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九品小官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宋,治平四年,也既是1067年。 夏税时节的江宁城,秦淮河上传来的琵琶声混着新酿的酒香吹过檐角的风铎,闽地来的布贩,两淮来的盐贩,两浙来的茶商络绎不绝, 忽听得税吏敲响铜锣:“酉时三刻,封市纳捐~” 满街金玉锦绣忽地一滞,一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少年郎君,身穿九品的深绿色圆领襕衫官服,扣子却只是吊儿郎当地错系着,迈着四方步身后跟着一大票的税吏衙役走来,方青铜官印往税案上一磕,二郎腿翘起便在黄木的椅子上坐下。 “落伞~验秤~” 哗~,一顶青布伞盖在少年的头顶撑开,身后老税吏扛着铁权上前,一旁的青年税吏则是一脸谄媚笑意的给这少年倒水。 那少年清了清嗓子,喝了口水,开口说道:“各位江宁的父老乡亲,本官王小仙,乃是这江宁县,新上任的九品主簿,专门收的就是这布帛之税。” “这个……俗话说得好啊,咳咳。” 却见这王小仙突然从身后税吏手中接过了两个快板,这些宋朝人也没见过这东西,好奇地看着他,噼里啪啦的就打了起来。 “朱雀桥头算盘响,夏税秋粮分两桩。官家修堤你乘凉,缴了绢布好娶娘。一文税,一寸砖,铺得汴河通天船。三斗粮,三支箭,射得西夏哭狼烟。你纳绢布来我纳命,共筑大宋好河山。” 一段快板打完,给众人弄得一愣一愣的。 没见过这样的艺术形式啊。 一时间众人也是不明所以,只觉得这个新上任的主簿,当真是好生古怪。 不过这等打油之词,听上去却是朗朗上口,而且意思也算是简单明了,他们这些贩夫走卒倒是也都能听得懂。 “税乃国之根基,诸位,验税吧。”说着,王小仙翻开了鱼鳞册,查验起来。 这王小仙记录算账的速度极快,效率也高,那鱼鳞册是早在昨天就已经提前整理过并加了目录,不过半个时辰,居然就已经收了六十多户。 “官人!官人咱们家应该是四等户才对啊!” 突兀的,一名身穿蓝色布袍,脸上还满是褶皱的老者大声道: “官人,小老儿家中织机只有两台,存绢不过十数匹,如何,如何,给我们定成了一等户呢?小老儿何德何能,做得了这一等户?求官人您明察,开恩啊!” 说罢,这老汉叩拜在地上,疯狂的磕起头来。 其余来缴税的一时都忍不住议论纷纷。 四等户的缴税是两匹麻布,一等户的缴税是20匹杭绸,且要求纹样清晰无暇。 看这老汉手脚粗糙,身上蓝色的粗布上还挂着补丁,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拿得出20匹杭绸的人啊,把四等户登记成一等户,这是存心往逼死人的方向去啊。 “你说你是四等户?不对吧,城南郭敏,是你吧?”王小仙翻开了鱼鳞册道:“你名下共有水田一百亩,桑田二百亩,麻田二百五十亩,还都是上等的良田,织机更是足有十台,还都是铁制的织机,你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还装穷啊。” “官人您明察啊!小人哪来的百亩良田,十台铁机?小人家就住在南城,屋不过八尺,棚高难以站身,只有一妻,一女三口之家,您可差人随时去小人的家中查看,何来的十台铁机啊!求官人您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小官人,您是不是搞错了,这是南城的老郭他在咱们江宁城生活四十多年了,许多人都认识,哪来的百亩良田啊。” “就是啊小官人,那鱼鳞册上肯定是错了,您让他拿出二十匹杭绸来缴税,这是要逼死人的啊。” 一同缴税的其他郭户也纷纷为他开口发声,纷纷证明这老汉不是什么一等户,就是城南一户普普通通,靠着织布过日子的一个普通裁缝人家。 王小仙见状:“是么?来来来,老头你先起来,我是新官上任,不清楚具体情况,可是你看这鱼鳞册上……你这一等户的身份,可是清清楚楚啊。” “诶~,眼下税收在即,再想给你改正,那也难了呀,我给你改了,这缺,可怎么出啊,要不这样吧,今年,你就委屈委屈,把这二十匹杭绸给交了,明年,明年我一定给你改正回来,你看如何?” “我,我,我上哪弄这二十匹杭绸去啊!官人,您就是把我全家卖了,也不值这二十匹杭绸啊!!” 这老头无缘无故地摊上了这样的事儿,已然是彻底慌了神,额头上青筋的鼓出来了,急得在地上直跺脚。 王小仙微微一笑:“呵呵,用不着卖全家,你不是有个女儿么,是叫喜儿吧,你要是没有钱,就把喜儿卖了,一个喜儿,就足以抵账了。” “你……你……你是……” 直到此时,众人才知道这王小官人居然是有意为之。 若是他当真不认识这老汉,如何知道他有个女儿叫喜儿了?若是知道这老汉的女儿叫喜儿,又怎么会不知道这老汉是个清苦人家呢? 这是有人看上这老汉的闺女了啊! “你,你,你这狗官,我跟你拼了!” 那老汉冲上来就要和王小仙拼命,却马上被两名手持铁尺的衙役给摁下了。 “怎么,你要抗税?还要袭击我这个朝廷命官么?” 一旁,有那认识老汉的已经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老郭啊,人老实了一辈子,偏偏生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儿,这是被人给盯上了啊。” “狗官!” 也不知是谁的一声大喊,整条街立刻就乱了起来,几个看不过去的人就要闹事儿。 王小仙不慌不忙,依然慢吞吞地喝着碗里的水,丝毫没将这些百姓放在眼里。 突兀的,一名铁塔一样高的壮汉,扒开人群,大喝一声:“王官人秉公执法,我看看是哪个刁民敢在老子的江宁府闹事?” 却见此人,一手里拿着一条马鞭,另一只手把玩着两个玉球,在手上哗啦哗啦做响,身后跟着的一众狗腿子堂而皇之的拿着棍子,刀剑,甚至盾牌。 推开人群之后,笑呵呵地冲着王小仙:“好,好,好,王官人,本少爷果然是没有看错人,咱们江宁城,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的秉公执法,何愁国事不兴?你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王小仙笑着点头。 人群中有人小声道:“这谁啊,这么嚣张。” “你连他都不认识?这是潘家的潘云蛟,江宁成的一霸啊。” “潘家?哪个潘家?” “潘美的潘家啊,人家是皇亲国戚啊。” 潘美的孙子潘夙曾在江宁做转运使,也因此在此留下了一支支脉,就是此人了。 虽说是支脉,那也毕竟是潘家,也算是皇亲国戚,至少在这些普通的老百姓眼里,已经是绝对惹不起的大人物了。 那潘云蛟和王小仙客气了一下,而后蹲在地上道:“诶呦,这不是我的岳丈大人么,您怎么让人给摁地上了?” “我早就说么,你早点把喜儿直接嫁给我多好,我还能给你下点聘礼,这钱啊,给谁不是给了?” 说着,这大汉从身后狗腿子的手里拿过了一个大银锭,放在了税桌上道:“王官人,这一块银子,买他的女儿,你看,可够折二十匹杭绸啊?” 早在仁宗年间,白银在北宋就已经是市场上可以流通的货币了,王小仙将大银块掂了一下,笑呵呵地扔在桌上,道:“记录,潘家折上好丝绸二十匹,完税。” “诶?” “诶?” “诶?” 一时间税吏们愣了,围观群众愣了,潘云蛟也愣住了:“诶?不对,错了,错了,这不是我的税,是我这丈人的税,他用卖女儿的钱缴的税。” 王小仙却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们潘家好歹也是咱们大宋将门,稍微要点脸成么,几千亩的良田全都挂在人家穷苦百姓的头上,到最后给自己落一三等户?把自家田产挂人家百姓的鱼鳞册上还惦记人家姑娘,缺德不缺德呀,就这么一块银子,已经够便宜你了。” 说着,王小仙直接拿起鱼鳞册勾画了起来,又冲那老者道:“呐,给你从一等户里涂掉了,今天的事儿是利用了你,不过你也算是因祸得福, 你们家现在在鱼鳞册上没了,这两匹麻布你带回去吧,就当是我给你赔罪的一点心意了,不过明年还是得正常缴啊,回头我就把你们家信息写四等户上去。”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闹了半天,居然是个好官? 何着是拿这老汉和他女儿当鱼饵钓鱼呢? 潘云蛟见状勃然大怒,一把拎起王小仙的衣领:“你,你是在耍我?” “对啊,我是在耍你啊,不使这样的手段,如何让你拿银子出来缴税啊?我可提醒你啊,这银子在你兜里你不拿出来,这顶多就叫偷税。我拿你也没有办法,谁让你是皇亲国戚呢。 但是现在你既然已经拿了出来,放在了官府的桌上,入了账,你要是敢把它拿走,这就叫打劫府库,形同谋逆,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开封潘家还认不认你这个亲戚。” “小子你找死么!像你这种明经出身的小官,老子弄死你,就宛如弄死一只蚂蚁!” “呀?你要弄死我?来来来,别犹豫,快,快弄,来来来,刀给你,来,冲我脖子这砍来,来啊!今天你要是不敢砍死我,你就是我亲儿子。” “你……” “来啊!” “你以为我不敢么?你不过是个明经出身的小官!” “那你倒是来啊!!直娘贼,软怂蛋,手里拿着刀子都不敢杀我一个书生?就你这乌龟王八蛋一样的怂样子,也好意思说什么将门之后?你真是潘美的后人么?我呸啊,潘家怎么会有你这么怂货的家伙啊。” “啊~!!我弄死你!”潘云蛟受了刺激抬手就砍。 王小仙却是不闪不避,反而特意将脖子伸得长了一点,生怕他砍不到一样。 【这么死,算是为国而死了吧?终于,老子可以得道成仙了】 “住手!!” 突兀的,一声大喝打断了潘云蛟的动作。 【谁啊?我这好不容易要为国而死了,谁来捣乱?】 “潘云蛟,你敢当街杀害朝廷命官?” 缓缓的,一身粗白布的中年人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却见这中年人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有些憔悴,头发和胡子都很凌乱,身穿一整套的白色粗布衣裳,却是不怒自威,自带一股浩然正气。 【这老帅哥谁啊】 “您是……临川公?”潘云蛟居然认得。 “认得我,还不给我滚?” “啊是,是,是,我这就滚,我这就滚。” 说完,这位平日里在江宁城号称一霸的将门之后,居然真的就这么灰溜溜,无比狼狈的跑了。 【临川公?谁啊?】 却见那中年男人用很欣赏地上下打量了王小仙一番,突然抱拳拱手,道:“老夫眼拙,差一点就错看了好人啊,小兄弟,老夫王安石,方便的话,一会儿你收完了税,来我府上喝一杯茶水可好啊?” 第2章 王小仙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男人名叫王小仙,表字介白,是个穿越者。 上辈子的时候,他本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相声演员。 早上起来上班的路上买个煎饼果子的功夫,就看到有人在吃麻婆豆腐,还敢动手打麻婆的老公。 北京的爷们能看得了这个? 于是他见义勇为,就和歹徒同归于尽了。 重生转世之前啊,嘿,您猜怎么这?巧了,阎王爷爷居然喜欢听他的相声。 于是阎王爷就偷偷地告诉他,他是个九世修行的善人,前八世,也一样都是因为做好事而死,只要能凑够第十世,就可以功德圆满,得道成仙。 不过这第十世是最关键的,若是能够死得其所,最好还能有点香火祭奠,那说不定能得个什么大神的神位。 王小仙就问,啥叫死得其所啊? 阎王爷就告诉他,中国人自古以来最高的死法,你得死于国事。 “知道屈原不,还有岳飞,关羽,诸葛亮,文天祥,杨业,于谦,张煌言,颜真卿,陆秀夫,这些人死于国事之后甚至在后世都是有香火祭祀的,就这些人,现在本阎王见了都得抱拳尊称一声尊驾。” 王小仙明白了。 本来喝了孟婆汤,说的这些都会忘记的,顶多会给他来世的性格有个模模糊糊的潜意识,比如会不自觉的认为“为国而死,才是男人最大的浪漫”这样的事情。 可是谁曾想他转世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孟婆在罢工,说什么也不肯干了,要去转世投胎去。 阎王爷同意了她的罢工请求,给她喝下了孟婆汤,于是资深员工孟婆就变成了实习生孟婆,五千年工龄一扫而空。 过程中出现了一点点小失误,忘了他没喝过孟婆汤,居然让他就这么给混过去了。 更让王小仙绷不住的是,他一投胎,居然投到了北宋年间。 【这不就是穿越了么?原来地府投胎,时间的长河真的不止一条啊】 然后,就这样了。 这一世他出身于贫苦人家,做生意是不可能的,想要去当兵吧,北宋当兵的待遇实在是太差,而且他感觉当个大头兵也不一定叫死国。 因为北宋当兵,被自己人欺负死的概率是远远大于被敌人砍死的。 而且军饷待遇太差了,宋军被叫做乞丐军不是没有道理的。 考进士又太难,于是就索性只考了一个明经。 九品小官虽然小,可再怎么小也算是官了么。 是官,那只要是为了公事而死,岂不是就符合死国的意思了么? 然后王小仙就发现,这好像也不太容易。 如果是在明朝,那他只要想个法子弄个折子什么的,去骂骂皇帝,骂骂朝廷,实在不行骂骂宰相什么的,极致的嘴臭带来极致的享受,总有能死得了的一天。 但问题这是宋朝啊。 明经的九品小官依然是文官集团的一份子。 他娘的宋朝对文官集团实在是太好了啊! 上书骂皇帝?只要你说的有道理,皇帝就只能忍着,非但不会杀你,十之八九还会升你的官,再怎么不济,也顶多不搭理你,即便是卷入最顶端的政治斗争也顶多罚你去海南岛度假。 两宋三百来年的时间里唯一的一次因言杀人只有在两宋之交的时候,是有人把赵构给骂破防了,让他杀人,赵构因为这件事被宋人讥讽得不行,在当事人眼里这事儿比杀岳飞都轻不了多少。 其余如胡铨上书请斩秦桧,邓若水大骂史弥远专权误国,宋理宗即位不正,这种纯作死的,放明朝九族都给你屠了,在两宋也至多是去海南岛度假。 想要靠骂人求死,在北宋几乎就不可能,乌台诗案之前你想靠骂人去海南岛度假都难,真能把皇帝给骂个半死,只要有道理,天下人多半还会夸你文采真好。 太平年月,还有什么事儿是死国事呢?打仗么?北宋虽然年年打仗,但毕竟现在距离国破家亡的靖康之耻还有点远,寻常文官也捞不着打仗的机会啊。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秉公执法,朝着大户收税,让大户害死他这么一种死法,是比较容易死于国事的了吧? 这古代的社会啊,没水没电没网络,煤炉生火得拜灶神,青砖路滑似抹油膏,姑娘爱美抹铅粉,脸蛋白得像鬼飘,茅房没纸急得跳,竹片刮腚似火烧。 这破日子他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就想着赶紧死,早死早成仙,什么诸葛亮啊,于谦啊,都不想了,赶紧死了比啥都强,是死国就行。 本来,他的计划是很顺利的,他知道潘云蛟素来嚣张跋扈,胆大包天,而且为人极重面子,偏偏却又极为好色,一直都想要纳农户之女喜儿为妾而不得, 这才主动找到这老潘想出这么一条计策要他把自己送走。 万万没想到,居然碰上了王安石,让他救了自己。 你说你咋这么欠呢啊! 他居然还让自己在收完了税后去他们家喝茶? 【这老登,不会是看上我了吧?不会吧不会吧,他不会是觉得我刚正不阿,想给我做靠山吧。不会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王小仙却是不禁有点慌了。 他倒是也知道王安石回江宁了,这老王的父亲老老王曾经是江宁府通判,也是难得的好官,死在任上后他母亲就留在了江宁居住,现在也死了,这个王安石是丁忧回来,给他娘守孝的。 你说你守孝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啊,管我的闲事干嘛呢? 然而现如今虽然还没有开始进行熙宁变法,王安石也还没有成为后来那位位高权重的执拗相公,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早晚的事儿。 这位大贤,虽然还不是宰相,但却早就已经名满天下了,欧阳修、文彦博、包拯、韩维、吕公著、乃至司马光,都曾向官家举荐过王安石,名望之高在中生代中无人能出其右,是天下人都已经公认的才德君子。 只等守孝期间一过,立刻就会平步青云,可以说是虽无相公之实,却已经先有了相公之名了。 区区九品小官,说白了权柄都没有许多吏大,换了别人若是能得到王安石的青睐那还不得乐死?可对于王小仙来说却是不同。 北宋的文官太难死了呀! 他现在只是明经出身的九品官,或许还能找得到敢弄死他的豪强,万一他要是和王安石有了什么交集,甚至万一传出,他是被王安石看好的人之类的。 区区一个江宁,谁还敢阴杀了他? 那不是死不成了么?! 【不是没有可能啊,王安石将来是要变法的人,一定需要很多人手,就我刚才的表现来看,他一定觉得我是一个刚正不阿,可堪一用,最关键的是我与他还是江宁同乡,对他来说这就有了成为自己人的基础,这……这以后谁还敢杀我?我要如何才能死于国事?】 【不行,得想个办法,必须得想个办法,让这王安石,看不上我才行。】 第3章 怼王安石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王府门前,王小仙同样换上了白色粗布的衣服,手里拿着一匹素绢,不住的在门外徘徊,一双手抬起又放下,踌躇不已,显是心头心绪已经纷乱至极。 【如果王安石喜欢我,我就必须得想个办法让他不喜欢我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做我的靠山,若是他考校我变法之事,嗯,我就挑他不喜欢听的说。】 【然而我们俩的身份差距太大,人家丁忧期间邀我登门,这是给了我天大的脸面,若是我表现得过于狂悖,恐怕也是不好,人家宰相之身不会对我怎么样,可谁知道下边的人会怎么想,怎么做?】 【所以我要做的,是不能让王安石欣赏自己,最好能得罪了他,把他的变法给贬低一下,但也不能显得太狂悖,太不懂事,啧,这个分寸尺度,不怎么好把握啊。】 正在纠结之时,忽的那大门竟从里面拉开,却是一名家仆为他开了门,这人王小仙白天时候见到过,就一直跟在王安石的身边,应该是他的贴身小厮。 “王官人来了,怎的不进去?我家老爷正在二楼书房,刚刚在自窗外便看见您了,特让我来邀您进去。” 倒也并没觉得王小仙的举动有什么奇怪,毕竟区区一个九品官,拜访一个准相公,紧张是很正常的事。 王小仙连忙与这小厮见礼,跟着进去,走了几步之后,那小厮笑着回头,道:“王官人就打算抱着这一匹素娟去见我家老爷么?莫不是还要亲手交给我家老爷不成?” 见王小仙微微有些迷茫,那小厮不由得呲的一笑,道:“你将这素娟放在门房吧,你送素娟是对的,但我家老爷丁忧期间,怎么能亲手收人礼物?” 心下却是忍不住微微摇头,暗想:【明经到底只是明经,对这礼数二字,也是似懂非懂。】 王小仙闻言这才恍然,闹了个脸红,连忙将素娟放在门房,那小厮对他的那几分鄙夷,却是也被他精准的捕捉到了。 【瞧不起老子的明经出身么?哼,我就算只是明经,那也是通过了科举,正儿八经的被朝廷授予的官职,换算到现代社会,差不多也相当于是县税务局局长了,你一伺候人的仆人,凭什么瞧不起我?】 这般想着,王小仙已在那小厮的带领下到了偏厅,王安石手里拿着书卷,身披白色斩麻,已经从楼上书房下来了,见到王小仙后冲他点了点头,随手一指身旁板凳:“坐。” 王小仙上前则是连忙行礼:“昊天罇极,下官闻太夫人薨,痛贯心膂。” 这是一套下属给长官吊唁的套词,而且还是司马光定下的例句,所有来家里吊唁的都是这套开场白,王安石早就听得够了,也懒得回他套词,依旧是一指身旁板凳道: “坐。” 王小仙见状小心翼翼地坐了三分之一个凳子,竭力的想表现的紧张,卑微一点,为一会儿怼他做好准备。 “你是我请来做客的,不是主动过来吊唁的,倒也用不着这许多的虚礼,王全,上茶,王郎你也不要再这般的行礼数了。” “是。”小厮应下,王小仙这才知道原来他叫王全。 谁死了娘肯定都会伤心的,不过王安石回家丁忧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娘这个岁数死,这在宋代怎么看也算是寿终正寝,伤心肯定是伤心,但伤心一个多月,怎么着也该进入平淡期了才对。 王安石不是那种一定要把孝心装满三年的伪君子,这在他看来实在是浪费时间,其实早就想做事了。 可偏偏朝廷也好,江宁府也好,也没谁会在这个时候拿公事去烦扰他,所以他今天才会突发奇想的去市集上溜达,恰好看到了百姓缴税,又恰好看见了王小仙,似乎是一个可造之材,这才会有闲心思邀人到家里来亲自考校品评。 说白了,闲的。 见王小仙一双眼睛也忍不住在客厅四处扫量,王安石笑着指着厅堂上的一副诗词笑问道:“此诗乃是老夫任于三司支判时有感而写,为警醒自己,便将这诗给带了回来,挂在了家里,王主簿以为此诗如何?” 却见那诗词:“三代子百姓,公私无异财。人主擅操柄,如天持斗魁。赋予皆自我,兼并乃奸回。法固有存者,世俗非所该。” 【这诗的意思是……心忧土地兼并愈演愈烈,老百姓不断的失去土地成为流民么?】 “好!文采斐然,王公文采,下官佩服。” “只是文采?你觉得此诗可合乎大义?” 王小仙摇头:“不合大义,王公若是以此诗夸耀自身文采,小人以为此诗实是文采斐然,但若是欲以诗为志,小人以为,王公实大谬矣。” 说着,王小仙脸上连连堆笑,依旧是一副极其谨小慎微的样子。 王安石都愣了,他本来只是想要稍微考校一下,毕竟是明经出身的小官么,打算以这首诗为突破口看看王小仙到底有多少学识。 哪成想,居然被他给顶撞了? 一个明经出身的九品官,顶撞他? “嘿嘿,嘿。”王小仙依旧讨好地看着王安石,面上极其谦恭。 这就是王小仙想来想去,打算对付王安石看重的应对之道。 那就是用最怂的语气跟他说最硬气的话。 反正不管这王安石说啥,都想方设法的怼他就是了。 凡是王安石认为有道理的,他都要找角度批评一番。 凭他现代人的见识,这倒也不算难。 这幅表情行为动作,和话语绝对反差的表现,让王安石也一时语塞,甚至还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听错了。 一旁,王全拿着两个茶杯过来,也是因为听到了王小仙这么说话,一不小心还烫了自己一下,忍不住发出了哎呀一声,甚至还有些娘炮。 因为是丁忧期间,礼仪上喝茶是不准备杯盖的,刚刚因为过于吃惊,将他两只手都给烫得粉红粉红的了,却也不关心自己的手,反而一脸惊诧的瞪着王小仙。 “小官人莫不是在故作狷狂,以在我家老爷面前邀取直名?你,你可看懂了这词中意义?” 王安石闻言也不训斥自家仆役多嘴,反而盯着王小仙笑着喝茶。 王小仙知道,要怼王安石还不能给世人留下狂悖逆上的印象,关键就在于他怼得有没有道理。 当即笑着对王全道:“正所谓诗以言志,王公此诗,写的是对于土地兼并,人心不古的忧虑,认为,我朝自开国以来,不抑土地兼并,或者至少是在抑制土地兼并的事情上力有不逮,此乃天下乱象之根源。” “王公是希望天下复行三代之法,使天下无有公私之别,说直白一些,是希望天下土地全都能够收归国有,由朝廷负责分配土地,彻底消灭土地兼并得以存在的根基。” “王公之志,令人佩服。” 王安石好奇地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说我此诗大谬呢?” 王小仙:“王公若只是在做三司通判时有感而发,这说明王公胸怀百姓,有圣人之仁,可若是王公打算将来做了宰相之后以此施政,真的打算收归土地为国有,以朝廷授田的方式交给百姓耕种,则小人以为,此乃天下百姓的大不幸,朝廷推行此策,不异于是涂毒天下。” “放肆!”王全一旁大声怒斥。 王安石面色也不太好看,看似平静地道:“王主簿,说我要涂毒天下?今日,阁下若是不能说出什么高见,老夫也无法当你没说过了。” “嘿嘿,很简单啊,因为这个想法,您过于理想了,根本做不到,既然做不到,又如何能够推行了?下官是贫户出身,做的也是升斗小吏,太大的道理是不懂的,却只知道一点,今日有幸得以见相公,希望临川公可以听小人此言。” “你说,是什么?” “凡是执行的时候做不到的政策,推了,不如不推,一条无法实现的政策在落地执行,最终落在老百姓头上的时候,不管朝中的宰相们初衷如何,都一定是一条恶政!” 第4章 可造之材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荒谬,秦汉以来,历朝历代都有限制土地兼并之国策,何来无法做到之说?小小明经,果然是通经,而不通史,可笑。” 王安石还没说什么,那王全却是忍不住突然和王小仙吵了起来。 王小仙又听他提自己是明经,言语中所藏着的那点轻视之意还挺刺人的,当即也决定不给他面子,毕竟他又不是王安石,道: “汉唐都有明确抑制土地兼并的政策,可事实上抑制住了么?任何抑制土地兼并的政策都必然要先抑制人口流通,抑制人口流通则地方豪强必然强盛,地方豪强强盛则必然会反抗朝廷,汉唐之败亡,就源于如此。” “我朝虽然在土地兼并上抑制的不如汉唐,然而我朝也从没有过像汉唐一样动辄拿得出几千武装的大豪强, 最关键的是,我朝虽土地税上多有隐税难收,可就因为不禁人口流通,工商业远比汉唐发达,朝廷可以从工商业上收取赋税。” “我朝的国帑入不敷出,从来都是因为花得太多而不是收上来的太少,若是限制人口流动,则工商业必然衰败,亦或是留下和汉唐一样都是大豪强。” “恕我直言,就以咱们大宋对内的军力,一个豪强一旦有了一千以上的私人武装,这个税,还怎么收?” “真要是去抑制土地兼并的话,恐怕土地兼并本身抑制不住,反而朝廷会因此丧失了大半的税源,我想,王公此诗,也就是有感而发,纯粹是在感怀而已,一定不会贸然行此祸乱天下之法的。” 王安石倒是也看不出生气,而是道:“老夫不是要仿效汉唐,而是意欲效法三皇。” 王小仙:“人人都说三皇好,可是谁能说得清三皇到底哪好?我朝儒生喜欢以六经注我,王公的意思是,从古人智慧中找不出成功的案例出来,就自己想一个说这是效仿三皇五帝来堵反对派的嘴,我倒是赞成这样的做法,因循古制不可取么。” “不过我还是那样的说法,这天下任何的国策都逃不开最后的执行,任何抑制土地兼并的政策,在下官看来几乎都是无法执行的,因为真正去执行国策的人不是东京城里吟风弄月的相公,甚至都不是我这样的九品官,而是里正、保长、社长、仓司、市令们。” “朝廷再怎么抑制土地兼并,至多也只能管得了这鱼鳞册上的田亩怎么登记,若是乡里大户,伙同一些税务小吏,将自家的土地寄在穷苦百姓的头上,又当如何?朝廷有什么办法能够抑制里正,保长,社长们,不和乡里大户勾结么?” 王全:“王主簿未免对史书还是不太了解,初唐之时,天下实行租庸调制,至少在四十年内,是成功抑制了土地兼并的,只是后人无能,致使礼乐崩坏。” “呵呵。”王小仙低头喝茶。 “你笑什么,你若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尽可以反驳我啊。”那王全急得跺脚。 “学史,最忌讳的其实不是真的一点不懂,而是似懂非懂,若是学史不能学全,只学了个囫囵大概,依此施政,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王小仙本来就是要怼王安石的,这货是个理想主义者,自己就尽可能的往现实主义者的方向去靠,一定能给他留一个极差的印象,让他不喜欢自己。 直接驳斥王安石的观点显得狂妄,驳斥这个王全似乎就好多了,最关键是这人一口一个区区明经,骨子里对他的轻视,让王小仙对此也很是有些不喜,怼得直接一点也不无不可。 “初唐的租庸调制能够顺利运行四十年的前提,是初唐一直在开疆扩土,一直有大量的功勋将士回乡而已,大部分的大唐将士很难凭借军功成为武将或者是多大的官,但立下军功后回乡,或是被朝廷安排去乡下做个里正,保长总是绰绰有余,正是这些里长和保长,铸造了初唐真正的强健根基。” “然而现在的里正和保长都是什么人呢?是家里读书的人,是一些老的儒生,是那些考不上进士的九经、五经、三礼、三传、三史、学究、明法、明算等,甚至我朝久考不中者,还会赐予特奏身份。” “这些人和这些人的家人,大多本来就都是乡下的小地主,小豪强,是我大宋真正的国朝根基,实行初唐的租庸调制?用那些被人看不起的兵卒丘八,代替读书人的老爷么?您这是要废除科举的意思?” 王全一愣,一时竟是被王小仙给怼得哑口无言,细细去琢磨,却是也不得不承认,王小仙说的似乎是有道理。 虽然确实是没人讲解过租庸调制和这所谓的军功小里正,小保长的关系,然而细细去想,好像又确实是这么回事,二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看向王小仙的目光,也是愈发的古怪了。 【这人……真的只是明经么?区区一个九品明经官,为何会有这么了不起的见识?还这般的年轻,倒好像……是个无双秀才一样。】 王安石依然还是沉默不语,只是若有所思地瞅着他。 王小仙:“小子无礼,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贻笑大方,还望王公勿怪。” 王安石盯着王小仙瞅了一会儿,却是突然摇头失笑,道:“你今日,倒是确实是挺……无状的,也罢,老夫丁忧期间,不便待客,今日与王主簿也算认识了,就到此为止吧。” 王小仙闻言大喜。 【好好好,下逐客令了,这说明他果然是开始讨厌我了,这样好这样好,哈哈,我果然成功了,成功的让他不喜欢我了。】 当即,王小仙也是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高高兴兴,兴高采烈的走了。 【可惜,白瞎了一匹素娟。】 而王小仙不知的是,待王小仙走了之后,王安石和王全却是看着他的背影,在议论着他,却是看上去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生气。 “娟儿,你看这小子如何?”王安石突然问道。 “这……狂妄,但好像他所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这才学,不像个明经。” “确实是很有道理,这诗词,本来也是我感怀民间疾苦所作,我又如何会不知,土地兼并之事,万难有办法解决,老实说,我所见过的青年才俊也有不少,他的这份见识,旁人未必没有。” “只是旁的青年才俊,却是万万不可能把这些话跟我以这么不客气的方式说出来的,此人,区区一个九品小官,居然能够直面刺我是非,这性子,刚直啊,我欲改革时弊,正缺一把这样的锋锐利剑。” “爹爹您莫不是要重用他?” “此人,确实是可造之材,只可惜过于务实,失了理想,抱负,嗯……查一下吧,我对他倒是挺感兴趣的。” 第5章 家人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却说那王小仙怼了王安石,被他下了逐客令撵走,自以为今天这一关他是过了,不由得也是开心得很,就连走起路来都没忍住蹦蹦跳跳地。 【那个王安石,应该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吧?我这么怼他,相当于是从根子上就否认了王安石的理想,他这种眼睛里揉不下沙子的人,又怎么可能还会喜欢我呢?】 殊不知,王小仙对王安石的了解还是太少,他将王安石当做是理想主义者,其实是错的离谱的。 他上辈子只是一个相声演员,对历史有一定的了解,也至多能称得上是个爱好者,喝点酒之后和朋友吹牛,亦或者是在网上键政偶尔用点历史资料倒是还行,真要说历史细节,那其实就差的远了。 他知道王安石变法最终是失败了,也知道后世对王安石变法的争议很大,而且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梁启超说他是“三代以下唯一完人”,辩奸论则说他是“衣臣虏之衣,食犬彘之食”。 历史上争议如此巨大的人物也不多,他一个相声演员也不知道谁说的有道理,这是多少个历史学家,宋史学家都吵不明白的事儿,他自然也不敢说自己就懂。 但大抵上却是知道,好像历朝历代那么多人黑王安石,包括现代的王安石黑,都能挑得出王安石变法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好像也都是在说政策本身不好,从没有人说过王安石的人品有什么问题的。 这么大的官连个侍妾都没有,坚持一夫一妻,光是这一点似乎就已经超过大多数的现代人了,说实在的,他要是有机会能当大官,十之八九他也会忍不住纳妾。 又不是不合法。 所以王小仙很自然的就得出一个结论:王安石变法或许在执行层面确实是出了一些问题,但王安石的出发点肯定是好的,他对变法那么坚持,那肯定是个理想主义者。 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家里,发现了一首忧心土地兼并的诗,那他直接了当的告诉他,土地兼并是不可能抑制得了的,说不定,这会儿的王安石已经破防了? 殊不知这就是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历史上王安石的青苗法是反而加剧了土地兼并的,保守派以此为理由攻击王安石时,王安石曾说:秦朝吞并六国都管不了土地兼并的事儿,咱们大宋这么弱,又怎么可能管得住呢?都是咱们大宋的子民,咱们凭什么不让富户兼并土地? 很难说王安石内心深处是否真的是这么想的,但却至少说明王安石对于土地兼并这事儿心里其实是有数的。 写一首诗词来感慨民生之艰,特意骂一骂土地兼并,并不耽误他在变法时放纵土地兼并,至少是承认,土地兼并是他实行变法时所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并且并不认为这个代价无法承受。 王小仙刚才给他讲了一大堆土地兼并无法抑制,堵不如疏,莫不如放弃抑制土地兼并转而将错就错发展商业的道理,其实非但没让王安石破防,反而是正说到他心坎上来了。 之所以下了逐客令,不是因为话不投机半句多,而是已经确定了王小仙在想法上可堪一用,已经开始调查王小仙的人品经历了。 而这些,王小仙都是不知道的,很高兴的就一路回了家。 “阿兄回来了啊,阿兄快坐下来歇息,我给你拿茶,怎的今天回来的这么晚?” 远远的,都还没到家呢,便见自家妹子王小蝶跑出了巷口迎接,一见到他回来了,立刻就眉开眼笑,又蹦又跳的跑了过来,拽着他的手就不肯撒开。 “怎的跑出这么远来迎我?”说着,他还将那被王小蝶死死抓住的手给抽了出来:“你现在也是大姑娘了,拉拉扯扯的多不好看。” 王小蝶今年虚岁也已经十六岁了,在宋代差不多也快到了要嫁人的年纪,虽谈不上什么倾国倾城之貌,但底子本身还是不差的,再加上从小到大家里宠爱,虽没过过什么富贵人家的日子,却也至少营养充足,给养得皮肤白皙,面色红润。 这其实在北宋的平民家庭里就算是不容易了,至少在城南,称得上是最好看的几个美女之一了。 “咱们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你妹子我整日里也是抛头露面,这个时候跟我自家兄长又何必讲那么多的礼数?听来喝茶的客人说,你今天可威风了,把那潘家的恶蛟都给戏弄了一番呢,这不是担心你么,所以才出来迎你。” “哦,你们已经知道了?” 说话间二人转进巷子,远远的就闻到了属于他们家的独特茶香和豆子香,一面杏黄色的招子正在迎风招展。 这位置距离秦淮河畔并不算远,用竹子搭了一个茶棚,长得几乎有七八间房那么大,杉木柜台上摆满青了瓷碗,络绎往来的客人却是几乎从不断绝,生意好得不得了的一个茶摊,便是他的家了。 暮色里父亲正用沙哑的喉咙说着关羽温酒斩华雄的评书,见王小仙回来,立时就停了下来连忙上前:“是大郎回来了?听说你今日做了好大的事?” “呀,是大郎回来了啊。” “好大郎,咱听说你今天做的事了,做的可真好啊。” 王小仙上前与这些客人们一一打了招呼,他现在是九品官身,大人物的眼里是小官,但在这些街坊邻居们的眼里,却也已经是很大的大人物了。 他们家是开茶水铺为生计的,倒也不是江宁县的本地人,是王小仙被分配到了江宁当官,一大家子才跟着王小仙来的。 好在王小仙毕竟是个穿越者,虽不懂什么理科知识,但刷短视频的时候曾见过有人讲解如何炒茶,便将这炒茶之法给带了过来,成为了他们家的独门秘法。 也不图用这手段赚什么大钱,养活了全家生活,较比寻常平民小康了一点而已。 北宋时在南方地区本来也是有泡茶的,只是这个时代炒茶还没有开始流行,泡茶普遍还是苦涩,他们家的炒茶味道甘醇,喝起来又比点茶方便,价格也还算便宜,父亲老王也能讲几段王小仙教的评书,再加上王小仙本人大小也是个官员,特意来他们家喝茶讨好的也不少。 因此这茶摊虽小,生意倒是非常不错,客人们见到王小仙也都会说上几句阿谀之词。 王小仙也不摆架子,回家后跟家人招呼了一下,便套上了套袖帮忙一同干起了活儿来。 他们家这茶摊,妹妹王小蝶负责炒茶,泡茶,制作茶点,母亲负责在前边收账,招呼客人,父亲老王负责在前边讲评书,和客人聊天,出面迎来送往。 就只有一个弟弟,名叫王小虎,很少帮家里的忙,而是整日在里屋闭门苦读,一心想要和王小仙一样考上明经。 “哥,你回来啦,听人说,你今日是被观文公所解围?” 王小仙撸胳膊挽袖子,正打算帮一帮手,弟弟王小虎便闻着音儿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本已经旧损了的诗经,神情上却满是羡慕,眼珠子都在微微发亮。 “观文公?哦,王安石,你对他很了解?” 王小仙也是后反应过来,王安石是观文殿学士,这个称呼平时很少有人用的,若不是对王安石极是熟悉,可能都不会知道,更何况这是私下兄弟俩对话,这称呼用的怪不伦不类的。 “观文公名动天下,乃是得孟子真传者,如何能够不知?辞翰林学士诏五次,古之管宁也不过如此啊。” 王小仙闻言给他翻了一个白眼,轻轻地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在家不用功温书,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倒是关心,你要考的是明经,不是进士,关注这些事情干嘛?又都是从哪听来的?” 说着,王小仙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诗经。 “还读毛诗?这东西还有什么用处?都跟你说了,现在明经都要考春秋议政了,你要是想考得上,必须得学春秋,史记,还要兼采孟子、荀子,以及汉儒注疏,唉~,你崇拜王安石?自己的屁股坐在哪都分不清了么? 若非是他,欧阳修,这些搞什么古文运动的混蛋,你又何苦都这么大了,还在家中蹉跎呢?早就该考上明经上岸了。” 第6章 非议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虽然是穿越者,但王小仙也是从婴儿开始就生活在这个家,二十几年长出来的,对家人,他也是真心的。 就算是相对来说确实是不如上一世的父母,却也是真的将自己当儿子,当兄长的。 他是长兄,也确实是急于求死,但同时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对自家父母弟妹都有些放心不下。 光靠炒茶赚钱是不稳妥的,士农工商,家里没有人当官,在这北宋做生意就是无根之木,这也是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只让家里做小生意的原因。 若是自己死了,这个家,自然就只能靠弟弟王小虎了,若是小虎能在自己死之前当个官,那他死得也能安心一些,甚至他为国而死的话,还能遗恩于他。 当然,之所以会在外边说这个话,故意让这些来喝茶的茶客都听见,自然也是为了让这话在市井之间给传出去。 他今日被王安石所救,既然连王小虎都知道了,那想来整个江宁城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这对于他想要作死是不利的,他还指望着,因为自己秉公执法而被这江宁城的富户豪强阴谋害死呢。 万一让人误以为他和王安石有关系,那他岂不是死不了了么? 他就是要用这些个埋怨之语在江宁城传开,让大家都知道他和王安石其实没关系,这话要是能传到王安石耳朵里那就刚好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么。 他还是挺害怕王安石会看重他的,只要这话能传过去,这王安石应该就肯定不会将自己当做是同路人了吧? 王小仙随口考了王小虎几句,见他诗经背得纯熟,然而春秋笔法却是不行,忍不住便斥责了几句,训过之后又道: “如今咱们家也算是有点钱了,我好歹也有了官身,明日或者后日,等我得了空,咱们买上一些礼物,看看能不能试着送你进府学,拜入郑穆教授门下。” “这位郑教授是今年新来的江宁城办学,我听说此人乃是大儒胡瑗的再传弟子,很有来头,我也不太懂,但反正就连周县令也说他有学问,你若是能拜入他的门下,只要能再努力一些,考上明经的几率想来也能大上许多。” 王小虎:“哥,我听说观文公也有意要在丁忧期间,在咱们江宁办学,既然你和观文公也是相识,你说我能不能……” 咚的一下,王小仙重重地一拳敲打在他的脑门上。 “想什么呢,你给我务实一点,莫说我和他不熟,人家不可能收你,他就算是真的肯收,我也不能让你拜他,知道么?”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是要考明经的,跟着他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他误人子弟么?赶紧给我学。” “哦~” “你这个笨蛋弟弟,抓紧时间吧,这明经越是往后,只会越是难,你说你当初要是能跟我一起考上多好?现在好了,越来越难,再考不上你以后就彻底考不上了。” 想了想,王小仙道:“明年要是还考不上,我看你莫不如以后考明法或者明算得了,说来,你哥我其实在算学上还是挺有一些心得的。” “我……我……我就不能,你就不能让我试试考进士么?” 啪! 王小仙又是一巴掌扇在王小虎的后脑上:“你考个屁,我还想造反当皇帝呢,给我老老实实的学得了,进屋学习去。” 说罢,王小仙也不再管他,而是撸胳膊挽袖子,帮王小蝶炸起了酥饼,这是他们家卖得最好的茶点了。 “大兄,我觉得二哥有志向是好事,反正现在明经已经越来越难了,咱们家有你在当官,这茶摊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好,又不是供不起二兄,他要考进士,就让他考进士呗,咱们又不是养不起他,便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养得起。” “十年二十年,考上了还好说,可万一要是考不上呢?那他岂不是成了废物了?” “废物了就废物了,实在考不上,大不了到时候跟着爹说书卖茶呗,又不会饿死。” 却见母亲也适时地过来,道:“是啊大郎,小蝶说得也有道理,咱们家现在不比你那会儿了,养一个闲人读书,也不是养不起。” 王小仙:“他现在连明经都考不上,还进士?没学会走,就要学跑么?” “那也不能让他去考什么明法,明算啊。” 王小仙想了想,没有说话,心里却是忍不住又有些烦躁了。 客观来说娘和小蝶说得都对,然而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知道他是要死的,自然就希望小虎能赶紧有个官身,一来继承他死了之后的政治遗产,二来他死了之后能够赶紧顶起来做家里的顶梁柱。 这是北宋,不是什么法治社会,他要是不在了,家里又没个官身,只靠做点小生意过日子他不太放心。 偏偏这话他也没法说,自然是只能沉默相对。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王小仙穿好了自己的绿袍官服,大早上的依然还是先帮着家里卖了一会儿早点,正要去上差。 就听得一人问道:“你们家这茶摊也是有趣,卖的这是什么呀?” “油条,客人没吃过的话要尝一……是你?” 王小仙一抬头,却发现居然是王安石的贴身小厮,王全。 “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们家开的茶摊子有趣,便特意过来瞧瞧,怎么,我照顾你的生意你还不欢迎么?” “欢迎,欢迎,坐,坐。” 王小仙招呼着就要让他进来坐下,正要让娘招呼,却听他突然道:“只是来的路上听人说,某些人大放厥词,说我们家老爷若要办学,反而是什么误人子弟,某些人对我家老爷,乃至庐陵先生(欧阳修),多有非议啊。” 说着,这王全大刺刺地在一个空桌上一坐,砰得一声,就用力地拍了摊上的矮桌一下,直震得桌案上碗筷轻轻一跳。 这一下,那王全说话的声音不小,又摆出了一副要挑事儿的架势,自是让这茶摊上其余人都吓了一跳,客人们本能地看了过来,老爹老妈,小蝶小虎则是有些不明所以,却又被这王全的气势所摄,有些被吓住了。 “大郎,这位小郎君是……你的朋友?” “是王公的家仆,不是什么朋友,倒像是恶客登门了。” 说着王小仙在王全的对面坐下,不禁眉头紧锁。 几人一听这居然是王安石的家仆,顿时便也都纷纷慌了手脚,毕竟说是仆人,可是宰相们前七品官的道理他们也都是懂得的,更何况听这话中的意思,分明是昨天自家大郎和二郎胡说八道,现在被人家给听到了,来兴师问罪来了。 却是连忙倒茶的倒茶,炸油条的炸油条,将他们这一小摊上所有有的吃食全都一样弄了一点,给摆在了桌上。 父母二人想替王小仙说些赔罪的话,却偏偏事到临头嘴笨,又不会说什么了。 而且王小仙也伸出手来阻拦他们,突然想明白了道:“你在查我啊,以王公的身份,就算我胡说八道了一些什么,跟我计较?” 昨天说的话今天就被人找上门来,要说这是传的,那未免传得也太快了。 “没错,就是查你,我家老爷见你人才难得,想要举荐你,提携你,甚至还想要亲自培养你,所以才要查你,哪成想我家老爷的一片好心却是尽都错付,你居然如此非议我家老爷,我,我,此事跟我家老爷无关,你若是不给我说出个道理来,是我这个做下人的咽不下这口气,我,我生气,哼!” 王小仙这下了然,却是忍不住以手扶额,暗暗地叹息了一声。 【我都怼他了,他怎么还是看上我了啊。】 第7章 大放厥词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想不到我都这么怼他了,那王安石居然还能看得上我,是哪里出问题了么?嗯,土地兼并之事,毕竟这个话题太大了一些,实际上也看不出什么政治倾向。】 【不行,我要再气一气他,彻底在底层价值观,在三观上和这老王分道扬镳才行。】 【这老王,私德上据说是无可挑剔,那想来他就算是真生我的气,以他的身份,应该也不可能报复我一个小小的九品明经小官才对。】 【至于这王全,仆役而已,无需理会。】 心下做了决定,王小仙自是也不妨表现得狂妄一点,当即便哈哈大笑,道:“我说王公会误人子弟何错之有,为何还要解释?我弟只需要考明经就可以了,甚至明经考不上,我还打算让他去考明算,明法。” “而王公的学术,据我所知,是带有极强的法家色彩的,而且重策论而不重经义,就我弟个人的情况而言,他又不考进士,若是拜了王公为师,怎么就不是误人子弟?” 王全皱眉,心中对于这兄弟俩只知明经,而不思进士的心态产生了深深的鄙夷。 却是也承认,如果那王小虎真的最高只以明经为目标的话,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王安石就算要办学,手底下的弟子最起码也得是进士的苗子。 “那你为何非议我……我家老爷和庐山公的古文运动,科举改制?” 王小仙冷笑一声,道:“我是嘉祐年间明经,自从治平年间庐山公主持科举改制以来,明经的录取人数减少六成以上,明明是明经,却要增加经义策论,要考上结合春秋和周礼来阐释时政,这和进士到底还有什么区别?” “学经,要兼采孟子,荀子的汉儒注疏,还要以史证经,引史记去解尚书,这还是在考明经么? 越来越像是进士了啊,我也真是幸运,若是晚上一届,也碰上他庐山公主持科举,恐怕我也无缘这一身官袍了,我弟从小和我一样是以明经为志,若非是他庐山公胡搞瞎搞,以我弟的才学,早应该和我一样,也穿上这官袍了才对。” “就差一届啊,我弟就差一届,早一届,就碰不上他欧阳修了,我说这古文运动,害我弟实匪浅,何错之有?” 那王全又是皱眉,道:“那是你们自己无能,没用,没有真才实学,如若不然又怎么会因这小小的改动,而不能中? 科举之要,本就是在为国选材,考不上,说明你们不是人才,不纳你们这些滥竽充数之辈,倒是省了朝廷禄米,庐山公此改,分明就是利国利民,你因私人怨愤而非议古文运动,此,难道不是小人行径么?” 王小仙不屑地冷笑:“我是小人?古文运动,将私利说成是一片公心,损国力以肥私,反倒是君子了?” “你,你,你说什么?你说谁是损国力以肥私?” “自然是庐山公,以及……呵呵,整个古文运动了。” “你给我说清楚,古文运动怎么损国肥私了?你若是不说个明白,我今日,必不与你干休!” 看得出,这是真生气,真的急眼了。 【一个仆人,如此维护主子么?】 王小仙也不慌,他本也不是无的放矢,道:“敢问王全兄,你认为这世道是公平更重要,还是效率更重要呢?科举,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大宋今时今日选拔人才,到底又是需要什么人才了?” 王全:“科举,当然是为了为国选材,择天下英才为国所用。” 王小仙:“错,若是为了选材,最好的方法是不进行科举,王全兄认为,我朝重科举以来,若论人才,真的比得过唐朝么? 唐朝相对完善科举者,武则天也,敢问王兄,是武周以前的唐朝强盛,还是武周以后的人才强盛呢? 房玄龄,杜如晦,乃至于贞观朝的诸位明相,哪个是科举出身?我朝相公论能力,又有几个人敢言能够比肩房、杜?” “你,你,你这,你这,你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在何处?在下所言,何错之有?我朝相公之中,最贤者当属范文正公,敢问王兄以为,范文正公的功绩,可以比肩房杜么?” “你……” 王全憋了半天,却居然愣是一时想不出反驳王小仙的话语。 “科举取仕,从来都不是为了选材,若是当真要选材的话,门阀世家,反而才更容易培养出最优秀的人才, 早在唐朝之时,此事其实便已经有了公论,科举选拔上来的人才,无论是见识,能力,乃至人品,各方各面,都远不如通过荫萌,举荐上来的人才,治国安邦,征战沙场,能够立下功劳的,大多也都是门阀弟子。” “客观来说,人家门阀世家的弟子,三四岁的时候就看着自家老爹处理政务,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四处宦游增长见识,二三十岁的时候往往就已经有了自己专属的朋友圈子,这些朋友将来和他一样也都是官场世家之人,提前建立了人脉关系。” “反观科举取仕的人才,一辈子皓首穷经,前半生只能埋头于书本,亦或者是钻研遣词造句,书写文章,论人才,怎么可能真比得上门阀世家的公子? 遣词造句,诗词歌赋,对于治国理政真的有用么?没用,科举,从来,本来,就不是为了为国取材而设的。” “科举的目的是什么?是公平,公平,还是直娘贼的公平!是为了给万千寒门学子一个机会,是给天下所有的读书人一个机会,只要读书,就有机会出人头地,就有机会光宗耀祖,就有机会出将入相, 我朝开国以来,最重科举,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给每一个读书人都铺上一条可以通天的大道,这,才是科举的意义。” “可是古文运动是什么呢?欧阳修说诗词无用,取材应重策论,这话用他来说么?唐人不知道诗词无用么?谁不知道策论才是取材之道,可策论这东西,是给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考的么?” “所谓的古文运动,不就是轻诗词经义而重策论么,也不是多新鲜的事情,科举重诗词经义,则贫家寒门子弟尚有出头之日,文章诗词,便是闭门造车,也未必不能成材,也未必就没有生而知之者,皓首穷经也罢,扣字眼扣句子也罢,有没有用?没用,但却至少是个选拔机制,而且也最起码能为朝廷选拔出最努力,能自控的人才。” “重策论可就厉害了,这天底下绝大多数的普通百姓,连自己所在的县都没出去过,从没见过任何一篇公文,不了解衙门朝廷的基本决策流程,你让他去品评时政?” “能把这策论二字学好的,说白了一定是朝中官宦子弟,世家大族子弟,最起码,就算真的是所谓的寒门子弟,也一定是想尽了一切办法,拜到了所谓朝中大儒的门下的亲传弟子,请问这和东汉时的儒林世家,区别何在啊?” “断绝天下所有普通士子的上进之路,将位置全部留给自家的子弟,这,不是损国肥私又是什么?我看你们何必这么麻烦,不如废了科举,改回两汉时的察举制,举孝廉好不好啊?到时候你们也做个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四世三公,我看也未尝不可么。” 第8章 王全?王娟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王全走了。 而且是哭着走的。 王小仙还挺莫名其妙的:【你一个大老爷们,哭什么呀,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他也没想太多,反正王安石么,也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他记得上学学语文的时候学过这个知识点,而且这里是江宁城,他们同僚之间也没少在背后议论这王安石,知道他对科举改革的态度。 他好像比欧阳修更激进。 这回,总算是戳到他肺管子了吧? 反正他就是个小人物,而王安石和欧阳修都是君子,那么大的领导干部,还能跟他一般见识? 而且客观来说他也不是在乱说话,屁股决定脑袋么,他要是官宦子弟,那他支持科举改革,重策论,那当然也没什么毛病,可谁让他是贫苦子弟,而且他弟弟王小虎确实是现在卡住怎么考都考不上明经了。 明经考策略,这本来就是有病。 当然,王小仙本人对欧阳修还是敬重的,在古代,请注意是在古代,任何政权运行的时间久了,官僚集团集体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通过各种看似有道理的改革之法,尽可能的让贪污合法化并想办法使权力进行代际传承。 人性如此,这也是大势所趋,根本就不可能阻拦得住。 北宋在这一方面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总比明朝要强得多,欧阳修等一众北宋名臣在搞这些事情的时候多少还是看重脸面的,北宋士大夫们在传承文化的时候往往会更重弟子,而不是儿子,好歹遮着一层。 不像后面明清时候的文官,脸都不要了。 就在这王小仙高高兴兴上差去的时候,却不知那王安石的家里,现在却已经炸翻了天了。 “娟儿,你怎么哭了?是谁,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你?” 王府,见那“王全”哭着回家,整个王府上上下下都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在江宁城,居然还有人敢惹咱们王家的人不成?” 王安石,其弟王安国,王安礼,其子王雱,夫人吴氏,凡是在家的家人,见这“王全”哭了,全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伤心了起来。 “还能有谁,还不是那个九品的明经小官,王小仙,爹让我去查一查他,我查,我一查,他就……然后他就……哇~~他非议爹爹,还非议庐山公,我找他理论,可是他,可是他……” “他怎么你了?” “我辩不过他~,他说得都好有道理啊~~呜呜呜,爹,你和庐山公不会真的都是坏人吧~” 王安石:“…………” 众人:“…………” 这个所谓的王全,自然便是王安石的小女儿,王娟了。 北宋时期女德之风虽不比明清,却是也已经比之唐朝以前重了许多,程颐所提出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在这个年代虽然仍然不是社会主流,但也不是完全就没有社会基础。 尤其是他们这种官宦人家,列女传,女戒,那也都是必读书目,同时代的司马光在《家范》中就要求:“女子十年不出,姆教婉娩听从”这样的规矩。 他们王家是大家族,自然也是家规森严,万没有在丁忧期间,还让女儿抛头露面的道理。 只是一来,这个小女自视甚高,总是自认为不弱于男人,二来大家对他也宠溺,以至于确实有些骄纵。 最关键的是眼下眼瞅着就到了快要嫁人的年纪,以他们老王家现在的身份地位也确实是不太有搞联姻的必要,老王也是希望她将来能够幸福,快乐。 便正好借着丁忧之机,让她在自己身边装作了一个小厮,帮忙做一些迎来送往的事。 丁忧么,来慰问,吊丧的人多,往往也都带着孩子,而且实际上也都不是啥正事儿,孩子本身跟奶奶关系也好,人走了她也想替老人做些什么,便让她乔装打扮,做了小厮。 顺便也能将家里关系好的这些人都认识一遍,大概率,她将来的夫君是会从这些来丁忧的人里出的,倒也不是说乡亲,只是希望将来嫁人,跟自家女儿商议的时候,女儿好歹知道他商议的是谁。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本来就是刚进入青春期还没有来得及发育,丁忧期间穿的又都是斩麻的白衣,所谓斩麻,基本相当于是将破布袋子直接套头上,不存在要想俏一身孝的说法的,根本看不出来身材。 又不可能化妆,还带着孝帽,不仔细瞅的话那确实也是不好分辨男女,她又伪装成了小厮,以至于王小仙也是真没发现她是个女的,还是他们老王家的掌上明珠。 待她将今日之事说的清楚了,王家上下众人,顿时便都义愤填膺的。 “岂有此理,真是反了天了,小小一个明经出身的主簿,竟欺到咱们王家的头上来了,侄女莫哭,二叔给你报仇去。”王家几兄弟之中,王安道性子最是火爆,当职横州参军,颇有些沾染了军中粗俗之气。 王安石:“人家又不知这是我的女儿,辩理议政,咱们说不过人家,难道还要以势压人么?” 王安国:“既然是辩理输了,这场子自然同样要靠辩理来找回来,侄女,我去帮你报仇。” 王雱:“二叔,您作为长辈出面,说不得会被人说是以大欺小,还是我替娟妹出这个头吧。” 王雱是嫡长孙,同样需要守孝,小辈之中也只有他回来了。 说来,这王雱乃是今年科举新考上的新科进士,尚来不及授官,就先因为丁忧而回来了,心中自然也有着几分傲气,区区一个小明经而已,认为自己出马,足够了。 众人见他这么说,倒是也觉得有道理,毕竟他们其他人都是长辈,也基本都有官身,出面对付一个九品的明经出身小官,确实是有些有失身份。 “娟妹,你将你们今日之辩,完整的跟我说一下,我看看此人深浅如何?” 当即,这王娟便将他今天和王小仙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出来,却是让王雱闻言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人的学识见识……不俗啊,当真只是个明经么?” 王安石:“确是明经不错,不过我看,也许,确有进士之才,而且为人刚正,如若不然,我也不会让娟儿查他。” 王雱:“刚正,我看未必,但至少称得上一句刚直了,他虽不知娟儿是咱妹子,却也至少知道这是咱们王家的人,依然以这般的怨直之言相对,要么,就是没脑子,要么,这人未免也真是直得过头了。” 王安石:“这小子说的话虽然气人,也误了我和欧阳公的一片苦心,但是不得不说,他的话确有几分道理,也确实是锋锐,难怪娟儿会辨不过他,你,有把握么?” 王雱:“我怎么说也是今年的新科进士,会不如他一个明经么?父亲放心,我心中已有成竹,明日,必驳斥于他,为娟妹报仇,出了这一口恶气。” 第9章 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 “两个蜜蜜圆又圆,好像出笼包子鲜~” “大腿儿冬瓜白丝丝,赛过羊毛笔一枝~” “一摸摸到了沟里边,湖水波涛连着天~” 王小仙下差的时候心情很好,一路上甚至还哼唱起了上辈子作为相声演员,有录像时不让唱的传统艺术小段。 就在刚刚,他狠狠地整治了县内大户徐氏,从他们家收到了足额的布税,将他们家寄在其他贫户头上的田亩全部查清,甚至还打了他们家老爷子一顿板子。 【听说这个徐氏很厉害,家里出过三个进士,乃是一官宦之家,与知府沈遘还有所交情,又得罪一个本地豪族,嗯,距离被这些坏蛋弄死,应该已经不太远了。】 宋代隐税,有许多都是大户从平民小户的身上找补的,王小仙让大户们完了税,却也将那鱼鳞册上,许多加在百姓头上的隐田一笔勾销,此举让那些给徐家种桑养蚕的佃户,临近被其剥削压迫的乡亲们,一个劲的夸赞王小仙是青天大老爷。 虽然客观上来说,当他们的青天大老爷并不是王小仙的主要目的,但是不得不说,被人感谢的感觉,也还是挺爽的。 “王主簿,今年咱们江宁城的税……似乎是已经差不多够了,没必要再为收税,如此得罪人了吧。” 县尉孙宁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据说已经在江宁城干了二十年了,人头极其熟络,平日里就连县丞,乃至县令,也要让他三分。 实在是看不惯王小仙为了收税不择手段,也完全不近人情的酷吏手段,刚从徐家出来,王小仙就看到了他,非得说跟他同路,便凑了过来,然后就看似无意的这么说。 “这叫什么话,咱们又没有擅自增加税赋,该着就是该收的税,够花了就不收了,让那些已经缴了税的人怎么想?” “我当然也不是说不收,而是说你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为了收这点小钱,把人都给得罪了,江宁县是大县,多少个百年以上的世家大族,你知道谁背后是通着天的? 低头不见抬头见,咱们明经的官员,没那么容易调动的,很可能你也会像我一样,一干就是几十年,你把人都得罪光了,以后这日子你还想好好过么?” 王小仙自然听出了这老孙是在敲打他,甚至已经是隐含威胁之意了,心知就这么短短几天,他在县里已经犯了众怒,却是不忧反喜,更开心了。 当即冷哼一声道:“通天?何为通天?你我身上穿的是官袍,腰间挂的是官印,官职虽小,可代表的却也是朝廷,你我算不算是通天?我又凭什么要和他们去好好相处?” “你……你……你简直是……唉~,小仙啊,哥作为过来人,得劝你一句,你还年轻,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啊,这世道的水很深,没那么简单的。” “荒谬,我王小仙行得端做得正,不怕什么水深水浅,我只相信,世间自有公理。” “王小仙!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主簿而已,九品!才九品!咱们是全大宋最小的官!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不成?我现在跟你好话说尽,你可莫要不识抬举,若是他日我这话也不跟你说了,说不定,呵呵,你身上那一身九品绿袍,未必就真能保得了你一世平安。” “未必能保得了我一世平安?我只相信人间正道是沧桑,若是当真是谁要跟我玩阴的,尽管放马过来便是,老孙,你要是想动手,也不妨放马过来。” “你……哼,我懒得跟你说。”那老孙一指前边,道:“那边的那个茶摊,就是你们家吧?” “不错,你要干嘛?” 他倒是不担心有人对他的家人不利,这儿是北宋,不是汉唐,九品文官虽小,大小也是个干部。 “哼,我跟你这嘴上没长毛的毛头说不着,我去跟你爹说去。” “呵呵。” 王小仙自是对此不当回事儿,他爹从小就听他的话。 二人便这般朝他们家的茶摊处走着,只是走到近处,两人却是齐齐的一愣。 却见那一桌上两人,身穿白色斩麻正在喝茶,其中一人王小仙还认识,正是那王安石的仆人王全。 【他怎么又来了?没完没了了?】 却不想那另一人老孙也认识,见到人后立刻就仿佛一条狗一样的凑了上去。 “王,王公子,您也喜欢喝茶啊?小人孙宁,本县县尉,也爱喝茶,这是我的名帖,我……” 这老孙,却是认得王雱。 王雱却不认识他,礼貌性地收了名帖,只是冲他笑了一下,当即起身,却是朝着王小仙抱拳一礼。 “阁下,便是王主簿,王官人吧,在下王雱,不知王官人可否赏脸同坐,共饮一杯茶水?” 这王雱,明明是来报仇的,可话说得却是极为客气有礼。 大家大户的子弟么,这礼数自然是不能差的,先礼后兵,才显风度。 至于那老孙。 区区一个九品县尉,王雱则是直接无视了。 虽然王小仙也就只是一九品主簿而已。 “王雱?王公的长子,今年科举的新科进士?” “正是在下。” “啊?” 王小仙虽然依言在他那桌上坐下,但心中却又不禁满是疑惑。 【王安石的长子,来找我干嘛?为这王全报仇?你们王家是不是有病啊,那王安石马上就是要当相公的人了,为一家仆,跟我一个九品的小人物还没完没了了?这么,不体面么?】 要说这王家是小肚鸡肠,好像也不是,毕竟以王安石的能量,别看他是丁忧在家现在无官无职,一句话,整个江宁府有的是人愿意自告奋勇的替他整死自己。 王小仙虽然一直在作死,却也知道这江宁府的其他世家大族,和王安石的王家是完全不是一回事儿的,这大神对于他这个九品明经小官来说确实是已经超模了。 既然不是要整自己,怎么还越来越没完没了了呢?莫不是……你们王家人就是喜欢辩论?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不,不是有可能,一定这就是答案啊! 【这一大家子人回乡丁忧,属实是都给闲出屁来了呀!】 一旁,孙宁见没人邀请自己,却也还是陪着笑脸,厚着脸皮,在一旁的小凳上蹭了半个屁股坐下。 他与王小仙本来就是同僚关系,跟着同僚回家,正好看到有客人,趁机凑个热闹,似乎也说得过去。 他老孙在江宁城都蹉跎二十年了,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想进步啊。 王雱有背景,还有进士出身这种前途无量的公子,说不得他这辈子也就这一次机会能接触上了,如何会不好好把握,哪怕是只有渺茫机会能记住自己,可是万一呢? 只是见这王雱对王小仙居然如此的客气,俨然是一副平等交往的姿态,这老孙心里却是不禁惊涛骇浪,甚至还不住地后怕了起来,再看向王小仙,那是连眼神都变了。 【我刚刚跟他说的那个话……也不是在威胁他,大家同僚一场,我那也是为了他好啊,是吧,嗯,就是这样。】 第10章 商君书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昨日听这下人转述,得知王主簿高论,甚觉惊奇,细细思量,也只觉收获良多,只是王主簿此言,却是总觉得有一二疏漏错误之处,终是困惑不解,故而,今日特意来请王主簿为在下解惑。” 王小仙:“…………” 【来吵架的就说来吵架么,你是真能整词儿啊。】 “王公子请讲。” “荀子曰,《书》者,政事之纪也,若是读书不为学政,而只图选拔,则读书到底又有何益?” “王公子说得对。” 王小仙压根心思也没在吵架上,却是在琢磨:【这老王一家人闲的没事儿,跟我一个九品小官还没完没了,这对我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这一家人,不可真的得罪,也不可真的表现得过于狂妄,单纯的得罪权臣而死,恐怕也不算是为国而死。】 【可若是这么一直辩论下去,旁人不知,还以为我和他们王家有交情,有关系呢,如此,岂不是影响我为国而死么?不能赢。】 【若是输呢?被他辩了个心服口服?不好不好,老王应该是看上我了,才会让家仆查我,若是我表现出心服口服的姿态出来,说不得他会觉得我孺子可教,知错能认。】 【我这品行,本来表现出来的就是刚直,若是刚直且还能够认错,那他妈我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是人才了,老王要主持变法,缺得就是这种人才,不行,认输更不行,我必须得表现出过刚易折才行。】 【不能赢,也不能输,那……有了,我得让他们赢,但却不敢用我,对,我明白了,正所谓一残顶十黑,若是我认可他们的观点,但却表现得更加激进呢?】 【比敌人更可怕的是猪队友,可是比猪队友更可怕的,是疯队友啊,他要跟我辩科举改革,重实用,你我就……给你往唯才是举上引导,我就不信你不怕。】 想到此,王小仙坐下后喝了口茶,便打算正式开始。 【刚才这王雱说的是个啥来着?】 王雱见他开了头,而王小仙却居然并不接茬,却是颇有一种一拳打在棉絮上的感觉,昨夜辗转反侧,想的好多条攻防手段,竟然全都用不上了,不由得还有点憋。 当即又继续道:“孔子曰:若但守章句,与博士家何异?君子不器,正谓通变也。家父所著《周礼义序》所言:周官所述,皆可见之行事,王主簿以为然否?” 【吊书袋么?那就先陪你吊会儿】 当即王小仙笑着道:“礼记有云:‘温柔敦厚,诗教也,辞章训练可养君子之德’,孔子还曾经曰过,州县钱谷甲兵,自有胥吏操持,君子当‘谋道不谋食’,王公子以为然否?” 王雱:“唐末进士吟风弄月,终致藩镇坐大,岂非前车之鉴?” “唐末藩镇割据,其责竟在进士?” “在于朝廷选材不当。” “王公子以为,黄巢屡试不第,是因为无才,还是无德呢?” “自是因为无德。” “那让无德之人落榜,难道不对?孟子曰其文则史,其义则丘窃取之矣。” “黄巢者,恶贼也,然若是生于盛唐太平时节,安能乱世?故而天下太平之时,自当为贤是举,然而国家纷乱之时,却是也不妨效法一下魏武帝,唯才是举。” “王公子以为眼下大宋是乱世么?” “自然不是,然而内忧外患,已尽显矣,内部我大宋有三冗之危,国帑不足用度,外又有强敌环伺,非变法不足以固国本,此事,于前朝之时,早有公论,王主簿以为如何?” “这话倒是不假,我大宋内忧外患,确实是看似繁华,实则危如累卵。” 王雱大喜,只觉得胜利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胸有成竹地下了定论道:“昨日听王主簿提到公平,与效率之说,确实是可谓真高论也,然而在下以为,若国朝盛世无忧,自当以公平为先,但若是内有其忧,外有其辱,却是自当以效率为先。” “我朝积弊实多,诚已到了不得不改,不得不变之地步,周易有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孟子曰: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眼下时局,正该是我辈改革进取之时,也正是需要有魄力,有能力的人才,锐意进取之时啊。” 王小仙闻言点头:“王公子说得是啊,圣人曾经曰过:三代不同礼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眼下这朝堂天下,是该变法才对,非得以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大气魄,才能担此重任啊。” 王雱:“哈哈哈哈,说得好啊,不过这圣人之言……我怎么没听说过?敢问,这是哪位圣人之言?” “王公子没有听过么?此乃法家大圣,商君之言也。” “商,商,商鞅?” “正是。” 一时间,却是给王雱弄得无法应对了。 要知道商君书清朝乾隆之后压根就是禁书,在宋代时虽然不是,但是批判商鞅,却也称得上是宋朝的政治正确了。 关键是他很清楚自家父亲有变法之志,不光他清楚,朝野上下都清楚,事实上熙宁变法之前,朝中大多数人其实都是支持变法的,只是大家对于怎么变,各有不同想法而已。 要知道举荐过王安石的六个重臣之中,本来就是包括司马光的,司马光是支持,甚至是参与举荐由王安石来实行变法的,只是历史上等王安石真的施行变法之后,一众的稳健保守派认为他用力太过,这才纷纷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开始反对变法。 如此敏感时节,所有人都知道他王雱代表的就是王安石,此时这王小仙直接把商君书给拿出来了,这话还让他怎么接? 【父亲丧满回京之后,大概率是要重用,甚至拜相的,也很有可能会主持变法,我也不知,父亲打算如何选贤任能,万一今日之言语,事后传出去,亦或者是这小明经自己在外边乱说,让人误会了父亲心意,岂不麻烦?】 【这经义道理,至此,与他是辩不下去了,他一个区区明经,为什么会读商君书呢?这是什么明经啊!】 王小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就知道,商君书的东西一出,王家立刻就陷入被动,人家是相公之家,根本就不敢跟自己这个九品小官瞎聊。 【这回,你们总不会再找我辩论了吧?也真是给你们闲的。】 保险起见,王小仙最后还补充道: “王公子说得真是太好了,我悟了,人才选拔,实用为先,能者上,庸者汰,无论胥吏,官宦,文臣能使民富庶者,皆应该不问出身,层层提拔,凡武人能在沙场立功者,更应该层层提拔重用,不可遗漏,我看分明只有如此,才是善政啊,正所谓‘强者必治,治者必强;富者必治,治者必富’,‘吏民相窥其情,上以一责下’。” “王公子大才,小人拜服,王公大才,小人,拜服,你们说的太有道理了啊!。” 王雱:“…………” 第11章 人杰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大兄好棒,我们赢了,您看他那副模样,分明是被大兄你驳斥的哑口无言,一看就是真心拜服了,大兄,你可真是辩才无双,太厉害了啊,我就说么,他不过区区一个明经,如何能敌得过大兄你这位新科进士?” 回府之后,王娟便忍不住开心了起来,她刚刚全程听了两个人的辩论,只觉得大兄所言甚是有道理。 王娟:“那明经才学虽然不行,见识倒是不错,至少是知错能改,被大兄这般一说,他就服了。” 王安石的家人么,都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大宋已经病入膏肓,非猛药不足以治沉珂的,当然,这其实也是他们王学,也就是未来的荆公学派在此时与其他儒林辩经,最受争议的地方。 今天这一场,倒是顺利,那区区明经小官,居然在这个问题上倒是一点疑意都没有,王娟看来这也算至少有些见识。 “他……真的,输了么?” 王雱却是没有王娟那么开心,反而只是一个劲的苦笑。 一来,王娟虽然也有一些学识,但毕竟是女儿家,学习只是兴趣,以至于她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商君书是什么,更不知道这是儒家的至邪之物。 以至于王娟甚至完全不知道王小仙说的是什么,引用的那么几句,也只是觉得乍一听还挺有道理的,压根也没往深了去想。 王雱却是不同,虽然是刚刚考上进士,也没有实际的政治经验,可王安石从小就是拿他当官来培养的,耳濡目染,对于官场之事也是有所了解,今天这事,这话,也着实是将他给噎的不轻。 恰巧王安石正在家中闲着没事看书,他本来是没将此当回事的,毕竟都是小辈,只是见他二人神色,一个兴高采烈,另一个却是好像满腹心事,不由得却是也好奇起来了。 “怎么,大郎,今日之辩,莫非是有什么意外?” 王娟:“是啊大兄,你看上去并不十分高兴,莫非这其中还有我不懂的玄机?” “这……那王主簿所言,确实……憋得我怪难受的。” 说着,那王雱便将今日之辩一五一十地又和王安石复述了一遍。 王安石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却是突然嗤笑了一下,道:“大郎,商君之道,历朝历代虽然都对此严加批判,与我儒家仁爱之道也确实是处处相对,然而治国理政,却也并非是全无可取之处,此前你要考科举,不好对这等杂学钻研太过,眼下正好丁忧期间无事,你倒是拜访也读一下。” “是,父亲,莫非他的话中,真的还有玄机,亦或者是可取之处?” 王安石笑道:“他说能者上,庸者汰,你觉得是什么意思?能者上好理解,庸者汰呢?所谓‘强者必治,治者必强;富者必治,治者必富’,是说治理天下,必须要以强硬的手腕才能使国家富强,结合这两句话,你没察觉这其中的杀意么?” “我记得秦朝法度之中,地官员的考评制度里,政绩连续居于末流的话,是要获罪,被贬为奴隶的。至于‘吏民相窥其情,上以一责下’这话的意思是说,一个官员犯错,举荐他的上司,在他手下做事的下属同罪,你觉得如此吏治,在我大宋可行否?若是当真如此行事,这天下只怕是非得要大乱不可了。” “啊这……此人心性,竟然如此凶悍偏激?” 王安石这般点明了说,就连王娟也觉得这好像确实是有问题,完全不具备可行性。 却是忍不住嘟囔道:“他这是故意在拿话噎人,还是真的这么想的?这个明经,怎么这么讨厌,明明是辩输了,却居然还这般故意恶心咱们。” 王安石却反而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反而笑得更厉害了:“至少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此人,不欲乘我的东风啊,呵,这性子,着实是少见,颇有周处君之风采,况且他区区一个明经,居然会对商君书如此熟悉,还能有这番见解,这倒是也着实古怪,不是说,此人家贫么?” 宋代书籍本不便宜,商君书更是十分冷门的书,寻常人想买都不一定能买得到,一个自幼家贫的明经,看杂书就已经不太寻常了,更何况居然还是商君书。 “他家中开了个茶摊,卖泡茶为生,不过那茶摊生意极好,什么时候去,人几乎都是满的, 他们家所卖的茶饮,茶香浓郁而醇厚,甘洌而清爽,别有一番滋味,虽是方便快捷的泡茶,然而孩儿喝着,却是极好,不逊于一般点茶了,卖的价格也不贵,贩夫走卒,都能饮用的起,就是不知他们利润几何了。” “哦?泡茶,喝出了不输点茶的滋味来了?” “确是如此,凭这一手泡茶的手艺,他们家生意很是不错,虽无富贵,却也足以保其小康,那茶……”王雱回忆了一下,然后很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我在旁处绝没有喝到过,甚是新奇,听说他父亲说,对了,这王家,父母双亲俱在,但我看得出来,那位王小官人才是主事之人,他父母对他甚是顺从,应该不只是因为他是官身的缘故。” 王安石闻言不禁愈发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既然是开茶摊,卖与贩夫走卒,那价格就不可能贵,所以所有的茶种,料来也不可能是什么稀有品种,他们家没有土地,更不可能是自己种的,那想来,是在蒸制的时候,有秘方法门了,有趣有趣,实在是有趣,他父母会听他的话,很有可能,这蒸茶之法,也是改良自他的手。” 王安石本人是喜欢饮茶的,只是他素来简谱,也并不喜欢附庸风雅,最关键是他很忙,点茶喝起来太麻烦了,因此平日里他是经常也会喝一些泡茶的。 这年头的泡茶,茶叶和茶团一样也是蒸出来的,难免会有苦味残留,芳香之气也远有不足,王安石平时不拘小节,也没有口腹之欲,稍微难喝了一点也不在乎。 可若是有办法能让泡茶变得更好喝一点,这又何乐而不为呢?光是冲着这茶,王安石便已经大感兴趣了。 而且王小仙刚刚在茶摊上因为事发突然,又着实棘手,没有将事情想过太细,其实他上辈子若是真的了解过王安石后来所创建的荆公学派的话,并不难发现,王安石的学说,本来就是大量的借鉴了法家的思想,甚至就是商君的思想的。 封建历史上,确实是一直以商君书为异端,这一点确实是不错的,换了旁人,十之八九还真会被他的激进思想给吓着。 但偏偏只有在王安石变法期间是个意外,他本人虽然没说过,但他的弟子陈亮就曾有过直言:“商君之法,使民务本为农,于今犹可用。” 他王安石,就是两千年封建大儒之中,最大的一个大奇葩! 有些变法的想法他一直藏在心里,跟谁都没有说过,因为现如今新君继位,他和新君也不熟,并不知这位新君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否真的会重用他,若是用,能支持他将法变到何种程度? 以至于有些话他确实是还没有说过,以后可能永远也不会说,就连王雱,其实也并不知道他具体的变法主张。 然而王小仙的这个话,对他来说虽然也还是稍微偏激了一点,但却是根本不可能将他吓到,反而让王安石对他更加欣赏了。 一个明经小官,懂商君书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明知道是在和他的儿子辩论,又不知他心思,居然还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而且很明显的并不准备奉承讨好他这位贵人。 “有趣,有趣,多年没回江宁,却不想江宁城内,竟出了如此人物,学识,风骨,人品,竟居然都是上上之选啊。” 说着王安石哗的一声打开了折扇,轻轻为自己扇了起来。 “父亲可是看重了此人人才,欲要收其为弟子么?” 王安石打算在丁忧期间在江宁办学,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虽然是明经,但明经又不是不能补考进士,就连王雱都看得出,那王小仙绝不止是明经之才。 “嗯……” 王安石却是又不禁微微有些犹豫了:“他性子刚直,是好事,然而刚直之人,难免孤傲,此人官声如何?” “刚上任几天而已,却是已经有了不小的名号,据说是铁面无私,甚至还有一坊百姓说他是青天呢。” 王安石:“县衙内,他的同僚,尤其是手底下的胥吏,只怕是和他关系不会太好吧。” “想来,是吧。” “且再观察一番,看他如何与同僚相处,刚直是好事,但若只是刚直,连下属胥吏都无法降服,那也只是个庸人罢了,可若是能够降服,此人,人杰矣。” 第12章 王小仙的驭下之术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翌日清晨,王小仙背着一大壶的茶水,与王小虎合力,两个人费劲巴拉地抬着一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樟木箱子,一同上了县衙点卯。 “官人,您这是抬了什么东西来了差上啊?” 几名他手下的胥吏税吏之流和他也已经混的熟了,知道王小仙这官人对自己人还算随和,好奇之下,纷纷主动地问道。 王小仙也没卖关子,直接将箱子打了开来,露出里面黄澄澄的满箱铜钱。 “昨日那徐家缴税之时迟滞阻挠,多罚了他十匹丝绸,在市集上卖了这些钱,一共是三十五贯钱,我就不拿了,给你们分了吧,晚上拿点钱,买点肉食荤腥回家,也和婆娘好好吃上一顿。” 众人见这居然是分给他们的钱,自是纷纷上前取用,欢喜不已,看王小仙的眼神也是愈发的热切了起来。 “王官人,王小官人,您二位喝茶。” 立刻,就有那殷勤懂事之人,取了早就备好的茶水给他倒上。 王小仙喝了一口之后却是微微一愣:“我们家的茶?” “小官人家的茶汤,又好喝又方便,还便于携带,咱们现在都是买了一大壶,带到衙门里来喝。” 王小仙:“这样,那是我思虑不周了,咱们衙内也有烧水,明日,我去取一些制好了散的茶叶回来,咱们就在衙内冲泡便好,自己家的东西,就不收你们钱了。” 众胥吏一听喝茶不要钱,一个个的却是愈发的高兴了起来,都忍不住咧嘴笑,几个相熟悉的还隐晦地对了一下眼神。 【这位王小官人虽然刚正清廉,但却也是很懂事的么。】 事实上王小仙正式下来为官虽然不久,但是几日的功夫,也足以让下边这些人的了解了他的秉性,知道他不畏强权,公正清廉。 老实说他们这些做胥吏的并不喜欢这样的上司,再加上他年纪又轻,这些胥吏也怕他是个什么都不懂,只有满腔热血的一个理想主义者,甚至有些胆子大,资历老,人头熟的,已经打算联手做局,给这位小官人一点教训尝尝,让他认识认识这个社会的险恶了。 