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巷劫亲 - 乌衣词 - 郁婉扬 济南府大明湖畔芙蓉街,距今已有千年历史,街上有一处濯缨泉,因圣人孟子“清斯濯缨,浊斯濯足”得名。毗邻泉水不远处,便是濯缨楼,抬梁式的构架,环绕着中央一个四方天井,有清泉自地底而出,四边琉璃宫灯,画栋雕梁,小渠引着泉水绕楼而去,楼上不时传来轻敲案板,低吟浅唱之声。 此刻晌午已过,店内客人依旧络绎不绝,比起往日此间时候,只多不少。店家正忙着招呼客人,不时呼唤酒保端茶倒水。偶尔听客人言谈,说的都是芙蓉街尽头,乌龙镖局林镖头嫁女儿的事情。 这乌龙镖局,乃是江湖三大镖局之一,十几年保镖护航,从没有过任何差池。总镖头林昆为人豪爽仗义,但凡有求到他门上,不分贵贱,皆会协助。 林昆之女,名曰婉秋,聪慧文雅,自幼才名,十五岁时,因一个对子难倒了济南府众才子,从而得了济南府第一才女的名声。盛名在外,前来提亲的豪门世家自是踏破门槛,便是白丁之家,也想着一睹才女芳容。 此刻,林婉秋出嫁,芙蓉街是必经之地,前来观礼之人自是不少。 就在大家议论之时,濯缨楼门口,忽然一人连声叫道:“小二!小二!小二!”众人眼前一花,酒楼内已多了四个身材短小之人。 这四人身形既矮,穿的衣服却是肥大,飘飘大袖跟唱猴儿戏一般,模样更是让人忍俊不禁,一个头上系个酒葫芦,一个发髻上别了根干荷叶,最后一人红彤彤的鼻头如同刚挨了拳头。 四人闯进濯缨楼,抓起客人的花生米便向嘴里抛,酒保慌忙阻拦。四人跳向桌子抢夺食物,席座间活蹦乱跳,惊得宾客四下站起,酒保连声英雄好汉向下拉扯。 抢夺酒壶的一人忽然道:“听说今日是那个……那个什么来着嫁女儿,我们要劫亲。”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随之哄堂大笑。 濯缨楼外,忽然又是一个清脆声音道:“小二哥。”酒保忙答应,转头瞧,却见门外正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酒保以为应错了,门外查看,再无他人,难道刚才清脆声音出自这小乞丐之口?瞧这小乞丐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衣衫褴褛,头上裹着破布条,脸脏的不知几天没洗了。眼见小乞丐背着手,孩童一般蹦跳进门,酒保忙阻拦。 小乞丐忽地一笑:“濯缨楼,嗯,很漂亮嘛!小二哥,借我用用。”酒保以为听错了。正在安慰客人的店家斜目一视,怒喝道:“打出去。” “真小气。”小乞丐冲着店家做鬼脸,眼见一个大汉持棍打来,小乞丐转身便跑,一边跑,一边大叫道:“现在不借给我,待会儿借给鬼吧。”迂回一圈,反向楼上跑去。 店家大怒:“抓住!”又是两个大汉冲上来。小乞丐上楼一半,一个大汉当头迎下,气势汹汹,伸手便抓。小乞丐却不怕,反而一笑道:“捉不着。”话未说完,身形突然一矮,没看清怎么回事,小乞丐已经站在楼梯顶上,而那大汉,连带着追上来的人,一股脑全滚下楼去。 店家怒不可及。 大街上,忽地人声喧哗,有锣鼓之声远远传来,一人叫道,“快看,新娘子的花轿来了。”正在楼上吃茶的众客人一拥栏杆前观望。 小乞丐得了时机,趁机挤进人群。正推搡间,后背忽然被什么东西格了一下,忙低头,是裹在布绸里的长剑,微微露出剑柄一角。那长剑正握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手中。果然来了,小乞丐心下暗暗打算。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迎亲队伍旖旎行来,当前高头骏马,四位镖师压阵,其后是大红喜字的队伍,队伍后是沿路撒花的侍女,一顶八人抬的大红轿子紧随其后,后面跟着一众的陪嫁丫鬟、婆子和小厮,最后还有两位镖师压阵,这队伍好不气派。 众人正自赞叹,人群后忽地声音不屑道:“有很么好看,这花轿里根本就没有新娘子。” 众人忙转头,说话的正是方才那小乞丐。小乞丐此话说出,那些护院大汉已经赶到,眼瞧一棍当头打下,吓得小乞丐忙向那持剑少年身后躲去。 少年一诧,侧身闪过,胳膊一抬,直接将那两个大汉摔了出去。其他人各自诧异,少年扔出一锭银子,向着那大汉怒道:“滚开。”眼看小乞丐就要逃走,一把抓住道:“还想走。” 小乞丐忙回头笑道:“少侠饶命。是他们先打我的,与我无关。”想挣脱却整挣脱不了,只听少年道:“方才是你说花轿里没有新娘子。”小乞丐忙点头:“本来就没有嘛。”忽的灵机一动,道:“要不我们打个赌,五十两银子,怎么样?” 少年看他伸出五个脏兮兮的手指头,不觉退了一步,厌恶道:“若是花轿里果没人,五十两归你。若是有人,我拧断你脖子。”小乞丐忙摸了摸自己脖子,赔笑道:“脖子可不能拧,多疼啊。五十两银子嘛,还是可以收的。等着!”一把推开围观人群,黑漆漆的小手背在身后,趾高气昂的下楼去了。 楼下围观人群中,小乞丐左看看右看看,抬头向楼上少年打了个响指,示意看好了,嘿嘿一笑,向着身侧一个年轻妇人道:“哎呀,姐姐好漂亮呢。”伸手便在那女子脸上摸了一把,硬生生五个手指印。 旁边男子大怒,抬手就打。小乞丐忙躲过,又趁机扶了把那女子腰间,笑道:“哎呀妈呀,好软好软。”差点没把那男子气死,一边大骂,一边找工具,拿起鞋底直接扑上。 小乞丐哈哈大笑,撒腿便跑,眼看迎亲队伍走来,脚下一溜,过了当前四匹骏马,假装摔倒,推搡迎亲队伍,趁机在那花轿纱窗上一抓,空荡荡的位子,果然没人。 楼上众人与那少年都是惊讶,少年拳头砸在栏杆上,愤然转身。小乞丐大叫:“哎呀,我的银子。”一头撞在镖师身上,镖师大怒:“你这乞丐……”一拳正要打出,却自惊讶:“你……你……你是……。” 小乞丐顺势抓住他的拳头,将纸团塞到镖师手中,跟着滚在地上,扶着膝盖痛哭道:“哎呀,我的腿断了,我的腿被你们打断了,你们赔我的腿。” 镖师会意,银子扔出道,“今天是林姑娘大喜之日,暂且放你一条生路,还不快滚。” 小乞丐哼哼唧唧,捡了银子,跳入人群。因小乞丐一番折腾,围观众人怏怏散去。迎亲的队伍远去,那四个口称劫亲的怪人楼门前望着,嘿嘿一笑,其中两人向着小乞丐消失的方向追去。另外两人已经在那少年一伙离去之时,悄悄跟了上去。 他们离开,对面阁楼上忽然一个白衣身影走出,瘦如柳条的身子,紫青色的脸,长发披肩,发丝里隐约透出一只幽绿鬼火般的眼睛,身子一飘,已不见踪迹。 第二章 归魂庄主 - 乌衣词 - 郁婉扬 芙蓉街东首文庙古槐前,那小乞丐正坐在石狮子下抛着碎银子玩耍,头顶忽然一人笑道:“呀,天上掉银子了。”手一划,小乞丐抛出的碎银子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小乞丐笑道:“鬼三叔叔。”左右看看,又是道:“鬼一叔叔和鬼四叔叔呢?”旁边鬼二道:“去追寒天教的人了。”小乞丐忙道:“寒天教?不是轩辕阁的人吗?”鬼二摇头:“方才与你打赌的那少年,是寒天教的人,长剑上的狼牙印刻,不会错。” 小乞丐低头想着,“我分明听他们说轩辕阁啊?怎么变成寒天教了?”鬼二也自沉吟,鬼三摇手道:“管他什么教呢,等老大回来,不就知道他们是谁了。”小乞丐点头,鬼二道:“你这丫头,怎么知道花轿里没人?” 小乞丐一笑:“因为我就是知道啊。我既然偷听到他们说要在哥哥大婚之日下手,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安排,但他们当初劫持了我,肯定是用来要挟爷爷或者林叔叔。后来我逃出来,他们找不到我,说不定便会去劫持林姐姐,毕竟林姐姐不会武功,最容易下手。那么,我便悄悄给林叔叔发了消息,让他们小心。” 鬼三摇头,“你有这半道折腾的时间,还不如直接回你们山庄报信呢。” 那小乞丐听得直摇头:“可不行,当日他们在大明湖边劫走我时,哥哥和丐帮的小豆子他们联起手来都打不过,那我更打不过了。何况,即使我回去报信,爷爷他们也打不过江湖中数一数二的轩辕阁啊。万一真打不过,被困在山庄里,我在暗中还能想想解救的方法。” 鬼三哈哈笑道:“既然你爷爷都打不过,你还有办法?” 小乞丐侧头想想,点头道:“也是啊,不过山庄还是不能回,我被他们抓住,又设计让逃跑,他们肯定认为我逃脱之后必然会回山庄报信,半道上说不定有什么埋伏,我可不能自投罗网。即便山庄附近,他们要动手,肯定也早已设下眼线,怕是我到不了山庄,就被重新抓起来了。我才不会让他们拿着我去要挟爷爷呢。” 鬼二点头,“有道理啊。”忽然间嗅了嗅鼻子,警惕道:“什么味?”鬼三和那小乞丐都没察觉,鬼二忽然向着趴在石狮子上的鬼三叫道:“快让开。”伸手将他拖了下来。 小乞丐也吓得一蹦而起,那石狮上已经落了一层白色粉末,一个白衣身影幽灵一般扫过,阴森森的声音道:“好计谋,好计谋,可惜说出口的计谋就不好了。”白影一闪,消失无际。 那小乞丐和二鬼都吓了一跳,身后又是喵的猫叫,那路边石墩上,正蹲着一只肥硕的黑猫,猫儿通体幽黑,碧幽幽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三人,又是一声尖叫,快速掠去。 “碧眼灵猫。”鬼三叫道,“刚才那人是……归魂庄庄主铁青轩?”鬼二点头,看向刚才落了粉末的石狮,那石狮背部坚硬的石头竟然给腐蚀下黑黑的一片,“好厉害的毒药。”鬼二惊叹,“归魂子铁青轩,用毒之术,果然名不虚传。” 那小乞丐没听懂道:“归魂子铁青轩?是谁?”鬼二道:“归魂子铁青轩,西域归魂庄庄主,这归魂庄又被称为江湖四大毒地之一,铁青轩因为全身是毒,又被称为西域第一毒人。只是……” 鬼二沉吟:“他怎会在中原地区出现,难道也是冲着你们山庄来的?”又看那小乞丐,想这些人若都是冲着他们山庄来,这天际山庄有什么能耐,竟然能让轩辕阁,归魂庄,还有方才退去的寒天教等人竞相角逐。 正思索间,却听那小乞丐啊的一声尖叫道:“不好,新娘子有危险了。”鬼三被他一惊一乍吓了一跳道:“又怎么了?”小乞丐道:“刚才那人说‘说出口的计谋就不好了’,那新娘子肯定有危险啊。” 鬼三听得莫名其妙,“新娘子不是不在花轿里吗?” 小乞丐道:“新娘子在山庄附近林伯伯别院里,迎亲队伍只是障眼法,但我不想众位镖师有事,便当众挑了轿帘,那些人果然退去。此举虽解了众位镖师的困局,却将更大的麻烦引去了山庄啊。希望他们并不知道山庄附近有林伯伯的别院。” 三人快马加鞭,直出城去,追了一炷香时间,都没碰到方才的迎亲队伍。小乞丐心中觉得不对,向着二鬼道:“鬼一叔叔和鬼四叔叔追踪寒天教的人会在路上留下记号吗?”鬼三呀了一声,“忘跟他们说了。” 又追一段,鬼二忽然指着远处山坡道:“看那儿。”树木之上,隐约红绸晃动,忙奔上前,那是倒挂在树上的红衣送亲之人,血正沿着他的手掌一滴滴落下。 小乞丐吓了一跳,却听鬼三哇哇大叫,那山坡后,横七竖八的尸体,马匹倒在地上,花轿已经四分五裂。树林后有打斗声,三人忙上前去,是两个镖师厮打在一起。他们怎么自己人打起来了?难道乌龙镖局出了内奸。 小乞丐正要上前呼喊,远处石头后一人叫道:“别过去,他们有毒。”回头看,是追踪而来的鬼一和鬼四。 二人石头后跳出道:“别动别动,他们中毒了。” 小乞丐回头道:“中毒?” 鬼一点头:“是归魂庄的铁青轩,这些队伍正走着,铁青轩突然在队伍前拦路,跟几个镖师打了起来,也不知道他撒的什么东西,然后就拿出一根短笛跑到这树林边一个劲的吹,那几个镖师就跟中邪一样,也跟着跑过来,然后就自己打起来了。幸亏我们隔得远,不然肯定也要遭殃。” 小乞丐不明白,“是什么毒药,可以让自己人相互残杀?” 鬼二侧头想了想,道:“传闻铁青轩的毒药都是尸油炼成,可控制人心,让人相互残杀。地上这些尸体既然沾了毒,千万碰不得,不小心沾到皮肤上,说不定会变得跟他们一样心智俱失。” 小乞丐惊讶,“如果这样,会不会问什么答什么,把新娘子所在地一起供出来?”鬼二摇头,“这个也说不准,毕竟铁青轩很少在中原走动。” 远处两声惨叫,两位镖师手中长剑各自刺进彼此胸膛,倒在地上。 鬼二叹息,“这乌龙镖局的几位镖师虽然算不上高手,可武艺也是不弱,竟一下子全折在铁青轩手里,可惜了。”转头瞧,那小乞丐正拿着一块面纱包住脸面,又退下衣袖包住手掌,弯腰拿着手臂向那中毒的镖师身上蹭去。 四鬼愕然,“干什么,不要命了?” 小乞丐愤怒道:“他们用这迷惑人心的毒药害死了众位镖师,我也要让他们自己尝尝这毒药的滋味。” 四鬼诧异,真是好大的胆子,万一毒药不小心沾到自己身上,伤人不成反害己啊。 小乞丐地上爬起,抖了抖双肩道:“现在我的衣服上也有毒了,四位鬼叔叔,你们离我远一点,我们回天际山庄。” 第三章 山庄急难 - 乌衣词 - 郁婉扬 济南城外五峰山,相传玉皇大帝的五个女儿路径此处,见风景秀丽,不愿离去,于是化为五座山峰,由此得名。 那小乞丐口中的天际山庄,便坐落在五峰山脚下。 庄主柳冬剑,十五年前拖家带口,携着一个年幼的孩子和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以及一个年轻姑娘来此定居。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自哪里,怎样的过去和身份。虽然他们的衣着跟普通农家也没什么区别,可言谈之间却总有一种气质,让人不敢小觑。 乌龙镖局结亲的男方,便是天际山庄庄主柳冬剑的孙儿柳逸飞。 两家之所以能结此姻缘,还要说当年林镖头押镖归来,路经此地,谁知大雨倾盆,便借宿山庄一晚。翌日雨停,太阳还未升起,林镖头等收拾行囊正要离开,却看大院花树下,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拿木剑挥舞。柳庄主在旁指点,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坐在凳子上,也拿着一根小木棍嘻嘻哈哈的跟着比划。那男孩年纪虽小,耍起木剑来却有招有式,一板一眼。 林镖头看的心中喜欢,便上前去搭话拜别。从此以后,两家时常往来,林镖头闲暇之余,也会带着女儿林婉秋来此游玩。年龄渐长后,林镖头押镖之时,也时长带上柳逸飞一起长长见识。两家的姻亲便由此定下。 此刻明月已经升起,山庄中红烛若霞,左邻右舍前来祝贺新婚的人都已到齐,却迟迟不见迎亲队伍归来。派去迎接的人也毫无音讯。 新郎柳逸飞山门前徘徊,庄主柳冬剑抬头看着夜空朗朗明月,时辰真是不早了,一个沉吟,抓起桌上长剑,快步而去。 武当派玄灵道长忙跟上道:“去哪里?” 柳冬剑担心,“恐怕事情不妙。” 丐帮的乔羽、巩义服两位长老忙起身,乔羽道:“柳兄是在担心雪冰那孩子?” 柳冬剑摇头:“雪冰自一个月前在大明湖被贼人掳去,我本担心她的安危。但是十天前,林镖头突然收到一封密函,让其多加小心,大婚之日恐生变故。看那字体,似雪冰所写,应无大碍。只是密函中提及大婚之日恐生变故,着实让人担心啊。” 巩义服上前道,“密函会不会是劫走雪冰的人写的,让我们自乱阵脚。” 柳冬剑摇头,“不会,密函虽然字体凌乱,匆忙写成,但其中有一字,雪冰习惯多写一笔。若是被人所迫,定然不会加上那一笔,以作警示。”柳冬剑话音未落,山庄外忽然一阵断续如鬼哭般的声音传来,山庄众人都是吃惊。 山庄外,柳逸飞提剑警惕,看到柳冬剑等出来,忙上前道:“爷爷。” 山庄门前,除了各处灯笼红霞氤氲,并不见丝毫人影。 柳东剑上前一步,朗声道:“不知哪位朋友大驾光临,还请现身。”他这声音蕴上了十分劲力,那鬼哭声突地一止,随即一个阴测测的声音飘来:“柳庄主,好内力!”话语未落,突地漫天花瓣如雨而下,哐当一声,一口棺材蹲在门口。 铁青轩黑发遮面,发丝下透着幽幽的寒光,正坐着棺材板上。 柳东剑惊讶退步,上下打量道:“阁下乃是西域归魂庄庄主铁青轩?” 铁青轩绿幽的眸子转向柳逸飞,阴**:“你就是新郎官?” 柳逸飞上前道:“正是在下!” 铁青轩牙缝里蹦出阴森一笑,眉角上吊,手掌忽地推出,顶起地上的棺材,向柳逸飞撞去。柳东剑一步踏上,挡在逸飞跟前,挥掌而出。二人左右相持,棺材横在半空,劲力冲击,只听啪的声响,棺材内一个红衣女子摔了出来。 柳东剑诧异:“婉秋!”急忙收掌。铁青轩长袖探出,已缠在林婉秋腰间。 柳逸飞大怒:“放开婉秋!” 铁青轩左腿扫出,卷起地上的棺材碎屑,沙土花瓣纷飞中,铁青轩身子一进,手掌已经抓住逸飞长剑,一条胳膊如游蛇一般,缠上柳逸飞胳膊。柳逸飞倒退一步,长剑已经入了铁青轩手中。 铁青轩夺了长剑,跟着垫脚后退,长剑反扫。柳逸飞侧身躲过,又是一阵爆裂声中,山庄门前两头石狮子上装饰的红绸已经被他劲力撕得粉碎。 铁青轩阴森一笑,冷冷道:“有胆量,跟我来!”柳逸飞大怒,也不管有多危险,上了马匹直追而去。 柳东剑忙呼喊,以逸飞的武功,如何对付得了铁青轩,一个箭步正欲追去,头顶上蓦地传来呼啸之声,四人惊讶抬头,只看娑婆树影后,数十黑衣人没入山庄,紧接着宾客惊呼之声,山庄大门哐当一声,关的严丝合缝。 柳冬剑等诧异,也顾不得逸飞,翻墙而入,躲开射来的利箭,柳东剑挡住院中杀手,玄灵、乔羽、巩义服一边格挡黑衣人,一边去开山庄大门,保护众宾客离开。山庄大门打开,守在庄外的仆人滚了进来,衣衫上鲜血淋淋,一队弓箭手正守在门外,登时箭如雨来。 玄灵诧异,手中浮尘一扫,划了半圈,掌中用力,笼住射来的利箭,跟着用力一挥,利箭反射,身子跟着向后一退,乔羽、巩义服两边将大门快速关上。 柳冬剑已经夺了十几把长剑,眼前院子四面密如蝗虫般射来的利箭,大呼:“小心。”左足一顿,双手拢而出,如玄灵一般的招式,已将射来的利箭尽数笼住,抄手一扬,反射东边厢房道:“进屋!” 屋顶上的弓箭手纷纷坠落,玄灵等忙掩护宾客抢入屋内。一片混乱中,屋顶上两个黑衣青年持剑而下,手中剑刃一转,直刺柳冬剑而去。大门被打开,两队黑衣人快速闯入。 第四章 玲珑宝玉 - 乌衣词 - 郁婉扬 那小乞丐和四鬼行到五峰山脚下,悄悄系了马匹正回山庄,忽见山庄门口人影晃动,无数黑衣人两边树林中袭出,手持弓箭对准院子。他们后面站着两个握剑的黑衣人,瞧那背影,似乎跟当日在大明湖边掳走自己的那两人有些相似。 不知爷爷他们怎样了?小乞丐低头想着,让鬼二帮忙摘掉脸上的丝巾,嘱咐四鬼在外面等着,一个人向山庄走去。 山庄外的两个黑衣人发现小乞丐,呼道:“什么人?” 小乞丐道:“柳雪冰。”一个黑衣人上前一步,那小乞丐看他模样,正是当日掳走自己的黑衣人之一。被锁在客船上时,隐约听到另外一人唤他叫俞雷。 俞雷看清来人正是当日逃跑的柳雪冰,直接吩咐两个黑衣人上前抓住。“疼疼,轻点。”小乞丐叫道,看他们抓向自己肩膀的手,又是狡黠一笑,毒死你们,抬头向着俞雷道:“想知道我是怎么逃走的吗?” 俞雷瞥了一眼,并不理会。 小乞丐一笑:“是你那兄弟俞涵放我走的!” 俞雷诧异:“你说什么?” 这俞雷和俞涵是同胞兄弟,当日在那名为沉香的春楼里,俞雷出去办事,留着兄弟俞涵看守柳雪冰,可当回来之时,沉香楼被闹得一沓糊涂,俞涵和柳雪冰均不知去向。后来俞涵回来,言柳雪冰忒是狡猾,中计被她逃了。 俞雷伸手抓向小乞丐的肩膀道:“胡说什么。” 那小乞丐忙后退,却退不开,轻哼一声,“你中毒了。” 俞雷急忙松手,掌心并无异样,又看那小乞丐,但想她诡计多端,吩咐那两个黑衣人押解她进山庄去。 山庄内,柳东剑长剑扫过,隔开迎上来的那两个黑衣青年,后退一步,落在东厢房门前。旁边一直观望的黑衣领头青年上前抱拳道:“柳庄主。” 柳东剑怒哼:“阁下是谁?” 那青年道:“在下蒋超,替我们阁主问候,十五年了,故友别来无恙。” 柳冬剑大怒:“冷纪夜此番作为,怎会无恙?” 蒋超一笑,“抱歉,我们并无意伤害众位宾客之意。此番作为,不过是为柳庄主一人而来,我们阁主嘱咐过,此番不得伤害无辜,阁主只想同柳庄主借两个物件,若庄主肯借,我们即刻退去,不会多伤性命。” 柳东剑扫过四面埋伏的弓箭手,冷冷道:“我柳东剑不知道他冷纪夜想要什么,我这山庄也不欢迎轩辕阁的人,你们若再继续下去,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蒋超冷冷一笑,现在天际山庄已被自己的人手围得水泄不通,而他们,除了会武功的柳东剑,玄灵,乔羽,巩义服外,就是一班叫花子,会有什么手下无情的能耐,微微一笑道:“莫非柳庄主是想用这满屋子宾客性命来赌我们轩辕阁的实力?” 柳东剑不在回话,后退一步道:“放!”西厢房的屋檐下,一排短箭突然射出。此举出乎意料,围困在东厢房前的黑衣人倒了一圈。 蒋超一诧,柳东剑道:“如果我这四面屋檐下的短箭齐发,你想会怎样?” 蒋超脸色一暗,没想到这屋檐下竟装了机关,心下虽是沉吟,面上却依旧微笑道:“想来我们若困了这山庄断水断粮,一个月时间,不知又会怎样?” 柳东剑冷冷一笑,若单单困住一个默默无闻的天际山庄不是难事,但此番山庄里有丐帮两位大长老,还有武当派玄灵道长,而此番作为又牵扯到江湖四大镖局之一的乌龙镖局,轩辕阁在江湖中地位再是超然,也断不会出此下策。 蒋超见柳东剑不答,正要说着什么,身后忽然一人道:“慢着。”俞雷押着那小乞丐进来。 小乞丐见到柳东剑,大呼道:“爷爷。”抢山前去却被蒋超一把抓住。 蒋超一笑:“柳庄主,此番是否可以借用了?” 