姜禄甫亲自带领下,士气分外高昂,未及三阵交锋,戎军便已败下阵来。 北戎单于挛鞮慕勒见大势已去,不及致信渠丘、沛丘,随即领军退还漠北。 途经齐界长城临沂关时,又为郑世子姬忽所领三万精兵一阵截杀。 戎兵虽为落败溃军,但仍存铁骑两万余,较之齐军,兵力占尽优势,虽是郑世子领军血战,然要全歼戎军几无可能。 亦幸得于此,北戎单于挛鞮慕勒得以活命还归漠北,却也留下五千北戎铁骑埋骨他乡。 未能截留戎军全歼于中原腹地,郑世子十分懊恼,遂责令全军:“两丘溃兵不日即至,誓擒戎将大良少良,再若走脱一人,我等无颜再齐公也!” 说罢,即着三军重整旗鼓,静待两丘戎军退却至来。 大良萨克巴等赶赴蒲姑行至半途,得探子回报,这才知晓北戎单于挛鞮慕勒所领中路大军,亦为齐军所败。 北戎单于生死不明,再往蒲姑已无必要,遂与少良商议,携军急速退回漠北,再做商议。 而二人却不知郑世子姬忽已将其归途截断,待之二人退至临沂关时,已是人困马乏,士气全无,完全丧失其战斗。 由是郑世子未费吹飞之力,便将其大良、少良俘获,活捉戎兵三百,余皆全部歼灭,至此戎齐大战亦已落下帷幕。 第029章 纪子咨齐鲁 蔡侯谋陈郑 - 东周策 - 陈义虎 齐御北戎一役,轰动中原,诸侯这才拜识齐军之非凡战力,齐公姜禄甫更是万分欣喜,遂于齐都临淄大排庆功宴,广邀天下诸侯赴宴。 席间宣读功禄簿,颂扬齐公丰功伟绩,自不必说,主将管至父、连称亦得论功行赏。 郑世子姬忽则被拜为齐室上卿,并获齐馈赠粮饷千余石。 然郑世子心中并无半点喜悦之情。 适时,蒲姑大战北戎单于挛鞮慕勒,齐公姜禄甫领军与其激战僵持不下之时,获其属邦派兵增援,方才得以大获全胜。 此次大摆庆功宴,齐公姜禄甫为示好鲁室,遂请鲁公姬允助其布排诸侯座席次序。 鲁公姬允则依周王朝赐立诸侯时间先后,将之齐室属邦各诸侯座席紧邻齐公布置,郑室因之得立诸侯时间最晚,由是郑室座席为其排在诸侯之末。 而郑世子姬忽则以为此役之中,擒戎将大良、少良,聚歼戎兵数千,己之功劳无人能及,理当次于齐公而座,遂怒而寻其理论,着其重排次序。 鲁公姬允则以周礼对之,言日:“礼之大,功莫可及!”遂婉拒其请。 郑世子姬忽愈发恼怒,然身在他邦客地,不好僭越行事,只得忍气吞声依约赴宴,心中却已牢记鲁公刻薄之言,誓日他日必雪今日之耻! 整个庆宴前半段,郑世子姬忽末位独坐默言,把盏自斟闷饮,但见其他诸侯把酒言欢,尽显喜庆之象,还观世子嵌入其中犹显格格不入。 齐公姜禄甫身为东道主,得众拥怼相敬,皆已饮至半酣之态,与之寒暄半晌,这才适得闲暇小憩。 望之今日盛况,齐公姜禄甫心中无比概,转而看见郑世子独做远处自饮,知是招呼不周,责问近侍方知其中原由。 郑乃齐室得力盟邦,亦为齐公姜禄甫文霸长策中不可或缺之友邦,而郑世子姬忽乃郑公姬寐生长子,来日极有可能继掌郑室,此次大战北戎亦是居功至伟,断不可慢待于他。 昔日,齐公姜禄甫为稳固齐郑同盟,提出过缔结姻亲之盟,欲将其女文姜许于郑世子姬忽,然郑世子以其微末之身,不敢高攀为由婉拒。而今临沂关前一战成名,立下不世奇功,又当一众诸侯在此,何不趁此促成美事,以定齐郑世代盟交。 想定即行,齐公姜禄甫起身面朝诸侯百官,平展双臂示意众人静音,而后言道:“助齐破北戎,世侄功不可没,可谓是英雄出少年,老夫甚是欣慰喜爱,早有认侄半儿之念,今当众诸侯之面,孤将爱女出嫁与侄,愿世侄万勿推辞!” 闻之齐公姜禄甫言中带有吁请之意,因是前者入洛觐王之时,初见郑世子姬忽,叹其举止不凡,喜其飒爽英姿,加之齐郑结交伊始,为稳固齐郑同盟,遂有意将长女文姜许与为妻。 而得郑世子姬忽直言辞谢,日:“婚配嫁娶重在衡宇相望,齐地离郑千里之遥,女若嫁我入郑,举目无亲,孤苦凄怨,岂不苦人哉?吾不敢担此罪责也!且齐室乃为中原第一强邦,将女下嫁弱邦郑室于我,世人必说吾辈趋炎附势,吾所不愿也!诗云人各有偶,齐尊,非吾偶也,吾之祸福荣辱,我自为之,大国泽下,实是不敢仰止!” 对之强邦齐室主动示好邀请,诸侯莫不暇迎,闻得郑世子此番徵词,齐公姜禄甫只道是姬忽年少气盛,其心欲展鸿鹄之志,不求攀高附强,是以亦未心生妒恨。 而今世子姬忽又于齐地立下不世奇功,且郑室今日之地位,可比肩齐鲁之势,得以与其盟交,中原大势即定九成,因是齐公姜禄甫又起联姻强盟之心,有意将之次女许与为妻,遂起身谓众言日:“诸君今日齐聚一厅,是为周室东迁以来最大盛事,寡人之莫大荣光,今驱歼戎寇得定北境安宁,诸君功不可没,更有世侄姬忽远行千里如齐献策,亲领大军血战临沂关断敌归途,以身作则扞护周室社稷,寡人甚是钦幕笃爱,诸君共鉴,今将次女许配与侄,望讫纳之!” 待其音落,在座诸侯纷纷起身贺喜。 而郑世子姬忽乃是性情耿直好强之人,加之今日宴饮本就心情不畅,遂起甚直言拒却,言日:“吾之先已表明心志,郑之弱邦,不敢攀富寄强,今击番邦略进尺寸之功,岂敢以此邀迫齐女下嫁于我?且婚配之事,需得父母授命,方敢成事,今父君远在郑地,未能征询父君之意,吾不敢自作主张,是以齐公美意,恕某难以从命!”说罢,躬身礼退,即日启程返郑。 再说齐公姜禄甫,身为东方强邦之君,于众礼下请婚,遭之当面驳回,即是圣人亦难保君子倾颜,心中虽有不阅,碍于大喜之日,不便出言责怪,只得强做欢笑,邀众续饮。 此事过后,齐公姜禄甫于心埋下怨愤,对之郑室心生芥蒂,齐郑同盟逾日渐差。 宴过数日,如齐诸侯纷纷返邦,鲁公姬允亦引得使团还鲁,车架刚入曲阜,即得喜事一庄,乃是其妻文姜为诞下一子。 文姜者,即是前时齐公意将许入郑室者,遭至姬忽婉拒,后为笼络鲁室,遂将之许与鲁公姬允为妻,时至今日,文姜入鲁已有三载矣。 鲁公姬允喜得贵子,自是不胜欣喜,为其命名即成首要之事,遂问询于申繻,言日:“名随一生,不可胡乱为之,上卿饱学鸿儒,为孤思之,此子当取何名耶?” 上卿申繻对曰:“取名之法有五,一为信、二为义、三为象、四为假、五为类。以名生是为信,以德命是为义,以类命是为象,取于物是为假,取于父是为类。忌取之名有六,忌以国号为民,忌以官职为名,忌以山川为名,忌以隐疾为名,忌以畜牲为名,忌以器币为名。周人以讳事神,名,终将讳之。故以国号为名则废宗,以官为名则废职,以山川为名则废主,以畜牲为名则废祀,以器币为名则废礼。昔日,晋因僖侯而废司徒,宋因武公而废司空,我因先君献、武而废具、熬二山,是以公器大物不可为名也!” 闻其所言,鲁公姬允思之良久,而后谓其言道:“此子生辰干支,与孤同为乙亥,命之曰同,上卿以为可否?” 上卿申繻回道:“甚好!” 名已取得,鲁公姬允心中大悦,即行前往后苑告知文姜。 文姜怀抱稚婴,闻得爱子之名,言道:“骥子临凡,九州同风!佳名也。” 言罢,二人相依相偎相偎,笑颜端详怀中幼子,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自从流放羽父三族后,鲁公姬允性情大变,对之众人皆存猜忌之心,忠奸不辩几至半疯之境,已无心力打理朝政,军政大事皆由文姜操持主办,从后为其出谋划策。 文姜入鲁三年,凭借其特殊身份,以及高超政治才干,游走于诸侯列国之间,或结盟,或退兵,为鲁谋取利益,使得鲁室实力大增,步入豪强之列,深受鲁室臣民拥戴。 鲁公姬允亦因此对文姜甚是爱慕,而今文姜又为其诞下公子同,鲁公姬允遂令大行官,以太子降生之礼举宴,接以大牢,卜士负之,士妻食之,遍邀属邑盟邦诸侯,赴鲁参加庆典。 入鲁诸侯皆为应邀而往,而纪侯姜无启则是不请自到,大喜之日,来者皆是客,鲁公姬允亦未问其缘故,着人为其安置馆舍,邀其共襄盛举。 庆典过后,诸侯各自起行离鲁,纪侯姜无启则是久居馆舍,并无返邦之意,寻得一日突入鲁公姬允府邸,当其面哭诉道:“祈请鲁公援手救我命乎!” 鲁公姬允闻言惊惶失色,回问道:“纪候何出此言耶?” 纪候姜无启止泣答日:“岁前,郑齐盟而伐我,几覆纪室社稷,寡人迫于无奈,只得开城献降,着齐军则以肃乱为名入驻纪城,寡人为之谨小慎微,只恐一日齐军复起,夺我百年基业,世将再无纪室之名也!” 鲁公姬允凭言慰道:“纪侯多虑也!齐公素以仁义著称,汝若安分守己,定不致亡邦灭族!” 闻言,纪侯姜无启复泣言日:“利剑横颈,终难善了,寡人此番还纪,恐是再无面君之日矣!” 见其如是说法,鲁公姬允亦不好一味推脱,遂问道:“汝需寡人如何相助耶?” 纪侯姜无启拂袖拭泪,转而拱手回道:“入鲁之前,寡人尽已谋划妥当,退戎庆功宴上,齐鲁连姻不成,盟邦关系亦因此生出裂痕,未得数日,郑世子姬忽便领的本部三千郑甲离纪还邦,城内仅剩得千余齐卒驻守,寡人亦因此便得以离纪入鲁,只盼鲁公引得一军向纪,寡人与之里应外合,千数齐兵刻日即可攻破,而后合兵一处固守纪城,即便遇齐引军反扑我亦无优,旬日之间齐军必退!” 鲁公姬允垂头忖量,谓其言道:“邦国争战,事关社稷,切不可草率行事,且请纪候驿馆暂歇,容孤三思之后,再做答复!”说罢,便着人护送纪候姜无启回驿馆。 待其走后,鲁公姬允亦转身行往后苑。 不多时,鲁公姬允来至文姜卧房,只见其两眼空洞无神,神绪烦闷行至茶案处座下,继而摇头叹息一阵。 文姜观之气氛不对,遂将怀中太子同,交由侍女带下照料,行至鲁公身侧座定,抬手稍加拂理衣衫,谓之问道:“夫君愁眉不展,是为何事忧心耶?” 闻其所问,鲁公姬允中断思绪,随即凝神抬首回到:“终是蛮不过夫人也!方才纪候姜无启前来拜府,告求寡人出兵,助其护邦击齐,因是夫人故土,未敢轻易应允,然纪乃寡人属邦,直言拒又恐失却民心,致使寡人左右为难,还盼夫人为我解之!” 待其说罢,文姜拂袖遮面莞尔一笑,回言道:“些许小事,竟扰得夫君如此心神不宁!” 鲁公姬允闻言宽心大半,尽解愁容笑言道:“愿闻夫人高论!” 文姜敛颜续言道:“首说,齐鲁势均力敌,皆为当世诸侯列强,加之齐室新近大败北戎,兵锋正盛,此时与其交兵,必是两败俱伤!再者,时值春秋乱世,诸侯争相称霸,友邻盟邦更是至关重要!眼下,秦室漠北崛起,楚室南疆称雄,晋室北境独大,卫宋陈蔡周,抱团据守中原,余得郑齐鲁三足鼎立天下,而今为纪与齐决裂,势如鼎失一足,可致天下倾覆,夫君且言,此为鲁之所需耶?” 鲁公姬允急言回道:“这天下大势,为夫人剖析得如此透彻,寡人岂能不明其中利害相关,只是纪乃鲁室属地,吾之北境屏障,今为他族所侵占,寡人弗能无视?” 文姜抚其掌,轻言慰道:“齐虽入纪,但未倾覆其社稷,可知其心存忌鲁之意,是以只需齐鲁盟约尚在,纪室可保社稷无忧!再辅以宣告诸侯,言请天子做主,说解齐纪怨憎,即可稳万民之心,夫君以为可否?” 鲁公姬允闻言大喜,笑颜轻拥文姜入怀,赞日:“夫人秀外慧中,得之夫人,寡人幸甚!鲁室幸甚!” 说罢,二人相依相偎,双手紧握一起,幸福之情溢于言表,无不羡煞旁人也。 次日,鲁公姬允即着侍者前往驿管,传言告知纪候姜无启,太子同临世,乃大喜之日,不便起兵造杀孽,但愿以鲁室之名,恭请天子为其主持公道,以邦交之道,化解纪室危机。 闻得侍者一番通禀,纪候姜无启知其不会出兵相助矣,思道求人不如求己,欲以一己之力,与齐逶迤周旋,求保纪室社稷残存,遂当即辞别侍者,引众驱车还邦去也。 而在纪候姜无启离鲁不到数日,鲁南陈室公子陈跃又至鲁地,密会鲁公姬允,求其出兵助己复取君位,许以钱粮无数,兼送城池数座。 开出条件不可谓不丰厚,然鲁公姬允早已失却杀伐争世之心,借由婉拒公子陈跃所请,为免惹祸上身,当即着人礼送公子陈跃出境。 出得曲阜,公子陈跃登高南望,陈地山川尽收眼底,随即大喊道:“窃贼居室,天理何在!” 说罢,公子陈跃跪地大哭。 公子陈林、陈杵臼与之同行,二人费尽周折将其从陈室庙堂解救出来,欲借鲁室之力剪除逆贼陈佗,不料至此碰壁而返。 见得公子陈跃跪地悲恸,公子陈林上前安抚道:“兄长不必悲望,入此求事不成,吾等再寻他法便是!” 公子陈杵臼立其后,亦随言道:“是也!鲁人不愿助我,我等自行其事便是,但请兄长许我本部族丁两千,三日内,我必斩杀逆贼陈佗,献其首级于麾下!” 公子陈跃垂首跪地,单举一臂止其言,沉声回道:“不可莽撞!此时还陈,我等必死无疑!” 公子陈杵臼闻言怒震双臂,转身默言。 公子陈林则上前一步,躬身问道:“如兄所言,当下吾等该当何往?” 公子陈跃单臂撑膝缓慢其身,继而转身谓对二人言道:“吾等先往蔡地一行,伺机寻我娘舅相助!” 闻得此言,公子陈杵臼急而跨进一步,愤诧道:“逆贼陈佗亦是蔡室朗婿,兄长何能断言蔡室助我不住贼耶?” 公子陈跃默思片刻,而后回道:“林弟所言不无道理,因是我思之,吾等兵分两路,吾去蔡地求助,林弟与臼弟返陈,筹谋除逆!如此,即便我赴蔡地失利,还可期盼二弟事成!” 公子陈林续其言道:“我意亦是如此!” 公子陈杵臼则直言反问道:“逆贼陈佗对我等恨之入骨,我兄弟二人如此回陈岂有命活?” 公子陈跃回道:“此事吾却未曾谋划,确系我之思考不周,如若不行,汝等先往郑地一避!” 见言,公子陈林拱手言道:“此事无需兄长忧心,吾自有谋划,只是蔡地一行,凶险万分,兄长还当珍重!” 说罢,三人互挽手臂,皆道一声保重,随即下山翻身上马,齐望南疆目光坚毅。 古岭黄沙之中,三骑绝尘望南驰去,行至济水北侧岸边,三人就此分道,公子陈林并公子陈杵臼行陆路,策马绕道奔赴宛丘,公子陈跃则弃马行水路,为求避过官道盘查,偷过陈境,密赴蔡地。 且说公子陈跃,自济水上得渡船,便寄座船仓,可惜两岸山水美景,未曾出仓一观。 渡船顺流直下,漂流三日渐入蔡地,公子陈跃于平舆渡口下船,转乘轺车。 又于山林小道颠簸一日,这才辗转抵达新蔡,念及鲁地所商,公子陈林并未急于求见蔡候,而是转道先行进见姨母蔡毓。 车至府前,经通报进得府来,公子陈跃先行三跪尊长之礼。 蔡毓数年未见其侄,今见其落魄至此,甚是心疼,赶忙命人看座让茶。 公子陈跃接过茶来,一行热泪夺眶而出,言道:“侄儿命在旦夕,姨母救我也!” 蔡毓见其哭得肝肠寸断,似是受到莫大委屈,心生怜悯之心,谓之回道:“吾侄既入蔡地,吾必保汝周全,但有难处,可诉与我知,吾必为汝做主!” 公子陈跃拱手谢过,继而言道:“吾之叔父陈佗,弑君犯上之辈,想必姨母有所耳闻,将谋囚禁于氏族祠堂,月前得宗弟搭救,方才得以逃脱魔掌,逆贼陈佗随即颁下海捕文书,天地之大竟无侄儿容身之所!” 蔡毓安抚道:“吾侄勿怕,此乃蔡地,非是陈佗想来即来,想走即走之所!” 闻言,公子陈跃跪地三叩首,谢日:“姨母大恩,侄儿万死难报!” 见此,蔡毓连连叫其免礼,着人上前相扶。 公子陈跃久困于陈,饥寒交迫而致体弱多病,加之千里奔波,体力早已透支,未待直起腰身,便是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蔡毓随即令人扶下休息,差遣亲信随从踏前照料,并请良医生为其医治。 再说公子陈林并公子陈杵臼回至陈地,来至太康城寻求蔽护。 太康城守令陈熠多受桓公陈鲍恩典,且为太子陈免拥护者,闻得先君、太子接连为逆贼陈佗所害,本欲起兵赴宛丘斩杀国贼,奈何兵微将寡为下属劝阻。 今闻先君遗孤至此避祸,太康城守令陈熠亲领随从前往相迎,后将二位让居府中。 数日来,三人常聚一处,商议除贼剔奸除逆之策,几番争讨辩论下来,还是未得万全之策。 如此又过得数日,兄弟二人接获公子陈跃来书,书中所言,除却对之二人想念之情及问安之语,余下所言便皆是谋诛陈佗之法。 公子陈跃信中写道已在蔡地寻得姨母蔡毓蔽护,不日即向蔡候姬封人进言,请其助己诛逆复位,为配合公子陈跃蔡地行事,请其二弟设法引导陈佗领军压赴蔡境,如得成行则事可成半也! 二人阅罢信简,随即找来太康守令陈熠商议,要知道陈公陈佗发妻亦是蔡女,且与蔡侯姬封人交好,若想说动陈公陈佗颁令兵压蔡境并非易事,需使非常手段方可成事! 太康城守令陈熠行至,公子陈林即将公子陈跃信简递至手中。 太康城守令陈熠会意翻看一阵,继而问道:“二位公子将做如何打算?” 公子陈林直视太康城守令陈熠,紧接其话语回道:“吾等此身乃为陈佗通缉要犯,于陈地谋事,吾等无计可施,但盼城令指点迷津!” 待其说罢,太康城守令陈熠转面望向公子陈杵臼,公子陈杵臼会意回道:“城令莫望我也,上阵杀敌吾还尚可,运智铺谋非吾所长,全凭城令谋划!” 太康令陈熠行前一步落卷于案,滞目座定转而沉思。 一柱香过后,太康城守令陈熠还对二人言道:“依着公子跃信简所求,此事确是不易达成,然亦非无法,需得二位公子受些苦楚!” 闻之此言,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拱手告道:“只求诛邪除暴,遑论生死,城令直言即可!” 闻得此言,太康城守令陈熠赶忙起身托扶二人直腰,继而屈膝跪地,伏身叩首一气呵成,谓之兄弟二人言道:“即是如此,恕臣无礼犯上,来日即将二位公子押赴宛丘!” 公子陈林行前扶起太康城守令陈熠,言道:“吾等决非贪生畏死之辈,城令有话不妨直言!” 太康城城令陈熠回道:“逆贼陈佗窃居君位,手握军政大权,以一城之兵敌举国之兵,实无胜算,倒是公子跃所提取蔡制陈之策或可一行,但需我等引导陈佗领军侵入蔡境,而陈蔡交好,轻易难使陈佗对蔡动武,唯有将之二位公子押赴宛丘,诈言弃暗投明,而后献言公子跃流落蔡地,得其娘舅相助,不日即向陈室用兵,战火燃及己身,陈佗定难座视不理,唯有如此,方可逼迫陈佗发兵南下侵蔡!” 闻言,公子陈林心中犯疑,问道:“吾等一家之言,陈佗如何能信?” 太康城城令陈熠续言道:“公子无需忧心,此事在下业已谋划妥当,吾将指使门客百人偷出关外,而后扮作难民入关散布流言,言日蔡室大军压境将伐陈也!如此待得我等抵达宛丘,其边关战报亦已送达陈佗手中矣!” 闻得此言,公子陈林心中疑虑尽释,赞其心赋大才。公子陈杵臼亦是满面笑容,连道:“好计!好计!” 随后三人又将行程及路上细节商议一道,直到日暮方散,而后公子陈林著信回复公子陈跃,将之今日所谋尽诉公子陈跃知晓。 次日,公子陈林及公子陈杵臼换过囚衣,关押于囚车之上,随之太康城城令陈熠一声令下,一行百人即向宛丘进发。 缓行三日,跋山涉水百余里,终抵陈都宛丘,经得府衙通报,太康城城令陈熠独自押解陈林兄弟二人进殿觐见陈公陈佗。 施过君臣之礼,太康城城令陈熠抱书直言上奏道:“臣于太康城内,擒获通缉要犯陈林、陈杵臼,经过数日刑训审问,得知其兄陈跃如今躲藏于蔡地,此乃二人供状,请君上过目!” 闻之此言,陈公陈佗乃是半信半疑,先君三位公子,逃出宛丘已有数月,虽已颁下海捕文书,但此期间音讯全无,竟为一城守令轻易擒获,不由得疑其有诈,遂历声问道:“听闻太康城城令久有反意,今与叛臣同至宛丘,可是合谋欺君耶?” 见言,太康城城令陈熠赶忙拜倒在地,装作小人姿态,沉着回道:“明君当前,微臣岂敢心生反意,今日押解二人至此,实是响应君上诏令,一片忠心可昭日月,望君莫听小人之言,敬请明察!” 观其行,闻其言,十足小人姿态,谅其亦无犯上胆量,陈公陈佗戒心随之稍有缓释,着其呈上罪臣供状,随手翻阅一番,继而问道:“且说汝是如何擒得二人?” 太康城城令陈熠伏地回道:“回禀君上,其实二人并非为我所擒,实是二人寻到微臣,言日掌握重要军情,吁请微臣引之上殿面奏君上!” 闻其此言,陈公陈佗佯怒道:“叛臣所言,岂能信之!” 太康城守令陈熠微抬其头回道:“君上所言甚是!此二人皆为君上通缉要犯,微臣自是不会轻信二人,是以当即差人将之二人捆缚关进大狱,继而将其分开刑讯拷问,知其所言并非妄说,这才敢将二人押解至都府宛丘!” 待其说罢,陈公陈佗静默片刻,继而言道:“寡人姑且信汝之言,宣见叛臣陈林、陈杵臼二人上殿,寡人倒要观其手握何等重要军情!” 闻君有命,殿外禁卫甲士应声前往押解陈林并陈杵臼。 不大功夫,陈林等二人便为禁卫甲士押解进殿,谒见君王本该行君臣之礼,然陈林二人则是傲立一侧,毫无行礼之意,禁卫甲士见此发声:“跪下!” 雷霆袭耳,却未想到陈林驳斥道:“为民所拜者,圣仁之君也,敢问五父可是圣仁之君?” 见其口出忤逆之言,禁卫甲士喝道:“口出狂言!” 音落即要上前按下二人,使用武力强制行将跪礼。陈公陈佗笑言道:“阶下之徒,不配与孤谈论圣仁之道,汝等有命活至现在,乃在汝声称握有重要军情,若非如此,寡人早将汝等打入死牢矣!” 说罢,陈公陈佗闭目深吸一口气,继而缓缓睁开双眼,续言道:“且闻汝等重要军情是何说辞?” 待其音落,公子陈杵臼抢言道:“蔡室即要伐陈!” 闻言,陈公陈佗大笑连连,回道:“此等反间之计,着实太过拙劣也!” 见此,公子陈杵臼一脸茫然,侧目望向公子陈林,却见其眼神坚定,神情自若笑对陈公陈佗。 恰在此时,陈公陈佗笑声未止,忽闻殿外奏道:“边关急报!” 闻此四字,陈公陈佗笑到一半,突然嘎然而止,随即着人取得战报阅之,证实蔡室确有伐陈之意。 阅罢战报,陈公陈佗面色蜡黄,转而问道堂下公子陈林:“汝等何以知之?” 公子陈林歪头笑颜反问道:“五父还当是我等危言耸听耶?” 对此一问,陈公陈佗亦不做正面回答,言道:“将汝所知,尽数讲来!” 公子陈林回道:“上月初旬,吾等三人赴蔡求助,历尽万难寻得姨母蔡毓,为其收留于门下,亦算得一栖息之地,吾等本欲寄居蔡地了此残生,远离世事纷争,奈何吾兄陈跃心有不甘,竟说通蔡候出兵助其争夺陈室君位,至吾等离蔡之时,蔡候已征得精兵三万,赶赴项城集结,不日即向陈境用兵!” 陈公陈佗自知君位来之不正,陈林之辈绝难与之同心,仍旧疑其乘伪行诈,遂接其话语问道:“即有蔡室相助,攻我不备,剩算可达八成,足可取缔寡人自嗣君位,而汝之兄弟三人,可为是情同手足,汝等为何弃缺兄弟不顾,反倒还陈助我御蔡?” 公子陈沉着回道:“吾等身为陈室宗亲,实不忍睹子民为外邦屠戮,吾等使命达成,再无遗憾,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陈公陈佗拍案回道:“敬汝二人忠贞仁厚,免之一死,此次跟随寡人出征伐蔡,胜则汝等荣华富贵,如若有诈,寡人定叫汝等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挥手撤去禁卫甲士,公子陈林二人拱手领命。 而后陈公陈佗颁下君令,整军三万,南征蔡室。 十日后,陈室大军整备妥当,陈公陈佗亲自挂帅,领军南征蔡室,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开赴陈蔡边境。 动静闹得如此之大,陈蔡之争一时间传遍诸侯,蔡候姬封人闻得战报,乃是满头雾水,急诏文武商议对策。 蔡室庙堂之上,蔡候姬封人直言问道:“陈蔡历来交好,素无嫌隙,今突起大军数万伐我,众卿以为何意?” 公子姬献舞出而上奏道:“陈蔡盟好数十载,已是生死之交,今其突起大军伐我,必是误会所致,君上可差人执书往问之,澄清误会自可消弭兵争!” 蔡候姬封人心中想到亦是如此,是以刚要差人使陈之际,公子陈跃出而拱手奏道:“外臣有言,蔡候明鉴,诸君已忘繻葛兵败之日乎?容外臣坦言,桓公在世之时,自不会与蔡为敌,而今乃五父执政,素有亲郑背盟之念,今突犯蔡境,多半乃五父讨好郑室之举,即或不是如此,正如公子献舞所言乃误会所致,蔡候使人前往澄清误会,或可免得今日兵争,然陈蔡背道相驰,终是难免一战!” 公子陈跃寄居蔡已有月余,蔡候姬封人对其入蔡前因后果,已是清楚了然,今日闻得陈军来犯,遂邀其同来议事。 闻其一番说辞并非无理,蔡候姬封人遂止前念,紧问道:“依卿之意,孤当何为?” 公子陈跃亦不与其虚委客套,直言回道:“陈蔡实力相近,与之硬拼,只会是两败俱伤,领军出征与争战乃为下谋!” 蔡候续问道:“试问公子上谋为何?” 公子陈跃回言:“智取当为上谋!归根节底,陈蔡兵争之祸,乃在五父,是以五父不死,蔡室难宁,恳请蔡候以我为饵,诱杀五父!” 待其说罢,蔡候姬封人短暂思付一阵,继而言道:“且将详细道来!” 公子陈跃续言道:“五父伐蔡,原由有二,一为讨好郑室,二为取我首级,五父亲郑已是既定事实,无从改变,余之便可为我所用,但请蔡候领军一万驻守项城,待得五父领军而至,出城与之交战一合,佯败而有,而后以我为饵请和,邀请赴宴,席间设计杀之!” 闻言,蔡候姬封人叹息一声,轻轻点头,回言道:“公子所言,或为当下唯一可行之法,且试行之!” 说罢,蔡候姬封人即又与众卿讨论近两个时辰,将之行谋大略商定,而后颁下君令,着各部依计而行,不得有误。 金秋九月下旬日,陈蔡两军会于项城,两军各自摆开阵势,攻方指城而望,防方临城据守。 陈蔡二君想望各自立于阵前遥遥相望,蔡候姬封人至此仍不愿与其一战,欲待上前问其伐蔡原由,以期释解误会止戈罢兵。 而在蔡候姬封人催马前行之际,公子陈林转项朝其兄弟公子陈杵臼使个眼色,公子陈杵臼见状瞬时会意,随即顺手提弓高举过顶,反手取箭上弓射向蔡候姬封人。 利箭不偏不倚落在蔡候姬封人身前,其跨下战马守此惊吓连退数步,耳闻得敌阵公子陈杵臼喊道:“休得再往前行,莫道本将长弓无情!” 闻到此言,蔡候姬封人自知此战无可避免,遂于原地拔剑号令全军,随之长剑缓缓平行前指,其身后将士受命发力,一齐冲出阵来。 陈公陈佗见敌发动攻势,猛然抽出长剑,转身提剑后扬,望之身后诸将一眼,随即挥剑前指,感到一声:“杀!” 其身将士亦如潮水般涌出,转眼间,两军便已缠斗一处。 而战得一柱香尽,蔡候姬封人即令鸣军退兵,领军退居项城。 陈公陈佗眼见得胜利在望,不料蔡军退守项城。 项城虽小,而有蔡军万余把守,亦非一时可破。 是以陈公陈佗亦令收军回城,以便重新调配兵卒器械,以便来日强取项城。 一夜无话,时至次日巳时,陈公陈佗领军兵临城下,方要下令攻城,只见城门开起,蔡军俾将持节而来。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陈公陈佗敕令全军戒备。 不多时,蔡军俾将行至跟前,闻其言道:“陈公大军临城,吾君自知不敌,特使末将前来求和,请君阵前座论品茗,望君首肯!” 说罢,蔡军俾将侧身挥臂,一簇侍者端出桌案茶具,摆于战阵中央。 见此,陈公陈佗思道,项城已是囊中之物,谅其亦无法再掀风浪,若可不战而屈人之兵,亦算美事一庄,且与他谈上一谈。 由是陈公陈佗下令全军后退五百步待命,继而落马踏步走向茶案,负手迎城挽拂披风,按剑落座闭目静待。 不过多时,蔡候姬封人解下战甲,一身素服独自出得城来,瞭视矩步行至茶案前,迎将陈公对案落座。 蔡候姬封人轻拂身上尘土,继而抱拳置腹言道:“陈蔡兄弟之盟,互通连理,曾数度联军伐外,不期今日疆场对决,真乃造化弄人也!” 说罢,蔡候姬封人垂头叹息一声,陈公陈佗垂头闭目回道:“寡人亦不想与公为敌,奈何蔡君收纳陈室叛臣,欲兵侵陈地,寡人也是不得以而为之!” 闻言,蔡候姬封人抬头直视陈公,回言道:“陈公所指叛臣可是公子陈跃,寡人不知其所犯何罪,今其逃难至蔡,寡人身为其舅,护之理所当然,即便跃侄于陈犯下大过,今其置身于蔡,亦于陈无害矣,陈公何必咄咄逼人耶?” 待其说罢,陈公陈佗亦抬头直视蔡候回道:“逆臣陈跃,不论置身何地,终是寡人心腹大患,或拘或杀,终为寡人言之为算,望君莫让寡人为难!” 闻其此言,蔡候姬封人放声一阵大笑,继而轻言问道:“为续盟交,敢问陈公今日可否就此退兵?” 陈公陈佗镇静回言道:“未达寡人所求,断难退兵!” 蔡公姬封人拂袖淡言问道:“公欲求何?” 陈公陈佗正襟危坐,按剑言道:“囚贼陈跃还陈,取项邑充我军资,达此两条,寡人即行退军!” 蔡候姬封人展颜淡笑直视陈公陈佗,须臾应道:“即是如此,便如陈公之意!” 说罢,蔡候姬封人伸手提壶,满斟两盏清茶,继而举杯邀其共饮。 陈公陈佗想道一战除却心腹大患,又得项邑阔地数十里,心中甚是欢欣,遂附盏一饮而尽。 蔡候姬封人托杯置腹,望其饮尽盏中清茶,继而侧身望城头,托杯祭茶于地,言道:“今日一别,来生再会!”说罢,蔡候姬封人置杯于案双手抚膝,垂首闭目不在言语。 陈公陈佗闻得此言,以为蔡候乃是不舍项城而感慨,是以并未在意,当其再望城门之时,公子陈手托一精致木匣,独出项城向其走来。 陈公陈佗目不转睛紧盯公子陈跃,待其行至案边,方才收回目光。 公子陈跃亦不与二人搭话,将手中木匣摆放于茶案中央,并将其打来朝向陈公陈佗,即而后退一步立于一侧。 陈公陈佗观之匣中所盛乃是项城令印,方要伸手去取,闻得蔡候姬封人言道:“一路好走!” 闻得此言,陈公陈佗知其有诈,怒而问道:“汝等欲将何谋?” 而蔡候姬封人仍旧垂首闭目再未有言,到是公子陈跃立身一旁阵阵大笑。 陈公陈佗心知不妙,欲待抽出长剑斩杀二人,顿觉胸中血气翻涌,猴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继而是视觉恍惚头疼欲裂,想要取剑已是奢求,此时方知茶中有毒。 见此,公子陈跃收声止笑,行至陈公陈佗身边,取其配剑在手,谓其言道:“叔父当日药鸩先君窃居君位,可曾想到今日竟会落得同样下场!” 闻得此言,陈公陈佗开怀惨笑数声,回道:“陈室交与汝手,吾可放心去也!”说罢,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即而垂头气绝。 公子陈跃缓扬起长剑,言道:“弑君戮侄,天地当诛!”说罢,一道寒光闪过,陈公陈佗首级跌落地上。 见得陈公陈佗遇害,陈军众将欲待上前救之,公子陈杵臼大喝道:“助贼者亡,知错善改者,既往不咎!” 数万大军竟然为其一语喝住。 公子陈跃则提上陈公陈佗首级,行至阵前掷于地上,公子陈林兄弟二人当先下马,行将上前跪地三叩,齐声言道:“臣等叩迎新君!” 闻言,公子陈跃厉目望之三军。 片刻过后,陈室三军齐声三呼:“新君千秋!” 闻此,公子陈跃转身肃颜望向蔡候姬封人,朝其点了下头以示辞别。 蔡候姬封人端座原处,朝其挥挥手以做回应。 此时公子陈林牵过一匹战马来,兄弟二人翻身上马,公子陈跃颁下为君首道诏令,着三军退兵还陈,数万大军受命缓缓离去。 天道轮回,因果有报,陈公陈佗弑君戮侄,空有一身治国方略,终落得身首异处,埋骨他乡,后人谥之为废公。 第030章 郑室伐盟向 曲沃囚晋侯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705年,春三月,穀伯绥、邓侯吾离以春祀为由,赴鲁觐见鲁公姬允,请其曳见天子,进封求爵。 自得太子同降生,鲁公姬允便将全部身心,投注到母子二人身上,对之穀伯绥、邓侯吾离所请,本不欲为之,其妻文姜劝道:“眼下乱世当道,人皆心生制霸之心,无盟邦难成霸业,无友邻易被欺凌,望君三思!” 闻其所言,鲁公姬允茅塞顿开,遂承穀伯绥、邓侯吾离所请,引之赴周觐王。 阳春三月,南风骤起,天干物燥人疲倦,一路无话,三人抵周,受之周王姬林隆重接待,穀伯绥、邓侯吾离亦各得所求。 就在鲁公如周之期,咸丘城令姬樊玩忽职守,一把大火焚尽整城余粮,好在人员死伤不大。 可是春耕之际受此火灾,民无果腹之粮,地无下播之种,生者饥寒交迫,不如一死来得干脆! 鲁公姬允闻讯,不及辞别周王姬林,引众先行离周返邦,途经咸丘城邑,野无青植,城无炊烟,灾民穿行于道,无处寄居。 见此惨状,鲁公姬允随即下令严惩咸丘城令姬樊,回至曲阜便又颁下诏令,着境内各处城邑匀粮赈济咸丘灾民。 历经一冬消耗,除却春播麦种及人均口粮,各邑余粮已然不多,运往灾区亦不过是杯水车薪,出于无奈,这鲁公姬允只得檄文求助四方诸侯。 诸侯与其交好者,奉其檄文献粮赈灾,得之米麦千余车,咸丘灾情方才趋于缓和。 鲁公求粮檄文传至纪地,纪候姜无启阅之大喜,人但有所求,便可奉其所求,寄情换取己之所需。 如今鲁室求粮,吾便许之以粮,换其助我击齐,当是各取所需,两全其美也! 只是眼下齐军进驻纪城,钱府粮库均为其重兵把守,想要动用国库资源已无可能,只得另寻他法。 纪候姜无启遂召族内大员,筹得黄金百镒,着亲信奉之购粮。 春末夏初,正值青黄不接之时,加之战火丛生,粮草已成决断命脉之物,各府州衙皆已下令禁止买卖,纪候姜无启几经辗转购粮不得,最终于卫室黑市购得粮草百余车。 万事具备,纪候姜无启以赈灾为名,将此百车粮草押赴鲁室曲阜。 虽说纪候姜无启所送粮草不多,但于鲁室而言,可谓是雪中送炭。 为表谢意,鲁公姬允邀其后苑厅堂相叙。 施过礼,请过茶,鲁公姬允直言道:“患难见真情,吾当谨记纪候今日赈粮之情!” 纪候姜无启摆手回言道:“仅此些许粮资,难表寡人敬鲁寸心,若非齐室御政,寡人必倾全邦之力,镶助鲁室渡灾!” 闻其所言,鲁公姬允轻叹一声,慰言道:“邦中为人所制,仍能心系我邦,克己助人,纪候至善之人也!转圜回说,齐人入纪而未取纪,当是纪室气数未尽也,亦归功于纪候从善如流,齐人虽驻纪城,而莫敢并纪入齐,纪候若得善谋从齐,则可定纪万世春秋!” 待其说罢,纪候姜无启早已泪湿双目,叹言道:“未曾敢想万世春秋,只求纪室莫亡于我辈,但请鲁公救我也!” 见其言之情真意切,鲁公姬允不忍直言相拒,遂实言以对,言道:“非是寡人不救,夫人是为齐女,且寡人与齐订有盟约,吾往伐之,有违礼也!” 见其如是说道,纪候姜无启起身望向门外,背对鲁公姬允言道:“齐为鲁君盟友,纪却不是鲁室盟邦?若论亲疏贵贱,寡人便不是和姻睦邻?” 说罢,纪候姜无启沉目侧首而望。 鲁公姬运观其背影,触及此般坚毅目光,遂闭目叹言道:“也罢,寡人便援汝一策!” 闻言,纪候姜无启猛然转身,拱手请道:“但请鲁公教我!” 鲁公姬允拂袖虚请一番,抚案轻言道:“事从郑起,当由郑而终!汝先檄文致歉天下,承认昔日引戎抗齐之错,引天下侧目垂生怜悯,有道是强如齐者,亦莫敢违天下之大不讳,可暂保纪室无虞!而后求成于郑,世人皆知齐郑东西向望,守望相助同仇敌忾,汝若与郑达成联盟,齐公必将碍于郑君颜面,不再与汝为敌,汝便可高枕无忧矣!” 闻听此言,纪候姜无启满怀感激之情,跨步向前拱手谢道:“谨谢鲁公赐教安邦良谋,纪室得存,吾定至死不忘鲁公大恩,敢请笔墨一用!” 鲁公姬允起身离座,拂袖相请让出书案,纪候姜无启亦无客套虚言,快步上前落座案前,提笔展卷篆著认错檄文,香未燃尽便得书成,继而呈请鲁公审阅。 鲁公姬允承情托卷阅之,但见情真意切,谓之对仗工整,凭凭点头称赞,阅罢即交飞骑传檄天下。 正事言毕,鲁公姬允本欲邀其居鲁做客数日,奈何纪候姜无启心系邦国安危,急于离鲁行之盟郑长策。 鲁公姬允亦不便强行挽留,是以邀其共进晚宴,约定次日送其出城离鲁。 次日,纪候姜无启于鲁公姬允护送之下离开曲阜,行出十里,鲁公姬允打道回府,纪候姜无启则寻道直赴郑地而去。 纪城一战致使郑纪邦交紧张,贸然前往必将为其阻于城下,不能得见郑君,何谈盟郑,纪候姜无启忽然想起一人,此人曾入驻纪城,正是公子姬忽,于纪之时,曾与其相谈数次,知其心性喧和,为人憎强怜弱,亦令其知己无战之心。 如得公子引见于郑君,盟郑必能成事,纪室危难亦可为之解除! 想及此处,纪候姜无启着人奉书,先行入郑拜谒公子姬忽,托其为己上言,诚请郑君召见。 三日后,纪候姜无启心底惴惴不安,领众行抵新郑城下,依例呈交使节符文,通报姓名过后,便于原地等待通禀。 未过多时,纪候姜无启便于车中闻得城门守将通报,言日:“我君有令,纪君如郑,不可阻拦,引其庙堂进见!” 此次出访郑地,纪候姜无启脑中想过万般景象,未曾想过竟会如此顺利,以致疑己听错,遂挑帘观之,只见城门守将按剑紧退数步,继而翻身上马,领得十余铁骑于前带路,引其一众人等进入新郑城内。 纪候姜无启乃首至新郑,一入城中便见新郑宏伟繁华,红瓦高楼接连不断,青石马路宽及数丈,白塔古柳错落有致,锦衣华服熙熙攘攘。 观之此等景象,纪候姜无启为之震撼,城中穿行约过三刻,方才行抵郑室庙堂。 郑公姬寐生已在堂内等候,一众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纪候姜无启环观四周从容而入,依礼见落递交官牒文书。 郑公姬寐生着人收之置于案头,直言道:“纪候认罪檄文,吾已观过,情真意切很是坦诚,吾儿姬忽亦于我前为汝作保,称汝已然悔悟,再无争胜之心,且愿不计前嫌与我修好,寡人甚是欣慰!” 纪候姜无启礼言回道:“望君成我之念,许以成盟!” 郑公姬寐生回道:“寡人亦非好战之人,纪候诚信求盟,寡人岂有不允之理?” 得之此言,纪候姜无启伏地言道:“谢君成全!” 待其音落,百官齐拜称贺。 郑公姬寐生穆颜不改,随之百官贺言三声而过,即谓堂下纪候姜无启言道:“愿我两邦长享太平,共创周室兴盛世!” 闻言,纪候姜无启深伏再谢。 正事论定,郑公姬寐生念其长途奔波劳累,着内侍令将其领下歇息。 待之内侍令领其退去,郑公姬寐生赞日世子姬忽,言日:“忽儿谏奏利纪制齐,实乃长策良谋!” 世子姬忽出而言道:“周室东迁洛邑之后,天子威严日趋贬降,诸侯各起争心,欲成一时之霸主,享天子职权统御诸侯,齐室自是亦不例外,和宋连鲁,入洛伐纪,宣称尊王攘夷,以成齐室威名,大有入主中原之意,不可不防,而齐欲西进中原,则需先取纪室以立足,利纪遏齐可保中原无虞,于郑大利!” 闻言百官心悦诚服,郑公姬寐生抚掌赞日:“忽儿心忧社稷,他日必成大器!” 说罢,即令檄文天下,着众好生操办盟典事宜。 纪候姜无启受邀做客郑室,祀天祈地礼行盟典,天天笙歌,夜夜畅饮,如此一过月余,纪候姜无启这才辞行返邦。 还至纪城,纪候姜无启传受郑公姬寐生亲笔令函于郑军驻守俾将姬默佥,是日夜间,千余郑军尽退。 檄文行遍天下,郑纪盟好诸侯尽知,见之郑军尽退,齐公姜禄甫心中虽有万般不甘,眼还需维系郑齐东西同盟,隔之数日亦下令撤出驻纪齐兵。 纪室险遭齐郑灭邦,一朝摆脱危难得以重生,引得邻近诸侯唏嘘不已,此中便以向、盟是为最甚。 向、盟二邦,领地不过百里,位处齐、莒、鲁、卫四邦夹缝之中,亦时遇莒军压境之苦,见之纪室连郑却齐安存社稷, 欲行效仿。向、盟二君会之牟邑,论及连郑制莒大略,二君一拍即合,即日定下夏初赴郑求盟。 转眼时至初夏五月,向君姜栾及盟君姬苜碹,如约起行赴郑。 二君行抵新郑之日,郑公姬寐生厚礼相待,置宴为之接风洗尘。 席间杯觥交错,一曲舞罢,郑公姬寐生伸手止言,起身日道:“昔日,天子取我邬、刘、功蒍、邗四邑良田,而奉我苏子十二邑,只是时过境迁,初时苏子十二邑,而今皆已成为一方诸侯,寡人怎忍毁人社稷,强行纳入郑地,由是失却四邑良田,换得周王一句空话,但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是天子所需,拿去即可,寡人毫无怨言,只愿诸众同心向周,匡扶天下!” 说罢,举樽邀众共饮。 众皆附和饮罢一樽,郑公姬寐生续言道:“今向、盟二君访郑至此,寡人甚是欣喜,今我郑室,与之苏子十二邑,达成生死同盟,望今后我等戮力同心,共创盛世辉煌!” 闻得郑公所言,向君姜栾起身谢礼,回言道:“郑公之厚德仁心,当世诸侯莫敢比拟,我等拜服,承蒙郑公不弃,愿与我等弱邦联盟,我等社稷之幸也!” 随即盟君姬苜碹亦附言道:“与盟郑室,我等苏子十二邑,定将紧守盟约,与之同舟共济,如有毁约,甘守天罚!” 闻之二人一番肺腑之言,郑公姬寐生举杯相敬,谓其言道:“苏子齐名周旦、召奭,子孙贤名不输郑桓、晋文,寡人无以为敬,谨以杯中薄酒,聊表寡人钦佩之情!” 说罢,郑公姬寐生伸手托杯过顶,扫视堂前邀众同饮。 见此,文武百官尽皆起身礼谢,提杯齐声颂道:“吾君厚德!”言讫,与之同饮。 继而,郑公姬生与之向、盟二君,共赏乐舞畅谈古今,直入深夜众人皆醉方散。 时过数月,转眼即至秋收时节,基于抢收稻麦,各邦相安无事。 待之新粮入仓,弱者献粮求庇佑,强者收赋欺属邦。东海之滨,众诸侯之中,莒人势力仅次于齐,其属帮献粮车队,进出莒父络绎不绝。 其君莒候己弃寮清查发现,属邦向、盟之粮赋迟迟未至,遂着暗探前往查看。 数日后,莒候己弃寮接获暗探飞鸽传书,得知向、盟二君与郑成盟后,便与莒人断之邦交,今秋所得新粮,亦分之两成运往郑室!莒候己弃寮闻知大怒,立起三军开赴向、盟边境,并戒令三日之内,向、盟若未将今秋赋粮,奉送至莒军大营,莒人大军即过边境伐之二邦。 向、盟二君闻知莒候戒令,又见莒室大军压境,不敢与之相争,随传令召回赴郑送粮车队,转运至莒军大营。 见之向、盟赋粮送抵大营,莒候己弃寮随即回文安抚,三日后领军退还莒父大营。 于先得知向、盟欲献秋粮以示诚盟,郑公姬寐生于朝久等未见粮车运抵,后经哨探奏告,方才得知向、盟惧莒淫威,奉郑之粮皆已转运至莒室。 本以为结好向、盟,轻取苏子十二邑,制霸中原更进一步,不料事与愿违,于莒胁迫之下,向、盟倒戈舍郑。 时之日久,苏子十二邑必归莒人所有,郑公姬寐生绝不会令之此事成真,忙过秋收时节,便集群臣商讨对策。 大夫祭足上言道:“当值多事之秋,诸侯争霸战火不断,弱邦多以附庸强邦以存社稷,夹缝之间求生存,临阵倒戈,弃旧迎新,为之惯用伎俩,孰强听命与谁,此乃亘古不变之理,欲取苏子十二邑,必先展现邦国强大实力,令之甘心服我,矢志不移!” 郑公姬寐生闻之点头默认,随之大夫高渠弥出列奏道:“”既如祭公所言,向、盟背盟负我,将兵过境伐之即可,一战而下厘定乾坤!” 闻得此言,郑公姬寐生穆颜无语,观之群臣寄期所得异论高见。 见此,世子姬忽出而谏言道:“臣久居东海,对之山东局势了如指掌,依臣所见,苏子十二邑是否诚盟于我,其根本乃在莒室,而我讨伐向、盟,是为治标不治本也!东海之滨,当以齐、鲁为尊,次以纪、莒为大,余皆诸侯则尽附四邦矣!纪属齐,莒亲鲁,其实质乃是齐、鲁之争,我欲收服苏子十二邑,则需与齐、鲁斗智斗勇一番!” 待其说罢,大夫原繁紧接话语上言道:“世子所言甚是,当下鲁室与我若即若离,如若有朝一日,与我生隙,联合宋、卫、陈、蔡与我为敌,则郑之社稷堪忧矣!齐室目前与我邦交友好,地不接壤相隔千里,难以生成利益纠葛,短期内不致与我反目!可取向、盟等苏子十二邑,如纪一搬奉送与齐,助其开疆拓土壮大实力,连之伐莒制鲁,将之鲁室目光引至山东,使其无暇他顾,郑则无无后顾之忧!而我便可利此契机,富民强军釐定四邻诸侯,即可坐镇中原傲视群雄!” 闻之此言,郑公姬寐生容颜稍舒,谓众言道:“众卿所言甚善,有诸卿为之谋,郑室之幸也!远交近攻图霸业,傲视中原引群雄,诏令大夫原繁为将,世子姬忽为副将,以向、盟负盟之名,领军两万东出新郑,北上收服苏子十二邑!” 闻之君命,大夫原繁并世子姬忽当堂跪拜受命,余皆众卿躬身齐言远奉君命,继而庭侍宣告退朝,百官依序退去。 朝后,百官各司其职自不必说,单道郑公姬寐生下得朝来,即著北伐檄文通告海内,举向、盟背盟之不义,郑以罪讨不庭之名,起军征伐,邀天下诸侯共瞻。 秋九月下旬,大将军原繁并世子姬忽,领军奉命北伐向、盟,两万精兵浩浩荡荡开出新郑。 向、盟弱邦,共计兵力不过万余,岂敢与郑两万精兵争锋交战,由是郑军过处如入无人之境。 三日后,郑军抵达向城郊野,未及布阵围城,向君姜栾即将降书投至郑军大营。 数日后,盟君姬苜碹亦向郑军投诚,全境归降。 向、盟接连倒戈向郑,辖下苏子十二邑亦将不保,莒候己弃寮虽是怒火中烧,然见两万郑兵旌旗蔽日,日益逼近莒境,亦不敢轻举妄动。 莒候己弃寮自知与其接战,不至于立生败像,然要胜之将其驱离,却也难如登天。 若调全境之兵与之死战,或有半数胜算,然莒室亦将由此一蹶不振,任由四周列强欺凌,终将社稷不保。 莒候己弃寮思前想后,自知事已至此与郑难免一战,遂差使者前往鲁、周求援。 大将军原繁探得莒候遣使求援,亦着副将姬忽入齐献地,请兵制莒。 话分两头来表,莒室使者先入曲阜,面君表明来意,鲁公姬允却碍于夫人文姜之面,暂未起意与郑、齐为敌,遂婉拒莒候求援之请。 后至洛邑,周王姬林虽已却失争世之心,然对郑室仍是恨之入骨,闻得莒候请兵拒郑,周王姬林当堂应允相助,即着周公黑肩为将,领兵五前五千驰援莒室。 回说世子姬忽入齐请兵制莒,临淄齐室庙堂之上,但见其沉稳上言齐公道:“昔日,天子奉我苏子十二邑,其时我邦初立移民新郑,军弱民疲对其无力辖管,时至今日尽为莒室挟制占领!吾君不忍观其百姓遭莒欺凌,起兵收复苏子十二邑,奈何郑室势微无力监管,欲请齐公出兵辖管,使之百姓安康,吾君余愿足矣!” 齐公姜禄甫闻其所言,心中大悦,不废吹灰之力,即得苏子十二邑。 由是当堂应允出兵相助,调集精兵万员,着连称为将,即日随同世子姬忽南下入驻、向盟。 末秋寒风骤起,晨起雾霜笼罩大地,莒室边境线之内外两侧,莒、郑两军相隔三十里,各自安营扎寨。 两军合计拥兵六万余众,每日晨起喊号练兵,其声震荡九霄,两境百姓见此情形,无不胆战心惊,借露秋白雾掩护,于山野林中躲藏。 周公黑旦与郑交战多次皆负,深知郑军战力之大,亦不愿与之再生仇怨,否则他日周室子民,即今日林中避祸百姓也! 见之两境百姓因战无家可归,周公黑旦遂率领本部五千人马,于山野林中收寻避祸百姓,将之迁往郏地,借护民为由悄然退兵。 闻知周室援军退去,莒候己弃寮惊慌不已,本就兵力不及人处弱势,再失周军犹如雪上加霜,若以己之本部两万人马,敌郑、齐联军三万余众,无异于自寻死路。 思之再三,还当寻求援兵相助,此战方有胜算,莒候己弃寮又着快骑,前往卫、宋、陈、蔡等地借兵。 奈何事违人愿,蔡、宋、陈三邦以休养生息为由,拒其所请,卫公姬晋更是不愿为莒而获罪郑、齐,遂当堂喝斥来使,言日莒候不义,天人共戮,卫室岂能逆天而行,为结好郑、齐,更是出兵五千助其伐莒。 蔡、宋、陈拒伸援手,卫室出兵助郑,莒室大势已去,可谓败局已定,莒候己弃寮为保全社稷,只得刻下降书,并将向、盟所献粮赋,一并奉送至郑军大营。 此次大军压境,意旨在制莒,并非要伐莒,更不欲与之死战,其主帅原繁,接获莒候投诚书,当即允其请降,且三日之后,告令全军还兵新郑。 此次兵争过后,河内苏子十二邑,尽皆盟郑投齐,郑室名震天下,四海之内再无敌手,可谓独步中原,亟成小霸威名。 齐室奉行文霸长策,盟郑赂周雄据山东,俨然亦成一方霸主。 致天下大势成今日局面,北邦晋室可谓功不可没,其曲翼之争长达数十载,赐以邻邦图强之机,郑、齐、秦者又得明君领邦,励精图治终成一方列强。 随之周室日趋黯弱,鲁、宋、陈、蔡自顾不暇,卫室昔日盟邦尽皆散去,加之其地毗邻强齐盛郑,更兼背后又有乱晋,卫室境地是为八面受敌。 卫公姬晋察天下大势,定下盟郑和齐国策,横连东西并成一线,使其为己左膀右臂,利之御南阻北,以此换得一隅立足之地。 兵征向、盟归来,卫公姬晋以为可以暂享太平,不料背后晋室战火又生。 寒冬腊月,曲沃武公姬称突起大军困围翼城,扬言要在除夕夜破门取城,以便大年初一更改晋室纪元。 翼城晋侯姬小子无力御敌,遂亲往邻近各邦求援,出访首站便来至卫室。 卫室庙堂之上,晋侯姬小子携书觐见卫公姬晋,行至阶前引众行君臣跪拜之礼,泣声言道:“晋卫相邻,历来互助交好,今逢曲沃叛军围攻,晋室颓弱无力与敌,翼城危在旦夕,小子命悬一线,极盼卫公援手解围,翼城百姓并我性命,全在君上一念之间!” 得知晋侯姬小子此来卫室,是为求援抵御曲沃大军,卫公姬晋如今自顾不暇,再无精力插手他邦内政,更不欲与曲沃沙场争锋,以免获罪曲沃再树强敌,是以婉言相拒谓其言道:“晋侯遭遇,寡人感同身受,回望当年,州吁窃居庙堂,寡人亦得居邢避祸,后为大夫石腊大义灭亲,寡人方才得以还卫,假若晋侯需居卫避难,寡人定当全立保全,但要寡人出兵北上,干涉晋室内务,则恕寡人难以从命,是以晋室内事,还当晋人为之自决,当请晋侯另觅良臣辅国!” 闻其所言,晋侯姬小子哭声愈大,只见其颓然抬头,满面泪痕拢手央浼道:“事已至此,小子死不足惜,可怜翼城数万百姓,将为曲沃奴役,祈盼卫公抱以救世济民之念,将其迁入卫地免受曲沃欺凌,此乃小子临终所请,望君应准!” 闻之晋侯姬小子言真意切,卫公姬晋本欲出兵相助,奈何乱世当道,仁义道德已是口头空言,获罪曲沃卫室亦将再无宁日,是以谓其言道:“欲平晋室内乱,寡人实是无能为力,但也并非无计可施,晋侯贵为姬姓,与王同宗,或可赴周一行,烦请天子为之主持公道,汝乃文侯嫡系子孙,而当今天子亦甚是感念,当年文侯扶立之功,是以晋侯之所请,天子必应!” 见得卫公姬晋毫无助己之心,晋侯姬小子亦不再回言,起身缓行出殿,随之率众取道望洛邑而去。 岁暮天寒,晋侯姬小子一行,顶风冒雪苦行跋涉数百里,历经七日来至洛邑城下。 数九寒冬,进出城门者寥寥无几,晋侯姬小子着人持节前往叫门,城门看守回日入城通报,一去了无踪迹。 晋侯姬小子一众人等,于冰天雪地之中,苦等近两个时辰,料想未得召见,许是天子不愿助我! 晋侯姬小子心灰意冷下令还翼,转身登车欲走,忽闻得背后有人喊道:“晋侯留步!” 闻之此声,晋侯姬小子下车探视,来者乃是周公黑肩,见其快步行至跟前,谓己言道:“我王近日偶感风寒,适才身体不适,是以卧塌休憩一阵,城门看守不敢打扰,待其醒转方才上奏,闻报晋侯来使,王上急着老夫前来相迎,令君久等,失礼至甚,还盼晋侯谅解!” 晋侯姬小子回礼言道:“岂敢,岂敢!小子来得唐突,还盼王上勿要见怪才好!” 闻言,周公黑肩颔首微笑,继而侧身让出道路,谓其言道:“且随老夫前往觐王!”说罢,拂臂相请。 见之此状,晋侯姬小子亦抬手言道:“大夫先请!”待其说罢,周公黑肩点头还礼,继而转身而行,紧步而走于头里带路,晋侯姬小子则是有人求于人,万不敢怠慢失礼,是以盘手托袖紧随其后。 前街转后街,入门庭,进后苑,来至理事偏殿。 晋侯姬小子随之周公黑肩迈步跨入殿中,只见周王姬林去髻散发静座案前,背披青色天子袍服,正自聚精会神批阅奏报,不时手掩口鼻一阵咳嗽。 周公黑肩走上前去,礼拜奏道:“启禀我王,晋侯带到!” 周王姬林闻言转过神来,望之二人一眼,即令随身侍丛看座,继而问道:“晋侯此入周室,所为何事耶?” 见此,晋侯姬小子回以君臣之礼,谢过赐座之情,继而答其所问日:“小子拜君赏识,敕封晋侯,执掌翼城一脉,至今已近四载,本欲富民强兵,以平曲沃叛乱,复晋室正源,奈何常年争战,翼城积贫积弱,难御曲沃大军,小子无能,亟请我王出兵相助!”言罢,一阵寒风灌入,殿内众人尽皆默然不语,冷冷清清仅闻北风呼啸。 静默良久,众人方才回过神来,周公黑肩上前关闭门窗,周王姬林弄衣问道:“叛军几何?需寡人出兵多少相助?” 晋侯姬小子回日:“叛军兵员详情未及清算,观之翼城三面被围,敌军拥众不下四万,王上若愿助我,援兵自是多多益善,王上若有难处,请得王师两万即可!” 待其言罢,周王姬林转面望向周公黑肩,续问道:“周公之见若何?” 见君有问,周公黑肩谨言回道:“昔日携王作乱之时,文侯姬仇辅佐平王平定叛乱,今晋室生乱,我王于情于理,皆当出兵相助,亦可利此以正诸侯视听,戒令天地有道,不可乱闱!” 闻言,周王姬林再问日:“则需寡人出兵几何,当以何法而战?” 闻言,周公黑肩拱手回道:“军旅之事,当询虢公林父,其才远胜我矣!” 周王姬林随即唤过侍丛令道:“召请虢公前来议事!” 侍丛受命而去,晋侯姬小子泣日:“小子不薄命值得一提,可怜翼城数万生灵,不日即将落入叛军之手,为人奴役生不如死,晋室主权亦将易手曲沃,小子怕是无力再为王君效力矣!” 闻其所言,周王姬林心生感触,自繻葛之战败于郑室之后,心有余悸再无争胜之心,更不敢轻言战事,欲待助晋又恐重蹈覆辙,正自为难之际,虢公林父大步踏入殿中。 君臣礼毕,虢公林父直言问道:“王上急召微臣前来,敢问有何要事!” 待其说罢,周公姬林命人看座赐茶,谓其言道:“曲沃突起大军围困翼城,晋室社稷危在旦夕,晋侯姬小子前来请援,敢问大夫做何感想!” 见问,虢公林父直言不讳上奏道:“繻葛之战败于诸侯,王室威信扫地,再无诸侯听从我王号令,我等急需一场大胜,再显王室威严,依臣之见,晋室之乱我当相助,曲沃逆君犯上,我王借以替天行道之名,携王师北伐曲沃,若得取胜,诸侯必将复奉王室号令!” 周王姬林闻言大喜,抚掌言道:“虢公之意,即为周公与我之意,但问以何法为战,可得大胜?” 虢公林父闻言献策道:“周室虽已不复往日荣光,现今仍有天子六军可用,下辖虢、芮、梁、荀、贾五邑忠勇之士,征调五万雄师数日可得,只是眼下时近岁末,风雪交加梗阻道路,以致无法长途行军,还需晋侯与之虚与委蛇,斡旋至春初冰雪消融之际,我拥大军五万呼啸北上,旬日间便可击溃叛军,解翼城之围!” 待其说罢,周王姬林凭凭点头称是,周公黑肩亦是敌头不语。 见之此状,晋侯姬小子躬身拜言道:“王上应允援手于我,小子已是感激不尽,冬雪阻道无法行军,天数如此不敢强求,即如虢公所言,但望凭借一己之能,拖住曲沃叛军暂缓攻城,谨待春时援军到来!” 说罢,晋侯姬小子跪地三叩首,当即辞别周王姬林并虢公、周公,引得随行人等,顶风冒雪奔还翼城。 待其走后,周王姬林亦颁下诏令,着虢公林父征兵点将,周公黑肩筹备粮草,以期开春挥师北伐。 晋侯姬小子回至翼城之后,便全力布置城防,将之全部兵力拉上城头,即便如此,遇之曲沃大军全力强功,亦抵挡不了数日,谨盼天降大雪滞敌出兵。 然而事与愿违老天弄人,一连数日艳阳当空,曲沃大军蠢蠢欲动,晋侯姬小子遂集群臣商议,问日:“叛军不日即将攻城,众卿可有良策御敌?” 见君有问,堂下众臣议论纷纷,掌武者上言拼死一战,从文者谏奏弃城迁都,晋侯姬小子心知两派所言,终是殊途同归,势弱与战豪无胜算,弃城而走亦是难逃敌手。 曲沃叛贼志在取翼自待,岂容翼城一族留命存世,为今之计乃在熬过岁末凛冬,祈盼春暖之时周室援军到来,方有一线生机。 晋侯姬小子扶椅起身,面对群臣垂首言道:“我意与敌议和!” 此语一出,刹时满堂肃静,众人皆知,曲沃大军压境,胜券在握,岂肯与我议和? 晋侯姬小子打破沉静,抬首续言道:“响晴数日,叛军大有攻城之意,守军薄弱难以抵挡,我等命悬一线,提议与之和谈,或可迁延时日,以待周室王师来援,我等方可避过此难!” 闻及此言,群臣纷纷点头称是,晋侯姬小子轻敲案面,抑止众人讨论,目扫堂下又再发声道:“叛贼姬称志晋室君位,必先应其所求,然后可得与之相谈,寡人欲以禅位为由引之,然曲沃与我争战数十载,早已怨重仇深不共戴天,轻言许诺难以令其信服,为示之以城,必需寡人亲往敌营方可,翼城存亡在此一举!” 闻其此言,文武百官又是一阵哗然,其叔父姬缗上言劝阻道:“君上万万不可以身涉险,姬称贼子暴戾凶残,恨不得生啖我肉,君上这般送羊入虎口,岂有命还?” 晋侯姬小子拂袖叹息一声,回言道:“哀侯八年,父君为敌所害,寡人临危受命,理当除逆平叛,以慰先祖亡灵,奈何四载将过,贼势日盛危及社稷,致使叛军今日围困翼城,寡人如若不能退敌,死亦无颜告见先祖!此入敌营,若可迁延滞敌,确保翼城不破至春初,谨待援军赶至破围驱敌,寡人即赴九泉亦将含笑也!” 主君以身犯险,群臣再三谏阻,奈何晋侯姬小子心意已决,只得奉行君意。 次日辰时,晋侯姬小子独自登上城头,迎风而立远瞭敌营。 寒风咧咧约过半个时辰,晋侯姬小子侧首唤过城门守将,随之于袖内取出一块白色绢帛,令其缚于箭头射向城外判军大营。 见君有令,城门守将不敢有误,唤人取来百石鹊画弓,受命将之绢帛缚于箭头,随即张弓搭箭开如满月,瞄向敌营松弦放箭,但见利箭携风呼啸,划破沉静原野,距城百米开外,钉于疆场沙地之上。 闻得翼城方向鹤唳之声,疑是敌军来犯,曲沃武公姬称即下诏命,告令全军戒备,营中声响渐大,人马穿行激起风雪一片。 待之查清状况,辕门哨卫取回晋侯绢帛奉上,曲沃武公姬称展而观之,只见绢帛之上撰言八字,日:“叔侄情疏,小子请见!” 曲沃武公姬称阅罢,展颜淡然一笑,心知翼城一支已然无计可施,竟与我施以缓兵之策,还观当下天寒地冻,亦不便于大军出击强取翼城,是以谓顾诸将言道:“终是叔侄一场,该当见上一见!” 遂着重甲营行出辕门,于翼城可见之处,列阵摆出“请君相见”四字篆书。 晋侯姬小子见之此幕,心中惊骇不已,叛军战斗素质,竟是如此之强。 然而值此生死存亡之际,个人生死不足挂齿,晋侯姬小子屏息闭目,凝聚心神。 过之少顷,晋侯姬小子毅然转身言道:“与我开城,寡人应约前往会见敌首,然而此行敌营凶险万分,不知可有命还,着叔父姬缗代行君权,统领翼城事务,待之寡人出城,即行紧闭城门,人畜不得出入,谨待周室援军!” 说罢,直行下城。 随之翼城南门缓缓开启,一只孤单身影显现于城前,缓缓靠近曲沃大军兵营。 见之翼城有异,曲沃武公姬称斥令全军戒备,待之营前身影行近,见之仅有晋侯姬小子,独自一人前来,曲沃武公姬称令道巡营主将:“全军严阵以待,引其中军大帐相见!” 说罢,引之众将前往中军大帐等候。 晋侯姬小子行近辕门,竟未遭到阻拦,只见三名持戟校尉迎来,一将截其先于头前引路,余之两将伴其左右以防生变,一行四人直往中军大帐行去。行之一刻抵达帐前,三名持戟校尉自行撤去,余下晋侯姬小子独立帐前。 自嗣位为君起,敌首姬称便欲将己置之死地,晋侯姬小子终日操心与其斡旋,斗之近四载,竟是从未与其谋上一面。 想至此处,晋侯姬小子淡然一笑,继而跨步往前行之数步,举手挑帘踏入帐内。 入帐即见曲沃武公姬称端座将台之后不怒而威,两侧十员大将披甲而立剑戟森森。 忽而闻之怒喝道:“见之父辈,何以不跪!” 人不惧死,何惧人也,晋侯姬小子早已看淡生死,是以扬臂环指众人,直言驳斥道:“背祖弃宗之徒,寡人无有此亲,倒是君临至此,该当尔等跪我也!” 闻此一言,满堂武官尽皆瞠目无语。 谓其舍命独闯敌营,谈吐之间豪迈英武,曲沃武公姬称颇为欣赏,垂首谓其言道:“侄儿好大火气也!” 闻其笑言,似有责难之意,晋侯姬小子并未予以理睬,随即侧身回首凄目厉言问道:“叔侄至亲,因何以死相逼耶?” 闻此一问,曲沃武公姬称怒而起身,按剑回日:“继先祖文侯之后,嫡亲孙贫子弱,晋室再无英主,而当大争之世,人皆图强寻霸,唯晋屈居北境而无作为,汝等不思让贤而尸就君位,何怪我以死相逼耶?” 得之此言,晋侯姬小子正身以对,续问道:“小子浅识,不敢与君论公器,只知汝引大军数万,无故南来围困翼城,满城百姓命悬一线,小子无力与敌,却又无法座视不理,汝若意在君职,小子奉上即可,仅盼以此换得一城百姓生机!” 闻及此言,曲沃武公姬称心中大为惊谔,但却并未显形于色,行将跟前谓其言道:“寡人亦非嗜杀屠夫,汝若献纳君职,寡人可保翼城百姓无伤,更可赦之汝等宗亲不死,许以一邑之地用以安生!” 晋侯姬小子闻之神情稍缓,迎面言道:“望君勿忘今日之言,谨守此诺!” 曲沃武公随其所言回道:“汝若欺孤,我必血洗翼城!” 两人互视良久,晋侯姬小子终而言道:“你我皆为晋室族人,禅位与尔寡人无悔,但需依礼而行,择吉时以告天下,寡人奉月观星,证实春后上元节,谓之大吉之时!” 曲沃武公姬称不动身形,紧接其话语回道:“入情入理,依汝所请!” 晋侯姬小子闻言拱手致谢,回言道:“君当守信,小子告辞!” 说罢,转身行至帐门处挑帘欲出,却为帐前甲士横戟相拦,随之闻见身后曲沃武公姬称言道:“入营容易出营难,来者即是客,孤当好生敬奉,待之上元时节,我与贤侄同登让贤台!” 闻此囚禁号令,帐前甲士闻言收戟让行,晋侯姬小子亦是闻言知其意,侧首驻足停顿片刻,继而面不改色快步行出中军大帐,两名持戟甲士紧随其后,一路押至行帐看守。 待其走后,众将劝说曲沃武公姬称,言日曲翼相争数十载,早已怨重仇深,岂能禅位与我和解,而今翼城一脉大势已去,只需一声令下,曲沃数万将士顷刻间即可攻入城内,届时便可自立为君,何必与其徒费唇齿。 曲沃武公姬称闻之叹言道:“众卿之意,寡人岂能不明?寡人扣押姬小子其意有三:一者城内群龙无首,更便于我等攻取翼城;二者,此次君位之争,实乃晋室内战,不论敌我孰胜孰负,于我晋室终是大害,若可以其禅位止战,何乐而不为也!三者,姬小子独闯我营,言行举止全无惧色,到底是途穷求和,还是另有所谋,寡人还未探知,是以不可轻举妄动!” 闻之此番言语,众将方才醒悟,曲沃武公姬称随即颁下军令,着其加强戒备,以防翼城生变。 第031章 曲翼战火生 汉淮江水寒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704年,春正月乙卯日,曲沃大军营内,晋侯姬小子独居行帐之内,帐前十余长枪甲士看守,禁足不得出,只得案前篆文习字,方才于案篆书一“晋”字,帐帘为之挑起,一束强光照入帐内。 晋侯姬小子拂袖遮面以避强光刺目,过之片刻放下衣袖,透过帐门朝外望去,但见山岭青翠流云万里,随之一道黑影闪进帐内,径直行向晋侯姬小子,与其对案落座。 晋侯姬小子轻柔双眼,继而凝神观之,来者原是曲沃武公姬称,只见其面若冰霜,垂首拄剑谓其言道:“吾本谓尔仁德有识,有心留汝性命,汝竟不顾万千晋人性命,愚弄诓骗于我,暗中勾连外邦,涉我晋室内政,汝欲置晋室社稷于死地耶?” 闻其所言,晋侯姬小子置笔于案,直视曲沃武公姬称言日:“挑起君位之争者,汝!翻手枉杀族亲者,汝!覆手鱼民欺军者,亦然是汝!今竟问罪于我,是何道理!” 待其说罢,曲沃武公姬称不动身形,沉声续言道:“与汝交战终非我愿,弱晋强邻亦非汝意,言尽之你我同为晋室族人,终末问汝一言,汝可应承禅位于我?” 相谈数语,晋侯姬小子猜知滞敌待援之事或已败漏,亦知自己命将不久矣,是以再无顾忌,直言斥道:“战则战矣,想我禅位与汝,却是不能!汝等犯上作乱是为贼,不义之师天地不容,我乃守境护民是为义,明公正道人神共助,汝等必败!” 待其说罢,曲沃武公姬称紧接其话语,言道:“汝之所期者,不过北上周室王师,吾可坦言于尔,日内我必破城而入,待之周师抵翼,我已取城多日矣!” 闻其此言,晋侯姬小子不再答话,回转视线俯首弄字。 曲沃武公姬称见其心志已定多说无益,亦随之提剑起身,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未过多时,帐门再次为之挑起进入一人,乃是曲沃武公姬称侍臣托盘而入,盘中端放一只青铜酒壶,稍加思考便只其内所盛,乃是银霜鸠毒,晋侯姬小子案前独座俯首不语。 侍臣行至案边,将之托盘置于案角,随之谓其言道:“吾主有言,叔侄一场,不意刑兵加身,赐之以体面,望君自决!” 闻其说言,晋侯姬小子微抬其头,望之案角青铜酒壶轻言回道:“谨谢君恩!” 侍臣闻言知意,拱手行礼而退。 帐空人去,晋侯姬小子回转目光于案间,伸手倒转案上所书“晋”字,起身行至对案提襟而跪,取过案角青铜酒壶,笑颜昂首一饮而尽,伏地三叩首随之不起。 回说到曲沃武公姬称,自走出晋侯姬光行帐,只见营内军帐陆续拔除,人涌马奔乱而有序。 随之人流,曲沃武公姬称一路来至辕门之外,戾目峻言翻身跨上战骑,引众直奔翼城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曲沃大军数万之众兵临翼城城下,曲沃武公姬称行军列阵于南门。 大夫姬缗待行君权,领的十余战将登上城头查视敌情,众人一字排开凭城而立举目望下,只见敌军拥满四门,弓步骑三军据操典序列严阵以待。随之南门军阵之中,行出一队重甲步卒,横枪做担抬出一人,上覆白纱难窥其下是谁。待之行至城下一箭之地,担上之人左臂脱纱垂下,大夫姬缗伸首极目细勘,只见其拇指佩之晋室君戒,方察纱下之人,乃是晋侯姬小子。 知君身死敌营,大夫姬缗俯首叩城垂胸悲恸,随之扬剑一声令下,两支长箭应声破空飞出,止于城下重甲步卒身前。 曲沃军阵应从响起一阵号角,送灵重甲步卒止步卸担,继而齐声高喊道:“庸君已亡,汝等当思早降,勿做无谓挣扎!” 闻之此语,大夫姬缗闭目垂首悲愤交加,顿觉胸闷气结,嘴角鲜血沁流,险些载倒于地,得之众人救下,送回寝室歇卧于塌。 约过一个时辰,大夫姬缗方才醒转过来,一众大小将领尽在塌前守候,见其醒转纷纷上前请令,侍者横身塌前拦下诸将,劝告诸将依序呈言,大将姬茼闻声拱手言道:“贼部亟待进军,翼城十万火急,请公授臣御敌之法!” 闻言,大夫姬缗闭目回道:“君上临行之前,密授下臣书信一封,告日下臣,事急之时拆视,可解翼城困境,当是此时也!” 说罢,即着侍者取信,奉与大将姬茼,令其拆阅诵读。 大将姬茼不敢有违,随即拆信当众喧读道:“冬月庚子日,寡人立意独赴敌营,行将滞敌待援之策,亦知此途凶险至极,生死未卜归期无定,特留书遗策付余,以解困厄!公览此信之时,当是事已败漏,我已魂归九泉矣!与之同时,敌必即起大军,强取翼城,而以我守军之力,决难与其相抗,援军到来之前,敌已破城而入也!奉上一言,小子若死,公可承领君职,急时当舍翼城,引之宗族余部,伺机退守晋城,保存实力为上!再者说道,小子身死敌营,姬称弑君犯上,领其不义之师篡夺君位,已犯天下诸侯共忌,必为诸侯各君所不容,叛军即便入得城来,亦无法久居于翼!公若成功逃脱,承袭晋室君位,翼城一脉便未为其所灭,是以只需谨守晋城,以待时变,收复翼城终有时也!” 大将姬茼读罢信简,众臣早已泪眼婆娑,随之先后跪地叩首言道:“新君在上,臣等侯命!” 大夫姬缗强撑身躯侧坐塌上,谓对众臣言道:“先君遗命,众卿皆已听得明白,眼下贼军势强气盛,意欲强取翼城,我等无力御守,着全城依令退守晋城!” 闻言,众臣伏地叩首再拜,回言道:“谨奉君命!” 大夫姬缗挥手拂请众臣起身,随之一抹老泪夺眶而出,叹言道:“可怜先君尸首,仍在敌军中手中,静停于南门之外,我竟无力争回,哀哉!痛哉!” 闻得此言,大将姬茼主动请樱,回言道:“末将请兵两千,前往取回先君遗体!” 大夫姬缗勉力坐直身躯,朝其拱手施以一礼,言道:“将军真义士也,老夫感激不尽!” 大将姬茼不复言语,跪地三叩首,领命而去。大夫姬缗望其退去身影,垂首泪流不止,余皆众臣亦拱手作别,各自回府收拾细软家私,准备随军撤离。 出得姬缗府邸,大将姬茼直奔城防大营,亲自敲响辕门前所立牛皮战鼓。 闻得鼓声,营中将士纷至而来,于练军校场列阵集结。 约过一刻,诺大练军校场之上,已聚约莫五千余人,以至再无兵卒赶来,大将姬茼弃槌入营,转身登上演武将台。 战鼓骤停,大将姬茼满面肃杀之气,行至演武台中间,台下众将士不知其所以然,各自巍然而立大气不敢出,一时间整座大营鸦雀无声,仅闻得风吹皂旗咧咧作响。 过之少顷,大将姬茼叉腰按剑环顾校场,沉声令道:“众将听令,凡家中独子者,或有妻儿者,列左!余皆列右!” 闻得将令,台下将士一阵腾挪转移,分之左右两阵站定,大将姬茼随之续言道:“君命,列左者,护送新君撤至晋阳!列右者,随我杀出南门,夺回先君遗体,归葬祖陵!” 待其说罢,众将士一阵窃窃私语,大将姬茼见之再言道:“生死之期,谨从诸君之意,吾不强求!末许众将思定左右,之后无所改!” 闻之此言,右阵将士三声怒吼齐言道:“愿与先君同寝!” 左阵将士随之跪地奉上言道:“请命随将杀敌!” 见之众将皆有死战之心,大将姬茼心中无比欣慰,亟欲领出与敌一决生死,奈何君命当前,不得以寡敌众,是以当众宣道:“将令不改!” 说罢,大将姬茼即下将台翻身上马,引之右阵两千人马离营而去。 时近黄昏,翼城南门缓缓开启,大将姬茼领军开出城来,离敌一箭之地止步列阵。 曲沃武公姬称横马提剑驻立阵前,亟欲下令强攻取城,突兀见之翼城有变,不知敌欲何为,转而令日三军戒备。 两军南北相望严阵以待,西风卷起黄沙阵阵,偌大疆场一片宁静,晋侯姬小子遗体摆放于两阵之间,任由沙尘覆满白纱。 大战一触即发,大夫姬缗亦由侍从搀扶来至城头查视战况,待之大将姬茼两千人马尽数开出城外之后,为防敌军趁机进军夺门,大夫姬缗随即传令再度关闭城门。 闻之身后城门轰隆一声关闭,城前两千甲士无一回首,大将姬茼随即提枪拍马,引之身后众人迎向敌阵,缓步前行。 大夫姬缗推开身边侍从,强挺身躯行至鼓架跟前,亲执鼓槌为其鸣鼓助威,犹如闷雷阵阵铿锵有力。 大将姬茼闻得身后战鼓隆隆,随即加快进军步伐,引众奔将上前,杀向敌阵。 曲沃武公姬称见之敌军来犯,立地提枪前指,五千铁骑一声怒吼,贴身驰出。两军几乎同时,来至晋侯姬小子遗体摆放出处,大将姬茼领众于前截杀曲沃铁骑,欲令后军护送姬侯姬小子遗体,继而且战且退,一路还归翼城。 且说曲沃武公姬称半生争战沙场,岂能不知其意何为?是以立时挥舞令旗,着阵前五千铁骑,以一部迎敌厮杀,余皆分行两翼,绕后断其归路。 见之敌军变阵,大将姬茼亦知敌欲断其后路,意欲分兵迎之,奈何兵力不足敌军半数,无法阻止敌军合围。 眼见得敌军左右两翼人马,犹如两叶门扇,慢慢合拢,阻断其归途。 大将军姬茼亦知败局已定,唯有与敌决死一战,遂令全军回防,围守晋侯遗体,继而面向城头,望之大夫姬缗轻轻点头。 大夫姬缗见之会意,回以颔首凝视,暗命众臣帅部东门集结待命,随之含泪槌鼓为其壮行。 战鼓悲鸣憾英魂,翼城两千悍勇随之士气高涨,大将姬茼更是一阵唳笑,提缰跃马跳入敌阵之中,挺枪横扫点劈身如蛟龙,顷刻间十余敌骑为其刺落。 曲沃五千铁骑亦已断其后路完成合围,似如铜墙铁壁风雨不透,任其左冲右突只是纹丝不动。 见其二千长枪铁甲,全无胆怯之情,血战与敌五千精骑,谓其舍生赴死之义,骁勇善战之情,曲沃武公姬称于心由衷叹服。 战约半个时辰,两军势均力敌,各自死伤惨重,曲沃五千精骑折损三千余名,翼城二千铁甲仅剩八百不到。 城头大夫姬缗见之此情早已老泪众横,倾尽全力擂下最后一槌战鼓,随之气怯跪地垂首痛哭,其贴身护卫上前将其扶起,轻言劝返:“是时走矣!” 待其言罢,大夫姬缗侧首回望城下战场,两军绞杀在一起,尽皆血浸战甲难分敌我,继之垂首一声叹息,沉声道日:“走!”说罢,主从二人头亦不回,转身行下城楼。 城下敌阵之前,曲沃武公姬称驻马静观,见之翼城士甲死战不降,战之时长折损精兵数千,亦已无心与之纠缠,随手取过令旗一阵挥舞,调之东门五千精兵,参战剿灭翼城余勇。 东门围城大军仅有万余,为其抽调半数增援南门,兵力大幅削弱,用于看守东门略显单薄,大夫姬缗趁势而起,领之翼城余部万余突出城来,两军短兵相接陷于激战,东门围城大军因兵力不足,与战吃力略显下风。 曲沃武公姬称见之此景,心知中敌瞒天过海之计,旋即令军扬起号角,翻滚令旗敕令南调之东门守军回防。 军令瞬息往复,曲沃大军拥众数万之众,混战之间不及反应,或有见得旗语者领命而走,或有未见旗语者激战正憨,一时间阵脚大乱。 大将姬茼引得两千壮士慷慨赴死,即是为策应大夫姬缗撤离,岂容敌军回援截杀,遂大喝一声,趁之敌军阵脚大乱之际,领得所属残部寻隙突出重围,直冲匪首曲沃武公姬称杀去,欲以此拖住曲沃数万大军,令其无暇他顾。 见之主帅有难,曲沃大军果如其言犹豫不决,虽见曲沃武公令旗翻转,命其转战东门,一众将士仍旧不敢犯险弃帅不顾,是以尾随追击,将之大将姬茼挡下截杀。 再观翼城东门,大夫姬缗引众奔走,依仗人多势众,总算杀出一条血路,取道往东直奔晋城而去。望之大夫姬缗远行纵队,曲沃武公亦知敌已敌城而逃,围城数月虽尽歼翼城一脉略有遗憾,好在翼城已是囊中之物不枉此行。 曲沃武公姬称欲待收军进城,而见南门处大将姬茼,领得残部数百仍旧负隅顽抗,心中既带满腔愤怒,又含悲悯倾佩之情。 翼城近在咫尺不便与之缠斗,为成其舍身赴义之美,曲沃武公姬称遂掌手中令旗,高举过顶随之用力挥下,全军受命一齐冲出。 战至目前,大将姬茼身披大小创伤十余处,其部下所剩亦已不到二百,只见其奋力送出长枪,刺倒身前敌兵,稍的闲余侧目望向东门,窥测大夫姬缗业已脱困而走,是以心无余愿只求一死。还首即见敌阵全军围将上来,大将姬茼随之擎枪过顶,于众前列嘶声喊道:“兵者,战死沙场,幸也!”说罢,大将姬茼奋力掷枪于敌,随即快步跟上取回长枪,双臂上下翻飞,起手为风,覆手为雨,转眼之间,刺倒敌军十余名。 余之二百残部,闻其所言士气高涨,观其所行无惧生死,随之一声怒吼,跨步持刃迎敌而上,不予防卫出手皆为杀招,敌军一时招架不住,受之逼迫而连连后退。 然而短时受迫不足以伤其锐气,曲沃大军接踵而至,不肖片刻,数万之众便将二百残敌死死围住。 战近两个时辰,大将姬茼所部人皆精疲力尽,奈何寡不敌众,陆续为敌乱刀斩杀于阵前,直至只剩大将姬茼一人,倚枪立于阵中为万人所围。 激战半日,大将姬茼早已力竭无力举枪,敌将却是谓其勇猛,亦不敢靠近。 如此僵持约有一刻,大将姬茼戾目视敌,亦知自己伤势过重血流将尽,是以用之最后一丝气力,谓敌言道:“泉下再战!”说罢,展颜一声长笑,继而垂首倚枪立地而亡。 残阳如血,笼罩大地,翼城争战亦已告罄,数千具遗骸堆集城下。 曲沃武公策马缓行,来至大将姬茼遗体跟前翻身落马,与其对面而立观之少顷,继而解下己之披风为其系上,谓之左右言日:“如此君臣,方谓晋室英豪,诸子表率也!” 说罢,即令持戟卫队,将之君臣遗体入殓,送回翼城厚葬! 日将西下,北风大作,卷起秋黄枯草,播土扬尘漫天飞扬,曲沃武公姬称转身上马,引之大军缓行靠向翼城。 前军曳开城门,迎军引将入得城来,曲沃武公姬称颁下戒令,全军不得盗财欺民,违者立斩! 数万大军依序贯入城门,竟无一丝乱像,入城即随诸将分防各处,维持秩序止祸安民。 曲沃武公姬称缓步登上城头,迎风独立思绪万千。三世之争,只为取翼自代,继承文侯遗志,强晋图霸中原,一朝功成得偿夙愿,曲沃武公姬称昂首按剑凭栏而望,畅想心中宏图霸业。 再说道大夫姬缗一行,逃脱曲沃大军追击,连夜奔赴晋城,于深夜子时抵达城下。 前军主将扣开城门,城内一队王师铁骑迎将出来,大夫姬缗见之生惑,周室王师既以至此,何以不往翼城相援? 正之不解之时,周师主将虢公林父行至跟前,谓其言道:“王上已于府衙等侯多时矣,请随老夫前往觐见!” 大夫姬缗拱手相让,周师主将虢公林父头前带路,不需多时即至晋城城令府衙。 二人行至堂中,周王姬林快步迎将上前,抚其手言道:“大夫樊笼脱困,浴血奋战至此,寡人幸甚!” 大夫姬缗脱手伏地跪拜,泣声言道:“王师近在咫尺,缘何不往救翼耶?” 周王姬林叹言回道:“此乃小子侯授意也!寡人领军前日已至晋城,正准备前往翼城援救之时,接获小子侯飞鸽传书,言日曲沃人多势众兵锋正盛,仅我周翼两路人马恐难取胜,着我坚守晋城接应大夫,而后檄文天下,力邀诸侯共讨不义!” 说罢,周王姬林上前将其扶起。 大夫姬缗拂袖拭泪,继而拱手回道:“老夫不识大体,错怪王上矣!只是翼城势弱,一纸文书恐难邀众助我,老夫需亲往各邦以诚相请!” 周王姬林轻言回道:“大夫所虑甚是,寡人即日诏立大夫嗣位晋君,小子侯书中亦是如此授意,日后与人相谈,亦可不失身份!” 大夫姬缗躬身拜谢,续言道:“再有一点,曲沃判军新得翼城,恐其趁势再伐晋城,我仅剩得残部万余难挡大敌,祈请王上驻兵助我!” 周王姬林抚其肩回言道:“此事勿需大夫忧心,寡人已令虢公林父领军驻此守城,即或不能抵敌,汝等可往洛邑王室一避!” 大夫姬缗再拜致谢,周王姬林将其扶起,令人引下歇息。待其退去之后,周王姬林又令道虢公林父,着其妥善处理翼城退来残兵,引导其归营休养。 继而周王姬林伏案篆写诏书,表誉小子侯忠肝义胆,赐立大夫姬缗为晋君。 自晋侯姬小子之后,翼城一脉再无谥号,后世便以周王姬林之说,记以小子侯。 数日后,大夫姬缗踏上列国求援之旅,周王姬林亦已起驾还军洛邑,其所撰扶翼谴曲诏书,适时传遍天下,一石激起千层浪,引领诸侯还首北望。 于此中原诸侯无暇南顾之际,楚室令尹斗伯比,随即上书楚侯熊通,表日:“周室后方乱起,中原诸侯注意力,积聚于北方晋室,南境之事无人顾及,乃天授伐随良机,不可失也!二者,初定间敌孤随之策,我等谋划数载,业已初见成效,前者与我罢兵,随以退楚功臣自居,引得附属诸侯不满,与其生疏往来渐少,更有随侯南宫代,不喜大夫季梁直言快语,对其敬而远之,而喜少师董成阿谀奉承,谓其左右相伴,远贤近吝自取灭亡之道,当是天意谓楚入主中原!” 楚侯熊通半生经营,即为富民强军,入主中原制霸天下,是为毕生之念。 今得令尹斗伯比上言伐随,楚侯熊通当即召集群臣大殿议事,谓众直言道:“中原局势突变,寡人谓之北伐时机成熟,不日即将出兵进逼汉淮之地,众卿可有良策助我攻取随地?” 说罢,即令侍者取过令尹斗伯比奏书,递与众臣传阅。 过之刻余,大夫熊率且比出而言日:“入主中原势在必行,随邑阻道首当其冲,老夫拟同令尹之意,时下当为伐随良机,只是随室与我有盟在先,举兵伐之师出无名也!” 待其说罢,楚侯熊通一阵大笑,旋即回道:“周室立国三百载,楚室册立亦过三百载,还观今日,周室东迁屈居百里之地,信誉全无诸侯脱管,楚室熊踞荆湘辖地千里,民富军强属邦悦服,而周室为王我仍为侯,寡人却是不服,我欲为王与周同齐,欲请随黄及楚属各邦相商!” 闻其此言,令尹斗伯比置之一笑心领神会,大夫熊率且比却是不解,问道:“君上有此鸿鹄壮志,臣等定当竭力辅佐,只是不知伐随与有何关联?” 楚侯熊通回道:“卿言伐随师出无名,此便为我出师之名,我欲称王与周室为衅,随侯自许周室属臣,定将不赴寡人便可借随室负盟之名伐之,即日挥师北上汉淮!” 大夫熊率且比茅塞顿开,微微点头续言道:“我君开罪天子在先,借由伐随在后,以此出兵,恐惹诸侯议论!” 楚侯熊通起身离座,面对众臣言道:“乱世当道,强者为尊,何惧蜚语?齐周称王,寡人实言也,诸侯若有不服,尽可南下伐我,寡人静侯!” 闻君此言,大夫熊率且比语塞,是以躬身赞道:“我君英明!” 众臣随之附言齐颂。 待之呼毕,楚侯熊通当堂遣使携书前往随黄传话,告日仲夏五月丁丑,请其共赴沈鹿,聚商称王要事。 黄、随二君接获楚侯信简,毋庸置疑皆是当堂怒骂掷书于地,将之楚使驱赶出境。 因是早有预料,是以楚侯熊通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只是敕令百官加紧备战。 待至仲夏五月丁丑,楚侯熊通领军开赴沈鹿,会集楚属盟众十余邦,合计得兵八万。 黄、随二邦果如其言,皆未前来会盟,盟典会场之上,楚侯熊通负手托举战书,谓众言道:“我无辜负黄、随之意,黄、随却是当众背盟弃我,弃我者,便是与我为敌,寡人势必伐之以正纲常!” 闻其所言,全军击械三呼声震九霄。 继而楚侯熊通当众续言道:“着薳章为前军大将,职领楚属盟众两万,直出江夏钳制黄邑;着斗伯比为右军主将,职领楚军三万,右出金陵渡汉伐随;寡人职司左军主将,自领楚军余部三万,左出荆门直取随邑!” 君命宣罢,诸将受命各司其职。 时近午时,八万大军开出沈鹿,兵分三路横渡汉水,直奔黄、随两邑而去。 且说前军主将薳章,领军过河连夜疾行,于次日辰时行抵黄城郊野。 想及楚侯军令,乃为制黄,非为伐黄,前军主将薳章遂令全军,拣选攻守两易之地驻扎,继而领得亲兵数骑,前往黄城扣门。 闻报敌军来犯,黄侯黄简领众登城查视敌情,只见楚军离城数里扎营,楚将薳章领得数骑登门造访。 谓敌并无攻城之意,黄侯黄章临城问日:“黄楚无隙,将军此来何意也?” 前军主将薳章回言道:“聊有数语,谓君倾闻!” 说罢,翻身下马前行数步,正面朝门席地而坐。 与行将士见此,旋即于其身前摆下茶案一张,上置简陋煎茶陶具一套,并于对座放下蒲团一个。 待之众人忙完,楚将薳章昂首望向城头,伸手前指对坐蒲团,言道一声:“请!” 城上黄侯黄简见之此景,谓之众言道:“楚军暂无异动,且往一见,闻其何言告我!”说罢,遂命城令开启城门。 未过多时,黄侯黄简独自走出城门,缓步行至茶案跟前按剑而坐,继而面对楚将薳章,直言问道:“将军邀我至此,有何见教?” 见问,楚将薳章抬手提壶,为其斟满茶杯,继而回道:“不敢言教,但请黄侯为我解惑也!” 说罢,取茶自饮一杯。 敌军临城近在咫尺,黄侯黄简何有闲情饮茶,是以挺身续言道:“将军直言!” 楚将薳章置杯于案,垂首问道:“黄侯真欲与楚为敌焉?” 黄侯黄简为其问得措手不及,是以反问道:“将军何出此言?” 楚将薳章抬首直视其面,回言道:“沈鹿会盟,黄侯因何不往?” 黄侯黄简愤而侧首,回言道:“楚侯欲王,是为大逆不道之举,乃与天下为敌,非黄与楚为敌也!” 楚将薳章紧接其话音,快语言道:“我欲称王,便是大逆不道!申室引戎劫掠镐京,是否为大逆不道?郑室繻葛与战王师,是否为大逆不道?晋室忤逆曲沃自立,天下以郑、申、晋等为敌否?” 闻言,黄侯黄简辩驳道:“郑、申、晋等,虽有不臣之举,但无不臣之意,更无称王篡逆之念,且皆有功于周,不至于天下共戮!” 待其说罢,楚将薳章回首伸臂虚拂,言道:“我主楚侯便是要与天相争,其称王决心已定,汝若不从,我便伐汝,两万楚军顷刻间便可踏平黄城,天下能救汝否?” 黄侯黄简紧握配剑,直视楚将薳章,毅言回道:“楚强黄弱,寡人自知不敌,对之足下两万楚军,黄城坚守三日当无难事,而汉淮盟邦次日即可遣军而至,其时足下可有退路?” 楚将薳章仰天一阵大笑,继而俯首言日:“楚侯十万大军已过汉水,即日便可攻下随邑,三日之后,汉淮诸侯尽将归楚,黄侯所期援军恐难至矣!” 一语道尽,楚将薳章顺势而起,转而翻身上马,侧首谓之黄侯黄简续言道:“限汝一日之期,率众开城投降,过期如未履行,我便领军踏平黄城!” 说罢,楚将薳章拍马引众,疾驰而去。 黄侯黄简愣怔原地,望之楚将薳章离去身影,其言犹在耳边回响。 果如其言则黄室危矣,但是不知其言真伪虚实,眼下只得紧守城池静观其变。 回至城中,黄侯黄简随即遣出十数快骑,西行入随打探楚随军情,以便来日定策应敌。 再说楚侯熊通并令尹斗伯比两路伐随大军,于薳章与黄侯黄简煮茶论战之际,业已抵达随城郊野。 因之大军连夜跋山涉水,兵马皆已困乏不便适时功城,是以楚侯熊通下令全军落营造饭。 在此空当,楚侯熊通将之战书,交由亲随铁骑掷入城中,继而与众商议战随方略。 随城守军拾获楚室战书奉上,随侯南宫代展卷观阅,读日:“楚起荆南苦寒之地,数世楚君含辛茹苦,劈荆斩棘创建诸侯,时至我辈,楚室统领南疆啸傲群雄,为效周室驭驾中原,欲求为王辖治南疆,诚请诸侯会聚沈鹿盟商,随子罔顾道义负盟弃我,寡人奉公行法,举兵伐罪以讨不义,今聚楚军十万临随请战!” 一气读罢,文武众臣惊愕不已。 大夫季梁出而谏奏道:“战表已下,楚军不日即将兵临城,随楚之战已是避无可避!” 闻其所言,随侯南宫代问道:“楚室拥军十万之众,随室举国之兵不过三万,如何与战?” 大夫季梁回日:“楚称拥军十万,不过虚张声势耳!观其营区范围,及其军帐数目,臣可断言,楚军不过五万也!” 待其说罢,随侯叹言道:“就如大夫所言,楚军亦有五万远胜于我,胜之几率聊无!” 见君颓然,大夫季梁谓上献策道:“楚军大举来犯,士气高涨兵锋正劲,此时不宜与其正面交锋,我可挂白领军出城诈降,如若楚军懈怠受降,我则称势发起突袭,楚军猝不及防必然溃败,如此可的大胜矣!如若楚军不允,则可迫使我军将士求生死战,杀气腾升盖过楚军锋芒,我军亦可得之大胜矣!” 闻其言之有理,随侯南宫代亟待颁布君令,少师董成惧其退楚功成取信随侯,日后居己之上,是以出言驳道:“大夫之言,卑职不敢苟同,楚军劳师远征,势必困乏难当,当以速战突袭为上,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可得胜矣!若是待其落稳脚跟,不论是诈降乱敌之计,亦或死地求生之计,于楚皆不可用也!楚卒顽勇,逆势战之我军,亦可以一敌二,彼时我再与战,必败也!” 楚随相争数十载,随侯南宫代深知楚兵悍勇,心中亦倾向于少师董成之说。 当之大夫季梁起手欲待驳斥之时,随侯南宫代随之拂袖止其再言,俯首思之少时顷,当堂令道:“我意秉从少师之言,趁虚突袭一举退楚,诸将与我起兵迎敌!”说罢,即告退朝。 两个时辰之后,随侯南宫代领之大军三万开出随城。 日暮西山,两军对垒与速杞山原,随侯南宫代领军直出南门,离城十里止军布阵。楚侯熊通距其三里,于其正对面会合集结。 令斗伯比领得楚之右军,则于楚侯熊通兵阵往右五里侧应。 随城余之五千守军严阵以待,主将南宫珉谨奉大夫季梁之命,紧密监视楚军两路兵马动态,若有异动随时应援营救随侯大军。 各路人马调拨停当,大夫季梁驻马随侯身侧拱手献计道:“楚人尚左,其左军必为楚侯亲领,旗下军卒必为楚军精锐,而右军主将斗伯比夫子儒生耳,或可谋算决胜庙堂,沙场争锋非为其长,副军兵卒亦不如主军善战,谨祈君上不可舍弱取强,且先攻其右路偏师,我若侥幸获胜即可锉敌锐气,继而以得胜之师御敌城下,楚军气竭谓我无法,随城可保无忧也!即便战至胶着不能得胜,然只需与战之时稍占上风,着汉淮盟邦诸侯得见楚军非为不可战胜,即可引诸侯之力合御楚军,亦可保境安民!” 闻其所言,少师董成急辩道:“兵法云,擒贼先擒王,断不可舍主伐次!此战若可击退楚军主力,可证随军刚勇不可欺,令之楚室对我刮目相看,再也不敢轻言伐我!有幸使我擒获楚侯熊通,着楚臣随即可名震诸侯,天下莫敢违随也!” 久战于楚,随侯南宫代早已不耐,若可一战定楚求之不得,闻得少师董成之言,认定适时即为定楚良机,是以不听大夫季梁之言,饬令鸣鼓挥剑跃马,率军直出杀向楚室左军。 待其行至阵前百步,楚侯熊通冷笑连连,自顾言日:“焉不知死!”说罢,起手横臂阵前,继而用力挥之朝前。 但闻阵中一声马嘶,副将斗丹挺枪跃马率先冲出,毗连千军万马紧随其后,犹如脱笼困兽直扑随军。 残阳似血,号角长鸣响彻山原,战鼓雷鸣拨云撩日,两军接住以命相搏,哭喊之声不绝于耳。 战之刻余,随军便不挡楚军之勇,劣势尽显节节败退,为其杀得人仰马翻。 随侯南宫代见之战情危急,此战若再持续或将全军覆没,是以下令全军撤退。 少师董成因之求功心切,领军深入敌阵欲拿楚侯熊通,却被楚将斗丹截住缠斗,由是退之不及为敌包围。 见之此景,随侯欲待回军援救,为之大夫季梁拦助,谓其劝言道:“胜负矣分,败局已定,回援少师,我等皆陷矣!” 闻得此言,随侯南宫代亦只好做罢,引得残部两万余人回归随城。 见之大夫季梁伴君弃己而逃,少师董成大骂日:“匹夫无义,死亦谓尔索命!”说罢,只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楚将斗丹挺枪朔来正中其胸膛,少师董成闷哼一声,血溅五步跌落马下。 生时惶争权与利,俗世风尘功与名,曲终人散一场梦,临到尽头一场空。 余之数百随军尽皆毙命楚军枪下。 楚将斗丹斩杀随室少师董成,楚军为之士气高涨,将之随城团团围住,只等楚侯熊通一声令下,即从四面功之一举破城。 少师董成战死沙场,随后南宫代悔之当初不听大夫季梁所言,以至今日损兵折将惨败于楚,是以对其更加倚仗器重,为其言听计从。 眼下随城被围危在旦夕,破围退楚乃是头等大事,随侯南宫代请策于大夫季梁。 得其告日,楚军势大不可与战,只宜深沟高壑据城坚守,继而致书各邦请援。 转眼过之一日,楚侯熊通见之随城城内全无动静,欲待下令全军攻城,正自调兵遣将备战之时,汉淮诸邦各路人马齐至随城。 眼见得即要攻下随城,进而北上逐鹿中原,诸侯援兵齐至,形势陡然逆转,楚侯熊通心又不甘,即要下令强取随城,令尹斗伯比劝之日:“随室少师已毙,大夫季梁独揽大权,其人深通谋略,随城轻易难下,待之汉淮诸侯联军围将上来,我军恐难全身而退!” 闻其所言,楚侯熊通心中虽有不甘,但为大局计只得下令退军,还楚从长计议。 是夜,月黑星隐风雨骤起,楚侯熊通领军悄然退去,虽见旗帜鲜明步履稳健,但难掩全军落寞萧杀之情。 随之楚军退避汉水还居荆湘,中原大地亦得以避过一阵狂风暴雨。 此日辰时,随侯南宫代引众登城查视敌情,见之楚军已退,为表感激之情,是日大摆宴席犒赏三军,谨谢汉淮诸侯出兵援助。 第032章 楚巴征邓境 诸侯讨曲沃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703年,因之岁前楚室伐随失利,中原诸侯得以避过外族侵犯,从而可得心无旁骛专心内争,转眼又至属邦朝觐纳贡之时。 邾君曹克集众臣庙堂议事,言日:“寡人潜心理政数十载,外连齐郑谋避敌邦侵犯,内休德政激赏农耕商贸,邾室今日之势仅次齐鲁,寡人意欲脱离鲁室辖管,不再向鲁称臣纳贡,众卿以为可否?” 大夫姬豫谏言道:“生而为人,绝无永寄人下之念,我主发奋图强欲求与世一争,吾等为臣当竭心尽力辅佐,以成君上所谋万世功业!” 待其说罢,众臣躬身拱手齐声道日:“谋君所求,臣等之念!” 闻罢众臣之言,邾君曹克心中仍存顾虑,是以续言道:“众卿之意,寡人心甚明了,邾室虽已跻身大邦诸侯之列,然要与鲁争强仍显力道不足,寡人若告脱鲁自恃为政,必惹鲁人愤憎大举伐我,似此该当何如?” 大夫姬豫拱手回道:“初时,三千邾兵袭扰中原无往不利,今日邾室已是千乘之邦,何惧与鲁一战?论君,鲁公姬允不及仪父之贤;论将,无骇之后无可统御三军之人;论民,上下同心谓鲁霄壤之别;论兵,操训演练皆无我军勤勉;更兼郑齐为我后盾,鲁人即要伐我还当三思!” 闻及此语,邾君曹启信心倍增,遂告群臣言道:“从卿之意,寡人即告天下自恃为政,与鲁决裂拒纳岁贡永不朝觐,为防鲁室怒而东征伐我,众卿抓紧备战,勿要一举击溃来犯之敌!” 说罢,邾君曹启即告退朝,躬身礼送百官出殿,众臣受命各司其职备战鲁人,不在话下。 春正月上元节,鲁公姬允依例夜宴属邦君臣,清查到访宾客唯邾未至,问日个中缘由,方知邾君曹启早已言告天下脱鲁自恃。 鲁邾本有旧恨,近而行此大不敬之举,是为旧恨未解,又添新仇。 鲁公姬允一时恼羞成怒,当堂诏令举兵伐邾。鲁公姬允时隔数年再次批坚执锐,亲领鲁室四万大军,东出曲阜与战邾人。 战报传至邾室,邾君曹克急召众臣商议,当堂问日:“宣告脱鲁之时,寡人料定鲁人将会来犯,不期来得如此迅猛,当之此时,应已渡过泗水,不日即抵城下,众卿可有将策退敌?” 大夫姬豫出而谏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君上无需焦虑,来犯鲁军虽有四万之众,但我邾城亦有精兵三万,战之不及守城无忧,料其不敢强攻取城,势必寻我城下决战,我等只需紧守城隘不出与战,鲁军便拿我无可奈何,而后可请齐室出兵扰其后,如此鲁军可不战而退矣!” 闻其所言,邾君曹克跨前两步,指地回日:“豫卿所言甚善,敢请豫卿使郑一遭,陈请郑公出兵助我!” 大夫姬豫受命拜日:“臣定不辱君命!” 待其说罢,邾君曹克即命百官依计行事,敕令三军整顿城防,以备鲁室大军来袭。 次日辰时,邾君曹克着亲骑护送大夫姬豫出城,潜行往东真奔郑室而去。 邾城战事吃紧,大夫姬豫身负君命,与路不敢耽搁片刻,疾行一日即入郑境。 子夜时分得入新郑,大夫姬豫即命随行人等前往驿馆等候,继而独自前往郑公侯府,拜见郑公姬寐生。 得之城门守将奏报,郑公姬寐生已在书房等候,待之大夫姬豫到堂,行过君臣礼节,郑公姬寐生直言问道:“豫子深夜到访,所为何事耶?” 大夫姬豫直面回道:“邾室危急,敢请郑公救之!” 闻言,郑公姬寐生知是鲁兵围邾其来求援也,不欲为之,遂做困顿之状婉拒道:“鲁邾之争乃为内政,请恕寡人不便干预也!” 谓此,大夫姬豫再言道:“九洲纷争,郑室何能独善其身也!” 郑公姬寐生还首问道:“以卿之言,寡人助邾,于郑何益耶?” 大夫姬豫回问道:“郑公欲霸天下乎?” 郑公姬寐生简言道:“然!” 大夫姬豫拂向其道来:“欲霸天下,先窥天下也!天下非某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同享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篡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天予四时,地献万物,与人共享者,仁也!仁之所在,可得天下!与人同忧、同乐、同好、同恶者,义也!义之所在,可得天下!人皆恶死而喜生,好德而归利,能为公谋利者,道也!道之所在,可得天下!免人之死,解人之难,救人之患,济人之急者,德也!德之所在,可得天下!” 闻其说得许多,郑公姬寐生续问道:“此与援邾何关?” 大夫姬豫抬首秉言回道:“予邾共世,仁也!同恶逆鲁,义也!谋众所想,道也!解邾之难,德也!公之仁义道德尽显,适时天下归附,霸业可期矣!” 郑公姬寐生俯首沉思一阵,随即应其所请,陈兵鲁后协助邾室御敌。 大夫姬豫功成身退,领众连夜赶回邾室。 鲁公姬允领兵围困邾城数日,见其声色自若,毫无出城决战之像,亟欲挥师强攻取城之际,曲阜传来战报,言日郑军袭扰其后。 鲁公姬允心中大骇,假若后方有失,曲阜危矣,是以即令三军撤营还鲁。 在其后阵变前阵即要退军之际,只见邾城城门大开,大夫姬豫领军开出城来,鲁公姬允知其想要趁机略阵。 然而后方生变曲阜危急,鲁公姬允无心与其交战,是以鸣金催军加紧后撤。 大夫姬豫久经战阵,岂肯错失良机纵敌轻易离去,是以一声令下帅军尾随鲁军追击。 鲁军一时措手不及,为其冲散着甚多,待至鲁公姬允脱离追杀之时,随行兵卒不过万余矣! 还至鲁境,鲁公姬允朝天怒骂道:“郑逆匹夫,欺我至甚也!”说罢,眼前一黑坠落马下。 得之随行亲骑上前救起,一路护送回曲阜,自此一病不起,郑鲁亦由此生隙矣。 及后每每提及郑人郑事,鲁公姬允无不咬牙切齿,怒骂郑室贼子寡情薄义,誓将亲往伐之! 此次鲁邾之争,以邾室大胜而告终,邾君曹克感念郑公援助之恩,置以十车粮帛财货权做谢资,着大夫姬豫护送入阵。 再见郑公,大夫姬豫施以三跪九叩之礼,拱手谓上言道:“谓君厚恩,无以为谢,谨以资货十车聊表寸心!” 郑公姬寐生拂面言道:“豫子勿要恭维,谓卿一言,当今中原之患何也?” 大夫姬豫不假思索,回道:“当为南蛮荆楚也!”郑公姬寐生谓其点头赞许,续言问道:“当以何策应对?” 大夫姬豫稍加思索,继而回道:“源深而得水流,水流而得鱼生,情也!根深而得木长,木长而得实生,情也!诸侯情同而得亲合,亲合而得富强,情也!知此三情者,当知中原乃我诸侯栖身之地,南蛮荆楚垂涎中原历来已久,必倾天下诸侯之力以御之,方得存身!” 郑公姬寐生俯首回言道:“卿言是也!汉淮诸侯堪为我等表率,犹以随室为敬,御楚先驱卫我中原,多此诸侯何愁天下不兴!” 大夫姬豫随之表言道:“邾室谨尊郑室号令,甘为天下驱使!” 说罢,郑公姬寐生邀其共赴晚宴,君臣二人畅言史今,大话江山无所不聊。 及至次日,大夫姬豫辞行离郑还邾,郑公姬寐生不舍之情尽写脸上。 言及随室,话说岁前为楚所败,幸得大夫季梁力挽狂澜,抗楚还军汉南解随之危,随侯南宫代对其唯命是从。 塌旁卧虎,随侯南宫代恐楚复来侵袭,谨向大夫季梁求取理政长策,问日:“何以兴邦?” 大夫季梁上言谏道:“上古贤君帝尧,王天下之时,金银珠玉不饰,锦绣萝绮不衣,珍异奇物不视,珠玉宝器不好,淫佚之乐不闻,宫垣屋室不垩,甍、桷、橼、楹不斫,茅茨偏庭不剪。鹿裘御寒,布衣掩体,粝粮之饭,藜藿之羹。不以役作之故,害民耕织之时。夫忠吏奉法者,尊其位;廉洁爱人者,厚其禄。民有孝慈者,爱敬之;尽力农桑者,慰勉之。旌别淑慝,表其门闾。平心正节,以法度禁邪伪。所恶者,有功必赏;所爱者,有罪必罚。存养天下鳏、寡、孤、独,振赡祸亡之家。故万民富乐而无饥寒之色,百姓戴其君如日月,军民亲其君如父母。君若效行,何愁随室不兴也!” 见说,随侯南宫代奉其言而行,随室日兴月盛。楚室见其无隙可击,遂将目光转向汉水上游邓、巴两地,楚侯熊通问计于群臣日:“寡人志在中原,随室难下楚将何往,众卿可有良谋辅我?” 令尹斗伯比出而上言道:“日中必彗,执斧必伐!日中不彗,是谓失时;执斧不伐,贼将来矣!涓涓不塞,将为江河;荧荧不救,炎炎奈何;两叶不去,将用斧柯!是故随邑难下,君当另寻他途,如待随室气候长成,称霸汉淮两岸,我则再无入主中原之机!更甚者,随引汉淮诸侯伐我,适时我将困矣,或将予以万千将士性命,方可退敌!” 闻言,楚侯熊通抚掌大赞,回言道:“大夫之言甚是!我欲转从邓、巴两邑进军汉北,卿言可否?” 令尹斗伯比回日:“可也”楚侯熊通紧言问道:“谋之何法?” 令尹斗伯比回道:“汉淮诸侯,危则同仇敌忾,安则操戈内斗,谋之当以文伐之法,数有十二节:一曰,因其所喜,以顺其志,彼将生骄,必有好事,苟能因之,必能去之。二曰,亲其所爱,以分其威。一人两心,其中必衰。廷无忠臣,社稷必苊。三曰,阴赂左右,得情甚深,身内情外,国将生害。四曰,辅其淫乐,以广其志,厚赂珠玉,娱以美人。卑辞委听,顺命而合。彼将不争,奸节乃定。五曰,严其忠臣,而薄其赂,稽留其使,勿听其事。亟为置代,遗以诚事。亲而信之,其君将复合之,苟能严之,国乃可谋。六曰,收其内,间其外,才臣外相,敌国内侵,国鲜不亡。七曰,欲锢其心,必厚赂之;收其左右忠爱,阴示以利;令之轻业,而蓄积空虚。八曰,赂以重宝,因与之谋,谋而利之,利之必信,是谓重亲;重亲之积,必为我用,有国而外,其地大败。九曰,尊之以名,无难其身;示以大势,从之必信,致其大尊;先为之荣,微饰圣人,国乃大偷。十曰,下之必信,以得其情;承意应事,如与同生;既以得之,乃微收之;时及将至,若天丧之。十一曰,塞之以道。人臣无不重贵与富,恶死与咎。阴示大尊,而微输重宝,收其豪杰。内积甚厚,而外为乏。阴纳智士,使图其计;纳勇士,使高其气。富贵甚足,而常有繁滋。徒党已具,是谓塞之。有国而塞,安能有国。十二曰:养其乱臣以迷之,进美女淫声以惑之,遗良犬马以劳之,时与大势以诱之,上察而与天下图之。尝言十二节备,乃成兵武。所谓上察天,下察地,征已见,乃伐之,必可成事!” 楚侯熊通抚掌赞日:“令尹国士之才,天幸寡人也!”说罢,诏令文武即行文伐十二法,进军汉北谋略邓巴。 大略谋定,楚侯熊通及君部属积极笼络巴室,时过数月初见成效。 是年仲夏,巴君姬芴遣其心腹大臣韩服,南入楚室相告,请求楚侯做媒聘娶邓室长女。 楚王熊通当即应允,着大夫道朔携领巴室使者臣同往邓室聘问。 邓侯吾离乃亲周近随者,对之楚室深恶痛绝。闻知巴人勾连楚室欲谋其女,邓侯吾离赫然大怒,暗指南部边境的鄾邑属民隐匿伏击,阻断楚巴使团北上入邓。 邓邑城令子黔受命而行,挑选百名长枪甲士,扮作绿林悍匪,匿伏于兴岭山道两侧林间。 大夫道朔一行缓行北上,浑然不知前路凶险叵测,只道此行目的是为说邓附楚,离散汉淮诸侯同盟。 待其行至邓邑兴岭之时,头顶一群鸦雀飞过,随之密林之中冲出一票强人,逢人即杀,见货便抢,大夫道朔及巴室使臣尽皆死于非命。 闻知使团遭遇不测,楚侯熊通气得须横眦裂,即欲亲征踏平鄾邑,令尹斗伯比拦道:“区区邓邑断然不敢与楚为敌,其必定为邓室颐指气使,不若遣使入邓,责问其故,待其落我口实,再行出兵亦为不迟!” 闻其所言有理,楚侯熊通遂遣大夫薳章赴邓问责。 此时楚人使邓,邓侯吾离深知其故,是以谓对大夫薳章言道:“楚人邓邑遇袭,天道使然也!汉淮诸侯为楚所欺数十载,恨楚者比比皆是,莫说与邓无关,即为寡人所使,亦算是为民请命!” 说罢,即将大夫薳章驱除出境。 大夫薳章回至楚室,当堂将之邓侯吾离所言,述之众人听闻。 楚侯熊通静默无言,环视四周谨待众臣请战,令尹斗伯比率先言道:“邓室授我口实,可以战矣!” 众臣附和,楚侯熊通紧言问道:“适有随黄扰我边境,寡人无暇抽身它顾,出征邓邑,何人可为寡人分忧?” 堂下令尹斗伯比回曰:“兵者,事关社稷,存亡之道,命在于将!将者,国之贤辅,民之所重!需具五材,勇、智、仁、信、忠也。勇则不可犯,智则不可乱,仁则不可辜,信则不可欺,忠则不可间。持戒十过,一戒勇而轻死,二戒急而心速,三戒贪而好利,四戒仁而不忍,五戒智而心怯,六戒喜而轻信,七戒廉而不爱,八戒智而心缓,九戒刚而自用,十戒懦而喜任!勇而轻死者可暴也,急而心速者可久也,贪而好利者可赂也,仁而不忍者可劳也,智而心怯者可窘也,喜而轻信者可诳也,廉而不爱者可侮也,智而心缓者可袭也,刚而自用者可事也,懦而喜任者可欺也!” 楚侯熊通续问道:“楚室可有将才耶?”令尹斗伯比拱手上言道:“臣侄鬬廉,堪当将职!” 楚侯熊通唤过鬬廉,谓其言道:“社稷安危,全在将军,今有邓室不臣,但请将军挂帅,出师征剿!” 说罢,楚侯熊通随即解下随身佩剑,径直行将上前,来至鬬廉身前托剑相赠,继而谓其言道:“自君受剑时起,上至天者,下至渊者,将军均可制裁!” 鬬廉躬身抬臂惶恐受剑,俯首回言道:“臣既受君亲赐佩剑,敢不以死效忠?但臣尝闻,国不可从外尔治,军不可从中而御,二心不可以事君,疑志不可以应敌!愿君垂听微臣一言,祈请许臣一言之命,军中之事,不闻君命,皆由将出,临敌决战,无有二心!若此,则可无天于上,无地于下,无敌于前,无君于后!是故,智者为之谋,勇者为之斗,气厉青云,疾若驰鹜,兵不接刃,可致敌降服!君若不许臣之此权,臣万不敢领职为将!” 闻言,楚侯熊通当即应允,问日:“将军何以治军耶?” 鬬廉抱剑回日:“蒙君厚爱,臣定不辱使命!此行伐邓,当是见其虚则进,见其实则止,勿以三军为众而轻敌,勿以受命为由而重死,勿以身贵而贱人,勿以独见而违众,勿以辩说为必然!士未坐勿坐,士未食勿食,寒暑必同,军卒士气高涨,是以尽愿以死相报也!” 楚侯熊通赞道:“善哉!得之将军领军入邓,寡人无忧矣!” 说罢,当堂受其兵符节绒,并着百官尽心筹备后勤供应。 是年夏初,楚将鬬廉率领楚军三万,并巴军一万,浩浩荡荡开赴鄾邑,将之鄾城团团围住。 此行北上,楚将斗廉之意非在鄾城,而欲借此调动邓军来援予以打击,是以围城之后,并未即时挥军攻城。 战报传至邓室,邓侯吾离急召文武商议对策,谓众言道:“鄾城因我逢此大难,寡人决难座视不理,众卿可有退敌良策耶?” 大夫邓瑜拱手上言道:“楚围鄾城,我不得进,彼不得出,此乃困兵之法也。我可引军偷袭其后,鄾城守军迎击其首,前后夹击之下,楚军必败也!” 邓侯吾离录用其法,即着养挚、聃盛为将,各领一军驰援鄾地。 不到半日光景,邓军即至鄾城十里外郊野,邓将养挚、聃盛一阵商议,论日反围楚军之策,暴用之则胜,徐用之则败,遂定兵分两路,左右共进突袭其后,致其兼顾不暇,慌乱自溃。 与此同时,楚将斗廉业已收获哨骑探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得知邓室援鄾大军已至,即遣巴军断后阻击鄾邑追兵,继而亲领楚军迎战邓室援军。 只见令旗一阵翻舞,楚将斗廉摆出四武冲阵应敌,锋线置以步卒铁盾,中军部署驷马战车,后卫摆设骁勇重骑,两翼布置弓弩射手。 用时刻余,弓步车骑四武皆已调停完毕,屏息凝神只待敌军袭来。 日将西斜之时,邓将养挚、聃盛引军而至,见之楚军在前,随之一声令下,两将当先发起突袭。 楚将斗廉坐镇中军,紧挚手中令旗,从容应战,见之邓军行近,提臂横举令旗,沉声吼道:“铁盾阻敌!” 前锋步卒受命快速前行百步,继而挺盾封线,形成一道铜墙铁壁。 邓将养挚、聃盛领军冲至楚军阵前,车骑重兵为其铁盾所阻,毫无用武之力,只得着弓弩射手,向其阵中一通乱射。 见之火候已至,楚将斗廉横扫令旗,再声令道:“弓弩压制!” 两翼弓弩射手受命长弓搭箭,朝向阵外齐射数阵。 邓军迫于利箭锋芒,渐退至百步开外与之对射。 见之此状,楚将斗廉厉颜怒目,挥旗前指,振臂高呼,日:“战车出阵!” 闻之将令,锋线步卒挺盾后撤,开启阵门数座。 邓军见其阵门徐开,遂又引军复攻楚军大阵,欲夺阵门从内破其铁盾壁垒,而后协同鄾军前后夹击,一举歼灭楚军。 待之行近楚军阵门,闷雷阵阵随地传至,数架驷马战车冲出阵门,邓军为其杀得措手不及,被迫无奈再次后撤。 楚军前锋步卒挺盾快速跟进,向前推进五百步而止,放进自家战车骁骑,续又垒起盾墙阻敌于外。 如此往复三次,邓军对之四武冲阵束手无策,几番抢阵无果,已是精疲力尽,士气跌入谷底。 还观楚军乃是愈战愈勇,主将斗廉指挥得法,全军士气高亢激昂。 日落西山,红霞满天,决战之机已至,楚将斗廉提疆横抢一声大喝,催马延峰疾驰而下。 步卒盾甲顺势让出阵门,但见一道黑影闪过,楚将斗廉跃马落入邓阵中,纵行横淌无人可阻。 随之步卒撤盾疾行跟进杀出,两人一组攻防无缝衔接,邓军招架不住连连退却。 四武战阵混为一体,受之前锋步卒催动战阵,中军战车骁骑随行杀出,两翼弓弩射手侧行封线寻敌击杀。 楚军过处无人匹敌,人挡杀人,佛挡弑佛,介如秋风扫落叶,邓军遇之如见阎罗,畏怯胆寒连连败走,与其力战半个时辰,终是抵敌不住,从而全线溃退。 大战得胜,楚将斗廉并未挥师追击,果断下令收缩战线,回师迎击鄾邑守军。 鄾邑守军哪堪与楚为敌,见之邓军败走,随即鸣金退入城中龟缩不出。 楚将斗廉引军行近城下,复又摆起四武冲阵,独骑立于阵前,手提长脸满身血污,厉目凶言于幕色映衬之下更添几分寒意,只见其抬剑上扬,谓上责难道:“许汝半日之期,携众投城,子时未出,我必塌平鄾城!” 说罢,闭目按剑原地驻守,嚣闹沙场回归沉寂,鸦雀寻腥而至留下几声嘶叫。 时至夜半子时,城中晦暗无光全无动静,楚将斗廉沉声令道:“举火备战!” 三军领命依序燃起火把,驱尽沙场黑暗如同白昼,攻城号角长鸣战鼓复起。 楚将斗廉横臂侧指,传令卫士号旗横举,继而用力挥之向前,两翼弓弩射手见之取箭上弓,引火望向城头一阵疾射。 三阵火雨过后,楚将斗廉拔剑在手,即欲挥师攻城,只见城头燃起一盏马灯,一面白旗缓缓升起,随之城门闷声开启,邓邑城令子黔携众奉印行将出来,于其身前十步跪地祈降。 至此,邓邑之战楚军大获全胜,楚将斗廉还剑入鞘,穆颜挥掌引军入城,数万楚军整齐列队,行经鄾邑城令子黔身前,步履铿锵徐徐而行。 入得城来,楚将斗廉随即颁下宵禁令,着三千步甲精骑,巡城维护城内秩序,继而将之鄾邑城令子黔一干人等,监禁于侯府听候发落,最后才将鄾城捷报,交予八百里快骑,回传至郢都楚室。 雨,挟风裹雷催云聚,从天降,银幕罩环宇! 水雾之中一骑快马驰入郢都,楚侯熊通获知鄾城大捷,对之楚将斗廉大加赞赏,意欲乘胜追击,一举攻取邓邑。 令尹斗伯比谓之劝道:“近来中原兵马调度频繁,周王姬林汇集虢、芮、梁、荀、贾五邑之兵,屯聚于函谷关,不知何为!再者邓室新败,汉淮诸侯皆成惊弓之鸟,俱已戒备森严,我已无隙可击!是以端末未见,局势不明,还当按兵不动为善!” 闻之此语,楚侯熊通攻取邓室之念方才做罢。 众要问道,周王姬林屯聚数邑之兵欲待何为?话说前岁,曲沃武公姬称围攻翼城,计杀晋侯姬小子,而得窃据翼城,大夫姬缗嗣位为君,逃脱重围入周避难,祈请周王姬林为之主持公道,周王姬林亦欲借此恢复王室威严,遂邀其属邦虢、芮、梁、荀、贾五邦诸侯,合力北上讨伐曲沃武公姬称,适见五邑合兵屯聚函谷关。 中秋八月,五邑兵马集结完毕,周王姬林莅临函谷关,举行誓师大会。 五邑兵马合计八万之众,陈兵函谷关下,周王姬林登临城头,谓对关下三军言道:“曲沃叛臣弑君篡位,行径天地不容,寡人身为天授之子,更当承天之意,正人伦肃纲纪,今集众将于此,即为惩奸除吝,讨伐曲沃诛杀逆臣!” 关下八万将士齐声吼日:“龚行天罚!” 其声撼天动地回响林野。 待之三呼过后,周王姬林躬身拱手致谢,其身侧虢公林父令旗前指,令道:“开拔!” 音落令行,八万将士整齐划一,依序后侧身后转,随之各邑主将起行北走。 五邑征晋,合八万精兵开赴曲沃,声势浩荡而令天下皆知,曲沃武公姬称身在翼城,闻得后方曲沃遇敌侵袭告急,更是惊谔不已。 曲沃乃安生立命之本,断然不容有半点闪失,曲沃武公姬称当机立断,调集翼城全部兵力,星夜回防驰援曲沃。 谓其反应及时,五邑联军抵达曲沃城下之时,曲沃武公姬称亦率翼城援军同步抵达。 八万大军兵临城下,即便久经沙场有如曲沃武公姬称者,见之此势亦于心底泛起一阵凉意,问日百官道:“敌予重兵围城,当以何策应对?” 一阵寂静过后,大夫荀黯觐上言道:“凡与敌战,若彼为客、我为主,不可轻战。为吾兵安,士卒顾家,当集人聚谷,保城备险,绝其粮道。彼挑战不得,转输不至,俟其困敝而击之,则无不胜矣。”曲沃武公姬称半生征战,此等浅显用兵之道,是以谓其续言道:“卿之所谋,寡人亦知,若敌趁势抢城,我当如何抵敌?” 大夫荀黯回道:“敌军深入长驱,侵掠我地,薄我城下,其三军大至,吾士卒大恐,人民系累,为敌所虏,如此者,谓之突兵。其牛马必不得食,士卒绝粮,暴击而前,令我远邑别军,选其锐士,疾击其后;审其期日,必会于晦,三军疾战,敌人虽众,其将可虏。” 曲沃武公姬称接言再问道:“寡人可用之兵尽在曲沃,已无别邑之兵可用,似此若何?” 大夫荀黯对曰:“若此唯有一途可行,谨候敌人未尽至,则设备而待之,去城四里而为垒,金鼓旌旗,皆列而张,别队为伏兵;令我垒上多积强弩,百步一突门,门有行马,车骑居外,勇力锐士,隐伏而处。敌人若至,使我轻卒,合战而佯走;令我城上立旌旆,击鼙鼓,完为守备。敌以我为守,必薄我城下。发吾伏兵,以冲其内,或击其外;三军疾战,或击其前,或击其后,使敌勇者不得斗,轻者不及走!计曰突战,善而用之,敌人虽众,其将必走!” 曲沃武公姬称赞曰:“善哉!荀卿国士也!” 言讫,即着三军依此备战。 还观城外周室联军,虢仲、芮伯、梁伯、荀侯、贾伯五邑诸侯,齐聚中军大帐商讨进军方略。 除却虢公林父以外,余皆四侯皆以粮草不济为由持速攻之念。 堂下众人争论不休,虢公林父端座将台抵额冥想,思之良久而后谓众言道:“诸君且休争论,但听老夫一言!曲沃乃晋室逆宗发源之地,其主桓叔、庄伯及今武公三世经营,可谓固若金汤易守难攻,我若围而强攻,即便侥幸得手,我等八万将士,亦将十去其八!且有哨探奏报,敌之援军与我同期抵达曲沃,老夫料定敌已加强城防设下陷阱,我若次时发兵强攻取城,无异于自寻死路,假使落入敌军陷阱,恐将全军覆没也!” 闻其所言,堂下四侯尽皆瞠目结舌冷汗涔涔,无人再言强取之下策,沉静片刻之后,贾伯姬公丘谓其言道:“敢问虢公可有破敌之法?” 虢公林父直视四侯抚案回道:“诸君今日领至此地之师,当是各邦精锐,为取晋地一城,而致旗下兵马折损殆尽,可谓得不偿失!我等此入晋地,主旨非为攻取曲沃,而在扶助晋侯姬缗复回庙堂!曲沃为我大军围困,逆臣姬称为保宗地安危,遂将翼城守军尽皆调回曲沃驻守,现今翼城守军不过千余,只需着一友邦领军万余即可轻松拿下翼城,而后再将晋后姬缗护送回翼城,我等此次北伐亦可宣告大获全胜也!” 四邦诸侯闻之无不拱手称赞,随之荀侯行前问到:“虢公所谋上策,我等遵循并无异议,只是友邦攻取翼城之时,逆臣姬称分兵驰援该当如何处置?再有一点,取翼友邦又待择寻某家?” 闻言,虢公林夫淡然笑对,继而豁然起身谓众回道:“此事老夫早已谋划妥当,待之翼城战起,逆臣若敢分兵救援,我则挥师而上攻取曲沃,谅其亦不敢舍本逐末,弃舍曲沃而救翼城,顾此失彼终失一头!而取翼之友邦,老夫意在纪室!一者,因其地处晋室后方,可得地利取翼便捷;二者,纪室受制于齐鲁,急欲结交晋周钳制二邦,我若许其城盟,其必实心助我取翼!” 闻之此言,众人再无疑虑,虢公林父当堂刻下书简,交由快骑携送纪室。 纪室夹在齐鲁两强之间举步维艰,纪侯姜无启无时不思破困之策,得之虢公书简如获得至宝,若得如其所说得盟周室,即可仰仗王权制约齐鲁,与己便利脱困牢笼。 是以纪侯姜无启未有片刻犹豫,当即复书虢公林父,应其所请出兵伐取翼城。 快骑着出走不到半日,纪侯姜无启便自纪城大营调集万余精兵,声势赫赫开赴翼城。 仅得刻日光景,纪侯姜无启即携大军临抵翼城脚下,因之立功心切一声令下,即着三军抢城。 偌大城池仅驻弱旅千余,何堪与敌? 不等纪军一个冲锋,即寻四路逃撒而走。 纪侯姜无启未废几许气力轻下翼城,随即篆写战报差人送往曲沃报捷。 翼城溃散兵马并纪室传报快骑同步抵达曲沃,虢公林父等人知晓翼城攻下自是喜笑颜开,曲沃武公姬称确是悲愤交加,想要分兵复取翼城,却又忌惮城外八万王室联军乘虚而入,问计群臣日:“翼城陷落敌手,曲沃为敌重兵困守,众卿可有良谋解我曲沃之困复取翼城?” 大夫荀黯上言道:“圣主御世,观盛衰,度得失,而为之制,翼城陷落,当下时势,无有可为,当弃则弃!王德未竭,诸侯可聚,武取翼城,敌必袭其后,而想入翼,并无后顾之忧,当思取揽周之心,与其同好恶,取其信任,加之以权变,谋求正名,如此方为正途!” 闻其所言,曲沃武公姬称方才抑怒火罢兵,即着大夫荀黯为使出城与敌和谈。 两军对峙曲沃已有数日,翼城沦落敌必有所做为,关键时节切不可轻敌大意,虢公林父纵马阵前查探敌势,但见曲沃城头并无异样。 查勘刻余,虢公林父暗自心宽,欲待回马归营之时,但闻城头三声鼓响,显眼处一将擎节挺立,随之城门猛然开启,大夫荀黯独骑从其间行出。 偶见异动恐敌生乱,虢公林父果断抽剑在手,令日:“三军戒备!” 八万将士齐声怒吼,尽展周室王师雄风。 突闻怒吼跨下战马受惊撤步,大夫荀黯面色如旧似若无事,伸臂抚驹加以安抚,随之催马前行,孤身迎向八万大军。 见之城中仅出一人,似是并无交战之意,虢公林父遂亦紧攥佩剑压兵不发,双目紧盯来者,观其欲待何为。 行无多时,来人临至身前,抱拳拱手面向虢公林父施以一礼,继而谓其言道:“吾乃仕子荀黯,授职武公府下,拜君所托,出城奉公一语!公围曲沃已近十日,却无攻城之像,想是无意与我交战!而我据城不出,亦非是我忌汝势众,只是王师在上,吾主不愿罔上,与公相争罢了!王师犯境,不过恼我目无纲纪,王上即欲断我晋室家事,吾等为臣定当谨遵上意!公今已取翼城,尽可奉送姬缗还翼,曲沃绝不寻衅阻拦,及后未得王命,决不靠近翼城半步!言及于此,望公就此退兵,惜卒免做无谓牺牲!” 闻其所言,虢公林父回剑入鞘,拱手相敬礼言道:“上策伐谋,下策破城,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老夫谨奉王命,携师至此讨伐不臣,及今罪臣服诛悔改,老夫当从上策而行,即日将军还周,望君谨记今日之言,勿再逆天行事!” 说罢,再行一揖。 大夫荀黯会意回礼,继而拨马回城。 是日午后,虢公林父如约引军后撤。退之十里,虢公林父即着兵分两路,命之芮、梁、荀、贾四君各自领军还邦,己则独引王师护送晋侯姬缗还翼。 一路无话,待至翼城,纪侯姜无启备下接风宴,引将二人入席,恭请晋侯姬缗居座主位,纪侯姜无启并虢公林父陪座左右。 晋侯姬缗感激涕零拂袖拭泪,举樽恭敬二人日:“若无二位鼎力相助,姬缗该当客死异乡矣!寡人无以为敬,仅以薄酒一杯拜谢二位!” 说罢,托杯相敬,侧首而泣。 纪侯姜无启提樽续言道:“虢公于前,姜某岂敢邀功,若无虢公拖曳曲沃大军,纪之弱旅岂敢举兵向翼,当谢虢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名将也!” 闻言,虢公林父托杯拱手回敬二人,言日:“纪子过谦矣!但言某有尺寸之功,亦为天子提携,此酒当敬天子林也!” 说罢,三人碰樽饮之。 杯酒下喉,待之虢晋二君座定,纪侯姜无启添酒回敬道:“吾等皆为周臣,得为天子效力,吾等之幸也!虢公若得便宜之时,盼望引某觐见王君,吾有爱女正值桃李之年,生得花容月貌,性情贤淑婉约,敢请王君纳之为妾!” 一语言讫,朝之虢公林父躬身相敬。 虢公林父闻言起身,伸臂虚免其礼,回言道:“纪侯赤字之心,寡人必当成全!” 闻其此言,纪侯姜无启心中大喜,连敬虢晋二君三樽烈酒。 随之三人推杯置盏,谈古论今至醉方休。 三日后,纪侯姜无启携之爱女,随同虢公林父前往周室王畿,得之周王姬林厚礼相待,纪周得成姻亲之盟。 碍于天子情面,齐鲁欺纪行径有所缓解,纪室亦暂时脱离困境,天下之势更为扑所迷离矣! 第033章 周詹合攻虢 郑卫师向鲁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702年,春正月庚申,曹桓公姬终生因病与世长辞,太子姬射姑继位新君,悼文檄送天下诸侯。 一石击起千层浪,诸侯各自盟伐取己之利,鲁室当先引此盟曹御郑。 话说郑公姬寐生年愈迟暮,朝中政事多由公子姬忽经手,因之鲁公姬允于齐之时待其不公,致其怀恨在心扬言予鲁不利。 郑室强邦,欲衅生事,不可不防,鲁公姬允遂四邀诸侯助己御郑。 亟至去岁冬月,曹桓公姬终生因之风寒侵体,而致重病缠身性命堪忧,其子姬射姑只身入鲁寻医救父,得召入朝觐见鲁公姬允,泣言谓上表明来意。 曹邑地处郑鲁之间,乃鲁御郑必争诸侯,鲁公姬允是以回应道:“鄙邑素来重医,医道之精闻名遐迩,当可医治汝父痼疾,寡人即着本府名医,随汝还曹以进孝道,他日若得寡人需要,还望公子援手!” 公子姬射姑拜谢回道:“承君恩泽,吾必肝胆相报,他日鲁公遇有难事,曹室臣民任由驱使!” 说罢,遂与鲁公姬允签下盟约契简。是日稍晚,公子姬射姑即携鲁许医者,急行还曹。 阎罗索命三更夜,无见留人五更天,公子姬射姑终是晚得一步,待其携医还归陶丘,曹桓公姬终生业已病重遗世。 公子姬终生悲郁交加,亲篆悼文檄告诸侯,继而终日跪守灵堂。 百官念其孝悌忠信,且为先君册立太子,遂公推公子姬射姑继位曹室新君。依循周礼,诸侯辞世,应停殡五月,而后再行葬礼,新君姬射姑为君首道诏令,即为全境休乐为父举哀,更邀天子并众诸侯,约期五月共会陶丘,见行桓公大葬殡礼。 旬日之间,天下尽知曹桓公姬终生瞢殁,诸侯或复言将往,或弃置不理。 余皆不论,此处单表洛邑周室,接获曹室悼文,周王姬林即召少师姬志弘商榷,问日:“曹侯亡故,君臣之礼何如?” 少师姬志弘回言道:“为上惟临,为下惟沉,临而无远,沉而无隐。为上惟周,为下惟定。周则天也,定则地也。或天或地,大礼乃成。曹人执臣之道,请君行曹观礼,君当秉王之信,复言如期而至!” 闻言,周王姬林续言道:“曹侯为臣,寡人为君,君如臣地,岂不有失身份?少师谓我走此一遭,何如?” 少师姬宏志执言驳道:“先主圣仁,聚人而为家,聚家而为国,聚国而为天下。分封贤人以为万邦,命之曰纲纪。陈其政教,顺其民俗;群曲化直,变于形容;万邦不通,各乐其所;人爱其上,命之曰大定。呜呼!君欲无视诸侯,致力无为,沦失纲纪,贤失德望,故与人争!争秩则刑繁,刑繁则民忧,民忧则流亡!上下不安其身,累世不休,周将无宁也!” 闻其所言,周王姬林恍然大悟,回日:“善哉!”说罢,即着少师姬志弘筹备入曹事宜。 天子出访,不可有失体面,少师姬志弘受命经办行曹事宜,遵照周礼至高标准置办行头,搜珍猎奇作为奉灵祭礼。 然而周室日暮,国府可用资金寥寥无几,少师姬志弘遂起挪用军费之念,不料为掌军大臣虢公林父知晓。 虢公林父怒闯王畿,面当周王姬林直言谏道:“兵者,国家公器,民生之本也!君上何能视同儿戏,为之一己私欲,挪用军资妄动国家基石!轻则军心涣散失势诸侯,重则引军哗变起而覆国,何其愚也?但若非君上圣意,臣请立斩献言之人!” 周王姬林突兀闻其所言,不知其所以然,遂问道:“寡人虽非明君,军政要事决然不敢有误,卿且详尽道来!” 虢公林父拱手续言道:“前日,老夫例行巡营,逢军曹奏告,少师姬志宏奉君口谕,借调军资五千金,为君如曹行使,军曹小吏不敢违拗,如数调拨付与少师,军用之资何能调作他用,老夫遂寻少师姬志弘理论,其以君命为由拒还借资,老夫由是追讨至此!” 待其说罢,周王姬林伸臂慰言道:“大夫休恼,是非曲直一问便知,待孤召其前来说话!” 说罢,转头望向侍者。 侍者见色会意,碎步快行离殿而去,留得周虢两人对坐默言,于殿堂宴茶静侯。 半个时辰过后,侍者待其踏进殿门,虢公林父随即起身上言道:“佞臣误国,请即斩杀!” 少师姬志弘进殿即闻杀己之言,随即跪伏于地,振声上言道:“臣有何罪,欲取吾命?” 周王姬林谓其其身,接言道:“少师莫忧,虢公堂前告汝挪用军费,召汝前来说明,并无问罪之意!” 少师姬志弘起身回日:“若论此事,职下无罪!臣受命操持如曹事宜,必当竭心尽力!此谓君上首巡诸侯,不可有失仪态,唯有敬加天子九锡,方可示尊与会诸侯,重拾王者威严!” 闻言,周王姬林接言道:“此乃好事,但与军费何干?” 少师姬志弘回道:“何谓九锡也?六驾銮车,衮冕赤舄,祭祀秬鬯,朱户红毯,登堂纳陛,金矢鹊弓,戒罪斧钺,护君虎贲,随驾乐悬,是为九锡!置全九锡,需费万金,然则国库空虚,无钱可用,微臣散尽家财,亦才为君上置得两锡,六驾銮车并衮冕赤舄,实无他法,方才入营借调军资,置办余下七锡,谨待纳缴诸侯贡赋补还!” 待其说罢,不等周公姬林发言,虢公林父当面责道:“少师好生糊涂也!乱世当道,国富军强者为尊!周室羸弱,更当抵制奢靡铺张,而当着重兴军富民,若的他日周室国富民强,天子六军荣复鼎盛之期,其时何用粉饰门庭,君身一颤,天下三震!” 少师姬志弘驳道:“虢公所说是为盛周之期,今乃诸侯侯薄王之时,更当注重礼仪教化四方,谆导诸侯敬王,则为我辈当行之事!” 闻言,虢公林父怒而回斥道:“汝之所言,直如前朝虢石父,行事与之一般行径,不思图强反而累民弱军,实为周室罪臣也!” 闻言,周王姬林起身谓其劝言道:“虢公言过其实矣!寡人身为天子,出行礼当有别于诸侯,如此方可展现王者风范,少师不过依礼而行,怎可以此论定少师有罪也!” 虢公林父紧接其言拂袖回道:“君意若是如此,老臣甚是心寒别无话说,恕臣无法再奉君前,恳请卸甲归田望君恩准,末了劝君一言,及早回头莫步幽王后尘!” 待其说罢,少师姬志弘怒斥道:“无礼之徒,口出狂言,目无尊长,欺君罔上,虢公当斩!” 闻其所言,周王姬林亦是心中不悦,拂袖背身以对,念其劳苦功高未予问罪,遂纳其职冠印玺逐归乡野。 虢公林父亦未再言,披发拱手与之拜别,继而昂首阔步转身离去。 出得王畿,虢公林父即寻家眷收拾行装,于当日黄昏时段驱车行出洛邑,取道往西行往虢地。 相传古时大禹治水,挥神斧将高山劈成“人门”“神门”“鬼门”三道峡谷,引黄河之水滔滔东去,由是得名三门峡,辖区地处秦岭余脉崤山山麓,巍峨雄关函谷关矗立境内,虢公林父食邑便是此地。 待之虢公林父走后,少师姬志弘上奏道:“大殿之上,虢公口出狂言诋毁君上,目无尊长心怀叵测,如今虽已辞官还乡,然我函谷关在其食邑之内,若其让关引戎入境,周室社稷不保,我等难逃一死!” 闻言,周王姬林惊问道:“若此奈何?” 少师姬志弘回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突起大军,抢占据函谷关,重掌西北门户,如此方可永除后患!” 观拂万般诸事,宗祠社稷为重,周王姬林不敢心存侥幸,是以当堂拜授少师姬宏志为帅,着其统领天子六军西出伐虢。 虢公林父就职庙堂,其食邑鲜少打理,除却府上百余家丁,便只有函谷关万余兵力可供调动。 然函谷关守军亦为周室属军,驻关守将虽与虢公林父有旧,但无周王手令绝难调动。 再者虢公林父仕周十数载,亦无与周为敌之意,闻得少师姬志弘领军来袭,只道是奸臣弄权铲除异己,是以对之周室彻底寒心,执意此生再不踏入亦周地,遂连夜携带家眷奔赴虞地而去。 少师姬志弘轻取虢地,于君之前大势炫耀,周王姬林遂封其为詹侯,赐之虢地为其食邑。 虢公林父避难入虞,得旧友虞叔姬苏南收留,拜为客卿常住府中。 虞叔姬苏南乃虞公姬晏之叔弟,职居虞室司徒掌军政要职,虞公姬晏恐其拥兵自重,日后犯上作乱篡夺君位,遂从问计于大夫邢菁,言日:“早些时候,寡人欲调甲士千人前往围场狩猎,却被营中军曹告知,需先向叔弟姬苏南申请调令!寡人身为一国之君,无法调动邦中军旅,时之日久,寡人君位恐难保矣!” 闻言,大夫邢菁上回道:“先君遗诏,公行君位,虞叔掌军,公今私调士甲不得,正可说明虞叔治军有方,军纪严明,君上莫要杞人忧天也!” 闻其所言,虞公姬晏仍是心中不安,问道:“话虽如此,君主之位,人皆垂涎,叔弟姬苏南军权在手,弑君篡位轻而易举,怎知其无犯上之心?” 待其说罢,大夫邢菁侧首思之少倾,继而回道:“欲知其心有无反意,臣有一策或可试之!” 闻得此言,虞公姬晏陡然转身,单臂前伸急言道:“但请道来!” 大夫邢菁拱手回礼,续言道:“日前,老夫闻得虞河打捞一石,乃为鸣泉独山玉,人言观玉可闻水鸣,谓之价值连城,后为虞叔姬苏南购得,公可使人前王虞府,以寻珍器镇邦之名向其索要!如其献纳则无异志,公可安心!如其拒贡则有私心,公可图之!” 闻其此言,虞公姬晏心中甚是欣慰,赞日大夫邢菁良策定邦国士无双,继而转身换过侍者,着其依言行事。 话说这日,虞叔姬苏南正与虢公林父品茗弈子,畅谈古今兴致盎然。 论得正盛之时,虞公侍者悄然而至,观见二人对坐厅堂博弈,行罢见之礼物,遂向二人传达君上口谕,继而拜别离去。 闻得虞公姬晏欲求鸣泉独山玉,不知其意何为?数日与之虢公林父交谈,虞叔姬苏南对其言论见解颇为赏识,遂请其为己释疑,问日:“虞室小邦,不敢说是金玉满堂,但要遴拣一器用做镇邦之宝,君上后府器物之中,可捡出十连不止,件件堪比鸣泉独山玉,君上唯独看中此玉,其中必有深意,但请虢公为我剖判!” 虢公林父托臂捻须思之一阵,继而回道:“鸣泉独山玉,观玉可闻泉鸣,老夫亦有所耳闻,确是世间少有珍器,如无他意,虞公不会谓汝索取如此珍贵之物,深层之意当是疑汝心有异志,故而以此试之!” 闻言,虞叔姬苏南愕然续问道:“若此我当何为?” 见问,虢公林父抚膝端坐,正色回道:“汝若不惜,奉上此玉即可,只恐虞公意念不止于此!” 虞叔姬苏南身躯稍向前倾,双手撑按急言道:“虢公此言何意?” 虢公林父抱臂端座,接其言回道:“金玉者,财也!今日虞公予汝索玉,即为予汝索财,独舍得其玉恐难抵消其念矣!事已至此,唯有倾家奉献太仓府库,方能抵消虞公嫉汝之心!古谚有云,匹夫无罪,藏私珍器即有罪,臣无贪念,财气外漏即为贪,君已起意,唯有舍财求心安!再者而言,虞公所有即为虞叔所有,无所谓舍与不舍,君亲臣贤,社稷兴盛便好!” 闻其一习话语,虞叔姬苏南豁然受教,随即起躬身礼谢,尊其为府中上卿。 时至次日,虞叔姬苏南即着账房主事清点府库所有,全数装车献纳太仓府库,又着卫府亲兵取鸣泉独山玉送往虞公府邸。 见之虞叔姬苏南种种举动,虞公姬晏心中颇感意外,仅以一道口谕换得金玉满屋,由是心中沾沾自喜。人心不足蛇吞象,尝过甜头便欲奢求更多,虞公姬晏遂召大夫刑菁前来商议。 大夫刑菁闻君召见即刻赶来,进屋即向虞公道喜,言日:“烈火炼金,恭贺君上得一忠臣良将也!” 虞公姬晏摆手回言道:“大夫笑言也!值臣该做之事,何堪道喜?” 礼言遭冷语,大夫刑菁默言,于其身侧呆立陪笑。 虞公姬晏自顾续言道:“军政分权,终是不妥,还请大夫为我运策筹划,谋取虞叔军权!” 君命难违,大夫刑菁献言道:“前者索玉得其财,或可故技重施谋其权,闻得虞叔配剑乃是上古名兵锟铻剑,初为先周穆王西征所得,剑长咫尺,昼夜焚烧触之微凉,几经流传沦为虞叔配剑,公可使人索取,如其会意,必当缴剑纳还军权!” 闻得此言,虞公姬晏抚其肩赞日:“大夫在侧,万事无忧!事成之日,寡人必当重赏!” 说罢,即唤侍者如前一般去往虞叔府,传授君上口谕。 是日,虞叔姬叔南正于书房批阅军简战策,闻得虞公侍臣来访,即着书童领其书房相会。 虞公侍臣进得屋来,虞叔姬苏南落笔于案,起身方要行出案台施礼相见,只见虞公侍臣抱臂腹前,趾高气昂直面传授君意,颂日:“君上口谕,仲秋围猎之期将近,苦无良剑相配,闻公府藏名兵锟铻剑,特来借剑一用,秋猎结束即当归还!” 口谕传罢,虞公侍臣转身欲退,虞叔姬苏南伸手相拦,言日前往取剑相赠,着书童引其偏房稍歇。待其退下,虞叔姬苏南面色凝重拂袖落座,道请虢公林父前来相商。 不多时,虢公林父行入房中,见得虞叔姬苏南侧身俯首沉思,随之拱手言道:“虞叔急唤老夫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虞叔姬苏南闻言抬头,面色稍缓伸手让座,谓其言道:“虞公遣使前来,谓我索取锟铻剑,常理论之,臣予君需何惜一剑?只是唯恐君意非在剑也!前者索玉求其财,今日借剑必为兵,敢问虢公,我当何为?” 虢公林父紧接其语回道:“求财,贪也!窃兵,祸也!欲壑难填,不可予也!” 闻言,虞叔姬苏南连声道是,回言道:“我意亦是如此,只是君命难违,虢公可有良策解之?” 虢公林父献言道:“虞叔跟前,唯有两途!一者,献剑纳还军权,如此虽可明志释君之疑,然公亦堕为无用之人,终将为君所弃,我辈谓之愚忠也!二者,举剑诛讨昏君,无能之辈掌君窃据庙堂,社稷安得长久?忍视邦国衰亡,亦为我辈之罪,不若兴兵伐昧,自立为君振兴虞室,谓公当取此途也!” 虞叔姬苏南默然一阵,继而拍案而起,言道:“昏君当诛,愿公随我一道,举兵起事!” 说罢,即向书童取过锟铻剑,领得虢公行往偏房,亲斩虞公侍臣,用以祭剑求取事成。 继而二人全副披挂,仗剑行出府邸,出得府门翻身上马,取道直向虞城大营行去,一声令下,领之三军万人,朝向虞公府邸杀去。 此时,虞公姬晏业已认定虞叔当如前时一般纳还军权,正与大夫刑菁于府论谈宏图伟业,忽而闻得府门值守奏报,言日虞叔引军杀己几处而来。 虞公姬晏方才如梦初醒惊愕不已,慌乱间不知何为,幸得大夫刑菁头脑还算清醒,领其偷出后门,逃奔共成而去。 时过刻余,虞叔姬苏南领军杀至,攻破大门搜遍全府,未见虞公姬晏其人,遂提剑行上君位,谓下言道:“昏君姬晏,负罪叛逃,即日起,寡人为君,愿与诸君共兴虞室?” 起事得成,虢公林父功不可没,虞叔姬苏南当堂拜受虢公上卿之职,官居司徒。 虢公林父自此便在虞室任职,再未踏入周境一步,直至寿终。 再说虞公姬晏一行狼狈逃至共城,得之共城守令姬宥收留,暂居府中。 日前乃邦国之君,一朝得落逃亡在外,每每想及此事,虞公姬晏唯有哀默叹息。 因之共城地近卫境,虞室政变很快传至卫公姬晋耳中,受此激发感念当年州吁做乱之时,叹言乱世当道,世态炎凉人情恶,浮沉起落一瞬间。 卫室今时虽无内乱之忧,然其位处四战之地外患堪重。 卫公姬晋深知诸侯相争,势强者生,为免日后落得似此境地,秉持盟郑连齐之略以御四方。 近来获知曹鲁缔盟,鲁曹旅调动频仍,大部集结屯聚郎邑,似有伐郑之像。 为求卫郑盟交更进一步,卫公姬晋亲篆信简,敬告郑室戒之。 话说郑公姬寐生已是岁近耳顺,气虚体弱尽显暮年资态,邦中政务渐交公子姬忽打理,是以最先阅得卫公告郑书简。 公子姬忽与鲁本就有隙,获知鲁欲伐郑,顿时怒不可揭,随即便向郑公请缨前往御鲁。 郑公姬寐生纵横一世,深知鲁郑之争非同小可,是以未应公子姬忽所请,旋即诏令群臣朝堂商议。 三通朝鼓响过,文武百官齐聚朝堂,郑公姬寐生端座君位闭目不语,堂前侍臣奉书颂日:“尊公启阅,愚弟敬上,及前州吁作乱为祸四方,损伤郑卫友邻血亲情谊,自孤为君,极力与郑修好,望公不计前嫌,与我戮力同心,再得与君携手同行!徒托空言难谓公见我诚,不若见于行事深切著明!春初曹鲁缔盟,近有哨骑探得两邦联军数以万计,西下集结屯聚郎城,似有犯郑之意,公当戒之!话不赘言,明公自有主意,但有用卫之时,我定凭公差遣!落笔谨拜,祈安!” 一语言罢,堂前侍臣自顾收卷移步退后,还观堂下文武喃喃低语,接其话音业已议论开来。 郑公姬寐生如山巍然闭目安坐,闲闻文武众说纷纭。适得少时,公子姬忽横眉怒目,切齿上言道:“鲁室自恃建邦日久资深望重,对似郑等新立诸侯,从未正眼看待,桀骜自处欺辱天下,近日更有侵伐我境之意,郑室若再一味奉承,永无抬头之日!” 闻言,郑公姬寐生抬首环视众臣,仍旧默然不语。 值此,大夫祭足出而驳道:“郑鲁皆为世之强邦,若值郑鲁此时反目相争,定将重铸世之格局,成则闻达于诸侯,败则日暮归穷途!郑鲁势均力敌,加之地处中原腹地,四周列强林立,成则欣然,败则恐为诸侯围诘!老臣以为,目下不宜与鲁决裂,当请齐卫从中调和,以观后效!” 郑公姬寐生捂口轻咳,将欲言之。 公子姬忽负臂攥拳,颤声驳道:“大夫出此懦言,可是人老志穷?敌刃已架脖颈,仍谓敌言伯埙仲篪,大夫何能如此自欺欺人耶?大争之世,唯具勇武方得生存,辅以谋略而得天下,如此胆小怕事,何谈霸业?欲谋中原,郑鲁终有一战,趁得今有齐卫助我,与鲁决战胜卷在握,待之日后时变,孰胜孰负未可知也!今其寻衅上门,如可适时趁势将其击败,郑室即可一举霸取中原,何乐而不为?” 郑公姬寐生年过半百,性沉气稳宛若泰山,今日闻得公子姬忽所言,忆及昔日纵横天下无往不利,亦是兴起热血澎湃,若得有生之年称霸中原,亦谓不负此生也! 是以拂袖而起,谓之众臣简言两字,道日:“备战!” 说罢即告退朝,转身大步离去。 君命下达,众臣不敢违逆,各自行事不在话下。 且说大夫祭足虽驻反战立场,然郑公姬寐生君已授君命,郑鲁大战已成定局,无得他法遂只尽心为君谋算,以期郑鲁之争得胜。 大夫祭足深知凭郑一己之力,欲胜强邦鲁室,绝非易事,即便侥幸得胜,郑室亦将元气大伤,无力谨守霸主之位,其时诸侯复起合力谋郑,郑室社稷谓之堪忧也! 大夫祭足遂上言郑公姬寐生,劝其请兵齐卫联军抗鲁! 郑公姬寐生老于世故闻言即明,遂着大夫祭足为使北上,说请齐卫出兵相助。 为使外出,大夫祭足已非首次,半日筹备时至申时,一车一童轻装简行,悄然驶出新郑。 与路无话,急行一昼夜,大夫祭足车架行抵卫都朝歌。 因之卫公有令,郑使到处不得拦阻,可直入大殿拜见。 卫都朝歌不愧是百年古都,纵使一路畅通,大夫祭足于城门处,驾车行至卫宫,用时近半个时辰。 卫公近侍早已奉命门前等候,待之大夫祭足挑帘下车,随即上前行礼引其入宫觐见卫公。不多时,一行人等临至殿前,卫公姬晋闻报起身临门相迎,携手大夫祭足同入殿内。 殿内早已备下盛宴,为其接风洗尘,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谓其二人躬身礼拜。 行至主案跟前,大夫祭足转身回礼,卫公姬晋取酒相邀,举樽言道:“州吁作乱,郑卫生隙,数十载未通往来,今得祭公使卫,盼得与郑重修旧好!” 众臣闻言称贺,与之共饮一樽。 大夫祭足再拜致谢,卫公姬晋伸手相让,请其入席侧首,继而行回主坐。 待其坐定,大夫祭足拱手言道:“得遇卫公厚礼相待,外臣诚惶诚恐,无以为报,当只成君所言,竭力修缮郑卫盟交,使之重现桓武之期!”说罢,躬身礼拜。 卫公姬晋伸手虚扶,谓其言道:“得君此言,这便足矣!” 大夫祭足起身回言道:“郑卫同宗,荣辱与共,理当守望相助,前者卫公致书示警,吾君甚感欣慰,致吾谨谢卫公!” 卫公姬晋礼言回道:“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大夫祭足离席行之堂中,拱手上言:“外臣此次入卫,确有所需,祈请卫公应许!” 卫公姬晋伸手相请,言道:“郑使请讲!” 大夫祭足身姿不变,接言道:“鲁欲伐郑,公已尽知,但请卫公出兵相助!” 卫公姬晋稍显心虚,回问道:“郑公谋定与鲁一战耶?” 大夫祭足续言道:“非我想战,敌欲谋我,不得不战!鲁室虽强,郑亦不弱,我必与之血战到底,孰胜孰败未可知也!若得卫室相助,我谓如虎添翼,败鲁指日可待!此战若胜,我得保境安民,卫室东境廓清,再无威胁,可谓双赢之举!郑卫亦谓此战并肩杀敌,乃成生死之交,自此患难与共,定得永结盟好!” 卫公姬晋奋而起身,大喜道:“祭公投之以诚,我当待之以礼,卫营两万精兵愿奉郑君号令,明日即付祭公引回,为御强鲁略尽绵薄之力!” 大夫说祭足躬身礼谢,回言道:“卫公莫急!如此旷世大战,独我两家涉足,岂不萧瑟乏味,待我入齐,再借一军!” 卫公言笑晏晏,拖袖举盏相敬,赞道:“大夫胸襟浩荡,寡人难及一二,谨祝祭公马到功成!” 说罢,一饮而尽。 大夫祭足承其吉言,附情与之同饮一樽。 会商结果皆大欢喜,人尽喜笑颜开,筹光交错热闹非凡,犹似庆功祝捷之象。 次日辰时,大夫祭足拜别卫公姬晋,如言使齐请援。 曙光初现,仅见官道之上,一车缓行望北,大夫祭足端坐车中,垂首闭目面色从容。 走走停停,于路缓行十数日,方抵齐都都临淄。 大夫祭足数次为使出访齐室,对之齐都临淄已然轻车熟路,是以未向城门守将报告,驾车直入城中。 穿街过巷犹如自家行走,不过多时便至齐宫门前,大夫祭足挑帘上下车,信步上前谓之宫门看守报出名号。 郑使突至,宫门看守不敢怠慢,随即入宫禀报。 时过一刻,宫门看守回转,齐公姜禄甫随行而出,遥远便闻其爽朗笑声,大步行至大夫祭足跟前,谓其言道:“郑使不期而至,寡人惊喜交加,礼数不周,还请见谅!” 闻言,大夫祭足躬身礼拜,回言道:“未先禀告,突然到访,无礼者,外臣也!臣谨在此赔罪!” 齐公姜禄甫上前将其托其,继又与其寒暄数句,随之并肩入宫,引其书房叙见。 唤过茶点,齐公姜禄甫邀其落座,谓其言道:“十数载未见祭公矣,进来可好?” 大夫祭足礼言回道:“托君鸿福,外臣一切安好!” 齐公姜禄甫伸手请茶,直面言道:“祭公乃为郑室重臣,少得闲暇,远涉千里赴齐,定是有事相商,不妨言之!” 大夫祭足双手抱腹,展颜端坐案前,颔首回道:“知我者,齐公也!实不相瞒,外臣此入齐室,确系君上所托,与齐共商大略,只恐齐公不屑与我为谋也!” 齐公姜禄甫接其言道:“既是郑公所求,必是谋天大略,寡幸得参与!” 大夫祭足不动声色,沉着应道:“联军伐鲁,齐公可愿随行?” 齐公姜禄甫闻言心惊,但未显形于色,侃侃笑谈道:“齐鲁因地生隙,亦只点到为止,寡人自诩势强于鲁,然却从未想过与鲁大动干戈,可谓郑公好心气也!敢与世之强邦争雄,独此一人矣!” 待其说罢,大夫祭足大笑连连,回驳道:“人与虎遇,畏虎而退者,必葬虎腹,与虎争强者,或得生还!尝言上兵伐谋,战场予夺,下下之策,我亦不愿兴兵与战!然我无意欺鲁,鲁却起意伐我,数万大屯聚朗城,社稷存亡之秋,唯有与之决死一战!” 齐公姜禄甫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但要与鲁交战,心中仍有余悸,遂问道:“不知郑公可有御敌良策?” 大夫祭足挥臂拂袖,骤然起身负起而行,移步至门庭出,举目远眺轻声回道:“别无良策,生死之战,唯有战至最后一息!” 闻言,齐公姜禄甫起身行至大夫祭足身后,轻咳一声谓其言道:“郑齐兄弟之盟,寡人岂能袖手旁观,予公两千精兵引回,以供郑君驱使!” 大夫祭足展颜微笑,转身礼谢,同时言道:“外臣惶恐,此战若得获胜,我必奉君亲至临淄致谢!如若战败,当请齐公商拟后策以对危境!” 齐公姜禄甫知其话中另有深意,接言问道:“此言何意!” 大夫祭足平缓起身,直面回道:“鲁处郑齐之间,势谓为我所围,欲求脱落而出,必先取其一边!东西相较,郑室稍弱,避强取弱,当先伐郑,不足为奇!鲁曹联军今已入驻朗城,郑鲁大战一触即发,我等身负保境安民之责,唯有死战到底,胜负于我已无关系,于齐则是事关重大!我若得胜,鲁室退回山西之地,短期之内难再兴兵作乱,齐工即可趁机发兵,釐定齐鲁边界!我若战败,西境诸侯势必尽附鲁室,其势愈强或成诸侯之首,及后必将转而向东用兵,齐室首当其冲,愿君已有良策应对!” 话已说得如此透彻,齐公姜禄甫亦非痴傻之人,终是唇亡齿寒,郑室衰败,齐室亦难独善其身。 待之大夫祭足话音落地,齐公姜禄甫执其双手,谓其言道:“祭公大才,邦国柱石也!话已至此,寡人若再推辞,则显矫揉造作,齐室愿尊郑公号令,联军伐鲁!” 大夫祭足躬身拜谢,继而请辞驾车还郑。 齐卫应许出兵,大夫祭足再次圆满完成使命,还邦之际,得之郑室臣民夹道相迎! 霜秋九月,郑齐卫三邦联军东出,郑公姬寐生带病亲征。 强强对决,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两军对峙郎城达半年之久。 转眼时至仲冬大雪,郑公姬寐生巡营查访,而见军旅士气日渐萎靡,粮草耗费巨大,知此绝非长久之计,及当另寻他策破敌。 冬至日辰时,郑公姬寐擂鼓聚将,齐卫二公并集营中诸将,纷至沓来齐聚中军大帐。 郑公姬寐生端坐将台,面色肃穆谓众言道:“岁末天寒,与之鲁军长久对峙,空耗钱粮于军不利,我欲率先出击,与敌一决胜负,诸君以为可否?” 与敌对峙数月久,齐卫二公早已心生退意,碍于情面遂未下令撤军,孰胜孰负已无紧要,只求尽早结束此番争战,是以二公齐言回道:“但凭君意!” 待其言罢,郑公姬寐生侧目观之郑室诸将。 大将原繁按剑而出,拱手上言道:“郑鲁相较,鲁势稍强于郑,与之对峙空耗,郑室难抵鲁室,与之速战于郑更为有利,臣亦附君所言!”说罢还位。 随之大将高渠弥出而请命,半跪于地拱手言道:“与其干耗等死,不如率先出击与其一战,战死好过郁郁而死,臣请帅军先发,与敌首战,望君上首肯!” 闻得此言,郑公姬寐生甚是欣慰,谓之己军任有死战之心,与鲁决战更添几分信心,是以倏忽起身,谓众言道:“生死一战,孤众随行,决战鲁室,明日出击!” 闻得将令,众臣授命而退。 刹时间,郑营灯火通明,号令声起人影攒动。 决战在即,郑公姬寐生亦是睡意全无,掌灯阅卷至天明。 东方微白,郑公姬寐生白袍白马,率先行出大营,齐 卫二公分居左右联军,数万将士紧随其后。 待之日出东方,光照大地之时,联军业已摆好阵形,兵临朗城城下。 城下突现数万大军,鲁公姬允为其部下叫醒,随之部下登城查看,只见城敌军,乌衣泱泱如云聚,人影点点如蚁行。 鲁公姬允双手紧扶城墙,肩上披风为风吹落在地,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目光不移谓众言道:“诸君可有良策破敌?”鲁军亦是蜗居朗城半年,早已按耐不住,是以纷纷上言请战。 事已至此,欲退强敌唯有一战,别无他法,鲁公姬允随即全副披挂,于之曹公姬射姑并马同行,引得全军开出城外。 待其摆好阵形,郑公姬寐生策马上前一步,遥望鲁公高喊道:“郑鲁盟邦,何相欺耶?” 鲁公姬允举手遮目,闻言回道:“入境相欺者,郑也!何谓我相欺耶?” 战起前因后果,众皆了然于心,郑鲁大战如箭在弦,已无回旋余地,是以无需过多赘言。 郑公姬寐生默言连笑数声,继而回马行入阵中,侧首回望鼓营目传将令。 三军六鼓同时擂动,十二号角随之嘶鸣,声撼峡谷惊起鹊鹄阵阵,郑军卒武倚声频频变换阵型,大将高渠弥领军先发。 见之敌军发动攻势,鲁公姬允亦是大手一挥,霎那间鼓角连营催军发动,曹军奉命首战。 待之两军相距百步,各自催军疾行,弹指间两军戟刃相交,捉对厮杀以命相博,一时间,血雨腥风残躯满地。 战约半个时辰,两军将士不见丝毫疲惫之态,仍自忘命相争,杀得难解难分。 如此胶着激战又得半个时辰,仍是难窥胜负,曹公姬射姑见之己军伤亡惨重,连连催促鲁公姬允,请其发兵援助。 鲁公姬允见之前线将士苦战,亦生恻隐之心,随即拔剑在手,锋指郑军令道:“全军出击!” 全军将士于后观战时久,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闻得军令一声怒吼,奋勇举刃争先冲出军阵。 见之鲁军大举进攻,郑公姬寐生侧首望之齐卫二公,只见二人并马而立,指手画脚论述战情,似此与己无关。 联军征战,少有同心,郑公姬寐生早已淡然于心,己事自决乃是正道,是以还首谓之大将高渠弥点头示意,大将高渠见色会意,猛然抽出长剑高喊一声:“杀!”不待音落,催马疾行杀向鲁军。 两军数万人拥杀于山岗平原,直教日月昏暗,神鬼凄秘密,郑公姬寐生独骑驻立高坡,声姿伟岸处之泰然,翘首望前再无将令。 激战半日,两军皆未后退半步,郑军愈战愈猛,鲁军因忌畏郑卫两军,士气稍逊略显疲态。 郑公姬寐生容颜稍展,知鲁败局已定,嘴角上扬欣慰笑之。 齐卫二公亦是久经沙场之主,见之此势亦知鲁军必败,执意助郑一臂之力,为得日后郑前略有情面,是以命之麾下所部,全军出击助郑战鲁。 鲁军战郑已显艰难,眼下又得齐卫两军增援,鲁公姬允知之此胜负已分,为免途增伤亡,遂令鸣金退兵,全军还城拒首。 见得鲁军退却,郑齐卫三军一阵欢呼雀跃,亟欲登上城头一举拿下郎城,忽而闻得身后传来阵阵钲声。 众将心中虽有不甘,然得将令如山,亦只得引骑转还。 随之两军各自退兵,郑鲁大战至此告终。 观之郑室联军适可而止随之退兵,鲁公姬允闭目垂首,郁气长舒如释重负。 然则胜而退军,齐鲁二公苦思不解,问日郑公。 郑公姬寐生回日:“郑鲁本无深仇大怨,不过恶邻谋己而生争端,与战决胜,予知郑军强悍不可欺,乘胜而退,谨告我无谋鲁之心,如此遂成我愿也!” 齐卫二公闻之拜服,于心更添几分敬佩之情,继而随之领军退守恶曹,再无人言陷郎自踞。 第034章 恶曹郑制霸 蒲骚楚称雄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701年,春正月,郑室联军岁前战鲁大胜,退守恶曹休整,业已月余。 此番伐鲁,齐卫攻不可没,郑公姬寐生为巩固三邦联盟,随行邀之齐卫恶曹会盟以慑诸侯。 因之此番大战力克鲁军,郑军威名传遍九州,齐卫二公礼推郑公姬寐生暨居盟主之位。 数日之内,三军将士于校场之上,筑起祭坛一座,坛高九丈,宽三十六丈。 待至大典之日,三军甲士阵列坛下,剑戟成林,盾甲生辉。 随之礼乐响起,战鼓阵阵号角长鸣,郑公姬寐生携手齐未二公,同步登上祭坛。 三公居高临下傲气群雄,随之礼乐停奏,齐卫二公退居后侧,郑公姬寐生于案取过盟书,行至坛前谓众宣日:“冥冥皇天在上,谆谆厚土在下,惟中谨言四海诸君,幽厉败政,周德日薄,九州诸侯尽起争心,战火四起,民不聊生!吾辈职司周室,世受王恩,致世如此,罪莫大焉!及吾还观乱世,无时不思进忠安天下,奈何势单力薄,蚍蜉撼树力不从心,无以还世河清海晏,常自痛心疾首,幸今得遇遇齐卫,及望扭转乾坤,重拾天下!齐者,尊王攘夷,德也,卫者,扶危济困,善也!从德如善,匡扶社稷,以为吾愿,今我三邦,会聚恶曹,歃血为盟,协力同心,守望相助!致力征乱伐逆,廓清宇内,视此为之己任,上报于君,下安于民,诸君共鉴!” 盟书宣罢,郑公姬寐生随即合卷转身置书案头,继而执牛耳取血三滴,分入案上三盏烈酒之中。 见此,齐卫二公上前随行上前合礼,与之郑公姬寐生于案各取一盏,三人举杯胸前并肩而立。 礼官三呼“祭天”“祈地”“人和”,三公随言齐身礼拜,三躬而毕。 续闻得礼官一声“礼成”,三公将之盏中烈酒一饮而尽,继而掷地碎杯行誓。 坛下将士见得礼成,举兵齐声高呼,郑齐卫三公拔出随身配剑,复回坛前擎剑抵立,礼乐复起,号角齐鸣,恶曹盟典应声落下帷幕。 话说恶曹会盟,郑公姬寐生缔盟齐卫,三境之地连成一线,纵行千里横跨中原,北可与晋并立,南可与楚争雄,四海之内再无敌手,若得趁机横扫中原,郑室称霸指日可待! 然却好景不长,自从恶曹归来,郑公姬寐生便因病情加重,从而卧榻不起,其膝下数子为争君位,各使手段暗自较劲,郑室由此而乱! 此先按下不表,恶曹会盟之后,忌于郑齐卫三邦雄威,加之郑公病重局势不明,中原诸侯尽皆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趁此人心不聚之时,南疆楚室欲再略取中原。 前者连巴取邓,初尝入主中原之利,今又将之目光瞄向郧绞两地。 楚候熊通朝聚百官商议,谓众言道:“前者谋取邓邑,文伐十二法初见成效,寡人意欲故技重施,谋取郧绞之地,众卿以为可否?” 莫敖屈瑕上言道:“老臣以为可也!及楚攻下邓城,北望贰轸两邦,与我正面相拒,因其忌畏楚室军威,是以心生盟楚之意!臣意莫若许之以盟,引其二军北渡鄢水,决胜郧绞取其地,继而乘胜伐取随黄,如此汉东之地尽归楚矣!其时进可入主中原称霸天下,退可僭居汉水御敌门外!” 楚候熊通闻言嘉许,续言道:“此策甚合我意,但问莫敖可愿为使,前往贰轸,说盟两邦!” 闻言,莫敖屈瑕紧接话音回言道:“老臣愿往!” 令尹斗伯比接言补充道:“中原诸侯恶楚至深,贰轸两邦心生盟楚之意,亦只在惧楚军威,莫敖孤身前往以言劝说,恐难成盟两邦,不若许之一将领军随往,以势促谈,更见成效!” 楚候熊通赞日:“此计甚好!” 楚将斗廉随言请命,言日:“末将愿往!” 楚候熊通应声回日:“然!” 说罢,当堂授予二人兵符使节。 二人伏地受命,齐声言道:“臣定不辱君命!” 说罢,各自上前接过兵符使节。 待得朝散,众臣依计而行不在话下。 春末三月下旬,气温回升,大地复苏,楚将斗廉为帅,莫敖屈暇为参军,领得大军三万,北渡鄢水,开赴贰轸二邑。 待得大军行过贰轸边境,楚将将斗廉即令三军,陈兵止行就地扎营,与之轸邑重城蒲骚对首相望。 三军落营罢了,依着既定谋划,楚将斗廉命之铁骑百骑,护送莫敖屈瑕前往陡岗,入见轸候。楚室大军压境,轸侯偃成不敢造次,依礼召见楚使。 大殿之上,楚莫敖屈暇奉上符文使节,谓其言日:“随黄欺楚,我欲伐之,贰轸夹其间,持邦安民,与我无争!吾君不忍伤其民,欲与二邦交好结盟,守望相助共商大业!然若汝等拒楚从随,楚室数万雄师,即当北上横扫其境,请君决断!” 闻其所言,轸候偃成面显愠色,自知民穷地薄难敌强楚,谓其咄咄逼人态势,未敢轻言造次,是以应声答道:“楚使驾临,轸室之幸,楚候所请,容我三思,三日后给与答复!”说罢,伸手请送。 楚莫敖屈瑕见之会意,礼辞不语,负手转身,阔步退去。 待其行出大堂,轸候偃成即命近侍,召请贰候姬阳前来商议对策。 至夜,贰候姬阳欣然而至,书房内烛火昏暗,两君对座案前,轸候偃成先言道:“楚军压境,迫我与盟,敢问贰候如何看待?” 贰候姬阳稍加思索,继而回道:“与楚结好,话日为盟,实为并地入楚,但有他策,不可应其所请!” 闻其所言,轸候偃成叹日:“寡人亦是如是想,然则楚室大军陈兵边境,岂容我做他想!” 见言,贰候姬阳目光侧视连连点头,以示认同此理。两人对座默言片刻,贰候姬阳脑中灵光一现,上身前倾谓之轸候偃成言道:“拒楚盟楚,皆乃亡国之道,不若寻援中原,孤注一掷!郧绞与我邻近,我可致书求援,闻君许楚三日后回言,足以赶在楚军之前,引军来援!” 轸候偃成闻言,回日某意亦是如此。 大策谋定,两人一拍即合,当下即由轸候偃成举刀,刻下请援信简,交由快骑携往郧室。 连夜疾行,至次日天明,贰轸请援信简,遂已握于郧候鄢刑手中。 阅罢心中所表,郧候鄢刑面色凝重,愕感事态严重,随召百官庙堂朝议,商讨对策。 不过半个时辰,文武百官齐至庙堂,朝颂礼毕,郧候鄢刑将之信简交由众人传阅,随之言道:“楚军大举北上,贰轸危在旦夕,今请寡人出兵援手,众卿以为如何?” 闻得楚军来犯,众皆惊谔失色,一阵窃窃私语过后,大夫闵治上言道:“楚军北上,非同小可,贰轸小邑,难饱蛮楚虎狼巨腹,其心所念乃为郧绞之地,贰轸是为郧绞前沿,其地陷落,郧绞之前再无屏障,将与楚军正面交锋!今有贰轸迫于楚军请援于我,可见不欲融蛮其心向我,君当援手解围,救之二邦,即为救己!” 闻其所言。郧候鄢刑一声叹息,回日:“寡人之意亦是如此,然则楚军势大,我将以何与战?” 老将管黔应声回道:“我独与战,毫无胜算,需与汉东诸侯联军抗楚,方有胜算!” 陨侯鄢刑续问道:“汉东诸侯之中,随、黄、绞、州、蓼为大,联此五邦可得大军数万,然则誓盟联军集结至此,最短需时七日!有此七日,楚军足以踏平贰轸,并我郧地业将为其所吞,似此又当如何?” 老将管黔回日:“楚军前沿乃是轸邑蒲骚,郧室援军可在三日之内赶至蒲骚,赐之衣甲与蒲骚之民扮做兵丁,引之陈兵郊野以惑楚军,只需与敌相拒五日,待之随、黄、绞、州、蓼援军赶至,集五邦之力予楚雷霆一击,楚军必败也!” 郧候鄢刑闻之此言,心下大慰当堂应道:“即如此策行事,驿站轻骑奔赴五邑请援,着大夫管黔为将,携领应山大营精兵八千,战车全部,连夜赶往蒲骚驻防,余皆后勤备事,不得有误!” 诏令下达,众皆应诺领命,随之近侍颂日朝退,百官屏去各自行事,独余郧候鄢刑孤座朝堂。 郧候鄢刑深知此役关乎生死,胜则名震天下,社稷恤存万古千秋,败则并地入楚,庙堂崩毁死期将至,不由得紧攥双拳汗沁掌心,唯有望穿厅堂遥瞰天际,谨祈上苍佑己。 疾行一昼夜,郧将管黔领军行抵达蒲骚,不待下马休整即如前言,敕令蒲骚臣民户出一人,衣着郧军甲胄,随军行出蒲骚于郊扎营。 战报传至楚军大营,眼见得三日之期将至,即就用兵贰轸,不料郧军来援,楚将斗廉随令鸣鼓聚将,商讨对策。 鼓过三旬,楚营大小将领齐聚中军大帐,楚将斗廉按剑立于将台,谓众言道:“三日之期即至,贰轸更未复言与我,如就前言当是兵临城下逼降,然则郧室援兵蒲骚扰我其右,诸君可有良谋助我应敌?” 副将熊庄接其言回道:“贰轸小邑弱旅,郧军乌合之众,我有楚室熊军三万在此,分兵击之即可,有何惧鄢?” 闻得此言,众将纷纷请战。 楚将斗廉即要颁布将令之时,莫敖屈瑕进言道:“眼前敌之两师,我军自恃战之可胜,然则据我哨骑探报,郧侯日前密遣快骑北往,着书奔赴随、黄、绞、州、蓼请援,若遇两军死战难以短期克敌致胜,待之其后五邦援军赶至,我军适将以寡击众胜负难断,是以还望将军从长计议!” 楚将斗廉默然沉思片刻,谓对莫敖屈瑕问道:“参军所虑不无道理,敢问可有破敌之法?” 莫敖屈瑕拱手回道:“汉东诸侯,单一而论,无有强于楚者,而我谋略汉东数十载,迄今仍仅止步汉西,缘由何在?只因我乃外族,我楚军北上必遇汉东诸侯群起抵御,今日之境亦是如此,以我现有三万楚军,战之汉东七邑联军,胜算微乎其微,唯有致书君上派兵增援,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楚将斗廉闻言对日:“郧军陈兵蒲骚城郊,自恃城近退之有路,其心必无诫备,贰轸日观汉北五邑,祈盼援军赶至解围,其士必无斗志!若得参军引兵次于郊郢,钳制贰轸使之动弹不得,我则另引楚师精锐夜袭郧营,趁其不备一举攻克。若败郧军,五邑援军必将回退,贰轸囊中之物也!且论用兵之道,兵贵在精,不在众,师克在和,岂可以士多寡论胜负?君不闻商周牧野大战,周师五万戮力同心,七十万商军倾城而出,与战不能敌,兵多又何济焉?” 待其说罢,莫敖屈瑕接其言道:“兵行险着,当请卜之福祸!” 楚将斗廉回日:“卜以决疑,无疑何用问卜?” 闻得此言,莫敖屈瑕一时语塞无言以对,楚将斗廉顺势颁下军令,分兵一部交与莫敖屈瑕胁防贰轸,余之两万精兵随己夜袭郧营。 帐中众将欢欣鼓舞,齐言遵命应诺而退。 主帅将令下达,楚郧之战既成事实,莫敖屈瑕亦只得遵令而行。 是日黄昏时段,楚将斗廉下令拔营,莫敖屈暇领得万余楚军向前挺进十里,大张旗鼓以做攻伐贰轸之像。 及至入夜,楚将斗廉领之余部两万之众,趁得夜幕掩护,悄然奔往郧军大营。 谓之楚军大举来袭,贰轸两君齐登城头查视敌情,远远望去,点点火把照亮整个个鄢水备岸,迎向夜风隐约闻得几声行军号令。 眼见得楚军逼近城下,隔日即将发起攻城之战,贰轸自知兵微将寡难抵楚军,是以连遣数骑,驰往郧军大营求援。 殊不知楚将斗廉领军业已疾行数个时辰,此时早已行抵郧军大营外围,只待稍歇休整阵列完成,即向郧营发起强攻。 时过一刻,只见郧军大营辕门正前,一支火箭冲天而起,随之燃起熊熊篝火百堆,红光满天恰如午日望月,进而闻得阵阵人喊马嘶,夜幕之下犹似鬼哭神嚎。 转眼还观正前,只见辽阔原野之上,续又增添点点火光,自炽烈篝火处绵延开来,宛若长蛇游龙直向郧军吞噬而来。 未待辕门哨卫回过神来,一面楚字皂旗印入眼帘,顿时一阵火雨袭来,辕门哨卫均为乱箭射毙,霎时间辕门火起,楚军夺门鱼贯而入。 郧军士甲多在熟睡之中,闻得帐外乱哄哄一片,正要起身查看之时,此时楚军冲入帐内,为其或驱或擒。 不过半个时辰,楚军席卷整座大营,郧军全无还手之,争相后撤,退回蒲骚城内。 见之郧军后退,楚军并未尾随追赶,今日至此并未谋划夺取蒲骚,是以聚拢兵力打扫战场,至到次日辰时,楚将斗廉随之领军退去。 郧军扎起万人大营,拥众三万余,一夜之间为楚击溃占领,失却辎重粮草无数,何也? 一者,郧军可用征战之兵,仅有应山大营八千士卒,余皆尽为城中所征集民夫,虽于数量占优,但其战力与楚悬殊巨大; 二者,楚军宵加于郧,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郧军失之天时,唯有仓惶逃窜。 闻得郧军大败,随、黄、绞、州、蓼亦随之撤军还邦,而另一边贰轸两君,仍在苦苦等待援军。 及至闻得哨骑探报,郧军大败于楚,五邑联军尽退,两君知之大难临头,是以挽手告慰相拥而泣。 及至楚军兵临城下,贰轸两君携书托印齐跪城下,祈与楚室订立城下之盟,期望以此保得社稷存世。 莫敖屈瑕行立阵首,见之贰轸两君城前跪候,由是下马行至跟前,扶请二君起身,谓之言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还望二君今后诚心助楚,莫蹈今日覆辙!” 贰轸两君连胜应诺,拱手礼谢。莫敖屈瑕随之复上战马,一声令下领得千军万马,于之两君身侧开赴进城。 鄢水一役,楚室轻得贰轸两邑之地,大破汉东七邦联军,更开城下之盟先河,震惊中原诸侯。 遇楚如此欺凌,汉东诸侯义愤填膺,欲待复取贰轸两地,以血今日之耻。 然楚尽得贰轸两邑之地,据守坚城十余座,单凭汉东诸侯之力,难以将之楚军击溃。 是以随候为首,集汉东诸侯大小十余邦,联名上书周室,请其召集天下之兵,共抗楚室。 殊不知,自烽火戏诸侯之后,王室威信扫地,再无号令天下之能。 书至王畿,周王姬林亦是爱莫能助,恰逢郑公子姬忽王城理事,闻得楚军掠袭中原,便满口应承安邦卫国,不日出兵汉东决战楚军。 此时郑公姬寐生重病在床,业已无法理政,郑室政事皆由公子姬忽主持。 待至还郑,公子姬忽即召群臣,商议南下伐楚一事,大夫祭足上言道:“楚侵汉东,志在中原,汉东陷落,郑周之前再无屏障,是以不可不防!只是抗击蛮楚,非我一邦之力可为,需得天下诸侯合而击之,臣之意,当表奏天子,诏请天下之兵而往!” 公子姬忽挥手回言道:“天子势孤,天下诸侯各自为政,恐难如前合力勤王矣!楚侵汉东,事关郑室社稷安危,援兵汉东非郑莫属,不敢寄望诸侯相助,我意倾郑之力,举兵六万南下击楚,定可复取汉东失地!” 待其言罢,武官之首大夫高渠弥出列谏道:“郑室六万精兵,对阵驻守贰轸之三万楚军,以多战少自是胜券在握,然则汉东与楚仅有一江之隔,遇我大军来袭,楚必调兵增援,郑楚倾力相争,我之胜算微乎其微,是以亟需寻得援军,助我一臂之力!君意天下诸侯不可期,臣意或可遣使盟邦想请,卫宋齐者,郑之兄弟也,当可前往想请!” 公子姬忽拂袖叱其退下,紧后言日:“齐者,离之楚地千里之遥,事未及身,岂能诚心助我!卫者,墙头之草,随风而倒,摇摆不定,不可委以厚望!宋者,乃为宿敌委身盟我,离心离德,直是诚如不请!历来联军伐外,少有成事者,欲谋大业,还当自为之!再者,汉东诸侯久为楚人欺压,必定与我同仇敌忾,合力击楚必得大胜!我意已定,众卿无需再劝,但望众卿诚心辅我,驱除南蛮捍卫中原?” 闻之此言,众臣知趣再无上言,齐拜领命而去。 朝后,百官奉命备战,历时半月余,调集大军六万余众,粮草军需皆已筹备齐全,只等公子姬忽一声令下,即可开赴汉东作战。 仲夏月初旬,万事预备妥当,公子姬忽随即领得郑室大军,大张旗鼓开赴汉东,一行浩浩荡荡好不壮观! 而其此举亦为楚室细作轻易探知,消息很快传至陡岗大营,莫敖屈瑕进见斗廉谏言道:“郑军来势汹汹,我军应当早做防备,据报来犯之敌两倍于我,切不可轻敌大意,我意回书郢都,奏请君上派兵增援,如此方可从容应敌,以致立于不败之地!” 楚将斗廉按剑起身,回日:“莫敖勿忧!郑军长途奔袭,至此已是强弩之末,我军只需坚守不出,郑军能奈我何?” 莫敖屈暇仍是忧心忡忡,续言问道:“将军之谋,可保一时无虞,待其休整将息,其时兵锋更盛,我将何以抵挡?还望将军以大局为重,致书郢都请援!” 楚将斗廉回日:“莫敖所想,太过浅显片面矣!目下楚室可用之兵尽在眼前,余皆尽在南境抵御巴蜀,且不说远水难解近渴,只说将之南境兵力抽调北上,若遇巴蜀趁虚而入,彼时该当如何?” 莫敖屈暇语塞,近至身前拱手请命道:“郑军大举来袭,何去何从,敢请将军示下!” 楚将斗廉踱步行至堂中,回言道:“郑军兵力倍于我军,与之决战,吾亦不敢言胜,然而我若凭险据守,御敌城下,坚持月余不成问题!此战关键便在御敌时长,新郑传来密报,郑公姬寐生已病入膏荒,寿长不过月余矣!我则只需坚守至郑公殡天,其时新郑大乱,郑军必退!” 莫敖屈瑕仍是心存顾虑,叹气回言道:“但如将军所言,郑公尽早薨毙,保我大军无虞!” 大策即定,二人互拜而别,分头布置防务,以备郑军来犯持久做战。 再说公子姬忽引军出行不过三日,郑公姬寐生突然醒转,即是常人所说回光反照。 郑公姬寐生亦知时日无多,遂召一众子嗣,并祭足、高渠弥等一班重臣榻前听命。 等候刻余,众人齐聚,唯独不见公子姬忽,为众告知,公子现今南下抗楚去也! 闻知姬忽此举,郑公姬寐生颇为赞许,然知其拒联盟邦领军独往,随之一阵剧烈咳嗽,继而叹言道:“荆楚幅员辽阔,雄主领邦民富兵强,非郑一己之力可挡,竖子愚勇,不知天高地厚,着其即日撤军还郑,待之日后从长计议!” 一习话毕,郑公姬寐生急促呼吸片刻,稍歇过后续言道:“内联诸侯,外御蛮狄,此乃现阶段郑室既定策略,但望众卿竭力为之!再者,寡人自知时日无多,众卿以为诸公子之中,何人可堪邦国大任?” 闻得此言,众皆跪倒在地,言日:“君上千秋万岁,不可戏言也!” 郑公姬寐生挥手止言,回道:“众卿大胆畅言,如实道来!” 众臣止泣起身,大夫祭足拱手上言道:“君上膝下数子,各拥其才,皆具掌国之能,然古来立嗣,遵循长幼有序,嫡先庶后,公子姬忽乃公嫡长子,继承君位臣民所望也!” 闻言,郑公姬寐生沉思一阵,转而望向其他众臣,只见众臣会意纷纷点头。 随之一阵肃静,郑公姬寐生令到:“急召公子姬忽还郑,众臣各尽其职,今日之事不得外漏!” 说罢,挥手示意众臣退下。 众臣领命退去,出得寝殿各行其道,众皆默然无语。 郑公姬寐生虽无明言,然众臣心中尽知,郑室新君已属公子姬忽矣! 八百里快骑携诏南下,传命公子姬忽从速还郑,然其领军抗楚已休整完毕,不日即将向楚发起攻击。 夏仲六月旬初,公子姬忽领军陡岗城前叫战,楚将斗廉秉持既定方略,严令紧闭城门不得与战。 如此僵持三日,公子姬忽方要发动攻城战,新郑八百里急报送至。 公子姬忽得知父君病重,亦知新郑天象将变不敢于外久留,是以回告信使即行奉诏还郑。 一阵金钲响起,六万大军徐徐退还蒲骚城内。 落营完毕,公子姬忽戒令副将耿畴,密切关注楚军动向,一有风吹草动急报新郑,谨守蒲骚不得有失。 军中事了,公子姬忽即领亲兵百余,急出北门驰往新郑而去。 于路不敢耽搁,公子姬忽一行马不停蹄,昼夜间行抵新郑,不及还府沐浴更衣,执甲沥尘直入宫门面君。 郑公姬寐生恍惚间听闻内侍奏报,言日公子姬忽还朝,遂强提精神宣见。 公子姬忽快步踏入寝殿,见郑公姬寐生半卧于塌,行之叩拜大礼,随言道:“父君病重,儿臣未能尽孝膝下,类如犬彘也!” 郑公姬寐生对其此语不予置评,侧面直言问道:“此往御楚,汝做何想?” 公子姬忽起首回道:“回父所问,儿臣此次南下,围楚于陡岗,迫得楚军不敢出城应战,假以时日,儿臣必退楚军!” 郑公姬寐生续问道:“楚军缘何不出与战?汝可曾想过?” 公子姬忽回日:“当是兵力悬殊,不敢与我交战!” 郑公姬寐生稍正身躯谓其言道:“吾儿所言甚是,三万楚军先锋,较战郑室举国之兵自是不敌,楚若倾国之力战郑,郑可挡否?” 公子姬忽回日:“虽未与其交战,儿臣深楚军之强,若尽全力想争,郑军难有胜算!” 郑公姬寐生接言责问道:“汝即尽知此理,谓何拒往诸侯寻援耶?” 公子姬忽忿道:“其心不聚,联之何用?” 闻言,郑公姬寐生手指其面厉言道:“汝当谨记,为君者,勿以好恶论公器,楚室势大志在中原,当集诸侯合力相抗!” 说罢,拱手示意退下。 公子姬忽拱手应诺,继而起身退去。 还至府邸,公子姬忽沐浴净身,洗却一身风尘,脑海之中不断回响一语:“为君者,勿以好恶论公器!” 词藻犀利或有批评之意,继承君位抑或已成定数。公子姬忽素衣独坐案前,滞目空望堂中,似有所等却又不知所措。 时过月余,宫内传出恶耗,一代英主谢幕长辞,公子姬忽正于军中公干,闻讯跃马而出,直往宫中赶去。 来至郑公姬寐生寝殿,堂前业已跪伏不少臣工,哭声成片。 余皆朝臣陆续行至,公子姬忽踉跄穿过众人,行至踏前轰然跪地,泣日:“未能医治父君之疾,儿臣无能!” 待其说罢,踏前侍臣托卷而出,展而颂日:“诏日,生死天定,人莫可违,寡人自知时日无多,而经阅世短短数十载,吾之功过行止,自有后人评判,寡人无需赘述,但求郑室千秋万代!适当弥留之际,今罹遗诏以鉴诸君,中原逐鹿,诸侯百家,人皆心起争霸之意,郑处中原腹地,何以存世?寡人遗策,番邦入侵,合力御外,内起纷争,伐交并行化干戈,愿众戮力同心以护社稷!再有寡人逝后,着公子姬忽承袭君位,领郑开创盛世,不负我望!” 闻得诏言,公子姬忽伏地三拜,托举双手迎诏。 侍臣跨前一步,传递诏书于其手中,继而还退至原位,屈膝而跪,伏地拜日:“谨请新君主事!” 见之此情,群臣方才回过头来,随之伏地拜日:“先君英明,郑室万年,谨待新君诏命!” 待众说罢,公子姬忽缓缓起身,转身面朝众臣,继而单臂托举诏书谓众言道:“寡人德薄,继先君厚望,祈众臣尽心辅我,先君葬礼谨拜众卿操办,务要肃重庄严!” 闻言,众臣再拜,回日:“吾等受命!” 说罢,众臣自行退去,各行其事。 时过数日,郑公讣告传遍诸侯,一代枭雄就此谢幕,后人谥之庄公。 得知庄公死训,诸侯悲愉各半,悲悯者莫过齐卫,夷愉者莫过周宋。 更有南疆楚室,得知庄公新亡,趁其政局不稳,瞬既发兵,一举攻克蒲骚,尽得汉东之地。 数万郑军溃败还至新郑,副将耿畴上陈新君姬忽,言日:“前线接获先君讣告,三军将士尽展悲悯之情,士气萎靡不振,楚军趁势力发动突袭,我军猝不及防兵败蒲骚,尽失汉东之地,末将统军无方,敢请君上治罪!” 郑公姬忽少来领兵,深知军政一体,蒲骚兵败罪非在将,责将更措三军锐气,适时当以劝慰为上,是以谓其言道:“事已至此,责难于事无补,楚室志在中原,即得汉东,势必大举北上,着汝紧收溃兵,加紧操练,以备应楚中原大战!” 闻言,副将耿畴叩首三拜,领命而退。 望其退去身影,郑公姬忽轻声自言道:“风雨将至也!”说罢一声叹息。 此后三日,郑公姬忽自闭于书房,苦思应对之策, 自付以郑一己之力对抗强楚,胜算几无。 想及父君遗诏:“番邦入侵,合力御外!”联军拒敌不失为良策。 然今乱世,纲常沦丧,诸侯各怀鬼胎,联军做战,败多成少。 郑公姬忽思前想后,除却联军抗楚,别无他法与楚抗衡,关乎社稷安危,非心所愿亦得违反心而行! 谋定大略,郑公姬忽当即展卷篆写抗楚盟书,书毕唤进侍臣,当面授下盟书,着其传命大夫祭足,令其持书前往诸侯陈情请盟。 侍臣礼拜受命,接过盟书快步行出书房,召得两侍童随行。 事关重大,不敢耽搁片刻,三人急步行向宫外。 来至祭府,大夫祭足接获传讯,已于庭前跪候。 传命侍臣持上前授其君命,大夫祭足接书授命。 送走传命侍臣,大夫祭足即着书童收拾行囊,是日黄昏驱车行出新郑,奉命前往各邦请盟。 一路东行,先卫后齐再入鲁,历时大半月,行将数十邦,诸侯皆言应盟出兵,但未回复出兵之期,其意乃为观而后行,郑楚首战,胜则助之,败则推之! 大夫祭足从政数十载,此理岂能不懂,只要火未烧身,人皆漠然观望。 最后一站来至宋地,大夫祭足本已不抱期望,待其表明来意,不料宋公子冯满口应准,并表示即日便可领军南下,联郑抗楚。 大夫祭足大喜,誉言道:“天下诸侯,唯公明君也!” 宋公子冯笑颜回道:“贵使谬赞矣!使孤助郑,孤亦有所求,还请贵使相助!” 大夫祭足接言道:“敢请示下!” 宋公子冯拂袖斜坐续言道:“吾女雍姞,弱冠入郑侍君,得子公子突,今其夫君亡故人,其子为其唯一依托,别无所愿,谨求其子禅得君位,望卿扶助上位!” 闻得此言道大夫祭足惊诧失色,急问道:“公欲乱郑耶?” 宋公子冯冷言回道:“乱郑不敢当,为女所求也!望卿知晓,话即说出口,汝若不从,唯有赴死一途矣!” 祭足跪地伏拜,谓上言道:“我命何所惜?公欲乱郑却是不可!” 宋公子冯接言赞道:“祭子真义士也!不知为郑社稷所谋,祭子愿为否!” 大夫祭足直身问道:“何解?” 宋公子冯轻声缓言回道:“楚室北侵中原,郑地首当其冲,两军势必决死一战,待之两军激战之时,寡人遣军绕后侵袭,新郑轻松可得,而后交好楚室,协议瓜分郑地,皆大欢喜也!” 大夫祭足冷笑续问道:“公便如此为郑社稷所谋?” 话里带话,宋公子冯闻之不急不躁,淡言道:“郑室社稷存亡,全在祭子一念之间,但看祭子做何抉择!如若公子昭为君,吾女寄居于郑有所依靠,孤亦别无所求矣!为女为甥自当与郑交好,寡人亦将全力助郑击楚,如此祭子可否扶持公子昭耶?” 大夫祭足目含浊泪,长笑道:“老夫何德何能,敢断郑室社稷兴亡!” 宋公子冯颔首微言,回道:“但凭祭子一言!” 大夫祭足面颊灼泪再不复语,漠然起身离去。 大夫祭足自宋归来,回见郑公姬忽,上言道:“天下大乱,各起争心,诸侯漠视江南匪患,戏观郑楚之争,仅有邻邦宋室,应允出兵相助!” 郑公姬忽闻言垂首,叹言道:“世事纷争,人心相悖,此情亦属预料之中!联军而往,各藏私念,不若我自独往!如今诸侯决绝,断我后援之念,正好专注战事,全力与楚一战!胜则称霸诸侯,号令天下,败则杀身成仁,警世御寇!在公,亦算为国尽忠,在私,赢得万世传颂!” 大夫祭足谏言道:“桓、武、庄,三世呕心沥血,方得今世郑室立足中原,君上御寇之志,微臣投地倾佩,然君欲取郑三世基业,决死与楚一战,臣议断不可取!” 闻得所言,郑公姬忽怒而回应道:“非我欲与楚战,乃楚迫我应战,避战便可不战耶?” 大夫祭足急而领言道:“楚欺天下,终将一战,其战乃为天下与战,绝非以郑孤军苦战!且楚强郑弱,是为不争之实,倾力死战亦将难有胜算,更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可不防也!” 待其音落,郑公姬忽转身以对,不耐道:“天下弃我,我能奈何?我为天下,何相欺耶?” 大夫祭足欲待再谏,而见郑公姬忽举手止言,无奈只得隐声而退。 出得宫门,大夫祭足颔首垂臂,缓行于青石路面,心中思绪万千,却是无能为力,郑公姬忽一但旦领军出城,郑室大劫将临,或是庙堂易主,或是社稷沦亡。 三日后,大夫祭足意所不愿之事,应时而生。 郑公姬忽领得郑室全部精兵,开赴蒲骚与楚作战,仅留二千禁卫军驻守新郑。倘 若宋公子冯应言而行,待郑与楚激战之时,趁虚袭虐郑地,新郑必失,郑室必亡! 为保郑室三世基业不至毁于一旦,大夫祭足泣血决议,换君以护社稷,当下致书宋公子冯,信中所言仅有三字:“请兵,成!” 书至宋室,宋公子冯展阅,大喜。 当即遣军两万,着大夫子卞为将,随郑奔赴蒲骚。 行之蒲骚城郊十里处,郑公姬忽下令安营,以期短期休整来日迫城叫战。 安营及半,宋将子卞领军而至,说明来意,两军合兵一处,入营休整。 两将移步中军大帐说话,宋将子卞行之君臣之礼,谓对郑公姬忽言道:“郑公大义,独战强楚护苍生,吾悲望尘莫及,接获郑公抗楚盟书,吾君旋即遣某领军前来,与君并肩作战,不知来日何法战楚?” 见之宋室援军,郑公姬忽不胜欣喜,楚军势大,多一人相助,便多一份胜算,当下还礼致谢,回言道:“天下英豪,唯宋与郑耳!论及与楚之战,寡人尚无必胜之法,唯有逞一己之血气,与敌一较生死!” 宋将子卞凑近身前,上言道:“某有一策,郑公愿闻否?” 郑公姬忽回言:“但说无妨!” 宋将子卞接言道:“谋闻蒲骚楚室驻军,不过三万余,公若全军而往,其必据城而守,发兵强攻,又于我不利!依靠某之意,公可引之万余弱旅,前往城下叫战,属下引军伺机伏在后,见我势弱,楚军必将出城迎战,公可佯败引其入阵,其时属下引兵杀出,歼敌于野,可得大胜矣!” 郑公姬忽抚掌赞日:“将军大才!” 万事具备,仅期来日一站,进而二人同出大帐,并马巡视营区。 次日五更,三军拔营开赴蒲骚城区,郑公姬忽引军一万,于前先行直奔骚城区,宋将子卞则领得联军余部重兵,于后十里缓行。 待得前阵郑公姬忽集结待命,后阵宋将子卞大部泽涧而伏。 前阵郑公姬忽一部,业已摆开阵势,副将耿畴策马上前喊话,日:“蛮楚贼匪,出城受死!” 随之战鼓轰鸣,城上楚将斗廉观之郑兵,不过万余之数,竟然敢叫嚣城下,随手取弓搭箭,锋指郑将耿畴,瞬即撒手射出一矢。 弓如灼日,颠乾倒坤,催星裂苍穹! 箭似银龙,泣风破空,流波荡中原! 眼见郑将耿畴便要血溅沙场,但见其猛提缰绳,夸下坐骑一声嘶啸,前蹄腾空旋转其身,避过利剑锋芒化险为夷。 长箭落地,城野回归寂静,楚将斗廉弃弓一声令下,日:“整军迎战!” 战鼓声复起,楚军二万精兵集结城门处。 楚将斗廉飞身上马,即要领军出城,莫熬屈暇拦道谏言道:“弱旅较强,定有玄机,若非求死,便是早有预谋,不可不防!” 楚将斗廉大笑回日:“楚室扬名仅在此战,前途纵然是刀山火海,本将亦要前往一闯!再者,郑军新败拢兵再战,其战力远不及我,即便有诈,我亦不惧!” 言讫,楚将斗廉一声大喝催马驰行,两二万楚军仅紧随其后,众皆满面肃气,井然有序奔出城门。 时过一刻,楚军二万全数开出城来,城门复闭,楚将斗廉领军,据敌百步列阵完毕。 非为旧识,又无宿怨,仅因势力之争,迫使二人同至一处,实在是无话可叙,郑公姬忽挥剑前指,令日:“除恶务尽,杀!” 闻令,三军齐出杀向楚军。见得郑军略阵,楚将斗廉横枪过顶,谓顾全军沉声言日:“迎……战!” 得令,楚军尽如猛兽出笼,携兵扑向郑军。 战火骤燃,三军各尽其能,马军穿梭无忌,途增踏下亡魂,步军持兵斗狠,誓取敌手性命,弓军催箭成雨,矢出无管神佛,霎时间腥风血雨笼罩峡谷。 战得半个时辰,郑军颓势尽显,郑公姬忽回剑入鞘,依计传命鸣金退军。 但闻金钲响处,郑军有序脱离征战,徐徐后撤。为求楚室扬名中原,楚将斗廉业已打算决死一博,不管其真退亦或佯退,只求杀敌取胜,由是尾随一路追击。 追出数里开外,眼见迫近宋军伏兵所在,郑公姬忽打出旗语,冀望伏兵杀出,聚歼楚军。 但见宋将子卞现身高处,不料其拨转马头扬长而去,随之一阵金声传来,数万伏兵不战而退。援军尽退,楚军袭近,胜负已定,望之宋将子卞背影,郑公姬忽切齿溢血,横剑起誓,厉声言日:“寡人誓灭宋室,尽诛不义之徒!” 陷之险地,副将耿畴纵枪退退敌,杀至跟前请命道:“楚军将至,此地不宜久留,或战或退,敢请君命!” 郑公姬忽回望楚军,令日:“退兵!” 闻言副将耿畴点头回应待之郑公姬忽领得余部退去,副将耿畴引得亲兵八百,横道阻截楚室追兵,确保郑公姬忽得以顺利脱险。 楚将斗廉领军杀至,毫无停滞之意,挥军直取阻道郑军。 强敌来袭,郑将耿畴领众直视敌军,钉立原地全无退意,待敌近至百步,纵马挺枪帅先杀出阵去,迎向楚军便是一阵枪星点缀。 两军士卒皆是不惧生死,白刃迎来送往尽取要害,激战良久不知多时,楚军气力为其消耗过半,郑公姬忽业已脱险逃遁地,欲再追之已然不及矣!郑军八百断后壮士,亦己折损殆尽,仅余十余重伤铁骑。 得见郑公姬忽脱险,郑将耿畴欣然而笑,谓众言道:“是战是降,君等自便!”说罢,提马挺枪再入战阵,逢敌便朔再添亡魂,终于因气力不济,为敌斩于马下。 余之十数骑伤兵,见之主将宁死不屈,是以更无偷生之念,缓行上前欲求再战。 楚将斗廉见之如此勇士,心生倾佩恻隐之心,大手一挥,降下一阵箭雨,予其速死免增痛楚。 战毕黄昏,血样落日,染红万物,楚将斗廉引军还城,即后楚室雄风威震华夏,由此拉开逐鹿中原帷幕。 再说郑公姬忽领军北逃,及待进入郑地,却探知入郑要道,均为宋将子卞分兵把守,阻其归郑。 郑公姬忽对之宋室忿恨更深一层,然就手下数千败兵,与之相争亦无胜算。 迫于无奈,郑公姬忽只得下令转道,奔往卫地共城而去。 郑室制霸暂漏头角,却因此陷入内争,长达数十载之久,郑室自此愈渐衰落。 昙花一现艳四方,日出即谢不留香。 第035章 楚莫熬伐绞 郑公突侵宋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七百年,新春伊始,以宋为首,并陈、蔡、鲁三邦齐聚析地,商讨御楚事仪。 因之去岁郑室兵败蒲骚,郑公姬忽逃奔共城,大夫祭足于宋境迎立公子姬突为君,因之与宋裙带关系,郑室庙堂遂为宋公所控,宋室自此势力大增。 天下局势大变,然蛮楚崛起,仍为中原诸侯心腹之患,因是宋公子冯提议析地会盟,一者于众检验其公信力,二者联军御外解楚之患。 析城官署大堂内,四邦诸侯围案坐定,宋公子冯致祭酒词,言日:“周室黯弱,诸侯离心,致番邦引战入境,苍生疾苦,我辈难辞其咎,今召诸君来见,旨在退敌廓清环宇,再兴中原盛世!” 在座三君致礼附言,齐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等万死不辞!” 宋公子冯起身还礼,尽显感激之情,继而拂袖落座,畅所欲言道:“自夏伊始,再历商周,我与番邦之争从未中断,平王东迁之后,齐战东夷,秦御西戎,中原暂得一时安宁,而今楚起南疆,北侵入汉,大有入主中原之像,南抗强楚之责,便落在我等肩上,谨愿我辈诸公联手,卫疆守土护山河!” 一习话语说得慷慨激昂,众人听得心潮澎湃,陈公陈跃率先接言道:“中原告急,事关诸侯百家,但有所需,陈室愿为天下先!” 鲁公、蔡公附言皆是。宋公子冯抚掌赞日:“公等皆为明君也!” 进而理衫正身,续言道:“此番御楚之战,所需兵力空前浩大,所需粮草耗费更是数以万计,诸公既愿协力抗楚,不知可应兵力几许,粮草出资几何?” 闻言,三君各自思忖,无人应言。 宋公子冯当先表态,言道:“宋室愿献精兵四万,粮草辎重管够三军所用!” 见其如是说,鲁公姬允接言道:“宋公大义,鲁愿出兵两万!” 陈公陈跃接言道:“陈愿出兵一万!” 蔡公姬封人随道:“蔡虽小邦,亦愿出兵一万!” 诸侯回道皆愿出兵,但均未提及粮草一事。 宋公子冯欲待详细询问,转念一想,会盟及初,即向盟邦逼要兵粮,稍有不慎将而弄巧成拙,会盟不成不说,己身亦将威信扫地。 权衡利弊过后,宋公子冯佯喜回日诸公道:“诸公皆乃义士也!”说罢,朝众抱拳施以一礼。 三君还礼致谢,并应宋公之请,共赴盟成庆典晚宴,三杯两盏欢娱至夜深。 次日,各备车驾,寻道还邦,四君相互躬身拜别。 以三为贵,以九为尊,礼拜再三,方才各自上车,引队而去。 至春耕农务停当,四邦诸侯兵马调集完备,而至发兵之前,宋公子冯诚邀鲁公姬允于夫钟叙见,会商举兵要事。 两公会聚城令府衙,宋公子冯谓鲁公姬允言道:“四邦联军业已集结,不日即将开赴蒲骚与楚作战,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今八万兵马整装待发,所需粮草耗费几极大,鲁公可有良策解粮草之急?” 闻言,鲁公姬允心下会意,知其不愿担负粮草之责,遂点头附言道:“宋公所言甚是,粮草补给确是头等大事,需精心筹划方可!八万兵马出征伐战,日需耗费粮资数千金,非我盟邦一力可支也!寡人之意,南下抗楚,是为天下之利,我等出兵,天下资粮,可往他邦请粮也!” 宋公子冯闻之大喜,笑颜抚掌赞日:“寡人之意,亦是如此,不知鲁公欲往何邦言请粮草耶?” 鲁公姬允拂袖回日:“当是多多益善也,然凭寡人一已之力,亦难成事!但请宋公游请燕、郑相助,寡人前住杞、莒言说!” 宋公子冯拱手敬言道:“寡人定当倾力而为,只是空口无凭,诸侯无由来信,不若宋、鲁两军先行会师,以示抗楚之决!” 鲁公姬允回应道:“理当如此!” 二人商算好兵粮所需,约定会师日期,随之备驾还邦,各行其事。 时光荏苒,转瞬即逝,不觉间已是酷夏六月,宋、鲁两军如约会师阚城,炎炎烈日当空,铁甲银枪烨烨生辉,万千将士稳步齐进,声动川岭气撼乾坤,另人望而生畏。 待得入城落营过后,宋公子冯与鲁公姬允会聚中军大帐,置案摆酒少叙半日。 而后各返营区,将之军中诸事处置妥当,入夜稍事休整。 至次日晨时,二公继又摆驾急行出城,如约分赴诸侯,言请钱粮资军抗楚。 先说鲁公姬允引驾望北,行至鲁西曲驰而止,继而遣使携书,礼请杞、莒二候前来一叙。 过得数日,杞候姒闵并莒候已峦,应邀抵曲池,鲁公姬允出城十里相迎,于府置下美酒佳肴盛宴款待。 把酒数盏过后,鲁公姬允谓之二人言道:“楚踞荆州湘,虎视中原,血雨腥风即要席卷天下,诸侯无一可避开,唯有我辈同仇敌忾,集天下之力退敌,方可免遭番邦欺辱!” 杞候姒闵应言道:“尽职为国,死而后已,幸也!只是楚室辖地千里,兵车千乘,掷鞭可断流,我等百里小邦,何敢与之较强!” 鲁公姬允接言回道:“楚军再强,却是孤军无援,不过猛虎独行!我辈虽弱,然具诸候百家,恰似凶唳狼成群!独虎与争群狼,未见有胜也!” 莒候已峦拱手请言道:“依公之言,但需我等,唯命是丛!” 鲁公姬允回礼致谢,随即回言道:“公等之心,天地共勉!寡人来此之前,已集宋、蔡、陈三邦之力得兵十万,现今屯驻于阚邑,只需公等资许行军粮草,十万大军即可南下,一举击溃楚军,令其不敢再犯中原!” 杞、莒二候稍有迟凝,至后二人齐日:“愿尽所能,资军退敌!” 闻得此言,鲁公姬允起身拜谢,回日:“言谢太轻,谨以忘死退敌,还报诸公!” 二公起身回礼,应诺如期献纳粮草。 因之军情紧急,鲁公姬允心无留客之念,杞、莒二公亦无逗留之意,遂当尊面互道珍重,各引车驾寻道还邦。 余下时日,鲁公姬允整日独驻曲池城头,翘首苦等杞、莒粮草,眼下无话。 但说宋公子冯西出使郑,得郑公姬突盛礼相待。 接风晚宴之上,郑公姬突举樽相邀,谓对宋公子冯敬谢道:“幸得宋公提携,寡人方得为君冶国,杯酒谨谢,盼公讫受!” 宋公子冯不复礼言,提樽起身,仰头一饮而尽,继而安然落座,大有王者临朝俯瞰天下之象。 观之此景,郑公姬突只得苦笑陪饮樽中酒,随之落座不语,气氛一度凝结如冰。 堂上众臣交头接耳私相窈语,宋公子冯起身一声咳嗽,满堂恢复宁静,随之言道:“寡人质郑经年,非有要事,不欲入郑,此行前来,只为出兵伐楚!” 一习话毕,闻者面面相觑,宋公子冯环视满堂,续言道:“诸公不必惊慌,知郑伐楚新败,无心无力与楚再战,寡人新募联军十万,前方征战无需尔等操心,郑室只需保障后方补给即可!” 说罢,宋公子冯拂袖落座,双手抱胸,静待回言。 郑公姬突见其如此盛气凌人,心中不喜而又无可奈何,天下为公,抗楚是乃天下大计,利国利民利社稷,不喜亦得承应,由是苟言道:“楚乃中原之患,郑知早矣,前者公子忽以为天下先,发兵南下击楚,因势不敌而致兵败蒲骚,无功而返,而今宋公统军十万南下伐楚,公心为国厚德流光,更可助郑一血前耻,郑室定当鼎力相扶,需粮,郑室全勤保障,需钱,郑室空库支持!” 闻言,宋公子冯起身举樽,回言道:“世侄初为人君,明事理,识大局,日后定当成就一番事业!” 郑公姬突举樽回敬,笑饮杯中酒,暗起心中誓,日后得势,定当易位缔宋,一洗今日工屈辱。 次日,宋公子冯引众离郑,出城行的半日,路遇南燕候姑苏戚如周还程。 早前宋公子冯落难之时,曾得南燕候姑苏戚援手解困,时隔多年今日于野巧遇。 宋公子冯不胜欣喜,盛情邀请南燕候姑苏戚于近縠丘小叙。 一番嘘寒问暖,说到联军抗楚一事,宋公子冯意得志满,谓其言道:“楚侵汉东,黄随陷落,中原岌岌可危,加之岁前郑室领兵抗楚落败,更涨其嚣张气焰,今又发兵北上蚕食绞地,所谓唇亡齿寒,我等岂能袖手旁观!” 南燕候姑苏戚回道:“宋公高义,寡人此次前往洛邑王畿,亦是为了此事,本待劝说我王,诏令天下共讨蛮番,不料其突染热疾,以致昏迷不醒,寡人苦等数日,不得窥见王面,只得告退另寻他法,却在此地巧见宋公,闻公聚兵南下抗楚,寡人甚是欣慰,南燕请盟联军而往,望得宋公应准!” 宋公子冯笑颜拱手回道:“南燕请愿入盟,寡人不胜感激,更无不允之理!” 一语言毕,宋公子冯颔首致谢,继而续言道:“论兵力,寡人已募得联军十万,御楚足矣,尚缺行军粮草,燕候公心为民助我伐战,不若资许粮草一二,胜过许兵之功!” 南燕候姑苏戚接言回道:“为民请命,为国尽职,只求略尽绵薄之力,兵甲钱粮,尽燕所有,足公所需,寡人在所不惜!” 闻得此言,宋公子冯抱拳过头,重礼敬谢,随之言道:“燕候之大义凛然,吾辈望尘莫及,真国士也!” 南燕候姑苏戚回礼谦让,随之二人举杯品茗,轻啜一口欲待礼言相叙,堂外甲士行进奏报,言日:“鲁公姬允请粮归来,行经縠丘,听闻公与燕相聚于此,特来与君会唔,问君见否!” 