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破人亡的秘密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渐渐已经入冬。  两进的小院里,枯黄的叶子被风卷着满地打滚,光秃秃的枝桠瘦弱得随时会断了似的。娉婷求了姑母来这里看最后一眼,明日牙婆子便要来领人了,但愿能卖到好人家。不知不觉走到了止水阁,娘亲的笑语晏晏仿佛就在昨日,父亲为她种的菊花园子已经被姑母一家踩烂,娉婷俯下身去捡起一片白菊花瓣忍不住落下泪来。  “表妹莫要伤心,待我他日高中,必将你赎出,你还有机会回来这里。”娉婷满眼愤怒的看着安慰她的男子,不过大她两岁,面容清秀,眉眼中的担心在接收到痛恨的目光时忍不住回缩了,咬着下唇再不言语。  娉婷不再看他,罢了,若不是这曾经与她定亲的表哥向姑母求情,指不定她就被送入**了。  “大少爷,您该带她回去了。晚了夫人怪罪奴才二人担当不起。”后面两个身高体壮的家丁开口催了,不过是防止她逃跑罢了。事到如今,爹娘惨死,两个妹妹不知所踪,家中财物和铺子被姑母霸占,她最初以为妹妹在姑母手上,为保妹妹安全签了卖身契,如今一个弱女子只能企盼得个好主子,能帮她找回失散的家人。  她恨杀死父母的贼人,恨掳走妹妹并卖掉的姑母,若不是表哥,她此时恐怕也被卖出了青阳县城。娉婷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眼眶红红却再不掉下一滴泪。吴意方刚要开口劝慰,又低下头去,只是跟在后面慢慢向吴府走去。  把娉婷送回了柴房,他心里气闷,就叫身边的小厮去找酒。“哟,原来大少爷也是有那么一丁点良心的,啧啧啧。”吴意方回头,他的庶姐,吴府长女吴韵诗就这样讥讽的看着他。他更加气闷,一时却拿不出言语反驳,哼了一声便走了。  吴韵诗便叫贴身侍女伊人跟上,娉婷妹妹必定是饿了,嫡母拿过去的饭菜猪食都不如,她只能拿出不多的份例买通厨房的嬷嬷偷偷做点好吃的改善一下。  想起小时候她被嫡母在祠堂罚跪,三日不得进水饮食,连同胞妹妹都不敢求情,都是来府上暂住的娉婷夜间偷偷送水送点心才能安然度过。娉婷妹妹多好的人哪,命却如此之苦,怎叫她不心疼。她给柴房看守的家丁几个铜板,就把饭菜拿了进去。  娉婷靠在草堆旁边假寐,听到门开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到韵诗便挤出一丝微笑道:“又劳烦姐姐了。”“怎么是劳烦呢?妹妹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而已。可惜姐姐只是庶女,姨娘她又不在了,势单力薄,若是能偷偷送你出了府去,姐姐死也甘愿。”说着小声啜泣起来。  娉婷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心中感动,口中却说道:“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姐姐年后便要嫁人,听说是知县次子,若是姐夫日后谋得一官半职能帮我找回妹妹,娉婷怎样都无所谓。所以日后还要仰仗姐姐呢,姐姐若是死了,我那两个妹妹怕是这辈子都无法相见了。”韵诗紧紧握住娉婷的手,目光坚定:“妹妹你放心,姐姐必定为你找回若婷妹妹和信婷妹妹!”“有姐姐这句话妹妹便放心了。明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妹妹身上再无好东西可做新婚贺礼送与姐姐,只盼姐姐幸福!”两姐妹相拥而泣。  子时。娉婷辗转难寐。从发髻中抽出唯一的饰物,那是一只木簪,爹爹出门买货为山贼所杀,官府叫娘亲去认人,娘亲趁大家不注意偷偷塞到她手里,嘱咐她千万保护好木簪和妹妹们,然后再也没有回来,直到在一个小巷子里发现娘亲的尸体。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大大的,手指着东方,像要告诉她什么事情。  娘亲入殓后,姑母一家逼上门来,妹妹也都不见了。想起有负娘亲嘱托,她便浑身颤抖的抽泣。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这只簪子必有古怪,娘亲那么看重,难道是藏了什么秘密招致杀身之祸?她反复摩挲着。  簪子只是普通的松木制成,外表还有些粗糙,直筒型,没有任何特殊之处。难怪姑母拿走了她全身上下所有的东西,连肚兜都没有放过,却单单给她留下了簪子。还好,娉婷庆幸,这可是娘亲留下的唯一念想了。脑海里浮现出娘亲的笑容,她渐渐睡去。 第二章 发卖一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第二日牙婆子早早就到了。  姑母吴沈氏一身富贵的站在那里,倨傲的看着牙婆子点头哈腰。吴沈氏保养得很好,三十多的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除了身材稍显臃肿,倒是一副好皮相。“你看我这丫头能卖多少?”她一脸不屑的指着娉婷。娉婷不说话,只看向吴沈氏的眼底充满冰寒,手指甲也陷入肉里,还能看到一丝殷红。  “夫人,这怕原来是位小姐吧。瞧这细皮嫩肉的怕是没干过活儿,卖不上好价钱。再说她应该有十三了吧,做不到两年活儿就要配人,很难卖出去啊。”牙婆一边说一边偷瞄吴沈氏的表情。  吴沈氏只露出一抹讥笑:“你瞧瞧,牙婆都说你卖不上价钱,哎。算了,牙婆,你就看着给吧。”牙婆眼中迸出一缕精光,拿出二两银子给了吴沈氏身边的嬷嬷。  牙婆带着娉婷从侧门出去,刚要出门,便被一个小丫头拦住了。“我们大小姐说了,她年后可是知县的儿媳妇了,若被她知道你将娉婷小姐卖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你就等着倒霉吧。小姐会派人一直盯着你的,哼!还有别告诉夫人,否则小心你的小命!”娉婷想笑,伊人这丫头也学会狐假虎威了。牙婆小心的应着,头点得跟啄米鸡似的。  当天下午,娉婷和几个牙行买来的孩子就坐上了牛车。问了车夫才知道她们是去通衢县,跟青阳县中间还隔着沐阳县和清平县,那里靠海,风俗人情倒是和青阳差不多。牙婆已经坐了马车先走了。他们一群孩子,大的不过十三四岁,小的才四五岁,男孩儿女孩儿都有,一个个怯生生的。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吃的冷馒头,喝的冷水,面黄肌瘦的小脸平添了一份惨白。初冬的风已经颇有威势,孩子们穿的单薄,瑟瑟发抖,只好互相依靠取暖。  过了清平县,他们在官道旁边的树林里吃午饭,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儿狼吞虎咽,吃完了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娉婷。娉婷此时也顾不得了,昨天的晚饭和今天的早饭都没有,馒头已经不够,眼看着快要到达他们只能吃一顿一天,她也饿得不行,赶紧大口的吃着。  忽然发现对面打量的目光,她看看男孩儿,又看看手里的馒头,便把剩下的半个馒头递了过去。“远儿没吃饱吧,别嫌弃姐姐剩下的,赶紧吃吧。”男孩儿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再犹豫,接过去就很快解决掉了,然后咕咚咕咚的灌水。  娉婷为了减少耗损,只好闭目养神。等到大家都吃完了,他们又上了牛车往前赶路。大约还有一天半的路程了,若是卖个好人家很快就有饭吃。大家心里都充满了希望。  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儿慢慢靠近娉婷,那双眼睛水汪汪的像极了小妹妹信婷,她不由得心里一软。“姐姐,我好冷。”娉婷抱紧了她道:“小云莫怕,靠在姐姐怀里就暖和了。” 第三章 发卖二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进入通衢县城的时候,已是第三日晌午。他们到了一个小院,牙婆在那里等着他们。  “这次有两户人家,一个是张员外家要替小姐少爷们挑选丫头,一个是通衢首富廖家为嫡小姐嫡少爷挑选丫头书童,都是好人家,选上的运气自然好,选不上的我带回去也要成本,就地卖给一些个乡绅农户算了。”  这话令孩子们心里一紧。若是卖给乡绅农户,种田做活儿也就罢了,就怕做童养媳童养夫甚至给老头子做小老婆的,那日子可怎么过。牙婆扫了一眼孩子们,最后停留在娉婷身上,露出一丝畏惧,随后又不屑的哼哼。  张员外家的公子小姐都还很小,挑选的也都是五六岁的书童和丫鬟,小云被留下了,眼里充满欣喜,随后看了一眼娉婷,又满是失落。  娉婷鼓励的一笑,就和远儿还有其他三个孩子跟着牙婆走了。一下子便卖出去六个,牙婆心情好,他们也从冷馒头冷水变成了热馒头热水的待遇,虽然只吃了早饭晚饭,也是十分高兴的。  看到远儿和孩子们面对食物却没了兴趣,娉婷知道他们的担心,便安慰道:“要说卖不出去也是姐姐,姐姐都能吃下东西,你们这是怎么了?再说,不吃饱了就没有力气,一副没有气力的样子小心廖家也不要你们。”话刚音落大家便抓起馒头吃了起来,远儿边吃边说:“姐姐莫要担心,若是他们要了远儿,远儿定求他们留下姐姐!”娉婷甜甜一笑,算是作答。  第二日晌午过后,五个孩子便被带到了廖家。廖府很大,他们被领着也不敢抬头,只是知道绕过了一片亭台楼阁,到假山那里跟远儿分开又经过了一大片花园才到了地方。  廖府嬷嬷恭敬的说道:“请三小姐挑吧。”娉婷低着头,只听到一个声音很好听,随即一片裙摆到了她身边,粉藕色很是好看。  “抬起头来。”娉婷抬头,随即一愣。这位三小姐大约十岁的样子,一头秀发随意散着,只别起左右各一缕用一个粉藕色的花钿夹在脑后,和善的笑着有两个深深的梨涡,煞是好看。眼睛不算大,但是好像会说话。那褐色的眼珠子非常有神,像极了,像极了她的娘亲。  娉婷的眼里开始涌出泪来,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双褐色的眼眸。“放肆!三小姐也是你能盯着看的!”嬷嬷一声厉喝,娉婷才察觉自己的失态。她赶紧跪下道:“小姐恕罪!”三小姐轻轻的扶起她,温柔的替她擦掉眼泪。  “我就挑她了。剩下的去给姨娘们看看有没有中意的。”三小姐看着娉婷,话却是对牙婆子说的。牙婆很是高兴,吴府大小姐这下没话说了吧,之前还担心卖不到好人家呢。小命保住了还能挣钱,牙婆自然是喜上眉梢,扭着腰肢带着剩下三个女孩儿去了姨娘院子。  三小姐在院子里的长藤椅上坐下,娉婷赶紧上前跪下:“多谢小姐!奴婢定然衷心不二,报答小姐收留之恩。”  三小姐咯咯的笑了起来:“我这里的守门的丫头刚刚许了人,你可愿补上?要守夜的哟。”  娉婷重重磕了一个头:“奴婢愿意!”三小姐身边的春晓上前来扶起她:“ 别动不动下跪,我们小姐见不得这些。小姐待我们亲如一家人,你以后莫要如此拘束。”  “春晓和夏鸣是我的贴身丫头,以后她们会教你规矩,交代你要做的事情。虽说我这里没什么,但若是到了父亲母亲跟前自然是要守礼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从前叫娉婷,既然跟随小姐,还求小姐赐名。”  “娉婷,名字很好听,就不用改了。”  “谢小姐。” 第四章 初到廖家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转眼来到廖府已经五日。  廖家主营丝绸,也做瓷器米粮和当铺生意,虽是商户,可夫人却是户部侍郎的妹妹。颇重礼仪。  当初正是廖煜的父亲提供了那位侍郎大人上京赶考的银两,一路上商队也对他多有照顾。这兄妹俩也是个感恩图报的,中了进士后,既无父母,哥哥便做主将妹妹嫁给了廖家的独苗廖煜,生了两个嫡子,一个嫡女,另有两房姨娘各育有一女。娉婷的主子便是这最小也是最受宠的嫡小姐。  别看她在自个儿院子里可劲儿的调皮,出了院门便是大家闺秀,一举一动都令廖夫人欣慰不已,女儿日后定是个出息的。姨娘和两位庶小姐来请安也都是恭恭敬敬,廖夫人请的嬷嬷可是宫里出来的,伺候过冷贵妃,夫人一视同仁,请她同时教导三位小姐,因此姨娘对夫人也是感激得紧。  夫人虽端着架子,心眼却是个好的,从不克扣份例,这也使得家中和睦不少。大少爷赶考在即,已经住到舅舅府上,二少爷从小身子弱,送去医谷多年,很少回家,对仕途和经商也都不感兴趣,夫人就放任他去学医了,昨儿个还把选中的远儿给他送了过去伺候。因此这二位娉婷倒是从未见过。  倒是大少爷定了亲的冷家小姐冷清云,据说是冷贵妃的远房侄女,偶尔会来府上坐坐,清秀中透着一股朦胧,弱柳扶风的样子,连说话都是无比轻软,惹人怜爱。冷家是书香世家,冷青云唯一的同胞哥哥已经在翰林院供职,年纪轻轻已是五品,这样的家世在通衢县城很是显赫。  这五日里,夫人除了派嬷嬷来训话和教导以外,也专门考过她一回。  第一次见到夫人娉婷有些战战兢兢。夫人的华贵和威严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远远看着就能感觉到那样的气场。很难想象从小无父无母的夫人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娉婷心里又是一阵敬佩。  夫人考的都是平时嬷嬷训导的内容,另外就是三小姐的习惯和喜好。她算是对答如流了。  夫人满意过后亲自走到她跟前,微微笑的脸在看到她发髻中的木簪后明显一愣,纵使娉婷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她的停顿。  夫人淡淡问道:“你这丫头怎连个花钿都没有?这个木簪子粗糙了些。”  娉婷只是解释道:“小姐赏了花钿子,什么颜色都有。不过这是娘亲遗物,已经习惯时刻戴着了。这粗糙的东西配上那些个上好的花钿子怕是不行才简单用着。”  夫人微微点头,没有再问。娉婷心里疑惑却不能问出来,只偷偷的瞧了夫人一眼,便被夫人身边的洪嬷嬷发现,狠狠瞪了回去。幸亏夫人正要回到贵妃榻上,背对着她。她不禁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至少这考试算是通过了。  当个丫鬟也不容易,不过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夫人也是疼爱三小姐才弄这么一出吧。 第五章 初见廖原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冬至过后,天气越发的冷了。  三小姐整日除了请安,连院门都不愿意出,更不提出去了。娉婷心急妹妹们杳无音信的事情,却也无可奈何。  这天三小姐练琴累了就睡下了。晌午刚过,太阳已经发不出光亮似的,任那北风呼啦啦的吹着。夏鸣过来门房拉着娉婷说道:“小姐正午睡,任谁来都别惊扰了。”  娉婷急忙应是:“姐姐放心,娉婷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守着。”  夏鸣赞许的点点头,又四周看了下,眉头皱起来了。“这吉祥哪里去了?今儿个该她守着白天儿的吧?”  “吉祥姐姐早晨起来摔了一下,脸色不好,我便自作主张替她守着了。”  “你都被她骗了几回了,这个懒丫头,看小姐好说话你也好说话不是?我还非得教训她了。”说着夏鸣就要往下人房里去。  娉婷赶忙拦住她:“我的好姐姐,小姐昨个儿就梦魇没睡好,今儿个若是她守着我们还都不放心不是?就让我守着吧,回头我自然让她替我守回夜。”  夏鸣轻点了一下娉婷的额头,嗔笑道:“就你这傻丫头好欺负,小姐那里定不会亏了你。”“那就烦劳夏鸣姐姐替我多讨赏钱啦!”说罢娉婷还福了一福,惹得夏鸣直喊马屁精。  夏鸣走后不久,娉婷便有些打盹,昨儿个就是守夜,定然是有些辛苦的。娉婷狠狠在胳膊上掐了一下,还是强打起精神来。  “娉婷姐姐!”娉婷向声音处望去,原来是远儿回来了。远儿看四下无人,偷偷将手里包好的点心放到娉婷手里。“姐姐这是我平日攒的点心,你尝尝看,哪个好吃尽管告诉我,我再问少爷讨赏去。少爷催我去办点事儿,我先走了,姐姐先吃着,我明儿个再来找你。”说罢赶紧溜了。  娉婷哭笑不得,平日里小姐都有赏过糕点给她们,远儿却当个宝似的,绿豆糕,马蹄糕,板栗酥,玫瑰乳,每样都有两块,心里一阵暖暖的感动,这个弟弟,当真是个会疼人的。正想着,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容,有人到近前了都没有发现。  “我当远儿怎么一回府就不见人了,原是你这丫头引的。”  娉婷心里一惊,赶紧将糕点包好放进袖子,抬头一脸怒气的瞪着来人。  来人头发用玉簪高高束起,剑眉入鬓,一双黑亮的眸子好看得紧,嘴角挂着和煦的笑容如阳光般,一身骑马装更是衬得人英气无双。好一个俊俏公子。  娉婷小脸一红,嘴里却不饶人:“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小姐香闺。看夫人怎么罚你!劝你速速离去。”  来人看着娉婷顿时起了调侃的心思,向前一步,脸几乎都要贴到娉婷的发鬓。  “若是我非要走进去见见你家小姐呢?”  娉婷赶紧后退一步,气得磨牙,偏生不能大声叫骂。“麻烦公子一个时辰后再来,奴婢好通报夏鸣姐姐。若是小姐醒了,自然会到前厅见你。”  来人听到咬牙切齿的一番话却是不以为意,仍然自顾自的往前走。娉婷心念小姐闺誉,也顾不得男女大防,跑到来人面前展开双臂,眼中的火焰恨不得将他化了。  “公子若一意孤行,就莫怪奴婢无理了!小姐闺誉也是你等登徒浪子可以抹煞的!”来人停住了脚步,挂着一抹笑容,戏虐的看着她。  僵持之间,春晓从夫人那里回来,见到来人赶紧福身道:“奴婢见过二少爷!”然后赶紧拉了已经石化的娉婷:“还不见过少爷!”  娉婷的脸皱成了苦瓜,心里一个劲儿的埋怨自己今天没有看黄历,在春晓耳边轻声问道:“姐姐,他,他真是少爷?”  春晓刚要使眼色,来人便道:“本少爷正是廖原,难不成你这小丫头还要验身?”  春晓和娉婷一听,冷汗都蹭蹭的往外跑,娉婷看了春晓一眼,赶忙跪下。“二少爷,这祸是我一人闯下的,还求您不要怪罪春晓姐姐。”  “我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廖原逗弄的心思更加浓重了,殊不知娉婷心里已经懊悔不已。但是这不代表她能服气。  “您若是早早说明身份,奴婢也不会犯错。就算到了小姐跟前,奴婢也是有理可说的。”娉婷偷偷白了廖原一眼,廖原发现了这小动作却不点破,只看着从屋里扑出来的人儿一下子就到了他怀里。  “二哥回来前也不来封书信,好让若雨去接你。”转而眼珠子一转又道:“二哥,礼物呢?”廖原的严重满是宠爱,刮刮廖若雨的小鼻子说:“让书童放到听松阁去了。二哥进门拜见父亲母亲后就直接来你这里了,哪里得空去拿礼物?”  廖若雨心中高兴,聊了几句才发觉了不对劲。看着跪在地上的娉婷道:“娉婷怎么跪着?起来起来。今个儿二哥回来就在若雨这里吃饭,春晓去叫小厨房加菜。你们几个也都有赏。”  娉婷依然跪着道:“奴婢不敢讨赏。只求二少爷宽恕了奴婢。”  廖若雨看看廖原又看看娉婷,不明所以。春晓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事情始末。廖若雨掩嘴轻笑:“那二哥想怎么处置?”  廖原走到娉婷跟前道:“起来吧。念在你衷心一片。不过貌似这丫头还在怪罪本少爷没有表明身份一事吧。”  娉婷一听,心里打鼓,赶紧辩解道:“奴婢不敢!”  廖若雨让春晓扶起娉婷,笑道:“二哥,她胆儿小,你可别吓唬她。”  “没看出来啊,刚刚拦着本少爷的时候那眼珠子像要吃人。”  娉婷心里将廖原咒了千儿八百遍,却不敢表露。