柳东剑瞧那小乞丐模样,心中不由一痛,怒喝道:“放了雪冰。” 蒋超道,“柳庄主,我们各退一步,柳雪冰换玉玲珑!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玉玲珑三字说出,乔羽,巩义服各自一愣。江湖传说,二十年前,武林盟盟主刘江用自己所创剑法玄天无极式打败当时的轩辕阁主东方青云,便将东方青云搜刮的财富并自己的玄天无极式和宝剑嗜血剑一起埋葬在了一处极其隐秘的地方,而打开那里的机关,拿出宝藏剑谱等唯一钥匙,就是四块玲珑玉。 当初这四块玲珑玉给了四位江湖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保存。二十年过去了,那些前辈大多去世,四块玲珑玉也便流落江湖。 只是,他们和柳冬剑相交也已八九年时间,却从来不知他竟会有如此武林至宝。玉玲珑已经是江湖至宝,而方才这蒋超说的借山庄内两个物件,一个是玉玲珑,另外一个是什么,难道比玉玲珑还要珍贵? 柳冬剑心下却是明白,这第二个要求,哪怕拼上性命,也要护其周全。 蒋超见柳冬剑不答,怕他还有后招,长剑抵在小乞丐脖子上道:“柳庄主,可曾想好?”剑刃在小乞丐脖子上印出血痕,柳冬剑道:“慢着。” 他的话音未落,蒋超身后突地一声惨叫,紧接着剑刃划过,一个黑衣人竟发疯般向着自己同伴砍去。 这一下出乎众人意料。 蒋超还未开口,另外一个黑衣人也如同中邪一般,提起长剑乱砍乱削。 俞雷大喝:“干什么!”正要提剑制止,心口忽地一阵刺痛,脚步不稳跌在地上,脑海中急速思索,忽然忆起那小乞丐说的你中毒了!难道他的衣衫上真的有毒,向着蒋超大叫道:“放开她,她衣衫上有毒!” 小乞丐趁机一闪,呼啦一声,将沾了毒的衣衫抛向黑衣人群,跳到一边道:“我就说过嘛,你中毒了,偏不信!” 蒋超反应迅速,长剑划出,将那两个中毒门人斩在地上,弯腰去探俞雷,伸手封了他胸前大穴,向着那小乞丐喝道:“解药呢!” 小乞丐摇头:“归魂子铁青轩的毒药,我怎会有解药!” 蒋超诧异:“铁青轩!”忙向身侧师弟崔猛吩咐几句,那崔猛带着人手快速离去。 蒋超身子一晃,心口亦是刺痛传来,忙伸手封了自己穴道,向着柳东剑冷冷道:“柳庄主技高一筹,蒋超佩服,现在我等身重剧毒,柳庄主正可以趁此时机,将我们一网打尽,免除后患。” 柳东剑长剑指向蒋超,“回去转告冷纪夜,他想要玉玲珑,尽可找我柳冬剑一人,不必伤害其他无辜。至于其他,当年他冷纪夜已经下过一次杀手,难道现在还想再次痛下杀手吗?” 蒋超忍痛道:“好,告辞。”吩咐门人隔着衣衫抬起俞雷,一行人快速退出。 他们前脚刚踏出山庄大门,紧接着便是一阵鬼哭一般的笛声庄外传来,细若游丝的笛声中还夹杂着阵阵铜铃声响。 众人惊异,玄灵忽地叫道:“不好!是铁青轩的七角铜铃回魂阵!” 第五章 铜铃阵法 - 乌衣词 - 郁婉扬 柳逸飞追赶铁青轩,却被他引进寒天教的陷阱,在击败了寒天教的门人后,依旧不见铁青轩身影。柳逸飞长剑支地,抹去嘴角血迹,怒喝道:“出来。” 树影之后,铁青轩身如鬼魅一晃而过,紧接着便有无数铃声自头顶传来。柳逸飞抬头,秫的一惊,只瞧环绕一圈的枝丫上,不知何时挂了很多七角形的铜铃,这些铜铃生的诡异,无风自响,一边响着,铃铛内还有一些如荧粉一样的东西洒出,荧粉洒在草叶上,瞬间枯萎一圈。 柳逸飞忙退步,这些粉末里有毒,难道铁青轩要把自己困在这个铃铛阵中?心中想着,捡起地上寒天教门人的尸体,正准备把尸体抛出,趁机跃出。 可手还未碰到地上死尸,树影后又是一阵鬼哭般的笛声传来,一个停顿之间,地上已死的寒天教门人手指忽然动了。逸飞以为自己眼花,正要上前细看,那已死的寒天教门突地睁开眼睛。 逸飞吓了一跳,只见那人晃晃悠悠地上爬起,转动脑袋,突然咧开大嘴,向着逸飞撕咬而来。逸飞不明所以,又是一退,见那人又扑又咬,几个躲闪,长剑刺出。剑尖直入那人胸膛,那人却没什么直觉般,弯曲如爪的手掌狠狠扣在逸飞肩头,差点没撕下逸飞一块皮肉。 逸飞大怒,手中长剑用力一划,撕开了那人半块腰身,跟着一脚踢出。那人撞在树干上,又打在地上,身上血迹淋淋,却又如吊尸一般慢慢爬了起来。阵法外,铁青轩的笛声正盛,看远处,方才死去的那三个寒天教门人,也正佝偻着身子慢慢爬起。 逸飞不等他们站起,上前一步,抓起方才撞树的那人,将他的身子摔了出去。四人倒了一圈,逸飞长剑割过袍子,红色布料打在树干上,逸飞脚踏树干一跃而起,斩断树上铜铃。铜铃坠落刹那,逸飞一脚踩在正要爬起的死尸身上,红色喜服同时旋出,脚踩尸体,头罩喜服,掠出阵去。 阵外,铁青轩短笛骤停,长袍一挥直退半丈,他的身后,两个寒天教门人长剑刺出。 经过刚才一翻打斗,柳逸飞劲力消耗,已有些支持不住,眼见这两人长剑刺来,拼着挨上一剑的后果,向其中一人奋力扑去,身子躲过那人刺来的长剑,左手如鹰爪般卡住他的脖颈,用力一翻,几乎没撕下那人脖子上的一块皮,跟着一脚飞出,那人直接撞入铜铃阵法中,地上滚过,沾了毒药哇哇大叫,背上烫去一片皮肉。 那四具死尸嗅到血腥,不等他爬起,齐齐扑上。 柳逸飞奋力对付此人,肩膀上却结结实实挨另外一个寒天教门人一剑,一个趔趄,跪倒地上。眼看那人一个回身,长剑如风,又是劈来,逸飞忙侧身躲过。二人十招走过,逸飞体力不支,磕倒在地,还未爬起,那人已横剑斩下。逸飞慌忙侧滚,堪堪躲开,眼看那人手上劲力所致,长剑扫过地面,竟带起一丛草皮,向着逸飞卷来。 逸飞手掌拍地奋力跃起,长剑身下快速扫过,跟着剑锋一转,当头斩下。逸飞忙提剑格挡,二人长剑相交,“丁”的一声,逸飞长剑从中断裂。那寒天教门人的长剑直削向逸飞肩头。逸飞匆忙侧身一闪,剑刃贴着臂膀落下。逸飞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断裂的剑刃,反插那人后心。那人闷哼一声,趴在地上。 连杀两个寒天教门人,逸飞身子一晃,险些跌倒,忙用断剑支撑,怒视远处铁青轩道:“婉秋呢?”铁青轩目光掠向他的头顶处,只见林婉秋一身红衣,满面泪水,正坐在柳逸飞头顶处的树干上。 逸飞心中疼惜,用尽全身劲力,奋力跃起,想要接林婉秋下来。铁青轩石子打在林婉秋肩头,穴道解开,林婉秋身子一斜,直坠下来。逸飞忙伸手接住。树林暗影中,突地白光一闪,长箭透空而来。二人脚步还未落地,林婉秋突的抓住逸飞肩膀挺身挡了出去。 逸飞愕然。 远处树后,一个少年手持弓箭快速走出,看那模样,正是在濯缨楼跟那小乞丐打赌之人。逸飞目中暴出血丝,听到婉秋呻吟,忙低头查看。 只听铁青轩冷冷道:“如此美人,被你一箭射死了。”那少年一笑:“先生的庄子里应该不缺死去的美人吧。”说着上前就要擒拿逸飞。却听远处传来呼喊声,“是玄灵老道。”铁青轩道,袍袖一扫,闪身而去。 少年暗骂一声,自知不是玄灵对手,也自恨恨离去。 第六章 乌龙灭门 - 乌衣词 - 郁婉扬 “婉儿,婉儿。”逸飞昏迷中惊醒,头疼愈烈,身上也是疼得厉害,也不顾的了,惊慌起身道:“婉儿?”屋内烛火幽咽,窗外大雨打着窗棂沙沙作响。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个少女走了进来,十四五岁的年纪,鹅黄长裙,手中正端着药汤,看到逸飞醒来,忙呼道:“哥哥。”放下茶盘欢喜奔上前去道:“哥哥,你醒了!” “雪冰。”逸飞喃喃道:“你回来了。”又是头疼欲裂,使劲敲了敲脑袋,道:“婉秋呢?”雪冰神色黯然,轻轻摇头道:“林姐姐已经不在了。” 逸飞愕然,抓起雪冰胳膊急道:“不在了?不在了是什么意思?”雪冰心疼的看着,“哥哥你忘记了吗?玄灵道长把林姐姐带回来时,林姐姐已经……你还抓着玄灵道长求他救人,然后就晕了过去。已经三天了……” 逸飞直接瘫在地上,脑海中想起当日树林里的情景。雪冰吓了一跳,忙去搀扶。逸飞忽地大笑道:“不在了!不在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忽然又抓住雪冰的手道:“婉儿呢?婉儿现在在哪?”当听到乌龙镖局的字眼后,逸飞腾地站起,破门而去。 雪冰大喊着哥哥,拿了雨伞匆忙追去。 乌龙镖局内,硕大的庭院,便是一盏灯也没有。 穿过几道回廊,来到后院,逸飞惊讶看着院中森然竖立的二三十座坟包,只听身后雪冰道:“当日轩辕阁的人刚刚退去,远处忽然传来笛声和铃铛声响,玄灵道长说那是铁青轩的七角铜铃回魂阵,以为他会用这个阵法来围困山庄,可并没有任何人来。爷爷心中担心,便由玄灵道长去寻找哥哥。又怕连累乌龙镖局,便由丐帮的两位长老过来查看。可是,还是来晚一步……。” 雪冰神色一暗,“两位伯伯到来时,镖局内已经空无一人,甚至地上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除了零星打斗的痕迹,再无其他。林伯伯不知去向,丐帮消息最是灵通,却到现在也没有半点消息……” 逸飞扶着栏杆慢慢走下,大雨倾盆中,这一片的坟包连绵而去。 逸飞从未想过,一场婚礼,会连累这么多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照着地面连磕三下。 雪冰上前道:“哥哥。”要搀扶他起来,指着远处一处坟包道:“林姐姐在那儿。”远处蔷薇树下,满枝花朵垂落坟头,雨水打湿了无数花瓣。逸飞看着墓碑上的刻字,颤颤抖抖的拂过墓碑,忽然俯身向坟堆上挖去。 雪冰诧异:“哥哥。” 逸飞不顾雪冰阻拦,双手掘坟。雨下的更大了,雨水填充在逸飞挖掘的土坑里,飘起一层花瓣。雪冰拉扯逸飞,被推在地上,雨伞掉在旁边。 雪冰看他如此模样,心中伤痛,起身抓住逸飞胳膊道:“哥哥!哥哥!”看逸飞停手,忙道:“雪冰知道,林姐姐的死哥哥很伤心,可是哥哥你也不能这样折磨自己啊。林姐姐替哥哥挡箭,就是希望哥哥能好好活下去。可哥哥现在的样子,林姐姐见了一定会伤心的!” 泪水沾着雨水打在地上,雪冰看逸飞安静下来,便拿出一个银线绣制的荷包,递了上去,轻轻道:“这是在别院里,林姐姐的梳妆台上发现的。留给哥哥的。”逸飞颤抖的接过那荷包,荷包虽不是婉秋亲手缝制,却自从相识开始,便带在婉秋身上。 小心将荷包握在掌心,逸飞喃喃着:“婉儿,婉儿。”往日种种情形齐上心头,忽然痛苦的长啸一声,狂奔而去。 雪冰大喊道:“哥哥!”心中着急,追到走廊,脚下却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险些跌倒,忙扶住栏杆,抬眼看时,一个白衣之人,已经阻住去路。 只见这人长条身材,长发遮面,半张脸颊枯白如纸,目光中泛着磷火。 雪冰并不识得铁青轩,当日在那文庙前,也只是看到一个白色身影一晃而过,早已忘记。此刻,铁青轩近在眼前,雪冰后退一步道:“你是谁?”铁青轩在她身上一扫,阴恻恻道:“当日文庙前差点害死一个小美人!” 雪冰诧异道:“文庙?”抬头看向铁青轩,“你是……西域归魂庄的庄主铁青轩?”心中大叫不好,转身便逃。 奔出十几步,铁青轩身如鬼魅,挡在前面。雪冰差点撞在他的怀里,向后一跳。铁青轩抬起胳膊,点向雪冰肩头。雪冰忙退步,被铁青轩阻在走廊上,身子已经贴上墙壁。铁青轩左手搭在她肩膀上,右手划过她的肩头,缓缓向她后脑发髻中插去。 二人中间只隔了拳头大小的距离,雪冰闻着他身上的腐尸气味,胸腔中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急忙闭上眼睛,感觉铁青轩的指甲好长,似乎伸到了发髻里面,指尖已经触到头皮。 雪冰打了个激灵,全身直冒冷汗,脑海中急速想着,忽然忆起云山四鬼说的,铁青轩全身剧毒,碰触不得。那他现在手掌搭在自己肩膀上,为什么自己还没死,难道是慢性毒药或者他自己可以控制毒素的流转?忙叫道:“前辈!” 铁青轩手指一停,低头盯向雪冰。 他从十几岁出师独闯江湖二十几年,因为练毒的原因,脸色枯如白纸,在接触的所有人中,要么见他如见鬼,吓得半句话说不出。要么掉头就跑,如避恶邪。还有那些相中的美貌女子,无不被他模样吓晕过去,还有那些胆小的就直接吓死了。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哪个女子跟他说过一句话,甚至称呼他一声前辈。 就在他这耽搁之间,雪冰双掌蓦地推出,从他臂弯下钻出,向前院快速逃去。铁青轩眸中腾起愤怒,手指一点,呼的声响,碧眼灵猫从他身后窜出,扑在雪冰后背。雪冰愕然将它甩掉,一人一猫滚下台阶,那猫呜的一叫,跳向旁边。 雪冰脑袋磕在石头上,一阵眩晕,迷糊只瞧得铁青轩弯腰看着自己,他的长发打在脸上,那藏在发髻下的另外半张脸,却是铁青一般。 雪冰一愕,晕了过去。 第七章 地骨之箫 - 乌衣词 - 郁婉扬 柳逸飞拿着林婉秋的香囊发足狂奔,不知跑出多远,要去哪里,最后没有力气,坐倒在一处台阶上。 他自八岁那年与林婉秋相识,幼年时的两小无猜,少年时的相游结伴,乃至嫁娶之前,还曾秉烛欢谈,想着婚后在大明湖边寻一方静土,做几间茅舍,种一亩花田。若有行镖之时,便跟着林镖头走一趟,若无行镖,便随着婉秋日日山水诗词,调香抚琴,亦是美满。 可现世难料,祸福难测,一夕之间,所有一切,瞬为乌有。 逸飞倚着栏杆目光呆滞的看着脚下,雨水打在地上,卷着不知哪里的落花缓缓淌过。往日的此间时节,该是自己带着婉秋城外策马,赏花冶游之时。 逸飞发呆片刻,想起林婉秋留下的香囊,只见香囊正面银色丝线织绣的数片飞雪,背面绣了一首诗,“碧柳春风花满堂,莺啼百转苦断肠。原为同枝不识面,风过散花泪满江。” 逸飞不知此诗何意,香囊里面,塞了一枚半月玉佩,这玉佩逸飞自幼戴在身上,后送于婉秋做了定情信物。 玉佩下面,卷着一张信笺,干净娟秀的笔记道:“逸飞,对不起。可能你见到香囊之时,婉秋已不在人世。柳庄主曾和爹爹商议,大婚之日恐有事变,建议取消婚期,延后再定。但是,婉秋没有同意。柳庄主说,这枚玉佩关系到了你的身世,婉秋将它归还于你。一段相思,十年情谊。花落自随流春去,婉秋拜谢郎君十年竹马之情。若生不测,一心不悔,郎君念安,婉秋辞笔!”看那信笺的落款,竟是成亲前夕之夜。 雨水打湿信笺,逸飞忙小心翼翼收起,不知茫然痴坐多久,浑浑噩噩起身,不知该去哪里,又向着乌龙镖局走去。 镖局的大门敞开着,逸飞浑浑噩噩,正要去那后院再去看看婉秋,却忽然看到过道里的雪冰,她额头上沾着未干的血迹,右手袖子被卷到肘衬处,手腕内侧有两枚动物牙齿的咬痕。逸飞清醒了些,忙呼喊雪冰,不见回应,将她抱回屋内,找棉布包扎伤口。 “砰”的一声,不知何处传来。逸飞警惕起身,靠在门前,听那窸窣的声音似乎来自侧院。 安顿好雪冰,逸飞忙去看,那侧院是林婉秋居住的小院,逸飞刚走到那月洞门前,便瞧到林婉秋的闺房中,黑影晃动。一声闷响,是婉秋时长弹奏的古琴被他们掀翻。 都已经这般模样了,他们还来做什么?逸飞大怒,破门而入。 正在翻找的黑衣人没想到此处院落竟然还有人,忙后退一步。 逸飞看着被翻腾的杂乱的房间和他脚下摔折的古琴,那是婉儿的心爱之物,逸飞心中大痛,蓦的攥起拳头,一拳打了过去。东西没有找到,那人并不恋战,抬脚踢向那古琴,古琴打向逸飞,转身就要跃窗而去。 眼瞧古琴打来,逸飞怜惜忙伸手抓住,那琴盒里,却突然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逸 飞正自去拿,眼前突然不知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像是细丝一类的东西,再看时,那掉出来的物件已经入了那黑衣人手中,是一柄黑玉的短箫。 逸飞并不识得那箫是做什么,却见那黑衣人眸中一刹惊喜,快速掠去。 逸飞大怒道:“站住。”虽不知是什么,但既然是藏在婉秋的琴箱里,那么,定然也是婉秋的珍藏之物。见那黑衣人拿了短箫要走,逸飞一步跃上,抓起阳台的花盆摔了出去。 那人正要翻墙,却听身后风响,忙侧身躲过。 花盆打在围墙上,那人逃脱不得,翻身落下,手中短箫一转,忽的轻轻一笑:“公子如此在意这地骨箫,莫非是什么定情信物?”听这声音,竟是女子。 逸飞却着实楞了一下,差点婉儿的话喊出口,这声音,跟婉秋像极了。只是,不同的是,婉秋慧雅温柔,说话也是温声细语。而这女子,声音似有阴媚之感。 逸飞一个失神之间,却听那女子淡淡道:“传说这地骨箫扰人心智,不次于铁青轩的招魂笛呢,公子要不要试试?”说着笛子一横,轻轻吹了起来。 铁青轩的招魂笛,是一柄骨笛,与平常的笛子不同,招魂笛有些弯曲,细的如同人的肋骨打磨成一般。而女子手中的地骨箫,却是通体幽黑,幽黑中泛着青绿,看起来反而比招魂笛更诡异。 在那树林中,逸飞已经见识到了招魂笛的威力,此刻这女子吹起地骨箫,那箫身就似乎有什么东西氤氲开来,逸飞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便有种头疼欲裂的感觉。 那女子见他这反应,轻轻一笑道:“果然不假。” 逸飞大怒:“你究竟是谁?” 那女子甚是悠闲道:“我么?我也不清楚我是谁呢?嗯,只记得他们都叫我,鬼琴女吧。”说着又是妩媚一笑,“不过嘛,但凡我鬼琴女相中的物什,还没有拿不到的呢。公子要不要试试?”说着纤细的手腕向外一送,逸飞并未看到什么东西打来,抓出的手却一阵刺痛,手指上已被划了一道尖锐血口。 只见她的小拇指上,缠着一根极细的银丝。 第八章 迷茫身世 - 乌衣词 - 郁婉扬 逸飞想起方才那抢夺地骨箫的瞬间,也是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并未看清。此刻看来,应给是这些极细的银丝了。银丝细如毛发,却又百折不断,哪怕伤人,也不易察觉,如此歹毒,逸飞愤怒,上前一步,挥拳而出。 那女子脚步轻盈,几个踏步,便自躲过,轻笑道:“公子步步紧逼,是看上这地骨箫呢?还是看上人家了呢?” 逸飞也不答话一拳跟上,那女子轻轻一躲,又是笑道:“不如公子还是去看看你那好妹子吧,她被铁青轩的碧眼灵猫所伤,怕是有生命危险呢。” 逸飞一愣,“你说什么?” 铁青轩的毒药和布阵逸飞见识过,雪冰被他所伤,那怎了的。 那女子见他着急,哈哈一笑,“柳公子,后会有期。”手中什么东西摔出,烟雾四起,院中已没了那女子身影。 回到前院,雪冰还未醒来,见她腕上的伤口,牙印发红,并没有中毒痕迹。不管怎么说,先去找爷爷和玄灵道长瞧一下。 逸飞抱起雪冰,直奔回山庄。停了好一会儿的雨水,又开始噼里啪啦砸向地面。书房中灯火通明,已是凌晨时分,柳冬剑等也并未休息。 逸飞正欲抱着雪冰进入,还未到近前,却听得书房内玄灵道长的声音道:“逸飞并不是雪冰的亲哥哥,此事我是知晓。可是,逸飞的身世,却从未听你说过。” 逸飞脑袋轰的一声,忙停下脚步。 只听柳冬剑沉吟道:“逸飞是我十五年前,路过南京,从王府中抱来。那日夜经王府借宿,晚间却突然发生变故,王妃怕连累孩子,便将孩子托付于我。逸飞身上有块半月玉佩,是他身份的证明。另外半块玉佩,在王妃的另外一个孩子身上。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王妃现在怎样,那另外一个孩子,是否还活在世上。” 玄灵嗯了一声,也自沉吟道:“冷纪夜已经找到此地,你将来怎样打算?要不,我们一起回武当,冷纪夜还不敢找我武当派的麻烦。何况,这么多年了,掌门师兄也很想念你们。” 柳冬剑叹息一声,摇头道:“当年我带着雪冰离开武当,便是不想连累掌门师兄。十五年了,雪冰也长大了,该知道一些事情了。我准备带着他们兄妹去趟峪水峡谷,从哪里来,便在哪里,将所有的一切,说清楚。” “峪水峡谷。”玄灵惊讶,想起当年那峪水峡谷的一场大战,正邪两派领袖尽丧命于此,不禁潸然,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好。” 后面的谈话逸飞已经听不进去,脑海中反复想着玄灵那句“逸飞并不是雪冰亲哥哥”的话语,心中一刹悲凉,原来自己竟是爷爷抱养而来,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竟是不属于自己,一瞬之间,竟有种天大地大,却没有一块自己容身之处的感觉。 雨水打在雪冰身上,雪冰轻微动了一下,逸飞忙低头查看,怕柳东剑和玄灵发觉,忙抱着雪冰转向后院。 掩上房门,将雪冰安置在床上,逸飞还想着柳东剑的话,低头看雪冰,脸上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包扎伤口的棉布上有轻微血迹氲出,双唇紧紧抿在一起,似乎想到什么可怕事情。 雪冰和自己一起长大,十五年的兄妹情谊,想不到自己却不是她的亲哥哥。 刚刚经历了丧妻之恨,灭门之痛,又突然得知自己的身上,逸飞心中一团乱麻,百般酸楚,攥紧了拳头都要掐出血来,确不知如何调解,将来又将何去何从? 雪冰被雨淋了一下,渐渐苏醒,朦胧间看到床头坐着的逸飞,眼眶发红,不知出神的想着什么,伸出手去,轻轻唤道:“哥哥。” 逸飞低头看向雪冰,雪冰并未察觉逸飞眸子中的陌生,轻轻抓住逸飞的手道:“哥哥,你怎么了?” 逸飞不答,雪冰握住他的手道:“雪冰知道林姐姐去世,哥哥很伤心。可是。哥哥还有雪冰,还有爷爷啊。” 逸飞嘴角蹦出冷冷字符道:“是吗?” 