闻言,宋挥手言日:“快请!” 甲士受命退下传言,宋公子冯随之差使侍臣撤下茶几,换上酒盏,珍馐佳肴摆满案面,谨待鲁公姬允驾临。 这边方才置理妥当,鲁公姬允便在堂前甲士引导下,来至宋燕二公所在客厅,垮步进入即向二公躬身一礼,谓之言道:“在此得遇二公,寡人不胜欣喜,特来与之一见!” 见之此状,宋、燕二公随即起身还礼,客气礼言几许,邀其入座赴宴。 各自座定,不待宋燕二公问话,鲁公姬允先行开口言道:“寡人北上请粮成行,杞莒援军粮草,业已运往阚城大营,不知宋公周郑之行情况若何?” 宋公子冯接言回道:“郑室新君初立,寡人一言,还有三分重量,旬日间郑室援粮亦可运抵阚城大营!” 说罢,宋公子冯谓之鲁公姬允相视一笑,竟而望向南燕候姑苏戚言道:“燕候方从洛邑归来,周王姬林染疾昏迷,周室王畿已然指望不上,然得燕候请愿助我,联军如虎添翼,胜楚指日可待!” 闻得此言言,鲁公姬允亦扬臂赞道:“燕候厚德载物,可歌可泣!”说罢,起身取盏相敬。 宋公子冯随之亦端杯起身,应言相敬。南燕候姑苏戚躬身回礼致谢,并言道:“同食周室俸禄,为国谋利礼所应当,二公谬赞,寡人愧不敢当也!” 言讫,举樽回敬。 三公齐声喝彩,进而回臂满饮樽中酒。 三人志同道合,愈言愈兴,畅谈天下,至夜醉卧当堂,抵足而眠。 穀丘聚会数日,三公言无不尽,只恨相逢恨晚,然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三公至终只得忍痛拜别,各自还邦理事。 此后数月无事,时至金秋八月,兵甲粮马一应俱备,眼见得联军即要开拔,前往汉东与楚决战,关键时刻却传来噩耗,陈公陈跃因旧疾复发,而致一命呜呼。 大丧期间,朝局不稳,危难之际,其弟陈林继位为君,蓦然回首昔年,五父陈佗祸乱朝纲之时,以致社稷沉沦民不聊生,至今历历在目。 幸得先君陈跃力挽狂澜,方得陈室今日之安宁,因是后人谓其行事果敢,风貌雷厉风行,遂谥之日厉公。 新君陈林不敢掉以轻心,为免宵小之辈趁乱起,并致陈室再生祸乱,遂调集重兵镇守都城宛丘,以至于应宋一万代楚联军,无法应时调往阚城与之会师。 常言道陈、蔡一家,见之陈室未往阚城调派联军,蔡公姬封人遂亦拒派联军前往,对之阚城会盟置若罔闻。 宋、鲁二公座镇阚城苦等月余,不见陈蔡联军前来会师,其后派出哨骑打探,方才知晓其中原由,是以二公聚帐商议。 鲁公姬允先行发话问道:“临突生变故,而今陈蔡二军不至,联军是否如期南下耶?” 宋公子冯侧首摅须,稍加思索后回问道:“鲁公之意,以宋、鲁之力,可胜楚否?” 鲁公重首回言道:“若得宋、鲁全力以赴,尽可与楚一较高低,只是中原诸侯各怀私念,其时趁火打劫入侵宋、鲁,我将何以抵挡?” 宋公子冯正色接言道:“鲁公所言亦是实情,我在前线杀敌为国,人在后方乱我根基,世态炎凉不可不防!” 鲁公姬允身首前倾,低声问道:“眼下联军开拔在即,我等该当何为,敢请宋公授意!” 宋公子冯拂袖起身,负手而行踱步堂中,忿言道:“蛮邦入侵,天下势危,诸候全无危机意识,竟止心心念念身前堂后事,可悲,可叹,可恨!” 待其说罢,鲁公姬允亦是一声叹息,随之宋公子冯续言道:“吾等虽可敌楚,然却不可全力与战,如此联军南下有何意义?我意暂停于楚用兵,联军驻扎阚城待命,待得诸候摒弃杂念同仇敌忾,再集兵南下与楚一战!” 一时间更无良策可行,鲁公姬允亦只得唉叹沉首,遵循宋公所言行事。 伐楚之征落停,宋、鲁二公亦无必要滞留阚城之必要,将之营中诸事处置妥当,遂各自摆驾还邦去矣! 中原伐楚暂歇,消息传至楚地丹阳,楚候熊通嗅探到深入中原之契机,遂紧召群臣商议。 礼乐停奏,楚室百官齐议政殿,楚王熊通高座君位,待之群臣行过君臣之礼,起身言曰:“寡人东出汉东,中原诸候意欲联军伐我,奈何人心不聚未能成行,我亦失却鏖战天下之机,时势瞬息万变,但我入主中原之志不改,及后谓对中原之政,众卿以为我当何所为?” 闻君有问,群臣纷纷上言,大夫薳章当先回道:“君上即已言道,诸侯联军停滞不前,乃人心不聚所致,臣以为此乃天赐良机,我当突起大军趁势北伐,一举击溃诸候联军,进而称霸中原,号令天下!” 闻得此言,楚候熊通笑而不答,大夫熊率且比随后上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说周室王畿黯弱失势,然则诸侯列强趁势崛起,其综合实力仍旧不可小觑,楚欲强袭以一敌百,诸侯为求自保必将奋力死战,胜之无望恐将危及社稷,臣意慎重北伐,眼下应当固守汉淮,谨待良机是为上策!” 侍其说罢,楚侯熊通敛颜默语。 堂下众臣亦分做两派争论不休,血勇者秉北伐中原之见,企稳者持固守汉准之论。 适得此时,令尹斗伯比出而奏道:“臣有一言,惟君遴决!” 楚候闻声兴起,挥手请道:“愿闻令尹高论!” 令尹斗伯比应声续言道:“北伐中原鏖战诸侯百家,楚室尚无如此能力,但若固守汉淮止步不前,却又违背图强图霸之宗旨,当下谓对中原之政,老夫以为仍以蚕食为主,逐步掌控汉淮平原,增地千里用以富民,徒民万千用以强军,待到那时,进可横扫中原,退可固本安邦!” 聆听其言,楚候熊通抚掌赞曰:“令尹所言,方慰我心!” 满堂文武亦是心悦诚服,齐声颂日:“君上英明!” 待得声落,楚候熊通转身入座,谓下问道:“如是献策,必有所谋,敢请令尹坦言,寡人当取何邑?” 令尹斗伯比回礼复言道:“而今郧军蒲骚兵败一蹶不振,其邻邦绞邑,地处汉水上游丹江口,得之可控汉水源头,紧扼下游诸候农事命脉,其地亦为楚室进军中原必经之处,眼下我已取得贰轸之地,再若攻下绞邑之地,即可打通北上通道直出中原,似此战略要地,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闻言,楚候熊通奋然起身,展臂言道:“绞邑之地,寡人人志在必得!” 未待其话音落地,楚将斗廉随之出列请战,言日:“末将愿为先锋,月内奉上绞邑之地!” 待其说罢,莫熬屈暇出而争功道:“将军败郧军,取贰轸,为楚立下不世功业,属下有意效仿一二,绞室小邑不劳将军出马,便由属下走此一遭,不得绞邑,提头来见!” 见得莫熬屈瑕表现得如此血勇,楚候熊通亦有垂炼青年小将之意,逐授意道:“莫熬忠勇有嘉,许尔精兵五斤,盼早日攻克绞城,全胜而归!” 莫熬屈暇欣喜受命,接过兵符便往郢都大营点兵,余皆众臣退下职备后勤事宜自不必说。 稍事整备,莫熬屈暇与之五千兵随之踏上征程,于路忽行三日,兵临绞城城下。 见之楚军来范,绞候偃扏自知不敌,下令紧闭城门,据城而守不予应战。 莫熬屈暇领军城下拗战,嚣骂三天毫无进展。 如此僵持着亦不是办法,空耗粮草而已,莫熬屈暇遂令大军后撤三十里落营,随即后领得百骑亲兵,深入敌后查看地形。 一行人马登上绞城东侧高地,只见绞城三面环山,独有南门平势稍见平坦,绞城尽得地利易守难攻,纵使手握精兵万余,要想月内将其攻克几无可能。 众人查看良久,亦未想得万全之策,待得回程之时,一阵凉风拂面吹过,莫熬屈暇滞目望前挥手止行,百骑于后静候,仅闻得风声呼呼做响。 稍加思索过后,莫熬屈暇大喜,回身谓对众人言道:“绞人尽得地利之便,缩首不出拒我城下,而我可应天时之利,迫其出城与我决战!绞城三面环山,山中多生灌木,我可使人伐取引火烧之,活植湿木遇火可得狼烟滚滚,再顺风势拂烟入城,浓烟熏撩之下人畜难存!若其仍旧据城不出,必中烟毒气闭而亡,若其逞强出城接战,则合我意一战决胜!” 待其言罢,众人拱手贺日:“莫熬良策谋敌,绞地指日可待!” 回至营中,莫熬屈暇号令三军依策而行,指派甲士百名于山间伐木取火。 忙碌半日,烟瘴如云飘入绞城,绞候偃扏领军上城,见之楚军引火烧山,狼烟滚滚扑面而来。 任其所行,军民数日间必将难受烟熏,或毙命或溃逃,绞候偃扏遂命城中守军偷出城门,入山驱捕楚军灭火祛烟。 首日捕获伐木楚军三十余名暂灭山火,城中军民得之喘息之机。 到得第二日,楚军复又前来引火烧山放烟熏城,绞侯偃扏无奈之下,只得再派士甲出城驱赶烧山楚军。 如此往复数日,绞候偃扏见之楚军每日只是来烧山放烟,并无攻城之意,是以更加松懈大胆。 及后数日,但见楚军前来烧山,不待其行至山脚,绞候偃扏遂亲领大军前往将其击溃。 此讯传至楚营,莫熬屈暇笑对众将言道:“时机成熟,该当收网矣!” 说罢,逐令三军整装待发。 当日朔月之夜,楚军受命密发起行,前往绞城东西两侧山林间设伏。 隔日清晨,百余楚军一如过往前来烧山,而绞候偃扏不假思索,随即领军前住驱赶。 山林间莫熬屈暇紧盯绞侯偃执行止,待其追击诱兵离城数里之时,振臂一挥战鼓雷鸣,林间伏兵顺势而下断其归途。 见得身后有变,绞候偃扏急令回马驰援,然楚军已将南门入口堵住,只得硬起头皮发起突击,以图打开缺口撤退还城。 两军抱团缠斗于城门口,城中守将见此亦不该当何为,是以急得城上城下来回跑动。 楚军距城如此之近,如若开城增援,须臾间有城破之险,然而不出应援,君主深陷险境,随时将有可能命丧敌手,真真是进退两难。 绞候偃扏率军几次冲向楚军,冒死血战夺路而走,而楚军犹如铁板一块,任你山呼海啸我自巍然不动。 随之时间推移,林间伏兵不断杀出,南门口楚军越聚越多,绞候偃扏自知大势去,无畏拼杀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日暮时分,两军稍退歇战,山谷回归宁静,绞候偃扏收缰歇马置身阵前,双目紧盯着城前楚军,忽而一阵凉风袭来沁人心脾。 绞候偃扏阖然闭目昂首望天,一行热泪滑过面庞,继而一声叹息催马向前。 余皆将士欲待随行,绞候偃执挥手令止,竟而独骑往前行向楚军。 待之行近楚军百步之遥,绞候偃扏停行下马,取剑在手行于马身之前,进而拄剑于地,泣声喊道:“绞室请降!” 山野一片寂静,莫熬屈暇于林间现出身行,纵马行至绞候偃扏身前,谓其言道:“小小绞城,岂能阻我纵马汉东,服否?” 绞候偃扏跪地取剑托举过顶,俯首回道:“败军之将,不敢言他,谨望将军善待绞邑百姓!” 说罢,热泪脱眶坠落于地——绞邑大地。 莫熬屈暇面无表情翻身下马,行将上前取其手中长剑,继而转身面向楚军将士,单臂擎剑锋指长天,谓之大喝一声,三军闻声随之一阵怒吼。 绞城一役,楚军大获全胜,莫熬屈暇智勇双全名声大噪,楚候熊通予其加官进爵自不必说。 战报传遍九州,中原诸侯闻之无不暗自心惊,竟而奔走相告呼号伐楚。 宋鲁联军而今驻扎于阚城,是为伐楚先驱,为之诸侯寄于厚望。 先前济粮资军者,杞、莒、郑、燕等纷纷催促联军发兵,鲁公姬允抵不过诸候催谏,遂前往龟蒙山会见宋公子冯,与之商议伐楚大业。 话说宋都乃在商丘,宋公子冯缘何身现龟蒙山? 适值秋收时节,宋公子冯遵循祖制,举镰收粮之前行祭天大典,于龟蒙山主峰观日峰道观行礼。 礼成之后,宋公子冯依靠例驻观斋戒三日,得逢鲁公姬允前来相访,遂于峰顶观日亭置案相待。 清风徐来云海翻涌,旭日东升红霞满天,二公对坐茶亭,犹如仙界老翁闲适临凡。 饮罢一盏,鲁公姬允谓其言道:“楚人续侵中原,汉东绞地尽落敌手,周室将倾,九洲岌岌可危,诸侯谨盼阚城联军前往退敌,不知宋公之意如何?” 宋公子冯置杯于案,昂首仰面一阵大笑,继而回道:“楚蛮之祸,寡人早已告诫天下,奈何天下不予重视,寡人后又费尽心思联军筹粮,欲往南疆御楚卫护天下,不料盟邦中途退却,独余宋鲁两军驻留阚城,诸侯异志寒透寡人之心!” 说罢,宋公子冯倾身向前,抚案俭颜续言道:“天下非你我之天下,蛮楚亦非你我可敌,诸候联军不至,行军粮草不达,阚城大军断难调动起兵汉东!” 鲁公姬允吱唔迟凝片刻,本待出言再劝,但见宋子冯态度坚决,不好强求,是以转言道:“公即有所请,寡人自当全力游说诸候,谋求天下共起抗楚!” 闻得此言,宋公子冯神情稍缓,取杯相敬再不言语。 见得此状,鲁公姬允自知留此无益,座不多久便起身告辞,宋公子冯则以祭祀为由,未往相送任其离去。 初冬十月,农事完备,鲁公姬允檄请宋、郑、卫、陈、蔡、杞、莒、曹、徐等十数诸侯齐聚虚邑,欲求诸邦盟而联军伐楚。 虚邑城令府,十数诸侯君主分开两列对案落座,鲁公姬允身为东道主,独居中案主座。 酒过三巡,众人微酣兴高之时,鲁公姬允提樽倡言道:“诸君齐聚于鄙邑,恰如周室盛世之时,寡人不胜荣幸!奈何楚室临战中原,战火将起,社稷危倾,惟愿同心协力,共御蛮楚,护我大周江山!” 说罢,鲁公姬允推樽躬身致敬诸侯。 众人见状亦复起身,举樽相迎回敬之。 共饮一樽之后,诸侯群情激昂,陈工陈林当先言道:“先君骤薨,臣民惶然,不得以暂缓伐楚,今邦中安定,前者所许一万联军,刻日开赴阚城备战!” 待其言罢,蔡候姬封人随后言道:“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蔡室联军亦将会师阚城,供君调遣!” 余之诸侯亦是复言,资兵出粮以应伐楚大业。至最后,一众诸侯起身齐日:“伐楚卫周!” 唯有宋公子冯独座一隅,闭目抱臂垂首默言,鲁公姬允瞥见此景,当即呼众止言,继而面朝宋公拱手一礼,言道:“阚城联军宋室为大,敢请宋公就任盟主,主持南下伐楚之战事!” 闻其此言,宋公子冯昂首一阵大笑,随之行至堂中,峻目环视众人,进而言道:“郑公姬忽援兵汉东鏖战蛮楚之际,诸侯持私为已隔岸观火,以致郑军兵败蒲骚,贰轸两地易手楚人!寡人奉公联军伐楚,临近发兵之际,陈蔡背盟置天下不顾,以致蛮楚趁虚而入,汉东绞地尽为楚人所占!三地连成一片贯通汉东,楚军利此通道进可攻退,可守,如今发兵伐楚实非明智之举,诸侯愿往送死,寡人阻拦不住,谨恕宋室不往奉陪!” 说罢,宋公子冯拂袖离席而去。 众人观之一阵愕然,良久无人言语。 末了,鲁公姬允出声圆场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宋公所言亦不无道理,伐楚之战事关天下兴衰,寡人以为还当从长计议!” 堂下众人皆为一邦诸侯,闻此礼言皆明就里,是以先后遵言告辞,虚邑会盟至此不欢而散。 见之宋人已无联军伐楚之意,及后一月,郑、莒、杞等纷纷至信鲁公姬允,追讨前者奉军之钱粮。 鲁公姬允受众所托,数番约见宋公不得,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邀约郑、卫、杞、莒等齐聚武父,会商索取粮草之法。 武父行宫之内,众诸侯争论不休,但闻郑公姬突大声言日:“伐楚是为天下大计,我等甘愿资军许粮,只求退楚以安万民!而今联军驻扎阚城,已有半年之久,空耗粮草数万石,未建尺寸之攻!楚取绞邑,中原告急,宋人再若无为,但请奉还资军粮草,我等自为之!” 闻其所言,众人又是一阵声讨之言,鲁公姬允抚膝抵椅一声叹息,继而言道:“为此,寡人数邀宋公相商,皆为所拒,致信入宋询由,皆无回音,想是并无还粮之意,由是如此避我!” 闻得寻粮无望,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杞候姒闵上前拱手礼言道:“杞室遵循伐楚大计,将之今秋新粮,尽数运往阚城,但求退敌安民!然则而今楚兵未退,似有大举进取中原之意,杞邑小邦民羸兵弱,不敢断言天下之势,但求退粮予我撑持数月!” 说罢,杞候姒闵提袖拭泪,尽显凄楚之态。 众人闻之默言片刻,鲁公姬允抬手拍椅声声叹息,莒候已峦随即大步踏至堂中,进而转身谓对众扬臂呼曰:“宋喋窃贼,还我粮草!” 此言一出,众诸侯义愤填膺纷纷附言齐吼。鲁公姬允起身挥舞双手抚慰众人,然则众人根本不予理会,只顾簇拥向前索要粮草。 不曾想事态竟然发展至如此地步,鲁公姬允谓此亦是无计可施,只得抵手撑投瘫坐太师椅上。 众人纷闹之时,卫公姬晋传来一语:“诸公谨听寡人一言!” 闻此一言,堂内回复安静,众人纷纷侧首望向卫公姬晋。 卫公晋因之身体不适,独座一侧静观其变,本不欲插手此事,但见鲁公姬允为众攻讦,是以起身为其解围,见之众人目光齐聚己身,遂续言道:“喋宋假公济私,人人得而诛之,与其在此争论不休,不若举兵迫境以武相逼,岂不胜过空谈舌辩十倍?”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堂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武力胁迫要粮本属下策,非万不得已不可施之,今从卫公姬晋口中说出,众诸侯满脸茫然之色。 见之此状,卫公姬晋双手携裹披风悠然落座,进而冷笑道:“诸公若无此等胆色,今后勿要再言寻宋要粮之事!” 为其此言相激,年轻血勇如郑公姬突者,适时应言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卫公即已指明道路,我等岂有不为之理?但请鲁公挂帅伐宋联军主将,郑室三万精兵不日开赴宋境,余众凡有血性者,可随我同行!” 闻言,鲁公姬允惊抬首,询声望向郑公姬突,只见其面漏杀机,攥拳切齿谨待回言,进而转首扫视诸侯,见之众人亦是翘首以待己之言行。 前者经己劝说,诸侯方才献粮以助伐楚大业,而今联军举事已告败,如若不允恐亦为众视为仇敌。 虑及此间种种,鲁公姬允只得扶椅起身,侧头拱手应言道:“诸公盛情,寡人却之不恭,暂行联军主帅一职!” 即受所请,便应所行,当下应准出兵两万联军伐宋,加之诸侯之力,共计得兵六万余,战争阴云笼罩武父,一场血雨腥风即将席卷中原。 话说卫公姬晋自武父返回朝歌之后,舟车劳顿加之天寒地冻,其病情愈加严重,几请名医治皆无好转。 亦或是撺掇诸侯相争,掀起血雨腥风而遭天谴,卫公姬晋于都撑持得月余,遂一命呜呼魂归九泉。经历州吁之乱后, 卫室内忧外患社稷飘摇,卫公姬晋迎难上任,其主政期间伐交诸侯,使之卫室国力大增稳立中原,确于卫室贡献颇多,后人谥之日宣公。 然则因之宣公生时淫嬖衅生伋朔,而致后宫相争迭起祸乱,其长子姬伋死于非命,次子姬朔得立太子。 宣公亡后应诏继位,一时间卫室朝局微妙沉浮不定,卫室遂告退出联军伐宋。 少得卫室相助,伐宋联军实力大减,然则联军仍有兵员四万余众。 经众商议,伐宋意图不改,郑、鲁、纪、莒、陈、蔡六邦联军会师太康城,进而挥师北上,一路高歌猛进连下数城,眼见得即要兵临商丘城下。 宋室社稷危在旦夕,宋公子冯又将如何应对,且看下回解说。 第036章 姬突闹九洲 屈暇陨罗地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699年,时光荏苒,天下大势瞬息万变,诸侯相争,狼烟四起主题永恒! 书接上章,话说六邦联军迫近商丘,宋室社稷危在旦夕,然天不予时,突降大雪阻断道路,联军北上步伐得以遏止。 宋室因是得以喘息之机,春朝首会,宋公子冯遂诏文武百官齐聚庙堂,商议退敌之策。 宋公子冯高座君位拍案而起,拂袖负手责言道:“汝等御敌不力,使之我军节节败退,而今伐宋联军业已迫近商丘,当此社稷危急存亡之时,汝等可有退敌良策?” 群臣默然,司城南宫长万出而请战日:“联军之势不可小觑,然我宋室亦非轻易可欺,集举国之力仍可与之一战,臣请将兵迎战,力挫来犯之敌!” 而其话音未落,公子子捷冷笑出列,驳斥道:“两方势均力敌,与其死战,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汝欲亡宋耶?” 闻得此言,司城南宫长万扬手欲待辩驳。不待发言,公子子捷转身面君,拱手上言道:“臣闻郑公姬突乃为小妹雍姞所生,与君上乃为舅侄,不若攀此亲情与郑议和,先化解眼下危机,及后伺机还报今日之仇!” 闻及此语,宋公子冯冷哼一声,甩手斥道:“竖子恩将仇报,寡人费心尽力助其为君,不曾想其反手遂聚联军伐我,如此忘恩负义之徒,顺势之下岂会应允与我议和?即便孽子允我议和,寡人亦不会答应,今日若是低下了头,及后何以立足天下,寡人又有何面目出门见人!” 闻君怒言,公子子捷跪地请罪:“儿臣唐突!” 宋公子冯不予理会,直视百官续问道:“众卿可有他策退敌?” 见此光景,众臣尽皆垂首不语语,宋公子冯怒骂道:“无能之臣,寡人豢士有何用?” 见君发怒,大夫仇牧出而言道:“臣有一策,或可一行!” 宋公子冯气急败坏,简言道:“卿且言之!” 大夫仇牧接言道:“郑拥联军伐我,我亦可请盟邦援手解困,与敌为敌者,是为我之友者,以敌之敌制敌,解敌围我之困,善之善也!” 闻得此语,宋公子冯兴趣昂然,挥手请将续言之。 大夫仇牧会意,躬身致谢续言道:“制邑一战,南燕为郑所制,至今已有十八载,邦中臣民多有怨言,我可说之趁虚袭郑后方,一血制邑之耻,而见后方生乱,郑军必不能专事伐宋之战,我再伺机寻隙破之,郑兵之困可解矣!” 宋公子冯抚掌大喜道:“上卿大才,良谋安邦,寡人甚慰!然则郑兵之困虽解,城下仍有五邦联军扼制,大夫何以解之?” 大夫仇牧接言道:“齐鲁数生龃龉,相争相抗数十载,遣使轻言说之,齐必助我伐鲁,强敌犯境鲁必引军回援,困宋联军又可去之一路!” 说罢,大夫仇牧捻须转身,踏步沉思似是自顾言说,日道:“杞莒与鲁交好,见之鲁军一退,其军心必然动摇,我则结好卫室,请其陈兵两邦边境,见势两军必退也!” 言罢,大夫仇牧止步稍顿,进而转身扬手言道:“六邦联军,去其四路,余之陈蔡两军,战之可胜,贿之可和,大局可定矣!” 闻其一番自论自辩,瞬间大破联军解宋之困,宋公子冯甚是愉悦振奋,大开双臂谓众言道:“众卿皆若上卿之能,宋室何愁不兴也!” 说罢,宋公子冯即下诏令,尽如大夫仇牧所言行事,遣使前往各处陈情请援。 适值宋室使者奔赴各地之时,南疆楚室瞅准时机趁势北上,着莫熬屈暇领军渡澎水伐罗地。 发兵之时,楚侯熊通领文武百官登城相送,见之主将屈暇甲胄鲜明气宇轩昂,北伐楚师剑戟生辉雄伟浩荡,群臣纷纷上言贺喜,言日:“将雄兵勇,罗地势在必得!” 唯有令尹谨示楚侯日:“将显傲颜,师无戒色,犯得兵家大忌,老臣斗胆直言,莫熬此去罗地必败,但请君上敕令追赶,着其还军郢都!” 楚侯熊通挥手笑言道:“令尹多虑矣!万数楚军当前,其小小罗邑,似囊中之物举手可得,士卒稍显骄色,谅亦无碍也!” 令尹斗伯比不语。 及夜,楚王熊通还府,餐时闲言,将之日间之事,诉诸于夫人邓曼。 不料夫人邓曼拂袖嗔怒,随即差人撤下案上佳肴琼酿,仅余白饭以供食用。 见此,楚侯熊通茫然不解,惊问道:“夫人此举何意?” 夫人邓曼回日:“近日诸事少顺,君上名利熏心,致君不辩是非,忠言难进,今绝锦衣玉食,苦寒心志,谓君明智!” 闻言,楚侯熊通置下碗箸,正身以对敬言道:“愿闻夫人教诲!” 夫人邓曼执其手,回日:“令尹上言,君何不察耶?”说罢,起身踱步续言道:“大夫其非众之谓,其谓君抚小民以信,训诸司以德,而威莫敖以刑也!莫敖狃于蒲骚之役,将自用也,必小罗!君若不镇抚,其不设备乎?夫固谓君训众而好镇抚之,召诸司而劝之以令德,见莫敖而告诸天之不假易也!不然,夫岂不知楚师之尽行也!” 闻及夫人一番训戒,楚侯熊通方才醒悟,不急餐毕著作诏命,着快骑携书追赶传命。 待至鄢水,传命侍臣截住莫熬屈暇传授君命,请其还兵郢都。 奈何莫熬屈暇一意孤行,言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随之引军渡河。 莫熬屈暇因之求功心切,虽已挡下撤军君命,但恐拖延时久再生变故,遂亲至河岸催促三军抢渡鄢水。 急则生乱,乱则生变,因之前无谋划,河中所搭浮桥过少,三军争渡秩序大乱。 万余楚军拥挤于河道两岸,一时间乱像从生,有互生口角者斗殴于岸,有急行踏空者坠落于河,更有失足倒地者为人践踏至死。 见之此景,副将屈重谓上谏言道:“三军尽失威仪,直如绿林草莽一般,此去罗城何以为战?倚邦室之大,仗士甲之众,不循兵法律纪,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必败,祈请将军应命退兵,重肃军务择时再讨罗城!” 莫熬屈暇闻言驳斥道:“得胜之师,士气高昂,何谓骄兵?若不乘胜出击,待其加固防务,再择何时入罗?竖子休得胡言,再有言退惑乱军心者,斩立决!” 见其心意已决,副将屈重自知再劝无益,只得应命引领三军渡河。 渡过鄢水,犹如历经一场大战,士卒丢盔弃甲,偃旗息鼓直如溃兵。 此间种种,尽为罗城细作探得,讯息传回罗邑庙堂,罗侯羋觫欣喜万分。 罗与楚敌,本无半分胜算,而今探知伐罗楚军,轻敌懈怠直如溃军,若是倾力一战或有五分胜算。 身为一邦之君,罗侯羋觫自然不甘开城请降,是以打定主意与楚一战,为确保战楚得胜,又请得友邦卢室引军前来相助。 竖日间,卢候姜仲章领军两千进驻罗城,二公厅堂相见。 互施礼毕,罗候芈觫先语道:“罗城危急,卢候援手搭救之恩,寡人刻骨铭心!” 卢候姜仲章礼言回道:“兄弟之邦,何分你我,理当生死与共,不知罗候可有破敌之法?” 罗候羋觫笑颜回道:“如无胜机,誓不敢邀卢前来与我陪葬,楚众我寡,必予奇战,方可与之一战!” 卢候姜仲章紧言问道:“何谓奇战!” 罗候羋觫素颜回道:“所谓奇战者,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也!交战之际,惊前掠后,声东击西,使敌莫知所备,如此可胜!” 闻得此言,卢候姜仲章兴趣盎然,接言道:“请君详解!” 罗候羋觫谨言回道:“寡人使人打探楚军动向,得知楚军拥兵万余,然则将傲兵骄,师无戒备,我以伏兵击之,必能取胜!” 卢候姜仲章拱手敬言道:“卢军任凭差遣!” 罗候芈觫拱手回礼,接言道:“城南十里落英谷,乃楚军进击罗城之必经之路,此处地形狭窄,两侧绝壁断崖陡立,抬首仅可探视一线天,是为设伏绝佳之地!而楚室骄纵之师,必将不复探查范险轻进!待其冒进入谷,寡人领罗城精兵堵其出路,卢公携本部人马断其退路,崖间多备雷木炮石,其时倾泻而下,纵使楚军人马再多,也将必败无疑!” 卢候姜仲章起身拱受命,言曰:“卢罗诚如兄弟,寡人定当舍命奉陪!” 罗候羋觫近前执其双手,回曰:“与君共赴沙场,寡人之幸也,但求破楚大胜,共享盛世繁华!” 卢候姜仲章默语,躬身礼拜谓之辞别,进而转身出殿。 望其离去背影,罗候芈觫心存感激,谓其背影躬身回礼。 夜半子时,卢罗两军相继起营出城,密行赶往落英谷设伏。 待其一切布置妥当,莫熬屈暇领得楚军也已行至谷囗,观之地势,副将屈重上言道:“此地凶险,极易遇伏,但请将军下令止行,着哨骑前往探路,如无伏兵方可通行!” 莫熬屈暇冷笑回言道:“楚军过处,罗军唯恐避之不及,何敢迎将而上于此设伏?小子多虑矣!” 副将屈重持鞭拱手再谏道:“祈请将军三思!” 闻及此言,莫熬屈暇怒言道:“吾掌握楚军万余,即便遇伏,我亦不惧,神挡弑神,佛挡诛佛,再有谏言阻行者,斩!” 说罢,大手一挥,即令三军起行过谷。 军令当前,副将屈重只得受命而为,一路打起十二分精神,携亲兵卫队拥护莫熬屈暇左右。 往前行之数里皆无险情,待之阵尾行入谷中,阵首即将出谷之时,一票人马斜刺里冲出,拦住楚军去路。 出军惊而止行,副将屈重携亲兵卫队百十余人,向前摆起防守阵型,以护莫熬屈暇周全。 待之两军声歇,莫熬屈暇行将上前遮目望去,一面面“罗”字椽旗印入眼帘,罗候羋觫驻马阵首,肃颜提枪厉目以对。 突遇罗军阻道,众皆为之一惊,唯有莫熬屈暇冷笑连连,谓之罗候芈觫言道:“我未前往寻汝,汝倒送上门来!也罢,省我腿脚功夫,今日便在此了断!”说罢,执剑在手。 罗候芈觫亦抬枪前指,回言道:“谁生谁死,自有天定,看我取尔项上人头!” 闻其此言,莫熬屈暇默语不答,举剑前倾令日:“杀!” 三军受命,变防御阵型为进攻阵型,快速迫近罗军。 见之此景,罗候芈觫横扫回枪隐入阵中,步甲持盾筑起一道铜墙,以御强敌来袭。 楚军如浪,发起一波又一波冲锋,猛扑罗军盾阵,但见罗军盾阵似驻海礁石,任凭风浪侵刷,犹自巍然不动。 如此僵持得半个时辰,楚军渐显力怯气虚,忽闻罗军阵中鼓声大作,紧接着自崖滚落雷木炮石无数。 楚军因之被困峡谷避无可避,为其砸死砸伤甚多,三军一阵哗然,众皆心声退意。 副将屈重亦上言道:“此地凶险,当请速退,迟则恐有全军覆没之险!” 莫熬屈暇回日:“区区匪兵阻道,能奈我何?些许小挫,不足为虑,本将誓取罗城,否则无颜还回荆楚!” 见其执迷不悟,置全军安危于不顾,副将屈重无奈之下,只得下令亲兵挟制莫熬屈暇,斥命钲甲鸣金退兵。 钲声响彻峡谷,楚军仓惶后撤,践踏至死者无可计数。 眼见得峡谷入口近在咫尺,副将屈暇心中暗道,只需出得谷口,即可展军御敌,拥军之众足可自保无虞,及后再寻他法图罗。 然则一支号箭窜上天际,鹤唳之声响彻云霄,将其心中所想全数打破,数千卢军从林间冲出,集结于谷口阻断楚军退路。 卢候姜仲章驻马崖顶,谓下喊道:“汝等为我所困,前无出路,后无退路,弃械投诚者,生!顽于抵抗者,死!” 声传峡谷,回音不落,卢候姜仲章之言,尽入众人之耳,楚兵尽显恐慌之色。 然楚人生于荆棘,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事已至此唯有与敌决死一争,副将屈重着亲兵卫队,百余人守卫莫熬屈暇,自引余下楚军破阵突围。 趁得崖顶雷木炮石稍歇,副将屈重引军谷中集结,摆起一字长蛇攻击阵型,余部七千余楚军,分成十阵发起冲锋,待之前阵覆没,后阵续起进攻,意图以人数之众,车轮之法突围。 将令下达,副将屈重驻马阵前,身先士卒领第一阵发起冲,只见其回望众人令日:“楚无懦人,誓死破敌!” 三军怒吼回应,副将屈重旋即回首紧盯前方之敌,单臂旋起一朵枪花,进而止枪前指喊道:“杀!” 未待声落,挺枪纵马杀将出阵,众甲士紧随其后,一拥而上。 见得楚军做困兽之斗,卢候姜仲章回首望向传令旗手,目光坚毅微点其头。 传令旗手受命挥舞战旗,谓众打下旗语,三军受命一阵腾挪,如罗军一般摆起一道盾甲铜墙,众将士不动声色处之泰然,纵枪横刀以备楚军冲阵。 观之卢军临战变换阵型,副将屈重面色豪无波澜,只知突破谷口方有一线生机,任你风谲云诡,战之即可。 楚军似如猛虎搏命奔袭,卢兵则如泰山陡立纹丝不动,猛虎咆哮山前,霎那间地动山摇,崖顶雷木炮石不断滚下。 两军坚守阵线,皆无半点退意,鏖战近半个时辰,楚军首阵人马损失殆尽,卢军因占得地利之便,伤亡仅有百余人,盾墙坚立未动分毫。 依前所谋,楚军第二阵人马随即发起突围,副将屈重换枪再出愈战愈勇,卢候姜仲章置身谷顶,身行未动紧盯楚军动向。 两军各自为阵,短兵相接浴血奋战,嘶吼声惊绝峡谷。 如此轮番苦战,楚军损耗巨大,卢军渐显气虚体力不支。 两个时辰过后,楚军仅余得两千人马,副将屈重亦身披数创,卢军亦只剩得残阵一座,死伤近千人。 如此苦战下去,盾墙必为楚军所破,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卢候姜仲章遂着哨骑前往出谷口,传请罗候芈觫引军迫近入谷口,前后夹击合围楚军。 副将屈重定身侧首,闻得身后战鼓闷沉袭耳,亦知是罗军起兵迫向己处,欲与卢军前后呼应围歼楚军。 待起合围完成,楚军可谓插翅难飞矣,副将屈重岂能不知其中利害,遂重整旗鼓排兵列阵,抢先对卢军发起进攻,以做最后一搏。副将屈重仍旧一马当先,秉持战死之念突入敌阵,银枪闪过敌无可避。 楚军余部不论伤残尽皆上阵,横刀怒目视死如归,奋勇争先予敌索命,如是困守峡谷必死无疑,不若拼死一搏以求生路。 战至此刻,卢军也已是樯橹之末,有心阻敌而气力不济,抵死相抗只盼望罗军及时赶至,其时合力聚歼楚军。 奈何楚军于其副将屈重引领下,披荆斩棘所向无敌,不消刻余便将卢军战阵撕开一道裂口。 见得生之曙光,楚军勇猛更甚,犹如决堤洪水,纷纷涌出裂口,等得罗军赶至,楚军业已溃逃殆尽。 卢候姜仲章引马下谷,缓行于谷口,望得楚军溃逃激起一路尘烟,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笑容。 穷寇莫追,卢候姜仲章亦无追击之意,遂令三军打扫战场,待得罗候芈觫引军赶至,两军合为一外。 二公复登崖顶,并马而立居高望下,只见数千楚军横尸峡谷,马革裹尸埋骨他乡,罗候芈觫叹言道:“欺人者,自欺也,涂炭生灵,血债累累,胜乎哉?非胜也!” 峡谷腥风拂面而过,卢候姜仲章单臂横举配剑,一声令下:“还师回城!” 卢罗两军受命而退自不必说。 再说楚军一路奔逃,来至一处荒谷,谷中生有巨桑一株,枝繁叶茂伞盖蔽日,众人齐聚树下休歇。 副将屈重满身血污,将之水袋递与莫熬屈暇,言日:“末将使人探查,身后已无追兵,吾等业已脱险,稍歇半日,即可引军回楚!” 莫熬屈暇痴望水袋少倾,并未伸手迎接,继而垂首问道:“交战峡谷谓之何名?” 副将屈重收回水袋,接其言回道:“落英谷!” 闻此三字,莫熬屈暇身躯一震,随之发出一阵阵冷笑,进而抬首望前,泪流满面苦笑道:“落英谷,英魂陨落之地,冥冥中自有天意,经此大败,楚候定将问责,臣民嘲讽指骂,终是难逃一死,本将亦无颜回楚,不若就此自决,以我之道,警后世之行!” 闻之此言,副将屈重惊跪于地,上言道:“将者,胜负淡然于心,能屈能伸大丈夫,将军切勿就此心起轻生之念!” 莫熬屈暇挣扎起身,行前轻抚其肩,进而跌撞缓走数步,立身树前背对副将屈重言道:“伐罗大败,罪在本将,本将不死,难平民愤,落英谷八千英魂亦不得安息,好在屈氏人才辈出,落英谷一战足证汝才,料定日后必成大器,本将死而无憾矣!” 副将屈起身上前还待再劝。 不等开口,莫熬屈暇举手止言,转身抬剑言道:“副将屈重听令,着引军速退,受我佩剑,为我尽忠君前!”说罢,闭目昂首再不言语。 人意莫逆,君子成人之美,见其心意已决,副将屈重深躬致以厚礼,含泪接剑授命而退。 待得副将屈重引军走远,树下仅剩莫熬屈暇独自一人,只见其抬首弥望树冠,面漏欣慰之笑,缓步靠近树干,继而将之三尺白绫缚于树稍,随之山间云雾升起,莫熬屈暇自决桑下,魂断荒谷。 还军归楚,副将屈重如实上表伐罗战情,并自请败军之罪。 楚候熊通垂首叹息,进而起身慰言道:“我楚尽皆好男儿,此战虽败犹荣,尽显大楚气魄!若追战责,寡人罪莫大焉,当初若纳令尹谏言,何有今日之败?寡人自于庙堂灵台前,跪戒自省三日,以慰战死英灵,余皆将士不予问罪,各登战功于簿!” 闻得此言,副将屈重热泪盈眶,跪地三拜叩谢君恩,及后承袭莫熬屈暇爵位,庙堂任职大夫。 南疆战罢,中原续起狼烟,楚罗争战之际,宋室说得齐、燕、卫,助己抵御郑室联军。 夏初小满,宋公子冯亲领大军开出商丘,离城十里安营,与郑室联军遥瞰相持。 宋营中军账内,诸将齐聚静座,尽皆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少顷探马进账奏上:“燕候姞昌依君所言,领军袭郑京城!” 此言一出,众皆欢乎雀跃,宋公子冯攥拳顿臂,谓众言道:“首步遂意,但看齐、卫之行!” 三日后,齐卫战表传入宋营,齐者入侵鲁地长芍,卫者兵临杞莒边境。 宋公子冯闻表大喜,遂领诸将齐登云梯查视,见之敌军起营欲退,谓众言日:“大事已成,但观鹬蚌之争,及后尽收渔翁之利便可!”说罢,众人笑做一团。 见得敌军军退却,宋公子冯亦领大军回城,并令近侍先行回宫,大摆宴席庆祝凯旋。 殊不知大营一起,胜负遂见分晓,此中玄机,且看下文一一表来。 先说南燕入制侵袭击京城,虽说郑军大举西出,然制邑要塞虎牢关,常年驻守有四千精兵,加之京城守军亦有二千余,对之燕候姞昌所领万余颓兵,不敢说有必胜之念,自可立于不败之地。 两军对垒京城郊野,皆因惧敌之势,均未发起进攻,燕候姞昌留营察敌,谨待宋军战报。 适时京城城令是为大夫祈玗,其人寡言多谋,少来从军,因功而授京城令,今见南燕起兵犯境,兵临城下而又无交战之意,知其入郑定有他人指使。 知其由,便好释其因,城令祈玗遂差使臣前往燕营,邀请燕候姞昌阵前商喻。 燕候姞昌闻报思之,商丘战表未至,不可轻易与郑交战生仇,即得相邀阵前商喻,前往叙谈一番亦无不可。 打定主意,燕候姞昌即告护卫摆架出行,不多时两将会聚营前,各自撤下卫兵,摆下茶案对首座定。 京城令祈玗当先言道:“敌者,友也!斗智斗勇,其乐无穷,不知燕候可堪为敌否?” 燕候姞昌笑颜回道:“孤掌精兵余伐郑,京城势在必得,今有幸结实将军,还望识势而行?” 京城令祈玗顿首相赞,随言问日:“不知燕候为何而战?” 燕候姞昌接言回道:“大争之世,图强争霸,出师掠地以长社稷之盛,可为名否?” 京城令祈玗枉顾其问,续问道:“燕侯入郑,可有必胜之念耶?” 燕候姞昌按剑回道:“不敢说有十足把握,倾力与战可有八分胜算!” 待其说罢,京城令祈玗一阵大笑,竟而坦诚相告,言日:“举兵出征,惟求出师有名,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燕候入郑,若为图强争霸,是为社稷所谋,小可别无可说,然某听闻,燕候此侵郑地,非为己之所欲,乃为宋人撺掇,不知是也不是?” 燕候姞昌面色稍逊,回言道:“盟邦所请,我心所愿!” 京城令祈玗驳道:“宋者,狸狐之邦也!欺郑瞒鲁,置天下公器于不顾,所签盟书,为其视为稿纸一般,与宋为盟,惟余谎言犹如不盟!” 燕候姞昌欲待辩驳,京城令伸手止其所言,续言道:“说回出之师之名,冒天下之大不韪助宋伐郑,置天下安危于不顾,必惹天下之兵罹境!假说楚入中原,无郑在前,燕何以挡!” 闻其此言,燕候姞昌默然垂首。 京城令祈玗扬手续言道:“君掌万兵,我亦拥众八千,决死一战,君有胜算乎?且君之万兵,乃燕之所有,俱皆战损于此,必定元气大伤,而我八千人马,今日尽皆战毙,郑之根基岿然未动,日后与燕寻仇,君何以挡?” 燕候姞昌一声叹息,京城令祈玗趁势劝言道:“为得宋之狐邦,失却郑之战友,燕候以为值否?” 燕候抵膝撑首不语,京城令祈玗起身佯怒欲走,随言道:“君若不明我之意,亦不堪为我之友,某于京城静候,只等燕候引军来战!” 说罢,拂袖即走。 见此,燕候姞昌起身拱手拜道:“南燕小邦,郑宋皆大,诚然不敢获罪,引军至此迟疑不敢攻城,亦是为此,但请城令示我良策,教我全身而退!” 城令祈玗转身回礼,谓其言道:“君可致书宋候,言日兵临京城不日即下,于宋可有交待!我亦上书郑公,言说燕候顾全大局,与我未生战意,郑亦无怪燕候!似此君意可否?” 得其此言,燕候姞昌拱手拜谢,赞日祈玗大才。 城令祈玗躬身回拜,礼言告辞。 燕郑之争,遂化解于阵前茶水闲聊。 再说齐军西出,围鲁长芍,战表传入联军大营,联军首领聚帐商议。 鲁公姬允问计诸公,言日:“齐侵鲁后长芍要地,危及曲阜安危,寡人需即刻回师援救,诛逆伐宋亦当止步于此,往后之事有劳诸公矣!” 说罢,躬身致歉,即欲告辞退军。 郑公姬突托手挽留道:“我等联军举事以讨不义,眼见得即欲成事,适值紧要关头,怎可失却鲁公掠阵!” 鲁公姬允侧首叹息,随言道:“寡人亦半途而废,于众不公,然社稷有难,不敢不回!” 郑公姬突垂首稍加思索,接言道:“齐入鲁地,必是宋逆所使奸计,待孤致书齐公,陈说厉害,如其退兵,我等例行伐宋,讨要公道,若其冥顽不灵,联军转向,助鲁御敌,公看可否?” 鲁公姬允谓众躬一拜,言日:“谨谢诸公!” 待其说罢,诸公上前低声抚慰,郑公姬突则往将**做,抬笔篆书。 不数日,郑公书信传齐营,齐公姜禄甫展信诵日:“齐公在上,小子扣安!适闻齐军入鲁,小子惶恐,不知因由何在?若为与鲁旧仇,小子不便干预,但望齐公念及与郑先君旧情,稍退大军,待我伐宋取回公道,自会引得鲁公前往临淄,谒见齐公释解旧怨,一如先君在世之时,互为肱股引领中原!若非为此,小子斗胆揣度,定是宋逆在后唆使,似此当问齐公,何以如此不明?宋逆违天下之大不韪,惹得诸侯公愤,公从宋行,亦复是想与天下为敌耶?望公明辨是非,即行退兵,若君执意犯鲁,小子仅得携领联军北上与战!扣首,谨拜!” 齐公姜禄甫合卷负手,昂首闭目谓众言道:“此子谋勇兼具,假以时日,必当成就一番作为,寐生当可瞑目九泉矣!寡人时日无多,只望后继之人,堪负与之为敌,寡人亦可死而无憾!” 说罢,即令起营退兵,齐鲁之争由此而止。 转首卫地,卫公姬朔从宋所请,亲领大军压赴杞莒边境。 郑公姬突知是宋公所谋,欲迫杞莒退兵,瓦解联军解宋之围。 然大战在即,郑公姬突亦非痴傻之人,岂能顺其所愿,遂孤身前往卫营,意图劝说卫公姬朔退兵。 刻日疾驰行抵卫营,郑公姬突单骑兵持节,辕门喊话请见卫公。 敌将行营,卫公姬朔不敢大意,见其持节为使,又不好违礼加害,遂令全营戒备,请其中军大帐叙说见。 进得大帐,郑公姬突挺身负手,直言问道:“公欲何往?” 卫公姬朔按剑上前,与其对首而立,回言道:“谨受敦请,兵加杞莒!” 郑公姬突拱手礼言道:“恳请卫公就此退兵,此翻恩情寡人铭记于心,日后定当还报!” 卫公姬朔大笑转身,随言道:“凭君一语,即要我军还师,郑公莫不说笑耶?” 郑公姬突紧前一步,接言道:“世事纷芜,人心险恶,望君莫为奸人利用!” 卫公姬朔转身以对,直视其面,简言道:“愿闻其详!” 郑公姬突迎其目光,续言道:“宋室忤逆天下,我拥联军伐取不义,公欲助纣为虐耶?再者,贵邦宣公与我庄公费尽心力周旋,终使两邦摒弃前怨重修旧好,公今引军扰我后方,致我未能全力伐宋,公心真想与我为敌耶?另有公之此举,将两邦先君心血毁于一旦,公心何忍?” 卫公姬朔回言道:“乱世纷纭,公有所取,我有所求,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待其言罢,郑公姬突逼身上前,对首紧言道:“公可拂顾天下,拂顾邦交,公之君位亦可拂顾乎?” 卫公姬朔脸色骤变,紧言问道:“汝欲何为?” 郑公姬突敛言回道:“宣公盟郑在前,遗旨联军伐宋在后,而今尸骨未寒,汝便引兵袭扰郑后,公然悔盟寒彻天下之心,累卫人千夫所指,卫室公族臣民允否?另有公子伋死于非命,其刺客为我豢养于郑,时常谓我言及卫事一二,若我将之听闻公诸天下,汝之君位怕是难保护矣!” 闻其此语,卫公姬朔愤慨提剑言道:“竖子威胁我耶?” 郑公姬突淡定自若道:“寡人决无此意,为君所迫,实是万不得已,但望卫公引军稍退,莫叫寡人为难!” 卫公姬朔脸色铁青,切齿回道:“寡人便应下汝这不情之请,今后你我似为陌路,再若相逢,提剑上马,战场问雄!” 说罢,卫公姬朔挑帘出账,即令全军起营退兵。 观之卫军缓缓起行,宋室各路援军为其一一劝退,郑公姬突如释重负喟然长舒,即出卫营不告而别。 竖夜,郑公姬突驰马驶入联军大营,与众商议谋定,不若将计就计,敕令三军稍退,令宋放下戒心,待其起营撤军,于其还兵商丘途中,联军突起分兵追击,如此宋军必将大乱,联军则可不费吹灰之,合力败宋取胜。 众皆欣然应言,次日破晓,联军拔营做退军之像。 宋军果然应其所言,午后随之起营退军,行不过十里,便闻得杀声行近。 宋公子冯幡然醒悟,知己中计令军速退。溃行半日,宋军大部得以退归城中,然则失散者无可计数,战死者亦有千余,更甚者是为联军困城,商丘孤军无援岌岌可危。 事已至此,据城与战,则两败俱伤,宋室元气大伤,复仇无望,若得诸侯趁虚相侵,社稷危在旦夕! 宋公子冯谋定献粮请降,留存实力伺机复仇,誓要十倍奉还,一血今日之耻辱。 次日,郑公姬突携联军扣城叫战,即要发兵攻城之际,城门自启,宋公子冯独骑驶出,百车粮草紧随其后。 一路缓行,宋公子冯径直行至郑公姬突身前,谓其言道:“汝之目的达成,可肯罢手!” 闻言,郑公姬突自有思量,诸侯本为粮草而来,而今粮草到手,是以皆无再战之心,商丘无虞矣! 郑公姬突不得不在心感慨道,宋公子冯使得好手段,一骑临阵,退却雄兵数万,只得顺言回道:“公之此举,寡人谓之诚挚悔过,既往不咎,我等即刻退兵!” 说罢,挥手收粮,随之引军回行。 余皆诸侯亦是心照不宣,如是随行,收粮退兵。 数万大军,顷刻间退得一人不剩,仅余宋公子冯独骑驻立城前,万军围城之危,就此化解。 然则今日之耻,深烙宋公子冯心间,中原纷争愈演愈烈,但看宋室如何复仇与郑,欲知详情,且看下回分解。 第037章 宋庄公雪耻 诸侯三伐郑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园前698年,春江水暖早于往日,正月伊始,江河寒冰尽皆消融,水流奔腾不息,映显中原纷争如火如荼。 去岁,郑领六邦联军围困商丘,宋公子冯被迫屈膝请降,每忆及此,无不切齿溢血。 春朝首会,宋公子冯即告群臣,言日郑人辱我,亟欲雪耻,着群臣上策谋郑。 方才脱离战火阴霾,众皆不愿再战,是以无人上言。 无奈之下,宋公子冯遂逐一点名逼问,首问公子子捷。 公子子捷不及思量,出而回日:“郑宋实力相当,与其决死一战,尚无必胜把握,不若待其生乱,我再趁虚而入,以雪今日之耻!” 闻言,宋公子冯叉腰吼骂道:“依汝之言,郑室十年无乱,我便十年不得复仇,若其愈来愈强,我便此生不得雪恨?竖子无教,逐出杖责二十!” 待其音落,殿前甲士拥入,将之公子子捷拥出。 宋公子冯仍旧愤慨难平,来回踱步,继而伸手指向司城南宫长万,问日:“汝言如何制郑?” 司城南宫长万跪地请战道:“区区郑邑何所惧!立邦不过百年,新近又历三子争位之乱,民心不附,军心不稳,臣请将兵伐之,血战新郑,旬月之内,破城擒拿姬突,献纳君上足下!” 宋公子冯续问道:“郑室联军御我,又当如何?” 南宫长万一心只在与郑一战,并未思及此处,见君有问,不知如何做答,只得搪塞数语。 宋公子冯不奈,侧首努斥道:“匹夫蛮勇,难成大事!” 司城南宫长万惶恐无措,只得沉首伏地不起,请君降罪。 见君颐指大怒,众臣战战兢兢,唯恐引火烧身,大夫仇牧见君决议寻郑复仇,为稳定朝堂局面,遂主动出列献策,言日:“兽欲搏禽,需先剪其羽翼,方可一蹴而就!与郑之争亦当如此,而郑之羽翼,无非齐鲁陈蔡卫也!齐者,自庄公薨没之后,与郑渐行渐远,以利间之,说其反郑助宋,并非难事!卫者,历来与宋交好,其新君姬朔更是有意盟宋,顺水推舟,与其结盟制郑,不亦乐乎?鲁者,君无主见,民无争心,好言劝之,令其保持中立之姿,利宋伐郑大矣!陈蔡者,见风使舵之辈,施之以威,二邦必将倒戈向我,宋将如虎添翼!如此一消一长间,郑室俨然已成孤军,而我将盟八方诸侯,其时掠郑,君可为所欲为也!” 闻其此言,宋子冯扬手称赞,言日:“此言方慰我心,众卿若得仇卿半斗之才,寡人何用苦心问策!” 说罢,当堂拜授大夫仇牧上卿之职,另着众臣依言行事,施行威逼利诱,即而盟交诸侯,以期孤立郑室。 及后数月,宋室使者频繁出使诸侯,诸般施行之下著有成效,卫、蔡、陈等应盟联宋敌郑。 然则齐、鲁二邦,念郑旧情未许和宋之请,郑宋之争陷入僵持时段。 宋使四方奔走,郑公姬突岂能不知其意欲何为,为保持与宋对抗之势,遂于夏五月初旬,使其弟姬语携粮草百车,前往曹地礼见齐、鲁二公,以期增谊固盟。 宋公子冯亦深知齐、鲁不去,与郑之争则无必胜把握,遂使大夫仇牧潜入恶曹,伺机搅乱三邦会盟。 大夫仇牧受命而行,于路思考对策,齐公姜禄甫年逾古稀,体弱气虚不堪重负,不若利之盟典繁复礼仪,若可使其受累病倒,则可解齐室助郑之难,余之鲁室,接受郑室粮草三百车,可使细作混入运粮行伍,待得行抵鲁室粮库,伺机引火焚之粮仓,兵无粮而难动分毫,鲁便有助郑之意,亦无力施行。 谋定而动,大夫仇牧入曹,约见曹公姬射姑,谓其言日:“郑、齐、鲁择地曹邑会盟,天下诸侯侧目,君当谨循周礼操办,囊括无遗,吾君对此十分重视,是以特遣谋前来,献上祭祀饩食,请君笑纳!” 曹公姬射姑受礼回言道:“郑齐鲁三邦,两度会盟于曹,乃天下之幸事,寡人自当不遗余力,盟典之礼仪,事无巨细,寡人必当亲自过问!” 闻言,大夫仇牧谓其俯首称赞。曹公姬射姑留其驻曹观礼,大夫仇牧以琐事缠身为由婉拒,方面告辞离去。 离郑之时,大夫仇牧遴选门下舍人十名,易装鲁服,混入鲁营,以期火烧鲁室粮仓。 自大夫仇牧离曹数日后,盟典如期启动,事尽周礼之繁复,攀山祈天,浸潭祭地,巡游礼民,筹功劳军,历时十余日。 齐公姜禄甫年迈体弱,果如大夫仇牧所谋,还邦之后便一病不起。 谨待数月之期,临淄传来讣告,齐公姜禄甫病重而亡,谥日齐僖公,寓其诚盟诸侯,喜交天下,其子姜诸儿继位为君。 随之鲁地哨探亦传来密报,言日曲阜粮仓火起,三日不休,鲁公姬息领得群臣举行秋祭,祈祷上仓佑鲁丰收,以解粮仓空乏之急。 诸事尽在掌握之中,宋公子冯起意即时举兵,引联军伐郑复仇,大夫仇牧上言谏阻日:“复仇在望,不急一时,臣闻齐室新君姜诸儿,少来与郑公姬突生有嫌隙,如今同为君候,更是不屑相顾,我可利此盟齐,增我之势,使郑陷入孤军无援之境,摧残逆子姬突心志,其时郑之生死,皆随我意!” 闻言,宋公子冯闻神采奕奕,当即着大夫仇牧使入齐。 到得临淄,大夫仇仇觐见齐公姜诸儿,谓其言日:“闻得僖公新丧,吾主遣某前来凭吊,百两黄金唁礼奉上,望君节哀顺变!” 齐公姜诸儿知其无事献殷勤,必有所谋,是以直言问日:“可有所求?” 大夫仇牧笑言回道:“亦无大事,仰齐之巨木,蔽宋之社稷,仅此而已!” 齐公姜诸儿伸手请其入座,坦言道:“宋公厚礼,寡人无以为报,及后宋有所求,我必全力以赴!” 大夫仇牧起拱手为礼,谓上言道:“齐公大义,不若某人,恩将仇报,令我君受之奇耻大辱!” 齐公姜诸儿顺言问日:“莫不是新郑姬突乎?” 大夫仇牧垂首叹言道:“正是此子,我君费尽心力,扶其登上君位,不料其反手遂举联军伐宋,我住迫势城下祈降,蒙受莫大屈辱,饬成诸侯笑柄!” 见此,齐公姜诸儿当面许言道:“姬突小儿,自小目中无中,少时相聚,多生龃龉,今闻大夫此语,我必助宋讨回颜面!” 大夫仇牧以茶代酒,敬言道:“得齐主持公道,吾君定得沉冤昭雪!” 齐公姜禄甫举杯回礼,大夫仇牧谓其言说联军伐郑之想,并约定出兵之期,齐公姜诸儿毫无异议,并亲送大夫仇牧离齐。 谋划经年,宋公子冯如法炮制,集聚陈蔡宋卫齐五邦联军,开启伐郑征程。 冬十有二月小寒日,联军拔营起行,浩浩荡荡开赴郑地,宋公子冯将之联军分为四部,陈、蔡两军先行是为前军,修路铺桥承保大军前行畅通无阻,齐、卫军分居两翼,齐为右军兵围郑城,卫为左军临战长葛,宋公子冯居中自领中军,直行过境奔掠新郑。 不数日,各路人马行抵预定地点,齐占郑城南郊,卫踞长葛城北,意在遏制两城援军新郑,陈、蔡大功毕成,稍退居后掠阵,宋军兵临新郑,城东十里安营。 是日黄昏,战书传至郑公姬突手中,其时文武百官齐聚朝堂,郑公姬突托举战书,谓众言日:“战书即下,次日天明,宋军便要发兵欺城,众卿可有高见?” 闻言,众皆窃窃私语,良久议无定论。郑公姬突不奈道:“与众为谋,枉费光阴也!诏令,全军备战,来日迎战宋军!” 闻得此言,大夫祭足出而抢言道:“君上且慢,肯否容臣一言,再做决断!” 祭足者,三朝重臣,堂前欲言,无人敢阻,郑公姬突亦例外,旋即回身落座,伸手请将示言。 大夫祭足傲立身姿,正色回言道:“我军势单力薄,与宋决战必败无疑,望君以社稷为重,忍辱寻宋议和,金玉钱粮但问其数,郑尽予之,只要郑存于世,自有取回之日!” 待其言罢,众皆纷纷拥戴附言。 观之朝堂喧嚣刻余,郑公姬突拂案而起,怒斥道:“郑自桓公起,唯见血战沙场而亡者,未见屈膝跪地而求生者,寡人更不欲开此先例,汝再惑乱朝堂,立斩之!” 快语言毕,稍待喘息,抛掷战书于堂中,进而沉声令道:“整军备战,违令者,杀!”说罢,转身离朝。 君令在上,众皆不敢有违,只得受命而行。 次日拂晓,郑公姬突领军开出东门,宋公子冯则早已列阵城下,等候多时矣! 待其布好阵型,宋公子冯扬言喊道:“识势者,跪地请降也!” 郑公姬突提枪横马阵前,闻声应言道:“匹夫莫逞口舌之快,有胆便来与我抢下争雄!” 宋公子冯冷笑一声,不复回言,杖剑前指引百鼓雷鸣,宋之三军闻声而出,奋勇争先奔向郑军大阵。 郑公姬突挺枪而出,大呼一声:“杀!” 郑师全军循声出阵,紧随其后迎战宋军。 刹那间,两军短兵相接绞杀在一起,宋公子冯驻马高地,横眉冷目直视战场,郑公姬突纵马穿梭,枪扫疆场大杀四方。 两军血战至日暮,俱有损伤难分胜负,宋公子冯随即侧首后方,擎剑指天厉目而视。 陈、蔡两军如约只是为宋军助威掠阵,两公并马座看郑宋之争,从未想过斥军参战。 骤见宋公子冯仗剑传命,授之两军出而应战,两公正自犹豫不定之时,闻宋公子冯喊道:“胜!我记君恩,败!我必罪君。” 陈、蔡两公畏言相视一阵,进而双双取剑在手,锋指东门令军出击。 两军争战半日,陈、蔡两军一直按兵不动,郑公姬突亦认定联军各怀异志,陈、蔡定将缩首而做壁上观。 却不曾想到,两军战至胶着之时,陈、蔡两军突然出击攻郑,郑公姬突一时愣立当场,不知如何应对。 初时,若是三邦合力攻郑,还可退守新郑拒敌城下,如今两军缠成一团难分敌我,想要抽身退兵几无可能。 随之陈蔡大军加入战斗,战场胜负立见分晓,待其阻断退路,完成合围,郑将全军覆没也。 亏得郑公姬突应变迅速,于陈、蔡大军完成合围之前,领得一部郑军杀开一条血路,突围至太庙闭门拒敌。 郑公姬突单臂拄剑满面血污,独座于先君牌位神龛前,沉首紧盯太庙入口,目不转睛,膝不移处。 庙外,敌军震耳杀声愈传愈近! 庙内,百官窸窸窣窣慌做一团! 血溅故土无憾意,战死沙场名怵敌,已是最后一击,郑公姬突持剑起身,大踏步朝向太庙大门走去。 知其所想,大夫祭足行将上前,谓其言道:“君上真欲亡郑耶?” 郑公姬突闻言止步,侧首谨慎待。 大夫祭足续言道:“小不忍则乱大谋,郑得存世方可复仇雪耻,衅敌寻死,踏出此门即为亡邦之君,郑之罪人遗万世唾骂,公欲为也!” 闻言,郑公姬突垂首失声痛哭,稍顷掷剑于敌,回身灵前跪地三叩首,期间未发一言。 大夫祭足上前取案上祭祀牛首,转身交于郑公姬突手中。 吱吖一声,太庙大门应声而开,蔡宋陈三君已于门口等候多时。 郑公即姬突行出大门,执牛首跪地请言道:“郑败乞降,望公应准!奉牛首祈盟,以宋为长,诚请事之!” 宋公子冯上前接过祀礼牛首,高举过顶示之三军。 联军回之声声怒吼,宋公子冯谓其言道:“准汝所请!” 郑公姬突领百官回礼致谢,宋公子冯续言道:“竖子狷狂,乏乎人教,难为一邦之主,寡人稍加训诫,取太庙顶橼,嵌我卢门顶梁之上,有朝一日,汝若堪当邦国之责,可前往寻我取回!” 说罢,即着精兵甲百人闯入太庙,掀翻庙顶拆取檐橼,郑公姬突切齿溢血,引百官欠身让道。 历此一役,宋公子冯得以复仇血恨,然则于郑公姬突而言,拆庙取橼,易祀牛首,皆为奇耻大辱,郑宋之怨愈见加深,纷争数世不休。 郑宋纷争轰动诸侯,周王姬林甚是嫉妒,终日郁郁寡欢,日久成疾。 公元前697年,春寒,周王姬林病情愈加严重,适时大夫稼父侍奉在侧,观之周王姬林郁郁不得志之意,著下诗作节南山。 文日:“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忧心如惔,不敢戏谈。国既卒斩,何用不监!节彼南山,有实其猗。赫赫师尹,不平谓何。天方荐瘥,丧乱弘多。民言无嘉,憯莫惩嗟。尹氏大师,维周之氐;秉国之钧,四方是维。天子是毗,俾民不迷。不吊昊天,不宜空我师。弗躬弗亲,庶民弗信。弗问弗仕,勿罔君子。式夷式已,无小人殆。琐琐姻亚,则无膴仕。昊天不佣,降此鞠訩。昊天不惠,降此大戾。君子如届,俾民心阕。君子如夷,恶怒是违。不吊昊天,乱靡有定。式月斯生,俾民不宁。忧心如酲,谁秉国成?不自为政,卒劳百姓。驾彼四牡,四牡项领。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方茂尔恶,相尔矛矣。既夷既怿,如相酬矣。昊天不平,我王不宁。不惩其心,覆怨其正。稼父作诵,以究王訩。式讹尔心,以畜万邦。” 诗以传情,大夫稼父忠周之心跃然纸上。 而因时势所致,大夫稼父未能助王中兴周室,为此深感愧疚。 如今周王姬林命悬一线,大夫稼父亦别无他求,只望寻得四驾王撵一辆,以供天子巡视六师,略减周王姬林失落之情。 时下,诸候各自为政早已断贡,王室府库匮乏,四驾王撵千金之物,轻易不可得也。 闻得鲁室存有先王所赠四驾王撵一辆,大夫稼父遂远赴鲁室求车。 幸得鲁公姬允识礼应其所求,周王姬林亦得临终巡视天子六师,一尝君临天下之夙愿。 春三月乙未,周王姬林薨没,谥之日桓王,其子姬佗继位为王。 王室讣告传遍诸侯,有往者,亦有不往者,皆为利之所趋。 周邻郑室最先接获王室讣告,郑公姬突闻日群臣:“郑周为恶,寡人无意前往吊唁,众卿意下如何?” 见问,众皆默言,大夫祭足上言道:“岁前,郑败于宋,遭受重创,而至诸侯轻郑,不若借此良机笼络周室,及后以天子之名伐交诸侯,定可重振郑室威名!” 郑公姬突驳道:“天下轻周,盟之何益?” 大夫祭足接言道:“王室没落,名之尚存,于周为敌,似与天下为敌,盟之大益!” 先前因之郑公姬突决策多有失误,百官对其多有忌讳,而大夫祭足之言无不核准应验,百官对其信任有加。 观之郑公姬突起身欲待回言固执己见,百官尽皆附言大夫祭足,请君盟周安郑。 见之祭足专政,百官对其毕恭毕敬,郑公姬突恐其于己不利,遂心生杀意。 及后数月,朝间议事,郑公姬突所谋无人问津,但凡足有言,百官无不逢迎。 郑公姬突如坐针毡,除祭之心更为坚定,由是诏请大夫雍纠入宫商议,谓其言日:“祭子结党篡权,寡人如履薄冰,雍卿可有良策解我心疾?” 大夫雍纠始为宋人,乃其母雍姞旁亲,随嫁入郑,受命宋公子冯扶助郑公姬突,闻其声言有难,是以极力为其谋划。 大夫雍纠稍加思索,进而回道:“君有不安,臣自当为之排忧解难,主言祭子专权,侵害君位,臣定设法除之,以安君侧!” 心中所想,为人言明,仍是吃惊不小,郑公姬突嘱咐道:“事非小可,卿当慎谋!” 大夫雍纠礼言回道:“主上宽心,臣有万全之策!” 说罢,转身即走。 疾步转出宫门,大夫雍纠取道直行还回府邸,连夜于书房密见门客府衙数十人,深夜又召其妻雍姬房中叙话。 雍姬得召行至房前,观之众人行色匆匆,似有大事将发。 雍姬踱步上前打开房门,只见大夫雍纠背对房门负手而立,闻声转身肃颜轻语道:“盛夏小满将至,愚夫业已置下祀礼,届时设宴郊野行祭车神,有劳贤妻代为通禀岳丈大人,请其如期临抵主事,以佑祭氏封邑风调雨顺,祈祷金秋岁丰!” 突闻其言,其妻雍姬莫名应承。出得书房,雍姬缓步侧首细思,往岁从未行祭车神,加之今夜府中景象,大致与父祭足有关。 夜色当空,本应归房休歇,还思夫君雍纠之言,雍姬越感心神不宁睡意全无,遂转道行入母亲房间,谓母言之雍纠所行之事,敬期母亲为之解惑。 祭氏稍加考虑,进而扶案急言道:“雍纠今日反常行事,夜谋行祭车神,此中必有蹊跷,如其真有加害祭子之心,老妪当是再难会见祭子矣!汝当尽早告诫乃父,嘱其早思应对之策!” 雍姬面漏难色,凄然回言道:“夫者,相伴一生!父者,赐享一生!何以抉择父与夫孰亲?” 祭氏叹言问道:“夫行无道,乱闱罪不可赦,弃之再续即可!父蒙冤屈,沦落小人之手,枉死无可为父,汝自思量也!” 雍姬连声叹息,终应祭氏之言,转首告日其父:“我夫雍纠,夜召门客密议,后又嘱我托言父君,请公小满郊祀车神,吾惑之,如实以告,期父及早谋之!” 大夫祭祭垂首不复回言,稍倾谓其劝慰安抚,送其归还寝房休息,恰如无事一般。 及至小满当日,大夫祭足如郊行祀祭礼,大夫雍纠屏退左右,谓其轻言道:“岳丈大人能谋善断,缕立勋绩,以致功高盖主,恐汝威胁君位,君上授命除之,汝自引灾,休怪愚婿!” 大夫祭足展颜笑道:“老夫行得正,坐得端,从不惧他人非议诽谤,汝若收手,我可既往不咎!” 闻其此言,大夫祭足似是有备而来,大夫雍纠疑心事已败露,遂欲先下手为强,掷杯为号传令伏兵出击,不料竟无一人行出。 大夫雍纠暗自心惊,回首还望祭足,只见其垂首闭目面无表情,良久复言道:“汝欲求死,我便成全汝念!”说罢,伸出双手合什掌击。 十数人应声窜出,转眼间将之大夫雍纠刺于血泊之中。 害人者自害之,大夫雍纠至死不知谋刺之事何以败露,大夫祭足着人将其尸体盛敛运回城中,停放于宫门左侧洗浣池边,以此敬告郑公姬突知过悔改,勿得再生害人之想。 郑公姬突呆立雍纠尸体旁,直视其面良久嗔言道:“谋及妇人,宜其死也!”说罢,负手叹息,扬长而去。 谋刺当朝权臣,事败势孤,郑公姬突自知君位难持,遂着手潜逃,期盼日后东山再起。 虽因雍纠过失而致今日困境,毕竟乃为其母雍姞故人,郑公姬突不忍其曝尸于野,遂着人好生收敛入葬。 静待月余,趁得城中守军松懈,郑公姬突领得三千护卫亲兵冲新郑,失落于野复回公子之身。 因之岁前方与周遭诸侯恶战,公子姬突一时竟无落脚之处,遂隐匿于蔡地山野,数月无栖。 君位虚缺,庙堂大乱,大夫祭足提请世子姬忽还主事。 群臣皆然,大夫祭足遂亲往卫地迎接世子姬忽复位,两人会于卫地庐庭,大夫祭足躬身致以大礼,世子姬忽拂袖侧身,目不相迎挖苦道:“大夫是为郑室北斗之尊,处高临深谓我施行如此大礼,鄙人落魄之身弗敢受之?” 知其仍旧无法释怀当初联宋易主之事,此属人之常情,纵谁受此际遇亦无法淡然处之,大夫祭足只得苦心解释道:“初时,先君新亡,举邦风雨飘摇,社稷危如累卵,世子不思固本安邦,竟纵风止燎出战楚军,老夫不忍郑室三世基业毁于一旦,只得行此下策,虽有负于世子信任,但无愧于先人寄望!” 时过境迁,世子姬忽亦时常自省,若非当初任性妄为,亦不至于走到这般田地,今又见当初罪魁祸首当面谦卑认错,是以释然亦无追究之心,接话直言问道:“祭子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大夫垂首叹息一声,回言道:“公子姬突,恃君无道,刺臣事败,惧而携军叛逃,恳请世子复位为君,还邦主事!” 闻其所言,世子姬忽闻言一声冷笑,调侃道:“勘谁如郑为君,皆盼祭子横死,大夫怎生为人臣子也?” 大夫祭足接言道:“老夫忠心,天地昭昭,活得半生死不足惜,只求郑室基业长存!” 世子姬忽挥手止言道:“也罢!吾亦生为郑人,郑室三世基业,不能毁于你我之手,便从汝言!” 说罢,即着侍从收拾紧要什物,连夜随同大夫祭足还郑。 君位失而复得,郑公姬忽业已成事不少,桀骜秉性收敛许多,对之大夫祭足所言,亦是多有受纳,如其盟周御邻之策,就地施行秉行不悖。 而随之郑公姬忽复位者,还有许叔姜新臣,趁得郑室内乱,借助诸侯之力,驱走驻许郑军,而得入许复位。 然豫中许邑乃郑扩张必取之地,及后郑许相争分外激烈,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此后数月,郑室少事,转而言道鲁地,话说鲁公姬允,如齐参加完齐僖公葬礼,还邦有闻周桓王驾崩,亟欲前往凭吊,遂邀其属邦,诸如者邾、牟、葛者,共计十数诸侯,同赴洛邑以增声势。 然天不遂人愿,因之郑公姬忽还邦主事,秉持大夫祭足之策潜心理政,由是军民同心国力有所恢复。 访见鲁室极力巴结笼络周室,恐其有损郑室利益,郑公姬突明暗同事,阻拦鲁公姬允一行入洛。 然则想要入洛觐王,必经郑地,鲁公姬允几番与郑借道,均为所拒不得成行,勃然大怒日:“姬忽小儿,复入新郑不过数日,竟敢衅鲁绝我觐王之意,成周数百年间未见如此无礼之人,寡人立誓将竖子驱离出郑,叫其再失君权,以正世俗礼法!” 当下即著简遣出,欲会宋、卫、陈、蔡联军复伐郑室。 然经宫闱争位之乱,郑公姬忽引前车之鉴,与之大夫祭足君臣同心,运筹帷幄斡旋诸侯,鲁室联军数次侵郑,皆告无功而返。 是年冬十有一月,首侵郑地,鲁公姬允先助公子姬突突击栎城,击杀檀伯而自居,而后纠集陈、宋、卫三邦以扶持姬突为由,集四邦联军会聚袲地,大举进犯郑境,而得郑室君臣协力抗争,联军弗克而还。 次年(公元前696年)春正月,再伐郑室,鲁公姬允继又礼请蔡、宋、卫三邦会聚曹邑,歃血为盟复扑郑地,大夫祭足自请为使,独入敌营舌战诸侯,迫使联军不战而退。 时至夏初四月,三掠郑邑,鲁公姬允经营数月重获盟邦信任,遂又再聚宋、卫、陈、蔡会盟曲阜,集五邦联军围攻郑邑,郑将高渠弥临阵挂帅,统领郑室全军,左驭天子六师,右携南燕援军,风诡云谲虚归实往,五邦联军大败而归。 历此三败,无人再敢联军伐郑,鲁公姬允仍旧心有不甘,遂举倾国之力,欲以一己之力与郑一战。 秋初七月,鲁公姬允曲阜誓师,祭告宗庙以期先人护佑,大宴群臣以求政通人和。 金秋时节,鲁公姬允亲领四万鲁军开赴郑地,不期方才行至向地,便遇郑将高渠弥领军至相抗。 鲁者誓破新郑宁死不退,郑者护邦安民寸土不让,两军势均力敌由此陷入僵持。 郑军主将高渠责令三军倚仗山原壁垒驻防,鲁公姬允则令取泥为砖,耗时三月至冬初十月,竟于向地筑起土城一座。 山风凛冽,郑军驻防原野饱经雨雪催残,士气渐弱。 而鲁军集聚土城避风不畏严寒,士气愈强。郑将高渠弥观之此景于已利,遂起破城之想驱除鲁军,然鲁军聚重兵把守土城,何能如言轻易可破? 思前想后终是无计可施,忽一日风雪交加,郑将高渠弥计上心来,遂令亲兵百人着鲁军军服,视敌不备潜入城中,后又敕令三军熬寒藏伏雪中,及至城中郑兵赚开城,雪中大军相机而起攻入土城。 鲁公姬允着实未曾想到,郑军会在风雪之天发起突袭,是以毫无戒备,遇之郑军一触即溃。 数万鲁军顶风冒雪四散溃逃,及至鲁室四败于郑,天下诸侯再无敢言起兵伐郑者,郑将高渠弥亦因此战名扬天下。 及后,郑公姬突文仰祭足,武仰高渠弥,郑室政清民悦复兴一时。 而邻邦卫室因之随鲁三败于郑,空耗粮饷寸功未建,卫公姬朔渐失民心。 更于栎地传出流言,日其弑兄篡位之言,卫公姬朔众叛亲离,其君位岌岌可危矣。 话及当初,卫宣公姬晋荒淫好色,与其父卫前庄公姬杨之妾夷姜私通,生得伋子。 夷姜不甘屈辱,取得白绫三尺上吊自尽,卫宣公姬晋遂将伋子托与右公子姬职抚养。 后思将功补过,又择得齐女宣姜与其为妻,只是不曾料想,见得此女沉鱼落雁之容,卫宣公姬晋淫心大作,竟此女霸占自取为妾,生得寿与朔。 因寿与伋相貌极似,每旦见寿并生愧伋之情,卫宣公姬晋不忍观之,继又将寿嘱托左公子姬泄抚养。 朔因貌似其母,而得避免外送,伴母宣姜成长。 由是母子情深,宣姜意助朔子僭居太子之位,以便日后继位为君,遂与朔子和谋,诬陷伋子暗中联齐于卫不利。 伋子自请为使,入齐请盟自证清白,卫宣公姬晋见其宁死不屈颇为赞赏,加之心中本就于他有愧,不忍将其错杀,便应其出使齐地之请。 宣姜母子见之一计不成便生二计,因之入齐必经莘地,两人便使死士如莘等候,意在待伋行经莘地之时将其刺杀。 因其谋事不密,为其同母胞寿子获知,又因寿与伋同命相怜,寿子不忍眼看其惨遭毒手,遂亲住伋子府邸,耳提面命劝其放弃为使入齐。 突闻其言,伋子不知个中详情,直言相拒道:“弃父之命,我必落人口实,若许奸人得逞,父恶其子,我命休矣!” 其言亦在理上,寿子念及生母之情,又不便讲出实情,遂起意代伋入齐。 寿子以手击额,佯作幡然醒悟之状,谓言思兄至甚不忍远离,借由赔酒践行将其灌醉。 次日清晨,伋子处沉醉宿睡之中,寿子躬身礼别,驾得太子车撵出关使齐。 挨至莘地,寿子挑帘外望,谨盼刺客识得其面放弃刺杀。 殊不知,宣姜母子为免牵连己身,所选死士皆为宫外寻得,根本不识寿与伋,观其面貌,与手中画像极为相似,又有太子旌旗车撵佐证,遂一拥而上,乱刀斩毙寿子。 伋子酒解睡醒,寻遍府内不见寿子身影,问日门人方知清晨驾车而去。 伋子暗道不好急步出门,策马寻踪于后追赶,待其赶至莘地,见之寿子躺于血泊之中,遂弃鞍落马,跌撞上前一把将其身首抱起,仰面嚎啕不已。 刺客闻声转回,见之两人容貌如一,正自纳闷不知所以然,闻其言道:“贼子做科,刺我便是,寿子何罪?竟相刺焉!” 待其说罢,众人方知刺错人矣,嚎啕者方为太子伋,遂又一拥而上将其刺毙。 寻得二人身份证件,众刺客还城复命,宣姜知众误杀寿子,悲冲怒起将众屠戮殆尽。 此中一人,因疾未往复命,由是幸免于难,闻讯逃离为地,为公子姬突所获,栎城流言自此而起。 真相大白于天下,寿伋养父,右公子姬职并左公子姬泄,获知事情原委悲愤交加,遂起废君之念。 十一月,左公子泄、右公子职合谋驱离卫公姬朔母子立公子黔牟为君。 卫公姬朔携母逃亡至齐地,齐公姜诸儿念及姐弟旧情,遂将二人留于临淄,齐襄公争霸中原自此而始。 第038章 高渠弥谋权 姜诸儿夺政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695年,春正月惊蛰,纪室依礼下葬纪武候。 武候者,姜无启也,纪室三十二世君,为君十二载。 纪室立足郑、齐、鲁三者之间,历经百年风霜侵蚀,至纪武候姜无启接手纪室时,纪室军弱民疲国库亏空,加之四邻列强压迫蚕食,宗庙社稷摇摇欲坠。 为保宗室有续,纪武候姜无启栉风沐雨奔走四方,盟鲁抗齐以保疆域安宁,富民强军乍现中兴之势。 然则天妒英才,时至去岁初秋,武候姜无启积劳成疾一命呜呼,其子姜暨继位为君。 新君姜暨生性和煦与世无争,更无武候文治武功,以致纪室内外,乃至天下,一时间暗流涌动人心动荡。 齐纪宿仇,更将不会失此良机,齐公姜诸儿计从宣姜举兵伐纪,期全父辈未竟之志。 宣姜者,卫姬朔之母,去岁逃难于齐,举兵伐纪如此大事,关乎国运邦交社稷安危,齐公姜诸儿不谋庭臣,何以竟从女子之言? 话说先君僖公一生得子三儿两女,长女宣姜,次子诸儿,文姜行三,公子纠从四,公子小白为幼。齐公姜诸儿生性孤僻,少言多怒落落寡合,不若众公子多谋善辩,时遭众公子戏耍欺打。 两姐妹看不惯众人以多欺少,为其打抱不平,齐公姜诸儿十分感激,自此形影不离同戏同眠。姐弟三人相亲相爱,直至少年长成,仍旧共榻而眠,众人谏日:“严以律己,以身做则,勿惹流言蜚语!” 齐公姜诸儿淡然回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依旧我行我素。 后因两姐妹出稼卫地和鲁地,齐公姜诸儿复归一人,性格更加孤癖多怒,刚愎自用不与人谋,是以众皆敬而远之。 而得宣姜复归齐室,齐公姜诸儿遂有了说话之人,由是心悦神怡于政大益。 闻得纪武候作古,齐公姜诸儿亦嗅到入主中原之机会,遂往征询于宣姜日:“四海烽火连年,乱世风云争霸,寡人亦想成就一番伟业,新闻纪候姜无启逝去,新君姜暨少子无谋,我欲称此伐纪,西出中原称霸,阿姊认为可否?” 家姊宣姜回日:“大丈夫立世,理当建功立业,汝今为君,谋在社稷,于社稷有益之事,即当为之,伐纪,大益!” 得其此言,齐公姜诸儿遂坚定伐纪之心。 春初时节,齐公姜诸儿举兵西出,兵临纪境。 纪候姜暨惊慌失措,前朝重臣姜晟上言谏道:“危难当前,望君效仿武候之举,诚请诸侯援我抗齐,犹是南鄙鲁室,西鄙卫室,得之两邦相助,社稷无忧矣!” 纪候姜晟临危乱神,闻其所言可解齐军临境之危,当堂授命从策而行,着其出使鲁卫请援。 大夫姜晟应命而往,先至卫地,上言卫公黔牟日:“贼子姜诸儿荒淫无道,先是包庇卫室叛君姬朔,纵欲宣公之妾宣姜,今又起兵伐纪,望公助我,共伐无道!” 为公黔牟初执君权,乍然遇到此等棘手之事,一时难以定夺遂转首紧望右公子姬职。 右公子姬职会意,出而言日:“齐室罪卫,我自于齐候计较,纪与齐怨,卫人不便过问,还望纪使宽宥!” 一语婉拒,众皆知其明哲保身之意,而见大夫姜晟面不改色,躬身礼谢随言道:“老夫理解,齐室势大,诸侯唯恐避之不及,无奈纪室邻齐避无可避,亦知非能敌齐,待某还朝奉告我君,趋利避害投诚从齐也!” 说罢,拱手告辞,转身即走。 众人含愧目送,进而垂首不语,少顷但见大夫姜晟停步侧首问日:“纪室无存,齐之独大,顺势掠取中原,诸公将何以挡?” 突闻其言,众人四目睽睽,卫公黔牟骤然起身,左公子姬即时泄应言道:“齐若危及中原,卫室自难袖手旁观,但请纪使留步,我等从长计议!” 大夫姜晟闻言转身,再行君臣大礼,进而托手不语。 左公子姬泄续言道:“齐亵卫室,兵加纪地,扰天下安宁,罪大恶极,天理难容,卫秉正道伐罪,意从纪候之请,出兵抗齐!” 此言一出,为卫公黔牟抚掌大喜道:“此举甚合我意!” 大夫姜晟随之再拜致谢,颂日:“卫君英明!” 达成共识,皆大欢喜,大夫姜晟如愿以偿,随即请辞前往鲁地。 不数日,大夫姜晟临抵曲阜,面君陈言道:“齐军突起伐纪,我之社稷危在旦夕,念在纪鲁茵亲血盟,望公伸以援手,助我联军抗齐,纪必感恩戴德,万世敬鲁!” 要与强齐针锋做对,任谁都得掂量几分,鲁公姬允正襟危坐,问日:“使君先往卫室,卫人若何?” 大夫姜晟拱手回日:“幸得卫公黔牟乃有识之士,已应助我抗齐之请,若得鲁公联军而往,定可力保中原无虞,纪室亦可幸免于难!” 鲁公姬允面无表情,接言道:“战火骤然,累及士卒死伤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秉行仁德之意,能不战,则不战!” 大夫姜晟奉承道:“鲁公仁心德行,天地可表,望君可怜纪室数万生灵性命,为我主持公道!” 鲁公姬允挥手谦言道:“勿要恭维,纪鲁盟邦,寡人亦不会坐视不理,我可遣军随同纪卫卒伍陈兵纪境,安民守境暂御齐军,而后试图以邦交之法说齐退兵,如得兵不血刃化解纷争,是为上策!” 大夫姜晟躬身拜谢,随言道:“甚善!” 政事谋定,鲁公姬允拂袖退朝,大夫姜晟进驻驿馆,留鲁暂歇。 数日后,鲁公姬允亲领大军赴纪,大夫姜晟随行。 春正月清明时节,纪、鲁、卫三军会师黄地,与之齐营冠盖相望。 两军势均力敌,各自按兵不动,以待时变。 僵持半月有余,一众后生为君,鲁公姬允自诩诸众长辈,以此致信齐公姜诸儿,邀其黄地洽商。 鲁卫援纪,齐室并纪已成泡影,与其对峙空耗粮饷,不若前往一探究竟。 打定主意,齐公姜诸儿欣然应约入黄。 四君共聚一屋,尽皆紧锁眉头,各思己事,鲁公姬允打破僵局,开口言道:“纪有何罪,齐公竟自加兵欺压?” 齐公姜诸儿直视其面,不加思索接言回道:“数世宿怨,难以尽数,寡人寻纪清债,还需要与鲁请示耶?” 纪候姜暨神色惶恐不安,紧言辩驳道:“前朝之事,并非寡人之过,亦非寡人可以左右,及至寡人晋位纪君,亦无薄礼于齐,但望齐公宽宏大量,前尘旧事,既往不咎!” 闻言,齐公姜诸儿转首厉目而视,责日:“临齐而居,即是罪!懦而惧齐,即是罪!而今忝言先君,更是罪上加罪!胆敢自言无罪?” 见其如此嚣张跋扈,卫公黔牟怒而斥日:“齐纪之事暂且不论,齐君荫蔽卫逆姬朔,欺辱卫妇宣姜,今若不见二人,卫齐终难善了!” 闻其此言,齐公姜诸儿面色凶煞,转首骂日:“晋老皮肤,强占家姊,竖子谋逆,驱除吾侄!卫无良人,还敢至此兴师问罪,寡人下得纪地,及后定将荡平卫地,以还家姊公道!” 见其越加口无遮拦,鲁公姬允拍案禁言,沉声吼道:“大胆!” 众皆默言,鲁公姬允快语续言道:“成周分封诸侯,著世百年,岂是汝言伐之,便可伐之耶?多行不义必自毙,汝欲违逆天下,寡人不管!汝若欺纪,寡人不答应,汝要不服,引军来战!” 齐公姜诸儿闻言大笑数声,随之缓缓其身谓众言日:“寡人誓取纪地,看谁命长!”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闻其纪候姜暨心有不安,起身征请鲁公姬允日:“今日叙言,不欢而散,齐必挥师掠纪,望公主事,整军备战!” 鲁公姬允伸手止言,慰道:“此子性傲,但却不傻,以一敌三,绝无胜算,彼必不为!” 谨受此言,三君还营拭目以待。 及至次日,三君登城查视,谨见齐军起营退兵,果如鲁公姬允所言。 危机解除,纪候姜暨犒劳三军,奉金千数敬谢鲁卫援纪之情。 席开三日,及后各自起营还邦,不在话下。回说齐公姜诸儿还都临淄,对之卫、鲁怀恨在心,亟待报复,遂与家姊宣姜合谋,连邾伐鲁,略施小惩。 春二月丙午,鲁公姬允访邾,勒令邾候仪父,自今秋而始,加倍敬缴年终粮赋。鲁室倚强豪夺贪得无厌,邾候仪父对其深恶痛绝,时刻寻机拜托鲁室束缚。 鲁邾生隙,亦给了齐室衅鲁可乘之机,齐公姜诸儿当下便致书邾候仪父,信 中对其威逼利诱,邀其联军伐鲁。 得之强齐做为后盾,邾候仪父欣然应邀起事,及后数月厉兵秣马,以应时变。 至夏五月丙午,齐公姜诸儿帅军突袭鲁境奚地,奚城守军不敌,城令急报曲阜请援。 鲁公姬允匆忙引军迎战,因无事前谋划,处处受制于齐,费尽心思亦只得抑齐前行,虽是可保悉城无虞,但也无力退齐。 邾候仪父随之而起,举兵袭击鲁后平地,因之鲁军大举北上援奚抗齐,后方毫无防备,邾军轻松夺取邹城。 鲁失邹城,衅鲁事成,齐军随之而退,鲁公姬允大怒,责日群臣:“平日教诸尔等,疆界之事,慎守其一而备其不虞,姑尽所备焉!事至而战,又何谒焉?” 齐者拥强犯境暂且不说,弱小如邾者亦敢掠地欺鲁,鲁公姬允自是忍无可忍,当下即决议联军伐邾,以泄心头之恨。 秋初,鲁使四出游说,蔡候新亡,陈候病重,弱邦自顾不暇婉言谢绝,强邦隔岸观火好不热闹,还报唯独宋人附议伐邾。 即是如此,鲁宋联军,伐邾足矣。 秋七月中旬,鲁公姬允携得联军南下,直扑邾占邹城。 而得齐公姜诸儿引军援助,联军又是大败而归,自此齐鲁之怨更甚。 既已生隙,必当寻仇,然而两邦势均力敌,势必各自找寻盟友帮衬。 更有凑巧,两邦均将目光投向郑室,同期遣使抵达新郑。 郑公姬忽与朝征意,问日:“齐鲁同至请盟,众卿以为我当择谁?” 闻上所言,满堂文武争论不休,亲齐近鲁者各居其半,人声鼎沸言不入耳。 郑公姬忽轻掩口鼻,佯恙剧咳一阵,众人止言,回首静立。 郑公姬忽环顾众卿,止目文者之首大夫祭足,问日:“祭子高见若何?” 见君有问,大夫祭足礼言上奏道:“齐鲁之比,一柔一刚!柔者似鲁,请言可闻,使行可从,予我之意,谓我之求!刚者如齐,彼为其主,我为其从,言无可进,谓我何求?宁选柔者,勿取刚者,臣意盟鲁!” 闻言,郑公姬忽频频点头,转首瞥见武者之首上卿高渠弥,续又问日:“上卿高见若何?” 闻言,上卿高渠弥紧言谏道:“臣意盟齐!鲁者,君庸臣碌,盟之无大益,近又与我数生战端,择鲁而盟恐惹军民震怒,更于社稷不利!齐者,锋锐势丰,盟之利胜弊,新君仇鲁与我同志,择齐而盟使郑如虎添翼,助我开疆拓土!” 大夫祭足接言驳道:“君者,问德!齐君无德,不可盟!” 上卿高渠弥回言道:“著世,问强!鲁公懦弱,何以盟?” 郑公姬忽性高好胜,本就不欲攀强附大,闻罢二卿之言,心中实则早有定论,遂喝止二人争执,诏令道:“盟者,平等互利,可洽可商,进可无私同心,退可肱股相助!齐君独断专行,一无可具,鲁候善交诸侯,兼具所有!寡人决议盟鲁,众卿谨当从诏而行!” 待其说罢,大夫高渠弥违诏上言:“舍强取弱,臣谨为君所不欲,但望君上三思!” 前者,上卿高渠弥倾心扶持公子姬突,郑公姬忽已是不悦,念其战功赫赫,不予问责。 今又违诏谩言,郑公姬忽更是不悦,遂降言道:“我意已决,擅通齐使者,杀无赦!” 君上严令,上卿高渠弥亦不得不从,随之愤慨离宫闭关府邸。余之众卿授命而行,自不必说。 话说上卿高渠弥还至府中闷闷不乐,府中门客贾琛看出端倪,上前试问道:“大人今日朝议不顺乎?” 上卿高渠弥掌击椅背,怒言道:“竖子愚钝,不可与谋!沉浸当下不思进取,仅期无争安稳度日,不说也罢!” 门客贾琛闻言会意,回言道:“大人何不另择贤主事之!” 上卿高渠弥厉目而视,喝言道:“放肆!吾乃郑人,终生事郑,决无另事他邦之心!” 门客贾琛嘻笑赔罪道:“大人误解舍人矣!谋言换君而事,并非换事他邦之君,乃是改换我邦之君,另立贤主而事之!” 闻得此言,上卿高渠弥急而起身,斥日:“大胆!竟敢起意刺君,罪大恶极,当诛!” 门客贾琛躬身接言道:“卫州吁、宋子冯、陈妫陀、鲁姬允,择主而立者比比皆是,为公所谋,舍人死不足惜!” 上卿高渠弥为其言语触动,语气缓和许多,拂袖回道:“一邦之主,社稷所系,好关乎邦国安危,岂是说换便可换哉!” 门客贾琛察言观色知其心有所动,遂大胆献言道:“承蒙大人不弃,舍人愿为大人设谋,君上行野礼见鲁使商洽,即是我等举事之时!” 上卿高渠弥负手转身冷言道:“事败若何?” 门客贾琛闻言笑道:“君上宽心,无论事成与否,某等皆无活命之念,更与大人无干!” 上卿高渠弥闻言垂首,进而一声叹息,拂袖默许贾琛行事。 门客贾琛拱手受命而退,出而寻人敛物,密谋行刺以换新天。 秋去冬来,郑室盟鲁更改天下格局,诸侯蛰伏少有争端,郑公姬忽更是深居简出潜心理政,刺客贾琛伺服数月之久,皆未寻到行刺良机。 直至冬十月朔日,天现日食之相,一时间月隐星现大地无光,日御姬封上言道:“日隐天黑,意指世道暗然,君上谨当寻才纳贤,治世救道重整山河,长日复明东南,必有大才将世,但请君上前往寻之,莫叫他邦抢得先机!” 为君治世,谁不爱才!闻得东南隐有大才,郑公姬忽当即下诏摆架前行。 殊不知,日御姬封已为刺客贾琛买通,前翻所说皆为其所教,只有引得郑公姬突出城,方有刺杀之机。 简短结说,郑公姬突一行来至东南鄢陵,大才未能寻得,到是一路欣赏美景,其心美哉!行得时久,不觉肚腹空饿,忽煎烤野味香飘于野,闻之饿得更甚。 众人寻得一路边小摊,原是此处飘出香味,各自寻案落座,点上十余味山珍,亦顾不得吃相文雅,大口撕咬果腹。 观之众人吃相,郑公姬忽笑而起身,因之久未出宫,望之空旷原野,心绪宽广舒畅,遂昂首闭目静享天地。 不多时,身后传来阵阵痛苦**,郑公姬忽转身观之,众皆倒地捧腹不起,随之七窍流血毙命。郑公姬忽转望桌案,立知饭中有毒,因未贪嘴而逃过一劫,进而取剑在手,望向摊主责问道:“阁下何人,为何行刺于我!” 摊主掀下头上斗笠,回日:“小卒贾琛,不值一提,为君失贤,即为行刺之由!” 郑公姬忽知其不会轻易透露指使之人,方觉先前所问乃是多余,随之横剑于胸,厉言道:“欲取我命,但看汝等有无如此能耐!” 郑公姬忽自小投身行伍,技击骑射无一不精,如无十分能耐,真拿其无可奈何。 刺客贾琛冷笑一声,回日:“我想试试!” 说罢飞掷斗笠袭其面,进而转入路旁茅屋之中。郑公姬忽挥剑挡落斗笠,紧随其后追入茅屋之中,只见刺客贾琛手持油灯立于厅中,再观四壁皆为乃为童臂粗细铁棍,头尾相连铸就囚笼一座,满屋尽是薪草干柴。 郑公姬忽心道不妙转身欲退,不料唯一出口旋即关闭从外落锁,回头又见刺客贾琛掷灯柴上,进而挺身上前,任其长剑贯穿胸膛,随即将其紧紧抱住,颤声于其耳边低语道:“责任在身,不得不为,取君之命,还报我命,今世恩怨今世了,黄泉路上相伴行!” 郑公姬忽感慨万千,如此忠勇之人,竟不能为己所用,遂叹言道:“义士走好!” 说罢,奋力拔出利剑,观之熊熊烈火,欣然闭目就死。 火烬灰冷,上卿高渠弥驻马百米之外,叹日:“今世之孽,来世还报,莫要怨我!”说罢,引众行去。 还观庄公三子,唯有姬忽行事与其最像,若非经年早逝,郑室更胜从前亦未可知。 然则事已至此无从猜测,及后高渠弥遂与大夫祭祭足迎立庄公三子姬亹嗣位郑君,谥之姬忽日昭公。 公元前694年,春正月,诸侯明争暂歇,然则暗斗不止。 郑鲁成盟于齐不利,齐公姜诸儿问计于宣姜日:“郑鲁之害,家姐可有良策教我?” 宣姜回道:“妇人久居于卫,但问卫事几何,或能答及一二,然则郑鲁之事实不知晓,但有小妹文姜在鲁,何不施谋予面相问?” 齐公姜诸儿闻言称是,思之东海春潮将近,不若假意示好于鲁,邀其夫妇同往即墨观潮,期间寻机独会文姜咨鲁。 不数日,请柬下至鲁地,鲁公姬允本非好争之人,见得与齐有握手言和之机,当即应邀而往。 凭谁撼得海门开,疑是神兵着力推。 霎地起来银一线,驾山卷起雪千堆。 列江画舫浮天去,几片红旗逐浪回。 毕竟神京钟王气,海神岂为子胥来。 两公并立即墨城上,风雨欺身巍然不动,各自凭栏远眺,互不答言。 观毕海潮,随之又转至泺水观捕春渔,文姜告病不便同往,齐公姜诸儿借由巡视海防,亦未与之同行。 兄妹二人滞留即墨,各循暗号找道密室相会。 阔别数年情深不减,一时相见分外感慨,两人相拥而泣。 待之情绪稍缓,齐公姜诸儿直言问日:“舍妹久居鲁地,敢问鲁可谋否?” 文姜离身拭泪,轻言回道:“兄长欲霸中原之心,舍妹甚是明了,时下晋室内乱缠身,楚室止步汉东,中原诸侯割据,此时或是兄长称霸中原唯一时机,而鲁室则是兄长入主中原唯一障碍!” 闻此一说,齐公姜诸儿甚为兴奋,接言问道:“除却鲁室,寡人便可称霸中原,舍妹可愿助我!” 文姜回日:“齐鲁势均,强行一战,恐是两败俱伤,且鲁候姬允现为舍妹夫君,吾亦不忍蓄谋加害,肯请兄长暂勿与鲁为难,待其死后,鲁室任凭兄长做主!” 齐公姜诸儿垂首叹言:“此言有理,待寡人从长计议!” 说罢,二人再次短暂相拥抱,以叙兄妹之情,进而先后行出密室各行己事,如无今日之事。 泺水渔事正紧,鲁公姬允观之兴起抚掌大赞,大夫申繻隐其耳下轻言道:“女有家,男有室,无相渎也,谓之有礼!公今出游泺水,将之夫人滞留即墨,是为亵渎,易此必败!齐室兄妹情深,臣恐二人合谋害君,祈请君上即时回归即墨,携手夫人文姜还邦,早日离此是非之地!” 鲁公姬允细思极恐,当即从言而行。回归即墨,见之夫人文姜自锁闺房纺纱,齐公姜诸儿巡海未归,鲁公姬允长吁一气心中稍宽。 转念一想,别离数日,不定二人业已合谋谈定,鲁公姬允厉言问日:“妇人可有害我之想?” 突闻此问,文姜先是心惊梭落,而后怒起骂日:“妾惹风寒在身,汝不关心便了,还归便欲问罪,汝心遇狼叼走乎?” 见之爱妾遭受委屈,尽显凄楚模样,鲁公姬允连连赔罪。 文姜仍是不依不饶,续言斥道:“妾自入鲁,无事不为夫君着想,不期夫君无故疑我,活着为人诟骂,不如一死了之!” 两人争吵不休,至最后文姜怒而出走,鲁公姬允只好不告而别,携夫人文姜架车离齐。 数日之后,齐公姜诸儿巡视海防归来,闻报鲁公姬允与之夫人文姜争吵离齐。 事发突然,齐公姜诸儿恐密室会商之事泄露于文姜不利,遂起谋弑鲁君之意,以护舍妹周全。谋划数月,至夏四月初十日,齐公姜诸儿以重修旧好之名,邀请鲁公姬允赴会临淄和晏。 忆及即墨不欢经历,鲁公姬允遂决议此次独自前往,观之满堂宾朋莺莺歌舞,由是心情大好。 宴席伊始,齐公姜诸儿起身致祭酒辞,举樽邀日:“乱世当道,谨求一时安宁,齐鲁歇战和盟,共享盛世太平,今日会君共聚一堂,幸甚!” 说罢,举樽一饮而尽,继又满樽续言道:“寡人立世唯一倾佩之人,即是鲁公允伯,疆场交手堪为劲敌,无战少聚直如挚友,寡人独敬允伯一樽!”说罢,又是一饮而尽。 鲁公姬允附言共饮,随之满樽回礼敬言道:“齐公谬赞,寡人愧不敢当,然则止戈歇战,我与齐公同志,仅以此酒,谨祝万事太平!”说罢,邀众同饮。 一樽酒罢,堂中百官尽皆移步鲁公案前,述表阿谀奉承之语,举杯齐眉相敬。 鲁公姬允来者不拒,无不依礼还敬,齐公姜诸儿高坐君位面漏冷笑。 宴至三更,鲁公早已酒醉不醒人事,齐公姜诸儿着侍者彭生将其护送回驿馆休歇。 待其别车架消隐于黑夜,候府乐止舞停,众卿默言而退,齐公姜诸儿退去华服,显漏一身戎装,门后随之涌出百余甲士。 不多时,夜空升起一只耀眼号箭,齐公姜诸儿默言提剑而出,翻身上马头前而行,百数甲士紧随其后。 之前还见歌舞升平,此时即现战时氛围,齐公姜诸儿引众追出数里赶上鲁公车架,只见侍从彭生手持血刃跪倒车前,见众喊道:“昏君姬允,为我所刺,公道大明,天下承平!” 齐公姜诸儿儿按剑落马,默言瞥视彭生,从其身前走过,径直来至车前,挑帘直视车内,只见鲁公姬允捧腹倒卧血泊之中。 观之少顷,齐公姜诸儿陡然落帘,转身急步行去,随言道:“传讯鲁室,彭生收监!” 诸众受命行事,一部收敛鲁公姬允遗体,一部押解彭生上路。 刻余之后,临淄城中火把齐明,街道车马横行,似是大战将临。 噩耗传至鲁地,臣民哀恸,其子姬同出而主事,即着大夫申繻领军迫临齐境,文姜亲往临淄迎取先主灵柩。 再见兄长姜诸儿,没了前般情意深长,文姜恶目视之,责问道:“兄长应我不会加害夫君,而今悔言失信,兄长做何解释?” 齐公姜诸儿诚然释日:“即墨听闻舍妹不欢而走,定是姬允疑汝不忠,寡人恐其于汝不利,迫不得已而出此下策,只为守护舍妹周全,谨求舍妹原谅!” 文姜泪眼婆娑抚胸接言道:“夫妻床头争吵床尾和,吾之家事,自由我等释解,何劳兄长插手!” 齐公姜诸儿横臂胸前,正色言道:“寡人至亲,莫过宣姜家姐,以及文姜舍妹,见之受欺何能冷眼旁观?” 文姜拭泪止泣,紧言道:“也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夫君因我而死,我亦无颜再还曲阜,但请兄长归还夫君遗体,待我葬之禚地,茔旁结庐守孝余生,自此再不过问齐鲁之事!” 闻其决绝之言,齐公姜诸儿急步上前开口欲语,不料文姜伸手拦阻,续言道:“终是兄妹一场,吾亦不忍与汝寻仇,再者鲁军临境讨要公道,仅求兄长斩杀彭生,以慰妇人失夫之痛,以平鲁室臣民公愤,免得战火陡生两败俱伤,使之他人渔翁得利!”说罢,转身即走。 齐公姜诸儿愣立当场,亦不知此举是对是错,后循文姜之意斩杀彭生,献祭头颅于鲁公姬允灵前。 夏四月丁酉,鲁公灵柩还归曲阜,谨依公候之礼操持后事,谥号桓公。 文姜一如所言,于桓公陵前结起草庵一座,自此独居于此不问世事。 齐公姜诸儿数次携礼前往探视,均为所拒而不得见,由是郁郁寡欢疏于政事。 及后三月无事,至秋后转凉,齐公姜诸儿心绪稍缓方与人谈。 一日巧遇公子姬朔,只见其独座凉庭戒酒消愁,时而哀声叹气,时而畅言怒骂。 数月来,齐公姜诸儿因之心绪不佳,与家姐宣姜亦少有往来,今日适得闲暇,又见子侄姬朔醉酒撒疯,遂起意往见家姐宣姜,看其有何所需。 不多时,两人相见于内苑厅堂,执手善言寒暄刻余,及后齐公姜诸儿直言问道:“前厅得见侄儿姬朔,酗酒庭中怨天尤人,可是寡人招待不周,致使姐侄受得委屈乎?” 宣姜撤手行开寻椅落座,进而叹言道:“一邦之君,遭至驱逐,任谁受之亦难平息怨念,朔儿不过愤慨难平借酒浇愁罢了,与君弗关!” 待其说罢,齐公姜诸儿紧言道:“若是如此,倒也好办,只需家姐一言,寡人即刻领军伐卫,诛杀黔牟小儿,以助朔儿还邦复位!” 宣姜惊而起身,急言到:“不可!” 齐公姜诸儿复问道:“不过一战耳,有何不可?” 宣姜回日:“两军交战,必有死伤,于齐于卫,皆为不利,妇人不愿累及齐室,更不愿朔儿接手残卫,此时还当静观其变,从长计议!” 如是而言,齐公姜诸儿亦不好强言伐卫。 两人默言对座片刻,齐公姜诸儿灵光闪过思得一法,随即言道:“强取不可行,不若以势相迫,卫之所倚者,不过鲁也,而今鲁室为国丧所绊,无暇他顾,我可联名诸侯,声讨卫君黔牟,逼其退位与侄!若其不从,我再联军迫境,危其社稷,令其不得不从!” 宣姜欠身致谢,言日:“此法或可一行!”见其应准,齐公姜诸儿告辞离去,着手行事。 时过数日,齐室联名简至达各诸侯,顾及齐卫皆为世之强邦,诸侯各自盘算,一时竟无人复言。 郑公姬亹初涉政事,手持信简亦不知如何处理,遂召众臣朝议。 众臣齐聚,郑公将之信简传阅众人,问日:“齐请联名讨卫,众卿以为应豆?” 上卿高渠弥随即出而进言道:“臣意当应!鲁室黯然,齐室独大,若得以此连齐,顺得与卫言和,进而三邦成盟,中原再无诸侯可堪与敌,既得诸侯仰慕,则霸业可成矣!” 待其说罢,大夫祭足出而献言道:“臣意不应!齐君狼子野心,志在天下,若得齐卫成盟,天下安有宁乎?再有卫之弃君姬朔,领政三载,三战于郑,若其复位为君,必将寻衅伐郑,兼得齐室相助,郑室危矣!” 一语言罢,众臣皆然。 郑公姬亹因之年少涉世不深,犹惧齐卫联伐己,遂决议拒齐联名之请,着大夫祭足致辞回应。 众臣受命而退,大夫祭足还府闭门谢客,自锁书房篆刻檄文:“承天所愿,代工刀笔,嘱从齐复卫者!僖公逝却,诸儿承世,摒弃先君遗愿,狐狼之心志取中原而霸,凡不甘为奴者,并余连横制齐!宣公无教,卫弃子朔,狸狈之心倚强起争乱世,凡不为鱼肉这,并余合纵御卫!若得齐卫狼狈为奸,天下无得善存,战火不灭永无宁时!谨祈没齐之请,阻卫如君,深躬揖拜!” 此书所至,诸侯无不辞齐之请,齐公姜诸儿所谋尽皆落空。 得知诸侯辞受联名之请,齐公姜诸儿艴然大怒,纠其原因不过郑之檄文一册,由是决议伐郑施罚。 秋七月起始日,齐公姜诸儿领军数万屯聚首止,企图侵境破虎牢、掠新郑,一解心中愤懑。 战报传至新郑,郑公姬亹拒齐本欲避战,不期引战烧身,除却埋怨大夫祭足,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大夫祭足献策道:“齐势虽大,然其孤军深入,而我占尽地利,据险而守,齐军奈我不何!另请王师相助,以多击寡,齐人必败!” 郑公姬亹闻知齐军大举入侵,恐惧充斥心间了无战意,闻言欲与齐军决战城下,不由得心悸无以复言。上卿高渠弥看出端倪,出而言日:“退齐非在决战一途,和议退兵方为上策,齐郑本无深仇大恨,好言相劝定可不战退敌!” 大夫祭足欲待辩驳,而郑公姬亹却未给其说话之机,紧言诏令道:“上卿之策甚善,从快施行!” 上卿高渠弥欣喜受命,当即著下议和书简,遣使带往齐营。 大夫祭足躬身拜辞,独自行出宫门,谓天叹日:“君昧臣昏,命不久矣!” 即知说齐无用,为免郑室沦亡,大夫祭足着快骑持相府手瑜,敕令各处城隘密切注视齐军动向,加强戒备以防齐军突袭。 为求万无一失,大夫祭足进而自命为使,驾车出使洛邑,以期说得周室王师驰援。 且说齐公姜诸儿阅罢议和书简,心想郑君姬亹忤逆己志,不若将计就计诱杀之,免得争战徒增伤亡,亦算出得心中一口恶气。 想定即行,齐公姜诸儿随即复信,邀请郑公姬亹亲赴首止洽商。 郑公姬亹获信犹豫不决,上卿高渠弥劝道:“齐公许言,议和有望,此乃千载良机,君有所疑不敢独往,臣请随同赴会,以护君上周全!” 闻其此言,郑公姬亹信心稍增,然却仍旧心有余悸,本待征询大夫祭足之意,却被告知大夫祭足出使洛邑未归,加之上卿高渠弥一再催劝,遂同意赴会首止。 有望盟齐止战,君臣二人心情愉悦,架车同行竟无丝毫防备。 来至首止城前,只见城门大开,城上城下未见一名兵卒,二人竟未生疑,径直行入城中。 二人正自幻想盟齐盛景,忽闻身后城门关闭,不知何处涌出数百齐兵,将其团团围住。 齐公姜诸儿绦忽显身城上,上卿高渠弥纵声喊道:“我之君臣入此议和,公之此举又是何意耶?” 齐公姜诸儿回日:“汝有何资格于我议和?寡人不过一时兴起,意图诱杀尔等,不料尔等君臣真就送上门来,愚蠢至极,死有余辜!” 至此,上卿高渠弥方知中计,急言速退引众奔向城门。 然却事已迟矣,齐公公姜诸儿一声令下,弦声四起箭雨避日,郑公姬亹卒于乱箭之下,上卿高渠弥更甚,跌落马下,遭至车马碾压,尸首分离未能留得全尸。 诱杀郑公姬亹得手,齐公姜诸儿再无顾忌,随即挥师南下,数万大军犹如洪水铁流,猛扑郑北制邑虎牢关,郑室社稷危在旦夕。 幸得大夫祭足临行前,嘱咐各城加强戒备,遇之齐军来袭,方能从容应战。 见之关口守军不过千余,齐公姜诸儿斥军猛攻。 郑军据险扼守,拼死血战,致使齐军死伤无数,猛攻数日竟未攻破。 趁此间隙,大夫祭足领得王师来援,一举将之齐室疲兵击溃。 还至新郑,闻得郑公姬亹君臣遇害,大夫祭足痛心疾首,收之君臣二人尸身归葬祖陵,册立其弟姬樱为君。 任期内已换至第五位君主,郑室命途多舛祸福难测,大夫祭足心绪万千,是功是过谨待后人评说。 第039章 乱点鸳鸯谱 难续乱世情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章,祭足与周借兵击退齐军,郑室宗庙得以存续,周公黑肩因之为帅,战齐获胜而得记名功劳溥。 公元前693年,初春,周公黑肩领军凯旋,得之洛邑臣民夹道相迎,忽见一少女冲出人群,直登周公黑肩车架,进而拥其手振臂欢呼。 周公黑肩望之此女慰然而笑,众军士亦无骚动异样,可见此女定是周公黑肩亲近之人。 要问此女何人? 还得从桓公之时说起!话说桓公继位之初,纳之周公黑肩之女为妾,生得王姬姬议。 因其十分乖巧伶俐,甚得桓王宠爱,由是托与周公黑肩教导,以期长大成才。 周公黑肩身为外祖父,对之王姬姬仪更是喜爱有加,琴棋书画无不悉心教导。 转眼至今,当初灵韵小儿,业已长成今日亭亭少女,自平王迁都洛邑,周室少胜,今见之老师得胜归来,亦是分外欣喜,由是冲出房门,加入欢呼人群,方见前文所述一幕。 还军入营,祖甥二人携手进入王宫,本待期望王上嘉奖一番,不料进殿仅见王上愁眉紧锁。 见之周公黑肩进殿,周王姬佗伸手相召开口欲言,而见王姬姬仪与其随行,遂又闭口不言,侧目将其上下打量。 周公黑肩明状谓对姬仪言道:“仪儿先行退下,愚师与王上有要事相商!” 闻言,姬仪撒却周公黑肩臂膀,面朝周王姬佗,插腰吐舌施个鬼脸,进而嗔言道:“汝等阴谋诡计,说与我听我还不听呢!” 说罢,转身又朝周公黑肩眨巴眼睛,随之犹如雀翎一般飞身而去。 周公黑望其背影呵呵笑之,进而回首观之周王姬佗面色蜡黄,似有万分要紧之事,由是躬身礼言道:“堂中无人,王上有话但说无妨,老臣定当尽心辅佐我王!” 周王姬佗落座叹言道:“齐室怨我出师援郑,问我讨要公道,着我诏令郑室赔偿此役齐军全部军资,并死难将士抚恤金三万钱,否则便要与我决裂永不朝觐,敢问周公可有良策应对?” 周公黑肩乘得胜之志,豪言道:“齐欲逆天耶?竟敢胁王下诏,如此大逆不道,恳请我王诏令诸侯勤王,携天下之兵诛讨不臣!” 周公姬佗苦笑道:“天下还畏寡人乎?” 周公黑肩自知失语,恨言道:“那便置之不理,谅其不敢兴师犯周!” 周王姬佗接言回道:“纵使不敢犯周,但其不再朝觐,于我亦是大弊,一但开此先河,诸侯必将效仿,不再敬周,试问周将存耶?” 闻其此言,周公黑肩急而不耐道:“敢问君欲何为耶?” 周公姬佗续又叹言道:“齐之强邦,得之于周大利,我欲和亲盟齐,只恐周公不允!” 周公黑肩躬身自责道:“周室落魄至此,臣之过也!惟王号令,老臣万死不辞,敢问下嫁何家之女?” 周公姬佗肃言回日:“王姬姬仪!” 声如霹雳,周公黑肩脸色突变,紧言道:“万万不可!” 周王姬佗垂首叹息,不复回言。 见其不语,周公黑肩拢前续言质问道:“先君至爱,玉叶金柯,下嫁于齐,君心何忍?” 周王姬佗起身沉声怒道:“但望周公以大局为重!” 事及所爱,周公黑肩失却理性,跪而请言道:“仪儿乃老夫心头之肉,割之如弑老夫命也!但望王上念在老夫忠职事周份上,准予老儿携甥归隐田园,老臣不胜感激!” 见其执迷不悟,周王姬佗取杯转身,言道:“我意已决,寡人业已复言齐公,不日礼送王姬入齐!” 周公黑肩自知再劝无益,起身悻悻而退。 周王姬佗落杯于案,一行热泪溢眶而出,心中苦楚竟无人能懂。 回至府中,周公黑肩复言于王姬姬仪,王姬姬仪当即离身跳开,柳眉剔竖摇身怒嗔道:“姜诸儿!莫不是兵败恩师之手者,秽姐污妹之人?嗜血好杀之人?下嫁此人,莫不逼就仪儿去死也!” 说罢,跑入闺房大哭不止。 周公黑肩闻之心痛,想到朝中同仁上卿辛伯,甚得周王姬佗器重,遂于次日邀其入府商论。 叙过礼罢,二人分之宾主坐定,周公黑肩当先直言道:“王欲盟齐,将以王姬为礼,辛伯当知此女是为老夫挚爱,入齐九死一生,老夫实是不忍,不知辛伯可有办法,使之王上放弃此念!” 闻其诚挚之言,上卿辛伯抚慰道:“周室没落,诸侯相背,若再失之齐等强邦拥持,天下安得为周乎?但有他法可行,吾想王上亦不会出此下策,你我同为周室朝臣,还望以邦国社稷为重!” 见其如是而言,知之此事已无转寰余地,周公黑肩虽有万般不舍亦只得认命,与之寒暄两语遂起身送客。 二人行至门口,恰遇王子姬克前来拜访,三人互施礼罢,上卿辛伯自请先退,周公黑肩邀之王子姬克里堂相叙。 两方坐定,王子姬克直言问道:“公欲救女乎?” 周公黑肩惊而回问道:“王子怎知此事?” 王子姬克从容回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问公为姬仪可做之何事?” 周公黑肩坚毅回日:“死亦无所惜!” 王子姬克笑颜慰道:“死倒不必,只需周公拥我为王!” 周公黑肩闻言大惊失色,颤言道:“此乃犯上做乱大罪,王子怎敢如是想!” 王子姬克劝道:“我若为王,必许周公为将御齐,如此姬仪亦不需入齐矣!” 周公黑肩面漏难色,支支吾吾犹豫不决。 见此,王子姬克拾衫起身,拱手为礼辞言道:“公若为难,吾不强求,公谨备得嫁妆,礼送王姬入齐也!”说罢,转身佯退。 周公黑肩闻及此言,咬牙拍案下定决心,垂首叹言道:“即如王子所言,敢问如何谋划?” 王子姬克转身笑而赞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我君臣同心,必创周室盛世!” 周公黑肩不语,王子姬克正色续言道:“不日即至中元佳节,姬佗依礼需领百官前往庙堂祭拜,我于彼时起事,一举擒诛姬佗,公仅于时拥我为王即可!” 周公黑肩垂首不起,紧言道:“也罢,事成之日,望君莫忘今日之诺!”说罢,摆手送行。 达成所愿,王子姬克亦不再赘言,起身致辞礼别。 再说道上卿辛伯,立足官场数十载,周公府出而得遇王子姬克,立时心中警觉起来,料定将有大事发生,随即驾车直奔王宫而去。 周王姬佗正于书房小憩,不待侍从奏报,上卿辛伯大步踏入,觐王直言道:“今早臣于周公府邸出来,见之王子姬克前往拜会,恐将与王不利,望我王早做准备,以防不测!” 周公姬佗清梦被扰,烦闷上头而大声责道:“慌甚!” 上卿辛伯不顾王言,拂袖斥回道:“并后,匹嫡,两政,耦国,国之将乱,王上竟有闲心酣睡卧塌!” 事及邦国社稷,周王姬佗顿时清醒,然对其所言真是不解,遂直言问道:“上卿所言何意?” 上卿辛伯沉声简言道:“王子姬克!” 一语惊醒梦中人,周王姬佗这才反应过来。 克母与后同理后宫,可谓并后;己为嫡,克为庶,庶事突出于嫡,可谓匹嫡;己领周政,克自主政,可谓两政;克之封邑,王之寄所,等大等重,可谓耦国。 只见上卿辛伯面显愠色,目光炯炯去双刃穿胸,周王姬佗惊而问日:“克欲谋政耶?” 上卿辛伯刚正耿言道:“克入周府,必有所谋,为保社稷有续,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周王姬佗点头称是,请言道:“如此孤当何为?” 上卿辛伯直言回道:“克已危及君位,势必除之,是驱是囚,还看王子所行,中元节将至,如其有所为,必在此时,若其欺君罔上,可擒而囚之,若其无所为,则当使其离洛,以慰心安!” 闻言,周王姬佗释然,尽如其言行事。 时至中元节,周王姬佗携众礼庙祭祖。 百余南燕勇士受命而出,暗地包围庙堂四门,王子姬克戎装现身,谓众言日:“庸君子佗,持周无为,何不让贤以兴周!” 众人愕然,周王姬佗行将上前,回言道:“手足相残,汝心何忍?若得及时收手,我可赦尔死罪!” 王子姬克不耐回道:“迂腐,死到临头而不自知!” 待其说罢,上卿辛伯怒日:“放肆!” 周王姬佗一声叹息,隐身人后。 随之一支号箭贯穿屋顶,堂外传来一阵悲鸣哀嚎之声,时过刻余复归宁静。 王子姬克知之事泄落败,一时愣怔原地不何为,嗫嗫嚅嚅咒骂众人。 周公黑肩见之此景幡然悔悟,近前谓其言道:“事已至此,无力回天,恳请王子弃械请罪!”说罢,近前欲取其佩剑。 王子姬克垂首望地自语不甘,转眼瞥见周公黑肩缓步靠近,骤然取剑在手,推搡向前将其劫持在手,怒而谓其言道:“定是匹夫泄密,而至今日事败!” 不待周公黑肩回言,王子姬克恶目视众,紧言道:“后退!若再近前一步,必叫老贼血溅衣襟!” 见之周公黑肩忠勇之举不忍加害,周王姬佗即见众人后退。 王子姬克由此得以退出庙堂,居之门前朝众手刃周公黑肩取,随后南燕勇士护卫下逃出王城,及后遁隐至南燕。 望之周公黑肩轰然倒地,周王姬佗跑至身前跪倒于地查看伤势,见之施救无望而仰天号哭不止。 大周最后一员忠勇谋臣因此命丧黄泉,自此再无谋勇如是者,周室愈见势颓。 因之周公黑肩遇刺横死,王姬姬仪领孝堂前,下嫁齐室一事亦因此搁置。 夏初五月,齐室发来通告,如若再未见诏,齐将脱离周室,另择贤君而事,齐之属邦亦将不再朝觐,及后齐将大举联军征伐周郑,而自讨公道。 周王姬佗不得已重提和亲盟齐之事,由是亲往周公府邸探访王姬姬仪。 周公黑肩去世已有数月,王姬姬仪仍旧心悸悲伤不已,数月未见其动容起笑,及初欢乐少女一去不返,一朝变得寡言少语,殇情冰容令人生怜。 门衙通报周王姬佗莅临府宅,王姬姬仪临门施礼相迎,继而一言不发。周王姬佗执其手引至堂没叙谈,谓其言道:“王妹节哀,周公忠勇为国,寡人寄意修建忠烈祠,畅导周民万世敬仰,以慰周公在天之灵!未能救得周公,寡人痛失一臂,心中甚为愧疚,特来拜访致歉!” 王姬姬仪冷言回道:“纵许天下香火日祭,老师亦无能复活也!” 说罢,挥袖拭泪,续言道:“王兄入府致歉是假,说我入齐是真,不劳王兄费心,此之伤心之地,吾亦不愿久留于此,但请王兄择得时日,送吾入齐便是!” 闻其言,周王姬佗万分惊讶,本以为王姬姬仪当是无意事齐,欲待好言劝说一番,未曾料想一言未出,王姬姬仪竟应自请入齐。 周王姬佗一时竟不知将何复言,支支吾吾礼谢道:“王妹大义,寡人…自愧不如,吾在此谨谢王妹!”说罢,起身拜谢谢。 王姬姬仪闭目叹言道:“王兄不必如此,但请先回,待得车驾临府,我自入齐!” 周姬佗不知如何复言,只得复礼而退。 周王姬佗还宫,当即复言齐公姜诸儿,言日:“和则兴邦,争则败国,望齐郑之争止于王言,请结姻亲好,不日礼送王姬入齐成婚,谨盼缘娶!” 周室必竟是为天下共主,与周为敌似与天下为敌,齐公姜诸儿亦不愿与周闹得不可收拾,衅周亦止为援郑一事,而今周室屈言下嫁王姬,恶气得出还有何求? 由是当即应允不再寻事郑州,谢王和亲美意,谨毕生崇周。 秋七月初,周王姬佗遣大夫单伯护送王姬入齐,车驾黯然驶行周公府邸,东出洛邑往齐而行。于路皆无喜乐伴奏,众不知此乃王姬出嫁如齐,行经鲁地之时,巧遇公子姬庆狩猎还城,两人擦肩而过。 风挑车帘,只见一女子端坐车中,秋水明眸溢满晶莹泪珠,轻泣中几分忧愁神色,自眉宇之间流露出来,梨花带雨模样,我见犹怜,令之公子姬庆一见顷心。 待之车架驶过身侧,公子姬庆掉转马头,振声于后喊道:“违心所愿,不若不往,余名姬庆,惟愿于伊一叙!” 闻得车后喊声,王姬姬仪轻声言道:“停车。” 大夫单伯回言道:“如齐事紧,不可耽搁!” 王姬姬仪骤然怒喊道:“停车!” 姬仪终究贵为王姬,怒而有命,大夫单伯不得不从,无奈只得勒马停车。 见之车驾止步,公子庆父喜出望外,随即纵马行至车庞,王姬姬仪紧视前方,拂袖拭去泪痕,谓其言道:“秋风殇人,激落片片黄叶,落归何处,可由心定?” 公子姬庆回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问心之所想,行从己之所意,莫叫日后留悔恨!” 王姬姬仪垂首叹言道:“身不由己,如之奈何?” 公子姬庆深情凝视王姬姬仪,慰言道:“ 伊人若允,我愿为伊罪天下,只为伊人行如所愿!” 自周公黑肩逝去,数月以来,从未有人谓己说得如此宽心之语,王姬姬仪心中甚慰,由是含笑带泪,侧目魅视礼言道:“吾名姬仪!” 柔颜一笑百媚生,公子姬庆心花怒放,推臂请言道:“敢请仪卿下车少言!” 王姬姬仪轻点起头,挑帘而出,公子姬庆弃马上前接引。 适之少时,两人并行于道,王姬姬仪垂首望地愁容满面,公子姬庆执马侧视目不转睛,行之百米默言无语。 时过刻余,王姬姬仪当先开口言日:“公子此搬,不违礼乎?” 公子姬庆回首大笑言到:“美之物景,引人注目,诚而赏悦,岂有罪乎?” 王姬姬仪面无涟漪,抬首回日:“公子倒是洒脱!” 公子姬庆转而正色接言道:“人生在世,只求无愧于心,方得乐以忘忧!但见仪卿黯然神伤,似有万般无奈,可谓我言乎?” 王姬姬仪一声叹息,回言道:“孜然一身,何处可依?”说罢,紧步上前寻之河滩草地坐下。 公子姬庆随后跟上,纵马河岸与其并排而坐。王姬姬遂将王畿所遇之事,尽数诉与公子姬庆听之。 公子姬庆尽心安慰,进而拥之入怀,直至黄昏。 时至日暮,雀鸟归林,二人起身携手起身,含情脉脉不忍离别。 公子姬庆谓其言日:“某定护卿周全,管他社稷山河,只愿与卿共余生!” 王姬姬仪不语,再次投身入怀与之轻拥。少顷,公子姬庆翻上马,大笑回日:“来日携卿领略鲁地风光!”说罢,策马而去。 王姬姬仪于后默语挥手,其心亦决入齐之意,连夜于河岸旁搭起简易行馆,欲与姬庆驻此河边相守终老,每思及此脸泛笑容。 及后数月,公子姬庆日出而来,日暮而还,每日与之王姬仪纵马山河,逍遥自在。 王姬姬仪亦愈渐忘却不快前事,与之同游四方,愉悦笑容常挂脸上。 如此三月,齐公姜诸儿久未见得王姬如齐,后才得知王姬滞鲁,是以怒而责周,并遣大军入驻纪、郱、鄑、郚四邑,即欲侵鲁取人。 周王姬佗不知所以然,差人打听方才知晓王姬姬仪滞鲁未入齐,由是差遣荣锡入鲁,有请鲁公协助催促王姬入齐。 鲁公姬同一介年轻后生,除却诏命敕令王姬起行,何来劝说之法? 但以王姬秉性,诏命对其无任何效用,由是前往禚地请得母后文姜前往劝说。 子承鲁业,兄掌齐疆,两相争战必有一伤,伤之任一皆为文姜所不欲,由是应命而往。 到得王姬行馆,只见公子姬庆与之王姬仪并坐河岸赏月,于后站立良久不忍打扰,必竟是为棒打鸳鸯而来。 夜露降临,二人起身欲归,这才发现文姜前来。施过礼罢,文姜谓之公子姬庆言道:“君上有令,诏汝议事,汝且先回,吾与王姬叙谈片刻!” 闻言,公子姬庆拱手回日:“遵命!” 说罢,又谓王姬姬仪言道:“凝露天寒,小心着凉!” 王姬姬仪轻点其头,公子姬庆这才安心上马离去。 待其走远,王姬姬仪欠身礼言道:“不知鲁母驾临,有失远迎!” 文姜回过神来,迎接道:“王姬不必多礼,吾还禚邑漏过此地,得见王姬,吾之幸也!” 说罢,引其上前,迎将月色续言道:“吾自小看得庆儿长大,生性耿直无惧强权,洒脱无束与人和遂,认定之事决无更改,值此好男儿,适宜托付终生!” 王姬姬仪笑而不语。 文姜遂又续言问道:“王姬当真钟情庆儿乎?” 王姬姬仪面泛桃花,垂首羞言道:“嗯!” 文姜又再问道:“可知鲁公诏见庆儿所为何事?” 王姬姬仪轻言回道:“定是职事谋成,邦国大事,小女子不敢揣测!” 文姜回收目光,望河叹言道:“齐军陈兵边疆,即欲伐鲁,鲁公急诏庆儿还宫,意在拜其为将抗齐,战事一起,生死无定,王姬可愿庆儿以身犯险?” 王姬姬仪急言回道:“只愿安稳度日,决不曾想过置公子于险境!” 文姜紧而问道:“王姬可知齐军伐鲁原由?” 王姬姬仪侧首回道:“可是因我而起?我可与公子隐匿山林,世上再无庆仪,齐亦无由再衅鲁,两相无事也!” 文姜轻轻摇头微笑道:“王姬想事过于简单矣!即便王姬携手庆儿隐世不出,然庆儿仍是鲁人,落人口实岂有善了之事,齐鲁之民大祸将至矣!” 王姬姬仪心有不甘道:“别无他法耶?” 文姜肯定回道:“除却入齐,别无他法!” 王姬姬仪哭日:“吾心已许公子,又岂会事之他人,欲叫姬仪入齐,便是叫姬仪去死!” 文姜回日:“世上之事,岂能事事得遂人意,莫使生灵涂炭,委屈王姬如齐,齐公亦非善不分之人,定会善待王姬也!” 王姬姬仪冷笑道:“欺世**之人,何能善待于我?” 文姜淡然笑言道:“王姬此时方言此事,当是顾及吾之颜面也!莫闻世人乱言,亲眼所见方为真,吾与兄长自小一起长大,患难与共情深意笃,然则此情决非汝之情,**之事更是无稽之谈,乃别有用心之人杜撰而已,兄长亦懒得与世争论,倒与庆儿颇似!” 王姬姬仪伤情道:“任凭如何相似,齐公亦非公子!只是我走后,公子可怎么办!” 文姜叹日:“王姬大义,苍生之幸!庆儿吾当善加安慰,但求时日可将伤口抚平!” 王姬姬仪双目顿时变得空洞无光,冰冷问道:“何时启程?” 文姜回日:“情到深处难自已,莫如今夜起行,免得面别两难离!” 王姬姬仪不再言语,转身行去。 待得申伯摆起车驾,文姜携之王姬姬仪双双登车同行赴齐。 连理分枝鸾失伴,又是一场离散。 待至次日,公子姬庆复至河边,行馆人去舍空,失魂落魄般寻遍方圆十里,亦不见王姬姬仪身影。 联想到昨夜无事诏其还城,公子姬庆猜想定是鲁公姬同迫其离境,由是策马还城寻君理论。 不待宫门侍卫禀报,公子姬庆面君直言道:“行馆不见仪卿,可是君上使人驱离耶?” 鲁公姬同抚其肩,柔声回日:“族弟至爱,寡人何敢如此无礼,她自去矣!” 闻其所言,公子姬庆垂首自语道:“绝无可能,仪卿不会不辞而别也!” 恰在此时,边疆战报传至,言日:“君上贤明,纪、郱、鄑、郚齐军尽退矣!” 闻言,公子姬庆怒目谓君言道:“仪卿离鲁,君上敢说与己无关!” 斥退传令士甲,鲁公姬同拂袖转身,侧首回日:“宗庙社稷为重,不得已出此下策,然则寡人决未使人胁迫,离鲁入齐之选,实乃王姬自决也!” 公子姬庆拂顾上言,毅目肃颜回道:“自决也好,被迫也罢,仪卿曾谓我言,入齐非为她意,我便不能让其违心而为,哪怕与世反目独挡九洲,臣弟誓取仪卿还鲁!” 说罢,伸手索道:“兵符!” 鲁公姬同闭目言道:“社稷为重,寡人不可容汝肆意妄为!” 闻言,公子姬庆默言转身离去。 还至府中,公子姬庆清点府中门衙侍卫,得之亲兵三千,不待授命携之开出曲阜,以求于王姬姬仪车驾入齐之前追回还鲁。 急行半日,行至齐鲁交界处,仍未见得王姬姬仪车驾踪影,公子姬庆猜得王姬姬仪已是入齐矣! 然要入齐讨要王姬,三军兵丁无法撼动齐军,需求援军方能成事。 可鲁公姬同不允出兵,只得另寻他法,陈公陈林落难之时曾受己恩,公子姬庆遂决议入陈借兵。 却不曾想到曲阜传急报来,言日陈公陈林病重不治疗身亡,举国大丧。 与陈借兵无望,公子姬庆因之心系王姬姬仪,顾不得自身安危,随即领得三千亲兵跨境入齐。 与路无话,一路追至莱芜,方才见到王姬姬仪车驾。 皇天不负有心人,公子姬庆将之三千精兵展开,即欲突袭强取王姬车驾。 然则车驾为齐将连称引兵护送,拥军近万余,强取谈何容易。 王姬姬仪担心公子姬庆安危,随即下车来至阵谓其言道:“公子勿要再送矣,今生无缘携手余生,来世再与公子朝暮相守!” 公子姬庆罔顾其言,笑颜回道:“仪卿近来可好?今来迎卿还家也!”说罢,提剑在手,即欲催军掠阵。 见之此壮,齐将连称沉声令道:“备战!” 三千对阵万数,即如孩童亦知孰胜孰败,王姬姬仪忧心公子姬庆性命之虞,遂紧步上前夺过连称佩剑,进而横剑于颈立于两军之前,谓之公子姬庆泣言道:“公子今欲战死沙场,不若姬仪先行一步!” 见状,公子姬庆连忙横剑止军,喊道:“仪卿不可!” 王姬姬仪回日:“公子请回,姬仪无福,不得与公子厮守,肯请另寻贤人妻之!” 公子姬庆随即回剑入鞘,伸手慰言道:“仪卿有言,皆无不可,快些卸剑,莫拿性命当玩笑!” 王姬姬仪巍然不动,见其心定意决,公子姬庆遂谓齐将连称言日:“带言诸儿,仪卿我妻,我必迎回,嘱其洗颈就戮!” 说罢,领军退去,于路三回首,深情回望王姬姬仪。 王姬姬仪泪流满面,垂首望地不忍与之相顾,待其走远方才撤剑还车,由齐将连称一路护送至临淄。 冬十月乙亥,王姬姬仪车驾行抵临淄,齐公姜诸儿闻讯迎出。 王姬姬仪先行漏面,进由申伯引将下车,见之齐公姜诸儿不予应言,冷面以对从其身侧飘然而过。 齐公姜诸儿亦不理会,见之文姜探身出车,随即上前引导扶将下车,进而执手礼言道:“寡人几番禚地拜会不得见,不期舍妹竟自入齐,寡人甚是欢欣!” 文姜不予赘礼,紧言道:“且随我来!” 说罢,头前先行,一路来至议事大殿。 文姜止步回身,谓其言道:“汝今身为齐君,觊觎天下无可厚非!前者与鲁争胜谋害吾夫,吾可不予追究,今欲谋郑而又逼迫王姬入齐,吾亦无权过问!然则王姬无罪,肯请王兄日后善待之,但闻王姬有个不测,吾定将与尔不得善了!” 齐公姜诸儿赔言道:“舍妹说得哪里话!齐欲入主中原,郑鲁两大基石拦路,寡人不得已为之,谨从舍妹之言,王姬受屈入齐,寡人定将尽心待之!” 文姜正色回日:“如此甚好!” 说罢,转身即走。 见此,齐公姜诸儿于后追言道:“舍妹任在罪我乎!” 文姜止步侧首回言道:“自汝起意谋鲁,我便与汝情断意绝,再无瓜葛矣!” 说罢,即行著车离齐。 齐公姜诸儿深谙其言下之意,鲁之父子二君,为其至亲之人,而今予齐成之宿敌,其在当间两难相顾,只得置身事外,是以言语决绝。 望其背影,齐公姜诸儿一时竟不知如何做答,只得目送文姜离齐。 文姜走后数日,齐公姜诸儿为敬戒诸侯,暨与王姬姬仪成婚。 身着锦服,头批红巾,然则盖头之下,王姬姬仪泪湿衣襟,心心念念惟余公子姬庆耳。 公元前692年,初春,齐公大婚传遍中原,诸侯纷纷致表称贺,唯有公子姬庆拍案怒骂,斥日:“匹夫夺人所爱,我必执剑手刃此贼,如此方可慰我心头之恨!” 说话容易,做则难矣,齐之中原强邦,鲁举全境之兵与争,亦无必胜之算,更何况姬庆乃一手无兵权之公子。 公子姬庆苦思未得良谋,忽从陈地传来奏表,言日庄公陈林落葬,陈室大丧停毕。 闻得奏报,公子姬庆计由心生,思之谓齐一战,所需者兵也,兵从何来?起从陈室,由是起行访陈。 陈室念其旧日之恩,准予借调五千精兵,不过粮草饷银需其自行筹备。 公子姬庆欣然接受,随之变卖田产得金千余,尽数充当军资。 连带府衙三千亲兵,公子姬庆手中拥兵达八千之众,几与弱邦诸侯实力相当。 及后又向鲁公姬同请兵,无奈遭其拒绝,然念公子姬庆一片痴情,于狱两千刑徒付余。 及此,公子姬庆拥军万余,战齐不可得,寻隙夺回王姬,则无不可。 公子姬庆遂于刑徒之中,遴选百余奸伪之人,全数遣入齐境,打探齐公与之王姬行踪。 及后于府苦等,数月之期转眼即逝,至夏五月庚卯,临淄传回密报,言日齐公姜诸儿欲携王姬姬仪前往馀丘拜山,随行兵马不过两千余。 公子姬庆闻报大喜,即着三军起营开赴馀丘,算之行军时日,待得大军行抵馀丘之时,齐公姜诸儿携之王姬亦于前后抵达,若此使军围之,定可以势颇其奉还王姬。 夏五月末旬,公子姬庆领军行抵馀丘,齐公姜诸儿一行先到一步,引军占据馀丘土城。 公子姬庆驻马城下,齐公姜诸儿伫立城上,两两相望近半个时辰,竟未留下只言片语,进而各自离去。 公子姬庆领军退后三里落营,齐公姜诸儿下令全军上城戒备,至夜无事。 皓月当空,齐将连称领得随从到访营区,公子姬庆猜想两军兵力悬殊,必是齐公姜诸儿遣使前来和谈,由是召其入商谈。 齐将连称先行跨入帐中,两人有过一面之缘,由是不必赘言自荐。 紧随之又再行入一人,待其掀开黑色帽兜,公子姬庆惊而起身,紧望来人踉跄靠前,不料齐将连称紧步上前,横剑拦日:“不得造次!” 为其一喝,公子姬庆赶忙止步,侧目望得一眼,竟未予以理睬,回首续观眼前人,颤言道:“仪卿别来无恙耶?” 来人正是王姬姬仪,日间获知公子姬庆领军前来抢妻,十分担心其安危,遂请得齐公姜诸儿应准,前来劝其退兵。 旧人相逢,王姬姬仪早已哭得似泪人一般,见其有问频频点头,回言道:“吾已身为人妻,公子何以如此执着耶!” 灯火映照之下,公子姬庆双目亦闪起泪光,无比激动道:“行至何处,汝亦是为我妻,迎妻还家,为夫本分,纵死无悔!” 王姬姬仪拂袖拭泪,泣言道:“汝欲战者,齐也!可知毫无胜算耶?” 公子姬庆转而笑道:“胜则迎妻还乡,败则泉下候卿,胜负于我,无足轻重,卿之所往,生死相随,足矣!” 闻其如是而言,王姬姬仪心如刀绞,劝退之辞再难言说,由是拂袖掩面,转身夺门而出。 见之此状,齐将连称紧步追出,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两人相距不过一剑之地,若命封营强行挽留,齐将连称势必加害王姬姬仪,公子姬庆只得目送二人行出辕门,观其身影消失于无尽夜色之中。 公子姬庆彻夜未眠,挨至次日辰时,即命全军起营迫临馀丘。馀丘土城,纵横不过十里,城高不及丈余,前无河池阻道,后无坦途可退,易攻难守。 公子姬庆领军列阵城下,面色冷峻驻马阵前,垂首不语只等齐军前来迎战。 而齐公姜诸儿心中却无出城之心,携王姬姬仪立身城头,谓下言道:“念汝痴心一片,无意取汝性命,劝汝自去便了!” 公子姬庆闻言抬首,厉声接言道:“吾亦无意与公为敌,但求奉还王姬,自此与公不复再见!” 齐公姜诸儿大笑道:“笑言,王姬吾妻,岂有让人之理!” 公子姬庆亦随之笑日:“话不投机半句多,如此看我破城迎卿!” 齐公姜诸儿旋即正色回日:“汝之百余刑徒,尽皆囚禁入齐,如若寡人有意,汝军不待靠近馀邑,即可为我群歼!王姬夜入汝营劝言,亦为寡人授意而为!几欲饶汝性命,汝竟一心求死,寡人今便成汝心志!”说罢,拂袖传令。 齐之三军受命登城设防,公子姬庆凶颜毕露,执剑在手大喝道:“杀!”三军闻声而出,奋力涌向馀丘土城。 大战一触即发,箭矢漫天纷飞,刀光剑影耀眼夺目,齐公姜诸儿不动声色,辖下三军各自为战谨守城头。 激战半日光景,公子姬庆所部死伤过半,终是未能踏足城头,余部业已是疲惫不堪。 见之齐公姜诸儿伫立城头,如无事一般,公子姬庆切齿溢血,即欲挥师再上馀丘之时,齐将连称领得一票人马,足有万余之众,从后杀出将其团团围住。 未能救出王姬不若一死,公子姬庆本就抱着必死之心,由是不断催军迎战。 其时胜负已定,不到半个时辰,公子姬庆所领疲惫之师,尽为为齐军所戮。 眼见得公子姬庆亦将战死,王姬姬仪难断旧请,不忍见其受伤,遂攀上城墙谓对齐公姜诸儿言道:“公若饶其一命,吾与公子此生不复再见,一心事君!如若不允,吾便与之同死,腹中之子亦将随我而去!” 闻言,齐公姜诸儿转首直视其腹,良久无言。 王姬姬仪见其毫无举动,遂移步相逼,齐公姜诸儿急而挥手,受命全军止战,谓下言道:“莫再辜负王姬矣!”说罢,转身行下城去。 不多时,齐公驾车出城,打从公子姬庆身前经过,王姬姬仪独坐车中,殇情含泪谓其言道:“公子珍重!” 眼见至爱之人渐行渐远,己竟束手无策任凭离去,公子姬庆于后大哭不已。 秋七月霜降,王姬姬仪于临淄诞下一女,念及悲伤往事,与周失君失父,于鲁失却挚爱,哀莫大于心死,由是为其取名哀姜。 因之积郁成疾,加之生产伤及元气,撑持得月余,王姬姬仪由是撒手人寰。 再说公子姬庆,兵败馀丘痛失至爱,还鲁之后寡言少语。 此前玩世不恭之少年,随之一去不返,取而代之是为勤政恤民。 只为有朝一日谋得大权,亲领鲁军杀入临淄,仅盼有生之年得以复见王姬姬仪一面。 公子姬庆却万难想到,王姬姬仪因情所累,而先行一步,与其永世不复得见。 有道是:情深难做伴,回头已潸然! 第040章 齐公战诸侯 纪女护君国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691年,寒春,呼呼北风凛冽刺骨,皑皑朔雪纷纷扬扬,齐公姜诸儿独自驻立王姬姬仪墓前,肃颜滞目碑身,任凭风雪欺身。 茔中掩覆一生所爱,今世无复再续情缘,黯然泪下心绪繁乱。 转念思及文姜早前警言,著己善待卿本佳人,而今红颜夭逝天人永别,顾影惭形愧对文姜训言,由是更添十分惆怅。 不期闻得身后传来婴啼之声,齐公姜诸儿闭目一声叹息,进而转身行向车驾。 侍女怀抱哀姜候立车旁,齐公姜诸儿揭开襁褓视之,只见女婴撑首欲起泯舌眠睡,面容与之王姬姬仪一般无二,一行热泪滑过面颊。 齐公姜诸儿一把抱起哀姜,翻身上马奔赴禚地而去。 风雪更胜,桓公姬允静卧墓中,齐公姜诸儿失魂落魄般闯进茔旁茅舍,鲁母文姜于炉庞纺纱做绣,徒然闻其言道:“我本无心恋红颜,奈何形影落凡尘,缘起缘灭,终是谁过?” 风雪袭舍,文姜拭目视之来人,看清乃是齐公姜诸儿,随之起身扶门落栓,进而回言道:“万般皆苦,唯有自渡!” 齐公姜诸儿默立片刻,进而续言道:“敢问我有错乎?” 突遇其问,文姜秉实而言,回日:“情事何问对错,但求问心无愧!” 齐公公姜诸儿厉声紧言道:“我自无错,何需超渡!” 文姜自事不语,垂首穿梭不复回言。 齐公姜诸儿复又闻道:“王姬身死,舍妹罪我乎?” 文姜缓言回道:“容颜易老,怎堪流殇?前尘旧事,拂袖过则过矣!” 闻得此语,齐公姜诸儿方才大胆近身上前,将之怀中女婴哀姜置其面前,谨言道:“红尘负我,寡人谨求天下,此子留之身边,见之如见王姬懦我心智,恳请舍妹待为照拂!” 闻言,文姜不置可否,轻手抱过哀姜仔细端详,叹言道:“即是汝心所求,谨愿无悔!” 闻罢其言,齐公姜诸儿拱手为礼,随之夺门而出。 文姜侍罢哀姜,目送其背影消失于天际风雪更紧。 欲霸天下,先从卫起,宣姜携子滞留临淄,正好予齐出师之名。 齐公姜诸儿自禚还齐,马不停蹄直奔宣姜主宅。 不等通禀,齐公姜诸儿鱼贯而入,寻得宣姜直言道:“家姐可愿使朔复卫乎?” 突遇其问,文姜自知倾心吐声,回言道:“似此自是甚好,只可惜左右公子把持卫室朝政,我等孤儿寡母拿其无可奈何!” 齐公姜诸儿敬言道:“家姐有话即可,余则寡人操办,三年之内定叫姐侄还卫!” 说罢,请辞而退。 事发突然,宣姜不知情起何因,只得呆立当场望其离去。 数日后,齐公伐卫檄文传遍中原,文日:“天道使齐,补苴罅漏,起表以致天下诸公观启,朔及邦权,上达君愿,下礼民心!不期职、泄乱政,谋朔出走而夺职,撺护卫逆黔牟!齐之旁亲,其心痛哉,遑论卫之宗族子民乎?齐代天下拨乱为先,有识之士,谓我协同起兵反正,还世天道清寥,谨言,礼谢!” 天下局势瞬息万变,诸侯执书犹豫不决,尽皆起意静观其变,无一附言起兵。 此处单道曲阜鲁人,因纪之事,与齐数生龃龉,得之檄文,鲁公姬同当堂焚之,斥日:“齐君狐狈之心,路人皆知,欺当天下诸公尽为小儿耶?” 然则公子姬溺不复此想,上言道:“两强著世,争则俱损,不若利此与齐言和,若得齐鲁联袂而出,诸侯莫敢与敌,霸取天下指日可待,何乐而不为也!” 倒也不失为良策,但却因之鲁公姬同忌齐入纪,是以无意与齐调和,和齐制霸之言并未为其采纳。 恰巧得遇宋庄公子冯病故,因其生时作乱中原,引众数伐于郑,于此新旧交替,朝政不稳之际,郑室极可能寻宋复仇。 忧恐战火烧及己身,鲁公姬同遂着公子姬溺引军两万,驻守宋鲁边界以防不测。 然则事过数月,郑室并无伐宋之象,更着大夫祭足出使宋地吊唁。 不期此举使得宋之新君子捷感激涕零,竟换得宋公子捷允诺一世与郑无争。 至夏四月庄公下葬,宋郑无战边界无忧,鲁公姬同遂告公子姬溺引军还都,不期此子自做主张,擅自引军北上,会师齐军谋划伐卫。 鲁公姬同气得七窍生烟,一日之间连下十余道诏命疾传齐地,敕令其从速还邦。 然则公子姬溺心意已决,对其诏命置若罔闻。事已至此,鲁公姬同亦只好任其行事,不若一试连齐制霸中原之言。 闻得齐鲁联军来范犯,卫公黔牟急请左右公子商议对策,问日:“寡人初执君权,不曾获罪齐鲁,二邦竟何欺我耶?” 左公子姬泄回言道:“齐人伐我必为逆君姬朔故,此战难免,我当谨慎应对!” 待其说罢,右公子姬职紧言上表,言日:“齐鲁同至,势头不小,当集全境之力相抗!我意兵分两路相迎,君上亲领朝歌守军截战鲁军,我与左公子泄领之余部迎战齐军!举国同心,共御外敌,胜则同荣,败则共亡!” 卫君黔牟肯首回言道:“似此别无他法矣,谨盼诸公用命,寡人祈请也!” 大略谋定,众卿自退。 夏五月初始,卫军开出朝歌,行伍掩道一路望东,迎将齐鲁联军而去。 行至城濮兵分两路,卫君黔牟领两万军,往东迎战鲁军公子姬溺,左右公子引军四万,往北迎战齐军姜诸儿。 俯瞰中原,四龙争珠,大战一触即发。 先说卫公黔牟,行军至宿地,即与公子溺所领鲁军相遇,两军随即摆开阵势。 卫公黔牟谓众言日:“值此生死存亡之秋,惟愿诸公随孤死战却敌,守境安民,不成功,则成仁!” 闻此豪言,三军阵阵怒吼。 见之此状,公子姬溺行至军前一阵大笑,谓其言道:“自欺欺人,汝等当真不知死期将至耶?” 卫公黔牟峻颜回道:“死又何妨,死得其所,吾之所求,好过汝等死亦不知所为!”说罢,催军出击。 卫军犹如饿狼扑食,厉目窜出遍布沙场。 公子姬溺不敢大意,连忙使军迎击,只见其仗剑前指,令日全军:“杀!” 鲁之三军受命而动,亦未见丝毫犹豫,催马扬尘迎将而上。 卫军狼啸惊野,鲁军虎啸生风,两军不计生死玩命相搏。 鏖战半日时辰之后,两军势均力敌各有损伤,至后两军主将携之卫队亲自上阵。 两人均为后生小辈,但兵械技法非凡不俗。 各自击杀眼前之敌,纵马相迎截道争斗,一时间枪影渲目寒光点点,少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负。 因之争斗精彩绝伦,至夜燃起篝火,两军士甲竟而止戈观战,一场旷世大战,演变成主将决斗分胜负。 篝火熊熊然如明昼,卫公黔牟横马提上,公子姬溺收缰担戈,两军士甲各据一边,为其呐喊助威。 两人恶目相视,冷峻面容令人胆寒,随之三阵军鼓响罢,各自大吼一声,纵械拍马奋勇向前,血刃相交火星四溅。 三军阵阵嘶吼响彻原野,卫公黔牟十三式枪法使得行云流水式式夺命,公子姬溺戈之四法亦使得密不透风招招致死,又斗得百余合不分高下。 月上中天,冷光撒向原野,三军甲胄曳曳生辉,枪戟折出寒光点点,少却先时人吼鼓鸣,原野陷入寂静之中,仅闻场中几点刃击之声,两军主将仍旧争斗不休。 战之时长,两人皆已经力怯气喘吁吁,其跨下战马更是不堪重负,四蹄无力摇摇欲坠。 生死有命,胜负天定,公子姬溺战马先行不支失足跪地,卫公黔牟趁势而起,疾行上前纵枪指其胸膛,颤言道:“汝已败矣!但请即行退兵,莫做无畏牺牲!” 公子姬溺捧腹起身怒言道:“某心不服,换马再战!” 卫君黔牟收枪杵地大笑道:“适逢劲敌,此生大幸!然则社稷为重,不允寡人任性妄为,他日相遇,定当与君再战三百合!” 闻言,公子姬溺忿忿转身,举手攥拳谓日三军:“退!” 将令不可违,鲁军士卒含恨而走。 鲁参军让驹上前,公之姬溺顺势上马,直视卫公言日:“再见君时,当是生死之战!” 卫公黔牟豪言回道:“寡人之幸,随时奉陪!” 公子姬溺拱手一礼,复言道:“拭目以待!”卫公黔牟抱拳回礼,望其身影远盾夜色之中,宿邑大战以卫胜而告终。 再说左右公子一行,往北百里跨界入齐,先于齐军占领阿城。 战事将起,左右公子不愿连累城中百姓,著意迁民入卫,并分之万军护卫。 背井离乡决非百姓所愿,百姓一路怨声载道。虽说左右公子出自好意,但此种善念因恶而生,百姓何以信服? 烈日当空,百姓随军撤离阿城,连绵数里不见尽头,满目苍凉哀鸿遍野。 齐军斥候探得此情,快马上报齐公姜诸儿,而其本意是为欺人,而今不料为人所欺,是以怒而催军急行,刻日间即见兵临阿城城下。 齐军奔袭击而来,是战是守?左右公子各执一词。 左公子姬泄主战,言日:“齐军长途奔袭,已是樯橹之末,不若趁其立足未稳,举兵迎头痛击,定可一举击退齐军!” 右公子姬职主守,驳日:“齐人兵强马壮,区区百里之地,不足以撼动其元气,且在齐境做战其势必盛,冒然出击恐为其所困,亟此守城为上,待其漏出破绽当可出而接战!” 两人由是争执不下,终而商定各行其事,左公子姬泄引军三万,出城迎战齐军,右公子姬职携之余部万军,察情紧守阿城。 是日黄昏,左公子姬泄引军开出城来,三军一阵腾挪跌宕,摆出一道鱼鳞阵,意欲强攻驱敌。左公子姬泄驻马阵前,观之齐军遍布原野,气恃风雷万马齐喑,心中顿生凉意寒透脊背。 事已至此,回头不及,只得硬着头皮迎难而上,随之左公子姬泄一声令下,三万卫军催阵前行,号令阵阵悲沉雄健。 望之卫军催阵攻来,齐公姜诸儿敛颜不怒而威,随擎手挥下,紧随之一阵箭雨自后飞出,迎头压向卫军减其攻势。 卫军挺盾避箭,缓步靠向齐军,三阵箭雨过后,死近百人,伤千余员,抵敌业已不过百步。 至此,齐公姜诸儿仍旧面无表情,转身隐入阵中,随之齐军鼓角齐鸣,三军闻声而起,摆起冲轭阵迎战卫军。 两军步步为营,攻防之间斗智斗勇,一时间难窥胜负。 鱼鳞阵以攻为主,无需过多转换将令,一往无前即可,而冲轭阵以防为先,需及时调整队形,将令传达频繁,易致号令不一。 战至入夜,因之视野不清,旗号手令是以无法传达,冲轭阵弊端犹显突出,竟而主将身前无人看守。 时机稍纵即逝,公子姬泄果断携之铁骑营,朝向齐公姜诸儿中军大阵疾驰而去,以期擒贼先擒王。 却不知此乃齐公诸儿故意漏出破绽,以己为饵诱敌冒进,其副将连称早已伺机在后。 卫铁骑营还未行至齐公中军阵前,其左右两军撇敌收缩,阻其攻击向前,前军旋即回援断其退路,公子姬泄所部尽为齐军所困。 至此一合下来,左公子姬泄为之齐军生擒,卫军见之此状尽做鸟兽散,各自寻道逃回阿城。 首战得胜,齐公姜诸儿亦是忘乎所以,随之一声令下,即着三军抢攻阿城。 生擒左公子姬泄,齐军士气高涨,猛攻阿城几番登上城头,眼见得即要破城而入,却又被卫军驱下城来。 此举皆仰右公子姬职之功,见之左公子姬泄兵败,齐军围城而来,领得城中万余守军拼死抵抗,激战一整夜,令之齐军无功而返。 晨风袭身,齐公姜诸儿头脑渐渐清醒,随即下令收军入营,并截断阿城粮草水源供。 齐军停止攻城,公子姬泄所部溃兵陆续还城,至夜回得万余人。 然则盛夏时节,禾青苗幼,正是青黄不接之时,户内存粮本就无几,更兼百姓撤离时带走多数,城中可谓无粮无源,两万将士吃喝所需无见着落。 俗话说,腹饿七日不致命,断水三日寿难续,齐军围城至第三日,阿城卫军将士皆已出现脱水症状,右公子姬职心知如此下去,不待破城己先饿死,由是心生险计,遂令三军举旗投诚但不献城,更邀齐公姜诸儿城前会商。 齐公姜诸儿见之围城奏效,眼见得阿城卫军羸弱不堪,料其不敢心生存歹念,由是应其所请。 时至次日清晨,公子姬职早已于城下摆下桌案,独坐城前只等齐公姜诸儿赴约。 见之此状,齐公姜诸儿欣然而往,护卫甲士欲待随行,遭其斥退。 清风徐徐,两人对案而坐,公子姬职添罢茶水,谓其言道:“朔子于齐可好耶?” 齐公姜诸儿目光不离其身,回言道:“衣食无忧,只盼还卫复位为君!” 右公子姬职淡然一笑:“齐公侵卫,怕是不单仅仅为此也!” 齐公姜诸儿爽然大笑:“天下纷争,英雄辈出之时,寡人堂堂七尺男儿,当然不甘无为了此一生,是以立志制霸天下,西出入卫,时势使然也!” 右公子姬职推杯礼茶,抬首直视其面,续言道:“齐公所求恐将落空矣!” 闻言,齐公姜诸儿举目眺望,伸手遥指阿城,反问道:“仅凭城数万颓军耶?” 右公子姬职摇首笑言道:“区区阿城之兵,自难阻挡齐军西进步伐!我所滤者,鲁莒也!公今引军尽集于此,鲁纪趁虚而入,公当何为耶?” 说罢,取盏自饮。 闻此一说,齐公姜诸儿隐隐担忧,若其说动鲁纪袭其后,确是难办之事,为免夜长梦多,是以敛言逼问道:“时候不早矣,试问汝等降是不降!” 闻其此言,知其已入套,右公子姬职落盏拂袖道:“降或不降,但凭齐公一言!只需齐公于三军之前起誓,及后不再入卫,我等即刻退出阿城!” 闻及此言,齐公姜诸儿大笑道:“公子莫不是痴人说梦耶?区区阿城一战可下,鲁莒之患难而无险,寡人入卫势在必行!” 右公子姬职正色接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齐军不退,有负君恩,齐公若是执意入卫,谨恕在下无礼矣!” 齐公姜诸儿僵笑默言,心中预感不妙,未待反应过来,只见其拂袖而起夺己配剑,进而疾步绕过桌案转至身后,随之眼前闪过一道银光,脖劲感到阵阵凉意。 低头视之,一柄长剑贴颈而横,齐公姜诸儿立时醒悟,抚掌谓其言道:“公子智勇不凡,竟而敢持剑挟持寡人,进而迫使寡人授命退军,真乃好计谋也!然则汝观寡人像是惧死之人乎?” 闻言,右公子姬职冷笑道:“知君不惧死,然则三军惧君身亡也!”说罢,一两轺车驶出阿城疾驰而来。 见此,齐公姜诸儿感慨道:“如此行事,公子当知赦我为死,谋之我命亦为死也!” 右公子姬职不语,持剑架其往前登车。见君有危,齐军呼而拥至车前,入得车中,右公子姬职撤剑言道:“为国而谋,决无加害齐公之心!若得有心,感请与兄一叙,死而无憾!” 闻其此言,齐公姜诸儿心生倾佩之情,由是大声言道:“三军稍退,护请左公子姬泄登车!” 闻君有命,齐军止步向前,将之轺车四面围定。 过不多时,左公子姬泄入得车来,见之二人同坐车中,垂首叹言道:“吾之罪孽深重,死不足惜,舍弟此举又是何苦?” 右公子姬职笑言道:“社稷无虞,死得其所,兄弟同归,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闻及兄弟二人所言,齐公姜诸儿为之肃然起敬,由是沉声令日三军:“让道!” 恐君有恙,齐军受命让出一条通道,轺车缓缓驶离阿城。 驶近临淄古都,右公子姬职谓之齐公姜诸儿言道:“委屈齐公一路随行,及今不辱使命,守得卫室境全民安,甘请就戮!” 英雄相惜,齐公姜诸儿目闪泪光,深知自己一但下车,车中之人定是粉身碎骨,左公子姬泄随之催道:“恭请齐公落车!” 齐公姜诸儿一声叹息,翻身下车。 见君无恙归来,齐军围将上前,齐公姜诸儿怒吼一声:“退!” 然则挟君重罪不可饶恕,回归本阵,齐公姜诸儿翻身上马,取过火箭闭目射之。 倾刻间火光冲天,左右公子随之轺车浸没火海,顷刻间灰飞湮灭。 齐公姜诸儿下令收其骨灰依礼厚葬,并为其筑碑立字。 事毕引军回城,不待卸甲将息,前方甲士传来战报,言日:“纪室趁势而起,举兵西进,袭取齐东安平,不日即至临淄!” 齐公姜诸儿闻报勃然大怒,翻身上马敕令道:“尽起邦中士卒,与我迎战纪军!” 十万大军一路往东进发,日暮时分即抵安平。 纪候姜暨闻报齐军西征卫地,更兼鲁使从中蛊惑,竟一时头脑发热,以为天赐逆齐之机,遂趁虚而入,起兵伐其后。 满堂文武盲目跟风,待得出征之时,纪女姜伯姬谓父言日:“齐室觊觎纪地久矣,夫君举兵公齐,落其口实于纪不利,且齐卫之争,怕是无疾而终,父君此时入境欺齐,恐是凶多吉少,祈请父君三思而行!” 纪候姜暨不以为然,回日:“全力与战,纪是自是不堪与敌,然则而今齐军行征卫,料其无暇东顾,临淄轻易可得,此或是纪室崛起唯一时机!” 由是一意孤行,当即踏上伐齐征途。怎料道事态尽如姜伯姬所言,齐军西行一无所获,西征大军悻悻而返,纪军入齐则如贴首刀刃,齐公姜诸儿一怒之下,竟举十万重兵来袭。 而入齐纪军不过四万余,兵员武备相差悬殊,纪候姜暨自知不敌,只得龟缩安平城。 齐公姜诸儿倚之兵众将广,使军将之安平城四面围定,只待稍做休整一声令下,弹指间即可破城而入,纪候姜暨性命可谓危在旦夕矣。 闻得齐军兵困安平,纪女姜伯姬忧心父君安危,由是急而驱车前往。 马不停蹄急驰一夜,次日凌晨行抵安平城前。 因之齐军围城,纪女姜伯姬无法入城面父,观之眼前形势,齐军一但挥师攻城,安平纪军或将全军覆没。 此时入城已无益处,除却与父同死别无作用,纪女姜伯姬情急之下,遂命转道前往齐军大营。 日出东方,红霞贯穿云层斜照原野,纪女姜伯姬携之侍女驻立齐营辕门前。 营门守将随即上报中军帐,齐公姜诸儿闻言,当即携领百余铁骑策马迎出,见之仅有二女临立营前,由是宽心挥手授命身后铁骑止步,进而催马缓步靠将上前,横马二人身前,穆颜冷语问道:“汝等何人?” 纪女姜伯姬面无惧色,淡笑回言道:“吾乃姬候之女,姜伯姬是也!” 闻言,齐公姜诸儿惊而续问道:“大战在即,汝竟私闯我营,不怕死耶?” 纪女姜伯姬垂首笑言道:“而今天下纷争,每日死于战乱者不计其数,何惜小女子一人乎?” 齐公姜诸儿为其胆识所慑服,由是杀念尽消,续言问道:“战事将起,汝等主仆二人,此时独闯我营,所为何事?” 姬女姜伯姬昂首接言道:“齐公当是心知肚明,战前请见,无非是为止战而来!” 齐公姜诸儿仰天一阵大笑,瞬即陡然止笑,面上凶光突现,进而沉声责难道:“挑起兵争者,姜暨也,汝竟寻我问罪,该杀!” 见其嗔颜怒喝,侍女惊而跪地请罪,俯首贴地不敢侧颜,然则纪女姜伯姬恍若无事一般,笑而不言直视其面。 见此,齐公姜诸儿闭目敛息,随之平声问道:”战者,两方之事也!汝不前往劝言姜暨,何独前来寻我罢兵耶?” 纪女姜伯姬正色接言道:“齐室十万大军拥至门前,何人敢与君战?是以安平战事,但凭齐公一言耳!” 闻言,齐公姜诸儿坚定言道:“纪室兴兵犯齐,寡人若是就此退兵,何以领邦著世?何以敬告三军?” 纪女姜伯姬跪而请言道:“今日之事,确是纪室有错在先,但请齐公大量恕之!及后,齐室但有所求,纪室无不应允!” 齐公姜诸儿摇首叹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纪女姜伯姬抬首吁请道:“箭持君手,恳请齐公高抬贵手!卸箭得纪,功德无量!” 见说,齐公姜诸儿回言道:“安平弦箭,非在我手也!乃在姜暨之手,若得姜暨断臂请罪,寡人或可试命三军退兵!”说罢,即欲策马离去。 纪女姜伯姬于后紧言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敢请齐公配剑一用!” 闻听此言,齐公姜诸儿掷剑地,谓其言日:“予汝半日之期,献其右臂于马前,午时未有消息,寡人即着三军抢城!” 纪女姜伯姬跪行往前,伸手拾起地上银剑,拂袖拭去剑身尘滓,望剑轻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君兴兵犯齐之罪,仅由小女子待为受过,今于君前断臂谢罪,但请齐公谨守诺言!” 说罢,一道银光闪过,纪女姜伯姬闷哼一声,其右侧纤纤玉臂坠落于地,鲜血如注喷溅于黄土地上。 侍女掩面惊叫,过之少顷方才回过,赶忙上前按住伤口止血,姬女姜伯姬因之失痛彻心扉,轻咬红唇颤抖不止,加之失血过多疲乏无力,无力言语只得怜望齐君。 齐公姜诸儿注目断臂良久无言,倾佩之情由然而生,末了言道:“贞贞烈女,孝悌天地间,既于汝前许诺,寡人必不食言!” 说罢,返身入营。 过之刻余,安平城前齐军缓缓撤离,营中齐帜扬立,引军出营西去。 见之此状,纪女姜伯姬挣扎起身,由其侍女搀扶之下,与之齐军逆向而行,磕磕绊绊走向安平城。 东风徐徐,吹散战争阴霾,纪候姜暨驻立城头,眼见得齐军如潮退去,心中暗自庆幸不已。 突然纪女姜伯姬身影印入眼帘,单臂垂地血染衣衫,晕倒城前百米处,纪候姜暨转身下城迎将出去,急命城中医师诊治。 众人将其抬入城中,经过一番用药医治,尽管得以保全性命,然因失血过多,时至入夜仍旧昏迷不醒。 纪候姜暨问之侍女,方知姜伯姬扣营请退齐兵一事,一时心如刀绞后悔不已,执其白皙左手,歉言道:“为父无能,致尔重伤至此,若汝有何不测,为父定当随汝去也!” 及至次日,不待天明,纪候姜暨即令撤军,护送爱女姜伯姬还邦。 及后数月,齐公姜诸儿使军复占安平,并向纪室索取酅地。 纪弱不敢与争,诸侯更是附强却弱无人援手,姬候姜姜暨只得下令撤离酅地驻军,将之百里沃野拱手让齐。 齐得酅地境连山东,滨海一枝独秀,鲁因失纪援势力稍弱,只得驻军于滑,以防齐军突袭入境。 齐鲁之争愈演愈烈,中原诸侯谨守利益,各自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天下大势由是更加扑朔迷离。 时至公元前690年初春,齐公姜诸儿因之两度用兵皆是无功而返,由是心中无比烦闷憋屈,由是恭请文姜前往祝丘为其解惑。 齐公姜诸儿先行备下盛宴,待之鲁母文姜行至入席,叙旧寒暄对饮酒三旬过后,齐公姜诸儿谓其言道:“入卫无果,略纪无功,及后不知何为,敢请舍妹开我心智!” 文姜接言问道:“敢问兄长心之所想!” 齐公姜诸儿回言道:“吞纪入卫,寡人所想仅此两事也!” 文姜抚慰道:“即知心之所想,从心而行便是,又何需吾来开导!” 齐公姜诸儿自辩道:“有意吞纪,然却折服于姜伯姬贞烈之情,使兵入卫,又遇卫之忠臣良将相阻,一时心灰意冷,竟不知何去何从!” 文姜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君著世,不得执迷于一时得失,不可计较于一念取舍!且说入卫受阻,一战难下,续以十战,终将攻下!再言略纪遇贤,始为他邦之贤者,当谋他邦之利,闻言三省其意,利己者从之,利彼者绝之!” 闻之此语,齐公姜诸儿幡然醒悟,悦而连饮三樽。 及后数日,齐公姜诸儿与之文姜欣游祝邑,至后礼送其归还禚邑不在话下。 还至临淄,齐公姜诸儿闭门潜心谋政,意欲以陈、郑之力挟制鲁军使其动弹不懂,而后兴师南下一举侵占纪室全境,进而携手陈、联军克卫,引朔复位盟而制霸中原。 是年夏五月,得遂所愿,齐公姜诸儿说得陈、郑两邦盟己,三军会师垂地。 行过盟典之后,陈、郑大军如约南下制约鲁军,齐公姜诸儿则引得齐师六万进逼纪城。 闻报齐军大举来袭,纪候姜暨惊慌失措,朝议问日群臣,众皆言日齐军势大,不可与战,唯有开城乞降。 见得众臣毫无斗志,心知纪之亡期不远矣,开城乞降必是死路一条,纪候姜暨由是起意弃邦逃离之念。 念及爱女姜伯姬断臂救己,不忍撇弃不顾,遂将己意述与知晓,劝其随己一道离纪。 齐军志在吞纪,纪女姜伯姬亦知纪难存矣,然则弃邦而走,其决意不为,有是撇首谓父言道:“此战九死一生,父君避难寻生,女儿无意置评,谨盼父君安好!然则女儿生为纪人,死亦埋身纪地,决不离纪一步!” 纪候姜暨欲待再劝,只见其侧首闭目心意已决,只得道声珍重礼辞退去。 是夜,纪候姜暨引得家眷随从百余人,趁着月色逃离纪城,并篆下诏文让位于季弟姜豫。 不数日,齐公姜诸儿引军兵临城下,纪君姜豫自知敌其不过,遂引得百官跪候城前请降。齐军谓此轻取纪城,纪室五百年历史落句于此。 齐公姜诸儿纵马上前,于之纪君姜豫手中取过侯爵印玺,进而高举过顶示之三军,齐室自此声震诸侯名列前茅,制霸中原号令群雄指日可待。 及今不费吹灰之力尽得纪地,齐公姜诸儿心中甚是欣慰,由是大手一挥领得三军入城。 入城过后,齐军分散占据纪城要地,替换纪军接管城防,齐公姜诸儿严令三军不得扰民。 不多时,传令士卒回禀:“候府甲士数约百人,拒守宫门负隅顽抗,阻我士甲入里接防,特来请示将令!” 大军所至,举城皆降,唯独候府要地聚众相抗,料知必是纪室忠实之士为之,齐公姜诸儿闻言策马直奔纪候府。 来至府门前,齐公姜诸儿沉声谓内言道:“吾乃齐公姜诸儿,府内英雄可否赏光开门一叙!” 过不多时,府门吱吖开启,于内行出一人,只见来人右臂折却余袖飘舞,左手持剑跨出门庭,注目齐公言日:“齐纪何仇?汝竟拥军灭我宗庙,当真欺我纪室无人耶?” 闻言观之来人,齐公姜诸儿惊愕不已,空袖持剑而出,不若姜伯姬还当有谁? 由是摇首叹言道:“乱世浮沉,何来深仇大恨,不过顺势而为也!只是有一点令寡人不解,姜伯暨叛逃,姜季豫献降,汝之一介女流,大可离纪择处安家,何以决意寻死耶?” 纪女姜伯姬抬剑前指,责言道:“纪室不存,何以为家?汝等豺狼入室,还敢大放厥词!” 齐公姜诸儿续言劝道:“大势所趋,寡人誓取纪地,谓卿忠烈之志不忍加害,敢请辅助姜季豫,助我协管纪境!” 纪女姜伯姬挥剑怒道:“笑言!宁可玉碎,不为瓦全,决不屈身为奴!” 齐公姜诸儿亦为此言激怒,扬手指日:“谓汝忠贞烈女,寡人不忍加害,汝竟一再出言诋毁,汝即执意求死,寡人今便全汝之情!” 闻言,齐军纵枪怒吼。 见此,纪女姜伯姬面不改色,回身言日:“悉凭君意,小女子于府等候!” 说罢,径直行入府中。 随之府门砰然关闭,齐公姜诸儿立时心生悔意,然则话已说出口,于之三军当前不便食言,但又不愿攻入府邸对其刀兵加身,由是敕令三军稍退,召之翎羽射手施之灼箭举火焚府。 一阵阵火雨降落府中,渐渐汇聚成一片火海,府中人丁无一幸免,尽为火海吞噬。 待之火烬灰冷,齐公姜诸儿受命甲士,取出府中勇士遗体好生安葬。 对之纪女姜伯姬事迹,齐公姜诸儿更是为其著文表功,颂日:“小邦妾媵,矢节从一。宁守故庙,不归宗国。卓哉叔姬!” 及后,亲领三军护灵归葬祖坟。 见此,纪室臣民感其恩威,尽皆归顺齐室。 齐室自此声名雀跃,大有称霸中原之势,而之南疆楚室苦心经营数十载,终究只得止步汉水,楚候熊通业已是耄耋暮年。 不堪此生碌碌无为,听闻齐室吞纪,楚候熊通亦欲效仿齐室,灭随进军中原。 依之楚候熊通心性,念说楚居第二,无人敢居第一,由是欲胜齐室一头。 思之中原周室为尊,诸侯再强,亦不过是为周室属臣,但说齐周称王,俯瞰天下何人敢为?楚若行之,彼时天下诸侯尽为属臣,楚人傲居众人之上。 想定即行,楚候熊通当即诏来刀笔吏,命其著文檄传天下,文中概要如下:“周室失制,诸侯并起,或相侵,或相杀,查观民生疾苦,欲振天地纲常,携己敝甲,以观中国之政,及今立国称王,号日大楚,以此敬告天下!” 此文一出,必将掀起一阵狂风暴雨,令尹斗伯比深知道楚王熊通脾气秉性,由是入告夫人邓曼,请其劝言楚候暂缓称王,免遭诸侯群起攻讦。 夫人邓曼虽未涉足政事,然亦知此举事关重大,当即寻见楚候熊通,谓其言日:“余之心神不安,望君谨言慎行,莫引灾祸降身!” 楚候熊通上前慰言道:“秋风瑟瑟,必是气候所致,不必忧心!” 夫人邓曼接言道:“然妾听闻夫君自尊为王,更要亲征随地,势必激起诸侯群起相抗,稍有不慎乃是粉身碎骨也!” 楚候熊通大笑言道:“寡人可是怕事之人耶?谋政灭权、汉东、渡汉伐随、入主中原,哪一事不是石破天惊,可曾见得寡皱过眉头!” 闻其此言,夫人邓曼叹要道:“近来楚室少事,势力愈渐强盛,夫君不甘饱食终日,由是自尊为王,亲征随地,想于有生之年有所作为,只是夫君业已是迟暮之年,何来气力为之耶?” 楚候熊通拥其入怀轻言道:“知我者,夫人也!” 夫人邓曼贴首胸前,泣言道:“征途凶险,此一去,你我恐无再见之日矣!” 闻言,楚候熊通拥之更紧,亦恐日后无缘再拥伊人。 秋初七月,楚候熊通引军踏上征途,楚随大战一触即发,欲知详情且看下回分解。 第041章 楚军战汉淮 齐师侵卫境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话说楚候熊通不安于现状自尊为王,承领数万引军伐随。 秋风瑟瑟,寒露欺身,楚候熊通因之年迈体弱,不数日而受风寒一病不起。 莫熬屈重劝言道:“君上安危牵系社稷,身体安康至关要紧,不若暂止伐随,还邦将养病患,待得祛疾养好身体,来春再行伐随亦不迟!” 楚王熊强忍病痛,回言道:“岁月催人老,寡人亦知吾之天数将尽,此去随地或将是寡人此生最后一次踏足中原,入主中原乃我毕生所愿,寡人即是死,亦要死于伐随征途!” 见其决意如此,众将亦不再劝谏。 待之行至溠水,楚王熊通业已是病入膏肓,全凭意念撑持得一气未绝,见之河边生得一株满树,枝叶繁茂遮天蔽日,遂令三军河边休整,并着副将斗祁与之莫熬屈重扶其树下将息。 两人事毕前去料理军务,仅留楚王熊通独居树下,只见其撑靠树干南望楚境,气喘吁吁面色苍白,刻余之后随之转身倚树而坐,昂首北望中原欣然而笑,双目紧观随地再无移动。 又过得半个时辰,三军休整完毕,莫熬屈重前往数下恭请楚王熊通还车起行。 莫熬屈重谓其礼言请示,只见其面挂笑容双目北望,闻言更是不予置会。 莫熬屈重欲待上前搀扶,指尖触其肩,一股凉意袭来传遍全身,由是心中一紧上前探其鼻息,这才发觉楚王熊通业已气绝撒手人寰矣! 三军出征在外,主将骤然毙命,必惰士气军心。 事关重大,莫熬屈重不敢声张,当即撇下楚王熊通遗体,离身前往寻访副将斗岐商议。 获知此讯,副将斗祁亦是惊骇不已,思之刻余心绪稍宁,遂谓其言道:“随邑近在咫尺,此时退兵,必引军怨民愤,我等无以交差,若为敌军查觉,举兵突袭于我,我军必定一战即溃,将要再入汉东,难矣!” 闻言,莫熬屈重微微点头,副将斗祁斗胆续言道:“我之意,不若秘不发丧,置灵树下慰王稍安,续引三军出征随地,如此于军于民皆为有利,若得攻下随地,我等亦可告慰楚王泉下亡魂!” 非常之时,当取非常手段,莫熬屈重与之副将斗祁一拍即合,遂停柩满树之下,而后举兵筑桥渡过溠水,一路往北直抵随城城前。 大军奔波一路,士气颓靡体力不支,强行挥师攻城于己不利,副将斗祁由是下令扎营休整。 入夜,副将斗祁与之莫熬屈重聚帐商议攻随方略,莫熬屈重先行言日:“我军临城安营,已失突袭先机,如今随人已有准备,我若强行取城,则将折兵无数,且随军与我实力相当,能否如愿攻下随城,还有待商榷!” 副将斗祁点头称是,回言道:“莫熬所言极是,弱而无战,久则生变,攻城惟勇从速,当使荆尸出阵,方可一举破城!” 所谓荆尸,乃将士卒灌以汤石,使其丧失痛觉,无痛无觉则无情,乃敢勇往直前,恰如行尸走肉,直至血尽而亡。 只是饮用汤石者无药恢复,至后终生无法感知六觉,直如死却一般,由是轻易不可使之。 莫熬屈重亦是惊而起身问道:“欲驱荆尸,将当首饮汤石,而荆尸者,战死为幸,生而不如死,将军意定如此乎?除此别无他法耶?” 闻言,副将斗祁摇首叹日:“誓死入随,我等无路可退!” 两人陷入沉思,对坐至天明。 红霞印照帐帘,忽闻得一声战马嘶鸣,副将斗祁轻启双目,命日:“起兵!” 说罢毅然起身,义无反顾行入营区。 时过半日,楚军拥至随城城下,随候南宫代登城查视,只见城前红绩飘飞,举目而望难见尽头。 一股寒意顿时袭上心头,然则敌军临城避无可避,随候南宫代只得下令三军,紧守关隘拒敌城下。 见之随人摆起迎战姿态,楚将斗祁肃颜执弓策马上前,随之张弓搭箭,将之战表缚于剪头,瞄准向城头松开弓弦,但闻一声鹤淚声,飞箭稳稳定于城门顶端。 楚将斗祁进而扬剑令日:“荆尸出阵!” 闻言,两千勇士移步阵前,继又闻之楚将斗祁声曰:“祭汤壮行!” 随言又再行出两千甲士,人皆手持一碗,盛汤上敬前者两千勇士,莫熬屈重刚亲自执汤上敬副将斗祁。 楚将斗祁取碗高举过顶,敬日三军:“与君同战,生死相随!”说罢,回臂当先一饮而尽。 两千勇士附声怒吼,随之尽饮碗中汤石。因之汤石味苦,众皆持碗皱眉,过之少顷,又见诸众展眉敛颜面无表情。 当是药石奏效,众皆失却六觉,楚将斗祁提剑大喊一声:“杀!”说罢,迎向随城策马奔去,两千楚军勇士紧随其后奔将上前。 随军惧而应战,一阵阵箭雨应声飞出,楚军多有中箭倒地者。 然则转眼间,倒地者旋即挣扎起身,形若死而复生,复又冲向城前。 受之轻伤者更所无事一般,对之伤处不屑一顾,只知昂首向前攻速不减。 随军何曾见过如此景象,一时间心胆俱裂士气全无,随候南宫代亦是惊骇不已,活得大半辈子未曾见过此等怪事,然则生死攸关之际,亦只得仗剑逼迫士卒上前御敌。 此时楚军业已冲至城下,楚将斗祁身先士卒,引之大军开始攀城作战。 随军见之楚军身披重创仍旧就冲杀向前,疑为天兵将临携就不死之身,由是战意全无连连后退。 不多时,楚将斗祁领军杀上城头,眼见得随城即将落入敌手,随室社稷危在旦夕,随候南宫代只得硬起头皮应战,披坚执锐亲自上阵。 随军见此士气稍涨,随之拥将上前阻截楚军,近身白刃战激烈展开。 激战半日,楚军因之寡不敌众败下城来,回营者不过百人,副将斗祁更是战至血尽而亡。 而随军则付诸于八千余将士性命,方才将之楚军逼下城头,余之士气也已消磨殆尽,再战当是必败无疑。 及至入夜,楚军燃起烟火,亟待夜战,莫熬屈重又选的五千铁甲,欲待饮就汤石变做荆尸再度强攻。 观之楚军架势,当是不破随城誓不罢休,随候南宫代心知肚明,楚军悍勇难挡,随军恐难撑到天明,即便挡下楚军,随城守军亦将消耗殆尽,无兵无防,再遇危难随室必亡,由是持节而出,欲待与楚罢兵谈和。 回想日间惨烈搏杀,副将斗祁以身殉国,却未撼动随城分毫,但有一线免战之机,莫熬屈重决死不会再战,见之随候持节而出,是以欣然而往。 不多时,两人会聚城前,莫熬屈重当先问日:“随候邀见,可是请降耶?” 闻言,随候南宫代淡然笑道:“某受王恩,驻守南疆,断无投诚之想!” 莫熬屈重紧接言回道:“如此多说无益,你我整军再战!”说罢,即欲策马离去。 随候南宫代追言道:“将军且慢,降楚无期,盟楚若何?” 莫熬屈暇回身问道:“何解?” 随候南宫代续言道:“寡人身为周臣,护境保民至死不渝,著我投敌叛国,却是万万不能!然某得之王上器重,授我操办南疆事务,盟楚利民则无不可,邀见将军是为请盟而来!战则两害,盟则合利,将军以为如何?” 闻言,莫熬屈重暗自思之,楚王熊通半途暴毙,副将斗祁战死,再与随人拼个两败惧伤,得之随城又有何用? 还邦稳定朝局方是头等大事,而今迫得随人城前请盟,楚军威名响彻中原,足可震慑诸侯,由是回言道:“随候仁义,为民请盟,我便应君所请,止战退兵,但请随候自律,不再插手汉东事务,若有违背,我必引军亲取随城!” 闻其言说退兵,随候南宫当即应道:“若得楚不犯随,寡人自此不问汉东之事!” 莫熬屈重顿首回日:“好!” 言讫,随候南宫代取过盟书文约好,两人即于城前署。 过之刻余,两人署名已罢,进而各执一份,莫熬屈暇随即致礼告辞,策马回阵即如约定起营退兵,随候驻立城前,心中叹道,荆楚崛起,汉东多难矣! 数日后,莫熬屈重引军回渡溠水,于满树下取过楚王熊通灵柩,当即发丧郢都,并着全军挂孝,护灵还邦。 夫人邓曼获讯,即告百官城前相迎,并布号全境为其举哀。 因之早有预感,夫人邓曼情绪波动不大,哀痛之余与之令尹斗伯比商定,奉其子熊赀承袭王位,楚室王王位更替得以平稳过度,亦不失为大功一件。 再说楚王熊通终其一生得以入随,自此声震天下名贯诸侯,后人评颂:及通而霸,僭号曰武!与之及后头号宿敌齐室相比,齐室吞纪,得其地而失其心,楚室伐随,失之地而笼其心,可谓不分伯仲。 但说楚王熊通伐随作古,遗行九泉壮志未酬,然则齐公姜诸儿得纪而兴,随即又将矛头瞄向卫室。 及初应言三年助朔还卫,而今三年之期将至,齐公姜诸儿意欲举兵亲征以证誓言。 公元前689年,初春,齐公姜诸儿恃军待之起行,鲁母文姜入营请见。 齐公姜诸儿大喜让进账中,谓其言道:“自弑桓公,舍妹极少入齐,今日驾临,有何示孤?” 文姜殓颜直面问道:“兄欲伐卫乎?” 征西大军还未起行,军机大事为其一语道破,齐公姜诸儿心中着实有些惊讶,接言道:“正有此意,舍妹如何知晓?” 文姜对其所问不予置会,面漏愠色拂袖嗔言道:“衅鲁,仇卫!汝可知死期将至也!” 齐公姜诸儿惊而问日:“舍妹何出此言?” 文姜紧言回道:“兄长意欲助朔还卫,继而联卫制霸中原,策乃良策,却是施展不当!” 闻及此语,齐公姜诸儿谦而请言道:“舍妹教我!” 文姜不谓客套,直言道:“此行入卫,兄长以一己之力独战卫人,且不说可否得胜而还,单道兄长吞纪,引发鲁人不满,如今兄长领军征卫,鲁必趁虚袭其后,彼时兄长腹背受敌,亟当何以应对?” 齐公姜诸儿幡然醒悟,诚言道:“舍妹可有长策助我?” 见问,文姜垂首应言道:“妾乃妇人也,不敢言及长策,只知齐鲁卫三家血亲,不忍见之任一受害,兄长即有盟卫制霸之念,何妨盟鲁取卫?若得齐鲁成势,郑、宋、陈、蔡之流,必当从势而行,其时举兵欲伐卫,兄长便可得心应手!” 闻言,齐公姜诸儿叹言道:“天下之势,舍妹看得如此透彻,寡人自愧不如,只是我与同侄结有杀父之仇,其心安能容我?” 文姜起身回言道:“兄长应之我言及可,同儿之处自有哀家前往劝说!” 齐公姜诸儿避其目光,躬身礼言道:“如此有劳舍妹!” 文姜缓步移至齐公姜诸儿身边,侧首谓其轻言道:“念兄妹情份,弑夫之罪,哀家不予追究,但请善待同儿!”说罢,负手扬长而去。 齐公姜诸儿呆立帐中,望其离去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自此而始,文姜从政才华逐渐显现,还至曲阜,直言问日鲁公姬同:“吾儿之志若何?” 鲁公姬同从见过母后如此严厉律己,更是极少与己论政说势,突兀见问,只得实言告知,由是拱手回道:“愚儿懵懂,未及问己之志,只知为君领政,当保民生社稷安宁,及齐吞纪,北境忧患,儿今只想夺回纪地,以保北境太平!” 谓其所言,文姜不置可否,续言问道:“纪与天下并论,汝当何以抉择?” 鲁公姬同不明其意,接言回道:“利大者取之,儿择天下也!” 文姜笑颜点头,紧言道:“中原纷争四起,诸侯尽起制霸之心,得见同儿志在天下,吾心甚慰!” 鲁公姬同笑颜上前,执其手问日:“母后可有掠纪长策?” 闻此言,文姜脱手起身训道:“鲁周列强林立,我儿欲霸中原,然以一己之力恐难成事,意当盟齐连卫,以成鼎立之势,如此方可问鼎中原,汝若志在天下,竟何执意一纪乎?” 鲁公姬同闻言心惊,疑而问道:“母后之意,乃叫寡人弃怨盟齐,岂不知齐室吞纪乱境,且与我有弑父之仇,母后教我如何与之盟好?” 文姜拍案怒日:“大丈夫能屈能伸,为君谋政当忍常人所不能忍,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汝何急于一时耶?”说罢,文姜以手护胸,闭目定神片刻,进而续言道:“以利趋盟,齐鲁同志,何敢心生乱鲁之想?欲求天下,当舍纪地,岂不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孰大孰小,汝心应知!” 闻其训斥,鲁公姬同谓母深明大义,心中虽有千般不愿,亦只得从言行事,由是应道:“儿臣谨遵母后之意!” 闻及此言,文姜轻言慰道:“若能如此,汝则是为一代明君,及后必将成就一番伟业!” 鲁公姬同谨谢,文姜随即续言道:“今有卫人黔牟犯上做乱,齐欲举兵以讨不臣,我儿应请同往,利此笼齐,以济天下!” 天下大势为其说得明明白白,如若不从,则将枉顾其母一番教诲,鲁公姬同礼应其言。 其母文姜称心离去,临行前嘱其秋猎在即,当请齐候同猎天下。 鲁候姬同会意,当即著信使齐相邀。 金秋时节,齐鲁两君并驾驰骋禚邑猎场,进而祀礼成盟敬告天下。 闻知此讯,周王姬佗使之大夫郳犁前往禚邑恭贺。 入营得见二公,大夫郳犁取诏颂日:“遵天教诲,天子诏言,兹有齐鲁盟而惠民,敬告世人效从,赐胙以贺,谨期国泰民安,万世长存!” 言讫,大夫郳犁上前献胙。 齐鲁二公欣然受礼,齐公姜诸儿更是持诏谓对三军豪言道:“齐鲁无为而得天子嘉奖,更当勤勉为政,誓除邪悋以安天下,今有卫人黔牟乱政,我等奉承王命,拨乱反正以正纲常,不日举兵向卫,敢请天下诸侯随我而起!” 待其言罢,三军附之阵阵斯吼。 不数日,齐公豪言袭传天下,一时间人尽皆知,蔡、宋、陈等纷纷致表齐地,声言愿从齐候伐卫。 是年冬月,齐、鲁、宋、陈、蔡五邦会师阿城,齐公姜诸儿职任联军主帅,余皆唯命是从。 乱世当道,弱肉强食,亘古不变之理,此五邦者,哪个手无血腥?哪个又衷心遵王?如今联而伐卫,号日拨乱反正,实则尽为利益所趋!可怜卫公黔牟孤军无援,观之联军侵境束手无策,只得遣使入周,觐请天子主持公道。 卫大夫甯跪受命而往,入得王畿请言于王日:“天赋王权,寄授天子生杀予夺之意,今有齐室罔顾王权,私联诸侯无故伐我,我王仁慈,亟念苍生之苦,祈请施诏止其恶行!” 宿地大战姬溺,卫公黔牟一战成名,周臣子突对其甚是崇拜,今见有机与其并肩作战,由是接言上奏道:“齐等乱臣,藐视王室,惑乱中原,其罪当诛,臣请出兵援卫!” 王师颓弱,何堪敌齐强军? 然若推脱所请,又恐有失威严,周王姬佗一时无决,正值两难之际,大夫辛伯出而上言道:“齐拥联军入卫,不过是为还纳朔子,卫室君权相争,当属卫人家事,我等外人不便干涉,还请卫公黔牟自决!” 闻及此语,卫大夫甯跪欲待辩解争请王师援卫,然则与齐较战,决非王师所能,周王姬佗由是截言道:“非是寡人薄情,只是国事易理,家事难为,谨恕寡人无能为力!”说罢,即告退朝。 出得宫门,卫大夫甯跪望天泣日:“卫室危矣!” 有负君上所拖,自觉无颜还卫,二则为免战火伤及己身,卫大夫甯跪由是取道向西盾入秦地,自此再无讯息。 再说卫公黔牟,于朝苦等王畿音讯无果,由是断定甯跪入洛无为,眼见得齐室联军愈渐临近朝歌,凭借血气之勇,果断领军迎战。 冬十有二月,齐公姜诸儿拥军围困朝歌,卫公黔牟临朝问计,言日:“齐济朔子还卫,而今兵临城下,诸公可有退敌之策?” 齐举五邦联军拥至,而卫困守朝歌孤立无援,可谓毫无胜算,众臣也不如何作答,是以一时满堂寂静。 卫公黔牟悲情淡笑续言道:“也罢,势差千里,实则胜负已定,亦无怪乎众卿无谋!为君执社稷之重,寡人唯有与敌决死一战,诸公若思谋就生途,大可出城接迎朔子,寡人决不阻拦!”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皆言不敢,大夫値雍出而上言道:“敌虽势众,当之莫及,然则我等亦非惧死之人,誓与朝歌共存亡!” 谓之此言,卫公黔牟豪气顿生,拍案起身命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即与诸公出城迎战敌寇!”说罢,即欲整军出战。 大夫値雍出言拦道:“君上不可轻易赴死,即便落败亦要措敌锐气,自损八百,定要毙敌一千,此役还当以守为上!” 言之有理,卫公黔自无不允,由是改言道:“即如大夫所言,全军上城紧守朝歌!” 说罢,即告退朝,文武各行其事不在话下,齐卫之争蓄势待发。 时至次日,见之卫军据城不出,齐公姜诸儿随之催军强攻,陈、蔡携军三万左取南门,宋、鲁大军三万右取北门,齐室精兵四万直取东门。 战火骤然,两军顽命相搏,霎时间山川震荡,利镞纷飞穿身过,惊沙扑面洗怯意,声恸江河,势崩雷电。 于卫而言,降哉,终身事齐,战哉,暴骨沙砾,是以无分贵贱,视死如归! 于齐而言,但有进取城廓之途,决无惧敌后退之路,亦是令下兵出,不计生死! 一战便是七日,鼓衰兮力竭,矢尽兮弦绝,白刃交兮宝刀折,两军蹙兮生死决。战近月余,还观朝歌内外,尸积如山岚,血聚起流波!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魂魄结兮天沉沉,鬼神聚兮云幂幂!日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伤心惨目,似是如斯! 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但问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视之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待之如宾如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其存其没,家莫闻知!人或有言,将信将疑!悁悁心目,寤寐见之!布奠倾觞,哭望天涯!天地为愁,草木凄悲!吊祭不至,精魂无依!及战后必有凶年,人其流离,呜呼噫嘻!究其因,时也命耶,从古如斯,为之奈何? 齐卫一战,可谓俱无胜者!鏖战月余,两军皆已是樯橹之末,齐军凭借人数之众,尽展胜者之姿,卫军势弱据险而守,虽得地利之便勉强维续,然则再战必将城破人亡! 最后关头,齐公姜诸儿催军集结,重整阵列以做最后一击,按剑谓众言日:“卫人无力矣!诸众协力,一鼓作气拿下朝歌,城中财物任众所取!” 说罢,即令三军冲城。 卫公黔牟驻立城头,见得此幕谓众言道:“已至生死关头,死守已无大用,是走是留,众卿自决,不弃我者,随我出城迎战!” 说罢,转身即走。 众臣绝望之际,忽闻甲士奏报:“西门得见周室援军,临城不过十里!” 众人闻言喜出望外,卫公黔牟更是情绪振奋,谓众慷慨言道:“今得援军相助,必可破敌击溃敌军,众卿整军备战,随我斩杀齐君!” 闻及此言,众臣群情激愤,唯有大夫値雍面漏忧色,周室援军不过万余,而齐之联军仍有近四万之众,以寡击众仍无胜算,而见君臣欢呼雀跃之状,自知劝谏无益,是以暗中持棒将之卫公黔牟。 见此,众臣惊而退避,惧目望向大夫値雍。而见大夫値雍未有丝毫慌乱之怔,但闻沉声令日:“左右何在?捆缚君上押下!” 随身心腹齐步而出,应言行事。 末了,大夫値雍谓众续言道:“援军虽至,我军仍难与敌一战,然则予乎我等一线生机,稍迟我将领军出战引敌,诸公趁机护君随之周师撤离,国破家亡末路逢,生诸公各自珍重罢!”说罢,大步离去。 众臣叹息连连,然则留此亦无助于事,只得从言而行。 不过多时,东门沉重开启,大夫値雍一马当先杀出城来,城中仅存之三千余守军,全数紧随其后拥出城来。 齐军见状稍有迟滞,给得大夫値雍所部近身之机,转眼间两军搅做一团,杀得难解难分。见之此状,卫之百官依从约言,护送卫公黔牟偷出西门,进而会合王师撤往洛邑。 回见朝歌城前,战无悬念,卫室三千残兵尽没于齐军刃下,大夫値雍亦为乱刀斩于马下。 行离朝歌十余里,卫公黔牟方才醒转,闻述此间经过,即欲回身杀往朝歌,得众臣劝阻方才做罢,及后于周郁郁而终,一代青年英主含恨入土,未得归葬祖坟,竟连谥号皆无,齐卫之郑由此告终。 朝歌鏖战月余,终得大胜破城,驱逐卫君黔牟,齐公姜诸儿亦得履信。 公元前688年,夏六月,卫公姬朔如愿复位为君,为感念齐鲁携助之恩,初政亟与齐鲁结好,三邦成盟控局中原。 齐公姜诸儿更是只手摭天,中原大地呼风唤雨,予取予得无所不能。 北境混战如火如荼,南方诸侯又怎奈寂寞? 武王薨没,随室臣服,楚王熊赀不惑之年嗣位为君,正是大展身手之时,上位不过两年,当即着手谋划邓申。 因之其母邓曼是为邓人,不便拂面取邓,由是诏请群臣商议。 庙堂之上,楚王熊赀正襟危坐,沉声问日群臣:“寡人欲为,当做何为?” 见问,太傅申葆上言道:“为之所大,图强图霸也” 楚王熊赀接言道:“愿得师启!”太 傅躬身为礼,持策上言道:“图强者,富国强军也!为国之道,恃贤与民。信贤如腹心,使民如四肢,则策无遗。所适如支体相随,骨节相救;天道自然,其巧无间。亟富国之要,察众心,施百务!焉知利之所在?彼为臣民,己在君王,使城自保,务耕桑,不夺其时;薄赋敛,不匮其财;罕徭役,不使其劳;则国富而家娭,然后选士以司牧之。夫所谓士者,英雄也。罗其英雄则敌国穷。英雄者,国之干;庶民者,国之本。得其干,收其本,则政行而国富。强军之要,贵在崇礼而重禄。礼崇,则智士至;禄重,则义士轻死。故禄贤不爱财,赏功不逾时,则下力并而敌国削,由是军强!及后方得图霸也!” 楚王熊赀慰而悦色紧问道:“谨从师言,敢问何以图霸?” 太傅申葆从容回言道:“图霸者,御人御君也!御人之法,危者安之,惧者欢之,叛者还之,怨者原之,诉者察之,卑者贵之,强者抑之,敌者残之,贪者丰之,欲者使之,畏者隐之,谋者近之,谗者覆之,毁者复之,反者废之,横者挫之,满者损之,归者招之,服者居之,降者脱之。获固守之,获阨塞之,获难屯之,获城割之,获地裂之,获财散之。敌动伺之,敌近备之,敌强下之,敌佚去之,敌陵待之,敌暴绥之,敌悖义之,敌睦携之。顺举挫之,因势破之,放言过之,四网罗之。得而勿有,居而勿守,拔而勿久,立而勿取。为者则己,有者则士。御君之法,尊以爵,赡以财,则诸侯自来合盟;接以礼,励以义,则诸侯以我为尊。天下归心,霸业成矣!” 楚王熊赀接言问道:”寡人欲取邓申,可为否?” 太傅申葆执言回道:“可也!然则国母乃为邓人,以观尊颜,臣意先取申地!”楚 王熊赀忧言道:“申居邓后,需借道于邓,何法可行?” 太傅申葆笑颜回日:“昔闻郑庄公使考叔假命于王以伐宋,今请我王侍样行事,借道于邓以入申,谨以卞和为使,惠施荆山陵石并湘江王舟,必可得也!” 楚王熊赀惊而疑日“荆山陵石,万金难求之宝,更有湘江王舟,寡人之行渡也!若其受惠而不予借道,将奈何?” 太傅申葆沉着应言道:“无关!若其不予借道,必不受惠,若受我惠,必予借道!再者而言,并邓入楚,时之早晚也!予其恩惠,犹似取之内府,而藏之外府也,君奚患焉?” 楚王熊赀由是应言道:“然!”说罢,即着卞和为使,前往邓室商洽。 楚使卞和受命而往,携以荆山陵石并湘江王舟两宝为礼,迎将风雪朔河北渡入邓。 于路苦行数日而至邓城,邓候邓明渊请入朝堂问日:“楚使驾临,有何贵干!” 楚使卞和礼言上奏道:“我王初执君位,并受国母邓曼所托,遣某执礼而来,殷切问君安好,暨邓候共续旧时之好!” 不待邓候邓明渊答话,庭臣养挚出而斥道:“共续旧时之好?楚候伐邓之时,怎未见其顾念亲情?血洗邓城之时,怎未见其眷及盟好?还敢逆天违众齐周称王,罪大恶极之徒,入邓必无好心!” 楚使卞和淡笑慰言道:“昔时旧事,是非难断,且武王行事,某之为臣,亦不便评判!但言新君熊赀,极念亲情之人,谨盼诸公宽宏平愤,弃怨携手共享太平!” 庭臣养挚哼哧回言道:“腹思难揣,楚人之言不可信也!” 楚使卞和悦色苦笑回问道:“如何方能使卿信我之言?” 庭臣养挚环身四顾,一眼瞥见堂前荆山陵石,接言道:“邓室虽陋,然则珠玉之器,亦非不曾见得,楚使奉石入邓,言日玉之魁首,欺我无识耶?敢否使人开视,若得石内开出良玉,我则信汝礼邓之言!” 楚使拂手相请,轻言道:“悉凭尊便!” 闻言,庭臣养挚挥手请将石匠进殿,命日:“祛皮拿玉!” 石匠受命取器磨石,众人移步上前围观。 不过多时,一樽荆玉显现于众人眼前,大小如胸之宽阔,色泽如乳白而不浊,器明如月寒气沁心,倾之以水可见江湖,投之以火可见日月,更有金纹杂其间,直如龙腾九天。 众人咋舌而还,楚使卞和躬身礼言道:“诸公可信我矣?” 邓候邓明渊应言道:“庭前试言耳,还请楚使勿要挂怀,受之楚君如此厚礼,寡人何以为报也?” 楚使卞和直言道:“申人卑楚,我王深恶之,谨相邓候借以一道,以便行军伐申,敢请……” 不待说完,庭臣袡盛沉声责道:“大胆!” 楚室卞和收言静立,任待庭臣袡盛续言道:“军入境土,岂有善了,楚人居心叵测,臣请即斩讳言之人,绝其所图!” 邓后邓明渊不知何决,但见楚使卞和淡定自若,随之于怀取出一顶髻冠,托举过顶敬言道:“不情之请,邓候疑而拒我,无可厚非!谨待我王敬上獬豸冠,以神兽之意表情,请与邓候共拥天下!” 邓候邓明渊惊而申手指日:“神兽獬豸?智及慧人,明辨是非,忠贞事主,至死不渝!可是此瑞兽也!” 楚使卞和回道:“邓候明鉴!正是瑞兽獬豸绒革所制,世仅两顶,一顶楚王自佩,另一顶即某手中之物,欲献邓候!” 荆山宝玉,湘江王舟,獬豸冠,取之任一可令万物失辉,而今三宝尽在眼前,邓候邓明渊贪欲蔽心,庭臣袡盛之言,早已往至脑后,由是应言道:“楚君如此盛情,寡人再若推脱便是不敬,敢请楚使回言,邓地道途尽由楚军通行!” 楚室卞和拜道:“邓候英明!”说罢,即欲礼言辞行。 庭臣邓骓拦道:“楚候使得好计谋也!” 但见事将成矣,突闻其言忧心事败,楚使卞和惊止步问日:“敢问卿言何意也?” 庭臣邓骓不顾其言,转身面君上言道:“且不说楚军借道于邓有害否,但说楚并申地圈邓于境,敢问君上邓室社稷还属邓乎?” 闻此一言,邓后邓明渊抬头视之楚使卞和,虽无言语,然则悔言之意尽刻面上。 楚将卞和由是紧言回道:“楚伐申室,乃为罪其卑楚,申若全力与战,胜负悬而未知,卿之所言并申入楚,从何说起?” 闻得此言,邓候邓明渊情绪稍缓,庭臣邓骓紧咬不放:“即如楚使所言,楚若欺申不成,必将转而欺邓,邓将有宁乎?何如盟申抗楚一劳永逸,邓可高枕无忧矣!” 此言甚恶,邓候邓明渊面色愈渐凝重,楚将卞和孤注一掷,怒言道:“邓楚盟亲,卿不言助内御外,直言助外制内,是何道理耶?” 见之两人争吵不休,邓候邓明渊出声止言道:“堂前争执,成何体统!” 两人默言,邓候邓明渊视之楚使卞和,轻言道:“事关社稷,理当慎重考虑,申亡邓危,申存邓险,寡人不得不谨言慎行,至于楚使之言,口说无凭,有何为证?” 闻言,楚使卞和大笑连连,紧言问道:“天见人诚,公需何证?” 邓候邓明渊一时语塞,转而往向庭臣邓骓。庭臣邓骓迎目受意言日:“楚申如何,邓亦管不得许多,自此楚不入邓即可,楚使若敢自断双足明誓,我则信汝言!” 楚使卞和面无表情,谓之邓候言道:“即是如此,敢请君上佩剑一用!” 谓此,邓候邓明渊亦想一试卞和胆气,遂着侍从奉剑相授。 楚使卞和接剑打量一翻,继而双膝着地跪立,更无丝毫犹豫横剑于足,旋即抽剑自断跟腱。 仅闻得一声闷哼,楚使卞和额上冷汗如豆,进而厉目沉声道:“众若还是不信,我可奉之我命,以佐其言!” 事至此时,言实与否已无关系,迫其断足,已是涉嫌辱及楚使,何敢索其性命? 为免楚室借此伐邓,邓候邓明渊当即宣道:“续盟友好,我之所期,楚许三宝,原物奉还,借道之请,邓邑随行!”说罢,即诏医官为之楚将卞和止血包扎,令其随车陪护送其还楚。 待其走后,邓候邓明渊责日庭下三臣:“几为汝等害了社稷!着革职去野!”说罢愤愤而退。 三臣无待辩说,共言道:“噬脐莫及,亡邓室者,必为此君也!”说罢,三人自坠于城,以此哀决覆国之危。 再说楚使卞和还至郢都,得之楚王熊赀大肆嘉奖,更将荆山宝玉更名为和氏璧,著念卞和不世功业。 予邓借道得成,楚王熊当即点兵六万,着莫熬屈重为将,斗丹副之开赴申地,欲知详情,且看下回分解。 第042章 文姜三劝兄 无知祸弑父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楚王熊赀使六万大军伐申,莫熬屈重与之副将斗丹引军起行。 寒冬腊月,风雪正紧,湖河冻结尽成冰川,楚军得以徒步涉水过河。 过得对岸即入邓地,数万将士集结成片,满覆江面之上,邓室臣民慌乱不已,有言聚兵迎战者,为之邓候邓明渊驳回。 因其知晓,楚军铺天盖地而来,邓室决无战胜之望,而聚兵戍守,只会引将楚军敌意,于己亦是不利!即已应楚借道入申,不若示之以诚,不着一兵设防,从容让其掠邓而过,如此或可避之楚军锋芒。 楚军因之省得募船修桥工务,加之如邓无阻一路通畅,早得数**近申城。 迎将风寒行军数日,三军兵卒尽显疲色,副将斗丹谓上请命道:“一路行军至此,军士不曾休歇,但见士气低落不利急战,不若落营休整,养祝精气再战!” 莫熬屈重回言道:“申城著世百年,久经战火,城防及其牢固,加之寒冬时日,冰雪凝蓄城墙,于我攻城作战极为不利,是以此役还当智取!” 副将斗丹紧言问道:“将军可有计策矣?” 莫熬屈重凝神远望,举臂膀遥指三军回日:“汝观三军疲痹,我见三军则乃破城之策!” 副将斗丹不解其意,随言问道:“将军意欲何为?” 莫熬屈重回视其面,为其解言道:“吾欲抛砖引玉,使其见我疲惫之师,决意出而袭我,似此则中我计也!利则就地围歼灭,险则间兵入城,如是两途皆可破敌,彼时但看我意!” 副将斗丹闻言翻然醒悟,不待莫熬屈重下令,随即策马而,应言催军迫城。 而见楚师大举来犯,申室君臣登城查视,众皆忧而欲走。 申候姜彻谓众严令道:“城在人在,畏战潜逃者,斩!” 转而见之楚军列阵城下叫战,尽显疲弱无力之态,申候姜彻喜尔谓众言道:“棋经有云,宁输一子,莫失一先!但见楚军至此已是强弩末矢,力不能入筒篙,我意举兵倾城与战,夜出偷袭敌营,必可一战而下!” 闻言,群臣哗然。 祛防与战,太过冒险,是以纷纷上言谏阻。 见之诸众惧死怯战,申候姜彻怒道:“我意已决不服将令者,军法从事!”说罢,即下城楼整军备战。 莫熬屈暇领得楚军临城叫战,时过刻余,见之城中毫无反应,遂策马上前,奉之战表搁置城门口,继而引军退去。 临城三里安下营寨,继而引军退出营外,莫熬屈重授命三军设伏林间雪地,谨候申军自投罗网。 并着副将斗丹另选精兵千人,身着申甲,臂系红巾加以区分敌我,以备遇险随敌入城,谨后伺机破敌。 是夜,星月无光,寒风呼啸,雪透衣衫凉意阵阵,夜色蔽目难辩道壑。 申候姜彻引军艰难前行,亦不知时过几许,楚营辕门隐现眼前。 申候姜彻严令三军静言,即着斥候隐将上前,击杀门前哨卫,而后举火为号,引就三军杀出。 不多时,风雪之中隐现一束火光,申候姜彻一声令下,数万申军应声杀出,涌向楚军营门。 进得营区,但见灯火全无,满营寂静不见一人,申候姜彻预感不好,行前查视,略加思索,进而急令道:“速退!” 众皆一脸茫然,骤闻将令急步后撤。 然则为时已晚矣,茫茫雪夜之中,降下一阵火雨,不偏不倚正好封住营门。 莫熬屈暇现身营前,谓众言日:“汝等已中我计也!弃械投诚者,生!负隅顽抗者,杀!” 申候姜彻纵枪回日:“宁死不降!”说罢,引军突围。 莫熬屈重身形不动,扬手传命堵截,但见翎箭密如飞雪,接踵落向营中,雪中伏兵尽起围堵营区辕门。 营中申军毫无防备,中箭倒地者不计其数,恸声惨叫撕裂夜空。 申候姜彻充耳不闻,只顾领军冲杀向前。 激战半夜,时至破晓,申军士卒死伤过半,好在得以突破营区,申候姜彻提枪纵马头也不回,引得残部急往申城方向溃逃。 副将斗丹瞅准时机,引军混入申军溃兵行伍,因而得以随之偷入申城。 莫熬屈重携军追至城前止步,进而领军围而不攻,令之三军提高戒备,随时应战。 申候姜彻见之楚军并无攻城之念,遂亦令军拒而不出紧守城池,己则穿梭城头布置防务。 两军由是短暂休战,僵持至日暮,忽见城中狼烟滚滚,乱做一团。 不多时,城门缓缓开启,副将斗廉丹行出接应。 莫熬屈重淡然一笑,挥师杀入城中。 三军鱼贯而入,申城历史由此终止,并地入楚,改名为宛。 申候姜彻亦死于乱军中之,宗庙断续。 伐申大胜,莫熬屈重随即上表,请言还程取邓。 然则楚王熊赀复言道:“并申入楚,邓邑则置身楚域腹地,已是囊中之物,取之不急于一时!一者告慰国母,二者履言天下,着军凯旋即可!” 君命所致,料理完申城防务,莫熬屈重即与副将斗丹引军赳赳还都,行经邓地之时,与民秋毫无犯。 楚王熊赀引众出城相迎,大摆筵席犒劳三军,对之有功之士论功行赏,并寄词天下:“申城大捷,楚师状伟,欲与诸侯争英雄,亟当试出中原,放马江河,逐鹿中原!” 楚室上下一片欢愉。 及至攻陷申邓,随黄委盟,汉东之诸侯几已平定,楚王熊赀随即着手谋划陈蔡。 较之楚室乘胜而出,齐室则显固步自封。 自联军入卫获利,天下之势尽如鲁母文姜所言,齐卫鲁三足鼎立策定中原。 齐公姜诸自觉天下我有,予取予夺肆意妄为,由是诸侯皆怨。 是年岁末,齐公姜诸儿如卫归来,予卫索得商祀重器司母戊鼎,以此彰显其尊着姿态。 念及今日之福,尽为鲁母文姜所赐,齐公姜诸儿遂携卫宝前往禚邑,期此礼献鲁母文姜,以便心中敬意。 不料文姜拒而不受,怒而还斥道:“蛮横专断,霸业难续,况汝还未成称霸也!” 本是一番好意,反而为其责难,齐公姜诸儿亦无好气,急而回道:“天下诸侯,谁敢凌驾齐室之上,可谓霸乎?” 文姜紧接其语驳道:“西秦、南楚、北晋,无一不呈崛起之势,汝竟蒙在鼓里,犹自酣睡不醒!” 晋室内乱势归一统,秦雄西垂无惧内外,楚得汉中俯瞰中原,齐公姜诸儿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歉而请言道:“寡人糊涂也,舍妹训得极是,而见数强并起,及后寡人该当何为?” 文姜不假思索,接言答道:“当行王霸之策,合盟诸侯以争强,威僭天下以扶弱!” 齐公姜诸儿闻言叹服,躬身礼言拜道:“寡人愚钝,敢请舍妹示之王霸之策!” 文姜垂首叹息一声,师言道:“王霸之策,始为以治诸侯:以土地形诸侯,以政令平诸侯,以礼信亲诸侯,以礼力说诸侯,以谋人维诸侯,以兵革服诸侯,同患同利以台诸侯,比小事大以和诸侯!次者以令诸侯:凭弱犯寡则眚之。贼贤害民则伐之。暴内陵外则坛之。野荒民散则削之。负固不服则侵之。贼杀其亲则正之。放弑其君则残之。犯令陵政则杜之。外内乱,禽兽行,则灭之!” 闻言,齐公姜诸儿侧首思之不语,文姜轻言笑问道:“兄长意将如何处置司母戊鼎耶?” 齐公姜诸儿闻言,当即请辞道:“礼悦诸侯,寡人即刻奉鼎还卫!”说罢,转身离去。 文姜双手托腹,缓步随行走至门口,进而摇首而笑。 公元前687年,初春! 齐公姜诸儿行军猎于贝丘,路遇野猪朝其咆哮。 公孙无知见此喊道:“此乃彭生化身,今降此地予公索命也!” 齐公姜诸儿疑而止步问日:“何以见得?” 谓君风光无限,公孙无知于心早有谋逆之意,方才之言即欲挑起是非,博众非议以制齐公。 今见其问,公孙无知更是火上浇油道:“彭生就戮之时曾言:臣为君谋,用完即弃,视之为彘,屠宰凭意,来生为畜,亦当齿噬其肉!此猪横阻君道,不若彭生乎?” 闻言,齐公姜诸儿遂知其心不善,侧首视之其面片刻,随之猛然回首,张弓搭箭怒日:“彭生弑鲁,死有余辜,果如公孙其言,今得化彘来见,寡人亦将再诛此贼!”说罢,撤手松弦,送出飞羽箭。 利箭直中野猪臀脊,只见其受痛抬立前足,似人般立起嘶吼,随之撒蹄撞向齐公姜诸儿。 齐公姜诸儿避之不及,摔落马下,左履亦为之野猪蹭走。 “算汝识相,再让寡人见之,必将此畜剥皮抽筋!”齐公姜诸儿怒而啐言道。 进而转身回见得公孙无知与其近侍费芩并马而立,俯首帖耳遑论不休。 齐公姜诸儿起意对其小惩大诫,由是责令道:“凶彘扰行,寡人失履,光足还城,无礼至甚,着徒人费芩前往寻回失履!” 闻言,公孙无知贴耳嘱咐数言,费芩授命而往。 不多时,费芩去而还就,回言道:“臣下追出数里,不见野猪踪影,但见前方崖石之上,刻就一行血字,文日:弑鲁者齐耳!” 