“妹妹,二哥年后要依照师门命令出外游历两年,治病救人,造福百姓。”廖原忽然转了话题。  “啊?二哥又不能陪我玩了。若雨不许。”  “你若心疼二哥,不如送二哥一个人?”  “二哥你要人找洪嬷嬷去问牙婆买就是。”  “买来还要调教,一路上若是有个二心,二哥可就回不来了。”  “也是啊!二哥你说,看中了谁只管要去。跟了二哥也是福气。”  娉婷感觉到廖原打量的目光开始头皮发麻。廖原果然指着娉婷道:“这丫头是个衷心的,我正缺个打点起居的,听松阁的都是母亲的耳目,确实不自在,还望妹妹忍痛割爱。”  “娉婷你可愿意?”娉婷抬起头望着三小姐期待中带着恳求的目光,想起三小姐平日里对自己的好,心里万般不愿却化成了一句话:“但凭小姐安排。”  看着小姐雀跃的样子,娉婷只是咬牙低头。  廖原心里偷笑,这下云游的路上不怕寂寞了。这丫头有趣得紧。 第六章 准备游历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廖夫人坐在贵妃榻上听着儿子的行程一脸心疼,又听到他只带一个小丫头一个书童出去很是不高兴,看向娉婷和远儿的目光也甚是不善。  廖原赶紧出了杀手锏,轻摇着廖夫人的手臂道:“母亲,这两人虽说年纪尚小,却聪明能干,最重要的是十分衷心。您就随了儿子的愿吧。”  听着这撒娇的语气,廖夫人只叹道:“儿大不由娘啊。”随即又威严的嘱咐了二人好好照顾公子以及公子喜好之类。  娉婷心里恶寒,二公子年已十五,若不是高僧算命说十八之前不可定亲方能养好身体,他都是定亲的人了,可那撒娇的样子连小姐都要自叹不如吧。想想还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从夫人那里出来,廖原深深看了一眼娉婷,挑起一抹探究的笑容,仿佛看穿了娉婷的想法,吓得娉婷直往远儿背后躲。  远儿笑道:“少爷人很好,姐姐莫怕。能和少爷还有姐姐一起游历,是远儿的福气。姐姐你不是还要找两个妹妹么?这下出门去总算可以亲自打探了。”  娉婷一听,茅塞顿开,心情也好了起来,笑出声来,那眼中的灼灼光彩直把廖原和远儿看傻了去。这丫头变天也忒快了。  雪从冬至几乎就没断过,却也敌不过欢乐的气氛。除旧迎新之际,娉婷得了三份赏钱,夫人的,三小姐的,二少爷的,直笑得她咧不动嘴了。  初三的时候,三小姐屋里的来给她送行。  春晓绣了一条手帕,说是小时候掉水里抓着一根狗尾巴草才保住小命,绣上狗尾巴草能保平安。两颗狗尾巴草愣是被绣得比花儿还漂亮。  夏鸣直接拿了五钱银子,她说钱能保命,但是除去送给家里老爹治病的她确实没存下多少了,娉婷推了半天还是被迫收下。  吉祥泪眼汪汪道:“再没人替我守门了。”春晓和夏鸣都白了她一眼。吉祥又说:“我娘说我是个有福的,我摸你一下,把福气分你一点。”春晓和夏鸣直接甩脖子走人了。  其他洒扫的丫头也过来一一话别。  好不容易送走众人,正要歇息一下,远儿忽然跑来说二少爷吩咐她去帮忙收拾东西。娉婷不情不愿的往外挪。  廖原看到娉婷的时候,她就是一副你又害我的表情,心里想笑,却板起脸道:“你把银子和银票收好。”“少爷,这么多钱都收在一起是等着打劫么?麻烦少爷将外套或者中衣拿来。远儿,你的也拿来。”  虽然不明就里,二人还是把衣服交给了娉婷,娉婷赶紧到听松阁外间,将银票按照不同额度分别缝到了大家的衣物中,留了几张小额的与碎银子揣在包裹里。另外两张大额的揣到了自己怀里。  “姐姐,还有两张干嘛不也缝进去呢?”远儿一边佩服娉婷的聪慧,一边疑惑道。廖原本也想不明白,但看到娉婷俏脸一红,瞬间明白了,于是拉着远儿进了里间去收拾其他东西。娉婷赶紧从自己衣物中翻出肚兜将银票缝了进去。 第七章 出门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初四早晨,雪奇迹般的停了。积雪虽然在,但是出行能够见到阳光,众人显得非常开心。老爷初二就上京为大少爷大点去了,此时不在。夫人道:“老天都舍不得我儿风雪出行啊。娘知道儿子大了留不住,哎,只盼你记得早点回来看娘。”说着便哽咽了。三位小姐两位姨娘一边说着祝福的话一边劝慰着夫人。娉婷给夫人和三小姐都磕了一个响头,才在姐妹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坐上了马车。  少爷在马车里整理他的书籍和药材,她和远儿在车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有时候还带上车夫。车夫是个四十多岁的壮汉,人高马大,笑声极其爽朗,像父亲一样,三人相处甚是愉快。“远儿今年十岁了吧,再过几年就可以说媳妇儿咯。”娉婷一边对着手掌呵气,一边笑道。远儿脸红红的,不知道是羞的还是冻的。“姐姐还没嫁人,远儿哪会娶亲?”“姐姐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等到事情做完就变成老姑娘了,嫁人是难了。”说到嫁人,一般姑娘早都羞红了脸,这会儿因为没有外人,娉婷倒是无所谓。“那,那,那姐姐嫁给远儿就好。远儿最喜欢姐姐了。”娉婷噗嗤笑出声来:“姐姐可比你大好多呢。你这孩子惯会安慰姐姐。”远儿还要说什么,就听得马车里面少爷的声音:“娉婷进来整理一下。”娉婷吐了一下舌头,搓着手进去了。马车里面很大,燃着银丝炭,到处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味道,混着白菊清香,温暖而舒心。廖原和衣侧卧着眼睛都没睁开,指着榻前一堆书道:“你把那些个书整理一下,堆齐了就成。”娉婷跪在榻前开始整理起来。  娉婷正要站起来将整理好的书搬到角落,马车一个突然不稳,娉婷一下子失去重心直直的倒在廖原怀里。廖原发间散发着淡淡的白菊香味,令她想起了父亲为她修剪白菊时候指间沾染的味道,说不出的依恋和怀念。直到听见外面远儿问少爷情况如何,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从廖原怀里出来,脸颊一片通红,不自然的理了理简单挽起的发髻。廖原意识到怀中温软已经离去,心里竟然升起一股懊恼,脸上却扬起一抹戏虐的笑:“怎么?舍不得少爷我了?”娉婷只是低着头。廖原正要收起笑容问个究竟,却见娉婷抬起头淡淡笑道:“您身上有我父亲的味道。”廖原一阵瞠目结舌。“外面冷,你身子弱就不要出去了。呆在这里帮我换茶。”娉婷没有说话,径自打开茶壶。朵朵白菊飘在茶壶里,散发出阵阵清香,娉婷深深吸一口,仿佛自己还在父亲温暖的怀抱里,又仿佛靠在刚才那个瘦弱却坚强的胸膛上。娉婷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汗颜,拼命赶走这样的想法。她又想起跟爹爹娘亲还有若婷信婷在菊花园子里打闹的情景,忍不住兀自一笑。那种充满了回忆和对亲人爱意的笑竟似芳华无数。廖原轻笑,闭上眼睛保持侧卧。 第八章 到达冰镇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马车向东方驶去,一路上他们在乡村的民宿投宿吃饭,虽缺了精致,却有一种离开牢笼的畅快。两日后,他们到达了通衢县边缘的小镇冰镇。因为冰镇初八要举办传统的冰玩节,廖原吩咐逗留两日看看热闹。冰玩节五年一次,每当这时许多手艺人就会拿出用冰或者木头或者水晶或者石头等雕琢的玩意儿参加比赛,获胜者不仅能得到一笔尚算可观的奖金,还能够得到官府举荐到京城各个皇商世家去做师傅。既然难得遇上了自然要观赏一番。  大玉朝女子亦可经商,只是大多都要赔上名声,虽有女子参加冰玩比拼之先例,但确在少数。邻国大槿国对女子束缚要相对少些,塞外番国女子甚至可以做官。娉婷很想去看看这个大陆上其他两国,体验一下不同的风土人情,但是她知道在这之前必须找到两个妹妹,还有那个木簪的秘密,找到杀害娘亲的凶手,以慰爹娘在天之灵。  冰玩节人多,说不定能够得到什么消息。他们在来福客栈落脚。等到打理完了少爷起居和吃食,天就见黑了。她很想出去打听妹妹们的下落,但想起夫人和三小姐嘱托不能离开少爷半步,她又咬咬牙忍下了。这两天,少爷总会出去的。她这样想着想着便睡着了。睡梦中看见若婷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不停哭泣,喃喃喊着爹娘救我,姐姐救我,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论如何使劲怎么也进不去那个屋子。忽然一个黑衣人进来,将若婷夹在腋下带走了,她还能看见若婷眼中对她见死不救的怨恨。她哭着哭着就醒了。枕头湿透了,她再也无法入睡,只将头埋进膝盖和手臂间低低啜泣。  第二日早晨,娉婷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为廖原布菜,廖原也不吃,只是看着她的眼睛。远儿很担心,但却不敢问。“这屋子只有你我和远儿,若是你心底有伤痛,尽管说来。若能助你,我定然做到。”廖原开口了,娉婷却只咬着下唇,一脸纠结。  远儿扑通一声跪下,将娉婷家中事情全盘倒出。“求少爷为姐姐寻得妹妹,奴才和姐姐必然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说完磕了一个响头。  娉婷未说话,只是眼眶红了,却倔强的不让泪掉下来。廖原看着心中一痛。他让远儿起身,说道:“我们出行的路线是不能改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能打听之处全力打听,若有消息我们再尽快赶去,如何?”娉婷终于抬起眼眸,艰难的点点头。“来,坐下一起吃饭。”  娉婷诧异,为难之际远儿拉了她坐下,冲她使了眼色。“吃饱了才有力气打听。以后你们都跟我一起吃,便可多出时间做要做的事。”娉婷面上不动,心中感激不已,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廖原轻轻一笑,继续埋头吃饭。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廖原话刚音落,门外掠过一个白色身影。 第九章 表哥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三人吃完便出了门。快到冰玩节人很多,摊子自然也多。廖原正走着感觉后面二人没了身影。回头一看,二人正盯着那糖人儿定住了似的。他摇摇头轻笑,到底还是孩子。正往回走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顾不上细看,廖原赶忙作揖道歉便去给娉婷和远儿一人买了一个糖人儿。  远儿舍不得吃,只是盯着手里的孙悟空流口水,隔一会儿便傻傻的笑。娉婷则是慢慢的品尝着手里的蝴蝶,一脸的满足。边走边吃,眼见就落在了二人后面。一个白色身影掠过,娉婷便不见了。等到二人发现,远儿跳脚着要去报官。廖原看到衣袖里突如其来的一封信,想起那个撞到的男子硬拽着远儿回了客栈。能让他不知不觉之人,去了也是白搭,不如按照他说的等着娉婷归来。  娉婷抬头望着周围,警惕的看向白衣少年:“你是何人?”  白衣少年自嘲一笑,眉宇间似是带着无尽的伤痛,令人不忍。要不是额前一道两寸长的疤痕,他应当是英俊无匹意气风发的。少年把玩起手里的簪子,娉婷立即摸向发髻,不错,那是她的。她正要去抢,却见少年拿出一支几乎一模一样的木簪子,眼中开始流出泪水,他的眼珠居然是褐色。  “娉婷,我终于找到你了。”看向娉婷的眼中满是疼惜。娉婷不解。“母亲说让我找褐色眼珠的沈家后人,那是我的三个表妹,虽然现在只找到了你,我也算不负所托!”随即向东方叩首道,“母亲,我已找到大表妹,找到这个簪子,您安息吧!”  娉婷愕然,等着少年解释。“我叫莫少凌,是你亲姨母的独子。你可知我从青阳县一路打听寻来,你却一次次在我眼前消失,此刻能找到你定是母亲和姨母保佑啊。”  娉婷这才想起娘亲姓辜,年亲说她独自一人嫁入沈家,除了一个失散的姐姐再没有亲人。“母亲临终前说过,让我找到你们,找到簪子,再顺着两只簪子的指引去东方找最后一只簪子,三只簪子一起就能找到事情的真相。我不知道什么事情,什么真相,但是母亲的遗愿我一定要完成。”  着莫少凌将两只簪子递给了她。娉婷将两只簪子放在手里,看了好久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簪子同样没有接口处,更没有什么刻字,令人摸不着头脑。懊恼之间手一松,两只簪子掉在了地上,呈十字形重叠在一起。忽然两只簪子开始碰撞,中间部位经过不停碰撞摩擦后碎裂开来,两张卷起的金色纸条终于显现出来。两个人对望一眼,兴奋不已,打开纸条,居然是同一句话:东方荣家,荣辜氏后人。二人各自将纸条揣进怀中开始商议。  “表妹,荣家是槿国皇商,我们不可贸然前往,你能否先去附近打探?去槿国之前,我还要了结一些事情。”  “我知道了表哥。”  “两个妹妹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会尽力寻找,你莫要担心。走,送你回客栈,那位公子当是等急了。但愿他说到做到,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娉婷惊讶不已,想到他的功夫又开始想象他们说话的时候表哥是在房梁上还是床底下。 第十章 番国布先生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娉婷回到客栈以后,远儿拉着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娉婷顿觉十分无奈。廖原微微皱眉,若有所思的看向远儿,远儿一惊,这才不舍的放开了手,却还威胁似的说道:“姐姐你再忽然跑开,远儿就去县衙击鼓鸣冤!”娉婷笑着点点他的额头道:“我这又不是死了,你鸣哪门子的冤?”廖原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白衣少年的信中说得很清楚,他是娉婷表哥,只是与娉婷身上肩负一个自己都不知情的秘密,希望他说到做到能够帮到娉婷。  娉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坦白。她怕自己的秘密拖累大家。廖原也无所谓的笑笑,只是吩咐她去休息,眼神里满满的怜惜倒是令娉婷错愕不已。  这晚娉婷睡得很好,梦里看见信婷在一个很大很漂亮的园子里荡秋千,咯咯的笑着,旁边还有看着她一上一下紧张不已的嬷嬷。从秋千上下来,有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慈祥的笑着替她擦汗,还喂她吃最爱的玫瑰乳。信婷的样子,幸福又满足。一觉醒来,发现不过是个梦,娉婷自嘲的笑笑,但愿信婷真的快乐。只有信婷,那么小的信婷才能够不记得家破人亡的仇恨,不记得自己这个姐姐的无用。娉婷不断祈祷着若婷和信婷的平安,这才发现天已大亮,赶忙去准备少爷的早餐了。  冰玩节终于到了。镇上的祠堂外面搭了很多棚子,参赛者都在各自的棚子里忙活各种作品。廖原带着娉婷远儿走到一个络腮胡子面前。只见那人穿着怪异的番国服饰,眼睛也是奇怪的蓝色,头发卷卷的呈黄色,聚精会神的做着自己的作品。娉婷这才发现,他做的是失传已久的根雕。虽然还未最终成型,娉婷还是看出,这是多么传神的双龙戏珠。龙的每一片鳞片都雕刻得非常细致又各有不同,那眼珠子和龙须更是栩栩如生,仿佛盯着娉婷跟她有话要说。  “布先生的根雕越来越传神了。”廖原开口道。那位布先生头也没抬,手中的活儿不停,只是生硬的说着玉朝话:“永远赶不上恩师了。”  廖原笑笑,还是安慰了两句:“已经深得真传,爷爷泉下有知定然感到欣慰。”布先生还是不看他们,只是手下一顿,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沉痛和思念。  娉婷有点转不过弯,老老爷是这番国人的师父?那怎么没见布先生拜访老爷?连跟少爷说话也懒得说。真是个奇怪的人。廖原也不管娉婷和远儿询问的目光,就径直辞了布先生向前走去。  离开布先生老远才开口道:“他发誓要在冰玩节上折桂来完成爷爷的心愿。虽然三次都是第二名。十五年了。除了他,没有人愿意耐心的跟爷爷学根雕。他游历时认识的爷爷,那时候我刚出生。只记得父亲说他从此以后醉心根雕艺术,但却不肯再传承了。”娉婷和远儿对望一眼,没有说话。  难道少爷留在冰玩节就是为了等他?就为了跟他说这两句话?实在太奇怪了。娉婷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跟远儿只是念着跟四面八方的来人打听若婷跟信婷。依然没有消息。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娉婷这样安慰自己。 第十一章 去槿国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初九晌午还没有知道冰玩节的比赛结果,廖原便带着他们上路了。  娉婷心想少爷肯定是很盼望知道结果的,毕竟是老老爷的愿望,实在不明白少爷停留两日等着冰玩节却不等比赛结果的用意。  还没理清头绪就听少爷说道:“我们去槿国京城,那里有师父承诺必然去医治的病人,还有一味求而不得的草药。”娉婷望着廖原,满眼的欣喜,正不知道如何提出,此刻居然有种英雄所见略同的兴奋。  廖原看着她的表情心里一阵好笑,原本打算最后再去槿国京城,现在不得不倒转行程了。去槿国最短的路线便是走水路,直接从两百里外的司苒县登船,经过大片的辰江,便可以到达槿国的边陲合合县。马车走走停停,终于在第二日傍晚到了江边。  娉婷和远儿收拾了东西,打发车夫回去。因少爷喜静,他们选了一艘不算大的船只。船主是一对夫妇,三十来岁,男的憨厚老实,女的精明无比,盯着廖原算计价钱,恨不得盯出个洞来。纵是廖原也忍不住清咳两声以表不满。  娉婷看着他憋屈的样子十分想笑,虽然面上没动,那眼睛里的笑意却是挡也挡不住,廖原只得嗔怒的给她使眼色。  娉婷上前去,掏出四两银子道:“老板可怜我们是去寻亲的,除了几本烂书作为信物再无傍身之物。这一人一两住上房都够了,还有一两是饭钱,还麻烦老板给我们弄点吃的。我们少爷身子弱,肉和鱼总要来一点。我们二人能吃饱就行。还麻烦老板照应。”船主娘子想着房钱本就是多给的,船舱房间哪里比得上客栈上房,饭钱也是绰绰有余,三个人大鱼大肉都够了。于是乐颠颠应着扭着腰肢去办了。  “没想到姐姐嘴皮子了得。”“远儿你居然不晓得她嘴皮子了得?”廖原故意撇着嘴笑得一脸奸诈。远儿挠挠头皮一阵不解。  娉婷心虚,转身道:“少爷你先休息,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廖原在身后哈哈大笑,气得娉婷一阵咬牙切齿。  进到船舱发现船真的太小了,一共就十来个房间,娉婷直怀疑一趟来回船家都要亏本了。刚要进到房间忽然听得一阵糯糯的童音:“娘,去,家家。”  她心里一软,想到了信婷。信婷失踪的时候还不大会说话,一岁半的小人儿跌跌撞撞跑到她怀里直挠心窝子,指着菊花园子要人带去玩。信婷现在也有这么大了吧,也能说简单的话可以叫娘亲了吧。  正想着,回过头看见一位衣着华丽的年轻妇人抱着一个小肉团子出来,脸上写满慈爱。妇人刚要将孩子递给身后的嬷嬷,一个趔趄,眼看要摔倒,娉婷赶紧上前扶起。  “夫人没事吧?”娉婷关切的问道。妇人笑笑站起道:“谢谢!”说完又看了娉婷一眼才向前走去。娉婷不舍的看着妇人身后嬷嬷手里抱着的孩子,可惜不是信婷。心里想着摇了摇头。 第十二章 荣辜氏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这时廖原也进来了。