雪冰没听懂这个“是吗”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此刻的哥哥似乎有些冷淡,不像以往那般热情,想必是林姐姐去世的缘故,忙使劲点了点头,“哥哥还有雪冰和爷爷呢,雪冰会永远陪着哥哥的。” 逸飞看着雪冰,依旧不答。 雪冰看他受伤的手,有血迹渗出,忙拿出布绸包扎。 逸飞低头看着细心给自己包扎伤口的雪冰,忽然心酸,这么好的妹妹,竟不是亲妹妹,心中一痛,忽然道:“雪冰,假如,我不是你的亲哥哥,你还会这样吗?” 雪冰抬头道:“什么?” 逸飞道:“假如,假如我不是你的亲哥哥,你还会待我这般好吗?” 雪冰哈哈一笑,“怎么会呢,我们永远是最亲的,我现在还记得小时候哥哥背着我玩耍的模样呢。” 逸飞哦了一声,“是吗?” 雪冰看他摸样古怪,奇怪道:“哥哥,你怎么了?” 逸飞摇头:“没什么。”忽然想起乌龙镖局那黑衣女子的话,忙道:“你遇到铁青轩了?有没有不舒服?” 雪冰摇头,沉吟道:“铁青轩?” 乌龙镖局和手腕上动物齿痕的事情,已经什么也不记得了。 第九章 是敌是友 - 乌衣词 - 郁婉扬 柳冬剑将天际山庄的产业散置给了这么多年山庄打扫收拾的仆役和左邻右舍,又去乌龙镖局拜祭各位镖师,带着逸飞兄妹准备南下。 玄灵道长自回武当,丐帮乔羽,巩义服两位长老也自告辞。云山四鬼闲游习惯,也不着急回他们的幽幽谷,便跟柳冬剑等一路南下。 这日日暮将近,来到宜兴地界,船头靠岸,一行人下的船来,找了地方借宿一晚,雪冰见逸飞总是闷闷不乐,拉着逸飞陪她外出游玩。 这湖滏镇可是有名的山清水秀,景色宜人。湖滏山下,二人正自玩赏,海浪中,突地一叶小舟破风而来。初看之下,那小舟和旁边船舶并无异样,细细一看,便有微微差异。 所谓差异,潮水打来,船身本应上下颠簸,而它却如履平地,毫无起伏之状,轻轻盈盈,远远飘来!若说船中有何重物,不过两人一几罢了! 船头一处花梨木长案,忽闪忽灭的烛光下,一位墨客正在那儿提笔写画。 逸飞思索,雪冰忽然欢喜叫道:“纪叔叔!” 逸飞转头:“你们认识?” 雪冰嗯了一声:“就是俞雷兄弟将我掳走的那日,我在大明湖边遇到这位叔叔。这叔叔说话可奇怪呢,说要收我做徒弟。可是,他一个舞文弄墨的教书先生,我做他徒弟有甚好玩,便没答应。他听了也没生气,还给我讲了好些有趣故事呢!” 雪冰兴奋说着,挥舞手中柳条向那墨客招呼。 那墨客听得喊声,抬头望去,瞧到雪冰,命船家向二人划来。 小舟靠岸,雪冰欢喜迎上去:“纪叔叔,你怎会在这儿?” 逸飞打量那墨客,三十八九的年纪,头戴纶巾,一身流云古松的墨色长袍,手上持着狼嚎笔,脚上蹬檀木屐,两封广袖飘飘洒洒,举止之间,颇有文人墨客的潇洒之态。 那墨客也正自打量逸飞,但见逸飞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素缟长衣,腰间束着浅黑长绦,手握长剑,浓眉大眼,气宇轩昂,心下一赞:“好个英姿少年。”转头向着雪冰道:“这便是你的哥哥柳逸飞?” 雪冰忙给二人介绍,拾起案上那墨客正自描绘的梅花骨扇,扇子正面是一幅深山雪景图,扇子一侧题有诗词曰:“秃梧啼鸟渐深冬,落絮残红。落絮残红,日日衣砧日日风。珠帘梦外纷飞雪,隐隐山空。隐隐山空,渺渺孤鸿暮影中。” 逸飞暗自赞叹,“好诗。” 雪冰向那墨客道:“纪叔叔,这是您画的吗?”看那扇坠,花心似有隐隐小子,仔细一瞧,扇坠上刻得竟是雪冰二字。 雪冰煞是奇怪,那墨客轻轻一笑,“你若喜欢,此扇便拿去吧。”雪冰大喜,也不跟他客气。 那墨客忽道:“且慢!还有四字未曾题上!”长案上展开骨扇,狼毫蘸墨,便欲题字。 浪花打来,船身起伏,雪冰忙提袖挡住:“纪叔叔,这儿风高浪大,船身颠簸入笔不稳,稍有差错,便会糟蹋了这么好的扇子,不如我们去岸边草亭里写字如何?” 那墨客微笑摇头,拿起案上墨玉镇尺道:“不必担心。”话说着,镇尺已然拍在案前。一道波浪扫来,未及触到船沿,哗啦一声,却已化作无数细雨,散落回去,船身竟真的没有沾上一滴水。 雪冰惊诧,心思一转之间,欢喜道:“我也来。”手拿镇尺模仿那墨客的模样,在案前一摆。啪的声响,如敲惊堂,响声虽大,却挡不住丝毫来袭潮水。 一个大浪击来,眼前忽然袖影一闪,那墨客广袖已挡在她身前:“岸边风浪极大,小心打湿衣服受冻着凉!” 雪冰见他模样潇洒,待自己又是如此之好,心下欢喜,忙道:“您也别弄湿了自己的衣服啊!” 那墨客一笑:“不会!”长袖向后一甩,只听哗的声响,方才用长袖挡住的水珠,此刻如凝结的冰凌,甩向谭中。而他的袖子,竟没沾上一点水渍。 雪冰没有瞧见,逸飞却是诧异,只见他扶着雪冰的手,教授道:“只有这样,才能镇得住风浪!”边说着,镇尺拍下!雪冰只感一股热量自那墨客掌中传来,手心微微一暖,劲力扑出,压着镇尺拍下。 响声很大,雪冰只觉得手被它震得好疼,却听扑的一声,一个迎头大浪已化作软软泡沫!这一击,不是在船沿,而是距离船身大约一尺多宽的水面。是劲力卷起波浪,与迎面扫来的浪花相撞,化为泡沫而去。 雪冰睁大眼睛,诧异看向水面。 那墨客见她模样,轻笑道:“会了吗?”雪冰点头,一尺击出,果将冲来海浪击的粉碎。她自兴高采烈,逸飞却浓眉一撇,这两下击出,并不是雪冰自己的功力,而是这墨客灌入在她掌中的劲力! 那墨客轻轻一笑:“那好,你扶镇尺拒浪,我来题字!”雪冰忙应着,低头看他写字。 那墨客提起案上狼毫,手挽广袖,一笔点下!这一笔点下,船身陡然一沉,碧浪翻滚,船周涌出一圈水痕。 雪冰虽关注那墨客题画,但船身的沉落,却也瞧在心里,目光左右扫出,感觉船上似乎骤然暖和好多,没有凉风入隙,摇曳的烛光也停止晃动,心中不禁惊讶。 潭心处翻涌而来的波浪,每来一击,都化作泡沫弥散而去。 雪冰手扶镇尺看那墨客写字,忽道:“纪叔叔,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那墨客手中狼毫停顿,转头看向雪冰,目光中说不出是喜是忧,缓缓应道:“或许吧!” 三个字说出,目光霍的转向逸飞,黑漆的眸子凌厉若箭。逸飞诧异,这目光,与跟雪冰说话时眸中的温暖怜惜,简直判若两人。 逸飞忙低下头去,默默将触向船沿的手指收回。 海浪逐袭,岸边所有船只都是摇摆不定,船内,甚至已打上了一层潮水,为何这艘小船却如此镇定,也没有沾上一滴潮水? 逸飞方才惊讶想着,伸手触摸船舷,手指刚碰触到与船舷垂直的上空,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如闪电般直入丹田。 逸飞身子一震,明显瞧见船周涟漪一般的青光闪过,瞬间消失。这青光将整个船身包笼其中,阻挡潮水袭击。 而青光的发出点,便是那墨客的笔尖。 如此沉稳浑厚的内力,这墨客绝不是平平凡凡的书画之辈。 逸飞转目看向雪冰,但见雪冰一心都注视在这墨客身上,对刚才的情景竟一点没瞧见。 那墨客题完最后一字,狼毫笔放下,船身登时轻飘飘一浮:“好了!”将那梅花骨扇递给雪冰,雪冰欢喜读道:“峪水峡谷?” 听到峪水峡谷四字,逸飞又是吃惊,当日走廊下,爷爷和玄灵道长言谈,就曾说过峪水峡谷四字。 这墨客怎会知道峪水峡谷? 只见雪冰抬头好奇道:“纪叔叔,这峪水峡谷是什么地方?” 第十章 客栈危难 - 乌衣词 - 郁婉扬 离开湖滏山,逸飞心下疑惑,拿着雪冰的骨扇前后的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上前两步道:“刚才那位纪昀先生,真的是普通的教书先生吗?你亲眼看到他教书?” 雪冰沉吟一下,“虽没亲眼所见,可那日我们大明湖边分别,这叔叔确实去了一处私塾。”转头看向逸飞:“哥哥怎么了?” 逸飞低头沉思:“你可知他内力深厚,恐怕爷爷也不能及。” 雪冰心中诧异:“这么厉害吗?方才船上时,我只觉得这叔叔恐怕不是教书先生那么简单。现下哥哥这般一说,想来这叔叔功力定是不差,我们要小心些。” 逸飞见她如此作答,皱眉道:“方才你……”想方才拜别时,雪冰的天真活泼,就像什么都没察觉一样,反而自己有些打草惊蛇,引起了那纪昀的警惕。 雪冰突地拉住逸飞胳膊道:“有人。” 小巷尽头,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身后突地凉风袭来,屋顶上一个黑影直扑而下。逸飞忙将雪冰向外一推,那黑影二人之间扫过,却是鬼三。 虚惊一场,雪冰道:“鬼三叔叔,你怎在这?” 鬼三嘿嘿:“柳庄主见你们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心下担心,我便出来瞧瞧!你们没事吧。咦,这是什么?”拿了雪冰的梅花骨扇去瞧。 回到客栈,其余三鬼正围着桌子玩骰子,柳冬剑站在窗前不知想着什么。 明月悬空,有凉凉的风透窗而入。雪冰喊道:“爷爷。”将那骨扇交给柳冬剑,柳冬剑只看了一眼,脸色蓦地大变,寒声道:“此扇从何而来?” 雪冰吓了一跳,忙道:“爷爷,怎么了?” 窗外忽然嘈杂声响,但瞧客栈门前东西两路,两队长衫黑衣之人快速围来,瞧那打扮,竟是轩辕阁之人。 鬼四哇的一叫,“轩辕阁的人又来了。” 柳冬剑等窗前查看,此处客栈位于三角路口,客栈前方,东西南三条大路皆可通达,而客栈后面,便是依次的民房,无路可走。 轩辕阁的人自东西两路包抄而来,一队弓箭手自东街对面阁楼伸出利箭。西街对面阁楼处,但听人声喧哗,一队弓箭手闯入,却不见露面。现在唯一能逃走的路线只有客栈门前的大道。但轩辕阁的人不可能只是封锁东西大道,而留着中央的道路。 恐怕中央这条路,会比其他两条更为凶险。 柳冬剑思索之间,见西街对面阁楼处,喧哗过后,进去的那一队弓箭手再无动静。 柳冬剑心下狐疑,可看那匾额和装饰,那楼分明是一处风月场合。不过,如此也好,西边街道少了楼上的弓箭手,只要打退门前的轩辕阁门人,便可以从这里逃生。 马匹嘶鸣,正对着客栈大门的中央道路上,两个黑衣青年骑马走出,是当日围攻天际山庄的俞雷和去找铁青轩寻找解药的崔猛。 马上崔猛瞧到窗口柳冬剑,轻蔑一笑,“柳庄主,别来无恙。” 柳冬剑轻哼一声,也不答话。 逸飞窗口怒道:“铁青轩呢,滚出来。” 崔猛哈哈一笑,“怎的柳公子还想试一次七角铜铃回魂阵吗?” 逸飞大怒:“林镖头在哪?” 崔猛将一柄长剑丢在地上,逸飞低头一瞧,那长剑正是林昆的佩剑。 逸飞大怒,手中龙渊剑一扫,跃下楼去。柳冬剑大呼,跟着窗口跃出,一剑扫向崔猛。崔猛长剑相接,两队黑衣属下顺势围了上来。 雪冰忙窗口查看,楼下刀光剑影,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心中着急,目光掠过东街对面阁楼上严以待阵的弓箭手,该如何先将他们处理掉?心中思索,鬼二,鬼三,悄无声息的从客栈楼顶跃向对面阁楼,解决掉窗口的那些弓箭手,又麻烦鬼一和鬼四去客栈后院放马,制造混乱。此刻客栈内的宿客均以被吵闹声惊醒,有一二不满者,见到客栈门外的打斗,也吓得缩回房间,紧闭房门,不敢出声。没人阻挡,鬼一和鬼四放马倒是放的轻松。 雪冰看西街对面的阁楼上,方才分明看到有一队黑衣弓箭手闯了进去,怎么这好长时间,也没动静。心下思索,不管他了,窗口着急看着楼下打斗。柳冬剑长剑逼退崔猛,厉声道;“冷纪夜既然来了,何不现身!”崔猛嘿嘿一笑:“如此小事,何须师父出马。”跟着垫脚后退,他后退间,两边黑暗的小胡同中,突然两队黑衣人涌出,手中长箭飞射而来。 长箭如蝗,雪冰楼上大叫,柳冬剑与崔猛隔得甚近,突然这般弓箭射来,柳冬剑一边匆忙后退,一边提剑格挡。逸飞斩杀身后的轩辕阁门人,眼瞧其他几人四下退开,口中呼道:“爷爷。”跃上前去帮忙。退开的东西两路轩辕阁门人后,又是两队弓箭手袭出,将柳冬剑和逸飞围困阵中。雪冰心下大叫,“这下糟了。”看那楼上和后院,四鬼还没什么响动。 眼瞧四边弓箭就要射出,雪冰抓起窗前摆放花瓶直接砸了出去,大叫道:“俞雷。”俞雷侧身闪开,一队弓箭手转身对向楼上,俞雷瞧到楼上雪冰,心中大怒,眼瞧楼上又是一个花瓶砸来,忙后退。利箭射来,雪冰急忙躲入窗后,目光扫过屋内,一个翻身,来到床边,卷了被子,一股脑到抛下去。怕被子轻盈,还不忘在里面裹上玻璃瓷器。 俞雷大怒,眼瞧头顶飞下的被子,长剑划出,将被子斩做两半。在他斩下瞬间,被子里的鹅毛纷飞而起,俞雷一愣,抽身后退,那些弓箭手被鹅毛蒙了眼睛,纷纷用手打开。雪冰得了时机,拿起枕头,撕开一角,看到里面的鹅毛,拿起蜡烛点燃一角,窗口大叫:“爷爷。”跟着用力扔出。柳冬剑会意,侧身抓住一枚射来利箭,跟着抢上一步,一跃而起,眼瞧雪冰掷来的枕头飞到那些弓箭手的上方,手中利箭奋力投出,箭头划破枕头,鹅毛伴着火焰纷飞而下。 那些弓箭手慌忙躲闪。得了一寸时机,柳冬剑长剑直逼而上,三招两下,便将那些弓箭手摔倒在地,回头叫道:“逸飞。”逸飞手中长箭反抄,垫脚直退客栈门前,柳冬剑抓住逸飞后背向着客栈里一送,碰的一声,关了房门。噼里啪啦的利箭透窗而来。楼上雪冰忽地惊呼,俞雷已经跃进房间。雪冰左手抱着一个还未投掷的枕头,右手拿着烛台,一边后退,一边叫道:“别过来。” 俞雷心中愤怒,一步逼上,雪冰大叫一声,将枕头和烛台齐摔出去,向着门外跑去。还未跑到门前,便有长剑拦住去路。雪冰吓了一跳,差点撞在剑刃上,慌忙侧身躲开,扯过门侧的洗手盆子阻挡,便向窗前躲去。水洒了一地,俞雷持剑追击。雪冰眼瞧退无可退,若从窗口跳下去,肯定被那些弓箭手逮个正着,忙向俞雷赔叫道:“停。”俞雷哪里听她,一剑斩来,雪冰堪堪躲过,大叫道:“你中毒了。” 这下俞雷一惊,在天际山庄吃了一次苦头,怒喝道:“你说什么?”雪冰巡视一遭,寻个什么毒物可好,忽然看到地上泼了一地的水,叫道:“你看那盆水吗?水里有毒,你这一脚一脚,踩着毒水过来,恐怕命不久矣。”俞雷看了一眼打湿的鞋子和一路的水脚印,哪有毒物隔着衣服鞋子,并未接触皮肤,却能中毒的?怒道:“看打。”又是一剑削来。雪冰一边躲闪,一边大叫道:“这些毒掺在水里无色无味,会通过人的呼吸,进入体内,待得发觉时,就没救了。” 由于刚才乱纷纷的鹅毛,俞雷此刻竟突然觉得喉咙里有些想咳嗽,用手捏了捏鼻子。雪冰此刻喉咙不知怎的,痒痒的,想那被子枕头里面,都是些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忍着瘙痒不咳出来,向着俞雷大叫道:“此刻是不是喉咙发痒,很想咳嗽。这就是了,毒药已经开始起作用了,你越是运功,毒药发作更快。”俞雷大怒,看了一眼手中长剑,照着地面一插,赤手扑上前来。 赤手空拳总比锋利的剑刃好躲闪,雪冰一边躲闪,一边捂着嘴巴千万别咳嗽出来,不然这毒水的计策可就失效了。可谁知越是这般想,喉咙越痒,越是想咳嗽,终是忍不住,连着两个咳嗽打出。俞雷一愣,雪冰大叫不好,赶紧逃跑。身后疾风追来,雪冰顾不得什么,向地面一趴,碰的一声,身后砸来的板凳被一枚利箭钉在墙上。 雪冰诧异回头,只瞧客栈之外,东街对面阁楼上,鬼二手持弓箭射来。这一番与俞雷缠斗之间,鬼二和鬼三已经悄无声息解决了东街对面阁楼上的弓箭手。鬼二看到雪冰遇险,拿起弓箭相救。鬼二长箭连发,俞雷忙躲入窗帘之后。雪冰得了时机,连滚带爬跑出屋子。只瞧楼下,利箭穿过门格子射来,柳冬剑侧身一闪,与逸飞一起躲入柜台之后。 雪冰巡视左右,呼喊:“爷爷”。抓起旁边的桌子扔下楼去,柳冬剑飞身而起,一脚提在桌子上,呼啦一声,桌子撞开门板,砸向门外的弓箭手,跟着提起逸飞,向着后院奔去。雪冰见状,来到窗边,直接跳下后院。鬼一鬼四已经准备好马匹,见三人出现,门前大呼道:“这边。”跃上马匹,鬼一手中匕首扎在最前面的马匹之上,马匹昂生嘶鸣,撞开后院的栏杆飞驰而出。 那些弓箭手突然看到一侧疾驰而出的骏马,吓了一跳,纷纷躲闪。路过东边街道的阁楼时,鬼一冲着楼上鬼二鬼三大喊,二人翻身跃下,落在马背之上,快速离去。 走了柳冬剑等,崔猛大怒,一枚烟火投向夜空,收拾人马,快速离开。 他们离开,好久没有动静的西街阁楼上,那处名叫花半里的青楼,二楼走廊,拂拂欲飞的粉色帘幕后,一个年轻姑娘走出,一身白衣,轻纱遮面,手中拿着一管碧玉洞箫,抬头看向夜空炸响的烟火,一步踏上房顶,消失无踪。 第十一章 林中饿狼 - 乌衣词 - 郁婉扬 柳东剑等快马奔走,眼瞧就要到了城门出口,夜空中响箭炸响,迟疑间,鬼一忽然一声惊呼,奔走的马匹被地上的绳索一绊,连人带马直摔出去。跟他一起的鬼二吃惊,眼见马匹翻出,马背上飞身而起,顺手捞了半空中落下的鬼一,落在地上。 鬼三鬼四紧随其后,惊呼声中,手中匕首用力扎向马匹,那马吃痛,直接从绳索上跳了过去。柳东剑见状,来不及拉缰绳,身子跃起刹那,在逸飞、雪冰胳膊上各自一提,带着二人平稳落地。 刚刚立足,头顶忽然呼啸声响,路边荒草后无数利箭穿空而出,箭尾处都系有长长的绳索,绳索勾结,便如一张大网,将三人照头兜下。 鬼一鬼二又是惊呼,忙上前来相救。柳冬剑诧异间,来不及思索,顺手将逸飞、雪冰推出网阵,呼啦一声,大网落下。 众人惊讶,柳冬剑大呼道:“带他们先走。” 雪冰呼喊爷爷,被鬼二一把扯住,“柳庄主武艺高强,自会脱身。我们先走!”拉扯他们兄妹跃上马匹。 一路奔走,鬼一等不敢懈怠,眼看就要出了小镇,应该不会有人追赶,雪冰正担心柳冬剑为何还不追来时,鬼二突地叫道不好,地面倾听,跃身而起,“有人追来,快走。” 隐约的山道上,轩辕阁的人已经追来。 雪冰更是担心柳冬剑,六匹马树林中几个转折,身后轩辕阁的门人紧追不舍。这样下去,累死马匹,大家恐怕都逃不了。 逸飞突道:“我们下一镇会合。” 雪冰一愣,“什么?” 逸飞道:“转弯。” 雪冰和身后掩护的鬼一鬼二同时转折,逸飞和其余二鬼却沿着大道狂奔而去。 雪冰惊讶道:“哥哥。” 鬼二明白逸飞用意,他这是要引开轩辕阁的追兵,而鬼三鬼四也自会逃脱,一鞭打在雪冰的马匹上,叫道:“快走。” 漆黑的夜色中,雪冰回头,只见那大道上,打着火把的轩辕阁门人飞驰而过,向着逸飞三人追去。 雪冰和四鬼树林中折转,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树林幽深,遍地荆棘,偶尔传来窸窣轻响,抬头看夜空中的明月,微弱寸光,竟也被枝丫遮挡的严严实实。 雪冰担心柳东剑和逸飞他们,向二鬼询问,却见鬼一、鬼二跃下马匹,手中拿着枝干正在四周及腰的荒草上拍打。 鬼一皱眉:“刚才听到什么响动没?” 鬼二点头:“这地方阴森的很,我们小心!” 云山四鬼向来嘻哈玩闹,天不怕地不怕,而此刻神色如此紧张,他们都是担心了,雪冰更是害怕,左右望去,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耳边风声卷着荒草婆娑声响,雪冰急忙跃下马匹,躲在二鬼的中央,握紧长剑道:“这儿有凶猛的野兽吗?” 鬼二沉吟不语,鬼一转头,难得一本正经道:“你站这儿别动,我和老二搜他一搜!” 雪冰点头,站在马前看他们持着枝桠荒草中搜索。 鬼一搜完左边一侧,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事物,转头向对面鬼二道:“怎样?” 鬼二枝条拍打:“似乎有东西向我们靠近,怎么却瞧不到它?” 雪冰焦急观望,身后马匹忽然受惊般嘶声长鸣,跳起前蹄,似乎想要挣脱绳索。雪冰忙转头,看有什么东西惊动马匹,背后却又传来扑的一声,风声卷来鬼一、鬼二惊诧呼喊,雪冰忙回头,但见草木纭纭,已不见二鬼踪迹。 雪冰大诧:“鬼一叔叔?鬼二叔叔?”长剑拨开草丛,不见二人踪迹。 身后马匹骚动更甚,伴着惊马惊恐长啸,黑暗中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扑出来,裂开嘴巴,打着锋利寒光的尖牙,向马背咬去。那马吃痛,坠倒在地。 这儿有狼! 雪冰惊愕,看着树木后一双双泛着幽光的眼睛,腾挪而起的身子咬向系在树上的马匹,如此任狼宰割,雪冰跄踉退步,难道鬼一、鬼二被它们扑了去? 眼见一群饿狼撕咬马匹,血肉拖在草丛里,触目惊心的鲜血氤氲遍地。 雪冰长得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不由有种呕吐的感觉,心中急速的想着怎么办,这些狼吃完了马一定就会来吃自己,自己跑的不如它快,又打不过它们,怎么办?目光一瞥旁边的树干,我爬树上,它们够不找我! 雪冰心中这般想着,便也不顾后事的思考,撩起裙袂,转身向旁边的大树奔跑。 她这一动,狼群惊动,低头啃噬的目光齐齐抬起。只要它们不扑咬,自己便有机会,雪冰也不管狼群窥视,加快步伐奔走。 狼群见她要逃,领头的狼发出低低吼啸,后足一蹬,扑了上来。雪冰大鄂,如此机下,也想不到死于不死,爬树的想法早吓到九霄外,转身提着衣袂奔走。 她这一步迈出,跳跃之间,脚下忽的踩空,啊的惊叫,身后饿狼没有扑到,身子却直坠下一处洞穴。 第十二章 切勿入内 - 乌衣词 - 郁婉扬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雪冰慢慢醒来,抬动胳膊,只觉得好疼,摸索着站起来,擦亮了火折子,只见自己正落在一处石洞内,这石洞似有人为开凿的痕迹,靠近墙角处的石桌上,有一盏油灯,油灯上缠着蜘蛛网,石桌上布满灰尘。 靠近另外一边的边角处,用芦苇遮起的地面,应该是睡觉的地方,芦苇却早已破败不堪。想来这里已经太久没人居住。 