齐公姜诸儿闻言大怒道:“汝定是寻履不着,编出此等鬼神之说,欺我无知耶?”说罢,遂着军士对其施以鞭刑。 百鞭下去,徒人费芩为其打得皮开肉绽,去就半条性命。 即便如此,徒人费芩仍旧口喊道:“弑鲁者齐也!” 齐公姜诸儿预感事情不妙,当即策马往前行去,众人紧随其后。 不一会功夫,众人来至崖石跟前,果见其上刻就一行血字,公孙无知循字念道:“弑鲁者齐也!” 停顿片刻,公孙无知随即佯惊谓众续言道:“必是彭生转世,前来索命也!” 齐公姜诸儿闻言大怒道:“再有妖言惑众者,斩!”说罢,挥剑直劈崖石。 转眼之间,石破字灭,众皆默然不语,齐公姜诸儿余怒未消,续言道:“此必彭生族人肆意为之,扰人视听,将害寡人,着尽拘彭生族人,押赴刑场,寡人亲临监斩!” 说罢,领众还城。 春三月二日,彭生食邑防城,市曹刑场之上跪就百余人,皆是为彭氏族人。 齐公姜诸儿静坐监斩台,怒目望前,满面肃杀之气。 主刑官颂罢时辰,彭氏族人亦知命不久矣,百人骚动有怒有悲,怒者斥天不公,咒君无德,悲者叹日时运,泪眼婆娑,有尽显人生百态。 随之午时将近,齐公姜诸儿满面凶煞之气,起身执剑令日:“斩!” 十名刀斧手受命上前,手起刀落毫无怜惜之意,随之声声惨叫,刑场顿见血流成河。 至最后斧刃卷曲,一刀未能毙其命,只得复加一刀,惨叫之声撼人心脾,百具尸首枕籍而卧,腥风扑鼻令人作呕。 一举斩杀百名无辜百姓,齐公姜诸儿恶名震惊天下诸侯,鲁母文姜闻迅连夜赶往防城,当之众人掌掴齐公姜诸儿,并怒斥道:“枉杀无辜,竟达百人之众,汝是不欲为君耶?” 齐公姜诸儿斥退众人,回言道:“吝臣忤逆,寡人若不施之以威,何以震慑诸子!” 闻言,文姜气极郁结,险些晕倒堂前。见之齐公姜诸儿不可一世之面容,文姜咬牙垂首,真欲一走了之,只因齐鲁卫乃其心中为政抱负,是以只得忍气善言为其谋。 待之情绪稍缓,文姜抬头问道:“籍此便可斩杀百人耶?” 谓其言中仍有责难之意,齐公姜诸儿恼而不奈道:“杀不得,怒不得,汝教寡人如何为政?” 见其死不知错,文姜起身骂日:“竖子听明,为政之要,首在其德,德之所现,乃为政明!”说罢,转身欲走。 齐公公姜诸儿为其一语骂醒,揪其衣角请言道:“舍妹骂得甚好,寡人知错矣!敢请舍妹授我为君之道!” 念道齐乃弈局要子,文姜由是止步回言道:“吾便奉兄一言,望兄铭心谨记!” 继而转身续言道:“古者贤君,明民之德,尽民之善,故无废德,无简民,赏无所生,罚无所试。有虞氏不赏不罚,而民可用,至德也。夏赏而不罚,至教也。殷罚而不赏,至威也。周以赏罚,德衰也。赏不逾时,欲民速得为善之利也。罚不迁列,欲民速规为不善之害也。大捷不赏,上下皆不伐善。上苟不伐善,则不骄矣,下苟不伐善,必亡等矣。上下不伐善若此,让之至也。大败不诛,上下皆以不善在己,上苟以不善在己,必悔其过,下苟以不善在己,必远其罪。上下分恶若此,让之至也。” 闻及此言,齐公姜诸儿拱手谢日:“寡人谨遵舍妹训示!” 文姜怒气稍退,接言道:“汝竟自为之为!”说罢拂袖离去。 齐公姜诸儿躬身立于后,如犯错受罚孩童一般,及待文姜身影消失于眼前,乃敢起身而立。 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 夫流星者,天之使也。自上而降下曰流,自下而升上曰飞。大者曰奔星,小者曰流星。星大,则使大;星小,则使小。此谓紫微宫、太微宫,出入而徐行,渐经于列宿之次也。或于列星之坐,非二宫所出者,并为妖星。 星雨四坠,乱之象也,是年秋,雨下三月无停,中原处处突显洪患,谷苗尽为水浸。 眼见得秋收无望,齐公姜诸儿遂使连称、管至父前往葵丘垦荒屯田,期此渡过灾年。 麦时而往,齐公姜诸儿嘱言道:“及麦熟而还,无此永不还朝!” 期至,齐公姜诸儿请运麦粮还朝,连称、管至父前回日:“无粮,水滋虫患,麦苗尽覆!” 苦等一秋,竟而无粮还运,齐公姜诸儿大怒,斥日二将:“兹见此粮救命,竟日无粮,汝等二人此生不得还朝!” 连称、管至父恐其害己性命,故请文姜前往说情。 冬,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穀。 文姜谓上言道:“术业有专攻,连称、管至父善军,而非农官也!著其屯田,谨期何效耶?用人不明君之过,何责下属也!” 齐公姜诸儿叹言道:“满堂文武,何堪用也!” 文姜接言道:“素闻古之善用人者,必循天顺人而明赏罚。循天,则用力寡而功立;顺人,则刑罚省而令行;明赏罚,则良官属吏不乱,如此,则白黑分矣!” 齐公姜诸儿起身屈道:“寡人用心,而得子孙相欺,庭臣相谋,岂有此理耶?” 文姜慰言道:“驭人之法,知人善用!治国之臣,效功于国以履位,见能于官以受职,尽力于权衡以任事。人臣皆宜其能,胜其官,轻其任,而莫怀余力于心,莫负兼官之责于君!故内无伏怨之乱,外无马服之患。明君使事不相干,故莫讼;使士不兼官,故技长;使人不同功,故莫争。争讼止,技长立,则强弱不觳力,冰炭不合形,天下莫得相伤,治之至也!” 齐公姜诸儿恨言道:“寡人亦如其言所行,然见欲之不满,何以济焉?” 文姜回言道:“立可为之赏,设可避之罚。故贤者劝赏而不见子胥之祸,不肖者少罪而不见伛剖背,肓者处平而不遇深谷,愚者守静而不陷险危。如此,则上下之恩结,何患亲欺臣谋!” 闻言,齐公姜诸儿起身礼送道:“君之在上,臣之在下,君之有命,臣事即可,何籍许多言辞!” 文姜叹而行出,自语道:“贪而无用,齐无救矣!”说罢,自归禚地。 文姜劝说无果,连称、管至父不得降罪,故谋做乱。 僖公之母弟曰夷仲年,生公孙无知,有宠于僖公,衣服礼秩如適,齐公姜诸儿绌之,二人结怨,连、管因以联而谋政。 更有连称之妹在公宫,齐公姜诸儿无宠,若得使其间公,事半功倍,是以谓其言曰:“捷,吾以女为夫人!” 连屏回日:“然!”由是四人密谋行事,谨待时机。 公元前686年,春,少雨,天灾续行。 适值春耕时节,播种不可缺水,由是各处湖泊泉潭成为诸侯必争之地。 山东有湖,名日大野泽,居郕室境内,齐鲁卫三邦多邑良良田灌溉用水皆从此出。 时缝旱春,为保证自家田地用水,郕候成昇私心大发,筑堤为坝阻水外流。 鲁公姬同闻得此事,当即发兵郎城,以势逼迫郕人放水。 历经去岁洪荒,库无余粮,若再遭至春慌粮种不得播种,今岁何以度日?齐公姜诸儿亦遣大军陈兵郕邑边境,其意亦在逼要湖水。 一南一北,两翼强邻重兵压境,郕室瞬间即有覆国之险,郕候成昇方知犯下弥天大祸,只得决堤放水,以期两邦见好退兵。 而经旱荒之灾,两邦皆之水源之要,皆欲纳之大野泽并归本邑,两军隔湖相望暗自较劲,小小郕室业已无关紧要,是以皆无退兵之意。 见之此状,郕候成昇心神慌乱,急召百官商议,问日:“齐鲁重兵围郕,而今得水不退,当是觊觎大野泽也!事关社稷之重,众卿可有良策安邦?” 郕较齐鲁,势如天地之别,何堪与敌?战则亡,不战即没,进退两难,由是百官默然! 郕候抚案叹息,即欲退朝,大夫成赫上言道:“郕室弱邦,无可与争齐鲁,唯有让湖请降,或可存续社稷!” 郕候成昇摇头自语道:“齐鲁大军压境,大野泽已是囊中之物,让与不让有何关系?” 大夫成赫接言道:“湖只有一处,而欲取湖者有二,我可利此驱虎相争,从中取利!” 郕候成昇闻言甚慰,幸而起身请言道:“大夫教我?” 大夫成赫拱手献言道:“齐鲁聚兵,为水而来,是以祸在湖,而非在郕,我可择一献之湖,嫁祸于人,郕则安矣!” 郕候成昇展臂赞日:“大夫谋国之才也!”说罢,即着大夫成赫为使,行就此事。 大夫成赫受命而退,出得宫来,思之齐鲁皆乃世之强邦,湖献何邦更为有利耶?两邦君主执政之期相近,鲁公姬同为政数载,少有建数,而齐君姜诸儿,吞纪、伐卫、胁郑、争周、盟鲁,无往不利,一时风光无限,投之以诚于郕更为有利。 谋定而动,大夫成赫随即摆驾北入齐营,上言齐君道:“水泽万物,万物所有,郕候聚水独享,徒犯众怒,引恨害郕,自知不堪与敌,特献大野泽与君,以此将功折罪,祈齐受累协管湖泊!” 齐公姜诸儿愤言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有再犯,寡人誓必引军亲覆郕室!”由是欣然受纳大野泽。 得齐特赦,大夫成赫谨谢礼辞,为免鲁室兴师问罪,出得齐营,遂又奔赴鲁营而去。 入见鲁君,大夫成赫屈言道:“郕之弱邦,万不敢与齐鲁争胜也,诸般罪过皆从湖起,吾君郕候业已知错,欲献大野泽与君,然则齐候先之一步占得湖泊,水源一事,还请鲁公与齐君商洽,郕室于此难以介言,还请鲁公莫与郕室为难矣!” 鲁公姬同闻言嘱咐道:“诚者,天之道也,思城者,人之道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即是如此,寡人便不予郕候做难,但盼及后不可妄为!” 大夫成赫得言应诺而退,公子姬庆随之进而谏言道:“齐君肆行薄德之主,得湖必不放水予鲁,恳请君上以苍生为念,挥师夺取大野泽!” 齐鲁开战,事非小可,鲁公姬同亦不敢轻起战端,遂言道:“且于湖盼驻军观望,许其十日之期,放水予鲁,还则罢了,逾期无水,再做计较!” 闻君如是说,公子姬庆亦不好强人所难,遂依君言傍湖祈盼,只望齐君踞湖绝水入鲁,如此便可谏使鲁公挥师攻齐,一报夺妻之恨。 再说齐公姜诸儿,于郕得之大野泽,是否开闸泄水,文武百官众说纷纭。 其中单道齐妾连屏,因之受兄嘱托,欲借鲁军之手谋弑齐君,由是侧耳附言道:“天下大旱,泉霖贵比黄金,君上幸得大野泽,齐邑千里沃野得以灌溉播种,今岁丰收在即!若踞此水,绝他邦之源,一涨一消之间,齐室之势定当冠绝诸侯,其时天下尽属君矣!” 因之鲁母文姜早有签言,盟鲁连卫胁制中原乃既定策略,齐公姜诸儿由是并无私占湖水之心,当即绝言道:“伊欲致我不仁耶?去岁洪荒,今岁旱荒,两秋无粮,万民无以为生,伊心何忍也!开闸放水,寡人意定,不得再劝!”说罢,拂袖而去。 次日,但见齐军决堤泄洪,冽冽甘泉,出四湖,入州邑,鲁公姬同大赞齐君大德,随即退兵还鲁。 公子姬庆只得随君悻悻而还,齐妾连屏谋而无功,亦只得随君班师回朝。 大野泽湖水之争,得以和解告终,然则齐臣谋君之祸却在悄然延续。 齐妾连屏密书致公孙无知日:“齐君还师,若有所求,早做图谋,迟则晚矣!” 公说无知获言,复信道:“请为内应!”随后请回连称、管至父,与之商议篡位夺政之事。 管至父谏言道:“若得姜诸儿复归临淄,我等无力回天也!阻其还城乃是唯一之法,誓必于路谋弑之!” 连称疑而问日:“姜诸儿手握重兵数万,我等何以阻齐还城?于路谋弑谈何容易!” 公孙无知接言回道:“举兵相争乃下下之策,当以奇策取之,姜诸儿虽有万军相拥,免不了孤身之时,彼时即为我等动手之时,且我有齐妾连屏为内应,何愁大事不成!” 闻言,二人默言许可,竟而各自散去,谨待前方音讯。 不数日,齐妾连屏传言:“月末,齐君将要离军前往禚邑,会见鲁母文姜问教,天赐良机,不可失!” 闻迅,公孙无知甚为欣慰,当即与众谋道:“不日,姜诸儿即要轻装临禚,离军之君,亦只是凡人一员,谋之轻而易举,真乃天助我也!”说罢,遂使连称假传诏命,前往历下接管军政,又着管至父先行至禚,埋下伏兵刺杀齐公姜诸儿。 二人受命而往,公孙无知则于临淄稳定朝局。 然则,众人不知道,一切尽在齐公姜诸儿把控之中。 禚邑茅庐之中,齐公姜诸儿背对舍门,身形似如暗夜鬼魅,直视鲁母文姜沉声问日:“汝教寡人行授德政,以诚示下,然则下无泯恩,思之弑我谋政,若何?” 话音落处,齐将连称业已行抵历下军营,望之辕门谨待入营交办军务。 鲁母文姜不避齐公肃杀目光,直言回道:“权欲名利,人心固贪,制之不可,善诱利导,恩威并施,降众臣辅!为君治世,此等浅显道理,汝竟不明?” 正说之时,大夫管至父携众悄然靠近茅舍。 齐公姜诸儿抬首驳道:“君是君,臣是臣,君者在上,臣者当敬,逆君之臣,当弃!” 一众甲士冲出营来,未待齐将连称回过神来,已为众人按倒在地。 鲁母文姜愕然,回问道:“欲求为上者,比比皆是,汝又当何为?” 齐公姜诸儿还首即日:“杀!” 声如惊雷,一阵箭雨落下,大夫管至父等未待弄清所发何事,便就倒于血泊之中。 远处传来一声鸦鸣,两人对视良久。 及后,鲁母文姜面漏怨色,诚而谏问道:“如是天下叛汝,汝亦屠尽天下?” 齐公姜诸儿满面凄罔之色,厉声回道:“天下背我,我要天下何用?屠尽天下又有何妨!” 声似极冰,刀如寒霜,一道银光闪过,齐将连称随之同行卒伍,数十人众顷刻间尸首分离,命归黄泉。 鲁母文姜失意垂首,续问道:“哪怕是至亲之人?” 至后一问,期以此言唤其悬崖勒马。 奈何齐公姜诸儿心如磐石,人言难进,闻其冷语道:“亲者,亟当寒暑同受,暗起私意,更当诛毙!” 凄怨之念尽显其中。 临淄大狱之中,公孙无知独坐望窗,木讷呆滞。历下齐师营中,齐妾连屏身陷囚笼,嘴角含笑。 矢错无救,鲁母文姜无意再劝,随即挥手逐客。于此无得慰籍,齐公姜诸儿怒而拂袖而走。 中秋八月,齐公姜诸儿携师凯旋,一举破除公孙无知弑君阴谋,雷霆手段震慑朝野,城中臣民见之莫不跪地相迎。 行汤沐浴,换就锦服,侍从传言道:“罪姬连屏请见!” 齐公姜诸儿不屑一顾,拾衫问日:“死之将近,求生?求恕?” 侍从回日:“无求,仅言之临终遗愿!” 请见无求,复何见吾!齐公姜诸儿疑而求解,遂言道:“请!” 侍从去而还就,齐妾连屏随至。 两厢坐定,齐公姜诸儿:“意图刺君,可知死罪难逃!” 齐妾连屏淡然笑道:“妾知!” 齐公姜诸儿紧言问道:“缘何见我?” 齐妾连屏转而正色道:“问君一言,死而无憾!” 齐公姜诸儿拂袖侧身以对,赐言道:“将死之人,寡人便全汝临终遗愿,问!” 齐妾连屏双目噙泪问日:“妾有何错,君心不顾?”说罢,泪湿面庞,谨期回言。 齐公姜诸儿垂首笑日:“如此便要乱谋弑君?” 齐妾连屏默言无答,直视其面,静候回之前言。 齐公姜诸儿愤而起身,逼就身前,抵面恶言道:“妇人之见,汝较天下,孰重?” 齐妾连屏失意垂首,泣而无言。 齐公姜诸儿离身续言道:“寡人此生,情定王姬,自其离世,寡人亦随之而死,心中惟余天下,俗世情欢,再与寡人无关!” 闻其此言,齐妾连屏含泪笑言道:“贱妾明矣!” 齐公姜诸儿收声缓言道:“愿汝死得其所!”说罢,拂袖送客。 齐妾连屏滞目求言道:“请饮鸩酒而亡,留得全尸谢世!” 齐公姜诸儿犹豫片刻。念其一往情深,回言道:“遂汝所愿!”说罢,背身以对。 两身默言片刻,大夫雍廪怀端鸩酒入殿。 堂没寂静如空,大夫雍廪奉上鸩酒,随即退居一侧。 齐妾屏坦然受之,似如无事一般,自斟自饮,连喝三盅。 齐公姜诸儿回身相顾,紧望眼前姬妾视死如归模样,眼中泛起一丝悔意。 齐妾连屏落杯在案,轻言道:“来世再伴君侧!”说罢,嘴角溢血,笑颜以对。 见之此情,齐公姜诸儿一时颓然,竟将身侧大夫雍廪完全忽略。 恰在此时,大夫雍廪如得齐妾授命,旋即于袖取得短剑在手,快步贴向齐公身后,横剑贴其脖颈抹过,恨言道:“无道昏君,死不足惜!” 突然受难,齐公姜诸儿自掐咽喉,本待责骂二人,奈何喉管受损,出声不得,只得怒目圆睁,倒案含怨而亡。 齐妾连屏泪流满面,泣言道:“夫君慢行,贱妾随至!”说罢,执君之手,伏案与其贴首而卧,少顷毒发而亡。 事毕,大夫雍廪拾袂而出,于狱取出公孙无知,奉之为君。 公孙无知囚身监牢数日,本以为命不久矣,一朝得出为君,惊喜交加戾气消敛,当即诏令厚葬齐公姜诸儿,谥日襄公。 而对之大夫雍廪,公孙无知畏其冷血弑君之举,终是心有忌惮,由是怯而不敢重用。 无故受其冷落,大夫雍廪由是怀恨在心,起意弑君自替。 一时间,临淄城内暗流涌动,客卿鲍叔牙谏日公子小白:“君使民慢,乱之将起,不若趋莒避祸,待之时变,再行图之!” 公子小白回日:“然!”是岁冬末,主仆二人驾车踏雪,奔赴莒地而去。 无独有偶,见之公孙无知君臣内斗,管夷吾与之召忽连名上表公子纠,谏日:“祸起萧墙,恐将伤及己身,且离是非之地,从长计议!” 此二人素具才气,公子纠随即奉言而行,引之二人南向遁入鲁地。 人心浮动,风云突变,齐室内乱将起,欲知详情,且看下回分解。 第043章 齐后争君权 鲁师出中原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姜大夫雍廪刺杀襄公姜诸儿,扶助公孙无知登上君位置,自侍功高欲求为相,然则未能得到重用,由是心生愤恨,起意弑君自替。 公元前685年,春二月,公孙无知行嗣位大典,祭天祈地好不热闹,眼见得只差洗礼加冠,便可礼成为君矣!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夫雍廪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公孙无知自投罗网。 二月二,龙抬头,公孙无知择此吉日加冠,寄意龙腾跃空一展宏图。 朝堂外,百官齐聚等候,待得礼成进殿恭贺。朝堂内,公孙无知高坐君位,只等吉时一到加冕为君。 礼官费芩持冕向前,公孙无知满心期待,却不知君冕之下乃是一把夺命利刃。 行至君前一步开外,礼官费芩猛然拂落君冕,暗中取得匕首在手,直扑公孙无知。 事发突然,公孙无知避之不及,只得申手隔挡,得以挡下刺客致命一击,然则手臂为之划上再所难免,暗红色鲜血汨汨直流。 礼官费芩口中骂日:“贝丘猎场之上,吾受汝命惑言于众,遭至襄公杖责酷刑,汝竟无一句开罪之言,忘恩负义之徒,吾今与尔同归于尽!”说罢,再行刺杀向前。 危急之时,大夫雍廪眉头紧锁,暗地持剑上前,于后贯穿刺客胸膛。 礼官费芩回首望之,面漏失落鄙夷之色,随之长剑离身,倒地含恨而终。 回观公孙无知,虽无致命之伤,然则臂现黑瘴,暗红色鲜血亦变为黑色凝块。 须臾间,公孙无知随之气绝而亡,可怜冕未加身,无得片刻为君,空遗满腔抱负。 见此场景,众皆慌恐彷徨,大夫雍廪仗剑言日:“国不可一日无君,即日起由我主事,及至新君即位!”说罢,携剑杵地,凛凛生威。 待其音落,一队持戟甲士涌出,围将百官。 众臣见之心寒,不知所谓何事?正自犯疑,值此侍臣出而表奏:“齐公遇刺身亡,大夫雍廪杀代行君职!”说罢,令士迫众朝贺。 谓此悖逆之举,众臣满腹疑虑,然则戟指喉前,又不敢表述己见,恐有杀身之祸,只得被迫屈身贺言道:“谨遵上命!” 大夫雍廪一手策划宫廷政变,即日得逞,由是欣然受之百官朝贺,亦于此拉开齐室君位之争序幕。 消息传出,公子纠欣喜万分,公孙无知叛乱平定,身为僖公次子,齐室君位理当由其受之,由是召请管夷吾、召忽商议还邦继任事宜。 两人受诏齐至,公子纠问日:“先君襄公身亡,公孙无知谋逆篡位,今其叛乱平定,二公以为,我可还邦否?” 召忽思之回日:“无知小儿,难成气候,所虑者,大夫雍廪也!而今军政大权尽握其手,独据齐室!要知僖公遗子并非仅汝一人,若其拥戴小白,我等岂不是自投罗网耶?” 管夷吾接言道:“另有大夫雍廪号日代行君职,可知其心有窃位之意,果真如此则难矣!公子还邦必然不受,除却谋政,我等还需谋军!” 闻得二公之言,公子纠气馁道:“若此,该当如何?” 召忽回日:“无妨,我之境地,公子小白亦是如此,关键乃在返齐,势必先其一步还归临淄,先入者为主!” 管夷吾附言献策道:“雍廪之患不难解,百官不服,军民不附,料其难得持久,见招拆招即可,可说请鲁公出兵助我,遣使先往商洽,如若不然,伐之!” 公子纠喜而答日:“然!” 三人分头行事,召忽前往谏说鲁公,管夷吾紧盯公子小白动向前,公纠则设法邦中族亲,以助自己还齐为君。 鲁室朝堂之上,召忽拜日:“齐臣拜上,鲁公容禀,襄公暴毙,无知遇刺,雍廪掌劝,齐室无君,请公拥立公纠为君!” 鲁公姬同淡言问道:“如此于我何益?” 召忽回日:“齐鲁联手,号令中原,可为益否?” 鲁公姬同随言问道:“汝需寡人何为?” 召忽拜谢,谨言道:“望公遣使入齐交涉,护送公子纠还邦!” 挟君控齐,求之不得,鲁公姬同当即应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但有所需,鲁室军民任凭差遣!” 召忽拜谢而出。 鲁公姬同自思谁人为使,权轻者难制齐庭重臣,势厚者又恐中伤齐情,左右皆不得法,由是决意亲赴齐地。 先君临淄遇刺,鲁公姬同亦不敢轻身冒险,遂邀请大夫雍廪蔇地相会。 大夫雍廪深知鲁公蔇地会商之意,无非是拥戴公子纠还邦嗣位为君,自己费尽心思夺的君权,自无拱手相让之意,然则邻邦强政相邀,又不便不往。 赴蔇途中,大夫雍廪心中思道:“此番会商,说得鲁室弃却扶持之念,转而盟己助之稳固君权,当是极善!如若不然,齐鲁将生大战,只得假许所请占取先机,而后趁其不备举兵伐之!” 从心而动,与路无话,入得蔇地,鲁公姬同已等候多时矣。 两相见礼,入而就坐,鲁公姬同礼言道:“大夫待掌君职,万忙之中抽身赴会,寡人甚慰!” 大夫雍廪回言道:“君召臣来,臣不敢不来,敢问鲁公有何示教?” 见其直言相问,鲁公姬同亦不遮拦,接言回日:“襄公暴毙,无知身死,齐室无君,终非长久之计,襄公两子,公子纠是为嫡长子,于情于理皆当承袭为君,寡人亦将择日还送入齐,还望大夫迎纳!” 果如所料,大夫雍廪淡然问日:“君者,人也!我亦为人,可为君耶? 闻言,鲁公姬同心生一惊,盏抖茶洒,诧异望日:“大夫笑言,莫相欺也!” 见其并无直言相拒,大夫雍廪意为可说,由是大胆接言道:“君职公器,有德者居之!下臣自侍德才兼备,莫说区区齐君,就是为王,又有何不可?” 鲁公姬同不奈,责言道:“放肆!为臣必臣,为君必君。宽肃宣惠,君也;敬恪恭俭,臣也。天命无授,不可用强!” 语出为其斥回,大夫雍廪自知失言,亦知鲁无可盟,遂怯言道:“臣失礼,请君勿怪,公子纠还齐,臣往相迎便是!” 知其无诚奉迎,鲁公姬同亦不愿与其赘言,若其悔言,大军强取便是,由是著礼告辞。 大夫雍廪亦不相留,倾手复礼任其离去,既无所得,心下打定主意与鲁一争,败亦无所失,然胜矣,则国人折服君权确立,齐室自后由其做主。 还至曲阜,鲁公姬同召见公子纠主仆三人,告日:“此行入齐,大夫雍廪应言允纳公子纠,谓其心志不城,寡人心中着实不安,汝等亦需早做应对之策!” 公子纠进前一步,躬身礼谢道:“有劳鲁公!若得小子为君,必报今日提携之恩,及后但闻鲁有所求,齐必鼎力相助!” 鲁公姬同慰言道:“得诸此言,足矣!接下来汝等有何打算?” 伐交谋略,非公子纠所善,由是转首望向召忽。 召忽会意上前言道:“君上前者有言,鲁军凭我调遣,可还作数否?” 鲁公姬同慷慨回言道:“言出去铁,句句诤言!” 召忽抱拳拜谢,接言道:“果如君上所言,大夫雍廪若起篡逆之心,公子亟需尽早还齐以正视听,还齐途中恐遇阻拦,恭请鲁公着军护送!” 鲁公姬同攥拳探身回言道:“也好!前军两万轻骑业已候命营中,可护公子启程先行,寡人亲领后军四万随后而来,务必安全护送公子抵达临淄!” 闻言,公子纠主仆三人拱手礼谢,出而即照所约,领得两鲁军北上还齐。 途中,公子纠抱臂俯首不语,管夷吾挑帘注目山野。 召忽目光游离二人之间,终是不甘沉寂,开口言道:“不知公子小白有何动向?” 管夷吾轻摇其头,一声叹息,回日:“据我所知,公子小白癖好无拘无束,若说此子懒欲无意为政,我信!然其身侧伴有大才鲍叔牙,此人绝非池中之物,照理说应有所为也!然至目前,两人闭居莒邑毫无举措,不知何意?” 闻言,公子纠愁眉紧锁,内心不安。 召忽见此冷言道:“管他何想,我只设法先入临淄,拢聚朝野座定君位!彼时,纵他有所想,亦无能为也!” 除此别无他法,三人默言,依计望北而行。 齐室君位之争,公子小白身为襄公次子,乃是公子纠最大竞争对手,然齐室政变至今已有月余,公子小白竟无任何动作,其意究竟何想也? 话说公子小白得知齐庭政变,并未起意争位,而是忧则己身性命,寻得鲍叔牙问日:“襄公暴毙,无知遇刺,为君者引万人妒恨,无一落得善终,小子矢志不为也!而今齐室无君,公子纠极可能嗣位为君,小子与信言明,无意与争齐君,可得置身事外求存否?” 鲍叔牙厉颜谏日:“王室无情,若非身居高位,必为所害,即便无心与争,终是君者大患,何能独善其身?” 公子小白谦言道:“先生教我!” 鲍叔牙诤言道:“誓争君位,至死方休!” 公子小白苦言回道:“小子如何与争?” 见问,鲍叔牙侧身沉着应道:“公子纠居鲁,必借鲁之力还邦,莒定不敢与争,我等孤立无援,且其身侧伴有管夷吾、召忽辅佐,此二人之才胜我十倍,我等但有所为,必为二人察知,并将设法破解!明争无望,唯有与之暗斗,属下料定大夫雍廪怀有篡位之心,绝无让出君位之意,两者必有一战,我则静观其变,其时趁机入主临淄,大事可定也!” 公子小白闻言大喜,拜谢道:“卿言甚善,劳请为我所谋!” 鲍叔牙应诺,礼谢而出。 城如鲍叔牙所言,大夫雍廪数万大军早已等候在夹谷峪,意在此处阻截公子纠入齐。 夹谷峪,位于齐鲁交界处,是为入齐最近路线,然则此地易守难攻,除却峡谷通行别无他途,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管夷吾谏上道:“如若大夫雍廪心存异志,必在此处阻我入齐,因之地形险峻,战则于我不利,更有公子小白动向不明,不可冒然出兵,还请公子绕道而行!” 召忽摆手驳日:“仲子太过谨慎矣!当知绕道入齐,需费整月时日,有此一月之期,公子小白早已入齐,诸事晚矣!我意就行夹谷峪,大夫雍廪将兵阻我,乃意料之中,有何惧哉?其时公子振臂一呼,将士归心斩杀逆臣,携齐鲁得胜之师还归临淄,岂非更好!” 管夷吾反问道:“假若公子小白趁我平乱之时偷入临淄,如此奈何?” 召忽接言道:“无妨,大夫雍廪拥军至此,临淄空虚空城一坐,得之何用?然我具齐鲁二军之威,彼时予取予夺,但凭心意!” 管夷吾默言,公子纠亦无绕道之意,鲁公姬同遂遵召忽之言,传令三军备战,开赴夹谷峪。 大夫雍廪拥军列阵谷口,见得鲁军浩浩荡荡使来,将以羽箭射住阵角,遥问日:“齐鲁无仇,何故犯我疆界?” 鲁公姬同抬枪前指,回日:“奉天罚罪。诛讨不臣!” 大夫雍廪仰天一阵大笑,随即言道:“皆为利往,无需说得冠冕堂皇,公但有求,我必应允,只请退兵!” 鲁公姬同语塞,召忽出而斥日:“大胆!竟敢私断公器,视之社稷如无物,该杀!” 大夫雍廪闻言意恼,回斥道:“何来鼠辈?汝也配来妄论公器!老夫话已说明,尔等自省,如有不意,大可入谷与我一战!”说罢,转身行入阵中,三军亦随之退首谷中。 见此,鲁公公姬同即欲催军与战,管夷吾谏阻道:“敌情不明,不可冒然出战,且先落营,以图后策!” 鲁公姬同遂令三军就地扎营,并遣斥候前往谷中打探军情。 及至入夜,斥候还转,面君上奏道:“谷中藏有齐军约两万余,且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强取将致我军死伤惨重,当出奇兵绕后,断其粮草围而迫降!” 闻得战报,鲁公姬同令其请见召忽、管夷吾、公子纠三人,与之商议夺谷策略。 不多时,管夷吾、召忽闻迅而至,然却不见公子纠身影,鲁公姬同问日:“公子何在?” 召忽摇首回日:“我等自行前来,并未见着公子!” 管夷吾垂首沉思片刻,及后砸拳惊言道:“不好!闻知战事艰难,公子定是独自前往谷口,寻着雍廪交涉去矣!” 未待众人反应过来,管夷吾愤而急走,随之策马出营奔向谷口。 风袭耳鼓,管夷吾纵马疾驰,谨于心中祈祷,一切未为晚矣! 战事将起,鸟兽隐匿,山野峡谷一片死寂! 公子纠独骑驻立谷口,望里喊日:“我乃僖公次子公子纠,亦即明日之君也!徙从逆臣,战死无名,劝道诸君莫做无畏牺牲,早思弃暗投明!” 声落半晌,谷中无应,公子纠即欲纵马入谷,管夷吾适时赶至阻拦,跪立马前劝谏道:“大夫雍廪矢志篡逆,非是三言两语可解,公子万金之躯,不可以身犯险,请从舍下尽早离去!” 公子纠淡笑摇首,回日:“非也!雍廪犯上,罪无可恕,无意与言,吾今所说者,齐军也!此皆齐庭锐士,乃作拓土强邦之用,实不忍见诸战亡于此!命从叛臣,乃无他选,吾今还齐,诸众有择,想我大齐锐士,定会弃暗投明!” 闻及此言,管夷吾自感胸襟狭小,乃言道:“公子必为一代明君,臣请随行护驾!”说罢,引其逼近谷口。 迫近谷口一箭之地,公子纠下马缓行,扬言道:“从军为国,战死有幸,我知诸君不畏死,然要死得其所,战死于此,非善也!我若有幸为君,必引诸君共创盛世,不负今日生死相随!” 峡谷回音不绝于耳,管夷吾护于公子纠身前,不敢有丝毫大意。 过之少顷,谷中一阵骚动,管夷吾旋即取剑在手,以备与敌决死一战。 然则片刻之后,谷中复归宁静,紧随之谷口营门缓缓开启。 见此,管夷吾仗剑在手,护得公子纠连连后退。 待得营门完全开启,随之聚兵号声响起,谷中人声鼎沸,号令声传遍峡谷,一片尘烟涌出谷口。 主仆二人紧望谷口,只见尘烟消散,谷中齐兵列队行出,进而弃刃于地,拱手叩拜。及后又见一员大将,手持锦盒行出谷口,径直走向公子纠主仆二人。而见将军止于两人十步之外,托盒过顶跪地上言道:“叛臣雍廪,业已伏诛,两万将士谨候公子将令!” 公子纠缓步上前,启而视之,只见匣内所盛,正是大夫雍廪首级,余心甚慰,谓众诚言道:“得诸明辩之士,何愁齐室不兴!” 言讫,鲁公姬同领军随至,公子纠转身相迎,齐军卒伍亦重拾兵器,列阵候命。 见之公子纠迎来,鲁公姬同落马责日:“公子怎可如此儿戏?” 公子纠笑颜回道:“无妨!齐之锐士皆为有识之士,断不会加害于我,而今叛臣雍廪已死,夹谷峪通行不无阻,恭请鲁公随我入齐!” 鲁公姬同摇首回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公子还齐一片坦途,更有两万精兵护送,寡人亦放心矣!但望他日为君,莫忘昔日之言!” 公子纠拱手拜日:“齐鲁同兴,矢志不渝!” 鲁公姬同点都称赞,言日:“公子德才兼备,必为一代明君!”说罢,回礼告别,随即上马领军还朝。 观之鲁军走远,公子纠回身一声令,亦领得夹谷峪两万大军敢往临淄。 夹谷峪叛乱,公子纠一语平定,就地斩杀雍廪,一时间声势滔天,犹似已如君位矣!然就在公子纠与之大夫雍廪对峙夹谷峪之时,公子小白计从鲍叔牙密行出莒,此时业已进驻临淄矣! 时隔数日,公子纠领军行抵临淄,见之城门紧闭,门侧掘有一坑,名日聚兵冢。 正待使人叫门之际,公子小白现身城头,城下一片哗然,随之闻其言道:“小子入城所日矣,闻众归来,特在城口等候!” 公子纠紧盯默然不语,管夷吾则行阵前慰军肃整阵型,而见召忽策马上前,谓上回道:“公子偷入临淄,争君之心老夫理解,然我身后两万齐军怕是不允!” 闻得此言,城下齐军蠢蠢欲动,皆欲逞能争立头功,但见公子小白面无表情,镇定自若接其言道:“既敢入城,必有所备,两万齐兵何足道哉?即便鲁室六万大军随同至此,我亦不惧!然乱世当道,同室操戈,亲者痛,仇者快,吾实不忍做此乱齐之举!诸众皆我大齐锐士,齐盛图霸还待诸众用命,此乃我兄弟之争,祈盼诸众由我二人自决,愿归齐者,弃刃聚兵冢,欢迎入城,执意为敌者,好自为之!”齐说罢,城门开启,迎军入城。 闻之此言,城下齐军停止躁动还归宁静,时过一刻,夹谷峪齐军领头大将行至公子纠身前,跪地请言道:“吾等身为齐军,实不忍手足相残,祈请放之我等入城!”说罢,领头弃械入城。 见此,召忽亟欲上前阻拦,公子纠谓其言道:“士无战意,留之无益,杀之更寒三军之心!谁说小白无谋?此一手仁术聚人心,我等始料未及也!” 说话间,公子纠两万大军十去七八,公子小白大喜言道:“大势所趋,劝君莫做无畏之争,终是兄弟一场,吾亦不忍加害,若得投诚委我,你我兄弟携手,定可建树不世功业!” 公子纠神情恍惚,驻马滞望良久,随之自言道:“我等谋划万千,不及他人一朝计定,天命难违也!”说罢,兀自摇头不已。 猛然间闻得一声弦想,公子纠回过神来,进而抬头望去,只见公子小白腹中一箭,随又闻管夷吾沉声言道:“休要得意,今日负之半子,来日必覆满盘,齐之君位,我等势在必得,汝等洗颈就戮!”说罢,引得残部三千余众,护着公子纠望南疾走。 突遇变故,众人顾不上追击公子纠,慌忙拥簇上前救护,随之撩衫查视伤口,见之利箭为腰间瑕佩所挡,并未伤及肌肤,众人由是松却一口气。 公子小白拨来众人,起身查视城下,望之公子纠等离去身影,恨恨言道:“暗箭伤人,我必斩此人!”言讫,转身谓众续言道:“公子纠此一去,必引大军来犯,众卿戒备不得懈怠,传我诏命:即日起全城宵禁,四方通行城门,日出而启,日落而闭,进出人等,严加详查!”说罢,引众下城。 正行走间,鲍叔牙献言道:“管仲不可杀,但有可能,愿君录用之!” 闻言,公子小白对之嗤之以鼻,回言道:“暗箭伤人,大言不惭,阴险狡诈之人,留之何用?” 鲍叔牙笑道:“暗箭伤人,大言不惭,仅凭一言一行,即得领众全身而退,试问世间能有几人可做到?” 公子小白神色稍,回问道:“依卿之言,这管仲乃是大才耶?” 鲍叔牙拱手敬日:“若得管夷吾事之公子,则无属下何事矣!” 公子小白微微颔首,礼言道:“即是如此,劳卿为我谋之!” 鲍叔牙拱手受命,伴随公子小白行往齐宫。 即已入得临淄,二人头等大事乃是下葬襄公,亟早行嗣位大典,以此稳定人心,因是君臣二人商定,依礼停灵六月,秋后下葬襄公,随之行祭名典而正名。 还说公子纠,自临淄受阻退归鲁地,失去入主临淄之先机,所处境地很是被动,君臣三人聚而商议。 公子纠先言问日:“公子小白偷入临淄,大展仁义之风迫退我等,嗣位为君几无悬念矣!小子及后何去何从,还请二卿教我!” 见问,召忽紧接其言回道:“些许小措,不值一提,但有一气尚存,势必与其争执到底!” 公子纠不语,侧目望向管夷吾。 管夷吾正自撑首沉思,突兀触及公子纠目光,是以正身收聚心神,拱手回言道:“争则生,不争则死,是以争则必然!此不难决,难在何以争?如何争?时不待我,亟需一举定乾坤!” 公子纠回礼致谢,续问道:“二卿可有长策助我?” 管夷吾接言道:“公子小白即已入得临淄,势必急于行祀继位大典,我等需于礼典之先举事,迟则我等无可争也!” 召忽紧言道:“事不宜迟,舍下这便进宫面君,说请鲁公出兵助我,一举攻破临淄!” 管夷吾挥手按下召忽,缓言道:“倒也不急一时,依礼需先安葬先君,及后方可行就嗣位大典,如此算来已是秋后矣,我等有足够时日谋划,务求必胜!” 召忽随言问道:“若其先行嗣位大典,后就先君葬礼,若何?” 管夷吾从容回到:“不孝子孙,庙堂难容,无礼之邦,天下唾弃!若其果真如此,则乃助我也,只需一纸檄文,我便可引天下之众共讨之!” 公子纠请言道:“料其不至如此愚蠢,敢问仲子有何谋划?不若说言之我等共商!” 管夷吾回言:“公子小白虽未正名齐君,然则拥齐之政已成事实,世之强邦独霸山东,以鲁一邦之力取之,恐难全胜,我意还当是联军入齐,如此方为上策!” 余之二人点头称是,召忽接言问日:“除却鲁室逐利亲我,我等落魄公子,还有随谁人愿意助我?” 管夷吾摇头驳其意,回言道:“鲁为利往,怎知诸侯不为名行?著世为人,必有所求,许之所求,便可为我所用!” 闻言,公子纠随之问道:“仲子之意,何邦可盟?” 见问,管夷吾起身行至堂中,拂袖畅言道:“鲁心倾我,自不用说!鲁南宋室,数败于郑,我若应其制郑,无有不应我之理!齐东莒室,觊觎齐势之盛,无一日可得安睡,我若与之盟好止战,其必求之不得!” 得之此言,公子纠大喜道:“得此三邦相助,何愁大事不成!”说罢,公子纠即着管夷吾为使,出访宋莒。召忽则应前言去往鲁宫,齐室内争风波愈演愈烈。 话说召忽去往鲁宫,见得鲁公姬同上言道:“公子小白窃居临淄,使之我等入齐徒劳无功,盟鲁初衷不改,恳请鲁公为我主持公道!” 若为平叛入齐,内与国人有言,外与诸侯有说,师出有名往而不罔,而今公子小白秉执齐政,出师无名徒遭妒恨,鲁公姬同遂不欲与战,倚言婉拒道:“齐之内政,还当予由齐人自决,寡人不便干涉,谨望恕罪!” 召忽闻言会意,由是大胆直言道:“说公助我,并非为我一己之利,若待小白稳固君权,鲁室再无出头之日!”说罢,跪地请罪,亦寄以言搏得鲁公回心转意。 鲁公姬同心志稍软,请言道:“愿闻先生高见!” 召忽接言回道:“公若志在天下,此际乃是极佳之时,目观当今天下,齐室君权更替,无首腾龙堪能高飞;郑室数易君权,民心不聚难成气候;宋室战则必败,军无斗志不足为虑;卫室君离复归,忌人予夺不敢有为;晋室内争百年,至今未休无暇他顾;楚室独步南疆,北上受阻止步汉东;陈蔡倚强无志,人云亦云见风使舵;秦燕远离中原,击狄退戎自顾不及;余之曹徐郯莒,无力争世仅求存续;唯有鲁室内清外廓,若得此时师出中原,联合诸侯制齐抗楚,必能称霸中原号令天下!” 闻之此言,鲁公姬同心潮澎湃,当即应言道:“寡人便信先生一言,暨与先生一道创此不世功业,鲁室三军听凭差遣!” 说鲁得成,召忽拜谢而出,回见公子纠不在话下,鲁公姬同则随之各处调兵遣将,以待举兵北上。 再说道管夷吾出使宋地,便无这般顺利,行抵商丘半月有余,数访宋公子冯而不得见。 按说强邦使至该当相迎才是,为何管夷吾至宋十数日而不得召见?原是宋公子捷知其来意为何,只是目下齐室乃公子小白执政,要与强齐相争,搁谁都得思量再三,由是不敢轻见管夷吾。 然见管夷吾居宋十余日并无退意,亦怕公子纠一朝得势于己不利,由是只得勉强召见。高堂之上,宋公子捷致歉道:“寡人政务繁忙,以致贵使与朝久等,礼数不周,还请见谅!” 管夷吾拱手礼言道:“庶民等候一时无关紧要,但若君上因此错失图霸良机,实为君上感到可惜!” 宋公子捷拂手请言道:“愿闻高论!” 管夷吾接言道:“周室黯弱,诸侯弗管,但有治世之能者,皆欲出世号令天下,亦即称霸!宋室领袖中原百年,民富军强实力雄厚,师出中原必可成就一番伟业!若得齐室相助,则可事半功倍!” 宋公子捷讥言道:“汝乃一介庶人,所倚者不过公子纠是也!如今齐室小白执政,汝等流落鲁地何能助我?” 管夷吾大笑道:“是也!公若无意助我,我等或许只有寄居鲁地了此残生!然则公子小白决非拥败守疆之主,定将拓土强邦争霸中原,宋愿臣服否?若不臣服,又将何以与争?另有我等亦非赖死之辈,必将想尽办法,还齐临政为君!如若有朝一日,我等得偿所愿,念及今日之情,来日寻公问由,公又情何以堪?” 闻其此言,宋公子捷抵额回道:“即是如是说,寡人便应了这不情之请,四万精兵即日开赴齐境!”说罢,即着仇牧为帅,前往商丘大营整军起行。 管夷吾叩首拜谢,言道还需前往莒地请兵,当即与君辞行,驾车转道而往。 不数日,宋室四万大军踏上征途,鲁室六万精兵业已集结完毕,管夷吾正往莒地而行,若再说得莒候相助,大事可成矣! 然则十万兵马调动,声势何其浩大,此讯早已传遍诸侯,临淄城内更是人心惶惶。 公子小白遂召鲍叔牙商议对策,逢面问日:“宋鲁十万大军蠢蠢欲动,敢问先生可有良策退敌?” 鲍叔牙慰言道:“公子莫慌!敌虽势大,然未起行,因是还未准备妥当,我等还有转寰之机!” 闻言,公子小白礼请道:“先生教我!” 鲍叔牙稍加思索,缓言回道:“据密探奏报,公子纠使臣管夷吾正往莒地而去,应是说莒襄助争夺君位,若其功成集三邦之力围齐,我则危矣!” 公子小白急言道:“应先生之言,我则必败也!” 鲍叔牙笑而望其面,轻声回言道:“公子今日当知管夷吾之能也!” 公子小白不奈道:“先声莫要说笑,敢请示之破敌之法!” 鲍叔牙回首起身,正色道:“三邦联而伐我,若得围聚成势,则我必败!破敌之法乃在阻敌合围,因是我需抢先出击,措败一邦,余则溃散,则可毕其功于一役!” 公子小白闻言大喜,拱手赞日:“先生大才,堪比成周姜尚,不亚殷商伊挚!” 鲍叔牙回礼谦谢。 公子小白续言问道:“依生生之意,我当先战何邦?” 鲍叔牙负手捻须接言道:“臣意出战鲁室!俗语有言,树倒猢狲散!鲁如树,宋莒则似猢狲!鲁树即倒,宋莒猢狲自当无为而散!” 公子小白再拜赞日:“先生高论!”说罢,即付兵符与鲍叔牙,请其为帅伐鲁。 鲍叔牙受命而退。 刻日准备,鲍叔牙点起六万齐军,开出临淄大营,直奔鲁地乾时而去。 此刻,宋军方才行至半途,管夷吾亦刚抵莒父,突遇其变,鲁公姬同急召公子纠、召忽会商。 公子纠主仆二人应召而往,不多时会聚鲁宫,鲁公姬同问日:“齐室抢先举兵,兵锋直指我邑乾时!乾时即克,曲阜危矣!谓此,二位有何高见?” 召忽随言上谏道:“鲁公莫慌!齐军此时南下,必是探得风向,以此打探我军动向,乾时虽为战略要地,然亦非不可失之地,六万鲁师在前,谅其不敢兵犯曲阜,而后并之宋莒联军,复取乾时轻而易举,进而乘胜进军临淄,一举两得也!” 公子纠亦劝言道:“联军尚未集结,政令不通难成战力,匆忙应战于我不利,鲁公定要稳住心神!齐军此举便是要乱我军心,使之盟邦猜忌而做鸟兽散,我等切不可自乱阵脚!” 闻之二人所言,鲁公姬同恼怒道:“二位说得轻巧,有道是非尔等疆土!失之乾时,士起离心,民生惧意,寡人何以领政?多说无益,寡人这便起兵赶赴乾时御敌,齐鲁大战在即,二位身为齐人,还请暂离鲁境!”说罢,起茶送客。 公子纠等心知再劝无益,亦即会意致礼告辞。 回至舍下,公子纠即着快骑致信管夷吾,请其着速组合联军,以免失却错失战机。 而此时,管夷吾正于莒室朝堂,与之莒候己峦火热辩驳,但闻莒君回日:“非是寡人不愿助汝,只是莒室临齐而居,实不敢与虎谋须,汝得宋鲁相助,足以抗衡齐军,莒室出师与否,无关大局,还请见谅!” 管夷吾接言驳日:“公子小白素有争世之心,若其为君,必当师出中原争霸,莒室临齐而居,必遇其害,此为君之所想耶?” 闻听此言,莒候己峦吱唔欲言,管夷吾拂袖拦止续言道:“若得公子纠为君,不敢说保莒万年,只要庶人在齐一日,定与莒人互不侵犯!” 莒候纪峦咬牙一声叹息,回言道:“也罢!为息刀兵,予民和平度日,我便应汝之请,两万莒军随时候命!” 管夷吾闻言大喜,随言道:“君上明辩,莒室日将兴也!本待居莒听候差遣,然则军情紧急,容某失礼告退,吾这便回秉公子纠,以便通联宋鲁举事伐齐!”说罢,拱手请辞。 莒候己峦虽应其言,然则心中还存犹豫,出兵与否还待事件进展而定,闻其请退,心中甚慰,遂应所请,任其离去 两邦出使功成,管夷吾心情大好,驾车与路缓行。然而行至半途,接获公子纠来书,遂于心底暗道一声:“不好!”进而弃车换马驰奔曲阜而去。 世事无常,便似如此,本是必胜之战,眨眼间可能功亏一篑,未等管夷吾赶回曲阜,鲁公姬同即亲领六万大军开出曲阜,乾时大战一触即发,欲知详情,且看下回分解。 第044章 乾时落败名 长勺复威望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话说齐室突袭鲁地乾时,鲁公姬同应以领军亲征,凉意习习,秋风瑟瑟,六万鲁军逐雾踏露,火速赶往乾时救援。 而闻得齐军大举伐鲁,宋军行至半途望而却步,莒军更是窝居城中不敢动弹,其时联军业已名存实亡! 乾时大战,一触即发,但因联军尚未集结,鲁室只得以一己之力抗齐,强强对决,谁也不敢轻言必胜,望见鲁公大军援入乾时,齐军亦不敢轻举妄动,遂歇兵止战临城落营。 趁得空余之时,鲁公姬同随即召见营中诸将,商讨御敌方略。 不多时,众人齐聚府衙大堂,鲁公姬同高坐堂中,肃颜谓众言日:“齐室重兵压境,乾时百姓安危尽握众将之手,谨盼诸公出谋划策,退敌保民!” 大夫曹刿随言上谏道:“臣意避而不战!” 鲁公姬同不解,问日:“何也?” 大夫曹刿释日:“臣不惠言,民无战心,违此而战,仙神弗佑!” 闻言,众将哄笑,鲁公姬同愠怒道:“汝见之,群情激愤,何谓民无战心?百官谋齐,何谓臣无惠言?” 大夫曹刿抡袖负背,正色回言道:“肉食者鄙,未能远谋!酒莽者愚,有勇无谋!” 鲁公姬同曰:“臣之衣食,我之所授,众卿受惠,敢不与谋?军之粮饷,从无间断,待将持诚,敢不与战?” 对曰:“小信未孚,小惠未徧,军民弗从,神弗褔也!” 鲁公姬同一时语塞,不奈道:“寡人不与汝争口舌之利,但退敌之策,且请道来!” 大夫亦随之放下身断,拱手礼言道:“请从召公之言,退而联军伐齐,方乃必胜之途也!” 鲁公姬同怔望无言,公子姬庆出而斥日:“今日属邑困危,汝言退兵,他日兵临曲阜,又往何退?乾时受困便为齐故,汝竟以齐臣之言惑君,意欲陷鲁耶?” 闻其无端指责,大夫曹刿亦是气血上涌,怒而转身辩道:“老夫忠心辅政,天地可鉴!逞一己之私,置社稷安危于不顾,汝等方是害群之马!” 此一言引发众人不满,纷纷回言诘难。 见此,鲁公姬同喝言道:“住口!” 众皆闻声止言,大夫曹刿转拱手再劝道:“齐鲁两强,争则两伤,恐他人乘虚而入,恳请退而从长计议!” 待其言罢,众人纷纷侧首望向鲁公姬同。 谓之此景,鲁公姬同垂首接言道:“乾时困危,我必救济,诸众备战,勿得再论!” 闻言,大夫曹刿含恨而退。 望其离去背影,鲁公姬同心中想到亦无必胜之念,而今出兵乾时亦只为时势所迫。闻之曹刿所言,并非危言耸听,心下亦有意从之。然而数万大军起行征伐,岂是说退便可退得耶?乾时争战,一触即发,可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有一点,战若不胜,则佐其才,日后必当重用。 待之大夫曹刿离朝,鲁公姬同续问众人道:“既要作战,务全得胜,众卿可有退敌良策?” 众人纷言请战,无一有益实言,鲁公姬同撑手抵额烦闷不已,后悔未听曹刿之言。 公子姬庆窥出端倪,随即上言道:“见之我军援至,齐营及时收军退出乾时,想是亦不敢轻易与我决战,不若趁其惊魂未定之时,主动出击偷袭敌营,定可大获全胜!” 思来想去,亦无他法可行,鲁公姬同已只得依其所言行事,遂令道:“三军受命,亥时造饭,子时起行,随我奇袭敌营!” 说罢,众将接令而退,惟余鲁公姬同独坐大堂,颔首低眉一声叹息。 此时,齐军大营亦是人马穿行紧张备战中,中军大帐之中争论不休,但闻公子小白言道:“鲁室援军已至,再战已然无益,不若尽应早退兵,或可全身而退!” 不待音落,即闻鲍叔牙驳日:“今日我若退兵,鲁必乘胜而进,其时齐将永无宁日矣!再有公子纠,见之我等怯而退兵,争君之念不死,公子君位岂能安座?” 公子小白无奈应言道:“依着汝意,我当续取乾时?先生可知鲁军非以一力敌我?宋军俨然已行至半途,另有管夷吾也已还归曲阜,想必莒室不日亦将出师,其时三邦来犯,我将何以抵敌?” 鲍叔牙拂袖轻蔑道:“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虑!按日算,宋军早该会师鲁军,而今却是半途止步,可见畏惧我声势,不敢进也!乾时鏖战数日,莒师却未踏出过莒城半步,想是心有余悸,亦在观望也!” 公子小白急炝言道:“也罢!即如先生所言,可乾时援军业进驻乾,那可是六万鲁军,实力不可小觑,敢问先生何以应战?” 鲍叔牙:“老夫一时亦无长策,只知此时退兵,我等将永无翻身之日,而今唯有据守待敌,以应时变!” 见其如此执着,公子小白叹而回日:“也罢!着三军加强戒备,紧守各处营口,来日再看!” 闻其应许暂不退军,鲍叔牙于心甚慰,随言拱手礼辞。 然鲍叔牙心中深知,若无良策破敌,空耗粮饷亦难久持,是以差人置备夜行服,打算夜访乾时打探军情,以期寻得破敌良策。 时至入夜,星隐月避,暗黑无光,鲍叔牙领得二十护卫甲士,轻装简行悄然靠近乾时。 不多时,鲍叔牙等摸到城前北侧山坡之上,众人伏身草丛隐身,进而举目查城廓,只见城门紧锁,城周长宽近十里,城周拒马满杂,城高三丈余,皆为砖石砌筑,破损处皆已修葺一新,城头甲士巡视络绎不绝,上集雷木炮石无数,滚水热油应有尽有,未见任何破绽。 照此观之,若要强取乾时,堪比登天还,鲍叔牙一时间心灰意冷。就在众人即要转身退去之际,却见城中升起一道道炊烟,众人随之还伏草丛静观。 霎那间,城中灯火通明,人吼马嘶灯影绰绰,鲍叔牙注目沉思,想道鲁军违时造饭,必是企图夜袭击齐营,因是计上心头,随即领众密行还营。 还至营地,鲍叔牙不及退去夜行服,面挂笑容兴高采烈,大步踏入中军帐,谓上言道:“吾已寻得破敌之计矣!” 其时,公子小白正自小憩,闻声抬首,望其一身黑色夜行服,面漏茫然之色,随言道:“先生教我!” 鲍叔牙扬手急言道:“臣见乾时炊烟袅袅,当是鲁军星夜起兵造饭,意在趁我不备偷袭我营,我可利此……” 不待说完,公子小白惊而起身打断道:“先生何以知之?” 鲍叔牙拱手谦言道:“夜来无事,老臣临城探得!” 公子小白起身抱拳,躬身感言道:“先生亲赴险境查探军情,以此救得满营官兵性命,小白无以为报,来日若得为君,必许先生位及极人臣!” 鲍叔牙回以礼谢道:“职属吾之本分,不足挂齿!” 公子小白旋即按剑落座,接言道:“想是鲁军黔驴技穷也,竟敢夜袭我营,吾必叫其有来无回,着全军戒备阻击鲁军!” 闻其此说,鲍叔牙挥手止言道:“不可鲁莽!敌我势均力敌,与其力战于我不利,臣有一计可轻取乾时!” 公子小白挥手请言道:“先生有何奇谋?” 鲍叔牙近前轻言道:“敌可阴谋偷袭我营,我亦可将计暗取乾时!既然鲁军奔我大营而来,让与他便是,野营一座,失则失矣!然我可利其兵出乾时趁虚而入,以陋野空营一座,换得鲁邑实城,岂不美哉!” 公子小白兴而奋起,扬手赞言道:“先生大才,得之辅政,何愁天下不委!” 鲍叔牙躬身礼谢,回言道:“公子谬奖!敢请公子发号施令,即着三军出营,潜行伐取乾时,以免鲁军查觉回防,而致功亏一篑!” 公子小白应声首肯,进而与其携手而出,随之一声令下,只见各帐灯火承接复明,集结哨音响遍全营。 不多时,数万大军集结完毕,公子小白与之鲍叔牙驱马领头,一行浩浩荡荡开出大营。为免与与鲁军相逢,二人领军弃走官道,绕山而行。 时近子时,鲁公姬同亦领得大军开出乾时,谓齐势大,务求必胜,是以城中鲁军倾巣而出。 而此时,齐军已抵外城,隐匿于山野林中,鲁军一举一动,皆为公子小白看在眼里。 约过半个时辰,待之鲁军走远,公子小白擎剑一声令下,号鸣鼓响声震原野,齐军由如鬼魅般冲出丛林,喊杀声似如鬼哭狼嚎,城中把守鲁军早已吓得肝胆欲裂,不消一刻,乾时城门为其攻陷,千年古城易手齐室。 与此同此,鲁公姬同亦对齐营发动猛攻,随之士卒冲入营中,只见满地狼藉人去营空,众人费尽气力,仅得之空城一座。众皆犯疑之际,鲁公姬同暗道不好,随即着军退还乾时。 紧赶慢赶到至城前,只见城门紧锁,吊桥高挂,齐军旗帜迎风飘扬。不多时,公子小白与之鲍叔牙行出现身城头,一前一后按剑驻立。鲁公姬同见此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溅而出,进而大喊一声:“杀!” 鲁军受命而动,不谙阵型,不分兵种,一股脑冲出阵来涌向城头。城可破,命可丢,杀敌之志不可失,山东汉子尽展耿直之情。 公子小白谓此面不改色,随即取剑在手迎敌前指,进而沉声令道:“迎-战!”城头原本所集雷木炮石,本是为使于齐军头顶,今为齐军倾下城来砸向鲁军头顶,可谓造化弄人,天意难违! 几番冲杀下来,未撼动乾时齐军分毫,己军却已死伤过千,且皆精疲力竭不堪再战,鲁公姬同怒目紧视城头公子小白,直欲生啖其肉。 公子姬庆见在眼里,担心如此再战下去,恐失退军良机为敌所困,由是谓君谏言道:“大势已去,再战无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恳请君上下令退兵,他日再雪今日之耻!”说罢,跪地候命。 鲁公姬同亦非愚直之人,岂能不知与战徒劳,但若不予此战,士卒恨心难平,及后必将怨君,再有大战难与用命。适时闻其所言,进而收首回视,望之眼前公子姬庆狠盯一阵,冷哼一声独自离去。 公子姬庆知己力主战齐,而今兵败乾时难逃罪责,现又拜请退兵,言行不一更惹人恨!好在鲁公姬同明辩,应许退兵,鲁军得以避过此难,然其虽未明言,公子姬庆察颜会意,由是斗胆扬言道:“鸣金收军!” 闻其,鲁公姬同头也不回径直前行,随之一阵钲声响过,鲁军纷纷脱离战场,随军缓缓退去。 见之鲁军退去,公子小白一时兴起,随即领军于后追击。 虽说追击有险,但念其少年轻狂,且为执政首胜,鲍叔牙是以并未出言相阻,由其率性而为,一解胸中烦闷。 乾时大战落下帷幕,鲁师大败而归,齐室一时声势大噪,是以诸侯更不欲与齐为敌,纷纷亲齐离鲁。公子小白因此声名雀跃,随即奉孝之名安葬先君襄公,进而趁势行典嗣位为君,并擢任鲍叔牙为相,与朝称贺者挤破门庭。 闻及此讯,鲁公姬同憋屈至及,然则满朝文武无一可诉,遂决意离朝堂出游以解惆怅。不知不觉间,观游至祚地,想起母亲在此为父守陵,遂往拜见。 自从先君桓公逝后,姜后决意为其守陵开始,母子二人便极少会面,而今一朝相聚,怜见姜后原本艳绝诸侯,而今也已鬓添银丝纹满额头。 岁月催人老,凭谁亦难逃,望之姜后面容,失却几脂粉气,陡曾几分慈祥色,见之却是更为心舒,鲁公姬同一时看得入了神,随闻姜后言日:“为君数日,竟忘礼数耶?” 闻言,鲁公姬同连忙施以躬身大礼,回言道:“儿请母亲安好!” 姜后不复回言,转身行入茅屋。 鲁公姬同小心翼翼,起身随行。 进得屋内,一如别时清贫简陋,鲁公姬同含愧跪地,扣拜道:“孩儿不孝,致母清贫度日,罪无可恕! 姜后淡笑回道:“我之所求,非关汝事,只期汝能明白为政,为母亦就无虑矣!”说罢,命其起身就坐。 鲁公姬同遵言起身,行至一侧缓缓落座,继而滞目望地神情恍惚。 见其举止茫然无措,姜后谓之续言道:“今来所为何事?” 闻其所问,鲁公姬同敛颜收神,颓然抬首强颜欢笑,回言道:“寡人巡游,路过此地,特来拜访母后,别无他意!” 谓其此言,姜后似若无闻,只顾低头执事壶盏,清心引袖弄水煮茶。 两人对座默言,过之刻余,水开壶泣,鲁公姬同不堪寂聊,谓母声言道:“诡变天下,时势纷芜,儿心迷茫,不知何去何从!母后可否为我明志?” 姜后不置可否,自顾斟茶入盏,拖袖轻拂道:“君请鉴茶!” 茶香飘过沁人心脾,鲁公姬同取茶轻泯,精神为之一振,心中烦忧尽释脑后,畅言道:“好茶!” 姜后收身端坐,笑颜回道:“山野粗茶,见不得世面!” 鲁公姬同置杯于案,拱手礼谢道:“谨谢母后赐茶!” 姜后正色接言道:“其心静否?” 鲁公姬同诚恳顿首,回言道:“一杯热茶下肚,燥火烬灭心如止水!” 姜后取茶自饮,随言道:“一战败北,竟自失魂落魄迷失心志,实非为君之象!” 鲁公姬同诚而受训,祈言道:“愿闻母后教诲!” 姜后试问道:“事到如今,与齐之交,君当何处?” 鲁公姬同自忖母后乃为齐人,不便与齐生恶,且其前者曾主连齐制霸之政,更不好违逆母意,兼之新近又再败于齐人之手,士气低迷难堪再战,是以心生议和之念,遂回言道:“齐鲁两强,争则两伤,和则互利,我意盟齐,同出中原!” 姜后斥言道:“此与臣服何异,汝竟甘愿为臣乎?” 鲁公姬同惊诧道:“盟齐连卫,同出中原,亦乃母后之政,奈何反斥我耶?” 姜后教言道:“时之不同,岂可同日而语!其时,襄公领政齐室,是为吾弟,宣姜入主卫室,是为家姐,鲁室又是吾儿为君,三邦合则实为一家,盟齐连卫理所当然,还观今日,齐子小白可视汝为家人耶?” 鲁公姬同了然,由是之言道:“母后之意乃是决意与齐一战!” 文姜直视其面,言道:“不仅要战,还要战得惊世!谨让世人知晓,欺鲁者必予追责问罪,即便强如齐者也!如此诸侯畏服,鲁室方可与齐比肩!” 鲁公姬同恍然大悟,振声回言道:“母后之言甚是,寡人即刻着手操办伐齐大业,只是寡人才疏学浅,恐难与齐匹敌,恳请母后随我还朝,助我一臂之力!” 姜后侧首叹言道:“哀家久居世外,已无恋世之心!汝拥文武能臣携助,足矣!” 鲁公姬同面漏疑色,接言问道:“谨恕寡人眼拙,实不知母后所言文武能臣为何人也! 姜后轻笑,正身回日:“文者臧辰,博闻强识,不拘常理,政事可赋其决!武者曹刿,腹藏奇谋,忠勇并重,军事可仰其断!” 闻其此言,鲁公姬同跪地泣日:“一朝政事,母后三言两语断得明明白白,然却不能随伴左右,及后遇事,如无母后为之决,寡人何以为生也!” 姜后慰言道:“母子连心,汝若有难,哀家必知,其时自见矣!” 闻听此言,鲁公姬同泪如泉涌,骤然起身疾走,还见姜后自顾弄茶,目不相送。 转说公子小白,承乾时大胜之势,恃功折服朝野,得之众拥立为君,然则公子纠未除,其心局促不安,遂召相邦鲍叔牙相商。 君臣二人会于后殿,见过礼后,齐公姜小白谓对相邦鲍叔牙诚言问道:“公子纠等未缚,终是寡人心腹大患,敢问相邦可有良策,以解寡人心中忧患!” 相邦鲍叔牙呈策上言道:“数日来,老臣亦在与众谋划此事,唯有迫鲁交人一途可行!” 齐公姜小白取书而阅,相邦鲍叔牙随言道:“公子纠志在与君争位,想其缚首自囚,几无可能!而其所仰者,不过鲁子姬同也!我则至需向鲁施压,迫使鲁室交人即可!” 待其言罢,齐公姜小白顺势合卷,接言问道:“可要再战鲁军,我等实无必胜之念,使之此策是否太过冒险?” 相邦鲍叔牙承言回道:“我等虽无必胜之念,鲁室亦无胜我之算,进军长勺,亦只是,不是非要与之一战!” 闻之此语,齐公姜小白还书相邦鲍叔牙,执手托言道:“先生认定可行,寡人别无异议,便着先生大胆行事!” 得君授言,相邦鲍叔牙领命谦辞,还至府邸即著檄文,致鲁讨要公子纠等主仆,隔日即引乾时大军开付长勺。 时过数日,鲁公姬同结束巡游,还归曲阜,齐室国书亦随同送至,齐鲁之争愈演愈烈。 事态严重,百官已在大殿等候,鲁公姬同不及沐浴更衣持书而入,随命侍从宣读齐室国书。 侍从受命接过信简,继而面众展卷宣读:“谨拜,鲁君敬启,外臣鲍叔牙呈上!前者乾时之争有罪君上,非是我等君臣所想,实乃迫势而为,今得保境安民,余愿足矣,理当奉还所占之地!另则我邦新君嗣位,亟与鲁室相交,然有一请,望君务必成行!适有公子纠寄鲁,领着管仲、召忽欲行犯上,篡谋争夺君位,使之我君寝食难安,有教执缚公子纠入齐,自当与鲁重永世无争!但有一说,君上若情公子纠,违我君臣之意,我则只得使行下策,迫鲁奉承!信到之日,齐师随行临境,七日无见君上执人抵至,我将兵加长勺,其时休说我等无义,谨此谏君,叩首祈望!” 待之侍臣读罢齐书,群臣无言满堂肃静。 过之少顷,鲁公姬同振声问日:“众卿有何高论? 朝堂众臣公子姬庆谏日:“公子纠誉鲁,亲也!齐君小白,仇鲁!万不可从仇伐亲,谨请君讨仇也!管、召即具大才,亦不可放逐于齐,请君受之为鲁践能!弱齐强鲁,始而甘心焉!” 前听庆父之言,以致兵败乾时,今又辅言请战,鲁公姬同一时无决,进而转首望向大夫曹刿,谦而问日:“乾时对决之时,悔于未听大夫之言,以致予地兵败,又见齐军围攻长勺,敢问大夫可战否?” 见君有问,大夫曹刿出列还问道:“乾时大挫,再战齐军,公将何以与战? 鲁公姬同对公曰:“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寡人亟当引以为戒!乾时兵败之由,皆由寡人逞强而起,此番出征必以众卿之言为重!余之大小过失,虽不能尽察,寡人亦必诚挚受众督之!” 见之此情,大夫曹刿对曰:“职君之事,忠之所属,我意可以一战,战则请从!, 鲁公姬同大喜道:“君臣同心,何愁取齐不胜?暨以此战一雪前耻!” 司寇臧辰随之接言道:“到底是为齐而战,还当知会公子纠,或可授我齐军短柄,战则从易也!” 鲁公姬同应日:“然!” 司寇臧辰拱手受命,自请为使前往会见公子纠。余皆备战不提。 不消一日光景,司寇臧辰行抵生窦,得之公子纠厚礼相待,进日让坐,公子纠敬日:“司寇此行,可是为长勺战事乎?” 司寇臧辰实言相告日:“公子所料极是!” 公子纠淡笑道:“我等誓争君位,姜小白岂能容之我等存世!我等在世一日,姜小白便一日不得安睡!” 司寇臧辰敬言道:“公子所言甚善,敢请授我破敌之策,以助公子复位为君!” 说罢,司寇臧辰观之公子纠左右,只见身侧仅有召忽伴随,不见管夷吾身影,遂续言问道:“大战在即,怎不见管夷吾随行与谋?” 公子纠起身行至堂中,缓言道:“管子得知齐军兵临长勺,遂自请为使,前往秦、梁寻求援兵去矣!然见齐军势大,秦、梁未必助我,独对齐军战胜不易!唯有使行苦肉计,尚得有望袭驱齐军,复取乾时!” 司寇臧辰闻言惊情,拱手请言道:“敢请示下!” 公子纠空望廊外,轻言道:“姜小白今已为君,领齐成势难以倾覆!而我亦愿就此落魄了此一生,愿捐此躯以助鲁候大破齐师,胜其一次,我亦可含笑九泉矣!” 司寇臧辰闻言失色,急言道:“鲁室仁义之邦,执子谋齐之举,我等决计不受,谋敌之法万千,请从别策!” 公子纠转身与其正面以对,拱手轻言道:“小子不畏生死,只求胜其一次,恳请成全!” 司寇臧辰叹言道:“也罢,公子欲待如何施行!” 公子纠回身垂首低言道:“齐围长勺,扬言迫鲁缚我入齐,实乃制鲁之举,姜小白称霸之心昭然若揭,小子入不去齐,长勺难免一战!但若齐军攻破长勺,以致军颓民惧,鲁室恐再无抵抗之力,则齐室霸业可成矣!唯有将计就计,乱敌争胜!齐欲得我,我往送之,齐则无言,我再趁其不备而攻之,可一战而胜!若强其起战事,则是天下公心,我可联军诸侯共讨之,亦可轻胜齐军!” 司寇臧辰闭目垂首,殇情道:“倒是万全之策,只是公子此一去,怕是再无回首之虞!” 公子纠默言,躬身长揖,诚挚相请。 司寇臧辰续言道:“公子遣离管夷吾,是否亦即为此!” 公子纠轻笑道:“管夷吾身负定国之策,不忍其随我赴死,埋没满腹经纶,愿鲁善任之,一展其心中抱负!” 司寇臧辰闭口缄言,进而侧首望向召忽。 见此,召忽拱手礼言道:“此策实乃老夫所献,亟得公子纳言,老夫当生死与共!” 闻及此言,司寇臧辰心中油然生起一股悲壮之情,不由得缓缓下腰献之大礼,随之敬言道:“君明臣贤,国士无双,臣当面君详陈此情,以全公子之名!” 公之纠等回礼谢过,司寇臧辰缄言请辞。 回言鲁公,得之鲁公姬同当堂大赞:“公子德高,日月经天,山河行地,寡人谨当效从!” 秋九月,寒露!白雾茫茫,落叶簌簌,司寇臧辰受命槛监公子纠及召忽二人入齐。 数日后,闻言鲁人执缚公子纠入齐,齐公姜小白携众登城查视,只见鲁司寇臧辰押监两辆槛车,一前一后缓缓驶往临淄而来。 虽未料到鲁室将会如此行事,然人即执囚而来,齐室予言在先,礼必受之, 齐公姜小白遂着相邦鲍叔牙前往相迎。 二人会于城前廊桥,相邦鲍叔牙拱手为礼,戏言道:“鲁室应言,齐室欣然!只是不知鲁公违义送囚,不怕天下人耻笑耶?” 知其有意以言相激,司寇臧辰笑言回礼,接言道:“败军之邦,何敢与齐执言!敢请退兵,奉还乾时!” 闻得此言,相邦鲍叔牙正色厉言道:“我要不还,汝待何为?” 司寇臧辰仍则笑容不改,悦言道:“不敢有为,谨天听命!使命了却,谨祈告辞,容臣回话!” 天命者,天下也!以天下挟齐,相邦鲍叔牙岂能不明司寇臧辰话中之意,然则人为礼来,我复无礼待人,竟只能睁眼望其离去。 果如公子纠所言,此行一举打乱齐室制鲁之策,待之司寇臧辰等事毕退出临淄,齐公姜小白即召群臣会议,君臣与朝商讨,半月无决!相邦鲍叔牙垂首叹日:“若得管夷吾在此,定有不世良言相献!” 而见长勺齐军手无举措,鲁公姬同遂拜曹刿为帅,使行伐齐之策。而此次伐战,首在趁其备,为免打草惊蛇,鲁将曹刿以疏渠为名,将大军化整为零使出疏渠,利此缓缓靠近长勺。 冬十二月,疏渠大军已至长勺十里开外,鲁将曹刿遂命三军暗地集结,与之长勺守军里应外合,一举撕破齐军包围突入城中,与敌行成相持之势。 不数日,战报传至临淄,齐公姜小白当堂怒骂道:“无礼匪邦,竟敢偷袭于我,寡人誓报此仇还以颜色!” 相邦鲍叔牙出而执言叹道:“予言求取公子纠,鲁人囚而送之,理当退兵还地乾时,然则日久无决,是为我等无礼在先也!” 齐公姜小白怒火更盛,放下话来:“管他有礼无礼,慢我者必纠!” 相邦鲍叔牙好言相劝道:“为君者,当以天下为先,肆意妄为徒惹天下相抗,不值当也,图鲁还当从长计议!” 闻此,齐公姜小白没好言道:“余皆不管,长勺势必拿下!明地应言送囚,暗地慢我施袭,料得鲁君姬无此深谋长智,必是公子纠等献言害我,此等乱臣贼子留之不得,杀之以助军威!”说罢,即告退朝。 公元前684年,春正月!年意未散,齐公姜小白亲临阵前,执公子纠及召忽至校场,欲待斩将二人祭旗。 明媚春光之下,主仆二人相视而笑,齐公姜小白沉声责日:“汝等到底是为齐人,怎可与敌谋图之己邦!” 闻此,公子纠大笑道:“竖子僭越君权,竟敢大言不惭,乾时逐我之时,可曾想过我是齐人?” 齐公姜小白微起愧意,念道:“汝等死期将至,终是血脉相连,有何后事,尽可言来!” 公子纠侧首弗视,召忽则接言笑虐道:“可使吾等生啖汝肉乎?” 仅存一愧意,为其一语抹灭,但见齐公姜小白佛然起身挥手令喻。刽子手受命扬刀,一道血光闪过,公子纠等二人旋即倒于血泊之中,魄消魂散,名止于此。 三日后,齐公姜小白挥师逼近长勺城下,望之巍巍古城,满面肃杀之气,视之已如囊中之物。 见此,城中鲁将曹刿亦不敢大意,随亦敕令三军严防死守。 而经历乾时之败,鲁公姬同心中多少有些惧战,遂问计于曹刿:“将军何以抵敌!” 鲁将曹刿轻言道:“此战不难打,据城死守而已,依臣之部署,此战必胜!” 闻此,鲁公姬同解下配剑托而相授,谓其言日:“鲁师尽由将军调遣!” 鲁将曹刿跪而受领,鲁公姬同上前扶起,但闻曹刿擎剑令日:“年过五旬者,移营城前壕沟镇守,弱冠少年者,入瓮城紧守,余之青壮者,随我 闻听此言,鲁公姬同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锋线弱兵把守,精兵居后观战,敌可轻易扫除外围屏障,而失却锋线牵引制敌,敌则可笼军专取主城,如此行军布阵,直若将城拱手予人,由是颤言道:“将军亟意如此乎?” 鲁将曹刿执慰言道:“君上勿忧,且看卑职用兵,如若不胜,请斩我头!”说罢,奉上鲁君配剑。 见此,鲁公姬同按下长剑,诚言道:“将军大胆用兵即是,一切后果尽由寡人承担!” 鲁将曹刿执剑拜谢,鲁公姬同申手相托,进而与之倚城眺望。 不到半个时辰,鲁军调停完毕,齐公姜小白驻阵前,观之城中鲁军一阵骚动,已做好接敌准备,而至最后,仅一部老弱病残开出城来,进驻城前壕沟 齐公姜诸儿淡淡笑之,自顾言道:“不堪一击!”由是一声令下,随即鼓角长鸣,齐军受命全军出击。 鲁军先锋因之皆为老卒,与之精悍齐军对阵,出阵较勇无异送死,是以只得凭借壕沟之利,使之强弓硬驽射击阻敌。 遭遇箭雨袭身,齐军稍有损失,然则铁蹄之下,鲁军老卒难有作为,不多时,齐军便已杀至跟前。 但见壕沟之内积积有寸余深黑油,鲁军老卒衣衫不整驻立沟内,满身油污尽无一后退,持械凭险与敌死战。 谓之鲁军到死不离壕沟,齐军无奈,只得下马入坑与之搏杀,而失却兵车战骑,齐军战力大打折扣,加之壕沟狭窄兵力伸展不开,竟为千余鲁军老卒挡近半个时辰。 终是寡不敌众,鲁军老卒接连倒于齐军利刃之下,战至最后仅剩百余来人,为之齐军分隔包围于壕沟之内,众皆相视轻笑,不约而同取出火石,接连引火自焚,百余火人四散予敌索命,远而望之直如烈火炼狱,谓敌浑然不知死为何物,似此如何与战?齐军纷纷逃离壕沟。 约过一刻,鲁军老卒以死明志全军覆没,牺牲之时竟以躯体为薪,引燃沟内黑油,燃起一道三丈火墙。 内城官兵见之,无不气血上涌,几欲待出城,为其报此血海深仇,鲁公姬同亦侧首问日鲁将曹刿:“外线既失,瓮城告急,两千童子军难挡大敌,当速遣精兵应援!” 鲁将曹刿竟未予以理睬,随言严令道:“未得军令,不得出战!违令者,斩!” 时近晌午,外线火势趋见稍和,齐公姜小白遂命三军灭火向前,直抵达瓮城门前。 齐公姜小白举目而望,只见守城将士皆为十五六毛头小子,遂恨言道:“鲁人丧心病狂,竟使孩童为军,如此休怪寡人心狠手辣,今便教汝断子绝孙!”说罢,引剑前指,战鼓复鸣,齐室三军出而取城。 瓮城虽小,然则占尽地利,飞箭似蝗遮天蔽日,齐军一时竟未占的便宜。 如此鏖战又近半个时辰,付诸千余将士性命,终得扣开瓮城门,齐军即如潮水搬涌进瓮城。 未过多时,却见齐军又退了出来,透过城门望去,只见只见百余半大小子挽手相连,以一己肉身充当城门阻挡齐军入,城上飞箭则无分敌我落向众人头顶。 人皆是为求生而战,眼下鲁军则是为求死而战,齐军气馁一度不敢再战,齐公姜小白只得严令三军向前,亲自领军冲锋。 见之君上领头上阵,齐军锐气稍复,紧随而出。 又是一番血战,齐军仰仗人多势众,终得踏平瓮城,鲁室两千童子军饮恨而终。 父丧子毙,长勺鲁军无不切齿溢血,或恨齐军残暴,或恨曹刿无情,只欲出城与敌一决生死。 鲁公姬同望敌悲呼:“连失两阵,外城、瓮城皆陷,主城危矣!” 鲁将曹刿缄言视敌,面色肃穆难窥心径。 外线扫清,瓮城勘平,主城即在眼前,齐公姜小白遂令三军重整旗鼓,以备与敌争夺主城。 不消一刻,随之战鼓三响,齐军缓缓逼近城头。 观之此景,鲁将曹刿终于发声,擎剑谓众言日:“齐人无道,戮我父兄,弑我子弟,血海深仇,在此一战,谨望诸君随我死战!” 鲁军闻言怒吼,声震九霄,三呼而歇,全城复归宁静。 齐军不知其所以然,遂将步履放缓,四下张望,只见城门缓缓开启,除此别无异样。 过之少顷,鲁军战鼓雷鸣般响起,鲁将曹刿一马当先冲城门,随之数万鲁军涌出,毫无阵法可言,尽如饿狼般扑向齐军,若不予敌索命,若不寻敌求死,一往无前,无计生死。 与鲁两战,谓敌求死战法,齐军早己战意全无,此际突遇鲁军来袭,不待接战即告全线溃退。 数月磨砺,终于得战胜齐军,鲁将曹刿勒马止行,望之齐军败退身影,心绪万千。 长勺一战,鲁室天下扬名,中原纷争,愈演愈烈,欲知详情,且看下回分解。 第045章 乘丘鲁却宋 莘邑楚侵蔡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鲁将曹刿引军大战齐军于长勺,几番交手,终得大败齐军。 好不容易得之一场大胜,鲁公姬同亟欲使军追之,得之鲁将曹刿拦阻,言日:“敌情不明,不可妄追!”说罢,下马查视一番。 查勘完毕,鲁将曹刿遂又复言鲁公日:“疾追!”言讫,翻身上马,领头追出。 鲁公姬同遂领大军于后追击,进而一举收复乾时,直至齐公姜小白残部尽数退出鲁境为止。 战后,鲁公姬同予言曹刿,问日:“长勺之战,将以弱旅先出与战,连失外城、瓮城,及后方使精兵出袭,当知若遇齐军死战,我则危矣!” 大夫曹刿摇首淡笑道:“予臣观之,鲁师无弱旅!否则怎可抵御齐军达半日之久!使之老卒童军出战,亦乃臣故意为之!” 鲁公姬同惊而问日:“何也!” 大夫曹刿回日:“长勺争战,齐鲁势均力敌,制胜关键乃在士气!失之外城、瓮城,我可以痛励士,以怒聚志,一鼓作气,势不可挡!敌则遇战生颓,见勇慢军,三战气竭,战意全无!彼竭我盈,战之必胜!” 闻言,鲁公姬同点头赞许,续问道:“而得齐军大败,将欲追之,汝又言里不一,时而言日不可追,时而又言疾追,是何道理?” 大夫曹刿回日:“齐军虽败,然则元气未伤,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恐其设伏陷我,是以忌妄追!吾谨下车查探,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料到无伏,故逐之!” 鲁公姬同恍然大悟,回言道:“先生大才!”说罢,随即礼拜曹刿为卿,鲁室一时日盛,几有称霸之势。 春二月,管夷吾出使归来,携秦、梁五千甲士还归曲阜,闻及战事已毕,秦梁自还,无需多言。 但闻公子纠及召忽身死齐营,管夷吾一时惊休,醒转叹日:“卑职救驾来晚,以致公子身亡,死罪也!”说罢,遂往鲁宫责问过由。 鲁公姬同应言道:“公子大义赴死,寡人肃然起敬,此役之功,非公子莫属!” 管夷吾噙泪责日:“只需半月之期,卑职即引秦、梁之兵至,胜齐弹指之间,何需公子舍生求胜?公子糊涂,鲁公亦不明乎?” 鲁公姬同自愧回日:“寡人从无执送公子之意,为求一败齐小白,公子执意如此,寡人只能成其大义!另则公子有言,若得管子回朝,着寡人善任之,今拜管子为卿,一者可慰公子在天之灵,寡人亦可仰先生之才,治国安邦!” 管夷吾拱手辞日:“无需鲁公照拂,公子之死,鲁公难辞其咎,害主之君,庶人万难事之!公子已死,卑职亦无意苟活,自当往齐问罪,谨为公子讨回公道!”说罢,转身即走,头也不回。 望其背影,鲁公姬同自顾叹日:“君死臣随,大忠大贤,且由他去罢!” 言讫自回,不在话下。 且说管夷吾一骑绝尘,行至临淄城下,横马谓言日:“公子纠属臣管夷吾,请见齐公姜小白,有话将问!”说罢,落马静坐门前,谨待传见。 见敌将闯营,城门看守急报相邦鲍叔牙。 相邦鲍叔牙大惊问日:“从行多少人马?” 城门看守拱手回日:“独骑一人!” 闻听此言,相邦鲍叔牙稍加思索,即着摆驾入宫。 政事房得见齐公姜小白,不待其言,相邦鲍叔牙先声告日:“大贤临城,请君纳受!” 突受此言,齐公姜小白面漏惑色,笑颜轻语道:“相邦莫慌!敢问贤者何人?现在何处?” 相邦鲍叔牙诚言回道:“臣之所言贤者,即谓公子纠遗臣管夷吾是也,今在城前候召!” 齐公姜小白嗞言道:“管夷吾?卿几言于寡人耳!到底何许人也?再者,寡人已得相邦辅政,富邦强民足矣,何需他人使言我等君臣耶?” 言下之意即欲不见,相邦鲍叔牙急而再谏道:“单只富邦强民,臣勉力可为!若论图霸天下,臣则力所不及也!管夷吾师傅公子纠,有定国安邦之策,当请我君受任,仰仗其才,一揽中原!” 望之相邦鲍叔牙哧言,齐公姜小白徐言道:“相邦莫要置气,寡人非是吝惜这一职半爵,若其真如相邦所言,寡人必予高官厚禄!只是寡人不信其人,若其有经天纬地之能,齐室岂能轮至我为君,乾时鲁军又岂能为我所败!” 相邦鲍叔牙斗胆驳日:“争君失利,乃公子纠得势轻敌所致!乾时兵败,则奈鲁候姬同一意孤行!而见长勺之役,公子纠略施苦肉计,我师大败而归,其子若此,师则必盛!更有独骑逼城问罪,足见管子大忠大勇,若得为上所用,君也如虎添翼也!” 见其言之凿凿,恳切之情溢于言表,齐公姜小白无奈应道:“也罢,寡人留下此子便了!” 相邦鲍叔牙拱手谢过,两人进而登城查视,只见管夷吾气定神闲,独坐城前,面色肃穆严厉,一派赴死之像。齐公姜小白随即差人前往,请其城上相叙。 两厢会面,管夷吾讳礼直言道:“公子陷身临淄,对之君位已无威胁,囚之即可,何故残忍加害?血浓于水,汝竟下得去手!” 齐公姜小白轻笑接言道:“城前箭射寡人之时,可曾念过手足之情?” 管夷吾不语,齐公姜小白转身临城远眺,复言道:“说到底,吾等皆非眷顾世俗之人,惟欲争胜领袖中原,如得汝愿,这大好河山,你我君臣共享!” 管夷吾负臂以对,藐言道:“我愿指点江山不错,与君共事却非我意,公子纠待我有知遇之恩,我纵粉身碎骨难报万一,惟愿辅佐公子也!” 齐公姜小白回身问日:“如是说,汝今前来所为何事!” 管夷吾悲语道:“公子惨死君手,吾待从情报仇,一报知遇之恩,然知刺君无望,但请降罪赐死,以求心安!” 闻言,齐公姜小白恶目直视,将欲使命缚之,转眼暼见相邦鲍叔牙摇首谏阻,遂从言道:“死却容易,但汝可知公子临终之言乎?” 管夷吾默语待言,齐公姜小白续言道:“纠日,大势已去,承君无望,但求与天一争,此生无憾也!余留管子存世,续我之志,辅君强邦,涤荡中原!” 闻得此言,管夷吾跪地大哭不已,齐公姜小白掣剑呈其面前,复为言道:“若是管子执意寻仇,可执此剑戮我,以成忠名!” 管夷吾拭泪起身,拱手拜言道:“公子遗志,庶人谨当遵守,此仇且先记下,汝若失贤误国,我必抵死取君性命!” 齐公姜小白笑而不答,相邦鲍叔牙上拱手贺日:“窃喜君上得之强臣辅政,制霸中原领袖群雄,但看君臣二人覆雨诸侯!” 闻言,管夷吾回首相望,齐公姜小白扬手告日:“此乃相邦鲍叔牙,寡人师傅也!” 管夷吾侧身拜日:“相邦贤名远扬,庶人早有而闻!” 相邦鲍叔牙回礼致谢,齐公姜小白接言道:“谨盼二卿协力强齐,亟与寡人共创伟业!” 相邦鲍叔牙礼拜应言道:“臣当不辱使命!” 管夷吾随后躬身言日:“庶人自当尽力!” 待之二人言讫,齐公姜小白亲执二人之手,与之携手同下城楼,并于齐庭置酒,大宴二人。 席开三日,君臣三人畅谈天下事,醉倒即眠,醒转续聊,不亦乐乎! 夏初首朝,齐公姜小白堂上谓众言日:“叔牙辅政,管仲治军,及今兵盛粮广,寡人欲雪长勺之耻,众卿可有良策助我!” 此言一出,文武群情激愤,竟相附言请战,然则管鲍却未在列。 相邦鲍叔牙垂首沉思,上卿管夷吾默言无举,齐公姜小白侧首望之,问日:“相邦之意若何?” 相邦鲍叔牙应声而出,上谏道:“战则可以,若得依此挫鲁,东南之境再无敌手,制霸中原,指日可待!然则鲁齐并强,且倚长勺之势,胜之不易!我当联军而往,西南宋室与我交好,可遣使前往请盟,说其助我伐鲁!” 闻言,齐公姜小白奋而起身,抚掌赞日:“相邦大才,齐之幸也!”转而想起鲍叔牙所举”大贤“,是又问道上卿管夷吾,日:“上卿意期如此乎?” 音落少顷,上卿管夷吾挺身而出,斥言道:“臣意不可与战鲁廷!” 众皆闻言惊望,堂前瞬时陷入沉寂,齐公姜小白愠怒言道:“上卿莫要诳语,敢问理之所在!” 上卿管夷吾拱手疾言应道:“兵法云,师出为战,全兵安还,战之无上境!势强而侵,势弱则御,两强相遇,非死即伤,非战之善也!既无克敌制胜之法,便不可轻出与敌!” 齐公姜小白嗤言道:“连宋相鲁,势强力盛,何谓无克敌制胜之法耶?” 上卿管夷吾简言道:“往见诸战,可知宋人不诚,盟而无益,徒鲁还当自为!” 齐公姜小白燥而紧言道:“卿之意何以为之!” 上卿管夷吾铮言道:“首者,坚壁清野,以强中干!次者,唱传贤名,尊王攘夷,德披四海!至后,借名于天,肃逆除叛,威行九洲!届时,齐将领袖诸侯,霸业可成也!” 齐公姜小白拂袖负臂问日:“依此需时几何?” 管夷吾回日:“三年成势,五年功成!” 齐公姜小白侧身厉言道:“意即不可复仇与鲁,欲雪长勺之耻,寡人还需等候三年五载?” 上卿管夷吾拜日:“不敢欺君!” 齐公姜诸儿拂袖斥道:“吾情,有仇即报,挫折鲁室,东南即听我令,引携西出,霸业半年可成,何期三年五载!伐鲁势在必行,一刻不得等!”说罢,即着相邦鲍叔牙出使商丘,说宋伐鲁。 闻得此言,上卿管夷吾默言礼退。 出得宫来,上卿管夷吾予言相邦鲍叔牙道:“兹有鲁人曹刿,素有贤名,前者败齐于长勺者,即为此人也!此行入鲁,当多加留意此人!再有,连宋侵鲁,不义之战,师出无名,恐遇鲁军死战,胜之不易,望相邦善加施谋!” 闻其此言,相邦鲍叔牙礼言回道:“上卿沥血谋成,齐之幸也!管子所言,老夫自当遵从!”说罢,两人联袂缓行于宫前清石街面。 春正月廿十日,相邦鲍叔牙受命使宋,慢行一路行抵商丘,宋公子捷以礼召见。 庙堂之上,宋公子冯正坐君位,文武分列两侧,相邦鲍叔牙缓步行进,躬身礼日:“宋公万福,外臣拜上,谨祈寿古长青!” 宋公子捷杨臂受礼,请将道:“无需多礼,敢问齐使赴宋何求?” 见其快人直语,相邦鲍叔牙亦不虚与委蛇,开门见山道:“请盟宋室,联军伐鲁!” 宋公子冯淡笑嗤道:“宋鲁交好,想我背盟谋友,齐使莫不痴人说梦耶?” 相邦鲍叔牙抱腹从容应道:“天下大势,风云诡橘,无永恒之友,无永恒之敌,皆为利往!外臣以为,盟齐利更大,请君斟酌!” 宋公子捷闭目沉声道:“盟齐何利?” 相邦鲍叔牙拜言道:“与君共享天下,不知愿否?” 宋公子捷贴身向前,冷笑道:“与鲁成盟,同样可以坐拥天下,何需背友弃盟?汝欲陷我落人骂名!” 相邦鲍叔牙不以为意,续言道:“也罢!宋君既无意盟我,我亦无力独战胜鲁,我当表奏齐君,请其与鲁结盟,共出争霸中原!与谁成盟不是盟,强强联手,成效更佳!谨祈宋君好自为之言,外臣唐突,就此别过!”说罢,转身欲走。 谓其此语,宋公子捷心虚语怯,及后追言道:“如是今日宋室偏齐,他日鲁室受迫求成,怎知齐公不会迎鲁弃宋?” 相邦鲍叔牙回身敬言道:“若是如此,外臣不敢保证迎鲁与否,但可许诺决不弃宋!” 宋公子捷心下稍安,悦言道:“既见齐君心城,寡人敢不从命?齐公但有所请,我必应言而往!” 相邦鲍叔牙拜谢,谏言道:“宋君明辩,盟者见诚,但望宋君与我戮力同心,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宋公子捷淡笑复言道:“亦盼齐君引此谶言!” 闻其此语,相邦鲍叔牙默言礼辞,宋公子捷亦不出言相送。 面上轻言应诺,实则两相猜忌,齐宋君臣自是心知肚明,只是不便拆穿而已。 忆及昔日乾时之争,因是宋军援救不及,而至鲁室惨败于齐军,此仇鲁公姬同铭记在心,今见宋齐往来紧密,遂起复仇之念,随召文武齐聚庙堂,谓众言日:“宋人乾时陷我,寡人不与寻仇已是大恩,而见与齐私会密谋害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司寇臧辰应言道:“宋人不诚,亟当伐之,观之大有连齐犯我之意,不可予其成势,我当先手惩之,予其警戒!” 鲁公姬同容颜大悦,接言道:“寡人正有此意,不知掠宋何地为妥?” 司寇臧辰拱手拜日:“武事非老夫所长,敢请大夫曹刿献言!” 鲁公姬同侧目望之,大夫曹刿会意回言:“乾时兵败,宋军退守宿邑,地处宋鲁交界处,对我威胁颇大,如要出兵伐宋,当取宿地为宜!” 鲁公姬同弗然起身,大喜道:“大夫所言甚善,不知可愿领兵出征?” 大夫曹刿躬身回日:“君上有命,义不容辞!” 闻得此言,鲁公姬同当堂授其兵符戎器,拜其为帅领军四万伐宋。 不数日,大夫曹刿受命点兵起行,行伍出南门,延伸至天际,不见尽头。 而在此时,宋公子捷还在纠结盟鲁却齐,抑或是弃鲁结齐,大夫曹刿著军兵临宿城,宋军一时无防,而至全线溃退,大夫曹刿轻得宿地,鲁室势力如日中天。 伐宋得胜,大夫曹刿凯旋还师,鲁公姬同设宴大庆,为之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较之鲁室宴饮喜气洋洋之像,宋室朝野则显得死气沉沉,宋公子捷朝堂之上大发雷霆,骂日:“鲁贼无义,毁约而诘盟邦,天诛地灭!此仇我必十倍奉还!”说罢,即着大夫仇牧为使,赴临淄和齐伐鲁。 取得符文使节,大夫仇牧受命而往,行之数日抵达临淄,得之齐公姜小白破格召见。 齐室朝堂之上,大夫仇牧拜上道:“明君在位,外臣拜上,鲁室不仁,悔盟略我宿地,请君盟宋罚罪,天下可为齐君独享,我只衅仇与鲁可也!” 齐公姜小白闻言大笑道:“早日与我成盟,何有宿地之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宋君既已察清大势,明言绝鲁连齐,寡人岂有不应之理?联军起行之时,即是鲁师败亡之时!” 大夫仇牧躬身敬言道:“齐君英明!” 签罢盟约,齐公姜小白欲留大夫仇牧共进晚宴,奈何其君命在身,亟待还邦回话,遂只得做罢,随之命禁卫军礼送其出城。 夏末六月,农耕已毕,秋收未至,宋齐书信相约起事。齐军鲍叔牙挂帅,领兵四万进击长勺;宋军南宫长万为将,领兵三万袭略乘丘。意取两城以为根基,而后会师郎地,合力与战曲阜鲁廷。 而见两邦来袭,鲁公姬同不敢小视,急聚众臣相商,问日:“宋齐勾连,两强来袭,我则何以御之?” 群臣议论纷纷,良久无人进言。 鲁公姬同不奈道:“是战,是和,诸卿可有意见?” 闻之此语,司寇臧辰上言道:“两强同至,胜券在握,只为洗恨而来,岂容我等请和!再有与世争强,旨在称霸中原,亦不容我等怯战示弱!” 待其说罢,群臣熙熙攘攘附言请战,鲁公姬同见此接言道:“众皆言战,何以战?” 大夫曹刿献言道:“宋齐联军而至,看似势大,实则各怀心思,力不能聚!若我据守不出,其则两相观望,必无率先出击之念,是以只需分兵拒之,时不多久,敌必自退矣!” 鲁公姬同闻言赞日:“曹参良谋,即如大夫所言行事!” 待其言罢,公子姬偃请战道:“小子碌食君恩,愧无尺寸之功,今得报国之机,小子请往退敌!” 鲁公姬同奋而起身,令日:“鲁室男儿若此,何愁大业不成!着大夫曹刿领军三万大入驻长勺,以拒北齐相邦鲍叔牙;着公子姬偃领军两万迁守乘丘,以防南宋蛮将南宫万,余皆各职其事!” 闻得君令,众臣躬身受命,朝后执备军械粮草,群情激愤。大夫曹刿与之公子姬偃,则各执令符入营点兵待行。 六月下旬,鲁军师出南北两门。依先所言极是大夫曹刿领之一军北上拒齐,公子姬偃领之一军南下御宋。 刻日间急行军,各自抵达防区驻地,进而例行巡防察敌,但见齐军营地规整,嘈而不乱,大夫曹刿遂命三军依城驻守,不得擅出迎战。而见宋军骄纵轻敌,阵型不整,公子姬偃意欲出而击之,由是上言曲阜,书日:“宋师不整,可败也!宋败,齐必还,请击之!” 鲁公姬同接获乘丘战报,虑及敌军势大,保险起见,遂弗许公子姬偃出城迎战。 公子姬偃自思机不可失,失之不再,遂枉顾鲁公姬同戒言,谓对三军言日:“将在外,君命当有所不受!时予我利,当果断出击,若得此战胜宋,围鲁联军不战自溃矣!” 受其鼓舞,三军士气高昂,踊跃请战,遂随公子姬偃自雩门窃出,蒙皋比而先犯之。 是日午夜,风袭林海,鲁军万众奔出,虎啸沙场,神鬼莫能档。 宋军见之已措三分锐气,及至鲁军围营,不及一个冲锋,便告营破败北,一路往西溃逃。 公子姬偃随后举师追击,直至将之宋军尽数驱离鲁境而止,更有宋将南宫长万坠马被擒。 至此,鲁军遂告大获全胜。 战报传至曲阜,鲁公姬同容颜大悦,不仅对其抗命之举不闻不问,更是致书表赞,言日:“处事果断,识势而行,得将若此,鲁室幸甚!” 长勺守军闻知乘丘大胜,士气大涨皆欲出战齐军,然则齐军非比宋师,鲁莽出战恐弄巧成拙,是以大夫曹刿严令三军紧守城池,不得出城与战。 见得城中鲁军蠢蠢欲动,加之宋军乘丘兵败,联军业已名存实亡,而要独战鲁军,相邦鲍叔牙实无必胜之念,更念及上卿管夷吾临别戒言,告日鲁将曹刿腹藏大才,极善用兵,非万不得已,不可与其交战。由是相邦鲍叔牙令道三军,子夜拔营缓退,谨慎撤出鲁地。 鲁室以一己之力,独拒当世两大强邦,一时间名声大噪,诸侯之间亦成均衡势态,至后半年间,竟无人再兴刀兵。 既然无胜强之法,便起弱强之念,无了刀兵相争,多了谋政伐交。 时有蔡息二邦,皆欲笼陈而制彼,联姻盟书同至陈都宛丘。 陈公陈林更乐得交好两邦,以成羽翼御防宋鲁,由是同时应准将两邦连姻之请。 时过月余,两女同出陈都宛丘,先经蔡地,因之无人识得两女,加之文书表述不详细,迎亲甲士不敢轻断去留,是以将之两女一并护送至蔡宫,凭君决断。 蔡候姬献舞虽去过陈室数次,然亦未见过二女,由是当众掀红而视,择己所爱者留之,另者着人礼送出城往息。 不数日,送亲行伍如息地,于随从口中得知蔡地所遇,息候姬绳震怒道:“竖子无礼,欺人太甚!”当即著书宛丘,请求陈公主持公道。 不数日,得陈公姬林回书,信日:“贤婿表述,寡人悉知详情,此事无怪乎蔡候冒失,实乃寡人之过,出阁文书不详,加之二女声容相似,实是难以辩查,好在美事促成,皆大欢喜,还望贤婿海涵!” 息候姬绳阅毕悲愤交加,当众撕毁信笺,谓众言日:“喜在陈,美在蔡,寡人受此莫大屈辱,竟无人主持公道,尔虞我诈,再无天道,似此这般,何恋中原?寡人决议投靠南楚,倚强入世欺霸中原,一雪今日之耻!”说罢,即着使臣姬仪入楚请盟。 大夫姬仪受命而往,不数日,即抵楚都郢邑。此为即位以来,中原诸侯首入楚地,可藉此窥探中诸侯近况,楚王熊赀由是厚礼相待。 鸣鼓朝议,文武齐聚,好一番大国气势,大夫姬仪缓缓行入,楚王熊赀先声夺人道:“息人不朝周室,而崇荆楚,无惧诸侯问罪耶?”王音方落,众臣侧首,目光齐聚大夫姬仪,一声低喝。 大夫姬仪胆直言道:“诸侯藏私,天道无存,如此高堂,朝之何益?弃则弃矣!” 楚王熊赀一阵爽朗大笑,进而瞬息止笑,敛颜问道:“入楚何求?” 大夫姬仪躬身请言道:“微臣不敢妄言,弱邻无所求,愿以强楚为尊,谨期我王为我息君申屈!” 楚王熊赀淡笑轻言道:“屈之何在!” 大夫姬仪垂首上言道:“君纳新婚之妻,为人掀红而视,男子尊严无存,奇耻大辱也!” 楚候熊赀拂袖笑颜道:“眼下乱世当道,强者为尊,若汝邦富君强,何致受此屈辱!” 大夫姬仪微抬其首,善言道:“君上所言是也!息室孱弱,人皆欺之,中原已无我立足之地,今欲攀强附盛,以楚为尊,以消心头只恨!” 楚王熊赀屏息端坐,少顷问道:“且说何人为之?” 大夫姬仪肯首回日:“少邻蔡候姬献舞是也!” 楚王熊赀弄冠接语续言道:“欲伐蔡地,需借道于息,若其知我成盟,必有戒备,急切难下,恐惹诸侯群起伐我!”说罢,连连挥手谦辞。 大夫姬仪踏前半步急言道:“微臣秘行入楚,外人无从得知,始行君上授言,若得楚军北上迫息,顾及息亡蔡危,彼时问蔡请援必至,我再合力攻之,必可大败蔡军,是以只需得君一言,我愿献息而取蔡!” 楚王熊赀沉吟道:“寡人何所益?” 大夫姬仪拜日:“入主中原岂非楚王所想耶?顺便之事,敢请楚王助我!” 静默片刻,楚王熊赀抚掌赞日:“识势而生,息侯明察也,寡人便应了此事!” 大夫姬仪躬身拜谢,谦辞而出,楚王熊赀亦无留客之意,乱世当道,人言不可轻信,是敌是友且观后事。 九月初秋,应息候姬绳之请,楚王熊赀遣太傅申葆为帅,统领精兵两万开赴息地,所到之处人皆心惊。 虽说有言在先,然则兵不厌诈,恐其反水谋楚,临近息城,太傅申葆随之下令驻兵止行,且观息候行事。 临城相望,楚军乌泱泱遮天蔽日,息候姬绳暗喜,是以心照不宣,著军踞城不得出战,随后摆驾入蔡。 入得蔡地,两厢会面,虽是心中不喜彼方,面上仍见恬笑以礼相待,客套寒暄数语,息候姬绳佯恸日:“息室将亡,蔡候救我!” 蔡候姬献舞张口故做惊状,出言抚慰道:“息蔡一家,亲及难事,蔡人自无袖手旁观之理,敢问息遇何难耶?” 息候姬绳止哭叹言道:“不知何故,一夜之间,息地遍布楚军,息将亡也!” 蔡候姬献舞早得哨骑奏报,知其所言非虚,然则楚强难挡,自是不愿为其轻犯强敌,是以推诿道:“楚围息城,已有数日,未见举兵掠城,当是用武之意,息君或何予其请和,定将化干戈为玉帛!” 不待音落,息候姬绳起身怒日:“息为周臣,岂有称臣番邦之理,寡人誓捍息室名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说罢,拂袖背对之。 闻其一番壮语,蔡候姬献舞心中略为所动,然若为其与强楚交恶,蔡室亦会身陷困境,或将万劫不复,由是一时不知如何复言,只得隐其背后唉叹连连。 息候姬绳知其所想,身形不动侧首轻言道:“楚之强,息人自知不敌,谨祈杀身成仁!息亡之后,蔡前再无屏障,望君莫步寡人后尘也!”说罢,抬足即走。 蔡候姬献舞急而起身言道:“息君且回,蔡室援军随后即至!”说罢,于其身后拱手相送。 闻其此言,息候姬绳顿止身行,心中所求即得,嘴角显现一抹黠笑,进而无复回言,径直离去。 初秋时节,夜除燥热,早见清爽,凉风袭来,沁人心脾。息候姬绳着甲登城北望,打天际驶来一骠兵马,蔡字椽旗渐入眼帘。 临抵城下,蔡候姬献舞仗剑问道:“楚军何在?” 息候姬绳负手仰天长笑,少顷止笑厉言道:“周室无道,诸侯无礼,吾已投楚矣,今日便是汝等葬生之日!” 蔡候姬献舞惊日:“应汝之言,寡人引军来援,汝怎可恩将仇报?” 息候姬绳冷笑道:“恩将仇报?结陈制息是为恩?薄妻辱我是为恩?如此大恩,寡人岂能不报!”说罢,举目望向西北。 蔡候姬献舞亦随其侧首而望,城西涌现大批兵马,当属楚军无疑,人吼马嘶奔向己处杀来。 自知中计,蔡候姬献舞瞬即敕令三军速退,行前谓上诫言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汝定不得好死!”说罢,转身纵马而走。 息候姬绳挺身不语,随之挥手著军出击,息城上下一时鼓声大噪,万余息军本出城门,于后追击。 蔡军因之无备而仓皇无错,一路上死伤千余,冲散者不计其数,退至莘城为之两军追上而围。 退之无路,唯有决死一战,众将纷纷上言请战,而蔡候姬献舞却无意与战,含恨而亡终是心有不甘,好歹要报得今日之仇。思及留得青山在,不怕无薪起火,遂决意忍辱负重,出而降楚。 眼见得蔡军受困,逃生无望一战可下,息候姬绳遂数蕃请兵出战抢城,太傅申葆则以重整旗鼓为由一一拒之。 今若灭蔡而引诸侯联军抗楚,楚将以一敌百,尚且不论胜负,楚人自此再无北上之望。 中原之大诸侯百家,非一战可下,入主中原还当以蚕食为上。 灭蔡得不偿失,太傅申葆自是无意为之,他在等待。稍时,营门哨兵来报:“蔡候姬献舞自缚请降!” 闻得此言,太傅申葆喜笑颜开,立时起身迎将出去。出得营来,望见蔡候姬献舞业已跪候门前,太傅申葆上前亲自为其释缚,谓其言道:“老夫无意欺蔡,只是应息所请,从中说和罢了,怎可使君自缚而来!”说罢,将其挽起。 蔡候姬献舞拱手回礼,躬身歉道:“败军之将,岂敢妄自尊大,但求贵军宽仁,许我投诚之请!” 太傅申葆执其手言日:“此非说话之地,敢请入息小聚!”说罢,引其入营。 不多时,楚军拔营而退,行伍整齐明锐,好一派强军气象。 入得息城,太傅申葆高坐大堂,息蔡左右宾主相随,息候姬绳先而怒日:“无礼之徒,辱我太甚,誓杀之!” 蔡候姬献舞侧首愠色回日:“卖主求荣之辈,竟敢人前言礼,无楚相助,汝算何物!” 闻其此言,息候姬绳怒而回首,进身向前指面欲骂。谓其此状,蔡候姬献舞亦不示弱,愤而起身欲待强辩。 太傅申葆轻咳数声,示意止言,进而大笑道:“汝等一邦之君,年近而立,虑事当从大局出发,莫作小儿之争!” 闻得此言,二人羞愧不已,恶目相视一阵,竟自回位落坐。如是太傅申葆续言道:“往无深仇大怨,近无切齿之狠,二位既已向楚投诚,即是我盟兄友弟,自相矛盾之举再莫为之!” 二人恨恨不言,而见太傅申葆脸色渐变,愠言道:“为一虚礼而争,抛却江山社稷不顾,弗从我意者,吾亦不强求,取而自领便是!” 见其如是言,二人畏而起身,拱手上言道:“我等谨受尊言!” 太傅申葆展要推臂,礼请入坐,随言道:“如此甚好,愿我三邦携手同心,改天换道,重整乾坤!” 似此欺主妄言,从未闻说,可窥楚室之强,二人一时心惊无语,只得应声道:“楚兴我兴,楚亡我亡!” 太傅申葆大喜,即令杀猪宰羊犒劳三军,置宴备酒礼请息蔡。 不数日,蔡室投楚传遍九洲,番邦欺周侵入中原,诸侯闻之惊骇不已,人人自危。其中尤以郑宋卫陈鲁为甚,如楚入蔡北上,五邦将与强楚正面接战,轻则两败俱伤,重则国破家亡。 似此无一可承受其重,鲁公姬同遂与郑卫陈蔡四邦议定联军抗楚,亦为御楚唯一之法。 不数日,五邦联军迫近蔡地,如此可见太傅申葆先见之明,应时顺势礼送蔡候姬献舞还邦,楚周中原大战得以缓息。 如此一闹,引得中原腹地一众诸侯无暇北顾,山东齐室由是趁机大肆扩张,齐臣齐聚一堂商讨扩张方略,齐公姜小白言日:“寡人尝思衅鲁复仇,今得楚军助我一臂之力,趁虚而入可轻取乾时、长勺之地,众卿以为如何?”说罢,翘首以盼。 闻及此言,群情高涨,众臣纷纷附言请战,上卿管夷吾抱臂扬言道:“公欲亡齐,便使攻鲁!” 齐公姜小白少年气盛,为其一语激怒,当下责言道:“管子鲁臣?齐臣耶?竟敢为敌而言!” 上卿管夷吾出而躬身拜道:“忠职君事,不敢存私!” 齐公姜小白挺身驳道:“汝可知战机稍纵即逝,今日如若谨守不出,恐日后再无如此良机,汝还敢自言无私!” 见之君臣二人争执不下,相邦鲍叔牙出而打和道:“君莫强辩,且待管子言明道理,再做决断!” 齐公姜小白自小为相邦鲍叔牙照料授科,因是视之如父。父有教言,不敢不从,是以侧身静坐待言。 上卿管夷吾顺势上言道:“蛮楚北侵中原,诸侯联军相抗,我不参予,便这也罢了,还待背后做难,定将落人口实,若得退楚,诸侯必将群起而伐我,似此君待何决?” 闻此,齐公姜小白默语,缓缓回侧躯体,正身以对,谨待下言。 上卿管夷吾续言道:“中原之敌,即我之敌,大敌当前,需我同仇敌忾,不可落井下石!另外还当予以支援,钱粮辎重多少应些,全我尊王攘夷之礼!” 齐公姜小白失落道:“卿之所言,寡人何曾不明,只是坐失措鲁之机,着实心有不甘!” 上卿管夷吾起身回道:“今得蛮楚北侵,诸侯无暇他顾,确是我扩张之际,失之实为可惜!察势,以无礼伐有礼,得不偿失,然以有礼伐无礼,则无不可!” 齐公姜小白兴而请言道:“愿先生教我!” 上卿管夷吾回日:“齐侯之出也,过谭,谭不礼焉。及其入也,诸侯皆贺,谭又不至。似此无礼之辈,伐之可也!实得谭地,不胜虚得乾时、乘丘百倍! 齐公姜小白闻言大喜,赞日:“管子大才!”说罢,即着众臣应言行事。 不数日,齐使西出,携粮草辎重百车,入联军大营,声援抗楚;齐军东出,取谭邑全境,诸侯无言。齐公姜小白一时名利双收,可谓风生水起也。 第046章 戬地君戏臣 蒙泽臣弑君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公元前684年岁冬,楚入中原,诸侯联军御之,齐师承时灭谭,朔谭无礼也。谭子不敌逃奔莒邑,因是同盟故。楚太傅申葆亦因势而为,盟蔡释其君,不日还军归楚。 及见楚师退兵,诸侯自还。独说鲁公姬同还朝大怒,只为齐室吞谭济鲁,说话间便欲起兵伐齐,大夫臧辰谏阻道:“齐鲁并重,且不论胜负如何,单只说此时伐齐,确是不合时宜,一者师出无名,恐惹诸侯非议,二者番邦入侵,诸侯不宜轻起内争,谨请君上决断!” 鲁公姬同无言以对,只得依言行事,然齐势日增不可不防,鲁军主力遂迁齐鲁边境,以备不时之用。 见之此景,宋公子捷心下大悦,乘丘大败,颜面尽失,无时不思衅鲁寻仇,眼下鲁军移兵北置,正是雪耻大好时机,当即朝议向鲁用兵。 商丘朝堂之上,百官齐聚,众皆缄默无言,仅闻宋公子捷言日:“鲁兵北置,曲阜无防,乃天授良机,寡人欲雪乘丘之耻,众卿以为可否?” 语出无人复言,宋公子捷厉目四顾,亟待发声苛责,大夫仇牧见状出列,上言道:“君上以为可否?” 宋公子捷切齿决绝回应道:“乘丘之耻必雪!” 大夫仇牧不卑不亢,续问道:“师出几何?谁人为将?” 宋公子捷扬手喝道:“举国之师,寡人亲征!” 大夫仇牧顺其言道:“如此尚需出师之名!” 宋公子捷令请道:“大夫可为寡人谋一?” 闻之此言,大夫仇牧已知伐鲁势在必行,明君之意,会君之志,当即躬身献言道:“乘丘兵败,南宫将军为其所俘,可述与释还,如其不允,则可以此为名,出师逼讨!” 宋公子捷抚掌赞日:“仇卿大才!”言讫,当堂行书致鲁,并着三军整装,刻日随君亲征。 时过一日,书致曲阜,鲁公姬同阅毕召请大夫臧辰协商,问日:“宋人谓我索还南宫长万,大夫以为何意?” 大夫臧辰稍加思索,接言回道:“世人传言,宋君子捷与之南宫将军自来不合多生龃龉,如说为国所谋,予我所要,当属正常,行之邦交即可!然见边关战报,数万宋军陈兵边界,如此兴师动众,当是索将为假,伐我是真!” 闻其所言,鲁公姬同恍然大悟,大骂道:“手下败将,不思悔悟自省,竟还敢来犯,当真不知死也!” 大夫臧辰接言道:“人意如此,我等亦无力回转,只是眼下南楚北齐两强相压,从中斡旋已属不易,实不宜分心再与宋人争战!南宫长万本属宋人,还便还了,于我无害,使其出师无名,则于我大利!” 鲁公姬同轻点其头,轻言道:“如此便依大夫之言!”说罢,礼送大夫臧辰出宫,旋即又召见南宫长万。 乘丘兵败之后,南宫长万气焰收敛,既为阶下囚,自揣还邦无望,是以不争不辩,屏息待死。 不多时,士甲将其押至,鲁公姬同背对其言:“鲁人好欺否?” 南宫长万侧首愤言道:“要杀便杀,不必如此相戏!” 鲁公姬同转身直面谓其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孤亦非嗜杀之徒,有意纵汝还宋,汝可愿意?” 南宫长万收目回身,垂首言道:“阶下之囚,没有资本讲条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鲁公姬同淡然笑之,上前为其释缚,随言道:“寡人言,乃为释君,非为弑君之命,汝可去也!”说罢,回身落坐。 见此,南宫长万面色茫然,一时失措无语,起身行得几步,遂又回首问道:“真欲纵我离?” 鲁公姬同不复回言,对其挥手告别。 南宫长万向前又行得数步,猛然间转身回行,跪于君前叩首言日:“再造之恩,没齿难忘,君若有言,甘效犬马之劳!” 鲁公姬同扶其起身,慰言道:“实无所求,但问所愿,谨愿宋鲁无战,永修盟好!” 南宫长万拱手拜日:“若此,臣当极力劝说吾君! 鲁公姬同摇首轻笑,叹日:“君有此心,我心甚慰,唯恐子捷不做此想!” 南宫长万不解问到:“此言何意?” 鲁公姬同垂首叹日:“为报乘丘兵败之仇,宋公子捷挥师亲征,业已大军压境!” 南宫长万闻知心惊,侧首陷入沉思。 鲁公姬同续言道:“子捷为君,宋鲁难止挣战!也罢,此役孤当倾力而为,誓灭来犯之敌,将军还营备战可也!” 闻得此言,南宫长万急忙回言,日:“出得此门,长万终生不再踏入鲁地,天地共鉴!回访子捷处,吾亦当竭力游说,劝其与鲁重修旧好!”说罢,请辞即行。 鲁公姬同默言望其离去,一抹淡笑显露脸上。 话说这日,宋公子捷业已领军行抵鄑邑城前,亟待惠挥师拔城,但见城门大开,南宫长万从中行出,谓众扬言道:“鲁侯大义,众将少战,罪臣有言上谏!” 谓之此景,宋公子捷顿觉冷水淋背懵然无措,上无将令,三军亦只得稍缓进军。 不多时,君臣二人对面而立,宋公子捷当先责日:“何故阻我进军?” 南宫长万谨拜上言道:“鲁室势大,不宜轻启战端!况宋鲁力均,予做拉锯之争,徒伤国力也!且有荆楚窥视中原,稍有不慎或将危及社稷!再有齐鲁不和,终起战事,彼时观其鹬蚌相争,我等坐收渔利,岂不更好!” 闻其此言,宋公子捷讥讽道:“乘丘之耻,卿可释怀,孤却难已忘却,伐鲁势在必行!” 南宫长万仍旧苦心劝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君上何急于一时也!再有此番入鲁,君上乃籍鲁释我为名,而今我已归来,师出无名,何以勉军?” 宋公子捷却不奈道:“败俘囚徒,竟敢左右寡人心志!”说罢,转身撇下南宫长万,面着三军敕令抢城。 南宫长万无奈默言,只得于后相随观战。 几阵争战下来,宋军未能踏上城头一步,鲁军则于城上齐声大骂:“忘恩负义,宋桀子捷!” 宋公子捷闻之气恼不已,怒斥三军夺城不力,又是催军数番强攻。 激战数日,宋军仍未攻下鄑邑,宋公子捷此时亦后悔当初未听南宫长万之言,由是心生退兵之意。 然在敌我万军当前,又不好拉下颜面下令退兵,宋公子捷滞望疆场蓦然无语不知所为。 好在南宫长万看出端倪,趁着宋公子捷累极小睡之际,将其兵符窃出,假命三军撤出战斗,退兵还朝。 还朝之后,文武百官对其鄑邑战况临机处置颇为赞赏,恭贺之言溢满朝堂。 宋公子捷适察颜面扫地,由是当堂斥日:“俘将囚徒,竟敢乱我军心,其罪当诛!”言讫,即要将其拉出斩首。 得之众卿苦劝方才做罢,宋公子捷仍是不依不饶,责日:“始吾敬子,今子,鲁囚也,吾弗敬子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罢官黜职,禁锢于府,其后不得插手朝政!”说罢,拂袖而去。 文武百官唏嘘而退,宋室衅鲁复仇之争由此告终,其后数月,九洲诸侯相安无事。 至仲秋八月,天降大雨,丹雎洪水泛滥,宋室全境被淹,民舍尽毁,稻苗无存,加之宋公子捷即位以为连年争战,府库空虚无力救济灾民,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其时,鲁室与齐明争暗斗,合纵连横各使手段,鲁公姬同有意笼络宋人,与之携手抗齐,今见其受灾是为和盟契机,遂着庆父携粮草百车,前往慰问。 而至宋地,宋公子捷以不受鲁惠为由,拒收其救灾援资,鲁庆父遂往南宫府请见南宫长万,拜日:“无故叨扰,恳请见谅!今见宋地受灾,吾主以天下苍生为念,特使外臣携资救灾,奈何宋君仇鲁拒收,恳请将军受之,以解万民疾苦!”。 知其来意,南宫长万授意道:“宋鲁有隙,罪在君臣,而百姓无辜也!然我禁足于府,心有余而力不足,受粮亦无法运出馈民,烦请贵使前往请见公子御说,此子宅心仁厚心怀社稷,必能妥善处理!” 鲁庆父礼言拜退,临近门口,侧首言日:“君者,不计民生,悲也!当择适者为君,以护社稷!”说罢,扬长而去。 南宫长万攥拳负手,切齿默言,待其走远,愤然转入后堂,宋乱将起。 来至公子府,公子御说厚礼相待,请将后堂相叙,鲁庆父献言道:“天作淫雨,害于粢盛,苦于万民,吾君感同身受,谓众日:民无罪也,若之何能不吊?特使外臣携粮赈灾,恳请受纳!” 公子御说回日:“吾实不敬,前者兵戎相见,使君无妄受战,而今天降之灾,又以为君忧,拜命之辱!”说罢,亟欲跪拜谢罪。 鲁庆父连忙上前扶阻,礼言道:“过往之事,不提也罢!但望宋鲁日后亲如手足!” 公子御说拱手谢日:“吾谨一公子,不敢于君前有所承诺,其后君有所求,我必全力以赴!”说罢,两厢回礼,完就交接事宜。 事后,公子御说携粮赈灾自不必说,单说鲁庆父还鲁复命,上报其间经过,众皆唏嘘,大夫臧辰言日:“宋其兴乎。禹、汤罪己,其兴也悖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且列国有凶称孤,礼也。言惧而名礼,其庶乎!” 鲁公姬同接言道:“如此说来,公子御说有恤民之心,是宜为君,我等当助其一臂之力!” 众皆会君之意,拜日:“谨受君命,以成宋鲁之好!”朝后各行其事,自后宋鲁来往密切。 话转山东齐室,见之宋鲁罢战言和,携手抗齐之意不言自明,齐公姜小白自无坐以待毙之理,遂亦遣使结交各路诸侯。 而诸侯之中德望最高者,莫过于周王室,经众商议,欲效先君襄公之举,寻亲王姬以成姻亲之盟。 说定即行,大夫鲍叔牙受命出使洛邑王畿,得之周王姬佗以礼相待,召见于王室庙堂之上。 两相会面,施以君臣之礼,大夫臧辰上言道:“我王万年,外臣拜上!此入洛邑,奉上喜事一庄,谨盼我王惠受!” 周王姬砣悦言道:“齐室尊王之意,寡人业已领受,心中甚慰!贵使言喜,不知喜从何来?” 大夫鲍叔牙拱手回言道:“齐侯欲拜我王为父,与周缔结姻亲之好,祈请我王恩准!” 周王姬陀暗自思道,齐之强邦,盟之大益,一者可攀强附盛以安社稷,二者可礼制诸侯效齐尊王,可谓一举多得也,由是当即应道:“齐侯孝心,寡人自无相拒之礼,不知齐侯欲求寡人膝下何女?” 大夫鲍叔牙躬身谢道:“公主千金之躯,下嫁于我已是万幸,启送我等造次遴选,但凭我王做主!” 周王姬陀回日:“也好,寡人爱女姬恭年方及笄,正值适婚之龄,如不嫌弃,便将此女许与齐侯!” 大夫鲍叔牙再拜回日:“如此可谓郎才女貌,谨代吾君谢过王上!” 事成皆大欢喜,大夫鲍叔牙应周王姬陀盛请,留周侍王数日后还邦复命。 繁文缛节礼毕,公元前683年冬十月,大夫鲍叔牙再临洛邑,迎娶王姬姬恭,自此齐之声势大盛,与之鲁室东西对立,二分天下。 周齐联姻,举世震惊,诸侯纷纷与齐示好,齐公姜小白则趁热打铁,以尊王攘夷之名,盟交天下诸侯。 此处单说宋室,初春首朝,文武齐聚与朝商议一年大计,会商重点仍是衅鲁雪耻,宋公子捷谓众言日:“鲁人数损宋室威严,可谓是欺人太甚,寡人与之势不两立,誓要予其驳回颜面,众卿可有良策助我?” 话落无人作声,宋公子捷瞠目怒日:“众皆哑耶?” 谓此,公子御说出而上言道:“君上明察,鲁无欺我,乃我欺鲁也!此前数番争战,皆乃宋室发兵侵鲁在先,战败失利而返,又怎可怪罪于他?” 宋公子捷拂袖怒日:“数典忘祖,放肆!” 公子御说拱手辩驳道:“臣子谨为宋室社稷着想,不曾有半点虚言!宋鲁数战过后,我遇大水,人资粮赈灾,谓我无半分记恨之心,而君上不思感恩图报,更妄图施兵过境战火加身,如此方为恩将仇报!” 闻得此言,宋公子捷起身斥日:“大胆孽子,私受鲁人恩惠,寡人不予问罪便了,竟敢以此要挟寡人,逐出朝堂!”甲士闻命,将其压下。 时过刻余,朝堂复归安静,宋公子捷续言道:“再有驳我逆鲁之意者囚之!众卿可有他言!” 众皆无言,南宫长万上言道:“鲁人数胜于宋,兼败强齐,声势大作,一时难下,不若静观其变,待其生乱我再图之!” 待其说罢,宋公子捷弄指讥笑道:“将军莫不惧鲁也?也难怪,乘丘一役,将军兵败被俘,死里逃生惧鲁亦属正常!” 南宫长万会意,愤言回道:“但欲为战,我必冲锋在前,决无贪生之念,臣所言之意,乃是战之利国而战,战无所利则避战,决非惧战!” 宋公子捷峻颜冷语道:“此前,将军力能搏牛,气吞万里如虎,无惧天下!战后,脱囚逃生归来,胆小怯懦如鼠,贪生畏战!败军之将,不堪论战,着其还府禁足,闭门思过!” 闻其所言,南宫长万拂袖言道:“刚愎自用,不可与谋!”遂起弑君之意,言讫转身而走,甲士随后拥出。 待其行出,宋公子捷侧身恨言道:“汝等平日以谋士自居,贪享高官厚禄,而到用人之时,竟无一人上言献策,寡人要之汝等何用?”说罢,恶目视之群臣。 大夫仇牧由是出而献言道:“臣谨慎实言,此前于鲁数番用兵,加之去岁仲秋大水,营田颗粒无收,府没钱粮匮乏,更兼兵疲民乏,实不利近时出战,然可借他人之手行我之事,齐鲁不合人尽皆知,不若假齐人之手伐鲁,而达我之意!” 宋公子捷兴趣盎然,急言问道:“如何行事?” 大夫仇牧接言回道:“齐今与周联姻,行尊王攘夷之号,盟交天下诸侯,我可以此结好齐室,谓其言日鲁人与楚勾结,进而请齐缔盟,联军伐鲁,必可成事!” 宋公子捷闻言大喜,即着大夫仇牧行将此策,并允诺事成之日,许其相邦之职位。 大夫仇牧欣喜受命,叩首拜谢,朝后筹备入齐,不在话下。 再说南宫长万,当堂为之宋公子捷驱逐离朝,颜面扫地还府勃然大怒,瓷瓶碗碟摔碎一地,加之此前数番为君戏弄,想道再无出头之日,便已心生弑君之念,后又闻得朝议盟齐伐鲁,更是怒火中烧,想当初乘丘之役,若非齐军背信弃义,怎致自己落败被俘虏,如此言而无信之辈怎可盟交?是以更坚定其弑君之想,由是当即暗中筹备此事。 然如今禁足在家,手无兵权,朝中大员又与己疏远,仅余府中心腹并数十家丁可用,想要弑君何其难矣!其后谁人继承君权亦需考量,自问无意亦资格无承袭君位,继君当从众公子之中遴择,还需所选公子支持其弑君之举,此间细节皆需考虑周全,南宫长万由是闭门谢客,蜗居书房详尽筹划。 一连数月,宋公子捷深居简出,不曾出得商丘候府半步,使之无计可施,需将其引出商丘,方有行刺之机。 想道鲁室君臣曾明言暗道著其改天换日,南宫长万随即致书鲁公姬同,拥其助己一臂之力。 书至曲阜,鲁公姬同持卷而阅,信简文日:“鲁君在上,外臣叩请,辞君一别数月,甚念安康!偿念及外臣曲阜落困之时,得君恩典释还归宋,恩同在造,外臣铭感五内,无时不思感恩图报,而知近日宋廷朝议,愚君子捷欲交齐室,污君勾连荆楚祸害中原,集天下诸侯联军伐鲁,亟知此事不敢藏私,遂急书告君,望君早做防备!另将应对之策奉上,供君垂鉴。齐鲁之争,终无善了,与其两败俱伤,不若止战盟齐,强强联手共驭天下,不亦愈善乎?如此亦可止宋连齐污君之念,再者邀商愚君子捷,谓其晓以利害劝盟之,进而携齐宋之势往复中原,鲁霸天下指日可待也!谨以数言,谓君厚恩,偿报万一,外臣幸甚!” 言之切切,鲁公姬同百感交集,不敢置若罔闻,随即诏令开朝商讨。 不多时,文武齐聚一堂,鲁公姬同着百官传阅南宫长万信简,问日:“众卿有何高见?” 司寇臧辰随即上言道:“贼子欺人太甚!望君上莫再妄生恻隐之心,此番交手定要将其置于死地也!” 鲁公姬同接言问道:“臧卿有何谋划?” 司寇臧辰拱手回日:“宋贼既欲连齐伐我,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我则先手与齐成盟,两强携手同出,宋必一败涂地,再无出头之日,我则安矣!” 鲁公姬同轻点其头,欲行此策。 大夫曹刿紧随之献言道:“文仲燥怒,从情可谅,而致行言上策略有不周,臣谨添言补阙!臣以为先手盟齐可也,只是眼下诸侯无动局势不明,不宜妄动刀兵,且宋齐素来交好,冒然间之恐难成事,再者与齐盟交亦只是权宜之计,两者貌合神离不能同心,如此联军伐宋不败何待?另有楚室盘踞南疆蠢蠢欲动,若其趁我内争之际北上,中原危矣!臣意乃南宫长万所献连齐和宋之策,是为万全之法!” 闻其所言,司寇臧辰敬日:“大夫所言甚是,老臣唐突!” 文武所见一致,众无异议,鲁公姬同亦于心赞同,由是当堂授命司寇臧辰为使北上临淄请盟,诏令大夫曹刿撤回北境大军,转陈西北,以防宋楚。 朝后各自行事,不在话下,且先表司寇臧辰一行,秉持君命摸黑疾走,昼夜间便抵齐都临淄。 时不我待,刻不容缓,务必赶在宋人入齐之前达成使命,是以未经礼官交接呈授,司寇臧辰引众直抵齐宫叩门。 齐鲁虽有不和,然古语有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即见鲁室遣使来访,亦不好拒之门外,齐公姜小白闻报即召其庙堂相商,且先闻其何说。 入得大堂,司寇臧辰行过君臣之礼,呈上邦交盟书,随言道:“今见齐君,乃为休战讲合而来,还望齐君应允!” 齐公姜小白置书案头,轻笑道:“远有长勺之耻未雪,近有鲁军兵临齐境,汝教寡人如何休战讲和?休要多言,汝且回报鲁候,整军与我决战!” 司寇臧辰临危不惧,接言回道:“长勺之争,乃齐人挑起,我仅自保而已,并无欺人之意?再有齐室趁我南下御楚之际,吞我属邦谭邑,致我北境告急,移师北防安有错乎?” 齐公姜小白峻颜起身,负手抬臂扬言道:“是我为之又如何?如有不服,大可引军来战齐,寡人奉陪到底!” 见之齐公姜小白如此态度,司寇臧辰自知和谈无望,遂默言礼拜而退。 见之此状,上卿管仲缓步出列,回身谓之司寇臧辰言日:“鲁使无度量也,吾君受屈于鲁,还不可报怨数言耶?” 司寇臧辰闻言止步,大夫管仲旋即转身面君,礼拜上言道:“君者,当以社稷为重,利齐之事皆可受之,眼下诸侯轻周乱政,荆楚界南,山戎踞北,九洲内忧外患,臣以为确实不宜轻起刀兵,且看鲁人请盟于我何益!” 齐公姜小白闻言会意,接语道:“也罢!寡人不与尔等计较,汝且先言盟鲁于我何利?” 司寇臧辰转身回步,拱手言日:“齐鲁连盟,君可得一强援,少一劲敌,可算利否?” 齐公姜小白冷笑道:“寡人领齐称熊山东,尊王攘夷愧得天下拥护,鲁于我言无患于得失!” 司寇臧辰冷情直面问日:“那君以为何为利也?” 齐公姜小白谓其直言道:“妄语虚言不可信,寡人独重实利也!欲使寡人释怀长勺之痛,需将遂邑割让予我,其后再商盟鲁之事!” 司寇臧辰嗔怒道:“遂邑乃鲁之要地重镇,岂可随意割让,君之无德,不盟也罢!”说罢,拂袖侧身,昂首傲视齐廷群臣。 上卿管仲于后谏日:“齐盟天下,不争鲁之一邦,然若与齐为敌,齐可檄告天下共伐!夫失鲁之助,于我无害,鲁失齐盟,则存社稷之危,何者为重,鲁使当可自判也!再有,今之请盟者,鲁也,欲取必有所予,乾时、长勺两战,致齐室损兵折将,鲁得战资颇多,今只予贵邦求得一遂邑,当是不为过也,且遂邑地处鲁邑腹地,齐室鞭长莫及无力协管,索之亦只为名也!而见鲁使如此计较,何谈交好结盟耶?” 闻此一番言语,司寇臧辰面上傲气渐失,于心细细思量一阵,亦觉其说不无道理,少顷回言道:“也罢,为示诚意,便遂齐公之愿,献遂请盟!” 齐公姜小白拍案大喜道:“善哉!”说罢,即着刀笔吏篆刻盟书。 适时无言,过之刻余,盟书著成,两方篆上签名,齐鲁之盟由此达成。 因是迫势成盟,两者各怀私意,是以未就盟成摆宴庆贺之说,更亦无践典盟誓之礼,司寇臧辰携书当堂即向齐君请辞告退,齐公姜小白亦无挽留之意,望其背影含笑默送。 还至曲阜,司寇臧辰述职复命,闻知此间经过,鲁公姬同怒日:“齐人欺人太甚,如此盟书要之何益!”说罢,掷书于地,恶目紧视大夫臧辰。 司寇臧辰获自知罪于君,随即伏首跪地无言,大夫曹刿行将上前,拾之盟书复 置鲁公案前,上言道:“君上息怒,入齐者何?而今司寇携书而回,即是功成,应赏!” 闻其如是说,鲁公姬同挥手请日:“寡人唐突,司寇请起!” 司寇臧辰闻言起身,还位侍立。 鲁公姬同抚案续言道:“然无故失之遂邑,寡人着实心有不甘!”说罢,垂首而叹。 大夫曹刿拱手接言道:“无妨,遂邑之地,臣誓将为君讨回,而今与齐盟书已签,制宋乃是头等大事,敢请君上将之和齐盟书公诸于众,更邀宋君谈和!” 鲁公姬同颔首少思,当即提刀篆书致宋,邀之宋君子捷蒙泽会商。 不数日,和齐盟书并鲁公信简同致宋都商丘,宋公子捷置就案头,冷颜面众言日:“眼下鲁已盟齐,连齐伐鲁恐难成事矣!众卿可有他策助我败鲁雪耻!” 众人不愿再战,又畏君上责难,是以无人献言。 见此,宋公子捷取卷续言道:“此乃鲁君邀盟之书,众卿无言,是谓寡人与鲁盟和耶?” 众皆躬身请拜,仍旧无语。 环顾堂下,宋公子捷冷哼一声,随手抛书于案,亦不复言。 大夫仇牧见状行出,拱手上谏道:“齐候所倡尊王攘夷,甚得诸侯拥护,眼下民心凝聚,同仇敌忾,天下无争,我若强行与鲁开战,挑起内争,恐成众矢之的,其时宋难存矣!臣意不若顺势而为,暂与鲁廷休战,应其所请,赴约蒙泽,坐观其变为上!” 闻言,宋公子捷一阵唉声叹气,末了诏日:“即是如此,便请大夫随我赴会,一探究竟!” 仲秋八月,宋公子捷如言起行,赴约蒙泽。 秋高气爽,宋公子捷行于旅途,浑然不知死期将至,而见引蛇出洞计成,南宫长万随之偷出府邸,前往谒见公子御说。 到得公子府前,公子御说惊问之:“君上有命,着将军禁足府中,何以致此?” 南宫长万回日:“无要事,不敢惊扰公子清修!” 闻其如是说,公子御说将其让进府中,请座看茶毕,问日:“将军有何要事!” 南宫长万敬日:“谋欲弑君,赋职公子!” 公子御说惊而失色,起身责日:“大胆狂徒,何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南宫长万辩道:“子捷为君,宋室安得一日宁静?只顾一己私欲,数起刀兵,以致府库空虚,民不聊生,某乃为民请愿也!” 公子御说侧首驳日:“君行错,臣失职也!汝等不思己过,而责君之错,岂是为臣之道?吾誓死不行此事!” 身为人臣人子,难受此命南宫长万谅解道:“此事无需公子介,某已筹划完全,只等事成,公子履位即可,所有罪责,某将一力承担,与公子无关,但盼公子勤政为民,以昌社稷!”说罢,请辞自退。 公子御说望其远去身影,自思道此人胆大妄为,无望无德罔顾纲常,与之此人同行,无异于与虎同行,终将为其吞食,是以连夜奔往毫邑避祸去了。 还说南宫长万,自公子府归家,便从护院家丁之中择出青壮百人,着其前往蒙泽刺杀宋公子捷。 此刻,宋公子捷浑然不知,正自悠然自得与之鲁公赏雪清谈,言日:“乘丘辱我,君做何言?” 鲁公姬同望雪道:“过往云烟,适时各自为政,不谓私仇也,眼下荆楚势迫中原,危及鲁宋社稷,还望宋君大量,与我携手共御强敌!” 宋公子捷挥手弄雪,回言道:“瑞雪兆丰年!也罢,便让往事随风消散,愿与鲁室重拾旧好,同盟互助携手共盛,如雪无瑕!” 鲁公姬同悦言道:“甚好!甚好!”随之引其踏雪共赏腊梅。 观之一日雪景,宋公子捷不堪凛冬酷寒,请辞还屋休歇。 殊不知,南宫长万所使刺客业已伏于管舍各处,只等宋公子捷一行踏入,随之一拥而起就地斩杀。 正说时,不远处便传来宋公子捷爽朗笑声,屋中刺客尽皆屏息默言,待之众人入内,但闻一声哨起,众皆窜出,将之众人团团围住。 众皆惊慌失措,只见领头贼子一声令下,众刺客奔将上前,先将宋君身护卫系数杀尽。 大夫仇牧护持宋公子捷连连后退,随言道:“死士索命,无非为财,敢问我等价值几何?愿以十倍之价讨众存命!” 众刺客稍加迟疑,但闻匪首喝道:“吾等不为钱财,只为替天行道!”音落,众刺客随言而行,扬刀奋起将其君臣斩于血泊之中。 可怜宋公子捷君臣横死鲁地,至死不知弑己者是敌是友,悯其一世,照诸后人,谱书闵公。 众死士刺杀得手,随即飞鸽传书商丘,又因弑君重罪,无以返乡,遂就地解散,各奔东西。 得知消息,南宫长万随即出府,策马奔向公子御说府,然被告知公子因故去往毫地矣,只得郁郁而回。 虽不知其为何去往毫地,然想道邦国不可一日无君,南宫长万遂又遣使前往迎其还邦嗣位。 使至毫邑,见过公子御说,向其表明来意,不料其不喜反骂道:“南宫暴徒,弑君犯上,天理不容,举族当诛,吾只恨无力戮贼,又岂会与之同流合污!” 南宫使者为其逐退,无功而返。 闻使奏报,南宫长万负手愤言道:“有心相助,反遭其一辱再辱,拟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为人,不复为君也罢!” 旬日过后,南宫长万遂立公子子由为君,更着南宫牛、孟获帅军一万围毫,以除后患。 及此,南宫长万一时间权倾朝野,掌握生杀大权,众公族子弟亦惧其杀己,遂尽奔萧地去了。 失之宗庙,众公族子弟亦是心有不甘,愤愤不平,遂共聚一堂商议复国之策,适逢萧叔赢芯前来探望,众皆请其主持公道。 萧邑世受宋恩,为其荫护,方得保全社稷于乱世,见之南宫长万惑乱宋祠,亦有心相助,萧叔赢芯谓众言日:“南宫弑君做乱,拥立子游为君,独掌宋室军政大权,我等亟需另立新君引导民心,方可与之对抗,我意于毫迎立公子御说,众意如何?” 众公族子弟纷纷点头认可,其有一员忧日:“萧叔所言甚是,只是毫邑已为叛臣重兵包围,我等手无寸铁,如此前去迎奉公子,必为所擒,似此奈何?” 萧叔赢芯颔首回言道:“此事确实棘手,然亦非无计可施!邻邦曹室历来与宋交好,请其出兵一部相助,当无不允!再有萧邑亦可出兵万余,集两者之力,击溃毫邑叛军,应非难事!继迎立公子御说,可也!” 闻之此说,众皆询谋佥同,遂各自依言行事。 冬十月初旬,以萧叔赢芯为首,宋室公族子弟辅之各领一部,置椽戴、武、宣、穆、庄等旗帜,以示其族名,领萧曹大军两万余,开赴毫地,好一派公族伐判景象。 兵贵神速,不过一日光景,即至毫邑外围,不及休歇整顿,萧叔赢芯并族各部齐头并进, 毫城叛军遂不及防,一击即溃,主帅南宫牛为其斩杀于阵中,副将猛获留得一条性命潜逃至卫。 毫邑大捷,众人请出公子御说,为其加冠进冕以车乘之,原班人马随之调转方向,直赴宋都商丘而去。 不数日,南宫长万弑君之举传遍坊间人尽皆知,公族大军亦随之行抵达商丘城外,厉兵秣马准备袭城。 一时间,商丘城内人心惶惶,百姓口诛笔伐,军甲堕落懈战,南宫长万深知大势已去,于府叹日:“某欲救宋,奈何众欲亡宋,心寒矣!” 其母南宫氏闻之于后转出,出言抚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为人臣,汝已尽心,不必自责!” 南宫长万一声叹息,回握其母双手轻言道:“前世为臣,未能忠君兴邦,后世为子,愿能尽孝膝下!” 是夜,南宫长万出奔陈,以乘车辇其母,连夜疾驰,一日而至。 闻之南宫长万叛逃,城中守军遂大开城门,迎进公子御说,随又缚公子子游献于面前,请其发落。 公子御说轻眼瞥之,令日:“公子子游祸乱宫闱,着斩立决!斥军三百追捕南宫长万,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过之半日,追击军士回报:“南宫叛贼逃入陈地,未能追回,请君示下!” 公子御说转面视之群臣,问日:“众卿有何高见?” 彼时,萧叔赢芯在堂未归,随即上言道:“孟获奔卫,南宫遁臣,此二者皆世之凶徒,是以有识者不敢留,可遣使前往索还,必可遂君所愿!” 公子御说欣慰随言道:“即如萧叔之言行事!” 众卿自回,左师子琼受命出使卫陈,路行三日先至卫地。 登堂拜之,左师子琼直言道:“卫公大德,宋逆孟获叛逃至卫,祈请束还!” 冷不防闻其此语,略有不敬之意,卫公姬朔恶道:“汝欲求,孤必予之耶?立身在卫,便为卫人,其生死进出,皆由寡人决断!” 知己冲撞上意,左师子琼急中生智,回言道:“君言是也!宋卫交好,不可因一匪徒,而使两邦反目生衅,然此子暴虐成性,君当好生防之!” 卫公姬朔闻言失措,大夫石祈子出而解围道:“老臣冒颜谏君,宋匪孟获,天下之恶一也!恶于宋而保于我,保之何补?得一夫而失一国,与恶而弃好,非谋也!谨当予之!” 卫公姬朔会意接言道:“大夫之辞善也!望宋谨念今日之好,他日有求,务必予之!”说罢,即命甲士牵出匪囚孟获。 左师子琼欣然受之,拜谢道:“君恩难忘,宋当衔枚而报!”说罢,请辞而退。 出得卫宫,左师子琼先着护卫押送孟获还宋,进而转到入陈。 经此一事,左师子琼明方才感知,欲求人应,必有所予,是以入陈之时,着人置之百金并舞女两名,以备不时之需。 行不数日,左师子琼行抵宛丘,陈室庙堂之上行过礼罢,还未开口,即为陈公陈杵臼拦阻道:“宋使此行入陈,若为续结盟好,寡人欢迎!若为讨取南宫长万而来,贵使请回,不送!”说罢,厉目直视堂下待言。 左师子琼略思一阵,笑颜回道:“陈候勿忧,此行入陈,自是为请好而来,区区百金献上,以示其诚!” 陈公陈杵臼闻言大悦,当即着人置酒摆宴,喜迎宋使。 酒过三巡,左师子琼谓上言日:“路遇两女,舞姿卓绝,特地带来,请君上献上一曲,以增氛围!” 陈工陈杵臼喜而许之,莺莺燕舞伴随丑皇交错,众皆饮至深夜,酒醉熏熏倒地不起。 左师子琼嘴角显现一抹冷笑,随即缓缓起身行至陈公陈杵臼身前,取过通行令牌大笑而去。 是夜,左师子琼带人入监解出南宫长万,携之连夜离陈。 时至次日,陈公陈杵臼醒转,左师子琼已离陈多时,追之不及,悔之晚矣! 待之两徒押送至宋,宋桓公命之一同绑至市曹,斩首示众剁为肉泥,更使庖人治为醢,遍赐群臣曰:“人臣有不能事君者,视此醢矣!” 至此,宋乱终结,公子御说始为宋君,有道是世道沉沦,纲常沦丧,为君为臣世难询,是忠是奸人难辩。 第047章 北杏齐始霸 会柯鲁索遂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681年,新春伊始,气象万千,中原局势,日新月异,管夷吾入齐三载,厉兵秣马,安邦富民,助齐愈加强盛,呈一家独大之势,春初首朝,齐公姜小白依此诏众商讨国事。 朝鼓宣天,如春雷阵阵,震聋发聩,礼乐四起,似雪崩凌裂,撼人心魄,文武诸臣按部就班,纵列有序行入朝堂,好一番大国景象。 诸众朝贺,君臣礼毕,齐公姜小白谓众奋言道:“寡人即位之初,齐室乱像丛生,百废待兴,至今不过三载,则见新生焕发,耸立东方,此皆仰赖众卿之功,谨向诸卿求教治国之策!” 大夫管夷吾闻言上表,礼言道:“微臣不才,入齐三年,颇有心得,现将之梳理成文,以佐君上理政!” 侍臣取而献上,齐公姜小白接而阅之,观其文日: “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奚以知其然也?民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则易治也。民贫则危乡轻家,危乡轻家则敢凌上犯禁,凌上犯禁则难治也。故治国常富,而乱国常贫。是以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 昔者,七十九代之君,法制不一,号令不同,然俱王天下者,何也?必国富而粟多也。夫富国多粟生于农,故先王贵之。凡为国之急者,必先禁末作文巧,末作文巧禁则民无所游食,民无所游食则必农。民事农则田垦,田垦则粟多,粟多则国富。国富者兵强,兵强者战胜,战胜者地广。是以先王知众民、强兵、广地、富国之必生于粟也,故禁末作,止奇巧,而利农事。今为末作奇巧者,一日作而五日食。农夫终岁之作,不足以自食也。然则民舍本事而事末作。舍本事而事末作,则田荒而国贫矣。 凡农者月不足而岁有余者也,而上征暴急无时,则民倍贷以给上之征矣。耕耨者有时,而泽不必足,则民倍贷以取庸矣。秋籴以五,春粜以束,是又倍贷也。故以上之证而倍取于民者四,关市之租,府库之征粟十一,厮舆之事,此四时亦当一倍贷矣。夫以一民养四主,故逃徙者刑而上不能止者,粟少而民无积也。 嵩山之东,河汝之间,蚤生而晚杀,五谷之所蕃孰也,四种而五获。中年亩二石,一夫为粟二百石。今也仓廪虚而民无积,农夫以粥子者,上无术以均之也。故先王使农、士、商、工四民交能易作,终岁之利无道相过也。是以民作一而得均。民作一则田垦,奸巧不生。田垦则粟多,粟多则国富。奸巧不生则民治。富而治,此王之道也。 不生粟之国亡,粟生而死者霸,粟生而不死者王。粟也者,民之所归也;粟也者,财之所归也;粟也者,地之所归也。粟多则天下之物尽至矣。故舜一徙成邑,二徙成都,参徙成国。舜非严刑罚重禁令,而民归之矣,去者必害,从者必利也。先王者善为民除害兴利,故天下之民归之。所谓兴利者,利农事也;所谓除害者,禁害农事也。农事胜则入粟多,入粟多则国富,国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虽变俗易习、驱众移民,至于杀之,而民不恶也。此务粟之功也。上不利农则粟少,粟少则人贫,人贫则轻家,轻家则易去、易去则上令不能必行,上令不能必行则禁不能必止,禁不能必止则战不必胜、守不必固矣。夫令不必行,禁不必止,战不必胜,守不必固,命之曰寄生之君。此由不利农少粟之害也。粟者,王之本事也,人主之大务,有人之涂,治国之道也。” 齐公姜小白一气览毕,奋然收卷神采飞扬道:“好一个治国之道,敢问何以富民?” 大夫管夷吾回日:“富民之法,牧民为上!” 齐公姜小白申手请日:“愿闻详情!” 大夫管夷吾执言回日:“凡有地牧民者,务在四时,守在仓廪。国多财,则远者来,地举辟,则民留处;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张,则君令行。故省刑之要,在禁文巧,守国之度,在饰四维,顺民之经,在明鬼神,只山川,敬宗庙,恭祖旧。不务天时,则财不生;不务地利,则仓廪不盈;野芜旷,则民乃菅,上无量,则民乃妄。文巧不禁,则民乃淫,不璋两原,则刑乃繁。不明鬼神,则陋民不悟;不只山川,则威令不闻;不敬宗庙,则民乃上校;不恭祖旧,则孝悌不备;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齐公姜小白接言问日:“何谓四维?” 大夫管夷吾秉奏道:“国有四维,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三维绝则覆,四维绝则灭。倾可正也,危可安也,覆可起也,灭不可复错也。何谓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礼不踰节,义不自进。廉不蔽恶,耻不从枉。故不踰节,则上位安;不自进,则民无巧诈;不蔽恶,则行自全;不从枉,则邪事不生。” 齐公姜小白愕然回问道:“如此便可兴国也?” 大夫管夷吾谨言答日:“还需四顺!” 齐公姜小白还请道:“何谓四顺?” 大夫管夷吾随言道:“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民恶忧劳,我佚乐之。民恶贫贱,我富贵之,民恶危坠,我存安之。民恶灭绝,我生育之。能佚乐之,则民为之忧劳。能富贵之,则民为之贫贱。能存安之,则民为之危坠。能生育之,则民为之灭绝。故刑罚不足以畏其意,杀戮不足以服其心。故刑罚繁而意不恐,则令不行矣。杀戮众而心不服,则上位危矣。故从其四欲,则远者自亲;行其四恶,则近者叛之,故知予之为取者,政之宝也!” 齐公姜小白惑而问日:“可否与众详解?” 大夫管夷吾拱手礼言道:“微臣谨以十一经为君疏之!” 齐公姜小白挥臂相请道:“管子请讲!”说罢,扫襟落座,充耳细闻。 大夫管夷吾款款道来,应日:“错国于不倾之地,积于不涸之仓,藏于不竭之府,下令于流水之原,使民于不争之官,明必死之路,开必得之门。不为不可成,不求不可得,不处不可久,不行不可复。错国于不倾之地者,授有德也;积于不涸之仓者,务五谷也;藏于不竭之府者,养桑麻育六畜也;下令于流水之原者,令顺民心也;使民于不争之官者,使各为其所长也;明必死之路者,严刑罚也;开必得之门者,信庆赏也;不为不可成者,量民力也;不求不可得者,不疆民以其所恶也;不处不可久者,不偷取一世也;不行不可复者,不欺其民也;故授有德,则国安;务五谷,则食足;养桑麻,育六畜,则民富;令顺民心,则威令行;使民各为其所长,则用备;严刑罚,则民远邪;信庆赏,则民轻难;量民力,则事无不成;不疆民以其所恶,则轴伪不生;不偷取一世,则民无怨心;不欺其民,则下亲其上。” 齐公姜小白笑道:“君亲民和,政之臻境,寡人何以达此境界?” 大夫管夷吾随笑回道:“奉以六亲五法 ,可遂君愿!” 齐公姜小白急而求言道:“管子教我!” 大夫管夷吾当即释道:“以家为乡,乡不可为也。以乡为国,国不可为也。以国为天下,天下不可为也。以家为家,以乡为乡,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毋曰不同生,远者不听。毋曰不同乡,远者不行。毋曰不同国,远者不从。如地如天,何私何亲?如月如日,唯君之节。御民之辔,在上之所贵。道民之门,在上之所先。召民之路,在上之所好恶。故君求之,则臣得之。君嗜之,则臣食之。君好之,则臣服之。君恶之,则臣匿之。毋蔽汝恶,毋异汝度,贤者将不汝助。言室满室,言堂满堂,是谓圣王。城郭沟渠,不足以固守;兵甲疆力,不足以应敌;博地多财,不足以有众。惟有道者,能备患于未形也,故祸不萌。天下不患无臣,患无君以使之。天下不患无财,患无人以分之。故知时者,可立以为长。无私者,可置以为政。审于时而察于用,而能备官者,可奉以为君也。缓者后于事。吝于财者失所亲,信小人者失士。” 齐公姜小白得意扬声道:“及今略有小成,其后何所行?” 大夫管子吾奉言上谏道:“当行霸王之法!” 齐公姜小白惊而问道:“何谓霸王?” 大夫管夷吾另取一策献上,随言道:“谨请君上详阅!” 见此,齐公姜小白快步行下堂中,取而阅之,观日: “霸王之形;象天则地,化人易代,创制天下,等列诸侯,宾属四海,时匡天下;大国小之,曲国正之,强国弱之,重国轻之;乱国并之,暴工残之:僇其罪,卑其列,维其民,然后王之。夫丰国之谓霸,兼正之国之谓王。夫王者有所独明。德共者不取也,道同者不王也。夫争天下者,以威易危暴,王之常也。君人者有道,霸王者有时。国修而邻国无道,霸王之资也。夫国之存也,邻国有焉;国之亡也,邻国有焉。邻国有事,邻国得焉;邻国有事,邻国亡焉。天下有事,则圣王利也。国危,则圣人知矣。夫先王所以王者,资邻国之举不当也。举而不当,此邻敌之所以得意也。 夫欲用天下之权者,必先布德诸侯。是故先王有所取,有所与,有所诎,有所信,然后能用天下之权。夫兵幸于权,权幸于地。故诸侯之得地利者,权从之;失地利者,权去之,夫争天下者,必先争人。明大数者得人,审小计者失人。得天下之众者王,得其半者霸。是故圣王卑礼以下天下之贤而王之,均分以钓天下之众而臣之。故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伐不谓贪者,其大计存也。以天下之财,利天下之人;以明威之振,合天下之权;以遂德之行,结诸侯之亲;以好佞之罪,刑天下之心;因天下之威,以广明王之伐;攻逆乱之国,赏有功之劳;封贤圣之德,明一人之行,而百姓定矣。夫先王取天下也,术术乎大德哉,物利之谓也。夫使国常无患,而名利并至者,神圣也;国在危亡,而能寿者,明圣也。是故先王之所师者,神圣也;其所赏者,明圣也。夫一言而寿国,不听而国亡,若此者,大圣之言也。夫明王之所轻者马与玉,其所重者政与军。若失主不然,轻予人政,而重予人马;轻予人军,而重与人玉;重宫门之营,而轻四境之守,所以削也。 夫权者,神圣之所资也;独明者,天下之利器也;独断者,微密之营垒也。此三者,圣人之所则也,圣人畏微,而愚人畏明;圣人之憎恶也内,愚人之憎恶也外;圣人将动必知,愚人至危易辞。圣人能辅时,不能违时。知者善谋,不如当时。精时者,日少而功多。夫谋无主则困,事无备则废。是以圣王务具其备。而慎守其时。以备待时,以时兴事,时至而举兵。绝坚而攻国,破大而制地,大本而小标,埊近而攻远。以大牵小,以强使弱,以众致寡,德利百姓,威振天下;令行诸侯而不拂,近无不服,远无不听。夫明王为天下正,理也。按强助弱,圉暴止贪,存亡定危,继绝世,此天下之所载也,诸侯之所与也,百姓之所利也,是故天下王之。知盖天下,继最一世,材振四海,王之佐也。 千乘之国得其守,诸侯可得而臣,天下可得而有也。万乘之国失其守,国非其国也。天下皆理己独乱,国非其国也;诸侯皆令己独孤,国非其国也;邻国皆险己独易,国非其国也。此三者,亡国之徵也。夫国大而政小者,国从其政;国小而政大者,国益大。大而不为者,复小;强而不理者,复弱;众而不理者,复寡;贵而无礼者,复贱;重而凌节者,复轻,富而骄肆者,复贫。故观国者观君,观军者观将,观备者观野。其君如明而非明也,其将如贤而非贤也,其人如耕者而非耕也,三守既失,国非其国也。地大而不为,命曰土满;人众而不理,命曰人满;兵威而不止,命曰武满。三满而不止,国非其国也。地大而不耕,非其地也;卿贵而不臣,非其卿也;人众而不亲,非其人也。 夫无土而欲富者忧,无德而欲王者危,施薄而求厚者孤。夫上夹而下苴、国小而都大者弑。主尊臣卑,上威下敬,令行人服,理之至也。使天下两天子,天下不可理也:一国而两君,一国不可理也;一家而两父,一家不可理也。夫令,不高不行,不抟不听。尧舜之人,非生而理也;桀纣之人,非生而乱也。故理乱在上也。夫霸王之所始也,以人为本。本理则国固,本乱则国危。故上明则下敬,政平则人安,士教和则兵胜敌,使能则百事理,亲仁则上不危,任贤则诸侯服。 霸王之形,德义胜之,智谋胜之,兵战胜之,地形胜之,动作胜之,故王之。夫善用国者,因其大国之重,以其势小之;因强国之权,以其势弱之;因重国之形,以其势轻之。强国众,合强以攻弱,以图霸。强国少,合小以攻大,以图王。强国众,而言王势者,愚人之智也;强国少,而施霸道者,败事之谋也。夫神圣,视天下之形,知动静之时;视先后之称,知祸福之门。强国众,先举者危,后举者利。强国少,先举者王,后举者亡。战国众,后举可以霸;战国少,先举可以王。 夫王者之心,方而不最,列不让贤,贤不齿第择众,是贪大物也。是以王之形大也。夫先王之争天下也以方心,其立之也以整齐,其理之也以平易。立政出令用人道,施爵禄用地道,举大事用天道。是故先王之伐也,伐逆不伐顺,伐险不伐易,伐过不伐及。四封之内,以正使之;诸侯之会,以权致之。近而不服者,以地患之;远而不听者,以刑危之。一而伐之,武也;服而舍之,文也;文武具满,德也。夫轻重强弱之形,诸侯合则强,孤则弱。骥之材,而百马伐之,骥必罢矣。强最一伐,而天下共之,国必弱矣。强国得之也以收小,其失之也以恃强。小国得之也以制节,其失之也以离强。夫国小大有谋,强弱有形。服近而强远,王国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敌国之形也;以负海攻负海,中国之形也;折节事强以避罪,小国之形也。自古以至今,未尝有先能作难,违时易形,以立功名者;无有常先作难,违时易形,无不败者也。夫欲臣伐君,正四海者,不可以兵独攻而取也。必先定谋虑,便地形,利权称,亲与国,视时而动,王者之术也。夫先王之伐也,举之必义,用之必暴,相形而知可,量力而知攻,攻得而知时。是故先王之伐也,必先战而后攻,先攻而后取地。故善攻者料众以攻众,料食以攻食,料备以攻备。以众攻众,众存不攻;以食攻食,食存不攻;以备攻备,备存不攻。释实而攻虚,释坚而攻膬,释难而攻易。 夫抟国不在敦古,理世不在善攻,霸王不在成曲。夫举失而国危,刑过而权倒,谋易而祸反,计得而强信,功得而名从,权重而令行,固其数也。 夫争强之国,必先争谋,争刑,争权。令人主一喜一怒者,谋也;令国一轻一重者,刑也;令兵一进一退者,权也。故精于谋,则人主之愿可得,而令可行也;精干刑,则大国之地可夺,强国之兵可圉也;精于权,则天下之兵可齐,诸侯之君可朝也。夫神圣视天下之刑,知世之所谋,知兵之所攻,知地之所归,知令之所加矣。夫兵攻所憎而利之,此邻国之所不亲也。权动所恶,而实寡归者强。擅破一国,强在后世者王。擅破一国,强在邻国者亡。” 阅罢,齐公姜小白奋然侧首问日:“寡人可称霸王否?” 大夫管夷吾回日:“我亦不知,可行盟试之!” 齐公姜小白震臂赞日:“管子大才!” 闻之君臣问答,相邦鲍叔牙由衷倾慕管夷吾大才,随即出列上言道:“请君委以相职!” 齐公姜小白还视相邦鲍叔牙,柔色慰言道:“叔牙乃国之栋梁,不可与失,居相职无可厚非,然管子之才,不居相职,亦实是无礼屈才!寡人意,齐设两相,管子职左,叔牙职右,众卿以为可否!” 闻言,众臣齐贺,齐公姜小白亦转身登临君位,即着刀笔吏篆书檄送诸侯,邀众北杏会盟。 不及半月,北杏祭天之所筑成,坛起三层,高约三丈,左悬钟,右设鼓,先陈天子虚位于上,旁设反坫,玉帛器具,整齐有序,又预备馆舍数处,以供诸侯使臣居住,悉要宽敞合适,盟典盛况,礼及王权。 而受邀诸侯,或承齐之强,欣然应邀前往,或嗤齐违礼,咒言不与赴会,或摇摆不定,默然无动于衷。 春二月初二,寄意龙抬头之名,齐公姜小白诏令行启北杏盟典。 是日,以齐公姜小白为首,宋、陈、蔡、邾四君副之,五邦携手,同登祭坛,祀天祈地,歃血为盟。 礼毕,齐公姜小白居高望下,摊臂扬言道:“今之盛况,古之未有,皆仰天子之德,吾号尊王攘夷,未来与会者,皆为不尊王室,吾必奉天讨之!首伐至恶者,诋毁诸侯,藐视王权,遂邑当先,望众随我同出,伐罪诛恶,以安天下!” 其言动人,其意从私,诸众心知肚明,虽无助齐之意,面上还需呈齐之好,是以齐言贺日:“齐公大义!” 鼓乐复齐,北杏会盟完美收场,及至还邦朝会,齐公姜小白问日众臣:“北杏盟会之上,寡人提议伐随,可有盟邦使军前来?” 右相鲍叔牙回日:“至此无人响应!” 齐公姜小白起身嗔言道:“尽皆阳奉阴违之徒,终有一日,必叫人等俯首称臣,听命于我!” 右相鲍叔牙随言道:“区区遂邑,一战可下,何需诸侯镶助,我则更好借此立威,使之诸侯不敢轻视我言!” 齐公姜小白拍案赞道:“管子所言甚是,谨拜为将,即日起兵伐遂!” 左相管夷吾随言谏阻道:“君上稍安,值此春耕之际,起兵伐外,必误农时,为之小小遂邑,而绝一秋收成,实属不值,待至夏闲之时,再行发兵取之不迟!” 齐公姜小白点头示可,随即诏命众臣依言行事,农器粮种务要予民齐全,湖河沟渠务要畅通无阻,以确保春耕无误。 简短截说,一春无事,转眼即至酷夏六月,依着前言,右相鲍叔牙受齐公之命挂帅出征,统兵两万直赴遂邑。 战报传来,遂候虞熹自知不敌,即向鲁室请援。 鲁公姬同获书,即召群臣商议,谓众言日:“遂遇齐袭,请援于我,我意遂乃鲁之属邦,切不可落入齐人之手,众卿可有良策退敌!” 大夫曹刿出而上言道:“齐人预谋而来,决无劝退之法,唯有与之一战,臣请为将,领军退齐!” 不待音落,一将抢出言道:“杀鸡焉用宰牛刀,区区两万齐兵,何足道哉?末将往之,定叫其有来无回!” 鲁公姬同举目望之,乃小将曹沫也,由是喜道:“也好,将军军务繁忙,寡人亦需将军侍留左右,随时行言上策,且由曹沫代将军去此一战!” 众卿躬身奉命,进而各行其是,筹措粮草,锻造军备,以确保前线争战无虞。 还说曹沫,乃曹刿之子也,以勇力闻名于世,鲁公姬同喜之,遂使之随父从军锤炼,及后争齐战宋,无不奋勇当先,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已然成为鲁室一员骁将。 时过旬日,遂邑告急,鲁将曹沫受命整军出征,昼夜急行军,刻日即抵遂邑。 不及休歇,鲁将曹沫紧随遂候虞熹登临城头查视敌情,只见齐军兵分三面围定遂城,不分时段轮番上阵抢城,亏得遂邑古城坚韧不拔,方得抵住齐军整十日猛攻,一直守到鲁室援军到来。 观之半晌,鲁将曹沫一时也无良策退敌,好在遂邑粮草颇丰,坚持十天半月不成问题,且鲁军匆忙赶来,亦需时日休整,由是与遂候虞熹商定,暂时仍以踞城坚守为上,随之细察齐军动向寻其破绽,而后伺机破敌。 果不其然,十数天攀城作战,齐军疲态尽显,锋芒不再,还观鲁军居城养精蓄锐,兵锋正盛。 谓之此情,鲁将曹沫大喜,决意趁齐军轮换之时,领军突出与之决战。 打定主意,入见遂候,遂候虞熹则忧日:“将军此举是否过于冒险?齐军与我争战多日,想必所携粮草已然不多,我等只需坚守待变,彼之粮草耗尽,必自退也!” 鲁将曹沫举手弗言道:“遂候此言差矣!拒守退敌,只是偏解,致齐勿再犯遂,乃是正义。何以成事?便要主动出击,将其彻底击溃,令其知我顽勇不可欺,从此不敢予我用兵,遂方安也!” 遂候虞熹拗其不过,遂应其出战之请,己则领得本部兵马镇守遂城。 午后申时,乃人最为困顿之时,恰又遇得齐军此时换阵,鲁将曹沫趁势领军冲出,寻敌决战。 殊不知,此乃齐军诱敌之计,自鲁将曹沫领军入遂,右相鲍叔牙深知破城已然无望,遂着三军减缓拔城攻势,意即诱敌出城决战。 而见鲁将曹沫携军冲出,右相鲍叔牙心中暗喜,遂令前军暂停攻城,撤退十里待战,而后军林中万余伏兵,早已等候多时矣! 鲁将曹沫从军多年,亦非等闲之辈,追出数里,而见齐军溃退之时,行伍整齐划一,车同轨,旗飘扬,金鼓抑扬顿挫,遂擎剑在手,急令三军止行,观之片刻,一声令下:“退!” 方才下令疾追,继而又令速退,三军将士茫然不知所措,然将令难违,当即后军变前军,调转马头急退。 虽有鲁将曹沫察情及时退兵,而使鲁军未入齐军伏击圈,然齐室伏兵跃出于后紧追,亦使鲁军措手不及,留下千余将士遗体。 见之鲁军败退归来,遂候虞熹急令开城迎进,两厢入见,鲁将曹沫愤而拍案,叹日:“悔未听从遂候之言,致有今日之败,我之罪也!” 遂候虞熹慰言道:“将军无需太过自责,好在将军明察秋毫,及时止步退兵,未致过大损伤,遂邑还在我手,以我现有兵力,拒敌于城下,当无难事,敢请将军励精更始,领之我等御敌!” 鲁将曹沫起身整饬盔甲,拱手愧言道:“遂候所言甚是,且领卑职上城视敌!” 遂候虞熹恳首默语,转身行出头前带路,鲁将曹沫紧随其后。 不多时,二人同临城头,自上而下视之,但见齐军三面围定遂城,一如从前,然似乎并无进军抢城之意。 有鉴于前者轻敌之过,鲁将曹沫不敢大意,遂令三军严加戒备,紧盯敌军动向,不得有丝毫懈怠。 两军如此僵持得整整一夜,次日清晨,伴随雄鸡唱晓,齐营传来阵阵钲声,只见齐军望北有序而退。 谓之齐军退兵,遂邑鲁军大声欢呼,唯见遂候虞熹忧心忡忡,侧首望向鲁将曹沫问日:“齐军有备而来,誓取遂邑,岂能如此轻易退兵?” 鲁将曹沫大笑宽慰道:“定如遂候所料,齐军粮草耗尽自退矣!卑职这便领军随后掩杀!” 遂候虞熹伸手拦道:“寡人心绪不宁,恐有不详,将军切莫轻出,敌自退去便好!” 闻其所言,鲁将曹沫只得抛却追击之念,亟令三军坚守待战,以防齐军突回抢城。 至夜,见之齐军并无回军迹象,鲁将曹沫顾左言道:“遂候多虑,齐军当真退矣!” 遂候虞熹垂首叹道:“但愿如此罢!” 连日无眠,鲁将曹沫睡眼惺忪,亟待将歇,守城将士亦已是精疲力倦,急待休整,鲁将曹沫遂将三军撤下,除却值守甲士,余皆还营休歇,以期次日班师回朝,不期此举又中齐军之计也! 齐军退去,乃是鲁军回防,破城不得,右相鲍叔牙有意为之,意即惑敌松懈斗志,以便突击袭取遂城。 及夜,闻得哨探回报鲁军迹象,右相鲍叔牙随即命军还师,人含草,马衔枚,直奔遂城。 时及夜半子时,月隐无光,烛火无明,齐军还至遂邑城下,鲁军尽皆处于酣睡之中,右相鲍叔牙一声令下,齐军复起,拍马舞刀直向城中杀去。 鲁军无防,不及一个冲锋,齐军即将城门攻破,随之涌入城中,鲁将曹沫于睡梦中惊醒,闻得城中杀声四起,不及束冠着履,抄起兵刃盔甲,即向门外走去。 方行至门厅,即遇遂候虞熹为众护送前来,鲁将曹沫急忙问道:“何来喊杀之声?” 遂候虞熹砸拳顿足惊恐道:“齐军入城矣!” 鲁将曹沫抚其肩安抚道:“遂候莫慌,且随卑职前往查视一番!”说罢,着盔登履,领头行出。 众人出得府来,登高视之,只见城门洞开,齐军不断涌入,城中已是火海一片,哭喊之声不绝于耳,犹如人间炼狱。 见之此景,众皆心惊胆寒,哆嗦不已,遂候虞熹立其身后,轻言道:“将军圣仁,望施援手,救这一城百姓!” 望之满城烈火狼烟,齐军如猛虎搏羊般逢人便杀,救人谈何容易?鲁将曹沫自知无能为力,由是良久无言,末了转身言道:“卑职誓死护送遂候出城!”说罢,与之擦肩径直离去。 不多时,鲁将曹沫还转,拾来些枯草干材,燃起一堆篝火,远处望去直如黑夜中一盏明灯,紧随之又将“鲁”字大椽旗竖立火前,此举意在为城中鲁军指明方向,述诸主将尚在,速往集结。 见之此景,鲁军士气瞬即高涨,争先恐后奔往篝火处,众亦深知,到得篝火之下,方有一线生机,困于城中,必死! 半个时辰后,“鲁”字大椽旗下会集得八千余鲁室精兵,鲁将曹沫谓众言日:“遂邑城破,皆因我等护城不力,及今唯有决死一战,护得遂候及朝中要员脱离险境,方得将功补过,不惧死者,随我迎战齐军!”说罢,旋即转身,提枪上马。 战则有损,众人尽知,然要此时离队,势必生而无望,更落得畏死潜逃骂名,反不若与敌一战,争得生途,由时众将士豪气顿生,齐言道:“属下愿往!” 闻之此语,鲁将曹沫心中甚慰,当即一声怒吼,令日:“杀!”说罢,纵马挺枪,一跃而出。 余皆紧随其后,将之遂候虞熹及一班朝臣护在当间,寻道往南而走。 见之鲁军集结突围,右相鲍叔牙自无放虎归山之意,极力使军前往拦截。 而鲁将曹沫以勇力著世,并非浪得虚名,路遇齐军无一拢得其身,鲁军士卒见此受励,亦是奋勇当先,无不与敌舍命相搏。 与敌鏖战数个时辰,终得冲出遂邑南门,虽有死伤,然近五千鲁军甲士得以逃出升天,遂候虞熹及朝中大员无一损伤。 疾驰五十余里,见后无兵追来,方才止步稍歇,遂候虞熹缓步行出,瘫跪于地,北望泣日:“百年古城,毁于一旦,千年宗祠,毁于我手,寡人万死难赎其罪!” 见此,鲁将曹沫心中充满愧意,悲愤万千,乃行将上前,跪地请言道:“今见遂候无恙,卑职已无牵挂,敬请遂候带话鲁公,遂邑失之我手,卑职誓将夺还!”说罢,起身转回,复又提枪上马。 众将士围将上前,鲁将曹沫挺枪感言道:“遂邑沦陷敌手,本将无颜复见山东父老,有承我之志者,随我还军杀回,誓护疆土!”说罢,纵马而去。 有响应者两千余众,紧随其后复奔遂邑,余部则护送遂候虞熹等逃奔曲阜而去。 因之敌我悬殊过甚,鲁将曹沫集两千兵马,合攻一门,齐军仓促迎战,一时间杀得难解难分。 话说右相鲍叔牙志在遂邑,谓之鲁将曹沫突围逃脱,亦无追击之意,正自灭火安民,不想其竟还军复夺遂邑,连忙登城察视。 见之鲁军不过区区千数人马,右相鲍叔牙仗己势众倒也不惧,然对敌将胆气尤为敬重,竟敢以数千之众,敌齐数万大军,且失之天时地利,生而复还争夺失地,如此忠勇之人天下少有,由是起意见其一面,遂令三军活擒敌将。 而鲁将曹沫并一众鲁军将士,早已置生死于不顾,心中唯有遂城,是以奋勇杀敌一往无前,齐军一时竟难抵敌。 鲁将曹刿倚己武艺精湛,并兼英勇无畏,更是数番登上城头,纵枪以一敌百。 右相鲍叔牙谓其勇猛,更是有意将其招纳为齐所用,遂令全军压上,务要将其生擒。 血战半个时辰,鲁军寡不敌众,两千将士尽皆战死,仅余鲁将曹沫一人挺立城头。 见得齐军复又围将上来,鲁将曹刿满身血污柱抢而立,侧首望之城下同袍尸首泪溢双目,柔言空望道:“生,不能付诸汝等富贵!死,不能捎带汝等还乡,本将羞愧无能!然我定为汝等讨回公道,慰众死得其所!”说罢,弃械投降。 见此,齐军方敢拥上,随即将其捆缚,押解至右相鲍叔牙座前。 两两相见,良久无言,末了,右相鲍叔牙倾身言道:“将军忠勇,本相敬佩,鲁候昏聩,未得善用志士,若得投诚效齐,本相保汝盖世功名!” 鲁将曹沫愤哼一声,侧首不语。 右相鲍叔牙神色自若,淡笑数声续言道:“无需即回,将军且自省之!” 闻言,鲁将曹沫回首厉言道:“士可杀,不可辱,鲁无叛变之臣!君若有心,许我死前得见吾君一面,死而无憾矣!” 右相鲍叔牙谓之笑而不答,即命甲士牵下监押,值此忠职之士,至死还念君恩,万难招为己用,满腹好才之心终是错付矣,然其仍为鲁之重臣,留之为质或可为邦交所用。 是夜无话,时至次日午时,齐军整装待发,右相鲍叔牙现身阵前,授命三千精兵留守,余部随其班师凯旋,鲁将曹沫陷身囚车,亦在列内。 行不多日,即抵齐都临淄,还军归营,右相鲍叔牙即携鲁将曹沫入宫朝见齐公。 入见礼毕,不待开口,齐公姜小白大喜道:“鲍相伐遂,旗开得胜,为我大齐开疆拓土,劳苦功高,谨受寡人一拜!”言讫,抱拳拱手,躬身即拜。 见之此景,右相鲍叔牙深感惶恐,连道不可,然见难抑齐公感激之情,是以随之跪倒于地还施大礼,回言道:“君上折煞臣也!” 齐公姜小白笑颜上前将其扶起,请座看茶毕,进而问日:“鲍相此行伐遂,听闻另有所获,可有此事?” 右相鲍叔牙拱手上言道:“不敢欺瞒君上,此行除得遂邑外,另擒获鲁将曹沫,业已押至殿外,听候发落!” 齐公姜小白大赞其韬略无双,并悦言道:“即为鲍相所擒,卿自行处置即可!” 右相鲍叔牙拱手礼言道:“多谢君上!臣谓其忠勇,曾有意劝降之为我所用,奈何其忠职事主矢志不渝,遂转念想道用于邦交之途!臣意,鲁今较齐虽弱,然欲使之社稷倾覆,齐乃无为,还当邦交和鲁,使之无由复取遂邑,方为安邦定国长策!” 齐公姜小白点头示可,言日:“鲍相言之有理,卿欲何为?” 右相鲍叔牙献言道:“臣意释囚示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鲁室无由与我为难,定允之!” 齐公姜小白挽袖托臂,拇指翘竖大喜道:“鲍相高论!寡人已为鲍相置下庆功宴,今且随我赴宴!”说罢,扶其肩胛便往外走。 是夜,临淄灯火通明,军民同庆,好一派欢腾盛景。 还说鲁室,遂候虞熹得之众军士护送行抵曲阜,得见鲁公姬同,当即掩面泣日:“寡人无能,遂邑无守,更使得将军为齐所获,敢请赐罪!” 鲁公姬同恨日:“罪者,齐也!”言讫,随着持从引其退下。 遂候虞熹含愧数回首。 待其退去,鲁公姬同斥日:“谁人予我复取遂城!” 大夫曹刿当即行出,上言道:“臣子无能,其所遗失之地,理当由臣予以取回,臣请为将,复取遂邑!” 见此,司寇臧辰行出谏道:“君上息怒,齐将入遂,必有防备,待之细查过后,方可用兵,而将军之子曹沫,乃鲁之勇士也,失之可惜,当务之急,乃是予齐归还!” 鲁公姬同侧首问日:“大夫之见若何?” 大夫曹刿面色不改,镇定自若道:“生死有命,此子该有此劫,是生是死,皆看造化,只等君上一声令下,臣则即刻出兵遂邑!” 谓其大义灭亲之举,鲁公姬同软下心来,叹言道:“曹沫,将军之子,寡人肱骨之臣,誓予齐人送还,便着司寇臧辰操办此事!”说罢,即令退朝,转身退去。 朝后,得君授命,司寇臧辰四下搜罗奇珍异宝,以备使齐赎人,正待起行之时,不料齐室先行致书曲阜,邀请鲁公姬同行赴柯邑会盟,并将释还鲁将曹沫。 初时,谓齐强横,鲁公姬同并无与齐盟谈之意,司寇臧辰数番上谏,或言和齐之利,或言父子同心,方使得鲁公姬同信念转变,应允赴柯。 冬十月,鲁公姬同摆驾赴柯。 两君复会,感慨万千,恩怨情仇一同涌上心头,即为和盟,遂不便恶语相加,除此又别无好说,自始至终,两君无得多言。 盟典晚宴之上,酒过三巡,齐公姜小白随即使人请上鲁将曹沫。 过不多时,鲁将曹沫行出,其已卸下戎装,换得一身素服,较之从前略显消瘦,然则精神抖擞。 入得厅堂,鲁将曹沫移步先至鲁公案前,叩首三拜,不予答言,起身即又行至齐公案前,拱手礼言道:“拜君释身,借酒一樽,铭感厚恩!” 齐公姜小白赞其知礼,随之侧身为其取酒,趁之此时,鲁将曹沫于袖取出一柄匕首,直抵齐公姜小白脖颈。 见此,众皆惊呼,齐公姜小白直面鲁将曹沫,缓缓抬正身躯。 鲁将曹沫面不改色,进而缓步移致齐公身后,恶目视众,无人敢进。 右相鲍叔牙护主心切,急步行出,扬臂指日:“本相予汝复见鲁君,汝怎可忘恩负义也?” 鲁将曹沫回日:“鲍相高谋,三败君手,卑职无怨,然失遂邑,有负君恩,誓死索还,以承君命!” 齐公姜小白随言道:“可知欺君乃是死罪!” 鲁将曹沫豪迈大笑道:“愿君切莫食言,否则曹沫做鬼,亦将寻君索命!”说罢,收刀行出。 众人目光不离其身,但见鲁将曹沫复回鲁公姬同案前,跪拜道:“卑职不辱君命,遂邑复归鲁矣!” 鲁公姬同连忙将之扶起,即见鲁将曹沫取酒一樽,回敬齐公日:“齐鲁成盟,兄弟之邦,望君再莫相欺!”说罢,一饮而尽,进而抄起匕首,倒转匕刃,刺入腹中,旋即倒地毙命。 见此一幕,众皆惊叹,鲁公姬同侧首不忍观看,齐公姜小白则滞目紧望曹沫尸身,敬恼交加。 好好一席盟典盛宴,竟而变做一出闹剧。 还都临淄,齐公姜小白大怒,欲爽其约,左相管夷吾紧言谏日:“此举不可!夫贪小利以自快,弃信于诸侯,矢天下之援,得不偿失,亟当与之!” 齐公姜小白无以反驳,乃从左相管夷吾之言,将之遂邑复还予鲁。 书至末尾,鲁将曹沫如愿取回三战所亡之地,进而名留清史,后人记言:恩仇铭心间,曹沫闹盟宴,手捧三尺剑,千军莫能当!” 第048章 御说违齐志 姬突逆郑君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柯邑会盟,虽生曹沫劫盟一段插曲,好在齐室终得平复鲁怨,与之暂止兵争,然虺化成蛇,必欲食人。 公元前680年初春,齐公姜小白朝会众臣,亟欲商讨扩张方略,当堂问道:“齐势今非昔比,屈居东海决非长策,王霸之途任重道远,及后何去何从,还望众卿畅言!” 上卿高溪出列上奏道:“北杏会盟之后,子姓宋室仍与我敌鲁室暧昧往来,长此以往终将于我不利,敢请伐之!” 右相鲍叔牙随言谏阻道:“诸侯无错,出师无名,恐无能成也!” 齐公姜小白愤而诤言道:“弱我便是错!” 上卿高溪驳日:“行战惧险,是为胆小怕事;出师求名,是谓心中无数;如此小事无为,大事不敢为,何以称霸?使兵无矢,致军颓靡,时之日久,必起妖邪,是为灭亡之道也!” 大夫鲍叔牙从言道:“逆节萌生,天地未形,先为之政,其事乃不成,缪受其刑。天因人,圣人因天。天时不作勿为客,人事不起勿为始。慕和其众,以修天地之从。人先生之,天地刑之,圣人成之,则与天同极。正静不争,动作不贰,素质不留,与地同极。未得天极,则隐于德;已得天极,则致其力。既成其功,顺守其从,人无能代!” 齐公姜小白起身争日:“可究其密谋之实,继而从情伐之,可也?” 右相鲍叔牙执言回日:“善密者,明无能察也!成功之道,嬴缩为宝。毋亡天极,究数而止。事若未成,毋改其形,毋失其始,静民观时,待令而起。故曰,修阴阳之从,而道天地之常。嬴嬴缩缩,因而为当;死死生生,因天地之形。天地之形,圣人成之。小取者小利,大取者大利,尽行之者有天下!” 上卿高溪接言反问道:“如此坐以待时,霸业何时可期?” 右相鲍叔牙紧言道:“非我愿等,乃时势所致也!穷力奔走之兽,极易为人所擒,需得张弛有度,方可从容不迫!为政者亦须有起有伏,无战之时,当行文治以强邦,遍施德义于九洲;亟战之时,乃敢行武诛妖邪,伐吝除叛平天下!” 齐公姜小白一时难以抉择,转向问道左相管夷吾:“二卿之争,管子有何高见!” 左相管夷吾拱手礼言道:“微臣意从右相之言,闲时适静,遇乱则动!夫静与作,时以为主,时以为客,贵在得度。知静之修,居而自利;知作之从,每动有功。故曰,无为者帝,其此之谓矣!” 齐公姜小白惊日:“无为而治,寡人何以窥天下!” 左相管夷吾对言道:“君上谬矣!古之帝王,得天下者,必为圣贤!圣贤者,无为也!以贤待天下,天下必委之!” 齐公姜小白惑而请将日:“敢请管子详言,寡人谨受教!” 左相管夷吾镇静回言道:“贤者,诚信以仁之,慈惠以爱之,端政象不敢以先人,中静不留,裕德无求,形于女色。其所处者,柔安静乐,行德而不争,以待天下时变,适而动作也。贤者安徐正静,柔节先定,行于不敢,而立于不能,守弱节而坚处之。故不犯天时,不乱民功,秉时养人,先德后刑,顺于天,微度人。以此会天下,天下何以负君?” 齐公姜小白柔言问道:“既如管子所言,寡人适为贤君可也?” 左相管夷吾拜道:“君上明鉴,祈请勤政爱民,广纳名士!” 齐公姜小白踱步徐言道:“寡人即位至今,不敢一日废政,遍施惠民之策,自诩勤政爱民也!另设庭燎招士,可谓碑辞厚礼矣,期年而士不至,是为何意?” 右相鲍叔牙紧言回道:“非也!时有一人进见,名日开方,乃东野鄙人,独善九九算术,臣以其才小,而未敢荐君,臣之过也!” 右相管夷吾接言诫道:“勿以才小而薄人,勿以才大而疏人,礼贤下士,乃为用人之道!” 齐公姜小白遂令日:“此人何在,速诏来见!” 右相鲍叔牙回日:“入齐是客,亟当以礼相待,著其下榻于稷下礼馆,臣这遍前往礼前来!”言罢,礼拜自去。 不过时,二人同回,入殿礼毕,齐公姜小白谓其言道:“九九足以见乎?” 庶民开方直言回道:“闻君设庭燎以待士,期年而士不至,何也?君,天下之贤君,四方之士自愧才不及君,故不至。夫九九者,薄能耳,而君犹礼之,况贤于九九者乎?泰山不让砾石,江海不辞小流,所以成其大也!先民有言,询于刍荛,博谋也!” 见说,齐公姜小白悦言道:“能语此言者者,亟当小才乎?”乃固礼之,使之为己近侍。 朝后,齐公礼士之举传出,四方之士相导而至矣。 时过月余,复会朝堂,齐公姜小白随言问日:“近日,临淄士子云集,稷下礼馆门庭若市,可有大才为我所用?” 左相管夷吾接言上奏道:“入齐士子众多,不胜枚举,臣荐五子与君,以佐君上王霸大业!一为东郭牙,善心术,观其礼而知忠伪,犯君颜色,进谏必忠,不辟死亡,不挠富贵,可职谏官。二为宁戚,善农田,垦草入邑,辟土聚粟多众,尽地之利,可职司田。三为隰朋,善权谋,升降揖让,进退闲习,辨辞之刚柔,可职大行。四为王子成父,善兵伐,平原广牧,车不结辙,士不旋踵,鼓之而三军之士视死如归,可职司马。五为宾须无,善刑法,决狱折中,不杀不辜,不诬无罪,可职司理。” 齐公姜小白频频点头,赞日:“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得之诸众辅佐寡人,何愁大业不成!” 待其说罢,近侍开方亦参拜道:“微臣亦荐三人予君,首为易牙,善厨事,精于煎熬燔炙,请为膳夫。次为竖刁,善礼典,极尽礼乐刑政之能,请为肆师。再者常之巫,善方术,审于死生,能去苛病,请为神士。藉此三人,望君录用!” 随其音落,右相鲍叔牙出而谏道:“此皆惑众之能,望君慎用!” 近侍开方回首躬身拜道:“众大臣所虑者,国之大事也,荐子亦需经天纬地之才,小子无能与享!而我所思者,乃君之寝食出行也,荐人需细于宫闱琐事,自然入不得众大臣法眼!” 待其言罢,齐公姜小白笑言道:“开方之言是也!朝前大事亟仰众卿大夫出谋划策,宫闱之事且由开方一众善从,两不耽误岂非更好?众卿所荐之人,着即尽能任事,可也!”说罢,即告退朝,转身行去。 君意如此,众人只得应言行事,自此齐势蒸蒸日上。 话分两头,还观诸侯,宋室新君御说文而有才,即位之初应齐北杏会盟,为之宋室博得片刻安宁,得以拢聚民心稳固君位,及今大权在握,自是不甘沉沦,屈居齐人之下,势必永无出头之日,唯有与齐一争,方可破囚而生,一偿胸中壮志。 然谓齐之强,宋公御说亦不敢轻言取胜,如得胁齐列案和谈,与其平起平坐即为事成,则制霸有时也! 行则险,成而诸济,不行则废,无有起时!思忖再三,宋公御说终下决心,背北杏之盟,脱齐协管,暨成大业。 春二月,宋室背盟檄文习传中原,犹如一声春雷,开启全年兵争新篇章,当先反应者便是东境齐室,尊为北杏盟主,盟邦弃誓悔约,可谓颜面无存,齐公姜小白怒责其离经叛道之举,是以当即行朝,商讨伐宋事宜。 庙堂之上,齐公姜小白扶膝前倾,厉目环视群臣,立意伐宋势在必行,是以不问可否,末了直言问道:“我欲伐宋,何策可行?” 司马王子成父入仕不久,亟待立功以呈君,当即请言道:“末将不才,愿请一军入宋,一战而下商丘!” 齐公姜小白骤然起身,即欲拜将斥师定期伐宋,左相管夷吾出而谏道:“师出伐宋,事非儿戏也,还请三思而行!时下民居无定,民心未安,甲兵勿修,卒伍不足,治内者未具,为外者未备,以今时之齐力,难以为一战下宋,至多逼其与我谈和,如此降尊委人,于我大不益也!颜面受损事小,毁邦国大计事大,为君者切不可意气用事,望君稍加克制隐忍,冀齐崛起之时,何愁今日之怨不得出!” 闻言,齐公姜小白愠色峻言道:“勿得多言,君之无颜,则国之无颜,何以制事于诸侯?伐宋之事,勿得再论,再欲谏我,便非齐臣!”说罢,拂袖转身,背对众臣。 君言若此,左相管夷吾无奈只得悻悻而退,众臣亦无言,右相鲍叔牙随之进言道:“君上明鉴,管子并非妄言,伐宋事非小可,亟当从长计议,非欲出兵,臣则有言,望君纳从!” 齐公姜小白一动不动负手无语,右相鲍叔牙续言道:“宋势稍逊于我,胜我虽不可得,然御我则无难,籍齐一己之力伐之,必是为一场恶战,即便胜之,亦将损兵折将大损国力,而济诸侯坐得其成,则见一消一涨间,齐势不再,制霸难矣!臣意,弱我强邻之举不可为,伐宋亦非我君一人之事,北杏盟尊王攘夷,宋室背盟是为蔑王逆周,首当请师于周,继而更邀诸侯联军共伐之,似此方为万全之策!” 闻之此言,齐公姜小白随即转身,振臂呼日:“如此方为我大齐之臣,众卿皆当扈从仿效,即依鲍相之言,遣使出访诸侯,邀众合力伐宋!” 谓君有言,众臣受命而出,大行隰朋职事起行,首入洛邑觐见周王。 周王姬胡齐依礼召见,入至王畿大殿之上,大行隰朋谓上礼拜献言道:“外臣使见,叩请我王,兹有宋逆犯上作乱,亟请我王主事,出师伐叛!” 观其气宇不凡,周王姬胡齐悦道:“齐使入周,寡人喜不自胜,暨为除逆护周而来,敢不效从?鉴此本当御驾亲征,奈何先君新亡,寡人国丧在身,不便远行,权由单伯代我,赴会诸侯以讨不臣!” 单伯姬晋闻言行出,拱手领命。 周王姬胡齐微微颔首,笑颜复望大行隰朋,谨待回言。 大丧之期,不避烽火,其言若此,夫复何求?大行隰朋当即叩首谢日:“吾王大” 事成,两相愉悦,周王姬胡齐当即诏命宴请齐使。大行隰朋执拗不过,只得暂缓离周,应言赴会。是夜,莺歌燕语,欢乐无限。 岁前,先王姬佗因之病重仙逝,谥号庄王,在位时期,平定王子克之乱,并与齐国联姻,可谓尽心为周矣! 为人臣子,即已入得洛邑,怎着亦得往祭奠一番,至离洛之时,大行隰朋依礼置备香火纸烛,独行前往凭吊。 后为周王姬胡齐知晓,大赞其知书达礼,即着单伯姬晋携师出征。 闲话少叙,且说大行隰朋出得洛邑王畿,继又东向行使陈、曹两邦,呈请诸侯联军伐宋,众见王师领头,又不敢逆齐之意,是以皆言允许出兵。 使命达成,大行隰朋还邦复命,齐公姜小白大赞其冠勇才绝,随即着王子成父为将,领师出征。 春三月,联军汇集石门,拥周齐陈曹四邦之兵,共计三万余,行祀祭旗,誓师伐宋。 王师在前,齐室不敢尊大,遂尊单伯姬晋为联军主帅,随其一声令下,联军踏上征途,浩浩荡荡开赴宋境。 联军蜂蛹而至,不日兵临宿城。战报传至商丘,宋公御说自知无法与之正面匹敌,遂斥令宿城驻军坚守待援,进而亲领两万精兵速往增援。 齐将王子成父少年老成,观之宿城守军不过数千之众,以众击寡轻易可下,而待宋室援兵赶至,战则难矣,遂直入中军大帐,仗剑叩拜道:“宋军无防,敢请速战,齐军愿为先锋!” 联军举事,自难同心,于之此时亦不例外,单伯姬晋寄意周室孱弱,仅余手头万余精兵,还需外防狄狨,内防诸侯,万不可于此葬送,是以和言相拒道:“将军莫慌,敌情不明,不宜妄动,且长途行军至此,三军亟待休整,待我察清宿城防务过后,再行出兵不迟!” 斟其所言,皆为实情,且其为联军主帅,亟令如此,齐将王子城父不敢公然违抗,谓其贻误战机,亦只得忍气吞声。 及至次日,眼见宋之援军现身,齐将王子城父又谓单伯姬晋请命道:“宋室援军赶至,切不可使之会师宿城,我当斥师隐伏于道截杀,若得击溃敌师援军,余之宿城守军不足为虑,一战可下也!” 单伯姬晋无意出战,遂托言道:“援军不知几何,冒然出兵恐陷于危难,且先观察观察!” 及闻此言,齐将王子城父遂知其无意出兵,乃弃周师于不顾,转而请成于陈曹两军。 而见周师未动,陈曹亦不敢轻出,齐将王子城父冲冠而出,仰天叹日:“竖子无谋,不可共事!”说罢,即引齐师起营还朝。 见之齐军退走,单伯姬晋更是无意出战,又因未得齐公君命,不好私自毁约退兵,只得集陈曹两军离城落营,与之宋军遥遥相望。 如此一连数日,宋公御说已知战无起时矣,心中所谋已成一半,遂一卷信简递至周师大营,邀其和谈罢兵。 单伯姬晋获书大喜,若得依此与之和谈,亟可堂而皇之退兵,可免留此驻军空耗粮饷,与之齐公亦有所交代,是以当即应其和谈之请。 竖日,两君落案城前,互施礼毕,单伯当先言道:“宋君何敢行逆周之举,今招联军侵境,可知错矣?” 宋公御说拱手敬天,礼言道:“寡人崇周之心,天地可鉴,从无逆周之意,皆乃齐候片面之言也!” 单伯姬晋叹日:“也罢,只得罢兵歇战,即为仁主,望之日后多助周也!” 宋公御说回日:“忠君之事,职臣之能,幸为君故,岂敢言助!” 单伯姬晋转颜忧色日:“宋君此般驳齐,怕是终难善了,可想过今后如何与齐共处!” 宋公御说接言果断回日:“寡人是为周臣,只知事周尽职,不知如何事齐!如其好生待我,我必恭敬礼回,如其衅事欺我,我必睚眦以报!也望单伯还朝王前美言,助我声势!” 单伯姬晋拱手谦辞道:“老臣自当尽力!” 随言之,宋公御说取过和约,两两署名罢,进而各自还营。 午时过后,单伯姬晋领军往西徐徐退去,联军伐宋至此落幕。 还说齐将王子城父还朝述职,齐公姜小白闻之周师纵敌误战,亟欲挥师西出惩但又周,得之右相鲍叔牙出而谏阻,但闻其言道:“起事之时,左相曾有戒言,民居无定,民心未安,甲兵勿修,卒伍不足,治内者未具,为外者未备,不可强出制事诸侯,君之不明,何以罪人乎?” 为其一习话语数落,齐公姜小白气焰稍有收敛,拂袖落座郁郁不平道:“出而不得,入而无尊,寡人如何臣前为君,如何世间为人,更何谈霸业!” 右相鲍叔牙犯颜直谏道:“大揆度仪,若觉卧,若晦明,君当渊色以自诘,静默以审虑,依贤能之才,纳仁良之策,如此方为正途也!” 闻之右相此番严厉说教,齐公姜小白已然知错,然又羞于认错,遂转面望向左相管夷吾,问曰:“寡人欲修政以干时于天下,安始而可?” 左相管夷吾执言对曰:“始于爱民也!”君臣论战,及此而始。 “爱民之道奈何?” “公修公族,家修家族,使相连以事,相及以禄,则民相亲矣。放旧罪,修旧宗,立无后,则民殖矣。省刑罚,薄赋敛,则民富矣。乡建贤士,使教于国,则民有礼矣。出令不改,则民正矣。此谓爱民之道也。” “民富而以亲,则可以使之乎?” “循法使民,则无不可!举财长工,以止民用;陈力尚贤,以劝民知;加刑无苛,以济百姓。行之无私,则足以容众矣;出言必信,则令不穷矣!” “民居即定,吾欲从事于天下诸侯,亟可乎?” “未可!民心尚未安于吾也!” “安之奈何?” “修旧法,择其善者,举而严用之;慈于民,予无财,宽政役,敬百姓,则国富而民安矣。” “民安矣,亟可乎?” “未可!制霸诸侯,武事不可避,君若欲正卒伍,修甲兵,则大国诸侯亦将正卒伍,修甲兵;君若有征战之事,则小国诸侯之臣有守圉之备矣,如则难以速得天下!” “为之奈何?” “公欲速得天下,则当事有所隐,而政有所寓。作内政而寓军令焉。为高子之里,为国子之里,为公里,三分齐国,以为三军。择其贤民,使为里君。乡有行伍,卒长则其制令,且以田猎,因以赏罚,则百姓通于军事矣。” “善也!可有详策耶!” “制五家以为轨,轨为之长;十轨为里,里有司;四里为连,连为之长;十连为乡,乡有良人,以为军令。是故五家为轨,五人为伍,轨长率之。十轨为里,故五十人为小戎,里有司率之。四里为连,故二百人为卒,连长率之。十连为乡,故二千人为旅,乡良人率之。五乡一师,故万人一军,五乡之师率之。三军故有中军之鼓,有高子之鼓,有国子之鼓。春以田,曰蒐,振旅。秋以田,曰獼,治兵。是故卒伍政定于里,军旅政定于郊。内教既成,令不得迁徙。故卒伍之人,人与人相保,家与家相爱,少相居,长相游,祭祀相福,死丧相恤,祸福相忧,居处相乐,行作相和,哭泣相哀。是故夜战其声相闻,足以无乱;昼战其目相见,足以相识;欢欣足以相死,是故以守则固,以战则胜。君有此教士三万人,以横行于天下,诛无道,以定周室,天下大国之君莫之能圉也。” “若得卒伍定矣,亟可从事于诸侯乎?” “未可!若军令则吾既寄诸内政矣,夫齐国寡甲兵,吾欲轻重罪而移之于甲兵!” “何法可依?” “制重罪入以兵甲、犀胁、二戟,轻罪入兰、盾、鞈革、二戟,小罪入以金钧分,宥薄罪入以半钧,无坐抑而讼狱者,正三禁之而不直,则入一束矢以罚之。美金以铸戈、剑、矛、戟,试诸狗马;恶金以铸斤、斧、鉏、夷、锯、欘,试诸木土。” “既得甲兵大足,可谓从事于诸侯乎?” “仍未可。治内者未具,为外者未备,不可出也!” “内外何治?” “内则任人唯贤,外则驻使结交,可也!臣意内置五属于大夫助君理政,可使鲍叔牙为大谏,王子城父为将,弦子旗为理,宁戚为田,隰朋为行!外设七大使馆监察天下,可职任曹孙宿处楚,商容处宋,季劳处鲁,徐开封处卫,偃尚处燕,审友处晋。又游士八千人,奉之以车马衣裘,多其资粮,财币足之,使出周游于四方,以号召收求天下之贤士。饰玩好,使出周游于四方,鬻之诸侯,以观其上下之所贵好,择其沈乱者而先政之!” “可也!及得内外皆定,出而可乎?” “至此仍未可出!邻国未亲吾,以寡敌众,得不偿失也!” “何以处事?” “审吾疆场,反其侵地,正其封界;毋受其货财,而美为皮弊,以极聘覜于诸侯,以安四邻,则邻国亲我矣。” “及此当可出也?” “可也!” “出而何所向?” “南向以鲁为主。反其侵地常、潜,使海于有弊,渠弥于河有陼,纲山于有牢;西向以卫为主。反其侵地吉台、原、姑与柒里,使海于有弊,渠弥于有陼,纲山于有牢;北向以燕为主,反其侵地柴夫、吠狗。使海于有弊,渠弥于有陼,纲山于有牢!届时,四邻大亲,既反其侵地,正其封疆,地南至于岱阴,西至于济,北至于海,东至于纪随,地方三百六十里,齐得制霸天下矣!” “期时几许?” “三岁治定,四岁教成,五岁即可出兵!” 君臣论毕,宏图展现,齐公姜小白大喜,赞日管子济世之才,遂着众卿依言行事,即见君臣同心,群策群力,齐室大治,制霸有期。 此先按下不表,辞转他地,是年夏六月,自郑地新郑传出一则轶闻,话说新郑南门突现两蛇,腹粗堪比橼木,体长不可丈量,鳞闪银光,信红如血,一蛇通体坳黑,一蛇金纹褐黄。一内一外,缠斗于城门前,嘶信昂首,旅地盘行,贴面绞杀争斗刻日之久。至最后,内蛇战死,外蛇遁入城中。 轶闻传入鲁地,鲁公姬同性好趣事,遂问于大夫申亥曰:“巨蛇争城,犹有妖乎?” 大夫申亥对曰:“人之所忌,其气焰以取之,妖由人兴也。人无衅焉,妖不自作。人弃常则妖兴,故有妖。” 闻言,鲁公姬同剔厉冷笑道:“寡人谨受教,郑将易主也!”说罢,即着大夫申亥携礼前往栎邑,以期结交流亡郑君公子突,布局联卫抗齐。 自初时谋政失利,公子姬突狼狈出逃栎邑,天下人事,唯惧大夫祭足也!韬光养晦这许多年,终得大夫祭足于去岁病重离世,朝无忌惮,自然起意复郑夺位。又见鲁室遣使前来交好,藉其撑腰,更助长其发兵新郑之念,胜可复位掌权,败可退鲁自保,百利而无害。 谋定即行,夏六月初,公子姬突遂集栎邑驻军,并这些年所练新军,合计两万余众,离栎开赴新郑。 还观郑室,边关战报即如雪花一般飞向新郑,适值大夫祭足新亡,庄公所遗能臣武将,亦仅剩的大夫原繁一人,其时人老体衰,早已不堪朝政,郑公姬子婴一时无人可用。 正值焦急烦闷之时,上卿傅瑕上表请战,郑公姬子婴想也未想,即将新郑守军三万余,尽皆交fu,只因君位之争,非是你死便是我活,决无谈和之望,朝中亦无人可用,不若纵其出战,殊死一搏。 再说公子姬突携军急驰而来,及至郑郊大陵,即与上卿傅瑕狭路相逢,忌于敌情不明,两军各自落营休整。 凡用兵之道,以计为首,未战之时,先料将之贤愚,敌之强弱,兵之众寡,地之险易,粮之虚实。计料已审,然后出兵,无有不胜,即谓兵法所云:“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 公子姬突久战沙场深谙兵法,此等浅显道理岂能不懂,遂利之休整期间,派出暗探数十潜入新郑,打探上卿傅瑕脾气秉性并长处短板,勿要详尽务实。己则亲自涉险临敌探营,以期一战破敌。 潜伏敌营整夜,及至天明归来,敌之兵种、多寡、营防、粮草等,皆已摸得一清二楚。至午时,新郑暗探尽数回归,报日:傅瑕者,郑西颖城人氏,少入大将原繁麾下,南征北战略有功绩,自大夫祭足亡,大将原繁等继之迟暮隐退,其方得崭露头角,爵上卿,职朝大夫,好大喜功性偏激,人前夸夸其谈,人后搬弄是非,腹无真才实学,今引军至此御我,亦只谓郑子婴无人可用也! 闻之述毕,公子姬突喜笑颜开,豪言道:“庸才为将,即拥百万大军,又有何虑焉?著我千军即可,看我今晚破敌!” 以千人之众战万数之敌,众皆闻所未闻,是以齐言谏道:“险矣!公当深思!” 公子姬突不以为意,抬手止言道:“无妨!将之无才,营必无备,且其将帐、粮仓、壁垒、营防,吾悉已了如指掌,趁其无备,我引千军杀入,先焚其粮,再执其将,敌必自溃也!” 谓此仍是九死一生,众人欲待启言再劝,公子姬突垂首闭目续言道:“彼营之兵,亦为郑室将士,暨日后争霸之用,歼之徒自伤也!本将心意已决,诸位不必再议,着汝等紧守营寨,及至入夜,我引千军破敌!” 闻之将令,众人只得缄言,受命而行。 是夜,月黑风高,公子姬突领得一千精兵悄然出营,及至敌营辕门跟前,但闻营中鼾声一片,无半点大战将临之像。 几点寒光闪过,营前哨卫闷哼一声同时倒下,伴随公子姬突大手一挥,两骑头前撬开营门,千军在后徐徐开进,及至此时,敌营将士仍然毫无察觉。 入得营没,众皆默言,公子姬突一马当先领众徐进,不多时行抵敌营粮仓,随之千具火把燃起照亮营区,公子姬突当先大吼一声:“粮仓失火!”言讫,行前投火焚粮,众将继之效从。 顷刻间,营区东南角屯粮之所化作一片火海,闻之躁喊声,上卿傅瑕于睡梦中惊醒,闻报粮仓失火,问及原因,众皆不知,想道无粮不成军,眼下灭火救粮方为要紧,即着三军全力取水灭火。 一时间,营中号角连连,众将士各执盆桶,取水奔向火光处,仅留得百余戟士看守中军帐。 待至粮仓处,公子姬突正领得本部兵马佯装救火,因之同为郑军,衣甲服饰一般无二,慌乱中竟无一人看出异样。 随之众人救火无暇他顾之时,公子姬突领众悄然撤出,直奔中军帐。 此刻,上卿傅瑕正于帐中候讯,又闻得帐外人马躁动,怒而起身,亟欲挑帘外出查视。 突然一柄长剑刺破帘布直抵面前,上卿傅瑕惊而后撤,随之摔倒在地。 转眼再看,长剑业已收回,仅留得帘布上一处破洞,公子姬突旋即提剑跨入,冷笑道:“上卿可识得我乎?” 上卿傅瑕抬手指其面,目瞠口哆半晌无言,至最后惊道:“逆子姬突!” 公子姬突瞬时敛言厉语道:“算汝有识,今可死得瞑目矣!”说罢,行前举剑欲戮。 剑风拭面,寒意侵身,眼看剑将临颈之时,上卿傅瑕瞬即伏地扣首道:“郑君在上,谨受微臣一拜!” 公子姬突惊而迟疑道:“此举何意?” 上卿傅瑕回日:“公子误会臣矣!臣今领军至此,即为迎立公子!” 公子姬突剑指其背日:“子婴待汝不薄,怎可忍心卖主求荣?” 上卿傅瑕直身拱手回道:“良禽择木而栖,子婴无才,随之难有所为,怎比得公子雄心壮志,拜君座下,定能成就不世功业!” 公子姬突随之数声厉笑,旋即止笑斥日:“本君不收卖主之徒,今日汝可出卖子婴,他日亦会背弃本君,今日决然留汝不得!”说罢,即又挥剑将斩。 上卿傅瑕惧而叩首,泣日:“念吾并害君之想,敢请舍我一命苟活,吾谨还朝谋弑子婴,执其首级跪候新郑城下,以此迎纳公子入城!” 公子姬突暗自思道,若得如此,可免郑军自相残杀,保存国力以争诸侯,其人或可一用,是以应其言日:“汝若一去不回,则当如何?” 上卿傅瑕紧言回道:“郑室精锐尽在此处,如臣一去不回,公子自行挥师攻城便是!更兼臣之父母妻儿尽在营中,骨肉至亲系臣生之所望,公子有何患之!” 公子姬突喝道:“也罢,暂且信汝一回!”说罢,收剑还鞘,执其出帐。 出得帐外,众将士察觉有变,已将中军大账团团包围,因忌于主将安危,是以未敢攻上,公子姬突遂附耳轻言道:“谓此不用我教罢!” 上卿傅瑕点头会意,谓众言日:“子婴无道,亡君复归,众当顺从天意,继我拥立新君!”说罢,即将兵符交付于公子姬突手中。 亟此营中,上卿傅瑕职爵最大,除其别无效从之人,因是有今,莫敢不从,是以陆续拜倒,齐言道:“愿随新君!” 公子姬突遂着本部兵马,携众前往灭火安营,自带十骑押送上卿傅瑕出营,临行叮嘱道:“谨候佳音!”说罢,纵其离去。 上卿傅瑕策马疾驰,于路回首十数次,不多时身影消失于黑暗之中。 六月甲子,公子姬突帅师行抵新郑城下,对其围而不攻,自下望上扬言道:“许诸三日之期,开城献降,如若逆意逾期,我必踏之主中进城!”说罢,即令三军严阵以待。 郑公姬子婴急忙登城查视,只见敌军蚁聚城下跃跃欲起,而新郑守军仅余得不过三千之众,高低立见,胜负即分,一时气息不畅晕倒在地。 众人救起担下城来,将近半个时辰之后,郑公姬子姬婴方才悠悠醒转,紧随之又是数口鲜血喷溅而出,众皆伏地祈请息怒。 调息刻余,郑公姬子婴颤言道:“敌允寡人三期之期,寡人亦准汝等三日之期,如无良策退敌,汝等洗颈就戮罢!”言讫,斥退众卿。 众皆惶退,而见上卿傅瑕久立堂中无动,郑公姬子婴怒由心生,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骂道:“无能之徒,竟还有脸现身寡人面前,亏得寡人对汝如信任,将之郑军尽数付汝,不料汝竟弃军独自而还,引敌兵临城下,今之战事吃紧,暂不于汝问罪,待之退敌,必将处汝凌迟!” 上卿傅瑕缓步行近,笑言道:“大争之世,人皆心起争心,自汝为君,庄公盛世一去不返,尸就君位,不若许与有为之人,以铸烈火乾坤!”说罢,即于袖中取出一柄短刃,不偏不倚直刺入郑公姬子婴胸膛。 郑君姬子婴生观其丑恶嘴脸,瞠目结舌口不能语,满腔怒火随之汨汨鲜血,顺自匕刃宣泄而出,继之闭目舒息,暗叹生不逢时,忠良尽闭,奸吝齐出,以致错信小人而遇暗算,可谓是天道轮回也!挣扎得片刻即告气绝毙命,后人谥日 不多时,上卿傅瑕满身血污行出郑君寝殿,谓众言日:“子婴惧敌自毙,有识者,当从某行,开城迎纳公子突!”说罢,行将在前,令开城门,继之伏地跪候。 众皆面面相觑,事已至此,想再多亦无济于事,尽随之跪候城前。 见之此景,公子姬突亦未多想,一声令下,领军入城。 来至众人跟前,公子姬突穆颜谓众言日:“傅瑕背主弃誓,着斩讫来报!周有常刑,既伏其罪矣。纳我而无二心者,皆许之上大夫之事!”说罢,即于众前策马行过,竟如无事一般。 众甲士随之将上卿傅瑕拥出,但见其挣扎大呼冤枉,然则众人无人问津,亦算是恶有恶报矣! 复致朝堂,公子姬突高坐君位,众臣入而朝贺,唯余大将原繁不动声色。 公子姬突望其面嗔言道:“吾今复位为君,亟愿与伯父共事,奈何伯父目无寡人,是为何故也?初时寡人出,伯父无裏言;入,又不念寡人,寡人憾焉!” 大将原繁拱手对曰:“先君桓公命我先人典司宗祏。社稷有主而外其心,其何贰如之?苟主社稷,国内之民其谁不为臣?臣无二心,天之制也。子仪在位十四年矣,而谋召君者,庸非贰乎。庄公之子犹有八人,若皆以官爵行赂,劝贰而可以济事,君其若之何?臣闻命矣!”乃祈三尺白绫,自缢而死。 承其遗愿,公子姬突未加阻拦,遂其心意而行,后着戟士收之厚葬,郑室之乱亦由此告一段落。 但看姬突执政,是续庄公之辉傲视诸侯?亦或是就此沉沦盛世不再? 第049章 楚熊赀仇邻 齐小白亲盟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乱世之秋,征伐不断,郑室内争方才落下帷幕,南疆荆蔡又生事端。 