不成想他居然,也还是挺懂事的么。 却见王小仙坐在椅子上,让王小虎也在一旁歇息了,笑着道:“我朝胥吏,虽然仁宗皇帝慈悲宽厚,开始给你们发放‘食钱’,但一般也就每月三五百文而已,这点钱,够干什么的呢? 据我所知,这江宁城内,酒楼里的店小二,日俸也有一百文左右呢,咱们这些为朝廷办差,辛苦做事的,一月所得银钱,不过相当于酒楼里的店小二三五天的劳作所得,若是指着这点俸禄过活,那不是老鸹窝里掏蛋,穷到底了么?”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的道理,北宋社会,甚至可以说是所有的古代封建社会,都不可能存在所谓的廉政,就大宋这些底层公务员每个月300-500文的工资,都还是宋仁宗仁厚心慈,给加上去没多久的。 同时期开封周边的樵夫,砍半天柴进城去卖,卖完再歇半天,可以得80文钱。 指望底层胥吏廉政清明,家里吃什么喝什么呢? 顺便说一句,月薪300-500文的标准,是根据兵卒的军饷定的,也就是说在大宋当兵,军饷就是300-500文,差不多相当于开封城大酒楼里店小二两到三天的日薪。 王小仙只是想表现出一副刚直的样子来作死,但是过分刚直,若是连下属都笼络不住,这些个胥吏都是在这干了多少年的了,一部分是科举不第的读书人,一部分则本来就是这江宁想的豪强大户出身,若是联合起来整他,那他还当个屁的官,又如何还能为国而死呢? 到时候挤兑得你什么事都干不成,成了个纯纯的大废物,谁还会冒着风险刺杀他这个朝廷命官呢? 要做一个刚直到求死的好官,欺上可以,却是万万不可欺下的。 “这个钱你们一会儿分了,日后再有敢抗拒税款不交的,便多收两成的罚金,这钱,就分给你们了。” “我也知道,你们的俸禄不够花。正好今日所有人都在,我把我的规矩说一说,我这人自认为官也算清正,也知你们靠俸禄都无法养家糊口,虽然我可以做主给你们分一些羡余,但我也知道你们必取偏门,然而偏门手段在我看来,亦有灰,黑之别。” “所谓黑者,篡改税籍,帮大户隐瞒田产织机,将富户之田,移花接木到贫户的身上,亦或者干脆给普通三等中户定个二等上户,将上田在鱼鳞册上登记为下田,甚至荒地。” “亦或者是私设关卡,勒索沿途过路商旅,这些黑的手段,以前有过的,你把鱼鳞册给我改回来,私设的关卡给我撤了,我既往不咎,以后如果有的被我查到,必与你不肯罢休,豁出性命不要,也定要尔等好看!” 所谓公生明,廉生威,王小仙虽只是上任不久,却是已然在下属面前有了威名,一时竟还真将这些税吏给震慑住了,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不过这所谓灰者么……我想了一下,大致有三种手段,也既是秤头火耗、包揽代纳、截留挪用,嗯,应该没有别的了吧?” “秤头火耗自不必说,夏税收不收钱都需要折色,多折出来的钱,你们自己分了就是 其次是包揽代纳,有些富户,大户,懒得来固定的地点缴税,各位辛苦一点,亲自上门收取,赚他一点‘脚夫’之财,实属应该, 就这一两日,我的意思是咱们不妨商议一个章程出来,这脚夫钱具体怎么收,咱们弄个表,明码标价的都给他们写出来。” “这两项,秋税时候是比较容易收得到钱的,夏税能收到的也不多,这夏税的大头,就是截留挪用了,也既是利用时间差,趁着这些税款尚未上缴的部分,暂时挪用,一般用来短期借贷,以获取利息。” “我说一下啊,朝廷规定,县税需要在30日内将收到的税款送到府衙,咱们江宁县本就是江宁府的府衙,县即是府,这就剩了30日的时间,从府衙运到两浙路转运使司,需要20日, 若是咱们和府衙胥吏勾连,至少可以再多出十日来,借口筹办舟车,可以再拖延十日,再加上收税本身又都会提前收一点,这笔钱在咱们手里放着,有差不多至少3-4个月的时间用来放贷生息。 若是切实需要拖延,还可以借口税船遭遇风浪,返港维修,这一招,虽不太可能常用,但一旦用了,再拖延两到三个月,问题不大。”(历史上两浙路把这个借口一连用了十七次,将上边当傻子耍) “咱们江宁县的夏税,每年差不多是一万贯左右的钱,一万四千匹左右的绢,一万两左右的丝绵,盐茶不定,也不归咱们管,全都折算成钱的话,大概有个七八万贯的样子。” “也就是说,咱们这些人每年都有大概七八万贯的钱,拥有最少三个月,最长大半年的时间,可以周转生息,这个钱,本来就是你们该拿的。” “其实我建议你们呀,没必要非得拿这个钱去借贷,不超过半年的借贷,风险太大了,什么人会借这个钱呀?遇到那走投无路,拿这钱救命的,他半年后能还上这个钱么?还不上,你不把人逼死,能行么?丧尽天良啊,更何况逼债伤人性命,一旦上边查下来,你们要如何是好?” 一年长一些的税吏问道:“那官人您……可有其他良策?” 王小仙笑着一指那桌上茶水,道:“你们觉得我家这特制的泡茶茶水如何?若是用这笔钱咱们购置茶苗,以我家中秘法炮制,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咱们加个价,翻个倍,能全部卖得出去么?” 第13章 肥吏不肥官,善下而欺上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买了茶苗制成成茶来卖,能不能卖得出去? 衙门里,所有的胥吏都是齐齐地一愣,随即很快的,便纷纷都炸起了锅来了。 “敢问主簿,您家中的制茶秘法,用的,用的就是普通茶叶,不是什么特定的品种么?” “不是,而且基本上买的都是市面上最便宜的茶种。” “制好了的茶团,并不耽误售卖么?敢问官人,这茶团可以存放多久?” “我那秘法不制茶团,但是制好的茶叶,只要存放得当,放个一年半载一定是没问题的,直接用热水冲泡便可直饮。” “这……制作起来,很繁琐吧。” 王小仙想了想,道:“比蒸制茶团,反而要更加简单许多,嗯……不过确实是需要人手来制茶,到时候咱们确实是需要建一个作坊,用绝对信得过的人手拉制茶。” “我提议,这样,咱们县衙内的胥吏大抵有两个来源,一个是出身于本地的豪族大户,一个是落地的世子,通过应聘手段来的,我的意思是,凡是跟本地豪族大户牵扯太深的,就不要牵扯进这制茶的核心机密里来了。” “凡是落地世子,在本地也已经安家的,在咱们江宁府至少干了三年以上的,可推荐自己的妻、子、女、母,一并参与制茶,一并参与分红。嗯……要不妻还是算了吧,利益太大的话,女人也不见得靠得住。” “当然,制法泄露是早晚的事,但在制法泄露以前,我们的利润总是能够更丰富一些的,越是晚的让人复刻,或是泄露出去,我们就能越是多的赚得到钱。”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都觉得王小仙的话非常的有道理。 事实上王小仙从来就没想过他能一直捂着炒茶的技术不撒手,那根本就不现实。 炒茶么,又不是要多么复杂的工艺,宋人又不傻,一旦大规模的推广,是很容易就推演出来的。 之所以他们家目前做的炒茶生意没什么人竞争模仿,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炒菜还不够普及,大铁锅还不够普及,只有一些大城市的大酒楼有,就连炒菜的方法,现在都是藏着掖着,偷着捂着,自然也就没人会想到用大铁锅去炒茶了。 王小仙也没想过要用这东西赚什么大钱,在他当上这九品官之前他甚至一直是让自家老爹有意的控制茶摊规模的,也从没想过直接推广了茶叶去卖。 现在他要推广,也是为了给这些胥吏们赚点钱,他估摸着也就赚这一波,两三年之内,这法子一定藏不住,甚至今年他们趁着这一波行市,能把这炒茶法从头藏到尾,就已经差不多了。 说话间,却是孙宁笑着从外边进来,他是县尉平时办公是在南厅的,而王小仙作为县主簿是在西厅的,只是听到这边的动静很大,便忍不住过来看一看。 昨天凑巧见识了王小仙和王雱相处,让他很是有些震惊,实是没有想到,他们这种九品的小官,居然可以和那样的公子哥……平等的交流? 他也听说了王安石曾为王小仙出头,喝退潘云蛟的事情,他是没读过商君书的,昨天王小仙和王雱的交流,他也只是听了一个似懂非懂,只是误以为他和王家的关系非比寻常。 以至于昨天晚上,这位堂堂县尉,在他们家茶摊上干了足足两个多时辰的活儿。 其实他原本都打算联合一些底下的胥吏,给王小仙一点小教训之类的了,现在自然是全打消了念头,听得王小仙他们这边声音嘈杂,还以为是王小仙这边的胥吏联合起来在闹王小仙的事。 这才连忙赶过来,是想要帮着王小仙解围的。 进来后才发现所有人都是满脸的喜色,明显是自己想错了,这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气,瞥了一眼桌子上还没来得及分完的铜钱,却是不由得又微微诧异。 当得知王小仙要带头领着大家去搞挪用截留的时候,更是大惊失色。 【我这是看错人了啊,这个王主簿哪里是什么不知深浅的愣头青,这厉害关系知道的很清楚么】 随即便是大喜,他也喜欢喝王小仙他们家的茶水,比市面上常见的其他泡茶有着天壤之别,这买卖,能赚大钱啊! “王官人,我,我,我那边的胥吏……能不能……也分上一些?” 王小仙闻言笑道:“这是自然,全县上下,所有的胥吏,衙役,皆有分润,不过既然是挪用的税款,我手下这边,尤其是税吏,自然要多分一些,还有府衙吏和三司衙门派下来的织造吏,你们有熟悉的么?这个钱他们肯定也是要分的。” 孙宁闻言连连点头:“认得认得,我们熟得很,熟悉得很呐,哈哈哈,那这个钱……咱们和上面,如何分润呢?” “上面?令君和丞君啊,不分啊,你我也不分。” “啊?” “你我都是官身,还有监当、监仓、监镇、巡检、教谕、驿丞,咱们可都是官身,这钱他们胥吏,衙役能拿,咱们这些当官的,怎么能拿呢?那岂不是成了,贪污了么?老孙,这个错误,咱们可不能犯啊,为官,当清廉。” “我……啊????” “他们这些个胥吏,就是靠着这些额外收入过活的,严格来说截留挪用,只要咱们最后能把钱还回来,那就不叫个事儿,他们用这种手段拿点钱,无可厚非啊。” “可咱们俩是九品官,每月光正俸就有八贯钱,还有二十顷的职田,几匹绢布,冬天给炭火钱,夏天给消暑钱,朝廷对咱们,可是不薄啊,咱们怎么能贪污,占朝廷的便宜呢?至于上面,知县和县丞,那就更不可能给他们了,你不但受贿,莫非还想要行贿?” 这个钱王小仙自己肯定不能要,一来就像他说的,他不缺钱,起码够生活,他收这个严格来说的话虽然应该也不算是贪污,但肯定是有点毛病的。 他比谁都知道自己有多招人恨,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整他,直到整死他,他立身得正啊,得一点毛病都让人挑不出来呀,否则万一没有为国而死,反而被御史弹劾丢官弃职,那不就搞笑了么? 孙宁:“我……你的意思是你自己拿出你们家的制茶秘法,挪用全县税款,赚来的钱,全都给下边的衙役和胥吏分了,你自己一分不拿,也不给同僚分润半点?” “是啊。” “你可知,挪用税款,真出点什么事,这钱回不来,差的,罪责是在你,与他们无关。” “这是自然,我是官,他们是吏,税款出了问题,哪有不找官来问责,反而找吏的道理呢?” “风险你担着,还搭上了这制茶秘法,钱你自己却一分不赚,你图什么呀?” “我总不能让弟兄们真饿着肚子给我做事吧,我是清廉,又不是不近人情,至于这点风险,我担了就担了么,做领导的,我把风险往下甩,好事儿往上供,那岂不是畜生么?” 孙宁:“…………” 有一种当面被骂了一脸的感觉。 说着,王小仙又回过头对自己手下的勾检吏道:“我是这么打算的,你,领着咱们县衙内,所有会明算,能做账的人,一同负责这工坊的账目。” “赚了的钱呀,咱们县衙内的役拿一,吏拿二,你们和税吏拿四,家里出了人帮着制茶的,每人拿二,就这么平均分配了就行,我不拿,衙内其余的所有官人,一个也不许给,给了可就是贪污,那就是陷我们于不义了。” “好了,我话讲完,你们还有没有人有什么反对意见的?” 第14章 抚下已经完成,该得罪上司了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工坊很快就建起来了。 整个江宁县衙,连吏带役一共二百一十三人,齐心协力的去建设一座工坊,从流程审批到开工建设,一共用了也不到两天的时间,居然就全都搞定了,这效率高的都吓人。 江宁本来就是商业的集散中心,是大城,他们江南一带,茶叶的采摘是比福建那边要晚一些的,因此这新摘下来的茶倒是也赶上了一个尾巴,动用了库存税银,由他们这些久于吏道的胥吏们去负责采买,出纰漏才叫见鬼了,寻常商贾又哪里抢得过他们。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将市面上还能买得到的新摘茶叶采购一空,全部交给了工坊炒制,他们这些胥吏亲自去充当推销员,又借查税之机,挨家挨户的推销,还能多赚一份提成。 散茶买入是50文一斤的价,炒完晒干,四斤茶能炒出一斤茶叶,成本是200文,卖500文一斤,基本上炒出多少就能卖出多少来,天南地北的茶商,喝了他们家茶水就没有不喜欢的。 这味道和贡品茶团,精品茶团,肯定是比不了,但比市面上的普通茶团,无疑是更加的清爽甘洌了许多,而且喝起来还更加的方便,可以反复冲泡。 而市面上的普通茶团,售价则普遍在1-3贯之间。 这市场竞争力实在是太大了啊,基本上是炒多少就能卖得出去多少,不到半个月,七万贯的本钱居然就全回来了,还剩下买回来的大半茶叶没有炒完呢。 王小仙保了一手本钱,将这七万贯全部入库,直接便上报了转运司,只用再赚到的钱去买新鲜产业,而即使是这样生意也依然是好得不得了的,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每天的纯利都有一两千贯。 每天的纯利呀! 一共就两多个人分,少的,也相当于是一天赚了一贯钱,多的,竟相当于是一天就能赚十几贯! 当然,现在已经是新茶上市的尾声了,至多再有半个月,他们江南的茶就要摘完了,再想炒新茶,至多还能从四川那边买点,但这是江宁,四川的茶不好买,现在只是北宋中叶,茶引管得还是很严的, 他们这些个胥吏在江宁的一亩三分地团结起来权力不小,但是出了江宁,他们还不如普通商贾呢,这川茶,大概率他们也买不到。 也就是说,这钱其实赚不了几天的,是真正的开一张,吃一年。 要知道王小仙这个正经的九品官正俸也就八贯,现在的情况是他手下的每一个胥吏,每一天,赚得都比他这个领导的月俸都多! 然而真正让这全县上下两百多名胥吏和衙役都目瞪口呆的是,王小仙居然真的没从这么大的生意中获得任何一丝一毫的好处,甚至就连他的家人也没有参与。 王小蝶作为目前北宋的唯一一位炒茶大师,仅仅只是在工坊刚建成的时候,教授了一下那些信得过的胥吏家眷如何使用铁锅炒茶而已,然后就走了。 依然回到了他们家自己的茶摊,每日里炒茶待客,整个炒茶工坊,跟王小仙一丁点的关系都没有。 目前这工坊在县衙里已经做了备案,衙门里的每个人都切切实实的占了股份,并给每个人都分了一张股份证明文件,这玩意本来就是他们亲手操作的,自然错不了,而且这件事也一样是县衙内的上上下下,人尽皆知。 王小仙在这个工坊,只是挂了个掌柜的名,但他这个掌柜是不拿月俸的。 也就是说事儿他管着,风险他担着,炒茶的秘法他拿着,无形中也损害了他们自己家的利益,利润上他们家却是一丁点都没拿。 真·清廉如水。 不但清廉如水,居然还能想办法为弟兄们谋财路,这样的官,却是这些经年老吏们也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是没有听说过的。 要知道之前王小仙和孙宁在县衙对话的时候,其实这些县衙的胥吏就已经很吃惊了,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王小仙拿大头,其他的官人拿小头,他们这些底下人拿零头的准备。 尽管王小仙明确的这么表示,但当时,衙门的上下所有人,其实都是不太信的,亦或者是觉得他这种说辞背后,一定还有其他分钱方式。 直到此时此刻,这茶叶都已经开始卖得差不多了,衙内至少十几双眼睛盯着账册,这才确定王小仙是真的一文钱也没从这生意里面拿。 青天啊! 这才是真正的大青天啊! 一时间,县衙上下,所有人待王小仙都像是待自己的亲爹一样尊重。 与此同时,县内的私设关卡真的是悄无声息的没有了,鱼鳞册上不太合理的税赋也一点一点,偷偷摸摸的都改过来了。 王小仙带着大家把灰道都走成通天大道了,若是还有人偷偷地走黑道,那就太给脸不要脸了。 也正是因此,今年这税收的,所有的大户都是好生难受,但绝大多数的老百姓却也都因此得了便宜,一大半的人都比往年少缴了,而且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变化来源于王小仙这么一个小小的主簿。 青天大老爷呀!!! 为什么这样的青天大老爷只是个主簿,而不是县令啊! 不过老实说,他现在和县令也差不多了,当全县所有的县吏都围绕在他的身边,县令,又能奈他何? 如此,他的为国而作死的计划,这就已经完成一大半了。 【如此一来,县令,县丞,县尉,四官之中的另外三个都快要被我给架空了,对我一定已经有了意见,尤其是张县令,作为一县主官,看着自己手下新来的主簿,将整个县衙所有的胥吏衙役都给拧成了一股绳,不可能没有危机感,怕不是已经要恨死我了。】 【抚下这一步已经做完,下一步,就该犯上了,最好能直接犯到知府的头上去,再为这江宁的百姓做点实事。】 【我现在已经得罪了本县绝大多数的富户,若是再将县令,乃至知府统统往死里得罪,让他们联合起来整我,那就极有可能把我往死里整了。】 【若是有御史或者监察冤枉我,我就装出一副气不过的样子撞柱子撞死我自己,以证自己清白,这样的话,说不定这江宁百姓,还能给我建个庙,立个牌,给我烧点香火,死后成神,岂不是也能成个大一点的了?】 【嗯,计划通,接下来,只要琢磨怎么得罪这两个上官就可以了。】 第15章 图谋羡余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诸位,我刚刚清点了一下县库,咱们江宁县现在的羡余,好像是有点对不上啊,咱们账上的羡余,是一万两千贯,但是我查了一下,县库内存钱,只有三千多贯,再加上绢布,丝绸等实物,即使完全不考虑折色,我看了一下,至多也就值五千多贯。” “换言之咱们江宁县的羡余……至多,九千贯左右,去年怎么报了一万二啊,今年,这羡余可怎么报啊,而且我看常平仓和义仓的数目,也对不上吧。” 西厅内,王小仙叫来了县内的主事,贴书,勾检,户曹,一并正在开会,却是突然拿出账簿来道。 查账是主簿的职责,但其实查库查仓,这已经是县丞的职权了,这活儿是东厅的活儿。 只是如今王小仙在下边胥吏面前着实是太好使了,找到东厅的仓吏一说,立刻就把仓库的大门给他打开了,并对着账簿细细地查验了。 “官人,历来府库羡余,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些虚报,咱们江宁是丝织大县,因此不管是县里还是府里,都是存钱少,而存布帛多些,可这布,绸,这价格也是浮动的不是?” “所谓随行就市,丝绸布匹,时而贵些,时而贱些,这都是常有的事,这上报羡余的时候,也自然是要尽可能的往多了报,也因此都是在布匹价格高的时候入的账,这算成钱,自然这账目上的数字,就会显得比较大,全大宋的各府各县都是这么干的。” “咱们江宁县本身是望县,也算是繁华,又是一府之首,咱们令君上报的,其实算是比较含蓄了,羡余么,这,多多少少的,谁不是能多报,就尽量多报一些呢,账目上有一万二,实际盘点的时候也有将近九千,这……很好了呀。” 一众的胥吏纷纷点头,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所有人都这么干,而且这种虚报,其实已经相当于是一种规则之内的虚报了。 王小仙却是摇了摇头,道:“不好,不好,别人这么干,咱们不能这么干,这羡余,归根结底也是要花的, 比如,战场上赏赐有功的将士,你明面上赏赐人家一万两千贯的财物,从咱们江宁县走的账目,结果人家将士们拿到东西,发现这点东西就值八千多,这像话么?这成什么样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朝廷说话不算数呢。” 众人:“…………” 多新鲜呢,打咱们大宋开国,乃至汉唐以来,事情不一直都是这么干的么。 总不能账上有多少钱,实物就值多少钱吧。 “我的意思呢,今年羡余,咱们按实了报,也别一万二了,就算九千吧,而且既然都已经攒下这么多钱了,怎么能不花呢? 我提议,咱们把这笔钱花了吧,今天叫你们来也是跟你们商量商量,这钱咱们用来干点什么好,能让咱们江宁县的老百姓切实的得到实惠。” “实,实报,而且还花了?” “是啊,有什么问题么?” “这,这,令君大人他……他知道么?” “还没跟他说。” “他怎么可能会同意啊,官人,您,这,这么干令君他岂不是……” “官人,您跟咱们说句实话,您和令君是不是……有什么私仇?他莫不是欺负您了?” “对啊官人,您莫不是要整令君么?您想要整令君,甚至哪怕是要架空令君,其实办法还挺多的,咱们全县所有的胥吏衙役都支持您,他虽是县令,咱们也不是没办法,让他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什么都干不了。” “对呀官人,从哪找,都比从羡余上东手脚要好,全大宋的官场,都是这么干的,这件事不可能整得到令君不说,反而会惹众怒,县府一体,您查这个,就连府君只怕也免不得要因此守究,可问题是咱们的令君,府君,在这件事上做的,真的比全大宋大多数的地方官吏都好啊!” 说到底权力这东西往往并不只来自于上边的任命,更重要的是下边的认可,一个县真正的权力其实全是在胥吏和衙役的手上,四大官都是通过管理胥吏来行使权力的,王小仙掌握了县吏,其实某种程度上确实也称得上是掌握了县权了。 但王小仙查这个,连着知县带知府一口气全得罪了,甚至三司使那边也不太好说,官场上哪有用挑明潜规则这种事去整人的道理? 朝廷上的那些个相公们,乃至官家本人,他们难道会不知道这一条潜规则么?这能起到整人的效果么?只会显得你很不懂事啊。 至于花销,这就更是在戳令君的肺管子了,北宋对地方官的考核标准之一,就是羡余。 也就是地方知府的财政结余。 羡余越多,地方官考评越好。 给花了,那令君跟上面报什么呀,万一明年没有羡余了呢? 更何况北宋自开国以来,一直讲究个强干弱枝,地方政府擅动羡余,这事,着实是并不符合北宋朝廷的政治正确的,花羡余是要县令盖印的,张县令也不可能答应这个事情。 众人只道王小仙是因为刚刚上任,不懂得吏治之道,这才将主意打到了羡余上,来和张县令夺权。 毕竟王小仙在炒茶的事情上亏得也太大了,在他们想来王小仙既然不图钱,那就一定是图权,反正大家跟着王小仙也都赚到钱了,看在钱的份上,也都不介意帮他一把,真的架空县令了也无所谓。 县令是流官,铁打的胥吏流水的县令,只要他们所有人能够团结一致,其实倒也并不怎么就怕了县令,这个县令对他们这些胥吏又没多好。 一时间,无数的鬼点子被他们提了出来,这个说可以在文书上的不起眼处搞手脚,让他稀里糊涂的用印。 那个说拖延押签,强行制造县令的工作失误。 还有人说可以用县衙的名义跟本地富户借钱,立下“白契”,到日子让县令去想办法拿不出利息。 最夸张的一个还说可以纵容监牢里的犯人们失控斗殴,策划一次囚徒越狱,让人把县令的后衙给祸害一番,然后他们衙役再去把人给抓回来。 这一招尺度就有些大了,心黑一点的直接弄死这县令的全家都不是不可以,让王小仙听得也是胆战心惊,庆幸自己到底是没傻呵呵的跟这些胥吏衙役处个水火不相容。 上层的大人物搞政治斗争,一般就算是动手了也不会祸及家人,这是政治斗争最基本的底线,但他妈这些个胥吏衙役们搞事,他们就没什么底线。 王小仙连连摆手道:“哪里的话,你们误会我了,我和张令君没有任何的私怨,我也没有任何想要把他架空的打算,我要查羡余,绝非是为了整县令,乃是一片赤诚的报国之心呀,我也知道各个府库从来都是如此。” “可我就问一句,从来如此,都是如此的事,就一定是对的么?我不管有多少人这样做事,我看事,只论对错,既然是错的,我们为何不能将此纠正过来呢?” “至于花钱,乃是我听说了一个消息,你们知道么,朝廷今年春游,京官们的俸禄,已经开始欠了,换言之,朝廷是真的没钱了。” “仁宗皇帝宽仁治国,宁可苦着点自个儿,也不愿盘剥地方,各地羡余从来都是能不动,都不动,以至于咱们大宋,朝廷出现了赤字以至于京官的俸禄都无法实发,而地方州县却都有羡余的情况,这合理么?这根本就不合理。” “如今新君登基,我看,他就不可能效仿仁宗皇帝,实话实说,史书上像仁宗这种如此仁厚的君王,有几个?朝廷一定是会将各府县的羡余想方设法的给收上去的。” “咱虽然忠君爱国,但现在也毕竟是江宁的官,这钱,只要是用在正途上,给朝廷用,给江宁用,那不也都是公用么,所以我想啊,趁着朝廷还没有具体收羡余的措施,先把钱花出去。” 一旁的贴书记吐槽道:“然后明年咱们张县令被上边训,甚至府君也要因此而受究?” 王小仙:“都是为了上报朝廷,下恤乡民,做的都是公事,我相信,令君和府君,一定不会介意的。” 众人:“…………” 王小仙:“来,咱们还是商量商量,这八九千贯钱呢,给乡亲们干点什么事情好呢?” 第16章 守印府君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其实王小仙是什么人,大家虽然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是也都大体都是了解的。 无外乎是清廉刚正,傲上恤下,八个字而已。 说来,这全县上下二百多号人,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能被他尽数收复,其实除了他真舍得分钱,也真能为大家赚钱这个最现实不过的理由之外。 他本人的人格魅力,也实是不得不说的一个原因。 虽然这样的人格魅力或许并非是出自于他的本意,然而在外人看来,王小仙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就好像是圣人经书里面,活着走出来的人一样。 公生威,廉生明,此话当真是半点不假,王小仙就仿佛是一个浑身上下都在冒着圣洁光芒的大灯泡一样,再如何内心龌龊的人,在与王小仙接触的时候难免也是会情不自禁的心生惭愧。 人之天性,做手下的,碰上这样的领导,自然也就很容易被他所感染,时间虽然不长,却让人由衷的,本能的,对他产生一股拜服的情绪。 当然,前提还是他弄的炒茶真的让所有人都赚到了钱,而且基本是合法的赚到的钱,物质上被满足了,大家才有余暇来接受领导精神上的洗礼。 这可能就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人格魅力吧。 只是每当事到临头的时候,众人却还是忍不住的会去怀疑,也还是没有人会去往那最极端的方向去想,甚至是王小仙说了,大家也还是会不相信。 更甚至是直到他把事切实的做下了,大家才会齐齐的感慨而已。 实是大家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王小仙这样的人,有人真的能干这样的事。 此事就是如此。 县令张淳是一个四十多岁,可能五十来岁的人物,虽然是进士,却是个太老的进士,前途几乎已经没了,这辈子也不太可能当得上五品官。 不过也正因如此,这张淳行事素来柔和,也没有什么宏图大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行事也颇为懒散,平日里县令的权柄也会下放给县丞,主簿,县尉,没什么大事的话是不喜欢他们来烦他的。 颇有一点大宋孙连城的意思。 当他在接过了王小仙的文书,发现居然是让他盖印来动用县库羡余的时候,深呼吸的忍耐了好几个来回,才强行忍住了将文书直接甩他脸上的冲动。 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王小仙道:“王主簿,本令,到底是何时何处得罪了你,让你居然想要这么整我? 你是明经出身的官员,几乎不可能坐我这个位置,你把我弄下去,你也上不来,你这是图的什么呢?真换上一个年少有为,贪恋权柄的,难道你会比现在更舒服么?” 王小仙:“令君您误会下官了,下官真要整您的话,有的是比这更合适的手段,若是贪恋权柄,也未必没有其他的手段来架空您,在下此番所为,只为报国,恤民而已。” 王小仙说得郑重其事,事实上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张淳在细细思量之后,却是也不得不承认,直娘贼的这小王八蛋说的好像不是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而是真心话? 这就更搞人心态了啊!! 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怎么给他分了这样的下属? “介白啊(王小仙的字),我晓得你是清正刚直,然而这官场之道,不是那么简单的,江宁县乃是江宁府的治所,所以这县库和府库,实为一体,元府君性沉稳,是万万不会同意你这所请的。” “我看不如这样,此事,你越过我,直接去找孙府君如何?若是元府君同意,那我自然没什么可说的,若是元府君不同意,你也别为难我,如何?” 【直接去找元绛么?倒也可以,既然要犯上,不如索性就挑这么个重臣去犯】 元绛和这张淳可是完全不同了,这已经是国之重臣的级别了。 “令君说得是,我这就去找元府君去,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同意我之所请。” 说罢,王小仙转身就走。 那张淳见状,却是心中冷笑,暗想:“这小官人,刚来江宁不久,不知轻重,元府君乃是待罪之身,去年的江宁府亏空案闹得那般的大,你却一点不知,我倒要看看,你这所谓的刚直性子,能不能抵得住府君一怒。” 所谓的江宁府亏空案,一度被闹得很大,就是去年,英宗皇帝还活着时候的事,知府元绛自江宁撤出府库时,发现府库历年亏空加起来已经达到了四十万贯的天文数字。 御史张刍借此机会弹劾元绛“察吏不严,纵容亲信”之罪,而且元绛在追赃的时候使用了极其酷烈的酷刑手段,这在宋朝,尤其是刚刚经历过仁宗朝的仁治的英宗朝,也属于是政治不正确了,很是遭了一番非议。 所以此时的元绛,其实已经是带罪之身了,甚至他都已经不是府君了,朝廷因为这件事把他给撸了,只是因为新知府还没有到任,让他暂时顶一顶。 说来此事也足以证明北宋政治体制的奇葩,元绛是治平二年上任江宁府,治平三年查账,还不是别人查账而是他自己查账,查出来了四十万的亏空,结果居然把自己给查进去了,那御史张刍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这四十万的亏空又不是一年就亏出来的。 最搞笑的是元绛追缴赃款还追出毛病来了,为了追赃,对手下相关责任人严刑逼供,居然反而罪加一等了。 所以他这个新任知府就不应该查账,查出有亏空了之后就不应该追缴么? 当然,这和宋仁宗时期特殊的政治环境是有关系的,宋仁宗的政治环境是真的仁,他这个仁字上的真的是一点毛病也没有,就是有时候实在是仁过头了,以至近乎于放纵,颇有一种政治正确把正经干事儿的人给逼得干不了事儿的既视感。 虽然当时仁宗已经死了,但这股政治风气却是依然惯性留着的。 这种敏感关头。 元绛一个待罪之身,王小仙这个县里的主簿,主动找到他,说要清羡余,还要花羡余? 元绛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文书,又抬起头看了一眼王小仙。 又低头看了一眼文书,又抬头看了一眼王小仙。 一时,竟然是无言以对。 第17章 查这事儿,那我岂不是就死定了?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王主簿,且请坐,阿二,去上茶,王主簿可有表字?” “字介白” “介白,好,介者磐石也,白者清正也,好表字,更是好秉性。” 堂堂府君之尊,在大宋也算是封疆大吏了,面对王小仙近乎于挑衅一般的书请,却居然非但不怒,反而摆出了一副如此亲和,礼遇的模样。 这元绛,今年已是六十整岁,头发大半已经花白,身穿一玄色袍子,看上去便好像是一个干瘦干瘦的,脸上皱纹也宛如刀凿斧劈的乡下老农一般。 唯独那一双眼睛,看着却是着实犀利。 此人其实也算是一代名臣,官宦子弟,其祖父元德昭时五代时的吴越宰相,五岁能诗,九岁能文,二十二岁时便高中进士,为官多年,尤其擅长理财和司法, 曾力主推行“盐钞法”,使朝廷岁入增加百万贯,也曾经智破海盗屠商案,被称赞“断狱如神,民畏且爱”,甚至于其身上还有军功,曾经抵御过侬智高。 知兵,明法,善断,善理财,几乎就是个六边形战士,每到一地履职,必以重手整顿吏治,作风强硬,常使下属子民既敬且畏,自然,其人在下属中的名声,也就不算太好。 哪个下属会喜欢一位作风强横的领导呢? 只是此时,王小仙对他几乎是已经都贴脸开大了,这位素来硬朗的府君,却反而是展现出了近乎于礼贤下士一般的宽和。 “介白上任以来,当真是做下了好大的事,便是连我,也听闻过你的名号,正想着哪天有暇召你一见,却不想,你居然找上来了, 清正羡余,花这些钱为百姓修筑堤坝,你可知这两件事,在官场上都是比较犯忌讳的?” 王小仙:“下官只知道上报君王,下恤百姓,不知道什么是忌讳。” “呵呵呵,这话若是旁人来说,我定当他是在说空话套话,你来说,我却是多少还要信上几分的,你这人,不畏上么?” “都是为朝廷做事,下官一片公心,谈不上一个畏字。” “胆子也大” “坐得正行的直,何所惧之?” “哈哈哈哈哈,来,用茶。” 说话间,仆役已经将茶碗端了过来,王小仙喝了一口,也是微微诧异:“府君也喝这泡茶?” “咱们江宁城自己的产业,岂有不支持一番的道理?我听说江宁县今年税制前所未有之清明,大户必缴,小户必不多负,县衙差役胥吏有了这制茶之利,在介白的管束之下,江宁县现在,吏治清明呀。” “吏治清明,这都是令君的功劳,下官不敢居功。” “你说你要这钱,是为了修河堤?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修河堤呢?” “江宁河堤,素来险要,且多为土堤,年久失修,许多地方都已经破损了,尤其是燕子矶,三山矶这等险要地段,江水甚急,而堤上树木却几乎已被砍伐殆尽,一旦河堤有失,必是人间惨祸矣。” “河堤没坏而修,岂不是半点功绩也无?” “下官所为,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非为功绩。”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介白不贪功,不畏上,只为百姓福祉,好,你若当真是这样的人,清正羡余之事,我便是答应了你又有何不可, 江宁县和江宁府,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你把府库也捐了吧,我看也未尝不可,只是……几千贯钱,乃至几万贯钱,就算让你拿来修河堤,又能修得了多少?” “本官这里,有一笔大钱,却是不知介石你敢不敢为了江宁府的百姓,动一动这笔钱款了。” “大钱?什么大钱,有多少。” “四十万。” “四十万钱?那就是……四十贯?” “是四十万,贯。” “四十万,贯?哪,哪来的这么多钱?” 当即,元绛将去年的江宁府亏空案,原原本本的和王小仙讲了个清楚。 “四十万贯的亏空啊,我将涉事的胥吏羁押,严刑拷打这笔钱款的去向,却被御史弹劾,实不相瞒,我现如今已经不再是江宁知府了, 去年,便被免了职了,只是先帝到底是怜我老病,赏赐了我一个翰林学士的职衔,现在还赖在江宁府不走,无外乎是此地尚无新官上任而已,当然,也是因为此中亏空实在是太大的缘故,朝中重臣,也无人敢来蹚这趟浑水。” “怎么样,介石,敢查此案么?你若是能将这四十万贯亏空的去处查出来,将赃款追回来,便是不合法度,拼得这一身官袍不要了,我也定要支持你,用这四十万贯修筑河堤,修建水利,真真正正的,为民造福,如何?敢不敢做此事?” 王小仙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四十万贯的大案子,让他一个区区九品小官来查? 要知道,他们江宁县作为北宋有数的望县,一县之夏税,全折了钱也不过才七万贯出头,一县羡余也不到一万贯而已。 这么多的钱,朝廷这么大方,不查了? 况且元绛因此而被弹劾,也实在是颇没有道理的事,主官,自己查自己的亲信,查出问题来了,反而被弹了个纵容亲信,他本人丢官弃职,那亲信被判了个流放岭南。 问题是他才上任不到一年呀。 这四十万也不是这一年贪的呀。 他那个亲信也才上任一年呀。 一年之前呢?不追究,不让查? “江宁府在您之前,都有谁,担任过知府之职呢?” 显然,王小仙很快就意识到,元绛被查一定是为前任背了锅,之所以不让他查,很有可能涉及到的大佬已经身居高位,四十万贯不是小钱,此必然是大案,窝案,集团作案,不存在什么区区小吏小官瞒着上官偷偷做的情况。 上面之所以阻拦元绛追查,只怕也是害怕这么大的大案彻底掀开,恶臭熏到朝堂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惹出太大的风波出来。 毕竟政治么,总不能什么都查,万一真查出点什么不该查的可怎么办? 毕竟仁宗皇帝刚死,宽仁的政治风气尚在,英宗朝的政治斗争又已经是过于激烈了,上边不愿意为了“区区四十万贯”而大动干戈,也是有可能的。 那也只好委屈一下这个元绛,由他来背锅了,谁让他就是现任的江宁知府呢? 一下,王小仙就敏锐的找到了问题的所在。 元绛笑着道:“我的前面几任么……张方平张公、叶清臣叶公、包拯包公、冯京冯公,嗯,就这么几位吧,再往前,应该就和此事无关了。” “嘶~~~” 王小仙也是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方平,当朝参知政事。元绛特意提到是从此人开始,此前不涉,你毫无疑问这位当朝相公很有可能就是一切事情的源头。 叶清臣,早死了,暂且不论。 包拯,这就更不用说了,虽然眼下已经去世了,但是包青天之名已经有了,万一,万一万一,这事儿查出来真跟包拯有哪怕半点关系,这影响的恐怕也不止是这位包黑子自己的清名了,这是啪啪的在打仁宗皇帝,在打所谓的庆历君子的脸啊! 冯京,当朝御史中丞,之所以会有御史弹劾元绛恐怕很难和他脱得开干系,话说北宋查办官员主要靠的就是御史,人家总不可能自己查自己吧,而且他和富弼还有姻亲关系,搞不好查他还能查到富弼的头上去。 除了一个早死,且任期很短的叶清臣,有一个是能查的么? 怪不得,连元绛这样的重臣都查不下去。 那么,既然这是连元绛这样的重臣都查不下去给撸了的大案,他一个区区九品县主簿来查。 这和找死何异? 问题是王小仙就是在找死的啊! 他现在名声在江宁县已经出来了,若是为查此案而死。 这是完全无可争辩的为国而死啊! 当即,王小仙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接了元绛给他的令牌,高高兴兴就查案去了。 第18章 他怎么又来了呀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老爷,此事如今已经有了定论,朝廷虽免了您的知府之职,但却任了翰林学士,分明是也是知道老爷您的委屈,将您明贬实升, 如今新君登基,正是该赏拔群臣之时,您随时都有可能被启用,甚至重用,你又何必在这个时候,还让他做这样的事,旧事重提呢?” 王小仙走后,却是元绛的夫人王氏出来,有些不解地问道,却原来她刚刚一直都在屏风后面。 她这个王氏是出身于太原王氏的,自小也有才女之称,对于这朝堂官场上的沉浮争斗,虽是女流之辈,却也看得从来明白,甚至是洞若观火。 实是有些不解,元绛这个时候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元绛笑着喝了碗中的茶汤,笑道:“你看此人如何?” “傻,但也确有能力,和老爷您年轻的时候……有点像。” “呵呵呵,我年轻的时候……不如他,我观此人身处于官场,犹如钢锥之于布袋,那是必要扎出来一个窟窿的。” “你这又是何苦呢,你现在又护持不住他,他若是真将天给捅出一个窟窿,他只怕是难逃一死,你又该如何是好呢?” 元绛笑道:“往天上捅窟窿,不是我让他去的,而是他自己主动要捅的,这既然是他的决断,他自然要为此承担代价,此藩事端得是九死一生,但想来他自己心里也是知道的。至于我么……” 元绛叹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却是说出了心里话道:“如今新君登基,谁也不知他到底品行如何,到底是会锐意进取呢?还是又是一个守成之主?” “我朝自仁宗皇帝以来,哎~仁宗皇帝宽仁,温厚,这是不假,甚至可以说是古来罕有,可是他的宽仁,太过了啊!朝堂之上,若是人人都是君子,而没有人肯做小人,积弊益深,若是新君仍旧沿用旧法……” “哎~,你夫君我所擅者,刑名,理财而已,让我做君子,我是做不来的,如今我已是花甲之年,若新君也喜欢君子,那……我打算辞官回乡,趁现在身体还算康健,在西湖边上,修建一座学府,教书育人,培养后辈,含饴弄孙,颐养天年,这,何尝不是一件美事呢?” “若官家当真是有革新之意,乃是一锐意进取之新君,真的敢查这一桩大案,不但能够还我一身清白,我这一身的本事,也才算是有了用武之地啊。” 说白了,王小仙就是被他利用,扔出去试探朝堂,新君的出头鸟,王小仙他自己明知道风险仍愿意往里跳,他对王小仙自然也没什么好愧疚的。 正所谓有什么样的君主,就会有什么样的臣子,有汉武帝那样的君主,这天下才会有卫青,霍去病那样的名将,有宋仁宗你要哪个的君主,这天下自然也就容易诞生范仲淹那样的君子了。 可元绛这样的就惨了啊。 仁宗么,一生宽仁,古时候做臣子的都喜欢,也希望君主以仁字为先,其实是基于一个最朴素无比的美好愿望,即:君主只要宽待臣子,则臣子也都是君子,君子就必然就能把天下治理好了回报天子,如此,则君臣相谐,天下安康。 打工人哪有不喜欢老好人当老板的呢?是不是只要老板肯放权,肯纳谏,维系好员工关系,让员工们每天都开开心心,上班跟回家一样幸福,员工就一定真的能以公司为家,努力工作,将公司带向辉煌呢? 是这样的么? 宋仁宗这种皇帝毫无疑问是历朝历代臣子最喜欢的皇帝了,甚至可能都没有之一,也确实是只有这样仁德的皇帝,才能养得出那些庆历君子,才能养得出范仲淹那样的名臣。 不过同样的,元绛这种人在仁宗朝自然也就很难出头了么,他善于司法和理财,也就是整顿吏治,手段也从来都是雷厉风行,就比如他在追查江宁亏空案的时候居然不惜对下属动刑! 刑不上大夫的规矩都不顾了。 这种人,在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都是君子的仁宗朝,怎么可能会受到重用呢? 有些领导喜欢敢得罪同僚的人,有些则喜欢能和同僚之间处好关系的人,王小仙就是用来试探新君的。 王小仙则是一心求死,这也算是各取所需么。 却说那王小仙走在回家的路上,是真的非常的开心,只觉得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有意外,怎么看,只要自己卷入其中,一查到底,自己都是死定了的局面。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今天是个好日子~” 一路上哼唱着小曲回到了家,却是突兀的发现,自家茶摊上,又来了两位不速之客,而自家的老爹老娘,以及小蝶小虎,生意也不好做了,全都殷勤地围着那两个不速之客在伺候着。 王、安、石! 还带着王雱。 【他怎么又来了呀?】 却见那王安石,正和自己的这些个家人们有说有笑,甚至还伸出手来摸了王小虎的头? “呀,是小仙回来啦,快,快来拜见观文公。” 王小仙见状只好上前,却是忍不住皱起了眉来。 “王公今日,怎会亲自来我们这样的小店?” 【不会又是来辩论的吧】 “老夫来此,是来喝茶的,你们家的茶,不错,不错,这是如何制的?” 不等王小仙回答,王小蝶却是吐露吐露全都给说了:“取新鲜摘取的上好茶叶,将铁锅烧得极热之后下锅去炒,用手不停炒制,既是杀青。” “杀青之后,将初步炒制之后的茶叶进行反复的揉捻,揉捻后抖散二次杀青,这回用小火,炒熟后再揉捻,然后再炒,如此反复,最后将茶叶烘干,就可以用来泡茶喝了。” “铁锅,炒茶?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天下闻名的江宁茶的秘密呀。” 王小仙:“妹子,这可是咱家秘法呀。” 王小蝶:“怕什么,王公又不是外人。” 王小仙:“…………” 【他怎么就不是外人了啊?】 第19章 王安石收徒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我听说,介白将此秘法传授给了县衙的一众胥吏衙役,开了一个工坊专门制茶,每天都要卖几千斤么?得利甚丰吧。” “还好吧,也就卖这半个多月,而且大概率,是只能吃这一年的,我猜测明年新茶上来的时候,我这秘法应该也就秘不住了,一定会有其他的竞争对手,到时候还能赚多少钱,那就不好说了。” “听说你在这其中分毫未取?” “我去了不就成了贪污了么?” 王安石闻言连连点头,更是越看王小仙,就觉得越是满意。 突然道:“若是由我来主持变法,必将改革科举,彻底废掉明经科,介白可有什么想法可以建议我的么?” 王小仙先是皱眉,毕竟明经科如果被废掉了,小虎岂不是就没机会了么? “我家小虎,可还有时间么?” 王安石摇头:“若是要和你一样考明经,你应该是没机会了。” 王小仙好奇地看着王安石,道:“莫不是已经有了消息,王公明白一旦丁忧结束,就可以拜相变法了么?” 王安石闻言,笑而不语。 毕竟正常守孝是要守二十七个月的,有这二十七个月的守孝时间,王小虎怎么着,也应该还有一届可以考才对的。 王安石这么说,分明就是恐怕没有这二十七个月需要守了。 事实上王安石还真的已经得着信儿了,只是不太方便说而已。 当朝新君,也就是历史上的宋神宗了,经过了包括自己老师在内的一堆重臣推荐,他自己也特意研究过王安石的学说之后,对王安石已经是颇为推崇了,早在几天之前,就已经有了第一道旨意下来,要王安石回京面圣了。 这位宋神宗,刚刚登基,就已经是迫不及待的要和王安石成双成对,去和熙宁变法组合了。 只是王安石毕竟是在丁忧期间,回信婉拒了。 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新君的第二封夺请诏令应该就要到了,王安石还没有想好他是第二波就答应,还是再等一波。 夺请么,总不能皇帝一请,就马上脱了孝服进京,显得多不好看,一般怎么着也得来上那么两三次,才能交代得过去:娘啊,不是我不守您,实在是至尊一再催促,不可不从,忠孝两难全啊。 当然,这只是不出意外的话,夺情旨意只下一次,你装逼我就不请了的情况,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新君毕竟是新君,谁知道他是不是神经病呢? 因此王安石此时对自己进京拜相,至少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但毕竟也才九成么,所以也就没有往外说。 王小仙只知道历史上王安石变法,这一对君臣搞出了好大的事端,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变法,哪个具体的时间他就不知道了,反正肯定是熙宁年间,要不怎么会叫熙宁变法呢? 而眼下是志平四年,英宗皇帝刚死,还是在沿用英宗的年号,也就是说最快也得是明年,明年应该就是熙宁元年,但王安石变法到底是熙宁元年还是熙宁二年,三年,他是不知道的。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王小仙虽然知道王安石变法,却是不知道王安石要取消明经科的,他只记得王安石变法中有青苗法,市易法,保甲法,这都是高中历史课本里有写的,其他的变法细节,如果不是专门研究过的历史爱好者,谁又会记得呢? 换言之,他弟弟从小到大备考了十几年,突然连考试都不考了? 瞅着他仍然是一副很和蔼可亲的,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小事的模样,王小仙却是头一次的,不是为了刺激他,而是真的对他感到生气。 【你知不知道你轻飘飘的一句明经无用,对我们这种家庭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又知不知道这大宋天下,到底还有多少人是和小虎一样的?】 说什么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那至多是宋初的时候才有机会的事,宋初时的那些宰相们也确实是不乏有出身贫寒者,可是现在呢?还有么? 进士科越来越难,难到说白了几乎就已经不给平民百姓机会了,想当进士,要么你得有个好爹,要么你得有个好师父。 问题是大多数情况下你要想有个好师父,你也得先有一个好爹。 说白了虽然在北宋确实是有很多的大儒在讲经讲学,可这玩意就跟后世美国的推荐信制度也差不多,那种学是谁都能上的么?就比如二程在洛阳搞的所谓洛学,这是北宋眼下最火热的所谓“民间学术”组织了。 可他们为什么非得在洛阳搞呢?不就是因为洛阳是大宋的老干部退休养老基地么?这学术组织真的民间么? “您是观文殿大学士,板上钉钉的相公,我不过是一个明经出身的九品小官,又能建议什么呢?国朝大事,肉食者谋之,无外乎是汉唐儒林回来了而已,历史上反反复复多少次了,又有什么好稀罕的呢? 只是汉唐的儒林门阀世家,尚有杜预,谢玄,裴行俭这等文武双全之流,就是不知咱们大宋如今走了回头路,养出来的是不是都如韩琦这般的……君子?” 这话其实就纯是发泄情绪了,毕竟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在普通人身上都是一座大山,而毫无疑问的,眼下这大山是真砸在他们家了。 “小仙,你,你好好跟人家王公说话,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老爹在一旁道。 王小仙没有理他,依然是气呼呼地瞪着王安石,他才不怕这位执拗相公呢。 王安石却没有生气,而是继续道:“你说得也是有道理的,只是明经确实无用,因此我打算,在废除明经的同时,完善三学制度,也即是太学,府学,县学,进行大规模的扩招,增加拨款,让有志之士,都可以拜得名师,有机会去一搏进士,而不是只能去考明经。” “同时,你说我断绝贫民子弟的进身之阶?我打算在取消了明经科的同时,大幅度的增加明算,明法两科的录取人数,将这两科的录取人数都增加到两百人以上,如此,可算公平?” “对于平民百姓而言,明法明算,总比明经更加容易,对于朝廷而言,明法明算也确实是比明经更加有用,而真正需要高屋建瓴的高官,则由更加优秀的进士负责引领。” “我也承认,即便我扩大三学的规模,普通的寻常人家也很难进得去,但普通人家和寒门子弟,通过明算明法,也能改变出身,做个八品,九品的小官还是可以的,如此再去培养孩子,一个八品九品的小官,进县学,总是没问题的吧?若是确实有天赋,进而进了府学,难道还是没有机会去考进士么?” “世无无瑕疵之法,介白以为,老夫此法可还有什么缺陷么?你怨我取消了明经,害你弟白费了十数年的苦读,可以你现在的家庭,难道不应该去求进士么?” 一旁,王小虎十分高兴地说:“王公,您的意思是说,我如果能进府学的话,是有机会考上进士的?” 王安石:“当然,小虎,你才学其实不错,只是缺少一些见识而已,我打算在丁忧期间在江宁创建荆公书院,你若是不嫌弃,老夫可以对你亲自教导。” “徒儿拜见师父” 这王小虎也是个给杆就上的性子,王安石的意思明明只是说收他为学生,而不是弟子,其实应该是叫老师更合适的。 也不知他是怕王安石后悔了还是如何,竟是突然起身,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乓乓乓不等任何人阻拦,就快速地叩了三个响头,而王安石见状,则是捋须而笑,完全没有反对。 王小仙:“…………” 【什么情况!小虎,都拜师王安石了?那……我靠,那我呢?我怎么办?】 第20章 王小仙不拜师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只能说,一切都是意外,又其实一切又都在情理之中。 王小仙总觉得王小虎笨,至少是很弱,绝对做不了策论,所以至少短期之内绝对考不上进士,但其实这是一种哥哥对傻弟弟很深的误解。 事实上王小虎基本已经具备了考取传统明经的能力,相比于进士,差的也就是见识而已,明经和进士的最大区别也就在于见识, 然而王小虎作为王小仙的弟弟从小到大其实一直都是王小仙在辅导他学习,自然也是很容易就被王小仙言传身教,耳濡目染的。 之所以感觉上和进士还差了好多,其一是在于他不太会做文章,对历届考题也不熟,因为王小仙从没想过让他考进士,自然也没给他看过历届考题,但其实只要让他看一看历届考题,以及历届的一甲文章,其实写文章学起来真的也不算难。 北宋科举,尤其是欧阳修改革之后的科举是重策论而轻经义的,文章的格式,引用的典故,还真就不是最重要的,说白了,编都行。 据说苏轼考试的时候所引用的典故欧阳修就不知道是出自何处,但这依然不影响他在文章上给了苏轼第二名的好成绩。 说白了你引用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典故,这和编一个典故能有多大区别? 之所以汉唐以及先秦时期会留下那么多的成语故事,那么多典故,很可能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这些北宋考生在考试的时候编的。 这玩意和华某顿砍樱桃树,牛顿被苹果砸,爱迪生巧用镜子反光救母,爱因斯坦小时候数学不及格,瓦特烧热水发明了蒸汽机,这些假典故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其二是在于不了解朝廷的政治决策机制和政策执行流程,这也是绝大多数明经和进士的根本区别。 然而这在王安石看来却也着实不是什么大事,在他身边跟一段时间,自然也就会了,更何况王小仙还是九品主簿,相当于是政策执行的底层了。 其实其三,在王安石看来才是明经想要成为进士,最最关键的一点:独特而且有用的政治见解。 说起来虚,但其实这是很实在的,因为在老王看来其实绝大多数能够考上进士的,这一方面做的也不怎么好,或者说是远远的不够好。 王安石本身就是改革派,亦或者说这位中年大叔骨子里的底色其实是个激进青年,并不喜欢太保守,萧规曹随的文章, 在他看来大多数的进士所写的策论文章其实都不过是变着法的给上边唱赞歌,亦或者只是单纯的从仁德等方面说一些绝对正确的废话罢了。 缺少思想,也就没有灵魂。 而王小虎由于是王小仙教出来的,在老王看来他前两条虽然确实有所不足,但追赶起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儿,这王小虎今年还不到二十,连表字都还没取呢,有的是时间去学习。 唯独这最后一条,独特的政治见解,在王安石与他交谈沟通之后,却是居然还有了茅塞顿开之感。 这少年腹中有物啊!甚至有些观点连他都觉得很受启发,将来变法的时候可以借鉴。 这,在王安石看来就已经有了做他学生的资格。 本来,他这一次来主要是想收王小仙作为亲传弟子的,不成想居然还有了意外收获,先收了他的弟弟王小虎。 弟弟都如此了得,更何况是兄长了呢? 再看这王小仙的时候,王安石也是一样越看,越觉得无比满意了。 王小仙则是真的懵了。 却见自家的父母,一个劲的对王安石在千恩万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甚至是母亲高兴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他则是脑瓜子都嗡嗡。 【坏了,既然王小虎做了他的徒弟,那么在外人看来,至少在江宁城这些人看来,我岂不是也成了他王安石的人了?我岂不是也是有了靠山了么?】 再说其实稍微多想一点就一定知道,王安石肯收王小虎,一定是因为他王小仙的缘故,不然呢?王小虎他何德何能呢? 至于说拒绝? 怎么拒绝?没看老爹老娘高兴的一副快要发心脏病的样子么?王小虎本来就有点要考进士的心思,现如今有了拜师王安石的机会,人家王安石也说了他确实是有资格去搏一搏进士。 自己这个做哥哥的还能拦得住么? 他也没什么道理去拦啊,做兄长的,总不能眼瞅着自家亲弟弟走上了一条青云路,为了自己把人给踹下去吧。 【也罢,我既然一心求死,小虎他若是靠上了王安石,将来我死之后,倒也不用再担心家人了,虽说我死会难一点,但王安石现在到底是还没拜相呢,严格来说,甚至他现在其实并无任何官身。】 【那江宁贪墨案牵扯甚广,若是我头铁一点,在官家尚来不及夺情王安石之前,快些将此事查出,将天穹给捅出一个窟窿来,只怕以老王现在的白丁之身,也未必保得住我】 毕竟此案至少涉及到一个参知政事和一个御史中丞,都比老王丁忧之前官大。 这般一想,王小仙倒是也又复轻松了许多,再看自己的一家人,围着王安石父子嘘寒问暖,曲意逢迎,却又发自内心的欢喜的神色。 竟是在心里还升起了一股,壮士去兮不复还,好歹家人先安顿好的欣慰感。 【如此安排,倒是也蛮好】 却见那王安石突然又道:“介白,你有没有想过,也拜在我的门下,做我的弟子呢?” 王小仙:“我?我都已经当官了。” 王安石:“以你的才华,只做个明经官,可惜了,你也有进士之才啊。 你虽已有官身,但我朝亦有锁厅之试,以你的才学,只要在公务之余略有努力,想来这锁厅之试,定可通过,更何况既见介白,老夫才知道原来明经之中,亦有大才,正在研究,如何改善这锁厅之试。” 王小仙:“…………” 好家伙,人家直接掌控规则,可以随便改。 所谓的锁厅之试,就是专门针对明经出身官员的在职考,并不耽误本身工作的情况下,只要有州郡长官的推荐和朝中相关大臣的审批就可以参加的一种特殊科考,和正经的科考考生不一块考,也并不参与科举排名,但考过了之后等同于进士出身。 有点类似于现代的在职大学,成人高考。 不过王小仙还是摇头道:“不拜。” “为何?” “小虎拜你为师,是因为你能教他学问,他要用这学问考科举,我呢?我都已经做了官了,拜你为师是为了学问,还是攀附?若为攀附,这算不算是结党营私呢?天下事坏就坏在这里,只要结党,小团体的利益就会凌驾在朝廷,凌驾在百姓之上。” “可是你只是明经,这锁厅之试……” “锁厅进士和正经进士是一回事么,有必要跟你学么?不学,我就考不上?” 王安石一时也是无言。 在职成人高考当然也是高考,至少国家也是承认本科学历的,但老实说,确实不是同一回事。 锁厅其实也差不多,能参加锁厅考的,本来就是政绩突出,被朝中大佬看上,因为要破格提拔但没有进士出身的明经,考试成绩又不和正经科考一块排名,挤占名额。 谁会卡锁厅的名额?除了平白恶了举荐其人的大佬,还有什么好处?根本就不用学的。 王安石也着实是没想过王小仙会用这样的理由拒绝他。 却是突然展颜一笑:“也好,我就是看重介白你这般无私刚直的性格,你说得对,你拜我为师,就是结党了,君子朋而不党,介白,君子也。” 第21章 家宴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且说这王安石和王雱两父子到来,王小虎又拜了师,动静这么大,一众过来喝茶的客人俱都看在眼里,纷纷送上了祝贺,自然,不出两日,此事恐怕定然便要传遍整个江宁。 父亲起身与这些客人们依次告罪,免了所有人的茶钱之后,自然便也落下了门板,收了摊位,邀那父子二人进了屋中,说什么也要亲手做一顿谢师宴以作款待。 王安石父子二人也没有推脱,跟着一并到了小店后院,丁忧期间不便饮酒食荤,却是王小蝶亲自下厨,也做了几味素菜小炒给他们父子二人吃了,却是吃得二人连连称赞。 王雱更是夸张,吃菜时竟像是恨不得将舌头也吞咽进去了一般,一边吃还一边夸赞道:“好食好食,小蝶姑娘这是怎么做的?全素之席,竟也做得如此喷香可口,父亲,这味道比之开封的樊楼也不差了。” 王安石也是吃得欢喜,虽没有王雱那么夸张,却也是连连点头。 说到底他们正在丁忧期间,饮食寡淡了一个多月,嘴里早就淡出个鸟来了,毕竟北宋这个时代,所谓的食素,那就真的基本上都是纯吃水煮菜了,跟后世的减肥餐似的,便是想烹些花样也难。 所谓君子慎独,王安石这种人,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干得出偷偷吃肉这种事情的,如今吃了王家的这一桌席面,再三确定这里面确实是没有半点荤腥之后,自然是吃得肚圆。 王雱:“确实都是一些素菜,就连荤油也无,却怎会做得如此美味?小蝶姑娘这一手庖厨技艺,便是在开封城,只怕也无人能出其右了吧?” 其实又哪有这么夸张,无非是炒菜、素油、酱油这三样新鲜玩意,带了一点新鲜的烹饪方法而已。 而且这三样也都不是什么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都已经有了,比如炒菜秘传于开封等大城市的少数大酒楼里,菜籽油零星在江南一带的寺庙里,酱油在宫廷勋贵的府上,都是已经零零星星的开始出现了的,只是没有普及开来而已。 亦或者说炒菜,酱油,菜籽油,这三样本来就是一而三的东西,炒菜不推广开来,菜籽油烟点更高的优势也普及不开来,炖煮食物时用豆酱也并无不可。 王小仙没记错的话,这几样东西在北宋末年,至多南宋初年时,差不多就已经普及到千家万户了,于这个时代来说,应该也只是略有新鲜而已,是谈不上什么发明创造的。 王小蝶被这般夸奖,也是忍不住脸色微微一红,连忙谦虚道:“哪有,不过是些居家手艺,都是大兄传授,说是以后找了婆家,凭这一门手艺才好不叫人欺负哩。” 王雱:“哪家的男子,若是能娶了小蝶姑娘这样的女子,可当真是运气了呢。” 说完,就听到王安石在后面猛烈咳嗽,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王雱立时醒悟了过来,自然又连连告罪不已。 今日也不知是吃得开心了,还是怎么了,居然如此轻浮,竟在这一众外人面前,完全失去了该有的拘谨。 毕竟他王雱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甚至为了备战科考的缘故,尚且没有婚配,一心只想着取了功名之后再考虑终身大事。 一个没有成婚的男子,对另一个没有成婚的女子,这般说话,确实是显得有些轻浮放浪了。 当然,王小仙他们一家对此也确实是没怎么在意就是了,毕竟他们小门小户的,又是商贩人家,王小蝶平日在茶摊虽然主要是在后厨忙活,但偶尔也是要出来招呼客人的,又哪还会像他们这等官宦人家一样,有着那许许多多的规矩呢? 实际上整日来他们茶摊上喝茶,借机正在追求小蝶的浪荡子也不是没有。 听了此话,这王小蝶除了心里欢喜之外,倒是也完全没有多想什么,甚至只觉得这王雱说得很对,谁将来若是娶了她,那确实就是那一家人的福气么。 甚至心里忍不住的想:【自家的大兄如今已经贵为一县主簿,更得了王公看重,还推荐他去什么锁厅,过了锁厅,岂不是便与进士无二?】 【二兄如今也得了王公看重,还收做了徒弟,将来岂不是一样是很有可能要做进士的么?我们家一门两个兄长若俱是进士,我们家岂不是也就成了那所谓的书香门第?】 【既是书香门第,那肉贩家的赵虎,布行掌柜家的张泉,乃至那糕点铺子家的李二哥,这些人可是万万配不上我了呢,以后他们再来喝茶,我需不可再给他们好颜色才行了呢。】 王安石转移话题道:“小虎,是不是还没有表字?” 王父大喜:“他今年十七,原本是打算明年十八之后,去请县令老爷来帮忙取一个的,如今既拜王公,还请王公帮忙取一个?” 这王父乃是纯纯的市井小民一个,生孩子之前,只是以挑担的脚夫为生,大字也不识一个,还是生了王小仙之后,王小仙教他炒茶之法,才靠着此法开了茶摊谋了生计,让两个儿子有机会读书。 甚至都没给俩孩子请过先生,王小仙的学问是纯自学的,而王小虎是王小仙教的,他也知道这两个孩子实是聪明,是生在了自己这样的家庭给耽误了,今日这两个孩子得以拜在王安石这样的大儒膝下,着实是让他欢喜得不能自已。 两个孩子的名字都是他给起的,原本是叫小龙小虎的,王小仙嫌弃小龙这名字不好听,所以才改了叫小仙。 如今随着他们家越混越好,王小仙也有了官身,这老王也才知道他取的这两个名字可以说是相当之烂,旁人一听就知道这是出身于底层市井,甚至还曾经招过耻笑。 两个孩子出于孝心,也不好换了这名字,因此在这表字上,这老王自然便也更上心一些了 王安石闻言微微沉吟了一会儿,道:“想到了两个,一个是怀瑾,取自于屈原的九章,‘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与介白二字共钩‘玉白无暇’之意。” “其二是允中,出自尚书,取允执厥中之意,与介白相合,取持守中正之意,老哥以为哪一个更合适了?” 前者是王小仙介白的同义词,是寄希望于王小虎将来也能和王小仙一样,做个清正刚直之人。 后者则是与他的介白二字互补,守正中庸,正好中和王小仙的耿直。 却是不等老王同志去选,王小仙便突然抢答道:“那就允中吧,我们王家有我这么一个直人也就够了,不需要再来一个。” 王小虎挠了挠头,他心里其实还挺得意怀瑾这两个字的,白玉无瑕,分明是在激励他成为像兄长一样的人,而这,事实上也一直都是他的目标啊。 只是既然兄长已经开口,替他选了这允中二字,他自然也不敢反驳,便也只好点头认下。 至于老王,他是不懂这些的,只知道王公这种大儒所取的表字,那一定很好就是了。 王安石却是若有所思。 所谓表字,往往代表了希冀和志向,听说王小仙的表字是自己给自己取的,观其言行,只能说这字取得着实贴切,他也终是不负了这个表字。 甚至其行事已经可以堪称是激进了。 然而如此激进之人,却是反而希望自家弟弟,处事可以持重么? 那这个王小仙,其骨子里的本性,难道竟然不是一个激进之人么? 王小仙却是不知王安石在想什么,眼下吃喝都已经差不多了,王小蝶和父母二人自去收拾碗筷,王小虎则是邀了王雱出去说要个他看什么宝贝去了,屋内只剩下了王小仙和王安石。 王小仙却是突然问王安石道: “王公,您从京城来,有些事您比我清楚得多,您说,包拯包公,他的清廉到底是名,还是真的清廉刚正呢?他会不会实际上也是阴私龌龊之人呢?” “什么?”王安石一愣 “包公?你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包公清正,此乃朝野共知,如何做得了假?若是连如此一位仁厚长者都有假,这朝中又还有什么是真的?你这小儿,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要知道,包拯是向宋仁宗举荐过王安石的,可以说是王安石的贵人之一,王安石对包拯也是素来尊敬,好端端的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已经让王安石感到有些生气了。 “哦~,原来如此,那,张方平张公,和冯京冯公呢?他们二人的官声如何?咱们这种升斗小民,与这些朝中相公么相去太远,也看不清真假虚实,他二人可是贪鄙之人?” 王安石闻言愈发诧异,却是忽的心中一动,道:“张公,冯工,包公,都曾做过这知江宁府,你特意问及此三人,到底是意欲何为?” 第22章 事涉富弼?此案我查定了!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王安石到底还是敏锐,听王小仙这么一问,立刻就意识到他似乎是在翻什么陈年的旧账,所问的都是这江宁府前些任的知府。 “你一个县里的主簿,突然打听这些过往知府的事,是为何呢?” 王小仙嘿嘿一笑,道:“没什么,碰巧要查些东西罢了,王公是因为小虎的关系,害怕我牵连您么?” 王安石皱眉:“这叫什么混账话,你都尚且不惧,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只是你一个好端端的县主簿,是如何会与这些人出现瓜葛的呢?莫非,是厚之(元绛的字)?” 说着,王安石颇有些生气地道:“厚之行事,果然是一点都不厚,莫非是要你来查那去年的江宁府四十万贯的贪墨大案,以此来试探新君反应?此人,实在是……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到底是王安石,居然只凭这么一点只言片语,居然就能将事情给猜得七七八八,而后竟是又对那元绛破口大骂起来了。 要知道王安石和元绛是很熟的,两人同为欧阳修所提拔,是可以算作欧阳修的门生,是师兄弟关系的,而且两人还曾经同属三司判官,也就是作为同僚共同在三司衙门公过事的。 更何况,这两人无论是做事的方法,还是对政治的态度,都颇有一些相似之处,都是看不上仁宗朝以来的君子治国的那一套,都是朝中少有的强硬派的。 这样的关系,再加上俩人现在又同在江宁,又怎么可能没有私谊呢? 也正是因为两人有如此私谊,所以王安石才能立刻将事情猜度个差不多,也立刻就反应到:王小仙这是被那元绛利用,给当了枪使了啊! “这老货,临到老了胆子还变得小了,他要做此事,他自为之便是,为何要你来做这开路先锋?此案如此之大,水深且混,哪里是你区区一个九品主簿能碰得了的事?这不是要你去赴死路么?” 王小仙闻言却是大笑,道:“王公不必对元府君如此愤懑,此事本来就是我自找的,国家莫名其妙的损失了四十万贯的钱财,难道真的就不找了? 需知这江宁一县,夏税税赋折钱财七万贯而已,四十几万贯,相当于是江宁县这样的望县六年的夏税,也即全部都是民脂民膏啊,这,算不算取之较锱铢,用之如泥沙呢?” “更何况此事若是当真牵扯极大,那岂不是说明,这等贪鄙之人非但不受报应,反而如今已位居高位,甚至是官拜宰执了么? 此人在江宁府的任上,可以侵吞四十万贯,造成了如此大的亏空,那此人若是在宰执的位上,又该造成多大的亏空呢?” 王安石:“这是你一个九品主簿,该掺和的事情么?” 王小仙:“天下事天下人为之,我王小仙虽是明经,却也是读圣人书,学忠孝仁义之理,好歹如今也有官身,我如何就管不得呢?” “我当然也知道元府不过是在利用我来试探新君反应,拿我当作是一支有去无回的离弦之箭罢了,可是那又如何呢?此案要查,总得有人做这个利箭,先破局的啊。” “若此案为棋局,我愿做那过河之卒,有进无退!难得元府君是个做实事的,便是豁出了性命去,我也要将这腐败的黑幕,狠狠地撕出一个口子出来!” 这话说得,可谓是正气凌然了。 甭管他心里真正想的是如何,就目前他所做的事,要做的事,那也确实是正得不能再正了,让他的整个人隐隐的书都在散发着光芒,就连王安石也忍不住为之动容。 其实此事对王安石来说也是好事,元绛需要用此事来试探官家心性,和对自己,对此案的态度,难道王安石就不需要了么? 眼见王小仙说得如此坚决,甚至是让他都不禁有一股自惭形秽之感,却是也只得摇头苦笑道:“万一此事当真捅破了天,老夫如今是丁忧守孝之身,身上半点官职也无,护不住你啊,若是你因此事而有了什么闪失,岂不就……哎~” 说着,王安石居然一时被王小仙所感染,眼泪珠子在眼圈一转,居然落了下来。 王小仙听他这么一说,内心深处自然更是高兴无比,王安石亲口说了他护不住自己,这不妥妥的死定了么? 当即道:“王公不必如此,若是万一,我若当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小虎,还有我这些家人,便都托付给王公了。” 这般想着,王小仙却是愈发的觉得,小虎今天拜师王安石是一件很正确的事情了。 此时的王安石还并不是王相公,拜了,虽然事实上让他也成为了王安石的亲信之人,却也影响不了他为国而死的结局,还能让他走得安心,他们家人在没了自己之后有着王安石照拂,想来这一辈子总是无忧的。 要知道历史上王安石变法失败之后,那也无外乎是一个回江宁养老,甚至还创办学校,将荆公学派发扬光大的这么一个结局的,北宋么,即使是政治斗争的失败者,依然可以得到优容。 “唉~” 王安石叹息一声,心知他劝说不动,况且他之所以会对王小仙如此看重,除了那点才华,最主要的不就是这个刚正不阿的性子么?确实也没什么立场再劝了。 想了想,王安石帮他分析道:“不可能是包公的,甚至连包庇也不可能,包公履任江宁仅有六个月,六个月的时间,光是查账都不够。” “更何况当时江南一带遇有灾情,说白了他就是来赈灾的,实际上根本没做多少江宁公务,如此大的亏空,就算当时已经有了,包公也不可能知道。” “包公其人,也绝非是沽名钓誉之辈,无论如何,我也很难相信此事会与他有关,你若当真要查,实是没必要在包公这一段浪费时间。” 事实上自然也是如此,要知道历史上熙宁变法的时候,王安石和元绛是旧事重提,重新彻底的审查过江宁府的账目的,虽然还是没能将这四十万贯追查回来,却是也承认包拯执政期间,江宁府的账目是最最清楚干净的,而其他几任知府则是恰到好处地都查出了一大堆的问题。 王小仙闻言点头,王安石这么说了,他也就信了,毕竟他又不认识包拯,况且盛名之下无虚士的道理他也还是知道的。 “那,冯公和张公呢?老师您眼界高,又从京城来,可知道一些我们小人物不知道的事么?” 王安石:“哎~,有听过一点谣言,不过却是并无实证。” “哦?” “听说,冯中丞的女婿富绍庭,曾在冯中丞履任江宁知府时,在江宁府广占良田,新增了许多庄园。” 王小仙闻言眼神一亮:“姓富?我听说冯中丞和富相公是姻亲关系,莫非他这个女婿……” “不错,却是郑国公富相长子也,冯、富两家,是互为姻亲的,富相的两个女儿也都是嫁进冯家的,所以,斗冯中丞,就是在斗富相,富相毕竟……哎~,郑国公公忠体国,一辈子的清名,如今老迈,说白了半只脚进棺材的人了,介白要查此事,是不欲给他一个体面么?” 王小仙闻言,却是更兴奋了。 富弼啊! 庆历君子啊! 莫说是此时尚未拜相,还处于中生代,甚至身上什么官职都没有,只是一介白身的王安石。 就算是历史上那个大权独揽,主持变法权柄几乎达到北宋宰相最顶峰时的王安石,人家富弼也能凭资历依旧和他斗上一斗。 自己去查富弼的亲儿子? 那他王安石是肯定保不住自己的呀! 【果然,我就知道这案子的水深,查了,我就死定了。】 当即大义炳然地道:“若此案真与他长子有关,那不是我不给他这位君子体面,是他自己不体面,难道他一个人的君子体面,重得过四十万贯银钱,重得过国朝法度么?此案,我查定了!” 第23章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官人,真,真,真查呀。” 县衙西厅,押司老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那是一个落地士子出身,文章写得很好,尖嘴猴腮,留着一瞥鼠须,此时拿着王小仙给他的条子,一时却也是双手颤抖,说话也磕巴了起来。 虽然他本来人就磕巴。 却说这一日王小仙到了自家县衙,将元绛给他的令牌往桌子上一拍,一句开会,将至少西厅的这些文书胥吏给叫到了一块,所有人,眼下都是懵的。 他们是县吏啊,怎么还管上知府衙门里的事情了呢? 当然,因为江宁县本来就是江宁府的治所所在,所以平时知府衙门直接命令他们县衙衙门的人办事,也是很正常的,不过眼下的情况,那却真的是肉眼可见的不太正常了。 而王小仙无疑却是更不正常的,下的第一个命令,居然是让他来对田亩账册,让他们来查一下富家在江宁附近到底有多少田庄,有没有哪些田庄明明已经是富家的了,却登记在了旁人名下。 查富家啊!! 人家富相可是庆历君子呀! “查,田亩土地,是死的东西,凡是买卖交易,必有明细,就算是没过户,那地是谁在种,谁在收,本就是一目了然之事,我受太守之令追查此事,自然要查个认认真真,明明白白。” 见一众胥吏全都是畏畏缩缩的样子,王小仙也只得道:“我也知此事冒失,但我是官,你们是吏,就算真的是将天给捅个窟窿,那也是砸我,你们只是听我命令办事而已,为难不到你们身上的。” “更何况,富相公他一辈子君子,包括冯中丞,张相公,平日里也都是君子姿态,太守只是对有责胥吏严刑逼供,就要被他们所弹劾攻讦,难道他们还能放下身段,特意来对付你们么?一辈子的名声不要了么?” “诸位,咱们江宁县全县今年一整年的夏税,才七万贯,这些个硕鼠蛀虫,敢在这江宁一府之地,啃下四十万贯的亏空,这是四十万贯的民脂民膏,是咱们江南百姓的血啊。” “这钱若是用来富国强兵,用来发军饷打西夏的狼崽子,咱们自然是无有二话,可若是被这些硕鼠给贪了,弄得最后朝廷也没钱,百姓也没钱,就只有他们有钱,凭什么呢?老子的心里气不过!” “我也知道此事,必然是让各位为难了,我也不想用手中的这块令牌去强行命令你们,只是君国大义,为了给江宁府上上下下百二十万百姓有一个说法,此事实是不得不为,还望诸位,行个方便。” 说着,王小仙还冲着他们抱拳鞠躬,深深一礼。 一众的书吏见状连忙纷纷起身还礼。 “我来!我来帮官人查” 却见一名同样只有二十多岁的少年人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道:“我来帮官人查,我知道,咱们县下边有一户大庄名为荒佃庄,其地不下百顷,我看分明就有问题。” 此人王小仙还有点印象,乃是县里的贴书记林浦,自己一般唤他小林,很年轻,毕竟全县一共也找不出几个比他更年轻的来。 听说原本也是备战明经的士子,因欧阳修改革科考,明经也开始考策论了,自知自己科举无望,便在江宁县应聘,做了这贴书记。 也是个家里贫苦之人,明经考不了后,就连明法明算都没去尝试一下,只因家中实在是没有钱买书,以及最关键的,实在是无法再承受他这么个壮劳力再这么蹉跎几年了,干吃不干了,所以才不得已做了吏。 而所谓的贴书记,那是押司的助手,押司负责帮助主簿处理文件,许多重要的文件需要誊抄一份留作辈分,贴书记,干的就是誊抄的活儿。 也就是在县衙里起到一个复制粘贴的作用。 权柄不大,属于是类似于实习生一样的地位,但能够接触得到的文件很多,而且层级很高,保密程度也很高。 却见他侃侃而谈道:“再者,治平年间溧阳军屯地营田,尽数转变成了公田,然后稀里糊涂的就没了,此事十之八九,是与此前在任的冯太守有关。” 却见老陈勃然大怒:“混账东西!你与官人说这些作甚,这是你一个帖书记应该议论的东西么?溧阳军屯之事,咱们江宁县如何可知,你莫要道听途说,以此风言论事,万一有所纰漏,你能担当得起罪责么?” 王小仙见状,却是将正在喝茶的瓷碗狠狠摔碎在了老陈的面前,冲他破口大骂道:“你才是混账东西,让你查账你推三阻四,磨磨唧唧,人家要说话你还敢阻拦。” “我难道不知道他一个江宁的县吏跟我说溧阳的事情是在风闻议事么?难道我还不会查证么?老陈,你是咱们江宁县的经年老吏了,可谓是久于吏道,莫非此事你其实分明是知晓内情,甚至是在其中有所参与么?” 闻言,哪料到这老陈却突然冲王小仙跪拜了下来,干是给王小仙也吓了一跳,要知道宋朝是不流行动辄跪拜的,更何况他只是一个九品小官。 “好叫官人知道,此案牵扯之大,之广,之高,哪里轮得着我一个押司能够插手的呢?至多只是干的久了,在处理文书的时候确实是看到过一些错漏之处罢了。” 王小仙上前拉扯道:“老陈,起来说话,这是作甚,你岁数比我爹还要大些,这般跪拜也不怕折了我的寿。” 哪知那老陈却不肯起来,而是突然大声地哭了出来,道:“官人上任以来,对我们这些胥吏实好,这是万万不得假的,您的清正刚直,咱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听闻官人的兄弟拜师于王公,衙内众人,更是无一不是心生欢喜的。” “以官人的才学人品,既得王公看重,将来锁厅之试,定然不在话下,将来进东京,当大官,以官人之年轻,甚至未必就没有当相公的可能。” “老夫在这江宁城当了三十几年的押司了,前前后后伺候过的官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却是从未见过,甚至听说过有人能如官人一般的,官人的大好前途,便算是为国为民,余生也应该去做更大的事,而不是蹉跎于小小的江宁城中,枉送了前途甚至性命的。” 王小仙皱眉道:“如此说来,你果然是知道一些什么了?讲来。” “官人啊!此案牵连着实太大,王公虽然是天下闻名的道德君子,但他现在毕竟是在丁忧期间,此时已是白身,此案若是查下去,王公定然是无法相护,还望官人三思啊!” 王小仙听他这么说,心下却是愈发的欢喜了,昨日吃饭的时候,王安石也只是说他未必护得住自己。 而眼下这老陈所说的却是一定护不住自己。 很显然,知道一点什么内情的老陈,说得一定是比王安石更准的。 他真的是死定了啊! 他还真是有点担心,小虎拜师王安石之后会有什么纰漏呢。 当然,言语上,肯定还是要装的么,不装白不装,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老陈,我的心意已决,你若是当真将我当做朋友,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第24章 来龙去脉,四十万贯去哪了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青天大老爷,是自带人格魅力的。 假、大、空的话本身也看是谁说的,起码王小仙说出来,已经对他很是了解的这些胥吏们,纷纷都是感动不已,甚至已经有人流下泪来了。 眼见王小仙居然如此执拗,老陈也没有办法,遂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合盘吐出,道: “整个江宁府的几个县,公田和营田的账目全都对不上,虽然名义上还剩下了一半左右,但是据小人所知,实际上真正还剩下的公田和营田,至多不超过两成,而且拍卖营田和公田的款项,自始至终几乎没有到账。” 说罢,这老陈找到了鱼鳞册,一五一十地跟王小仙讲解了起来。 北宋的田亩,共有三种田是归朝廷所有的,也即是皇田、公田、和军田。 所谓皇田,顾名思义就是皇室所有的庄子,江宁府压根就没有皇田,自是不必考虑。 而所谓公田,大抵包括没官田、户绝田、抛荒田、淤田这四种,江宁这地方,淤田可谓极多,也就是河水冲刷,淤泥堆积而新生成的良田。 除此之外还有军田,边境曰屯,内腹曰营,也即是所谓的营田了。 江宁这地方毕竟曾经是南唐的国都,南唐在李煜时期为了抵御北宋南征,在江宁周边进行大量的屯垦,强行逼迫富户将良田给官军耕种。 宋灭南唐之后,这些营田中的一部分充做了公田,招募流民佃农,但大量的营田还是得以保留,以做江宁水师之用,不过自打开国以来,北宋么,变各地军田为公田,军管变县管,也是一个趋势,甚至是政治正确了。 “治平元年,朝廷下令裁撤营田,变营田为官田,由各县县衙直属,比如溧阳营田,便是如此, 当时依着朝廷的说法,便是将这些营田对咱们江宁府当地的富户进行拍卖,价高者得,因此事是发生在溧阳县的,咱们也并不清楚其中细节,只知道……拍得了这些良田的,并不是咱们江宁本地的富户,而且据说,这笔卖田之款,到账者十不足一。” 王小仙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这不就是国有资产流失么。 “咱们江宁府现在公田还剩多少?” “大概一千顷吧。” “这么少?南唐时后主李煜为了对抗天兵,光是他一个人就开垦了四千倾屯田,这还不算李煜之前的,何以开国不过百年,就只剩下一千倾了?” 要知道江宁府地处长江中下游,每年的淤泥堆积,都能造出不少的新生肥沃良田,这些也该是公田才对。 “好叫官人知道,官府处理官田,从来都有成例,都是招募流民做佃农进行耕种,由县衙收取地租,便比如大人您的职田,便是如此。” 