头顶传来窸窣声响,雪冰抬头瞧自己坠下的洞口,这洞口只有一人多宽,却距离地面大约四五丈高。洞口荒草抖动,那些饿狼竟然还没舍得离开。 雪冰吃惊,忙向一边的石门走去,外面漆黑一片,门前插着火把,雪冰试着点燃,只见眼前甬道为天然的两山夹持,道路有轻微人工开凿的痕迹,地上些许泥泞,走了一段,空气中的潮湿气息似乎重了些,墙壁也有些湿漉漉的。 这是什么地方呢?鬼一鬼二突然不见,莫非也掉了下来? 雪冰心中想着,再往前走,道路宽敞许多,前面有轻微亮光,雪冰大喜,快步走去,圆形的洞口就在前面,还未到跟前,便听得瀑布声响,一条细长的瀑布,从山顶倾泻而下,注入下方的水潭。 水潭波光粼粼,黑漆一片,看不到底。 瀑布的前方,石桥架起,雪冰试探的爬上石桥,抬头看那夜空明月,此刻月已中天。 过了石桥,又是一处洞口,曲折蜿蜒的山石过道,两边墙壁湿漉漉的,不时有水珠滴下。 眼瞧火把明明灭灭,就要燃尽,雪冰忙加快脚步,一个转弯,哗啦的水流声响,一条水廊映入眼帘,水面上错落的铺设了许多木板,水廊一侧的岩石上,还刻了“机关”二字! 设了机关还在墙壁上写明? 雪冰低头想着,伸脚掂了掂近前的木板,眼见此地明亮许多,火把也将近燃尽,便将燃尽的火把扔了出去,试探有什么机关。 火把打在木板上,木板失去平衡,一面打在水中,嗖的一声,数十枚尖刀水中窜出。 雪冰吓了一跳,还真有机关!等那尖刀射完,雪冰又扔石头试探,方才小心踏着木板中央,轻轻跃过。 左转弯,又一处水帘,前面石洞中传来吵嚷,雪冰脚步刚踏进石门,便听得鬼二的声音惊喊:“机关!” 雪冰吓得一退,鬼二却不是喊她。 眼前身影闪过,鬼二抽身急退的那扇石门前,墙壁中无数长绳射出,斜插在一起。绳上设有银钩,一缠一勾之间,如一张大网,将未及退出的鬼一困在里面。 如此绳网,雪冰忽然想起困住柳东剑的网阵,难道这里跟轩辕阁有什么牵扯? 鬼一拿了火把去烧那些绳索,一股恶臭味传来,鬼二忙叫道:“别烧,有毒!” 鬼一着急要鬼二去寻机关! 雪冰瞧这石洞,比之方才落下的洞穴,此处石洞人为开凿的痕迹更加明显,也不似刚才那石洞的宽阔,石洞内共设了三个出口,中央处还有一块竖起的石台,台子一侧刻了“闲杂人等,切勿入内”的标识。 那“勿”字用圆圈圈着。 石台后土地上有一条延伸到两边岩壁的裂痕,是切勿入内的界限标识! 鬼二埋怨鬼一:“上面写着闲杂人等,切勿入内,你偏要瞧瞧里面藏了什么好东西,现在知道误闯禁地的后果了!” 鬼一被困绳索心中烦闷:“什么闲杂人等切勿入内,我们掉到这儿来,便不是闲杂人,待会儿瞧我弄开这些破烂绳子,还要瞧瞧这里面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鬼二手敲打岩壁,没找到机关,脚踏墙角一处石头却忽的陷下。 诧异中,只听得洞顶流水声,哗啦声响,鬼一所站的地方,岩顶一股水流瀑布般倾泻而下。 鬼一大叫:“水!”忙向岩壁旁躲闪。 鬼二抬脚,踩下去的石块升起,噶的声响,阀门闭塞,洞顶水流渐少。 鬼一淋了一身,只见地上的落水都向那条石缝慢慢流去。 雪冰瞧得惊奇,俯身看那石缝,忽想起那个用圆圈圈起的“勿”字,说不定它便是机关呢!转到石台前,低头看那“勿”字,身手按下,脚下陡然一虚,石台前地面裂开,身子突陷而下。 鬼二忙去拉她,抓住了她手中的剑柄,刷的一声,雪冰握着剑鞘滑落下去。 地面瞬间合拢,鬼二大喊:“鬼丫头!” 鬼一见他手中的长剑,忙道:“用剑砍断绳子!”长剑挥出,只听犹如钢丝断裂之声,那些绳锁裂开的中心,皆是条条银色细丝相连。 二鬼惊叹,想刚才,就是用火把烧掉了缠在外面的绳索,里面的银丝也是烧不断的!收了长剑来到那石台前,敲打地面,不见任何回应,手掌按在“勿”字上,也跟着滑下去。 机关下是一处光滑斜面,螺旋而下,鬼一大叫好玩,一处半人高的洞口落下,摔在地上。 这儿原是一处极窄的洞穴,微许的光亮透过洞口藤蔓映射而入,洞内不见雪冰,便去洞外寻找,拂开洞口挂得藤枝,见雪冰就站在前面的空地上。 鬼一走上前去,弛目一忘,方才发现周围都是看不到顶悬崖峭壁,犹如利刃削成的长方形岩柱,一丛一丛的岩柱从地面拔地而起,直入云霄,整整齐齐,长短均是一模一样。 如此由等高等比的石柱组成的悬崖,雪冰、鬼一、鬼二第一次瞧到,惊叹之余,不觉苦恼,这般光滑如削直上云霄的陡峭悬崖,如何出的去。耳边湍急的水流声响,崖前还隔着宽阔的河流。 雪冰见到二鬼,忙转身:“二位鬼叔叔,你们怎么也跳下来了?” 鬼一在她脑门上一敲:“我们答应了柳庄主照顾好你和逸飞,怎能说话不算数!” 雪冰微笑,点头致谢。 鬼二抬头,不禁皱眉:“这一跳可是麻烦,来到这不见天日的山涧,怎么出去才是?” 雪冰听他这般说,也是蹙眉,这么陡峭的断崖,爬上去是不可能!低头瞧眼瞧的河流,既然有水流动,那定然有出口:“我们扎个木筏,顺着水流,说不准就能出去了。” 鬼一探头一瞧,摇头:“你这丫头,这么急的水道,想让我们一起去喂鱼!” 鬼二仰头瞧着,忽地拍手:“有办法了!” 鬼一会意:“壁虎攀岩功!” 第十三章 神秘老人 - 乌衣词 - 郁婉扬 壁虎攀岩功,雪冰没听过这武功,但听名字,壁虎攀岩,难道可以攀爬出这么陡的悬崖? 鬼二河岸巡视,来到河床最窄处,用悬崖上扯下的藤萝缠住雪冰的长剑,甩向对面悬崖,长剑插入石缝,手拽着藤萝一跃而过。 悬崖边查看,探手抓住石柱间的缝隙和边缘,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远瞧这些石柱笔直光滑,近瞧,却不知这些石柱之间,每每相接之处,都可落脚,如爬台阶一般。 只是不同的是,每根石柱的高度大约在一长之上,加之石壁光滑,却也甚难攀爬。 雪冰和鬼一河岸远远瞧着,只瞧鬼二运气凝神,脚掂地面,一跃而起,右手抓住石柱的边缘,左手抠住石柱间的缝隙,小臂贴近崖壁,脚掌挂住石柱的顶端,嘘了一口气,缓缓的移动手臂,开始攀爬。 这悬崖陡峭光滑,鬼二每次手掌抓出脚步踏出,都要事先探一下石壁会不会坍塌。如此或抓或抠,或撑或挂,四肢齐动,身形真如壁虎攀爬一般。 雪冰瞧他越爬越高,心下担心,转头看向鬼一:“鬼二叔叔能爬到崖顶吗?” 鬼一嘿嘿一笑:“放心吧!在我们云山四鬼中,除了一起练就的云山四合掌,每人都还有一项绝技,我的乱七八糟拳,老三的轻功追风腿,老四的鬼火阴尸拳,老二的便是这壁虎攀岩功,你别小看他这武功,就是那滑不留求的皇城城墙,他不用丝毫绳索,便能攀爬上去,这悬崖虽然高,这些石柱却排列不平整,只要有手抓足撑之地,他便爬的上去!” 雪冰默默祈祷。 时光轮转,一个晌午过去,崖壁上早已没了鬼二踪迹,日头渐渐偏西,雪冰坐累了,便枕着胳膊躺下,正寻思着,云雾之中黑影一晃,啪的声响,一条藤蔓扎起的绳索崖顶扔下,云霄之上,还有鬼二的呼喊。 雪冰、鬼一大喜,渡河来到对岸,悬崖太高,雪冰攀爬了一段,心中害怕,鬼一便将藤蔓系在她身上,鬼二拉扯,将她拉上崖去。鬼一找了个地方等候,见藤蔓落下,自己攀上。 崖顶休息一会儿,三人寻找出路,转过山屏,是一片桃林,毛茸茸的青桃,鬼一摘了一个,一口咬上又是吐出:“难吃!” 三人继续前行,东张西望间,忽见远处林中空阔地一丛鲜花旖旎,环抱着四座无碑坟墓。 鬼一一笑:“这儿人挺穷的啊,连个墓碑都买不起!这深山峡谷,不知里面葬了什么人物?” 雪冰摇头:“说不定是什么厉害人物,因为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谁,所以就不用墓碑了!” 鬼二想那坠入的洞穴,穴中的机关,还有自己爬上断崖时瞧到的挂在崖边的绳索和云梯,能够设计如此机关和在那云山雾海般的悬崖上牵制云梯,这一定不是平常人物。 可惜没瞧到那“切勿入内”石门后,究竟藏了什么宝贝。 出桃林,是一条小径,路面错落开放着些许野花,雪冰欢喜摘了一朵,鬼二忽的警惕道:“有人!”目光扫过,瞧远处树木遮挡之后,有个影子晃来晃去。 三人忙放慢脚步悄悄走进,借着树木躲藏,只瞧眼前山屏之前,有一处台子,台子上面竖了一道屏风般的石墙,石墙表面光滑如削,一个身着湛蓝长衣的老人,正向着那石墙上写画。 见鬼二诧异,鬼一道:“怎么了?”目光抬处,瞥见那写画老人,忽的也是大诧! 那老人在石墙上写字,既不用笔墨,亦不是雕刻,而是用自己的手指。 雪冰赞道:“好厉害啊!” 老人所写诗词,是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绝句》,字迹苍劲挺拔,若盘根老松,虬然直韵九霄之上。诗句写完,老人长袖一扫,墙壁上一丛石屑飘落,字迹愈发清晰明劲。 老人沉声读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声音沉若洪钟,眸子中有一刹风起云涌。 雪冰和二鬼躲在树木后,只瞧得那老人一身湛蓝色长衣,腰间系了一条藏青的布带,额发黑白相间,一双眼睛黝黑深邃,见他坐下喝茶,正沉吟要不要出去,老人若洪钟的声音忽的喝道:“出来!” 砰的一声,老人手中已茶盏钉在了三人躲藏的树上,杯子内茶水一荡,平平稳稳的,竟没漏出一滴水来。 三人惊诧,走上台子,那老人黑沉的眸子扫过,在雪冰身上多看一眼,似有微微诧异,负手道:“三位从何而来?” 鬼一得意洋洋将攀爬那段断崖说了一遍,老人眉目一沉:“壁虎攀岩功!苗王余人敌是你们什么人?” 余人敌的名字,早在三十年前就已销声匿迹。何况,那余人敌从来只在闽南苗人居住地内走动,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半步。他着深山峡谷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鬼一道:“你怎知道?” 那老人目光瞥过鬼一、鬼二:“余人敌其余三项绝技,乱七八糟拳、轻功追风腿、火鬼阴尸拳,一定都有传人吧!” 鬼一听他说得丝毫不差,忙道:“你是什么人?” 那老人道:“三十年前,余人敌曾被一个对手打败,从此消失江湖。你们可知打败他的人是谁?” 鬼二摇头:“当时他死命不肯说,直言这是生平大辱。后来他走的无影无踪,闽南的武林还曾因此产生过一场争夺盟主的争斗。那个打败他的人,难道是!”抬头看眼前老人,他能将余人敌的武功说得这般齐全,难道是他? 老人沉声道:“不错!” 鬼一、鬼二同时一惊,自己跟那苗王余人敌虽没有师徒之名,他确将他的四项绝技传给了自己,现下终于找到了当年大败他的仇敌,二人身子同时一退,双掌霍霍,便欲替余人敌报仇。 雪冰诧异:“二位鬼叔叔!”示意他们不要打,抬头看那老人。 那老人一哼:“听你们说话之声,明显气力不足。等吃饱了有力气了,再来给他报仇不迟!”长袖一甩,下台阶去。 旁边立着的紫衣剑客忙道:“师父!” 只听老人道:“带他们三个进去吧!” 第十四章 峪水峡谷 - 乌衣词 - 郁婉扬 三人跟随那紫衣剑客,转过蜿蜒小径,只见眼前一个月洞的石门,宽阔平整的院落,东西北三面连绵不断的高山险崖,院内的木屋都建在山崖之上。 北面山崖,还有一条瀑布飞流而下。 如此险峻美景,雪冰欢喜,那瀑布后还有一条倚松而修的台阶,直通崖顶的草亭。 木屋齐整,均是凿壁建设在崖壁之中,有铁索板桥通达瀑布后的台阶,左边花石走廊,蜿蜒的石阶通向地面。 那紫衣剑客领着三人去崖上的木屋内休息,雪冰道:“叔叔,我叫柳雪冰,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雪冰两字,那紫衣剑客一愣,抬头看她,目光中一刹惊异:“我叫张昊乾!” 雪冰嗯了一声,微笑道:“张叔叔,方才那位爷爷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没跟我们一起来?” 张昊乾摇头:“家师去林中拜祭一位故人去了!过会儿就回来。” 鬼一忙道:“就是那桃林中的四座无碑坟墓,里面住了什么故人?” 张昊乾一叹:“那位故人也曾赫赫有名,只是后来被人所害,他是这个世上唯一打败过家师的人,所以家师对他虽是痛恨,却也敬重!” 张昊乾的话一语双关,那位故人也曾赫赫有名。也曾?那就是说,这位老人曾经也是很有名,那他为什么会独自居住在这深山峡谷之中呢?难道就是因为被这个故人给打败了? 鬼一拍手叫好:“他打败了余人敌,导致余人敌从此弃名远去。而他,又被这位故人打败,困在了这深山峡谷之中,真是一报还一报!好!好!” 雪冰打量这房屋,并排三间房子,左首是卧室,雕花的木门,里面只有一张床铺,一张茶几,两个木凳。中间是客厅,堂前挂着一幅字画,架子上摆了两盆花草。右首是一间书房,几案琴铮,书香笔墨,靠近那瀑布前,还有一处漏窗,白色的纱帘被风吹的飘飘渺渺。 这古琴难道是老人的? 不太像,雪冰心中思索,不过这建设房屋的人可当真雅趣,漏窗之前,对着这九天而下的瀑布洋洋洒洒的弹奏,岂是美哉妙哉。 雪冰起身,站在门口栏杆前,屋檐之下,还挂了一串紫色的水晶风铃,伸手轻轻一摇,悦耳声响,转头道:“张叔叔,这儿一定还有哪位姑娘居住吧?” 张昊乾点头:“我的小师妹曾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 雪冰一笑,怪不得!细细打量这山谷,眼见东侧山壁夹峙着四株松树冲天而起,便如两道天然的门户,这儿应该是峡谷的出口吧。 雪冰正打量间,忽然觉得这地方有些似曾相识,想起在那玉女潭纪叔叔送的题刻了“峪水峡谷”字样的梅花骨扇,忙拿了出来,一一对照,画上的景物竟跟眼前物事一模一样。 雪冰惊奇:“张叔叔,这儿是不是叫峪水峡谷?” 张昊乾惊讶:“姑娘怎么知道?” 雪冰拿着梅花骨扇给他瞧:“这上面写着的。纪昀纪叔叔是不是也住在这儿?” 张昊乾摇头:“这儿只有我和家师两人,再无任何外人居住!纪昀的名字,也没有听说过!” 雪冰心中失望! 他说没听过纪昀的名字,那纪叔叔如何会绘制这幅画呢,而且还送给了自己,自己又恰巧来到了画中所绘之地。 鬼一见只是喝茶,早已等的不耐烦:“你们这儿没吃的?我的肚子正吆喝呢!” 雪冰噗嗤一笑:“原来鬼一叔叔的肚子就是鬼一叔叔!” 鬼一被她绕的不明白:“难道没吃的?” 谈话间,老人上台阶来,雪冰上前道:“老先生,您回来了!” 老人看她一眼,并不言语。雪冰跟在他身后,回客厅。 鬼一道:“你们这儿有吃的没?” 老人向着张昊乾吩咐去做一些吃的,张昊乾恭敬而去。 那老人看着雪冰,见她放在桌角的长剑,道:“这是你的剑?” 雪冰点头:“这是爷爷送给雪冰的!” 那老人道:“青霜宝剑乃大明第一工匠阎青子所铸,与其同时出炉的还有龙渊、赤血两柄宝剑。” 雪冰惊讶,这大明第一工匠的名声可是了得,怎么他铸了三把宝剑,便有两柄在爷爷手中,道:“雪冰的是青霜剑,龙渊宝剑在哥哥那儿!” 那老人抬眉一扫,心中想到什么:“你姓刘对吗?” 雪冰摇头:“我姓柳,柳树的柳!” 那老人不信,雪冰道:“您刚才说阎青子一共铸了三把宝剑,那赤血剑在哪儿?爷爷用的可不是赤血。” 老人摇头:“赤血剑自从二十年前铸成,从来没在江湖上出现过!” 雪冰好奇:“为什么没有出现过呢?” 老人思索不答,雪冰站起来给他斟茶:“难道根本没有这柄赤血剑吗?” 她这斟茶之间,手上戴的芙蓉金丝手镯滑落腕间,老人愣了一下:“你这镯子何处得来?” 雪冰见他惊讶,心下奇怪:“雪冰自小便带着的!” 那老人低头看着,深邃的目光中掠过几丝波澜:“可否一看?” 雪冰摘下递给老人,难道这老人识得我这镯子,可这镯子我从小便带着,没被人瞧过。 老人拿着镯子细细打量,但见镯子向里处,纤细的金丝上,隐约有一行小字,是一首诗:“送君去,情思莫问情归去。情归去,相逢足慰,不求朝暮。” 老人默默读着,目中伤慨,出神片刻,将镯子还给雪冰。 雪冰接了镯子小心道:“前辈,您怎么了?” 院子外,突然“搜”的长箭破空之声,打断屋内沉寂,众人一惊,急忙起身,只见一柄利箭,正插在门楣上。 鬼一忙道:“怎么了?” 老人解了系在箭上的字条,上面只有四字“别来无恙”。张昊乾从旁边一座矮屋内出来:“师父,怎么了?” 老人将利箭插在了栏杆上,沉眉道:“你大师兄来了!”吩咐雪冰、鬼一、鬼二房中等着,不可露面,手扶栏杆,沉声道:“既然来了,便快现身!” 老人长声如啸,远远蕴出,只听得东边的山崖后,朗朗的笑声随风而来,充沛的劲力,笑声之中,两边加持的古松后,玄黑的影子一晃,袍袖飒然,一人立在了院子中央。 古松后,稀稀疏疏的脚步声响,一队黑衣长衫之人紧随而出。 雪冰等躲在卧室的窗口窥视,借着软帘遮挡,瞧院中人马,当前一人身着玄黑色长袍,银线暗绣的玄鸟图腾,张扬却不失雅致。 见到他脸面时,雪冰诧异,纪叔叔?他怎么会来这儿?但见他的打扮,黑衣凝风剑眉入鬓,虽不改其英姿潇洒,却完全没有当日小舟上的儒雅清逸。 雪冰心下嘀咕,他身后走出的黑衣门人,领头的便是崔猛和俞雷,雪冰又担心柳东剑和逸飞。 纪叔叔怎么会跟他们一起? 旁边鬼一低声道:“是冷纪夜!” 冷纪夜?雪冰转头:“轩辕阁主冷纪夜?” 鬼一点头,旁边鬼二神色一凛:“刚才那老人说‘你大师兄’来了,冷纪夜是这张昊乾的大师兄,这张昊乾是这老人的徒弟,难道这老人是——东方青云!” 东方青云的名头雪冰听说过。 前任轩辕阁阁主,二十年前纵横江湖打得武林盟六大门派没一个抬的起头来。可是后来却败在武当苍延真人大弟子刘江手下,最后被迫断剑发誓永不入取中原。刘江也因此被推举为武林盟主。只是江湖上传言东方青云早在十五年前就死了,怎会出现在这峪水峡谷? 鬼一叫了一声:“不好!这大魔头,二十年前纵横江湖,嗜血无数,今天我们误闯到这儿,知道他没死的消息,不知他会拿我们怎么样?” 雪冰嘀咕:“难道他会扣了我们不放,或者杀人灭口?” 鬼一点头:“我见他跟冷纪夜不是和蔼,如果打起来,我们趁机逃走!” 第十五章 轩辕阁主 - 乌衣词 - 郁婉扬 三人窗台后嘀咕,只听院子中,冷纪夜上前几步,微笑道:“十五年未见,师父别来无恙?” 东方青云大怒:“你还有脸来此?滚出去。” 被他这般叱喝,冷纪夜也不生气:“我今日为两件事来,一来拜祭小师妹,二嘛,问候一声您老人家,十五年了,可住的舒坦。” 东方青云怒哼:“你是来看我死了没有。我若一死,轩辕阁就可以任你行事,江湖中也再没人阻碍你称霸的野心了。” 冷纪夜哈哈一笑,“称霸江湖吗?您把徒儿想的也太浅薄。” 东方青云怒道:“莫非你还想做天下的霸主?” 冷纪夜一哂,“我现在的地位,不管朝堂还是江湖,总有三分之席。玉龙顶上,每年各派向轩辕阁或明或暗,敬献的礼物,足以堆成小山,又何必去争夺那盟主霸主的虚名呢?你也知道,若非当年没有小师妹的事情,便是现在的轩辕阁主,我也懒得搭理。” 东方青云冷笑一声,“说得好听,若真如此,你今天又怎会出现在这峪水峡谷。” 冷纪夜一笑,“我不做阁主时,自然对这些虚名不做兴致。但现在我既然是轩辕阁的阁主,就要对这个身份负责,总不会辱没了轩辕阁在江湖的地位。既然说到此来的目的,那么,您手中的墨玲珑,应该换主了。” 东方青云冷哼:“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想要墨玲珑,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东方青云话音未落,栏杆前一跃而下,双掌蓄力,一掌向着冷纪夜当头拍下。 冷纪夜不知他这十几年的隐居生活武功造诣如何,但觉一掌下来,身周一寒,地上沙石如剑敲打衣袂,心中清冷一笑,侧身一闪,躲过东方青云掌力。但瞧东方青云手腕一扫,又是一掌追来,冷纪夜臂膀抬起,手掌拨出,直接迎了上去。 二人掌力相接,各退一步。冷纪夜突然左掌圈出,将地上沙土尘石尽裹其中,扬指一送,呼啸声中,掌风引着沙石尘土,尽向东方青云撞去。 东方青云吃惊:“指中乾坤!” 还未及格挡,只听冷纪夜呼道:“风转流云!”双袖又是一笼,刷的数声剑啸,身后下属数十把长剑肃然跃出,双掌翻转,猛地一扬,径向东方青云射来! 东方青云惊讶之下,飞退一步,已至崖边,左掌身前一圈,一股无形劲力自掌心处延伸,颤抖着脚下的草叶花石,在身前形成一道无形屏障。也就在这一刹之间,砰的巨响,飞沙走尘,已将冷纪夜送来的剑阵击的粉碎。 张昊乾站在崖上走廊前,受到二人劲力波及,一个趔趄,撞在门框上。还未站直,又是一道余力袭来,叮的一声,屋檐下风铃系带被那长剑破碎的剑刃划破,坠下崖去。 雪冰等帘幕后瞧着,但觉劲力袭来,忙向窗台后一躲,软帘飘射,丁零的声响,身前地面上落了一层晶晶闪闪的长剑碎刃! 鬼二赞道:“好劲力!” 鬼一道:“这两个魔头,恐怕那刘江的玄天无极式从宝藏里给挖出来,也没二人这份功力了。” 张昊乾挂念东方青云,低头看山崖之下,花飞草折,无数剑刃撒了一地。张昊乾诧异,忙奔上前去,急道:“师父!” 东方青云手臂一扬,推开他,转头向着冷纪夜道:“轻烟玉龙掌!好!跟我来!”长身一掠,飞身而走。 冷纪夜看他招式,清冷道:“长空踏雁!”提气追去。 张昊乾焦急而望,雪冰、二鬼伏在窗后,只瞧二人脚步点出,树木山石之间悠忽起落。东方青云飞走之间,偶尔回掌一击,脚沾枝叶,腾飞又起,当真如长空大雁一般。 雪冰看的惊喜,他这轻功和鬼三的追风腿又是不同,鬼三的追风腿飞掠起来似落荒而逃一般,而他这“长空踏雁”的轻功招式,飞掠起来身姿如燕,加上掌力相接,袍袖飞扬,看的颇是心旷神怡。 