前者,蔡侯姬献舞兵败莘地,为楚所执,于诸侯跟前大失颜面,加之今日中原少事,故欲惩息显面。 事从息妫起,当自息妫终,蔡候姬献舞计由心生,遂令行官置备车驾贡物,亟待亲往楚地行盟续好。 及入楚地,楚王熊设宴款待,楚女席间献伎助兴,楚地舞乐较之中原舞乐,少却几分沧桑干练,多了几分飘逸柔美,别有一番风味。 蔡侯姬献舞伶目观赏,待得酒过三巡之后,即提樽敬日:“楚王文治武功,功盖诸侯,楚必繁荣昌盛!”说罢,先干为敬。 中原之陋习,溜须拍马之言,不必过心,楚王熊赀笑颜举樽,还礼回敬,嘴贴杯沿,浅尝辄止。 落杯于案,蔡候姬献舞复又抱拳礼言道:“但有一事,还请楚王主持公道,昔日,息候与我同聘于陈室,只因寡人阴差阳错,无意间瞧得夫人息妫一眼,致其怀恨在心,时欲侵境欺我,念其与我同为楚王友邻,是以一忍再忍,然时之日久,寡人亦难与臣民交代,祈望楚王惠仁从中调和,释息怨蔡之念,还我臣民安宁!” 楚王熊赀问政中原之念不减,及今并地江汉,亟入中原腹地,正愁无由出兵之际,闻请调停蔡息之争,心道是入主中原大好时机,遂回言道:“大丈夫处世,当思强邦富民兴社稷,何系于一女子乎?息候如此小人心态,吾与之说道说道!” 蔡候姬献舞躬身拜道:“谨谢楚王!” 楚王熊赀请酒一樽,随言道:“话说回来,这息妫到底长得是何模样,竟使得息候罔顾社稷之重,与邻争胜?” 蔡候姬献舞笑颜拱手,腼腆道:“要论姿色,此女当真是美若天仙,寡人与其仅有一面之缘,其音容笑貌便已深镌脑海,至今回想起仍就眼前一般!”说罢,啧啧称赞。 楚王熊赀:“真若蔡候所说,寡人亦想见上一见,邀其郢都赴宴,务必携妻一同前来!” 蔡候姬献舞心中暗喜,躬身揖退,还坐席案,随见乐舞复其,众皆喜笑连连,时至深夜方散。 月色之下,太傅申葆与之楚王熊赀于苑信步闲谈,谓上言道:“君上承嗣楚王企近十载,眼见得社稷兴盛,亟问中国之正,可谓功成名就业已立,是时候考虑成家娶妻生子矣!如息妫真若蔡候所言,老夫倒觉得郎才女貌,可喜可贺!” 楚王熊赀垂首轻笑道:“太傅复以为寡人邀息入楚,当真为一女子乎?” 太傅申葆摆手回道:“老夫倒也不至于糊涂至此!君上胸怀鲲鹏之志,寄望于展翅高飞,区区息蔡之地,又岂会放在眼里,所欲者当是晋齐鲁也!然前庭积雪不扫,何以放手驰骋中原?老夫妄言,郢都摆宴,可是要禁足息候,喧宾夺主!” 楚王熊赀抬袖互指,赞日:“知我者,夫子也!” 太傅申葆拱手拜道:“国事家事两不误,君乃真明主也!” 说罢,两人互望大笑,继之礼请续行于青石小径,谈天说地好不欢畅,夜幕笼罩之下,中原又将祸起矣! 不日,楚王邀宴信简递至息地,息候姬绳执信入见妇人息妫,如面喜道:“至后息将无敌矣,汝我可能安宁也!” 陈姬息妫欠身见礼过,茫然道:“君上此言何出?” 息候姬绳回道:“息室势弱,当此乱世,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人尽可欺,唯有攀强附盛,祈得荫护以存社稷,楚今邀我夫妇郢都赴宴,可见其视我为亲,若得楚人庇护,诸侯谁敢欺我,我不安矣?” 陈姬息妫少思一阵,忧色言道:“自尊为王,妄言欺周,其狼子野心,已然昭彰于世,君若轻信其言,此去郢都,恐无还邦之日矣!” 息候姬绳贴前安慰道:“夫人言之大过矣,我已投楚,是为楚之盟邦属臣,其有何由害我耶?” 陈姬息妫执言驳道:“君上何其不明也?妾言决非杞人忧天,论楚之志,必是为制霸中原,汉淮即平,息蔡为其最大绊脚石,以此论之,楚人何能容我?宴无好宴,此去定是有去无回!” 见之夫人嗔怒,息候姬绳懦言道:“依夫人之意,我当如何?” 陈姬息妫直言道:“息室势弱,不争之实,外出无可与争,内防捉襟见肘,唯中立处世,方可安邦立命!亲楚不可性命相托,疏周不可生衅断交,楚人进犯可倚诸侯相拒,诸侯入侵可倚楚人相迫,如此可得进退自如,我则安矣!” 息候姬绳思忖其言,句句在理,遂应道:“夫人长策定国,不亚伊尹姜尚,可惜是为女儿身,若非定为一代明相!” 陈姬息妫谢日:“得为君上所谋,妾之幸也!”说罢,两人温情相拥,息候姬绳随后篆书拒楚郢都行宴。 时隔一日,回书至楚,楚王熊赀即召太傅申葆商议,执书与其,随言道:“太傅有何高见?” 太傅申葆展卷阅毕,随谨上言道:“竟敢拒君郢都宴会,息候莫不寻死耶?此举正好落我口实,藉此为名出师伐息,诸侯莫能相违,缔取蔡息,席卷中原,制霸天下,指日可待,老夫谨此恭贺我王也!” 闻言,楚王熊赀摆手笑道:“事关社稷之重,无谓乎有名无名,一旦我军开出江汉,中原诸侯必将群起而御我,以一敌兄,局势难控,或反为诸侯所制也?” 太傅申葆诚领其言,拱手拜日:“我王所言甚是,老夫谋事不周,失言矣!敢问我王欲做何为?” 楚王熊赀淡笑道:“欲霸中原,战之多矣!息蔡泥丸之地,寡人覆手可得,值此不宜大动干戈,谨当留存实力,以对晋齐鲁等世之强邦!” 太傅申葆惑而问日:“无战何以取息?烦请我王示下!” 楚王熊赀大笑道:“亦无长策,既其不肯入楚,那只有寡人入息也!” 闻得此言,太傅申葆挥手紧言道:“此举万万不可,息候不敢入蔡,定是察我有谋,我王此去可谓羊入虎口也!” 楚王熊赀按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者说,息候于我,寡人乃为虎,虎入羊群,何惧之有耶?” 太傅申葆一声叹息,随言道:“君意决绝,老夫亦不再阻拦,但请王上允臣随行,以护我王周全!” 楚王熊赀摇首言道:“人之过众,息必拒见,寡人仅携百人卫队,并一厨一牛足矣!” 太傅申葆急欲再言,楚王熊赀轻言慰道:“太傅不必忧虑,寡人定可还楚!” 太傅申葆执拗不过,道得一声:“我王珍重!”说罢,侧首叹息。 楚王熊赀笑而不语,礼送太傅申葆还府。 秋初七月,西风渐凉,楚王车驾愈近息都息城,哨探紧急上报息候姬绳,是驱是迎请君授命。 息候姬绳一时惊慌失措,亦不知如何处置,问日:“随行多少兵马?” 哨探回报:“从行不过百十余众,看似非为伐我而来!” 楚王此行意图不明,息候姬绳亦不敢妄动,遂命道:“暂且不顾,其人到得城下,再来报我!” 哨探受命而去,此后数日,息候姬绳皆于惊慌之中渡过,及至楚王车驾一路行至城下,请言以食入享,这才安下心来。 然而是拒是迎,息候姬绳兀自犹豫不决,遂入而礼见夫人息妫,请其授己应对之策。 陈姬息妫直言反问道:“君上可见过猫予鼠食耶?如无见,则当深知楚为息患也,是拒是迎,君自明了!” 息候姬绳忧道:“前者邀我入楚,寡人从其言,拒而未往,今其入享息邑,我若再拒,恐惹兵灾加身!事当慎行,夫人可有万全之策!” 陈姬息妫近身向前,轻声道:“君若无意失信相拒,余则仅有一策可行,乃迎楚进宴,暗设重兵于后,若其无礼,召出擒敌护主,困其君于息,郢都楚军必不敢轻举妄动,而后依礼执送楚王还楚,绝其出师之名,我则安矣!” 息候姬绳仍是心有余悸,复谓夫人息妫道:“若此引得楚王愤恨,继而挥师伐息寻仇,则当如何?” 陈姬息妫正身回言道:“楚师无由伐我,将罪天下诸侯,我则拥天下之重,有何惧焉?” 息候姬绳恳首悦颜,当即下令迎请楚王行宫会宴,并斥一千精甲暗伏廷院内外,以备不时之需。 鼓乐齐鸣,近宫侍臣受命隆重迎进楚王车驾,不多时,两君叙面落座。 茶典礼毕,诸事完备,息候姬绳随之诏令开席,楚王熊赀拦而言道:“寡人以食入享,怎敢使君劳累破费,今以军中之食,与君共品!” 随其话音落地,楚师膳夫牵之一牛行入堂中,息候姬绳指牛惑日:“生牛何以食之?” 陈姬息妫附言道:“无怪乎世人常言道,荆楚蛮子,茹毛饮血之徒也!” 敢于人前,当面倚言中伤楚王者,当世无几,楚王熊赀惊其胆识,循音侧首望去,只见一妇人端坐息候身侧,生得是靓丽无比,柔美之中更添十分刚毅,料到应是陈姬息妫无疑。 楚王朝其一笑,拱手虚见一礼,回首复谓息候言道:“玉盘珍馐,寡人食之无味,独好军中粗饭,此乃寡人御厨,名日庖丁,出身军旅,解牛之术天下无双,敢请息候与我共赏!”说罢,伸手令请。 军厨庖丁拱手受命,转而行至黄牛身侧,反手取出厨刀,紧随之见得一道刀光闪过,眨眼间一颗牛心托于庖丁手中,兀自跳动不已。观之此幕,众皆不敢大声喘息,庖丁随之还刀入鞘,空出一手轻抚黄脖颈,还观黄牛顺势而卧,至死无觉,安眠于众人面前。 观之宰牛,已是令人惊叹不已,再观解牛,更是令人瞠目结舌。但见两名甲士抬入一案,放置于庖丁身后。庖丁则扯出一布蒙于目上,进而复取厨刀在手,伴随阵阵刀光划过,随见得庖丁围转牛身,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过之刻余,再观牛身,仅余得一副骨架留存堂中,余之肉脂皆已分解成可食之份,分列于案板之上。 息候姬绳惊叹日:“好手艺!敢问何以习得?” 庖丁释刀对曰:“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因其固然,技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軱乎!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虽然,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 息候姬绳赞曰:“善哉!吾闻庖丁之言,终知楚师缘何强矣!” 待其说罢,楚王熊赀大手一挥,一纵甲士受命行入,巡于诸众案前,置以一盆炭火,上跺军用铁盔,内盛滚热清水,并上楚地特色酱料一罐,继而奉上庖丁所解牛肉,至此事毕而退。 楚王熊赀于先取肉放入盔中,稍加烫煮随即取出,蘸些酱料入口即食,大口咀嚼直呼美味,并邀众共用。 众皆不敢违意逆施,纷纷效行,唯陈姬息妫不为所动,嘲讽道:“不过粗茶淡饭,难登大雅之堂!” 闻言,楚王熊赀落箸大笑道:“即是如此,寡人便独献娘子一道珍馐佳肴,以搏伊人悦颜!” 谓其言语有轻薄之意,陈姬息妫随之拂袖冷哼一声,撇首望它,与其错目无复相视。 楚王熊赀以目传意,军厨庖丁受命取上一只怪鱼,状如气囊,随之厨刀一阵翻飞,小小河豚分解为百片之多,片片薄如蝉翼似水透光,配上特制酱料,一份侍奉于楚王熊赀,另一份则庖丁亲自端过,奉于陈姬息妫案头。 楚王熊赀随之荐道:“此谓河豚,自海朔还,楚地独有也,似此亦难寻获,谨予伊人与我独享!” 陈姬息妫回首直视鱼肉,眉头紧锁斥言道:“河豚肉含剧毒,人尽皆知,以此献上,欲害吾君耶?” 楚王熊赀直视其面,接言道:“伊人如水,寡人之爱,天下皆可害之,独无能加害娘子!”言讫,取上一片鱼肉,入口即食,随之续言道:“再者说,欲夺息候性命,寡人有万策可行,食鸩之决非寡人上策!”说罢,弃箸于案。 众皆恍然,军厨庖丁闻声奋起,手持厨刀直抵息候胸膛,进而身形前倾锁其脖颈,贴肩绕至后侧,直面堂下众人。 见之堂前突变,众人皆慌,陈姬息妫惊而起身退至一侧,掷盏于地,咒日:“大胆狂徒,敢于堂前行凶,不知死乎?” 前者于廷院中所设伏兵,此时闻迅冲出,将之宴堂团团围住,随见百余楚军横阻门前护主,楚王熊赀起身笑言道“娘子不但生得貌美,其谋略胆识亦非常人所及,寡人甚是喜爱,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说罢,侧首望向军厨庖丁,旋即敛颜厉声令道:“杀!” 待其音落,只军厨庖丁面不改色,回手发力,将之厨刀尽数没入息候姬绳胸膛之中,仅闻得闷哼一声,息候姬绳旋即倒地毙命。 见此,陈姬息妫身影虚晃,险些惊厥晕倒,奈得一口怨气,命道众臣:“诛杀” 千数息兵一拥而上,军厨庖丁寡不敌众,死于乱刀之下,楚王熊赀得之卫兵死命相护一时无恙,但见其从容取盏,仰面一饮而尽,继而豪言道:“息候已死,汝等莫做无谓之争!即日起入我楚籍者,与我荣辱与共,如勿与,死无葬身之地!” 闻其此言,息军止战徐徐而退,楚王熊赀执盏转身,凶面直视众人,息兵畏此尽皆弃刃投城。 楚王熊赀转而还视陈姬息妫,展颜轻笑道:“娘子欲作何为?” 君上暴毙,将士倒戈,陈姬息妫亦知大势已去,目下唯有两途可行,一者跪地祈生,二者成节而死。 陈姬息妫柔颜含泪默视息候片刻,进而敛颜厉目环顾诸众一番,临了将之目光停滞于楚王身上,恶言相向道:“妾入息邑,即为息人,生不能存息社稷,死亦不为蛮楚贱臣,谨求随君而去,幸也!”说罢,随即俯身于地拾起一剑,起身抬手即向楚王刺去。 见之此景,楚兵即欲拦将上前,但闻楚王熊赀大喝一声:“退下!” 众皆闻声止步,只见陈姬息妫衣袖飘飞,剑闪寒光谓己而来,楚王熊赀竟纹丝不动,笑颜挺身硬受其一剑。 众皆惊呼,只见鲜血顺着剑身汨汨外流,两人四目相对,一刚一柔,鲜明了然。 陈姬息妫终是文弱女子,其力道大大不如男丁,楚王熊赀虽为剑伤,但未触及要害,诚言道:“寡人受此一剑,亦算得抵过刺息之罪,盼汝消解怨恨,及后诚心事我!” 见得楚王熊赀硬受此剑,陈姬息妫本于内心生起一丝敬佩,不料其继又口出狂悖之言,内心仅存之敬佩之情,顿时烟消云散,陈姬息妫徒然怒道:“逆贼休得胡言,你我今日,只有一人可活!” “活”字脱口而出,陈姬息妫随即还手抽回长剑,继又奋力刺出。见之楚王熊赀再次遇险,十数楚兵不顾王言,奋勇冲出,将其手中长剑击落,困于一隅。 楚王熊赀以掌抚胸,顾不得伤口钻心之痛,伸手急令道:“不得伤及楚后,好生相待!” 闻及此言,陈姬息妫当即明会楚王之意,思道入楚生不如死,遂怀宁死不入楚地之志,急而抱头撞向堂中立柱,以期身死守节。 谓此,楚王熊赀急而指日:“速速拦下!” 亏得楚军训练有素,其有一员眼疾手快,戟杖其首将其击晕,楚王熊赀跌撞上前,轻手将其抱起,送回寝宫休歇,临行之际,不忘叮嘱好生看护。 简单包扎后,楚王熊赀即令行朝,威逼利诱令之息室臣民归附于楚,众皆无能反抗,是以叩首领命。 数日后,令尹彭仲爽受命引军前来接防,息邑事了,楚王熊赀即携陈姬息妫摆驾还楚。 还楚途中,陈姬息妫几番寻死,皆为楚王熊赀预判救下,后因得知息亡乃为蔡人谄媚所致,顾念眼下生死无能,不若借楚之力灭蔡,以为夫君复仇,亦算是赎己入楚之罪,遂绝轻生之念,安居车内随行入楚。 楚王熊赀乃世之强主,精悍刚毅,谓之柔柔纤女,直是无甚兴趣,而见贞贞烈女,则见兴趣盎然,回顾息殿席宴之上,两人生死对决,其胆识谋略,天下女子,无出其右,遂决意非其不娶。 无独有偶,陈姬息妫亦察出其此项性格缺陷,寄意利此以偿心中所谋,自入楚地便闭门不出,使之楚王无得相见,以此吊系楚王心意。 时过月余,楚王熊赀大摆筵席迎娶陈姬息妫。拜过堂,敬过茶,而至洞房花烛夜,两人分着龙诞凤服,隔案而坐。 趁着酒意,楚王熊赀壮胆起身,缓缓走向床头,意行好事。 陈姬息妫正座床头,沉声拦道:“事已至此,妾已想得明白,终究是为楚王之人,然妾亦非随便之人,王欲强来,妾定血染洞房!” 楚王熊赀闻言止步,言道:“娘子非为随便之人,寡人亦决非轻浮之人,敢问如何可得伊人芳心!” 陈姬息妫烁目直视其面,毅言道:“息君亡于面前,社稷失之我手,时下妾之所想,无非是为替夫复仇,为民请愿!楚王身受剑芒已偿其过,然蔡候撺掇之罪未加惩处,唯请我王灭蔡以释我怨,而得贱妾专诸事君也!” 闻其此说,楚王熊赀声声大笑,回言道:“即非娘子有言,寡人亦将取蔡!”说罢,于案取得一简空卷,提刀篆言:“弘武治世,楚王敕命,授令尹彭仲爽挂帅出征,领军三万伐蔡,师出无由,令旬日之内攻取蔡邑全境,务必执拿蔡候来见!” 文毕,楚王熊赀奉书递与陈姬息妫,随言道:“娘子满意否?” 陈姬息妫不复与言,双手接过诏文书简,怀抱胸前如获至宝,随之徐徐躺平于卧榻之上,楚王熊赀行进关帘入帐,遂成鱼水之欢。 次日,王出巡事,陈姬息妫即着心腹携楚王诏文书简前往息地,传诏令尹彭仲爽起兵伐蔡,并着信使另行嘱托,著其起兵之时,打起息师椽旗,以慰王后思念故土之情。 验过诏文真伪,令尹彭仲爽当即应诺领命,送走信使即入军营点卯清粮,以承行军之需。 秋七月下旬,令尹彭仲爽帅楚师入蔡,不到半月期间,连下蔡室十余城,进而领军直逼蔡都上蔡。 话说这彭仲爽,本为申邑人氏。公元前688年,楚王熊赀引兵伐申,彼时彭仲爽是为申室大将,沙场数番交手,给予楚王熊赀带来不少麻烦。后为楚王熊赀使计俘获,因念其才不忍加害,遂召入楚室而用之。彭仲爽既而感念楚王不杀之恩,先助楚王征取申邑,后又辅政接管息地。期间多立功勋,楚王熊赀遂广地予爽,其家世为楚大夫,后又因其治理息地有功,擢升为令尹,是为楚史长河中,为数不多非楚国宗族之令尹。 大军临城,蔡候姬献舞登城查视,“息”字椽旗映入眼帘,即知楚军犯境,乃为息人使之衅仇也! 眼目下,以上蔡些许薄弱兵力,根本无法抗拒楚室数万精兵,念及自身本无逆楚之举,加之又是楚室盟邦,许得息人怨恨出了便罢,不至于毁人宗庙,蔡候姬献舞遂效前般,引之文武百官开城相迎,举国投诚。 令尹彭仲爽行将上前,与其照面完成交割,随即领军开进城区,安定好城中防务,即循王诏押蔡候姬献舞还楚郢都。 战报先于令尹传至郢都,楚王熊赀喜而执书前往见陈姬息妫,不料为其拒之门外,遂堵门惑而问日:“娘子所求,寡人尽皆照办,奈何冰颜待我更胜曾从前?” 陈姬息妫于屋对曰:“吾一妇人,忍辱负重,而事二夫,今已事成,既弗能死,其又奚言?”说罢,自咬舌跟,断之说话之能。 楚王熊赀急令医师救之,过之刻余悻悻而走,自此两人极少会面,及至生得堵敖及成王,陈姬息妫亦未复与楚王熊赀言得一语。 绝得美人羁绊,楚王熊赀遂可全身心投入政事,而今蔡息并归与楚,入主中原再无障碍,遂欲烹杀蔡候祭旗,挥师北林制霸天下。 时有郢城令鬻拳,楚室宗族后裔,楚王熊赀敬其忠诚,授以大阍之职,使其主管楚都郢城防务。 闻得楚王欲杀蔡候,郢城令鬻拳随即上表谏日:“闻君欲烹蔡候姬献舞,臣谓我王深感得不偿失,是以奉文上阅冒死谏阻,王欲杀之蔡侯,是弑蝼蚁般简单,然其一死,中原诸侯势必惧而合盟,其时联军南下护蔡,楚将以一敌百,徒生无尽麻烦,楚入中原之途,亦将更加艰难。臣谨审时度势,深觉我王之举弊大于利,虽可解一时之恨,但将使楚陷入危局!” 楚王熊赀见表,遂召郢城令鬻拳入殿觐见,如面即问日:“鬻卿可知蔡囚如何辱寡人乎?” 郢城令鬻拳回日:“属下不知!” 楚王熊赀怒日:“寡人亟欲纵其还邦冰释前嫌,不料蔡囚恼羞成怒,兼之大闹公堂,咒日王后诡计多端,寡人不义,此等逆臣该杀否?” 郢城鬻拳随言拱手劝道:“似此确实该杀,然其性命关乎社稷运数,轻易杀不得!楚室方才踏入中原腹地,我王即用如此残忍手法,将之被俘虏公候杀害,必将引得中原诸侯群。若我隐忍一时之气,赦免其罪,并与之结盟,如此既得盟友,又可示颐诸侯,成楚仁德之表,岂非一举两得?国事当前,还请我王克制情绪,以期铸就不世功业!” 纵观天下局势,楚王熊赀亦知郢城令鬻拳方才所言,确是利于楚之佳法。然蔡侯如此辱没自己,楚王熊赀终难消却心头之恨,遂罔顾郢城令鬻拳劝诫,执意烹杀蔡侯。 郢城令鬻拳见其执迷不悟,一时急败坏,然又别无他法阻其烹蔡,遂一咬牙拔出配剑,悬其肩颈之上,耿言道:“臣今宁可与王同归于尽,亦不愿见之我王失信于天下,以坏楚室基业!” 楚王熊赀谓其忠直不阿,即时幡然醒悟剔厉前行,随之改口言道:“寡人知错矣!”说着,即令撤下油锅,赦免蔡候欺君之罪,不日与之行盟,纵还蔡邑。 闻得此言,郢城令鬻拳方才弃剑拜倒于地,叩首言道:“王上能纳臣议,实乃社稷之福也!然为人臣者胁君从事,亦是为大不敬,罪大当诛,恳请我王赐死!” 楚王熊赀知他气性率直,并无无意责怪于他之意,遂慰道:“寡人知汝一片赤城,敢于犯颜直谏,戒我之错者,楚仅鬻卿一人也,功莫大焉,岂敢问罪!” 王虽无怪,然郢城令鬻拳自觉罪无可恕,是以挚言道:“王虽赦臣之罪,臣何敢自赦?”话音未落,操起佩剑,自刖一足,然后忍痛大呼道:“人臣有无礼于君者,以此为鉴!” 郢城令鬻拳此举,惊得楚王熊赀目瞪口呆,待得回过神来,赶忙派人救治。 念其忠直之名,楚王熊赀后将其斩下一足,供奉于太庙之上,以警自身未纳臣谏之罪。 经此一事,足见楚王熊赀用人之能胜却诸侯,其能纳万民之言,开明贤达之名一时享誉四方,而郢城令鬻拳冒死直谏之举,又给众臣树下忠君榜样。及见朝堂内外,臣之敢言,君之敢用,试问楚室不强何待! 天道使然,一邑强盛崛起,必有一邑伴随弱势沉寂,周楚之征啥应此语,眼见得楚室侵息掠蔡,中原大地阴云笼罩,若其续往北上,周室社稷危在旦夕,周王姬胡齐痛心疾首,只得于房著文泄愤,提刀篆言道: “六月栖栖,戎车既饬。四牡骙骙,载是常服。玁狁孔炽,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国。 比物四骊,闲之维则。维此六月,既成我服。我服既成,于三十里。王于出征,以佐天子。 四牡修广,其大有颙。薄伐玁狁,以奏肤公。有严有翼,共武之服。共武之服,以定王国。 玁狁匪茹,整居焦获。侵镐及方,至于泾阳。织文鸟章,白旆央央。元戎十乘,以先启行。 戎车既安,如轾如轩。四牡既佶,既佶且闲。薄伐玁狁,至于大原。文武吉甫,万邦为宪。 吉甫燕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饮御诸友,炰鳖脍鲤。侯谁在矣?张仲孝友。” 辞是好辞,然却未能救国,当务之急乃为寻访治国安邦之策,以周之力,决无与楚抗衡之能,只有诸侯合力御楚,方有一线生机。 放眼天下,能与楚人抗衡者,唯有齐鲁二邦也,然则二邦生隙未能同心,否则亦不致使楚如此蛮横猖獗。 周王姬胡齐思之再三,还是寄意请齐盟合诸侯,毕竟齐室所倡“尊王攘夷”甚得诸侯拥护,如若赋其王命,使其震臂高呼,必可匡合诸侯联军御楚,假使得此周则安矣! 想定即行,周王姬胡齐遂着单伯姬晋出使临淄,携其所做《六月》之文示寓齐公姜小白,骥其联军勤王抗楚,如初周太师尹吉甫北伐玁狁般,定国安邦,匡扶周室社稷! 单伯姬晋受命而往,得见齐公姜小白表明来意,并奉上《六月》诗文。 齐公姜小白虔言战之要事,需聚朝与之众卿商议,遂先将单伯姬晋礼送至驿馆稍歇,继之鸣鼓行朝。 三阵朝鼓响过,文武齐至大殿,伴随礼乐行讫君臣大礼,齐公姜小白先着近侍开方谓众颂唱周王《六月》诗文,即而临面问日:“周室使臣如齐,寄望寡人联军御楚,众卿以为当应否?” 左相管夷吾随言上谏道:“夫能扶天下之危者,则据天下之安;能除天下之忧者,则享天下之乐;能救天下之祸者,则获天下之福!祈君谆循天道,应命盟合诸侯,谨得天下归心,霸业可成也!” 齐公姜小白对日:“制霸之路,非此一途,荆楚带甲之数可投鞭断流,辽域纵横据半壁江山,勤王敌楚,谈何容易!且楚远于齐,于我难为患,宋鲁之所方需觎楚窥视,众不用命,齐何急焉?令有战之粮草消耗,甲兵战损,何人补我?临战者不动声色,而诏我先,我非愿也!” 左相管夷吾接言驳日:“君何如此小量也!明主用兵,非为己之好恶,乃将为公心大道,以诛暴讨乱也!夫兵者,不祥之器,天道恶之,君勿用,是为大德,不得已而用之,是谓天道!故君子者常畏惧而不敢失道,人之在道,若鱼之在水,得水而生,失水而死!请君以义诛不义,决江河而溉爝火,临不测而挤欲堕,济危扶困,匡扶天下,期成不世伟业!” 齐公姜小白道:“寡人仍未想明,周室王畿黯弱至此,管子为何还是如此拥护?再者说,邻周者另有郑卫宋陈曹等十数诸侯,盟而御楚亦不是不可为,为何非我齐室出世?且荆楚北衅于我而言,或为西出良机,趁诸侯自顾不暇之时,我则突起大军攘伐宋鲁,必可一战成事!” 左相管夷吾急而续谏道:“依君之所想,臣可预见事无成也!经略有言,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强,能有其有者安,贪人之有者残。残灭之政,累世受患;造作过制,虽成必败。舍己而教人者逆,正己而化人者顺。是故逆者乱之招,顺者治之要,君当甚行!” 齐公姜小白一时语塞无力反驳,推诿应言道:“也罢!即便寡人应承王命,盟合诸侯联军御楚,然今乱世当道,礼崩乐坏,诸侯之间并起争执,寡人又如何化解其间恩怨,使之合盟联军? 左相管夷吾答曰:“臣闻昔者有道之君,敬山川、尊宗庙、重社稷,富其文卿,善闻其言,固其武臣,宣用其力。圣人在前,贞廉在侧,竟称于义,上下皆饰。形正明察,四时不贷,民亦不忧,五谷蕃殖。外内均和,诸侯臣伏,国家安宁,不用兵革。馈受币帛,以怀其德,昭受其令,以为法式。亟行此道,即可清仇解怨,诸侯复为之亲!” 待其说罢,齐公姜小白又问道:“联军举事,难以齐心,及愿盟合于天下而无私怨,犯强逆而无私害,为之若何?” 左相管夷吾从容应日:“国虽强,令必忠以义;国虽弱,令必敬以哀。强弱不犯,则人欲听矣。先人而自后而无以为仁也,加功于人而勿得,所橐者远矣,所争者外矣。明无私交,则无内怨;与大则胜,私交众则怨杀!” 齐公姜小白赞日:“善哉!”说罢,复请单伯姬晋复朝听论,当其面著闻檄告天下,召天下诸侯联军勤王,共御荆楚。 书出,诸侯响应超出预料,亦了窥测楚室之强。 冬十月,单伯会齐侯、宋公、卫侯、郑伯盟于鄄。 三往何劳万乘君,五来方见一微臣。微臣傲爵能轻主,霸主如何敢傲人。 第050章 鄄地齐语楚 倪邑郑争宋 - 东周策 - 陈义虎 第050章 鄄地齐语楚 倪邑郑争宋 《东周策》 陈义虎/著, 本章共10517字, 更新于: 2022-03-19 14:16 正月繁霜,我心忧伤。民之讹言,亦孔之将。念我独兮,忧心京京。哀我小心,疮忧以痒。 父母生我,胡俾我愈?不自我先,不自我后。好言自口,莠言自口。忧心愈愈,是以有侮。 忧心茕茕,念我无禄。民之无辜,并其臣仆。哀我人斯,于何从禄?瞻乌爰止?于谁之屋? 瞻彼中林,侯薪侯蒸。民今方殆,视天梦梦。既克有定,靡人弗胜。有皇上帝,伊谁云憎? 谓山盖卑,为冈为陵。民之讹言,宁莫之惩。召彼故老,讯之占梦。具曰予圣,谁知乌之雌雄! 谓天盖高,不敢不局。谓地盖厚,不敢不急。维号斯言,有伦有脊。哀今之人,胡为虺蜴? 瞻彼阪田,有菀其特。天之杌我,如不我克。彼求我则,如不我得。执我仇仇,亦不我力。 心之忧矣,如或结之。今兹之正,胡然厉矣?燎之方扬,宁或灭之?赫赫宗周,褒姒灭之! 终其永怀,又窘阴雨。其车既载,乃弃尔辅。载输尔载,将伯助予! 无弃尔辅,员于尔辐。屡顾尔仆,不输尔载。终逾绝险,曾是不意。 鱼在于沼,亦匪克乐。潜虽伏矣,亦孔之昭。忧心惨惨,念国之为虐! 彼有旨酒,又有嘉肴。洽比其邻,婚姻孔云。念我独兮,忧心殷殷。 眦眦彼有屋,蔌蔌方有谷。民今之无禄,天夭是啄。哿矣富人,哀此茕独。——《诗经》正月 公元前679年,又是冬春更替一年伊始,东周乱世纷争,未得一刻停滞苟安。 话说去岁冬日,周王姬胡齐忧楚之患,使单伯姬晋入齐请兵勤王,得会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五君于鄄地,协商御楚大计。 见之中原诸侯大举行盟典合,楚王熊赀庆幸采纳郢城令鬻拳之言,不然楚将以一己之力对抗天下,势必迫就一场悍然血战! 想想后怕,楚王熊赀遂着令尹彭仲爽撤出蔡地楚军还驻息邑,将之战线稍稍后撤,意寄此举松懈中原诸侯敌楚之意,进而放弃联军伐楚。 而见楚军后撤,诸侯遂又各起心思行己之道,南北对峙稍有缓解,楚王熊赀执意复会中原之想,遂亦将令尹彭仲爽部调往息蔡交界处,骥望中原乱之再起,诸侯无暇南顾之时,趁势侵蔡窥探中原。 南北局势突变,中原大地再次陷入战争阴霾,众诸侯不敢掉以轻心,是以复循周王姬胡齐勤王之诏,秉持齐室尊王攘夷之言,众诸侯不谋而合自行会聚鄄城,商讨却楚一劳永逸之法! 过岁初春,鄄邑城令府衙之内,单伯姬晋并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五君共聚一堂,各抒己见言教制楚大略。 单伯姬晋当先谏言道:“荆楚蛮子,藐视王权无礼至甚,今又兴兵犯蔡觊觎中原,我等亟当联军南向伐之以施惩戒,以教其为君为臣为人之道!”说罢,郑公姬突声言相附,余皆无言。 卫公姬朔继之劝言道:“蛮楚霸荆湘之地,其间湖河纵横交错,更兼拥有江汉天堑,易守难攻!而我联军长途奔袭,更失却地利之便,难有胜机!对楚之法还当立意互不侵犯,以势迫和为主!” 宋公御说紧言驳道:“卫公竟何自欺欺人也?楚人自恃其强亟欲问政中原,何能与我和相安无事?既如卫公所言,无能一战定楚,便当长期为事,我等诸侯各自出兵一部,驻守南境边关,似此方为长策!” 陈公陈杵臼急而拦道:“驻军戍边,谋乃良谋,只是时之日久,粮草恐难有续!诸君国强邦大,些许粮草不值一提,而谓弱邦如陈者,一秋收成难为戍边半年,如此不待楚军攻伐,我即自溃矣!” 此言一出,众皆无言!战之无为,和之无望,戍边无续,众亦不知还有何策可行! 观之诸侯意懒心灰,齐公姜小白顺势言道:“九州同心,何惧一楚!若得依之我言,寡人一简文书,即可令楚止步汉水,永不涉足中原!” 闻其此言,众人惊而面面相顾,单伯姬晋随之拱手礼言道:“齐公若有良策,敢请示寓我等,我等谨奉齐公之言!” 齐公公笑而回道:“如此,寡人这便篆书至楚,敢请诸侯联军陈兵楚蔡边境,以促事成!” 单伯姬晋紧言问道:“需时几许?” 齐公姜小白自信满满回道:“半月之期足矣!” 期至而事未成,则当如何? 齐公姜小白轻笑道:“若此,诸侯领军自回即可,寡人独将齐师南下,血战江汉,荡平荆湘,誓叫楚蛮从此不敢北顾!” 闻得此言,众人拱手敬日:“齐公大义!” 谋定而动,齐公姜小白当堂著就说楚檄文,着快马送往郢都,继而统领齐、周、郑、卫、宋、陈六邦联军共计十万余众,南下驻防蔡楚边境。 话说两边,楚王熊赀正自于朝商议复入中原之法,众臣争辩半日无得万全之策。正值焦灼之时,边关信骑突然闯入,托卷上言道:“边关急报,诸侯联军入驻蔡地进逼楚境,齐公有书奉与王参阅!” 闻得此讯,众皆不知详情,惊颜默语望向堂上楚王熊赀。 楚王熊赀急而取过书简,展卷启阅之,目光上下扫量逐字掠过,但见文日:“楚君端详,小白拜言,闻君欲与中原为敌,适觉兹事体大,抒发肺腑之言劝慰,祈君勿违天道而行!昔时,周成王举文、武勤劳之後嗣,而封熊绎於楚蛮,封以子男之田,姓芈氏,居丹阳。与鲁公伯禽、卫康叔子牟、晋侯燮、齐太公子吕俱事成王,周予楚恩不可谓不厚!然楚之后嗣不思知恩图报,竟先后数次掩乱而起事犯周,幸得历代先王锐意图治,亦只是将犯境楚军驱除出境,未曾想过夺楚基业,适见中原诸侯之气度恢宏!今时楚君罔顾前车之鉴,竟又起意蓄兵犯周,小白唯有谨事勤王,以卫天下!君之强,小白承认,然君仅倚一国之强,而小白所具者,天下之兵也!以一国之力。敌天下之兵,君自认为有胜算乎?盼书至之日,楚君可弃违逆之意诚事周室,小白即著诸侯与楚通好,共享盛世太平,!楚君如若执意行事觊觎中原,小白可于君前立誓,此生余事不济专诸伐楚,直致楚人无能犯周为止!明君当前,话不多言,望君好自为之,小白敬上!” 一气阅毕,楚王熊赀额间冷汗沁沁,过之片刻方才回过神来,随即问日:“联军于蔡屯兵多少?” 边关信骑回日:“多达十万之数,其驻地军帐,一眼难见尽头!” 闻得此言,众皆惊慌失色,楚集举国之力亦不过十万之众,而行蔡临境竟之兵达十万之多,且不过六邦联军而已,倘若合聚天下之兵不得百万之众,楚室有何能可敌百万大军,试问闻此何人不惊? 楚王熊赀亦是惊骇不已,即命摆驾前往息地前线查探敌情。 还说齐公姜小白,领得十万大军驻留于楚蔡边境,即不行前侵伐楚地,又不后退撤军还邦,竟日无事,便于边境线上演兵。 楚候熊赀来至前线,随即登高查视,联军又在如常演兵,远见旌旗密布,兵马云屯,齐公姜小白高坐将台,诸侯相围,百将侍立,如负严霜,屏息听命。少顷,齐公姜小白令旗一麾,百将各施技勇。人如猛虎,马如游龙。箭及二百步外,莫不中的。百将演毕,三军排开阵势,如临大敌,步伐进退不失尺寸,亏得江汉平原辽阔,容得十万之众大演兵。 楚王熊赀见之竦然,自叹道:“今观中原之兵,方查楚之渺也!时不予我,制霸中原,谨待后世之君矣!”说罢,即着令尹彭仲爽取之公侯七鼎送往联军大营,继而起驾返回郢都。 待之令尹彭仲爽将之七鼎运入大营,呈现于联军六君面前之时,齐公姜小白喜而谓众言道:“事已成矣!鼎器者,社稷之重也!楚今授我以鼎,即为受我社稷之重,寓其不会再与我等为敌,否则是为自毁社稷!” 闻其此语,众人笑逐颜开,不废一兵一卒即将强楚措服,感叹齐公姜小白德才双馨之余,单伯姬晋与五邦君候拥将上前,拱手齐声贺道:“齐君英武,谨奉齐室是为诸侯之长,愿尊齐君盟主号令!” 齐公姜小白悦然,当即下令撤军,退出蔡楚是非之地。 窥见中原之强,楚王熊赀还楚郢都之后,即将为政重心转为对内,以期后世倚楚之强再行北上中原。 一者创建县制,首从申、息、权设县,各设县尹管事,受楚王直接任命管辖;二者建造大城,自郢都卫星城为始,期求一县之田赋,能养兵车千乘,多筑列城于北方,而就万城之国,以逼华夏。三者修建驰道,楚地水路纵横,重在水军建设,而楚室志在中原,免不了车站、陆战,陆军建设顿显重要,而息、申为楚室北入中原之前沿阵地,需先贯通申、息至郢都之驰道,以便快速调动兵马。四者迁民县邑,郢都延伸至中原遥遥数千里,从郢都调兵至前线太过困难,而将灭国之民迁入县邑大城,即可就地获取兵源和粮秣供应,使之中原防线更为巩固。五者修建方城,诸侯一家,难为楚患,百家诸侯,楚则难防,以江汉之域为城,江汉之流为池,御北筑防,天下一城,世人莫敢伐也! 籍此建国,楚室自此而兴,方才成就八百年文明古国。 南疆已定,话回中原。据史书记载,早在殷商之前,曹姓之民于邾建立邾娄部落,其先祖是为曹安,周武王灭商后,采取分封制,曹安五世孙曹挟被封于邾,邾娄部落始为诸侯,后世多称邾,其古都在峄阳,时为鲁室属邦。 其自邾侠后七代至邾君夷父颜时,周公旦摄政王畿平叛归来,为了巩固和加强周室王朝政治地位,进而推行封邦建国之法,分而治之削弱诸侯势力,借邾国夷父颜有功于周,暨封其子友父于倪,故称倪室,自此邾室一分为二。 虽然邾室自周初便已始为诸侯,但至曹安十二世孙邾君曹克之时,任无没受周天子册封,无职无爵,诸侯之位有名无实。 及至齐公姜小白推行尊王攘夷之时,邾君曹克积极予以支持,使往各国奔走联络,曾夜宿滕邑和薛邑。 鄄地会盟后,齐公姜小白霸业始成,遂以方伯之名,行使天子职权,过问诸侯事务。 邾君曹克见之时机成熟,遂往临淄谒见齐公姜小白,请其代为言陈天子,赐胙予邾正名,册封授爵而委实。 谓之邾君曹克所求,于齐公姜小白而言,不过是为开口一语耳!而见这些年,邾室随齐南征北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其脱离宿主鲁室管控,进而亲齐拥齐,于齐大利也!遂当即应其所请,篆书奏请周天子,敕封邾君曹克子爵,职司乡师。自此邾君曹可始敢自称邾子,邾室亦得实至名归位列诸侯。 而见邾室得以册封授爵,倪室君臣亦想行之此道,前身虽为邾室,然今业已另立祠堂,更应受胙继爵以正名。 说之易,行则难,倪室出自邾室,想要改换门庭另立祠堂,邾室宗族首先将会不答应,再有宋室是为倪室宿主,想要脱离宋室掌控而自成一体,宋室亦将不会答应,另外宋邾奉齐为长,碍于两邦颜面,齐室亦将不会助倪矣! 倪君颜妙想道,敌之敌者,我之友也。齐之敌者,鲁也!即然请齐不得,不若转而行鲁陈情相求,暨我相投或可成事也! 是年春三月,燕归蛙鸣,花红柳绿,趁着这盎然春意,倪君颜妙踏上使鲁行途,然其不知此一行,或将一石激起千层浪,即又开启新一轮次中原混战。 倪邑至鲁不远也不近,倪君颜妙一路缓行十余日,于突思之千般说鲁陈辞,以期言尽得允马到功成。 入得曲阜,先至驿馆行人府报备,又等得十数日不见鲁侯召见,倪君颜妙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亲身往鲁宫拜访,又与之宫门甲士发生争执,这才惊动宫内人员,得鲁公姬同诏令引入觐见。 虽有不忿,亦只得忍气吞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因此行是为求人而来。两相会面,倪君颜妙谓之鲁公姬同恭敬施以君臣,随之谦言道:“颜妙来访,本该行人府造册,驿管待召,然我依礼侯召驿管十余日袅无音信,顾念大国君臣日理万机,比不得小邑闲暇无所事事,犹恐君上将之颜妙忘却,适才亲至鲁宫造访,要说鲁宫防范却也真个是戒备森严,未得鲁公诏命任何人不得擅入,又因颜真未得行人馆文书,无论颜妙怎得相劝,宫门甲士就是不肯代为入内禀报,情气急之下这便与之吵就起来矣!失礼之处,还请鲁公见谅!” 倪君颜妙这一习话语,说得鲁公姬同面红耳赤忸怩不安,本就是鲁室待人不周,于其口中说出竟都成倪君之错矣!鲁公姬同不敢再有逊礼失态,随即拱手回礼引之厅前落座,茶水糕点一样不少,几与贵客莅临一般,终了问日:“不知倪君此行入鲁,有何教孤耶?” 倪君颜妙肯首回日:“颜妙小邑之民,未曾见过大世面,君前怎敢言教?此来实是为有事相求!” 鲁公姬同伸请将道:“所求何事?不妨说来听听!” 倪君颜妙拱手礼拜,紧言道:“昔日周工旦摄政之时,念在夷父颜有功于王室,遂将夷父颜次子友父分封至倪地,遂有今日之倪室!因之多方原因,未得天子赐胙名爵,致我出而未得诸侯之礼!颜妙斗胆恳请鲁公代为言说天下,赐倪一职半爵,以正倪室诸侯之名,籍以端正祠堂!” 闻此,鲁公姬同捻须笑道:“方今天下已然以齐为尊,寡人之言无用矣!倪君何不前往临淄,请得齐公奏疏天子赐胙,其言定比寡人之言好用也!” 见其似有推脱之意,倪君颜妙诚情回道:“颜妙并非未曾想过,只是宋邾从中作梗,齐公未必愿意助我,颜妙又何必自作多情耶?而除却齐公,诸侯之中能于天子面前说得上话者,唯余鲁公矣!世人传颂鲁乃礼仪之邦,鲁公更是乐善好施,颜妙籍此前来鲁地相请,还望鲁公莫要推辞!” 闻其所言,情真意切,且态度诚恳,鲁公姬同侧首望它思索片刻,末了谓其言道:“倪君真是缪赞寡人矣!而今天子暨齐尊王攘夷之名,遂谓齐公言听计从,寡人于王前实难以说上话矣!不过寡人可荐汝前往禚邑见之吾母文姜,其为齐公姑亲,定能助汝达成所愿!” 倪君颜妙当即伏地叩谢,鲁公姬同赶忙起身将之扶起,随之授其荐访文书,嘱其携往禚邑,交予鲁母文姜,其时自会相助成事。 事不宜迟,倪君颜妙当即辞别鲁公,依循鲁公姬同指引,竟日即起车驾赶往禚邑。 一路马不停蹄,不过半日光景,即到禚邑鲁母文姜住所,已近十年未有外人涉足于此矣!倪君颜妙下车视之,但见桓公坟茔绿草幽幽,茔旁茅庵历经风雨侵蚀略显破旧,然更见沧桑稳重之像,庵前垂柳枝叶繁茂,庵后桃园百花争艳,时遇外人闯入,野间野禽飞鸟争相跃起逃离,不多时复归宁静,天人无争远离世俗喧嚣,好一番世外桃源之像。 闻得屋外传来车马之声,一老妪自茅庵中缓步行出,满头银发籍由竹簪束拢成髻,不见丝毫凌乱,身着一袭麻布青衫,虽比不得绫罗绸缎光鲜,倒也称身合体别具一格,更显慈祥和蔼。 老妪微微抬头,举手遮目,细细大量来人,随言道:“老身眼拙,不知是哪位贵客驾临!” 观之老妪言谈举止,绝非寻常老太可比,料定是鲁母文姜无疑,见其有问,倪君颜妙紧前一步,躬身拜道:“吾乃倪君颜妙,受鲁公所荐前来拜访,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鲁母文姜闻声垂下手来,蓦然回首似自语道:“十年生死两茫茫,千里孤坟诉凄凉!茅庵破落,有些年头无人来访问矣!贵客登临,有失远迎,失礼矣!快请入座!”说罢,旋退望人让出门道来。 倪君颜妙躬身拜谢,随之上前搀之鲁母文姜,一同行入屋内。 入得屋内,倪君颜妙环视四壁,但见屋内除却生活用品,无一件无用装饰之物,极是简陋整洁,鲁母文姜因之年迈,不堪久站,先行落座问日:“倪君今来寒舍,不当是为观赏郊野春色也,敢何事寻访老身耶?” 闻得其言,倪君颜妙这才回过神来,转身拱手回道:“鲁母慧识,颜妙此行前来,是为暨请鲁母为使入齐行言!” 待其音落,鲁母文姜即时起身,回言道:“老身早己不问世事,且年迈体弱,难奈奔波之苦,卿谨另择他人前行罢”言讫,提杯送客。 倪君亦不争辩,即于怀取出一简,奉上敬道:“此乃鲁公亲篆荐文,敢请鲁母一阅读!” 过之少顷,见之鲁母文姜无动于衷,倪君颜妙遂将书简置于案头,随即转身退至庵外等候。 鲁母文姜望之案头书简怔怔出神,过之良久放才取而阅之,但见鲁公文日:“慈母在上,同儿谨拜,经年不见母面,同儿深感愧疚,然父仇未能得报,无颜往祭也!今次至信,乃为倪君故,望母襄助以成诸侯!母后之文才武略,不应紧守苦寒之地,而当出世治国安邦平天下,倪室暨成诸侯,亟乃母后入世之功,万世扬名也!另可削弱齐宋,亦可告慰父君与我也!藉此,同儿叩首!” 书中所记倒不复杂,不过寥寥数语,却使得鲁母文姜心烦意乱愁眉不展,是自顾言道:“同儿这是要置老身于洪流旋涡之中也!” 鲁母文姜于屋思之良久,将近日暮入夜之时,方才起身燃起一盏烛火,谓之屋外言道:“倪君且请入屋相叙!” 倪君颜妙闻言推门而入,毕恭毕敬于鲁母文姜身前再行一揖,随之侍立一侧。 两人相对无言,仅闻得屋内烛火跳动之声,乱世之中难得如此静谧氛围,著人不忍破坏这一份安宁。 终了,鲁母文姜叹打破沉寂,叹言道:“也罢,老身便待倪君使齐一言!余之时日无多,死前还能一见中原波澜壮阔之势,亦不枉人世间走这一遭!” 闻得此言,倪君颜妙转出拜日:“颜妙谢鲁母,谨待佳音!”说罢,礼言告辞,随即如车离去。 桃花羞作无情死,感激东风。吹落娇红,飞入闲窗伴懊侬。谁怜辛苦东阳瘦,也为春慵。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处浓。 乱世当道,终是不能置身事外!送走倪君颜妙,鲁母文姜简单收拾些衣物,雇得一驾马,迎得徐徐东风,踏上北上临淄之路,离时数回首,不知何日是归期。 话说这日,正值左相管夷吾所定正月大朝,齐公姜小白及与五属大夫复事公务。 俱皆述职毕,齐公姜小白择其寡功者而谯之曰:“列地分民者若一,何故独寡功?何以不及人?教训不善,政事其不治,一再则宥,三则不赦。” 功寡者受之训诫,自觉羞愧而不敢言。 谓其已然知错,齐公姜小白公亦未深加怪罪,继又问道诸属大夫日:“于子之属里,可有居处为义好学、聪明质仁、慈孝于父母、长弟闻于乡里者?有则以告,有而不以告,谓之蔽贤,罪莫大焉!” 见君有问,五属大夫具各如实上报,唯恐表述不详。 闻罢众言,齐公姜小白又问道:“于子之属里,可有拳勇、股肱之力秀出于众者?有则以告,有而不以告,谓之蔽才,亦为大罪!” 依之前事,五属大夫具又秉正上报,恍顾阐述不尽。 待之诸属述毕,不等其还复心绪,齐公姜小白随之紧言问道:“于子之属里,可有不慈孝于父母,不长弟于乡里,骄躁淫暴不用上令者?有则以告。有而不以告者,谓之下比,罪无可恕!” 例行公事,五属大夫具事己之所知,但求问心无愧。 齐公姜小白点头称赞,复谓五属大夫道:“五属之重即乃国之重,切莫庸政懒政!期望诸众退而修属,属退而修连,连退而修乡,乡退而修卒,卒退而修邑,邑退而修家。是故匹夫有善,可得而举;匹夫不善,可得而诛。政成国安,以守固地,以战则兵。封内治,百姓亲,出征四方,立一霸王,亟仰众卿之功!” 闻罢君上训言,五属大夫受命而退,左相管夷吾随之近前拱手拜日:“适见明君风范也!” 齐公姜小白拂袖免其礼,继而感言道:“得卿一赞不易也!”说罢,君臣二人相视大笑。 恰在此时,突闻宫前甲士前来奏报:“鲁母文姜宫前请见,敢请君命,见之与否?” 君臣二人互望一眼,齐公姜小白当问日:“莫非是先君襄女娣,可有问清此来何由?” 宫前甲士回日:“说是有事相求,细问何事,其日需得见到君上,方才敢言!” 眼下齐鲁不和,鲁母文姜突然造访问,且不知是何居心,见与不见,齐公姜小白一时无决,遂侧首望向左相管夷吾。 左相管夷吾会意回道:“遂终是故亲旧戚,不见有违礼数!” 闻得此言,齐公姜小白还首望向宫门甲士,谓其点头授意。 宫门甲士拱手领命,去不多时,即领得鲁母文姜现身于齐公姜小白君臣二人面前。 望见眼前老妪,齐公姜小白上下打量,惊而言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此乃襄公生前所作,姑母即便年华老去,亦不至如村野老妇模样也!” 观其言行,左相管夷吾随即拦之身前,拱手责道:“长辈当前,不得无礼!” 闻之君臣二人之言,鲁母闻姜轻笑随言道:“这位可是为名满华夏之管夷吾乎?果然是为大家风范!齐君为人处世之修为则还有待提升,与之先君襄公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闻其讥讽之言,齐公姜小白欲待发作,转眼瞥见左相管夷吾以目相阻,遂侧目望它,漫言问道:“姑母此来所为何事?” 左相管夷吾退之一侧,鲁母文姜谓其肯首见礼,继而敛颜回之上问,应日:“亦非甚要紧之事,于齐君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也!适有倪君颜妙寻到老身,欲求天子任职晋爵,亟说齐公乃为王前贵人,遂请老身入此规言齐君,王前行言一偿倪人之愿!” 闻及此言,齐公姜小白白冷言道:“姑母年事已高,何不安驻禚邑乐享晚年!时过境迁这世道还属于您否?” 鲁母文姜淡笑道:“人活此世,便可论世而为!不知老身这姑母薄面,还有为否?” 齐公姜小白紧随之直言不讳道:“且不说周室自有诸侯册封之礼制,倪人庶出于邾室,今行数典忘祖之举,寡人怎可为天下之大不韪而助其另立宗祠?更有倪邑是为我盟邦宋之属邑,我若成其之念,何以告慰宋公御说?何以告慰天下诸侯?” 鲁母文姜不疾不徐道:“不过是一姓之民欲求开宗立祠而已,不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齐君以一己之私欲而驳之倪邑百姓之请,又何尝不是厚此薄彼违逆民之心举耶?如此假公济私,齐君之气度,与先君襄公相比,亦可谓是天壤之别也!” 齐公姜小白怒日:“姑母何其无礼也!事事拿之先君与我相比,殊不知暨得天下诸侯之长者,乃寡人也!而先君德才兼备气度不凡,不过落得一个众叛亲离身首异处,此中不乏姑母之功也!” 闻之此言,鲁母文姜忆及伤心往事,亦即拂袖怒日:“如无管鲍辅佐为政,汝当早就尸腐莒地矣!登徒子无君无父,终了亦将不得善终!” 齐公姜小白气得浑身颤抖口齿不清,稍加平复心情,随之冰冷言道:“姑母今日如此辱我,如若换过他人,寡人早已命众推出斩讫!念在你我姑侄血亲份上,吾今不与问罪!然见姑母极力为倪开脱,寡人今日便断了姑母这份念想!”说罢,旋即转首望向近侍开方,扬声吼道:“诏司马王子成父来见!” 见之君上盛怒,近侍开方不敢有违,当即领命快步而去,齐公姜小白随之还首直视力鲁母文姜,恨言道:“寡人要这世上再无姓倪之人,与之姑母亦就不用为此争论不休矣!”说罢,连声大笑不止。 见其如此刚愎自用,鲁母文姜气得血脉偾张,继而伸手抵额,险些晕倒在地。见此,左相管夷吾慌忙行出,急令之甲士拥下休歇,进而拱手上谏道:“倪民请封,乃人之常情,未罪君上,不应即可!倘若为此大动干戈,罹兵中原再兴杀伐,则有违尊王攘夷之道,若天下诸侯籍此轻君,君之霸则难得长久,臣谨代君深感不值也!” 齐公姜小白仍旧愤愤不平,侧首背言道:“此乃家事,管子不必参预也!” 见其如是说,左相管夷吾亦不好多言,只得拱手请退,谨于心祈祷天佑齐室也。 而见朝中大臣竟替外人言说,齐公姜小白心中怒火更盛,遂一纵身将之案头茶盏器皿扫落地下,即在此时,近侍开方领得司马王子城父奉诏来至。 入而见礼,不等司马王子城父开口,齐公姜小白当即开口言道:“著汝伐倪,需得多少兵马?” 司马王城父回道:“倪邑百里之地,万余精兵即可攻下!” 齐公姜小白接言道:“好!便许汝两万精兵,并附宋邾两邦联军檄文,三军统归将军调遣,限汝三日之内烬灭倪室!” 身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虽不何由起兵伐倪,但上有君命,服从便是,至于缘由君上不言, 司马王子城父不知何由伐倪,但君上不说,便也不必细问,既然上有君命,服从便是,是以当即应言道:“属下定当,不负君望!”说罢,按剑而退。 观其离去背影,齐公姜小白愤愤自语道:“胆敢妄言寡人不如先君,寡人倒要看看,这天下谁人说了算!”说罢,一抹邪笑显漏面上。 司马王子城父出得宫来,即见左相管夷吾等候于宫前大道上,遂赶忙上前见礼,问日:“不知左相在此等候,不知有何见教也?” 左相管夷吾回礼反问道:“君上可是授命司马帅军伐倪耶?” 司马王子城父回日:“相邦何以知之?君上著我三日之内烬灭倪室!” 第051章 宋矾游齐卫 郑詹说楚戎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司马王子城父领得伐倪大军无功而返。临淄朝堂之上,齐公姜小白怒而责日:“倪邑未下,汝还有何颜面往来见孤!” 司马王子城父只得将事件原委述上:“非臣无能攻取倪邑,只因宋邾两军为郑所制,未能前往会合,臣恐攻取倪邑将引天下大战,进而扰乱齐廷社稷,彼时天下局势谁也不知道,遂决意退兵护境安民!” 齐公姜小白燥言道:“诸多借口!寡人许汝攻倪,汝直去攻下倪邑便了,天下大势乃有寡人操持耳!” 为将者有违君命,纵有万般说辞,亦不可颠覆其过,司马王子城父无意驳言,遂伏地叩首请罪道:“臣有失职,恳请降罪!” 齐公姜小白亟欲宣其罪言,左相管夷吾出而谏阻道:“古之圣君明王,取明名广誉,建厚功大业,显名于天下,不忘于后世,非得人者,未尝闻也!古之庸君昏王,失国家,危社稷,覆宗庙,灭于天下,非失人者,未尝闻也。今有士之君,处欲安,动欲威,战欲胜,守欲固,大者欲王天下,小者欲霸诸侯,而不务得人,是以小者兵挫而地削,大者身死而国亡!故曰:人不可不务也。此天下之极也!” 谓其言辞新奇,齐公姜小白遂抛置王子城父不管,侧首问日:“管子何意?” 左相管夷吾旋即回道:“倪人无罪于我,君欲逆行天道而施之以兵,寒却天下万民之心,即是谓失人也!今有能臣识势而为,纠君之过错于当时,挽社稷坍塌于即倒,君却拟意对其论罪施罚,亦即是谓失人也!失之臣民,敢问君上何以安身立命?又何谈王霸大业!依臣之意,未得削地灭国,即是为万幸也!” 闻其所言,齐公姜小白这才息怒释然,随言道:“也罢,此事到此为止!及后谨盼诸君施才辅政,以助寡人治国安邦,铸就王霸大业!” 见此,众臣齐贺道:“君上英明!” 自此,君臣同心,齐室愈加强盛。 公元前678年,初春。诸侯各自施政谋国暨得相安无事,中原难见一时之安宁,郑公姬突亦得以腾出手来治理内政,念及当初为雍纠之乱被迫外出,为免旧景重现,遂起意肃清雍纠之乱余孽加以巩固君位,以便日后外出行事诸侯之时后顾无忧。 春初首朝,新郑庙堂之上,郑公姬突高坐君位,待之众臣朝贺毕,突诏殿前甲士,言日:“着即拿下公子阏并强锄!”随之音落,殿前甲士拥入,反扣二人押至君前跪下。 二人大呼冤枉,具言无罪。 郑公姬突双手叉腰,进而身躯前倾,目视堂下二人言道:“汝等二人莫不已忘二十年前雍纠之乱矣?寡人却是记忆犹新!时年,寡人被迫离朝屈居栎邑,拥军围栎者可是公子阏耶?密言檀伯害我者可是强锄耶?汝等敢敢自言无罪,罪加一等!” 公子阏不服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彼时祭子主政,我等奉命行事并无过错,今时君上复位主政,我等竭力辅佐问心无愧,不期君上如此记仇,我等心寒齿冷,已无事君之心,今日得为君上缉拿,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闻言,郑公姬突亦即怒日:“此一时,即是彼一时!彼时为名,汝可谋我,今为利往,汝亦可害我,汝即决意求死,寡人亦留汝不得,今便成汝所求!”说罢,即着甲士用出斩讫。 观此一幕,众皆惧而不敢言,朝堂之上异常安静,仅闻得强锄伏地喘息之声,郑公姬突即又谓其言日:“不知道强锄大夫有何感想?不如说与寡人听听,亦好一并成人之美!” 大夫强锄闻之此言,将之身躯伏得更低,惧而颤言道:“臣已知罪,但凭君上发落!” 谓其识错态度良好,郑公姬突亦有意饶其一命,遂言道:“犯得过错,需先知错,而后方能将而改之,强锄大夫是为大丈夫也!然有过必有罚,着刖之双足,禁足于府,闭门思过!” 大夫强锄叩首拜日:“谨谢君上不杀之恩!”言讫,即为众甲士拥出行刑。 不多时,闻得殿外传来一声惨叫,众皆毛骨悚然,更是不敢多言,郑公姬突随又谓之众臣诏令道:“更有公父定叔畏罪潜逃于卫,着卫地暗探务必寻着诛杀,以终雍纠之乱!” 众臣惧上虎威,是以无人上奏谏阻,尽皆受命而退。 再说大夫强锄,死里逃生于府养伤,有人问日:“君上即已谓告大夫知错,竟何又让大夫禁足府邸思过?即是禁足府邸,又何必刖取大夫双足耶?” 大夫强锄摇首叹而回日:“不用则禁足,无用则刖足,吾知不能卫其足矣!” 自此,郑室庙堂为之郑公姬突一言独断。 不数日,郑公姬突剿叛诏命传遍卫地,公父定叔隐匿于卫都朝歌,自知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终将为郑之暗探所获,其时难逃一死,好在手中握有助郑之密讯,不若主动向请罪,或可期其赦己一命。 想到此处,公父定叔当即摊简提刀,篆文述日:“郑公敬启,罪臣叩拜!闻君欲追臣雍纠乱时过失,臣谨知罪矣!今献密闻一则以助君上施略,望君偿以恩惠免臣一死!及初,苏姚嬖于庄王,生子颓,庄王宠之,授为君师之。及今周王姬胡齐病重卧榻行将辞世,王子姬阆恐王叔姬颓仗势夺其王位,遂取为室之圃以为囿,又因边伯之宫近于王宫而取之,更夺石速、子禽、祝跪与詹父之田,而收膳夫之秩,意寄以此削其势。故臣以因由论处,断定王叔姬颓将乱王畿,其必倚仗为室并苏氏之力,藉以朝中边伯、石速、詹父、子禽、祝跪五大夫为内应,起事逼迫王子姬阆退位!适时勤王抑或替王,皆掌君上一念之间,不论何举都将轰动中原,仰复庄公之盛世,指日可待也!”文毕,即着心腹携往新郑,密呈郑公姬突启阅,寄此博得一线生机。 果如其想,郑公姬突获书大喜,毕竟兴邦大业远比叙旧惩罪重要,是以当即应言赦免其罪并官复原职,令其密切关注此事,一有风吹草动着即来报不得有误。 转天,为方便公父定叔行事,郑公姬突即又檄文檄文诸侯,告日:“公父定叔乃先君恩赦之国公,不可使共叔无后于郑也!寡人无以复先君之恩,不敢僭先君之德,今乃免其罪,着供洛邑为职,使以十月入,时迁良月,乃就盈数也!” 得君所赦,并委以重任,公父定叔敢不用命以偿君恩,遂着君言往复来返于周卫郑之间,密切留意王畿君臣动向。 见之郑室近来活动频繁,先是侵宋救倪,后便行周亲王,大有复起之像。而使得与之接壤相邻之宋室顿感压力,虽不知道其意欲何为,但若允其从善施行而起势,则必成宋室大患,宋公御说深以为需加阻拦。 期日朝会,宋公御说正色谓对众臣言道:“宋室地处中原腹地,而我欲起中原暨成霸业,需秉国之均,四方是维!眼下大势,北向晋室内乱无暇顾我,南向联军御楚暂无忧患,东向盟齐制鲁初见成效,唯有西向郑周尚无应对之策!近来郑室救倪亲周,极力游说诸侯,大有复起之像,西向廓定郑周已然刻不容缓,众卿可有良策助我成事?”说罢,穆颜环视众臣,谨待答言。 众臣一阵议论,终末无人应言,左师子蹇疾出不奈道:“臣以为,欲乱诸侯,兵争最为快捷有效,臣请将兵一部伐郑,观其作何反应,我再对症采取应对之策!” 宋公御说于心思之,其言不无道理,是以应言道:“也罢,与其在此胡论顾此失彼,不若放手一博,加之前者郑军趁我伐倪之时,从后侵境袭我长葛,许多将士心中憋着一口闷气,亦可藉此一战扬眉吐气,凝聚我军士气!” 左师子蹇蔡拱手拜日:“君上英明!” 宋公御说接言道:“此役是为窥探之战,声势自是越大越好,待我以驳郑援倪之名,联合齐卫共同举兵伐郑!”说罢,即着左师蹇为将,整军备战随时起征,更着右师宋矾出使齐卫,说其联军伐郑。 群臣躬身齐贺,受命退而各行伐郑事宜。中原大陆又将兴起一场腥风血雨。 朝后,左师子蹇奉诏点起两万兵马,待命于商丘大营,只等宋君一声令下,即可启程踏上伐郑征途。右师宋矾亦取得符文使节,起驾行往齐卫游说去矣! 卫宋相邻,近而顺道,右师宋矾随即来到卫都朝歌,然其并未前往行人府报备呈奏,而是直行前往拜见卫昭伯姬顽,请以引见卫公姬朔。为何要如此曲折谒见为君耶?因宋公御说之妻乃为卫昭伯姬顽之女也!右师宋矾想道,若可利其与宋室之婿丈亲情,使之从中撮合,可更易说服卫公姬朔联军伐郑也! 两两会面,叙礼问安请座看茶毕,卫昭伯姬顽笑颜问日:“小女在宋可还安好!” 右师宋矾轻叹一声,回日:“无所谓好与不好,衣食住行自是无忧,然予一妙龄女子整日独守空房,亦不失为苦楚煎熬!” 闻得此言,卫昭伯惊而斥问道:“御说小儿竟敢冷落吾女耶?” 右师吾君急忙倚言拦道:“吾君自然不敢作此想也!况且夫人夫人生得美若天仙,何人见了忍心束之高阁?吾君当然更不例外!” 卫昭伯姬顽方感宽慰,随之拂袖整衫,垂首接言道:“那是缘何?” 见问,右师宋矾缓言释由道:“乃为国事操心耳,本就无甚闲暇时光陪伴夫人,吾君甚感愧疚,本欲就近携夫人还卫省亲,与之稍待!这不又有郑人扰乱宋廷,前者使军袭我长葛,今又蠢蠢欲动,暨谋宋室,致我君茶饭不思,整日自闭书房,苦思应对之策,别说是陪伴夫人,就是前往一探,亦是一种奢求矣!” 卫昭伯攥拳锤椅,责言道:“郑室欺人太甚也!右师今日入卫,是否即是为此事!” 右师宋矾随言拱手拜会道:“实乃是无计可施矣,这才想道恭请盟邦联军伐郑,一者罚其侵宋救倪之过,二者挫其复起中原使之念,藉此宋可安而无忧矣!吾君亦可多些时间陪伴夫人,还望昭伯于卫君跟前多多美言,大力促成此事!” 卫昭伯姬顽颔首轻言道:“昔时,郑亦多有欺卫之举,待其羽翼长成,卫亦将无宁日矣!联军制郑亦为卫之求也!右师放心,于情于理,老夫皆当尽力而为!”说罢,即引右师宋矾踏槛出府,前往卫宫谒见卫公姬朔。 出得府来,右师宋矾与之卫昭伯姬顽同车而行,仰其便利入宫之途畅通无阻。一路来至卫公姬朔书房。 各自叙过礼毕,卫昭伯姬顽直言上奏道:“据报,郑室暗探于卫活动猖獗,大有谋卫之像,君上不可不防!敢请君上先下手为强,与宋联军征郑,破其略卫之谋!” 为其当头诤谏,卫公姬朔不解其中缘由,竟一时茫然无措,进而抬首瞥见卫昭伯姬顽身后之人,心知必是其人授意而行,遂转言道问道:“何方贵客到访?” 卫昭伯姬顽荐言道:“此乃宋之右师宋矾是也!今日使卫即是为盟卫制郑,还请君上以邦国社稷为重,行诏应允此议论!” 闻得此语,右师宋矾方敢行出答言,当即谓上躬身拜日:“外臣不才,谏以数语,卫君姑莫听之!还见昔日,郑氏三公,开疆拓土,问霸中原,天下诸侯,莫非郑党,居周宋卫,莫敢望其项背,势弱至此,无复有也!好容易盼得祭足乱政,郑室由强转弱,我等邻郑诸侯,方得以崭露头角,争世牍霸暨成大业!而今郑奔走四方,大又复起之像,若我等不加以遏制,使之重回庄公盛世,届时对其俯首称臣以护社稷,外臣谨问卫君一言,愿否?” 外臣游说,皆为己便,是否真与戚邦有利,还有待商榷,卫公姬朔业已掌邦多年,个中道理不谓乎不明,遂婉言回道:“贵使之言,寡人定当善加考量,权请贵使移步驿馆稍歇,期日将予贵使答复!” 岂料卫昭伯行言催促道:“事不宜迟,还请君上当即行诏!” 见其如此不知礼,卫公姬朔愠色劝抚道:“军国大事,寡人亦未敢轻断也!需得与朝商议过后方可施行,还望仲父谅解!” 见言仲父,适有不察者,问日:父辈,唯一也,何见仲父?此话还待从头说起,昔时齐襄公伐卫,护送姬朔母子还卫复位,后为济得宗族支持,朔母宣姜遂改嫁于卫昭伯姬顽,仲父之说由此而来。 而见卫公姬朔执意无为己议,卫昭伯亦不再劝,遂紧言逼道:“是否需臣恭请君母,前来谓汝说明?” 见其如是说,恐惹宗族非议,卫公姬朔只得妥协,当即行诏许议。 行卫使命终得达成,右师宋矾心中亦是无比宽慰,辞别卫公君臣,遂往齐地赶去。 入得临淄,因畏左相管夷吾所施法案,右师宋矾未敢擅行谒见齐君,乃入行人府报备呈奏。 宋齐交好,行人府侍丞不敢拖延,当即上呈宫中,而知宋使前来,齐公姜小白随之宣见。 右师宋矾受召而入,行之君臣大礼,谓上言道:“齐君安好,外臣拜上!” 谓其识礼,齐公姜小白悦言问道:“宋使此番入齐,有何见教耶?” 右师宋矾接言敬道:“言教不敢也!倒是有一事,仰齐君为之一决!” 齐公姜小白伸手请道:“不妨说来一听!” 右师宋矾悠悠道来:“此事困扰吾君已有半载矣!暨去岁联军伐倪之时,郑人袭击宋后而救倪,倪人因此获释,及后更是目无尊长,逆邾叛宋,无所不为!如若放之不管,任其行事,则有失民心,难服朝野!起意挥师往而征之,又恐诸侯言我仗势欺人!藉谓齐君,若遇此事而失诸侯之心,敢问愿否?” 好个一语双关,不愧为使臣说客,其言精准触痛齐公姜小白心病,其待附言相随之时,左相管夷吾抢先出而驳道:“倪邑之民,自周公旦摄政之时,业已脱邾自立,享有行事自由,如其未行伤天害理之事,旁人则勿得干涉!宋君如是庸人自扰,我等亦爱莫能助!” 右师宋矾不气不恼,转身谓其躬身长揖施以厚礼,反讥道:“左相所言甚是!不畏人言,不问世事,无为而治,倒是可以宽心矣!但不知左相所言,可代君意否?齐公若寄是意如此,宋室必当效从!” 左相管夷吾冷笑道:“右师此来,不过是为联齐伐郑而已,直言即可,不必弯弯绕绕!郑人救倪亦并无违逆天道,宋室自作自受也!近来郑人往复诸侯亦无过错,只不过宋人见郑有复起之征,乃为烦忧宋之尊颜有倾也,殊不知诸侯济强乃周室之幸也,亦附我君尊王攘夷之意,试问齐又怎能助汝为虐耶?” 右师宋矾深知左相管夷吾亦为能言善辩之士,著己与其舌战三日亦难有定论,遂转身面君弃与交言,拱手谓上言日:“伐倪之举,亦是齐君下召促成也,吾等只不过是奉召而行,如此而言,有违天道者不亦齐君乎?再者有言,齐乃诸侯之长,今日宋室行齐请盟不成,他日齐公遇事下召,敢问还有谁人从行?” 左相管夷吾于后怒目而指,扬声斥日:“大胆狂徒,竟敢当堂威胁我君,真不知死耶?” 右师宋矾淡笑道:“死有何惧,藉某一言而得唤醒齐君,何乐而不为!” 左相管夷吾急而前行一步,亟待加辞驳斥,却被齐公姜小白伸手按住,进而闻其言道:“众皆不必强言争论,寡人自有决断,倪人欲求开宗立祠,寡人也不再过问,然郑人于后偷下暗手,寡人却是不能容也,如此般行径不加以制裁,寡人何以告慰诸侯!” 闻其此言,不待音落,右师宋矾拱手贺道:“齐君英明!” 左相管夷吾亦随言谏道:“宋使小人之志,望君莫要因小失大,而致天下安危于不顾!” 齐公姜小白亦不奈道:“左相不必多言,似郑之徒,寡人定将严惩,否则无以为方伯!” 见之大局已定,左相管夷吾亦叹道道:“乱天下者,勿为郑徒,乃宋人也!苦劝难挡,待至天下大乱之时,谨盼宋侯兼及吾君莫要失悔,彼时能有平叛安天下之策!”说罢,悲愤落寞之情溢于言表,随即谓上礼辞退朝。 右师宋矾使齐又遂其志,谓对齐公姜小白恭维数语,随即请辞还邦。 齐公姜小白亦因朝堂之上闹得君臣不和而心绪烦闷,是以亦未著意挽留任其离去,诏罢右相鲍叔牙操办联军伐郑事宜,便着近侍开方宣告退朝,由其领行还宫。 春转夏初,宋、齐、卫联络兵分三路袭向郑都新郑,郑公姬突手持战报问日众臣:“忌我复强,齐宋卫三邦联军来犯,众卿可有退敌良策!” 贼势浩大,战之必败,君意要强,议和无望,满堂文武议论纷纷,良久无人上言,郑公姬突续而厉颜斥道:“平日无事,汝等喋喋不休,社稷困危,需叫汝等言语之时,汝等尽皆哑口无言,汝等竟是如此忠君职事耶?” 闻其叱喝,满堂文武尽皆默然不敢大声喘息,见诸此景,郑公姬突拂袖侧身,亟欲离朝而去,大夫郑詹适时行出,谓上奏日:“臣有一策,不知可行否?” 郑公姬突回首随言道:“但讲无妨!” 大夫郑詹受命回言道:“齐宋卫三邦联军气势如虹,郑室孤立无援绝难相抗,臣谨以夷制敌之法破敌取胜,由请君上决断!” 闻此新奇说法,郑公姬突饶有兴致问道:“何谓以夷制敌耶?” 大夫郑詹接言释道:“臣亦无高深之论,乃引夷族侵犯中原,暨齐所倡尊王攘夷,联军必然舍我而逐外敌,则郑之困解矣!” 郑公姬突紧言问道:“若其不顾中原安危,执意伐我,则当如何?” 大夫郑詹笑颜答日:“如此更妙,君上只需一简檄文,揭示齐室假仁假义,仰周左卿士之便,借天子之名捍护中原,倡议天下诸侯勤王制夷,届时即可盟合天下诸侯,君上亦可掌控天下兵马,进可轻取三邦联军,退可制夷以安天下,则霸业可期矣!” 郑公姬突随言犹豫不决道:“谋乃良谋,殊不知以夷制敌之法,乃为通敌叛国之重罪,卿就不怕中原诸侯群起而伐郑耶?” 大夫郑詹淡笑回道:“君若许臣施行此策,臣当即日纳还职爵,从此脱离郑籍,通敌叛国乃臣个人行径,与之郑室无关,就让天下责臣一人耳!” 郑公姬突谓其颔首愧言道:“卿可知此策一旦施行,寡人亦保汝不得,汝将背负千古骂名,中原再无容身之所,可谓九死一生矣!” 大夫郑詹拜上道:“微臣明了!” 郑公姬突缓缓起身,沉声背对众臣道:“大夫郑詹,堂前胡言,着革职去爵,逐出郑地!” 大夫郑詹会君之意,跪地三扣,脱帽著地,谓上言道:“臣谨扣谢君上知遇之恩,即起离郑,臣死勿为冢,臣生勿存名,郑无臣耳!” 郑公姬突旋即转身言道:“卿且一路走好,汝之父母妻儿,寡人定当悉心照料!” 大夫郑詹扣首又再一拜,随即起身离朝。 郑公姬突往其离去背影,双目闪烁,待其身影消逝于宫门之外,即又厉目扫视堂下众臣一番,终而无言,甩袖行去。 朝散之后,谓就联军进逼新郑之实,文武百官各司其职,行就御敌之事,以护宗庙。郑公姬突则终日独处,谨待敌后夷戎音讯。 话说大夫郑詹请愿施行以夷制敌之法,为之郑公姬突罢职渎爵逐出朝堂,继而行出新郑驾车往南,直奔南疆楚室而去。 因无符文使节,大夫郑詹为之楚人缉拿,后谓廷狱有言,有献楚入中原之法,遂为其押解进宫,谒见楚王熊赀。 楚殿会面,楚王熊赀大笑道:“大夫抟弄朝堂为郑所弃,今又只身入楚勇扣郢都城门,其才气胆色非常人可比也!其实大可不必,如想进官仕楚,只需呈表上奏即可,自有谒者为之安排!”说罢,即令侍者释其缚。 大夫郑詹荣辱不惊,起身稍加整理衣衫,继而躬身拜道:“感遇楚王礼贤下士,落魄仕子郑詹诚然拜上!今见楚王之胸襟浩荡,亦非寻常君望可比,制霸中原者,非楚莫属也!” 楚王熊赀悦颜大笑道:“借得大夫吉言,他日功成之时,功德簿上必将书上大夫之名,敢问大夫入楚欲爵何职耶?” 大夫郑詹连连挥手相辞,笑颜接语道:“无功无劳,岂敢问君邀禄,郑詹此来亦非是入仕求官也!” 楚王熊赀不解问道:“如此,大夫入楚意欲何为?” 大夫郑詹供手笑言道:“只为进献一言,仅此而已!” 楚王熊赀淡笑道:“大夫有言且教我!” 大夫郑詹徐徐道来,回日:“不敢言教,乃与楚王商议也!楚王欲霸中原,天下皆知,奈何齐公领携侯而御之,而致楚王止步江汉,无能复进也!若说郑詹有言,可助楚王更进一步,不知道楚王愿闻否?” 楚王熊赀伸手请道:“但讲无妨!” 大夫郑詹续言道:“楚王北上几侵息蔡,皆为齐室联军诸侯迫退,可说齐室乃为楚王制霸之途最大阻碍!反言之,楚欲制霸中原,需先暨齐之上,进而胁周号令诸侯,方可著称方伯,而成霸业!” 楚王熊赀顿首问日:“大夫所言甚是!然则何以缔齐领袖耶?” 大夫郑詹起手指天,激奋道:“眼下便有一天赐良机也!” 楚王熊赀随言大悦道:“愿闻详情!” 大夫郑詹接言细叙道:“鉴于去岁冬月,郑人袭宋救倪而罪齐,齐便纠集宋卫联军困郑,明言究郑之过,实为杀一儆百,以此戒令诸侯拜崇齐言,而强其方伯之尊!联军当下紧逼郑都新郑,若得楚王先行伐没郑室,则功盛联军,挫齐室之尊,世人亦将另眼待君也!及后轻取洛邑王畿,胁王降诏,赋予楚王代王征伐之权,籍可行就方伯之言,则霸业可成矣!” 楚王熊赀不置可否,浅笑道:“大夫即就献将此言,而遭郑君驱逐罢!借我之力而御四方联军,大夫好计谋也!如此,大夫直言即可,勿需错言旁骛,寡人自有决断!” 大夫郑詹拱手拜道:“楚王锐智也,一语道破郑詹所想!然若听之任之,则著齐室更进一步,此谓楚王所想耶?” 楚王熊赀连连大笑,赞日:“好个伶牙俐齿!寡人即便应行大夫之言,楚又以何名目伐郑耶?” 大夫郑詹随笑礼言道:“楚王缪赞!郑伯突自栎侵郑,复得君位而缓告于楚,是为不敬楚也,以此为由即可,齐之联军亦无能责楚也!” 楚王熊赀撑膝恳首,应言道:“也罢,弱齐强楚亦为我愿,寡人遂着大夫之言,不日起兵北上,但愿皆如大夫所料!” 大夫郑詹躬身礼谢,不复与言。 楚王熊赀继而与之就论天下大势,不期大夫郑詹对答如流,遂有将其留楚任职,奈何大夫郑詹以使命未达执意出走,楚王熊赀只得将其礼送出境。 出得楚境,大夫郑詹遂又驾车转道望北,纵跨中原奔赴山戎属地而去。 数日后,楚王熊赀应约如期举事,三万楚军起从息出,令尹彭仲爽帅之,借道蔡许直逼郑都新郑。 而见楚军逼近,齐宋卫联军不知起因,亦不敢轻举妄动,随令傍城落营以察敌情,三军遂成掎角之势对峙中原。 及至山戎疆界,闻之郑人郑詹来访,且谓郑室三公御戎声躁漠北,狄戎部族莫不觊畏郑氏之名,山戎单于阿布萨由是对其礼遇有加。 没了中原富丽堂皇之大殿,却多了一顶游牧部族特色行帐,众人帐中弄弦起舞饮酒食肉,欢歌笑语倒也其乐融融。 大夫郑詹与山戎单于阿布萨聚会帐中,待得一曲舞罢,众人薄饮微醺之时,山戎单于举杯问日:“大夫何有闲暇入漠北一行耶?” 大夫郑詹笑颜回道:“自然不是为赏漠北美景而来,乃是郑詹为郑所弃,穷途末路而投单于也!” 单于阿布萨接言道:“大夫笑言也,以大夫之才具谋略,无论寄往何处,皆为柱国之石,只是咱这漠北莽汉,留一汉人于营,恐有不妥!” 大夫郑詹垂首叹道:“也罢!即时如此,郑詹亦不予单于为难,敢请单于赐予半里之地,容得郑詹安身立命!” 单于阿布萨惊愕道:“僻居漠北,岂不委屈大夫也!” 大夫郑詹昂首自语道:“得以苟活于世,郑詹别无所求矣!吾之旧主姬突,行事凶横冷厉,想必单于已有领受,而我当朝衅君,岂非更是死路一条?中原已无郑詹立足之地,如得单于宽仁垂怜,赐地半里以安身,我必衔枚以报,授君临幸中原之策!” 闻得此言,单于阿布萨随言举杯敬道:“如此便就领教大夫良谋也!漠北宏疆千里之地,缔许大夫半里之地又有何妨?及后,大夫即为某之亲族,生计什物必予大夫置办周全,干!” 大夫郑詹取杯随饮,进而献言道:“昔时,北戎侵晋犯齐,为之郑齐联手相抗,致其功亏一篑,而今郑齐反目,给予单于可乘之机,是为单于南顾中原之最佳时节!” 单于阿布萨满面忧色,郁言道:“大夫之言似有一定道理,然某窥测齐势正盛无能轻下,藉此大夫何以教我耶?” 大夫郑詹笑颜挥手道:“单于误我之意也!郑詹适教山戎南顾中原,然无说著使山戎南下伐齐,即便齐今伐郑在外,然则齐室邦强民富,其领地地仍驻有精兵数万,单于就是举全族之力,亦难动其分毫!郑詹呈谏单于南顾中原,乃为伐燕也!齐强难下,燕弱则可取,趁之齐室南下伐郑,而无暇北顾之时,单于即可举全族之兵突起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侵掠燕邑,彼时必可满载而归!” 闻其此说,单于阿布萨悦而取樽相敬道:“大夫高论,咱家受教!”言讫,当先一饮而尽。 见此,大夫郑詹亦执杯于手,礼言回道:“落魄书生,适为求生呈奏,惭愧,惭愧!辟言陋见,不值一提!”说罢,随之满饮杯中酒。 言行合一,各取所需,两人和颜悦色,推杯置盏开怀畅谈,则见番汉和盟之像。 时隔数日,单于阿布萨亲领万数山戎精骑,袭掠燕地,燕军孱弱不堪与敌,遂檄文四方求援。又因之齐燕相邻,刻日之间,燕侯求援檄文,即握于齐公姜小白手中。 燕地陷落,齐则危矣,鲁室环是在侧,本邑驻军又不敢轻动,眺望燕地连天烽火,齐公姜小白负臂紧攥檄文,拍案怒日:“山戎番贼,坏我好事也!”一语言毕,遂令召回围郑齐军,北上助燕抗戎。 远有楚军虎视眈眈,近有郑军欲作死战,而见齐室莫名退兵,为免自讨无趣,宋卫两邦大军随即不约而同,弃围新郑相继退兵还朝。楚军则见之渔翁之利即失,紧守郑地已无必要,亦告退兵去矣! 郑室社稷覆亡之危顺势得解,战报传至莫北山戎地界,大夫郑詹登高南望,遥瞰新郑自慰道:“臣之使命达成,郑室社稷得存,臣无憾矣!只是自此再难侍立君侧,谨祈宗邦明君邦安好!”说罢,转身落寞而去,及后隐匿漠北,再无踪迹。 山戎单于阿布萨则领得万数悍骑,纵横燕地如入无人之境,掠得燕民两千余,席卷大批物资,不待齐军退还临淄,即尊大夫郑詹之言不与齐军照面,旋即退兵撤回漠北,后为感激大夫郑詹献计之功,遂应言予地半里著其安身立命,不时前往询言问策。 至此,郑、齐、卫、宋、楚、燕、戎七邦旷世之争,遂告终结。 第052章 齐幽盟天下 王飨宥诸侯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中原历经七邦伐交之争,终以燕室无辜受害而收场,联军无功而返,齐公姜小白朝堂之上大发雷霆,骂日:“山戎匪徒,扰我联军举事,如不施加惩处,则饶中原无人也!”言讫,亟欲举全境之兵,进伐山戎。 左相管夷吾随言进谏道:“君上如位,至今已有七载矣,行言处事竟还似孩童心性,若君以后仍就肆意妄为,臣将不再为君设谋!如君更有危害社稷之举,臣则仅有践誓戮君,以慰公子纠在天之灵!”说罢,恳首跪地,托举齐公昔日所授佩剑,呈视众人。 见此一幕,齐公姜小白亦无好气相待,愤言回叱道:“朝堂之上,竟敢要挟寡人,汝可知罪?如无寡人收留,汝今乃似丧家之犬四处流荡,还敢狂言不为寡人谋,齐室上下人才济济,独缺汝耶?” 闻其此说,左相管夷吾自知多说无益,遂起身擎剑在手,直欲掣剑戮君,以成忠名,齐公姜小白则目不转睛,紧视其面,殿前护卫早已围绕君前,若见左相管夷吾胆敢轻举妄动,以便及时抢出拦截,卫护君上安全。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突闻一人喝道:“放肆!” 众人循声望去,喝言之人乃为右相鲍叔牙耶,但见其行至左相管夷吾跟前,直视其面按下长剑,进而礼言道:“君有过错,为人臣者,当谏则谏,然动刀剑则过矣!” 左相管夷吾闻言知错,随即顺势落剑,拱手礼退一边,又见右相鲍叔牙前行至阶前,抱拳拱手谓上奏道:“为人君者,当有大度汪洋之胸襟,能纳忠臣良言,明辩忠奸真伪,如此挤兑臣民进言,实非为君之道,吾谨为君汗颜也!” 闻其教言,齐公姜小白屏退殿中甲士,随即礼言回道:“右相训得极是,小白唐突矣!”言讫,目送右相鲍叔牙归位,继而续又言道:“侵郑不成,诸侯相轻,齐之威信扫地,及后何去何从,众卿畅言!” 左相管夷吾随又抱剑而出,进言道:“非也,武加诸侯,唯呈其威,无为乎信!” 齐公姜小白借言问道:“何则谓乎威信?” 左相管夷吾垂首回日:“得之百姓爱戴,使之邻国亲睦,为之天下信任,则为邦国威信也!” 齐公姜小白紧言续问道:“何以济得?” 左相管夷吾摇躯正身,回日:“始于修身,中于治国,成于平天下!” 齐公姜小白欠身紧问日:“何谓修身?” 左相管夷吾回身答日:“道血气,以期长寿;谋远虑,以存长心;施仁政,以见长德。此谓修身!” 齐公姜小白环臂自思,片刻过后,又再倾身仗言问道:“何以治国?” 左相管夷吾回首相面回言道:“远举贤人,慈爱百姓;外存亡国,内抚孤续;继绝世,起诸孤;薄税敛,轻刑罚;莫不为治国之大道也!” 齐公姜小白继言问道:“安能平天下?” 左相管夷吾抱拳上扬,回言道:“法令施行而不苛刻,刑罚精简而不妄赦,官吏宽厚而不拖沓,屈辱困窘者,皆可诉诸法度求全,往来无约束,百姓安而乐,此即是为平天下!” 说至此处,右相鲍叔牙遂又行出谏道:“此即为忠臣良言,谨望吾君纳受!” 齐公姜小白抬首望得右相鲍叔牙一眼,谓其礼言道:“寡人谨受教!”继又回视左相管夷吾,谓其歉言道:”寡人贤良,几误社稷,左相勿罪!” 见之齐公姜小白大度认错,左相管夷吾亦随言自责道:“君前失礼,臣亦难逃罪责,请君收回此剑,免臣日后再犯迷糊!”说罢,跪地奉上齐君佩剑。 齐公姜小白伸手虚扶,请言道:“勿需多礼,快快请起,此剑仍由左相持有,日后尽可使之此剑规戒寡人之过!” 闻得此言,左相管夷吾抱剑而起,退还其位。 闹罢朝堂,复议正事,齐公姜小白续问群臣,言日:“侵郑无功,山戎犯燕,皆乃寡人失德所致,今待亡羊补牢,寡人亲盟诸侯,实行尊王攘夷,众卿以为可否?” 左相管夷吾出而贺日:“君上英明!臣观紫气东来,天魁星现幽地,乃吉兆也!臣请为使,促成幽邑会盟,以固君上方伯之位!” 齐公姜小白悦颜回道:“如此甚好!便有劳左相使此一遭!” 朝事议毕,众皆有序而退。期至次日,左相管夷吾受命出使四方,以山戎侵燕为例,以驱戎救镐为案,劝言诸侯修好止戈,尊王攘夷合力御外。 周室颓弱,诸侯并起,相互争战侵伐数十载,业已有些厌倦疲溃,今见有人振臂而呼,欲复中原繁荣盛世,颇有些激昂兴奋,是以应言合盟者,多达数十诸侯,其中不乏鲁、宋、陈、卫、郑、许、滑、滕等邦强域广者,而就周室中兴之势昙花一现。 是年,冬十有二月,齐会鲁公、宋公、陈侯、卫侯、郑伯、许男、滑伯、滕子等聚会幽邑,行典祀盟,高唱尊王攘夷之词,齐室暨成方伯之实,独霸中原。 自平王东迁起,洛邑王畿愈见衰败,周王姬胡齐如履薄冰!虽然历代君王皆有复兴之念,但是都无能改变周室衰败之势,方今天下更为方伯之言左右! 岁前,齐拥诸侯欺郑,周王姬胡齐适觉此举直如施加己身,若得郑室为齐联军所破,则洛邑东际门户大开,世人皆可临洛相欺,又见幽邑会盟,天下诸侯尊齐轻周,长此以往,周将无存矣!更有王子姬颓结党营私,与之分庭抗礼,其王位旦夕不保! 周王姬胡齐不甘坐以待毙,遂起意培植忠己之心腹,邻周者虢郑自为首选,虢室自来忠职王畿,可使之为左右手,而郑邻周,唇齿相依,赋之以权,不难吸附结交,可使为利刃,如此王畿可安矣! 而见齐势日盛,以方伯之名行王权,如不加以遏制,极可能有朝一日覆周自代,然行将此事却是棘手难办矣!忽一日,周王姬胡齐灵光乍现,想到以晋制齐之法,以齐室今日之盛,当世诸侯唯有楚晋二邦方可比拟,楚室雄据南疆,荆湘诸侯为其马首是瞻,然则不崇周室,想要用之却是极难!还观北疆晋室,嫡出成周,同宗同源,历一十七世发展,至今已成中原列强之一,辖地千里,承鼎之重,深陷嫡庶内争数十载,而诸侯莫敢趁势相欺,足见其强! 当今诸侯之中,亦是唯有晋室可以与齐匹敌,周王姬胡齐思道,或可利其嫡庶内争拢怀制齐,由是诏命虢公庆父前往曲沃,游说武伯姬称亲周勤王。 虢公庆父受命而往,临行之际请得一项君命,即遇事可临时处置,不需会王请示。周王姬胡齐亦深信虢公庆父,知其绝不会行将有损王畿之事,是以满口答应。 寒冬腊月,虢公庆父一路轻车简从,不数日即抵晋地曲沃,然其不知道,自入晋地,其行踪业已为曲沃武公姬称所掌握,因是不待入城,即遇曲沃城防甲士前来相迎。 入得城中,曲沃武公姬称则已备好烈酒热汤,为其接风洗尘。虢公庆父随行而入,沐浴更衣毕,即从侍者独自前往赴会。 殿前接风宴上,曲沃武公姬称已在堂中等候,见得虢公庆父行至,随即起身行至门厅相迎,谓其深躬一揖礼言道:“天使莅临,曲沃万民之幸也!” 虢公庆父还以大礼,诚恳敬道:“老夫惶恐,何德何能?敢受晋伯如此大礼!幸勿折煞老夫也。” 两人相视而笑,互谦礼让再三,推搡刻余,方得入而就坐。 曲沃武公姬称致祭酒辞,提杯谓众言日:“弱冠绝尘人如陌,指点旧山河,君臣相惜谈笑若,清逸群不合,同贺天使入曲沃!”说罢,率先饮毕。 虢公庆父随之饮讫,回言道:“晋伯辞中折出沧桑之感,莫非壮志未酬!” 曲沃武公姬称叹日:“知我者,虢公也!吾之所求,晋之一统也!目前看来,有生之年,难见矣!” 虢公庆父慰道:“胸怀壮志,何欺年长?老骥伏枥,必得其成!” 曲沃武公姬称拱手敬道:“天使教我!” 虢公庆父回日:“吾等皆是迟暮之年,在世已无数载矣,再无做为,恐将抱憾泉下矣!殊途同归,不过一死,置此不顾,何事不成?公欲一统晋室,王欲中兴周室,我等何不联手协作,一展宏图志!” 曲沃武公姬称接言道:“但能一统晋室,不论何种代价,寡人皆愿一力承受!” 虢公庆父笑而回道:“晋伯严重矣!老夫只言联手协作而已,非欲陷公也!” 曲沃武公姬称伸手请日:“天使请讲!” 虢公庆父徐徐道来:“昔日,晋伯举兵伐夷,执其君夷诡诸,周室请而免之,其竟恩将仇报,勾连子国作乱王畿,我王欲使曲沃成军以为晋侯,与我伐夷而取其地,不知晋伯愿否?” 曲沃武公姬称当即应言道:“夷曾助翼乱晋,罪当诛戮!即是天子之意,老夫更得乐而从之!” 虢公庆父躬身拜日:“晋伯神武!忠周勤王,定当青史流芳!” 曲沃武公姬称拱手还礼,继而取酒相敬。 虢公庆父随之执杯相附,与之畅谈天下大势,不亦乐乎! 岁末隆冬,临近春节,周王姬胡齐亲领王师,会曲沃武公姬称所领晋师,合计两万精兵东出伐夷。 联军来袭,夷城守军不堪抵敌,刻日间,便破夷城,擒杀夷君夷诡诸。 两君同临城头,曲沃武公姬称谓王贺日:“夷室拔除,王畿安定,中兴天下,指日可待也!” 周王姬胡齐叹日:“这天下还属周乎?” 曲沃武公姬称拱手慰王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王何出此言耶?” 周王姬胡齐面显无奈,垂首浅笑道:“晋伯莫再言此矣!放眼天下,诸侯各自为政,不务王言,而欲方伯之政,寡人天子之位,有名无实矣!” 曲沃武公姬称随言道:“王上多虑矣!诸侯自治,乃祖上规制,要说轻周慢王,天下无人敢也!” 周王姬胡齐侧首辩驳道:“远且不说,单说近日幽邑会盟,齐室振臂一呼,诸侯争相附会,直教人以为天下已属齐矣!” 曲沃武公姬称与其并肩而立,眺远而言道:“我王所虑者,不过齐势过盛也!如得姬称临翼为君,定将衷职事周,著领强晋窥伺齐侧,必能使其不敢再行僭越之举!” 周王姬胡齐笑而慰道:“若得如此,当真再好不过,许公名列诸侯又何妨? 曲沃武公姬称回首视其面,追言道:“我意是为缔翼而替,而非为曲沃另立,我王可知耶?” 周王姬胡齐亦回首望其面,挚言道:“然也!” 要说前者破翼自立之时,周室王畿还拥诸侯之力复翼君权,曲沃武公姬称未料到周王姬胡齐能如此轻易应其缔晋之请,是以久视其面不敢相信。 周王姬胡齐察情会意,遂续言矢志道:“天下诸侯,周室封也!寡人既可授得,亦可取得,晋侯姬缗寡才失德,不堪领职晋君,不若禅于有识之士!” 曲沃武公姬称这才拱手谢日:“我王英明!” 两人寄意有为,各取所需,遂心照不宣,合声大笑,四目高望,遥瞰天下。 公元前677年,春初。得之周王姬胡齐授意,曲沃武公姬称携军再攻翼城。两脉争位数十载,翼城守军早已厌倦内斗自弑,是以军心散漫斗志全无,曲沃大军不到半日便破翼城,占据城中军要重地。 曲沃武公姬称暮年酬志,感慨万千戾气消减,自知于世时日无多,亦不愿再造杀孽,遂将晋侯姬缗并翼城宗族百人,幽禁于邢邑供养。又因老而念旧,不愿迁居翼城,遂于曲沃建立祠堂,仍居曲沃为政。 翼城与曲沃之争,长达六十七载年,小宗桓庄之族,即曲沃桓叔、曲沃庄伯、曲沃武公三代,打败大宗晋昭侯、晋孝侯、晋鄂侯、晋哀侯、晋小子侯、晋侯缗六代,取缔晋文侯一脉夺得君位。 春秋早期晋君皆以“继文绍武”来励己,如说晋文侯之功绩在于代王征伐而使晋室强盛,那么曲沃武公姬称之功绩则在于使分裂近七十年之晋室复归统一,为日后晋室制霸中原奠定基础。 晋周携手,意图指点江山,殊不知世事难料,时过旬月,曲沃武公姬称与之周王姬胡齐相继病亡,曲沃伯姬称刚武合晋,延习尊号谥日晋武公,周王姬胡齐柔以济世,迁就柔性谥日周罹王,中原局势随即波诡云谲,难窥动向! 此讯传出,北境赤狄蠢蠢欲动,欲仿效北戎破镐而驰名天下,遂集各部戎骑于留吁,约期举事,袭取洛邑,寄意缔周号令天下。 大夫郑詹身在戎境,观其兵马调动,疑而行间窥查,探知赤狄犯周之想,由是起意返回中原,劝说诸侯警戒御敌。 前者游说山戎侵燕,是为郑故,实乃不得已而为之,然今得知故国有险,大夫郑詹是为周人,终难做到熟视无睹,遂为赎罪,一如昔日赴戎一般,仍就孤身一人还入中原。 大夫郑詹出自郑室,此行中原首往之处,当就郑都新郑。而于赤狄谋事之际,周人复入中原,格外引人注目,是以戎境不可走。还有因其引戎救郑而罪齐室,齐人恨之而施檄文通缉,是以齐境亦不可行。只得绕道谭遂而入郑地。 大夫郑詹昼伏夜行,如此周密行事,仍旧百密一疏行踪泄露,路经遂邑时为齐室密探抓获,被其囚禁于遂邑大狱,期日押赴临淄觐君受审。 消息还未传达,将要含恨而终,大夫郑詹眼望囚窗一声叹息,心有不甘之际,正自思索出逃之法,遂城令妫覃突访探监,如面即问日:“引戎入燕者,可是囚中之人?” 大夫郑詹观其面生,不知来者何人,然今事已至此,亦无需隐瞒,遂直言回道:“正是在下,阁下有何指教?” 遂城令妫覃威言责道:“通敌卖国,可知错否?” 大夫郑詹凄然笑道:“为存郑室社稷,不得以而为之,老夫已然知错矣!” 遂城令妫覃接言道:“倒是敢作敢为,本职敬汝光明磊落,有何遗言尽可述来,本职代为转达!” 大夫郑詹忧颜叹言道:“老夫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然确有一言,亟需传出,若得阁下代为转述诸侯,老夫死而无憾矣!”说罢,谓其躬身一拜。 遂城令妫覃直视其面,不复其语,负手而立,谨待其言。 大夫郑詹察颜会意,拱手续言道:“老夫身居戎境之时,见得戎族各部军调动频道,探知赤狄欲趁晋周两君殡天之际伐掠中原,敢请阁下传言诸侯,著世醒脑,止戈落茅,弃怨修好,共御强敌!” 闻得此言,遂城令妫覃惊骇不已,逼近一步厉声问道:“此话当真?” 大夫郑詹礼言回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谨以将功赎罪,岂敢相欺!” 遂城令妫覃紧退一步,谓其拱手敬日:“大夫高义!此等大业,非某区区城令可为也,亟当设法解救大夫,以助大夫勤护中原!” 大夫郑詹拱手回敬道:“一城令守,竟也胸怀天下,齐之兴盛有由也!” 遂城令妫覃随言凄笑道:“昔日一族宗祠,而今沦为齐室一邑,可笑,可叹!” 大夫郑詹释然,问日:“城令可是遂室族人?” 遂城令妫覃直言回道:“不瞒大夫,本职正是遂室公族长老,闻得大夫救郑敌齐,今来此地,即谓大夫请教谋齐之策也!” 大夫郑詹歉言道:“实乃无奈之举,城令切莫效我,如得再选一次,老夫宁死不为也!” 遂城令妫覃回言道:“也罢,中原告急,天下为公,遂齐私仇,暂且搁置一边,权请大夫稍歇,侯我佳音!”说罢,请辞而去。 大夫郑詹身陷囹圄,亦无能有为,只得望其远去身影,蓦然回首于囚静待。 话说遂城令妫覃出得遂邑大狱,起驾径直去往宗族祠堂,随请因氏、颌氏、工娄氏、须遂氏四大公族长老共聚议事。 不过半个时辰,四大公族各房长者,约二十余人齐聚一堂,遂城令妫覃挥臂禁声,穆颜谓众言日:“齐人呈强,亡我社稷,吾等无力回天,然有一策,可助遂人名载史册,亦算得万古流芳,行则有险,不知诸位敢为否?” 众人一阵商议,末了回日:“愿从遂公!” 遂城令妫覃随即细言道:“近日,大夫郑詹行经遂邑时为齐所执,现下囚于遂邑大狱!本职方才探访与其通言,知其还周是为察知赤狄欲谋中原,而涉险传讯诸侯及早备战,乃真义士也!吾等若可助其脱囚传讯天下,御戎之功有我一份,遂将成名天下,复邦有望亦未可知!” 闻其此语,族人哗然,其有一人忧日:“大夫郑詹是为要犯,齐人必定严加看管,我等无兵无权,何能与之争?” 遂城令妫覃挥手回言道:“力不能取,则将智取!” 众皆敛颜止声,屏息待言。 遂城令妫覃续言道:“本职今日生辰,可宴请齐军将官,席间将酒灌醉,余之不卒,可赐食犒劳,加以鸩药麻翻,彼时救人送往郑地,事可成也!” 众皆闻言安心,笑日:“战场无能敌齐,酒场定要胜齐一筹!” 遂城令妫覃则面漏忧色,谓众言日:“只是如此一来,齐将迁恨于遂,我等生死无定也!” 一阵寂静过后,有人畅言道:“遂已无存,我等无以为家,不若杀之齐军,遁逃漠北可也!” 众皆附议,遂城令妫覃一时亦无更好之法,遂依此议而行。 时至夜间,遂城府衙灯火辉煌,欢声笑语喜气洋洋,宴饮两个时辰至深夜,齐军将官无一不是醉卧席间,众人依着前言,入狱接出大夫郑詹,着精壮家丁百人护送往郑,并将齐军将卒抬入祠堂,连同遂室祭祀器物一起付之一炬,趁着烈烈火光,遂室四族之人各收行囊,奔赴各处隐匿藏身。 火光印照东方夜空,大夫郑詹挑帘望之,一声轻叹缩回车中,本为赎罪而来,不料又增杀孽,孰是孰非,难以辩说矣! 还至郑都郑新,闻知大夫郑詹复归,郑公姬突连夜诏见,如面慰道:“大夫为郑所谋,远赴漠北,受尽心酸苦楚,寡人惭愧也!今即归来,便不走矣,侍朝以佐寡人!” 大夫郑詹轻言拜道:“敬谢君上!” 郑公姬突迎道:“大夫匆匆归来,寡人未能出城相迎,失礼也!业已备好热汤,置好酒宴,谨为大夫接风洗尘!” 大夫郑詹拱手回日:“老臣唐突!此番还郑,是有要事相奏!” 郑公姬突伸手请道:“大夫请讲!” 大夫郑詹正色回道:“赤狄谋周,中原告急!” 郑公姬突惊日:“此话何讲!” 大夫郑詹释言道:“臣察赤狄密调各部兵马,集聚留吁紧逼王室洛邑,其时势为一场恶战,望君早做筹谋!” 郑公姬突悻言道:“得亏大夫通风报信,致我有时提前预备,如遇赤狄突袭,洛邑必破,郑则危矣!” 大夫郑詹随言拱手拜谢道:“君上谬奖矣!忠周护郑,乃臣之职属,理所应当也!” 谓其此语,郑公姬突随言点头称赞,对其更为敬重,使人领下沐浴更衣,继而与之共赴盛宴,为其接风洗尘。 次日早朝,郑公姬突当堂诉诸赤狄谋周之谋,问日群臣道:“外敌犯境,中原告急,众卿可有破解之法?”说罢,环观群臣,静待答言。 不料其话音落地,偌大朝堂寂静如野,竟无一人上言,至最后仍是大夫郑詹献计道:“中原之事,亦即诸侯之事,非郑一力可为也!赤狄谋周,意图祸乱中原,诸侯皆不能容,可檄文天下,出兵勤王!战而无惧,若得以势破敌弃念,则为上上之善也!” 郑公姬突接言赞日:“善!”言讫,即着众卿依言行事。 而经此堂朝议,郑公姬突深感身边无人,由是对大夫郑詹更为器重,有意授其相职,佐己理政。 不数日,赤狄欲犯中原之讯传遍天下,四方诸侯各自朝会商定应对之策,此处单说东境齐室,查知消息乃出自郑人郑詹之口,忆其先是引戎犯燕,后是策遂反齐,齐公姜小白谓此恨得牙根痒,遂罔顾其言怒而牝叱,著世污其人格品行,为人道其言不可信,继而不由分说,亲领数万大军进逼郑境,问其讨要大夫郑詹,杀之而后快! 而见齐人如此不晓大义,当值中原罹难之际,仍自从私举兵相侵,郑公姬突谓此亦是怒由心生,遂欲举兵往而御之。 大夫郑詹遁居漠北经年,深知狄人秉性,若得知破防侵入中原,将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乃九州百姓之阿鼻地狱,实不愿观之郑齐再起争端,而致戎狄有机可乘,是以察知此情,当即著表谏阻道:“恩君在上,老臣叩启!兹此外族谋乱之,实不宜与齐再生内乱,公器为上,还请君上明察!齐今索臣而入,臣去是也,不必大费周章,任凭风霜欺身苦,我自凭阙望天笑,舍命而得万民诺,此生无悔入华夏!谨拜,祈君安好!”书罢,封卷存笔,交由门客上呈君阅,继而自起车架,出城投齐去矣! 郑公姬突获书阅毕,即感不妙,当即诏请大夫郑詹入宫觐君,但为郑府门客随言告知,闻日:“大夫已去齐矣!” 郑公姬突闻言即欲使军追之,但又回念一想,依着大夫秉性,彼若执意赴死入齐,即便使军去追亦难将其劝返,只得成其舍生护国之志,遂叹息一声,谓众言道:“大夫国士无双也!着各军自归其营,不得擅自与齐接站,做好与戎死战之念!”说罢,执书蓦然自去。 时隔一日,大夫郑詹行抵齐营请入,齐公姜小白闻报惊呼道:“寡人正自捉他,彼竟自投罗网,从行多少人马?” 营卫回日:“仅其一人耳!” 齐公姜小白心中犯疑,遂领得百人卫队,前往营前查看,行不多时即至营,放眼望去,真就大夫郑詹一人一骑,临营而立。 勿消一刻,两人照面,齐公姜小白谓其言道:“来者何人?” 大夫郑詹笑颜回道:“营卫业已秉明,君又何需多问!” 齐公姜小白随言直语道:“汝可知道,寡人领兵至此,即为擒汝而来!” 大夫郑詹笑容不改,接言回道:“知也!” 齐公姜小白厉言续问道:“汝今临此,可知必死无疑!” 大夫郑詹执缰而立,毫无惧色,从容道:“贪生又何敢前来!” 齐公姜小白挥手令出百人卫对,将之大夫郑詹团团包围,冷言道:“有何遗言留我,即是现在!” 大夫郑詹躬身拜道:“人言齐公刚愎自用,难与人言,今日一见,乃知世间传闻,亦不可全信也!齐公察微知著,行事果断,是为真明君也!” 谓其此言,齐公姜小白不予评判,负手而立默语待言。 大夫郑詹会意起身,续言道:“想必齐公已知老夫来此之由矣!谨庶直言,赤狄患周,中原告急,诸侯理当同心御外,齐今难郑实是不该也!若为前者老夫罪齐之事,老夫愿以一死止干戈,换得齐公勤王之心,望君策马戡乱平天下!” 闻得此语,齐公姜小白愣立当场,良久无言,待之众将请令,方才回过神来,继而直面言道:“大夫舍死为公,一身正气,大义凛然,情动天地,本当既往不咎,然纵汝归去,邦中军民不服,寡人难以为君!” 大夫郑詹笑颜回道:“天下有难,老夫旨为求齐而来,怎敢使君为难?请借君剑一用,自决便了!” 闻及此言,齐公姜小白面漏赞许之色,默然掣剑奉上。 大夫郑詹坦然接过,执剑一阵端详,随言道:“好一柄神兵利器,得死齐君佩剑者,天下应无几人,老夫今日有幸,当可含笑九泉矣!”说罢,抬臂横剑贴颈,进而侧首回望齐公姜小白,续言道:“老夫一介布衣,死不足惜,但望齐君著仁义为本,以天下苍生为念,领众御戎,卫护中原!” 齐公姜小白侧首不语。 不多时,闻得一声闷哼,大夫郑詹随之倒地毙命,含笑而终。 谓其忠烈志士,齐公姜小白不忍堵其死状,遂领众转身,缓步入营,随行诏令道:“贼子得诛,拔营还军!”不待音落,众将得令,各自散去。 落日余晖之下,齐军望东缓缓退去。 战报传回新郑,郑公姬突双目噙泪,即着礼官前往迎回大夫郑詹遗体,敕令将其风光大葬。 隔日,郑公姬即奔赴洛邑觐见新王姬阆,欲就赤狄谋周之实,恭请天子诏令诸侯,联军勤王。 闻其呈报,周王姬阆惊愕万分,当堂拟诏交由郑公姬突传檄诸侯。 郑公姬突叩谢领命,携书而出。 忠职勤王,颂郑忠周之望,代行王命,以观中国之政,解困中原,冒领贪天之功,一举三得也,郑公姬突心中暗喜,还归新郑即向诸侯行诏施令,请兵会聚京城,北向御戎。 天子下诏勤王,敢有不从者,必落人口实,将招诸侯共伐之,由是檄文所到之处,诸侯无不受命,或多或少皆有派兵入驻京城。 时过月余,京城已聚得联军十万余,郑公姬突适觉时机已至,遂领得联军北向突袭留吁。 因之懒散习性,赤狄伐周大军时至今日仍未集结完毕,留吁城中虽已聚得戎兵三两万,但因无人主事凝聚军心,尚未形成战力,是以闻得诸侯联军奔袭而来,不及破城便已溃逃四方,作鸟兽散矣! 郑室伐戎护周功德圆满,缴获马匹辎重无数,郑公姬突亦因此一战成名,得之天下诸侯敬仰,继而携得胜之师凯旋还朝,又得之中原域民夹道相迎,郑室可谓名利双收。 此役亦为周室东迁之后,唯一得以护国为名,诏令诸侯联军伐外,战得酣畅淋漓而得胜之役也,竟而使得周王姬阆燃起复兴之愿。 留吁之战,除却郑室,出力最多者乃为晋室,而此两亦为亲周者,周王姬阆欲先结好两邦,背晋面郑使周安居其中,而后借助两邦之力东西拓展,则复兴大业可期也! 公元前676年,春初耕作之际,周王姬阆以祀农之名,邀请郑晋两君赴宴洛邑。 接获请柬,郑公姬突、晋公姬诡诸不约而同,应邀而往朝觐周王姬阆。 洛邑王畿之内,三君会聚一堂,虢公庆父于旁陪宴,周王姬阆取窖藏佳酿相待,更允二君陪坐左右向己敬酒,适时欢声笑语,氛围其乐融融。 酒至半酣,周王姬阆执杯感言道:“寡人初即王位,及后多有仰仗二君,还望不吝赐教,以佐寡人安邦定国!”言讫,仰面先干为尽。 郑公姬突正欲借助王权入世争霸,适得此言当即举杯附言道:“我王但有诏命,无有不从!” 晋室沉名于世近半世纪,晋公姬诡诸亦是初即君位,满腔热忱亟欲扬名入世,如得王室拥护,则将事半功倍,由是紧接其言举杯敬道:“小子不才,晋室亦将唯王命是从!” 得之二君应言,周室复兴有望,周王姬阆欣喜万分,赐予二君玉五对,马四匹,随言添酒满杯,即又与之二君同饮一樽。 晋郑二君欣然受礼,捧爵陪饮一樽。 如此众人饮至半夜方散,唯有虢公庆父还算清醒,驾车护送二君回府。 次日,行过祀农大典,晋郑二君随即辞别周王姬阆,各自驾车还邦去矣,及后互通有无,好如一家。 至此,周、晋、郑连横之略初见雏形。 是过月余,晋郑二君为报周王赐礼,遂询虢公庆父,欲为周王姬阆遴的一后,自古美女出陈地,二君即又说动陈公陈杵臼出阁爱女陈妫。 春三月,虢公,晋侯、郑伯拜请原公去陈国迎逆王后,陈女陈妫顺利嫁入王畿,得周王姬阆宠爱,赐封为惠后。 及后,周、郑、晋、虢、原、陈既成盟邦,内通商旅以富民,外济列强以强军,占据中原腹地,拒南御北自成一体,亦可谓一方霸主也! 有人欢喜,便有人忧,此乃恒古不变之理,周王姬阆飨醴诸侯,令之鲁等礼仪之邦眼红不已,谓世言日,王行非礼也,天命诸侯,其名位不同,礼数亦当异处,不可以礼假人,然值乱世当道,礼崩乐坏之际,诸侯自顾不暇,此举并未引发世人关注。 眼见郑周之势与日俱增,于鲁争世大为不利,而语中原又无诸侯响应,鲁公姬同遂将目光放至域外戎狄部落,欲行以夷制周之略。 不数日,北戎单于勒布萨接获鲁公密信,信中命其虏掠郑周,鲁为内应呈报郑周军情,且戎族举事所耗军资,亦将由鲁室偿付。 如此好事砸在头顶,岂有不应之理!北戎单于勒布萨当即回信愿行尊言,遂诏命各部集结,聚得戎骑数万,继而开出仇由,直逼郑周疆界。 眼见戎狄复起来犯,周王姬阆不敢大意,当即邀郑联军往而御之,因之两军势均力敌,周郑联军与其厮杀战斗数十场,拼尽全力亦无法将其驱离,争战数月未能分胜负。 北戎单勒布萨觊得鲁室提供军情,引得戎族铁骑避实就虚,你来我往与作拉锯之争,虽得立于不败之地,然亦无法迫近中原腹地一步。 然则时日一长,北戎大军颓势尽显,戎骑四方游袭,顿见人马疲乏,战斗力锐减,加之久无建树,鲁室亦堪堪对其冷淡,连日不见鲁使前来呈报军请,又因跨境作战,粮草接济入不敷出,以致军心涣散,皆无争战之心矣! 郑周联军是为护境安民而战,师出有名乃为正义之战,步步为营调停有度,倚邦作战粮草有续,是以得见愈战愈勇! 至入夏时节,窥见戎军乱象升起,郑周联军抓准时机,集中精锐兵马,寻得戎军主力决战,其战局可想而知,戎军毫无防备一战即溃,北戎单于引得残余戎骑逃往域外,郑周联军乘胜追击百里而还,取得河北平原千顷沃野,震惊诸侯! 此入中原毫无收获,损兵折将空费粮饷,北戎单于勒布萨愈想愈觉憋屈,遂起意问鲁讨要军资,略微找补此行损失。 而鲁室以夷制周之略失算,正自懊恼不已,责日戎军无能,又岂会搭理戎人索饷之请,遂驱戎使与之断交。 北戎单于勒布萨一怒之下,遂引得两万铁骑,横渡济水伐鲁,既然文行不备,便施武事逼就。 夏仲芒种,两军对垒于济水西岸,北戎单于勒布萨引兵深入诸侯之地,卒遇鲁军,遂使武车骁骑,绕鲁左右,鲁之三军皆震,走不可止。 与之对阵者,是为鲁大夫曹刿,乃兵家名宿,深谙兵法韬略,遇之此情,谓之日‘败兵’,熟知善者可胜,不善者将以亡!遂伏材士强弩,武车骁骑,为之左右,常去前后三里,待戎骑逐至,瞬发车骑,冲其左右,敌人扰乱,不敢冒进,鲁走者自止矣! 及此,两军复又列阵对垒,大夫曹刿登梯查视敌情,尝见戎狄与鲁,旗鼓相当,思之戎若整治精锐来袭,鲁诚难当也!遂教材士强弩,伏于左右,车骑坚阵而处,若此,进可攻,退可守,以不变,应万变。 戎骑莽则莽矣,却无战法谋略,随得北戎单于勒布萨一声令下,即又一窝蜂似的杀向鲁军,不及至鲁军阵前,即遇鲁伏兵行出,以积弩射其左右,阻滞戎骑之攻势,好容易挨至与鲁军接战,但见鲁君车骑锐兵,疾出奋击其军、或击其前,或击其后,戎骑首尾不能相顾,乱象从生,战不过半个时辰,北戎单于勒布萨即着退秉,领得余部望北遁走。 虽获大胜,然乃因己召来之战,其已败退,便未使军追击。而北戎单于勒布萨受鲁蛊惑,两败于中原诸侯之手,一时怒不可遏,遂将与鲁谋周通讯书简公诸于世,诸侯纷纷远鲁断交。 至秋,鲁生蜮虫之害,而致颗粒无收,诸侯竟无一人伸手相援,鲁室境况每日俱下。 中原局势动荡不定,南疆楚巴又生争端,春秋之世,当真是乱矣! 在讲楚巴之争前,先说一段史话,当初楚武王熊通攻克权邑,设置权县,着斗缗为县尹做,不料斗缗私据权地而叛楚。楚武王熊通一气之下,帅水陆两军六万余,围权邑歼杀斗缗,遂权室宗亲迁到那支集中居住,以便管理,继而改使阎敖县尹。直至楚王熊赀即位,即又与之巴人一起攻克申邑,设申县。申权既陷,巴地势孤,下一沦楚而为县者,即属巴也!楚军使巴军受到惊恐。巴背叛楚国而进攻那处,意图复权社稷,联而抗楚,于权巴里应外合强攻之下,那支楚军不敌,令尹阎敖亦战落城下,不数日,巴人破城而入攻占那支。还见上天有好生之德,令尹阎敖掉落护城河饶得一命,沿涌水里游出逃回郢都。乃何楚王熊赀恼其陷城失地,使人牵出斩之,其阎汕恐楚王熊赀牵怒于己,遂连同其族人一起投靠了巴人。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然杀父之仇终难忘却,趁之中原乱起,楚室目光北顾之际,遂勾连巴人,起事犯楚! 寒冬腊月,阎汕领得本部兵马及巴军水师,共计四万余,奔袭郢都南门,有道是蜀道寒云,渭水观北风,且看巴蛇与龙争! 第053章 楚熊赀征巴 齐小白伐鲁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675年,新春伊始,万物发迹,时处正月期间,年意尚未消融,南疆楚室则是烽火连天,闻得阎汕引军来袭,楚王熊赀仰己势大,自无坐以待毙之礼,遂帅数万精兵往而御之。 而此时阎汕方才踏入楚境,见得楚军浩浩荡荡大举来敌,其知势弱不敢轻敌,遂下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取津城备战,先其一步占据地利之便。 楚王熊赀引军一路高歌猛进,知敌怯战藏身津城之中,遂着三军将之津城团团住,只等立住阵脚,继而挥师抢城,一举擒杀匪首阎汕。 是夜,月隐星稀,楚军发动突袭,楚王熊赀引领中军两万紧守津城南门,余部四万精兵,分呈左右两军,猛攻东西两门,余留北门供其流亡。 谓之此情,巴君巫咸急而召见阎汕,问日:“我今帅军深入楚境,诱得楚举六万大军来敌,直见敌众我寡,其利夜暗之便袭我,有攻我左翼西门者,亦有攻我右翼东门者,还见南门压有一军,我之士卒谓此军心受挫恐慌不已,如欲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将军可有良策应对?” 阎汕回日:“如此者,谓之震寇。利以出战,不可以守。选吾弓兵弩卒五千为之左,车骑戟士五千为之右,直出南门取楚中军,疾击其前,急攻其后,或击其表,或击其里,其卒必乱,其将必骇,则可制敌取胜矣!” 巴君巫咸续问道:“取敌中军,谈何容易!南门中军乃敌主将所在,其卒势必负隅顽抗,若我前军车骑戟士无能急下,彼时敌使东西两门楚军回援,截我前军车骑戟士,阻我应援弓兵弩卒,致我两军失联无能协同作战,必见将无固守之心而全军扰乱,卒无死战之志而散乱奔走,似此该当如何?” 阎汕答道:“巴君所言甚是也,臣亦早已谋划周全!似此种境况,亟当明审号令,著我中军倾城而出强援,举火为号,各部一鼓,竖分敌我方位,与之前后两军内外策应,或击敌外围,或突敌内侧,待战至胶着之时,旋即烬灭火炬,停鸣钲鼓,命各部士卒佩带袖标识别,楚军势将茫然无措不分敌我,我再出其不意,使之三军疾战,战时定要凶煞生猛,势叫敌军胆战心寒,则可使我军大获全胜也!” 闻此,巴君巫咸抱拳赞日:“将军高谋也!”言讫,二人分头行事,阎汕遂携前后两军出城应战,巴君巫咸则领得中军驻守城中。 而此后每一步,皆如阎汕所料,激战半夜,楚军落荒而逃,楚侯熊赀亦为巴军所伤,六万大军仅剩得四万余。 楚王熊赀领得残部狼狈退往郢都,钲破鼓哑旌旗不展,于路口吐鲜血数次,临抵郢都城下,众人松却一口气,以为进得城中便为安全矣!未曾想,护卫中郎将前往城下叫门数次,却见城门紧闭纹丝不动。 众皆不知其所以然,楚王熊赀遂亲至城前,谓上喊道:“吾乃楚王熊赀是也,快快开门迎进!”众皆默言,山野宁静,凭空闻得回音。 见之城中无人回言,楚王熊赀遂又喊道:“今日何人值守?楚师还城,快开城门!” 这一次,不待音落,城头转出一人,只见其裤脚随风飘飞,独座轺椅谓下回言道:“大楚争世,唯有战死之将,无见败军之师,君今败退归来,恕臣无能迎进也!” 众人循声望去,见得回言之人,乃是郢都大阍鬻拳也,闻其戏君之言,护卫中郎将随即驰马君侧,怒而叱日:“大胆鬻拳,王上还城,还不速开城门,将要反耶?” 大阍鬻拳巍然无动,执言回道:“人无胆色,不敢谏君纰缪,臣有无反意,我王尽知也!” 楚王熊赀深知鬻拳脾气秉性,其人忠勇敢言,刚正不阿,论其谋反,无稽之谈也,今日这般阻挠,必是己行不适,遂谦言问道:“鬻卿欲纵寡人何为?” 见之楚王低言,大阍鬻拳痛言道:“非臣不欲迎王,乃知我王今日一旦踏入郢都,楚将颜面尽失,楚室边疆亦将为判臣所据,郢都再无宁日矣,中原诸侯若再趁势发难,或恐倾复社稷,还望我王明查!” 闻其一习肺腑之言,楚王熊赀自惭形秽,垂首一声叹息,随之掣剑割下一段锦袍包裹伤口,继而回马谓对三军言日:“大楚开国至今,历经千难万险,未曾后退一步,今受小挫竟落荒而逃,寡人汗颜也!凡有血气者,随我回师攻克津城,誓擒判臣阎汕,不愿往者,即日起迁出楚境,寡人不予追究!”说罢,催马向前,直往津城方向走去。 闻此壮言,三军随即重振旗鼓,眼见得一支颓靡败军,转瞬间变作一支精悍锐师,继而闻得令日还师破敌,遂后军变前军,成操典序列,转身起行视死如归,但见枪戟成林烨烨生辉,步履铿锵整齐划一,旌旗招展遮天蔽日,实是壮观! 还说阎汕施计据津大破楚军,正自设宴庆功犒劳三军,丝毫不知危险将临,及至夜深人静,巴军尽皆酣醉宿眠中,可说是毫无防备,遇楚军回师杀至,不到一顿饭功夫,津城旋即门破失守,楚军顺势涌入城中,顷刻间满城火起狼烟滚滚,楚兵满面煞气一路猛进,直如猛虎下山狼啸雾都,未费吹灰之力便将津城占领,巴军拼死突围,逃得万余残兵,奔赴黄地去矣! 津城告捷,楚王熊赀本可籍此搬师凯旋,然匪首未擒,祸患仍在,其决议永绝后患,遂又领军出津城兵迫黄境。 先文后武,楚王熊赀随即著就声讨檄文,使之与楚师同行,命黄执还楚逆阎汕,而黄君赢雷经阎汕撺掇,并未奉文行事,更与巴师残部合兵一处,出而抵御楚军。 话不多说,刻日行军,两军会于籍陵,楚黄大战一触即发。楚王熊赀领军深入黄室境内,敌军四面合围而来,且楚军是为除叛而来勿留退路,远邦做战粮草接济无续。而敌拥黄、巴、权、三军势盛于楚,且处本邑作战,粮草调用不尽,更据籍陵坚城,占得地利之便,防御十分牢固。似此种情况,楚军想要破地取胜,可谓难矣! 楚王熊赀闭居中军帐,冥思苦想半晌,念道使兵必出,后退无路,而敌据守坚城,欲求破之,首仰兵器之重,次倚士卒奋勇争战,再要查敌弱处,趁虚而入,则有望成心所想也! 棋经有云,宁输一子,莫失一先,与其来日对阵疆场著其有防,不若趁势突袭攻其不备,楚王熊赀遂令三军执黑帜,携持攻城器械,人马衔枚而止声,悄然靠近籍陵城下,欲就夜色突起抢城。 时至午夜,楚军开路先锋临抵城下,卒为楚军精锐,或勇武有力、或健步如飞、或视死如归,意欲籍此破城为全军开路,继而使之强弓劲弩隐匿于后,掩护前军作战,车骑步卒使为中军,待得攻破城门,迅即贯入城中歼敌。 三军部署完毕,入夜旋即叱命抢城,楚王熊赀引百骑护卫登高而视,俯瞰疆场肃穆凝视,闻得一阵号鼓苍鸣,楚师三军疾出,武冲扶胥前后拒守,武翼大橹以蔽左,直扑籍陵城门。 籍陵黄巴守军迫以迎战,飞箭如蝗点坠楚军,檑石如雨临城欺下,三军轮换有序,沉着应敌大有与城共存亡之像。 见敌查觉反击,楚军开路先锋挺盾相迎,迅即强攻籍陵城门,车骑步卒随之跟进,强弓劲弩之士隐伏暗处,施矢挫伤城头守军,并于城周四处放火,号鼓更替此起彼伏,以此乱敌耳目。 籍陵黄巴守军惊慌失措,直觉楚师似鬼魅自地冒出,似天神从天降下,耳闻目染处尽为楚军士甲,战不半个时辰,则显气竭师疲之像。 还观楚军则见愈战愈勇,楚王熊赀传令,擒匪首阎汕者,赏金封邑,随后即见号鼓长鸣,楚军一鼓作气攻破城门,三军贯入城中驱敌。 眼见得大势已去,黄君赢雷伙同巴君巫咸并阎汕弃师而逃,偌大一座坚城,不到半夜光景,即为楚师攻破占领。 走脱匪首阎汕,乃楚王熊赀所不容也,当即下令于后追击,其将令不改,仍为擒匪首阎汕者,赏金封邑,数万大军受命倾城而出,留下籍陵一座空城。 行不知几时,黄君赢雷携残部败退至淮水,渡河小憩之时,阎汕献计道:“此乃天助我也,淮水即为楚军葬身之地!我利此天堑设伏,必能击溃楚军!” 黄君赢雷惊颜色恐,疑日:“仅有数千残兵,可敌数万楚军耶?” 阎汕冷颜淡笑道:“平日不行,今日却可以!淮河水面宽及十余丈,且水流湍急暗流涌动,涉水囚渡无能也!楚军仓惶追击而来,事先定无预备船桨,要想逾越渡河,只得征用民用船只。然仅靠淮河水域民用渡船囚渡,楚师数万大军必将失了秩序!我可沿河屯兵筑垒阻敌前进,分兵一部扰敌后方,多遣斥候探查楚军动向,待敌大乱之时,我再偷过对岸撅堤灌水淹之,即可大获全胜也!” 闻及此处,黄君赢雷应言道:“然!”说罢,随命左右从言行事。 可怜阎汕忽却一点,楚室地处水陆纵横之若,其兵卒深习水性,随手取之一物,即可淌江越河,楚王熊赀亦乃久经沙场之主,并未使军慌越强渡,来至河岸观之滚滚河水,随即诏命三军止步休整。 不到半日光景,楚军士卒遂将攀梯,冲车,云梯等攻城器械,转制成飞江、转关、天潢等渡具,及至入夜,楚王熊赀下令焚毁粮草,明告全军将士,奋勇作战者生,畏缩怯战者死。 随之号鼓声响,楚室三军一声怒吼,各携渡具奔河而入。及至对岸,旋即占领丛林、堤岸及山地等险要地形,以烟火为号,指明部队集结地,多置斥候警戒,布设四武冲阵,如此,则楚三军皆精锐勇斗,敌莫能挡。 黄巴败师奔逃一天,业已是人困马乏,自揣楚无涉河渡具,遂着伏于堤岸宿眠,以期来日与楚决战,不期楚军趁夜突袭,闻得对岸喊杀声起,河面满布楚军船渡,竟一时无措,四顾无动。 待之察清状况,黄巴残师已为楚军团团包围,直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黄巴二君恐惧之余,迁怒于阎汕庸策误人,遂将所有罪责推卸给阎汕。 为求自保,黄巴二君起意擒拿阎汕与楚和谈,阎汕亦知大势已去,驳楚与父复仇,已然无望矣! 待之黄巴二君引军入帐,阎汕从容起身,弯腰深躬,谓对二君言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奈何天不助我,余知死期不远矣!感念二公随余起事,事虽未成,然情意堪重,愿以一死以解诸君困厄,余今自去矣!”说罢,昂首阔步领先行出账外。 众人随行于后,不多时为楚军拥至楚王驾前,但见阎汕面无惧色,直面楚王道:“阎汕在此,楚君别来无恙乎?” 楚王熊赀剑言叱道:“汝可知罪?” 阎汕笑颜回道:“于君有罪,于我无罪,非欲论罪,罪在未能覆,无颜往见先父也!” 楚王熊通轻言道:“如此,汝已自知难逃死罪也是!” 阎汕直视其面,紧言道:“死有何惧,今与强楚一战,得以青史留名,死而无憾!余死则死矣,无罪乎黄巴,望君高抬贵手!”说罢,望其躬身厚拜。 楚王熊赀厉颜回道:“为人不臣,背祖弃宗,举兵犯上,罪大恶极,汝死有余辜!黄巴之事,轮不到汝来劝说寡人,汝自安心上路便是!”说罢,即命甲士上前行刑。 阎汕不语,任凭楚卒近身骚弄,过不多时,其手脚尽为楚卒绑缚动弹不得,腰牵一绳系于巨石,但闻楚王熊赀一声令下,连人带石头为之楚卒举起,缓缓行至河边,又闻得楚师三声齐呼,楚卒顺势将其投掷河中,溅起一朵浪花,因石拉坠,随见其人沉溺于河底,是非成败转头空,浪花洗尽阡陌,谁忆前尘! 还见淮河水面复归如常,楚王熊赀纵身回视黄巴二君,既而一声大喝,黄巴二君惧而伏地,连连叩首请罪,央求楚王免予一死。 楚王熊赀随即讥笑道:“为君者若此,直不如楚之一叛臣也!期求寡人予生亦可,亟当尊仰楚室,视为方伯,维楚君号令是从,可行否?” 闻言,黄巴二君当即顿首应诺,连道不敢欺君。 楚王熊通不复与言,纵离黄巴残军,旋即携师凯旋。 楚巴之争到此告终,楚军尽展气吞天下之势,令诸侯莫敢轻视,换的一方水土安宁,楚室遂强,逐步踏上问鼎之路。 世事无常,好运不济,楚师还军途中,楚王熊赀旧创复发,及湫原,无治而终,一代熊主就此落下帷幕,纵其一生,史书评道:“硬如挟雷带电,诡谲如翻云覆雨!”后人谥之日楚文王, 主将薨毙,全师举孝,还至楚都郢都,大阍鬻拳弃车匍匐迎出,爬至楚王棺前,涕泗横流叩首道:“王上身死,卑职难辞其咎,世所能容拳者,维我王一人耳,识拳之才,任拳之能,除却我王,拳亦无可侍奉之主,生而无念,今且随君去矣!”说罢,取之楚王佩剑,自决于棺前。君子曰:“鬻拳可谓爱君矣,谏以自纳于刑,刑犹不忘纳君于善!” 谓此熊主铮臣,三军无不动容落泪,随之收敛鬻拳遗体,随伴楚王棺木一同抬入城中,太子熊艰以嫡长子之身,依礼继嗣王位,降诏举国哀悼,楚室由此开启正争霸新篇章。 风水轮流转,南疆事毕,北境又起风云,话说鲁公姬同有子公子结,业已长成行得冠礼,止待谈婚论嫁,惹得盟邦窥此连献殷勤,亟欲与之连姻交好。 适见楚室陷巴下黄,国势如日中天,旁邻蔡室又与之暧昧不清,如其北上再掠中原,陈室则将首当其冲,社稷顷将覆亡矣! 当世陈君陈公陈杵臼,乃英明睿智之主,察知宗庙社稷有危,自无坐以待毙之理,而以陈室之力对抗强楚,无异于以卵击石,需得天下诸侯合力相抗,方可解楚之难,遂行走天下,盟交四方诸侯! 亲盟之法,莫过于联姻也!陈公陈杵臼先是与周联姻,出嫁陈女陈妫入洛,以期结好周王姬阆,利其口发声天下,欲行命于天下,话出王畿最为可信! 后见周室威严不复,以致诸侯失制,更无说扼止诸侯内争,便是召聚诸侯会盟亦显力不从心,陈公陈杵臼随即感会到天下之事,还当天下人为,遂又转念盟好诸侯,撮合调停诸侯内争,从而引众一心,抗御外敌,于陈于世,皆为莫大功德也! 当世诸侯,以齐鲁为首,当世之争,亦以齐鲁为甚,余之诸侯分附两邦对立,如得化解齐鲁怨愤,即能和悦天下诸侯,谓世无可匹敌,中原无忧,陈亦无忧矣,遂可成心所想也! 大略谋定,适行足下,陈公陈杵臼遂先驾使鲁都曲阜,欲以公子结婚配事宜为突破口,率先与鲁联姻交好,进而寻机化解齐鲁恩怨,成则天下和,中原宁而复兴,陈室功德无量也! 秋,九月,白露!陈公陈杵臼使临鲁都曲阜,鲁公姬同厚礼相待,置酒摆宴为其接风洗尘。 酒已温好,两厢携手赴宴,入而各自循礼,籍依宾主坐定,鲁公姬同礼言问日:“秋后寒天,陈公餐风露宿跋涉至此,敢问何为耶?” 陈公陈杵臼拱手谦言道:“不敢有瞒,寡人今日至此,一为与鲁联姻,二为与君论道!” 鲁公姬同大笑道:“陈女貌美,天下皆知,得与陈公结亲,寡人之幸也!但不知陈公看上鲁家哪位公子矣!” 陈公陈杵臼侧面愧言道:“鲁室公子皆乃人中俊杰,岂容寡人造次挑选,乃闻公子结尚未婚配,不知陈女有幸福侍奉公子乎?” 鲁公姬同喜悦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由其渎礼妄为,得陈公相中,乃小子福分也!况且郎才女貌合合佳怡,寡人今日做主,成了这庄美事!” 陈公陈杵臼幸言道:“闻君此言,寡人幸甚!谨贺陈鲁缔成姻亲之号!” 鲁公姬同拱手随言道:“陈公过谦矣,济得陈女出嫁鲁室,乃寡人之幸也!” 陈公陈杵臼拱手还礼,进而趁接言道:“寡人时近痴迷参道,适有闲暇,敢与鲁公论述一二!” 鲁公姬同问日:“何为道也?” 陈公陈杵臼对曰:“寡人陋见,道者,所繇适于治之路也,仁、义、礼、智、信,皆其具也!” 鲁公姬同请道:“望君详解!” 陈公出杵臼紧接其言道:“仁者,不忍也,施生爱人也;义者,宜也,断决得中也;礼者,履也,履道成文也;智者,知也,独见前闻,不惑于事,见微者也;信者,诚也,专一不移也!” 鲁公姬同不解问道:“此人之常情也,固人之本,如何施之于治之路耶?” 陈公陈杵臼执言回道:“故圣王已没,而子孙长久,安宁数百岁,此皆礼乐教化之功也。夫人君莫不欲安存,而政乱国危者甚众;所任者非其人而所繇者非其道,是以政日以仆灭也。夫周道衰于幽、厉,非道亡也,幽、厉不繇也。至于宣王,思昔先王之德,兴滞补敝,明文、武之功业,周道粲然复兴,此夙夜不懈行善之所致也!” 鲁公姬同抚掌悦道:“如此论之,寡人必使此道弘人!” 陈公陈杵臼挥手驳日:“此言谬也!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故治乱废兴在于己,非天降命,不可得反;其所操持悖谬,失其统也。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敢不壹于正,而亡有邪气奸其间者,是以阴阳调而风雨时,群生和而万民殖,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 鲁公姬同辩道:“君言甚是,更有何言教我!” 陈公陈杵臼续言道:‘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寡人自悲可致此物,而身卑贱不得致也。然公今贵为鲁君,富拥四海之地,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势,又有能致之资;行高而恩厚,知明而意美,爱民而好士,可谓谊主矣!” 鲁公姬同接言问日:“然而天地未应而美祥莫至者,何也? 陈公陈杵臼随言答日:“凡以教化不立,而万民不正也。夫万民之从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之,不能止也!”古之王者明于此,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立太学以教于国,设痒序以化于邑,渐民以仁,摩民以谊,节民以礼,故其刑罚甚轻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习俗美也。圣王之继乱世也,扫除其迹而悉去之,复修教化而崇起之;教化已明,习俗已成,子孙循之,行五六百岁尚示败也。殷纣除先圣之道,为苟且之治,故为周代,其遗毒馀烈至今未灭,习俗薄恶,人民嚣顽,抵冒殊秆,熟烂如此之甚者也。寡人窃譬之,琴瑟不调,甚者必解而更张之,乃可鼓也;为政而不行,甚者必变而更化之,乃可理也。故周得天下以来,常欲治而至今不可善治者,失之于当更化而不更化也!” 鲁公姬同轻点其头,问日:“如是说来,寡人可具仁、义、礼、智、信五常否?” 陈公陈杵臼回日:“寡人识君,几近全具也!敌灾相馈可见仁,争敌纵囚可显义,固行周制可彰礼,任仕无私可谓信,唯缺智也!” 鲁公姬同求释道:“何以见得? 陈公陈杵臼直言回道:“谓君复与齐宋争锋,以致中原人心不睦,而使外敌有机可乘,寡人窃以为不智也!” 鲁公姬同敛颜道:“寡人本无争心,亦非好战之人,奈何有人觊觎鲁地,试问陈公,代我之位,可否忍之?坏我社稷者,我必诛之!” 陈公陈杵臼慰藉道:“同为周室封疆诸侯,凡事还当以大局为重,今见北境戎狄屡屡犯境,南疆楚室数欺中原,王朝社稷岌岌可危!周室即倒,我等可得安否?寡人深感忧虑也!如得齐人与鲁交好,可止干戈耶? 鲁公姬同回日:“齐人若可以礼相待,寡人自无争锋相对之理,但为社稷故,众诸侯可以舍生,鲁人亦必可以忘死!” 陈公陈杵臼悦道:“得君此言,足矣!鲁公可为天下计,余猜齐君亦非罔顾大义之人,寡人必尽全力化解齐鲁怨愤,以复中原繁荣昌盛!” 鲁公姬同礼言道:“陈公大义,望其功成!” 陈公陈杵臼复礼回拜,聊述刻余,应言月余之后,亲护陈女入嫁鲁室,继而请辞还陈。 暨成盟好,鲁公姬同厚礼送其出城。 还至宛丘,陈公陈杵臼即行操持婚庆事宜。 婚礼者,将合二姓之好,暨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更为天下睦个计,是故陈鲁二君对此尤为重视。礼程之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无不章循周礼,往来拜访,其主人皆筵设于庙,入而拜迎于门,出而揖让相送,习言听命于庙,尽皆以敬慎重,据典而为。 鲁公姬同随应陈公陈杵臼之请,择于鄄城行典纳亲,更邀天下诸侯赴会观礼。鄄城地近宋齐疆界,其用意不言而喻,乃冀望齐宋二君感昭鲁室诚情示好之意,进而赴会观礼,陈公陈杵臼随之从中斡旋,化解三邦怨憎,期使中原众志成城,莫使外邦窥视。 夙兴,妇沐浴以俟见;质明,赞见妇于舅姑,执帚、枣、栗、段修以见,赞醴妇,妇祭脯醢,祭醴,成妇礼也。 至夜,新人洞房花烛,观礼宾朋渐去,陈公陈杵臼籍言就兴品茗,诚请鲁、宋、齐三君别苑小叙适饮,期与诸君论势评天下。 大喜之日,齐、宋、鲁三君不好驳其好意,尽皆应言而往。陈公陈杵臼喜而浓情相待,茶取雪山毛尖,水以昆仑清泉,茶具查皿一应俱全,进得苑内遂命下人退去,仅余四君对案而座。 饮却一盏,鲁公姬同于众之先言曰:“窃闻治人之道,防淫佚之原,广道德之端,抑末利开仁义,毋示以利,然后教化可兴,而风俗可移也。今见齐室享管仲之策,私有盐、铁、酒榷,均输,与民争利。散敦厚之朴,成贪鄙之化。是以百姓就本者寡,趋末者众。夫文繁则质衰,末盛则质亏。末修则民淫,本修则民悫。民悫则财用足,民侈则饥寒生。愿罢盐、铁、酒榷、均输,所以进本退末,广利农业,便也!” 齐公姜小白对曰:“戎狄蛮夷,背叛不臣,数为寇暴于边鄙,备则劳中国之士,不备则侵盗不止。先帝哀边人之久患,苦为虏所系获也,故修障塞、饬烽燧、屯戍以备之。边疆用度不足,故兴盐、铁,设酒榷,置均输,蕃货长财,以佐助边费。鲁今谏我罢之四业,内空府库之藏,外乏执备之用,使备塞乘城之士饥寒于边,将何以赡之?罢之,不便也!” 陈公陈杵臼从言道:“天下不平,庶国不宁,齐君之忧甚是也” 齐公姜小白续言道:“故之于天下,犹一室之中也,有一人不得其所,则谓之不乐。故民流溺而弗救,非惠君也。国家有难而不忧,非忠臣也。夫守节死难者,人臣之职也;衣食饥寒者,慈父之道也。今子弟远劳于外,人主为之夙夜不宁,群臣尽力毕议,册滋国用。故相府丞令请建酒榷,以赡边,给战士,拯民于难也。为人父兄者,岂可以已乎!内省衣食以恤在外者,犹未足,今若如言罢诸用,减奉边之费,未可为慈父贤兄也!” 陈公陈杵臼敬言道:“闻知齐君有此见识,九州万民之幸也!” 齐公姜小白拱手拜谢。 陈公陈杵臼续言道:“周疆之域,藐众方国,周之诸侯,数以百计,而遭番邦欺凌,百年不休,是为何故? 众皆侧首视其面,谨待下言。 陈公陈杵臼直言不讳道:“自平王东迁洛邑,天子名望渐微,诸侯力政,各自征伐不止,恃众而社稷危也!若得九州同德,天下一心,合聚诸侯之力,番邦蛮夷岂敢侧目窥探中原!” 余众默然,面面相窥,视之陈公面目,频频恳首。 陈公陈杵臼籍此谏言道:“在座诸侯,皆为一域方伯,领首一方诸侯,发一言,天下行!寡人不才,敢为天下计,诚请诸侯合盟,同御外敌!” 谓其大义之论,众皆无意相辩,遂各起茶盏,齐眉礼敬,应承其言,齐公姜小白更是当面邀众东阳秋猎。 至此,公子结媵陈人之妇于鄄,鲁及齐侯、宋公盟,陈公陈杵臼如愿以偿矣! 不数日,婚礼庆典完毕,四君同骑赴齐。 遇得秋后艳阳,天清气爽,东阳猎场内,四邦君侯肆意驰骋。 半个时辰后,四君汇集逐一鹿,入谷中迷途,时见一老公,齐公姜小白上前问曰:“老公安好,敢问此处是为何谷?” 老公对曰:“为愚公之谷。” 齐公姜小白疑曰:“何故?” 老公回曰:“以我名之!” 齐公姜小白续问道:“今视公之仪状,绝非愚人也,何为以公名?” 老公对曰:“敢请陈之,故畜口牛生子而大,卖之而买驹,少年曰:'牛不能生马。’遂持驹去。傍邻闻之,以臣为愚,故名此谷为愚公之谷。” 齐公姜小白笑言曰:“公诚愚矣,夫何为而与之?”言讫,以金打赏。 乃归,以告陈、宋、鲁君。鲁公姬同讥曰:“此齐君之愚也!使尧在上,咎繇为理,安有取人之驹者乎?若有见暴如是叟者,又必不与也,公知狱讼之不正,故与之耳,速请修政也!” 遭其当众悉落,齐公姜小白心生不忿,然其所言有理,且有宾客在,不便与之争论,遂忍下此言,引众续向里走。 至麦丘之地,遇一老叟。齐公姜小白问日:“此谓何处也?” 老叟对曰:“麦丘之地也!” 见其清寡年长,齐公姜小白又问曰:“敢问叟年几何?” 老叟笑曰:“民年八十有三矣。” 齐公姜小白敬曰:“美哉!”使人取酒,与之饮。 齐公姜小白举杯请道:“叟盍为寡人寿也?” 老叟拱手敬曰:“野人不知为君王之寿!” 齐公姜小白转而言道:“盍以叟之寿祝寡人矣?” 邦人奉觞再拜曰:“使吾君固寿,金玉之贱,人民是宝!” 齐公姜小白悦颜道:“善哉!祝乎!寡人闻之矣:至德不孤,善言必再。叟盍优之?” 老叟奉觞再拜曰:“使吾君好学士而不恶问,贤者在侧,谏者得入!” 齐公姜小白曰:“更有他言乎?” 老叟奉觞再拜曰:“无使群臣百姓得罪于吾君,无使吾君得罪于群臣百姓。” 此言似有君臣无伦之意,齐公姜小白不悦,愠言道:“此言者,非夫前二言之祝,叟其革之矣!” 老叟潸然涕下,诚曰:“斐然!愿君熟思之,此一言者、夫前二言之上也!民闻子得罪于父,可因姑娣妹谢也,父乃赦之,臣得罪于君,可使左右谢也,君乃赦之!昔者,桀得罪于汤,殷纣得罪于武王,此君得罪于臣也,至今未有为谢也!” 齐公姜小白还言道:“善哉!寡人赖宗庙之福,社稷之灵,使寡人遇叟于此。”言讫,扶而载之,自御以归,荐之于庙,而断政焉。 及后,齐公姜小白九合诸侯,一匡天下,非独管仲之功,亦遇之于此也! 行进途中,鲁公又以此事奚言道:“齐室无人耶?君竟向民请言也!” 齐公姜小白笑言驳道:“齐民之才如此,齐臣更胜齐民万千,何愁天下不宁!” 鲁公谨拜不语,已然与之心生隔阂矣。 齐公姜小白随又与众打趣道:“昔日,寡人猎得一鸣鹄,宰之,嗉中得一人,长三寸三分,着白圭之袍,带剑持车,骂詈嗔目,后又得一折齿,其体方圆三尺!敢请诸君猜言,当是何物也!” 鲁公姬同遂又讥言道:“古籍有言,昔东夷夜叉,渡海与齐鲁战,齐君伤折版齿,后又听闻公子纠枉死,鸣鹄悬天哀啼,三日后,其体缩至三寸三分,遁入鸣鹄嗉中!寡人思之,当是公子执齿警君,仁德持政,莫复昔时败局!” 闻此戏谑之言,齐公姜小白面色青紫频变,顾及诸君颜面,未为发难,乃拱手请辞,引众自去。 宋陈二君楞立当场,嗔目侧首望向鲁公姬同,均漏诘难之色,继而各自离去。 狩猎轶事传至禚邑,鲁母文姜知齐将犯鲁境,因之母子亲情故,遂如莒请其从中调和。 冬,齐人、宋人、陈人伐鲁西鄙。 亏得鲁母文姜暨有先见之名,两番入莒游说,方请得莒君文武并施,迫得联军退兵,护得鲁室社稷无虞,更使得万千军民籍免战火荼毒。 第054章 五大夫乱周 郑虢力勤王 - 东周策 - 陈义虎 前者行文有述,公父定叔为避雍纠罪处,承谏郑公姬突成周将乱,转瞬六载即过,乱将起也! 及阆即位,取为之圃以为囿,而见边伯之宫近于王宫,阆又取之,继之再夺子禽、祝跪与詹父田,而收膳夫之秩,王叔姬颓与之五大夫怨王甚矣!故倚为国之势,王子姬颓与边伯、石速、詹父、子禽、祝跪合谋将乱,意图缔王自立。 事关重大,公父定叔不敢有蛮,当即密报郑公姬突,请其授命行事。 周郑相邻,信吏刻日可使来回,郑公姬突得信未有丝毫犹豫,当即回书公父定叔,助颓乃为叛周,即与天下为敌,助阆是为扶周,可得天下民心,著其觐王通报敌情,助其平定匪乱,上承郑室尊王之意。 得君授意,公父定叔夜入王畿,君臣礼毕,周王姬阆睡眼惺忪,礼言道:“定叔深夜到访,可有要事见教?” 言下似有责其庸扰之意,公父定叔不闻不顾,直面吓言道:“我王性命不保,竟还可熟睡之!” 周王姬阆缓睁双眼,愠怒道:“谏者直言,寡人见之不少,然戏噱君王生死者,寡人莫然领受,今王畿安好,寡人何忧之有?” 公父定叔直言不讳道:“因果循回,我王恶之姬颓及朝大夫,使众谋生反意,堪堪将欲起事,独我王蒙在鼓里!” 闻之此言,周王姬颓立时清醒,旋即正身紧言问道:“篡逆谋反乃诛族重罪,定叔不可妄言,可有真凭实据?” 公父定叔从容自若道:“君欲求证,我便予君以凭,届时但请我王当机立断,勿要纵虎为患!” 周王姬阆镇静肯言道:“若其真有谋反之意,寡人誓将平叛以安社稷!” 公父定叔进而上言道:“臣受郑君之命,监察姬颓及五大夫动向,时近六载,直至月前,王叔姬颓与朝五大夫往来频繁,有时竟日谢客,外人不得靠近府门,直至夜深,方见众人行色匆匆,拜别辞去,确知所谋不可见人,后又见众人齐聚家丁千人,于猎场组练成军,更兼王府与之为邑苏氏信使来往密切,则见为军调动频繁,由是即可断定姬颓不日将反也!” 周王姬阆惊出一身冷汗,然仍旧不信部下有谋反之意,乃接言道:“口说无凭,何以为证!” 公父定叔拱手躬身请言道:“王上如需坐定其谋反之实,只需下达一道手令,臣请持之前往王府,不日即可见分晓!” 周王姬阆问日:“是何手令?” 公父定叔接言直语道:“诸侯失制,天下兵争不断,周需富民强军以安社稷,然府库空虚,抄没各部府衙资产,以资国用!” 周王姬阆惊道:“似此岂非逼人反也!” 公父定叔谦言释然道:“我王谬矣!若其国士无双,心存敬王之心,些许钱财不值一提,更将献上猎场千军,以助王上复周之盛!然其心生谋反之意,亟见手令,势将不会予王分毫,随即可见为室举兵逼近王畿,我王则需早思破敌之策!” 周王姬阆垂首一声叹息,随言道:“公即如是而言,便依汝意行事!”说罢,当即篆下手令,交予公父定叔。 公父定叔亦不再回言,接过手令,即向周王姬阆道声珍重,进而躬身礼辞。 隔日晨起,公父定叔遂持手令行往各府,闻知乃是前来索财,各部官员莫不且法相拒,或是称病不往相见,或是闭门躲藏谢客,或是直言无资不献,一切尽去所料。 是夜,即见朝大夫边伯、石速、詹父、子禽、祝跪齐入王府密会,旬日后为军蠢蠢欲动,种种迹象足证公父定叔之言。 周王姬阆亦鉴于此,断定王叔姬颓将反也,遂决意先下手为强,乃着公父定叔持王印信,接掌猎场千军稳定王畿,己则倾起天子六军迎战为军。 公父定叔受命而往,独骑一人深入猎场营区,凭借其刚勇血气,更兼巧舌如簧,以大义说之,令之千军对其心悦诚服,顺利接管猎场大营。 还说王叔姬颓,得知公父定叔策反猎场大营,自知谋反之事已泄,连忙使人持书前往为邑求援。 三日后,信使还转,告日:“为军出廓即遇周王姬阆领天子六军迎头杀来,已然不战自退矣!” 闻之此语,王叔姬颓当即捂胸瘫坐太师椅上,众人惊而上前救之,良久回过神来,即谓众人言道:“谋王事泄,以致功败垂成,洛邑已无我等立身之地,诸君速走,晚则性命不保!” 见其如是说,知事已无回天之力,五大夫旋即拱手互道保重,继而礼辞拜别,后尊其言出奔温邑。 王叔姬颓则因之旧人在卫,遂连夜携领家眷逃往卫地去了。 平叛大胜,公父定叔功不可没,周王姬阆擢升为卿大夫职事庙堂,并设庆功宴犒赏三军,继又布告大赦天下,唯独却对叛臣潜逃之事不闻不顾。 殊不知斩草不除根,其后患无穷,还说王叔姬颓投靠卫地旧人,乃问所投者何人?鉴史者当知是为公子姬硕也,其曾于职泄乱朝之时入周避祸,欠下王叔姬颓一断恩情,今见王叔姬颓来投,自是浓情厚礼相待。 衣食住行安置妥善过后,两人会于厅中少叙,王叔姬颓拱手致歉道:“事败遭弃,无奈入卫,予公子添累赘矣!” 公子姬硕回礼慰言道:“昔时卫乱,如无王叔荫护,小子哪有今日?今得王叔莅临寒舍,小子无上荣幸也,何敢言厌?” 王叔姬颓拱手拜谢,公子姬硕复言道:“敢问王叔谋之何事致败?” 王叔姬颓叹言道:“天子无德,我欲自替,奈何谋事不密,竟得功败垂成奔走他乡,老夫惭愧也!” 公子姬硕接言道:“那么今后有何打算?” 王叔姬颓懈言道:“但得一隅之所,颐养天年!” 公子姬硕情起奋言道:“小子避祸王府之时,王叔可非如是教我,人活一世,十事九败,怎可因一次失利,而自暴自弃也!” 王叔姬颓挥手自艾道:“此乃通天大事,非凭毅力可求也!” 公子姬硕驳道:“有志者,事竟成!王叔若还有谋事之心,小子愿助一臂之力,以报王叔昔日收留之恩!” 闻及此语,王叔姬颓转念言道:“若得卫室出手相助,或可勉力一试,老夫死亦甘心矣!不知公子如何说动卫公助我?可知此举是为叛国,败则诸侯口诛兵伐,卫将难矣!” 公子姬硕随言道:“小子尽知也,还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小子忠于王叔,何顾天下恶言?王叔有意即可,余皆小子谋划便是!”说罢,即向王叔姬颓告辞,转身踏步离去。 王叔姬颓见此心生感慨,于后躬身拜谢。 公子姬颓出而直向内苑行去,仰着与卫母宣姜说不明道不清之情债,欲同卫母宣姜同陈卫公,请其出兵助颓还周。 卫母宣姜碍着情分,遂应其所请同往觐君,直入前厅卫公书房中。 见得母后驾到,卫公姬朔奉上高座,与之公子卫硕并立堂中聆训,进而礼言道:“母后今来,不知有何见教!” 对其所问,卫母宣姜未做正面回应,转面望向公子姬硕,接言道:“公子有言可谓王矣!” 卫公姬朔侧首望之,公子姬硕随之沉首拜道:“今有王叔姬颓奔逃至卫,乃天子受人蒙蔽所致,敢请我王出兵入周,扶持王叔姬颓,去昏推英!” 闻其所言,卫公姬朔嗤言道:“咱这为臣诸侯插手王家之事,岂不坏了礼仪纲常! 卫母宣姜随言驳道:“王家之事,事关天下,我儿身为一方诸侯,为之天下计,更应出手定社稷!” 公子姬硕接言劝道:“君上若知何人从中撺掇,便知此事非管不可也!” 卫公姬朔侧首问日:“何人所为?” 公子姬硕拜道:“据臣所知,乃为郑人公父定叔挑拨,以致王室不睦而起内乱,君上弃职离卫九年之苦,皆拜郑人所赐,切肤之痛,臣致死难忘,若得周郑联合,卫将无宁矣!” 一语挑起不堪往事,卫公姬朔切齿言道:“郑人无道,誓当诛之,今日正好借此一血前耻!” 卫母宣姜随言道:“我儿有此觉悟,天下幸甚,哀家再授南燕出兵一支,以助我儿一臂之力!” 卫公姬朔闻言拜道:“如此有劳母后矣!” 卫母宣姜起身言日:“天下尽付汝手,我儿好自为之!”说罢,启步自去。 卫公姬朔于后躬送,待之卫母宣姜身形远去,公子姬硕谓君请令道:“臣请入周,当身先士卒,如君不弃,敢为先锋!” 卫公姬朔转身入座,令日:“如卿所言,着汝领兵两万,会师南燕,奉颓还周,务要大胜郑军!” 公子姬硕昂然受命,壮言道:“不破郑师,誓不还朝!”言讫,拱手而退。 卫公姬朔展颜漏笑,望其身影,心情激昂,男儿七尺躯,当建功立业,以享后世,亟当与世一争! 是年秋九月,霜降草白之时,公子姬硕统领卫燕两军,共计三万余奉送王叔姬颓还周,浩浩荡荡直逼洛邑王畿。 战报传来,敌强我弱,战之必败,生死之争,求和无望,周王姬阆一时竟不知如何处置,遂召公父定叔商议对策。 公父定叔献计道:“敌势汹汹,不可与争,不若避其锋芒,退守制邑再做计较!” 周王姬阆不甘道:“如此岂不是将之君位拱手让与姬颓矣!天子易位,天下还识我乎?” 公父定叔辩解道:“卫公离朝九年,郑公流亡十七载,终得复取君位,何也?人活在世,方可逐心所求,命归黄泉,则济万物成空,臣已请得郑君相,其时两军会师,复取王畿非难事也!” 谓此,周王姬阆复言道:“卿即如是说,寡人亦无他法可循,便从卿言也!” 是日黄昏,天子六军东出王畿,退守制邑。 见此,公子姬硕本欲使军追之,一者天公降难大雪纷飞,二者郑军于后虎视眈眈,因是作罢,寻思先定王畿之事,再图破敌之策。 冬十月,五大夫还朝操持祭天大典,卫燕两师奉王叔姬颓为王。 公元前674年,春始,卫郑两军对峙季余,依着郑公姬突雷厉风行之心性,本当斥师西出复取洛邑王畿才是,为何竟与卫军对峙这许久也? 乃在郑公姬突亦有顾忌之处,当今天下,诸侯无不心生图霸之心,郑齐鲁三邦数为此名征战沙场,今若大举西征,恐齐鲁趁虚袭其后,似此郑则危矣! 权衡利弊,郑公姬突乃着公父定叔入洛,与会卫公子姬硕商谈,欲求不战而定王室内乱。 公父定叔卧伏王畿六载,今朝好容易还得故土,实是不愿再赴洛邑,何况此去险象环生,稍有不慎即将客死异乡,然君上有命不敢不从。 即是舌战,人多无益,公父定叔遂决意孤身前往洛邑,成则功达名就,封官进爵,败则慷慨赴义,免累同袍。 话休繁絮,公父定叔重回王畿庙堂,只见王叔姬颓高座王位,公子姬硕怒目侧立,堂下数十卫燕将校按剑环伺,即欲生吞活剥之。 公父定叔谓此面无半分惧色,恭敬如上行就同僚之礼,王叔姬颓见之先言责道:“觐王不行跪礼,寡人可即囚杀也!” 公父定叔镇定回道:“吾王乃在制邑,公今僭居王位,实为大不敬也,何敢责我耶?” 王叔姬颓厌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若非为礼,早已将汝碎尸万段矣!今有何言,速速道来!” 公父定叔接言道:“无为其他,乃劝王叔奉迎天子还朝也!” 王叔姬颓笑道:“方今周室我为天子,更迎何人还朝,想是郑卿还未睡醒也!” 公父定叔笑颜接语道:“非我未醒,乃公在梦中耳!公今僭越犯上,诸侯不服,千夫所指,当知死期将近矣,吾今前来是为予公生路也,今若承罪奉迎天子返洛还则罢了,如若不然,势必激起公愤,其时诸侯联军勤王伐洛,公必悔之晚矣!” 闻之此语,王叔姬颓一时怒而结言,竟而无以辩驳,一旁公子姬硕瞬掣出长剑,剑锋直指堂下公父定叔面庞,怒道:“少逞口舌之利,吾今随时可斩汝头!剑握我手,话待我出,汝今若来投诚,吾便赦郑不敬之罪,如若不然,还告郑君洗劲待戮!” 公父定叔随之一阵大笑,回言道:“吾奉君命扶周勤王,拨乱反正以安天下,决无投诚之想!汝等违天而行祸乱宫闱,如是冥顽不灵,死路一条也!”说罢,拱手示别,转身即走。 而得公子姬硕大声相助,王叔姬颓胆色稍壮,遂于后言道:“饶我洛邑王畿,是说来便来,说去便去之地,殿前甲士何在?即将堂下判臣押监待斩!” 闻主有命,门前两名卫士随即持戟而入,拦于公父定叔身前,阻其去路。 公父定叔谓此止步,继而回首环视众人,展漏一抹蔑笑,随即正身大步走出殿门,堂中两名甲旋即持戟戳其背,随行而出。 经之此事,王叔姬颓并之公子姬硕即知与郑战事将起,而二人亦无避战之意,随之全力备战。 隔日,洛邑传回密报,得知公父定叔被捕,郑公姬突一怒之下,使军两万突袭洛东燕军大营。 而见郑军大举袭来,南燕驻军寡不敌众,争不过一阵,便就弃营而做鸟散散矣,随军溃逃之时,燕仲赴为之郑军俘获。 前站燕军大营即失,洛邑王畿临西再无屏障,公子姬硕遂令封城戒备,全军上城驻守,期与郑军决一死战。 然斥师袭燕,乃是郑公姬突怒极施行,今即大破燕军,并擒得燕仲父,其已气消怒了,遂令退兵还守制邑,若可是燕仲父换得公父定叔生还,则更见此役之利! 郑军势大,燕军不可或缺,公父定叔于公子姬硕而言,不过一囚耳,杀之不益,徒留无用,而燕仲父寓示一军也,得之似如短水汲源! 双方不谋而合,是以三日后,将两军阵前交换俘虏,各取所需,及后便又陷入长期对峙之时。 公父定叔死里逃生,还入新郑,郑公姬突摆下庆功宴,为其接风洗尘,见而言日:“公父受苦矣!” 还见公父定叔不喜不怒,不怨不忿,面色平静谓上言道:“卑职任务完成,敢请去职还乡,安度余生!” 念其卧底七年,每日如履薄冰,生死无定,今得死里逃生,思及安稳度日,人之常情也!今既开口求全,郑公姬突知其去意已定,便也无意强留,当即应日:“准!”随言举樽邀饮。 见之郑公豪爽开恩,公父定叔随之举樽还敬,及后,二人只叙旧情,不谈公务,狂饮高歌,一醉方休! 次日清晨,公父定叔先行醒转,为免离时诀别之苦,遂决意不辞而别,朝之郑公姬突躬身一礼,旋即转身默然离去。 郑公姬突虽未睁眼,其实业已早醒,其一举一行皆为所知,既其不愿面辞,亦怕难掩不舍之情,不辞而别或为最佳方式,遂假眠于座任其离去。 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大将坛。上见君王不敌头,三千将士齐叩首!日升东方,公父定叔车驾缓向东行,郑公姬突悄立城头举目相送,直至其身影消逝于天际。 送走公父定叔,及后便是郑卫两军长久对峙,直至夏初六月,天降大雨连绵不休,而至九州四方洪水泛滥,山东齐地受灾最甚,境内几无青苗可见,然祸不单行,北方狄戎复起,意图趁乱复入中原,集精兵数万直扑齐地,南边鲁室亦将鲁师北调,陈兵齐鲁疆界处,一者是为预防狄戎入侵,二者亦有落井下石之意,谓此南北夹击之势,齐必与做殊死之争,中原大地即将笼罩于血雨腥风之中! 天下大势突变,卫郑之争显见不值一提,郑公姬突谓此携王以归,令就屈处于栎,将之西征大军全数调回新郑,而使天子六军留守制邑,意在拢聚境内全军以待时变。 面对于天下突变,卫公姬朔亦不敢大意,遂将洛邑卫军抽调回大部,仅留下三千余人,供公子姬硕驻守王畿,由是面对制邑守军空虚,公子姬硕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驻足观望,郑卫之争持续对峙。 话分两头,这边郑卫之争稍歇,那边齐室遭南北夹击深陷泥潭,社稷危在旦夕也! 朝堂之上,齐公姜小白面色狞厉往来踱步,进而谓众怒日:“戎人欺我太甚,寡人决意亲征,踏平北疆!” 左相管夷吾忙出拦日:“臣意不可,此去必败无疑!” 齐公姜小白恼日:“戎兵入境,诸侯侵齐,危机四伏,社稷将亡,汝竟劝我止兵,是为何意?今若说不出原由,将以叛国罪论处,寡人定斩不饶!” 左相管夷吾告曰:“古之善用兵者,必权天下之重,而研诸侯之虑,适可进军也!权重不审,不知轻重强弱之分;揣情不审,不知敌情变化之故,往而必败!君今重莫周知,揣莫悉举,臣知事莫可成也!” 齐公姜小白辩日:“狄戎侵境,危及社稷,诸侯谋齐,势倾庙堂,寡人以为万民亲征平叛,何谓乎不审权重揣情?” 左相管夷吾接言对曰:“君之见,浅矣!师出征伐,当应天时、地利、人和,则见无往而不利!天贵持盈不失,阴阳四时之纲纪,;地贵定倾不失,生长均平之土宜;人贵节事,调和阴阳,布告时令,事来应之,物来知之,天下尽其忠信、从其政令!而今齐室,洪水泛滥,飞虫食苗,天灾也;五果不树,八谷不成,地殃也;兴役过差,穷兵黩武,人失也!上见天灾,下睹地殃,傍观人失,何以得胜?” 闻其此言,齐公姜小白转而问日:“既是如此,卿将何以教我!” 左相管夷吾谏日:“兵不法天,不可动;师不则地,不可行;征伐不和於人,不可成。天赞其时,地资其财,人定其谋。静见其阳,动察其阴,先观其迹,後知其心。所谓胜兵者,先胜而後求战;败兵者,先战而後求胜!” 齐公姜小白不奈道:“理是如此,何以施行?” 左相管夷吾献言道:“全力治灾,以定天时;补苗增收,以稳地利;减赋安民,以成人和!继而使军驻关,御戎侵境扼其阳,行使邦交,洞察诸侯制其阴!知敌意,明敌情,方可行取制敌之策,及具天时、地利、人和,何愁叛乱不定!” 随之音落,右相鲍叔牙附言道:“左相之言,实乃治国良策,祈请君上纳行!” 见之左右二相尽皆拥附此言,齐公姜小白虽恼天下相轻,亦只得强压怒火暂缓用兵,遂令道:“二卿既以为此策可行,便就依言而行,着司马王子城父北上驻关御戎,右相鲍叔牙南下退敌守境,左相管夷吾则全力处置治灾事宜,大行隰朋行使四方,洞察诸侯思想形迹!”言讫,拂袖转身而走,近侍开方旋即宣告退朝。 百官躬身贺言,朝后各自受命行事。 而见齐室忙于内事无暇他顾,中原得享一时安宁,郑公姬突遂又复起伐周之心,意图汇聚郑周之力制霸中原! 说时容易,做时难!洛邑王畿经成周数百年经营打造,城高三丈,池宽九丈,周长数十里,可谓固若金汤,易守难攻!更兼城中驻有卫室精兵三千,王子姬颓叛军万余,想要直取洛邑王畿,可谓难矣! 中原局势不明,新郑大军不可轻易调动,唯有制邑天子六军并栎邑护王卫队可以调用,然合计不过八千余人,伐取洛邑王畿唯有智取。 郑公姬突与朝会商谋得一策,乃使天子六军出制邑佯攻洛邑,诱使城中守军西出应敌,己则入栎邑奉迎周王姬颓,转道邬地从后偷入洛邑,进而拔旗易帜以寒叛师军心,振臂高呼济得洛邑军民拥护,及后与之天子六军前后夹击,必可一举平定王叛军。 谋定而动,一纸将令送达制邑军营,天子六军受命东出伐洛,郑公姬突随即前行至栎,迎周王姬阆遂往邬地行去。 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便应在此事,探知天子六军大举来犯,公子姬硕便嗅到此中有诈,遂着王叔姬颓引军西出应敌,己则携领本部兵三千潜伏城中,以防不测。 而见洛邑城中守军西出应敌,直以为公子姬硕中计矣,郑公姬突随即拥护周王姬阆,携领随行两千将士,趁夜偷入从后洛邑城中。 入得城中,一切尽如郑公姬突所料,城中不见一名叛军身影,众人先去后宫,取得天子印信,即又回至城头,寻得“卫”大椽旗,将欲改旗易帜。 郑公姬突高举长剑,即欲斩断绳索降下“卫”字旗,突然闻城下大噪,众人大惊转下望去,不何处转出一骠兵马,莽莽然向着己处杀来。 郑公姬突旋即收剑入鞘,继而举目随众望去,但见城下大街小巷拥满敌军,火把点点其人员多寡难以计数,一路叫嚣着杀向己处。 郑公姬突自知中敌反间计也,敌情不明,如若仓忙应战,使得两千兵马困落城中,必是死路一条,随即谓众大喊一声:“撤!”言讫,赶忙护卫周王姬阆奔走下楼,引领本部兵马夺门而出,退往邬地。 见之郑公姬突携众走脱,公子姬硕心有余悸,唯恐王城有失,亦未敢轻易使军追之,遂着三军戒备增派巡防,进而召令王叔姬颓还军,紧守洛邑。 郑公姬突庆幸撤退及时,未有过大损失,且将天子印信取回,亦不是一无所获,遂慰王稍待,告日从长计议。 此战算是打个平手,郑周两军由是更为谨慎,如无必胜之机,皆不敢轻易进军,两军即又陷入长久对峙之中。 数月无话,至金秋九月,麦收之时,右相管夷吾治灾有功,入库之粮未减,反有增加,齐公姜小白当堂嘉奖道:“管子大才,吾得夫子,济得天下之士也!” 右相管夷吾礼谢道:“君上谬奖,此乃臣之本职也!” 谓对此言,齐公姜小白未做置评,转而问道:“戎狄仍旧盘踞齐北,望我虎视眈眈,可使军出击否?” 右相管夷吾毫不犹豫道:“可也!” 齐公姜小白随言问道:“依卿看来,可有几分胜算?” 右相管夷吾直视其面,不假思索道:“而今齐室境内大定,济得天时、地利、人和,师出必胜!” 齐公姜小白闻言悦道:“借卿吉言,传令王子城父,今起弃关尽出,北上决战戎狄,十日之内,踏平漠北,平定匪患!” 闻此壮言,众臣齐贺,朝后各尽其能,调配粮草兵械运往边关,左相鲍叔牙更奉齐公姜小白之令,调拨精兵两万北上, 自被调往漠北边关,王子城父便日思夜想破敌之策,戎狄好游骑,兵分四处,分兵驱歼难以奏效,唯有施行诱敌之策,将之狄戎游骑拢聚一处,进而一战平定匪患。 而今即得君上将令,受命出击戎戎,王子城父遂将数月所想尽情施展开来,遂将边关驻军两千使之为先锋,更将朝中所送粮草尽数带出,进而迎向一路狄戎骑兵穷追猛打。 见其此举,更兼千车粮草之诱惑,戎将皆谓王子城父不知兵法,竟犯下孤军深入之兵家大忌,实是不知天高地厚,遂着当路戎骑且战且退诱敌深入,将其引离边关越远越好,待至齐军强弩之末时,随聚全数戎骑围歼齐军,掠其粮草为己所用,进而踏破长城边关,长驱直入掠取中原。 如此一边速退,一边疾进,三日后,齐军追出边关已有百里之遥远,然王子城父自幼熟读兵法,加之从军多年实战阅历,决非村野莽夫不动兵法之徒,其心下早已拟破敌之策,眼下仅行第一步而已。 见之时机成熟,王子城父旋即下令落营驻守,见之此举,狄戎骑兵随即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将之齐营团团包围,一场营寨攻防战旋即展开。 面对满营粮草之诱惑,戎军不待集结完毕,即刻不分方位全军压上,向齐营寨发起强攻,王子城父则严令部下死守营区,不得放入一骑戎兵,哪怕战得仅剩一人,亦要确保营区七日不破,这便是第二步。 齐军数量虽不及戎兵,然其战力胜戎多矣!依靠坚实营寨,王子城父使之盾甲为墙,于营周布下一道坚实壁垒,再使战车铁骑于外巡防,又成一道移动屏障,弓兵弩手尽伏营内,以漫天箭雨遮蔽营区,便是一只麻雀亦难飞入。 城战、阵战,本乃游骑弱项,谓此三道防线,戎军无计可施,数番组织强攻,尽皆碰壁而回,有将士想道用火攻,在此荒郊野外,加之秋后天干物燥,火攻确是上上之法,然如此一来,营中千车粮草亦将付之一炬,到头来落得一座空营,自非戎军所想也!后又想道施行围困之法,然营中粮草足够齐军食用半年之久,且自身所带不过七日之粮,与之相持更是于己不利!前后皆不得法,戎军只得自持其众,轮番抢攻营寨,意图强行破取齐营。 截至目前,敌戎战情尽在王子城父掌控之中,诱敌三步之前两步顺利实施,眼下只需挡下戎军七日猛攻,待其粮草耗尽军心不稳之时发起反攻,必可全歼戎军。 七日光景,转瞬即过,连日鏖战,戎军骑甲早已心力交瘁疲惫不堪,而齐军在敌众我寡之情势下坚守七日,两千精兵业已损失过半,然其战力却丝毫未见削减。 至夜,王子城父召集部卒训话,千余将士队列整齐排布于营中,闻上言道:“君命我等平定匪患,予期十日,如今十日之期将至,愿君随我杀出营垒,与敌决一死战!” 千人一口齐言道:“誓死从命!” 王子城随之仗剑励言道:“斩尽狄戎,死不旋踵!”言讫,一马当先,奔向营门。 余部一千将士紧随其后杀出,似蛟龙出海一般扑向戎军阵营。 数日激战,未能踏入齐营一步,而今粮草消耗殆尽,进而无功,退又不舍,戎将正自愁眉不展,随见齐军杀出营在,即又喜出望外,念道城战不如,野战必胜,赶忙纵抢引军迎上,殊不知又中齐军之计也! 王子城父引军出战,便是怕戎军粮尽而退,由出而决战拖戎军,免其走脱功亏一篑。 激战一夜至破晓,王子城父所领齐军,仅剩得二百余人,眼见胜利在即,戎军尽皆展漏狰狞奸笑。 随之旭日日东升,光芒耀目,戎军尽皆背身不敢东望,王子城父则迎向红日翘首以盼,随闻得一声马嘶,一面“齐”字椽旗印入眼帘,为首大将乃是右相鲍叔牙,提领两万精兵增援而来。 这便是王子城父诱敌之计第三步,其以自身为诱饵诱敌聚集,进而坚守待援磨敌锐气,及后祭出两万奇兵围歼戎军,三步走完,戎军无路可逃矣! 随之隆隆鼓声,万马嘶鸣,戎军骑甲早已吓得肝胆俱裂战意全无,不过半日光景即为齐军全歼。 一将功成万骨枯,王子城父随即下令收敛齐军战死将士遗体,护送之还乡安葬。 北方匪乱平定,王子城父遂随右相鲍叔牙还朝述职。 这一战打出了中原诸侯之士气,齐公姜小白欣喜万分,对其大肆褒扬,趁兴又欲调转兵锋伐鲁,得之左相管夷吾以天子大义力谏方才做罢。 历之洪患,齐室实际不减反增,诸侯无不瞠目结舌,由是份份向齐示好祈求荫护。 这便给就南邻郑鲁等莫大压力,鲁室不得已又向北境续兵两万,以防齐军南下侵境。郑公姬突则迫切得到周王室声援,自知护王还朝不可再等,奈何不得良机。 直至时年冬月,王叔姬颓僭居王位临满一载,喜而设宴飨宥公子姬硕并五大夫,乐及翩舞。 虢公林父见此,当堂斥道:“天道无伦,诸侯作乱,周室颓败至此,此皆吾辈失职也!王上不思强军富民复周兴盛,竟靡费而兴乐舞,”说罢,拂袖而去。 郑伯闻之,以为入周时机已至,乃呈书虢公林父曰:“寡人闻之,哀乐失时,殃咎必至。今王叔姬颓歌舞不倦,乐祸也。夫司寇行戮,君为之不举,而况敢乐祸乎!奸王之位,祸孰大焉?临祸忘忧,忧必及之。盍纳王乎?” 虢公林父当即著使回曰:“寡人之愿也!” 由是郑虢成军,护王之战即将拉开,欲知详情,且看下回分解。 第055章 郑勤王失政 陈杀子落恨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郑虢成盟,合谋进军洛邑王畿,奉送周王姬阆还朝,一为护周勤王之名,二为盟周号令诸侯,暨成霸业,统一天下! 公元前673年,春正月,郑虢相继起兵,郑军两万东起京城往西,虢师一万西起上阳往东,如约会师弭地。 弭地府衙大堂内。两君对坐,商讨破敌之策,虢公林父言日:“敌军知我势大,决无轻出可能,若其据城坚受,我则入洛难矣!” 郑公姬突淡然回道:“公亦知我军势众也,其若不出,我自强攻便是!” 虢公林父惊而回道:“如此一来,即便破取洛邑,我军亦将损失惨重,当真可取耶?” 郑公姬突笑言道:“若可破城奉王还朝,我可不计代价!然虢公亦不必太过忧心,损兵折将之事,我亦不愿为之,寡人已有破敌良策矣!” 虢公林父诚言请道:“愿公教我!” 郑公姬突接言道:“其若不出,我则施行围城之法,慢其军心,堕其战意,磨其斗志,自势迫降!假以时日,洛邑叛军必将懦而不堪一击,我则只需顺势突击,必可兵不血刃破城而入!” 虢公林父欣慰悦颜道:“郑公良谋,如此甚好!” 两君心意相投,一盏茶毕,两君继又约定行军路线,确定通讯符签印信,统一战场钲鼓号令,期求协作互助,共进共退。 至夜,万事俱备,两军各自拔营起行,分出弭地奔赴洛邑而去。 刻日后,两君临抵洛邑城下,郑公姬突携军围堵南门,虢公林父令军落营北门,周王姬阆自领天子六军逼迫东门,余留西门激敌逃生之念。 三路大军如约围而不攻,施行困敌之法。 见之郑室打头,携领三军大举来犯,公子姬硕急令三军上城驻防,而外围南燕驻军见此,早已弃营逃散一空,余留城中王叔姬颓驻军一万,公子姬硕所领三千卫兵,以此阻挡城下郑室联军,虽不至立败,然亦无必胜之机,时之日久,大有破城之险。 谓此,公子姬硕急而遣使入卫请援,数日后卫公姬朔复言道,而今天下,政由方伯,齐发号令天下随从,附齐益大于崇周,卫将附齐也!周室之事暂且搁置,待有盈暇再复周事! 闻君此意,公子姬硕深知援军无望矣!而将洛邑拱手让于郑人,却又心有不甘,想道洛邑全部兵力仍有近两万,且己呈守势占尽地利,足以与敌争锋,遂决意罔顾君命,领得三千卫军留守洛邑,不分生死决不作退兵之想。 由是郑卫新一轮长久对峙就此拉开。 时过三月,洛邑敌情尽如郑公姬突所料,公子姬硕违抗君命留守洛邑,后因走漏风声为部下所知,生为叛徒,战死无名,是以惧死不服而逃者近千人,而王叔姬颓所领本部守军,见之联军围城数月而无攻城动作,其战意早已松懈不堪,城防破损亦不见修葺。 至夏至日,洛邑城头守军不奈酷暑,纷纷解衣卸甲,聚座于阴凉处乘凉,偌大城防竟如同虚设,郑公姬突即告部卒,取城便在今日,遂举火为号,召令三军尽起,同伐王城。 郑伯将军,自南门入,城南守军为之大夫边伯统领,其闻郑公姬突处置雍纠叛乱时之凌厉,自知城破己将必死无疑,由是引军作殊死之争。 奈何守军全无斗志遇敌即溃,战不过一刻,城南守军只剩大夫边伯并五百亲兵,于坚守城门, 郑公姬突对之洛邑势在必得,虽谓大夫边伯等死战之士颇为欣赏,然其对敌丝毫未见心慈手软,一面使军猛攻,一面又施暗箭射杀城头守军。 至最后,大夫边伯五百亲兵全部战死,大夫边伯亦为暗箭射落城下,至死仍在高呼杀敌。 城门即破,郑公姬突领军自入,一边驱逐城内溃军,一边朝着王宫方向攻击前进。 此处战事稍歇,转说北门虢公林父处,城前守军乃大夫石速一部,其人狡猾怯死,见之虢公挥军望城攻来,其知必败也,然其亦知此时后撤偷走西门,定为公子姬硕阻拦,若被擒获必依军处置,念道退军无门,不若出击求生,由是决意出逃北门。 不待虢公林父大军近城,大夫石速遂抢先打开城门,使军尽出摆下阵战驾势,意待得两军胶着混战之时,其则趁乱出逃,若得守军抵御半个时辰,其则走远脱逃生天矣! 然有一点,是其未有料到也!虢公林父携必胜之念,此入洛邑,神挡杀神,魔挡杀魔,望见城头守军摆下阵势,自是不屑一顾,当即挥剑下令,叱之全军出击,可谓声势如雷,摧石撼岳! 谓此吞天食地之势,城下守军自是不堪一击,不待交战,便向四方逃散一空,大夫石速于城头观此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心中所想尽皆落空,情急之下转身奔走下城,抢过一匹战马,奔驰出城,背敌而逃。 然其作为周室叛乱始作俑者,虢公林父岂能纵其逃脱,当即斥之五百快骑追杀,勿消一刻,于城北五里处追上大夫石速,当即将其就地斩杀,曝尸于夜滋养虫禽鸟兽也! 守军溃散,贼将就戮,虢公林父随之领军开入城区,北门战事旋即告停,还观东门战局,周王姬阆领军迫近城下,不待发起攻击,城头旋即打起白旗,大开城门,大夫詹父出而谓上言日:“王师临城,臣知罪矣!今愿将功折罪,开城献降,祈免一死!” 周王姬阆嗔怒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汝等犯上作乱,罪无可恕,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大夫詹父惧而伏地叩日:“请君开恩!” 周王姬阆:“论罪,汝当凌迟,将汝处斩,寡人已是从法外开恩矣!”说罢,驰马从前行过,刀斧手随即将之大夫詹父拥下斩讫。 主将身亡,全军即降,周王姬阆如愿还入洛邑。 见之三门失守,退而无路,公子姬硕拥护王叔姬颓退守王宫,大夫子禽、祝跪遂集聚城中溃军,退守国库府衙并先祖庙堂两处,以做最后一搏。 谓此,郑公姬突计议兵分三路应对,使虢公林父袭取国库府衙,周王姬阆平定先祖庙堂,己则领军直奔王宫,诛杀伪王。 虢公林父就近先抵国库府衙,即着三军将府衙四面围定,随之遣使行前喊话,劝告府内叛军,莫做无谓挣扎,及早弃械投降,半时辰后发起突袭,彼时定将鸡犬不留。 闻之此言,府内叛军无不怛然失色,直欲蹿出投诚求生,有碍于将在身侧而有所忌惮,大夫子籍望众生模样,亦知军无斗志无可再战,本欲皆借取国库财货换取一条生路,奈何寻便国库不见一物,感叹周室贫匮之余,亦知今日必死无疑,遂着余部自谋出路,己则寻一僻静之处,举剑照目一声冷笑,旋即转刃贴劲,自刎而亡。 见之主将身死,众人亦无再战之意,紧而出府投诚,虢公林父随即使军入没接收,兵不血刃堪平国库府衙乱军。 不多时,周王姬阆随之行抵先祖庙堂前,见之大夫祝跪领众以做殊死之争,为免战乱捣毁庙堂,周王姬阆遂着三军稍退戒备,己则下马前行,独步来至门前,张面谓里言日:“汝等皆乃大周义士,先祖灵前行此悖逆之举,及后身故怎堪面见先祖?望众莫要执迷不悟,及早弃械,回头是岸!” 此言一出,庙堂内传出杂乱之声,即知众人心志动摇,周王姬阆遂又复言道:“欺君犯上者,乃祝跪一人耳,与之汝等无所谓关,今若弃械归降,我可既往不咎,仍可复领诸君开拓大周盛世!” 音落一刻,庙堂内嘈杂之声更甚,又过一刻,复归宁静,庙堂内传来甲士回言:“累受王恩,竟行忤逆之举,吾等甚感耻辱,王今开恩纳降,吾等无以为报,献上祝跪首级,以此将功折罪,请求大赦!”音落门开,众军士循序而出,为首将士托举大夫祝跪头颅,领众跪降王前。 周王姬阆秉行前言,不问诸众之罪,尽数纳于麾下,并谓众言:“诸君诚然悔改,寡人甚慰,愿得诸君忠诚事周,助我开创盛世!” 闻之此言,三军振声齐呼,庙堂之争即告落停。 余之公子姬硕,领得两千卫军拒守王宫,宁死不降,郑公姬突谓里喊话道:“偌大王城,亦不能阻我行军入内,汝以为小小王宫能挡我乎?” 公子姬硕回言道:“吾愿一试,有胆便来与我一战,今日便是死,吾亦要拉汝垫背!” 闻之此言,郑公姬突望天一阵大笑,转而一声令下,叱师强攻。 王宫地狭,郑师数万大军难以尽数展开,遂以千人为单位,分批次轮番出击。 以此观以,郑师千人与王宫守军两千卫兵,卫军乃占优势,公子姬硕亦是利此之便,著军紧守险地要道,令之郑军一时束手无策。 不多时,虢周二军赶到加入占据,然见联虽众,却难撼动王宫半分,激战半日各有损伤。 王叔姬颓见此,自知命将尽矣,遂谓公子姬硕言日:“事已至此,徒做无谓牺牲,念君助我良多,吾今出降,换君脱难还卫!”说罢,转身即往外走。 公子姬硕一把拽起衣袖,铮铮回言道:“我自入周,便未想过活着出洛,不杀姬突,誓不还卫!” 周王姬阆惨然笑道:“如今为敌重兵包围,求生尚难,何以可取姬突性命!” 公子姬硕随言道:“无能求生,那便寻死,吾已有法诛杀姬突,愿君助我!” 王叔姬颓直视其面,微微颔首。 时至黄昏,日将西落,血色霞光印照王庭,联军依时轮换,王宫大门幽幽开启,王叔姬颓随之影中转出,款款行出门庭,直面郑公姬突言道:“欺君犯上也好,谋权篡位也罢,寡人问心无愧,事至今日,自知必死,不劳诸将用命,君欲戮我性命,执剑来取便是,只是不知郑君有否如此胆色?” 闻罢其言,郑公姬突即知是其激将法,猜其定是意欲止兵而行独斗之法,从之必中其计,不从则挫三军锐气,想道自身久经沙场,武艺不输王叔姬颓,即便与之武斗亦可轻取其命,更可依此降低伤亡,及早平定叛乱,由是仗剑拍马缓向前进,双目紧盯其面而不敢顾其他。 趁之此时,公子姬硕纵马暗中窜出,提弓搭箭瞄向郑公姬突胸膛,撒手松弦便是一箭射出。郑公姬突避之不及肩胛中箭,随之受痛跌落马下。 堂堂卫室公子,竟然暗使偷袭手段,有失大将风范,联军将士无比愤慨,由是全军压上。 见之此景,王叔姬颓闭目就死,公子姬硕则全然不惧,领得残部两百余骑,迎向联军奋勇杀去,终因寡不敌众,乃为联军剁为肉泥。 叛乱平定,众人救下郑公姬突,送入西阙寝殿医治,此番王室之争亦落下帷幕。 因得良医救治及时,郑公姬突性命无忧,然需将息静养三月,犹忌生忿恼怒。 时过半月,郑公姬突伤势稍有好转,得以下榻缓行,于侍从口中得知,当日伤重之时,乃是周王姬阆满城寻医为其医治,方才使之化险为夷得留一命,心中颇感欣慰,遂着侍从于阙西辟摆宴享王。 时至,两君相会,乐备,郑公姬突礼言谢日:“垂王看重,寻医疗伤,方得苟延残喘,大恩不言谢,及后诚心事周,愿奉我王号令!” 周王姬阆回敬日:“郑公切勿如是说,如无郑公助我还周,寡人今日不知落魄何地也,为表郑公勤王之功,奉汝先君武公之略,自虎牢以东两百里,尽还于郑!” 郑公姬突喜极而泣,拜日:“受王大恩,我必戮首以报!” 周王姬阆笑言慰道:“甚好,甚好!”言讫,举樽相邀。 郑公姬突随即举樽相附,与之共享盛宴。 不数日,郑公姬突伤势见好,遂别周王姬阆举师还朝,郑室随见复兴之势。 夏末,周王姬阆为续盟邦之好,遂摆驾西出巡访虢地,虢公林父随行侍奉,但见虢地苍茫柳荫浓,远野掠轻鸿,周王姬阆驻野长观,久久不愿离去。 虢公林父居侧献言道:“虢地风貌,别具一格,随四时变化,各不相同,王若爱此,冀期常来,臣将于玤为王建造行宫,以便王上往来食宿!” 周王姬阆悦颜笑道:“此举甚慰我心,虢公忠心难寻,即将酒泉封做虢公食邑,及望虢公勤事周室!” 虢公林父大喜,随之拱手敬着,随之与王同行巡游虢地,殊不知其言下另有他意,郑室既大,西谤洛邑,终归是周大患,而将酒泉划归虢地,即可使虢代为监视郑室,但有异动亦可使虢牵制郑军。 如此一游,即至初冬,周王姬阆方才摆驾还朝。 而知此事,郑公姬突安勃然大怒,深知酒泉封予虢室,即如将剑贴其脖颈,随之谓众骂日:“予鉴于我,还又予爵于人,以人制我,匹夫竟如此癖好弄权,负我满腔忠诚,不可事也!”言讫,箭疮复发,一口鲜血喷溅而出,旋即昏迷不醒。 大夫原伯闻叹日:“气薄量浅,公将咎由自取也!”遂出而着手操持嗣位事宜,以免郑乱。 冬末,郑公姬突病卒,谓其雷厉秉性,后人谥之日厉公,大夫原伯随之扶持公子姬捷即位为君,眼见郑室复盛将起,而遇到厉公姬突骤薨,期后前景风雨迷途矣! 公元前672年,春正月,周王姬阆历尽艰辛,终得复位为王,由是悦而大赦天下,惠施王恩,时见中原,一片详和景象。 少得宁静,陈室后廷太子别苑内,太子御寇与之少卿陈完把酒言欢,齐案评时势。 时降春雪,白絮飘飞,匀覆山原,太子御寇谓天叹日:“连年战乱,百姓食居无定,一秋收成,十之七八享用于军,余粮将就熬过寒冬,冀待春回大地求食于野,不济一场大雪绝民念想,饥寒交迫,苦却百姓矣!” 少卿陈完执盏于后慰日:“风雪终究会停,苦难终将过去,瑞雪兆丰年,谨盼今秋好收成罢!” 太子御寇回首急言道:“东鲁西郑,南楚北齐,陈处四战之地,战乱不止,百姓永无安生之日!” 少卿陈完默然垂首,恨言道:“弱为人欺,树欲止而风不静,唯有争世图强,方可止兵歇战!” 太子御寇紧言问日:“域不及齐楚之广,民不及郑鲁之富,何以争世图强?” 少卿陈完起首回日:“固本强源,永续陈杞之好,巩固属邑人心!富民强军,拓耕开荒以增良田,开关立市促进商务,征集精壮组练新军,退伍老弱复为农事!伐交诸侯,和宋睦卫,盟蔡交徐,北倚齐晋,东亲鲁莒,西敬周郑,南御巴楚!兼此三则,陈将济强而得安宁也!” 闻其所言,太子御寇直视其面,静观少顷,直言道:“若得陈完为君,陈人幸也!” 少卿陈完侧收避其目光,起盏挥手道:“余无此想,太子莫要胡言!” 太子御寇紧前一步,摊手言道:“兄乃先君嫡长子,父辞子嗣,天经地义!吾父若有长兄一半治世之才,弟亦无所言也!自其即位至今毫无建树,陈室境况愈差,及今危机四伏,弟实汗颜也!” 待其言罢,少卿陈完拂袖忿道:“休要胡言,君上致力兴陈,未敢片刻懈怠!再者而言,昔日陈室内乱,若无君上兄弟三人力挽狂澜,陈之社稷早已荡然无存矣,其掌君权,万民皆悦耳!” 太子御寇接言道:“其有功于陈,弟勿敢忘,然君职乃邦国之公器也,掌邦国之兴亡,亟当有能者居之,其才不如兄长,即当禅位于兄!” 少卿陈完怒而叱日:“太子可知其言大违礼乎?” 太子御寇接言辩日:“违礼者,吾父也!昔日周太史过陈,先君厉公使卜之,卦得《观》之《否》,是为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可见兄及君王之命也,不为,则是有违礼也!” 少卿陈完以言驳日:“卦象之说,巫蛊之言,岂能轻信!当日卦言,余至今日不明,此其代陈有国乎?不在此,其在异国;非此其身,在其子孙,光远而自他有耀者也!籍后百年之事,谁能凿凿其言,及今为臣,尽忠职事,可也!” 太子御寇继之劝言道:“太子天命所授,兄长切莫推辞,弟当竭尽全力,助兄为君!” 少卿陈完无奈别道:“太子如若执意如此,敢请辞去,永不复见!”说罢,提襟而走。 望其身影,太子御寇谓自言道:“将为陈室社稷,谅弟无礼矣!”言讫,提刀篆表,冀期来日谏君。 次日早朝,群臣贺礼毕,太子御寇持表行出,谓上敬道:“臣有谏奏!” 陈公陈杵臼正襟危坐,沉声令道:“准奏!” 见允,太子御寇托表奉上,进而言道:“诸侯并起,列强林立,陈今势处夹缝,生存唯艰,亟需贤君领道,破壁重生!不问功过,君上领职多年,陈室未兴反败,及与社稷无益!及今盼君禅位让贤,少卿陈完颇具才干,且其是为先君之子,若得为君,必予陈室一新,携众问霸图强!” 闻其此言,不待音落,陈公陈杵臼拍案怒道:“放肆!汝欲反耶?” 太子御寇耿直道:“非欲反也,乃实事求是耳,君为吾父,儿臣何由来反?君今尸就君位,于邦实是无益,不若让贤而促陈兴!” 陈公陈杵臼怒而起身令道:“刀斧手,拉出斩讫!” 太子御寇急而欲辩,少卿陈完出而拦言道:“太子宿醉未醒,堂上胡言乱语,祈请君上宽宥!臣谓君上忠心无二,决无贪求君位之想,血脉相承,望君开恩,赦免太子死罪,臣愿与之共同受罚!” 终究是父子一场,陈公陈杵臼亦不愿亲手戮刃其子,遂借机下台道:“望在先君面上,今且饶恕汝等死罪!孽子御寇,脊杖三十,剥其太子之位,圈禁入府,不得非议朝政!罪臣陈完,去职渎爵,逐归乡野,即日离朝,终生不得再入宛丘!”言讫,拂袖而去。 太子御寇与之少卿陈完随之承罪受罚,朝会不欢而散,则见陈室又将梼起内乱也! 是日稍晚,少卿陈完携领家眷掩出城门,承命离朝下野,望北而去,太子御寇因之禁足,未能前往相送,只得于府掩面大哭。 经之今日廷变,好友因己而遭驱离,承允与之君位亦未应诺成行,太子御寇心下悲凉羞愧难当,自觉与之陈公陈杵臼父子之情已尽,及后行事再无束缚,但得寻回少卿陈完赋与君位,无所不可用其极,遂思兵谏之途。 不数日,都尉瑞孙颖来访慰问,太子御寇异常兴奋,杖伤未愈竟而起榻相迎,两人自幼交好,其为厉公次子,少卿陈完之弟,今任职都尉,辖侯府禁卫军两千甲士,得其相助则施兵谏有望矣! 两相告礼,引入厅堂相叙,太子御寇幸言道:“落魄子弟,戴罪之身,人皆敬而远之,胞弟不顾忌讳前来探望,我心甚慰也!” 都尉瑞孙颖礼言回道:“兄长哪里话,你我自小长大,要说情深似海,毫不为过!兄为社稷所谋,廷谏受杖,莫说前来探望,为兄受杖亦可!” 太子御寇叹日:“只可惜为君所弃,如今无职无爵,太子之为业已被夺,无力再为邦国效力矣!” 都尉瑞孙颖劝慰道:“兄长莫要心灰意冷,只要有心,何愁报国无门耶?” 太子御寇两眼放光,直视其面接言道:“胞弟所言甚是,吾确有所谋,只是此途太过凶险,可谓是九死一生,不知可愿随我?” 都尉瑞孙颖不加掩饰,诚言道:“与兄有益,于陈有益,死又何妨?臣愿追随兄长!” 太子御寇正身直言问道:“兵谏君上,迫君让位,敢否?” 都尉瑞孙颖惊而回道:“此将乱陈,祸及社稷,还请兄长三思!” 太子御寇劝道:“是为兵谏,非为兵变,乃在宫闱之内,祸不及国,末了迎完为君,尽施其贤,必可使陈呈强问霸,大益也!” 都尉瑞孙颖拱手敬道:“既是如此,臣愿与兄共商大业,舍命相随!” 太子御寇肯首称赞,少叙少刻,都尉瑞孙颖告辞离府,继而各自预备起事事宜。 还之府邸,都尉瑞孙颖即召部下商议,而其此举引得蔡妃姬覃格外重视,自其入见太子御寇,此女便已心生警戒,而见其夜召部下会议,便知祸将起矣! 蔡妃姬覃甚得陈公陈杵臼宠此,御寇太子之位被夺,其子陈款极有可能接任太子之位,今见有人蔡妃姬覃自无视而不见之理。 是夜,锦榻床绢被之下,便向陈公陈杵臼吹起枕边风,煽风点火道:“今日朝会,太子御寇当众忤逆之言,着实是胆大妄为!” 陈公陈杵臼愠怒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年少无知也!” 蔡妃姬覃续言道:“君今念情少施惩戒,可人无感恩之意!” 陈公陈杵臼不解问日:“夫人何意?” 蔡妃姬覃回日:“妾闻太子御寇还府之后,并未秉承君言缄口反省,反而对之君上怀恨在心,遇人即骂君上无道,今日更又召见都尉瑞孙颖,要知其兄弟三人情同手足,今见兄弟二人一贬一驱,必将狼狈为奸试图害君,且见都尉瑞孙颖还府即召部下会议,更验证妾之所想,君当早做应对之策!” 陈公陈杵臼惊日:“事关生死,爱妃不可妄言!” 蔡妃姬覃推搡着起身,娇嗔道:“妾为君故,直是一片好心,君若疑妾胡言,使人查证即可!要知都尉瑞孙颖职掌数千禁卫军,若其心生反意,君与妾等真就命悬一线矣!” 此语点醒陈公陈杵臼,其亦没了睡意,随即换过侍从命日:“速查公子御寇近日言行,说过甚话,见过何人,务要详尽周密!” 侍从受命而去,夫妇二人睡意全无,遂起榻靠案并肩而座,携手静等回音。 不过一个时辰,侍从还转,谓上所报尽如蔡妃姬覃所言,陈公陈杵臼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随之急令道:“持我印信,连夜撤换侯府禁卫军,调集宛丘大营驻军入驻侯府,另着三百军士前往太子府,缉拿太子御寇归案!”说罢,起身着衣,出而行往庙堂,亟欲亲自指挥调度。 蔡妃姬覃独座空房,漏出一抹蔑笑。 而见三百甲士围定太子府,太子御寇遂知密泄事败,为免连累都尉瑞孙颖,随即领得两百家丁拼死抵抗,更是一把大火烧了太子府,欲以此为号传讯都尉瑞孙颖,冀其闻讯出逃免落枉死。 都尉瑞孙颖得报侯府调令平凡,三千禁卫军撤换一空,由是出而查视,即见太子府方向火光冲天,此刻方知大事不好,遂于心中默祈太子安好,旋即携领家眷连夜出城,逃离宛丘。 时至破晓,太子府家丁为之陈军冲破,太子御寇回天乏术亦为所擒。 及至早朝,太子御寇为人押解上堂,陈公陈杵臼怒而叱道:“都尉瑞孙颖叛逃,三千禁卫已为寡人掌控,汝今认罪否?” 太子御寇起首回叱道:“无道昏君,陈室终将败于汝手也!” 陈公陈杵臼起身训道:“寡人生汝养汝,汝竟恩将仇报,意欲害我,尽弃臣道孝道,孽子不留也罢,推出斩讫!” 谓此,太子御寇只是大笑不止,再无复言,两名随言将其压出。 时过一刻,太子御寇笑声戛然而止,众皆惧而不敢吱声,满堂肃静,陈公陈杵臼随即宣道:“嗣子之事,社稷之重,太子之位空缺,孤欲立款为太子,众卿意为可否?” 手刃亲子,面上毫无波澜,君上心冷至此,众卿还有谁人敢持反言,是以众人齐声附和。 墓门有棘,斧以斯之。夫也不良,国人知之。知而不已,谁昔然矣。墓门有梅,有鸮萃止。夫也不良,歌以讯之。讯予不顾,颠倒思予。 太子御寇之乱由此告终。 话锋别转,再说道瑞孙颖,自出宛丘,留落陈地各处,后打探得知,其兄陈完出走齐地,得之临淄大户懿氏赏识,容为客卿,眼下流离失所走投无路,遂领得老小亦往齐地而去,欲访其兄陈完歇脚,及后再做谋划。 到得临淄,谓之瑞孙颖是为陈完之弟,懿氏遂亦将其收入门下,以客相待。 少事休整,安定老小,瑞孙颖随之自往门廷拜谢懿氏收留之恩,品茗闲谈间,乃知懿氏夫妇是为修道之人,论及易经,瑞孙颖忆起往日旧事,遂问道:“不知道懿公可识得《观》、《否》之卦否?” 懿公回日:“少有涉猎,不知详解,敢请示下!” 瑞孙颖接言道:“吾兄少时,周史有以《周易》入见陈侯,陈侯使筮之,遇《观》之《否》。卦言: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 懿公继又问日:“卦意如何?” 瑞孙颖释言道:“意为吾兄有王者之像,此其代陈有国乎?不在此,其在异国;非此其身,在其子孙。光远而自他有耀者也!” 懿公惑而求言道“解从何来?” 瑞孙颖拱聆言道:“懿公熟识《易经》,庶人不敢相欺!《坤》,土也。《巽》,风也。《乾》,天也。风为天于土上,山也。有山之材而照之以天光,于是乎居土上。故曰: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庭实旅百,奉之以玉帛,天地之美具焉,故曰:利用宾于王!犹有观焉,故曰:其在后乎!风行而著于土,故曰:其在异国乎!若在异国,必姜姓也!姜,大嶽之后也,山岳则配天,物莫能两大!陈衰,此其昌乎!” 懿公悦而接言道:“陈乱见衰,公子受累,做宾于府,皆应卦言,吾将以女妻之,不知可否?” 瑞孙颖敬言道:“懿公奉行《易经》,待我问卦卜之!”说罢,于袖取出铜线数株,抛掷于案。 两人望案观之少顷,懿公起首问日:“卦象如何?” 瑞孙颖随言贺道:“卦象大吉!凤皇于飞,和鸣锵锵。有妫之后,将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与京!敢请懿公将行喜事!” 懿公会意礼谢,辞送瑞孙颖,即与懿母操持婚庆事宜。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少卿陈完亦乐承美事,遂于半月过后,行就婚礼。 懿氏乃临大户,其婚庆仪典自是宏达奢华,一时间轰动临淄,便连齐公姜小白亦有所耳闻。 适时君臣闲谈,齐公姜小白问日:“完者,何人也?竟可入赘懿家!” 近侍开方回日:“其为陈完,陈厉公跃之子,职任少卿,因受陈室内乱所累,投齐才入懿门下!” 闻言,齐公姜小白嗤言道:“不过一落魄公子也!” 右相管夷吾则接言赞道:“其人颇具才华,所拟强陈之略,堪称治世良言,若得陈君采纳,则见问霸天下者,又多一人耳!” 齐公姜小白闻言幸日:“”如此大才,若可为齐所用,善莫大焉!” 右相管夷吾礼别道:“臣当为君引荐!”言讫,转身而去。 不数日,右相管夷吾携领少卿陈完入见齐侯,见礼已闭,齐公姜小白直言道:“多闻先生才厚,昔日所献强陈之略,寡人甚为赞赏,不知可有良言,济齐之强也!” 少卿陈完拱手:“一家之言,齐君缪奖也!管子辅政有方,齐今已是列强之首,何需在下赘言!非要说余所想,在下便献一言,齐今制霸天下,暨当坚持尊王攘夷之训,多施仁政以固方伯之名,谓对楚晋之势,则需多加提防,百年内将为齐之劲敌!” 齐公姜小白少卿之言,寡人定当牢记在心,然以少卿之才,屈居市井着实可惜了,寡人欲增少卿为上卿,不知可愿否?” 少卿陈完辞曰:“羁旅之臣,幸若获宥,及于宽政,赦其不闲于教训而免于罪戾,弛于负担,君之惠也,所获多矣。敢辱高位,以速官谤?请以死告。” 闻其如是说,齐公姜小白亦不好用强逼就,乃留其用宴,好向先生请教一二。 少卿陈完不忍驳其好意,遂应其所请,与之饮酒作乐。 时将入夜,齐公姜小白谓其言曰:“以火继之?” 少卿陈完拱手礼辞道:“臣卜其昼,未卜其夜,不敢!” 齐公姜小白敬言道:“酒以成礼,不继以淫,义也!以君成礼,弗纳于淫,仁也!如此仁人义士,寡人必留之,卿既不为,使为工正!” 少卿陈完推辞不得,乃作诗一首,敬谢齐公礼遇之恩,诗日:“翘翘车乘。招我以弓。岂不欲往。畏我友朋。我无所监。夏后及商。用乱之故。民卒流亡。俟河之清。人寿几何。兆云询多。职竞作罗。虽有丝麻。无弃管蒯。虽有姬姜。无弃蕉萃。凡百君子。莫不代匮。周道挺挺。我心扃扃。讲事不令。集人来定。礼义不愆。何恤于人言。淑慎尔止。无载尔伪。” 少卿陈完遂留于齐,及陈之初亡,完后陈桓子于齐已有强大势力,待楚复灭陈室,后嗣陈成子既又取得齐室之政,陈兴于齐也! 第056章 齐鲁消宿怨 享见一家亲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太子御寇作乱陈室,陈厉公陈跃两子出逃境外,少卿陈完于齐找到归宿,瑞孙颖则还不知道何去何从,寄居懿家亦非长久之计,念到齐鲁恒强并立于世,兄今任职于齐,己或可行鲁求仕,继后利兄之便盟合齐鲁,再借齐鲁之势扫平天下,一偿胸中抱负。 想定即行,辞别兄长陈完,谢过懿氏收留之恩,瑞孙颖遂驾车南下,行往鲁地而去。 受鲁公季弟姬友引荐,得之鲁公姬同召见于宗祖庙堂,见过礼毕,鲁公姬同直言问日:“卿自北来,出自陈室,此入鲁地,为陈使乎?为齐使乎?” 瑞孙颖躬身拜道:“余今入鲁,只为己来,不为陈,亦不为齐!” 鲁公姬同续问道:“入鲁何为?” 瑞孙颖接言回道:“窘迫无居,别无所求,乃为名利而来,冀得于鲁为仕!” 鲁公姬同随言讥道:“汝予鲁室何功,敢与寡人索名逐利?任仕于鲁,当具真才实学,汝又有何能?” 瑞孙颖轻言道:“策言见才,济鲁之强,不知可为功否?” 鲁公姬同礼言道:“寡人见教!” 瑞孙颖献言道:“鲁室与齐争锋多年,未见败,亦未见功,如此为何还要坚持与齐战耶?余意与齐言和更见益处!” 不待话音落地,上卿姬庆冷笑道:“齐鲁数十年积怨,仇深似海,凭汝口唇一张,便可消解乎?” 闻言,瑞孙颖抱拳环敬众臣,诚言道:“还望诸君以大局为重,更见当今天下大势,狄戎作乱北方,荆楚为祸南疆,中原诸侯分崩离析,敌寇入境而无人防御,天下必既失,其时还见齐鲁乎?” 待其述毕,上卿姬庆出而欲驳,鲁公姬同伸手拦阻道:“汝之所言,与我母后文姜所说如出一辙,其言郑衰陈乱,后方将乱,鲁当籍免前后接战,而与齐和?既如此,寡人愿为天下计,籍与齐人言和,汝若有能成盟齐鲁,寡人便记汝卿职!” 瑞孙颖躬身谢道:“鲁君英名,余将倾力为之!”言讫,告辞而退。 夏五月,瑞孙颖以鲁使之名还入齐地,因知齐公姜小白深恶鲁人,劝说及难,遂先前往拜见上卿高溪,其人深明大义,且掌齐室军政,若可说其赞持己见,及见齐君请盟,则易耳! 不多时,行至上卿府,入而拜见,瑞孙颖敬日:“遇难离陈,入齐而生,余谓齐恩,铭记肺腑!” 上卿高傒肃言道:“如此,何替鲁人做说客耶?” 瑞孙颖回日:“上卿误我矣!虽为鲁使,实为齐也!” 上卿高傒随言道:“愿闻高论!” 瑞孙颖秉正回日:“ 齐鲁争锋数十载未分胜负,靡费军资不计其数,公职军政要务,掌世之强军,意愿无为一生耶?” 上卿高傒虚言道:“为齐开疆拓土,我之所愿,何谓无为耶?” 瑞孙颖淡笑道:“开疆拓土自是功德无量,然与鲁争战数十载,可取得一寸鲁地乎?” 上卿高傒无以言对,少顷问日:“吾当何为?” 瑞孙颖献言道:“与鲁争锋无功,不若与鲁盟和而建功,携领两邦大军,出可逐击番邦安邦定国,入可清逆除叛徒号令诸侯,上卿意下如何?” 上卿高傒叹日:“话虽如此,然伐交大略,需得君上诏命方可施行!” 瑞孙颖拱手敬道:“齐公那处我来劝说即可,亟望上卿为我引见!” 上卿高傒回礼言日:“此非难事,且随我来!”言讫,即引瑞孙颖外行。 出得府来,车架早已备好,一路无话,行抵齐宫。 入而觐见,表明来意,齐公姜小白孑然怒道:“鲁室不臣,誓不罢兵!” 瑞孙颖冒颜直谏道:“既如是,天下二分,齐何以独霸中原!” 齐公姜小白接言驳道:“齐势强盛,谁敢不服!” 瑞孙颖接言释道:“齐今虽强,诸侯无敢相欺,然鲁与齐争,划分天下大势,诸侯摇摆不定,未有诚心归附于齐,齐难见方伯之实也!” 齐公姜小白忿言道:“暨与鲁盟,便可座正方伯耶?”瑞孙颖摇首回日:“仍未可也!依臣之见,齐今未能真正问霸天下,乃在齐君未有实行尊王攘夷之制,诸侯惧齐之强,不敢逆齐之意,然未受齐恩,亟见齐室有难,诸侯亦不会倾心相助!” 齐公姜小白折言道:“汝今所言,倒与寡人管相所谏类同!既如是,汝与上卿还鲁陈言,如得鲁公姬同如齐纳币,我便应汝之言盟鲁,携领诸,共复中原盛世!” 闻君所言,上卿高傒并瑞孙颖承言受命,继而双双拱手礼辞,出得齐宫便计谋还鲁行程。 秋七月丙申,瑞孙颖及齐高傒行抵达鲁之防地,闻鲁公姬同亦在此处巡视,二人遂往行宫求见。 而见二人归来,鲁公姬同直言问日:“事可成矣!” 上卿高傒抢言道:“我君有言,应与鲁和,不无不可,然我南驻齐军粮饷,需鲁担负!” 鲁公姬同冷笑道:“齐侯使军南下几我,不但未予寡人道歉,还需寡人承担侵我齐军之军费,天下何来此般道理,岂不可笑乎?” 上卿高傒急而欲待决言,瑞孙颖拦而慰上道:“还望鲁公以大局为重,齐鲁休战和盟,乃大势所趋,且齐居鲁北,数番御戎南下侵犯中原,保得鲁室安宁,鉴此许纳粮草些许,禄赏其御戎之功,又有何不可!加之今秋风调雨顺,必得丰收,彼之兄弟宗室,余粮馈兄,善莫大焉!族亲民和,治世乃现,何愁中原不兴!” 也罢,为却天下大业计,寡人不与计较,济今秋粮货二成,届时寡人亲自押运至齐! 闻得此言,瑞、高二人躬身齐贺:“鲁公英明!” 暨瑞孙颖使齐事成,鲁公姬同随即如约授其卿大夫一职,君臣三人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上卿高傒回齐复言,齐公姜小白大悦,经大夫瑞孙颖从中斡旋,齐鲁弃怨成盟妥矣! 冬,鲁公姬同如约履齐纳币。 公元前671年,春,正月癸丑,鲁母文姜卒,鲁公姬同闻讯自齐而还。 