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微表情读心术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五月,草长莺飞,春风早已吹绿了大历国京城的四面八方,在这样的季节里,总能让人心情亢奋,随便看哪儿皆是满目生机勃发。 傍晚,最繁华的南街,连弟一身刑部捕快服,腰上挎着大刀,迈着方步往信宁伯府的方向走去。满三提着一盒点心从后面追上来,说:“尝一块?” 连弟摇头,满三跟他同为刑部捕快,家中刚来了个清高中透着点妩媚,娇憨中藏着点风骚的远房表妹,这点心买回去是追妹用的。 “连弟,你说如果关书呆当了刑部尚书,咱们能不能沾他的光当上司务?” 连弟斜他一眼,“他当了尚书,你就是刑部侍郎了,当什么司务?三品不想想五品,蠢!” 满三呵呵地傻乐,似乎被连弟骂蠢是种无上荣光。 突然前方猪肉铺子里冲出一个半大孩子,后面一个油腻的胖子异常灵活地跟着窜出来,一把揪住孩子,从他手里抢过一个黑色荷包,破口大骂。 半大孩子边叫边死命挣扎,边上很快围过来一大圈看热闹的群众,有两个边吃西瓜边指指点点。 作为刑部公职人员的连弟和满三,义不容辞拔开人群,站到两个争执的人面前。满三官威十足地一声大呵:“都给小爷闭嘴!” 争吵的大小两人立即噤声,满三指着油腻胖子道:“你,先说!” 油腻胖子得意地一抖身上的肥肉,说道:“官爷,这小子是个贼,在肉铺子里偷了小人的荷包。” “你胡说!”半大小子嚷到:“这是我娘买了肉,落在你铺子里的。” 油腻胖子嗤道:“明明就是我的,你们看看哪有女人用这种荷包的。” 众人见他手里抓着一个黑色粗布荷包,的确不像女人之物,倒是与那油腻胖子颇为相配。 连弟伸手拿过钱包,问胖子:“这荷包是你的?” “这荷包当然是小人的,在小人肉铺案板上放着的。”胖子梗着脖子答到。 “嗯。”连弟心头了然,死胖子在撒谎! 连弟又问半大孩子:“这荷包是你的?” “是,我娘的。”孩子点头道。真话! 连弟对胖子说:“你去打盆水来,卖肉的钱上有油,一下水就清楚了。” “行,官爷真是英明。”胖子回肉铺子很快端了一盆水来。 连弟将荷包口打开,提着荷包尾部将倒未倒之时,突然问两人:“你们都说这荷包是你们的,那里面有多少钱你们总该知道吧?” “183文。”胖子抢先答到。 “嗯,183文。”孩子也点头答到。 连弟嘴角微翘,提着荷包尾部一抖,包中的铜钱哗地进了水中。不大会儿的功夫,水面果然冒了一层油星出来。 “出油星了,出油星了,是屠夫的。”吃瓜群众纷纷说道,胖子越发得意地一笑。 连弟示意满三摊开手,他伸手进水中捞钱,边捞边放满三手上数,数到最后是182文。他又问两人:“究竟是多少?” 胖子赶紧说:“是小人数错了,182文。” 孩子说:“我娘说本来200文,买肉用去17文,还剩183文,不会错的。” 胖子说:“我今天卖的流水,就是182文。” 连弟问:“你什么时候数的钱?” 胖子摸摸鼻子,“数钱就刚……刚才。” 看着胖子从鼻子上拿下来的手,连弟一声轻笑,再次确认撒谎,问胖子:“快收铺才发现荷包的吧?” 胖子一怔,“……不是,荷包一直在身上挂着的。” “你手沾过钱,所以不怕用水试钱,你知道会有油星浮出来。” “……” “孤儿寡母的钱,你也想占。” “官爷,这真是小人的钱。” 连弟看着他冷冷一笑,将黑色荷包的尾部提着轻轻一抖,哒!一枚铜钱从里面落出来掉进水中。 吃瓜群众顿时发出哦地一声惊叹,是183枚没错,纷纷指责胖子贪心。胖子一脸羞愧,一摔手,转身跑回铺子。 连弟把荷包递给半大小孩,“赶紧回去吧,让你娘以后做事别那么迷糊。” 孩子连声道谢离开。 满三凑近他问:“你咋确定那胖子在撒谎?” 连弟扭头瞥他一眼,谁能告诉他怎么拯救这颗猪脑袋,解说多少次都没用。 满三却秒懂了连弟那一瞥的深刻内涵:“明白,我是猪脑子,你会读心术,没人能在你面前撒谎。” 真是一针见血地正确,微表情读心术,油腻胖子在回答他的问题时,生硬重复问题、声音上扬、左肩微抖、抬下巴、摸鼻子,全都是明显的撒谎表情。 连弟无论如何想不到,穿越到古代会将这项技能发扬光大,并成功收服一众小弟,包括他的顶头上司刑部郎中、新科状元关书呆关潼生。 2、连弟是男丁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刚走到信宁伯府门口,连弟小腹突如其来一阵隐痛,靠,这是要坏事呀。 他回头跟满三挥挥手,进了府门,府中下人见到他纷纷行礼,连弟对一个小厮说:“去给老夫人说,我回来了,不舒服,请她赶紧过来看我。” 小厮怔忡地眨眨眼,儿子回家不去给老娘请安,倒让老娘去看他,这规矩真是……,但小厮还是明智地一溜小跑着去了,这连家唯一的宝贝儿子,当然是想怎样就怎样的。 合桐院里老夫人正在准备晚缮,贴身侍女杭儿说:“老夫人,少爷该回来了,是否先把汤盛出来呢?” “等少爷来了再盛,他喜欢喝热热的汤。”老夫人连李氏说着伸头往窗外瞅了瞅。 小厮跑到院子里,扯着嗓门喊:“老夫人,老夫人,少爷刚回来了,说不舒服,回房里躺着了。” 杭儿刚想训斥小厮大呼小叫没点规矩,就听得身旁一声大叫“我的儿!” 只见平日里腰酸背痛腿抽筋的老夫人,已经蹭蹭蹭跑到院门口,一晃眼不见了人影儿。杭儿怔了一秒,提上裙子就开追,院里的小丫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在后面加入了这场短道速跑。 连弟进到剑桐院,收拾好身上,刚在自己的床上趴下,便听见连李氏一路呼呵着冲进来。 连弟一个白眼没翻完,连李氏已经摸摸他的头,“我儿可是……” 连弟闭着眼点点头,腹中的钝痛让他说不出话。 “我儿放心,娘算着日子,早给你备好了。” 连李氏说着出门到院门口,堵住追赶过来的杭儿一溜丫头,“去,把饭菜都拿过来,我早上熬的红糖水,也赶紧拿过来,快去!快!快!” 杭儿等丫头们被连李氏风急火燎一通催促,又晕乎乎地往回跑。 连弟听着屋外乱糟糟的一团,伸手指捂住耳朵眼儿,继续一脸苍白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小腹处如被木棒搅动般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咬着牙呻呤出声。 只一会儿,连李氏端着一碗红糖水匆匆进来,“我的儿,来,喝点糖水,气血通了,就不痛了。” 连弟起身一口喝尽红糖水,将碗递给母亲,见连李氏眉毛一扬,张嘴又想说什么,一抬手打断她:“你是不是想说,生完孩子就好了,以后月信来都不会痛了?” 连李氏咧嘴笑着点头,他无语地翻身接着趴下,拿个枕头抵在肚子下,闭上眼不再理会母亲。 连李氏说:“我去给你盛鸡汤,你先歇着。” 听着母亲关门出去的声音,连弟睁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穿越过来10年了,人前人后当男人当得她都快忘了自己是女人。 10年前她正在家中赶稿,作为著名侦探推理网络小说作家,每天最要紧的事就是把当天的稿赶出来,心脏不舒服已经有段时间了,但她并没在意,心口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不及打120急救电话,便昏迷了过去。 一睁眼再次醒来,她便成了连家的第五个女儿。当时7岁的她穿着男孩子的衣服,梳着男孩子的发型,顶着个男孩子的名字,像个男孩子一样被她爹天天逼着早起练武。 她的四个姐姐叫连冰、连清、连玉、连洁,只有他叫连弟,简单粗暴,就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男丁。 是啊,连家己经那么多女孩子了,到她出生时急需一个儿子来堵住坊间的冷嘲热讽,她便被爷爷别无选择地对外宣称终于得了个孙子。 还好她爹在爷爷胡说八道的时候留了一丝丝理智,补刀说生了对龙凤胎,怕女儿影响儿子成长,已将女儿送到城外的庵里养着了。 连李氏对她说:“我的儿,别怕,等咱们到了14岁,就恢复女装,就说把庵里的女儿接回来就行了,娘还让你嫁人。到时候儿子外出求学,不知道啥时候才回来。” 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如今她已经17岁,还穿着男装,也没能外出求学。 她曾担心过,小时候男孩女孩大家都一样平胸,看不出来情有可原,但长大了还能看不出?难道古代人真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蠢,随便穿个男装就认不出是个女的啦? 事实证明是她多虑了,她仿佛听见老天爷慈祥的笑声:哈哈哈,别担心、担心、心…… 她母亲连李氏是个万中无一的奇女子,做姑娘的时候胸前就一马平川,连大姨妈都跟所有人不一样,别人一年来十二次,她一年只来一次! 如今生了五个孩子后,胸部经过几次再发育,终于成功达到B罩级别,再看她四个姐姐,真真是娘平平一窝啊。 从此她也不再寄希望于胸前能显山露水,月信也无一例外地跟她娘和四个姐姐一样,一年一次,也就三四天时间,忍忍就过去了。 四个姐姐个子都不高,估计她也是个小小个儿,这点总还像个女孩子了吧。可是老天爷再次非常好心地满足了她父亲连骏的愿望,让她长到了五尺四寸,放到现代就是大约173厘米,唉! 连弟喝了点鸡汤,就这么趴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3、如此早朝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第二日清晨,连弟醒来时,腹痛依旧,起身重新收拾好身上,打开房门叫来大黑。她屋里一个丫头、小厮都没留,对外只说性格孤僻。 府里下人本就少,姨母徐李氏带着表妹徐曼晴投奔到信宁伯府,将丫头、小厮分给她们几个用,连少爷屋里便一个都没有了。全府上下二十多口人,早已习惯连少爷不喜有人在屋里晃。 她对大黑说,去刑部找满三帮她告假,这两日她在家养病。 新的一天,京城依旧升起金灿灿的阳光,一座城,万户家,有人欢喜,有人悲,看似平静的清晨,谁知道藏着怎样新的开始呢? 对于关书呆关潼生来说,就是个完全不同的清晨。 刑部尚书王世遵刚五更便遣人来叫起关潼生,让他即刻进宫早朝。 关潼生一个五品郎中千年等一回才会上一次早朝,得见一次天颜,手忙脚乱地穿戴好官服,骑马冲到皇宫外时正好赶上王世遵的马车。 一路跟在王大人屁股后头进到朝堂,才悄悄松下一口气。 他抬头偷偷打量着队列前方平时难得一见的高官显贵们,文官首位左丞相权伯雄不知为何皱着眉头一脸凝重,而与他相对而立的武官首位柱国公雷震山,却似强忍着一脸幸灾乐祸,颇为轻松。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之后,年青皇帝明曦打着哈欠,萎靡不振地走出来,一屁股坐到龙椅上。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啊……”又一个大哈欠。 “陛下!”一声铿锵的呼唤将明曦吓得坐直身子,一直以来,左相的声音对他而言颇具杀伤力。 “左相可是有何烦心之事?”明曦及时表达殷切关怀,这老头没事就碎碎念,今天不知道又要念什么? “陛下,臣的家臣张茂昨日晚间被贼人惨忍杀害,具目击者说,凶手蒙着面,一身布衣,穿着军靴。” 分管兵部的柱国公雷震山一声冷哼,“左相什么意思?难道想说是军中之人所为?” 左相也是一声冷哼,“是不是,有人心里有数。” “老夫光明磊落,何时做下过这等暗杀的龌龊之事?再说了,要杀干嘛去杀一个家臣,当初我跟着先皇打江山的时候……” 明曦默默抿抿嘴唇,又开始了,我先眯会儿。 权伯雄打嘴仗几时输过,“先皇他老人家……我等谋士……运筹帷幄……高瞻远瞩……成就先皇伟业。” 雷震山:“武将们……冲峰陷阵……浴血奋战……挡冷箭……” 权伯雄:“……拟定战术……” 雷震山:“那又如何,先皇他老人家……” 争辩在两个震耳欲聋的声音中继续着,关潼生在文官末端,听得是心惊肉跳。 作为新科状元郎,刚入朝堂的职场新人,何曾想到,在本该庄严肃穆的金銮殿上,两个德高望重的国之栋梁,朝廷之重臣,竟然跟他家厨子和马夫吵架是一样的套路。 他偷偷抬头打量了一下大殿上的众人,却见虽然两个老头子吵的是面红耳赤、天翻地覆、日月同辉,其他诸人却一派事不关已、见怪不怪的淡定从容。 再一瞄宽大龙椅上,皇上正手撑着下巴,龙头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 关潼生的下巴惊得直接啪得掉地上,心中暗忖:“我要说给连弟听,他一定会说我:你就吹吧,欺负我没上过金銮殿、没见过皇帝是吧!可是,真的是这样的啊!”他内心咆哮着默默收回下巴和目光。 啪! 一声惊堂木般的脆响,惊停了正在进行激烈辩论的两位最佳辩手,众人猛地抬头看向皇帝,明曦一付大梦初醒被惊到的样子,龙椅下方,一个摔碎的茶盅。 旁边的小太监弯腰匆匆上前,拾起地上的碎茶盅又匆匆退下。 明曦挺直腰背、微微挪了挪屁股,瞟了眼坐他下方一点的贤王,殿上除去龙椅里的明曦,还有个坐着的人,便是先皇的弟弟、明曦的皇叔贤王明兴。 贤王见所有目光已汇集到他身上,满意地嘴角微微一翘,轻咳一声。 “两位大人的丰功伟迹,朝廷上下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先皇若不是得两位大人的倾力辅佐,如何能得到这如锦江山?如今皇上能安安心心地当这个太平皇上,当然也少不了两位大人每日里呕心沥血的辛苦付出。” 一番话让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面色双双缓和下来,贤王见收到成效,立即直入主题,将被两人扯远的话题重新拉回来。 “权相,刚才说到张茂被杀一案,本王看这事就交由刑部去调查侦办。皇上,您看如何?” 明曦忙不迭地答道:“皇叔说的极是,就这么办。”真怕一句话不对,又引得两个老头儿陷入谁的功劳更大的辩论,这都多少年了,一个月里头总要来上那么几回。 贤王叫道:“王世遵。” “臣在。”王世遵出列。 “你听到了,张茂被杀一案,你务必秉公办理,尽快查出真凶,一定要给权相一个交代。” “是,臣遵……”话还没说完,王世遵捂着胸口、喘吸着倒在地上,群臣一惊,立即骚乱起来,叫大夫的叫大夫,喊王大人的喊王大人。 4、是不是傻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王世遵捂着胸口,唇色发白,使劲大口喘气,仿佛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死在殿上。 明曦一脸兴奋地冲下龙椅,拔开众人,“怎么啦?怎么啦?” 王世遵有气无力地说:“臣没事,惊了圣上,臣罪该万死。” 明曦嘴角抽了抽:“爱卿这病来得可真是时候。” 贤王一见,说道:“王世遵,本王不管你真病假病,这案子必定是由你侦办。” “王爷,”王世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刑部郎中关潼生人虽年青,却是后生可畏……近期……刑部侦办的几起案子……都是由他侦破的,王爷……只管放心交给他便是。” “哦?”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转着头寻找关潼生,终于在人群后面见到他,他局促地扯扯衣袖,还未反应过来,明曦已走到他面前,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当初联亲点的状元郎,果然没有让联失望,这个案子,就交由状元郎全权侦办。退朝!” 话音一落,转身便向殿外快步而去,众人忙不迭地跪拜,山呼万岁。 关潼生一脸惶恐地趴在地上,皇上亲自叫他侦办耶。 * 刑部一大早便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满三夹在人群中听到左相家臣被杀,且是在烟花柳巷,被人追着连刺几刀。满三听得啧舌不已。 关潼生火急火燎地从外面冲进刑部,一把揪住满三:“连弟呢?” “病了,告假在家。” 关潼生转身跑出去骑上马向信宁伯府而去。 连弟趴着睡得极不安稳,连李氏让她又喝了红糖水,灌个汤婆子给她放肚子上暖着。 关潼生也没让人通报,直接就冲进来,差点踢翻门口的凳子。 连弟被他吵醒,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她是即佩服又无语。 他们从小一起在鹿鸣书院读书的几个,对关潼生是爱恨交织,因为状元郎的记忆天生是照相机级别的,他看过的东西必定过目不忘,能分毫不差给你描绘出来,无论你怎么测试他,都是自取其辱。 也因此,对学习八股文章的一堆人来说,他是个天生的学霸,不,学神! 她刚穿过来时,比关学神小两岁,在同一间学堂读书,两人家庭条件、社会地位都相差无几,被先生安排坐在一起。 她一看那些连标点都没有的古文,完全不知所云,看几眼就开始打瞌睡。关学神看那些文章也是没几眼就开始打瞌睡。两人被先生一戒尺拍起来背文章,关学神磕巴都不打一个,从头到尾背出来。她却是从头到尾磕磕巴巴一句都背不出来。 至今连弟的梦里还常常戒尺满天飞,都是小时候落下的噩梦。 “你慌什么?”连弟有气无力地说。 “你怎么啦?又吃坏肚子啦?”关潼生关心地问,连弟从12岁起,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总有那么几天会吃坏肚子,面色苍白,痛得他死去活来的。 “嗯,季节性过敏肚子痛。”两人在一起近十年,关潼生就楞是没发现连弟是女的。可见连弟的演技是多么炉火纯青、登峰造极,“怎么啦?哪里又出事了?” “左相家臣张茂昨晚被杀了。” “哦?左相府的命案?” “对。” “以左相的身份地位,王大人现在该急得满头大汗了吧?” “没有,贤王刚把案子交给王大人,王大人就在朝堂上突发急病,倒地不起,后来皇上亲口将案子交给我来侦办了。” “交给你?”连弟心头一惊,没来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关书呆天生记忆力超人,但并不表示他的逻辑推理能力同样强。不然,两人在一起十年,怎么也会有破绽让他发现自己是女生。 他踌躇满志地说:“王大人说我最近几起案子办的很好,向皇上推荐我的。” “呵呵。”连弟苦笑,若不是她在旁边,就他关潼生破个屁的案子。线索在他眼中就是一堆零件,从来不会组合在一起变成答案。就像将一幅画拆分开来,复原后本该是棵树,他能给你拼成梵高的向日葵。 “现在,我们该如何入手查?”他眼巴巴地望着她。 她抬头吼道:“皇上交给你查,你问我干什么?” “连弟……”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每次她吃坏肚子这几天,都异常烦躁,他知道,平时的连弟还是很通情达理的,而且一说到案子就两眼放光。 连弟恨铁不成钢地扭过头去不理他,权相家发生命案,还闹到朝堂上,由皇上亲自指派破案人,堂堂刑部尚书不惜当堂发作“急病”,也不敢接的案子,这家伙竟然敢接! “连弟……”他伸手推推她。 她气得翻身爬起来,抄起枕头向他没头没脑打去,“你脑袋里装的是一颗打坏的鸡蛋吗?蛋清蛋黄连蛋壳都搅一起去了吗?朝廷如今是个什么格局,你不知道啊?” 5、曾经风光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关潼生抬起手臂挡在脑袋上,左躲右闪躲枕头。可是连弟的武功他半点都比不上,根本躲不开,只得叫喊着:“皇上没给我拒绝的时间,他一说完片刻都没停留就退朝走了。” 她扔下枕头,深吸一口气,这家伙中状元时,怎么就会被皇上亲点到刑部呢?还破格封了个五品郎中?往届状元都是从七品开始干起的。 当今皇上是个昏庸的摆设,隔不多久就会闹出件诸如“没粮食了干嘛不吃肉”之类的,令人啼笑皆非的壮举,坊间一次次刷新对年青皇帝的鄙视。若不是这样,她真要怀疑皇上对关潼生是别有用心。现在他龙爪一指把关学神弄到刑部,谁又能说什么? “连弟,你别生气,也许这就是桩简单的命案,只是恰巧死的人是权相的家臣而已。” 看着小心翼翼的他,她实在狠不下心来不管他。 他当了刑部郎中后,第一时间把自己和满三弄到刑部当了捕快。虽然只是一个吏,连官都算不上,但好歹也是一份正经政府工作,有收入不是。 她骨子里还是觉得要工作,要赚钱,不能啃老,现代思想那是根深蒂固的。 她强忍着腹痛,站起身来,“尸体现在在哪儿?” “京兆府。” “走吧,从尸体开始查起。” “好!”关潼生跳起来,搂着她肩膀就往外走。 两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奇怪,关潼生一路学神开挂,不管到哪儿都会被人高看一眼,唯独跟连弟在一起时,连弟就是老大。虽然她的学习渣的没底,但她从来没因此而自卑过。就这点,好多读书人都做不到。 两人一路长大,关潼生就服连弟对他的各种打压,她永远信心满满地样子,他打心眼儿里佩服。 出门遇到连李氏和杭儿提着刚杀好的鸡过来,“我儿要去哪里?” 关潼生抢先答道:“老夫人,我跟连弟去衙门有要事,要晚些回来。” 连李氏说:“连弟身子不舒服……” 连弟打断母亲,“不碍事,母亲放心,我会注意。” “你多带两个小厮去,不行就赶紧回来。” “是。” 连李氏看着两人一路走出院门,忍不住抬手用衣袖拭了拭眼角,从背影看,连弟与关潼生两人走路的姿势一般无二,哪里有半点女儿家的媚态,真是苦了她了,越往后越难恢复女装,她可怎么嫁人呀? 二人出了院门,大黑已经套好马车等在那里,连弟爬上马车,关潼生一怔,“你不骑马?” 连弟在车里没好气地说:“我就想坐马车,赶紧上来。” “哦哦。”关潼生赶紧也上车。 关潼生的小厮文哥儿和大黑都不由地抽了抽嘴角,这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连弟是绝对全面打压关潼生,就算关潼生当了状元郎,当了刑部郎中,也丝毫没改变这种被压迫的格局。 关潼生敲敲车壁,大黑打马起步。 窗帘飘起,连弟扭头从窗棱看出去,刚好看到自家大门上信宁伯府几个字,不由地默默叹了口气,门匾已经旧成那样,该换块新的了。 刚穿过来的时候她很是郁闷了两年,当然能穿越能重活一次,已经是赚大发了。 但她还是郁闷,已经没有前凸后翘的身材,为什么就不能让她拥有盛世美颜!为什么不让她穿成侯门千金?相府嫡女?冷宫贵妃?凭她前世写推理小说都快写成神探的智商,她至少可以将侯门、相府、后宫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那时,她的爷爷连虎还是朝中一员举足轻重地武将,在先皇打江山的时候立下过赫赫战功,虽然是被招安的土匪,是个没读过一天书的粗人,但先皇还是论功行赏,封了爷爷为信宁伯,赏下了金银、房宅、田地,在京中那也是家道殷实,地位显赫了。 可她才高兴了没几天,先皇便砍了爷爷的头,罪名是协助太子谋反。 一家上上下下五十多口子一起被拉到牢里吃了几天免费餐。她当时想,这次死了,不晓得能不能穿回现代。 后来听说男的才会杀头,女的只会送到官营的花楼当妓或王侯府第充当官奴,她立即便想找套裙子换上,恢复成女人,甚至在脑袋里已经演绎出遇见某个不得宠的王爷,英俊冷酷、腹黑毒舌,偏偏对她一见钟情,然后两人迅速相知相恋。 在她的帮助下,帅哥王爷他翻手为云、履手为雨勇夺王权走上人生巅峰,从此,两人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神仙眷侣生活。 可是没想到,几天后他们又都给莫名放了出来,重新回到信宁伯府。 如此天大的罪名竟然没被诛九族?这先皇还真是宅心仁厚。 后来父亲连骏告诉她:“太子谋反根本就是诬告,是被太子的两个弟弟在中间挑唆利用了。太子自杀,先皇也后悔了。可是我们家,也完了。” 一场血雨腥风当然不是一句话这么简单,那场诬告牵涉出几百人被杀头,英明神武的开国皇帝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但如果再继续错下去的话将动摇国祚,启隆帝怎会让辛苦打下的江山就此断送,最后只得大事化小,不了了之。 6、权相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连弟父亲从一个正四品的中骑都尉降成了从六品的初授忠显校尉,爷爷的信宁伯爵位恩准世袭,这就算是对连家的补偿了。 还好,她拍着小平胸想,只降了一个荣誉称号,至于爵位反正等她恢复了女装也无法继承,似乎也没大用,只要不没收家财,那就还是有钱人。 她母亲一边庆幸,一边伤心,“女儿们的婚事要想找个以前一样的好人家,可就难了。” 连骏为了重整家门,到处塞钱、托关系找人,终于谋了个军职去边关驻守。武将,必须用军功说话,才有晋升机会。 马车吁地停下,连弟正全身放松地斜靠着车壁,车子猛地停下,头便在车壁上重重磕了下,本来肚子就疼的心烦,这下更是火上浇油,她爬起来打开车门,冲出去照着大黑脑袋就敲了两下,“下次停车,提醒爷一声!” 大黑捂着脑袋躲一边去。 关潼生哄着她往京兆府里去,这几天她脾气大,可得哄着。 到了人前,连弟立即躲到了关潼生身后,他才是刑部郎中,她只是他的捕快。 京兆府尹梁实正从正堂冲出来,抓起关潼生的手腕就往停尸间快步走,“你怎么才来呀?权相已经到一会儿了。” “权相亲自来了?”关潼生惊道,一个家臣,为何能得权相如此看重? 连弟也一样在心里绕了好几个弯,这个家臣必定不简单,关学神的愿望只怕要落空,这不会是起单纯的凶杀案。 停尸间内,屋子四角放了冰块,用以延长尸体的保存时间,屋里虽站了好些人,温度仍是比外面冷了好几度。 关潼生和连弟忍着打哆嗦的生理冲动,走到权相面前恭敬地行礼。 权相背着手,面朝尸体站得笔直,对两人在身后的行礼置之不理。 两人直起身,连弟往尸体处看了看,盖着一块白棉布,只能看到人的轮廓。 她眸光落在权相背后相握的双手上,用力紧握,微颤,指节泛白。他在紧张,他一个位极人臣的实权掌控者,在紧张什么? 她抬眼看到权相官帽下面露出的花白头发,有近八年没见过他,的确老了些。爷爷还在世时见过几次,当时只感觉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而现在能让他控制不住情绪外露,说明死者对他非常重要。 终于,权相两手一松,转过身来,上位者的威仪吓得两人赶紧再次行礼,他严厉地盯着关潼生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查到凶手,关郎中请即刻通知老夫。” “是,左相放心,下官必定全力以赴查找真凶,尽快给左相交待。” 权相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转身向外走去,到门口,站停,头也不回地交待,“仵作查完,尽快让人入土为安吧。”说完带着一众随从离开。 两人轻轻呼出一口气,梁实正过来问:“关郎中,这案子怎么查?你心里可有数?” 关潼生闻言,呃了声,瞄一眼连弟,见她颦眉盯着尸体,便道:“先从尸体查起,不知仵作来了没有?” “在门外候着呢,这可是本官给你专门找来的仵作,若是晚两天,他已经走了。” “哦?