打开房间门,貌似自言自语的来了一句:“嗯,整理过后还是那样,那本书倒下的方向都没变。”  眼角瞄向娉婷,看着娉婷的脸是由白转红,由红又转白,廖原心里忍不住嗤嗤的笑起来,嘴角也微微上翘。  远儿看她尴尬的样子赶紧说道:“姐姐想什么呢,想得都忘了进门了。少爷,远儿看姐姐是累了,就让姐姐回去休息吧,远儿也能整理得很好!”说着人就开始动作了。  娉婷感激的看一眼解围的远儿,赶紧福身:“奴婢告退!”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娉婷没有回去休息,她找到在船尾忙碌的船主夫妻俩,得知他们的晚饭好了正要端走。却听得那个糯糯的声音在叫鱼鱼,回头一看,嬷嬷抱着的小女孩儿已经开始流口水。娉婷想了想,还是将鱼端出来给了嬷嬷身旁的妇人,就是她扶起的那位。  妇人没有拒绝,只是说道:“要小姐割爱,妾身过意不去,这里有个香囊还请收下。小姐脸色不好,怕是睡的不好,这里面的干花和冷玉可以帮助小姐。”  娉婷赶紧推脱:“奴婢只是一个丫鬟并非小姐,如此贵重的香囊奴婢不敢收,还请夫人收回。”妇人却坚持把香囊塞到她怀中。“丫头,相遇即是缘分。若是以后有难处,拿这个香囊到槿国荣家找荣辜氏。”  娉婷的手开始激动得不断发抖。她多想问您有一根木簪子么?您跟我的母亲和姨母又是什么关系?但是她不敢,她必须确认眼前是敌是友,毕竟娘亲和她们都是褐色眼眸,表哥也是,但眼前的妇人却不是。她不敢冒险,娘亲走了,走得不明不白,这跟荣家一定有关系,否则纸条提示为何不是荣家后人而是荣辜氏后人。  妇人看着娉婷的反应,心中一惊,再看她的眼眸,之前在船舱中太暗看不清楚,此时看来,果然是褐色。妇人正要再问下去,娉婷正听到远儿问饭菜好了没有,赶紧应了走了。妇人看着她的背影,心想反正船上还要呆五六日,她还有机会问。抱起孩子,让嬷嬷端着饭菜和那盘鱼回去了。  廖原看娉婷吃饭的时候心神不宁,便打趣道:“说得好听,最后少爷我不还是没有鱼吃?我这身子弱,不吃鱼活不了了。”  远儿听着少爷略带撒娇的语气,不禁捂嘴偷笑。娉婷却还是木然的扒着饭。饭后廖原让远儿收拾, 便拉着娉婷到了船头,蹲在那里。  “你知道为何辰江一年到头从无冰封么?”娉婷侧过头去看了廖原一眼,开始思索。地理志上也直说辰江从无冰封,至于为什么,好像没有人深究过。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褐色的眼睛灼灼生辉,白皙的肤色衬着那张微微嘟起的小嘴格外美好。风吹过的时候,发梢就扫过廖原的鼻翼,白菊的味道点点进入心里。廖原忽然希望时间就此停住,她可以忘记自己肩负的使命,忘却家中的不幸,只是在他眼中停驻的娉婷。  “少爷你说为什么?”廖原回过神来,望着那双好奇的眸子突然有些心虚,不自然的清咳两声。他感到脸颊微微发烫,赶紧站了起来,微微侧过身避过娉婷探视的目光,这才收敛了情绪说道:“传说辰江的两头住着一神一妖。他们相爱却不能在一起,只能将爱意化作功力融入滔滔江水之中,告诉江水那头的对方自己的心意。所以辰江从无冰封。”  本以为娉婷会感慨,或者会伤感,或者应该是女孩子听到故事应当产生的情绪。谁料娉婷很不屑的看着他:“等于没说。少爷您见过神还是妖?天天注入功力用来融化江水,这么大的一片江啊,两人早就功力衰竭而死了。骗三岁孩童的吧,亏您也信。”接着她又得意起来,“要我说定是那水底有宝物,如太阳一般的宝物。”  廖原看着她的反应哭笑不得,又暗自为成功转移她的注意力高兴不已。不知道她的秘密是什么,但总有一天,他会陪伴她揭开秘密,回归生活。  目送那稚嫩瘦弱的身影蹦蹦跳跳的回了船舱,他又看向远处的群山,合合就快到了,那座山是个难题,但愿那信物能保大家平安。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约两寸长的月牙形玉佩,放在手心紧了又紧。 第十三章 船上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船上的夜好像格外的冷。  娉婷紧了紧被子,想让被子更加贴身,却感觉到风是无孔不入的来。娉婷手脚冰凉,索性坐起,拿出妇人给的香囊,放在手心来回摩挲。那是上好的苏州金蚕丝,每年除了玉朝皇宫能得了上贡的五匹再无其他。爹爹也只偶然从朋友那里得了三寸见方的角料送了母亲,娘亲用它做了一方帕子却舍不得用。娘亲说过,金蚕少,吐丝更少,吐丝之细非一般织锦娘子可以驾驭,定是高人为之。这妇人恐怕真是荣辜氏,才能得到这样的好料子。荣辜氏是否知道娘亲?知道她们三姐妹?又是否识得姨母和表哥?到底她们之间有何牵连?脑袋越来越疼,她的眉头也越来越紧。  门缝中一阵烟雾飘入,娉婷倒向一边睡去,即使睡梦中,她的眉头仍然深锁着。一个身影蹲在床边,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抚平她的眉头,喃喃道:“再给我一点时间,你再晚一点出现好不好?等做完要做的事情,再来向你赎罪吧丫头。”随即开始翻弄她的行李和身上,然后小心的复原。最终还是没有那木簪。肚兜里好像有些东西,应该是银票吧,聪明的丫头。  身影离开了,却不知道银票中间正是簪子里拿出来那金色的纸条。娉婷依旧安静的睡着。  清晨的江面上,偶尔能看见几艘捕捞的渔船和过往的客船。船主夫妇正忙着收拾刚刚打上来的鱼儿。  “你怎么又把小鱼扔江里啦?打上来不费劲啊?客人不得吃啊?”  “娘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们是要一辈子喝江水吃江鱼的人,要明白生生不息的道理。”  “知道你读过几年书,在这儿显摆什么呀?反正鱼不够客人吃的,有本事你打上来的都是大鱼。”船主摇摇头又去下网了。  娉婷没想到这憨憨的船主居然是个读过书的,便好奇起来,走到船主娘子身边打了声招呼。  “老板娘,你可识字?”  船主娘子撇撇嘴道:“我是不认字,我家那口子却是个书呆子。别看他如今这样,当年他家没破败的时候,他可是个秀才。要不我能看上他?”随即脸上露出一种幸福的炫耀,很快却又暗淡了下去,“话说回来吧,要是他家没破败,他也不能娶了我。”  娉婷调笑道:“所以说注定您要嫁给老板的不是?”  船主娘子啐了她一口,脸上的娇羞却一如情窦初开的姑娘,那眼睛里也不再是厉害的精光,满满的温柔打量罩住了那个撒网的后背。  娉婷一阵感叹,是啊,破败了又怎样,生活总要继续,更何况她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完成。  “姑娘,你们的早饭好了,端回去吧。”  “多了一个鸡蛋啊老板娘。”娉婷十分诧异,之前还是一副一毛不拔的样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船主娘子白了她一眼,那嘴角却是笑意连连。“趁老娘心情好赶紧端走。不要我可收回来了啊。”  娉婷赶紧端起溜了。身后传来一阵得意的笑声。 第十四章 中毒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这样又在船上呆了几日,却再未见到那个妇人和孩子,娉婷不禁有些失落。  她旁敲侧击的跟船主打听,船主说第二日晚上他们在济东村靠岸的时候,那妇人就告辞离开了。上船的时候,船资给的足够到合合县了,船主要退还,妇人不肯收,他家娘子又是个贪心的,只好不了了之了。娉婷怎么也想不通妇人半路下船的道理,直觉跟自己有关但却打心底里希望不是。  矛盾纠结中往回走撞到了人。她赶紧道歉。来人却毫无反应。  她有些不悦,抬起头想看看何方神圣,却发现对方笑眯眯的看着她,满是温柔。娉婷一阵激动:“表哥,你终于来了。”  娉婷将这两日遇见的奇怪妇人告诉了莫少凌,莫少凌想到了一个人,但不敢肯定,就安慰娉婷道:“倘若她真是荣辜氏后人,必定有另一个簪子,既然没有,我们当小心行事。”娉婷这才庆幸没有贸然去相问。  “表哥,你说你昨日傍晚就上船了,为什么没找我?”  “没有看到你,我怎么知道你在这船上?”  “是哦,这两天我有点头昏,到了傍晚便睡了,好像做梦了,却又记不得做了什么梦,第二天起来头会疼好一阵子。”  莫少凌心中一紧。“听说你们少爷是医者?”  “是啊,表哥你生病了么?”娉婷很紧张的看着莫少凌。莫少凌却拉着她去找廖原。  “廖兄,麻烦您给表妹把个脉,我不敢肯定,但她好像中毒了。”娉婷愕然,一脸不可能的样子看着莫少凌。远儿从外面进来听到一声莫名其妙的表妹已经不解,再听到娉婷中毒头上都冒了汗出来。  “少爷赶紧给姐姐看看吧!”  廖原立刻伸手把脉,温润的指尖透过肌肤,娉婷只觉得格外暖和。  廖原的眉头不断皱起,半刻钟后才收回手来。  “不要紧,慢性花毒,才没几日,药材这里也都有,两服药就解了。”廖原说完又抬起头道,“你可知自己如何中毒?”娉婷摇头,想不出个所以然。  “这船上除了船主夫妇你还能接触谁呢?对了,你说你遇见那妇人,她可曾给你吃过什么东西?”莫少凌想到那人可能的身份,心中疑窦越来越深,于是问道。  娉婷这才想起上船当日那妇人送她的香囊,远儿一听就赶紧去拿来了。廖原检查了一下,这干花和冷玉确实没有问题。  大家正失望,廖原忽然又拿起香囊,用力嗅了两下,冷哼一声道:“这香囊沾上了香树汁,与里面的安神花一起会产生慢性花毒,虽不致命,但每隔七日,便要沉睡七日。”  “我与那妇人素未谋面,她为何如此害我?”娉婷愤愤不平,若是荣辜氏应当是同路人才对。当初幸亏没有表明身份,否则性命堪忧了。  “未必是她,因为这香树汁并非我们上船当日所洒,而是第二日。香树汁的味道每隔一日便有不同,我非常确定。你说你只上船那日与她接触,看来不会是她。她送你香囊都有谁知道?”这下大家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船上的人上上下下都更换了几批,压根查不出到底谁下的毒。而娉婷接过香囊的时候,周围来回到船主夫妇处取饭菜的人也很多,但都无特别之处,根本没有目标。  索性下船之前,娉婷吃完了药已经不再头疼贪睡。但大家的心里也更加警惕,只有娉婷依然没心没肺的在船头看江鸥捕食,还要指手画脚的评论哪只江鸥聪明一些,哪只还有待提高。  在一片紧张又放松的气氛中,合合县终于到了。 第十五章 合合山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要进入合合县城,必须翻过眼前这片大山。娉婷不禁感叹这天然屏障的精妙,难怪玉朝与槿国世代交好,这打进这片大山也忒费劲了吧。  廖原和莫少凌对望一眼,神色开始凝重。远儿本就对这突然冒出来的表哥有一大堆意见,这时候趁机说道:“莫大侠,怕了吧?放心,我们少爷会保护你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我看不起你。  莫少凌淡淡一笑也不反驳。倒是廖原咳了一声制止了远儿。娉婷只觉好笑,这两人一路上怎么撮合都合不来,她都放弃了。不过这样才有乐子不是。  一行人过了渔村来到了山脚,找山下打柴的人问路。打柴人一听他们要翻越合合山,赶忙劝他们绕过。“合合山的土匪虽从不下山骚扰百姓,但若有人闯了进去那也是有来无回的啊。没有人知道山上有什么,土匪长什么样,因为上去的人从未回来过。绕路是远了些,但一个月的脚程换来一条命总是值得。”谢过打柴人,一群人犹豫了。娉婷偏不信那些个邪门儿,她只想赶快找到妹妹,揭开身上的秘密,她坚信只有这样她才能像普通女孩儿一样生活,嫁人生子,平淡一生。  “好吧,表妹有我在,莫担心。”廖原也点点头,摸摸怀里玉佩还在,紧要关头就靠这个保命了。  一行人往山里走去。山下的树木都还是光秃秃的,但越往山里走,树木越茂盛,林子越密,雾气也越为深重,耳边能够听到潺潺的溪水声音,还有婉转的鸟鸣,但却看不见摸不着,到处都是阴森森的深林。  远儿有点发抖。“姐姐,你说这里有没有毒蛇蝎子啊?”  “远儿莫怕,那些个毒物都冬眠着呢。”  “那为什么这些树还是翠绿的?”远儿手指颤抖的指向树冠处。  娉婷也有些起鸡皮疙瘩,这里的一切都不能以常理论断。她的心里也没底。她忽然有些后悔了,赔上她自己的性命大不了也算个解脱,要赔上少爷的以后叫她如何对得起夫人小姐。更何况还有这么小的远儿和刚刚重逢的表哥。但她还是壮起胆子道:“表哥武功一流,你莫要担心。跟紧了。”   忽然廖原停了下来,眉头深锁,说完全不对劲。  这可把娉婷和远儿吓出一身冷汗。风一吹过,浑身鸡皮疙瘩。  “莫兄你看,这里有我之前做的记号。”廖原指向一棵树干,上面有匕首刻下的深深两道印记,“这记号大约是半个时辰之前。这会儿我们却又回到了这里。”  娉婷心里一惊,这是遇见布阵高人了。怪不得说闯进来的没有出得去的。娉婷从小琴棋书画,却未学过武功和布阵,这下如何是好?莫少凌看出了娉婷的忧虑,打算爬上树冠看个究竟。  “没用的。若我猜得没错,这树冠会随时生长,不会让我们看见方向所在。只有想方设法找到阵眼方可破阵。”远儿此时已经瘫坐在地上,娉婷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希望能找到阵眼。可是这阵法中树都长得差不多,地上的草啊花啊树叶啊也都差不多,到底哪里是阵眼呢?莫少凌虽武功高强,对阵法却也是一无所知,但还是不停的用匕首探路。  “表哥,大侠一般不都有一把漂亮的长剑么?你怎么只有一把匕首。”娉婷努力找了个话题缓解大家的紧张感。  莫少凌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这是你姨母留下的簪子以外唯一的东西了。”娉婷自知说错了话赶紧也帮忙去找阵眼了。  一个时辰后,几个人越来越烦躁,简直毫无头绪,不停原地打转,娉婷的泪都要落下来了。  廖原拿出那枚月牙形玉佩,抚摸着道:“这是你的主人设的阵吧?可惜我们见不到他就要困在这里了。”  “廖兄识得这阵法的主人?那为何不见主人搭救?”  “少爷,玉佩能否帮忙找到阵眼?”廖原听着却只是摇头。  这时那玉佩却发出了点点光芒,那光芒就像萤火虫般飞舞起来。 第十六章 我是你爹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合合山顶,雾气缭绕。山顶背面,一道不大的瀑布倾泻而下,拍打着山石,最后流入溪涧。  瀑布后面一扇山门轰然开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冷漠的目光中透出点点希冀,手里月牙形的玉佩闪闪发亮,发出震动的声音,好像一个孩子呜呜咽咽。  是父亲!一定是!难道父亲真的原谅他了?他激动万分,顺着玉佩的指引向山下走去。瀑布仿佛自动的让开一条路去,旁边忽然多了一排阶梯。男人飞快的走着,最后心急如焚,直接飞向遮天蔽日的树冠,那是他的阵法之一。  娉婷打量着这个不请自来的男人。三十多的样子,五官分明,风霜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却遮掩不去曾经的意气风发。只见他一把夺过廖原手中的玉佩,连莫少凌都没有反应过来,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莫少凌刚要攻击,就听廖原笑道:“师兄,你终于出现了。不知可否解开阵法?”  男人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只是紧紧的拿着两个玉佩道:“老头子让你来的?”语气不喜不怒,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廖原回答道:“师父他老人家此生是出不得医谷了,至于原因还烦请师兄亲自去看看。”  男人沉默。  莫少凌看他半天也没有解开阵法的意思,指着他不满道:“都是师兄弟还这样困着我们,到底意欲何为?”怒气满面,连手中的匕首也没有放下。  男人还是没有说话,抬起眼睛直直的盯着那把匕首,忽然像个孩子般哭了起来。娉婷和远儿都懵了,莫少凌和廖原也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你,你从哪里得到的匕首?”男人狠命的晃着莫少凌的肩膀。莫少凌惊讶得忘记了回答,那鼻涕都喷溅到了他的脸上。娉婷赶忙上前拉开莫少凌。  “这是我姨母留给表哥的!”娉婷大着胆子吼道。  男人仍然不死心,拉着莫少凌大喊:“你娘是辜雨?”  娉婷看他真诚的样子不似作假,又是廖原师兄,想了想便说道:“我姨母叫辜云,我娘才是辜雨。”  男人放开莫少凌,一把将娉婷拉入怀中,死死的抱着,泪水倾盆而出,仿佛将十四年来所有的委屈和心痛一下子发泄了出来。莫少凌正要上前阻止,廖原却拉住了他,他相信师兄确是有故事的人。师父提起师兄的时候,总是一脸幸福,提起师兄年少时的境遇又是一片心疼和落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师父没有说过,只是说他的心放错了地方。  男人哭得震天动地,娉婷却一直挣扎,不停的重复道:“大侠您总该告诉我您是我娘什么人吧。”  男人渐渐止住啼哭,看向娉婷的眼里满是慈祥。“你叫娉婷对不对?娉婷,你娘去了哪里?”  “我为何要告诉你?”  “你听着,我是燕蓝海,我是你爹爹!当年我跟你娘约定,若是男孩儿便叫天宇,若是女孩儿则叫娉婷。娉婷,我的女儿!”说罢男人又开始哭泣。这下四个人全懵了。  娉婷只感觉耳边嗡嗡作响,像被雷劈了似的。莫少凌和廖原也是惊讶不已。  “师兄,此事万不可儿戏。况且,娉婷的娘已经去了,这无凭无据……”廖原小心的说道。  燕蓝海听到辜雨的死讯哭得越发厉害,直道自己无能,不停的追问辜雨离开医谷以后去了哪里,又怎么会死。  娉婷后退几步,直摇头道:“我爹那么疼我,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女儿?那我两个妹妹也是么?”  “你还有妹妹?”男人有些失落,“她们应当是你爹的女儿,但你却是我的女儿不假。当年若不是辜云骗了我们,我也不会和雨儿分开,不会跟你分离啊!”  莫少凌赶紧上前道:“我娘那么疼姨母,怎么可能骗她?你口口声声说是娉婷的爹,那你又知道我的父亲是谁?”  “你是少凌吧?辜云是不是还收养了一个义女?今年怕也有二十出头了。若不会熟识,这件事情我不会知情。而你父亲姓莫,是医谷的大弟子,擅长用毒,自从你出生后,你父亲不知所踪,同时失踪的还有那义女。你父亲当年对你娘用药才有了你,所以你娘耿耿于怀,当时我和你姨母都怀疑莫玉的失踪与你娘有关,但她一直都不承认。”  看了一眼莫少凌的神色,男人有些不忍,转而说道,“她确实很疼爱雨儿,所以才跟我父亲一起安排了一出戏分开我们,毕竟那时的我太意气用事,弄丢了辜家传下来的木簪,据说那是辜家的使命。她们来到医谷还未参透其中秘密就被我弄丢了。雨儿以为我跟辜云在一起便离开我,出门找簪子去了。跟雨儿分开以后,我就在这里面壁思过,不想有人打扰便设下阵法。这里才是原本的医谷所在啊。” 第十七章 山洞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娉婷一时理不清这里面的关系,只觉头痛异常。远儿也顾不上说话抱头蹲地,样子难受之极。  燕蓝海这才想到了什么,拨开东南和西北方向的两块掩埋在落叶中的小石子,眼前顿时出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身后的树上的树叶开始枯黄掉落,只孤零零的几片留在那里。  娉婷和远儿总算感觉好了一些,那两个有功夫在身的自然无法体会。  众人沿着小溪走到了阶梯旁,阶梯高耸入云,娉婷看着脚就发抖。燕蓝海看着女儿纠结的表情赶忙说道:“娉婷过来,爹爹背你。”  娉婷不理会,咬着牙开始往上爬。大伙儿深觉无奈。  终于爬到了瀑布后的石洞中,娉婷吁吁喘气还不忘打量。