文姜者,少入鲁室,中道丧夫,代儿主政,稳固朝局,虽为女流,然恃事巾帼不让须眉,满腹治国谋略籍定乱世,代鲁行走四方伐交诸侯,济鲁临齐霸权之下无弱还强,其一生文治武功,谓鲁功德无量,鲁公姬同追谥其为鲁小君。 但有一点,却籍让鲁公姬同没有料到,即是小君文姜即便魂归九天,仍能撼起轩然大波,令之中原激流涌动。 自去岁,经大夫瑞孙颖从中撮合,齐鲁交好,鲁公姬同更是秉承小君文姜遗命,入齐纳币,一举改变天下格局,诸侯因是竟相示好于鲁,冀得齐鲁两强守护,更见外域番邦觊觎齐鲁联合来犯,亦着使者入鲁交好。 首入鲁地者,乃是周室使臣蔡叔,其奉周王姬阆之命,皆吊唁之名聘访鲁地,冀望鲁人崇周勤王。 祭奠毕逝者,客厅请茶,周使祭叔拱手敬日:“节哀顺变!” 鲁公姬同躬身礼言道:“谨谢牵挂!” 两相入座,周使祭叔继言道:“今之君子,唯士与大夫之言可闻也。至于君子之言者,希也。於乎!吾以王言之,其不出户牖而化天下,公欲一闻否?” 鲁公姬同敬曰:“敢问何谓王之言?” 有顷,周使祭叔顾谓鲁公曰:“吾鉴先王德行,以王道语公!” 鲁公姬同应曰:“非敢以为足也,请因所闻而学焉!” 周使祭叔礼曰:“夫道者,所以明德也。德者,所以尊道也。是以非德道不尊,非道德不明。虽有国之良马,不以其道服乘之,不可以道里。虽有博地众民,不以其道治之,不可以致霸王。是故,昔者明王内修七教,外行三至。七教修,然后可以守;三至行,然后可以征。明王之道,其守也,则必折冲千里之外;其征也,则必还师衽席之上。故曰内修七教而上不劳,外行三至而财不费。此之谓明王之道也。” 鲁公姬同曰:“不劳不费之谓明王,可得闻乎?” 周使祭叔曰:“昔者帝舜左禹而右皋陶,不下席而天下治,夫如此,何上之劳乎?政之不平,君之患也;令之不行,臣之罪也。若乃十一而税,用民之力,岁不过三日。入山泽以其时而无征,关讥市酆皆不收赋,此则生财之路,而明王节之,何财之费乎?” 鲁公姬同曰:“敢问何谓七教?” 周使祭叔曰:“上敬老则下益孝,上尊齿则下益悌,上乐施则下益宽,上亲贤则下择友,上好德则下不隐,上恶贪则下耻争,上廉让则下耻节,此之谓七教。七教者,治民之本也。政教定,则本正也。凡上者,民之表也,表正则何物不正?是故,人君先立仁于己,然后大夫忠而士信,民敦俗璞,男悫而女贞。六者,教之致也,布诸天下四方而不怨,纳诸寻常之室而不塞。等之以礼,立之以义,行之以顺,则民之弃恶如汤之灌雪焉。” 鲁公姬同曰:“道则至矣,弟子不足以明之。” 周使祭叔曰:“君以为姑止乎?又有焉。昔者明王之治民也,法必裂地以封之,分属以理之,然后贤民无所隐,暴民无所伏。使有司日省而时考之,进用贤良,退贬不肖,则贤者悦而不肖者惧。哀鳏寡,养孤独,恤贫穷,诱孝悌,选才能。此七者修,则四海之内无刑民矣。上之亲下也,如手足之于腹心;下之亲上也,如幼子之于慈母矣。上下相亲如此,故令则从,施则行,民怀其德,近者悦服,远者来附,政之致也。夫布指知寸,布手知尺,舒肘知寻,斯不远之则也。周制,三百步为里,千步为井,三井而埒,埒三而矩,五十里而都,封百里而有国,乃为福积资求焉,恤行者有亡。是以蛮夷诸夏,虽衣冠不同,言语不合,莫不来宾。故曰无市而民不乏,无刑而民不乱。田猎罩弋,非以盈宫室也;征敛百姓,非以盈府库也。惨怛以补不足,礼节以损有余。多信而寡貌,其礼可守,其言可覆,其迹可履。如饥而食,如渴而饮。民之信之,如寒暑之必验。故视远若迩,非道迩也,见明德也。是故兵革不动而威,用利不施而亲,万民怀其惠。此之谓明王之守,折冲千里之外者也。” 鲁公姬同曰:“敢问何谓三至?” 周使祭叔曰:“至礼不让,而天下治;至赏不费,而天下士悦;至乐无声,而天下民和。明王笃行三至,故天下之君可得而知,天下之士可得而臣,天下之民可得而用。” 鲁公姬同曰:“敢问此义何谓?” 周使祭叔曰:“古者明王必尽知天下良士之名,既知其名,又知其实,又知其数及其所在焉,然后因天下之爵以尊之,此之谓至礼不让而天下治。因天下之禄以富天下之士,此之谓至赏不费而天下之士悦。如此,则天下之民名誉兴焉,此之谓至乐无声而天下之民和。故曰:‘所谓天下之至仁者,能合天下之至亲也。所谓天下之至知者,能用天下之至和者也。所谓天下之至明者,能举天下之至贤者也。’此三者咸通,然后可以征。是故仁者莫大乎爱人,智者莫大乎知贤,贤政者莫大乎官能。有土之君修此三者,则四海之内供命而已矣。夫明王之所征,必道之所废者也。是故诛其君而改其政,吊其民而不夺其财。故明王之政,犹时雨之降,降至则民悦矣。是故行施弥博,得亲弥众,此之谓还师衽席之上。” 见诸已近入夜,鲁公姬同随之离席起身,躬身礼言道:“寡人谨受教,获益匪浅也!将进晚宴,及后续向先生请教也!”言讫,即领周使祭叔行下就餐。 两人对语一夜,至次日辰为止,周使祭叔应时请辞还朝,鲁公姬同依礼出城十里相送。 这是一出,至春末,齐人来请,邀公如齐观社。 大夫曹刿因之不喜齐人压鲁,谏曰:“不可。夫礼所以整民也,故会以训上下之则,制财用之节,朝以正班爵之义,帅长幼之序,征伐以讨其不然。诸侯有王,王有巡守,以大习之。非是,君不举矣。君举必书,书而不法,后嗣何观?” 大夫瑞孙颖闻言进曰:“大夫之言差矣!礼者,即事之治也。君子有其事,必有其治。治国而无礼,譬犹瞽之无相,伥伥乎何所之?” 闻罢两卿所述,鲁公姬同谓众言日:“齐鲁成盟,益乎天下,寡人决意将行!”言讫,即告退朝。 次日,车架起行,鲁公姬同携众北出曲阜,赴会齐地而去。 行之齐地,鲁公姬同观于齐室宗祠,有欹器焉,问于齐公姜小白,曰:“此谓何器?” 齐公姜小白对曰:“此盖为宥坐之器。” 鲁公姬同自顾言曰:“吾闻宥坐之器,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明君以为至诫,故常置之于坐侧。” 齐公姜小白遂顾谓近侍曰:“试注水焉!” 乃注之。水中则正,满则覆。 鲁公姬同喟然叹曰:“呜呼!夫物恶有满而不覆哉?” 齐公姜小白进曰:“敢问持满有道乎?” 鲁公姬同回曰:“聪明睿智,守之以愚;功被天下,守之以让;勇力振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谦。此所谓损之又损之之道也。”众人观于东流之水。 齐公姜小白问曰:“君子所见大水必观焉,何也?” 鲁公姬同对曰:“以其不息,且遍与诸生而不为也,夫水似乎德;其流也,则卑下倨拘必循其理,此似义;浩浩乎无屈尽之期,此似道;流行赴百仞之嵠而不惧,此似勇;至量必平之,此似法;盛而不求概,此似正;绰约微达,此似察;发源必东,此似志;以出以入,万物就以化絜,此似善化也。水之德有若此,是故君子见必观焉。” 闻其此说,齐公姜小白赞日文博。 适时,司行隰朋见于鲁公姬同。 鲁公姬同问曰:“智者若何?仁者若何?” 司行隰朋对曰:“智者使人知己,仁者使人爱己。” 鲁公姬同应曰:“可谓士矣!” 司行隰朋出,右相管夷吾入,鲁公姬同如是问之。 右相管夷吾对曰:“智者知人,仁者爱人。” 鲁公姬同应曰:“可谓卿矣!” 右相管夷吾出,左相鲍叔牙又入,鲁公姬同亦复问之。 左相鲍叔牙对曰:“智者自知,仁者自爱。” 鲁公姬同应曰:“可谓君子矣!” 叙闻此论,众皆抚掌相庆。 如此欢游数日,齐鲁之情日渐近也,悦聚终有散日,旬月后,鲁公姬同自退,还归曲阜。 而见齐鲁之情渐热,北邻晋室亦复问强,谓见晋桓、庄之族偪,晋公姬诡诸患之,遂谋计于大夫士劼。 大夫士劼献言道:“去富子,则群公子可谋也!” 晋公姬诡诸亦无他策可行,遂复言道:“尔试其事。” 大夫士劼受命而行,与群公子谋,谮富子而去之。 籍此,晋公姬诡诸适觉安矣,至夏,丹桓宫之楹,寄寓坦途从事。 晋人方才作罢,南疆荆楚又见行迹,楚王熊恽自去岁弑杀其兄楚堵敖夺得君位,布施恩德,一改前略,极力与诸侯修好结盟,并向周天子进贡以巩固王位,镇压夷越各族,大力开拓疆域,而见齐鲁弃怨言和,恐累及楚室,却灭敌意,安抚齐鲁,刻不容缓,时见楚令尹熊善业已使抵鲁都曲阜。 入而拜见,鲁公姬同问道:“闻楚王善用兵,敢问兵道如何?” 令尹熊善回道:“凡兵之道莫过乎一,一者能独往独来。黄帝曰:一者阶于道,几于神!用之在于机,显之在于势,成之在于君。故圣王号兵为凶器,不得已而用之。昔商王知存而不知亡,知乐而不知殃,夫存者非存,在于虑亡;乐者非乐,在于虑殃。今见君上业已虑其源,岂忧其流乎!” 鲁公姬同继又问道:“两军相遇,彼不可来,此不可往,各设固备,未敢先发,我欲袭之,不得其利,为之奈何?” 令尹熊善躬身秉礼回道:“外乱而内整,示饥而实饱,内精而外钝,一合一离,一聚一散,阴其谋,密其机,高其垒,伏其锐。士寂若无声,敌不知我所备。欲其西,袭其东。” 鲁公姬同复问道:“敌知我情,通我谋,为之奈何?” 令尹熊善接言回道:“兵胜之术,密察敌人之机而速乘其利,复疾击其不意。” 鲁公姬同随之冷言道:“楚无道,寡人不悦,将讨之,若何?” 令尹熊善平和应道:“楚无罪也!圣君之用兵,非乐之也,将以诛暴讨乱也。夫以义诛不义,若决江河而溉爝火,临不测而挤欲堕,其克必矣。所以优游恬淡而不进者,重伤人物也。夫兵者,不祥之器,天道恶之,不得已而用之,是天道也。夫人之在道,若鱼之在水;得水而生,失水而死。故君子者常畏惧而不敢失道,君上意欲违此乎? ” 谓其此言,鲁公姬同不做置评,转而问道:“卿今至此,是战耶?是降耶?” 令尹熊善淡笑道:“非战亦非降,乃请盟也!你我虽分南北,终了同属周室封臣,一家之亲,和兴天下,还望君上应允!” 鲁公接言承诺道:“既如是,寡人应言,楚若勿得为祸中原,鲁即不会与楚为敌!” 闻言,令尹熊善躬身拜谢,礼辞而退,楚与中原即见一阵亲和。 秋初天凉,鲁公姬同礼葬小君文姜,齐襄公遗孤哀姜,为其义女持灵同行,生得秋水为神,芙蓉如面,比花解语,比玉生香,真乃绝世佳人,古今国色,后从齐使还归齐室。 葬礼之上,鲁公姬同谓之哀姜有得一面之缘,见此一眼即爱之,乃欲娶之,遂邀齐公姜小白狩猎穀地。 巡猎半日,众人聚而小歇,齐公姜小白问鲁公姬同曰:“吾欲令三军之众,攻城争先登,野战争先赴,闻金声而怒,闻鼓声而喜,为之奈何?” 鲁公姬同曰:“三军之要乃在其将,将持三法则三军壮!” 齐公姜小白曰:“敢问详细!” 鲁公姬同曰:“将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张盖,名曰礼将;将不身服礼,无以知士卒之寒暑。出隘塞,犯泥涂,将必先下步,名曰力将。将不身服力,无以知士卒之劳苦。军皆定次,将乃就舍,炊者皆熟,将乃就食,军不举火。将亦不举,名曰止欲将。将不身服止欲,无以知士卒之饥饱。将与士卒共寒暑,劳苦,饥饱,故三军之众,闻鼓声则喜,闻金声则怒。高城深池,矢石繁下,士争先登;白刃始合,士争先赴。士非好死而乐伤也,为其将知寒暑、饥饱之审,而见劳苦之明也。” 齐公姜小白赞日:“善哉!” 稍停歇,鲁公姬同复问齐公姜小白日:“攻伐之道奈何?” 齐公姜小白笑日:“此非我长,谓我司马作答!” 司马王子城父曰:“势因敌家之动,变生于两阵之间,奇正发于无穷之源。故至事不语,用兵不言。且事之至者,其言不足听也;兵之用者,其状不足见也。忽而往,忽而来,能独专而不制者,兵也。” 鲁公姬同日:“兵法何则?” 司马王子城父曰:“夫兵闻则议,见则图,知则困,辨则危。故善战者,不待张军;善除患者,理于未生;善胜敌者,胜于无形;上战无与战。故争胜于白刃之前者,非良将也;设备于已失之后者,非上圣也;智与众同,非国师也;技与众同,非国工也。事莫大于必克,用莫大于玄默,动莫神于不意,谋莫善于不识。夫先胜者,先见弱于敌,而后战者也,故事半而功倍焉。 鲁公姬同日:“战法何则?” 司马王子城父曰:“圣人征于天地之动,孰知其纪。循阴阳之道而从其候;当天地盈缩因以为常;物有死生,因天地之形。故曰:未见形而战,虽众必败。善战者,居之不挠,见胜则起,不胜则止。故曰:“无恐惧,无犹豫。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莫过狐疑。善者见利不失,遇时不疑,失利后时,反受其殃。故智者从之而不释,巧者一决而不犹豫,是以疾雷不及掩耳,迅电不及瞑目,赴之若惊,用之若狂,当之者破,近之者亡,孰能御之? 鲁公姬同日:“帅兵之要若何?” 司马王子城父曰:“夫将有所不言而守者,神也;有所不见而视者,明也。故知神明之道者,野无衡敌,对无立国。” 鲁公姬同转面齐公姜小白赞曰:“齐公账下尽英才也!” 齐公姜小白礼颜回日:“鲁公笑言!” 前行数步,鲁公姬同复谓齐公姜小白道:“寡人欲与齐公缔交姻亲之好,不知齐女哀姜许人否?” 闻言会意,当即应言道:“此事好说,聘礼到日,孤即操持!” 得其诺言,鲁公姬同拱手拜谢,继之众人皆又散开而去,各显神通猎杀野禽。 不知不觉,时至秋末,谓鲁势盛,萧叔赢芯携礼来朝,鲁公姬同依礼召见。 入而见礼毕,鲁公姬同问曰:“适见萧邑君亲民和,敢问人道孰为大?” 萧叔赢芯愀然作色而对曰:“君之及此言也,百姓之惠也。固寡人敢无辞而对:人道政为大。夫政者,正也。君为正,则百姓从而正矣。君之所为,百姓之所从。君不为正,百姓何所从乎!” 鲁公姬同曰:“敢问为政如之何?” 萧叔赢芯对曰:“夫妇别,男女亲,君臣信。三者正,则庶物从之。” 鲁公姬同曰:“寡人虽无能也,愿知所以行三者之道,可得闻乎?” 萧叔赢芯对曰:“古之政,爱人为大;所以治爱人,礼为大;所以治礼,敬为大;敬之至矣,大婚为大;大婚至矣,冕而亲迎。亲迎者,敬之也。是故君子兴敬为亲,舍敬则是遗亲也。弗亲弗敬,弗尊也。爱与敬,其政之本与?” 鲁公姬同曰:“寡人愿有言也。然冕而亲迎,不已重乎?” 萧叔赢芯愀然作色而对曰:“合二姓之好,以继先圣之后,以为天下宗庙社稷之主,君何谓已重焉?” 鲁公姬同曰:“寡人实固,不固安得闻此言乎!寡人欲问,不能为辞,请少进。” 萧叔赢芯曰:“天地不合,万物不生。大婚,万世之嗣也,君何谓已重焉?”孔子遂言曰:“内以治宗庙之礼,足以配天地之神;出以治直言之礼,足以立上下之敬。物耻则足以振之,国耻则足以兴之。故为政先乎礼,礼其政之本与!”孔子遂言曰:“昔三代明王,必敬妻子也,盖有道焉。妻也者,亲之主也。子也者,亲之后也。敢不敬与?是故,君子无不敬。敬也者,敬身为大。身也者,亲之支也,敢不敬与?不敬其身,是伤其亲;伤其亲,是伤其本也;伤其本,则支从之而亡。三者,百姓之象也。身以及身,子以及子,妃以及妃,君以修此三者,则大化忾乎天下矣,昔太王之道也。如此,国家顺矣。” 鲁公姬同曰:“敢问何谓敬身?” 萧叔赢芯对曰:“君子过言则民作辞,过行则民作则。言不过辞,动不过则,百姓恭敬以从命。若是,则可谓能敬其身,敬其身则能成其亲矣。” 鲁公姬同曰:“何谓成其亲?” 萧叔赢芯对曰:“君子者也,人之成名也。百姓与名,谓之君子,则是成其亲为君而为其子也。” 稍加停顿,萧叔赢芯续言曰:“爱政而不能爱人,则不能成其身;不能成其身,则不能安其土;不能安其土,则不能乐天;不能乐天,则不能成身。” 鲁公姬同曰:“敢问何能成身?” 萧叔赢芯对曰:“夫其行己不过乎物,谓之成身。不过乎物,合天道也。” 鲁公姬同曰:“君子何贵乎天道也?” 萧叔赢芯对曰:“贵其不已也。如日月东西相从而不已也,是天道也;不闭而能久,是天道也;无为而物成,是天道也;已成而明之,是天道也。” 鲁公姬同曰:“寡人且愚冥,幸烦子志之于心也。” 萧叔赢芯蹴然避席而对曰:“仁人不过乎物,孝子不过乎亲。是故,仁人之事亲也如事天,事天如事亲,此谓孝子成身。” 鲁公姬同曰:“寡人既闻如此言也,无如后罪何?” 萧叔赢芯对曰:“君之及此言,是吾之福也。” 鲁公姬同请言日:“与君论婚,获益匪浅也!近有一事,有劳萧叔代行,不知可否?” 萧叔赢芯回日:“但请言来!” 鲁公姬同直言日:“寡人欲聘齐室,娶齐女哀姜,敢请萧叔为使,行此一遭!” 萧叔赢芯悦言日:“如此美事,寡人之幸也!” 鲁公姬同起身拜谢,萧叔赢芯自出,及次日,即携聘礼往齐去矣! 不数日,行抵齐都临淄,萧叔赢芯依礼觐见,齐公姜小白悦颜道:“萧叔僻临,寡人幸甚!” 萧叔赢芯敬言道“:乃受鲁公之托,使齐下聘,望君恩准!” 齐公姜小白即着侍臣纳聘,随言道:“好说,好说!寡人何以还礼耶?” 萧叔赢芯拜道:“人道所以有嫁娶何?以为情性之大,莫若男女。男女之交,人情之始,莫若夫妇。《易》曰:“天地氤氲,万物化淳。男女称精,万物化生。”人承天地施阴阳,故设嫁娶之礼者,重人伦、广继嗣也。《礼 保傅》记曰:“谨为子嫁娶,必择世有仁义者。” 齐公姜小白继言问道:“还复有耶?” 萧叔赢芯回日:“《礼》曰:“女子十五许嫁。纳采、问名、纳吉、请期、亲迎,以雁贽。纳徵曰玄纁,故不用雁。”贽用雁者,取其随时南北,不失其节,明不夺女子之时也。又取飞成行、止成列也,明嫁娶之礼,长幼有序,不相逾越也。又婚礼贽不用死雉,故用雁也。纳徵,玄纁、束帛、离皮,玄三法天,纁二法地也,阳奇阴偶,明阳道之大也。离皮者,两皮也,以为庭实。庭实,偶也。《礼–昏经》曰:“纳采、问名、纳吉、请期、亲迎,皆用雁。纳徵束帛、离皮。” 闻此,方知婚礼之繁复,齐公姜小白一时愣怔无言。 见其此壮,萧叔赢芯亦不复赘言,乃简言道:“婚乃大礼,繁复沉冗,寡人谨言,凡依礼行,方为敬也!” 齐公姜小白回过神来,应言道:“定当以厚礼行就!” 接下数日,行就聘礼仪式典,待至事毕,萧叔赢芯自去,不必详言,齐公姜小白随之自备出嫁礼仪。 好事将成,鲁公姬同喜出望外,遂亦着手操办迎亲事宜。 而至冬十有一月,西南曹室发来讣告,诏日曹伯姬射姑卒,因之曹邑地处中原腹地,是以与之四方诸侯交好,失之曹室即失四方诸侯之援,鲁公姬同不得已只暂停婚礼,前往曹地参与曹伯葬礼。 入而吊唁,曹伯之子姬夷接礼,礼毕迎得鲁公姬同一旁说话,日:“呜呼!狄戎虐极,罪杀不辜,诸侯各起争心,危及社稷,寡人忧民如何?” 鲁公姬同曰:“君其修德以下贤,惠民以观天道。天道无殃,不可先倡;人道无灾,不可先谋。必见天殃,又见人灾,乃可以谋;必见其阳,又见其阴,乃知其心;必见其外,又见其内,乃知其意;必见其疏,又见其亲,乃知其情。行其道,道可致也;从其门,门可入也;立其礼,礼可成也;争其强,强可胜也!” 姬夷忧日:“曹邑势弱,何堪与争?” 鲁公姬同慰日:“与人同病相救,同情相成,同恶相助,同好相趋,故无甲兵而胜,无冲机而攻,无沟堑而守。大智不智,大谋不谋,大勇不勇,大利不利。利天下者,天下启之;害天下者,天下闭之。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取天下者,若逐野兽,而天下皆有分肉之心;若同舟而济,济则皆同其利,败则皆同其害。然则皆有启之,无有闭之也。无取于民者,取民者也;无取于国者,取国者也;无取于天下者,取天下者也。无取民者,民利之;无取国者,国利之;无取天下者,天下利之。故道在不可见,事在不可闻,胜在不可知,君勿忧虑过甚也!” 姬夷急日:“然则危机近在眼前,不可先动,不能妄动,或就束手就擒耶!” 鲁公姬同回日“君莫慌也!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圣人将动,必有愚色。今彼殷商,众口相惑,纷纷渺渺,好色无极,此亡国之征也。吾观其野,草菅胜谷;吾观其众,邪曲胜直;吾观其吏,暴虐残贼,败法乱刑,上下不觉。此亡国之时也。大明发而万物皆照,大义发而万物皆利,大兵发而万物皆服。大哉圣人之德!” 姬夷遂依其意,如礼嗣位,安心享国,谨盼化险为夷。 而见戎狄又生侵周之心,亟需诸侯守望相助,团结一心共御外敌,想道齐乃当世霸主,先与齐盟,得其振臂一呼,则胜己四方奔走多矣! 出曹境,鲁公姬同遂往齐地去矣! 十有二月甲寅,鲁公姬同得会齐公姜小白于扈,表明来意,齐公姜小白当即应下所请,于扈行典结盟。 二人携手同登祭坛,誓日:“嗟!人无哗,听命。徂兹淮夷、徐戎并兴。善敹乃甲胄,敿乃干,无敢不吊!备乃弓矢,锻乃戈矛,砺乃锋刃,无敢不善!今惟淫舍牿牛马,杜乃擭,敜乃穽,无敢伤牿。牿之伤,汝则有常刑!马牛其风,臣妾逋逃,勿敢越逐,祗复之,我商赉汝。乃越逐不复,汝则有常刑!无敢寇攘,逾垣墙,窃马牛,诱臣妾,汝则有常刑!甲戌,我惟征徐戎。峙乃糗粮,无敢不逮;汝则有大刑!鲁人三郊三遂,峙乃桢干。甲戌,我惟筑,无敢不供;汝则有无馀刑,非杀。鲁人三郊三遂,峙乃刍茭,无敢不多;汝则有大刑!” 誓毕,礼成,齐鲁济成同盟也。 然见九州纷争云云,天下诸侯并起,敢问谁主沉浮也! 第057章 曹鲁兴周礼 晋室复生乱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受鲁公姬同点化,公子夷欲见德于诸侯,乃依全礼出殡葬庄公姬射姑。 周礼之重,古之最甚,士处适寝,寝东首于北墉下。有疾,疾者齐。养者皆齐,彻琴瑟。疾病,外内皆扫。彻亵衣,加新衣。御者四人,皆坐持体。属纩,以俟绝气。男子不绝于妇人之手,妇人不绝于男子之手。乃行祷于五祀。乃卒。主人啼,兄弟哭。设床第,当牖。衽,下莞上簟,设枕。迁尸。复者朝服,左执领,右执要,招而左。楔,貌如轭,上两末。缀足用燕几,校在南,御者坐持之。即床而奠,当腢,用吉器。若醴,若酒,无巾柶。赴曰:“君之臣某死。”赴母、妻、长子,则曰:“君之臣某之某死。”室中,唯主人、主妇坐。兄弟有命夫命妇在焉,亦坐。尸在室,有君命,众主人不出。襚者委衣于床,不坐。其襚于室,户西北面致命。夏祝淅米,差盛之。御者四人,抗衾而浴,示亶第。其母之丧,则内御者浴,鬠无笄。设明衣,妇人则设中带。卒洗,贝反于笄,实贝,柱右齻左齻塞耳。掘坎,南顺,广尺,轮二尺,深三尺;南其壤。垼,用块。明衣裳,用幕布,袂属幅,长下膝。有前后裳,不辟,长及觳。縓綼緆。缁纯。设握,里亲肤,系钩中指,结于腕。甸人筑坅坎。隶人涅厕。既袭,宵为燎于中庭。厥明,灭燎,陈衣。凡绞紟用布,伦如朝服。设棜于东堂下,南顺,齐于坫。馔于其上两甒醴、酒,酒在南。篚在东,南顺,实角觯四,木柶二,素勺二。豆在甒北,二以并,笾亦如之。凡笾豆,实具设,皆巾之。觯,俟时而酌,柶覆加之,面枋;及错,建之。小敛,辟奠不出室。无踊节。既冯尸,主人袒,髺发,绞带;众主人布带。大敛于阼。大夫升自西阶,阶东,北面东上。既冯尸,大夫逆降,复位。巾奠,执烛者灭烛出,降自阼阶,由主人之北,东。既殡,主人说髦。三日绞垂。冠六升,外縪,缨条属,厌。衰三升。履外纳。杖下本,竹桐一也。居倚庐,寝苫枕块。不说絰带。哭昼夜无时。非丧事不言。歠粥,朝一溢米,夕一溢米。不食菜果。主人乘恶车,白狗幦,蒲蔽,御以蒲菆,犬服,木錧,约绥,约辔,木镳,马不齐髦。主妇之车亦与之,疏布示炎。贰车,白狗摄服,其仓皆如乘车。 朔月,童子执帚,却之,左手奉之,从彻者而入。比奠,举席,扫室,聚诸{宀交},布席如初。卒奠,扫者执帚,垂末内鬣,从执烛者而东。燕养、馈羞、汤沐之馔,如他日。朔月若荐新,则不馈于下室。筮宅,冢人物土。卜日吉,告从于主妇;主妇哭,妇人皆哭;主妇升堂,哭者皆止。启之昕,外内不哭。夷床,輁轴,馔于西阶东。其二庙,则馔于祢庙,如小敛奠;乃启。朝于祢庙,重止于门外之西,东面。柩入,升自西阶。正柩于两楹间。奠止于西阶之下,东面北上。主人升,柩东,西面。众主人东即位,妇人从升,东面。奠升,设于柩西,升降自西阶,主人要节而踊。烛先入者,升堂,东楹之南,西面;后入者,西阶东,北面,在下。主人降,即位。彻,乃奠,乃降自西阶,主人踊如初。祝及执事举奠,巾席从而降,柩从、序从如初适祖。荐乘车,鹿浅幦,干,笮,革靾,载旃,载皮弁服,缨、辔、贝勒县于衡。道车,载朝服。稿车,载蓑笠。将载,祝及执事举奠,户西,南面东上。卒束前而降,奠席于柩西。巾奠,乃墙。抗木,刊。茵着,用荼,实绥泽焉。苇苞,长三尺,一编。菅筲三,其实皆瀹。祖,还车不易位。执披者,旁四人。凡赠币,无常。凡糗,不煎。唯君命,止柩于堩,其馀则否。车至道左,北面立,东上。柩至于圹,敛服载之。卒窆而归,不驱。君视敛,若不待奠,加盖而出;不视敛,则加盖而至,卒事。既正柩,宾出,遂、匠纳车于阶间。祝馔祖奠于主人之南,当前辂,北上,巾之。弓矢之新,沾功。有弭饰焉,亦张可也。有柲。设依挞焉。有韣。猴矢一乘,骨镞,短卫。志矢一乘,轩輖中,亦短卫。 依此而行,公元前670年,春三月,方得安葬曹庄公姬射姑。 世兴礼乐之风,鲁乃最重礼仪之邦,岂能落居人后,暨夏,鲁公姬同迎娶齐女哀姜。 婚礼之繁,不亚于葬礼之厚,“三书六礼”足以佐证。 “三书”乃是婚礼过程中所用文书,即婚姻有效文证也,分别为聘书、礼书、迎书。 聘书,即订亲之文书。在纳吉之时,男家交予女家之书柬。礼书,即在过大礼时所用文书,列明过大礼之物品与数量。迎书,即迎娶新娘之文书。是亲迎时,男方送予女方之文书。 “六礼”乃是婚礼过程之六礼法,分别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乃是儿女婚嫁时,由男家家长请媒人向物色好的女家提亲。男家在纳采时,需将大约达三十种有象征吉祥意义的礼物送给女家;女家亦在此时向媒人打听男家情况。男方欲与女方结亲,男家遣媒妁往女家提亲,送礼求婚。得到应允后,再请媒妁正式向女家纳“采择之礼”。初议后,若女方有意,则男方派媒人正式向女家求婚,并携带礼制规定之礼物,故称纳采。《礼》日:“昏礼,下达纳采。用雁。”是故纳采礼只用雁,亦是婚礼之开始。 问名,即在女方家长接纳提亲后,女家乃将女儿年庚八字带返男家,以使男女门当户对,以及后卜吉凶,《礼》日:“婚有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又曰:“问名:问名者,将归卜其吉凶。”问名时,用雁为贽见之礼。 纳吉,又称过文定,当接收庚帖后,便会将庚帖置于神前或祖先案上请示吉凶,以肯定双方年庚八字没有相冲相克。当得占卜为吉后,婚事已初步议定。 纳征,又称过大礼,即男家把聘书和礼书送到女家。在大婚前一个月至两周,男家会请两位或四位女性亲戚,须是全福之人,约同媒人,带备聘金、礼金及聘礼到女方家中。此时,女家亦需按礼制回礼。 请期,又称乞日,即男家择定合婚良辰吉日,并征求女家同意。 亲迎,或称迎亲,于结婚吉日,新郎穿着礼服偕同媒人、亲友亲自往女家迎娶新娘。新郎在到女家前需到女家祖庙行拜见礼,之后才用花轿将新娘接到男家。在男家完成拜天、地、祖先的仪式后,便告婚礼完成。 如此“三书六礼”办理下来,耗时数月,至八月丁丑日,鲁公姬同方迎得夫人姜氏回到鲁国。 曹举厚葬,鲁行大婚,本想以礼感化诸侯,然东周时势早已礼崩乐坏,世人皆已利字当先,乱世纷争日见盛矣! 趁着兴起,鲁公姬同遂将桓公庙椽子雕花,宗祠庙柱漆红,以此征吉冲喜。 御孙谏曰:“臣闻之,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先君有共德而君纳诸大恶,无乃不可乎?” 幸得哀姜,鲁公姬同谓此不管不顾,及秋,哀姜至。其使宗妇觌,用币,非礼也。御孙乃又谏曰:“男贽大者玉帛,小者禽鸟,以章物也。女贽不过榛栗枣脩,以告虔也。今男女同贽,是无别也。男女之别,国之大节也,而由夫人乱之,无乃不可乎?” 鲁公姬同仍就不闻不问,殊不知祸将至也,不过数月,鲁发大水,殃及大半粮田,又见道家有言,水生物也,鲁室祸根由此种下矣! 且祸乱之苗业已发芽,鲁公姬同如齐娶得齐女哀姜,礼后拜见父母长辈,上卿姬庆身为父兄辈当然亦在此列,然此一见则坏事矣! 是日,鲁公姬同引得新妇入见上卿姬庆请茶,一见哀姜面容,上卿姬庆当时惊怔当场,目光停紧紧停留于哀姜面庞之上,倒不是因其生的靓丽多姿,乃是其貌像极一人,便是王姬姬仪是也! 鲁公姬同见此轻咳一声,上卿姬庆自知失礼,假忙拱手抱拳致歉道:“微臣堂突,只因夫人容貌与我旧人有几分相似,不由得出神观望,不敬之处,还请见谅!” 鲁公姬同未予置评,随言道:“请茶!”说罢,遂与哀姜于侍从手中接过茶盏,躬身敬上。 上卿姬庆依礼接盏浅尝,还施惠礼。 籍此礼成,鲁公姬同即携夫人哀姜请辞而走。临出门之际,上卿姬庆密将一方绢薄塞与哀姜手中,继而挥手殷目相送。 夫人哀姜紧攥绢帕,与路无动,而至寝宫,展绢观之,乃见:“吾乃汝母故交,冀望中秋之夜,华仪亭一叙,共忆王姬!” 夫人哀姜对之父母了解甚少,曾亦就此问过姑母文姜,然其轻描淡写不肯详叙,只说父乃齐襄公姜诸儿,母乃王姬姬仪,今次有机了解父母之事,自然是求之不得,遂收好绢帕,谨待中秋之夜前往赴会。 白驹过隙,转眼即至中秋月圆夜,鲁公姬同于后宫大摆宴席,邀请百官祭月赏花,更携夫人哀姜盛装出席。 酒至半酣,趁得鲁公姬同少察之际,上卿庆父借故离席,径直前往华仪亭下等候。 夫人哀姜见之此幕心领神会,继之亦向鲁公姬同请言道:“堂上憋闷,妾自去堂外散心,稍时还复!” 鲁公姬同无过多想当即行允,夫人哀姜随之欠身答礼,继而往外走去。 来至华仪亭,上卿姬庆已在亭下等候,只见其负手背身,举目望月,阵阵叹息,夫人哀姜行至身后礼言道:“妾身见过侯兄!” 上卿姬庆闻声转身,拱手敬日:“弟妹现今贵为君后,臣不敢当此大礼,弟妹敬请上座!”说罢,拂袖恭请夫人哀姜入亭。 夫人哀姜少年心性,不甚看重礼数,谓之肯首答礼,继而径直入亭,抡襟落座。 上卿姬庆随之陪座在侧,顺手推过桌上所备杏仁糕点,礼言道:“无甚招待,亲手做得杏仁糕,敬请君后品尝一番!” 夫人哀姜摇手拒谢道:“谢过侯兄,妾食不得杏仁也!” 上卿姬庆疑而问道:“为何?” 夫人哀姜轻言回道:“儿时曾误食杏仁,险些丧命,自后再不敢食也!” 上卿姬庆自慰言道:“缘是如此!” 夫人哀姜接言问道:“侯叔与我母后有旧,昔日往事,可否告知一二?” 上卿姬庆回过神,抬头回道:“我与王姬一见钟情,早已私定终生,不料齐先主姜诸儿横刀夺爱,致使你娘与我阴阳两隔!”遂将三人往日爱恨情仇论述一遍。 夫人哀姜闻毕一声叹息,上卿姬庆起身离案,躬身拱手续言道:“若臣未猜错,君后乃我儿也!” 夫人哀姜惊日:“何以见得?” 上卿姬庆身姿不变,款款道来:“先前闻知君后不能食杏仁,臣已于心中犯疑,只因臣亦不能食杏色也,后又算算孕期,核对汝之生辰八字,发觉时日也对,臣乃敢断定谓对君后言也!” 夫人哀姜否认道:“仅此不足为凭,天下不能食杏仁者,何止你我!其中不乏与我生辰一致者,皆乃侯兄之后耶?” 上卿姬庆不与争辩,续言问道:“敢问君后,目及世界,可有颜色耶?” 夫人哀姜回日:“不瞒侯兄,妾视万物,唯有黑白两色,天生如此!” 闻其所言,上卿姬庆躬身敬道:“臣亦是如此,目及之处,亦只有黑白二色,敢问君后,天下可有如此凑巧之事耶?” 夫人哀姜惊而失色道:“如此说来,妾当真是为侯兄之女也!襄公姜诸儿则是逼死我母之原凶耶?” 上卿姬庆切齿言道:“吾誓报此仇也!” 夫人哀姜叹道:“只是姜诸儿业已恶而亡,我等何往寻仇耶?” 上卿姬庆愤言道:“襄公虽亡,齐人乃在,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夫人哀姜见言问道:“侯兄将欲如何行事耶?” 上卿姬庆慰言道“此事不急,齐今势大,非一朝可下,臣苦等数十载,止在等一时机,猛虎总有打盹之时,那时便是我等复仇之时!” 待其说罢,夫人哀姜回日:“是也!”言讫,茫然低头,若有所想。 上卿姬庆随后言道:“即证你我父女之实,再与君弟成婚,则有悖人伦也,臣当即刻谏君,终止此门亲事!” 夫人哀姜叹道:“妾与鲁君已成夫妻之实,今将止婚晚矣!再有,若将今日之事公诸于世,鲁室颜面无存,我等唯有一死也,何谈与母复仇耶?” 上卿姬庆急道:“似此如何是好?” 夫人哀姜慰言道:“事已至此,烦絮无用,望君紧守今日之事,及后,君行于朝,妾行于宫,里应外合,早日达成衅齐复仇之举!” 上卿姬庆叹道:“也罢,只是苦了姜儿!” 夫人哀姜扑投父亲胸怀,低声抽泣。上卿姬庆轻抚其头,甚是爱怜! 话回曹地,葬罢曹庄公姬射姑,公子夷行典嗣位为曹室新君,却引得庄公次子公子赤怀恨在心,计谋犯上篡取君位,乃往邻邦有戎氏寻求援助。 有戎氏与之曹室毗邻,地域相近,交往密切。曹庄公姬射姑曾娶戎女为妃,生公子赤,因是戎族亲附公子赤,亦有意推举公子赤为君,闻其入戎请援,戎君风熹礼请其入后廷商议。 入而会面,两相见礼,公子赤直言道:“我欲为君,舅父可愿助我?” 戎君风熹不讳回道:“子有此想,甚好!寡人定当倾力相助,但问如何行事?” 公子赤稍加思索,随之缓缓言来:“夷为嫡,我为庶,其得百官拥护,于内难有成事之机,唯有于外施压,迫其禅位于我,不知舅父可敢与曹一战!” 戎君风熹随即复言道:“有戎氏困居济北狭长地带,地处曹、宋、卫、鲁包围之中,若无山东齐室荫护,早已社稷无存矣!然傍齐而生,亦非长久之计,若得公子嗣位曹君,携手有戎氏荡定济水中游,我等即可缓步图强,进而出世问霸中原,为此与曹一战,孤心所愿也!” 闻得此言,公子赤躬身拜谢,进而谏道:“戎曹势均力敌,凭一己之力恐难全胜,大漠北戎与之有戎氏同宗同源,皆乃允姓之戎,若可盟之同伐曹室,则可轻松取胜也!” 戎君风熹面漏难色道:“谋乃良谋,只是两支分裂数百年,期间从未结交来往,临事而请之,不知可行否?” 公子赤胸有成竹道:“此事交由我来办,舅父只需厉兵秣马,等候举事伐曹即可!” 言讫,二人起身互揖一礼,进而分头行事,戎君风熹出而整备军事,不在话下,单说公子赤北入漠北请援一事,数日奔波乃抵北戎部落。 未经呈报,擅入部族领地,戎兵疑其是为中原探子,遂将其捆缚押往头领大帐,交由戎主处置。 入得帐来,公子赤举目四顾,挺立人前,面无半点惧色,戎主麻里耳正自拥揽戎女饮酒做乐,见之此景乃大声喝道:“来者何人?” 公子赤回首直视其面,反问道:“此乃戎族待客之道?” 见其气度不凡,戎主麻里耳大笑道:“客来有美酒,敌来有大刀,阁下是客是友?” 公子赤随言轻笑道:“如是为客,当携礼而来,如是为敌,当携甲兵而来,而我今日独到,乃为访亲而来!” 戎主麻里耳为其一语挑起兴致,接言问道:“此话怎讲?” 公子赤接言回道:“相传,戎族乃太皞伏羲氏之后,经千百年演变,其中一支沿渭河迁徙至渭河与黄河交界处,是为有戎氏,其族女简狄为帝喾次妃,受玄鸟之胎而生商祖契,商亡之后又迁至济水附近,曹邑北部由东至西狭长地带,成立己氏戎室,又称鲁西之戎!” 戎主麻里耳不奈道:“其与我又有何干!” 公子赤不温不火道:“且听在下讲完,而在千百年演变之中,戎族另一支则迁居漠北,活动于山东西部、河南北部、河北地区,其与有戎氏皆为允姓之戎,实则同宗同源!” 戎主麻里耳漫不经心道:“似此又如何?” 公子赤望之自身苦笑道:“既已认证为亲,再就绑缚对话,恐有不妥罢!” 戎主麻里耳大笑道:“咱家失察也!”说罢,着人释其缚。 公子赤稍加整衣衫,躬身礼言道:“戎主既已认下这份亲情,而见南国有戎氏临难,当无袖手旁观之理!今见鲁曹同流合污,联手欺没有戎氏,势将覆亡社稷也,敢请戎主举兵南征,与有戎氏合兵一处,合力击曹,救有戎氏于危难之际!” 戎主麻里耳正色道:“军国大事,岂容儿戏,亲则亲矣,于我无益,则难成行!” 公子赤隐语道:“问政中原莫非戎主之愿耶?” 戎主麻里耳反问道:“汝乃有戎氏?” 公子赤回道:“非也,吾乃曹人!” 戎主麻里耳笑道:“曹人请军击曹人,何其怪哉!” 公子赤亦轻笑道:“我属曹人,曹非属于我,击之乃取曹也!” 戎主麻里耳蔑言道:“如此说来,公子是利我戎族之力,为汝夺取君位!好个借刀杀人!汝察我愿为出兵否?” 公子赤轻言道:“出兵与否,但看戎主有无侵吞天下之心!” 戎主麻里耳不解问道:“此言何意?” 公子赤释言道:“戎主若无长志,我便说得再多,亦无济于事,戎主若志在天下,当知助我大益也!我若得曹,即可与戎族两支鼎立济水中游,进而缓步图强,进而出世争霸,天下舍我其谁! 戎主麻里耳闻言大喜道:“此语甚合我意,咱家便应了这不情之请,两万戎骑随时听候差遣!” 闻得此言,公子赤含笑拜谢,戎主麻里耳随之邀其共享盛宴。 不数日,公子赤返回南国有戎氏,并复言戎君风熹,戎骑一万不日即来汇合,继而共击曹室。 是年冬月,戎族两部合计三万余人,浩浩荡荡逼近曹室而来,关乎社稷存亡,兹事体大,曹公姬夷当即行朝议事。 群臣集毕,曹公姬夷当朝问日:“有戎氏通敌叛国,勾结番邦北戎,祸乱中原,我邑首当其冲,众卿如何看待?” 大夫曹羁随言谏道:“戎众以无义,君请勿自敌也。” 曹公姬夷蔑言道:“如卿所说,戎兴不义之战,籍当必败,其势虽众,我又有何惧?” 谓此,群臣止言,再无复语,曹公姬夷见状即告退朝,出而整顿军备,意待迎击戎军。 三日后,曹公姬夷佩剑挂甲,携之两万精兵行将出征,大夫曹羁随又临城谏阻,伏地叩拜道:“君有血勇之气,是为曹室臣民之幸也,然则临事,亦需审时度势,择上谋而行之,今明知敌强于我,乃要直面与战,而行下下策,实非百姓之福也!望君谨念两万将士性命,罢战退防,寻援退敌!” 曹公姬夷驻马讥笑道:“卿言上谋,敢问何为上谋?” 大夫曹羁回道:“齐鲁两强,寻一出兵援助,敌必不战而退,兵不血刃而退来犯之敌,不为上策乎?” 曹公姬夷傲言道:“齐鲁正行联姻之事,断而他顾有违礼也!区区有戎氏,何堪挡我,我自退敌便了,不必劳驾齐鲁兴师动众!” 闻言,大夫曹羁叩首诚言道:“君请三思!” 谓其如此纠缠,曹公姬夷焦躁不堪,愠怒道:“我意已决,胆敢阻大军出征者,杀无赦!”说罢,即欲掣剑斩杀大夫曹羁。 随行众臣见此,赶忙上前将其拉下,一行人只得目送曹公姬夷领军行去。 行至南山之野,戎曹两军相遇到,随即摆开阵势,接住厮杀,一时间难分胜负。 大夫曹羁则与一邦文臣于朝等候战报,不期前线战报尚未传来,城前却传来战情,原是戎军见之曹公领军出城迎战,料其后方空虚,遂兵分两路,北戎戎主麻里耳领本部战骑迎战曹军于野,有戎氏戎军风熹则另率一部,轻装简行直取曹都陶丘。 大夫曹羁无奈之下,只得携领两千城防甲士,凭险驻守陶丘。 然有戎氏万数敌军来袭,实力悬殊太大,仅靠这两千老弱部族,决难受住陶丘,大夫曹羁旋即著书曹公姬夷,谏日:“陶丘遇险,社稷将亡,祈请还师回防,及后从长计议,再寻破敌之策!” 信简发出,大夫曹羁每日登城而视,期盼曹公姬夷回师来援,然则援军毫无踪影,大夫曹羁亦只得率部苦战,有戎氏部族几番登上城,皆为大夫曹羁率众拼死杀退。 如此坚守至第七日,城中守军仅剩八百余,曹公姬夷援军仍未到来,趁得敌军松懈,信使突入城中上传曹公回复信简,众人展而阅之,见信书道:“有戎氏乌合之众,众皆不得惊慌,汝部坚守三日,待战败北戎,即刻回援,与之里应外合,一举歼灭有戎氏叛军,如此可得全胜也!” 观毕信简,大夫曹羁一阵大笑,进而脱髻谓众言道:“竖子惶渎兵法,无根之木岂能活命,三谏之义已代我城,于国于君,我已仁至义尽,曹室将亡,众寻去路罢!”言讫而退。 趁夜敌军无备,大夫曹羁遂领得家眷逃往陈地。 竖日清晨,戎君风熹复功陶丘,因之城内守军弃防,不及一个冲锋,戎军轻松破城而入,陶丘由是为其攻下。 再观南山之野,戎曹两军激战七日,尽皆人困马乏,曹公姬夷窥见粮草殆尽,欲做最后一争,遂亲领三军冲杀戎军,不曾想又陷入缠斗之中。 战至黄昏,两军即欲歇战将息,而见东侧山后杀来一军,察观旗号乃是戎君风熹领军杀来,曹军尽皆心惊胆寒,顿时战意全无,溃向四处逃散。 而见此景,戎族两部合兵一处,愈战愈勇,将之曹军彻底击溃,曹公姬夷亦战死于乱军之中。 隔日,戎军两部携得胜之师开进陶丘城,更迎立公子赤为曹室新君,曹乱至此告一段落。 自此戎曹互成同盟,占据济水中游,大有呈强入世之势。 此处事停,还观北境晋室,曲翼两族之争方才落下帷幕,不过数年,竟又生内乱之像,谨见晋群公子谋杀游氏二子。 何以有此?话待从头说起,话说晋公姬诡诸继位之初,秉承武公图强之志,予外扩张暨强,适时骊戎地近晋室,是为晋军极易践踏之处,晋公姬诡诸遂决对战骊邑。 为君首战,晋侯姬诡诸之才识还未显漏,亟得臣民拥护,遂于出师之初,卜卦测定吉凶,乃命史苏占之。 卜后,大夫史苏上言道:“胜而不吉!” 晋公姬诡诸不解道:“此为何意?” 大夫史苏:“观卦象,杂乱无章,形似齿牙交错,恰似戎晋之势,两者交捽其间,难分彼此,以晋之力战戎,胜而不难,臣故日可胜,而骊戎之患,难以一战平定,如若久战不下,恐落人口舌,以致民心相背,公之君位动摇,臣故日不吉?“ 晋公姬诡诸不悦道:“寡人伐戎,为国为民,即便耗得些许时日,亦不失为大功一件,何人敢口出不敬?但有口诛寡人者,我必使刑罚之,谁敢兴之?” 大夫史苏馁言道:“君使强权,自可禁闭众人之口,甚或竖日可闻奉承之言,然则忠言逆耳利于行,亟当无人真心事君,君将难得良言,祸将起也!” 晋公姬诡诸不忿道:“寡人便不信了,为福社稷还能滋生祸端耶?”说罢,即着侍臣送客。 大夫史苏一声叹息,无奈拜别。 时过半月,晋公姬诡诸统领车步大军,共计四万余,踏上伐骊征城。 骊邑小邦,遇晋来袭,军民无不乱了心神,骊君姬存与朝商议退敌之策,然则满朝文武,言战者,博名而争以成仁,期与社稷共存亡,议和者,为利称臣以求生,寄得爵禄存血脉,骊君姬存一时亦不知如何是好。 还至后宫,心烦意乱之际,得遇公主骊姬,骊君姬存向其倾述道:“生逢乱世,弱肉强食,骊室弱邦将为强晋所并,寡人将为亡国之君矣!” 闻其感伤之言,公主骊姬亦不知如何安抚,唯有伴随之一声叹息。 观其面色感伤,骊君姬存反而安慰道:“晋军大举来犯,寡人自知在劫难逃,这几日我便差人护送阿妹及亲眷去往别国避难,好歹要我骊室留下血脉!” 谓其所言,公主骊姬置之不理,转而言道:“阿兄既知与晋争胜无望,那又何苦与晋一争耶?” 骊君姬存摇首凄笑道:“我亦不愿与人争,然其来势汹汹,誓要灭我社稷,寡人戮就君位,不争又待如何?难不成弃却百姓,一走了之!若此将负千古骂名,骊室后裔亦将为人看轻,人见人欺,寡人实不愿见诸如此也!” 公主骊姬辩道:“阿兄若无与人争胜之心,不争便是有何不可?寄存骊室之法千千万,何苦独行死路一条!” 闻听此言,骊君姬存淡笑道:“阿妹有何退敌之法,不妨说来,暨与阿兄解困!” 公主骊姬郑重其事道:“并地入晋,谋势代晋!” 骊君姬存止笑正色道:“甚是玄妙,何解?” 公主骊姬释言道:“我意与晋议和,为臣为奴皆可,但求活着便好,及后于晋谋求发展,但问邦国根本,莫过于军政要务也,寄得一日,骊人任掌军政之职,覆晋为骊,易如反掌,今日之晋室,即明日之骊室也!阿兄以为可行否?” 骊君姬戎半认同道:“阿妹若觉可行,大可试行之,寡人却是无法执行此法,我乃骊室脊梁,如若贪死降晋,骊人脊梁折断,再也无力直起腰干,何谈复国之望?” 公主骊姬愤而起身,欲待再劝,却见骊君姬存挥手止言道:“我意已决,与晋一争骊室即是亡,亦要亡得壮烈,阿妹自行珍重!”说罢,起身而去。 公主骊姬于后,观其身影,真就似顶天立地之铁骨脊梁,遂于心底起誓,此生为人必似如此,争做铮铮烈骨,匡扶骊室。 而骊君姬存,未遇到公主骊姬之前,实不知如何应对来犯之敌,听闻骊姬讲言“并地入晋,谋势代晋”之后,乃觉得此举是救骊室唯一之法,其亦知晓晋军势大,与争必败,然予求和,晋室大举来犯定无和谈之意,唯有以武促和,遂决意一死,以成公主骊姬救骊之法。 骊姬救骊之法,乃在保存实力,以退为进,骊君骊存推行以武促和之时,亦是竭尽所能保护军民无伤,及之至次日朝会宣布对晋作战,乃将骊邑之民全数迁出,安置于邻邦诸侯,另将骊室三军分做十支,弃守骊邑插入晋室腹地,占据晋室一地予以坚守,以图后效。 君命下达,骊邑一夜空巷仅剩,得三千心腹随君驻守骊邑,不数日,晋侯姬诡率军兵临城下,谓敌势大,骊君骊存亦无守城之念,遂领三千亲兵随己尽出,迎战晋军。 两军城前摆开阵势,晋公姬诡诸蔑言道:“数万晋军征伐至此,数汝竟引军数千相抗,欺我耶?辱我也!” 骊君姬存大笑道:“战后便知!” 晋公姬诡诸诚言道:“谓汝忠勇之士,寡人不忍杀害,劝汝早降! 骊君姬存挚言道:“骊室上下,人皆可降,唯我不可降,骊亡我亡,骊存我存!” 晋公姬诡诸随即执剑在手,肃言道:“即如此,别无可说,疆场分生死!” 骊君姬存亦无惧色,挺抢上扬道:“三军备战!” 待其音落,晋公姬诡诸顺势挥下长剑,斥师出击,骊君姬存回抢纵马领头而出,引得骊室弱旅迎战晋军。 随之战鼓轰鸣,两军激烈绞杀至一处,即便是两军悬殊如此巨大,骊军三千之众仍能坚持与敌激战一昼夜,堪将叛乱晋军阵脚,毙敌近万余。 然以三千骊兵对战晋室数万大军,其胜负不言而喻,历经昼夜激战,骊军伤亡殆尽,骊君姬存亦战死于疆场。 次日巳时,全歼灭骊军,晋公姬诡诸面展笑容沾沾自喜,即命三军打扫战场,以备开赴城中,恰在此时,晋室边关战报似如雪花一般飞入晋公姬诡诸手中,皆言骊人侵境请求援兵。 遇此突发状况,晋公姬诡诸滞目望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值此进退两难之际,适见城头打出白旗,一将行出谓下言道:“骊邑公主,恭请晋君城头一叙!” 骊城即破,边界却现骊军扰境,直是怪也!晋公姬诡诸一头雾水,适闻骊室公主请见,或可从其口中得知详情,由是壮胆赴会,策马入城。 上得城头,只见一女身着华服,倚栏而望,晋公姬诡诸按剑直言斥道:“汝今驱军扰境,欲做与谓之争耶?” 公主骊姬回身礼言道:“非也!乃向晋君请降也!” 观其音容身形,只见此女生的惊世容颜,小颦微笑尽妖绕,浅注轻匀长淡净。 晋公姬诡诸暗自惊叹,世上怎有如此尤物,然其身为一国之君,面上乃要保持镇定,遂接言道:“祈降于我,献地臣晋即可,何故使军范我疆界?” 公主骊姬回言道:“与晋相争,骊室便倾全邑之力,亦难得胜!就地请降,又恐晋君不允,故做此举,盼君应势而为,准我降晋!” 晋公姬诡诸忿言道:“汝就不怕寡人因此怒而戮尽骊人?” 公主骊姬冷言道:“君将如此,小女子亦无能阻拦,不过晋君大可试之,余皆不敢保证,小女子可保晋君半生不得安生,君自决之!” 晋公姬诡诸恨恨言道:“小小女子,竟有如此心计,汝待何为?” 公主骊姬歉言道:“小女子别无长志,余不忍弃却骊邑百姓,一心存骊而已,若君不信,小女子可入晋为质,嫁君做妾!” 晋公姬诡诸嗤言道:“汝虽貌美,然寡人后宫佳丽不比汝差,且寡人亦非馋美之人,汝一亡国之奴,有何资格入我晋室庙堂!” 公主骊姬面不改色道:“小女子谨以一邑之地充作嫁资,军民改籍入晋,试问晋宫佳丽,可曾还以如此厚礼?若得小女事君,骊人驯服为君所用,君亦可不战而定骊戎之患,何克而不为!” 闻及此语,晋公姬诡诸一改峻容,随之展言漏笑,轻执骊姬玉手,进而携之转身望向城下,谓对三军言道:“骊已并地入晋,骊民即晋民,及后勿的作贱骊人,着即整装,还师凯旋!”言讫,即攥公主骊姬同登轺车,于路即与骊姬行就好事。 至此,晋公姬诡诸遂克骊戎,获骊姬以归,有宠,立以为夫人,骊姬之乱自此而始。欲知后情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058章 晋乱弑族亲 鲁水祀天地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晋侯姬诡诸克骊而归,公主骊姬与之同驾轺车,于路回望骊邑故地,胸中气血翻腾,遂暗自于心底立言,誓要以骊待晋,不负社稷不负亲,晋室乱之将起也! 还师晋都曲沃,晋公姬诡诸大摆庆公酒,宴请文武百官。 席始,晋公姬诡诸令司正赐酒爵于大夫史苏,而不予菜肴,更谓其言道:“夫骊戎之役,汝曰胜而不吉,而今寡人克骊得妃,其有吉拟此大焉!故汝卜对一半,赐汝以酒爵,卜错一半,罚汝以无肴,饮而无肴,汝可有不平乎?” 大夫史苏迎爵而饮,再拜稽首曰:“臣岂敢,然兆象有之,臣不敢蔽君,蔽兆之纪,何以事君?失职之臣,大罚将及,君今罚臣饮而无肴,臣幸乐之!抑君乐其吉而备其凶,乃臣之职也!凶之无有,备之无虞,若其有凶,备之为瘳,臣之不信,晋之福也,何敢惮罚!” 闻言,晋公姬诡诸大悦,赞其诡才,复许菜肴与之,更使骊姬上前献酒,以诫其傲。 宴毕,大夫史苏出而谓对众大夫言道:“世人尽知,有男必有女,则有男戎必有女戎。若晋以男卒胜戎,而戎亦必以女丁胜晋,其若之何!” 大夫里克不解:“何以如是说?” 大夫史苏为其释言道:“今日宴上,吾观戎女骊姬,妖媚如狐,恐遗祸社稷也!夏桀伐施,施氏以妹喜献桀,妹喜有宠,于是乎夏亡!殷辛伐苏,苏氏以妲己献辛,妲己有宠,于是乎商亡!幽王伐褒,褒人以褒姒献周,褒姒有宠,于是乎周亡。晋伐骊戎,骊人以骊姬事晋,更增其宠,不若步三王后尘耶?前者受命卜伐骊戎,龟甲应我乃是离散之像,是为亡国之征也!当日卦言:挟肋衔骨,齿牙为猾!适见骊人入晋,即谓挟晋之肋,骊女事君,则谓衔晋之骨!狐女骊姬若仗君宠,辅以齿牙之利,兼施猾言惑君,使君之口施政,我等臣民从是不从?由是吾已可见骊戎代晋也,从政者不可以不戒,因之亡期不远矣!” 大夫郭偃接言道:“苏子言重矣!依我之见,华夏、殷商与西周,三季末代君王合当该亡也!纵欲无度而不自知,肆意奢侈而不忌讳,行令施政随心所欲,无所不用其极,是以及亡而不获诸侯追鉴。还观晋室,地理偏远,邦小地薄,且有列强环伺,即便我君想要放纵,其国力亦不允许,其时卿将上谏,邻将相欺,为保社稷,另立新君亦无不可,其是以持亡国之辞过甚矣!虽说更立新君,将会使得朝局不稳,但遇明主则无此一说,去邋问强更盛今世!至于卦言,挟肋衔骨,于国有伤,但不足以亡国;齿牙为猾,遇明君而止,危害有时也!商亡之由,钟鼎有铭:谦谦之德,不足就也,不可以矜,而只取忧也。谦谦之食,不足狃也,不能为膏,而只罹咎也!依此而论,即便骊姬为祸挑起内乱,亦当是自取其咎,何以能亡晋耶?吾闻以乱得聚者,非谋不卒时,非人不免难,非礼不终年,非义不尽齿,非德不及世,非天不离数。今不据其安,不可谓能谋;行之以齿牙,不可谓得人;废国而向己,不可谓礼;不度而迂求,不可谓义;以宠贾怨,不可谓德;少族而多敌,不可谓天。德义不行,礼义不则,弃人失谋,天亦不赞。吾观君夫人也,若为乱,其犹隶农也。虽获沃田而勤易之,将不克飨,为人而已。” 大夫士偃谓众言道:“诚如是,患莫如御,御而后定。但愿苏子诫之,抑二大夫之言其皆有焉!” 及此而后,骊姬将乱,卿大夫将御,且看两方斗法,孰将胜焉! 公元前669年,春正月,中原厘清,诸侯之间少有争战,然则冰面平静,冰下暗流涌动,由是各方缔盟拜交,一刻未有停歇。 此处单道淮南陈室,荆楚崛起,伐权渡汉,灭息侵蔡,兵锋直指陈郑,中原粥争,战火四起,不时侵扰陈境,北晋复强,齐鲁成盟,陈室寡居中原,顷刻即有社稷覆灭之险。 中原纷争再是厉害,亦不过是自家之事,你我逢源还能念上几分情份,荆楚入侵,则是生死之战,毫无情面可言,亦是为陈室最大隐患,念道齐鲁御楚甚为得力,陈公陈杵臼乃使大夫陈汝叔入鲁,意图盟鲁联齐合力抗楚。 春分过时,大夫陈汝叔使抵鲁都曲阜,鲁公姬同依礼召见,入而见礼,大夫陈汝叔躬身拜言道:“仁君在上,外臣谨拜!” 鲁公姬同拂袖令其起身,随口言道:“人好以仁圣称君,仁圣何以区分也?” 大夫陈汝叔回道:“仁者,知礼爱民,鲁公当之无愧,然圣君非圣人不可为!” 鲁公姬同兴趣盎然,续问道:“何谓圣人耶?” 大夫陈汝叔紧言回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故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九窍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动静。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奸生于国,时动必溃。知之修炼,谓之圣人。” 鲁公姬同继又问道:“何谓道也?” 大夫陈汝叔振声回道:“夫道者,覆天载地,廓四方,柝八极;高不可际,深不可测;包裹天地,禀授无形;原流泉浡,冲而徐盈;混混滑滑,浊而徐清。故植之而塞于天地,横之而弥于四海,施之无穷而无所朝夕;舒之幎于六合,卷之不盈于一握。约而能张,幽而能明;弱而能强,柔而能刚;横四维而含阴阳,纮宇宙而章三光;甚淖而滒,甚纤而微;山以之高,渊以之深;兽以之走,鸟以之飞;日月以之明,星历以之行;麟以之游,凤以之翔。” 鲁公姬同自揣道:“是谓得道者可拥天下,兵出无往而不胜!” 大夫陈汝叔摇首驳道:“非也,拥天下者,霸也!道者,兼济天下!行道者用兵,非利土壤之广而贪金玉之略,将以存亡继绝,平天下之乱,而除万民之害也。凡有血气之虫,含牙带角,前爪后跃,有角者触,有齿者噬,有毒者螫,有蹄者驶,喜而相戏,怒而相害,天之性也。人有衣食之情,而物弗能足也,故群居杂处,分不均、求不澹,则争。争,则强胁弱而勇侵怯,人无筋骨之强,爪牙之利,故割革而为甲,铄铁而为刃。贪味饕餮之人,残贼天下,万人搔动,莫宁其所有。圣人勃然而起,乃讨强暴,平乱世,夷险除秽,以浊为清,以危为宁,故不得不中绝。兵之所由来者远矣!黄帝尝与炎帝战矣,颛顼尝与共工争矣。故黄帝战于涿鹿之野,尧战于丹水之浦,舜伐有苗,启攻有扈,自五帝而弗能偃也,又况衰世乎!” 鲁公姬同自嘲道:“霸之不及,道犹远也!” 大夫陈汝叔慰道:“以仁见圣,鲁公已在道中矣!” 鲁公姬同悦道:“敢请先生教我!” 大夫陈汝叔拱手上言道:“可效五帝之义,讨强暴,平乱世,期求得道成圣!” 鲁公姬同悦言道:“快请详尽道来!” 大夫陈汝叔随言道:“今有蛮楚扰乱周南,汉淮诸侯深受其害,暨请鲁公盟陈御楚,釐定天下!” 鲁公姬同沉静道:“大夫今日使鲁,亦为此乎?” 大夫陈汝叔躬身礼言道:“恳请鲁公盟陈御楚,秉持仁义之道!” 鲁公姬同淡笑道:“盟陈可以,只是寡人惜大夫之才,欲使留职于鲁,以备寡人早晚受教,不知大夫愿否?” 大夫陈汝叔起身回道:“天下倾危,人人有责,若得齐鲁同出,攘夷卫护中原,臣愿留鲁也!” 鲁公姬同闻言大喜道:“如此甚好,寡人定当尽力而为,不教楚室罹难中原!” 大夫陈汝叔伏地拜道:“外臣拜谢!” 鲁公姬同当即起身离座,亲身上前将起扶齐,随之起刀篆署结交文书,及此始与陈好也! 天下一时见安,然好景不长,夏五月癸丑,卫惠公姬朔逝世,其子姬赤嗣位,其人将使卫乱也!夏季五月癸丑日,卫公朔逝世,谥号惠公,公子姬赤嗣位,其人好鹤,荒淫逸乐,骄奢侈靡,籍将乱卫,为祸邻邦诸侯也! 六月,辛未,朔,日有食之,卜为不吉之兆。 秋,复发大水,鲁地千顷良田被淹,济北灾民饿殍枕藉,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 如是一连串祸患降身,鲁公姬同虑是神明不佑,乃著意行事祀礼于先祖祈福。 祀礼亦谓《礼》中大礼,不亚于婚葬之礼,大致分为择日、备礼、参神、降神、进馔、献礼六步。 择日:前一月下旬卜日,定一个丁日或亥日:主人盛服立于祠堂中门外,西向,兄弟立于主人之南少退,北上,子孙立于主人之后,同辈西向,北上。置桌子焚香,纁珓而掷于盘,以一俯一仰为吉,若吉则定为上旬,不吉则卜中旬,中旬又不吉则直接取下旬。既得日,祝开中门,主人以下北门立,再拜,主人升,焚香再拜。祝执辞跪于主人之左,读曰:孝孙某将以来月某日,祗荐于祖考,卜既得吉,敢告。用下旬日则不言卜既得吉。主人再拜,降复位,与在位者皆再拜,祝阖门,主人以下复西向位。执事者立于门西,皆东面,北上,祝立于主人之右。命执事者曰:孝孙某将以来月某日,祗荐与祖考。有司、执事应诺,乃退。前三日斋戒。 备礼:前一日设位陈器:主人帅众男子着深衣,与执事洒扫洗拭桌椅,勿令洁净,设高祖考妣牌位于堂西北壁下,南向,考在西,妣在东,各用一桌一椅而并在一起。曾祖考妣、祖考妣、考妣以次而东,皆如高祖之位,世各为位,不相接。袝祭的牌位皆于东墙,西向,北上,或两边相向,尊者居西,妻以下则于阶下。设香案于堂中,置香炉、香合于其上,于香案前及每位前地上设茅沙,设酒架于东阶上,设桌子于其东,设酒注一,酹酒盏一,盘一,受胙盘一,匕一,巾一,茶合、茶筅、茶盏、托盘、碟、醋瓶于其上。设火炉、热水瓶、香匙、火箸于西阶上,别置桌子于其西,设祝版于其上。设盥盆、帨巾各二于阼阶下之东,其西设台架,再设陈馔大床于其东。 主人帅男子着深衣省牲,主妇帅妇人着背子洗祭器,具祭馔。每位果品六,菜及脯醢各三品,肉鱼、馒头、糕各一盘,饭各一碗,肝各一串,肉各两串。天将明,设蔬果酒馔:着深衣,盥手,南端蔬菜、脯醢相间,然后盏盘、醋碟于北,盏西碟东,匙箸居中。设玄酒及酒各一瓶于架上,取井花水充于酒之西。在炉中烧炭,瓶中灌满水。主妇服背子,炊馔,领极热,以盒盛出,放东阶下大床上。天初明,奉神主就位:主人以下各盛服盥手帨手,至祠堂前,男子序立如告日之仪,主妇西阶下,北向立,主人有母则特位于主妇之前,诸伯叔母,诸姑继之,嫂及弟妇、姊妹在主妇之左,其长于主母、主妇者皆少进,子孙妇女、内执事者在主妇之后,同辈皆北向,东上。主人升自阼阶,搢笏焚香,出笏,告:孝孙某,今以仲春之月有事于皇高祖考某官府君,皇高祖妣某封某氏袝食,敢请神主,出就正寝,恭伸奠献。搢笏,敛椟,正位、袝位各置一笥,各以执事者一人捧之,主人出笏,前导,主妇从后,卑幼在后,回至正寝,至于西阶桌子上,主人搢笏启椟,奉诸考神主出就位,主妇盥帨升,奉诸妣神主如上,其他袝位,则有弟子一人奉之。既毕,皆降复位。 参神:主人以下叙立如祠堂之仪,立定再拜,若尊长老疾者,休于他所。 降神:主人升,搢笏,焚香,出笏,稍退立。执事者一人开酒取巾,拭瓶口,实酒于注,一人取东阶桌上盘盏,立于主人之左,一人执注立于主人之右,主人搢笏跪,奉盘盏者亦跪进盏盘,主人受之,执注者亦跪斟酒于盏中,主人左手执盘,右手执盏,灌于茅沙上,以盘盏授执事者,出笏,俛伏,兴,再拜,降复位。 进馔:主人升,主妇从之,执事者一人一盘奉鱼肉,一人以盘奉米面食,一人一盘奉羹饭从升,至高祖位前,主人搢笏,奉肉奠于盘盏之南,主妇奉面食奠于肉西,主人奉鱼奠于醋碟之南,主妇奉米食奠于鱼东,主人奉羹奠于醋碟之东,主妇奉饭奠于盘盏之西,主人出笏,以次设好正位,使诸子弟妇女各设袝位,皆毕,主人以下降复位。 献礼:主人升,诣高祖位前,执事者一人就酒注,立于其右,主人搢笏奉高祖考盘盏位前,东向立,执事者西向斟酒于盏。主人奉之,奠于原处。然后奉高祖妣盘盏,如上。出笏,位前北向立,执事者二人奉高祖考妣盘盏立于主人之左右,主人搢笏,跪,执事者亦跪,主人受高祖考盘盏,右手取盏,祭之茅上,以盘盏授执事者,送回原处。受高祖妣盘盏亦如之,出笏俛伏,兴,稍退立。执事者炙肝于炉,以碟盛之,兄弟之长一人奉之,奠于高祖考妣前匙箸之南。祝取版,立于主人之左,跪读曰:维年岁月朔日,子孝元孙某官某敢召告于皇高祖考某官府君,皇高祖妣某封某氏,气序流易,时维仲春,追感岁时,不胜永慕,敢以洁牲柔毛,菜盛醴斋,祗荐岁事,以某亲某官府君某亲某封某氏祗食,尚飨。毕兴。主人再拜,退诣诸位,献祝如初,每位读祝毕,即由兄弟众男之不为亚献、终献者,以次分诣本位,酌献如仪,但不读祝。献毕皆降,复位,执事用其他的器皿撤酒和肝,盏放回原处。 整个礼程,禄事月余,方才告罄,实用有否,人不在意,诚心敬事,人心皆安。更应春初陈汝叔聘请,远嫁伯姬入杞,冲喜祛害。 还说戎女骊姬,怀恨入晋室,极力讨宠于晋公姬诡诸,亟待诞下公子,继而扶立为君,即可成骊戎代晋之法,可见晋公姬诡诸乃是跟本,不容有失。 为使晋公姬诡诸君位稳固,戎女骊姬亦是不计代价,使出浑身解数护君周全,察观晋室之势之后,乃见桓庄之势盛君多矣,于君乃是大患也,遂立意为君剔除桓庄两族。 然则初入晋地,无势亦无权,唯得晋公多宠,如何与两大家族相争?戎女骊姬思之数日,乃想道以己利,击敌之弊!先是无中生有,使心腹于外宣扬,君夫人狐妖心性,媚君祸国殃民,继而抛砖引玉,使得桓庄族人联命上谏,逼君撇妻杀子,如是使的晋公姬诡诸适感窘迫,事则成了一半;终了借刀杀人,暨得恩宠,以诚待君,感化其心,济其感知桓庄族人之险恶,而借其手剔除桓庄二族。 谋定而动,不过月余,妖后之语传遍朝廷内外,桓庄两族公子因之年轻气盛不好权谋,尽为戎女骊姬所骗矣,乃于人前人后,大肆传扬妖姬祸国之言。 起初,晋公姬诡诸并未当回事,然见之流言愈演愈盛,亦于心底泛起忧虑,乃寻戎女骊姬质问道:“汝竟有无害我之心?” 戎女骊姬故做无辜壮,泣言道:“我自骊邑随君入晋,忠勤事君不敢有一刻怠慢,君上可曾见妾有过一丝非份之想?别人疑我误我,我无话可说,君上竟亦疑我祸国殃民,妾唯有以死明志,祈请君上佩剑一用!”言讫,跪地待言,泣不成言。 见其楚楚可怜模样,晋侯姬诡诸顿时心软,上前将其拥起,轻言道:“寡人与爱妃日夜相伴,岂能不明爱妃心意,今日质问爱妃,亦是为佐百官之谬也!即与此事,便任人说去!”说罢,即拥骊姬入怀,诚挚抚慰。 戎女骊姬随开颜微笑,柔美中透漏出一丝狡黠,事件如意随行,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又十数日,流言蜚语满天飞,妖后骊姬之名无人不知,众公子群情激奋,而见晋公姬诡诸竟毫无作为,遂联名上书,谏君斩杀妖后以安社稷,尽诛骊人以除后患,更约而齐跪宫门请愿,迫君降诏。 谓之此情,大有逼宫之意,或恐动摇其君位,晋公姬诡诸慑而惧之,急召大夫士偃商议对策。 不多时,大夫士偃应召入宫,见礼请安毕,晋侯姬诡诸直言问道:“众公子强谏,孤当如何?” 大夫士偃回日四字:“顺势而为!” 大夫士偃乃大学名士,晋公姬诡诸初掌君位,亦有意趁此向其请教,由是续问道:“何为势也!” 闻言会意,大夫士偃遂亦不吝赐教道:“势者,适也。适之则生,逆之则危;得之则强,失之则弱。事有缓急,急不宜缓,缓不宜急!” 晋公姬诡诸激奋道:“今时之势,乃众公子围堵宫门,直将逼宫,寡人君位有患矣!我非得势者,又当如何?” 大夫士偃平和回道:“因时度势,各得所安!” 晋公姬疑而问道:“何解?” 大夫士偃接言回道:“避其锐,解其纷;寻其隙,乘其弊,不劳而天下定!” 晋公姬诡诸转问当下道:“卿查其势若何?” 大夫士偃不假思索道:“势可乘,亦可造,众公子之围不难解,然不知其势起何因,难绝其源头,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晋公姬诡诸随言问道:“如此,卿将何以处之?” 大夫士偃诚言道:“致虚守静,因势利导。敌不知我而我知敌,或守如处子,或劲如脱兔。善度势者乘敌之隙,不善度势者示敌以隙。知其心,度其情,察其微,则见其势矣。” 晋公姬诡诸命道:“但请详言应对之策!” 大夫士偃回命道:“去富子,则群公子可谋也!” 晋公姬诡诸迟疑道:“如此,寡人可安矣!” 大夫士偃直言回道:“非也,此策仅能应对一时,暂解众公子之围!” 晋公姬诡诸复语道:“卿意乃是众公子仍有复逼寡人之时,可有一劳永逸之法!” 大夫士偃当即回道:“天无恒常,时无恒势,一劳永逸之法,未尝闻也!” 晋公姬诡诸愤道:“吾将坐以待毙耶?” 大夫士偃慰道:“不然,观其变而待其势,知其雄而守其雌,疲之扰之,然后可图!” 晋公姬诡诸自恃道:“不可乘势永除后患耶?” 大夫士偃驳道:“贸然问罪众公子,恐失民心,势不可为也!” 晋公姬诡诸颓言道:“众公子为患,除而不得,禁而不止,寡人就任其摆布耶?” 大夫士偃为之壮言道:“见宜远而识宜大,谋宜深而胆宜壮。军无威无以立,令无罚无以行。威慑之,智取之,胆胜之,则何敌不克,何坚不攻?正胜邪,直胜曲。浩然正气,而奸佞折。众公子必无能为祸君上也!” 晋公姬诡诸欣慰道:“得卿此言,寡人心安矣,籍去富子,尔试其事!” 大夫士受命而出,不多时,便移步至宫门处,抱臂而立,谓众公子言道:“汝等竟要跪至何时?” 富子济众公之附和言道:“妖后不除,至死不起!” 闻得此言,大夫士偃拱手敬上道:“君上有命,使我前来调和,主事者,上前答话!” 富子旋即起身向前,应言道:“有话可与我说!” 大夫士偃亦不掩饰道:“汝等传言君后骊姬是为妖后,可有真凭实据!” 富子愤言道:“君上伐骊,堪将灭骊永除祸患,而见骊女骤然降晋,若说腹无图谋,我是不信!国仇家恨当前,其必乱晋!” 大夫士偃啧啧领语道:“天下至毒,莫过于谗。谗犹利器,巧言蔽之,犹似万马千军,于君心坎踏过,吾谨为君感到心痛矣!” 富子怒而急道:“我之所说,皆为耿直忠言,为国为民,天地可鉴!” 大夫士偃亦指而怒道:“汝今并无半点实证,竟而指认君后有乱晋之想,还敢说不是谗言!” 话不投机半句多,富子拂袖冷哼一声,不复相语,背身而对。 大夫士偃即谓众公子言道:“谗者,小人之故伎,口变淄素,权移马鹿!富子今日吠言,逞口舌之利剑,毁万世之基业,众公子直要相随耶?” 见其歪曲事实,富子自证道:“妖后乱晋,我等谏君清政,匡扶社稷,何谓我等毁万事基业?且众公子自发而来,非为追随在下而来,即谓在下所言非虚,令人信服也!” 大夫士偃巧言驳道:“诬之以虚,加之以实,置君后于不义;构之以实,诱之以过,陷君后于不忠。宣言于众公子,宜乎不着痕迹,此乃富子之能也!” 暨闻此言,富子怒而转身,瞠目直视其面道:“诡辩之言,汝莫要血口喷人,诸君莫要轻信!” 大夫士偃罔顾其言,续谓众公子言道:“君后骊姬入晋,随身所带唯有一侍女也,其有何能乱晋耶?其入晋宫,除却与会君上,不曾出得寝宫半步,更不曾与朝臣言得一语,吾未窥得君后有何害晋之心!富子而今随口毁誉,浮石沈木,奸邪相抑,以直为曲,实乃是大不敬也!而众公子之患,在于信谗,信谗则制于人,宜明察之。然此事虽君子亦不免,偶受蛊惑,偿有之事,知而诫之,善莫大焉!臣以为,苟存江山社稷于心,亦不可行小人之事,望众公子自省! 此言一出,众公子面面相觑,进而陆续起身,谨待下言。 大夫士偃进而续言道:“小人之智,不可谋国。尽忠事上,方为正途。众公子皆乃君子,今近小人,行小人之事,宜慎之!” 闻罢此言,众公子尽去,唯留富子一人滞立当场。 富子怒而亟欲施恶,大夫士偃即著甲士出,羁富子而去之。 不多时,大夫士偃羁押富子,复面晋公。 飨礼毕,大夫士偃谓上复命道:“臣惶恐,众公子之围已解,首富子,缉拿至此,请君发落!” 得见君上,富子胆气骤升,强谏道:妖后惑君,谨请祛之,若不然,骊戎代晋,时之不远矣! 晋公姬诡诸随言斥令道:“竖子休要狂言,将其押监侯审!”闻言,两甲士随即将其押出。 见君罔顾谏言,更要问罪于己,富子挣而怨言道:“庸君误国,晋将亡矣!” 喧则喧矣,然则无人应言,时过一刻,廷前复归宁静,晋公姬诡诸进而济言问道:“富子名誉桓庄两族,敢问大夫如何处置!” 大夫士偃回道:“仗权御臣,以观后效!” 晋公姬诡诸摇首无奈道:“寡人不解!” 大夫士偃少惊道:“君上乃就权术一途毫无所知耶?” 晋侯姬诡诸不愠道:“寡人惟书治国之策,不好挟势弄权,汝有高见,不妨直言!” 大夫士偃辩道:“谓友自当推心置腹,谓敌则需权术相谋,而今乱世当道,敌多于友,权术亦乃治国一途也!” 晋公姬诡诸心悦诚服道:“寡人谨受教,敢请大夫教我!” 大夫士偃直言回道:“权术一道,悟道不易,善察者明,慎思者智。诱之以计,待之以隙。不治狱而明判,不用兵而夺城,非智者不可为也!” 晋公姬诡诸敏而求学道:“大夫所言太过深奥,不若以富子之例为孤详解之!” 大夫士偃躬身受命,随言道:“夫欲行一事,辄以他事掩之,不使疑生,不使衅兴,此即瞒天过海!以今富子为例,聚众犯上为君羁押,然迫于桓庄两族之势,不可胡乱惩之,然若不施以处罚,又恐群臣效仿,辱没君威,可谓进退维谷,籍此施行满天过海之术,则可两全其美也!” 晋公姬诡诸诚请道:“愿闻大夫高论!” 大夫士偃续言道:“骊人并入晋地,现驻守于晋地边界,可使富子为参军,发配姬骊邑监军,如此可得两全其美也!于桓庄二族而言,乃君上重其言,任用富子监视骊民,于君上而言,乃是利用骊人看守富子,左右皆予君上有利,如是为瞒天过海也!” 闻言,晋公姬诡诸赞道:“好一个瞒天过海,夫子大才也!” 大夫士偃躬身礼谢,晋公姬诡诸续问道:“然谣言不断,众公子仍有复起之象,做难孤与爱妃,大夫可有良策解孤之危耶?” 大夫士偃紧言回道:“事有不可拒者,勿拒!拖之缓之,消其势也,而后徐图!” 晋公姬诡诸不解道:“何意?” 大夫士偃抱臂胸前,敛颜回道:“空穴来风,流言不会凭空而起,其后必有原因,真未明之前,君当以静制动韬晦待时,不可急于问罪众公子!” 晋公姬诡诸忧郁道:“若此,众公子复围宫门,强谏寡人,则当如何是好!” 大夫士偃直面献言道:“可使权驭之,而与众公子争势,假神鬼以立威,而人莫辨真伪,伪称天命,其徒必广!将计就计,就势骑驴,诡之异之,以伏其心,即可平众公子之患也!” 晋公姬诡诸折袖随言道:“如此便依卿言,孤闻此番众公子围门逼宫,富子为首,游氏二子副之,此二人不除,寡人难安,卿有何策可除?” 大夫士偃急而谏道:“君上不可莽撞行事,无由斩杀游氏二子,必将激使众公子惧而逆君,其后患无穷也!” 晋公姬诡诸轻言应道:“寡人亦知不可轻杀二人,这不问计于大夫耶!” 大夫士偃乃放心道:“意欲取之,必先纵之;意欲除之,必先骄之,然后乘其势,籍可问罪游氏二子也!” 晋公姬诡诸从言问道:“其仰桓庄二族之势,若得桓庄二族护短介入,则游氏二子杀之难矣!” 大夫士诡自信道:“无妨!敌强则弱之,敌实则虚之。弱之虚之,不我害也!偷梁换柱,移花接木。妙手空空,弥祸患于无形。釜底抽薪,上楼撤梯,虽曰巧智,岂无大谋?人构我,我亦构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反客为主,后发制人!其可借手君上摒除骊姬,我亦可借桓庄二族之力,剪除游氏二子!” 晋公姬诡诸赞道:“好计谋,何以能成事?” 大夫士偃躬身回道:“必欲使人为某事,威逼之,刑罚之,利诱之。由远及近,从小至大,循序渐进,然后可用!此事交由臣办即可!” 晋公姬诡诸悦而当堂授命,大夫士偃受命而出。 大夫士偃还府稍事准备,进而大摆酒席,宴请桓庄二族众公子,除却游氏二子。而见大夫士偃有请,谓其名士之衔不好相拒,众公子遂应约赴宴。 酒过三巡,大夫士偃叹道:“吾谨为晋忧心也!众公子本可助君暨,而今与君辜生隔阂,君前无人敢用,晋将难矣!” 众公子中有不平者奋言道:“我等亦不愿至此,只是妖后害晋之言传于坊间,我等是为社稷故,方才围宫强谏,君若怨我,我亦无悔!” 大夫士偃摇首叹日:“愚也!” 不平者怒道:“大夫欺我耶?” 大夫士偃随即铿锵道:“此必馋言也,原由我已予众人讲过!” 不平者继又不忿道:“我等怎知谗言与否,敢问如何甄别?” 大夫士偃教道:“夫物必先腐而蠹生,事必有隙而谗起。察其由,辨其伪,除其隙,谗自止矣!” 另起一调和者接言道:“事已至此,悔之不及,还请大夫授我职事之法!” 大夫士偃顿而回道:“便问众公子,愿为愚忠者,亦或愿为机智者!” 调和者随言问道:“两者有何区别?” 大夫士偃执箸点道:“愚忠者,不必说矣,诸君所为即谓愚忠,只知进忠职事,不懂变通,事倍功半,结果往往亦是适得其反!” 调和者继又问道:“何谓机智者?” 大夫士偃举樽阅道“身之存亡,系于一旦;国之安危,决于一夕。唯智者见微知著,临机而断。因势而起,待机而变。机不由我而变在我。故智无常局,唯在一心而已。识此途者,即谓机智者!”言讫,自饮一樽。 调和者恬言道:“还是不懂!” 大夫士偃落停箸,以手撑膝正色道:“简言之,机者变也。惟知机者善变。变则安,不变则危。汝等危将及身矣! ” 调和者惊问道:“我等危从何来?” 大夫士偃直言不讳道:“汝等不分青红皂白,围宫强谏,籍让君上颜妙扫地,今日君上虽未予众问责,然这份怨念种下,怕是众公子亦难再有安宁之日矣!” 众公子请言道:“吾等愿为机智者!请君授我应对之法!” 大夫士偃欣慰道:“善哉,众公子皆人杰也!知机者明;善断者智。势可度而机可恃,然后计可行矣。处变不惊,临危不乱。见机行事,以计取之,此乃大将之风也。吾已化解之法,便看汝等愿为否?” 其有身份尊贵者,起身礼请道:“敢请大夫示下!” 大夫士偃笑而施工谋道:“危在我,而施于人。故我危则人危,人不欲危,则必出我于厄难!” 尊贵者懵然还请道:“还请大夫明言!” 大夫士偃亦不讳言,直言道:“意在危加君上!达成众公子危,则晋危,晋危则君上危,如此君上还能做难众公子否?” 尊贵者悦颜问道:“我等如何行事?” 大夫士偃环众一圈,进而教道:“亟当与君言好,复为君上重用!试想,众公子各职一事,掌晋室命脉,众公子落,则晋落,晋落则君危,君上倚众还来不及,何敢衅众之罪?” 尊贵者继又问道:“何能复得君上重用耶?” 大夫士偃淡笑道:“今日宫闱之乱,首恶富子为君缉拿,后供言乃是受游氏二子指使,由是君上深患之,若得众公子为君剪除游氏一族,君上必当谨念众公子除叛之功,进而委以重任!”言讫,托言不胜酒力,起身先行退去,滞留众公子于堂面面相觑, 十数日后,群公子谋而弑杀游氏之二子,并诛其全族,继而报功于大夫士偃。 功成一半,大夫士偃大喜,遂复宴众公子。 席始,大夫士偃举樽相敬,礼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吾谨为众略感欣慰!”言讫,众人共饮一樽。 其中尊者问道:“如此我等能否复得君上重用?” 大夫士偃笑道:“事上宜诚,诚则无隙,故宁忤而不欺。不以小过而损大节,忠也,智也!吾相信君定会体恤诸君用良苦也!” 尊者进而立言道:“我等谨愿不欺君,亦不辱君,勉君以体恤,谕君以长策,称孝于天下。荣辱与共,进退以俱,上下一心,佐君之事!”说罢,举樽相敬。 大夫士偃与其共饮一樽,进而落杯一声叹息。 众公子见此不知所以,尊者继言问道:“大夫面显忧色,乃是我等行事还有不周之处?” 大夫士偃当即挥手释言道:“非也!乃是君上授我聚地筑城要事,然吾尚无合适人选使成此事,故一时失态望见谅!” 尊者笑言道:“此等小事,从工部抽人使成即可,大夫多虑也!” 大夫士偃旋即面色凝重道:“为上计,不以小惠,而以长策。小惠人人可为,长策非贤者不能为之。故事之以谀,不如进之以忠。助之喜,不如为之忧! ” 尊者随即会意道:“思上之所思,而虑其无所思;为君谋利,不如为君求安。思之深,而虑之远。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我等愿往!” 闻得此言,大夫士偃执樽礼言道:“如此,我谨敬谢诸君!”言讫,众人举杯共饮。 不过半月,众公子尽皆迁往聚地处事,因知筑城时长,是以更将桓庄两族亲眷全数迁居聚地。 谓此,大夫士偃复告晋侯:“可矣,君无患矣!” 晋公姬诡诸不解道:“何患无矣!” 大夫士偃回道:“桓庄二族之患也!” 晋公姬诡诸续问道:“何解?” 大夫士偃释言道:“臣已施计拢聚桓庄二族于聚地,君上只需师出围聚,一战可定桓庄之患也!” 晋公姬诡诸大喜道:“大夫高谋,事成之日,寡人即授大夫大司空,更好辅佐寡人!”言讫,君臣二人相视大笑。 冬,晋公姬诡诸秘密举师围聚,尽杀群公子,可怜众公子死亦不知何所谓。 半月后,晋公姬诡诸携师凯旋,随之悦而大摆庆功宴,犒赏三军。 席后,大夫士偃与之晋公姬诡诸独处一处,遂乘兴谏言道:“乱德则贤人去,失政而小人兴。如此国则殆,君当戒之!” 晋侯姬诡诸轻言道:“卿谊之君后骊姬乎?” 大夫士偃礼言道:“美色置于前而心不动者,情必矫也。然好色不如尊贤。近色而远贤臣,智者所不为也!” 晋公姬诡诸驳道:“妇人而已,寡人自有分寸!” 大夫士偃回问道:“谁言妇人柔弱?一颦一笑,犹胜百万甲兵!智者借色伐人,愚者以色伐己,君当鉴之!” 晋公姬诡诸愠道:“骊姬真事我,岂有私心!” 大夫士偃戒道:“色必有宠,宠必进谗,谗进必危国。然天下之失,非由美色,实由美色之好也! 借美以藏其奸,市色而成其谋,千载之下,绵绵不绝,祈君详审之!” 晋公姬诡诸不奈道:“有卿诫之,寡人无忧也!”说罢,起茶送客。 谓此,大夫士偃亦不便多言,遂告辞而去。 至此,戎女骊姬首谋得逞,大夫士偃初出见功,初次交手可谓不分胜负,欲知后情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 第059章 西出征有戎 东进伐赢徐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668年,正月,寒,大雪!开春喻事,以示今年又是多事之秋也!暨雨水时节,公子姬友使陈还鲁,随即开启今岁纷争序幕。 话说公子姬友如陈为何?乃为回聘陈室,继陈鲁之好也,且在陈偶遇曹大夫曹羁,两人一如故,闲叙间知其遁陈避祸原委,乃出言慰道:“大夫考祸福之原,察盛衰之始,防事之未萌,避难于无形,实为上智。祸降于曹,避而不及,非君之过。幸君可以识其兆,继而可以全身而退也!” 大夫曹羁恨言道:“然公子赤窃居曹廷,老傅终是心有不甘也!” 公子姬友旋又复言道:“余以为,廓然怀天下之志,而宜韬之晦,牙坚而先失,舌柔而后存,将柔克刚,以弱胜强,大夫终得复曹之志也!” 大夫曹羁仍旧不忿道:“我曾三谏劝君止兵,盟齐连鲁合力抗戎,奈何君上不为所动,哪怕从我半句之言,亦不致有今日之祸!” 公子姬友续言劝道:“君臣各安其位,上下各守其分。居安思危,临渊止步,大夫业已尽义,余之不闻,罪不在大夫也!” 大夫曹羁继又愧言道:“昔日,吾若坚守陶丘以死明志,或可使君回心转意,进而守成逐敌,今日夷曹尚存亦未可知!” 公子姬友辩言道:“以贤臣而事昏主,危矣。故明主则谏,昏君则去。事不可为而身退,乃为明哲保身之道,大夫之行无过也!” 闻得此言,大夫曹羁谆谆笑道:“公子之才足堪国士,鲁公之幸也!” 公子姬友礼言回道:“小子不才,敢向大夫请教一二!” 大夫曹羁不语,谨待其问。 公子姬友随即问道:“吾兄姬庆与君夫人哀姜瞒君藏私,或将为难鲁室,吾当如何?” 大夫曹羁随之建言道:“人心有所叵测,知人秘者,危矣,故知微者宜善藏之!若无实证,公子谨当暗中观察,不可示之以人! 公子姬友续言问道:“若其疑我,则当如何?” 大夫曹羁继言回道:“似此,则当示之以无,而去其疑,不矜才,不伐功,不忘本,为人以谦,为政以和,兼守其常,公子籍得无咎也!” 公子姬友惶然道:“若因此,吾兄姬庆与君姬同生隙,招致流言蜚语,又当如何?” 大夫曹羁随言诫道:“有隙则明示之,令之流言不得入,适时重用之,令其无能作难矣!” 公子姬友转而问道:“另有一则,若我居之正位,可否诫之吾兄姬庆,令之无能做乱?” 大夫曹羁谏阻道:“夫利器者,人所欲取,故身怀利器者危,朝廷职爵禄位,皆利器也,适取,不可妄取!” 公子姬庆礼言道:“在下明了!眼见乱之将起而无能为,及后亦不知如何面对吾君吾兄矣!” 大夫曹羁笑而慰道:“不折大节,不弃小惠,进退有据,循天理而存人情,执此全身之术,可保公子行走鲁廷游刃有余也!” 公子姬友拱手谦言道:“谢大夫,但真就无法制止谋乱之心耶?” 大夫曹羁乃奉言道:“必欲图之,或可试之以人情感化,施时勿以小惠,当以大德,还劝公子勿得图之眼下,而当放眼远谋也!” 公子姬友顿首道:“只恐事发之日,君上责我知情不报,进而问罪于我!” 大夫曹羁进言慰道:“恃于人者,不如自恃,自恃者寿,自足者福,顺天应人,但求问心无愧,想必鲁君不会怨艾公子也!” 公子姬友叹言道:“但愿我君是为明主,若非吾将唯有一死也!” 大夫曹羁旋即直言道:“若果真如此,吾谨赠君一言,自爱者重,危房不可近,危邦不可入,明珠必待识者,宝剑只酬壮士,公子当另择明君事之!” 公子姬友拱手致谢,进而问道:“敢问大夫今后有何打算?” 大夫曹羁籍言回道:“光复曹室,义不容辞,吾将前往请见陈公陈杵臼,请出兵伐戎,驱逐伪君曹!” 公子姬友随之诚言道:“也好!曹鲁世家,在下还朝亦将劝说吾君出兵伐戎,以助大夫一臂之力!” 待之音落,两人随之躬身互敬,更约定曹室光复之日,陶丘城头煮酒论天下! 别后,公子姬友自回鲁地,大夫曹羁则直入侯府请见陈公陈杵臼。 及闻曹臣来访,陈公陈杵臼本欲置身事外,不与待见,为之侍臣谏告,曹鲁交好,不见适反,方才违心下令召见。 入而见礼,陈公陈杵臼谓其直言问道:“曹卿来陈,所为何事也?” 急而发问,是为祛事之意,若是直言借兵,其定不允,大夫曹羁由是婉转道:“人言陈公睿智,外臣有一事不明,敢请赐教!” 转而言他,必有所谋,然又不好驳其面,陈公陈杵臼只好应言道:“不知何事困扰曹卿,试与夫子讨论一番!” 大夫曹羁接言叙道:“兵非道德仁义者,虽伯有天下,而君子不取也!曹军姬夷持贤恃德,奈何有戎氏籍与贼子姬赤举兵犯曹耶?” 陈公陈杵臼济言慰道:“凡兴兵征伐,皆为不得已也。国乱招兵,民暴亦招兵,非由人力可控也!” 大夫曹羁闻言辩道:“适闻陈公所言,外臣不敢苟同,兵由人起,人亦可控兵,其可以兵乱我,我亦可以兵平乱!” 陈公陈杵臼无意与其辩驳,遂随言道:“寡人认识浅薄,卿言可行,便就依言而行!” 大夫曹羁旋即直言道:“祈请陈公出师助我!” 陈公陈杵臼当即执言推脱道:“兵者,原乱之兴也,岂可轻易使得!” 早以料其不会轻易出兵相助,大夫曹羁由是续言道:“炎帝为火灾,故黄帝擒之。共工为水害,故颛顼诛之。夫兵者,是为禁暴除乱也!君若不为,是为失德,失德者,籍将断交错盟!外臣斗胆直言,陈公当知曹鲁之好也,今日瞥曹不顾,他日失鲁祛齐,陈室孤立无援,试问公将如何应对这乱世纷争!” 闻言将失齐鲁之盟,陈公陈杵臼乃为其谋道:“兵者,凶也,不宜轻兴!或可教之以道,导之以德,若其不听,则临之以威武。临之威武还不从,则制之以兵革,其时请师寡人,寡人决不推脱!” 大夫曹羁更言谏道:“杀无罪之民,而养无义之君,害莫大焉;殚天下之财,而澹一人之欲,祸莫深焉。此谓陈公所愿耶?有如夏桀、殷纣者,害民之始而立被其患,不至于酷刑苛政现世;行一不义而身死国亡,不至于侵夺为暴!有小过而莫之讨也,故至于攘天下,害百姓,肆一人之邪,而长海内之祸,此大伦之所不取也!今乘万民之力,而反为残贼,是为虎傅翼,易为弗除!所为请君出师伐戎,以禁暴讨乱也!” 陈公陈杵臼患道:“曹与有戎会师一处,二者狼狈为奸,陈将独力抗争二师,恐不能胜也!” 大夫曹羁嗤言道:“自古明君贤将,谋之于未战之先者,岂专谋敌求胜哉?亦冀保民而康国耳!” 陈公陈杵臼不忿道:“曹卿何意?” 大夫曹羁释道:“公今举义兵伐戎复曹,陈德传扬四海,必得诸侯相济,何言谓陈一家抗戎耶?济陈君仁德之名,必使诸侯争相与陈成盟,而公仰诸侯之力御楚抗夷,可保社稷无忧矣!” 陈公陈杵臼反问道:“如是说,寡人非出兵不可也?” 大夫曹羁复言道:“知害之害者,知利之利。知危之危者,知安之安。知亡之亡者,知存之存!” 陈公陈杵臼随即应言道:“也罢!寡人便借汝两万精兵,事成之日亟当尽数返还,着上卿陈柯参军,随军出征!” 大夫曹羁大喜,当即叩首拜谢,进而领受兵符入营点兵,数日后,踏复曹征程。 再说公子姬友,还都曲阜,随即执书面君,表述使陈概况,简言道:“陈鲁继成盟好,更许下连杞盟鲁,缔成姻亲之好,不日聘使将至!” 鲁公姬同悦言道:“如此甚好,记大功,汝有何求?” 公子姬友进而直言道:“不敢祈君赐赏,但闻戎覆曹室,祸及中原,危鲁社稷,臣请以伐戎!” 鲁公姬同当即回道:“水患未除,不宜出兵!” 公子姬友随言谏道:“君子谋国,小人谋身。谋国者,先忧天下;谋己者,先利自身。盖智者所图者远,所谋者深。惟其深远,方能顺天应人!君上智德之主,不言自喻,当无需臣弟赘言也!” 鲁公姬同自惭道:“鲁曹交好,今其逢乱,寡人着实不可袖手旁观,今便出师三万,陈兵曹地边,望其知难而退也!” 公子姬友闻言不愠道:“圣王之举事,考之于蓍龟,不如谛之于谋虑;炫之以武,不如伐之以义,请君伐戎!” 鲁公姬同亦不悦道:“执意伐戎,何以知胜负?” 公子姬友回道:“察而后谋,谋而后动,深思远虑,计无不中。故为其诤,不如为其谋;为其死,不如助其生。羽翼既丰,何虑不翱翔千里!” 鲁公姬同执拗不过,遂应言道:“即如是,寡人便授汝三万大军伐戎,如若不得胜,便不要回见寡人矣!” 公子姬友躬身拜谢,随即出而点兵出征。 时隔半月,陈鲁两军会师陶丘城郊,曹公姬赤随即斥命全军上城驻守。 安营扎寨毕,公子姬友即亦与大夫曹羁聚帐篷商讨破敌之策,言道:“陈鲁联军共计五万余,曹军三万稍显势弱,然其纠集有戎氏两万精兵,拥军亦达五万之多,两军势均力敌,力战恐难取胜,大夫可有破敌之策也!” 大夫曹羁颔首回日:“其今据城而守,尽得地利之便,我若力战强取陶丘,则非难胜矣,籍为不得胜也!” 公子姬友急而问道:“如之奈何?” 大夫曹羁随之续言道:“据探报,曹戎大军分两部驻守陶丘,曹子姬赤自领曹军三万紧守北门;戎君风熹则领戎军两万紧守南门;若见东门遇险,则两军合而御之,西门留作退路!如此布阵,即可降低兵力分散之害,又可兼顾四方无懈可击,进可攻,退可守,可见曹子姬赤深通兵法也!” 公子姬同随即接言道:“可施偷袭、围困之法否?” 大夫曹羁罔言续语道:“陶丘百年老城,城高池坚易守难攻,守城器械一应俱全,人难近也!且经先君数代经营,城中粮草辎重积余颇丰,多不敢说,撑持月余不在话下,而我军仅有十日之粮,是以困城之法亦不可行!” 公子姬友忧道:“如此说来,我等唯余退兵耶?” 大夫曹羁起首谏言道:“公子莫急,待我详尽道来!我等是为复曹取义而来,势在必战,岂有退兵之理?吾言曹军难取,然非不可取!” 公子姬友礼请道:“大夫教我!” 大夫曹羁随即献言道:“曹军据城而守,尽得地利之便,且兵力与我相当,围攻之法固然不可行!然其兵分两部,紧守南北两门,若可使之一部兵力,袭扰东西两门,人不需多,五千足矣,切断南北两门联系,令其不得相互驰援,我再集中优势兵力,择一门而入,则胜负之数见半也!” 公子姬友见言问道:“大夫意欲攻取哪门?” 大夫曹羁叉腰续言道:“北门曹子姬赤为护君权大位,必生死战之心,不可取!攻东西两门,南北两门可联手而御,更为难下,亦不可取!而南门戎君风熹,身在曹营心在戎,兵力相对较弱,士气军心皆不如我,且城门年久失修,极易攻破!若我军从南门入,则胜算可见十分之数也!南门即破,北门曹军定当惧而溃散,陶丘即归我矣!” 闻罢其言公子姬友大喜道:“大夫高谋,吾自愧不如,即按大夫之言行事!” 大夫曹羁谦辞道:“皆为联军考虑,不分彼此!”言讫,即与公子姬友并肩出帐,进而调拨兵马,整军备战。 次日辰起,陈鲁联军拔营出征,一个时辰后,行抵陶丘城下,城上曹戎大军业已进驻防守区域,两军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陈鲁联军随即摆开阵势,但闻一声号角长鸣,继之战鼓阵阵令旗飞舞,联军将士受命而动,两营轻骑先出,各两千人马,一营往东集结于东门外,一营往西集结于西门外;六千铁甲步卒随后而出,往北拢聚北门外;余部四万人马尽数围堵于南门外,较之南门守军有戎氏,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 待得兵力分配布置妥当,联军号歇鼓停,城前回归宁静,适可闻得士卒喘息之声。过之刻余,号角复鸣,战鼓隆隆催兵而起,南门处陈鲁联军率先向城头发起进攻。 戎君风熹不敢大意,随即令师展开迎战,然耐不住陈鲁联军势大,初战便落入下风,更兼城门年久失修,一阵下来即为联军攻破,戎君风熹只得分兵封堵城门,两军士卒不约而同涌向城门处,于城前狭窄地带展开激战,戎军堪堪陷入险境。 见之此景,曹君姬赤心急如焚,亟欲使军驰援南门,然则联军其余三营人马,不断袭扰东、西、北三门,或依序而出轮攻各门,或约而同出齐攻各门,甚或聚兵一处猛攻一门,藉是哪处兵弱便攻哪处,令之曹君姬赤疲于应付,为战三门而分身乏术,更无说是分兵驰援。 便是如此,戎军以寡敌众,坚守一昼夜,损失近万人马,至次日辰时仍未见曹军来援,戎君风熹自顾叹道:“世风日下,友者见危不扶,自私如此,不交也罢!曹非我邑,失守与我无关,我军坚守至今,业已仁至义尽矣,余谨曹军好自为之,吾自去了!”言讫,遂着戎军脱离战斗,偷出西门退往戎地。 戎军溃败,南门失守,联军大举攻入城中,北门曹军见之此景,瞬间斗志战意全无,曹君姬赤亦知陶丘陷落回天乏力,若是由此予以顽抗,联军业可里应外合,曹军唯有有死路一条。权衡轻重过后,曹君姬赤果断下令,着全军撤下城防,突出北门,亦王戎地方向退。 初得陶丘,亟欲整顿城防,进而巡防除乱,安抚民心,以及维护治安,是以并未使军追击,曹戎溃军得以全师退入戎境。 是夜,公子姬友与之大夫曹羁共聚一堂,商议善后事宜,不待公子姬友开口,大夫曹羁当先唤过戟士命到:“传命守城大营,增派甲士巡查,全军寝不卸甲,加强戒备,以防曹军回转!” 待其音落,戟士受命退下传令,公子姬友则上前礼敬道:“大夫如此谨慎,我军之幸也!” 大夫曹羁回礼谦言道:“今日城战,死伤无数将士,陶丘取之不易也,曹子姬赤深谙兵法,难保其不会趁夜复回,有备无患也!” 公子姬友赞日:“大夫考虑周全,及后我等该当何为,不知大夫有做考虑否?” 大夫曹羁垂首思道:“察人性,顺人情,然后可趁,其必有谐!” 公子姬友不解道:“在下愚钝,敢请大夫明言!” 大夫曹羁随之言道:“曹戎大军虽败,然其元气未伤,倾举国之兵而伐之,不如令其自伐!今日虽克曹邑,然则曹室后继无人,吾之愧也!闻言赤子姬班大有忠曹反戎之心,我愿付之己命感化之,令其起义举事,继而还曹嗣位主政,曹室社稷得以为继,我亦可死而瞑目矣!” 公子姬友随即不依道:“所谋在势,今观敌我之势,我强而敌弱也!不若倾力伐之,必可取胜,进而迎立姬班,亦可达成所愿,大夫何苦请死耶?” 大夫曹羁肃颜回道:“勇者搏之,不如智者谋之!以力取之,不如以计图之 !攻而伐之,不如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不战而屈人之兵!战则必伤,曹子姬赤麾下三万曹军,乃曹室立根之本,若得其子姬班全师还曹,功莫大焉!” 公子姬友仍是不依道:“理是如此,若需以大夫性命换之,在下万不答应!” 谓其情真意切,大夫曹羁只得轻笑道:“如是说说而已,不一定非得舍我性命,若是曹子姬赤良心发现倒戈降我,则不皆大欢喜耶?来日起兵,先入戎地再说!” 闻其此言,公子姬赤方才松口道:“如此甚好,若其不降,我便打到他降,来日还要远行,大夫早些歇息!” 大夫曹羁笑而礼送之,不复语言。 时至次日,公子姬友并大夫曹羁领军出师,藉于前车之鉴,将之陈军留守陶丘,两人惟领鲁师三万起征,望北奔赴戎地而去。 不数日,鲁军侵入戎境,鉴于前次守城失利,是以不待鲁军围城,戎君风熹帅师出而相抗,两军会于疆界处,因之势均力敌,两军皆无必胜之念,是以亦未着急发起进攻,各自落营休整,以待时变。 大夫曹羁一夜未眠,及至次日寅时三军未起,独引两骑护卫,前往戎军大营探访。 行抵戎军辕门前,大夫曹羁谓内唱言名号,但闻营中一阵骚动,不过多时,即见营门处冲出一队戎军轻骑,将之大夫曹羁三人团团围住,另有一队人马封堵营门,严加看守。 又过得刻余,查知大夫曹羁身后并无伏兵,戎军风熹并曹君姬赤方才于人后转出立于营门前,曹君姬赤按剑先言道:“汝今寻衅我营,莫不寻死耶?” 大夫曹羁不屑蔑言道:“我仅忠诚为曹,死而无怨也!不似尔等,祸乱朝纲,殃及百姓,更使得曹室子民自相残杀!” 曹君姬赤大笑讥道:“曹室罹难之际,汝却弃君而遁,竟敢言忠诚为曹,实乃大言不惭!” 大夫曹羁轻笑道:“昔日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某亦知罪责难逃,为赎昔日罪过,今日特来阻我曹军同室操戈,护我曹室根基,但得事成,死亦在所不惜!” 曹君姬赤复讽道:“围城之时,怎未见汝念及同袍之情?今日来此颂仁唱德,汝不觉难为情乎?” 大夫曹羁厉颜辩道:“前者贼窃君位,吾自当死战,而今曹室光复,吾谨期许社稷存续,三万曹军精壮,乃是护国基石,吾自当保全,存曹之心未变也!” 闻其此言,曹君姬赤当即变脸恶言道:“巧舌如簧,我今为君,三万曹军惟我号令是从,汝今到此除却死路一条,别无所得!” 大夫曹羁朗朗大笑道:“惧死吾亦不来矣,但得全曹将士悔还,吾死得其所!” 其子姬班一旁闻其一番肺腑之言,于心对其大为赞许。随后闻曹君姬赤一声令下,曹军轻骑缓步围将上前,逼近大夫曹羁三人。 但见大夫曹羁面无半点惧色,进而束手就擒。 时至卯时,鲁营三军起而点名,适察大夫曹羁离营去了,公子姬友当即下令全军开,奔赴戎军大营而去。 临营摆开阵势,公子姬友直面戎营扬言道:“速还大夫曹羁,如若不然,我必踏平汝营,戮尽人畜!” 曹君姬赤即于箭楼谓下怒道:“围我陶丘,毁我宗庙,我未前往寻汝,汝竟直来送死!也罢,省得寡人劳师远征,今就成汝也!”言讫,即将大夫曹羁押上箭楼观战。 随之曹君姬赤大手一挥,令旗翻转,戎营辕门大开,戎曹甲士即如水泄一般冲出。 公子姬友只得迫而迎战,挥剑令道:“杀!”令出兵进,三军呈勇突进,与敌激烈厮杀。 如是两军争战整日,数千粮食陨命疆场,眼见时将入夜,遂各自退兵休整,以期次日再战。 曹鲁本是同盟友邻,而见白日两军厮杀惨烈,两军无辜死伤千余将士,赤子姬班痛心不已,遂悄入大狱访见大夫曹羁。 待至见到大夫曹羁,赤子姬班愁容满面,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 大夫曹羁见颜回意,先言问道:“曹军死伤多少?” 赤子姬班直言相告道:“千余!” 大夫曹羁又问道:“鲁军死伤多少?” 赤子姬班叹道:“亦千余!” 大夫曹羁沉声责道:“痛否?” 赤子姬班不语。 大夫曹羁随即平复语气,轻言道:“原本兄弟之邦,亦复世子问政中原之柄,而今手足相残,徒损根基,我等之罪也!” 闻其此语,赤子姬班愧而怒道:“父君掌权,我又能如何?” 不待音落,大夫曹羁振声道:“毒侵肱骨,危及性命,壮士应有断臂之勇!曹子姬赤误国害民,臣祈世子举义替之,曹于危难之际!” 闻得此言,赤子姬班大骂一声:“匹夫!”言讫,再无他话,进而转身疾步离去。 大夫曹羁跪而于后叩言道:“祈请世子三思!” 诚复如是,天命难违,奈何赤子姬班头亦不回。 及至次日,两军复起,对垒于营前,曹君姬赤阵前励军道:“今日一战,务必全歼鲁军,破敌擒匪首者,赏千金,进爵拜相!” 公子“休要狂言,还纵大夫曹羁,吾可绕汝一命!” 曹君姬赤冷笑道:“汝若不言,我倒忘了,军中正却祭旗之物,正好斩之曹羁祭旗,以励三军!” 闻得将令,一纵甲士让出阵门,刀斧手随即将之大夫曹羁牵至阵前。 鲁军见此哗然,曹君姬赤乃脆声令道:“斩!” 闻得将令,刀斧手手起刀落,大夫曹羁旋即倒于血泊中,一代明士就此陨落。 公子姬友见状怒不可揭,有是大喝一声,仗剑打头而出,领军攻上。 曹君姬赤嘴角漏出一抹诘笑,随即令旗一占,挥军迎上。 激战之时,有甲士进而禀报,获知大夫曹羁死讯,赤子姬班幡然醒悟,泪噙双目,噬齿道:“父陷忠良,无可救也!凡有怜曹之心者,随我起事反戎!”言讫,挑帘而出。 不多时,帐下聚集得三千忠实甲士,赤子姬班领得奔出营门。 但见姬班引军杀出,曹君姬赤谓是援兵,丝毫不以为意,全副身心关注于鲁军,未料姬班却是直向己处杀来,待至眼前时已然晚矣! 一柄长剑横于胸前,曹君姬赤怒道:“孽子,汝欲反耶?” 赤子姬班淡言道:“失仁害贤,误国害民,汝不配为君,吾为曹计,不为反也!”言讫,下井鸣金退兵,更将其交由甲士看押。 曹军闻声而退,而见之曹军后阵乱起,知有事故,公子姬赤遂亦下令鸣金退兵,是以两军复归原位,列起阵势针锋相对。 来至阵前,赤子姬班厉目谓众令道:“众将士听令,姬赤为君不仁,残害忠良,作乱天下,吾已将其拿下,鲁乃兄弟之邦,不可自相残杀,着即倒戈向鲁,联军抗戎!” 遇此突变,曹军一时群龙无首,只得遵命。 曹君姬赤转而怒视道:“汝欲为君,先当杀我!” 赤子姬班还首接言道:“虎辣不食子,蛇毒不噬父,谁言我欲为君耶?吾非弑父之人,但为曹室社稷故,及今而始,君任汝职,证由我出!”言讫,往前行出阵去。 赤子姬班独自行抵鲁军阵前,请罪道:“姬赤乱曹,罹难诸侯,吾今业已釐定,还请公子谨念曹鲁旧日之好,与曹停战言和!” 闻言,公子姬友叹道:“也罢,曹乱至今,死伤无数,该当停矣,此亦为大夫曹羁之志也!”言讫,下令收敛大夫曹羁遗体。 赤子姬班随即复归本阵,不多时引得曹军与之鲁军并列一处。戎君风熹见之此景,业知大势已去,旋即领军仓惶撤退。 而得平定曹室内乱,曹鲁二军亦无追击之意,亦即领军退去。 还至陶丘,稍事休整,公子姬友见事告成,领军自回鲁地去矣,赤子姬班则纵陈军还陈,纳礼告谢继成盟好。 及后岁月,曹君姬赤任职君位,公子姬班则替父主持政务,及至六年后,曹君姬赤郁郁而终,其子姬班得以名正言顺嗣位为君。 曹室内乱堪平,本以为天下或可安宁一时,不料东南徐室僭越称王,继又掀起波澜,引得九州诸侯口诛笔伐,熙熙攘攘,跃跃欲试。 话说夏禹时,伯益因辅佐治水有功,其子若木被封于徐,爵王建徐室。其后,历夏、商、周三代,徐室皆为诸侯之一。及从周公旦始,周成王、周康王与徐争战频繁。武庚之乱时,徐驹王抵制周公旦东征攻周至河,及周公旦逝,鲁侯伯禽又复战与徐,《尚书·费誓》载:“鲁侯伯禽宅曲阜,徐、夷并兴,东郊不开!”至周穆王时,徐偃王嬴诞施行仁政,结好诸侯,颇得百姓拥护,朝贡者三十有六,因是举兵攻周镐京,然为周穆王所败,被迫隐遁于山野间。周穆王遂封其子赢义楚为徐君,降爵为子。此后,徐室一直韬光养晦,后世子孙无不以复驹偃盛世为己任。时至今日,徐室国力渐盛,更见齐鲁弃怨结交,两强缔立南北,徐室夹在当间如履薄冰,徐君赢衡遂决意放手一搏,乃檄告诸侯,承爵为王,自理天下,意复先祖之志,与周一争,称霸四海! 虽说当时周室孱弱,诸侯各自为政,然周天子仍是为天下共主,徐君赢衡衅周称王之举,无异于逆天叛国,自然遭至诸侯声讨抵制。 鲁、宋、齐、徐四邦之地连成一体,徐今僭越称王,直是未将三邦放在眼里,大损其信誉威望,天下诸侯亦都穷目视之,如若不加以制止,则将引得万民垢言,甚或遭至诸侯侵伐,其属邑多数亦将臣徐,助徐成就王霸大业,天下亦就属徐矣!猛虎伺测,此是为鲁、宋、齐三邦君侯所不愿见也,自无兴徐陷己之理,更难容忍二王现世,是以约而邀徐彭城会商,规谏徐君弃绝逆周称王。 秋七月,上旬日,四君相聚无彭城。继入府衙大堂,徐君赢衡倚己为主,独坐堂右,鲁、宋、齐三君为自恃为宾,并坐堂左。 请茶一盏,众皆饮毕,徐君赢衡礼言谓众道:“四邻熊主,齐访徐地,自驹王后百数年来,未有如此盛事矣,寡人甚悦!”说罢,即朝诸君抱拳施以一礼,末了续言道:“不知诸君今日到此,有何见教!” 齐公姜小白当先发难,责备道:“未得天子敕封,汝今自尊为王,不觉有违礼乎!” 徐君赢衡收敛笑颜,正色道:“自徐初立,即为王爵,历经夏商两朝未改,而至西周穆王,徐战败降爵为子,而今周室东迁,早已不复当年仁德,以致诸侯始大,政由方伯,直是威严尽失,有辱王讳,寡人汗颜也,遂复嗣先君封爵,期求振兴王威,何谓寡人自尊为王耶?” 鲁公姬同继又训道:“两王并世,成何体统!” 徐君赢衡侧目辩道:“九州四海,天下之大,称王者何止徐周也!蛮王、狄王、戎王、夷王,诸君可得清算乎?” 宋公御说接言质问道:“徐君自比番邦,与周分庭抗礼,便不惧诸侯共讨之?” 徐君赢衡指点诸公,不屑道:“鲁、宋、齐,哪一个诚挚敬周?无不心起霸临诸侯之念,继而领政中原,与我称王自立何异之有?” 闻其此言,齐公姜小白拍案怒道:“放肆!”鲁宋二君亦各举臂指骂徐君无礼。 徐君赢衡旋即拂袖端坐,回言道:“诸君非为示好而来,寡人亦不妨直言,称王之心,矢志不改!” 鲁公姬同怒而指道:“你……” 徐君赢衡垂首打断道:“寡人弱冠嗣位,励精图治二十余载,只为有朝一日复徐盛世,若得今日达成所愿,死亦无悔!” 宋公御说劝道:“君欲图强,只需施惠政,行仁义,尊王攘夷,自可问鼎一方!而今倒施逆行,与天相争,岂能成事也!” 徐君赢衡见言复语道:“百余年来,徐室不涉中原纷争,即如君言,施惠政,行仁义,尊王攘夷,然诸侯附效响应否?未有!天下纷争愈演愈烈,徐室至今仍禄子爵,但见追名逐利者愈加强盛,勤于王事者则多为列强吞并,寡人若是再无争世之心,只怕再过数载,徐室亦或不存矣!” 鲁公姬同忿言道:“诡辩!君若洁身自好,天下自会敬重,诸侯盟之不及,何敢想欺耶?汝今逆周称王,直为自取灭亡之道,若是执迷不悟,徐之亡期不远矣!徐公当真欲呈一己之私欲,而罔顾社稷之安危耶?” 徐君赢衡回首嗤言道:“寡人罔顾社稷?寡人若不争世问强,则是亡徐之道也!鲁吞缯、极、项,齐并谭、鄣、遂,宋灭葛、宿、萝,诸公累世如此,还告寡人莫要作乱,直如贼喊捉贼也!乱世当道,弱肉强食,寡人若是再不奋起抗争,徐亦将成诸公砧上肉也!” 齐公姜小白沉声言道:“如是而言,徐君业已铁定心思,欲与天下一争耶?” 徐君赢衡铮铮豪言道:“非我欲争,乃诸公所迫耳!寡人若是侍城守国,亦可福华一生,然我见不得诸公欺弱行止,乃为弱者抱不平也!孤今称王,即是为弱者开道,便是要联合一众弱邦,对抗这不公世道!” 闻得此言,齐公姜小白起而怒道:“冥顽不明,终将自食恶果,待与天下一战也!”说罢,拂袖而去。 鲁公姬同亦随之起身,叹言道:“汝今咎由自取,怪不得寡人也!”说罢,亦转身行出。 宋公御说则是一声叹息,别无话说,起身跟出。 徐君赢衡于后誓言道:“天下为公,寡人无悔!” 谓其此语,三人置若罔闻,出而缔盟,约期举兵伐徐,欲知后情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060章 鲁军三伐徐 周师两侵晋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徐君赢衡自尊为王,鲁、宋、齐三君入徐规谏无果,遂怒而离去,唯留徐君独守空堂。 闻知四君会商谈崩,大夫赢罱即时请见徐君赢衡,谏日:“鲁、宋、齐者,当世之列强,若得与之达成盟好,于徐争世问强大有裨益!今其联而访徐,暨可一举盟交三邦,天赐之机也,何以失之耶?” 徐君赢衡恨言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其众非为示好而,而是为欺责寡人而来,失则失矣!” 大夫赢罱急言道:“糊涂也!为君理事,贵在明辨是非,能察良莠利弊,古往今来,凭一己之力成事者,未尝有也!强如齐鲁者,亦需盟友帮衬,何况弱如徐耶?” 徐君赢衡不悦道“大胆!寡人秉持先君之政,国力蒸蒸日上,覆周兴徐我一人可也,何需他人帮衬?” 大夫赢罱适而炝言道:“悲乎!先君在上,哪个不比君上更念兴徐大业?君上不过是秉持先君政制,使徐稍有起色而已,此非君上之功,乃臣民百姓之功也!君上嗣位至今,可曾为徐阔增半寸领土?可曾为徐谋得平安盛世?两者皆无,不知君上何以能骄狂至此!” 徐君赢衡亦无好言道:“即是如此,寡人方才要称王自立,济得群雄相助,以增徐势!” 大夫赢罱诚言苦心谏道:“君上此想,不可谓之错,只是齐、鲁、宋因时访徐,若可结好之不是更兴徐势耶?孰不知职爵名望皆乃虚名耳,声强势壮方为王道,齐、鲁、宋世之列强,三者得其一,即可倍增徐势,胜抵十数弱邦庸徐,更何况三邦同至!奈何君上执着于一爵称,而断齐、鲁、宋和徐之念,臣实不知君上是何想法!” 徐君赢衡接言诤语道:“卿即不明,寡人便谓汝讲明,齐、鲁、宋虽强,却非真心待我,且不论其愿否盟我,即便屈膝与之盟交,亦只徒耗我邑资源,于徐别无实益,我又何必腆颜事之!还见弱邦,渺小如蚁,然万蚁可吞象,聚合则强,且其诚信待我,我又何惧世之列强!” 大夫曹罱还言道:“乱世当道,实以虚之,虚以实之,以其昏昏,独我昭昭,有何诚信可言,邦交之道亦是如此!臣亦并非要君上弃弱附强,乃是谏君无分强弱,从善益徐!” 徐君赢衡教言道:“人知金帛为贵,而不知更有远甚于金帛者。谋之不深,而行之不远,人取大,我取小;人视近,我视远。未雨绸缪,是为智者!” 大夫赢罱不道:“盟交齐、宋、鲁,亦为长远之见,何而不为?” 徐君赢衡正色回道:“宋、齐、鲁之辈,缔徐之心甚于助徐之心,争徐之心甚于盟徐之心,盟而害徐也!” 大夫赢罱虑道:“罢了!只是君今称王,自绝于天下,恐惹诸侯联军来伐,其时列强并至,徐室孤立无援,君将何以面对?” 徐君赢衡平静道:“来则来矣!出而图世,何能无争?我与诸侯终有一战,胜则席卷中原,王天下!败了无怨无悔,我亦无可输矣!” 大夫赢罱无语,拱手礼辞而退。 再说鲁、宋、齐三君怒而辞徐,出得彭城遂就近入宋萧城,商议伐徐大计。 三方座定,齐公姜小白当先怒道:“徐子目中无人,欺我太甚,且其逆天而行,罔顾纲常法纪,寡人势必伐之,汝等愿随否?” 宋公御说接言嗔语道:“徐子狂傲无礼,不知天高地厚,若不加以惩戒,恐将为祸天下,宋愿随君伐之!” 鲁公姬同亦应言道:“徐子欺周,予以惩教,无可厚非,鲁室自当与众同征!只是徐室势弱,我等三邦联军征讨,胜之不难,然在胜徐之后,其将如何处置,则为难办也!” 齐公姜小白怒极而斥:“攻破徐城,踏平徐境!” 鲁公姬同不以为然道:“齐公气极而言,有失偏颇,寡人不敢苟同!如君所言,我等若是举兵扫荡徐地,直是亡徐社稷,淮西诸侯必当畏而拒我,似此得不偿失也!我等本为替天行道,到头来落得个人人喊打,齐公失仁之举不可为也!” 齐本强矣,若再并徐增其势,天下则就唯齐独尊也!宋公御说自是不愿见之此情发生,遂接鲁公话语说道:“安民为益,挟民为害,为徐而罪淮西一众诸侯,实是不值!鲁公之言无错,那便破徐城,擒徐君,迫其顺应天意,弃绝称王之念,若其冥顽不灵,我则夺其君位,另择贤者立立,惩徐树信,皆可得也!” 鲁公姬同转头言道:“宋公之言,倒是一法,只是徐人历来独力自主,恐不能为我等左右,待得联军退去,其必复燃,我等乃做无用功耳!” 闻得此言,宋齐两君面面相顾,进而同时转头望向鲁公姬同,齐公姜小白领言道:“左右不是,敢问鲁公意下何为?” 鲁公姬同抬臂提袖,指而言道:“以武屈人,不危徐,不亡徐,擒而纵之,纵而复擒,虐其心志,至其服我而止!” 宋公御说虑道:“兵者,凶也!即分胜负,也决生死,何以做到不危徐,不亡徐耶?” 鲁公姬同继而决计道:“呈请天子诏令,明告诸侯,徐君赢衡谋逆天下,罪在赢衡一人耳,我等奉诏讨贼,亦仅问罪徐君赢衡一人,势不危徐也!另待联军逼临徐城,不得破城而入,而迫徐军与我阵战,势不亡徐也!” 闻言,齐公姜小白由是应许道:“即如是,先试君谋,若不奏效,寡人亲领大军,荡平徐室!” 见得二公达成共识,宋公御说遂亦附言道:“宋室情愿跟随!” 伐徐大略谋定,不宜久留彭地,是以当日即起车架,各自还都料军起事。 日月更替,转入立秋时节,齐、鲁、宋三邦联军六万余众侵入徐境。 徐城告危,徐君赢衡即调全邑兵马还守徐城,欲与联军决一死战,随又举朝议事,问道群臣:“强敌入侵,众卿可有破敌之策!” 大夫赢罱上言道:“贼势汹汹,不宜急战,而当以逸待劳临城而守,进而察敌缺陷,伺机破敌!” 徐君赢衡环视群臣,见之众臣皆无上表之意,遂轻叹一声,复言道:“众卿如无异议,便依大夫之言行事!”说罢,拂袖起身而去。 任他铁壁防守,联军却是不急不躁,竟而择地落营,并未急于攻城。如此三日,两军相安无事,联军籍此休整完毕,进而起营兵临城下。 依着鲁公姬同不危徐、不亡徐之策,联军城前列阵,毫无攻城之意,随将战书缚于箭矢,着长射手射入城中,约期城下决战。 徐君赢衡拾而阅之,见书所言道:“兹有幸徐谋逆,吾等联军奉诏讨贼,尽早于我军前俯首认罪,如若执迷不悟,则与我军决战阵前,免伤无辜!” 徐君赢衡一气览毕,遂将战递与众臣传阅,大夫赢罱随即谏道:“此次敌人激将之法,切不可轻出与战,还当坚守徐城,以观后效!” 徐君赢衡面无表情,冷言命道:“三军戒备,尽依大夫之言,坚守徐城!”言讫自去。 如是僵持七日,两军相安无事,联军每日复临城下,箭发战书入城,见徐不出与战,及至日暮便又自行退,没有丝毫强取入城之像。徐君赢衡不耐道:“围而不攻,去而不退,众卿以为联军是为何意?” 大夫赢罱随言上奏道:“畏徐城坚防固,敌之难破,故见围而不攻;与战不得,退兵无颜,故见去而不退!臣敢断定,敌今陷落两难之境,需不多时,敌必凸显破绽,其时我军趁势而出,必可大破联军,徐自安矣!” 待其说罢,徐君赢衡一阵大笑,末了淡言道:“非也!” 大夫赢罱不解问道:“君上以为何故?” 徐君赢衡振声谓对众臣言道:“素观联军进退有序,决不似大夫所言,陷入两难之像!围而不攻,是为惰我徐士锐气;去而不退,是为却我徐人勇志!” 大夫赢罱忧虑问道:“君欲何为?” 徐君赢衡旋即正色回道:“待今日暮,联军后退之时,我即举兵出击,攻其不备,依此大破敌军,勿得使敌奸计得逞!” 闻其此言,大夫赢罱冷汗沁背,拱手而出方欲上言谏阻,则闻徐君赢衡拦言道:“我意已决,但有抗命阻我出兵者,视为祸乱军心,即按军法从事!” 见君有命,大夫赢罱无法,只得受命而行,而于心底祈祷此战得胜。 日将西下,联军照旧应时而退,徐君赢衡瞅准时机,领得万余轻骑兵突出徐城, 联军养精蓄锐休整多日,谓此岂能无备,眼见徐军举兵追出,鲁公姬同当即下令三军疾走,免与锋锐徐军接线。 离城五里,联军故意放慢步伐,眼加得徐军堪将追将追上,竟而转身列阵待敌。 徐君赢衡未经多想,只道是联军自知无法走脱而做殊死之争,由是下令三军加快步伐,袭向联军大阵而去。 还观联军将士,面无战意,亦无退意,尽皆严阵以待,徐君赢衡见此虽有迟疑,然见胜利就在眼前,亦顾不得许多,遂一个劲催军急进。 而鲁公姬同等的便是徐君赢衡此举,但闻阵中声号角响起,事先预伏于密林中之伏兵,闻迅杀出于后燃起一道火墙,切断徐军退路。余部联军则摆现一出钳形阵,但见士卒分散走位,或聚而成垒,形似山岳,或纵而成虬,形似沟壑,将之徐军切割分裂,使其首尾不能呼应。 骑兵作战最忌行途坎坷,疆场虽见旷野无边,然遭联军以身阻碍,不是山川,胜似山川,徐军骑甲冲击之势顿无,不多时尽为联军攻克,徐君赢衡亦被联军擒拿。 战毕,鲁公姬同阵中行出,近身上上前,轻言问道:“服是不服?” 徐君赢衡侧首怒日:“胜之不武,至死不服!” 鲁公姬同随即笑日:“不服再战!”言讫,即命释其缚,尽还其兵卒,进而退兵还营。 徐君赢衡默然,随即亦引军还城。 回归庙堂,文武众臣拥将上前,问日:“战况如何?” 回想当日场景,徐君赢衡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拂袖不耐道:“鏖战半日,不分胜负,暂且休战,来日再战!” 见其如是说,众臣亦不敢追问,随即纷纷应命下堂,各自备战去了。 众人行去,偌大庙堂仅剩得徐君赢衡一人,满堂寂静,其自掩面自思来日战略。 来日,联军复临城下,西风紧奏,袭扯椽旗猎猎作响,两军将士甲胄鲜明煜煜生辉,鲁徐两君肃立阵前,对视良久无人置言,尽欲使敌先起,进而后手破敌。 如是僵持半个时辰,终是徐君赢衡棋输先手,但闻号角声起,徐军战车后撤,骑兵分列左右,万数步卒徐徐开出阵前。 念到前番骑战失利,徐君赢衡于心求稳,乃期步战稳扎稳打,疲敌驱之。然其忽略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兵法之途,亦是如此。 步战之法,需以丘陵、险阻、林木为掩,如是战则见胜。若遇平易之道,须用拒马枪为方阵,步兵在内。马军、步兵中分为驻队、战队。驻队守阵,战队出战;战队守阵,驻队出战。敌攻我一面,则我两哨出兵,从旁以掩之;敌攻我两面,我则分兵从后以捣之;敌攻我四面,我为圆阵,分兵四出以奋击之。敌若败走,以骑兵追之,步兵随其后,乃必胜之法。 然而徐君赢衡用兵,全然不合此法,疆场坦途之地,不见丘陵、险阻、林木之掩,步战险而易败,且其仓促接战,更无拒马枪等物扎阵。再见徐军所摆阵法,步卒突出向前,车骑遴置在后,战时难以协调呼应,由是观之徐君必败也! 鲁公姬同数历大战,兵法造诣自是屈指可数,而见徐军摆下此阵,亦知敌必败也,由是当机立断,命使车骑大军出击,无分方位,无分阵次,全军自由冲击敌军。 数阵冲击下来,徐军业已溃不成军,争相逃入城中,徐君赢衡喝止不住,而见败局已定,亦只得随军退去城中。 唯恐鲁军趁势抢城,徐君赢衡当即上城查看。举目望下,却见鲁军肃然列阵城下,自上而下尽无丝毫攻城之意,续闻鲁公姬同谓上喊道:“淮西徐子,服是不服?” 众人当前,徐君赢衡自是不甘示弱,随言道:“怀私弄巧,难令我服!” 鲁公姬同亦不予多辩,乃如前时回日:“不服再战!”言讫,即又携军还营,徒留徐室君臣于城,感叹鲁军之坚强,感慰鲁君之德盛! 两番兵败,徐室君臣无人再敢轻敌,进而汇聚庙堂,连夜商讨应敌之策。 连战败北,徐君赢衡心绪烦闷,由是独坐君位不发一言,大夫赢罱适时进言道:“与敌两战,侥幸存得社稷,望君莫要再启战端,臣见联军并无覆我之志,臣祈与敌言和!” 一语落地,群臣纷纷附言,徐君赢衡要强之人,实不愿意就此臣服于人,乃言道:“寡人非做人臣之主,亦知敌非轻易可胜,冀求全名独力之志,乃想与敌最后一争,胜则不负先族之愿,败则寡人弃却君位,徐室未来由众卿操持!”言讫,命退众臣,进而独自思索退敌之策。 既是最后一战,自要倾力一战,期日对阵,徐君赢衡遣出全数战车,计约三百乘。鲁公姬同亦想利此一战折服徐君赢衡,进而称霸淮西诸侯,是以亦调三百战车迎战,无伏无谋一决胜负。 阵势摆下,两君几乎同时下达出击指令,霎时间锣鼓齐鸣响彻云霄,两军甲胄嘶吼助威,随之战车雷动碾压大地,直如两座大山快速移动,回首一刹间怦然撞向一处。 虽说两军兵力对等,然则两军士气天差地别,鲁军连胜,愈战愈勇,徐军数败,斗志全无,是以可知徐军败局已定矣! 数番冲突下来,鲁军游走于外围,将之徐军困于一处,战车失去机动之能,犹如栏木砣铁,谓敌毫无威慑,只得是坐以待毙。 胜负已分,双方亦无拼死之意,鲁军围而不攻,徐军御而不抗,随之一声钲响,徐君赢衡独自撤马回入城中,鲁公姬同随之亦举旗松围,号令三军摆下防御阵型,放纵徐军退去。 争斗终止,鲁公姬同纵马还至阵前,赫然伫立不怒而威,双目极视前方,谨待徐军动向。不多时,徐大夫赢罱携十数朝臣步行而来,拖举绢书齐跪鲁军阵前,并谓鲁公姬同言道:“徐室不自量力,冒犯联军天威,吾君业已知错,更觉无颜面君,遂遗下投诚书,著我等呈交鲁公,还盼鲁公秉持仁义之本,受我投诚之意!”说罢,伏地待言。 鲁公姬同随即命人接过绢书,更谓众人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然寡人不信绢薄之言,体察汝等求和之诚,今且稍退大军,若淮西诸侯再敢作乱天下,联军复至之时,即是汝等末日,盼汝等好生侍君,治邦理民,安守本分,莫再为敌天下!”言讫,即领大军还营,随将徐室投诚书制成布告,张贴于淮西诸侯各城。 时过数日,既见淮西诸侯并无异样,鲁公姬同遂又颁下安抚文书,檄告各处。淮西诸侯亦皆会意,纷纷著使携礼,入联军大营劳军,如此又过数日,鲁公姬同方才安心,乃敢敕令联军退兵。 还都曲阜,鲁公姬同大排宴席,犒劳三军不再话下,就此济身方伯之列,淮西诸侯唯其马首是瞻,齐、宋之名亦更盛于诸侯。 见之此景,洛邑处周王姬阆大为窝火,名为天下共主,却无制世之实,诸侯之名更盛天子之名,使得周王姬阆颜面扫地,而窥此枉礼欺上之举,王室却又无力加以惩处,是以只德与朝怨诉众卿,日:“回想周初,文武治世,德批世人,仁载亲疏,适见天下归心,何其盛哉!还观今世,戎狄犯镐,被迫东迁,愈见衰颓,直见政由方伯,天子不鸣,悲乎哀哉!天下非属我矣,众卿去罢!”说罢,唉叹连连。 闻王训言,众卿虽是感同身受,然众亦知时势使然,诸侯崛起,周室谙弱,想要复周之声,回天乏术力矣!是以,众皆默然垂首,无言以对! 时虢公姬丑在朝述职,其与周公姬年纪相当,是为王室嫡亲族系,与之周王姬阆脾性相合,由是私交甚好,更兼年轻气盛,不畏强权,乃出而上谏道:“王室衰败,非一日而成。复周胜势,亦无能一蹴而就,还得缓步图之!” 梼杌闻得此言,周王姬阆骤然举眉,大悦道:“虢公可有兴王大计!” 虢公姬丑见问献言道:“臣确有言,供王参佐!时下,齐鲁声势滔天,我难与争,卫宋之流稍弱,然其与之齐鲁盟交甚深,亦不可轻动,但有北疆晋室,数代内争,与之中原邦交甚少,几无盟邦,我可利此使晋臣周,而后再图天下!” 周王姬阆忧心道:“晋亦不弱,何以胜晋?” 虢公姬丑恳首道:“王言甚是,晋雄西北,以周之力实难与争,然合周虢二邦之力,却可与之一战!” 周王姬阆仍有顾虑道:“如此确要陪上全部身家性命,稳妥与否?” 虢公姬丑嗤笑道:“便看君做何想也!若想安生度日,恬颜为之即可,放任天下,自此不问政事!若想拥天子之名,掌天下权柄,则当与世而争,争胜而兴,争败无憾,君又何患之?” 闻此一言,周王姬阆方才宽心问道:“虢公意将如何行事?” 虢公姬丑当即拱手直言道:“适闻庶支姬诡诸窃居晋侯之位,更无故诛杀嫡支桓装二族,我便以次为名出兵除叛,继而扶立嫡亲子嗣即位晋君,如是新任晋君必当念王之恩,及后定当忠心事王也!而就天下大势,此消彼长,臣晋得利而增势,齐鲁失政而减势,如此数合,周必复兴也!” 闻其述罢,仿佛盛周之势便在眼前,周王姬阆当即下诏道:“虢公兴周长策,寡人全力支持,周室六师任凭虢公差遣,待到功成之日,寡人必当亲授虢公相职,以佐寡人治国!” 虢公姬丑当即俯身跪拜:“谢王上!”言讫,抽身而出, 其出而整军备战不在话下,周室王臣则是不遗余力为其提供后勤保障。 秋末九月,虢公姬丑帅师四万开赴晋地,人拥马蹴声势浩大,其行迹轻松为晋哨探查知,随将战报传至翼城。 虽说晋侯姬诡诸久经沙场,谓此见怪不怪,然则王师四万大军临境,毕竟不是小事,由是举朝商议对策。 众臣早到,议论纷纷,战和意见不一,唯有大夫士蒍僻居一侧,不发一言。过不多时,晋侯姬诡诸从后转出,直入君座坐定,其在帷后听闻多时,众臣之意业已知晓,然则皆不合意,故而叹言问道:“王师临境,众皆知了,于寡人言,战则无惧,和无不可,只是不知何则更好,敢问众卿高见!” 待其音落,众臣随之纷纷上言,主战倡和众说纷纭,晋侯姬诡诸置若罔闻,进而望向大夫士蒍,敛颜问日:“士大夫可有高论!” 见君责问,大夫士蒍接言上奏道:“人为君,我为臣,周天子仍为天下共主,为免落人口舌,眼下不宜与其轻动干戈!” 闻此,晋侯姬诡诸蔑言道:“如是说,大夫倡和也!” 大夫士蒍续言道:“和者,贵诚!心志不诚,堪得和平?” 晋侯姬诡诸轻点其头,随之恳言道:“如是,战不宜,和不适,大夫可有良策教我?” 大夫士蒍躬身呈言道:“以战促和!” 晋侯姬诡诸不解道:“战则有伤,伤则不合,怎见以战促和?” 大夫士蒍解言道:“柔以怀钢,假弱屈尊骄其心,持衡想拒堕其志,敌不动,我不动,务必使敌战而不得,则事可成也!” 晋侯姬诡诸闻言大悦,赞日:“妙哉,战争还可如此文艺,士卿大才!”言讫,当堂拜授大夫士蒍大将军职,着其领军三万御敌。 大夫士蒍叩首领命,众臣齐贺晋公英明。 次日黎明,大夫士蒍领得三万晋军踏上征程,上卿俞庚副之为属。 行军半日,晋虢两师会于翼城三十里外郊野,突遇晋军来敌,虢师一时茫然无措毫,是以不敢轻举妄动,晋师则本着劝退敌师之志,亦无先战之意,两军由是不约而同,下令就地落营杂寨,以图后计。 是夜,两军营中尽皆灯火通明,各自聚众商议谋敌方略。先观晋营,中军大帐中,昏黄烛火下,大夫士蒍端坐将案前,余部大小将领分列两侧,但闻大夫士蒍先语道:“两陈相望,众寡强弱相等,未敢先举,吾欲令敌人将帅恐惧,士卒心伤,行陈不固,后陈欲走,前陈数顾;鼓噪而乘之,迫敌溃走,应当何为?” 上卿俞庚谏上道:“如此者,可发兵潜行至敌营两侧伺伏,再遣车骑绕行至敌营后侧待命,另外多置旌旗,益添金鼓。及至交战之时,鼓噪而俱起,敌将必恐,其军惊骇,众寡不相救,贵贱不相待,敌必走也!” 闻其此语,大夫士蒍摇首回道:“上卿之谋,合乎战法,却不合时宜!吾已差使哨骑探过,敌营所处地势,两侧乃是一马平川,绵延近十里,无有设伏之地;且两营相距不过数里,我营车骑调动尽为敌营将士收在眼底,难掩敌耳目,则无谈越其前后;勉力为之,则敌知我虑,先施其备,合战之时,亟当是我士卒心伤,将帅恐惧,战则不胜,犹如不战也!” 闻其一番解说,众将语塞。 大夫士蒍随之谦言道:“我有一谋,众将试听可行否?” 众将静默待言。 大夫士蒍续言道:“此战首要,旨在退敌,而非杀敌,当多发哨探往视其动静,敌不动,我不动,待其粮草耗尽自退,是为最善者!如是察其有意发兵攻我,可审候其来,择死地设伏而待之,另外我接敌之师,应当远置旌旗,疏列行陈,佯我全军尽出,勿使敌军察我暗设伏兵。待战之时,接敌即走,不得见有损伤,退之一段,敌必生疑欲还,适可击金无止,令敌释疑还追,直至牵敌入我伏击之地,彼时三军止而回击,伏兵趁势突出,或陷其两旁,或击其前后,将其阵形冲散,敌必惧而畏战,溃逃四方!” 闻罢此谋,众将纷纷称赞,末了齐言颂道:“大夫高谋,吾等谨遵将令!” 大夫士蒍随言起身,谓众颁下将令,着上卿俞庚领兵一万,密出大营择地设伏,余部将士则紧守营区整军备战,枕戈待旦以防敌军突袭。 众将闻声受命,出而各自行事。 再看虢军大营,亦是人马横行紧张备战中,中军大帐内人声鼎沸争论不休,有言占先偷袭者,有言以静制动者,更有言还师傅待变者,众说不一。 虢公姬丑一时亦乱了心意,更无良策制敌,衡量再三后声言道:“我等身负兴周大业,与晋一战,势在必行,退守绝无可能!而以静制动之法,表面看似稳妥,实则是亡师之途,我师远征作战,所携粮草有限,难以与敌持久对峙!再有占先偷袭之法,亦非善策,我师行军至此,已是疲惫不堪,还观晋军,以逸待劳兵峰正盛,强行催军作战,定是败多胜少!” 众将闻言皆是满面茫然,纷纷请将示下。 虢公姬丑稍加思索后回言道:“此一战,不可退却,不可急战,不可缓战,折中之法唯有寻敌行阵决战,光天化日之下,一战定乾坤!” 如此便简明了,众将齐目望向将台,谨待军令。 虢公姬丑随即会意诏令道:“着参军葛涅著写战表文书呈交敌营,约期三日后疆场决战,彼时,还望众将用命,奋力死战!” 阵战唯勇,众将呼喝道:“愿尊号令!” 战略拟定,众将退下,虢公姬丑睡意全无,遂随手抄起一卷兵书,静静品读。 战书传至晋营,大夫士蒍阅后窃喜,当即召令上卿俞庚领军出营,择险要处埋下伏兵,更着余部将士做好接敌准备。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两军如约出营对垒疆场,双方主将阵前会话,虢公姬丑当先言道:“姬诡诸残暴无德,戮杀宗亲,难为人君!今奉天子诏,师出拨乱反正,其若识相,还位晋室嫡亲,免动刀兵!” 大夫士蒍轻笑道:“周室承天之望,晋人无不敬仰,他事或可商量,然要除我晋君之职,动我晋室根基,却是不可!还请天子以情度人,消战弭兵以安天下!” 虢公姬丑急而怒道:“即是无法妥协也,便请出战!” 大夫士蒍浅言道:“公若执意如此,愚夫自当奉陪,谨嘱一言,此战乃公迫战,非我不敬王也!” 如此说罢,两帅各自回归阵中,皆依前者所谋而动,虢军摔先发起冲锋,欲求与敌一战定胜负,但见晋军阵中一阵骚动,不待接战旋即倒旗拖戈而走。 见之胜利来得如此容易,虢公姬丑一时冲动失智,随即使军追击。 而见虢军上当追击,大夫士蒍暗自庆幸,命军一路且停且走,引诱惑虢军去往伏击之地。 追出一段,虢公姬丑心绪还归冷静,回过神来转念一想,晋军兵强马壮,当不似如此不堪一击,其今不战而走,必有所谋,由是下令驻军查看。 见敌生疑或退,大夫士蒍旋即下令鸣金止军,而三军将士依越鸣金不止,对之金音置若罔闻,仍就退走不止。 见之此景,虢公姬丑似如吃下定心丸,断定必是敌主帅无能统御三军,见得王师威武惧而怯战,由是复命三军疾追。 见敌又起,大夫士蒍回首会心一笑,竟而宽心奔走。 不多时,大夫士蒍引敌入就伏击之地,但闻一声炮响,两翼伏兵杀出,引敌之师亦就转身杀回。 至此,虢公姬丑方知上当中计,然遇战场情势突变,一时茫然无措,更无谈应对之策,只得下令三军速退。 晋军后退乃是有预谋而退之,虢军后退乃是不敌而败走,随之虢公姬丑一声令下,三万大军旋即作鸟兽散,四向奔走令而不止。 大夫士蒍亦就回师追击,直将其全部驱离晋地为止,并明告虢公姬丑,莫再作难晋室,以免伤了姬姓王族和气。 退离晋地,虢军所带粮草辎重尽失,好在收拢溃兵,得众两万八千余众,兵力几无损。此一战,虢公姬丑甚感憋屈,自觉无颜还朝觐王,念及两师兵力尚在,还可与晋一战,遂自解钱囊,下令于邦中调拨五千石粮草,运抵前线再战晋军,期求不辱王命。 再说大夫士蒍,携得胜之师凯旋,受上犒赏,自不必说,劳军宴毕,继又谓上谏言道:“此一战,本着驱敌为上,杀敌为下之方略,我军几无歼敌,其兵力无损,势必卷土重来,君当早做防范!” 晋公姬诡诸闻声会意,频频点头,问日:“大夫可有良策应对!” 大夫士蒍拜道:“聊有数言,供君参佐!” 晋公姬诡诸拂臂请道,大夫士蒍续言道:“不可交恶过深,免落口舌于诸侯,又要一劳永逸,免虢绝除祸晋之念,由是臣定间战之法解厄!” 晋公姬诡诸惑而问道:“此话何解!” 大夫士蒍释言道:“圣人用兵以决胜,不可以不用间,敌有谋臣,则潜行赂敌亲信,构谗于内,外以实事应谗者言,使其君臣相疑,自相残害,以此绝晋之患也!” 晋公姬诡诸悦急问道:“大夫良谋,如何施行?” 大夫士蒍从容回道:“如臣无料错,虢公姬丑势必引军复犯晋地,使军御之,必不可少,只需紧守城隘关卡,使得敌军战而不得,另外将前者所获虢军粮草辎重悉数归还,做出虢公姬丑受贿之像,臣再出使洛邑,构谗陷之,王必疑而却用,晋患可解也!” 晋公姬诡诸虑道:“其若不收,则当如何?” 大夫士蒍慰道:“无妨!我所求者,乃虢公姬丑受贿之像,其有无受贿之实,于我不重要!其若一次不受,那便运送二次,直至虢军撤离晋地!” 晋侯姬诡诸兴而言道:“大夫万全之策,众卿依法行事!” 大计议定,只等虢军来犯。 还说虢公姬丑,拢聚溃兵重整旗鼓,五千石粮草也已运抵前线大营,亦谓是万事俱备,随之虢公姬丑一声令下,数万大军复又侵入晋地,浩浩荡荡奔翼而去。 旋即战报传至晋室,晋侯姬诡诸当即遣军三万前往抵御,依计坚守,不出与战,更以劳军之名,奉送前者所获虢军粮草,大夫士蒍亦是应时而动,当即起行出访洛邑。 两军交战之际,敌方遣使而至,周王姬阆颇感意外,旋即依礼召见。 庙堂之上,大夫士蒍行过大计,进而直言问道:“晋有何错,王要出兵伐我?” 突遇其问,周王姬姬阆不知如何论辩,随实言相告道:“屠戮宗族,天理不容,堪能不伐!” 大夫士蒍随言驳道:“宗戚士族,血脉至亲,本该同舟共济,奈何却要犯上作乱,遇此反徒,王不除焉?” 遇其反问,周王姬阆语塞。 大夫士蒍随之续言道:“晋自立诸侯,君主更替数十世,忠职事王不敢懈怠,我主诡诸更是以兴周为己任,奈何却换来王上兴兵讨伐,王上莫不要寒透诸侯之心耶?” 周王姬阆急而辩道:“寡人从未有此想法,只是……” 大夫士蒍打断道:“只是小人之言难辩!” 周王姬阆惊道:“此话何意?” 大夫士蒍拱手敬道:“我王乃仁德之主,臣料想此番周晋之争,必是他人撺掇而就,由是方敢冒死前来谏奏!” 周王姬阆故作镇定道:“汝有何言?” 大夫士蒍接言道:“伐晋之举,必是虢公姬丑献策铸就,托言屈晋兴周,然我王可曾想过,今以武力迫晋,晋人可会真心服周?再有,王上今日可以出兵伐晋,他日便可伐秦、伐楚、伐天下,如此暨让天下诸侯又作何想?失之诸侯,天下遑属周否?” 周王姬阆自觉理亏,支吾道:“这……” 见事将成,大夫士蒍果断打断其言,声声铿锵献谗道:“依臣所知,虢公姬丑乃好名逐利之徒,伐晋以成名,掠晋而逐利,可谓名利双收!我主亦心成其所念,只为免伤无辜!奈何虢公姬丑贪欲不足,数千石粮草尽纳囊中,却丝毫不见其有退兵之念!无奈之下,这才使臣入洛,敬请王上下诏退兵!” 闻罢其说,周王姬阆汗颜,面色蜡黄道:“晋使且回,此事寡人定会查实,若果此事,寡人自会还晋公道!” 大夫士蒍闻言躬身礼退,周王姬阆随即派遣数十密探前王虢营查探。 不数日,哨探回报,虢军入晋数十日,不曾与晋交战,且粮草进出大营,络绎不绝! 周王姬阆闻报大怒,当即下诏命虢公姬丑退兵还朝,另立诏书,著大夫士蒍带回,赐天子胙,册立姬诡诸为晋君为其正名,并檄文天下,以告周晋之好。 回说虢军大营,虢公姬丑阅罢诏书,一行热泪夺眶而出,仰天叹道:“天要亡周也!” 隔日,虢军尽起,还师洛邑,虢公姬丑自此心灰意冷,无心事王,自回属邑理事。 , 第061章 幽邑复盟会 城濮起争端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随之周晋之争告停,天下即又复归安宁,然则诸侯争心不止,势如冰下暗流,新一波争霸浪潮又将迎头袭来! 公元前667年,寒春,业已是雨水时节,还见大雪纷纷,许多年老体弱者,不堪冰霜寒气袭体,纷纷病倒,原仲便是其中一员。 话说原仲何许人也?曾为鲁室大夫,乃是公子姬友启蒙老师,一个敏而好学,一个诲人不倦,因是师徒二人情谊深厚。后因其年事渐高,获鲁公姬同诏令特准,还归陈地乡野养息。 公子姬友暨于日前家信中获知老师病重,当即请得符文使书前往探望,数日奔波抵陈,不及将歇遂往原府会见老师。 来至原仲房间,公子姬友取凳座于榻尾,原仲靠卧榻上,两人四目相对,见老师憔悴模样,公子姬友心情悲痛,垂首无语。 原仲见状笑言道:“年事已高,病入膏肓,自知时日无多,死前能得公子亲来探望,不枉你我师徒一场,老夫死而无憾矣!” 闻其此言,公子姬友急而慰道:“老师切莫如是说,待得春暖之日,老师寒疾自当痊愈,学生还待聆听老师教诲!” 原仲腾挪坐起,挥手轻笑道:“勿需安言,老夫病体,蔚然自知,得见公子,老夫甚喜,难得今日精神稍佳,可否赘言再与公子论学!” 公子姬友拱手敬道:“学生受教!” 原仲旋即敛颜,改就严师口吻道:“公子业已长大成,现亦入朝参政,敢与公子一论为政之道!” 公子姬友舒颜回道:“不敢与老师论学,学生谨待教诲!” 原仲轻咳一声,接言道:“公子业已从政多,必有颇多心得,不妨说来听听,老夫试察公子所谓为政之道!” 闻言,公子姬友随之顿首礼敬,进而回道:“学生浅见,夫国之将兴也,朝廷百吏,或短或长,或丑或美,或怡或厉,或是或非。虽听其言,观其貌,有似不同,然察其志、征其心,尽于为国,所以刚讦不怨,黜退不愕,得其中无违乎理。故天不惑其时,坠不乏其利,人不乱其事,鬼神开赞,蛮夷柔同,保合太和,万物化育。国之将亡也,朝廷百吏姿貌多美,颜色谐和,词气华柔,动止详润,虽观其貌、听其言,有若欢洽,然察其志、征其心,尽在竟位。所以闻奇则怪,见异必愕,狙嫉相蒙,遂丧其道。故天告灾时,坠生反物,人作凶德,鬼神间祸,戎狄交侵,丧乱弘多,万物不化。夫不伤货财、不妎人力、不损官吏而功成政立,下阜百姓,上滋主德,如此者忠贤之臣也。若费财烦人,危官苟效,一时功利,规赏于主,不顾过后贻灾于国,如此者奸臣也。至理之世,官得人;不理之世,人得官。” 原仲摆首笑道:“汝之所言是为臣道,非为政道也!人之情,欲生而恶死,欲安而恶危,欲荣而恶辱。天下之人得其欲则乐,乐则安;不得其欲则苦,苦则危。若人主放其欲,则百吏庶夫具展其欲,百吏庶夫具展其欲,则天下之人,贫者竭其力,富者竭其财,四人失其序,皆不得其欲矣。天下之人不得其欲,则相与携持保抱,逋逃隐蔽,漂流捃采,以祈性命。吏又从而捕之,是故不胜其危苦,因有群聚背叛之心生。若群聚背叛之心生,则国非其国也。勿贪户口,百姓汝走;勿壮城池,百姓汝疲。赋敛不中,穷者日穷,刑罚且二。贵者日贵,科禁不行,国则以倾。官吏非才,则宽猛失所,或与百姓争利,由是狡诈之心生。所以百姓奸而难知。夫下难知则上人疑,上人疑则下益惑,下既惑则官长劳,官长劳则赏不足劝、刑不能禁,易动而难静。此由官不得人故也。政术至要,力于审士。士有才行比於一乡,委之乡才;行比于一县,委之县才;行比于一州,委之州才;行比于一国,委之国政,而后乃能无伏士矣。人有恶戾於乡者,则以诲之,不改是为恶戾,于县则挞之,不改是为恶戾;於州则移之,不改是为恶戾;于国则诛之,而后乃能无逆节矣。诚如是,举天下之人,一一胸怀无有干背谄慢之萌矣。此之谓靖人。凡为天下之务,莫大求士。士之待求,莫善通政。通政之善,莫若靖人。靖人之才,盖以文章考之,百不四五;以言论考之,十或一二;以神气靖作态度考之,十全八九。是皆贤王庆代、明识裁择所能尔也。夫下王危世,以文章取士,则翦巧绮滥益至,而正雅素实益藏矣;以言论取士,则浮掞游饰益来,而謇谔诤直益晦矣;以神气靖作态度取士,则外正内邪益尊,而清修明实益隐矣。若然者,贤愈到,政愈僻,令愈勤,人愈乱矣。天下至大器也,帝王至重位也,得士则靖,失士则乱。人主劳于求贤,逸於任使。于呼,守天聚人者,其胡可以不事诚於士乎!人情失宜,主所深恤。失宜之大,其痛刑狱。夫明达之才,将欲听讼,或诱之以诈,或胁之以威,或贿之以情,或苦之以戮,虽作设权异,而必也公平。故使天下之人,生无所于德,死无所於怨。夫秉国建吏,持刑若此,可谓至官。至官之世,群情和正,诸产咸宜,爱敬交深,上下条固,不可摇荡,有类一家。苟有达顺陵逆,安得动哉? 此方为政道!” 闻罢其言,公子姬友拱手恭敬道:“学生谨受师训!” 陡然间说了这许多话,原仲耗费过多心神,霎时间面色乌黑,掩面强撑道:“总之,天不可信,地不可信,人不可信,心不可信,惟道可信,汝当铭刻于心!”说完,一阵剧烈咳嗽。 谓此,公子姬友不忍其过多劳非心神,进而加重病情,遂抚榻进言道:“老师铭言,学生谨记,祈愿老师好生将养身体,待得痊愈之日,学生再来领受师训!”说罢,起身扶助老师躺平休歇。 出得房来,会见师母,公子姬友将身上所带金银细软尽数相赠,并叮嘱道好生服侍老师,不日再来探望。 看罢老师,时将日暮,更加之邦中政务繁忙,公子姬友不敢于陈久留,遂于原府食过晚膳,当即起驾连夜返鲁。 还鲁路上,公子姬友独坐车中忧郁不已,正自烦闷之际,忽闻得车外有人催马疾驰而过,惊到栾马连同车驾一阵颠簸。 公子姬友险些栽倒车中,由是愤而问道:“何人车驾?如此冒失无礼!” 马夫回道:“乃是杞室官撵,急奔鲁地而去!” 公子姬友回过神来,转念一想,杞鲁交好,此人杞地而来,笨鲁而去,必是故人无疑,何不寻其同伴而行,以慰旅途孤戚,遂命马马夫追赶此驾马车。 马夫闻言受命,一声呼喝催马疾驰,追至半日来至洮地驿站,两车同入休憩,公子姬友先行下车,停于车边驻足观望,祈盼杞室官撵中何许人也!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杞车中传来一声女音,呼日:“叔父!” 公子姬友茫然四顾,见之无人,方知其人是谓己言,一时不知如何做答,遂回道:“汝是……” 不待其说完,杞车中走下一女子,直行至公子姬友面前,欠身礼言道:“侄儿伯姬,问叔父好!” 公子姬友定眼细看一番,原是杞伯姬,遂紧上一步,赶忙将其扶起,接言道:“伯姬怎到此处?” 杞伯姬侧首而泣,默不做声。 见之此壮,公子姬友已猜之一二,遂问道:“可是与杞侯不和?” 杞侯姬梨花带雨,轻点其头,公子姬友柔言续问道:“何事至此?” 杞伯姬抽泣道:“今岁贺春宴会之上,多饮得几杯,因之思乡心切,便说了些尊鲁贬杞之语,未曾想遭其当众怒斥,伯姬于杞颜面尽失,杞地无我容生之地矣,祈请叔父领我还鲁!” 公子姬友摇首叹息道:“汝今已为一邦夫人,奈何行事还是孩童心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怎可随意挑拣夫家不好!” 杞伯姬欠身至歉道:“伯姬业已知错,奈何话已出口,现今杞室人人诛斥于我,不得已而起驾私行还鲁,还望叔父引我一程!” 公子姬友垂首愠怒道:“未得杞侯准许,汝竟私逃还鲁,可知此举或将引发两邦大战耶?” 杞伯姬哭声愈盛,颤声道:“伯姬只想逃离是非之地,从未想过挑起战端,还请叔父出谋化解!” 公子姬友叹言诤声道:“自种恶因,便当自食其果,汝今唯有还杞,告罪杞人,祈求宽恕,如此方为正途,暨可豁免杞鲁争战!” 闻言,杞伯姬瘫座于地,摇头哭道:“可杀不可辱,伯姬宁死不回!” 见之此状,公子姬友亦是无可奈何,遂上前将其扶起,慰言道:“也罢!鲁地不可轻归,汝且暂居洮地,待我还邦,请示君上过后,在做打算!” 杞伯姬默然,轻轻点头,随之二人行入驿管,叫房先行住下。 公子姬友为免日久生变,不敢久留,辞别杞伯姬后,连夜起驾急奔曲阜而去。 回至曲阜时,恰是深夜,不等天明,公子姬友直入宫中晋见鲁公姬同。 入而得见,鲁公姬同揉揉惺忪睡眼,不悦道:“半夜晋见寡人,有何要事?” 公子姬友急而拱手上奏道:“臣弟由陈还鲁,路遇君女杞伯姬,因与杞侯争执不睦,遂私逃出杞望鲁而来,虑到干系杞鲁邦交,为臣弟劝留洮地,谨请君上定夺!” 鲁公姬同轻睁双眼,收紧衣衫,心不在焉道:“回便回罢,寡人亦许久未见伯姬矣,此等小事,何需寡人定夺!” 公子姬友急而振声谏道:“事及礼仪,关乎荣辱处世,换做普通人家亦难视而不见,何况是王侯盟交姻亲!处理不当,将会引发杞鲁大战,牵涉至派系邦交,造就中原混战,亦未可知!” 鲁公姬同忿道:“不过是夫妻两口,徒生口角而已,汝今如是说,可是言过其实矣!” 公子姬友铮铮谏言道:“君上糊涂也!礼者,继天地、体阴阳,进而慎主客、序尊卑、贵贱、大小之位,不可不察也!” 鲁公姬同轻言道:“何至如此!” 公子姬友随言辩道:“礼之不存,天地无继,阴阳无序,而至天下大乱,绝非小事!伯姬私逃,无礼在先,我若迎纳,不敬在后,杞侯颜面受损,必将兴兵问罪于我,其时必是腥风血雨一场恶战,此乃君之所悦耶?” 闻其言之凿凿,鲁公姬同竟无言反驳,随即摊臂问道:“伯姬已返,汝需寡人何为?” 公子姬友皆言献策道:“现下,杞伯姬为我劝服止步洮地,到底还在杞境,算不上私逃,还有挽回余地,但望君上移步洮地,劝说杞伯姬还杞,如此方可化危为安,与杞存续旧好!” 鲁公姬同执拗不过,撑膝垂首一声叹息,进而应言道:“也罢,寡人便往洮地一遭,顺便与吾儿见上一面!” 公子姬友躬身礼拜致谢,进而起身侍立一侧。 鲁公姬同缓缓摇首抬头,见之公子姬友未退,乃愠怒道:“难不成要寡人衣衫不整,三更半夜随汝前往洮地耶?” 公子姬友自觉唐突,旋即拱手相辞道:“臣弟冒失,君上安歇!”言讫,转身行去。 次日清晨,鲁公姬同踏上行程去往洮地,因知次女叔姬与之亲厚,为了更好说服伯姬返杞,遂携之一同前往。 昼夜奔波,来至洮地,鲁公姬同与杞伯姬会于驿馆内,两两会面,唏嘘万千,杞伯姬欠身答礼道:“问父亲安好!” 鲁公姬同拂袖虚请,慈言道:“免礼!” 杞伯姬起身无话。 鲁公姬同续言道:“闻言我儿欲私走还鲁!” 闻其此言,杞伯姬甚感委屈,大哭道:“杞子辱我,无颜忝居也!” 鲁公姬同笑而慰道:“事及前因后果,寡人业已悉知,乃夫妻间日常磕绊而已,不至于离家出走!” 杞伯姬不语,大哭。 鲁公姬同拥其入怀,柔言慰道:“礼经有言,出嫁之女当循三从四德,三从者,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者,事公姑,敬夫主,和妯娌,睦街坊。受得些许委屈,便要还家,何以为人妻?何以为人母?” 杞伯姬埋入其怀中,只是大哭不已。 终了一番交谈,杞伯姬受其开导,应言还杞。 鲁公姬同即使叔姬陪同杞伯姬一起回杞,并命叔姬诫告杞侯善待杞伯姬。 事毕,鲁公姬同自回曲阜,叔姬受命与杞伯姬一同返杞。 时过刻日,伯姬自归,感念鲁公姬同识礼,杞侯姒德气消,并设宴招待。并邀叔姬共进家宴。 席间,杞侯姒德感慨道:“鲁侯维礼,小婿安矣!” 叔姬刚柔并济,一番言语诫告杞侯,辞日:“杞后刻心秉德,毋敢违先后之制度,力谊勉行,称顺妇道,减省群事,谦约为右,其孝东宫,毋厥朔望,推诚永究,养名显行,以息众獾,垂则列妾,敢请杞侯深惟毋忽!” 杞侯姒德受教,应言善待杞伯姬。 是时,莒大夫莒庆在杞出使,亦应杞侯之请出席家宴,席间见得叔姬言貌非凡,和言道:“男能卫社稷,女能奉妇道,鲁室尽见英雄儿女也!” 叔姬闻言举樽,轻笑见礼。 见此,众皆起樽共饮,其乐融融。 仅此一面,大夫莒庆对其一见钟情,更在宴后独会叔姬,与之情定终生。 还莒后,大夫莒庆即向鲁室下聘,求取叔姬。而鲁公姬同为了结交莒室增大势力,亦是当即应准。 闻知鲁莒结交,齐室慌了,只因莒临齐侧,直似一把尖刀抵住胸口。朝会之上,齐公姜小白当众虐言道:“山东之政暨由鲁室矣!” 众皆愧而无言,右相鲍叔牙进言道:“无妨!我可重会诸侯,塑就齐室声威!彼时,鲁得一莒,我拥天下,势孰为盛,一目了然也!” 齐公姜小白面漏忧色道:“幽邑会盟,至今已过十载,盟约国因之利益纷争,早已分崩离析,幽邑会盟业已名存实亡,今若召聚,其能来否?” 见问,右相管夷吾出而进言道:“君上勿虑,臣自请为使出访列国,定说得诸侯前来会盟,重开幽邑会盟盛事!” 齐公姜小白闻言大喜,当堂授其符文使节,著其出访列国,重振齐室声威。 竖日黎明,右相管夷吾受命起程,一行驰出齐都临淄。 车驾于路慢行,右相管夷吾独坐车中,心中思索先往何处,念道乱世当道礼崩乐坏,诸侯间尔虞我诈,仅存利益纠葛,空口请盟恐难成事。剖析天下大势后,右相管夷吾申头探出帘门,命道车夫转道驶向洛邑而去。 伐晋战败过后,周室威严愈薄,诸侯轻周更盛,得知齐室重臣来访,周王姬阆亲自出城相迎。城前相遇,己虽仗齐之盛,得周王姬阆厚礼相待,右相管夷吾却不敢忘己身份,赶忙下车面君行以君臣叩拜大礼。 当今乱世还有谓己为尊者,周王姬阆心中欣慰至极,亦即上上前将其扶起,随之言日:“齐相远道而来,无需多礼!” 右相管夷吾拜谢,礼言回道:“得见天子尊颜,微臣之幸也!” 周王姬阆洌颜而笑,申臂请道:“入堂叙话!” 右相管夷吾拱手相让,随后而入。 朝堂会罢,周王姬阆履登君位,问日:“齐相今来,所为何事?” 右相管夷吾拜而回道:“无事不敢扰王,纵观天下,争战不止,内盗外娼份起,我君忧心忡忡,特使微臣入洛,肯请天子降诏,集聚诸侯勤王,清逆除叛!” 周王姬阆惑而问道:“此话怎讲?” 右相管夷吾见问释道:“诸侯内争,微臣不必多言,天子自主见得,只说中国外患,西北狄戎群狼窥伺,南疆荆楚虎视眈眈,若再纵使诸侯分崩离析,中原陷落指日可待!谨期天子降诏,使齐为方伯,凝聚诸侯,盟而安内攘外,重复大周盛世!” 周王姬阆一声叹息,知其所言皆为实情,若正其方伯之名,则如与其共领天子之尊,天下再非周室王族独尊也,只得接言苦笑道:“此乃寡人分内之事,不敢劳齐公费心也!” 右相管夷吾随之淡笑道:“天子所言甚是,然以今时周室威信,臣恐天子难现万邦来朝之像也!” 闻其此言,周王姬阆怒由心生,念其乃为强齐属臣不便发作,乃愠色道:“寡人无能为,齐君便可为得?” 一语双关,一驳齐使无礼,二斥齐君犯上,右相管夷吾岂能不明其中之意,当即躬身致歉道:“天子息怒,微臣无礼!天子所虑,臣皆了然,我君力主尊王攘夷,决然不敢逆颜犯上,然识时务者为俊杰,齐今称雄东隅,齐公一声召唤,不敢说万邦来朝,东南诸侯必将尊齐而动!” 周王姬阆心中虽有万般不甘,谓其所言却是无从驳起,只得卑言道:“齐公能为寡人分忧,寡人无忧矣!” 右相管夷吾急而问道:“如是天子愿依微臣之言耶?” 周王姬阆自是不乐意,忽的心生一计,接言回道:“齐相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寡人这王位岌岌可危,现下无暇顾及他事也!” 右相管夷吾礼言问道:“不知何事困扰天子,微臣愿为天子分忧!” 周王姬阆叹日:“昔日王子姬颓作乱,寡人险而客死异乡,幸得郑虢二邦忠正勤王,寡人这才得以复事王位,然却走脱了姬颓之子姬绥,其今逃居于卫地朝歌,更巧言撺掇卫公姬朔,大有举兵复犯王畿之意,寡人性命危在旦夕也!” 右相管夷吾思之少顷,进而拱手言道:“如此正好,王上籍可以除叛为名,降诏诸侯盟而伐之,齐身先士卒,领衔成事!” 周王姬阆笑而复言道:“如此甚好!” 右相管夷吾想的是,不论以何之名,但得以齐为主事,盟合诸侯即可,进而坐实方伯之名。周王姬阆想的是,未许齐室方伯之名,又可令其为己所用,何乐而不为? 各得其所,两者一拍即合,周王姬阆当堂书下诏,授诸右相管夷吾带出盟合诸侯除叛。右相管夷吾手握诏书不胜欣慰,随之摆驾驶离洛邑,走访列国说请幽邑会盟。 当先去往何邦,右相管夷吾思虑再三,而今天下,齐鲁齐头,若可说动鲁室会盟,余则不难也。 想定即行,右相管夷吾遂命车夫择道望鲁而去。 到得曲阜,鲁公姬同依礼召见。礼别话絮,鲁公姬同直言问道:“齐使今来何为也?” 知齐鲁不睦,直言请盟,其定不允,右相管夷吾遂转而言道:“闻君喜道,特来与君一论!” 鲁公姬同拂袖请道:“齐使试言之!” 右相管夷吾接言款款道:“道之所言者一也,而用之者异。有闻道而好为家者,一家之人也;有闻道而好为乡者,一乡之人也;有闻道而好为国者,一国之人也;有闻道而好为天下者,天下之人也;有闻道而好定万物者,天下之配也。道往者,其人莫来;道来者,其人莫往;道之所设,身之化也。持满者与天,安危者与人。失天之度,虽满必涸。上下不和,虽安必危。欲王天下,而失天之道,天下不可得而王也。得天之道。其事若自然。失天之道,虽立不安。其道既得,莫知其为之。其功既成,莫知其释之。藏之无刑,天之道也。疑今者,察之古不知来者,视之往,万事之生也,异趣而同归,古今一也。” 闻其言罢,鲁公姬同笑语道:“齐使言之深奥,寡人难解其意也!” 右相管夷吾随之释言道:“简而言之,是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鲁公姬同正身问道:“何为得道?何为失道?” 右相管夷吾为其解道:“睦领友好,亲邦爱民,即为得道!仇邻恨主,绝亲祸民,即为失道!” 鲁公姬同肃然续问道:“寡人可算得道否?” 右相管夷吾摇首否定。 鲁公姬同愠而转问道:“齐君可算得道否?” 右相管夷吾仍旧摇首否决,叹道:“乱世当道,人起争心,难成大道也!” 鲁公姬同悦而抚掌称赞道:“彩!” 右相管夷吾进而拱手敬道:“我等虽然难成大道,但要去异求同,问道而往!今时天下,内忧外患,谨盼诸侯弃私为公,亦为我君倡导尊王攘夷之初衷!” 鲁公姬同直言道:“诸侯各为利益,何以弃私为公?” 右相管夷吾接言道:“人藏私心,在所难免,但可去异求同,今时天下,内有王臣作乱,南有荆楚为患,祸中原,北有狄戎为祸,此皆关乎中原命脉,亦关乎诸侯生死存亡,我等唯有合力抗击,方得盛世太平!” 见说,鲁公姬同明言问道:“齐君使汝前来即是合鲁?” 右相管夷吾坦然回道:“我君确有此意,使我前来者却非齐君,乃是受命于天子也!叛臣姬绥祸乱超纲,天子甚感忧虑,遂降将诏于我,昭告诸侯除叛勤王!”说罢,呈上天子诏书。 鲁公姬同接卷而阅,随言问日:“齐君之意若何?” 右相管夷吾拱手垂言道:“誓助天子,剔除叛逆!” 鲁公姬同随之合卷大笑道:“齐君敢为天下先,寡人亦可大公无私,勤王之争,鲁卒必先!” 闻得此言,右相管夷吾扣拜道:“鲁公大德,天下幸甚!” 鲁公姬同伸手请起,更言道:“今于齐使交谈,寡人受益匪浅,愿与齐使共僭晚宴,以便寡人欣与齐使谈论天下!” 右相管夷吾拱手敬道:“匪乱将起,王城告急,我还当前别出求援,谨恕外臣无礼相辞!” 见其如是说,鲁公姬同亦不好强留,当即交还天子诏书,礼言道:“也罢,齐鲁成好,往后走动频繁,又岂在朝朝暮暮,还望齐使多来曲阜见教!” 右相管夷吾扣谢,进而辞出,随随即整驾出行。 出得曲阜,右相管夷吾一行往西,相继去了宋、陈、郑三邦,闻得齐鲁成盟,共襄盛举,三君无不欣然应诏允盟,西行一趟轻松履行君命。 夏六月,齐、鲁、宋、陈、郑五君会聚一堂,幽邑盟典盛大举行,其间载书、凿地、祀牲、取血、歃血、昭神、读书、加书、埋书、藏书十步,皆依礼而办,执牛耳者当是齐公姜小白无疑,历十余日方得礼成。 而在盟典期间,公子姬友师傅原仲病故,而此时鲁公姬同乃在幽邑会盟诸侯,公子姬友不及上奏君上请行,遂违礼私行入陈祭拜。 连夜疾驰,公子姬友行抵陈诶原府,入堂拜祭毕,原府管家将其请至一侧,进而于袖取出一卷书简,交付其手中,并谓其言道:“老爷留言,嘱咐公子亲启!”说罢,自行腿去。 老师遗言,公子姬友不敢随意启阅,乃贴胸藏好。 待至夜间稍闲,公子姬友还至房内,焚香沐手后方敢启阅老师原仲,借助昏暗烛光,见信著日: “岁月流梭,人世蹉跎,子见此信,师当遁逝矣!无可遗汝,师谏数言,鉴汝持政。吾观鲁君兄弟三人,庆父最为专横,拉拢叔牙为党,并与其嫂夫人哀姜媾和,势在蓄谋争夺君位,随之鲁公姬同岁长,仙逝之时亦籍在数年内,其时庆父必将为祸鲁廷,汝当早做谋划,应对鲁君逝后危局!谨此,聊表语数,诀别子友,来生再续师徒情缘!” 观罢书信,公子姬友彻夜未眠,回想鲁廷种种,皆如师言一般无二,细思极恐,冷汗沁沁。 时过月余,丧礼办毕,公子姬友马不停蹄赶回鲁都曲阜,入朝即往后宫请见鲁公姬同。 如面鲁公姬同即责道:“汝还当寡人为君乎?” 公子姬友叩拜道:“事发突然,望君恕罪! 见其态度诚恳,且为鲁公姬同亦非真要怪罪,乃诫言道:“起来罢,下不为例!” 公子姬友伏地拜道:“臣弟谨记!”言讫,整衫起身。 鲁公姬同转身阅卷,读之数语,见其未退,遂随言问道:“汝可有事上奏?” 公子姬友扭怩纠结道:“臣弟不知当说不当说!” 鲁公姬同随意道:“事关社稷,则当进谏,寡人亦非蛮横之君,若非公事,不说也罢!” 闻得此言,公子姬友方才笃定心志,拱手言道:“臣弟谨受训言!恳请君上警戒公子姬庆,其连胞弟叔牙结党营私,更与嫂夫人哀姜暧昧不清,望君未雨绸缪,以防庆父作乱!” 鲁公愕然回首,嗔言道:“汝说许多,可有凭证?” 公子姬友惶然论道:“臣弟却无凭证,然若有心,则可察之不寻常处!” 鲁公姬同回首严肃道:“若无凭证,不可乱言!” 公子姬友急而欲辩:“这,我……” 不待其言毕,但闻门外甲士奏报:“大夫莒子聘到!” 鲁公姬同不想与其辩论,遂敷衍道:“此事寡人自有决断,汝且退下。” 闻其此言,公子姬友只得无奈礼退。 公子姬友走后,鲁公姬同亦随之而出,前往朝堂应受大夫莒子聘礼。 才子佳人,天作之合,鲁室上下一时喜气洋洋。 事后,庆父一事也就不了了之矣! 还说王畿洛邑,周王姬阆见之幽邑盛盟,并鲁莒喜结连理,天下一片祥和!还观己身,叛臣姬绥蠢蠢欲动,己之王位旦夕不保,由是使召伯廖赐齐侯命,请以伐卫,厘定子绥之乱也。 因得天子涤乱诏书,齐室方得幽邑会盟,而今周王遣使召师勤王,齐公姜小白不敢失信天下,欣然应允出兵,更着陈杞先行出兵,使为先锋。 齐受王命差遣,陈杞不敢怠慢,当即整军出师,只是杞侯姒德多生了一个心眼,获知齐将伐卫,遂使杞伯姬回乡省亲,并告知鲁公姬同其事,望其察势而行。 齐将伐卫,两强相争,或将改变天下大局,鲁公姬同亦察事非小可,当即行朝会议。 文武齐聚,鲁公姬同当先言日:“齐将伐卫,诸君如何看待!” 司寇臧辰随之出列上言道:“齐举尊王攘夷之名,更受天子诏命,出师伐卫,顺天应命,势不违也!” 鲁公姬同继又问道:“我将出师否?” 大夫曹刿出列谏道:“不可,未得齐室召聚,师出无名,恐惹诸侯非议!” 鲁公姬同紧接其言问道:“齐卫之争,孰将胜焉?” 大夫曹刿随言回道:“齐携正义之师,抗击卫逆叛师,占得天时;齐境居高临下,卫土被迫迎战,占得地利,齐室一呼百应,卫人独立无缘,占得人和。就势而论,臣认为,齐有八分胜算!” 鲁公姬同忧道:“若是齐人胜卫,再添羽翼,鲁将难与齐争矣,诸君可有应对之策?” 司寇臧辰见问上言道:“齐未邀我,便是不愿与我共享胜卫之利!即然出兵不可,我可遣使从中撮合,若可不战止戈平叛,鲁室功莫大焉,胜却齐室兵争多矣!” 大夫曹刿亦附议道:“若得如此,鲁可名利兼收,声振诸侯,霸业可期矣!” 鲁公姬同悦而言道:“即如是,便着司寇全力促成此事!” 君命下达,众臣拱手受命。 大略议定,司寇臧辰即行前往齐鲁说陈。 初到卫室,惧齐势强,卫公姬朔自是不愿与战,司寇臧辰未费过多口舌,便说得卫公姬朔应言与齐和谈;次到齐地,齐公则倚己强势,不允和谈,司寇臧辰则以兵争劳民伤财为由,费劲口舌说动齐公许卫一条生路,著其勉强应允和谈。 司寇臧辰功成而还,鲁公姬同顺势邀约齐、卫二君濮城会商。 齐、卫二君亦都应约而往,更未食言。 冬末十二月,齐、鲁、卫三君会于濮城。 府衙大堂内,鲁公姬同做东,坐于正位,齐卫将战对立,分坐左右,初见一面寒暄,继而回归正题,鲁公姬同当先言道:“今天下共主,当为天子姬阆,卫君英慧,当明事理,莫要轻信子颓谗言,助其生乱!望卫君尽早执送子颓还洛法办,以此消灾弭战!” 卫公冷哼一声,吭哧道:“姬阆尸禄王位,直见王室颓败,天子威严扫地,更见天下大乱,争斗不止,民不聊生!卫属于同族,自当奋起扶周,另推英明之主,即王子姬绥是也!” 闻其此说,齐公姜小白怒道:“王室颓败,直是汝等履职不力;天子失信,亦是汝等不遵礼乐所致,何能怪乎天子!汝今助叛生乱,不思悔改,还敢大言不惭!” 卫公姬朔接言冷笑道:“我等不遵礼乐?想罢齐室更甚,欲尊方伯之名称霸诸侯,便齐汝齐室也!” 齐公姜小白怒极斥道:“寡人所行,皆为天下,吾扬尊王攘夷,众皆从我,有何不好?反倒是汝,倒施逆行祸乱朝纲,似此则当问罪!寡人今便问汝一句,叛臣姬绥,交是不交!” 卫公姬朔亦无好气道:“暨为周室社稷计,卫人誓保王子姬绥!” 齐公姜小白起身怒叱道:“汝今直欲与天下为敌耶?” 卫公姬朔亦起身肃言道:“为复盛周,寡人愿与天下一争!” 齐公姜小白怒而拂袖拍案道:“竖子难教,谨待兵戎相见!”言讫,自顾离去。 卫公姬朔更无好气,冷哼一声,亦自负手径直行去。 双方唇枪舌剑,鲁公姬同夹在当间,根本搭不上话,而见二人不辞而别,即知止战会商失败,齐卫兵争已然不可避免,乃自顾叹道:“战事将起,我已经尽力矣!”言讫,亦告还朝。 随之濮城和谈破裂,各方励兵牧马,齐卫大战一触即发,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062章 姜齐西征卫 荆楚北侵郑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濮城会商,齐卫不欢而散,还朝后各自整军被战,由于时处隆冬腊月,不利于行军,因是两军剑拔弩张,然却隐而不发,只待熬过了凛冬酷寒! 公元前666年,春末三月,天气回暖,齐公姜小白随即亲领三万大军伐卫,司马王子成父职其副将,左相鲍叔牙是为参军。 不数日,齐军踏入卫境,因之卫军尽被调往朝歌拱卫都城,齐军所过之处皆无抵抗,由是得以望风披靡,直逼卫都朝歌。 如是三日后,齐军行抵朝歌郊野,齐公姜小白随即遣使向卫下达战书,进而下令落营休整。 司马王子成父受命置事,其人深谙立营之法,按八宫阴阳数置之。营居阳卦之上,以九为法;阴卦之上,以六为法。营门向阳以受生气,不饮死水,不处死地,不居地柱,不居地狱,不居天灶,不居龙首。中军大帐居九天之上,顿泊玉帐。已之下类此推之,旗鼓居蓬星,士卒居明堂,伏兵居大阴,军门居天门,小将居地户,斩杀居天狱,军粮居天牢,治罪居天庭,军器居华盖。 费时半日,扎营落停,至夜间,君臣三人会聚中军大帐,齐公姜小白当先表彰司马王子成父道:“司马将才,扎营直如布阵,卫军想要趁虚偷营,可谓痴心妄想,寡人可得安睡矣!” 司马王子成父紧言谦语道:“君上谬奖矣,职属份内之事,理当用心!” 齐公姜小白并左相鲍叔牙闻言相视一阵喜笑,紧而齐公姜小白问道:“我今兵临朝歌城下,二位可有良策破城!” 左相鲍叔牙随之献言道:“朝歌百年古城,城防坚固,攻之难下,臣意约敌阵战!” 齐公姜小白面漏忧色道:“如此最好,只恐卫军据城而守,不出与我交战,似此该当如何?” 左相鲍叔牙坦然笑道:“似此亦无妨,其若不出,我可祭出天子诏书,召聚诸侯联军勤王,待到彼时联军会师,朝歌旦夕可破,君上又有何虑焉?” 齐公姜小白面漏欣慰之色,转而言道:“相邦万全之策,寡人受教!然卫军与我势均力敌,与其阵战,我军胜数可有几分?” 司马王子成父随言开口道:“其若胆敢出战,我军必胜,臣必教其一败涂地!” 齐公姜小白笑道:“司马将以何法破敌?” 司马王子成父笃定接言道:“来日阵战,必以车战为主,战车所倚者,战骑也,可使陷骑之法损其战骑,令其战车丧失战力,进而在我战车碾压下,卫军必败!” 齐公姜小白不解道:“何谓陷骑之法?” 司马王子成父释言道:“卫骑出战,不容斗敌,伺其所行之道,制为陷骑之具,勿令贼知。然后示之以弱,以诱其必来;啖之以利,以致其必至。使其堕我之圈圜而不自知,入我之陷阱而不可脱!” 左相鲍叔牙急而问道:“陷落之具,非瞬息可成,制作之艰,非顷刻可办,战在眼前,司马何处变来?” 司马王子城父悠然道:“行军路上,已命军匠制得,现已使人提取,前去施制陷阱矣!” 见其如此自信满满,齐公姜小白并左相鲍叔牙竞相提前恭贺大胜。 破敌计定,君臣三人随之分头行事,齐公姜小白领队巡营慰军,左相鲍叔牙操持粮草调度,司马王子成父则前去监制陷阱。 其所制陷阱约有六种,一曰伏枪:谓用火炼竹枪斜埋成列,却于枪头所到处掘地成窟,长一尺五寸、阔半之,用竹一尺八寸埋在内。次以竹圈挽枪著地,覆以草茨,不令知见。复用挽枪竹圈从窟内系提头索,别曳于枪头所指处一丈许。二曰绊索:谓用麻索各长五丈已下,两头及中间各长一丈,用木桩系索,钉之于地。用青竹竿五条撑索腰,控低著地,扣以机结木钩,如猎之制。三曰马拖:谓用竹削成筋火,其长数倍于筋,其锥甚锐,用以簪地;其尾则用热汤煮过,令槌碎和麻,各以成索;索尾又安扣头,扣转于竹片之上;仍将枪杆曳索于竹片之首。四曰马筒:用掘地成阱,深一尺、阔三寸,内置攒锥。五曰青阱。谓于麻麦草芥之地掘而成阱,不拘广狭,上以芦席、箬盘、竹席之属覆之,而掩以麻麦草芥,随其物之类色。六曰白阱。谓以尘沙、土石之地掘而成阱,不拘广狭,上以芦席、竹列之属覆之,而掩以尘土、沙石,随其地之颜色。 司马王子成父来至施制陷阱处巡视,对诸陷阱一一进行检查,以免出现差错,至天将亮,方才领众隐退。 周历三月甲寅日,齐公姜小白亲领大军城下叫战,城上卫公姬朔见状,即教众臣献奏退敌之策,而见城下齐军声势浩大,众皆言日据城死守。 王子姬绥闻罢,出而讥笑道:“众卿何能如此胆小怯战耶?殊不知今日避战,他日战而不能!今日两军势均力敌,若不能将其击退,其必召聚诸侯联军伐我,彼时敌军数倍于我,战之必败,守而不能,退亦不得,众卿又待如何?” 闻得此言,卫公姬朔不由得吓一激灵,旋即平复心情谓众言道:“王子所言甚是,今日不争,便是我等死期,似此生死存亡之际,我意领军出战,望众紧随寡人大纛,死战退敌!” 此言一出,众臣份份上言力劝,嘱君紧守城池,勿要轻易出战,稳妥行事! 闻得众臣聒噪不停,卫公姬朔一时心烦不已,当即怒道:“寡人心意已决,再有阻我出兵者,斩!”言讫,随即挥袖撇离众人,独自下城,整军出战。 不多时,卫军开出城外,离城三里扎下阵角,卫公姬朔行至阵前喊话道:“无知齐贼,胆敢犯我疆界,其若识趣,尽早退去,免受败军之辱!” 闻得敌阵声起,齐公姜小白亦行于阵前,答话道:“卫逆姬朔,拥立叛臣姬绥,祸乱天下,我奉天子诏书讨伐,誓扫叛逆,还不速速开城献降!” 闻其如是说,卫公姬朔心知此战不可免,遂令三军摆开阵势,随言道:“那便问剑下雌雄!” 齐公姜小白展颜漏笑,转身入阵不予回话,司马王子成父会意行出,高举令旗用力挥下,齐军三百战车隆隆行于阵前,紧随之号角声起,战鼓响彻山谷,齐军三百战车则如失控猛兽冲向卫军。 见之此景,卫公姬朔急而掣剑在手,命道:“战车出击!” 君命下达,卫军阵中亦响起震天号鼓声,三百余乘战车受此激励,奋而奔向齐军。 转眼间,两军兵刃相接,然战不过数合,齐军战车份份避战,引导卫军战车绕场奔走。 约过半个十辰,司马王子成父见得时机成熟,随即下令鸣金退兵,齐军战车纷纷脱离战斗,寻隙遁走。 而见此状,卫公姬朔随之面展笑颜,只谓齐军猥缩怯战,非为卫军敌手,欲一鼓作气击溃齐军,遂当即下令卫军战车尾随追击。 殊不知齐军便等为军追击,不多时卫军追至司马王子成所设陷阱区,齐军战车随即隐匿,卫军战车毫不知情,四下奔走寻敌,纷纷触发陷阱,遇伏枪者,不意踢动,提头索曳去挽枪竹圈,则枪头向敌,起地三尺,所过卫骑无不中伤倒地。遇绊索者,触动机结,则撑索竹去地三尺,所过卫骑无不被绊倒。遇马拖者,卫骑被套而走,则索尾之枪自卓其腿腹,使其中伤倒地者。遇马筒者,失足被陷,攒锥自刺其蹄踵。遇青阱者,茫然间失足跌倒。遇白阱者,险临眼前而不知。 不过半个时辰,卫军战车大部陷落瘫痪,仅剩得数十乘撤退及时得以幸免于难。 此时,齐军战车复现反击,卫军战车不堪与战,一路急退还入阵中,而见齐军战车呈碾压之势,卫公姬朔自知败局已定再战无益,旋即下令退守城池。 见敌败退入城,齐军亦无强攻入城之意,遂令回师待敌,齐公姜小白随之复出阵前,谓城喊道:“今日暂且饶汝一命,尽早执擒叛臣献于寡人鞍前,如若冥顽不灵,我定踏平朝歌!”说罢,下令班师回营。 卫公姬朔立于城头,心中惊恐不已,今日一战,使其知齐势强,不可战胜,如不趁早结束战事,待至联军围城之日,即卫室灭亡之日!念道卫室三百年基业,断不能毁于自己手中,遂打定主意投诚矣! 时至次日,齐军复至城前叫战,但见朝歌城门幽幽开启,十数车粮草辎重依序驶出,紧随之一驾轺车驶出,卫公姬朔与之王子姬绥并立车上,缓缓朝向已处行来。 不多时,卫公姬朔车队驶临齐军阵前,齐公姜小白自阵中转出,刚及照面,卫公姬朔旋即下车拜伏道:“寡人一时昏聩,蒙受叛臣蛊惑,做出忤逆之事,今已幡然悔悟,祈愿将功补过,执送叛臣姬绥于军鞍前,另外奉上十二车粮草细软,弥补齐军入卫见教之资,望君锤炼卫邑百姓,就此退兵!” 齐公姜小白穆颜驻骑,凛凛生威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念在汝今虔诚悔改份上,寡人既往不咎,望君日后依礼而行,莫再行危国害民之举!” 卫公姬朔叩首谨慎拜,齐公姜小白下令纳受粮草,收监叛臣姬绥,进而领军退兵,齐卫之争由此告终。 然春秋乱世并未由此收敛半分,而是大有愈演愈烈之像,时邻齐侧之晋室,因见齐军大败卫室,而致名声大噪势力大增,晋公姬诡诸于中嗅到危险,正自思考如何应,其妾骊姬亦敏感察觉到晋室将有大变。 时年,晋候晋诡诸膝下已有五子一女,烝于齐姜,生秦穆夫人并太子申生。又娶二女于戎,大戎狐姬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晋伐骊戎,骊戎男女以骊姬,归生奚齐,其娣生卓子。此中单说戎女骊姬,时尝灭国之痛,乃以复骊为己任,亟欲为子奚齐争得太子之位,若得日后承袭晋君,则可得偿以骊代晋之夙愿。 而今天下局势突变,晋室亦将搅入风云,戎女骊姬欲借齐强胁晋之势排除异己,乃宠臣梁五及东关嬖五,告其如此行事。 时隔数日,晋候姬诡诸举朝商议国策,群臣聚毕,乃告众臣道:“齐今雄踞山东,新近胜卫,更增其势,晋临其侧,时有旦夕祸福也!唯有扩张图强,跻身与齐并立,方可化危为安!寡人意,先取虢地稳固后方,进而侵取周边诸侯,一举制霸西北,众卿以为可否?” 事发突然,众臣无备更无主张,一时无人上言。 见此,晋候姬诡诸亟欲武断施行,大夫士蒍适时出而谏阻道:“不可。虢公骄,若骤得胜于我,必弃其民,无众而后伐之,欲御我,谁与?夫礼乐慈爱,战所畜也。夫民让事乐和,爱亲哀丧而后可用也。虢弗畜也,亟战将饥!” 其言落地,众臣纷纷附议。 晋候姬诡诸肃颜嗔道:“虢不可取,则后方无定,后方不定则不能出,更无谈制霸西北,而今晋饲强齐之侧,危机四伏,汝可有策安定?” 见问,卿士梁五抢言上奏道:“如外拓暂不可为,可先治内,亦为图强之策!曲沃,君之宗也,蒲与二屈,君之疆也,不可以无主!宗邑无主,则民不威,疆埸无主,则启戎心!戎生乱心,民慢邦政,国之患也!若使太子主曲沃,而重耳、夷吾主蒲与屈,则可以威民而惧戎,且旌君伐!” 待其说罢,卿士东关嬖五随之辅言道:“狄界广漠,使为晋地,不亦宜乎?晋之拓展,可从狄始!” 料此,别君定当从长计议,唯见晋候姬诡诸竟满口应准,要不怎说其是为治外英才,治内庸才耶?朝中关系如此复杂,行政主事更需谨慎,其竟毫无察觉。 夏,使太子居曲沃,重耳居蒲城,夷吾居屈,群公子皆鄙,唯二姬之子在绛,骊姬排除异己之计赫然得逞。然瞒得过晋候姬诡诸,却瞒不过士蒍等朝众有识之士,二五卒与骊姬谮群公子而立奚齐之举,晋人谓之“二五耦”。 此且按下不表,话转南疆,且说楚文王熊赀灭息虏得息夫人而归。息夫人归楚后,因恨楚文王熊赀灭其国,遂自断舌跟,绝说话之能,以此明志。楚文王熊赀见其性烈,亦极少前去打扰,恐其见己又寻短见。这息夫人却也耐得住性子,孤身独居从不与人言,自楚文王熊赀薨后,更是深居简出难见其面,然就是如此冷美人,却也讨人喜爱,令尹子元便是其中之一。 子元者,芈姓,熊氏,名子善,字子元,是为楚文王胞弟。起初,文王薨没,嫡子熊艰继位。其在位之时,整日飞鹰走狗,不务正业,后因听信谗言,企图加害同父异母之弟熊恽,即息夫人之子。子元因垂涎其母美色,遂助熊恽逃往随地。后经随人扶持,与子元里应外合,熊恽领军袭入郢都,弑杀熊艰于寝,夺得楚室君位。子元功不可没,因受领尹一职。 初即位,楚王熊恽以熊艰未尝治国,不成为君,谥号为“堵敖”,不以王礼葬之。继而礼民布德施惠,结旧好于诸侯,使人进贡天子。天子还赐胙,复诏曰:“镇尔南方夷越之乱,无侵中国!”于是楚地千里。 如此作为,倒也是明主风范,令尹子元倍感庆幸,及后少有战事,得有闲暇讨息夫人欢心。息夫人平时生活贫寒,住所更是简陋,文王在世之时,其便屈居偏殿,文王逝后,更是搬离楚宫,于城北择一瓦舍安身,每遇到风雨天,屋内淋水湿地,冷风灌被,直是无处栖身。令尹子元知后,怜惜息夫人柔弱身子,遂立意为其盖造一座奢华府邸。 说干便干,资金从由国库直接调拨,砖瓦石材无一不是上等好料,傍息夫人现居瓦舍而起,令尹子元也曾问过息夫人,为何择居城北?息夫人回复城北是其离息最近之地矣! 历时三月,令尹子元所造府邸建成,虽比不上王宫气派,却也胜却民居无数,然邀息夫人入住时,遭其致书婉拒,其书日: 息室即亡,我心已死,了无挂念!我儿现为楚君,我儿所望,即我之所盼!我儿冀楚室强盛,我即誉楚强盛!令尹职掌一朝权柄,不思助王富民强邦,而靡费私建宫房,妾甚哀之!妾将至死不居此屋,还望令尹将之此屋充作公用,用以招揽人才仕楚建业,似此方为人臣之道,不负王上厚望也! 令尹子元获书自惭不已,堂堂一邦令尹,其见识竟不及一外戚女子,遂谨书中所言,见之新建宫舍交由太宰府打理,用以接待入楚游历士子。 及后,令尹子元时常游走于新屋,只为离之息夫人更近一些,而见息夫人仍旧深居寡出,颜现愁容闷闷不乐,遂又寻得甲士百人,于新屋绎演万舞,寄望以此唤得夫人精气红颜。 时日,百数甲士进场,鼓声雷鸣,万舞启迪,观之悲壮凄美,扣人心扉。《诗经》有云:“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左手执龠,右手秉翟。赫如渥赭,公言锡爵。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足见万舞之壮也。 然息夫人窥见此幕,并未为其壮舞感染,而是闭门隐入漠然置之,随之复又致书令尹子元日:“先君以是舞也,习戎备也。今令尹不寻诸仇雠,而于未亡人之侧,不亦异乎!” 令尹子元获书复觉面红耳热,顿感无地自容,兀自叹道:“妇人不忘袭雠,我反忘之!”遂令撤下屋前万舞,独骑黯然而去。 还回府邸,令尹子元独自心伤,对之息夫人仍旧念念不忘,想当初息室国破家亡,息夫人仍愿跟随文王回楚,应是为文王征伐天下之英雄气概所动,倘若己能住楚王开疆拓土,亦于其前呈现英豪,说不定息夫人亦会为己所动! 想定即行,待至次日朝会,不待楚王开口,令尹子元当先开口表奏道:“楚据荆湘,辖地千里,文修武备,拥师百万,何能屈居不出?师出中原,便在今朝!我意借道陈蔡,伐郑取卫,一举问霸天下!”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莫傲斗子文随言出列谏阻道:“眼下,我王主政与中原诸侯修好,令尹今要无故兴兵犯周,是谓我王言而无信,欲将我王置于何地耶?且不说师出无名,单说中原强邦林立,不下楚者数十,遇其联军敌我,以楚之势可得胜乎?” 谓其此言,令尹子元转面冷笑道:“闻莫傲幼食虎乳而生,今日怎得如此胆小?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大楚岂谓人众?从楚子始,便留有不服周之名,楚地孩童皆知,莫傲不知?莫不说中原诸侯分崩离析难得汇聚,便在楚师铁蹄下,谁敢与我争锋?” 莫傲斗子文急而欲辩,楚王熊恽拂袖相拦,爽朗笑道:“二卿稍安,寡人介言一二!于国考虑,此时确实不宜与战中原,莫傲无错!然楚师早晚将要挥师中原,令尹欲为楚室建功,亦是难能可贵!我意趁此之机,师出中原窥探虚实,胜则喜也,足证中原诸侯无能,败亦无妨,退兵还师楚境即可,至于我之信誉,寡人以为无关紧要,失信天下,取信于楚,有何不可,二卿以为可否?” 闻君话毕,二人弃却分歧,躬身齐言贺道:“王上英明!” 秋末九月,择日霜降,令尹子元以车六百乘,甲士四万余,出而伐郑! 楚军大举进犯边境,郑公姬踕势感觉危急,遂召群臣商议对策,问日:“楚军无缘北上,不日将临新郑城下,众卿可有应对之策?” 大夫虞师接言奏道:“楚今无故伐我,师出无名,必不能为,君上不必太过忧心,只需教守时日即可,另使人通达于诸侯,皆时联军合围,楚军必败也!” 大夫孟堵随言拱手敬道:“臣请为使出访诸侯,必说得联军救郑!” 闻得众卿所言,郑公姬踕欣悦道:“得之众卿辅佐,寡人幸甚!郑室幸甚!寡人前者参与幽邑会盟,即是预有今日危机,大夫可直入齐室陈言援郑,若得齐公照会诸侯,则事可成也!” 见言,大夫孟堵躬身受命道:“事不宜迟,臣这便启程赴齐,不负君上所托!”言讫,受过符文使节,先行离朝。 观之大夫孟堵离入去身影,众人松却一口气,上卿孔詹随即忧而诫道:“联军入郑,尚需时日,然楚军刻日即可兵临新郑,如何守至诸侯援军到来耶?” 郑公姬踕脸色突变,怯言道:“如言,我等据城而守,何如?” 上卿孔詹摇首叹言道:“退而固守,非为完全之策,我军士气战力皆不如楚军,且楚军初来,建功心切,到必挥师取城,如此三日内,新郑必破!” 郑公姬踕惊而失色道:“那可如何是好!” 上卿孔詹随即献言慰道:“君上莫慌!敌强我弱不可敌,那便不与交战,敌欲占我新郑,容其侵占即是!我可携师领民,主动放弃新郑,让敌一座空城,料其不能长久,容其侵占几日又何妨?届时联军援至,我再收复新郑回师还民,即可以驱逐犯我之敌,又可留存实力周旋诸侯,君上以为此策可否?” 郑公姬踕垂首叹道:“弃守新郑,吾实不愿,然眼下别无长策,便依上卿之言,我将撤往何处耶?” 上卿孔詹拱手回道:“离之楚军,不可过远,亦不可过近,臣意撤往桐丘,最为合适!” 郑公姬踕无奈道;“甚好,有劳上卿施行!” 上卿孔詹躬身受命,群臣齐贺。 是夜,郑公姬踕为首,上卿孔詹副之,全体军民撤出新郑。一时间,凉风动万里,雁度青天远,人们不时驻足回首,哀泣声更是不绝于野,逶迤迟行去往桐丘。 再说大夫孟堵,急行一昼夜,行抵齐都临淄,事情紧急不容迟缓,时值黎明,朝阳还未升起,城中居民尚在熟睡中,大夫孟堵随即向行人府礼请入见齐公姜小白。 好在齐公姜小白身为君主,辰起要早于常人,得知郑使求见,当即使人领至后堂相见。 入见礼毕,大夫孟堵急而直言道:“楚师侵郑,祸及中原,期盼齐君援手救之,晚则新郑危矣!” 闻得楚室师出中原,齐公姜小白亦是心生一惊,面上却是柔颜问道:“楚室暨与中原交好,数年来不曾北上兵犯诸侯,今却怎得突兀伐郑,个中必有原由,查讫释之,必解开兵争,谓天下而言,予楚还当以和为贵!” 大夫孟堵继而言道:“郑室与楚,近年来交往甚少,更不曾获罪于楚,想必是其数年休整,冀兵强马壮,又起争霸中原之心!郑室临楚,又处中原腹地,乃其北侵中原必争之地,失之危及天下,还望齐军速会诸侯,联军救之!” 齐公姜小白亦直言道:“即如此,汝当就近求援,例如卫、宋、鲁等,皆与郑地相临,齐地远郑多矣,寡人便是有心救之,亦怕是来之不急,何故舍近求远耶?” 大夫孟堵苦笑道:“郑室孱弱,人微言轻,且楚军势大力强,与战颇有风险,恐难请动诸君出兵助我,齐君号举尊王攘夷,必是大仁之君,如得齐君开口,诸候必将从而瞬时成军,则新郑之困可解矣!” 闻其如是说,齐公姜小白谦言道:“论威望,何人敢及周天子?其为天下共主,诸侯皆需尊其号令,郑使何不前往洛邑,陈请天子降诏,召诸侯联军破敌!适见唇亡齿寒,郑地陷落,周亦难保,其定勠力助尔也!” 大夫孟堵面漏难色道:“周室天下,亦需诸侯拱卫,犹如齐、鲁者也!臣若入洛陈情天子,其必亦是使齐出面,召聚诸侯会师勤王,如是费时良多,臣恐郑地已失也!幽邑会盟犹在眼前,而今友邦有难,齐君定不会袖手旁观,臣恳请齐君照会诸侯,联军救郑!” 齐公姜小白摇首叹道:“寡人怎敢行必僭越之举,无得天子诏命,寡人实不敢私命诸侯,更遑论起兵举事,还请郑使见谅!” 闻言会意,大夫孟堵正色道:“也罢,乱世当道,诸侯各起私心,我亦弗敢怪谁,只怪郑室势弱,无力御楚,并地入楚,亦属应当,他日君我再相逢,便将争锋相对,且看霸业谁属?臣谨告退,这便回告我君,著其投诚降楚,莫作无畏挣扎!”说罢,即谓齐公躬身拜退。 齐公姜小白略加思考,旋即将其叫住,告慰道:“寡人亦未说过放任不管,盟邦逢难,寡人自当救之,诸侯起兵与否,且待天子诏书,齐将举兵先行,另将著文鲁候,呈其袭扰敌后,如此当可保得郑地无虞,郑使意下如何?” 闻得此言,大夫孟堵伏地拜道:“臣谨叩谢齐君,齐谓郑室再造之恩,籍当铭刻肺腑!” 见状,齐公姜小白上前扶其起身,进而与之同出,行往临淄大营整军出征。 还说郑地,楚军势大,入郑一路挺进,所过之处,郑军尽皆望风而逃。临至新郑时,已是入夜时分,城内还有最后一批人员还未撤离,此时城内几无守军,绝难抵挡楚军入城,危机关头,上卿孔詹下令于城头广布置旌旗,意欲与此迟敌进击。 说来凑巧,楚军行至新郑城郊十里处,竟而笼军安营休整,一时似无攻城之意,疑兵之计赫然奏效,上卿孔詹遂加紧撤离城中百姓及物资。 楚军劳师远征,兵马皆已身心疲惫,且时将入夜不便接战,安营休整却也无错。夜来无事,大战在即,令尹子元遂召军中将校齐聚账中,商议来日取城方略。 众将具毕,令尹子元身居将位,敛颜问道:“新郑已在眼前,建功之时,众将如何破城耶?” 副将斗班紧言道:“此有何议,将之四面围定,斥师强攻即是,末将愿为先锋!” 闻罢其言,账内群情高涨,纷纷声言请战。 令尹子元悦道:“众将士气高昂,本将甚慰!料敌不敢与我交战,无需四门围定迫其死战,留之两门纵其遁逃,副将斗班可领一部攻西门,我则自引一部攻东门,如是东西对进,必可轻取新郑,众将以为如何?” 待其说罢,副将斗班随即起身,拱手受命道:“末将谨遵将令,誓将为首登上新郑城头!” 随其音落,众将亦皆起身附和道:“臣等谨尊将令!” 见此,令尹子元颔首寓好,众将自退,各自行事。 及至次日,楚军大举进逼新郑,待至城下,只见城门大开,城头旌旗亦都消失不见,令尹子元即于心中犯疑,然今行军至此,仅需一战,便可袭破新郑,并纳郑地入楚,而达不世功业,若就如此退去,心中着实不甘。 令尹子元反复衡量过后,最终还是决定取城,心中暗道:“其内便有魑魅魍魉,亦要入城一探究竟!”由是一声令下,三军并进,争相涌入新郑。 令尹子元携斗御疆、斗梧、耿之不比领右军入桔秩门,副将斗班携王孙游、王孙喜领左军入纯阳门。比及会师奎市,众人遥见郑殿宫门大开,城内不见一人,兼察库内亦是空无一物,令尹子元顿感觉蹊跷,瞬时慌了心神,遂谓众人道:“郑有良臣在朝,今竟撤出所有人员物资,徒留一座空城予楚,非大量不可为,其中必有阴谋,我当速退,晚则休矣!” 众臣不及反应过来,令尹子元旋即命人响钲退军,军令当前,众人亦不好违抗,只得领队回军。一时间,楚军进退无序,大队大乱混乱至极,好在郑军畏强并未设伏,否则数万楚军今日或即将覆没于此。 出得新郑,众皆不明事由竞相狂奔,令尹子元喝止不住,只得任其去矣。未与敌战,自先溃散,郑室未费一兵一卒,将之楚军数万熊师迫散,令尹子元兀自悔恨不已,然事已至此,败局已经,悔之无用矣,只得随军急退还楚,好再未有损折兵马,于王面前总算可以交代。 而见楚军进出新郑一阵骚动,上卿孔詹随即差人前往打探军情。翌日,哨探回报:“不知何故,楚军营内安静异常,账上更有鸦雀落顶,城中亦不见楚军身影!” 闻言,上卿孔詹疑而念道:“难不成楚军已退矣?未与见战,其又占地得利,其何退焉?以为有诈,汝等且随本官前往楚军大营一探究竟!” 是夜,上卿孔詹领得十数轻骑潜入新郑,果见城中不见一盏灯火,不见一人身影,更见街面上马蹄掌印杂乱,似是匆匆而来,继又匆匆而去,确认城中无楚军隐遁后,随又前往楚军大营查探。 一行人偷至楚营斜面山丘上隐匿,时将天亮,日虽未出,好在当日无雾,楚军大营一览无余,直如哨探回报,营中竟无一点声响,理说数万大军扎营,不应如此安静,上卿孔詹壮胆起身,一阵观望后便朝楚营走去,众人拦之不及,只得随后而行。 一路进入营中,竟无一人阻拦,果见营中死寂,空无一人,随之众人行进,数十鸦雀为之众人惊起飞走,上卿孔詹方才确定楚军退兵无疑也! 不管何由,楚军退却,于郑而言,是为天大喜讯,上卿孔詹随即翻身上马,引领众人赶赴桐丘面君。 闻知此讯,郑公姬踕亦是喜极而泣,当面赞道:“上卿大才,国士无双也!” 上卿孔詹谦而敬道:“皆乃君上决断英明,敢请君上还都新郑!” 郑公姬踕大喜道:“强敌即退,郑室安矣!着桐丘军民还都新郑!” 上卿孔詹喜而躬身受命。 数万人众欢欣鼓舞开出桐丘,人皆面挂笑容,见而弹冠相庆,直往新郑而去。 不数日,大夫孟堵携齐室援军行抵新郑,但见城中炊烟袅袅,一派祥和之征,绝不似将临大战之像。 大夫孟堵一头雾水,随领得齐室援军开入城中,郑公姬踕闻讯大喜,当即下令依礼劳军,另着侍者置席,宴请齐军将领。 时将入夜,宴会开始,待得众人落座,郑公姬踕随即举樽倡道:“诸君辛苦,不辞劳苦,远道助我,今借薄酒一樽,礼谢诸君,不成敬意,寡人先干为尽!”言讫,昂首痛饮一樽。 闻其所言,众皆惑而不敢饮,齐将王子成父遂替众问道:“敢问郑公,敌在何处?莫不戏我耶?” 郑公姬踕大笑道:“如此大事,寡人怎敢欺戏盟邦,楚师确有伐我,只不过已为上卿妙计退去矣,战必有损,未与楚军谋面,亦属幸事!虽未与众共战退敌,然诸君援我之恩不敢忘,敢与诸君共饮!”言讫,续饮一樽。 待君说罢,大夫虞师遂将上卿孔詹空城退敌始末,详细述与众人。得知事件原委,众人顿悟释怀,随即举樽齐贺郑公决断英明,并赞上卿孔詹胆略才识。 还说鲁公姬同接获齐公姜小白信简,当即使军绕至郑后,至而得见楚军仓皇后撤,一路退回南疆,料知新郑之围已解,已无必要截杀追击,遂亦还师曲阜。 冬,鲁生饥荒,鲁公姬同使司寇臧辰告籴于齐。齐公姜小白以其遵号援郑,依礼相赠千石粮草,与会幽盟者,亦各有相赠。 所获粮草甚多,鲁公姬同遂筑郿城屯纳援粮,以便统一管理调拨,并至信诸侯聊表谢意。 则见诸后友帮互助,春秋少有祥和之象,感慨盛世之好,然则乱世远未结束,欲知详情,且看下回分解。 第063章 郑孔詹伐许 周樊皮叛王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665年,春二月,气候回暖,因得诸侯筹粮赈济,鲁室冬靡饥荒消解,鲁公姬同心境舒畅,遂缔约群臣,出廓春游。 览省远方,巡登泰巅,临照于海。昭临朝阳,观望广丽,好不惬意。祈盼今岁风调雨顺,鲁公姬同遂于泰山之巅行祭山神,并亲作奠文,临川颂道:“始疏山浚川,所以应天文,裂地纪,限夷夏,宣风雨,惟神者必灵,有祈者必应。盖山川为之府,人为神之主也。祸淫福善,神其掌之。故圣人列于典礼,国家配于群望,所冀发善者之福神,歼不善之尸骨。惟神景天地之命,为山川之灵,监我恳诚,赞我兵力,使收功于须臾,馘元恶于顷刻。” 出巡月余,适才返程,途中,君乘座骑病毙,众皆言此非为吉兆,鲁公姬同遂召厩夫责问道:“寡人乘骑乃是西域所购买上等良驹,年方六岁,正值身强力壮之时,怎得无故病毙,定是汝等没有用心饲养!” 闻君责怪,厩夫哭呛道:“君上屈煞小人也!军中战骑皆以牧养之法牧养,君上乘骑更是用心侍候,负重远行体力不支所致!” 闻其此说,鲁公姬同更为恼火,怒道:“还敢狡辩!军中战骑无不是万中挑一,寡人乘骑更是不世界出良驹,怎会驱驰数日便得累毙?”言讫,即要命人将之厩夫拉下问罪。 见状,厩夫赶忙伏地叩首鸣冤道:“小人句句属实,不敢又半句期瞒,敢请君上明查!” 鲁公姬同拂袖转身道:“汝且试言牧放之法,寡人听之有无过错!” 厩夫随即直身拱手诚言道:“夫戎马,必安其处所,适其水草,节其饥饱;冬则温厩,夏则凉厩;刻剔鬃毛,谨落蹄甲。狎其耳目,无令惊悚;习其驱驰,闲其进止,人马相亲。然後可使鞍勒,辔衔必先坚完,断绝必补。凡马不伤於末,必伤於始;不伤於饥,必伤於饱。日暮道远,必数上下,宁劳於人,慎无劳马。常令有余,备敌覆我。” 鲁公姬同闻言惑道:“牧养之法确无过错,然寡人乘骑怎见体虚累毙也?汝今说不出所以然,亦是重罪难逃!” 厩夫垂首叹言道:“原由应在马厩,马匹投料槽口皆为水泥石灰施制,长久使用损马脖喉牙口,进而减其食欲,堕其精气体力,而致君上乘骑今日累毙!” 见言,鲁公姬同翻看马身,果见脖喉处鬃毛有损,佐证其言不虚,乃复问罪道:“汝即知此弊,缘何不上报,瞒情不报,罪加一等!” 厩夫惶恐叩拜道:“一经发现,小人便已上报校吏,缘何未达君上,小人实不知!” 鲁公姬同身谓众言道:“果真如此,校吏罪无可恕,着司寇府彻查,另着大驭府改造马厩,所有泥石灰制槽口,尽皆更换为木制投料槽,即日施行!” 闻此,厩夫张口欲言,即又垂首止言。 鲁公姬同余光瞥之,命道:“有话便说!” 厩夫从令回道:“凡马,春时牧放,秋时入圉,君今作厩不务时令也!