只听耳边鬼二道:“这便是那轻烟玉龙掌?果然妙极。” 雪冰低声道:“鬼二叔叔知道轻烟玉龙掌。” 鬼二点头,“岂止知道,轩辕阁的轻烟玉龙掌,塞外寒天教的银霄九弧剑,以及武林盟主刘江的玄天无极式,并称为武林三大神功。岂有不知之理。” 对于这三大神功,雪冰从未从说过,此刻见鬼二说的兴奋,正欲询问,却见冷纪夜和东方青云追逐之间,身形忽地一旋,已至崖前走廊,跟着顿足一震,劲力飚出,登时席卷整座阁楼。 如此强劲之势,东方青云吃惊,也是长袖一挽,一道劲力顶出。 崔猛等崖下吃惊,只见二人两股劲力袭出,整座阁楼如浸烟水,随着二人掌力的播散,荡起圈圈涟漪一般! 如此高深内力相拨,张昊乾忽然惊呼,雪冰和二鬼还躲在屋内。若说二鬼,还可以淡化脉息躲过劲力剿袭,而那小姑娘呢?这劲力袭击,非将她震的筋脉俱裂不可。 帘幕后,雪冰已被这重重的内力真气压仰的几乎窒息,鬼一、鬼二虽是惊愕,但自身脉息绪乱,尚自难稳,更何谈相救与她。 雪冰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呼吸艰难,全身血管似要爆裂一般,终是忍不住,啊的一声叫唤,摔了出来!她这声音喊出,犹如潺潺溪水融入波涛大海,瞬间已散无踪迹,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听到。身子一仰,巨大的掌波已将她震了出去。 东方青云大惊,抄手一扬,将她引住。如此一来,抵抗冷纪夜的劲力便少了一重,这一招行的甚是凶险! 冷纪夜的掌力还自源源不断的袭来! 张昊乾在崖下看得愕然,心中大急,正欲跃上前去相助,只听“波”的声响,东方青云身子一趄,已被巨大的掌波击退两步。 没有他掌力的牵引,雪冰惊呼,从半空中直坠下来。 鬼一鬼二吃惊,正欲相救。 却见东方青云屈指一骈,又是一道指力弹出,将雪冰轻轻一拖,缓缓落下。他重伤之下又用此劲力,登时一口鲜血呕出。张昊乾忙抢上前去扶住。 雪冰惊讶之中又是感激,口中呼喊前辈,疾奔过去。 突然,眼前黑袍一闪,冷纪夜挡住去路,手掌在她腕间一拂,按了她手腕穴道,携了她跃下崖去。雪冰还未着急呼喊,只感周身一寒,已丝毫动弹不得! 东方青云见他捉了雪冰,又是气愤,颤巍巍站起来,手支扶栏,怒道:“冷纪夜,你这是什么意思!” 冷纪夜轻轻一笑:“你现在重伤之下,我不与你计较!若想让她活命,就拿墨玲珑去苏州玄水堂处换人!” 第十六章 悬崖旧事 - 乌衣词 - 郁婉扬 峪水峡谷外,俞涵和十几个轩辕阁下属等候,见冷纪夜出来,忙迎上去,见到后面跟随的雪冰,又是吃惊,她怎会在这?俞涵向着冷纪夜恭敬一礼:“师父!” 雪冰也看到俞涵,道:“是你!” 冷纪夜挥手,示意他起来,转头向崔猛俞雷道:“你们先下山,传令金木堂,让他们在江湖散言,就说东方青云并没有死,手上还有一块玉玲珑。但这峪水峡谷,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崔猛俞雷领令离去,峪水峡谷前,就只剩下冷纪夜、雪冰和俞涵。眼见夕阳落日,晚霞满天,冷纪夜回望峪水峡谷,心中所思,向着雪冰道:“你跟我来!” 雪冰一哼:“干什么?” 冷纪夜道:“见一个人!”向着旁边的小径转去,雪冰忙跟上:“什么人?” 曲径蜿蜒,山屏转弯处,断崖海浪般连绵远去,远处海雾一片,云天相接处,几片红霞随风散去。 雪冰左右看着,并无他人,上前道:“您不是要带我见一个人吗?” 冷纪夜望着翻涌的云海:“就在这云雾之中!” 雪冰一诮:“您带我来见神仙吗?” 冷纪夜喃喃道:“或许她已成仙。”转头向着雪冰道:“你敢从这儿跳下去吗?” 雪冰吓了一跳,他该不会要杀自己吧,忙道:“我为何要从这儿跳下去?” 冷纪夜听她回答,嘴角掠过几丝冷笑:“你不敢!” 雪冰一愣,应声道:“是啊!我不敢,我害怕,我还没活够呢!你敢从这儿跳下去?” 雪冰反问,冷纪夜突地怒道:“当初却有人为了你,从这儿跳了下去。”他说着,忽然一笑,眸中凄然,向着雪冰道:“你说她可曾活够?” 雪冰愕然,长这么大,从没听说过,有人为她,竟然从这么高的悬崖上跳了下去。从这儿跳下去,还有活命吗?“你说什么?”雪冰怒道。 冷纪夜继续道:“此崖名为舍身,可真应了这名。若非没有你,她怎会跳崖身亡。若非不是为了你能活下去,她又怎会甘愿赴死?你知不知道,从你出生,就注定会连累许多人,为你而死。” 雪冰愕然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从小到大,天际山庄十五年的时间,从来都是快乐无忧,风平浪静。即使爷爷跟武当派玄灵道长,丐帮的乔羽、巩义服两位长老私交甚好,也因为逸飞和林婉秋的婚事,跟乌龙镖局以及其他几个镖局关系也很不错。 这样也算是身处江湖吧,却从来没有见到纷争、死亡,甚至这种为了自己活下去,宁愿放弃生命的事情。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如此重要之人,爷爷和阮素荷姑姑,竟也从未说起过。 雪冰抬头看冷纪夜,他一定在说谎,怒道,“你骗人。” 冷纪夜看也不看雪冰,冷冷道:“那人,就是你的母亲。” 冷纪夜一字一字的说着,雪冰愕然愣在当地,睁大了眼睛瞪着冷纪夜道:“你说什么?” 冷纪夜道:“还不清楚吗?当年你的母亲,为了你能活下去,甘愿牺牲自己的生命,从这儿跳下去。” 雪冰愣了片刻,“为什么?” 冷纪夜冷笑:“为什么?为什么?”忽然哈哈大笑道:“为什么?你该去问你爹。”看向惊呆的雪冰,忽然又是一笑,“也是,他已经追随子娴而去,也不枉子娴对他一片痴情。”说完,袍袖一挥,转身离去。 雪冰呆怔片刻,快步跑上前去,阻住冷纪夜的去路,急道:“你说我妈妈为了救我而死,我爹爹也随妈妈而去。他们究竟为什么这样?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难道是因为你吗?你害死了他们?” 冷纪夜大怒,俞涵正欲上前拖开雪冰,却听冷纪夜一字一字,仔仔细细道:“因、为、你、爹。” 雪冰愣住,因为爹爹,妈妈跳崖身亡?然后爹爹也追随妈妈而去?可是,为什么? 雪冰愣愣发呆,却听走在前面的冷纪夜轻轻吟道:“吾心非汝心,所感两相异。日暮归途穷,欲告亦无力。子娴,你可曾后悔过?” 雪冰因为父母的事情,一宿无眠想着究竟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父母双双跳崖。又怀疑冷纪夜所说话语的真假,怎么才能知道是真是假?又担心柳东剑和柳逸飞,问冷纪夜他也不答,各种琐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看夜深人静,便一个人坐在楼梯上发呆。 身后忽然烛光亮起,冷纪夜提着一盏小灯走了出来。 雪冰回头看他,一身墨色长衣,肩上披着斗篷,发髻用月白绸缎轻轻束起,又好似回到了教书先生一般的模样,而非白天在峪水峡谷时,那般冰冷凌厉。 雪冰看他驻足,也未搭理,继续将头埋在臂弯里。过了片刻,也不见冷纪夜有什么动静,转头看时,冷纪夜依旧站在那里,漆黑的眸子邃如夜空。 雪冰抬头看向冷纪夜:“你是纪叔叔吗?” 冷纪夜一怔,“不是。” 雪冰道:“你是轩辕阁主冷纪夜。” 冷纪夜低头看着雪冰,沉吟一下:“也不是。” 雪冰愣了一下,他现在的打扮,确实不是,又低下头去,慢慢道:“当日大明湖畔,我们分别后,我追你到私塾,在私塾里,不知怎么回事,醒来后已经在那条船上,脚上还被锁链锁着。是纪叔叔故意引我去私塾,把我困在小船上的是吗?” 冷纪夜没有回答,提着小灯走下楼去,将竹竿插在楼梯间隔,拿起茶壶,倒了杯茶水。 雪冰跟下楼梯道:“这一切究竟为什么?” 冷纪夜坐下,拿起茶杯慢慢品着,忽然目光一冷,向着楼上道:“既然来了,还不出来。”搜搜两道人影,鬼一和鬼二落在两旁。 看到二人,雪冰惊喜,正欲奔上前去,却不妨冷纪夜探手一抓,将雪冰按在凳子上。雪冰动弹不得,大怒道:“放了我。” 冷纪夜起身,四面望去,呼道:“还有谁,滚出来。” 屋顶上,四个黑衣人掠下。 俞涵惊醒,护在冷纪夜跟前,冷纪夜道:“看着她。”走上前去,向那四个蒙面之人道:“跟了一路,四位有事?” 四人目光相接,也不答话,长剑一挽,直刺而来。 冷纪夜不屑,拿起方才小灯的竹竿,将小灯放在桌子上,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拿着竹竿迎敌。四人见他如此轻视,心下大怒,剑招之中越发凌厉。 俞涵一边紧张看着冷纪夜,一边又要看着雪冰,小心鬼一鬼二偷袭。鬼一鬼二在旁边相互看着,想冷纪夜武艺高强,若直接救人,恐怕不能。现在冷纪夜跟着四个黑衣人打起来,时机正好。 二鬼心思一转之间,跟着跃上前去,一个人袭击俞涵,一人去救雪冰。 俞涵见他们突然袭来,忙提剑相迎。二鬼和俞涵相斗之际,趁着鬼一缠住俞涵,鬼二身子一晃,跳到雪冰跟前,解了她的穴道道:“怎样?”伸手去扶雪冰,眼前突地一棒打下,鬼二急忙缩手。 冷纪夜竹竿打下,眼看鬼二躲开,跟着一扫,打向鬼二腹间。鬼二仰身躲过,冷纪夜身后,两个黑衣人长剑斩下。冷纪夜没有击中鬼二,听的身后长剑破风,身子一个旋转,勾起地上的长凳迎了出去。 二人长剑斩在凳子上,身后又是两个黑衣人长剑刺来。 冷纪夜一哼,抓着凳子的手聚力,凳子带起了长剑,半空中一划,将四个黑衣人同时摔了出去。长剑掉在地上,还未等四人爬起,冷纪夜一步欺上前去,凳子踢出打在四人胸口,跟着手掌一扫,抓起一柄长剑,刺破长凳,直插在一人胸口。 一条凳子一柄长剑,死死将四人钉在墙脚。 制服四人,冷纪夜回头看正在跟俞涵打斗的鬼一鬼二,袍袖一挥,迎了上去。 俞涵匆忙一退,鬼一鬼二见冷纪夜一掌袭来,忙同时运力相抗。三人掌力相接,冷纪夜自是没事,鬼一鬼二却齐齐退步,直撞在门板上。 冷纪夜一哼,一掌又欲打出,雪冰大诧,疾呼道:“住手。”伸臂挡在鬼一鬼二跟前。 冷纪夜手掌停在雪冰身前,怒视阻挡的雪冰,突然伸手点在雪冰身前,一手揽过雪冰,一掌仍旧扫了出去。 鬼一鬼二摔出门去,一口鲜血吐出,慌忙逃去。 第十七章 三言赌局 - 乌衣词 - 郁婉扬 次日雪冰醒来时已经晌午,看客栈里,昨夜如此打斗,整个客栈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楼下桌椅整齐,来往的客人和招呼的店家,竟也没有丝毫异样。 吃过午饭,俞涵退了客房,二人跟着冷纪夜离开。走了一路,不见冷纪夜说一句话,俞涵也是闷闷。 雪冰心中挂念柳东剑和逸飞,追上前去道:“纪叔叔。” 冷纪夜没想到都已经知道了彼此身份,雪冰还喊他一声纪叔叔,驻足道:“有事?” 雪冰忙点头:“我们要去哪里?” 冷纪夜侧头看向雪冰,这声纪叔叔虽然是喊着,但瞧那退避三舍的神态,却已没有当日大明湖边那般谈笑无拘的模样,不过这样也好,继续向前走道:“到了自然知道。” 雪冰又是几步追上道:“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冷纪夜道:“什么问题?” 雪冰忙道:“玉玲珑是什么?” 冷纪夜倒是吃了一惊,道:“玉玲珑原是一块罕见的精美玉璧,后来根据四象阵法雕刻成了开启宝藏机关的四块钥匙,即青、紫、白玉、墨四块玉玲珑。” 雪冰不明白:“开启宝藏的钥匙?什么宝藏呢?” 冷纪夜回头看了她一眼,看来柳东剑果真什么都没说过,道:“当年东方青云为妻报仇,覆灭华山派,引起武林公愤,武林盟群起讨伐,可惜实力不济,尽数落败。直到二十年前,武当派苍延真人大弟子刘江横空出世,以道家上清派古籍黄庭经中的内丹心法自创法门,玄天无极式,大败东方青云。后刘江被推举为武林盟盟主。为了维稳江湖,刘江把从东方青云那里得到的钱财散置各派,剩余者,连同玄天无极式的剑谱一起埋在一个隐秘之处,以备不时之需。而这个隐秘之处,便是江湖上人人传言的宝藏埋藏地。” 雪冰道:“那这个宝藏埋藏地在哪呢?” 冷纪夜一笑,回头道:“柳东剑没告诉你?” 雪冰奇怪道:“我爷爷?” 冷纪夜看她模样便是不知道的,继续道:“这个江湖,知道宝藏埋藏地的除了刘江本人,便是当年得到四块玉玲珑的那四位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了。可惜二十多年过去,这些前辈大多去世,玉玲珑流落江湖,而知道宝藏所在地的人,应该也不多了。” 雪冰还是听得有些模糊,道:“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冷纪夜驻足看向雪冰,眸中有些冷淡,又继续背着手向前道:“我没必要骗你。” 雪冰还是不明白道:“为什么?” 冷纪夜冷哼一下,道:“这是你们家族的豪华制品,一场轩然大波就是因你们而起。哪怕这些我不说,柳东剑临死前,也会告诉你。” 雪冰听得更加迷糊,但柳东剑临死前的话却听得清清楚楚,忙道:“你说什么?我爷爷怎么了?他为什么会死?” 冷纪夜一哂,“人活一世,谁都免不了一死,柳东剑为什么就不会死?” 雪冰一呆,随即摇头道:“不是,你说的爷爷的死不是这个意思,你说的是死于非命,而不是正常的寿终正寝。” 冷纪夜冷冷一笑,盯着她道:“寿终正寝?人在江湖,寿终正寝的能有几个?” 雪冰一下呆住,脑海中重复冷纪夜的话,忽然一股伤感涌上心头,哭道:“我不要爷爷死于非命。” 她这一哭,冷纪夜倒是吓了一跳,随即冷冷道:“若不想柳东剑死,就劝他把玉玲珑交出来。” 雪冰抽泣道:“这样就不用死了?” 冷纪夜道:“至少不会死于非命。” 雪冰又是不懂:“至少是什么意思?难道交出玉玲珑,还会有人要害爷爷性命?” 冷纪夜听她此话,倒是收了方才的冷笑,漫漫道:“害他性命的不是别人,就是你。” “我?”雪冰愕然。 因为冷纪夜的一番话,雪冰心中更加郁闷,看着走在前面的冷纪夜,想着怎样才能摆脱他。 看到雪冰越走越慢,冷纪夜回头道:“你这样,怕是天黑也见不到柳东剑。” 雪冰一哼,“我想见爷爷自己会找。” 冷纪夜一笑:“你知道柳东剑在那里?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身上可有银两?”抬头看了看天空,已经接近傍晚,道:“怕是连填饱肚子的银钱都没有,又何来银两打探消息。” 他这番话倒是说的雪冰一愣,爷爷在哪里?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知道。身上也是一分钱都没有的,抬头看向冷纪夜。 冷纪夜看她这神色,便知答案,轻轻一笑,转身而去。 雪冰看他这笑意,忽然觉得自己难道离开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办不成了么?心中大是气愤,上前一步道:“爷爷在哪儿,我可以找。这是什么地方,我可以问。身上没有银两,我可以想办法赚到。至于填饱肚子这等小事,就不劳烦记叔叔挂心了。” 冷纪夜道:“是吗?” 雪冰道:“记叔叔,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看冷纪夜眸中有些兴致,忙接道:“我们就赌记叔叔刚才那句话,我会找到爷爷,问出这是什么地方,弄到银子,填饱肚子,且还会住这儿最好的客栈。如果您输了,您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冷纪夜道:“三个条件?” 雪冰点头,“对,三个条件,即便是死,也要答应。” 俞涵旁边怒斥道:“柳雪冰。” 冷纪夜倒是兴致,“这是什么地方,弄到银子这两项就算了。至于柳东剑在什么地方,人是我抓的,对你来说不公平。我们就赌最后一项。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我输了?雪冰沉吟,“如果我输了,我也答应您三个条件,死也愿意。” 冷纪夜摇摇手指道:“我不需要你死。” 雪冰一愣,“您那要我做什么?爷爷手中的玉玲珑我不会给您。” 冷纪夜一笑,“不,你输了,随便我处置。”他这话说得简单,雪冰心中却莫名的有些不安,抬头看他眸子,遂若深潭的黑眸,击不起半点的波澜,心中想着他在想什么? 冷纪夜见她不答,道:“怎么,不敢了?” 雪冰道:“好,我答应。” 看她气呼呼的答应,冷纪夜眸子中狐狸般轻轻一笑。看他这神色,雪冰心下嘀咕,虽不知冷纪夜想让自己做什么,但他说了“我不需要你死”,既然不死,那便是生。只要活着,什么都有办法,道:“我们击掌为誓,我输了,任凭纪叔叔处置。纪叔叔若输了,就答应我三个条件,死也愿意。” 冷纪夜轻轻一笑,抬起手掌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雪冰抬起手来在他掌心一击,心中忽然微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又不是君子,如此想来,便是输了,也有狡辩余地,放下胳膊道:“我可以走了吧。”说完转身便走。 冷纪夜没说她走,俞涵忙拉住。雪冰回头道:“堂堂轩辕阁阁主,难道要言而无信?” 冷纪夜没有回话,伸手抓过旁边一个行人道:“你们这儿最好的客栈在哪里?” 那人被他抓住,登时半身酸麻,动弹不得,心中惊恐道:“最……最好客栈在……在贡院街上的吴山客栈。” “吴山客栈。”冷纪夜向着雪冰道,又示意俞涵拿出银两道:“这是你傍晚的餐食,我们晚上吴山客栈见。” 冷纪夜转身离去,俞涵把银子递给雪冰。 雪冰看他手中银两,又看冷纪夜傲然离去的背影,心中气愤,既然打赌,他却还给自己银两,是让自己赢的有愧吗?还是他太小瞧自己了,哼了一声,也不接银子,学着冷纪夜的模样,背起手来,趾高气昂转身离去。 第十八章 黄雀在后 - 乌衣词 - 郁婉扬 东游西逛了一个晚上,地名打听到了,六朝古都南京。晚饭也吃饱了,当了一支耳环做盘缠。可是就是没有打听到柳东剑、逸飞、四鬼的踪迹。 雪冰心中向着鬼一鬼二挨了冷纪夜那一掌不知道有没有事,而逸飞哥哥和鬼三鬼四当日树林分别后,有没有被轩辕阁的人追上。 想来应该没有吧,冷纪夜只说抓了爷爷,没说哥哥他们。 一边走着一边寻思,眼瞧月近中天,真要去那吴山客栈吗?算了,去看看吧,若赢了,还能让冷纪夜放了爷爷。 一路打听,秦淮河畔,灯火辉煌里,转过小桥,便是那客栈,门前两头威武的石狮子,两串红灯笼照的火红。 雪冰走上前去,正抬头看着,店内一个小厮已经欢喜的迎了上来,一个万福,满脸笑意道:“您可是柳姑娘?” 雪冰诧异,摇头道:“我姓木。” 那小二笑着摇头道:“像您这么漂亮的姑娘,小的怎会认错,您就是柳姑娘嘛。” 雪冰也跟着一笑,“那是不是这间客栈我进不去了?” 小二忙摇头,做了个请的动作,就要把雪冰向里拉扯道:“小的就说嘛,您就是柳姑娘,您的上房应经准备好了,这边走。” 是很漂亮的雅间,雪冰上下打量着,回头道:“这间房子很贵吧?”那小二哥忙摇头,说着已经有人付钱了,姑娘安心住。 雪冰一笑,摸出几个铜板递给小二,让小二去把房子退了,把钱交给预订房子的人。看小二一脸踌躇的模样,便又要来了笔墨,在纸上写了个三字,笑道:“给,先把退房的钱交给预订的人,然后拿出这张字条,就说柳姑娘还留了一张字条,要五两银子才能给,我保证你绝对不会亏本。” 看店小二勉强答应,雪冰一笑,悄悄跟在小二后面,果然在客栈不远处的茶楼上看到冷纪夜正在那儿品茶。 冷纪夜拿到店小二送来的纸条和银子,看着远处转弯而去的雪冰,又赏了那店小二几个碎银,向着旁边的俞涵道:“我们走吧。” 俞涵忙道:“柳雪冰还没进客栈,要不要留下来看看她究竟进没进。” 冷纪夜摇头:“她定然会进去,只是店家已经识的她的音容,她若回来,定会换一副装扮,你们不会识出。何况,柳雪冰真要想离开,你们也看不住,反而这样,给她画个圈,让她自己在这儿折腾,即省的派人看管,也省的她妨碍我们做事。” 俞涵沉吟:“可是这样,师父就输了。” 冷纪夜一笑,“输了不过三个条件罢了。” 俞涵忙道:“可是,柳雪冰说,死也愿意。” 冷纪夜神色一冷,轻轻哂笑:“这也要看她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站到我面前。” 冷纪夜自下楼去,一个布衣小厮突然走了进来,看到冷纪夜,鞠躬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冷纪夜挥手示意他退去,俞涵看这人并不是轩辕阁的属下,只听冷纪夜道,“忠靖王府,柳逸飞劫狱。”折扇一收,敛了目光,向着俞涵冷冷道:“通知菊离兄弟,可以动手了。” 第十九章 峡谷旧怨 - 乌衣词 - 郁婉扬 忠靖王,乃忠惠王朱高爔遗子。当年成祖迁都北京,朱高爔因自愿留下看守祖灵,成祖遂命工匠在留都南京兴建忠惠王府。后朱高爔逝,仁宗朱高炽改忠惠府为忠靖王府,由其遗子靖王朱瞻郔继续留守。 当日逸飞在那林中与雪冰等分开,甩脱了轩辕阁人的追踪,天色渐明,便在一户农家用了些饭食,心中想着跟雪冰说的下一镇会合,要去寻找雪冰,却又担心柳东剑的安危。想雪冰有鬼一、鬼二护着,不会有什么危险,那便先去寻找爷爷。 屋内思索着如何混进城去,院中忽然传来声响,是房东的老妇人正费力的向屋内提着水。