不是京兆府的仵作吗?” “关郎中,若是本府的仵作,本官担心你这案子不知要拖多久才能侦破,我这是为你着想啊,”他压低声音说:“这个仵作是京城东面大兴县衙门的县丞,这次来京给刑部送上一季的案卷。他如今虽不是专职仵作,但他爷爷和父亲都是前朝赫赫有名的提刑官,一生查案无数,家训便是不负所学、但求无冤。这几十年,经他们之手查验的案子,真就没有一例喊冤的。” “噢,如此说来真是多谢梁大人了。” “不必客气,本官也只能为关郎中做到这一步了,我去叫他进来。”你自求多福吧,梁实正赶紧闪出了门外。 停尸间瞬间安静下来,温度似乎顺势又降了几度。连弟抱紧胳膊打了个哆嗦,屋里只她和关潼生两人,屋外阳光不知怎的暗了下来,屋里也跟着暗下来,顿时便有了鬼森森的感觉。 关潼生不由向连弟靠过来,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就如同以前的无数次,面对需要打架的场合,他总是这样躲她身后。 连弟扭头白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上前一步站到尸体旁,伸手抓住白棉布的一个角,手一扬,将布掀了开来。 房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走进来,“退后!”低沉的嗓音呵道。 7、县丞验尸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连弟和关潼生在这呵斥声中,不由齐齐退了两步。 来人一步步稳健地走进来,放下手中的木头箱子,打开,纤长的手指捏起两个素布口罩,起身递给了连弟和关潼生。 两人怔忡地伸手接过,来人对着关潼生一口大兴县城乡结合部的口音抱拳行礼道:“大兴县县丞叶仞山参见大人。” 关潼生身子微不可查地一颤,愣愣地眨眨眼,盯着他没动,似被吓到,来人抬眼看他一眼,又说:“叶仞山参见关大人。” 连弟用胳膊碰碰他,他才回过神来,赶紧说:“不必多礼,潼生久闻叶家盛名,今日能得叶先生相助,实乃幸运。” 也难怪关潼生会呆愣住,这家伙个子高挺,举止不卑不亢,眼神清淡,虽穿着一身苍青色细布长褂,却一身清卓气质,看上去比关潼生更有风骨,半点看不出八品小官的寒酸样,更是全无一丝仵作的低微作派。 提刑官家庭出身的孩子,就是跟一般忤作家出身的孩子不一样啊。 连弟在心里给叶仞山默默打了个分,穿过来那么多年,真正的帅哥也遇到过几个,这样的长相,勉强给个6.5分吧,能到这个分也全靠气质胜出。在她的直男英雄榜单上,能上9分的已然是极品。 前世她就是个骨灰级别外貌协会会长,超极颜控,见着个极品帅哥就会自动骨头酥软,恨不得黏人家身上,相当地没出息。 男友段宇星便是如此这般被她黏上的,即使后来发现段宇星是个法医,整天跟死人打交道,身上永远一股子消毒水味儿,也没打退她的花痴爆灯心。 唉,她就这么突然死了,不知道她的段段会花落谁家呢。 叶仞山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大人客气了,叶某一介小官,不值一提。关大人和这位大人请将口罩戴上,以免尸毒入体。” 关潼生说着好好,戴上了口罩,连弟听这人叫他大人,心中实是受用,但想想,应承下来未免脸皮太厚,于是纠正叶仞山说:“我不是大人,我就是个小吏,叶兄该长我几岁,叫我连弟吧。” 叶仞山见他特意解释,并不多言,只点了点头。 他蹲下身从木箱里拿出一件白色粗布长衫穿上,袖口处扎紧,又扎了根腰带在腰上。连弟不由在心里啧啧了两声,这小蛮腰、大长腿,令人浮想联翩啊联翩。 叶仞山拿出一块生姜含进口中,戴好口罩和手套,在屋角燃起苍术皂角。 最后走到尸体面前,略查看了一番,转头对连弟说:“可否帮忙写验尸单。” 连弟一想自己那手狗刨一样的毛笔字,立即抬手指向关潼生,关潼生好脾气地说:“我来写,连弟的字写出来恐你认不得。” 叶仞山听到这话扬扬眉,觉得不可思议。 关潼生解释道:“连弟喜欢用鹅毛蘸墨汁写字,他说那样写字快。” 叶仞山双眸中露出讶异,对着连弟看了两眼。但随即他就放弃探究,从箱子里拿出笔墨递给关潼山,敛眸低笑道:“有劳大人了。” 他拿出软尺在尸身上略一丈量,“验:男尸,身长五尺一寸,微胖,年约50,身穿杭绸锦缎袍,前胸两处破损,衣上血迹斑斑,下身裤装无破损,有少量血迹,疑为上身伤口之血液。脚穿黑绸千层底布鞋,鞋底沾满血迹。尸身呈仰卧位,上肢微弯曲,下肢伸直,因未在案发现场堪验,不确定此体位为死亡时之形态。” 说到这里,他开始脱尸身的衣服。尸体全身僵硬,他脱的很吃力,还好衣服很宽松,脱下的衣服他按顺序放在地上,脱到亵裤时,他只解开来前后仔细看了看,留在尸身上未脱下。 他转头对连弟说:“来帮忙给翻个身。”连弟嘴角在口罩后面抽了抽,咬咬牙,屏住呼吸,拿过盖尸的白布垫在手上,和他一起将尸身翻了个面。 叶仞山仔细查看了背后的伤口、尸斑、尸体僵硬程度,然后站直身,对关潼生说:“验:尸身共五处创口,前胸两处,后背三处。前胸一处位于右胸,创口长三寸,平滑整齐,深两寸,不足以致命。一处在颈部左侧,创口平滑,深度四寸,锐器伤,此伤恰好割开颈项处血管,但血管未断裂,致长时间血流不止,此为致命伤。尸身背部的三处伤口皆为皮外伤,伤口深可见骨,但不足以致命,腹部和四肢有不同程度淤伤。尸身已现全身尸僵,角膜混浊,尸身背部、臀部现紫红色尸斑,腹部略鼓,死亡时间断为八至十个时辰之间。” 关潼生写完,说:“凶案发生在昨晚戌时,现在是申时,刚好10个时辰,叶先生真是断得精准。” 8、鼻子好灵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连弟,之前接触的几个案子只有一个凶杀案,她见过京兆府的仵作验尸,与这位叶仞山相比差的何止是一点点,那就是初中毕业生与大学毕业生的距离。 叶仞山对关潼山的肯定只淡淡一笑,盯着伤口看了片刻,又补充道:“初断凶器为一柄薄仞短剑,长约五寸,宽约两寸。” 关潼生赶紧又记下来,叶仞山拿白粗布将尸体重新盖好,说:“再过10个时辰,尸僵缓解,再给他穿衣交给左相吧。” 关潼生嗯了声,见叶仞山蹲下收拾东西,便转头悄声问连弟:“接下来,怎么办?” 连弟睇他一眼,张嘴无声地说:“案发现场。” 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对叶仞山说:“叶先生,我们现在要去案发现场,你跟我们一起吗?” 连弟见他这样问真是快被他气死,“叶先生当然要去,这案子的侦破必须要叶先生协助才行。”难得遇见的高手,不往死了用会被雷劈。 关潼生也赶紧说:“对,对,叶先生必须要去,我回头就写个借调公函,叶先生等案子结束再回大兴县。” 叶仞山听关潼生如此说,点点头,说:“但凭大人吩咐。” 三人出了停尸间,关潼生去找梁大人交待尸身处置的事情,叶仞山叫着连弟两人到水井边打水上来,用皂角细细洗了手,又用高粮酒冲洗了两遍。连弟对这位提刑官的后代越发佩服,专业出生就是跟屠夫出生的仵作有天壤之别。 离开京兆府,三人坐上马车往城西的烟花繁华之地而去。 车上,连弟拿过验尸单又仔细看了一遍,再次惊叹这份尸检报告比前世的尸检报告不遑多让,判断依据也非常靠谱。 前世写侦探推理小说,需要设计许多的凶杀案,尸体更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她自己找了很多资料,查看了许多案例,但不管怎么写,毕竟是纸上谈兵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自从认识段宇星,发现他是个法医后,两人间的微信对话经常就是这样的: “段段,给我一具男尸。” “要怎么死的?” “吊死。” “OK” “要那种看上去以为是自杀,再查又似他杀,最后确定是自杀的。” “要求真多!” 因为段宇星的关系,她的推理小说在写到尸体时显得相当专业。常有读者发问是否本职工作就是法医。 她看着叶仞山问:“叶先生,听说令尊是前朝提刑官,这验尸单可是从令尊处学来的?” 叶仞山点点头,并没多说,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连弟,你是否身上有伤?” 连弟一怔:“……为何这样说?” “哦,我闻到连弟身上有血腥味。” 连弟咽了口唾沫,不动声色将腿夹紧了些,“我是捕快,天天练功,不小心受伤出点血,小事而已。” “你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关潼生满脸关切地问。 一万头羊驼从连弟头顶哒哒跑过,她捏着拳头说:“多谢大人关心,小弟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关潼生哦了一声,没再追问下去,连弟闭上眼不再说话,这个叶仞山观察力强,鼻子比狗还灵,应付起来可不像关潼生一样轻松。 京城繁华的大街,商铺林立,人潮涌动,马车在路上只得缓缓行进。 车外各色叫卖声此起彼伏,一个叫卖枣糕的声音钻进连弟耳中,吸引着她睁开了眼。听涛居的枣糕每天只卖两个时辰,现在正是刚刚出笼的时候,热腾腾,又松又软,甜糯还不沾牙,经期吃点大枣补血,正好缓解痛经。 她敲敲车璧,让大黑把车停下,从荷包里摸出几枚铜钱,递出去给关潼生的小厮文哥儿。文哥儿接过铜板,也没多问快步跑去,可见对连弟的口味喜好非常了解。 一会儿见他双手捧着荷叶包着的枣糕跑回来,三块枣糕还冒着热气。她欢喜地接过,递给关潼生和叶仞山一人一块,便迫不及待地张嘴啃起来。 边吃边哈着热气说:“能生在这样的繁华盛世真是好命,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可以随便得到。” 关潼生奇怪地说:“这世道不一直是这样的吗?” 她轻蔑地看他一眼,“希望一直这样吧。” 叶仞山将连弟的轻蔑看在眼里,有些惊讶,一个不足18岁的小子何以会有这种老气横秋的感慨。 连弟的感慨当然不会无原无故,好歹她是来自现代的著名侦探推理小说作家,各种勾心斗角的宫斗、宅斗、夺权小说,没看过一百本,也看过九十九本。 如今的朝堂格局,她直觉可能要变天了。虽然,她从来没上过朝堂,但在天子脚下,父亲又在军中奉职,自己每天交往的人也都跟朝堂或多或少有关联,自然便想得多了些。 有时候她得意地想,自己就像卧龙山中的诸葛孔明,书生家中坐,但知天下事。而且她还是个武功超强的书生,若是有朝一日让她进入朝堂,她必定会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9、案发现场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两口啃完枣糕,见关潼生和叶仞山还在斯文的细嚼慢咽,不由咽了口唾沫,早知道买四块,自己吃两块。 叶仞山将手中的枣糕掰了一半下来递给她,“你还想吃?给!” 她毫不客气地接过,有个观察力细致入微的同伴,挺好,小叶很不错。 三人吃完枣糕,叶仞山问关潼生:“昨晚案发的经过,关大人可知道?” 关潼生一脸懵懂地说:“我也是今早上朝才知道的,权相的家臣昨晚被害,梁大人得到消息,派京兆府的衙差到案发现场去,说当时权相府的人赶到的时候,张茂趴在地上还没断气,府人卸了块门板抬着张茂赶到医馆,让医师抢救来着,可是没到医馆就咽了气。后来,医馆让把人抬走,权相府肯定是不让死人进府的,张茂自己又没宅子,所以,就给抬到京兆府了。” 连弟说:“就是说案发经过你也不知道。” “我还没打听,谁知道皇上会把案子交给我呀。上朝的时候权相说张茂被害,凶手穿着军靴,暗示是兵部的人针对他权相府而来,雷国公管着兵部,一听就不干了,于是他们两个一来一往地,就吵起来了。” 连弟问:“在朝堂上就吵起来啦?” “可不是,两个人吵着吵着,越扯越远,案子是怎么发生的,也没人说个明白。” 连弟斜眼看着关潼生,“两个朝廷重臣能像你说的那样吵架?你就吹吧,欺负我没上过金銮殿、没见过皇上是吧!”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真是一个字都不差。还有还有,”关潼生兴奋地指指叶仞山,“刚见他的时候,我真是吓一跳,知道为何吗?” “为何?”连弟和叶仞山同时问。 关潼生拍着手哈哈地笑两声,压低声音说:“叶兄,我说出来你别害怕,我发现你的声音跟皇上的声音好相似,只是皇上没那么土的大兴县口音,哈哈哈。” 叶仞山一怔,赶紧转头看看车外是否有人偷听,连弟伸手啪地拍在关潼生的官帽上,“你不要命了,敢说皇上跟个县丞的声音像。” 叶仞山也赶紧做辑道:“大人可千万别再如此说,今上的脾气……唉呀!真是害死小人了。” 关潼生手指放嘴前嘘嘘了两声,“我没说过,你俩也没听到过。” 连弟瞪他两眼,对叶仞山说:“叶兄不必介怀,关大人没把你当外人,不过这个话我保证他不会再说了。” 关潼生抿紧嘴唇点点头。 一会儿,大黑打开车门,对连弟说:“少爷,到地方了,我要停车了。” 她噘着嘴,率先从车上跳下来,“车子走那么慢,走和停有多大区别,还用你专门说!” 大黑条件反射地捂捂头,“是、是。” 案发现场在京城西面最热闹的入云巷,这条巷子是京城出了名的烟花巷,从巷头到巷尾十几家花楼聚集了全京城最有人气的姐儿。 倚红楼、闻香阁、寻云轩、醉花楼……一路过去,莺莺燕燕、姹紫嫣红,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气。 一到傍晚更是灯光璀璨,人声鼎沸,各色鲜衣怒马的公子哥儿,京城里但凡叫得出名头的青年才俊,都爱往此处聚集。 这些楼里的头牌姑娘都相当的受欢迎,并非个个都会出卖身体,有那么些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更是名人雅士追逐的目标。 关潼生、连弟当然也是这里的常客。 三人在巷口下车,就见京兆府的府丞老马在巷口拉了一条绳子,带着衙差守着,不准人进巷子。巷子里的人没事不准出门,全都在大门里呆着。 平日晚上热闹非凡的烟花巷,此刻一片静逸,花楼大门里的老鸨不时伸头出来问,“几时可以查完啊?” 老马见关潼生到了,赶紧跑过来说:“关郎中,梁大人已吩咐下来,一定尽力辅助大人侦破此案。” “多谢马兄,敢问马兄,昨日的情形,你可是亲眼所见?” 老马摇头道:“不曾亲见,我到的时候,死者已经被抬去医馆。” “马兄为何要封闭整条巷子?” “大人来看看现场就知道了。” 三人越过绳子,进到巷子里,满地血迹触目惊心,血迹一路蜿蜒到巷中的红杏楼。 叶仞山伸手拦住两人,“过去的时候小心脚下,不要踩到血迹。”说完,他率先进了巷子,弯腰从第一处血迹开始查看,一步步跟着血迹向前移步。 10、凶案经过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连弟跟在叶仞山身后仔细观察血迹,地上一溜滴状血迹,边缘呈锯齿状,边上还有许多小圆点,应该是死者被抬在门板上,往医馆去的路上滴落在地的。 叶仞山说:“死者伤口多且深,血一路滴落,所以没到医馆人便死了。” 三人跟着血迹走到红杏楼门前,血迹更是大片大片地铺开在地面。其中还夹杂着错乱的脚印、手印。血腥狰狞的现场似乎能看到昨晚张茂在红杏楼里,前胸后背被划了好几刀,他惊慌失措,一路挣扎,一路流血,一路逃跑,冲出红杏楼不远处便扑倒在地昏迷不醒。 连弟拉住关潼生,“你看看这些血脚印有几个人的?” 关潼生哦了声,低头仔细观察起来。关学神的微观察比连弟强,每个脚印的每一点细微不同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经他鉴定,红杏楼出门的地方脚印杂乱,到死者扑倒在地的位置,血迹里只有张茂一人的脚印。再之后,又有两三个人的脚印加入,应是权相府来帮忙的人。 连弟说:“凶手很聪明,他没有踩在血液上。楼门口的脚印杂乱,很可能是当时楼里的客人跑出来时踩的。走,到红杏楼里去问问案发经过。” 红杏楼的妈妈杏姑当年是入云巷里最早出名的一批姐儿,跟别的姐妹不同,她从来没想过给人当妾。自己赚的钱都攒着,30多岁还风韵犹存的时候,便开了这间红杏楼。 如今10多年过去了,当年嫁人的姐妹在深宅后院被欺负得死的死、病的病,早没了人形,唯有她活的自由洒脱、风光依旧。 杏姑一生见过的各色人物多不胜数,象她这种见过世面的女人,既八面玲珑,又内心强悍,别人店里发生了凶杀案,估计已经愁得哭天喊地,可杏姑的思维才不会如此肤浅。 她天生敏锐的商业细胞早已将这起凶杀案编成了一场戏,足可供人茶余饭后咀嚼好几个月,顺便帮红杏楼打打广告。 一整天了,姑娘们都被禁足在房里不让出来,她带着丫头小书在大堂里等着,见关潼生三人进门来,便立即迎上去,“杏姑见过几位大人,大人可是来调查昨晚凶案的?” 关潼生说:“妈妈倒是明白人,昨晚的凶案你可是亲眼所见?” “回大人,老奴那是看的真真儿的,除了第一刀没见着,后面的全都看见了。” “哦,你说说。” “几位大人请随我来。” 杏姑带三人来到二楼的一个雅间,门外守着的衙差推开门,只见屋里一片狼藉,地上一串飞溅的血迹。 “昨晚大约戌时,老奴正在大堂给工部侍郎家的金公子安排姑娘与他叙话,就听得这屋里传出一声惨叫,听声音便知是茂大爷的,老奴这双耳朵听声识人,错不了,果然下一刻,这屋门梆地打开,茂大爷背后一条血口子从屋里头冲出来,后面紧跟着一个黑巾蒙面的壮汉,手里拿把短剑,在这楼道上往他背后这么一挥,又是一道血口子。”她说着,连比带划,声音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听得人如临现场。 “茂大爷连滚带爬从楼梯上滚下来,哦呦,大人是没见着啊,吓人得咧,一个背上全是血,吓得老奴的姑娘们尖叫连连,这些姑娘们那可都是从小琴棋书画,娇生惯养长大的,老奴在她们身上可没少下功夫……” “张茂从楼上滚下来,然后呢?凶手怎么做的?”连弟打断她分岔的描述。 “哦,凶手啊,啊呀,那个壮汉可了不得,”杏姑转身指着楼道栏杆,“他在这上面一撑,嗖一下就跳下去,几位大人看看,这么高的楼,他还赶在茂大爷的前头到楼下,茂大爷要往门外跑,他手一挥,又在他胸前划了一剑。” 几人从楼上下来,跟着杏姑的描述,走到大门口。 “茂大爷在地上打着滚惨叫,他门外候着的小厮听到声音跑进来,抓着根棍子就向壮汉招呼过去,壮汉头一偏,一拳打在小厮的鼻子上,小厮晕地上没爬起来。茂大爷乘机逃出门外,嘶喊着让人去相府叫人。” “相府在城北,离此处甚远,如何来的急叫人?”关潼生问。 “大人有所不知,离此处不远,有处相府的别院。”杏姑伸手遥指了指西边。 “那凶手接下来呢?”连弟问。 “那壮汉追上去在茂大爷背上又划了一刀,茂大爷逃了几步就趴地上跑不动了,那人便走过去弯腰在他颈上划了一刀,那血一下就溅出来了,啧啧啧,老奴50岁的人了,没看过这么多血。”杏姑拍着胸脯,敷着厚粉的脸上露出惊惧的表情。 11、凶手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连弟看她一眼,这惊惧倒不是装的,“那凶手呢?” “那壮汉转身就跑了,可没人敢追。” “那壮汉身形如何?”连弟问。 “又高又壮,”杏姑指着叶仞山说:“与这位大人的身高差不多,但要壮很多,肩宽背厚。他虽蒙着面,但老奴看他络腮胡很是茂盛。” “眼睛是何形状的?” “不大,可是眼光能杀人,中途他瞟了一眼老奴,现在想着老奴还心口直颤。” 连弟转头看着关潼生,“你能否根据妈妈的描述把凶手画出来?” 关潼生挠挠头,“我没亲眼见到,靠想像,画不出来。” 叶仞山说:“我能,我自幼习画,最擅人物。” 连弟惊喜地看他两眼,“太好了。” 到大堂的一张桌上铺上纸笔,叶仞山下笔如神,很快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身体画好,只留下了头部,他拿过另一张纸,在上面画了一双眼睛和头发。 杏姑看了说:“不像,眼睛还要圆点,眼神要狠,头上戴的缁撮,发丝并不凌乱。” 叶仞山重新按她说的画了眼睛,又在发髻外加了一片头巾裹了头发,她点头说:“嗯,这下比较像了。” 叶仞山便照此样将第一张画补全,立刻,一个眼神狠厉、身材魁梧、手执短剑的大汉便跃然纸上。 连弟又问杏姑:“妈妈还记得杀人凶手的鞋子吗?听说是一双军靴。” “是军靴,老奴看得真真儿的。” 叶仞山将鞋子添了两笔,改了成圆头军靴,杏姑点点头。 几人看着画中的凶手,半张脸都藏在面巾里,照这个画像能找着人才怪,连弟默默叹口气。 “那人中途可有说过话,你们听到他的声音了吗?” 杏姑歪着头想了想,“老奴没听到他说话。”她身后的侍婢小声说:“奴婢有听到。” “他说了什么?”连弟问。 侍婢说:“他跳下楼,在茂大爷身上划那两剑时,奴婢离的近,听到他在数数。” “数数?” “嗯,一剑一个数字。划前胸那剑说的三,在门口划背上那剑时是四。” 连弟与叶仞山对看一眼,连弟伸手在颈部一划,“五。”叶仞山点点头。 凶手的五剑是有讲究的,不是乱划一气。 “张茂是红杏楼的常客吗?”连弟问杏姑。 杏姑摇头说:“不是,他只是偶尔会来一次。” “昨晚他自己来的?还是跟人一起来的?” “他昨晚来的时候是一个人,来就进屋关上门没再出来,老奴也没见有人进去。”连弟轻轻哦了一声,眉头一挑,杏姑这句话有隐瞒。 她问:“屋里之前已经有人在等吗?” 杏姑摇头,“没有?”真话,张茂进去时屋里没人。 “张茂进去是在等人?” “不知是否等人。”假话,她知道他在等人。 “有人约张茂来红杏楼的?” “不知是否有人约他。”假话,有人约张茂来。 “约他的人是红杏楼的常客?” “……大人,老奴实是不知客人们的事,他们来此可就是为了放松取乐的。”撒谎,她知道约张茂的人是谁,那人是此处的常客。她为何要帮来人隐瞒,嗯,红杏楼的常客,就是她的金主,她不敢开罪,隐瞒,合理! “红杏楼开到现在,有十几年了吧?”连弟换了个话题问。 “是,到如今有15年了,老奴一直奉公守法,可没想到会出这等杀人的事。” 能在入云巷开花楼15年,没靠山肯定是不行的,这巷里的每一家花楼后面都必有一个了不得的后台。张茂不常来此,可见对此处并不熟悉,但他能独身前来,愿意在此处与人密谈,必是知道此处是安全的所在,那处雅间在走廊尽头,虽安静,进出却并不方便,所以谈的事情很隐密且需时较长。 连弟问杏姑:“凶手是如何进到屋中的?你可知?” “大人,老奴真不知,从大门进来的人可没见谁用黑巾蒙面的。这楼后头是我红杏楼的后院,是后厨。戌时正是前院人来人往,最热闹的时候,一个那般高壮的男人出现在后院必定有人会看到的,可是老奴今早问了后院的人,都说没见着啊。” “昨晚二楼的雅间都有客人在吗?” “都有人。” “妈妈都认识吗?” “哪能都认识?咱京城可不缺南来北往的客人。” 红杏楼是座二层独立小楼,后面一个花园,楼里姑娘的闺房在更后面。花园进门处旁边就是厨房,连着楼里护院、厨师、小厮的宿舍,花园围墙外面是条小河。 三人重回楼上雅间查看,窗台上半个浅浅的脚印,连弟攀着屋檐翻上屋顶,果然见到一溜脚印。在屋顶四周瞭望一番,整个入云巷红杏楼这样规模的楼不少,从隔壁楼跳过来并不困难。 她回到屋内,关潼生问:“如何?” 12、两枚铜钱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连弟说:“凶手轻功不弱,飞檐走壁而来。”说完回头见叶仞山从进到雅间起,便在屋内细细查看,上上下下地似在找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连弟问他。 “标记,凶手的样貌,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 “我父亲的工作杂记中记载的,前朝曾经出过一个侠客,此人身高体壮,武器便是一柄小短剑,自称杀富济贫,替天行道,为民请命。” 连弟听了不由嘴角抽了抽,“他不会是,喜欢在案发现场留下一支梅花吧?” “不,”叶仞山说:“他会在现场留下两枚铜钱。” 关潼生说:“这屋里没有铜钱,我刚已经看过了。” 叶仞山走到四脚朝天的矮桌旁,蹲下身将矮桌翻了个90度露出之前被盖住的地面,顿时面色一怔,伸手到桌面下,再抬起手时,手指间捏着两枚铜钱。 连弟和关潼生也怔住,连弟伸手接过两枚铜钱,是先帝启隆年间制作的钱币,似乎没怎么在市场上流通过,看上去非常干净,非常新。 “前朝距今已经50年,那个侠客如果还活着,都已经七老八十了,还能飞檐走壁?还能从二楼上直接跳下去?我不相信有这么老当益壮的人。”连弟摇头否定。 叶仞山说:“不排除是侠客的后人或模仿他的人。” “那你父亲的杂记中可有记载,这侠客杀人的标准是什么?总不能碰见看不顺眼的就挥剑杀了吧?” “当然不会,既然被叫一声大侠,那被杀之人必是大奸大恶大贪大腐之人。” 关潼生指着地上的血,说:“他一个家臣能有多大的奸恶贪腐呀?” 叶仞山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连弟冷冷地说:“权相的家臣跟与别家的家臣可差得远呢。” 将现场查看完毕,三人走出红杏楼,连弟对关潼生说:“全看过了,让她们重新开业吧。” 老马听见,点头应是,转身对杏姑等人解禁去了。 三人一路慢行,刚到入云巷口,寻云轩的青萝姑娘追出来招呼道:“关公子、连公子,今日既已到了门口,何不进来坐坐。” 两人是寻云轩的常客,虽然青萝不是寻云轩最红的姑娘,但她那一嗓子小曲儿却是关潼生的最爱。关潼生正要出口回绝,连弟却一把拉住他,说:“既是青萝姑娘相邀,怎能辜负美人一番心意,叶兄跟着我们也累了一天了,听个曲儿,放松放松,顺便把晚膳解决了。” “如此甚好,叶兄请,”关潼生拉叶仞山随青萝进了寻云轩,“叶兄定没听过青萝唱曲儿,真真的靡靡之声呀。” 连弟睨关学神一眼,这家伙心大的没边,叶仞山都知道一脸勉为其难,他也不想想查案期间被左相盯着,还能说听曲儿就听曲儿?气得她咬牙,恨自己交友不慎。 进了一个雅间,青萝去张罗吃食,楼里小厮进来放下茶水,请几位稍等,便关门出去了。 连弟瞪一眼关潼山,“青萝的小曲儿再好听,今晚都得忍住。” “哦,为何?” 她气得又想拍他脑袋,但想到叶仞山在旁,忍住了没抬手,但小叶同学果然是个好样的,他回答说:“左相必定派人暗中在盯着大人查案。” 关潼生一下傻了,他看着连弟委屈地说:“明明是你说要进来的。” “我说进来就是要听曲吗?”她送他一个大白眼,问:“今天查到现在,你说说结果。” “呃……张茂被个前朝大侠杀了,这怎么查?大侠都是神出鬼没的呀。” 知道指望不上他,连弟敲着桌子说:“动机,不管他是不是大侠,杀人都有动机。屋顶上有他停留的脚印,他在上面呆了不是一时半会儿,可见并不是激情杀人。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杀人,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张茂。” “哦,”关潼生点头,“明白了,他为什么要杀张茂?” “这就是接下来我们要查明的事情,假设叶兄的猜测是对的,杀人者就是那位铜钱大侠,他杀人的目标都是奸恶贪腐之徒,那查清张茂做了什么恶事,就能知道大侠为何对他痛下杀手,才有可能找到铜钱大侠这个人。” “对,张茂是左相的家臣,他做的事不知会不会与左相有关。”关潼生终于发现这事有点棘手了。 “有没有关,现在都必须查下去,不然皇上那儿你交待不了。” 关潼生烦恼地抓抓头,终于明白王大人不愧是官场老油条,一早装病找了他来当替死鬼。 “别烦了,用心查吧,”连弟说:“张茂做的恶事跟五有关。” “五?” “对,五刀,不是乱砍的,代表了某个意思。” 13、是何法术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叶仞山说:“难道是张茂杀了五个人?拿了跟五有关的银子?” “都有可能,另外,凶手昨晚是提前预知张茂会出现在红杏楼的,他守在房顶上,直到张茂进屋,他立即跳下去动手。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他是如何知道张茂会在红杏楼的?难道凶手还有帮凶?” “这些,我们要怎么查?”关潼生眼巴巴地问。 “不知道,对凶手我们一无所知。但我们知道张茂,只能先从张茂查起。昨晚他去见的那人是红杏楼的常客,很大可能是红杏楼背后的靠山。” 叶仞山奇怪地问:“杏姑不是说不知吗?你怎知是常客?” 关潼生得意地说:“连弟说是就一定是,杏姑那老鸨撒谎了。” “连弟怎知?”叶仞山弃而不舍地追问。 “连弟懂微表情读心术,没人能在他面前撒谎。” “微……表情……读心术?是何法术?”叶仞山惊奇地问。 连弟对小叶同学印象很好,见他发问,但决定好好跟他说说,“不是法术,是通过对人脸上细微表情的观察,看出那个人是不是在撒谎。” “脸上的细微表情?”叶仞山双眼闪出求知若渴的光芒。 “微表情从出现到消失,只一眨眼间,非常快,一般人察觉不到。比起有意识做出的表情,微表情更能看出人的真实感受和动机。” 叶仞山看着她眨了好几下眼睛,似在消化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很显然他是个非常聪明的学生,很快想通,问连弟:“杏姑做了何种微表情?能让你判断她在撒谎?” 连弟很开心他能问到点子上,“当我问她‘昨晚他自己来的?还是跟人一起来的?’,她回答时语速放慢、眼睛看向右方,那是在思考谎话,我确定她有隐情,不想说出来。我问她张茂是否在等人和是否有人约他来此这两个问题时,她答的什么?” “不知是否在等人和不知是否有人约他。” “她的回答太生硬,是明显的撒谎。” 叶仞山略一思考,“很正常啊,怎会生硬?” 连弟于是问他:“你来寻云轩是否有人约你?” 叶仞山一怔,摇头道:“没有。” “那你来寻云轩是否在等人?” 还是摇头,“不是。” “看出区别了吗?你的回答就很正常,她若是正常回答应和你一样,只需回答说‘不知’即可。生硬地重复我的问题,是因为她在撒谎。” 叶仞山立即一付原来如此的惊诧表情。 连弟接着说:“后来我又问‘约他的人是否红杏楼的常客?’,她应答时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倾,抬手在脖子处摸了摸,这是撒谎的表现。她眼睛牢牢地盯着我答,是想确定自己的慌言能否取信于我。她双手紧握,身体、脚尖都指向门口,我的问题让她想逃避。后来我不再接着问来客的问题,她脸上露出了轻松的表情,以为我错过了真相。所以,我们必须查出昨晚张茂来见的人是谁,要商谈何事?因为里面藏着真相。” 叶仞山盯着连弟,又震惊又佩服,万没想到世间还有这种能窥探别人内心的方法。 连弟解释时一直看着他,虽然那张脸算不得特别帅,但胜在眼神清亮,气质清卓。她对关潼生和满三之流早已不抱希望,但小叶同学似乎与他们不同,或许,他能学点微表情的精髓,在这里收一个徒弟,过过当老师的瘾也不错,最关键是,小叶同学这身材真是难得的好。 叶仞山的眼神让她确定,果然是孺子可教啊。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查?”关潼生这根大棒槌又接着问。 连弟看向叶仞山,叶仞山微一沉吟,说:“来客若是红杏楼的常客,那便是常常在这个巷中进出的人,别人不知道,这巷子里的同行怎会不知,青萝一定知道是谁。” 连弟咧嘴满意地点点头,跟这家伙对话比跟关书呆对话舒服多了,她乘机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这肌肉真是,完全不像看上去那么弱啊。 她把眼转回关书呆,那付小体格,唉!她问书呆:“寻云轩的背后靠山是谁?你知道的吧?” “嗯,知道,皇城禁卫军首领、大内总管燕文和。” “不错,在离皇上最近的几个人里,他最低调,最神密,却偏偏最不敢让人小瞧。今上虽然荒唐,但只要他不偏不移地站着,朝堂的格局就能保持现在的平稳。” 叶仞山见她如此说,眼中闪过惊讶,他用手做刀对着自己胯间劈了下,说:“他一个……有那么重要吗?” 关潼生手一挥,“你不懂,皇城禁卫军共12支,你知道有多少人吗?六万人!他手上直接管着六万人,京城里里外外的防务都得听他的。贤王、左相、雷国公都要忌惮他几分。可惜他为人实在是低调,京城真正见过他的人非常少,他也不常上朝,只对皇上一个人负责。” 叶仞山哦了一声,“真没想到。” 关潼生道:“这寻云轩是整个入云巷最大的花楼,开的时间也最长,你以为谁都可以吗?” 叶仞山连连点头,表示受教了。 14、如此甚好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连弟喝口热茶,腹中隐隐的钝痛让她脑袋发晕,她强撑着说:“关于凶手还有一点,你们想一下,凶手为何要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和时间点,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这是他的杀人习惯?还是他性格自大?他就那么确定,官府的人抓不到他吗?” 关潼生对连弟的问题一如既往地懵懂,叶仞山则皱眉思索起来。 连弟甩甩头站起身,“今晚从青萝那里套消息就靠你了,我伤口在流血,先告辞。明日一早刑部见面再说。”连弟说的理直气壮,半点不见脸红。 叶仞山见状也跟着她站起来,她伸手一把按他坐下,“你帮着关大人问,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出门时正好青萝端着几盘菜进门,连弟伸手在她下巴上一摸,轻佻地说:“好滑。”哈哈笑着大步走了。 叶仞山问:“连弟脸色苍白,是有何隐疾吗?” 关潼生摇头道:“每年就这几天,他说是季节性过敏肚子痛,也不知是何疾患,过两天就好了,不必在意。” “季节性过敏?从未听过。” “你跟他一起习惯就好了,常有新词冒出来,让人摸不着头脑。” 连弟强忍着肚痛爬上马车,蜷成一团便不想再动。马车轻摇,她晕晕欲睡。 父亲到边关建功立业后,连弟成了家中唯一的“男丁”。 十一二岁开始,便代表连家出面处理事务,六、七年的时间,冰清玉先后嫁人,从找媒人、定婆家、下聘、成亲礼,都是母亲在旁协助,她出面一力承担着完成的。还剩一个连洁在家,前年与人刚定了亲,男方家母亲便过世了,这一拖至今还未完婚。 一年里头除了这三四天,她几乎从来没想起来过,原来自己是个女人! 想不起来也罢,在这个世界当个男人比当个女人强太多了,至少她想干什么没那么多禁忌,男人的四个极乐享受,吃喝嫖赌,除了第三项,除下的做起来谁也管不了她。 她一身武功,想到哪儿去,骑上马就走,母亲连李氏从来没担心过。至于她担心的嫁人事件,马到山前必有草皮,到时候再说吧。 到信宁伯府门前,大黑敲敲门板,叫:“少爷,到家了。” 连弟撑起身,脚步虚浮地下车,叫过大黑吩咐道:“你去满三家跟他说,查一下张茂在左相府家臣中的地位。” “是。”大黑答应着去了。 满三家在京城就是个全能级别的信息中转站,俗称包打听,他爹是南城里长,类似前世的居委会主任,出了名的热心肠,又讲义气,在南城一带很是服众。满三这家伙从小便是个自来熟,跟谁都相见恨晚似的,反正就没有他打听不到的事。 他最热衷便是八卦皇上的事,以显示他与皇上身边的人很熟。如皇上每晚只宠幸他的贴身宫女这样的事,他都知道,他说:“贴身宫女是皇上从小就在身边侍候的,比皇上大了足足八岁,却偏偏独得恩宠。”这话听着不知为何总觉得耳熟。 连弟捂着肚子向自己的剑桐院走去,皇上每晚睡谁关她何事?她先熬过这两日再说吧。 刚进剑桐院门,母亲连李氏和连洁便迎了上来,见她一张脸煞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一边一个心疼地扶住她,院里的下人全找借口支出去干别的了,连洁说:“我准备好热水了,你洗洗,泡泡脚,等会儿我给热敷。” 连李氏说:“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去把鸡汤给你热热,喝了会舒服的多。” 进屋后,连洁手脚利索地冲好水,帮连弟宽衣,站在盆里用微烫的水将全身冲洗了一番,收拾妥当,她便横躺在床上,脚垂在床边,让连洁帮她泡脚。 在这个家里生活了近十年,每个亲人都是真心实意地爱她,她也早将这些人当成自己的亲人。当初真的连弟落水被救起,高烧了几日,而她不知为什么死了之后会穿越,总之,她就这样成了连弟,她只能说这是老天爷安排的,万分感恩,其他的无法想太多。 * 寻云轩里,关潼生对着青萝美男计还未施展开,青萝便主动投怀送抱,把在红杏看见过的、知道的、听说的、据传的,通通倒了个底儿朝天,当然,荷包里多出两绽银子更是眉开眼笑。 关书呆也总算不负所托,得到想要的答案。 出了寻云轩,关潼生问叶仞山住在哪里,叶仞山说平安客栈。关潼生说:“今日晚了,明日早起,你就退房去我家中住,比在客栈住着强多了。” 叶仞山想了下说:“不知连弟家中可宽敞,下官想跟连弟学学他那微表情读人心的法子。” “哦,他家多的是院子,没问题,我替他答应了,这个案子不知多久才能破,我也搬去他家好了,一起讨论起来也方便。” 叶仞山点头道:“如此甚好。” 15、来的正好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紧张的一天对连弟、关潼生、叶仞山三人来说已经结束,而对有的人来说,却似刚刚开始。 左相府,权相的书房里堆满了从张茂屋里搬来的帐册和书信,屋里三个家臣模样的人一本本地翻找着,翻完一本摇摇头,扔到一旁,又接着翻下一本。 权伯雄的脸越来越难看,挥手将一盅茶盏摔到地上,啪地脆响吓坏了翻书的三人。 “不要停,继续找。”权相阴沉着脸说。一旁的管家权福小声说:“老爷莫恼,张茂做事一向谨慎,我们都找不到的帐册,别人更别想找到。” 书房的窗户一声轻响,权相走到窗前,外面一个黑衣人凑近他耳语了几句,权相双目紧闭,心烦地说:“确定是非大贪大腐之人不杀吗?” 而柱国公府里,雷国公听着孙儿雷胜在身边的低声回报,诧异地说:“铜钱大侠?”他捋捋胡须,眯眼道:“我的确听说过这人,前朝民间流传甚广,专杀奸佞、贪污腐败之人,怎会是他?” 雷国公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狐疑地说:“难道张茂的死不是意外,在背后还藏着很深的隐情?胜儿,你派人将关潼生盯紧了,一定要第一时间知道案件的真相。” 雷胜点头应是,快步离开。 * 信宁伯府剑桐院,连弟终于安稳地睡着,连李氏和连洁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开。 走到院中,连李氏对连洁低声说:“你的婚事可不能再拖了,赵老夫人去世马上足三年,赵公子孝期一满,你就赶紧嫁过去。你嫁完,阿弟就能恢复女装了。你父亲快回来了,他写信来说已经申请到回京驻防,咱们家一定要在阿弟19岁前将她嫁出去。” 连洁噘着嘴说:“知道了。” “听说赵公子在禁卫军中谋了个差事,阿弟都说他武功高强,必定会有个好的前途,如今他父母双亡,你过去就当家,不用侍候公婆,比你姐姐们强多了。” 连洁红着脸低下了头,忽听院门被敲响,门外响起表妹徐晚晴的声音:“表哥,你回来了吗?” 连李氏忙过去打开门,“晴儿别喊,你表哥已经睡下了。” 晚晴说:“姨母,我听院里的小厮说,表哥病了,我进去看看他。” “今日晚了,明日吧。” 晚晴伸长脖子看了看连弟已经熄灯的窗户,无奈地哦了一声,跟连李氏、连洁道别,依依不舍地离开。 连李氏叹口气,说:“晚晴这丫头对阿弟越发情根深种,这个如何是好?” “要不,告诉她实情,直接断了她的念想。” “晚晴那丫头性格简单直爽,心里包不住话,如何能告诉她实情?” 连洁不以为然地说:“让阿弟去发愁吧,她鬼点子最多,晚晴最听她的话。” 连李氏点点头,说:“也只得如此了,晚晴这儿没什么,如今是庵里那个丫头,慧迟师太来信说,让她送了一次东西去西照山上的悟禅寺,她便开始不安分,老想跑到那里去。你这月去烧香的时候,好好敲打敲打她,别做出出格的事来。她是卖到连家的死契,让她以连家五小姐的身份在庵里居住,可不能把名声搞坏了,连弟还要用她的身份嫁人呢。” “悟禅寺?那不是皇上修行的皇家寺院吗?” “可不是,香火旺,人又多,慧迟怎么能让她去那儿呢?过两天就是十五了,你赶紧去。” “嗯。” 两人说着话出了院子。 第二日一早,又是一个霞光四射的晴朗天,连弟一向早睡早起,收拾洗漱好,到院子里盘腿打坐全身运行了一个周天,只觉得通体上下气血通畅,身体慢慢热了起来。 连弟的爷爷连虎曾是土匪头子,那可不是靠耍嘴皮子当上的,没点真功夫怎么可能当老大。连弟穿过来的时候虽跟他没呆多久,但这个身体从小被他亲自指点着练,基础打的很好,后来又被父亲一直追着练,前世以为是传说的轻功这一世竟然真的练成了。 她吐纳完成,收了功,刚站起身,院门便被嘭地撞开,能这样进她院门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关潼生,一个满三。 她扭头,就看见关潼生扛个大包袱咧个大嘴快乐地跑过来,后面亦步亦趋跟着小叶同学。 “连弟,叶仞山住的客栈,我让他退了,搬到你府上,省点银子。” 连弟瞪他,“你家院子那么多,住不下吗?” 关书呆委屈地说:“他想跟你学读人心术,不想住我那里,我才替你答应让他住你这里的。” 连弟气结,这家伙倒是从来没把自己当外人,连弟指着他背上的大包袱问:“那你呢?那么大个包袱,是想干嘛?” “哦,案子侦破前,我要跟你俩住近点。”关书呆理所当然地说。 “你也搬来?”连弟刚想冲他发脾气,突然转念一想,这不来的正好吗? 16、消息汇报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昨晚连弟刚睡着,晚晴敲门把她吵醒了,母亲与连洁的对话她也都听见,晚晴对她的爱慕她如何不知。关潼生过来,让他与晚晴多点接触机会,最好生米煮成熟饭,晚晴不就顺利嫁出去了吗。 想到此她立即堆起一脸笑意,扯嗓子叫进大黑,“去把四小姐找来,快去。” 转头又对两人说:“府里院子多,大姐、二姐、三姐出嫁后,院子现在都空着,让四姐安排人给你们收拾收拾,千万别客气。” 叶仞山说:“我不拘住处,连弟院里的厢房就行。” 连弟一口拒绝:“那不行,上门便是客,怎能委屈叶兄住厢房?” 一会儿,连洁身着一条浅蓝流云暗花百褶裙,俏丽婀娜地走了进来,对着关潼生娇羞地福了福:“见过关公子。” 关潼生赶忙还礼,“四小姐,叨扰了。” 两人本就相识,小时还一起玩过,只是大了男女有别,才渐渐生疏起来。她订婚的夫家赵潜渊也是鹿鸣书院的学生,比关书呆大两岁。 连弟说明关潼生与叶仞山的来意,连洁点点头,转身去安排。 早餐在连弟屋里摆好,三人坐定还没开吃,就听得院门再次嘭地被撞开,连弟气得将筷子一放,吼道:“我剑桐院的门上辈子跟你俩有仇吗?” 满三惫懒的声音在院里响起:“累死小爷了,大黑,连弟在吃早餐吧?去给小爷拿副碗筷来。”进门见到屋里坐着三个人,“呵,还以为我到的早,没想到还有更早的。” 关潼生对他说:“来了就赶紧坐下,这位是大兴县县丞叶仞山,在协助我们查张茂的案子。” 满三冲叶仞山拱手行礼,关潼生道:“我们要跟连弟查案,都搬来这府上了,你想搬过来不?” 满三摇头道:“我家表妹来了,我不在家,她多没意思。” 大黑给他拿一副碗筷过来,他毫不客气地坐下开吃,连弟拿这人没办法,伸手敲敲桌子说:“昨晚让你打听的事,你一早赶过来,应是打听到了吧?” “那是当然,小爷出马能打听不到?”满三说着突然忍不住地一笑,压低嗓音说:“你们知道咱们当今圣上又出什么妖蛾子了吗?” 连弟瞪他一眼,真想照他脑门上敲两榔头,关潼生已然兴味实足地凑过去问:“他又怎么了?” 小叶同学也好奇地支楞起耳朵。 “昨天下午皇上的四脚太傅突然口吐人言,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咱们的皇上欣喜若狂,直言这是菩萨的启示,昨晚五千禁卫军护送,连夜出城到悟禅寺替四脚太傅念经去了。” “啧啧,”关潼生摇摇叹道,“我朝的言官全都是摆设吗?就这么由着皇上胡来。” 满三问叶仞山:“叶兄知道四脚太傅的典故吗?” 叶仞山微一点头,满三说:“看吧,可不是只有京城的人才知道,连大兴县的人也都知道。” 四脚太傅是当今皇上明曦的一条狗,两个月前,他突然亲自草拟了一道圣旨,封他的狗为浪里帝师,官拜太傅职位,享从一品俸禄,因为那条狗治好了他的恐水症,教会了他游泳。 连弟敲敲桌子,“皇上的趣事改日再闲聊,昨晚给你们安排的事现在赶紧说,案子摆在那儿,左相怎会放任我们慢慢查?三儿先说。” 满三蛮不在乎地说:“不就是张茂吗?我已经问清楚了。左相府上的家臣有一百多人,都是这些年慕名投奔他而来的,实则是食客,这些人里不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经天纬地之才的能人,只是没考取功名,想走权相举荐的捷径。” 关潼生说:“贤王府里也有许多这样的人,大多数在一起就是吟诗论赋,饮酒作乐,不过一群阿谀奉承之徒,能人并不多见。” 连弟说:“只怕没那么简单,权相非常紧张张茂的死,这个家臣对他而言绝不仅仅是用来阿谀奉承的。” 叶仞山问:“你怎知权相紧张?” 连弟说:“昨天在张茂尸体前,他的手暴露出来了,微表情可不仅仅指脸上的表情,还有身体的。”她转头问满三:“张茂在权相家地位不简单吧?” 满三佩服地说:“你就没猜错的时候,那张茂表面上是权相的家臣,整天不过是陪权相饮酒喝茶,实则是他幕僚团里的人物。这个人跟随权相已有30年,只是为人非常低调,这些年权相在朝堂提出的政见,至少有一半出自他。” 叶仞山吃惊地说:“一半?如此重要的一个谋臣,之前从未听人说起过,既然低调成这样,你是如何打听出来的?” 满三得意地一笑,“只要是人都会有个亲友圈,圈子里只要有其他人,就会有其他圈子,一个亲友圈套一个亲友圈,我只要在其中一个圈子里找个人,就能打听出其他圈子我想知道的事。” 叶仞山听了他的高论,不由多看了他两眼。看着毛里毛糙的一个人,没想到还有这份巧思。 连弟跟关潼生早已是见怪不怪,连弟又问:“张茂做了什么恶事,能让铜钱大侠追杀他?” 17、打赌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满三说:“你就给我一晚的时间,除去睡觉,我也就一个时辰,能打听到他在左相府的地位,已经不错了,至于他做的恶事还没打听出来。” 连弟嫌弃道:“就打听出那么点儿?” “不少了吧?”满三嘟囔。 “还有没有更多的?”连弟追问。 满三想了想,说:“张茂一辈子没成亲,无儿无女,在左相府有一处自己的院落,权相待他如上宾,吃穿用度与权相公子相当,这些算不算?” 连弟啃着筷子,皱着眉头想,什么都没有的人,能做什么大奸大恶的事呢? “张茂的事你再深挖下去。”她转头问关潼生:“你俩呢?昨晚问出来了吗?” 关潼生点头道:“打听出来了,红杏楼的靠山是工部尚书姜义信,他年青的时候很是迷恋杏姑,曾想将她赎身收入后室,但杏姑说入行时曾对天发过毒誓,这辈子绝不结婚,怕跟了姜义信会祸害了他。姜义信万分感动,从此对她另眼相看、爱护有加。” 连弟呵地一笑,“好个聪明的女人,红杏楼只怕也是姜义信给她开的吧。” “杏姑不承认,对外只说是自己一生的积蓄,没要男人的钱。” “那姜义信把红杏楼当成自己的一处外室了吧?” “对,常去。但前晚与张茂见面的却是姜义信府上的管家姜知,青萝叫她的丫头去红杏楼后厨套话,后厨专司切菜的小厨很是喜欢她的丫头,说前晚专门让准备了加麻加辣的烧锅子,那个菜只有姜知去的时候才会做,他是西蜀人,与张茂是老乡。他们两三个月里会在红杏楼见一次,每次都是两人单独见面。” 连弟问:“怎知是两人而不是三人?” 叶仞山说:“每次都只准备了两只酒杯,两人份的菜量。” 连弟哦了声,“看上去就是老乡相聚叙旧,很正常的见面,杏姑却要故意隐瞒。你们说是为何?” 关潼生眨眨眼,摇头说不知。 连弟抬头扫了他们三人一眼,掰着手指头说:“一、老乡相聚,没有隐情,她单纯不想姜家牵扯进凶杀案。二、她知道他们在说不可告人的秘密,必须隐瞒。是哪种?你们说。” 满三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往桌上一拍,“我赌第二种,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关潼生也拿出一两银子,“第一种,老乡相聚。” 连弟指着满三的银子说:“我赌第二种。” 三人一齐望向叶仞山,小叶同学已经目瞪口呆,这三个理所当然的家伙惊到了他,看着三双询问的眼睛,他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也拿来赌?” 连弟催促他:“快下注!” 叶仞山眨眨眼,这三人究竟靠不靠谱啊,怎么有种上贼船的感觉,“第一……二种。” “究竟哪个?”满三问。 “第二种,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跟着连弟走,似乎比关大人的赢面大。 连弟点点头,“接下来,三儿你上午去打听姜知的情况,张茂已死,若他与张茂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只有他能告诉我们了。我们三个上午到左相府去问询张茂的底细。” 安排完毕,四人快速吃过饭,一起出了府门。 连弟三人到了左相府,相府管家权福神情哀伤地领着三人到张茂曾居住过的院落走了一遭。整个院子已被彻底清理过,除了必须的桌椅床柜,其余东西全部不见了踪影。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连弟更加确信张茂生前在帮权相做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如今人一死,赶紧藏匿起他所有的东西。 张茂院里的耳房被改成了一间书房,如今只剩下几排书架。 连弟问权福:“张茂生前最爱的是做何事?” “张先生最爱读书写字,也爱吃美食。” “哦?那张先生的书和字为何全都不见了?” “我家大人对张先生一直礼遇有加,这么多年都相处甚欢,引为知交好友,如今人一下没了,我家大人心伤啊。说睹物思人,既然人都走了,那些身外之物,就赶紧送人的送人,焚毁的焚毁,这院子也好安排新的人住进来。” 连弟到书架边不经意地抬手轻轻擦过,曾经放书的地方很干静,边沿有灰,可见书拿走的很匆忙,还没来得及打扫,“张先生可有家人?” “张先生没有家人,他是西蜀人,年青的时候上京来赶考,名落孙山之后,便说无颜面对家乡父母。后来与我家大人相识,便一直追随大人,此后,再未回过老家。” 撒慌!刻意说这么多是想取信于她。连弟问:“老家没人来找过他吗?” “这个,我就不知了,只听说张先生托人给双亲带过银子回去。前两年听说他双亲已相继去世,他便更加无牵无挂。” 又在撒谎!有人来找过张茂。 连弟接下来连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然后告辞离开,权福送他们到大门口,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回去,却听连弟突然叫住他:“福伯,张先生平日最爱去哪里吃美食?” 18、体味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权福来不及多想,顺口答:“辣味轩。” 连弟点头,“多谢,告辞。” 走出左相府,几人上车,连弟对大黑说去外城。辣味轩在京城算一处比较出名的西蜀菜馆,虽地处外城,仍是有不少人专程赶过去吃。 关潼生问:“为何要去辣味轩?他喜欢吃辣味菜也要求证吗?” 叶仞山问:“连弟可是发现了什么?” 连弟说:“满三查到张茂没有家人,我们问管家张茂是否有家人的时候,管家也说没有,但他在撒谎。张茂有家人,却没让别人知道,可是显然权福知道。我问他张茂老家是否有人来找过他,权福再次撒谎,老家有人来找,来人最有可能就是张茂隐匿起来的家人。” 叶仞山说:“辣味轩做西蜀菜非常地道,很可能有西蜀人在里面掌厨,说不定就是他的家人。” 连弟欣慰地拍拍他的肩,不失时机地捏了捏,有他在,她的心情比面对一个关书呆真是好太多。 这两日与他有意无意靠近的时候,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汗味,这个味道竟让她有种心旷神怡的舒畅感,腹部的隐痛也大大缓解。这真是个奇怪的现象,他的体味竟然能缓解她的痛经? 真是见鬼了,她从小男人堆里长大,什么汗味没闻过,经常被那些臭男人的汗味薰到怀疑人生,恨不得鼻子上长个自动阀门关键时候关个严丝合缝。可如今却为何偏偏这家伙身上的味道如此吸引她? “连弟在闻什么?”叶仞山问道。 连弟猛地醒过神来,自己不知不觉靠近他,拿鼻子嗅他身上的味道,都快贴他身上去了。 叶仞山抬起衣袖自己闻了闻,“昨晚回客栈太晚,没洗澡换衣,可是汗味重了点?” “没有……还好了,你身上是否有香囊之类的东西。” 叶仞山果真从怀里摸了个铜绿色的香囊出来,“我会偶尔放些香樟叶进去,那个味道很干净清新。” 连弟一怔,难怪,自己前世最爱拿着香樟叶闻味道,就爱那股自然的清新味。她伸手拿过香囊,放到鼻端细细闻了闻,的确有股淡淡的香樟味,但此刻她却更爱香囊上他的汗味。 关书呆在对面说:“连弟,你脸怎么红了?” “嗯?有点热……”连弟赶紧将香囊扔给叶仞山。铜绿色暗花织锦材质的香囊落在他的苍青色细布衣衫上,格外醒目,显得华贵无比。暗花织锦织工繁复,价格不菲,香囊绣工精细也必是出自女子之手。 “叶兄可曾婚配?”连弟问。 叶仞山一怔,不知为何连弟忽有此问,摇头道:“不曾。” “哦?这香囊难道是情人送的?” 叶仞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连弟又哦了一声,“是爱慕者送的,你对人家没意思。” 叶仞山愣愣看向她,连弟哈哈一笑,“被我说中了。”叶仞山眼神移开,头微低,手指不由捏紧,连弟见了又说:“嗯,你不想提到那个人,不想提起跟她有关的事。” 叶仞山再次惊讶地看向她,随即想起连弟的读心术,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表情。 连弟说:“既然你不喜欢,为何要收人家送的东西,不如让我帮你保管几日。”说着伸手重新拿过香囊,顺手放进自己怀里。 叶仞山竟由着她拿去,并未抢回。连弟装傻,管他那么多,先拿他的香囊当两天止痛药使。 