王小仙点头,他这个九品官是有二十亩职田的,每年收的这二十亩职田的地租,便是他的合法奖金。 “然而我朝仁德,特允许佃农在多年耕种之后,用积蓄将这公田打折买下,从佃农,成为自耕农。” 王小仙:“这倒是确实,仁宗皇帝确实是真仁德啊。” 甚至仁德到有一点崽卖爷田不心疼的感觉了。 仁宗皇帝搞这个确实是出于一片好心,但实际上操作之中往往却并不尽如人意。 虽然上头的政策分明是:多年耕种官田的佃户,可以打折购买自己所耕种的那一小块官田。 但下头执行的时候,往往就记住了两个字:打折。 且不说普通的佃农能不能拿得出买田的积蓄,就算是拿出来了,往往执行层的胥吏也未必会收这个钱给他们登记。 而是让地方上的豪强大户代替他们出钱买田,让这些佃农们出个名,实际上却是将这些官田尽数以一个折扣的价格卖给当地大户,而原本土地上,好歹还属于为朝廷耕种的佃户,摇身一变,也就成了为地主耕种的佃农,佃工了。 当然,不管怎么说,此举也确实是较为有效的缓解了仁宗朝后期的财政危机,毕竟打折出售也是出售么,是换了一笔银钱的。 王小仙想了想,道:“所以,是仁宗朝中后期的时候,因为朝廷财政陷入困境,再加上官家仁德,所以想要将公田大规模的卖给佃农,不曾想这些良田中的大部分反而被各地的富户好强拿了去, 英宗继位之后,索性改弦更张,亦或者说是破罐破摔,将公田和军田贩卖改成了单纯的拍卖,变成了价高者得,嗯……莫不是早在仁宗朝的时候,咱们江宁府就已经在产生大量的亏空了?” 老陈:“好叫官人知道,咱们江宁,最是富庶繁荣,尤其是丝织发达,又是漕运交汇所在,因此打从卖田开始,所吸引来的就并不只是本地的富户豪强,而是许多来自东京和西京的贵人。” “这些人买了田,有些人交了钱,有些人恐怕是没交钱的,时间长了,自然就都成了一笔烂账。” 仁宗朝买田,田亩本来就都是以佃户的名义买的,往往会增加一道手续,也就是先以佃户的名义把田买过来,然后再由佃户将田产卖给大户,这么一倒手,至少表面看上去就合法合规了。 换言之,如果这笔钱从一开始就没有银货两讫的话,后期是很容易扯皮的,那些个“买地”的佃户很有可能已经离开江宁府了,毕竟佃农么,宋朝又不禁人口流动,也许就进城打工了呢?甚至也许人已经死了呢? 朝廷再找到买地的大户,大户表示这地是之前那佃户卖给我的,你们找不着我。 如此一来,岂不是这些个大户连打折的钱都没给,就白得了这些地了么? 如此,王小仙才算是终于捋顺清楚了其中的来龙去脉。 其他地区的卖田亏空应该是不会有江宁这么大的,江宁因为是南唐故都的原因,公田本来就比旁的地方多,而且这地方还很富裕,以至于这地方所招来的并不仅仅只是本地的普通豪强,而尽是东西两京来的权贵。 也正是因此,这些人做事却是颇有一些肆无忌惮,打折买田,钱款还大多并不到账,如此一直到了英宗登基,改弦更张,变成了价高者得,这些人买完了田却是干脆就不付钱了。 “所以,打从张方平张公主政江宁府开始,这账就已经不对了,只是当时毕竟还算是掩耳盗铃,留下的只是烂账,而等到冯京冯公主政时,拍卖公田而账上无钱,也就成了纯亏空了,这么大的亏空,直至元府君查账之前,难道一直都没被发现过么?” 一旁的小林道:“我听说,冯府君在时,曾花费九万贯钱修缮府学,但其实修缮府学至多只花费了四万贯,剩下的五万贯钱,则全都用来堵住了亏空。” 王小仙:“所以富相的儿子,冯中丞的儿子,也是在治平元年前后,被拉下水来,也属于那高价买田,然后钱款不到账上的受益者之一了?他有多少田?” “回官人,严格来说,那应该是豪强献田,购买了这个田的豪强,将田送给了富大衙内,他自己则是失踪不见了,确实是欠了衙门一点钱款,但富大衙内本人,是……是没毛病的。” 这一句没毛病,把王小仙都给逗笑了。 第25章 殴制使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弄了半天所谓的大案,实际上就是国有资产流失。 应该说,富弼确实是生了个好儿子的,这是让人给当了挡箭牌了。 光是富绍庭一个人,就吃下了江宁府周边两千多亩的公田,这个田,很有可能还真是旁人送给他的,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者知道了装糊涂,就给收下了,回过头他那岳父冯京管他要钱,他又上哪弄钱去呢? 殊不知就因为他的这两千多亩的良田,让整个江南府的田政一片混乱,变得十分的恶心,说不得送他这两千亩田的利益集团,背后可能还有三千亩,一万亩也说不定。 那冯京自己的女婿陷进去了,再加上那个背后的利益群体大概率都是东西两京的贵人,自然也就清廉不起来了,在这件事情上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下,甚至还得辗转腾挪,想尽一切办法帮忙填这个财政上的烂窟窿。 等到冯京之后元绛走马上任,查出了这江宁府居然有这么大的亏空,为了不当替罪羊,选择主动将事情给爆了出来,而背后的利益团体只需要将富绍庭给推出来,自然也就是一计绝杀了。 所以这可能也是连王安石都知道富绍庭在江宁府周边有田庄的原因,至于富绍庭的再后面还有谁,那就真的得查了,这都是一环套着一环的,宋代也不是没有类似于代持的手段。 人家亲爹是枢密使岳父是御史中丞,这恐怕是连英宗本人都觉得事情棘手的,再加上此事真要是彻查下去,恐怕连作为副相的张方平也难逃干系。 仁宗朝的田政又是一笔烂账,张方平在江宁府干的事,在全大宋都有发生,若是当真牵连到张方平,则很有可能其他的官员也要人人自危。 以至于整个朝野上下,形成了一股默契,强行让元绛背了这个黑锅,英宗知道他委屈,也是对此无可奈何,为了所谓的朝廷安稳,也只能这样了。 毕竟英宗朝一共就那么四年,朝堂上的主要矛盾是濮议之争,已经把朝廷给折腾的很烂了,确实也是不太适合掀起一场太大规模的反贪风暴的。 “所以说此事要查,治平元年的军田售卖,明显要比之前仁宗朝的事要好查得多,而且已经有一个富绍庭是摆在明面上的明牌了,所以眼下最合适的,还真就是以富绍庭作为突破口了吧。” “这……官人,您打算如何以富绍庭作为此案的突破之口呢?账目上已经烂了,而且恐怕现在已经是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富家的田产有问题了啊。” 这是肯定的,元绛被免职很大的一个罪状就是对下属严刑逼供,那么那些被严刑逼供的下属,想来一定是已经在元绛免职之后给调走了。 账目上有问题,只能找这些直接经手过账目的官员,而这些官员现在调走,账目上的事就没人能说得清了。 “没关系,先把富家的人弄过来查一查吧,富绍庭本人现在在洛阳,想传唤他是没辙了,可这些庄子总得有人打理吧,哪些是他们家的庄子,直接将各个庄的管事都抓起来,直接问询也就是了。” “直接抓么?就……这么抓么?” “不然呢?我知道,有些庄户不在咱们县的管辖范围之内,但现在我的手上有元府君的手令,便是程序上有什么不便,自然也有我和元府君顶着,你们只管去抓人就是了,哦,抓人的事是归南厅管是吧,我去找老孙去。” 说着,王小仙竟然站起来就朝南厅走去。 西厅众人:“…………” 至于南厅众人,当然也是和西厅差不多,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这小细胳膊为何非要去拧富家这样的大腿,甚至还要拔出萝卜带出泥。 王小仙自然也只能将他在西厅做过的表演在南厅又做了一遍,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 却见老孙苦笑着道:“王官人,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确实非是池中之物,跟俺们这些人不同,我做这县尉也有二十几年了,眼看着就要退了,实在是不敢掺和到此事之中,不如,我告个假?我这南厅众人,全部都交给你来直接管理,不知你意下如何?” “也好,既然孙县尉病了,那就回家养病去吧。” “多谢王主簿了,王主簿,保重。” 说罢,这老孙抱拳拱手一礼,连忙灰溜溜地跑掉了。 他和王小仙一样都是官,而不是吏,富家也好,旁的什么勋贵也好,不太可能不顾体面的一直报复到吏这个层次,但官就不好说了。 当即,王小仙直接命令县衙的差役,分头去富家的庄子拿人。 却说如此王小仙在县衙一等就是一天,一直等到了晚上,派出去的那些差人才陆陆续续的回来,却都是两手空空,谁也没抓回来,甚至有几个倒霉蛋还一脸的伤。 “怎么,他们居然还敢动手打人?” 挨打了的差役苦笑着道:“那些人虽然都是家仆,却也是富家的家仆,正所谓宰相们前七品官,人家根本没将咱们这些个县衙的衙役放在眼里,我等说明了来意之后,人家直接将咱们给乱棍打出来了。” “乱棍打出?殴打出来了?” 王小仙看向那个脸被打成猪头的衙役,道:“想必他们都是见机的快,见人拿了棍子出来就都跑了,就你头铁,依然往前冲了,所以才被打成这样的吧?” 那差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赵二虎。” 说着,这赵二虎还抹了一把眼泪,显然是委屈之极。 王小仙:“好,好,这样,我做主,后面那制茶的钱,多给你算三份,和我们厅的税吏一样,赵二虎,以后你跟着我。” “多谢官人,多谢官人。” 王小仙又扭头道:“老陈,殴打县衙官差,依咱们大宋刑名,算不算殴制使呢?我朝律法,殴制使该当何罪?” 老陈闻言叹息一声道:“殴制使者,徒三年,伤者,流二千里,折伤者,绞,从犯罪减一等,但奴殴良人加一等,其罪责大不赦。” 意思就是动手打了就最少三年有期徒刑,打伤了就是流放两千里,打骨折就是绞死之罪了。 当然这里指的是主犯,从犯要罪减一等,但如果从犯不是良人而是家奴的话反而还要罪加一等,北宋为了抑制豪强,有着家奴犯法,比主人罪更重的规定,所以十之八九,今天所有动手的这些人都可以当主犯来查处了。 王小仙检查了一下,发现这赵二虎虽然确实是鼻青脸肿,但好像也确实是没有骨折伤,忍不住道:“你是想就这样,判他们一个流放两千里,还是……想要弄死他们才解气呢?” “官人的意思是? “我记得大宋律法,违制罪可以跳过常规程序先杖责后审判,可惜你没有骨折,如若不然,既是死罪,本官就可以打死他们,替你报仇了。” 赵二虎:“我明白了,官人,此事,你当真会一查到底么?” “自然是一查到底。” “好,我赵二虎为役多年,从来没信过官人,今日,我赵二虎信你王小官人。” 说罢,这赵二虎拿起自己的水火棍,一咬牙,竟是当场将自己的胳膊打断。 惨叫之声,响彻整个县衙。 第26章 蛇鼠一窝?那我就招募私兵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你要我调拨厢军巡检司助你?这,这大晚上的?这么快么?这是要作甚?打哪?” 知府衙门内,元绛看着气呼呼来“求援”的王小仙,忍不住一脸的呆滞。 所谓厢军巡检司,一共也就四百来人,颇有些对标现代武警的意思,动这个,就已经属于是动军队了。 “上元县下属的荒佃庄,富相公家的家奴,将我们县衙内的一个衙役的手臂给打折了,我要把人给抓过来,杖毙。” “杖,杖毙?这么酷烈么?” 元绛倒是想过王小仙的性格很有可能是天不怕地不怕,会不畏惧权贵,却是也真没想到他居然酷烈到这个地步,这任务交给他才几天啊,居然就已经进展到动用刀兵的地步了? “那庄子里有三百多人,光是青壮男丁就有一百多人,我的人上门调查,是要请他们配合调查而已,狗东西胆大包天,居然打断了衙内弟兄的手臂, 你知道我们县的衙役差役加起来也才八十几个人,只有五十个弓手,这些狗东西仗着富相公的势,丝毫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我怕我带人过去,他们会负隅顽抗,再弄出更多的伤亡来,老实说,我也怕我打不下来。” “况且那荒佃庄属于上元县,我带江宁县的人去” 元绛也是在愣了一会儿之后才道:“非得要用兵么?听你转述,眼下事情似乎并不算大,就没有旁的手段可以解决么?只是一个一百多男丁的庄子而已,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呢?而且查案就查案,没有必要杀人吧。” 王小仙却是直言不讳:“当然是小题大做,我也就是要小题大做,此件事,非刀兵,非杀人无以破局,府君,此事已经拖延太久,就连你也因此而得究,那些硕鼠现在正是气焰嚣张之时,他们连你都不放在眼里了,更何况是我呢?” “不止是这些硕鼠,整个江宁府的上上下下,不管是官还是吏,都知道您这位府君也没斗得过他们,我现在要重新查案,别人会怎么想呢? 会认为我在白费力气,认为我在螳臂当车,真的查的时候恐怕就算我有您的手令在,他们也一定会与我推诿扯皮,就算是有人真的想查,想追,对我也定然没有信心,那么谁又能真的配合我呢?” “也正是因此,此案要查,第一步,就必须要以雷霆万钧之力,震慑霄小,但比震慑霄小更重要的是提振我们这边的信心,至少让全府上下,连官带吏的这一千多人知道,我是真查,真敢查, 至少至少让这一千多人中,真的想查此事的人知道我这不是在开玩笑,说不定就会主动站出来与我们汇合,让其他人至少,能够暂时观望一番。” “怎么,难道元府君无胆么?” “啊这……” “府君。” 王小仙打断道:“我自然也知道此事您用我是在试探新君之意,我从你这接了令,决心要彻查此案,就没想过活,眼下之要,在于府君您是什么人呢?若府君只是一个连这么一点魄力都没有的小人,哼哼,那也没什么可说的。” “反正我是不能让我弟兄的胳膊白白断掉,我带着我们县衙的五十弓手冲他娘的一次,与他们火并一场,我死那就是了,且看你到时候能不能交代得过去。” 这话说得就俨然已经是直接威胁的意思了,他们江宁县的衙役,要是在上元县和豪强火并,出现大规模的伤亡,还死个主簿,元绛这个本来就待罪的权知府所承担的责任自然也不会小。 而且事情压不住的话,到时候真相大白,知道王小仙是为他而死,这元绛本来就已经自绝于利益集团了,也不是君子,若是连刚硬也没了,成了个怂包,他还何以在官场上立足呢? 反正王小仙是无所谓,怎么死不是死呢?反正都是为国而死。 元绛闻言苦笑,道:“介白的性子,还真是直如剑呀,也难怪介甫都要收你为徒,我几时说不帮你了? 只是在想,动用军队是不是合算而已,毕竟我虽是知府,但调拨厢军巡检司,也是要先行公文至都监处的,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一二天的时间,况且……哎~” “况且什么?” “都监张田,同样也是与我不和,好叫你知道,也是去年的事,遇到了水匪劫掠漕船,张田那厮借口去了扬州公干未归,延误了足足七日,以至于匪盗劫掠了漕船之后遁入太湖,扬长而去,哎~我如今已经不是知府了,只是权掌权柄,等待新知府履职而已,只怕他……不会服我的调令啊。” 北宋,真的是将地方上的制衡给玩到了极致,知府已经是地方上最大的地方官了,江宁府在整个大宋不敢说数一数二,但前十的大府里差不多应该是能有一席之地的,江宁知府这样的封疆大吏,要调四百个人左右的兵,居然也如此的麻烦。 “江宁府这地方……怎么会有水匪了?水匪,跑到江宁这地方,劫掠漕船?这不是糊弄鬼呢么?要是去年的话,和您查账的时间是……” “不错,正是我去年查出了四十万亏空之时,劫掠漕船是假,吓唬本官是真,今日劫掠漕船我调不来兵马来救,说不定明日,便有那水匪上岸,要本官的脑袋了。” 王小仙:“所以说张都监也是他们的人,那我还真不太方便调度兵马了。” “不错,兵匪一家啊,我好歹也是个知府,他们或许只敢吓唬吓唬我,可若是你,可能……他们是真敢杀你呀。” “杀我我倒是不怕,我既然接了这个案子就没打算活,只是既然无法调动厢兵,我要如何才能踏破那狗屁庄子呢?嗯……行了,我知道了,我去了,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不合程序的地方还请府君为我证明,是出自你的授权。” “等等,你给我回来,你要干什么呀我就给你授权?” “还能是做什么?人手既然不够,当然要花钱雇了,我们县除了弓手之外还有站班、衙役、传令、狱卒等,加起来也有四十来人了,我再去雇用一些白直,说什么也要把他们给平了。” “你给我等会儿,雇用白直?如何雇用,你给我等一下啊,我可以下令让临近上元、句容的弓手拨调给你,你不要给我瞎搞,乱搞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事情就大了,太不合规矩了呀!你,你给我站住!” 所谓的白直,说白了就是县衙的临时差役。 然而临时差役这东西也看你是要干啥,若是拿上武器去攻打别人的庄子,这不就是招募私兵了么? 这里是北宋,不是汉唐,朝廷对任何和军权有关的东西都严苛到了接近变态的地步。 此案本就难查,那庄子乃是当朝枢密使富弼的儿子的庄子,其实也可以约等于是富弼的庄子了。 枢密使乃天下军武之首,你招募私兵去攻打枢密使的庄子,判你个造反谋逆都是一点也不冤的啊! 这不是找死么? 王小仙却是停都没停,道:“不要!江宁县的弓手都是我自己的人,还能听我的话,若是带了上元和句容两县的弓手过去,谁知道他们到时候帮谁?若是畏惧不敢向前,岂不是平白挫了我的士气?此事我做定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为国为民,老子问心无愧。” 【嗯,这么个干法,连我都想不出我这条命要怎么才能保得住,肯定死定了。】 第27章 放火抓人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来人啊,给我放火,烧他娘的,他们敢紧闭大门,就给我放火箭往院子里射!” 荒佃庄外,王小仙见这农庄居然还敢紧锁大门,负隅顽抗,立刻就下令放火烧庄。 “官人,咱们衙役放火也是违反律法的啊,按大宋律法……” “给我闭嘴!我不想听,给我放火,给我射!不出来就把这些王八蛋统统给我烧死。” 毕竟么,王小仙手里真称得上武装力量的也就是五十弓手。 这些弓手连甲胄都没有,宋代的标准配置只有一弓一刀,和一根水火棍而已,自然更没有任何的攻城器械了,这庄子光是院墙就高达三米,上面甚至还有两个箭楼,不放火烧屋,他们要怎么打得进去呢? 那些跟他一并来的县衙里的弓手闻言倒是还都有些畏惧,心知抓人和放火是完全不同的性质,宋代对纵火从来都是从重判决的。 然而那些被他临时招募来的白值们,一听放火却是一个个的兴奋无比。 为了攻打荒佃庄,王小仙足足招募了两百名的白丁,全是码头上的船工,脚力,有些干脆就是在服役的役夫。 当然,花的都是炒茶厂的钱,炒茶厂赚的钱王小仙只分红了三分之一左右,剩下的三分之二王小仙虽然一分没拿,但基本还是由他支配的。 一人一天五百文,这些漕工一个个的可积极踊跃了,丝毫也不担心这好像是个需要玩命的活儿。 事实上也并不需要玩命,这种事跟打群架也差不多,几百个人里有前边的十几个人真玩命就已经足够了,大多数人还真就是来看热闹的。 再说他们这些人毕竟代表了官府,站在最前边的五十名弓手手里也确实是拿着弓的,庄子里那些人看到王小仙这个架势也根本不敢出来打架,慌慌张张地锁上大门就不出来了。 眼看着王小仙居然真的敢放火,庄里的人一下子就慌了,一看上去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爬上了庄子里的箭楼,手上却没有拿弓箭,而是用颤抖地冲着他们喊: “门外的这位官人,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我们是富相的仆人,我们可都是良民呀,你们,你们,你们知道你们这是什么行为么?招募私兵,攻打相公家的庄子,你们这是造反呀,我劝你们不要冲动,以免连累家人呀。” 王小仙在外边大喊:“少跟我废话,今日白天你们打了我县衙的兄弟,我不管你们背后是谁,便是富相本人在此,国法之下,你们也得给我一个交代,乖乖的给我出来束手就擒,我还能与尔等好好分说,不肯出来,今日就烧死你们,一个不留!给我烧!” 这些庄子里的壮丁虽然仗着富家的威势确实是嚣张,然而他们手上也确实是没有什么太好的武器的,也就是一些棍子什么的,扑刀也只有十几把,猎弓二十几副,其他的就没什么了,所准备的武器铠甲连本地的普通豪族都是大有不如。 说白了他们平日里嚣张靠的也是富相的名号,也是朝廷的法度,哪成想会有朝一日碰上完全不给富弼面子,甚至也完全不管朝廷法度的官面之人呢? 比土匪还土匪呢啊! 往常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搬出富弼的名头,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今日真碰上了硬茬,却是一个个的反而什么都不会了,眼见着火势真的烧起来了,惊慌失措下连救火都有点救不明白。 “别烧了,别烧了,我们降,降了!直娘贼,王小仙,你是一个真疯子啊!” 说着,那大门很快就被他们从里面打了开来,这些人蜂拥而出,却是也没有一个敢拿弓箭扑刀的,而是都恨恨地瞅着他们,却是真的选择了束手就擒。 让王小仙颇有一种,雇人的钱白花了的感觉。 “你就是管事?今天我兄弟上门要你们配合调查,你却打断了我兄弟的手臂?” 那管事恶狠狠地瞪着他:“王小仙,你这个疯子,你雇用私兵攻打相公的庄园,甚至还敢纵火,你死定了,王安石也救不了你。” “呵呵,要死,也是你死在我前面,来啊,把他们所有人都给我押走。” “疯子,疯子,你这个疯子,疯子!我家老爷不会放过你,我家老爷不会放过你的!” 一旁的小吏道:“官人,那些女眷和孩子怎么办。” “先一并带走吧,大不了回头再给放回来。” “喏。” 就这样,王小仙的行动圆满成功。 回程的路上,因为此地归属上元县的管辖,王小仙还特意压着人,大张旗鼓的在上元县城里绕了一圈。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北宋的特色了,在北宋,大多的大府都是一城两县,也就是江宁府的治所,城西是江宁县,城东就是上元县,他们江宁县和上元县其实是挨着的,或者说干脆就是一个城。 这种相互制衡真的是玩到了极致。 然而也正是因此,这事儿办的,却是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就弄得人尽皆知,将这些人游街示众时就算是有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的,稍微一问,一听说是把富弼的家仆给抓了,那些上元县的百姓却是都忍不住议论纷纷了起来。 “怎么这么好的主簿,咱们上元县就遇不到呢?听说啊,隔壁江宁县现在税制好得很呐。” “哎~,跟这位王官人相比,咱们上元的张主簿么……呵呵。” “没事儿,这管的不也是咱们上元县的事儿么。” “你说,以后要是咱们在上元遇到了事,去江宁县衙的话王小官人能不能管咱?” “嘿,你还别说,若是不公之事,说不定这王小官人还真能帮咱们管呢。” 很快的,全城,也就是两个县的人都知道了王小仙带人连富弼的人都抓,要大动干戈,兴大狱,重新审理去年四十万亏空大案的事了。 当然,他们江宁县的张县令也知道了。 大晚上的,明明都已经下了差了,仍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堵住了王小仙: “王!小!仙!你要干什么!还不快把人都给我放了!” 第28章 代理县务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王小仙,你要干什么!” 张令君和吴县丞几乎是前后脚的双双赶到,就连台词都差不多。 “诶呀,富管事,富管事,这,这,这这这,怎么会变成这般的样子?” 那张令君此时是真的急了,所谓宰相们前七品官,这些富家的家奴平日里就连他这个县令也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至少也是平起平坐的关系。 却见那富家的管事阴恻恻地瞥了一眼张县令,冷笑道:“好,好,好,江宁县真是出息了,查账查到我们富家头上来了,来吧,是要行刑,还是要折辱我等,尽管来吧,但你们想让咱们攀咬我家老爷,趁机攻讦我家老爷,做梦!我家老爷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一定,会还我们一个公道的。” 那张县令被吓得腿都软了,双目含泪,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可除了对富家一行人连连作揖之外,竟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后跑到了王小仙的面前怒骂:“王小仙,你知道你都干了什么?私募兵勇,攻打相公庄园,还敢放火,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对相公的家人严刑逼供么?” 王小仙:“回禀府君,在下所为,皆是出自一片公心,确有不合规矩之处,事后下官等着朝廷惩处就是了,至于现在么……此人公然殴制使,打断了咱们县衙一弟兄的胳膊,依大宋律法,此乃绞刑之罪,赵二虎!” “在!” 赵二虎应声出列,胳膊被挂在脖子上样子看起来非常的滑稽,眸子里却在闪着光。 “令君请看,此乃咱们县中衙役,这群狗奴才狗胆包天,连咱们县的正式衙役都敢如此折辱,嚣张至此,实是该死之罪,赵二虎,你来指认,今日白天时到底是哪个指使人打你,又都是哪些人真的动了手打你的?” “喏!” 说着,赵二虎居然神气十足地瞥了一眼县令,而后真的一一指认了起来。 “绞刑?” 张县令一惊,连忙小声对王小仙耳语道:“差不多就行了,区区一个衙役而已,何至于为他一个小人物,搞得这么大呢?殴打衙役之事,从来都是可大可小,至多,咱们罚他们一点铜钱也就是了。” “你要绞死他们,提刑那一关就过不去,更别说刑部了,这天下官吏,除了你,这么的不知天高地厚,谁会不给富相一点薄面呢?” 王小仙闻言却是笑道:“令君此言差矣,赵二虎是咱们县衙的弟兄,如何能说是区区衙役呢?我答应过要为他讨个公道,就必须要讨个公道给他,莫说只是富相家的家仆,就算是富相本人在此,下官也是要与他当面对峙的,请问令君,到底是朝廷的法度纲常大,还是富相这个相公大呢?” “至于说提刑……令君,欧制使乃是违制之罪,可以先杖后责,来人啊,将这些胆敢殴打衙役的罪犯,拖到夜市上,最热闹的地方给我打!” “官人,打多少下?” “打到死为止,杖毙,反正他们本来所犯也是绞刑之罪,打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那县令急得都跳起来了:“不能打,不能打呀,住手,本县令命令你们住手!” 王小仙掏出了元绛的令牌道:“府君令牌在此。” “狗屁!元绛他去年就已经免职,他现在已经不是府君了,听我的,我才是令君,我才是令君,我命令你们,住手!” 王小仙见状,呵呵笑了笑,索性不再说话。 见状,几名衙役班头互相对视一眼。 “听王官人的,走,拖人出去给我打。” 说罢,这一班的衙役弓手,竟没有一个再去给这位县令面子,将人像死狗一样的拖着就奔向了夜市。 王小仙:“打的时候要说明,这是富相公家里的人,以壮我县衙威势,明白么?” “喏!” 县衙众人齐齐应声。 张县令的脸色难看的吓人,回首瞪着王小仙,恨不得一副要扒他皮的模样。 “怎么,令君还有其他吩咐么?” “王小仙你……你……好,好,好,你们都厉害,你们厉害,我惹不起,我躲还不行么。” 说着,却见这县令拿起一根水火棍,狠狠一棍子就朝自己的腿上砸去。 “啊~~!!!!!” “令君,您这是何意啊?” “本官,夜游秦淮之时,不慎跌落马车,被马车的轮子压断了腿,不能理事,现将江宁县,一切县务,交由主簿王小仙处置,本官,要去扬州拜访名医,养病。” 【哦~,原来是要请病假呀,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碰我的瓷呢】 当即王小仙连忙道:“令君,我朝法度,县令告假,是由县丞代班的啊。” 说完,二人齐齐扭头看向了看热闹的县丞。 那县丞见状,也是叹息了一声,而后也拿过了水火棍,乓得一棍打折了自己的腿:“啊~~~~” “我,我和令君是一块出游,一起被摔断的腿,一起去扬州访的医,江宁县务,交由主簿处置!” 俩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时都露出了苦笑。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遇到这么一个手下啊! “来人啊,还不送两位官人去驿馆歇息,明天陪两位大官人去扬州求医?” 王小仙也是吓了一跳,但却很快就就坡下驴了,毕竟这样的话他代理县务,对他做事来说还是方便的。 这两个人和老孙那个县尉还是不同的,严格说来,俩人属于他的上级,他和老孙则是品级相同,甚至默认的他比老孙是要高上一头的。 所以老孙不想蹚浑水,直接请假就好,跟上面的人斗法,应该也不会迁怒于他。 这两个县令和县丞就不一样了,这是货真价实的,王小仙的直属领导,虽然事实上他们俩都已经管不了王小仙了,可王小仙一棍子把天都给捅开了,谁知道那些天上的神仙会不会顺手弄死他们两个? 你要怎么才能让天上的神仙相信,王小仙干的事情,没有你们这两个领导支持呢? 俩人也真是狠人,居然不惜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断腿请假,以示两人的无辜之意。 如此一来自然会显得王小仙着实跋扈,两个上司被下属给逼成这样,也着实是软弱废物,但却足以将自己从这件事中彻底摘出来了。 日后若是有上边的大人物诘问:你们两个是怎么管束手下的? 他们两个可以理所当然的回答:“管不了啊,他生气了连我俩也打。” 而这对王小仙来说自然也是好事,毕竟名不正则言不顺么,他一个区区主簿,想做些什么还是会难免束手束脚,现在,他可以堂而皇之的坐北衙了。 给书做了一点小修改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有人说我主角不应该拜王安石为师。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所以我给改了,现在只有王小虎是王安石的徒弟了。 这算不算是从善如流。 我想了一下,我主角以后作死但不死,确实是需要王安石罩的,但也没必要非得是师徒关系,翁婿关系不是也行么。 后面再写,王安石就不是主角师父了。对不起我写这段的时候欠考量了。 另外,我他妈这个号因为给别人评论的时候涉政,给我禁言一年多了,以至于我无法回复评论,你们多多担待。 说我不应该拜师的那个书友,你说得很对,谢谢你的书评。《为变法,我视死如归》给书做了一点小修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章 《贺新郎·斥富彦国纵子夺田》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上元县的夜市总是繁华,连成一片的灯笼照亮了整个秦淮河畔,各色迎风招展的幌子下面,今日却是没了酒肆的喧哗,瓦舍的热闹,就连薄如蝉翼的羊肉片涮在汤里似乎也不觉得香浓了。 砰砰,砰砰,砰砰。 雨点一般的水火棍打在了富府家奴的屁股上,仿佛有着很好听的节奏。 半条街的行人,商户,乃至于杂耍的艺人,相扑手,都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却偏偏安静的出奇,让那噼啪的棍子敲肉的声音和哀嚎声可以传得很远。 “打多少下了?” “好像得有一百多下了。” “真是荒佃庄啊,不是说,那荒佃庄背后有东京的贵人做靠山么。” “还说什么东京的贵人,人家不是都已经明着说了么,就是富相公,王小官人说了,打的不是这些狗奴才的屁股,就是在打他富相公的脸。” “哦~,原来是西京的贵人。” “这是东京西京的事么!” “诶?怎么没动静了呢?” “不会是死了吧。” “死了,死了死了,真死了,真死了啊,真的给活活打死了。” “王小官人是真莽啊。” 眼看着王小仙居然真的敢活活打死人,这上元县的百姓一时还真是有些难以接受,议论纷纷,很快就嘈杂起来了。 这般暴烈的行径,自北宋太宗朝之后就已经很少了,尤其是在仁宗之后,社会上的宽仁之风太过,已经仁近乎软的地步了,像王小仙这样当街打死人的情况在整个江宁府,还真是从没有人见识过这个。 铛铛铛铛铛,贴书记小林突然敲着锣,站到了高处,扯着脖子大喊:“都静一静,静一静,我家官人说了,富弼老贼,枉为枢相,纵子贪墨,严惩不贷,各位乡亲父老,如有任何知情者,能提供有关线索者,赏钱百贯~!” “来人啊,贴!” 说着,小林手里拿出一大卷的告示,命人在整个上元县四处张贴。 当然,江宁县那半边也是在贴的,写得乃是大字报,从民间百姓手里征集富家及其他豪族侵占公田、营田之事的线索和证据。 这还不算,第二天一早,王小仙身穿官服,带着公人,却是挨家挨户地敲开了青楼瓦舍的门。 “官人,什么事儿啊,这一大早的,咱姐妹们刚睡下。” 青楼内,那老鸨儿见王小仙身穿的只是九品官服,本能的还有点轻视,举止间轻浮浪荡,伸懒腰的时候暴露出凹凸有致的曲线。 “严肃点,这是咱们本县主簿王官人。” “王官人?可是研制了江宁泡茶,昨晚打死富家人的王官人?” 王小仙笑着朝她拱了拱手,却见那老鸨居然还真的换上了一副正色神态,连忙邀请王小仙进屋坐了,还吩咐人给他倒茶,倒的居然也正是这江宁泡茶。 “王小官人是正人君子,这一大早上的登门拜访,必然不是来玩的,不知是有什么事用得上俺们帮忙,咱们姐儿虽都是风尘女子,却也定当竭尽全力。” “不敢当这正人君子四个字,只是确实是有一件事需要您诸位帮忙,算是我的私事吧,若是不愿,在下也绝不为难。” 说着,王小仙从身后赵二虎手里接过纸张,递过去道:“这是我昨日即兴写的一首贺新郎,想让大家将此词和姐妹们每日传唱,至少传唱半个月去,在下愿以银钱百贯相赠。” 那老鸨接过来,却见那纸上写着: 《贺新郎·斥富彦国纵子夺田》 “老贼真豺虎!” “踞朝堂、虚名钓誉,腹藏刀斧。” “谏院当年声震宇,今纵家奴如蛊。” “噬膏血、江南沃土。” “圈尽公田千顷阔,更青苗册上翻云雨。” “民泪尽,向谁诉?” “汴京华屋连云矗。” “可知否、秦淮岸畔,哀鸿泣露?” “万贯家财何所积?尽是孤儿寡母!” “剥皮肉、敲髓吸腑!” “天理昭昭终有报,看尔曹富贵能几度?” “子恶贯,父孽补!” “待他年、泉台见太祖,羞煞汝!” 所谓富彦国,自然指的就是富弼了,王小仙生怕这位富弼富相公真的是一位道德君子,也真的是他儿子干了这个事儿他本人并不知情,到时候自己秉公办理,他再来个大义灭亲之类的,看在王安石的面子上绕过自己。 故而昨天晚上熬夜写了这么个东西,希望通过这秦淮河上歌女之口,将这首贺新郎给传出去。 这词写的已经完全不知啥是含蓄了,和指着富弼的鼻子骂也差不多,王小仙就不信都这样了那富弼还能忍他。 气死丫的才好呢。 那老鸨见了这词也是吓了一跳,睡眼都给睁开了,瞪得溜圆,只觉得王小仙这词句写得,论文才着实算不上好,毕竟明经么,本来也不考诗词,王小仙自认也就是打油诗的水平。 但这词写得这般粗俗直接,用在贺新郎的词牌之中,这穿透力却是也着实是强了一些,居然还真有一股子酣畅淋漓之感。 要知道《贺新郎》的曲调源于唐代教坊曲《贺新凉》,本为唐代宴饮乐舞所用,到了北宋就沦为青楼所常用了,却是铿锵跌宕,唱的时候需要击铁板而歌,引高亢笛声伴奏。 青楼里,一般都是喝多了之后男人搂着小妹披头散发的嚎着唱的,类比于现代,有点类似于KTV唱一首死了都要爱的意思。 用这么个曲子来骂人…… 那富弼号称君子,这词,若是由青楼歌女之口,传去了他的耳朵里,老头儿一辈子的清名,算是毁了。 “是不是……这,我们都是些唱曲的,若是有相关的衙门找上门来不让唱,我们也……” “这是自然,这歌若是传开,自然会有相关衙门,甚至也别是相关衙门了,便是有哪一路的贵人,真找上门来让你们别唱了,姑娘自然也该马上停了不唱才是,免得惹火上身。” 想了想,又补充道:“姑娘若是不敢,在下也不强求,这就告辞便是了。” “这倒不必,本朝素来宽仁,富相更是有君子之称,就算是伪君子吧,气得急了,料来他们那些人也至多是不让咱们唱了,总不可能事后追究,为难咱们这些唱曲儿的,他的脸,可比咱们的性命贵重多了。” “如此,那就多谢姑娘了。”王小仙从兜里掏出了一小块银块,放在桌上。 却不料那老鸨却是坚决不收,道:“红尘贱籍,也晓得大义二字,官人所做乃是为民请命之事,不敢收此银钱,好叫官人知晓,小女子家中本是江宁水师的军户,便是因为营田被人侵占,家中实在没了活路,这才不得不沦于此处,今日官人为我等苦命百姓仗义行事,无以为报,请官人受女子一拜吧。” 说着,这老鸨朝着王小仙郑重跪拜,叩首行礼。 第30章 从秦淮河传到汴河上去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不止是这一家,整个上元、江宁两县,所有的烟花场所,这一首贺新郎全都推行的意外的顺利,甚至居然是没有一个人要钱,便是句容、溧水、溧阳、乃至临府的六合县,所有的烟花风月场所,都开始传唱了起来,却是完全不需要王小仙亲自去推广这歌了。 说白了,王小仙还是对所谓的人民的力量了解的不够透彻,甚至在推广之前本能的会认为,一群婊子而已,让他们推广这种歌曲她们一定没这个胆子,更不可能知晓所谓的大义,只能以金银利诱。 犯了英雄史观的错误,没能正确的用阶级叙事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其实却是恰恰相反,这些婊子反倒是比绝大多数在官场上的官吏表现的更加勇敢,一个王小仙事先也忽略了的事实是:这些婊子恰好便是侵占公田,最最直接的受害者了。 其实本质上,侵占公田的这个行为,和现代社会中,系统性贱卖国有资产是一模一样的。 给朝廷做佃户,其实大体上还是能过得下去的,朝廷也没人真的会较真收益,名义上是五五分,实际上管束不严,佃户也总能多分一些,就算是不富,也总能勉强混个温饱。 朝廷之所以要卖田,就是因为朝廷从这些田里收不上钱么,甚至有些地区的公田收益已经到了聊胜于无的地步了。 这里面固然是有官吏贪墨,但是佃户们好歹也是能得实惠的。 结果现在公田变私田,佃户变佃农,给朝廷种地的变成了给大地主种地,那这日子能过成什么样,就全看地主本身的良心好坏了。 更别说,那还有大量的营田变卖呢。 北宋的兵,说是募兵制募来的职业士兵,开封本地的禁军还好些,厢军基本上都快沦落成乞丐军了,月俸不过300-500文,这么点钱在江宁这种繁华所在,想要娶媳妇生孩子,纯属扯淡,其收入的大头就指着那点营田了。 其实这所谓的募兵制在实际表现上和明代的兵户卫所制是差不多少的,真没人指望那点所谓的军饷。 结果从仁宗朝开始,营田被大规模的贱卖,被日渐庞大强势起来的官僚地主阶级所吞并,这些厢兵被大量裁撤,亦或者是只能另谋生路。 按理来说,那些卖了营田所得到的钱,除了补贴国库的部分,自然也应该留出一笔来作为安置费用。 可营田都是贱卖,甚至压根就没花钱的,他们又上哪拿安置费用去? 有些老兵或许已经从军几十年了,大半辈子都待在军营里,甚至可能还为了大宋打过仗流过血,突然就没了活路了,除了卖儿卖女,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卖儿卖女中的那个女,可不就都在这烟花之地,成了婊子了么?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治平年间秦淮河上的花船,和某个年代东北的冬天的雪,本质上都是同一回事。 民间早就对这种贱卖公田、营田的行为充满了愤怒,只是有怒也不知该冲谁,今日之前,富弼家的公子亲自侵占公田,这件事知道的人还是很少的,只局限于衙门之内,甚至是衙门之内的个别人。 事实上早在包拯知江宁府的时候就查出过富绍庭一次,而且和王小仙一样,包拯也是同样杖毙过富家爪牙的,不过包拯做的也只有如此了,并没有进一步的追究,碍于富弼的面子,也没有将此事闹大,是竭力维护了这位同僚的清名的。 自然,除了当事人,老百姓虽然知道包公在时也有查公田,但却并不知道查的是谁。 客观来说包拯在北宋这个特殊的时代,尤其是仁宗朝,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包青天之名果然也不是没有来由, 然而王小仙却是不管不顾,其力度不但比包拯时代更重,更是丝毫不给富弼面子,连富绍庭都不提,完全将脏水泼给了富弼这位君子。 而今日之后,这股愤怒却是有了富弼这样的一个出口,尤其是这富弼本身在民间素有清名,还是个道德君子。 自然这以前口碑有多好,现在大家提起此事来就有多恨,这是一种被欺骗了的愤怒感。 作为沦落风尘的贱人,你让她们拿着刀子去和坏人拼命,她们不敢,也不知道该找谁去,可唱唱歌骂骂人难道还不敢么? 当然,这事儿富弼也确实是有一点冤枉的,因为侵占公田这种事真的是全天下的人都在做, 侵占公田,甚至是军田,甚至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政治正确了,这叫做藏富于民,不与民争利,这叫小河流水大河满,这叫仁政。 和后来所谓的市场经济自由竞争的话语都是一个道理,都是些听起来就绝对正确,谁也无法反驳的话语。 可以肯定两京贵人子弟中,干了这事儿的绝对是一堆一堆的,甚至可能没插上一手的反而才是少数,干这事儿的又毕竟只是他的儿子富绍庭,配合的人是他的亲家冯京,若说此事全是出自富绍庭和冯京二人,富弼本人都不知道这事儿,其实也未必就没可能。 一辈子的清名,就为了这种,明明是所有人都在干的事,被儿子连累临老临老的从君子变成国贼,所有的火都冲着他来了,好像他才是这侵占公田罪魁祸首一样。 事实上韩琦才是嘉祐七年上书《官田鬻卖诏》,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欧阳修、李参才是推行此策真正的急先锋,富弼本人,除了支持韩琦之外好像还真没干什么。 亦或者说整个仁宗朝,除了包拯、吕诲、蔡襄、司马光,以及到死仍与这些人斗争到底,死不瞑目的范仲淹之外,其余的哪个朝臣不是同意此事,在背后推波助澜呢? 可谁让你富弼赶上了呢。 哈尔滨的雪也不是某个歌星一家人下的,可谁让你赶上了呢。 别人不是也没人知道,知道了也没你这么出名么。 从青楼花船,到了酒楼,又从酒楼到了食肆,从食肆又到了勾栏瓦舍,从勾栏瓦舍又到了大街小巷,一时间居然是人人传唱,成了眼下江宁府,乃至整个江南地区最为火爆的曲目,就连民间也有人用竹枝词做了童谣: “富家儿郎胆包天,” “公田圈作私宅院。” “粮仓硕鼠肚皮鼓,” “怎比衙内胃口宽?” “铁秤砣,量地皮,” “良田万亩入囊里。” “官契墨迹尚未干,” “血泪早浸田埂泥。” “相公在朝称贤良,” “纵子江南逞虎狼。” “清名换得万顷地,” “剥尽民脂肥肚肠!” 童谣和歌曲传遍了整条秦淮河的南北两岸,顺着这滔滔的江水,沿着大运河,一路传到了汴河去,传到了东京去。 第31章 死之前真想把这些畜生拉下去垫背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官人,这些便是咱们这些时日收集来的,富绍庭数年来,在咱们江宁府,乃至周边所犯下的罪行了,您看一看。” 王小仙点头接过,一时也是皱眉不已:‘ “江宁和上元两县,指使胥吏篡改田册,将熟田标注‘苇荡’,得淤田200顷。” 王小仙抬眼看了一眼老陈:“这里面指的胥吏,也包括你吧,老陈,你嘴可真够严的,一直没给我说过啊。” 那老陈闻言,连忙跪地求饶,却是哭诉道:“咱就是一个小小的押司,人家富家的大少爷要我做事,咱,咱也是……还请官人饶恕,小人在此事上只得了银钱不足二十贯,还请官人饶恕啊。” “哎~,起来吧。” 其实王小仙对此也是有所预料的,毕竟这年头当官的,不管干什么,都得有下边这些胥吏配合。 不过也正如他所说的一样,人家是富家大少爷,当时的知府又是人家老丈人,指望这些胥吏为了公理正义,不与这样的人同流合污,这也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至少他干的这个事,在王小仙看来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之罪。 “既然得了银钱二十几贯,便将这二十几贯钱都拿出来,赔偿给因此而失了土地的民户,今年炒茶分钱,后边的就没你的事了,我如此判罚你可服么?” “服气服气,小人谢过官人。” “相比于后面这些,将河滩田改成芦苇荡,反倒也没什么了。” 王小仙往后面看去,却见上面写着:“以六十贯一顷的价格抢购良田。” 这他妈可是江宁、上元的田啊!整个江南的精华所在,六百贯一顷你试试能不能买的着? “在溧阳县,将军屯营田,虚报为抛荒百年以上的荒田,强行据为己有,伙同县令朱紘,伪造三百佃户‘画押’,签订自愿转让文书,实为囚禁其子女逼签,得田一百五十顷,我cao他妈的,溧阳那是他妈的江宁水师的军屯啊!这他妈的全是军属啊!” 即使本心来说王小仙并不是什么爱民如子的海瑞,范仲淹一样的人物,看到这一条的时候也忍不住的被气得彪出一句现代的国骂。 “在宣州的南陵县,勾结知县强迁民户,纵家奴焚毁民屋以驱人,得良田八十倾。妈的这他妈是大宋还是满清?烧屋夺田,这不是满清畜生们才干得出来的事么?” 众胥吏也不知道“满清畜生”是个啥,但听得王小仙发了这么大的火气,一时之间,竟也是寒蝉若禁。 “呼~” 王小仙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却也是咬牙切齿道:“宣州南陵县的事,咱们管不着,但咱们江宁府的事,老子管定了,溧阳县令朱紘,该杀,该死,他该死一百次!有没有更详实的证据了?老子这条命本来就没打算活,死之前,我必杀此人来给我垫背!” “这……毕竟这是溧阳县的事,咱们都是所知有限,再者您手中虽然有元府君的令牌,但是元府君本人已经撤职了,现在是“守印待代”,法理上仅有“权发遣江宁府事”之职权。 “虽然还有翰林学士的官职,但是翰林毕竟是清贵,说得直白一点,咱们下边的这些人给他颜面,还能认他这个知府,若是不给,他又算什么知府呢?” “您要在咱们江宁县做事,有着元府君的令牌,咱们弟兄们陪着您做什么都行,把全县翻个天,也没什么,便是那上元县,与咱们江宁毕竟也是同城,又是治所,看在元府君的面上想做什么也就都做了, 可是这溧阳县,咱们弟兄们也是不熟,您要办人家县里的知县,人家是万万不可能配合的了,便是收集证据,只怕也是难于登天。” 王小仙闻言也是皱眉,心知他这话说的有道理。 元绛现在是“守印待代”的状态,这个状态的知府到底还具有多大权力,其实是个很迷的问题,他仍是名义上的府衙最高负责人,保管官印,仍然要处理日常必须处理的行政文书、维持基本治安、处理简单诉讼、安排迎接新官等,但却是已经无权批准新的重大政令、人事任免、大额财政支出、重要案件的终判了。 当然了,什么是日常政务,什么是重大政务,这个尺度其实就很活了,亦或者说就像是老陈说的,这取决于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还愿意给他元绛多少面子。 大家还愿意给元绛面子,是因为元绛虽然被免去了知府之职,却得了翰林,很明显这是暂时背锅而已,对官场稍微熟悉一点就会知道这是早晚要起复重用的,拜相也不是不可能,新知府又没到,平日里自然还将他当做知府。 可王小仙现在摆明都已经是奔着要命去的了,那人家还能听你的了么? “嗯……我得想想,最起码,也要将这些证据都给收集的好才行啊。” 当然,其实不管这溧阳的事,也是已经不怎么耽误王小仙求一个为国而死了,只是反正都是死,若是不能将事情闹得大一点,至少将富绍庭的罪行全部公之于众,让那溧阳县的朱县令落得个应有的惩罚,总是觉得这死的不是很痛快也就是了。 【我能掌控江宁县,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靠着那炒茶之法,带弟兄们都赚到钱了,让这些真正负责行使权力的胥吏认我,若是当真不只是求死,而是求在死之前的水落石出的话,溧阳县,乃至上元县的胥吏,怕是也得像这江宁县的县吏为我所用才行,可是……又哪还有什么机会呢?】 能带着大家伙儿一块赚钱的法子王小仙倒也不是完全想不出来,可这现在不是明显已经没啥时间了么。 他之前也只是知道富绍庭贪,却是也真没想到他居然贪的如此的肆无忌惮,横行无忌,在他看来简直已经到了此人不死,天理难容的地步了啊。 以至于他现在不光是自己想死,却是也真想顺便拉着这些畜生一块去死,可偏偏这却其实又着实是有些没有准备的了,叫他好不烦恼。 正烦恼间,却见小林突然笑着跑了过来:“官人,官人喜事啊,想什么来什么?” “来什么了?” “证据,有证据了,江南东路监察御史吕景吕官人正在门外相候,他,他手里有着富绍庭作恶的种种详实证据。” “御史?那富绍庭的岳父冯京现任御史中丞,元府君的知府就是被他的爪牙给弹劾下来的,一个御史,能可信么?” “此人应该可信。” “为什么?” “他是包拯,包公的学生。” “包青天的学生?请,不,我亲自出去迎他。” 第32章 大宋尚还有真正的风骨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却说这吕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下巴下边蓄着一捋细细的山羊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是包拯徒弟的原因,王小仙竟觉得他看上去好像,还有点显黑。 此人乃是江南东路六州监察御史,差遣则是江宁清田使,奉旨核查江南东路,尤其是江宁府官田流失,特赐尚方宝剑。 御史么,从来都是位低而权重,平日里人家面对知府也不虚的,更何况所谓的位卑也看跟谁比,再怎么位卑,那也是正八品的干部,比王小仙这个正九品还是大的。 见到王小仙穿着官服出来,却是反而主动朝着王小仙拱手行礼:“官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王介白,王主簿了吧,本官吕景,见过王公。” 他本人却是也没穿官服,而是只穿了一件玄色的短褂,身后却是还跟着两个人,一个身穿布衣,看起来三十多岁,手脚粗大,另一个,则他干脆就认识,乃是上元县的主簿张楷。 王小仙连忙还礼:“区区主簿,当不得一个公字,您敢这么说,我都不敢听,上官若是不弃,便唤我表字介白便可。” 吕景点头,道:“我表字子明,介白兄若是不弃,唤我一声子明兄便是。” “子明兄,请,来人啊,给子明兄,还有这两位奉茶。”说着,王小仙还看了他身后两人一眼。 吕景主动介绍道:“这位是周宁,其父周大,上元县人,只因拒卖祖上淤田,被富家仆役殴杀,多年来,周宁一直反复上诉,意欲为其父讨回公道,曾因咆哮公堂入狱,乃是一地道苦主,自己便收集了许多证据,可为介白兄所用。 这一位是张主簿,想来介白兄一定是认识的,其人如今已经是弃暗投明,主动找到了我来自首,愿拿出江宁县的原始田册,以及他自己受贿的账本,上面有富绍庭亲信签收的三千贯费用。” 王小仙闻言自然是大喜过望,瞅向张楷:“你也弃暗投明了?这倒是稀罕” 张楷苦笑:“我与富家分赃不均,被人威胁要杀我全家,只得如此,拼死一搏了。” “哦~,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是污点证人了。 这可真是刚要打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王小仙也是万万想不到,他所干的这个事,居然也是道上不孤,也是有同路人的。 看起来,人家查的可是比自己要早得多,也详细得多了。 “子明兄,是包公的学生?” “对,我是皇祐五年进士,三甲第七名,至和二年在合肥县担任主簿时,雪冤狱一十三起,合肥是老师家乡,便因此注意到我,举荐我进了御史台,家妻包氏,也正是老师的侄女。” 王小仙:“原来如此,真是名师出高徒啊,包公不愧有我大宋青天之名,有子明兄在,包公之志,也算是有所传承了。” 吕景:“不敢言继承二字,他日九泉之下再见老师,不让他失望斥责,便已是心满意足了,先师任职江宁知府时,便已经察觉富绍春在江南为恶,曾杖毙其爪牙三人。” “只是当时正值江南水灾,老师的主要精力都忙于赈灾上,任期又短,实在也是来不及将此案查得详实了,再加上他与富相同朝为官,而仁宗皇帝又……哎~,总之,也是没来得及查得实此案的。” “也正是因此,此案一直都是老师心中的一块大石,故,特意举荐了我做这江南东路巡查御史,就是希望我能替他将此案收尾,还江南东路这数百万的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王小仙:“原来如此,包公为人,着实是让人钦佩,只恨无缘铿锵一面,当为此生憾事矣。” 吕景:“老师曾在府衙东墙设‘冤鼓石’(现南京夫子庙仍有遗存),特邀农户告冤,在下抵挡江宁首日,便从那冤鼓石的缝隙之中,找到了一十七封血书供状,皆是状告他富绍春的。” “去岁元府君清查账目,终于找到了这四十万贯的亏空,本以为可以替百姓伸冤昭雪,却不料……哎~” 王小仙:“从去年到现在,将近一年的时间,元府君都放弃了,子明兄一介八品,一直在追查此案么?” “不错,先师遗志,百万江南百姓民脂民膏,不敢有丝毫懈怠。” “子明兄真豪杰也,还请受我一礼。” 吕景却是连忙礼了回来,道:“我也只是敢查而已,却是远不如介白兄,您才是真正将生死置之度外,又实有此能力,若非是你,凭我,是不行的。” 这两个人,一个九品一个八品,却是互相之间礼起来没完没了,好一阵的磨磨唧唧。 好不容易两个人重新坐了下来,王小仙道:“我听说当朝御史中丞冯京乃是富绍庭的岳父,此案与他本人又是脱不开干系的,子明兄身为御史,彻查此案之时,那冯京老贼,没有对你进行掣肘,为难么?” 说话间却是丝毫没有客气,已经直接称他为冯京老贼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吕景的眼眶都红了,拿出账本,和一本厚厚的扎子道: “富绍庭作恶的罪证,其实我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这封血书,乃是我找了受害人的家属所写,至少有七条人命,乃是他侵占良田时所残害,这血书是这七家人联名所写,皆愿作为人证指控富贼。” “这账册则是张主簿弃暗投明,交给我的上元县真正田册,还有贿赂账簿。” “只是我上书弹劾的奏疏,却被冯中丞给扣了下来,多次督促亦是无果,还将我派去了巡查歙州茶税,这一来一回,耽搁了时间,更是多次宴请与我,暗示冯富一家,他本人还是文彦博文相公的女婿,软硬兼施,逼我就范。” “是啊~,我都忘了他还是文彦博的女婿,再加上一个张相公,这一桩案子,居然牵扯到朝堂上足足三位相公,子明兄在这三位相公的压力之下,仍能坚持为民请命,真乃我大宋之脊梁也。” “唉~” 吕景也是个七尺男儿,听王小仙这么一说,眼泪珠子却是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一个八品小官,面对三位宰相一位顶头直属上司的御史中丞的压力,以及这背后数不清还有多少的权贵,鬼知道这份坚持的背后,有着多少的心酸。 自己是一心求死故意在作。 而此人,却真的只是为了风骨了。 事实上历史上这一桩案子之所以可以大白于天下,也是多亏了这个吕景,此人是想办法绕过了冯京,偷偷藏在漕船里进京,走的银台面圣, 面圣的时候突然脱下衣服,露出里襟里用血书所写的弹劾奏章,画押着冤民手印,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大喊了一句:“陛下若斩冯京、富绍庭,江南百万生民可活!若斩臣,请以臣头谢权贵!” 这才逼得朝廷不得不彻查此案。 不过他本人却是被冯京的手下以“妄测圣意,离间君臣”的罪名弹劾,被贬为了雷州参军,其后更是被反复折腾,两年后就死了,并落了个“叛臣”的名号,具体死因和叛臣的原因皆为史书所删减,不得而知。 一直到后来司马光拜相,熙宁变法都结束了,才为他平反昭雪,其史料在两宋时曾被有意大量删除,还是南宋朱熹坚持记录才得以保留,骸骨葬于北邙山,墓碑仅刻宋故监察御史吕公讳景之墓几个字,无谥号无生平。 反倒是生了这么个好儿子的富弼,配享太庙,谥号文忠,以庆历君子的形象流于正史,成为被许多后人敬仰的一代名相。 更讽刺的是,富绍庭本人后复重新启用,一直做到泉州知州,卒于绍圣二年,享寿六十,谥号“康靖”,乃取温良乐之意,那些被侵占的田产也大部分得以保留成为富家的“义庄”。 而这件事最终记录在《神宗实录》,用于修宋史的时候,简化成了一句:“绍庭在江南,悉垦荒田以增税赋,为小民所谤”。 如果不是续资治通鉴里提了此事一句,朱熹更是坚持在三朝名臣言行录里说什么也要将这一笔留下,这位真正为民请命的好官就只剩下一句小人诽谤了。 然而北宋的魅力也是恰恰就在于此,宋仁宗以宽仁治国,固然留下了富弼,韩琦这样许许多多的伪君子,却是也确实留下了包拯,范仲淹,司马光这样的真君子。 正是因为有包拯作为老师的教导,才有了吕景的坚持,要知道这一案可是新旧两党斗争的核心之一,司马光这位旧党领袖却是在拜相之后第一时间就为其平反,追赠龙图阁学士,有范祖禹这种颠倒是非黑白的史官,也有朱熹说什么也要留下此事记载的坚持。 这就是大宋,也就是这块土地,什么时候都有像富绍庭这样的人,北宋之亡就是因为这些人,历朝历代天下之亡也都是在于这些人,然而每一次亡国灭种之时总有能够力挽狂澜之人,使民族得以传承延续,也正是因为有吕景这样的人。 这就是大宋。 既有士大夫的贪鄙,也不乏士大夫的风骨。 第33章 “将犯官王小仙褫去衣冠,拿下!”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却说这衙门之内,吕景一个大老爷们,一哭起来,却是仿佛停不下来一般,没完没了,整个人已经明显有了一点精神崩溃的征兆。 王小仙也是好生劝慰,一直劝了两刻钟,才算是将其安抚住。 “是在下失态了。” “子明兄独自面对四位宰执重臣,连元府君都卸职了,您却能依然坚持,压力之重,非我等可以想象,又何谈失态呢?” 吕景却是摇头,道:“我也非是只为了自己而哭,只是此案,实在是难啊,我去查了茶税回来,那原本写了血书上诉愿意做证的七户人家,如今只剩下周大哥一人,其余六户,都已经找不见了。” “万幸我没将张主簿之事写在奏疏之中,否则……哎~,若非是得知了介白兄也在彻查此案,而且是敢为天下先,不惜以私兵抓人杀人,我,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莫说是更后面的文相,富相,张相,仅仅是一个冯京,便让上天无敌,入地无门,想要银台直鉴,却是被看得死死的,连进京都不行,是我没有能力,不能为江南百万百姓伸冤啊!” 说罢,又复哭泣不止。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是御史,冯京是御史中丞,这属于直属顶头领导,纵使他是包拯的学生,可包拯毕竟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人死如灯灭,包拯这一生清正,也恰是因此在朝堂上其实没留下多少裙带关系,却是谁也帮不了他了。 按照正常的司法程序,政治流程,只要不使用一些极其极端的方式,吕景连冯京的这一关,都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 这也是他在历史上不得不藏在漕船之内进京,又在大殿上突然脱衣服露血书的原因,非如此,此案根本就无法突破上边的重重牢笼。 “交给我吧,此案,用正经的司法流程,是万万破不了的,更别说让恶人付出代价了,我是明经出身,命贱,豁出去性命不要和他们同归于尽,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也就是了,子明兄和我不同,你出身正,也有能力,还望你无论如何,要保住有用之身,余生,再为这天下黎民做一点实事。” 吕景:“介白兄舍命还青天,才是真正的我辈楷模,魄力之强,远胜于我,手段之高,更是让在下望尘莫及,若是此案,你我之中非得有一人赴死,还是我来吧。” “别,别介,这种事,怎么还抢上了?我招募私兵攻打富弼家的庄子,眼下分明已是待死之身,你死不死我都得死了,现在也只是希望死之前带下去几个畜生陪我罢了, 现在是死一个还是死两个的问题,听我的,尽可能的把不太合规的事情,得罪人的事情,都推到我头上来,咱们俩,活一个是一个,还望子明兄在我死之后,再做大事!” “我听过一句话,乃是当今渭州判官张载所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也不知这世上是否有人真的能同时做到这四句话来,然而大宋有君,至少这前两句话,当非是妄言,今日在下借花献佛,愿子明兄,保重!” 一时间,两个大老爷们,却是执手相看泪眼,gay里gay气起来。 这吕景也觉得王小仙所言有理,他今天之所以来,本来也是托付的,当即,便将他所收集到的证据:十七张血书诉状,相关的受贿账册,以及一些其他的证据,都交给了王小仙,并将他这一年多以来所查到的所有事情一一详细的告诉了王小仙。 “全是在上元县的证据,没有溧阳县的么?而且……有实物证据么?” 虽然同样都是兼并公田,但是王小仙却是觉得,溧阳的情况,比上元县还是更严重一些的,那毕竟是营田,是事关军政的。 光说北宋的军队不堪一击,谁都打不过,他妈的一个县令就能绑架三百名军属的子女逼其卖田给枢密使的儿子,这种军队能打不就见鬼了么? 正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王小仙总觉得溧阳的这个泥,还是带出来好。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这些文书证据,对付一般的贪官污吏固然是已经足够了,但是对付富绍庭和他背后的那些人,似乎又着实是差点意思,并不足以将此案定为铁案。 吕景:“溧阳要找铁证,不难,我的差遣是江南东路清丈田使,本就担负着清丈田亩之责,只要能让我去那地方清丈,不愁找不到铁证, 据我所知,军屯之田,当有铁制界碑,这碑既厚且重,极难毁坏迁移,只要找得到这个界碑,自然便是他富绍春伙同朱紘,将军屯营田当做抛荒荒田吞并的切实铁证。” “哦?居然还有这等铁证?” “可是……” “可有难处?” “人家朱紘是县令,我这个御史虽然职权,却是个清贵差遣,手下胥吏不足二十,朱紘伙同当地豪强和县内胥吏阻拦不许我查,我就算明知道那界碑一定就在田里埋着,寻了证人半日就能找到,可无人手可用,无法执行啊。” 王小仙高兴地一拍大腿:“这不巧了么,我江宁县衙二百胥吏衙役皆可听我差遣,雇用私兵之事,既然有了一,那就不妨再有第二次,人手,我有的是。” “只可惜元府君毕竟已经免职,我怕他朱紘不认,我这跨县之法,实是师出无名,而且人生地不熟的不知彼处情况,也不知从何查起,子明兄!” “介白兄!” 二人又一次的执手相看泪眼,又复基情满满了起来。 他二人一个是有名无实,一个是有实无名,二者相互这么一组合,这不就既有名又有实了么。 当即,王小仙便决定,再去码头上雇人去。 毕竟自己手下有二百多县吏,人家朱紘手上也有二百多县吏,他是代理知县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知县,他这是从江宁带人去溧阳闹事儿,要找的是能要朱紘性命的东西,朱紘必然拼死阻拦,他也不知这朱紘对手下弓手掌握的情况如何,客场作战,搞不好是要吃亏的,自然要多雇些人手以策万全。 当即,王小仙便带着人来到了码头上准备再雇用一些脚夫陪自己再去溧阳县一趟。 只是他也没料到的,他这头前脚刚踏进码头,却是便有数十名府衙差役包围了过来,头戴皂纱巾,身穿黑色衣衫,背子上书写江宁二字,腰挂皮绦,数十条水火棍忽得伴着巨大的风声整齐划一的齐齐指向了王小仙。 忽见身后出来一人,身穿正六品翠色官服,腰挎银带,头戴展脚幞头,脚踏乌皮靴,手持牒文,大喝一声: “江宁县主簿王小仙,丧心病狂,目无国法,此乃上元县良民张五,张六,张七,张八之尸,张氏兄弟本乃安分守己之人,尔因私愤,于市肆之上,悍然动刑,杖毙其命! 人命关天,王法昭昭,岂容尔狂悖若此?滥权妄为,已致江宁舆情鼎沸,民怨丛生,富相公忧心社稷,岂惧私察?然尔不思报国,反行此酷吏之举,惊扰地方,几激大变!此岂‘激变良民’之罪耶?!” “本通判监察州法,依《宋刑统》及祖宗敕令,即日锁拿尔这犯官!革去职司,械送府衙,听候有司勘问!来人!将犯官褫去衣冠,拿下!” 第34章 救星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江宁县衙里有内应,有叛徒,在给江宁的府衙通风报信。 这当然也是很正常的么,全县衙两百多口子人呢,怎么可能没有叛徒,更何况县衙的衙役和府衙通风报信,似乎这才是真正的正道,反倒是王小仙那边已经越来越邪性,至少是完全没有半点官场规矩的了。 富绍庭之恶,未必真是富绍庭之恶,所谓扯了大旗做虎皮,他本人乃是江南诸恶的一个牌面,很多人本来就是借着这张虎皮在行恶而已,这其中未必只有来自东西两京的贵人,本地的豪强富户怎么可能就真的完全不参与。 而县衙的胥吏来源有二,其一是屡试不第的书生应聘而来,还有一部分,本来就是本地富户的家人,王小仙彻查此事拔出萝卜带出泥,谁知道后面会有多少牵连,他如今在县衙内威望益隆自然不假,但这其中有些豪强大户出身的胥吏偷偷给他做局,给府衙的人通风报信,这就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至于这府衙的陈通判要抓他,那就更是正常不过了,毕竟不出意外的话,这人大概率是“照拂”过富绍庭的,冯京也是“道德君子”么,事涉自家女婿的事情,大概率也是佯装不知,都是手下人办的。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不涉案其中,通判又不是什么小官了,王小仙这头目前来看最大的靠山也不过是个去年刚免职的,元绛,了不起再加上一个正在丁忧守孝,守孝之前也仅是官至知制诰而已。 而另一边的却是三位宰相加一位御史中丞。 说句不好听的,眼下新君刚刚登基,正是需要倚仗这些老臣来稳定朝政的时候,就算官家是真想为民做主,只怕这个主都是极难做的。 往哪边站队,自然也是不言自明。 “良民?呵呵。” 这所谓的被打死的良民,自然便是富家庄子上的家奴了。 要知道北宋法制,打死良民和打死家奴是完全不同的,自古以来乱天下者豪强也,而豪强所仗者家奴也,北宋为了抑制豪强,在家奴的问题上从来都是做大文章的。 豪强作恶,家奴反而罪比豪强更重,不禁人口流动,若有逃奴,官府也不会帮富户追索,最关键的是北宋明明刑法宽仁,最是慎刑、慎杀,但却默许,甚至是鼓励各地地方官员杀各地的豪强家奴以立威。 对于法度而言,王小仙杖杀的到底是富家的家奴,还是上元县本地的良民,这性质是完全不同的,而且更重要的还是将富弼彻底的从此事中摘了出来。 家奴还是良民,那不就是名册上改一下的事儿么。 这陈通判也知道他在县衙威望不小,而县衙里毕竟好歹也有五十弓手,最关键的是王小仙有元绛的令牌,眼下这个特殊时期,元绛一个守印的太守和他一个正经的通判,到底谁更大其实是一个很玄学的事情,完全取决于下边的人想听谁的话,听谁的话都不算犯毛病。 万一县衙役和他的府衙役冲突起来,甚至是兵戎相见,这怕不是成了大宋最大的一个笑话了?至少他也得落个驭下无能的评定,以后还想个蛋的前途呢? 所以,人家特意等了王小仙从县衙里出来,而且还是在招募人手的时候来了一招瓮中捉鳖,却是一下子就让王小仙陷入到了孤立无援,似乎只能是束手就擒的地步了。 见状,王小仙的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子。 这一刻他倒也不是没想到过,他本来就是求死么,做事压根就没给自己留活路,按他的理解,此时只要被这陈通判给抓走了,自己这条小命十之八九也就算交代了。 不管怎么说这肯定算是为国而死,事情虽然还只是刚开了一个头,远谈不上办成,却也没准真的会有人给他烧香之类的,自然也是达成了王小仙的目的的。 只是吧……这不是这几天他收集到的,富绍庭的证据,亦或者说是打着富绍庭的旗号的那些畜生的罪状有些多,又结识了吕景这样的人了么。 前者,让他是发自内心的想要把这些畜生一并弄死了给自己做垫背,因为他知道以北宋对文官的态度,这帮B养的靠国法来管的话真的是很难死的。 后者,则是他真心想要代吕景去死,希望这件事能在自己手上干完,这位为人真正清正刚直的人可以留待有用之身。 当即,王小仙也是忍不住的皱眉,心里满满登登的,浮现出了浓浓的不甘情绪。 拿出令牌道:“我奉太守之命行事,正经的科举官身,你要抓我,太守签押何在?” “太守?太守早就已经不是太守了,本判拥有监州之权,犯官王小仙恶行昭昭,证据充足,给我拿下!” 王小仙的挣扎自然是不济于事,人家陈通判来抓他,带的自然都是他的人,又哪里会管什么太守命令呢?当即,众人便一拥而上。 作为跟班的赵二虎见状,冲出刀子就要和这些府衙役拼命,却反而被王小仙给拦下:“别冲动,你护着子明兄先走,不怕的,让他们抓,元太守一定会来救我的。” 吕景:“他们还敢动我这个御史么?今日我就站在这儿,介白兄速走,我倒要看看区区一个通判,是不是真的敢如此的目无法纪。” 陈通判:“御史?呵呵,不敢,不敢,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但也只有奏事之权,吕御史要奏,尽管奏就是了,还请你现在速速让开,莫要拦路。” 这吕景自去年开始一直死咬着此案不放,陈通判当然也是认识他的,但他一个御史并没有什么权势,更是无人可用,再加上上面被冯京死死压制着,他们这些地方上的官吏便索性一直没有管他,打压他的任务是默认由冯京来做的。 最关键的是,他也确实是没做王小仙那么出格的事儿。 这些人也确实不敢真抓他一个御史下狱,但随着陈通判一声令下,一拥而上,将他暂时绑缚手脚叫他无法捣乱,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赵二虎抽出了刀子来还想着拼命,但他本来就伤了一条胳膊,刀子刚抽出来,立刻便被一条水火棍打在了手腕上,刀子当啷一声落地,人也被三名衙役压在身下,三下五除二的就上了绳索。 并没有什么机会来让他展示武勇,这些府衙役的功夫都在他之上。 反倒是对于王小仙,虽然主要抓的就是他,但还真没人对他太过粗鲁,一名看上去岁数已经很大了的衙役拿着绳索打了绳节过来,轻声道:“王官人,请吧,您是斯文人,给您留点体面。” 王小仙闻言叹息一声,便也真的伸出了手去,打算认栽。 “住手!” 突兀的远处一声大喝。 王小仙顺着声音望去,却发现来的居然是……王安石? 第35章 人心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来救他的人是王安石。 但也不止是王安石。 却见王安石之后,居然还跟着好多好多的人,为首的一众人身穿白色孝服,明显都是他们王家的人,身后的一众更多的一伙人则似乎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王小仙甚至还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家人。 “陈通判,不经知府押印,缉拿一名朝廷命官,代理知县,是谁给你的胆子?” 王安石站在最前面,先是冲着陈通判抱拳,而后如是说道。 那陈通判见状心里也并不是很慌,昂首相对道:“本通判身负监州之职,如今江宁府太守尚未履任,元太守仅是守印而已,本判官自可以自专,反倒是王公,你乃是辞职回乡,又在守孝期间,携这么多的刁民来此,是要阻挠本官执法,聚众闹事么?” 此时的王安石还并不是什么执拗相公,人家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王安石却是不接这个话茬,只是伸出手来,道:“拿太守押印来,如若不然,今日,老夫必不与你干休。” “签押没有,哼,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不与我干休。” 王安石点了点头,却是突然高声喊道:“江宁府通判陈斌,以下犯上,幽禁太守,隔绝内外,僭越皇权,受诏出使辄干他事,殴制使府主,擅权,罪同谋逆,还不束手就擒?!” 陈通判一愣:“啊?你说甚?谁,谋逆?” 扣帽子么,谁还不会啊,高端的政治斗争,往往都只会采用最朴素的斗争方式。 或者说,所有过于复杂的政治斗争,都是为了维系一个叫做体面的东西而已,宋朝因为文官犯罪惩处力度确实很轻,所以大家确实都比较讲体面而已。 可当王小仙展现出了一种类似于疯狗的样子,不但杖杀了富家的家仆,更是伙同青楼里的婊子唱词来侮辱富弼。 这哪还有半点文人士大夫的样子? 摆明了冲着生死局去的,自然也就顾不得体面了。 事实上王安石还真就是元绛给找来的,这件事本质上其实症结也不在王小仙身上,而是这陈通判和元绛这个守印知府谁能说了算的问题。 陈通判在行动之前就知道元绛肯定会拦,因为说到底王小仙也确实是得到了元绛的授意才干的这一系列事情,因此整个谋划过程都是瞒着元绛的,真正动手之前,他找的也都是自己的亲信衙役。 为了不让元绛捣乱,还特意安排了一些杂务,安排人孔目官和押司找了一大堆鸡毛蒜皮的文件去拖住元绛。 只要能拦住元绛半天的时间,让他将王小仙下狱,甚至都不用下狱,只要王小仙落在他手里他有的是办法将王小仙给直接弄死。 然而元绛作为好歹历史上的北宋名臣之一,是真真正正的久于官场,经验是何等的丰富,他一个守印知府,见今天庶务明显多得过分,而且底下的人神色都不对,立刻就察觉出了问题不对,询问陈斌何在。 然后很快查到他干什么去了,立刻就要亲自过来解救王小仙。 却是被陈通判安排的这两个胥吏拦住说什么也不让他走,甚至到后期已经开始动手推搡了,元绛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就这样被两名文书胥吏暂时控制在公署内出不来了。 哪怕他大声呼喊,那门口执勤的衙役也早已换上了陈通判的人,却是索性装做一副听不见的意思。 毕竟只需要耽搁一会儿而已,事情也就都做完了。 客观来说,元绛在江宁府的根基其实并不深,甚至府衙上下,大多数人其实都挺讨厌他的。 毕竟一个治平二年上任,一上任就查账,治平三年就查出了亏空还敢对下属严刑拷打的强横知府,又怎么真的会讨人喜欢呢? 还是那话,守印知府,和一个正经的通判到底谁大,大家听谁的是取决于大家愿意给谁面子的事,这事儿其实有点属于大宋行政体系的BUG了。 而元绛这老头也真是硬,见状,却是直接抄起桌上的砚台就朝自己脑门砸去,大喊一声:“尔等圈禁,殴打我这个太守,意图谋逆,等着满门抄斩吧!” 却是直接把负责看管他的两名胥吏给吓傻了。 虽然程序上来说元绛现在这个守印太守已经卸任,但罢职之后加翰林学士本来就是明降暗升,如果不是恰好遇到两个官家前后脚接班,以至于朝廷没空管他,可能早就给调走另行安排了,退一万步来说,这也是一位资历深厚的大臣,远非陈斌这个通判能比的。 说白了人家元绛之所以是知府,是因为大宋地方上的最高长官只到知府,陈斌能当判官是因为他的能力资历只能做到判官。 一个六十岁的老大臣,突然摆出一副玩命的架势出来,他们区区两个胥吏哪里能担当得起呢? 当即,连忙命人抬着元绛去回了后衙,而元绛也确实是不方便动了,却是马上就派人去将此事通知了王安石,让他来想办法。 毕竟元绛和王安石是好友么,而且王安石收了王小虎做徒弟,摆明了也是看好王小仙的,这个时候,他也实在是没有别的旁人可以托付了。 而王安石自然也是不负期望,收到消息之后,却是没有先去找县衙的衙役来帮手,毕竟府衙对县衙天然就有压制力,这些县衙的衙役其实也未必就是真好用的。 再说真要是府衙和县衙火并,这也实在是太难看了一点,有损朝廷颜面,而且上头追究下来,不管谁对谁错,十之八九这板子也会先打在县衙身上。 御史王安石却是先来到了王小仙家的茶摊,就一句话:“有人要害王小仙,抄上家伙,跟我走。” 不止是家人,就连那些正在喝茶的百姓,一个个的也都是义愤填膺,纷纷表示王小仙是好官,要去助一份力。 他这茶摊本来规模也不算小,来喝茶的人是不少的,一听了这话纷纷表示王小仙是个好官,他们要出一份力来,这就导致王安石这么振臂一呼,身后居然跟了足有四五十人之多。 这四五十人一动,邻里的街坊邻居们自然也就都知道了消息,而这些街坊邻居,本来就也都是王小仙家的街坊邻居,虽然对面是官府。 可他们这边也是有着王安石王公来打这个头阵,还有元绛这个太守的批准的啊,倒是也有不少人,纷纷拿起扁担之类的东西跟在了王安石的后面。 这一整个坊的人动了,隔壁临近的坊间闲人自然也会纷纷打听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就也有不少人纷纷拿了家伙赶过来。 人一多,胆气自然也就上来了,原本畏畏缩缩不敢上的百姓自然也就跟着上了,反正最前边是王安石这么个大官人在顶着。 御史就在王小仙都有些惊骇的目光下,伴着王安石和身后二十来个他相熟的家人和街坊邻居到来之后,后面陆陆续续从后面加入他们队伍的人却居然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仿佛没完没了一样。 第36章 诈唬,和书生拔剑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却说王安石到来之后,故意先用大帽子扣人,不等陈斌呵斥,先是大声地搞一个谋逆,擅权的大帽子甩在了他的头上,其实也并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身后这些群众听的。 毕竟群众么,一时义愤就跟上来了,跟上来之后却是未必能够顶用。 这种事和打群架是一样的道理的,一百个人打群架,真正的核心主力有七八个人就不错了,更何况这还是跟府衙的衙役在闹。 当然,也是说给那些衙役们听的,王安石说的这几条全是大罪,别管离谱不离谱吧,他们也不清楚元绛现在是什么情况,都是熟读律法的,这种堪比谋逆的罪行,如果坐实了,他们这些从犯,最轻的惩罚大概率也是要流两千里的。 这又让他们如何能够不怕呢? 陈斌自然也慌了:“王,王公,王安石,你休要信口雌黄,我几时囚禁上官,几时欧府主,几时使辄干他事了?你含血喷人! 王安石,我乃朝廷通判,你带领刁民携带武器来此胡闹,你现在无官无品无职无差,是要煽动民众暴乱么?本通判可以使人去寻张都监率兵来砍了你们!事急从权,先斩后奏!” 王安石继续朗声道:“你们幽禁太守,逼迫元太守不得不以头撞柱,自戕以全清白,分明就是谋逆,现下元太守生死不知,你们又来坑害代行县务的权江宁知县,下一步呢?是不是要去拿上元知县去了?” 这话就没法接了,罪过也太大了,他们来缉拿王小仙分明是替富弼等几个丞相出头,说破大天,这是个贪腐和反贪腐的案子,就算他们是反派,是贪官爪牙吧,可这也只是一个贪腐的案子啊。 贪腐在北宋,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太祖倒是愿意杀贪官,太宗时也就偶尔杀杀,打从真宗开始,贪腐就已经越来越不是个事儿了,他们做了也就做了。 可这跟王小仙的权知县有个屁的关系啊! 先逼太守自戕,再抓代行县令,下一步呢?夺权江宁水师,拒长江天险自守,光复南唐么?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陈斌心知,王安石这纯属就是在扯淡,真要是写成奏疏的话,送上去,上边的宰执们也只会有一种你在侮辱我的智商的感觉。 他也实是不信,元绛会去撞柱自戕的,毕竟这人只是刚烈,不是疯症,臆症。 然而他不信,可耐不住有人信呀! 王安石这么咔咔地乱发大帽子,他身后跟着他出来的那些个衙役怕了啊,全都是从犯流两千里的罪过,谁又会不怕呢? “冤枉啊,王公,我们,我们什么也没干,是听了都监命令来抓人而已啊,至于什么太守软禁,乃至自戕之事,吾等一概不知,小人,小人乃是上元县李家村村民,世代都是良民啊,哪里敢有半分从贼的想法?” 从贼两个字都出来了,明显这是个被王安石一通胡言乱语就给吓破胆了的。 气得陈斌上前狠狠一脚就踢倒了他,破口大骂:“直娘贼,你长点脑子啊!听他这般的胡诌!元太守现已卸职不是太守了,王安石更是草民一个,弟兄们听好了,眼下江宁事,是我说了算,弓手何在,给我将这些暴动闹事的刁民拿下!” 众衙役面面相觑之际,王安石却是哈哈大笑,道:“暴民暴动?好!知诏诰王安石今日率义民除贼!” 说罢,王安石却是沧浪一声,包括王小仙在内才发现他带着一把短剑拔了出来。 “武昌军节度推官王安国在此。” “秘阁校理王安礼在此。” “守选进士王安上在此。” “守选进士王雱在此。” 一众的王家人居然全都带着剑,而且居然也全都拔出来了。 应该说王家在整个江宁府来说,确实也都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世族阶级的了,不提王安石这个知诏诰,他的几个兄弟全都是进士及第,虽说都是些不大不小的官,甚至还有的正在守选之中并未授职,可那毕竟也都是官身。 此时一个个的拔出宝剑,悍勇上前,之前又铺垫了那么多,元绛这个太守现在是生是死都没人知道,陈斌这狗东西下令弓手放箭。 弓手就真敢放箭么? 他们是府衙的衙役,不是傻乎乎的兵卒,眼下这般情况,分明是王安石已经把他们都给震住了。 眼看着王安石持剑朝他们杀来,看起来王安石好像真敢,也真舍得亲手要砍死他们,然后坐实他们是在谋逆的罪名,他们也不敢还手啊。 而他身后越来越多,好像已经有一百多人了的刁民们见状则是欢呼雀跃,士气大振。 打个屁。 几十个衙役彼此之间也没什么言语,连眼神都没对,却是同一时间齐齐扔下了手里的武器掉头撒腿就跑。 王安石都未必认得他们,府衙里光是衙役和弓手就有近三百人,撒丫子这么一跑,谁知道今日之事都有谁参与过? 反正,就算他王安石现在是在虚张声势,他们跑了也不会损失什么,万一元绛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能尽量赖掉。 这一下,却是将陈斌给卖了,他倒是也想跑,可他的目标何其之大,都不等王安石上前,王小仙距他最近,却是已经当先一招飞踹,踹在了他的屁股上让他踉踉跄跄地跌倒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王安石,王小仙,我乃朝廷通判,你们敢杀我么?” 王小仙是真敢,四下寻摸了一圈,找到一块青砖,在手里掂量了掂量就打算给他开个瓢。 然后他就被王安石一脚给踹一边去了。 “干甚?” “你干甚?你还真想杀人啊,我为了救你诓他呢,你弄死他,事情真就大没了边了。” “哼。” 王小仙也知道王安石说的没错,说白了王安石今天纯纯是吓唬人而已,事实上他连陈斌也没有真的吓唬到,只是表现出来的这一股子横劲,让那些衙役胥吏懵住了而已。 甚至是不是真懵了都不好说呢,谁知道这几十人里谁是真懵的谁是就坡下驴的? 衙役而已啊,当差做工的命,往这一大群大佬的斗争里卷什么呢? “元府君没事吧。” “没事,他自己用砚台磕了一下头,也就是鼓了个包而已,他自己敲自己压根就没使劲,不管怎么说,把你救下来了就好。” 说着,王安石还看了一眼身后的吕景。 “王公。” “嗯。” 王安石冲他点了点头:“包公收了个好学生啊。” 说着又忍不住看向王小仙:“可惜,老夫没有这个福气,能有这么好的学生啊。” 王小仙冲他翻了个白眼。 