小人职牧事少十年,深络牧马五忌:戊寅日及庚寅时,不得作厩,作之者不及一年凶;丙寅日不可出入马,三年人马俱死;申日不宜取马,必死;戊午、庚子之日不取,并忌入厩,大败;凡养马作厩之法,当择时日之良,而知所忌之凶矣。还请君上熟思之!” 小小厩夫,竟知如此之多,鲁公姬同略显惊讶,转而言他道:“汝言事马多年,可知相马乎?” 厩夫拜道:“小人不才,略知一二!” 鲁公姬同接言命道:“试言之!”言讫,拂袖抱腹,谨待其言。 厩夫受命回道:“夫马之初生无毛者,能行千里;先举一足者,行五百里。但数其筋得十,即凡马也;十一、十二者,五百里;十三者,千里;过十三者,天马也。毛起腕上者,六百里。腹脊上下平者,百里。五项圆者,五百里。眼中如童儿并坐者,二百里。腹下有黄筋者,五百里。耳根下生角,长一寸者,三百里;二寸者,五百里;三寸者,一千里。尿射过前脚者,五百里。项如渴乌者,一千里。如初生而七日不能行,才行便能饮水者,千里之驹也。腹下毛逆生者同。芝兰孔中有毛长一寸,此驽马也。鼻中金字者十八岁,四字者八岁,八字者四岁。鼻上赤者二十岁,鼻上青者三十岁。鼻上如有公王字者,二十五岁。眼圆有旋毛者,三十岁。目下不满而白精多者,此多惊也。目白不深,唇不覆齿,口小又浅,不健食。齿参差不相当,难驭。齿欲得上钩者好也。凡马头欲如侧抟,耳欲得厚小。左耳却,害主;右耳却,不入阵。眼圆欲得满睛,弩肉满身,额前锥毛欲得浓盛,鼻欲得大,唇欲得缓,上唇欲得下中,口欲得红并方大,舌欲得悬钩,面欲藏,骨隹欲宽,胸欲广,双肋欲得分明,蹄欲得厚,膝欲得开,腹欲得垂,阴欲得小,肚欲得方,髋肉垂足,足后欲得无毛,尾欲得毛散,尾核欲得长齐于梁骨,尾林欲得粗,汗沟欲得深,膊际横文欲得分明,脊欲得平,身欲得短,毛欲得细而突。如是者,马之要相也!” 鲁公姬同自侍识马,亦不如其知之多也,乃悦颜赞道:“汝竟如此见多识广,职事厩夫实乃屈才,当事校吏也!” 厩夫拜谢道:“小人不敢!” 鲁公姬同笑而让礼,命其起身道:“寡人用人,唯具其才,以汝之能,足事校吏也。即时生效,不得推辞!” 厩夫随即躬身感恩道:“谨谢君上,小人定当衷心职事,不负君上所托!” 鲁公姬同微微颔首。 厩夫继而有请示道:“敢问君上,新作延厩一事,可否延期,另则良日而就!” 鲁公姬同淡笑叹道“乱世之秋,随时将临战事,若无战骑,何以抵敌!” 厩夫闻言会意,拱手受命道:“小人愚钝,不及君上高瞻远瞩,这便司命匠人,即行改槽!”言讫,自行离去。 环顾四周,鲁公姬同神清气爽,随即换过座骑,领得众人还朝。 至厩改动工日,为免凶兆降临,鲁公姬同继又作文祭奠龙神,祀牲颂日:“谨丘于马神:东方苍龙,实曰天驷。考星史而立象垂休,观大易则乾文取譬。懿伊马之用功,为邦家之大利。何倥偬之边陬,聚膻腥之党类?列旗帜而星蕃,掉戈矛而猬起,将耀武于三军,当载扬于六辔。所赖者,穹昊储祯,明神效祉。苟刍饮之叶宜,庶阴口之不昧。尚飨!” 事毕,工启,新任校吏到场监制。 至夏,诸侯相安无事,话转南疆楚室,令尹子元自郑归楚后,楚王及众臣虽未对其横加指责,然众臣明哲保身与之若即若离,此令令尹子元极不痛快,息夫人更甚,自其归来后,再无与其打过照面,偶得相逢亦都寻路遁走。 而见众人相轻,令尹子元亦是郁郁不得志,本欲伐郑建功抱得美人归,奈何竹篮打水一场空,其心失落不甘,遂自于心中立誓,定要北拓中原一展雄风。 即然东线难能突破,不若向西线发展,西周王室愈见式微,正是欺压临境好时机,若得迫周从楚,则可挟王权领袖诸侯。想及此处,令尹子元暗自窃喜。 待至次日行朝,不待王上先语,令尹子元率先出列抢言道:“伐郑无功,臣有负王上,我欲再行北上,定要为楚建功,以此将功折罪!” 楚王熊恽淡笑道:“令尹有此诚心,寡人甚慰,胜负乃兵家常事,不必太过自责!” 令尹子元礼谢道:“王上坦度勿罪,臣则难以自安,今请兵车两百乘,北上为楚开疆拓土,以报王上知遇之恩!” 知其北上之志不可移,楚王熊恽乃随言问道:“令尹有何想法,烦请道来,寡人斟酌一二!” 令尹子元接言谏奏道:“郑有大贤在朝,急切难下,然洛邑周室,则见人事凋零,我可以强迫临,入洛屡鼎!待至彼时,或挟天子行驶王权,或替王职诸侯联军,皆由我言!” 待其述罢,莫敖斗子文行将出列,大声谏阻道:“此举万万不可!我王明鉴,周虽孱弱,然其名为天下共主,若再举兵犯之,即与天下为敌,而今楚左周义已是不尊,师出不义,出而必败也!臣意,北上宜缓,还当蛰伏为上,祈请我王从长计议!” 楚王熊恽闻此亦无不忧虑道:“为楚建功之时多矣,令尹不必急于一时!” 令尹子元豪情辩道:“大丈夫当雄飞,安能雌伏!若周著世千秋,我等便要等待千秋耶?臣实不能等,今为我等临周最佳契机,时不可失,失不再来!” 莫敖斗子文亦无好言道:“临周问政中原,适犯天下大忌,以楚今时之力,尚不可与敌天下,不等又待如何?唯有全力佐君燮理阴阳,济楚富强足以抗衡天下之时,方可师出中原,问霸天下!” 令尹子元不奈道:“莫敖虎躯鼠胆,吾不与汝争!纵是万千说辞,我亦认定师出中原争霸,宜早不宜晚!即如莫敖所言,洛邑不可轻取,敢请准我略周前站樊邑,为我楚军后继出师奠定基础!” 见之令尹子元执意出师北伐,欲建伊吕之业,弘不世之功,却不知中原列强四起,实不宜轻启战端。然其助己称王功不可没,不便当朝驳其颜面,好在其弃罢侵周之念,今只祈准下樊邑,楚王熊恽乃淡笑轻言道:“即如是,许汝启车三百乘,权下樊邑试试!”言讫,身退。 侍臣颂安,众臣不复相言,竟而应诺而退。 获王许可,令尹子元称心如愿,当即点兵造策,征铁纳粮,是年夏初,兵起郢都,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奔赴樊邑而去。 战报传至阳樊,樊侯樊皮知己不堪匹敌,因之地临周室,是为周王畿西南屏障,遂亲入洛邑请援。 得见天子,樊侯樊皮直言不讳道:“楚军大举来袭,不日将抵阳樊城下,樊室危在旦夕,恳请我王下诏,召聚诸侯共御楚军,以解阳樊城陷之危!” 阳毗邻洛邑,是为洛邑前沿,阳樊如若陷落,周室即见覆亡之险,然下诏容易,而要召会诸侯联军,却非一时可得。突闻其言,周王姬阆一时亦是茫然无措,情急之下从其言道:“樊周唇齿相依,寡人定然不会置之不理,召聚诸侯联军御敌,只恐来之不及也!使君不若且从郑公之谋,暂且撤离阳樊,待到诸援军到至,复取可也,或见楚军如前不战而退亦未可知!” 樊侯樊皮哭诉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郑室地处中原腹地,楚占其都而后无援军,得之孤城难守,恐诸侯联军围而聚歼,因是撤离!而樊地临近楚地,得之便与楚境连成一体矣,遇之诸侯联军围聚袭来,即可轻松于邦内调兵增援,因是可见,阳樊失而不可复得也!” 如是而言,周王姬阆无言以对,呓语道:“这……” 樊侯樊皮激而快语道:“臣斗胆,敢请我王先行助我两万兵马,随我守城待援,另著我王即刻下诏,以便诸侯受诏联军,早日入樊御敌!” 周王姬阆面漏难色道:“勤王诏书即刻发,只是寡人无能,天子六军现不过三万余,恐难出师援汝两万之多,除却驻防维持治安者,仅能调动五千余,寡人尽数予汝,为汝驻守阳樊略尽绵薄之力!” 闻此,樊侯樊皮伏地大哭道:“如此樊邑休矣!万望王上怜我樊邑百姓,救我樊氏一族!” 周王姬阆无奈叹道:“寡人实是无法抽调更多兵力,而我定会敦促诸侯前往救援,使君只需坚守十日,我保援军必至!” 待其说罢,樊侯樊皮面如死灰,悲哀道:“但望樊邑军民守得住这十日之期!”言讫,颤栗身来,踉跄而退。 周王姬阆苦于式微,只得望其落寞身影,流下泪来。 夏,四月小满,楚军临抵阳樊城下,城中军民尽皆惶恐不已,群臣纷纷上言请受退敌之策,樊侯樊皮面漏忘死之色,咬紧牙关仅二字命日众臣道:“死守!” 众臣默言受命,进而相继离朝,仅留得樊侯樊皮独座大堂,滞目透门空望天。 战书已下,见敌未有丝毫出城决战之象,令尹子元料定樊军必是惧楚军壮不敢出战,随机一声令下,将之楚军分成数部,进而轮番强攻樊城。 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动於九天之上。樊楚攻防战由此拉开序幕。 但见楚率先祭出炮车,以大木为床,下安四轮,上建双臂,臂间横栝,中立独竿,首如桔槔状,竿长一丈,竿首以窠盛石,人挽其端而投之,其车推转逐便而用之,亦可埋脚着地而用,其旋风四脚,亦随事用之,杀伤力强,极难防御,一时飞石满天,落向城头守军,令其叫苦不迭。 闻见城头士卒哀嚎不停,樊侯樊皮眉头紧锁,如此被动挨石咂身,何能抵御十日?遂命三军使之布幔防御,以复布为幔,或以弱竿横挂墙外,去墙七八尺,或以立干平铺头顶,高拟两人身,以此折抛石之势,则石不复及身也。 见敌使布幔遮挡,炮车威力大打折扣,令尹子元急而行施火箭,以缫布㓎油贯矢端,取火燃之,射城楼布幔,须臾火发,樊军避之不及,浴火者甚多。 水来土屯,火来水掩,樊侯樊皮遂命取水灭火,众将士遂使水车于护城河中取水,用油囊盛水,于城上掷出,遇火囊败,水覆布幔,费就好一番气力方灭大火。 两轮火炮袭击,重挫阳樊守军士气,更伤敌无数,令尹子元自觉时机已至,遂举三军攻城,使就出轒轀车阵,四轮,上以绳为脊,犀皮蒙其上,金木火石所不能及。下藏十人,众拥冲城锤推之,抵敌城门前,启锤撞城。 飞云梯紧随其后,乃以大木为床,下置六轮,上立双牙,有栝梯长一丈二尺,有四梲相去三尺,势微曲递,互相栝飞于云间,以窥城中,其上城首冠双辘轳,枕城而上。 余部则携长梯,至城下举盾攀梯登城。 樊城守军仓皇应战,亏得樊侯樊皮精通兵法,自初建城时,乃先于门凿孔数十,今遇到敌轒轀车破城,乃就孔洞出利矢射之,换而长矛刺之,如此往复循环,令敌难以拢近城身。 面对楚军大举抢城,樊城守军拼死奋战,遂将城头所备檑木掷下,伤敌同时,坠落城下留有后用。木尽便作燕尾炬,缚苇草为炬,尾分为两岐,如燕尾状,以油蜡灌之,加火从城上堕下,使其骑木而烧之,使敌无法攀梯登城。 应对飞云梯,樊侯樊皮则教众将使就叉竿,其竿长一丈余,如枪刃,布梯两翼,用叉飞云梯上人,阻敌纵下,辅以飞矢射之,滞敌进击。 鏖战一日,樊军伤亡两千余,楚军寸功未建,时将入夜,两军各自宿营休整。 及至次日,楚军复至,即又再现昨日攻城之象,两军你来我往,使尽攻防手段。 如此这般,一直鏖战至第十日,楚军仍旧止步城下,损失兵折将万余人,未能踏上城头一步。阳樊守军亦仅只剩得三千余人,守城器物皆已耗尽,而所盼援军现亦不知所在何处。 而谓樊邑,令尹子元势在必得,不住使军强攻阳樊,樊侯樊皮只得领之三千残兵,以己肉体之躯,抵挡楚军疯狂进攻。 如此又撑持得五日,诸侯援军仍旧袅无音讯,樊侯樊皮自知再无实力抵挡楚军攻城步伐,为免一城百姓免遭屠戮,只得命人打出白旗,只身出城至楚军阵前,于令尹子元身前跪地请降,谓其言道:“战至今日,我已经无力想抗,今向令尹请降,谨望饶樊满城百姓性命,寡人甘愿以死谢罪!” 令尹子元倚车问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樊侯樊皮起首直言道:“各为其主,食周之禄,即当敬事周王,今已与楚苦战十五日,实无能力再战,寡人已算尽忠矣!本该以死殉国,然念一城百姓,不得已恬颜游至阵前请降,还望令尹开恩!” 闻其此言,令尹子元心生钦佩之情,由衷言道:“吾非嗜杀之人,汝今叩降于我,自后樊民即为楚民,敬楚恪守不渝即可!” 樊侯樊皮复伏拜谢道:“如此甚好,寡人余愿已了,生无可恋,乞君斩讫!” 令尹子元笑道:“想死却难了,汝今阻我北进,鏖战十数日,折楚万余将士,其罪不小!才能亦不小,着汝仍就樊城令,为楚建业,将功折罪!” 樊侯樊皮悲泣道:“战败辱国,庙败家亡,寡人已无颜苟活于世,唯求速死,乞请成全!” 令尹子元劝慰道:“激战十余日,援军不见踪影,如此国家不要也罢!只身投楚,宗祠仍在,怎算庙败家亡?汝今想死,吾却不允,若是自寻短见,休怪本将无情,吾定教全城军民与之殉葬!” 强权当前,樊侯樊皮自知多说无益,只得默言俯首认命,随即领得楚军开入樊城。 入城交接完城防及政务,令尹子元遂领得楚师凯旋,还至郢都,得之楚王熊恽大加赞赏,群臣亦对其趋之若鹜,唯有息夫人仍旧对其不闻不问。 虽得战功,加官进爵,而见息夫人对己,仍旧是冷漠无情,令尹子元一度郁郁寡欢,本应该乘胜进军制霸中原,然其却为儿女情事,搁置了北上计划,整日闭居府衙不出,思法以博息夫人青睐,北境诸侯因是得有喘息之机,并从樊邑陷落之战中缓过神来。 樊邑陷落,最受其害者,当是周王室,楚若以樊邑为前沿进逼洛邑,周则危矣!其次乃为郑室,郑邻周侧,周若归楚,郑亦亡矣!而援樊诏书下达十数日,不见诸侯援樊,可见诸侯私怀不轨,大抵是欲借楚室之手亡周,失却周王室天下共主,诸侯便好争胜缔周称王。理清个中厉害,周王姬阆深知解楚之困还当自为。而今郑周同害,可诚请郑室与之携手御楚,周王姬阆遂降诏郑公姬踕赴洛面议。 郑公姬踕受诏而往,入而见礼,周王姬阆甚悦,执其双手笑道:“郑公今能奉诏前来,寡人甚为欣慰,唯有郑公还敬周室也!” 郑公姬踕躬身拜谢道:“王上言重矣,周室天子,谁敢不尊?奉诏行事,乃臣之本分也!” 周王姬阆摇首转身,叹而落座君位,垂首言道:“也仅郑公如是想也!前者樊邑受困,寡人诏令诸侯救援,竟无一人奉诏前往,今樊邑陷落,周室危矣!” 郑公姬踕以言慰道:“王上莫要,方今天下太平,诸侯竟相崛起,谅楚不敢犯周!” 周王姬阆蔑笑道:“天下太平?郑公莫要欺我也!而今寡人不过拥一邑之地,天子六军亦不及初时一军,早已经失却制衡天下之能,诸侯皆起争心,或求制霸,或尊方伯,忙的不亦乐乎,哪有闲心管周之死活!” 郑公姬踕闻言跪拜请罪道:“郑亦曾受苦于楚,深知荆楚之害,樊邑受困,臣实有心前往救援,奈何西线楚军雀跃欲试,郑室全军驻守边界,实在是调不出兵力前往,还望王上恕罪!” 周王姬阆虚拂请起,随而言宽慰:“过去事,便由其过去矣!而今江汉之地尽乎属楚,郑周已是最前沿,值此生死一线,今后还望我等君臣,携手同心拱卫社稷!” 郑公姬踕拱手诚言道:“王上有言,臣无不尊从!” 周王姬阆抚掌大悦道:“好!我意合两邦之力,复取失地樊邑,破楚围城之厄,郑公以为可否?” 郑公姬踕紧言阻道:“不可!楚室新得樊邑,且其地连楚境,必有重兵把守,此时我若出兵樊邑,徒取其败耳!” 周王姬阆急而嚷道:“那可如何是好!” 郑公姬踕正色献言道:“王上莫急!樊邑虽不可取回,然亦并非无法可解,吾与众臣议过,可使兵袭取许邑,令其分兵两线,减小樊邑压力,并可与其成齿交错之势,令其不敢轻举妄动,我则安矣!” 周王姬阆转而喜道:“此计甚妙,寡人另助郑公一万精兵,袭取许邑,只可胜,不许败!” 郑公姬踕躬身礼拜道:“樊邑失守,洛邑危在旦夕,此时切不可分兵外出,以防楚师乘虚而入!区区许邑,以我一邑兵力取之足矣,不敢劳烦王师协助!” 周王姬阆当即扬臂赞道:“如此甚好,寡人预祝郑公马到成功!” 郑公姬踕躬身拜谢,进而请辞礼退。周王姬阆姬极目远送,于其后摩拳擦掌,谨待捷报。 于路马不停蹄,郑公姬踕急行赶回新郑,还到即召众臣朝议,告日:“楚势日强,社稷倾危,寡人如履薄冰,今决意伐许,楔入楚境,以保新郑无虞,众卿可有良策助我!” 大夫虞师上言道:“我今大举伐许,其必惧我不出,紧受待援!应多备攻城器械,以备强取之需!” 郑公姬踕摇首否定道:“攻城作战伤亡颇大,即便取下许邑,待到楚军援至,我又将何驻守?得不偿失,不可取!” 大夫孟堵即又献言道:“我可围敌迫其出战,只许实围三面,兵士严为备御,开围一角,令得生路。敌不奔则战,奔则伏兵发,战则志散,此可以必克矣。 郑公踕亦即龋指摇首道:“姬围城费时日久,楚师援兵转瞬即到,不待攻破许邑,我即败矣!” 左右皆不得法,众臣一时别无高见,竞相窃窃私议。 过之少顷,上卿孔詹上言道:“即如此,我可迫出而与我交战,时值盛夏禾壮时节,我可使军一部,兵不需多,入许作践其苗田,而我大军伏于后,待其出而剿我小队,我则伏出围而歼灭,事可成也!” 郑公姬踕忧道:“其若不出,则何如?” 上卿孔詹不假思索道:“其若不出,我则退兵,另则时机伐许,苗田尽毁,失却一秋收成,军民无用,隆冬时节是其最为虚弱之时,此时出兵伐许,围战皆可成事也!” 郑公姬踕还忧道:“如说,其若出兵一部相驱,留之大部守城,则又当如何?” 见问,上卿孔詹微笑道:“如此我可擒敌出师战将,间之为我所用,命我部士甲换过敌军战袍,由其领入城去,竖夜放号为号,从内赚开城门,我外伏大军见势而起,一举突破城池,拿下许邑!” 郑公姬踕旋即悦道:“上卿万全之策,便依此策行事,出师三万,寡人栾驾亲征!” 众臣闻言受命,进而各行其职。 次日夜,郑公姬踕执甲为将,上卿孔詹辅为参军,挥使三万大军秘出新郑,开赴许邑。 不数日,许邑君臣齐聚城头,观之郑军践踏苗田,许侯姜新臣痛心疾首,直欲使军出击,剿杀作乱郑军,大夫姜启年急忙谏阻道:“兵者,诡道也!其今不远百里入许,必有所谋,糟践粮苗而无所得,其必不为!踕非庸君,臣料其必为取许而来,后设必有大部伏兵,君若使军出击,则中其计也!” 许侯姜新臣遥指郑兵,痛心道:“万亩良田,一秋之粮,许邑军民尽皆仰此果腹,便由其作践耶?” 大夫姜启年回道:“自是不能任其作乱,君先告楚求援,我且忍耐一时,观望察其动机,待至楚军援至,适时便可出而将其一举击溃!” 其言在理,许侯姜新臣接纳其言,当即书文遣使携往郢都求援,由是首日无战,郑军毁田百亩而去, 时至次日,郑军一如既往,复出毁田败苗,许室君臣又聚城头查看,眼见其变本加厉,截拆水利设施,直要坏许根基,许君姜新臣切齿溢血,恨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必戮尽此贼!”言讫,即欲领军而出。 大夫姜启年即又诡其前劝阻道:“夫败军丧师,未有不因轻敌而致祸者,故师出以律,失律则凶,还望君上忍一时之气,切莫轻出!待得楚军援至,两军会而齐下, 谓此,许侯姜新臣只得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恶气,由是隔日亦无战,郑军继又毁田百亩而去。 至第三日,郑军复至城前踏禾毁田,此次更是明目张胆,竟连兵刃都未携带,许侯姜新臣望之倍感屈辱,由是掣剑怒道:“郑贼欺负人太甚,若不全歼此贼,则欺许室无人也!” 见状,大夫姜启年横身于前拦道:“君上三思,且待楚师援至……” 不待其言尽,许侯姜新臣猩目而视,打断道:“待至楚军援至,许田业已尽毁,秋收无粮,我等何以度过寒冬?与其饿死,不如战死,今日谁敢拦我,视为通敌,杀无赦!” 闻得此言,众皆不敢出声再谏,大夫姜启年随声紧忙跪伏一边,或为失语俯首认罪,或期许侯回心转意,然则许侯姜新臣提剑而走,头亦不回,急步直下城楼,一声令下,统领三军杀向城外。 见得许军开城杀出,郑军随即撇下田地,转上大道急忙后退,许侯姜新臣为之仇恨乱了心志,全然不顾危险,挥师于后疯狂追击。 转入一片林区,所追郑军全然消失不见,许侯姜新臣逐渐醒转,眼下深入敌境,寂然不逢一人,结合大夫姜启年谏阻之言,料道郑必有伏,遂令全军疾退。 然则为时已晚矣,林中射出一阵雨,密如飞蝗劈头盖脸落向许军,许军队形顿时大乱,人仰马翻死伤无数,许侯姜新臣急而大呼道:“速退,速退……” 箭雨落毕,忽闻钟鼓声大作,郑军似如鬼魅般于林中钻出,数达万余之众,一部截其去路,一部断其退路,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许军遂被围于密林中。 见之全军陷入困境,许侯姜新臣依序收拢兵力,欲做拼死之争,郑公姬踕随即现身阵前,谓对许侯言道:“许君本为周臣,奈何为虎作伥耶?汝今若能回头, 我可既往不咎,吾等协力御楚;汝若倒施逆行,还走叛国之路,则你我势成水火,今日唯有决一死战!” 许侯姜新臣闻言,凄笑道:“先君与楚鏖战之际,诸侯何在?天子何在?今倒诘许投楚,岂不可笑至极!” 郑公姬踕为其释言道:“昔日时势使然,未能助许确是我等不对,然今诸侯崛起,倡导尊王攘夷,必不再致许孤军作战,余皆不论,郑必与许同心同德!” 许侯姜新臣冷笑道:“天子失制,诸侯各起争心,尊王攘夷亦不过笼络民心罢了,岂能真心实意助我,他日还当是许室独对强楚,许入楚籍早晚之事!” 郑公姬踕叹道:“也罢,日后之事,日后再论,单说眼前,君今被我所困,真就欲教三军葬身此地耶?” 闻得此言,许侯姜新臣回顾众将士,此皆许室根基,今若使之随己殉葬,则许真就亡矣,遂回首沉声道:“欲教寡人何为? 郑公姬踕言回道:“还尊周室,与我御楚!” 许侯姜新臣垂首叹道:“罢了,今日为势所迫,且从尊意,但望他日楚军压境,公能与我同临城头御敌!”言讫,收剑入鞘,并令三军却战。 郑公姬踕亦即命军让出退路,伸谓对许侯言道:“请!” 许侯姜新臣拱手回礼,默言领军先行。郑公姬踕领军随后而行,与之依序开进许城。 及此,郑军得以顺利进驻许邑,御楚方略达成。 还说楚室接获许室求援信简,令行子元痴迷于博取息夫人欢心,认为不过小部郑军袭扰而已,许室自行出兵驱离即可,以其事小不予理会。 及至前线战报传回,郑已然占许邑矣,令尹子元方才如梦初醒,一度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然则此时出兵援许已然迟矣!恐防郑乘胜进军侵入楚境,令尹子元由是下令收缩兵力,退入楚地展开防御, 因是樊邑楚军除却安防必要兵力,余皆全部后撤退入楚地,周室洛邑正面压力顿减。周王姬阆大喜,随即檄文天下诸侯,表彰郑室勤王之功,郑室由此名声大噪,楚周由此而成对峙之势。 转而入秋,三月无事,至秋末冬初,鲁室诸地现蜚盘虫成灾,诸侯目光随又转向东顾。 为此,鲁公姬同行朝议事,问日何以至此,司寇臧辰上表道:“夫天道远而人道迩,人道谋而阴,君上作厩不务时令使然,遭至天妒而将虫灾!” 鲁公姬同姬同问道:“何以解之?” 司寇臧辰敬上回道:“若能善服人心,以顺天地之情,和阴阳之性,使灾咎不见,率由政令、权智之得其道也,又何暇审占天时以为候哉!” 鲁公姬同不耐道:“天地大道,寡人适知一二,卿且直言有何实行之法!” 司寇臧辰拱手上言道:“苍龙星现,利土功,望君城诸及防,戒灾安民,以应天命!” 筑城治灾,头回听闻,鲁公姬同兴致盎然道:“卿何以知之!” 司寇臧辰面君释言道:“蜚盘虫为灾,乃阴湿所致,筑城安民,适得其法!苍龙星现,谓之农事完毕,工料齐具利兴土木,使民劳作,倡情绪,祛湿冷,令虫无所藏,灾自愈矣!” 鲁公姬同续又问道:“城关民生,事非小可,卿可懂筑城之法!” 司寇臧辰接言回道:“筑城之重,贵在主城、城壕、防务三处,三处若得,城即固也!” 鲁公姬同依言问道:“先言主城如何建筑?” 见君有问,司寇臧辰振声回道:“凡筑城,下阔与高倍,上阔与下倍。城高五丈,下阔二丈五尺,上阔一丈二尺五寸。城内面,别穿井四所,置水车大瓮二十口,灶千所。却敌台上建候楼,以跳板出为橹,与四外烽戍昼夜瞻视,以备警急。” 鲁公姬同序问道:“城壕筑法若何?” 司寇臧辰理言回道:“凿壕之法,面阔二丈,深一丈,底阔一丈。” 鲁公姬同忧言问道:“城起防务何顾?” 司寇臧辰款款回到:“城上一步一甲卒,十步加五人,以备杂供之要。五步有五长,十步有十长,五十步、百步皆有将长。文武相兼,量才授任,而统领精锐骁勇,或十队,或二十队,三十队。” 见其答无所遗,鲁公姬同大悦,当堂赞道:“司寇才高八斗,国之栋梁,劳卿操持城建诸防,可否?” 司寇臧辰欣然领命道:“此乃臣之幸也!” 朝后,司寇臧辰自去诸防两邑,操办建筑城事宜。行工用具无不尊应天命,见大火星现天际,则教聚器具于工场休工,见营室星现南方,则教全员筑墙立板,是年冬至日,诸防两城建成,集两邑之民入城居住,蜚盘虫害亦自祛矣。 第064章 虢公丑复樊 斗子文纾楚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664年,早春,周王姬阆身着披风,独驻殿角阶前,滞目俯瞰九鼎,心中感慨万千。忆初,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皆尝亨鬺上帝鬼神。武王克商,据九鼎,成王造雒邑,供九鼎,天下敬仰之! 还观今日,天下大乱,礼崩乐坏,诸侯相互侵伐,九州战乱不断,天子之名似有若无!周侧番邦蛮夷虎视眈眈,海内王公诸侯衅权争霸,周王室岌岌可危! 社稷倾危,周王姬阆自恃不可坐以待毙,樊邑乃是其心头巨石,若不收复归周,其将寝食难安也!近日郑室伐许得获全胜,迫使楚军全线后撤,更牵制大部楚军于许,樊邑所驻楚军不过千余,眼下是为复樊最佳时机。 然则周王室人才凋敝,何人为将却是难题也,周王姬阆遂诏群臣举荐,内史姜过献言道:“夫举国之利器以授之,苟非其人,是轻天下。将何以为?谓小大者各有四焉。其大者:一曰天将,二曰地将,三曰人将,四曰神将;其小者:一曰威将,二曰强将,三曰猛将,四曰良将。八者皆无,何以谓之将乎?朝内恐无人可胜任也!” 周王姬阆愠色厉言道:“但说有无能人可胜任!” 内史姜过秉言上奏道:“唯有虢公姬丑,方可担当复樊大业!” 周王姬阆从言问道:“何以见得?” 内史姜过据实回道:“虢公姬丑是为周室肱骨之臣,敬事王室从无二心,其多次代王征伐,熟络军谶要事,由其举师复樊,必可成事也!” 周王姬阆心中稍慰,随口问道:“其占八者何一?” 内史姜过坦言道:“论才干,其可企及小四良将也!” 周公姬阆问道:“何谓良将?” 内史姜过依问回答道:“夫能以威为表,以猛为里,以强居中,兼三将而有之,此之谓良将者也!” 周王姬阆频频点头,再问道:“威将何也?” 内史姜过答道::“晓五明,明七事,上顺天时,预知成败。领师统众,伍行严肃,部曲惊恪,号令明,赏罚信,出疆入塞,秋毫无犯,上下和同,共成一志。不以我之寡弱,敌人闻之,望风丧胆,不战而屈人之兵,动则致胜,此谓威将者也!” 周王姬阆序问道道:“猛将何也?” 内史姜过答道:“师无多少,敌无强弱,三军顺令,若臂使指;往复万变,出其敌不意,举动如神,匹马单剑,摧锋先人,使敌人失措惧而远盾,此之谓猛将者也!” 周王姬阆序问道:“强将何也?” 内史姜过答道:“行师之时,无失天时,无失地利,无失其人,无有勇怯,闻敌而即行,心无疑虑;犯令者罪无大小,必绳以刑,敌闻之即畏,当之即破,此之谓强将者也!” 周王姬阆求识欲起,续问道:“天将何言?” 内史姜过答道:“凡兴师举众列营结阵,视旌旗之动,审金鼓之声,揆日度时,以决吉凶;随五行运转,应神位出人,以变用兵,敌人不测其所来,以神用兵,我师不知其所为;动有度,静有方,胜负在乎先见,持天地鬼神之心以安士众:此之谓天将者也!” 周王姬阆序问道:“地将若何?” 内史姜过答道:“所至之境,详察地理,山泽远近、广狭险易、林薮之厚薄、溪涧之深浅,若视诸掌;战阵之时,前后无阻,左右无滞,步骑使其往来,戈戟叶其所用,指挥进退皆顺其情,人马无逼塞之困,攻守获储蓄之利,振野得水草之饶,使人马无饥渴之色,陷死地而能生,攻亡地而能存,逆地而顺用之,顺地而逆用之,不择险易皆能安而后动,动而决胜者:此之谓地将者也!” 周王姬阆序问道:“人将何为!” 内史姜过答道:“若廉于财,节于色,疏于酒,持身以礼,奉上以忠,忧乐与士卒同,获敌之货赂而不蓄,得敌之妇女而不留,纳谋而能容,疑而能断,勇而不陵物,仁而不丧法,匿其小罪,决其大过;犯令者不讳其亲,有功者不忌其仇,老者扶之,弱者恤之,惊者宁之,忧者乐之,讼者决之,滥者详之,贼者平之,强者抑之,懦者隐之,勇者使之,横者杀之,服者原之,失者扶之,亡者逐之,来者爵之,暴者挫之,智者眙之,谗者远之;得我城不攻,得地不专;敌浅以待变,敌诡以顺会,逆势则观,顺势则攻,此之谓人将者也!” 周王姬阆序问道:“神将又何论?” 内史姜过答道:“以天为表,以地为里,以人为用,举三将而兼之,此之谓神将者也!” 周王姬阆惊而问道:“其各得有何益?” 内史姜过回道:“得天将,可以当违天之敌;得地将,可以当逆地之敌;得人将,可以当悖人之敌;得神将,可以当天下之敌,举无遗算矣!威将可附天将,上能顺天,下壮威武;强将可附地将,上明地利,下知进退;猛将可附人将,上明人心利害,下以精敢御敌;良将可保四方!” 闻得其言,周王姬阆黯然神伤道:“寡人若得八将,何愁天下不定,迄今唯一良将亦未能侍奉在朝!” 内史姜过诚言请道:“臣愿往请之!” 周王姬阆大喜道:“甚好,内史如此熟络军事,授钺大礼亦便由卿主持!” 内史姜过躬身应命,谨谢王恩。 不数日,内史姜过如虢,行见虢公姬丑,昔日同僚相见分外热情,虢公姬丑置下盛宴相待。 席间,虢公姬丑举樽大悦道:“内史如虢,着我蓬荜生辉,济得同朝旧友相会,寡人分外欣愉,谨以此酒敬卿!” 内史姜过笑而与其共饮,进而言道:“无事不敢前来叨扰,今受王命使虢,实是有事相求!” 虢公姬丑落杯于案,正身谠言道:“王即有命,吾必受从,敢问王上有何指示!” 内史姜过亦即落杯,拱手诚言道:“天下纷争,诸侯鄙王,周室社稷风雨飘摇,我王如履薄冰!今周罹楚之患,急待光复樊邑,欲使虢公为将起师,不知可否?” 闻言,虢公姬丑叹而默言垂首,良久方才复言道:“适闻,将之起行,不问妻子,示其忠于国;君之命将,不敢轻其礼,示崇于用,将之于外,君命有所不受,唯逐便利国家是务也!然我王全然不遵,轻信谗言诏师还朝,以致入晋未建寸功,寡人心寒矣!” 内史姜过接言慰道:“伐晋之战,虢公勇冠三军,于己无愧,于王忠至!闻诏回军,实属无奈,虢公却没有片刻犹豫,即行秉命还师,上令下达,何人及公?虽无战功,亦难掩虢公将才也!” 虢公姬丑寞言相辞道:“便是如此,寡人亦已心为将出征,还请王卿另择他人为之!” 内史姜过如言劝抚道:“我王知错矣!其曾谓我言,虢公执将,纳谏从流,合聚英雄;策从无误,谋者敢言;明辨善恶,贤愚无混;赏罚分明,纲纪严恪;喜不失威,宽不懈众,暴不惹怨;怒不迁人,寡言机秘,寡好无惑;极为以身作则,戒专权辟下归咎,戒自善辟下无功,戒纳谗辟正人离,戒好赂辟士卒盗,戒内顾辟士卒淫,实乃不世出之名将也!” 闻得此言,虢公姬丑随即松口问道:“敢问何人谏我为将也!” 内史姜过拱手敬言道:“正是在下!” 虢公姬丑笑而虐言道:“卿将害我也! 内史姜过则是正色回道:“除却虢公,朝野上下可还有人能担此重任耶? 虢公姬丑亦即正色问道:“卿又何以认为我能担此重任耶?” 内史姜过直面回道:“非我恭维虢公,贬声挥色,见公自洁;避嫌远疑,见公自持;沉机远虑,见公不失;委时顺变,见公逮功;恕物笃行,见公归爱;昵善斥谗,见公来远;先度后作,见公应卒;先信后言,见公伏下;信赏必罚,见公正人;明今鉴古,见公照众;卑色贵人,见公保终;去私循公,见公存国。其神欲正,其形欲端,动欲如风,止欲如山,斗欲如雷电,机欲如鬼神,思欲如照影,令欲如雪霜,公皆有也。若可为将复樊,事必成也!” 虢公姬丑旋即应言道:“也罢,既得王卿信任,我便领受将职,举兵复樊!” 内史姜过喜而拱手谢过,继而与之同饮,共享盛宴。 夏四月,丙辰,虢公姬丑领将职,举师将出大樊,行授钺礼。周王姬阆居正殿召之,谓对虢公曰:“今有楚人图谋不轨,据樊邑不臣,愿烦将军师军应之。社稷安危,尽在将军也!”言讫,乃使大史氏持之斧钺,转入太庙续礼。 周王姬阆行入太庙,西面而立,操持钺首,授以柄,礼曰:“自此始,是以上至天者,将军皆可制之!” 虢公姬丑从言叩拜应诺。 周王姬阆随又复操钺柄,授以刃,礼曰:“自此始,是以下至地者,将军皆可制之!” 虢公姬丑俯身从言复诺。 周王姬阆继而持钺上前,转交虢公姬丑手中。 虢公姬丑双手托举,接钺受命,拜而报曰:“臣闻国不可以从外理,军不可以从中御,二心不可以共济,疑心不可以应敌。臣既受命,专斧钺之威,臣不敢生还!” 言罢,请辞而行,乃凿凶门而出。 闻得周师大举来袭,众皆忧心忡忡,樊侯樊皮却是喜笑颜开,众人不解问之,其谓众人言道:“我等本是周臣,今得王师莅临,何以不喜?” 樊臣惑而问道:“我今归楚,已属楚臣矣,周今是为境外之敌,其军来犯,当施法抵敌才是!” 樊侯樊皮当即转愠怒道:“放肆!再有言此者,视为通敌叛国,斩之!” 众皆惧而不敢言,樊侯樊皮续言道:“楚本匪患,无故略我,今无力相抗,便也罢了!然我等身为周人,庸食周禄经年,沦亡数月便不记前朝恩典,今见其来,还要举兵前往抵御,为人岂能如此忘本耶?” 众皆无语。 樊侯樊皮应时命道:“我意趁此起事,举师剿灭城中楚兵,迎接王师入城,众卿务必依此行事,不得有误!”言讫,起身离朝。 众臣茫然,然君命当前,只得顺受,是以颂而齐退,出而秘密举事。 及至月末无月夜,城门四闭,樊军尽起,樊侯樊皮携师举旗于南城区,大夫樊仲领军举旗北城区,两相对进,清剿城中楚军。 夜深人静,楚军乃在酣睡之中,突遇袭击毫无防备,猛然惊醒只能四处逃窜,然则城门紧闭退而无路,因是城内一夜呼号,楚军尽被屠戮。 竖日,虢公姬丑领军临抵城下,而见城门大开,城前拥聚数十人,皆着官服,且未携带兵器,由是壮胆遂催军近前查看,则见樊侯樊皮及樊臣聚集城门下。 而见王师行近身前,樊侯樊皮即着众分居两侧,进而跪迎王师,谓军颂日:“王师降临,有失远迎!” 遇敌不战反迎,初遇此情,虢公姬丑不知其所以然,然见其诚心相迎,不似有诈,遂亦壮胆领军入城。 入而聚毕,虢公姬丑高居上位,樊侯樊皮左侧下座,当先言道:“樊邑陷落,寡人罪无可恕,好在今日得王师征楚入樊,助我除尽城中楚军,济得复事周矣!” 虢公姬丑按剑肃颜道:“如此甚好,功过暂且不论,且随我还朝觐王!” 樊侯樊皮躬身谢过,继而命人设宴,屠猪宰羊,犒劳全军。数日后,落实城中防务,虢公姬丑遂会同樊侯樊皮,引军还师洛邑。 与路无话,回至洛邑,虢公姬丑即携樊侯樊皮上见周王姬阆。入殿会毕,樊侯樊皮跪拜见礼道:“罪臣樊皮,觐见我王!” 周王姬王恃事天子数十载,今次伐樊获利,首得扬眉吐气,初受为王之尊,乃蔑言道:“汝既知罪,何以有颜还朝见孤!” 樊侯樊皮安然顿首道:“丢失樊邑,臣确有过,臣不否认,是生是死,谨由王上决断!然只是问罪臣一人,臣却不服,樊邑军民紧守待援,与数倍于己之敌激战十五日,远超王上许诺十日之期,却不见诸侯发一兵来援,吾谨代替樊邑战死将士,问上我王一句,诸侯缘何见死不救耶?” 周王姬阆自知理亏,不敢正面接其辞,面红耳赤转而言他道:“公道自在人心,诸侯不服号令,自有上天惩处!然汝驻守樊邑要地,理应抵敌北上护国周全,奈何汝之无能而致城破地失,及后不思舍死报国,竞而投敌叛国,其罪当诛!” 樊侯樊皮从容承语道:“王上罪臣,臣无话可说,臣已看淡生死,昔日若非楚人胁民相逼,臣已舍殉国矣!臣今前来亦非讨要公道,今见天道崩殂,礼崩乐坏,周室王朝内忧外患,社稷倾危,特来谏奏数言!” 周王姬阆冷哼一声,不复与言。 樊侯樊皮续言道:“周建诸侯,一千八百,其后并成列强,之如齐、鲁、楚、秦、晋、宋、卫、郑者也,列强连兵结难,战争方起。是故,国不法地,不足以成其富;兵不法谋,不足以成其强;国不富强,则失诸侯,天道亏虚!古者,圣人法天而皇,贤君法地而帝,智主法人而伯,乘天之时,因地之利,用人之力,乃可富强。审权以操柄,审数以御人。课农者,术之事,而富于粟;谋战者,权之事,而强于兵。兴兵而伐叛,则武爵任;武爵任,则兵强;按兵而劝农桑,农桑劝,则国富。万望我王拾旧制,兴礼乐,缔得国兵强,复周盛世!” 闻其所述,周王姬阆适觉面上无光,乃乍怒道:“汝是欺寡人无能耶?” 樊侯樊皮谨拜诚言道:“臣实不敢,忠言逆耳利于行,还望我王鉴采!” 周王姬阆不耐道:“妖言惑众,汝之丧地辱国之徒,有何颜面堂前谏君?吾若尊从汝言,则是自取覆亡之道!乱臣贼子不可留,着即就斩!”言罢,愤慨而去。 闻得王命,众甲士旋即上殿,将其押下斩讫。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可怜樊侯樊真诚待王,未能身死敌手,却遭王上屠戮,如是忠良尽去,百官缄口,周势愈败不可逆也! 秋七月,农事在即,鄣公姜祥即喜还忧,喜者乃是冀秋大好收成,忧者乃是恐敌趁势掠夺。鄣邑地处济水东岸,夹于齐鲁之间,每至粮熟收割时节,即遇齐鲁轮番抢夺,鄣公姜祥敢怒不敢言,只得认命苟延残喘。纪室存世之时,还能仰其斡旋齐鲁之间,保全庙宇于乱世。而今纪没于齐,鄣室即见风雨飘摇,社稷转瞬即可亡于两强之手。 鄣室得以存世之今,还得另外感谢一人,乃是纪女姜叔姬也。其为姬女姜伯姬嫡亲姊妹,纪亡之时避难至鲁,后来辗转留住于鄣,鲁念同盟之好,不忍兵加其身,齐念伯姬贞烈,终未出兵入鄣,因是鄣得一时安好! 然女姜叔姬亦于去岁不幸因病辞世,鄣室唯一保护身符就如此落下,洽逢又一秋稻熟之际,鄣公姜祥预感今秋难以安度,乃谓群臣道:“鄣室亡期将至,不忍众卿随我枉死敌手,竞自去罢!”言讫,闭目垂首,对影自怜。 闻就此言,众臣亦各黯然神伤,不住抽泣。 过之刻余,大夫姜菖出而振声道:“既知要亡,我等亦要慷慨激昂,着鄣青史留名!人活一世,亟当承河之壮,纳山之珲,以铸创世威名!此际我已无可再失,臣亦不甘就此沦亡,敢与齐鲁一争!” 众臣回首,齐齐望向大夫姜菖,鄣公姜祥亦即启目,抬首问道:“卿欲何为?” 大夫姜菖随即回道:“兵法云:人不自害,受害必真。假真真假,间以得行。童蒙之吉,顺以巽也!我欲施行苦肉计,以国为饵,邀鲁入成,转身降齐,挑起二强之争,以报亡国之恨!” 鄣公姜祥满面忧色道:“卿且详细述来!” 大夫姜菖续言道:“两强相迫,鄣室无能相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我可佯装惧齐投鲁,以保境安民为由,请其出兵入鄣驻守,转首我即降齐,亦请其出兵入鄣换防,必为争夺鄣邑之地大打出手,无论谁胜,我皆赢矣!” 鄣公姜祥摇首叹道:“既知鄣室社稷颓然将倾,又何故再令百姓遭受兵慌战乱,我意免做无畏牺牲,不论齐鲁谁先入鄣,寡人降了便是,只求一邑之民安生!” 大夫姜菖驳道:“世道不济,非我等避战,便可免战耳!无论齐鲁谁先得鄣,后至者必将起兵强取鄣地,我邑百姓还将处于兵荒马乱,有何不一耶?” 鄣公姜祥正色回道:“齐鲁兴兵,罪在齐鲁,我掀战火,罪在寡人,我意已决,此事无需再议,众各自寻出路去罢!”言讫,自行起身离朝而去。 大夫姜菖于后愤恨自言道:“为君者懦弱至此,活该当亡!” 朝后,大夫姜菖不甘碌碌无为了此一生,遂瞒下鄣公姜祥,私谋滋战齐鲁之法,当下即密信鲁公姬同,邀其北上受鄣投诚。因知鄣公姜祥意见相左,为免鄣公姜祥从中搅局,乃将投诚之所定于成邑。 获见书信,鲁公姬同倾颜大悦,其心宜鄣邑许久矣,今可不战而的鄣邑,何乐而不为?当即回书应其所请。 事成半数,大夫姜菖即又致书齐公姜小白,陈鄣非齐敌手,自愿并地入齐。 齐公姜小白获信亦是喜不自胜,当即示众传阅,自鸣得意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鄣邑迟早归我,其今此举是为明智之举,我意即刻进军鄣邑,众卿以为如何?” 右相管夷吾疑而上言道:“鄣室势处齐鲁夹缝中求生,立邦以来从未轻言放弃,今其陡然降齐,臣恐其中有诈,君上还当慎重行事!” 齐公姜小白坦然道:“无妨,其便有诈,我亦不惧,以鄣之力,不亦求死乎?” 右相管夷吾继又谏道:“如此恃强凌弱,有失方伯之尊,恐惹诸侯非议,君上不得不有所顾忌!” 齐公姜小白笑言道:“右相此言差矣!乃鄣自愿投我,非我强占鄣邑也!”言讫,领众一路大笑。 右相管夷吾默言,致礼自退。 十数日后,这边鲁公姬同领军进驻成地,期待鄣室投诚,那边齐公姜小白挥师直入鄣邑,临城受降。大夫姜菖静驻城头,座等戏观齐鲁两虎相争。 获知军情,鲁公姬同勃然大怒,咒骂鄣侯姜祥言而无信,谓谓众人道:“鄣子匹夫,其先不仁,莫怪寡人无义,着全师整军备战,即日北会战齐鄣,强取鄣邑!” 大夫曹刿直言谏阻道:“齐已接防鄣邑,战机已失,今要斥师强取,只会徒增伤亡耳,还请君上收回成命!” 鲁公姬同恨恨道:“那便容鄣戏我,为虎作伥耶?” 司寇臧辰随言上奏道:“亦不然,其今同降齐鲁,必为挑起齐鲁之争,君上若能弃鄣而走,则可彰显齐鲁之好,令其隔岸观火之想落空,则为我戏鄣也!” 鲁公姬同继而叹道:“也罢,只是可惜鄣邑百里疆域轻易属齐矣!”言讫,即告退兵。 齐得鄣邑,齐公姜小白甚悦,大设宴庆功,右相管夷吾却以齐占鄣地有失仁德,将惹诸侯口诛笔伐,因是负气告病未往。 果不其然,数日后,以鲁为首,附带宋、陈、郑、燕四邦,竞相发文檄讨齐公姜小白,着其脱离尊王攘夷宗旨,恃强凌弱背弃盟约,令齐颜面大失,方伯之尊荡然无存。 齐公姜小白忙请管鲍入殿商议,当先歉言道:“寡人冒事,侵占鄣邑,诸侯颇有微言,二卿可有良策解之?” 右相管夷吾进言道:“时者得天,义者得人,既时且义,故能得天与人。先王不以勇猛安边境,则边境安。边境安,则邻国亲,邻国亲,则举当矣。人故相憎也,人之心。故为之法。法出于礼,礼出于治,治礼道也,万物待治礼而后定!” 齐公姜小白虚心就教道:“先生训言,寡人牢记,还请受我应对之法!” 左相鲍叔牙随言道:“礼待诸侯,治定天下,患诸侯所患,忧天下所忧,以诚示人,则可闭塞悠悠众口!” 齐公姜小白喜道:“此法甚好,何以履行践施耶?” 右相管夷吾紧言道:“荆楚难郑,山戎乱燕,国之大患也!君上若能领携天下御楚抗戎,必可诚服诸侯!” 齐公姜小白稍加思索,当即肃言道:“夷吾良谋,寡人受教!燕邻齐疆,时遇山戎侵掠,齐亦深受其害,意从出师伐戎始,实行尊王攘夷,复为天下之尊!” 闻此,管、鲍齐言贺道:“君上英明!” 大略谋定,君臣三人散后,各自筹粮整军,藉备入冬北击山戎。 齐将出而攘夷,楚却先自乱矣!齐鲁因鄣失和,令尹子元适又觉得北伐时机已至,遂命楚军北进临汉驻防,待命出击,乃谏楚王熊恽日:“周室黯弱,中原诸侯百家,齐鲁是为基石,今两家不睦令我有可趁之机,我意复出中原,并郑兼周,霸取天下!” 楚王熊恽淡笑,默然不语。 莫敖斗子文驳道:“侵郑失策,据樊复失,令尹两战中原无功,空耗粮草数万石,以致州衙府库空虚,今日怎可遑言又启战事耶?事可一二,不可再三,今国力不支,北伐之事,还当暂且搁置,修养生息为先!” 令尹子元极力主战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今时不出,或恐我等有生之年,再无入主中原之望矣,还望我王三思! 莫敖斗子文勃然怒叱道:“汝欲亡国耶?” 令尹子元一不忿道:“竖子不足与谋!” 楚王熊恽应时言道:“入主中原,楚人之愿也,令尹谋国,勇气可嘉!然时不予我,今兵疲财乏,不堪再战,亦是实情,莫敖谋政,合乎时宜!中原动荡不安,总会予我北上之机哉,即便我辈无望见证,楚室后人亦将铸成此业!鉴于当下形势,我意暂止北上,还以社稷为重!” 待君言罢,莫敖斗子文紧接话音颂日:“我王英明!” 令尹子元不平辈,愤然拂袖,退列朝班,众臣随之附议齐贺, 还至府邸,令尹子元乃谓府人渎言道:“无道昏君,失我楚人浑浑血性,竟与一班文臣为伍,胆小怯战!”愈想愈觉窝火,加之其心立功心切,遂决意入宫复谏楚王。 摔门而出,令尹子元策马急驰直奔王宫,未料到地却遭拒见,楚王熊恽统一邦之政,心思何其缜密也!岂能不知其来是为何事耶?只是不便方面明言回绝! 即是如此,令尹子元仍是心有不甘,乃拾襟跪侯于殿门外,扬言道:“王不召见,臣将不起!” 社稷之重,不容楚王熊恽动半点恻隐之心,遂告侍臣道:“由他去罢!” 如是跪侯一昼夜,见得楚王熊恽毫无召见之意,令尹子元不耐起身,抻腰忿忿道:“汝即不见,吾亦不走矣!”遂大步踏入偏殿休歇。 一住月余,君臣二人各行其事,或刻意避开,或朝夕相错,两人竟未谋得一面。令尹子元倒也乐得其所,闲来无事便与宫娥浣女嘻戏,久而无趣即又拦阅上呈文简,全然不顾楚王颜面及君臣礼仪。 此举引得满朝文武义愤填膺,其中最甚者当为莫敖斗子文,谓对令尹子元行径切齿溢血,恼而谓人言道:“我乃楚臣,非为令尹家臣也!其今窃居宫廷,祸乱宫闱,架空王权,把持朝政,罪大恶极!是可忍,孰不可忍,不除此贼,誓不为人!”遂往申地借兵勤王。 申地值守乃是申公斗班,其为莫敖斗子文同父异母之胞弟,两人自小交好,现又同朝为官,听闻莫敖斗子文此行来意,当堂怒起嗔言道:“为臣不臣,当诛!” 莫敖斗子文喜而接言道:“我意亦是如此,此番前来申地,便欲向汝借兵三千,领往除贼勤王,不知可否?” 申公斗班正义凛然道:“何需言借?楚室兴亡,匹夫有责,我自引大军平叛!”言讫,即领莫敖斗子文行往军营点兵。 秋九月,庚午日,有日食,申公斗班并莫敖斗子文领军三千秘密起行,其时是为初一,百姓行祀祭地之礼,令尹子元高坐楼台观摩。 礼始,大夫斗射师致祭词:“惟神箕、毕之精,阴阳之粹也,动息无间,游潜大虚。大块噫气,鼓天地以发籁;飞龙在天,合云雷而作解。茫茫禹迹,民其赖之。尚飨!” 辞毕,大夫斗射师随即收卷转身,谓对令尹子元直谏道:“天佑其德,人失其义,神佛弗佑,今令尹专权,窃居王宫,行不臣之举,恐天难谅,还望令尹自鉴改之!” 本来观礼,欢喜一场,不料遭人诘责,令尹子元实在窝火,当即怒道:“吾之忠楚之心,天地可鉴,勿需汝在此乱吠!毫无凭据,当众辱没当朝重臣,罪大当诛!左右何在?将其拿下!” 众护卫闻声而出,将之大夫斗射师锁而压监。此间事了,令尹子元随之发生安抚百姓,着众续行祭礼,其则津津有味还位观礼。 哨探将之此情传至军中,申公斗班怒不可竭,一声令下,携军以增防为名开进郢都,以迅雷之势奔赴令尹子元观礼所在地。 至夜礼成,百姓擂鼓庆贺,申军纵鼓疾进,鼓声阵阵传来,令尹子元正于厢房与众宾客把酒言欢,时已饮至半酣,分不清是战鼓亦或是祭鼓,因是毫无察觉。 勿消半个时辰,申军将之酒楼团团包围,申公斗班仗剑而入,见之令尹与众推杯置盏,欢歌笑语,由是以剑击地,怒而一声大喝。 闻其此喝,令尹子元及众回过神来,回首视之,只见申斗班满面肃杀之气,直如地府判官,顿时冷汗如雨,酒意全消。 令尹子元趁着酒意,壮胆起身,抬手指其剑日:“申公这是何意?” 申公斗班不语。 令尹子元见其身形无动,心中稍宽,乃摆官架道:“汝若无事,便就退下罢!”言讫,转身招呼众人续饮。 见其狂妄自大嘴脸,申公斗班怒火更盛,面上杀气骤现,乃提剑上前,随行言道:“窃国之贼,该死!”言讫,举剑即劈。 突遇变故,令尹子元及众毫无防备,加之饮酒过多身形不稳,根本无力匹敌申公斗班,只得四散奔走闪避。申公斗班则如狼入羊群,满面戾气举剑四突,口中铮铮有词道:“ 父子恩,夫妇从,兄则友,弟则恭,长幼序,友与朋,君则敬,臣则忠。此十义,汝尽失,不配为人!” 随之话毕,申公斗班业已剑抵令尹子元胸前,不待令尹子元开口求饶,申公斗班挺剑突进,贯穿令尹子元胸膛,进而削其首级,提出扬示三军,并将其罪状,昭示万民。 至此,子元之乱堪平,不料楚疆外患又起。 话说楚军尊令尹子元将令,举师北调重兵压境,引得中原诸侯人人自危,齐公姜小白不得已暂缓北伐山戎,转而南顾挥师勤王,并檄文诸侯联军御楚,数万大军屯聚周郑境界,对峙汉淮楚军。 谓此,楚王熊恽召会百官,商议应对方略,但闻满朝文武一片请战之声,楚王熊恽细闻众议,端坐不语。约过一刻,莫敖斗子文献言道:“臣以为眼下不宜与中原诸侯大动干戈,还当秉持交好之策,潜心理政安民,待至国富民强之时,再出中原,制霸天下!” 此言一出,满堂嗤讽之声,惟见楚王熊恽两眼放光下问道:“莫敖何以如是言?” 莫敖斗子文随言回道:“诸侯百家,无一可与楚敌,然其联合而来,楚将毫无胜算,如是好勇与其斗狠求败,不若韬光养晦以待时变,期求必胜之机!” 楚王熊恽微微颔首,领言续问道:“而今两军对峙汉淮河口,非我搦战便可不战,卿有何策可解?” 莫敖斗子文躬身礼敬道:“联军主脑必为齐君,臣意贿齐请和可也!” 楚王熊恽旋即忧道:“子元两战中原过后,国府粮资本就不多,何来盈余贿齐请和?” 莫敖斗子文诚恳回言道:“臣族得楚颇多恩惠,攒下些许家资,今愿系数捐出,以做贿齐之用,不必动用国府半分资产!” 楚王熊恽:“楚有如此志士,何愁大业不举?今擢子元职令尹,辅我共筑盛楚!” 莫敖斗子文受宠若惊,大礼拜道:“王上抬爱,臣诚惶诚恐,至死难报王恩万一,亟当尽心辅我王,致楚称霸中原!” 闻罢其言,楚王熊恽抚掌称好,进而授其为使,主事北上谈判请和。 入营叙李,两厢坐定,齐公姜小白先言问道:“楚使今来所为何事?” 令尹斗子文颔首礼言道:“适为化解误会而来!” 齐公姜小白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令尹斗子文随言释道:“江南匪患横行,我王因是诏令剿匪安民,不料我军北上却引来诸侯误解,竟而使军与我对峙江淮,为免两军徒生战端,我王特使职下前来,谓君釐清原委,谨盼两军各自退兵罢战!” 闻其此说,齐公姜小白浅浅淡笑道:“楚室动用数万大军北上,直逼郑周疆界,仅为堪定区区匪患,汝料寡人信否?” 令尹斗子文亦轻笑道:“外臣句句属实,信与不信惟君自决,今引众军至此为我之错,楚愿出资弥补众军师出所耗粮草,以此将功折罪,若不然齐君真欲与我一战耶?” 一语道出真谛,剿匪与否已无关紧要,齐楚开战与否乃为重中之重。齐公姜小白非昏聩之主,知与楚硬碰得不偿失,遑若见好就收,由是大笑道:“楚使早若如是说,寡人便就明了,楚侯真诚示人,我等岂能不识趣,今便撤军还师,冀望楚与我中原,永续盟好!” 闻其复言,令尹斗子文亟知事成,乃躬身礼谢,请辞还楚。 及此日辰时,南北两师各自起营后撤,经令尹斗子文一番运筹帷幄,楚室内忧外患尽解,君臣合力奋发图强,逐步踏上问鼎之路。 第065章 仲授齐君策 斥师伐山戎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令尹斗子文自毁其家以纾楚国之难,南北暂安,和平无战,齐室领携诸侯御楚勤王,威信大涨,诚服诸侯。 自楚归来,齐室尽得楚室赂和之资,一时间可谓兵精粮足,兼尝尊王攘夷之益处,齐公姜小白随即着手谋划北伐山戎,乃召管鲍议日:“夷狄之为中国患,其来久矣。蛮夷猾夏见于《书》,猃狁匪茹见于《诗》,鬼方见于《易》,赤狄、白狄、山戎、陆浑、雒戎、戎蛮子则尝见于当世。寡人不日出师北伐山戎,可否?” 左相鲍叔牙当即欣悦道:“趁势而起,增进威信,君上所想甚善!” 右相管夷吾接言道:“敌抗外族,乃我中原之战,宜联军而往!” 齐公姜姜小白问道:“是也,不知当邀何邦?” 右相管夷吾回道:“山戎匪患,事及燕鲁,此两邦必将欣然与我同往!” 齐公姜小白又问道:“何人为将?” 右相管夷直言回道:“非王子成父不可!” 左相鲍叔牙并言道:“孤军深入敌境做战,寸丝半粟皆可决定成败,当仔细筹划!” 齐公姜小白首肯道:“出师远征,劳军深入,其边防要务、破敌长计、将帅小数、征战器用、踩探之法、戒饬将帅等,无一不关乎全军生死,确是要好好筹划!” 右相管夷吾随言道:“此事,臣寻司马王子成父详尽研讨过,整理得平戎十策,今已梳理成文,特呈君上阅览!”言讫,奉上文卷。 齐公姜小白取而查阅,但见文日:“臣尝闻之,立王霸之大业者在豪杰,扫天下之妖孽者在英雄。夫今英雄暨收麾下,豪杰皆闻诏命,故如是欤,臣谏君以尊王攘夷!自今以观,师行千里,命下两载,今日之事,正坐乎此。一则取士需得其实,二则招军需尽其材,三则御骑需得其具,四则陷骑需有其策,五则得地需获其心,六则守地需具其备,七则恩威需顾其明,八则利害需兼其密,九则财计需见其丰,十则马政需置其全。十者之重,臣请为君上条陈之!” 读罢首卷,藉观北伐要务尽列其中,齐公姜小白爱不释卷,乃啧啧称赞道:“管卿良谋,师出必胜!” 右相管夷吾礼言道:“君上谬奖矣,事不宜迟,臣自请为使,入鲁、燕说请联军伐戎!” 左相鲍叔牙接言道:“臣则前往料理军备事宜,以期随时挥师出征!” 齐公姜小白笑而悦道:“甚好!”言讫,二卿自退,其则换卷续阅平戎十策。 稍事准备,右相管夷吾踏上使鲁征途。寒冬腊月,千里阴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其独做坐车驾,寒梅冷目望飘絮,心中思绪万千。此入鲁燕意义重大,若成即可实成尊王攘夷,力图振兴中原,一偿心中抱负。 起初,始入齐廷之时,便谓齐公姜小白乃英明神武之主,乃弃私怨而投麾下,二十余载剖肝沥胆助其成长,成齐今日之强威震山东,时虽倡议尊王攘夷,然仍以诸侯相争为主,一切以齐之利益为先。今时方得暨方伯之名,出师伐戎御楚,以为天下计,右相管夷吾不胜欣慰。 不日使抵鲁都曲阜,鲁公姬同抱恙接见,问曰:“齐使今来,所为何事?” 右相管夷吾宽慰道::“鲁侯保重,天下纷芜,还需鲁侯出面主事!”言讫,躬身一拜。 鲁公姬公笑而不予理会,转而问道:“我与齐君同出一脉,自问才识不比齐君差,然自管卿入齐,不过短短二十余载,便著齐屹立山东,寡人自愧不如,敢问管卿献何长策予齐治国也!” 右相管夷吾谦言道:“此非我之能也,乃齐君臣万民之功,吾不过谏君以三本、四固、五事也!” 鲁公姬同紧言问道:“可详述于孤乎?” 右相管夷吾礼言道:“国之所以治乱者三,杀戮刑罚,不足用也。国之所以安危者四,城郭险阻,不足守也。国之所以富贫者五,轻税租,薄赋敛,不足恃也。治国有三本,而安国有四固,而富国有五事,五事五经也。” 鲁公姬同轻咳一声,兴起问道:“ 寡人愚钝,敢问治国三本者何?” 右相管夷吾轻言回道:“君之所审者三:一曰德不当其位;二曰功不当其禄;三曰能不当其官;此三本者,治乱之原也;故国有德义未明于朝者,则不可加以尊位;功力未见于国者,则不可授与重禄;临事不信于民者,则不可使任大官;故德厚而位卑者谓之过;德薄而位尊者谓之失;宁过于君子,而毋失于小人;过于君子,其为怨浅;失于小人,其为祸深;是故国有德义未明于朝而处尊位者,则良臣不进;有功力未见于国而有重禄者,则劳臣不劝;有临事不信于民而任大官者,则材臣不用;三本者审,则下不敢求;三本者不审,则邪臣上通,而便辟制威;如此,则明塞于上,而治壅于下,正道捐弃,而邪事日长。三本者审,则便辟无威于国,道涂无行禽,疏远无蔽狱,孤寡无隐治,故曰:刑省治寡,朝不合众!” 鲁公姬同深受启发,紧言道:“卿休嫌絮,敢请受脚安国四固又为何也?” 右相管夷吾遵言回道:“君之所慎者四:一曰大德不至仁,不可以授国柄。二曰见贤不能让,不可与尊位。三曰罚避亲贵,不可使主兵。四曰不好本事,不务地利,而轻赋敛,不可与都邑。此四务者,安危之本也。故曰:“卿相不得众,国之危也。大臣不和同,国之危也。兵主不足畏,国之危也。民不怀其产,国之危也。”故大德至仁,则操国得众。见贤能让,则大臣和同。罚不避亲贵,则威行于邻敌。好本事,务地利,重赋敛,则民怀其产。” 鲁公姬同频频肯首,挥手礼言道:“请将富国五事一并授我!” 右相管夷吾亦无保留回言道:“君之所务者五:一曰山泽不救于火,草木不植成,国之贫也。二曰沟渎不遂于隘,鄣水不安其藏,国之贫也。三曰桑麻不植于野,五谷不宜其地,国之贫也。四曰六畜不育于家,瓜瓠荤菜百果不备具,国之贫也。五曰工事竞于刻镂,女事繁于文章,国之贫也。故曰:“山泽救于火,草木植成,国之富也。沟渎遂于隘,鄣水安其藏,国之富也。桑麻植于野,五谷宜其地,国之富也。六畜育于家,瓜瓠荤菜百果备具,国之富也。工事无刻镂,女事无文章,国之富也。” 闻罢其言,鲁公姬同叹道:“未能留卿职事鲁廷,乃寡人此生一大憾事也!” 右相管夷吾敬上道:“同朝为臣,皆为国民也!如今内忧外患,还望鲁挽狂澜于既倒!” 鲁公姬同浅笑道:“寡人心志老矣,恐无能为也!” 右相管夷吾承言激励道:“前时楚犯中原,诸侯联军御敌,鲁侯功不可没!今时山戎侵燕,亟需诸侯应援,鲁侯此时若却,致使诸侯心寒,则中原危矣!” 鲁公姬同轻言问道:“依卿之意,寡人该当何为?” 右相管夷吾正色道:“吾辈喜于内争久矣,以致天道失衡,蛮夷入侵祸及中原,还望鲁侯出面主持公道,汇合诸侯暨任盟主,统领全军出师伐戎!” 鲁公姬同抬臂示其身,淡笑道:“寡人年迈体虚,心力不济,不及齐君英雄气概,万不敢僭居盟主!蛮夷为祸,寡人自无坐视之理,乃使小儿姬斑随师出征历练一番,亦好问卿讨教治国之策!” 闻得此言,右相管夷吾大礼拜道:“鲁侯大义,臣定知无不言,悉心栽培小公子!” 鲁公姬同掩面哈欠,轻语道:“寡人乏矣,今日且论及此罢,卿自入行人府领取文书,恕寡人弗能作陪也!” 右相管夷吾俯首拜谢,出而前往行人府,签署伐戎盟书,事罢即就驾车离鲁,直赴燕地而去。过齐北上,路经临淄而不入。奔波数日,驶抵燕都蓟城。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馀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右相管夷吾无瑕赏析,驱车直入燕宫,请见燕侯姬釐。 闻知齐使管仲前来,燕公姬釐分外欣喜,因之边关传来急报,未能及时召见,遂着人将之引进别厅稍歇,献上温酒热汤,厚礼相待。 事毕,入而相会,却见右相管夷吾侯立堂中,案上汤饭未动,不及叙礼,乃闻其直言问道:“敢问燕侯,现下军情若何?” 燕公姬釐惊而问道:“贵使何以知我在处置军务耶?” 右相管夷吾淡定回道:“吾今为戎事而来,适为燕侯解厄,理当及时召见,然见燕侯礼遇而有耽搁,必为边关军情所扰,此事不难猜也!” 燕公姬釐啧啧称赞,引言回道:“贵使料事如神也!眼下戎军业已集结完毕,大举进犯燕地临易,还望贵使回言齐侯,请其发兵助我也!” 右相管夷吾回言慰道:“燕侯莫忧,吾今此来,便是为此也!我已说得鲁侯盟合齐师北上,联军将至,戎患不足为虑也!” 燕公姬釐闻言稍慰,乃叹道:“北疆诸侯十数家,奈何戎狄独犯燕地,寡人绠短汲深,贵使见笑矣!想当初,燕祖召公奭,牧野随王大败商军,继有相周而见成康之治,适时何等威风!不料今却沦为燕野小邑,而致番邦外族随意可欺,寡人秉持先人之志理政,实不知错在何处也!” 右相管夷吾随言戒道:“凡人主者,猛毅则伐,懦弱则杀。猛毅者何也?轻诛杀人之谓猛毅;懦弱者何也?重诛杀人之谓懦弱。此皆有失彼此,凡轻诛者杀不辜,而重诛者失有皋,故上杀不辜,则道正者不安;上失有皋,则行邪者不变。道正者不安,则才能之人去亡;行邪者不变,则群臣朋党;才能之人去亡,则宜有外难,群臣朋党,则宜有内乱,此乃燕侯错失之处也!” 燕公姬釐无奈叹道:“国势愈衰,而致内忧外患,寡人汗颜也!” 右相管夷吾直言相告道:“君之所以卑尊,国之所以安危者,莫要于兵。故诛暴国必以兵,禁辟民必以刑。然则兵者外以诛暴,内以禁邪。故兵者尊主安国之经也,不可废也。若夫世主则不然。外不以兵,而欲诛暴,则地必亏矣。内不以刑,而欲禁邪,则国必乱矣!” 燕公姬釐接言辩道:“戎狄入侵,非只一次,亦曾用兵殚压,奈何剿之不尽,多以战败告终,寡人有苦难言也!” 右相管夷吾转言释道:“故凡用兵之计,三惊当一至,三至当一军,三军当一战;故一期之师,十年之蓄积殚;一战之费,累代之功尽;今交刃接兵而后利之,则战之自胜者也。攻城围邑,主人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爨之,则攻之自拔者也。是以圣人小征而大匡,不失天时,不空地利,用日维梦,其数不出于计。故计必先定而兵出于竟,计未定而兵出于竟,则战之自败,攻之自毁者也!” 燕公姬釐愧言道:“寡人失察也!” 右相管夷吾续言告戒道:“另外,得众而不得其心,则与独行者同实。兵不完利,与无操者同实,甲不坚密,与俴者同实。弩不可以及远,与短兵同实。射而不能中,与无矢者同实。中而不能入,与无鏃者同实。将徒人,与俴者同实。短兵待远矢,与坐而待死者同实。故凡兵有大论。必先论其器,论其士,论其将,论其主,故曰:‘器滥恶不利者,以其士予人也,士不可用者,以其将予人也;将不知兵者,以其主予人也;主不积务于兵者,以其国予人也;故一器成,往夫具,而天下无战心。二器成,惊夫具,而天下无守城。三器成,游夫具,而天下无聚众。’所谓无战心者,知战必不胜,故曰无战心。所谓无守城者,知城必拔,故曰无守城。所谓无聚众者,知众必散,故曰无聚众。凡此种种,燕侯亟当熟谙之!” 闻其所言,燕公姬釐肃然起敬,礼言回道:“寡人受教也!此番若得齐鲁襄助,致我解困击败山戎,寡人定当谨尊谏言,奋发图强屹立一方,务叫番邦匪类不得再涉足中原半步!” 右相管夷吾欣慰道:“若得如此,中原复兴有望也!事不宜迟,外臣这便还请吾君,出师伐戎!”言讫,礼辞而退。 望其背影,燕公姬釐长吁一口气,昂首目送。 还入临淄,右相管夷吾急见齐公姜小白,回秉道:“事已成也,君可挥师北伐矣!” 闻报,齐公姜小白笑逐颜开道:“区区山戎,一战荡平!” 右相管夷吾随言诫道:“战无小事,君勿轻敌也!小征千里遍知之,即是一墙之隔,十人之聚,亦当日侦五次,如此方得师出为胜!” 齐公姜小白:“卿言甚是。寡人草率矣!” 右相管夷吾躬身告罪,齐公姜小白拂袖免责,问曰:“除此,寡人还当注重若何?” 右相管夷吾紧言回道:“凡兵主者必先审知地图轘辕之险。滥车之水名山通谷经川陵陆丘阜之所在,苴草林木蒲苇之所茂道里之远近,城郭之大小,名邑废邑困殖之地必尽知之。地形之出入相错者尽藏之然后可以行军袭邑,举错知先后,不失地利,此地图之常也。” 齐公姜小白恳首赞曰:“此论地图,彩!” 右相管夷吾续言道:“人之众寡,士之精粗,器之功苦尽知之,此乃知形者也,知形不如知能,知能不如知意,故主兵必参具者也,主明、相知、将能之谓参具,故将出令发士,期有日数矣,宿定所征伐之国,使群臣大吏父兄便辟左右不能议成败,人主之任也。论功劳,行赏罚,不敢蔽贤有私行,用货财供给军之求索,使百吏肃敬,不敢解怠行邪,以待君之令,相室之任也。缮器械,选练士,为教服,连什伍,遍知天下,审御机数,此兵主之事也!” 闻罢其言,齐公姜小白起身:“战之要务,尽为相邦谋划详尽,此番伐戎,必得全胜!” 右相管夷吾再拜附会,齐公姜小白当堂下诏,敕令司马王子成父帅师出征。 隆冬腊月,司马王子成父领得齐师两万劲旅,会同公子姬斑一万鲁军,北赴燕地。 不数日,三军会师缘陵,事关社稷存亡,燕公姬釐引军亲征先行抵达,招呼齐鲁二将府衙大堂会商,幸日:“今见诸军,寡人如释重负,燕患得解矣!” 司马王子成父拱手回礼,紧言问道:“现下军情若何?” 燕公姬釐随言回道:“眼下戎军两万精骑,出中人,北渡濡水,驻扎于临易城南凫之山,距此不过五十里!” 司马王王子成父垂首言道:“如此,凫之山是我等为必争之地也!” 燕公姬釐喜道:“我意亦是如此!” 司马王子成父启首言道:“兵法云,山陵之战,不仰其高!今与戎战,拒于凫之山,须夺占高阜,恃其形势,顺于击刺,便于奔冲,以战而胜!” 燕公姬釐随之紧言道:“事不宜迟,我意即刻挥师凫之山,与争高下!” 司马王子城父拱手奉命道:“凫之山,据而得胜,失而必败!”言讫,双双望向公子姬斑。 公子姬斑回神朔望二公,当即诚恳敬道:“小子随军历练,但凭差遣,唯以军令是从!” 大计议定,三人随即分头行事,各自引兵起行,秘密赶赴凫之山。 值距凫之山二十里处,司马王子成父下令止行,择山阳面安营落寨,继而三军主帅会聚中军帐,商讨退敌取前大计,燕公姬釐不解道:“未逢敌年,何故停军?” 司马王子成父回日:“凫之山地形险要,敌庞然今据其上,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与斗勇强取,非上策也!” 燕公姬釐肯首还问道:“司马将以何策破敌耶?” 司马王子成父回道:“我意扬长避短,寻隙破敌!强攻不可取,我可以逸待劳。时值隆冬,野无所食,我军临靠本邑,粮草供给无虞,敌今远足凫之山南,后勤补给艰难,所携粮草定然有限,其必急于求战,然平地阵战敌不如我,其若攻我自取败亡,其若自退正合我意,孰论皆为我胜!” 燕公姬釐大喜道:“司马算无遗策,破敌指日可待!”说罢,双双望向公子姬斑。 公子姬斑见言会意,当即回道:“战必身先士卒,守定固地无动,但闻军令行事!” 言讫会散,三人各执其事,占据有利地势,营建壁垒。 再说戎军大营,闻报齐燕联军大举逼近,戎主艾萨克即召部将阿里甫、哈里卢商议对策,问曰:“中原大军逼近凫之山,诸位可有良策应对?” 阿里甫当即应言道:“我今举兵入侵中原,与之早晚一战,其今自出与战,少却我去寻他矣!我意出师迎击,无需多想!” 戎主艾萨克不语,望向部将哈里卢。 哈里卢乃进言道:“未知敌军虚实,不可轻举妄动,我主还当紧守为上,待探得敌军破绽,而后伺机而动!” 戎主艾萨克随言悦道:“此法甚为稳妥,即着卿言,传令三军严加戒备,不可应战!” 由是两军相拒凫之山,谁也不敢率先发起进攻,戎主艾萨克终日领众登高探查敌营,只见联军大营丝毫未有抢山迹象,进而不断加固营防,建壁垒、筑营寨、掘井开炤,大有与之长期对峙之意。 如此一过半月,戎军渐渐粮草不支,还观联军大营炊烟袅袅,营寨越阔越大,作训号声一阵高过一阵,戎主艾萨克谓众虑道:“整成今日局面,进而不可,退而无功,诸位可有良策接我心忧?” 部将哈里卢见问上言道:“如此僵持对峙,确非长久之计,我今举兵数万到此,空手而归绝难信服将士,我一有法可解当下窘境,不知可行否!” 戎主艾萨克请道:“将军但讲无妨!” 部将哈里卢接言道:“此去不远,有一戎支无终国,历来亲周仇戎,专为中原提供北境情报,既然进军中原不得,不若转向伐取无终,亦算不枉此行!” 部将阿里甫紧言道:“某愿领衔先锋,兵发无终国界!” 戎主艾萨克大悦道:“甚好!”言讫,即令三军整饬起行,师朝无终进发。 战报旋即传至联军大营,司马王子城父大喜,当即约会燕侯姬釐并公子姬斑,奋言道:“敌将退也,我可举兵追击矣!” 燕侯姬釐反忧道:“无终助我良多,实不忍观之为戎所虐,司马可有应对之法?” 司马王子成父笑颜慰道:“无妨,可使公子姬斑轻骑疾进,抢先进驻无终,助日抵御戎军,燕齐两军则迅速进驻凫之山,以对戎军形成首尾夹击之势,其必不能长久,无终之危不日可解,此战可获全胜也!” 燕侯姬釐大喜道:“司马谋划周全,我无忧矣!” 公子姬斑亦即应言道:“如此,末将这便引军前行,定教戎军不得踏入无终国境一步!” 司马王子成父赞道:“甚好!待我取下凫之山后,随即分兵前往相援!” 公子姬斑闻言拜谢,竟自引兵北上无终国。齐燕二军亦自拔辕起行,进取凫之山。 因之戎军北调侵伐无终国,凫之山营寨几无守军,是以齐燕二军不费吹灰之力,即轻取凫之山军事要地。此处单说公子姬斑,引军疾进赶往无终援救,刻日奔波会师无终守军,戎军轻敌徐进,距离无终国境还有五十里。 公子姬斑遂与无终国主加紧布防,无终城都直如铁桶一般滴水不漏,待至戎军临抵城下,公子姬斑携无终国主乃于城头喊话,谓下言道:“汝之所谋,我已尽察矣!凫之山已为燕侯所取,另指小子援军无终,汝今腹背受敌,如若不想枉死,奉劝汝等早退!”言讫,阵阵大笑。 闻得此言,戎军军心大乱,骚乱阵阵,部将哈里卢并阿里甫连向戎主艾萨克请受军令。 戎主艾萨克衡量片刻,牙关一咬,回曰:“凫之山为敌所占,其必重兵把手,进军中原之路已断,而今唯有一心向前,攻取无终城都,其虽获鲁援兵,然我兵力仍旧胜其半数,胜负未可知也!” 诸将闻此话语,充获信心,乃齐言请道:“但闻上命!” 戎主艾萨克随机命日:“全军突进,勉力抢城!” 闻得将令,戎军部将纷纷擎刀出鞘,掣马呼啸引领本部,围向无终城都。 见此,无终国主大惊失色,公子姬斑则是面容不改泰然自若,进而稳步踏上城中将台,高举令旗用力劈下,旗锋直指来犯戎军,鼓命三军迎战。 戎军所带皆为骑兵,虽兵力上占据优势,然起不善攻城作战,公子姬斑指挥从容,领军沉着性战,充分利用地利之便,先使弩兵疾射措敌兵锋,再使沸汤黑火阻敌近城,进而亲自上阵与敌周旋于城头,如此激战近半个时辰,致使戎军寸功未建。 见势不妙,戎主艾萨克赶忙调整战术,遂集优势兵力猛攻一门,意图以兵力之优破城而入。几轮抢夺下来,数次扣开城门,却为公子姬斑负隅顽抗,驱出城来。 见得此法奏效,戎主艾萨克复以车轮战法,不间断猛攻城门,城中守军兵力式微,眼见即要招架不住,公子姬班乃告无终国主道:“与其受困待亡,不若出而求胜,愿国主紧守城池,某则自领本部兵马,出而袭扰其侧,减缓戎军抢城攻势,只需坚持得三日之久,凫之山援军即至,其时戎危自解也!” 无终国主应言是也,礼而躬身拜谢,公子姬斑转身下城头亦不回,继而点起三千兵马,从侧门而出,直奔戎军大阵侧后。 而见此景,戎主艾萨克以为其是抵敌不住,抛却无终奔逃而去,遂亦无意管他,只顾催军猛攻城门,然则先头部队还未行至城下,却见公子姬斑调转马头,引军直向己出袭来,主将遇险累及三军,戎主艾萨克不敢大意,急诏掠城部队回防,然则不待回归本阵,公子姬斑即如狡兔一般,引军回转撤离。而带风险解除,戎主艾萨克复军掠城,公子姬斑即又疯一般杀回,戎主艾萨克又只得召兵回防。 似此三番两次,戎主艾萨克亦逐渐意识到,此乃公子姬斑缓兵之计,意在拖延至凫之山援兵到来。戎主艾萨克随之调整部署分兵出击,前军猛攻无终城都,后军迎战姬班鲁师。 如此一来,后军担忧前军抢城失利战而无功,前军顾忌后军护阵失败退而无路,由是两军顾此失彼,战力大打折扣。反观公子姬班及城中守军,无不视死如归,几阵争杀下来,无终城都稳固如初,戎军兵力占优却几陷险地。 如是缠斗三日,戎军终是未能踏进无终城都一步,至第三日晨曦,东方大道上驰来一部人马,为首椽旗大书“齐”字,乃是凫之山援军杀到。 见此,戎主艾萨克心知大势已去,晚则全军即有覆亡之险,只得切齿恨言,传命三军车退兵。 闻得将令,戎军丢盔弃甲争相奔走,联军顺势合二为一,尾随追击百里而还,击毙俘虏戎兵千余数,缴获粮草辎重无数。此役至此大获全胜,戎匪之患尽解,无终国主引军入城,屠猪宰羊大摆庆功宴,犒劳三军将士。 戎主艾萨克则为其部将护送,一路向北逃窜,进驻令支部落。令之酋长摩珂耶与之情同手足,连忙使人救治还来伤兵,并支起帐篷千顶迎纳戎军。 料理完军情,令支酋长摩珂耶乃邀戎主艾萨克会聚中军大帐,并奉上精致牛羊烤肉,纯美鲜奶佳酿,为其接风洗尘。 三杯羊奶酒下咽,戎主艾萨克忿恨憾言道:“仅一步之遥,便可攻下无终城都,齐鲁欺我太甚,此仇不报,枉为世人!”言讫,又是一杯羊奶酒下肚。 令支酋长趁着酒兴,奋而随言道:“兄长之耻,即我之辱,其可联军来犯,我亦可合力出击,令支全军但凭兄长调遣,舍弟义不容辞!” 戎主艾萨克当即满酒敬曰:“兄弟同心,其力断金!”言罢,两盏相碰,一饮而尽。 令支酋长摩珂耶落盏问道:“不知兄长何时复兵中原?” 戎主艾萨克叹言回道:“中原诸侯已有戒备,凭你我两军复出,恐难有建树也,且观望一阵再说!” 令支酋长摩珂耶慰道:“也罢,兄长所部即于令支休整可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弟谨追随便是!” 戎主艾萨克著礼谢过,继而与之把酒言欢,至夜方散。 还观无终城都,府衙大堂内亦是灯火通明,齐鲁燕三军主帅围聚一堂,商定及后战略,燕公姬釐先言道:“今大破戎军,解燕燃眉之急,齐鲁功莫大焉,我必诚挚追奉!眼下戎军败走,短期内无复之力,与其空守凫之山徒耗粮资,不若诸君引军暂退休整!” 闻得此言,司马王子成父挥手否决道:“燕侯之见略显偏浅矣!兵法云,凡与敌战,若审知敌人有可胜之理,则宜速进兵以捣之,今日若不乘胜追击,则如众虎归山,日后势必伤人也!” 燕公姬釐惭愧颔首,回问道:“司马何以审知此去可胜耶?” 司马王子成父回首答道:“历来与戎作战,多以戎走兵退而终,今我反其道而行,其将无防,突然施袭,无有不胜也!” 燕公姬釐转首望向公子姬斑问道:“公子意下如何?” 公子姬斑豪言回道:“清剿戎匪,利国利民,小子愿为人先,但闻号令行事!” 完公姬釐随即回首敬曰:“便请司马将令,我等无有不从!” 司马王子成父闻言躬身拜谢,起身道:“即如此,我意三军稍事休整,旬日后出凫之山北上,兵锋直指戎匪逃遁所在地--令支!” 待其音落,二人回礼受命,进而自退各职其事。 公元前663年,春初,万物复苏,人亦如是,祛除冬日颓靡,精神如朝阳,凫之山联军营中甲士,士气更是高涨如虹,伴随司马王子成父一声令下,数万大军起程北上,一路奔往令支, 蹚过河水,越过戈壁,行军三日,将抵令支境界,燕公姬釐谓对司马王子成父道:“前头即是令支地界,将军将以何法战戎耶?” 司马王子成父回道:“戎疆牧民,居无定所,更无城关壁垒,不在乎一地之得失,想要与之阵战,几无可能!我意你、我、公子三人,各领本部军马,兵分三路,出其不意突入令支,逢敌即战,直至涤清戎匪为止!” 闻罢此言,三回首相视一阵,进而拱手为礼,互道一声珍重,随之引军自去。 隔日,各处战报不断传入令支大营。将案之上已然无处堆放矣,令支酋长摩珂耶茫然问道:“中原联军不已退去也,其今从何而来?” 戎主艾萨克赶忙诫言道:“齐司马王子成父,极具韬略用兵如神,其今突袭令支不足为奇也!我等当速聚兵力前往迎战,或可有一线生机!” 令支酋长恳首道:“如此良将,某当会上一会!” 然则联军来势太猛,戎军根本抵敌不住,只得往北逃窜,三军齐头并进,北进百里乃止,令支全境尽为联军掌控也! 戎军一路败逃至孤竹,纠集孤竹骑甲,汇聚退下残兵,计四万余众,意图反扑光复失地。 而在大好形式之下,燕公姬釐大喜道:“戎军为我一败再败,士气全无,我意续行往北平定孤竹,全歼戎匪一劳永逸,二位以为可否?” 司马王子成父面色凝重道:“外臣以为不可,兵法尝言,凡与敌战,若敌众我寡,地形不利,力不可争,当急退以避之,可以全军!今我三军已是强弩之末,孤军深入恐为其所围,似此则有全军覆亡之险!” 公子姬斑亦上言道:“小子以为亦当见好就收,穷寇莫追,即命全军速退!” 闻得二人之言,燕公姬釐自识浅见,乃歉言道:“寡人失策矣,几误大事,今即从言而退!” 三人达成共识,令行禁止,除却一部留守几处城关要地,余之大部兵力,全部退往凫之山。 北击山戎之战,就此告一段落,一月后,齐公姜小白入燕联谊,事毕燕公姬釐礼送桓公入齐境。及至二人分别时,齐公姜小白感言道:“非天子出巡,诸侯相送不出境,燕侯礼之至甚,寡人不可以无礼也!”於是将所获戎地,尽数让予燕室,并教燕君复修召公之政,纳贡称臣于周,暨如成康之时。 及此之后,燕公姬釐奉信齐言,仁和诸侯,敬事周廷,励精图治,十载而亡,后人谥曰庄公。 还齐过后,齐公姜小白旋即召会诸侯缘陵会盟,命将此役所获戎资,尽数散予诸侯,齐将分豪不纳。其车甲粮货,小侯受之,大侯近者,以其县分之,不践其国。 诸侯感念其德,称言愿尊号令。 然北州侯莫来,齐公姜小白不喜,还程时路遇南州侯于召陵,乃谓其言道:“狄为无道,犯天子令,以伐小国;以天子之故,敬天之命,令以救伐。北州侯莫至,上不听天子令,下无礼诸侯,寡人请诛于北州之侯!” 南州侯许诺应言道:“愿从齐公而行!” 不过半月,齐公姜小白乃会南州侯,亲领大军复出凫之山,北伐令支,下斩孤竹,重挫山戎,尽取北州侯属地,从此西北大定。 还朝后,齐公姜小白自知戎患由来已经,难已一战解除,遂顾问管夷吾道:“时之日久,戎狄复将为患,其时寡或已不在人世,又待何行?” 右相管夷吾对曰:“君可教授诸侯为民聚食,诸侯之兵不足者,君助之发!” 齐公姜小白乃告诸侯,必足三年之食,安以其余修兵革。兵革不足,以引其事告齐,齐助之发。 暨行之,齐公姜小白又问道管夷吾:“除此,还待改善何也?” 右相管夷吾对曰:“君可会其君臣父子,加政于诸侯!” 齐公姜小白惑而问道:“会之道奈何?” 右相管夷吾解言道:“诸侯毋专立妾以为妻,毋专杀大臣,无国劳毋专予禄;士庶人毋专弃妻,毋曲堤,毋贮粟,毋禁材。行此卒岁,则始可以罚矣。” 齐公姜小白即又布之于诸侯,诸侯许诺,受而行之。 岁半,山戎复犯周界,齐公告诸侯未遍,诸侯之师竭至,以待桓公。齐公以车千乘会诸侯于竟,联军之师未至,戎军皆逃。 战罢众归,齐公姜小白谓对管夷吾道:“及将何行?” 右相管夷吾随言谏曰:“及今外政稍缓,则当潜修内正,从今以往二年,嫡子不闻孝,不闻爱其弟,不闻敬老国良,三者无一焉,可诛也。诸侯之臣及国事,三年不闻善,可罚也。君有过,大夫不谏;士庶人有善,而大夫不进,可罚也。士庶人闻之吏贤、孝、悌,可赏也。” 齐公姜小白受而行之,近侯莫不请事,自此齐室暨成方伯之实,称霸一方。 而见齐室日渐崛起壮大,鲁公姬同势感压迫,乃告诸侯道:“齐僭王权,私会诸侯之师傅,蔑视天子,其今来献戎捷,非礼也。凡诸侯有四夷之功,则献于王,王以警于夷。中国则否。诸侯不相遗俘。”及后,又于郎、秦等地筑建烽火台,以示抗齐之心。 冬,不雨,齐鲁之争愈演愈烈,欲知详情,且待下回分解。 第066章 齐盛攘外夷 鲁衰子弟乱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齐室伐戎御楚,声势大增,诸侯莫不竟相拜服,齐相管夷吾功不可没,齐公姜小白赐地穀邑予之,并起城纳其宗族子弟,欲教其永事齐室。 公元前662年,春正月,穀城建成,齐公姜小白大悦,即邀诸侯相庆,天子更使太宰前往致胙,于其言曰:“余一人之命有事于文武,使臣宰致胙!”且有后命曰:“以尔自卑劳,实谓尔伯舅毋下拜!” 谓此,齐公姜小白不敢擅为,请其驿管暂歇,入而乃召右相管夷吾而谋,右相管夷吾询情谏曰:“为君不君,为臣不臣,国乱之本也!” 闻得其言,齐公姜小白桀骜道:“余今乘车之会三,兵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北至孤竹、山戎,拘秦夏;西至流沙、西虞;南至吴越、巴楚。荆夷之国,莫违寡人之命,昔夏、商、周三代为王者,功亦不过于此也,今免礼受胙有何不可?” 右相管夷吾再言劝曰:“夫凤凰鸾鸟不降,而鹰隼鸱枭丰,庶神不格,守龟不兆,握粟而筮者屡中。时雨甘露不降,飘风暴雨数臻。五谷不蕃,六畜不育,而蓬蒿藜藋并兴。夫凤凰之文,前德义,后日昌,昔人之受命者,龙龟假,河出图,雒出书,地出乘黄。今三祥未见有者,何敢自诩与王同功,无乃失礼乎?” 齐公姜小白犹惧其言,出而谓客曰:“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承天子之命而毋下拜,恐颠蹶于下,以为天子羞!”遂下拜,登而辞赏。 及此之后,齐公姜小白更倚夷吾之言,忧和天下诸侯,尝施仁德于天下,钧之以爱,致之以利,结之以信,示之以武。周其君子,不失成功;周其小人,不失成命。于是天下之诸侯莫不知其之为己勤也,是以诸侯尽归之,譬若市人。夫如是,居处则顺,出则有功,讳动甲兵之事,以遂文武之迹于天下。 夏初四月,齐公姜小白巡游济水两岸,视察农田灌溉状况,途经梁丘之时,巧遇宋公御说,齐公姜小白乃邀其入当地府衙少聚。 入而见礼,分之宾主坐定,齐公姜小白随命侍者请茶,笑颜问日:“宋君何以至此耶?” 宋公御说领茶谢礼,承言回道:“实不相瞒,寡人此入齐地,是为寻公也,乃有要事相商,知君到此,特来相会!” 齐公姜小白拂臂请道:“有事知会一声即可,寡人即当前往拜访,何敢劳烦宋公远赴寻我,不知是何要事?” 宋公御说缓缓道来:“周室日渐衰败,无力御导四方,是以中原内忧外患,好在齐公挺身而出,为王分忧解四方之困,前者助燕伐戎,一战厘定西北,令人拍手称快!而南疆荆楚未定,昔日伐郑灭樊,大有倾吞中原之象,得齐公携手诸侯将其迫退,方得存周全郑,倚护中原!然如今汉淮之地尽属楚矣,楚侯熊恽掠我中原之心不死,近又蠢蠢欲动,肯请齐公出而谋事,领携诸侯拓定南荆之患!” 齐公姜小白谦言道:“宋公过誉矣!事及天子,关乎天下,寡人怎敢独善其身?只是楚未举兵起势,我亦不好兴兵加剿,或可行之邦交,离合汉淮诸侯于楚!其皆曾为周臣,必有怀君念国之心,说其离楚亲周,应非难事!可推汉中诸侯,多下南境走动,不需多时,楚患将可解也!” 宋公御说悦然道:“齐公良谋,我心安矣!寡人这便回陈天子,诏命诸侯依言行事,谨为天下诸侯,拜谢齐公情系天下之心!” 齐公姜小白礼言回道:“宋公折煞我矣,职属份内之事,不值一提!”言讫,请茶。 闲叙半日,两君话别,齐公姜小白继而御马出巡,领丛察视河域农情,宋公御说离而起驾还回,择道往洛邑而去。 一路徐向西行,宋公御说侧卧车中小憩,途经莘地时,突为车外锣鼓惊扰,乃愠怒问道车驾:“车外何事喧哗!” 车驾回曰:“百姓集结成群,朝拜东南紫荆山,似为某事庆贺!” 宋公御说闻言兴起,挑帘望之,只见车外百姓数以千计,敲锣打鼓齐举神幡,有序行向紫荆山,宋公御说顺势眺望,只见紫荆山巅金光漫天,印照山野炫彩夺目,令人不胜向往! 见此奇景,宋公御说,遂使车驾照问百姓是为何故?得言曰:“年前,元宵夜,有天星陨落山间,百姓出而观之,但见坠星引发天火,衬红半边天际,似如霓凰重生之象!百姓惧而不敢眠,通宵熬至清晨火灭,即见山头突现金光,乃道天宫神佛降临莘邑!事后,此间百姓不断献供紫荆山,祈祷神佛护佑!” 闻说,宋公御说自顾摇首叹曰:“农忙时节不务农事,而为之异象奔忙,去重求轻,政将亡也!”言讫还入车中,声教车架加紧赶路。 不出数日,宋公御说援引栾车行抵洛邑,许久未临天朝王都,所见与所想大为不一,其颓败景象令人触目惊心,但见城都大道之上,行人寥寥无几,仅闻蝉哀鸣阵阵,西风吹过街道,掠起枯叶四零飘落,再观两侧酒肆商号,及见门庭破败染尘,店中顾客更是门可罗雀,古藤老树随风摇曳,鸦起枝断毫无生气,昔日盛世京都,人声鼎沸,及至今时,尽皆荡然无存。 见景伤情,宋公御说亦顾不得这许多,还车催行直入行人府,见得府衙陈述来由,礼言请见天子。 许久未闻诸侯前来述职,今闻宋公求见,周王姬阆即喜又忧,喜者乃是诸侯心中还念大周天子,忧者乃是天下纷争不断,其来不知是为敬王,亦或是衅王?不管何说,来者是客,还当礼下召见,周王姬阆遂命行人府好生招待,待其歇足栉沐过后,请入紫殿觐见。 闻得王诏,宋公御说不敢多有耽搁,受命简单梳洗,稍加整理仪容,继而恭请行人大夫头前带路,孤身随之入殿进见天子。 不过多时,宋公御说随行入殿,见王叩曰:“外臣谒见我王,恭祈我王万福!” 周王姬阆笑颜请道:“无需多礼,快请平身!” 宋公闻言起身,周王姬阆续言道:“许久未有诸侯访周矣,今得宋君前来,洛邑臣民之幸,寡人甚慰!” 宋公御说上步见礼,拱手敬王道:“我王谬奖矣,上为王,我为臣,得王召见,实乃臣之幸也!” 周王姬阆亦即侬情还告道:“无论如何,卿今前来,寡人委实心愉!朝后,卿当留步与寡人同宴,一者为卿接风洗尘,二者遂我谋卿解惑也!” 宋公御说躬身诚挚道:“王即有言,敢不从命?臣谨拜谢我王隆恩,亟当万死相报,然今前来,实为有事相请!” 周王姬阆悦而大笑,拂袖请道:“寡人当前,卿勿拘束,大可直言也!” 宋公御说承言道:“南疆荆楚崛起,志在缔周称王,霸取天下,时入中原劫掠,诸侯深受其害,谓其势强,众皆敢怒不敢言!如不加以扼制,任其发展成势,则我大周江山社稷危矣!敢请我王降命,诏会诸侯联军驻防南疆,以御荆楚兵犯中原,更请我王著使出访汉淮诸侯,以此凸显我王问情恤众之心,以此感化陷地诸侯,令其反楚复周,亟此方可罹解楚患也!” 周王姬阆感慨允言道:“楚乃中原大患,寡人亦深受其害,及当诸侯共谋之,卿之所请,寡人自当奉行!” 闻及此言,宋公御说躬身颂道:“我王英明!” 周王姬阆爽朗笑道:“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理当如此!” 宋公御说躬身再拜,起身即现忸怩态,轻言道:“另有一事,臣不知当讲否?” 周王姬阆当即爽朗应道:“但讲无妨!” 见王如是说,宋公御说乃敢启首谓上言道:“臣于来时路上,途经莘邑,天现异像,百姓盲目祈神而误农时,今秋恐无收成,此非兴国之征也,望我王戒之!” 周王姬阆颜转庄颜,颔首回道:“农事关乎火运,莘邑是为虢室属地,其为大周重臣,怎敢纵民如此妄为?寡人即刻差人前往查证,果所卿言,寡人定诏虢公矫正!” 宋公御说随言道:“我王明察!” 待其话毕,周王姬阆当堂遂受文书予内史姬过,著其前往莘邑查证其事。 二人商榷至此,政事业已谈罢,适时天已不早,周王姬阆随告退朝,即邀宋公御说共享晚膳,宋公御说盛情难却应邀而同往,及见二人携手而出。 竖夜,席开,君臣二人,把酒言欢,互诉衷肠,真个是:杯中斟满日月长,十里红尘十里伤。独醉人间一杯酒,只待秋风话悲凉! 如此一连席宴五日,然天下未有不散宴席,后因邦中事重,宋公御说无奈相辞,周王姬阆执手不舍,出城相送,其君臣情谊,妒煞世人也! 还说内史姬过,入莘查证祈神误农事宜,不日即还,回报王上道:“确见紫荆山现金光,百姓神往!” 周王姬阆紧言问道:“可误农时?” 内史姬过随言上报道:“稍有懈怠,经臣加以引导,现已回归如故,今秋收成无虞矣!” 周王姬阆宽慰道:“如此甚好!” 转念天现异象,周王姬阆一时兴起,继又问道:“山现金光,百年难见,内史可询是为何故也? 内史姬过诚请拱手上言道:“金光耀目,恕臣不敢近前查证,回访百姓,亦无所得,恐无能知其原委也!” 周王姬阆闻言释然,撇过此语,转而问道:“天现异象临莘,必有所兆,是福也?是祸耶?” 内史姬过对答道:“臣闻,国之将兴,明神降之,以监其德也;国之将亡,神亦降之,以观其恶也。故,有得神以兴者,亦有得神以亡者,虞、夏、商、周皆有之,其福祸难测也!” 周王姬阆遂顺言问道:“若此该当何以应之?” 内史姬过当即承言回道:“当以其物享焉,拟其现世之日,亦其物也。” 其言在理,周王姬阆遂从之,著其为使,入莘操办,以祈神佑。 内史姬过往而从事,闻虢公姬丑亦遣祝应、宗区、史嚚备器往祭,为免王颜受损,即携弃祀而还。 不日,内使姬过回洛,据实告王曰:“吾往行祭,闻虢公姬丑请命同行,臣以为,君臣有别,不可同礼行祭,故弃祀而还,万望我王恕罪!” 周王姬阆回曰:“卿无错也,此举甚为妥当!” 内史姬过进而上言道:“虢今与王争祀,是为罔上,德行尽失,必致诸侯妒恨惩伐,或将亡矣!” 周王姬阆无奈叹道:“虐而听于神,是兴是亡,皆为自取,由他去罢!” 内史姬过自退,独留周王姬阆顾影自怜。 话分两头,再说虢吏史嚚祈祀完毕,亦自还虢述职,谓君慎言道:“今入莘邑祈祀,遇王使亦往相祭,臣请同行见礼,王使怨而自回,恐其罪我贱王失礼,还望君上赴洛朝见我王,致歉释化误曲!” 闻语,虢公姬丑轻笑冷言道:“天将祥瑞,寡人自去祈福,何错之有?莘邑是为虢地,其来行祀,还得寡人应言首肯,失礼者,王也!念在君臣份上,寡人不予追究,著我赴洛请疚,确是万万不能!” 见君如是说,虢吏史嚚再三劝导,奈何虢公姬丑终是无动于衷,末了,只得怒颜喝斥道:“虢其亡乎!吾闻之,国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神。神,聪明正直而壹者也,依人而行。虢多凉德,其何地之能容!” 虢公姬丑亦是不由分说,当即怒而还喝道:“大胆,竟敢当堂斥君,汝欲反耶?左右何在,逐出大堂!” 门外戟士闻命突入,将之虢吏史嚚架出,其陷人受兀自抱怨不平,虢公姬丑谓此充耳不闻,怒而甩手离去。 莘邑问神风波,就此告一段落。 回说宋公御说,自周都洛邑求得天子诏后,还邦即行御楚事宜。先奉齐公言,派出密使数百人,分赴汉淮诸侯,从中挑拨离间。后即携书往说中原诸侯,陈请诸侯资兵,合力抗楚,铸就长城。 郑、宋、陈、蔡等,无不深受楚害,尽皆应言奉诏,联宋抗楚,终了来至鲁室,亦为宋公御说陈情御楚,环说诸侯最后一站。 时年,鲁公姬同业已卧病一载矣,适闻宋公御说携天子诏到访,遂抱恙行朝召见。 入而会面,见鲁公姬同鸠形鹄面尽显病态,精神状态极差,恐不能久持,宋公御说遂见礼直言道:“近数年来,九州不平,匪患横行,犹以江南荆州为甚,今有天子诏在此,愿君与我携手抗敌,共卫山河社稷!” 鲁公姬同咳唾成珠,续之阵阵喘息,良久方才抚平气息回道:“原是此事,鲁为九州一员,本应与众同进退,然今寡人重病缠身,恐心有余而力不足也!” 待君音落,大夫姬友随即上奏道:“君上明鉴,中原既亡,诸侯将何存续?还望君上承受天子诏命,联手诸侯共御荆楚!君上身体抱恙不宜操劳,可使公子姬斑前往主事,今其北伐大胜归来,深得军民爱拥戴,出而必可建功!” 大夫姬庆腹有所谋,见其如是说,亦即出列谏道:“臣以为不妥!一者,君上躯体抱恙,难为重负;二者,大军北伐归来,亟需休整;三者,齐室虎居再侧,不可不防。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望君上三思而行!” 大夫姬友辩道:“本末倒置,祸将无穷也!” 大夫姬庆亦即怒而回道:“内事不决,何以攘外?” 鲁公姬同轻捻额头,谓众言道:“二卿稍安,有宋与诸侯谋事,谅楚一时亦不敢兴兵,寡人现时确是抱病欠安,无力主导军政要事,待我精力稍长,再与诸侯共谋大业!” 宋公御说见言会意,虽稍有遗憾,然也于心见谅,遂简言上诉道:“寡人明了,多有叨扰,鲁公保重!”言讫,告礼而退。 朝会不欢而散,宋公御说自去,联众,一班朝臣分做两股叫骂而出。 孱行回宫,鲁公姬同自顾烦闷,生起了心事。一病经年至今时,亦知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矣!立储一事,便成其心中头等大事也。 其膝下生有四子,长子姬斑,原配党氏孟任所生;次子姬申,句裔小妾成风所生,季子姬启,陪嫁媵女叔姜所生,幼子姬遂,东门氏女芮姝所生。 鲁公姬同继位之初,临党氏筑台祭天,党女孟任出而见礼,人群中一抹靓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鲁公姬同谓之一见倾心,心神振荡不已。待至礼闭,鲁公姬同撇下众臣直行下台,寻其芳影而从之。两人一前一后,漫行半日,至暮还屋。临门,鲁公姬同以歌问情:“桃之夭夭兮,凌冬而益芳。中心如结兮,不能逾墙。愿同翼羽兮,化为鸳鸯。”党女孟任和羞而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鲁公姬同谓其芳心不许,转身失落而走。不待启步,身后有言传来:“君为贵,妾为轻,恐人所不能容也!”鲁公姬同闻声止步,转身大喜道:“吾当以夫人许之,愿与卿人和血盟誓!”党女孟任乃出,割臂盟公,岁余生子姬斑。 然则福祸难料,党女孟任因产子后身体亏虚,不过数载芳龄早逝,鲁公姬同感念党女孟任结发之恩,遂对其子姬斑分外宠爱,更有意立其为嗣,著大夫姬友为师,授其治国为政之法。 今知大限将至,立嗣一事已刻不容缓,却恐朝中众员意志相左,无人拥护公子姬斑,令其日后执政维艰,需先察众意,为其披荆斩棘。文武群臣虽数达百人,然皆闻命于三桓大夫,鲁公姬同遂依序召见庆父、叔牙、季友三人。 大夫姬庆应诏先入,端而见礼,二人隔帘相对,鲁公姬同卧塌阵咳,继而平复气息,直言问道:“寡人逝后,谁人可承大业?” 大夫姬庆早有篡逆之心,与之哀姜密谋久矣,亦知鲁公姬同有立姬斑之意,今其如是问,此中必有蹊跷,由是谦言有礼道:“储君关乎社稷大业,臣不敢妄言揣测,不不论日后谁将为君,臣定忠心辅佐,不负君恩!” 闻言,鲁公姬同宽下心来,随之轻言道:“甚好,汝且退下,召叔牙进见!” 大夫姬庆见言礼退,出而宣告叔牙进见,大夫姬牙闻言即往,行过大夫姬庆身侧,两人不由侧首对视一眼,旋即背道而驰,各自前行。 进屋问安,大夫叔牙敬言道:“臣奉诏来见,谨祈君上身体安康!” 鲁公姬同礼言道:“无需多礼,近前说话!” 大夫叔呀闻言往少数,临近纱帘 鲁公姬同随机一如前者问道:“寡人余时不多,不知何人可嗣君位,卿且为我决来!” 大夫姬牙沉思一阵,进而回言道:“臣不才,庆父为国忠诚谋事,外抵强济弱,内柔政爱民,才德兼俱,极得军民拥护,可当大任!” 鲁公闻言不悦,当即嗔道:“直如无谋,退下!” 门外与之庆父相视一眼,想到君上病重,大夫姬牙拟其要己拥护上位,却不知其意乃是诫己讳莫乱言,今见君上发怒方知弄巧成拙,闻上怒下逐客令,只得躬身告罪,转身悻悻而去。 鲁公姬同一阵剧烈咳嗽,着侍者宣见大夫姬友。 大夫姬友愣立原地少顷,侍者宣请二次方才回过神来,乃礼请侍头前带路,继而随行而入。 入而见君,行以大礼,大夫姬友谓上诚言道:“祈君安康,延年益寿!” 鲁公姬同稍歇,调顺气息轻笑道:“病这许久,怕是无能好转矣,冀鲁社稷万年,寡人死而无憾也!” 大夫姬友接言拱手慰道:“君上切莫言弃也,便是访遍中原,臣亦要寻得名医,治愈君上顽疾!” 鲁公姬同摆摆手道:“人固有一死,不必强求,只是寡人死后,还望卿等潜心为政,济鲁盛世万年!” 大夫姬友躬身言道:“臣定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鲁公姬同心中甚慰道:“大夫赤诚可见!依卿之意,寡人之后,何人可承太庙之重?” 大夫姬友“父逝子嗣,天经地义!公子姬斑身为嫡长子,承嗣君位,无可厚非!且其新近伐戎建功,足可证其才识胆略,其若不能承受太庙之重,臣实不知道何人可为也!” 鲁公姬同闻言叹道:“然有人不意如此,言庆父之能胜斑多矣,可堪为君,卿以为如何?” 大夫姬友紧言立意道:“臣将以死奉斑!” 鲁公姬同“如此甚好!闻叔牙好饮,案有陈酿一壶,卿代寡人授与叔牙,好生劝说!” 大夫姬友躬身受命道:“臣定不负厚望!” 鲁公姬同转而言他道:“有生之年,若得再一赌鲁室山河风光,寡人心无余愿矣!” 大夫姬友承言道:“君上勿忧,臣来安排!” 心事落停,鲁公姬同转首侧眠,大夫姬友会意礼辞,取酒而退。 出得候府,大夫姬友取消还府,起驾直入城卫营,奉鲁公姬同口谕,调取精壮戟士三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之大夫叔牙一族,不分老幼,尽皆抓捕下狱。 及至夜幕降临,大夫姬友携领三百戟士,团团包围叔牙府,并命道众人:“无令,擅自出入府邸者,杀!”言讫,翻身落马,捧端君赐陈酿,独入叔牙府邸。 只见大夫姬牙独坐大堂,面色肃杀谓对来人道:“为何如此对我?”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大夫姬友,其将陈酿搁置于案,侧首斜目谓对大夫姬牙道:“非我作难兄长,实乃兄长不应与君上作对也!” 闻言,大夫叔牙垂首自顾道:“如此说来,是为君上授意也!” 大夫姬友回身直视其面道:“兄长明知君上独爱公子姬斑,储君之位非其莫属,奈何还要逆君之志而为!” 大夫姬牙嗤讽道:“姬斑小儿,难当大任,鲁室制霸伟业,唯庆父可续!” 大夫姬友随即叹道:“皆为骨肉血脉,何忍相残?奈何兄长执意罔上!君知兄长好酒,特使愚弟奉上陈酿一壶,以此与兄决别,盼兄自决也!” 闻此话语,大夫姬牙亦即凄然笑道:“囚我亲眷,迫我自决,君上无情,便莫怪臣弟无义也!我府邸豢养死士,与汝戟士一战,胜负未可知也!” 大夫姬友旋即摇首道:“兄欲杀我,愚弟洗颈就戮,决然不敢与兄刀兵相争!然兄长可曾想过,今日出了这府邸又待如何?反叛之名坐实,其妻儿老小还有命耶?” 大夫姬牙垂首不语。 大夫姬友见势续言道:“今日饮得此酒,愚弟担保兄长有后于鲁!如若不然,弟今死于前,兄亦难逃一死,及至株连族亲,后继无人,兄欲如此乎?” 言讫,一阵肃静,良久无言。约过一刻,大夫姬牙启首直视其面,穆言道:“愿汝等君臣言而有信!” 得闻此言,大夫姬友奉酒于其前,毅然回道:“弟今起誓,有违今日之言,举族殉兄!”言讫,躬身托盘敬上。 大夫姬牙淡然一笑,拂袖掠取鸠酒,仰头一阵豪饮。 大夫姬友亦不复言,礼辞悄然而退。出得府门遂告百夫长撤兵解围,并命释放叔牙宗族亲眷。 待军退后,大夫姬牙行出府邸,沿街茫然前行。至逵泉毒发,身躯渐渐乏力伫立不住,咯血自嘴角流出,大夫姬牙拂袖轻拭,寻泉边园石倚靠而卧,垂首自顾言道:“今日之恨,来世定当寻尔清偿!”言讫,一口献血喷出,大夫姬牙心知大限将至,遂展颜一笑,翻身跌落泉池中。 隔日,大夫姬牙死讯传遍曲阜,人皆言其醉酒溺亡,唯大夫姬庆谙知内情,朝廷将有巨变,遂不动神色打捞其遗体好生安葬,一边静待时机,期求改天换地。 转眼数月,时至今秋八月,应鲁公姬同所请,大夫姬友为其安排车架,同其出廓巡游。未料不过半月,鲁公姬同因病于路寿终正寝,事发突然,大夫姬友恐曲阜有变,遂令秘不发丧,使人连夜返回曲阜,拥立公子姬斑为君。 竖日黎明,不待天亮,但闻一阵朝鼓急命,百官不明所所以,应召齐聚庙堂,只见朝堂内外满布戟士,银甲明晃晃夺人眼目,长戟冷森森令人胆寒,太庙内外戒备森严。 待得众臣聚毕,侍卿当堂宣读鲁公姬同遗诏,曰:“寡人禄膺天命四十有四年,忧危积心,日勤不怠,务求有益于民。奈寡人起自寒微,无古人之博知,好善恶恶,不及先贤远矣。今得万物自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公子姬斑,仁明孝友,万民归心,即日承嗣君位。内外文武臣僚,宜同心辅政,以安吾民!”宣毕,跪而恭请公子姬斑继登大位。 公子姬斑面色凝重,缓缓向前行临君位,继而回身谓对众臣道:“父君骤薨,小子背痛欲绝,父君不归,小子决不履位,望众卿好生筹办父君葬礼!”言讫,跪地悲恸。 众臣见状,赶忙相随而跪,齐言道“谨尊上命!” 朝后,侍卿奉命抽调城卫营三千甲士,护卫公子姬班免遭不测,为求万全起见,并连日迁居党氏府邸。 话说离朝后,大夫姬庆路经府邸而不入,取道直往华仪亭而去,行不多时来至亭前,只见一女子早在亭下等候,此女即是哀姜是也! 入而相会,大夫姬庆急而直言道:“吾等谋划多年,举事便在今朝也!今若无为,恐再无机会矣!” 夫人哀姜叹而问道:“父亲直欲为此耶?” 大夫姬庆旋即愠色道:“这些年来,我曾多少次谏君制齐,君上可有一次听我之言?而今更与齐室交和会盟,汝母后之仇何日得报耶?唯有掌握邦国大权,方可倾举国之力伐齐,为汝母后复仇,兼偿为父心中夙愿!” 闻得此言,夫人哀姜眼角闪光道:“世事难料,此举太过凶险,一经败露,举族无存!不若忘了这世仇,你我父女,迁离鲁地,从此隐居度日,余生不问世事,可好?” 闻言,鲁公姬庆掌击石案,怒言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任由他人欺辱霸凌?夺妻陷女之恨,为父必予齐人报得,即便谋而无功,父亦死而无悔!” 夫人哀姜执拗不过,只得叹言道:“不知父亲欲作何为?” 大夫姬庆:“先君暴亡,新君立足未稳当,乃我起事良机,朝中文武,过半数为我朋党,为父只需登高一乎,鲁室即归为父所有,我欲弑斑立启为君!” 夫人哀姜忧道:“公子姬斑现在居党府,门人府客皆为其心腹,更有三千甲士日夜守护,谋之谈何容易!” 大夫姬庆冷笑道:“亦不竟然,汝可记得圉荦?” 夫人哀姜闻言惊起,面色突变,大夫姬庆点点头,续言道:“其今便在党府,汝往寻之合谋,必可成事也!” 大夫姬庆乃是其在世唯一亲人矣,夫人哀姜无奈,只得点头应承,继而欠身答礼,落寞而去。 话说这圉荦,曾为城卫营伍长,孔武有力,稷门修葺之时,单人负门盖于城前,人皆惊奇。时岁雩祭,讲于梁,圉荦受命安保。礼行,梁女出而观之,其生得靓丽多姿,圉荦年亦值年少气盛时,见此美人而春心萌动,遂含指呼哨,欲招美人一顾。没曾想,美人未顾,公子姬斑以其扰乱军纪为由,当众责令杖二十,贬为马夫。 事后,鲁公姬同为此诫训公子姬斑道:“圉荦者,力大无比,可拔山扛鼎,用之可成大器,废之徒留祸端,汝今当堂杖责,其必怀恨作乱,不若杀之,以除后患!”然公子姬斑不以为然道:“其虽乱纪,罪不至死,胡乱施惩,何以治军?”鲁公姬同拗其不过,便由他之意处置,圉荦遂留事党府,饲马至今。 不日,圉荦引马出而牧放,却见夫人哀姜亦在草地牧马散步,遂上前答礼道:“不知夫人到此,有扰尊驾,还请夫人见谅!” 夫人哀姜著其免礼,接言道:“无妨,汝乃职责所在,何罪之有?” 圉荦敬言道:“此等小事,吩咐我等下人操办即可,何须夫人亲为!” 夫人哀姜淡笑道:“闲来无事,到此走走,亦为见汝一嚅面!” 圉荦当即惊道:“折煞小人也!夫人欲见小人,使人唤过便是。” 夫人哀姜旋即敛颜道:“汝天赋异禀,能常人所不能,甘愿一世马乎?” 圉荦面显无奈道:“非小人不欲从事,实乃报效无门也!” 夫人哀姜转身柔言道:“汝之事,哀家略知一二,结起姬斑,还当由姬斑而解!” 圉荦垂首一声叹息。 夫人哀姜轻言续道:“姬斑不死,汝无为也!” 圉荦惊而抬首,颤言道:“小人万不敢做此想,昔日是为小人违反军纪在先,甘愿受罚,毫无怨言!” 夫人哀姜回身厉言道:“七尺男儿,怎可如此无志!” 圉荦慌而跪地道:“愿闻夫人教诲!” 夫人哀姜亦即收声轻语言道:“哀家话已出口,汝若从我,哀家保你荣华富贵,汝若逆我,为免事泄,唯有赐汝一死也!” 圉荦伏地颤栗,不敢声言。 夫人哀姜上前将其扶起,柔言慰道:“大丈夫处世,当谋不世功业,岂能嚅嗫似妇人?以汝之能,足堪柱国之臣,敢请与我共事,谋一世辉煌!” 进退无门,不若将死一拼,圉荦由是恳首言道:“承蒙不弃,愿为夫人效力!” 夫人哀姜淡笑道:“甚好!”言讫,倾身向前,附耳秘言,谓其如此如此,说得圉荦面色青一阵,紫一阵。 一番耳语言过,夫人哀姜叮嘱道:“此事若成,汝将前途无量,事泄而败,死无葬身之地!” 圉荦稍加平复心神,颤声道:“小人谨遵夫人教言!” 闻得此言,夫人哀姜笑而欠身答礼,进而转身离去。圉荦如失魂落魄搬,伫立原地良久,至日暮时分,方才平缓思绪,继而引驹还府归槽。 话分两头,再说大夫姬庆,自华仪亭归来,以迎接鲁公姬同为由,入城卫营调取三千精兵,交由心腹共仲统领,离行时嘱托道:“好生迎接君上还朝,不得有损遗容,余皆人等不在军令之内,便不要回矣!” 共仲欣然受命,会意而往。 连夜疾行,至次日晨曦,与之大夫姬友回城车队不期而遇,共仲旋即使军将其团团包围,随机托印宣曰:“奉大夫姬庆口谕,我等前来迎送鲁公还朝,自即刻起,君上车撵由我等接管,余皆人等自行散去,如有不从者,斩!” 大夫姬友随言怒道:“荒唐!我等奉诏随行,岂能相离!” 共仲还印礼言道:“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大夫见谅!” 大夫姬友亦不客气道:“君命重矣?还是卿命重矣?” 闻此,共仲当即面漏凶光道:“大夫直欲违抗军令耶?” 窥此状况,大夫姬友料定朝中有变,必是姬庆指使,而今大局已定,面对共仲三千铁甲,自知无力与争,乃指而言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汝等今日欺君罔上,罪不可赦,我必束就正法!”言讫,遂领从众,奔往陈地而去。 见众退离,共仲继而引车而回,不在话下。 还说大夫姬庆,遣走共仲后,即携文武众臣二百余,直往党府门前逼言,问曰:“先君骤亡,公子受诏承袭君位,本当出而慰军安民,而今却是躲入党府,是何道理?”谓其如此胆大妄为,除却党府三千甲士,竟无人敢言,只因其历三世君候,朝中文武尽皆为其党羽毛。 恐其生乱,公子姬斑遂将三千甲士,尽皆调往府苑周周防卫,以致后府空虚。自身则携圉荦登临碉楼查视,谓其无礼,顾下言道:“有汝等臣子,寡人岂敢轻出,待季叔姬友携父君灵柩还朝后,寡人自会 大夫姬庆随言讥道:“未行加冕大礼,小子竟敢自称寡人,实乃大逆不道,如此无德,怎配为君?” 公子姬斑驳斥道:“吾承父君遗诏,名正言顺!” 大夫姬庆叹道:“先君识人不慧,错许人矣!” 公子姬斑愠怒道:“汝欲反耶?” 大夫姬庆拱手让言道:“臣不敢,然天下之大,总有不服之人!” 公子姬斑问心无愧道:“寡人行的正,坐的端,何人不服?” 大夫姬庆不语,府苑内外一时鸦雀无声。 过不多时,闻其身侧圉荦大喝道:“我不服!”公子姬斑始料未及,赶忙回首查看,只见一双大手朝己胸膛抓来。事发突然,公子姬斑避之不及,随之圉荦发力,整个身躯横在半空中。圉荦继之续言吼道:“暴虐无道,该死!”言讫,将其倒载,仍下碉楼。随之头颅着地,公子姬斑闷哼一声,旋即气息全无。 见之此状,大夫姬庆嘴角略过一抹邪笑,旋即正色手指碉楼道:“大胆刺客,行凶弑君,着即诛杀!”言讫,即见羽箭如蝗,飞向碉楼,圉荦不及声言,即为三千甲士射落碉楼,与之公子姬斑坠亡一处。 大夫姬庆随之登高呼曰:“先君骤亡,新君遇刺,国不可一日无君,我议,公子启德才双馨,堪当大任,即日起嗣位为君,承续社稷!”言罢,瞠目环首,恶视众人。 谓此,众皆不敢反驳,是以俯首齐言,曰:“愿从大夫之意!” 大夫姬庆展颜淡笑,一朝得志,傲然飞天。 第067章 齐桓公救邢 晋献公灭魏 - 东周策 - 陈义虎 书接上文,鲁公姬同薨于路寝,遗诏公子姬般即位,恐贼人谋害而宅于党氏。冬十月己未,大夫姬庆伙同夫人哀姜,指使圉荦刺公子姬般于党氏,继而拥立叔姜之子姬启为君。 时年,公子启尚年幼,朝政尽落大夫姬庆之手,其心忌恨齐人渊深,而今大权在握,首政即向齐室发难。公子启如君首堂朝会之上,其便冒颜上谏道:“齐室害鲁久矣!先主桓公身死齐都,乾时、长勺大动干戈,皆为齐人觊觎鲁地而挑事也!齐之不休,鲁室难平!” 新君姬启不敢反驳,承言问道:“伯父意欲何为?” 大夫姬庆直接了当道:“即起举国之兵伐之,务要令其诚服于我,暨得如此,方可使鲁长治久安!” 闻得此语,新君姬启身躯一震,面颊冷汗直流,似此籍与齐室决战何异?然又不敢当面驳其情,乃借言道:“寡人偶感不适,今日便就议到此处!”言讫,佯咳数声,旋告退朝。 见此,大夫姬庆明其心意,其今为君亦不好当众用强,思之仰己今日势,谅其不敢忤逆己志,遂亦甩袖而去。 朝会过后,新君姬启还入后宫,告其母曰:“母后随我卸职君后而去罢!今伯父自欲寻死,还要葬送鲁室社稷,连带我等一同殉葬,寡人竟无反驳余地!” 君后叔姬茫然不解道:“此话从何说起!” 新君姬启叹道:“今日朝议,伯父欲倾举国之力与齐一战,不若求死乎?以齐今日之强势,天下无可匹敌者,鲁又弱齐,何以与争?况齐今威加海内,一呼百应,与齐相争,即与天下相争,鲁室社稷无存也!” 君后叔姜一介女流,是为陪嫁媵女,且从未涉足国政军机,只知事态严重,却不知如何处置,一时无语,遂将求助目光,望向亭后假山。 闻母无言,新君姬启抬头查视,见其侧首望向一旁,进而顺其目光望去,却见一人于假山后边转出,乃是夫人哀姜,新君姬启赶忙上前答话道:“不知大娘在此,启儿失礼!” 夫人哀姜一袭白衣素服,双手相交抱于腹前,目光沉视新君姬启,一副母仪天下之像,谓其言道:“汝等方才所言,我已奚闻矣!启儿勿忧,哀家自会回说庆父,劝其从长计议!” 新君姬启躬身礼谢道:“幸得大娘体谅,启儿之福也!” 夫人哀姜不复回言,转身而去。新君姬启并君后叔姬于后忧心忡忡,目送其身影远去。 还至本宫,夫人哀姜即着侍女,召大夫共仲来见。 闻召,大夫共仲即知所为何事,草草梳洗,换过朝服,即随侍女往而拜见。 不多时,来至后宫,大夫共仲入堂见礼,短暂寒暄,夫人哀姜忽而问道:“与齐一争,可得胜乎?” 大夫共仲摇首叹道:“几无胜算!” 夫人哀姜佯做不解道:“既知如此,缘何还要倾举国之力伐齐耶?” 大夫共仲无奈道:“此乃庆父之意也!” 夫人哀姜嗔怒道:“汝等便不知谏阻?” 大夫共仲苦笑委屈道:“夫人亦知庆父性情,气性大,谁敢当堂顶撞?” 夫人哀姜叹道:“也罢!汝今回说庆父,便说是我之意!”说罢,挥手招其近前,直面授其应对之策。 一阵私语,要事谈定,大夫共仲会意施礼请辞,夫人哀姜嘱其速去,亦未相留。 出得候宫,大夫共仲驱车直往大夫姬庆府邸而去。 闻报大夫共仲来访,大夫姬庆当即召见,入而叙礼,大夫姬庆直言问道:“此来何事?” 大夫共仲诚言回道:“奉夫人之言,前来拜问庆父安好!” 大夫姬庆面无表情道:“如此便是有言相告!” 大夫共仲敬而回道:“庆父睿智,夫人确有数言,委我告知庆父!” 大夫姬庆拂袖扫襟,心不在焉道:“汝且说来听听!” 大夫共仲应言说道:“暨知庆父欲起兵伐齐,知难取胜,夫人嘱我劝言庆父收回成命也!” 大夫姬庆启首冷笑道:“汝可知我平生之志?” 大夫共仲紧言回道:“属下尽知!” 大夫姬庆旋即敛颜不悦道:“既知为何还要阻我行事?” 大夫共仲礼而慰道:“庆父息怒,夫人之意乃是阻君伐齐,并非著君弃却谋齐,欲平齐祸,不必以死相争,可施他法而行之!” 大夫姬庆怒气稍缓,沉声命道:“汝且试言之!” 大夫共仲从容回道:“夫人意,狄近齐地,我可许利予狄,命其出兵侵伐齐属邢邑,以此吸引齐室主力北上,我则相机而动,谋齐国都临沂!” 大夫姬庆忧道:“求人如吞三尺剑,靠人如上九重天,假借他人之手,达己之所愿,恐难成行!” 大夫共仲谓此宽言道:“庆父勿忧,此事属下亲往为之,并且于公无失,试试又何防!“ 闻其如是言,大夫姬庆方才松口道:“既如此,汝且前往试行之,事若不成,老夫自当起兵伐齐!” 大夫共仲恳首陪笑道:“庆父之言甚是!今我新君嗣位,面上功夫还需到位,夫人意,齐鲁姻亲之盟,还当如齐僭行友好,一者全我邦国礼仪,二者松懈敌人意志,是为一石二鸟!” 大夫姬庆展言淡笑道:“不愧为夫人也,便从汝意,莫要辜负夫人与我之厚望!” 大夫共仲躬身受命,承言而出。 时隔数日,大夫共仲整起十车财货,起行望北,使往狄邑而去。 于路无话,费就五日光景,行抵狄人部落,闻得中原使者来访,单于喀什蛮即命整军相迎,欲以军威震慑中原来使,不论其来为何,己则终掌主动。 行入营区,大夫共仲侧目四顾,只见数千精锐悍勇之士列阵营中,尽显男儿血气刚勇,背脊如枪,兵戈如松,操练呼声,振聋发聩,如海啸卷浪,如平地惊雷,吼得一行人等心悸发怵。 经人指引,来至中军帐,大夫共仲应请孤身而入,单于喀什蛮并一众要员,已在账内等候多时,见其行入,不待施礼,即诘难道:“虚礼闲言,尽皆免了,胡夷之地不兴这个!中原诸侯视我等北疆族民为宿敌,前不多时,汝家齐人挫北戎,折孤竹,斩令支,好不威风也!汝竟敢此时出关访我漠北,可知死字怎写?” 大夫共仲镇静笑道:“世人皆惧死,我又怎能例外,然死有千种,为大义而死,吾甘愿趋就!今日此来,便是与谋复齐之仇也!” 单于喀什蛮讥讽道:“汝竟有此等好心?” 大夫共仲请言道:“信与不信,皆在阁下,可否听我一言?” 单于喀什蛮穆言许道:“讲!” 大夫共仲拱手礼敬道:“鲁与齐人数辈纠葛,可谓世仇,单于当有耳闻,我欲谋齐,当无所疑!戎狄受齐肆虐,亟欲复仇,亦无假言!如此我两邑同仇敌忾,合力制齐,是否可谓志同道合?” 单于喀什蛮漫不经心道:“汝且说说,怎么个合谋制齐法?” 大夫共仲诚言回道:“敢请单于发兵侵伐齐属邢邑,我则相机而动,谋取齐都临淄,令其首尾不能相顾,必可大胜齐军!其时,单于可得复仇,我则可以血耻,共赢也!” 单于喀什蛮冷笑道:“中原人言不可信,汝等陷我戎族多矣,怎知此次亦不是为陷我而来!” 大夫共仲不急不恼,镇定自若道:“单于疑我,情理之中,可见单于行事谨慎稳重,甚好!然我之所言,单于信与不信无关紧要,只看在下所言确否与狄有益!” 单于喀什蛮豁然问道:“益在何处?” 大夫共仲从情回道:“不论出兵与否,十车财货,尽数奉上,可谓益到实处?另外,邢地千里,民丁十万,事成之后,尽属狄矣,此敢说不是单于所求?” 及此,单于喀什蛮乃松言道:“既如此,寡人不日起兵侵邢,望汝谨记今日之言,制齐后方!” 大夫共仲躬身拜谢,单于喀什蛮随命添酒进肴,礼待来宾,并尽纳十车赂礼。 话分两头,再说大夫姬庆,依夫人哀姜之言,携新君姬启如齐访问,寒冬腊月,冒雪出行,艰苦跋涉十余日,方抵齐都临淄。 闻报鲁侯来访,齐公姜小白礼而待见,并置酒宴为其接风洗尘。 入而相会,鲁公姬启以其位尊年长,即欲施就跪拜大礼,却被大夫姬庆一把拉住,窥其面庞,直视齐君言道:“公为齐君,汝今亦未鲁君,身位类同,无需施行大礼!” 闻其出言不逊,左相鲍叔牙随言讥道:“适此之见,老夫不敢苟同,晚辈逢见长辈,行之大礼,亦不为过也!” 大夫姬庆当即冷笑回道:“尊者为长,扪心自问,齐君所行可为尊否?” 左相鲍叔牙亦即怒道:“放肆!” 大夫姬庆不愠不怒,笑而环谓众人言道:“齐人便就如此气量也!” 左相鲍叔牙直欲驱斥,为齐公姜小白横臂相拦,右相管夷吾见势出而圆场道:“敢问何以为尊?” 大夫姬庆有备而来,见问回曰:“仁、义、礼、乐、名、法、刑、赏,达此八字者,可谓尊者也!” 右相管夷吾徐言请授道:“敢请大夫为我详解!” 大夫姬庆引言续道:“仁者慧于人,;义者立节行,礼者行恭谨,乐者和情志,名者正尊卑,法者齐众异;刑者威不服,赏者劝忠能,公可齐俱否?” 右相管夷吾摇首轻言道:“勿能!” 大夫姬庆接言讥道:“如此,不为尊,不为长,何以敢当我君候大礼!” 右相管夷吾启首傲然道:“仲以为,凡事无绝对,过则生弊!仁过生偏私;义过生华伪;礼过生惰慢;乐过生淫放;名过生矜篡;法过生乖分;刑过生陵暴;赏过生鄙争,以此话尊长,不足论也!” 大夫姬庆冷笑道:“卿以为何论?” 右相管夷吾紧言道:“当以实情而论!” 大夫姬庆讥笑道:“姑且一闻!” 右相管夷吾杨声宣道:“天下凋丧日久,我主齐公承其余弊,携领诸侯弘道移风,兵车之会六,乘车之会三,九合诸侯,一匡天下,首倡尊王攘夷,诚为社稷谋福,诸侯莫不临事相请,值此堪为尊长,足可受汝君候一拜!” 大夫姬庆亟待出言反驳,鲁公姬启见势拦道:“皆是自家人,伯父莫再争矣,齐候在上,论辈为长,论亲为舅,小子礼当一拜!” 谓此,齐公姜小白亦即展言笑道:“仁以道之,义以宜之,礼以行之,乐以和之,名以正之,法以齐之,刑以威之,赏以劝之,凡此八术,三皇五帝治世之术,用得其道,则天下治;用失其道,则天下乱。过此而往,虽弥纶天地,笼络万品,治道之外,非群生所养挹,圣人措而不言。寡人汗颜,德不及三皇五帝,难窥其一,惟尽力而为!” 言讫,拥其入堂落座。 一场宴席,窥见人心,齐鲁之争再掀新浪潮。 冬十二月,大寒,遂见狄起精骑两万,突袭邢邑。 生死之际,任人不会坐以待毙,邢室朝堂之上人头攒动,议论之声不绝于耳,过之良久,邢候姬玥问曰:“众卿可有退敌之策矣!” 见问,大夫姬衍随即上言道:“贼势浩大,当避其锋芒,我意据城坚守,待其粮尽自退!” 上卿邢焯随言谏奏道:“我与戎狄争战数百年,未得一刻休养生息,时至今日,我邢室已羸弱不堪,且狄军此次来犯,旨在亡我社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今避而不出,亦恐不能避祸也!臣意撤出井方,退守夷仪,另寻请诸侯出兵救援,似此方为万全之策!” 待其说罢,邢候姬玥观察少顷,见再无人上言,乃叹而言道:“邢初封候,用典王命,籍按天子建制筑城,礼着王族车马服饰,行使代王征伐权,意在署我御戎抗狄,五百年来遇狄戎入侵,未曾后退得一步,今若不战而退,怎有脸面忝见列祖列宗!” 上卿邢焯随言宽语道:“非我不欲效命,实乃无能为力也!邢室护周已近五百年,亦算仁至义尽矣!今大周天子形同虚设,诸侯混战,竟相图霸,此等江山,守之何益?君上还当为邢着想,设法存续社稷!” 邢候姬玥苦笑道:“寡人何尝不知,然江山再废,亦是大周江山,容不得外族肆意侵掠,我邢邑族民,身受守土护疆之责,自当尽力为之,死而后已!” 上卿邢焯油然敬仰道:“君上高义!然可知晓,此役过后,邢则没矣!若不为狄所灭,即为诸侯吞并,此种君可承受否?” 邢候姬玥正色道:“诸侯混战,寡人管不得,诸侯但能容我,我辈之幸,如若不能,邢室之殇!然论外族,但得寡人在世一日,必教其不得越邢而入!” 上卿邢焯自顾叹息一声,继而承言道:“罢了,君上大义为国,我辈岂敢存私苟活,敢请燃点烽火,照会诸侯来援,臣谨愿随君出征!” 邢候姬玥闻言大悦道:“甚好,不愧为我邢周儿郎,胸怀坦荡,腹有担当,我意即刻出兵,迎战匪狄,众卿可还有话说?” 上意如是,众臣无可相驳,乃齐言附议道:“惟闻君上号令!” 邢候姬玥起身,当堂诏令道:“既无异议,愿我等君臣同心,驱逐敌寇!着大夫姬衍领左路军,统兵五千,绕后断敌退路;上卿邢焯领右路军,统兵五千,突进侧击扰敌,寡人自领中军,统兵一万,直出与敌决战;以夜间烽火为号,齐出望北进发!”言讫,拂袖转身,高望堂匾——邢候搏戎。 见言,众臣齐而躬身受命。 公元前661年,春始正月,两军会于柏人地域,随即摆开阵势对垒于这冀北古战场。 荒草萋萋,寒风刺骨,数万将士囤聚于此,人影幢幢,似浓云笼罩山河,将士手中剑戟,凝生出冰晶,闪现出耀眼寒光,更添萧瑟肃杀之气。 驻马列阵完毕,两军主将各至前阵察视,已记不得是第几次交手,惟现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邢候姬玥当即用力挥下令旗,鼓号随之齐鸣,左右两军率先出击,大夫姬衍领军左路迂回绕往敌后,上卿邢焯领军右路出击袭敌侧翼,己则自领中军逼临敌军主阵。 望见邢军施展手段来犯,单于喀什蛮不敢大意,当即设法迎敌,谓其兵分三路来袭,测知其左军较之中右两军堪弱,亦是谓己危害最大一处,如是后路被断,则见军心不稳,其时疲于奔命,定致进退两难之境,亟需优先破处。 厘定轻重缓急之分,单于喀什蛮遂将大军分做前后两部,前军出而抵御邢室中右两军,此处不求取胜,但求守住阵线,后军则全力迎战邢室左军,务求必胜。 分兵调拨停当,且看两军争雄,孰能取胜? 狄族前军一万悍勇,抱圆呈防御阵型,抵御邢室右中两军,其兵力上虽稍占优势,然要取胜,急而不能。而戎族后军一万精骑,对阵邢室左军五千车步兵,则呈压倒性优势,未及交战,邢军即告全线崩溃,大夫姬衍亦为暗箭穿胸而亡。 其间,右军主将邢焯亦曾想过救援,然其溃败太过迅速,救之不急也! 眼见得狄族后军,逐渐收拢兵力,相继回撤,欲与前军会师,围歼邢室中军,上卿邢焯深知,狄军一旦完成合围之势,则万事休矣!当此万急之时,上卿邢焯以一己之力,担起左右两军职责,不断冲击狄军侧后方,令其守尾不能相顾,挫败狄军合围之想。 这将是一场血战,两军将士皆身负报国之志,狭路相逢勇者胜,唯有以死相决。数万将士汇聚于此狭长地带,黑压压布满整个山岗。战鼓号角锵鸣,两军将士俱各高声呼号,令旗飞舞,催簇进发,交战中你来我往,好似潮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环观疆场,炮石从天而降,箭矢凌空乱飞,诸将士眼中毫无畏惧,更透出虽死犹生之悲壮。其手中血刃,更是不停挥舞,折出耀眼银光,大批战士倒毙于血泊之中,厮杀声与金戈交鸣声响彻天地,满目尸山血海,令人毛骨俱竦。 这边激战正酣,另一边,狼烟千里传讯,致诸侯尽知狄族入侵也,一时间众生万象,有落井下石如鲁者,有隔岸观火如卫者,有举兵应援如鱼者,亦有犹豫不定如齐者! 余皆不论,单道齐室,闻得战报,齐公姜小白乃诏管鲍相商。 聚毕,齐公姜小白作色寻计道:“邢人落难,我当救否?” 左相鲍叔牙紧言答道:“邢齐一家,亟当速救!” 右相管夷吾则不紧不慢道:“不知君上意下如何?” 突遇其问,齐公姜小白始料未及,乃佯言道:““寡人有千岁之食,而无百岁之寿,今又疾病,姑乐乎!” 左相鲍叔牙惊而失色道:“君何昧乎?” 齐公姜小白咧颜故作不屑状,轻言回道:“其非伐寡人之域耳,而伐邻邦也,我无事焉,子有何虑哉?” 左相鲍叔牙闻言不知所措,茫然间望向右相管夷吾,闻其轻语上言道:“君上贵体不适,可否允臣诊治一翻?” 齐公姜小白欣然允道:“仲子大胆施治可也!” 右相管夷吾从容自若道:“君上面色抑郁,言语中气不足,主症心寒神伤!” 齐公姜小白淡然笑道:“仲子医术了得,一语中的!” 右相管夷吾谦言回道:““此恙不难医,找出症结所在即可!” 齐公姜小白诚言请道:“愿闻高论!” 右相管夷吾淡然自若道:“心寒者,鲁也,神伤者,邢也,援邢恐鲁袭其后,御鲁又见邢将亡,进退两难,此乃症结之所在也!” 齐公姜小白慰而笑道:“知我者,仲子也!” 右相管夷吾随言紧奏道:“臣有一良方,可保药到病除!” 齐公姜小白急不可耐道:“快请道来!” 右相管夷吾承言回道:“以五千兵西出援邢为药引,辅以钟鸣鼎食惑鲁养生,旬日之间,君疾自可痊愈矣!” 齐公姜小白当堂赞曰:“仲子医术了得,不失为良药,即依卿言践行!”于是令之县钟磬之榬,陈歌舞竽瑟之乐,日杀数十牛者,与众嬉闹也。 竖日,齐宫歌舞升平,五千轻骑奉命开出临淄,驰援邢邑。 柏人原野之上,邢狄两军业已血战三昼夜,皆凭一股子韧劲在撑持,孰先泄气,孰将落败!而当齐室五千骑兵出现之时,谓邢乃是雪中送炭,谓狄则为雪上加霜,一时间,邢兵锵锵如浴火凤凰,狄兵懦懦似丧家之犬,胜负顷刻间即见分晓,邢齐两军合二为一,北上追击百里而还。 未等大夫姬庆缓过神来,邢狄之争即告落停,趁势袭击取临淄之谋,不攻自破,齐室君臣谓此可谓棋高一着,大夫姬庆于心不甘示弱,即又频频上言,强调齐声胁鲁论,誓要举兵亲征齐地。 鲁公姬启深知伐齐之举事关重大,而见大夫姬庆,朝廷内外一手遮天,其又不敢明言相拒,乃借言先君尸骨未寒为由拖延,拟定先君下葬过后再做计议。 这日,又为齐室一事,遭至大夫姬庆训斥,鲁公姬启饱受屈辱,遂偷入后宫,谒见夫人哀姜,哭诉道:“儿无能为君也,敢请大娘开恩,下放我母子二人归野,暨由庆父履职君位可也!” 夫人哀姜闻言不悦道:“胡言乱语!” 鲁公姬启吃惊,伏地叩拜,不敢言语。 夫人哀姜抚其肩道:“难为尔了,庆父与齐之仇,不共戴天,其心所想,哀家尽知!汝为社稷所谋,一言一行,皆以鲁室为尊,哀家亦感同身受!也罢,旧人恩怨,便由旧人去了,未来之事,便由汝等主事罢!” 鲁公姬启勿自惶恐不安,抬首谢道:“敬谢大娘,烦请不令赐教!” 夫人哀姜叹道:“放眼天下,能与庆父抗衡者,唯有季友一人耳!若可引其还鲁,继而掣肘庆父,与之分庭抗礼,汝适可安矣!” 鲁公姬启忧道:“庆父尝念季友药鸩叔牙之恨,何以引渡叔父还鲁,还请大娘教我!” 夫人哀姜转身幽幽道:“而今鲁室朝廷内外,皆为庆父朋党,引渡季友回鲁,还需借助外力使然,汝可赂齐请复季友还朝,尝言道,人之敌者是为我之友,即谓此理!” 鲁公姬启叩而拜谢道:“谨谢大娘明灯指路,启儿定当寸草衔结!”言讫,起身拭泪而去。 夏六月,盛葬先君姬同,拟其力而未逮,谥曰庄公,诸侯如临曲阜观礼。齐鲁之间虽有嫌隙,然邦交礼仪不能不顾,不能失了大国风范,齐公姜小白遂亲至曲阜吊唁。 葬礼闲暇之余,鲁公姬启将之齐公姜小白引至僻静处,见礼诉曰:“舅父搭救侄儿也!” 突闻其言,齐公姜小白惊呼道:“此话何从说起?” 鲁公姬启直言相告曰:“年初访齐,庆父莫视寡人而发难于君候,齐候可还记得?还都曲阜之后,庆父之私越发显现,而今鲁室军政之事,唯庆父一人独断,寡人名位已然名存实亡,惟求苟活于乱世,还望齐候伸以援手?” 齐公姜小白故做难色道:“此乃鲁室家事,寡人插手介入,恐有不妥!” 鲁公姬启沮丧道:“话虽如此,可庆父何曾以家人待我?今日若得齐候伸手搭救,即是恩同再造,自此启儿乃与齐候是为一家!” 闻其此言,齐公姜小白亦即敛颜正色道:“汝需寡人如何相助?” 见其松口来问,鲁公姬启喜笑颜开,急而回道:“叔父姬友自幼待启不薄,亦只有叔父可与庆父抗衡,若得齐候出面援引还鲁,其必可护我周全!” 齐公姜小白当即应道:“些许小事,易如反掌,不日即将季友奉送还鲁!” 鲁公姬启大喜拜道:“齐候大恩,启儿没齿难忘!” 齐公姜小白点头许道:“但望他日,鲁侯亦会如今日这般待我!” 鲁公姬启惶恐道:“启儿起誓,今生不敢与齐室为逆!” 齐公姜小白恳首道“甚好,待我音讯!”言讫,礼而相辞。 鲁公姬启随之回以一礼,继而与之还复葬礼。 转眼,时至八月,白露雾目,秋意浓浓,庄公下葬多时,庆父伐齐之心愈胜,鲁公姬启望眼欲穿,终在起兵之时,等来齐公姜小白回音,一封请盟书简,展于众人眼前,鲁公姬启力排众议,执意会盟,此乃其唯一生路也! 碍于礼法,大夫姬庆奈何不得,亦只得任其前往会盟,然其已于心中笃定,不论会盟结果如何,鲁公姬启还鲁之时,即是起兵伐齐之时。 此生惟一一次可以自行抉择,鲁公姬启于会盟路上忐忑不安,不知此行是福是祸? 落姑盟会一切如常,盟典顺利落下帷幕,待至礼成离别之时,齐公姜小白乃直视其面戒道:“汝所盼之人,还程可于郎地取回,自此后汝当谨慎为政!” 鲁公姬启含泪致谢。 不数日,将至郎地,鲁公姬同决意下车步行,临近城下时,望见一人立于城门处等候,不是大夫姬有,还待是谁? 鲁公姬启快步上前,执其双手哽咽道:“寡人得救矣!” 大夫姬友脱手跪拜道:“臣护国不力,敢请君上责罚!” 鲁公姬启抚其肩,顺势将其托起,随之慰言道:“时也,运也,叔父何罪之有,回来便好,你我同兴鲁室!”言讫,二人携手登车,同回曲阜。 还鲁首朝,果不其然,大夫姬庆当即领言发难道:“齐人待我不诚,落故盟会有名无实,然齐鲁血债累累,却是历历在目,望君上杀伐果决,挥师东征!” 谓其强权,鲁公姬启无言以对,众臣一阵骚动,突闻堂后传来一声:“不可!”众人循声望去,正是重回曲阜之大夫姬友。只见其正步登上大堂,谓君见礼,续言道:“齐人与鲁有怨,却是事实,然在宗庙社稷当前,此等怨愤,不值一提,以齐今日之势,天下无人敢与之正面争锋,欲倾举国之力伐齐,无论胜负,皆是两败俱伤,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庆父直欲亡鲁耶?” 事发突然,大夫姬庆恶目紧盯姬友其面,一时无从辩驳,鲁公姬启见势附议言道:“伐齐确有风险,此事还当从长计议!” 众卿百官,窥见今日之势,鲁廷日后即非庆父一家之言矣,且知伐齐弊大于利,遂齐而上言道:“季友善言,君上诲明,伐齐事重,庆父三思!” 见势已去,大夫姬庆知其君臣有备而来,遂也不去争辩,只沉声上诫君上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君上牢记,今日堂上之威,谁人予得!”言讫,怒目拂袖而去。 自此,鲁室朝堂风云诡谲,三方势力明争暗斗,搅得鲁室社稷动荡不堪。 回说当前,自大夫姬友还鲁,三方势力相互制衡,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由是此题暂且别过,转而说道北疆晋室,眼见得邻邦齐室,山海渔田在握,国力振,民富兵强。更见其尊王攘夷,一匡天下,霸气无双,晋公姬诡诸着实倾慕妒嫉。 时年无事,晋公姬诡诸遂刻意扩张图强,乃与朝相商道:“文候之功,武公之业,可谓前训!寡人如位已十有六载,于晋少有功绩,然较文武,差距斐然,寡人欲承文武之绩,开疆拓土,徐图霸业,众卿可有良言见教!” 众臣一阵交头接耳,议论少顷,大夫里克先于众人上言道:“当值乱世,人起争心,公欲开疆拓土,势必行灭国之举,谓此诸侯必不能相容!欲行君策,亟需改革军制,以应对此种不利局势!” 晋公姬诡诸随言问道:“大夫有何高见?” 大夫里克接言回道:“臣意,实行两军制,公领上军以御诸侯衅晋,职领下军以出东征西讨,如此可保晋室万全!” 晋公姬诡诸续言问道:“大夫以为何人可以统御下军?” 大夫里克直言回道:“非太子申生不可,其为君上嫡子,用之不疑!又因其身位尊长,营中将士,无有轻蔑不服者!” 晋公姬诡诸进而抚掌赞誉道:“大夫之言甚合我意!及此之后,我军出而征战,便无后顾之忧矣,即可一心向前,为我晋室建功立业!传我诏命,即日起扩军行两军制,太子申生职领下军主将!” 太子申生即出领命谢恩道:“儿臣谨受上命,为晋辟宇安民,定不负君上所托!” 晋公姬诡诸谓此颔首肯定,旋即面容一沉,穆颜环顾群臣道:“承前所说,我欲出而图强,众卿适为寡人一谋,何地可取也?” 大夫士蒍进言道:“臣以为,霍、魏、耿三地可取!昔日,武王克纣灭商,平天下,封叔处于霍,据霍水,疆霍太山,占地极广,后经管蔡之乱,叔处为之贬为庶民,后虽复封为伯,然却一蹶不振,覆手可得;耿室,是为殷商后裔,商亡之后,屈居晋南河津地区,遗承殷强半数家业,财货极丰,且与我姬姓诸侯生疏几无盟友,取之无碍;魏室,地处晋西北偏僻之地,因得秦晋庇护,故少与诸侯相争,人丁极旺,取之稍难!若可吞并三邑,晋可得尽三邑人财地,于晋争霸大业而言,意义非凡!” 闻其所言,晋公姬诡诸不置可否,转而问向太子申生,曰道:“汝以为如何?” 太子申生承问上言,豪情回道:“三邑弱旅,不足挂齿,但得父君降诏,霍、耿、魏即属晋矣,儿臣欲效父君之举,将之下军分作三路,赵夙为左,出灭晋南耿邑,毕万为右,出灭晋东霍邑,儿臣自提中军,直取晋西魏邑!” 晋公姬诡诸拍案而起,展臂悦道:“甚好,即按此策行事,寡人随举上军镇守曲翼,以防诸侯施袭于后,望诸位马到成功!”说罢,目光如炬,倾身扫视群臣。 众臣亦为之气血沸腾,齐言承命道:“臣等谨遵上命,为晋霸业,死而后已!” 晋室争霸之路,正式拉开帷幕。 秋九月,稻熟入仓,粮草得有保障,太子申生随即奉命帅军出征,兵分三路直逼霍耿魏三地,三邑守军猝不及防,晋军一马平川,所到之处,无不开城献降,不过十数日,三邑之地,尽属晋矣! 月余之后,三军凯旋,晋公姬诡诸大喜,为太子申生城曲沃,赐赵夙耿,赐毕万魏,以为大夫。 时,戎女骊姬把持后宫,为复亡国之恨,觊觎太子申生嫡子之位,尝思谋之扶持庶子奚齐上位,大夫士蒍遂谓太子申生言曰:“谚语有云,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太子不得立矣!分之都城而位以卿,先为之极,又焉得立?不如逃之,无使罪至,为吴大伯,不亦可乎?犹有令名,与其及也。天若祚太子,其无晋乎?” 奈何太子申生心高气傲,不察其语中之意,乃罔顾其言,自就曲沃食采,殊不知此一途乃是不归路也! 后大夫士蒍之言传入右将军毕万耳中,其于心中藏下小心,乃使卜偃作卦,测算筮仕于晋之吉凶,遇屯卦易之比卦,卜偃喜而为之解曰:“吉!毕万之后必大!万,盈数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赏,天启之矣。天子曰兆民,诸侯曰万民,今名之大,以从盈数,其必有众!”得其此语,右将军毕万方得安心赴魏食采。 过不数日,左将军赵夙亦奉诏趋就耿邑食采,三家分晋就此埋下祸根。 话说当下,窥测晋室于旁兴师动众,大有与齐争霸之像,天下大势瞬息万变,齐公姜小白不意与鲁纠缠,遂使仲孙湫入鲁续盟,打探鲁室近况,意图一举平定鲁难。 冬,十二月年关,齐仲孙湫使鲁归来,齐公姜小白诏而问曰:“鲁情几何?” 仲孙湫摇首对曰:“不去庆父,鲁难未已!” 齐公姜小白乃直言道:“意将剪除,何法可依?” 仲孙湫昂首回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君谨待之可也!” 齐公姜小白随又问曰:“鲁可取乎?” 仲孙湫惊而以言相拦道:“不可!其犹秉周礼,我若起侵吞之意,诸侯定不允也!臣闻之,国将亡,根必先倒,而后枝叶从之。鲁今未弃周礼,诸侯相亲,一时不可妄动!君当熄宁鲁难而敬之,亲有礼,盟稳固,间涣散,覆昏乱,引之天下诸侯侧目相亲,此乃霸王之器也!” 闻言,齐公姜小白颔首敬道:“寡人悉知矣!”言讫,赫然转身,抬臂负手南望道:“我必臣鲁也!” 谓此,众人豁然,则见鲁祸将近矣。 第068章 戎起晋怀私 乱生鲁失政 - 东周策 - 陈义虎 及平王之末,周遂陵迟,戎逼诸夏,自陇山以东,及乎伊、洛,往往有戎。于是渭首有狄、镕、邽、冀之戎,泾北有义渠之戎,洛川有大荔之戎,渭南有骊戎,伊、洛间有杨拒、泉皋之戎,颍首以西有蛮氏之戎,当今之时,为患至甚! 公元前660年,春始,飞雪带东风,徘徊乱绕空,漠北狄戎趁势卷土重来,全面入侵中原大地,遂见犬戎入侵虢晋,林胡进犯阳齐,赤狄肆虐邢卫!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待我桩桩件件,详细道来。话说这日,虢公姬丑例行春祭,午后于太庙小憩,半睡半醒间偶得一梦,有神人面白毛虎爪,执钺立于西阿,虢公姬丑惧而疾走。神曰:“明公莫怕!吾乃白帝少昊侍神,奉命传话与尔,帝命曰:‘使晋袭于尔!’公当谨记。”言讫,化做一阵清烟,消失不见,虢公姬丑惶恐,大礼跪拜稽首。 适时梦醒,虢公姬丑越想越觉后怕,绦忽惊出一身冷汗,乃召太宰史嚚入见,以梦相告,继而命曰:“尝闻太宰精通易理,敢请占之吉凶!” 闻得上命,太宰史嚚当即捻指卦算,少顷回曰:“如上之言,君梦所遇,乃西天神明蓐收也,上天掌管刑杀之神,兼侍白帝少昊,今降而传帝命诫君,即告虢将有难也,重或社稷沦亡,惟有使晋袭于我,方可免灾!” 虢公姬丑闻之不悦,惊而诘问道:“汝之意乃使晋人伐占虢地乎?” 太宰史嚚争竞道:“卦象所示,臣不敢欺瞒!” 虢公姬丑旋即怒道:“放肆,妖言惑众!”进而命人将其下狱,以此略施惩戒。 众戟士受命拥上押出,太宰史嚚大呼曰:“臣今所言,句句属实,君上好自为之,莫待事至眼前,悔之晚矣!” 虢公姬丑充耳不闻,随之精神饱满,续行春祭事宜。 果不其然,时不过数日,边境传来紧急战报,声称犬戎两万大军,越境肆虐虢地,乞君速派大军增援。 虢公姬丑闻报大惊,当即举朝相商,会曰:“犬戎贼寇大举进犯我邑,众卿可有退敌良策?” 闻言,众臣哗然,交头接耳,议论良久,竟无一人上言。 见状,虢公姬丑大失所望,怒而激将众臣道:“难不成我虢室宗庙,今日当真要亡矣!” 内史祝应见势出而上奏道:“臣突兀想起君上太庙之梦兆,使晋袭于我,或可解当前之危!” 虢公姬丑紧言斥道:“荒唐!两万戎军,寡人自侍可以抵挡,唯怕晋人乱我之后也,汝今竟也苟合史嚚之言!试想,晋入虢地,与戎同下,其有存乎?” 内史祝应委言道:”君上容我释言!” 虢公姬丑烦就道:“汝若说不出个所以然,将与史嚚同罪论处!” 内史祝应沉静应道:“臣意乃是嫁祸于人,借晋人之手涤清戎患,非是使晋入虢也!” 虢公姬丑不解道:“此说何意?” 内史祝应承言回道:“我可引导戎军侵入晋地,将之戎患嫁祸于晋,晋必举兵相迎,待其两军交战之际,我则抽身而回,适此可轻松化解戎患也!” 虢公姬丑闻言悦道:“是为妙计,然恐晋人秋后算账,若其以此问罪于我,则当如何?” 内史祝应自信无疑道:“无妨!彼时我可矢口否认,告曰:‘适知犬戎侵犯晋地,友邻不忍宗邦罹难,乃大义举兵相援!’如此说来,君上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与晋,其何敢问罪于我!” 闻此,虢公姬丑欣然谓众言道:“如此方为寡人梦兆正解!白帝少昊不以寡人卑贱,罹难之时委以梦境相告,暨免今日犬戎之祸,当使国人共贺之,以告上天眷佑之情!” 待其话落,大夫宗区应声而出,请命道:“臣不才,愿往施行此策!” 虢公姬丑当即应允道:“甚好,与汝一万兵马,往击犬戎,务必成此壮举!” 大夫宗区躬身受命,出而整军起行。 大夫舟之侨趁势上谏道:“今已理清梦兆之征,即证太宰史嚚卜之无误,当可无罪释放也!” 不料虢公姬丑余怒未消,愤而回道:“曲解圣意,罪无可恕,!” 大夫舟之侨无奈,回府哭诉于门人曰:“众谓虢亡不久,吾乃今知之!上不思良某以度厄,而使民贺大国之袭,喻疾深而不可瘳也!吾闻人云:‘大国道,小国袭,焉曰服?小国傲,大国袭,焉曰诛?’众昧而上缪而不察也,是为逆天而行。今嘉其梦,不察更甚,是天夺之鉴而益其疾也。民疾其态,天又诳之;大国来诛,出令而逆;宗国既卑,诸侯远己。内外无亲,谁云救之?吾不忍视也!”自此始,及后朝议,再无上言。 此且按下不表,话说大夫宗区,领得一万兵马起行出征,至渭水入河口遇戎军,遂依既定策略,与敌接而不战,引导戎军侵入晋地,缓缓靠近东山地区。 战报旋即传入曲沃大营,太子申生勃然大怒,当即上报晋公姬诡诸请令出战。而见信中言及虢军与戎军纠缠随行,晋公姬诡诸即知此中有事,乃诏群臣商议,问曰:“犬戎入侵,虢军从行,太子申生来书请战,众卿如何看待?” 大夫里克上言道:“勿用说,退敌保境,是为既定方略!余剩如何与战,臣以为,犬戎贼寇方为大患,虢军不过为其牵制入晋而已,但得击溃犬戎所部,虢必自退,则匪患可平也!” 虢公姬丑点头示可,进而问道:“太子申生来书请战,可否?” 大夫里克慎言回道:“太子奉冢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视君膳者也,故曰冢子。君行则守,有守则从,从曰抚军,守曰监国,古之制也。夫帅师,专行谋,誓军旅,君与国政之所图也,非大子之事也。师在制命而已。禀命则不威,专命则不孝。故君之嗣適不可以帅师。君失其官,帅师不威,将焉用之?且臣闻皋落氏将战,君其舍之!” 晋公姬诡诸闻言叹道:“寡人业已年迈,于世无数年矣,勿能事事依赖寡人!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寡人若逝,膝下数子,未知其谁立焉?太子善兵,此役还由太子主事,署军两万,以退戎匪!”言讫,即着大夫里克持诏传命太子申生。 谓其此语,大夫里克闭口缄言,谨受上命,出而起驾,直往曲沃传命去也。 待至曲沃大营,太子申生以礼相待,大夫里克依典传诏授命,并将朝堂所闻,尽皆述予其闻,末了谓其言道:“君思嗣立储君矣,太子当谨言慎行也!” 太子申生忧虑道:“吾居太子多年,而父君立储之念犹豫不定,吾将废乎?” 大夫里克慰言道:“告之以临民,教之以军旅,不共是惧,何故废乎?且子惧不孝,无惧弗得立,修己而不责人,则免于难。” 闻其此言,太子申生心神稍定,进而帅师出征,狐突御戎,先友为右,梁馀子养御罕夷,先丹木为右,羊舌大夫为尉,迎战犬戎匪寇。 出征之时,晋后姬诡诸赐服予着,寓以君伴,利此激励士气,然待服饰取将过来,太子申生旋即心生顾虑道:“着全服而出,恐有犯上之嫌,不若偏披半穿,诸君以为可否?” 车右先友当先回道:“我意可也,衣身之偏,握兵之要。在此行也,子其勉之。偏躬无慝,兵要远灾,亲以无灾,又何患焉!” 御者狐突继言叹道:“时,事之征也。衣,身之章也。佩,衷之旗也。故敬其事则命以始,服其身则衣之纯,用其衷则佩之度。今命以时卒,閟其事也;衣之尨服,远其躬也,佩以金玦,弃其衷也。服以远之,时以閟之,尨凉冬杀,金寒玦离,胡可恃也?虽欲勉之,狄可尽乎?” 待其说罢,太子申生遂见局促不安。 梁馀子养见状谏道:“帅师者受命于庙,受脤于社,有常服矣。不获而尨,命可知也。死而不孝,不如逃之。” 罕夷附议道:“尨奇无常,金玦不复,虽复何为?君有心矣。” 车右先丹木从言道:“是服也,狂夫阻之。曰‘尽敌而反’,敌可尽乎!虽尽敌,犹有内谗,不如违之。” 太子申生一时心乱如麻,良久无语,御者狐突随之不奈直言道:“皆言不善,不若舍此而走!” 羊舌大夫紧言谏阻道:“不可。违命不孝,弃事不忠,虽知其寒,恶不可取,子其死之。” 见言,太子申生心下细思,天下虽大,除却晋室,其亦无处可去,然又不甘束手就殪,遂心下一横,环谓众人道:“我今据晋半壁江山,且兵马在手,不若起而独立,将战逆我之徒!” 狐突惊而跪倒,伏地谏道:“不可。昔辛伯谂周桓公云:‘内宠并后,外宠二政,嬖子配適,大都耦国,乱之本也。’周公弗从,故及于难。今乱本成矣,立可必乎?孝而安民,子其图之,与其危身以速罪也!” 余之众人亦即随言拜倒,请其收回成命。 见众左弗其意,太子申生无奈,乃言道:“也罢,眼下戎患是为头等大事,汝等且先随我出而平叛,此事往后再议!” 众人叩首以拜,诚挚领命。 春正月,季中,太子申生领军敌戎,会于渭南。 大夫宗区见势,旋即领军奔往晋军处。 不知其来因由,太子申生即命三军戒备,摆下防御阵型。 大夫宗区直至阵前拜会,谓其言曰:“犬戎势大,末将领军与之苦战,今得晋军援至,胜之有望矣!” 太子申生凝言责道:“虢室勾连戎匪,祸我晋邑边疆,汝当我不知!今见我大军迎来,汝等自知不敌,遂使汝来诈降赚我,是也不是?” 大夫宗区作色惧道:“末将不敢!戎匪为患,末将岂能与之同流合污,如若将军不信,我可立马回军,与敌死战!暨已拖得将军援军赶至,胜负已定,我等死得其所矣!” 太子申生鄙夷不屑,声色俱厉道:”若此,寡人便信汝一回,胆敢戏耍于我,我必使军践尸入虢,屠尽汝家全族!” 大夫宗区得言拜道:“谢上将军,末将即刻回军,与敌厮杀!” 太子申生微微颔首,大夫宗区撇缰回马,谓众大吼一声,进而引众沿原路而回,迎击戎军。太子申生面色庄重,提缰勒马紧攥长枪,于后紧盯虢戎两军动向,心道若是敌军有变,随即挥使全军压上。 然见虢军奔向戎军,两军接战不过一刻,虢军即告全线溃败,大夫宗区帅部直往虢地逃去,留得戎晋两军对峙于这渭水南岸。 太子申生望之声声冷笑,明知是其故意而为之,却也拿他无可奈何,只得讥讽道:“不堪一击!”随即命军整装待命,准备迎击戎军。 晋军在侧虎视眈眈,虽然见得虢军败走,戎军亦不敢使军轻出追击,大夫宗区略施小计,便将戎虢之争转变为戎晋之争,功成名就,全身而退。 谓对此种状况,太子申生并未感到意外,本就是为迎战虢戎而来,今虢军退走,仅余戎军一支,谓其而言是为好事也!加之此役关系到其储君之位,太子申闭目望天,敛容息气少顷,旋即怒张双眼,望敌命曰:“悖逆贼子,一个不留!”似谓庙堂而言,又似抒己愤懑,言讫,提枪催马,奋勇冲出,三军紧随其后。 而见戎军,与之虢军纠缠数日,已是精力不济,又缝晋军强势杀来,早已没了对敌之意,见得晋军离己愈来愈近,戎军士卒尽皆胆寒,未及交战便已四散奔走,因之背靠渭水,戎军避之不及,落水而亡者不计其数,另外大部死于晋军刀下,一战下来,可谓全军覆没。 晋军于太子申生带领下,截杀戎军整整一昼夜,戎军惨烈呼号声,环绕渭水久久不能平息,而此壮怀护国之举,却终未换得此生平安。 无独有偶,与此同时,林胡大举进攻阳室,阳城守军不敌,遂向齐室求援,阳候偃淳诚而持节为使,亲赴临淄谒见齐公陈情。 齐公姜小白礼而召见,庙堂之上,阳候偃淳哭诉道:“明公在上,敢请救我一邑百姓!” 齐公姜小白明知故问道:“此话何从说起?” 阳候偃淳直身呼道:“林胡过境,阳城危在旦夕,明公开恩,署军助我退敌!” 齐公姜小白抿嘴做难道:“阳候折煞我矣!同为周室故臣,寡人自无不顾之理,然今鲁室不平,齐室自顾无暇,恐无能助尔也!” 阳候偃淳再拜道:“阳室全邑百姓性命,尽皆握于明公之手,还望明公仁义当先,救我百姓于水火!” 谓其如此明目张胆,以道义绑架君上,右相管夷吾心下不悦,当即出而呲道:“汝乃阳城候伯是也,理应护一邑百姓之安危,然今无能御外,而致百姓逢难,汝之失职,怎可怪言齐君耶?” 阳候偃淳自知失言,乃歉言道:“寡人失礼,还请明公勿怪!寡人无能,未能护得百姓周全,是我之过也,但请明公以苍生为念,救我阳室族民!” 谓其肺腑诚情,齐公姜子白顿生恻隐之心,及欲应承,右相管夷当先出言拦道:“齐以尊王攘夷名天下,籍见阳室有难,自无坐视之理,然亦请阳候助我一事!” 闻言,阳候偃淳得见齐室援阳有望,当即应道:“莫说一事,便是十事,寡人无有不依!” 右相管夷吾佯诚相护,柔言相慰道:“不期阳候如此心淳气和,善哉!吾之所求,亦非难事,今番邦匪患横行,我缘陵军民时遭劫掠,敢请阳候许我缘陵军民入阳避祸!” 谓其此言,与亡阳室何异?阳候偃淳急而言道:“丞相此举,莫不是要承继我阳室社稷也!” 右相管夷吾轻言道:“嗟乎!阳候若要如是想,我则无话可矣!互惠互利而已,本相并未用强,如若不愿,阳候大可扭头即走,缘陵军民,齐室自会妥善安置,但不知阳邑百姓,可否逃过林胡屠戮!” 阳候偃淳垂首沉吟良久,末了抬望齐君,乞求道:“真就别无他法耶?” 齐公姜小白叹而侧顾,避免与其目光相接,右相管夷吾继又劝慰道:“得人之惠,总要予人以利,如此两全其美之法,恐难寻矣!再者阳室宗祠还在,上可告慰先祖,下可顾全黎民,阳候有甚好纠结?” 阳候偃淳纠结良久,终是无可奈何,肯首回言道:“阳室存续至今日,奈上天恩典,而今乱世当道,弱肉强食,寡人之于国尽力也,还望齐公善待阳邑臣民!” 齐公姜小白应言道:“这是自然,我定一视同仁,阳候放心也!” 阳候偃淳踉跄起身,落寞而去。 春正月,末旬,齐室两万大军,并兼后勤十万民夫,大张旗鼓进驻阳邑,林胡窥见强齐出兵,自知不是敌手,遂悄然而退,阳城之围趋势而解,阳室亦自即日起,便就沦为齐室属邑矣。 外患未断,内忧循起,转而言道鲁室,夏五月乙酉,吉禘于庄公。齐使仲孙湫入鲁祭奠,适得闲暇,大夫仲孙湫会保傅姬远饮于酒肆,两人意气相投,遂拼桌叙话。 酒过三巡,保傅姬远垂首闭目,问道:“大夫自齐远道而来,奉孝祭奠先君,其心可诚否?”言讫,睁眼待言。 大夫仲孙湫笑而回道:“实不相瞒,我与庄公姬同,并无过深交情,往来不过公事也,今日到此祭奠,不过君命所授耳,何谈诚心!” 保傅姬远拱手作揖道:“大夫真人真语,老夫敬佩!” 大夫仲孙湫会回礼敬言道:“保傅慧眼如炬,识人精准,辩事分明,外臣敢不以实相告!” 保傅姬远辉手谦虚道:“大夫谬赞也!老夫家事尚难理清,何谈慧眼如炬!” 大夫仲孙湫会抱不平道:“保傅家事,外臣于庙堂祭扫之时,曾听人提及过,实为保傅不公也!” 保傅姬远兴起接言道:“大夫亦知此事!城南郊野,我与宫正卜齮食采田顷皆在此处,共用一渠引水灌溉,而宫正之田在渠上头,我之田地在渠下头,其常堵渠阻水下就,我田禾苗时见旱死,为此我两家,闹的很是不和!” 大夫仲孙湫轻言道:“区区宫正,敢与保傅争源,好不懂事也,便是夺了他的地,他又能如何?想必君上亦会维护保傅!” 保傅姬远叹道:“老夫亦时常如是想,碍于礼法,老夫是再三忍让!” 大夫仲孙湫激烈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礼法,是谓识礼之人而言,而谓不识礼数之人,便得用强!你强,他则弱,弱而畏强,事则顺也!” 保傅姬远悦道:“大夫一语中的,老夫一世授人以仁,却不知如何以对不仁,今大夫一习话,豁然开朗!” 大夫仲孙湫客气道:“外臣顺嘴一说,岂敢与保傅论学!” 两人把酒言欢,谈古论今,似是相逢恨晚。 饭后还至府中,保傅姬远趁着酒兴,即命家丁抢占了宫正卜齮全部田产。 闻讯,宫正卜齮告到鲁公姬启处,碍于情面,鲁公姬启还告曰:“保傅年事已高,于世无数年矣!还请宫正稍恃,望我几分薄面,勿与保傅相争!待其逝后,寡人定将田产,尽数还于卿也!” 宫正卜齮争曰:“非我不敬保傅也,地可奉送,然理不可歪,还请君……” 朝中政事,已令鲁公姬启心力交瘁,而见宫正卜齮谓此小事纠缠不休,旋即不奈道:“庆父寻我议政,寡人一时难已分身他顾,此事过后再议!”言讫,即走。 无法,宫正卜齮悻悻而退,出而叹曰:“此等君臣,不可共事也!”还府即备人手,谨待时机夺回田产。 牵一发而动全身,鲁室祸根由此埋下,大夫仲孙湫功成还齐。 大夫姬庆正于前厅等候,而见鲁公姬启行入,旋即上言道:“君上承言,先君落葬之时,即是起兵伐齐之日,今先君大祀遑已祭过,敢问君上何时发兵攻齐?” 鲁公姬启支吾回道:“寡人初立…齐室家大业大,恐难取…胜,不若…” 不待言毕,大夫姬庆面色难堪,拱手告道:“臣明了,君上好自为之!”说罢,转身而退。 观其负手而去,鲁公姬启立于身后,局促不安。 谏上伐齐,经年未准,大夫姬庆杀心骤起,还府即邀请大夫共仲并夫人哀姜入府相商。 是夜,三人齐聚,昏黄烛光之下,大夫姬庆告曰:“老夫业已是古稀之年,在世时日无多也,无数次上谏君上举兵伐齐,皆为其驳回,齐辱之仇几时得报?思来想去,唯有掌握君权,方可成事!” 夫人哀姜不语,大夫共仲继言问曰:“庆父欲作何为?” 大夫姬庆切齿回道:“姬启小儿,几忘扶持之恩,三番两次与我做对,其不仁,休怪我不义,我欲弑君自立,汝等以为可否?” 夫人哀姜惊曰:“父与齐人何等大仇?不过陈年往事矣,何必耿耿于怀!望以社稷为重,饶我启儿罢!” 大夫姬庆闻言冷笑:“汝今问我何等大仇?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辱子之耻,那一样不够老夫血洗齐廷!” 夫人哀姜叹道:“数十年已过,那姜诸儿早已故去,且齐室今人与父亦无怨,此段仇恨该放下矣!” 大夫姬庆旋即怒恶语相向道:“放下此仇?别人可以放下,老夫却是不能,每晚闭眼入睡时,脑中便显现汝母亲之哀怨面孔,吾父每晚梦中问我,齐人亡否?汝今让我放下仇恨,试问要我怎个放下?” 夫人哀姜面挂泪痕道:“罢了,父亲仇恨蔽心,我即劝说不得,亦不忍再遭家破人亡,便就离鲁远离是非,自此之后,父亲之事,女儿再不过问!”言讫,起身让礼而退。 大夫姬庆怒而侧首,任其离去。 待其行远,大夫共仲低声问道:“眼下,我等亟当如何行事!” 大夫姬庆回首视之,拍案而起,负手背对言道:“汝若想去,便就一起去也,老夫自行此事,誓死复齐之仇!” 大夫共仲惊恐跪拜道:“臣绝无此念,庆父有言,臣莫敢不从!” 大夫姬庆身形不动,昂首自负道:“甚好,老夫欲行旧法,今于宫中议事,闻得宫正卜齮与君发生争执,汝可前往寻着,煽风点火,激起冲突,借其手贼陷姬启,而后老夫登高一呼,僭行君位,则事可成也!” 大夫共仲应言道:“臣这便前寻说宫正,定教庆父所谋得以实现!” 大夫姬庆不语,共仲会意,起身自退。 一夜无话,至次日清晨,夫人哀姜心灰意冷,悲怆起驾离鲁。临行前,庄公侍妾成风赶来送行,如面问道:“姐姐远行,怎不知会妹妹一声?出身寒微,无甚相送,得为姐姐整饬些行李,也是好的,亦不枉我姐妹情深一场!” 夫人殇情回道:“世事无常,此地已无我怀顾之事,寻一僻静处,了此残生,余愿足矣!” 侍妾成风含泪道:“姐姐不说,妹妹亦得看明白一些,不日鲁将有变也!妹妹贱命一条,死无所谓,只是吾儿姬申尚年少,还未体会人间喜怒哀乐,若就随我而去,妹妹于心何忍!” 夫人哀姜眷顾道:“若不随我而去!” 侍妾成风叹道:“鲁室惊变,何处还能容我母子!” 其不明言,夫人哀姜自知,大夫姬庆篡位得逞,姬申便是为最大威胁,不得不除,侍妾成风看得透彻,唯有争取君位,是其二人生存之唯一途径! 瞰望侍妾成风哀愁面孔,夫人哀姜怜悯道:“姐姐去意已决,鲁室之事再不过问,妹妹亦不次太过忧心,有事可寻大夫姬友相商,其定能护汝母子周全!” 侍妾成风心有顾虑道:“季友德高望重,而我母子身份卑贱,其能助我乎?” 夫人哀姜淡笑告曰:“季友之将生也,桓公使卜之,卦示男也,其名为友,在公之右,间于两社,为公室辅,季氏亡则鲁不昌。季友势必与争,以保族存鲁昌,而姬申是为世子,必得季友倾力辅佐!”侍妾成风点点头,夫人哀姜续言道:“又筮之,遇大有之乾,寓:同复于父,敬如君所!若得姬申敬事季友如父,则可遇难成祥也!” 暨得夫人谶语,侍妾成风感激不尽,乃施大礼拜谢。 夫人哀姜上前将之扶起,寒暄片刻依依惜别,夫人哀姜登车奔往邾地而去。 侍妾成风转身回府,携子姬申入季友府拜访,教其事之如父,乃得季友应言相护。 不过数月,秋祀将近,大夫共仲以问询宫中戒令纠禁为由,入宫正府拜访卜齮。 闻报贵客来访,宫正卜齮出而相迎,引入堂中相叙,请茶见礼毕,大夫共仲虚心请教道:“又到金秋时节,年度祭天大礼将启,不知宫中作何安排,敢请宫正告知一二,免于到时失礼也!” 宫正卜齮挥手笑言道:“一如往前,君上携手众官员迎来送往,并无特殊禁令,大夫放心便是!” 大夫共仲谢道:“有劳宫正,如此甚好!”言讫,拱手相敬。 宫正卜齮随言请茶,言曰:“尝尝我这新进名茗!” 大夫共仲举杯轻抿一口,装作随意问道:“又到粟黄稻熟季节,不知宫正今秋收成几何?” 宫正卜齮面色突显难堪,恨恨道:“收成?田产尽归他人矣,何来收成!” 大夫共仲故作不解道:“宫正此言何意!” 宫正卜齮恶言补道:“保傅姬远,为老不尊,强占我田地,我到何处说理去!” 大夫共仲献言道:“若果真如此,宫正可寻君上明断也!” 宫正卜齮讥笑道:“匹夫竖子,是为一家,何能秉公处置?” 大夫共仲叹道:“君失偏颇,鲁之不幸,其亡期不远矣!还得说是庆父、庄公在世之时,政清人和,迩安远至,定不致宫正田产被夺!” 宫正卜齮见言恳求道:“可否请准庆父为我主持公道!” 大夫共仲无奈道:“君候在上,庆父亦无能为力耳!” 宫正卜齮旁若无人道:“匹夫竖子,不得好死!” 大夫共仲佯装惊道:“宫正真作此想?” 宫正卜齮切齿道:“无时不思手刃二贼!” 大夫共仲刁猾阴笑道:“眼下便有一良机,宫正掌侯府戒令纠禁,待秋祀之时,调离旁人,姬启与之保傅则为砧上鱼肉也,可任凭宫正处置!” 宫正卜齮狡黠回道:“假若行之此事,我有一求,需得庆父为君也!” 大夫共仲当即回道:“正合我意,庆父处,我来说服,宫正放心便是!” 两人对望一阵,之后再无言语,旋即各自端起面前茶杯,互敬品茗。 秋八月辛丑,秋祀礼行,鲁公姬启出而赴太庙,保傅姬远相随同行,二人丝毫不知死期将至。待至武闱,行将换乘,趁得宫娥侍臣尽退,护卫戟士未至之时,宫正卜齮取剑大喝一声,预伏死士闻声蹿出,君臣二人还未反应过来,即被众人戮于车中。 日将正午,鲁公姬启死讯传出,大夫姬庆已于宫外等候多时矣,闻讯领得三千甲士杀入,不多时列阵武闱,宫正卜齮见此,当即上前跪于大夫姬庆马前,谓上言道:“姬启无道,吾已诛之,今拥庆父为君,望莫推辞!” 却不料大夫姬庆催马上前,一刀将其斩于马下,并谓众人言道:“愚迷之人,不知大义。虽姬启无道,无臣伐君之理也!不思社稷为重,忤逆灭伦,为天下万世之不肖,未有若宫正之甚者,其罪当斩!”言讫收刀,续谓众人言:“新君未定,政务繁重,老夫暂代君职,若有不从者,且先问过老夫腰间长剑!” 大夫姬庆篡位之心,路人皆知,今又杀人灭口,众人畏其权势,不敢忤逆其言,只得跪而承命。 不过半日光景,鲁公姬启死讯传遍曲阜大街小巷,大夫姬友适察鲁地不可再留也,遂托了些人脉,携用成风母子隐出曲阜,逃往邾地而去。 一朝为君,必以心中所想为先,大夫姬庆掌权首政,即告全军整备,适时待命伐齐。 然其此举早在大夫姬友预料之中,而今可力挽狂澜,护鲁室社稷者,亦唯有大夫姬友一人耳!到达邾地,成风母子暂无性命之忧,大夫姬友遂孤身北上,赴齐谋求复国之路。 到得临淄,大夫季友直入齐宫扣门请见,谓其德高望重,齐公姜小白破格以礼召见。 入而拜见,闲话不叙,大夫季友直言问道:“齐公可有并鲁之心?” 虽有其心,然亦不好于人前明言,更何况是在鲁室重臣面前,齐公姜小白由是转而言他道:“闻季友忠孝,今日何出此言?” 见问,大夫姬友承言道:“庆父为恶,必害社稷,若可归属于齐,可救万民于水火,亦算老夫为鲁谋福也!” 齐公姜小白淡笑接言道:“如此一说,寡人倒有意并鲁入齐也!” 大夫姬友从情问道:“若此,齐军出而伐鲁,可有几成胜算?臣知庆父恨齐,必将予以死战!” 齐公姜小白诚言回道:“倒无必胜之念,若遇顽抗,恐有失利败阵之险!” 大夫姬友继又轻言问道:“如此,齐鲁将陷战争泥沼之中,欲拔而不能,以致齐室裹足于鲁,而失天下,齐公愿否?” 齐公姜小白肯定道:“自是不愿!” 大夫姬友旋即拱手请道:“籍此,臣斗胆恳请齐公,助我新君姬申还邦嗣位,以解齐鲁之害!” 齐公姜小白漠然呓语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汝等君臣上位过后,彼时又欲争齐,则当如何?寡人不得不防,以免今日枉费心血,悔之不及!” 大夫姬友坦言相告道:“臣不敢担保齐鲁万世无争,但得齐公不失其德,未有谋鲁之心,我等君臣绝不犯齐!” 见其言语诚恳,齐公姜小白随即应言道:“季友之言,寡人信得过,然需寡人如何相助?” 大夫姬友欣然上言道:“庆父不日即会举兵伐齐,待得两军对阵之时,望齐公许军秘送姬申还鲁曲阜,继而我等君臣里应外合,檄文告民,大义劝军,激发国人愤怒,从而倒戈举事,庆父必败也!” 齐公姜小白爽朗应道:“不过举手之劳,即依季友之言行事!” 得其此言,大夫季友躬身拜谢。齐公姜小白则当堂命司马王子成父整军备战,以御鲁庆父率师来犯。 冬初十月,大夫姬庆集聚鲁室全邑兵力,计十万之众北上伐齐,齐公姜小白窥其动向,即着司马王子成父领四万兵往而相御,大夫姬友与军随行,两军会于莱芜。 一连数日,不见齐军出而接战,然大夫姬庆却是急于交战,以便一抒心中怨气,遂命三军迫临莱芜城下。即欲挥师攻城之际,只见莱芜城门缓缓开启,从中行出一人,不多时复又闭上,齐室大军仍就不见踪影。 大夫姬庆遮目而望,来者竟是大夫姬友,不由得一声冷笑,喝斥道:“正愁无出寻汝,不料汝今现身此地,省得我劳心费神,叔牙之恨,今日与汝一并清了,汝是自决?还是由我削汝首级?” 大夫姬友置若罔闻,手持信简,孤身前行,至鲁军阵前十步开外停步,随之面向庆父拱手敬上道:“兄长在上,愚弟不可无礼!” 大夫姬庆冷哼一声,不复与言。 大夫姬友旋即直立起身,托简负臂,续言道:“叔牙身死,非我所害也,乃其为虎作伥,汝今弑君篡位,为天下所不耻,竟敢人前数我之罪,吾羞与为伍!” 大夫姬庆怒道:“弑君者,乃是宫正卜齮,已为我当场斩杀也!” 大夫姬友冷笑道:“先君何人所害,庆父自知,我亦知之,天下人明目垂闻,恶人终有恶报!” 大夫姬庆怒而擎剑在手,喝道:“口出狂言,谁人与我拿下?”言讫环顾四周,却无一人应言。 见之事有转机,大夫姬友仰天长笑,讥道:“我今一人前来,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庆父如要杀我,亦不急于此一时也!我手上乃有檄文一篇,愿得诸君一闻!”言讫,将之檄文双手托举过顶,示之众将士,直如君上传诏。 三军抗命不从,大夫姬庆急于问责众将,完全不知大夫姬友说些什么,大夫姬友亦不在意,自顾展卷诵曰:“闵公二年,姬启冗笔,兹以敬告天下!先君虔诚谋国,壮志未酬而身先死,姬启不才,受拥为君,诚将勤勉励己,承先君遗愿,志存社稷宗庙,乐而会众修鲁,若得昌盛富强,姬申之幸,仰诸君之功也!罪者庆父、共仲,还见逍遥法外,先君寝地难眠,姬申痛心疾首,济得大众恃德凌恶,擒而诛之!若见屠戮二贼者,姬申不胜感激,将以父兄事之!此致,恭祈天安,籍与万民共勉!” 大夫姬庆不以为然道:“姬申叛逃在邾,想要复鲁为君,且先问过我三军!” 大夫姬友反而诘道:“庆父怎么得不信姬启业已还鲁也!” 大夫姬庆自许道:“饶我而复鲁,绝无可能!” 大夫姬友大笑道:“申儿还鲁多时矣!诸君如若不信,老夫简单为众佐证,庆父师出伐齐,所携粮草不过十日之用,今行将殚尽,紧追后勤补给,却不见一粒粮食运抵前线,奈何?实则是申儿还鲁重掌君权后,着即将之后勤主管共仲罢黜,断了诸位粮草,逆贼共仲,亦迫于形势,逃入莒地矣!” 大夫姬庆恨道:“胡说!” 大夫姬友溘然正色道:“老夫是否胡说,众将士心知肚明,且庆父为报一己私仇,致江山社稷于不顾,诸君皆是我鲁室忠义之士,为何还要为此不义之徒而战耶?” 大夫姬庆这下急了,谓众言道:“莫要听其胡说,众将士,听我命令,杀……”奈何已无人听命矣,只见鲁师三军兵勇,纷纷抛掷手中兵器,进而跪地投诚。 三军当前,孤身一人,直面雄师,舌退万军,惟当世季友耳,人皆惊叹其才!大局已定,司马王子成父遂使军出而拘押大夫姬庆,大夫姬友自然而成鲁师三师统帅,和平会师齐军于莱芜城,齐鲁之争,不战而释。 不数日,大夫姬庆携师启程,还归曲阜,再见姬申已是君臣,令人不胜感慨,鲁室争君风波,就此告一段落。然庆父、共仲不死,终是为害,即当诛除,自此君臣二人珠联合璧,携手重铸鲁室辉煌。 第069章 卫懿公亡国 郑高克抗狄 - 东周策 - 陈义虎 武闱之乱,终为堪平,然庆父、共仲不死,鲁公姬申终是寝食难安,若不将之二贼逮捕正法,内不能抚平朝臣,外不能平息民愤,则君权难续也! 待得朝局稍加稳定,鲁公姬申遂召大夫季友相商。 太庙之内,君臣二人正身相对,大夫姬友上言道:“庆父为齐所拘,不足为患,共仲潜逃至莒,倒为棘手,当设法于莒引渡还鲁,而后处以刑罚,方能告慰天下!” 鲁公姬申紧言道:“大夫似是已有所谋。” 大夫季友谦言道:“食君之禄,合当为君分忧也。” 鲁公姬申诚言道:“何以行事,敢请大夫教我?” 大夫姬友上言道:“平白要人,恐难成事,我意以利诱之,以威迫之。” 鲁公姬申喜道:““甚好!有劳大夫使莒一遭,不知愿否?” 大夫姬友拜道:“老臣责无旁贷,定不负君上所望!” 鲁公姬申当堂受予符文使节,大夫姬友承命而退,出而直入内府,支取财货十车,以备入莒资用。 初冬时节,本应暖而似早春,今岁却见冷风刺骨,寒沙四面平,飞雪千里惊,大夫姬友乃领得一众随从,并十车财货,出曲阜缓向北行,望莒邑而去。 鲁室方经大难,此趟使莒,大夫季友大亦是如履薄冰,唯有忠于职守,勤勉尽责,竭尽所能说得莒候归送共仲,以此护上君权无忧。 风雪相阻,路途泥泞难行,大夫姬友率众艰难前行之际,邾地一封信简却送到了齐公姜小白手中,其上书曰:“经年无晤,候兄安好,季妹叩首敬上,兼济数言予兄,闻兄暨成齐鲁和好,季妹颇为感喟,事非季妹所为,却因季妹而起,季妹难辞其咎,纵然候兄今能赦我之罪,然鲁人却万难容我,季妹不忍再见齐鲁生恨,唯有一死以谢天下!死无所惧,但求候兄允我会得庆父一面,以全我父女之情,待得死后,还望候兄开恩,准我父女合葬。及得恩赐,季妹感激不尽,叩首,敬上!” 阅罢信简,齐公姜小白感怀哀姜之大义,久久不能做出决断,遂召右相管夷吾会而相商道:“舍妹哀姜请准还齐,允是不允?”言讫,即将书信递将过去。 右相管夷吾接简而阅,末了上言一字,曰:“允!” 齐公姜小白惊道:“其若不归,身在鲁地,四下走动,或可存续一命。其若归齐,必引鲁人嫉恨,我则饶她不得,其只死路一条也!” 右相管夷吾狰言道:“君上是为一方诸候,掌一国之政,何能如此优柔寡断?无论在齐在鲁,其皆难逃一死,死在我齐,还能落得体面,其若在鲁,只会受尽屈辱而死!如是臣选,甘就体面而亡!” 齐公姜小白哀道:“其是吾妹也,何忍相害!” 右相管夷吾柔言劝慰道:“君上不必自责,其为大义,甘愿赴死,非君之过也!允其谋会庆父一面,偿其生前余愿,亦算谓其做得少许补偿也!” 齐公姜小白叹道:“也罢,千错万错,皆是寡人错,当初若未将其下嫁于鲁,亦不会有今日这般事,终是我齐室之人,家丑不可外扬,便让寡人消了此孽,了了这段恨!” 心不由己,君王历世必经之路,说得再多亦于事无补,其需痛定思痛,自省自悟,右相管夷吾识礼,拱手默然而退,独余齐公姜小白于房静心靖神。 时不数日,将近月末,小雪时节,天寒更甚,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齐公姜小白使之哀姜会庆父与夷地,府衙内外布满戟士。是为防其逃脱耶?非也,乃作秀与天下也! 时不数月,待得父女再会之时,竟至沦为阶下囚,令人不胜唏嘘,二人泣而相拥,好一阵过去,大夫庆父为其拭去泪水,怜悯道:“为父罪及齐鲁,必将牵连至汝,汝不该来也!” 夫人哀姜轻轻摇头,回道:“少小离齐,惝恍迷离,几欲一死了之,及遇父亲,方知家为何物,暨得照料,多活这许多年,女儿知足矣!” 大夫姬庆抚其头,哭笑道:“傻闺女!” 夫人哀姜贴身入怀,轻言问道:“父君可曾后悔?” 闻言,大夫姬庆轻将哀姜推离,大笑道:“若论罹鲁衅齐,却无半点悔意!老夫隐忍一生,眼见得阳寿将尽,若再无为,无颜挽见先君与夫人也,今事虽未成,老夫无憾矣!”话到此处,目光触到及夫人哀姜哀幽怨眼神,大夫姬庆旋即撤手,愧而转身,背身颓言道:“若为女儿故,则是后悔不已!未能护汝一生平安,为父之过也,而今更惹得汝为老夫赎罪,旧债未还,又增新孽,只得来生再尽此缘矣!” 适闻其言,夫人哀姜早已泪眼婆娑,感性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及父相伴便为家,愿随父亲生生世世也!”言罢,掩面而泣。 大夫姬庆行将上前,抚其头,以额相抵,二人默守无言,静享这温情片刻。 不多时,一郎官行入,谓对二人言曰:“时辰已到,二位安心上路!”言讫,奉上长剑白凌二物,旋即退去。 大夫姬庆一声叹息,谓对夫人哀姜言道:“汝且先走,老夫随后而来!”旋即侧首闭目,不忍再视。 夫人哀姜见色会意,欠身答礼,取过三尺白凌系于梁间,望其父而言曰:“女儿先行一步,黄泉路上慢行待父,免于行散,难寻矣!”言讫,申颈透白凌,展颜轻笑,进而闭目撤凳,垂身落下两行鲛泪,遗留于人世间。 大夫姬庆,亦随手取过长剑,横提贴颈,继而仰天长笑,谓对门庭道:“此生含恨,来生与尔争雄,过往恩怨,尽止于此,齐小子好生治国,如有半分懒政害民,老夫定化作厉鬼,予尔索命!”言讫,抽剑抹过,闪现一道血光,命尽于此。 完事,齐公姜小白命人收拣二人遗体入殓,随之致书鲁室相告,简言曰:“庆父通于哀姜,哀姜欲立之,闵公之死也,哀姜与知之,故孙于邾,齐人取而杀之于夷,以其尸归,济得齐鲁旧怨一笔勾销,续成盟好!”信简发出,齐公姜小白随之闭居数日,未与任何人与会谋面,或自责,或憎恨,唯其自知。 书至鲁地,满朝皆怨,大骂这窃国的匪,及欲戮尸枭首,以正视听,鲁公姬申闻则拂抑众言,回谓众人曰:“逝者已矣,死者为大,不必贱也!怨因德彰,故使人德我,不若德怨之两忘;仇因恩立,故使人知恩,不若恩仇之俱泯!”言讫,乃着大夫臧文仲为使,赴齐请而葬之。 话说至此,大夫姬友一行业已使抵莒都莒父,莒公己昭闻报邀其会于庙堂,礼言道:“贵使蔽临,有何呈授!” 大夫姬友拱手相敬道:“来见礼也,我鲁室新君得立,亟于交好四方诸侯,莒嵌齐鲁之间,理应当先拜会,淄许十车财利,聊表诚盟之心!” 莒公己昭挥手却道:“无功不受禄,如此厚礼,寡人愧不敢当!” 大夫姬友应言直语道:“确有一事相请,还望莒公大义应准!” 莒公己昭浅笑道:“贵使先言,寡人尽力而为!” 大夫姬友诤声上言道:“鲁之罪臣共仲,今叛逃居莒,还望莒公搜将出来,奉还鲁室!” 莒公己昭轻声问道:“其所犯何事?” 大夫姬友峻颜回道:“祸乱社稷,弑君犯上!” 莒公己昭承言笑道:“上既无德,除便除了,此为匡扶社稷,何能言之祸乱社稷耶?” 大夫姬友亦随言大笑道:“君若僭行此理,即是臣错付矣!与君论德,失我之智也!” 堂上为其反嘲,有失颜面,莒公己昭随即冷笑道:“寡人亦不为难汝,汝今若能说服寡人,共仲由汝带回,如若不能,汝也就不要回矣!” 大夫姬友从容不惧道:“公欲与臣论何?” 莒候己昭韫色回言道:“今即提及德行,汝便以德服人!” 大夫姬友淡定自若道:“上即为尊,绝非不明事理,臣姑且与之论上一道!”言讫,游行于堂,续言道:“德者,人之所得,使万物各得其所欲也。明于盛衰之道,通乎成败之数,审乎治乱之势,达乎去就之理,适此是为贤人君子!” 莒候己昭还见言问道:“共仲计穷投莒,寡人怜之收留,便就失了德行,非为贤人君子耶? 大夫姬友转面正色恃理对道:“恻隐之心,仁之端也;沽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物极必反,共仲不可留也!” 莒公己昭黠笑道:“此般言语未能说服我也,寡人断不能执送共仲出莒,今见贵使富学,还算识得大体,寡人不与为难,汝且去罢!” 闻得此言,大夫姬友话锋突变,厉言道:“谈话到此,已非莒公是否为难于我矣,乃我将诘难莒公也!莒今收容鲁室逆臣,即可视之为与鲁为敌,籍此师出伐莒亦无不可,然我主上却是以和为贵,不忍坏了鲁莒之好,更嘱臣携礼赴莒陈情讨还,不料莒公一再推脱搪塞,更以恶语激臣!臣无奈,只得人前挑明,罪臣共仲,鲁室势在必得,是战是和,皆在莒公一念之间也!” 谓其无礼,举座皆惊,莒公己昭随之起身怒道:“汝在恐吓寡人耶?” 大夫姬友处变不惊,毅然笑道:“恐吓与否,但凭公等君臣自决,然我今日之言,绝非危言耸听!纳礼十车财利,执送共仲还鲁,则见鲁莒之好长存,公若驳我今之情,鲁室社稷倾危,十万鲁军将出防城向莒,非见生死,不可止战!” 此言一出,满堂请和之声,莒公己昭亦知,鲁乃可与齐争战者,非莒可以应对,由是就言烦絮道:“寡人本欲挛囚共仲将息鲁乱,奈何贵使不允寡人插手,便就由他去罢!十车财利寡人承情惠纳,依此莠结鲁莒之好,共仲栖居城西别苑,汝往自提可也!”一语言罢,即告身心困乏,宣表退朝。 大夫姬友留堂躬身拜谢道:“莒公大义凛然,明晓是非,真英主也!”言讫,自出。 出得莒宫,大夫姬友领众向西,于西城执拿共仲后,继而直出西门,过浮来取近道还鲁,只为于莒少做逗留,以免夜长梦多。 待至密地,公子鱼拦道请见共仲,其为共仲好友,两人自小相识,鲁人尽知也!大夫姬友上前劝言道:“共仲所犯是为弑君重罪,不日将以极刑处置,公子乃良善之后,为免受其牵连,还是不见为好!”言讫,轻抚其肩,转身行至一侧,令其自行抉择。 公子鱼旋即轻道一声:“其行何事,吾管不得,其为吾好,吾甚明了,今来亦只为逢面诀别也!”言讫,直向槛车行去。 大夫姬友念其情,亦不加以阻拦,两人车前说诗论经,几见大笑连连,会之半晌亟当起行,两人不舍诀别,大夫姬友引车前行,公子鱼则于后跪于路肩,忽得悲恸不止,声惊山野。 共仲闻声望天感慨道:“从未闻之子鱼哭声也,今其单为罪臣而啼,吾死无憾矣!”乃自缢于车。 行之许久,未见共仲发声,众人这才发觉其已身亡矣,大夫姬友遂叫去囚,以布敛身担回曲阜。待至还入曲阜,鲁公姬申得报,遂告朝野,共仲缢亡,业已服罪,过往不究,尽赦其族民亲随,尸身准予下葬,不得辱毁。 至此,鲁室争君风波遂告终结。暨得余事落停,即依周礼落葬先君姬启,谥称闵公名史。及后,鲁公姬申潜心为政,励精图治,携手大夫姬友等贤臣,出而争世,几成霸业。 此先不论,且说戎狄春争中原,一败涂地,至冬末,复又卷土重来,侵袭邢卫。这回乃是赤狄举兵六万南下中原,有鉴于去岁伐邢之疾,更察年初戎狄争胜虢阳落败之痛,凡临齐晋周属诸侯切入,无有成事者。因是这般,赤狄此番南下遂择卫地切入,以防齐晋之列强出兵应援。 按理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同为周室辖下诸侯,遇外族犯我华夏国土,列邦亟当使军增援,然则此次赤狄入卫,却是无人往救,究其主要原因,乃是卫公姬赤失贤失德,闹得众叛亲离所致。 话说这卫公姬赤,卫惠公之子,卫室十八世君,其在继位后,终日只知奢侈淫乐,喜好养鹤,竟赐鹤以爵位俸禄,并许以相应朝服及轩辕,因此遭致臣民怨恨。其子卫开方为此曾上谏参道:“君上承宇社稷之重,何独爱鹤乎?谓此畜类,小爱怡情,大爱伤民,还望君上加以节制,宪委军国大业为重,勤政务,劳民生,扶危以济困,携卫徐强,出而争世!”卫公姬赤摇首叹道:“此言误我深矣!寡人谓鹤如此,何况人乎?但有大才在朝,寡人何惜高官厚禄?爱鹤犹似爱人也!寡人自知才疏学浅,亟仰众卿辅佐,然自寡人继位后,诸众惯享安乐,民不以奢为耻,仕不以堕而羞,上下无人近耳逆言,寡人痛哉,唯寄意于鹤也!不期为众误解,只道寡人奢享淫乐……”卫开方始悟,曰:“公乃大智,开方不足,愿为寻鹤之徒。”遂出而为君觅贤。 然事有不尽人意处,不待访得贤士,赤狄即于岁末南下侵至,卫公姬赤急而聚众朝议,恳切道:“狄寇犯境,谁人愿予寡人出战退敌?”见问,朝有大臣讥曰:“君上好鹤,实有禄位,余等焉能战?使鹤退敌,可也!” 卫公姬赤闻言心酸,不复与言,乃颓而起身,唤过石祁子与甯庄子二人,受之玦与矢,从情言曰:“汝等二人,是为寡人肱股,却敌护国,不容有辞,以此赞国,择利而为之。”继又唤出夫人与婢女,受与绣衣,曰:“汝等从我,以卫为家,有责为卫而战,且听命于二子!”言讫,撇过众人,转身落寞而去。 及次日,卫公姬赤身着戎装,命渠孔御戎,子伯为右,黄夷前驱,孔婴齐殿,石祁子与甯庄子职事左右副将,夫人与之一众婢女侍从后军,看管粮草辎重,集得三千护卫亲兵,师出朝歌,北上御狄而去。 风雪潇潇,水寒彻骨,三千妇孺,慷慨出征,不数日,会狄人于荧泽,两军旋即摆开阵势,万马低嘶,一声寒号,令行禁止。见荧泽内外,枪刀突出,星驰铁骑,阵势纵横。狄军身着兽服皮盔,尽显彪悍凶猛,直如一头嗜血猛虎,卫公姬赤所携卫师则如猛虎口中一块糜肉,谨待吞食。 以少战多,以弱抵强,即是输,亦要输得壮怀激烈,想起昔日闲观羽鹤斗兽之况,再结合眼前景象,卫公姬赤即命全军摆起鹤翼阵。 车右子伯见势止言道:“鹤翼阵,乃在势均力敌之下,用其高机动性,游弋牵制敌军,进而寻敌破绽,以期一击制敌。然今我仅三千亲兵护卫,且多为老弱妇孺,其机动性远不如狄寇精骑,若使鹤翼阵迎敌,攻防皆失,恐一战尽失矣!” 卫公姬赤浅笑谓其言道:“我等还有还乎?” 车右子伯面色悲沧,垂首不语。 卫公姬赤旋即仗剑大笑道:“与其困守待死,不若与我酣畅一战!”言讫,作为鹤首,当先策马奔出。 见此,众皆豪气顿生,石祁子与甯庄子领之左右两军权作鹤翼,紧跟君上车架杀出,随行两翼护卫,夫人及一众婢女追随于后,以为鹤尾压阵。 去岁侵邢大败,惨痛教训历历在目,此入中原则以速战为主,为免诸侯趁时添军增援,单于喀什蛮由是毫无保留,当即挥使一万精骑迎击,务要一战全歼眼前之敌。 眨眼间,两军汇于一处,狄军似虎,卫师如鹤, 然,狄军乃是真猛虎,卫师却为伪皓鹤,战不半晌,卫军颓势尽显,架不住狄师人多势众,渐被包围,随之狄师一阵猛攻,卫师败绩,三千卫卒死伤殆尽。 车右子伯扶伤劝曰:“危矣,君承社稷之重,不容有失,敢请去旗换服,趁间脱逃,及后再思良策退敌。” 卫侯姬赤责曰:“今日此来,便未想过活着回去,且此役过后,卫将不存,寡人逃往何处耶?” 车右子伯哭诉道:“可先入他邦避难,以图东山再起!” 卫公姬赤挥手止言道:“今日,孤可死,汝可亡,卫师军旗不能降!”遂命众人死战护旗。 因是不去其旗,由使狄军争功斩旗,斗志愈盛,卫师是以甚败。三千卫卒无一幸免,尽皆战死当场,惟余得卫公姬赤一人,困于狄军阵中。 单于喀什蛮策马上前,淡然道:““降我,可免一死!” 卫公姬赤昂首凄然笑道:“宁死不降!” 单于喀什蛮摇头叹道:“这又是何苦!” 卫公姬赤欣然规往道:“生不能护卫社稷,死当与国同亡!” 单于喀什蛮不忍卒渎道:“如此便休怪我也!” 卫公姬赤仰天长啸,喝道:“贼子,寡人贵为一邦之公候,几时沦到汝来怜悯叫丧!”言讫,奋不顾身,挺枪刺向单于喀什蛮。 见状,狄军战骑情急救主,一拥而上,将之卫公姬赤乱刀斩于血泊中,卫师到此全军覆没。 至夜,狄军起行奔往朝歌而去,徒留卫公姬赤碎尸于地,苍月当空,獐狗狐狼尽出,围觅战后血腥疆场饱餐一顿,三千甲士遗体,无一得以保全。 数日不见卫公姬赤还师,更担心狄人突然攻至,卫室文武百官齐聚城头望观,良久而见史官华龙滑和礼官孔益踉跄逃奔归来。众人急命开城迎进,围之左右诘问战况。 礼官孔益捂胸痛哭,声竭不能言,史官华龙滑含泪回诉众人道:“荧泽遇狄,君上帅军血战,终因寡不敌众,全军战死,君上遗体还曝尸外在,任凭豺狗叼食!”言讫,大哭不已。 闻知君上壮怀殉国,尸不得敛,大夫弘演暴起谓众怒道:“外敌入侵,汝等就食朝廷俸禄,竟无一人上献退敌之策,不思尽忠职守之时,还于朝堂之上以言辱君,迫就君上自领亲兵出战狄寇,汝等当真是我卫室好儿郎也!明知此一去,直将无还,其众义无反顾,谓此衷护社稷之主,汝等汗颜乎?” 为其怒责一通,众皆愤愤不平,时有臣工跳出驳曰:“獐子莫说麂子,大夫还复如是,朝堂之上,亦未见公上谏一言!” 大夫弘演悲愤道:“非我不欲上言,乃我无策相受也!” 吝臣见势诘道:“如是何欺我也!” 大夫弘演自责道:“只恨老夫无谋,如今君上殡天,横尸于野无人敛,谁愿与我从君除狄?告慰君上英灵!” 因畏狄人残暴,良久无人出声。 大夫弘演叹道:“遇之汝等辅国,君上之哀,卫室之哀也!”言讫,拂袖转身,自顾下城。 寻得一骑快马,大夫弘演开城而出,望北寻君而去。 望其背影,众臣自觉汗颜,尽皆低头不语,公子卫开方打破僵局,寻由问道:“即是全军败亡,汝等二人却是如何得以归来?” 史官华龙滑止哭回道:“我等因是太史礼官,熟暗周仪礼数,狄主亦知我中原诸侯重识周礼,欲使我等回说诸公识礼降狄,以期达成不战亡卫之想!” 公子卫开方愤恨道:“投狄卖国,绝无可能,不知狄军战力几何?据城坚守,可御否?” 史官华龙滑叹道:“狄人势大,恐不能不御,其能放我归来,便不惧我等悔而相抗。” 众人见言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茫然无措,史官华龙滑亦只得垂首不语。 此时,公子卫开方慰抚众人言道:“既无能战,便就走也!敢请太史携师护卫国人退往郑地暂避,我则寻访诸侯请援,期求有朝一日得以复国!” 是夜,史官华龙滑携领城防营八千甲士,护卫朝歌数万百姓仓惶出逃,一路南下退往郑地避难。公子卫开方则依前者与众所述,出而走访四方,寻求诸侯援兵。 时不数日,狄人攻入卫都朝歌,一番烧杀抢掠,却不见卫人踪影,不尽兴处,单于喀什蛮即又分出半数兵力,往南追击。 再说大夫弘演,独骑来至荧泽,三千卫卒遗体,几已为之飞禽走兽啄食殆尽,苦心寻找之下,卫公姬赤遗体仅余其肝也。大夫弘演抱而贴胸痛哭,进而寻得一木匣盛装,回首将之三千士卒残躯掩埋,事了取匣策马而回。 及近朝歌,为之狄军哨骑捕获,大夫弘演紧抱木匣贴于胸,任凭狄兵施暴殴打,双手紧扣不松分毫,哨骑以为其中藏有贵重之物,遂押至狄主跟前问话。 单于喀什蛮厉颜问道“匣中所盛何物?” 大夫弘演坦然回道:“吾主姬赤也!” 单于喀什蛮当即怒道:“鬼话连篇,卫君六尺之躯,岂是三寸木匣可以盛下也。” 大夫弘演悲情相告道:“不敢欺上,吾君躯体为鸟兽啄食,所剩无几,匣内所盛只为吾君之肝,臣将寻回下葬,以全其礼也!” 单于喀什蛮闻言缓声道“倒是忠肝义胆,然汝今日落入我手,其自身难保,又何能护得了汝君遗骸耶?” 大夫弘演叹道:“逝者如斯,还望狄公高抬贵手!我之生死不足为惜,但请狄公于我死后,剖出臣肝,而置吾君之肝于腹中。以臣之躯体为棺落葬下土!” 单于喀什蛮赞曰:“真义士也!” 大夫弘演不复与言,继而轻轻放下手中木匣,随之愤而起身撞向石阶,暴毙而亡。单于喀什蛮嘉其忠义,应其所言,乃出其肝,内卫候之肝于其腹,并命军士厚礼抬出,葬于朝歌城郊。 还说公子卫开方,自出卫都朝歌,便一路向东,奔往齐地而去,因是可与狄人相争者,且与狄人相争可得胜者,惟齐可也。 奔波数日,公子卫开方使抵齐都临淄,情急下别无他顾,直入齐宫扣门请见。齐公姜小白依礼召入庙堂相会,文武众臣与随拨冗出席。 入而见礼,不待齐公姜小白做主先言,公子卫开方抢先哭诉道:“嗟乎,卫将亡矣,齐君厚德,敢请发兵,救我卫室一族也!” 齐公姜小白面现惊愕,倾身言道:“狄人侵卫,寡人已有耳闻,然以卫室之力,退敌固然不易,守地则见无虞,何至于亡族耶?” 公子卫开方摇首叹道:“我君御下无方,文武群臣弃而罢战,万般无奈之下,我君只得自领亲兵出战狄寇,适于荧泽战败身死,今我卫室群龙无首,狄寇因势长驱直入,踏破朝歌,肆掠河洛,卫邑族民危在旦夕!” 齐公姜小白收身回位,蓦然道:“可悲,可叹,寡人……” 不待言罢,右相管夷吾轻咳数声,出而声言道:“此为卫君之过,非我君能助也,且数请卫候会盟攘夷,未见一次与盟参会,今为狄寇犯境作难,方忆起诸侯盟邦之好,不觉晚矣!” 公子卫开方闻言顿首,承罪道:“此前过往,皆是卫室之过,今后定将诫而改之,还盼诸君顾念卫邑十数万军民之性命,泯怨开恩援卫于水火,此恩万死难报,籍后世子孙事齐如父,誓此诚期!” 右相管夷吴嗤笑道:“人心隔肚皮,行事两不知,施求于人时,口如蜜蜡,与人做难时,舌似利剑,口说无凭,何以担保卫将不与齐为逆耶?” 公子卫开方察情,知其有意利此掌控卫室社稷,然今卫室逢难将亡,唯齐可救也,更无谈判之资,因是哀求道:“如得齐君挥师援卫,臣愿质身于齐,如父事君,永不还朝!” 闻其语软,右相管夷吾欲求更多,接言激道:“公子质齐又有何用?卫后得势,将欲逆齐,便就逆了,根本不会在乎公子性命!期使齐师援卫,我只一点,待得击退狄寇,准我驻军于卫,永保两邦安宁,似此方为长久之计!” 公子卫开方闻言启首,目漏凶光,愤懑道:“闻右相此言,意是教卫沦为阳室第二耶?” 窥见堂上火药味渐渐浓,左相鲍叔牙出而圆场道:“卫使质身委齐,足见赤诚,我等亦不以言相戏矣!狄寇犯我中华,亟当与众同仇敌忾,只是筹资备军尚需时日,还盼卫人多撑持数日,以待我邑师至!” 公子卫开方急而结舌道:“可……这……” 齐公姜小白堂皇告之道:“公子着急,寡人亦急,另有东夷北戎,亟仰寡人防范,又再调兵抗狄,寡人实难做到面面俱到,且今狄寇来势颇大,非齐一邦可敌也,还待寡人说请诸侯,共往救之!” 公子卫开方无奈道:“狄寇紧追不舍,卫室军民恐无能撑持多少时日,还请齐君速发援兵!” 上卿高溪见事出而自荐道:“臣请为使,出访列邦,定于月内说得十万联军援卫!” 齐公姜小白亦紧接话语,诚恳道:“公子莫忧,寡人定当竭力而为,但得军至,即刻发往卫地!” 公子卫开方俯首叩拜,进而为之侍从领下休歇。走不多时,右相管夷吾存疑问道:“此乃弱卫西出最佳时机,君上真欲劳师救卫耶?” 齐公姜小白随言轻语道:“救,固然要救,然何时师出去救,则谓寡人心意而定!”谈吐间,面上漏出一抹黠笑。 隔日早晨,上卿高溪持节而出,先行往南,直赴鲁地而去。曲阜庙堂得见鲁室新君姬申,观其风华正茂,谈吐得体,尽显王者风气,真可谓是英雄少年。 少许客套话后,上卿高溪直言请道:“今有狄人为祸中原,卫地堪将沦陷,愿得齐鲁诚心互助,免生内耗,更望以大周江山为重,与我同出援卫!” 鲁公姬申随即展现为君善谋一面,承言回道:“但为天下计,寡人不敢推辞,然我鲁室方历二世之乱,元气尚未恢复,恐非狄寇对手,还请齐公主事,召会诸侯共谋之!” 上卿高溪亦未追言就事,乃顺其言道:“此亦我主齐公之意,但得鲁公应言共事,便就足够矣!” 鲁公姬申颔首为礼,潸然笑道:“实是无奈,济得齐君体谅,日后必效犬马之劳!” 上卿高溪连连摆手道:“但望合作共赢,万不敢行驱驰之事,另臣还需往别处请盟援卫,就此别过,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鲁公姬申凭言赞道:“大夫心系天下,苍生之幸,寡人何敢持有微辞,但望大夫早日成事,定得出师之日,通报一声即可,寡人定当随言而至!” 上卿高溪继而抱拳相别道:“告辞!” 鲁公姬申拂袖礼送道:“请!” 心意相通,无需过多言语,上卿高溪出而续往别邦使去,鲁公姬申则坐镇曲阜静观天下大势。 继后半月,上卿高溪先后出访曹宋邾三邦,得之三邦君候应言会盟援卫,可谓使途畅通无碍。终末来到郑室,因是狄人追歼卫人,将近郑地边界,请郑入盟,势在必行。 