马车停在辣味轩门口,离饭点还有些时辰,菜馆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客人,两个店小二模样的人在摘菜。三人走进店里,其中一个见关潼生穿着五品官袍,赶紧迎上来,“三位大人请坐,想吃什么?小人给您报菜名儿。” 关潼生问他:“你们掌柜的可在?” “在,在厨房。” “去叫他出来,本官有话问他。” “是,大人稍等。” 店小二往后厨跑去,只一会儿,一个个子不高,身材敦实的男人快步出来,对着三人远远地拱手行礼道:“几位大人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关潼生点点头,受了他的奉承,“掌柜的,本官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不知大人要打听谁?” 连弟插话问他:“掌柜的是京城人吗?” “小人是西蜀人,父亲在启隆三年镇压北化叛军时入的伍,跟着军队打了两年仗,腿伤了,便留在了京城,小人是在京城出生的,没回过西蜀。” 连弟点点头,“难怪掌柜一口京城口音,这辣味轩可是你父亲开的。” “是,父亲去世传给了小人。” “到你这里来的西蜀人可多?” “多,京城口味少麻辣,西蜀人大多爱到小店打打牙祭。” “来的西蜀人你都认识吗?” “常客那都是认识的。”掌柜说到此一脸得意。 “那常客里可有一个叫张茂的?” “噢哟,”掌柜的尴尬地笑笑,“好多人小人只知道姓,不知道叫啥。” “那姓张的可有?” “有,有十几位。” “年龄50多点,身形微胖,是个读书人。” 掌柜的歪着头想了想,“那也有六七个。” 连弟看一眼小叶同学,对掌柜的说:“你去拿纸笔来。” 掌柜拿来纸笔,连弟往桌上一铺,将笔递给叶仞山,“你把张茂画出来。” 19、人去楼空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叶仞山提着笔半天画不下去,连弟催他:“你等什么?” 小叶同学发愁地说:“我没见过他睁眼的样子,需要加点想象。” 关潼生说:“我来。”他伸手抢过笔,很快便高度还原了躺在尸床上的张茂。他把画往掌柜面前一推,“这是他睡着的样子,你认识吗?” 连弟和叶仞山忍不住抽抽嘴角,不约而同看向两边,装不认识关书呆。 掌柜看着画呵呵强笑两声,睡着的人脖子上会有那么大个伤口吗?这分明是死了好吗?好在掌柜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立即忽略画中人的死活,只专心看脸。 “这不是舒先生吗?小人认得,每个月总要来几次品尝小人的手艺。” 连弟问:“舒先生?他姓舒?” “对,小人第一次见他时,他告诉小人的。” “那每次是他一个人来还是有朋友一起。” “小人大多时候在后厨,这个小人真不记得了。” 旁边的店小二说:“小人记得,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带着他娘子和儿子一起,来就进楼上雅间,他儿子特别爱吃粉蒸排骨,每次必点。” 连弟心中一喜,“小二可知他家住何处?” “知道,就在过去两条街巷,是一处三进的院子,就在我舅家隔壁。” 三人立即起身,叶仞山伸手拉过店小二,“带我们去。” * 大历朝京城分了三层,最中心是皇城,王候将相、三品以内的京官大多住在这里。 再外一层是内城,大多是京城本地人,家族世代居住于此,还有就是如连弟家这样皇帝赏赐了府邸的有品极的官员。内城是整个京城最繁华热闹的所在,面积比皇城大了十几倍。 内城城门以外便是外城了,大多是留在京城的外地人,自发聚集,慢慢地人越来越多,自发修建住宅,自成街道,所以看着比内城杂乱的多。外城之所以叫外城,是因为没有城门,再往外便是广博的庄稼地,类似城乡结合部的郊区。 马车七弯八拐很快来到一处院落门前,几人下车便即愣住,大门紧闭,门上贴着几个大字:吉屋出售。 店小二莫名其妙地说:“前几日,我到舅家玩,还见到他家买了好多吃食,我还想舒先生真是阔气,买那么好些东西,得吃一年吧。” 连弟觉得这起凶案越查越诡异了,她让小二先回去,对关潼生说:“张茂身上一定有秘密,你这身官袍不行,去车里把大黑的衣服换上,我们进去看看。” 关潼生点点头,很快去车里换了过来。 连弟走到大门前,嘭嘭嘭地敲门,半晌,听见一个苍老的男声由远及近:“来了来了。” 门打开,一个粗布灰衣短褂老者出现在门里,“几位小爷是想买房吗?” 连弟点头,指着叶仞山道:“对,我家公子想在外城买处宅子,”说着故意压低声音说:“我家夫人容不下新收的小娘子,得住远点,看不见就不会吵了。” 老者羡慕地看一眼叶仞山,小叶同学立即配合地挺了挺胸,一副人生得意需尽欢的模样。 连弟也回头偷瞄了眼叶仞山,发现他那一挺胸竟有丝妻妾成群、风华绝代的气度一闪而过,这家伙还真有演戏的天份,人又聪明,这案子办完了,得让关书呆想办法,把他调到刑部来一起共事。 老者笑呵呵地请他们几个进了大门,宅子里除了老者,只有他的老婆在打扫卫生。院里的花草很茂盛,可见平日里打理得很精细。屋里大件的东西全都在,家俱也全是红木的。再看地板,着实吓一跳,前三进院子的主屋地砖竟全是南淮砖窑烧制的上等地砖。 南淮砖窑是专为皇宫烧制地砖的官窑,每年除了皇宫用度的地砖,烧制中有瑕疵的就供给平民,但价格也是平常地砖的三四倍。 再看屋子的主体建材,用的也是极好的楠木。 整个宅子看下来,给人感觉就是一个豪字。 “老人家,你这宅子用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得不少钱吧?” 老者说:“原主人说了,不拘多少钱,看上的,有缘人,四千两银子就行。” “那买到可就赚到了,不知原主人是做何营生的呀?这么好的房子才卖四千两,不会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老者顿时怒道:“小爷可不能胡说,我家主人是心病突发死了,主母遵照遗嘱,护灵回老家,宅中的一切全都贱卖处理,一点不留。” “不知原主人贵姓?是做何营生的?” “唉,我家主人姓舒,叫舒茂,是做棉花、布匹、制衣生意的。真真是个好人啊,对下人们也大方,老头子到这里不过一年时间,主母都给了100两银子的遣散费。” “其他下人呢?什么时候散的?散到哪里去了?” “昨天一早,二十几个下人在前院,管家把钱一发,即刻便散了,散去哪里,老头子就不知道了。” 20、谁在掩盖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连弟又问:“你家主母呢?什么时候走的?” 老者说:“天没亮就走了,拉着棺材,说老家远,得赶紧走,不然,尸身会坏。” 连弟问:“他家的生意呢,说不干就不干了吗?” 老者一摊手:“我老头子就是个看门的下人,可不知主人的生意在哪里?” 叶仞山问老者:“若我要买你这宅子,谁来做主交易?” “管家说,已委托天安银号的掌柜帮忙买卖,若有人买,就去通知他。” 连弟和叶仞山对视一眼,张茂做事滴水不漏,只怕天安银号的掌柜也只是负责帮忙签约买卖并保管卖房的银钱,钱放在银号里,当然比别处都安全。 三人走到门口,回头看看空荡荡的宅子,直觉无能为力,张茂以舒茂之名在此的一切,跟他在左相府的一切一样,以最快的时间处理的干干净净。 谁在处理这一切,权相?还是张茂自己? 连弟一路思索着,三人坐车回信宁伯府。 连弟让连洁带关书呆两人回自己的院子收拾,自己则回净房如厕,洗漱收拾妥当才轻松自如地走出来。见叶仞山的香囊在桌上躺着,伸手拿起来闻了闻,不错,的确感到莫名地舒服。 她把香囊放进怀里,走出卧房,正屋里已摆好了饭食,她等了没一会儿,关潼生与叶仞山便走了进来,三人坐下吃饭。 连弟手支着下巴,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叶仞山见状,把面前的肉往她面前推了推,连弟摇摇头:“吃得太饱肚子痛。” 叶仞山问:“你这个,季节性过敏肚子痛是何疾患,为何从来没听说过。” “……我也不知,别说我了,说说案子吧,”连弟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这是她的习惯,一想问题,食指就会不由自主地一下一下地轻扣。 “首先,张茂用两付面孔在京城生活,左相府的张茂和外城木枝巷的舒茂,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哪个才是真实的他?铜钱大侠是因为何事而杀的他?两人相同点,不管是张茂还是舒茂,人死后,生活的环境都被迅速清理,是谁在清理?” 叶仞山说:“清理,是为了掩盖,张茂做了什么,让那人如此害怕暴露,那个人又是谁?” 连弟说:“首先可以排除的是铜钱大侠。” “为何?”关潼生说:“若是铜钱大侠杀人灭口呢?” 连弟无力地白他一眼,“若是铜钱大侠想掩盖,他大可以悄无生息地将张茂杀了,而不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现在我可以断定,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引起轰动,他想让京城人都知道张茂的死,都盯着这个案子。” 关潼生砸砸嘴,“他成功了,连皇上都惊动了。” “对啊,不然,一个左相家的家臣或是外城一个商人的死哪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那么掩盖的人会是谁呢?”叶仞山说。 “要么是张茂自己,他知道自己做的事很危险,所以提前做好了安排。要么……就是权相,张茂是权相幕僚团里的核心人物,他以舒茂的名义在外城买宅子、成家,过着比寻常百姓奢侈得多的生活,他哪里来的银子?只有一条路径,帮权相做的事,很赚钱。” 关潼生被她的分析吓到,“张茂做的是权相的秘密生意,他突然被人杀死了,最想掩盖真相的人,只有……只有权相。” 叶仞山说:“连弟,你看人说谎的……嗯……微表情,是如何看的?左相府管家若不是你确定他在撒谎,我们根本不会找到辣味轩,也找不到舒茂。你,能否教教我?” 连弟点头道:“当然可以,只是……”她顿了顿,“学起来有些麻烦。” “如何麻烦?” 连弟看着他叹口气,“你知道潜意识是何意吗?” 叶仞山一脸呆懵,“何为潜意识?” “看吧,潜意识都不懂,我如何教你。”理论的东西可以不理解,最难的是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微表情,只有不到半秒,前世跟着心理学教授老爸学习的时候,全靠看了录相慢放练出的眼力,就那样,前前后后也用了六年的时间,看了几万张脸。 这个世界没有录像机,没有视频反复慢放,全靠敏锐的观察力,能学会的概率只有10%。 关潼山在一旁噗嗤地笑了,“叶兄,别沮丧,我与满三都没学会,连弟也想教我们的,真的听不懂她在说啥。” 叶仞山不甘心地说:“你试着讲讲。” 连弟见他一脸渴望,能学多少算多少吧,“行,你听听,也许你比他俩聪明呢。” 叶仞山立即坐直身子,洗耳恭听。 21、授课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连弟开始授课:“学微表情,首先你要知道,人的精神永远无法强迫潜意识,内心的情绪自然流露,精神是无法控制的,不管多么会伪装的人,他的表情和动作都会出买他。” 叶仞山一脸懵懂,眼睛里直接两个大大的问号。 “人的言行会受情绪左右,这个你懂吧?” 叶仞山迟疑地点点头。 “一个人情绪的好坏,是由心里的期待和现实的差距决定的,差距越大,情绪越坏,差距越小,情绪越好,坏时脸上表现出伤心,好时脸上表现出开心。但大多数时候人不愿意随便将情绪表露出来,所以人们常说喜怒不形于色。” 叶仞山听得相当专注。 “通常,你会看到别人想让你看到的表情,比如伤心的时候你问他你好吗?他很可能会说,还好。但其实在他控制表情之前,潜意识已经先一步呈现出了他内心最真实的伤心,尽管这个时间非常非常短。” 叶仞山眨眨眼,咽了口唾沫,似懂非懂。关潼生在一旁呵呵地笑,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叶仞山皱着眉消化了片刻,“就是说,能看清真相的微表情,从出现到消失,时间非常短,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不全是,有些情绪会很明显,比方说,惊讶的表情超过三秒,一、二、三,数三下后还在惊讶,那就是装的。还有愤怒的时候表情、语言、动作会同步进行,若出现先后的顺序,就是在演戏。” “哦。”叶仞山双眼精亮,又疑惑又渴望。 小叶接受新知识的能力比关书呆强多了,连弟很满意,一转头看到关潼生幸灾乐祸地笑,决定现场实物教学,“关郎中,你又不学听我讲这么多有何用?案子我刚刚已经分析了那么多,你有何想法也说说,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查下去呢?” 关潼生看热闹正看的开心,没想到矛头一下转到自己身上,笑容一下僵在脸上,“呃……”不知该如何作答,就听连弟对小叶同学说:“看到了吧?关大人面对我的提问时,他的眼睑下垂,切断与我的视线接触,这个表情代表他不自信。” 叶仞山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关潼生委屈地看向她,“我……有自信的。” 连弟叹口气:“你的自信在礼部,你说当今皇上的思路是不是太独辟蹊径了,当初殿试你是贡生第48名,却为何能一下就被点中成了一甲头名状元?” 关潼生无辜地说:“我如何知晓?我也很意外。”因为这个意外惊喜,他父亲大笑之下下巴脱臼,捧个下巴跑郎中那里复位。母亲惊喜过度,晕厥倒地不起,还好嬷嬷经验丰富,掐人中把她给救回来。 “我猜呀,”连弟压低声音说:“一百份试卷,咱们的皇上才没耐心一份份看完,他肯定一边撩宫女,一边顺手抽了一份出来,说:就他了。关书呆,你的状元郎就这么来的。” 关潼生一拍桌子,瞪眼大声说:“才不是顺手抽的,100个人跪在那儿,皇上亲自走过来,拉起我的手说,朕的状元郎可别让朕失望。”关潼生虽无数次描述当时的情景,仍旧会激动在皇恩浩荡之中。 连弟扭头对叶仞山说:“看到了吗,刚才关大人说不知晓为何会中状元时,下巴微抬,说明这个事他也略尴尬,面对我的调侃,他拍桌、瞪眼、辩解,动作、表情、语言三者同步进行,可见他真的很生气。” 叶仞山仔细想了下,惊喜地点点头。 关潼生却一怔,气得挥手道:“别再讲课了,讲案子吧。” 连弟却奇怪地咦了一声:“皇上走向你的时候,你没朝他举手示意或别人朝你指一下吗?他只是抽出你的试卷,怎么好像认识你一样。” 关潼生想了想,说:“不记得了。” 连弟看一眼叶仞山,“关大人刚刚眼睛无神,眼珠向左移,这是陷入了回忆,嘴角微翘,身体放松,说明回忆是甜美的。” 关潼生气得噘嘴瞪着她。 连弟赶忙讨好他说:“不管怎样,皇上亲自选你当了状元,这事怎么都改变不了。只有你是天子门生,二甲三甲都是贤王和权相的门生,全朝廷上下你是独一份。”说着对他竖起大拇指,又立即故意转换话题,一脸八卦地问:“皇上长什么样?好看吗?” 关潼生被她带着换了心情,“龙颜岂会不好看,自然是极好看的。” 连弟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估计皇上对着他崩个响屁他也会说是香的。 关潼生说:“皇上对我寄予厚望,我是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的。” 叶仞山听得嘴角抽了抽,“咱们皇上今年贵庚二十。”十年前先帝突然病亡,小皇帝继位时不过是个10岁幼童,全国上下都知道。 “上位者,都是老人家。”关潼生叫老人家倒是叫的顺嘴,“连弟,刚你问我接下来我们怎么查,你说我们该怎么查啊?” 22、摄政大臣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连弟听到关书呆发问,对他摊开手掌:“早餐打赌,你若认输,把赌金给我,我就告诉你。” 关书呆家开着京城最大的金玉满堂首饰品连锁店,金银珠宝谁也没他家多,本来只是个富裕的商户,没想到突然祖坟上冒青烟出了关潼生这么个状元郎,还直接五品官袍加身,家族身份瞬间从商户提成了官家。 一个月前,光摆流水宴席就摆了七天,撒出去的银瓜子足有一千两。 连弟和满三没少打他的秋风,莫名其妙的赌约说来就来,关书呆基本上就没赢过。 关潼生摸出一两银子放她手上,她瞪他一眼,“加倍!”关潼生又放一两,她满意地点点头。 关潼生又照样拿出二两银子放叶仞山面前,叶仞山看连弟心安理得地收了银子,他便也摸出荷包把银子放了进去。 连弟说:“张茂、舒茂的所有东西已被清理干净,想知道他干了什么?只能去问权相,但权相会告诉我们吗?” 叶仞山说:“他掩盖还来不及,怎会告诉我们。” 连弟点头道:“对,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根本不会接受我们的问询,更何况,他分管的还是刑部,是咱们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从他现在做的事情来看,他的确在掩盖一些张茂做的事情,他一定只希望我们找到凶手,给张茂的死一个交待就可以了。” 叶仞山说:“但这个凶手堂而皇之地行凶后,又大摇大摆地离开,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关潼生说:“是啊,我们该怎么办?” “试试往前追溯,”连弟手指往天上指了指,“凶手是如何知道张茂前晚会在红杏楼与人见面?凶手从哪里得来的这条信息。张茂两人的见面是定期的,还是随机的?行凶前,他可有去入云巷踩过点?”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叶仞山与关潼生也都立即明白了查找方向,顿时满脸兴奋。 “下午,我们再去红杏楼,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 左相府的正屋,权相与一个幕僚正在午餐,可惜桌上菜已经放凉,却没人动一下筷子,管家权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们怎会查到木枝巷的?”权伯雄强压着心头怒火,声音寒冷彻骨。从张茂突然被杀开始,他便觉得诸事不顺。 张茂这三十年在他身边帮了他太多太多,帮他策划着、打理着,安排着,步步为营,环环相扣,事事算无遗漏。最可贵的是张茂为人低调,做人做事都万分收敛,只有几个左相府的老家仆知道他在府中的地位,其他许多佣人都只道他不过是个得宠的家臣。 二十年前,权伯雄能从众多的谋臣中脱颖而出,成为先帝的肱骨之臣,全靠张茂的出谋划策,先帝采纳了他提出来的发展农商、压制士族,之后国库迅速充盈,自此他便一路顺风顺水升到左相的高位。 太子谋逆时,也是张茂力劝他清醒地选择站到先帝身边,那场牵连甚广的血案,他得以全身而退,并取得先帝的绝对信任,才会有后来的临终托孤,将他封为三大摄政大臣之一。三大臣虽以贤王居首,他与雷国公次之,但在朝中也已足够呼风唤雨、权势滔天。 三个摄政大臣,分管六部事务,共同为小皇帝出谋划策,小皇帝发出的所有圣旨,必须经他与雷国公过目,并加盖贤王的印件,先帝初衷,只求保持明家江山社稷的稳定。 先帝最后遗言:明曦二十岁,请诸公还政于他。 摄政十年,今年明曦二十。 张茂早就对他说过,不管权利多么诱人,他没有兵权,他就只能安心做他的臣子。然而,他不去想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并不表示别人也不想。 权利该如何交,交给谁,他需要张茂为他出谋划策,替他指点方向。却偏在此刻,被人惨忍杀害,他如何不气! 权福哆哆嗦嗦地说:“是奴才不小心说秃噜了嘴,对他们说了辣味轩,那样一个人来人往的饭馆子,张先生又不起眼,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查到木枝巷去。” 权相说:“那个关潼生就是个傻子,是谁帮他查过去的?” 一旁的幕僚说:“我们派去监视的人说,关潼生虽不够精明,但却画得一手好丹青。他画出了张先生的尸体画像,关潼生身边有两个人在一起查案,一个是刑部捕快连弟,一个是大兴县县丞叶仞山。” “这两人是谁?” “连弟是连虎的孙子,叶仞山是前朝提刑官的后代,擅长验尸。” “连虎的孙子?十年前在自家荷塘里差点淹死的那小子?” “对,连虎只得这一个孙子。” “在木枝巷他们可查到些什么?” “什么都没查到,张先生生前做过交待,他若不幸横死,家眷即刻离京,片刻不得停留,至于去向,我们都不知晓。以张先生做事算无遗漏的心思,家眷的退路只怕早已安排好,被人找到的可能性很小。” 权相一声叹息,“他做事,我一向放心,只是之前他手上正在进行之事,如今该交给谁去办呢?” 幕僚说:“大人,不管张先生的死是不是那铜钱大侠所为,如今都该暂时收敛,张先生进行之事,最好停下,静观其变。” “你说的对,这个铜钱大侠出现的实在是蹊跷。关潼生那里,继续监视。张茂跟我多年,能为他报仇,本相绝不会手软,敢来动本相的人,本相也绝不会轻饶!” “可是,关潼生查案若是查向那件事,该如何处理?” “你去告诉其他几人,先藏匿起来,关潼生若是查向那件事,就想办法让他尽快结案。” “是。” 23、找到线人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入云巷的下午正是姑娘们起床的时间,安静的街巷渐渐热闹了起来,红杏楼对面锦绣坊绸缎庄中午开的门,今日有新品上架,掌柜马裁缝要赶在姑娘们起床前,将新布料挂出来。 一溜五颜六色的新品绸缎在柜台里刚码放整齐,寻云轩的青萝姑娘便带着丫头迈步走了进来。 “哦呦,青萝姑娘早呀。”马裁缝一脸喜气地迎上前去,“今日的新品料子正经不错,做条留仙裙最合适不过,前天醉玉楼的巧玉姑娘做了一条,找她的公子哥儿现在都得提前预约了。” 青萝“噗嗤”一笑,“马掌柜说的那般神奇,合着公子哥儿之前找巧玉就不预约的吗?” 马裁缝尴尬地呵呵笑了,这人手艺没的说,嘴皮子哄人可差得太远。 青萝在柜台里一匹一匹地细看,马裁缝发现她多看了两眼的,就赶紧扯出来往她身上比划。终于,青萝看中一款彩兰蝶纹的云锦,与马裁缝商议裙子款式时,一扭头见到门口走过两个熟悉的身影,她立即跑到门口叫道:“叶公子、连公子。” 叶仞山对青萝拱手行礼道:“青萝姑娘,我正要去找你,没想到在这里遇到。” 青萝娇俏地问道:“叶公子找青萝有何事呢?” 叶仞山说:“昨日听姑娘唱曲太入迷,落了块祖传的玉配在姑娘那里,不知姑娘可有见到。” 青萝略一思索,“青萝没注意,公子进来等会儿,青萝一会儿带公子回去找。” “如此多谢了。” 叶仞山和连弟进到绸缎庄,找个临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正好可以看到对面的红杏楼。 马裁缝给青萝量身材尺寸,青萝问他:“马掌柜,你那个小伙计呢,怎么这两日没见着他,上次他说要送我两块碎布做荷包的。” 马裁缝摇头道:“咳,别提了,前晚门口发生血案,他说害怕,第二天就收拾包裹走了,这不,还有半个月工钱都没要。” 青萝说:“哦,多好啊,光干活不拿钱。” 马裁缝埋怨说:“好什么呀,来了三个月,整天就想往对面红杏楼去找小蝶儿,要不就是在窗前发呆,我早想开了他,还没开口呢,现在可好,他自己走了。” 连弟接口问道:“前晚的血案,掌柜可有见到凶手?” “见到了,那一身杀气,吓人啊。” “掌柜之前在巷子里有见过凶手类似的身形吗?” 马裁缝听了眯眼想了想,“不记得了,每天来来去去的人太多,那人的身形虽高大,但也不算特别。” 连弟接着问:“你那个走掉的小伙计是哪里找的?” 马裁缝警觉道:“公子为何要问他?” 连弟从怀里掏了块捕快的腰牌出来,在马裁缝面前晃了晃,“我就随便问问,你别怕。我知道跟你们没关系。” “是,是,”马裁缝赶紧答道:“那小子是我住梧桐巷时候,老邻居的小儿子,老邻居找来了,想让他儿子找个活干,赚点钱,学点手艺,我看那小子挺机灵,就答应了。” “哦,他叫什么名字?” “李十二。” 离开绵绣坊绸缎庄,三人回到寻云轩,关潼生正等得心急,见他们回来赶紧问:“如何?那个小伙计有问题吗?” “有,铜钱大侠的眼线八成是他。”叶仞山回答说。 青萝在一旁赞道:“连公子真厉害,我不过提了一句这两天没见到小伙计,你就能想到他有问题。” 连弟说:“绸缎庄是观察红杏楼的最佳地点,若我是铜钱大侠,我也会选那个地方做情报收集。” 关潼生兴奋地说:“既然他有问题,那我们就赶紧找他去。” 连弟伸手按他坐下,“是我和小叶去找李十二。”她一声小叶叫得那两人一愣,“我现在是他老师,叫他小叶不对吗?” 关潼生点头道:“没错。” 叶仞山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又直接闭上了。 连弟更加理直气壮,对关潼生说:“你去红杏楼找杏姑,直接跟她说我们已查到姜知头上,问她姜知为何与张茂总在红杏楼见面。她听了这些问题之后,表情是怎样的,你记住了,回去画给我看。” “为何你不直接去问她?” “你身后尾巴太多,线人这条线索,不能让尾巴知道。你去红杏楼,将他们引过去,我和小叶才能安静地去查李十二。” 关潼生点点头道:“行,我听你的。”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半点官架子都没有。 连弟和叶仞山溜溜达达从寻云轩的后门出来,在大街上七弯八拐,确定后面没人,便往梧桐巷奔去。 24、李十二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内城有条清可见底的河从皇城边绕过,叫清水河,是皇宫天然形成的护城河,一路向东,从东城门旁流出。东城门的角落里,河两旁,一边是梧桐巷,一边是凤凰道。别看名字起得好,住着的却全是京城底层的民众。 连弟、叶仞山找到梧桐巷,看到一个妇人挽着菜篮子在前面走,便追上过去问道:“大嫂可知李十二家在何处?” 妇人上下打量了两人几眼,“两位公子找李十二做甚?” 连弟笑道:“有个赚钱的营生想找他一起干。” “哦,那还好,十二整天在外瞎逛不归家,他爹在外头帮人做工赚钱,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人。诺,就前面门口有棵槐树的就是他家。” “多谢。” 两人过去见院门紧闭,好似无人在家的样子。连弟抬手敲了敲,没动静,又使劲敲了几下,正好放弃,里面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颇不耐烦地喊:“谁呀?” 连弟说:“马掌柜让我给李十二送半个月工钱来,他可在家?” 很快里面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门应声而开,一个一脸精明的小个子男人,披了件单薄的深灰色衣服在身上,敞着个怀,也没系腰带,头发乱糟糟的,拖沓着鞋在门里,见到连弟两人,笑嘻嘻地问:“马掌柜真的给我送工钱来了?” 