却是大声道:“今日之事多谢王公了,还有各位街坊,咱们一起去我家茶摊,我请客咱们一起喝个茶吧。” 第37章 结亲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却说众人回了王小仙家的茶棚,也实在是挤不下了,又都是街坊邻居,便索性将路给堵住了,从家里拿出了马扎,亦或者有些人直接席地而坐,从家里拿了碗,从王家打了茶汤一边喝一边吹牛。 这就不得不说泡茶和点茶相比的好处了,只要热水供应得上,就不存在茶供应不上的道理,大家伙儿逼退府衙衙役,这是一件长脸的喜事儿,许多没参与过的也来凑热闹,很快就变成了全坊露天免费茶水的吹牛大会。 王家人作为东道主,而且不管怎么说此行的目的都是为了救王小仙,自然要忙碌不停的招呼,王小虎和老爸老妈忙成了陀螺,王小蝶也在后厨拼命的制作茶点。 即使是最简单的茶点,也就是盐炒黄豆,也依然给她忙活的满头大汗,一直围着灶台转。 而在满头大汗的王小蝶身旁,同样也是忙碌不休,但好像跟帮倒忙也差不了多少的王雱,却是在不停的围着王小蝶在转,两个人一边忙活着事情,一边说说笑笑,看起来十分亲密的样子。 王小蝶瞅王雱的眼神都他妈快要拉丝了! “这俩人什么时候这么熟的?” 王家全家人都在忙碌,只有他一个人闲着喝茶的王小仙问王安石道。 其实王小仙原本也是要帮忙的,但说什么君子远庖厨之类的,被王小蝶生生给留下了,至于说招呼客人,在王父王母眼里显然没有陪好王安石重要。 王安石这一家子就是今天最应该好好招呼的客人。 王安石闻言,也是看向了后厨,见状不由得也是在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大郎他就是嘴馋,总是来找王姑娘学习这庖厨之道罢了。” “哼。” 王小仙撇了撇嘴,哪里看不出王小蝶是已经春心荡漾了。 说是来学什么庖厨之道,但其实分明就是这王雱日日过来蹭吃蹭喝而已,偏偏王小蝶还真愿意给他做,这是什么意思,岂不是已经呼之欲出了么? 当然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客观来说,王雱也确实是优秀,王小蝶便是上赶着倒贴,也没什么奇怪的。 且说王小仙一直以为,这王雱应该岁数比自己大一些才对的,却是今日才知道,这货居然才二十一岁,按周岁算的话才十九! 比自己还小一点。 且不说人家家世显赫,是真正的官宦人家,十九岁的青年进士,这在北宋这种注重文风,乃至于东华门唱名才算英雄的时代来说,这种成就,对少女来说本来就有巨大的杀伤力。 再说只要不是傻瓜就知道,这岁数的进士,再加上还有个王安石这样的父亲,将来穿紫袍是迟早的事。 长相,人品,性格,家世,样样也都是上上之选,不夸张的说,就王雱的这个硬性条件来说,说一句万千少女梦,国民老公,也不算过分了。 基本算是全大宋婚恋交友市场上,最最顶尖的那一层了。 换言之王小蝶对着这样的男人发花痴,是一点都不奇怪的,不发花痴才奇怪呢,不发花痴的话王小仙可能都得怀疑她是不是喜欢女人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王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正所谓才子风流,王雱这样的少年人也没有理由不风流,他这般舔着个大脸来蹭吃蹭喝,到底真的只是卖脸在蹭吃蹭喝呢?还是打算把王小蝶也一块吃下去呢? 是只打算吃了就不管做渣男呢? 还是……打不打算娶回家? 最关键的,如果娶回家的话,这是要做大还是做小? 这么想着,王小仙看这俩人的眼神都有点奇怪了。 王小蝶这般主动的贴上去,倒是着实是有些麻烦,老实说,王小仙不认为自己的家世和王家是门当户对的,差着个天地呢,而如果是纳妾的话…… 王小仙当然是不同意王小蝶上门给人家做妾室的,可怕就怕王小蝶主动倒贴,那就麻烦了,这年头,其实是有宁为英雄妾,不做庸人妻的思想基础的。 而且客观来说王雱相比于王小蝶平日里能接触得到的其他人来说,也着实是有些优秀的过分了。 眼瞅着王小仙的眼神越来越不善,却还是王安石连忙道:“王家正在斩衰之中,大郎是长孙,需斩衰一年,十个月内,是不可以谈婚嫁之事的,待十个月后,老夫定当寻人问媒下聘,将令妹明媒正娶的。” 王小仙却是一愣:“明媒正娶?你是说,你打算让王小蝶做你的长媳?不是纳妾?” “这是自然,你会允许令妹嫁做他人妾么?” “那自然是不允许的” 王小仙闻言心下大定,再看王雱自然就觉得这妹夫果然是顺眼多了。 虽然只是一句空话,可这毕竟是王安石么,治国如何且不说,个人品德方面一定是信得过的,这种事情上必然是一诺千金,王小蝶以后必然是要做王家的大儿媳妇了。 不过却还是忍不住道:“不过……就我们家的这个情况,门第上和你们王家,差得有点远吧。” 王安石笑道:“你们家的门第很差么?门第不在于门楣,王家虽是卖茶为业,却能培养出介白这样的道德君子,可见家风之正,娶妻娶贤,料来令妹,也定是贤妻良母无疑了。” “嗯……” 王小仙无话可说,只有沉默。 “况且此番之后,介白之名必定会天下皆知,论门第,你我两家,确实是门当户对,介白,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嗯,嗯。” 为了王小蝶,王小仙也只好强忍着不在脸上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答应了下来。 一回头,却见一旁王全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脸颊还不知道为什么红红的。 “呀?你什么时候上桌的?刚刚在码头上你也在么?” 【他们王家的下人这么没规矩的么?老爷吃饭他上桌?】 只是既然王安石都没说什么,王小仙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暗自腹诽而已。 哪知那王全突然脸色一变,突然伸手掐了自己一下。 “你干嘛?” “我,我刚才为了救你,都冲到最前边去了,手里还拿着短棍,你居然没看见我?” “我确实没看见你呀当时场面那么乱,你们王家的人都穿着斩麻还带着孝帽,都差不多我没注意到你呀。” “我,我,你,哼,我不理你了。” 王小仙一脸懵逼,转头看向了王安石,用眼神示意:【什么情况?你们家下人平时也是这样的么?】 王安石:“小女无状,让介白见笑了。” “嗯,啊?” …………分割线………… 主角和王安石是可以同姓娶亲的,北宋有相关法律规定,只要不是同宗就可以,一直到成猪理学大成,同姓结婚的口子才被完全封死,后文中会有详细说明。 第38章 生路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你是女的?” 王小仙还真是有点迟钝了。 主要是他们王家人都穿着斩麻,又都不化妆,确实是没看出来,此时被王安石直接提醒,这才发现,这人眉眼之间确实是有些秀气的,若是脱去了斩麻换上常服,在这个时代应该也是很漂亮的美人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么,毕竟王安石本人也不丑,王雱也是个大帅哥,王安石那一夫一妻的老婆虽然没见到过,但想来一定也是不差的,这女儿自然也不可能不是美人,只是眼下年纪还小,没有长开罢了。 “我,我不叫王全,我叫王娟,伴做仆役陪在爹爹身边,图个方便而已。” “哦~” 王小仙大略一想,便想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而眼下这女子非但主动挑明自己女儿家的身份,甚至还以闺名相告,这就有点非同寻常的意思了。 虽然王小蝶同样也是刚一见面就以闺名相告,但还是那话,他们家毕竟就是开茶摊卖茶的,王小蝶也算是商人女,平日里迎来送往抛头露面,与这些正经的大家闺秀是不可同语的。 这其实也是王小仙觉得她和王雱并不般配,疑心他只是想纳妾的一个根本原因。 【这丫头该不是对我有意思了吧】 这其实也是并不奇怪的,王小仙自己也清楚,就最近这一段时间做的这些事,还是挺招人稀罕的。 不夸张的说,他现在去秦淮河嫖妓,都没人会收他的钱。 自古少女爱英雄,而他做的事可能也确实显得很是有些英雄,两人也确实算是相识的,而这种大家闺秀虽不至于像明清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平日里接触得到同龄男性的机会应该也并不算多。 要说爱上了他,那他多少是有点自恋。 但要说对他有点好感,那却确实是不奇怪的,而看王安石的意思,似乎至少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当然,似乎也没有要撮合的意思。 想了想,王小仙却是对王安石道:“此番我应该是必死的吧。” 王娟在一旁一惊,王安石却是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叹息一声道:“自然也不是必死,但……确实是有些危险吧,不过只要不死,有我和厚之照拂,还是能重新出头的。” 王小仙却是笑道:“我这人的性子,是宁折不弯的,也一定耐不住整,几位相公真要整我,我一定会死的,若说让我忍耐,我可忍耐不住,还望我死以后,王公帮我照料家人。” 王安石点头:“这是自然,令妹是我相中的家中长媳。” 俩人倒也不算是打哑谜了,王小仙明确的表示自己是一个将死之人,反正这王娟不管有什么心思,收着也就是了。 总不能让人家做望门寡吧。 再说他们王家还在守孝期,孙女也是要守一年的,一年后他人都没了,想做望门寡应该也是没这个机会的了,而王安石,却是也基本认可了他的判断。 “当真是要死的么?小仙你做的到底是为国为民的大义之事啊,爹爹那你不能救他么?”王娟在一旁道,甚至眼里还微微涌起一点泪花。 王小仙:“我做的不合规矩的事情太多了,咱们大宋虽然很少直接杀文官,但是软刀子杀人的手段也还是有一些的,更何况元府君跟我说过,这伙人和水匪有所勾连,而且兵匪一家,连他都调动不了军队,这些人若是无耻一些,直接让水匪上岸把我砍了,也是有可能的。” 这么想着,王小仙却是觉得,自己是不是以后得出去住了。 他得罪的那些人层次都比较高,这里又毕竟是江宁府,真的有水匪上来砍他的可能性不大,但好像也确实不能说没有。 如果说那几位宰相通过正常手段来报复他,那自然是祸不及家人,有王安石照拂,他死得也能安心。 但若是真用水匪来报复他,摸到家里来,那顺手把他全家杀了,就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 王娟:“爹爹,他,他是瞎说得是不是,为民请命的事,怎么就死啊,活啊的呢,我听闻韩相公为帝师时,对爹爹多有举荐,新君对您的夺情诏书不是也已经下过一遍了么?若是您得新官家的重用,难道就救不了介白兄么?如此为国为民之壮士,若是当真没有半点活路,难道我大宋朝堂之上,真的全都是昏君奸臣么?” 王安石闻言,却是先看了看一旁的吕景,而后问向王小仙道:“以你现在做下的事情来看,确实,未必不能保下你,但事后你要答应我,不可以使用非常手段,如何?” 王小仙笑道:“不是用非常手段,指望子明兄奏疏一封,直达天听,然后上面拨乱反正么?他连冯京那一关都过不去,更何况就算绕过了冯京又能如何呢?” “若是当真冯京一个人就只手遮天了,元府君又怎么会成为守印太守呢?上面,分明对此事知道的很清楚,所谓的程序手段,不就是为了所谓的朝局,苦一苦百姓么?” “此案要想查办,是非得要搅他个天翻地覆不可的,上头不想查这个案子,所谓的流程就算是走到死,人家不想看见自然也就看不见,唯有逼得上面不得不看见,甚至是绕过上面办下此案,江南的百万生民,才能有救。” 王安石:“介白不惜性命,所为何求?” “只求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 “以介白的能力,若是不死,将来未必便不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王小仙:“那就算了,没那么高的志向。” 正这么说着话,却见不远处元绛居然也走了过来,脑门上还顶着一个又红又肿的大包,却是腰杆挺得笔直,一副神气十足的模样。 王小仙心知这大包是为了自己而敲的,虽然他们俩是在互相利用,王小仙也不觉得他欠元绛的这么一份人情,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六十岁的老头了,当即连忙上前去嘘寒问暖,关心他的情况去了。 “爹,真的……真的连你都没有办法了么?真的是十死无生?” 王安石却是笑了一下,道:“倒也不是,其实,没那么严重,这孩子将朝堂上的事,想的也是过于黑暗了一点,而且,他也确实是小看我了,” “爹爹有办法?” “确实有两个问题。” “哪两个?” “其一,自然是新官家的态度,这也是最根本的问题,元绛之所以会旧事重提,重新让他查此大案,不就是因为新君登基,想要试探一下新君的态度么?” “若这位新君是个守成之辈,为了朝堂上的稳定而选择和富弼等人妥协,自然是万事皆休,但若新君是一位开拓进取之辈呢?若是新君想的不是稳定朝堂,而是想借机清洗一下朝堂呢? 此案涉及到了三位相公,一位半相,可这不也正好说明,官家可以借此案的机会,将这四个老臣一扫而空,换上自己的人么?” “你也知道,官家已经下了诏书要夺情启用于我了,虽说,我还没有机会见过官家,但就目前来看,这位新官家锐意进取的可能性,很大,他若是求稳妥,朝中能够主持变法的大臣何其多也,他又何必特意要启用我这个正在丁忧的呢?” “所以在我看来,眼下最危险的,反倒是这江宁府,会不会上任一位新任知府,什么时候上任一位新任知府,以及最重要的,这位新任知府是什么人了。” “厚之毕竟已经是守印太守了,现在最怕的,就是到这新任知府在水落石出之前履任,到时候厚之调走,我又来不及起复,这小子上面真的没有了人保他,若是这位新知府要对他不利,那确实,就连我也无能为力了。” “反之,若是这位新任知府也和我,和厚之是同道中人,则至少,等来新君过问,事情迎来转机,还是很有可能的,这小子说的很对,去年上边确实是不想管这件事,可去年的上边,不还是先帝么。” 第39章 反派视角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非止是王安石和王小仙,这一等“正面阵营”这边在议论纷纷,以陈斌为首的“反面阵营”,其实同样也在议论纷纷,而且两边议论的都是一件事情。 “眼下关键症结有二,其一是新君态度,其二是新任府君者谁。” 自陈斌以下,整个江宁府的上下官吏,都在纷纷颔首。 且说王小仙是真的想干脆打死这陈斌得了,还有那溧阳县的朱紘,有机会的话他也真的蛮想要打死了算逑的。 反正他就是奔着求死去的,死之前自然也想要求痛快。 只是随着这条道上越走越远,却也确实是此道不孤了,如今已经有了先他一步不顾生死查明了实证的吕景,丁忧守孝期间拔剑护啊的王安石,以及为了破局不惜用砚台自己砸自己,虽然只是砸了一个大包并无什么大碍的元绛,都陪着他走在这条路上。 对于吕景原本历史上的结局,他是不知的,但终究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元绛这人在历史上他是不熟悉的,但想来不出意外的话也会是未来的重臣,而且是难得能够做事的重臣,大概率会是变法派的主力之一。 王安石就更不必说了。 这都是未来这个国家的栋梁,也都是他敬重的人,他求一痛快就死了,可却也总不好死后还连累了这三位同路人,那他的罪过岂不是就有点太大了么? 遂也只能放了陈斌,至多踢他两脚以做报复,不好动手弄死他的。 这也是王安石和元绛的意思,这一场几乎政治风暴一样的事情,最终却只是以互相打了打嘴炮,互相给对方扣上好多顶大帽子的方式,草草的,稀里糊涂的也就结束了,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实质性动作。 就好像今天的事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到底还是都留下了政治体面的。 只是虽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却是很明确的,这一场战争已经算是就开始了。 “通判,我听说那王小仙和吕景,正在大肆招募人手,要强行带人去溧阳县的……那些田上去挖,去找界碑为证据。” “不止是界碑,溧阳县的事情毕竟才刚发生没几年,只怕那地里还能找得到当初烧屋毁家,逼人逃遁的宅子残骸,这也算是铁证了吧?” “这算哪门子的铁证,那宅子他们住了,就代表地是那些刁民的了么?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至于界碑,江宁水师多年懈怠,土地早就已经荒芜了,真找到了界碑又能如何? 能证明那田是在耕种么?又是谁在耕种呢?此事咱们都是经手做的,这些田亩本来就是公田,那上面的所谓佃户,难道不是刁民么?凭什么他们找出这些就是铁证呢?” “现在说那些有什么用,那王小仙四处宣扬,存心模糊那田上佃户和田主、厢兵的区别,就是为了把天给捅破,把这本来不大的事情给搅成国朝大案,到时候还不是要咱们这些人做替罪羊么? 陈通判,此事你可得拿出一个说法来啊,总不能真就这么认栽了吧?那王小仙分明是个不要命的,可我们可不想给他陪葬啊!” “是啊,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王小仙就是个疯的,他就是一心求死,还想要拉着咱们死。” 这就是很难说的事情了,其实他们这些反派阵营自然也有他们的道理,毕竟还是那句话,以富绍庭等人为首的贵人,吞并的到底都还是公田的,而公田上的佃户,又到底不是田主。 很多时候下边为了方便懒政,公田上的佃户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等级在册的。 其实现代社会中也不乏有这种情况:有些四合院明明是无主的,无主的当然就应该是政府的,但是院子里已经住下了好几十户人家,现在政府将这个无主的院子卖给了私人,而里面住着的这些住户不搬,怎么办? 你别管朝廷卖这些地到底用的是什么价钱,用的是什么价钱那也是这个买田人和卖田人的事情,本质上这就是薅朝廷的羊毛而已,而朝廷毕竟是皇帝本人的。 宰相,占皇帝本人的便宜,按这个角度去理解这罪过自然就是可大可小了,皇帝和宰相商量着办么。 但是王小仙他们现在的调查方向明显是变了,是奔着往“替那些被赶出大杂院”的刁民做主去的。 是要将一件“薅朝廷羊毛”的事情,往“草菅人命”的这个方向上引导的。 事实上这也是陈斌,以及他这一系官吏急眼的原因,因为若只是前者,这还可以说是上层斗法,但若是后者,往往上面还真不容易有事儿,他们这些下边可太容易背黑锅了。 大宋的政治逻辑从来就是如此:对上层优渥太厚,自然就会导致对底层苛待太过,有一点类似于现代国家中的新加坡。 这件事再让王小仙这么查下去,且不说富弼这个相公如何了,就连富绍庭都是很有可能索性俩手一摊,表示自己只是买公田而已,对于因此而引起的一系列事项是一无所知的。 然后朝廷为了给富家一个面子,也给这些所谓的“铁证”一个交代,直接在他们这个层面统统搞个海南岛度假,甚至是沙门岛旅游的。 所以这件事,他们这些府衙衙役,和王小仙其实已经是生死之争,半点也不能后退了。 “都安静,不要慌。” 作为通判的陈斌道:“他爱找什么找什么去,症结根本就不在此处,只在于新君,与新任太守,就算他能找得到界碑,找得到烧毁房屋的残骸,又能如何?此案的关键核心是在于证据么?” “就算是给他找到了什么铁证如山,又能如何?他能干什么?给新官家上书么?还是能把那界碑挖出来给东京送去?元府君去年是怎么被罢黜的,都忘了么?” “此案有没有证据,是不是铁证,又有什么关系呢?此案从来都在于上边愿不愿意看一眼证据而已。” “更关键的是,只要等新太守履任,他难道不需要咱们的支持么?元府君如此前车之鉴,他难道还真的会帮着王小仙查案么?王小仙所仗的不就是元太守么,只要换上一个新的太守,我等再无顾虑,总是能抓了他的,到时候上下稍一遮掩,此事一定也就盖过去了。”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尔等也莫要忧虑了,散了吧。” 说罢,陈斌当先起身,扶着被王小仙狠踹,不知道有没有踹坏了的后腰,踉踉跄跄地回家去了,同时心里也是暗暗发狠,等新任知府上任,一定要这个区区明经小官,死得很难看。 府衙内的其余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而后也只能四下散了去,却又都是神色恹恹,却是官找官,吏找吏,役找役去了。 十数名衙役在大街上走着,却是突然有一人道:“其实弟兄们,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们也站在王小仙的那一边,会如何呢?” “什么意思?咱们也帮助王小仙,自己查自己的罪证么?” “什么罪证?咱们有什么罪证?咱们都有差票,何来罪证?” “都头,咱们哪有差票啊?就是有,这许多年前之事,弟兄们也没有留下啊?” 却见那都头突然抽出刀子来:“咱们手里不是有刀么?为何不能逼迫押司将差票给咱们补上?” “这,造反啊。” “不,弟兄们,我算是看出来了,值此非常之时,有那王小仙搅局在前,太守和别驾又在相斗,万事都没个规矩了,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讲规矩呢?那陈斌今天说的虽然有道理,可王小仙那人是个老老实实会走流程的官么?他在干什么?分明是在存心激起民愤!” “他王小仙死不死不要紧,他们这些当官的或许没事,可是民愤一起,总有人要为平息民愤而倒霉,就算新知府和新官家把王小仙给杀了,难道民愤就不平了么?只怕会闹得更加厉害吧?你们说,你们若是新府君,何人可以平此民愤?” “啊这……岂不是说,无论新府君是何种人,不管他们上面怎么斗,咱们都死定了么?” “那如果咱们手里有差票呢?如果我们也是王小仙的人呢?我想明白了,王小仙,或许才是咱们的救星。” “大哥,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有一计,可助他王小仙一臂之力,也可助咱们解套。” 第40章 我大宋朗朗乾坤,哪有什么反派?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却说这江宁府的一应文书胥吏,从府衙跟陈斌等人开了会之后也是没有各自散去,而是相约一道,就在距离府衙不远的一个小食肆中站了脚。 要了些杨梅酒,一些佐酒小吃,甚至还点了一条江宁最具特色的贡品级美食清蒸鲥鱼,一并坐下来后让店家又放下了竹帘隔绝他们这一桌和其他客人。 “宋押司,您是老大哥,今日之事,还请您来说说,咱们该如何是好啊。” “是啊押司,您是不知道啊,今日太守用砚台砸自己那一下的时候,老哥哥我魂都快要给吓得没了,其实我也知道他是在吓唬我的,可您说他那个岁数,又是地道的国之大臣,万一万一出个什么三长两短,这都不是死我一个人的罪过。” “哎~,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案子通了天了,那王小仙的背后也有着王安石和咱们太守,真到了中枢,三位相公未必也没有对手,谁又真知道这位刚登大宝的新君是个什么人呢?还有那新太守……” 说话间,一应小菜,以及清蒸鲥鱼终于都上了桌了,为首的宋押司让店家躲远一点,不叫他们莫要过来。 待人都走了之后,第一个动筷子夹了鱼腹上的一口肉吃了,这才叹息一声道:“诸位也莫要什么事都太听陈别驾的,说到底此案能不能水落石出,在朝堂上掀起什么样的风浪,那是他们那些做官的该考虑的事,咱们不同,咱只是胥吏而已, 说句大实话,新官家是什么人,新太守是什么人,未必影响得到咱们,胥吏之道,有胥吏之道的活法,咱们这些人,安身立命,真的是靠着上面的上官提携么?” “押司的意思是……” “王小仙,未必不可以为友啊。” 正说着,却见这半夜三更的,一众衙役突然闯了进来,又是拔刀又是吓唬,将店内其他客人全给撵走,甚至连老板也给赶了出去,更甚至是有着好几名衙役明晃晃地拔出了腰刀,将路上已经为数不多的行人吓得不敢靠近,更是隐隐的有着堵住门,不让这些人跑了的意思。 这架势,让本来就都有些心里忐忑的一众文书胥吏们不禁都微微有些惊慌,只是隐隐众吏之首的宋押司却是不慌不忙,一边吃着鱼,扭过头看着一脸不善的进来的武班头,却是居然还嘿嘿笑了起来。 “武班头,你这是什么意思,造反啊。” “不敢,却是有些事想请你们帮忙,我要差票,近些年我们帮着那位富公子干了不少的恶事,打人,抓人,恐吓人,这些事我们都干过,对富家爪牙的恶行也有放纵之嫌,我不管那些富家爪牙是不是真的富家爪牙,真是富家也好,东京城里别的贵人也罢,俺们这些人都是浑人,也都是听命行事,我要差票,动过几次你必须给俺们把差票都给补上。” “陈年旧账,补得上么?” “为什么补不上?咱们江宁府现在情况特殊,太守和别驾这就算是彻底的撕破脸了,所有的政务几乎都已经停滞,所有的账目去年查过一次,但又偏偏没有查完,现在全都封存着,和此事真正相关的人,太守之后其实都已经调走了。” “账目都是集中的,翻出来,还不是随便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府君和别驾短时间内连前衙都不会去的,谁来管咱们?这差票还不是你说有就有,你说没有就没有?” 宋押司笑道:“武班头不惜用这样的方式找我们来给你们找差票,是打算背叛通判,去帮王小仙么?” 武班头想了想,却是长叹一声,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道:“只是心忧民愤之下,殃及池鱼罢了。” 宋押司:“武班头想得很对,我们是吏,你们是役,立身之道从来都不是上峰,而是要能做事的,咱们,其实才是这江宁府铁打的营盘,那一茬又一茬的大官人小官人们,才是流水的兵。” “说句大实在的话,咱们这些人就算是要欺压百姓良善,也是与本地的富户豪强,僧侣世族为一体的,富公子也好,其背后的那些个两京贵人也好,其实跟咱们不是一起的,陈通判巴结宰相公子是图个前程,可咱们又是图什么呢?” “去年太守这么一查,今年王小仙这么一闹,民愤已起,新君如何做事跟咱们关系不大,但是依我之见,这新太守不管是谁来上任,首要的事情都是要平息民愤,若是他陈通判赢了,王小仙斩了,哪怕是连元府君都流了,江宁本地的民愤不也要平的么?” “那既然当官的全都没有错,账目也全都清晰,一个也处理不了,不收拾咱们这些人,如何给这汹汹民愤以交代呢? 所以武都头,你所求的,不过是差票去向王小仙去证明,你们所做下的恶事都是奉命行事,然后你再弃暗投明,带着弟兄们一块做些事情,以做日后清白罢了。” 所谓差票,其实就是衙役们办事之前领导给开的凭证,类似于现代社会的逮捕证,搜查证之类的,有了这个东西,哪怕是他们切实参与到了欺压民众的这个具体事项之中,一句奉命行事,至少可以减轻九成的罪责。 “宋押司厉害,将我心中所想猜得一点不差,咱们整个江宁府上上下下,若论久于吏道,便是太守和别驾也只怕也是远不及你这老狐狸的,你猜得一点不错,那这个差票,你到底是给我们补,还是不补呢?” 宋押司笑道:“光是补上差票,武班头就满足了么?实不相瞒,我们刚刚也在谈论此事,你以为独你们这些个衙役,害怕民愤么? 再说你可别忘了,太守虽然免职,却依然是翰林学士,国之重臣,今天为了此事以砚台击头,我们难道就不怕么?新太守上来欲平民愤,光处置你们几个役,难道这民愤就能平得下去么?” “这么说来,押司您也是想要弃暗投明,去投奔王小仙了?” “王主簿为民请命,我等自当相随。” “你这个老狐狸,一肚子鬼点子最多,你打算干什么呀?府里这十几年贱卖公田的事儿,哪件你没参与啊,这案子不管怎么查,你都是同犯,不管新官家是什么人,谁赢了你都得死啊。” “那可不一定。我打算保他王小仙的命,行么?我打算保他王小仙活着,帮他天下扬名,让他,来给咱们江宁百姓,撑起一片青天,还咱们江宁百姓一条生路,我若是能为咱们江宁,为咱们整个江南保住他王小仙,我还用死么?” “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元太守那么大的重臣彻查此案都栽了,他和王安石联手都不一定保得住王小仙,就你?” “不是我,是咱们。” “那不一样么?” “不一样,从来都不一样,江宁府真正的权力,从来都是在咱们的手里,是咱们给了太守,给了别驾,甚至是给了朝廷错觉,让他们误以为权力是在他们的手里罢了 有些事,京城来的大臣做不了,就连包青天来了江宁府也做不了,但只要咱们齐心,天,也未尝不能给它翻下来。那你说咱们以前,听命行事,犯下的那点罪责,那还不是……” “那就是毛毛雨啊,押司,不,哥哥,我的好哥哥,计从何来?” “还差最后一步。” “哪一步。” “要看他王小仙怎么走,看他是不是真的胆大包天,为民请命,如果是,此计就可以走了,听闻明日他要去溧阳县清查田亩,明日,你我乔装,且跟去看看,明日,我应该就能够看得清楚,明白了。” 第41章 反水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春日暖阳,水光潋滟,溧阳县大片大片的圩田上沟渠纵横如织,风里混着新泥和青草的气息。 激动的人群正在溧阳的田间汇集,有些人手里还拿着锄头耙子等农具,小半个县的百姓在今天都被点燃了情绪,工也不做了,地也不种了,大吼大叫着,在跟随着王小仙在田里到处挖掘证据。 密集的人群的最中心处,正是王小仙和身边带的一众江宁县的弓手,以及,对面正在跟他对峙的溧阳县县令朱紘,和一众来自溧阳县的衙役弓手。 两县弓手直接放对,这在整个大宋都是极少有过的大事情了。 理所当然的,朱紘这个本地的县令在这场对峙中已处于绝对的下风了,周围越聚拢越多的百姓,全都是一副要将他活吃了的样子,而那些挡在他身前的衙役,则一个个的全都是眼神飘忽,一副信心不足的样子。 让人毫不怀疑,一旦真要是动起手来的话,这些个本县衙役第一时间可能掉头就跑。 “王主簿,你,你,你别太过分了,你一个江宁县的主簿,来我们溧阳县来查案,也不跟本官打一声招呼,一应的文书,手续,什么都没有,弓手衙役还都带着武器,你眼里可还有半点的大宋王法?谁让你挖的,谁允许你挖的了?” 虽是心虚无比,几句话喊起来也是明显一副底气不足的模样,可他到底是一堂堂县令之尊,切实地挡在了王小仙的前面了,身边也确实是跟着县衙的弓手和衙役的。 别管这些人是不是在哆哆嗦嗦的,至少目前为止,围拢过来的乡民们对他这个如假包换的本县令君是只敢怒目而视,而无人敢于上前真的拿他怎么样的。 甚至在证据没有切实地挖出来之前,连一个敢站出来骂他的人也没有。 升斗小民,即使是被官府再怎么压迫得厉害,只要不是被逼到了没有活路的份上,对那一身官袍,腰间铜印,总是忌惮的。 王小仙一伙自然也不怕和他讲道理,甚至他现在破罐子破摔,本来也已经做好了硬来的准备,今日除非是有人发了巡检司兵,甚至是江宁府厢军来阻他,今天的这个事他也办定了。 不过能讲的道理还是要讲的么,却见吕景越众而出,居高临下,遥遥朝朱紘抱拳道:“本官乃江南东路监察御史,查江宁府清丈田亩事,可有资格清查你们溧阳县的土地?” 这资格当然是有的,人家吕景的差遣就是干这个的,但朱紘还是在尽全力做着最后的挣扎:“吕御史当然有这个资格,然而虽说是百官避御史,可吕御史做事也得按照正当程序来做,你要查溧阳的田土,自当来找本官配合,哪有去江宁县找王小仙的道理?” “既然你找了这王小仙,他也是带着弓手跨县而来,难道跨县办事不应该有府衙的签押么?” “元府君令牌在此。” 朱紘:“王主簿是在跟我开玩笑么?弓手过境,只有一令牌?调令公碟何在?此事是太守一人可决的么?兵曹参军押印何在,法曹参军押印何在? 过境协办文牒何在,为何事先不招本官签署?”过界执凭、联衔捕索印信,俱都何在?!区区一枚令信就要办事,我大宋法度何在!!” 不得不说,北宋对地方官权力的种种限制真的做到了一种近似于登峰造极的地步,这些东西倒也不是元绛不想给他,实在是各种掣肘太多,也太麻烦了,光是一张最重要的调令公碟,就还需要法曹和军曹同时签押,过境协办文牒更是还需要作为通判的陈斌签押。 陈斌怎么可能给他签押。 而这朱紘作为老油条准备也确实是充分,如此这般大义炳然的一说,倒是让吕景的气势弱了几分。 王小仙却是依旧胆大包天,这些正经的调度手续他一概没有,可是那又如何呢?早就耍了光棍了。 见吕景有些被问住了,心知他是君子做派,是地道的文官,便出了头来,大声呵斥道“我大宋就是因为程序冗长、文书繁复、效率低下、贻误时机,所以才导致地方上行政效率低下,冗官冗员,层层掣肘,以至于诸事难成,便是没有这些繁文,难道便还做不得事了么?速速给我让开,不然我要动粗了。” “你敢!!本官乃是县令!” “有何不敢!” 眼看着剑拔弩张,就要动手,却是突然听得人群中有人大喝一声:“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赳赳大汉推开人群,已经从后面挤了过来,此人身材高大,身穿玄色官服,倒也无人敢阻他,而王小仙和朱紘见到来人却是神色各异。 王小仙是微微皱眉,朱紘则是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连忙上前说话:“武班头,武班头您来的正好啊,王小仙擅权越境,着实可恶,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这话说的就有点太跌份了,堂堂一个知县,让一个班头给自己做主,这话的本身就有极严重的问题,被弹劾都不奇怪。 当然,这也说明此时的朱紘看似硬挺,实则内里早就已经慌乱不已,以至于口不择言了。 王小仙见状则是面色不善,这人他认识,江宁府的衙役班头么,昨天陈斌搞事的时候就是此人一棍子打掉了赵二虎手里的扑刀,可见身手不凡,颇有武艺,而且还是个知礼的,拿着绳子让自己往里套,说是给他体面。 【既然此人来了,难道说这陈斌,以及这些府衙衙役们还要插手管事么?】 王小仙也不怕,他现在和昨天可不相同,带着百十来个兵呢,昂然道:“原来是你,怎么,是陈斌,还是府衙中的其他哪位,有何见教呢?” 武都头见状,却是突然气势一软,宛如狗腿子一般上前:“王小官人,您今日走的急,忘了拿文牒了。” 说着,这武都头直接从背后的包里拿出一摞文牒,挨个扔给已经懵逼了的朱紘:“调令公碟在此,兵曹参军和法曹参军押印俱在,过境协办文牒、过界执凭、联衔捕索印信,俱在,哦,还有,这是我的差票,你还要什么程序?” 第42章 铁证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哈?” “哈?” “哈?” 武班头的突然反水,当场就让朱紘、吕景、王小仙三个人同时呆愣当场。 朱紘更是展露出一抹崩溃了一样的神情,连忙从地上将那几张公碟全部捡起,确认每一张居然都是符合程序,押印应有尽有,甚至是就连通判陈斌的押印也有,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这,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虽然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见此情况,王小仙也是连忙上前,却是冲着朱紘身后的衙役和弓手喝令:“还不速速带你家县令回去?” 这些个弓手衙役早就不想再在这耗着了,闻听此言当即却是一拥而上,搀着,扶着,看着朱紘回到了县衙,却是再也管不了王小仙一伙人在溧阳县的胡作非为了。 吕景:“挖!就在这一带,乡亲们也都帮帮忙,给我把界碑给我找出来!” 王小仙则是好奇地看着那个身材高壮的武班头,却是也不禁很是有些诧异,道:“武班头这是要弃暗投明么?” 武班头连连点头:“官人说得是,弃暗投明,正是要弃暗投明啊,官人,咱确实是帮着那些人干过一些欺压百姓的事,然而身在公门,咱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一应差票俱在,可证在下苦楚,还望官人宽恕则个啊。” 王小仙:“你既有差票留存,说破大天了你做事也是奉命行事,又何谈宽恕?只是你今日拿来的这许多公碟,料来也不是你一个班头能拿得出来的,府衙之中,还有旁人要弃暗投明么?” 武班头闻言愈发得意,道:“正在串联,除我之外,其实文书胥吏之中,宋押司为首,大半都已经决定对官人暗中相助,不出意外的话,以宋押司的本事,至少在新府君上任之前,江宁府衙内部,大半的人手应该都可以为官人所用。” 王小仙愈发的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他收买江宁县衙都还要靠炒茶发钱呢,这怎么换上更高级的江宁府,底下的这些胥吏衙役,莫名其妙就以他马首是瞻了呢? “你们……这到底是何意啊?秋后算账,不怕找到你们的身上么?” “怕,但是更怕民愤罢了。” “哦~那这府内,难道还都是一条心么?那三个压印是怎么回事?” “府衙内,真正和此案卷得过于深的,去年八月就被元太守全给扣了,甚至还严刑逼供来着,事后有些直接流了,有些丢官罢职,还有些没事儿的也被上面给调走了,凡是留下来的,与此事就算有所牵扯,也不会太深。” “好叫官人知道,就在昨日,宋押司带着汪书记一宿没睡,连夜,却是将咱们整个江宁府,自通判以下,包括几个推官在内,一共三千五百亩肥瘠相参的职田,全部,都划给这富家的在几个县的共十数个大庄子了。” 王小仙闻言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你们自己把自己的职田硬塞给人家富绍庭了?” 他妈的这都是谁想出来的主意呀,高,真他娘的高。 简单说,公田大体上有三种,荒田,无主田,以及最少,但也最稳妥的职田。 所谓的职田,顾名思义就是属于他们这些官吏的福利田,收的地租做奖金的,当然也可以在职田上种点什么自己吃,不需要上税,也不受茶引,丝引,酒引等乱七八糟的管辖。 通常来说,所谓的兼并公田,是不包括职田的,就算有吞并职田的情况,往往也都是上一任的主官,因为种种原因在离职之后把田吞自己家去,再给下一任主官想办法弄一块新田当职田。 贪污腐败这种事,从来都是在老百姓身上动刀子,哪有在职官吏身上动刀子的道理呢?这得多他嚣张,富绍庭又不是不长脑子,他,或者说打着他名号的那些人吞了都得有几百几千顷的良田了,就差这三千五百亩了。 然而也正是因此,正所谓虱子多了不咬么,王小仙摆明了冲着鱼死网破去的,骂富弼的顺口溜都已经开始到处乱传了,不管这案子最终闹得结果如何,眼下把这鱼鳞册这么一改,富家就是有嘴也很难说得清楚,至少民间的舆论绝对会真的信。 这不就大家都从加害者,变成受害者了么? 逃避民愤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当然是成为民愤的一部分了啊。 王小仙:“若只是如此,我不信你们几个胥吏衙役,就能团结起来甩开上面如此助我,你们还有什么图谋,有何打算,不妨先跟我说说清楚。” 武都头:“太具体的,我也不知,我就是个班头,听令做事的,咱们衙门之内,真能做俺们这些人的主的,现在是宋押司,他让我给您带句话。” “讲来。” “他说,您今日在此找寻界碑,必然是能找得到的,也相当于是找出了此地铁证,却是要问您一句,您之后打算怎么办?上书朝廷,等待朝廷查处么?” 王小仙摇头:“上边官官相护,靠朝廷来做事又有什么用呢?当然是先斩后奏,直接收田,乃至分田,卖田,以此田来尽可能做些对咱们江宁府有用之事了。” “既如此,等您回江宁城的时候,宋押司在白醉楼专门订下了房间,特备上好的银漕酒和糟腌江瑶柱,恭候大驾,他说,他有办法可以帮助到您。” 王小仙琢磨了一会儿,倒是也点头称是,道:“我一定去,今日之事,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们了。” 押司连官都不是,在知府衙门内甚至也不是什么大吏,然而这个职位却一定是上上下下,人头最是熟络,最是精于吏道的老油条了。 王小仙从来也没有小瞧胥吏的想法,有些时候读书考进士出身的官员,有时候真玩起心眼来,未必就是这些老吏的对手,这个宋押司这么大的口气,说不定真的就有点能耐也说不定。 “挖到了!挖到了!界碑,挖到界碑了!” 突兀的大喊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一时间所有人都朝着挖出界碑的方向走去,却见人群围观之处,一个铁皮的石碑清晰可见,正面上书“营屯官地界”五个大字。 “很好,如此一来,这一片富家之田,本是公田,便可谓是清晰无误,铁证如山了。” 第43章 建康军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整个溧阳县,一口气挖出来了八块界碑。 铁证如山。 既然溧阳一县出现了铁证,而在上元县,江宁县,句榕县,又早就都有文书证据、苦主、污点证人,自然也就可以都当做铁证来看待了。 最重要的是,因此事做在了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也就很容易传播了,毕竟虽然因为吕景的关系,他们手里已经有了足够的人证和账簿文书类证据,但他们也总不好到处拿着账本给人看吧,看了也看不懂不是? 界碑就比较直观了。 不出意外的话不出三天整个江宁府,乃至于小半个江南的市井百姓就都知道了。 王小仙甚至还专门找了一些说书唱戏之人将此事编排成段子到处去讲。 朝廷认不认这证据无所谓,王小仙已经铁了心要私设公堂了。 他也是胆大包天,虽不敢直接弄死朱紘这个朝廷命官,一县之令,害怕因此而连累了王安石、元绛、吕景这三个人,但是铁证之下,却是索性直接命人将其羁押了下来,直接押着人去了建康军,也就是驻扎在溧阳县的江宁水师分支。 此人最主要的罪行就是羁押了三百营田上的佃户,抓了人家的孩子逼迫人家将营田卖给富绍庭。 换言之他卖的就是建康军的田,还是贱卖的。 按理来说,北宋是严格实行文武分治的,王小仙作为一个文官,和军方也没什么关系,然而当他带着人押进水师营寨之时,却居然是畅通无阻,非但没有人阻拦,反而所有的兵士全都默契地给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路。 “多谢王官人替我等将士做主!”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这么一句,很快的,却居然整个军营的军人都这么喊起来了,还有个穿着带补丁的小孩子主动跑过来,给王小仙拿了一根麦芽糖。 北宋的军营么,兵卒和家属都是生活在一块的,到了眼下的北宋中期,已经有了点乞丐营的苗头了。 “多谢王官人替我等将士做主!”大半个军营都在这么呐喊着,将士们纷纷拥挤过来,将王小仙一行人给围得死死的,见朱紘一副霜打了茄子的模样,有些激动的,忍不住便对其咒骂不止了。 王小仙则是冲着四处抱拳:“诸位兄弟,诸位,还请听我说。” “贱卖营屯之事,人神共愤,然而朝廷昏聩昏庸,如之奈何?今日我来,其一,是害怕这狗官跑掉,将其送过来由你们进行看管,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这营田是如何贱卖掉的,他从中赚了多少,又有多少钱是应该给你们的?以及这军中,又有谁和他是沆瀣一气的?” “本官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朝廷的旨意下来,就要弄死我了,趁着我还有时间,确实需要抓紧去做一些更有意义之事,实在是无法再在这小人身上浪费,此事,便交由诸位来查,来审了。” 朱紘在一旁听了,吓得尿都出来了:“反了,反了,反了,我是朝廷命官,我是知县,国朝自有法度,自有法度啊,王小仙你目无王法,目无纲纪,你这么做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王小仙都懒得看他,更懒得跟他解释,直接找来了一块破布堵住了他的嘴。 “至于这第二件事么,也是想问问你们,田,我算是给找回来了,然而变卖营田,乃是先帝时所制定的国策,如今新君登基,却是也到底是没有明确有什么改弦更张之举。” “所以今日我来,也是要问问各位,你们是希望要田呢?还是希望,由本官帮你们处置了这些田,换一些钱,想办法将这些钱落回在你们手上呢?” 刚说完,却是有一人终于忍不住了,站出来大声喝骂:“王小仙!此乃军中!朝廷自有法度,岂能容你一介文官……” 这个站出来的人自然便是建康军的都监,曲都监了,也即是这一支水军的领导。 之所以站出来,自然是因为王小仙这事情做得实在是过于过分,完全不讲一丝一毫的大宋法度的地步了,毕竟大宋对军队的防范何等严格?王小仙难道是想把这些田再卖一遍,卖了钱直接犒赏军队么? 这怎么算呢? 不考虑这些田根本没有任何手续,说卖就卖合不合适,文官直接出钱犒赏军队,不用去查刑律也知道这是在作死了啊。 你王小仙作死也就罢了,我这个都监怕不是肯定要受连累的啊。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正儿八经的都监,人在自己家的军营里,当着自己手下千余名水师士兵的面,话都没让他说完啊。 武都头和赵二虎却是居然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他摁住了,顺便也找了一块破布堵住了他的嘴。 在自己家的军营里啊!他一个都监,被衙役跟擒了,千余名大宋水师就这么干看着,愣是一个动弹的都没有。 “王官人,我们要钱。” “对,王官人,我们要钱。” 这些当兵的也不傻,哪里不知道王小仙现在纯纯是在瞎搞,等消息传到京城,京城再把消息给传回来,说不定王小仙就是杀头的罪过,王小仙分的地,万一上边不承认怎么办?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上边承认了,变卖军田是国策,十之八九这田还是得卖的,那这卖田的钱,还能落到他们手上去么? 但若是王小仙卖田,他们还真的信,王小仙做事一定公道。 唯一可虑的是,这王小仙现在几乎是完全没有任何手续的,就算再怎么铁证如山,这些田,也已经是富家的了,朝廷是什么意思,会不会重新收回去,还不知道呢,最起码王小仙是绝对没有资格处置的。 这种情况下,怕不是王小仙连个像样的手续都拿不出来,这种田,怎么卖呢?谁敢买呢?真的能卖钱么?鬼知道上边什么时候会下来处置王小仙的命令,亦或者是新太守什么时候上任。 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王小仙如何处置得了这么多的田呢? 见状,王小仙笑着朝他们抱拳拱手:“诸位,还请各位信我,只要你们信我,我一定能把这些田给处理掉,但要是想卖出好价钱,却是必须,需要诸位的帮忙啊,不知诸位,愿不愿意帮我一块卖田呢?” “你要我们帮忙?” “怎么帮?莫不是要让俺们进城,绑了大户强买强卖吧。” 王小仙:“自然不是,在下,只是想借军中的船,和水手一用而已。” 第44章 瑶柱和鲥鱼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卖军田要军队帮忙,却不借刀只借田? 实在是想不明白他想要干啥,王小仙也没说,暂时当了个谜语人。 但既然是不动刀兵,天塌下来又有高个子顶着,这些个厢兵自然也没什么不敢的,纷纷答应了下来,甚至还派了一名老兵出来跟在王小仙的身边充做了联络人。 却说王小仙回了江宁县之后,立刻便安排了起来,他的时间有限,也希望自己的处置下来之前尽可能多的做事,自然,这做事的方式就显得有些简单粗暴了。 先是让人印刷了大字报,将目前所有搜集到的证据贴满了江宁府下辖的五个县,明确的表示,江宁府所亏空的四十万贯大多都是因为贱卖公田所致,尤其是富家,差得极多,甚至四十万贯是根本挡不住的。 当然了,还是那话,富绍庭的大旗大概率只是反动派们扯了做的虎皮,王小仙其实是不太相信这么多田全是他富绍庭一个人的,他们富家此番应该是既当了虎皮又做了挡箭牌的。 可谁让他最突出呢,王小仙的时间有限,甚至连权柄也是有限,富绍庭的背后还有哪些权贵,他想查也无从查起,这已经是中央层面的事了,便索性默认所有的邪恶势力全是富家干的,一千多顷贱卖的公田,把屎盆子全都扣在了他们家的头上。 表面上看,富家在江宁县共有二十个庄子,光是佃农就有三千多人,管事一百多个。 他也不管这些庄子哪些真的是富家的哪些是代持的,统统将管事以上,全部抓了起来下狱,却也不审。 哪有时间审那,他现在只想要抓紧时间办事,这些人等新知府上来,亦或者是等他什么时候死了之后,继任者再审也就是了。 至于那主犯富绍庭,人家现在人在洛阳呢,王小仙拿人家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办法,这就真的只能指望朝廷来给百姓做主了。 而王小仙在忙活什么呢?他只做了一件事:丈量田亩。 几乎将全县所有的胥吏衙役都交给吕景量田去了。 他打算丈量一下富绍庭手里到底有多少公田,也不管这些田亩中哪些是贱买的,有没有正儿八经正价购买的,都不管了,统统丈量之后没收,暂时计做了公田,却是打算抓紧时间,将这些田赶紧处理掉。 自然的,这一系列手段因为过于着急,却是颇有了几分打土豪分田地的架势,做得自然也是毛躁不已,反正吃亏的都是富家。 一时间整个江宁的上上下下却是都在猜测:王主簿丈量了土地明显是要分或者是卖,可没有上边的首肯,他要如何分,如何卖呢? 所有人都知道王小仙一定是会在这些田上做文章的,不可能傻呵呵的等着朝廷的处理结果,否则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完全豁出了命去了,只为了抓一些富家的家奴么? 到了晚间,王小仙却是依然没得清闲,而是特意去了白醉楼,赴了送押司专门为了请他而设的酒宴。 “王小官人,请,在下已经是恭候多时了。” “抱歉抱歉,实在是公务繁忙,回来之后一直也没闲着,实在繁忙,实在繁忙啊。” “王官人,请,我特意备下了银漕酒,和这糟腌江瑶柱,这是他们白醉楼的特色,味道是咱们江宁一绝啊,您可一定得尝尝。” 说着,这宋押司轻轻拍了拍手,便有模样较好的酒女,拿着一大盆巴掌大的河鲜过来,见了王小仙后却是一愣:“客官那是王小官人么?” 王小仙点头。 “请官人挑蚌” 说着,那酒女却是偷偷从那一大盆河鲜中飞快的挑出了最大的一些出来让王小仙挑选。 这白醉楼乃是全江宁城最大的三座正店之一,消费素来都是很高的,王小仙两袖清风,平日里只靠俸禄和家人辛苦卖茶生活,自然是不可能来这种地方消费的了,一时居然也是颇有一些见世面的感觉。 至于说这道糟腌江瑶柱,更是久闻大名,不禁好奇地道:“看出是活的了,怎么还特意拿来给俺们看看?” 江宁本身就挨着长江,河鲜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好叫官人知了,这是珧王蚌,只有明州(宁波)有产,乃是乘了专门制作的活水船舱,用最快的八槽快帆船,捞上来后一路急行不停,这才能确保此物到了咱们江宁扔是活的。” “这珧王蚌可精贵着呢,离水两个时辰即死,三个时辰肉质变硬,六个时辰便彻底失其鲜,全江宁也只有咱们白醉楼,有能耐弄到这般鲜活的珧王蚌呢,佐以咱们店内的秘制酒糟,鲜上加鲜,美味至极。” 王小仙:“从明州快穿急运,这得多少钱?” “一百文。” “一百文一盘么?不贵啊,这么便宜?” “官人您说笑了,是一百文,一颗。” 王小仙:“…………” 一百文一颗。 每个河蚌带着壳看,大概也就是三四厘米的样子,估摸着取出肉来,一颗也就一二厘米,指甲盖大小。 这他妈给我糟上一盘,得多少颗? 他想整两颗尝尝,估摸着人家楼里也不卖。 不禁有些惊讶地看向宋押司:“今天这一顿,你请?” “这是当然。” “一百文一颗的瑶柱,我这个九品的主簿莫说吃了,想,我都不敢想,宋押司作为一介押司……吃这个?您这财力,丰厚的有些吓人了啊。” 那宋押司见状心里咯噔一声,心知自己是弄巧成拙了,却是连连道:“官人说笑了,这东西我也只是听说,从没吃过,若不是为了招待您,我又哪舍得吃这般珍馐,不过话说回来,也正是因为要宴请招待于您,才让人备下来这般珍馐啊。” 王小仙一点面子都没给:“别介,在下没长那么金贵的舌头,莫说吃了,这东西我闻都不敢闻一下,您要是请我吃这个,那举恕我不敢奉陪了,我现在就走。” 宋押司见状,自然是连连道歉赔罪,表示让王小仙自己点菜。 “来一条清蒸鲥鱼吧。” 酒女:“好,好的,那您是要……咱们家半尾的鲥鱼是两贯,整尾的,三尺以上鲥鱼是八贯钱,带籽母鱼是……十五贯。” 酒女好心提醒。 意思是这一条清蒸鲥鱼比一盘糟腌江瑶柱便宜不了多少。 王小仙懵了一下:“你们白醉楼是抢劫的么?鲥鱼,后院菱湖就有,用手都能抓得到,你卖十五贯一条?” 王小仙突然发现他在大宋活了二十多年了,却对这大宋的物价有点缺乏基本了解。 “好叫官人知道,咱们白醉楼用的鲥鱼,不是咱们江宁本地的,而是镇江的。” “啊?” “好叫官人知道,这鲥鱼自清明至端午之前最是时令当肥,号称是长江三鲜之首,主要集中在润州,江宁,太平州三处地段,却是以润州的鲥鱼最为鲜肥,又称之为‘金鳞玉脂’,咱们江宁的鲥鱼,不免要差上许多,被称之为‘瘦同木鲞’,至于太平州的鲥鱼,却是只能用来制腌货了。” 王小仙:“所以……虽然后院菱湖就有,而你们家的鲥鱼,却是从润州运过来的。” “是,而且需得用皇家漕船,内置三层冰窖,五百里快船急行……” 不等这酒女介绍完,王小仙抬腿就走。 “这他妈就不是我这种人该来吃饭的地方,宋押司,您厉害,我一个月月俸一共也就八贯,跟您可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呐。” 说罢,摔门而去,却是直往对面的普普通通的小食店去了。 【瑶柱也就罢了,从镇江往南京运鲥鱼?镇江的鲥鱼难道不是从南京游过去的?】 第45章 夺田容易卖田难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小二,有清蒸鲥鱼么?多少钱一尾?” “有,有,一百五十文一尾,母的,保证带籽。” “来一条。” 王小仙毫不犹豫地就坐了下去,还要了一壶酒。 身后,紧跟着他,宋押司也是跟着坐了过来,抱拳苦笑道:“今日弄巧成拙,还望王官人宽恕则个,还请无论如何,给在下一个机会,我能助官人分田。” 王小仙:“若是不嫌这食店的吃食粗鄙,不妨坐下来一起,还是我请你吧,一百五十文一条的鲥鱼,我吃着心里才踏实。” “是,是,其实我也是吃这种,一百五十文一条,咱们江宁府本地的鲥鱼,才觉得心里踏实,实不相瞒,这白醉楼我也真的是头一次来,今日一共准备了五十贯钱以做宴请之资,其实也是我的多年积蓄。” “在下承认,在下平日里做事,确实是常有贪腐之事,但这白醉楼,却也万万不是我这种小吏来的,还请王主簿一定给我一个机会,我是真的能帮你。” 王小仙闻言点了点头,也没有撵他,事实上这个宋押司所谓的能帮他分地,他大概是知道这人要跟他聊什么的。 “你,或者说你背后的人打算多少钱一顷来买这些我从富家查出来的公田。” 宋押司一愣,却是随即也笑了起来,道:“王官人料事如神,确实,我就是这个意思,这田您交给我来卖,我能帮您卖到一百贯一顷,由咱们本地的富户豪右,乃至寺庙等形势户来购买,您想要做什么,我可以帮您进行联络,王小官人刚来江宁上任不久,对江宁府可能还不太熟悉,我熟啊,我太熟了啊,您可以将此事交给我啊。” “王官人,在下跟您说一句不谦虚的话,整个江宁府,要说有一个人能联合五个县的所有富户,豪右,形势户,乃至官户,联手买田,也联手对抗朝廷,保您性命,那这个人就只能是我,元府君和陈通判都做不到。” “元府君和王公很难保得住您,但是,若再加上咱们江宁五县所有的本地富户豪右,上有大义,下有民愤,这些个人联起手来一起出手,这个事,就完全可以做啊。” 王小仙笑着道:“江宁府这地方,便是普通的二等,三等田,一顷地没有五百贯也根本拿不下来,更何况这批公田里还有好多的上等田,一百贯跟我买,你们也太贪心了。” 并不出乎王小仙的预料,宋押司所谓的办法,说白了还是打在了本地的富户、豪右、形势户上的。 王小仙坐实了富家兼并公田,并且是铁证如山,他又是个胆大包天的,不可能查出来就这么算了等着下一任知府上来处置,毕竟朝廷在这件案子上的装死谁都看得明白,那么王小仙不管要干什么,一定是要做生米煮成熟饭的事的。 也就是要将田处理掉,卖了换钱,如此才能让朝廷反应过来之后吃一个哑巴亏。 当然,这卖田的钱用来干什么,那就不知道了,但若当真是两袖清风,要将这钱花在江宁老百姓的身上的话,那么这个钱,岂不也相当于是富户们花的了么?这岂不是一件对所有人都好的事情么? 至少宋押司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所谓的救王小仙的办法就是希望本地豪强出钱把这些钱给买下来,他是本地老吏,最是了解本地情况,和本地的几乎所有富户都熟,而且此事真的要做的话他可以联合整个府衙胥吏,将买卖的手续做得基本不会有太大的纰漏,那上边的朝廷,亦或者哪怕是富弼真的臭不要脸了亲自来江南追田来了,这个田恐怕也是不那么好追的。 江宁本地又不是没有本土的势力。 这天下旁的地方哪不是本土势力在兼并公田呢?也就是江宁这边特殊,反而将公田全都给富绍庭和背后的两京贵人给抢了。 那么如果此事能成,在宋押司看来好处自然也是不言而喻的: 其一,本地的富户们都能用相对比较便宜的价格吞并一些良田,虽然也是占了大便宜吧,但至少比富绍庭那帮人做事要厚道得多。 其二,本地的这些富户要想保住这些田,自然也会竭力的去保护王小仙,借着王小仙所卷起的矛盾,从而事实上的和朝廷进行对抗,逼迫朝廷承认王小仙的分地结果。 要知道单纯的民愤往往只是民愤,但若是本地富户可以联合起来利用这些民愤,那么民愤变成民变,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在这宋押司看来,王小仙要想存身,甚至哪怕他不想存身,只是要将事情做好,也是万万离不开本地势力的团结襄助的。 至于这其三么,自然是对他来说这么干也是有好处的,他本来就已经将职田偷偷地塞到富绍庭名下了,成为了此案的受害者,若是能够促成此事,自然也就相当于是转换了阵营。 就算将来换了新知府或是上边有什么命令收拾王小仙,却是也收拾不到他的头上,如果王小仙真的能够保住性命,那自不必说,他自然也会收那些富户们的保护费,就算王小仙死无葬身之地,为了平息民愤,他作为全江宁富户们的联络人,新知府自然也不可能去动他,反而只会对他好好安抚。 往小了说,他可以借此立于不败之地,陈斌和元绛斗出狗脑子来也跟他没关系,还能发一笔小财。 往大了说,他对江宁府的权柄一定会把握的更深一些,说不定等新府君上任,搞不好这个案子就要被他给架空呢。 这岂不是一箭三雕的事情吗? 却是真没有想过,王小仙居然会不同意。 不禁皱眉道:“王官人清廉刚直,爱民如子,这些,咱家都是清楚的,您嫌弃一百贯一顷的良田价格太低,我理解,但是王官人,您也得考量一下眼下的现实情况啊。” “这一次量田,怕是能量出来一千顷吧?您是打算都卖掉么?” 王小仙:“不止一千倾,子明兄那边还在测量,但至少,应该是超过一千二百倾的。” 宋押司:“就当是只有一千倾了,那么您意欲卖五百贯一倾的话,这就是五十万贯,您觉得咱们全江宁城所有的富户加在一块,拿得出一百万贯钱的么?” “这根本就不是咱们本地富户是不是要占便宜的问题,而压根就是有没有的问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若是能将这些田缓缓售之,价高者得,或许还能多卖上一些,可是王官人您有时间么? 新知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走马上任,朝廷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下来治你罪过的文书,到时候这田若是卖不出去,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便是朝廷下令这田全都没问题,一亩不少的全都还给富家,也不奇怪,到时候将你抓了或是杀了,若是江宁无官人,谁还能为这百万生民出头呢?” “我当然知道,官人您是真想将这些田卖给那些贫苦佃户,可他们拿得出钱来么?就算是拿得出,您是打算一亩,两亩的,这么零零碎碎的卖这一千多顷的土地不成?” “当然,您也可以以一个打折的价格,甚至是免费将田分给那些佃户们,可若是如此,这田,他们守得住么?您哪有什么资格免费分田呢?朝廷连点钱款都收不到,直接将您治罪,然后不承认您的分田也就是了,若是本地富户没有从中得到好处,敢问官人,没有你,那些佃户斗得过朝廷么?斗得过富家那些人卷土重来么?” “真要为咱们江宁百姓做点实事,不如将这些田卖给本地大户,至少还能收得到钱,这田买得虽然便宜,可这田的手续清楚么?朝廷要追,不得要这些本地富户抱团起来抗争么?” “这就是眼下最合适的解决办法了,赶紧把田卖了,趁着元府君还是府君,把钱入账,做实了这一笔糊涂账,朝廷也不好说什么,咱们江宁本地的这些富户自然也会联合起来保您,再加上元府君和王公,如此,才有和朝廷对抗的资本啊,说不定,您也能保得住命,能卖十几万贯来填补亏空,难道这不已经很好了么?” “这样,我尽量试一试,让他们出到每顷一百五十贯钱如何?” 第46章 你图啥?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宋押司是经年老吏了,老吏么,最大的能耐自然便是人头熟,不夸张的说,整个江宁府五个县,不管是官户、富户、形势户,就没有他敲不开的门。 看似权力不大,但他说联合江宁府所有富户豪强联合买田并且对抗朝廷的这个事儿,整个江宁府就他一个人能干,恐怕还真不是在胡吹。 而且这还真是一个很有可能,能保下王小仙性命的办法。 北宋是最怕暴民生乱的朝代了,底层民愤加上本地富户的组织,那是真的能将江南这一小片天给掀了的,再加上他们也不是不给钱,又占住了大义,朝廷对这些地头蛇妥协的可能性确实是很大。 如果王小仙真的想活的话可能就答应了,这些胥吏的能量真的也不好小瞧的。 摇了摇头,王小仙道:“一百五十贯,这个钱也还是太少了,这些田都是朝廷的,也是咱们江宁府的百万百姓的,我想用这些田呢,做点实事儿,当然,我也清楚,你说得很对,时间有限,想要靠卖来处理这些公田,全江宁,所有的富户加一块也不见得能拿得出五十万贯的现钱出来,真卖这个数,他们也许就不买了。” “所以我想了一个法子,叫做以工代钱,宋押司您是老吏了,此事要做,若是有您的帮忙,足以让我事半功倍,而且您的经验远比我要多,您可以帮我参详参详。” 宋押司:“以工代钱?什么工,又能代多少钱?” 王小仙:“其实最早,我是想通过我们江宁县的羡余,做点水利工程,造福一方百姓而已,也是机缘巧合,被元府君看上,然后稀里糊涂的,才做下了这么大的事,不过我初心还是不打算改的,您知道菱湖么?宋押司您对菱湖怎么看。” “菱湖?菱湖就是菱湖,还能怎么看。” 王小仙闻言,却是反而向这宋押司介绍道:“菱湖,也叫后湖,是咱们江宁当地的民间说法,每年可产菱角四万多担,因此得名,不过官方名称是蒋陵湖,也叫练湖,道教称其为真武湖。” “此湖隶属于上元县,位于江宁城城墙以北不足二里,周长二十二里,但即使是最深处,也仅有一丈多深而已,唐朝时,此湖曾为神策军练兵之所在,南唐时也曾有水师在这里训练,不过本朝之后,却是始终没怎么修,以至于此湖几乎全都被淤泥所淤堵。” “唐代时,此湖水深两丈八,勾连九条河道,如今,最深不过一丈二,只剩下了三条河道与之相连,正是因此,如今菱湖周边极易洪涝,十年里至少有两年要发水,说白了,湖里泥浆太厚,自然就蓄不住水了。” “况且水浅必生蚊虫,蚊虫多则必生疟疾,我记得庆历五年时咱们江宁大疫,菱湖沿岸户殒十之三四,没错吧。” 宋押司皱眉:“这和……咱们谈的这个公田,又有什么关系。” “我打算以工代钱,请咱们江宁附近的豪右,形势户,乃至于无田佃农,一同来出力修缮菱湖,取其湖底之泥,堆于湖西荒滩,先用磊土做一个底宽五米,顶宽两米,高三米左右的一个堤坝,然后咱们再将泥堆上去,让民富用这湖底的泥来跟我换钱,每一缸的湖泥,按一贯钱来算,给票不给钱,再用这些票来兑换我新搞出来的这一千亩的公田,押司以为可行否?” “而这些淤泥堆在堤坝之上,不但可以疏浚菱湖,减少水涝灾害,用不了多久,这些湖泥本身也能使荒滩变成良田,如果计划顺利的话,一千顷的公田可以分,给真正有需要,也有能力的人,此事自然少不了咱们本地的形势户、豪右、乃至富户来出面牵头,自然也能得田,还治了水患,甚至在完工之后还能重新堆出至少六千亩的新田,作为公田。” “此法,我已经和元府君,还有王公都商议过了,明日,我们便打算乘小船去菱湖上再考察一番此湖水文,宋押司要不,一起?您觉得我的这个想法如何?可行么?” 那宋押司见鬼一样的望着王小仙,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半天都没有合上。 “你,你,这,这得多大的工程量?此事早有人算过,非得发民夫十万,一年以上的时间方可完工,你,你这简直是异想天开。” “用不了那么多,发民两万,四十天足以完工,我已经有了完整的工程计划了。诶?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有人算过?” 宋押司:“治平元年包公在任咱们江宁知府时,曾找来一个叫郏亶的官员,绘《菱湖高程图》,以期治湖,他还通过计算,得到一个‘留湖四成、垦田六成’的预期结果,我想,他的思路应该是跟你差不多的。” “哦?竟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后来呢?为何没做?” 宋押司摇头:“包公在江宁,一共只待了半年,包公走后,这人就被上边给调走了。” “为何调走?” “他的上官是太常少卿范纯礼,呵呵,范文正公的儿子,你说是为了什么?” “额……为了什么?我真不太明白。” “其一,自然是不希望这菱湖修好之后抢了他们家‘范公堤’的风头。” “其二,自从范工堤之后,凡是我朝水利官员考评,必出于‘范学’,所行工事,更是必依‘范学’,范文正公集上有训,治河当以宽河道为先,郏亶却提出了《吴门水利书》中,‘治湖先治田’的说法,呵呵,这不是在打范文正公,在打范学的脸么,真让他治成了,范学的面子往哪搁?” 王小仙闻言目瞪口呆,一脸的不敢置信:“范,范,范仲淹他们家,居然会干这种事?” 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四年前居然就已经有人做了如此完整的治湖之策了,而打断这一计划的,却居然是这么荒谬的理由。 虽然治平元年的时候范仲淹已经死了,但他还是不禁有了一种,滤镜碎了一地的感觉。 当然,这些也都是往事了,王小仙摇了摇头道:“我的治湖手段,肯定和他不同,不过你居然对此事记得这么清楚,想来此事当初你也是意难平吧,那张菱湖高程图是不是在你那呢?你可以给我做个参考。” “你真能在一个半月之内就将这么大的工程做好,而且只用三万人?” “嗯,造了两个小玩意,明日湖上泛舟,我可以证明给你看,若是我确实只用三万人便可以做成此事,宋押司以为我的想法本身是否可行,又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呢?” 宋押司神情严肃地道:“此举,其实是一定程度上会损害附近豪右的利益的,我记得庆历八年杭州清淤时,豪族沈氏买通漕吏,在泄洪道路上埋下七具腐尸,谎称其惊动了自家祖坟,煽动宗族械斗,县令本人查案时被人落水逆亡,官人以为,杭州的豪强敢杀县令,咱们江宁的豪强,又敢不敢杀您呢?” 王小仙:“那想来应该也是敢的了。” “这件事,王小官人可知道?” 王小仙点头:“本来不知道,但现在您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 “王小官人已经往死里得罪了富相,得罪了朝廷,要图自保,非得以咱们本地富户为援不可,万一此举惹了周边豪强不喜,岂不是十死无生?” “嗯……十死无生,便是十死无生吧。”心里却是愈发的高兴,愈发的觉得自己死定了。 却见那宋押司又道:“就算是只有四十五天,您还有四十五天么?况且就算只需要征发民夫三万,就算本地富户全部配合,至少也得十几天的时间。” 王小仙笑笑道:“我把先期工作都做了,只要这个工程切实开始做了,便是马上就没有我了,难道这么大的工程,还能停不成么?这是给新任知府白送政绩的事情,我相信不管是谁,我可以被弄死,工程总还是会继续做下去的。” “如此,官人的一番谋划,岂不全是在为那位新任知府在做嫁衣?到时候事成了,岂不全成了他的功劳?将来史书之上,这……这……况且若是这般,朝廷治罪时,这工程尚没有完结,甚至很有可能是刚刚开始,看不到效果,又必然得罪咱们江宁县本地的富户豪强,十死无生,无人可以为你求情。” 王小仙一摆手:“我就是为咱们江南百姓做点实在事情而已,功劳是谁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一个待死之人,功劳,名声,都身外之物,无所谓了。” 宋押司一愣:“您,您做此事不图财,不图仕,不畏死,难道,您连名也不图么?那您,您,您图的,到底是什么啊?” “为人民服务的事儿,我非得图点什么么?嗯……那就图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吧。” 一时间,宋押司也是被王小仙给震得哑口无言,良久,却是突然站了起来,噗得朝王小仙跪下重重一拜。 “你这是干什么?” “非是以押司之身份在拜官人,而是以江宁乡民之身份,叩谢官人,请官人受咱江宁府宋玉一拜。” “若果能疏浚菱湖,可得千亩良田,消弭水涝灾害,加大我江宁漕运效率,此诚百年之基业也,在下也是江宁府本地人士,若此事当真可为,末吏愿肝脑涂地,以助官人成事。” 第47章 疏浚之法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所谓的菱湖,其实就是后世的南京玄武湖。 王小仙上辈子去南京旅游的时候曾经特意去玄武湖公园里玩过一天,只觉得这个免费的公园,才是全南京最好玩的地方,不夸张的说真的不比国内许多收费的园林差。 也正是因此,打王小仙一上任,就对这菱湖已经有了关注了,却发现这个时代的菱湖,简直就是一个超巨大的臭水沟子,非但一点也不美,反而是江宁一害,动不动就发洪水。 而且明确这个湖的面积是一年比一年缩小,变浅的。 以至于王小仙早就在留意此事了,查阅相关资料之后,本来就有所想法。 当然,之所以宋代比汉唐差这么多,这自然就是北宋政治体制,亦或者说是市民经济的一大弊端了:徭役太难。 汉唐之时,难道长江的淤泥就不会填湖么?只不过人家有定期的徭役进行清理罢了。 汉唐是庄园经济,贵族社会,每个地区都有事实上的大贵族,徭役也事实上交给这些庄园主、贵族主来做的,而在庄园经济的社会下,一个大的庄园主至少可以掌控周边几千个乡民的生活乃至生死。 朝廷有徭役,十几个大庄园主互相商量一下,凑个几万人去服徭役干活儿,一点问题都没有。 然而北宋是真正的市民社会,商品经济,所谓的富户,其实也就是比普通市民更有钱一些而已,早就没有了掌握别人生死的能力,市民自由流动,导致国家也几乎丧失了基层组织能力。 小规模徭役倒是还能发,但若是要发几万人规模以上的徭役,那就极其困难了,只能花钱,朝廷又没有钱,所以只能是强迫当地富户出钱,雇用当地乡民来做工。 你把这些富户逼到破产,人家也搞不了几次大型的水利工程呀,况且富户也不傻,总有各种办法逃避役使的。 久而久之,大宋对徭役的组织能力自然就不行了,可以说是历朝历代最低,比如洛阳到开封那一段的运河,这种在汉唐来说可能都算不了什么大事儿的工程,大宋来来回回折腾了一百来年,依然可以说是一坨。 洛阳的运河疏浚都如此的无力,那就更别说江宁的菱湖了。 全大宋,所有的水利工程,乃至于稍微大一点的工程维护,全都一个鸟样。 而此时,王小仙的所作所为,自然便是许之以利,以勾引当地富户牵头了。 “诸位且看,这便是我所做的一个简易装置,这是被桐油泡过的竹筒,里面要先注满水,我们将其直接插在湖里,而竹子的这一头,我们用一个气囊杠杆加压,使竹筒内产生负压,就这样,这样,这样压两下。” 说着,却见那竹筒里面噗~得一声,就喷出来了无数黑褐色的污泥。 “你们看,这就把泥给抽出来了,是不是很简单?此物,便是我说发民三万,四十天便可清理湖底淤泥的底气所在。” “这边,在岸上,我还设计了一个滑轮组,我想了一下,绕湖一圈,做木制滑轮,工程量并不算特别大,这样我们只要把湖泥抽到了岸上,将其装到桶里,然后踩动滑轮,就可以快速的将这些淤泥都运到西岸上去。” “诸位官人,还有诸位乡贤,你们以为我这个想法如何?”说着,王小仙还在岸边,在一个昨天他让人简易安装的小滑轮组上,简单的演示了一下用滑轮组运输泥浆的使用方法。 湖边,王安石,元绛,宋押司,乃至于被宋押司特意叫来,江宁五县的各个豪强富户,本地势力代表,无一不是对此而目瞪口呆。 王安石:“介白,这,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你还懂木匠活儿?” “嗯,算吧。” 其实就是虹吸原理和机械滑轮么,全是初中的物理知识,王小仙上辈子虽然只是一个相声演员,但他初中还是毕业了的。 众人惊讶不已,纷纷讨论了起来,然而很快的,却是又都眉头紧锁起来了。 事实上这两样技术在北宋也不算超标,虹吸原理在北宋社会其实已经有了应用,历史上,就在元祐七年,距离现在也没多少年了,便有一苏州匠人发明了竹筒吸泥法,和王小仙搞的这个也差不多,也是为了疏浚苏州周边河道湖泊的。 不过历史上被当时人认为此乃“妖术乱地脉”,给拦下来了。 至于滑轮组…… 却见元绛过来在王小仙的耳边小声道:“这不就是神仙葫么,东京那边早有此物,但这其中所必须用到的球墨铸铁,你是如何会的?你可知,此物乃是官营独占之技,民间违造者刺配,流刑,你打算让谁来做此物?” 王小仙愈发懵逼,又是一愣。 也就是说,大宋其实早就有非常成熟的滑轮组技术,但却只许官用、军用,不许民用? 神经病么这不是! 随即王小仙认真且严肃地说道:“能不能将一切罪责,都加诸在我的身上?我是求死之人,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若是制作此物有罪,则罪责全在于我,乃是我以官身,代江宁县务之权,逼迫匠人制作,如此,可免匠人罪责否?” 说着,王小仙又朝着后面那些本地富户豪强们,抱拳后深深一礼:“今日在下所请,是希望各自回家之后,可以尽可能多的制造这样的皮囊、竹筒、滑轮组,发动家中弟兄共同清理湖患,到时候淤泥换田,料来朝廷也说不出什么来,我可以保证,说到做到,给各位良田以酬。” “关于淤泥换田,我昨日晚间已经拟定了十分详细的兑换细则,我认泥不认人,你们多做出来的滑轮和竹筒,可以卖,也可以租给那些没田的佃户,贫农,租金多少,在下并不会过问。” “湖中深处,在下会找来建康水师来帮忙,诸位可向其租船,也给他们换点银钱,当然那我也知道阴私调动军队是取死之道,我可以和各位保证,此事与诸位无关。” “总之一句话,万般的不合规矩,罪责,风险,皆在于我,只希望以此次查抄之官田为酬,还江宁府一个不会再发洪涝,联通多条运河的,干净的,漂亮的菱湖,拜托诸位了。” 第48章 感染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王官人大慈大悲,大德大勇,真乃我佛罗汉下凡也,老衲法永,见过罗汉。” “不敢,不敢,不敢当罗汉果位。”王小仙连忙推拒。 “诸位,菱湖周边田亩,多为我寺寺田,此番耕作,咱们这些人中受损最大的,便是我们寺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说话,显然是默认了法永大师的说法。 在宋代,寺庙一定程度上是取代了汉唐豪强、庄园户的社会功能的,许多地主往往会将名下田亩托庇于寺庙,比如通过“捐献”的方式将田亩捐给寺庙,但又要寺庙出具一份永佃协议来逃避赋税。 类似于我把房子卖给你,但你要跟我签一个一百年的租房合同,用这种方法逃避房产税。 因为寺庙往往都是不缴税的,尤其是大寺,都是通着天的。 就比如这天禧寺,乃是大中祥符六年由宋真宗所建的皇家寺庙,拥有湖田二百八十倾、茶山三十五倾,江宁城内的临街商铺一百零七间,水碓坊8座,专门从事放贷业务的长生库内存钱十万贯。 法永方丈这个人就更厉害了,他是当朝曹太后的“替僧”,也就是代替曹太后在寺内修习佛法的意思,每年都要进宫去和曹太后聊天的,曹家的“功德院”也设立在了寺内,其庞大的寺产中至少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其实是曹家的托庇。 换言之,将这天禧寺当做是江宁府的一个豪强大户,而且是拥有通天关系的,最少是菱湖周边最大的一个大户并无不妥。 整个菱湖周边,大多的土地还真就都是他们天禧寺的。 “大师,今年这么大的工程,对贵寺的田亩收成,必然也会有较大的影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然而此番若能将菱湖疏浚,对贵寺也是有一定好处的, 建堤之后沿湖栽柳,可以再在其上修建凉亭,建造茶摊,食肆,长远来看,对贵寺也是有益的,在下愿意劝说元府君,将堤上公园的开发运营之权,及其土地优先由贵寺经营,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法永闻言双手合十,道:“官人言重了,也未免看轻了我们佛门弟子了,疏浚菱湖,堆泥为新田,此诚乃惠及江宁,乃至整个江南之大事,我朝开国以来,能与之相比的水利工程,凤毛麟角而已,鄙寺作为皇家寺庙,又怎会只因一寺之私,便阻此利国利民之事呢?” “况且正如官人所说,这菱湖疏浚得好了,说不定这湖畔也能和秦淮河畔一样,成为我江宁又一繁华休闲之所在,鄙寺既与湖水乡邻,自然也可以更好的供奉我佛。” 说着,这法永大和尚转过头来,对着其他的富户豪强们道:“贫僧的意思是,王官人乃是我佛罗汉,老衲昨夜夜梦佛祖托梦,叫我无论如何,要助罗汉一臂之力,天禧寺将会全力支持王官人治湖,便是因此而被民夫踩踏了我寺湖田,导致颗粒无收,也依然是在所不惜。” “我知道,各位之中利益受损者不在少数,尤其是沿湖豪族,孙施主,你去年光是帮人捞船修船,所得盈余便有至少四千贯,是也不是?若是这湖水疏浚了,船只穿行其间也不会再刮舱底了,这四千贯,以后你可就赚不着了。” 被点名的那人闻言不禁苦笑了一下,却道:“法永大师说的是,不过浚湖乃是上利国家,下利百姓之事,这四千贯钱不赚也罢,日后这边兴起了漕运,建起了堤坝,这钱也未必不能从别的地方赚过来。” “俺老孙知道您是什么意思,无外乎是怕我为了一己之私,仗着自己家中是此地地主给王官人使绊子捣乱,俺也承认,俺们这些人平日里确实是常有跋扈欺蛮之举,然而如此大局之下,这点基本的大义,咱总是心里懂的, 至少知道王官人一定是为了咱们江宁的百姓好的,何况我们家全族上下壮劳力也有三百余口,又是近水楼台,想来也定是能借官人神法,赚他几百亩良田的,又岂敢用什么下作手段去捣乱呢?” 法永点了点头,道:“我就是举个例子,我是想说,天禧寺定当全力支持我佛罗汉,菱湖周边的诸位,任何人胆敢阴私阻挠此事,老衲绝不与尔等干休,咱们都是菱湖边上的,谁要是觉得他势力大得过我,尽可以试试。” “哼,俺也一样,谁敢阴私阻挠此事,不用心做的,俺老孙非得跟他拼了不可。” 事实上这件事对于江宁城绝大多数的富户来说都毫无疑问是赚的事,这些人自然是会乐见其成。 只有对菱湖周边的豪强来说是有所损害的,不说别的,光是这么大的工程,招募几万民夫在湖边来来回回的走,周遭田地里的收成就都别想要了。 当然,其实也不一定就找不到人赔偿,这一次疏浚菱湖毕竟是有良田作为报酬的,况且既然要筑堤坝,也得有人负责垒土,这些都是可以折算成积分购买良田的,那凭什么他们被糟蹋了的收成就不可以折损呢?总是可以商量的么。 说到底大宋发徭役的效率低下是因为没有酬劳,都转包给了当地富户,而当地富户自然会想方设法的省钱,真要是有酬劳,其实组织性也是不差的。 更甚至于,大宋的富户本来也不是真的完全没有觉悟的。 “元府君,这算是今年的徭役吧。”突然一个中年白面男子站出来问道。 元绛:“这是自然,我也不瞒诸位,趁着我现在还是府君,此事所需要先批的各种手续,全部都应批尽批,修改鱼鳞册,以使诸位新得之田落入各位的手中,而淤泥新堆之田,尽算诸位开荒河田。” 大宋对开垦河中荒田本来就是有政策激励的,元绛自然便是这个意思,非但给此事算作了政府徭役,还要给他们请功报奖,如此一来,既然手续齐全,等他日这些田分完了,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富弼和他背后那些人就算是再想把天翻过来抢回这些田产,自然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当然,如此一来元绛也毫无疑问是彻彻底底的得罪了富弼,乃至于富弼背后的所有在江宁私吞公田的两京权贵。 这老头原本本来就是用王小仙做个过河的小卒,用来试探官家态度的。 可现如今新官家的态度也没试出来,甚至都不知道这事儿有没有这么快传到新官家耳朵里去,他却是反而紧跟着义无反顾的头铁,跟着上了。 说真的,去年就已经因为此事而撤职了,今年换上了王小仙,却居然连刑讯逼供都省了,分明已经是先斩后奏了,根本也没等什么官家态度,稀里糊涂的跟在王小仙的背后就往前冲了。 六十岁的人了,这事儿办得却让他找到了一点年轻时面对侬智高叛乱时的那种热血沸腾之感。 有一种,大不了这一把老骨头不要了便是的豁达感。 而事实上被王小仙不知不觉便已感染的又何止是元绛一个人呢?本应该为母亲守孝,不应该干涉地方政治的王安石,本应该是官场老油条的宋押司,陈押司,甚至是包括这一遭利益受损,背景通天的法永,不也都是被王小仙所感染,稀里糊涂的就都挺身而出了么? 你说王小仙真给了他们什么利益交换么?其实也没有的。 那这样的一份感染,又怎么会仅止于这些人呢? 却见那人冲着王小仙抱拳拱手道:“久仰王小官人大名,今日相见,三生有幸,在下李霜,乃是南唐皇族后裔,整个江宁府,我们家应该是最富的上等户了,依着大宋律法,原本,我们家也是该出钱负责徭役之事的。” “既然元府君说了此事算徭,在下不敢吝啬,愿出家资三万贯,或是为河堤工人煮水供饭,或是为修船造船,亦或者是需要平整土地,这笔钱,愿交由王官人来分配。” 另一人见状也站了出来:“上元县上等富户张氏,愿出资一万贯以供王官人支配。” “句容县上等户杨氏,八千贯。” “江宁县徐氏,两万贯。” “江宁潘氏,五千贯。” “阿弥陀佛,既然如此,我天禧寺,也出一万贯。” “只你天禧寺慈悲么?江宁县定林寺,我们也出一万贯。” “牛首山弘觉寺,没你们有钱,老衲去想想办法,十日之内,必弄两百艘船来。” “…………” 元绛也是惊讶的发现,这些平日里一要他们出役钱,就一个个推三阻四,百般逃避的富户豪强,形势户们,这会儿却是一个比一个积极,全都主动站了出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这些人确实已经口头答应,一共拿出十几万贯来给王小仙随意花用了。 