果然是一处隐居绝地,外面山清水秀,内里冬暖夏凉。简单的石床石桌石凳,还有一些灶具,角落里还放着腌好的野猪肉和兔肉。燕蓝海拿了一些野果给他们,众人便围着石桌坐下了。  娉婷还是不能接受忽然冒出的便宜爹。莫少凌则不相信温柔善良的娘亲会逼迫姨母离开爱人,他更愿意相信燕蓝海是编了个故事。小时候提起父亲和姐姐,娘亲就开始板起脸来不说话,默默垂泪。这样的情况一来就持续七天,从此他再也不敢提。至于簪子里的秘密大家更是无从知晓。  “师兄,再盯着娉婷看,她就吃不下东西了。”廖原调笑道。  娉婷霎时就噎住了,然后不停的咳嗽。燕蓝海给她拍着背顺气,还不忘数落廖原道:“你竟敢把我女儿当丫鬟使,等我去了医谷好好收拾你。”  “分明一路上是我在受气,谁敢拿她当丫鬟。”说着还白了娉婷一眼又道,“师兄你的意思是要回去看师傅啦?那我就放心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做,您先回去吧。”  燕蓝海不解,莫少凌索性跟大家解释了一遍他们要去的地方,至于要找荣辜氏后人的事情还有簪子的问题都没有解释,他还是不能随意说出来,这是他们的使命,一旦泄露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危险。医谷的人能否信任还是未知数。虽然有很多漏洞,大家还是默契的没有相问,这倒弄得莫少凌和娉婷有些心虚了。  娉婷有点为难的问:“那个,暂先承认你是我爹。”  燕蓝海一阵高兴却见娉婷严肃起来:“那我爷爷是不是不喜欢我娘?”男人不作答,只是沉默。娉婷心里也有了答案,又是一个棒打鸳鸯的故事。那这便宜爷爷怕是更不清楚辜氏背后的故事了,他们只能继续前行才能找到答案。  外面天色渐渐黑下来,燕蓝海打了只兔子烤上,又蒸了一点腌肉,煮了一点野菜,几人疲惫了大半日总算能吃上热乎的东西。  “多吃一点,明日我便出发去医谷,肉都不要剩了。还麻烦少凌和师弟照顾娉婷和远儿,我随后赶上。”  娉婷一听便跳了起来:“你赶上我们做什么?”  燕蓝海一顿,然后扯起一抹自嘲的微笑:“算是对你十四年来的补偿。我若下去见她,总算有点脸面。”  第二日,他们就在那台阶顶部分开,左边是回玉朝的路,右边是去槿国京城蕤城。男人坚持看着女儿一行人走远才慢慢的下了台阶,往医谷而去。  “原来没有什么土匪。”廖原说道。  莫少凌则是不喜欢聘婷忽然冒出来的爹,冷哼一声道:“谁说没有,就一个人罢了。”  娉婷看着他欲言又止。一行人依旧朝着甤城而去。 第一章 神秘人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大半日的脚程之后,四人在一个村庄的农户家中休息,商量着租辆马车。  农户的女主人把饭菜端了上来。女人才不到三十,但男人长期在镇上打工,一个人养着三个孩子,还有田地要种,看上去已经快四十了。个性还算爽快,下厨不多时,三菜一汤就上桌了。  门外三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大的不过远儿一般,小的才两岁样子,衣服上都打满补丁,娉婷赶忙掏出二两银子放到女人手里。女人推脱着不肯要,一直说着太多了,眼神也开始躲闪。娉婷还是坚持,女人只好收下,拉着三个孩子进了厨房。  远儿已经饿了,大半日只进了一点干粮和水,这时看到热乎乎的饭菜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刚要下筷却被廖原挡住了。远儿委屈的看着他,就差眼泪汪汪了。  廖原又用手将汤盆中的热气挥至鼻翼,反复闻了几遍,然后露出不太确信的神情。然后他拿起汤盆走了出去,大家好奇也跟着去看。只见廖原把汤全部倒进了猪圈,那两头猪争先恐后的扑上来抢食。谁知没过多会儿两头猪便七窍流血而亡。女人听到猪的惨叫赶来,脸色骤然发白,软倒在地上。  “大嫂,这就是你拿了银子神色有异的原因吧。”廖原平静的说道。  远儿却非常激动:“没想到你蛇蝎心肠,我差点就第一个死了!”  娉婷一阵后怕,莫少凌立马上前揪起女人的前襟恶狠狠的问道:“说!为什么要害我们?你一个乡下妇人何来这立时毙命的七窍散?别跟我说不知道!我十岁开始走江湖,见识的毒比你只多不少。这毒卖了你全家都买不到!”  女人开始害怕,眼睛睁的大大的,半天只冒出一句:“他说这只是泻药,怎么会,怎么会?”“他是谁?”娉婷急切的问道。“不,我不能说,我的孩子会死,会死的!”说完便咬舌自尽了。  只有自己死才能保住孩子们,她是这样以为的。跟出来的孩子们像筛子一样发抖,恐惧包围着他们弱小的心灵。最小的哇哇大哭,大的赶紧把他抱在怀里。廖原上前,他们就后退。廖原一边安慰他们一边给他们把脉,结果没有任何发现。  女人被骗了,三个孩子都好好的,那人恐怕只是为了恐吓她。  最大的孩子把最小的弟弟放进老二怀里,拉着廖原到了里屋,这才四下看看,带着恐惧的颤音说道:“我偷偷看了,那个人脖颈处有个褐色的东西,像是眼珠子,对,跟你带来的姐姐一样,褐色的眼珠子。”他还要说什么却已经泣不成声。廖原拍拍他的背,安慰着他。“你还有听到什么吗?”“没有。”  廖原把三个孩子送到了亲戚家里,给了钱,孩子舅舅一个单身汉,答应好好待他们直到他们的爹从镇上打工回来。  廖原离开后,老二怒视着哥哥:“那个哥哥是好人,你为什么骗他们?”“娘已经走了,我不会让让你们有事,一定不会。”老大浑身发抖,却故作平静的说着。 第二章 前行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一行人不敢掉以轻心,到镇上市集租了马车,也没要车夫,莫少凌亲自驾车。  “廖兄,我们恐怕被跟踪了。”娉婷也点头称是,还一直追问那个人脖颈里的褐色眼珠到底是胎记还是其他。  廖原坐在马车里不说话。那个人,难道就是师父嘱咐治病之人?那如果得手杀了他岂不是治愈无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有谁会做呢?但是那样的描述分明就是那个人。  他心中烦闷,随手拿起茶壶倒水,水漫出杯子烫到了手他才反应过来。娉婷一看赶忙翻箱倒柜的找烫伤药膏,药材书籍满地都是她也不管,只是小心的替他涂上药膏。又短又胖的指头在他手背上来回不停,带来一阵阵清凉。廖原抬起头看着娉婷认真的样子,眉头舒展开来,扯起嘴角。娉婷确认药膏已经涂得面面俱到,这才抬起头说好了。一下子遇上廖原阳光般的笑容,一如初见时候那样的灿烂。脸颊微微发烫,娉婷立刻转身走了出去,坐到车架上跟远儿说话。  远儿实在担心,他总觉得这一切都是朝着娉婷来的,要不然怎么同样是褐色的眸子?看着远儿跳脚的样子,娉婷心里倒是安静下来了,有这么多关心她照顾她的人,她坚信可以渡过难关。  里面廖原叫娉婷和远儿进去。莫少凌撇撇嘴,对自己的表妹被这样使唤很是不满,奈何卖身契还在别人手里。娉婷的目光有些躲闪,也不开口。远儿觉得奇怪,于是开口问需要做什么。廖原只是叫他们一个整理书籍一个整理药材,自己则在那里打坐,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娉婷冲廖原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跟远儿在那里偷笑。廖原突然开口道:“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小东西。”那轻柔的语气不像训斥,倒像一根挠痒痒的羽毛,挠得娉婷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少爷好厉害!姐姐你又露馅儿了,哎。”远儿装得很老成的叹了一口气,倒有种怒其不争的意味了。廖原和娉婷皆是一笑。娉婷道:“那下次你来,姐姐看你怎么才能不露馅儿?”远儿嘟起嘴巴道:“姐姐惯会取笑我。”那可爱的样子让娉婷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  廖原却收回了笑容,清咳一声:“娉婷,远儿眼见着长大了,男女大防圣人所训。你以后切勿如此行事了。”娉婷心里暗骂一声迂腐的夫子,狠狠白了他一眼继续整理着手中的药材。  远儿看看少爷又看看娉婷,像是明白了什么,眼里全是狡黠的光芒。他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少爷我可收拾完了。姐姐你慢慢忙。”那调侃的语气害他自己被莫少凌逼问了半天马车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我说莫少爷,您能专心驾车顺便看看附近谁在跟踪我们么?”远儿忍无可忍道。莫少凌这才板起脸来,不再问话。  莫少凌驾车果然是把好手,稳稳当当,廖原心里反倒不愿意了。想起上回马车震荡时扑进怀里的小东西,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整理药材的人儿,不禁牵起了嘴角。  褐色眼眸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廖原忽然想起三妹不也是褐色双眸?难道只是巧合?这一切恐怕要去蕤城才能找到答案。这兄妹俩守口如瓶的样子,恐怕掺和进去也不是好事。但现在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三年,师父说他若找不到那一味草药,寿命只剩下三年。若是三年间能为这可心的人儿做点什么,大约自己会笑着离开的吧。  此刻,廖原突然很想活下去,活得久一点。二十年前消失的最后一朵彼岸花,会在荣氏手中么? 第三章 石头县和念云楼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一路上他们仔细观察,投宿和吃饭也都小心不已,但却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也再无投毒事件。但是他们仍然非常警惕。这种警惕令娉婷疲惫不已。  “吃个饭能试到饭菜都凉了才让人开动,这算哪门子的神医?我那便宜爷爷恐怕不过尔尔了。”  “娉婷,不可如此贬低师父,是我自己学艺不精。”  “表妹,廖兄也是对大家负责。要不我去给你热一下?”  “算了算了,大家吃饭。”娉婷还是停止了抱怨,这一路上大家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她?想想忽然又升起一股愧疚。她偷偷看了廖原一眼,廖原还是平静优雅的吃着饭,她才放下心来。  这样前行了七日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甤城旁边的润县。润县也叫石头县,不是因为盛产石头,而是因为润县四周都是山,很多建筑本身也建在山上。最出名的酒楼念云楼也不例外,但那山丘又十分低矮,于是酒楼就像放在了一块大石头上。石头县这个称号来得名副其实。甚至有很多本国人都不知道润县而只知道石头县的。  一行人在一家小客栈住下,打算休息一日再赶路。这七日为赶路走的都是村庄小路,吃的干粮河水,四人的馋虫早已按捺不住。于是大家决定去念云楼吃上一顿。据说这念云楼的掌柜和小二都是精挑细选的面面俱到之人,娉婷和远儿加起来一年的份例都抵不上人家的月银。就是这老板十分神秘,即使大富大贵之人到来也从未见老板现身,这也使得念云楼无意之间提升了一个档次。  他们要了二楼一个僻静的包间,进门便看到一个屏风,屏风上是层峦叠嶂高耸入云的山脉,颇像合合山。屏风后面一张雕花圆桌,四个雕花圆凳,非常清雅。桌子中央一壶白菊花茶又令众人心中的评价更高了一分。  “小二,念云楼特色菜品各来一份。”小二微微弓腰,满脸笑容热情却不做作,一听菜单已下,很有眼色的应是便出去了。  “少爷,听闻念云楼小二的月银就高得咂舌,这菜品恐怕都不便宜,更何况特色菜?您都不看看价钱?”娉婷很是不满廖原的大手大脚。  廖原却轻笑道:“你这丫头闹着要来这里吃饭的时候考虑价钱了?”一句反问问得娉婷心里直憋屈,却无言以对,只好愤愤的拿起茶壶给自己倒水,一口气喝下。  不一会儿菜就上来了。盐焗乳鸽,狮子头,糯米桂鱼,水芹腰果,白虾炖蛋……统共十二道菜,看的娉婷眼花缭乱,再一次腹诽廖原绝对是个败家子。  “中间那个是什么?好像是羹,又好像鸡汤,看不明白。”远儿虽然这样问着,却已经准备舀汤喝了。莫少凌拍下他的手使了个眼色。远儿又坐了回去,一脸的不情愿。  小二倒是开始介绍起来:“这是用小鸡仔的腿肉和猴头菇以及茄子一起炖的羹汤,是我们老板亲自创出的菜式,据说是为心爱之人所作。”小二微笑得体的退了下去,廖原开始检查是否有毒,娉婷和远儿都沉醉在老板的痴情中,没有人注意到莫少凌的脸色开始发白,手也越握越紧。  一顿餐吃下来非常满足,这里的菜量简直太少,十二道菜风卷残云般的全部消灭。莫少凌却是强撑着似的,心不在焉的偶尔伸一筷子。最后他伸手舀了一碗羹汤,那拿起勺子的手止不住的发抖。这时娉婷才发觉不对劲。廖原也有所察觉,便问他是否有心事。     “没,没有,让大家担心了。我很好。”  大家虽心有疑惑,但天色已晚,都要回客栈休息,于是便要下楼结账。岂料小二却突然出现在包间门口。“几位贵客吃得舒心否?”  “舒心,太舒心啦!”远儿没心没肺的摸着浑圆的小肚子。  小二继续挂起招牌式的笑容:“今天这顿是老板请的,欢迎几位下次再来!”  几个人惊呆了,面面相觑,有点受宠若惊又有点坐立不安。 第四章 那些过往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小二意味深长的扫了莫少凌一眼,又带着同样招牌式的笑容下去了。几个人倒是迈不开步子了。  “少凌兄,小弟便这样称呼你了。好像我们如此优越的待遇都与你有关。看来终于有人要见到这念云楼的神秘老板了。”廖原一席话,娉婷也明白了几分,但又怕表哥为难,半天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莫少凌站了许久,才叹口气坐了下来。“娉婷,我记得你爹说我爹他叫莫玉。他失踪了。不过我想他还活着。”  娉婷一阵惊讶:“表哥你不是像告诉我这……”  娉婷没有说出来,莫少凌点点头:“我想是了。我记得小时候我嫌娘亲做的饭菜不好吃,她总是笑着跟我说她本就不会做饭,跟你娘没有失散的时候都是你娘做。”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只有一次她喝醉了,跟我说爹常常为她做羹汤,最好喝的就是猴头菌羹,爹会把鸡腿肉撕得细细的配上她最爱的菌菇和茄子炖给她喝。她说她怀了我之后几次都不想要我,爹都是用这羹汤和一个承诺说服了她。我问什么承诺,我爹是谁,又在哪里,她却睡着了。”莫少凌的眼中开始泛出泪光。  “我很想知道爹为什么离开我们,还有我那个姐姐。后来听说娘亲利用自己拆散了姨母和姨父我才明白,她和姨母只能靠自己,靠自己守住木簪的秘密,然后破解这个秘密,才能够回归平凡的生活。情爱这种东西对她们来说无比的奢侈。加之她不爱爹爹,于是她应当是借着我逼走了爹爹。至于姐姐,我实在想不到原因。再想想姨母怀着娉婷的时候我也两岁了,大约是看到姨父丢了簪子非常愤怒,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于是犯了错误。”  莫少凌脸上的肌肉由于激动抑或伤痛的情绪抖动着,那条伤疤也如蜈蚣爬行般颤抖,看得人很是心疼。“娘亲后来才知道姨母怀孕了,不过可惜那时姨母已经嫁人,后来陆续听说又多了两个表妹。我问娘亲什么时候带我去看表妹,她只是看着东方说姨母很幸福,让我以后不要再打听了。直到她得了重病,想将我托付于姨母才发现姨母家已经败落,便嘱咐我一定要找到三个表妹,还有那簪子。”  大家许久默默不言。娉婷小心的拉着他的衣袖:“表哥,我相信娘亲一定不会怪姨母的,说不定这时候娘亲正在给姨母做饭呢,姐妹重逢,她们一定很开心。倒是表哥你,你想见自己的爹爹么?”  莫少凌却只是说:“见与不见有何意义?他若要见我,何必如此故弄玄虚?他若要见我,不管当初他承诺了什么都不应该不管我和娘亲的死活!他若要见我,也不会是一顿饭就能够收买的!”说着便率先出了门下楼去了。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纷纷跟在后面离去。  隔壁包间,一个黑色锦衣的男人挥退了前来询问的掌柜。他强忍着眼泪,发抖的双手却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有些发青发黑的嘴唇显示他已经中毒。而他将头埋进手臂的时候,那脖颈里褐色眼眸的纹身异常醒目。 第五章 见莫玉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刚出正月,仍然冬寒料峭。入夜,寒风扫过,念云楼后院的竹林沙沙作响,仿佛哀怨的歌声,加上竹林里深重的雾气,令人毛骨悚然。  竹林入口处,几个黑衣人拦住了廖原。“何人如此放肆,胆敢扰主公饮茶?”  廖原不以为然的笑笑,很是悠闲的抱着双臂道:“此毒深入心脉居然还饮茶,本少爷看你们主公是不要命了。原本剩下一个月,一杯茶下去,三日你们便可替他收尸了!”随即凌厉的扫向黑衣人。  黑衣人正要动手,只听得一声:“不得无礼!我与师弟叙旧,你们都下去吧。”  为首的黑衣人轻打响指,立时黑衣人都散了个干净,好像他们不曾来过。那雾气也瞬间散去,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师兄的人教得甚好。轻功武艺幻术皆为一等一高手,如此情景师兄您仍身中剧毒,师弟实觉无法理解。不知师兄能否解惑?”廖原也不见外,自行走到石桌旁边,在那人对面坐下,自顾自的倒着茶。“竹叶露水煮茶,白菊佐之,师兄果然好闲情。”  对面之人慢慢抬起头,听得那语气中微微的嘲讽之意,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不过是她喜欢罢了。”不停的嗅着茶的香气,那深情的模样仿佛茶水便是他的爱人,但他并不喝茶。  廖原叹了口气道:“师兄身为大弟子,最擅长不过毒术,虽说医者不自医,但师兄不能解之毒,廖原实不敢夸下海口,只当尽力而为。师兄可否让我把脉?”  对面之人伸出手来,撸起袖子道:“想我莫玉一生用毒,最后为毒所毁,大约是报应。师弟不必有所负担,是上天要带我去与云儿团聚了。”那一脸幸福的样子令人不忍,“只是要将少凌一人留在这艰辛的地方,我枉为人父。”说着竟有些哽咽。  廖原不接话,既然莫玉不愿说出当年之事,也不愿见莫少凌,他掺和也是枉然。过了一会儿他掏出银针,替莫玉封住了几个穴位。一炷香后,他收起银针道:“师兄此毒凶险,恐怕是你长期试毒惹下的病根,只是一直没有发作而已。我已暂时封住几大穴位防止此毒往心脉扩散,但若想根治,我需要知道你最后用了什么诱发了毒素,换言之,毒发前你最后用了什么。”  莫玉一边慢慢撩起脖颈的头发一边解释:“最后一次是这脖颈有些酸痛,便用了湘湘送来的药酒。我知道那药酒,非常普通,平常医馆都用来治脖子和腰椎酸痛,无甚特别,与我之前所试纤衣草亦无药性相冲。对了,回去告诉少凌,湘湘便是他义姐,受云儿之命潜于荣府,具体为何我亦无从知晓。”  廖原正要提出看一下那纤衣草和那药酒,猛然发现莫玉脖颈处那褐色眼眸的胎记。虽然已是深夜,练武之人的眼里却是惊人的好。廖原慢慢平复心中的愤怒,故作平静的问道:“师兄最近可去过合合县?”  莫玉不明就里,还是如实答道:“去过。其实你们刚翻过合合山我便让人跟着。只是我身子不好,看了少凌一眼便回来了,反正你们迟早要到这里。”  廖原一阵疑惑,还是继续问道:“那师兄可经过一个村庄,那村庄旁边有一条仙女河?”  “我知道那条河。