连弟点点头,那人也没将两人往里让,直接伸手道:“我就是李十二,给我吧。” 连弟抬脚走进门去,叶仞山跟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你们……想干嘛?”李十二见来者不善,想往屋里退。 叶仞山一步跨前,抓住他衣领,还没怎么着,李十二已经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一叠声地喊:“大爷饶命,你们要啥只管拿,别打我。” 叶仞山呵斥道:“闭嘴!再喊我可真打了。” 李十二立即收声,见风使舵地说:“两位大爷是好人,不知找小的有何贵干?” 连弟说:“你穷成这样,绸缎庄的半个月工钱你为何不要?” “呃……”李十二眼珠子乱转,“红杏楼前晚发生命案,小的被吓着了……” 叶仞山伸手啪地一拍他头,“说实话!” 李十二又吓得双手抱头,耷拉个脑袋,“大爷,是实话。” 连弟嘿嘿笑道:“是不是实话,小爷知道。” 李十二说:“小的说什么呀?小的就是害怕,不敢回店里要钱” 叶仞山蹲他旁边,说:“那凶手,你看着眼熟吧?” 李十二的身子轻轻一震,“我不认识!” 连弟从怀里拿把匕首出来,在门旁捡块石头,磨得哗哗地响,就听得叶仞山说:“你这匕首很锋利,不用磨,若是磨钝了,割肉反而费劲,使大劲才能慢慢把肉割开,很疼,流血也流的慢。” 李十二打着哭腔叫道:“两位大爷别割我呀,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我收了人家的钱,帮他盯着红杏楼,他说有个男人拐了他娘子,他要找那人赔钱给他,谁会想到他能杀人呀?小的就是怕有人问才不敢回去的。” “那人长什么样?”连弟问。 “个子很高大,壮实,小人肯定打不过他,他答应探到消息,就给小人20两银子,小人想着有钱赚,当然就答应了。” “他让你打探什么?” “那个叫张茂的男人,每个月什么时候到红杏楼来消遣。” “你探到的结果呢?” “那人每月初五都会在红杏楼与姜家的管家见面。” “每月都见?” “嗯,小蝶儿是这么说的,我在绸缎庄三个月,每月也如此。” “你把消息告诉那人时,见着他的脸了吧?” “见着了。” 连弟看叶仞山一眼,叶仞山微一点头,进到屋里,过一会儿出来,摇摇头说:“没有纸笔。” 李十二说:“小人家没人读书,怎会有纸笔,前头孙先生是教书先生,他有。” 叶仞山说:“我去讨来。”说着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连弟看着抱着头的李十二,又问:“除了他们每月定期见面,你对他们见面干什么不好奇吗?” 李十二身子又是轻轻一震,连弟抓起他的头发,看着他的脸说:“你知道他们见面在干嘛?” 李十二拼命摇头,“别问小的,小的不知。” “我来问,你可以不答。”连弟微微一笑,一叠声地问道:“他们见面是老乡叙旧?是商谈秘密?跟钱无关?跟钱有关?跟水利工程有关?跟漕运有关?跟宫殿建设有关?跟兵部有关?跟打造兵器有关?跟……” 李十二突然大叫一声,推开连弟,转身就往门外跑,连弟伸手一抓,抓住他的衣领,他的衣服本是披在身上的,直接就地一滚,一个金蝉脱壳,光着上身冲出门去。 他慌不择路地向前飞奔,连弟见叶仞山从前方一个门里出来,对他喊道:“快拦住他。” 李十二见状,一拐身子,“扑通”一声,扎进了清水河,像条鱼般,很快游到对岸凤凰道,爬上岸跑了。 25、动机浮现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连弟眼睁睁看着李十二跑远,气得将手中抓着的衣服一把摔到地上,“王八蛋,胆敢水遁。小叶,你会水吗?” 叶仞山点点头:“会,但没李十二游的快。” “我不会,前世今生都不会。”连弟咬牙切齿地说。 两人回到信宁伯府,连弟一路气得头疼,气哼哼地冲回剑桐院,叶仞山在身后不时劝他两句。 大黑见他回来了,赶紧跑去提了一壶开水过来,给她冲茶。她让叶仞山在院子里先自己喝着,她回屋里如厕,洗漱,收拾妥当,才终于气平了些。该当那小子好命,就算她会水,这两日也不能下水去追,算了,想问的已经问到,暂时放他一马。 重新拿起叶仞山的香囊闻了闻,大概是离开了他身体的缘故,体味淡了好多。她走出屋子,见到叶仞山正背对着她喝茶,坐姿挺拔,一身细布衣衫如清风朗月,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捏起白色的茶杯,姿态倒是十分优雅。 她走过去坐他对面,叶仞山给她倒杯茶,说:“今日能查到这许多线索已然不错,你别生气了。” “嗯,我已经不气了,只是李十二那小子肯定还探知了些东西,没问完就被他跑了,跟条泥鳅一样滑。” “你还问到些什么?”叶仞山问。 连弟一声冷笑,“张茂与姜知每月初五见面,商谈之事跟兵部有关。” “李十二说的?” “他不敢答,但我看出来了。姜知是工部尚书姜信义府上管家,所以我怀疑,他们每月见面所谈之事,跟工部所管之事有关。” “有理。”叶仞山点头道。 “工部管着的事不外乎那几样,我把能想到的原因夹在一起都问了。他们见面是否老乡叙旧?是否商谈秘密?是否跟钱有关?是否跟水利工程、漕运、宫殿建设有关?结果他只在说到钱时躲开了眼神,其他时候都一直看着我,甚至露出一点得意,可见我的猜测离真相很远。” “哦?跟钱有关,其他都不对?” “最后当我问到兵部时,他又开始回避我的眼神,问是否跟打造兵器有关时,他又看我一眼,还想再问其他时,他却一把推开我,直接逃了。” “这是何意?” “眼神阻断,逃跑,说明不想面对真相,就是说我猜对了,他们谈的事情跟兵部有关,跟武器或某种装备有关。” 叶仞山不由地压低声音,“涉及兵部装备的东西?不是武器,会是什么?盔甲?军服?军靴?” “不管是什么,都是非常大宗的生产,谁得到这个生意,谁都赚大钱。” “会是哪样?” “铜钱大侠穿着军靴,不知是否是个提示。张茂用舒茂的身份时,是个布匹商人,也可能是军服。工部是雷国公在主管,但工部尚书姜义信却是权相的门生,他将其中一样交给权相做,就是摆明了给权相送钱。更进一步,做的东西若是动点手脚,就会直接削弱兵士的战斗力。” 连弟不由地握紧了拳头,朝廷如今的局势,她早已在担心。摄政的三位大臣,贤王、权相、雷国公,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雷国公的儿子雷霆是本朝大将军,现正带领三十大军在边关镇守。贤王手里握着保卫皇城安全的三万御林军,权相则有大批朝廷官员追随,本来大家都维持着表面的平衡,但随着明曦20岁的到来,这种平衡必定会出现微妙的变化。 而近几年保卫皇帝安全的禁卫军也在大肆扩充,禁卫军首领燕文和已表现出三方势力之外第四方势力的崛起,朝廷的权力之争是一触即发的事。 大历建国至今不过50年,启隆帝明德在位40年,堪称一代明君,这期间吏治清明,经济发展迅速,百姓休养生息,一派国泰民安的景象。 说起来,他明家的江山其实是篡位所得,启隆帝的父亲明儒谦本就是前朝丞相,虽有一身经天纬地之才,奈何前朝皇族不仅昏庸,还自以为是,执政残暴,滥用民力、横征暴敛、苛捐杂税多不胜数,从上到下,层层盘剥,吏治腐败。 明家利用官场优势,垄断了京城的面粉供应,赚到了钱便广做善事,笼络了大批追随者,前朝皇帝发现明家声名日盛,风头远盖皇族,便决定下手整治。 几乎是顺理成章地明儒谦直接揭竿而起,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 由一个权贵领导的一场农民起义,只怕也是古往今来万中无一的吧。 连弟曾想,这绝不是一次临时起意的农民运动,而是蓄谋已久的。 26、三足鼎立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启隆帝明德登基时25岁,长子明祈5岁,直接被立为了太子。 明德在繁忙的政务之余身体倍儿好,吃嘛嘛儿香,后宫本就不多的几个嫔妃又陆续给他添了五位皇子和一位公主,但有三位皇子夭折,活下来的只有皇四子明真和皇六子明萱。 54岁例行选秀时,一眼看到一个女子惊为天人,第二年便添了一个小皇子,就是现在皇帝宝座上的明曦。 启隆帝64岁时,44岁的明祈当太子也当了快40年,难免心有怨气,又见父皇对小明曦宠爱有加,更是心中诸多猜忌。 终于,被明真和明萱两位皇子在旁边扇了扇风,又点了点火,便心痒难奈,蠢蠢欲动。 在约定的日子即将起事时,太子妃突然察觉,一声棒喝,醍醐灌顶般停止了动作。但早已做好准备镇压的启隆帝却已刹不住车,最终犯下了令他悔恨终生的错误。 太子自杀,两个皇子远远地发配离京,身边只剩下了9岁的明曦。启隆帝决定亲自教导他,将他培训成自己满意的接班人。 却不想第二年,启隆帝恶疾缠身,几个月后一命呜呼。 连弟根据道听途说来的信息分析,启隆帝大概是得了类似肝癌肺癌之类要命的疾病。 但启隆帝的确是个文韬武略、英明神武的帝王!他知道10岁的明曦肯定坐不稳龙椅,便将弟弟贤王招回宫中,又设立权相和雷国公做摄政大臣,在朝堂上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在力学中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当三条钱的长度确定了之后,三个内三角随之确定,不会再发生改变。不知道启隆帝是否数学学的特别好,这个原理被他运用的炉火纯青。 直到多年之后,众人才看清,此举实则为明曦的长大赢得了时间。 果然,在三位摄政大臣的辅助下,启隆帝的各项治国方针被很好地继续,总算将他辛辛苦苦建立的这份繁荣沿续了下来。 可惜,如今的明曦虽然即将20岁,却是个相当不靠谱的家伙,枉费了启隆帝的一番苦心。 而三个摄政大臣经过十年鞠躬尽瘁、励精图治、精诚合作……咳,呵呵,实际上是他们这些年在各自分管的领域大肆收刮盘剥,如今也都年纪一大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连弟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三大巨头里,她最看好的,是贤王,他是明家人,由他或他的后人继位,名正言顺,因为皇上明曦还没有儿子,民众的反弹会小很多。 再则贤王这些年学他父亲的套路,广做善事,早已为自己博得了一个好名声,民间一提起贤王,都会竖个大拇指,赞一声:贤王之贤,名符其实。 连弟的想法很简单,不管上层怎么斗,反正得想办法把连家摘出来,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赖以生存的家,不能被那几人的夺权、宫斗、称霸等行为给殃及了。 连弟将朝廷的格局重新默默分析了一遍,院中微风轻拂,她咬着唇,右手食指轻扣,很快理清思路。一杯茶递到她面前,捏着杯子的手白皙修长让她怔了下,抬手接茶的时候,她的手指不由轻轻划过那手的指结,温热的而硬,略粗糙。 或是感到了她的碰触,那手一下缩了回去,连弟尴尬地想解释,只听得嘭地一声,关潼生撞开门走了进来,他见到两人便道:“入云巷里查不到东西了,我跟杏姑说已知道姜知的事,但杏姑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连弟,我还画她的像给你看吗?” 连弟一口喝尽杯中茶,摇头道:“不用管她了,我们可以直接问姜知。” 关潼生一拍桌子,大声说:“对呀,既然知道那晚是姜知,还问别人干嘛?” 连弟和叶仞山却毫无兴奋的样子,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了下来。关潼生终于发现两人神色不对,问道:“怎么啦?为何如此闷闷不乐,李十二没找到?” 连弟烦燥地睨他一眼,说:“真要被你害死了,你怎么就不用脑子想想,管它什么案子你都敢接?关键时候,你得装傻!当然,你本来就傻,你就不能学王大人也晕倒吗?” 关潼生强辩道:“这可是皇上亲自交给我的案子呀。” 连弟吼道:“他交给你,你就接着,他什么时候靠谱过?案子你能破得了吗?” “……”面对连弟的怒气,关潼生本能地想逃。 “对呀!”连弟一拍大腿,“就凭你关书呆当然破不了案,我急什么?”连弟说着往桌上一趴,手捂着肚子,“不行了,我肚子痛,我要休假。” 关潼生虽有点呆,但并不傻,“你们究竟查到了什么?” 连弟扭过头去不理他,叶仞山在他的注视下,不得不说:“连弟从李十二处问到,张茂和姜知每月初五见面一次,谈的事情跟兵部制造的某种东西有关。” “什么?”关潼生吓得跳起来,“兵部?东西制造?武……武器?” 27、鸡蛋碰石头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叶仞山对关潼生说:“不能肯定是武器,有可能是军靴或者军服。” “哦,”关潼生拍拍胸口,“还好。” 连弟瞪他一眼,“好个屁,那三个大人分管的六部盘根错节,彼此依靠相互牵制,一旦动了其中一个,另两个就会受牵连,怎会让你乱查!” “那怎么办?我必须要给皇上一个交待,我是天子门生,不能看着他们做对皇上不利的事。”关潼生轴劲儿一上来,谁也别想拦住他。 连弟看着一脸正气的关潼生,又想拿东西狠砸他脑袋,这个愚忠的家伙,“天子门生?关书呆,满朝廷有几个天子门生?你告诉我。” “就……我一个。” “对呀,你也知道就你一个,皇上不过莫名其妙表扬了你几句,你就彻底效忠了,你现在看清楚,你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利益集团,凭你一已之力想要撼动,见过鸡蛋碰石头吗?想都别想!” 看在有可能叫这家伙表妹夫的份上,她又不能不管他,“我告诉你一个折中的办法,抓到铜钱大侠,给权相一个交待,至于铜钱大侠杀人的动机,你不必深入查下去。这样,既完成了破案,皇上也不会怪你,两全齐美。” 关潼生皱着眉头还没想明白,叶仞山却说:“只怕不会如连弟所愿,铜钱大侠这么大张旗鼓地杀人,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他那五刀究竟是何深意,也许很难掩盖。” 关潼生说:“想知道,就抓住他呀,连弟,你一定能的。” 连弟没好气地说:“你知道他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就一张蒙着脸的画像,如何抓?” “我……我不管,皇上亲手交给我的案子,我非得要破了不可。那些不利皇上的事,我也要告诉皇上。” 连弟被他气得眼冒金星,叹口气趴桌子上,脸扭过一边,不想看他,如此执拗不懂变通的一个人,曼晴嫁给他,自己不就在他的九族之内啦?呀呸!想什么呢! “连弟,你最聪明了,帮我想想办法,万一皇上要砍我的头,你能看着我死吗?”关潼生抓着她胳膊一阵猛摇。 连弟被他摇得没办法,坐直身,“关书呆,京城人都知道皇上空有一个名号,根本没有实权,他当不了你的后盾,我担心你还没开始查,他们那些人已经对你下手了。” 关潼生一下呆住,连弟对事情的分析预测能力有多准,他从小到大早有体会,这样严重的后果,他完全没想到,“他们下手,我……我会怎样?”他抓着衣襟,怕得要命。 “你说呢,有可能……”连弟拿手在脖子处一划,见他吓成这样,连弟虽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将可能的结果说了出来。 叶仞山义正严词地说:“大人好歹是朝廷命官,怎能说杀就杀。” 连弟也觉得对关潼生的警告达到了效果,于是顺着他的话对关书呆说:“嗯,小叶说的对,我喜欢把问题想深想复杂,事情还没到那步。放心吧,到关键时刻,就算把你敲晕,我也会阻止你的。” 关潼生哭笑不得:“我是不是,该说谢谢?” 院门嘭地一声被推开,满三吊二郎当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大剌剌往桌边一坐,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放桌上打开,是包炒花生米,只见他扯着嗓子喊:“大黑,给小爷几个拿酒来。” 连弟不由抬头确认了一下,这的确是自己的院子,见他如此理直气壮,还以为自己走错到了他家。 “怎么啦?”满三见几人面色凝重,“什么都没查到吗?我也是,姜知一整天都没回姜府,说是回老家处理事情去了。放他娘的屁,当小爷三岁小孩儿呢?肯定是他娘的躲起来了。关书呆,姜知和张茂之间肯定有秘密,赌约你肯定输。” 关潼生瞟他一眼,从怀里把荷包拿出来,掏出二两银子放他面前。 满三看一眼连弟,笑嘻嘻地收了起来,接着说:“今天没见着姜知,但是听到一个八卦,去年姜知为了给儿子娶媳妇想买处宅子,在外城看中一处五进的宅院,他打算高价向那家人买下来,可人家不转让,说那处宅子风水好,绝对不卖。” “然后呢?”连弟问,多亏了满三一直以来讲得五花八门的新闻故事,丰富了没有网络的古代生活。 “然后你猜?” “不猜,你好好讲。” “嘿嘿,没多久那家人就开始出事,家里跟衰神附体一样。最开始是老爷子吃鸡被鸡骨头噎死,然后老太婆伤心过度哭死了!没一个月,家里小儿子得了个奇怪的病,一命呜呼了!二儿媳妇去年冬天的晚上带孩子睡觉,因为烧了一个碳盆,结果第二天双双死在屋里。你看看,半年时间一家人死了一半。” “看着都是意外死亡。” “对呀,所以那家大儿子又请人重新看风水,结果风水师说他们一家人流年不利,与宅子的方位相冲,继续住下去,全家都难保,吓得大儿子赶紧找地方搬了家。” “那处宅子呢?”关潼生问。 “姜知半价就给买下来了,这不是白捡的吗?” “他就不怕风水不好?”连弟说,“半年死五个人,死的时候有报官吗?” “听说老爷子、老太婆和小儿子去世时都没报官,二儿子媳妇和孩子死时报了官的。” 连弟突然一举手,打断满三的话:“死了五个人,五个!” 28、都未婚配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满三莫名其妙:“五个怎、怎么啦?” “姜知买房这事跟张茂有没有关系?” 满三嘿地笑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有人就是猜测是张茂给姜知使的阴招,两人是老乡,关系好着呢。” 连弟转头看向叶仞山,“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叶仞山有些呆怔,摇摇头,“这个……那五个人看着都是正常死亡,不知是否有仵作验过尸。” 连弟转头问满三:“搬走那家人去哪儿了?” “不知道,不过姜知买的老宅子在哪儿,好多人都知道。” “你把地址打听清楚,明天我们去问问那宅子的老邻居,若铜钱大侠只是为那家人报仇,一定跟那家人有牵连。顺着这条线,只要查出铜钱大侠的身份就好办了。” “就能抓到他了?”关潼生兴奋地问。 “就算抓不到,也能知道他的长相,就能发出悬赏令。那时,这个案子就算破了,关书呆,你也就安全了。” 关潼生看看她,倔强地说:“我还是要把知道的告诉皇上。” “你……”连弟被他气的肝疼,“算了,我不想跟你生气,你要说,记得一定要悄悄地告诉你的皇上。” 院门再次被推开,大黑进来禀报:“晚膳已备好,几位公子是否现在就餐?” 连弟点头,“摆在荷塘边的凉亭里。” “是。”大黑领命离开,连弟追出去在他耳边又低语了几句。 四人起身向荷塘走去,信宁伯府虽已败落,府里下人也不多,但整个花园却被收拾的错落有致,一路走去,不拘器物都可用来做花盆,或一个烂木桶,或一个破了半边的泡菜坛,或一只旧靴子,栽上一些小枝的盆栽,倒是让人眼前一亮,看着与众不同,颇具匠心。 两旁的栀子花正是开的最欢的时节,晚风袭来,香气醉人。 叶仞山不由赞道:“连弟府中的花园很是让人舒心。” 连弟说:“全靠我那兰质慧心的四姐与晚晴表妹,在女红之余,她们最爱打理花草。” 关潼生突然问道:“连弟,四小姐与赵潜渊订亲都三年了,可有说何时成亲?” “干嘛?” “赵潜渊如今在禁卫军已升到中候,正七品了。他守孝期已满,也该成亲了,前几年他母亲病重,你们紧赶慢赶还是差了点,这一等三年,如今好了,还不赶紧把四小姐嫁过去。” “你着什么急?” “四小姐嫁了,五小姐才能嫁啊。” 连弟瞪他一眼,“五小姐嫁不嫁又关你什么事?” 关潼生略微有些害羞地说:“五小姐与你是龙凤双生子,你说与你一模一样,我想来提……” “打住,”连弟抬手止住他接着说下去,“五小姐的亲事我爹早说了,五小姐自己不点头,他不做主。” “那何时让五小姐见见我?” “她没空,别说她了,等四姐嫁了再说吧。”她扭头问满三,岔开话题,“赵潜渊已经升到中候了?好快。” 满三羡慕地说:“可不是,听说他搭上了燕总管的十大护卫之一,花了不少银子进去的。他功夫好,进去没多久便受到重用,这不,升了中候。” “如今进禁卫军需要花多少银子?”连弟问。 “我听赵潜渊说,他是找对了人,才花了两千两,若是别人,得五千两呢。” 连弟吸口凉气,以她的功夫进禁卫军绰绰有余,但她可没这许多银子拿去打点。 作为皇上身边的护卫军,先皇去世时特别下令,禁卫军交由燕文和全权统领,其他诸人不得插手。 因禁卫军是皇帝的贴身护卫,也是守护整个京畿重地、抵御外敌的最后一道防线,在财政上各种偏重,薪水高出其他兵种一大截,且在皇城当兵,不用远离家门,这便成了许多皇族、贵族、士族近房远房子弟的就业首选。 那燕文和一定是个商家出身的宦官,他敏锐地嗅到了商机,所有想进禁卫军的人,请交钱入职,引得禁卫军的一个职位几个人抢,价钱一年比一年高。 燕文和索性增加职位,将禁卫军一分为二,成立了分部神策军,专门管理京城周边十几个县市的防务和治安。 十年时间,禁卫军由最初的两万人,变成了现在的五万人,管辖范围比以前宽了不知多少倍。 若是以平均三千两一人计算,五万人,啧啧,那燕文和才是这个国家最有钱的人。 就是这样明目张胆地收钱、扩张,分管兵部的雷国公和分管吏部、户部的贤王,如何能容忍。 连弟分析,一方面是明曦的支持,不管怎样,在没撕破脸以前,他始终是皇上。另一方面才是最重要的,禁卫军收的全是纨绔子弟,既不打仗也不训练,走在大街上那都是属螃蟹的,惹事一个比一个厉害,或许,这也正是某些人乐于见到的。 29、试探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关潼生义愤填膺地一声冷哼,“朝廷的言官太不作为,公开买官卖官,一个吭声的都没有。赵潜渊花钱买官,竟然到处宣扬。” 连弟说:“你也别生气,你有本事自己考,赵潜渊没本事有钱自己买,我考也考不上,买又没钱买,如今靠你这个朋友也领上了俸禄。所以,这个世道本就是各有门道,各有造化的。” 关潼生嘟囔道:“我就愿意帮你。” 四人在凉亭坐下,酒菜已摆好。四人斟上酒,酒杯轻碰,仰头饮尽。 突然,夜色中飘来几声清扬的琴声,从隐隐约约到渐渐清晰,从稀疏零落到优美舒缓,似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欲语还休的腼腆,和着花香,将凉亭中的四人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关潼生站起身,向着曲来的方向,“这是……谁的琴声?” 连弟说:“晚晴表妹的琴声,她擅琴,你以前也听到过的。” 关潼生依旧沉醉在琴音中,“两年前听过,那时,哪有这般水准?少女怀春,欲语还休,高!” “你知道我对这些东西的欣赏能力有限,你却听得出门道,你分明就是晚晴的知音嘛。”故意让晚晴展露才艺,不就是想引起这家伙的注意吗。 关书呆却完全不开窍,“我算什么知音,能听出来的可不止我一个。” 不明白就再说明白点,“晚晴未曾婚配,我姨母一直很发愁,不如将她说与你吧?” 关潼生怔得一下站起来,摇头道:“不行,我只想要五小姐。” 连弟急了:“五小姐你都没见过,就这么死心踏地?” 关潼生理所当然地说:“她与你一样,反正你这样的,我很满意。” 连弟说:“可五小姐不见得满意你呀。” 关潼生据理力争,“你都不让我见她,如何知道她满不满意我?我既然与你交好,与五小姐一定也能相处得好。” 满三嘿嘿地笑道:“你这是找娘子呢,还是找兄弟呢?相貌呢?你不想找个好看的呀?” 连弟气的伸手揍他,“你敢说我不好看!” 满三边躲边笑说:“好看好看,难怪关大人喜欢你。” 关潼生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好看,别理他。” 连弟看看他,心里微微感动了下,关书呆这人做兄弟没话说,可是要与他做夫妻,还是算了吧,两人那么熟,下不去嘴啊。 她对关潼生说:“你别说得那么肯定,改天让你见见晚晴你再决定。” 关潼生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得铮地一声响,琴音又起,这次换了一曲欢快的,几人顿时被琴音吸引。 晚风吹送,美酒佳肴,四人越喝越欢畅,酒酣饭饱,完全没理会府院外的暗处,七八双窥探的眼睛正各怀目的,盯着凉亭中的几人。 * 雾清山皇陵,先皇明德陵寝里,停放棺椁的墓室内,八盏长明灯同时亮着,照得整个室内亮如白昼。 一件精美的黑色龙袍悬挂在墓室正中的檀木衣架上。 大历人民崇尚黑色,明德登基时,便以黑色暗纹绵缎做了这身龙袍,以金丝满绣。十个顶级绣娘一针一线,整整绣了100天,胸前龙头上99颗蓝宝石,在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眩目的光芒,看上去瑟瑟生辉,奢华无比。 一个身材修长、面容俊美异常的男人站在龙袍前,双目微闭、面色平静无波。看不出是喜还是忧,鬓边垂下的几缕花白头发显露出,他已不再年轻。但岁月似乎珍惜美人,对他格外仁厚,虽已略见沧桑,却依旧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他睁开眼,细细地看眼前的龙袍,伸手抚过龙袍的衣领和胸前金丝绣成的盘龙,微微一笑,嘴角扬起一抹完美的弧线,曾有人这样叹道: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他有一双美丽的丹凤眼,微挑的眼梢春光流动,他突然抬手解开自己的披风,露出大内总管的袍服,继续解开腰带,脱下外袍。白皙修长的手指捻着龙袍从木架子上扯下来,一扬臂,裹到了自己身上,龙袍的长短在他身上刚好合适,只是宽大了些,他并不在意,拿龙袍将自己裹住,细细地端详。 墓室外传来扣门声,一个太监的声音叫道:“燕总管。”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中年美男燕文和被惊醒,再次睁开眼睛,眼神冷静而深邃。 半晌,墓室打开,大内总管、禁军统领燕文和衣衫整齐地走了出来,“如何?” 一个穿着夜行服的男子上前两步说:“禀统领,姜知发现事态不对,已藏匿了起来,属下正全力查找他的下落。” 燕文和俊美的脸上波澜不兴,只眼中闪过一丝严厉,“找到他!找不到,提头来见。” “是。” 30、羞愧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连弟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现代,她在厨房给段段做早餐,看着平底锅里的煎鸡蛋,好长时间,蛋白蛋黄只冒烟不凝固。她想,难道这是一颗假蛋? 