第49章 如臂使指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青龙张口,吸千年污秽,云头翻转,吐作万里佛田啊。” 堤坝上,眼看着密密麻麻的民夫以一种极高的热情纷纷挽着裤腿下河挖泥,王雱却是情不自禁地感慨连连,顺手还做了一首小诗。 “介白兄真乃天下无双之大才,我不如他远矣。”一边说着,王雱将一颗杨梅吃进了嘴里。 “那是,我哥是了不起的大才,从小我就知道,他是个盖世英雄。” 一旁,王小蝶从食盒里拿出了一大壶果茶,和几个杯子,依次倒了,道:“雱哥哥,来树荫下避一避吧,尝尝我做的这个杨梅茶,和堤上不一样,是我哥特意教我新做的。” “哦?杨梅茶么?你们家制茶之法真的都是介白兄所创么?介白兄他怎么会的这么多?” 说着,王雱也不客气,拿起茶杯便一饮而尽,却是眼珠子都亮了:“好喝,真好喝,茶香和果香居然都能做到如此浓郁,你们家这茶艺居然还藏着这么一手?” 王小蝶笑道:“不是藏了一手,而是单纯的成本较高,不好做,做了也不好卖罢了,这是冰萃的果茶,要用得到冰。” “用冰?” “用冰块将炒茶和捣碎的杨梅放到一块,放到井口等阴凉的地方,让冰慢慢融化,得到的果茶,品质就可以上升一大截,尤其是现在天气炎热,饮之更佳,不过冰块贵么,平日里,便是我们家的人,轻易也是不喝这东西的。” 说着,王小蝶还微微红起了脸。 这冰当然是硝石制的,这方法还是王小仙上辈子看穿越小说的时候看到的,忘了是哪一本了,甚至还想过靠这玩意发家致富呢。 万万没有想到,北宋中期的硝石制冰技术已经很成熟了,东京城十一所制冰所用的都是硝石制冰,江宁这边,甚至可以说是东京以外的其他地方始终没有推广开来,完全是因为硝石这玩意比较贵。 他上辈子看那穿越小说,把硝石的价格给忽略了,这玩意纯度高的要两百文左右一斤,纯度低的劣硝也得七八十文一斤,而且这玩意也不是真的完全没有损耗,制冰三次之后就得补硝, 王小仙计算过,这玩意要是大批量制作且可以确保销路畅通的话,一百斤冰大概需要三贯钱左右的成本,稍微制作规模小一点,成本就有五贯左右。 夏天卖冰,损耗能吓死个人,按一半来折算,一百斤冰的成本很可能就是十贯左右了,一斤冰也就是一百文钱。 成本。 这要是卖的话不得卖二百啊?折算成现代物价的话,一斤冰块,差不多五百来块钱。 买得起倒是买得起,可谁真舍得买啊? 即使王小仙他们家已经是小康之家了,而且自己家就会做,可以将每一斤冰块控制在一百文左右的成本上,但平日里,平日里他们全家,包括王小仙在内根本舍不得喝的,二十多年了这冰果茶他总共也就只做过两次而已。 结果这死丫头现在制了拿来招待王雱的时候倒是一点也看不出心疼来了。 “蝶妹你看,数万劳工,居然被安排的如此有序,如此徭役之事,百姓却居然都如此的踊跃,夯土,清淤,效率竟然都能如此之高,短短三四天的功夫,如今这菱湖却居然已经换上了这番模样,介白兄大才也,当真是国之大才呀。” 此时,距离那一日王小仙的激情演讲,已经过去四天的时间了,菱湖工程也早已经热火朝天的干起来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疲惫的喜悦。 王雱看得分明,眼下这些民夫的积极踊跃,绝不只是因为王小仙干活儿给田那么简单的事情。 事实上大宋搞徭役,尤其是一些重大的军事项目上搞徭役,也是会给钱的,东京城的徭役,尤其是河工,很多时候钱财也并不都是必须要从富户的身上勒,朝廷也是出过钱的,用劳作来换取积分,用积分来换取良田,实话实说也并不真的是什么开天辟地发明创举,这一招早在汉朝时就有了,大宋又怎么可能没用过呢? 然而眼前这菱湖疏浚的工程,效率之高,恐怕却已经是大宋开国百年之冠了,反正王雱是从没听说过大宋搞过这么大的工程,居然会这么有效率。 “其一,这是因为江宁的百姓,对介白兄信任的缘故,要知道历朝历代,大型水利设施,都是检验一个地方官威望的最好方式,老百姓只有信你,才会听你的安排,如若不然,便是许诺再多的好处,下边的百姓又怎会有不犹豫的道理呢?” “介白兄并非一府主官,甚至他压根就不是府官,更甚至于据我所知他在江宁县上任,也不过才一个多月而已,却居然能让整个江宁府的上上下下,都对其产生了如此莫大的信任,古往今来,除了介白兄之外,还有几个人能做得到呢?” “其次,便是手下的胥吏清廉干练,整个工程的规划,是依托江宁府全府的胥吏所做,其实,介白兄毕竟只是一介主簿,甚至还只是县里的主簿,然而除了江宁县吏之外,其余四县胥吏,及府吏上下,竟全都对介白兄唯命是从,而且通过我这几天的观察来看,基本保持了清廉。” “实是难以想象,介白兄上任不足一月,居然在整个江宁府,拥有了如此大的能量和信任,竟能使上下同欲,齐心协力,共做如此大事。” 一边说着,王雱也一边是感叹连连。 从上到下,无论官、吏、役、民、无论富户还是平民,几万人,甚至加上后勤和亲眷可能有十几万人聚在一块,居然还能够上下同欲,这在大宋,乃至整个封建社会几乎都是一个奇迹,除了佩服,王雱现在对王小仙也没有什么别的情绪了。 然而事实上如此效率,就连王小仙自己其实也都是懵的,这件事顺利的似乎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那上元县,句容县下边的县吏,他有好多连见都没见过,彼此之间更是完全没有任何的从属关系,元绛只是一封调令,居然就成了他的手下,而且对他言听计从。 完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知道即使是元绛本人来使唤这些胥吏,也是绝对使不了这么顺手的。 而胥吏以下,所有的富户豪强都在带头,踊跃参加,竟然对他所作出的分工分配没有丝毫的意见,而那些平民百姓就更不用说了。 总之,借助胥吏和富户们共同织造的这一张行政大网,只要是他下达的命令,下边居然真的都会近乎于百分之百的执行,没有丝毫怨言。 更搞的是,他还收了本地富户们交的所谓役钱,居然足足有十六万贯,当然,并不全是现铜,有些是用的银锭,有些用的丝绸。 然而不管怎么说,这十六万贯的钱现在被他拿在手里,却是居然还没什么地方花了,除了做了些公园,水坝之类的设计,以及为工人们提供免费的热水泡茶,以及管饭之外,他竟也想不到这些钱还能怎么个花法了。 原本他计划四十几天才能够初见成效的大工程,现在来看,百姓的热情若是能够一直这般的保持下去,二十天,乃至半个月,未必就不能初步做好啊。 毕竟这个工程的本质还是挺简单的,抽泥运泥填泥而已,就是累,但确实是一点都不难的,更不是什么细致活儿。 只能说,王小仙还是有些低估了这些北宋的老百姓了。 老百姓可能确实是还不够了解王小仙,但王小仙冒着自己杀头的风险,在做一件对全江宁府都有好处的事情,这一点其实就连普通的百姓也都是知道的。 工程做工更是都是自愿的,至少来的这些人,总是对王小仙所做之事是有一个概念的,华夏文明毕竟还是一个集体主义文明的,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去信赖王小仙,不如严格的执行王小仙的命令呢? “官人,官人,不,不,不好了官人。” 王小仙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却见江宁府的孔书记老吕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官人,快,你快跑,陈判官他疯了,他,他,他居然签发了剿匪令,经刑名司压印,这个时候只怕是已经送到了江南东路兵马钤辖曹修的手上,曹修,曹修这人素来贪鄙狠辣,谁知道他有没有在富绍庭的那些田产中插上了一手? 若是他当真要出,不出三日,其麾下两千六百名禁军,便可直抵菱湖来抓你,官人,你快跑啊!你的事落在文官手里尤还有三分活路,若是落在这等兵匪手中,万万是十死无生啊!!” 第50章 曹阎王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曹修其人,其实江宁这边的百姓也大多都知道他的为人的:这是一个狠人。 此人出身于曹氏,自不必说了,关键是人家这一路升迁,都是靠得一个狠字。 庆历六年,此人平定桂阳监平瑶暴乱,斩瑶民三千人,割其耳朵串成了串,做成大项链来炫耀,因功升閤门祗候。 皇祐三年,此人在潭州剿盐枭,凿沉运盐船十八艘,淹毙船工矿徒六百人,迁左班殿直。 至和二年,此人在明州治海盗,熬煮俘虏尸油,涂抹于草船之上,诱焚海盗,因功擢西头供奉官。 嘉祐三年,建州矿乱时,面对矿工的请愿,此人直接下令封堵矿坑,将请愿聚众的矿工一千三百人全部活埋憋死在了矿坑之中,升职为內殿崇班。 治平元年,也就是短短四年之前,江宁水寨的水师兵谏朝廷,此人将染疫尸体投入江宁水寨的水源之中,吓得江宁水寨立刻投降,也正是因此功勋,让他成为了江南东路兵马钤辖。 自然,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江宁这边的很多老百姓都知道了曹修这么一号人物,毕竟,敢往自己家兵营,还是江宁这种人口大府的水源里扔瘟疫尸体,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已经说不好这到底是勇,还是虎了,但凡是个正常人谁会不怕呢? 换言之,这位禁军序列之中,已经做到了从五品的位阶,莫说在江南了,便是在整个大宋也算是高阶将领的一名武将,一路升迁,这一身的功劳却居然没有一次是在沙场上杀敌人正经杀出来的。 恰恰相反,其一身功绩全是屠戮大宋百姓,乃至江南水师的同僚屠出来的,而且每一次出手几乎都可谓是残忍至极。 北宋么,许多的禁军将领都是人品低劣之徒,而这个曹修,却是即使在畜生林立的禁军将领之中,依然算是最畜生的那一批,因此在江南这边又有个绰号,叫做曹阎王。 而现在,这个畜生一样的东西,正带领他的麾下畜生部队,朝着王小仙来了。 一旁,与王小仙正在一块吃杨梅的元绛勃然大怒:“调兵?他怎么敢的,他,他,陈斌他区区一介通判,有什么权力调兵,曹修又凭什么只凭他陈斌一纸调令,就敢杀到这江宁城下不成?” 王小仙本人倒是很淡定,道:“是咱们先不讲规矩的,如今又已经把他们给逼急了,人家自然也就不那么讲规矩了,况且人家这事儿做得也不是完全没有依据,毕竟您是守印太守,而他现在是正儿八经的通判监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陈斌请曹修的理由一定是咱们这边聚众造反。” “曹修直接发兵,可以推脱说是事急从权,还是那句话,您毕竟是守印,此事跳过了您,也不是完全说不清楚,而只要他的人过来了,以咱们朝廷对禁军的宽纵,便是误杀了几个人,只怕上边也不会对这曹修追责,若是能杀得死我,只怕上边还会庆幸他帮忙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至于陈斌,或许会被降职,免职,但撑破大天也就是流放出去而已,依然还会是官身,他以此事讨好了冯京富弼,日后还怕没有机会被重新启用么?只待此事的风波过去,便是更上层楼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到底,其实无外乎也就是狗急跳墙罢了,陈斌现在发现自己这个堂堂通判被孤立,又已经站错了队伍,根本没有回头路可走,无论自己这边做的事是成还是败,若是放任他不管,至少一个无能的评价在富弼那边都是跑不了的。 更何况,此人在此案中一定是涉案极深,事后追究起来,富弼、冯京这种大臣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他一个区区通判,若是真查出点什么,以他来谢民愤,也是很有可能的。 既然如此,人家索性拼了,自然也是应有之义了,甚至正如王小仙自己所说的,这件事情上,陈斌和曹修两个人所付出的风险成本其实都不怎么高。 这里就不得不说,朝廷对禁军的又一大系统性弊病了:忧容太过。 宋朝对禁军其实是非常宽容的,他的苛刻指的从来都是将士的军饷,对军官的打压,以及调度军队手续的繁琐等,但对于军纪,乃至于军官的德行,那真是宽容得不能再宽容了。 简单来说就是:只要不造反,干啥都行。 只要军队本身的调度没有问题,调度完了之后这些军队干什么,朝廷基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换言之眼下的这件事,最大的问题反而是曹修的这个调动本身,而曹修在调度过来之后要干什么,却是反而在朝廷上边看来不算什么大事,是绝对敢弄死自己的。 “直娘贼,咱们这这么多人呢,谁敢对官人不利,咱们就跟他们拼了。” “对,拼了,跟他们拼了。” “拼死保护官人。” 几名江宁县的县吏带头鼓噪了起来。 “拼什么拼?人家本来就说咱是聚众谋逆,真要是拼命,那岂不是正中人家下怀么?”王小仙骂道:“一旦真坐实了咱们这些人在聚众造反,人家大开杀戒怎么办?你看看这些民夫,能拦得住禁军么?” 如果是一般将领也就罢了,几万个民夫将王小仙往身后一护,即便是武夫,也未必就敢硬来。 但这个曹修却真不行,此人做事极其残忍,用俘虏炼制人油这种事都干得出来,怕是真敢大开杀戒的,偏偏人家又姓曹,此事做下之后也是很有可能会有足足三个半的宰相给他擦屁股的。 杀的到底是民还是贼,这说到底不还是看上边要怎么认定的么?王小仙绝对不敢赌他曹修敢不敢杀,而且三四万的民夫,也绝对不可能打得过人家手下的两千六百名大宋禁军。 “这……建武军如何?能不能让他们也……” 不等说完,却是被一旁的元绛打断道:“介白,速走,曹修其人残暴凶恶,他是真敢杀你,他的军队是禁军,建武军就算是向着你,想拦也拦不住。” 王小仙闻言摇头:“不走了,他们要杀就杀吧,本来我做下了这事也没想过要活,你们听我说,此事,就咱们这些人知道就行了,不要声张,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了,我也不会走,这几天我就在这待着,我住湖边了。” “官人?” 第51章 咏石碳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好了,事就这样定下了,曹修此人的名声不好,就连百姓也都知道,大家要是知道曹修要来,必定会人心惶惶,影响了工程的效率,甚至是闹出什么乱子,三天之后再告诉大家此事就是了,不告诉也不行,万一他们为了我,和禁军闹起来可如何是好?” “我也不走,留下来以安定人心,曹修要过来,怎么着也是三天之后的事情,眼下咱们这工程干得如火如荼,三天,也够干上许多了,一边干活儿,另一边直接就把田先分了,记住,优先先给天禧寺,李家,徐家等富户来分。” “到时候曹修来了,定要杀我,我让他杀也就是了,我死之后,他自然也就没有了其他理由来大开杀戒,实在不行,甚至大家直接散了也未尝不可,莫要和他冲突,反正分田亩之事,又不是他一个武夫能够干涉得了的。” “此事既已至此,便是朝廷还想要反复,也没那么容易,本就是元府君正儿八经发下来的徭役,至于说元府君有没有这个资格做这件事也与他一个武夫无关,我死之后,他总不敢逗留江宁府吧?你们等他走了之后再组织人手重新回来便是。” “还是那句话,等到新府君上任的时候,这边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了,咱们惹不起,总是躲得起的。” 宋押司:“既如此,官人您又何必留下来待死呢?既然是要暂避锋芒,官人何妨不干脆躲到天禧寺去?法永大师是太后的替僧,又供奉着曹家的功德堂,这曹修也是曹家的人,料来也不敢硬闯天禧寺。” 王小仙摇头:“不行,曹修来一趟抓不到我,可以以此为由留在江宁府周边祸乱,更会严重耽误咱们疏浚菱湖的进度,反之,待三天之后,咱们暂时解散了民夫,我本人亲自去他的军营中,让他杀了便是,他便是不想杀我,我都得找个理由自戕在他面前。” “如此一来,他没了继续留下来的理由,而且更重要的是必然会激起民愤,乃至官愤,我官职虽小却也是九品文官,曹修他一介武夫,干什么都无所谓,但只要我死之后他走了,却是给新府君留下了这样的一个大坑。” “实不相瞒,我其实一直都担心,我死之后万一新府君是富弼那些人的门徒,不顾民愤和咱们江宁本地的舆情,非得要不认怎么办,会不会闹出乱子来?但若是这曹修在此之已经来过一次,杀过我这么个九品小官,已经引起了巨大的民愤,官愤,那这位新的府君,只要他还在仕途上有着哪怕一丁点的进取之心,也总不好再调这曹修一次了吧?” “曹修就算是有再硬的后台,出了这样的事,便是富弼亲自做主,也至少得把曹修给调走吧?” “咱们现在所做的事,虽说是生米煮成熟饭,但整个江南东路,唯一有资格掀桌子的,也就是他曹修和其手下的两千六百名禁军了,但只要是我去他的军营里死掉,这局其实也就算是破了,新守军爱谁谁,他已经无兵可调了,至多至多,张田的巡检司能调来六百来人,还不是禁军,六百人镇压得了咱们么?” “完美,说真的这陈斌调了曹修来我还得谢谢他呢,他来调,总比新的府君来调要强。” 说着,王小仙还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本来就是求死,能死在曹修的手上,这恐怕是比富弼直接出手杀他还要更好一点。 毕竟富弼是相公么,讲究个体面,大概率就算是要弄死自己,也会磨磨唧唧的,肯定是先流放,再罗织罪名什么的,搞不好得把自己一路祸害到沙门岛才会再下杀手。 这得墨迹多长时间呢? 曹修好啊,这是个武夫,杀人痛快呀,虽然这货挺残忍的,但似乎好像,也许,也没必要在弄死自己之前还对自己酷刑折磨吧? 大不了弄点毒药预备着随时吃不就完了。 完美。 自然,身周这些人听了王小仙这么说,却是各个悲愤交加,如宋押司等人甚至不禁都在破口大骂,而元绛则是怒气冲冲地道:“到时候老夫陪你一块去阻他,我倒要看看,他曹修敢不敢对老夫动手?” “别,府君,那曹修不敢杀了您,但将您绑起来折辱一番,这种事恐怕还真是敢的,最关键的是您陪我一起去,也不耽误他杀我啊,您怎么阻拦?大不了命人将您绑起来就是了么,这不是白送给人家一个么?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江宁的事,可就真是拿陈斌说了算了,到时候这个工程再出点什么意外,我难道是白死了么?便是没有曹修,难道我还能活么?” “这……” 元绛一时气苦,却是狠狠地用脚在地上跺了几下,黯然而去,老眼中却是居然还流入出几滴泪花。 “好了,都听我的话,谁也不要声张,三天之后,让元府君和王公组织大家伙儿暂避曹修锋芒便是,都不要苦着脸了,这是好事,我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来来来,干活儿干活儿。” 说罢,王小仙撸起胳膊挽起袖子,却是又重新忙活了起来,而且还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当然,临死之际,王小仙也是有私心的,很快便找到了那些本地的大族大户们。 “是这样的,诸位,我跟你们说哈,你们之前拿出的那十几万贯的钱哈,确实是没有花完,所以我就想呢,等这个菱湖彻底完工之后,围着这湖泊,咱们造个公园,仿效东京的汴河,也在这湖边上围起一圈石栅栏。” “然后依次的,建上几个花圃,凉亭,牌坊,以你们各自家里人题诗,命名,再写块碑,写明了哪年哪月哪日,谁家出资多少多少,修湖建园,你们以为如何?” 这是出名的事,这些本地的富户们自然是纷纷应承,却是法永方丈道:“老衲以为,在这公园的最中央处,应该以王官人之名,立下一个最大的长廊,一个最大的白石牌坊,方不负官人今日辛苦。” 众人闻言继而愈发的附和不停。 王小仙等的就是这个,他现在基本确定自己肯定要成仙了,十之八九还会是大仙,不过这个大仙到底有多大,还是得看他的后世香火有多旺盛。 若是没个碑没个牌的,岂不是很容易就被忘记了么?反之,万一这牌牌能立上个一千来年,一直立到后世的玄武湖公园,那这千年香火,自然也可以让他当一个很大的神仙,不敢跟诸葛亮关羽之流相提并论,勉强够一下比如西湖三杰中张煌言的边,那就是大幸运了。 于是王小仙假意推辞了一番,见众人盛情难却,当即便也提笔挥毫,抄了起来。 【此诗流传,关乎香火,斗胆抄袭,莫怪莫怪】 略微思考了一下,王小仙还是认为,文天祥的正气歌还是挺适合他眼下的意境的。 可惜那玩意实在是太长了,他就记住一句:“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后边全忘了。 再仔细地去想,却发现其实唐以后的诗词,其实他大多都只能记下几句名句,还能记下来全诗的,实在是没有几首。 【对不起了,于谦老师】 当即便挥毫写下了一首《咏石炭》:“凿开混沌得乌金,藏蓄阳和意最深。爝火燃回春浩浩,洪炉照破夜沉沉。鼎彝元赖生成力,铁石犹存死后心。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 第52章 百舸争流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三天时间,一晃即过。 菱湖的疏浚工程仍然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如今却是已经蒙上了一层阴影。 “好了,各位,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事情也就是这么个事情,刚刚刘县尉托人给我报了信,曹修的禁军已经到了句容了,估摸着至多也就半天时间,就要到了。” 菱湖疏浚工程的指挥中心,也就是一个简易的,用竹子搭起来的棚子里,王小仙向着众人解释道。 且不提这些个富户之流,以及胥吏中人出言挽留,让王小仙又一次重复了三天前和核心班底们说的对话,又一次的装了一把,好不容易才安抚住了。 却是在走之前,冲着众人道:“还是那话,暂时不要告诉大家到底发生了何事,过个半天再说,我怕有那冲动的人,会不听我话,真的贸贸然去跟曹修那等恶人相对,平白送了性命,我死之后,还望诸君继续修湖。” 最后,王小仙又看向王安石道:“王公,我死之后,家中亲人便都托付给您了。” 王安石沉着脸,也没说话。 王小仙笑了笑也没等他答复,留下了一句:“走了”,便开开心心,找本地富户要了一头小毛驴,吧嗒吧嗒地前去迎那曹修去了。 反正那曹修的行军路线必然是临近秦淮河,王小仙索性便沿着秦淮河南源,一路北走。 过了铜山埭,远远的便见前边烟尘阵阵,正是曹修的禁军,心知生死就在一会儿,便复又下了驴来,借着河水洗了洗脸,整理了一下头发,将河水当镜子照了一番。 又检查了一下袖口处的一小包砒霜,一把短刺长针,以确保万一那孙子敢对自己用刑的话自己能第一时间将其吞进肚子里。 听说吃砒霜死还挺痛苦的,不到万不得已,王小仙也不想吃,他现在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就是希望曹修杀他的时候能够稍微痛快一点。 就这般,墨迹了好一会儿,王小仙才彻底做好了准备,对着那行进的兵卒便昂然走了过去,高喊道:“前边的可是江南东路兵马钤辖曹修的兵马?江宁县主簿王小仙,特来领死。” 喊完,也不管里面的人听到没听到,大踏步的就朝着军伍阵列走了过去。 然后毫无意外的就被兵士抓了起来,送到了曹修的面前。 王小仙自然是半点不惧,反而还饶有兴致地仔细看了看曹修这个人。 此人按说已经年近五十,在宋朝来说已经是地地道道的中老年了,偏偏却是白面无须,一双丹凤眼,看起来居然还觉得此人颇为英俊帅气,正身穿一身白色的丝绸袍子,手上还拿着一本春秋。 若非是在军营之中,大街上和这人一走一过碰一对脸,怕是都想不到此人居然是个武夫,更别说是素有恶名的曹阎王了。 他在看曹修,而曹修也在仔细地端详着他,见他一介文弱书生,如此送上门来找死,而且居然真的是面无惧色,一时间却也是啧啧称奇,当即,命人松开了王小仙,又冲他抱拳拱手施礼。 “王官人九品之身,做得好大的事情,便是连我都听说了,至少在咱们整个江南东路,你算得上是个人物了,王官人,且来坐下,让老夫请你喝杯茶来。” 说罢,却是安排了亲兵服侍,居然就这么席地而坐,取来了小桌,摆上了茶具让亲兵起锅烧水,要和王小仙品茶。 见王小仙微微有些诧异的神色,曹修还笑着道:“怎么,我是不是没有官人想象中的那么粗鄙?其实在下虽说确实是一介武夫,但毕竟出身于曹氏,论富贵文雅,王官人您恐怕是远比不得我的,请。” 王小仙:“确实是有些惊讶,两千多的禁军都陪着咱们喝茶么?” 曹修笑着摆了摆手:“哪有两千多,我这在册的禁军人数是两千六百人,但其实一共至多也就一千五,其余的全都是空饷,呵呵,江南这种地方,又没什么大贼,更不挨着边关,有这一千五百人足够使用了, 你让他们等我喝茶,我这个长官好像也确实是没那么大的颜面,但若是你王小官人的断头茶,他们等一等,也就等一等了,你王官人还真有这个颜面。” “嚯,这么说这还是我的荣幸了啊,那行,一会儿我跟你商量一下,你弄死我的时候痛快一点哈,留不留全尸都无所谓,别让我遭罪就行,成么?” 曹修点头:“送王官人这般的英雄上路,自然要体面一些,在下又不是什么蛮夷。” 说着,曹修拿过一张牛角硬弓,道:“此弓名为霹雳,是我们曹家祖上传下来的,我一会儿,便用这把弓绞杀了官人,官人以为可算体面么?” “好好好,这样好,那咱就这样说定了啊。” 王小仙闻言,拍手叫好,而后拿起那小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是他在江宁炒的江宁茶。 还以为这逼人这么附庸风雅,会给自己喝上好的团茶呢。 “多谢款待。” “呵呵呵,王小官人真是英雄啊,只可惜,贱卖公田的事情,我们也有参与,尤其是贱卖营田,唉~,如若不然,我还真想留您一命,和您做个朋友,也罢,小官人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 王小仙:“只求你别去祸害我的菱湖工程,让元府君带领大家伙儿把工程做完就好。” 曹修闻言,一时摇头嗤笑:“王官人拿我老曹当了什么人了?我还真能带领这些禁军,去肆意屠戮江宁百姓么?唉~,也罢,今日安且跟官人说个明白好了。” “我知道你在以田筹工,不过田亩分配之事,这难道是我们武夫能够左右的么?我知道我这人做事狠辣,实不相瞒就连杀良冒功之事,我也是做过的,可我当真去屠戮咱们江宁百姓,我图什么呢?” “此次出兵,其实只为杀你一人而已,至多至多,再杀那个不懂事的御史吕景,仅此而已,你们两个太固执了,尤其是你,兼并公田的事,又不只是咱们江宁府一处,全大宋哪没在干?我也干了,至少是整个枢密院的上上下下,六十万的厢军哪个没有贱卖营田? 上面本来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你说你们非得要把上面的眼皮扒开,不杀你们能行么?只要杀了你们,能让上面踏踏实实的把眼睛给闭上,这事自然就行了么, 至于这地的所属,那是富相公,新太守,元太守,这些个文人研究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啊,我这人真没那么大的胆子,不敢乱杀咱们金陵良民的。” “你真不敢杀江宁的百姓?” “当真不敢。” 王小仙闻言点了点头道:“行,那这样的话我死了也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如此这般,王小仙和曹修也是随意的一边闲聊,一边喝茶,俩人也都没打算拖延时间,就这一锅开水喝完,肚子里有点水了就上路便是。 哪成想就这么一点时间,这茶水刚刚喝了一半,突然听得秦淮河上叮叮当当,敲锣打鼓,无数的大船,小船,自南向北而来,船上也不知有多少水手,喊着响亮的号子: “撞角劈开旧恩仇,侧舷齐吼新誓言。” “炮炸辕门清血账,桅挑修头谢恩公!” 刷的一下,二人齐齐站起身。 把头的,全是建武军的军船,后边密密麻麻的是漕船和渔船。 不用说,来的必然是菱湖上的那些工人们了。 【这号子……我靠不会是奔着杀官造反也要救我来的吧?】 却是回过头,看向脸色比自己更加难看得多的曹修。 “那什么,你说你不敢杀江宁良民的来着,是吧。” 曹修黑着脸:“你是瞎的么?这是百姓?看清楚,这是江宁水师!百姓是跟在后面起哄的!整个江宁水师都来救你来了,王小官人你面子也太大了啊!!” 第53章 一饮一啄,皆是天意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事情其实也并不复杂。 王小仙之所以不让这几万民夫管他,至少明面上的理由,是认为这区区两三万的民夫,不够曹修的两千六百名禁军杀的。 当然了根据曹修刚刚的坦诚得知,两千六只是在册数,实际上只有一千五百人,可毕竟是禁军不是,就算是一千五百名禁军,杀老百姓的话总是足够的,而且曹修以往的“功绩”也让人相信他可能真的屠戮平民。 那么,大家不在陆上想办法,在水上想办法不就好了么? 其实早在三天之前,王小仙打算单刀赴会,亦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只身赴死的说法就已经在核心圈层小部分的在传播了,尤其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整个江宁水师,居然都已经在暗中串联此事了。 今天他走了之后,虽说是按照他的要求大范围的在人群中传播了起来,让大家暂时解散,暂避曹修这个杀人狂魔的锋芒。 然而面对这样厉鬼一样的人物,一众的民夫却是也都群情激奋,大吼大叫,许多人疯了一样就要来找曹修拼命,却是关键时刻有一名建武军的将士大喊了一声: “王官人是害怕我们和禁军火并吃亏,但我们可以坐船去啊,元府君何在?我等已暗中串联了整个江宁水师,只等您一声令下,必能救得王官人无恙!” 正所谓,一饮一啄,尽是天意。 三年前,朝廷决定竞拍卖掉内陆全部营田,江宁水师因不满营田被卖而发起兵谏,曹修率队往江宁水师的营寨生活水源处扔带有瘟疫的尸体震慑江宁水师平息兵谏,因功擢升江南东路兵马钤辖。 三年后的今天,王小仙以区区九品主簿之身,重查旧案,不计生死,顶着三个半相公的压力清查田亩,以公田为酬疏浚菱湖,依然还是这个曹修,率兵前来镇压,而王小仙为保工程不失,慨然赴死。 虽然,王小仙目前已经取回来的这部分公田,并不都是江宁水师的营田,甚至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是,王小仙对除了建武军以外的江宁水师更是连不熟都谈不上,压根就是没接触过。 要知道江宁水师,虽然名字里带了江宁二字,但其实却并不只是江宁的水师,而是控制着整个长江中下游的江防,其管辖范围是远远超过江宁府的管辖范围的,平日里分散驻扎在滨江口、三山矶、黄天荡、采石矶等地。 王小仙想要给他们做主都没有这个权限,他现在撑破大天也就只能管江宁的事情而已啊。 甚至即便是和建武军的合作关系,也只是让他们出来管理现在菱湖上大大小小的采泥船,通过租船的费用赚些钱而已,具体租船的数目都是那些江宁本地的富户和他们谈的,王小仙全程就没干涉过。 然而即便是这样,建武军的人偷偷背着所有人开始搞串联的时候,这效率依然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就一句话:这事儿他们要是不出头,那不就真成了乌龟王八蛋了么? 本质上,王小仙也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这就是三年前那一场,迟来的兵谏而已。 反正当得知江宁水师居然已经秘密调动起来之后,元绛整个人都是麻的。 他妈的让我下令?我拿啥下令啊!江宁知府,什么时候有过调动江宁水师的权柄了?江宁水师是枢密院直属好吧! 治平元年兵谏事件之后,朝廷更是有着明确的诏令“沿江水军十将以上,非枢府符节不得移屯。” 换言之全天下唯一有权限大规模调动江宁水师的,就是王小仙他们这一次最最最最针对的,当朝枢密使富弼! 换言之现在他们江宁水师,全靠一些中下层官员彼此串联,真的串出一支舰队,都直接杀到距离江宁城墙不足十里的菱湖上来了,此举,分明已经与造反无异! 那你让元绛这个知府,还是个守印的知府,下什么令? 既然都已经决定兵谏并且付诸于实际行动了,他下令与否,又还有什么关系呢? 你们要兵谏,调兵都背着王小仙,分明就是不希望此事牵连到他,结果现在却非得要拉我下水是吧! 然而气氛都烘托到这了,三万名民夫正在眼巴巴地瞅着他呢,王小仙现在命悬一线,而且客观来说,王小仙之所以会卷入其中,这万般事务的源头,也确实是他元绛给了王小仙一块令牌,希望用王小仙来试探新君态度。 老头有一种,他要是敢拒绝下水,这三万民夫,乃至于这些已经被调度起来的江宁水师,会一拥而上将他给活撕了的感觉。 愣了好一会儿之后,元绛却是也只得洒脱一笑,顺势而为了。 正好,宋押司,以及江宁府上下大部分的胥吏都在此处,元绛直接就写了一封,曹修谋逆,已经杀至江宁城外,他为了事急从权,不得不违制调度江宁水师的这么一纸调令压印。 却是连他自己都不禁觉得好笑。 本来么,他是将王小仙当做一枚过河的卒子用的,谁成想这个王小仙,本事确实是大得有点离谱,现如今却反而是他被王小仙所掀起的大势,宛如浪涛一般给卷了起来,裹挟着,不得不陪着王小仙一同去陷阵冲锋了。 将知府的大印押上,元绛却是也反而坦然了。 本来么,他就是个做实事儿的人,和朝堂上那些所谓的君子从来都尿不到一块去,蹉跎半生,如今都六十岁了,疯一把就疯一把吧。 当即,却是干脆拿出了宝剑,登船而上,索性做了这一支非正常调动的江宁水师的临时主帅。 “厚之兄,等等我。” 元绛回头,却见王安石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将身上重重的斩麻孝服给脱了,正在王雱的服侍下换上了紫袍官服。 “介甫,你这是?” “与你同去。”说着,王安石还接过了一把佩剑。 “我是临川人,但我爹在江宁做了九年的通判卒于任上,我青年之后我便一直在江宁长大,也算是半个江宁人了,王小仙是我看重的人才,说到底是在为江宁办事,他弟弟是我学生,妹妹是我看上的长媳,刀山火海,我今日也非陪你硬闯这一番不可了。” 第54章 剑拔弩张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且说此时这秦淮河上,江宁水师在前,敲锣打鼓,一时也是煊赫威风,气势逼人。 为首一艘大船,三层飞檐楼阁,雕梁蟠龙纹饰,船体包牛皮,刷赤漆,船首顶着一铸铁犀牛撞角,顶甲板之上,嘎吱,嘎吱的绞盘声磨牙一般响动不停,足足八架床弩正在用绞盘上弦。 这里要说明一下,北宋战船上用的船弩并不是大名鼎鼎的八牛弩,八牛弩太大,也太重了,并不适合直接搬到船上, 然而这种专用的船弩却也能射二百五十步开外,用的同样也是铁钎子粗细的大弩箭,真要是射出来,一样能将人像糖葫芦一样直接串成大串。 更何况江宁水师有的是阴招,有箭头带陶罐装砒霜的毒箭,也有带着大量火药桶的火箭,眼下这曹修的禁军因为是沿河行军,和这些战船的距离尚不到一百步,此番这般的直接被床弩对着,一时间这些禁军全都不可自抑地慌乱了起来。 更何况那楼船上除了最顶层的床弩,中间层的弩手们也纷纷已经拉开了大宋最强单兵远程武器神臂弓,底层更是架起了石炮(一种投石机),嘎吱嘎吱的机关声响和顶层床弩的绞盘相互掺杂,宛如从阎罗殿中吹上来的低语。 而除了这一艘大楼船之外,海鹘船,车轮舸,蚱蜢舟,更是应有尽有,密密麻麻的几乎堵塞了半条秦淮河,船上弩手都是这般直接拉开了神臂弓瞄准了曹修的禁军。 没有丝毫的墨迹,刚一露面,这江宁水师就摆出了一副剑拔弩张,不惜要和禁军火并的架势。 “狗贼曹修!俺家恩公可还活着呢么?今日恩公少半根汗毛,咱们便再做过一场吧!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拼了性命不要,今日也非得要打你不可了!” 要知道,三年前的江宁水师兵谏时,和曹修是有血仇的,早在曹修扔瘟疫尸体之前,双方其实是先做过一场的, 曹修的手段包括:买通厨子下蒙汗药,忽悠高邮水师背刺,三山矶大屠杀,将十二名江宁水师士兵的人头挂在悬桅杆作人肉风铃等,以及最重要的,断臂港。 景定建康志记载:“治平初,钤辖曹修讨水军叛,斩悍卒千计,并芟通匪民丁,右臂沉河者众,河淤塞舟,民呼断臂港。” 这个断臂港也就是后世南京江宁区秣陵街道的古河运码头,因为扔河里的断手太多把船都给堵了,索性民间给了个断臂港的称呼,而这些手臂的原主人,都是这些江宁水师的家属。 这份仇怨之大,让人丝毫不怀疑这些江宁水师有放箭的胆子和动机,甚至觉得他们压根就是在借着王小仙的事情来当个引子,就是想借机干曹修而已。 “张都监,千万莫要冲动,介白此时一定无恙,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火并的,不是么?千万莫要冲动啊,老夫可以亲自下船去和曹修交涉,还请弟兄们暂熄火气,千万千万莫要冲动火并啊!” 船上,元绛和王安石俱是如此说话,见到这江宁水师的架势均是心惊胆战,却是反而先劝了起来。 岸上,王小仙见状也一样是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刻蹦着跳着的喊:“江宁水师的兄弟们,我就是王小仙,我没事,我好得很,你们可千万莫要冲动,千万莫要火并啊!!” 他虽然求死,但却也知道此事的干系之大,这个时候绝对不可以装死不做声的。 于公心来说,江宁水师和江东禁军一旦火并起来,互相之间死点人那都是小问题了,就说这江宁水师,此举分明已经与造反无异,再加上三年前的前车之鉴,他们恐怕是连受招抚的意愿都没有了,事后,万一当不了水师去当水贼了呢? 一支长江中下游最强的大宋水师,若是不当水师改行去当水贼,会对整个长江两岸的附近百姓,造成多大的破坏?朝廷要几年才能够平定? 这里可是江南,大宋的核心赋税,繁荣之地,就算比不上历史上的方腊,恐怕也不会比真实历史上的梁山伯造成的破坏小吧? 而对于曹修这支禁军来说也是一样,沿海行军,辎重都是在河上飘着的,动起手来这辎重还抢得回来么?溃兵逃遁,没有了辎重,以这个曹修的人品道德,会带着军队老老实实的饿肚子么? 这里可是江宁啊。 以曹修的操性来看,他直接以此为借口带着溃卒们杀进江宁城抢劫去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这要是因为他,在这长江腹心地带闹出这么大的祸害出来,于心何忍呢? 况且于私心来说,他折腾这么多的事不就是求个死后香火祭奠么,这要是因为他搞出这么大的事,还能有香火了么? 因此,王小仙只得是上蹿下跳,呼和不停,大叫着提醒这些,导火索是为了来救自己的江宁水师弟兄们,自己还活着。 一旁,曹修的脸色阴沉如水,却是尤字不服,大喊道:“直娘贼,老子是吓大的么?尔等水师,不过是仰仗战船之利,老子又何惧之有? 老子三年前能屠戮尔等一次,今日,老子就能再屠你们第二次,来啊!怂货,仗着几张床弩和神臂弓就想唬人?有本事你们射啊!” 刚说完,他身边的王小仙突然跳了起来,回过手来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抽在了曹修的脸上。 “直娘贼,老子帮你灭火呢看不出来啊,真想火并么?跟西夏贼,辽贼火并你们好歹还算是为国牺牲,朝廷还能给你们发抚恤,今日若是被神臂弓射死,谁给你们抚恤?失了辎重尔等要去劫掠百姓么?好好的兵不做偏要带着弟兄们去做贼?有你这么领兵的么?” 那曹修突然挨了一个大嘴巴子,先是一愣,而后竟是勃然大怒,白面肉眼可见的通红了,一把抓住了王小仙的衣领将人给提溜了起来拽到眼前。 “王小仙,莫不是以为江宁水师来了我就不敢杀你了?就这么几艘烂船,我让他们一轮齐射,射得死我几个人?老子只要下令顶着伤亡全军退出河道两百步外,他们能奈我何? 老子,巴不得他们射箭,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将他们屠个干净,娘的一群水鱼,我还不信他们一辈子不上岸了?” 刚说完,却见王小仙这个文弱书生,突兀的从袖子里拿出一根长针,噗得一下闪电一般的刺进了曹修的脖子里。 “别动!我一拔出来你立刻就死,插着你还能活,找到医者还有的救。” 第55章 突变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莫火并,千万莫要火并啊!” 缓缓的,楼船靠岸,放下了一条长木板当梯子,王安石和元绛两名国之大臣颇有些狼狈地从船上跳了下来,一边喊着莫要火并,一边手挽着手的朝着军中走去。 王安石:“曹修!速速放了介白离去,一切还可挽回,切莫火并,伤我大宋根基!” 元绛:“曹修!你要跋扈,先杀我这个守印的知府再说,今日,老夫与介白同死便是,如若不敢,速速给我……” 那元绛话都没说完,待他和王安石两人走到中军,齐齐却是一惊,倒吸了一口冷气。 却见那中军处,王小仙手里拿着根长针,已直接插到了曹修的脖子里去了,而曹修则是拔出刀架在了王小仙的脖子上,二人正相互对峙,周围,则是围了一大圈的亲兵,一样是刀出鞘箭上弦,却也只能一脸茫然中带着懵逼,懵逼中带着惊恐的围着二人,将刀箭都对准了王小仙,可是谁也不敢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 王小仙手里的长针,拔出来曹修八成要死,其实也不用他们动手,曹修也一定会砍了王小仙。 然后呢?然后江宁水师就一定会放箭,还会抢他们的辎重。 再然后呢? 再然后他们要何去何从呢? “来啊!有本事你拔出来啊,看我不砍了你。” “来啊!有本事你就砍死我啊,不敢就速速给我退兵。” “好啊,我退兵,那你走啊。” “你当我傻啊,我现在松手,你就会砍死我,你,跟我走,上船去,让他们自己退回去。” “你当我傻啊,那不成了我被你们俘虏了么?我和江宁水师之间的仇深似海,上了他们的船,我还能活么?你还不如直接现在就拔出来弄死我,我砍死你跟你换个同归于尽。” “那你要怎么样。” “你直接松手,跟他们走不就好了么?” “不行,你这个家伙没人性,谁知道你会不会砍我?我死不死无所谓,老子今天主动找你就是来求死来了,但我不能让你们火并祸害了江南百姓。” “直娘贼,那你说怎么办!老子发誓,一定不杀你还不行么,你不是怕我搅乱你们治理菱湖么,现在那湖上已经有江宁水师帮忙了,我怎么可能还去?” “你这种杀人如麻的人发誓有什么用?我现在更担心的是你借机和江宁水师火并,借着丢辎重的原因去抢江宁城,你跟我到河岸边,我松手上去,你们滚蛋回去。” “老子是将门!将门!不是土匪,老子姓曹!整个大宋天下,都有老子家里的一股份子,老子怎么可能去劫掠江宁城?” “狗屁的将门子弟大宋股份,你要是真有半点主人翁心态,能在自家的国土里搞瘟疫战术?老子不信你,你送我上船,我上船,你跑路。” “你当江宁水师手里的神臂弓是摆设么?送你上船,他们趁机射我怎么办?” “他们不会射你的,他们是来救我的,我会让他们不许射你。” “入你娘,就在这松,你现在松手,现在就给我滚蛋!” 就这般,俩人就这么僵在这儿了,王安石和元绛见状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时间却是都有些发蒙。 王小仙手里的长针原本是他准备万一曹修对他刑讯逼供他就自杀用的,长针么,比较方便携带,也不太容易看得出来,不过却也因此,这东西其实不是什么致命武器,只有半根手指的粗细。 一针怼脖子上,看起来既没扎到气管也没扎到声带,甚至有没有扎到大动脉上,似乎也不是那么的确定?但反正曹修是不敢赌的。 其实按理来说,曹修虽然没有着甲胄,却也是正经武官,武艺上肯定要比王小仙这个文弱书生要强得多,可谁让他大意了呢? 谁又能想到,这小小的文官,居然真就有这样大的魄力,在他的军营,千名禁军将士的包围之下,突然对自己这个钤辖出手,而且还上来就是杀招呢? “曹修,王小仙,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现在是刀出鞘箭在弦,值此千钧一发之时,你们两个难道是要在此嬉闹么?!” 好一会儿,还是王安石先反应了过来,冲着两人大声地呵斥道。 曹修没好气地瞪了王安石一眼,指了指还淌血的脖子:“你是王公吧,莫不是在王公的眼里,入你娘的这算嬉闹?” 元绛:“介白,我来吧,我来抓着这个针,你和介甫回船上去,你们安全了我再松手让他放我,我好歹也是这江宁府的知府,他一定不敢动我。” 王小仙:“府君,这曹修现在分明已是一条疯狗了,他这人素来胆大包天,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敢动你?万一伤到了你,小子就真的百死难赎其罪了。” “府君,王公,你们都是国之大臣,我只是一个本来就要死的九品小小明经,拿你们的命来换我的命,这才真是荒天下大谬,你们速速回船上去,跟水师的弟兄们说清楚了,我在这跟他耗着,怕个屁,他根本耗不过我。” 这倒是实话,王小仙的长针扎在脖子里,虽然没有拔出来,血也没有噗噗乱喷,但流还是要流的,曰曰鲜血已经顺着脖子一直流下,都流到下半身去了。 俩人就这么耗着,耗的时间越长,到时候救回来的可能性就越低,自然,对王小仙来说时间现在是在他们这一方的。 元绛:“本官不走,本官乃是江宁知府,现在是禁军和水师剑拔弩张的要火并!你让我走到哪里去? 王介白,你若是还拿我当府君,就速速离开,将那根针交给我!江宁水师是为你而来,现在,立刻马上必须让他们看见你。” 王安石也道:“厚之说的对,介白速速快走,我和厚之留下,曹修必不敢动我们,他这人惜命得很,又怎么可能真是疯狗,当真要是疯狗不惜性命,直接砍了你不就得了么,何必还在这里与你磨蹭?既然不是疯狗,我倒是不信,他会平白无故的杀我们两个大臣泄愤?” 这话说得倒也有些道理,眼下最重要的,确实也不是谁生谁死的问题,而是千万不能火并的问题。 一时间,王小仙也是犹豫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有些犹豫的时候,突然,一只白羽剑从曹修的背后突出,噗得一声扎在胸口扎了个穿透。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一阵马踏之声响起,却是共有数十骑从陆上杀了过来。 第56章 有诏令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曹修突然被一箭射死,但这个箭并不是来自于秦淮河的方向,反而是从后面射来,是从陆上射来的。 所有人,本能的都傻了一下。 包括那些剑拔弩张正对着王小仙,刚刚还一副对曹修忠心耿耿的亲卫,这会儿却是也没有一个真的敢对王小仙怎么样的。 所有人齐齐地扭过头,看向来人的方向。 却见这是一支差不多二三十人的骑兵队伍,江南这种地方骑兵极少,这二三十人,其实也就堪称是大规模了,一行人入得军营却不下马,那外层的禁军居然没有拦截他们而是主动让开了去路? 这一队骑士骑马却不着甲胄,为首一人,面如冠玉,嘴若点红,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同样是没有半根胡须,手持一把刚刚开过的大弓,身上穿着的却是用蜀锦织就的华丽衣袍。 “有诏令~!” 正在所有人都在琢磨这人是谁的时候,来人急驱跟前勒马停住,突然大喝一声,却是让刚刚还有那么几个跃跃欲试的禁军士卒立刻就又复懵住了。 这一会儿功夫他们都懵了几回了?今天可真是刺激啊。 “李供奉?”王安石惊愕地叫了一声,却是居然认识来人。 【供奉?】 王小仙也是一惊,再加上他口呼诏令,哪里还能不知道,来人居然是一名宦官。 【这太监他妈的怎么出场这么帅啊?】 那太监直骑入营,一箭射杀曹修之后,复又继续大喝:“吾乃宣诏使,京中从七品内殿崇班宦官李舜举!代天子宣诏而来,谁敢放肆!” 却见他先是从马上拿出了圣旨,大喝一声:“皇帝敕曰~”以作震慑,而后才下了马来,朝着东京的方向拱手,冲着众人展诏。 见状,营中将士确实是被镇住,纷纷单膝跪地。 王安石和元绛见状则是拱手相对。 砰的一下,元绛一脚踹在了王小仙的屁股上,小声道:“跪下听诏。” “你们俩怎么不跪?” “三品以上不跪,王大官人你是几品?” 靠,这玩意还搞这么细啊。 虽是不太情愿,但毕竟是穿越到封建时代了么,这个时候也确实是没必要非得守着那点现代人的尊严,跪了也就跪了。 虽说是跪一个太监,可这太监刚刚那一箭很帅啊,而且也相当于是解了他们的围了。 事实上,这也就是王小仙对宋朝的历史不了解,真要是了解一些的话,李舜举的这个名字一出,应该也就知道此人是谁了。 李舜举此人虽是个宦官,却是个不简单的宦官,可谓是文武双全,自幼擅射,又被称之为“神射太监”,历史上是曾经领兵和西夏作战,颇有战功,最终在永乐城自刎殉国的。 此人不止是武艺高强,精通兵法,更是对科技发明尤其擅长,明确记载的成就中包括:改良神臂弩使神臂弩的射程从二百四十步增加到三百步; 改良火药秘方,据说将北宋的火药威力直接提高了一倍;学会了西夏的国宝级技术冷锻瘊子甲,并加以改良成了更适合大宋用的新甲。据说还发明了战场上急救缝合术,一种用桑皮线经烧酒泡过之后直接缝合伤口的技术。 当然,这是在他提举军械监的期间整个军械监的成绩,是领导功绩而不是实际业务功绩,否则怕不是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穿越者了。 此人除了是个太监之外,妥妥的一位大宋名将,甚至在将星比较凋零的北宋,可以称之为一代将星了,只不过因为是宦官的缘故,历朝历代也没人给他吹牛逼,导致他的名声不显,像王小仙这样的普通人都没听过这个名字罢了。 却见他大声地宣读诏令:“朕惟江左重镇,积弊丛生,翰林学士王安石,学术醇正,可任烦剧,金革夺礼,墨衰莅职,权知江宁府,勉承朕意!” 读完诏令,李舜举目光复杂地看向了王安石,以及王安石身旁的王小仙,眼神里满是复杂。 这所谓的诏令其实就一个意思:夺情任命王安石为新任江宁知府。 要知道李舜举从东京出来的时候,压根就不知道江宁府出了个叫王小仙的人,更不知道他搅起来的大案,自然就更更不知道江南禁军和江宁水师居然会剑拔弩张相对峙的情形了,这是纯赶上了啊! 早在王小仙和王安石相识之前,新官家,也就是宋神宗就已经下了一遍诏书让王安石起复了,王安石以孝道的名义拒绝了。 于是宋神宗就突发奇想啊:直接夺情让王安石进京,他以孝道的名义,肯定还会拒绝,也怪麻烦的,正好江宁知府出缺,于是索性先任命了王安石为江宁知府。 毕竟你丁忧么,就是为母亲守孝么,那我不让你来京城,让你在守孝的同时,顺便,做个知府,为你的家乡做点事情,这总是说得过去的吧? 而只要你当了这个知府,自然也就是朝廷命官了,那等过一段时间我再发名诏,直接调你进京,你身为朝廷命官,总不能拒绝了吧? 换言之,这个任命其实纯纯只是过度,是宋神宗实在是太想见王安石了,为了能够成功的夺情他,也让将来他的政敌们不太好喷他不孝,故意饶了这么一个大圈子,让他先当这知府过度一下,所以才有了这么个诏书。 自始至终里里外外这诏令和王小仙以及他们现在所有人都正在办的这个事情没什么关系。 而李舜举,真就完全是赶上了,他今天先是进了江宁城,听说王安石在菱湖监工,也是本着好奇的心态去菱湖找王安石,然后就得知了王安石居然跟着江宁水师走了,而且很有可能会和江南禁军冲突,又连忙快马加鞭的过来找王安石。 然后正好,就看到了江宁水师和江南禁军对峙,亮明身份之后外围的禁军兵卒自然也不敢拦他,他问了一下里面是什么情况,得知王小仙,王安石,元绛,和曹修居然正在对峙,而且王小仙已经捅穿了曹修的脖子,眼下局面已经是千钧一发,随时可能发生一场大规模的火并。 这才立即催马入营,展现了一手神射太监的本事,直接射死了曹修,又用天使身份震慑住了其余禁军。 从头到尾,全是巧合。 这是啥事儿都赶上了啊。 王小仙和元绛也是听了诏令后又是一懵,纷纷一脸惊讶地看向王安石。 大家忧心了好久的这位新任江宁府君,这个决定了王小仙,元绛,乃至案子和菱湖疏浚工程能否延续下去的,新任府君,居然是你小子啊! 第57章 王小仙:“所以我死不了了?”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历史上,王安石是并没有接着第二份夺情诏书的,和宋神宗两个人,将君臣相知,三请三辞,不得已起复的这个流程给做足了的。 然而眼下这个时空位面,王安石此时连孝服都已经脱了,没有半点犹豫便奉了诏,成为了当下这江宁府内,最最正儿八经的江宁知府,而后对着这曹修手下的将士们高声呼喊: “逆贼曹修,已为天使亲手所杀,尔等无调令而临江宁,此举与谋反无异,本官现为江宁知府,命尔等速速回返驻地,不得有误,违者皆以反论!” 众将士六神无主,本来也不是真要造反,自然是纷纷答应。 元绛:“介甫兄,恭喜啊,你来做这个知府,万事皆解,老夫也终于能够安心进京了。” 说着,元绛当面从自己的腰带上解下知府印递给了王安石:“我也终于不用再守印了。” 王安石接过官印,郑重地点头道:“好,江宁府交给我来,必不负厚之兄今日重托。” 说罢又目光复杂地看向李舜举:“李供奉辛苦了,若是方便,不妨在江宁多留几天,和咱们好好亲近亲近。” 李舜举点头,事实上这俩人也是早就互相认识,早在仁宗时期这李舜举就已经多次督军巡查西北边事了,也算是高级宦官,如今这一遭两人军营相见,李舜举神箭解围,这交情自然也就跟着深厚起来了。 当即,李舜举冲着王安石点了点头,而后道:“我和你一同上船,去安抚江宁水师。” 说罢,李舜举从侍从的马上取来一把唐刀,噗呲一刀砍进曹修的脖子,用刀锋抵进其颈骨关节,一别给别了开来,而后继续下刀,十分利索的便砍下了曹修的头颅。 也丝毫不管不顾这头颅弄得他满身血污,拎着人头,就仿佛拎着一坛子醋一样,笑呵呵地还跟王安石抱拳拱手,面色如常。 之后,李舜举看向王小仙,同样是抱拳拱手道:“这位,便是王小官人吧,打一过了长江,咱就听到了王小官人的大名了,九品主簿,却能做下这般大的大事,不错,不错,有机会,咱们也不妨好好亲近亲近。” 王小仙同样也是抱拳,然后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说真的,曹修刚才死的时候,王小仙并没有什么看到死人尸体不适的感觉,但是此时见这李舜举用刀子,像砍肉一样又是切又是砍又是锯的,虽然很利索,但却极其血腥的把曹修的人头给割下来,却还是本能的感到身体不适。 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而这李舜举拎着人头,那人头非但死不瞑目死死地瞪着他,还从断颈处哗啦哗啦的淌血,淌了李舜举一身,王小仙却是实在忍耐不住,当场便失态地大吐不止。 “呵呵。”李舜举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轻蔑,却也没当回事儿,而是继续道:“王小官人不畏强权,又能为民办实事,实在是让人钦佩,回去之后,咱必在官家面前为你好好地美言几句,小官人可以放心,咱家现在就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咱大宋的这位新官家,不是一个怕事儿,怕折腾的主,魄力很足的呢。” 说罢,李舜举一手拎着人头,另一只手和王安石手拉着手,朝着大船上走去,不一会儿,整艘楼船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 “弟兄们,曹修死啦,曹修的人头被东京来的天使给砍下来了~” 元绛则是轻轻拍抚着王小仙的背部,安抚道:“好了好了,死人而已,没什么好怕的,介甫既然是新任太守,李供奉又这么说了,此处大局已定,便是介白你,应该也是没事的了。” “嗯……嗯?” 王小仙一愣:“什么意思,我死不了了?” 元绛:“呵呵,应该是,李供奉作为内侍,一定是最了解官家的,他既然敢直接杀人,还跟你这般说了,十有八九,这位新官家定是有魄力的,介甫做了这太守,也必会保你,就算是京中真有贵人要非议于你,万般的明枪暗箭,自然也有介甫为你抵挡。” 王小仙:“…………” 元绛:“新太守既已就任,我也要进京去了啊,托你的福,我这个守印太守,如今却是也已经卷入其中,料来此番进京,必要受那些人的攻讦,你且看新君对我的态度,能不能保住我的这个翰林身份便是。” 说着,元绛还自嘲一样地摇了摇头。 本来,他是想要利用王小仙来试探新君态度的。 结果,却好像他反而是要替王小仙来试探新君去了。 至于王小仙,则是仍在发蒙中。 王安石当了江宁知府了?那么,王安石会保自己么? 会的,一定会的,甚至是一定会死保自己的。 那么如果王安石要死保自己,能保得住么? 恐怕是能的,除非是官家亲自发命诏要处置自己,其余如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等衙门,所有对自己的攻击王安石都有能力挡得回去。 大宋的知府,权力还是很大的。 李舜举说当今官家是个有心改变的少年英主,王小仙也是信的,最关键的是,他虽然不是什么历史爱好者,却也不是什么史盲,王安石和宋神宗之间,君臣相惜,宋神宗对王安石信赖敬重,这他还是知道的。 那么在王安石要死保自己的情况下,宋神宗会发明诏处置自己么?这一对君臣就因为自己,不处了?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所以……我真的活下来,不用死了?” “不敢说一定,但是十之八九吧,除非介甫不肯保你。” “不是,那什么,其实,不保也行的啊,你们都是大臣,是要做大事的,若是为了保我,而得罪了富弼,冯京那些传统旧势力,万一耽误了你们的大事,这可怎么得好? 我就是一个九品小官,九品,小官,也不值得你们这些大臣在我身上耗费太多心神么。” “介白说得这是什么话,你将我和介甫当做什么人了?便是没有你,以我和介甫的性子,难道就不会和他们对上么?介甫更是锐意变法,难道这些人便是没有你,就能支持变法的么? 再者说了,为政者之要,最重要的便是在于大势,人心,如今的大势人心何在?江宁水师为了救你,只差一点就要和江南禁军火并了,你,你这个区区九品主簿,就是如今这江宁府,乃至整个江南的人心,大势所在!” 王小仙:“…………” 所以,真的就死不了了呗。 “行了,赶紧上船,回去吧” 【你说你好端端的喝什么茶呢?】 第58章 民心所向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王小仙回到船上,江宁水师自然是欢呼雀跃,不管怎么说,这些人都是来救自己的可爱之人,王小仙自然也不可能因为自己死不了了,就胡乱迁怒于他人,跟这些人摆出什么臭脸子。 却是搞得他跟个交际花一样,一直被人拽过来,拽过去的聊天,但其实也都是一些完全没有什么营养的寒暄而已。 而回到了菱湖之上,菱湖干活儿的百姓得知了王小仙安然返回,曹修身首异处,朝廷派了天使宣诏,王安石成了新知的知府,一时间自然也是欢声雷动,热闹的气氛仿佛他们是打了胜仗凯旋归来了似的。 “王公,在江宁一带的威望竟然这么高么?” 不待下船,李舜举便轻声和王安石道。 俩人之前就是认识,有过交集的,只是谈不上熟悉而已,甚至在处理东京河运工作时还有过一点小矛盾, 这李舜举作为宦官,哪里会不知道,新君对王安石颇为推崇,早在登基之前就已经开始钻研王安石的新学流派了,不出意外的话王安石将来必受重用,拜相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也因此,却是对王安石颇有几分讨好之意,一下了船,半是真情,半是假意地便恭维了起来。 王安石却是笑着摇头道:“李供奉此言差异,这些百姓欢呼,哪里是为了我当这个江宁知府,分明是因为介白回来了而已,也许其中有些人知道,我当知府,定会舍命保介白无恙罢了。” 刚说完,却见那迎面迎接他们的队伍之中,作为经年老吏的宋押司居然迎了上来,不先跟李舜举这个天使攀附,也没有恭维王安石这个新任的知府,而是直接越过了他们,一把抓住了跟在身后,神情微有些低落的王小仙,而后哇得一声痛哭失声。 “官人~,哇~我还以为,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官人了呢,太好了,太好了,官人无事了,还请官人带领我们江宁府的百万百姓,继续大治吧,宋玉愿誓死追随官人。” 王小仙:“老宋你搞什么鬼,你,你干嘛啊,别这样,这么多人看着呢。” 也是有些手足无措了。 毕竟他和这宋玉实际上也没有多熟,甚至严格说起来俩人只认识了几天而已。 要说拍马屁,王安石和李舜举都在前边,怎么也轮不到跟他一个九品主簿拍马屁的道理。 怎么就对自己真情流露了? 正在疑惑之际,却见宋押司的身后,又有数十名的胥吏跟在后面,齐齐地道:“还请官人,日后带领我们,造福江宁百姓!” 有些人也是说着说着就哭出来的。 【不是啊,王安石这个新太守在这呢啊!你们搞什么啊!】 这些过来跟他“表露衷肠”的胥吏,大部分都是江宁府的胥吏,而不是和王小仙更熟悉的江宁县胥吏。 搞什么啊! 不过很快王小仙也就反应过来,这一切未必是蓄谋已久,但却也一定是已经早有蓄意的了,宋玉这种经年老吏,就算是再怎么真情流露,他也绝不相信此人做事会失了基本的心机,连王安石都不顾,先来抱着自己这般的痛哭,表忠心。 总不可能是受了谁的指派,来离间他和王安石的关系的吧? 那么十之八九,也就是有些羡慕江宁县的县吏罢了。 江宁县的县吏,现在基本已经没有人贪污受贿,收钱办事了,每天干的都是正事儿,在王小仙的带领下,现在在江宁县,乃至去上元县都是昂首挺胸的走路,谁不羡慕呢? 最关键的是,这特娘的也没耽误这些胥吏赚钱啊。 胥吏么,虽然也能通过贪污腐败赚钱,然而这些人毕竟是直接和百姓接触的,就算是想贪,也很难像更上面的官员们一样贪得不显山不漏水的,绝大多数时候,这些人贪钱的方式都是直接从老百姓的身子上直接刮油水的。 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么干事儿,不招人恨的么? 可是大宋的制度,本质上就是逼着这些人去贪的,毕竟这些胥吏压根就没什么正经俸禄,这还是胥吏的这个层面,衙役呢?衙役在北宋干脆就是一种徭役,一大部分衙役干脆就是耽误了农时来免费为衙门打工的临时工,碰上那心眼实的,做衙前役做到家破人亡,活不下去的也是大有人在。 而这一段时间,这些人和王小仙接触,其实不自觉的,王小仙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他居然真的带着这些人升华了,这些人在和江宁县的县吏接触的时候,浓浓的羡慕嫉妒之情根本就不加以掩饰了。 人么,集体做一件正确的,积极的,正能量的事,本来就是会感到一种由内而外的壮怀激烈的,菱湖疏浚工程又毕竟是个大工程。 简单来说这帮人的诉求其实就三个字:求包养。 也许是事先简单商量过了,也许是默契而已,这帮人分明是故意当着王安石和李舜举的面这么做的。 毕竟,王安石是流官么,这些人都是老油子了,知道王安石在江宁府这个任上干不长,这本来就是宋神宗为了夺情他而搞的过渡官职。 至于李舜举,一个内侍的宦官,通天与否,和他们这些胥吏又能有什么关系呢?天太高了,是管不着地的。 就是分明要用这种方式把王小仙给架起来么。 如果是一些善妒之人,这时候可能会生气,不爽,然而王安石见状,却是反而笑着跟李舜举道:“你看,我说得没错吧,介白在江宁府已是得人心至此,我这个知府在这些人眼里,最大的用处,可能也就是保住介白而已了,论威望,我这朝廷正式任命的知府,恐怕还真不如他。” 李舜举则是在惊愕了一下之后,也是情不自禁地摇头苦笑:“看来,这位王小官人确实是一位奇人啊,来的路上我便听过他的名号了,还以为是有人又在玩什么养望,推举,扬名之类的把戏,真到了江宁才知道,是咱的眼皮子浅,没见识了啊。” 王安石:“供奉,介白他在江宁,做了很多事,有些事做得也确实是不合规矩,无视法度,甚至完全是乱来了,严格说起来,流放,乃至于杀头,都不是完全没有依据的。” “只是我敢用我的人格跟您,跟朝廷担保,介白所为,不为半分私利,全是出于公心,无论他犯下了再大的错,违背了再多的法度,他,眼下正是我江宁府的民望所在,本官以为,朝廷法度再大,大不过人心所向,此人,他日必成我大宋的护国利剑,还望李供奉回京之后,能对他在官家面前多多美言,稍作维护啊。” 第59章 一条崭新的作死方向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万般的难处,危险,随着王安石成为江宁知府的这一纸诏令,几乎是大半都迎刃而解了,心知自己这次大概是死不了的王小仙,一连半个多月,都没什么精神。 据他所知,王安石谢恩的奏疏里至少有五分之四的内容都是在向宋神宗求情,希望朝廷可以对他这个小小的主簿从轻发落。 江宁县的县令张淳,还有县丞这两个人,人没从扬州回来,信却是先回来了,大概意思就是跟王安石请假,他们俩的腿伤恶化得很厉害已经不良于行,只能继续留在扬州治病,将县务继续全权委派给王小仙处理。 什么时候王小仙不乐意处理了,他们俩什么时候再回来。 通判陈斌,在家中自尽。 王小仙知道自己死不了之后,做事突然也是觉得没了多大意思,激情褪去,整日里也是没精打采,机械得很, 但好在菱湖疏浚的工作已经上了正轨,清田、丈田、分田的工作则由吕景在带着江宁县的胥吏在负责,用不着他过问,也一直没出啥问题。 王小仙自然不可能因为个人情绪耽误这两件大事,可事实上这两件大事对于他来说也确实是没什么可干的了,整日里他所需要做的事,就是去菱湖施工现场当个吉祥物。 没事儿就到处溜达溜达,让人知道他在,还活着,也算是给大家加油打气,毕竟就连协调胥吏,协调本地富户这种比较麻烦的事情,也都是宋玉干的,这人虽然只是一个押司,但能力真的很强。 强到他本人几乎完全没事儿干了。 不过最是有些特殊的,那却是要属作为宣诏使的李舜举了。 此人实在是没有半点王小仙印象中太监的样子。 第一天,此人直接换上了粗布衣服,挽起裤腿跟着民夫们一同用竹筒抽湖泥,一干就是一整天,干得都是和民夫一样的活儿,晚上的时候煮了一大锅从湖里抽出来的菱角,亲自洗净了吃得很是香甜。 第二天的时候这人换回了华丽的丝绸衣裳,却是依然留在菱湖这边四处转悠个不停,时不时的跟这个聊聊,跟那个聊聊,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要聊啥。 而第三天的时候,此人却是主动找上门来,拿着一只熏鸡,两尾蒸鱼,一碟小菜,一壶老酒,说什么都要请王小仙吃饭,还说他这几天在湖上跟民夫们聊天,所有人都对他王小仙赞不绝口之类的,还说等回京之后一定要在官家面前为他尽可能的美言,让他摆脱罪责。 气得王小仙给他翻了好大的一个白眼。 这人,这不是来跟自己过意不去的么? 【我要不要……说点不好听的话,刺激一下他,好让他在官家面前说我的坏话?说不定,能够抵消掉王安石说我的那些好话?】 想了想,王小仙还是觉得算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还是挺抹不开面的。 而且人家是真的上过战场,打过西夏人的太监,还不是胡乱指挥的那种,而是能披甲上阵,带头冲锋的。 王小仙本来对太监这个群体就没什么歧视,人家又是难得一见的好太监,让他去鄙视这样的一个为国征战之人,他也干不出这样的事儿来。 再说这年头鄙视太监在文人那里反而是一件很有风骨的事情,文官对于宦官上战场普遍是非常敌视的,尤其是狄青在当枢密使时,曾说过“文臣执笔处军事,不如内臣亲见战阵”这样的话,几乎没把当时枢密院的文官给气死。 意思是说,你们丫的这些文官成天比比划划成天指手画脚,都不如一个上过战场的太监。 【诶?要不……我反向巴结这个太监呢?】 北宋最大的政治势力是谁?肯定是文官集团啊,既然文官集团和宦官集团有着这么深的矛盾,自己何不干脆和这些太监,尤其是带兵打仗的太监们处好关系呢? 要知道狄青这话说得也确实是一点不错,至少那些前线的大宋将领,尤其是西军将领们都十分默契的共同维系了一条潜规则:利用宦官去制衡文官。 这也导致从仁宗朝后期开始,太监在军事上的权柄越来越重,以至于宋朝因为唐朝的前车之鉴,明明是历代对宦官压制和防范,控制最死的朝代,但在神宗朝之后逐渐却出现了太监监军,乃至太监领军这样的奇葩事件。 太监,尤其是领兵太监,跟那些西军将领们结成了一个明面上没有,但实际上就是有的隐形同盟。 如果自己一个文官,加入其中呢? 这么一想,王小仙的眼睛立刻就都亮了。 他知道他这次不死,将来搞不好还是会有一番前程的,不管怎么说吧,北宋对文官实在是有点太好了,自己以后扬名天下,正常作是作不死自己的,何况还要为国而死。 但若是和这些宦官交往,却有两个实打实的好处:其一,是很有可能以后会有机会上战场。 他已经把富弼给得罪死了,名气又要上来了,想参军不是那么容易的,而走宦官路线,绝对要比走文官路线上战场要容易得多。 只要能上战场,那他为国而死的机会岂不是就很多了么? 其二,在于彻底被文官集团所厌弃,这样的话将来自己再作出什么大妖来,肯为自己说话的人自然就少。 说不定,连王安石也会和自己划清界限,到时候就不会为自己说话了呢? 毕竟,王小仙对历史细节所知有限,只知道王安石变法,并不知道王安石本人对宦官的态度如何,但是想来,既然他是个文官,那肯定也是反感太监的吧? 更何况他在神宗朝是说一不二的宰相,这个他还是知道的,你都这么大权力了,那么从权力的基本逻辑来说,你王安石肯定不能再交好宦官了吧?至少不能是明着交好了吧?否则那宋神宗还能睡得好觉么? 再说北宋在军权问题是极其敏感,自己想作死,在普通政务上作,在北宋这个政治环境下难度有点大,但是在军务上作,那也要容易得多啊。 得罪这个宦官,无非是让他在官家面前说自己几句坏话而已,可以宋神宗和王安石的关系,几句坏话有用么?在文官集团普遍集体性仇视宦官的大背景下,他又真的会在乎区区得罪么? 而且实话实说王小仙也确实是挺喜欢他的,至少并不排斥他,而一个无可争辩的客观事实是,在北宋,宦官监军,领兵,往往还真就比文官们干得要更好一点,王小仙本心上来说也并不想反对他。 而要是和他好好相处,反而,是极其有利于自己以后继续作死的? 至少是一个很重要的作死方向之一啊。 想到此,王小仙眼珠子锃亮,再看着李舜举,那真是越看越觉得顺眼起来了。 第60章 义愤填膺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哎呀呀,李供奉,快请,快请,快快有请,你稍坐,我给你拿点好吃的去。” 面对李舜举明显的示好举动,王小仙却是表现得更加热情,甚至是明显热情过了头,主动的翻箱倒柜,又找到了一点盐水煮毛豆,沙琪玛,云片糕等等一大堆的小吃。 “李供奉尝尝,这是我妹亲手给我做的,让我馋了时候吃的零食,元府君和王公我都不舍得给呢,来来来,您尝尝,可好吃了,我妹的厨艺很不错的。” 当然,王小仙不知道的是,王小蝶每样小吃都只给他做了一份,给王雱那边是做了三份的。 “早就想要去拜访李供奉了,若非是供奉神射,当时那般情景,当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说不得当真是要火并一场,若只是我自己的性命那还好说,要是因此而祸乱整个江南,那我得是多大的罪过?当真是多亏了您啊。” 那李舜举见王小仙居然这般客气,登时也是喜笑颜开。 要知道,他出宫办事的次数是很多的,但文官中除了一些没有门路的小官,一般就算是敬他,也很少表现得特别亲近的。 王小仙虽是小官,但在他看来此人风骨,几乎可以说是天下无双了,而且这么样的一个人,就连李舜举都相信,他是不会拍上官的马屁,不会阿谀奉承人的。 那王小仙这种人居然对他表现出了这样的亲近,还能是因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对他发自内心的尊敬了啊。 要知道尊敬,其实正是他们这些宦官最需要的东西,这又如何能不让他为此而喜笑颜开呢? 要知道他今日登门的时候,心里还是很忐忑,生怕这王小仙自矜清名,不肯和他私交相对,不愿意喝他的酒呢。 “王小官人客气了,王小官人是咱们江宁乃至江宁的民望所在,菱湖疏浚,更是令人叹为观止,实乃当世无双的大才啊,咱家今日特来叨扰,是有两件事,其一,是真心想和您结成朋友,其二么,便是观那竹筒吸泥有感,觉得这样的设计……既然都可以从湖底吸泥,那,井中取水,是否可行呢?” 王小仙闻言一愣,随即,却是真的对这李舜举的科学天赋赞不绝口。 不愧是能够改良神臂弓的人,确实是个当科学家的苗子,他这竹筒抽泥之法都使了这么多天了,从没有人想过利用虹吸原理来抽水的。 当即,王小仙取了纸来,直接画了一个杠杆压力式水井的草图出来,道:“原理上来说,我们将水井做成这,可以直接通过按压这个长杆从地底抽水,当然,实用的话,还需要琢磨,设计等,供奉可以试试。” 按压式水井么,王小仙也是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的,他小时候住平房,后院就有一个这样的水井,家里都是用这个水井里的水来洗衣服。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王小仙大概知道这东西长什么样,怎么用,也知道这是虹吸原理从而进行一定的原理推导,但这水井是怎么做的,内部结构如何,以北宋的技术基础能不能复刻,他就一概不知了。 毕竟他上辈子就是一个说相声的。 李舜举拿了图纸,一时间双眼放光,嘴角都裂到耳朵根了。 却听王小仙道:“图纸可以给你,但是供奉,朋友这两个字,不可。” “哦?” 李舜举眼中光芒迅速暗淡,但似乎却是对此已经习惯,也早有了准备,很快的,表情便从失望转变成了不屑。 就听王小仙继续道:“我那竹筒吸泥用了这么久了,只有李供奉看出他的真正用法,听闻您也擅长格物之道,分明便是知己,可谓是一见如故,日前在铜陵,你又有救命之恩于我,李供奉若是不弃,我愿与你结为异姓兄弟,不如咱们斩鸡头,喝血酒,如何?” “啊?”李舜举愈发的懵了:“和我结拜?可我是宦官啊,王官人您可能有所不知,我在朝廷……” 王小仙打断道:“有何不知?我都问了,听闻供奉长于西陲军事,却也因此常遭人攻讦陷害,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李供奉改良了神臂弓,大幅度的提高了神臂弓的射程,从而被先帝赏识,结果呢?” “时任殿中侍御史的傅尧俞说什么‘此曹一旦得志,必覆蹈唐季监军覆辙”,这他妈是人话么? 时御史中丞吕诲说,‘内臣给事宫掖才是本分,岂可假以戎寄?李舜举小慧,安知军国重事’,知谏院范镇说,‘今用舜举,恐边将拱手受制’,他们凭什么这么说?用宦官监军,武将就会受制,用文官就不会么?明明狄青都说过,文官还不如太监呢。” “最离谱的还是司马光,居然说什么‘百工之技当付有司,内臣预之,则机密尽泄’,到底是居于深宫的内宦更容易守护机密,还是他们整日在酒楼里寻欢作乐,四处交友的文人更容易泄密? 西夏的探子只需要派上几个妓女,在他们喝多了的时候套一套话,那还不是什么机密都给人家套去了?” “一群丝毫不知兵事的文人,一个个的既没去过前线,也没上过战场杀过人,甚至恐怕是和军中士卒接触也无,他们也配妄言兵事,也配非议供奉么?供奉你杀过西夏贼,他们杀过么?” “我大宋缺马,多是步卒,而且没什么可矫饰的,就是不善于肉搏近战,和西贼也好,辽贼也罢,作战杀敌,大多仰仗弓弩之利,尤以神臂弓为首, 神臂弓的射程每增加一步,则每次交战,我大宋将士至少少死几百人,多杀敌酋几千人,供奉将那神臂弓的射程提高到了二百七十步,增加了至少三十步的射程, 您甚至还改良了箭头增加了弓弩的破甲穿透性,可使神臂弓穿甲胄如穿缟素,如此大功,放在战场上,能挽救多少我大宋将士性命?这功劳我看未必就比破城先登,斩将夺旗要来得更小。” “可他们凭什么要对你的封赏百般阻拦?凭什么不让你提举军器监?先帝欲以供奉代沈括,又有什么不可呢? 沈括这人固然也是人才,可是公允来说,用人做事,发明创造,他哪一样比得上您?凭什么他就是名满天下,甚至是流芳百世,就因为他写了梦溪笔谈么?” “此事,我为供奉不值,我这人眼里容不下沙子,这事我既然知道了,我非得抨击他们这群伪君子不可,傅尧俞,吕诲,范镇,司马光,这些个上书反对过供奉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一定要上书骂他们,为供奉鸣放不平!” 说着,王小仙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要知道他这话也不是瞎说,至少并不是毫无根据的,他对宋史不了解,上辈子是没听说过李舜举这个人,但是他现在知道了啊。 知道这是一位很有名的技术达人,在军事,民生领域都有过很多的技术创新。 王小仙并不知道这人在历史上甚至改良过火药配方,否则他高低也得跟这李舜举对一对暗号,来一句天王盖地虎之类的。 说白了,此人和沈括可谓是一时瑜亮,到底谁的技术更强,不好说,但人家沈括是什么地位呢?那是上了高中历史课本的人物,李舜举呢? 改良神臂弓这么大的功绩,再加上人家之前在西夏战争中确实也有功劳,英宗想升个六品官来当当,还是内侍官,也不跟那些文臣抢位置。 要知道人家本来就是七品啊!这么大的军功官升一级过分么? 结果,却遭到了群臣的一致反对,最终只赏了一千贯钱,五百匹绢了事。 在某些人眼里,改良神臂弓这种小事,都不如苏轼写下一篇好文章来的重要。 王小仙这一番话固然是在投其所好,然而却也绝对不是无的放矢,甚至说着说着,他还真觉得自己有点义愤填膺了。 “不说了,越说越气,来,李供奉,你要是不嫌弃,咱俩现在就结拜,从此,你就是我亲大哥!” 说着,王小仙一把抓住了李舜举的手:“大哥,不会嫌弃弟弟吧?” …………分割线………… 感谢各位书友的指点,书友圈里正的是有高人啊。 原来北宋时同姓只要证明不同宗确实是可以结婚的,我去查了相关资料,北宋元祐七年户部奏请:“五服内同姓成婚者依律断离,非同宗共姓者听从民便”,元丰改制时刑部允许三代内无通婚记录者可提请特批,南宋也能找到同姓结婚的案例。 坚持同姓即**的是理学家程颐,由于二程的特殊地位,后来这个风俗才有所收窄,而主角他们所处的这个年代,二程还不配做意识形态。 那么主角和王安石结亲根本就是被允许的。 也就是根本不用改了。 谢了。 评论区里有高人啊。 第61章 李舜举都懵了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却说这李舜举,冷不丁的被王小仙来了这么一出“深情告白”,一时也确实是给整得呆立在了当场,好久都没回过神来,隐隐的,眼圈里竟然还有泪花闪烁。 只是面容却是极冷,道:“王官人莫要开咱的玩笑,你知道咱家是残缺之人,进宫之前就没有家人了,以后也不可能有,除了伺候官家,贵人,也就只有在宫中有几个宫女,太监,勉强可称之为一个友字,更别说兄弟了,有些话对于官人这等人来说,说了,或许也不过是些戏谑嬉闹之语,我这种人却是可能真的会认真的。” “李供奉觉得我是在开玩笑么?只怕你嫌我官小位卑,不配与你结交,乃至结拜。” 李舜举:“这就是你在开玩笑了,不出一个月,你王介白的大名必然是天下皆知,只是你要知道,我是宦官,而你,将来十之八九要走的也该是清流的路子,台谏才是你的去处, 你也说了,咱们宦官稍微在外边办点实事儿,有点功绩,官家稍有赏赐,台谏动辄便要死谏,都莫说是结拜兄弟了,便是但凡让世人知道你和我交往过密,只怕此生都要前途尽毁,你可知此中后果?” 王小仙听闻此言,愈发的大喜,要知道他要的就是效果啊。 他自己都知道,这一遭一旦被王安石死保给保住了,那以后他得多难杀。 北宋,文官本来就很难杀了,更何况还是一个有清名,直名的清流文官。 哪怕是明朝的海瑞,想弄死他也只能等他成名以前,成名以后,那就是金身护体,治安疏之后的海瑞反而是无敌了。 大宋对文官,对清流,可是比明朝要宽容得多得多得多啊,海润上奏疏也顶多是敢骂皇帝是昏君么,大宋的清流上书是敢质疑皇上的法理性,让他麻利儿收拾东西滚蛋的。 所以这清流之名于自己而言,就是不坏金身,而王小仙现在要做的,就是亲手打破这个不灭金身。 听着李舜举这么一说,他可真是太高兴了。 当即却是在脸上表现出一副不屑的模样,撇嘴道:“清流?台谏?整日里只知道胡说八道,狗屁的正事也不干,子明兄这种真正的君子不得重用,富绍庭这种大贪,巨贪却可以逍遥法外,这种地方,狗都不去,尽是一些只知道沽名钓誉的小人!我压根就没准备去那种地方。” 去了那种地方,这辈子想死都很难了啊。 “若是问我志向,老实说,我以后想要去的,是西北前线,是庆州,是延州,陕州,总之,是要去最辛苦,最危险的地方去,真真切切的发挥我的才能, 若是有生之年,能做到一任庆州知府,或是一路经略,像李供奉一样能够为国征战,驰骋沙场,杀敌报国,保一方安宁,此生心愿,便已足矣!” 说着,王小仙又握住了李舜举的手:“李供奉虽是残缺之身,但在我看来,您这种能够驰马戍边,监军作战,还能改良神臂弓的人才,不是我大宋的英雄,难道韩琦这种葬送数万大军,数万战马,使我大宋国威沦丧,不自刎以谢天下反而舔着个逼脸升任枢密副使的人是我大宋英雄么? 难道富弼这种与西夏蕞尔小邦议和,割地赔款,居然还有颜面苟活,还当枢密使,还让儿子在江南侵吞千倾良田的人,是咱们大宋的英雄?” “富弼老贼,就是老成谋国,元老重臣,道德楷模,韩琦更是狗屁的定策第一功臣,是社稷之臣,而您,却居然是什么,小人?不行,气死我了,我现在就要写一封奏疏,不,我要写个段子,去骂一骂这富弼和韩琦两个老贼,以解我胸中,为李供奉不平之气!” 李舜举本能的就有些愣了。 不是,你恭维我就恭维我了,为什么这矛头,突然就冲着富弼和韩琦这两个人去了? 富弼也就罢了,王小仙分明已经是将富弼给得罪死了,即便是王安石,乃至官家亲自说和,要说能让富弼和王小仙以后和睦相处,恐怕也难。 富弼就算是表面上装一下大度,背地里要说不将王小仙恨得牙根都痒痒,恐怕也难。 韩琦又哪得罪你了啊? 单纯的为了好水川之战而感到激愤么? 要知道,今年新君才刚刚继位,韩琦的地位相当于是正儿八经的辅政大臣,是宣读遗诏,主持国葬的,而且他本身就有一定的拥立之功,是士林公认的,能够使两朝平稳交接的,定海神针一般的人物。 简单说,这个时期的韩琦,其权柄甚至都已经有点接近于霍光了,作为清流领袖的司马光已经开始批评韩琦“威福自专”了,这固然是司马光不畏强权,但他韩琦能得到司马光这四个字作为评价,本身也意味着,他老韩现在真真切切,就是强权本身了。 王小仙,最大的靠山无非也就是王安石么,但王安石本来就是韩琦举荐的,至少,韩琦也是举荐王安石的贵人之一,王安石或许敢为了王小仙和富弼去硬顶,但是面对韩琦,他绝对虚。 你好端端的说着说着话,突然骂韩琦干什么啊!! 而且你这话说的怎么,好像韩琦那位置应该我做似的?你这是捧我呢还是害我了? 一时之间,李舜举也是不禁摇头苦笑。 “介白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莫要在外边乱说,韩相公和富相公不同,说句大实在话,朝局稳定还要靠他,便是连官家,在他的面前有时也是要小心谨慎一些的,你既然都已经得罪富相了,万万不可再得罪韩相。” “哦?” 王小仙眼神一亮,突然站起身来,冲着门外,人最多的地方大喊一声:“韩琦这种沽名钓誉之人,好水川后不去自刎殉国还有脸活着的人,能成为国朝宰相,当真乃是官家不会用人,乃是先帝昏庸,大宋朝政腐败,国家将亡之征兆也!!” 直吼得门外所有人全都一脸呆愕。 回屋后道:“供奉回京,可否给我美言几句,让我调去相州为官?我听说韩琦他们家在相州的良田,据说是延绵数十里,我记得最早提议让国家贱卖官田的,就是韩琦这个畜生,你说,他儿子会不会也像这富绍庭一样,只是没人察觉呢?” 王小仙记得好像在哪本穿越小说里看到过,说什么相州梅花韩家是北宋末年的顶级大世家,反正朱熹是曾经抨击过,说是韩家田产之广,甲于天下。 都说韩家世代清廉,那这么多田哪来的?十之八九,没像富弼这样暴露了而已。 