但我突然脖颈酸痛,甚至无法行走,刘掌柜就先送我回来念云楼了。未来得及进入那村子。”说到这里莫玉也十分疑惑,于是问道,“难道你们一行在那村庄遇上了事情?”  廖原更加不解,想到今后莫玉与那莫少凌还有相见之时,若因为此事引起矛盾破坏父子关系实在得不偿失。再说莫玉说他的人一直跟着,应当是要他们保护于自己一行人。眼下出了事情恐怕与那些人脱不了干系。于是廖原将大家差点中毒,农户妇人自尽以及那孩子指证之事尽数讲与莫玉听。  莫玉眉头皱起,若有所思。半晌他才说道:“此事我会查清楚。若是我的人所为,我定要揪出来还你们一个公道!” 第六章 西梵和东梵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差人拿了纤衣草和药酒送走了廖原,莫玉半天没有挪动的意思,表情凝重。不一会儿,那黑衣人首领便来到了莫玉身旁,拉下面罩。只见那男人约三十岁,脸型方方正正,嘴唇非常厚,一言不发的抿着,赫然就是刘掌柜,也是莫玉的心腹。  “西梵,平日我待你们如何?”刘西梵心中猛然一个揪痛,还是恭恭敬敬的答道:“主公是我等救命恩人,平日更是礼遇有加。”  “说吧,东梵他与湘湘何时有了关系?她们意欲何为?”莫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刘西梵身体僵直,心中万分焦急,立刻跪下道:“求主公饶弟弟一次!属下必定让他吐出真言并从此将他关押在后院。属下誓死保护主公和少主!”  莫玉长叹一声,但是想到儿子的性命曾经危在旦夕,还是狠下心说道:“带去地牢吧。我要亲自审问。”  刘西梵的脸色刹时灰败下来,但却无力反驳。他艰难的应了一声是,那边便有人去提人了。他跟着莫玉后面沉重的迈着步子。  刘东梵看到廖原进入竹林的那刻起就开始等待。那张脸与刘西梵有九分相似,但比起哥哥,他倒是平静了许多。写好纸条绑在鸽子腿上,颇为不舍的抚摸了两下,趁着四下无人悄悄的放了。鸽子刚从视线中消失,提他的人便来了。他想去找湘湘,可是他不能。湘湘有自己的生活,而他,放不下哥哥。饥荒的时候,哥哥为了奄奄一息的他四处求医,四处碰壁,甚至割脉喂血才保全了他的一条性命。想起哥哥的付出,他心中愧疚难当,却不后悔。因为那个美好的女子,是他心中的梦,不能醒也不想醒。  地牢设在后山。那过道阴森无比,山顶石缝中不时有水滴答滴答的往地面跑,那地面更加湿滑,还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一只老鼠飞快的跑过,不知又钻进了哪个角落。他被带进了最里面的牢房,墙上挂着各种刑具,旁边一口铁锅,里面的木炭将火燃得高高的,还不时有火花迸出,啪啪作响。  刘东梵抬起头,正碰上哥哥又怒又疼的眼神,心口好像被撕裂了一般,脸上却是冲着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夹杂了太多无奈,还有感激和愧疚。  他的双手被锁上了铁链,就那样靠在墙角,等着主公发话。  良久,莫玉才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那样的动作有些虚弱,西梵连忙扶住他。  “说吧,你应当知道我最恨背叛。”莫玉嘴里说着恨,那语气却是苍老的感慨和心痛。  刘东梵眼眶红了。“东梵对不住主公。东梵无话可说,但求主公饶了湘湘小姐!她若想害人,就不会在那七窍散中加了连翘粉。那毒是主公所创,您应当知道七窍粉无色无味,毫无防备之下不可能察觉出来。”  莫玉明白,这七窍散唯一弱点就是与连翘粉混合会散发出微微酸梅味道,的确不错。  “那你说湘湘要做什么?”  刘东梵只是低头咬唇,一言不发。  刘西梵脸色铁青,上前就是一拳,看着弟弟嘴角流出的血迹一阵心疼,却强撑着吼道:“你到底说是不说?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要是没有主公,你我只是路边的白骨你知道不知道!”  刘东梵看着哥哥,眼中涌出泪来。又看向莫玉非常诚恳的说道:“小姐确无恶意。她只是怕少主提前到达甤城会有危险,只想拖慢他们的速度,仅此而已。原本在船上的时候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但被少主识破,给表小姐解了毒。她只好出此下策。”  “在合合山之前就让我的属下来为她办事,湘湘真是好算计。”莫玉无不讥讽的说道。  刘东梵开始有些激动起来:“主公恕罪!全是属下甘愿为之,与湘湘小姐无关哪!她的确是为主公和少主着想,这么多年来,小姐从未忘却夫人的愿望。但小姐心里的苦有何人知?一个卖艺的孩子终于得到了母亲的爱,很快却又离开母亲只为圆了母亲的念想。这么多年孤独的等待着少主的出现。她是什么人,她做什么人,甚至嫁人生子都非她所愿。求主公看在夫人的份上饶了小姐吧!”  想起云儿,莫玉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动容。很快,他就回过神来。  “还轮不到你教我怎么做!你就先关在这里,若是想起了什么,叫人通报一声。我没有耐心,也没有时间。”  话虽虚弱,但那毋庸置疑的语气令刘西梵心中一凉。一边是弟弟,一边是恩人,他无所适从。索性,主公尚未动刑,但他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第七章 访寻烟楼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走出地牢,天已大亮。莫玉收到消息,廖原说要在石头县多逗留几日,以便研究他身上的毒,但碍于莫少凌,他们不肯住进这念云楼来。莫玉无比失落,但还是派了几个人去暗中保护。  娉婷见廖原如此专心,问客栈借了厨房做了一碟子玫瑰乳,让远儿送去。  “姐姐为何不自己送去?”  “我与表哥还要出门打听妹妹下落,就不上去了。”说着望了一眼廖原房间的方向。  远儿也想出门转转,但又怕打扰兄妹俩正事,只好作罢,悻悻的往楼上去。  莫少凌带着娉婷换了一身男装,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俊俏公子,神秘兮兮的一笑便自顾自转身走了。  “表哥等等我。”娉婷赶忙追了上去。  等到了目的地,娉婷狠狠的愣在了门外。莫少凌却轻车熟路一般拽了她一把,直接拉着她进了这地方。头上的牌匾赫然写着,寻烟楼。  大堂浓浓的酒味混着脂粉味,夹杂着各种不堪入耳和不堪入目的画面,娉婷的脸刷的红透了。一个**模样的胖女人挥着帕子迎了上来。  “哟,两位小公子好生俊俏。不知可有看上的姑娘,这就去给二位带来。”  莫少凌痞痞一笑道:“烦妈妈先给个雅间,上壶好酒,来两个下酒菜。一刻钟后,我们兄弟自然选了姑娘再告诉妈妈。”  **会意,喜笑颜开的招呼龟奴去安排。二人上了二楼一雅间,酒菜很快便上来了。娉婷赶忙关上门压低声音问道:“表哥你这是唱的哪一出?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来这种地方!”  那小脸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跟煮熟的虾子似的,像要滴出血来,看得莫少凌一阵好笑。  “知道哪里消息最灵通?”娉婷一愣,拨浪鼓似的摇头。  莫少凌微微一笑,抿了一口酒。“果然好酒!”随后放下杯子,“你可知寻烟楼乃槿国第一**,京城都比不上这里。因此那甤城许多官员富商都经常来这里消遣,甚至不乏他国之人慕名而来。”  “表哥是说这人多了广了便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娉婷眼睛亮了起来,那褐色散发着无穷的欣喜和希望,叫人精神为之一振。  莫少凌这才说道:“孺子可教也。”接着继续指点道,“而这里消息最多的姑娘便是这里的两大头牌。一个是卖艺不卖身的寻舞姑娘,据说弹得一手好琴,对画艺也是精通无比,是天下才子竞相追逐的对象;另一个则是寻琴姑娘,虽只略通琴棋书画,但舞艺精湛,可以立于荷花之中跳出精美绝伦的舞蹈却毫不损伤那荷花一丝一毫。若是她不乐意,再高的权势再多的银子也不能叫她陪上一刻。但那荣氏小公子似乎是她的入幕之宾。不过谣传不可尽信。毕竟那姑娘才十三。”  娉婷狐疑的看着莫少凌津津乐道的样子,忽然贼笑着靠近他。莫少凌顿觉危险,身子不断后倾。“表妹有话便说,这是干什么?还真把自己当成男人了。”  娉婷不再逗她,一边转着眼前的酒杯一边说道:“难不成你是两位姑娘的入幕之宾?否则怎会如此清楚。”  这回轮到莫少凌脸红了。“休得胡说!你表哥我从未流连风月场所,只是为了找回二位表妹才如此牺牲,却得不了你一点好。实在是命苦哀哉!”  娉婷这才正色起来:”那表哥还不速速请二位姑娘前来?”  “两位姑娘岂是你想请就请的?还要劳烦表妹了。”  娉婷一头雾水。不一会儿莫少凌要了笔墨,她才明白,这是要她作画作诗。  “寻舞姑娘最爱山峦溪涧之景,寻琴姑娘则喜荷花与白菊,你尽力画到最好,见与不见就看你的了。”  娉婷想了一会儿才开始下笔。笔下那层层山脉,荫荫草木,潺潺溪涧甚是眼熟。合合山,对,定是合合山了。莫少凌想着却不能说出来,他怕打扰娉婷作画。  快两柱香的时间,两幅画才送了出去。当然还有那银子,流水一般就这样没了。若是见不到人,这银子也是回不来的。娉婷一阵肉疼。  那厢珍珠幕帘之内,琴音缭绕,温软绕人,如倾如诉。待琴音告一段落,丫鬟才敢禀报。寻舞身边的侍女挑开帘子将画接了过去。又进了里面交给坐在琴案旁的女子。女子打开画作,挑眉一笑道:“便去见见吧。你去与妈妈说,今日其他画作一概不接。”说着便出了门。  听到龟奴报一声寻舞姑娘到,娉婷万分激动,似乎妹妹就在眼前了似的。门口袅袅娜娜走来一个人儿。女子大约十五六岁,淡绿色的裙裾点缀着几朵小小雏菊,在曼妙的身姿拖曳下光彩照人。一头长发梳了一个飞天髻,发髻之间插着一根水晶步摇,那步摇上缀着一串莹绿色的珍珠,甚是好看。额间是三角金色流苏,淡雅清丽,趁着这白皙的皮肤格外美好。那双眼睛大而有神,似乎流动着光彩,像阳光洒在了清澈的水面。远山眉黛和樱桃小口说的也就是她了,别说莫少凌,就是娉婷都有些失神。  那寻舞姑娘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在二人之间坐下,开口问道:“不知哪位公子画的合合山,竟如此传神。”二人这才回过神来,莫少凌忽然跟哑巴了似的,竟开不了口。  娉婷看了这阵势,确也相信表哥是头回见寻舞姑娘了。她羞涩一笑道:“不才之作,但求见姑娘一面。姑娘果然不凡,在下表哥从未正眼看过女子,今日却失态了,还望姑娘见谅。”一席话说得莫少凌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寻舞掩袖咯咯一笑,很是落落大方,竟不输那大家闺秀。“公子过誉了,寻舞愧不敢当。只是瞧见公子所画溪涧之中那小鱼儿竟非愉快嬉戏,反而有种烦躁之感,甚为特别。若是公子心中有事,但说无妨。”  娉婷惊叹于女子细腻的观察力,更是不敢怠慢。“让姑娘见笑了。在下确有忧心之事。在下与两个妹妹失散了,她们一个十三,另一个才两岁,若是遇见好人家自然不愁,但若是……哎,求姑娘指教一二。”  寻舞抬起葱玉一般的手指轻轻一摇,丫鬟和龟奴便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还请公子将令妹画出,便于小女子打听。”娉婷十分激动,赶忙拿起纸笔就开始画。  莫少凌以为要说服寻舞找人定是十分困难,却未曾想到姑娘如此善良,似不是这**之人。那一颦一笑和轻言软语尽数进了他心里,像是印记般再也无法抹去。原本只有母亲的遗愿,一个不明不白的遗愿令他陷入了黑暗,寻舞却像一盏明灯照了进来。为了这一刻的光明,他从此开始了他悲惨的跟班生活。这是后话。 第八章 寻舞的无奈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娉婷先画了信婷。若婷鬼点子多,多少有些自保能力。这信婷却是没到认人的时候,万一被人掳去卖了或者做了乞丐,她实在不敢想象。寻舞叫来一个龟奴,在耳边交代两句,那龟奴便拿着信婷的画应是走了。等娉婷画完了若婷,寻舞拿起一看,顿时变了脸色。她将画拿好站起身说道:“公子三日后再来吧。”说完便走了。  “寻舞姑娘好生奇怪,之前还好好的。”娉婷很是不解,随后又忽然说道,“你说她是不是知道若婷的消息?我记得她看完若婷的画便开始脸色有异了。”  莫少凌也有所察觉,但是也不敢妄下定论,他更愿意相信,寻舞姑娘绝不会害他们。  看着莫少凌一言不发的样子,娉婷只好丧气的趴在桌面上。“表哥,你说为什么寻舞不会跳舞却叫寻舞,这寻琴不通抚琴却叫寻琴呢?这寻烟楼也好生奇怪!”娉婷嘟起嘴巴,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一时都找不到头绪。  寻舞姑娘刚走,寻琴姑娘便差人来回复今日身子不爽不能见客。两人只好回了客栈,约定三天后定要再去,即使有一线希望亦不能放弃。  寻舞急急的走到一个房间门口,一脸焦虑的问外间的丫鬟:“你们姑娘呢?”  “姑娘在内室,容奴婢……”  禀报二字尚未出口,寻舞便冲了进去。发现那寻琴正慵懒的靠在雕花大床里侧,这才拍拍心口。  “舞儿姐姐这是怎么了?如此慌张。”寻琴听得声音,慢慢转过脸来,那笑容稚嫩中带着初见的妩媚,声音更是带着天然的魅惑,寻舞回过神来。  “今日有人递画于你我,你没去么?”寻舞在对面的贵妃榻上坐下,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一字一句的问道。  “谁画的都一样,都是流连花丛的公子哥儿,不挫挫他们的锐气哪里能多要点银子,回头妈妈又不高兴了。”寻琴笑着瞥了一眼寻舞,“听说姐姐去见了?不过姐姐哪里能一样呢,这里只有姐姐卖艺不卖身呢,见就见了吧。”  寻舞也不介意她那讥讽的话语,挥退了外间的丫鬟,正色说道:“都是为主子办事,你只须记得自己的身份。没有主子便没有你寻琴。死也逃不开,你应当明白。”  寻琴眼中掠过一丝伤痛,转瞬即逝,依旧笑着道:“今日姐姐是怎么了?忽然来我这里说教了。寻琴何时不守规矩了?若是因为小公子,那还要劳动主子了。那只苍蝇,我是赶也赶不走啊。若是每次都拒绝,又怕主子生气,我可真是难做了。”她慢慢坐起,一边扣好领口的盘扣,一边又道,“今日妈妈还说,那小公子可是买下了我的初行,这可只剩下一年时间了,还烦请姐姐通知主子,小公子荒唐我可不陪他荒唐,我的初行总是要拍卖才行,都像姐姐这样做清倌儿,寻烟楼倒了算了。”  寻舞也不生气,这是主子的安排,她也无可奈何。想起今天的事情还必须禀报主子,她摇摇头走了出去。寻琴又拿起那幅白菊喃喃道:“是有些像她的画笔。”随即又自嘲道,“怕是不可能吧。”  寻舞到房间换了一身白色纱衣,放下发髻,戴着白色面纱,移动了香案上的花瓶,那床边顿时现出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她随即走了下去。出口是在一家荣氏钱庄的后院废弃的枯井中。寻舞从井口探头出来,谨慎的观察发现四下无人后立刻闪进了后院一间厢房。  不一会儿,厢房内出来一个满脸麻子的年轻男人。寻舞对本次易容甚为满意,甩甩袖子便从钱庄后门走了出去。主子每次准备的面具都不一样,可见主子的心思有多深。寻舞打了个寒颤,想起寻琴当初想要逃跑被抓回来用各种毒物折磨的场景,从头到脚都是冰寒。  那些个毒物将人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时候,主子便会找人来治,那些人每次都是蒙面,黑袍黑头巾黑面巾,完全看不到表情,只眼睛露在外面毫无感情可言。偏生那医术奇高,总能给你连外伤都治得完全看不出来。刚治好主子又派人来放毒物,如此反复折磨。  寻琴到这里的时候才十二,过去恐怕也没有吃过苦头,三轮过后便服服帖帖了。但寻舞也明白,像她们这样的人,渴望自由的那份心思怕是很难熄灭的。  寻舞七拐八拐绕过不知道多少条巷子,终于到了一间民居。民居毫不起眼,一个两进的小院,院内伸出一些光秃秃的枝桠。她看四下无人,一个轻身飞跃便进了围墙。这墙内尽是毒物,若是经门而入或是不熟悉这毒物八卦阵,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主子已在前厅等她。每次她拿了面具主子便知她有事禀报。但一如从前,她们只知道主子是这荣家中颇有声望之辈,但除了主子身边的谈师爷,没人见过他的真容,因为他从来带着古铜色的面具,连那眼睛都是看得模糊。那面具十分精巧,眼睛之处做了镂空,看人毫无障碍,然别人看他就很困难了,就连年纪都很难判断,只那身高断不是十八岁以下的。  “何事禀报?”连说话的都是谈师爷,她从未听过主子的声音。有时候她怀疑,这荣家身份是否也是伪造。  “今日有两位公子前来寻人,寻的其中一位便是寻琴。”  那古铜色面具下看不清表情,只见主子敲了两下中指,谈师爷便接着问道:“可查清两人身份?”  “还未及查清,不过其中一位说过,寻琴是他二妹,她们还有个小妹属下已经派人调查去处。属下自作主张,还请主子惩罚。”寻舞恭敬的说道。  “主子,他们终于来了。不知主子下一场怎么唱?”谈师爷微微弯腰,满面春风的在主子耳边轻声说道。  主子还是没有动,只是又敲了两下中指。谈师爷便道:“寻舞你回去吧,此人身份我已知晓,你不必再查。至于寻琴,暂先不要让她知道,否则她会有性命之忧。”那眼光凌厉,看得寻舞忍不住一颤,“事情办得很好,若有那小妹消息,你尽快告知二人,取得那二人信任,他们还有用。”  寻舞恭敬的答是便退了出去。谈师爷太可怕了。主子深藏不露更是不用说。  直到回到钱庄换回衣服卸下面具,寻舞才松了一口气,经由地道回到了房间。  她几乎可以确定,那确实是寻琴的亲人,不会再有亲人以外的人能让寻琴冒着生命危险对抗主子,既然师爷说了是性命之忧,那必定是没错的了。但是为了寻琴安全,她不能告诉她。只好多出力去帮忙找回那小妹了,算是对寻琴的补偿。寻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全身疲惫的躺到床上,撇开一切思绪,尽量让自己入睡。  寻琴啊寻琴,若不是那双褐色的眸子,你真像我失散的妹妹。饥荒那年被冲散的妹妹,七年了,杳无音讯。你便做我心里的妹妹吧。 第九章 信婷的消息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约定的日子很快便到了。娉婷却觉得已经等待了一个世纪。  三日里,廖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还让莫少凌帮忙抓了些老鼠和兔子来,奇怪的是那些可怜的小家伙都没有活着走出廖原的房间。客栈后厨经常因为远儿熬药烟熏火燎,厨子和小二都抱怨不已,奈何老板收了大把银子,睁只眼闭只眼。娉婷看着廖原从未展开过一瞬的额头,心里直发憷。除了每日送两次玫瑰乳以外,从不搭理他,生怕殃及池鱼。  有一回吃饭厨子把醋当了酱油,搞得一条红烧鱼实在无法入口。只有远儿麻木的吃着,仿佛那味道与他无关似的,连一点表情都没给。娉婷怕他病了,赶忙阻止他继续下筷子。远儿却说整日与药相伴,早已对味道毫无感觉。吃什么都觉得还是那药味。每日十罐甚至二十罐同时或者先后熬着,嗅觉味蕾都暂时失效了。娉婷心里把廖原宰了千万遍。  廖原真是个死心眼。等办完若婷信婷的事情,就算踩着导火线大吵一架也要让远儿脱身。娉婷这样想着,换了男装收拾停当准备出门。一打开门就发现莫少凌站在门外,一脸焦急的样子。娉婷不理会他,一边下楼去一边说道:“表哥,咱可没有那么多银子赎人,更何况是头牌。”莫少凌只讪讪的笑着。