段段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放她肩上,说:“小爱,你好香。” 她放下锅铲,转身抱着他,贴在他怀里深深地嗅了嗅,段段身上的味道怎么跟她记忆中的味道不一样了,清咧中带点温热的汗味。难道段段也是假的段段? 她猛地睁开眼,一个肌肉紧实的胸膛在自已眼前,她微微抬头,见叶仞山敞着个怀,自己则贴在他胸前,两人正紧紧地抱在一起! 她吓得坐起来,眨眨眼,想起昨晚几人喝了好多酒,晕晕乎乎地各自回房,唯有满三还保持着清醒骑马回了家。 她当时往床上一躺便不想再动,然后……然后叶仞山这个死人便醉醺醺地进来,非要缠着她问,若不想被人看透心思,该做什么表情! 她看着他觉得开心,便一直笑,他也笑起来,说:“我明白了,要笑。”她伸手抓着他衣襟一拉,他便扑她身上,抱着她滚了两转,在她身边躺下,她拍着他脸说:“你比关书呆聪明多了。” 他毫不客气地说:“关书呆算什么?我是最聪明的,谁都没我聪明,我学了好多东西,没人比我聪明……”他翻来覆去地念叨,自我感觉特别好。 后来怎样啦?连弟脸腾地红了,她当时听得烦了,拔开他的衣服,钻进他怀里!贴着他的胸,喊道:“闭嘴!你再说你聪明,我就咬你!” 没想到叶仞山乖乖“哦”了声,真的闭上了嘴。 她于是满意地揽着他腰!闻着他的味道!不放手!!! 连弟想到这里,抬手抚抚额头,羞愧难当,喝酒真是害死人。叶仞山突然翻了个身,摊成个大字躺平,他上身的衣服都被她昨晚扒个精光,裸个胸膛睡了一整晚,还好现在是夏天,冷不着。 他的眼睫毛在轻微地颤动,看着似乎快醒了。 她睡的床里侧,赶紧轻手轻脚起身,从他身上翻过去时,一眼瞥见他的小弟处于早晨开心的状态将裤子撑起,羞得脚一滑从床上滚了下来。 叶仞山又翻了个身,吓得连弟捂着摔痛的胯骨,一跃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还好她院里从不留人,她冲进旁边厢房,往休息的卧塌上一躺,刚出了一口长气,就听见卧房的门吱地打开的声音,赶紧闭上眼装睡。 她听见叶仞山的脚步声走到院子里,似乎找了一圈,听见他阿嚏阿嚏打了几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昨天被自已扒了衣服光着,可别感冒了。然后听见他转到厢房的窗户外也许往里看见了她,跟着便推门进来。 他伸手推推她肩,她装作睡眼惺忪地样子睁开眼,说:“干嘛?天亮了?” 叶仞山说:“是不是我霸占了你的床,把你挤到厢房来了。” 连弟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过门都是客,我喜欢睡厢房,没事的没事的。” 叶仞山一脸歉疚地说:“我喝多了就想睡觉,叫都叫不醒的。” 连弟讪笑道:“我也是,睡着了叫不醒。别内疚了,你先回你院里洗漱吧,然后过来吃早餐,快去快去。” 叶仞山点点头走出剑桐院,连弟拍着胸脯长舒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扬声叫人打水进来,开始洗漱。 满三过来的时候,三人已经在后院马棚里套好马鞍出发。 连弟的是匹瘦骨嶙峋的老马,关潼生的坐骑通身雪白,一看就很名贵,连弟却觉得关书呆骑在上面很是烧包。叶仞山的是匹普通的高头大黑马,是他从大兴县家里骑来的。 两人骑马走在前面,两匹马一黑一白,明明白马更名贵,但不知为何,连弟偏觉得黑马更神骏。特别是叶仞山骑在马上的身姿,俊秀挺拔,卓而不群。 连弟的目光偶尔偷瞄他一眼便赶紧躲开,实在是没脸见他,却又忍不住想欣赏一下。 满三过来对连弟说:“我刚去打听到姜知的新宅子地址,咱们直接出城吧。” 连弟点点头,说:“走!”双腿一夹,从两人中间率先跑到了前面。 大街上的行人渐多,连弟勒着马慢慢走,叶仞山打马上前与她并肩而行,连弟赶紧目不斜视,专注地看着前方。 “连弟,你觉得铜钱大侠的五刀,真的是因为那五条人命吗?” “我不知道,不过如果不是为五条人命,又是为了什么非要割五刀呢?” 叶仞山说:“我觉得那一家五口不像被人杀死的,特别是被鸡骨头卡死,这种意外死法怎可能人力为之。” 连弟说:“你说的有道理,但后面四个是可以人为致死的,伤心死和急病死,都可通过药物引发。烧火取暖更是能做手脚,密闭门窗,很容易中毒。” 叶仞山皱着眉头想了想,回头问满三:“那五个死去的人,可有让仵作验过尸?” 满三摇摇头,“我听到的传言都不知传了多少人,哪能知道这些,还得找到那家人才能知道详情。” 关潼生说:“这事发生在外城,是京兆府管辖范围,可问问京兆府尹梁大人。” 连弟说:“行,我和小叶先去外城,你和满三去京兆府找梁大人,问问是否找仵作验过尸,若验过,把仵作带来,我们在姜知的新宅子会合。” “好。”关潼生点头道。 四人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正要分道扬镳,就见迎面骑马跑来一队禁卫军,昨日刚被几人提起的赵潜渊跑在最前面。 31、继续查找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只见赵潜渊昂首挺胸、春风满面,一马当先冲在队伍最前面。禁卫军配备的马都是高头大马,十几匹骏马风驰电掣般冲过来,如刮起一阵旋风,路上行人纷纷避让。 饶是关潼生这样的五品官都赶紧拉马避到一旁,一个挑担的老者腿脚不便,避的稍慢了些,眼见马匹便到了眼前,吓得摔倒在地。连弟见状便想飞过去救人,却见冲在前面的赵潜渊一拉缰绳,大马扬起前蹄,一声长嘶,马头偏过一旁,避过老者,没伤到他。 后面跟着的人也紧急拉住马匹,马队顿时乱成一团,一个小兵从后面冲上前来,扬起马鞭向老者抽去,“你个死老头,挡了爷的路,还不滚开!” “住手!”赵潜渊大声呵道:“谁他妈让你打人的,给小爷滚后头去。”他又对着后面一队人喊道:“以后再让小爷看到你们谁乱耍威风,小爷直接办了他。” 他看一眼地上的老者,并未多言,一拉马头,绕过去便走。抬眼见到关潼生,立即拱手道:“关郎中,好久不见。咦?连弟、满三,你们这是去哪儿?” 关潼生道:“正办案子呢。” 赵潜渊眉毛一扬:“哦?入云巷那起杀人案?” “对,皇上亲点我破案。” “那我不耽误你了,我要赶回宫里一趟,替皇上取东西。”赵潜渊拱拱手,转头又对连弟说:“过两日我去找你。”说完带着一行人马飞驰而去。 看着绝尘而去的禁卫军,连弟说:“这赵潜渊去了禁卫军还能保持不欺负弱小的本色,不错。” “是啊,他这么做,把禁卫军的风格都改变了,看着怪不适应的。”满三吊儿郎当地撇撇嘴。禁卫军的人来头都大,一向横行惯了,突然出现个九十度的大转弯,的确让人不适应。 满三将姜知的新址告诉连弟,四人在路口分手,连弟和叶仞山向外城奔去。 长柳街离上次去的木枝巷不远,交通更方便,街道两旁鞋店、字画店、酒坊等商铺密密地挨着,整条街颇为热闹繁华。两人骑马走到街的中部,见一扇大门旁边挂了块牌子,上面一个姜字。 叶仞山问连弟:“我们如何查?” 连弟扭头看了看周围,一家酒坊的招牌正迎风微荡,酒坊里一个年青的妇人正拿着帕子弯腰擦试酒坛子。 连弟打马过去,下马,在门口拴好缰绳,走进店中。几日的合作让叶仞山立即明白她想干嘛,赶紧跟了进去。 年青妇人见两人进来,迎上前问:“两位客官买酒吗?李家酒坊在此开了十多年,品种最全乎,白酒、烧刀子、女儿红、米酒,都有,口感、香味绝对喝一次就忘不了。客官想买哪样?” 动作利落、面色红润、笑容开朗、声音洪亮、语速快,性格自来熟,这是个超级健谈爱八卦的女人,完美!连弟忍不住笑起来,“大姐家可有葡萄酒?” 妇人面露难色,“客官真会说笑,葡萄酒那是皇家供酒,怎会在民间酒坊出售?” 连弟说:“那就给我沽一斤女儿红。” “好咧。”妇女转身去拿酒壶。 连弟说:“我家主人想喝葡萄酒,我想着你这对面便是工部尚书姜管家的府坻,比邻而居,就没找他给你从宫里弄点出来卖?” “哎哟,客官呐,人家是尚书家的家臣,怎会跟我等商户打交道?再说那个管家平时很少过来,都是他儿子一家住这里的。” “他们一家不跟邻居来往吗?” 妇人撇撇嘴,不屑又中透着羡慕,“不来往,我们高攀不起。” 连弟降低音量,用标准的八卦表情说:“我听说以前这宅子里住的那家人就很好。” “可不是,”妇人一拍大腿,也压着声说:“老郭家可是好人,谁知道就会出那些个倒霉的事呢,真是老天爷没眼啊。” “是啊,大姐说的太对了,郭家怎么就那么倒霉呢?真是好人没好报。”连弟两眼放光,跟找着知已一样。叶仞山忍着笑,这个连弟真的很会揣摩人心,她一句话,便将两人的距离直接拉近。 妇人果然兴致越发高涨,估计这也是她平淡生活中一个少有的百说不厌的话题,“唉,老郭家在此处住了几十年,从我家酒坊开张,郭老爷子就爱喝我家的烧酒。他办丧事的时候,我和当家的都去帮过忙的。” “听说老爷子直到最后都没取出噎在喉咙里的鸡骨头。” “是啊,夹不出来,后来只得用东西硬给捅到胃里了,这样老爷子在阴间才不会觉得难受。” “郭老太太该得多伤心啊?” “正是呢,老太太本就有消渴症(糖尿病),伤心地眼睛都瞎了,后来发热了几日,就这么去了。” “哦,不过郭家小儿子是得了何种急症?没找大夫看过吗?” 妇人说:“郭家小儿子那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气喘病,一直就没断过药,他爹娘一个月的时间里都去了,他那是伤心,气的,没成想把自己给气死了。一个家里短短时间连续死了三个人,我们都说呀,别是他家撞邪了。” 妇人正说的起劲,外面走进来一个年青人:“老板娘,沽十斤白酒。” 妇人忙将手中装好的女儿红递给连弟,连弟问:“大姐可知郭家如今搬了去哪儿?” “听说去了东巷,就在火神庙旁边,他家这下是真的败落了。” 32、捉到凶手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连弟与叶仞山在姜家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关潼生和满三才骑马赶过来。连弟说:“走吧,边走边说。” 四人向东巷走去,连弟先说了打探到的消息,关潼生听了说:“郭家死的五人,只有最后死的母女二人,叫了仵作验尸,这是我抄的验尸单。”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 叶仞山伸手接过,轻声念道:“母女二人,其尸软而无伤,炭火炉漏火气而臭秽者,人受熏蒸,不觉自毙,与夜卧梦魇不能复觉者相似。”念完将尸单递给连弟。 连弟看了说:“这只能说明那母女二人是中煤炭毒气死的,却不能说明是人为还是意外。” 满三说:“我特意问了仵作,那郭家老二是何样貌,仵作说,个高,壮实,须发茂盛。关郎中画了那天的凶手画像给他看,他说有几分相似。” 连弟说:“若是这样,郭家老二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导致心理扭曲,确实有可能做出极端的事情。” 叶仞山说:“就算要报仇,不是应该找到姜知吗?为何会找上张茂?” “见到他,问问就知道了。”连弟一夹马腹,打马飞奔而去。 东巷明显比长柳街破败太多,几年前这里发生过一次火灾,之后便修建起了火神庙。 连弟让其他人等着,她在火神庙下马,进庙里看了看,小小的庙里,火神满面通红、一身红装地立在祭台上。她在旁边厢房找到庙祝,向他打听到郭家的院子,果然就在庙旁边,她出来向三人指了指郭家的方向,带头走了过去。 郭家的院子很旧,门两旁的土墙只有一人高,几个人的个子都不算矮,连弟踮起脚尖往里看了看,似乎没人。 关潼生在门上使劲拍了拍,屋里没人出来,连弟说:“去火神庙里等等吧。” 四人转身往庙里去,刚要进庙,就见一个体格壮实、满脸胡须的大汉走进巷里,四人不约而动站住了脚,连弟对满三使了个眼色,让他保护关潼生和叶仞山。 壮汉从他们身边走过时,连弟叫了声:“郭二!” 那壮汉扭头看了连弟一眼,眼光一扫四人,看到关潼生时立即一怔,转身就跑。连弟飞身跃起,足尖在墙边一个借力便冲到壮汉身后,伸手抓住他衣领,壮汉回身格开,抬起右脚,从靴子里抽出一柄短剑,向连弟刺去。 连弟侧身轻松避开短剑,一记手刀砍在对方颈间动脉处,壮汉一时眩晕,连弟抓住他手腕,一扭身使个巧劲将他制服在地。 “你跑什么?”连弟使劲一扭他胳膊,问道。 郭二痛得惨呼出声,“老子想跑就跑,关你何事。” 关潼生说:“先带回去,让杏姑来认,到时他别想狡辩。” 郭二一声冷哼,恶狠狠地瞪着关潼生说:“状元郎好大的官威。” 关潼生中状元时曾戴花游过街,见过他的人不少,郭二若是凶手必会关注案件进展,关潼生被皇上亲点破案并不是秘密,难怪他看到关潼生才逃跑。 连弟拿绳子将郭二捆了个结实,将他往满三的马上一扔,回头对叶仞山说:“走,去他家里翻翻,一定能发现些东西,都打包带回去。” 两人翻墙进了郭家的院子,只有两间破败的矮房,院中乱糟糟的堆了许多柴禾和烂菜叶。角落里一个没做好的小木马,木头崭新与别的破败格格不入。进到屋里,更是乱得无法下脚,除了桌椅板凳床再无多余的东西。 床的角落旁倒着一双旧军靴,连弟过去提起来一看,脚底有血,她扯过一块布将靴子包了递给叶仞山。又把床上一堆衣服提起来翻了翻,忍不住眉头皱起。叶仞山问她:“怎么啦?” 她摇摇头说:“没什么,去厨房看看。” 两人进到厨房,灶台上一个碗里放着两个硬馒头,连弟揭开锅盖看了两眼重新盖上,又蹲下身往炉灶里看了看,思忖片刻,起身对叶仞山说:“走吧。” 两人走出来,几人押着郭二打马奔回刑部。半路关潼生叫满三立即去红杏楼接杏姑。 关潼生将郭二押回刑房绑在刑架上,连弟走到郭二面前,盯着他问:“红杏楼的血案是你所为?” 郭二看她一眼,挪开眼睛,不发一言,既不承认也不喊冤。 叶仞山打开包袱拿出旧军靴,提到郭二面前,问:“这靴子是你的?” 郭二看一眼鞋,一侧嘴角微翘,再次挪开眼神,仍然一言不发。 连弟将靴子的底举到郭二眼前:“这是张茂的血?” 郭二一看,眉毛挑起,皱到了一起,将脸扭到了另一边。 关潼生拿根棍子指着郭二斥道:“官爷问你话,你最好老实回答,别以为你一言不发就能逃过,小心本官打得你想说都说不出。” 刑房的门一下被打开,满三领着杏姑走了进来,关潼生哈哈一笑,“看你还如何狡辩!” 33、道不同、不相谋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连弟看一眼满脸兴奋的关潼生,转身出了刑房。 叶仞山见郭二的短剑在桌上放着,走过去拿起来细细端详。 接下来的审讯必定少不了用刑,而这是连弟最不愿看到的一部分。在她看来,证据才是将一个人定罪的关键。但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环境下,她无能为力。 她在刑房外面的走廊上,靠着一根柱子坐下。 过了一会儿叶仞山也走出刑房,过来连弟身边。两人没说话,一起听着刑房里的动静。 很快杏姑一脸惊恐从刑房出来,惊魂未定的拍拍胸脯,在丫头的搀扶下快步离开。接着刑房里便传来鞭子抽打的声音,郭二杀猪似的惨嚎了几声,便一叠声地喊:“我招……我招!” 连弟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思绪飘回现代,有次她问段段,你们对犯罪嫌疑人刑讯逼供吗?段段说:“当然要揍,但不会留伤,很多小混混只怕凶的警察,不把他整痛了,他能爬你头上拉屎。为了警察的尊严和安全,必须揍。不过判定杀人罪,必须证据闭合。” 刑房里很安静,隐约听见关潼生的提问,但更多的是郭二的交待声,审一个杀人凶手难得这么顺利。 叶仞山坐她对面,靠着另一根柱子问:“连弟,对郭二杀人,你怎么看?” 连弟条件反射地不想做答,证据明显不足,她眼中看到的几乎全是疑点,但如今有了认罪口供,他们便已经抓到了凶手,到此为止是最理想的结果。 “郭二真是凶手吗?你刚才问他看出了什么?”叶仞山再问。 连弟一言不发,跳下栏杆,转身往刑房里去,刑房的门一下打开,关潼生拿着供词冲出来,脸上严掩兴奋,他指着画押说:“看!郭二招了,人的确是他杀的。” 连弟接过供词,上面对案发经过描述很详尽,与他们现场勘查到的完全符合,尸体伤口位置也都准确无误。动机也很明确,姜知原本已放弃购买郭家老宅,但张茂为姜知出谋划策,让人害死了郭二的父亲、母亲、弟弟、妻女五人,骗取他家老宅。 “这供词是他自己说的,还是你帮他写的?” 关潼生眼一瞪,“当然是他自己说的,负责记录的师爷在里面还没走呢。” 叶仞山拿过供词看了一遍,也无话可说。关潼生说:“连弟,多亏你,这才三天便抓到了凶手,总算没有辜负皇上的重托,我这就去找左相汇报去。”说完便跑了出去。 连弟看着他跑出去,抬手想叫住他,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没发出来。她站在刑房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郭二已被从刑架上放了下来,靠墙坐在角落里,他被打的不算惨,头脸上只几道红痕。他迫不及待地招供,大概率是在撒谎,因是提前准备好的供词,他想赶紧说完。 行刑前问他血案是否是他所为时,他下巴微微上翘,那是生气的表情,当他看到靴底的血时表现出的是恐惧和厌恶,这些都跟红杏楼凶案的杀人凶手表现相悖。真正的凶手在大庭广众之下从容不迫地杀人,心理素质相当强撼,若是有人问起凶案,他会表现出轻蔑,见到鞋底的血只会表现出满足感和成就感。 连弟走到郭二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问:“为何要杀张茂而不是杀姜知?” 郭二说:“姓张的心肠太歹毒,若不是他给姓姜知出主意,我家中亲人怎会相继去世?”抿嘴、咽口水,他不确定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连弟又问:“你家中亲人你认为真是张茂派人害死的?” “一定是他!”眉骨上抬,他知道答案不是但不说。 连弟问:“你有何证据?” “我亲耳听见的。”摸鼻子,直视连弟做答,撒谎! 连弟问:“张茂亲口给你说的?” “对。”嘴角微翘,以为瞒过了连弟后的欣喜。连弟叹口气,郭二没有杀人。 她又问:“为何要装成铜钱大侠?” “我要当大侠,为民除害。”轻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模棱两可,不确定。 叶仞山在连弟身后突然问:“你院子里的木马是给谁做的?” 郭二一怔,不明白为何突然问到这个,不由夹紧双臂,说:“那不是我的,是原来房主留下的。”撒谎、紧张,他有要守护的人。 他问她:“他是不是在撒谎?” 叶仞山之前在她身后听着她与郭二的问答,在他看来几乎没有问题,郭二全盘招供犯罪经过和动机。但他在东巷院子看到的一些不合理的东西,他需要求证。 连弟站起身,沉默了片刻,说:“没有,他没撒谎。”说完转身走出刑房。 到刑部外面骑上瘦骨嶙峋的老马信步由缰,叶仞山骑马在她身边跟着,也不说话,两人默默地前行。 走着走着,连弟发现两人已经出了城,清水河在身边缓缓流淌,世间有多少冤假错案,又有多少真相被掩盖,谁能说清。连弟长叹口气,拉马绳想返回城里,叶仞山却一把拉住她的马头。他下马,让连弟也下马。 “连弟,郭二根本不是凶手,对吗?” “你为何如此肯定?他对凶案经过描述完全正确,不是他做的,他怎会知道?” “他如何知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些证据对不上。” “哦?有些证据?”连弟心情越发烦躁。 “对。” “有哪些?” “首先是身高不对,杏姑说凶手与我一般高,但郭二比我矮了半个头。” 连弟强辩:“女人在惊慌的时候看不准确是常有的事,今天她也来看过了,确认了他就是凶手。” 叶仞山又说:“武功不对,郭二只有一身蛮力,虽然用了短剑,但全无章法,根本不会武功,而凶手飞檐走壁,武功必定不弱。” 连弟捏紧了拳头,郭二不是练家子,她一动手便察觉了。 叶仞山接着说:“凶器不对,凶手的短剑更薄且非常锋利,郭二的短剑厚、锋利度也不够,造成的伤口截然不同。军靴的底部有血,但当初我们查看现场时,张茂被割最后一刀的地方周围根本没有别人的血脚印,只有他自己的。” 连弟呵道:“够了!”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想查出真相?东巷郭二住的地方本来有孩子与他一起住,可我们去时却只有他一个人的衣服,厨房里也两日未开火,他为何要把家人送走,自己一个回来?他是故意被我们抓住的。” “郭二若不是凶手,那他为何要认?认了罪会有怎样的结果,他难道不知?他又是从何处知道案发的细节?短剑、旧军靴是谁给他的?” 叶仞山看着他,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昨天我就说过,利益集团会保护他们的羽翼,这个凶手是最合适的凶手。” 叶仞山大声说道:“但他不是真凶,他是被冤枉的!” “没有人冤枉他,他是心甘情愿的。” 两人怒目而视,空气中似有火星被点燃,叶仞山眼中坚定、坦荡,连弟三分退缩、三分矛盾。 叶仞山说:“你不配做我的老师,就算你懂得天下间最了不起的读心术又如何?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枉顾真相。明知有冤情却放任不管,郭二的出现,只说明我们查找的方向是正确的。” 连弟明显底气不足,“正确的又如何?以对方的势力,要不了几天,我们这几个人会怎样?你想过吗?” “若你惧怕,为何不让关郎中将一切禀明皇上,有皇上给他撑腰做主,自不能让我们出事。” 连弟哈地一声冷笑,“当今朝堂格局,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大兴县难道是消息蔽塞的穷乡僻壤吗?皇上今年马上二十了,这个节骨眼上,权利之争即将爆发,你想搅进去,让自己的家族都跟着陷入危险吗?” “你就……那么确定皇上会输?皇上……他有禁卫军。” “禁卫军的战斗力在哪里?就那些整天惹是生非、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吗?我一个人可以冲进禁卫军的军营杀个三进三出,毫发无损!皇上指望这样的武力帮他夺权,是不是太天真了。” 叶仞山盯着她,问:“那你想站到哪边?贤王还是雷国公?”他眉毛倾斜,那是伤心的表情。他为何会伤心,只因为自己与他不能一个战队吗。 连弟说:“我谁都不站,我一介平民,一无权、二无钱,只想躲远点,别被上面打架的神仙殃及到就行。” 叶仞山继续逼问:“若你有权、有钱呢?你会支持谁?” “当然是皇上,最好是三大辅臣将权力顺利交还给皇上,而他们依旧做他们的大臣,发他们的财,谁都别乱动。” 叶仞山一听反而呆了下,嘴角微翘,欣喜,他果然是想与她并肩做战。他说:“为何你是这样希望?我还以为你看好贤王,至少要跟个明主。” 连弟一声轻哼,“谁当皇帝都是一样的,对老百姓来说,跟家人在一起过好每一天,物品丰富,吃好一日三餐,就是最好的生活,总之,千万不能乱,更不能有战争,不然,人间就会变成地狱。” “……” “叶兄,他们的计划已经被铜钱大侠打乱,查下去,一方面我们的安全得不到保证,另一方面,逼急了他们,他们提前行事,恐会祸及更多无辜。关书呆会把他查到的给皇上说,皇上若真是明君,定会知道怎么做。” 叶仞山失望地看她一眼,背对她走到河边,语气中透着沧桑,说:“我叶家的祖训是:不负所学,天下无冤。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他没再看连弟一眼,转身上马,疾驰而去。连弟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越去越远,不舍地追了几步,但最终只能捏紧拳头,眼睁睁看他离去。 34、皇上招见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第二日晚上,关府内传来阵阵欢快的庆祝声,关潼生被几个刑部同僚围着敬酒,已喝得有些飘飘然。 三天侦破杀人命案,左相非常满意,大大地嘉奖了他一番。说一定启奏皇上,给他论功行赏。 连弟食指勾着一壶酒有些飘飘然地走到廊下,抬头望天,月如银盘,分外地明亮。她仰脖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艰难地咽下。满三晃悠着过来,说:“叶仞山那小子怎么说走就走了,也不跟我们告别一声。” 连弟走到一处躺椅坐下,听到叶仞山的名字,顿觉心里空了一块,他铿锵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你不配做我的老师,就算你懂得天下间最了不起的读心术又如何?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枉顾真相! 连弟使劲甩甩头,说得好像谁不知道对错一样,各人守护的东西不一样而已,他怎能强求自己与他一样? 她烦躁地又灌下一大口酒,满三一把抢过她的酒壶,“别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连弟看了眼被抢走的酒壶,并未多言,站起来自己向大门外昏乎乎地走去。满三跟她后面埋怨道:“不能喝还瞎喝,你自己什么酒量你不知道啊!” 连弟回头对他一笑,说:“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多好。” 满三经常不明白她说的话,何况如今醉着,更加不用深究。他招呼关府的管家套了辆马车,亲自将连弟送到信宁伯府。 连弟下车进府,进二门,晚晴表妹刚去给连李氏送了鞋样出来,见到醉醺醺的连弟忙上前来扶住她。连弟伸手搭在晚晴肩上,半个身子的重量压上去,晚晴架着他,揽着她腰说:“表哥,你好瘦,那此小厮们是不是伺候的不好啊?” 连弟说:“傻瓜,我可不要长胖,你也别长胖,我已经跟关潼生说了,改天让你俩见见面,让状元郎娶你。” 晚晴一下站住了,转头噘嘴道:“不要,我要嫁给表哥。” 连弟见她一脸娇憨,忍不住哈哈哈地笑出眼泪,“你们一个想娶我,一个想嫁我,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我一个都满足不了,把你们凑成一对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晚晴听得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呀?” “没什么意思,你听不懂算了,”说着推开她,“我自己回去,你也赶紧回去。”她也不管晚晴在后面气得跺脚,歪歪扭扭地跑回剑桐院。 连弟浑身酸软地躺上床,也不想洗漱,将人全部赶出去。闭上眼,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昏目眩,却偏偏毫无睡意。 昨天她垂头丧气回到信宁伯府,到叶仞山住的院子找他,却见行李都已经被拿走了。没想到他那么绝决,毫不留情,半点不折腰。 连弟气的睁开眼,猛地坐起来,对着空气大喊:“我就为五斗米折腰怎么啦?我就是怕死怎么啦?我就是没气节怎么啦?你凭什么高高在上地骂我?你不怕死,你接着查啊!”