逸飞见她提的费力,便出来相助,见门口成捆的木柴,逸飞以为要劈了烧火,正要上去帮忙,却听那老妇说这些柴禾待会儿要背到镇上去买。 逸飞大喜,自己若扮作卖柴农夫,轩辕阁的人定然认不出来了。便央求那老妇要了一件庄稼汉子的衣衫,戴了斗笠,将龙渊宝剑藏在柴禾内,替她到集市上卖柴。 一路行走,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眼瞧远处夯土的城墙,昨晚便是在那城墙内遭遇袭击,逸飞心中想着,还是有些忐忑,弯腰抓了把灰尘,在脸上抹了抹,压低斗笠,进城去。 街道上客如流水,并无异样。目光扫过周围,也没有遗留打斗的痕迹。向前走了几步,忽的瞥见脚下尘土中似有干枯的血迹,忙低下头去,手指沾着那血迹上,正要细细查看,忽然一张卷起的羊皮纸掉在身前。 逸飞一愣,左右看着并无他人,忙捡起来,卷起的羊皮纸里掉出一个纸团,逸飞忙接住,只见上面简短的七个字——柳东剑被困,速救。 逸飞吃惊,爷爷果然出事了,忙躲到一边看那羊皮纸,是一副建筑布局图,旁边还写着忠靖王府机关示意图几个字。 爷爷被困忠靖王府?逸飞心中想着,不知是谁在暗中帮助自己?向着行人询问忠靖王府怎么走,背着柴禾寻了去。 &&& 那日箭网落下,柳东剑危机之中将逸飞、雪冰推出阵去,嘱咐四鬼带他们先走。如此一搁,自己便被困在网内。轩辕阁的下属见得困住了柳东剑,一边收网,一边分出人马追赶逸飞等人。 柳东剑大怒,也顾不得网上的倒刺刺入皮肤,袖中匕首一划,奋力割断绳索,捡起落地的长剑,翻身阻在那些追赶的轩辕阁下属之前,长剑扫出,将他们齐齐摔了出去。 那些轩辕阁的下属没想到他能破网而出,且那些倒刺上是涂了迷药的,竟然没有困住他。地上爬起,也不进攻,只持剑防卫,等着柳东剑迷药发作,自己倒地。 柳东剑持剑护卫,见他们并不进攻,正自怀疑,城墙之上,忽然传来朗朗一笑,一人城墙上飞身而下。 柳东剑脚步一退,看那落下之人,广袖长袍,清姿飒然,心道,冷纪夜。十几年不见,他还是那般模样。目光冷冷注视冷纪夜落地,一哼道:“是你。” 冷纪夜微笑,长袖一拂,上前道:“柳兄,别来无恙。” 柳东剑一哼,“那梅花骨扇是你赠予雪冰?” 冷纪夜一笑:“这小姑娘可爱的紧,我瞧得欢喜,便赠与她了。不过,柳兄可是越来越小气了,借你一块玉玲珑,都是不肯啊。” 柳东剑怒道:“我若借你手中玉玲珑,你可肯借?” 冷纪夜大笑,“好说,好说,只要柳兄能闯上我轩辕阁的玉龙顶,别说一块玉玲珑,轩辕阁主你也做的。”笑容忽然一冷,似惋惜道:“可惜啊,柳兄怕是再也没机会了。” 话语说出,柳东剑长剑一握,陡的一道青光撕开尘土,向着冷纪夜卷去。 他抢先出招,旁边轩辕阁下属急忙一退,但听沙土肆意,冷纪夜抬起的目光,双掌划出,掌风带起沙尘,只听噗的声响,已将那一剑化作尘烟。 柳东剑一震,暗道好厉害的真气。冷纪夜目光看着他,双掌又是一拂,背在身后,暗暗运气,嘴上却云淡风轻道:“十五年了,柳兄的阴阳八卦剑没什么长进!” 他这般说着,慢慢向前,脚步踏出,每走一步,便带起一从尘土,脚步越轻,身后尘土颤动的越是厉害。衣袂飘洒中,双掌倏然划出,沙沙声响,一团黑雾拖着长长的尾巴向柳东剑袭去。 柳东剑点地一退,只见眼前滚沙走石,如此力道,不可直接抵挡,目光瞥过旁边房屋前的竹竿和屋檐下的箩筐,长剑运力,将竹竿和箩筐卷了下来,阻向飞来的力道,脚步跟着再次后退。那些竹竿箩筐打出,如飞蛾扑火,被那力道震得粉碎。 柳东剑眼瞧劲力消减,脚垫地面一跃而起,长剑斩出,一声爆响中,那团力道被剑气斩断,撞向两边房屋,哗啦声响,落了一地的砖瓦。 他竟能躲过此招,冷纪夜也有些诧异,脸上依旧闪过一抹淡笑,双袖一扫,身后被柳东剑斩断的绳网腾空而起,向他头上罩去,紧跟着屈指连弹,三道劲力穿空而去。 柳东剑凝神运力,长剑半空斩出,突出绳网,脚步腾跃,却忽然脚踝处一阵刺痛,真气外泄,半空中一晃,直坠下来。风响耳畔,急忙一避,长剑挥出,胸口又是一闷,最后一道劲力扫来,竟然穿透剑身,将他震的直退三步。 柳东剑摔在地上,喉头一甜,呕出一口鲜血。看那地面,血迹之中,有一枚如同小米般的用水凝结成的水晶粒正躺在那里。如此用内力将水凝结成冰,用冰粒做武器,竟能发出如此劲力,柳东剑一叹道:“你赢了。” 冷纪夜慢慢走上前去,低头看着他,道:“至少你还没有输。”示意下属将柳东剑带走。 见他们离开,树木遮挡后,一个身影走出,清冷的神色,素雅的衣衫,手中碧玉的洞箫,正是当日客栈斜对面,那处名叫花半里的青楼里,走出的那位姑娘。 只瞧那姑娘从腰间的香囊里拿出一只黄色的鸟儿,那鸟儿在姑娘手中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向着冷纪夜等消失的方向跟去。 柳东剑被关进了一所圆形牢室,八方各有铁窗,八人守护,牢室中央凸出的方形石台上有一个铁牢。 柳东剑便被锁在铁牢之中,石台周围环绕着一米多深的水潭,水潭里养着的银花水蛇,不时探出头来吐着氤氲。整坐石台仿佛被置于烟雾之中,但这些烟雾都是含有隐隐毒气的。 冷纪夜飞身跃过水面,来到石台上,低头看柳东剑,道:“柳兄,感觉如何?” 柳东剑盘膝而坐,运力疗伤,却因为被周围蛇毒瘴气所困,提不上丝毫劲力。 冷纪夜道:“这个水牢,是专门为柳兄这等高手准备,这水中的蛇毒和瘴气,会一点一点沿着皮肤侵入筋脉,越是运力,毒素侵入的会越快。所以,柳兄还是不要在折腾自己了。” 柳东剑抬头看着他,想抬手,可手上脚上都锁着铁链。 冷纪夜看他模样,弯腰道:“我问你,柳雪冰是不是子娴和刘洪渊的女儿?” 柳东剑怒道:“不是。” 冷纪夜一哼,“当年刘洪渊在写给刘江的信中言他和子娴有了女儿,乖巧可爱,因孩子出生时恰好下着大雪,冰冻三尺,所以给孩子取名雪冰。不要忘了,即使你不说,我也要办法查出她的身份,不要忘了,还有一人知道柳雪冰的真实身份,阮素荷,你该不会忘了她吧。” 柳东剑愤怒,“当日乌龙镖局中阮素荷消失,果然是被你们抓了去。这么说,乌龙镖局灭门也是你轩辕阁做的,林镖头呢?” 冷纪夜轻蔑,“是我轩辕阁做的又如何?林昆现在就在我玉龙顶的死牢里,相信不久,柳庄主就可以和他们团聚了。” 柳东剑哼了一声,不在答话,冷纪夜道:“当年在峪水峡谷,刘江和东方青云死战,刘洪渊和子娴跳崖,阮素荷带着他们的女儿趁乱逃出峡谷。后来遇上你和玄灵,你为了保住这点血脉,便带他们改名换姓,隐居天际山庄,替刘江抚养他这个小孙女,柳雪冰。对么?” 柳东剑抬头怒视冷纪夜。 冷纪夜哈哈一笑,“柳兄何必以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若柳雪冰真是子娴的女儿,我一定会好好照顾。” 柳东剑大怒,“照顾?十五年前峪水峡谷里,你发疯一般举剑寻找洪渊和子娴的女儿,如果不是阮素荷挡了你那一剑,洪渊的女儿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你心心里一定恨死了渊儿吧,你最爱的师妹没有嫁给你,却嫁给了他,还给他生了一个玲珑可爱的女儿。像你这样,即使子娴没有死,也不会嫁给你。” 冷纪夜愣了一下,目光狠狠的瞪向柳东剑,长袖一扫,怒道:“住口。”抬掌向柳东剑头上拍去。 柳东剑也不躲闪,昂首迎上他的掌风。 冷纪夜虽是愤怒到了极点,但至少还有一丝理智,一掌拍在水中,水花四溅中,冷了神色道:“想死,也没这么容易。”袍袖一挥,消失在冉冉雾气之中。 水面,银花水蛇探头吐了一个雾圈,那雾慢慢扩散,渐渐将柳东剑身影裹于其中。那毒瘴,渗透衣服,侵蚀皮肤,柳东剑再也忍不住,连咳两声,呕出一大口鲜血,倒在地上。 铁窗外,一只黄莺鸟儿振翅掠过,一飞冲天的姿势,盘旋而去。 第二十章 王府劫囚 - 乌衣词 - 郁婉扬 逸飞看着手中忠靖王府的地图,目光扫过眼瞧恢弘院落,粉泥墙壁,砖砌围圜,浓绿的植被掩映着府内高堂大厦,甚是清安。正门口三间兽首大门,两蹲的石狮煞是雄姿。 逸飞正小心打量,旁边一侧的偏门忽的打开,只见一人宝蓝华服,手持着一副玉扇,与小厮谈笑着走出。 逸飞看到那人,吃了一惊,心道:“祝子清?”这祝子清是逸飞在天际山庄时结识的好友,他怎么会在这儿?难道他跟王府有什么牵连? 眼看祝子清向自己这边走来,逸飞忙扯了扯斗笠,低下头去。想自己要去救爷爷,他确从这王府中出来,且不管他跟王府有什么牵连,还是先不要让他看到自己为好。 祝子清正跟那小厮说的兴高采烈,并没有发现逸飞。 二人擦肩而过,逸飞抬起头看天,天快黑了,先找个地方吃饱了,等着天黑再行动手。 王府附近的酒楼,卖了柴禾,买了一碗面和几个馒头,正吃着,忽然瞧到王府围墙外的树木下,两个人正探手探脑的看着什么,是鬼三和鬼四。 逸飞大喜,当日在那树林里,逸飞和鬼三鬼四引开轩辕阁追赶的人,确保雪冰和鬼一鬼二的安全后,逸飞便嘱咐鬼三鬼四在密林深处跳马躲避,自己驾着马匹,引着两匹空马继续前进,直到一处悬崖边,逸飞将匕首扎在马匹上身,让马惊恐逃窜,自己则翻入崖下支撑,待得追赶的轩辕阁人离开,才小心出来。 没想到却在这儿遇上,逸飞忙向二人招手。 二人看到逸飞,也是大喜,看他桌上的馒头,抓起来便吃,边吃还边咕哝着,“可饿死我们了。” 说话间,鬼三忽的低头小声道:“柳庄主被困在这王府里了?” 逸飞忙点头,问他怎么知道? 鬼四一拍桌子道:“还不是因为那小妖女,我们躲开追赶的人后,在那树林里走了一晚上,跟迷宫一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饿的我们一天没吃饭,傍晚时,终于在路边看到一个包子铺,便想着先抢它几个包子吃。结果一转头就看到那小妖女从树林中出来,可是吓死我们了。” 逸飞听得不明白,一个姑娘,何以把他们吓成这样,还被称作妖女,道:“二位前辈说的这姑娘,是何人?” 鬼三摆摆手,“就是一个小妖女,叫什么来着,‘月华仙子’杨静霜,我们有一次得罪了她,被她引来一群蜜蜂,差点没把我们这脸给蛰开花,还好我们机灵,跳进水里,才躲了过去。这蜇人蜜蜂都听她的话,这不是妖女是什么。” 逸飞低头寻思,能操控这蜇人的蜜蜂,定然也不是一般姑娘,道:“月华仙子?杨静霜吗?” 鬼四道,“就是她,后来我们打听,才知道她在江湖上还有这名号,早知道当初我们就不去打赌,揭她的面纱看是俊是丑了,结果还没近身就被她发现了,还被引来一群蜜蜂。这江湖传说,这小妖女用毒手段可是厉害,你见了她,一定要躲远点。” 逸飞哦了一声,“是这姑娘告诉两位前辈,爷爷被困王府吗?” 鬼三点头,逸飞摸了摸怀中的地图,莫非也是这姑娘赠与的地图? 逸飞将王府地图的事说了一遍,鬼三狐疑,“不会有人给我们设套吧,刚好柳庄主被困在王府,我们就得到了王府的地图?” 逸飞心中也是将信将疑,但关系到爷爷安危,不管是真是假,都要进去看看。 三人酒楼里吃饭商量,目送着远处的夕阳落山,又瞧着月亮缓缓爬出,付了酒钱王府外观察,只等着月上中天,街道上没有了行人,三人一番上商量,避开巡逻之人,跃了进去。 按图索骥,王府东北角果然有一处隐秘小院。驻足查看,院中茂密的杨树林遮挡着林中一处圆形水牢,牢内阴暗的烛光甚至比不上室外的月光,透过微弱的光亮,逸飞瞧到了水牢中央铁链困所的柳东剑。 逸飞心中呼喊爷爷,正欲去撞门,却忽的想爷爷被关在这地方,手脚都缚了铁链,定然被视为极其重要的犯人,可为什么这四周还有牢室内见不到半个看守之人呢。 莫非真如鬼三所说,有人故意设的陷阱,引自己自投罗网,如果那样,恐怕救不了爷爷,自己也会被困住。心中沉吟,爷爷就在里面,怎么说也要救出来,嘱咐鬼三、鬼四牢房外看守,自己撞开牢门,闯了进去。 牢室内并没有什么机关陷阱,只是一进入便闻到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不对的气味,忙用布绸裹住嘴巴好鼻子,轻轻唤道:“爷爷!”越过石台,但见的柳东剑双目紧闭,双唇发紫,衣衫上有凝固的血迹,盘膝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爷爷。”逸飞看的心疼,去开牢门,他的手还未碰触到铁牢,陡然一阵劲力袭来,像一层散开的屏障,将整个铁牢浸在其中。 逸飞一震,匆忙退步,但见这股无形的劲力将柳东剑笼在其中,力量压迫着他额头胳膊的血管几乎爆裂。 逸飞惊讶道:“爷爷。” 柳东剑手捏剑诀似乎想要个格挡,却因为吸入水中蛇毒和瘴气的缘故,半点内力都提不起来,一个弯腰,一口鲜血咳出。 难道又是一个时辰的时间了? 冷纪夜临走前留下一句话,他要亲自从他口中听到柳雪冰是否刘洪渊女儿的话,如若不然,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有三人同时出手,以上乘真气凝结成一股难以抗衡的力量,压迫到他的身上,直到他肯说为止。 如此已经过去一天时间,重伤加瘴气,再加上每隔一炷香的劲力压迫,那种几乎窒息的感觉,让他的伤势更加严重。 柳东剑手掌支撑着地面,头并未抬起,虚弱的声音道:“死心吧,你再怎么折磨,我不会告诉你。”话语说出,似乎发现眼前之人并不是冷纪夜,抬起头来,诧异道:“逸飞。” 脸上惊讶还未退去,那股力量突的从他身上退去,倏然凝成一团,打向逸飞。 逸飞吃惊,连人带剑飞了出去。 门口鬼三惊呼,一掌推出,想要将逸飞拖住。尽力袭击,将二人一同撞在牢壁上。 逸飞摔在地上,也是一口鲜血吐出,鬼三抹了抹嘴角血迹,但瞧头顶横木上,或坐或仰或躺,三方各有一人。 逸飞不识的他们,鬼三却惊讶道:“菊离兄弟。” 只见这三人身着同一色的浅灰长衣,衣服上印有菊花花瓣,一头及腰的长发银环相束,当中梁上斜躺的一人,手中还摆弄着一束白色菊花。 逸飞道:“菊离兄弟?” 鬼三点头,“他们三兄弟是江湖上头号杀手,杀人不看人,只看钱,只要钱到位,天王老子也敢杀。加上他们是三胞胎,彼此之间心有灵犀,从出道到现在,就没有失手过。这下如何是好?” 第二十一章 龙渊宝剑 - 乌衣词 - 郁婉扬 鬼三正自着急,那拿着白色菊花的菊残突然坐了起来,吓得二人一跳。 菊残目光看向逸飞,轻轻一捻,手中白菊化作粉末,淡淡的道:“能接我们三兄弟一招者,不管是死是活,我们不再过问。既是来抢人的,请便。”说着手中菊花一扬,又复枕臂躺下。 逸飞和鬼三面面相觑,这样就可以带人走了,逸飞正要上前,却听牢外一个声音道:“菊离兄弟果然信用,像他这种刚出茅庐的小子只发一招。看来,后面的该我收拾了。”那声音笑着,一队侍卫闯了进来。 菊残一笑:“这是我们兄弟多年行走江湖的规矩,一招过后,不管是死是活,都已与我们毫不相干,王爷有事就请便吧!” 王爷?逸飞回头,只见得侍卫簇拥中,一个头戴金冠身着赫袍之人跨了进来。 逸飞等忙退步,鬼三、鬼四挡在逸飞身前,道:“这里由我们,你去救柳庄主!” 逸飞答应道:“小心!”转身跃过水面,打开铁牢去救柳东剑。瞧他挥剑斩断柳东剑手脚上的锁链,那靖王爷也不阻止,只是笑咪咪的看着。 鬼三、鬼四心中不解,喝道:“你那王爷,打不打?”话说出口,陡然哗啦声响,一扇铁牢水中窜出。 逸飞一惊,二鬼忙转头,只见大铁牢套着小铁牢,直将逸飞、柳东剑禁的严严实实。 靖王得意道:“这铁牢乃大明第一工匠阎青子寻访名山,历经三载,千锤百炼精制而成,本想用来困住另外一位高手的,没想二位得了先机,待在里面感觉如何?” 逸飞一怔,转头看向柳东剑,柳东剑脸上闪过一丝轻蔑,拿起逸飞手中的龙渊宝剑道:“王爷应该认得这把宝剑,也是大明第一工匠阎青子所著,有人曾用它纵横江湖,制敌无数。现在,就用这利剑对宝笼,瞧瞧乌云子先生哪一件宝器更得意!”说着将龙渊宝剑塞到逸飞手中,低声道:“用龙渊宝剑斩开铁牢!” 逸飞点头,听刚才柳东剑一番话,心中已有底细,但是看手中黑木一般的钝剑,却又不免起疑,双手握剑,将全身的内力倾助剑身,大呼一声,一剑斩出,带起了墨色光芒,砰的巨响,铁牢竟被龙渊剑斩开一扇。旁边众人惊讶,急忙退步,靖王大怒,呼道:“放箭!” 箭字的话音未落,牢房外忽的一个女子声音道:“且慢!” 听到这声音,房梁上的慵懒躺着的菊篱兄弟登时一醒,身子紧跟着窜了出去。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个布袋丢了进来,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靖王也不管菊篱兄弟干什么去了,看那蠕动的布袋,向着旁边一个侍卫道:“去瞧瞧里面装的什么!” 那侍卫走上前去,长剑斩下,只听扑棱棱的声响,黑压压的一群蝙蝠袋内撞出。 众人吓了一跳,忙护着靖王退出牢房。 逸飞扶起柳东剑,听的牢外口哨声响,那些蝙蝠集体冲出牢房。 “蝙蝠走了!”鬼三大喜,急跃出牢去,脚步未定,眼前忽的寒光一凛,强烈的光线耀的他睁不开眼睛,忙挥袖在眼前一挡,再看时,不禁呀的一声叫了出来:“银甲侍卫!”跟着急退一步。 逸飞搀扶柳东剑跟在后面,抬头看,牢房门口似围了一丛凛凛光壁,八个身穿银甲,头罩银网的人横臂挡成一圈。 那靖王傲然于人群之后,脸上闪过一丝讥笑:“你们还想逃吗?” 逸飞将柳东剑交由二鬼搀扶道:“二位前辈带爷爷先走,我来阻住他们。” 龙渊宝剑一划,斩向人群,咝咝声响,剑刃撞在银甲上,削出无数火花,那八个银甲侍卫就像铁桶一般,一动不动。 趁逸飞进攻之机,鬼三鬼四带着柳东剑翻墙而去。 逃了柳东剑,靖王似乎并不在意,看着逸飞冷冷道:“王府机关隐秘,守卫众多,便是一等一的高手,也休想闯到此地,是谁指使你来的?王府的机关布局图是不是就在你的手中。” 逸飞愤怒,“我爷爷与你又何仇恨,你要如此害他?” “你爷爷?”靖王冷笑,“柳东剑吗?叫的好亲切,你心里明知道你只不过是他抱养来的一个弃婴而已,去这般为他出生入死,真是好亲情啊。” 逸飞一愣,这事他如何得知,怒道:“你想怎样?” 靖王道:“柳东剑收养你,根本就是一己之私。他把你养大,教你武功,还给你龙渊剑,就是为了引起群豪的注意,要他们将二十年的愤怒和仇恨,都撒在你身上。从而可以让柳雪冰平安无事的潜回密室,拿出宝藏,继续延续他们刘氏一族武林盟主的地位。” 逸飞听得不明白,“胡说什么?” 靖王道:“你可知龙渊剑的真正主人是谁?” 逸飞道:“是谁?” 靖王道:“前任武林盟盟主,刘江。” 逸飞吃惊,“玄天无极式,刘江。” 靖王点头,“不错,还有玉玲珑。” 逸飞心下迟疑,不知他话语的真假。就在他这一个迟疑之间,眼前寒光一闪,银甲侍卫挥臂打来。逸飞急忙侧身躲过,眼见八人围剿而上,铜墙铁壁一般砸向逸飞,头顶忽然传来淡淡箫声,一个白衣女子落在逸飞身前,洞箫扫向八人脸面,有白色粉末透过精细的粉面罩扑向八人眼睛。那八人一阵嚎啕,银甲阵登时散乱。 逸飞看着身前身影,一身白衣,轻纱遮面,想起鬼三鬼四的话,道:“杨?杨静霜姑娘?” 那靖王怒道:“又是你。” 杨静霜哪里理他,在逸飞肩上一提,正要出王府,陡然眼前人影晃过,左右已经各挡了一人。 “是你们。”杨静霜向着菊血和菊尘道。 “杨姑娘何必走的这么急呢?”身后又是一个声音传来,回头,只瞧那树枝上正躺着一人,手支额头,衣带飘洒,衣服上的菊花花瓣仿佛要撒下来一般,一头长发亦是轻轻飞扬。 菊残一笑,手一甩,一副字条打出道:“杨姑娘真是好本事,留了个字条,便把王府地图给拿走了,让我们这三个护院可是丢尽脸面啊。” 杨静霜冷冷看着他:“菊篱兄弟何时投靠官家,做起这守门的事情来,仅此一条,江湖传开,便已失了颜面的,我这一条,又算什么?” 菊残摇了摇手:“难道姑娘不知我们三兄弟做事的规矩吗?只要有钱,不用说官家,如果姑娘瞧什么人不顺眼,我们也帮你杀了他!” 杨静霜打断他的话,“现在之事,三位想如何解决?” 菊残豁然立起身来:“姑娘接我们三招,此后王府随意出入,我们不再过问。若姑娘接不了三招……”指向旁边水牢,“就委屈姑娘在这里暂住一二。” 三招?杨静霜冷冷一瞥。 靖王听得眉毛也不觉翘的老高,他们三人是不是太看得起杨静霜的武功了。 武林中尽人皆知,菊篱兄弟对敌,分为三个等级,向逸飞这般刚出茅庐的无名之辈,对他只用一招,一招过后,不管死活,都不会在理会,这是第一个等级。在江湖上混迹的有些名声,有些威望的属于第二个等级,对他们便出两招,两招过后,不管死活,亦是不再理会! 能让他们兄弟出三招者,便是如同少林圆德方丈,武当玄空掌门,峨眉寂贤师太等人,这是第三个等级,也是最厉害的,最不好对付的一个等级。 此刻,他们要对杨静霜出三招,如此,在他们看来,杨静霜的武艺修为跟几位掌门不相上下了? 刚才在水牢中,逸飞已经见识了菊篱兄弟的掌风之厉,那只是小小的一招,而此刻杨静霜要接他们三招,心中不禁担心,将她一推,急道:“杨姑娘,他们兄弟联手非同小可,不用管我,你快走!” 杨静霜还未回答,菊残跃下树来,笑看着逸飞道:“此刻,柳公子可以随意离开!而杨姑娘,必须留下!” 听他这话,逸飞一愣,他们怎么又难为起杨姑娘来,难道刚才这王爷说的“本想用来困住另外一位高手”难道他口中的高手指的是杨姑娘? 杨静霜看着菊残,淡淡道:“瞧来,今日静霜想出这小院都是麻烦了!” 第二十二章 菊离阵法 - 乌衣词 - 郁婉扬 其实,他们真正想要的人不是逸飞,而是杨静霜。 柳东剑被带走时,冷纪夜并不知道杨静霜的存在,可她放的黄莺鸟儿,被追赶而来的崔猛看见。