娉婷叹了口气,这也是为他好,从寻舞姑娘身边经过的那些个公子哥儿,哪个不比她这个表哥有才学,有家世,还有银子。  刚到寻烟楼门外,就有龟奴来领着他们去雅间。娉婷一边惊叹寻舞姑娘的周到心思,一边却更加为表哥担心。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没有闲心思多想。一想到可能有了妹妹们的消息,她的小心脏就扑通扑通的跳,恨不得姐妹抱成团大哭一场。  还是上回的雅间。雅间里备好了白菊花茶,幽幽的散发着清香。那琴声似天外飞仙,空灵缭绕。龟奴禀报间,琴声戛然而止。寻舞姑娘今日换了一身粉裙,裙上的柳枝仿佛预示着春日的到来。配上那优雅的步伐和得体的微笑,娉婷发现莫少凌脸红了。娉婷瞪了他一眼,正好寻舞姑娘请大家坐下商谈,莫少凌便一屁股坐下了。那凳子一歪,他便坐到了地上。  寻舞姑娘只是掩口嗤嗤的笑,脸颊飞起的两朵红云十分可疑。而那莫少凌,抚着后脑勺将凳子扶起,不好意思的笑着坐好。似乎想要解释点什么,但都没有开口。娉婷却不管两人的互动,急急问道:“姑娘是否有我妹妹的下落?”  寻舞这才恢复了往日的端庄样子:“公子莫急。上次失礼,还未请教二位尊姓大名?”  娉婷也只得耐着性子答道:“在下沈亭,这位是我表兄莫凌。”  娉婷不敢说出真相,他们曾经被下毒,被跟踪,所遇之人敌友莫辨,实在头疼。索性便用化名了。  寻舞没有怀疑,只是满脸笑容的接着说道:“恭喜沈公子,莫公子,虽那二妹未有半点消息,但那小妹却是有人见过。”  娉婷心中激动万分,一时间忘了分寸,上去紧紧握住寻舞的手,声音也在颤抖:“我妹妹在哪里?姑娘快快请讲!”  见寻舞尴尬的样子,莫少凌赶紧上前拉开娉婷道:“姑娘莫见怪。我表弟与表妹失散已久,如今有了消息过于激动,失态之处还请姑娘原谅。”  娉婷这才意识到这会儿她可穿着男装,便作揖道:“十分抱歉。在下给姑娘赔礼了!”  寻舞微微一笑:“公子也是惦记令妹。”转而对身后丫鬟说道,“把那番人画像拿来。”  丫鬟应是进了里间拿了画来。寻舞递给娉婷道:“请二位展开。这便是那带走小妹的夫人,着装华丽,仪态万方,应当是富贵之家。据说夫人是从卖艺人手中买下的孩子,这画是知**描述时画下的,二位收好。若有机会前往番国或者遇见这位夫人,二位定然可以见到小妹。”  娉婷虽心中失望,但想到信婷摆脱了苦练卖艺的命运,而画中女人也算慈眉善目,心中又多有庆幸。 姑母实在太狠,竟然将那么小的孩子卖与那江湖卖艺之人。娉婷无法原谅,手攥得紧紧的,眼睛也开始充血。  看娉婷隐忍的样子,莫少凌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娉婷收起画卷,准备起身走人。  “感谢姑娘相助,来日如今定当报答。我兄弟二人尚有事在身,须马上离开。等事情一了,必定上门酬谢姑娘。”  “不知道二位要去哪里?可有落脚之处?”寻舞想到主子的指示,小心的问着。  娉婷心生警惕,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毕竟寻舞那样用心的帮她找到了信婷。这之中怕是又应付了多少个登徒浪子才得了消息。还未想好如何说,莫少凌便道:“我二人还要回去与同行之人商量才做决定,劳姑娘费心了。”  娉婷讶异,莫少凌当是恨不得留寻舞在身边的,怎会如此?  寻舞怕引起他们的怀疑,也没有挽留,勉强的笑笑便送客了。二人回到客栈,在一楼找了最里面不显眼的位置喝茶,娉婷才道出心中疑惑。  莫少凌自嘲一笑:“你说得对,你表哥我根本没有可以令寻舞姑娘留恋之处。第一次见时明明客套礼貌,今日却有羞涩之意,岂不怪哉?若说因为这张脸,那也是毁了的。”说着指指自己的额头,依然重复道,“甚是奇怪啊,便只能防着她了。”那苦涩的话语令人心疼。  娉婷只是同情的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憷。他只好强颜笑道:“你这丫头,总算有点良心,知道担心表哥了,真心不容易。”  娉婷无语,径直白了一眼去找廖原了。 第十章 离开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刚到了楼上便听得远儿喊她。廖原今天居然迈了步子从房间里出来了,远儿也不用熬药,再也不是那恹恹的样子。她原本准备了一肚子埋怨这会儿忽然用不上了,因为廖原说什么大功告成要请大家去念云楼吃饭。  吃人嘴短,娉婷立马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蹦跶着去叫莫少凌。本以为上次念云楼的事情加之今日情绪低落,莫少凌定不愿意去,娉婷又是打着腹稿准备劝说。哪知莫少凌很是利落的洗了一把脸就跟着她出来了。娉婷觉得今日黄历一定是赞她办事顺利。  他们还是要了上次那个雅间。屏风后面,所有的喧嚣都被抛弃一边,廖原更是一直带着微笑。“廖兄的药做出来了么?”莫少凌品一口白菊花茶,开口问道。  “托少凌兄的福,已经做好,已经给我的病人服下。这段日子辛苦少凌兄了。你长于廖原,若不嫌弃,可称廖原一声原弟。”  “如此甚好!那为兄恭敬不如从命了!”  娉婷打断了他们称兄道弟还要以茶代酒的雅兴:“少爷的病人?从未听少爷提过呢。谁这么倒霉要给少爷当老鼠和兔子?”  廖原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惹得她直喊痛。“自然是有病人才须对症下药。这便是师父交代的其中一件。诊费还算客观,否则你怎能面对如此丰盛的酒菜?”  看着鱼贯而入上菜的小二,娉婷心中一阵乐呵。还有她最爱的狮子头,无肉不欢哪。娉婷顿时食指大动,招呼远儿直接开动了。廖原和莫少凌相视一笑,也开始动筷子。  隔壁包间。  “主子,那羹还上么?”  莫玉的脸色已然好了很多,嘴唇上的青黑色明显淡了不少。“撤了吧,改白玉银耳羹。另外,多安排几个人暗中保护少主和表小姐。再去甤城查清近日小姐动向,若有不轨,杀之!”想起廖原来送药时二人相谈的一番话,他又嘱咐道,“还有那桃花辛,此毒无色无味已消失百年之久,去查清是否小姐所有,从哪里来。东梵就放了吧。不过他的心不在这里,我也无法信任他,扔出去自生自灭吧。给点银子,叫他永远不要出现在我周围十丈以内,否则……”  刘西梵赶忙跪地给他磕了个响头:“谢主子不怪之恩!”然后兴冲冲的去了地牢方向。  刘西梵不知道,兄弟俩生命中唯一一次分离竟成了永别。  从地牢出来,二人一路无话。回到房间,刘东梵简单收拾了个包裹,便狠狠心转过头去不再看哥哥的目光,一个人往甤城方向去了。刘西梵知道劝不住,只能由得他。但愿湘湘小姐不会再做令主子生气的事情,这样也能保弟弟安全。  廖原一行这时也吃饱喝足,准备回到客栈休息一下,收拾点行李就上路。  娉婷还是偷偷私下里问莫少凌是否真的决定不见爹爹。她能感觉到这位从未谋面的莫玉姨父对儿子深深的爱。莫玉既是医谷大弟子,不可能不与廖原相见,指不定这顿饭也是廖原想要促成父子关系和解而准备的。但莫少凌不提,所有人都不忍去揭开疮疤。只能看着表面这一片祥和心里暗自慨叹。  几人回到客栈稍作休息,便收拾好行李出发了。那身后暗处,刘西梵叮嘱派出的四个属下好好保护一行人。  莫玉远远的看着莫少凌驾车渐渐消失,不禁潸然泪下。桃花辛虽解,却要赔上二十年的寿命。但若不解毒,三个月便没了命。年少时犯下的错今日总算得了报应,不知有生之年是否能听到一声父亲。 第十一章 打劫的土匪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莫少凌到底是习武之人,即使看不到那目光中的深情,也能够感受到那毫无恶意的跟随。他皱了下眉头,还是没有回头,收敛心神,专心驾车。甤城只有一百里路了,但基本是山路,本可以一天赶到的路程可能要花个两三日了。  傍晚的时候,众人见天色已晚,便打算露宿。山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找一块还勉强算得上旷野的空地。那暗中跟随的四人见才行了三十里地便略显疲惫的众人甚是不屑,却不得不停下来选好树干闭目养神,反正首领说了,若无生命危险,不必出现。  廖原留下来保护娉婷和远儿,三人开始清理树丛草丛并生火,莫少凌往深林中去打两只野味。火已经烧得很旺,远儿还在不断添柴,却许久不见莫少凌回来。娉婷急了,便希望廖原去找他。廖原抬头毫无目的的扫了一眼,便点头应允了。廖原走开后不久,露宿地周围的草丛开始窸窸窣窣的晃动。远儿赶忙从火堆中抽出一根长树枝,树枝那头烧得焦黑吱吱的冒着烟。他将娉婷护在身后,警惕的望着四周。娉婷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莫不是一路下毒阻碍的人又出现了?想起表哥和少爷的相继离开,她觉得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截杀,心里开始打鼓。  他们周围不断聚集了拿着刀或剑的人来,不像侠士,那装束更像土匪。虽然是去甤城必经之路,但也算天子脚下,从未听说有土匪出现啊。终于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跳了出来,叫喊着那老套的口号:“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远儿看着那么多壮汉和武器有些发抖,却还是固执的挡在娉婷面前。娉婷冷笑一声:“看不出土匪还有谋略。同行的二位公子是你们引开的吧。”  络腮胡子似是很骄傲的抬起了下巴:“不错,那两个是练家子,我们确实打不过。但若现在他们回来,我们也有你们做人质!如何?若是此时留下所有钱财,我定不与你们为难!”  “土匪发誓我也信?笑话!”娉婷怒瞪着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哈哈一笑:“姑娘,胆识可没有命重要。”说着便发号施令道,“都抓起来!”  一群人正要动手,却发现浑身发软,使不上劲。络腮胡子大惊,运功想要脱身,却发现丹田空空,心里直道这回死定了。  僵持了一会儿,娉婷发现了不对劲,拨开远儿挡在前面的背影,壮着胆子走到络腮胡子身边,使劲踢了他一脚。络腮胡子两眼直冒火,却动弹不得。这回轮到娉婷哈哈大笑了,定是少爷不放心,在周围使了药,果然有先见之明。  半刻钟的功夫,廖原把莫少凌带了回来。莫少凌见周围瘫倒在地的土匪众人,心里一惊,赶忙跑到娉婷跟前,紧张的问她有没有事。娉婷甜甜一笑,直道没事。廖原心里别扭,一把拉回了莫少凌:“少凌兄,这片山从未有土匪出没,事情蹊跷,还须审问。还有他们似是中毒了,这毒也中的蹊跷。”说着还轻轻嗅了嗅空气中散余的味道。  娉婷一听,眉头全皱在了一起,难道暗中有人帮助?“少爷,你说这毒不是你所下?”  廖原一头雾水。摊开手表示确实不是他的杰作。随即又明了似的笑笑。  娉婷紧张的看看四周,先不纠结这个问题,开始审问那些土匪。  “谁派你们来的?”娉婷继续踢着那络腮胡子。  “不许侮辱我们老大!”众土匪叫嚣着,似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娉婷计上心头。拿了匕首顶在络腮胡子颈脖动脉处,冷冷的说道:“若是说出幕后主使,我饶了他;若是你们不识时务,别怪我手抖!”  络腮胡子顿时大笑:“哈哈哈,不妨告诉你们,确有人要你们暂时去不得京城,但至少她没有想过害你们。那人与我有恩,我是绝不会出卖她的!当时就我二人商议,他们都不在场,如何得知?不要为难他们。我这条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娉婷气急,手也抖了两下。那络腮胡的脖子隐隐显出一道红痕。这可把众土匪吓出一身冷汗。  一个瘦得跟猴精似的土匪用尽力气喊道:“姑娘留老大一命!我知道!我什么都说!”  络腮胡子立刻狠狠看向他:“猴子,切不可胡说!”  猴子避开他的目光,正色道:“当时我去后山打野味,无意中看到老大跟一位姑娘讲话。我不敢走近,虽然听不到他们讲什么,但第二日老大便要我们拦截你们四位,老大那时便知道你们其中两位武功甚高,要狮子和肥猪先引开方可。”  “那姑娘是何模样?”莫少凌心中有个预感,但又希望这不是真的。  “那姑娘只看到背影,个子不高,一身绿罗裙,我好像听到老大叫她辜小姐。”  莫少凌如遭雷击,十有八九就是她了,但是为何?  廖原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娉婷,放他们离去。”又转向络腮胡子道,“这药一炷香自动解开,你们试试应当可以动了。”  娉婷不解,但是廖原的眼神仿佛知道些什么。那一声辜小姐的确勾起了她的兴趣,她想不通若是自己人为何如此阻拦。那之前的事情是否又是此人所为?脑袋一片混乱,只得耐心等待廖原解惑。  络腮胡子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那猴子撕了衣角布堵了口,又上来几个大汉架起他便逃了。 第十二章 原来如此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见四周已然安静,廖原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大师兄与我说过,那辜湘湘便是你义姐。”然后看向莫少凌,见他点头,廖原又继续道,“娉婷船上所中之毒便是她所为,后来我们差点中毒也是她所为。她让那个孩子误导我们,实际上脖颈间那样纹身的便是大师兄。大师兄中毒了,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桃花辛。那毒不解半年内必心脉衰竭而死,解毒也会赔上二十年寿命。”说着顿了一下看莫少凌的表情。  莫少凌的手攥成了拳头,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担忧。廖原很是为莫玉高兴,血缘到底是在的。“那辜湘湘只想将我们引到这里给师兄解毒。而实际上,师父两个月前收到师兄飞鸽传书便知道了,不过他并未告诉我病人便是师兄,只是说收了银钱。”  “娉婷爹爹的话和那道菌羹汤令我确定了师兄的身份,再看到那纹身我便责问他为何要害我等。最后发现他身边有辜湘湘的人才知道一切都是你义姐所为。师兄说她应当只是想延后我等到甤城的时间,并无伤害之意。”  “但若不是少爷您,在那村子大家便都死于那顿饭了!”远儿愤愤不平的说道。  廖原轻轻一笑:“那里面的七窍散混了连翘粉,是辜湘湘故意让我察觉的。否则七窍散无色无味,神仙也难逃。”  “既然不想要我等性命,为何对莫伯伯下如此狠戾之毒?”娉婷不忿的反问。  “这也是大家想不通的地方。但辜湘湘深受你姨母恩情,曾立下重誓助你二人,怕是不会反悔。且这么多年,她确按照你姨母之命进入荣家打探消息,日后入甤城还要依靠她的帮助。”  “无情无义之人何其之多?这样的人如何叫人信服?还有少爷你为何早就知道却今日才道明?“  娉婷很是生气的反驳,莫少凌赶紧上前平息她的怒火:“我信姐姐有那不得已的苦衷。她送给你的香囊正是我娘最爱的干花冷玉。若不然去到甤城,我当面找她问清楚。”接着看了一眼一脸无辜的廖原,“原弟恐怕也是想证实前因后果再做打算。万一姐姐背叛了我娘,我们岂不是危险?”  “那此时我们去找莫少爷那姐姐岂不是有危险?”远儿弱弱的问道。  树上四人很是不满她们的婆婆妈妈,有他们在,担个劳什子的心哪。  “不怕。知道今天遇险谁帮了你们么?”廖原的眼中透出一丝狡黠,不时的向上翻着眼皮,看得娉婷和远儿一头雾水。只莫少凌抬头望了望四周。  “算了,你们不必知道。只管去做想做的事情,有人不会让我等出事的。”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放大音量,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笑意。  娉婷白了廖原一眼,又看看莫少凌,多少明白了几许。只远儿在那儿不停的追问,但廖原这个弯子是绕定了,就是不解释。远儿很是不满的作罢。  几人很是满足的烤了一只野鸡,一只兔子,除了留下一些熟肉做干粮外,那是一个吃饱喝足。三个男人很快进入了梦乡。  娉婷想着妹妹的下落和连日来遇到的事情,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  山野中传来溪涧的声音,似乎很远,但这样的轻快与自在却是烙进了娉婷心里。她不禁叹口气,开始数着星星。儿时睡不着,娘亲总是陪着她数星星,给她唱着美丽的歌谣。“儿是天上一颗星,夜夜照娘心。儿时院中一朵菊,岁岁报秋近。星星亮晶晶,白菊清纯纯,丝丝缕缕情,系着白菊,牵着心,牵着心……”  “想不到这槿国的吴侬软语甚是好听。”廖原忽然来到娉婷身边坐着,抬头看了星星,又看向娉婷,“更难得如此应景。”  娉婷先是一惊,又望见廖原温柔翘起的嘴角微微有些失神。廖原拿右手在娉婷眼前晃动两下,娉婷才回过神来,顿时从额头红到了耳根。娉婷不再看他,只是一边望着星星一边恼恨自己的失态。  廖原笑意更深,也不戳破,只是陪她看着星星。  “想爹娘和妹妹了么?”  “小时候睡不着,娘总是唱这首歌。如今,娘莫名的走了,妹妹也散了,忽然觉得自己为什么还好好的活着。”  “因为你娘亲还有未完成的事。你妹妹等着你去相见。你若不能好好活着,岂不是对不起你娘亲夜夜为你唱的这支歌?”  娉婷有种释然的感觉。眼睛渐渐湿润,一边哼着歌一边朦胧的睡去。廖原将衣服披在娉婷身上,揽她的头在怀里,然后轻轻放在大腿上,轻轻拍着她。看着小人儿睡得香甜,他心中忽然更加期望早日找到那彼岸花。多想陪她走得远一点,再远一点…… 第十三章 驿馆之中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娉婷醒来的时候,正跌入一双满含笑意的眼里。虽然疲惫,但依然温柔。娉婷一个愣神忽然跳了起来。正撞上莫少凌**的冲她挤眉弄眼。娉婷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忽然看见不远处拿着干粮的远儿打手势。远儿会意,赶紧道:“姐姐,快来这里吃点东西,一会儿还赶路呢。”娉婷如获大赦,逃也似的奔离。  莫少凌打趣道:“远儿是原弟的书童?我看像娉婷的跟班了。原弟果真舍得。叫声表哥听听,表哥也好帮你不是?”  廖原便走向马车边笑笑的说道:“少凌兄,我的书童跟人跑了,就劳烦您拿点水给我梳洗一番了。”  莫少凌一阵白眼。  一路上,娉婷在马车架子上风吹日晒说什么也不肯进去了。莫少凌直说她心里有鬼。  远儿进去帮忙泡茶,整理药材。进去两次相隔半柱香的时间,少爷手上的书好像没有翻动过,只是盯着那书笑。“少爷,书都要被您笑得不好意思了。”  廖原这才回过神来。他放下书,也不答话,闭上眼睛准备补觉。守着那美好的人儿一夜无眠啊。  那山中之路七拐八绕终于到了官道,还有二十里即可到达甤城城郊。此时城门已关,大家准备在城郊留宿一晚。城郊多为村庄,官道两旁有驿馆。廖原不知道哪里变出的文书,愣是在驿馆住下了。看那一个一个驿馆留守(驿馆工作人员,九品芝麻官)点头哈腰恨不得笑出花儿的神情,娉婷知道古怪。但碍于昨晚的尴尬,她也不好意思去问。  吃饭的时候,她托词说不舒服,叫留守把她那份送到房间里。廖原得知,只是一个劲儿的笑。莫少凌摇摇头,女大不中留啊。远儿却是真的担心娉婷是否路上太过劳累。  驿馆分为两层,与一般客栈无异,只是需有官府文书才能住。驿馆二楼左侧是个半圆形,设计了凭栏,那上面的雕花精美至极。娉婷便被安排在这里。莫少凌和远儿吃完饭来看过娉婷后便回去睡下了。等听到大家关上房间门毫无声息她才悄悄开门,叹口气站到凭栏处望着天空。  星星跟爹娘在的时候是一样的。只是如今看星星的只她一人了。