喊完了又直挺挺地躺下。 她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华丽的香囊,一扬手扔的远远的。 “臭家伙。”连弟气哼哼地骂道,翻个身,抱个枕头在怀里,翻来覆去地滚了大半夜,一时觉得该去把他找回来,一时又觉得迂腐成那样,说也说不通,分开也是好事,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结果,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关府的欢庆还在继续,隐在暗处监视的人慢慢撤了个干净,不知今晚有多少人放心喝酒,又有多少人睡不着觉。 国公府,雷国公听完案件汇报,沉思半晌,对雷胜说:“你即刻派心腹乔装启程,对你爹说,京城的风已经开始刮起来了,让他即刻启程,以回京述职的名义赶紧回来。” 雷胜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孙儿不明白,这风怎么就刮起来了?贤王,难道还真的要造反不成?” 雷国公皱眉道:“我不知这股风要怎么刮,但我绝不相信张茂的死是个简单的江湖仇杀,这里面一定不简单。” 雷胜说:“恕孙儿愚钝,杀张茂的凶手不是已经抓住了吗?我们雷家在这时候能做什么呢?”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以不变应万变,不管张茂被杀是一起普通凶杀案还是他们阴谋的起点,我们都不用去管他,让他们狗咬狗,我雷家只管牢牢握住军权就可以了。” “孙儿明白了,这叫坐山观虎斗。” “不错,在形势没有明朗之前,我们谁也不帮,贤王管着御林军,身后有权相的大批文官在支持,燕文和的禁卫军我们打探了那么久,的确是一群乌合之众,但他有皇上,只要皇上受他支配,他就是正统,其他便都是篡位。” 雷胜点头道:“我们最终帮谁,就看谁更舍得给我们下重金。” 雷国公浅笑道:“若是都不满意,我们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第三条?” “对,你别忘了,你姑姑是皇太后,到时候,我雷家便行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又何妨呢?” 雷胜目瞪口呆,他知道祖父从小便是个胆大包天的主,真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头掉了碗大个疤的人,但跟今日说的惊天动地的事比起来,全都不值一提,他心中闪过女皇二字,却始终没敢说出口。 他爹雷霆是朝廷的大将军,在边关坐拥三十万大军,他雷家的确有机会任性一把。 * 贤王府邸在皇城的东边,后花园与皇宫的御花园隔了一大片荷塘。贤王明兴在荷塘边的水榭品茶,水榭的窗户早早就罩上了一层薄纱,既不妨碍通风,又可阻挡蚊虫进入。 水榭的茶台上放置了一颗柚子般大的夜明珠,比皇宫内库里存的那颗还要大好几圈,这是贤王的最爱,夜明珠发出的柔和光芒比蜡烛亮多了。 水榭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闪进一个黑青斗篷遮住头脸的人。来人进到屋里坐到贤王对面,贤王顺手拿起一块手帕将夜明珠盖住,屋里的光线顿时暗淡了下来。 来人缓缓取下斗篷,正是左相权伯雄,“张茂被杀一案,已安全了结,关潼生什么都没发现,坚信郭二就是凶手。” 贤王慢慢啜了口茶,见权相眼中的愤懑毫不掩饰,淡淡地说:“此事委屈张茂了,以后有机会再为他报仇吧。 权相哼地一声,“张茂是本相的人,胆敢如此明目张胆动本相的人,本相绝不轻饶!” “关潼生身边似乎有个很会查案的捕快。” “对,是连虎的孙子,在刑部做捕快。” “聪明人能用则用,不能用绝不能让他坏了我们的事。” “那些人够不成威胁,无妨。王爷的动作要加快一点了,这个铜钱大侠出现的很是蹊跷啊。” “本王如今疑惑的是张茂为何被杀?我正在叫人秘密地查,若是燕文和那死太监所为,那他是想干嘛,把我们逼急了,本王岂会放过他,他的禁卫军又能干成什么事?雷震山做事一向直截了当,能用兵解决的绝不会搞得太复杂。” “本官也很迷惑,或者这根本就是一起江湖仇杀。” “但愿如此。” “本相认为燕文和不足为惧,倒是雷震山那老匹夫,如今还在当墙头草,作壁上观虎斗,等着捡大便宜呢。” “他能居中不动已是最好,他想要的不外就是更多的银子和更大的权利,给他就行了。” “如今张茂一死,本官许多事做起来都很不称手。” “你身边就没人了吗?” “还需考验。” “若无十足把握,别轻易托付。” “是。” 权相起身离开后,贤王接着喝了口茶,伸手按下一个暗钮,身后的书架无声地移开,一个身着鸦青色长袍的男子从暗道里走出来。坐到刚刚权相的位置上,说:“王爷,若还有下一个受害者,您的行动必须提前,否则,只会错失良机。” 贤王双眉紧锁,未置可否,“你的人是否已经到位。” “已经到位,就等王爷一声令下,事成之后,王爷能兑现承诺就行。” “本王岂是言而无信之人。” “如此最好,希望王爷心想事成。” * 一夜无梦,连弟迎着晨光醒来,心情好了许多,叶仞山离开也许是好事,他那么清正不阿的人,别让她给污染了。 晚晴早早地跑过来,说要侍候她洗漱,她也懒得管她,由着她兴致勃勃地给她梳头。练过早功,她刚洗漱收拾好刚走到院中,院门又被嘭地撞开,关潼生带着宿醉的红眼,提着官袍下摆冲进来,“连弟!快,快!皇上让我们到悟禅寺觐见。” “我们?” “对,点名关潼生与连弟。” “叶仞山和满三呢?” “我跟左相汇报案情时,只提了……你,没提叶仞山和满三。” “你干嘛不提?” “要提携你们,得一个一个来呀。” 连弟对他的好心不得不心领,拍拍他肩,“多谢。”现在好了,到皇上面前露脸去了,就这不清不楚地案子,怎么露啊? “你不高兴?”关潼生问。 “没什么,到皇上面前我不会说话,一切都由你应对。” “哦。” 晚晴躲在屋里偷偷打量了几眼关潼生,还是表哥看上去顺眼些。 门外连洁带着丫头过来找连弟,听到两人的对话,走进来说:“你们要去悟禅寺?带上我一起吧,我去普照庵,今日是菩萨生日,我去上香。” 突然看到连洁出现,关书呆顿时局促地扯扯衣袖,“四、四小姐,我们是骑马赶过去,恐不能……” 连洁一听,立即说:“没事,你们先走吧。”她说着对连弟使了个眼色。 连弟对关潼生说:“你先去外面等我,我拿块汗巾就来。” 关潼生点点头,说:“你快点,别耽误。”便出门在外等着。 连洁悄悄对连弟说:“你去悟禅寺见了皇上后,绕到普照庵来接我一下,庵里那个丫头,最好你去敲打敲打,我怕降不住她。” 连弟问:“她怎么了?” 连洁说:“慧迟大师说她开始不安分了。” 连弟道:“她想干嘛?惹毛了小爷,先揍一顿再说。” “你……”开口小爷,闭口小爷,以后换上女装怎么当女人!连洁气得无语。 “我先去了,你在普照庵等我。” 连弟进屋让晚晴给她找了块汗巾带上,便快步出门,与关潼生打马向悟禅寺飞奔而去。皇上招见,谁敢怠慢。 悟禅寺原名西照寺,与普照庵在两个山头,两座寺庙存在有多少年已不可考,虽男女不同,但信奉的都是佛教,都是慈悲为怀,普渡众生,所以两座寺庙时有往来,交流一些佛家典籍。 就在几年前,皇上明曦打猎路过西照寺,在里面住了一晚,当晚在寺庙上空突然出现了一个三丈高的佛相,离的老远就能看见,虽然有些模糊,但看到的人称:是佛祖,没错! 连弟非常怀疑有这么个佛像出现,大半夜的,谁会跑出来看到。而且传言速度之快前所未有,当天中午便已传得满城皆知,这更像是一场准备充分的广告策划。 第二日明曦便说梦里受到观音大士的点拨,需吃斋念佛、诚心侍奉佛祖一个月,以此消除内心的戾气。并将西照寺更名为悟禅寺,正式册封为皇家寺院。 之后两年便大兴土木,将寺庙扩建了三倍,寺里和尚也增多了三倍,成为京城香火最旺的寺庙。 而明曦帝也隔三差五往寺里跑,明眼人心知肚明他实则是在躲避三位摄政大臣的唠叨。 悟禅寺仿佛他的后花园,想放松的时候便去侍奉佛祖。百姓们对皇上在宫里的荒唐事虽颇有微词,但对他礼佛一事却一边倒地支持。 连弟和关潼生一路疾驰,跑到西照山下。悟禅寺分为前后两院,前院给百姓们敬香膜拜佛祖,后院是皇上悟禅的所在。 连弟两人直接冲到后山,奔后院而去。 行到半山,禁卫军让两人下马,卸了身上的武器,由一个小太监带着向寺里拾阶而上。走了约一柱香的功夫,终于到达后院入口。 前院连弟陪母亲上香去过两次,大气、厚重非一般寺院可比。后院这是第一次来,一路进去有许多独立的小院,整体感觉是简单、干净、安静,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若不说是寺庙,还以为是个放假了的学校。 她瞥见旁边好大一个操场,“那是皇上打马球的地方。”小太监说。原来皇上还会打马球,真会玩。 到了一处大殿,小太监说等在这儿,他去禀报。 连弟跟关潼生一大早地赶路,如今一口水都没喝,见角落里有口井,便过去看了眼,水不深,从井口弯腰就能够着,她刚拿起瓢舀了水想喝,就听得太监尖利的嗓音:“皇上驾到。” 她吓得扔下瓢跑过来跪在关潼生身边,很快的一队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双黑色的靴子,黑色暗纹绵缎、绣着金丝的衣服下摆随着黑色靴子的走动扬起落下,很是灵动,走到两人面前时并没有丝毫停留。 连弟只觉得一股浓烈的龙涎香扑面而来,熏得她差点晕倒。这人,是喷了多少香水!那么贵的龙涎香,不要钱吗! 一行人越过他俩快步进到大殿,将龙涎香的味道又一骨脑的带走。 35、跃居榜首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很快,小太监跑过来叫起两人,“请随奴才来,两位尊驾谨记,皇上招见,不叫抬头不得随意乱看,更不可直视皇上龙颜。” “是。”两人跟在小太监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躬身前行。 连弟心中一阵狂喷,万恶的封建王朝,真该一颗原子弹给炸毁了了事。 关潼生在身前跪下,连弟也赶紧跟着跪下,叩头,“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连弟跟着用蚊子哼哼地声量跟着说,万岁?真要万岁,第一任皇帝就不会死了,哪还有你的鸟事。 两人就这么跪趴着,皇上也没发个话,听见茶盖轻嗑茶碗的声音,皇上嘬茶的声音,半晌,终于听见放下茶盏的声音。 连弟在心里将皇上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两遍,在即将开始第三遍的时候,才听见一个感冒重症患者的浓重浊音说:“状元郎的破案速度果然神速,左相提请,给状元郎赏赐,朕该赏状元郎什么呢?” 连弟心中再次破口大骂,死皇帝,咋没病死你呢,叫声平身会死呀?骂归骂,完了却又有些许失望,关书呆说叶仞山的声音与死皇帝很像,如今没法比较了。 关潼生诚惶诚恐地说:“臣惶恐,臣是刑部郎中,破案本是份内之事,不敢求赏。” 明曦帝懒懒地说:“你倒是不贪心。” 这时听见一个小太监轻声说:“皇上,该吃药了。” 明曦轻轻唔了一声,端起药碗喝了一口,紧跟着噗地将药喷出,一扬手将碗嘭地咂在地上,药汁、碗屑溅了连弟、关书呆一身。 本来在小太监怀里的一只大白猫吓得跳下地往门外跑去。 “这么苦的药,让朕如何下咽!去给太医说,朕要吃甜的药,他要弄不甜,就让他自己喝。” 小太监跪地收拾好一地狼藉,一溜小跑着去了,殿里瞬间安静下来,好半晌,听见明曦平静地说:“状元郎想要何种赏赐,说吧,朕必满足你。” 关潼生向前跪行了两步,连弟心里一慌,不要说不要说!就听他说:“皇上,臣有要事启奏。” 连弟心头一凉,以明曦现在对左相的忌惮,以他这喜怒无常的性格,就算知道左相在行大逆不道之事,也很可能会害怕的杀了关潼生,之后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当不知道这事,何况关潼生并不能说清张茂与姜知究竟在做什么? “哦?有何要事?”明曦依旧懒懒地说。 “这……”关潼生低着头向左右看了看。 明曦见关潼生迟疑,于是很配合地摒退众人,“有何要事?不能让人听到?”明曦从椅子上起身一步步向跪着的两人走过来。 龙涎香的味道再次扑过来,连弟看到那双黑色的靴子停在两人面前,他蹲下身,黑色暗纹锦缎袍服下摆如荷叶般铺陈开来,点缀其间的金丝如花蕊般醒目。 “皇上,臣在查办张茂案时有异常发现,张茂与工部尚书的管家姜知每月都有定期密会,商谈之事与兵部的设备生产有关。” “生产何物?” “这……臣并未查实。” 连弟闭上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跟个猪对友,今日是否有命回去?她不知。等了好一会儿,静默!空气都似已凝结,终于听见明曦说:“抬起头来。” 连弟默默松了口气,事情有转机。 她跟着关书呆抬起头,当看到明曦的脸,心头猛地一震,如被闪电击中! 妖孽啊妖孽!一个男人肤如美瓷、目如朗星、唇红齿白,如此这般妖艳地一张脸,仿佛直接从日本动漫中走出的男主角。一阵风从殿外吹进来,扬起他鬓边散落的发丝,嘴角微翘,一丝邪魅的笑意若隐若现,怎一个帅字了得。 这颜值必须突破10分,直接顶格打到12分!直男英雄榜单上毫无争议的第一名! 连弟觉得自己的骨头已经开始酥软,恨不得扑过去把口水蹭他身上。 “你盯着朕看够了没有?”明曦阴恻恻地冷笑道。 连弟一下回过神,完了完了,这次真是色胆包天啦!果然,明曦大声呵道:“来人!把这丑八怪的眼珠子给朕挖出来喂狗。” 连弟这下真的傻了,皇上您别零敲碎打的,能直接砍了我不? 进来的禁卫军直冲连弟而来,看着凶神恶煞的禁卫军,连弟测算她有几分杀出去的机会,旁边关潼生已经一下扑到她身上,拦住禁卫军的手,对明曦喊道:“皇上饶命啊,连弟不懂规矩,突然得见天颜,惊为天人,一时忘形,求皇上宽恕。” 明曦依旧冷冷地说:“朕为何要宽恕他?” “皇上,刚才微臣所说之事,没他,臣查不到!” 明曦盯着他看了两眼,手一挥让人退了下去,“你所说之事无头无尾,也无实证,什么都没查到,就敢说出来挑拨朕与左相的关系,你以为你还能完整地离开这里吗?” “皇上……微臣赤胆忠心,绝对没有信口胡说,这件事还需要查下去。” “朕要如何信你。” “微臣……”关潼生急得说不出话。 连弟一咬牙,说:“有证据!郭二是凶手就是证据。” “哦?”明曦再次蹲下来,盯着连弟,“这算什么证据?你若无法说服朕,今日你们的两颗脑袋就留在这里吧。” 连弟不敢再直视明曦那张妖艳的脸,低下头说道:“郭二不是真凶。” 关潼生惊道:“什么?” 连弟再次强调,“郭二不是真凶,他是被人收买了自认的凶手,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不再查下去。” 她将郭二与真凶的几点差异一一列出,关潼生目瞪口呆,明曦呆了半刻,说:“你明知郭二不是凶手,却任由状元郎报上来,是何居心?” “原因有二:一、此事只是初见端倪,并未查实,不敢上报;二、确定郭二是凶手可麻痹对手放松警惕,也利于继续查找真相。” 明曦一呆,哈哈大笑,“好一张利嘴,你想朕信你所言?” 她继续争取,“皇上,小人愿协助关大人查明真相。” “若此事查实,权相真有图谋之心,朕该如何做呢?你来告诉朕。”明曦逼近连弟,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连弟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地退了退,死皇帝,感冒病毒通过空气传播的,你虽然帅的逆天,但我可不想要你的病毒。 “皇上胸有沟渠,自会运筹帷幄。”连弟开始佩服自己的演技,有些事只能看透不能说透,点到即止就好。 明曦盯着她美目微眯,一声轻笑,起身回到主位懒散地坐下,道:“状元郎抓到郭二这个凶手,左相那里盯着呢,朕先赏你什么呢?” 之前跑掉的那只大白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连弟身边,猫头在她衣袖上蹭来蹭去。连弟的手挪了挪,躲开猫。大白猫又靠过来朝她喵喵叫了两声,好像撒娇一样。 就听得明曦说:“朕的旺财平日从不与人亲近,没想到对你倒是另眼相看。今日的赏就免了,你虽破案有功,但连弟冒犯了朕的猫,将功抵过,不赏不罚。” “谢主龙恩。”给猫取个狗名字,皇上你长的好看就能那么任性吗? “状元郎说的事情你们自己去查,朕不会给你们任何援助,查到真相,过来这里见朕。” “是。” “退下吧。” 连弟和关潼生倒退着刚出大殿,听见明曦喊道:“朕的药呢?你们都想害死朕吗?” 跟随小太监出了后院,快步下到半山,直到重新上马奔到山下,连弟和关潼生才同时重重地松了口气。关潼生说:“伴君如伴虎,果然没错。” 走了一段路,关书呆终于问:“郭二不是真凶,你为何不早点跟我说?” 连弟抿着嘴一声不吭,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又看了眼山上的悟禅寺,突然对关书呆一笑,“我对朝堂格局要重新分析了,但你真的是个福将,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是书呆不用懂,我懂就行了。我要去普照庵接四姐,你先回去吧。”连弟说。 关潼生一听立即说:“我也去,你让我见见五小姐呗。” 连弟呵斥道:“这样私下见面,成何体统。你先回去,明天再说查案子的事。”说完打马向普照庵飞奔而去。 关潼生在后面“哎哎”地喊了半天,也没敢追上去,最后嘀咕道:“五小姐到底长什么样,你好歹让我见见。” 远远看到普照庵山门,连洁在门前来来回回地走,连弟眉头皱了皱,今日真是诸事不宜,那丫头一定出妖蛾子了。 连洁听见马蹄声,抬头看到连弟过来,忙迎上去低声说:“那丫头跑了。” 靠,这妖蛾子闹得还不是一般的大,“到底怎么回事?” 连洁拉着连弟往庵里去,慧迟师太也焦急地搓着手。 慧迟师太与连李氏是自幼的手帕交,15岁时想嫁的少年郎移情别恋,娶了别人,她性子刚烈,直接剪了头发出家当了姑子。 当时普照庵的主持已有些老年痴呆,慧迟一去到庵里,老主持拉着她的手叫师父,就这样,慧迟用了老主持师父的法号,只是将慧慈改成了慧迟,老主持清醒的时候,她便好好地当她的弟子,老主持糊涂的时候,就替老主持行使主持之职。 老主持就这么半梦半醒地活了15年,去世后,慧迟师太顺理成章当上了主持。 17年前,连李氏将一个小女婴送来普照庵。 她对慧迟说:“这一胎从找大夫诊脉开始,一直就说是个男胎,孩他爷爷和爹高兴得不得了,从没怀疑过,可谁知道……。现在那大夫被孩他爷爷揍的起不了床,让他对外改口说是龙凤胎,只是男弱女强,为保男胎顺利长大,女胎必须送远一点养,那大夫自是不敢不从?” 慧迟忍不住笑道:“这可真是无枉之灾。为何不直接抱个男婴回家一起养?就把男婴当成自己的孩子就行了呀?” 连李氏苦笑道:“一时半刻的到哪里去找男婴,这都两个月了,连弟全是我亲手照料,半点不敢假手于人。唉!也就这样的小丫头才有人肯卖。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吗?先让她用连蒂的名字在庵里长大吧,等到15岁,让连弟用她的身份嫁的远远的,不会有人知道的。这丫头就让她回连府找个小厮配对,留在身边盯着不准她乱说话。” 慧迟说:“那连家的香火呢?” 连李氏平静地说:“若我不能再怀上,就给夫君添房小妾。” 连李氏没想到,四年后她的确给夫君添了房小妾,但没两年,太子事件发生,小妾非常机智地从层层包围中成功逃脱,并顺走了不少金银细软。 连骏是重情重义之人,对娶小妾一事本就觉得对不起发妻,而这小妾竟然做出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事,此等无情无义之人,气得他对所有女人失去兴致,对连李氏说:“有男孩又如何?这次不是差点一并都砍了吗?下次谁知道,天灾人祸,无法预料,连家只得女儿,都是上天安排的,顺其自然吧。” 如此这般,连弟与连蒂便各自毫不相干地成长着。 36、连弟连蒂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连弟跟着慧迟师太进到连蒂屋里,简单清爽的家居,比庵里其她带发修行的居士条件好很多,只是清灯古佛与青春少女实在是不相搭。 连弟将屋里环视了一圈,打开衣柜,见里面的衣服与连家四位小姐的档次相仿,在生活上,连李氏并未亏待这位连家五小姐。眼前的衣服少了一多半,应该是被带走了。 书桌上整齐码放着一摞书籍,连弟伸手一本一本地翻看,大多是各种佛经,还有两本诗词,一本佛经里掉出半页纸,连弟拾起一看,上面一行娟秀的小字: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她呵地一声冷笑,“她平日里都接触些什么人?喜欢这些东西,春心荡漾,肯定是跟人私奔了。” 慧迟说:“她在庵里帮忙干点杂事,跟庵里的姑子来往也不多,就抄抄佛经什么的,偶尔见她翻翻这些诗。” “嗯。”连弟点点头,早恋当然会瞒着班主任,“她的身份文碟一直由师太保管着,人跑了,文碟还在吗?” “发现她不见了,我赶紧检查了,文碟还在。这两日有两个姑子来问她的去向,我也只好说,连蒂年纪不小了,家里找好了人家,回家准备嫁人了,过两日,家里就来拉东西。” “师太可知她是跟谁跑的,用什么身份跑的?” 慧迟摇摇头。 “庵里与她相好的人多吗?” “只有两个比较亲近的姑子,居士流动性大,长期住庵里的也都上了年纪,姑子每日诵经修行,并没有太多与她亲厚的人。” “既如此,先这样吧,对外一致说连蒂已回家嫁人了。” 连弟和连洁也没动屋里的衣服,出庵回城。 到了信宁伯府,进到连李氏屋里,屏退下人,连洁将庵里情况一说,气得连李氏跳起来就开骂,连弟费劲将母亲压制住。 连李氏说:“事到如今,阿弟必须做回连蒂了,你去把刑部的差事辞了。阿洁成亲的事和你的亲事,由你父亲做主,他再有两个月就回来了。” 连弟为难地说:“我如今的差事还真不是说辞就能辞的,今日才去见了皇上,不好糊弄啊。” 连李氏惊讶地说:“你连皇上都见着了?这可如何是好?” “先缓缓吧,连蒂回家的事也就普照庵里的人知道,这府里人又不认识他们,短时间内不会有人知道。我会尽快把手头的事情做完,然后回归连蒂的身份出嫁。这段日子注意府里人不要与普照庵有任何来往。” 连李氏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吃过晚饭回到剑桐院,连弟躺床上将近日的事情在心里默默理了一遍,首先是张茂被杀,然后他们查找凶手,相府的人并不配合,查到木枝巷一定让他们慌了神,为了阻止他们继续查下去,有人顺势送来一个凶手。如今想要继续查下去,有两条路,一条是找到姜知,另一条,嘿嘿。 她理完思路跳下床,换了一身夜行服,更鼓敲过二更,京城已进入宵禁,等闲人等都不敢在路上停留。她悄悄走出房门,施展轻功飞檐走壁,向刑部监牢潜去。 郭二关进牢里已两日,关潼生在皇上面前也已交了差,接下来,郭二这只替罪羊必会被尽快处理掉。所以今晚,会是张茂身后隐藏势力出动的时间段,想知道是谁在后面兴风做浪,盯紧郭二必有收获。 刑部牢房的守卫对连弟来说,算不上森严,她轻易躲过狱卒,飞身躲在关押郭二的那间牢房的屋顶,轻揭起一片瓦向下看去。 郭二神色黯然地坐在一堆稻草上,耷拉个脑袋,就那么一动不动,好一会儿,若不是他的手指后来轻微地动了动,连弟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连弟轻轻躺在瓦片上,而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下面牢房里,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四周依然寂静无声,今夜的天空繁星密布,绝不是夜黑风高适合杀人的天气,难道自己的判断有误?她坐起身,又揭开瓦片看了看,郭二与刚才的姿势一般无二,他似乎也在等待。 终于,牢房的门层层打开,连弟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进来的人,就见一个狱卒带着个妇人走了进来,那妇人走到牢房外一眼见到郭二,扑到栏杆上,捂着嘴哭起来。 郭二从第一道牢门开启的时候,便已经起身走到栏杆边,现在见妇人哭,不耐烦地说:“不过几年的时间我就回来了,你哭什么?” 妇人扭头看看狱卒,擦泪低声说:“大人答应的东西都给妾身拿来了,他叫你放心,会依照约定给你轻判。” 郭二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妇人却说:“夫君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够了!”郭二打断妇人的话,“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只管把儿子带好,等我回来必定将你视作正妻,好好跟你过日子。” 那妇人听了眼睛只微微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大约是觉得由妾到妻是个莫大的吸引,但眼前的男人能否安全回来却实在难说。郭二挥挥手,转过身不再理她。妇人垂着头跟在狱卒身后走了。 连弟听完两人的对话,知道今晚郭二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便悄悄跟着妇人,在牢房外的僻静处,一个灰衣长衫的男人安静地站在那儿。她走过去对那人微微福了福,低声说道:“妾身的夫君就请先生多多关照了,望先生说到做到,若他在西北苦寒之地失了性命,妾身是不愿独活的,必定拼死也要将此事真相说出来。” 灰衣男子说:“我家主人说到做到,流放几年必让他回来,你只管放心,不会要他性命。” 妇人没再说什么,只对他福了福,转身离开。 灰衣人等妇人离开后,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狱卒跟在他身后一起离开。连弟在心里默数了二十下,往两人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远远地看着两人拐进一条胡同,她赶紧跟着跑过去,胡同一眼能看到头,却空荡荡不见了两人踪影,她跑进去左右看两边的住户,没有一户符合大户人家的标准,两人绝不会住在这里。 她心中一凛,暗道不好,一股劲风从她脑后袭来。她就地一滚,避过袭击,顺势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回身一挥,向来人的手腕割去。 来人正是那个狱卒,连弟看清他的脸却并不认识,刑部的狱卒她都见过,并无此人。 连弟手脚齐动,一口气连攻了七八招。她自习武那天开始,便信奉风清扬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真理,近身格斗更是要求快准狠,能一招解决的,绝不用一招半,她的功夫在连家武学的基础上加入了自己的领悟,这是她自创的一套功夫。 