隆冬时节,北风徘徊,天气肃清,繁霜霏霏。鹍鸡晨鸣,鸿雁南飞,繁华新郑尽显肃杀之像,上卿高溪驶入行人府,拜贴请见郑公姬踕。 连等数日,方得郑公姬踕召见,庙堂行过见面礼,上卿高溪直面言道:“狄寇入侵中原,肆掠卫地,南下追歼卫室遗民,情势十万火急,敢请郑君斥师,资卫退敌!” 郑公姬踕忧道:“寡人……” 不待其上声张,大夫高克出而辩道:“卫罹狄患,北疆诸侯坐以漠视,却将援卫重担,压于郑人肩头,我恐难以承受也!且郑蒙楚难,一时亦无法分兵援卫,若得诸侯助我退楚,援卫不过小事一桩耳!” 郑公姬踕见言望向上卿高溪,但见其面色从容,躬身拜道:“事有轻重缓急,楚有谋郑之念,却无侵郑之实,一时可保无虞。然今狄人破卫南侵,恐有亡国之兆,卫亡则郑危,其时狄楚南北对进,神仙难救,郑将无存矣!” 大夫高克固执己见,驳道:“事虽如此,然我之急,乃在楚也。卫虽遇难,非是定要郑室师出援护,由众解救,可也。事未欺身,众皆不知楚之恶,伐申取息,破樊城,业已经抵临郑室门口,再不防范,不等狄人犯至,郑已失陷楚人手中矣!” 上卿高溪接言劝道:“大夫忧之过深矣,中原集诸侯百家,合则天下无惧,谅楚一时不敢造次。不若先使郑师北上援卫,可著楚人见识诸侯情宜,令其投鼠忌器,更可奠护郑室社稷。待得击溃狄寇,联军趁势南下禁楚,其时南北之患皆可瓦解,皆大欢喜也!” 闻其此言,大夫高克亟待辩驳,郑公姬踕当即按下其言,大喜道:“如此甚好,便使大夫高克为将,援引卫人过境,待得破狄大胜,即刻携师回马,直击楚军!” 诏令下达,大夫高克无奈,只得承言受命。 谓此,上卿高溪称颂道:“郑公高义,联军不日抵至!” 郑公姬踕亦即诫言道:“即如是,郑师先行,望卿莫要背诺食言,清水河岸,谨待援卫联军!” 使命达成,更兼事急,上卿高溪戮知齐君心意,联军何至,其亦不知,遂不复与言,只得躬身请辞,旋即出而还齐复命。 不数日,大夫高克携师一万出征,隐忍竟成去,今从膝下分。密缝如母见,啮指令儿闻。淆此漫天雪,相参秦岭云。征衣空湿尽,夙夜尚殷殷。 三军驶至清水河边,因知一万郑兵莫能对战狄骑数万大军,大夫高克下令安营扎寨,欲凭清河天堑阻敌南下。如是又过数日,每日只是照常操典,有不知情者著诗讽曰:清人在彭,驷介旁旁。二矛重英,河上乎翱翔。清人在消,驷介麃麃。二矛重乔,河上乎逍遥。清人在轴,驷介陶陶。左旋右抽,中军作好。 至第五日,终于看到卫人身影,只要过得清水河,便可逃出生天,然则其后数万狄军紧追不舍,太史华龙滑领得数千卫兵,护得一众百姓且战且退,情势万分危急。 这边联军未至,大夫高克手里仅有一万步卒,以此薄弱兵力对抗狄人强势精骑,往而救之恐有全军覆没之险,然若不救,卫室真就国亡族灭矣。 得见同胞受难,大夫高克不及多想,即命三军整装起行,渡河营救卫人,敌我兵力悬殊下不可力战,只得命军寻隙袭扰狄军,令其迟滞不得往前。饶是如此,这一战,卫人散失轶亡者不计其数,过得清水河之遗民,男女共计只有七百三十人,一万郑军亦仅剩得千余人。 事急如此,却不见诸侯联军踪影,只道是人前大义凛然,人后冷眼旁观,清河流水尽为献血染红,睹此惨绝人寰之状,大夫高克心灰意冷,对之诸侯大失所望,无意再与这般冷血政客为伍,更兼败送万数将士性命,其亦无颜还朝面君,遂教剩余甲士,护送卫民入郑避祸,己则遁入陈地,从此袅无音讯。 第070章 齐师存邢卫 鲁军却邾楚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659年,春正月,狄人伐卫大胜,部队士气高涨,单于喀什蛮继而传命,令军转道东进伐邢,欲报前岁侵邢失利之恨。 战报随之传至临淄宫中,因知邢亡而齐危,齐公姜小白手持战报颤抖不已,由是当众怒骂道:“障狂匪徒,不知死耶?即刻照会诸侯,迎战狄寇!”狄军来势凶猛,不及会盟,齐公姜小白遂告诸侯,各自起兵援向邢卫,路遇狄夷即击之,遂见齐自临淄,宋自商丘,曹自城濮,鲁自曲阜,四路大军并起,一路向西急驰,奔赴邢卫两地而去。 战报频传,单于喀什蛮起初并未在意,攻掠卫地已有月余,不见诸侯出兵援助,及至攻下卫都朝歌,亦未见得诸侯侧首顾目,只道是诸侯猜疑不睦,及今出师侵邢,四方诸侯往来驰援,乃以为是侵邢招致,遂命撤回前线伐邢大军,令道还师卫地驻守,期此使就诸侯回军以解危机。 然则狄军退出邢境,单于喀什蛮窥见诸侯并无退兵之意,竟一路直奔朝歌而来,其于此时方才幡然醒悟,诸侯非为救邢而出,乃是为己而来。 单于喀什蛮遂命三军于卫大肆收敛财物,将之卫地洗劫一空,而待诸侯联军大举入卫之际,单于喀什蛮心知卫地不可守,由是不与联军照面,连夜领兵遁回漠北。 四军会师朝歌,望之卫地满目疮痍,此时只需一个主张,卫室社稷即就灭矣,然则众人见此残垣断壁,无不心生悔恨愧疚之意,竟无一人提议分食卫地。 齐公姜小白悲怆道:“卫罹如此弥天大祸,我等罪恶深重,该当折功补过,且将卫人迎回罢!” 余之三公亦皆明言会意,不由齐公吩咐,由是曹师东出御戎,鲁师西出抗狄,合力驱除境内敌寇,尽复卫室失地;宋师则南下入郑,迎护卫室遗民,益之共、滕散失流民,共计五千余,还入卫都朝歌。 齐室尊为方伯,而致诸侯逢此大难险亡国,齐公姜小白难辞其咎,为挽民心声望,乃立先君姬赤胞弟姬申为君,造庐使之暂居于曹,继使公子无亏帅车三百乘贴身戍卫,另使甲士三千重塑卫人庙堂。 待至庙成众人归卫之时,齐公姜小白献赠卫君以乘驾,祭服五称,牛羊豕鸡狗皆三百,与门材,献赠夫人鱼轩,重锦三十两,以全其承继嗣礼。 值此,于世人而言,齐谓卫人是为有恩也,然在公子卫开方看来,卫室人财尽失,决难东山再起,卫室蒙难皆为齐人所致,如其应时出兵援卫,卫室决不致有今日亡国之危,遂椎心泣血隐忍于齐,冀望以复今日丧国之恨。 先君姬赤庶妹许穆夫人闻其亡故,情殇难就,自归故里,许公姜新臣谓其失礼,遣使途中劝返,其乃赋诗《载驰》以祭,诗曰: “载驰载驱,归唁卫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则忧。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视尔不臧,我思不远。既不我嘉,不能旋济?视尔不臧,我思不閟。 陟彼阿丘,言采其蝱。女子善怀,亦各有行。许人尤之,众穉且狂。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极?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至此,卫室沦亡之危告结,先君姬赤如礼行丧,谥曰懿公,谓其生时言行,史家褒贬不一。 邢室两番为狄侵掠,其境地也好不过卫室,存余人丁略胜于卫,两战过后也已十去七八,财货粮草更是为狄洗劫一空,亟此稍生变故,邢亦无存也! 为谋出路,邢候邢玥聚众商榷,当堂叹道:“邢立诸侯百年,护周国门百年,不间断与夷狄厮杀混战,亦使得邢室国力积贫积弱,以致今日无力再争,邢之社稷举步维艰,众卿以为邢之前路何如?” 上卿邢焯进言道:“君上所言,皆乃实情,邢室亟待休养生息,然值内忧外患之乱世,非我不争便可不争,恐人不与我休养之时也!” 邢候邢玥微微颔首,面生悲凉之色,上卿邢焯续言上谏道:“暨此危难之际,我等唯有一途可行,当是攀强附贵,仿效阳室而为之,力请齐兵入驻邢地,济得友邦强权庇护,令之内外之兵无敢欺我,依此可保社稷!” 闻言,邢候邢玥面显不悦,昂首感喟道:“此与亡我邢室有何异?” 上卿邢悼拱手面君,劝慰道:“忍得一时之屈辱,方可换来邢之万世,君上需往长远看去,但得邢室之名立于世间,许我十年之期休养生息,邢室国力定当恢复如初,待到那时,离齐自署,出而争世,但凭君意而为!” 闻其所言,不无道理,问曰众臣,尽皆默言,邢候邢玥因是信其言,当即著书使齐,缔请齐兵入境护邢,愿北面称臣,尊齐为方伯。 这边齐公姜小白,获书即会群臣商议,问曰:“历来唯有以强挟弱进驻它地,今日邢室却是主动来信,请使我齐兵入境驻防,众卿以为何意?” 左相鲍叔牙不以意道:“邢室此举,无非是为求取强权庇护而已,其今遇狄两番劫掠,虽得我军相助,得以击退狄寇,然则元气大伤,正是极弱之时,此时无论是谁起意并邢,邢皆无法抵抗,而为自保投齐,是其最佳抉择!臣以为,欣然答允入邢即可,即日起,邢则归齐矣!” 齐公姜小白垂首自思,应言道:“倒是此理,然则寡人仍有顾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此中必有所谋也!” 右相管夷吾承言禀道:“君上圣明,行事瞻前顾后,社稷之福也!邢室称臣拜服于齐,臣以为确有所谋!” 齐公姜小白惊而抬首,问曰:“寡人直觉事有蹊跷,却说不出因由,右相即与寡人意同,可知其所谋何?” 右相管夷吾隽语相告道:“乱世之时,今日邢室国力不济,恐无能立世存护社稷,附齐以抵外族侵伐,倒也是为明智之举!不过邢人好战,决非永久委身屈就居之人,我需防范邢人借我之力,避乱歇战休养生息,待日后气力恢复,脱离齐室管控,致我枉费心力,到头徒劳无功!” 齐公姜小白亲亲肯首,将言问道:“相邦可有良法应对此局,寡人可不愿伴人做嫁衣!”言讫,抿齿浅笑。 见君下问,右相管夷吾拱手上言道:“依臣之意,存其名,去其实,是为应对之法,当决断如流,万不可存怜悯之心!” 齐公姜小白面上凝笑道:“卿观寡人,可是优柔寡断之人否?” 右相管夷吾应言道:“如是,君当即应邢候之请,出兵入驻邢境,接管邢地防务,接替邢室军事,即而迁邢公族夷地寓居,许其名,勿与实权,邢地则委城令主事,僭取邢室政事,如此邢室军皆失,唯留其名,邢实属齐矣!” 左相鲍叔牙紧言诫道:“穷不失义,达不失道,管相此举恐失人心也!” 右相管夷吾当即回道:“大争之世,纷乱四起,若可许人一世平和,强权便是人心!” 齐公姜小白亦即生疑道:“话虽如此,其亦不傻,令其迁居夷地,世受齐室监督,邢则名存实亡,其何能心甘情愿入夷耶?” 右相管夷吾应言回道:“木已成舟,只需使人推波助澜即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择得合适人选入邢,必可成事!” 齐公姜小白继言问道:“卿以为何人入邢为佳?” 右相管夷吾不假思索道:“臣以为大行隰朋堪当此任!” 齐公姜小白感慨道:“齐室得有今日之盛,皆仰众卿之功,此番入邢,寡人预祝各位马到功成!” 众卿附言颂曰:“君上领导有方,臣等衷诚职事!” 事毕朝退,各方依言行事。 时过数日,大行隰朋随同司马王子成父携军一万开赴邢地,邢候玥领众郊野相迎,邢齐两军会师,少却了几分刀剑争锋之戾气,多却了几分欢悦欣瑜之祥和,值此纷繁征伐之乱世,实是难见! 大行隰朋上前见礼,拜曰:“外臣受命,今领齐军入邢协防,还请邢君授我行事便利!” 邢候邢玥陪笑道道:“好说,好说!详尽事宜,入城过后再行商议!”一语言罢,邢候邢玥随即催马让道,进而续言道:“请!” 闻言,大行隰朋拱手见礼,继而伸手相让,言道:“邢候先请!” 邢候邢玥谓其识礼,亦不再相让,遂拨马引邢军于前慢行,大行隰朋会同王子成父,督引齐军尾行于后,如此一前一后,两军先后进驻邢城。 随之来至庙堂议事,邢候邢玥开口先言道:“今得齐军入邢,邢邑之民安矣,寡人不胜感激,为表敬意,齐军在邢资用,皆由邢室偿付!” 大行隰朋紧言拒道:“齐军资用,我主自有考究,此等小事,勿需邢候挂念,但有一事,还需邢候上心!” 邢候邢玥不解问道:“是为何事?” 大行隰朋坦然答道:“乃系邢候身家性命,及邢室社稷存亡之事!” 邢候邢玥惊而续问道:“狄寇已退,齐兵入境,寡人无患矣,何来性命之忧,社稷更当存世有续也!” 大行隰朋启首接言浅笑道:“邢候缪矣!外有狄戎蠢蠢欲动,内有诸侯念起争霸,适为邢室公族生计所虑,臣请邢君举族迁居夷地,以便齐室护君周全!” 此言一出,满堂鸦雀无声,仅闻得风过门庭,吹拂廊檐凄凄作响,过之良久,邢候邢玥沉颜闷声道:“人道齐公文德武功,齐欲并邢,直言即可,不必作此下贱之举,好意迁我入夷,然则夷属齐地,直与监禁何异?” 大行隰朋沉下脸来,阴冷道:“邢候直要曲解我意,我亦无法,然则迁居夷地之事,邢候今日应便应了,如若不应,我等唯有礼请入夷!” 邢候邢玥突然一阵大笑,急而嗤道:“齐欲并邢,直言即可,不必闪烁其辞,如此大费周折!” 大行隰朋仍旧峻面冷言道:“邢德昭著,方才如此,还往邢候从善如流!” 邢候邢玥亦即怒道:“寡人清高,不往又待如何? 大行隰朋厉目昂首道:“邢候如此执拗,恐非智举,司马气大,乃是执军命如山之人,君不入夷,将使司马署军干预,强迁邢室入夷,事及闹大,其将族灭邢室,亦未可知,彼时上下无定,邢候又将如何?” 闻及此语,邢候邢玥一气不畅,憋出一口献血,喷撒于庙堂之上,旋即晕倒过去。 大行隰朋继而拱手冷言道:“邢候,我等奉命护送邢候入夷休养,余皆随从,不得有误!”言讫,转身即退,留得邢室满堂文武面面相觑。 强权之下,众皆不敢发声反驳,只得唯命是从。 数日后,司马王子城父统军迁邢,至夏六月,邢迁于夷仪,齐领宋师、曹师城邢。 一时间,天下侧目,适时楚人朝堂之上,亦就此事展开热议,楚王熊恽先言问道:“齐人倚强出师,迁邢公族入夷锢居,众卿如何看待此事?” 令尹斗子文领言上奏道:“臣以为,齐人此举虽有失仁义,或为天下所不耻,然今大争之世,弱肉强食之时,并地图霸本是常态,人已司空见惯,倒也掀不起水花,过得些许时,天下又将复归如初!” 闻言,楚王熊恽转面问道:“过后之事,姑且不论,单说眼下,齐人迁邢,是否能为我所用?” 令尹斗子文随即上言道:“我可出而道同诸侯,对齐失德之举,实行口诛笔伐,以此来提升楚室声望,进而彰贤于世,尊称方伯,制霸中原!” 楚王熊恽嗤道:“周楚世无往来,声望于我何益,寡人要见实利!” 申公斗班出而请道:“利齐失信,诸侯无顾之际,臣请北上伐郑,为楚制霸中原,扣启大门!” 令尹斗子文紧言谏阻道“臣以为不可,眼下时机尚未成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齐人虽一时失贤,其实力仍为中原之首,诸侯蒙难请援,仍有一呼百应之力,若遇到诸侯联军来伐,楚将难以应付!” 一言即出,满堂无声,楚王熊恽稍加思索,进而笑谓众人道:“天赐之机,不用有背天道,楚出中原,乃议定国策,先世之君寄目以望,寡人岂能无动于衷?若得攻取郑地,则可为楚制霸中原,胯出一大步。即便如卿所言,遭遇诸侯联军来敌,大不了退兵还楚,我有方城之固,谅其不敢入楚耳。进可攻,退可守,我何患之有?” 闻其此论,众皆拜服,颂曰:“我王圣明!” 楚王熊恽由是当堂降诏,着申公斗班为将,领军三万北上伐郑,王孙游、王孙喜副之,大夫斗章同行参军。 秋七月,处暑,楚军浩浩荡荡北上,北上直奔新郑而来,战报亦随之传至郑室朝堂,大夫孟堵当即上言道:“楚军势大,我当避其锋芒,主动退而求全,并告诸侯求援,臣不才,愿往齐鲁陈请救兵!” 此话一出,众臣承言谈论开来,惟见郑公姬踕面色冷峻,侧首垂目不顾群臣,凄语压声道:“有一便有二,楚人狼子野心,图谋中原誓取郑地,郑室不灭征战不休,难不成楚人每入郑地,寡人都将避战遁走,似此我邑直与楚人后苑何异?此役,寡人决不弃国而走!” 众知郑弱,决非楚人敌手,闻上此言,皆惊而谏曰:“郑楚之争,胜负已分,君当三思而行!” 郑公姬踕怒而回首,厉目扬声喝道:“勿得多言,寡人心意已决,再有上谏离城退兵者,视为通敌叛国,极刑论处!”言讫,拂袖转身,负手背对众人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谁可与我退敌?” 大夫虞师见言请命道:“君意如此,臣愿奉命携军拒敌城下,臣亦知楚强郑弱,难以击退楚军,还望君上全力寻求诸侯援助,以免力竭城破,社稷沦亡!” 郑公姬踕缓缓回过身来,下谓众臣道:“世之列强,有实力助我者,不过齐、宋、鲁、晋耳,情势迫在眉在,不容我等周转诸侯,只可祈一邦举旗,而召诸侯来援,众卿以为何邦可期?” 大夫孟堵问声回曰:“臣以为鲁室可期!” 郑公姬踕问由道:“何以见得? 大夫孟堵释曰:“齐今迁邢入夷,大失民意,诸侯难尊其命;西北晋室,数十年内乱,忙于治理内政,少与诸侯来往,诸侯恐难听命;关中宋室,暨与诸侯往来不断,然则势力稍弱,诸侯难以从命;唯有西南鲁室,以仁孝示天下,诸侯莫不拜服,其实力亦与齐室不相上下,若得说动鲁室助我,必可一呼百应,郑室之困可解矣!” 郑公姬踕佳诘道:“甚好!著汝为使,几时可得军来?” 大夫孟堵诚而回曰:“于臣而言,说得鲁室助我,非为难事,然则几时师出至郑,乃在鲁及诸侯之志,非臣所能判定,还望君上明断!” 郑公姬踕遂又转面问道,“谓对荆楚强敌,与之决战城下,虞卿自恃守得几时?” 大夫虞师见回禀道:“纵观两军,其士气及战斗力,我军皆不如楚军,好在我军占有人数及地利优势,臣不敢说击退来犯之敌,然护城不破则游刃有余,其时长便看城中粮草维持得几时!” 郑公姬踕继又望向上卿孔詹,问道:“上卿主管籍地赋税,可知府库存粮食支得几时? 上卿孔詹出而回曰:“如是平常,府库粮草可资军用一年之期,然则战时粮草消耗堪比平时十倍,集聚城中所有可用之粮,加之调度得当,亦只够将用三月!” 郑公姬踕闻言欣慰道:“兹有三月足矣,便是远居西垂之秦人,亦可赶至援我矣!” 上卿孔詹接言上谏道:“臣以为不尽然,乱世当道,人皆包藏私心,前有弱邢卫之鉴,后有鲁制迫莒之意,皆世之强邦所为,臣恐诸侯无能急时援我也,还当自救为上, 郑公姬踕旋即不奈道:“济兵强争,敌楚不过,退让自保,诚非久计,唯诸侯联军救援,方可解我之厄,卿既有言诸侯不可轻信,可有良谋应对?” 上卿孔詹从容回道:“臣意,待敌兵临城下之际,不必急于与战,我当示弱不敌,主动寻事与楚议和,一来争取时日,以待诸侯援我,二来表现与楚媾和之像,寓以郑陷诸侯危,以此警示诸侯尽早驰援!” 郑公姬踕悦道:“善哉,即依此议行事!”言讫,遂告退朝,众臣领命自行其事。 朝后,大夫虞师即往新郑大营,署军整顿城防,大夫孟堵连夜起行,奔赴鲁室请援,上卿孔詹则随君安民,总领后勤事务,一场谋术之争,即在郑室三良引导下。 余且不论,此处单道大夫孟堵,一路马不停蹄奔赴鲁请援。及至曲阜,不待落马停歇,即至行人府拜谒,提交使节文书,请见鲁公姬申。 闻得奏报,鲁公姬申依礼召见,庙堂见礼后,大夫孟堵当即表明来意,直言道:“鲁君德厚,今有楚室欺郑,情势危机万分,还望鲁君速发援兵施救,郑将感恩戴德,永世侍鲁如亲,生死相随!” 鲁公姬申自若道:“齐德昭著,郑使何不如齐请援?” 大夫孟堵诚言相告诉道:“齐弱邢卫之举,寒透我等诸侯之心,请齐相助,不若投楚也!” 鲁公姬申轻笑道:“郑使又如何笃定寡人将会援郑耶?” 大夫孟堵拱手敬道:“臣亦无十分把握,郑室蒙难,使臣不得不外出求援,纵观天下诸侯,惟鲁恃德著世,想必不会见死不救,臣即斗胆寄望于君!” 鲁公姬申不语,大夫姬友出而谑道:“郑使可知楚军之势强?逾郑争楚暨得大胜,鲁室需将半数兵力南输,汝亦知齐人心怀叵测,趁我邦中匮乏之际,齐人越境乱鲁,彼时该当如何?” 大夫孟堵回首视之,乃见发声之人,是为鲁室柱国大臣姬友,若不能陈情将之折服,则说鲁无功也,遂着急转身,躬身见礼,起而言道:“大夫之言,不足虑也!外臣以为,蛮楚虽勇,亦非无脑之人,兹见诸侯援郑,势必畏强而退,鲁将与楚无争,且师出粮饷,皆由郑室供给,鲁室并无亏虚,更可依此大彰仁德之名,齐若趁虚乱鲁,则将大失民望,方伯之名荡然无存,鲁公即可召会诸侯,联军反略齐地,一举奠定霸业!” 大夫姬友默然,鲁公姬申轻语道:“寡人援郑,是为天道公理,绝无领世争霸之念,但得太平,余愿足矣。猜测齐君亦将与我同念,寡人这便修书予齐,请其与我同出相援,致楚无懈可击!” 大夫孟堵闻言拜倒在地,敬上谢曰:“臣谨代君,并郑邑万千子民,叩谢鲁君再造之恩!” 鲁公姬申却言道:“大夫言重矣,寡人不过略尽绵薄之力也!” 大夫孟堵起而问曰:“不知何时起兵入郑?” 鲁公姬申回曰:“待齐兵至,即行入郑!” 大夫姬友承言奏曰:“天下事,非齐鲁之力可断也,臣愿往召诸侯,共御国难!” 鲁公姬申佳曰:“甚好!” 大夫孟堵再拜道:“谨愿诸君早日成行,以解郑室于水深火热,晚则我恐不敌也!” 鲁公姬启应言道:“半月之内,无论诸侯起兵与否,鲁军必定驰援入郑!” 大夫孟堵贴腹于地,顿首再拜致谢。 朝会散后,大夫孟堵拜别鲁室君臣,自行下榻驿管休歇,等候援军音讯;大夫姬友持符入营整点兵马,并四下派出哨骑,召聚诸侯会盟;鲁公姬申亲自著下书简,送呈临淄,请与同出援郑。 时下,齐公姜小白正为失策迁邢苦恼不已,一时间名望扫地,方伯之位岌岌可危。恰逢此时,鲁公姬申请能盟书简送抵朝堂,援郑抗楚,是为大义,齐公姜小白及满堂文武,皆视此为重拾声望之良机,虽失盟主之位,有失方伯之名,但可济显室品德,重获霸主威信。果如鲁公姬申所料,齐公姜小白获书之际,当即应诺兴兵,将如期会同鲁军,南下抗楚援郑。 大夫姬友这边,亦是喜报频传,宋曹邾三邦见召欣然起兵,然则联军汇聚尚需时日,郑军还需抵挡楚军至少十日之久,郑公姬踕随命上卿孔詹施展滞敌之计。 上卿孔詹当即受命行事,一卷议和文书,随即送至楚军大营,申公斗班获书迟疑不定,斥候探得北境诸侯骚动哗然,可知联军不日即至,郑室此时下书议和,不过滞敌之计耳。而申公斗班迟疑之处不在此,而在如何应对诸侯联军来援,其有两途可行:一者,不顾郑室议和之情,当即挥师强取新郑,以楚军之强破城不难,难在破城之后,面对诸侯联军来袭,如何固守郑地不失;二者,乃是应郑议和之请,与之剖解天下时局,劝郑顺势倒戈归楚,如此诸侯联军到来,无的施救便自退也,可谓一举两得,只恐郑人冥顽不灵,弄巧不成反成拙。 申公斗班权衡再三,随即应下郑室议和之请,其由如下,抢在联军到来之前强攻抢城,势必造就一场血战,即便取胜进驻新郑,楚军亦将折损过半,而待诸侯联军南下袭至,楚军残弱之师必将不敌,新郑只得拱手相让,损兵折将而寸功未建,可谓得不偿失。然若应郑议和之请,说得郑人归楚,则可兵不血刃尽得郑地,联军到来亦将动我不得,即便徐日商谈无果,拖至联军入郑,我军即行退去便是,此来本就是为试探性北上,于此我亦无损,只能说是楚入中原尚不得时机,日后徐图可也。 计议论定,申公斗班即于日暮时分,应邀至新郑城前与会相商。城前一箭之地,郑人已置下席案,申公斗班坦然入座,顺势侧首翘望天际,但见中洲黄昏秋色,原上霜风冽,长河落日圆。群鸭腾晷景,鹤唳彻胡天。 等不多时,上卿孔詹自城中行出,直向城前席案处走来,虽势异为敌,然礼不可失,会而见礼,申公斗班让身拂座请入,上卿孔詹笑颜就位。 申公斗班先语直言道:“郑今请和,诚意何在?” 上卿孔詹笑颜回道:“战火伤人,人皆恶战,我今为民请愿,止战救生,天道之诚也!” 申公斗班亦即陪笑道:“我道郑无诚意也!” 上卿孔詹直面问道:“何以见得?” 申公斗班淡言道:“依我看,停战议和是假,拖延待援是真!” 上卿孔詹疑问道:“即知我意,为何还愿出而会我!” 申公斗班大笑回道:“人皆恶战,上卿自言之,我亦不外乎,可不战而得郑地,何乐而不为?” 上卿孔詹笑意相拂道:“然公亦知我议和之意,诸侯联军不日即日,公之谋算恐要落空矣!” 申公斗班释然恬言道:“无妨无妨,入得中原,便算我胜,但不知诸侯救得郑否?” 上卿孔詹笑语诘难道:“公欲一争诸侯乎?” 申公斗班回首视一瞥楚营,回首坦言道:“若得与诸侯一战,即可名扬千古,不负此生矣!只恨今日所携兵力不足,与争毫无胜算,堪堪将退,憾事也!” 上卿孔詹拱手敬道:“申公豪情,外臣钦佩!” 申公斗班正身端座,凛言道:“今日或许奈郑不得,然则来日方长,诸侯可救郑一时,却救不了一世,终有一日我将席卷郑地,帅师踏马中原!” 上卿孔詹沉身揖拜,礼言道:“外臣提前恭贺将军,远处暂未想过,但得眼下平安,那便足矣!” 申公斗班正色道:“郑室朝堂之上,尽皆鼠目寸光之辈耶?” 上卿孔詹不怒反喜,虚心求教道:“将军或可为我一谋!” 申公斗班言道:“周弱楚强,何不举族南顾投楚,与我携手,开创辉煌盛世!” 上卿孔詹正身回道:“恕难从命!周如父,楚似兄,子敬父,可也,弟孝兄,则不可为也!” 申公斗班诚情倚言再劝道:“混沌乱世之际,弱肉强食之时,识时务者为俊杰,周室无德,诸侯失仁,天下纷争不断,郑邑兵家必争之地,定不能久也,惟楚可护这一方水土太平,待得天下,再封诸侯,郑必济诸侯之上,社稷亦得绵延无期,岂不上上之策!” 上卿孔詹拱手谢绝道:“外臣自幼承教周礼,投敌背主非我所学,即便此刻将军仗剑抵我胸膛,臣亦不敢求生背主,恐教将军失望矣!” 申公斗班叹言道:“也罢,郑室尚有贤良在,不到当亡之时,今日就此别过,冀望此生再会有期!”言讫,起身拂袖而走。 见状,上卿孔詹亦随之起身,于后礼拜道:“将军一路走好!”话音落地,亦自顾大步行走回城。 话已挑明,再若对峙下去,不过徒耗粮草而已,是日夜间,申公斗班断然下令,全军退还楚境,及至此时,诸侯联军业已汇聚柽地。 隔日天明,以鲁公姬申为首,诸侯各自清点兵马,即要起行奔赴新郑驰援之际,忽闻城前甲士奏报,郑使孔詹携礼使至,正于城头等候招见。 诸侯愕然,纷纷猜测,莫不战事吃紧耶?鲁公姬申遂慰众人道:“诸公莫慌,待见郑使,自然明了!”言讫,即命侍者去往召唤郑使入堂相会。 众人于堂焦灼等待,侍者去不多时,忽闻得堂外传来一阵开怀大笑,紧随之上卿孔詹大步踏进府衙大堂,一副轻松洒脱之像,豪无大战在即之紧迫感,大夫孟堵跟随鲁军至此,见状紧前一步急问道:“新郑战事如何?” 上卿孔詹笑道:“楚军连夜疾退,新郑之危消解,已无战事矣!今日此来,是为犒谢诸侯各路援军也!” 大夫孟堵误以为听错,即又连问道:“当真?” 上卿拱手相敬道:“千真万确!” 大夫孟堵神经紧绷多日,一下松懈下来,由是全身酥软,昂首泣呼道:“天佑郑室也!” 一顿操纵猛如虎,联军声势浩大,而今师出无功,诸侯不禁一阵唏嘘。 鲁公姬申亦知此次机会难得,若是驱楚救郑有功,必将声望盖天,济得诸侯颈仰,一举缔就方伯之名,然今楚军悄然退兵,令其战而不得,心中所谋荡然成空,由是心有不甘道:“楚军虽退,然其谋逆之心不死,联军今日一旦撤去,其必复又北上,中原又将沦落战火之中!不若一劳永逸,我军南下直逼郢都,将之战火引入楚室境内,令其知晓战争残酷,进而大破楚军伤其元气,即可保我大周疆域百年太平!” 闻之此言,众人旋即收声,大堂内顿时安静一片,鲁公姬申继又续言道:“如今我等兵马在手,粮草充盈,楚人何足惧哉!此乃我等为国建业最佳时机,错过此时,将不知何日可平南疆楚患也!” 众人仍旧不语,有畏楚势强盛不敢前者,有惧鲁室居功成霸业者,总之各怀鬼胎,其中邾室本就与鲁有缝,如非郑室遇难,决不会联鲁出兵,今见郑难已解,鲁室还要贪功冒进,邾公曹蘧蒢乃于众人先,发声诘道:“兵法犹忌孤军深入,更甚者即如鲁也,不知敌情几何,即告三军而入,适不知兵败将亡为何物耶?” 闻之此语,鲁公姬申转首恶目相视,恼而驳道:“身为公卿诸侯,不期如此胆小如鼠!楚室南隅小国,怎比得我中原地大物博;楚室纵然强盛有力,到底不过一方诸侯,怎敌得我诸侯联军十万之众;其今不战而退暨知兵力不济,我今乘胜追击必得大胜,何谓我不知敌情耶?” 邾公曹蘧蒢摇首叹道:“公知楚地方圆几何?敢言南隅小国!公知楚室兵力几许?敢言兵力不济!公又知楚有几城几山几水耶?何敢自夸监察敌情!” 鲁公姬申当即不悦道:“周楚不共世,正恶不两立,我持正义之师,伐逆国恶贼,无有不胜也!” 邾公曹蘧蒢仍旧摇首叹道:“正义之师亦当遵循兵法,鲁莽行事只会遭至一败涂地!君即不明,我便为君道明,楚据江汉天堑,山高水恶,国土广袤,占地千顷,集举国之兵,不下十万,且处秋熟之际,新粮入仓,后勤资用无虞,可大幅提升楚军战力,更兼我军深入楚地作战,后勤供应无法保障,更无群众基础,便是引路之人亦难寻,失却天时地利人和,我军当是有去无回也!”啊 鲁公姬申固执己见道:“今日若不乘胜除叛,恐将养虎为患,他日再犯中原,恐无能敌也!” 邾公曹蘧蒢不奈道:“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冥顽不灵,汝要前去送死,自去便了,寡人不奉陪矣!”言讫,转身即走,径直引还罢。 见此,鲁公姬申怒而拂袖背身,以待众言。 齐公姜小白当先托大道:“寡人当年引军南下拒楚,势比今日更甚,亦不敢轻言入楚作战,鲁君年少,心浮气躁,还当多磨砺也!邦中还有要事,不敢居此久留,先就退矣!”一语言罢,亦即自顾离去。 上卿孔詹随之劝道:“外臣斗胆进言,南下击楚,虽然于我大益,但我不建议鲁公入楚作战,此去荆棘满途,可谓十分冒险,与楚之争,还当从长计议!”说罢,躬身一拜。 鲁公姬申身形不动,宋公御说承意言道:“南疆楚室,是为宋室心腹大患,无论是战是走,宋人皆从众意,诸公今日皆要不可战,必是战不得时,还望鲁公惠纳众议,保全实力再择良机伐楚,无事寡人先退矣!”说罢,见礼而退。 而见盟会不欢而散,上卿孔詹为免尴尬,亦即请辞道:“犒军辎重业已送抵,还望鲁君笑纳,外臣使命达成,还待回复君命,且先告退矣!”躬身礼退。 此时,大堂之上仅余曹鲁二君,窥见势头不对,曹公姬班随即请言道:“诸侯请退,我等两军何去何从,还请示下!” 鲁公姬申背身挥手道:“众皆散矣,单凭你我两军,难有作为,汝亦回罢!” 曹公姬班拱手回道:“但有召唤,曹必应命而来!”言讫,自去。 众人皆退,鲁公姬申回过身来,启首望向堂外,切齿愤恨道:“今日所失颜面,我必寻众找回!” 还都曲阜,鲁公姬申与朝商议后,随即檄告诸侯,以叛国之名,对邾宣战。 第071章 晋假道灭虢 楚乘间伐郑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659年,秋九月,霜降,风卷清雾尽,空天万里云,鲁公姬申亲自挂帅,司马公孙兹辅为副将,领得精兵两万,师出伐邾。 大军行抵偃地,鲁公姬申下令落营休整,进而升账议事,会面众将曰:“偃地过去即是邾地,众将以为何以与战?” 司马公孙兹上奏道:“未知敌军动向与虚实,切不可冒然轻进,可先派遣斥候先入邾地打探,待探明敌情后,再做决断!” 鲁公姬申应道:“此乃战初必行之举,允!只恐邾军畏我势大,不敢出而与战,若其闭守不出,进而寻援诸侯,时之一长我则被动矣,似此如何是好?” 司马公孙兹见言谏曰:“君上所虑甚是,臣意此役亟当速战,不可令其有喘息之机!” 鲁公姬申紧言问道:“司马可有善策?” 司马公孙兹谨言回道“兵法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我可于粮草之上施谋,诱伏邾军!” 鲁公姬申猜道:“司马意欲断敌粮草?” 司马公孙兹拱手敬道:“非也,臣欲使敌断我粮草!” 鲁公姬申惊而疑道:“此法闻所未闻,岂不是自乱阵脚乎?” “且待臣下细细道来!”司马公孙兹淡泊道:“臣据谍报,获悉虚丘驻有一部邾军,臣欲以此打开战局,意使一军携粮前出,诱惑虚丘驻军往来抢夺,另再密遣大军往而围剿,必可一战将其击溃,豪取伐邾首战大胜!!” 鲁公姬同大喜道:“此策甚好,即依司马所言行事!”言讫,遂命众将退而行事,己则独居账中,研判邾军动向。 次日清晨,司马公孙兹领军三千,押运全军粮草辎重,先行开赴虚丘前沿偃地,鲁公姬申则携大部人马潜行于后。 敌寇入境,邾室社稷危在旦夕,战报传至虚丘大营,虚丘守将曹泽旋即聚众商议,问曰:“鲁军大举来袭,绎都岌岌可危,我部是战是退,诸位有何高见!” 见问,参将曹尧进言道:“鲁强邾弱,即便我部回防绎都,于大局无关紧要,不若我部轻出,趁其不备毁之粮草,则可阻敌进军,以解绎都之危!” 主将曹泽心有顾虑道:“谋乃良谋,只是鲁师拥兵数万,我部仅有五千人马,行之此举太过凶险,可有胜算乎?” 参将曹尧慷慨就义道:“我等是为邾人,为邾而死,死得其所!再者而言,鲁军先头部队不过三千余,而我部乃有五千精兵,属下以为可以一搏!” 主将曹泽忧愁尽解,毫无顾忌道:“此语甚合我意,我部还守绎都亦不过与鲁一战,且胜算渺茫,不若孤注一掷,胜则满盘皆活,败亦无妨,我再退还绎都,然可探得敌军虚实,更有利于与鲁作战,倚护邾室社稷!” 见上心意已决,众亦不再声言,纷纷承言退下备战。此时,绎都邾室亦已探得敌情,自知势弱非鲁敌手,遂亦遣使赴莒求援。 这边司马公孙兹依计缓向偃地进军,那边入莒使者快马加鞭,不到半日光景,即抵莒都莒父,因之事情紧急,邾使曹骞直入宫门,拜贴请见莒候己庶其。 问清缘由,莒候己庶其容情破格召见,入而见礼,邾使曹骞直言道:“鲁师做难,为祸邾室,举邑军民生死一线,还望莒候秉持怜悯之心,出师援我!” 莒候己庶其应言冷漠道:“事因邾鲁而起,当由邾鲁而断,寡人不便插手!” 邾使曹骞再而祈求道:“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莒候不可见死不救!” 莒候己庶其请浅笑轻言道:“莒室僻居一隅,不敢居大,援邾当另请强邦行事调解!” 见之诚情相请难动其意,惟有署以利害迫其出兵,邾使曹骞只得正言相告道:“鱼离水则身枯,心离民则身死,莒候今若见死不救,坐观鲁室亡邾,他日必引火烧身,外臣斗胆揣测,鲁亡邾后,必将携师犯莒,彼时莒候又当如何自救?” 莒候己庶其闻之惊情,身行颤抖不已,不知是怒是惧,但闻其言道:“鲁莒并无怨愤,料其无意犯莒,若其果真携师奔莒而来,寡人不敢妄言可以胜鲁,然则拒鲁境外并非难事!” 邾使曹骞叹道:“莒候仍是不知道唇亡齿寒之理,有邾室立于莒室前沿,莒候又何必与鲁正面争锋?莒室较邾虽强,然比鲁室,仍见弱势,其若下邾犯莒,兵峰钢劲,士气旺盛,更兼诸侯趋炎附势,莒将难以从容应对也!” 莒候己庶其心志松动道:“即如卿言,然则凭我两邦之力,恐难全胜鲁军,还当请齐增援!” 邾使曹骞当即出言慰道:“莒候谬也,今为却鲁进犯,非要争敌胜鲁,倚我两邦之力足矣!吾君遣某出使,著我往莒来,而非入齐,亦即此意,齐地距邾途远,远水难解近渴,莒室毗邻而居,刻日即可抵达邾地,可解我燃眉之急!” 莒候己庶其按言道:“即如此,卿需寡人师出几何?” 邾使曹骞领言道:“兵不需多,一万即可,兵发所向,直奔绎都!” 莒候己庶其蔑言道:“寡人以为,直援绎都非善策也!我意,兹许一万精兵,兵锋南向直逼鲁境,直击症结所在,迫使鲁军回援,既可解邾之危,又可避免与鲁正面冲,以免无辜伤亡!” 邾使曹骞急而谏道:“外臣以为此举不可,以一万兵兵力,侵犯强鲁疆域,实是过于凶险,恐遇鲁倾力弹压,因是两头兼失,得不偿失也!” 莒候己庶其挥手却道:“鲁军大部出而伐邾,邦中可能剩得几成兵力?曹卿太过慎行矣!再者,寡人亦非辑要予鲁索战,不过佯出相扰,遇敌即退,何患可有?” 邾使曹骞急而上前,欲待开口再劝,莒候己庶其反而不悦,铁面诘道:“卿还救邾否?救则听我言,勿救,自去可也!” 闻其此言,邾使曹骞无言以对,只得躬身礼退,莒候己庶其当即下诏,命大夫为将,领军子万,南下袭鲁救邾。 话分两头,这边司马公孙兹领的先头部队已抵偃地,忽闻得莒军师出袭扰鲁地后方,遂去书君上奏请退兵。不期鲁公姬申回书仅只一句:“后方勿忧,自有大夫姬友设法应对,卿只管拓定伐邾事宜!”见上如此心怀不乱,司马公孙兹亦就静下心来,专注当前战事,眼下各部业已久,只等虚丘邾军嗅饵上钩。 虚丘大营,主将曹泽听闻莒军应请袭鲁之后,更坚定其劫粮退敌之意,而见鲁师前军已抵偃地,后军大部与之相隔五十里,若是趁机突出,用兵得当,即可速战速决,全身而退,而鲁军失其粮,必不能久持,不消数日将见其退,邾室之危可解矣。 及至入夜,秋雨骤降,前一刻还寂静无声乎军营之中,忽见人潮涌动,兵勇列结连阵。一时间,战马嘶鸣,士卒呼号,兵戈林立,重甲黑沉,旌旗于雨水淋浇下,紧紧伏贴于旗杆上迎风欲扬,直似一只只被囚双翅之鹰集,迎着鼓点往复翻腾,随之主将曹泽一声令下,数万甲士轻装出营,冒雨千行直奔偃地。 一阵震耳欲聋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得大地阵阵颤抖,司马公孙兹领众登高而望,但见道路尽头出现一队人马,朱色旌旗于苍穹下迎风招展,黑沉铠甲闪出夺目光泽,刀剑泛着冷冽寒光直插天空,战车碾压大地,发出沉重隆隆巨响,以不可阻挡之势奔涌而来,扬起尘烟滚滚涌动,犹如海潮般袭来,令人望而生畏,毛骨俱悚。 望此情形,司马公孙兹即喜且忧,喜之邾军已然中计,伐邾大胜指日可待,忧之莒军袭扰后方,大夫姬友若是抵敌不住,使得君领大军回防,己则后方无援难免一败,数月谋划功亏一篑。 然今事已至此,邾军迫临营前,想要退兵已然不及,好在上有君命晓喻,教我专注伐邾战事,司马公孙兹遂传命三军,旨告诸将立时整军备战,及与邾军决战到底,以待君领大军奔袭来援,届时合力全歼虚丘邾军。 风雨漫天,邾军战车为先,如大鹏展翼,以东西为向,齐齐往鲁军营地推进。三千步卒随后跟进,清一色铁甲银枪,余部骑甲游走于外围,以备策应各路。一道闪电划过,冰冷刀锋于电光之下,闪出刺目寒芒,隆隆雨声之中,突闻鼓声乍起,轰然如滚滚惊雷,穿透旁沱大雨,响彻天地。 司马公孙兹亦不甘示弱,旋即敕令三军迎战,营中鲁兵紧紧握住手中长矛,目光坚毅而凶狠,神情坚定而决绝,时刻警惕着营外邾军动向,及与邾军殊死一搏。 时事至此,战火一触即燃,鼓声震天,号角激昂,两军主将身先士卒,舍生忘死,只为信仰荣誉;弓弦鸣响,箭雨如雨,邾鲁兵勇冷静果敢,矢穿胸膛,演绎史诗悲歌;剑光如电,刀影如风,人皆暴起踊跃杀敌,鲜血淋漓,惨状令人心悸;血染战袍,刀光剑影,颓然尽显无畏斗志,身负重伤,依旧顽强拼搏。烟尘弥漫,战旗飘扬,车马横行冲锋陷阵,争敌比拼力量智慧,书写战斗篇章。 战之多时,两军已是人疲马乏,至此还未倒下者,皆是为信念而战,忽而望见远处山谷之中,一支庞大援军急速赶来,催马驱车撼动山谷,鲁字旌旗随风飘扬,司马公孙兹随之松情,漏出一抹轻笑。 邾将曹泽驻马回缰,一身战袍为雨水冲刷而紧紧贴在身上,其上只见血渍层层,而见鲁室大军来援,自知败局已定,亦即惨然大笑数声,谓之余部大喝一声:“杀!”怒吼之声,声震九霄,旋即一人一马冲向敌阵,于铁盾般鲁师军中来去冲杀,手中长枪犹似蛟龙,游弋如临渊翻腾,冷芒到处,灿然夺目,纵铁甲如山,亦能开山裂石,一时间如战神临世,无可阻挡。 然则两军悬殊巨大,战不多时,邾军死伤殆尽,参军曹尧无奈之下领得一部人马突围脱逃,主将曹泽笃定意志,今要杀身成仁,是以弃绝逃生之念,拼尽全力寻敌厮杀,最终力竭为敌生擒。 血战之后,天地之间,伏尸处处,浓烈血腥味弥漫空气,仿若来自九幽地狱,掩得星月失色,连带远处青白曙光亦被献血染红,秋风悲鸣道不尽凄惨苍凉。 战场清点完,一簇戟士将之邾将曹泽押至账前,鲁公姬申一声叹息道:“邾人皆若如卿忠勇,何至于如此孱弱不堪!” 邾将曹泽昂首笑道:“笑言,我邾室子弟,无一贪生怕死之辈,社稷懦弱乃天道不公,诸侯相欺所致也!” 鲁公姬申争言道:“胜者王侯败者寇,乱世生存之道,卿不明耶?” 邾将曹泽回言讥道:“天公大道,德行天下,愚君做恶,自有报应!” 鲁公姬申不怒反劝道:“寡人爱才,念汝勇武虔诚,过往不计,愿召于麾下,卿愿执事于鲁乎?” 邾将曹泽坦言相告道:“鸟飞反乡,兔走归窟,狐死首丘,寒将翔水,各哀其所生。我亦如此,教我投身事鲁,绝无可能!” 鲁公姬申一声叹息道:“也罢,邾人尽皆如此赤城忠勇之辈,适见邾室未到亡国之期,此入邾地乃我误算也!今就休战退兵,卿自还绎便了!”言讫,教人尽释其缚,并礼送出营。 司马公孙兹不解问道:“我今大破邾军,三军士气高涨,正是乘胜进军之时,怎得罢战退兵耶?” 鲁公姬申语重心长回道:“回看今日一战,五千邾军对阵我军数万甲士,竟展现出敢拼、敢争、敢战、敢死之心,然则绎都还有数万如此忠勇敢战之士,正等着我军前往,卿敢断言必胜乎?” 司马公孙兹如实上言道:“臣不能,然知谋事在人,有志者,事竟成!” 鲁公姬申笑颜摆手相拒道:“若只予邾一战,倒可尽心谋划,然今天下大乱,局势纷乱错杂,如若久攻不下,敌必乱我后方,莒今袭我便是此例,我当见好就收,倚护社稷安危!” 司马公孙兹恨恨愤言道:“牺牲数千将士,换得大好战机,竟就如此退去,臣实是心有不甘!” 鲁公姬申轻笑慰道:“大可不必,今日大胜邾军,极致展现鲁师战力,可令诸侯刮目相看,且已报得邾室不敬之最,我之目的达成,退而无憾矣!且后方莒室乱鲁,亟待我部回师稳定军心,邾邑小邦,终将并地入鲁,开日方长,不急一时也!” 司马公孙兹释怀应道:“臣谨遵奉君命!” 鲁公姬申当即悦道“甚好!”言讫,即命三军拔营退兵。 硝烟散去,鼓声回荡于偃地上空,鲁军将士井然有序,昂首阔步班师回朝,队首鲁字旌旗迎风飘扬。 邾鲁之争至此告终,再说鲁地,莒军悄然来袭,大夫姬友临危受命,帅军往而抵御。 两军会于郦邑,各自扎起营寨,行成对峙之势。其时,大夫姬友并不知鲁公姬申业已班师,因虑及后方战事恐影响前方士气,由是立意速战速决,然见莒军并无进军之意,遂想以奇谋擒敌主将,以此胁迫莒军退兵破。 思之一夜,次日天明,大夫姬友当即致书莒营,邀其主将己挚阵前谈话。众人皆言:“己挚胆怯,将难赴会!”大夫姬友却是不以为然,回谓众人道:“其若不敢赴会,则将大措士气,我可出而一击退敌!” 闻听此言,众人又言:“若是己挚识谋赴会,则当如何?”大夫姬友当即诘笑道:“其若敢来,则中我计也,刻日即可令敌退兵!”众人拜服,静待大夫姬友施谋。 时至午后,两军先后开出营区,相距百步之时按下阵角对垒,大夫姬友当先策马行至阵中。约过一刻,莒将己挚于军中转出,亦即催马走向阵中,单骑赴会。 见此,大夫姬友面现一丝狞笑,待其近身,先言问道:“莒今无故侵我,竟敢恬颜来见,不怕本座谋君乎?” 莒将己挚礼言道:“大夫有请,怎敢不来?谙知大夫识礼之人,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料想大夫不至为难于我!” 大夫姬友还问道:“无故伐我,来又不战,是为何意?” 莒将己挚轻笑道:“战与不战,乃在大夫也!” 大夫姬友知所言暗指邾鲁之争,但又不好直言挑明,乃复言劝道:“往而无怨,不若退兵乎?” 莒将己挚直言回道:“无得上命,万难退兵!” 大夫姬友旋即笑道:“即如此,多说无益,我等整军备战就是,愿为将军执马,礼送回营!”说罢,徐徐下马,走向莒将己挚。 待至身前,大夫姬友双手脱上,请执马缰。 见此,莒将己挚傲然言道:“如此有劳大夫矣!”言讫,便将缰绳递与大夫姬友。 然其不知此举,直接将己奉送于人也,大夫姬友抬首谓其邪魅一笑,引将前行两步,迅疾抛却缰绳,猛得持鞭抽马,只见马儿吃痛撒蹄疾驰,直奔鲁军阵中,旋即为众擒缚。 主将被擒,莒师军心大乱,阵阵骚动不已,大夫姬友谓对莒营大声宣道:“天有好生之德,汝等非我敌手,今若退去可保一命,如若不然,只管前来衅死便了!”言讫,转身回归本营。 莒军此来是为扰敌,所携兵力本就不足,加之主将被擒,一时军心涣散斗志全无,深知难以与鲁一战,由是悻悻转向退去。大夫姬友望见此幕,松却一口气,进而缓缓走向莒将己挚,谓其言道:“此种境况,应是最好结局矣,免于两军生死相争,徒增伤亡!” 莒将己挚愤而嗤道:“大夫此举,无礼物至甚,恐为天下人耻笑!” 大夫姬友笑而云淡风轻道:“于鲁有益即可,于外而言,本座是为何人,不甚重要!只是委屈将军,不能还莒矣!” 莒将己挚愤懑道:“败军之将,要杀便杀!” 大夫姬友笑而慰道:“我非嗜杀之人,留住将军另有大用!” 莒将己挚不解道:“此话何意?” 大夫姬友见问释道:“察知将军是为莒候己庶其胞弟,今若留得将军质身于鲁,想必莒候再要犯鲁之时,亦将思量一二!将军于莒鲁和睦共处,可谓大有益处!” 闻其此语,莒将己挚方知大夫姬友谋略过人,非是一般凡夫俗子可以比得,由是心不平怀侧首默言,大夫姬友亦不再与之闲言,随之谓对三军一声令下,统领数万雄壮之师还军回城。 回至曲阜,鲁公姬申业已还朝,闻知大夫姬友御莒事迹,心下夷愉欣悦,当堂加以表彰,赐汶阳之田,及费。 公元前658年,春分,巍峨城下草萋萋,涧水东流复向西,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空啼。在此暖春时节,周王姬阆及与天下诸侯齐聚楚丘,共贺卫室新生,好一番祥和盛世之像。 此等表像,有识之人一眼即可看穿,今时今日,诸侯争霸之心愈演愈烈,唯有开疆拓土奋发图强,方可维护社稷不败,晋候姬诡诸心下深通此理,趁得诸侯虎丘欢庆之际,其与众臣悄然谋划,意欲南向扩张,企图侵吞虢虞,以此打通周晋通道,进而奉王权号令天下,达成制霸大业。 翼城朝堂之上,晋公姬诡诸谓对群臣直言问曰:“虢人是为寡人心头大患,前者几番出兵,均未能克敌制胜,时至今日,该做了断矣!” 大夫荀息上言道:“臣不才,请以屈产之乘,与垂棘之璧,假道于虞以伐虢,以成君上所望!” 晋公姬诡诸公不意道:“此皆寡人至宝,岂可轻易许人,欲以武力掠取虢地,我自挥师直出伐取即可,何必假道于虞,多此一举!” 大夫荀息据理力争道:“虢虞之地,囊中之物,终归为我所得,今为求道置宝,不过暂寄于外也!若得取道于虞,则可出其不意,于后出兵虢地,再配合正面之师,形成前后对进之势,虢将唾手可得!” 晋公姬诡诸继又疑道:“据寡人所知,虞廷尚有贤臣宫之奇在朝,有其恃谋在侧,恐说动虞候借道,许我大军出入虞境!” 大夫荀息轻言回道:“宫之奇之为人,懦而不能强谏,且少时伴君长成,虞君甚腻之,虽有谏,将不听。是以无忧也!” 晋候姬诡诸由是应道:“善!”乃使荀息出使虞地假道。 与路无话,不日至虞,大夫荀息依礼请见虞候。 闻知晋使来访,虞公姬晤蓄不敢大意,当即召见。 朝鼓鸣罢,见礼已毕,虞公姬晤蓄直言道:“晋室今来,所为何事?” 大夫荀息亦即不讳回道:“冀为不道,入自颠軨,伐鄍三门。冀之既病,则亦唯君故。今虢为不道,保于逆旅,以侵敝邑之南鄙。外臣今日前来,敢请虞公假道,以请罪于虢。” 闻此,大夫百里奚捷足先言道:“晋谓虞人之恩,虞人铭记于心,他邦兵马行于境内,恐引得百姓慌乱,且乃晋虢私怨,虞人不便介入,晋使所请,我等爱莫能助也!” 大夫荀息从容应对道:“虢弱晋强,其尚敢衅事,虞弱虢强,其能安居于侧耶?我今问罪伐虢,为己亦为虞,还请虞公行之方便,假道于我!” 大夫白里奚将要发声,虞公姬晤蓄拦下其言,只因此语道中心结,因是问道:“今若助晋,我有何益?” 大夫荀息笑而言道:“汲取其便,必先予资,此乃天下公理!兹有屈产之乘十匹,垂棘之璧十件奉上,只为借取虞室一道!” 虞公姬晤蓄声声冷笑,回怼道:“区区薄礼,便想换取虞地一途,晋使未免太过小觑寡人矣!” 大夫荀息沉着问道:“虞公欲求何物耶?” 虞公姬晤蓄狡黠道:“虢人于我亦是一害,愿与晋师同出伐虢,其所获田地财货,寡人需占一半!卿若应之,寡人予晋一途,如若不允,晋自伐虢,不可假道于虞!” 本以为要求太过,亟将费时商榷,不料大夫荀息大笑道:“若得虞师同出,胜算更添几分,实是再好不过!我师此往伐虢,是为问其侵我南鄙之罪,并非觊觎虢邑田地财货,既是虞公所求,亟当尽数予君!” 虞公姬晤蓄先是心下惊诧,旋即大悦道:“晋使诚意满满,寡人若再一味推搪,便显得不知薡蕫矣!寡人应诺,晋军至虞之日,虞师定当应时赴会,虞境途径,随卿所用!” 大夫百里奚紧言谏阻道:“如此重大决策,还请君上问过大夫宫之奇后再做决断!” 虞公姬晤蓄当即变色怒道:“君是君,臣是臣,寡人行事,还需问过臣子?” 大夫荀息趁势贺道:“虞公英明!” 虞公姬晤蓄转向诤言道:“此事就此定了,谨待晋君入虞之期!” 使命达成,大夫荀息当即请辞,出而还朝,面君述职。 时不数日,大夫宫之奇出使归来,听闻晋侯假道于虞以伐虢,当即入宫面见虞候。二人逢面,不及寒暄,大夫宫之奇直言上谏道:“邦国有别,缔许异域之兵入境,是为自取灭亡之道也,君上怎可如此糊涂?” 虞公姬晤蓄不以为意道:“诸侯联军,师从境内行过,世之常事,有何大惊小怪?” 大夫宫之奇紧言欲辩道:“然……” 虞公姬晤蓄不耐,打断其言道:“我已许晋假道,此事不必再议,卿且退下休歇罢!”言讫,挥手送客。 见君心意已决,大夫宫之奇只得默言退下。 夏五月,小暑,晋军兵分两路,大夫里克领军两万,过正面逼近虢地,大夫荀息帅师一万入虞,会虞师绕后直取下阳。 战报传至虢室,虢公姬丑当即召会群臣,商议退敌之策。 不过半个时辰,群臣聚毕,虢公姬丑开宗明义道:“”晋室亡我之心不死,今又举兵伐我,众卿可有应对之策?” 大夫宗区当先上言道:“虞邻虢地,请其援虢,合二邦之力,足可抵御来犯之敌!” 虢公姬丑冷笑道:“虞室历来与我不合,何敢奢望其来救援?其不趁机偷袭,我即偷笑矣!另据探报,近来虞晋往来密切,虞室或已为晋笼络麾下,若两邦合力施袭于后,则下阳危矣!” 大夫祝应随即拱手上言道:“果真如此,虢将以一敌二,可谓毫无胜算,当诚请诸侯联军来援!” 虢公姬丑摇首叹道:“晋军已然逼近虢地,远水难解近渴,且邢卫之例犹在眼前,等待诸侯来援,不若举手降晋也!”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众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虢公姬丑轻咳数声,按下众人非议,进而言道:“今有北戎进犯秦虢边境,我意弃守下阳,全军北上会合秦军抗戎,胜而还师之日,借秦军威势吓退犯我晋军,寡人以为,此乃我等唯一生路!” 大夫宗区虑道:“素无往来,秦军愿意助我耶?” 虢公姬丑肯定道:“平日不行,然今晋室犯虢,却是可以!秦晋皆乃世之列强,对扩张之时,难免利益冲突,我邑夹在当间,孰得之孰益,寡人料定,秦人定不愿虢地落入晋人之手!” 大夫宗区继又问道:“下阳是为虢邑都城,今日一旦舍弃,我等根基全无,恐无以为继也!” 虢公姬丑垂首沉重道:“此事寡人已有考虑,由大夫领大军北上会师秦军,我则帅师一部与敌周旋,待汝回师迫退晋军之际,我则伺机夺回下阳,如若不成,虢邑非只下阳一城,我等另择一城为都即可,只要社稷尚存,便有东山再起之日!” 闻言,大夫宗区随即拱手领命道:“谨遵上命,事不宜迟,臣这便携师北上!”言讫,义无反顾而去。 大略谋定,且看胜负几何,众臣散而各自行事。 时不数日,大夫宗区帅军北上,烈日炙烤之下战马踏过黄沙,奔腾呼啸而行。士卒们紧握兵器,眼神中透露出渴望。身后是故乡,是亲人祈盼,肩负社稷之重,心怀名族之望。 好在顺利会师秦军,击退北戎贼寇,而至会师之日,两军浩浩荡荡数万之众好不壮观,于秦虢边境来回巡视,受之百姓夹道相迎,秦虢联军之名不径而走。 探报传至翼城,晋候姬诡诸犹豫再三,乃决定召回伐虢之师,只因目前形势还不宜与秦军开战。 诏书下达,大夫里克受命携军还朝,然考虑到虢军北上,下阳城中必定空虚,机会难得,失之可惜,大夫荀息遂秉持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意,坚持出兵攻取下阳。 而见正面晋军退却,虢公姬丑以为奏效,遂放松警惕,却不知大夫荀息引得晋虞两军,正悄然逼近下阳,待得知军情之时,已然晚矣!虢公姬丑不得已只得领军而出,将之下阳拱手让与晋军。 虽失下阳,好在社稷有存,虢公姬丑即帅部退守南鄙小城,取名夏阳,谐下阳之名,寄望卷土重来。 晋军此出,虽未尽取虢地,但取得下阳重地,亦可谓大胜,晋公姬诡诸喜而大摆庆功宴。 庆功宴上,晋公姬诡诸不但未问大夫荀息抗命之罪,反而对其大加赞赏,更谓众臣道:“众卿行事,定要识势而行,如非荀卿趁机进军,此役我将一无所获,智勇双全,我辈之楷模!” 大夫荀息却道:“此役本应尽取虢地,然则仅得下阳一城,臣有失谋算,不敢僭君嘉奖,愿自罚一第072章 齐策江黄反 楚谋陈蔡乱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657年,自新春伊始,至六月盛夏,中原大地滴雨未降,诸侯各自通渠解旱,竟少有纷争,亦因此未致旱情成灾。 乱世当道,何来真正和平?诸侯间明争虽停,然则暗斗不止,暨去岁齐遣使者谋反江黄,致楚军伐郑失利,更累及社稷安危,楚王熊恽夜不能寐。好在双方只是互表心意,并未签订文书达成盟约,事故还有回旋余地,楚王熊恽遂亦遣使往而游说江黄,立意争取两邦回心转意,著其亲楚远齐。 何人为使?却是难办。楚王熊恽思前想后,以为申公斗班当是不二人选,因事及邦交,归行人府执事,乃诏大夫屈完问询意见。 不多时,大夫屈完觐见,行罢君臣之礼,楚王熊恽当面问道:“齐人谋乱鄂东,寡人寝食难安,我欲遣使与争江黄,卿意何人可为?” 大夫屈完措言反问道:“此等紧要之事,想必君上已有人选,可否告示臣下,以为君上酌量!” 楚王熊恽笑而直言不讳道:“寡人反复衡量,以为申斗班堪当此任!” 大夫屈完承言回道:“申公斗班是为楚之忠良,常年驻守江汉之地,对之鄂东事务了如指掌,出使江黄确系最佳人选,但臣却有少许顾虑,不知当言否?” 楚王熊恽坦然允道:“卿有何虑?不妨直言!” 大夫屈完见言回道:“申公斗班文武全才,勿用臣下多言,兼其性情耿直,因是军务上颇见才具!然此往江黄谋事,需得藏匿锋芒,柔而佯弱示人,增进楚与江黄之情感共识,倚此更好达成使命,申公脾性恐为弊端,君当以言诫之!” 闻言,楚王熊恽首肯道:“谓卿所言,寡人亦曾有过顾虑,然则回首而论,邦交如战场,申公久经沙场,当是深谙兵法,能而示之不能之理,当是不言而明,著其出使江黄尤为合适,勿需寡人缀言也!” 大夫屈完不语,躬身礼拜,楚王熊恽进而挥手遣其退下,旋即刻下书简,连同符文使节,著人携往申地,诏命申公斗班为使出访江黄,以求说的二邦脱齐归楚。 接获诏书,申公斗班当即起行使往江黄,探得江黄二候共聚阳毂,省却费事一一拜访之,更探知齐宋二公亦行居于阳毂,其合谋之意不言而喻,申公斗班由是不敢片刻耽搁,领得一众使从疾速奔赴阳毂。 昼夜间,一行人等飞奔百里赶抵阳毂,礼呈行人府后不待传召,申公斗班旋即携书持节,独骑前往府衙大堂外报号请见。 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者终归是会来,就江黄会盟齐宋反楚而言,其意向业已达成一致,只待行典践盟以告天下矣,今楚人遣使而来,少闻其言亦无妨,更借机羞辱楚人一番,何乐而不为? 不过多时,侍者奉命请得申公斗班行入大堂与会江黄二候,行过谒见之礼,江候赢豫峻颜开口直语道:“非丧非喜,楚使今来有何见教?” 申公斗班温言回道:“班奉命职事申地,不敢有负上意,始自日夜忙于政务,而少有闲暇行游诸侯,久闻江黄二候贤名,今得知二候共聚阳毂,由是特来拜会!” 黄候赢沛旋即冷接言道:“吾等不敢,申公地位何等尊贵?我等高攀不起,申公勿怪我等未往请见,已是格外开恩矣!” 申公斗班亦即敛颜而视,观其面现洋洋得意之色,话语中更添冷潮热讽之意,猜知江黄盟齐已成定案,说其附楚更无回旋余地,今是召见无非是想欺楚而已,使命已然无望达成,若再有失楚室邦威国体,则无颜回见楚王及上下臣民也!念及此间,申公斗班随即换上楚人特有傲娇姿态,强势回道:“礼楚者,楚自当礼之,欺楚者,楚势必欺之!今来阳毂,亦只为问众一言,可有反楚之心耶?” 江候赢豫冷笑道:“可笑,从未顺楚,何谈反楚?适者生存,不过各取所需耳!” 申公斗班厉言诘道:“楚护江黄数百年,方得社稷存续至今,汝等不知感恩,反而恩将仇报,可知失贤寡德之辈,人人得而诛之,江黄不亡,天理不容!” 黄候赢沛闻言怒道:“我等恩将仇报?若无楚室步步蚕食,我等何至于沦落至今时羸弱不堪,于列强环伺下夹缝求生,左右逢源只为苟延残喘,是为我等所想?” 江候赢豫亦即不忿道:“敢说楚王从未觊觎江黄之民丁土地?还敢大言不惭谓对我等有恩,试问恩从何来?” 申公斗班不意争辩道:“汝等此说,我亦不反驳,大争之世,人皆心起制霸之念,弱肉强食本属世之常态,齐宋之流不亦贪图两黄之地乎?” 此话一出,众皆沉默,过之少倾,但见二人自后堂转出,乃是齐宋二君,稍事闲叙见礼后,齐公姜小白转身谓对申公斗班言道:“寡人始终秉持尊王攘夷之意,往救诸侯于水火,乃是以德服人!从未如楚般恃强凌弱,以武力征服诸侯,似此何能长久?” 申公斗班讥笑道:“邢卫之殇犹在眼前,敢说从未恃强凌弱?汝等今纳江黄为附庸,与我又有何不同?” 齐公姜小白轻笑道:“寡人尊江黄为候,江黄敬寡人为伯,候伯友善比肩同归,而楚弱江黄为臣,江黄事楚为君,君臣殊途立分贵贱,江黄何得存祠于世乎?” 宋公御说亦附议道:“楚人无道,天下衅之,江黄畏强,被迫事楚,久则必为楚人所并,今日背楚当属意料之中,申公不必太过介怀,及后与我中原诸侯从善如流,必可飞黄腾达,一偿胸中抱负!” 观之二人一唱一和,申公斗班忍不住声声大笑,冷言道:“飞黄腾达?寄望于他人手,意使自身强盛,天大笑话也!也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愿他日莫要后悔今日之抉择,就此告辞!”言讫,拱手而退。 四君相视而笑,谓此不过一段插曲,无伤大局,四人旋即转入后堂庆贺。 至此,江黄弃楚归齐,已成事实,鄂东屏障尽失,楚王熊恽大怒,亟欲举兵征讨江黄,然获大夫屈完犯颜上书谏阻,其文曰:“今天降大旱,君当全力治灾,以保秋收无虞,籍此充盈国库,期求强盛不败!江黄之地乃我囊中之物,不急于一时,且东周诸侯目光齐聚于我,使我难有作为!诸侯会盟皆为利往,一纸合约难得长久,今宜静观其变,待得转机即可挥师北上,所向无敌直取洛邑,则见制霸有时也!” 阅罢奏书,楚王熊恽旋即醒悟,当即收回成命,着全邑军民倾力治灾,誓保今岁粮稻大获丰收。 旱及全国,各诸侯亦都自顾忙于治灾,本以为今岁将无战火弥漫,而至夏初四月,却又蹦出一段小插曲,因之江黄叛楚,舒城兵力空虚,徐室趁机攻取舒城。 自入春秋,诸侯竞相崛起,徐君赢衡领得孱弱徐室于列强环伺之下苦苦支撑,前者为鲁所败,徐人大气都不敢向北喘,而南边又见楚室步步相逼,先后将其舒城、彭城等地占为己有,颓势之上雪上加霜,而今江黄叛楚,迫使楚军全线后撤,舒城仅剩得三千楚兵驻守,若可趁机取回彭舒两地,便可稍增徐室气势,得有片刻喘息之机,徐君赢衡因是亲领一万大军,挥师南下直取彭舒,大夫赢萳辅之为副将。 行军路上,得有闲暇,徐君赢衡乃与大夫赢萳计议如何功取彭舒,白鬃宝驹宽阔马背上,徐君赢衡提缰先言阐述情势道:“彭舒两城相距离不过五十里,刻日间即可来回驰援,彭城驻兵五千余,舒城稍弱,驻军约三千,攻其一城,另一城必将驰援,分兵同下两城,犹显兵力不足,大夫可有良策,以助寡人攻取二城?” 大夫赢萳一声叹息,回曰:“臣本不意出兵,君若依臣言,着即退兵还朝,更向南疆楚室示好!” 徐君赢衡旋即回首不悦道:“楚人无故欺我,占我城池,夺我子民,寡人反过来还需向其称臣示好,世上何来此等道理?” 大夫赢萳又是一声叹息,声色和诚道:“徐室羸弱不堪,实是不敢再生战端,我与西周王室早已断了往来,中原诸侯与我又引恨生仇,徐室社稷已然是命悬一线,今又出兵掠取彭舒,将之仇恨引向南疆楚室,彼时徐室真就孤家寡人任人宰割矣!今若弃绝彭舒,只当是予楚一份贿孝大礼,主动与之示好成盟,济得楚室庇护,徐室方有转圜之机!” 闻得此言,徐君赢衡当即直面斥道:“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当自立自强,古往今来,未曾听闻有靠人荫护而成事者,彭舒二城寡人势必取回,今师出至此,想我退兵却是万万不能,汝若不愿前往,自回即可!” 大夫赢萳只得再声叹息,拱手上言道:“君上决意出战,为臣者岂有怯战自回之理!然臣以为,以我手中一万兵力,尽取彭舒不切实际,唯有择弱取之或可成事!” 徐君赢衡应道:“确是实情,可取一城也好,大夫有何谋划?” 大夫赢萳正身回道:“我意兵分两路,臣领一部两千人马,打出君上旗号突袭彭城,继而利用夜间及尘烟多布疑兵,造成徐军主力入侵彭城之像,一者可阻彭城驰援舒城,二者引诱舒城守军来援,待到那时,君上只需一呼而起,即可轻松拿下舒城!” 闻罢其言,徐君赢衡旋即大喜道:“甚好,即依此计行事!”言讫,当即拨两千兵马交予大夫赢萳,与其就地兵分两路,各自取道,奔赴彭舒二城。 先说大夫赢萳,引军行至彭郊野,当即下令落营,营区大小按十倍兵力布置,日间鼓角齐鸣,激起漫天尘烟遮视线,造成万人军训之像,夜间多然火把,拟成万军屯营之像,令敌不知虚实,一切布置妥当,即又一封战书下至彭城,约其城下决战。 而看到这浩大徐军大营,彭城守军心知可能有诈,却也不敢轻易出城应战,由是如此对峙三日后,大夫赢萳独骑行至城前,敬告城上道:“战书已下,明日午后,汝等再不出城应战,我将挥师取城,城破之日,满城屠尽!”言讫而回。 这下城中守军座侍不住矣,尽知兵者诡道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众将商议过后,为了保险起见,遂着快马赴舒请援。 彭舒二城,互为犄角,存亡与共,获悉彭城告急,舒城守将不敢耽搁,当即领得两千精兵,出而驰援彭城,留得一千老弱看守舒城。 殊不知,舒城之境况,皆在大夫赢萳掌控之中,未过多时,探马回报,大夫赢萳随之下令,着本部将士弃营而走,直奔舒城而去。 而此时,徐君赢衡业已观得舒城兵马开出,城中几无防备,由是当机立断,一声令下,战鼓骤鸣,八千徐军如天降神兵般,轻而易举攻下舒城。不过半日,又见大夫赢萳引军而至,随即迎入城中。 而彭城守将见得舒城援军赶至,当即领兵而出,与其合二为一攻破大夫赢萳所留营垒,进入营区却不见徐军一兵一卒,及至此方知中其调虎离山之计,舒城守将亟回师复夺舒城,却被彭城守将劝住,因其知晓,后无援兵之境况下,想要破取舒城,还要保得彭城不失,真可谓是登天还难,由是二将合议,先向楚廷传递战报,进而汇兵同守彭城,以备徐军来袭,继而静待王命诏示。 取得舒城后,徐君赢衡亦因手中兵力有限,遂谨遵大夫赢萳之言,放弃攻取彭城之念,乃于舒城大摆庆功宴犒劳三军,殊不知此举却将猛虎于沉睡中惊醒。 前失江黄,后失舒城,楚王熊恽勃然大怒,当即鸣鼓升朝诏会群臣。时过三刻,群臣聚毕,楚王熊恽怒而谓对群臣道:“连失鄂东要地,是为寡人执政以来最大败笔,实乃奇耻大辱,此口恶气不出,寡人难再领事为君,卿等有何高见?” 令尹斗子文出而上奏道:“楚室立国八百年,其间纷争不断,急于今日之时多矣,成败得失是为常例,大可不必太过忧心,今日失却鄂东之地,我再设法谋得即是,若不然与之再争八百年,亦非不可!” 闻其此言,楚王熊恽怒气消歇不少,喟然叹道:“济得令尹开导,寡人了然释怀,今为成周诸侯所制,我等当有应对之策,不知令尹可有良谋以授?” 今尹斗子文躬身拜道:“不敢言授,臣确有一法,算不得良谋,却可遏制齐宋南拓之势!” 楚王熊恽转而悦言大喜道:“快请道来!” 令尹斗子文应言回道:“江黄胆敢反楚,是为伐郑失利故,江汉诸侯之中,意志摇摆不定者,更不在少数,因是伐郑势在必行,此一役务必大胜郑军,使其再无翻身可能,籍此诫告江汉诸侯,令其不敢起意反楚!然有齐宋谋划在后,并郑入楚不大可能,却可将之天下目光,吸引至郑周两地,我则悄然转向东线,缔谋乱其陈蔡,以惩齐宋谋反江黄之罪,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楚王熊恽拍案而起,扬声振奋道:“甚好,寡人洗耻之路,亟从郑始,即日挥师北上,一举犁定郑室!” 令尹斗子文当即发声拦道:“不可!” 楚王熊恽懵然,面显不悦道:“为何?” 令尹斗子文为其释道:“方今天下大旱,还当以治灾保收为重,欲平天下,内先不能乱!” 楚王熊恽幡然醒悟,柔言问道:“令尹以为何时举兵为好?” 令尹斗子文诚言回道:“秋后冬初为好,届时粮草入库,后勤得有保障,可令众将士无后顾之忧,杀敌之时勇往直前!” 楚王熊恽欣然“子文助我,何愁天下不定?愿我等君臣同心,践行令尹良谋,冀望北上制霸中原!”言讫,即告退朝。 自后数月,楚室臣命潜心治灾,谓对鄂东之事不问不问,以为楚室畏惧齐宋之势而忍气吞声,遂对楚室警戒之心逐渐松懈下来。 至冬初十月,楚王熊恽不声不响,集聚六万大军,交由申公斗班统领,使之大夫斗章辅之为副将,命其一路向北进发,奔赴郑都新郑而去。 烈日炎炎,旌旗猎猎,秋后泥土极其松软,六万楚军漫步踏过,激起满天尘烟,藤甲烁烁闪耀寒光,铁蹄塔塔恸动大地,鼓角齐鸣声声不息,卒武呼号响彻云霄,众皆紧握兵刃,步伐整齐有力,目光中透露出必胜信念,行伍绵延,一眼难见尽头。 窥睹楚军浩大行军声势,早有探马获情报奏新郑,连年遇楚侵袭,郑公姬踕已似惊弓之鸟,得获战报即向齐宋列强请援。 接获求援信简,齐公姜小白亦自苦恼不已,连番遇挫不期楚室仍不消停,今又枚举六万大军伐来,想到常规手段予其已然无用,唯有与其一战,方可消弭祸患。然则联军一入郑地,楚即见势退兵,还入楚境,令之联军千里驰援而扑空,到头来只得引恨调头,班师回朝。说是胜,却未与楚军谋面,说是败,却又解得盟邦困难,往复如是,令人不胜其烦,怨忿不已。 这日,齐公姜小白情趣低迷,乃携小妾蔡姬游园以解烦闷,后因蔡姬之请泛舟湖上,荡至湖心恬适宁静处,脑中遂又想起楚室伐郑一事,双眼呆眼望湖水,不多时便陷入到沉思之中,竟将周遭人事全都忽略。 反观小妾蔡姬,韶华青春正是好动之时,哪受得这暮气沉沉,眼见得齐公姜小白发怔自省,因己位卑又不敢上前打扰,遂自顾挑水嬉戏,竟将小舟弄得左右晃荡。 受此刺激,齐公姜小白回国神来,抬手轻拍前额,柔言谓对蔡姬道:”爱妾莫闹,寡人眼昏头晕,汝妾稍事安静些,待得上岸后,寡人再与爱妾嬉闹!” 闻得此语,小妾蔡姬不由得噗嗤一笑,随之言道:“齐处东海之滨,候君堂堂大丈夫,居然不习水性,说出去可是天大笑话!”言讫,更是发出一阵银铃般笑声,自顾弄浆戏水,时不时将之湖水溅至齐君身上。 齐公姜小白旋即昂首愠怒道:“放肆!” 闻其喝斥,小妾蔡姬亦自生起闷气,由是跺脚一声娇哼,进而侧首别过其面,对其诫言充耳不闻,自顾奋力摇浆拍打湖水,以此倾泄心中不快,却在有意无意中,使的小舟摇晃更加厉害。 齐公姜小白本就因事郁闷,现又加之小妾蔡姬当面无理取闹,由是气不打一处来,震怒之下奋而起身,侧首恶视蔡姬一眼,随即油然不顾跳入湖中,岸边护卫急而下水将之救起,旋闻其言曰:“送回蔡室,还修妇德!”众甲士得令又将蔡姬引回岸边,嶙起别驾安排护送回蔡。 回至宫中,换过衣衫后,齐公姜小白即诏众臣行朝议事,待之众臣聚毕,遂谓文武百官言道:“楚军复侵,郑室告急,众卿有何高见?” 左相鲍叔牙当先进言道:“中原诸侯为蛮夷所欺,齐室责无旁贷,当速派大军增援!” 齐公姜小白恼道:“援则可也,只是我进其退,我退其进,周而复始,不胜其烦,我欲追入楚境与其一战,可得胜否?” 右相管夷吾宪言谏道:“楚室地广,更兼地险,加之楚人不通教化蛮横无比,深入楚境作战是为大忌,还望君上慎重行之此略!” 齐公姜小白心有不甘道:“难道就无法遏制楚室,任其随意北上中原肆掠!”言讫,转头望向右相管夷吾。 右相管夷吾会意上言道:“臣以左相之言不虚,入楚作战凶险无比,然亦非无法遏制楚入中原!” 齐公姜小白心慰道:“相邦有何良谋?” 右相管夷见问回道:“籍如鲍相所言,我等无能入楚寻战,然江汉之地乃我大周疆域,联军过处畅通无阻,其若不舍与我强争,则正合我意,其若无奈舍弃,我可以江汉之地作为前哨壁垒,使其不敢再北窥中原!” 闻得此言,齐公姜小白大喜道:“此计甚妙,也让他楚室君臣取舍两难一回,此役可谓与楚全面相抗,还需立于不败之地,不知军需多少?” 右相管夷吾继言回道:“既是楚周之争,联军诸侯自是多多益善,以齐今日之势,君上振臂一呼从者必众,可使大行隰朋出使列邦,呈请开春会盟伐楚!” 齐公姜小白面漏难色道:“如此一来,郑室则需抵挡楚军三月有余,恐其不能承受重矣!” 右相管夷吾随即献言道:“无妨!联军未成之前,君上可会合宋公,资军两万助郑御楚,而见得齐宋两军应援在后,料得楚军不敢妄动,我则只需静候会盟之期可也!” 烦忧尽解,齐公姜小白抚掌大喜道:“相邦真乃寡人肱骨之臣也,众卿即依此策行事!”言讫,即受大行隰朋符文使节,著其出使列邦。 朝散之后,齐室君臣随即分做两班,一班连宋出兵援救郑室,一班协同大行隰朋盟交诸侯,举国上下忙得热火朝天,殊不知又一场邦交之争行将上演。 目光转至郑室,谓之楚军声势浩大,而见郑军不堪一击,楚军过处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尽皆退缩新郑拱卫都城,好在齐宋两军及时来援,方才遏制住楚军北上阔张步伐,却见两军落营东郊,并无击楚退敌之意,郑公姬踕心急如焚,乃寻众臣商议道:“郑弱楚强,无力相抗,连续数年遇楚侵伐,以致田地荒芜,民生凋敝,郑室国力日渐衰弱,惶然不见桓武之盛世,我欲求成请盟于楚,济得数年太平之期,以资郑室缓和恢复国力,众卿以为可否?” 大夫孔詹极力谏阻道:“君上何其不明也!时值大争之世,郑处四战之地,何来太平可言?今若附楚,必为中原诸侯诘罪征伐,可谓得不偿失也!再者而言,中原诸侯亦未弃我于不顾,今有齐宋两军在侧护卫,谅得楚军亦将耐我不何,君上宽心可也!” 郑公姬踕惆怅道:“然此亦非长久之计,即如卿言,无得休养生息之机,郑室籍将愈战愈弱,终了到头,不为楚室所灭,即为诸侯所吞,此寡人所不愿见也!” 大夫孔詹旋即慰道:”君上莫要太过悲观也,昔日桓武二公亦自四方是维中崛起,我今何又不能乎?今有齐宋领衔,暨中原诸侯全力助我,却楚易事耳!如若我等弃德不顾,自作主张和楚叛周,莫过于自寻死路也!” 郑公姬踕垂首叹道:“也罢,便从卿言!”言讫,即告退朝,其落寞身影嵌入众人眼帘。 话转楚地,楚王熊恽亦自与众商讨下一步方略,满堂哄笑之声中,闻上有言道:“今伐郑已取得初步成效,及后该当如何,还望众卿畅所欲言!” 令尹斗子文旋即上言道:“眼下,齐宋两军业已入驻郑地,天下目光亦为楚郑之争所吸引,尽在预料之中,继着可分为两步走,首先我将遣使出访江汉诸侯,软硬兼施以安众心,而后我再转向东线,反间陈蔡反齐!” 闻言,楚王熊恽笑而回道:“以寡人来看,可以同步施行,着大夫屈完为使,游说江汉诸侯,威逼利诱皆可,使之顺服楚室,不得有反叛之心!” 大夫屈完见言出而应言道:“微臣领命!” 楚王熊恽续言道:“说回陈蔡,听闻蔡氏之女蔡姬顽劣扰君,为之齐室退还蔡室,寡人颇为惊奇此女,且我岁龄正当年,为保后世殷福,亟需纳妾充盈后宫,意想使陈做媒,说请蔡室嫁女入楚,众卿以为可否?” 令尹斗子文喜而大笑道:“此举甚秒,阳谋陈蔡,君上大智慧也,令之中原诸侯有话难言,既可拉拢陈蔡,又可为君上谋得良缘,一举两得,甚好,甚好!” 申公斗班心有疑虑道:“其若不允,则当如何?” 令尹斗子文转首谓其言道:“申公手中北征大军,可不只是案上摆设,只需往北推进十里,谅其不敢不允!” 楚王熊恽随言问道:“谁人愿为寡人入得陈蔡一遭!” 令尹斗子文应言自请道:“为君上谋觅良缘,非臣亲往不可!” 楚王熊恽亦即悦道:“如得令尹出使,大事可期也!” 令尹斗子文躬身承命,朝后各往行事,自不必说。 此处单道令尹斗子文,受命北上陈蔡,为君说娉蔡氏之女,首站来到陈地,陈公陈杵臼听闻楚室令尹来访,因谓楚势不敢怠慢随即依礼召见。 庙堂之上,令尹斗子文持节觐见,以礼逢面,谓上和颜悦色道:“陈公安好,外臣拜上,此来叨扰,谨恕扰君清修之罪!!” 陈公陈杵臼秉礼回道:“无妨,令尹此来有何见教?” 令尹斗子文大笑道:“何敢言教?此来实为有事想求!” 陈公陈杵臼怯笑道:“令尹莫要欺我,楚室强陈,何事不能自为,还需孱陈襄助?” 令尹斗子文柔语上言道:“同为天下诸侯,不过各尽其事,何来强弱之分?今日之事唯陈公可助我也!” 陈公陈杵臼陪笑道:“既如此,寡人有幸一闻!” 令尹斗子文拱手致谢,继而详尽道来:“适闻齐君不喜蔡姬顽劣恼人,将其遣返回蔡,吾主熊恽颇为好奇,且正值青壮之时,意将此女纳入楚室为妾,敢请陈公为我入蔡做媒,不知愿否?” 陈公陈杵臼面色突变,唇哑白道:“令尹见谅,非是寡人不愿,只是齐君遣返蔡姬,不过一时兴起而已,并未与之解除婚约,我若入蔡聘婚,有违礼也!” 令人斗子文亦即敛颜不悦道:“ 他齐君抛弃之人,我则有心呵护,有何失礼耶?” 陈公陈杵臼褴笑无奈道:“然其婚约未解,终归是不合时宜!” 见其假言搪塞,也是意料之中,令尹斗子文当即愠色道:“婚约?陈公谬论!在我楚人眼中,其将蔡姬无故驱逐还蔡之时,已然毁弃婚约,我等入蔡婚聘有何不可?再者言道,堂堂妙龄少女,而因婚约所累,或将守寡终生,岂不暴殄天物!” 闻其言之决绝,陈公陈杵臼只得转圜而言他道:“既然如此,楚候遣使自去可也,何故定要假手于我耶?” 令尹斗子文随言回道:“若得陈公代往,更显楚室和亲诚意!” 陈公陈杵臼不意反问道:“楚候意定此门亲事,亲身前往不是更见诚意乎?” 见言,令尹斗子文假意叹道:“吾君寻陈聘婚,是将陈公视为亲朋,不期陈公竟是百般推诿,兄友情分今日就此断了,他日楚军北上之时,陈公好自为之!” 陈弱楚强,毗邻而居,与之生恨,有害无利,为保社稷得以存续,陈公陈杵臼只得软言答道:“也罢,我便应请行蔡聘婚,成与不成,但看天意!” 令尹斗子文和颜悦色,拱手敬道:“甚好,甚好!但得陈公访蔡行聘,事必成也!” 陈公陈杵臼身心俱疲,不意与之续言攀谈,使人带往驿馆休歇,旋即宣告退朝。 数日后,陈公陈杵臼起驾访蔡,令尹斗子文领众随之同行。初冬晨间,车队缓缓开出宛丘北门,宛丘古城矗立于原野上,城墙业已斑驳破败,直似岁月痕迹。迎面冷风吹过,发出阵阵凄凉呼啸声。 新蔡庙堂之上,陈公陈杵臼表明来意,蔡候姬肸面若冰霜不置可否,先将楚人使者让入驿馆休歇,而召陈公陈杵臼于后宫商洽。 会于书房,不及叙礼寒暄,蔡候姬肸抱怨道:“陈公害我,寡人亟将有难也!” 陈公陈杵臼不解问道:“此话何解?” 蔡候姬肸满面忧色道:“小妹方才归来,有幸脱离强齐管控,寡人甚为欣慰,虽为齐弃,然则婚约未解,今又将之送入蛮楚虎口,一者,兄妹同心,血脉至亲,寡人实是不舍,二者,有辱门风,齐人必怨,必将兵戎相向!” 陈公陈杵臼见言叹道:“寡人又何尝不知,只恨我等势单力薄,与争不过,只得逢迎,好在嫁女是为喜事,但愿蔡姬于楚可得安好!” 蔡候姬肸面漏苦色道:“话虽如此,然则齐蔡确是婚约未解,我今冒然违礼将女再嫁,他日齐君与我要人,我当如何是好?” 陈公陈杵臼无奈慰道:“当真如此,便就坦言相告,非我不尊,乃受楚迫也!若可促使齐楚相争,我等即可抽身事外,坐山观虎斗,亦不失为好事,且望好处想罢!” 闻得此言,蔡候姬肸心中稍安,乃惊惧声颤道:“我等弱邦,难受风雨,祈盼尽如人愿,迄今更无良策,便就陈公之言耳!” 陈公陈杵臼闻言心慰,低语再加劝导一番,蔡候姬肸与之寒暄刻余,此事便就定矣! 来日,召楚使入堂,蔡候姬肸当众宣告道:“济得楚室看重,欲与蔡室缔结姻亲,寡人不胜荣幸,便将蔡姬转嫁楚室,愿得楚蔡睦好,世代相传!” 令尹斗子文欣然拱手让礼道:“蔡候明礼识势,世人所不能及,致使天下诸侯汗颜!楚蔡和亲交好,于国于民皆乃利好善事,定将携手同行,共创不世功业!” 蔡候姬肸痴笑陪语道:“功业不敢奢望,但求楚蔡相安无事便好!” 令尹斗子文拱手再行作揖,礼辞道:“行之善举,蔡候必得善报!籍今使命达成,外臣这便还告吾主,依礼蔡聘娶蔡姬!” 蔡候姬肸轻言回道:“既然如此,寡人便不留楚使做客蔡室,还请于楚王面前多多美言!” 闻言,令尹斗子文领众随即退下,蔡候姬肸于后瞠目相送,心中惴惴不安,一举挑起两强争端,祸福难知。 时隔半月,楚王熊恽乃使令尹斗子文大张旗鼓,行蔡迎娶蔡女蔡姬,更著檄文传报天下各郡,一时间,使得九州四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之鲁临陈蔡,亦为最早获知音迅,于天下而言,楚室纳妾于蔡,不过茶余饭后之谈资,而于鲁室而言,陈蔡盟楚,是为一大祸患,鲁公姬申嗅察到危机,当即诏请大夫姬友会面商议。 君臣逢面,大夫姬友礼拜上言道:“请君安好,今急诏臣下来见,不知所谓何事?” 鲁公姬申诚请免礼,接言道:“楚蔡联姻,不知大夫如何看待?” 大夫姬友礼毕起身,急言回道:“依臣所见,楚与中原局势紧张,竞至剑拔弩张地步,今次与蔡联姻,想必蔡室受迫而为!然不论何种原由,楚蔡合盟于鲁终是不利,我需设法破除此桩婚姻!” 闻言,鲁公姬申颔首续言道:”寡人意同大夫之言,若不寡人出兵伐蔡,迫其毁悔弃婚约,大夫以为可否?” 大夫姬友笑而不答,回问道:“师出需由,君上将以何名伐蔡?” 鲁公姬申郑重其事回道:“齐蔡婚约未解,转嫁蔡姬入楚,而使一女事二夫,于礼不合,不知可为名乎?” 大夫姬友从容“此乃他人家事,勿需我等插手!” 鲁公姬申急问道:“依大夫之意,便就放任不管? 大夫姬友摇首回道:“非也,我不管,自有人管!” 鲁公姬申不解问道:“何意?” 大夫姬友引言回道:“婚约未解,妻妾另嫁他人,于齐君而言,是为奇耻大辱,伐蔡悔婚,非需我等出手!” 鲁公姬申心下稍慰,续问道:“大夫意欲何为?” 大夫姬友拱手呈言道:“臣请为使,入齐陈说实情,伐蔡!” 鲁公姬申喜而应道:“甚好,有劳大夫!”言讫,向其授予符文使节。 大夫姬友领命而,不日出使访齐。 冬,十二月,大寒时节,雨雪纷飞,辗转数日,大夫姬友一行使抵齐都,雪后临淄,银装素裹,寒风呼啸着穿过街道,带起雪花漫天飞舞,更显得古城肃穆庄严。 先至行人府报备,不及卸装,即为齐公姜小白获讯召见,大夫姬友惊鄂之际,整装随从侍者入宫觐君,足见齐廷谍报网之厉害。 庙堂之上,施以君臣大礼,大夫姬友城言上奏道:“幸得诏见,齐君安好,寒天叨扰,外臣惶恐!” 齐公姜小白畅然笑道:“国事为重,不分时节,鲁使此来有何见教?” 见其直言相问,大夫姬友亦即坦言相告道:“是为陈蔡故!” 齐公姜小白不解道:“敢请详尽道来!” 大夫姬友面漏难色道:“失关齐君颜面,可否屏退左右?” 齐公姜小白不拘笑道道:“无妨,上皆乃寡人肱骨之臣,鲁使有话直说,可也!” 大夫姬友礼而拜道:“谨庶外臣无礼矣!前者,齐君遣送蔡姬还故,可曾解除婚约?” 齐公姜小白疑而回道:“妾室顽劣,寡人责其还蔡重习妇德,不曾解除婚约!” 大夫姬友拱手谏道:“既如此,外臣斗胆,敢请齐君出兵伐惩陈蔡!” 齐公姜小白惑而问道:“因何?” 大夫姬友条陈上述道:“适才听闻,齐君未与蔡姬解除婚约,然臣获悉,楚室贿取陈人做媒,迎娶齐妾蔡姬入楚,不知齐君是否知晓?” 齐公姜小白敛颜回道:“略有耳闻!” 大夫姬友续言道:“婚约未解,陈蔡合谋竟将蔡姬转嫁楚室,实是无礼至甚,于君大不敬,若不加以惩戒,何以还世礼法纲常!” 齐公姜小白执君为政数十载,诸侯邦交缔约皆为利往,岂能不识其借刀杀人之谋,因是淡然回道:“目下楚侵郑室,诸侯岌岌可危,楚与中原之战,一触即发,实不宜此时内生争端,寡人亦无暇儿女情长,切莫因一贱妾,而乱了阵脚!” 大夫姬友拱手敬道:“齐君高义,外臣不如,然则内患不除,齐君可否安心攘外?” 齐公姜小白猝然问道:“此话何意?” 大夫姬友执言回道:“且不论礼议,单只说陈蔡与楚媾和,待至伐楚之际,其能尽全力乎?外臣以为,其不在从中作梗,已是万幸!” 齐公姜小白应承道:“倒是此理!” 大夫姬友续言道:“再者,礼道不正,内窥逆徒,诸侯亦将难与齐君共进退,可见伐楚必败也!” 齐公姜小白反问道:“如是说来,征伐陈蔡,势在必行耶?” 大夫姬友并未正面复言,进而拱手相让道:“外臣业已尽言,但凭齐君定夺!” 齐公姜小白侧首沉思,权衡再三,半晌过后,好容易定下心来,谓其言道:“即如卿言,寡人立意,先平陈蔡,后定楚患,不知鲁室是否愿与寡人一道?” 取舍之道,有舍方有得,拢鲁入战,大夫姬友早已料见,由是当即应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鲁室自当与君一道!” 齐公姜小白亦即大喜道:“愿我等携手,再现太平盛世!” 大夫姬友拱手敬拜,及后应邀做客齐室,与之齐君把盏共赏雪景,更谋定来春联军起事,一举谋定东南,天下复见大战矣! 第073章 东南起纷争 天下复动荡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656年,王正月,雨水时节,东风骤起,冰雪趋见消融,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乘开天之势,齐公姜小白振臂一呼,邀约诸侯会盟召陵,实行伐楚大业。 时过半月,诸侯纷纷携师会至,与盟者乃有齐侯、宋公、鲁公、陈侯、卫侯、郑伯、许男、曹伯八路诸侯,行罢盟典过后,众人齐聚召陵府衙大堂。 齐公姜小白会众有礼,大喜道:“济众看重,会我召陵之盟,寡人甚慰!” 众人齐言回道:“邦国有难,我等理应同行!” 齐公姜小白颔首悦道:“甚好!” 众人拱手谢礼,各自落座,齐公姜小白续言道:“楚人兵强马壮,辖地广袤,战胜不易,切不可掉以轻心,诸位可有伐楚良方?” 音落,郑公姬踕当先上言道:“眼下,楚室重兵屯于郑周南境,我意以郑周为突破点,一举击溃围我之楚军,进而乘胜进军江汉,打击亲楚诸侯占据前沿,而后集重兵突入楚境作战,直捣楚室郢都,擒诛楚王熊恽!” 齐公姜小白不置可否,转面问向他人道:“列位有何高见?” 宋公御说接言道:“郑公立意先解自身之危,进而放开手脚南下攻击楚,并无不妥之处,此次联军出征,亦旨在解除楚患,化解诸侯危机,然此举费时费力,非三年五载不能成事,军心士气恐难维续,由事可谋不可行!” 闻言,齐公姜小白伸臂拂请道:“宋公有何良谋?” 宋公御说见问回道:“我意以江黄为内应,联军直接突入江汉之地,迫使郑周边界楚军后撤,我再断其归路,将其阻截于江汉境内,诱使楚室斥师支援,界时实行围点打援,一举全歼楚军主力,及后便可长驱直入,不费吹之力轻取郢都,擒诛楚王!” 齐公姜小白恳首道:“如此,时日可控,然而要将数万楚军困住,还要全歼灭来援之敌,难度不小!” 鲁公姬申随之会意进言道:“寡人思有一谋,不知当讲不当讲?” 齐公姜小白拱手呈敬道:“盟军会商,人可尽言,请!” 鲁公姬申拱手回礼,继而接言道:“寡人意使联军经由陈蔡之地南下,借道江黄,直逼楚都郢城,迫使楚军出而与我决战,一战定乾坤!” 齐公姜战白抚掌赞道:“此法甚妙!” 见言,鲁公姬申反而忧道:“只是…今日会盟,蔡候未到,不知何故?” 齐公姜小白随即回首问道:“陈室地连楚蔡,可有话说?” 陈公陈杵臼陪颜道:“寡人兵法生涩,不懂韬略,对楚之战,事关重大,不敢胡乱呈献拙计,尽依诸位之言,陈军但凭调遣!” 齐公姜小白当即垂首冷笑道:“汝不敢言,寡人便替汝言,寡人婚约未解,汝与蔡候便急不可耐,合谋将之蔡姬许楚,想必早已与楚沆瀣一气,汝今前来会盟,定是打探军情,好与楚蔡里应外合,瓦解我诸侯联军,是也不是?” 闻其此说,陈公陈杵臼急忙辩道:“冤矣,寡人指天为誓,绝无此念!为楚说媒聘娶于蔡,亦只是受其所迫,而使之权宜之计,实不知齐公婚约未解,今闻齐公举联军伐楚,寡人亟无半点迟疑,当即马不停蹄赶来会盟,其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齐公姜小白正色问道:“此话当真?” 陈公陈杵臼躬身敬道:“绝无虚假!” 齐公姜小白神色稍缓,轻言道:“也罢,诸侯会盟犹忌猜疑,今已当面解开心结,还望我等勠力同心,共谋伐楚大业!” 众人齐声应道:“合力破楚,吾辈所愿!” 回归正言,齐公姜小白谓众言言道:“绪多则势分,势分则难救,蔡室之患不解,寡人终是难以心安,我意先行伐蔡,打通陈蔡入楚通道,诸位以为可否?” 众人附和道:“愿奉尊意!” 齐公姜小白悦道:“诸位既无他意,便就如此定了!寡人设想,宋卫引军西出,郑曹挥师南下,齐鲁举兵东进,陈许衔卒北上,兵分四路,围剿蔡室,诸位以为妥否?” 众人对视一阵,随而齐言道:“谨遵号令!” 大略议定,众人出而准备,约期夏初四月会聚新蔡城下。 日月如梭,不知觉间已至荷开时节,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借得大好节气 ,郑曹、宋卫、齐鲁三路大军,已然如约起行,开赴挺地,余见陈军无动于衷。 谓其延误军机,齐公姜小白大怒,责其言而无信,几番指派许君前往催促起兵,陈公陈杵臼拗其不过,只得应承出兵,及后公子陈款不解问曰:“先是会盟伐楚,继而起兵迁延,现又顺应出师,父君行为颠倒,儿臣不明!” 陈公陈杵臼回曰:“会盟伐楚乃大势所趋,奈何盟会所议却是弃楚伐蔡,殊不知陈蔡一家,蔡失则陈危,楚将直击陈地,此寡人所不乐也,因是迟迟不愿发兵,后因齐室频频催促,陈室势弱不敢相抗,寡人不得已只得出兵应对,以期济得时日再寻度厄之法,祈盼天佑陈室,化危为安!” 闻罢此言,公子陈款方才领会陈公陈杵臼一番良苦用心,因是请求随父出征。陈公陈杵臼有意立其为嗣,加以锻炼益其日后执政陈室,遂准其所请,领得两万精兵,出而奔赴蔡地。 夏四月,末旬,四军齐至,于蔡行成包围之势,蔡候姬肸紧急诏聚众臣商议对策,问曰:“诸侯伐至,蔡室危矣,诸位可有应对之策?” 大夫姬怿见问上言道:“齐蔡往来,并无利益之争,此来伐我,亦不过惩我非礼也!我可认错求和,籍以免却兵争之害,君上以为可否?” 蔡候姬肸摇首叹道:“大夫此说浅矣!若为礼故,齐室强于蔡,大可独来伐我,胜之易耳,可想而知,其今此来,目的非是惩我违礼也!” 大夫姬怿敬而问道“君上以为何故?” 蔡候姬肸垂头丧气道:“受楚胁迫,我今嫁妹入楚,其定以为我与楚室朋比为奸,因是蔡室不平,其难安心伐楚,我已成其尊王攘夷大略之上绊脚石矣!” 大夫姬怿闻言急语道:“既是如此,何不示之反楚之心,寻其释怀谅解,继而请盟伐楚,登时可解联军伐蔡之危!” 蔡候姬肸苦笑道:“失信易,取信难,诸侯勿会信我矣!再者言道,蔡邑邻楚,我若投齐衅楚,及后蔡室岂有宁日?” 大夫姬怿不讳上言道:“君上所处境地,臣难等同身受,然臣深知,虽处两难之境,亦当择一途而行,不可坐以待毙,既然中原已无我立足之地,索性投靠楚室,诚请楚室出兵支援,合我二邦之力,足以抵御诸侯联军,可保社稷无虞!” 蔡候姬肸面见喜色,旋而转忧,对曰:“为时晚矣,诸侯联军四面袭来,新蔡已被团团包围,即便楚室应允援我,恐亦有心无力也!” 大夫姬怿献言道:“联军虽众,亦非铁板一块,伐蔡四路大军之中,陈许之师见弱,介于楚蔡之间,一者防我南遁,二者阻楚援蔡,是为战火至烈之处!如此紧要之地,齐室却以弱旅担此重任,必是有意为之,欲借楚蔡之手除之,料想陈候心中定然不服,只需遣使往而游说,必可使之借道予我,济得楚军过境来援,则蔡室之围可解也!” 闻言,蔡候姬肸喜不自胜,当即言道:“大夫高识,即刻施此济危良谋!” 大夫姬怿拱手谢道:“君上谬奖,臣愿为使,游说陈候!” 蔡候姬肸亦即应道:“甚好,有劳大夫,但有需求,可直向寡人索取!” 大夫姬怿叩首,旋即出而备行。 战情紧急,不容耽搁片刻,是日申时,大夫姬怿领得两骑随从,轻装简行,一路疾驰,子时即抵陈军大营。 闻得蔡候遣使而来,陈公陈杵臼秘而召见,偏帐之中,二人逢面,大夫姬怿当即拜倒请言道:“蔡将亡矣,陈公救我!” 勿用相问,陈公陈杵臼知其是为联军困蔡而来,亦即随言叹道:“蔡室沦落困境,寡人难辞其咎,蔡候有何所求,汝今直言无妨!” 大夫姬怿叩首拜道:“敢请陈公借道,济得楚室援我,则蔡室之危可解矣!” 陈公陈杵臼面漏难色道:“若此,联军势必问罪寡人,陈室亦将罹难矣!” 大夫姬怿起身进言曰:“陈公勿忧,但得楚室过境援至,联军必然溃作鸟兽散,岂有余暇问罪陈公?” 陈公陈杵臼仍旧不安道“来日方长,齐室秋后算账,又当如何?” 大夫姬怿铮铮上言道:“待到那时,我等已然互成同盟,陈楚蔡三邦,互成犄角之势,往来增援无碍,其将无隙可乘,我等又有何惧鄢?” 陈公陈杵臼心悸道:“以我三邦之力,对抗天下诸侯,仍是凶险万分,除此别无他法耶?” 大夫姬怿慨然直言道:“人将亡我,我等只得险中求胜,除此别无他法矣!” 陈公陈杵臼悠然叹道:“也罢,只是我愿让道,还有许军相阻,又将如何应对!” 大夫姬怿冷笑道:“区区许军,不足万人,谓对楚室数万劲旅,其将不战自溃!” 陈公陈杵臼微微颔首,应言道:“为免落人由头,来日楚军援至,我将接战而走,余下皆由汝等自行应对,可否?” 闻得此言,大夫姬怿喜极而泣,跪而拜道:“及君此言足矣,陈公于蔡再生之恩,定当旋踵以报!” 要事论定,陈公陈杵臼上前将之扶起,旋即使人秘送大夫姬怿出营,更嘱咐其行事周密。 出得营来,大夫姬怿亦即马不停蹄,急速赶回新蔡,面君陈述说陈所得,蔡候蔡肸闻报,当即著书一卷,着人连夜加急递送楚室,请出兵驰援,以解新蔡之围。 获阅书简,楚王熊恽亦即召聚群臣会商,问曰:“诸侯围攻新蔡,乃请援于我,诸位以为如何?” 申公斗班先于众人上言道:“中原诸侯狡诈无比,其言不可轻信,对于蔡室请援,我意置之不理,而后坐山观虎斗,待其两败俱伤,我再挥师北伐,一举制霸中原!” 楚王熊恽摆手笑道:“申公之说谬矣,八大诸侯围困区区弱蔡,其有何能与之相抗?其最终结果,若不举城迁逃,若不束手就擒,决难见有两败俱伤之象,我今坐视不理,只会失却一次问政中国之机会!” 令尹斗子文随言问道:“君上意欲何为?” 楚王熊恽谦言道:“制霸中原之路,陈蔡至关重要,若可依此拢至麾下,令其诚而服我,不失为天赐良机!其来请我,便应其所请,我意出兵援蔡!” 令尹斗子文点头附言道:“臣不才,几与君上同想,只是申公所说,亦不可不顾,中原诸侯狡诈多谋,且今八邦联军达十万之众,切不可轻敌大意!” 楚王熊恽当堂悦道:“既如此,便就去此定了,着申公斗班为将,领四万精兵援蔡,大夫屈完辅军随行,施政陈蔡!” 二人应命而出,连夜点起四万精兵,开赴蔡地。 时不数日,楚军过境入蔡,于陉邑遇陈许联军。烈日照耀之下,两军相隔百步,各自列队严阵以待,对垒于荒原之上。申公斗班拨马跃出阵前,谓对敌营喊道:“时候尚早,不急争战,楚将斗班在此,敌将何在,敢请阵前答话!” 余音缭绕,响彻云霄,陈公陈杵臼闻声而出,回道:“弱旅主将杵臼,有幸与君答话!” 申公斗班马上拱手回曰:“原是陈公御驾亲征,末将冒昧无知,这厢有礼矣,既知以弱抗强,将何挡我进军之路耶?” 陈公陈杵臼无奈笑道:“承上之命,勉力而为也!” 申公斗班亦即随笑道:“回首年前,还得陈公忙前忙后,为我王媒聘于蔡,其乐融融,亲如一家,不期今日便与陈公对阵疆场,实不愿与君一战也!” 陈公陈杵臼轻言慰道:“各司其职而已,申公不必介怀!” 申公斗班止笑敛颜道:“也罢,战场之上生死之争,末将当竭力而为,还望陈公莫要见怪!”言讫,告礼而退,楚军随即摆出进攻态势。 见之此状,许候姜新臣乃谓陈公陈杵臼言道:“眼下大战在即,非为叙礼之时,莫要与之多言,还当署军迎战为要!” 陈公陈杵臼默而无言,朝其微微颔首应承所说,进而与之并骑行入阵中。 时过一刻,战鼓雷动,号角长鸣,楚军率先发起进攻。陈许两军被迫使军迎战,行将短兵相接之际,一阵阵箭雨迎头倾泄而下,无不抱头鼠串,瞬间阵形大乱。楚军见势胆气陡壮,随之阵阵怒吼,持枪仗剑怒向敌军杀去。陈许两军自知不敌,亦未作殊死相争之念,当即鸣钲传令退兵,钲声一响,陈许两师当即溃不成军,陈师当场即作鸟兽散,四下奔逃退还陈境,余留许师独木难支,狂退三十里落营。楚军亦大夫屈完谏阻,秉持穷寇莫追之理,当即见好即收,携得胜之师凯旋而归。 因之陈军溃逃,而致许军侧翼暴露,折损千余人马,许候姜新臣账中大骂道:“陈候懦夫,大敌当前,竟弃友军于不顾,天下卑劣之人无出其右也!”言讫,虑及楚军势大,以许一己之力决难抵抗,旋即致书齐候请援。 书至齐营,闻知兵败,齐公姜小白不怒反喜,众人见之不解其意,问曰:“陈军溃逃,许军势弱,南路再无屏障,楚可长驱直入,进驻新蔡,届时两军会师,楚蔡通道贯通,进可攻,退可守,我等伐蔡大业,亦将因此功亏一篑,君上闻迅不忧反喜,不知是为何故?” 齐公姜小白笑而谓对众人道:“屈屈蔡室,以齐一邦之力可平也,何需使八路诸侯围剿?四路联军之中,陈许最弱,寡人何故使之进驻南路最为要紧之地?” 众人面面相觑,堪堪摇首。 齐公姜小白屏息续言道:“八路诸侯伐蔡,是为楚故,亦即引楚来援!使之陈许弱旅进驻南路,是为予楚有机可乘,进而令其大举援蔡!其若进驻新蔡,寡人随即领得联军,将其困缚于蔡地,令楚再派援军增援,如是我可与其决战中原,免去我军深入楚境作战之险,寡人精心谋划,便等今日也!” 众人闻之惊叹不已,齐言贺道:“君上深谋远虑,吾等万能不及也!” 齐公姜小白旋即命:“着全军紧守待命,不可轻举妄动,愿我等众志成城,一举平定楚患!”言讫,回书许候,着其牵制楚军,务必使其进军,入驻新蔡。 隔日,齐公复信送抵许营,许候姜新臣阅罢懵然,心中五味杂陈,半分欣喜,半分烦忧。喜者,乃是无需与楚决死争胜,忧者,却是不知如何引楚入蔡。日前与楚一战,其能胜而退兵,足见用兵之谨慎,若需引其进驻新蔡,惟有将其激怒,令其盛怒之下误判,从而大举进军新蔡,以成齐候所谋。 思谋半日,许候姜新臣想得一法,激怒一军主将,最为有效之法,莫过于袭扰,由是决定夜袭楚营。谋定而动,许候姜新臣点起三千兵马,乘着夜色秘赴楚营而去。 因之前者大败陈许大军,料其短期内决无还击之能,楚军大营因是并未防备,此刻夜深人静,大部分楚军业已入帐休歇,仅余少数步卒巡防营区,及至许军摸近至辕门亦未发现。 突闻一声号角响起,辕门处燃气熊熊烈火,三千许军如夜魅般突现营前,发出声声呼号怪啸,拍马舞刀直向营中杀去,其入营内亦无固定目标,逢物便烧,逢人便砍,逢财便抢。 仓促间,楚军一时亦无能有效抵御,只能组织人于其后尾随追击,如此两军于营中慌乱穿行,及至次日天明,许军自退,楚军清点战损,粮草焚毁近千石,五百余名将士或死或伤,军帐器械损失无计。申公斗班面色阴沉,自从军以来,从未为敌偷袭大营,不料却被区区许军夜袭得逞,一时怒不可揭,当即命道:“许室贼子,合当戮尽,着全军整备,巳时随我出征,荡平许营,一雪耻辱!” 三军受命而动,大夫屈完将其拉入账中,沉声责道:“岁及不惑之年,行事竟还如此冲动!” 申公斗班按剑回嗤道:“换做齐宋犯我,便就忍了,屈屈许军,亦敢太岁头上动土,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夫屈完紧前一步,于其身后急言道:“将军亦知许军势弱于我,即便是齐宋劲旅,亦不敢轻易进犯我营区,而今许军却敢顶着极大风险夜袭我营,将军不觉其中有诈乎?” 申公斗班这才反应过来,频频点头,回身言道:“听汝如是一说,我亦察觉此事另有蹊跷,大夫有何高见?” 大夫屈完回言道:“其具体意图,不甚明了,但有一点,其今此举,必定是为激怒我等,而使我等盲目进军,因是未待弄清敌意之前,我军还当紧守营区为上,切不可轻举妄动!” 闻言,申公斗班再次首肯附意,然却心有不平道:“只是此仇不报,我心愤懑难消,三军怨气难安,恐不利于及后战事,大夫可有良策助我?” 大夫屈完笑而回道:“将军稍安,雪耻之时近在眼前,如我所料无误,今夜子时,许军还将前来劫营,只需于营设伏,待其自投罗网,定可教其有来无回!” 申公斗班面现诧异,紧言问道:“大夫何以得知?” 大夫屈完为之释言道:“此事不难析知,许军劫营是为激怒我军冒进,而今见我大军并无动作,其战略意图未能达成,势必将会故技重施,因是臣料定,许军还将前来劫营!” 申公斗班赞道:“大夫深谋远虑,本将望尘莫及也!” 大夫屈完躬身拜谢,申公斗班旋即传命,取消出征将令,并昭告三军,日间休憩,入夜伺伏,营中熄灯空帐,呈示无备之象,只待许军到来,一举将其歼灭。 果不其然,是夜子时,许军复至,一如前夜般,入得楚军营区后,只顾四处纵火劫掠。过不多时,方才察觉异样,营中空无一人,许候姜新臣心道不秒,忙命鸣钲退兵,然则为时已晚。空旷营区上空,突然传来隆隆鼓声,紧随之传来阵阵喊杀之声,无数楚军凭空现身,将之许军包围于营区之中。申公斗班亦现身于辕门箭楼之上,扬指谓下喊道:“尔等鼠辈,尽行龌龊之事,今为我军,还不束手就擒!” 事到如今,许候姜新臣已无意与其作口舌之争,当下设法突围是为要事,遂领得众将士左冲右突,于营中辗转迂回,好容易杀出一天血路,领得二百语骑逃出生天,己亦身受重伤。 申公斗班亟欲使人追击,大夫屈直面谏阻道:“此役重创许候,歼敌两千余,今已报仇雪恨,宜当见好即收,切勿枉顾我等日间所议!” 申公斗班旋即反应过来,应道:“大夫所言甚是!”说罢,即命收军回营,剿除营中许军余孽,进而灭火清障重拾营区,并加强戒备,以防强敌来犯。 许候姜新臣因是得以拖着残躯回归大营,其亦明了许军已无能左右战局,遂先向齐候至书,大数陈室之罪,以致南路战局陷入被动,并以伤重为请退。而后便命三军拔营起行,徐徐撤出楚蔡地界,退兵还许。 退兵途中,许候姜新臣伤重不治而亡,噩耗传至齐营,齐公姜小白嚎啕大哭道:“真心助我者,唯我姜姓诸侯也!”随后致书洛邑王室,为其请功立传,并表奏嗣立姜业为许君。 事毕,众人本着战局请示道:“南路大军今已全面溃退,如若楚军裹足不前,则当如何?” 齐公姜小白沉郁回道:“着全军逼临新蔡,制造紧张局势,迫使楚军来援!”言讫,目光紧紧盯南方。 不数日,联军数万大军逼进新蔡城下,阶段性佯攻城池,动静闹得非常之大,蔡候姬肸求援书简,一卷又一卷的送至楚军大营,申公公斗班即与大夫屈完商议,问曰:“联军已然伐至新蔡城下,我若再不前往施援,蔡室恐将陷矣!我等此出,亦将无功而返矣!” 大夫屈完反而笑问道:“如许将军为诸侯联军主帅,攻陷新蔡需时几日?” 申公斗班直言回道:“我若身为联军主帅,新蔡恐无能坚持的三日!” 大夫屈完释道:“敌拥十万之众围蔡,本可速战速决,然却只是围而不攻,时至今日已近月余,臣料其必是为赚我也,将军切勿突出冒进!再者,蔡室被围之时,已然宣告败亡,眼下还当以楚为重,紧守边关要道,以防联军趁势伐楚!” 申公斗班会意颔首,应言道:“还是大夫看事透彻!”遂命三军固守戒备,不得擅自离营。 一连十余日,联军不间断攻打新蔡城池,而见楚军毫无出兵援助之像,蔡候姬肸已然奔溃,遂告群臣:“援军无望,新蔡城破有时,为免枉死无辜,寡人决议降齐!”继而著写降书,投递齐营。 获阅降书,齐公姜小白当即怒而批道:“无胆懦夫,不接受投降!”因其知晓,一旦蔡室投诚,其引楚决战中原之谋,则见全然落空矣。 而见楚军停滞不前,如此对峙亦非长久之计,遂齐而上书劝谏道:“我等如此造势,亦未见之楚军挪足一步,想是业已猜知我等之意,长久对峙于军不利,今蔡室已破,还盼适可而止,及后再思破楚之法!”齐公姜小白坳不过众人之意,遂从言迁军入城,并于城中大摆庆功宴,犒赏三军。 蔡候姬肸因之主动投诚,更兼诸侯求情,得以将功折罪,庆功宴上于众人跟前大羡殷勤,迎向众人一一敬酒,而见其奴颜婢膝面孔,齐公姜小白气不打一处来,当堂责道:“身为君长,当有坚贞气节,如此卑躬屈膝,成何体统,还不速速退下!”闻其苛责之言,蔡候姬肸只悻悻而退。 赶下蔡候姬肸后,齐公姜小白继又悲愤道:“此番伐蔡,许候居功至伟,可恨蛮楚暴虐,英雄瞑目身死其手,寡人势必横扫荆楚逆子,以慰许候在天之灵!更有陈候懦弱无能,大战之时弃友军于不顾,昧心负良者天理不容,寡人亦将兴师问罪,以正世道人心,籍慰战死亡魂!”言讫,痛饮一樽。 宋公御说拱手接言道:“许候亡故,三军上下无不愤慨,惩楚罚陈从情必行也。然事及两端,不可急于求成,楚军眼下屯驻陉邑,于我威胁颇大。寡人以为,陈室不过肌肤之痒,楚室乃为心腹大患,当集中兵力优先处置!” 齐公姜小白颔首应道:“宋公所言甚是,联军南下主旨便在伐楚,出师未捷岂能趑趄不前,我意三日后全军南下,一举击溃陉邑楚军,进而挥师过境直逼郢都!”言罢,举樽邀众共饮。 众人贺其英明神武,进而举樽相附。 数日后,联军再次汇聚,自新蔡南下,直奔陉邑。军情急报传至楚营,申公斗班遂命三军戒备准备迎战,大夫屈完应势上言道:“新蔡已失,我军紧守于此,已然毫无意义,还望将军引军速退,以免陷入被动!”申公斗班醒悟道:“我本援蔡而来,而今新蔡失守,是该退兵矣!有请大夫轻装先行,我谨撤营收兵,帅部随后而至!”大夫屈完礼言谢绝道:“臣下身为监军,岂可离队先行,亟望将军携军先行,臣留守于此善后!另外,营辕行帐不必撤除,臣下留有用处!”申公斗班叹道:“也罢,只不过联军势大,留守断后极为凶险,不知大夫需兵几何?”大夫屈完笑而回道“十骑兵随从足矣!”申公斗班惊讶道:“十骑阻挡万军,大夫莫不说笑耶?直与送死何异!”大夫屈完慰道:“将军宽心,臣下自有理会,只管退兵还境便是!再者而言,死臣一人,换得齐楚相安,何乐而不为?”此行出征,足见大夫屈完高谋,申公斗班亦不再赘言,叮嘱道:“大夫保重,我在郢都候君!”言讫,出而点兵,连夜离营还楚。 翌日清晨,齐公姜小白帅军行抵楚军营前,大夫屈完领得十骑随从辕门候立。见此,齐公姜小白心中生疑,遂令全军止步待命,进而隔空道:“营前何人?”不多时,闻得回音道:“臣乃楚大夫屈完是也!”齐公姜小白侧耳听罢,继又扬声问道:“楚军何在?速速出营与我一战!”大夫屈完仰面笑道:“楚军已退,独余臣与十骑恭候大驾,营区已净,敢请入营休整!”言讫,催马引众旁走,让出一条入营通道。而见此景,齐公姜小白不禁眉头紧锁,心中思道:“如此坦然,莫不有诈乎?”然又听闻营中确是寂静无声,或楚军真已退走,因是转念又想道:“一座空营,十骑游勇,竟将十万联军挡于营外,传出岂不为人笑话!”因是斗胆传命进军,大夫屈完头前引路,遂入。 来至营中,果见营中空一人,来至中军账,入而照面,大夫屈完礼而上言道:“齐君驾临,外臣惶恐!”不待音落,齐公姜小白沉声问道:“人皆退矣,汝何不退?”大夫屈完笑而拱手反问道:“来者即是客,客来不迎,是何道理?”齐公姜小白亦即冷笑道:“楚蛮知礼,天下罕见,为难汝矣!”谓其以言相欺,大夫屈完笑而反讥道:“楚蛮尚且知礼,奈何齐候却是不识礼也!”齐公姜小白面色一紧,接言问道:“此话何意?”大夫屈完不紧不慢道:“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齐公姜小白理直气壮道:“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太公曰:‘五侯九伯,汝实征之,以夹辅周室。’赐我先君以履,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无棣。汝今问我何故?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寡人是征!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是问!”大夫屈完接言应道:“包茅之于楚地,踏野可得,实非稀罕之物,不期于王如此紧要,贡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给。至于昭王之不复,实非我楚之罪也,君若不信可问诸水滨!”齐公姜小白蔑言道:“早存敬王之心,亦不至今日联军进逼犯境!“大夫屈完见言拱手拜道:“三日之内,十车包茅贡上,尽撤围郑楚军,更于汉水岸边筑碑以祀,不知可修齐楚之好否?”齐公姜小白不置可否,轻言道:“且看楚子诚意!”大夫屈完闻言,拱手请退。齐公姜小白亦不加以阻拦,按剑默言,许其退去,进而乃告全军落营休整。 三日后,大夫屈完携车复至陉邑大营,齐公姜小白告曰:“荒郊野地,无以见礼,乃从我军归于召陵!”由是一道令下,全师退,次于召陵。 不日,行抵召陵,入城之际,齐侯陈诸侯之师,与屈完乘而观之。齐公姜小白谦言道:“联军伐楚,岂是寡人本意?只为承继先君之好也,与寡人同好如何?”大夫屈完躬身敬道:“君惠徼福于敝邑之社稷,辱收寡君,寡君之愿也!”闻及此言,齐公姜小白略感得意,挥臂拂扫三军道:“以此众战,谁能御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大夫屈完义正辞严道:“此话偏矣!君若以德绥诸侯,谁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虽众,无所用之。”齐公姜小白闻言愕然,乃应大夫屈完之言与楚结好,及与诸侯盟。 至此,大夫屈完以一己之力挡下十万大军伐楚,齐楚之争因是告一段落。南缰无事,亟待回军,本是寻常之事,不料却又生出一段插曲。 新蔡一战,陈公陈杵臼应蔡之请,弃许师于不顾,而致许候姜新臣身死军中,恐齐还师之时问罪于陈,遂遣大夫辕涛涂前往召陵伺机行事,免使联军经由陈境还师。 而此时,召陵府衙大堂内,诸侯亦就是否退兵一事,而争论不休,但闻鲁公姬申怒道:“联军南下,一事无成,有何颜面回见江东父老!”齐公姜小白亦无好言道:“谬论!郑围即解,陈蔡归顺,何谓一事无成乎?”鲁公姬申接言辩道:“此乃水到渠成之事,算不得功劳,楚室一日不平,寡人一日不安!”齐公姜小白亦即不愠道:“楚地广袤,深入楚境作战,谈何容易?寡人本想诱使楚军出而决战,奈何功亏一篑,只得再寻时机矣!”鲁公姬申咬牙切齿附言道:“论及此,若非陈军怯阵而逃,我等或当郢都会首矣!更致许候姜新臣战死,陈室罪无可恕,我当往而伐之,以正人心!”齐公姜小白轻笑道:“战场之上,殊死之争,胜负乃常事也,以此问罪陈室,恐难令人信服!”鲁公姬申当即不服道:“陈强于许,许军尚可御楚有时,何况胜许之陈军也!对阵之时怯战,便是罪过,即当军法从事!”齐公姜小白叹而无奈道:“嗟呼!此乃联军,非汝鲁家军,许多事非军法可顾也!总而言之,现下伐陈,尚不得名正言顺,此事搁后再议,今日便就到此,诸君且回,不妨想想回军途径!”言讫,辞散众人,独自转入府衙内堂。 是夜,大夫辕涛涂使至召陵,差人稍加打探,得知日间诸侯所议之事,便想以退兵路径一事进谏,进而促使联军免经陈地退兵,想到自己一介使臣人微言轻,又念及陈郑尚且交好,遂密见郑大夫申且元,以期郑室为己说话。 不过一个时辰,来到大夫申且元宿歇处,叩门请见。深更半夜,闻报陈使访至,知其是为退兵一事而来,且看其有何说,由是更衣接见。 未过多时,二人会于客房,叙过见面礼,大夫申且元礼而请茶看座,随之言道:“陈使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时事?”大夫辕涛涂谢道:“楚军已败,联军将退,余有一点想法,来日即将进谏齐候,不知当讲否?特来与君一议!”闻言,大夫申且元轻笑请道:“愿闻高论!”大夫辕涛涂意味深长道:“今已无战,联军将退,我意师出于陈、郑之间,国必甚病。若出于东方,观兵于东夷,循海而归,其可也!”大夫申且元少思回曰:“陈使所谋甚善!”大夫辕涛涂悦道:“大夫若附我议,来日进谏,可否奉承我言?”大夫申且元浅笑回道:“那是当然!”言讫,礼送大夫辕涛涂出府,然其心中做出决断,陈室惧齐问罪而排斥,郑室需齐荫护而亲附,直当反其道而行。 及至次日,诸侯会聚谋事,大夫辕涛涂入堂上言,以昨夜之语告之。于齐公姜小白而言,眼下问罪陈室不到时机,经由何出还师并无差别,遂当堂许之。大夫申且元见状,上言道:“师老矣!若出于东方而遇敌,惧不可用也。若出于陈、郑之间,共其资粮屝屦,其可也。齐候明察!”齐公姜小白闻言当即会意,颜转不悦道:“陈欲害我耶?来人,将其拿下!”大夫辕涛涂眼见得事请进展顺利,使命或将达成之时,因之大夫申且元一语,而见情形斗转急下,一时间错愕无言,为之一众甲士押下。齐公姜小白继又言道:“郑臣申且元,窥察陈人不轨之心,功不可没,赐采虎牢,以示嘉奖!”一语言罢,齐公姜小白旋即转面望向郑公姬踕,续言道:“寡人僭权赐赏,郑公可有异议乎?”见闻,郑公姬踕拱手礼言道:“岂敢岂敢,齐公赏罚分明,联军之福,诸侯之福也!”齐公姜小白微微颔首,继而又直面众人道:“陈室心存不轨,欲置联军于险地,是与天下为敌,亟望诸侯随我师出伐陈,慰劳天下,以正视听!”众诸侯齐而躬身受命,可谓皆大欢喜。 直是外患尚存,中原不宁,又见诸侯不平,内乱再生。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074章 诸侯两伐陈 晋廷起风波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656年,秋七月,处暑。天地始肃,西风乍起热未消,闲云清波任逍遥,蝉鸣老树吟秋韵,鹤舞江天唱碧霄。朗朗晴日,诸侯联军起自召陵东向伐陈,将军纵马贯甲征战忙,壮士挥戈披袍斗志昂,十万大军如汹涌颖川水,直奔陈都宛丘而去。 远岫出云催薄暮,细风吹雨弄轻阴,陈公陈杵臼引众登城查视敌情,只见西北天际阴云密布,下驻十万诸侯联军,吹角连营八百里,望之不寒而栗。齐师战书已下,不日将就侵城,大战在即,陈室社稷危在旦夕,陈公陈杵臼凭栏展望敌营,负手背对众人道:“生死之际,寡人忧心如焚,众卿可有良策退敌?”一阵宁静,大夫陈戚悲怆上言道:“与争无胜,投诚罢!”陈公陈杵臼一声叹息,垂首回道:“寡人岂能不知?降书早已送至齐候案头,然其复信不允,除非寡人自裁以谢天下!”闻言,大夫陈戚着即跪而谏阻道:“万万不可!”众臣亦即跪而齐言附议。陈公陈杵臼凄然笑道:“死我一人,生万千百姓,有何不可?”大夫陈戚伏地叩首道:“君上乃社稷根本,亡则陈没矣!未到穷途末路时,不可轻易言弃,若得我等上下一心,定可驱逐来犯之敌!”陈公陈杵臼消极怠情道:“联军师众十万,我将以一己之力独抗八路诸侯,谈何容易!”大夫陈戚随之启首申奏道:“古谚有云,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兮,吉凶同域。臣有一计,不知当言否?”陈公陈杵臼拂袖请道:“起来说话!”大夫陈戚起身致礼,从言道:“放眼当下,周王朝体制败坏,天下倾颓,礼崩乐坏,诸侯竟相崛起,继而私相侵伐,其战早已失佚公正道义,我等应战亦可不讲礼数,乱世存续惟奸耳!陈处承南继北之战略要地,乃兵家必争之所,孰得陈地,孰得天下!我可倚此游移攀强,楚进拥齐,齐进亲楚,可保社稷无虞矣!今齐拥重兵来犯,君可引军暂退避其锋芒,南向援引楚军复夺宛丘,此乃万全之策也!”陈公陈杵臼面显犹疑道:“只是联军近在眼前,岂能轻易纵我离去!”大夫陈戚随即拱手请命道:“君上大可放心后撤,署我三千精兵,死守宛丘为君断后!”陈公陈杵臼惊而问道:“汝可知此乃必死之局?”大夫陈戚直身淡笑道:“君上可以为民而死,我又为何不能死而护国,死便死矣!”陈公陈杵臼旋即感慨道:“我颖川男儿状志犹在,任他列强欺压,陈不当亡,着全城军民子夜起行,随我南撤入楚!”群臣跪而领命,陈公陈杵臼回首望之大夫陈戚,目光凝重,意味深长。 是日夜,宛丘十数万军民整点行装,随之陈公陈杵臼悄然遁出南门,缓行望楚而去。大夫陈戚驻足城头凭栏目送,十数万军民戚戚嚷嚷,循道逶迤而走,陈公陈杵臼立马路口僻首回望,三千留守将士傲然而立,城上旌旗浮荡飘飞,廊下霜刃寒芒闪烁,于黯淡星光映照下,大夫陈戚身躯佝偻,背上披风猎猎作响,目光深邃而坚毅,汲引众人慷慨就义无怨无悔。一行热泪滑过脸庞,陈公陈杵臼奋然沉首,紧而拨马往南疾驰。 话转联军大营,这边业已察知陈人南遁,齐公姜小白急而召聚诸侯会商。不多时,鲁、宋、郑、卫、曹五候应候汇聚一堂,齐公姜小白先言问道:“陈将南逃入楚,诸位有何高见?”鲁公姬申紧言上谏道:“联军伐楚无功,陈室罪不可恕罪,切不可纵其逃入楚地,当速遣大军逐之!”众人附议。齐公姜小白面漏难色道:“恐追之不急也,宛丘城中尚有陈驻守,必会阻我进军,我若破城追之,陈师业已走远矣!”宋公御说承言问道:“分兵逐之,何如?”齐公姜小白摇首回道:“寡人亦曾想过,恐有不妥!若遇陈楚会师反击,我等兵分四处,势必不敌为其逐个击破,可谓得不偿失也!”众皆陷入沉寂,齐公姜小白复又言道:“寡人以为唯有一法可行!陈师南逃入楚,必经江汉之地,而彼处乃有江黄之盟邦,可使之阻截陈师,从而可为我等破取宛丘争取时日,及后再与江黄之师合力围剿陈师,则大事可成也!”郑公姬踕随言虑道:“若是楚军前援,江黄之师恐难承其重也!”齐公姜小白笑道:“有我联军在侧,且又与我方才签订友好盟约,谅其不敢犯忌出兵!”闻罢齐君此言,众皆释疑以为良策,当即附议可也。齐公姜小白亦即当堂著下信简,差人快马携往江黄,嘱咐二候务必截滞陈师,以待联军破敌师至。继而又诏令全军,即日撤营出征宛丘,直将毕其功于一役! 是日黄昏,落日余晖洒满旷野,于晚霞映衬下尽显猩红血色,联军于齐公姜小白统领下打旗出征,数万人马踏过枯燥路面,旋即激起一团血雾与军随行,茅尖戟刃于霞光中更是闪烁着血色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午夜子时,联军行抵宛丘,于夜幕笼罩之下,古城月光如银,城前疆场明如白昼,吊桥壕沟一览无余。城墙上火把闪烁,于火光映照下,守城将士无不身形伟岸,适见坚韧不屈之精神,面上更是突显出悍不畏死之神情。宛丘古城高耸入云,城墙厚实坚固,然而敌军势大,众将士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焦虑。城头上,大夫陈戚铁青着脸,紧紧握住手中佩剑,一字一句地传达着决不退让之决心。时过一刻,战鼓骤响,敌军如潮水般涌来,破门冲车发出声声咆哮,强弩硬弓弦声不绝于耳,城墙上陈室守军于死亡阴影中显得微不足道。然而,众将士立志拱卫社稷,早已视死如归,任他狂风骤雨,兀自巍峨不动。“迎战!”大夫陈戚疾然下令,喝声响彻夜空,一波波箭雨如飓风般呼啸而下。然而,敌军依然如铁壁一般前行,轒輼车挡下大部分攻势。城上守军旋即咬紧牙关,紧握手中遁甲长矛,准备与敌殊死一搏。整个战场随之演变成一片杀戮狂潮,鲜血浸染城墙,残骸堆积如山。于此绝境中,大夫陈戚掣缰跑马城头,坚定眼神中透露出不畏生死,其身上所披战袍早已血沁裹身,仍是不断挥舞手中利剑刺敌,帅领麾下三千将士拼死抵抗,只因其是陈室社稷最后一道防线。随之战斗惨烈持续,城头上空气愈加凝重,战鼓声伴随号角回荡于无尽夜色之中。城上守军于战火中哀嚎,城外敌军却是不遗余力向城内推进。大夫陈戚脑海中回响起陈公陈杵臼临别时的叮嘱,其深知若不能阻敌至日出,南撤军民将为其追歼,陈室社稷亦将由此沦丧,使其抵敌决心更加坚定,不计生死。战斗愈加惨烈,守军节节败退,大夫陈戚于敌人包围中显得孤立无援,然其毅然带领所剩将士死守最后阵地。这一刻,城墙上火把熊熊燃烧,大夫陈戚满面血污下,一双瞳孔散射出可恐怖目光。及至破晓,敌军发动最后一波猛攻,城上守军奋起反击。大夫陈戚因之久战力竭,手中利剑挥略显飘忽无力,余部将士仍是奋不顾身坚守岗位,倾尽全力与敌浴血奋战,但终究难敌众寡,接连为敌重创倒于城头。当敌军闯入城门一刹那间,整座城池陷入死寂,硝烟弥漫,满目疮痍,敌军以胜者之姿立足城头,却看无比震撼一幕,令其心生敬畏之情。此时,战斗已至尾声,陈室守军业已所剩无几,而在城头上,大夫陈戚谓众笑语数言,进而率领所剩将士,于敌围殴临死前纵身跃下以身殉国,其身影如飞鹰一般坠落,尽管是生命最后时刻,其等目光中却充满了豁达和坚定。齐公姜小白察见眼前这一幕,内心亦不禁泛起敬仰之心,继而殇情谓众人道:“若我中原志士,尽是如此忠勇之辈,何愁天下不定!”言讫,起手拂袖,携众入城,但见行军之际,三军秩序井然,无有毁物争夺财货者。 夙夜激战,虽以联军胜利而告终,然大夫陈戚与之三千守军将士,却用鲜血谱下一曲悲壮赞歌,成为历史长河中永不磨灭之传奇。宛丘沦陷,争战失利,然其作战英勇不顾牺牲,却于人们心中生根熠熠生辉,成为一座永不崩塌之精神丰碑。征陈之战还未告结,稍事休整过后,齐公姜小白继又领导联军南下追击。 此刻,陈公陈杵臼帅部业已抵临江黄边界,而江黄二师奉顺齐候之命,早已列阵等候多时。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眼见的形势迫在眉睫,陈公陈杵臼仰天长叹道:”陈将亡矣!”言讫,将欲引众打道回府,还陈再寻出路。适时忽见江黄二师后军一阵骚动,不多时即见全军阵形大乱,随之一面楚字大椽旗印入眼帘,陈公陈杵臼心中暗道:“天幸陈辛,社稷有救矣!”念罢兴起,旋即擎剑在手,奋力前划指向敌军,紧随之一声令下,敕命三军全线出击,与之楚军前后夹击,围剿江黄之师。见势不妙,江黄之师当即鸣钲退兵,然则为时已晚矣,于敌前后冲杀下,立时溃不成军而作鸟兽散,陈楚两军亦即顺利会师。 落下营寨,陈公陈杵臼随即前拜谒楚王熊恽,不多时两人会于中军大帐,楚王熊恽笑脸相迎道:“路途艰险,陈公受苦矣!”陈公陈杵臼感激涕零道:“危急之时,幸遇楚王施以援手,挽我陈室社稷于即倒,直如再生父母!大恩不言谢,今后楚室但有有需,差人言语即可,陈室愿意充牛做马!”楚王熊恽一阵爽郎笑道:“救人于危难,世人当尽之责,何敢挟言回报?陈公安好,我即安好,更不敢使作牛马也!”陈公陈杵臼感激涕零,再拜致谢,进而问道:“吾未事先知会楚王,楚王何以知我有难耶?”楚王熊恽笑言相告道:“陈公十数万军民靠临楚地,更有联军南下攻战宛丘,战报早已传至郢都,寡人便是想不知亦难矣!”陈公陈杵臼含愧负罪道:“楚室方与中原诸侯结交盟好,今有为我与之再生弊端,寡人甚感愧疚也!”楚王熊恽挥手反驳,载笑载言道:“陈公此言谬矣!友邻如亲,不论远朋如何锦上添花,皆不如近邻实时雪中送炭,陈今毗邻于楚,既见蒙难,寡人不可补救也!再者而言,其等亦非真心盟我,我有何必弃好求次!”陈公陈杵臼继又忧道:“倘若联军因此来犯,楚王将作何应对?”因怕出卖,犹有此问,不料楚王熊恽笑而抚其肩言道:“勿用多虑,料其不敢也!楚人行事,但问其心,不问世人,即便其等敢来,我亦不惧,楚室千里江山,山回路转,峰险水恶,保其有来无回!”陈公陈杵臼由衷敬佩道:“楚王真性情中人也!”楚王熊恽大笑数声,不再复言,进而邀其赴宴,为其接风洗尘。 回说诸侯联军,行至半路接获得战表,言曰:“楚军出援,江黄败绩,陈楚会师汉水!”齐公姜小白大骂道:“楚子无礼,乱我大谋也!”言讫,即召诸侯会商。不多时,众人齐聚一处,齐公姜小白叹而言道:“吾等此次南征,恐将到此矣!”众人忙问何意。齐公姜小白摇首失落道:“楚军北出援陈,已然会师,我等追之无功矣!”众皆愕然,又问将意如何?齐公姜小白落寞道:“此仇且先记下,待日后寻机血恨!”众亦别无他法,只得切齿应言。联军遂于齐公姜小白引导下宣告退兵,此次南北之争亦告终结。 见之联军退去,陈室社稷因是保全留世,陈公陈杵臼还师宛丘,自不必说。且说联军各路诸侯,退而还师入境后,因之南征无功,齐室愤恨不已,宋室郁郁寡欢,郑室忧心忡忡,余皆静享其国,唯有鲁室与众不同。时年,秋八月,鲁公姬申伐楚归来,司徒姬友引得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入城之际,曲阜百姓更是锣鼓喧天,喜迎鲁公姬申南征凯旋归来。一路上,鲁公姬申尴尬万分,奈何群情高涨,亦不好加以驳斥,待入宫闱人疏之时,遂谓大夫姬友问道:“十万联军南征,寸功未建,寡人愧也,何敢当凯旋之礼?大夫是否行事过矣!”大夫姬友承言回道:“君上谬矣!远征千里,费时经年,终得却楚罚陈,君上何言无功耶?此乃君上首次领军出征,即建宏功而还,臣何能不尽全礼以迎君上凯旋?再者而言,君上乘此功业济名于世,亦乃举国臣民所愿也!”鲁公姬申闻言会意,随即降命道:“若照如是说,当烹牛宰羊,享祭战死英灵,还需论功行赏犒劳三军,另许全城大庆三日!”大夫姬友笑而拱手领命,进而互视一眼隐晦而笑,双双行入后宫。 话至此处,关中稍安,无甚大事,暂且搁置不提,转说河西晋室。及初,晋公姬诡诸欲以骊姬为夫人,卜之不吉,筮之吉。公曰:“从筮。”卜人曰:“筮短龟长,不如从长。且其繇曰:‘专之渝,攘公之羭。一薰一莸,十年尚犹有臭。’必不可。”弗听。立之,生奚齐,其娣生卓子。于晋卧薪尝胆十余载,今见稚子奚齐长成,只需谋得太子之位,戎女骊姬以骊代晋之想便可如愿以偿,遂寻得中大夫骊晟智共同谋划此事。 夜半子时,贵妃寝宫烛火闪动,戎妃骊姬与之中大夫骊晟智相对而坐,但闻戎妃骊姬柔声言曰:“妾身入关十数载,人皆以我为妖妃论处,时刻面有性命之虞,大夫身为骊戎后裔,可忍坐视妾身枉死?”闻其话里有话,中大夫骊晟智急忙跪而示诚道:“臣与贵妃同宗同源,理应患难与共,如若贵妃不弃,臣即任由驱使!”闻言,戎妃骊姬频频点头示赞,进而言道:“君上今已是耄耋之年,且其近见体弱多病,恐与世时日无多矣!其若薨故,我等必亡,因是我等当早思应对之法!”中大夫骊晟智拱手请道:“愿闻贵妃高论!”见言,戎妃骊姬倍感欣慰,轻笑应道:“如是我儿奚齐嗣位为君,吾等便可高枕无忧矣!”中大夫骊晟智先是一愣,继而沉首上言道:“君上已立申生为太子,且其颇得臣民拥护,乃储君既定人选,今欲扶立公子奚齐,恐无能为也!”戎妃骊姬当即不悦道:“我知事不易耳,今寻尔来,便为打破僵局,但说愿否助我?”中大夫骊晟智赶忙躬身拜道:“亟为贵妃谋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臣居区区中大夫,行之换储大事,臣恐力所难及也!”戎妃骊姬直接了当道:“换储之事,妾身自有谋划,汝只需尽心履职即可,于汝而言,易事耳!”中大夫骊晟智闻言会意,当即拱手请旨道:“敢请贵妃示下!”谓此,戎妃骊姬侧首授言道:“汝今职司四季田猎,不日冬围将启,汝只需催君早去晚归,余之妾身自有安排!”中大夫骊晟智应道:“臣谨拜受钧言,不负贵妃厚望!”言讫,礼辞而去。戎妃骊姬嘴角划过一抹冷笑,亦随之转入后堂去矣! 话说这日,朝堂之上,晋公姬诡诸问曰群臣道:“东南战事告停,诸侯联军各归原籍,寡人如未料错,西北或将陷入动荡,我当作何预防?”大夫士蒍出而上言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君上所虑甚是!我当多派斥候监察诸侯动向,另需加紧筹措军用物资,以备不虞!”大夫里克接而言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军士平日操练不得懈怠,亟需加强崤山一线防御,令敌无懈可击!”闻此,晋公姬诡诸容颜焕发道:“二卿良言辅国,所谋稳妥无漏,寡人可得安心矣!”待其音落,中大夫骊晟智适时进言道:“自知人不可犯,尚不足以震慑诸侯,还需人知我不可犯,眼下冬猎将至,君当引众出而田狩,以此壮我军威,令人望而生畏!”晋公姬诡诸闻言兴起道:“此举甚好,可除诸侯觊觎之心,着卿立即筹办此事!”中大夫骊晟智见言拱手上奏道:“职属微臣分内之事,理当尽心筹划,田猎之时宜早不宜晚,眼下物尽粮藏,十二月季末是为好节,臣意大寒出行最是妥帖!”晋公姬诡诸侯当堂应道:“甚好,即就如此定矣!”一语言罢,进而环视群臣续言道:“愿我君臣通力协作,共创制霸大业!”众臣齐而躬身受命,满心期见晋室称霸,却不知晋室之乱依此而始也。 朝会散讫,太子申生还府途中路遇戎妃郦姬,遂上前答礼,拱手请安道:“贵妃安好!”戎妃骊姬飘拂过身,只见其身段婀娜,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香氛扑鼻,太子申生方才明了,父君昔日为何力排众议,亦要纳其为妾。于其分神之时,戎妃骊姬凝神挽手问道:“妾身于此等候多时矣,不知今日朝会之上,君上神态若何?”太子申生不解其意,遂直言回道:“今日朝议,甚是融洽,父君容颜焕发!”戎妃骊姬轻轻点头,叹言道:“那便好,君上近日时常谓我言及太子生母齐姜,恐是年长念旧,每述及此无不满面泪痕,神情悲伤至极,可见君上谓汝母齐姜用情之深也!”太子申生随言敬道:“儿臣自幼丧母,幸福得父君及贵妃照料,方得有今日,竟无能通察父君心意,实乃不孝也!”戎妃骊姬借言慰道:“此事无怪太子也!君上乃一邦之主,其一言一行,皆关乎社稷,人前藏情隐颜是为常态,唯独至夜深于妾面前,尚能展现三分真颜!”太子申生躬身敬道:“有劳贵妃照拂!”戎妃骊姬紧而上前将之扶起,随言道:“此乃妾之本份,万不敢当太子如此大礼!”太子申生随即问道:“贵妃常伴父君身侧,熟知父君喜好,不知可有办法,以解父君念母之情!”戎妃骊姬接言叹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如说尽解思情,不可为也,汝可于母灵前多行祭祀,而后归胙于君,以孝感慰其心,或可缓君愧怍之情!”太子申生谢道:“贵妃所言甚是,不日即是家母祭日,儿臣这便还归曲沃,着重筹办祭礼!”言讫,请辞而去。戎妃骊姬于其后还礼目送,嘴角即又显露出那抹诡诘冷笑。 话分两头,太子申生应言还至曲沃,操办其母后齐姜之祭礼,祀典无不依时依礼,此间过程琐碎纷繁,暂且按下不表。且说自太子申生离绛之后,中大夫骊晟智以天气为由,将之田猎行程提前,加之边关传回一份谍报,言曰漠北戎狄蠢蠢欲动,大有复犯中原之象,届时晋室首当其冲不可不防,若得引众田猎大展军威,则可大幅抵消戎狄犯境敌意。权衡利弊过后,晋公姬诡诸随即应其提前田猎之请,并告大夫里克,严密监视敌军动向。 十二月,冬至日,三千晋军精锐开出绛城,随之晋公姬诡诸北上游猎。乃见神兵出于九阙,天仗罗于四野。征水衡与林虞,辨土物之众寡。千骑飚扫,万里雷奔。梢扶桑而拂火云兮,刮月窟而搜塞门。赫壮观于今古,嶪摇荡于乾坤。时日迁延,晋候乐而忘返,还观曲沃,太子申生业已祭祀其母齐姜事毕,进而入绛归胙于君,得知晋公姬诡诸出猎在外,遂转而拜见戎妃骊姬。入而见礼,太子申生敬言道:“尊贵妃良言,儿臣还归曲沃祭奠母后,今来归胙于君,不期父君提早出而田猎,还请贵妃代为转献!”戎妃骊姬拂请免礼,含笑佳言道:“得子若此,夫复何求?太子孝心可表,妾当亲自献胙于君,并将太子为君分忧之心,尽数述与君上知晓,以不负太子声名!”闻言,太子申生拱手谢道:“有劳贵妃矣!”戎妃骊姬慰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只是君上才出田猎,颓然不知归期,更见天下乱象从生,曲沃是为晋室根基,又为绛城屏障,军政要地断不能有半点闪失,亟需太子回而主事,谨恕妾身无礼,便不留太子做客宫中矣!”太子申生尊崇道:“贵妃真知灼见,儿臣自愧不如,这便还归曲沃主事,奉请保重!”言讫,礼辞而退。戎妃骊姬颔首礼送,嘴角仍是那抹黠笑。 日复一日,转眼已过半月,晋候姬诡诸田猎未回,归期仍无定数,望向祭台之上太子申生所献胙肉,戎妃骊姬却是犯了难。本打算错期赚取太子胙肉,使之日久搁置而生腐,随后将此秽物进献晋候,更以恶言污蔑之,激怒晋候废黜申生太子之位,进而献言立奚齐为太子,而达成以骊代晋大业。然而时处寒冬腊月,胙肉久置不坏,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亦曾有过心腹上言,使之火烤、催霉等人工做腐之法,然不论如何处理皆会留下痕迹,戎妃骊姬不想授人以柄,以免引火烧身。不数日,晋候姬诡诸传诏田猎将归,绛城臣民无不欢欣鼓舞,惟见宫闱之内,戎妃骊姬一众忧心忡忡,仓促间戎妃骊姬想得一狠毒之计,命人暗地施毒于胙肉,而后静等晋公姬诡诸田猎归来。 冬,十二月乙巳,晋公姬诡诸收军还绛。金鼓喧阗尽日闻,欢声雷动及军门,六师猎兽知无算,驼马驱来动百群,晋公姬诡诸驾乘轺车领先入城,三千护卫精兵紧随其后,枪戟烨烨,士气高昂。入得宫来,晋公姬诡诸继又命人置宴庆贺,将之所猎野物烹与众人共享。是夜,文武群臣齐聚,后宫妃妾子嗣,亦皆列席赴宴。晋候姬诡诸满面和气,启杯谓众笑道:“许久未出巡游,此番外出狩猎,寡人方知江山无限,晋室逐强之路,还需诸卿鼎力支持!”言讫,举杯邀众共饮。一樽酒罢,戎妃骊姬起身上言道:“君上奔忙外,无暇顾及君后祭辰,妾遂自作主张,教授太子行祭于曲沃,享祭祀君后于天,今借贺宴归胙于君,以示敬孝!”闻得此言,晋公姬诡诸容颜大悦,畅笑赞道:“甚好,良母孝子,世所难得,快快呈上!”见言,戎妃骊姬回首示意,小臣骊骥心领神会,将之太子所献胙肉奉上。众人齐目望之,小臣骊骥托举胙肉奉至案前之时,不料晋公姬诡诸身侧猎犬乍起猛吠。小臣骊骥惊而慌神,却将胙肉颠落于地。众皆一声吁呼,目光紧随之胙肉飞出,但见落地瞬间嗞起一道清烟,紧而见得肉油溢出蚀地起坟。众人即知胙肉有诈,乃交头接耳议论开来,晋公姬诡诸亦即缓缓收敛容颜,昂首怒视众人,沉声问曰:“寡人愚钝,谁可为我释之,此为何意?”见问,小臣骊骥惶恐伏地,叩首不止,颤声谓上道:“小人冤枉,胙肉实是太子所献,可传讯问之?”此语一出,满堂唏嘘,戎妃骊姬顺势起身责道:“放肆!”人尽收声,戎妃骊姬继而下堂跪而请罪道:“太子祭母献胙,其孝心天地可鉴,绝无弑君道上之意,胙肉暂存妾处,不期至有今日此事,妾有失察之罪,敢请君上开恩!”晋公姬诡诸面色铁青,怒而先将小臣骊骥下狱,继而传诏太子申生入绛回话。事发突然,关系着朝局安危,且案件扑朔迷离,众人默而不敢做声,只得望其愤而离去。 传诏侍臣将往曲沃,保傅杜原款连夜驱驾先行,见得太子申生,慌而谏道:“朝中奸人作科,构陷太子弑君谋反,不日诏命将至,太子当早作谋划!”突闻此言,太子申生含冤诉道:“冤煞我也!小子忠职事君,绝无弑父之念,今次献胙只为进孝,怎得变作谋反耶?”保傅杜原款叹而回道:“君上年迈,诸子长成,正是夺嫡激烈之时,太子身居储君之为,不免为人记恨,毒胙必为奸人所陷!在此非常之时,太子申未必太过大意矣!”太子申生茫然不知所措,紧接其言道:“若此,我当速往绛城面谒父君,向其陈述实情,料想夫君明察秋毫,必会还我以公道!”闻及此语,保傅杜原款怒而语言,瞠结道:“太子何其迂也!”太子申生察知语失,更言诚请道:“小子不明,保傅教我!”保傅杜原款平复情绪,为其解道:“奸人意在太子储君之位,定不会善罢甘休,绝非入绛面君陈述可以了事,今已授人以柄,此时入绛,臣以为,当有去无回!”太子申生承言问到:“保傅以为,作奸者是为何人?”保傅杜原款应言回道:“老夫以为,戎妃骊姬当有莫大嫌疑!”太子申生惊道:“献胙进孝之举,即是骊妃提点,观其言行举止,不似奸恶之人,保傅判断莫不有误也!”保傅杜原款继又复怒道:“太子观何人是为奸人?其能将之奸字刻于额上?”待其言罢,太子申生仍旧不信,欲待以言相驳。然见保傅杜原款无意与之争辩,挥手止其言道:“此事容后再议,眼下性命攸关,当设法保全性命为上!”太子申生躬身相敬道:“敢请保傅示下!”保傅随杜原款言相告道:“当务之急,是要避见传诏侍臣,切不可奉诏入绛,亟当以公干为由离翼,新城是为太子生地,可以前往暂避!”太子申生继又面漏难色道:“避得一时,不可一世,及后又当如何?”保傅杜原款谏道:“眼下,顾不得那许多,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太子新城伺机,老夫还朝斡旋,假以时日查幕后黑手,当得还以太子清白,而解今日之危!”太子申生点头道是,随之应言连夜前往新城避诏,保傅杜原款亦承诺返回绛城,设法为之开脱罪名。 保傅杜原款返回绛城后,即使心腹门客四方打听毒胙一事,终了有些眉目,奈何却无真凭实据,无法洗脱太子申生嫌疑。而此时,传诏侍臣入翼已数日,不见太子申生前来领旨,状告太子申生抗旨拒诏。加之歹人煽风点火,晋公姬诡诸亦逐渐心绪不耐,即使护城令领军前往缉拿。眼见势头不妙,保傅杜原款只得硬起头皮面君君陈情,得君允许入而谒见,见颜随即叩首泣曰:“太子仁厚,弑君犯上之举万不能为,还请君上明察!”晋候姬诡诸冷哼一声道:“胙出其手,与之免不了干系,其若欣然前来领罪,寡人或可宽宏大量赦免其罪!然其遁走新城拒旨抗诏,直未将寡人放在眼里,教寡人如何信得逆子清白无辜?”谓其此言,保傅杜原款坦言道:“太子潜走新城,是为臣下所受,与太子无关,君欲怪罪,便责臣之过也!”闻言,晋候姬诡诸怒而指骂道:“汝好大胆子,竟敢插手君候家事,当真是死有余辜!”保傅杜原款伏地拜道:“臣死不足惜,还请君上从情体谅太子,君上年迈,储君之争愈演愈烈,太子今时入绛,可知是有来无回也!”晋候姬诡诸怒气更盛,展臂悲怆道:“寡人于汝眼中,竟是这般昏聩愚昧之主?”事到这般,保傅杜原款遂亦不顾性命,大胆直言上谏道:“君上如若明察秋毫,当知太子祭母献胙,乃是一片孝心,绝无谋害君上之念,宴现毒胙,必是不轨之徒,有意为之!彼时君上狩猎在外,胙肉滞留戎妃骊姬处,达半月之久,臣斗胆猜测,毒胙必是戎妃骊姬以及世子奚齐所为,企图构陷太子失仁弑君,进而利此夺其储君之位,还请君上明察!”闻及此言,晋候姬诡诸怒不可揭道:“大胆!”旋即愤而转身,沉声责道:“无凭无据,诬陷贵妃世子;自以为是,妄自揣测上意;擅作主张,助逆奔走新城。此三罪,犯之任一,及当论罪处!汝今三条犯齐,寡人万难留汝,君臣一场,汝谨退下自决便了!”谓其此言,保傅傅杜原款置若罔闻,仍旧伏地大呼道:“太子仁义,于君拳拳赤子之心,于民锵锵悯人之意,天下归心,万不可轻易废黜!臣今知罪,不惧一死,然妖妃谗言惑君,争宠夺嫡,欲断晋后仁德,此乃社稷将乱之兆也,还望君上惠明心智,诛妖除邪!”晋候姬诡诸心下所设底线,为其此语一举触及,由是辅助回身,面目狰狞道:“犬儒狂狷,死不足惜。甲士何在?即刻押出,立斩无赦!”保傅杜原款亦知无力回天矣,由是伏地一拜,似拜君,亦似拜己,继而闭目静待。转眼间,甲士涌入,将之保傅杜原款押解推出,只见其从众而行不发一言。不多时甲士回报,已将之殿外正法,晋公姬诡诸余怒未消,当即颁下诏令,着护城令携三千兵马即刻启程,前往新城缉拿太子申生,更以厉言嘱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话说这护城令姬澜,乃是耿直正义之士,闻知保傅杜原款殿前死谏晋候诛妖除邪,对其舍生为国之志尤为敬佩,而此番奉命前往缉拿太子申生,亦有意效仿放其一天生路。隔不一日,护城令姬澜领得三千兵马军行抵新城城下,继而使人上前喊话:“翼城亲兵,奉命至此缉贼,速开城门相迎!”余音缭绕,但见城毫无反应,一不见军马备战,二不见烽火预警。此时,护城令姬澜亦期太子申生趁间逃脱矣,由此可免心中无愧。不曾想,时过一刻,却见城门缓缓开启,从中行出一侍臣,直面三军宣道:“路途劳顿,将军辛苦,且迎三军入城,太子已于府衙恭候,敢请将军随我往见!”护城令姬澜闻言一怔,我已洞开三面城门,其大可去也,奈何要自投罗网耶?然而公务在身,不容其细想,便挥手携军开入城区,紧随之侍臣来至府衙大堂前。使军分散包围,及后便随侍臣行入大堂,只见太子申生淡然立于大堂之内,护城令姬澜拱手见礼道:“末将失礼,见过太子!”太子申生抬手著其免礼,随即笑颜问道:“可是为拿我而来?”护城令姬澜含愧回曰:“身负君命,太子休怪!”太子申生随即挥手抚慰道:“无妨,汝等奉命而为,小子岂敢怪罪?”见言,护城令姬澜礼而请道:“便请太子随我还绛,好于君前陈明情由,君上必会查清事实,藉以还太子清白!”太子申生轻笑道:“未免太过天真矣!君上独宠骊妃,骊妃与之日夜相伴,放眼天下,明晰君上心思者,惟骊妃一人耳,可见骊妃之言重于我也,我又何以与之争耶?更闻其人前坦言担责,我再面君辩言,不过徒然庸绕君上也!另见父君老矣,吾亦不忍令其于挚亲之间艰难抉择!”护城令姬澜感喟道:“太子仁厚,末将不及也,只当今日从未逢面,太子可自行去也!”言讫,转身即要离去,却闻太子申生于后大笑,晰闻其言道:“汝今纵我离去,且不说无法交差,我亦将坐实弑君犯上之名,及后半世只得四处逃亡,直如丧家之犬,吾不意为也!再者而言,四方诸侯,觊觎父君虎威及晋室之强,又有何人敢于收留我耶?”闻其此言,护城令姬澜旋即转身问道:“左右不是,太子意欲何为耶?”太子申生轻笑道:“如此闹将下去,终至社稷不稳,晋室内乱不止,事起因我,应当由我了结,我欲自决了断,以我之命换晋太平,今请将军前来,即是为我证明,太子申申无愧于晋!”护城令姬澜急忙谏阻道:“万万不可!”太子申生却言道:“将军莫劝,我意已决,此或是我之最好归宿!”言讫,转身负手,不再言语。护城令姬澜不期太子申生竟如此气傲,适知其宁死不为阶下囚,遂亦不再劝慰,转身行出堂外,顺手带上大门。太子申生垂首立片刻,继而自取白绫系于梁间,随之轻声吟道:“维天之命,於穆不已。於乎不显,王德之纯。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骏惠我王,曾孙笃之。”吟罢,脖套白绫自缢于堂内。过之半晌,见之堂内没了声响,护城令姬澜即军士,开门入内收将太子申生遗体,旋即挥师回绛。还师绛城,护城令姬澜将之太子申生事迹如实上报,晋候姬诡诸痛哭失声,并下诏将之厚葬。 话至此处,便不得不提晋室另外二位公子,即公子重耳并公子夷吾也。继太子申生自缢于新城之后,晋都绛城又有流言传出,言及二公子亦有份参与太子谋乱。不用细言,即知乃是戎妃骊姬所为,二公子闻知惶恐,即与门客商议,便先后逃离晋地,重耳奔蒲,夷吾奔屈,及后十数年不曾返晋,可想而知晋候姬诡诸威势何等溢盛,亲子畏之犹惧虎也,何况晋室臣民百姓乎?晋亦由此埋下社稷将乱之兆,夺嫡风波愈演愈烈,数子轮番遭弑而轮替,军民困苦不堪也。 有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者说道,许穆公姜新臣身死于联军伐陈之战,至葬礼之时,齐、鲁、宋、卫、郑、曹等昔日盟邦公候尽皆见礼,许新君姜业乘机哭诉诸侯,请之再度联军伐陈,以助其为父报仇。一者,欠之许穆公人情,众诸侯难驳其意,二者,予陈皆有兵败之耻,众诸侯恨之切切,由是众诸侯不谋而合,一致应允出兵。及见冬十有二月,大寒时节,齐、宋、鲁、卫、郑、许、曹七邦诸侯再度集结组成联军,挥师南下侵陈,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075章 楚令尹灭弦 鲁司马克牟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655年,新春伊始,寒意尚浓,齐、鲁、宋、卫、郑、许、曹七邦联军,顶风冒雪南下逼近陈地,行至首止落营休整。 将入陈地,大战在即,七邦主帅齐聚中军帐,商议伐陈攻略。齐公姜小白仰得诸候尊崇,当先开口道:“陈地便在眼前,此战如何施展,望诸君不吝惠言!”许候姜业报仇心切,紧接话语言道:“联军势大,料想陈军难以与我匹敌,我意一举突破边界,直取宛丘,继而生擒陈公陈杵臼,蔽罪天下,以儆效尤!”一习话毕,众皆缄口默言,齐公姜小白环顾众人,目光落在郑姬踕面上。郑公姬踕会意探道:“嗟乎!兵者,国之大事,许君未免太过轻率矣!联军当前,陈室区区数万兵马,自是不足为虑,我所惧者,乃居其后之楚室也!前番伐陈,皆因楚室于后作梗,而致我联军数番南征无功,前车之鉴不可不察也!若我轻出入陈,楚必使军援之,因是我意,侵陈之前,必先解除楚患,非此不可建功!”闻言,众皆肯首认同,齐公姜小白继又笑颜问道:“如此,诸君可有制楚之法?”音落良久,无人应言,齐公江小白随即往向鲁室主帅为,言曰:“鲁公因事未能与军同行,而着司马担当重任,想必才识卓绝,不知有何看法?”联军出征之际,因之杞伯姬携子还家省亲,鲁公姬申身为君长需留朝作陪,遂着司马公孙兹为将统军出师。而见齐公有问,司马公孙兹承言起身,拱手为礼,直言道:“就军事而言,不当有此一战也!”此言一出,众皆唏嘘,许君姜业亟待起身相责,但为齐公姜小白拂臂阻止,且见其诚言问道:“司马何出此言?”司马公孙兹拱手领言,进而启首回道:“联军因之私情集结,而非为公道天理,必将大失民心,士气亦将大跌,以此而战,岂有胜乎?伐陈需先却楚,楚今雄据荆湘,疆域幅员辽阔,进而不能取胜,辖下兵精将广,退而难以脱身!昔日昭穆二王,举全国之力南征荆楚,均未将之挫败彫翦,以我联军今日之势,可得却败楚军乎?却楚不可得,则伐陈无功,因是臣谏议,伐陈就此作罢,各军自行还师,以免陷入进退两难之境地!”闻及此言,许候姜业拍案而起,怒道:“未战而先言败,鲁人皆如此懦弱乎?我等七邦联军,几拥天下之势,何惧楚人?其若敢来援陈,亦免得我等往而寻之,必教其有来无回!”见之两人所言,皆有几分道理,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亦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齐公姜小白出而圆场,但闻其言道:“我等罪陈而来,集结数万大军,损费粮草无计,大费周折到此,未待接战即告全线退兵,寡人以为确有不妥,届时天下又将如何看待?”众人交头接耳,进而纷纷附言为是。齐公姜小白由是面转肃穆,谓众续言道:“战则关系生死,不可茫然出兵,司马职系军政,必有破敌之策,可否不吝赐教?”窥其诚言相请,司马公孙兹不敢违礼相悖,据实而告道:“诸君如若强行要战,可使江汉诸侯袭扰楚后,令其无暇他顾,我则全力围歼陈军,如此可大幅提高胜率!眼下气候恶劣,漫天雨雪交加,道路泥泞难行,不利行军作战,需待天晴过后,方可出兵!”闻言,齐公姜小白大悦,嘉言道:“诸君且偿,此方为秒计善策,司马不愧为谋略大家,鲁公有幸矣!”众人纷纷进献嘉辞。司马公孙兹谦而礼言道:“诸君谬赞!”言讫落座,静待上乘颁布将令。见之众意同一,齐公姜小白平推双手,抚众安静,进而命道:“即依司马之言,寡人即刻著信江汉弦黄,嘱其侵袭楚后,待得天晴之日,我联军即挥师直下,径取宛丘!”见言,众皆应诺领命。 话分两头,见之中原诸侯再度联军来犯,陈公陈杵臼自是不敢大意,亦即行朝议事,商讨应对之法。朝堂之上,文武群臣齐聚,唏嘘碎语不绝于耳,陈公陈杵臼端座高堂,穆颜临下问道:“诸侯联军再度来犯,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众卿可有解厄之法?”音落即有文官上言道:“联军强势,不可与敌,不若依前之例,举城迁徙入楚,倚楚之强,迫退联军,我则伺机还归陈地,如此可不战而解联军之困也!”不待音落,即有武官上言反驳道:“弃守宗祠,乃是奇耻大辱,一而再,再而三,天下皆将轻陈也,与之亡国何异?”此言一出,文武两方即要争论吵将起来,陈公陈杵臼拂臂按下,轻言道:“敌寇一但来犯,我则弃城而走,非长久之计;陈室羸弱,争敌不过,亦属实情!当思之两全其美之法,即要退敌,又无需弃城!”闻得此言,众皆窃窃私语,再无官宦上言。陈公陈杵臼垂首轻叹一声,继而启首谓对群臣言道:“我意与之议和,众卿以为可否?”随即有人虑道:“敌强我弱,且其来势汹汹,誓灭陈室社稷,议和之途恐难成行也!”陈公陈杵臼摇首告曰:“就此颓势向人请和,人定不会正眼相看!然我恳求楚军声援在后,后再请得周王室出面干预,众卿以为成算几何?”众皆大喜,当下应言道:“若得如此,事必成也!”陈公陈杵臼心下稍安,旋即谓众颁诏:“既如此,寡人即刻著书予楚求援,隔日亲赴洛邑,陈请王室出面干预,众卿留朝谨守,切不可出城应战!”众人躬身拜道:“谨遵君命!”随之朝退,出而各司其职。 隔不数日,一卷求援信简递至楚王熊恽手中,笼陈为其霸取中原之要略,断不可轻易使之为齐鲁所驱,而此时亦传来弦黄侵扰边境之战报。要说这楚王熊恽,亦真可谓是英明神武之主,闻得战报竟无丝毫慌乱,因其心中知晓,弦黄此时越境侵袭,乃是联军扰敌滞援之计,掀不起多大风浪,日后与之清算可也,援陈方为重中之重,由是当即颁下诏命,着边境守军紧守要地,不可轻出迎战,己则亲领数万大军北上,应请陈兵于边界处,与之联军形成对峙之势。 而此时,陈公陈杵臼业已使抵洛邑王畿。依礼觐见,得周王姬阆召入,陈公陈杵臼礼言道:“周室千秋,我王万安!”周王姬阆轻咳一声,苦笑道:“千秋?天下还有何事,寡人做得主耶?过得一秋是一秋罢了!”言讫,拂请免礼。陈公陈杵臼起身慰道:“我王切莫言此颓废之言,臣今此来,便期我王出面,救我颍川百姓于水火!”联军伐陈,声势涛涛,已是人尽皆知,料想其来必是求援,周王姬阆由是推诿道:“周室逾见衰败,其势力不及弱邦诸侯,恐无能为也!”陈公陈杵臼锲而不舍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何人敢不尊王命耶?”见其如是说,身为天子,周王姬阆亦不好一味自降身段,遂明知故问道:“且说是为何事?”见言,陈公陈杵臼紧言上奏道:“陈室自立诸侯,屈居颖川僻壤,从无不轨知心,奈何齐鲁之流,纠集联军数欺于陈,可谓居心叵测,敢请我王出面调停,扶我陈室社稷,示仁于天下!”齐鲁之流,世之列强,人皆避之唯恐不及,何敢自找苦受批其逆鳞,周王姬阆由是婉言拒绝道:“定是汝有悖于齐鲁,方遭其联军侵伐,寡人天子之名早已荡然无存,恐难威服齐鲁联军弃战退兵也!”陈公陈杵臼为其辨析道:“我王贵为天子,出面调停乃是莫大荣耀,其若胆不尊,即是逆天而行,将为天下唾弃,其定不为也!再者,我已恳请楚室陈兵于后,谅其亦不敢轻易开战,因是我王出面,不过顺水推舟,届时止战之功,尽归于我王也!”周王姬阆仍旧心有顾虑道:“即然有楚襄助,汝可自保无虞,又何需寡人多此一举耶?”陈公陈杵臼旋即不愠道:“我王当真要将天子实权拱手让予齐鲁乎?”周王姬阆亦即怒道:“放肆!”陈公陈杵臼自知失礼,继而拱手致谦道:“臣下唐突,祈请降罪!”周王姬阆撇首冷哼。陈公陈杵臼见状续言道:“而今天下,唯齐鲁之言是从从也,如若长此以往,我王当真只剩天子之名子矣,此为我王所愿耶?倘若借得此次调停之机,拾取天下民心,重铸威望于诸侯,于王于我,皆为有利,何乐而不为?”闻言,周王姬阆冷笑道:“威望?乃凭实力耳!今日挫折齐鲁颜面,他日两邦寻缝欺我,寡人又当如何?”陈公陈杵臼:“天子威名尚在,谅其不敢公然与王为敌,若其作难于我王,我王亦无需担忧,可趁此次调停之机结好楚室,及后北盟晋室,济此两邦襄助,我王可得高枕无忧矣!”及此,周王姬阆方才宽心,乃松口言道:“话至此处,寡人亦不能再无作为,便应汝之请出面调停,然寡人年迈多病,不便远行,乃由世子代我前往,可否?”陈公陈杵臼慨然匍匐于地,拜谢道:“我王授命,世子往行,善也!颖川百姓得救矣,我王厚恩,臣定没齿不忘!”待其言罢,周王姬阆旋即起身自退还宫。而后,陈公陈杵臼亦自顾起身,面展笑颜行出王宫。不多时来至驿管,陈公陈杵臼便向驿丞要来一壶烈酒,独自一人于房小酌至深夜。 及至次日,陈公陈杵臼即与世子姬郑并驾齐驱,疾驰奔赴宛丘而去。进入陈地后不久,世子姬郑提议道:“陈公先回,我且前往首止大营探究一番!”陈公陈杵臼惊疑道:“世子何需以身涉险耶?待到宛丘,一册信简邀其赴会即可!”世子姬郑浅笑道:“无妨!我为王世子,兼受王命,其等奈何我不得!早晚逢面,提前规划,亦有利于和谈!”陈公陈杵臼拱手让礼道:“如此有劳世子矣!”世子姬郑大笑慰道:“王命在先,亦为我首次入世主事,必当倾尽全力!”言讫,领众错道而行。陈公陈杵臼于后拜送,及后亦率队返还宛丘。 这日,齐公姜小白正率众于营巡查,忽闻奏报,言曰王世子拜营请见。周王室久不问世事,王世子缘何突然到访?众人正猜测间,齐公姜小白出言令道:“世子到访,不可慢待,速请至中军大帐侍奉,我等随后往而会见!”言讫,即引众人中军大帐行去。不过多时,齐聚帐中,礼让世子姬郑高座主位,众诸侯伴座左右。齐公姜小白当先开口问道:“不知世子到此有何贵干?”世子姬郑轻笑回道:“闻君多识,特来与君论战。”齐公姜小白复礼谦言道“臣不才,愿与世子探究一番!”世子姬郑恳首应言,继而问道:“凡战之所起,皆不得已也,齐公可知战之为何?”齐公姜小白不假思索道:“为公道,为德义,国乱之是除,民暴之是去!”世子姬胜抚掌示好,进而复问道:“以此战为例,陈室德义尚可,未失公道,公等缘何兴兵耶?”齐公姜小白义正严辞回道:“弃宗媾楚,有失公道,叛盟陷许,有失德义,祸国是为乱,殃民是为暴,陈不当伐乎?”世子姬郑声声冷笑,面漏不屑道:“汝等重兵压境,陈室连楚自保,便言其有失公道?战场失利,同袍战死,全军悲恸,汝等独纠陈罪,却不问指挥失当,便言其有失德行?陈室守土自恃,无有引寇祸国之举,无有菅命殃民之径,爆乱之名更是无稽之谈!齐领联军依此而战,有违兴战之本也!”众皆收声,齐公姜小白更是愧而无言。过之少顷,世子姬郑继又问道:“战之将起,试问何以取胜?”这回,司马公孙兹恃谋出而回道:“我已使之弦黄袭楚之后,以达扰敌滞援之略,除却后顾之忧,我则以势取胜,挥师长驱直下,败陈易耳!”闻罢,世子姬郑一阵大笑道:“扰敌滞援,楚之援兵已抵边境矣!以势取胜?殊不知勇不足恃,用兵在先定谋,联军欺陈已非首次,然则屡次战而无功,即在于此也!”司马公孙兹语塞,世子姬郑趁势续言道:“自古明君贤将,谋之于未战之先者,岂专谋敌求胜哉?战之要旨,亦冀保民而康国,汝等将之战事扩大,更陷弦黄于危地,直是妨财害民,取败之道也!”众皆沉吟不语,司马公孙兹礼而座。世子姬郑饶有兴致复发问道:“夫战,莫大于握其枢。战之枢,名义而已。此役,公又执何之名耶?”谓其此问,许候姜业旋即愤起回道:“陈子无义,陷父身亡,以此联军罪陈,可乎?”世子姬郑亦即作色道:“以一己之私情,而致苍生于不顾,何敢言出于口?”许候姜业默言退下。未了,世子姬郑直身斥道:“枉战之要,师出无名,取胜无道,众皆英豪,何能轻启战事耶?”闻此训斥,众皆垂首默座,齐公姜小白见之礼而告曰:“世子言之有理,今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世子姬称顺言劝道:“箭在弦上,便卸箭下弦,以免铸成大错!”齐公姜小白不甘道:“不战而退,将为世人轻看奚落,直教我等如何涉世处事?”闻及此语,世子姬郑转换面容,轻笑道:“此事好办,联军围城,最不愿与战者,当属颖川陈室也,由我出面劝说陈君,与之来个城下之盟,即可使之诸君不失颜面,不知以为可否?”齐公姜小白闻言大悦,接言拱手道:“如此甚好!”战之厉害,已为其剖析透彻,即知战之无益,余之诸侯亦无异议。世子姬郑心满意得,随即告别诸侯,领众出营前往宛丘。 经由世子姬郑出面,联军伐陈之战,得以由急转缓,最终双方让步妥协,约期会于首止洽商。春二月,气候回暖,王世子及齐侯、鲁公、宋公、陈侯、卫侯、郑伯、许男、曹伯会于首止。中军大帐内,众诸侯围座一处,世子姬郑展颜轻笑,作色先言道:“联军南征,涉事诸侯,尽在于此矣,诸君有何休战之求,大可言之,双方磋商即可,旨在罢兵言和!”此处话音方落,彼处即见许候姜业愤然起身言道:“吾父身死,陈公难逃其责,我只一点诉求,需陈公候檄文悼告我父,文中谓父直抒承错忏悔之情,如若不然,许必与陈,不死不休!”与之两军争战相较,此乃极易之事耳,陈公陈杵臼当即应道:“悼文刻日奉上!”事有小成,世子姬郑悦道:“诸君还有何求?”齐公姜小白借言起身道:“陈公既然识错,我等亦不予以深究,退兵可也,然我此行所耗辎重粮草,陈室需尽数补偿予我!”与之争战,损耗更甚,陈公陈杵臼心中有数,只当是与战耗费矣,但得宁息战事即可,由是欣然应到:“寡人谨当照办!”两事皆得应允,和谈可谓格外顺利,世子姬郑大笑起身,顺水推舟道:“名利皆许诸君矣,不知何日退兵耶?”适时,只见郑公姬踕骤然起身,不忿道:“退兵?楚患不除,我等永无宁日!陈地是为楚室战略前沿,陈公却又与之楚室暧昧不清,他日陈室背盟亲楚,楚室即可借经陈地大举侵犯中原,届时周郑宋鲁尽将曝于楚室虎口之下,此事若不给我等一个交代,我等万难安心退兵!”闻此,陈公陈杵臼叫苦不迭道:“楚室强陈十倍不止,我能奈其何?我不谓其示好交善,先亡者,陈也!”见之此状,世子姬郑出而和言道:“陈公所言亦是事情,论千道万,楚室亦为大周诸侯,盟之可也,诸君以为如何?”郑公姬踕当即不乐道:“荆楚蛮横,其若可以驯服,当初昭穆二王亦不会倾尽全力南征伐!”世子姬郑淡笑道:“我意即如此,武伐不可为,即行文征之略,将之纳入中华文明序列,软化其锋芒,免于同室操戈!”此言一出,众皆言秒,唯余郑公姬踕闷闷不乐。宋公御说乘时进言道:“大略达成共识,何人为使往说楚室耶?”此时,鲁公姬同忙罢邦中事务,业已还至联军大营,司马公孙兹则被命去牟地戡乱矣,见之宋公有问,遂提议道:“此人非陈公莫属也!”陈公陈杵臼则连连摆手辞曰:“寡人恐难担此重任,夹于列强之间,寡人艰难求生如履薄冰,只得左右逢源,因是寡人信誉不佳,我之言楚王恐难信也!然大夫辕涛涂素有德行,于诸侯间美名传扬,寡人之言不及辕宣仲也!”世子姬郑忙问:“此人何在?”陈公陈杵臼不免尴尬道:“为之齐公囚于囹圄矣!”闻言,世子姬郑侧目望去,齐公将小白当机立断道:“既如此,赦其可也!”众皆显钦佩,随即差人提取大夫辕涛涂,命其为使出访楚地。 未曾想,事情进展异常顺利,大夫辕涛涂使楚表明来意过后,楚王熊恽竟未有半句推诿之辞,当即应许成盟交好,并愿与之诸侯携手共进,互不侵犯。至此,诸事尽毕,王世子姬郑及齐侯、鲁公、宋公、陈侯、卫侯、郑伯、许男、曹伯盟于首止。而至盟典之日,却不见了郑公姬踕身影,王世子姬郑使周公召郑伯,曰:“吾抚汝以从楚,辅之以晋,可以少安。”郑公姬踕喜于王命而惧其不朝于齐也,故而拒行盟典。上卿孔詹止之曰:“国君不可以轻,轻则失亲。失亲患必至,病而乞盟,所丧多矣,君必悔之。”弗听,逃其师而归,首止会盟因是草草收场,亦为日后郑室动荡埋下伏笔。 接上所书,楚王熊恽应许成盟诸侯,众皆心悦。然则众皆不知,此乃楚王熊恽缓兵之计也!江汉诸侯蠢蠢欲动,令其惴惴不安,若想问霸中原,必先稳定江汉之所,成盟诸侯使其免于腹背受敌,如此便可大展身手,拓定江汉。由是果断下达调令,将之陈楚边境上数万大军撤回,交由令尹斗子文统领东向伐弦,誓要堪定江汉之乱。行军数日,将抵弦境,令尹斗子文下令落营休整,进而会聚众将商议伐弦放略。未过多时,十数大小将领熙熙攘攘齐聚中军帐,令尹斗子文徐徐而来,落座后挥手抚众低声,问曰:“我等奉命伐弦,然王意简洁,并未名示如何与战?战之规模何如?诸君有何高见?”裨将熊弥戕熬然上言道:“区区弦邑,兵不过万,何敢挡我楚军之锐,我意挥师直下,一战而定!”令尹斗子文摇首相驳道:“将军谋而不深,或将误军也!我今深入敌疆,以客为主,相持旷日,防敌出奇。是以敌虽寡,我亦举众以待之。敌虽弱,我亦坚阵以迎之。其未战也若见敌,已会也若不胜,既胜也若初会。故,杀敌者,常整其兵;追奔者,不过其舍。由是观之,不惟败当防敌,胜亦防敌也。”裨将熊弥戕惊而问到:“强而厚功,弱而厚防,令尹之言,吾不甚明白,敢请为之晰解!”令尹斗子文耐心讲解道:“今以深入敌境言之。我虽客也,久则变主。若不戒谨,恐蹈敌人掩袭之奇。故不但敌众与强当防之,虽或寡弱,未必非冒顿之匿其精众而示羸少也,其防之尤宜加意。未战若见敌,则备之极其周。已会若不胜,则虑之极其至。既胜若初会,则将不骄而卒不惰,故能益整其兵于杀敌之后,纵追而亦不入其伏。此乃不因胜以弛防者也。所以,师出万全,而无一失。朱然终日钦钦,有如对敌似之。”裨将熊弥戕惊诧道:“吾观令尹之意,莫不要与弦久持,似此何日可得凯旋!”令尹斗子文语重心长道:“敌向不明,我未可战,则谨守弗失,待敌之敝而胜之。故宁不胜,毋或陷众;宁久持,毋惑欺敌。凡等此法,千载不磨,从之而或败者,未之有也。吾之苦心,汝等可知否?”上意明朗,众皆不敢冒然行军,遂依令尹斗子文将令,入弦过后步步为营,决不主动寻敌作战。 未曾想,此计一举收获奇效,因其令行禁止军威大盛,所到之处竟无一人抵抗,弦兵尽皆落荒而逃。窥见楚军稳固无懈可击,弦子只得领携亲信家眷奔逃黄地,令尹斗子文兵得以不血刃而下弦邑全境。消息传来,楚室一时声势大振,江汉诸侯无不慌迫惶恐,再无寻衅滋事者,楚与江汉诸侯一时修好,此且按下不表。话分二处,同样是代王征伐,司马公孙兹师牟戡乱,却是别有一番风貌。却说牟室意欲结好鲁室,遂提出与鲁缔结姻亲,意将牟女姬筱出嫁鲁室,而鲁公姬申子嗣尚幼,遂许于司马公孙兹。临了传出牟女姬筱拒婚誓不入鲁,鲁公姬申遂许两万精兵于司马公孙兹,命其入牟问罪。王候联姻,皆为利往,司马公孙兹自然明晓其中道理,无非借机降服牟室,令其向鲁俯首称臣,由是应命而往。然则犹如楚弦一般,鲁牟实力亦相差悬殊,司马公孙兹亦不急于进军,一路稳步行进,一路上少有抵抗,无数日即抵达牟城郊野,破城之时可谓指日可待,为免枉造杀孽,司马公孙兹舍弃强攻之法,遂命三军落营休整,每日于城前列队整训,展示强大军威,意图迫使牟军不战而降。转眼又过数日,城中已然人心惶惶,偷出逃难者不计其数,其中不乏牟城守城军士。谓此,司马公孙兹随即颁下将令,凡于鲁军无害者,一律放任逃去,不可阻拦缉拿。无巧不成书,这日司马公孙兹领得十数骑随从,绕城巡察敌情,行至一溪水边,随见一少女领得婢女立于水边顾影自怜。而见鲁军行来,婢女惊呼而走。少女竟丝毫不慌,闻声侧面,轻望司马公孙兹,二人四目相对,只见少女面若夏荷清丽脱俗,眸如星河靓丽无暇,眉梢间透出一丝俏皮。片刻后,少女回转目光直水面,进而缓步行入水中。虽谓溪流之名,然则水宽涧深,溺毙人畜不在话下,司马公孙兹见此出言问曰:“姑娘何故轻生耶?”少女面不改色回曰:“生亦何欢,死亦何忧!”司马公孙兹续言问道:“敢问姑娘芳名?”少女止步,叹而回道:“将死之人,留名何益!”司马公孙兹轻笑道:“留予姓名,我好寻访家属,奉还尸身!”少女愤恨道:“无需费心!”言讫,续向水中行去。司马公孙兹随即呛言道:“有我在,姑娘今日便寻不了短见!”言罢,挥手授意,数骑随从围将上前,以备随时下水施救。少女怒而水中转身,甩袖嗔道:“我今寻死,与尔何干?汝等豺狼之子,仗得矛锋剑利,侵我土地,毁我家园,不必于此假仁假义!”为将者,性稳如山,此话尚难激怒司马公孙兹,只见其面无波澜笑道:“倒是与我无关,但若姑娘今日说不出轻生缘由,我亦无法做到见死不救!”闻听此言,少女愈加愤懑,略带哭腔控诉道:“想我屈身事鲁,嫁与不识不爱之人,吾宁死也!”司马公孙兹面漏一丝诧异道:“姑娘莫不是牟室公主姬筱?”少女亦即大方坦言承认道:“便是我也,今日落入汝等贼子之手,是杀是剐,悉听尊便!”谓对将娶为妇之人,司马公孙兹立时柔言抚慰道:“公主莫慌,且先上岸说话!”公主姬筱仍旧愤愤不平道:“有话直说,我今死意已决!”司马公孙兹为其释言道:“冤也!将军并非饮血嗜杀之人,我等奉命不可枉杀牟民,公主贵为千金之躯,我等更是莫敢不尊!公主今敢以死明志,想必乃是识得大体之人,当知轻生于事无补,不若留得性命,设法寻得破解之法!”公主姬筱心志松懈,乃含屈哭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恨生于王侯之家,万事不由己!”司马公孙兹旋即将言劝道“女大当嫁,乃为喜事,何苦自忧耶?”公主姬筱伤心落泪道:“人言鲁司马公孙兹惯战沙场,视生命如草芥,性情冷漠无常,嫁与此人,何异死乎?”闻言,司马公孙兹大笑问道:“公主可曾见过将军?”公主姬筱轻摇其首,回道:“异地而居,未曾谋面!”司马公孙兹转而诘问道:“人言未必属实,公主不可人云亦云,何不待得见过之后,再做决断!”公主姬筱心绪稍平,正自犹豫间,闻得一将嘶吼:“公主莫怕,末将前来救架!”原是城门守将,闻得婢女上报,遂领军前来援救。转眼间即至身前,两队人马剑拔弩张,堪将展开厮杀,公主姬筱出言制止,并谓司马公孙兹言道:“汝今所说,不无道理,今日暂且偷生,待见过汝家将军在做决断,若如世人传言,其亦难得我人!”言讫,即随来将行去。司马公孙兹于后喊道:“公主慢走,我必保公主平安无事!”闻言,谓其英雄气,公主姬筱亦于心生起一丝好感,不由得微微回首一瞥,继而策马离去。观其走远,司马公孙兹亦即调转马头回营,还至营区随即命人准备婚事用品。 经得数日准备,司马公孙兹领得三百甲士,弃绝刀剑,换为鼓乐,己则脱下盔甲,换上华服,一行浩浩荡荡,直往牟城而去提亲。牟城朝堂之上,司马公孙兹兹衫锦服,可谓一表人才,言辞彬彬有礼,款款而谈。公主姬筱于堂后密处窥见,堂堂鲁室大司马,竟是前日溪边所遇之人,不由得生起爱慕之心,当日即告父君,愿嫁此人为妻。鲁室数万大军旋即变为迎亲行伍,旬日后护得公主姬筱退兵还朝,鲁牟之争不战而止,终成姻亲之盟。 然大争之世,唯见乱也。话说昔日首止会盟,陈大夫辕涛涂说楚有功,众诸侯问其要何赏赐。因怨郑大夫申且元之反己于召陵,大夫辕涛涂耿耿于怀,时常心恨切齿,想要一消此恨,然则昔日之事各为其主于公无罪,今日亦不便邀功而于众相责,故反其道而行之。大夫辕涛涂乃谓众言曰:“臣昔日献谋失策,好在申公及时纠错反正,未致靓成大错,吾甚为感念其德,冀望郑公城其赐邑!”众人不解,问曰:“今日大夫或功,何赏他人耶?”大夫辕涛涂笑而回曰:“若无申公,暨无今日之功,吾不敢贪功!”事及郑室,郑公姬踕不无担忧,由是问曰:“赏金赐地可也,何故定要行城耶?”大夫辕涛涂应曰:“申公之德,载贯古今,非大城不可彰显!美城之,大名也,子孙不忘,吾因是助子请也!”无事献殷勤,定是非奸即盗,郑公姬踕总察觉不对劲,然又说不出所以然,正值得犹豫不决之际,众诸侯随之借由功德之言,乃为之请于郑公而城之。不管怎样,乍看下来,造城确是于郑有利之事,郑公姬踕虽不意为人挟制行事,然又拗不过众口铄言,只好硬起头皮,当众应承下来。 时过半载,眼见申城将要建成,大夫辕涛涂旋即向上请命使郑,郑公姬踕设宴相待。其时文武群臣汇聚一堂,独未见大夫申且元出席。席始,郑公姬踕提杯相邀,起身致祝酒辞,言曰:“且一喜乐,且以永日,难得聚会,开怀畅饮!”言讫,抬手举樽过顶,与众同饮。饮罢一盏,大夫辕涛涂续酒添杯,进而起身回敬道:“郑陈相邻,祸福相依,我奉陈候之命,今来与郑续交,愿我两邦总结盟好!”郑公姬踕捧杯回曰:“此是自然!”大夫辕涛涂于心感喟,躬身相敬,旋即起身昂首一饮而尽。郑公姬踕举樽环众邀曰:“同饮,同饮!”群臣见状附和,尽皆起身陪饮。与会氛围融洽,酒过三巡过后,大夫辕涛涂恰似不经意道:“申公于我旧交,拟与共饮,今日怎未见出席!”郑公姬踕随言回道:“其今忙于申城建造事宜,无暇赴会。”大夫辕涛涂继又装做不解问道:“公今诏聚会宴,其有何事大过君命耶?”郑公姬踕见言赔礼道:“事出有因,可以理解,还望大夫见谅!”大夫辕涛涂连忙起身还礼道:“臣乃外臣,岂敢强求公之重臣屈驾相见,不过心中犯疑也!”言讫,自罚一樽告罪。众皆以为事了,不料大夫辕涛涂落座置詹,续装不意问道:“不知申公可有几时未曾还朝职事矣!”郑公姬踕此时方才听出话中有话,然其言语尚未偏颇失礼,不便挑明诘问,乃轻言回道:“自申城建造之日起,至今已有半载未曾谋其面!”大夫辕涛涂轻嗯一声,拱手告礼道:“外臣失语矣!”话说一半,很是让人着急,郑公姬踕亦是如此,不由得直言道:“大夫有话但讲无妨!”大夫辕涛涂俯首轻摇道:“外臣不敢,此乃公之家事,不便多言!且臣所想之事,亦只为臣臆测,并无根据!”话至此处,郑公姬踕已然猜知一二,然则还想确认一番,遂拂臂要曰:“恕汝无罪,敢请大夫直言!”大夫辕涛涂故作深沉,谮谓郑公姬踕道:“美城其赐邑,心之所属,将以叛也。”一语言罢,大夫辕涛涂拱手为礼,续言致歉道:“口出无意,望公见谅!”郑公姬踕随即冷笑道:“可知铸建申城,乃是大夫使然,今日口出此言,不免挑拨离间之意也!”大夫辕涛涂旋即争言道:“臣虽无凭,然据臣所知,申公并非匠人,申城有无申公皆可建得,缘何离朝半载,而致朝事于不顾耶?且建城之工匠,皆为精壮军士,申城无人乎,需从新郑大营调取耶?种种行径,郑公自思之!”闻得此言,郑公姬踕心中响起一个声音,千防万防,家贼难防,然则事无实据,只得忍气吞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申城之事,寡人定会使人查明,今日只叙陈郑情宜,勿言其他,诸君共饮!”言讫提杯,满樽烈酒一口吞下。见状,众皆面色凝重,草草举杯相附。宴会气氛,亦由此变得格外沉重,不过半个时辰,便匆匆而散。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夫辕涛涂之言,直似一颗种子,于郑公姬踕心底萌芽生根,欲拔而不能,大夫申且元由是得罪。大夫辕涛涂终得报仇雪恨,亦体会到当日大夫申且元之情,真个是,人后言人是非,果然酣畅痛快。 第076章 骊妇人乱闱 晋丈夫谋国 - 东周策 - 陈义虎 上文说道,于戎妃骊姬步步紧逼之下,太子申生不堪陷害,自缢于新城。紧随其后,戎妃骊姬遂又又开始诬陷公子重耳及夷吾。得知消息后,公子重耳逃往蒲城,公子夷吾逃往屈城。即是如此,戎妃骊姬仍觉不安,晋室四大城池,自居绛城,剪除太子申生而得翼城,然屈、蒲二城还于二公子手中,晋之天下可谓仅得一半。己入晋地蛰伏数十载,仅差一步之遥,以骊待晋之谋即可达成,断不容许二公子坏了心中大业。因是,戎妃骊姬遂又寻计陷害二公子,意借晋公虎威驱除二公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骊姬之乱暨此逐步上演。 公元前655年,秋,余热未消,天气闷热难当,一道奏章自屈城传来,报曰屈城南墙坍塌,系筑城之人偷工减料,本该以泥石实砌而以木料充之,历雨打风吹,木料腐朽木所至致。城防之重,关系社稷,晋公姬诡诸当即下令严查。消息传出,戎妃骊姬旋即嗅到一丝机会,屈城当年监造者是为大夫士偃,若以此为要挟迫其自保,与之合谋构陷公子夷吾,从而促使晋公姬诡诸出兵讨伐,如此即可除却夷吾之患也。宁输一子,莫失一先,戎妃骊姬当即差人召会大夫士偃。过不多时,大夫士偃匆忙赶来,入而见礼,敬曰:“贵妃金安,臣谨应召而来,敢请训示!”戎妃骊姬不慌不忙,谓对婢女轻言道:“赐座!”婢女受命搬过一张椅置于身旁,大夫士偃见状,拱手言道:“臣不敢违礼,若无要事,臣职务繁忙,祈请告退!”戎妃骊姬展颜轻笑道:“妾知卿忠于庙堂,予妾颇有微辞,今召卿来确有要事,不妨座下细谈!”见言,再若推搪便失礼也,大夫士偃拱手致谢,进而落座待言。戎妃骊姬亦不再与之客套,直言问道:“卿可知屈城南墙坍塌一事?”大夫士偃淡言回道:“略有耳闻!”见其处变不惊,戎妃骊姬心中略感钦佩,遂又问道:“君上降诏严查,大夫是为屈城监造者,定然难逃干系,不知道有何打算?”大夫士偃稍显愤慨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臣问心无愧!”戎妃骊姬柔言劝慰道:“大夫忠诚辅国,天地可鉴,妾甚感敬佩!然则众说纷纭,难保护会有不利大夫之言,大夫若因此而折身,岂不冤乎?”大夫士偃拱手谢道:“此事不劳贵妃费心,君上定能明察秋毫,还臣以公道!”见言,戎妃骊姬孤注一掷道:“明察秋毫?殊不知为君为王者,需察军心民意,事有违志而为之时!昔日太子申献胙奉孝,其有何罪?竟落得缢亡新城,大夫是为明白之人,可浅尝其中道理!”大夫士偃闭目反诘道:“论此,其个中缘由,贵妃心中当比臣清楚!”戎妃骊姬敛颜道:“妾自异邦入晋,孤儿寡母夕惕若厉,吾谨为我母子谋得一条生路,敢问妾有错乎?卿若忠于庙堂,当知君上所冀,适而倚此而谋,方不失为正道!”大夫士偃默而无言,拱手以示做答。戎妃骊姬继又不甘问道:“轻则失官,重则身死,卿当真无所畏耶?”大夫士偃无谓回道:“世之万事,诸般皆难,死之至易尔,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若得许国以安,得其所哉!”见其铮铮傲骨,难为死亡相胁,戎妃骊姬遂转而言道:“大夫舍生谋成,晋室幸甚!然,大夫亡则亡矣,若许小人得志而害社稷,此为大夫所愿乎?”大夫士偃惊而问道:“贵妃此话何意?”谓对这般慧臣,一味欺瞒哄骗不可取也,谓有以实相告,戎妃骊姬乃正色道:“而今君上日渐老迈,诸世子业已成人,储君之争已成事实,吾将为儿争得君位,不惜一切代价,大夫若不愿见之晋室战起民不聊生,当助我一臂之力!”大夫士偃面无表情道:“贵妃意教臣下何以行事?”戎妃骊姬直言不讳道:“亦非甚难事!借得此次屈城南墙坍塌事故,愿卿于君前进言,以贪赃枉法之名,问责公夷吾,进而起兵伐罪!如此,我可除却绊脚石,卿亦可免责,助我亦助大夫!”大夫士偃冷笑道:“此等忤逆之辞,我若之告予君上,不知贵妃如何应对?”戎妃骊姬轻笑道:“今日堂内,除却大夫,便是府中之人,方才仅与大夫谈叙家常,何曾言过其他?”闻听此言,此女子心机之深,大夫士偃于心惊叹,由是起身回道:“事非小可,容臣仔细考虑过后,再做决断,臣还有事,且先告退!”戎妃骊姬恳首示可,待其退而行得数步,遂又于后言道:“非友即为敌,大夫若不助我,即违君上之意,乃与晋室为敌,望卿慎思之!”大夫士偃闻言顿步,稍为侧首,却未多言,旋又启步行去。 果不其然,不过数日,晋公姬诡诸即诏大夫士偃入宫问话。诏曰问话,非为责罪,大夫士偃即知调查无果,此次被诏入宫,不过作为监造者往而佐证。却也料到大致梗概浮现,己为监造者难逃其责,遂知此间不乏戎妃骊姬从中施以手段。不过多时,君臣逢面,大夫士偃拜曰:“君上万年,不知诏臣何事?”晋公姬诡诸端座无动,沉声问道:“汝可知屈城南墙坍塌一事?”大夫士偃沉着应道:“臣已知晓!”晋公姬诡诸续又问道:“甚好,屈城是否为汝监造?”大夫士偃大声应道:“是!”晋公姬诡诸旋即声色俱厉道:“汝可知罪!”大夫士偃镇定回道:“臣不知罪从何来?”晋公姬诡诸随即降声道:“如此说来,薪充城墙之事,汝不知耶?”大夫士偃淡然道:“臣知此情!”晋公姬诡诸继又抬声道:“暨知此情,缘何未加制止,莫非夷吾任性而为乎?”大夫士偃闻言否定道:“非也!”晋公姬诡诸面显不悦道:“寡人无意与尔抟谜,汝且从实道来!”大夫士偃紧接话语道:“不瞒君上,此皆是臣使为之!”晋公姬诡诸愠怒道:“汝可知此乃死罪!”见责,大夫士偃稽首而对曰:臣闻之,无丧而戚,忧必雠焉。无戎而城,雠必保焉。寇雠之保,又何慎焉!守官废命不敬,固雠之保不忠,失忠与敬,何以事君?《诗》云:‘怀德惟宁,宗子惟城。’君其修德而固宗子,何城如之?且,三年将寻师焉,焉用慎?”闻罢其言,晋公姬诡诸不禁愕然道:“此话何从说起?”大夫士偃直身拱手道:“昔日,臣在筑城之时,公子要求阔营增编,臣便料定公子将反也!今已三年,公子手下门客三千,且其从乱太子,事发奔屈,反迹已现,即至用兵之时也!”晋公姬诡诸接言反问道:“如是说来,汝非但无罪,反而有功?”大夫士偃再拜言曰:“公道自在人心,臣今有罪否,敢请君上明断!”晋公姬诡诸随言穆色道:“汝且退下,寡人自有定断。”大夫士偃应言而退。晋公姬诡诸独居于堂俯首沉思,大夫士偃今日此番言论,皆在劝己出兵屈城,屈城南墙塌陷一事,顿显微不足道,亦知戎妃骊姬亦有参与,大夫士偃恃才傲物,其能说服大夫士偃相助,暨见驭臣有方实属不易。为君者当有一番手段,晋公姬诡诸因是更加坚定费长立幼之念,由是决意出兵屈城。 不过数日,晋公姬诡诸下达诏命,着贾华为将,大夫士偃辅为参军,领军两万举兵伐罪。事不宜迟,刻日即见两万大师出绛城,奔赴屈地而去。战报迅即传至屈城,公子夷吾亦随之召集门客商议对策,门客冀芮素有贤名,当即上言谏道:“君上举兵来伐,名曰平乱除叛,我若起兵迎击,则成谋反之实,人人得而诛之!我若开城相迎,又恐为之禁锢,及将生死难料!臣谏议,不若举族迁出,还城予君,济得贤名,冀日后朝变,再图大业!”公子面漏难色道:“卿不见太子申生之结果乎?屈城已是我最后立足之地,如若舍之还能去往何地?我之一脉本就是缔翼而来,今日已然退无可退,反便反矣!”谓此,门客冀芮再言劝道:“万万不可!今日若战,即成谋反之实,军心民心尽失;南墙坍塌尚未修复,敌可轻易突破城防;朝势如日中天,我等羽翼未丰,战不得时;失之天时、地利、人和,战之必败也!”公子夷吾弗听,坚决言道;“即便胜而无望,吾亦将拼死一争,决不步太子申生后尘,相较于白绫绕颈,吾宁愿血洒疆场!”门客冀芮一声叹息,拱手接言道:“如若要战,还望公子坚守为上,以待时变!”公子夷吾拂袖抑绝,铮铮言道:“城防不全,何以坚守?既然胜而无望,更当全军出击,以示不屈之心!”人逢绝境之时易失心志,公子夷吾此刻便如此,知其不可劝,门客冀芮当即躬身请退,出而将之族亲移送城外安全之所。 有道是,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见之门客冀芮此般行径,只道弃己而去,公子夷吾亦不理会,旋即引得三千亲兵出城迎战。隔日辰时,两军会于城郊,各自摆好阵行,大战一触即发。观此景象,主将贾华暗自窃喜,其竟舍长取短,弃守出战,将欲挥师直取,却为大夫士偃出言拦道:“待我劝说一番,或可免动刀兵!”必胜之战,不急一时,主将贾华当即应道:“如此甚好!”大夫士偃拨马转身,行至阵前,遮目望向屈军大阵,喊道:“公子夷吾可在?敢请出阵叙话!”绝望之人,生死无畏,公子夷吾亦即大胆行出阵前,回道:“喊话者何人?”但闻对方挚言回道:“臣偃也,今来劝说公子,莫做无谓之争!实力悬殊,胜负已定,若能弃械偷城,君上厚德,定可宽恕公子之罪,可保性命无虞!”公子夷吾大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吾秉执父君之意屈城,忠诚职事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到头来却换得兵临城下问罪,我非太子申生,决不认罪就戮,但求一战,以明心志!”大夫士偃叹而再劝道:“何苦来哉!既有误会,何不随我还朝面君陈述清楚,解开误会即可!”公子夷吾声声冷笑道:“解开误会?大夫未免天真矣!岂有误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我不甘心就命!”听到此处,主将贾华耐心斥道:“休要与之多言,待我将其活捉,届时定然折服!”言讫,阵行催动,兵士促行,大夫士偃无奈只得退居阵中。见此,公子夷吾亦取剑在手,催马徐进,随言命道:“迎战!”转眼间,两军短兵相接,激战于一处。 然则,兵力悬殊过甚,胜负早已论定,战不多时,公子夷吾三千亲兵损失殆尽,余之百余骑亦被围困于一处山坳之中。见此,主将贾华大喜,旋即下令三军,全力一击歼敌余部,务必生擒公子夷吾。眼见得公子夷吾无力抗争行将就擒,千钧一发之际,门客冀芮领得一千死士突破重围,来至公夷吾面前,逢面直言道:“今日一战,公子已然死过一回,亦算了却心愿矣,这番重获新生,当已大业为重!”公子夷吾颓然道:“晋地已无容身之所,吾还能去往何处?”门客冀芮愤言道:“晋地不容吾等,我可去往别邦,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安身?”公子夷吾缓缓回过心神,念道:“我这一走,君上势必迁怒于人,屈城族亲恐难逃一死矣!”门客冀芮让马慰道:“公子勿忧,两军激战之时,我已妥善安置,公子放心便是!”公子夷吾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望之眼前天地,一片茫然,遂又问到:“我等将往何处去耶?”门客冀芮稍加思索道:“此一走,再图大业,需借外邦之力而为,当择强邦寄居!”公子夷吾侧首接言道:“不若先往翟国,及后亲近秦齐,倚二邦之力助我!”门客冀芮换马而乘,按缰谏阻道:“不可!臣料屈城事了,君上定然转向伐蒲,而翟近蒲地,公子重耳势必奔翟,其与公子亦为君位争夺者,一山不容二虎,入翟百害无一利!”公子夷吾微微颔首,继又诚言问道:“依卿之意,我当去往何处?”门客冀芮垂首思之一阵,转而言道:“不若去往梁邑!梁秦相邻,倚秦之强足以自保,待得晋室朝变,可祈秦君助之还晋!”公子夷吾闻言恳首赞成,旋即仗剑大喝一声,纵马杀向晋军。随之又是一番血战,终得突围而出,辗转入得梁地时,从行人员不过二十余骑矣! 屈城之战就此落下帷幕,主将贾华倚强敌弱,全歼叛军,轻取屈城,然则公子夷吾走脱,未尽全功,恐晋公晋公姬诡诸责问,遂请大夫士偃入朝述职。大夫士偃倒也未推脱,径直前往,见得晋公姬诡诸,当即开口请罪道:“屈城一战,堪定判乱,公子夷吾败走梁邑,吾等失职,敢请君上降罪!”晋公姬诡诸闻言沉吟道:“两万精兵,围剿三千叛军,竟还令夷吾可以走脱,不似大夫行事风格,汝等确实失职!”大夫士偃伏地拜道:“终是君上血脉,臣确实留有余地,愿君责罚!”晋公姬诡诸挥手却道:“罢了,终究是寡人之子,走便走了!”言罢一声叹息,沉默片刻续又启首问道:“太子之乱,二子同谋,今屈城已平,蒲城如何处置?”大夫士偃直身回道:“屈城大捷,可乘胜出兵伐蒲,三位公子之中,公子重耳尤其聪敏,断然不会与君为敌,君上随意差使一人,往而取之即可!”晋公即诡诸闻言生笑,转面望向一旁侍人勃鞮,问曰:“汝可愿意为寡人分忧?”恩惠突致,侍人勃鞮连忙跪而谢道:“小人肝脑涂地,原为君上赴汤蹈火!”晋公姬跪诸旋即正色命道:“许汝两万精兵,十日之内,破取蒲城!”侍从勃鞮叩首从命道:“小人定不负君上厚望!”晋公姬诡诸转面望向大夫士偃,复笑道:“十日之内,若未取得蒲城,汝便自行下狱,勿等寡人发话!”只见大夫士偃面色坦然,叩首拜道:“谨受君命!”闻其此言,晋公姬诡诸大笑起身转入后宫,侍人勃鞮更是神采飞扬,取过兵符便去往大营点兵。众皆行去,大夫士偃亦自起身,踱步慢行出宫,抬眼望向天际,不由得叹道:“狐裘尨茸,一国三公,吾谁適从?”言讫,又是一声叹息,随之垂首还府。 时不三日,侍人勃鞮领军行抵蒲邑城下,公子重耳即聚门客商议道:“君上举兵问罪,现已兵临城下,诸位以为如何应?”门客介子推上言道:“屈城乃前车之鉴,断不可出兵迎战,然也不能似公夷吾般逃走!”公子重耳不解问道:“卿欲何为?不妨明言!”见问,门客介子推当即明言道:“臣闻晋军伐蒲,主将是为侍人勃鞮,乃少谋寡勇之辈,我可开城迎进晋军,进而以利诱之,事成,我可续居蒲成城,事败,我等被迫逃亡,德行在我!”公子重耳心有疑虑道:“迎其入城,无异于置身刀砧,我等立可身首异处,是否不妥?”见其迟疑,门客介子推慰道:“公子勿忧,臣已谋划周全,定保公子性命无虞!”公子重耳由是应道:“如此,即依卿意!”稍做准备,以公子重耳为首,一众门客随行,携酒款肉出城迎接晋军,并降命于三军曰:“君父之命不可违,违者吾敌也!”见之此情,侍人勃鞮喜笑颜开,即领三军开入城中。城中早已经备下美酒佳肴靠赏三军,侍人勃鞮作为三军主将,则随众人前往府衙大堂叙话。公子重耳连忙上前答话:“将军使至,不敢怠慢,不周之处,还请见谅!”侍人勃鞮低眼看向公子重耳道:“汝倒很明事理,倒是省却不少麻烦,咱家可于君前美言几分,然汝谋乱之罪不可恕,明还随军还朝,囚至君前!”公子重耳陪言道:“将军所言甚是!”言讫,敬酒一樽,继而言道:“随军还朝,确有不便,小子著有书信一卷,敢请将军带予父君,如若愿意,蒲城之物,任凭将军拿取!”闻言,侍人勃鞮面色突变,伸手擢其衣袪,当面斥道:“放肆!汝当咱家是那为贪财好利之人耶?昔日汝为公子,咱家敬汝三分,今日汝为乱臣贼子,咱家言语间,即可将汝斩于剑下!”言讫,抽剑挥下,将其衣袖割断。众门客大吃一惊,连忙为其求情,侍人勃鞮这才撒手收剑入鞘。公子重耳亦拱手陪言道:“小子失语,明日定随将军还朝,今日当尽地主之谊,犒赏三军!”言罢,众人轮番上前献酒。饮至半夜,满城晋军尽皆酣睡醒,原是门客介子明,提前于酒中加入药石,趁这间隙,公子重耳领得一众门客,赚开城门逃往翟去也。 时至次日午时,晋军士卒方才悠悠醒转,侍人勃鞮这时方知中计,连忙使军追击。然人已走远,追而无功,侍人勃鞮无奈,只得收拾仪仗,领军还朝。询知始末,晋公姬诡诸亦并未降罪勃鞮,只是笑骂大夫士偃阴诈。原来这一切尽在大夫士偃计划之中,不惜以身入局,一番诱导施为,不仅保住了二位公子性命,又不失了君上威严,更保全了自己,当真是为在世界之鬼才。得此大才,晋公姬诡诸岂能无所作为,紧随之一通神鬼操作,使晋直升列强之首,直接改变中原格局。 是年,秋七月末,晋公姬诡诸诏聚众臣行朝仪事,并谓众人言道:“寡人如履君位,至今二十有一载,南征北战半生,少有功绩,然晋仍为列强所困,若要制霸,崤函要地志在必得,虢虞阻途之流,势必清除!寡人业已将近古稀之年,自知余日无多,吞虢灭虞,余生之愿也!”大夫里克当即上言道:“许我三万精兵,五年之内,臣必破虢虞,尽取其地,以慰君上!”晋公姬诡诸摇头不语。大夫荀息随之上言道:“臣以为,大夫里克之法,费时费力且难成事,虢虞互为唇齿,伐其一,另必相援,与作拉锯之争,终是徒劳无功!”晋公姬诡诸闻言兴起,问曰:“大夫有何好高论?”大夫荀息拱手回道:“伐交相辅,还施假途伐虢之法,可以成事!”晋候姬诡诸转面望向大夫士偃,问道:“大夫以为如何?”见上有问,大夫士偃出而回道:“虞有良臣宫之奇,定能窥破假途灭虢之计,因是此人不除,一切皆是枉费心机!”大夫荀息不意驳道:“臣不敢苟同大夫之言,宫之奇者,谏而无方,难为上听,前番施行此计,破虢军,取下阳,可谓大获成功,此番施为亦可同达前功!”大夫士偃礼而谦道:“大夫所言甚是,然则旧计复施,敌必起疑,我等建言献策之时,不可不加以考虑!”大夫荀息默言而退,晋公姬诡诸随之问道:“大夫可有化解之法!”大夫士偃回身拱手答道:“假途灭虢之大略不变,臣意稍作变通,此番假道不予虞公以利,而致礼于大夫宫之奇及侍臣赖为,以此离间虞室君臣!”闻得此言,晋公姬诡诸轻笑道:“大夫果然诡变多谋,即着大夫为使出访虞室,期求达成假途灭虢之计!”大夫士偃跪拜领,出而起行。 时不数日,大夫士偃一行使抵虞城。来至驿馆稍作休整,大夫士偃即携仆从宁安,依照计划前往宫府拜访。穿行过大半个时辰,两人来至宫府门前,大夫士偃上前与之阍者答话:“晋使士偃求见,劳烦通报一声!”