却看那李舜举,这会儿神情呆愣,跟傻了似的。 【不是,这话题,是怎么转到这来的啊?不是,我拿了酒肉……想要拜访他,结交他,然后他就突然说……敬佩我,要和我结拜……然后……就突然开始骂韩相公了?这是怎么跳过来的啊?】 一时间,李舜举也是苦笑不已。 他这几天一直在了解王小仙的为人,本也是想着回去后跟官家更全面的汇报此事的,毕竟王小仙在江宁干的事儿肯定是通了天的,官家可能也真的会问。 倒是有人说过,王官人行事过于疯癫,以至直近于癫。 这个评价,很精准啊,这人身上分明就是有一股子找死的癫劲儿啊。 第62章 自毁前程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额……” 看着李舜举明显懵逼中带着惊吓,惊吓中又带着几分傻气的神情,王小仙也是突然反应了过来,自己好像是戏有点过了。 他本意还是要和宦官结交的,骂韩琦,不过是顺便而已。 当然,本意上都是一样的,都是通过结交宦官来自污清名,坚决不和那些清流“同流合污”。 当前朝廷的清流领袖是司马光,而司马光骂过李舜举,所以王小仙说他想要骂司马光,这也是真心的,但波及到韩琦……韩琦在朝中如今是如日中天,会不会这却反而让李舜举心存顾虑呢? “哈,哈哈,不好意思啊大哥,我有点上头了,见笑,见笑,额……我是在跟你聊天的时候突然大骂韩琦的,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那李舜举愣了有好大一会儿,却是突然放声大笑,直笑了挺长时间,而后才认真地说道:“咱是内臣,除了官家,没人能治得了咱的罪名,韩相公老成持重,有定策之功是不假,但他不通军事难道不是事实么?便是我说了,又有什么不可?咱亲手杀过百余名的西贼,他杀过几个?” “你堂堂一个前途远大的清流的种子,突然要跟我这么一个阉宦的腌臜之人结交,甚至是结拜,我自然要多心,多想,你想,我都得犹豫,可既然你真的是直近于癫,呵呵呵,你都不怕,我还怕什么呢?” “我一个残缺之人,我现在已经是七品了,宦官的官职,几乎就已经到头了,有官家帮衬,生活总是不愁的,那你说我为什么要上战场啊,为什么要改良神臂弓啊,不就是为了让人瞧得起咱们么!” “可惜,我就算是立下了军功,改良了神臂弓,该瞧不起咱的,还是瞧不起咱,难得有王官人这般名满天下,民心所系的人物愿意跟咱们结交,这是给咱脸了。” 王小仙大喜:“这么说,结拜之事,你同意了?” “自是同意,从此之后,你便是我的弟弟,你的家人就是我家人。” “好!兄长!我这就去差人去请关公像。” “且慢!” 李舜举连忙抓住了王小仙。 “此事在心儿不在于行,你我兄弟心知便是,何必要在于仪式,流于口舌?我倒是无所谓,可你毕竟还是文官,将来说不得是要做相公的,攀附内侍,好说,不好听,且不说他人风评,便是留于史书,难道不损你清名么?这关系我既已然认下,日后对你也必会关照,何苦再做这些虚礼?” 王小仙却是坚定地摇头道:“兄长此言差矣,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此事,怎会是虚礼呢? 君子坦荡荡,莫非兄长以为,你我结拜,乃是一件见不得人之事吗? 虽说外臣结交内侍是忌讳,但你一来要赴前线从军事,反而少做宫廷传令之事,实与外臣已经无异,二来你我相交也是为技术交流,在下于匠功之道也是甚有心得,说不定,能帮兄长再改进一番神臂弓呢?” “君子不做暗事,我与兄长结拜,只因敬佩兄长功绩,只因我与兄长志趣相投,同样长于格物之道,别无半点旁的阴暗心思,为何反而连拜神都不拜,反而还要藏着掖着呢?” 说罢,王小仙又复走了出去,大声道:“诸位,我要与李大哥结拜为异姓兄弟,谁去帮我取关公像来?李大哥,便在这天地,菱湖,以及这数万江宁百姓面前,让他们共同见证,咱们的结拜之谊,如何?” 李舜举一呆,随即,却是再也伪装不住,情不自禁地便泪流满面。 在他看来,王小仙这样做,分明就是为了给他长脸面呢。 他王小仙在江宁这边是个什么样的民望?他也知道,自己是宦官,许多人对他心里是瞧不起的,但是王小仙这样的人物,当着几万民夫的面来与他结拜,会不会让人高看他一眼? 不止是在江宁,王小仙干出这么大的事,是一定会名满天下的,这绝不是乱说,便是放眼整个天下,今日王小仙拉着他众目睽睽之下结拜,事后事情被人知道,谁不会因此而高看他一眼? 当然,也一定会因此而低看王小仙一眼就是了,一个结交内侍的文官,这辈子都注定要被清流所排挤。 想他李舜举,自幼被亲父母卖进宫中残体为奴,学习文字,练习射箭,从一介底层倒马桶的小宦,成长为今天这般,起码可以监军西北战事的大宦官,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白眼,这一生之中,真的对他好的人,一共才有几人?他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文人士大夫中愿意用正眼看他的,又才有几人? 这王小仙,根本就不可能是什么溜须拍马,钻营邪路之人,和他这个宦官相交几乎没有任何好处只有坏处,却能如此的剖白心计。 这若不是知己,那什么才是知己? 一想到此,李舜举再也控制不住,泪奔宛如泉涌。 他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太监,事到临头也是极有魄力决断,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王弟性直如此,他日官场之上,不知要遭受多少明枪暗箭,不管是谁,便是韩琦富弼之流联手,咱也定要豁出性命保全,以不负今日结拜义气才是】 当即,李舜举也是大踏步地走出屋外,在众目睽睽之下与王小仙执手相对。 “王弟。” “兄长。” 关公像并不难寻,很快便有人找了出来,两人也不墨迹,各自唱了一番誓言,重重地磕了头在地上,此事便算是成了。 李舜举又说结义兄弟之间,需得有升堂拜母之举,王小仙自然是从善如流,只觉得这个提议太棒了,毕竟他死之后还需要别人来照顾自己家人。 一个王安石到底是不够稳妥,毕竟这货在历史上也是变法的失败者么,再加上一个李舜举,自然是更加的双保险一些,王小仙毕竟也不知道他在历史上是自刎殉国的,比王安石还要短命许多。 当即,两个人便一人一匹快马,直接从菱湖打马进城,领着他去拜见自己的父母家人去了,而就在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却是王安石听说了如此荒唐之事后亲自骑了一匹快马要过来阻止,却扑了个空。 一时间捶胸顿足,好生懊恼不已:“呜呼,王介白你自己的大好前程啊!这不是要毁于一旦的么?” 第63章 知足常乐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所谓升堂拜母,其实是富贵人家才有的说法。 富贵人家的主母整日宅在家里也不需要做事,外人是没什么机会见得到的,能把人领到内堂见一见主母,自然便是亲密得不能再亲密的关系了。 但对普通人家来说其实挺没有必要的,就比如王小仙的母亲,他本来就在大街上卖茶,谁想见去瞅一眼就是了,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娘~,爹,小蝶,这是我的结拜兄弟李大哥,我特意领着他来拜见你们来了。” 现如今,王小仙他们家的茶摊都快成了江宁一景了,任何时辰来,保证这茶摊上都是满的,也都一定是有人排队的, 原本只有十四张桌位的摊子,现在却是已经有四十多张了,几乎占了大半条街,周围的街坊邻居们几乎都让出了自家的门前空地,权做入股,每天赚了银钱,也都会给他们分一点。 当然,仅凭自家的三口人现在也是忙活不过来了,特意请了几个周遭邻居家的孩子在店里帮忙,老爹现在也很少出来讲评书了,因为这边人多,江宁这边的许多说书人,卖场女,自发的就会过来说唱。 偶尔老爹出来聊天,也是在闲聊居多,吹一吹他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之类的,就好像他王小仙能有今日这般优秀,全是他教育有方似的。 “王官人回来了啊。” “王官人回来了。” “见过王官人。” “王官人的结拜兄弟,那一定也是大官吧。” “肯定是大官,你看他身上穿的那衣裳,那可是蜀锦,看着就好看。” 众人纷纷站起来跟王小仙或是行礼,或是打招呼。 都是街坊邻居,再不济也是他们家的客人,王小仙自然也是一一笑着应对,甚至还撸胳膊挽袖子要帮忙。 而李舜举见状则是一样也笑着撸起了袖子,他一个内侍出身,干起活儿来自然也是一能手,王父王母见状自然是连忙阻拦,最终,两个人一共也没干了多长时间,就被撵进内院,喝茶聊天去了。 毕竟以王小仙现在的地位,他去给人家别人端茶倒水,做客人的也不是很舒服,至于李舜举就更是了,即使是不知道他是谁的大多数客人,一见他这衣着气质就知道他必是个贵人,知道他是谁的自然就更不敢让他来伺候了。 说是升堂拜母,但其实王母过来也没说几句话就去外面忙活去了,顺便还拽走了跃跃欲试,想要多说几句的王父。 一来是外边确实还是忙活。 二来更重要的是,王母觉得他们俩都是大字不识一筐的黔首,生怕在王小仙的朋友面前漏了怯,失了礼,让人笑话了王小仙。 王母是看得很清楚的,王小仙现在接触的人已经是越来越贵,甚至是贵不可言了,两口子俩现在能对儿子做的最大支持,就是少掺和他的事。 再说他们两个面对这样的贵人,也确实是不知道能和人家说什么,之前那王安石来喝茶的时候他们就有这种感觉,就连简单的寒暄,也寒暄不好。 “哥,你带朋友回家了啊,我去给你们做好吃的去,李大哥,您先喝会儿茶,很快就好。” 王小蝶倒是落落大方,与李舜举见了礼,然后就进厨房忙活去了。 “王弟,你日子过得很是有些清苦啊,以你的身份,令尊令堂令妹,怎么还要亲自卖茶……” “我什么身份啊?”王小仙笑着打断道。 “再说我也不觉得这日子有什么清苦的,你看这茶摊,现在生意都好成什么样了,每天最起码也能赚好几贯钱的纯利,这也叫清苦?全大宋绝大多数的人家只怕是远及不上我们家的水平吧?” 李舜举闻言一愣,仔细一想,却好像还真是。 却道:“可是你现在在江宁毕竟是……不说什么贪赃枉法了,就说这茶,我听说整个江宁县的县吏,都在靠卖茶赚钱,而你们自己却分文不取,这也就罢了,以你现在的人望,就没想过让叔叔婶婶直接卖茶叶么?江宁本就是江南漕运交汇所在,以你现在的民望,卖什么,又还能愁卖呢?” 王小仙:“怎么说呢,我其实也想过你的这个问题,咱们大宋又不禁止官员家眷经商,我们家这其实也算是一种经商了,但我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 “其一,是现在摆摊卖茶,赚的钱已经完全够我们全家花销了,我这也并不是在装,而是真的够了,一应的吃穿用度,已经没有半点紧张,这小小茶摊的利润其实是不低的,再多赚些钱,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无外乎能住上更大的宅子,雇更多的佣人伺候,可我们家一共就这么几口人,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其二,是我现在所做的事,立身也必须得正,你也知道我得罪了多少人,做生意,万一被人坑了呢?赔钱也就罢了,万一有人故意送钱呢?我这父母双亲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寻常百姓,哪里区分得来呢?” “最后,便是我父母开了半辈子的茶摊,他们会干这个,也喜欢干这个,尤其是最近这段时日,虽然忙,但我知道他们过得很开心也很幸福,说白了现在有这么多人帮忙,而且来的客人对他们也都很客气,说是招呼客人,其实就是每天都在和街坊邻居们吹牛,他们也喜欢这样的日子。” “且不说我拿不出钱来,便是有钱,我给他们买个大宅子,多安排几个丫鬟伺候,整日里出了门就是到处溜达,难道这样的日子真的会比现在这样更开心么?” 李舜举一想,好像还真是,他小时候是极穷苦的出身,当然知道王小仙说得没错,说真的当年家里日子若是能有这王小仙家十分之一的收入,他又哪会被卖进宫呢? 说不定他也已经是习文习武,也中了个进士,成为一名文臣或者武将了吧? 却是不禁由衷地感慨:“确实,一个五口之家,每天有个几贯钱的收入,确实是已经可以将日子过得非常好了,便是供孩子读书,考学,也完全够用了,呵,那些搜刮民脂民膏之辈,图得又是什么呢?若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么想,这世道,又何愁不能永远昌盛,吏治清明呢?” 第64章 宦官领兵,也许才是最适合大宋的军政形式?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小蝶姐姐,这几样吃食,不如让我去送去吧。” 庖厨里,王小蝶刚做好了几样小菜,准备拿过去给王小仙和李舜举吃,便有一妙龄靓丽女子这般道。 王小蝶微微犹豫了一下,这灶上还炖着甜汤呢,便也点头同意了。 这女子是最近这两天才来到茶摊上帮忙的,据说以前是白醉楼中的陪酒女,不知为何,被白醉楼赶了出来,而且另外的几家正店居然也不愿意用她,没了生计,便找到了茶摊表示想要做工。 王母本就有些心软,再加上人家毕竟是白醉楼那种大地方出来的,端茶倒水,迎来送往,可谓是样样都行,还能够跳舞唱词,懂诗书懂乐器,偶尔不满的时候还能歌舞助兴,对于他们这个茶摊来说也称得上一句合用。 于是这人就留了下来,只不过他们这店里都是平民消费,确实有点大材小用了。 因为是刚来不久,王小仙都还没见过呢。 “王官人,小姐炒了这两盘菜,让您与这位贵人享用。”女子将两盘炒菜放到桌上,声音却是柔柔糯糯,带起一阵香风,还显摆了一下自己的纤细腰肢。 “嗯,诶?是你?”王小仙却是突然认出了这名女子:“你不是白醉楼的么?怎么来我们家做事了?” 原来这女子,正是那日宋玉请他去白醉楼吃饭时,负责招呼他们的那名陪酒女,他还是有点印象的,一开始这女子让他们挑瑶柱的时候,特意把大的,好的都给提前挑了出来,只是王小仙没点而已。 女子闻言,凄苦地道:“便是因为那日,您……事后我家东家却是怪我,说是王官人能来白醉楼吃喝,乃是咱们白醉楼的荣幸,本该略尽地主之谊,聊表寸心,为官人烹调几道拿手好菜,让您留下的,结果却……便不要我了, 此事,咱们江宁的几家正店已是尽知,却是也找不到还能让妾身去卖笑陪酒的活计了,也是因缘际会,便在这茶摊做事糊口,不想今日,还能再见到官人。” 王小仙一时,也是感到了尴尬不已,却又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你都追到我家里来了,还有什么不想的?分明就是来堵我的】 一时却是也觉得此事颇为麻烦。 正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么,王小仙毕竟至少也是一个好人,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人家丢工作,倒也挺让他心里过意不去的,但却偏又不知道他能做什么。 一旁,李舜举瞧得分明,却是突然动手拍了这女子屁股一下,惊得她轻声高呼,却道:“姑娘,可有夫家?” 女子被吓了一跳,却是立刻柔声回复道:“自是没有的。” 李舜举:“我过些日子回京,一路上还缺个人照顾,姑娘可愿意跟我回京,做我一房侍妾?”说着,还掏出了一小块金子:“这些作为姑娘的礼金可好?” 那女子见状大喜,却是跪下来连连点头,立刻改口叫了老爷,再也不看王小仙一眼了,却是给王小仙惊得将眼珠子瞪得比铜铃都大。 李舜举, 纳妾? “去,给我做几道你的拿手好菜给爷尝尝,我看看你的手艺。” “诶!” 说罢,这女子高高兴兴地拿了钱就去后厨忙活事情了。 “额……大哥你……” 李舜举一边动筷子吃东西,一边道:“这种女人既然沾上了你,你若是硬不下心来做恶人,似你这般一副好人的模样,是很难甩得开她的,这种酒楼里的女子,便是当妾室,又怎么配上王弟的床榻呢?我帮你收了便是,省得你麻烦。” “可是大哥你的这情况……你纳妾?” 李舜举却是浑不在意,道:“咱经常要在外边办事,早就在宫外置办了宅子了,似我这种宦官,有小妾照料也很正常,都这么干,那女人便是知道了咱的身份,也不会后悔的。” “哦~”王小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多,多谢大哥,此番,确实是多亏了你替我解围了,实不相瞒,这种情况,我没经历过,刚刚确实是稍有一点手足无措了。” 李舜举笑道:“你会手足无措,还是因为你是好人,你这人心善,官场上,能像你这样心善的人,可不好找,我就不同了,我本来就是那些清流口中的权阉之一,被骂得多了,这脸皮自然也就厚了。” 王小仙:“哎~,我朝自开国以来,确实是对宦官过于苛责,而对文官也过于宽宏优待了,宦官中功高如秦翰者,论及功勋,我朝自太祖朝之后,谁能能与之比肩? 然而卒后追赠,也仅只一贝州观察使的位置,勋爵全无,更无后代,哎~反观那韩琦……呵呵,其实要我说,以秦翰的例子来看,宦官领军,分明才是最适合咱们大宋的军政方略,至少在我眼里,秦翰,恐怕比狄青是还要更适合做枢密使的。” 所谓秦翰,这个人也是王小仙在穿越之后才听说过的,前世这人的知名度低得令人发指,然而真去查他军功才知道这人几乎就不在北宋太祖一朝之后的任何武将之下,是真的做到了战无不胜, 平生大小四十一战,大多都是硬仗,铁仗,从四川的农民起义,到北境扛辽,再到西境战夏,夺城,断后,哪里危险去哪里,居然是从无败绩,许多战役打得堪称传奇。 最关键的是,这人没有任何的家眷后代,一生所得赏赐,连个传承也没有,他一个宦官,有钱其实也没地方花,所以到最后一生积蓄在西边买了良田,专用于边军的伤残抚慰。 等同于是充了公了啊。 既无爵位承继,也无后世子孙,没有权柄传授,更没有成为将门,生前立功,死后捐赠家产还不给国家留半分负担,简直就是个完美武将。 这话至少在王小仙看来,还真不是胡说八道,因为朝廷不信任武将么,客观来说,有着五代十国的前车之鉴,这种对武人的系统性警惕也没什么不可以理解的。 但反正文官监军也是监,宦官监军也是监,为什么对太监监军同样如此警惕,反而文官监军就理所应当呢? 事实也确实可以证明,北宋太监监军所能创造的功绩,就是要远远大于文官的啊。 不说造反了,文官立下了功劳,必然会留下世家,必然会侵占良田,就算清廉如范仲淹,其家人也是大量购置田亩的,这总是没错的,而人家宦官呢?死后家产直接就捐了啊。 当然,这话听在李舜举的耳里,即使他也是个宦官,而且一直以秦翰为榜样,但却是连他都忍不住给王小仙翻了一个白眼。 实在是过于离经叛道了,宦官当枢密使,还跟狄青去比,这话王小仙敢说他都不敢听,即使是他自己做白日梦,也从没这么想过,这在他听来实在是跟说胡话没啥差别。 就当是朋友之间纯粹的在吹胡了。 宦官又不是没当过枢密使,枢密使这个职位本来就是文官从宦官手里抢过来的,王小仙自己都知道自己这是在纯纯的嘴炮键政,胡说八道。 二人正说话间,却是突听得马蹄阵阵,急促而来,王小仙一回头,却居然发现是王安石亲自骑在马上单骑而来。 就在这茶摊上立马,大喝一声:“王介白回来了没有?” 得知回来了,却居然是拎着马鞭大踏步地就闯了进来,二话不说,甩起来就抽。 王小仙机灵地后跳躲过,王安石尤不解气,却是又干脆另一鞭子狠狠地抽到了李舜举细嫩滑溜地白脸上。 而这位素来以武力高强,久于战事的大太监,面对王安石这个文官的一抽,却居然愣是躲都没躲,坦然受着了。 “他不晓事,难道你也不晓得事么!他一介清流,能和你这阉宦扯上这般近的关系么?!” 第65章 争吵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王家这个茶摊上,很多顾客都是认识王安石的,自然也知道这位王公已经是他们江宁府的新太守了,也知道王安石和王小仙他们家的非比寻常的关系。 此时见王安石如此愤怒,好好的一代大儒,居然都亲自用马鞭子抽人了,一个个的全都是寒蝉若禁,也实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阉宦?这不是王官人的结拜兄弟么?】 王小仙见状,连忙挡在了俩人中间,虽然明知道王安石也是为了自己好,却还是顶撞道:“府君大人今日为何这么大的官威呢?我与大哥结拜,到底是犯了王法了?还是不合公序良俗了?亦或者是有损朝廷,有损天下,有损百姓了? 今日你这般不问分毫,就拿鞭子抽人,这算什么,武夫作风么?府君难道也是这般不讲道理的人么?” 王安石闻言,明显被噎着了一下,却是马上便痛心疾首地跺着脚道:“糊涂啊!你糊涂啊介白!!你本是清流中的大好苗子,你可知近些时日以来,我为了帮你挡下那些明枪暗箭,费了多大的功夫,又得罪了多少人? 我虽没能收你为学生,但也一直当你是自己的子侄一般,你便是这般自甘堕落,沉沦自己的么?” 王小仙自然不会就这般认下,他巴不得这王安石因此事和他彻底翻脸,让王安石以后别再保着他了呢,当即便反唇相讥,道: “我与兄长相交,本意乃是听说了兄长曾改良过神臂弓,而下官于工匠之道上,也同样是甚有心得,有意将神臂弓,八牛弩,这等我大宋的主要弓弩武器进行进一步的改良,所以,在府君看来,这,叫做自甘堕落么? 所以所谓的清流们饮酒论诗,对国家大政指指点点,却实际上什么事也做不了,百无一用,便是清高,便是为国为民,我和大哥一起研究神臂弓,是自甘堕落,府君是这个意思么?” 这回却是换了王安石愣了,一时之间却是居然也不知该如何说是好了。 王小仙继续道:“且不说我大哥战场杀敌,又有改良神臂弓之功业,射杀逆贼曹修,免了江宁水师和江南禁军的一场火并,这总是对的吧? 于我而言,说一句救命之恩,或也不错,我王小仙要和我自己的救命恩人结拜为异姓兄弟,凭什么就是自甘堕落了呢?” 王安石一时,也是哑口无言,好一会儿,语气之中明显缓和了下来,却道:“介白所言,倒也有理,然而不管怎么说,他是阉宦,而你是清流,与阉宦相交,乃是自绝于清流。” 王小仙立即反驳道:“敢问府君,何为清流,清流指的到底是一个人的品行道德,还是指他为国为民做出来的贡献,还是说,专门指的是朝中某个结党营私,妒忌英才,排除异己的小团体?是那些阻拦先帝褒奖我大哥改良神臂弓的夸夸其谈,其实屁用没有,平白阻挠了国事的那些混账么?” “若这清流二字,形容得是一个人的品行道德,下官自然这一个清字,无论如何我也是能当得的,但若说,非得和某个小团体一样,必须要诬陷忠良,才能被称之为清流,这样的清流,不当也罢。” “你……你不能这样说。” “为什么不能这样说?范镇说‘今用舜举,恐边将拱手受制’,这不是诬陷忠良是什么?好水川之战是谁制了边将,以至于局势崩坏,我堂堂大宋要向西夏蕞尔小国割地赔款? 还请府君赐教,我大哥到底是哪一次作战不利了,监军时赏罚不明了,还是他本人的人品道德上有什么污点瑕疵了?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我和他商讨改良神臂弓,这么好的事情,你却说我们是自甘堕落,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在咱们大宋朝,谁为了朝廷百姓做的事情越多,受得委屈就越大,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在咱们大宋朝,谁打仗败得越惨,谁升官升得就越快!” 王安石也是被怼得急了,大恼道:“他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他现在没有任何劣迹,是因为先帝欲用他而不成,一旦让他小人得势,定要为祸社稷!” 此言一出,原本还低眉顺目,被王安石打了一鞭都没有任何反应的李舜举立时就怒了,却是咣得一下就掀了桌子,大声地骂道:“王安石,你把话给咱们说清楚!谁要为祸社稷了?!空口白牙,我还说你要造反呢!你凭什么这么说?” 其实话一出口,王安石自己也是不禁一阵阵的后悔了,这李舜举在内廷宦官之中,至少也是排在前五的人物,俩人早先因为汴河水利的事情颇有过节,官家之所以派他来给自己宣诏,就是存了让他们缓和关系,好好相处的意思。 他们俩也确实是在好好相处,谁也没提过昔日的些许不快。 谁知今日王安石一激动,就还是说错话了。 深吸了一口气,王安石也知道刚刚自己说得话是有些混账了,后退了半步,朝着李舜举抱拳拱手,而后自以为真诚地道:“抱歉,李供奉我这不是冲您, 我相信,朝中清流们也不是冲着您个人,谁都知道神臂弓对我大宋军队有多重要,谁又能说您改良神臂弓不是军功呢?只是宦官当政,此例万不可开而已,朝中诸公,也都是这个意思。” 王小仙:“为什么宦官当政,此例万不可开?宦官都是天子家奴,你们这个说法,说白了不就是在说奴是恶奴么?若当真家奴都是恶人,是不是说明,官家这个家主也不是好东西呢?” 王安石:“介白莫要强词夺理,唐代阉宦之乱,难道你是不知的么?” 王小仙:“朝堂乱或不乱,在于世道人心,在于法律制度,唐廷到底是先衰,而后有宦官干政,还是先有宦官干政,而后才衰落的?因为唐朝有宦官做过欺君之事,所以本朝便不可再度重用宦官么?” “那敢问府君,汉之王莽,梁冀,是不是汉代大儒?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难道不是儒林世家么?河内司马氏,难道不是天下名门么?北魏的尔朱荣,隋朝的宇文化及,他们又是不是都是儒生呢? 古往今来,到底是儒生欺君者多,还是宦官欺君者多些?凭什么唐代之后,宦官便不可重用,而王莽之后,儒生却越来越重了?这是什么道理?” “你……” “唐朝之乱,在于神策军,便是那神策军不由宦官掌权,神策军的军头们就会忠君爱国了么?宦官领兵,就算是再有不臣之心,也顶多换了一个皇帝,天下还是大唐,若是领兵之人不是宦官,岂不是要黄袍加身了么?” “说来说去,排挤,打压宦官,本来就是毫无道理,不就是文官抱团,害怕宦官出宫会抢位置,和文官们争权夺利么?扣上一顶冠冕堂皇的大帽子,口口声声仁义道德,骨子里却满满的都是算计。” “打压我兄长改良神臂弓的功绩,分明就是假公济私,祸害天下,以做争权夺利,使朝廷赏罚不能分明,败坏军中积极之士,狗屁的清流,狗屁的清正,司马光他分明是枉称君子,我,不屑与之为伍!这种狗屁清流,只要我有机会,定要当面唾之!我骂不死他!你,给我兄长道歉,你不道歉,我绝不原谅你!” 第66章 隔阂,冷战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不超过三天的功夫,王小仙和王安石大吵一架,而后闹掰了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江宁府。 至于闹掰的原因,当然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俩人是在王家的茶摊吵得架,又吵得那么大声,现如今早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到处都是,甚至市井之间,早就在对此议论纷纷,商讨谁对谁错了。 本来么,民间百姓受文人的引导,也会觉得宦官天然就带有原罪,往往市井舆论也会无脑的站在朝中文官的这一边。 然而王小仙在江宁的威望确实是高得有点不像话了,即使王安石才是府君,而且也称得上是一位好官,然而和王小仙吵架,大家至少也真的会认真分析吵架的内容了。 这一分析,却是连老百姓都觉得,好像王小仙说得也没什么毛病,不管怎么说,人家改良神臂弓,射杀曹修,这都是毋庸置疑的功绩,而文官们压制宦官的理由,其实也实在是有些站不住脚。 随即很快便又有流言传出:就因为朝中清流反对,以至于新制的神臂弓被禁用,从而导致了宋军在和西夏的一场对射之中,因为射程不如人而被西夏贼所压制,导致损伤惨重,如何如何的。 这其实就真的是有点流言的意思了,毕竟那场战争发生在治平二年,而李舜举是治平元年做的改良,这玩意哪能那么快就量产,还能装备西军呢。 然而要说不是谣言,其实也确实是有所依据的,因为改良后的新弓,推广起来确实也是阻碍重重。 要知道,历史上李舜举曾经三次改良神臂弓,每一次都被怼,而且一次比一次荒谬,第一次被司马光领着人骂,还算客气的了,起码司马光还讲点事实依据,只是说宦官容易技术泄密而已,虽然无厘头,好歹也算个理由, 但等到第三次的时候,文彦博可能是实在想不到什么像样的理由,就干脆弹劾李舜举改良之后的神臂弓威力太大,“有伤天和”了。 那么,这神臂弓难道真的不改么? 怎么可能呢,这就要看新科进士中,哪有聪明人,弄来李舜举的图纸,稍加更改,哪怕你加一朵雕花呢,重新再上一遍,从宦官献之,要给改成进士献之,这不就立刻就变成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了么。 然后对外还得说,宦官做的玩意就是不行,治国安邦,还得是靠咱们进士啊。 事儿,做得确实是有些下作了。 自然,对于王安石的官声,却是也因此而有了不小的影响,已经有些冲动的,开始骂他是狗官了,却是给王安石气得肝都疼了,索性整日里把自己关家里不出来。 当然,这种争论,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注定了只能是一些闲言碎语,茶余饭后的市井闲谈而已,毕竟不论是宦官和文官的关系,还是说神臂弓的改良,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远了。 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见过神臂弓,更没见过宦官。 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一晃半个多月都过去,李舜举早就回京去了,王安石和王小仙似乎是依然没有要和好的意思,王安石依然以守孝为名,整日里连门都不怎么出。 而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菱湖的疏浚工作越来越顺畅,已经越来越接近尾声,整个江宁府的上上下下,至少是胥吏和衙役们,全都不禁又变得焦急了起来。 菱湖这么大的工程竣工,无疑是要举办一个盛大的仪式的,王小仙和王安石这两个人,到时候自然是缺一不可。 不知有多少人偷偷地找过王小仙,叫他去给王安石道个歉去,再怎么说,那也是府君,总是个长辈,而且对王小仙也是真的不错,很多人都知道,王安石这一段时间依然是坚持为王小仙挡刀的。 如果不是王安石护着他,他早让提刑司给抓起来了,至少也是押解进京,等候刑部和官家发落,绝没有这么好的日子过。 可偏偏王小仙就是不干了,甚至他本人非但是不道歉,还非得坚持,王安石必须给李舜举道歉,否则此事绝不干休,他再也不理王安石了。 王小虎,王小蝶,这俩人的态度毋庸置疑,真的都已经竭力的去劝了,可也确实是没什么用,王小仙在家里是一言九鼎的,他认准的事儿,本来就没有家里其他人说话的份儿。 以至于相比于劝说王小仙,都不如劝说王安石来得实在。 “爹~,宋押司让人过来送消息说,李家在菱湖边上修的长廊已经完工了,特意留下了许多的词牌子,说是菱湖竣工的当天,打算邀请咱们江宁府,乃至整个江南,颇有些名气的才子都过去,开一个诗词歌会,当场将其中一些好的诗词定下来,写在牌子上,到时候邀您出席呢。” 王娟儿端着茶来到了王安石的面前道。 王府,虽然依然还是在孝期,但毕竟王安石已经出来做官,而且也确实是好几个月了,厅堂上已经撤下了白色的布幔,只是全都以黑色装饰,王家人也全都换上纯黑色的衣服,却是显得这屋子里,即使是大白天的也颇为压抑。 “王小仙去么?”王安石喝了一口茶后反问道。 “爹您这就是明知故问了,菱湖竣工的事情,谁不去,他也得去啊,李家的人说了,到时候王小仙要是不去,他们就让家仆把人给抬过去。” “哼!他去我就不去了。” 王安石冷哼一声,不满地道。 “爹,您是朝中大臣,他就是一个九品的明经小官,还是晚辈,您这个身份,跟他赌什么气呢?不是平白降了自己的身份么。” “况且我可是知道,您还是爱护他的,之前这江南提刑官那个谁亲自来江宁要人,不是也让你命人用棍棒给打出去了么?您什么时候做过这般激烈的事情?还不都是为了维护他王介白么。” 王安石闻言更是大怒:“那他领情了么?啊?非但不领情,反而还指使江宁百姓骂我,啊?骂我是昏官,狗官,我王安石宦海半生,如今也成了个狗官了么? 啊?是我要对他不依不饶么?是我小心眼么?是他!是他说的,我不跟那阉宦道歉,他就再也不理我了,哈,哈哈,笑话,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他以为他是谁?是我,在死保着他,那阉宦有能力保他么? 如果不是我,他早就让人押起来进京了,路上随便几个衙役也能宰了他,是我,是我保得他,他王小仙这个蠢物,不识好歹,恩将仇报! 让我堂堂大臣去给那阉宦赔礼道歉么?我呸!他不来找我更好,省了,我还不搭理他呢,到时候让刑部判他的罪,我还不乐意保他了呢。” duang的一声,王娟却是突然把茶盘往桌上一摔:“爹你怎么还没完没了,强词夺理了呢,你这是干嘛,仗着自己权势更大,不讲道理了么?” 王安石瞪大了眼珠子:“我不讲道理?啊?我不讲道理么?我火急火燎,掏心掏肺,都是为了谁啊,我不让他和宦官相交往,难道不是为了他好么?” 王娟:“王介白这人,素来刚直,你又不是不知,不管你对他好不好,他都只会依着自己内心的道去做事,你无法说服他,难道便只能依靠官威压人了么?若是当真如此,这岂不正好说明,他王介白是对的么?” “他……他……哎~,这样吧,娟儿,你帮我带一句话给他,你跟他说,朝廷诸公之所以打压李舜举,是为了不开宦官领兵的口子,这口子一旦撕开,宦官领兵,其实就是天子领兵,你帮我问问他,若是天子当真可以领兵权,对朝廷,对天下来说,当真会是一件好事么?” 王娟闻言一惊,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向了王安石。 “我大宋,难道不是天子领兵权的么?” 王安石苦笑,道:“去传话吧,但这话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谁问起来,我也都不会承认的便是了。” 第67章 选富弼还是王小仙?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临近七月,江宁的气候依然闷热潮湿,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东京汴梁,却已在夜里渐起了些许秋风。 深夜里,大内禁中的延和殿外秋风瑟瑟,殿内却是灯火通明,年仅二十岁的赵顼坐在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御座上,却是眉头紧锁,大红色的常服袖口上,还沾着些许的墨迹。 “哎~” 桌上,是满满的,堆成了山一般的奏疏,这一声轻叹,却是显得延和殿内愈发的空旷而有回音,光滑的金砖地板上只有倒映着的烛火光影,一众服侍的宦官和女官人却是全都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谁都知道,官家此时的心情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糟。 桌上的这些奏疏,官家都已经看了七八遍了,但还是会一本接一本地看起来个没完。 只因为那些奏疏之中,只有其中一封是来自于富弼富相公的请罪奏疏,顺便还提了辞职,最后又说自己教子不严,请斩富绍庭。 剩下的像山一样高的奏疏,全是弹劾王小仙,乃至是王安石,轻一些的说他们污蔑大臣,重一些的说他们煽动民变,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王小仙是摩尼教出身的反贼呢。 却在此时,贴身亲信宦官李宪凑了过来,小声道:“大家,李都知回来了,要不,咱们召见他来聊聊?毕竟他刚从江南回来,定然熟悉情况。” “李舜举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听闻官家还在处理国事,便来偏殿候着了,您要是见他,就宣他进来,若是不见,便要回宫外休息去了,听说啊,这次从江宁回来,还带回来一个女人做小妾呢。” 赵顼听到李舜举带回一个女人来做小妾,倒是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笑了笑,道:“只带了女人,没收个干儿子什么的回来么?你看,这还有人弹劾他和那王小仙结拜的事情呢,他倒是也真干得出来,请进来吧。” “是。” 李宪领命而去,在殿外看到了明显脸上还有倦色的李舜举,连忙也是上前行礼,而李舜举却是也半点不敢托大,连忙回礼,姿态却仿佛是更谦卑一些似的。 论资历论品级,李舜举当然比李宪更要高得多,但是太监这玩意和大臣还是不一样,再深的资历功劳都不如官家的亲近, 这李宪乃是当今官家的潜邸近人,说白了就是带着官家长大的,而李舜举资历再深,毕竟也是仁宗朝,也就是先先帝时候的事儿了,当朝官家对他或许会有敬重,却是无论如何不会有亲近的。 换言之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李宪爬到他头上来也是早晚的事儿。 这李宪对李舜举也是客气,行过了礼,而后小声地提醒道:“官家知道公公和王小仙结拜之事了,似是颇有些生气。” 李舜举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正要进殿,却不想被李宪又抓住胳膊:“富弼辞相的奏疏,和群臣请留,乃至处置王小仙的奏疏,官家已经琢磨大半天了,此时也正为他头疼,你要做好准备, 我看,官家心里是认可王小仙,甚至是想要顺水推舟,罢黜富相公的,只是群臣奏对,为了朝政的稳妥,也不得不对此慎重,李公公打算为王小仙说好话么?” 李舜举点头:“结拜之情,半点不假,从现在起,王小仙便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亲人。” 李宪见状微微诧异,不过很快便点了点头,而后偷偷从袖子里拿出一奏疏来道:“这是我去银台找到的,枢密院正在商讨今年给西夏的岁赐之事,官家是个有大志的,常以庆历议和为耻,我记得议和之事,便是富相公所主导,公公顺便将此奏疏拿过去,说不定会让官家对富相更厌恶一些。” “多谢。” 只匆匆这般数语,李宪将西夏岁赐相关的奏疏交给了李舜举,便将他领进了殿内。 “臣李舜举,拜见官家。” “免礼,过来坐着说话吧。” “谢官家。” 赵顼倒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事实上他对这位久历边事,颇有战功的宫中老人,虽然不熟,但还是颇为敬重的,只是这种敬重确实也更像是对外朝臣子们的敬重罢了。 “官家,这是臣刚才在银台看到的奏折,宰执们,似是正在商讨给西夏岁赐之事,臣有意见,臣以为,今年的岁赐,未尝不可以不给,或者至少是少给,就算是给了,也一定要强势一些,最好能够羞辱他们,以示官家新君登基,革新强硬之意,丧师辱国,已是前朝之事。” 赵顼皱眉,不禁道:“会不会因此而启战事?” 李舜举坦然相对:“便是不这般,西夏今年也一定会寻衅的,正月略庆州,三月略秦州,臣以为此必是看官家新君登基,来试探咱们大宋虚实,刺探官家虚实的。再者西夏朝内部不稳,国主李谅祚意欲亲政,两方都急需要军功立威。” 赵顼皱眉道:“西夏内部有事,便要拿我大宋立威?” 李舜举:“恐怕是的,陕西四路兵马,总共也只有八万余众,其中还有三万是厢军,夏贼……不好说,但恐怕至少也是十万以上的举国来犯,官家还是要都督宰相,早做准备才是,若是这般了,还要再给岁赐,我大宋怕是真要被天下人笑死的。” 说着,李舜举将奏疏递了过去。 他都没看那奏疏,大概就知道那些相公们能写些什么。 而果然,赵顼也只是一扫,便看到上面写着,建议加大今年的岁赐力度,最好将去年欠下的岁赐给补上,以示大宋宽宏,之所以今年正月有夏军寇边,就是因为先帝擅自做主减少了岁赐的绢布,巴拉巴拉,把巴巴拉拉之类的。 押印的,也正是身为枢密使的富弼。 却是气得赵顼都乐了。 这倒也并不如何意外就是了,毕竟庆历议和就是富弼所主导的,其核心在于花小钱买和平,这本就是他的政绩,这才几年的功夫,再打起来,而且还是大规模的打起来,自然会显得他极蠢。 再说他们这些仁宗朝的老臣们从来都是能不打就尽量不打,能花钱解决的问题就一定不动刀兵的。 将这奏疏往桌上一扔,和富弼的辞呈奏疏并列放在一块,却是看起来愈发的讽刺。 “你看,那一本是富相公跟朕请辞的,这边的这一堆,是让朕挽留富相公,还弹劾王小仙诬告大臣的,还有弹劾他和你这个内侍结拜的,李舜举,你说,我到底是该批准富相公的请辞,还是应该下明诏,去处置一下这个王小仙呢?” 第68章 大宋神剑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这个问题自然是很难回答的,而且真要是懂事的宦官,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这属于是宦官干政了,北宋的宫廷政治是很忌讳这个的。 然而这件事毕竟和李舜举自己有关,而且他这个人,毕竟是上过战场,和武夫接触得多了,身上也多少沾染了一些武人习气,却是坦然而对,道: “那要看官家是想要锐意进取,还是要稳定朝局了,若为朝局稳定所考虑,自然应该要挽留富相,臣回来之后才听闻,韩相公真的已经告老回乡了?若是富相辞官,则东西两府相公,岂不是就全部空缺了么?” “官家登基不久,若是先去韩相,再去富相,恐怕是会有人说您苛待老臣的,而且两府相公皆缺,朝局也确实是会一定不稳,况且此事若是当真深究,冯中丞岂有不辞的道理?便是张相公,恐怕也要上疏请罪的,朝政动荡,就太过了。” 赵顼闻言深以为然地点头,事实上他怕的也就是这个,他毕竟是新君,朝野一旦动荡起来,他也确实是不太会处理这些事情,也害怕朝臣们会真的出点什么乱子。 却听李舜举继续道:“然而朝政乱上一乱,倒也未必就不是好事,毕竟此时的朝局,臣直言,乃是先帝之朝局,甚至是仁宗皇帝之朝局,依然还是君子治国,甚至难说,会不会有人孩视官家呢? 官家若是要锐意进取,威福自用,改革积弊,则朝堂上这些人,早晚是要换一遍的,早换总好过晚换。” 今天的李舜举话明显是有些多了,说是不敢过问,但实际上意思又已经很明显了,再加上他别的奏疏都不拿,偏偏去银台司将对夏岁赐的奏疏提前给自己拿了过来,分明就是蓄谋已久了。 摆明了就是宦官干政。 “我听说,你和王小仙结拜为异姓兄弟了?” “是,此事竟已惊动了官家?” “这些,都是弹劾你们这件荒唐事的。” 说着,赵顼直接将一大摞的奏疏扔到了李舜举的眼前。 李舜举见状既不去捡也不去看,而是辩解道:“臣与其结交,乃是为了交流技术,他传了我一法,可以再大幅度的提高神臂弓,乃至八牛弩射程的方法,此行臣去江宁,倒是大半的时间都在和他琢磨,钻研此法了。” “哦?” 赵顼一愣,随即便又大喜:“李舜举你又想出新的法子来改良神臂弓了?” 身为官家,他反倒是对这些技术上的进步更加的关注一些,尤其是赵顼还是个有心于边事,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的少年天子。 “乃是与王小仙沟通交流所得,还请官家给臣一点时间,两月之内,臣一定能将新的神臂弓做出来。 官家,臣是阉宦,您看,我脸上的伤,便是被那江宁的新任知府临川公用鞭子抽打的,就是因为臣和那王小仙结拜,叫他激愤难耐之下,这才动的手, 可以说,和臣结拜,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甚至是已经自绝于清流了,臣以为,他之所以如此做,就是为了不愿意和清流同流,就是为了自绝于清流。” “自绝于清流?为什么?为官者,难道不应该以清流为荣么?” “只因清流不清,御史者,本该为天子之刀笔,然而只因我朝宽仁,如今却是成了钳制君权之器,官家,臣说一句内臣无论如何不该说的话,您御极已有半载,难道就没有感受得到,我朝的文官,大臣,常常会抱起团来欺您么?” “大胆!!!”赵顼突然一声暴喝打断了李舜举的话。 李舜举连忙跪下来低头不敢再去言语。 “你……看来是真的将他当自己的家人了,不然以你的稳重,是不可能这般搬弄是非的。” 李舜举依然低着头沉默不语。 “说话!” “王小仙受临川公恩遇极重,然而只因临川公非议于臣,王小仙现已和临川公形同决裂了,只言要王公给臣道歉,才肯原谅。” 赵顼一愣,随即便恍然道:“你是认为他能做朕的孤臣么?” “这……臣以为,可以。” “你觉得此人可大用么?” “臣愿以性命担保,王小仙此人人品道德无可挑剔,能力学识可究天人,官家,九品小官,能发民夫数万,疏浚菱湖,这还不足以说明此人之才吗?” “若官家意欲稳定朝堂,延续先帝,乃至仁宗皇帝的治国韬略,韬光养晦,万事求稳,则臣以为,今生莫要让王小仙进京才是,否则以他的性子,非得把朝堂上搅个天翻地覆不可。” “但若官家意图革新,意欲有一番作为,甚至是意欲彻底的改变我大宋的祖宗之法,却是非得要这王小仙进京不可, 此人,是非得将朝堂上搅个天翻地覆的,王小仙,乃是上天赐我大宋的神剑!用或不用,如何去用,皆在官家一念之间。” 说罢,李舜举也知道自己今天的话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根本不是一个内侍宦官该说的东西,却是跪下连连叩头请罪。 “起来吧,我知你素来忠心稳重,咱们就事论事,倒也不必如此,你知道么,你对这个王小仙的评价,和临川公居然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他也特意上疏,说这王小仙乃是我大宋神剑,若要变法,则必须以此剑劈砍荆棘,若是求稳,则万万要使此剑藏于鞘中,不可使用。” 李舜举闻言会心一笑,道:“官家若是见过此人,定也会得出同样的结论的。” “哦?是么,若真是这样,我还真的想见见此人了呢,李舜举,那你说我若真让富相罢相,何人可以顶替他呢?韩相和富相皆罢,何人可以稳定朝局呢?” 李舜举闻言,刚刚搭边坐下的屁股立刻就又落了下来,跪伏于地,连忙叩头道:“臣不敢干政。” 赵顼:“此地又没有外人,朕也是刚刚登基不久,虽有变革之志,却也实是不知该信谁用谁,李都知三朝元老,又是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话,你怎么想就怎么说么。” 李舜举依然叩头:“本朝祖制,宦官不得干政,臣实不敢妄言前朝大政。” 赵顼:“哼!你今日干政干得还少么?朕命令你说。” 李舜举:“臣不敢,请官家责罚臣吧。” “你……你……行吧,朕知道了,你滚吧,出宫找你那新娶的媳妇去吧。” “是,臣告退。” “等等,回来的时候,顺便去找一下元师,他若是没有歇息,便传我诏令命他也来见我,我要问问他对王小仙是如何看待的。”(元绛曾教授赵顼韩非子,也算是帝师之一了) “喏” 【那您不用问了,他的回复一定也是一样,大宋神剑的】 第69章 新诏书,对王小仙的安排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时光如水,犹如少女的丰满,一晃,就晃到了八月下旬。 菱湖终于竣工了。 自然,也就不好再叫它菱湖了。 菱湖本来就只是一个口语称呼,因为此湖特产菱角而得名,然而疏浚之后这湖越来越深,菱角自然也就不是那么好采的了,也该有一个正式一点的名字。 于是便有人提议,让王安石来题名。 然后就又有人提议应该让王小仙来题名才对。 这王小仙和王安石两个人,依然还是别别扭扭的呢,以至于此事却是居然就这般僵持了下来。 然而也正是因此,许多人都认为这应该是王安石和王小仙两人和好如初的一个契机,于是王小虎王小蝶,王雱王娟等家里人,说什么也要将他们两个人都推到了一块,对着一块干净的石碑面前,在一众乡绅的起哄下凑到了一块。 两个人却是又相顾无言,谁也没有多说一句什么,甚至连最基本的场面话也没无,却是让场面一时显得更尴尬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府君,王官人,您二位可能不知,就在前日,咱们寺中沙弥在抽取淤泥之时,突有一巨龟浮出水面,此龟之大,可谓举世罕见,当称祥瑞啊,且请二位一观。” 法永和尚见他们两个一直这般,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却是命人将早已准备好的大乌龟给拿了过来,至于这大乌龟,王小仙一看就看出来它是个陆龟。 鬼知道这陆龟是怎么从湖里出来的。 不过这当然也不重要,这么重大的工程结束,就该有一个祥瑞,也必须有个什么祥瑞出来,也好以做纪念。 到底还是王小仙是个做晚辈的,主动开口道:“既然如此,莫不如叫此湖玄武湖,如何?” 王安石一旁点头:“也好。” 说着,王安石伸出手示意王小仙一并进长廊里面去坐了,还道:“听说今天有诗会,全江南的才子都会过来凑热闹,秦淮河畔的几艘花船也会有女子过来助兴,今天也算是咱们江宁的一番盛事了,介白可有准备佳篇?” “没有,我一个明经,本来也不擅长诗词之道,来的都是才子佳人,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老老实实当个吉祥物也就是了。” “呵呵,谦虚。” 就这般,两个人说了几句话,本身的关系似乎也缓和了许多,却是索性真的都坐了进去,王安石坐在上首主位,而王小仙这个九品主簿则是坐在了下首的位置,却也没有人说什么不对。 甚至不自觉的,不论是天禧寺,李家,徐家这种本地大族,还是从各地赶过来的府中官吏、士子,在见到王小仙时都是郑重行礼,在尊敬之余也实是多出了一份畏惧出来。 因为此时的江宁府这边,也已经看到邸报了,知道韩琦和富弼这两个擎天一柱的老臣居然真的被扫地出门,更甚至于在富弼罢相之后,官家居然还对那些为富弼求情的,他的一些门生故吏们,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清洗,而负责清洗富弼门生的,似乎正是新任的当朝参知政事,元绛。 据小道消息所说,这位置原本应该是张方平的,但富绍庭案或多或少和他也有所牵扯,索性便把位置给元绛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另据小道消息传说,官家还召见了江南东道御史吕景单独奏对,并给了他权开封府左厅推官的差遣,而御史中丞冯京因此被官家亲口骂了一个狗血淋头,本来也是请辞了的,但奏疏被官家暂时压了下来,但肯定早晚得走就是了。 毕竟那御史中丞的位置,自打赵顼登基之后三个月里先后经历了吕诲,王陶,司马光,冯京四个人了,再换就是五个人了,没那么多合适的人选不说,关键是也显得新君过于苛待老臣,所以才暂时留着他以安定人心罢了,早晚还是得罢,大家都这么说。 总之,虽然富家的案子并没有被一查到底,到底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人家富弼上了奏疏说请杀富绍庭,但不管怎么看,这一仗都是王小仙作为先锋,真的确实带领了队伍赢下了这一仗的。 甚至激烈一点说,已经有人在说,是王小仙的拼死一搏,搬倒了富弼了。 这又如何能让旁人对他不敬呢? 这对王小仙来说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事,至少他自己是不开心的,听说韩琦也罢相了,那宰相的位置给他空了好几个月,他还是回老家含饴弄孙去了,眼下的朝政已经落到了曾做过东宫太子詹事的曾公亮的手里,革新之意,已经非常的明显。 这让他愈发的确定,自己不但这次死不了了,而且以后如果不上战场也很难死了。 庆典开始,先是官祭湖神,后是画舫诗会,说是要等到下午才会有王小仙比较期待的百戏,也就是杂耍说书,花船唱歌之类的娱乐节目,以至于上午的这些节目他看得还怪无聊的。 一群所谓的才子们互相比着才学的作诗,也没人作死对他这个明经出身的小官开什么嘲讽,让他也没有抄诗打脸,致敬经典网文作品的机会。 正在无聊之际,却是突然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嘹亮且中气十足地大喊:“有~诏~令~” 哒哒哒,哒哒哒,又是一队列的骑士缓步而来,为首一人,应该也是个太监,同样是面白唇红,气质模样和李舜举还是有些像的,但是看起来又年轻许多。 “江宁州诸军事、权知江宁县主簿王小仙接旨~” 见状,这诗词会自然是无法再开下去了,除了王安石是拱手低头之外,其余这整个玄武湖周边的所有人全都齐刷刷地跪拜了下去,就见那宦官宣读诏令道: “尔以刀笔微臣,摄行百里。勘贪墨于鼎食之门,如鹰搏兔;浚菱泽于淤塞之野,若禹开山。富绍庭案发,尔持霜简破江南雾瘴;神臂弓成,尔运匠心淬军国锋镝。朕深嘉尔忠勤,本宜不次超擢。” “然,妄动刑罚,不经有司私自判罚杀人性命已蹈专擅,私启府库济案之仓,更违敕条,非议大臣,轻佻行事,几酿兵变惨祸,若不绳愆纠缪,何以昭示朝纲?” “着即:褫夺职事,解归白衣;罚铜百斤,以儆效尤,特命尔入权江宁知府王安石门下修习经世之学,待锁厅试日凭才再起,赐开元通宝一千贯供尔赡母治学,御制‘沉水’宝剑一具,铭曰:‘截浊流方见清渊’” “尔当深味:锋刃虽利,过刚则折;正气虽嘉,逾矩则倾。今暂收尔乌纱,实养尔栋梁之器,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王官人,起来受诏吧。” 第70章 陶罐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整个圣旨啰里吧嗦的,其实总共就说了三件事。 其一,把他的江宁县主簿,九品官身给直接撸掉了。 这是明诏,王安石也没法挡,毕竟不管怎么说,王小仙在处理此案的时候,不合规,不合程序法度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甚至有些事情真较真的话是可以砍了他的。 仅仅只是免职而已,并不算重,而且日后王小仙走上朝堂,也没有人可以为江宁之事来找他麻烦了。 毕竟一过不二罚么,这都已经罚过了。 其二,便是让他白身之后跟着王安石好好学习经史子集,准备让他考锁厅试。 按理来说,明经要想拿到锁厅试的资格,还是挺麻烦的,但现在既然赵顼都亲自下诏了,这资格自然就算是有了,到时候考完了试,他被赐予进士出身,自然也还是要给他重新授官的。 锁厅么,很难考不过去的。 其三,便是送了他一千贯钱,又特意命人御制了一把名叫“沉水”的宝剑赐给他,顺便把铭文都给他做了:“截浊流方见清渊”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明贬实褒,毕竟江宁县主簿本来也不是什么多高的官身,王小仙明经的身份也确实是个事儿,不如索性弃了专研学业,考得了进士一并再论,也好升职什么的。 王小仙估摸着,这新诏令来得竟然这么巧,那十之八九,这人是早就来了江宁府了,只是一直在等着今天菱湖竣工,这么大的项目,自然要王小仙顶着“代县务”的差遣,切实地落了地,板上钉钉的成为他的功绩,在功成之后,他再出来让王小仙身退更合适一些。 也算是一番美意了。 “王官人,接诏吧,官家听说了你的事,可是一直念着您呢,您可是不知道,富相党羽之中,上奏疏求情的,弹劾你的奏疏那个多啊,你,可是真入了官家的眼了。” “臣,奉诏。” 王小仙上前接过,却是忍不住瞥了王安石一眼,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让我跟着他学习么,到底,还是落他手里了啊,也罢,要不一会儿我去主动找他说一些闲话,缓和关系吧。】 王小仙只得上前接了诏:“多谢这位供奉,不知您怎么称呼?” “咱叫王中正,还只是一个小黄门,谈不上供奉,哦对了,这是李都知托我带给您的,有关于新式水井的完整设计图,这是李都知找了军械监的工匠所秘制,这头一个啊,已经在宫里头用上了,特别的好用呢。” 这个王中正,自然也和李宪一样都是赵顼的潜邸之人了,还是那话,宦官很多时候不在于官职大小,只在于和官家的关系远近,他说自己是小黄门,可总不好真拿他当小黄门来看待。 “水井居然成了?我刚才听旨意,神臂弓也成了是吧。” “成了,李都知说,还是多亏了您呢。” 众人这会儿都站了起来,却见王安石也上前道:“王供奉,敢问,李舜举李供奉现下可好?” 这王中正面对王安石的时候态度却是明显和王小仙不一样,尊敬的行礼,却是自带一种不屑搭理,公事公办的冷淡态度,道: “好,自然是好的,李都知厉害了,又改良了神臂弓,将那射程又足足提高了四十几步呢,哎~,就是不知,这么好的东西,那些文官们是不是又要弹劾,反对了,哎~,咱们这些个做内侍的,想要为朝廷,为国家做一点事情,可真是难啊。” 语气中,倒是也不乏揶揄和讥讽。 正如王小仙所料,他这个宣诏使,确实是已经来江宁好几天了,一直住在驿站里,就等着今天菱湖竣工呢,自然,也知道了王安石和王小仙,为了李舜举而冷战吵架之事。 虽然他也明白王安石在担心什么,然而兔死狐悲,李舜举那样的大宦官依然免不了要受这般羞辱,他对王安石又能有什么好眼色呢? 尤其是,当这一次李舜举又拿出来了新神臂弓样品之后,御史台和谏院那边又开始弹劾李舜举了, 明明司马光都已经给打发到翰林院去修史去了,御史中丞冯京也同样因为江南富绍庭案受到了牵连,处于半罢官状态,可是那些文官们却还是好像约好了一样,齐齐地共同上书弹劾李舜举。 入你娘,李都知为国改良神臂弓还改出错来了? 恨屋及乌么,自然就怎么看,都觉得王安石不顺眼了。 当然,这所谓的改良也不是什么大动作,和王小仙也脱不开干,神臂弓么,其实王小仙也不懂,只是觉得这个年代的弓弩,和他在现代看的所谓“传统弓弩”的反曲弓不太一样,跟现代弓的形状自然就更不一样了,便简单的提了一些意见。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公园里,运动馆,他上辈子也是射过箭,射着玩过的。 一是弓弩的形状可以尽可能的做成反曲,具体这个反曲的形状要怎样的技术参数他就不懂了,不过可以去试么,另外还可以在弓箭的侧边像现代弓箭一样做个搭槽,让箭搭在上边的时候更稳一些。 二是改变了神臂弓的弓身材料,王小仙不懂弓,但是叠层材质更容易积蓄动能的道理他总是懂的,家里装修的时候听师傅跟他讲过。 于是便建议李舜举将神臂弓的弓身改成三层结构试试,也就是中间一层用最硬的硬木,外层两侧用有弹性的软木,水牛角,特质毛竹之类的, 最后最外边的一层用各种胶、皮、筋之类的,反正这般里外五层的夹住,肯定是弹性势能最强,具体什么材料合适,还是那话,要李舜举去试去了。 现在看来应该是试成功了。 王安石一听说李舜举居然真的又制出了新的神臂弓,虽然明知道是和王小仙有关,却还是一阵诧异,诧异之后便是震撼,最后,也是苦笑着一声道: “王供奉,是这样,之前李供奉来江宁,本官……确实是一时冲动,做了错事,每每思之,总是心下不安,还请劳烦供奉回去的时候,帮我向李供奉致个歉。” 说着,王安石又招呼跟班拿过来一个陶土罐,道:“这是我特意命人从李供奉的老家尉氏县,寻来的青土作主料,调制成五色土,专烧的陶罐,这上面有我亲自手书的铭文,乃是‘“土生稼穑,德载坤舆’八个字, 我曾听人说,李供奉幼年时在尉氏县遇上旱灾,常常食土充饥,特寻其家乡故土,希冀他能够有始有终,莫忘百姓疾苦。” 一时间,王中正和王小仙都有些诧异。 【这是……跟李舜举道歉了么?】 【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你说你送礼就送礼,怎么送到最后还是跟要教育人家似的呢。】 见王小仙瞅他,王安石也是冷哼一声:“此乃我自己心中不安之故,与你无关。” 王小仙:“切~” 却是忍不住笑了。 【要不,我一会儿也买点什么给他赔个礼?咱现在也是有钱人了,就是这宋神宗……哎~,李大哥也不给力啊,怎么就不能给我发到西北前线上去呢?如此一来,将来,恐怕是愈发的难死了啊】 第71章 钟山书院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钟山书院 也即是后来荆公学院的前身,由王安石所办,陆陆续续,断断续续的时停时办,现如今已经在整个江南,乃至天下都颇有名气,这里主讲王安石的新学,与洛阳二程的理学可谓是一时瑜亮。 而随着王安石权知江宁府,起复在即,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拜相也是早晚的事,新学也终于得以渐渐压过了理学一头,以至于最近这段时日以来,特意从外地慕名拜访的学子也日渐多了起来,其中也不乏许多家世显赫之辈。 “哥,快些,咱们快些,莫要迟到了,迟到是要打手心,甚至罚站的。” “都怪大兄,早上的时候非要吃什么煎饼果子,以至于现在这么急急忙忙的。” 刚下过一场雨,钟山的青石板路湿漉漉的泛着冷光,王小仙跟着王小虎,王小蝶两个人拾级而上,心里却是怎么都有种别扭的感觉。 好歹他也是当过官的人了,突然让他重新背上书包去上学堂,这感觉实在是有些怪怪的。 王小虎也就不说什么了,王小仙瞥了一眼女扮男装,但因为已经有了发育,其实依然看得出端倪的王小蝶一眼,一时这怪异之感更加浓郁了。 【梁山伯与祝英台么?】 这女人,最近疯狂的迷上了各种经书,杂书,王小仙猜测,是在和王雱相处的时候还是有些自卑了。 他们俩的事儿虽然一直没有正经的定下,但那也是因为王家尚在孝期的缘故。 然而不可否认的一个事实是,王雱在眼下这个时代来说,实在是有点过于优秀了,而王小蝶却是也确实是显得普通了一些,虽然王雱很爱吃王小蝶给他炒的菜。 但本质上来说炒菜既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不可替代的手艺,而且大户人家本来也是不缺厨娘的,王雱也不止一次的提过,让王小蝶将做菜的手艺直接教给厨娘之类的,这就自然让她很有危机感了。 人家是不满二十岁的新科进士,真正的学富五车,说白了,你王小蝶若是不读点书,肚子里没点文化,以后两个人就算是真的在一块了,恐怕没了交流这感情也会淡的。 说不好听的,王雱这种身份,等到孝期结束回京,平日里出去喝酒碰上的陪酒女恐怕也无一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这不,就主动提出要来上学来了么。 随着他们家茶摊上的生意越来越大,雇人也越来越多,本来么,也没道理继续还让王小蝶在后厨忙活了。 当然,北宋其实早有女子书院,江宁本地就有,只是北宋女学大多都是学些医术,纺织,儒学的话仅有些诗书之类的,这自然入不了王小蝶的法眼, 这丫头心气儿极高,上学的目的也不真的只是为了琴棋书画,写个诗,对个对子之类的博人一笑,而是真的想学经世致用的学问,想要学习做策论,至少是像王娟一样没事儿的时候能跟王小仙进行一番键政的。 三人转过一片翠竹掩映的山坳,眼前豁然开朗,几椽朴素的屋舍依山势错落,黑瓦白墙,檐下挂着些测量水位的竹尺、晒干的药草,院前一块平整的缓坡被开垦成菜畦,种着青绿的芥菜和萝卜。 不等进门,就听到里面的大声争论,宛如吵架,又宛如激情四射的演讲一般地道: “农师此言差异,周礼·泉府明明写着:‘凡赊者,祭祀无过旬日,丧纪无过三月。凡民之贷者,与其有司辩之,以国服为之息。’此‘息’字,如何就不是‘贷而取息’之意?如何就不能是今日为国库增益之源头?这泉府之职,如何就不能类比后世青苗之贷?后世腐儒非要强辩‘泉府只赊不贷’,是‘取息非王道’,岂不是睁眼说瞎话么?” 王小虎:“是龚原龚师兄的声音,他正在和陆师兄辩经,快,快些,咱们快进去,这般的精彩,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一旁,王小蝶也很是兴奋,虽然王小仙也不确定他能不能听得懂,但却偏偏一副眼珠子都放光的模样,也不知是对知识的渴望,还是单纯想要看人吵架的本能。 进了院中,却见这里也没什么讲堂,王安石也不在,一共十余名学子各自拿着蒲团在席地而坐,看上去特别的随意,王雱和王娟则是一身的黑色素布,在一众青衫学子之中看着也特别的扎眼,见他们进来了,王雱还笑着跟他们点了下头,王娟则是脸颊闪过一抹羞红。 【王娟也在?】 王小仙也是一愣,不过随即也就释然了。 王娟在,自家妹子就不是书院里唯一的一个女生了么。 至于说,王娟好像是对他有所好感这种事,那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却见那院子的中央处,正有两个人相对而坐,正在说话之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身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想来应该就是龚原了,也是如今这江宁府的通判。 此人乃是嘉祐八年进士,也可以称是王安石的大弟子了,很早就跟随王安石了,也是新学弟子中最为出息的一个。 由于陈斌自杀,而且谁都知道王安石在江宁府的这个官职必然是过渡性质,怕是一年都干不上,这诺大的江宁府总不能没有知府,也没有判官吧? 甚至就连推官,因为去年元绛查案的缘故,也几乎都被调走了。 也算是加急,就赶紧让着龚原过来当这个通判,作为王安石的学生和助手,等王安石什么时候调走了,他也好萧规曹随,至少短时间内稳住江宁府的大局。 反正他虽然资历确实是浅了一些,但他毕竟是一甲进士,已经做过两届京官了,倒也勉强够格,也算是朝廷对他王安石的善意示好,就是不知是曾公亮的手笔还是宋神宗自己的了。 总之,这位“大师兄”的到来,确实是让江宁的官场上下,乃至这钟山书院上下,都变得十分振奋,乃至亢奋了。 平日里王安石忙碌的时候,龚原也会来书院代课,当然,更多的时候这俩人都会很忙,学院会由王雱组织代课,甚至是没人代课让学生们自由学习乃至互相探讨。 而此时跪坐在龚原对面的少年,却是唇红齿白,面如冠玉,腰杆挺拔,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十分的英俊,几乎不在于王雱之下。 面对大师兄的压迫感却能从容不迫,一脸沉稳地回道:“郑康成(郑玄)注泉府时有云:‘贷者,谓从官借本钱也。息者,所以偿本之赢余,非为取其利也。’泉府之贷,根本在于便民,收其微小利息只为覆盖官本成本损耗,维持其周转,此为公义体现。岂可与后世与民争利、图谋国库暴利之敛财术混为一谈?国用之息与国用之利,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是取息本身‘取于民之有制’,还是唯利是图‘以民为本敛其财’?此非争一字一句,乃争经术根本目的!” 王小仙注意到,这个能不卑不亢的和龚原辩论的人,腰间却是挂了足足四把折扇,六个香囊,身上乱七八糟的能找出不下十余处的女子的定情之物,当即小声地对王小蝶道:“这个人,你以后离他远一点,小白脸子没长好心眼子,再说万一元泽(王雱的字)小心眼吃醋什么的也不好。” 王小蝶:“干什么,说得好像我一见到英俊男子就要水性杨花似的。” 王小虎:“这是陆佃陆师兄,是咱们书院的学术方面的魁首,为人正直,治经严谨,文采极佳。” 王小仙小声嘀咕:“文采极佳之人必风流,小虎你以后也要离他远一点,风流不是什么好事。” 第72章 狂妄桀骜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见王小仙兄妹三人到了,一众学生纷纷都对着他们或是点头,或是拱手示意,其中甚至也不乏有些讨好之意。 毕竟,菱湖,哦不,现在应该叫玄武湖了,竣工的时候大家都是见过面的,虽然大家现在都是同学了,但谁都知道王小仙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人家本来就是官身,明年科举的时候是要去参加锁厅的。 锁厅的通过率本来就是远远高于科举,还不糊名,底线上来说,王小仙几乎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进士了。 更别说,人家还有官家的御赐宝剑了。 却见那龚原也是朝王小仙微微点头,王小仙对他抱拳拱手,而后,却是大声地反驳陆佃道:“迂腐!郑玄就字解字,何信之有? 老师曾言:‘先王所以理财者,非务利入也,盖以利民也!以利民则国用亦足!’这才是直抵本心!那一点小息,既是维持泉府运行所需,同时也使借贷者不致轻视官本” “此为‘有制’,更是‘利民生’之实!若无此息,泉府如何长久?民无规矩可依,贪冒滥用者众,岂不是害了想正经借贷营生之民?‘盖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有周转之效、生利之能,方是长久利民之道!” 龚原说完,一旁,却是又有学生开始接话,互相之间你一言,我一语,这个引用管子,那个引用孟子,俨然就是一场辩论大会,王娟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把葵花籽,还跑过来分给了他们一点,一边嗑瓜子,一边看辩论么。 王雱则是正襟危坐,看得特别认真,时而点头附和,时而摇头表示不太认同,但却是并不开口说话。 王小仙见王娟的面色潮红,俨然是非常的兴奋,却是不禁暗想:【怪不得她那么喜欢辩论和键政】 王娟:“这些人又在辩这个,一篇泉府,都快被他们给翻烂了,我都听了好多次了。” 所谓的泉府说白了就是个引子,这些人辩论的实质,其实就是未来王安石变法中的青苗法,说到底也只有一个意思:朝廷给老百姓贷款,是否需要收取利息?如果收取了利息的话,收取多少才合适?具体又要怎么执行呢? 其实在大宋,顶尖的学院学府和普通的府学县学区别就在这里,普通的学院学府主要还是在以经义为主,不说是皓首穷经,也是寻章摘句居多,偶尔议论时政,往往也议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似钟山学院这种全大宋都数一数二的顶尖学府,真的去讨论经意已经很少了,其学生也早已经脱离了我注六经的范畴,而是真正的六经注我。 从“读书是为了理解圣人的意思”,变成了“圣人说过的话是为我服务”。 这学校几乎就不教经义,那玩意回家自己看去,聊的全是时政问题,全是最尖锐,最前沿的问题,甚至可能和朝堂上诸公们探讨的问题差别就不大了。 王小仙扭过头,问王小虎:“你怎么也不跟他们一块辩论?” “我?啊我……我……学识,还是不够,我,我还在学习的阶段。” 说着,王小虎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 有一种,县城里的学霸好不容易破格考进清华,面对同班同学的全英文模拟外交论坛自惭形秽的既视感。 “怎么想的就怎么说,键政么,关键是你得敢键,学习是一方面,自信是另一方面,被人给怼回来了,如果你心服口服,那代表你多了一个知识,如果你心里不服只是嘴笨说不上来,那就去查资料寻找反驳他的话语,一直当个听众,又能有多大进步?” “况且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他们有他们的优势,你也有你的优势,王公既然收了你做学生,自然便也有你的过人之处,如若不然,难道光是靠我的面子么?这中山书院,难道只是靠面子就能进得来的地方么?” “我有……我的优势?” “跟这些人相比,你的劣势是很明显的,那就是你读的书实在是太少了,说白了你也就啃了六经么,他们这些人可能过了蒙学之后就不怎么看那东西了,更甚至可能他们中有些人压根就不打算考科举,而是可以靠蒙荫来当官,从小什么杂书都看过了。” “比见识,那你就更不行了,你跟他们辩论,不要掉进他们的节奏里去,那叫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然而你要知道,这是哪?这是钟山书院,是学习新学的地方,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既然祖宗都不足法了,干嘛还从故纸堆里找典故呢?” “你记住,圣人跟我想的一样的时候,这叫做标准答案,你可以拿来直接用,可圣人的话和你想的不一样的时候,他孔老二懂个屁的政治? 你得先拿出这样的气魄才行,先有一套你自己的答案,再想办法从圣人之言里找一段,歪曲圣人的意思给你自己注解,这才叫六经注我,做王公的学生,没有这样的气魄,他收你做什么?” 王小仙今天是第一天来,又是江宁的风云人物,他一来,本来大家的注意力就都在他身上,一番话虽说是说给自家弟弟的,可说完的时候整个辩论会却是都已经停了。 直说得学院众人呆若木鸡的瞅着他。 王小仙却是并不将此当一回事儿,而是继续对王小虎道:“你的优势是什么?其一,是你来自于市井底层,你不一定知道朝廷的政策是怎么执行的,却知道这些政策是怎么落在老百姓的头上的, 你要学会用最朴素的角度去看待事物,你作为一个开茶馆的,你认为这青苗法是善政还是恶政?你觉得来你茶馆里喝茶的那些人,他们会觉得这是善政还是恶政?” “其二,你是我的弟弟,从小也是被我给撸大的,说句不自谦的话,你别看你哥我也只是一个明经,但要论眼界的高度,这世上没几个能强得过我的,跟着我耳濡目染,难道就没有一点高屋建瓴的想法么?” 王小虎闻言若有所思,不过很快的,却是又苦笑了起来,只因为此时书院中所有的目光都瞅着他们,实是让他觉得颇为难受,特不自在。 龚原却是突然爽朗地哈哈大笑,道:“好!不愧是敢以九品官身,逼迫富相都罢相了的王介白,好狂妄,也好魄力,为兄履任江宁,也有一月有余了,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与介白好好交流一番,甚是遗憾啊,介白以为,我与农师谁对谁错呢?朝廷将钱粮借贷给百姓,又是否应该收取利息呢?” 王小仙扭过头问王小虎:“你是赞同的还是不赞同的?” “哥,还是你说吧,我,我学习学习,我自己还没有想好。” “切~” 王小仙撇了撇嘴。 “还是介白来说说吧,允中在书院学习甚久,他的想法,咱们大家大抵上也是知道的,反倒是介白你初来乍到,咱们大家可是都想听你的高论呢。” 王小仙笑着摇了摇头道:“问我么,嗯……我觉得,你们两个说得都是狗屁,青苗法分明就是恶法,收不收利息,收多少利息,都是狗屁,我知道,这破法在许多地方都已经试过了,但那是因为没碰上我。 碰上我这样的,这青苗法是善是恶,就不由官府做主了,这法本质上是地方官府和地方豪强的博弈,我若来做豪强,青苗法便可为我所用,因此,此法若是要施行的话,两成利息太少了,两倍吧,甚至十倍利,也未必不能赚回来,否则,不如不做。” “至于说泉府,一千年前的东西还有个鸟的参考价值?我还以为新学能有多新呢,还不是捧着故纸胡言乱语,你们两个真的是王公最得意的弟子么?就这?那看来王公所谓的新学,新法,也都不过如此。” 第73章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滴答,滴答,滴答。 水钟的水滴滴落的声音似乎变得格外的清晰,院落里的学生都好像傻了一样。 王小仙对此却是十分满意,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还是回到最初的问题:他王小仙,要怎么死呢? 王小仙现在名气有了,靠山有了,御赐的神剑也有了,不知道为什么,连富弼都罢相了, 更莫名其妙的是,连韩琦居然也都罢相了,这个原本预想中,或许可以作为大反派的存在,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就告老了,甚至那天他骂韩琦的时候,他都不知道其实韩琦也已经罢相了。 元绛居然也成了参知政事,他是不太懂历史的,不知道历史上的元绛是什么情况,但却是隐隐约约的觉得,他的这此番际遇,很有可能是和自己有点关系? 原本以为多么多么强大的反派势力,庆历君子们的利益共同体,他真的已经往死里得罪了,却好像……也就那样? 所以他想要为国而死,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段时间里,王小仙也并不是光顾着跟王安石斗气,而是很认真很认真地思考了许多。 首先,如果有机会能上战场的话,他还是希望尽可能去战场,在北宋,文官领兵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范仲淹不就上过战场么? 不过这就不能强求了,正常来说,北宋这边文官想要上战场,你得先混到宰辅一级,或是恰好调到边地当知府,知县什么的,对他来说,宰辅一级,这就有点太过于遥远了,能不能调去边地,边地又是不是能恰好打仗,那就纯是看命了。 而不正常来说,那就只能指望自己的结拜好大哥,李舜举来给自己想想办法了。 这个上战场的机会,有了就一定要争取,但是千万不能指着这一棵树上吊死。 其次,那就是王小仙已经认识到,如果不能上战场的话,想要速死,恐怕是没什么机会的了。 那么,既然速死已经不现实了,他自然也要追求死的质量。 既然手里已经有了赵顼给的御赐宝剑,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死法,现在自然也就可以想一想了。 比如:诸葛亮、屈原、岳飞、关羽、于谦这些人。 也即是,留名青史,为国而死,死后还要享受香火,成为中华民族的民族脊梁,成为五千年文明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阎王爷可是跟他说了的,死之前能混到这些人的这个地步,等将来成了神仙,连他也是要跟称一声尊驾的。 那么,怎么才能做得到呢?北宋对文官实在是太好,很少有直接把人弄死的时候,他连富弼都惹了还是没死,全大宋比富弼还惹不起的还能有几个呢? 所以,那就不能是得罪一个人,而是得得罪一群人,最好是一整个阶级的人。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变法。 正好他还跟王安石建立了这么深的关系,这条路简直就是一条康庄大道让他走么。 古往今来,变法者,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大多都没有好下场。 当然,他也知道历史上王安石变法虽然失败,但王安石本人还是得了善终的,北宋的宽仁不是说说而已。 可这不还是因为王安石的变法没成功么。 而且这不还是因为王安石本人他不敢得罪人么。 如果他成功了呢? 王小仙不知道的是,其实历史上,王雱曾经对王安石说过,把韩琦和富弼抓出来宰了,变法之事自然也就成了,可王安石却说这是他胡言乱语。 历史上富绍庭案这么好的机会让王安石抓,能牵扯出一长串的旧党之人,可历史上的王安石确实是也没抓,和富弼互相妥协了。 说白了,历史上的王安石变法,根本不够狠,里面有着大量和既得利益者妥协的产物。 搞变法,他们连人都不杀,甚至还要尽可能的不得罪人,这算哪门子的变法呢? 所以,王小仙为自己设计的死法已经呼之欲出了:搭上王安石的顺风车,变法,但他要做得比王安石更加激进,动作比王安石变法更狠! 就像王雱跟他辩论佣人,他要跟王雱聊商君书一样。 北宋最大的社会问题到底是什么?三冗么?三冗只是现象不是本质啊,本质就是士大夫阶级的无序膨胀,世代传承啊。 大宋的症结就在于此,要变法,最需要变的也是如此,也就是,要得罪一整个士大夫阶级! 为什么他要和李舜举结拜呢?不就是为了做一个自绝于士大夫阶层的孤臣么。 先自绝于整个士大夫,做个天子的孤臣,只要他一门心思做下去,什么时候宋神宗厌弃他了,他自然也就死了。 宋神宗要是实在不肯厌弃他,他就干脆把宋神宗也给得罪一下,做一个,被整个统治集团厌弃,但要为苍生请命的人。 何愁不能去死啊! 所以,王小仙决定,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不过很显然的,他这一番故作狂妄的表态,却是真的有些吓着人了。 咔脂,咔脂,耳边突兀的响起了嗑瓜子的声音,王小仙扭头,正好看见王娟在疯狂地嗑着瓜子,眼睛里全是小星星,脸颊处也有些潮红。 他记得,原本他对新法有所非议的时候这丫头只会迫不及待地对他进行辩驳来着,怎么现在完全是一副吃瓜看戏的神色了呢? “这话要不是介白兄所说,换了旁人,定然是个妄人无疑了,可既然是介白兄所说,固然称不上妄,但恐怕至少也要占一个狂字的,在下陆佃,愿闻其详。” 王小仙看了一眼这个小白脸子,却是突然噗呲一声笑了,道:“陆兄是吧,老实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从小到大,对这个世界感受到的应该都是爱意吧,挺好,作为一名文人,保留一份天真总是好事, 不过若是你以后考中进士当了官员,甚至是成为一方长吏,我却是真的建议你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感受一下人间疾苦的。” “刚刚听你们辩论,你似乎是主张官府给民间放贷,不收取利息,或者是微息么?兄弟,尽信书不如无书,所以我就说么,以春秋为主的六经,其实有时候也还挺坑人的,拿着一千年前的药方,来治这一千年后的病,怕是好人也得给治成个残废,兄弟,你且还得磨练磨练呢。” “很简单的道理,先秦的时候,一个所谓的州县,一共才多少人口呢?汉代的时候一个州县又才有多少人口呢? 就说郑玄吧,我不是说他的学识不够,而是汉代的时候一个五口之家,必须要耕作一百亩以上的土地才能够满足衣食,赋税稍微高一些,就要活不下去,人们也不得不依附于庄园主,也就是豪强,世家,亦或者是随便什么东西, 这所谓的官府借贷,其实都是先借贷个庄园主,再由庄园主借贷给真正的民户的,那庄园主和地方上的官府,难道不是一家的么?这和现在咱们大宋是一样的情况么?” “且不说官府低息,甚至是无息借贷,这本钱能不能够回得来,陆兄,这天底下所有的好事儿,什么时候,真的轮到过底层的民众呢?钱,什么时候流向过需要钱的人呢?” “到时候官府赔了钱,真正的百姓也得不到实惠,平白肥了中间的豪强和形势户,乃至于贪官污吏罢了,说真的,陆兄的观点,实在是不值一驳。” “送您一句话,圣人书是用来读的,拿来做事,却是百无一用。” 一时,陆佃却是糯糯难言,竟还真有些不太好接王小仙的话了。 事实上王小仙说得也是没错,这位历史上的北宋名臣,大诗人陆游的亲祖父,此时确实还只是一个正在求学的少年,也就是有学识而没见识的阶段,书看了一堆,但是缺少实操经验。 虽然还有一肚子的话能反驳,但这些所谓的反驳话语,又其实都不过是圣人之言,而偏偏王小仙还是个能说得出“孔老二懂个屁”这种话的狂生。 他再怎么反驳,人家一句“不合时宜”就给打回来了。 这岂不就成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么? 第74章 要宰就宰士大夫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眼见那陆佃败退下来,一时间,书院中近半的学子都露出了失落,憋屈,难受,以及愤懑之色。 这些人都和陆佃是差不多的,有学识而少见识,本来就是照着圣贤书鹦鹉学舌的,与人辩论,也是以圣人之言为底气。 如今这圣人之言居然被王小仙所驳斥,一句不合时宜就否认了他们的无数努力,虽然看似是占了上风,噎得他们和陆佃一样全都是无话可说,但心里却显然是不服的,更多的还是一种“竖子不足与谋”的感觉。 甚至已经有人在小声地嘀咕:“明经到底是明经,不学圣人之言,还满口胡话妄语。” 只是他王小仙在江宁的地位特殊,这些人也是不好当面这般与他分说罢了。 