想起爹爹与她下棋品茶,想起娘亲与妹妹欢乐的笑声,娉婷落下泪来。  旁边递来一块帕子,帕子一角绣着两朵同根白菊。娉婷定睛一看,是廖原。她低下头,赶紧接了帕子擦了眼泪。  “你当做什么也没看到。若是表哥知道必要担心。”娉婷很是强势的嘱咐着。  “封口费呢?”廖原轻笑着,一句话噎得娉婷不知说什么好。  “少爷,圣人有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是封口费的问题么?”  “你此刻既非衣衫不整,亦非情歌绵绵,有何不能看,又有何不能听?”  “少爷你……实在不可理喻!”说着便愤愤的要回房间。  廖原伸出手臂将她环绕其中,头深深的埋进那发间寻找那股白菊的馨香。娉婷还没来得及反抗,廖原便松开她,自己则靠在凭栏上,不再看她。“这是利息。至于这封口费,少爷我会记得的。”  月光打在廖原银色的袍子和优雅的侧脸,好似神祗一般。娉婷鬼使神差的道了一声晚安,小脸一红,赶忙小跳着回了房间。留下廖原一脸回味的望着天空。  “看够了?”半晌廖原才开口问道。  房檐上跳下一个人影,敏捷如兔,一个翻身也靠在了凭栏上。“原弟好生狡猾,可知那房顶寒冷,冻着我你如何像表妹交代?”那语气竟似怨妇,加上那幽怨的小眼神,令那廖原一阵恶寒。  “多想抱她久一些,那彼岸花未找到之前,我只三年寿命,一个给不了未来的人已是逾越了。少凌兄,此刻我是真的明白贪生怕死的滋味了。”  莫少凌顿时心中惊涛骇浪。一来他能够放心廖原,放心把娉婷交给他。但若三年寿命,他很自私,那活寡守不得。这彼岸花已经消失多年,求而不得啊。  “你得了何病?如何得病?”莫少凌问道。  “从娘胎带来的。后来虽说在医谷得以救治,却从未去根。”  “听说荣家存了最后一片彼岸花花瓣,不知是否是真?”  “是真是假都须一探。从前我认命了,但今时今日我很不甘心。”  “好,兄弟我定当助你一臂之力!”莫少凌心有不忍,拍拍廖原肩膀,很是豪气的保证道。  廖原朝他一笑,继续望着天空发呆。 第十四章 进入甤城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第二日,一行人睡到日上三竿才恋恋不舍的起床。远儿原本是先行下楼去准备早点的,哪知那帮留守已经准备了早饭候在大厅中。远儿对他们的殷勤很是惶恐,直道自己也就是个小厮书童。其中一位留守依然满脸堆笑,非常恭敬的说道:“还求小哥儿在廖少爷面前美言两句,我等便感激不尽!”话语极尽诚恳。远儿应付着点头应是,赶忙上楼伺候少爷梳洗去了。  “远儿,我今日这身可有不妥?”廖原看着铜镜里已经束好发的玉簪道。  “少爷今日这流彩墨玉发簪配上青色袍子和青玉腰带可谓光彩照人。”远儿不住的赞叹,“少爷难道是要见什么人么?”  廖原脑海里显现出娉婷生气时微微嘟起小嘴的样子,忽然轻笑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好奇的远儿,正色道:“今日少爷我要出诊,娉婷会陪我去。你和少凌兄去租一处小院,不用太大,最好闹中取静,又距荣府不远却不显眼。无论是否找到住处,酉时在恭俭楼相见。那是京城第一饭庄,又在城中央,应当非常好找。”  远儿正想问为何不带他去出诊呢,心里正不乐意,跟那榆木似的莫少凌一起怕是又要闹架。廖原拍了一下他脑袋道:“若是娉婷和少陵兄两个去租地方,恐怕一起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如此重要之事只能托付我们远儿了。”  远儿心里立马涌起一股得意,面上也很快显了出来,廖原一阵好笑。到底还是个孩子。不过办事倒是个稳重的。  众人吃完早饭,便往城门行去。身后一群恭敬的留守这才抬起头,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终于送走一尊大佛。廖少爷是太子贵客,若是怠慢了,这芝麻官可以不做,怕是命都没了还要连累一家老小。这大佛幸得是个好说话的,若是个挑剔的……于是大家想起了三天前驻扎驿馆的番国公主,他们可是差点交代了。若不是荣家大少爷,他们已经在黄泉路上欣赏彼岸花的风情。番国就是番国,女子完全不遵三从四德,连公主都如此的……哎,不说也罢。各人看着手中的打赏,心情雨过天晴。  他们很是顺利的进了城。甤城很是繁华,街道两旁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行人来来往往,也多有女子不带面纱,三三两两结伴游之。娉婷好奇的掀起帘子看着马车外面。槿国女子与玉朝长相上无甚分别,衣着上却更加紧致。玉朝女子多柔纱和宽袖,而槿国女子多雪缎和窄袖。玉朝于女子来说更为严格,因此多是高领口封住所有美好的遐想,而槿国则反之,女子领口大开,宽肩束腰,完全露出那颈项和锁骨处,直看得娉婷脸红心跳,赶紧放下了帘子。  廖原打趣道:“怎么?怪我让你换了男装?明日你也置一套衣裙,想必比这街上的女子更好看。”娉婷再一想自己穿上这样装束的样子,头埋得更低了,好像那衣服已经穿在身上了似的。  外面莫少凌的声音响起:“表妹,中午随便吃点可好?”  娉婷刚好闻到一股鲜香的鱼圆味道,便又朝外面寻找。她大叫一声停下,连廖原都没反应过来。莫少凌则是忽然勒了马,远儿差点从车架子上摔下去。  娉婷自己也是身子前倾,狠狠磕在了板凳之上。娉婷不停的揉着额头,一边揉还一边埋怨:“表哥你须当心些。摔了我和远儿是小事,摔了咱二少爷,看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话里分明都是讽刺的味儿,娉婷当是谁都听不出来呢。廖原抓了横栏加上内劲勉强没有摔倒,一时没顾上娉婷,谁让他反应慢了几拍,这下遭报应了。  本以为廖原肯定是带着无奈反驳她,谁料廖原竟道:“丫头我错了还不行么?下回一定先顾着你。”  这回轮到娉婷反应不过来了,完全不按照她的念想在走啊。出了什么状况?  还不待她品出个所以然来,便听得远儿道:“姐姐可是想吃鱼圆面了?这家摊子不错,可要下车?”  廖原正要说话,娉婷就抢了个先:“先把车停到旁边巷子里,少爷说不出去吃了,直接端车里吧,你们也进来。”  远儿得令便去买面。莫少凌则牵着马走到巷子里。这个巷子是个死胡同,比较安静,离面摊也不远。廖原很是讶异的盯着娉婷,想不明白她的用意。  娉婷被廖原盯得发毛,一脸倔强的说道:“我的好少爷,奴婢福薄,经不起您这样盯着。谁不想出去玩哪?只是您瞧那满街的女子,穿成这样还不带面纱,简直是……简直是有辱风化!”娉婷很是大义凛然的批评着。  廖原哈哈大笑:“想不到你这丫头还是个迂腐的小夫子。”他看着娉婷直不起腰来,“若是这槿国习俗你都受不得,万一见到番国妇女的穿着,岂不是要人家浸猪笼?”  “那布先生穿着虽怪异,但是也算规整啊。难道女人都是不用穿的?”欺负我没见过番国人呢,娉婷这样忿忿的想着。  “少凌兄说你的小妹被番国人领走了?你可见过那人相貌?”廖原问道。  “见过画像。现在说来,只是画了样貌却未画出服饰。”娉婷若有所思的道。  “很快你便能见到,到时千万莫冲动,否则少爷我也救不了你。”廖原又开始了一贯的卖关子。  娉婷一脸的不屑,很是痛恨廖原这种吊人胃口的行径。  远儿将鱼圆面端来,果然是上好的白鱼所做。加上葱花的清香,娉婷顿觉馋虫四起。廖原还没开动, 将鱼圆全部夹到娉婷碗里。娉婷正要道谢,廖原头也不抬道:“从小不吃这个。”娉婷那一丁点儿感激之情就此化无了,还嘟哝着:“不吃鱼圆也不早说。”  莫少凌看娉婷的样子甚是为廖原鸣不平。“原弟,怎的全给了表妹,我也爱吃,分我几个不好么?” 廖原的脸渐渐红了,他埋头吃面,坚决不抬头,努力保持着那份优雅。  娉婷则是赶紧夹了几个给莫少凌。“就是,这么好的东西不要浪费了,这都不吃,真是可惜。”  莫少凌边吃边偷笑,远儿赶忙夹了几个鱼圆给他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莫少凌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心帮了倒忙。于是老老实实的狼吞虎咽一番,便去了车架子上。 第十五章 荣家二管家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吃饱喝足,一行人心满意足的到了荣府门口。  莫少凌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远儿驾车走了。他们知道医谷病人非富即贵,这次轮到荣府也不稀奇。至于辜湘湘的事情,待他们有了住所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门房看见娉婷亮出医谷的牌子很是恭敬,一人不停的说着恭维稍等的客气话,一人赶紧入内禀报。很快便来人请他们进去。  “在下是荣府二管家荣勤,烦廖少爷移步花厅。”来人说话客套有礼,不卑不亢,微微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娉婷偷偷打量了一眼。那荣二管家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双眼睛十分精明,连娉婷那一眼打量也尽收眼底。个子不算高,比较瘦弱,但胜在一身蓝袍足够清爽利落却又毫不逾越,加上这温文有礼的态度,难怪能做管家了。  荣勤对于娉婷眼里的满意很是高兴,但他已成人精,怎会表现出来。  “这位兄弟如何称呼?”荣勤微笑着问娉婷。  廖原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道:“他是我的书童,你唤他远儿便可。”  娉婷虽然不愿,却还是点点头。  荣勤又道:“远儿兄弟莫不是番国之人?那眸色似与常人不同。”  娉婷微微顿了一秒,很快恢复如常,心里却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廖原轻轻一笑:“从牙婆手里买下时还是黑色的,去医谷给我试药才一年的时间,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让荣管家见笑了。”  荣勤将信将疑的又看看娉婷,想到一声荣管家似有不妥,便赶忙解释道:“管家不敢当,少爷还是唤我荣勤的好。”  “众人皆知荣大管家刚刚过世,荣管家可是未来掌权人荣大少爷的左膀右臂,这声荣管家名至实归,就莫要谦虚了。”  一席话就是这荣勤也不得不为之动容,心中也愈加笃定那管家的位子是属于自己的了。  那荣勤心中再势在必得,面上还是不漏分毫,只是让人倒了茶水便道:“廖少爷您慢用。我家少爷片刻便来。在下还有事处理,先行告退了。”  廖原站起抱拳:“荣管家慢走!”  荣勤又好生嘱咐下人千万不能慢待了客人,又作一揖方才离去。  娉婷见他走了,才低声在廖原耳边道:“少爷,这荣勤可不简单。”  “哦?何以见得?”廖原来了兴趣。  “您看他步伐稳健,似是个练家子。一个管家练那武功作甚?再者,他除了笑就没有其他表情,心中所想他人无从得知,这样的人最是可怕。”  廖原抿了一口茶,轻轻一笑道:“我知你介意那眸色之事。放心,这荣管家还不配跟你家少爷我做对手。由他去吧。”  娉婷见那外面来人,还是大阵仗,也不继续说下去,大不了自己防着就是。  不知是谁前来,那池子边的九曲回廊上走来一群小厮和丫鬟。打头的小厮还不停呵斥打扫的丫鬟向两边退去。等来人走近才发现,后面还有六个小厮抬着步辇,步辇上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子。只见他一头黑发随意散落,微风徐徐拂过,竟似那水面频频波动。一双眸子似有万千风华,一个眼神,两旁站立的丫头全都红了脸不敢再抬头。身上一件紫红色的缎面袍子领口打开,修长的颈项和白皙的皮肤一览无遗。慵懒的一个哈欠都能看出无数优美的姿态,就差撒花了。  到了花厅前,步辇稳稳停住,那最前面的小厮立刻跑去一脸谄媚道:“少爷,到了。廖少爷在前厅等您。” 第十六章 讨价还价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那人这才缓慢的从步辇上走下来,马上就有丫鬟上去给他理了理袍子,那妖媚的脸蛋配上妖艳的紫红色,娉婷觉得直晃眼。  廖原也不起身,只是露出一抹娉婷从未见过的邪魅的笑容。那人很是缓慢的走到前厅主位上坐下,那眼里的秋波就没停过,这时居然对着廖原一副嗔怒的表情。“原儿你好坏,不是说五月才来么?提前了两个月,弄得人家措手不及。”娉婷看着那表情,听着那番话,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廖原倒是笑容未变:“那子赢兄是治还是不治?”  原来这就是荣家大少爷荣子赢,难道从商时他也是这副样子?而且看起来完全不像得病啊。  荣子赢终于收起那份妖娆,飞了一个白眼道:“真真是无趣。”随即忽然又邪邪一笑,慢慢走到娉婷身旁,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话却是说给廖原听,“若不然你向为兄赔罪,便把这小厮送与我好了。”娉婷一阵恶寒,一把打掉荣子赢的手,看向他的眼神也多有不善。  “哟,是个有脾气的。”荣子赢也不介意,一脸使坏的继续道,“刚刚明明看人家看得眼睛都直了,难道是我眼花?”  不过就是好奇而已,一下子就被说成花痴了。  廖原意味深长的看了身后的娉婷一眼,随即说道:“子赢兄迷倒的人何止千千万,不过我家远儿可没有男风之好。子赢兄你莫要逗他了。”  荣子赢深深的看了娉婷一眼,勾起一边的嘴角:“这次饶了你。看在你们少爷份上。下次那样盯着本少爷看,本少爷有千万种方法惩罚你。”  那语气不是恶狠狠的,而是充满了**,那脖子伸长,嘴巴都快贴到娉婷耳朵了。娉婷不断后退,最后转到廖原另一侧死命的拽着他的衣角。  “子赢兄,医谷规矩,按时辰收钱。若再耽搁下去,你恐怕要卖了身边的梅兰竹菊了。”花刚音落,只见那给他整理袍子的四个丫鬟齐刷刷的看向他,那眼神中满是哀怨。  娉婷这下更加发毛,此人不是男女通吃吧?看那些丫鬟,呆在这样的少爷身边,恐怕早已是通房了。这荣家大少爷当真是继承人?他母亲是否姓辜?若是姓辜,跟这样的人怕是怎么也不敢道出秘密所在啊。娉婷一下子想了许多,甚是头疼。  荣子赢看娉婷神色从惊异到疑惑再到眉头深锁,变化快速十分精彩,心中偷笑。  “说吧,诊费怎么收?”荣子赢忽然正色道。天知道他除了 对自己和小弟慷慨,就连那些叔伯也都是能省则省的。他自己也毫不否认自己对银钱狂热的喜爱。  廖原深知他的死穴便是那银子,挑起一抹微笑道:“每个时辰一千两黄金,不满一个时辰按一个时辰算。药品自付。治愈至九分完好时,荣府须奉上那最后一株彼岸花。”  荣子赢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也不看廖原,开始搬弄那修长的手指。“嗯,一千两黄金没问题。但那彼岸花嘛……”他顿了一下,抬起头,又露出那邪魅的笑容,“若在荣府,恐怕本少爷就不用如此努力赚钱了。”  廖原虽不肯定那花就在荣府,但他并不准备放弃。廖原起身,微微侧向娉婷道:“远儿,如此我们便走吧。”然后转向荣子赢作揖道,“抱歉,子赢兄,师父一再嘱咐若无彼岸花做诊金,不可医治。”说完作势要走。  旁边的家丁小厮刚要阻拦,荣子赢一个响指,阻止了他们。  荣子赢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依然坐在那主位上,保持着他的笑容。“原儿急什么?虽然荣府没有,但荣府会加紧查探,只要在这世上,没有荣府得不到的。若是交不出来,你治到九成算了,这样你也不吃亏不是?”  廖原这才转身朝着他露出淡淡的笑意:“远儿准备行针。” 第十七章 番国公主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一行人由那打头的小厮引着正要往荣子赢的霸天居去,迎面走来一个妖娆艳丽的女子。看那蓝色的眼眸和黄色的卷发便知是番国人。娉婷顿时惊呆了,脸腾腾的红了,直到脖子和耳根。少爷说得果然不错,这番国女人实在是……不堪入目!娉婷很是气愤的想着。只见那女人的裙子完全露出了肩膀和手臂,有点像纱衣里穿的抹胸。那抹胸直接连着下面的裙子,裙子是蓬蓬的,错落有致。那腰肢不盈一握,隐隐还能看到胸前两个半球!难怪娉婷会脸红,连廖原也是垂下了眼的。  那荣子赢却是迎了上去,轻轻吻了那女子的手才说道:“公主,今儿怕是不能同你玩儿了,我有客人。”说着眼睛瞟向右后方的廖原和娉婷。  廖原不紧不慢的拉着娉婷行礼道:“参见司图尔公主!”  那公主提着裙子走到廖原身边,趾高气昂道:“你如何得知我便是司图尔?我父王的公主可不止我一个。”那中原话说得十分生硬,比布先生还不如,像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廖原也不抬头,淡淡一笑道:“出使槿国和亲的怕是只有司图尔殿下您了吧。毕竟您才是番王最宠爱的公主。不知何时我大玉朝亦能娶上一位番国公主,那将是百年幸事。”  司图尔很是得意的一笑,回过头依偎在荣子赢怀里,抚着他的胸膛道:“你还算有眼力!虽然长得不如我们子赢,但也算甚得我心。今日我便自己去皇宫了,下回你们来,司图尔再陪你们玩。你们这请安的礼节太头疼了!”说着便在子赢脸上啄了一口出去了,还非要做出一副端庄优雅的姿态。  娉婷可谓大开眼界,那嘴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这公主是要嫁入皇家的吧,荣子赢这样来者不拒,不怕满门抄斩?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娉婷向廖原靠近了一些,尽量压低声音问道:“这荣家少爷如此行径不怕被……”伸手做了个咔嚓的动作。  廖原正要发笑,那荣子赢忽然停了下来,一个转身害娉婷吓了一跳。  荣子赢挑起一边的嘴角,眼睛直直的盯着娉婷:“若不然,直接来问我好了。何必凑到你家少爷身边如此辛苦?”  娉婷赶紧跟廖原拉开了距离,因为背后议论被撞破尴尬万分的搓着衣角,不时抬眼跟廖原求助。  “远儿胆子小,子赢兄吓着他了。日后少了他伺候起居,你是要把梅兰竹菊赔给我么?”  那梅兰竹菊一个个红了脸,很是娇嗔的冲着廖原送秋波。  娉婷心里一阵气闷。明明是那样抱着她,如今却如此轻浮,直接管那荣子赢要人,实在是……娉婷对自己的想法心惊不已,顿时打住,垂下头来。  荣子赢又继续绕过九曲回廊向前走去。“你把远儿留下,我便把梅兰竹菊都交予你,反正她们很乐意不是?”  廖原摇头笑笑,心里却转了七八个弯。莫不是荣子赢对她的褐色眼眸有兴趣? 第十八章 奇怪的地方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一行人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一片湖边。难怪那个家伙来的时候要坐步辇。娉婷正打算往那池子边上的伶人居走,廖原拉住了他。“那是荣家伶人所住。进去或者出来都要有子赢兄的手令方可。”  那小楼少说也有十亩见方,荣家也太能花钱了,养着这么多伶人作甚?这些伶人也是可怜,比他们为奴为婢还不如。恐怕若无表演之事都是出不得门的。  娉婷一边腹诽一边到处张望。可是除了伶人居再无任何地方可用于居住。只那偌大的湖中心有一处小岛,岛上倒是有处建筑,环岛而建,别具匠心。只见湖上几个家丁撑来一艘大船,说是船倒不如说是豪华的饮宴场所,连那凭栏上的雕花都栩栩如生。船上四个檐角勾起,挂着铃铛,在风中叮叮作响,甚是好听。船的中部有帷帘,那尾部当是会客饮宴所用。廖原和娉婷跟在梅兰竹菊后面上了船,湖上微微徐徐,竟然也不觉得冷,倒有种畅快之感。  