在整个江湖,会驾驭黄莺儿的,只有海外仙岛灵山之上的古月门。 如果杨静霜真的是古月门之人,那她定然就知道古月门的密集《阴阳佰草经》,这是一本跟毒圣夜孤游《万毒经》武林齐名研毒密集。 因此,冷纪夜便吩咐下属将计就计,欲困住杨静霜,要挟古月门交换《佰草经》。 可惜,杨静霜找到柳东剑被困之地后,却并没有施救,转而盗取了王府的机关布局图交给逸飞要他前开相救。也就是相救的是逸飞,兼之身边带着阎青子所铸的龙渊剑。若真用那宝笼困住了杨静霜,恐怕此刻她已跟柳东剑一起,成了冷纪夜的阶下囚。 但是,即使没有那宝笼困住,因为相救逸飞,便也被冷纪夜用来专门对付她的菊篱兄弟给拦在了王府。 逸飞受过菊篱兄弟一掌,知道他们三人合力的厉害,心中后悔是自己连累了杨姑娘。 杨静霜目光瞥过菊篱兄弟,手中紫玉箫慢慢抬了起来。对于菊篱兄弟的武功,她也只是在江湖上听说过,在不知敌人底细的情况下,最好不要贸然出击。 菊篱兄弟目光抬向杨静霜,手掌缓缓圈起,衣袂外射,脚步之下沙石颤抖,手掌蓦的一推,茫茫夜空之中,劲力卷着沙石,划着地面嘶哑而出,三股力量混积一处,翻江倒海般扑向杨静霜。 这是他们的第一招。 菊篱兄弟三人的武功并不算最高,但三人联手,天下却无几人能抵抗的了。更可怕的是,三人是孪生兄弟,相互之间天生的默契感,使他们配合的丝丝入扣,足以格杀天下任何高手。 杨静霜看他们掌风卷过地面留下的裂痕,心中诧异,脑海中闪过江湖中人对菊篱兄弟武功的评论,此刻真正对决,方发现那些评价,真是太小看了他们。 劲力袭进,杨静霜飞身而退,后跃之间,衣袂带起了地上茸茸的青草,心念一动,紫玉箫身前划出,笼了个半圈,用力拍出,将箫钉在地上,右手捏了个剑诀,落定气息,转而毫不理会闭上眼睛。 她这举动,出乎所有人意料,逸飞急喊柳姑娘,菊篱兄弟脸色一暗,这一招,怕是他们已经败了。再是凌厉的掌法,也有它的破绽,菊篱兄弟掌法刚劲无比,所到之处,皆为废墟,而它的破绽,便也在这刚劲之中。 显然,杨静霜已经察觉到这一点。风声在她耳旁呼啸,劲力吹打的衣袂几乎笔直射出,掌风之力,距她身子不过步武。 蓦的,杨静霜睁开眼来,目光冷的像千年的寒潭,手一划,紫玉箫地上弹起,受掌里牵引定在半空,呜咽的声音自箫管里发出。随着三兄弟掌风越近,呜咽之声越是低沉。 突然间波的一声巨响,似有淡淡紫色光芒在半空散开,尘土飞扬中,杨静霜手掌划出,抓了半空中落下的紫玉箫,飞身而退。 尘土落定,众人忙细看,方才他们掌风相接的地方,便是野草,都已被掀出土壤。而杨静霜持箫落在水牢的门前,而菊离兄弟,依旧像方才一般,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这一局谁胜谁负? 最先打破寂静的菊残轻轻弹了弹衣服上落下的灰尘,淡淡道:“以柔克刚,以虚化实,杨姑娘的武当心法练得当真不错。” 旁边逸飞也已经看的吃惊,方才杨静霜划过玉箫飞身而退的步伐,用的正是武当派阴阳八卦剑的法门。 杨姑娘怎会武当法门? 逸飞正想着,只听菊残呼道:“第二招,小心了。” 他们不给杨静霜丝毫喘息的机会,三条身影一晃,已分至她左右和身后,广袖中白刃一闪,六柄短剑划成银圈。 “小心。”逸飞道。 菊残一声轻呼,三柄短刃同时写着地面扫出,迅疾之势,刀刃所经之处,草木尽折,划出一线。虽放出三把短刃,菊篱兄弟手中却仍有光圈幌动,六把短剑丝毫不缺。 杨静霜飞身而起,衣袂下三把短剑急速扫过,剑刃接触地面擦除火花。好强的劲力,杨静霜心道,脚刚触地,眼前银光一闪,六柄短剑疾刺而来。 逸飞只看得那六柄剑刃月光下如同快速游走的银蛇一般,四面八方,钉向杨静霜,心中叫道不好。 杨静霜也已惊讶,凝神聚气,周边事物大千,目光中却只剩下飞来的短剑,风声萧瑟,耳朵中也只剩下短剑划破长空的声音。 这是菊离兄弟最厉害的一招,杨静霜躲闪之间,紫玉箫扫出,隔去身前两柄短刃,跟着翻身,又打去身后两柄,最后两柄擦着发髻堪堪躲过。而她一招未收,被击回的短剑,以更快的速度回击而来。 杨静霜吃惊,来不及躲闪,飞身而避,几个起伏,肩头和胳膊上已经多了两处血口子。如此只是一味躲避不是办法。 杨静霜急速想着,每次格出的短剑,看似已经出了三兄弟所掌范围,但被他们扬手一招,那剑竟然就轻而易举反刺回来,每次刺回的力道,都比上一次的力道更加迅捷有力。 这是自己注入剑身的力道,自己奋力格挡,而他们却只是四两拨千斤,轻巧巧便用自己的力道,来袭击自己。 这便是这阵法的厉害之处吗? 杨静霜想着,在灵山岛上,有一处寒洞,里面收藏着武林各门派的武功秘籍,掌门秘史,以及一些对这些武功和阵法的研究和破解,虽然资料并不全面,破解之法也不完全,但这却是耗费古月门几代人的心血交换而来的,里面就曾经有菊离兄弟这个阵法的介绍。 杨静霜快速回忆着,想那些无意间翻过的文字,虽无意间翻书看过这个阵法的介绍,但此刻自己陷入阵中,才知道这阵法真正的厉害之处。 施阵之人只须守住敌人所挡回的短剑,莫叫它出了剑圈,拨指一引,转个弯,不费丝毫力气的借敌人的挡剑之力又去冲射敌人。敌人所挡回的力道越大,冲击之力便会越大,而这力道只增不减,如此数圈下来,即使不中敌人,也会把对方累的手忙脚乱。 而如此迅疾的速度,地面都可以擦出火花的速度,就算对方反映再快,也不可能躲过同时十六把短剑的交罗飞袭。 杨静霜衣衫上又多了几道血口子,却依旧没有想出破解之法。 寒洞中的书籍记载,也只是通过曾与菊离兄弟有交手的人口中得知,而这些人,大多都是临死前所说,断断续续并不完全。 因此更难找到破解之法。 旁边逸飞看的大急,短剑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只要杨静霜不想被剑刃射中,便要全力相格,全力格挡的后果,便是剑刃回射的速度更快,剑速更快的后果便是更全力的格挡,如此循环,只要她力有不及,任何一把剑,都可能在身上穿上一个血窟窿,而不是只划开一道血口子。 就在大家以为杨静霜这一局必败的时候,她忽然停了下来,短刃呼啸而至,紫玉箫快速划出,在身周搅成了光幕。 短刃的速度越快,光幕围剿的越是迅疾。 在远处看,杨静霜就像被包裹在一个快速搅出的球里一般,球的外围皆是疾飞而过的短刃,那短刃也已化成了长蛇,拖着白色的银光快速飞掠着。 众人都已吃惊,杨静霜手中紫玉箫移动的速度,已经让人看不清中间是否还裹着一个人。 只要这箫的移动速度快于短刃交叉袭来的速度,便有一举致胜的可能。 远处阁楼里,冷纪夜也看的吃惊,杨静霜这挥箫扫出的手法,让他想起了武林中的一种点穴手法,幻花拂穴手。 这是当年的脱尘女侠竹丝音所创,除了竹丝音,现在江湖应该无人通晓此手法了吧。而竹丝音早在三十多年前去世。 冷纪夜手掌一抬,凝了一滴冰粒子,想要试一下杨静霜这手法究竟如何。 但想如果一旦破了她这阵法,杨静霜必然会被这十六柄短刃伤的体无完肤,现在留着她还有用,便又把手收回。 就在他这一个沉吟之间,杨静霜蓦的一声怒喝,笼在她身周球一般的阵法爆裂开来,那些射来的短刃被击的粉碎,带着爆裂的劲力,无数碎刃冲击四周。 众人急忙抬手格挡,杨静霜身子一晃,跪倒在地,嘴角鲜血渗出。 菊离兄弟也连退两步,黯然道:“这局我们输了。” 第二十三章 剑芒初试 - 乌衣词 - 郁婉扬 还有最后一招,逸飞忙道:“杨姑娘。”要搀扶她起来。 杨静霜摇头,抹去嘴角血迹,支撑着玉箫想要站起来,又是跌倒在地,逸飞忙扶住道:“最后这一招我来接。” 杨静霜侧头看着他,目中微微所动,随即冷了神色,推开逸飞,自己勉强站了起来。 逸飞看她如此倔强,不觉心中有些翻沉,拿起龙渊剑道:“姑娘,最后这一局,用龙渊宝剑。” 杨静霜自然听过龙渊剑的名号,看向那剑身,接了宝剑道:“多谢。”慢慢抽出长剑,目光冷冷的看向菊离兄弟道:“这最后一局,该我先出手了吧。” 她声音清冷寒峻,听得三兄弟心头一震,一股莫名的惧意涌上心头。 刷的一声,龙渊剑出鞘,宝剑横在眼前,杨静霜右手持剑,左手中指食指缓缓从剑刃上划过,那剑刃受到鲜血的指引,竟然发出淡淡的血色剑芒,空气中瞬间挤满了血腥之气。 像是受到宝剑的牵引,杨静霜目中血红一闪,霍的瞪向三人。 三兄弟不觉一退,她那目中的杀气,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她定然是走火入魔了。 血气在龙渊剑上跳跃,陡然,剑身一翻,杨静霜一剑斩出,深绯的光芒如震怒的江潮一般卷向三人。月光,都被它划出一道波澜。巨大的冲击使荒草尽皆拔起,旁边围观的众人不觉齐齐后退,一圈的侍卫拿着盾牌护住靖王。 菊篱兄弟自知不可抵挡,忙用尽全身劲力,躲向两边,撕裂的响声伴着剑气横扫而过,三人头发陡然直射,那束发的银环已被震的粉碎。 三人愕然,披头散发的站在地上,还未及从刚才生死一刹中醒过来,身后忽的吱呀一声,那水牢前,足有两碗口粗的杨树轰然倒下。 龙渊剑上,还沾着数滴血迹。 逸飞、靖王和院中的所有人都看呆了,逸飞从没想过龙渊剑原来竟有如此威力,靖王也暗叹真是小看了这把宝剑,思索着要不要夺过来为己用。 而远处阁楼上的冷纪夜,攥紧的拳头抵在栏杆上,“赤血?不可能。” 各种疑问惊叹中,众人目光又看回杨静霜,她还是方才出剑的姿势,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或许,她也在为自己刚才那一剑的威力所震撼。 逸飞轻轻道:“杨姑娘?”不见她回答,忙上前去,推了推杨静霜肩膀道:“杨姑娘?” 杨静霜身子剧烈颤抖了一下,仿佛如梦初醒,剑刃打向地面,差点又是跌倒。 逸飞忙扶住,关切道:“杨姑娘,没事吧?” 杨静霜愣了愣,手扶了扶头,似乎聆听到什么,喃喃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目光霍的瞪向菊离兄弟。 三人又是一惊,僵持片刻,菊残满面惭愧的走上前来,向着杨静霜拱手一辑,歉然道:“杨姑娘剑法菊残领教,二位请走吧!”又是转身冲着靖王一辑:“王爷重托小人实难办到,这一万两银票,如数奉还。菊篱兄弟告辞。”手指一颠,银票撒向半空,三人身影一晃,已没了踪影。 靖王一呆,墙头又是身影一闪,院中,已没了杨静霜、逸飞的影子。 街巷中,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逸飞怕王府的人追来,扶着杨静霜快速奔走。 在他们后面,黑暗之中一人悄悄跟在他们后面。看逸飞和杨静霜转进一条小胡同,那人正要跟上。 黑暗处,突然又是人影一闪,一个淡青衣裙的姑娘阻住那人去路。这姑娘话也不说,手中匕首扫过,已经将人斩在地上,又弯腰在他衣服上蹭了蹭血迹,飞身而去。 转过偏僻的小巷,逸飞终于忍不住道:“杨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杨静霜没有回答,脚下一个趔趄,一口鲜血呕出。鲜血打湿脸上的纱巾,被风吹得几个起伏,卷向远处一户人家。 逸飞大惊,忙扶住她道:“杨姑娘,怎么了?”俯下身去背起杨静霜,口中恨恨道:“菊离兄弟下手真狠,竟将姑娘伤成这样。” 杨静霜摇头,“不是他们。” 逸飞诧异:“不是他们?” 杨静霜点头,“在我发出那最后一剑时,耳边总有个声音在说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这个声音奇怪,似乎可以瞬间控制人的思想,变成它的傀儡,成为它杀人的武器。我也是险些便它蛊惑。” 杨静霜说着,拼命的摇了摇头,“我现在脑子里,还总是听到一个声音再喊‘杀、杀、杀了他们啊’。” 逸飞没听明白,道:“他们是谁?为什么要让你杀了菊离兄弟?” 杨静霜摇头,“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很是虚弱,逸飞又喊了一声,便再也不见杨静霜回应。 逸飞大惊道:“杨姑娘,杨姑娘。” 吱呀一声,远处院门打开,鬼四探出头来。 逸飞大喜,忙喊前辈,将杨静霜背入小屋。 鬼四看着杨静霜满身伤痕,大是吃惊,“她怎伤成这样?” 逸飞来不及解释,急道:“爷爷呢?这儿有没有大夫,快来给杨姑娘瞧瞧。” 鬼四也是着急,“她自个儿就是大夫,原想救你出来一起给柳庄主看伤,没想到她自己也弄成这样子,这半夜三更,去哪儿找大夫去。” 鬼四话语未落,房门忽的打开,清香扑入,那淡青衣裙的姑娘飘了进来,身形一晃,已到床前。 逸飞鬼四都是一鄂:“你是何人?” 那姑娘回眸瞥了二人一眼:“能救她之人,二位请出去!” 二人又是一呆,眼前白纱一展,只听那姑娘冰冷的声音喝道:“出去!”二人刚退到门口,哐当一声,屋门便自己关了起来。 一个晚上没睡,那青衣女子看完杨静霜的伤势,又去给柳东剑查看,言柳东剑伤势较重,她看不了,要等杨静霜醒来亲自去看。 逸飞守了柳东剑一宿,凌晨时迷迷糊糊睡去,又被鬼四吵醒,醒来时,东方的天空已经翻白。看柳东剑伤势,用了那姑娘的丹药,应该暂时稳住了。又去看杨静霜,房门开着,里面没人,逸飞惊讶,忙四处寻找。 院墙外,远处湖边的花树下,杨静霜正站在那儿。 此刻东方微白,那湖面飘浮着淡淡的雾气,杨静霜又是一身白裙,静立在那湖边,雾岚中,缥缈的不像真人。 逸飞看到杨静霜,不觉放下心来,看她这样子,应该没有大碍,忙上前道:“杨姑娘。” 杨静霜好似没听到一般,逸飞喊了三声,杨静霜才慢慢转过身来。 逸飞因为昨天晚上王府一役,带着杨静霜离开后,一直在忙着救人,也没仔细看杨静霜究竟长什么样。此刻杨静霜转过身来,逸飞不觉脚下一滞,只觉得这姑娘有些与众不同,是太冷了吗?那眉目中的安静与清冷,就像亘古屹立的雪山一样,让她看起来不像尘世中人。 逸飞道:“杨姑娘。”看她并不答话,接道:“方才我去姑娘房中,看到房里没人,便出来寻找。姑娘伤势未愈,应该多休养才是。” 杨静霜淡淡抬眉,声音亦是冷冷清清道:“昨天晚上,你便看到了我的容貌?” 逸飞有些不解道:“杨姑娘……” 杨静霜打断道:“那我便杀了你。” 逸飞愣了一下,没听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杨静霜的紫玉箫已经罩头笼了下来。 逸飞大诧,心中不明白杨静霜为什么突然要杀他,但也相信杨静霜应该不会杀他。若真要杀,昨天晚上在那王府就可以动手,何必还出手相救。 杨静霜见他不躲不闪也不格挡,紫玉箫一点,落在逸飞肩头,道:“你不怕死?” 逸飞道:“怕。姑娘昨天接了菊离兄弟三招,我连一招都接不住。姑娘若真想动手杀我,我即使动手也无济于事。只是……”逸飞沉吟道:“我不知道姑娘,为什么突然想要杀我?” 杨静霜看着逸飞,看他的样子也并不是在撒谎,沉吟片刻,转身道:“你走吧。”湖面的雾岚依旧未曾散去,杨静霜出神看着那湖面,离岛时的誓言,究竟该守还是抛呢? 第二十四章 枫林一刀 - 乌衣词 - 郁婉扬 小院中,两株合欢树开得正盛,天色渐渐暗下来,柳东剑倚在床头,目光望着院中慢慢收起的合欢花绒,伸手将开进窗台的一枝折了下来,拿在手中细细的看。 合欢花!合欢花!心中忽的想起一人,不知她现在可好?在那水牢中,迷迷糊糊之前,想起许多往事,一路走来,有悲喜欢乐,也有生离死别。 为了一个义字,不惜抛家弃子,带着大哥的遗孤远退江湖。为了一个信字,十五年来,又是忍受了多少的凄苦和伤痛。 自己已年逾半百,人生能有几回合?而自己却把一生都埋在了默默之中。男儿应该志在四方,这是自己教给逸飞的话,可是自己呢,柳东剑忍不住苦笑。 曾经的名誉与地位,荣华与富贵,他都抛了。现在,只剩的这两个孩子,是他的全部。 但是,玄灵道长说过一句话:“假如两个孩子长大了,他们不认你这个爷爷怎么办?你和他们,毕竟不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你有没有想过,事情真的发展成那样,你将是一无所有!你真的不后悔?” 当时柳东剑还开玩笑说,“怎的,我从小把他们养起来,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像飞啊。甭管血缘不血缘的,这是我养大的孩子,我就是他们的亲爷爷。”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只有他心里知道,这两个孩子究竟从哪里来。有些来源,是不能说出口的。 柳东剑想着,又是苦笑,后悔过吗?今生今世,绝不后悔。 现在,雪冰不知所踪,逸飞为了自己甘愿舍命相救,不要去管他们父母究竟是谁,只这一点,就已足够。 突然,窗外咝的声响,只见那只黄莺鸟儿振翅追赶着一只飞蛾扑进屋来。 柳东剑一愣,暗叫道:“黄莺儿!” 房门呀的开了,烛光照进,柳东剑道:“姑娘?是你吗?” 杨静霜应了一声,手托烛台来到桌前。 那黄莺儿似乎识得主人,口中衔着飞蛾在她身前跃来跃去,好像在炫耀自己的功绩。杨静霜看着它浅浅一笑,一颠指,将它送出窗子。 柳东剑惊讶看着,这黄莺儿……难道是她!心中想到那个人,忽有说不出的欢喜,却又有难言的辛酸,看着窗外爬上枝头的明月,淡淡的风吹的烛灯忽闪忽灭,柳东剑出神片刻,叹息一声道:“姑娘,柳某多谢姑娘相救,但有一事,还请姑娘答应。” 杨静霜一边和着中药,一边道:“柳庄主请吩咐!” 柳东剑摸出那块紫玲珑递给杨静霜道:“几日照顾,柳某相信姑娘也是重信诺之人,这块玉玲珑是雪冰的父亲遗物,还有劳烦姑娘,帮我转交给雪冰,妥善保管。” 杨静霜低头看着那紫玲珑,沉默了好一会儿,正欲去接,却忽的听到屋顶轻微响动,心思一动道:“柳庄主,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既然我得了玉玲珑,如此宝贵的东西,您认为我会再将它转交给柳雪冰吗?您不怀疑我也是来骗取玉玲珑的吗?” 柳东剑也听到屋顶动静,微微皱眉。但听她所问之话,不无道理,玉玲珑乃武林至宝,何人不想得?抬头看着杨静霜,摇头道:“你不会,我相信你。” 杨静霜倒有些不解,自己只是救了他一次而已,看他也不是那种被人救过一次,便会舍命想还的人,如何会有这般信任,道,“既然柳庄主吩咐,恭敬不如从命。” 接了玉玲珑,后退一步道:“柳庄主,坦诚说,我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这块玉玲珑。凑齐四块玉玲珑能得到无尽的宝藏和绝世的剑谱吗?可惜,怕以后谁也看不到了。”说着,将那紫玲珑抛向半空,紫玉箫一挥,向那紫玲珑上斩去。 这一下出乎意料,她如果真是为了紫玲珑而来,现在得到了不是欢喜,而是想要毁了。 柳东剑诧异道:“姑娘……” 屋顶上砰的一声,一人落下,抢了半空中的紫玲珑,急跃窗外。 杨静霜侧身躲过,手一弹,一枚蜂尾针钉向那人脚踝。那人闪过,长袖跟着向后一甩,一笼黑烟扑出,杨静霜及忙退步。 逸飞、鬼三、鬼四听到响动,忙出门查看,但见柳东剑房中跃出的黑衣人,忙挥掌阻住。 那人一顿,院中驻足,看着手中紫玲珑,有些似男似女的声音道:“就你们几个也想拦我?” 杨静霜追出门来,看这人打扮,一身的黑色长衣,斗篷盖住了半边的脸面,看不清容貌,斗篷之下,两屡青丝飘出。 鬼四呼道:“什么人?” 杨静霜道:“枫林一刀枫花月?” 鬼三一怔:“就是那铁青轩的师弟,那个枫林一刀,枫花月?” 那人阴沉道:“不错,就是我。” 鬼四打量道:“那你的五菱枫花刀呢?江湖传说那兵器只有你才会用,拿出来我们瞧瞧!” 枫花月一哼:“即使没有兵器,我也一样杀得了你们!” 他这般狂言,鬼四哼哼:“好大口气。拿不出兵器,一定是假的,先吃我鬼四一掌!”双拳一抱,正欲欺上。 杨静霜道:“慢着!”向枫花月道:“您手中的紫玲珑是柳庄主之物,还请归还!” 逸飞听的忙看向他手中的紫玲珑,这是爷爷的吗? 当日在天际山庄,逸飞在那树林中被铁青轩缠住,并不清楚柳东剑手中有紫玲珑,而这一路被冷纪夜追赶,虽说他们口口声声让柳东剑交出紫玲珑。但柳东剑从未说过,逸飞也没见过真正的紫玲珑长什么样。 此刻看他手中,这紫玲珑,并不是紫色玉佩,而是一块雕刻成凤凰模样的白玉。 枫花月听的冷笑:“月华仙子杨静霜,久闻大名。你古月门和我归魂庄,向来不对头。你若有本事,就来我掌中拿。” 杨静霜淡淡道:“是么?”紫玉箫一划,飞掠而出。 逸飞看得忙道:“杨姑娘,你伤势未愈,我来帮你。” 枫花月躲闪之间,斗篷下的脸微微一抬,看向逸飞道:“是你这小子,破了我师兄七角铜铃回尸阵,竟然还能活到现在,看来铁青轩是越来越不中用了。我到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逸飞一哼,正要拔剑,杨静霜一个回身,落在逸飞旁边道:“慢着。”拿出匕首递给逸飞道:“用这个。”说着与逸飞低语几句。 这枫花月武功跟铁青轩不相上下,而这杨姑娘竟然要逸飞用一把匕首对付他。放着宝剑不用用匕首?鬼三、鬼四忙喝道:“等等!你这小妖女,放着龙渊宝剑不用,你让逸飞用一把匕首跟他斗,你这是让逸飞去送死吗?” 杨静霜冷冷瞥向二人,没有回话。 枫花月旁边看着,冷笑道:“用匕首跟我斗,杨姑娘,你是太高看这小子,还是太小瞧我枫花月了。既是如此,我就陪你玩一局,你这小子,若你手中匕首能碰到我拿着紫玲珑的手,那我便饶你们四人一命。若碰不到,我这儿别的没有,毒药还是带了几颗,杨姑娘,送你一粒。” 