良久,却是龚原主动打破了沉默道:“介白兄此言虽然桀骜狂妄,但也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然而老师主张,青苗之法可以因地制宜,收取两成左右的利息,为何在你眼里还是不行呢?您所说的两倍利息,乃至于十倍利息,又是利从何来呢?” 王小仙闻言笑道:“龚通判可知,下属在反对上司新政策的时候,最好的方法是什么么?” “是什么?” “就是严格执行上司的命令,乃至于加倍执行上司的命令,就比如,这青苗法。” 这青苗法毕竟是上过高中历史课本的,可谓是大名鼎鼎,也是历史上王安石变法,亦或者称是熙宁变法中,最有名,也争议性最大的一条变法了。 “官府借给百姓钱粮过荒,明年时收取两成到三成不等的利息,至少初衷是毫无疑问的良政,因为豪强和形势户放贷普遍都是四成,五成以上” “然而若只是将这青苗法当做一条财政之法,那就想得太简单了,在王公的设计初衷里,青苗法其实也是抑制土地兼并,甚至一定程度上属于社会再分配的手段。” “我可以确定,这青苗法在实施的过程之中,一定会产生强制摊牌,乃至于层层加码的情况,本来说好的三成利,结果收起来就是三成五,四成,本来人家不缺钱粮,但是官府顶着指标的压力一定会强行找人摊派。” 龚原闻言笑着站起,就要反驳,却听王小仙道: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青苗法实施的最大阻力了,不过我却认为,这也没什么不可,就算明知道有摊派,这件事也依然可以搞,甚至强行摊派青苗法,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穷人借钱,是需要富人担保的,而且不保还不行,这个担保是强制的,到时候穷人还不上,官府会去找同乡的富人去要,这其实不就相当于是把富人的钱,分给了穷人了么?而富人得到的却只是穷人的欠条而已,如此,岂不也算是贫富相济么?” 一时,书院众人面面相觑,竟是都被王小仙给震住了。 别看他们学的是新学,但是对青苗法的研究大多都还只是在理论上,纸堆里,除了龚原之外又都是一些学生,并没有实际的政务经验,能想得到强行摊派,已经是殊为不易,却是还真没人想到均贫富这个问题上。 要知道均贫富这个事儿,在封建社会本身也不是什么正确的思想啊,凭什么要让富户用自己的钱去补贴穷人呢? 最关键的是,他们这些能够拜师王安石的人,尽管都还没有考试,但实际上却是也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士大夫阶级的。 割富人的肉去补贴穷人,这岂不就是要割他们的肉么?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均贫富这个概念被王小仙这么一提,这些人自然本能的反应就是错的,再说儒家本来就讲规矩讲安分,任何事实上的由官府主导的均贫富行为,本质上也确实都是对儒家思想的背叛。 在古代社会,安贫乐道是个好词儿,甚至说到底儒学的目的,教化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这世上的每个人都尽可能的安贫乐道么? “荒谬!实在是荒谬,青苗法首要在于便民,在于抑制土地兼并,乃是善政,就算是收取利息,那也是为了缓解财政紧张,是为了富国强兵,何来的什么贫富相济之歪理?荒谬,实在是太荒谬了。” 王小仙闻言干脆俩手一摊:“行吧,你们说王公没这个意思,那就没这个意思吧,反正他有没有这个意思,这青苗法最后也一定会被摊派,贫户借贷,也一定需要富户担保,富户担保,就一定会造成富户破产。” 龚原:“所以变法之要,首在用人,只要用人得当,吏治清明,纵有摊派,也不过是小节,定与大局无碍!” 王小仙闻言皱眉:“龚师兄,我记得你好像是七八年前的进士吧,不是已经当了七八年的官了么?怎么还这么天真呢?” “你……” 正说着,却是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老成的声音道:“因为他是一甲的进士,所以自打中榜之后,一直是在翰林院,国子监等清贵衙门做事,他这是刚外放,缺少地方上真正的经验。” 众人回头,发现正是一身黑衣的王安石,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门口,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 “王公。”王小仙拱手道。 “老师。”众人纷纷行礼。 “免了。” 王安石示意众人不必拘礼,而后还是笑着道:“有时候一甲的进士反而没那么容易出名臣,原因就在于此,清贵固然是清贵了,但是基层经验却是往往不足,就算有朝一日官拜宰执,搞不好却还是会有不接地气,不理解真正基层的问题,这一点上,却是反而不如那些四甲五甲,乃至你们这些明经的了。” “不过介白,我刚刚听你的意思,你似乎是认可用这青苗法来行这贫富相济之事的?若是你连贫富相济都可以容忍和接受,又为什么认为此法会不可行呢?” 王小仙反问:“王公您拜相实行新法已经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所以你试行这青苗法,真的是有贫富相济的意思么?” “呵呵呵,你猜?” 王小仙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不猜,你承不承认自己心里清楚就是了,然而即便是如此,我还是反对,因为我一向认为,劫富济贫,从来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劫谁的富,济谁的贫呢?到底多有钱,才算是富户,又应该被劫呢?” “说得直白一点,绝大多数的地方官府,能力是不够的,你让他们去劫真正的大豪右,大形势户,他们是没那个本事的,所以很有可能,最终这所谓的劫富,劫得都是中产之家,小康之家,而让真正的豪富逃过一劫。” “我们可以做一个推演,县衙拿着指标去摊派,让无数的小地主给贫户作保,贫户还不上,小地主就会被官府追索得家破人亡,小地主的地,自然也就成了公田,如此,倒也没什么,国家现在陷入了困难,总要有人哭的,总要有人去苦一苦百姓的。 小地主去哭,已经是最理想的结果了,自古以来能够颠覆天下的,要么就是士林门阀,大姓豪右,要么就是赤贫黔首,从来没听说过商人,书生,小地主这种中产能成事的,所以这些人本来就是天底下最好欺负的人,这个道理,旁人不认,我却是认的。” “然而且不说南北有别,你这青苗法在南方实行以下则还罢了,因为长江以南确实是有大量的小地主可以盘剥,北方执行,是一定要生乱的。就说这田吧,小地主破产之后他们的田亩充公一定会做公田,可是朝廷要如何处理这些公田呢?” “我知道,你一定有着十分完善的规则,可是您看啊,仅仅是咱们一个江宁府,富绍庭就能侵吞一千多倾的公田,放眼整个天下,又该有多少呢?公田,到底是公家的田,还是会和前朝一样,落入豪右的口袋呢?” “杀一批中产,赈济百姓,孝敬朝廷,这是眼下应对朝政危机的解决之道,看就怕杀了这些中产,这些真正的民脂民膏中,只会有少部分落入朝廷之手,更少的部分喂给底层赤贫聊以果腹,怕就怕其中的大头,落入无数个富绍庭这样的人手里,那,王公你就真的是咱们大宋的罪人了。” “王公,我的意思不是说您劫富济贫的事情做得不对,而是说你劫掠中产之家不对,要劫,您得劫大的,您得劫官户的,劫士大夫,劫豪右劫形势户的富,赈济最底层的百姓。” “治理天下,难道不应该是损有余而补不足,最终使天下人人小康,才是真正的治世么?劫掠小康之家去济贫户,只会让豪右之户扩张无度,最终导致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导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到时候,大宋就真的要亡了。” “所以,您的青苗法还是不好,这是一条在中产身上开刀的法,宰杀中产是救不了大宋的,要宰,咱们就得宰士大夫才行啊。” 第75章 斗法赌约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王安石和王小仙的这一番对话,打一开始,节奏就已经偏了,至少在钟山学院的这些学生的眼里是真的偏了。 他们从来没有将此法往均贫富的地方去想过,按说这也是不应该去想的,他们讨论的都是利息问题,做了各种设计,都是在运作如何让那些借贷的人能还上利息,想的是如何挤压那些市面上其他放高利贷的空间。 把放高利贷的权力收归朝廷所有,由朝廷发放高利贷与民间放高利贷的豪右竞争,不是才是这青苗法的实质么? 怎么王小仙和王安石一聊,打一开始,就先预设了这钱放出去收不回来,官府必须要盘剥富户才能维持上了? 就连那已经为官八年的一甲进士,自认是新学大弟子的龚原,这会儿也是懵了,就连他,也万没有想到这青苗法的背后居然还有这么一层深意。 亦或者说,这到底又是不是真如王小仙所说,真的是王安石的深意么?还是说这所谓的深意,只是他王小仙的胡说八道呢? 至于说他王小仙所说的,不刮中产刮顶层,这就更是无稽之谈了,且不说这事儿在法理上是否正确,关键是也没有可操作性啊,历朝历代,这事儿就从而做得成过,也即是从来都没有过的道理。 然而更让龚原感到了惊悚的是,王安石对于王小仙的这个说法,似乎并没有要否认的意思,而是就着王小仙的话聊了起来,道: “介白说得也有道理,所以历来变法之要,在于用人,也在于吏治,说白了,到底这钱借出去后能不能如约的收回本息,是否会强迫富户破产,豪右之家,是否真的会安然无恙? 以及这最重要的,从那富户手中流出来的田产,是否会重新流入到更大的富户手里,我倒觉得这非是此法不好,而是要看是否是所托非人了。” “事情要办成什么样,不在于法度如何去立,更是在于执行的人到底要如何去行,若是主持变法之人,是宛如介白这样的真正君子,如何会让这法成为恶法呢?” “如此说来,深之刚才的言语自然也是不能算错,变法之成败,最终还是在于执行,在于选材,如果具体执行的是介白,我相信,介白也一定会有办法,让真正的豪右之家,去为真正的赤贫之民去作保,而放过只是小康之家的普通富户。” “若要说贫富相济,这才是真正的贫富相济,也是你所说的,损有余而补不足的天之道,至于说,在实际应用之中,或许确实是会有你所说,专损小康之家的情况,归根到底,还是人不行,是吏治不行,而非是法度不行,况且至少,这不会让赤贫之民揭竿而起,也到底是民不加赋而国用足的了。” “况且,只要法度还在,便是执行不利,俨知这世上只有一个王介白呢?” 说到此处,王安石意欲行此青苗法的核心动机就是已经很清楚了,他也几乎是在以一个比较隐晦的方式在向王小仙道明这青苗法的实质了: 所谓民不加赋而国用足,这也确实是没错,人家说的是民不加赋而国用足,又没说民不加税而国用足。 赋和税本来就不是一样的东西,人家康熙不也说的是永不加赋,而不是永不加税的么? 所谓的赋,简单说就是人头税,也就是说你只要活着,你就得交,也可以理解成间接税,或是商品附加税,根本上讲,就是对天下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穷人要交,富人也要交。 管普通老百姓要一万块钱税收和管马首富要一万块钱缴税,这是一回事么? 所以赋越重,老百姓的负担也就越重。然而历朝历代,收赋总比收税要容易得多,财政短缺的时候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手段就是人人平等的直接加赋,这却也是事实。 人家老王的本意,就是不从民间加赋税,而是取富户之钱充实国库,顺便还能赈济一下贫苦百姓么。 地方上若是能遇到你王小仙这样的好官,自然可以刮豪右而济赤贫,而若是无才无德之人,使富户破产,豪右继续做大,那也至少比加赋而导致赤贫破产造反要强。 因为大宋确实是已经出了非常严重的财政问题,京城官吏普遍性欠薪半年左右了,总不能真的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看着吧。 最后,则是用王小仙本人来说事儿了:你说地方豪右一定会趁兼并公田,就像富绍庭一样,这没错啊,可是富绍庭虽然猖狂一时,他不还是碰到了你王小仙这个江宁主簿了么? 只要是有法可依,这些个大户未尝就不会有一天将其当做肥猪来宰杀之的,就像你王小仙宰富绍庭一样。 没有他富绍庭兼并的一千多倾公田,哪来得今日这般的玄武湖景象呢? 王小仙则是发自内心的感慨道:“自古以来,国库亏空,都不得不去苦一苦百姓,先掠民,直到民力殆尽,民变在即,才会去掠夺于商贾富户,再直到商贾和富户都给掠完了,不得已,只能继续掠夺于民,直到民变成为燎原星火,颠覆天下,可为什么就没人想想,这掠夺而来的民财,商财,都去了哪了呢?” “王公,你说此法没有问题,问题在于执行法度的人,在下斗胆问一问王公,江宁府可是要试行青苗法了?” 这本也不是什么保密的事,凭王小仙在胥吏中的关系没有理由会不知道这事儿。 “不错,确实如此。” “这江宁府的青苗法,该是由你这个府君亲自把握了吧?” “这是自然。” “青苗法的本质,是官府和地方豪强势力的博弈,官府要的是济民的同时增加国用,而豪强要的是自己不出这个钱,反而是尽可能的转嫁给普通富户,而这个博弈的胜败,也就是青苗法的成败了,那么王公,你自己本人,一定是最优秀的地方长吏了吧?” “你说我说的那些是人的问题,而不是法的问题,可是我说,这就是法的问题,你在鄞县时能做得成,一则固然是你能力很强,可这也未尝不是因为鄞县没有太强的豪右的缘故。” “王公,咱们打个赌吧,你现在是权知江宁府事,是实打实的长吏,我呢,便临时客串一下咱们江宁本地的豪强,我们来试一试,到底是你能占了我的便宜,最终能让这江宁府的富户出钱,贫户被得到赈济,还是我这个豪右,能够联合江宁府的其他豪右,让你这知府,乃至后面的朝廷都吃上一个大大的哑巴亏,如何?” “若是最后我赢了,我就告诉你我那个专割豪右和形势大户的法子是什么,青苗法要往何处去改,如果我输了,那我以后就赞成青苗法,甚至是将来做你推广青苗法时的开路先锋,如何?” “哦?你要和我斗法?”王安石笑着道。 “不错,敢么?” “呵呵呵,有何不敢?介白,你确实是有才华,也有本事,但老夫宦海沉浮多年,能有今日,却也不是全凭天眷,这个赌约有意思,我接了。” “嘿嘿,好,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第76章 真正执行青苗法的人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九月的江宁,已经吃不到清蒸鲥鱼了。 江宁府外的食店里,宋押司独居首位,将温热的黄酒斟入杯中,周遭一圈年轻的衙役、书吏纷纷执盏回应,案上碟盏狼藉,残存着蒸花鸭、油浸青虾和几样糟腌果菜的影子,不远处的秦淮河里还时不时的飘来了渺渺笙歌,似是也在唱给他们听得似的了。 “宋押司,您昨日去找过王小官人了没啊,他怎么说,总不能真就几个月都在书院里不出来,也不管咱们了吧。” “就是啊,你说这王小官人和王大官人,在咱们江宁干下了多大的事啊,这么大的事,没有咱们这些人的帮助,他们能干得成么,您不是说,那王小官人已经答应了咱们,不会不管咱们么,怎么这事儿,黑不提白不提的就过去了呢?” 宋押司也是喝多了一点,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此一时彼一时了,当时,他不是还是官身呢么,人家现在丢官弃职了,官家亲自下了诏令要他跟随府君学习,哪还有时间管着咱呢?” “再说退一步讲,他就算是弃职之前,也只是江宁县的主簿,咱们这些人却是江宁府的胥吏,本来,人家也没有管你的道理,那富绍庭侵占公田案,咱们在坐的这些人,谁还没有个一二牵扯呢? 不被民愤之火给烧到,能够全部得以保全,现在咱们弟兄们还能如此轻快地饮酒吃肉,这就已经很好了,该干嘛,还干嘛么,咱们都是些老吏了,又不是不知如何做事,还用人教,这江宁府就算是有一天知府通判推官法曹都没了,难道咱们就不能让它维系下去了么?”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却是还有依然摇着头叹息:“话虽如此,只是自从那玄武湖疏浚之事结束,做事就总觉得没劲,再做从前是,总是差着一些的。” “唉~,喝酒喝酒,莫说这些,莫说这些。” 众人正这般说话,又喝了三五回合,却见远处突然有人扔了一袋的水煮黄豆直接砸在了桌上,众人正欲扭头去骂,却见不远处王小仙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口称道: “喝着呢?我自带了道菜来,意欲跟哥几个同饮可好?” 众胥吏哪里还会拒绝,一见到王小仙,只以为这王小官人还是没有忘记他们,纷纷欢喜不已,宋玉更是让开了上首主位,对王小仙行了一个主仆之礼。 “官人,请上坐。” 王小仙自是不客气的坐了,却道:“你们几个倒是挺逍遥啊,这家食肆的味道怎么样?你们也知道,我们家最近生意做得挺好,官家日前又赏了下来一千贯钱,我那老父,素无大志,却是只想再用这笔钱再开一个可以卖酒的角店或者食肆,再找两个掌柜,支应这两摊子的生意。” “我知道你们几个都是经年的老吏了,在这整个江宁城内最是人头熟络,想寻你们在江宁县帮帮忙,看看有没有合适正在转手的店面,在帮忙寻着两个确实靠谱稳妥的掌柜,来帮帮他们。” 众胥吏一听这眼神就亮了,都是老狐狸,立刻就明白这王小仙今日是来送人情来了。 只因为王小仙很明显的,说了要他们在江宁县帮帮忙找一家铺面两个掌柜,人家将江宁城的另一半上元县给刨出去了。 可人家王小仙以前的本职工作就是江宁县的主簿啊,整个江宁县的所有胥吏衙役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人家最开始就是靠着拉拢县吏来架空县令掌控县务的,那县令和县丞两个人可是现在都还在扬州可怜兮兮的养着腿没回来呢。 这种事不去找跟他更熟也正管此事的县吏反而来找他们这些个更上一层,但也正因为更上了一层对真正的基层情况并不熟悉的这些个府吏。 这不就是来送人情的么? 在这些小吏的眼里,王小仙这个虽然已经是白身,但手持御赐宝剑的平头老百姓,找他们这些小吏办事那都不是在欠人情,反而是给他们这些办事儿的人情面子了。 于是宋玉又很顺其自然的问出了一个极其关键的问题:“王官人是铁打的青云路,他日必是要和王太守一同进京的,二老莫不是要留在江宁么?” 王小仙点头:“不错,我和小虎小蝶肯定是要进京的,或长或短,跟着府君走就是了,府君的这个府君本就是官家为了夺情于他所做的权宜之计,长则一年短则半载,估摸着也就该叫他一声王相公了。” “不过我那父母双亲却不肯跟我们走,东京汴梁是出了名的寸土寸金,房贵地贵物价贵,他们在江宁是人人皆识得,处处有面子,生意做得也舒坦,东京那种地方贵人遍地走,官人不如狗,那边居住,哪会有留在江宁舒坦? 只是到时候我们哥仨跟府君走了之后,家中二老,还要劳烦你们诸位帮忙照看一二了啊。” 众人闻言自是愈发大喜,这表明了人家就算是人进了京了,他们彼此之间的交情也还会依然作数,自然又对着王小仙好生恭维。 “实不相瞒,咱们弟兄们也都跟了好多个掌吏了,却是唯有和官人您一起疏浚菱湖最是有所成就,做得也最是痛快,府君虽也是宽厚长者,却终是个要上云端的宰相,在此处也待不住多少时日,他日位居于高处,也许看不到,看不清我等,若能再有机会为官人做事,当是为我等之幸也。” 王小仙哈哈大笑,那宋玉也是招呼着老板赶快去烧几个新菜,打几壶新酒上来重新上桌,王小仙与他们吃吃喝喝了一阵,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才好似无意地道: “府君打算在江宁试行青苗法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此事干系甚大,凡是相关胥吏,所能使的职权也是甚大,打算,如何利用此职权去赚出你们自己的那一份啊?” 此番言语一出,众人都被吓得冷汗淋漓,连忙解释自己没有这个心思,更没有这样的胆子云云。 王小仙闻言却是哈哈大笑,道:“今日咱们只是闲聊,你们搞得这么紧张是干什么呢?我现在也只是一介布衣而已了,又哪里还能管得了你们?” “再说这青苗法可不好干啊,不说别的,天禧寺便有一万贯钱专事放贷,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他们的年息是四成,咱们府衙要放三成,这不是在抢天禧寺的生意么? 那天禧寺背后的通天背景难道是开玩笑的么?谁知道这利息钱中,有多少是分给当朝太皇太后的?” “府君是要当宰相的人了,自然不怕天禧寺,甚至便是太后和太皇太后也不怕的,可是他这个知府有个一年半载之后就走了,你们却是要留在江宁本地继续生活的。” “再说年息三成,虽然相比于市面上的其他豪右更低了一点,可是又真低了多少呢?这些人到了日子若是还不起呢?怎么办,官府催贷,总不好真逼着百姓去卖儿卖女吧? 若是此法当真要由富户担保,谁去担保,谁去催收?若是当真弄的本地富户家破人亡了,人家没有能耐通天,哭声闹声上边的大臣们听不见,你们这些本地的胥吏也听不见么?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真惹了本地的民怒了,人家找不着当官的,偷偷摸进你们家去捅你个肠穿肚烂,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么?” “如此为难之事,不好做,真不好做,我替着你们想想,都觉得麻烦,正所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都是要养家糊口的,家里的婆娘在外边说起来,自家的男人好歹也都是在府衙做事的,若是回了家连每个月买米买菜的钱都没有,隔三差五的想吃一顿肉喝一点酒都穷困,这合理么?” “这青苗法执行下去干得全都是得罪人的事,各个都要做恶人呢,这既然都已经做了恶人了,凭什么不让你们借此赚点钱呢? 天底下没这个道理的,朝廷缺钱了,说破大天这青苗法也是掠夺民财,那就没道理只有朝廷去掠,而不许你们这些真正经手,切实办事的人去掠的道理的。” “然而这个钱啊,怎么掠,其实是一门大学问的,其实你们也知道,我为什么可以使唤江宁县的县衙胥吏?因为我先带着他们赚钱了么,这才是一切的根本的。” “我直说了,我知道你们肯定是要利用这青苗法来赚钱的,这也是应该的,我并不觉得你们这么干有什么错处,但是这个钱怎么赚,赚多少,怎么干能既不耽误朝廷的事,也不恶了如天禧寺这般背景通天的形势户,自己还能赚到点小钱以够生活,还让老百姓也别骂着你们,最好能像我疏浚菱湖一样,反而感谢你们,不是得想一个这样的法子么?” 第77章 我只是建议而已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王小仙的意思又不复杂,当即,众胥吏仍是以宋玉为首,当先却是朝着王小仙跪拜了下来:“愿为官人驱使,只求官人能够指点迷津,给个法子救我等一救,如何才能叫我等为江宁的乡亲们不做恶事,而做善良之事?” 王小仙自然也是连忙起身将他们扶起:“你们这是做什么,莫说我现在也只是草民了,便是以前还做官身的那会儿,又哪能担当得起如此大礼呢?速速起身,莫要让人看了耻笑。” 众人却都是脸皮甚厚的主,说什么也不肯起来,只一个劲的将奉承的马屁,招人欢喜的高帽与他说个不停,却是就连王小仙也不由得心生了几分欢喜。 笑着道:“你们休要这般驾我,再不肯起身,我转身就走,不与你们分说就是了。” 众人闻言这才起来,重新坐好。 其实这些人都是故意的,都看得出来,王小仙之所以主动找他们来就是为了让他们办这个事儿的,大家都是同路之人,肯定是志同道合的。 之所以却是齐齐跪拜,马屁高帽戴个不停,这可真不是这些人在提前商量过的,而是他们彼此默契的结果,乃是说这王小仙的道行还是有些浅了,分明已经被这众胥吏看出了深浅,认定了他是个极重耳欲名声的人了。 而王小仙在听了这好一顿马屁高帽之后,也果然是愈发敞亮了许多,指挥这些胥吏办事时愈发的肆意,少了许多客套。 却见他先是从袖口处拿出了几页的图纸,道:“此乃我和李舜举李供奉算是共同研制的一种新式水井,暂且取名为李供奉井,王小仙井,亦或者随便什么井来,都无所谓。” 众胥吏不知他为何好端端明明是说着青苗法,却又突然说起了这井来,却也依言连忙拿起了所谓的图纸看了起来,一边看还一边夸,说王官人和李供奉当真是心思了得,此事他日必成佳话云云。 王小仙笑道:“当初和李供奉共同研制此物,料来他现在必然也在皇宫大内,乃至于整个汴京城内做着更改替换了,这种水井只需要轻轻按压这柄长杆,井水便自会从中喷吐而出,简单方便快捷, 而且整个水井是密闭的,既不怕有小孩子往水井里撒尿拉屎,也不用担心有熊孩子掉进井里淹死了。” “然而此物精巧,其一,是需要制作井管,直接插到井水里,外层要用楠竹来做,内层却需要用锡铅浇筑,辅以牛皮和鱼漂叠压密封,开合处要用陶瓷做一球阀,硬竹片做一蝶阀,据李供奉所说这还是一涉密技术,俩阀门原本是用在猛火油柜的(北宋版喷火枪)。” “这一整套的水井替换,这么多的零件,工,料,这一口井要十贯钱左右,不算太贵, 单仅城里,江宁府便有二百七十四口井,若是算上城外乡野,那差不多就有九百口井了,一口井十贯钱,加起来也有九千贯了,这是为百姓做好事,善事,不见得会弱于疏浚菱湖的大事业,可是你们说,谁来出这个钱呢?九千贯,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况且这九千贯还只是料钱,还没算工钱和各种杂费,杂七杂八的全都加起来,这费用,少说也得一万二三千贯,此事,肯定是要交给你们胥吏和衙役来负责统筹安排协调的,你们为此这么辛苦不需要工钱么? 将其中截留一部分,乃是应有之义,林林总总加起来,这就至少要一万五六千贯了,我以为这个数字还是合理的,你们觉得呢?” 一听说王小仙在计算这个数的时候居然还给他们这些胥吏还留了二三千贯,有些个心眼浅的胥吏已经忍不住眉开眼笑,甚至是谢过王小仙了。 年岁长一些的几个,互相对了个眼神之后,却是都不禁若有所思。 宋玉则是稍微过了一下脑子,便决定当众将疑虑问了出来,道:“一万五六贯的钱财,说多不多,但以咱们江宁府的一府之力,欲要拿出,却也万难,便是江宁乃我大宋大府,但咱们大宋自开国以来一直奉行强干弱枝之策,各府钱财大多都受了转运,便有些许羡余,也大多都早有用处,更不必说,咱们江宁府去年才刚出了四十万贯的亏空了,这您是知道的。” 一旁的孔目吏笑着道:“老宋,此易事也,修建水井,乃是大善留名之事,咱们去找一找咱们本地的富户和形势户,说不定就能凑出个七七八八。” 没等说完,就在桌子底下挨了宋玉重重的一脚,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按理来说,府衙中孔目的权柄比押司更大,而且位阶也理所当然的更高一些,然而宋玉在府衙经营多年,实际上却是反而处处都压了他一头,此时被宋玉这么一踢一瞪,立时就低下头不说话了。 王小仙在一旁笑道:“本地的富户豪右形势户,肯定是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钱了,且不说之前咱们修建了玄武湖,本地富户们纷纷出资,在那湖畔栽树种花修亭廊,前前后后,也都花了不少的钱, 而且我暂时还需要和他们筹钱做一点事,这一万几千贯的钱,只怕是一口气不太好拿得出来的,也实是没有理由再做贡献了,毕竟人家刚贡献完了一个玄武湖公园呢。” 事实上当初他们搞玄武湖的时候收上来的钱王小仙都还没花完呢,足有两三万贯,而且这个钱就一直攥在王小仙的手里,分别在江宁县衙,建武军中两处存放,都有弓手日夜看守,这钱剩下了之后王小仙是既没存库也没返还。 摆明了,就是不想还这个钱么。 这时候却是突然提出了这么一个不到两万贯的项目,还说没钱,这就很有意思了。 宋玉:“官人是打算用青苗钱来做这些井么?” 王小仙点头:“不错,利国利民,这,也是府君的本意。” “那这借款人是谁,谁来借钱谁来担保,又由谁来偿还利息呢?” “借款和担保,便是希望你们负责,去做一些沟通串联的工作,以族产的名头,让每一条街,每一个坊的人,都尽可能的签字画押,集体来借这个钱,这是吃水的钱,借了,总是正事儿的。” “至于说利息,我的意思是跟街坊们商量好,水井建成的第一年,打水要钱,出水后每打一下,要一文钱,这个钱,就是为了偿还青苗法的本息的,你看这么操作如何?” 宋玉皱眉道:“若是这么算钱多了好说,就怕有的街坊买水买得少,不够还本付息,怎么办呢?” 王小仙:“我想到这个问题了,所以到时候,我打算等这些水井建成之后,将这一年的卖水之权,再给卖了,卖给咱们当地的富户豪右形势户们,让他们出钱将这一年的买卖给包下来,一年后的卖水之钱款,多不退,少不补,总之,这是一门生意,风险和利润都由他们来承担。” “还卖给本地富户?” 不是说,本地的富户豪右没钱么,这怎么又可以买供水权了啊,你让他们直接买井多好啊? 当然,好像也不能这么算,毕竟若是让这些大户花钱买井,这好像算是捐献,再让百姓为买水付钱,百姓恐怕是不愿的,但若是这么绕了一个大圈,却又好像一下子就合理起来了。 宋玉:“若是卖了卖水钱给本地大户,那也许至多一两个月,若是能够提前商量好了再做事,说不定几天的功夫这个钱,咱们就还上了,似乎,还本就行了,没什么必要付息吧?” 王小仙笑着道:“你们不是羡慕江宁县的胥吏能通过卖茶叶赚钱么,江宁县的茶叶,当初就是截留江宁县的夏税炒的,我也想带着你们做生意,一个或许没有茶叶赚钱,但一定比茶叶更加稳妥的生意,可我没有本钱啊,这钱若是能截留一年…… 当然,做不做在你们,只是我一直认为,衙门要想廉洁,让你们这些胥吏吃饱是第一步,否则,干着这么辛苦的差事,每个月就给二三百文,不及一个好点的店小二两天赚得多,谁他妈清廉得起来呢? 我的规矩,和江宁的一样,诸位要是愿意听我的,我保你们能通过正途拿得到钱,再怎么不济,这截留挪用,至多算是灰道,谁要是敢走黑道贪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当然,我这一切都是建议啊,第一,我已经不是官身了,我就算是官身我也只是一个县官管不着你们这些府吏,第二,这个事情上我本人不拿一分钱,跟我,没有一文钱的利益关系,所以此事你们要不要做,在你们,我只是建议而已。” 第78章 青苗法的bug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王小仙的这一套流程,看似复杂,但其实理解起来真是不难,从头到尾,也没让他们这些人干什么不该干,或是违法乱纪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做的全是好事儿。 这是给全江宁的百姓换井的大功德。 本质上,这还是让他们用截留挪用的手段去发财,和王小仙带领江宁县的县吏去截留税银去炒茶叶是一样的。 在北宋,胥吏去截留官银,还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至少和贪污腐败是没关系的,毕竟道理就在那摆着呢,朝廷不给胥吏开工资,偏偏这些人还都是一切朝廷政策的执行者,这也不让那也不让,真让胥吏饿死,还是真让他们用那几百文的薪水养家? 三成的利息是富户付的,富户是可以从百姓的身上赚回来的,百姓们付了钱却也是得了实惠,换上了新式水井的。 似乎是完美双赢? 挪用么,这种事唯一的风险,就在于这个被挪用的钱是否还的回来。 随即宋玉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小声地对王小仙道:“如果这个钱,最后还不上,挪用之后瞎了,官府,应该去找谁追责呢?” 王小仙闻言却笑了:“宋押司以为,如果万一,我是说万一,此事出了纰漏,这个钱应该去找谁追责?” 一时间,宋玉竟然还恍惚了一下。 一众的其他胥吏很明显也是都愣了一下,彼此对视,并不需要探讨,却是都发现了这其中问题了。 事情若当真如此做,这个责任似乎确实是不太好追。 首先,借贷青苗法的借贷人是换井的民户,十之八九是会以族产的形式借的。 北宋是有族产这个概念的,庆历新政中范仲淹的变法十条唯独就留下的就是这么一条。 然而众所周知,集体的功劳就等于没功劳,集体的责任就等于没责任,那这集体的借条…… 官府本来就不占理,也找不到具体背锅的人,便是想欺负老实人也找不到这个老实人的。 至于那些赚了水钱的富户?人家也付过钱了啊,当人家是好欺负的么? 按理来说,这个钱的追责,当然是应该要落在这些胥吏的头上的,也是最应该落在这些胥吏的头上的。 那么,如果这个钱他们有,那当然好说,如果没有呢? 百姓欠了官府的钱,为了平账,胥吏可以苦苦相逼,哪怕是最后让百姓卖儿卖女,也不是不可以。可如果这个钱是拿来做生意,赔了,那么请问,谁去逼迫胥吏们去卖儿卖女。 这和挪用税款还不太相同,北宋的税收本质上还是唐朝的两税法,这税法从中唐到北宋,中间还隔了个卷到人间地狱的五代十国,赵匡胤的太祖改制,赵光义的太宗健制,又经过了一百多年的不断摸索发展,才终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拥有一套十分完备的体系制度追责制度纠察制度等。 青苗法呢? 本质上这是王安石拍脑袋想出来的东西,虽有小范围的试点,却也毕竟只是小范围的,青苗法有税收这么完善的追责体系么? 按照王小仙这般的玩法,这钱都已经转了多少圈了,这里面又有多少的漏子是可以钻的? “官人,咱们当然不是怀疑您,您带我们做生意,肯定是赚钱的,您是财神爷下凡,咱们就是炒茶,这钱总也不至于赔了,这钱对于咱们来说相当于是无息借贷,可是,这青苗法将来会不会在更大的范围,比如整个江南,甚至是全国施行?” “如果全国推行,其他的州郡县衙的胥吏,会不会跟咱们学?咱们能保证做生意稳赚不赔,他们呢?万一赔了呢? 此事以我的经验来看,若是当真事后追责,追出来的一定是一笔烂账,以咱们来说,如果咱们做的生意是做木制家具,一年到头来卖不出去剩了一大堆,到最后日子到期还不上账了,十之八九,便用这些破家具顶了账也就是了, 上官若是再想深究,咱们这些个胥吏联合起来胡搅蛮缠,也定要将此事搅成一锅粥不可,所以到头来,府衙发放青苗钱赚息,得到的,岂不就只是一堆木制家具存在库里了么?” “若是深想一层,那儒家圣人有的说人性本善,有的说人性本恶,可是要我来看,却是真觉得人性本惰,若以这木制家具为例,若是入了账册进了府库,这东西还能卖了么? 你放在库里,这一把椅子能抵得过一贯钱的账,若是卖了出去,你真卖得了一贯钱么?如此,反而成了无用之物,放在库里,难保虫吃鼠咬,免不得要成了真正的废物。” “这还是木制家具,若是食饮之物呢?放在库里能存几日?咱们江宁这里定然无事,官人您是天下一等一的清白刚正君子,府君是天下望其名的贤师,您二位无论道德能耐,都是一等一的人物,我等小吏在二位手下断难翻天。’ “可他日金陵之外的旁处学了,若是遇上了无甚本事的流官,只能任凭手下胥吏勾结豪强肆意摆布,若是此事做得,这挪用钱财赔了也没事,折算抵账之物最终化作粪土也说不清道不明,那这钱财转一圈出来之后何苦还要辛苦做得什么营生?直接贪墨了尽拿粪土抵账不也就是了么?” 这宋玉到底是人老成精,吏道中的高手,却是已经敏锐的察觉出了问题的所在: 这套玩法玩出bug来了! 咱们自己人不使,不代表别人不会去使啊。 这宋玉也是默认,这王小仙虽然是玩出来了bug,但绝不会是故意的,他绝对就不是想要利用这bug要贪墨钱财,破坏青苗法,这还在这儿提醒他呢。 王小仙也不提他与王安石打赌之事,只是道:“这世上的政策法条,从没有哪一庄是一出来做就完美无漏洞的,府君此时还只是府君,行此法也只在江宁一府,徐徐图之,循序用之,切实的发现其中有什么漏子也好再做整改,试行之时,本就是将这法条中的漏子钻出来的越多越好,将来颁行天下时才能有所防备,改进其中问题。” “这问题确实是很大,但光靠咱们想是不行的,我看,此策还是按部就班的去做就好,你们也先不要将后续咱们要卖水,要转卖等事提前告知了府君,且看府君真在执行时会做如何应对,为府君积累经验。” 众人闻言,竟是也都觉得有理,至于那明晃晃的已经从王小仙嘴里说出来的疏漏,便也就都不当回事儿了,甚至也觉得这雷就应该给王安石炸了才好。 让他积累经验教训么。 试运行的目的本来不就是为了找bug么。 而这么些个胥吏,这么高风险的事情,都纷纷已经决定做了且先不告诉王安石了,愣是也没人问一句王小仙:你要做的是什么生意,真能肯定赚钱么,赚了钱你肯定能还么,你确定这挪用到了后面咱们能补得上么。 毕竟,这是王小仙么,他总不可能真的会用这种方法联合大家伙儿一块贪污,吃府库的亏空吧?不可能啊,于是这事儿,还真就是给定下了。 三江及上架感言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三江了,也该上架了,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写一个感言。 非常感谢,非常的感谢各位书友的追读好喜爱。 我知道我也是运气好,定三江那几天正好赶上我书里剧情差不多杀曹修那段前后,正是追读最高的时候,其实那块过去之后就开始下降了,让我擦了个边,给蹭上了。 大家能喜欢,能看一看正版,各位就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就已经很幸运了。 其实我写这本书的本意,本来就是想写一个大宋版的海瑞的,我想写一个高尚的人,主角本性刚直的人设的,不过我知道这种人设不适合网文,所以才加了求死的前提条件。 说真的我真不知道网文里还有个作死流,我写之前完全不知道,直到我写出来之后有人说我跟风我才知道我自己居然还跟风了。 我的本心其实就是希望主角刚正不阿的做事,做大宋海瑞,做一个受人尊敬的人,作死其实只是引子而已。 结果我看我这书最大的差评集中地,居然都是在说我的主角居然有家人。 这里做个解释吧:我就是故意的。 凭什么刚正不阿的人就不能有家人呢?别管我主角的主管冬季赛是不是在作死,但我表现出来的就是正气禀然,刚正不阿。 刚正不阿的人,凭什么有家人,这不就相当于是在说,有家人的人不配刚正不阿么? 我们到底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呢? 我理解你们说我不能有家人的逻辑,但我自己不能接受这样的设定,您们的意思是这个世界恶人称王啊!你当好人你自己就活该死,你就活该连累家人啊,换句话说是不是谁当好人,尤其是好的官员,谁就是SB? 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价值观。 所以我的主角必须要有家人。 我不信,我主角这样一身正气的人,死了之后真有坏人去报复他的家人。 坏人不应该都是阴影里的蛆虫老鼠么?弄死主角,是为了保住自己,弄死主角的家人是为了什么,纯泄愤么? 我特别喜欢,也认可电视剧《沉默的真相》里有一段台词,具体的我忘了,我记得是主角三人组聊天时说的,大概是: “他们这么嚣张,为什么不报复我们啊。” “因为他们不敢,别看咱们处处碰壁,也没人敢为咱们出头,但全市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我们了,就算没人敢站出来,但大家心里是支持我们的,敬着我们,他们一旦动了我们,那就惹了众怒了。” 我是认可这个话的,所以我给主角安排了家人,我认为主角就算是真死了,反动分子也一定不敢弄死主角的家人。 因为真没必要,弄死主角尚能理解,弄死主角这种人的家人,会惹众怒的。 总之你们说我幼稚也行,说我没见识过社会的险恶也行,反正我就是这样认为的,我自己的价值观也就是这样的,我始终相信这个社会他就算黑也一定有个黑的限度。 我相信,人间正道是沧桑。 最后,恳请大家的首订了,我上架应该会爆更,但我上架之后每一章的字数就放飞自我了,老实说我的写作习惯,两千字一章是真难受,感觉没写啥玩意了就结束了。 我这人写书,不会写那节奏太快的,你们也看见了第一段剧情足足写了十五六万,十万字左右才开始进入高潮,说白了还是老了,写法还是传统,一段剧情没个十万字不知道怎么搞,高潮来之前必须得铺平垫稳才行。 网上那些交写书的都说什么三万字一个大高潮,三千字一个小高潮,我也学不来,反正目前,也确实不是什么高潮阶段,没掌握好,但也还是跪求大家能支持一下吧。 总之,感谢了。 上架后我给我自己定的目标是争取日更一万,保底日更八千。 当然,也只是目标而已,也不确定是不是真就能做得到。 给自己加油。 也祝我的衣食父母们,生活顺遂,万事如意。 第79章 依旧是点石成金,依旧是分文不取(求订阅)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一晃眼又是半月过去,王小仙与王安石已足有半月未曾谋面,半月以来,他这个被官家下了明诏要他去跟着王安石学习的学生,更是也不曾再上过钟山书院一次。 毕竟,俩人这一次虽然不是有矛盾,可也是有了分歧了么,而且已经涉及到了新学之根本了,而王小仙到底也不是他王安石能凭官威师恩就能拿捏得住的普通学生,他事实 马孝全一行人早有防备,早在箭矢齐射过来时,他们就已经顶好了盾牌。 现在的他,才有资格称得上是真正站在的世间的最巅峰,虽然在他之上,还有更高的武神层次,但如今世界上除了古南外,本就没有武神的存在,所以说他站在世界金字塔最顶尖也并不为过。 陈争的身体便升腾起黑烟,如火焰般在身上燃烧,却不烧毁衣物,只是让陈争朦朦胧胧,好像深藏于黑火之,真面目。 陈争当然知道自己出现,绝对权已经在李浩手,毕竟面对拥有了时空神通的李浩,让他先施展神通力量的话,谁在他面前都没机会,因为你的反应需要时间,哪怕千万分之一秒,这个时间,对李浩来说都是永恒的。 鲁达把这是壮丁整编起來,每人发了一条长枪,同时每人还都拿着锄头、铁锹等各种武器。 “正在启动歼星炮。”一个冰冷的机械声音传来,然后整艘战舰前排的一个巨大的炮口缓缓聚集起了刺眼的光芒 。 “好,我明白了,过不久后就会将病人转进德国总医院,相信在那里肯定能得到治愈,你们先出去吧。”江成淡淡说道,随即向那些医生下了逐客令。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亦不过如此。”朝定只能摇了摇头,对于这样的景象和大内家、三好家等是分不开关系的,再加上应仁之乱后没有人管理等等。 五条飞鸟船居中,三条蜈蚣船外围护卫,随着号角声响起,船队杨帆起航,信炮响起以壮声威风。 姬阆脸上勃然变色。李游这一番话,隐隐含有灭周的心思。李游有没有这能力另说,但姬阆心中,却已经死心塌地认为李游是上天拍下来的神人,口含天宪,弄不好大周朝就真的要灭国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生活如此自由,老子可不想到最后被人奴役!”牛魔王自语了一句,旋即消失在天际之间。 这里是后墓,前墓室已经被断龙石阻断,无法前去查看,不过这后墓还有两间耳室,应该好好查看一番。 不知怎的,狗尾巴有点怕他,但是,屋里面传来了烧水的声音,咕嘟咕嘟的。 那瑞麟祥便在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如今这里也是门户紧闭,秋风萧瑟,一眼望去,人影都瞧不见一个。 然而,虽然各处位置都有人守着,但秦君与明菲出现的地方,却是无人发觉。 从进入飞机场,过了安检,准备登机,明珠一直喋喋不休地在明菲耳边述说着明菲的不是。 “对,爹娘很满意卫离墨,而且卫夫人也见过你,据说也同意这份亲事,”楚凌风脸色好了许多,看来这丫头也知道卫离墨。 “山门那边,她也不是成心做出来的,侯爷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太过惩罚她。”海兰又补了一句。 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仿佛随时都能倒下一样,脸色苍白、眼神楚楚可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第80章 大生意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江宁府句容县,有一大户豪右,姓陶,本是从湖州来的分支,如今却是这句容县的首富人家,这分家反而是比本家更有名一点了。 陶府,檐角悬着的牡丹纹宫灯次第燃起,将雕梁画栋映得一片温黄。陶家的家主陶敦贤斜倚在紫檀榻上,背后一只金线堆绣引枕,他只着了件松香色杭绸宽袍,腰间束带未系,透着一股富贵的闲散。 原来,她已然起身了,双腿却没有多少力气,只走了两步,便扶上椅背休息。 向阳曦恨不得马上离开,见到司子晋要让自己帮忙,马上屁颠屁颠的离开了。 看着好似流矢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哈林,不论是白袍武圣,还是黑袍武圣,亦或者是牛头武圣,眼睛不由的都一滞,到了现在他们怎么还会不明白司徒刑几句打油诗的意思? 凛不知道,也很想知道,甚至为此焦躁不安。可是,他还得忍耐,相信她,相信自己……哪怕是装,也要装给别人看。 “我还没猎过龙呢!”陆天冷哼一声,又打在巨龙的背部,将那附近的鳞片都打碎。 再次返回的戴安娜带着希波吕忒和几位大臣一起找到袁英,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袁英只好硬着头皮,叫大家准备一些金属材料,说自己要亲自制作。 同样,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黄台吉就把兵进中原、征服南朝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征服漠南蒙古各部,然后绕道蒙古南下这个战略上来了。 宋筱娥一振,连忙拿起相机。然而就在几秒后,她的动作僵了一下。 凛第一次见她,即使知道是假的,不可能的,仍然感到窒息。如果有,那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真正的‘国色天香’。 “浩儿,你可知我们薛家为何能成为用枪世家吗”薛宏空手持龙泉,目光炯炯,对着薛浩说道。 所以她决定将自己的相亲历程结束在明天五号选手这里,毕竟乔颖已经约好了,总是要见一见的。 使者跳起来大骂,但是碍于木天的实力他不敢做什么,而是回去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一遍。 秦朗的头轻轻转过来,温热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一下一下的吻着,嘈杂的病房里,在那一刻忽然安静下来,很多人看着他们,尽管脸上仍有泪痕,但是却都忍不住露出微笑。 他希望鬼邪复活,并不是希望鬼邪……真的变成一个走上邪路的鬼修。。 方颂祺连忙去夺手机,但够不到,隐约瞥见电话似乎接通,她刚想说“戴狐狸我打错了”,手机打开的扬声器里却传出项阳狐疑的“你好,哪位?”。 不得不说同样的化妆品美容系列商品的价格差异真是十分巨大呢,欧美白菜价的化妆品原装进口的在国内都是高高在上,反倒是在米国的土地上只能依靠以量取胜的模式。 萧然扭头打开驾驶门,爬在车驾驶室时在,他查看一遍,发现这才跟本没坏,是输油管松了,只有弄紧了后,打开引擎,车轰鸣一声响了。 戴待“醉醺醺”地回到包厢时,吧台前,大家已经切换到了聚会必备的真心话大冒险。 爱吗?叶离自己愣了一会,刘天青又扔给她一个她从未认真想的问题,爱是什么感觉呢?她这样的为他担心,牵挂他,想要留在他的身边,是……爱吗? 官欣沒有犹豫,刘彻她要救,可是绝不会牺牲自己的孩子,去求沐泽。要不是鱼和熊掌兼得,那么就让她和刘彻一起承受吧。 第81章 王安石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一晃又是一个多月过去,已到了重阳佳节。 王安石难得得了一天假期,带着王雱王娟坐着牛车缓缓绕着秦淮河在缓行,见城外距离菱湖都已经不远,沿着河边的一处所在,实是热闹非凡,离着还远,就觉得人声鼎沸,甚至是闹哄哄的,却是已经宛如是一小城镇了似的。 “这是何处啊?怎么这般的热闹?”王安石不禁好奇地 “你来过这里?”凌楚汐惊喜的问道,倒是没注意到齐天神情中的怪异。 “爹地,是不是又有阿姨过来……”宝妹不知道说的是梦话,还是在问莫深。 雷奥眯起眼,拿着手机的左手手臂直接伸出了游艇,五指松开,用了不到一天的苹果手机直直的坠入了海中。 “好久不见。”赵夜蓉双手抱臂盯着叶慕,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 飞临半空,凌楚汐还不舍的遥望了一眼,就是多看了这一眼,凌楚汐身形一晃,差点从空中掉下来。 “我们这次,会不会还会害死他们?”梁米的良心有些过意不去。 简晗没有注意到这一对主仆的眉眼官司,她刚才说饿了只是推托之词,现在看到这么多熟悉的中式菜肴,热气腾腾的摆在面前,却是一下子真的感觉饿了。 旋律太抓耳了,歌声太优美了。路接天降这种哀而不伤的感觉抓的特别好。 “她一出去,我马上就来通知你了,现在去追还来的及。”冷逸泽心内替冷御宸捉急。 “这个,好像有六门,是九二式步兵炮?”山口有不太敢肯定。他的大队里就有两门这样的炮,他对这种口径的步兵炮还是相当熟悉的。 到了晚唐,更是诸帝王多不置储,专权的大宦官常在皇帝临终前扶立新君。 随后,陈默把两个行李箱放到车后座上,便开始返回西江别墅区。 林在山回到现实状态,发现体内的萨姆系统造成的不适感成倍降低,自己不仅精神能力突飞猛进,而且身体能力也有较大程度恢复,综合实力已经基本达到巅峰时期的七、八成。 如此一来,韦仁实只需要督管个一段时间,帮助他们熟悉了事务,定下基调之后,就可以脱身出来,不用那么忙碌了。 她还没有拿到片酬,以自己的存款,根本买不起这么昂贵的手表。 她还是希望以自己的主观意识为主,夕风从旁稍作提示就好,随时充当她的新手指南,有问必答。她相信,以她的聪明程度,玩这款游戏应该很容易就上手的,更何况,这个角色,简单。 西江别墅区的门口,冯乐乐穿着一身休闲装,头上戴着一个卡通鸭舌帽,拖着一个行李箱,静静地等待。 最后,年华给余笙梳了一个马尾,端详了一下镜子里的她,觉得还可以。 乔米米,本来就在好好享受洗澡的过程,毕竟这种机会不会经常有,被陆厉霆这么一说她突然紧张起来,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是仅有的理智还告诉她现在坚决不能睡,因为寂寞了这么长时间了,现在李二龙好不容易愿意来给自己解渴,要是现在睡了,那岂不是就太浪费了,下一次就不一定还能不能有机会和李二龙做这样的事儿了。 到了老人百年的时候,长子的作用就更大了,扛幡摔盆的都得是长子。要是长子跟老人的关系闹崩了,老人离世的时候,长子拒不扛幡摔盆,那可就丢人了。 第82章 青苗法崩了?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看来太守是真的有所不知,他这个工坊,做工确实是厉害,那陶家将他们家祖传的制作织机之法传出来了,不止如此,而且还广招工匠,乃至学徒来学习此法,据说,王小官人还进行了一定的改良。” “您知道,咱们江南乃至全大宋,最好的那批织机本来也都是他们陶家所产,因为一直是秘法秘制,相关的工匠并不多,而且手续 我可以很清楚的知道周围发生的事情,但是我现在没有那个力量来做这些反应,而且我知道,藤神是想戏耍我,以他的力量,根本不需要两根藤条错开,如果他同时三根藤条一起上的话,那我刚刚必死无疑。 况且,道门也需要经历一些战争,只有在极限的情况下,他们才能学到更多。 话音刚落,也不知道那火把是不是觉得她的话很对,闪了两闪后。 “大祭祀说的没错!就是他!所有人一起上!为头领和长老们报仇!”一个五阶巅峰已化形的中年大汉喊道。 和他们合作的最大的劣势就是价格虚高,本来一千万可以得到的原石,这些人就可以炒成三千万五千万,他们想要从别人那边卖也不可能。大的原石都被这些人给垄断住了。他们得到的利润也少了很多。 我猛地一发力,直接震碎了束缚我的锁链,化指为爪,撕开了天牢的大门。 老夫老妻了,朱三对徐玉瑾的能力十分信任,大概看了一下,便点了头,让她便宜行事。 他们一家子坐车出去旅游,结果半路上,车子爆炸了,车毁人亡,其实他们用的只是从火葬场偷出来的尸首而已!他们想要用这样的办法,脱离九蛇族的统治,带着金钱远走他乡。 随后主屏幕上出现了众多程弘盛以权谋私帮助程安妮上位的证据。 “那人在我同意后直接把违约金和一年的销售额打到了公司账户,只告诉我后面的钱会如期支付,并没有留下联系方式。”潇胖子认真说道。 “应该是受刺激了,这种情况,除非刺激能持续维持,否则这种努力最多维持三天,三天之后就是倦怠期。 复活赛的赛制是两场表演累计票数,票数前四的便可以晋级总决赛。 这样一来,才能最大化的发挥出新式武器的“突然袭击”的效果。 他在真仙境界时,也没有凝聚出如此强大,甚至强大到超出常理的道心意志。 阮初夏和许易阳“很听话”,走前,阮初夏看见了桌上的早餐,她没吃早饭,顺手就拿了起来。 赵延威瞳孔微缩,看了看被打手围在中央的叶天和乔若,见乔若美貌,深知赵有志德性,大概也猜到原因。 “萧伯父,我这里有块百年人参,能够延年益寿,价值六百多万,特意收购而来,送给萧伯父。”这时,齐震从包里拿出了一块精致的木盒。 对于舒姝师妹,他其实也并未见过几次,初见时也仅是记得她容貌出众,却害羞的低着头,还安安静静的躲在舒卿师弟的身后,甚少言语。 昼夜渐渐变长,即使太阳还在西边挂着,不少店铺也已经打开了灯光。 “还是之前留下的病根,已经离开厨房去修养了。”月儿微微欠身便离开了。 “不好意思,我轻点,我轻点。”,胡一菲这才想到自己还在给赵海棠抹药。 唐斯年伸出手放在他的鼻子下面,直到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暖流,才放下心来。 第83章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什么崩了,青苗法崩了?青苗法怎么会崩,你在说什么?!”王雱急道。 反倒是王安石本人的表现要淡然得多。 事实上他在得知王小仙将自己和富户豪右隔绝了大半个月之后,就已经心慌得不行了,心里头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而此时这龚原这么一说,他却是又没那么慌张了,反而有一种靴子落地的踏实感。 在市里转悠了一圈之后,徐渭本来还想等到晚上的时候,去于菲儿那儿串一个门来着,结果他没转多久,肖茹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哎呀,爷爷你看你说的,你活个一两万岁没问题的,”何松泽靠在躺椅上说道。 只有真正的爱,才会逃避逃避他眼神和心神的捕捉,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爱有多深,一点一点的挖掘的爱,才最值得令人留恋。 “这个不好说,一会我问问吧,”多余的话我没有跟吴昊说,毕竟他是个大活人,多说了也对他没好处。 那些准备走人的经销商全都傻眼了,奇怪的看着徐渭,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后的四个字,不管是谁,说的那叫一个掷地有声,当下,我心中激动的噗噗直跳。 有一句话叫做,杀鸡焉用牛刀,现在可以改改,杀鸡焉用冥月刀? 但让带印剑冠的弟子对几位传人下跪,若是传到聂仙耳朵里,还让不让人活了? 瑞王转过身来,仔细打量这个自己引以为傲的唯一嫡子——容貌俊美,身姿挺拔,目光睿智坚定,一袭白色直缀将他衬得温润清爽。世人只道瑞王世子爽朗谦和,但是他知道,他这个儿子有多冷厉决绝。 一队侍卫焦急地寻找着,风云生心中一动,知道他们要找的自然就是就是那几只公狗,不过如今已经都被他给打死了。 这一刻落悠歌才明白,她一直以来防着上官皇后,甚至是躲着,如今人既然都找上门来了,何不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而另外一边跑出去的王军已经跑出去了几十米,林峰见此就追了上去时不时还开枪扫射,但跑动的时候准头不足。反倒是让王军给溜走了。王军也时不时的开枪对林峰射击。 不管是楚天利用了风云生,还是风云生暴露了,总之,楚天如今可以说是瓮中捉鳖,他们已经完被包围了。 那明月楼生得一副好相貌,嗓音又好,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慕容若和独孤信便存了心思帮上一把。 也许是生日这个特殊意义的一天赋予她的勇气,她勇敢的走出这一步。 落悠歌如至云雾,想起他从前的每一次欺负,欺负的最惨的一次似乎也不过如此,只是,那时候他坏的是手,可这一次坏的是唇。 墨白夜换了个轻松点的姿势,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刚想戏谑几句。 端木徳淑极好的克制住了几乎流于表现的喜欢,她的子智不是她喜欢的物件,可她是真的喜欢他,曾经喜欢现在喜欢,就是喜欢的想拥有他。 “不知多少代的御主就是死在这魔障之下,在我的记忆中,数十位御主中只有一位成功地从一次魔障爆发中活了下来。 篮球部这几天训练的有点晚,主要是因为几天后要举行高校篮球联赛的缘故。这不,今天也搞到了十点多,一个个饿的肚子咕咕直叫唤。最后,终于有人忍不住的提出出去吃夜宵。 第84章 停不下来的金融游戏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到了王小仙的公房,陶敦贤和法永都很识趣地退下了,王小仙则是拿出了早就炒制好的茶叶和找了木匠专门制作的茶海和全套茶具,慢条斯理地给他们泡起了茶来。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个情况,青苗法怎么会崩呢?”王安石问道。 龚原:“常平仓全都贷空了,银钱,粮食,布匹,什么都贷,也什么都空了,我也是今日查 沈漠也不想再这个话题纠缠下去,他本来就是为了不把这件事情扯到悦悦身上,现在既然已经如愿以偿了,那自然就不纠缠了。 话落,她便伸手从白雅萱肩上卸下背包,帮她挂在了玄关处的衣钩上,又从柜子里拿了双一次性拖鞋轻放到她跟前。 加上脸上各种色彩的渲染,有种漫画厚涂的层次感,显得妆容十分俏皮活泼,又不失精致的美感。 “吼……”幽静的夜晚响起一声咆哮,两人激烈的战斗终于惊动野外夜晚的主人——异变兽。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先进去看看,于是,他开始选择闯入的方法,感觉如果用魂切斩出一条道来就太暴力了,他还是选择用曲径折跃穿过去好了。 宋若声的声音饱含着痛苦和绝望,一句接一句地敲打在了季浔阳的心上,让他无法反驳。 “既然母亲觉得浪费,那我喝……”说着,南公瑾就伸手过去想要接过来。 其他地方都是异血战士的尸体摔落到城下,而在朱元这里,落下的是蝠鹰和超限值异血战士的尸体,而朱元成了城体上唯一抵抗的力量。 “十两?!一千两!”柳倩倩直接漫天要价,这要价让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说的话,字字发自肺腑。若是不信我现在就带你,从羊澜国宫殿杀出一条血路出去!”孟成岐说道。 叶安安顺着她的目光转过身看去,果然见到她刚提起的兰斯,就坐在他们不远处的位置上用餐。 一只手朝林白妤的肩头拍下来,林白妤身子一转,让那只手落了空。 “驾驾驾”一阵马蹄声音传来,只见松柏带着几个手下亲卫,风尘仆仆朝着这程渡关而来。 然而无论墨九霄在心里怎么忏悔,魔皇的銮驾还是落在了妖皇宫上空。 “砰。”许安默含怒的全力一脚,直接把青年男子从摇椅上方踢的飞了出去。跌在了落地窗的前面,如果不是玻璃结实,只怕青年男子已经从二十八楼上飞了出去。 兰斯在周末前一晚,就离开了这里,而叶安安也搬回了何娜的别墅。 晚上本来是许安默和肖若睡在一起的,结果肖若直接把他赶了出来,说要和自己的偶像一起睡觉,许安默只能退而让贤。想了想,摇摇晃晃的往莫菲的房间里走去。 “虽然只是离开了几天,却觉得离开了很久……”兰斯低叹着说道,一直不愿放开搂住她腰身的手。 这种情况对于其他人来说很是寻常,可对于瑾皓仙尊来说就很严重了。他修炼一向顺顺利利,只要心境不动摇,修为便会一直扶摇直上。 松柏此刻要保护这身后的春兰,真的是有些分心,只见这来者不善,而且这功夫也不弱,自然有些向身后退去两步。 无数人在说话,祁郁唯独听到了这句。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无名指婚戒,不言而喻。 过了一个假期,需要打扫的地方多得很,宋媛琢磨着弄完可能都到太阳下山了。 第85章 股票跌了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至此,圣母玛利亚已经被数十位图谋不轨的人光临过了,保安队手中的枪也热乎了数十次了。 “知道了。”皇甫西爵撇了一下嘴角,对她冷冷地说出了三个字。 “汪汪。”黑镬最后立威式的用尾巴抽了芬格尔一脸,然后晃晃悠悠的飘回烨由头顶。 “他一人卧薪尝胆十年,隐忍十年,孤军奋战。能够查出汗茶城堡真的确实不易。又在奥哈拉老匹夫的监控下当着他们的面培养了这么一条蝰蛇,他们居然都不知道这蝰蛇的用处。确实,我等心智都比不上他。”云业说。 门外的人再次敲门,不是一个影子,而是三五个影子围住了迈巴赫,他们仿佛隔着窗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窗里的人。 可石诫却不这么看,他威逼利诱,靠着挑拨离间,有意分化,也引得部分海盗投诚。 皇甫西爵发现,自己自从获得了长生真气之后,这几天都特别的嗜睡,但是每次醒来,都会感觉到体内的那股力量更加的强烈。 可这么一拍就出了问题,一段莫名其妙的视频就流传到了网上,视频里有两道不明的黑影在东京塔的最上方跳跃了出去,反人类的飞向高空然后再以一方坠地、一方立于东京塔尖结束。 “老吴,你不能这样做!他可是咱们唯一的儿子!”吴妈妈刚才还对着吴良鑫又哭又闹的。 孩子越来越长开了,多有他吕海田幼时的模样,特别是治疗得及时的原因,孩子日渐好转。他都想着再等一段时间,等所有人忘了有云瑚这桩子事后,他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孩子拐了回养在名下就是。 原本还是一脸平和之色待在自己房间里的长门脸色便是猛然一变。 正在面朝母亲安慰她的哈莉脸色僵硬,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她的父亲。 兵卒不知将,将不知兵,漫山遍野,尽是逃兵,或被道兵擒住,或被捉拿。 透过门户,众人可以看到他们一进入里面,瞬间就被压趴在了原地,不过,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再受其他的伤。 少年一袭青衫,相貌清俊,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他的脸色极是惨白,没有一点血色,此刻正昏迷着。 它长着长长的耳朵,俊美的面容,还有修长的身材。奈格尔的传承记忆告诉他,这就是这个异世界的独特种族之一——精灵。然而它此时正在飘向奈格尔,身体穿过了树枝,却没有收到阻碍。 一个表情有些慵懒的身形生物就躺在湖边。他皮肤发红,头上长着山羊般的犄角。他就是克莱奥斯家族的恶魔——亚玛。 宁翌辰沉默,良久,似乎是明白了夜姝凰的想法,他眼眸里划过一抹心疼不忍,但转瞬即逝。 她尽最大的努力去做,去改变,能做多少能改变多少,听天由命吧。 自踏进暗室的牢房一步,夜恒锋的目光便是一刻都未停留在为他出生入死的忠心下属身上。 “殿下,热水备好了,让我们为王妃沐浴吧,若是耽搁了冷水入了体那可不好了。”琳儿朝轩辕霆野说道。 而姜易和凌羽航也在这一次的重建之中,收集到了海量的愿力,增长气运,也算是有所回报吧。 更令姜易苦不堪言的是,在姜易对元磁风暴疯狂吸摄的同时,元磁风暴之中也有一股反作用力,在拉拽着姜易。 罗坤一伸手,李凝双眼一亮,寒芒一闪而逝:“九阶?九阶!”他倒吸了口凉气,杯中的酒再也喝不下去了。 而姜易不但是生面孔,也没有花使者跟随左右,却没有料到原来是财不外露,出手之间,便是一亿灵石,着实令人震惊。 “不对!劫云还没消失,不是苦无劫,而是不归劫!”姜易看着头顶那正在翻滚金色雷云,不禁脸色大变,嘶吼起来。 她曾经日日和他在一起,可是她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离府的那一日。 “你后悔了吗?离开楚彬轩回到我身边,你后悔了吗?”他终究还是转过身来,凝视着她的泪眼,抵制不住心底的柔情,伸手轻轻为她拭去泪花。 ‘砰’的一声巨响,轩辕霆野就这么从半空之中摔倒在地,一口精血再一次喷出,在他的黑袍上溅出点点妖冶之色。 任天飞本来忌惮毒婆婆之威不敢再打臭姑娘的主意,可是机缘巧合这次撞上正好看见毒婆婆身受重伤。如此良机,他色胆包天的任天飞如何不趁机下手? 浩云峥看到那漫天彩光闪过。空间都几乎碎裂。心知不妙。纵然有天蟒锁子甲在身。也不一定能保他周全。 第86章 图穷匕见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年关将至,江宁城浸在一片难得的暖意与喧嚣之中。腊月的寒风似乎也被城中蒸腾的人气驱散,街道上人流如织,比往年节前更盛。 贯穿城市的秦淮河畔,早早悬起了各色彩灯,映得河水斑斓跳跃,两岸鳞次栉比的店铺,门庭若市,伙计们吆喝得嗓子都有些发哑,脸上却堆满了笑容。 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些新开的、或是挂 北辰远皱眉,低下头去,这才发现他刚刚把木牌擦干净,然后放在胸口的衣服褶皱里,现在就是那里发出的光。 颜爱歌揉了揉眉心,现在的确是没有时间想这么多,但是又很难不去想。 害怕再出现尴尬的状况,雪儿让司徒风先去打探消息,确定里面的妖‘精’已经不打架了,这才大着胆子靠了过去。 我听了更加的疑惑了,掌门令牌难道还有此等玄妙之处吗?为什么以前没有听掌门师伯说起过呢?不是说他只是有助于帮助修炼功法吗,怎么还会有阵法呢? 她脑海里迅速地运转,她也不像沈笑那样,长得只是一颗猪脑袋。 这让宁烟不由得想到在国外的时候,安安病危,她也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她。 可下一刻,他们的神情猛的一凝,发现叶天居然毫发无伤的站在原处。 当酒水喝到一半的时候,容墨风拉着水媚的那只手突然轻轻捏了一下,水媚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好停了下来。 这次要不是愤怒到极点,叶天也不会施展这样的手段,来给对方造成无法磨灭的恐惧了。 我感到自己像是瞬间被抽空了一样,浑身的力气在渐渐消失,内心那种空荡荡的感觉袭遍全身,像是深渊一样,把我拽了下去,无穷无尽的痛苦。 在楚禾的微信备忘录了,给楚旭的备注名是阿斗,没错,楚旭在她心里,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这双眼睛对比之前初次见面的惶恐闪烁的眼神,多了一丝清明和睿智。 就在这时候,突然间,我的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了我的腿边有着什么东西。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重生钥环的守护灵兽并不是属猪的,只顾着吃,当它吸收到一定量的魂力后,便不会在继续,而是会将之前吸食的魂力,转换成声波,一股脑的全都吐出来。 情急之下,赶忙爬向身侧,岂料身下地面竟整个垮落,连人带屋被那大口吞入其中,逐渐往那无边黑暗坠去。 杜美兰那一张幸灾乐祸的脸实在让人心生厌烦,可楚禾能忍,并不会急于一时。 “我知道了。”罗雨萱刷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丢下这句话后,就匆匆的离开了。 不过此回相比先前,倒也多留一心眼,时刻未令那杜偏将离己视线。自知镜月口中难以问出有用之事,便仅叮嘱于其莫要胡思乱想,即又将杜偏将带至一隐蔽之处好生询问。 “嘿。”张宁双手猛地按到地板上,左臂上炼金魔纹发出耀眼的光芒,一个恰好笼罩整个甲板的魔法阵出现在了他的身下。 俪影三人身着黑色夜行衣,隐与夜色中,运转着灵力,向隗崖处赶去。 人们对农贸大会上的获奖金额津津乐道,很多人都想着,如果自己也种出什么稀奇玩意儿,是不是也能够在其中领奖。 随后,张熊开始调配药物,除了中药,还有一些是给家禽用的药,一起调和在食物当中,同时也加入水里,喂养禽类。 第87章 悄悄睁开眼睛的巨兽幼崽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江宁毕竟是地处长江以南,因此即便是腊月里,按说也不会太冷才对,北宋时期,气温本来就比后世更高,这边的气候环境已经类似于后世的浙南、闽北一带了。 所谓的天寒,也就是下几场雨,刮几场风罢了。 然而明明天气并不算冷,屋内还点了火盆,此刻,这些一并过来开会的股东们,却都感受到了一股刺入骨头缝的冰 洛星河见了这笑也是呆愣——似乎从洛水林中回来之后,她更爱笑,更开朗?往日始终笼罩那淡淡的忧郁如同过往云烟,此刻烟消云散,便只剩那无瑕的真容?分外璀璨。 霍凌峰忍住笑意,然后故意当做什么事情都沒有一般,更是在庄轻轻不得不松懈下來的防备中,上前偷了一个吻。 而此时的几名青岚弟子却是已经出现体力不支的状况,只听的一声惨叫,竟是一名弟子直接被那尸族给拍飞了出去。 随之!强烈无比的空间波动在‘叶林’周围产生,‘叶林’仿若身处于另一个世界。 魔域之中,有魔云不断的盘旋下落,凝聚出一头头巨大的魔头,狰狞的面貌,粗犷的身躯,正在不断的朝着魔域之外的星域碾压而去。 “你体内有什么东西?”紫魅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了起来,甚至是用命令的口吻。 即使当初对当今生意的盛况做出了预估,如今两人却依旧没料到行情如此火爆。 现在的廉武不仅使出了魂力破体这搏命的一招,就连那古帝之体也是完全暴露,恐怕是当真没有想过再活下去。 深宅大院消息闭塞,能收到官报上的讯息便算是消息灵通,又哪里有有政治嗅觉的人,锁在深宅大院呢? 在天魂大陆之上,一切以实力为尊,而林毅所展现出来的实力绝对是超越一般的破军,现在对于林毅提出撤退的建议也是有不少人附和着。 她一直在忍耐,因为她觉得自己和王柏之间的约定对金孝丽而言很不公平,她想要公平竞争,所以她一直忍着没有把真相说出来。 最让乔瑞尔担心的是,他怕自己不惜一切代价拍买到这株植物的行为。会引起摩根等家族的注意,真要是被几大家族了解到真实的情况,他想要独自发大财的计划可就要泡汤了。 “为什么呢。”叶碧煌心中暗暗叹息了口气,他这句话并沒有问出來,只是在心中盘旋。 金孝丽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更何况她之前在自己家里就已经……因此她抿了下嘴,嗔怨地瞪他一眼,接过香蕉,剥开皮,果真当着他的面吃起来。 只是,对于恒以及伊利亚等所处的世界曹子诺一无所知,一时间却也想不清楚成为圣者究竟利弊如何。 李胜林这才发现,原来不光是李胜基来他们家了。连他大伯也来了,此刻居然没有去管对方儿子的呻吟,反而对他老爸呵斥,最关键的,这话里话外不还是数落着他么? 梁静此刻才发觉自己竟然在叶碧煌怀中,她轻轻推开叶碧煌,整理了下秀发,略低着头,不甘于叶碧煌的目光对视。 被雷芒束缚的威尔逊,猛然醒悟过来,卓云之所以将雪花变为暴雨,为的就是利用电流遇水传播的特性。 成功收复了北野美黛子,卓云满意的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将她体内的元气吸了出来。 第88章 来者不善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这是做错了事情,应当承担的。”男子扯了扯僵硬的唇角开口。 “哼!你怕什么?圣人虽强,但我多宝所在之地,也不是圣人随便就能窥探的。”多宝傲然道。 林禄儿拿到了玩具,听到姐姐的话,好像为了证明她其实知道一般,重重的点头,眼睛里的泪花儿不见了,却湿漉漉的水洗了一般明亮。 林玉润也一早瞧着了,见那打头之人越来越近,果然是赵旭,心里十分欢喜,见他到了庄前扔下马鞭正在往里走,忙提了裙下去,回到后院却是等了许久,赵旭才打外头进来,已换了一身衣裳,又梳洗了一番。 当杨玲兰从入定中醒过来时,已经是又过去了一年的时间了。杨玲兰起身向神塔守护躹了一躬,说道:“谢谢前辈提醒。”这才走出了神塔。 注意到元岁依旧保持着微微张着嘴说不出话的状态,凌夙诚难得主动揽过了与人交谈的任务。 “对,我也没说非要儿子继承香火不可,”慕容乐跟着附和着,这会儿,他也是心力交瘁,这种来自心灵的疲惫,使人更累。 林通学丝毫没有意识到,就算苏桃花没事,就他此刻对母亲不敬的态度,也是有违孝道的大忌讳。 “你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黎将军下完命令之后,便猛地朝凌天歌冲了过来,那犀利凛冽的目光紧盯着凌天歌。 “那就这么说定了,平日你来,我也不会打开门,”夏木头摇头叹息离开。 孟良凡回到地球以后,庄周已经消失有半个多月了。得知这件事情以后,孟良凡仔细检查了竹简,并没有发现竹简之中还有第二个世界。所以毫无结果,不知怎么回事。 “你们……”孟良凡摇了摇头,悻悻的离开了。他只能另外找了个房间,暂时休息了起来。但是一直睡不着,他便在潘洛斯圣殿里面徘徊起来,一直徘徊到了深夜。他用星魔眼查看祝清婷和提修,结果发现她们都还没有睡。 “好兄弟,终于再次见到你了,走,我们回去说话!”茅头说完拉着茅弟的手向着城内走去。 孟良凡说着,就启动了聚魂幡,不停的迁引这个时空其他地方寻忧的精神力。并且在聚魂幡里面,召唤出让人痛不欲生的地狱火,雷霆,还有无常黑镜。 “我只是低血糖而已,你就给我这么补,真的是有点过了吧,还老母鸡?哈哈哈哈,清和你这些都是在哪里学的,真的是有我妈妈的风范!”云白听见清和说要买老母鸡的时候,就开始笑的花枝乱颤。 以前他不是没被别人欺负过,但他们始终都顾忌着陈家,而现在他被陈家退亲,对于陆家来说早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是以那些人才会对他拳打脚踢,完全没有了顾忌,这次更是往死里的下手。 在开启大招之前,vn的普通攻击看着都没什么杀伤力,但当开启终极大招之后,vn的每一招普攻,都像是终究投石车所扔出的破甲神箭,每一箭,都深深的扎进了敌人的血肉之中,嫌弃一阵血雨腥风。 陆安然想秦泽应该是真的累了,为了秦伯父,为了周月,还有她和孩子们的事情,辛苦他了。 她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恨不得将郭伟豪祖宗十八代都问清楚了。 冷忆也不知道他自己为什么会在此时问出来这样一句,充满着黑色幽默感的话,可他……他的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太子在里面等着您呢,您自己进去吧,奴才就不打扰了。”袁公公把她引进殿内。 先去银行再次取了五百镑,加上之前剩下的,他身上共有六百七十六镑十二苏勒,序列九的辅助材料不值钱。 “您身上是有伤?需要找郎中来帮您看一下吗?”老管家比较细心,看到她胳膊在渗血,已经染湿了衣裳。 在原本的剧情之中,经过在宇宙之中的漂泊之后,同时又和灭霸进行对战之后失利,班纳变身的浩克开始不从身体里出来。 许愿反射性地自己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她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了,这是怎么了……门铃怎么能又响……又响了呢? 眼下这个时候,老五肯定要有所动作,所以他担心老五是不是为难了林晚澄,想让她做些什么冒险的事情。 他目光撅住她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眼底的宠溺已经呼之欲出,被林晚澄看了个真真切切。 「还有脸哭,你生个怪物来让我们张家咋见人呢,我们张家可祖祖辈辈都是老实巴脚的人,可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不该生出这样的孽畜来……」张红民母亲忽然过来咒骂起来。 第89章 找啊找啊找内鬼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周扬褪下弹夹,收起狙击枪,伸手在随身空间里抓了一把子弹出来,将一颗颗巴掌长,拇指粗的穿甲燃烧弹压进弹夹之中。 达利将军和他的妻子简宁怒视着自己的仇人,他们身后的两名军官在一旁警戒。肥胖老迈的西斯卡被吓得双腿颤抖,扶着一根柱子才没有倒下。 而魔族人的肉身他是见识过的,能够生撕强悍仙兽,徒手可以砸碎山峰。 “永生者?想用不死拖到半决赛停止?”黄极冷笑一声,打了个响指。 “看这些没用的!你去,给我找把吉他和古筝来!”将稿子丢到一边,聂宇静静的闭目养神。这一次聂宇要把一种超火的运动带给全国人民,借着东央这个大平台一举开宗做祖。 圣天城圣子加冕轰动圣天城,但玄天城和圣天城相距遥远,玄天城的府住也不会去关注圣天城的消息,因此他们还并不知晓发生于圣天城的事情。 “各位,你们没有生病吧,怎么脸色这么黑!”万玉树一脸憨厚的样子,关切的问道。 当看到吉尔过来的时候,二十多个男人目光集体转移,落到了漂亮的吉尔身上。 这让他们对夏林身份的猜想又拔高了几分,一些金仙强者心头都忍不住微微跳动着,莫非会是……若真是流风金仙后裔,身份便有些吓人了。 鲲墟的这一手段,令沈龙轩也刮目相看了,这家伙是有真实力的。 那些杀来的冲骑营士卒还未冲过外围,便已经倒下了大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纵使悍不畏死,也依旧是相形见绌。 骆宛天却镇定自若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才问道:“说说,出了什么事了?”好像他并不意外骆念青一家会出事似的。 高手过招,丝毫差错都不能出,若是平时,这青雀鸟这么一怔的功夫,估计早够它死个十七八回了,但是许卓早就放出了飞剑护持,一剑就刺死了偷袭青雀鸟的那头大老鼠,吓得其余三头七阶魔兽纷纷后退,不敢再随意攻击。 浅紫向来口无遮拦,这未央宫,就属她与魏子修最相熟,春意和于墨虽有微词,到底是没有出声。 而且,自已所杀的这些人,也基本都是些手上沾满了血债之辈,这些犯下过重大罪行的家伙,本来就该得到公正的制裁的。 河东分店的位置,坐落在七纬路上,这里除了医院以及购物中心之外,还有许多的商铺林立,而分店的位置,则是在购物中心旁边的底商。 这俗世中人人可谈,人人脱口而出的“情”,请让我们扪心自问,你,真的懂吗? 若是被这样的一拳砸中,普通人怕是直接就会被砸成肉酱,寻常武者也绝对是碰着就死,擦着就伤。 就在我刚刚放下心来时,突然感觉周围的空气一冷,一股危险的感觉袭来,一道黑影向我扑杀而来。 说着大袖一抖,手中出现一枚铜钱,往空中一抛,正是赫赫有名的落宝金钱。 沈恩星没有一丝隐瞒,直接承认了,抬头看向陆庭深却没有臆想中的高兴,心中不由愕然。 这道美食很有意思,光听煮饼两个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泡馍类的主食,结果却是甜点。 “上个班还能吃一嘴狗粮,这僵尸我不演了!”工作人员委屈的扭头离开了。 陈觅厉喝到,他现在已然是被怒火给冲昏了头脑,能够如此轻易地便干掉了他的化婴境妖兽,那么想来捏死他也一样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这时候,一声冷哼传来,只见四位道人中的其中一人发出一道金光,硬生生将那道白光拦了下来。其余三位道人则是各自念出一道法诀,拍打在那光塔之上。 鸿钧座下三大弟子,太清、上清、玉清,这个时候,三人都是神色猛的一变,各自相视一眼,眼中皆是有着惊讶之色。 大家都知道在场能够做主的就是南浩然了,所以一时之间,南浩然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看着太一与不死神王的一战,她心里不禁有些后怕,若是这一次没有遇上东皇太一,若是她单独进入这混荒之地,恐怕…有进无出、有死无回。 他只派出白无常去荣浮一中办事,黑无常则在荣浮市里解决其他候选者,他只静观其变就好。 它的脑袋足有西瓜那么大,足以一口吞掉成年人的脑袋,这要是被它咬实了,秦阳狗头难保? “不好意思,我做事的方式一向如此。”说完,还亲自当着慕容的面将慕容的手机关机,这下,慕容是彻底的不会被外界所打扰了。 冷宫已经多年没有人住,当今皇上仁厚,将先皇时代被打入冷宫的几个太妃都接了出去,自己的妃嫔,再也没有人被他打入冷宫中。因此,到处都是颓败,冰冷。 宋琳的话都还没有说完,而慕容就不再给她一个眼色,对此,宋琳只觉得她深深的被侮辱了。 第90章 范纯仁:“王小仙比我爹还得民望”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范纯仁做梦都没想过,自己居然有被人骂做狗官的一天。 一路上从杭州北上,临近周边的时候,知道他是去调查江宁纺织案的,沿途驿馆的驿丞和驿站的胥吏居然无一个没有找各种时机为王小仙求情的。 进入到江宁境内,在句容县歇脚的时候,有一胥吏问他会不会饶过王小仙,他也只是说了一句会秉公办理,那人居然当着 月色正是最朦胧之时,皓月当空,对影成双,微风习习吹过月下之人衣玦,明丽倾城,清朗正当。 毓琴于琴,这里曾出过五洲都为之倾倒的琴音妙语,也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稽薪秘密召见司马安歌便是在这毓琴湖边。 三个店员开始忙碌开来,而墨凝感觉自己就如同木偶一般,她不知道自己穿上这些衣服是什么样子,因为她根本没有用心去看,只听到三个店员发出的喋喋赞叹声。 “藤原少主你说笑了,铸剑山庄原本就是属于江湖势力,和我们朝堂之间并无利害关系,官府之人前去求剑也是按照他们的规矩来,这事帮不上少主了。”付姓老者微微叹息地说道。 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身高不算高,身材也偏瘦,但是他背后却背着一把剑。很普通的剑,似是凡铁。 “诶?你们这里真热闹!”戴玲玉探头进来,发现这……今日大闹飞鱼庄,还很是神奇地搞定了一派威严说一不二的邓庄主的柳公子? 弘光见惯了即墨清和智计无双胸有成竹的模样,此时难得看到他话语中出现憾意,不禁心中更是好奇。 海姆达尔打断了希芙口中的辩解,二话不说就大步朝着传送室之外走去,看上去,似乎是打算玩忽职守的就此离开。 须臾之间,箫剑生只感觉一股驳杂的气流在很有目标的在他体内肆意流窜,只是在那团气息逼近他膻中穴位的一刹那,箫剑生以一念清净的手段用一朵白莲将浑浊气息包裹,然后静等吸收消化。 可是,韩扬却是从插了一脚,美辰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与陈氏集团联系了,想来是对韩扬开出的条件心动不已了。 “谢谢陈总。”罗燕笑了,说完这话,罗燕开始有条不絮的打扫着办公室的卫生。 两人一起坐进后排,李艳阳顺其自然的拉住秦淼的手,秦淼下意识的想挣扎一下,但没有动作,有些微微羞赧,担心的看了眼司机,还好他看不到。 人类讲到底就是生物,生物的第一要义是生存,在生存前面,绅士风度什么的都是扯淡。 看到自己的优点,认识自己的不足,发挥自己的长处,改进自己的不足,我将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崭新的工作中去。 场中,看到叶望叶平两人神情惶惶的模样,陆府众人终于明白了过来,难怪叶望叶平两人先前会屡屡讥讽叶逸,原来是嫉贤妒能的缘故。 看到陆祁与陆柳芸等人原地戒备的模样,叶望、叶平二人瞬间惊疑不定了起来,莫非真如身边的这个废物少爷所言,危机真的降临了? 人类讲到底就是生物,生物的第一要义是生存,在生存前面,绅士风度什么的都是扯淡。 他猜想以沐秋等人的资质,定然会找个大宗门进入,就是不知道妻主在哪个大陆了,如今由于他们的距离太远,他无法感应到他们的位置。 确实是自杀的,但他为什么会自杀,这一点已经随着被删掉的信息石沉大海了。 第91章 高手出招,蓄力一击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干脆直接怀揣着价值好几个万元户的认购证,直奔刀哥李道明家。 “我知道你和蓠儿感情好,但说到底,你们也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虚清道长看着乘韵道长笑着离开,心里想着这笑面虎又要搞什么名堂? 月风也便烦躁地解释说明,“二少爷见色起意非要将贝儿姐纳入妾室,九少爷见不惯挺身而出护住贝儿姐却被二少爷惩罚,最终落得个全身骨头震碎经脉断裂。 “可那也只能算是弯道超车,而不是彻底碾压!”老王突然很认真的说着。 游泳池的围墙蹡蹡到李翰林的脖子处,说明游泳池的水深,绝对淹不死他李翰林。 贺承哪想他如此凶狠,以为又是来滋事的滑头,当即弯腰捡起一根棍子,手法利落地朝男子打去。 薛江蓠当然能看清目前的形势,此时她更要保持沉默,若自己再多言一句,肯定会遭来更大的反噬。 第一名是五分钟电话表扬,而这个奖的第二名,会得到一套指甲刀。 天色蒙蒙亮起,由于叶云天长时间坚持每天早上五点起来练习通背拳。 大伯虽然心怀不平,怨恨,可顶多也就是想得到个家主之位而已,况且他认为这原本就该是他的,无论如何也没想过要兄弟的命。 大军归入城内兵寨。祢衡都在东门。忽然,一骑飞奔而来,坐骑上之人白袍素衣,乃庞统,拱手道:“这位兄台,我是武兴县的主簿刘元,刚吕将军让我来此接你过去。”雪月纵马跟在他身后。 叶子瑜偏头看向赵麟,见他急忙收敛视线看向前方,微微皱眉了下。 庞统拱手道:“得兄台领兵来救,否则我军首尾难顾,定要惨淡收场。我姓庞,名统,字士元,现自取洛阳城为治所。”他见这人武艺过人,使得一把好枪,又相貌堂堂,总觉得不是一般角色。 厉济源当即舒心的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容仿佛能够感染人,就连一直心情处于反复中的厉瑾汐,也觉得这顿饭吃的很可心。 陈渃没有说话,只是起身,将长卷发利落的绑成了不碍事的发型。 都是联邦的军体拳,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秦水雁也没聪明到跟谁收学费。一幅忙碌场景配上聚谷星特有的蓝天白云,日子倒是过的挺舒坦。 几名近卫从远处纵马过来,一眼看见了那个无头尸身,感觉背后的汗毛都竖立起来。 宝春挣扎着,可腿受伤了,愣是没爬起来。“不要伤害他。”只能着急大喊。 “恭喜你说对了一半,周姑娘,我的这位朋友,真不是地球人。”慕容吟立刻补充道。 “这天海联盟还真自负,不过也好,算是变相的帮了我一个大忙了。”叶枫忍不住开口说道。 她脸上浮起的梦幻般的笑容忽然叫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在想谁,想赫连越吗? 几根令箭从意气风发的丁启睿手中一一掷出。随着令箭落地的,还有一张帕子。 从正月二十五日晚到二十七日黄昏,官军右路进攻线上的几个防御要点:新政坝、长平山、土门场和金城寨,都遭到了土暴子闯天虎袁可仪部的反复袭击。 降落不久,邪风带着司徒平正准备到岸上随意寻一只船只,不过却被一声猛烈的爆炸声吸引了注意力。 只有把任务先解决了,这样就可以联系自己人,里外接应,才有逃走的机会。 道士知道封家底下镇着东西他不奇怪,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道士不知道他才会感到奇怪呢。 但形势并没有得到扭转,三花暖通这次是豁出命也要争取这个项目,不仅做通了热电厂的几个领导,而且放出了狠话,不管哪家来,他们都要比人家低十万。 “嫣儿,”不顾她的疯狂挣扎,他把她拥进怀内,他没想过她会这般激动,他只是想试探于她,结果让他心底盈满了喜悦。 “是,王丽荣大人!”阴暗的各个办公室之中,死亡的同事们一个个爬了起来。 一众祖巫,自是恼火不已,可是没有办法,静立虚空,破口大骂,骂妖族奸猾无比,不讲道义。帝俊自是不恼,任其怎么骂,巍然不动。 狗三的眼镜碎了,满脸黄泥,额头上的皮肉都是翻开的,脚腕上有伤,侧腰上也有伤。不过这二人双眼通红。铁齿都咬碎了,面对成倍的敌人,他们面无惧色——就是死,也要先救出吴双。 “他们都聚在食堂,似乎是在食堂一个角落里面发现了好多大米和食用油,还有还多水,现在因为各个势力都非常缺这些物资,因此都打起来了,谁也不让谁。”蒋介伟解释说道。 第92章 坑爹啊,真是坑爹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陈荐查出什么来了么?”晚上,就在自家茶摊,王小仙一边喝着茶一边问道。 “回官人的话,他目前为止并没能找到实质的证据证明和您有关,无非是那吴家大娘和几个苦主,都说了拆房毁家的是公司的人,打了您的名号,实际上都是陶家的人,他找您,也就是问问,应该就是要吓唬您,欺您司法不熟,看看能不能找到您的破绽 何大爷对此很是期待,所以他毫不遮掩直接就把自己的底牌向老刘揭晓了。 吴易猛的看向前方,十二幅推背图的光影已经完全侵入了天水城的结界之中,许负不会是搭了一回袁老道的顺风车吧? 板垣征四郎也不免有些错愕,这是怎么说的,他的情绪都已经酝酿好了,他都已经准备好了大显身手了,结果徐锐的部队却让海军陆战队给逐出了九江?不说徐锐很厉害么,不是说徐锐指挥巷战很有一套?结果却打成这样? 不过即便是这样,常规赛雷霆也只拿下59胜负,被马刺压了一头。 洪梅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同时,应承着父亲的招呼,蹦蹦跳跳的跟上了洪飞的脚步,还什么都不记得向洪七零再次发起了吃早餐的邀请。 林清泉双手连弹,悠扬的琴声徐徐响起,佘仙人闭目神情十分享受,黄上仙甚至还晃起了脑袋。 这段时间安溪的状态很好,适逢安溪重回圣安东尼奥的焦点战,媒体们自然也就很关注安溪了,大量的记者聚集在了ATT球馆门口,想要拦下安溪问几个问题。 在这种大事上面,曾柔倒是没有丝毫的天真,想要收获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白骨……”猴子心中一惊,刚刚开口,那无数的光芒也笼罩在了他的身上,将他也拽进了宝珠之中。 说话有一次,他爹苏老大在工地喝多了,回家之后,先是嚷嚷着要吃什么劳什子烧烤,后来也不知是抽什么疯,一个电话直接给干到火葬场去了。 黑兕和画壶眼巴巴的看着二人用神念交谈,因为有求于人,他俩不敢表现出什么不满。 丐帮弟子退开。陈默不禁怪笑了一下,这郭靖和黄蓉居然定下了要将郭芙许给杨过,他心里倒是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情,只是他不知道一切又处于变化之中。 只见郡廷那位出了名人见人烦的五官掾任冲昊,乘了一匹瘦马,带了几个军士,就赶在刘闯前一步进了传舍。 “奸商,最瞧不起你这种人,卖假货骗人钱,也不怕遭报应!”那邓氏瞪着眼睛骂了起来。 若是以后自己真的与他成亲,他会不会也像对待烁儿郡主那般,将自己晾在一边? 高璒大笑起来,笑声传的很远,谁听到都知道此刻他心情格外格外的好了。 莫紫宸勉强笑了笑:“只是运气。”只有她明白,当自己脱离战场的时候,全身的力气也仿佛在一瞬间抽空了一样,恨不得马上躺倒在地,先睡上一觉再说。 “御禅!御禅!御禅!”寻易惊恐的连声疾呼,可一直等到幻境溃散,御禅的身影也没再次出现。 他们又不是专门来跟圣殿对战的,局势差不多稳定,没有大长老的人谋害他们,就能早些离开了,再说她现在想儿子想的紧呢。 但莫紫宸并没有当一回事,像他们这样强大的修士,只要不是直接将法体碾成粉尘,区区的伤势,很容易就可以重生。 第93章 给他一个大逼兜(8k大章)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然后呢?就算突然冒出个亲爹也不会把你打击成这样吧!”齐放道。 有过几次伪装经验后,郜昂现在在城池里都不会穿戴战斗装备了,反而是一身休闲帅气的装扮。 “是的,金妮是我见过最迷人的姑娘。”哈利脸上带着痴恋之色。 钱官姿刚才也在场,大概是师父不喜欢这货经常来水镜峰吵吵闹闹,既然是熟人也被喵喵手撕衣服。她身上暴露的皮肤太多,现在正羞羞搭搭地捂着身体下山,就在我前方的人流中。 没有太过煽动,那些沙漠强盗们只是说明了情况,说明康德大人有多少钱,以后还会有多少钱,那些出身贫民和平民的步兵们就如同被洗脑一样忠实效忠。 他也没想到自己能够一击即中,在他心里,没有人能够中他一击“赤魔眼”而安然无恙。 这只木鸟虽然也是一件飞行法宝,但其的速度,却远远不如陈天得到的那条冥罗舟,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件玩具罢了。 接着,秦琴拖着陆绫从自己的大腿里面往外拉扯一点,放在膝盖前,这样,两人的姿势总算没有那么暧昧了,陆绫终于松了一口气。 倘若齐海龙跟齐胜利没有一点关系的话,稍微打听一下知道了,当然,也不排除某些某些领导干部为了找个大靠山不做分辨呢。 李倩云是露雅夫人最为疼爱的弟子,也是她钦定的下任宗主继承人,所以听到李倩云的请求之后,她虽然不赞同,但还是倾尽阑芳宗全部之力,帮她去寻找那陈天的下落。 我和眉姐送格格等人出了门外,然后目送三人上车后,我就回头拉着眉姐走进了房间。 这是明月的猜测,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齐王,果不其然,齐王似是有些心虚,而秦使王稽更是百口莫辩了。 不过,由于长风经常会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所以,大家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既然是私生子,那就不应该做那么危险的事情,看起来也就是因为他做的事情多,让修罗武尊最满意,才能拥有这个待遇。 这是一块青铜镜子,但很神奇的是,这镜子却不能照出任何的东西,自然的关于它的传言就多了,想要买它的人很多,但卖主都不卖。 乌血飞溅,一声凄厉的嘶吼,巨大的痛苦,惹来穷奇歇斯底里的愤怒,巨大的身影在空中翻滚起来,直掀起一阵阵狂怒的飓风。 循规蹈矩没有风险,但要尝试新事物,却有失败的可能,大多数人对此,是望而却步的。 而是如游戏中一样,使用的都是激光、压缩火焰、等离子炮等高压能量武器。 原本他是不想揭穿的,但是赵莉这娘们自己主动上钩,本大师要是不怼对方,那还说的过去嘛? 劈开了无数火球,陈星宇已然破开身边的无尽火花,飞速向张角奔去。 刹那间璀璨神光从石昊眼中爆射而出,气息惊人一变,凌厉气势冲天而起。 “想想就好玩,当时也不知道真假,反正是大孩子们说的。那时候很幼稚,只要他们说的我们都信。大孩子说,吃过死人肉的蛐蛐牙毒、凶猛、好斗……逮回来以后,我们还会去找最辣的辣椒喂它。 因为打击完全沉侵在学习的他高三考上了隔壁明珠市的副旦大学,前途似乎又变得光明了起来。 于大海完全是凭着自己的记忆,默默地开着警车,找到坐落在莱河大道上的“烟海市公安局莱河市分局”办公大楼的。 “这……”林掌门哽咽了一下,哪怕是官府问起来,他都敢绝口否认。但此时,在这个穿着破补丁衣服的老者面前,他没这个胆子。 翁老祖扭曲着脸,抬手想以自己的神识抹去那印记,突然被旁边的郭姓老祖拦住了,道:“天地灵物认主,不同法器这类死物。”也就是说,这泉眼认可了青辞,才会认她为主,若强行抹除印记,灵物怕是要受损。 始丄浼又丕透风地墙,哈利所地猜测,其实洅奥斯笨芯理早救近荇落实呢,茹裹丕使勘种李青尘地医术,尔子易合两各儿子咳浼又解决遗传基因问题,恐怕早救暗杀呢。 聪明人都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常言道:和聪明人交流不会太累。少正倥显然就是聪明人,经过短暂交流之后,便住进了梅园。 不过也不奇怪,如果他要是比潘闾还晚发现的话,他这个近卫军统领就不用当了。 窝在华辰怀里,夷光感到入宫以来从未有过的心安,皱了皱鼻翼说道:“你还说,早就来了也不出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说着,夷光还把脑袋往华辰怀里蹭了蹭。 刘鑫看着眼前这些人,摇了摇头,但是也没有办法,因为目前来说就这些人还能将就用一下,不然自己真是光杆司令了。。 昏暗空旷的宫殿之中,四角摆着高大的人形雕像,它们的样貌和中世纪的骑士差不多,只是身形有些过于高大,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莫无神先前被刺中的是肩膀,所以恶灵散的毒性,会直接进入他的体内。 李玄一手握住苍青剑柄,一手仿佛凭空托住空气,走上前就要将这柄剑递给李龙渊。 朱路颖的内心希望,能够继续持续下去,至少得给自己安排一栋奢华的别墅吧? 众人被空气中弥漫的冷沉所摄,人人自危半个字都不敢说,更不敢替追魂求情。 不过,这热闹却并未散去,镇远将军晋升为三公大将军,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之后好将军府设流水宴席,让全城尽欢。 因为什喀州以前是汉人的地界,虽被侵占,但以前的建筑都还保留着,甚至还有一些汉人生活在这里,只是这些汉人已经被充当奴隶,过得很不好。 刘鑫本来是想和安迪多接触一下的,毕竟安迪也是自己通关的五个关键人物之一,应该还是最关键的那个,因为只有安迪身后站着这个世界的终极boss谭宗明。。 第94章 又是一顿大逼兜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越来越多人的进入古城中,身在外面的唐族几人,看不清古城内的情况,里面有大雾笼罩着,可以隔绝神识的探查。 甚至,他身上那一股钻心的剧痛,让他从清醒到昏迷,再从昏迷到清醒。 全然不知骑士警惕心即将达到临界点的猎人把手伸向自己衣襟,微微拉开衣襟————什么都没有。 灰眸是极其复杂而强大的术法,每次练习都要耗费极长的时间,罗德里格斯也在忙着自己最新的研究,所以当我顺从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对我有额外的监视。 随着一道道身影纷纷向着天宇而动,七座峰宇之上早已有着无数战斗自此而起,七峰峰宇无尽的灵力席卷而至,所有人皆是凝望而去,而紫寒在此时终是踏上了那一座峰宇。 可以无限恢复体力,无限射出恐怖神火弓箭的唐明,玛雅羽轩不得不畏惧。 赢够了一千多万,叶凡离开了赌桌,带着李老板四周围闲逛,并没有下注,害得还想目睹叶凡赌术风采的李老板暗自的惋惜。 而叶秋,在地球时就是祖地上的大能一直没能杀死的茬子,如今叶秋都拥有了诸天境的力量,比以前更是强大了无数倍。 “最后这段通向山顶的路,才是最危险的!”唐明心中暗暗斟酌。 这句话语气平平淡淡,但是谁都能听的出来,执坚神已经发火了。 太阴幻愔伸出修长洁白的手指,按到了古筝之上,顿时悠扬空灵的声音刺入苏洛尘的耳朵里。 他从口袋里掏了烟盒,打火机一拨,点了烟,一边闷闷地抽着,一边耷拉着脑袋,失魂落魄地往家的方向走。 张源和杜图二人,刚从瑟瑟发抖的相拥状态恢复,清醒过来之后,脸庞左右张望起来。 什么。张宝也献出去了。刘天浩帐下的众多武将顿时纷纷露出不忿之色。 娶了洛星瑶,洛家就会全力以赴支持苏洛尘,洛妃也是很满意的。 “哎,最近府上客人来往,我也正是愁苦的很。”萧景氏突然这般说道。 而自己呢?即将面对的,也不过是草草一生的宿命。她又将那枚珠钗取出,佩在头上,却极为不衬。 黄姓男子看着躺倒一地的手下,又想到了王大龙刚才的神奇手段,内心凉了一大截。 刘天浩对太史慈喊完话。猛地一夹跨下马腹。借着马力。挥戟横扫前方路径上阻拦或者躲闪不及的黄巾士卒。太史慈更是紧随刘天浩身后。从侧翼护卫击杀试图靠近刘天浩身边的黄巾。 四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内心的讶异如翻天倒海一般。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不是已知的恐惧,而是未知的威胁。 吴易的一副已经被鲜血染红,可是却依旧在不断的游走,躲避着葛啸天的攻击。 震天的巨响在天地传荡,恐怖的能量撕裂了光球所过的空间,向艾俄洛斯轰去。 没有理会系统的提示,他眼睛散发着精光,激动的跑向三首烈焰犬的尸体附近,伸手摸了起来。 经过这次战斗之后,那些新的战士应该是蜕变了,可惜的是这次伤亡大概统计之后,受伤的一共有600人,都是被石头砸的,军方和组织那边应该也好不了哪里去。 林卿馨自视甚高,如今听到吴易一直警惕自己,不由得心里恼怒。 “连续施展了数十次筋斗云,发现没人追赶,江天松了口气”哈哈。 达克达斯不由地放下了手中的长枪,可就在这时,他不经意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尸体,道教教众们身后空洞而又绝望的眼神让他心头一凄,放下的长枪再次抬起。 话音刚落,天地间的元素便开始急剧地动荡,赤红,土黄,这两种颜色在天空之中微微显现,强大的能量隐隐闪现,只见在瓦西特身后的天空之中,赤红和土黄两色相交,融合只见散发出更为恐怖的气息。 “这已经是我们松水城能够支援的所有力量了!”安宇道。议事堂中的安宇部下,都有不悦之色,不过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赵三狗没有拿到钱回去之后在家里面等得焦急,每天都被村民和村干部堵着。 气氛已经没有改观,不知该怎么去说强母。说她聪明,可又不会察言观色。说她不聪明,可又喜欢记别人家的琐事。似乎她比本家人更着急,但又像是只知道看热闹,却不想办法解决问题。 不知道今天晚上会是婉荷师太还是望月师太,按照原先的约定,倒应该是望月师太,昨天早上从瑜团师太房里出来,和望月师太聊了一会儿,她就是这么个意思。 萧宇轩此时意识到,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们只是同桌,即便自己想强出头,也找不到任何借口。 但叶挺真的是因为姜北撤的股,也就是说姜北认识那个叶挺!难道这两年来,一直都是姜北在要求那个叶挺帮助光明集团? 漩涡一族能用金刚锁链布下结界,而他则是用庞大的真气覆盖虚空。 “不敢不敢,只是这做生意嘛,有来有往才有的做。”桂花这一会儿算是彻底放松下来了,刚刚要不是被采妮儿弄得差一点摔倒,她也不会愣了那么多次神。 原先他以为左星颜是在胡闹,所以才阻止,没想到她竟有本事做出这么有用的东西。 第95章 良配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好端端的一场钦差查案,稀里糊涂的就变成了一场闹剧,不远处,范纯仁见状也是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见陈荐还是不知真假的躺在地上昏迷,索性走了出来,正式接管了那五十几名禁军。 而后以事涉太皇太后为名,认为此案应该暂且搁置,要汇报上去,改由官家定夺,同时也直接安排了几名禁军将士将陈荐带走回京养伤,同时也 “没事,我怎么可能连一副铠甲都压制不住。”宋天机安慰道,安琪尔一想宋天机是天境修为也感觉自己多心啦。 她会一直存放着这一批武器,其实跟叶星辰的想法差不多,拿去卖掉,她也不会吝啬于那几万的真石,于是就一直存放在储物空间里面,久而久之,便有了上百件武器。 林天的话,让乔栋有一丝的讶异,刚才还说不是来报名的,怎么现在就变卦了。 韩萧心中骇然,李星云这般警告,显然是怀疑自己跟“邪龙焚天轮”有关系了,只是还无法完全确认而已。 而无人机虽然离它们很远,但轻微的响声依然引起了它们的注意,这队怪物开始朝着这边行来。 在这一瞬间,唐羽便使出了他的天罗绝技,想要一击击败李胜欢。 把她请进青龙山吧,呵呵,青柏可不敢,万一这位姑奶奶看上了什么东西,非要带走呢? 这还是叶磊攒了好几个月才堆成的数字,今天正好想过一把土豪瘾,结果逼没装成,反而被现实给打脸了。 风朝胜虽然不全然相信,但也知道火系修炼者的遭遇。火系修炼者一方面极易受到拜火神教的追杀,一方面又很容易被误会成拜火神教的党羽。所以除了天煞星河之外,很少有人会选择修炼火系功法。 白神医十分淡然的看了史阿的背影一眼,又开始诊治下一个牲口,一只已经吓晕的猪。 从五月十七开始,陆通就着手亲自指点道场内的记名弟子,并陆续指导他们渡劫突破。 正要回答时,伊势的身形刹那便到了他的眼前,让旗木朔茂瞳孔收缩。 禾雀今日穿一身浅碧色的衣裙,低眉垂首跟在结香身后,就这么看过去,倒是比之从前沉稳规矩了许多。 原著中,石昊第一次去鲲鹏巢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他在但是根本难以理解的事情。 不应该。她显然没有拒绝自己。既然她没有拒绝,那就应会该接受自己。但是现在她给自己这种感觉,很复杂。 晁东阳赤手空拳,一贯都是一往无前的打法,只进不退,将三种道法穿插使用,全部都是为了进攻。 只是,下一瞬,她面上的笑容却是陡然一变,一个近前的黑衣人不知为何,竟是抡起刀朝她劈头砍了过来,她一愕,眼看着那刀影在眼前扩大,雪亮的刀光刺得眼疼,她下意识地闭了眼睛。 心中默默叹道,对于研究尾兽这样的机会,他无疑是十分珍惜的。 下面的学生们看着这个跟他们年轻相仿的老师,说了一些话,然后就站在原地思考。 身份:土生土长的天朝人士,因为父母的缘故,来到了这里入学,现已经成功毕业。 在老者的身后,一名同样是身着青衫的青年肃立在他的身后,从两人的面容看,颇有几分相似。 范彦心中剧烈跳动,等察觉这一次叶思思并没有施展歪头杀时,才悄悄舒了口气,看来对方暂时压下了杀意。 诸君,且听我狡辩(免费)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今天发完这两章似乎是总体上差评比较多,因为我的作者号还是封禁着不能评论,且让我狡辩一下。 我总结了一下目前最大的差评原因是:打陈荐的理由不充分。 但其实,是充分的,我这两章原本都是一万多字的,现在只剩下不到八千了,删掉的三千字主要就是主角打陈荐的理由。 因为昨天就有人反应我在骗钱了,八千字就看我打了一个嘴巴子,剩下的全都是背景介绍。 客观来说,这评论还是挺伤我的,因此昨天写完之后,我就把一些主观思辨的内容全都给删了,因为我认为这些是跟剧情无关的东西。 想了想,决定将这一部分在免费的章节感言中补充一下,丰富主角动机的同时也不收你们钱,也来讲一些我的手法。 如果你们能接受,以后遇到类似情况我就这样做,在剧情之外单开免费章节,肯定会有点割裂,但我也想了,确实,现在都是收费看小说,呼呼啦啦好几千字写的全是思辨,键政,历史史料,是不是过于无聊,也浪费你们钱了。 现在经济下行,日子都不容易,大家愿意花钱捧我是来看我写小说的,不是来看我键政和找史料的。 但有些东西不写透,确实是会影响主角的动机,要不以后咱们就这样吧,我也真不愿意拿这些私货卖钱。 这也是写王安石变法麻烦的地方:我一直认为,变法派和守旧派是不分对错的,王安石和司马光两个人的私德都没什么问题,也都是为了国家好,是没有对错的。 北宋的变法,实际上就是一个电车难题,其实昨天发那两章的时候就已经有书友提到了:凭什么要杀陈家一家去救四十六万灾民啊,这不就是道德绑架么?那如果这样的逻辑成立,那杀你一个,救两个人,这同样也是功德,可不可以杀呢? 我记得哪一本小说来着,是剑来还是什么,有一句话,是有人问主角,杀一人以救天下,可乎?主角说不可,万一要被杀的那个是我呢? 为什么主角要打陈荐呢?主角自己也承认陈荐是没有错的,大家只是立场不同而已,而主角打陈荐,是因为主角选择了立场。 我对王安石变法的主观解读,和其他的主流解读都不一样,在我看来王安石变法就四个字:劫富济国。 什么是青苗法呢?穷人借钱,富人担保,国家收利息,最终富国强兵,富户破产。 那和陈家最相关的法律,什么是市易法呢?其实按现代理解的就是国进民退,把原本陈家这种大户的生意,强行给抢过来,让国家来做。 而且做得也不是太好,市易司内贪官污吏横行,也是熙宁变法的主要黑点。 那么这个问题的本质就变成了:普通老百姓是一定要被剥削的,请问,是交给陈家这种黑涩会剥削好,还是交给曾布和啊手下的一大群贪官污吏剥削比较好。 虽然王安石和司马光都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号,但他俩争论的本质其实就是这个。 老百姓是羊,是注定要被吃的,关键是要被谁吃。新旧两党互相指责,也是都是指责对方吃羊,但其实他们俩都在吃羊。 王小仙是什么立场呢?他的立场是羊,他能选的,只有被谁吃。 北宋已经到了一个很关键的节点了,那就是北宋真的有钱,但这钱,确实是不在老百姓的手上,豪右,大商,形势户,士大夫,是他们太有钱了。 长此以往,大宋真的要坚持不住了,国家的命脉既不在百姓手里也不在朝廷手里,这就太可怕了。 为什么主角要打陈荐?因为陈荐这样的人走上朝堂,代表着大宋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而且很明确,赵顼是想要办他的,但赵顼办不了他。 陈荐的那套伦理已经是堂而皇之,登堂入室了,成为大宋的主流价值观了,那么如果不管,以后这世界就会出现越来越多的陈荐,越来越多的陈家,他们将发国难财视作理所当然,将贫富差距视作理所当然。 这里面最关键的是:赵顼是想搞陈荐的,但他搞不动陈荐。 或者说是他想管陈家的,但他管不了。 也就是说,这个时期的北宋,朝廷,或者说国家对于巨富的管理已经失能了,如果不去变法,一个朝廷管理豪右的时代即将结束,一个豪右管理国家的时代即将到来。 什么是豪右管理国家呢?就好像是现代的美国一样。 那么,一个国家到底是应该国家管理豪右,还是豪右管理国家呢?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你们觉得哪个更好? 我的主角只是做出了选择而已:官家都管不了的事儿,他要管。 主角是做出了选择,他要坚定的站在国家管豪右的一边了。 豪右有错么?没有。 陈荐是一名很好的司法官员,但他确实是在尽自己所能的让他的家族更有钱。 他的家族犯法了么?也没有看,北宋又没有囤积居奇罪。 陈家其实没什么错,他们只是在尽可能的发展而已。 陈荐这样的官员,也只是在代表这样的家族而已。 那么,当一个社会,少部分有钱人掌握了绝大多数财富,而平民百姓都快要活不起了,甚至连国家都难以为继的时候,是否应该劫富济贫? 这不是他们不上税的问题,恰恰相反,他们是上税的,北宋的问题还真不是不上税,陶家的商税占江宁商税的三分之一以上。 可问题是他们把钱都赚走了,普通老百姓没有钱了,银钱不流通了啊。说白了,就和现代社会所面临的问题是一样的:消费不足。 老百姓忙忙碌碌,只能温饱,甚至还得欠债,豪右的家里银钱堆积如山,但也没什么可买的了。 北宋朝廷鼓励官员和豪右们多花钱,多奢靡,是有一定道理的。 那么,要不要改革,这些豪右其实也没做错什么。 目前为止我这书里详细写过两个豪右,陶家,人家世代裁缝,是靠着独一无二的纺织技术,成为大富豪的,这个发家过程在历朝历代的豪右中绝对算是最干净的。 陈家,从内地收生丝卖给辽国人换马,换来的马人家也是卖给军队的,这钱说实在的在古代封建社会里赚的绝对不算毛病,虽说是黑社会吧,但人家是真的守法,顶多也就是钻一钻法律空子。 但现在国家和百姓都没钱了,朝廷连官员俸禄都开始拖欠了,老百姓已经穷困潦倒了,就他们有钱,怎么办吧,要不要朝他们开刀。 想朝他们开刀也没那么容易,我想去找一找北宋都有哪些豪右,最方便的查资料是什么?答,去查司马光文集。 这货把全国上下所有的豪右全都骂了一个遍,你们看我介绍陶家和陈家的时候都有引述司马光的原文,真不难看出,司马光对他们是有着咬牙切齿的恨的。 但历史上反对王安石变法,新法的最大敌人是谁?就是司马光。 就是因为司马光看出,你王安石这么乱搞,真要搞出乱子来了,你去盘剥这些豪右,这些豪右就加倍盘剥百姓。 司马光的意思是:这些人虽然确实是可恨,但国家施政也只能靠他们,我们只能和他们妥协,如果你把他们给折腾破产了,他们就能把大宋给折腾亡国了,你要变法,应该好好跟这些豪右商量。 这一段剧情是我全书主线的第一段大剧情,其核心意义就在于:我承认你陈荐是个好官,承认你陈家是守法的富豪,但是对不起了,为国为民,我选择和王安石站在一起,不是说我认为你是错的,这只是我的选择而已,我选择了,明知道你没错,可我还是要打你的脸。 嗯,昨天删除掉的三千多字,基本上讲的就是这些问题。 最后在说些感言和私货吧。 这一段主线剧情反而没有前边的一段支线剧情好看,原因就在于这里,因为熙宁变法,本质上不是个对错的问题,前边的,富绍庭的坏是一目了然的,我也不用解释什么,上去就干就是了。 这一段呢,陶家和陈家的坏,还真没那么坏,我都已经尽可能的把他们往坏了写了,但现实就是这样,这些人其实也没什么取死之道。 熙宁变法的对错太难论了,史学界对王安石本身也是褒贬不一,所以写变法,每一段要写透,真的要写很长的篇幅才能解释的清楚。 但我解释的清楚了,就会有人说我砸骗钱。 而且他们确实也是坏的不明显。 最后我再说两句私货。 上下五千年,我最喜欢的历史就是宋朝,对宋朝研究的也最深,不是因为什么士大夫风流之类的,而真的是因为:宋朝的政治,社会,经济,都是最接近现代社会的。 尤其是王安石变法这一段,你细品,宋神宗这个时期的宋朝,像不像今天的美国。 没错,我说的就是美国。 宋朝有钱,真是有钱,而且相对的宋朝的富户豪右也没有其他朝代那么不做人,相对还真就已经是最做人的了。 这样的社会,需不需要一个王安石站出来?又需不需要一个王小仙站出来? 王安石和王小仙,是一定会让大宋社会混乱的,那么,作为百姓,你们觉得他们应该欢迎这种混乱,还是赶紧把这样的混乱苗头给摁死? 都对,大家只是选择不同,立场不同,所以你死我活,不管死的是谁,都是为了理想。 后边的剧情里我再遇上一些深刻的主线的时候,可能也会选择这种方式吧,深刻的东西真的是有点影响剧情推荐,写深了,无聊,写浅了,没意思。 我觉得这种方式挺好的,以后我的主角在收费剧情里加速推进剧情,我在作家感言里补充他的动机,这样也能将思辨过程写的更顺一些,否则我还得琢磨这么干的东西怎么往剧情里填能顺一点。 当然,你们要是不差这点钱,希望这种东西出在正文里,也欢迎你们留言。 说白了,我现在纠结的是,这种东西出现在正文里到底算不算是我在骗钱? 你看这又三四千字了,这三四千字要是收费的话,我至少也能多赚个一二百,昨天我删的时候我也心疼啊。 第96章 军械大案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二月初一,东京汴梁护城河的水带着冰屑缓缓流淌,岸边衰草里钻出点点新绿,城垣的土色犹被冬日晒得发白。 王小仙一袭青色直裰,亲自背着书篓下船,站在湿漉漉的码头上,“呕~~~” 本打算看看东京景色,看看能不能有点什么灵感抄诗一首小装一下的王小仙,刚一下船就呕吐不止,身后,王小蝶连忙不停地拍打着 “嘭……”寒芒深入土地,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土地之中的巨石,顿时分成两半朝着两边分开。 米德尔顿顶着扑克脸,似乎想从这里脱身,但他走不了,记者都盯上他了。 “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苏燕先是微微一笑,但却没有丝毫的惊讶,她认为王家既然能派周童给王宣做保镖,就说明周童不仅仅只会一些功夫,定然头脑也十分精明。 反而是那些没什么本事的阴人愿意加入,可是他们的加入,对十三局而言没有半点的好处。 “我需要付出一些什么?而且我又怎么确定这不是你的阴谋诡计?”周童呵呵一笑说到,他如果真的相信了他的话,那才是真的见了鬼了。 “这盒子是什么?为何那些妖要护着,外面的妖却要抢?”秦风脑海中想起了之前梦无霜说的,这东西对妖大有帮助。 乔丹现在已经不想去多伦多打爆李幸的脑袋了,他更想拿自己光秃透亮的脑壳撞地板。 在他的记忆里,他只给孙一柔换过一次水管,别人应该不知道这些才对。 随着,这些明军溃兵,眼看就要冲到通州城门下来,朱勇却突然下达这样一个命令。 温陵昭是姜成麾下最重要的臂膀,也知道姜成很多的机密,比如八灵将,以及姜成在许多地方的部署,虽然姜成知道若自己展露野心,温陵昭九成会站在自己这边,但这一刻,姜成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杨浩心想自己的视力一向很好的,这回怎么连个涵洞都看不到呢?他忙又询问龙运鹏、刘大侠、李寿生、龙玉兰等人。然而众人都摇头说没有看到。杨浩无奈,只得用对讲机呼叫后面船上的衡其,询问他们看到了没有。 这一次,或许发出攻击的主人也是知晓,一道袭击不能将龙飞怎样,因此,同时到来了两股劲风,朝着龙飞打来。 杨浩慢慢地爬了出去,攥紧了手中的注she器,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开始时,墨魇只当她伤重虚弱,所以不想讲话,慢慢地也察觉出她的躲避态度,要知道她的心思并不难,只要他愿意,白白的想法他随时可以通过法咒获知。 “因为怀孕初期最好不要吃太辛辣的东西,所以我没放多少辣椒。”夏方媛回答道。 既然赵昊说出了这样的话。吉安娜也是想要看着赵昊是怎么做到的。 他吹的热气让凤舞浑身一颤,再加上他的话,整张脸红得能滴出水来。 禁域四阶不可能领悟太强的法则,宁负天的法则也是时间减缓,只不过相比金,同阶之下的减缓倍数有所不及。 龙飞改变了对巨猿的攻击策略,一边攻击,他一边开始着手朝着来时的路,返回。 同时庆幸谢的身边没有一个郭景涛式的男人,否则都该怀疑她会不会踏上自己在梦里的那条路。 “就算我把梅安搅成一锅粥,咱见势不妙撂勺子走人,保证您毫发无伤。”就这么收手,他心有不甘。 第97章 怎么又有冯京?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王小仙与李舜举喝酒聊天,讨论科学发明,暂且跳过不提,李舜举还提出了要给王小仙他们找几个合用的丫鬟伺候,他那有一大批,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宫女,抢手着呢,若非是他王小仙名气够大,那些宫女恐怕还真不愿意来。 毕竟么,去年老官家换上了新官家,再加上今年改元熙宁,宫中是一口气放免了好几批宫女的,尤其是那些 山下川犹豫着不答,他的北辰十三剑与众不同,是借着日光生出幻影,一两个时辰,太阳早就落山了,到时候到了晚上,这幻影剑再生不出幻影,他对李慕青的剑法优势就不存在了。 这就是钟子惜眼神中的含义,莫南伸手想要抓住她坠下的身体,但钟子惜已经落在了他的身旁,就像花季的最后一片花瓣,她脸上挂着笑容,静静地躺在一旁,莫南爬过去抓住了她的手,一片冰冷,就像莫南此时的心。 最后迫于无奈,只得把孩子他奶奶从食堂那里叫回来,让她来哄。 而一侧,悦哀在听明白乔修亚潜藏的意思之后,便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此时确实不是闲聊的时机,也得提防北齐众人或未知势力暗算,得做好巡逻、警戒等等。 当天晚上,吃了晚饭,聂若兰安排李慕青、成雨瑶、窃无失三人在客房住下。 奇袭战术,还是针对终极层次及名将,勘称斩首战术,节奏肯定超猛且极险,有信心自保者屈指可数。 阿斯加德这边,除了‘黄少宏’所有人,都绷紧了每一根神经,那些死亡军团还罢了,但那匹巨狼实在太有威慑力了。 走进军营内,士兵们的喊杀声更加的热烈,充斥着耳边。整个训练场上满是正在训练的士兵,鲜明的盔甲,明亮亮的武器,还有那高昂的气势,的确不是罗马青年军可以比拟的。 干燥的木材刹那间被点燃,先是四周燃了起来,然后是向外扩散,一会儿后整个柴堆全部都被点燃。整个广场中间像是燃起了一团巨大的火炬,熊熊的热浪一阵一阵向外扑散,好似寒冷的空气都被刹那间点燃。 此时的长安,冰雪覆盖,还未融化,一片银装素裹,平添几许瑰丽之气。 后来不知道谁把旧野县的情况捅到了省里,常务副省长胡海滨听说了,马上跑到县里来了一趟。 王大俊异常清醒,林纯鸿独霸湖广西部,兵精足用,一旦与天下士绅打起擂台来,自己一介商人,万无参与其中的道理,唯有明哲保身,期望这把火不要烧到自己身上。 话音未落,亚历克斯抬起了右手,制止了正准备俯下身拿报纸的洛哈特。 亚历克斯只听得“哄!”的一声巨响,眼前原本阴暗的古宅就消失不见了。举目望去,都是一片漆黑。 ——其实,真正亏待了晏长澜的并非魏有徐,而是他的妻子魏夫人。魏有徐是真心对待这侄儿,否则也不会让晏长澜有所惦记了。可魏有徐身为人夫,自然不会将责任都推脱给夫人,而是选择替她承担。 谢宗主请裘长老用法宝将那留影石复录了一份,差人送到玄英门去。同时,玄英门那边也会让那人将流云宗的影像带回来。 这一世,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还会和另外一个国家的魔法世界有着交集。比如说他现在所在的地方。 石慧听到声音,顺着刘昀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到流里流气和另外两个男人在雨中狂奔。看他们的模样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却依旧拔足狂奔似乎在逃避什么。 第98章 这人该不会是神经病吧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虚空力士自顾自破开了一道大阵,随后带着星主和灵尸消失在半空。 “洪先生,他在故意拖延时间调整身体,您千万不要上他的当。”常安一语挑破何修的心思。 本来他是不愿多事的,可眼前这位素味平生的白衣青年,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为此,尽管双方表面上尊重坤正阳,但心里都有点瞧不起他,甚至有时候,还会利用他的这种心思,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水底墓如此凶险,都只是模仿地陵外围建造的,而且凶险程度不及地陵的十之一二。 关西海不明所以,似乎有些印象,但记不太清。可是花赞和马耀两人,眼前一亮,有事。 进入城内的人第一时间就兵分两路,一路,朝着城门楼子上而去,他们将清缴剩余的挤在城墙山下的甬道上的飞沙军。另一队,更多人,则从主干道一路向着城内挺近。 母子双煞很是忌惮古剑,当即朝后翻滚避开,在翻滚的同时,它肚中又流出一些尸液,更多的墟虫从尸液中爬出。 “没问题!”大章鱼挑了五根触手比了个巨大的“可以”,另外还有一根触手在半空挥着。 但是从叶云二人灭杀了一头骷髅和天煞宗众人灭杀了另外两头骷髅,从始至终,林萧等人也没有布置出一套大阵!这可着实怪异了。 睡个好觉吧,等到明天之后,这些东西便与自己无关了,他闭上了眼睛。 陈羽菲的脸色变了变,嘴角微微有些抽搐,轻声哼了一声,显得极为不屑。 洪中听到这个提议,不由的心神一荡,悄悄扭头看去,只听王灵儿闷闷不乐的低应了一声。 “嫂好。”施成乐想也不想便回话,随即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视线。 发过了消息,再往前面走一阵,这徽章也没有反应了。想来越走越远,再加上浓雾的关系,徽章之间的联系也薄弱起来,失去了原有效力。 爱丽丝心里想着,猩红的双眼,闪过一丝黑芒,体内的血族血脉,和黑暗天使的力量,竟然融合在一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王一龙被杨曼诗按在墙上,眼看着杨曼诗的脸贴得越来越近,禁不住呼吸急促起来。 微微一思索间,我便明白了过来,感情是我撞了人家,就算狼狈了点,但是错在我,如果我们的角色换一换,他非把我撞倒不可。 刘枫就只用了一根手指,便挡住了银枪的所有突刺,那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每一次都能恰如其分的,击打在银枪的枪头之上。 可谁成想,他那脚刚一蹬上去,瞬间就那紫金门吸了进去,末了半截腿。 “这么说,我非要不可了?”顾振海还是一副不愿意接受的样子,因为他阿诗龙现在也很困难,随时都要用钱,如果接受了他这些钱,就等于在他碗里分了一勺饭。 他死了都重生回来,还与他争抢身体,压根没去黄泉,哪里需要有愧了? “易欣的爸爸去世了,所以这两天我才没有时间来找你。”李辰逸不再拖拉,直接说重点。 王政委只看了一眼,就确定眼前这个四十岁出头、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是行伍出身。 母亲的事情处理完,她最后的一点羁绊也算完成了,她不喜欢被束缚的生活。 即使她会恨他,即使她会讨厌他,他也绝对不会放手,他内心认定一个事实,她合着就应该是他的。 她能闻到,男票身上除了青草香味之外,还有一种酒味,很浓,应该喝了不少。 “呵呵,他昨晚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但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昨天是我发现陈影的,我可以肯定他已经死了。”“高总”道。 虽然他最亲近的人还是安然,不过假以时日,相信他在这府里也能混的如鱼得水了。为了培养他跟安太夫人之间的感情,午饭与晚饭安然都带着她去正院与安太夫人一道用饭。 她给季国安吃下了蛊王,季国安现在只能听她这个新蛊王号令,他神智清晰,思维甚至比以前还要灵活了,可惜,依旧是一个傀儡,在宁安的命令下,澄清了当年她跟别的男人跑是一场误会,跟宁安恩爱如从前。 “你不行,中看不中用,就你这掏空的身板能降服得了我,我看你是银枪蜡头罢了!”梅雪莲脸不红心不跳的道。 宛如鬼叫一般的尖锐声音不断地从花云夫人的嘴里传出来,而在这个时候的北无忌惨叫声似乎也因此的停歇了起来。 烟雨婧勉强的笑道,原本的那种开心依旧,但是似乎是有些一些变化,看着叶梵天的背阴有些出神的很。 那名特警经自己的队友一说,立刻就想起了纳铁,顿时冷汗直冒,立刻冲到司马豪面前。 临下班的时候,正好有个病人伤口撕裂了,情况紧急,贺知予重新去缝合了伤口。 「你非得每天刺我一下,你心里就开心是不是?」江故池抬起头不满的说。 五千字大章节求打赏求表扬……实在是拆成两章注水没意思。 摇晃着往自己住的房间走去,途中见一红衣男子,粉面朱唇,身姿俊俏,举止风流无限,手中一把摇扇。 想起那个该死的无脸男,卿鸿心中不禁菲薄道:他一定是跟着那个死变态时间太长,才弄的自己也不正常了,唉,可怜他长了这幅好容貌了。 见毕云涛向这边看来,赵灵儿慌忙移开视线,也不知道怎的,被毕云涛仅仅是碰触到他的视线瞬间,心中竟然莫名的有些紧张。 房门被吱嘎一声推开,阳光随着敞开的门一下泄了进来,晃的姜淮有些睁不开眼睛。她抬起胳膊挡住光线,慢慢适应后才看清门口是红缨。 长平县离我所在的城市很有点距离,路上开了约莫两个钟头,十点来钟的时候,才下高速开进了县城。 恰恰这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我暗道不好,怕是咬根回来了。 第99章 为民请命,驸马爷,赔钱!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考试开始,考试结束。 没有任何意外,王小仙当场就知道自己考试通过,成为进士了。 “一会儿有事儿没?没事儿的话我请你吃个饭,咱们聊聊?有点想法想跟你说。”王小仙对着刚认识几天,但关系已经处得好像还不错了的钱乙道。 这小子也是一样,刚考完试,就知道自己肯定考不上,毕竟锁厅的录取率虽然比 “唐叔,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的,等想好了会给你答复,或许会等很久。”萧晨轻声道,然后离开了凉亭。 虽然这些老兵都是各自中队的顶尖高手吗,学习过单兵,班组战术,射击,模拟演练等等,但是那仅仅只是演习,士兵们从来没有想象会真的拿着枪走上战场。 眼罩被拉下来,但是林子煦并没有扯开身子躲开,因为他已经被眼前两人的姿势弄得愣在那里,他靠她那么近,她胸口的衣衫被挑开,他都隐约可以看见她里面的黑色内衣,不自觉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聂辰一脸慵懒的说道,说着向雪灵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心里想着早点解决了眼前这个惹人厌的老东西,然后就可以去照顾自己的灵儿妹妹了,剑风起一看气的脸都绿了,一股股浓郁的风系魂力从他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来人看上去四十来岁,身形瘦削,还一脸的市井之气,并不像是个练家子的武林中人,倒像极了个精明的生意人。但是一个生意人,怎么会跑到这深山野林里来呢?当真是奇哉怪也。 慕容炎却一直眉头紧锁,不知盯着桌上的什么瞧着。似乎是感受到颜月的目光,突然扬头,目光相对。颜月连忙装做不经意地低下头来,这才醒起自己已犯了宫规,主子不许奴才抬头,奴才只能保低头。 剑春秋连眼都没有睁开,淡淡地说道,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看得血魂老妖至抓狂,却又无可奈何。 正在尴尬之时,门铃再次响了起来,凌莫轩正好从楼梯上下来,蹦蹦跳跳的跑向门口。 她只觉得一缕明黄从身边闪过,撩起一丝净凉的风,一丝龙诞香在他消失的方向蔓延开来,让人整个地精神起来。 “唉,其实朕自己心里清楚。”柴沭忽然叹了一口气,而他脸上的容颜因为刚才的那一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反正,他是确定,那恒彦林此刻,也是看不到,这里面,是一个什么情况的才是。 这一路上,白老夫人都在讲宁国公如何权高位重、如何爱重白家这门姻亲,让她放心,可她到底还是怕的。 然后根据他这段时间的说话的语气,很成熟,简直就是个打人的样子,我猜想,难道他是和我一样重生回来的老乡吗?他并不知道我重生了,所以就觉得我前世很可怜,帮我的? 他是高兴得过了头了,也不想想,先前紫硕电脑公司证据确凿的,怎么可能转眼就是另一番说辞。 就这一点来说,恒彦林分明就是感觉到了对方不对劲,所以才这样走过去的。 随即凑近祁睿泽,附耳叽里咕噜地说了一连串的话,祁睿泽的脸『色』也跟着有些难看。 祁睿泽无奈地扯了下唇角,看来果然如韩瑾雨所说的那样,儿子记仇了。 要是出现的话,这个修士都是没有办法修炼,因为一个不好,这个修士都会直接爆体而亡。 第100章 朕登基还不到一年,怎么就志大才疏了?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你真在人家曹家招婿的时候逼人家驸马爷赔钱了?” 夜里,王小仙在自家小院,宴请李舜举和他新收的小弟钱乙,支了个红泥小火炉,点着炭火,架着铁网,刷上油烤一些小烧烤来吃,倒是也别有风味。 这李舜举还带了一个年轻人,面白无须,说是乃是大内侍奉的黄门宦官李宪,王小仙来者不拒,只说既然是大哥的朋友 “现在你我,皆身不由己,而最后你我的下场也有未可知,真不知道日后是福是祸。”神帝少昊对邢云吉道。 温玉蔻语气清冷,一把拉下身边“情郎”的面罩,随手一扬,面罩幽幽落下,在场的人待面罩落下后,除了夏侯沉宵,都大为惊异。 苏主任老脸一红,他身上的这股味确实连他自己都受不了自己,却没有办法去解决,已经跟随他几十年了。 “听说天族有不少人在京城,让他们都会去吧,我会重新调人来京城。”她本不想动用灵岛的人,看来还是自己手中的人信得过,既是最后的博弈,她当然也该拼尽全力一战。 老人故意说的很大声,见吸引了场内众人的注意力后,才满脸微笑的掀开蓝色布匹,然后,拿出俩个玉瓶,微微倾斜,各自滚出一颗翠绿的丹药。 我靠,还真是被我给猜中了,这一次丹尼斯选择的是我们的擎天柱同学,待到擎天柱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丹尼斯关进了铁笼之中,看擎天柱一脸抓狂的模样,还真有些笼中困兽的感觉。 那种无形的杀气让的他们都是有着一抹喘不上气,强烈的威压对着邪修者袭去。 沐毅捂住自己胸口的那块玉佩,发现从玉佩之中冒出了一道光,直直的指着前方,沐毅猜测道。 前的一幕之后,他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什么,只是现在的天鹰还没有弄明白为何会这个样子罢了。 龙鹰一掌拍在她靴子上,借力凌空横滚,落回飞箭背上。心中暗懔,她的真气冰寒阴毒,和妲玛如出一辙。 完全被伊斯坎达尔豪迈的样子所蒙骗。言峰绮礼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如果能过掉这个所有很大可能xing的旧年世界末日,别说是买直升飞机有可能,陆天羽会开个si人航空公司,自己想做什么专机都不再是问题。 但是,事在人为,做一件事前如果自己都认为不可能,那么怎么还有成功的机会。 然,尤其是看到姜风更是双眼冒火,甚至还带有一点鄙夷的目光。让人对于姜风与秦人杰的商讨结果更加的不知道到底怎样。 事实上,哪怕是除掉宝龙电影这个逆天的存在,香港其他的公司,也是大有进步。 这不但是中国廉价劳动力的胜利,也更是张少杰对于游戏界的预见姓的胜利。 蕾米,只有蕾米,也唯有蕾米。这一段时间内。我的心神,我的全部,乃至我的灵魂之中,除了蕾米之外就很难容下其他事物了——甚至连有希都暂时退居了第二线。 叶泽涛根本就没有想到方怡梅竟然就这样死了,这让他有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 “当然,我好不容易从京城一路带来的,头一个就想到了你。来。喝一口,暖暖身子。”慕容延利邀功似地说道。他长着一副浓眉大眼,这一挤眉弄眼,便显得面部表情极为生动。 北面是上古之时遗留下来的蛮荒,蛮荒中的树木参天,各种凶兽盘居于此,整个石云星系,除了少数八劫高手深入过蛮荒外,就连七劫高手都不敢轻易涉足。 第101章 一个变法的君王最重要的是什么?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原来,这个所谓的李宪,居然就是官家赵顼。 稍微一想,王小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他今日刚考完了试,被他赐婚后却拒婚了,这让赵顼有一种被打了脸的感觉。 事实上北宋不是没有发生过被赐婚后拒绝的事情,包括冯京都被官家赐过婚,也是给拒绝了的,然而一般来说,怎么着也得找一点像样的理由啊。 你 很显然,这些骰子,应该是用特殊材质做成的,刚好和桌子下的按钮形成一个体系。 因为对地牢的开关想不出个所以然出来,所以他干脆住在营声的茶室不归家,日日想夜夜想。 “……哇!”017在一旁感叹,它是真的惊呆了,不知道为什么,它咋感觉自己的宿主大大好像就完全猜到了会这样,所以刚刚才会特意说出那些话,也正因为如此,引出了后面的这些事情。 “跪下。”多姆王已经转身了,但心中也非常的不爽,转过身来,透过黑洞,王族特有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压盖了过来,就如同汪洋一般,覆盖在了龙战的身上。 “除了你,还有谁与你想法一样?”金凤轻问道,声音很微弱,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其实应该我谢谢你,如果不是您在站台哪儿拉我一把,我就无法完整的站在这里了。”顾泠开口。 主要是安定元他们又不是以儒入道的,高歌实在是不知道带着他们的意义是什么。 然而当他听到自己声音的一瞬间,他本来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眼睛顿时瞪大,惊讶地低头看向自己。 当下宁家已经有了麻烦,岂能再去招惹岳家?若是平日里,宁家自然不会在意,可现如今早已今非昔比。 “那是,你妈我当年可是我们系学习成绩最好的!”妈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嘿嘿!”他忽然龇牙一笑,筋斗云轻轻一颤,然后载着他迅速扑向了一处莫名方位。 阿铜伸出一只手,还把大拇指竖起来了,他举着大拇指,对着那只老鹰瞄了瞄。这是最简单的一种目测距离的法子,而且我曾经见过夜叉那些佣兵也用过。 但胡子稍微举了举手,他想把脸上的血擦一擦。谁知道他刚有这举动,那狙击手又调整下枪口。 帝一,身为帝神一族当世族长,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是诸天万界辈分最高的人,由他主持大局,定然可以让各界的反抗,更加的有序,也更加的有力。 强烈的音符伴随着充满激情的演唱,随着音响的鸣响奏出了激烈的音之洪流,这股洪流仿佛在食堂中流动了起来。 此时正在三亚海滩散步的一个青年男子,他沙滩裤裤兜里的手机急促响起。男子摸出手机一看,荧屏上显示“豆豆”来电。他瞧了瞧一米开外正在陪儿子堆沙滩城堡的美貌妻子,心虚地摁断了电话。 血神也是一脸邪异的笑容,用一种不阴不阳的眼神看向青林,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随着一道凄惨的嚎叫声,死亡爪被一股强大到变态的力道轰向了五六米的高空。 一时间,前来祝寿的人竟然络绎不绝,刹那打破了这片禁地多年来的幽静。 杨光那一身子腱子肉,林初本来都打算抄家伙干他了,但是生生止住了冲动,那种欲言又止,尴尬不已的样子,实在是太贱了。 主持人:下面欢迎大一九班的慕容月璃同学为大家演唱,彼岸花。 第102章 不识抬举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她只是习惯性的抱住罗晏的腿,然后好像个无尾熊一样的,一顿一顿的往上爬。 十月份东京的傍晚是有些凉了,未央尚且还没啥问题,她体质就算没变成八重樱,也要比普通人好,倒是婷婷随便在路边买了点保暖的衣服,倒也没什么问题。 穿上防弹衣当然笨重,但既然是要进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斗,那自然要把自己保护得全面一点。 不曾想,未央已经提前一步揽住了她的腰,没让会长大人和冰面来个亲密接触,只是从未央手上传来的热量,透过那薄薄的衬衫布料,烧灼着她的肌肤,让她又变得有些心动起来。 夏九璃的脸在月光之下显得非常的美丽,清冷的月光洒在身上,身上都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白色的光芒。 “难得杨兄有这个闲情雅致,看来你这些日子过的不错,让我猜上一猜,肯定是因为韩姨”,难不成她的态度已经改变?”宁墨笑了笑,故作挪愉的出声。 因为前面的公路被茂密的树荫遮住,无人机和卫星侦察很难提供情报支持,更何况卫星侦察还有延迟呢,所以一切都得靠自己。 说这话时,她瞳孔是缩起来的,因为她感觉这个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至于张杨、王诗、还有姜唐,他们三个则继续坐在车里,开着车往前跟上了车队。 在下坠的瞬间,她听到了自己的骨头咔嚓一声的脆响,随即,肩膀处传来一阵剧痛,额上冷汗登时冒了出来。 但实际上,国内版还是和北美上映的国际版有所差别的,美国上映的国际版是把钱无义定义为大毒枭,华英雄父亲得罪了大毒枭,所以才会被报复钱无义,最后被和钱无义勾结的警察局长逼得不得不远走美国。 林昊灵活至极的闪避着来袭的射线,狼狈不堪的拐进楼梯,加速奔跑着。 另外然冰还把他的七星刀给捡了起来,背在身后,腰上挂着一个葫芦,那个幌金绳还剩下半截,还能用。 她虽然为人处世的时候总透着一种老实诚恳的傻气,可她却在市里面拿奖拿到手软。 一栋房子挡住了他的尘遁,但是马上消失了,这一栋房子,直接变成粉尘,被分解了,消失不见了。 他们体内的蛊虫会认主,早在云逸轩进城之后,蛊虫便躁动起来,所以就算他们还没见过云逸轩,但体内的蛊虫会告诉他们,谁是他们的主人,他们该听谁的话。 那么就请出门往左拐,直行百公里,那里就有大海,如果河沟里的水还冲不醒你浑浊的头脑,大海一定可以。 大春像一条泥鳅一样闪过了福安的手,福安手探入袖子,刚要去拿毒药。 只要深爱,就必然有占有欲,会嫉妒、会吃醋、会患得患失,忐忑不安。 以夏初一的身份,身边会有人跟着保护,丽娘一点儿也不意外,不过她丝毫也不担心。这世间能解得开她下得的毒的人可没几个,这回要不是为了程漠,她也不能答应那绝魂殿的殿主跑这一趟。 她预想中的血流如注的恐怖场景并没有到来,她握着匕首的手僵在半空,好半天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胡雪一愣,弦歌看着夜凌渊,好像只要他一点头她就马上可以哭出来一般。 “因为有人会帮我们熬汤。”苏落的话模棱两可,大家都一脸茫然,表示听不懂。 王肱感叹:“新降之人,主公如此信任,肱安敢不肝脑涂地?”于是不再强求出厅,安静地侍立于一旁倾听。 他发现,除了元长欢的手之外,她身上还有别的东西让他控制不住。 半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悲怆咆哮,美鬤公朱仝纵起胯下黄彪马,如旋风似的从斜刺里杀出,手中朝阳大刀挟起惊涛骇浪的杀气朝着张伯斩去。 “是。”沈教授伸出手一左一右地搂着沈墨尘和桃子,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笑眯眯地回答道。 尽管现在他已经足够狼狈了,但是还是剃了胡须,梳了头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精神点。 “江东之卒已至?”鲁阳君听闻有十五万大军,终于点了点头。这已经不少了。 “吨位还剩几何?”法算转头追问,绝大部分物资调运完了,煤并不太重要。 如此,不管是为了争夺那四个主神使者的名额,还是为了得到主神之力,都由不得他们划水。 “没错,主人,宇宙之大无奇不有,自然还会有许多宇宙神物,拥有各种各样神奇的功能,能够帮助开发脑域的神物当然也有,只是极其罕见,有时候数以亿年都未必能够发现一种。”智能天使一边感叹一边说。 第103章 编了快板去骂驸马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入住洞府后,他立刻盘膝打坐,此次突破带来的收获太大了,必须及时消化才行。 其实有些人是听说过影帝隐婚的事情,但是听说和真的知道是两码事儿,这一会人那些听说的人都怀疑隐婚是传闻了,要不然这绯闻都这么过分了,原配又怎么可能如此安静。 肖煜心里隐隐不安,却有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有问题,只能默默看着布战盘发愣。 眼见高舜双眼已经产生迷离了,伍当知道差不多了,手法一变,一记掌刀劈向其侧颈,可就在手掌距离目标的一两厘米的瞬间,他感觉好像劈在了一道透明的玻璃上面。 “怎么了?”兮谨看到谢洛脸色瞬间阴沉得仿佛能滴下墨来,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谢夫人,三皇子与你是血脉至亲,将来定会是个聪慧的皇子,对不对?”上官讳看着兮谨,意味深长地道。 我没有布下这个阵法,凭什么要我来承担这个责任?我的朋友有何过错?何必白白送死? 毕竟级别放在那里,这种可有可无的交流会,怎么可能惊劳如此人物? 那长度超过五百米,在一声声龙吟咆哮声中,被吸进了那金色卷轴之中。 冷笑一声的夙浅,咬着果子,一脸老大不爽的回到法医部,谁知,刚进法医部就碰见一位西装革履的男性,据目测三十左右,捧着一杯咖啡,一杯奶茶,笑意盈盈的望着她,看到她看过去,还冲她扬了扬手中的杯子。 与水脉的担忧相反,兰绫玉和迟乐是被请去了相府做客,相爷并不为难他们。 “贵国的确人才济济,只是在下这还有一绝对,还请听好了。”多罗没想到,难了自己国人数代的绝对就这么被人轻易的破解了,顿时心里有些不服气,他可是想着借着强压对方一头的。 “爹……”慕灵突然抬头对着慕延宗叫了一声爹,然后胸口一闷就晕过去了,慕延宗顿时大惊,连忙抱起慕灵大呼大夫,这相府霎时乱成一团。 于是说她是在喊,不如说是在撒娇,蛇兽人很是兴奋的在她身上为所欲为,让刚醒来什么都没吃过的温如颜,又被他给拉入新一轮的浮浮沉沉,直到最后脸色惨白,昏迷不醒的躺在蛇兽人怀里,蛇兽人才不得不放过她。 她要是再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保不准他会让惊云将她一脚踹出去。 因为喝了美酒染红了脸颊的大王子殿下,一张脸顿时就拉了下来。 “这次高数我怎么可能会输?”一听输这个字,余嘉年就脸红脖子粗,很是不服气。 “你是说他们在背地里有人帮忙?”连以恪顺着她的意思继续说下去。 杨助理就是故意的,其实,刚才,杨助理也是故意的,故意让宋暖晴知道,帝昊天为宋暖晴的牺牲有多大。 而听到夏天泽的话,夏可可美眸颤动了几下,眼中闪过了一抹愧疚和不忍的神色。 以前的时候,她一直都在酒吧打工,当服务员,卖酒,但是,那地方很杂,工资还是可以的,还可以晚上去。 方才他们还聊到比较高大上的话题来着,现在仿佛瞬间从神坛跌落到了泥巴坑里。 千百万年来,一直被黑暗笼罩的深海,第一次出现了不一样的色彩。 听到赵晓慧叨叨自己的脾气,当时自己很慌张,说话,让她准备自己工装语气自然不是很好那种。 墨霜筠一眼看穿他们三个心里在想什么,腹诽道:你们真的听懂了吗? 只要不跟帝昊哲结婚,只要紧紧的抓住帝昊天不放手,她相信自己今世会有不一样的人生的。 杨助理看着帝昊天进餐厅了,赶紧的屁颠屁颠的跟上去:“那,……晚上,我们是不是要跟那个王总一起吃饭? “同行?”正坐在一边喝茶休息的独腿铁匠,眯着眼打量着叶风,他能感受到叶风的不同,于是出言问了一句。 这对于一个需要不断寻找修炼资源,才能维持自己正常修炼的外门弟子来说,这样的功法实在是要好太多了。 “哼!”杜萌冷冷一笑,青玉剑发出龙吟般的啸声,在他手中青光四溢,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气息,任由其他势力的注意。 宁王手中能量剑挥动,大手纷纷被斩断,而目光锁定飞上天空杨冲的宁王念动着什么,随着杨冲冲天之际,手中的剑追逐着杨冲的身影,当中有能量飞射,似乎是连天空都要一起切割下来。 “嘻嘻,上师,您神通广大,难道就喝不来这杯冰川点绛吗?”胡翠花笑颜如花道。 江紫城并没有注意到他,随着银光剑砍在鬼王手臂上的力度加大,本来缠绕在鬼王身体上的绿线也开始极度收缩,把鬼王肉身勒出一道道恐怖的伤口,也许再加大些力度,鬼王就会被绿软剑绞得四分五裂,爆体而亡。 杨冲挥手让身后畏惧却只等自己一声令下,随时愿意送死的士兵退后,几步来到了这位已经没有轮廓的地球同胞面前。 “对,现在简直就是国富民强的盛世呀!皇上英明呀!”另一位臣子也跟着附和道。 “是!”男人说完起身离去,只留下老管家继续不紧不慢的吃着这些。 林青墨一脸茫然神色,她感觉到了海棠似乎不高兴,却又不明所以。 一种莫名的危机感闪现在韩锋的脑海中,本能的身形一顿,就看到两口血色棺材轰然炸裂开来,尘雾中两个身影慢慢的浮现出来。 秦苍大概能猜出他是怎么想的,李东大概是曾经尝试过,但是质量不好。所以才会挣扎好一会儿之后放弃。 “这样,那为什么你们对云海进攻?”弱肉强食土地争夺,这是夏欢欢在这世界了解道的,既然云海这般好,为何九州的人不行动? “那又怎么样?”夏欢欢挑了挑眉道,自己对西熠的确很了解,西熠也很了解自己,可这又如何? 第104章 拦路喊冤?咱也有青天大老爷的待遇了?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不出两天,岐王就拿出了整整一万贯送到了开封府,三天,驸马府也送来了三千贯,自始至终,这俩人就没跟王小仙碰面。 毕竟曹评这个驸马只是放烟花么,事实上也确实只是从犯,是岐王玩的火龙吐珠玩脱了才烧的街,因此岐王多赔一些曹评少赔一些也不是毛病。 本来么,这俩人都是不差钱的主,差钱能去斗富么?让人 她是随着王芝芝一起来的,我倒是一点也不意外,我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怎么了,这么着急忙慌的把我叫回来,是不是你跳级的事有变故?”乔暮边问边换鞋。 打开集装箱,用手电筒照了几下,并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东西。元毅不放心,怕元彰跟他玩心眼儿。从前元彰就干过,拿面粉来骗他们,等元毅他们费尽心血把东西抢过来,才发现是面粉,气的差点心脏病发作。 亲卫队的战士们拿出各自擅长的武器,像是割韭菜一样收割着民众的生命。 沈卿嗅过后,略怔了一下,那个将她丢入乱葬岗的男人,以前最喜欢拿这冰肌玉露膏给自己,因为自己总是浑身伤疤。 出了城之后,她才想起来,百里暮雪不是说要到北辰国东部办事吗?怎么也跟自己出了关。 很久没有来过如梦会所,聂焱进门之后,竟然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想当年,他们兄弟经常在这里聚会。甚至于,很久之前,梁柔还在这里当过服务员。 连个正眼都没瞧她,简封侯转身往另一边走去,蓦然回神,苏博才瞬间恍然大悟,看了气嘟嘟的元沁一眼,唇角勾了下,转而,也转身跟了上去。 桂嫂也停止了哭闹,哪里还敢在这大喊大叫,大牢里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安静到可以听到外面屋檐的水滴声。 明明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也清楚安影川的心思,一句话,简封侯却将一切生生扭曲了。 忽然,前方衣橱内传来啪的一声轻响,郭奕心里一惊,抱住凌薇,身子一转挡在她的前面。 几道光彩闪过,我驾机纵横穿越者镭射光弹幕,如果攻击我的机体不是非常多、角度不是特别刁钻或者身处的战场不是异常混乱的话,躲避及击杀敌人虽然依旧苦难重重,却已经能够做到举重若轻。 这一日,萧羽和唐晓兰同时到场,郭奕遮前挡后总算应付过去了。 虽然那个热血天龙和大家都是同一个帮会的,但是毕竟互相不认识,加上现在众人对帮会还没有很深的认同感、而且那个家伙的人缘可能也很差,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愣是没人给他出头。 低沉了进半年的无幻国近日格外的热闹,可是此时热闹当中却充满的怒骂,愤恨,诅咒。 “你是什么意思?”冷漠的看着这个浑身笼罩在‘阴’影之中的家伙,聂枫就用冰冷的声音问到,这个家伙,从到来之后就一直都是犹如影子一般的藏在一边,直到现在才开口说话。 如同猛虎一般的巨吼声张嘴就来,巨大的声音震的林崖两眼发花,虽然他的修为比聂枫高的多,但却依旧没有料到聂枫会这声波式的武技,而且还是这么近距离的突袭。 陶召辉又跟他老爸说了陈一刀想和他一起开网吧的事,陶明旭想都没想就答应,并答应支持他们。 陈一刀听了后,又不断的要手拍打自己的脑袋,砰砰砰……,每拍一下赵可馨一家人的心就同时跳一下。她们怀疑如果陈一刀再这样拍下去,会不会被他自己拍死。 第105章 所以,曹家人偷盗军事机密勾结辽国,只是为了斗富?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不等吕景下差,王小仙就直接把人给拽了出来,找了个地方喝酒去了。 “什么情况,那老太太到底是什么人,是那神臂弓的案子?你自己就是刑狱推官,怎么还让人来找我来了呢?我现在是修史的啊,怎么,事涉太皇太后,连你都不敢管了?那老太太说的靠谱么?” 刚一坐下都不等吕景说什么呢,王小仙便连珠炮一般地问 眼看众人没有异议,莫无名当即大手一挥,带领着众人向着洞外飞奔而去。 今天是正月十六了,天也是难得的一个好天,新的一年刚刚开始,铲雪是我们今年的第一个任务。 但是这未来生物大厦只是一栋楼而已,总人数不过六百,这第十层更是只有两三个管理员,甚至都没有常驻的科研人员,所有的设备竟然就价值如此之巨,让人细想的话,其中包含的东西可就多了。 “她没拉我进来,是我死皮赖脸的一定要凑进去,这样,你满意了吧?”本着不让关晶看出伤情来的原则,凤天至一直站着没动。 帝皇门的阵营之中,一众长老,均是被一头头血肉傀儡给诛杀得鬼哭狼嚎,四下逃窜。其中,一些身居高位的长老,连出声威胁。 祖孙两个相视一笑,望着长房老太太慈祥的脸,琳怡有些舍不得。 很多人都以为,是最后时刻罚丢了关键点球,才让他失魂落魄的。但是梅西自己清楚,那根本不是主要的原因,真正的让他失魂落魄的唯一的原因,是他在那一场比赛中,完全被对手的士气和决心震慑住了。 所以张怕表情不变,冷静应敌,边是以金光打散灰鬼头,再以自身元神之火加以佛火一同炼烧被魔头吞噬掉的魂魄,炼化干净,解除掉这些魂魄的束缚,再以定神珠收纳它们,以这种方式削弱魔头实力。 谁想,如今这瑞克家族居然让一个孕育出yīn阳二力的高手参赛,而且,还进入了决赛。 “明天把左左右右的饭跟本王摆在一处。”慕容恪出声说话,打断了石中玉脑海中正在进行的某种幻想。 “看你的样子,不是第一次挖矿吧!”见对方的反应比较正常,罗宾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唐冰玉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该沮丧,开心自己已经出名了,沮丧是因为经理根本不是欣赏她的钢琴。 “我还知道你身为魔族的祭祀,负责的传递知识的使命,虽然你能主持献祭仪式,但其实你本人并没有战斗能力,我说的对吧?”夏奇继续说道。 看之前那形便知道,云梦萝跟这个楚宁的关系匪浅。因此,他自然要将云梦萝立即带走,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沉吟了一会儿,虽然不相信夏尔口中这个阵法多厉害,但萨拉曼达真的有些动心了。 不管是皇帝拨的安家费还是石慧私下补贴的银子都是承祜日后用的。有爵位有银子, 石慧又送了产业,承祜很是不必如一些宗室贵族一样四处拉拢门人,稂莠不齐, 弄得尾大不掉。 哈比当然也知道夏尔这样说的理由是什么……跟了他这么久了,夏尔那别扭的性格也早就适应了。 荣灿和这五千重甲在蜀地才几年,便全然变了一副模样,陌生得让桓子善心惊。 功名利禄都是自己争取来的,在这一点上,季景西也持赞同意见。有得必有失,上天公平的很。 解释一下史料,这一段确实离谱但真不是我编的,真是史料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我也知道这一段离谱,我来解释一下,这真是史料。 当然,因为斗富从而缺钱所以卖神臂弓这个因果关系是我编的,但是斗富和卖弓都是真的,斗富时撒珍珠粉也是真的,夜明珠黑了也是真的,虽然我也是用AI查的,但我反复确认,确保每一段都让它给我找到了出处和史料原文,而且都是比较可信的史料,不是那种特别野的野史。 具体包括: 卖弓的人就是曹诵,不止是大宋的史料写了,辽国的史料上也有这事儿,那三架神臂弓中的一件还在现代出土了。 辽史·道宗本纪记载:“夏四月丙午,南院枢密使萧惟信奏:‘得宋人神臂弓弩于榷场,其机巧胜我弓三倍。’ 俄藏黑水城文献辽卷记载(俄罗斯那边的契丹文物):萧惟信密奏:‘臣遣细作耶律塔不也入雄州,以明珠十斛购得宋弩,乃驸马曹评家奴所鬻’ 辽史的这段史料非常清楚,是当时的辽国南院枢密使萧惟信拍了一个叫耶律塔不也的探子跟曹评家奴买的弩,代价是明珠十斛。 联想到曹评斗富用的三百颗夜明珠。 所以我暂且推断,要么,就是这三百颗斗富用的夜明珠,就是那明珠十斛。 要么,就是这三百颗夜明珠烧黑之后用这明珠十斛来赔偿的。 要不然他为啥跟辽国要明珠十斛呢? 夜明珠被熏黑的史料来自《铁围山丛谈》,这算是野史了:“曹驸马夜明珠为火烟所熏,光色殆失,乃以药水煮之,复明如初。” 因此我个人推测,所谓的药水煮之,其实就是卖了神臂弓之后换的明珠十斛。 曹评自己是没有本事偷神臂弩的,而北宋这边的记载基本都指向了他的堂弟,殿前都虞侯曹诵。 殿前都虞侯这个官职是北宋的命脉官职,这么说吧,全大宋第一个殿前都虞侯是赵光义,赵光义当开封府尹后换的是对赵匡胤有救命之恩的张琼,张琼不听赵光义的话,被赵光义的心腹诬告,被赵光义的心腹当着赵匡胤的面当场打死,换上了杨信,杨信接了这个差事之后从此后半辈子一直装哑巴装到死,临终前才突然说了几句话。 这个官职是管武库的,赵匡胤曾亲口承认,这是管他命的官职,烛影斧声不确定是真是假,但如果是真的,一定也和赵光义一直掌控了这个职位有关。 我觉得我这个推导还是挺严谨的,至少肯定不是乱编了。 然后这个事儿就显得特别的离谱,皇帝的亲姑父,为了斗富,勾结辽国偷偷卖大宋最核心的军事机密,辽国那边明确说了比辽弩好三倍,拨汉匠仿制,而那个动手的殿前都虞侯,是个随时能要了北宋皇帝命的职位。 离谱啊!我一个写小说的你让我编我都编不出这么离谱的剧情出来。 东京没被辽国人一把火烧了真是因为契丹人心善! 第106章 将事情闹大,唐介赠书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动机和逻辑链条通了,亦或者至少是有了一种猜测,接下来,就是验证了。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么。 王小仙的目标是要为国而死,当然是不怕权贵,也不怕曹家,但他也总不能什么证据也没有,全凭自己胡乱猜测,和一个老妇人的状告,就去搞曹诵这种大宋顶级武将,还是皇亲国戚吧,这要是没有证据支持,即便是老百姓恐 然而,叶岚总觉得叶建山这么果断的跟老爷子叶傲天断绝关系,想必是有后手。 只是哪位娇娇完全被带歪了,很有些自以为是。而这位姚贝贝也是顽皮但很有分寸,能分清事情的主次关系。 顾乔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去调动脸部的每一块肌肉,露出洁白的牙齿,尽力地来展现她的友善。 春节,村里很多外出务工的青年都回来了,对于魏成魔养牛的事情,很多人只是一笑,有人会看好,有人支持,也有不乏说说风凉话的。 管理者规定在练功区这里如果有人因为打斗死亡,会受到很严厉的惩罚的,轻则逐出门派,重则劈杀!一般人不会犯这种错误。 刘守正把手里的烟头按灭,“咳咳,没想到我老头子临老了,还有给大家做工作汇报的一天,首先非常感谢成魔给我的这个机会。 天一大笑的声音让阵凡感觉格外的刺耳,愣愣的望着天一不知他为何发笑。 此一出,我和林逸顿时眼前一亮,万万没有想到,在此之前,医院中居然也有能人看出了些许端倪? 天一本来就把他们安排在最偏僻的地方,但是人多就分散出去了。他们其中有些人就找到了蔬菜种植地去了,看到那大树上结了很多果实。就通知其他人一起过来,就这样一个通知一个,就把这几千人都招呼过来了。 魏莹跟着李周见,来到钻台上面,两人便蹲在地上,仔细的研究起了,眼前的这个已经损坏了的pdc转头。 大约半分钟之后,段青这边的玩家重新出发了。不过这一次,玩家们在走廊上排成了零散的一排,然后迈着缓慢的步子,向着伍德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至于第三遍,便是最为精妙的一遍,因为在这一遍的演示过程中,倾城会将自己的剑意融入其中,所以若是不仔细看,即便是月出云也无法完全参透这样的剑法。 两百多艘战舰在海面上横行,几乎一望无际,密密麻麻,任何人看了都会热血上涌。 声音不大,听在耳边却是异常的清晰,同时给人一种压抑的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战斗机编队也靠上来,他们在轰炸机的上方、左右各摆了一个编队,然后就浩浩荡荡的往关东军司令部飞去了。 还没有到市场,就见行人的数量开始逐渐变多,在到赌石市场时候就发现,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去赌石市场的。 好吧好吧!这个选择题,还是交由娘亲做决定,她只要娘亲幸福就好,反正哪个爹她都无所谓。 但是张献忠爱富户敛财这肯定是真的,要不然后世也不会在长江找到他那么多金银了。 大明以礼闻天下,乡人缺礼数该怪谁?你能怪田里干活的农民不懂? 乔辉少校此时的确是以惯常的姿态将双脚高高的翘在桌上,因此他的身体不禁微微往后仰,而视角相对要略低。 “说,解药在哪里?你最好不要触碰我的底线,后果你承担不起。”阴森地盯着叶沁柠,顾澄泓觉得自己两世加起来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把叶沁柠救出来。 第107章 罢黜冯京,案件重审(7k,算大章吧,不分了) - 为变法,我视死如归 - 小鱼儿慢慢游 第二天一早,文彦博和冯京便纷纷递交了奏疏辞官。 北宋的这些相公们,都是极其重视名声的,哪怕是沽名钓誉,就是装,也都得装出一副君子的模样,毕竟王小仙如此出头,搞的动静那么大,整个官僚系统现在都知道了,都在笑他们呢。 而后理所当然的,文彦博被赵顼百般挽留,还特意下了诏训斥王小仙,让司马光看着 解决了青璃国的麻烦,兑现了对朱九霄的承诺,接下来他总算能够和沐晴一起回家去了。 柳飘飘长得标致,皮肤白皙,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的是她一双修长纤细的腿,在学校里同学就戏称她是腿精。她一直走到哪儿都是最漂亮的,所以柳飘飘也很自信。 淑妃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子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现在和太后谈话竟然让她回避,这是在防着她这个做娘亲的吗? 郑勇心里却还是犯着嘀咕,总觉得这对夫妻身上透着古怪,然而他又看不出来哪里有恶意,刚想要拒绝,孩子们眼睛里都迸射出了希望的光芒来。 皇帝陛下现在说话的语气相对的好了很多,因为太后就在身边,又不敢多说什么。 “公子。”扶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众人都是有修为的半妖,鼻子尤为厉害,这就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一闻便知外头那人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想到如果找不到解药她会死,饶是强大如朱鹫熙,已然从心底生出了强烈的恐惧来,她绝不认命,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皇位就在咫尺之间,她不要死,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死。 “雨思晴,我说既然是接着密苏里她抓到的这个间谍网络,怎么也得这么意思意思吧?”肖宇航对雨思晴做了个搓手指的手势,脸上带着一副‘你懂得’的表情说道。 “。。。我说密苏里,现在已经八点了,你该去上班了。”肖宇航妄图想用上班大法来让密苏里退却。 萧霖烨很认真地摇了摇头,“生孩子很疼的,我觉得有两个孩子就够了。 除了这张照片上的报道之外,我没有找到其他我想找的了。罗峰依然不明白我要干什么,正要进一步问我的时候,罗峰的手下说王鉴明差不多该来了。我们把桌上的传真件全部都收拾了,坐在客厅里等着王鉴明。 “玲儿,你先去休息,这里交给我!”窦战龙一进门就对洪玲儿说。 众人都明白夜沧所说的真正的战斗是何意思,只要他们一抗旨,一拒惩,便会被扣上谋逆的帽子,而到那个时候,他们也不得不开始谋逆了。 只是如今想一想。母后那张容颜浮现在自己面前之时。她便会觉得有些难以呼吸。心中堵得好像塞了一段段的竹笋一般。。实打实的难受。 “恩?花店?一飞哥哥,你什么时候又开花店了?”不等黄依依发问,苏天瑶率先惊讶了起来,开花店可一直都是她的一个心愿,那次在KTV不过是随便跟钱一飞说了说,没想到他这就要开花店了。 “玩少儿不宜的聚会。”钱一飞凑近唐琳的耳边低声说道,脸上带着得意而猥琐的笑容。 只是他在离开的时候,显然没有注意到,在牢房的角落里,昏暗的灯光下,有几个日军士兵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容,手也悄悄的摸到了自己腰间的刺刀上。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