见之有客来放,阍者回声稍等,旋即转入府中禀告。在这间隙,仆从宁安存疑问曰:“曾闻大人言,虞士宫之奇,为人公正廉明,我今登门贿礼,其能收否?”大夫士偃侧首回曰:“定难相受,甚或下令逐客!”仆从宁安闻言惊呼道:“知其不授,何必多此一举耶?”大夫士偃笑而不答。这时,阍者转出,礼言道:“大人有请,且随我来!”大夫士偃拂袖礼让,二人紧随其后行入府中。行不多时,便来至大夫宫之奇书房,大夫士偃拱手见礼,言曰:“突然造访,多有冒昧,还请大夫见谅!”大夫宫之奇拱手回礼道:“不敢,大夫出使虞室,不先面君,却来访我,这是为何?”大夫士偃亦即直言道:“大夫于朝素有威望,我意先来拜访,若可为我于君前美言,更利于外臣达成使命!”见其乖戾模样,大夫宫之奇顿生反感,随之冷言道:“大可不必,但谓虞晋有利之事,老夫当积力促成,不知大夫今来所为何事?”大夫士偃陪笑道:“虢室罪晋过甚,今又蠢蠢欲动祸乱晋地,我君寝食难安,今来还为假道而来,还望大夫行之方便,此乃些许馈赠,还望大夫笑纳!”大夫宫之奇声色突厉道:“些许金玉,就想换我一邑之地,大夫未免异想天开矣,本以为大夫是为识礼之人方才许见,不期亦是奸诈小人!”大夫士偃淡然而立,待其骂完,继又拱手陪笑道:“还请大夫受之薄礼,来日于君前顺言,我等感激不尽!”见其耍其无赖,大夫宫之奇怒不可揭,双颊涨红道:“当真是不可理喻,收起汝等这些虚伪,有我在虞一日,汝等休想得逞!”言讫,托杯在手,意为送客。大夫士偃视若无睹,拱手为礼将欲再言,却为大夫宫申手打断,紧随之掷杯于地,大喝道:“送客!”闻之喝声,门外立时拥进四五大汉,将之二人架出了宫府。 出得府来,行于路上,仆从宁安郁郁寡欢,大夫士偃随口问曰:“为何不乐?”仆从宁安嘟囔道:“跟随大人这些年,从未见过大人这般失礼,更别说被人逐出府邸,似此这般,于大人之事何益耶?”大夫士偃大笑道:“老夫所谋,汝岂能晓得?事成六分矣!”眼见得主人如此自信满满,仆从宁安遂亦释然开怀,展颜问曰:“接下来该往何处?”大夫士偃领头行道:“该去造访侍臣赖为矣!”说罢,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漫步朝向赖府行去。得知晋使携礼而来,侍臣赖为兴而召见,言曰:“咱家区区侍者,晋使心中记着咱家,咱家已然受宠若惊,携礼而来,则显生分矣!”大夫士偃拱手笑道:“些许薄礼,不成敬上!”言讫,即着仆从宁安将之金玉奉上。侍臣赖为笑而纳之,礼言回道:“咱家恭敬不如从命,无以为报,但有用得着小人处,晋使尽管开口!”大夫士偃躬身谢过,接言道:“外臣奉命出使虞地,欲再假道伐虢,来日朝会之上,还请大人为我美言一二!”侍臣赖为面漏难色道:“咱家不过区区侍者,不得干预朝中之事,恐爱莫能助也,晋使何不寻访大夫宫之奇相助耶?”大夫士偃佯作失落之状,一声叹息道:“外臣亦曾想过,大人主内,大夫主外,若得之二位相助,则事必成也!奈何大夫嫌礼太轻,将之我等逐出府邸,如今只得寄厚望于大人矣!”侍臣赖为责备道:“大夫怎得如此不识礼数!”见之时机成熟,大夫士偃续言道:“不仅如此,还曾出言中伤大人,当着大人面,外臣实是不敢言也!”侍臣赖为面显不快,接言问道:“其言我何?”大夫士偃故做扭捏状,回道:“其言大人是为害群之马,扰乱视听,祸乱宫闱,终将亡虞社稷!”闻言,侍臣赖为怒不可揭道:“咱家家不曾得罪于汝,汝竟背后中伤,竟说出如此恶毒之言,好你个宫之奇!”见言,大夫士偃假意劝道:“大人莫要动怒,还当以大局为重,同心辅君,铸就虞室辉煌!”侍臣赖为愈想愈气,直言不讳道:“今日可于人前恶语向相,他日即可于君前诬我害国,吾定与之不死不休!”大夫士偃垂首后撤一步,轻言道:“也罢,大人珍重!”闻言,侍臣赖为意识到还有客在,拱礼言道:“多谢晋使相告,及后晋使之事,即咱家之事,吾定劝得君上假道于晋!”大夫士偃快步行至跟前,躬身谢道:“多谢大人,事成之后,更有大礼奉上!”侍臣赖为礼言回道:“勿需言谢,为君分忧,乃咱家分内之事!”见事已成,大夫士偃旋即请辞道:“若无要事,外臣告退矣!”此刻,侍臣赖为脑中尽是大夫宫之奇奸恶嘴脸,心中正思之如何加以报复,见是请辞是以亦未相留,即着门客相送。 出得府来,大夫士偃满面春风,仆从见之贺道:“恭喜大人,事成十分矣!”大夫士偃转面正色道:“岂能如此容易成事,事竞八分罢了!”闻之此言,仆从宁安面漏不解之色,大夫士偃亦未期望其能理解,由是言道:“汝且先回驿馆,打点明日晋见事宜,确保事成十分之数,老夫还需前往拜防一人!”言讫,独自行去。只有要事,仆从宁安心领神会,择道自回。行不多时,大夫士偃来至目的地,乃是大夫百里奚府邸。为之门客引进,大夫士偃逢面见礼道:“大夫别来无恙!”大夫百里奚没好气道:“卿今又来祸害虞室?”大夫士偃接言轻笑道:“真是甚事瞒不过大夫!”大夫百里奚旋即面色凝重道:“汝应知届时我将极力谏阻!”闻言,大夫士偃不以为意道:“为人臣子,理当如此!”大夫百里奚不解道:“既然如此,汝今前来,所为何事?”大夫士偃拱手敬道:“只为告知大夫实情!”大夫百里奚淡然问道:“何为实情?”大夫士偃随之直言相告道:“实情即是,有无大夫谏阻,虢虞两地亦将为晋所并,只是时之早晚也!”大夫百里奚不语。大夫士偃续言道:“今来还有一事,乃说请大夫入晋为士,若得你我共同辅佐晋候,定能成就霸业,暨可名流千古!”大夫百里奚不屑道:“汝当我为何人?逃生怕死之辈?卖主求荣之徒?笑话!”大夫士偃诚请劝道:“大夫甘就埋没满腔治世之才,随同慵主长眠地下!”大夫百里奚固执己见道:“晋室灭虞,而我入晋为士,天下士子如何看我?汝且死了这份心!”大夫士偃无奈叹道:“罢了,大夫好自为之,还望大夫顺应天时!”大夫百里奚拱手作别,不复与言。大夫士偃无奈,只得识趣而退。 次其朝会,虞公姬晤蓄临朝召见,大夫士偃行之君臣之礼,谓上言道:“君上万年,外臣拜上!”虞公姬晤蓄拂请起身,问道:“晋使此来何事?”大夫士偃直言道:“复假道于虞以伐虢,请君惠许!”不待虞公姬晤蓄声言,大夫宫之奇抢而出谏道:“虢者,虞之表也。虢亡,虞必从之。晋不可启,寇不可玩,一之谓甚,其可再乎?谚之所谓‘辅车相依,唇亡齿寒’者,其虞、虢之谓也。”大夫士偃简言慰道:“晋虞,通宗也。岂敢相害?”大夫宫之奇依言涉例子再谏道:“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大伯不从,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为文王之卿士,勋在王室,藏于盟府。将虢是灭,何爱于虞。且虞能亲于桓、庄乎,其爱之也?桓、庄之族有何罪,而晋以为戮,不唯偪乎?亲以宠偪,犹尚害之,况以国乎?”大夫士偃不与争辩,另言道:“虞享祀丰絜,神必据虞。”大夫宫之奇继又循言驳道:“臣听闻之,鬼神非人实亲,惟德是依。故《周书》有云:‘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又云:‘黍稷非馨,明德惟馨。’又云:‘民不易物,惟德繄物。’如是,则非德民不和,神不享矣。神所冯依,将在德矣。若晋取虞而明德以荐馨香,神其吐之乎?”事关重大,虞公姬晤蓄不敢妄作决断,观之二臣争论不休,又恐伤了和气,遂发声止言道:“众卿稍安,此事重大,寡人定会仔细考量,明日再做决断,退朝!”言讫退去,白官自回,大夫宫之奇亦回至驿馆等待。 还至后宫,虞公姬晤蓄心烦不已,遂寻侍者赖为谈话解闷,言曰:“晋虢到底有何深仇大恨,非得争个你死我活,还非得假道于我,搅得满朝文武人心惶惶!”侍臣赖为接言道:“谁说不是,然换个角度来想,可以见得晋人十分重视君上!”此话倒是别出心裁,虞公姬晤蓄由是问道:“此话何从说起?”侍臣赖为回道:“入虢之路,何止经虞一途,晋室大可绕道而往,借道于虞则表明晋人视虞为盟,君上大可不必忧虑!”虞公姬晤蓄心有顾虑道:“然大夫宫之奇朝堂所言,亦不无道理,虞室孱弱,害人之心不敢有,防人之心亦不可无也!”侍臣赖为笑而慰道:“君上所言甚是!如若初借道与晋,确实应该这般想,然则此次乃是二次假道于晋,且初此次假道于晋,君上倚晋伐虢获利颇丰,晋军入虞与我亦是秋毫无犯,可见晋人并无害虞之心!”闻言,虞公姬晤蓄稍慰,面显无奈道:“寡人虽为一邦之君,然则朝政亦非寡人一人说了算,如若朝臣强谏,寡人不得不有所顾忌!”侍臣赖为躬升敬道:“君上之难,小人尽收眼底,有时臣子之言亦非绝对为公,君当有己之判断也!”虞公姬晤蓄好奇问道:“何以见得?”侍臣赖为见势回道:“便拿晋室假道一事来说,君上今若绝晋之念,必将与晋生隙,失却强晋佑护,弱虞何以于乱世立足耶?有道是,保虢未亡,虞先亡矣!”闻言,虞公姬晤蓄当即佳言道:“其言似有几分道理!”侍臣赖为笑而拱手谢道:“君上谬赞!”虞公姬晤蓄转念说道:“昔日,晋使前来借道,赠予寡人好些珍玉良器,怎得此次却是空手而来,却是寡人威严已无矣?”闻言,侍臣赖为随之拱手奏道:“非也!据臣所知,晋使并空手而来,乃为大夫宫之其扣留矣,言曰财迷心窍,恐君上见之,难以做出正确判断!”虞公姬晤蓄闻言大怒道:“寡人于其眼中竟是这般贪婪之辈,简直欺人太甚!”言讫,愤然离去。侍臣赖为于后目送,发出声声黠笑。 隔日,再行朝议,大夫士偃先言问道:“假道于晋之事,不知君上考虑得如何?”见言,大夫宫士奇当即出而谏阻道:“万万不可!晋人贼心不死,意外并虢吞虞,君上明察!”为之昨日之事,虞公姬晤蓄余怒未消,当堂责道:“虞晋盟好,岂有害我之心?今若不许,引得晋军来犯,汝可担当得起?”大夫宫之奇不惧,接言奏道:“若是如此,可使人入虢求援,两者互为唇齿,其定不会袖手旁观!”虞公姬晤蓄肃颜冷言道:“虢虞多生龃龉,临难之时,其不落井下石,我便告天神佑矣!弃弱从强,古来之理,宁信晋,不信虢也!”闻之此语,大夫宫之奇伏地苦劝道:“君上……”不待其言,虞公姬晤蓄打断道:“无需多言,我意已决,许晋假道,晋使可去复命矣!”见上如此执迷不悟,大夫宫之奇哭而诉道:“虞不腊矣,在此行也,晋不更举矣。”见此,大夫百里奚将欲出而上谏,忽闻虞公姬晤蓄扬声斥道:“大胆宫之奇,朝堂之上,竟敢妖言惑众,执亡国之辞,着即罢黜官职,逐出虞城!”闻得此言,大夫百里奚默然而退。见此场景,大夫士偃随即添笑上言道:“君上英明,臣且还晋复命,愿晋虞永休盟好!”言讫拱手而退。虞公姬晤蓄亦即拂袖而走,留下满堂文武不知所以然。是夜,大夫宫之奇以其族行。大夫百里奚亦已看出虞室不可救药,自此避居于府,再不为其谋。 秋八月甲午,晋公姬诡诸帅军亲征,领军四万经由虞境而上,围虢上阳。晋公姬诡诸问于士偃,曰:“吾其济乎?”大夫士偃对曰:“克之。”晋公姬诡诸又问曰:“何时?”大夫士偃自信对曰:“童谣云:‘丙之晨,龙尾伏辰,均服振振,取虢之旂。鹑之贲贲,天策焞焞,火中成军,虢公其奔。’其九月、十月之交乎。丙子旦,日在尾,月在策,鹑火中,必是时也。”冬十二月丙子朔,晋室灭虢,虢公醜奔京师。师还,馆于虞,遂袭虞,灭之,执虞公及其大夫百里奚。得此两邑之地,晋室济身强邦之列,争霸之途,更进一步。 第077章 秦羊皮换相 齐六邦伐郑 - 东周策 - 陈义虎 上文说道,晋灭虢虞,尽得崤函之地,此地是为晋室西出之路,亦是秦室东境要冲,掠过崤函即可长驱直入,直抵秦都雍城,秦公赢任好为此甚感不安,抵制晋室西出唯一之法,便是攻取河曲,形成交错之势,与之互相牵制。公元前654年,春二月,风和日暖,东风浩荡,大地一片绚丽与灿烂。秦公赢任好趁时起兵,四万秦室精兵自西向东,直奔河曲而去。 如此大规模行军,很难做到不为人知,战报随之传至晋室朝堂。晋公姬诡诸即诏众臣商议,问曰:“秦军大举东进,卿等如何看待?”大夫荀息紧言上奏道:“毫无疑问,当是为晋而来!”晋公姬诡诸微微点头,肃颜续问道:“其欲掠我何处耶?”见问,大夫里克出而回道:“观其大军行进方向,当是河曲之地也!”晋公姬诡诸环顾众臣问道:“我当如何应对?”大夫荀息进言道:“我今吞并虢虞之地,打通西出通道,于秦威胁颇大,秦军东出乃在意料之中,只是秦军来得如此之快,确实令臣始料不及,而今势成骑虎,避无可避,不若放胆一战,以此稳定西北局势!”晋公姬诡诸犹豫不决,举目望向大夫士偃,问道:“士卿以为如何?”大夫士偃见问回道:“臣不敢苟同与秦一战,晋今方才崛起,便与强邦为敌,胜则深陷战争泥沼,败则势颓一蹶不振,不若与之商洽议和,强强联手,共举大业!”大夫荀息驳道:“秦晋终将难免一战,今我吞灭虢虞,士气大涨,兵锋正盛,不趁此时挫败秦军,更待何时?另外,秦之重心,乃在西北戎狄,尚无暇顾及中原之争,今日一战,我等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何以不敢战?”大夫士偃不语。大夫里克见状,出而请道:“臣不才,愿往退秦!”晋公姬诡诸回首问曰“秦居西垂,与戎争战不止,人皆好勇斗狠,性情彪悍豪放,此番交战,大夫可有几成胜算?”大夫里克激动上言道:“敢请君上下诏,假我三万兵马,定教秦军有来无回!”闻之此言,又见众臣别无异论,晋公姬诡诸方才下定决心,命道:“甚好,即着大夫里克为将,领军三万出征,务必迎头痛击秦军,教其再也不敢侧目窥伺晋地!”此言一出,群情高涨,众大臣高声附和。大夫里克受过兵符,当即应命前往绛城大营点兵出征,秦晋大战,一触即发。 过不数日,秦军亦接获前线战报,闻知晋室举兵来迎,秦公赢任好当即叫来副将赢岐,谓其言道:“命汝引三千兵马,沿洛河溯水而上,佯攻虢地上阳,吸引晋军主力往而救之,我则引军密行,偷袭河曲!”闻言,副将赢岐应诺受命。秦军随之分兵而行,一部由副将赢岐帅领,大张旗鼓往上阳进发,一部由秦公赢任好帅领,昼伏夜行秘密进逼河曲。而见秦军变向行进,晋军果然中计,大夫里克命之三军转向救援上阳。到得上阳,两军相峙于城前,却见秦军只有数千之众,对之上阳亦是围而不攻,大夫里克满腹疑虑,却也不敢轻易出战,只因未见秦军主力,恐出而遇伏。如是两军对垒上阳,七日无动,秦公赢任好则利用这七日之机,横扫河曲,尽取其地。战报传至上阳,大夫里克大呼中计,痛斥秦军无道,即要领军往而击之,却为晋公姬诡诸传书制止,言曰:“河曲已失,救之不及,上阳要地,勿得再失。”大夫里克只得作罢,遂奉命坚守上阳。 还说绛城晋宫,晋公姬诡诸召见大夫士偃,谓其言道:“大夫果有先见之明,寡人悔不听大夫之言,致有今日之败,咎由自取也!”大夫士偃上言慰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君上不必过虑!”晋公姬诡诸恳首问道:“事已至此,大夫以为该当如何善后?”大夫士偃拱手回道:“与之和亲,缔约成盟!”晋公姬诡诸叹道:“也罢,败而弱言,便由大夫操持此事!”大夫士偃受命而出。 不日,请盟书简送至河曲秦军大营,见之晋有议和之意,秦公赢任好自知,以秦之力尚难对抗晋室,目前秦之重心仍在西北戎狄,中原之争有道是能免即免,由是见好即收,应许晋室和亲之请。 得之秦人应许,大夫士偃随即着手和亲事宜,为表晋无犯秦之心,乃续修虞祀,且归其职贡于王,和亲公主择定为晋太子申生姊也,而在择定楞伽人员时,大夫士偃起了小心思。深夜,大夫士偃来至绛城大狱,与见大夫百里奚。逢面道安,大夫士偃晦言道:“大夫胸怀济世之才,不当困于囹圄,当出而治世,今有一遇,可使大夫脱离劳狱,愿否?”大夫百里奚轻言道:“适不为士于晋,可也!”大夫士偃接言道:“今秦晋和亲,伯姬远嫁,其为君后遗孤,付予他人,我不放心,惟寄望于大夫,保其周全!”闻言,大夫百里奚笑道:“卿知我重情义,今赦我生还,我必以死相报,著我入秦,亦不过制秦之法也,汝当我不知?”大夫士偃轻笑道:“双退长于大夫身上,其往何处,我岂能干预?惟愿大夫助我以成秦晋之好!”大夫百里奚正色道:“大争之世,何来永久之好?你我分事两邦,终有相争一日,卿无悔乎?”大夫士偃淡笑道:“大夫尽情施为,我之幸也!”言讫,转身而去,大夫百里奚默然泪下。 春三月,秦迎妇于晋,大夫百里奚及虞,以媵伯姬赴秦。行至半途,大夫百里奚谓对伯姬言道:“吾受大夫所托,护送公主入秦,此番恐有负所托也!”伯姬闻言回道:“大夫不必愧疚!出行之时,士卿亦曾谓我言过,若大夫有意离去,望我不要阻拦,大夫自行其是可也!”大夫百里奚叹道:“知我者,大夫士偃也!入秦,必与晋为敌,吾不意为也?大夫赦我大恩,老夫无以为报,述予公主数语,将来示于秦君,可成秦晋之好!”伯姬礼而谢道:“妾受教矣!”大夫百里奚旋即面受其语,伯姬不时点头寓知。是夜,趁得看守松懈,大夫百里奚隐身于林间,隔日一路南下,直赴楚地而去。 走脱一媵嫁侍从,还是一老叟,众皆并未在意,护送公主入秦事大。过不数日,迎亲队伍抵秦,秦公赢任好依中原之礼与之完婚。侍寝之时,伯姬谓之身旁秦公赢任好言道:“晋候老矣,时不多年,群公子在外,可择一扶持,使之亲秦结好,可免秦君后顾之忧,专心致力于戎狄之事也!”秦公赢任好闻言惊叹,赞曰:“夫人不愧为大家闺秀,果然见识超群!”伯姬笑而娇嗔道:“纺纱织布,妾身在行,可论政局时势,非妾之能也,此乃他人教我耳!”秦公赢任好连忙问道:“何人所授?”伯姬见其神情紧张,亦即敛笑道:“乃媵嫁侍从,虞大夫百里奚是也!”秦公赢任好紧言问道:“人在何处?”伯姬茫然回道:“其志不在秦,业已走矣!”秦公任好惊呼坐起,叹道:“夫人误我大秦也!”言讫,翻身下塌,随手抓取一件衣衫,便往外走。伯姬楞在塌上不知所措,国之大事,其也不敢多问。 出得寝宫,秦公赢任好诏见值守大将赢岐,命其连夜召集人马,追寻大夫百里奚。秦公赢任好当其面再三嘱咐道:“不得用强,需礼请而来!”见之秦公赢任好神情紧张,大将赢岐不敢怠慢,连声应诺,领命而去。然而天下之大,何处寻也?大将赢岐领人原路返回,一路寻访探问,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探知大夫百里奚遁走楚地宛城,为楚鄙人执之。大将赢岐旋即回报,秦公赢任好获知,将以重金赎之,又恐楚人识其才,进而留为己用,乃使人谓楚曰:“吾媵臣百里傒在焉,请以五羖羊皮赎之。”楚人遂许与之。当是时,大夫百里奚年已七十余。秦公赢任好释其囚,与语国事。大夫百里奚谢曰:“臣亡国之臣,何足问!”秦公赢任好柔言慰曰:“虞君不用子,故亡,非子罪也。”固问,语三日,秦公赢人好喜出望外,授之国政,号曰五羖大夫。大夫百里傒让曰:“臣不及臣友蹇叔,蹇叔贤而世莫知。臣常游困于齐而乞食铚人,蹇叔收臣。臣因而欲事齐君无知,蹇叔止臣,臣得脱齐难,遂之周。周王子颓好牛,臣以养牛干之。及颓欲用臣,蹇叔止臣,臣去,得不诛。事虞君,蹇叔止臣。臣知虞君不用臣,臣诚私利禄爵,且留。臣两用其言,得脱,一次不用,及虞君难:是以知其贤。”秦公赢人好闻言大喜,使人厚币迎蹇叔,以为上大夫。 及后,秦公赢任好拜大夫百里奚为相,任其职司左庶长,并任大夫蹇叔任职右庶长。二臣辅佐秦公,谋无不当,举必有功,倡导文明教化,实行“重施于民”之仁政,内修民生,外图霸业,进统一西北地区,开地千里,促进秦室崛起。 闲话少叙,话转楚地,失之大夫百里奚,楚王熊恽亦自后悔不已,然而木已成舟,悔之无用矣,乃将目光转向邦内。今灭弦邑,堪定江汉之乱,于楚大利,楚王熊恽遂聚群臣商议楚室今后走向,问曰:“寡人履职君位十有八年矣,暨得诸君之功,国力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然入主中原之霸业,仍旧止步于江汉!众卿谓此有何高见?”申公斗班闻言请命道:“臣请将令,再度出兵北伐,制服陈蔡,困郑成奴仆,屈周降楚,为大楚霸业更进一步!”楚王熊恽不置可否,令尹斗子元随即上言道:“臣以为,制霸大业,非一日可成,急不得,还当徐图之!此前数番北伐,皆为诸侯联军迫退,一味蛮力用武,只会加剧楚与诸侯之间隔阂,致楚陷入孤立无援之境,届时楚将困于重围,社稷危矣!”楚王熊恽微微颔首道:“寡人之意,亦是如此,只是中原诸侯,皆为利益之徒,无有真心亲楚助我者,寡人甚为烦恼!”令尹斗子文笑道:“王上入主中原,不为利乎?”闻言,楚王熊恽含愧浅笑,拂手请道:“大夫高论,还望不吝惠言!”令尹斗子文续言道:“以楚之力,尚无能武力兼并天下,所谓霸业,暨使诸侯听我号令也,我则只需恩威并施,吞并弱者,贿盟强者,许之以利,以武促盟!届时,天下诸侯或盟我,或臣服于我,无人再敢驳楚之意,则霸业可成也!”楚王熊恽点头称是,倾身向前问道“具体如何实施耶?”令尹斗子文回道:“今江汉已定,再往北进,便是郑周!此两地,一为战略要地,一为王畿重地,我若出兵伐之,必将引得诸侯联军反制,需令其与中原诸侯反目,我往而诸侯无救,诸侯往而我救,使之祈楚荫佑相护,则郑周可平矣!”楚王熊恽兴起,续问道:“如何使其衅于中原耶?”令尹斗子文见言相授道:“诸侯惧其投楚,以失南鄙战略要地,我可主动示好,引得诸侯猜疑,进而举兵伐之,如此大事可成也!”楚王熊恽闻言大喜,乃谓群臣道:“何人可为寡人分忧!”大夫屈完出而请道:“臣愿往之!”楚王熊恽点头示可,随言道:“大夫曾以一己之力,舌退八邦联军,若得大夫使郑施谋,事必成也!使郑之资,不论贵贱,任卿取之!”大夫屈完躬身致谢,叩首领命。 春三月末,大夫屈完一行首次使郑,郑公姬踕将其晾于驿馆十余日不闻不问,大夫屈完倒也不恼,既不返楚,也不肇事,整日于驿馆静候。最终,郑公姬踕碍于礼数,只得应请召见。入而觐见,大夫屈完行之君臣大礼,郑公姬踕闭目轻言道:“楚使此来何事?”大夫屈完回道:“闻知去岁郑地蝗虫为害,以致秋粮欠收,经之越冬消耗,恐稻种存留不足,今春耕将近尾声,楚王怜惜百姓疾苦,命臣前来郑地恤灾,赠君千担稻种,以应春耕之急!”谓其好意,郑公姬踕旋启双目,诚言谢道:“楚王好意,寡人愧领矣,待得今秋丰收,寡人定将双倍奉还,以报楚王馈赠之情!”大夫屈完笑颜应道:“不急一时,楚室连连丰收,余粮足以飨食,还粮之事,待郑丰实之时再说!”恐其另有所谋,郑公姬踕挑明道:“楚使可有所求?”大夫屈完连连摆手,笑道:“别无所求,只愿百姓安好,外臣使命已成,且先退矣!”言讫,拱手请退。见此,郑公姬踕意外大感意外,即命行人大夫将其礼送回楚。 及后数月,大夫屈完又以庆生吊唁为名,数度出使郑地,郑公姬踕对之楚室亦是愈加亲善。而此间种种尽为各方斥候探知。此处单道齐室,闻得斥候奏报,齐公姜小白为之甚感忧虑,遂召右相管夷吾商议,问曰:“近来,郑与楚室暧昧不清,恐其投楚引狼入室。失之郑室战略要地,宋、卫、周等势危,必遂郑投楚,楚则不费吹灰之力,尽的江南半壁江山!我欲向郑用兵,以示惩戒,相邦以为可否?”右相管夷吾摇首劝阻道:“战则殃民,频繁举兵,只会加速民心失散,迫其离齐亲楚,则失初衷也!”齐公姜小白微微点头,续问道:“相邦有何高论?”右相管夷吾回道:“楚人怀柔,齐则倚德,可去信佳赞郑室御楚之功,并资以厚礼,使之与楚生缝,则可破解当前困局,致楚拢郑之谋落空也!”齐公姜小白闻言大悦,当即应言而行,去信郑室。 不数日,书致郑室,另有十车粮资一并抵郑。郑公姬踕展卷而阅,信曰:“书以致念,郑公惠鉴!君僻守南境,御楚图谋中原,守卫王室,荫护社稷,功莫大于此也!吾甚感念,致君些许薄礼,聊表敬意,望君不忘初心,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等亦当勤勉励己,与君一道,尊王攘夷,复现文武盛世!”阅罢,郑公姬踕弃置于案,嗤言道:“此时知郑之重矣?昔日,寡人苦劝诸侯敌楚,众皆畏难怯险,拒不受我之意,今江汉失陷,陈蔡倒戈,济郑直面楚患,却署寡人与楚为敌,致郑之社稷于不顾,可笑至极也!”上卿孔詹随言上谏道:“君言谬矣!齐拥中原,携领诸侯,楚僻一壤,独木无援,君今所为,乃弃众求寡,违逆世之常情,于郑不利也!”郑公姬踕冷笑道:“我今直面楚患,楚不欺我,即为我求,余皆无关紧要,齐人要想寡人亲随,除非先溃楚军,否则决无可能!”上卿孔詹拱手欲待上言再谏,郑公姬踕挥手止道:“此事不必再论,卿且退还齐人送来之礼,寡人还未到乞食之时!”言讫,愤然而去。上卿孔詹只得应命绝齐之好,退其所资财物。 屈尊示好,却为人以小人之心度之,齐公姜小白惊诧万分,进而怒斥道:“竖子无礼也!”旋即召来司马王子成父,即要举兵伐郑。右相管夷吾闻知讯息,急忙赶来劝阻,言曰:“今若举兵伐郑,则合楚人之意也,其将不战而虏郑室臣民之心,使之心甘情愿为楚驱使,齐则尽失汉东屏障,还望君上三思而行!”齐公姜小白余怒未消道:“依相邦之意,该当如何?”右相管夷吾回道:“络郑,乃谋福于中原也,非齐一家之事,可联名诸侯共往说之,其若任不悛改,再行举兵不迟!”齐公姜小白没好气道:“寡人便依相邦最后一次,其若不思悔改,寡人惟有以武胁从也!”有相管夷吾拱手承命。 夏中五月,齐、鲁、宋、陈、卫、曹六邦使者共会新郑,郑公姬踕知其所来为何,是以拒见列邦使者,后迫于朝臣谏奏,乃召陈使单独觐见。入而会面,郑公姬踕当先讥道:“陈蔡见风使舵之流,竟也遂齐说教寡人离楚,殊不知陈楚媾连堪郑多矣,有何颜面立于吾前!”陈使辕涛涂不以为意,淡笑道:“陈虽亲楚,但也尊齐,齐公之命,不敢不从!另外,陈楚结交,诸侯默许也,陈乃异姓诸侯,且居东南僻壤,非战略要地,但得楚人绝由陈地北上,陈便无过!而郑不同,与王同宗,又为王畿门户,乃战略要冲,失之汉东屏障全无,楚人便可直捣洛邑,进而挟天子以令诸侯,中原危矣!”闻言,郑公姬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凭郑之力与楚相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寡人还不如盟楚为佑,祈续宗祠!”陈使辕涛涂告慰道:“郑公大可放心,齐公宽仁厚德,倡导尊王攘夷,定不会使郑独面楚人!”郑公姬踕冷笑道:“既然如此,便待齐军履郑之时再议,寡人静候佳音!”陈使辕涛涂正色诘问道:“今日绝齐之请,即与天下为敌,此为郑公所愿乎?”郑公姬踕亦即扬声驳道:“非我欲于天下为敌,乃天下欲与我为敌也!”闻其此言,陈使辕涛涂知其不可说也,当即拱手请辞。郑公姬踕亦即拂袖而退,朝会不欢而散。 次日,各邦使者引自回,上表君前。各诸侯谓此一片斥责之辞,齐公姜小白顺应时势,一简檄文邀集诸侯联军伐郑。夏六月,诸侯伐郑,围新郑,以其逃首止之盟故也。郑公姬踕连夜召集群臣,商议退敌之策。昏暗朝堂之上,郑公姬踕冷面问道:“诸侯不义,掌握天下兵马,不去伐楚,却来攻我,众卿可有退敌良策?”上卿孔詹出而上言道:“君上昔日绝齐之好,便应想到今日之难,唯有开城献降,谦逊敬上,承错罪己,期求诸侯原谅,或可逃过此劫!”郑公姬踕冷哼一声道:“其今无故伐我,还需寡人俯首认罪,万难从命!”大夫孟堵上言劝道:“君上还当以社稷为重,如若君上拉不下脸面,臣请为使调停双方,期求罢战言和!”郑公姬踕愤然道:“寡人颜面价值几何?此乃关乎国之颜面,今若为人踩在脚底,郑便难有立身之日矣!寡人决意迎战,定要教其知晓,郑非好欺也!”大夫虞师叹而上言道:“也罢,无可免战,便就与战!”郑公姬踕悦道:“大夫之言,甚合我意,不知可有退敌之法?”大夫虞师拱手上言道:“敌我实力悬殊,直面迎战,必败无疑,我可据城坚守,一面寻敌议和拖延时日,一面差人出使楚地寻援破敌,如此获有一线生机!”郑公姬踕自顾言道:“昔日,楚军大举伐郑,大夫施之此法破敌,今日倒施逆行,还施于诸侯联军,定可助我脱困!”大夫拱手而退。郑公姬踕当堂令道:“寡人诏命,着上卿孔詹领军紧守新郑,大夫虞师与敌洽商周旋,大夫孟堵出使楚地求援,望我君臣齐心合力,共度危难!”众臣齐声附和,退而各司其职。郑室上下难见得精诚团结,一致对外。 上卿孔詹依据地利之便御敌于城下,令其短时间无法突破城,大夫虞师趁势与敌谈话拖延时间,大夫孟堵则马不停蹄赶往楚是求援。闻知郑人使至,楚王熊恽旋即召见,慰曰:“郑使远道而来,鞍马劳顿,本应为卿接风洗尘,奈何郑使急于觐见,寡人只得失礼矣!”大夫孟堵上言道:“外臣唐突,确是事出有因,今诸侯联军数万之众围困新郑,郑室社稷危在旦夕,还王望楚王怜我百姓之苦,速往救之!”楚王熊恽面漏难色道:“寡人今与诸侯,不意插手中原纷争,郑使还是另想办法!”大夫孟堵跪而央求道:“我今命悬一线,惟楚室可救也,但得楚王援我,我愿南面称臣!”楚王熊恽嗫嚅少顷,进而抚慰道:“此事重大,待我与之朝臣商议过后再作决断,郑室且回驿馆稍候!”言讫,差人护送大夫孟堵出宫。待其走不多时,楚王熊恽召见令尹斗子文商议,问曰:“令尹之谋初见成效也,今诸侯围郑,我是落井下石取郑,还是济危扶困救郑耶?”令尹斗子文回道:“郑乃兵家必争之地,我便取之,亦难据守。不若解郑之危,使之念楚之德,及后为我所用,则为上策也!”楚王熊恽恳首道:“大夫之言甚是,寡人这便回复郑使,不日出兵援郑!”令尹斗子文紧言拦道:“不可!联军势大,与之硬碰,难有胜算,我意围许救郑。许乃齐之盟邦,其若不救,则失人心,联军势必瓦解,其若救许,则郑安矣!”楚王熊恽抚掌赞曰:“令尹高谋,寡人受教矣!”言讫,即命侍者传诏申公斗班,命其领军两万北出伐许。 秋初七月,申公斗班奉命出征,两万精兵浩浩荡荡开出郢都,直奔许地而去。战报传至许室,许候姜新臣自知不能敌,当即致信齐公姜小白求援。接获信简,齐公姜小白大骂道:“荆楚贼子,坏我大事!”随后,齐公姜小白寻来右相管夷吾,直面问道:“楚人围许,救是不救?”右相管夷吾亦即直言回道:“救!”齐公姜小白愤而言道:“救则需兵,兵往许地,郑地该如何?”右相管夷吾为其辩析道:“两害相权取其轻,今日未能取郑,他日再取不迟,然则许陷于楚,齐则永失许矣!另外,许为盟邦,不救则失信,失信则诸侯难驭,齐之霸业亦就无存矣,联军顷刻间亦可瓦解,届时郑室无虞,齐则见险,此即楚人所求也!”齐公姜小白切齿道:“楚子竟如此歹毒,寡人恨不能生啖其肉,但就如此退去,寡人实是心有不甘!”右相管夷吾劝道:“联军围郑,臣知楚人定回干预,只是不知道楚人将要如何干预,今只楚人所向,则好施谋划策,亦未不是好事!”齐公姜小白接言请道:“相邦教我!”右相管夷吾回道:“楚人围许救郑,即是不敢与我联军交战,因此我可分兵以伐,令其疲于奔命,数战则士罢,数胜则君骄,夫以骄君使罢民,则国安得无危?故楚必败也!”齐公姜小白点头示可,随之言道:“便依相邦之言,且先救许。”言讫,即告诸候,拔营起兵,转向救许。 闻知诸候联军起兵赶来救许,楚军围许之目的业已达成,本应就此退兵,奈何申公斗班却起了小心思,来都来矣,怎么空手而归?趁得联军未至,申公斗班遴选死士二十余人,并其偷入许城,伺机焚许宗祠。半夜火起,许公姜业以为楚军攻入城中矣,连忙登城查视,却见楚军按兵不动,申公斗班自阵中转出,谓其言道:“今日围许,略施惩戒,他日再来,必将覆汝宗庙,汝当从情诫之,莫要与楚为敌!”言讫,领军退去。不日,齐公姜小白领军援至,许公姜业心下稍安,大摆宴席犒劳三军。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时不半月,联军退去,许公姜业浑浑噩噩,如失魂落魄般,每每忆及那夜大火,无不心惊胆战,无数次夜梦中惊醒,令其憔悴不堪。 还说郑室,楚室围许救郑,联军尽退,郑得续享社社稷,郑楚关系因是愈加亲密。庆功宴上,郑公姬踕资楚以粮草,楚人还郑以嬖女。其有一女,名曰燕姞,待之众人酒至半酣处,此女取得一株兰草,于郑公姬踕眼前晃动,笑而谓其言道:“余为伯鯈,尔祖也,天予栀兰于我,以是为尔而子,兰有国香,将嗣宗祠!”一语言罢,魅笑更甚。若在平时,此语便有犯上作乱之嫌,而此时,郑公姬踕业已酒至麻痹处,神情恍惚间,醉言醉语道:“吾好兰也,时而梦之,汝即吾兰也!”遂一把将其拥揽入怀,予之草兰为符,是夜幸之。 郑室又一次于列强欺压下险中求生,却因此引发更大危机,而此时,郑公姬踕沉侵于胜利喜悦之中,却是索然无知。郑之欢欣雀跃,却深深刺激到另一此番缝劫诸侯,便是许室。思之眼下处境,齐室远隔千里,楚室虎踞在侧,趟若再有前番景象,齐室遥不可及,楚则覆手间,便可断许社稷,许候姜业为此夜不能寐。思来想去,惟有如郑室一般亲楚,或可有一线生机,许候姜业由是决意盟楚。楚许几番争战,早已仇深怨重,突然示好请盟,其定不允,需得有人从中撮合放可,然则何人为适耶?许公姜业思遍周遭诸侯,认定蔡侯姬肸是为最佳,首先蔡许相邻,且其与楚室邦交甚好,若能得其相助,必可成就许楚之好。想到此处,许公姜业再也按耐不住,当即摆架南下,亲自使蔡相请。 路行数日,许公姜业使抵新蔡。闻知许公亲至,蔡侯姬肸厚礼相待,亲自督办接风宴迎请许公。席间,许公姜感念蔡候礼遇,取酒相敬道:“寡人何德何能,敢当蔡候如此厚礼?无以为报,借酒一樽,先干为尽!”蔡候姬肸笑而举樽作陪道:“许公过誉矣!礼遇嘉宾,乃主家之本分也,许公不必介怀!”言讫,两人倾樽同饮。落杯于案,许公姜业拱手续言道:“不瞒蔡候,此次前来,确是有事相求!”蔡候肸拱手回礼道:“许公但说无妨!”许公姜业瞥首叹言道:“许之社稷或将断于我手也!”蔡候姬肸惊而问道:“许公何出此言耶?”见问,许候姜业摇首叹道:“只怪寡人思之不周,几番从齐伐楚,而致楚人怨许,欲置死地而后快。齐虽亲许,亦曾几番施救,然远水难解进渴,楚若突然发难,许则亡矣!”蔡候姬肸从言叹道:“弱邦之殇,寡人何尝不似如此!”许公姜业猛然昂首道:“至少蔡楚交好,可保一时安宁也!”蔡候姬肸颓然苦笑道:“可知蔡楚之好从何而来?始由城下之盟也!”许公姜业慰道:“夹缝求生,难之难也!”言讫,举杯邀饮。酒烧心肺,许公姜业泪眼婆娑道:“许将步蔡之后,与楚交好,不知可乎?”蔡候姬肸回问道:“许公深思也,一入此途,则将受制于人,难自立矣!”许公姜业自饮一樽,叹道:“许室百年基业,万不能毁于战火,假使宗祠有续,惟此一途也,敢请蔡候从中撮合!”蔡候姬肸告慰到:“也罢,寡人愿为许公引见,只是将要委屈许公矣!”许公姜业不解道:“何意?”蔡候姬肸回道:“楚室势强,我等弱邦,万难与之对等谈话,惟余屈身事之耳!”许公姜业拱手接言道:“谋利于社稷,寡人甘受此辱!”蔡候恳首应道:“善!”言讫,举樽相邀,誓曰不醉不归。二人视酒如水,连杯下肚,趁兴豪状狂语,一抒胸中不忿,过了今日,便无这般遐畅矣! 冬十月,闲来无事,楚王熊恽与之大夫逢伯聚而论兵。楚王熊恽问曰:“何以胜而无失?”大夫逢伯见问回曰:“居常虑变,处易备卒。屯营者,务持重。临敌者,贵合谋。接战者,先示形。纳降者,须防伪。袭人者,顾本营。伏兵者,视地利。攻众者,解其心。陷坚者,孤其势。远征者,警其赴救。追奔者,防其分兵。突进者,矢石在前。无粮者,乘饱以战。卒遇敌者,不可妄动。见异物者,不可辄发。过险阻者,不可不速。遣间谍者,不可不密。军中大要无出于此,良将能之,故胜而无失。”楚王熊恽闻之嘉言道:“大夫高才,寡人受教矣!”一语言罢,便闻侍者前来奏报:“蔡候并许公姜业请见!”楚王熊恽不以为意道:“宣!”未过多时,蔡许二人来至面前,只见蔡候姬肸步行在前,许公姜业则于后两手反绑,嘴衔玉璧,一众大夫身着孝服,十数甲士抬棺随行。楚熊恽惑而问曰:“这是因何?”蔡候姬肸见问回道:“许公自知负楚,特来请罪!”楚王熊恽敛言望向许公姜业道:“汝今知错矣,不觉晚乎?”许公姜业去璧回道:“罪楚,乃在寡人一人耳,任凭楚王处置!但望楚王垂怜世间疾苦,赦许臣民无罪!”楚王熊恽不语,圜首问向大夫逢伯道:“大夫以为如何处置?”大夫逢伯拱手回道:“许今敢效仿微子之行,可见其诚!昔日,武王克殷,微子启如是。武王亲释其缚,受其璧而祛之。焚其榇,礼而命之,使之复归其所。”闻言,许公姜业跪而叩谢,楚王熊恽复视其面,仍旧不发一言,缓步向前踱其面前,举手先祛其壁,进而释其缚,肃颜轻语谓其言道:“寡人观苍生之面,今赦汝之过,望汝引以为戒,及后诚事楚室!”许公姜业拱谢道:“楚王厚德,吾谨待臣民拜谢!”闻言,楚王熊恽一阵大笑,即命焚棺置鼎,宴请蔡许。举鼎宴客,乃是至高礼仪,蔡许有幸,亦是不幸矣。席间,楚室君臣无不爽朗大笑,蔡许二人却是战战兢兢殷勤献酒,弱肉强食之像凸显无余。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楚室不费一兵一卒降服许室,引得中原诸侯更加忌畏楚室,因是各方蠢蠢欲动,犹见纷争更甚矣! 第078章 父踕前御敌 子华后篡权 - 东周策 - 陈义虎 话说郑室连楚谋退联军,获罪于天下诸侯,世人皆欲伐之而后快,依照齐公与之诸侯所商,分而伐之,累敌疲败,鲁室因是当先举兵。为何齐军未动,鲁师先出耶?此事还得从头说起。 公元前653年,春正月,小邾子倪犁来行朝,鲁公姬申殷切召见,会而问曰:“邾子使鲁,寡人幸甚,不知此来所为何事?”小邾子倪犁来泣而请道:“鲁公救我?”突见此状,鲁公姬申茫然不解,紧言问道:“此话何从说起?”小邾子倪犁来止泣拭泪道:“自联军为之郑楚谋退,邾子曹籧篨窥见郑楚强势,遂媾和郑室出兵,欲并倪邑,我之社稷不保矣!”鲁公姬申轻言问道:“子需寡人何为?”小邾子倪犁来言道:“愿君助我退敌!”鲁公姬申犹疑道:“寡人方才退兵还朝,亟待休整,恐爱莫能助也!再者,此乃邾子家事,寡人不便过问!”小邾子倪犁来言道:“如此,倪将无存矣!”言讫,哭之愈甚。鲁公姬申面漏无奈之色,只得伴同一声叹息。而见鲁公姬申无动于衷,小邾子倪犁来旋即伏地拜道:“既然如此,容我斗胆直言,邾子并倪,滥将无存,届时邾并三家,其势不下于鲁,及后假借郑楚力东进,鲁室将何抵敌耶?”闻及此言,鲁公姬申随即面色转柔,慰道:“也罢,且待寡人与朝相商,邾子先行回朝,静待寡人佳音即可!”而见事有转机,小邾子倪犁来亦不再纠缠,将言请辞而走。望其退去身影,鲁公姬申于后五味杂陈,战将复起矣! 次日早朝,鲁公姬申将之此事和盘托出,问曰众臣道:“事及鲁室,众卿何意?”见问,大夫姬友出而上言道:“臣以为,邾并三家,于鲁大害,当从小邾子之请,出兵相助!”鲁公姬申顿道:“可我方才归来,大军尚不及休整,军心士气皆不稳,如何再战!”司马公孙兹出而言道:“君上勿忧,臣等遵师长之命,有进死之荣,无退生之辱,身受殊赏,上光父母,下及妻子,子其勉旃,军心大震,士气高涨,可堪一战!”鲁公姬申任有顾虑道:“即便如此,然郑、楚、邾三者,沆瀣一气,以我一军敌三邦师劲旅,恐难力所不及也!”大夫姬友进而献言道:“无妨!邾伯可由邾子牵制,楚由齐室联军管束,我只需击溃郑室,还首联合邾子,还击邾伯,则事也成矣!”鲁公姬申微微点头,续问道:“天下局势,纷繁复杂,倪邑偏居山东,多国接壤之所,众皆垂涎三尺,今若纳其为我属邦,届时诸侯不平,则当如何?”大夫姬友笑言道:“我今奉齐候之命伐郑,谁人敢有异议?若有,便教问道齐室!”闻言,鲁公姬申喜逐颜开,佳道:“甚善!”言讫,即命众臣备战,不日亲领大军伐郑。 春二月,鲁公姬申亲自挂帅,领军四万伐郑,司马公孙兹副之,大夫姬友随行参军。另一边,战报已然传至郑公姬踕手中,大夫师虞上言道:“鲁今来伐,必为倪邑而来,我等谋划邾并三家,即是为东拓铺路,切不可为其所乱!”郑公姬踕无奈叹道:“大夫所言,寡人何尝不知,只是以郑之力尚难胜鲁,谋邾东拓之事,只得搁后再议矣!”大夫师虞力谏道:“若郑邾联手,北可抗齐,南可御楚,郑室方得振兴,游弋于列强之间,而不为所制,还请君上慎重其事!”郑公姬踕面无,问向上卿孔詹道:“郑可胜鲁乎?”上卿孔詹应言回道:“举全国之力,可与一战,胜算七成!”郑公姬踕冷笑道:“举国一战?还无必胜之把握,届时任一诸侯趁火打劫,郑则亡矣!”上卿孔詹随即又言道:“不若请楚助我,必可大胜鲁军!”郑公姬踕敛颜道:“期人相助,必先予人以利,且不说楚今为齐所制无暇顾我,即便其将相助,我又将应人以何耶?另外,诸侯掠郑之心不死,郑室与之冲突日趋常态,何能事事指望他人?”众臣默言。郑公姬踕续又言但:“倒让寡人想起陈使辕涂涛之言,亲齐敬楚,内外兼修,很是贴合郑室目前处境,亦是郑室唯一出路也!”大夫虞师上言问道:“君上意欲何为?”郑公姬踕字字珠玉回道:“络而请合!”众皆茫然,窃窃私语。郑公姬踕续言道:“邦交征伐,无非为利,鲁今伐郑,亦是如此,许之以利,其自退矣!”闻言,上卿孔詹忧道:“鲁今来势汹汹,其能受利自退乎?”郑公姬踕轻笑道:“寡人坚信,其未蠢到与郑殊死一战,郑虽弱鲁,然欲胜郑,却也不易!”闻得此言,上卿孔詹拱手致谦道:“臣失言也!”郑公姬踕环谓众臣道:“谁愿待我使鲁,说成此事!”见问,大夫孟堵出而回道:“臣愿往!”郑公姬踕恳首示可,当堂受其符文使节。大夫孟堵受命而退,又见邦交风云矣。 此时鲁军已至郜地,大夫孟堵往而拜见。鲁公姬申亲自接见,问道:“大战在即,郑使此来何干?”大夫孟堵承言回道:“适为止战而来!”鲁公姬申笑道:“郑室逆势而行,罪及天下,何以止战?”大夫孟堵亦即轻笑道:“联军困郑,不得已而为之,谋生而已,万不敢罪及天下!”闻言,鲁公姬申转身欲走。大夫孟堵急忙伏地拜道:“吾君知错矣,嘱我待其向公请罪也!”鲁公姬申止住身行,回首言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汝且还告郑公整军备战,不日寡人即至!”大夫孟堵紧言道:“郑知非鲁敌手,特来请和,望鲁公应许!”鲁公姬申回身落坐,诘道:“尚有自知之明!请和见城,汝等诚意何在?”大夫孟堵陈言道:“现有金玉一箱,以做见面之资,鲁军此番出征粮草,皆由郑室偿付!”鲁公姬申不屑道:“寡人不却缺些许钱财,要想请和,便迁出新郑!”大夫孟堵镇定道:“鲁公说笑,新郑是乃郑室根基,此举却是不可?”鲁公姬申面转肃穆,怒道:“汝亦知新郑乃郑室根基,却不之倪乃邾子立足之本,竟媾和邾伯欲并其地,其心可诛也!”见言,大夫孟堵坦诚上言道:“吾君业已承诺,不再过问邾地事宜!”鲁公姬申怒火稍息,仍旧不依不饶道:“此事可以原宥,然汝等勾结楚人祸乱中原,却是不可饶恕!”大夫孟堵诚而谏言道:“吾等知错矣,及后愿与诸侯同德一心,奉行尊王攘夷!另外,郑室何德何能,敢劳鲁公亲征,更兼季友、公孙兹两位重臣相随,假使宵小乱及鲁后,则郑之过也!”闻及此言,鲁公姬申确有一丝心悸,然却不失态度,秉言回道:“寡人伐郑,亦非为鲁,而为天下讨不公也,今不战而退,则失信于天下也!”闻言,大夫孟堵面色沉重,缓缓起身,直视其面道:“吾今再三致谦,鲁公为何不依不饶,当真想与郑室一战耶?郑室立国虽不足百年,然经郑室三公经营,今辖地千里,拥兵十万,为国而战,吾等誓死不退!”鲁公姬申闻言懵然,大夫姬友出而道:“非我君不依不饶,乃见佐郑室之诚也!今即见诚,便就退兵也。”使命达成,大夫孟堵拱手相敬,旋即礼辞还郑。随之,鲁公姬申与之大夫姬友商议,论定以鲁一国之力,难以全胜郑室,不若卖个人情,更避免无畏牺牲,乃受贿而退。 郑室虽退鲁军,却也再难插手邾地之事,而见郑室退避,倪邑又有鲁室撑腰,邾公曹籧篨无奈,只得罢了合并三家之念,进而退师境内。 有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鲁师方才退兵,齐又举兵来犯。春三月,齐齐公姜战白亲领数万精兵南下伐郑,战报传至郑室,郑公姬踕不胜其烦,乃效前番退鲁之法,使之大夫孟堵往而说之。冀望兵不入境,大夫孟堵即刻起行,一路往北疾走,于石门大营,得见齐公姜小白。入而拜会,大夫孟堵直言问道:“郑室何罪于齐,致公今又兵戈相向?”齐公姜小白冷峻道:“媾楚围许,为祸中原,此即郑之罪也!”大夫孟堵辩道:“许室被围,实非郑室授意,乃楚人自为也,公何不问楚之罪耶?”闻言,齐公姜小白厉目视之,铮铮言道:“楚师围许,实则为郑,其根源仍在郑室。郑室不屈,楚患难除,则天下不安也!”大夫孟堵接言苦笑道:“郑室何能,敢不屈从?郑室从未声称与楚缔盟,行政往来不过是为惠农通商,实无祸乱中原之心。昔日联军围郑,籍楚相援亦是迫势而为,还望齐公从情谅之,今我两邦罢战言和,郑愿从齐安邦治世,永世不悔!”齐公姜小白拂袖冷哼一声,言道:“郑室罪重,天地不容,岂能凭汝唇齿翕合之间,便可一笔勾销?寡人奉公举兵,如不能安天下之心,万难退兵!”大夫孟堵随言问道:“何以安定天下之心?”齐公姜小白言辞决绝,回道:“投敌叛国,其最当诛,唯以匪首祭天,方得天下宽宥!”大夫孟堵惊而言道:“此即亡郑也!可有回旋余地?”齐公姜小白僵颜回道:“除此别无他法!”大夫孟堵悻悻言道:“齐公怎能如此不近人情,直欲……”齐公姜小白挥手止言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汝且回告郑公,整军与我一战!”言讫,差人送客。大夫孟堵无奈,只得一声叹息,落寞而退。 回至新郑,大夫孟堵如实上奏,郑公姬踕当堂大骂道:“齐贼无情!”上卿孔詹上言道:“既不能强,又不能弱,郑将毙也。”大夫师虞随即上言道:“国危矣,请君下齐以救国!”郑公姬踕愤慨道:“其今言之凿凿,誓灭郑室,寡人下齐又有何用!”上卿孔詹劝道:“谚语有云,心则不竞,何惮于病?畏首畏尾,身其馀几?君不试行,怎知无用?”郑公姬踕当即嗤道:“汝不闻孟卿之言,其欲以匪首祭天,寡人下齐还有命乎?”上卿孔詹紧言上奏道:“既如此,臣这便整军备战,与敌血战到底!”郑公姬踕拂袖止道:“莽夫行径,于国无益,非万不得已,不可施行!其欲祭天,吾便予首耳,看其还有何由伐郑!”闻此,众皆言道:“不可!”郑公姬踕轻笑道:“众卿莫慌,寡人自由主张,且稍待数日,寡人定叫齐军不战而退!”闻之,上卿孔詹谶言道:“战事迫在眉睫,敌军不日将抵城下,臣唯有率军死战也!”郑公姬踕申手指道:“汝且据城而守,无我命令,不得出城应战!”上卿孔詹应诺而退。郑公姬踕继又差人诏请申公申且元,言曰:“新郑危急,着申公还朝退敌,寡人翘首以盼!”使者受命而去,众臣亦皆退避,郑公姬申独立大堂,不禁漏出一抹歹笑。 时不三日,申公申且元应诏抵达新郑,径入宫中谒见郑公姬踕,逢面拱手问道:“君上诏我何事?”郑公姬踕遮面回道:“齐师伐郑,危在旦夕,想予汝借得一物退敌,不知可否?”申公申且元坦言问道:“君上欲借何物?”郑公姬踕支唔道:“寡人不知从何说起。”申公申且元拱手敬道:“君上直言即可!”郑公姬踕突兀启首道:“欲借申公项上人头一用!”闻言,申公申且元惊道:“臣无罪!”郑公姬踕转而垂首叹道:“寡人何尝不知也,不然怎能安心使公戍边,而经年不问,且不辞辛劳筑建申城,为我郑室建功树业,申公忠职谋国,堪为郑室柱国基石!”申公申且元惊魂未定道:“既如此,君上何以欲置臣于死地!”郑公姬踕甩手叹道:“寡人亦是迫不得已,齐今伐郑,欲以匪首祭天,意在亡郑,寡人无奈只得出此下策,献将卿首,以达齐室之意,绝其伐我之由,从而署其退兵也!”申公申且元怒道:“欺人太甚,臣愿领军迎战齐军,护郑社稷!”郑公姬踕面色哀怨道:“郑室势弱,难以敌齐。也罢,于卿索首,确实要求过甚,其要寡人首级,这便削而予之,济其退兵之后,汝等可以安守社稷!”申公申且元连忙拱手道:“万万不可!”郑公姬踕置若罔闻,抬手示意道:“敢借爱卿长剑一用!”申公申且元跪地祈罪道:“臣知错矣!”郑公踕不语上前将其扶起。申公申且元随之续言道:“起初,楚人伐申,臣有宠于楚文王。及文王将死,乃谓臣曰,“唯我知汝,汝专利而不厌,予取予求,不汝疵瑕也。后之人将求多于汝,汝必不免。我死之后,汝必速行。无適小国,将不汝容焉。”果不其然,致有今日之殆,知臣莫若君,弗可改也已。”郑公姬踕执其手,含泪道:“寡人有愧于卿也!”申公申且元深吸一口气,坦然道:“为国捐躯,在所不惜,只愿君上安康,郑室社稷长存,有朝一日为我复仇!”郑公姬踕猛得点头,怨道:“他日,郑室复兴,寡人定将罪齐以报卿!”申公申且元脱手后退一步,咣当一声掣剑在手,笑谓郑公姬踕道:“臣,先行一步!”言讫,贴剑于颈。郑公姬踕闭目垂手,绦忽转身。随之一道寒光闪过,申公申且元闷哼一声,倒于血泊之中。 次日,大夫孟堵受命再次出访齐营,上见齐公姜小白,奉以一只木匣置其面前,面色凄冷谓之言道:“此即齐公所求也!”齐公姜小白轻启木匣,旋即面漏惊愕之色,许久方才回过神来问道:“此为何意?”大夫孟堵拱手回道:“暗中勾连楚人者,即是申公申且元,今申公已死,与楚联系已断,天下可安矣!”闻言,齐公姜小白怒道:“汝欺我无知耶?区区一介臣子,如姬踕授意,敢与楚勾连?”大夫孟堵躬身拜道:“此事追究到底,齐公亦难逃罪责。”齐公姜小白拂袖斥道:“与寡人何干。”大夫孟堵直面述道:“昔日,联军伐楚,齐公嘉许申公献策有功,乃赐其申邑筑城,殊不知美城其赐邑,将以叛也。”齐公姜小白不耐道:“兹此,亦是郑公监管辖不力所致,及有同谋之嫌,罪责难逃!”大夫孟堵愧怍道:“吾主郑公业已幡然悔悟,诛杀投敌叛国之徒,献其首级于公前,以佐郑室改恶从善之诚!”齐公姜小白讥讽道:“杀一属臣,便想息兵宁事,未免太过天真矣!”鉴此,大夫孟堵直身问道“齐公如何才肯罢兵?”齐公姜小白冷言道:“除非呈上姬踕首级!”大夫孟堵亦即拂袖拒道:“绝无可能,郑公无罪!”齐公姜小白紧言威胁道:“多说无益,会师与我一战!”大夫孟堵抬手负臂,高傲道:“便就战矣,为国而战,郑室男儿不惧一死,齐室不义之师,无可胜也!”言讫,两人对视良久不发一言。末了,齐公姜小白展颜大笑道:“能屈能伸,方显大丈夫本色,方才一番试探,果见郑室尽皆真男儿也!”大夫孟堵语气转柔道:“郑人恶战,但不怯战!”齐公姜小白垂首告道:“罢了,今昧楚首恶已除,天下复归安宁,寡人便就退兵也!”闻及此言,大大孟堵躬身敬道:“齐公英明,天下幸甚!”言讫,惠齐以礼,以为郑齐修好故。齐公姜小白照单全收,时不数日,便就退兵还齐也。 然,列强并起,人皆心生制霸之念,大争之世,何来天下安宁一说?秋七月,齐公姜小白继又以尊王攘夷之名,召聚诸侯甯母。鲁公姬同、宋公御说、陈世子款应邀而往,与会成员,皆是郑周邻邦,其实质还是谋郑故也。郑公姬踕业已看出端倪,因是会聚众臣商议,问曰:“齐聚诸侯,会盟甯母,众卿如何看待?”世子姬华上言道:“定是谋郑故。”谓其心意想通,郑公姬踕笑而问道:“何以见得?”世子姬华拱手释道:“齐鲁伐郑失利,自是心有不甘,此次会盟者皆是洛东列强,若说与郑无关,谁能相信?”闻言,郑公姬踕微微点头,续言问道:“可有破解之法?”世子姬华见问回道:“无能置身事外,便就涉事其中,郑亦赴盟甯母,即是破解之法!届时郑亦诸侯盟邦,盟而谋友未曾闻也,依此以绝诸侯谋郑之念,郑则安矣!”郑公姬踕犹疑道:“郑未受邀,何以赴盟?”世子姬华紧言道:“足系我身,我可不请而往!”郑公姬踕挥手言道:“有违礼也!”世子姬华接言轻笑道:“齐鲁伐郑之时,可存礼乎?诸侯轻郑之时,可存礼乎?世道崩殂,人心不轨,礼制荡然无存矣!”郑公姬踕为之说服,顿首言道:“汝之所说,亦有几分道理,不若试行之,谁可为使,赴盟甯母?”世子姬华请道:“儿臣推举此法,不若使之儿臣前往!”其为世子,恐诸侯执其为质,于郑不利,郑公姬踕因是良久无言。世子姬华随又言道:“父君可是担忧儿臣为人所执,继而质以迫郑?如此大可不必!甯母会盟,世人瞩目,齐及诸君皆好仁德,断然不会违礼拘我!”郑公姬踕这才安下心来,由是允道:“既然如此,便就使汝赴会甯母,如若事成,汝功不可没!”世子姬华大喜,当即拱手领命,受罢符文使节,即就退下办理赴盟事宜。 时不数日,世子姬华领得十数随从摆驾起行,循道缓向甯母而去。路行于野,世子姬华眉头紧锁,侍者见而问道:“世子可有身体不适?”世子姬华回道:“无有不适,因何问此?”侍者见问回道:“吾观世子面色不佳,故有此问,世子无事便好?”旅途沉闷,世子姬华遂与之闲聊起来,侧首问道:“汝随吾多久矣?”侍者笑而回道:“自小人选入世子府,已随世子十载矣!”世子姬华点点头道:“吾待汝如何”侍者敬道:“世子待小人犹如家人,小人没齿难忘!”世子姬华叹道:“十载光阴,转瞬即逝,今之郑室早已是物是人非矣,吾之心里话,唯有谓汝述之一二也!”侍者谢道:“此乃小人荣幸也!”世子姬华回首,随言问道:“依汝看,吾等此去何如?”侍者面漏钦佩之情回道:“诸侯怨郑,此去定然凶险重重,世子舍身为公,真乃治世贤良!”世子姬华笑道:“汝高看我矣!”侍者诚而言道:“事实如此,绝非小人恭维!”世子姬华面转严肃道:“吾今此去,只为我也!”侍者满面迷惑道:“小人不解!”世子姬华轻言问道:“父君几时不曾访见母后矣!”侍者想定回道:“约摸四五年矣!”世子姬华续问道:“又有几时不曾与吾晤谈矣?”侍者思而回道:“据小人观察,除却朝堂之上与谈,私底下确是少有问询世子,及上次见君上与世子言,已是三年前矣!”世子姬华冷笑一声,又问道:“父君续弦几何?”侍者直言道:“大小妃妾十余位,犹宠贵妃燕姞也!”世子姬华面色凝重,复又问道:“汝可曾听闻兰以待国之故?”侍者诚而相告道:“小人略有耳闻,大抵是说燕姞之后,是为郑室后世之君。”世子姬华一声叹息道:“汝今明白为何我要冒险前往甯母会盟乎?”侍者点头回道:“小人似有所懂,世子乃为君位所谋也!”世子姬华恳首道:“我若再不有所行动,真就将之君位拱手让人矣!”侍者见言会意回道:“生为世子人,死为世子鬼,小人全力拥护世子!”世子姬华悦而笑道:“吾先休憩片刻,汝去携引车队加快行进。”侍者拱手应命,旋即扬声催促人马加快步伐。 与路无话,经历数日跋涉,世子姬花一行使抵达甯母。闻其使来,齐公姜小白满面疑惑,问向右相管夷吾道:“寡人有邀郑室乎?”右相管夷吾直要回道:“不曾相邀!”齐公姜小白鄙夷不屑道:“其来为何?”右相管夷吾稍加思索道:“臣如未料错,其必为郑而来!”齐公姜白摆摆手道:“我今会盟便为谋郑故,其若与盟,我等盟而为何?着即拒而劝离!”右相管夷吾谏阻道:“不可!我今奉公行盟,来者皆为客,驱之恐寒诸侯示好之心,不若许之以盟,且行且看!”齐公姜小白应道:“也罢,便依相邦之意,增设行辕将之安顿下来。”右相管夷吾应命而去。及此,原先四邦会盟,现变成五邦会盟矣。 不过数日,陈鲁宋三邦陆续抵至,除却陈公陈杵臼因病使之世子陈款出席,鲁宋皆是君主亲至。见之人众到齐,齐公姜小白遂召诸侯总账商定盟约。勿用半个时辰,五君齐聚总账,齐公姜小白起首先言道:“此次会盟要旨,乃在祛除楚患,王室安定,诸君有何想法,不防直言。”而见世子姬华在场,众皆害怕言语有失,是以良久无人应言。见之此状,世子姬华赫然开口道:“祛除楚患,关键症结乃在郑室,小子以为,郑室不定,余皆空谈!”此言一出,众皆鄂然。齐公姜小白亦是大感意外,由是顺其话语问道:“何以见得?”世子姬华坦言回道:“郑处四战之地,及楚北上门户,若此门户一开,中原危矣!而今,郑室与楚暧昧不清,深为诸侯担忧,因是郑室不定,楚患难祛!”闻言,齐公姜小白笑而称赞道:“天下大势尽默于胸,世子见识卓著,此即我等今日聚首之由也!”话即说开,众人亦就无所顾忌矣,鲁公姬申先言问道:“既知症结所在,可有良方施治?”世子姬华不假思索道:“施治之法,众皆心中知晓,便是冀郑尊周离楚,与之诸侯一心南顾,无需小子再行赘述矣!”待其言罢,世子陈款循言复问道:“汝为郑世子,既知我等聚而谋郑,汝今为何而来?”世子姬华笑道:“诸候之虑,即我之忧,吾今前来,是为解众所虑也!”闻其所言,齐公姜小白兴起问道:“汝将如何解我之虑?”世子姬华转面回道:“祛楚良方虽有,却差之药引,我今便是携药引而来!”见言,宋公御说不解问道:“此话何意?”世子姬话为其释道:“郑之所以昧楚,是为洩氏、孔氏、子人氏三族把持朝政,执意盟楚而制中原,父君亦莫能违之!如若诸公可以助我除去三族糜祸,并胁迫郑公禅为于我,我则居郑以为诸君内臣,署郑尊周离楚与之诸候交好,诸公所虑尽解,可谓无所不利也!”宋公御说闻言嗤道:“汝为郑世子,且不说言之可信否,单说汝之忤逆行径,我若助你,天下如何看我?”世子姬华不屑置辩道:“宋公之君位亦是予兄取得,今日有何颜面说我?”宋公御说不悦,大声斥道:“小儿无礼,此子在此,我即罢盟!”言讫,转身离去。世子陈款亦即责道:“小子包藏祸心,必将天怒人怨,某亦不与为伍!”言讫,退去。世子姬华将欲出言辩驳,却为鲁公姬申以言压制道:“居之于国,而谋乱其国,古之第一人也,言可信乎?”言讫,亦自摇首而去。世子姬华悲观万分,坐而愤慨道:“尽皆庸碌无识之辈,不可与谋!”齐公姜小白因言慰道:“世子方才所言,却是有悖道德,此事亟待慎重商榷,汝且先回行辕休歇,待我再寻诸君讨论过后,再做定夺!”言讫,差人送其还归行辕。人去账空,齐公姜小白踱步账内,垂首思之方才之事,心中似有所谋。 过不多时,右相管夷吾应召入见。窥见齐公姜小白踱步账内,神情犹疑不定,知其有要事相商,右相管夷吾遂拱手直言问道:“君商召臣何事?”闻言,齐公姜小白止步回道:“方才世子姬华有言,欲求我等为其谋郑,寡人认为可图,将欲许之,相邦意下如何?”右相管夷吾连忙谏阻道:“臣闻之君以礼与信属诸侯,而以奸终之,无乃不可乎?子父不奸之谓礼,守命共时之谓信。违此二者,奸莫大焉。此子奸恶之徒,助之害人害己也!”齐公姜小白不甘道:“诸侯有讨于郑,未捷,今苟有衅,从之不亦可乎?”右相管夷吾再言谏阻道:“君若绥之以德,加之以训辞,而帅诸侯以讨郑,郑将覆亡之不暇,岂敢不惧?若总其罪人以临之,郑有辞矣,何惧?且夫合诸侯以崇德也,会而列奸,何以示后嗣?夫诸侯之会,其德刑礼义,无国不记。记奸之位,君盟替矣。作而不记,非盛德也。君其勿许,郑必受盟。夫子华既为大子而求介于大国,以弱其国,亦必不免。郑有叔詹、堵叔、师叔三良为政,未可间也。”齐公姜小白闻释然,礼敬道:“幸得相邦诫告,寡人险些犯下大错矣!”右相管夷吾拱手致谢。心结打开,齐公姜小白顿感万分精神,与之信步行出大账。 次日,诸侯再次齐聚大账会商,齐公姜小白谨待诸侯告知世子姬华,言曰:“吾等今日会盟,是为尊崇礼制德行,汝之无德无信之人,若许会盟其中,如何昭示世人?如何教导子孙?汝之秽言,我等一致裁决,不予采纳!”言讫,即着甲士将之世子姬华拥出盟会,护送出甯母。见之此状,在场诸侯无不欢欣鼓舞,对之齐公姜小白极力拥护,甯母得以顺利举行。 盟会遭驱,世子姬华只得悻悻而归,郑公姬踕则早已获得密报,对于甯母盟会之上,其之一言一行,尽皆了如指掌。还朝述职之时,郑公姬踕冷言问道:“盟会如何?”世子姬华回道:“诸侯轻郑,不予会盟!”郑公姬踕厉目诘道:“及诸侯轻郑,亦或是汝轻郑耶?”闻其此言,世子姬华料其尽已知晓,遂坦言道:“父君既已知之,又何必多问!”郑公姬踕怒而斥道:“汝今为我郑室世子,竟勾结外邦为祸郑室,监守自盗,汝究竟作何想也!”世子姬花亦即怒道:“汝等君臣离经叛道,招至连年战祸,与我之举动有何区别?我今矫枉纠错,何罪之有?”郑公姬踕语重心长道:“寡人行事或许有所差池,到底是为郑而谋,寡人心安理得!倒是汝,种种行径皆为私情,不惜祸乱社稷,不觉有愧乎?寡人终将撒手人寰,郑室亦终将为汝承嗣,汝却急不可耐,勾结外族加害于我,可为孝道乎?”世子姬华厌闻其言,拂袖作势道:“自古有言,忠孝两难全,事已犯下,但凭处置!”闻及此言,郑公姬踕勃然大怒道:“孽子,时至今日浑然不知悔改,寡人留汝何用?着即驱离新郑,永世不得还朝!”闻言,一队甲士拥入大堂,世子姬华未再,拱手礼罢便随甲士行出。有道是虎毒不食子,郑公姬踕瘫坐于君位之上,举手捻额痛不欲生。满堂文武寂然无声,大夫孟堵趁时进言道:“齐室甯母会盟,郑室总该有个态度,不知君意下如何?”闻言,郑公姬踕勉力起身,回道:“择得合适时机,汝便使齐求盟,此事到此为止,勿得再提,退朝!”言讫,即于侍者搀扶下退入后宫。见此,众臣亦即受命而退。出得宫来,世子姬华自知郑室已无立足之地,遂赴成周洛邑以求栖身之所,暨知郑室宫闱之祸为期不远矣! 秋九月,曹伯班卒。其在位不过九年,却会盟诸侯征蔡、伐楚、攻郑,存邢救卫,安定王室,贤德之名昭示海内,因是谥曰曹昭公。昭公在世之时,及与鲁室邦交最为要好,鲁公姬申受之讣告痛心不已,乃告大夫姬友道:“曹伯在世,泽披诸侯,今日故如,当使诸侯尽往吊唁!”大夫姬友应诺称是,当即受命出使列国。首站来到齐室,得见齐公姜小白,大夫姬友敬道:“今曹伯薨没,天下哀怜,齐室尊为方伯,更当惟德从善,亟于诸侯之先,往而吊唁!”齐公姜小白面色淡然,其知曹鲁交好,其今来请入曹吊唁,不过济齐室威名而成鲁室之仁也,因是不欲为之,乃托言道:“曹伯薨没,寡人亦是伤痛万分,奈何朝中事物繁忙,无暇前往,还望鲁公前往代我问安!”大夫姬友接言道:“既然如此,外臣不便强人所难,齐公自顾先忙可以,外臣还需去往他国传言,先行告辞矣!”言讫,即欲往外走去。右相管夷吾出而留道“大夫且慢!”大夫姬友闻言止步,回身待言。右相管夷吾随之面向齐公姜小白拱手言道:“臣闻之,招携以礼,怀远以德,德礼不易,无人不怀。国事忙乎无期,还请君上以人愿为重!”一语双关,齐公姜小白闻知其话中之意,鲁今重德,齐必盛德,方可领携诸侯,应是借言道:“寡人近来头脑不甚清醒,险些误了大事,曹伯葬礼,寡人必定亲至!”大夫姬友不复与言,笑而拱手谢过。齐公姜小白回以笑颜,随之使人将其礼送出境, 冬十二月,葬曹昭公。齐公姜小白与诸候同往曹都陶丘吊唁,并修礼于诸侯,诸侯官受方物,及后乃向天子请诏,扶持公子曹襄嗣位曹君,天下一时得见相亲相敬见之象,可谓世道徐好,人心鼓舞。 第079章 齐洮邑会盟 晋采桑伐狄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652年,春正月,扫除茅舍涤尘嚣,一炷清香拜九霄,世人还沉侵在春节氛围之中,一骑快马自洛邑而来驾驶入临淄。 这日,风和日丽,齐公姜小白与之右相管夷吾于闲庭信步,正叙谈间,侍者呈上一卷信简。齐公姜小白随手取而阅之,右相管夷吾侍立一侧,随见得齐公齐姜小白面上笑容消散,继而变得面如死灰,因是问道:“君上可还安好?”齐公姜小白一声叹息,合卷回道:“去岁冬闰月,周王姬阆崩殂,王子姬郑恶大叔带之难,惧其不立,乃不发丧,而告难于齐,惜乎承平良辰,亟将为此打破矣!”闻言,右相管夷吾惊愕失色,问道:“君上意欲如何处置?”齐公姜小白摇首叹息道:“事发突然,寡人一时亦不知如何是好!”右相管夷吾点点头道:“兹事体大,当请左相鲍叔牙、大夫高溪共同商讨!”齐公姜小白应承道:“相邦所言甚是!”言讫,当即差人去请。过不过时,二公快步赶来,及见齐公姜小白,礼而敬道:“不知君上急召我等所为何事?”齐公姜小白不语,将之信简递与二人传阅。二人接过书简,看过之后亦是面色凝重,继而面面相窥,喁语道:“这……这……”齐公姜小白不耐道:“二位有何高见?”左相鲍叔牙上言道:“臣乍然知晓此事,尚不及精研覃思,且先听闻管相与君上之意!”大夫高溪拱手以示附同。齐公姜小白转面望相右相管夷吾,只见其上前一步,礼而谓众言道:“齐室高举尊王攘夷旗号,今王子郑告难于齐,臣以为,出而勤王势在必行!”左相鲍叔牙接言道:“管相所言甚是,只不过天子是为天下共主,齐室独出恐生乱政之嫌,当会盟诸侯共同行事!”齐公姜小白点点头。大夫高溪忧而上言道:“臣以为,以诸侯之威势,勤王履位不难,难在承续王权,诸侯一但退去,太叔带势必再起,抢夺王位!”齐公姜小白冷笑道:“区区太叔带,寡人联合诸侯出兵除去即可,王室可安矣!”大夫高溪谏阻道:“万万不可,太叔带再如何不济,亦是王室成员,其乃王子郑同父异母弟,在朝根深蒂固,如若贸然兴兵诛夷,恐陷诸侯于不义,而致王子郑名誉有损,其亦难以稳坐王位也!”齐公姜小白急而问道:“那便如何是好?”右相管夷吾应言回道:“臣想到一人,或可解我眼下难题!”左相鲍叔牙点明道:“郑公姬踕!”右相管夷吾拱手敬道:“正是!”齐公姜小白接请道:“敢请管相明示!”右相管夷吾应言释道:“郑居洛东,乃王室护卫,如若王室有变,我等远隔千里不及应变,郑室却可以及时干预!”齐公姜小白问言犯疑道:“话虽如此,然则我等数番伐郑,致其对我怨积恨深,我今请其协理王事,岂能诚而助我?”右相管夷吾摇首笑道:“君上勿虑,我可会盟诸侯谋郑宁王,迫使郑室祈盟于我,继而署其勤王稳政,在我联军恩威并施之下,郑必欣然应言!”齐公姜小白抚掌大喜道:“管相高谋,真乃济世良策也!”言讫,即着众人退下准备,继而回书王子郑,生称齐室将出,并领携诸侯会盟勤王。 春二月,齐会王人、鲁公、宋公、卫侯、许男、曹伯、陈世子款,会盟洮邑,并面世公开盟会主旨,宣称谋郑宁王。此话传至新郑,郑公姬踕惶恐不安,即会众臣商议,谓对大夫盟堵直言问道:“前者,寡人命汝出使盟齐,事已如何矣?”大夫盟堵坦然回道:“臣在等待时机?”郑公姬踕急而不悦道:“等待时机?诸侯联军又将攻至新郑矣!”大夫孟堵慰道:“君上勿急,臣所等待时机,即是诸侯会盟,今时机已至,臣这便出使洮邑,殊死却敌境外!”郑公姬踕稍慰道:“甚好,但有一条,汝需无恙归来!”大夫孟堵甚为感动,叩首谢道:“臣定不负君上所望!”待其言罢,郑公姬踕亦是心灰无绪,当堂授其符文使节,嘱其早去早回。 路行数日,大大夫孟堵使抵洮邑,唯恐诸侯避而不见,遂亲自去往营前拜谒道:“外臣孟堵,自郑而来,请见诸侯公卿!”暨此一言,循时往复,心里打定主意,不得诸候召见,绝不离去。见此,辕门看守随即报予齐公姜小白,但见其淡然笑道:“到底是来矣!”旋即请其大帐议事。辕门看守拱手领命而去,将之大夫孟堵放进营地,行进间谓其介绍各诸侯营,待说至王室营帐时,大夫孟堵心中咯噔一下,暗自思道:“洛邑王室竟也遣使与会,此次会盟主旨,定然非同小可!”不不多时,来至中军大帐,亦即诸侯会商之处。大夫孟堵深吸一口气,随即壮胆掀帘而入,只见诸侯业已于帐内等候,齐公、王人、鲁公、宋公、卫侯、许男、曹伯、陈世子款赫然在列,王子姬郑则为众人拥立当间。见其行入,众皆回身落座,王子姬郑居首位,右手齐公姜小白,左手鲁公姬申,余则依尊长之序位列,大夫盟堵立于账中,拱手面朝诸侯各施一礼,进而上言道:“外臣孟堵,奉郑公姬踕之命,特来祈盟?”齐公姜小白轻言道:“祈盟?汝知我等今日会盟,所商为何?”大夫孟堵坦然回道:“谋郑宁王,世人尽知矣!”鲁公姬申继之言道:“既知其故,何敢冒泡前来?”大夫孟堵面容清朗回道:“洮邑会盟,九州盛事,郑岂能缺席?诸侯谋郑,便是助郑,郑何能却教?聚盟宁王,诸侯之责,郑敢不效命乎?”齐公姜小白道冷言:“分析倒是透彻,只是郑室媾楚衅王,与之中原为敌,寡人何敢许汝会盟?”大夫盟堵笑颜回道:“媾楚,绝无此事,及申公就戮,我已与楚断交,可见顺遂之意!衅王,已是陈年旧事,及我君上位,与周睦好相安,可见敬事之心!”闻言,王子姬郑不睇诸侯争论,遂启言问道:“也罢,其能助我何?”大夫盟堵拱手正色回道:“外臣斗胆猜测,王子今日现身于此,当是我王病重将没,诸候宁王之意,即是扶持王子承嗣王位,不知是否?”王子姬郑亦即明言相告道:“父王已薨,恐太叔段作难,故密而未宣,暨得诸侯扶持,我已无忧矣!”大夫孟堵轻言道:“王子履位之后呢?及之诸侯退去,太叔带突然发难,王子又将如何应对?”王子姬郑语塞,齐公姜小白接言回道:“我等再行会盟,举兵勤王!”大夫孟堵摇首回道:“远水解不了近渴!”闻言,王子姬郑继而问道:“大夫有何良策?”大夫孟堵领言回道:“如若王畿有变,郑室刻日即可抵至勤王,敢问在座诸侯,谁能比较郑应变之快?此即郑室祈盟之利也。”王子姬郑闻之心下大悦,亟欲应郑之请,然则许郑入盟,还需诸侯发话方可,遂举目望向齐鲁二公。齐公姜小白亦自暗中窃喜,鲁公姬申见状会意道:“寡人以为郑使之言有理,郑既悔悟拥周,我等理当既往不咎,应其入盟之求,不知齐公以为如何?”闻言,齐公姜小白起身勉道:“望郑莫负今日之言,及后敬事王室,匡扶中原,寡人谨代诸侯赢言,许郑会盟!”闻言,众皆欢喜,大夫孟堵旋即躬身致谢,见之使命达成,紧绷之弦随之松懈下来,突然感到眼前一黑,险些昏倒于帐中。 话分两头,再说洛邑周室,林深难免漏风声,世子姬华不知哪里得来消息,说是周王姬阆已薨,停棺于洮邑。虽说消息不实,然则诸侯洮邑会盟,则佐其中必定有事,世子姬华稍加考虑过后,便前往拜见太叔带。两人既非旧识,亦非新交,且其身贫乏名誉,太叔段本不欲接见,然其有言:“天将有变,君当未雨绸缪!”话中有话,太叔段大抵知其言下之,遂破格召见,着侍者领至客房相叙。时过一刻,世子姬华为之侍者指引踏入客房,只见房内堆满书简,太叔段已于客房内等候,遂躬身敬道:“太叔在上,姬华见礼矣!”太叔段无意与之客套,拂袖请道:“世子多礼,请起!”闻言,世子姬拾衫起身,环视四周言道:“满屋尽是书简,即知太叔乃好学之人,只是不知太叔满腹学识,可有用武之地!”太叔带笑道:“治国济世,当家理纪,明是辨非,发蒙启智,学而受用也!”世子姬华奉迎道:“甚是!甚是!”太叔段旋即敛颜正色道:“天清气朗,世子怎会言之变天?”世子姬华亦即道:“君不见洮邑风云乎?”太叔带面无表情回问道:“阁下何意?”世子姬华摇摇头道:“太叔已有几时未见王上矣!”太叔带实言告知道:“自去岁王上出巡大野泽,我已半年不曾得见矣!”世子姬华续问道:“相随者何人?”太叔带循例回道:“据我所知,有王子姬郑并大夫富辰二人随行。”话至此处,世子姬华旋即意味深长道:“王上已是风烛残年,出巡之时体虚疫重,及今半载未归,未有半点音讯,且随行服侍者,皆为王子府中之人,又见诸侯洮邑会盟,太叔竟未察觉异样?”太叔带稍加思索,随即满面慌张道:“王上薨没,王子隐而不发!”世子姬郑轻轻点头。太叔带怒道:“如此大事,其竟隐匿音讯,然实乃大逆不道也!”世子姬华随之作色问道:“太叔当真不知其意几何?”太叔带摇首回道:“委实不知!”世子姬华快语相告道:“惠后生子二人,一为王子姬郑,二即是太叔也,惠后时常于王前,言说太叔之贤,直欲立太叔为储君,王子姬郑心知肚明,今日之举不为防汝,还当是为何?”太叔带不语。世子姬华续言问道:“太叔可愿为王乎?”太叔带垂首冗语道:“依礼制,立嫡以长不以贤,王位该当姬郑承继!”世子姬华以言激道:“太叔真就心甘情愿?”太叔带旋即怒道:“我不愿意,又能如何?”闻言,世子姬华面漏喜色道:“机会便在眼前,只此一次,我可襄助太叔封顶王位,不知愿否?”太叔带启首轻言道:“汝且试言之?”世子姬华谓其言道:“王及世子皆出外,洛邑王畿乃太叔做主,可果断派出亲兵,将之王宫大臣控制,进而调遣大军戒严王城。一旦证实王上驾崩,太叔可阻止世子入城,继而拥兵自立为王!”太叔带惊道:“此乃犯上作乱也!”世子姬华严肃谏道:“自古有言,成者王侯,败者寇,太叔若不为,及将一世沦为人臣,甚或遭忌而不得善终!”太叔带仍然惊魂未定道:“如若王上未薨,则当如何?”世子姬华轻笑道:“无妨,近来戎狄匪患猖獗,太叔暑军加强戒备,防患于未然,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及王出巡归来,太叔出而隆重迎接即可!”闻及此言,太叔带方才宽下心来,展颜悦道:“甚好,即依汝言!”两人因是一拍即合,世子姬华得以栖身太叔府,太叔带则仰其才,日夜向其请教思谋。 话再说回洮邑会盟,大夫盟堵舌战诸侯,诸侯最终许郑会盟,郑则需护王子姬郑还洛承嗣为王,并助其巩固王权,两方亦是各取其需。及后,齐公姜小白统领诸侯联军,屯驻洮邑窥伺洛邑王畿,大夫孟堵则携王子姬郑及王上灵柩,密行返回郑都新郑,继而由郑出兵护送还洛。新郑朝堂之上,大夫孟堵述罢洮邑会盟事宜,王子姬郑抢而要道:“不知郑公几时出兵护送?”郑公姬踕恳首言道:“据密报,太叔带把控京师,朝中王公大臣尽皆为其禁足于府,天子六军亦已进驻城内戒严,轻易还洛则将为其所控,王子承嗣则将无望矣,此事还当从长计议!”王子姬郑闻言急道:“似此该当如何是好?”郑公姬踕慰道:“王子莫急,及与众臣商议过后,定有良策还洛!”闻言,王子姬郑心中稍安,垂首叹道:“父王薨没,吾已隐瞒逝讯久矣,实是大不孝,今将公开着万民哀悼,可否?”闻言,上卿孔詹急而谏道:“此举万万不可!”王子姬郑不解问道:“为何?”上卿孔詹拱手礼而回道:“王子孝心可佳,可若将之我王逝讯公开,太叔带势必据洛自立为王,王子归期无定矣!”郑公姬踕闻言顺势问道:“上卿有何高论?”上卿孔詹转面回道:“依臣之见,我王逝讯不但不可公开,还当檄文天下,言曰我王巡游甚悦,亟将过郑入陈蔡,续览山河!”郑公姬踕闻言知意道:“上卿之意,可是瞒天过海之计算?”上卿孔詹拱手敬道:“君上英明。我可使之一军扮作王驾,打出王上旗号往陈蔡而行,以此蒙蔽太叔带,而致洛邑防御松懈,进而使之大军护送王子密行赶赴洛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拥立王子承嗣王位,则大事可定矣!”郑公姬踕言道:“甚善!”进而谓之王子姬郑言道:“王子以为如何?”王子姬郑敬而回道:“吾谨从众之言!”郑公姬踕大悦道:“即依上卿之言行是,切不可走漏风声,有违此令者,斩!”众臣应喏而退,郑公姬踕随即迎领王子姬郑转入后宫休歇。 次日,一从人马打出周王旗号,东向陈蔡进发。又过三日,两万郑军护送王子姬郑,西向洛邑而去。于路无话,且说太叔带,闻得斥候奏报,言曰王驾出郑往陈蔡而去矣,因是惶恐不安,乃寻世子姬华问曰:“王上果真薨矣?”见问,世子姬华笑而慰道:“太叔莫急,过不数日,即见分晓矣!”太叔带将信将疑。数日后,太叔带正于城头寻视,忽闻阚守奏报:“东城惊现数万郑军,护送王上还朝,叫启城门相迎!”太叔带惊而言道:“王驾不是去往陈蔡乎?何以现身此地耶?”阚守回道:“末将不知,祈上降令,是否迎进?”太叔带慌而无语,继而翻身上马赶往东城。来至东城城头,望下看去,果然见数万郑军阵列城下,阵前拥着王辇及一众随从。太叔段谓下喊道:“郑将何在?”大夫师虞转出回道:“外臣师虞敬上!”太叔带厉声责道:“何故兵犯洛邑?”大夫师虞笑道:“外臣何做乱,今乃护送王上还朝,敢请开城相迎!”太叔带疑而问道:“我王何在?”大夫师虞接言回道:“阵前王辇即是?”太叔带出言驳道:“我王现于陈蔡巡游,何以突然现身在此?莫不是汝等想以此赚我洛邑耶?”大夫师虞见言怒道:“大胆!王上行事,自有道理,无需事事告诸于尔,速速开城相迎!”太叔带亦屈服道:“谨恕儿臣无礼,敢请王上屈尊下辇,以示真容,若不然,儿臣断难开启城门!”突见王辇帘动,王子姬郑于车中扶出一人,其容貌服饰与之周王姬阆一般无二,太叔带正自惊愕之时,王子姬郑扬声言道:“我王有言,敢有阻挠王驾入城者,杀无赦!”闻言,大夫师虞即谓三军命道:“誓护我王,三军备战!”闻得将令,郑军两万将士高举手中矛戈,齐声三呼道:“杀!杀!杀!”呼时铿锵有力,山石惧嘣,惊起飞禽无数,止时抽刀断水,立时禁声,但闻原上风声。太叔带少居宫中何曾见过此等阵势,当即下令开启城们,迎进王驾。 王辇行于洛邑石道上,车上盛着周王灵柩、王子姬郑并一位老者。老者正退王冠服饰漏出本来面目,原是上卿孔詹,王子姬郑谓其言道:“上卿高谋!”上卿孔詹挥手谦道:“情急为之,不足论耳!”言讫,两人放声大笑,不时传出车外,更显得周王姬阆存活在世也!大夫师虞则兵分三路,一路护送王辇回宫,一路奉命解除王公大臣禁令,最后一路则由大夫师虞亲领,接管洛邑城防,原天子六军尽皆敕命还归大营。再说太叔带,自东城城头下来,便马不停蹄回至府中,寻得世子姬华,责曰:“汝计败也,王已回宫矣!”世子姬华惊问道:“汝亲眼所见?”太叔带遂将城头所见与之描述一番。闻其述罢,世子姬华怨道:“太叔为人所陷也!”太叔带愕然问道:“何也!”世子姬华随之叹道:“且不说百步之遥音容难辩,就只说王上还朝,何需如此大费周折,孩童亦知此中有事,唯独太叔不疑也!”闻其此说,太叔段愠而怒道:“好个姬郑,我这便携军攻入王宫擒杀之,继而自立为王!”世子姬华捂胸痛道:“时之晚矣!”太叔段闻言不忿道:“我今座拥天子六师,而姬郑手无寸铁,何以与我相抗,许以半日光景,我即可攻入王宫,手刃姬郑!”世子姬华谏道:“郑军未入洛邑之前尚可!如今郑军业已进城,全城防务已在郑军掌握之中,太叔方是手无寸铁之人也!”太叔带仍不服气道:“我可赶在……”世子姬华华挥手打断道:“洮邑十万联军虎视眈眈,城中郑室两万精兵如鲠在喉,莫在痴心妄想矣!”闻及此言,太叔带方才正视起来,闻道:“事已至此,该当如何?”世子姬华叹而慰道:“事发败绩,姬郑定难容下太叔,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趁姬郑还未腾出手来,我等当速出洛邑,保全性命再图大业!”太叔带亦自哀道:“只得如此矣!”是夜,趁着月色,主仆二人潜出洛邑,一路往西逃往大漠苦寒之地。 及此,郑室兵不血刃稳定洛邑王位之争,有功于诸侯,一时名扬天下。然则漠北一行所见所闻,却使得二子之乱愈演愈烈,及后七戎欺周,入王城,焚东门,即开始于此也! 春三月,狄人侵入晋地掳掠,晋公姬诡诸使之大夫里克为将,领军两万前往清剿。大军行抵采桑,大夫里克下令落营修整,继而召集众将大帐议事。不多时,众将聚毕,大夫里克谓众言曰:“狄人入晋掳掠,我等奉命清剿,不日将战,诸君以为如何应战?”副将梁由糜旋即上言道:“区区狄寇,何足畏惧?我军大举出击,马踏连营,教其有来无回!”大夫里克摇首笑道:“将军斗志昂扬,幸也!然而战法不当,狄人以轻骑为主,我军则以车步为重,以重逐轻,劳而无功也!”参将虢射因是上言道:“那便与狄阵战,车步协同,开合沉钧,狄必不堪一击,是可一战而定!”大夫里克伸手虚抚,复笑道:“车步阵战轻骑,确是必胜之法,然以狄人习性,重财而轻地,好游行骑猎,从不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想要与之阵战,堪比登天还难!”闻言,参将虢射摊就双手,面显不悦道:“左右皆不得法,那便任凭狄寇洗掠晋地,饱食而去乎?”闻及此言,余之众将亦是忿忿不平,纷纷请命出击。大夫里克推手抚众道:“诸君稍安,狄寇入境侵扰,伤我子民,掳我财活,断难容其安然离去,有的放矢,因地制宜,方可破敌制胜!”副将梁由糜随即率众拱手请道:“劳烦大夫示下!”大夫里克敛颜止笑道:“狄寇好财,我则以财相诱,迫其与我阵战!”参将虢射急而接言问道:“何以施行?”大夫里克指示版图道:“采桑西北有处山坳,其地三面环山,唯有东面谷口可供出入,我可将之粮草屯集于此,而后虚设大营惑敌,全军派往谷口设伏,同时派遣细作告知狄人,其必贪而往取,届时伏兵尽出,结阵于谷口,狄人插翅难逃也!”闻言,众皆大喜,齐言颂道:“大夫高谋,吾等受教!”大夫里克谦而回礼,进而命道诸将依言行事。 话说狄人入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日,狄军洗劫采桑北面村庄之时,俘获晋军细作一名,旋即被押解至狄将阿扎提面前。得见狄人头领,晋军细作旋即大呼饶命,狄将阿扎提大笑道:“汝唤作何名?”晋军细作恐而回道:“小人无名,人皆唤我尕娃!”狄将阿扎提旋即厉言问道:“汝今到此何为?可是刺探军情!”尕娃颤言回道:“小人不敢,实不知将军在此也!”狄将阿扎提怒道:“从实招来!”尕娃惧而扣拜道:“小人生于此处村庄,闻知狄人作乱,不知家中父母如何,遂逃营还家探视!”狄将阿扎提笑道:“此处村民尽为本将虏矣,一问便知,谅汝不敢欺蛮于我!”尕娃叩首再拜道:“还望将军明鉴!”狄将阿扎提转而又问道:“汝于晋军司居何职?”尕娃紧言回道:“小人是为运粮观,奉命驻守采桑西北山坳!”狄将阿扎提即又转怒道:“汝欲诓我耶?晋军聚集采桑,怎会分兵山坳?”尕娃惶恐道:“采桑是为大军营寨,山坳是为大军粮仓,小人句句属实,决然不敢欺瞒将军!”闻言,狄将阿扎提命人去其缚,并轻言诫道:“晋室军令,逃兵当斩,汝今回去亦是一死,不若投降本将,本将可以饶汝一命,汝之父母亦可放归!”尕娃当即叩首谢道:“愿奉将军号令!”狄将阿扎提轻言道:“为证汝之所言虚假,命汝引得本将部骑,前往山坳察视一番,如若所言属实,记汝大功!”尕娃叩首领命,连夜引十骑狄兵前往山坳探查。 狄将阿扎提亦即携劫掠所得退兵,与之单于萨拉玛会师一处。大帐宴饮之时,狄将阿扎提谓对单于萨拉玛请命道:“我今探得晋军粮仓所在,即于采桑西北山坳之中,愿请三千精骑往而袭取,晋军无粮势必大败,我军即可再行深入百里打粮!”闻言,单于萨拉玛笑道:“屯粮要地,岂无重兵把守,晋军强劲,免战为上,勿要去招惹为好!”狄将阿扎提不甘道:“我已使人探知,山坳处仅谷口驻有晋军三百余,只需一道冲锋,即可破敌而入,数千石粮草唾手可得,不取白不取!”单于萨拉玛忧道:“即便如此,采桑数万晋军必会见势增愿,汝又当如何应对?”狄将阿扎提大笑道:“晋军多为车步兵,行进缓慢,待其赶到,我已取粮去之多时矣!”单于萨拉玛仍旧心存顾虑道:“中原人好诡计,如若晋军谷口设伏,汝及三千精骑尽将没矣!”狄将阿扎提面色突厉道:“若是如此,我则举火焚其粮草,继而据险而守,单于则引大军于外包围,假以时日,晋军必心断粮而溃,届时我等内外夹击,即可全歼晋军!”单于萨拉玛惊道:“粮草焚烧殆尽,晋军无粮,汝亦无粮也,此举太过冒险,不为也罢!”狄将阿扎提冷笑道:“此役,我已视死如归,如可全歼数万晋军,晋室势必元气大伤,及后晋西北百里之境,我军即可如入无人之境,肆意为之!”单于萨拉玛摇首道:“狄人稀少,要之晋西北之地亦无用处,还将折损三千精骑,得不偿失也!”狄将阿扎提轻笑慰道:“单于放心,果然到此境地,山坳之中,骑兵作用不大,三千匹战马,即为我军之粮,足以支撑数月,然而晋军无粮,不出十日即溃,是为必胜之战也!”单于萨拉玛仍旧无意与晋一战,乃直言拒道:“汝今过于轻敌矣,战场变化,瞬息万变,狄无能承受战损,此事就此作罢,勿得再提!”见上意决,狄将阿扎提自知再谏无益,遂颓而落座,斟酒自饮。 是夜,狄将阿扎提趁得酒兴,私自领得三千精骑直奔山坳而去。不过一个时辰,及抵谷口,而晋军慵懒无防,狄将阿扎提一声令下,携军掩杀过去。谷口守军自知不敌,尽皆落荒而逃,狄将阿扎提大喜,随即领军冲进山坳。而至山坳中,却见其中空无一物,狄将阿扎提当即目瞪口呆,楞立良久。忽闻得谷口处鼓声大作,狄将阿扎提方才回过神来,即要领军退却,然则为时已经晚,谷口处已为晋军结阵而堵。大夫里克亲驾战车列于阵前,扬声谓里言道:“吾已在此等候多时矣!”回声激荡山谷,经久不绝。随之以鼓传命,即见火箭如雨自阵中飞出,无数檑木砲石自山顶落下,山坳之中传出敌人嚎啕惨叫。过不多时,山坳之中驱于安静,大夫里克随之又是一声令下:“战车出阵!”旋即亲驱战车,梁由靡御,虢射为右,当先冲进山坳,余之战车随进,但闻车轮滚滚,铁骑奔腾,战鼓之声,如雷贯耳。 及至天明,单于萨拉玛方才发现狄将阿扎提引军私出,急忙领去追。及至谷口,望见晋军自然奉命打扫战场,单于萨拉玛一声哀叹,骂道:“竖子死不足惜!”言讫,领大军望北退去。见状,副将梁由靡请命道:“狄人败逃,臣请追击,必可大胜。”大夫里克笑道:“我今全歼狄人三千精骑,已是大获全胜,且以车步兵,追之狄人轻骑,恐不能及也!”参将虢射亦即谏道:“今若纵其归去,其必以为晋弱不敢追也,期年必再来犯!”大夫里可敛颜正色道:“穷寇莫追,莫要因小失大!”言讫,众将会意,遂绝追击之念,随即收军还朝。 时不数日,大夫里克伐狄凯旋,绛城大摆庆功宴贺之,晋公姬诡诸抱病与会,晋室名动漠北。较之晋室欢天喜地之象,狄人却见怏怏不乐,单于萨拉玛遂聚帐商议谋晋。但见账中众人尽皆垂头丧气,单于萨拉玛乃愠而谓众人言道:“晋人害我之仇未报,汝等却在此唉声叹气,我狄族狼人竟如此无血性乎?”众人稍加振作,单于萨拉玛续谓众人言道:“三千精骑殒命晋人之手,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众臣可有谏言?”狄将努尔艾力随之上言道:“晋人方才大胜,兵锋正胜,士气正旺,此时有衅于晋,恐不得时也?”单于萨拉玛驳道:“依汝之见,何时为好耶?战死勇士抛尸荒野,可谓尸骨未寒,汝竟说出如此寒心之心,不配为我狄族子孙也!”狄将努尔艾力呛言而退。单于萨拉玛随之复言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乃致胜之道也!晋室大胜,满堂欢庆之时,绝难想到我会复入晋地,此乃我之战机也!”狄将努尔艾力见言请命道:“单于英明,末将原为先锋,不知作战守则如何?”单于萨拉玛肃颜回道:“此番入晋,旨在寻仇,逢人便战,定要杀得晋室人人胆寒!”狄将努尔艾力拱手领言道:“末将遵命!”单于萨拉玛怒火难平,遂又命人牵出晋军细尕娃,当众斥道:“吾之数千铁骑,尽皆命丧汝手,将汝千刀万剐,亦难消我心头之恨,然我即将伐晋攻绛,正值用人之际,汝若答应为我大军引路,可免一死!”尕娃冷笑数声,进而一嘴口水唾出,怒道:“吾之兄弟父母,尽皆命丧恶狼之口,吾恨不能啖汝肉,饮汝血,想我为恶狼引路,却是痴心妄想!”单于萨拉玛知其不可劝,亦未抱过大希望,因是怒而接言嗤道:“我今有意济汝一条生路,汝竟不识好歹,既然如此,汝亦留之无用,杀之以祭旗,期我伐晋大胜!”言讫,即命帐前卫士牵出杀之。尕娃不惧极刑,怒而鲼道:“贪豺恶狼,不得好死!”至死唾骂不停。 夏五月,狄人四万大军复起伐晋,单于萨拉玛亲自挂帅,单于萨拉玛副之为先锋,所过之处战火渲天,可谓是鸡犬不留,寸草不生。战报随即传至晋室朝堂,而此时,晋公姬诡诸业已病重不能主事,乃由戎妃骊姬及公子奚齐执政,大夫里克当即拱手上言道:“狄人贼心不死,竟又发兵犯我疆界,臣请领兵迎击,誓要将其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见言,大夫荀息谏阻道:“臣以为不可!兵者,凶也,眼下君上贵体欠安,不宜用兵,臣请为使,说退狄寇!”闻其所言,戎妃骊姬暗自思道,晋公病重,朝局不明,军政大权切不可落入旁人之手,由是应道:“荀大夫所言甚是,烦请大夫为使访狄,勿必说其退兵!”大夫荀息拱手应命道:“臣定不负众望!”大夫里克因是不满,然则命令当前,却也无可奈何。 时至次日,大夫荀息持节起行,循道直赴狄军营地而去。行不多时,即至狄军营前,而见晋人窥探,辕门守军不由分说,将其捆缚押至单于萨拉玛面前。突遇变故,大夫荀息面无半分惧色,展颜而笑,谨待其言。单于萨拉玛声色惧厉道:“两军交战在即,竟敢明目张胆到此探营,不知死耶?”大夫荀息轻言道:“使节为证,符文为凭,老夫是为晋使,非为细作,单于若要杀我,勿需诸多借口!”单于萨拉玛亦即冷笑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言讫,命人去其缚,进而续言道:“今日到此何为?”大夫荀息直言回道:“说请单于退兵!”单于萨拉玛大笑道:“凭汝到此一言,即叫我数万大军退去,说笑耶?”大夫荀息陪笑道:“中原人出而争世,好先礼而后兵,听听又何妨!”单于萨拉玛轻言道:“也罢,汝且试言之!”大夫荀息拱手致谢,问道:“不知但于为何侵晋也?”单于萨拉玛正色回道:“晋人杀我三千精骑,此仇不当报否?”大夫荀息恳首回道“合情合理!”单于萨拉玛冷哼一声,侧首不语。大夫荀息随之沉首续言道:“然而单于掳我子民数千,掠我财物无数,又当何论?”见其言之不善,单于萨拉玛回首怒道:“说我退兵,便就如此态度?是我做的,又待怎样?晋若敢战,便来予我夺回!”大夫荀息愠道:“强词夺理,不期单于竟如此不知礼数!”单于萨拉玛夺言道:“我漠北狄族,只知弱肉强食,中原礼数为何物,我不识得!再汝若口出狂言,我必将汝斩讫!”大夫荀息大笑道:“死有何惧?不过长眠而已,若得单于及数万狄人陪葬,老夫求之不得也!”单于萨拉玛惊而问道:“此话何意?”大夫荀息轻言道:“老夫今日一死,晋室好战之人,再无后顾之忧,亟将出兵迎战,攘狄安民,可谓全民皆兵!届时,单于及其部众可有存乎?”单于萨拉玛面色难堪道“危言耸听!”见之此状,大夫荀息拱手请道:“单于若不杀我,且待老夫把话说完。”单于萨拉玛不语。大夫荀息启首续言道:“此来是为止战言和,便当放下争胜之心,晋人虽然歼狄三千骑兵,狄人却也劫掠晋室财物无数,今就两相抵过不予追究,敢请单于就此退兵,结交盟好!”单于萨拉玛心有不甘道:“我今拥兵到此,一无所获及就退兵,无法与下交代也!”大夫荀息谄笑道:“狄人三千战死骑兵,我将敛而还送漠北,更以每人百金抚恤,不知单于以为可否?”谓其此言,单于萨拉玛大笑道:“既见大夫请和之诚,我若再不通情达理,便就有违礼也!”见言,大夫荀息躬身谢过。过不数日,晋室将之十箱金玉珠宝,运送至狄军大营,单于萨拉玛照单全收,随即退兵。 及此,晋室终得消歇狄寇之患,然则晋公姬诡诸病情一日不如一日,可谓群龙无首,朝中暗流涌动,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乱将现也。 第080章 齐许伐北戎 晋秦立夷吾 - 东周策 - 陈义虎 第081章 秦晋宿怨起 七戎入王城 - 东周策 - 陈义虎 公元前650年春,晋公夷吾新晋为君,诏令举国哀悼,依礼下葬先君姬诡诸,追谥为晋献公。然晋公夷吾心中却不畅快,只因未得天子赐封,可谓名不正言不顺,难以令之臣民信服。虽有上书告王,却为周公忌父以德失之由驳回,晋公夷吾无奈,只得亲赴洛邑问询缘由及化解之法。 路行数日,晋公夷吾闷居车中不出,心中更是局促不安。终抵达洛邑王畿,晋公夷吾并未急于面王陈情,解铃还须系铃人,乃转道先往洛东太宰府拜访周公忌父。闻知晋公夷吾到访,周公忌父出而相迎,车边拱手让礼道:“不知晋公驾临,有失远迎,老臣失礼矣。”晋公夷吾闻声落车,行前躬身回礼道:“未问先至,突然造访,乃寡人唐突也。”寒暄一番,周公忌父让道摊手礼请,晋公夷吾亦侧身推让,二人随之携手同进。来至堂屋,二人分宾主坐定,周公忌父即着下人请茶,随言道:“公子此来可是为王赐封之事?”见其直言不讳,晋公夷吾亦即直接了当回道:“周公慧眼如炬,寡人确是为了此事而来,寡人曾有书呈王,却为周公驳回,不知是为何故?”闻其言语似有责问之意,周公忌父随正色陈言道:“非我作难公子,实是公子作为忤逆人愿,君以仁德当立,大夫里克不除难为封,还请公子全德以正视听。”晋公夷吾敛颜收笑,冷语嗤道:“如无里克政变,则无寡人今日,周公予令寡人诛除功臣,直将寡人陷于薄情寡义之人耶?”周公忌父淡笑回道:“老臣乃为公子着想也。”晋公夷吾恳首请教道:“敢请周公明言。”周公忌父抬手指点道:“先说里克为人,秉性气盛好战,其若职事庙堂,仰扶立之功,朝野无人可以谏阻,届时晋室将无宁日,王室亦将为其所累也!”晋公夷吾微微颔首,周公忌父趁势续言道:“其次,里克连杀奚齐、悼子,进而佐成公子上位,殊不知公子并非里克扶立首选,难保里克不会再发政变以迎重耳,公子如若留事里克在朝,直如伺虎在侧,不知可得安睡乎?”晋公夷吾俯首不语。周公忌父承情复言道:“三者,周室孱弱,亟仰晋室敬仰扶持,以为天下之表率,予令公子诛除里克,亦是小小考验,如若这点小事,公子皆无能做到,而仰公子匡扶周室,则为痴人说梦也。”闻及此处,晋公夷吾抬手相阻道:“周公无需赘言矣,寡人明了,大夫里克不除,天下不安,敢请周公与王静候佳音。”言讫,起身告辞。话至此处,周公忌父亦未挽留,随之起身拱手作别,任其夺门而出。 还至绛都,晋公夷吾未告知任何人,趁着月黑风高,亲领五百侍卫,悄然无息间将之大夫里克府邸重重包围。察知情势,大夫里克连忙召集家丁门客约二百余人,把守府中各处门厅要道,不愧为久经沙场之老将。晋公夷吾虽占据主动,然要突入府中,擒杀大夫里克,却也没有十分把握,久则容易生变。思虑再三,晋公夷吾遂孤身一人行入府中,门客见之亦未加以阻拦。径直来到会客大厅,只见大夫里克端坐大堂之上,而见晋公夷吾行入,乃直面问道:“今日这般是为何意?”晋公夷吾不语,自顾行至一侧落坐,掩面回道:“不得已而为之。”大夫里克黑脸问道:“吾何罪之有?”晋公夷吾垂目掐腮,闷声言道:“子弑二君及一大夫,敢言无罪乎?”大夫里克怒极笑道:“若非如此,汝今岂能如履君位,当真笑煞老夫也!”晋公夷吾不愠不恼,潸然陪笑道:“不有废也,吾何以兴?子之于我,大功之臣也。”闻言,大夫里克忿而问道:“既知其情,缘何如此待我?”晋公夷吾收笑肃然道:“予取汝命者,实非寡人,乃天下之愿也,寡人只得迫势而为。”大夫里克怒而斥道:“好个天下!老夫为汝争得天下,汝竟以天下之名杀我,既然如此,老夫便求与天下一争,且看天下能奈我何?”晋公夷吾唉声叹道:“何苦来哉?大夫扶晋驱戎,立下不世功业,若得功成身退,定当千古留名。”大夫里克愤懑道:“老夫一心为晋,而遭天下唾弃,心中不平!”晋公夷吾随言叹道:“世事万千,何能件件如心所愿?大夫如此不明权益利害,为子君者不亦难乎?小子敢请就戮。”一语言罢,拱手致礼,再无多言。大夫里克见其如此,亦随之释然,悲怆道:“也罢,欲加之罪,其无辞乎?事已至此,臣闻命矣。”乃伏剑而死。晋公夷吾遂命削其首级,装匣送往洛邑。 春二月,周王使召武公、内史过赐晋侯命。及至宣封诰命,晋公夷吾因之心事重重,受玉之时神情稍显怠慢。过归,召武公告王曰:“晋侯其无后乎。王赐之命而惰于受瑞,先自弃也已,其何继之有?礼,国之干也。敬,礼之舆也。不敬则礼不行,礼不行则上下昏,何以长世?”王室乃失望于晋。不数日,秦使冷至抵晋,晋公夷吾依礼召见,佯喜问曰:“寡人初为君候,秦即遣使来访,寡人不胜荣幸,敢问秦使此来所为何事?”秦使冷至礼而回言道:“闻知晋候获天子赐等,臣奉君命特来庆贺,寄望秦晋永结盟好。”晋公夷吾陪笑回道:“幸得秦公记挂,寡人不胜荣幸,还望贵使回问秦公安好。”秦使冷至躬身致礼受命,进而言道:“另外,秦公嘱我一问晋候,先前有约,晋候许予秦室河西之地,不知道何时兑现?”晋候夷吾抓耳捞腮,佯做为难道:“先前,寡人以为一国之君可定邦中诸事,进而轻许诺言。不期为君之后,方知君王亦一言断定之能,受之臣民掣肘,恐将食言矣。”闻得此言,秦使冷至愤而责问道:“晋候怎可如此言而无信?”见其咄咄逼人不识好歹,晋公夷吾亦即直言斥道:“为君之前,寡人不过一介平民,河西之地于我而言不过一名词耳,妄许何人皆可。而今,寡人却为一邦君候,河西之地是为屏障,于我而言万不可失。汝今咆哮朝堂,大失礼法,念汝情急而犯,不予追究论罪,着即刻离晋返秦。”言讫,拂袖而去。见其公然抵赖,秦使冷至无可奈何,只得愤而离朝,还秦复命。 不数日,秦使冷至还朝述职,如实上报秦公赢任好。秦公以任好闻之大怒,立召如秦聘礼之晋使坯郑训问。侍者受命而往,不多时见之坯郑,上前谓其传达君命,大夫坯郑礼而受之,心中实是不解,由是问道:“不知秦公召我有何要事?”侍者让礼回道:“臣乃一介下人,亦无从知晓,还请大夫速往觐见!”言讫而退。大夫坯郑见礼谢过,蓦然转身回屋,稍事修饰一番,旋即出门前往秦殿。无过多时,大夫坯郑入而得见秦君,持礼上言道:“秦公在上,外臣叩安,今奉命来见,不知有何示下?”秦公赢任好端坐无动,闭目回道:“寡人应请协助夷吾为君,其曾允我河西之地,汝可记得?”大夫坯郑拱手回道:“臣为此事奔走于秦晋之间,幸得秦公出兵护送还晋,我主晋公方得平安入绛如履位,为报秦公厚恩,特许河西之地与秦,臣岂能忘记。”秦公赢任好启目视之,急言道:“缘何今日不做数矣?”大夫坯郑一头雾水,紧言问道:“此话何从说起?”秦公赢任好愤而言道:“寡人遣使入晋索要河西,却为夷吾小子当堂否认,君无信,臣无德,汝今难辞其咎!”秦公音落,大夫坯郑闻言失色,跪而叩首怨道:“臣居秦地月余,此时全然不知!果然如此,当时朝中大臣串掇所致,敢请秦公明察。”秦公赢任好不忿道:“寡人只要河西之地,汝等朝堂之事,寡人无暇过问,如若不然,汝恐难以生离秦地。”大夫坯郑懦而回道:“诚如秦公所言,当是朝堂佞臣谄媚,其间不过吕甥、郤称、冀芮人等,若以重礼问聘,召之入晋杀之,臣再思法以出晋君,及至事成,朝中再无掣肘之人,河西之地臣定奉诺许秦!”闻言,秦公赢任好不无好气道:“昔时推上夷吾,是为汝言,今日缔出夷吾,亦为汝言,呼来唤去,汝视我秦室为何物,乃汝家臣耶?”大夫坯郑惶恐道:“臣便向天借胆,亦不敢戏谑秦公,为君谋国,不过择利而取也,祈请秦公三思。”秦公赢任好降声问道:“晋出夷吾,何人可堪为君?”大夫坯郑拱手礼言道:“秦公英明,除却夷吾,重耳为贤,可晋为君。”待其言罢,秦公赢任好不置可否,接言道:“事若不成,则当如何?”大夫坯郑正色回道:“事若不成,于秦并无影响,臣之微命,届时任凭秦公发落。”秦公赢任好松口道:“也罢,便许汝戴罪立功,汝当好生谋划,事成之日,寡人定当重重有赏,如若相欺,吾必灭汝九族。”大夫坯郑躬身受命,礼言道:“臣定精心谋划,不负秦公厚望,终其一生,致力于秦晋之好!”秦公赢任好恳首勉道:“如此甚好。”言迄,当堂著刻聘问文书相授,便其还晋行事。 时不数日,大夫坯郑还晋绛邑,随之面君述职。觐见晋公夷吾,若说心中并无忐忑却是骗人,大夫坯郑强掩心中不安,上前见礼道:“臣谨尊奉君命,今使秦归来,济得我君德芳四海,九州之民无不竭诚欢迎,因是此番使秦,臣不费吹灰之力,既得续秦晋之好!”且不说此言是真是假,闻者却是受用,晋公夷吾亦是大喜,谦言回道:“ 寡人何能,敢当万民敬仰?大夫为晋使秦,谋得秦晋之好,却是劳苦功高,寡人定有厚赏。” 大夫坯郑躬身感激道:“职属份内之事,谨求不负使命,臣即告慰于心矣,何敢予君索求封赏。”晋公夷吾容颜大悦道:“真乃寡人肱骨之臣,若是晋室人皆如此,何愁大业不兴!” 大夫坯郑礼言谢道:“君上谬奖,秦公有话,托臣带与君上。”晋公夷吾拂手请道:“大夫但言。”大夫坯郑见允应道:“秦公言,秦晋东西毗邻,犹如唇齿相依,和则互利,仇则皆损,今仰望晋室君臣惠力,雏见秦晋之好,于心甚慰,特邀君上及其臣下吕甥、郤称、冀芮人等,会师漠北巡猎,更有厚礼相赠,君玺臣金聊表各位慕秦之心,兼盼秦晋永续安好。”晋公夷吾笑而言道:“秦公美意,寡人愧受,待我衡量过后,再行回复。”此般回道,乃是前日方才拒其索取河西,今日这便相邀漠北巡猎,此中必有蹊跷,犹是迟疑不定。大夫坯郑不敢强谏,只得随口应道:“谨待君上诏命。”晋公夷吾虚礼应付,旋即宣告退朝。 还至后宫,晋公夷吾稍加考究,即诏吕甥、郤称、冀芮入内相见。侍者奉命而去,约摸一顿饭功夫,三人依次行入书房,晋公夷吾神情严肃,谓对三人言道:“大夫坯郑今日朝堂所言,想必诸位业已闻晓得,诸位意下如何?”见君有问,吕甥直言回道:“前番拒秦索地之情,业已生隙,其不出兵伐我,已属难能可贵,今却礼请我等君臣巡猎,实是有违人之常情,臣以为当慎重赴会。”晋公夷吾点点头,望向冀芮。冀芮见色会意,上言道:“臣亦苟同吕甥之意,秦室此番邀会漠北巡猎必有他图,我等不可轻易而往,可使人先行探查秦人真实意图过后再行定夺。”晋公夷吾依旧点点头,随口回问道:“话说回来,秦晋毗邻,还当结好为上,拒其索取河西,是为邦国大业计,无可厚非。然,今其礼请我等巡猎,我等如若驳面相拒,倒显得我晋室度小狭隘,因此与秦生怨成仇,得不偿失也。”闻此,冀芮接言献计道:“无妨,君上可托疾不便远行为由,反邀秦室君入晋巡猎,则可不失礼于秦,又可保我君臣性命无虞,是为万全之策。”晋公夷吾不置可否,转首望向郤称,问道:“卿以为如何?”郤称捻须思之回道:“前情不对后景,君玺臣金邀会我等漠北巡猎,我等定是出而无归也。然其谋我之心不死,不论拒邀亦或还邀,我等终是受制于秦。”晋公夷吾闻之大为满意,倾身问道:“卿有何高论?”郤称面色突厉道:“诛杀判臣,绝秦之念。”晋公夷吾不解问道:“此话何意?”郤称沉首释言道:“前番拒秦索取河西,秦室定当仇晋,出兵伐我亦在情理之中,不期秦却礼而邀我巡猎,必是有人串掇诱我杀之,而能成此事者,唯有自秦而归之坯郑一人耳。早年间便附从大夫里克,闻其伏诛必定心生怨意,从而谓秦出此诱杀之计。我可先下手为强,诛除坯郑及一众党羽,使秦谋我之计落空,届时秦亦奈何不得,另外还可清君侧,以护社稷安宁。”晋公夷吾闻之此言,容颜转柔佳言道:“卿之剖析,可谓透彻,寡人甚慰赞同,因是朝堂之上便心生疑虑,今闻先生此言,疑虑尽消。坯郑一党,势力颇丰,我等当早做谋划,尽诛叛臣。”见上降令,三人拱手应诺,退而谋划。 与之同时,坯府会客厅亦是灯火通明,大夫坯郑、祁举及七舆大夫齐集一堂。但见大夫坯郑以手抵额,端坐上位一言不发,堂下众人不明所以,亦是沉静无声。末了,大夫祁举打破寂聊,发声问道:“不知坯兄何事烦忧?今召集我等前来,所为何事?”大夫坯郑摇首叹息,仍是不发一言,一副有苦难言之状,大夫祁举续言慰道:“坯兄有言,不妨直陈,我等定当为君分忧。”闻得此言,大夫坯郑启首哭诉道:“吾命休矣!”众人不明就里,惊而四顾,大夫祁举代众问道:“坯兄何出此言?”大夫坯郑叹道:“吾等事从大夫里克,今其为君无端赐死,吾等亦将难逃厄运,时将近也!”大夫祁举急而接言道:“坯兄多虑矣,君上职授我等重任,朝中之事多仰仗我等,且我等尽忠职守别无过错,无由加害我等业也。”大夫坯郑苦笑道:“大夫里克又有何罪,亦不为其所戮乎?”大夫祁举不语。大夫坯郑见状续言道:“而今我等均居朝中要职,此乃君上不愿见也。若其索权,我等便成其拦路石,不待死乎,何有其他?”闻其此言,众皆恳首赞同,大夫祁举顺势闻道:“坯兄看得清晰,想必已有破局之法,不若述出教诸我等。”大夫坯郑应言说道:“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还晋之际,我已与秦公约定,出君而拥重耳,若得事成,吾等皆可活矣。”大夫祈举惑而问道:“既然记议已定,坯兄为何如此烦恼不已?”大夫坯郑摇首叹道:“我与秦公约定,将之夷吾与之心腹诱诛于秦,今日朝会向其提议,其竟迟疑不定,似已窥知我之心思,因故烦恼。”谓此,大夫祈举回首少思,进而断指定言道:“其既不要出,我则谋于内。”大夫坯郑惊喜道:“祈兄有何良谋?”大夫祈举顺势回道:“不日将行春祭大礼,而祭礼巡卫,乃由令嗣坯豹主事,是为我等某事之天赐良机,届时君上及其要臣皆将参与,可着令嗣提前预伏刀斧手,会宴之时出其不意杀出,必可尽诸无德君臣,我等所谋大业可成矣。”大夫坯郑闻言频频点头,即谓众人言道:“祈兄高谋,余等可有异议?”闻此,七舆大夫纷纷拱手附言无异,大夫坯郑甚慰,即着众人密行此计。 春三月,清明时节,袅袅东风急,黄鹂枝头嬉,晋室春祭大典如期举行。晋东周阳祭坛高筑,随之响起一阵礼乐,晋公夷吾领得文武百官鱼贯而入。众皆列站坛下,唯晋公夷吾独登高坛,焚香祷告,颂读祭文:“祈福瑞兮,闻于上苍。念众生兮,诚恐诚惶;佑万民兮,福寿安康。天下苍苍,滋养万邦;万邦之兴,和谐共襄。讲信修睦,兵戈息伐;贲若草木,辑宁家邦。贤不遗野,德庇馨乡;无徙匪彝,无罹无殇。悠悠天宇,福泽绵长;四海升平,永享安康。治臻大化,天下共昌;兆民允殖,延代万长。祈之祷之,祭鼎焚香;庇佑天下,惟皇上苍。”颂罢祭文,晋公夷吾随领众人复礼以敬天地,进而礼成下坛,即行祭宴以慰众人。 府衙大堂内,莺歌燕舞,筹光交错,尽显祥和之像,酒至半酣,晋公夷吾举第082章 周恼平戎逆 楚怒灭骄黄 - 东周策 - 陈义虎 周襄王三年,春。 东风徐来摇灯影,细雨夜降梦绵绵。经历去岁七戎之乱,周王姬郑痛定思痛,心中燃起复兴之念,王三月庚午春朝大会上,周王姬郑殷切谓对百官言道:“大周立国四百年,日渐衰颓,内外交困,传至寡人,已是穷途末路,若署寡人失政,而成亡国之君,进而落下千古骂名,寡人誓不为也,寄望诸君慷慨陈词,济以良策助我治国图强,中兴大周。”周公忌父当先上言道:“周室百年积弊,已成顽疾,非一朝一夕可以根治,眼下当务之急,乃是修葺城防,稳固民心,积极结交诸侯,以防匪寇再次来袭。”周王姬郑恳首应道:“周公所言甚是,便劳召公操办此事。”召公姬蘅闻言出而,拱手奉命道:“臣遵命。另外,经历去岁抗击七戎一战,天子六军损失殆尽,还望我王降令,抽丁入伍,另要置备兵械粮草,需费甚巨,还请我王调拨专银度用。”周公姬郑不语,库府空虚,入不敷出,乃人尽皆知,其亦与能为力也。周公忌父见状,出而解围道:“图强之道,强兵是为一途,富民亦不可少。”周王姬郑调整窘迫心境,转而问道:“周公有何高见?”周公忌父遵言回道:“太公曾言,治国之道,爱民而已。要旨在于,利之而勿害,成之勿败,生之勿杀,与之勿夺,乐之勿苦,喜之勿怒,此为治国之道,使民之谊也,爱之而已矣。民失其所务,则害之也;农失其时,则败之也;有罪者重其罚,则杀之也;重赋敛者,则夺之也;多徭役以罢民力,则苦之也;劳而扰之,则怒之也。故善为国者,遇民如父母之爱子,兄之爱弟,闻其饥寒为之哀,见其劳苦为之悲。”周王姬郑诚恳接受道:“寡人谨遵教诲。”话音刚落,只见九天耀日失晖,乾黯然失色,周王姬郑连唤太使过问道:“天现异像,是何寓意?”太史过引经据典回道:“日蚀灭光,忧在危亡。”周王姬郑聊以自慰道:“方得洛邑御大捷,寡人亦欲图强中兴,何忧之有?”太史过坦言道:“七戎之乱,元凶未除,恐害社稷。”周王姬郑细细想想,眼下除却国力衰微,太叔带却是最大威胁,因是谓对群臣言道:“我欲伐之,众卿以为如何?”召公姬蘅谏阻道:“臣以为不可,方经大战,且不说兵力不济,便后勤补济皆无保证,何以为战?”周公姬郑反问道道:“何时可以出兵?”召公姬蘅回道:“即时备战,筹措粮草,征兵入伍,结营操练,而待形成战力出伐,臣预计,至少需时半年以上。”周王姬郑怨而问道:“何以如此费时?”召公姬蘅随即呈上一卷奏章,回道:“此乃万军出征所需,呈请我王过目。”周王姬郑即命当堂宣读,侍者受命,接而诵曰: “王者举具,三军器用,攻守之具,科品从寡,各有科品,此兵之大威也。凡用兵之大数,将士万人,法用:武冲大扶胥三十六乘,材士强弩矛戟为翼一车二十四人推之,以八尺车轮,车上立旗鼓;武翼大橹矛戟扶胥七十二具。材士强弩矛戟为翼,以五尺车轮,绞车连弩自副,陷坚陈,败强敌。提翼小橹扶胥一百四十具,绞车连弩自副,以鹿车轮,陷坚陈,败纱敌。大黄参连弩大扶胥三十六乘,材士强弩矛戟为翼,飞凫、电影自副。飞凫,赤茎白羽,以铜为首;电影,青茎赤羽,以铁为首。昼则以绛缟,长六尺,广六寸,为光耀;夜则以白缟,长六尺,广六寸,为流星。陷坚陈,败步骑。大扶胥冲车三十六乘,螳螂武士共载,可以纵击横,可以败敌之。辎车骑寇,一名电车,兵法谓之电击。陷坚陈,败步骑。寇夜来前,矛戟扶胥轻车一百六十乘,螳螂琥士三人共载,兵法谓之霆击。陷坚陈,败步骑。方首铁掊维盼,重十二斤,柄长五尺以上,千二百枚,一名天掊。大柯斧,刃长八寸,重八斤,柄长五尺以上,千二百枚,一名天钺。方首铁锤,重八斤,柄长五尺以上,千二百枚,一名天锤。败步骑群寇。飞钩长八寸,钩长芒长四寸,柄长六尺以上,千二百枚,以投其众。三军拒守,木螳螂剑刃扶胥,广二丈,百二十具,一名行马,平易地,以步兵败车骑。木蒺藜,去地二尺五寸,百二十具。败步骑,要群寇,遮走北。轴旋短冲矛戟扶胥,百二十具。黄帝所以败蚩尤氏。败步骑,要穷寇,遮走北。狭路微径,张铁蒺藜,芒高四寸,广八寸,长六尺以上,千二百具。败步骑。突瞑来前促战,白刃接,张地罗,铺两镞蒺藜,参连织女,芒间相去二尺,万二千具。旷野草中,方胸铤矛,千二百具。张铤矛法,高一尺五寸。败步骑,要穷寇,遮走北。狭路微径,地陷,铁械锁参连,百二十具。败步骑,要穷寇,遮走北。垒门拒守,矛戟小橹,十二具,绞车连弩自副。三军拒守,天罗虎落锁连,一部广一丈五尺,高八尺,百二十具。虎落剑刃扶胥,广一丈五尺,高八尺,五百二十具。渡沟堑,飞桥一间,广一丈五尺,长二丈以上,着转关辘辘八具,以环利通索张之。渡大水,飞江,广一丈五尺,长二丈以上,八具,以环利通索张之。天浮铁螳螂,矩内园外,径四尺以上,环络自副,三十二具。以天浮张飞江,济大海,谓之天潢,一名天舡。山林野居,结虎落柴营,环利铁索,长二丈以上,千二百枚。环利大通索,大四寸,长四丈以上,六百枚。环利中通索,大二寸,长四丈以上,二百枚。环利小微缧,长二丈以上,万二千枚。天雨盖重车上板,结枲鉏铻,广四尺,长四丈以上。车一具,以铁杙张之。伐木大斧,重八斤,柄长三尺以上,三百枚;棨钁刃广六寸,柄长五尺以上,三百枚;铜筑固为垂,长五尺以上,三百枚;鹰爪方胸铁耙,柄长七尺以上,三百枚;方胸铁叉,柄长七尺以上,三百枚。芟草木大镰,柄长七尺以上,三百枚;大橹,刃重八斤,柄长六尺,三百枚;委环铁杙,长三尺以上,三百枚;㭬杙大槌,重五斤,柄长二尺以上,百二十具。甲士万人,强弩六千,戟盾一千,矛盾二千,修治攻具,砥砺兵器巧手三百人,此举兵军用之大数也。” 闻听许久,周王姬郑惊而叹道:“一军成形,竟如此庞杂不易?”召公姬蘅接言道:“此还不含粮草及后勤保障。”周王姬郑急而不奈道:“姬带一日不除,寡人一日不得安宁,不待军成,其将来犯,那便如何是好?”周公忌父上言道:“军政要务,不可亵渎,且由召公专心主事,臣有一计,且请听之。”周王姬郑喜而让道:“周公请讲。”周公忌父躬身还礼,接言道:“我王今为天下共主,可诩靖难勤王之由,诏请诸侯卫地楚丘筑城,以拒狄难也。筑城事巨,非兵旅行伍不可为,诸侯势必联军而为之,届时军势如山,戎狄匪寇必将有所忌惮,从而不敢南窥洛邑,我则安矣。亟待楚丘建成之日,用以牵制戎狄兵马,同时召公治军业有所成,我再出兵伐逆袭其后,其定首尾不能兼顾,逆臣姬带必可手到擒来,此谓声东击西之法,供王酌采。”周王姬郑大喜道:“周公大才,此计甚妙,即依此计行事。”上意下达,百官悦服,退而各行其事。 不数日,王室一道檄文传便诸侯,齐公姜小白托而求问群臣道:“此乃周王诏书,邀集诸侯楚丘筑城,以御外寇,寡人该当从命否?”大夫隰朋出而奏道:“楚丘筑城正合尊王攘夷之名,臣以为可行此举,以为诸侯之楷模,则齐室威势更盛。”齐公姜小白悦道:“甚是,寡人这便知会诸侯,盟而奉诏筑城。”右相管夷吾忧道:“楚室觊觎江淮之地久矣,今诸侯联合北上筑城,造致南疆空虚失去威慑,楚若趁势于后作乱,而我应顾不及,恐失江淮之地,楚则更难遏制矣。”齐公姜小白嗤道:“其今与我中原交好,冒然毁约北犯,则与天下为敌,谅其不敢。”右相管夷吾不安道:“楚人不可以常理度之。”齐公姜小白蔑言:“其若胆敢来犯,寡人即率联军南下击之,定叫其有来无回。”劝谏无果,右相管夷吾只得退还其位。 春三月伊始,气侯回暖,大地醒转,时宜兴工,以齐为首,并鲁、卫、宋、陈、曹、许等诸侯,齐聚卫地楚丘,随之齐公姜小白一道命令下达,数万联军将士奉诏筑城,破土动工。无独有偶,怕什么来什么,黄侯赢沛恃诸侯之睦于齐,胆大不归楚贡,楚人知之震怒。楚王熊恽即会众臣会商,恼道:“黄人拒纳贡俸,欺人太甚矣,今日黄可不贡,他日江随诸侯亦可不贡,楚室威望何在?寡人颜面何在?”令尹斗子文先言谏道:“王上所虑甚是,似此狂妄之辈,亟当严惩,以儆效尤,不知我王欲做何为?”楚王熊恽厉目恶言道:“狂妄无礼,唯有灭其族,纳其地,方泄寡人心头之恨。寡人意将起兵灭黄,诸君以为可否?”见言,大夫屈完上奏道:“我今与周交好,倏忽起兵灭黄,恐遭诸侯妒忌,其若联军南下干涉,我则不好收场也。”楚王熊恽不忿道:“邦国盟交伐战,皆以国家利息为先,及初交好中原,乃与楚有利也。今若纵黄如是,江淮诸侯便可仿效,楚则失却江淮百里防御纵深,于楚大不益也。因是与周交恶,黄室亦必予以严惩,寡人誓灭其国。”大夫屈完理解而退。令尹斗子文出而诫告道:“我若侵黄,中原诸侯必将干预,其若联军来伐,我将难以抵挡,我需筹谋应对之法。”楚王熊恽正身谓众言道:“应对之法便是速战速决,待其联军来援,我已攻下黄地,其亦之好望黄兴叹,拿我无可奈何也。”百官不语,楚王熊恽续言道:“戎狄作乱,中原诸侯正于卫地楚丘联兵筑城抵御,根本无暇南顾,趁此之机,我则出兵速下黄地,其定援救不急也。”闻言,百官诚服,令尹斗子文旋即请命道:“臣请为将,领军出伐江淮,一月之内,屈江灭黄,如若超时未达,愿依军法从事。”楚王熊恽终展笑颜道:“甚好,望卿莫负寡人厚望。”言讫,当堂拜其为将,授其兵符印信。 随后数日,令尹斗子文抓紧整饬兵马,于各方筹集粮草,一时间风雨如磐,想要人莫知却是难也。一道道谍报自楚传出,而见楚室蠢蠢欲动,右相管夷吾内心隐隐不安,乃向齐公姜小白禀明情况,请其调兵南顾以防不测,却为齐公姜小白以王命筑城为由所拒,右相管夷吾叹曰:“江、黄远齐而近楚。楚,为利之国也。若伐而不能救,则无以宗诸侯矣。”末了只得自请为使出防江黄,若说得二邦协力御楚,或有一线生机。不料楚室先一步遣使入黄,黄侯赢沛本以为楚人遣使而来,是为讨要贡赋,欲待羞辱一番,不虞楚使逢伯开口言曰:“黄侯戍守江淮,镇楚北关命门,可谓劳苦功高,我王体恤黄侯艰辛,特免黄室今岁贡赋。”一番夸赞之下,黄侯赢沛渐渐迷失自我,疑而问道:“此话当真?”楚使逢伯拱手回道:“句句属实,绝无半分虚假!”黄侯赢沛仍旧不解道:“楚王不问寡人断贡之罪?”楚使逢伯摆头道:“黄侯多虑矣。郢及黄地九百里,道途艰险崎岖,岁迟至乃是常有之事,何况我王业已查明,此番岁贡未付,乃是江人阻挠所致,黄侯何罪之有?我王今已出兵往伐,惩其不臣之罪,以诫世人。”黄侯赢沛惊而喜道:“楚使所言极是。”楚使逢伯躬身致谢,起身续言道:“臣今前来另有使命,还请黄侯允我道来。”黄侯赢沛礼言道:“楚使请讲。”楚使逢伯接言道:“今江室罪楚,我王使军伐之,其必不能挡,届时定将求援于黄,还望黄侯莫要助纣为虐,如若许之,我王应言永久免除黄室贡赋,并与黄室永结盟好。”闻得此言,黄侯赢沛利欲熏心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楚既诚心待我,寡人又岂能不识抬举?即日起,黄将与江断绝往来,还请楚使回告楚王,安心往大便是。”楚室拜谢道:“黄侯英明。”两相交谈格外融洽,黄侯赢沛丝毫未察觉到楚人敌意,及后更邀楚使逢伯赴宴同饮。 而此时,右相管夷吾亦抵慎阳,得之江侯赢豫厚礼相待,请至后苑书房房相会。两相见礼,区分宾主坐定,江侯赢豫礼敬道:“齐相驾临蔽邑,寡人幸哉,不知远道而来,有何赐教?”右相管夷吾不与赘词,直面言道:“老夫此来,是为江淮诸侯安危而来。”江侯赢豫惊而问道:“我知齐相素来谨言慎行,逢人从不妄语,只是眼下江淮诸侯相亲无间,更无半点争战征兆迹象,谨恕寡人愚钝,不知危从何来?”右相管夷吾嘲讽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江侯既如是,亡国之期不远矣。”遭此训斥,江侯赢豫面显不悦道:“寡人何罪?齐相竟要如此恶言相向。”右相管夷吾亦即声涨言厉道:“老夫无此闲暇。齐处山东海兵,皆获有楚军异动谍报,汝等近在咫尺,竟无察楚军动向乎?”至此,江侯赢豫方知事情严重,因是礼言问道:“寡人失言矣,齐相莫要与我一般见识,还请不吝赐教。”右相管夷吾正色直言道:“今察楚人大肆集结部队,必是有出征意向,加之当今楚王雄心勃勃,倾覆中原之心不死,此番出兵,必是席卷江淮诸侯,首当其冲即是江黄之地,届时兵临城下,不知江侯如何应对?”江侯赢豫惊出一身冷汗,赶忙请教道:“楚军势大如磐,江室于其前,直如螳臂当车也,还请齐相授我解困之法?”右相管夷吾恳首道:“局势不难解,乃在认知也,江侯既已察知风险,便可化险为夷。楚若兴兵来犯,谨记坚守避战,无论楚军如何示弱引诱,切不可出城接战,继而去信黄室请援,届时江黄两军里应外合,即可一举击愧楚军,危局自解矣。”江侯赢豫感激道:“齐相高论,寡人受教矣。”谓其此言,右相管夷吾亦不自谦,转而言道:“此处事了,老夫还待前往往黄地诫告,就此别过。”言讫,起身告辞。而见右相管夷吾形色匆匆,江侯赢豫亦不便挽留,乃命侍者备车,进而与之同出,一路送至城外方回。 与路疾驰,风雨兼程三昼夜,右相管夷吾一行赶抵达黄都隆古。不待申报,右相管夷吾驱车直入黄宫扣门请见,时值深夜,一行人马站立宫门等侯许久,方为黄侯赢沛召入殿内相会。深夜为之扰醒,黄侯赢沛满脸闷闷不乐,欲待以言苛责,却为右相管夷吾先言斥道:“大难临头,黄侯竟能熟寐于榻,实是好性情也。”换作别人,或已遭至拘押,然到访者乃是齐相,德高望尊,且有强齐作为后盾,黄侯赢沛只得强压心中怒火,柔言回言道:“管相莫要危言耸听,寡人体魄康健,邦中河清海晏,何来大难之有?”右相管夷吾怒而批驳道:“楚人刀剑将欲架尔脖颈矣,汝竟全然不知,蒙昧如此,怎配执政为君耶?”闻听此言,黄侯赢沛亦即不悦道:“自郢及我九百里,焉能害我?”右相管夷吾旋即驳道:“千里又如何?行军月余可至,趁之不备,刻日之内,即可破城取地,黄侯欲见此情耶?”黄侯赢沛仍不甘心道:“齐相何以断定楚将来伐耶?”右相管夷吾叹道:“又一位寡见少闻之君,江淮诸侯尽皆如此乎?”黄侯赢沛愤言道:“有话说话,何故处处将言针对?”右相管夷吾遂知急而失礼,转而轻言道:“楚正集结兵马,不日即将出征,不论师出何名,兵锋所向定是江黄二处,因其图谋北上,江黄之地必争也。”见其言语转和,乃以为理亏,黄侯赢沛由是提高腔调回道:“此事寡人业已知晓,并将善加谋划,如有不济,敢请齐室申以援手。”右相管夷吾闻言急道:“怎可将社稷安危委以他人之手?齐盟天下,政事何其繁忙,若是援救不及,黄将亡矣。”因有楚人知会在先,遂无戒备,又因管仲以言相激,黄侯赢沛遂无好意道:“即是如此,黄人之事不劳齐相操心,寡人自行担待,敢请回也。”言讫,差人送客,旋即转入后堂。为之强送出宫,右相管夷吾仰天长叹道:“黄人不幸,遇此愚昧无知之君,旦夕将亡也。”道罢,当即引得一众人等,从速离此是非之地。 春三月,清明,楚军集结完毕,遂由令尹斗子文帅领出征。大军一路东进,经邓罗转过随黄,继而进抵江室境界,令尹斗子文随即下令落营扎寨。副将斗章不解问道:“我等此番出征是为灭黄,而今方抵江界,距离黄地还有百里之遥,何故就此停行落营,将军莫非想要顺带灭江,若此恐兵力不济也。”令尹斗子文笑道:“审时度势,知灭二邦而兵力不济,亦算沉审谨密也。”副将斗章拱手致谢道:“将军谬奖,还望不吝赐教。”令尹斗子文转而问道:“汝可知瞒天过海之计乎?”副将斗章含愧回道:“末将识浅,未知深意?”令尹斗子文轻言相告道:“兵法云,实而示之以虚,虚而示之以实,虚虚实实,难辨真伪,令敌莫知我之意图,以此击敌,则如破竹压卵也。”副将斗章闷头不语,令尹斗子文笑而为其详解道:“我今出兵灭黄,是为实,而不可示之以实,我今陈兵江地,以作伐江之像,是为虚,而要令黄以为实,则可使其放松紧惕,伐而易取耳。”副将斗章思忖道;“只是江黄互为唇齿,击江而黄至,击黄而江至,虚实之法难以奏效也。”令尹斗子文笑而轻言道:“前者教逢伯使黄,以为本将闲得无聊乎?乃为分化江黄,虚实之法则可奏效也。”副将斗班当才醒悟,拱手敬道:“将军高谋,吾不及也。”令尹斗子文大笑一阵,继而与之纵马巡营。 而见楚军来犯,江侯赢豫慌乱不堪,回想齐相管夷吾曾有言诫告,遂命三军紧守城池,随之刻简行书,欲向黄室求援,不待信简发出,忽报楚使斗章请见。江侯赢豫不敢轻易获罪楚室,将其请进大殿,问曰:“寡人不曾罪楚,今日何故伐我?”楚使斗章笑道:“江侯勿要忧心,我今前来非为伐江,乃是予江借道伐黄也。”江侯赢豫惊道:“江黄互为唇齿,福祸相依,黄之不存,江何附焉?”楚使斗章正色回道:“此乃江侯所虑之事,我所虑者,黄室不贡,罪及楚室,我王誓灭之。江若允以借道,我则奉王意灭黄,江楚修好,相安无事;江若不予借道,我则只有灭江补过,盟交黄室。”江侯赢豫愠怒道:“欺人太甚。”楚使斗章还笑道:“我今奉命出兵江淮,江黄二地,誓取其一,灭江灭黄,于我而言,别无二致,还请江侯三思。”谓其言之咄咄,江侯赢豫亦即不忿道:“休要猖狂,我若坚守不出,谨待援军到来,届时孰胜孰败,还待两说也。”楚使斗章面容轻松道:“江之所倚者,不过齐黄援军也,而今齐室忙于卫地楚丘筑城,远水难解近渴,黄室更是自顾不暇,我再许之以利诱交,休说援兵,不来与我同伐江邑,便是好也。”江侯赢豫一时惊愕失语,楚使斗章趁势逼迫道:“此路,江侯借是不借?”谓对强权,江侯赢豫无奈一声叹息道:“也罢,楚今前来早有预谋,寡人不借也得借,只求楚军过境之时,莫要加害吾民也。”楚使斗章躬身敬道:“江侯勿虑,微臣保许,过境之时,与民秋毫无犯。”言讫,请辞而退。望其身影,江侯赢豫只得于后声声叹息。 待其回营,令尹斗子文即命三军拔营起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黄地而去。此刻,黄室乃是莺歌燕舞,一片祥和之状,丝毫无见紧迫之像。不数日,楚军临抵城下,黄侯赢沛方知大难临头,连忙登城查视,只见楚军铺天盖地,围城而列。见此情形,黄侯赢沛急而谓对楚营喊道:“楚军主事何在?”令尹斗子文闻言转出阵前,回道:“本将在此,速速开城献降。”黄侯赢沛不顾其言,转而言道:“黄人不贡,江室所致,楚王应我结盟,互不侵犯,并永久免除寡人贡赋,汝今围我,是何道理?”令尹斗子文大笑数声,继而继而厉目言道:“不臣之人,合当诛戮,岂有与贼同盟之理?逢伯使黄,乃我教之,不过瞒天过海小计,唯汝不识耳。汝今若是开城献降,交信纳玺,并地入楚,便可不再纳贡,楚黄歇战安好,本将亦不算欺尔也。”闻得此言,黄侯赢沛悲愤郁结,一口献血喷洒而出,切齿骂道:“荆楚贼子,不得好死。”言讫晕厥,为众扶下休歇。令尹斗子文随之擎剑在手,一声令下,催动三军攻城。激战一昼夜,终因寡不敌众,令尹斗子文帅军破城而入,黄侯赢沛为之亲随护为下逃离黄地,及后不知所踪。 伐黄大捷,令尹斗子文帅师凯旋,留下副将斗章驻守黄地,楚王熊恽大喜,论功行赏不在话下。而当战报传至齐室,齐公姜小白后悔不迭,江淮既失,再难阻挡楚室北阔之野心。万般无奈之下,齐公姜小白只好奉行王命,抓紧建筑楚丘之城,依此平定北方匪乱过后,再行南下扼制楚室。 秋七月,中元,楚丘城筑成,周王姬郑旋即照会百官行朝议事,问曰:“半年已过,楚丘城建也已竣工,寡人不日将往参与竣工庆典,伐逆之事,不知诸位预备如何矣?”召公姬蘅出而应言道:“臣经半年不懈努力,业已成军一万,战车百乘,战力较之役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周王姬郑悦而欣慰道:“甚好。”周公忌父接言上奏道:“臣经各方筹资聘粮,今府库充盈,足可保证万军出征所需。”周王姬郑大喜道:“既如此,何日可以出而伐逆?”召公姬蘅拱手应道:“万事具备,只需王上一声令下,即可出征。”周王姬郑颔首低眉道:“善哉,寡人前往楚丘观礼之时,即是大军出征伐逆之时。”周公忌父接言补充道:“为保万无一失,还请我王檄文晋侯,东出牵制戎狄大军,并断姬带北窜之路。”周王姬郑抚掌称赞道:“周公此举妙也,寡人这便行书致晋,还请周公代为传达。”周公忌父躬身应道:“臣谨遵命。”诸般事宜敲定,只等楚丘竣工典礼之日,大军出而一举擒杀逆臣姬带,暨此消除心头大患,周王姬郑无比欢心。 十日后,周王姬郑应齐公姜小白相邀,起行前往楚丘观礼。行抵城前,即见城楼笔直耸,城壕宽水阔,巍峨屹山岗,气势凌云蔽。入得城内,又见得千军万马人声沸,气势磅礴震八方,庆典可谓隆重庄严。还观洛邑王畿,召公姬蘅提兵出征,万千大周儿郎齐列阵,铁血柔情尽展劲旅雄风。晋公夷吾亦随之奉诏东出,与之楚丘诸侯联军成钳形之势,漠北狄戎战战兢兢,莫敢轻举妄动分豪。此时,太叔带及世子姬华正于留吁休整,而见王师倾城而出,晋室东出阻断漠北联系,虎丘诸侯联军直如楔子钉入心腹,令其动弹不得,二人感知大难将至,由是聚而磋商。太叔带先言问道:“三军齐出,我今困于留吁,世子可有脱身良策?”世子姬华慰道:“太叔莫慌,我已思得一计,只是有些犯险。”太叔带拂臂请道:“世子但说无妨。”世子姬华正身回道:“北面晋室断我逃生漠北之路,南面王师责罪来伐气势汹汹,我等唯有向东,入齐寻求庇护。”太叔带惊而失色道:“齐室崇尚尊王攘夷,我今逆王投戎,与其所行相悖,此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世子姬华淡定道:“确有风险,却是我等唯一生路,若不如此,便只有困守留吁等死耳。”太叔带游疑不定,世子姬华倚言催促道:“还请太叔早做决断,迟则王师迫临,我等脱身难矣。”太叔带心神不宁道:“生死之际,人心难测,世子莫不是弃子以求生,以此赚我乎?”世子姬华赶忙进言抚慰道:“太叔何以如是想耶?我与太叔生死一线,生则同生,亡则同亡,岂有独活之理也。”闻得此言,太叔带心中稍宽,由是恳首应道:“既如是,便依世子之言,东行寻齐庇护。”世子姬华躬身领命,及至夜半,二人领得千余亲兵,急向齐地行去。 不数日,召公姬蘅领军行抵留吁,发觉乃是空城一座,多方打探方才得知,贼众已向东逃匿,召公姬蘅遂亦使军向东追击。而此刻,太叔带及世子姬华已在齐室庙堂之上。见之二人,齐公姜小白不由分说,即命堂前甲士将其擒缚。突遇变故,太叔带惊恐失言,世子姬华则大呼道:“我等何罪?齐公竟要如此相待。”齐公姜小白当即驳斥道:“汝等何罪?衅王作乱,为祸中原,此中任一,皆是挫骨扬灰之罪,而汝等,并犯矣。”世子姬华叩首道:“于君而言,我等有罪,而于我等而言,却是不得已而为之,论才论德,太叔皆在姬郑之上,先君眼拙,将之王位传授于他,我等唯有一争,事虽败绩,我等无话可说,罪处我等,却是不服。”齐公姜小白肃颜厉目道:“此乃天命,由不得汝等不服?”世子姬华直身叹道:“也罢,天意如此,我等认命,死便死矣。只是齐公尊为方伯,为人利用而不自知,更失江黄致楚北上患齐,吾等甚为齐公抱不平也。”齐公姜小白面色一沉紧言问道:“此话何从说起?”世子姬华敛颜回道:“天下之事,纷繁复杂,却无一例可以单独论处,皆有因果之故。将事来说,王欲伐我,需断戎军之援,乃诏齐及诸侯筑城虎丘,用以牵制戎军,而值此时,楚人趁诸侯无暇南顾,举师东进屈江灭黄,为患齐室。”江淮陷落楚人之手,于齐伤害颇大,纠其因,乃是周王姬郑逞一己私欲,齐公姜小白心中莫名生起一股憎恶之情,由是言道:“我王无心之过,皆因汝等而起,念于汝等心系寡人与齐,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将之二人圈禁于城南,未得寡人诏命,不得探视及外出。”堂前甲士受命将之二人押出,右相管夷吾随之出而问道:“君上打算如何处置二人?”齐公姜小白抚面回道:“王使楚人患齐,而使寡人不得安睡,寡人便也予王留下隐患,亦要令其辗转反侧,福祸与共,非此不为礼也。”闻此,右相管夷吾当即谏道:“如此恐引得天下侧目,于齐不利也。”齐公姜小白愠而紧言道:“纵容不问,方是于齐不利,寡人敬周尊王,王亦当尊齐重人,今不闻不问,即借寡人之利而达己之所愿,孰不可忍也。”右相管夷吾不语,退还齐位。齐公姜小白任有不忿,进而命道:“寡人听闻,王师正向齐地行来,便劳管相使周一遭,说其退兵,若由此引发战端,修怪寡人无情。”右相管夷吾出而躬身受命道:“谨奉君命。”齐公姜小白进而言道:“大夫隰朋何在?”大夫隰朋闻诏而出,回道:“臣在。”齐公姜小白当面直陈道:“晋军东出,于齐亦是心腹大患,便由隰朋使往,诫其还师。”大夫隰朋闻言而出道:“臣当奉命惟谨。”侍者随之宣告退朝,齐公姜小白转身而出,百官躬身告退。 及至次日,两队人马自齐都临淄驶出,一路往西赴晋地,乃是大夫隰朋使团,一路往南赴洛邑,乃是右相管夷吾使团。话分两头,先说大夫隰朋一行,临淄至绛千八百里,路行十余日方才挨抵。行人府报备后,晋公夷吾礼遇有加,并设宴为其接风洗尘。席间,众人推杯换盏,喜笑连连,酒过三巡,话归正题,晋公夷吾先言问道:“寡人慕齐久矣,奈何路远难及,不期大夫今日来访,寡人荣幸之至,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赐教。”大夫隰朋礼言回敬道:“晋公过誉矣,外臣惶恐,无事亦不敢前来叨扰。”晋公夷吾言豪情许道:“但说无妨。”大夫隰朋接言叙道:“臣闻君上奉诏东出御戎,赤诚之心可歌可泣,然眼下戎患已平,晋室兵锋直指卫齐,吾君为此忧心忡忡,为免误生争端,吾君特遣外臣前来,面君陈请,告请晋公退兵。”晋公夷吾淡然笑道:“大夫所言甚是,倒是寡人疏忽矣,这便下令退兵,谨愿齐晋永修盟好。”言讫,举杯为敬。大夫隰朋举樽相附,宴席续开,满堂欢悦,晋齐之事便就了了。 再说右相管夷吾一行,与之同时,得周王姬郑召会于庙堂,虽无酒宴之乐,却更显得庄严隆重。堂前叙礼罢,右相管夷吾直面陈奏道:“臣今前来,乃奉吾主齐候诏命,说请我王退兵还朝。”周王姬郑不置可否,转而言道:“人言管相大才,敢与请教君臣之序。”右相管夷吾敬道:“岂敢言教,略微有心得,说与吾王参详。”周王姬郑拂袖让言,右相管夷吾诚而上谏道:“天子出令于天下,诸侯受令于天子,大夫受令于君,子受令于父母,下听其上,弟听其兄,此至顺矣。衡石一称,斗斛一量,丈尺一綧制,戈兵一度,书同名,车同轨,此至正也。从顺独逆,从正独辟,此犹夜有求而得火也,奸伪之人,无所伏矣。此先王之所以一民心也。是故天子有善,让德于天;诸侯有善,庆之于天子;大夫有善,纳之于君;民有善,本于父,庆之于长老。此道法之所从来,是治本也。是故岁一言者,君也;时省者,相也;月稽者,官也;务四支之力,修耕农之业以待令者,庶人也。是故百姓量其力于父兄之间,听其言于君臣之义,而官论其德能而待之。大夫比官中之事,不言其外;而相为常具以给之。相总要,者官谋士,量实义美,匡请所疑。而君发其明府之法瑞以稽之,立三阶之上,南面而受要。是以上有余日,而官胜其任;时令不淫,而百姓肃给。唯此上有法制,下有分职也。”周王姬郑笑道:“管相见解精辟,孤不如也。依卿之意,如遇逆臣作乱,孤当何为?”右相管夷吾淡定回道:“凡人主者,猛毅则伐,懦弱则杀,猛毅者何也?轻诛杀人之谓猛毅。懦弱者何也,重诛杀人之谓懦弱。此皆有失彼此。凡轻诛者杀不辜,而重诛者失有皋,故上杀不辜,则道正者不安;上失有皋,则行邪者不变。道正者不安,则才能之人去亡;行邪者不变,则群臣友好;才能之人去亡,则宜有外难,群臣友好,则宜有内乱。故曰猛毅者伐,懦弱者杀也。”周王姬郑不忿道:“既如此,孤伐逆臣姬带可有错?”右相管夷吾坦然回道:“王上举兵伐逆,委实无过。”周王姬郑继又问道:“汝等君臣收纳逆臣,劝我退兵又是为何?”右相管夷吾礼敬道:“我今拘纳逆臣,亦是为了王上着想,以免王上担上杀亲骂名,还望王上谅解。”周王姬郑瞋目切齿道:“逆臣不死,孤心难安。”右相管夷吾劝慰道:“王上大可安心,其今拘禁于齐,再无做恶可能,王上若能罢兵还朝,即可彰显仁君风范,必得天下赞颂,弃一逆臣,而得天下民心,何乐而不为?”齐今尊为方伯,与其为恶于周不利,周王姬郑由是顺水推舟道:“汝等君臣百般为孤考量,孤之万幸,便依卿言,这便下诏召公班师。”右相管夷吾拱手敬慰道:“王上英明。”正事议毕,周王姬郑欲以上卿之礼设宴招待,右相管夷吾辞谢道:“臣,贱有司也,有天子之二守国、高在。若节春秋,来承王命,何以礼焉?陪臣敢辞。”周王姬郑曰:“谈亲论故,孤当尊管相为舅氏,余嘉乃勋,应乃懿德,谓督不忘,往践乃职,无逆孤命也。”右相管夷吾推辞不得,乃受下卿之礼而还。 君子曰:“管氏之世祀也宜哉!让不忘其上。《诗》曰:‘恺悌君子,神所劳矣。’” 第083章 春始狄侵卫 冬末晋乞秦 - 东周策 - 陈义虎 继去岁,擅自拘押太叔带,更拒王师伐逆,齐公姜小白甚感愧疚。若说筑城楚丘是为周王所诓,而存周逆贼臣性命,又何尝不是为姬带所用。因此而远周,有损君主德行威望不说,更将动摇齐室霸业基石。为求挽回局面,齐公姜小白遂使仲孙湫赴洛往聘,期此与周冰释前嫌,重修旧好。 周襄王五年,初春。门庭垂柳发新芽,阶前茜草吐芬芳,映着盎然春色,大夫仲孙湫奉命往聘周室。风雨兼程,一路往西,大夫仲孙湫心中惶惶不安,路行十余日,行抵洛邑王畿。闻报齐地使人来聘,周王姬郑依礼召见。王畿庙堂之上,周王姬郑端座高堂之上,虽说周室早已不复往日辉煌,然其王者之仪丝毫不减,大夫仲孙湫入而敬拜,谓上言道:“祈国安康,王上万福,外臣仲湫叩见。”周王姬郑拂臂请道:“大夫多礼矣。”大夫仲孙湫再拜谢道:“外臣惶恐。”言讫起身,续言道:“王上恩泽天下,万民敬仰,齐室愈甚,今备资财十车,以酬王恩。”周王姬郑苦笑道:“王恩?天下还认孤为王,便是万幸矣,万不敢提就王恩也。”大夫仲孙湫慰道:“王上莫要妄自菲薄,天子者,皇天之子,摄行天命,以观苍生,谁敢不尊?”周王姬郑颓言道:“觊觎王位,明争暗夺者,比比皆是,孤竟然无力,时时如履薄冰。”大夫仲孙湫承言敬道:“果真如此,皆因臣等失职也,再有犯上作乱者,齐室定当勤王锄奸,绝不姑息。”周王姬郑淡笑道:“世人皆若齐室君臣,孤有何虑。”大夫仲孙湫拱手谦逊道:“王上谬赞矣,此乃为臣之本分。”先是管夷吾,再是仲孙湫,尽皆学识渊博之士,可见齐室人才辈出,周王姬郑心里格外羡慕,由是言道:“寡人身为天下之主,亦无能事事仰仗诸侯,唯有自立自强,方能锉灭宵小图谋之心。齐今傲居诸侯之首,必有治国安邦之良策,可否浅授寡人一二。”大夫仲孙湫据实回道:“治国经邦之略,纷繁复杂,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便就引用管相一言,进谏王上。其曰: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奚以知其然也?民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则易治也。民贫则危乡轻家,危乡轻家则敢凌上犯禁,凌上犯禁则难治也。故治国常富,而乱国常贫。是以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周王姬郑闻之大悦,继又叹道:“管相许卿,孤若能得其一,何愁大周不兴?”大夫仲孙湫躬敬道:“吾等浅见薄识,难堪大用。还观周公忌父、召公姬蘅等,皆为治世能臣,其才十倍于吾等,王上若能善加任用,必可中兴周室。”闻之此言,周王姬郑甚是欣慰,乃留大夫仲孙湫做客洛邑,短留些许时日,以便交流探讨,及夜设宴为其接风洗尘。 时过月余,大夫仲孙湫还归临淄,不待沐浴休歇即入宫中述职。逢面见礼罢,齐公姜小白问道:“天子可曾怨我?”大夫仲孙湫回道:“稍有不忿,经臣游说,已无大碍,齐周亲好,更甚从前。”齐公姜小白微微颔首,续又问道:“可曾提及太叔带?”大夫仲孙湫实言回道:“臣与天子交谈甚多,涉及太叔带者,只字未提。”齐公姜小白垂目及地,轻声言道:“昔时拘押太叔带,乃因一时怒起,今日想起,委实无礼也,寡人欲押太叔带还周,交由天子处置,卿以为可否?”大夫仲孙湫赶忙拱手谏阻道:“不可,此乃天子心病,往复翻出,恐惹得天子心有芥蒂,如此得不偿失也。臣意,此事就此做罢,若是有朝一日,天子起意诏回,我再送还即可。”齐公姜小白启首接言问道:“留其二人在此,于齐声望有损,亟当早日送回,卿观王征,约等几时耶?”见问,大夫仲孙湫摇首回道:“未可,王怒未怠,其十年乎。不十年,王弗召也。”齐公姜小白叹道:“也罢,眼下也只得如此。”大夫仲孙湫慰道:“君上莫要多想,谨使太叔带勿再作乱,便是功也。”齐公姜小白恳首赞同,遂命增加侍卫,谓对太叔带羁押之所,予以严加看守。 太叔带虽被齐室拘押,然其余波仍旧祸及中原,只因其苟同七戎侵周之时,曾应许戎人之利未能兑现,戎族心有不甘,复起侵周之心。几番用兵中原,戎族汲取往日教训,乃知欲取成周,需先解除外围,新建城池虎丘,作为联军集结地,则是此次用兵必取之地。大略谋定,戎狄各部落遂纠集四万大军,于阳春三月温晴煦风之时大举南下,直奔卫地楚丘。战报传至卫室,而卫室屡受戎乱,懿公之时更是险些亡国,闻知狄戎复起大军来犯,满堂文武因是闻之色变慌乱不堪,唯见卫公姬辟疆稳坐高堂岿然不动。稍作考量,卫公姬辟疆即谓众臣言道:“懿公败卫,戴工骤薨,寡人临危受命,于内轻赋平罪,于外适齐从众,于己醒身自劳,与百姓同苦,以收卫民,及今国力稍见回复,却又传狄寇重兵压境,卫室风雨飘摇,无力再承战祸之苦,为免复蹈前辙,当速请诸侯驰援,并着虎丘驻军坚守待援。”言讫,当堂著下请援文书,交由堂前甲士携出,八百里加急送往齐宋等诸侯。 无独有偶,而见北方狄戎侵卫,东滨淮夷亦是蠢蠢欲动。传说部落首领蚩尤于涿鹿之战大败,部落族群南迁至淮河流域而定居,自此有了淮夷之称,夏商之时便与中原相互侵伐不断,西周成王时期,淮夷部落更参与武庚之乱,周公旦统兵东征,武力慑服,后因厉王暴虐无道,淮夷复发叛乱,召公虎奉命用兵,始表臣复。后世又与山东杞郯伐交不断,今见漠北大乱,料定诸侯必将往援,则见后方空虚,遂亦起兵两万迫向杞地。经历百年变迁,杞室实力早已不复当年,见此情形,杞侯姒煜自知不敌,亦向齐鲁等发出求援书信,请其联军护杞以拒淮夷。 同一时间,两封求援书信递到齐公姜小白手中,暨要分兵两处救援,踌躇满腹之时感叹世道不平,未过多时,陈室新君妫款遣使而至,齐公姜小白礼而召见,会面问曰:“陈使今来是为何事?”陈使妫穰拜而回道:“齐侯在上,外臣扣安,先君葬礼在即,今来是为邀请齐侯前往吊唁,还望齐侯赏光前往观礼。”齐公姜小白唉声叹道:“呜呼,痛兮。同世为君,互为佳友,不期今时先行一步,寡人不甚哀悼,承蒙相邀,寡人自当前往,并将檄文诸侯,共往吊唁。”陈使妫穰拜而谢过。齐公姜小白随之取过刀笔,篆刻悼文,书曰:“盛夏遇垂兮,初识尊颜;教学相长兮,良师益友。卌年风雨兮,莫逆于心;劳力顿苦兮,乃殒厥身。呜呼,哀哉!周天失衡兮,诸侯相轻;蛮夷环伺兮,四海忧生。失君之助兮,吾将何从;惶居临淄兮,凭吊明公。世奉天子为尊兮,奉齐为方伯;尊王攘夷兮,以安九州。狄戎侵卫,祸戕中原兮;淮夷迫杞,殃及天下兮。吁嗟嚜嚜,吾独难行兮;亟众相持,匡扶正道兮。郑卫秦晋,定西北兮;陈许鲁曹,服东南兮;勠力同心,济世安兮。”此表一出,闻者无不动容。 夏四月,葬陈公妫杵臼,诸侯观礼,表其一生,勤政爱民,勉力社稷,谥曰宣公。及后,齐、鲁、宋、卫、郑、陈、许、曹、携军会盟咸地,旨为淮夷病杞故,且谋王室也。六万大军集聚咸地,营寨连绵二百里,还观中军帐之中,八邦君侯围座一堂。齐室为尊,齐公姜小白当先发言道:“今天下不平,番邦蛮夷肆掠横行,漠北狄寇侵卫,东南淮夷迫杞,九州大陆岌岌可危,不可放任不管,诸君有何想法,大可畅所欲言。”鲁公姬申起身接言道:“猖狂匪类,欺我中原无人乎?鲁室愿为天下先,举师往出驰援,必将来犯之敌歼灭殆尽。”卫公姬辟疆起身致谢道:“卫室存亡,全系诸君之手,大恩不言谢,及后有需卫室效劳处,言语即刻。”宋公子兹甫随之承序其言道:“卫侯言重矣,我等身为大周朝臣,皆负有守土卫国之责,出兵却敌,义不容辞也。”卫公姬辟疆侧身再拜致谢。宋公子兹甫环视续言道:“眼下,论述之重,乃是如何施援?兹甫不才,愿闻诸君高见。”郑公姬踕谦逊恭承道:“宋公所言甚是,我等今会聚于此,便为援济杞卫而来,师出与否,已无讨论必要,如何施援乃为商谈之重。适见杞卫同处险地,我等唯有两法可选,一为合兵突击,逐个击破;二为分兵作战,两路同进。两法各有优劣,还请诸君权衡。”语出无人接言,众皆垂首陷入沉思,权衡积弊,不光考虑杞卫之利弊,更要衡量自身之权益。齐公姜小白适时打开僵局道:“郑公实诚之言,寡人弭耳受教。论合兵突击,可保兵力占优,战时对敌不败,施之则有先后之序,先者无虞,后恐失也。而分兵作战,兵力或将不济,对敌不敢言胜,却可保障两地皆全,令敌无机可乘。不知鲁公有何看法?”见问,鲁公姬申察颜阅色道:“区区番邦宵小,一群乌合之众,何需我等同出对敌,分兵击之即可。我意分兵两路,鲁陈东向入杞,余之随齐北上援卫,足可退敌致胜也。”齐公姜小白转面问道:“诸君以为如何?”卫公姬辟疆谓此先行谢道:“卫室新生,仰众之德,寡人拜谢矣。”宋郑二公随之附和道:“愿闻号令。”曹许二君继后应道:“愿闻号令。”陈公妫款末了言道:“寡人毫无异议,只是先君新亡,寡人还需守孝,不便帅师出征,便由裨将妫穰代为行事,随同鲁公出而援杞。”齐公姜小白大喜道:“既如此,我等各自准备,不日出师,预祝马到功成。”众人礼貌附议,退而各自整军备战。 五日后,联军一分为二,鲁携陈师二万余众东向奔杞,齐合五邦主力四万北上入卫,俯瞰之下,宛若两条巨龙,游弋于中原大地,守护九州苍生。梅开二朵,话分两头,先说入杞一途,鲁公姬申并裨将妫穰领军正于行进当中,路不及半,遇杞侯所遣驿卒,报曰:“杞城告急,敢请速往救援。”鲁公姬申连忙问道:“勿急,慢慢道来,杞城战况如何?”驿卒回道:“闻得联军分兵援应杞卫,淮夷强虏见势不妙,突然发起攻击,君上忽忙领军应战,连日打退敌军数番猛攻,时至今日已与敌军激战五昼夜。”鲁公姬申复问道:“还能坚守多久?”驿卒言语急促道:“连日激战,城防损毁严重,兵员资材消耗殆尽,如无诸侯援军,刻日将见城破也。”鲁公姬申紧言命道:“汝且回告杞侯,援军已在路上,不日即至,嘱其务必再坚守三日。”驿卒领命而退。裨将妫穰随之近前答话道:“淮夷势大,加之连日熬战,杞军恐无能坚守三日矣。”鲁公姬申叹道:“眼下别无他法,唯有尽人事,听天命也。”裨将妫穰拱手请命道:“末将愿为先锋,轻装简行赶赴杞地,刻日之内进驻杞城,继而会同杞侯坚守杞城,谨待鲁公大军援至。”鲁公姬申惊诧道:“此去杞城一百八十里,平日行军日不过六十里,最快亦需三日抵达,汝今豪言日行一百八十里,虽说轻装简行,亦是难乎其难,可行否?”裨将妫穰恳首坚定道:“军中无戏言,愿立军令状。”鲁公姬申大喜道:“甚好,便依卿言行事。”裨将妫穰应诺而退,登上一旁高岗,谓对人众喊道:“陈军何在?”陈军三千甲士闻声汇集,进而齐声怒吼道:“麾下待命。”音落,脾将妫穰按剑续言道:“杞城告急,我今奉命驰援,刻日间需抵杞城,着全军解下不必要装备,携三日口粮,随我轻装简行,急赴杞城。”陈军将士齐声呼应道:“谨遵将令。”裨将妫穰继而挺剑令道:“出发!”陈军闻命解下身上多余辎重,仅携一把趁手兵刃及数日口粮,骑兵在前,步卒在后,紧随裨将妫穰急奔而去。鲁公姬申于后默默顿首赞赏,随之亦告三军继续前行。 翌日黎明,一抹霞光自云层穿出,金色光芒撒向疆场,但见杞城烽烟弥漫,城前淮夷大军列阵待命,只等主将一声令下,便发起最后冲锋,一举攻下杞城。正值夷军沉侵于胜利之时,忽闻喊声大作,自侧翼出现一彪人马,人丛中却不见行军大纛,不知来者是敌是友,迟疑不定之际,一将奔至面前大喝道:“吾乃颖川妫穰,贼寇受死。”言讫奔入夷军阵中,手起刀落砍番数人。余部陈军将士亦如嗜血猛兽,紧随其后突入夷军阵中,逢敌便朔如入无人之境。突遇变故,夷军将士一时显得慌乱不堪,渐渐阵脚不稳。杞侯姒煜立于城头观见此幕,念到来者不论何人,必是援兵无疑,几千人马竟搅得夷军万余大军阵形大乱,眼见得机会难得,随即命道:“援军到来,众将随我出城相迎。”不过刻余,杞城城门缓缓开启,杞候姒煜全副披挂,一马当先,领得两千人马冲出城外,与之陈军成手掌虎口状,绞杀夷军。夷军见势不妙,匆忙后撤,陈杞二军尾随追击,十里方还。 还至城中,停顿好兵马,顾不得俗世礼议,二人直入大堂磋商,杞侯姒煜直言问道:“幸得神兵天将,击退夷军,杞室有救矣。”陈将妫穰接言道:“出其不意,小胜一场,并未伤其元气,待其回过神来,必将重整旗鼓复临城下。”杞侯姒煜急而问道:“将军此行所携多少兵马?”见问,陈将妫穰据实回道:“末将此行,是为先锋入杞,仅携本部陈军三千将士,以解杞城燃眉之急,鲁公大队人马在后,嘱我坚守待援,务必坚持三日。”杞侯姒煜叹而自呓道:“杞陈两军,合计不过八千余众,如何抵敌淮夷两万精兵,其若复来,杞城朝夕不保,何谈坚守三日?”陈将妫穰出言慰道:“杞侯勿忧,末将已有御敌之策,可保杞城三日不破。”杞侯姒煜紧言礼道:“将军快说。”陈将妫穰拱手回道:“敌众我寡,正面与之对抗,可谓毫无胜算,唯有出奇制胜。今日一战,颇有成效,我意兵分两路,杞侯驻守城区,末将出而袭扰,令其首尾不一,以此迟滞敌军,三日之内,必可保杞城无虞。”杞侯姒煜惊萼道:“将军此举,是为断臂之法,此去九死一生也。”陈将妫穰轻笑道:“陈杞一家,杞失陈危,唯有护下杞城,方可保陈无虞,为国捐躯,末将死得其所。”杞侯姒煜顿首佳道:“将军大义。”陈将妫穰淡然回道:“若无他事,末将请退。”杞侯姒煜噙泪许道:“将军保重。”陈将妫穰不语,自行退下。 果不其然,两个时辰过后,夷军查清情形,得知援军不过数千,加之杞城守军,亦不过万人,两相对比之下,夷军仍占优势,可以一战,由是聚气敛兵,复临杞城城下,以期一举踏平杞地,挥师中原。杞侯姒煜与之陈将妫穰并立城头,憋见城下夷军列阵就位,陈将妫穰随之拱手请命道:“夷军将欲攻城,遵照既定方略,末将去也。”杞侯姒煜侧身敬道:“将军珍重。”时过一刻,陈军三千将士密出西门,偷行至夷军阵后。与之同时,夷军鼓声大躁,山呼海啸般袭向杞城。杞侯姒煜肃颜驻立城头,目光坚定而从容。其心知晓,此战乃是是决定杞室存亡之关键一役。手中利剑散射出道道寒光,身上战袍于风中猎猎作响。而其身侧,则是杞城一众将士,人皆面色凝重,目光炯炯,准备随时为杞而死。忽闻得杞侯姒煜命道:“弓弩手准备。”五百弓弩手均匀分布于城墙两翼,闻命张弓搭箭,屏息待命。窥见敌军行至百步之内,杞侯姒煜怒吼一声:“放。”弓弩手闻命松弦,五百支利箭腾空而起,如流星闪过,坠于敌军阵中。霎时间,夷军中箭倒地者不计其数,哀嚎声不绝于耳。三阵箭雨过后,夷军攻势稍有减缓,然不足以挫其退却,只见其手持登城梯缓缓靠近城下。随之一道道登城梯拔地立起,杞侯姒煜擎剑过顶,命道全军曰:“安身立命,在此一战,我与诸君同生死,城在人在,杀!”众将士闻命抽刀,斗志昂扬,与之攀城夷军展开近战,一时间刀光剑影,火花四溅,杀得难解难分。 终是敌众我寡,战不多时,杞军尽显颓势,然而夷军攻势却是愈加猛烈,杞城城墙于两军脚下震动,仿佛随时可能崩塌。杞侯姒煜心中虽是万分紧张,头脑却是沉着冷静,迅速下令驻守将士填补纰漏。这时,陈将妫穰领得三千陈军,已悄然潜至夷军阵后,见得杞城城头两军陷入激战,突然向夷军发起袭击,直取敌军主帅所在之处。陈将妫穰跃马夷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三军陈军将士亦如猛虎下山,于敌夷军阵中来回穿梭,杀得夷君人仰马翻。夷军措手不及,不知何处杀来兵马,只得下令前线甲士退兵回援。窥见此幕,陈将妫穰当即见好就收,领军脱离战斗,撤向夷军后测伺机待敌。时将入夜,夷军亦无心再攻杞城,差人打探陈军动向。是夜无战,至次日黎明,夷军复聚杞城城下,因其连夜打探得知,昨日袭扰本部军阵者,乃是陈军所部,不过三千余众,偷出城来施行袭扰滞敌之计。其今亦将大军分做两路,一部五千人马专为抵御陈军袭扰,余部万余精锐从速破取杞城。晨曦首缕阳光照下,夷军发起攻击抢夺杞城,与此同时,夷军后方荡起一片尘烟,显然是陈将妫穰使之,夷军见之赶忙分兵抵御。见到这一幕,杞侯姒煜心中压力稍有减轻,陈军袭扰迫使夷军分兵,杞城正面压力大大减轻,这给杞城防守带来转机。杞侯姒煜仗剑挥斥方遒,鼓舞城头甲士继续坚守,同时命令城中百姓随时准备登城御敌。夷军攻城因是毫无进展,再说夷军分兵赶往尘烟升起处,只见数十陈军骑甲,手持树枝来回拖曳,激起满天尘烟,而其主力不见踪影。见夷军袭来,陈军数十骑甲一哄而散,四下奔散遁走,赶往下一处布设疑兵。待其会神中敌疑兵之计时,陈将妫穰突然领军从夷军西侧杀出。唯恐中军有失,夷军前后两师同时回援,陈将妫穰见机命道不得恋战,领军从速脱离战斗,消失于夷军视野之中。此后时间,陈杞两军通力协作,如此往复使然,随之时间推移,夷军攻势逐渐减弱,而陈杞将士士气却是愈加高昂。于杞侯姒煜指领下,杞城防务逐渐稳固。一整日下来,夷军不断无法突破杞城城墙,更为陈军所累,落得精疲力尽,其士气更是衰颓低糜,及至入夜,不得不下令歇战休整。至第三日,夷君恼极陈军袭扰,由是分兵一部佯攻杞城,吸引陈军现身。及见杞城有险,陈将妫穰依样葫芦,施行袭扰之法,不料夷军见其现身,旋即收回攻城所部,全军追歼陈军。陈将妫穰谓此亦早有预料,遂领得陈军左冲右突,引得夷军万余大军,于原山川野间来回穿行,恰如猫鼠之戏。然则坎鼠再如何精悍,亦敌不过狸猫身强力壮,敌众我寡之下,陈军且战且退之时,一人接一人倒于夷君无情马刀之下。竟日奔走,日将西下,两军已是人困马乏,趁得饮食间歇,陈将妫穰召集部下训曰:“三日争战,我等业已完成滞敌之命,不负社稷不负民,然则敌寇围追堵截,我等生机渺茫,诸君可愿随我舍此残躯,再战一回?”此时,陈军只剩得二百余人马,见上有问,由是齐声应道:“誓随将军,生死与共。”颖川男儿,豪气干云,陈将妫穰频频顿首,很是欣慰,继而命道:“蒙马眼。”众将士各取身上血布汗巾,府身围裹马目。事毕,陈将妫调转马头,掣剑在手,锋指夷军,大喝道:“将令,直取敌将首级。”言讫,跃马而出,余部二百将士紧随其后。而见敌军复身杀会,夷军匆忙列阵迎战,一时间竟抵敌不住,眼见得陈军愈发靠近将官帅旗,众人只得拼死相护,陈军步伐虽有减缓,士气却是丝毫无挫,只见其二百人直如煞星降临,全无守势,刀刀夺命。夷军无法,只得硬起头皮应战,凭借自身人数优势,以十抵一,以百抵一,将其淹没于人海之中。酣战半个时辰,二百将士全军尽没,仅剩得陈将妫穰一人被围困于中间。只见其双眼通红,满身血渍,其知大限将至,手拄残剑奋力起身,恶视众人,愤言道:“吾乃颖川妫穰,谁敢与我一战。”夷军将士见其杀气腾腾,腾挪不敢近前。谓此情形,陈将妫穰冷笑数声,旋即屏气凝神,挺剑冲向夷军,顷刻间毙敌两名。值此,夷军观其视死如归,心中莫名升起阵阵寒意,亦知纵其杀戮,恐危及己身,由是一拥而上,将其斩于血泊之中。 天色渐暗,夷军重振旗鼓,复临杞城脚下,解决完陈军,其再无后顾之忧,连日攒下之怨气,亦随之主将一声令下,四面围定强攻,发泄于杞城守军身上。杞侯姒煜亦知最后时刻来临,遂发动全城百姓,除却老弱妇孺,尽数登城御敌。然白丁怎是精锐敌手,无数百姓惨死于夷军之手,战不多时,杞城多处险要之地,堪堪为之所破。谓此情形,杞侯姒煜亦是无计可施,只得闭目仰喉,听天由命矣。忽闻得远处穿来一阵战马嘶鸣,紧随之战鼓号角齐鸣,由远及近,愈发清晰。杞侯姒煜睁眼望去,一面鲁字大纛旗印入眼帘,由是激动道:“援军天降,杞室得救矣。”夷军匆忙回师迎敌,只见鲁军铺天盖地,似如潮水涌来,众皆胆寒,斗志全无,加之连日激战,早已是强弩之末,未及交手,便做鸟兽散。鲁军四下围追堵截,夷军死伤无数,追歼灭数个时辰后,回师杞城驻防,杞城之围尽解。杞侯姒煜厚礼迎进,并于全城设宴犒劳三军,席间闻知陈将妫穰壮举,鲁公姬申感慨道:“九州万民皆壮士,颖川男儿志犹盛。”并应言战后,补予陈室三千兵马,其出征所用之资,皆由鲁室补还。是夜,全城军**谊,欢声笑语不断,多日之战争阴霾,一扫而散。 言罢杞城之围,再说齐宋援卫之行,行军数日后将抵达虎丘,宋公子兹甫与会齐公姜小白,言曰:“临近前线,不知齐公可有御敌方略?”齐公姜小白回曰:“此事易耳,我军进驻虎丘,加固城防,令敌无懈可击,不出数日,敌必退矣。”闻言,宋公子兹甫礼言敬道:“齐公所言甚是,然寡人心有一想,可永久解除戎患,不知当讲否?”齐公姜小白笑而许道:“但说无妨。”见允,宋公子兹甫畅言道:“若要永绝戎患,需先止战,而战之所倚者,不过兵也。无兵则无战,无战则无患,今若全歼来犯之敌,可保十年之内,漠北戎狄不敢南窥中原。”齐公姜小白眯眼笑道:“此说倒为新奇,不知宋公有何谋划?”宋公子兹甫谦而回道:“些许拙念,供君参谋。虎丘城坚,无需全军驻,齐公可领郑曹二军援入,凭借地利之便,足以抵御来犯之敌,寡人则协领宋许二军,绕道潜行,偷至敌军后侧,阻其归途。待其退兵之,我等前后夹击,必可全歼敌军,若此可致狄寇元气大伤,十年之内,北疆再无战事。”齐公姜小白淡笑言道:“宋公高论,寡人受教矣,便依此计行事。”宋公子兹甫悦而请辞,继而与之齐公姜小白分兵两路,续向虎丘前行。 不数日,齐公姜小白领得郑曹二军,进驻虎丘。狄军这边连日试探性进攻,找寻虎丘城防薄弱处,将欲发起强攻之时,乃得知诸候援军抵达,一时亦不敢轻举妄动,由是只得收缩兵力,于虎丘城北五十里安营,并四下打探联军兵力部署。如此对峙数日,及探马回报,得知城中守军四万有余,与己兵力不相上下,城池薄弱处亦得以修葺加强,眼下虎丘之城防,可谓固若金汤,无懈可击。战不得利,就此对峙下去,不过是空耗粮草而已,狄军由是起意退兵,又恐联军趁乱追击,乃留三千兵马断后,于其退兵之后,遍设陷阱,阻敌追击。过得三日,狄军起营退兵,卫公姬辟疆见之,赶忙寻见齐公姜小白说道:“狄军退矣,趁其军心不稳,敢请齐公使军追之,必可重创狄军,教其知我联军厉害。”不料,齐公姜小白不以为然道:“兵法有云,穷寇莫追,且据斥候探报,狄军留有重兵断后,追之必中其埋伏,卫室之围既解,随他去也。”有求于人,不宜用强,卫公姬辟疆只得无语而退。待其走后,大夫仲孙湫亦不解问道:“狄今退兵,于我确是大好良机,其虽留有三千人马断后,于我联军跟前,不值一提,些许陷阱,根本无法阻止我军推进,可谓追之必必胜,奈何君上不为耶?”齐公姜小白冷言回道:“我今师出追击,与之宋军前后夹击,重创狄军不在话下,甚或将其全歼。如此一来,功在宋室,齐室不过绿叶陪衬,造就宋胜齐衰,寡人不意为也。再有一点,齐以尊王攘夷立世,夷之不存,诸候无患,必将相互侵伐,尊王攘夷乃成空谈,齐之霸业何存?”大夫仲孙湫将言劝道:“尊王攘夷,乃在却外患,平内忧,君上此举,却是倒施逆行,纵外患,促内忧,若此失之诸侯尊崇,齐无立世之基,霸业乃成空谈耳,还请君上三思而后行。”闻此,齐公姜小白愠色道:“无需多言,寡人心意已决。”言讫,拂袖而去。 此时,宋公子兹甫领军绕至狄军后侧,驻守于邶地丘野,此处乃是狄军退往漠北必经之所。闻报狄军退往己处而来,宋公子兹甫遂命三军迎住截杀。而见后路被断,夷军转向西逃窜,此举却引得周王姬郑发憷,赶忙向齐室求援。齐公姜小白闻讯,遂着大夫仲孙湫领得郑曹二军西出勤王,荫护周室王畿安危。宋公子兹甫领军于邶地与狄军激战数日,却不见齐军追来,由是派出哨骑前往打探。得知齐公姜小白以狄军设伏断后为由,拒出追击,更将大军调往洛邑戍守成周,宋公子兹甫怒火中烧,大骂道:“齐廷匹夫,言而无信,假仁假义,不足与谋也。”遂命撤军返宋,纵狄逃遁。宋齐由此结下不解之怨,好在外敌为之驱逐,中原趋归平静。 秋九月,大旱,犹以晋西北为甚。正是稻谷扬花时节,却逢地裂大旱天,苗花枯萎,发育不济,更激起蝗虫害,晋西北万顷良田,眼见得将要颗粒无收。而此时晋廷正忙于平狄攀周,因而无视晋西北旱情,还观秦关中亦是受灾地之一,却见秦廷上下搁置一切事务,全力整治旱情,通渠引流,除虫灭害。至收获之时,秦室满仓稻谷金黄,晋室鼠现仓底荒凉。 冬十月,晋西北大闹饥荒,体虚脾弱者,唯有忍饥濒死,胆壮力强者,遂生劫掠之心,过往官粮商货,无一幸免。晋公夷吾为此头疼不已,想要开仓赈灾,奈何连年争战,府库所剩无几,大夫郤芮献言道:“何不贷籴以安民。”晋公夷吾悦道:“贷向何邦?”大夫郤芮见问回道:“臣以为,秦毗晋邻,且有姻亲之好,可向秦室贷资请籴。”晋公夷吾悻悻然道:“河西之事尚未了却,今又向其请籴,其可允否?”大夫郤芮应道:“便就以河西之地说之,秦若许我贷籴之请,我则奉上河西之地,其若不允,便是秦室有负于晋,河西之地寸土不让。”晋公夷吾闻言大喜,遂着大夫郤芮为使,往秦请籴。 闲话不叙,大夫郤芮奉命使抵秦室,面君陈言道:“晋西北倪逢大旱,十余万百姓食不果腹,堪将恶毙,今向秦室贷籴救民,祈请秦公恩准。”秦公赢任好不语。客卿坯豹出而驳道:“先前许秦河西之地,至今未与,今又贷籴于秦,资将有偿耶?晋小子言而无信,负秦在先,屠戮忠良,天谴在后,敢请秦出师伐之。”大夫郤芮从容应对道:“非晋不许也,只为灾情所扰,百姓生计为重,实是无心考量河西之事,谨待灾情缓解,迟定交付,还请秦公明察。”秦公赢任好仍旧一言不发。大夫子桑隐世进言道:“晋君有恶,百姓无罪,今许惠与晋,卒念百姓疾苦耳,本无所求。晋若知恩,当许河西之地与秦,其若泯恩,其民必异,君上举义而讨焉,民必念秦之好,助秦而却晋,其必败也。”闻此,秦公赢任好转面望向大夫百里奚,问曰:“与籴否?”大夫百里奚简言回道:“天灾流行,国家代有,救灾恤邻,国之道也,当与之。”闻得此言,秦公赢任好正身谓对大夫郤芮言道:“秦人虽尚武功,却不欺凌弱小,晋侯欺秦,寡人无忘,然百姓无罪,晋西北旱灾,寡人无能漠视,上天有好生之德,乃许贷籴之请,不日运出。”大夫郤芮躬身致谢道:“秦公仁寿。”秦公赢任好不复与言,转身退去。 旬日过后,秦室筹得粮粟万斛,并征集船舸数千艘进行装运,由秦都雍城出发,沿渭水,自西向东五百里水路,继而横渡黄河,改经山西汾河漕运北上,直达晋都绛城。粮船白帆从自雍及绛,八百里路途,首尾相连,络绎不绝,史称“泛舟之役”。 第084章 狄怨复侵郑 秦怒师伐晋 - 东周策 - 陈义虎 周襄王六年,春正月。野阔乍开晴色,平芜谁着媚妆,一川初泛嫩鹅黄,万顷芸苔峥放。春意浓,人情萌动,杞侯姒煜亲赴鲁室聘谢,入而见礼,谓上言道:“杞室有续,全赖鲁公施恩,寡人铭感五内,无以为报,仅筹得些许金银之资,赠公聊表寸心。”鲁公姬申笑纳道:“杞鲁世家之好,何分彼此?杞侯有心矣。”杞公姒煜躬身再拜。鲁公姬申举目续问道:“近日淮夷匪患若何?”杞侯姒煜如实回道:“经哨骑探报,淮夷部族陆续笼络溃兵,更勾连倭寇蛮番,不断壮大实力,大有复犯杞地之像。”鲁公姬申倾身正色问道:“杞侯将何应对?”杞公姒煜叹而回道:“寡人亦无良策应对,唯有紧密监察敌寇动向,但见其动向有异,便向诸侯求援。”鲁公姬申微微点头言道:“杞侯所行甚善,只是杞城地处偏远,届时诸侯救之恐不及时,何不迁都远祸耶?”杞公姒煜诚情应道:“经上次一战,杞城已是千疮百孔,难已再作都城,寡人亦曾想过迁都缘陵,只是紧缺筑城物资,未敢大肆兴工。”鲁公姬申佳而接言道:“缘陵选址甚好,地近诸侯,且依山傍水,易守难攻,更加大战略纵深,令敌莫敢窥伺。不知杞侯缺何资材,鲁将倾力相助。”杞侯姒煜躬身谢过,进而言道:“新城建造,耗费木材石料甚多,杞地多山,石料无忧,然则多灌木,可用之材寥寥无几,因是木材紧缺。”鲁公姬申俯首沉思一番,进而大声包揽道:“迁都缘陵,刻不容缓,杞侯放胆兴工便是,木材缺用,寡人设法解决。”闻其此言,杞侯姒煜伏地叩拜,谢曰:“明公厚恩,寡人没齿难忘,但有校用,杞室绝无推辞。”鲁公姬申大笑道:“杞侯羞我矣。淮夷作乱,祸及天下,杞前承重,佑福中原,盖为世人景仰,寡人不过略尽绵薄之力,何敢当此大礼。”言讫,礼请杞侯姒煜起身,并邀其共享席宴。 杞侯姒煜走后,鲁公姬申遂命全境征调木材,然而木材作为战略资源,除去鲁室日常所用,加之未成材之苗木,亦所剩无几矣。鲁公姬申因而想到鲁南鄫地,其盛产绿林圆木,由是篆书一封致鄫,嘱其置备缘陵筑城所用木材。然而信去月余,不见回音,却等来鄫季姬还乡省亲,鲁公姬申借势问曰:“许久未见鄫来朝相会,其竟忙于何事耶?”鄫季姬嗔道:“僻居之所,能有何事?不过田猎游玩而已。”鲁公姬申续问道:“可曾见有林木运往鲁地?”鄫季姬惶然回道:“林木?不曾见得,近来倒是见其对于林木伐用格外上心,以致此次还乡省亲,其都因事缠身,无暇与我同来。”闻及此言,鲁公姬申忿然讥道:“好个鄫子,寡人窥其不是无暇前来,当是不敢前来。”鄫季姬眉头微邹,不解问道:“父君因何如是言?”鲁公姬申怒而回道:“月前,寡人应杞人之请,征调木材供于缘陵筑城之用,想到鄫地盛产林木,遂篆书致于鄫子,嘱其伐取鄫地木材,运往鲁地备用,其竟置之不理,直是未将寡人放于心上。此等竖子,不配与鲁联姻,汝且留于曲阜,寡人不日兴师问罪。”鄫季姬坦然言道:“父君莫恼,此中定有误会,待我与之商论过后,必与父君有个交待。”闻其如是说,女儿薄面还当顾,鲁公姬申由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鄫季姬遂去信鄫子,约其防地会面。鄫子姒弼获书而知鲁公恼鄫,将欲兴兵,由是一刻不敢耽搁,连夜赶往防地。不数日,伉俪二人会于防地,鄫季姬直面问道:“木材一事,是何情况?”鄫子姒弼如相告道:“月前,寡人确是获得鲁公书简,言曰缘陵木材紧缺,教我伐木运往。”鄫季姬紧言问道:“为何不见行动?”鄫子姒弼垂首哼唧道:“缘陵筑城,耗费甚巨,百顷林木,顷刻化为乌有,寡人于心不忍。”鄫季姬怒而呲道:“林木重要,还或社稷重要?”鄫子姒弼低头不语。鄫季姬怒而责道:“林木,伐而再种即是,社稷,可能亡而复得否?鲁师伐鄫,鄫室可挡否?此中道理,汝竟不明也。”遭其此喝,鄫子姒弼这才醒悟过来,赶忙言道:“夫人训斥得极是,寡人这便返邦,伐林取木运往鲁室。”闻言,鄫季姬心绪稍复,缓言道:“我且回命父君,汝当尽快将之父君所需林木运至,莫要误了工期。”汲言,鄫子姒弼连声应诺,连赶回鄫地,伐林取木。 夏六月,鄫子姒弼将之百倾林木运至曲阜,进而朝会鲁公请罪。念其将功补过,鲁公姬申亦未深究其责,乃许鄫季姬与其还回鄫地,随之差人将之鄫地木材运往缘陵。而得之鲁室资助,杞室耗时半年顺利建成缘陵城,杞侯姒煜旋即迁都至此,纵深加长百里有余,其后更有诸侯支撑,任谁亦不敢孤军深入侵略杞地,由是淮夷之乱稍缓。 然则多事之秋,岂有长治久安,秋八月,狄寇复伐中原,入侵郑周之地。郑公姬踕照会群臣,商讨御敌之策,问曰:“狄寇贼心不死,今又复入中原,兵锋直指郑周,众卿可有破敌之法?”大夫孟堵见问上言道:“外敌入侵,危及中原,非郑一家之事,当济请诸侯共御之。”郑公姬踕恳首承其言道:“我意亦是如此,齐今领携诸侯尊王攘夷,便着大夫虞师为使访齐,说得齐室联军诸侯御狄救郑。”大夫虞师出而领命,加之战情紧急,因是连夜起行,风雨兼程赶往齐地。不数日,使抵齐都临淄,面见齐公姜小白,大夫虞师直言陈道:“狄寇复侵中原,兵锋直指郑周,王畿百姓,危在旦夕,敢请齐公汇聚诸侯,联军往救郑周,平匪戡乱。”齐公姜小白忖想一番,继而回道:“联军诸侯并未易事,而待成军往援之时,郑周之地恐已沦陷矣。”大夫虞师急而躬身复言请道:“狄寇日渐趋临,王畿之地数十万百姓性命堪忧,还请齐公以苍生为念,使军救之。”齐公姜小白徇言回道:“郑齐地隔千里,我便使军救之,亦恐不及也。”大夫虞师知其有意推诿,遂以言相激道:“齐公如是说,寻援诸侯已然无望。也罢,郑今罹狄成危,自救不成,唯有南向投楚矣。”闻言,齐公姜小白失色从言道:“郑使莫慌,齐军虽不能达,然蔡近郑地,合二邦之力,足以御狄境外。寡人这便修书蔡侯,嘱其从郑而行,驱逐狄寇,倚护王畿。”大夫虞师闻言躬身致谢,旋即请辞还郑。 接获齐公信简,蔡侯姬肸不敢违逆,亲自引得六千人马开赴新郑。郑公姬踕分外感动,迎入城中厚礼相待。稍晚逢面,郑公姬踕谢道:“郑今罹难,诸侯漠视,唯蔡侯引军来援,直如雪中送炭也。”蔡公姬肸本无心参战,受迫而来只想如何全身而退,由是问道:“郑公可有退敌之法?”闻及此问,郑公姬踕毫无保留,直言相告道:“狄寇此时入侵中原,便是看重稻熟之际,好来劫掠一番,若能抢先收稻入仓,令其野无所食,加之深入腹地,后勤无续,无需多少时日,其将粮草耗尽自退也。”蔡侯姬肸嘉道:“郑公高谋,不知如何施法?”郑公姬踕回应道:“此战之要旨,乃在使狄动弹不得,另外分兵抢收郑周田茛之粮入仓。寡人意使郑周两军正面牵制狄军,蔡候则趁机引军收稻,此计可成也。”蔡候姬肸笑赞道:“郑公神谋妙策也。”两人一拍即合,随之相机行事。 备战数日后,郑公姬踕领得郑周两军四万之众倾城而出,与狄军对垒于制邑崇山峻岭之间。而见两军势均力敌,狄军果然不敢轻举妄动。谓此,蔡侯姬肸领得本部六千人马,守护郑周百姓抢收田间谷物。后为狄军获悉,而因正面陈有郑周大军虎视眈眈,狄军无奈之下,只得抽调两千人马,前往袭扰劫掠。探知狄军动向,蔡候姬肸亦将本部人马分做两路,一路负责押运粮草入城仓储,另一路则紧随袭扰狄军之后追击驱逐。狄军心有不甘,且战且退,却也使得蔡军疲惫不堪。而蔡军因在兵力上占据优势,且蔡候姬肸用兵的当,奔忙十余日,总算将之郑周田间谷物,尽数收割完毕,此间未使狄军掠走半颗。就在蔡候姬肸押运最后一批粮食入城之时,遭遇狄军伏击,不幸为暗箭射中。众人旋即陷入慌乱之中,蔡候姬肸强忍伤痛登上马背,从容指挥众人迎击狄军。两军激战半个时辰,狄军终因势弱不敌蔡军,落荒而逃。而见狄军退去,蔡候姬肸神志稍微松懈,却再也压制不住体内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见此情形,众人赶忙上前将其救下,送入城中医治。 田间谷物入仓,狄军粮草得不到补充,所携粮草业已行将耗尽,无奈之下只得下令退兵。郑公姬踕自知兵力有限,无法歼灭狄军,是以未命追击,而随之退兵还朝。入得城来,便闻得蔡侯姬肸护粮受伤,郑公姬踕急要前往探往,却为人告知,蔡候姬肸业已帅师还蔡矣。却不知此一别,两人再也无缘得见,不过月余,蔡侯姬肸伤重不治而亡,郑公姬踕携重礼前往吊唁,乃现春秋乱世难见之诸侯诚挚情宜。 世间万物,正反相彰,有郑蔡之谊,便有秦晋之隙。话说天道有轮回,去岁晋室逢旱乞籴于秦,今岁又罹大旱,却是秦室受灾至甚,秦公赢任好乃会群臣商议对策,问曰:“岁逢大旱,谷物欠收,亟见饥荒害民也,诸君可良策,助我渡厄救民耶?”大夫子桑上言道:“我予晋室厚恩,可资籴于晋。”秦公赢任好素知晋人秉性,几番负秦,难得信任。大夫百里奚察其心思,顺势上言道:“天下之大,不可单独寄望于晋也,东鄙郑、周与秦休戚与共,见我有难,定不会袖手旁观,君上可同时遣使往而求籴。”秦公赢任好闻之大喜过望,应道:“大夫此言,甚合我意,晋若有异,我可依仗郑周,郑周有变,则冀天下,秦将稳固无失也。”朝后,秦使四出,乞籴天下。 冬十月辛卯,晋沙鹿山崩,晋公夷吾时感心神不宁,乃与朝问曰:“沙鹿崩塌,天兆几何?”卜偃士郁见问,出而上言道:“山岳崩颓,皆乃恶象,期年将有大咎,几亡国。”晋公夷吾苦笑道:“自降生于世,寡人所征卦语,无一为吉。然今,寡人执政为君,出而与世争霸天下,何其荣耀?卦像之说不可信也。”卜偃士郁无言,落寞而退。恰值此时,忽闻殿外传报:“秦使冷至觐见。”晋公夷吾稍一愣神,莫不又是为了河西之地而来,拒而不见却非长久之计,且先看其是何说辞,由是回神应道:“礼请入见。”无过多时,秦使冷至登堂入室,行至阶前伏地叩拜,诚敬礼言道:“晋公在上,外臣见礼。”秦人素来桀骜,而见冷至这般谦谦有礼,晋公夷吾颇感欣愉意外,赶忙虚扶礼让道:“秦使快快请起。”秦使冷至闻声起身,抚拾衣帽。晋公夷吾随之问道:“不知秦使此来,所为何事?”秦使冷至拱手敬言道:“世事无常,秦今罹逢大旱,粮麦减产欠收,百姓生计维艰,外臣使至,即为予晋告难,乞籴赈灾,还晋公开恩惠施。”晋公夷吾闻言剑敛色,端坐不语。大夫郭射见势上言道:“秦人霸我河西之地,竟还恬颜予晋要粮,实不知秦使怎好意思开口。”闻及此言,秦使冷至惊诧道:“首先,河西之地非秦霸占,乃晋公许秦耳。其次,去岁晋地饥荒,秦室矾舟之役救晋之恩,几已忘耶?”大夫郭射接言嗤道:“此为秦侯自愿许之,晋室并未强行索取,且已许资予秦,可谓两不相欠,何来恩惠之说?”秦使冷至面色铁青道:“真就如此薄情耶?”大夫郭射以言炝道:“薄情?我若真是薄情,大可囚杀秦使,进而趁秦罹灾虚弱之时,伐之夺取河西之地。”晋公夷吾面漏一丝黠笑,大夫庆郑出而驳道:“大夫之说谬矣,秦之谓晋,情重恩重,怎敢错言抹消?”大夫郭射不愠道:“汝是晋人?是秦人耶?怎可为敌说话?”大夫庆郑横目厉言道:“我是何人,无需证明,君许臣职,便当谋福社稷,为国祛害修利。但就今日之事,亲秦为利,却秦是害。”大夫虢射讥道:“润人强秦,削己弱晋,便是大夫所言,谋福社稷,祛害修利耶?”大夫庆郑怨而还言道:“背施无亲,幸灾不仁,贪爱不祥,怒邻不义。四德皆失,何以守国?”大夫郭射反问道:“守国,在己不在人,若寄望于他人,皮之不存,毛将安傅?”大夫庆郑从言辩道:“嗟乎,弃信背邻,患孰恤之?无信患作,失援必毙,是则然矣。”大夫虢射怒道:“就事论事,今秦人求籴,无损于怨而厚于寇,不如勿与。”大夫庆郑责而评道:“其言至谬耳,背施幸灾,民所弃也。近犹仇之,况怨敌乎。”见之堂下二人争论不休,晋公夷吾头昏脑胀,恼而按下二人,进而谓对秦使言道:“经历去岁饥荒,今岁亦是受灾之地,仓储余粮,国用尚且不足,何有余籴资馈他人,秦使所求,寡人实是爱莫能助,且回罢。”言罢,起身而退。大夫庆郑呼道:“君其悔是哉!”秦使冷至怒而离朝,还秦述职。 冬十一月,各路使者陆续还秦,有籴而还者,亦有空手而归者,秦公赢任好皆未在意。而当大夫冷至述职过后,秦公赢任好勃然大怒,乃大骂道:“晋室小儿,不思报恩则罢,竟还想要趁机袭取河西之地,简直欺人太甚,寡人定要令其识我秦人之利害。”然则灾荒之年,秦公赢任好亦不敢贸然出兵伐晋,犹豫再三未能决断,不经意间转至君后寝所,君后姬蕙见之问道:“夫君这般失魂落魄,是有何事优心?”秦公赢任好挨近落座道:“晋人欺秦,寡人意欲伐之,然值灾荒之年,恐粮草无续,一时难以定夺,还请夫人为我剖析解惑。”君后姬惠淡然笑道:“军国大事,妾身怎敢乱言,夫君还当与会朝臣,商议定夺为是。”秦公赢任好自知失言,挥袖笑道:“夫人所言甚是。”言讫,略微一顿,秦公赢任好转而问道:“夫人与之晋侯是为姐弟,堪比寡人了解其人,不知夫人对其做何评价,其真敢仇秦兴战否?”君后姬惠正色回道:“敢否仇秦兴战,妾身不敢断言,然其好高骛远,秉性乖戾,行事率性而为,为人情薄意寡。”秦公赢任好紧言问道:“此话怎讲?”君后姬惠叹而回道:“夷吾之入也,妾身嘱托贾君焉,求请尽纳群公子。其却烝于贾君,更未纳还群公子。许惠中大夫之资,既而皆背之。许秦以河外列城五,东尽虢略,南及华山,内及解梁城,既而不与。晋饥,秦输之粟;秦饥,晋却闭之籴。似此种种,不胜枚举,皆可例证也。”闻得此言,秦公赢任好笃定晋室需加以惩教训治,然则灾荒之年出兵还需谨慎,乃起身回道:“有劳夫人疏导,汝且好生将息,寡人前往太庙转转。”言讫,转身行去,君后姬惠于后目送,满是柔情。 不多时,秦公赢人好来至太面,跪于先人灵位之前沉思包晌,仍满作出决断,由是唤过卜祝徒父,谓其言曰:“自古用兵,惯于求神问卜,寡人今欲伐晋,有请徒父为我筮卦,其战若何?”卜祝徒父奉命筮之,得之吉兆,喜而回道:“涉河,侯车败。”秦公赢任好诘道:“敢请详解。”卜祝徒父应言回道:“乃大吉也,三败必获晋君。其卦遇《蛊》,曰:‘千乘三去,三去之馀,获其雄狐。’夫狐蛊,必其君也。《蛊》之贞,风也;其悔,山也。岁云秋矣,我落其实而取其材,所以克也。实落材亡,不败何待?”秦公赢任好惊而复问道:“其意为可一战?”卜祝徒父笑而顿首。见状,秦公赢任好大喜,由是决定出兵伐晋,当岁即行。 冬十二月,寒冬,秦公赢任好领军四万伐晋。朔风卷地裂旌旗,铁甲凝霜马啸嘶,玉帐点兵寒刃白,金戈映雪暮云低。敢凭肝胆酬家国,不惧关山血作泥。遥望烽烟孤城没,一声号角彻天西。不数日,秦军行抵黄河岸边,过河即是晋地,而晋军探知秦军动向,且逢灾年料其粮草不济,早已于对岸等候。秦晋首场交锋来得猝不及防,秦公赢任好命道三军渡河前进,四万大军乱而有序,各乘舟舸破浪渡河。晋公夷吾驻马河边,观之秦军渡河,面上漏出一抹冷笑,乃命置备火船三十艘,待敌半渡而击之。大夫庆郑知而谏阻道:“眼下,时值寒冬腊月,盛行西北风,使火船袭之,或将殃及自身,还请君上收回成命。可着弓手弩隐于河滩,待敌进身浅水芦苇荡,再以火箭燃之袭敌,必可重挫秦军,如此是为万全之策。”晋公夷吾不屑一顾,冷言讥道:“眼下风平浪静,何需如此费事?敌半渡之时最为羸弱,届时百艘火船齐出引燃敌船,秦军则将葬身鱼腹,一战可下也。”由是不顾劝阻,待秦军半渡之时,祭出火船。火船冲入河心之时,晋公夷吾自觉胜券在握的,似乎已然听到秦军绝望哀嚎。然其还未得意多时,一阵西北风呼啸而来掠过河面,将其额前玉旒吹得凌乱。只见原本顺流而下之火船为狂风倒卷,赤红火舌如同活物般调转方向,朝着已岸袭来,瞬间引燃滩头芦苇荡,星星之火终成燎原之势,进而引燃营中军账,更于西北狂风助势之下,火海渐渐吞噬营地,境况愈发不可收拾。秦军则趁机发起突袭,于各处抢滩上岸,击杀惊荒失措之晋军。晋公夷吾见之大势已去,其攥断掌心玉韘,指甲棘进肉中,切齿命道:“退守吕梁!”闻得将令,晋军全线溃退,秦军则仰天时之利,全师过河踏入晋地。 秦公赢任好领得大军继续前进,不数日亦抵吕梁地界,与之晋军相隔五十里落营休整。晋军于此以逸待劳多时,而见秦军袭来,晋公夷吾乃聚众将商议,问曰:“秦军东进,掳掠晋地,前者河内一战,未能将其阻截,今其追至吕梁矣,诸位可有破敌之策耶?”大夫庆郑随即上言道:“吕梁多山塬,地势险峻复杂,秦军远道而来不悉地理,且已人困马乏,我可利此奇袭秦军,必可一举获胜。”晋公夷吾摇首回道:“秦军之勇,皆已见识,此举太过冒险。”大夫庆郑回问道:“君欲何为?”晋公夷吾笑而言道:“方才大夫业已言过,吕梁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其若强攻必损兵折将,其若久持必粮草不济,终是我军获益,秦军必亡也。”大夫庆郑愤而上言道:“此乃求败之途也。”晋公夷吾亦即不愠道:“放肆,寡人之谋划,汝岂能晓得,待胜过秦军,再定汝罪。”言罢,即命甲士将其拥出羁押,晋军遂行固守之谋。及后,一连三日,不见秦军来攻,晋公夷吾正疑惑间,忽见山间腾起浓雾,其中不断传来狐嗥之声,由是问道周遭:“此为何故?”大夫韩简回道:“林间多水气,凝而成雾,乃常有之事。”晋公夷吾惊道:“不对,雾气凝而不散,而眼前白雾,无风自散,定是烟气,其中狐嗥之声,乃遇火烧身,受痛传出。”言至此出,晋公夷吾稍为顿挫,紧而谓众言道:“快,传命三军,秦军来袭,擐甲迎战。”然则为时已晚矣。只见东南山麓已现冲天火光。枯黄艾草于烈风助势之下燃成火蛇,晋军营帐于其被炙烤下散发出焦臭,嘈中马匹为之惊蹶,扯断缰绳撞翻粮车,黍米洒进火堆,爆出噼啪声响,秦军趁势一拥而上,晋军阵脚大乱,不堪一击,旋即四下怆惶逃窜。 晋公夷吾乃于众将护卫下,一路向东逃遁,直至韩原方止。还过神来,晋公夷吾不敢落败,随即下令收拢溃兵,意图与之秦军于此决战。秦公赢任好引军一路追至韩原,而见晋军笼聚成势,遂命三军停止追击,原地落营休整。及至次日,两军相距三十里,举目可见,晋公夷吾遂命大夫韩简前出检视秦师。西风风卷起枯叶掠过山岗,大夫韩简勒住马缰,望向远处秦军营中黑色纛旗飘扬,喉结不由得滚动一下。其抬手示意随从止步停行,独自上前几步,狭目微眯仔细观察。“不及我军一半兵力……”大夫韩简喃喃自语,但随即眉头紧锁。秦军甲士虽少,却个个精神抖擞,兵戈锋锐,眼中燃烧之斗志,隔着此老远皆能感受其炙热。“大人,探查已备,可以还营复命否?”随从小心翼翼问道。大夫韩简默然无言,回想三年前,晋室正处内乱,是秦室出兵相助,护送公子夷吾回国即位,后遇灾荒,又是秦室送来粮食救济,而现下却要恩将仇报,兵戎相见。“回营。”大夫韩简调转马头,心中已有主张。晋军大帐内,晋公夷吾正在与几位大夫饮酒。见韩简进来,便放下酒樽,面上显现志得意满之笑容,问道:“韩卿,秦军如何?可敢与我晋室雄师一战?”大夫韩简单膝跪地,沉声道:“回禀君上,秦军兵力确实不及我军半数。”帐内顿时响起一片欢笑以及恭维之声。晋公夷吾捋须轻笑,正欲说话,却见韩简依然跪地不动。“还有何事?”晋惠公不耐问道。大夫韩简缓缓抬头,眼带忧虑道:“秦军兵力式微,然其士甲斗志,却是倍于我军也。”帐内笑声戛然而止。晋公夷吾之脸色亦瞬间阴沉下来,问道:“何出此言?”大夫韩简深吸一口气,拱手上言道:“君上明鉴。昔日君上流亡在外,是秦室资助;回国即位,亦是秦室护送;晋国饥荒,还是秦室运粮。三次大恩未报,如今更是与之兵戈相向,秦人岂能不愤?我军因理亏而懈怠,秦军因义愤而振奋,其士气相差何止一倍耶?“晋公夷吾猛地拍案而起,酒樽翻倒,殷红酒水于案几之上蔓延如血,进而怒吼道:“荒谬。寡人行事,何须问过秦人意愿?且此役乃秦军挑起,一介匹夫尚且不可轻侮,何况寡人一国之君乎?”见上生怒,大夫韩简伏地不语。“来人。”晋公夷吾一挥袖袍,“去告秦人,寡人不才,今已集结部队死守韩原,其若不退,便就战场相见。”当夜,晋国使者前往秦营下战书。秦穆公听闻后,沉默良久,才对身旁的公孙枝道:“汝且待我回复晋侯,便说...其未回晋时,寡人忧其不能归晋;其回晋之后,寡人忧其君位未定,如今君位稳固,其竟仇秦兴战。若此,寡人奉陪便是。”公孙枝奉命而出,将之此番话,原原本本述与晋侯。大夫韩简立于帐外,闻听使者复述秦公之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进而仰望星空,喃喃自语道:“温良忍让之情,莫过于此矣。此役若能为秦生擒,乃吾之万幸也。”身旁随从不解问道:“大人何出此言?我军兵力可是远超秦军。”大夫韩简摇头苦笑:“试问,秦军为义而战,我军为何而战耶?“言讫,脑中浮现出秦军大纛飘扬于原野,于风中猎猎作响。回到自己营帐,大夫韩简取出竹简,心想写些什么,却不知从何下手。回想三年前,秦平晋乱,公子的夷吾站在城墙上,谓对秦使深深一揖,承诺永志不忘。去岁冬日,晋罹大旱,秦室矾舟之役馈晋,救活无数百姓。大夫韩简一声叹息道:“人心不古也!”熄灭灯烛,于黑暗中,大夫韩简似乎已然听到明日战场上,晋军溃败之哭喊声。 及至次日,韩原上空北风呼啸,卷起尘沙,秦晋两军相距百步列阵对垒,肃杀之气迎面扑来。晋公夷吾站立于战车之上,身披甲胄,手中紧握青铜长剑,其目光扫过前方秦军阵列,眉头紧锁。秦军虽少,却见阵列森严,甲士目光如炬,好似胜券在握。想到先前两战,因之未听大夫庆郑谏言而致落败,为求此战胜秦,晋公夷吾侧首望向身旁问道:“寇深矣,若之何?”其声语之中透漏出一丝不安。却不料大夫庆郑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君实深之,可若何?”怨忿之情溢于言表。晋公夷吾当即脸色骤变,怒斥道:“放肆。” 谓此,大夫庆郑不顾指责,炝言上表道:“此番争战,实乃君上背弃秦室恩义,主动挑衅所致。如今秦军压境,晋军士气低迷,其能怪谁? 如今唯有息战止损,方为上策。” 晋公夷吾挥手断言,命道:“大战在即,大夫庆郑畏敌怯战,不堪车右之职,着即撤下,另卜他人任之。”卜偃士郁奉命取卦占算,连续占卜数次,其卦象所示,皆许大夫庆郑任车右为吉。然晋公夷吾恶其言行,遂不顾卦象所示,敕命步扬驾车,家仆徒为车右。更为彰显主将气势,改乘郑室上贡之小驷。大夫庆郑见状,赶忙再度劝谏道:“古者大事,必乘其产。生其水土而知其人心,安其教训而服习其道。今君上乘异国之马作战,马若受惊失控,必将误事。”晋公夷吾冷哼一声,嗤道:“驭驾在人,鞭之所向,行之所往,马匹若何,何足道哉?”大夫庆郑摇头叹息道:“此马外强中干,遇险必乱。届时进退不得,君必悔之。”晋公夷吾充耳不闻,挥鞭驱车,直入战列。 半个时辰过后,战鼓声如黑云压城般,撕破晨曦薄雾传入耳中,晋公夷吾翻转手中令旗,五千长枪步兵结成鱼鳞方阵,如玄铁洪流般碾过山塬。青铜长枪寒光闪烁,秦军前锋匆忙应战,其皮甲难抵长枪之利,霎时血雾腾升,于晓出朝阳之下,泛发出诡异金红色,哀嚎之声亦为之晋室骑兵马蹄声所吞没。战不多时,斥候疾至身前道:“报,秦人右翼溃退三里。”晋公夷吾闻之抚须大笑,进而擎剑在手,催动中军战车,碾过遍地残肢直插敌阵。将近秦军阵前,青铜车毂上沾满碎肉,驭手步扬却为斜刺里射来一支狼牙箭贯穿咽喉,三百步外土丘后,秦公赢人好之玄色大纛骤然立起。紧随之,山塬两侧枯木林中轰然炸响,五千秦军锐士掀开麻布伪装,腰间皮囊晃动着火折与陶罐,浸透猛火油之箭矢划出漫天火雨,将晋军引以为傲之鱼鳞阵瞬间点燃,其哀嚎哭喊之声直如炼狱。晋公夷吾所乘战车亦陷入火海,驷马惊蹶间,踏入秦军所设泥泞陷阱,以致马蹄深陷,一时竟无法动弹。晋公夷吾急而猛抽马鞭,可不管战马如何奋力挣扎,却是无法脱困。秦军见状,立刻围杀过来。晋公夷吾大惊失色,高声呼喊道:“庆郑何在?”便在不远处,大庆郑正率军奋力厮杀,闻得呼声,却只是冷眼瞥过,毫无救援之意,随之低声自语道:“愎谏违卜,固败是求,又何逃焉?”随即调转车头,率军冲向秦军大纛处,意图擒杀秦公赢任好。晋公夷吾孤立无援,眼看秦军步步逼近,于其绝望之际,大夫韩简帅军杀至。“君上莫慌,臣来也。”大夫韩简大喝一声,与之车右虢射一同冲入敌阵,试图将其救出。而正当二人将要接应晋公之时,大夫庆郑遂部误行撞入,四支部队搅在一起,瞬间乱做一团,秦公赢任好随即趁乱摆脱庆郑,驾车突围而出,而晋公夷吾之战车却彻底陷入泥沼,无法脱身。谓此情形,秦军将士一拥而上,将之晋公拖下战车。晋公夷吾挣扎怒吼:“寡人乃晋室之君,尔等岂敢。”秦军将士大笑道:“背信弃义之君,有何颜面称尊?”而因晋公夷吾被擒,晋军群龙无首,旋即溃作鸟兽散。 夕阳西沉,战场上厮杀声逐渐平息,秦公赢任好帅部押解晋公夷吾回营,而晋室一众大夫,则是反首拔舍跟行于秦军之后,嘴中不断念道:“秦伯厚仁,祈请释还吾君。”秦公赢任好立于战车之上,俯视晋室众大夫狼狈模样,缓缓开口道:“二三子何其慼也?寡人不过顺应天意,何敢妄自尊大?”晋室众大夫齐伏于地,悲声叩首道:“皇天后土,实闻君言。若秦伯能宽宥吾君,晋室上下,永世感念。”秦公赢任好沉默片刻,终末挥手严词拒绝道:“押解晋侯回秦。”大夫韩简站在远处,眼望晋公夷吾为秦军羁押带走,心中百感交集,乃轻言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残阳如血,旌旗垂落,一阵北风掠过战场,卷起血腥与尘土,秦军启动战车碾过血色韩原山涧,凯旋而归。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