逸飞看向杨静霜,杨静霜道:“可以。” 枫花月阴森一笑:“爽快。”眼看枫花月就要出手,杨静霜呼道:“慢着,前辈自是武艺高强,即使输了还有毒药相挟,万一前辈真打不赢,下毒怎么办?” 枫花月一哼,“我下毒,你不会解吗?” 杨静霜听他这么说,也是一哼,“前辈既然如此之说,甚好。”将一粒药丸递给逸飞,防止枫花月真的下毒。 枫花月瞧二人这般磨磨唧唧,心中不屑,我若真给着小子下毒,即使他服了避毒丹,也没用,轻哼道:“你们两个,磨蹭什么,接招!”话语说出,长袖一甩,向逸飞打去。 第二十五章 玲珑重托 - 乌衣词 - 郁婉扬 杨静霜退向旁边,逸飞身子一避,手中匕首削他手掌。 枫花月看得冷笑,掌风一转,拍向他胸口。鬼三、鬼四忙惊呼,逸飞脚步蹬出,嗖的声响,从他掌风下划了出去。 枫花月长袖一扫,冷冷道:“好小子,还有点本事!” 逸飞也不答话,身子起跃,脚在树干上一蹬,匕首向着枫花月连环刺出。枫花月挥臂格挡,逸飞追刺之间,匕首上机关启动,刷的一声,手柄处袭出一条利刃。 枫花月惊了一下,匕首里面竟然还有机关。 逸飞抬目看去,左手在那手柄处一按,两把匕首分开,刷刷声响,削向他手腕。枫花月见他这般双向匕首袭击,手掌探出,向他胳膊上抓来。 逸飞手掌被他抓住,枫花月冷笑:“看你还有什么能耐!”双手抓了他胳膊向外翻去。 逸飞被他带的半空中几个翻转。鬼三、鬼四看得大诧,正欲跃身相救,只见逸飞半空翻滚之间,唰的声响,那匕首的刀刃竟然自己飞了出去,一根细细的铁索链接刀刃和握手。 这匕首里面还有机关,枫花月愣了一下,松开他的胳膊急退,嗤的声响,利刃划破手掌,玉玲珑掉在地上。 鬼四眼疾手快,抢了玉玲珑就地一滚,退到旁边。 枫花月大怒,双袖陡的拂出,一笼的烟雾扑向逸飞。逸飞一愣,杨静霜长袖一拂,抓向他肩头,跟着左手掌拂出,也是一从粉末撒向枫花月。 枫花月退步门前,哼哼道:“杨姑娘,真是好算计!”拂袖正欲离开。 杨静霜叫道:“慢着!你不想要解药了吗?” 枫花月不屑的弹弹衣服道:“就你方才那点毒药,就想伤我。” 杨静霜转头看逸飞,但见他受那雾气袭击,脸色发紫,自己给他服食的避毒丹竟然无济于事,向着枫花月道:“前辈竟不知自己中了催心散之毒!” 枫花月听她这般说,挥了挥手臂,调匀内息,并没有什么不适,冷笑道:“催心散?呵,我中毒了?” 杨静霜道:“看你手掌!” 枫花月撩起袖子看向掌心,但见一条血红长线从内关穴处伸处,缓缓向肩头爬去。 枫花月愣了一下,自己也是制毒之人,她给自己下了毒,自己竟然会没发觉,怒道:“你!”随即醒悟,看向旁边拿着玉玲珑的鬼四,怒道:“紫玲珑上有毒。” 吓了鬼四一跳,叫道:“紫玲珑有毒?”直接扔了出去。 杨静霜抬手接住,冷冷瞥了鬼四一眼,道:“紫玲珑上确实有毒,可不足以致命。匕首上也有毒,也不足致命。但是,这两种毒合起来,那便是剧毒,前辈若是一炷香时间内找不到解药,一世名声,就要败落于此了。” 枫花月大怒,一炷香时间,自己去哪里找解药,配解药也配不出来,咬牙切齿道:“想不到杨姑娘天仙一般的人物,下手竟如此毒辣。我枫花月佩服。”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道:“这是这小子的解药,我的解药呢。” 杨静霜道:“请前辈先赐解药。” 枫花月气急:“你……”还是将瓶子扔了过去,杨静霜忙接着,扶逸飞在旁边坐定,倒了解药查看没有问题,给逸飞服药。 看她弯腰给逸飞服药之际,枫花月心中陡起杀念,只要制住了她,何愁没解药,一掌探出,向她肩背抓去。 旁边鬼三、鬼四大诧,逸飞疾呼:“杨姑娘!”将她拽向旁边,跟着挺身挡了出去。 眼见枫花月的掌风就要拍到逸飞胸口,旁边窗口处忽然嗖的一声,长剑飞出,削向枫花月手掌。 枫花月一怔,匆忙退步,恨恨怒视窗口的柳东剑。 杨静霜紫玉箫一拂,点向他肩头。 枫花月急忙后退,杨静霜道:“解药!”一粒药丸弹出,跟着素袖一拂,将他逼出门去。 枫花月抓了解药,咬牙道:“你们等着!”飞身一跃,消失夜空。 看枫花月走了,鬼四条上前去,伸着手道:“我的解药呢,我的解药呢。” 杨静霜冷哼一声,将一粒药丸给他,鬼四忙接住道:“你方才为什么不杀了枫花月,还给他解药。” 杨静霜一哼:“催心散之毒,即使有解药,半月之内,他也休想再运丝毫内力,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杀了他。” 鬼四看着杨静霜,都觉得有些寒颤,心道,这小妖女下手够狠,以后千万不能得罪她,忙抱着那粒解药退到一边。 杨静霜扶逸飞去屋里休息,又去对面厢房看望柳东剑。 柳东剑重伤之下,又运力长剑相救,伤势更加严重,不住的咳嗽,看杨静霜进来,道:“杨姑娘。”看杨静霜手中的紫玲珑,又是欣慰道:“姑娘聪慧,柳东剑佩服,只是刚才,着实吓了一跳。” 杨静霜听他这般说,淡淡道:“方才静霜所说并非欺骗。离开灵山岛前,妈妈曾说过,一旦见到玉玲珑,不管真假,都要毁了它。” 柳东剑被她这话说的一怔,道:“海外灵山岛?古月门?” 杨静霜见他神色有异,心下奇怪,“您怎么了?” 柳东剑摇头,又是叹息。 杨静霜不怎么明白,道:“不过,请您放心,我既然答应了您,便会将紫玲珑转交给柳雪冰。何况,方才已经毁过一次,紫玲珑完好无缺,这就注定它不会就此这般消失。” 柳东剑听她这般说,心中很是欣慰,不知怎的,他第一次见到杨静霜,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和信任,才会在几面之缘下,便将这么贵重的玉玲珑交给她,让她帮忙转交。 柳东剑心中想着,又是一阵咳嗽,心中杂乱,五味难陈,竟咳出一口血来。 杨静霜诧异,忙又拿出一粒药丸给他服下,诊了诊脉,凝眉道:“柳庄主心中是有什么事情,一直萦绕心中,排解不开吗?” 柳东剑被她这一说,倒是有些吃惊,随即勉强笑了笑,“十几年的往事了。” 杨静霜道:“十几年都不能忘怀的事情,看来这件事情对柳庄主来说至关重要。只是,您本来身受重伤,又身中剧毒,剧毒静霜可以解,只是毒素的残留,静霜去除不了,只能积在体内。而您的伤势,静霜怕也是无能为力。而您如果在一味为往事所牵绊,心中郁结,伤及肺腑,怕不能长久。” 柳东剑淡然一笑,轻轻摇头道:“生死自有天命,不必挂怀。” 杨静霜顿了顿,忽然道:“柳庄主,请原谅静霜一件事,今晨之时,静霜就已经放黄莺儿离开,去武当山送信。您的伤势,并不只是药物可以控制,药物一方,静霜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药物,只是伤及肺腑,怕需要安心静养,想来玄空掌门,会有办法。” 柳东剑惊讶看着杨静霜,想她为什么会给武当派发信息,她知道什么吗?但转念一想,逸飞和杨静霜走的近,逸飞这孩子又是淳朴不懂撒谎的,怕是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底细给交代清楚了,道:“姑娘想的周到,柳东剑再次谢过姑娘。只是,我担心雪冰,就麻烦姑娘留下来帮着逸飞找到雪冰。我有二鬼陪着就可以,玄空掌门收到消息,也会派人接应。” 杨静霜沉吟,鬼三、鬼四行事荒唐胡闹,做什么事都跟孩子一般,要他们护送柳庄主?看柳东剑神色,既然他自己这般说了,那便依他所言,希望二鬼半路不要出什么差错。 第二十六章 洞庭五君子 - 乌衣词 - 郁婉扬 次日天明,吃过早饭,逸飞等一起送柳东剑出城去,杨静霜怕半路再遇上轩辕阁的人,分别之时留给柳东剑一个紫色小瓶子,又低声与他说了几句。 目送三人离开,方转身回去。 一路上,逸飞、杨静霜各自默默走着,也无什么交流,临到胡同时,忽然瞥见院门开着,二人一惊,忙近前查看,只见屋内跃出一人,正是鬼一。 逸飞看到鬼一,心中惊喜,忙上前去道:“前辈,您怎么在这儿?雪冰呢?” 鬼二听到院中有人说话,也忙出来,看到逸飞,也是高兴,说起雪冰,却又摇头,言她被冷纪夜带走了,将那日树林中分别以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又询问可曾见到鬼三鬼四? 逸飞便将他们护送柳东剑去武当的话说了一遍,二鬼听的,忙放下雪冰的青霜剑,前去追赶。有他们共同护送柳东剑,可是放心。 看他们离开,杨静霜询问逸飞伤势,留了逸飞独自一人看守院子,杨静霜径自出门去,她没有说要去做什么,逸飞也不便询问,眼看一个晌午的时间过去了,杨静霜还没回来。 逸飞心中又是担心,出门查看,正寻思着,不知何处似有雪冰呼喊哥哥的声音传来。 逸飞大喜,忙四处看去,小巷空寂,半个人影都没有,哪来的雪冰!心中不觉一笑,一定是自己太担心她的安危了,竟然出现幻觉。 低头思索之间,又是哥哥,哥哥的喊声传来,这次的呼喊声中还伴着淡淡的箫声,是杨静霜的箫声,逸飞忙转头,只见那烟波中,一条小船荡了出来,那船头所站之人,正是雪冰。 此时细雨绵绵,只见雪冰一身橘黄色长裙,右手持着一把红梅湘妃竹的折伞,左手一个劲的向逸飞招手,袖口绲边的墨绿丝带在那风中飘飘扬扬。 她的身后,风吹帘幕,杨静霜正靠倚在那儿静静吹箫。她的箫声,便如她的人一般,清雅温婉,却又沾着那么几丝冷漠淡薄,仿佛这世间便是一个巨大的虚空,无悲无喜,也无什么值得的欢乐和忧伤。 小船慢慢靠岸,雪冰一步跃了上来,伸手揽住逸飞脖子,欢喜直呼道:“哥哥!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她这一扑用力极大,撞在逸飞伤口上,疼的逸飞眉头。 雪冰一愣,忙松开道:“哥哥,你怎么了?” 逸飞还没有回答,身后杨静霜道:“他受了伤,你最好莫去碰他!” 雪冰吃惊,忙拉着逸飞转了一圈,看他伤到哪里,道:“哥哥受伤了吗?在哪儿?要紧么?我看看。” 逸飞被她又是扯袖子,又是拉衣角的,心中欢喜,忙拉住她笑道:“别找了,没事的,一点小伤,养几天就好了。” 找到了雪冰,三人休息一晚,准备次日去追柳东剑和四鬼。 逸飞在家收拾行李,雪冰和杨静霜去城里给逸飞采买路上需要的药材,小船正自划过湖泊,却忽然听得船顶声响,小船跟着一沉后瞬间浮起,一个身材瘦长之人身子起落,已踩着湖面掠向远处。 他一边踩空飞掠,同时手中一个磁球甩出,打在对面一匹黑马上,马上之人落地,磁球旋回,那人已经坐在马上,向那落地之人甩了些碎银子,长鞭一挥,扬尘而去。 雪冰回头向杨静霜道:“这人是谁,看起来轻功不错。” 杨静霜低头想想:“双血祭魂球?他应该是洞庭五君子雷霹雳的徒弟许仁,雷霹雳失踪了三年,他的弟子怎么会突然在这儿出现?”忙向那船家道:“船家,请您沿水路赶上刚才那夺马之人。” 船家应命,一路顺水急划,雪冰侧头想着道:“洞庭五君子?就是江湖说的那什么‘洞庭五君子,风雨雷电霜。江湖出其一,人心日惶惶’的那五君子吗?” 杨静霜点头道:“是!” 雪冰不解道:“听说这五君子研究的都是些什么暗器、毒药、火药、易容术和神偷?明明都是些小人所为,为什么还说是君子呢?而且,五君子中那‘霜君子’还是个女的?” 杨静霜道:“风行天下万貌夺,雨出天际无人躲。雷鸣火轰万敌破,闪电击出纷扬末。最利冷氏霜公子,妙手探云珍宝过!风梭易容、雨滴子暗器、雷霹雳火药、闪电旗毒药,冷霜儿神偷。这五项虽不是正道中人所为,但他们亦未曾用它来害过人,也算得君子!五君子中,只有一个女的,就是那神偷计无双的冷氏霜公子。传说,她还是轩辕阁阁主冷纪夜的妹妹!” 冷纪夜的妹妹! 雪冰惊讶:“冷纪夜还有个妹妹吗?” 杨静霜点头:“是冷纪夜的义妹,冷纪夜救她之时,觉得她乖巧伶俐,聪言善辩,所以收她为义妹。冷霜儿入轩辕阁,也将五君子中的四项绝技带了进去。二十年前,轩辕阁前任阁主东方青云围攻中原各派时,就用到过雷霹雳的火药,闪电旗的毒粉和雨滴子的暗器。至于风梭的易容术,恐怕早已失传。” 雪冰听的嗯了一声,想以冷纪夜的深沉,收冷霜儿做义妹,怕不只是觉得她乖巧玲珑吧。只是这易容术失传了,有些可惜。 说话之间,小船靠岸,只听得那船家道:“姑娘,您瞧,那夺马贼在那儿呢!” 沿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远处草地上,简单的白布帐篷,席面铺地,席中央放着一盘未下完的棋,旁边温水煮茶,一个头束纶巾,身着月白格子衫的俊美少年正倚着榻子,看向棋盘,手中白玉骨扇轻轻一摇,甚是潇洒。那少年周边,还护卫着十六个身着黑衣斗篷,腰佩宝剑的虎彪大汉。 而那许仁,就立在那少年跟前。 雪冰看到那少年,心中惊讶,道:“祝子青!” 杨静霜转头:“祝子青?” 雪冰忙点头道:“是啊!我回天际山庄时看到过他,自言姓祝,名子青,是哥哥新结交的朋友。后来山庄发生了一些事情,大家都没心思去管他,也就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没想到在这儿遇上?姐姐也认识他吗?” 杨静霜摇头:“她不叫祝子青。”雪冰奇怪,只听杨静霜道:“她是忠靖王府的小郡主,朱梓清。” 河岸上,那小郡主朱梓清在棋盘上点了一粒籽儿,淡淡道:“你来迟了!” 许仁冷哼一声:“你就是武功江南第一的尧公子?” 朱梓清抬眉道:“你觉得呢?”许仁怒道:“尧公子是女的?” 朱梓清噗嗤一笑:“许兄好眼力啊!你有没有听说尧公子有一个双胞胎的妹妹呢?” 许仁愤怒:“我找朱志尧!” 朱梓清没有回答,玉骨折扇一合,斟茶道:“许兄请。” 许仁一哼:“我是来跟尧公子比武的,不是来找你喝茶的。朱志尧呢,唤他出来!” 朱梓清看他拒绝,也不发作,轻轻抿了一口茶,妙目一转,微笑道:“许兄是怕我在茶中下毒,所以才不敢喝的吗?” 许仁怒哼,也不答话,走上前去,拿起一杯茶水仰头灌了下去,怒道:“朱志尧呢?”。 朱梓清笑着摇头:“品茶不同饮酒,如此一股脑,真真浪费了我的茶叶!” 许仁没工夫听她啰嗦,一把抓住朱梓清的手腕,怒喝道:“我问你,朱志尧呢!” 旁边那十八个大汉刷的纷纷拔剑,朱梓清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盯着许仁,上前倾了倾身子,一笑道:“你是不是喜欢本姑娘啊?” 许仁一愣,看她水光潋滟的眸子,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有尽在咫尺的气息,心下一跳,忙甩了她的手腕,转身道:“我不与你为难,叫朱志尧出来。” 朱梓清眸子中闪过一丝轻笑,慢慢起身,手中折扇点了两点,道:“你一定是喜欢上本姑娘了,不然怎么还害羞的转身呢。” 许仁负手一哼,也不答话。 朱梓清道:“不回答便是默认。好吧,看在你喜欢本姑娘的份上,本姑娘就留你一命。”说着折扇一点,向着一侧的几个大汉道:“你们几个,陪许少侠练练。” 九个大汉应声拔剑,那许仁轻哼道:“就他们几个,也配跟我过手。” 朱梓清嘿嘿一笑,“少侠可不要小看了他们哦,风云十八骑,他们可是志尧亲自调教出来的武士,你若打赢了他们,志尧自会接你战书,你若输了嘛,怕是你这辈子都休想再去挑战尧公子了。”口中说完,向后一退,那九个大汉已经将许仁团团围住。 河岸边,看着他们打斗,雪冰道:“杨姐姐,你觉得许仁打得过这九个人吗?” 杨静霜心中思索,“若单打独斗没问题。车轮战用不了十招,许仁必败。” 第二十七章 王府小郡主 - 乌衣词 - 郁婉扬 河岸上,那小郡主朱梓清在棋盘上点了一粒籽儿,淡淡道:“你来迟了!” 许仁冷哼一声:“你就是武功江南第一的尧公子?” 朱梓清抬眉道:“你觉得呢?” 许仁怒道:“尧公子是女的?” 朱梓清噗嗤一笑:“许兄好眼力啊!你有没有听说尧公子有一个双胞胎的妹妹呢?” 许仁愤怒:“我找朱志尧!” 朱梓清没有回答,玉骨折扇一合,斟茶道:“许兄请。” 许仁一哼:“我是来跟尧公子比武的,不是来找你喝茶的。朱志尧呢,唤他出来!” 朱梓清看他拒绝,也不发作,轻轻抿了一口茶,妙目一转,微笑道:“许兄是怕我在茶中下毒,所以才不敢喝的吗?” 许仁怒哼,也不答话,走上前去,拿起一杯茶水仰头灌了下去,怒道:“朱志尧呢?”。 朱梓清笑着摇头:“品茶不同饮酒,如此一股脑,真真浪费了我的茶叶!” 许仁没工夫听她啰嗦,一把抓住朱梓清的手腕,怒喝道:“我问你,朱志尧呢!” 旁边那十八个大汉刷的纷纷拔剑,朱梓清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盯着许仁,上前倾了倾身子,一笑道:“你是不是喜欢本姑娘啊?” 许仁一愣,看她水光潋滟的眸子,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有尽在咫尺的气息,心下一跳,忙甩了她的手腕,转身道:“我不与你为难,叫朱志尧出来。” 朱梓清眸子中闪过一丝轻笑,慢慢起身,手中折扇点了两点,道:“你一定是喜欢上本姑娘了,不然怎么还害羞的转身呢。” 许仁负手一哼,也不答话。 朱梓清道:“不回答便是默认。好吧,看在你喜欢本姑娘的份上,本姑娘就留你一命。”说着折扇一点,向着一侧的几个大汉道:“你们几个,陪许少侠练练。” 九个大汉应声拔剑,那许仁轻哼道:“就他们几个,也配跟我过手。” 朱梓清嘿嘿一笑,“少侠可不要小看了他们哦,风云十八骑,他们可是志尧亲自调教出来的武士,你若打赢了他们,志尧自会接你战书,你若输了嘛,怕是你这辈子都休想再去挑战尧公子了。”口中说完,向后一退,那九个大汉已经将许仁团团围住。 河岸边,看着他们打斗,雪冰道:“杨姐姐,你觉得许仁打得过这九个人吗?”杨静霜心中思索,“若单打独斗没问题。车轮战用不了十招,许仁必败。” 十招? 雪冰惊讶,抬头看打斗的人群,只见许仁双血祭魂球长链挥舞,逼得九人难以进他身周,如此,又怎会十招必败? 杨静霜看得雪冰疑惑,便道:“你且瞧瞧那九人的兵器。” 雪冰望去,他们的兵器,不过一柄锋利的长剑罢了,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正欲再询问,却听当啷声响,那剑刃竟从手柄中射了出去,长链伸展,直叮许仁胸口而去。 许仁双血祭魂球有长链相接,那九个武士手中的长剑亦有锁链相连。如此设计跟逸飞与枫花月在那小院较量时所有的匕首原理相同。 当时雪冰不在,没看过那把匕首,此刻这些武士手中剑刃长锁打出,心中诧异,看向杨静霜,不解她如何直到这长剑里有机关。 那许仁看到这机关,也是吃惊,眼瞧的剑刃刺来,手中一枚磁球甩出,将那剑刃双双缠住。 他这一缠,手中磁球被固,身后瞬时又是三枚剑刃刺来,只听当当的一串声响,另外一球挥出,已缠住了身后射来的三把兵刃,绳索交织,许仁大喝一声,双手同时用力,将持剑的武士连同他们抓着的长剑一并甩了出去。 这一下众人吃惊,旁边一直微笑观战的朱梓清也是吃惊,想这人倒是一身好内力,手中折扇一挥,旁边四个静立的武士同时跃上,分别抓了甩下的剑柄,一个翻滚,两两相接,从左右向许仁缠去。另外五人会意,同时锁链相缠,前后袭来,最后一人一跃而起,照着许仁头顶直劈而下。 如此天罗地网,许仁吃了一惊,左右翻滚,上下躲闪,提球格挡,只听当的一声,头顶斩下的长剑狠狠钉在许仁挡出的锁链上。许仁后背着地,举着双手用力挡住,另外八人又是同时铁索相连,四人拖着地面扫他身下,四人半空削他胳膊。 这一下前后不能顾,头顶还有利刃压得动弹不得。 就在八柄剑刃,四条交叉的锁链就要将许仁斩手削背时,许仁又是大喝一声,双腿用力踢出,将头顶一人踢翻出去,跟着半空侧翻,身上身下四条铁索快速划过,哗啦一声,锁链解开,同时八柄剑刃同时回刺。 许仁还未及回神,剑刃已到眼前,匆忙格挡回避,脚踝已被铁链环住,被拖倒在地,又是长剑直劈而下,许仁侧身躲闪,格出的手腕也被铁链缠住。如此一个失利,来不及思索的功夫,双手双脚都被扯住。 许仁被锁链压制动弹不得,怒视走上来的朱梓清。 朱梓清折扇一收,背着双手走上前来,微微一笑道:“怎样?” 许仁怒哼不答。 朱梓清提起落在地上的双血祭魂球,把玩道:“听说江湖上有一个诡异兵器谱排行榜,你这兵器还上了榜,现在看来,兵器厉害,并不代表用他的人也是高手啊。许兄服不服?” 许仁怒喝:“有本事杀了我。” 朱梓清一笑,“你我无冤无仇,不过比个武而已嘛,何必生生死死。”挥手八个大汉给许仁松绑。 许仁一跃而起,一把扯过他的兵器,怒哼一声,转身就走。 朱梓清道:“哎?就这样走了?” 许仁走出几步,又是驻足,也不转身,直接道:“你告诉朱志尧,我必要找他一战。下次,我希望见到的是他本人,而不是什么风云十八骑。” 说完正要展开轻功而去,却听身后有人道:“慢着。” 杨静霜带着雪冰走了过来。 朱梓清回头,看到雪冰,大是惊喜,忙问她怎么在这,逸飞是不是也在这儿。 许仁看向杨静霜,冷冷道:“你是何人?” 杨静霜紫玉箫身前一横,道:“你师父雷霹雳可告诉你此为何物?” 许仁盯着那紫玉箫瞧了瞧,忽然看到那萧绦玉坠上古月标志,惊讶道:“你……你是江湖四大毒地之一的灵……灵山岛古月门!” 杨静霜紫玉箫一收,也不回答他的问话,直接冷冷接道:“我问你,你师父雷霹雳现在在哪?” 许仁一哼:“八年前就被铁青轩杀了。” 杨静霜淡淡道:“是吗?”看他神色不像说谎,难道他师父没死,他不知道?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