船向小岛而去,不时能够听到荣子赢逗得梅兰竹菊咯咯直笑的声音。娉婷都忍不住评判一句妖孽。廖原看一眼娉婷道:“卖身契还在少爷我手里,心不要飞太远了才好。”娉婷很是生气,又带着一股委屈。她只是愣了一下,眼神依然望着平静的湖面。  是啊,不过是个卖身的奴婢,到底在期盼什么呢?是廖原对自己太好让自己认不清身份了?难怪姨母一味只敢依靠自己,依赖他人,总有一天会迷失,或迷失在那想象里,或迷失在那温柔中。  娉婷扯起嘴角苦涩一笑,船已经到了。看到霸天居三字,廖原便招呼娉婷下船。娉婷也不答应,等廖原上了岸,自顾自的走下船,刻意拉开距离。“少爷您走前面。”廖原瞧见那眼中的哀伤与失落,心狠狠的揪了一下。他到底伤了她。  人群中廖原也不便解释,只心里想着回去的路上再好好安慰一番。  奇怪的是,上岸的除了那打头的小厮和他们,再无他人,连那梅兰竹菊都依依不舍的坐着船离开了。  “这里除了奴才和二管家,其他人都不得踏足。二位是少爷的贵客,自然不同。”那小厮看出了廖原的疑虑,便解释道。  荣子赢带着他们拐过内堂和耳房,径直进了卧室。娉婷心想,哪有人引客人进卧房的?又不是病倒卧床不起,那内堂把脉不就得了?这住的地方还是在这无人的小岛上,要多奇怪有多奇怪,娉婷直感觉瘆的慌。  “走了这么长的路,本少爷要休息。”荣子赢说着便往那贵妃榻上斜躺着,闭上眼睛,伸出一只手来,“原弟你便帮我把脉吧。”  廖原将怀中针具交由娉婷拿着,一边把脉一边道:“今儿个的诊金可是从花厅中喝茶时算起。”  荣子赢倏的睁开眼睛,随即又换上一副妩媚的笑容道:“你可够黑心的。不过无商不奸,既是我有求于你,自然你说了算。”然后转向那小厮道,“景儿,你去安排寻那彼岸花。本少爷不想听到任何风声。”小厮恭敬的行礼下去了。  娉婷也知道彼岸花可是消失了二十年的东西,既可入药,亦可为毒。难道廖原所说需要寻的一味药便是彼岸花?用来做什么呢?  不过此时她已经不想知道。心里那股气闷油然而起,恨不得隔绝所有关于廖原的事情。  半刻钟后,廖原收回手来。嘱咐娉婷将其中两根针火烤,还有十根入冰水后再入酒浸泡。亏得那叫景儿的小厮已经返回,很快便备齐了东西给娉婷使用。  廖原检查了拿回来的针,点了点头表示满意,便嘱咐娉婷和景儿耳房候命。  荣子赢却道:“不必。都是自己人。”  廖原正要坚持,景儿道:“少爷在哪儿景儿便是寸步不离。”  廖原无法,只得道:“那你们须保持安静。”  说完廖原便让景儿帮忙脱了荣子赢的上衣。想不到这看起来妖媚柔弱的家伙居然是个练家子,看那一身精壮的肌肉便知道。娉婷小脸一红,转了大半个身子,貌似在整理针具。  廖原心思全在穴位上,一时也未注意。只那荣子赢很是讥诮的笑笑,心中更加笃定。什么书童,明明是个女子,否则他亲近时怎会躲开?那耳洞又是怎么回事?看样子,廖原对她也绝非一般女子。荣子赢很是好奇,那廖原整一个不近女色,去求医时任他挑选梅兰竹菊中的一个,他眼珠子都没动一下。这回倒是栽了,很是有趣。怎么看也是他的梅兰竹菊更有女人味吧。眼前这个还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娃娃。唯一令他感兴趣的便是那双褐色的眼眸。想起老祖宗的教诲,他心里也开始盘算。  身后一阵疼痛传来,荣子赢收敛了心思道:“才一年不见,原弟便成庸医了么?”  廖原笑笑:“被下针之人不专心,这背后的肺腧穴便会感觉疼痛。”说着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荣子赢疼得龇牙咧嘴,狠狠朝身后翻了个白眼,开始聚精会神的打坐。  这冰火两重天的绝世针灸是医谷绝学,只传品德学艺皆无双的弟子传之。就连娉婷那个便宜爹都未得真传。  待十二根大小不一的针各就各位后,廖原的额头聚集了细密的汗珠。他站起来,眼巴巴的看着娉婷。娉婷这才意识到这会儿自己还是贴身书童呢,赶忙拿了毛巾递过去。那脸上还是没有一点表情,眼神涣散,毫无聚焦。然后就低头站在那里。  廖原心中焦急,但却毫无他法。这会儿还要察看病人的脸色和脉搏来确定拔针的顺序。稍有错乱,前功尽弃不说,这筋脉尽断都是有可能的。  想起当初荣子赢到医谷求医时由于走火入魔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廖原心中甚是解气。今天要不是因为这个妖孽,他也断然不会那样冲动,不小心伤了娉婷。  一年时间,这个妖孽花了多少上好千年人参吊着一条命,廖原都可以想见他肉疼的样子。要是荣子赢知道其实最普通的十年人参也是一样的效果,还不知道脸上是怎样的精彩。其实不过要他将身体气息调养平衡才能受住这冰火两重天的针扎而已。不过此时廖原不敢气他。这治疗的第一步若是毁了,任凭华佗在世,后面也是药石无医了。  娉婷觉得无趣,而且卧室内有些憋闷,便跟景儿说出去走走。景儿的视线一刻都不曾离开他的主子,只是说声请便。  娉婷出来,一路出了内堂往前走,很快便看见不远处的亭子。亭子很是奇怪,跟那船一样在四个檐角挂上了风铃。亭子的木质很是奇怪,看上去很是粗糙,摸上去却十分光滑。里面的石桌也不是惯用的圆形或方形,完全没有规则,石凳也是毫无规矩的摆着。那风铃的声音居然也不一样,四个都不一样,至少清脆程度是不同的,不仔细听还无法感知。亭子周围有几块假山石,娉婷总觉得那山石的位置一直在变动,看得她一阵害怕。  不正常的人住的地方都不正常,娉婷这样想着,赶紧从亭子里退出来。明明是从进来的方向出来,看到的却不是荣子赢的小楼,而是一座佛堂。门紧紧关闭,上书三个鎏金大字:老佛堂。娉婷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只听得景儿一声厉喝:“这里除了大少爷,擅闯者死!”  娉婷吓了一跳,转过身讪讪一笑:“我迷路了。烦景儿兄弟带我回去。”  景儿一脸严肃的道:“跟我来。”  娉婷赶紧跟上。她才不愿意一个人呆在这么诡异的地方。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紧闭的佛堂大门居然开了一条缝。她吓得赶紧缩小了跟景儿的距离。这荣子赢胆子可真大,一个人住在这么可怕的岛上,果然不是正常人啊。 第十九章 娉婷的怒火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景儿带着她又回到那亭子,调换了其中两个凳子的位置又从进来的地方出去了。好神奇啊,这回总算见到了那幢小楼。娉婷忽然心生庆幸,抢在景儿前面跳着跑了进去。这小岛风景再好都不能呆,她要赶紧离开。  娉婷进得卧室,看到廖原正在收最后一根针,拍拍胸口舒了口气。  荣子赢睁开眼睛,景儿马上到他耳边开始嘀咕,还不时看向娉婷。娉婷只当没看见。  荣子赢又穿上那紫红色的袍子,却迟迟不扎腰带。他一脸笑意的走到娉婷身边道:“远儿,我这无心岛可好玩?”  娉婷赶紧后退一步,转开眼神道:“荣大少爷您的地方自然不是远儿这小小奴才能够理解的。大约您有什么特别的嗜好吧。远儿下次还是不要贸然出现的好,少爷他还有一个小厮,下回远儿就不来叨扰了。  荣子赢哈哈大笑,一脸**的冲着廖原道:“瞧瞧瞧瞧,这伶牙俐齿的,本少爷都舍不得放他走了。原弟下次还带他哦,否则若是我不配合治疗,这彼岸花嘛……”  廖原收拾好针具交给娉婷,头也不回道:“两千两黄金备好,回头我会让人告诉你住处。”  “既无住处,我这府中倒是有不少好地方。若是远儿,要住我这小楼都是可以的。”  娉婷很是受不了他的眼神,心中不断腹诽,这家伙该不会真是好男风吧。唉,恶心。再待一刻都恶心,要是住这儿还能吃下饭么?  廖原边往外走边笑道:“荣府闲杂人等太多,不利于静心冥想,你若不怕我那药单子吃死人,我和远儿留下也未尝不可。”  娉婷一阵好笑,这廖原也够毒的。  也不管身后荣子赢的反应,二人便坐上了来接人的船。  这回是荣二管家。后面家丁撑着船,荣勤站在船头保持着他惯有的微笑,招呼他们上船。回到那伶人居,有人抬着一顶小轿在那儿候着。微微作为书童,自然是跟着步行。廖原看了她一眼,还是上了轿。出得荣府大门,已近酉时。  “走吧,去恭俭楼。”廖原一边说着,一边等娉婷反应。娉婷仍然低着头,直愣愣的往前走。  真是个记仇的丫头。廖原想着便拉住她。娉婷甩开他的手,很是戒备的后退两步。廖原叹了口气道:“方向错了,往这边。”  廖原不再看她,往反方向走去。娉婷只得跟着。  “丫头,我不是有意的。”一阵沉默过后,廖原放慢脚步道。  娉婷鼻子有些酸,却还是倔强的不开口。  “丫头,原谅我可好?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关键时刻,总是卡壳。廖原的语气有些焦急,脚步也停了下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娉婷冷冰冰的答了一句:“过了约定的时辰,表哥可要担心了。”  廖原失望加失落,却只能继续前行。不一会儿便看到那兴奋挥手的远儿。  远儿正要汇报成果,莫少凌一把拉住他道:“这里人多,上去再说。”  酉时的恭俭楼映在夕阳的余晖中,青色的屋檐似是被裹了一层淡金色和淡红色,煞是好看。四合院的造型,中央是一片竹林,掩映着一片小桥流水,甚是雅致。一楼大堂,二楼包间,三楼专供王公贵族享用。  名为恭俭楼,那菜品却是贵得咂舌,比莫玉的念云楼有过之而无不及。一道翡翠白玉,一道红山雪顶,其实就是那小葱豆腐,糖拌番茄,居然都要二两银子一份,还不如去抢!微微更恨点菜的莫少凌,看着菜名问也不问便要了。在娉婷的眼神威逼下,廖原和远儿都不吃那两样,只是看着莫少凌动筷子。  为了转移娉婷的怒火,莫少凌嬉皮笑脸的讨好道:“表妹,今日我和远儿可是立了大功。”  娉婷一听火气就上来了,一脸讽刺道:“立了什么大功要花四两银子吃豆腐和番茄呢?四两银子可够表哥你吃一年的豆腐番茄了!”  莫少凌只好委屈的嘟哝道:“又不花你的钱。。。”  娉婷气呼呼的坐在那里,停了筷子,只是灌茶水。  远儿很是不忍的说一句:“姐姐慢点。这里续茶水可是要花银子的。”  娉婷果然是倒霉到了极点,喝个茶都能噎住。远儿赶紧给她拍背顺气。  等到娉婷气顺了,廖原这才悠悠的说道:“少凌兄与远儿可是找到了合适的住处?”  莫少凌心想,刚刚不抢在表妹发难之前说话,这会儿倒是做起好人来了。远儿看出莫少凌的气闷,赶紧接道:“是啊少爷。莫少爷找到一个牙婆,按牙婆也做租赁生意,这个院子位置好,东西齐活,可是比较小,价又贵一直无人问津。今日我们租下时,莫少爷愣是还掉了一两银子的价!”  哪壶不开提哪壶。娉婷笑道:“可是他一吃便吃掉了四两!” 第二十章 尚家兄妹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正要继续训斥,他们的包间外传来一声厉喝:“我闺女真的在里面!我看着她进去的!”  “客官莫要为难小的,小的们若是让您入了这水云阁,今年可要白干了。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担待不起啊!”  娉婷一听,不是那燕蓝海是谁?赶紧打开门,跟小二说了抱歉,迎了那燕蓝海进来。她张张口还是叫不出一声爹来。倒是廖原道:“师兄果然神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身体如何?”  燕蓝海也不客气,拉张凳子坐下,马上有小二过来添了碗筷。燕蓝海的眼里有些血丝,一看便知是连夜赶路所致,但仍十分有神采,大约是与父亲的和解以及见到娉婷才有的吧。燕蓝海一直傻呵呵的看着娉婷,还不时给她夹菜。看娉婷有些尴尬便大手一挥道:“今日随便吃,我请客!小二,这里加菜!”  小二笑得眯了眼睛,赶紧进来递上了菜单。莫少凌顺手接了过来,却被娉婷一把抢去,还狠狠瞪了他两眼。娉婷要了一个梅香排骨和豆角笋干。莫少凌一听,故作委屈道:“表妹也不该如此罚我。这两道都是原弟最爱,表妹怎么也该点个葱爆腰花补偿补偿我吧。”  娉婷这才懊恼起来,点什么不好点了这个!但也不能让表哥得逞了。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道:“少爷今日赚了两千两黄金,你赚了一两却败了四两。等还上那三两银子下回咱再点那葱爆腰花。表哥你可满意?”  莫少凌撇撇嘴不说话。燕蓝海看出了端倪,便安慰莫少凌道:“贤侄莫跟娉婷一般见识。小二,再加份葱爆腰花。”  小二匆忙应是去了。不一会儿菜都上来了。众人还未下筷,便听得外头有人相求,听来是位谦谦公子。“打扰各位雅兴,在下十分抱歉。只是今日这腰花是恭俭楼最后一份,又因家父钟爱之,还望各位割爱。在下与令妹感激不尽。为表歉意,各位今日尽管点,账单都记在尚记米铺名下。”  莫少凌哪里愿意,刚要开口,娉婷一个刀眼示意他安静。廖原微微一笑,便道:“尚公子与小姐莫要在门外站着,显得在下不知礼数了。快快请进。”  包间门打开,进来一位身形颀长的公子。皮肤有些古铜色,却不影响他温润的气质。一身银灰色束腰窄袖袍,青色腰带左侧一只番猫玉佩,墨色浓郁,但又通透灵巧。浓眉大眼在他脸上显得格外温和,嘴角上翘,殷殷作揖,好一位翩翩佳公子。再看后面那女子,与她兄长颇为相似,眼睛、眉毛、嘴巴甚至皮肤都如出一辙,一身银白束腰长裙,外罩窄袖红色纱衣,一块与哥哥相同的玉佩,虽不够女子之妩媚,却凭添了几分英气,甚是顺眼。  这尚小姐面上豪爽,性格果然也是个利落的。进得门来开口便道:“公子一句话,让是不让?”那尚公子赶忙阻止道:“玉诗不可无礼!”  廖原站起身作了个揖,浅浅一笑,看得那尚玉诗小脸一红,很是后悔自己的举动。  “既是尚老爷所爱,我等不便夺人所爱。少凌兄,你说是不是?”  莫少凌底气不足的道:“随你便是。”  那尚公子笑道:“玉茗多谢各位相让。今天这顿当做我答谢各位。不知各位可否留下高姓大名?以便玉茗日后报答。”  廖原心想结识尚家未尝不可。一来与辜家秘密毫无关联,二来尚家掌握了槿国三成左右的米粮,是仅次于荣家的存在,若是需要人脉和消息的时候少不了依靠他们。  廖原道:“报答就不必了,一道菜而已。在下廖原,这三位都是随我前来的好友,共同游历一番。”廖原此时放了机灵,再不敢提书童和丫鬟之说。  尚玉诗来了兴趣:“听闻玉朝女子多有规矩,甚少出门,这位姑娘居然能够出此远门,果然女中豪杰!若不然可愿与玉诗为友?”  娉婷施施然一福道:“能与小姐为友乃娉婷几世修来的福气,只怕是高攀小姐了。”  尚玉诗看了一眼廖原,原本打算豪言壮语一番,这会儿又变成了小家碧玉。“娉婷何必谦虚?你与廖公子是好友,便是玉诗的朋友,除非你看不上我。”说着尚玉诗已经过去挽起了娉婷的胳膊,“娉婷如今几何?”  “娉婷一十四了。”  “还小我一岁,以后我便称呼你娉婷妹妹了。你若不嫌弃,叫我姐姐便是。”  娉婷从善如流道:“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姐姐。”  尚玉诗很是高兴,还羞涩的看了廖原一眼。  尚玉茗心中有数,一边招呼玉诗离开,一边道:“今日玉诗寻得好友,在下还要多谢廖兄。如若有事,可到米铺或尚府找在下。各位,多有打扰,在下便与舍妹告辞了。” 第二十一章 廖原的病 - 丫头的秘密 - 杨之之   二人离开后不久,几人便吃完准备离开,毕竟那租赁的地方还须收拾一番。结账时果然被告知尚家已经结过了。  廖原看娉婷为难的样子便道:“一顿饭对尚家不算什么。那位尚家家主才是重中之重。”  原来这尚家家主只娶一妻,只得一儿一女,便是那尚玉茗与尚玉诗。如今尚家家主由于十年前争权时他受亲弟一刀并未得到及时处理和彻底治疗,如今加上旁的刺激已是危在旦夕,就连医谷的人来诊断过,也摇摇头表示束手无策。十年前那家主便已筋脉受损,错过最佳治疗时机。最近又被那尚家旁支一个强抢民女无恶不作的败家子气得急火攻心引发头部淤血,人已是难以动弹。你说那葱爆腰花,怕也只是给老爷子闻闻味道罢了。  家主的亲弟虽已伏法,妾侍也自杀,但那妻子却是与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妾侍所生之女消失无踪。一直寻而不得。难保这节骨眼上会回来报复。另外,那些个旁支也是虎视眈眈,甚至仗着尚家名义作恶,那两兄妹也很是艰难。  但那尚玉茗七岁便跟随爷爷身边走南闯北,十岁便帮助家主父亲掌管京城米铺,可以说是独当一面,很是有些手段,故而目前都未闹出大事来,下一届家主的位子还算稳当。  能做成这样大业的人应当气度不小吧,娉婷心想。付钱就付了吧。  几人一边听着尚家的故事一边往南走,终于赶在太阳下山前到了租赁的地方。怪不得租不出去呢,明明两进的院子,那外院有一面墙有些坍塌也没个人修整。那屋子也都成了杂物房没法收拾。看来外院没法儿住人。多亏内院够大,中间一片梅林和水榭将内院分成两个小院子,各成一景。东边的谈香院就住燕蓝海、莫少凌和廖原。刚好一人一个屋子。西边云海阁就住娉婷和远儿,空余的便可以摆放药草之类。  娉婷去查看了马厩和厨房,不错,果真一应俱全,东西也很干净,稍微洗刷便可用了。莫少凌被分去打扫马厩,很是不满娉婷以权谋私的行径。只有燕蓝海屁颠屁颠的跟着远儿打扫屋子,很是乐呵。廖原去整理他的药草。娉婷则在厨房忙活,至少保证明天的早饭有着落吧。幸亏远儿机灵,房子的事情打点好了便去置了些米面和蔬菜肉类。若是那莫少凌自个儿办事儿,怕是明天还得出门去找早点摊子。  从厨房回来,娉婷恨不得都趴下了。看着没啥活儿,干起来才知道光刷锅都能累死人,那锅也忒大了吧。看着卧室里已经铺好的被子,娉婷脱了鞋和外套就钻了进去。洗漱都省了。正迷迷糊糊呢,远儿在门口大喊:“姐姐快些出来,少爷他出事了!”  娉婷一个机灵坐了起来。不对啊,他自己便是医者,能出什么事?娉婷又准备置之不理。  远儿的声音更加焦急:“少爷晕过去了!姐姐你快些!你爹给他医治,但他叫你名字呢!”  娉婷赶忙下了床,一边跑一边胡乱套着外套。到了廖原房间,娉婷不管不顾的冲过去。只见那廖原平躺在床上,头上和鼻尖全是汗珠,似是奋力抗拒着什么。嘴唇发青,眉头锁紧,除了偶尔叫一声娉婷再无其他。  燕蓝海很是心疼的看看廖原,对娉婷道:“他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当年送到医谷来都说救不活。是你娘救了他。”娉婷心里震惊,还有这样一段纠结的缘分。娘亲会一点医术,但没想到如此高超。难道辜家也是行医世家?又如何只剩下母亲和姨母?  燕蓝海继续道:“但那只能暂时封住他体内的寒气,治标不治本。若要根治,须那彼岸花瓣熬药吃上七七四十九天方可。只是那彼岸花……”  娉婷终于明白廖原想要那彼岸花的用意。看他挣扎的样子,娉婷于心不忍,便用手轻轻的抚平他的眉头,在他耳边低低的说着话。莫少凌摸摸鼻子便出去了。远儿也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去熬药。燕蓝海却必须在旁边守着以防万一。  药来了,可喂进去多少便吐出来多少。远儿急得用勺子敲自己的头。娉婷横起一条心,喝了一大口,鼓足勇气对上廖原的嘴唇,就那样喂了进去。燕蓝海和远儿都大惊失色,却无力阻止。廖原似乎感受到了娉婷唇间的温暖,药一滴没洒。剩下的药也用同样的方式喂了进去。不多会儿,廖原嘴唇的青色褪去,慢慢的有了血色。  燕蓝海很是气愤的道:“丫头,你可知你今日清白已毁?他日倘若这小子负心薄幸,你可怎么活?”  娉婷擦拭了一下嘴唇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不需要他负责。倒是你,为了娘,你也不会不管我的,哦?”  燕蓝海的心马上软了下来,很是无奈的道:“你这丫头,倒是打算在爹爹身边孤独终老了?爹爹可不会让你得逞。等事情办完,爹爹就请爷爷为你们主持婚礼。”  饶是娉婷也红了脸,嘱咐远儿好好照顾便回房休息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