来人身手不凡,在连弟的强功下乱了两三招,便迅速调整过来,两人一来一往竟然过了二十多招。 连弟虽习武多年,但一直躲在家中,并没有机会真正跟人过招,在学堂与人打架,也大多是胡闹为主。此时突然遇到势均力敌的真正高手还是头一回。她打起精神应对,几次对手想伸手扯下她的遮面巾,都被她险险避过。 连弟并未与人真正拼过命,但对手却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他见连弟身材纤细,眉眼清秀,看年纪应该不大,没想到身手却如此了的。招式上偶有连家拳的影子,却又似是而非,看不出是何门何派,但却招招实用,不容小觑。 他越打越是心惊,京城几时出了这样一位高手。 再打下去就会惊动巡防的禁卫军,必须速战速决,狱卒突然抽出腰间盘着的软剑,抖着剑尖朝连弟攻去,连弟边退边挡,抓住机会反攻了两招,待狱卒回防时却并未继续进攻,而是转身就向胡同外跑去。 狱卒呆了一下,怎么一下跑了,但他旋即明白,连弟见了他的兵器才跑的,一定是认出了他是谁。此人绝不可留!狱卒拔腿便追了出去。 连弟刚跑出胡同口,一只手抓住她胳膊将她扯了过去,另一只手捂住她口鼻,她正要挣脱,却闻到捂脸的手上一股熟悉的味道。她一下放松下来,任由他拖着跑到旁边铺面门前,拉着她一蹲,一个大竹筐兜头盖下来,将两人罩在里面。 长街尽头传来禁卫军的马蹄声,胡同口,狱卒冲出来,左右张望,但渐近的马蹄声让他不得不停止找寻,转身回了胡同。 大筐里两人紧紧地挤在一起,她伸手扯下面巾,冲他裂嘴一笑,小声说:“你不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干嘛还帮我?” 叶仞山头一扭,不答理她。 她凑近他,说:“你我都追到了这里,可见思维一致。狱卒是假扮的,他是权相的四大护卫之一沈开,一柄鬼见愁软剑使的出神入化,京城无人能及。” 叶仞山听了微一点头,连弟心中欢喜,又说:“你既没走,回来我们一起查吧。” 禁卫军骑着马从两人面前呼啸而过,慢慢的一切归于平静,连弟掀开大竹筐站起身来,叶仞山也站起身来,深深看她一眼,并未说话,反而转身跑了。 连弟在他身后哎了一声,并不敢大声地喊,眼睁睁看他跑远,心中懊悔,不该告诉他沈开的事。 一路飞檐走壁潜回剑桐院,她的院子虽有一个剑字,习的却不是剑术,而是一条软鞭,平时没事一直缠在腰间。因都是软兵器,她才对使软剑的沈开格外注意。 换下夜行服,躺上床,脸上仿佛仍能感受到叶仞山手掌的力度。看着他义无反顾地离开,她又气又担心,他若是自己查到左相府,府中那么多高手,他一介仵作如何应对?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由地愤愤骂道:“烂叶子,臭叶子,拽什么拽,有本事就比一比,看谁先查到真相。”骂完觉得鼻子里一阵痒,忍不住阿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完了揉揉鼻子,嘟囔道:“希望是有人在惦记我,不是感冒了。” 翻身拿被子将自己裹好,眼皮一搭,沉沉睡去。 一夜噩梦不断,本来梦到了最开心的事,她终于嫁了,但糟糕的是临上花轿时,发现嫁衣不见了。一家人急得团团转,不知该怎么办。一觉醒来,头昏目旋,喷嚏连连,皇上的感冒病毒终于成功登陆她的身体。 37、你伤风了?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连弟起床收拾好,到连李氏屋里去喝了两碗热粥,让母亲到大夫那儿拿些伤风感冒药回来熬,自己则骑上马流着清鼻涕直奔刑部而去。 到了刑部,见到满三,一把抓着他袖子拉他到了关潼生的公务房,她还没开口,满三先问她:“昨天见了皇上,要到了什么封赏?” 她气得翻个白眼,“命都差点没了,还封赏?” 满三吓一跳,“怎么回事?好好的功劳,怎会差点送命?” 连弟拍拍他肩膀,“郭二是只替罪羊,我们查到了不该查出的东西,于是有人送了一个凶手给我们,以此息事宁人。” 满三惊地张大嘴,“谁?谁送的?” 连弟扭头看看四周,才说:“权相。” 满三一愣,结结巴巴地问:“他……他做什么了怕我们查到?” 连弟摇头说:“这需要我们去查。” “怎么查?” 连弟不可遏制地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才说:“等关书呆来了一起商量。” 两人坐着等了好一会儿,关书呆才推门走进来。见两人坐那儿等他,他却只盯着连弟,气哼哼地说:“郭二不是凶手,你是何时知道的?”他这反射弧长的未免离谱了点。 连弟揉揉鼻子说:“这个事情是我做的不对,你别生气,我应该早告诉你的,但你破案压力太大,我说出了郭二不是真凶,也交不出一个真凶给你,铜钱大侠依旧是不见踪影,不如先拿郭二交了差再说。” 关潼生被连弟说的哑口无言,想反驳却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没办法,他清了清嗓子,问:“接下来,我们怎么查?” “查什么?铜钱大侠还是张茂身后的势力?” “……”关潼生眨眨眼,“皇上那里只怕无所谓铜钱大侠是谁吧?” “你终于聪明了一回,”连弟赞道,“张茂是何人所杀,皇上并不关心,但杀人者的动机却值得商榷,铜钱大侠杀人是为了伸张正义,所以才杀了张茂?他在替天行道,但行的什么道?那才是皇上想要的,当然,能找到铜钱大侠最好,他直接说出背后真相省了我们好多功夫。” 关潼生一张脸愁得能拧出水来,“铜钱大侠怎么找?还有郭二背后的人,我们又怎么找?” 连弟看着他得意地一笑,“昨晚我已经找到郭二背后的人了,是权相。” 关潼生惊得跳起来,“权相!他不是最想抓到凶手的人吗?” “比起找到凶手,掩盖张茂替他做的事更重要。” 关潼生一脸呆相,“如今我们怎么查?” “张茂那条线肯定已经查不到东西,以权相的心计,张茂的死已经打草惊蛇,他死之前做的事情被权相交给了其他人还是直接暂停,我们不得而知。如今之计,只能找姜知这条线。” 满三说:“姜知已几天没露面,好多人都在找他。” 连弟拿手巾擦擦清鼻涕,对满三说:“姜知你继续派人找,张茂之前所做之事与兵部的设备有关,军服、军靴、弓箭,无论生产哪样数量都非常巨大,朝廷有四个官营工坊分别生产这些东西。张茂以舒茂身份出现时,是个绸缎商人,与布匹有关,关书呆,我们就先从官营军服制衣工坊开始查起。” “官营军服制衣工坊?” “对,朝廷现在有三十万大军驻扎在西北边境,五万禁卫军和两万御林军在京城,那么多的人吃穿用度不是一个小数,仅穿衣一项,若两年发一次新衣,每年就必须准备二十多万套用于新兵入伍配备和老兵旧衣换新。制衣由官营制衣工坊制作,那布料呢?不管是谁来提供布料,那都是一本万利,稳赚不赔的生意。” “对,舒茂的绸缎商人身份,可以让他正大光明地买卖军服布匹。” “这也是为何他那么有钱的原因,他得到的还只能是很少的一部分,更多的钱是谁赚去了?” 关潼生与燕三同时开口说:“权相。” 燕三说:“官营工坊的生产是由雷国公的工部直接管辖,他每年向朝廷提军服需求,报贤王的户部拔钱,这中间可没权相什么事,权相管得是刑部和礼部。” 连弟说:“对啊,现在将原料提供一环交给权相赚钱,所有利益均分,大家都有好处可拿,不然怎会平安无事了那么久呢?” 满三说:“难怪你说他们是利益集团。” 连弟又说:“你们说是什么事让铜钱大侠突然跳出来,要替天行道呢?” 关潼生说:“跟军服有关的话,就去军人那里打探啊。” 连弟赞赏地笑道:“你这个提议不错,现在我们分下工,满三你接着让人找姜知,同时去一些最近回家的退役军人家里,打探一下军服的事情。关书呆去你父亲的商会里打听一下,是否有绸缎商人认识舒茂,张茂的用量那么大,必定是跟最大的布匹商在合作。” “好,”满三点点头,又问她:“你呢?” “我去找赵潜渊,我记得他大伯是官营军服制造工坊的一个管事,能打听多少算多少吧,顺便跟他提提我四姐的事。” 关潼生听了一喜,“得快些定日子,跟他说我们都要去喝他的喜酒。” 连弟睨他一眼,“他结婚,你倒是比他还高兴。” 关潼生笑道:“四小姐嫁了,就轮到五小姐,我今日就回去让我娘找媒人去你府上提亲可好?” 连弟吓一跳:“不行,我家五小姐的亲事必须她亲自点头,你去提亲也没用。” 关潼生伸手拉住连弟,“你让我俩何时见一见,我亲自问五小姐。” “等……这个案子结束吧。” “说定了。” “嗯。”能推多久算多久吧,永远不让他知道真相,他就永远不会受伤。 关潼生终于得到一个准信,顿觉轻松不少,脸上愁容稍减,站起身来说:“好了,现在一起出发吧。” 看着关潼生和满三骑马远去,连弟一路打着喷嚏往信宁伯府去,赵潜渊在悟禅寺保护那个重感冒的皇上,她去了最多就是与他约个时间,找机会把他大伯叫出来大家见个面,急不得的。她决定先回家休息,吃过饭再说。 回家吃了饭,又吃了连李氏给她熬的药,更觉鼻浊头沉,身子软软的,一头倒下便再也起不了床。这一觉睡到傍晚时分醒来,太阳快落山,她的鼻子已彻底不通气。院门再次嘭地被撞开,听脚步声是关书呆。 果然,关潼生推门进来,坐到桌旁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猛地灌下肚,连弟起身拿块面巾挡在脸上,浊着鼻子问他:“怎么样?找到那个绸缎商了?” 关潼生嗯了声,听见连弟的浊音问:“你伤风了?” 连弟撇撇嘴,闷哼一声,“一定是被皇上传染的?” 关潼生一脸遗憾:“为何我没传染上?” 连弟气得瞪他,“你还想被传染上!你对你的皇帝是有多崇拜?” “……” 连弟头昏沉沉地,没好气地问他:“你找的绸缎商如何了?” “嗯,问到了,京城最大的绸缎商是恒泰祥记的文老板,我问他可认识舒茂,他说在商会里见过一次,因舒茂是生面孔,便刻意打听了下,知道舒茂在外城有个仓库,因只做细布,与文老板的客户不一样,所以文老板并未特别注意他。” “张茂为人低调,做事稳妥,怎会跑到商会里去?” “文老板说,那年南昭的棉花欠收,到了冬季整个市场的棉花供不应求,商会里有个布匹商从外域刚运到一批棉花,估计,张茂是冲着那人去的。” 连弟肯定地说:“细布是做军服的主要布匹,我们查找的方向对了。” “嗯。”关潼生兴奋地点点头。 连弟说:“把官营工坊每年运给前线、禁卫军、御林军的军服和张茂提供的布匹做个对比,若是相合,那权相不过是在利用职务之便赚军备的银子,若是张茂提供的布匹少,则还有别人在做供货商,若是张茂提供的布匹有多,那权相所行之事……” 关潼生呆呆地看向连弟,低声说:“他在另外生产军服?” 连弟脑中转的飞快,也压低声音说:“若是能知道多出多少布匹,就能算出多做了多少套军服,就能知道有多少人!他在养……”军队两个字连弟没说出口,关潼生已经呆住,终于明白过来:“难怪权相要给我们送个凶手来,阻止我们往下查。” “对,查出来他只能死路一条。” 关潼生问:“官营工坊是雷国公的管辖范围,你说他知道吗?” 连弟说:“工部尚书姜义信是权相门生,下面的人要瞒着雷国公也不是不可能。以雷国公的立场,他绝不愿意权相有兵。” “现在我们该如何查呢?就算赵潜渊的大伯那儿我们能查到运给朝廷士兵的军服,但张茂提供了多少布匹我们很难查到?” 连弟烦躁地挠挠头,“单凭你刑部郎中的身份,我们根本没资格查到工部去,权相那里若是让他察觉我们还在查,你说,我们会横着死还是竖着死?” 关潼生哭丧个脸,说:“要不,我去求皇上帮我们吧。” “空口无凭的,你怎么开口求?” “那怎么办?” “你知道小叶住哪儿去了吗?他也在查,最好找到他跟我们一起,我担心他会出事。” “我去他以前住的客栈找找。” “嗯,你去找吧,”连弟回床上躺下说:“我病了,头疼,让我睡一觉,明天再说。” * 离京城二十公里的睦邻县,一座小县城,三条街道,一百多户居民,温馨祥和的邻里关系是整个县城最大的特色。 当夜三更,一处空置多时的民居里,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阵阵惨叫声,惊醒了半个县城的居民,那惨烈的嚎叫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才渐渐消停。夜色如墨,无人有胆出门一探究竟,甚至烛火都不敢点,仿佛夜色中藏了数不清的怪兽。 38、你也伤风了?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清晨,连弟准时醒来,感冒并没有缓解的迹象,她起床灌了一大杯水进肚,出门让大黑去叫关潼生过来吃早餐。 连李氏端着感冒药过来督促她喝了,见关潼生进来,笑咪咪地问他是否也喝一碗先预防着,连弟无语。 早餐非常清淡,关潼生苦着脸喝白粥,连弟问他:“昨晚你去找叶仞山了吗?” “去了,他的确住在原来那间客栈,但掌柜的说他出去了,我昨晚等他好久都没等到,没办法先回来了。” 连弟叹口气,这家伙真够亡命的,老是大半夜跑出去,别真相没查到,先被权相发现就糟了。 吃过早餐,连弟和关潼生出门,绕到平安客栈,小伙计说叶仞山一晚上都没回来,两人更是担心。到了刑部,坐下刚想理理思路,京兆府尹梁大人匆匆跑了进来。 “关郎中,睦邻县发生了恶性命案。” 关潼生奇怪地说:“睦邻县发生命案为何对我说?” “死者身中四刀,致命伤也是在脖子处,跟张茂的一模一样,现场留了两枚铜钱。” “死的是谁?” “是个瘦高个的男人,不是睦邻县本地人,邻居都不认识。” 连弟一听瘦高个,跳起来,拍拍关潼生的肩,“走,去睦邻县。” 连弟和关潼生一路打马飞奔,因道路不是太好,直到中午才赶到,睦邻县的捕快带着两人到了一处民居,捕快走到门口指指里面,说:“死者就在里面,小人就不进去了,太血腥。” 两人推开院门,一个简单的小院子,地上血迹斑斑,有许多凌乱的脚印。看这血量,是一个成年人的全部血量。连弟见屋门开着,径直走了进去,屋正中两张八仙桌拼在一起,上面躺着个人,混身是血,腿太长搭在旁边的太师椅背上,脸朝着墙壁,一动不动。 连弟突然有些腿软,那苍青色的细布长衫怎的如此眼熟,她几步冲过去,伸手掰过尸体的脸。 关潼生过来见到,惊呼:“叶兄!” 连弟一下蒙了,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一阵狂摇,“叶仞山,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能死?你起来!”声音已经哽咽。 “喂!喂!你们干什么的?”屋里出来一个人,戴着口罩,指着两人问道。 关潼生忙自我介绍,那人说:“尸体在这屋里,不是桌上那个。” 连弟一听转头看向叶仞山,见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说:“好吵。” 连弟转悲为喜,一时又气不过,抓着他衣服嚷道:“你没事睡这里,还一身的血,吓人好玩吗?” 叶仞山明显地没睡醒,推着连弟,浊着个鼻子说:“我昨晚一直没睡,再让我睡会儿。” 关潼生说:“你也伤风了?” 叶仞山唔一声,翻了个身,在桌子上蜷着身子又闭上了眼。连弟想起前晚自己和他挤在一起,靠得那么近,虽说那时她的感冒症状还没显露,但感冒病毒的传播才不按套路出牌。 她拉着关潼生进到旁边的屋,一具瘦长的男尸被脱光了摆在屋中的塌上,腰间盖了块白布,尸体的身上有许多淤青,前胸两条伤口,颈部一条,位置与张茂的伤口几乎一致,估计背上还有一条。 刚才戴口罩那人是京兆府的仵作,连弟问他:“人是怎么死的?” 仵作说:“死者生前被硬物击打折磨过,凶手很熟悉人体构造,专挑脆弱的部位下手,邻居说惨叫声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大概是折磨够了才在死者身上割了四刀,致命伤在脖子,刚刚割破颈部血管,没割断,然后将人倒吊在院里的树上,血流尽而死。” 关潼生咂舌道:“什么仇什么怨?要如此残忍!” “这个人是姜知。”叶仞山不知何时已站到了门边,用重感冒病患的鼻浊音说,“此处是张茂为自己找的藏身处,没想到自己没用上,姜知用上了,可仍是没藏住,被找了出来。” 连弟问:“你怎会在这里?” 两个感冒患者让仵作下意识捂了捂口鼻,发现自己戴着口罩,便讨好地赶紧给关潼生拿了一个,示意他快戴上。 叶仞山说:“我昨天下午抓到了李十二,他偷听了张茂和姜知的每一次谈话,我使了些手段,让他全部告诉了我。姜知躲了起来,我也是过来碰碰运气,连夜过来,结果路上迷了路,人又不太舒服,赶到时,人已经吊在树上,死了,铜钱在那儿。”他指指茶几,两枚铜钱像上次一样并列放着。 “怎知他就是姜知?” 叶仞山走到衣柜前,打开柜子,从一个包裹里拿出一张身份文牒,连弟接过,见上面写着:姜知,工部尚书姜府管家。 “这人的长相与李十二描述的也相符合。” “李十二还说了什么?” 叶仞山讳莫如深地说:“很多。” 连弟心中不得不佩服,他查到的比她多。 “睦邻县的县丞我认识,发现这两枚铜钱后,我便让他赶紧去通知梁大人,让梁大人跟你们说,铜钱大侠再次作案。” 连弟问:“你验尸后的结论是?” “同一件凶器,同样的致命伤口,同样的杀人手法,脚印大小一致,确定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叶仞山走到尸体旁,看着尸体说:“只是这次不是五刀,而是四刀,我无法确定这两个数字是何用意。” 连弟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这才是神一样的队友,她转头对关潼生说:“让睦邻县衙找人将尸体运回京兆府,让姜府的人来确认尸体。” “好,”关潼生说:“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她转头看向叶仞山,“接下来要做的事听叶兄安排吧。” 仞叶山转头正对上她精亮的双眸,两人相视一笑,解了心中的芥蒂,“先回京,我们慢慢商量。” 连弟看着他的笑,觉得他又帅了两分,越看越顺眼。 三人在睦邻县吃过午饭,给叶仞山找了件捕快的衣服换下了身上的血衣,骑马回京城。 叶仞山坐在马上没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身子前摇后晃的,看得连弟好怕他摔下马。她伸手指戳醒他,他强打起精神睁开眼,没一会儿又闭上眼,脑袋一点一点的鸡啄米。 连弟再次叫醒他,他眼睛里全是血丝,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她叹口气,跳到他马上,坐到了他身前,对他说:“你靠着我安心睡吧。” 叶仞山毫不客气将下巴放她肩上,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地方,伸手环住她腰,只一眨眼便睡着了,连弟感到肩上的那颗大脑袋瞬间重了几分。 他真的累坏了,连弟有些心疼地想,但再心疼也没忘了找关潼生要一块手帕来垫在他下巴上,谁知道感冒了的人睡着会不会流口水流鼻涕,蹭她一身呢。 一路慢行,到京城已近傍晚,直到三人进了信宁伯府,叶仞山仍是呼呼地睡着,连弟让大黑直接将他背到之前住的院里,“扔他在床上,让他睡。”走出院门前回头又扯着嗓子喊:“把被子给他盖好了!” 连李氏见两人如此亲密地回来,心里不由地又惊又喜,叶仞山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丞,但好歹也是吃皇粮的官吏,人也长的高大俊朗,知书达理,温文而雅,与她家阿蒂看着颇为相配,大兴县离京城有40公里,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 连李氏越想越兴奋,就是不知这个女婿是否已经婚配。她吩咐杭儿将连弟和关潼生叫到她院中来,盯着连弟喝了药,将晚餐摆好,看着两个年青人吃的香甜,心中欢喜。 “阿弟呀,叶公子不知醒了没有,娘给他准备了吃食,等会儿你给他送去。” “他一时半刻醒不了,不用管他。” “怎能不管?他出来做事,累病了,他娘亲若知道,岂不是要心疼死?” “他一个大男人,没那么骄气。” “那……他家可给他说了亲事?” 连弟瞄一眼连李氏,这个转折可太明显了,“我怎知?” “未曾说亲,”关潼生接话到,“上次他说过。” 连弟说:“未曾说亲,那个香囊哪里来的?定是有喜欢他的女子,他既然接了人家的香囊,即便未定亲,也必是对那女子有些好感的。” 连李氏说:“只要亲事未下聘,其他都是做不得数的。一个大男人,被人爱慕,有两三个红颜知己很正常。” 关潼生点头赞同,“对啊,青萝也送过我香囊,我对她可半点没有私情,只爱她那把嗓子唱的曲,着实动听。” 连李氏说:“就是这样的嘛,你没事问问清楚,他与你同胞妹妹倒是很配呢。” 连弟一口汤呛进喉咙里,剧烈咳嗽起来。 关潼生一怔,忙问:“五小姐回来了?” 连李氏忙说:“没有,没有,只是她的亲事要抓紧给她说定才好接回来嫁人,她也不小了。” 关潼生说:“夫人不必心急,我愿娶五小姐为妻,只等五小姐点头,我便让我娘找媒人上门提亲。” 连李氏一听,面色一喜,没想到她家阿蒂有这么好的姻缘运,不管是叶仞山还是关潼生,可都是上上的人选。关潼生家道富裕,自己又是状元郎,如今大好的前程摆在面前。啊呀,这一比,关公子比叶公子更胜了一筹呢。 她转头看着连弟,对她挤挤眼,咳嗽一声说:“阿弟呀,你妹妹的亲事,你可赶紧帮她订下来呀。” 连弟平缓了咳嗽,见关潼生满面喜色,显是见到连李氏对他的喜爱,心中颇为得意。对关潼生,她真的很难生出爱情,不由地想打击打击他。 正想着文哥儿跟在大黑后面走进来,给几人请了安,文哥儿对关潼生说:“少爷,老夫人突发心疾,老爷让你回去侍疾呢。” 关潼生听了一惊,连弟起身说:“走吧,我送你。” 两人往大门走去,关潼生对连弟说:“你母亲很中意我,五小姐那里,你也必须帮我说说好话才行。” 连弟低声对关书呆说:“你相信我对人对事的判断不?” “当然相信。” “那你就听我的,五小姐不适合你,但我表妹适合你,你先见见表妹吧,你听过她的琴音了,也听懂了的,这就叫知音难求。” 关潼生听得一怔,想反驳又不知该怎么说,最后想想,仍坚持说:“在我心里,五小姐就与你差不多,我就喜欢这样的,你别劝我了,你答应了我案子结束让我见五小姐的,就必须做到。” 连弟无奈地看他一眼,“赶紧回去看看你母亲去吧。” 到了大门口,关潼生说:“明日一早准时到京兆府,案子的事,必须抓紧。” 连弟拱手答:“是,关大人。” 连弟回到连李氏院子,连李氏不死心地凑过来问她:“关公子与叶公子两人都不错,你喜欢哪个?” 连弟吭吭唧唧地说:“他们都……还不错吧。”论两家的门第,的确合适,论聪明两人各有所长,可是连弟不知道怎么给连李氏说颜控这个事,她怕自己说出想找个超级大帅哥,连李氏一定会骂得她狗血淋头。 其实她真是错怪连李氏了,她不会骂得她狗血淋头,而是会骂得她狗血淋浴! 她一定会说,你看你自己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跟老娘一样干巴巴的一根竹杆,顶多五官清秀一点,可算不上大美女。你现在说话走路吃饭全没女人样,从头到脚都像个男人,你让人家帅哥怎么看上你?再说了,男人找那么帅的干嘛,能吃吗?能当银子使吗? 连弟端起一碗汤先干为敬,那些话连李氏永远都不会说出口,因为那是她自己心里一直存在的想法。 做男人时间久了,早就爱上了这种自由。真的有一天穿回女装,她能受得到了这些束缚吗?若找的夫君受不了她这样的男人婆,对她各种指责、各种要求怎么办呢? 每每想到这些,她都极不情愿在这个时代做一个女人。但同时她又遏制不住想找一个可以包容她所有,能与她相伴同行的人。她真的能找到一个灵魂伴侣吗? 连李氏眼巴巴看着她问:“他俩都不行吗?” 连弟说:“还……行吧。” 连李氏顿时兴奋地说:“关公子已经明确表态,娘去帮你探探叶公子的口气?” 连弟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娘你不用管了。” * 工部尚书府书房,姜义信呆坐太师椅上,双手紧握,刚从京兆府认尸回来的姜余说:“是姜管家,死状很惨。” 姜义信眼一闭,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姜知是他家的老奴才,全家都在姜家做事,张茂出事后,权相第二天突然派人来说,让姜知躲起来,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全部暂停。 他并不觉得这是件很严重的事情,因为他们的背后是贤王。贤王是他跟随权相之后就认定的主子,这些年贤王的贤名早已名扬天下,善名更是广为流传。在他们这些老臣子心中,龙椅上的小皇帝被换下来是迟早的事。 得民心者得天下,贤王深得民心,所以,他义无反顾选择了这个阵营,并在其中做着大量秘密的工作。 或许,他还是太天真了些,张茂的死已经让权相嗅到了危险,而他直到此刻,才开始感到恐惧。 39、做我妹夫,如何?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连弟睁眼醒来时,天边还未见一点光亮。 昨夜竟然失眠,好不容易睡着,却又梦见婚礼前,礼服不见了的戏码,全家人都在焦头烂额地找,只有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昨夜的梦中多了个新郎,身着红袍的男子隐在浓雾之中,骑着高头大马,影影绰绰看着似叶仞山却又不全是。 她向他走近几步,他就退几步,她气得停下脚步,他也停下不动,就这样藏在雾中,与她保持着距离。 她心中暗骂:你再退,小心老子……老娘……算了,你特么爱退不退! 醒来心中郁闷,起身倒了一杯水喝下肚,走到院子中。这是黎明前的黑夜,正是一天中最黑的时刻。她试着吸了吸鼻子,感冒好多了,只喉咙还有点痛,接下来可能会咳两天。 走到院中假山旁的一块大石上,她仰面躺了上去,石台够宽大,夜深人静睡不着时,常来躺着看星星。她默默地看着天空,凌晨4点,可以等着看日出。 四周一片静寂,偶有几声蟋蟀的叫声,她突然有了一丝奇怪的感觉,有人在窥视她。她闭上眼进到入定的状态,全身观感变得异常灵敏,果然让她听到一丝轻微的绵长呼吸,偷窥之人是个高手,但并没感到杀气。 是谁?谁会在这里偷窥? 姜知被杀,说明事情远未结束,本已平静的张茂被杀案再次被人关注。难道还要送个凶手来吗?明日,郭二得先放出去,算是表明立场吧。既然新的死者出现,既然帅得离谱的小皇帝是个深藏不漏的腹黑家伙,她当然会和关书呆、叶仞山同一阵营,选择同一战队。 朝廷的格局显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本以为贤王是一边倒的优势,如今看来小皇帝也暗藏可以抗衡的实力。但他的实力在哪儿呢?悟惮寺后院宽大的马球场似给了她答案,地上的痕迹更像个练习士兵的操练场。 既然无法置身事外,就义无反顾吧,赌小皇帝赢! 她偷偷伸手摸了颗石子在手中扣着,认准方向,朝一棵树射出,同时身体也随之弹起向前冲去。石子射入树梢,无声无息,等连弟快冲过去时,那颗石子嗖地向她迎面飞回来,她避无可避,略侧了侧身体,石子打在她右肩上,力道仅弹掉了灰尘,接着一抹黑色的背影一晃而过,消失不见。 连弟看着消失的背影,个子不高,瘦削,看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几天一直有监视的暗影在附近晃悠,想来是监视关潼生破案进程的,她一直未放在心上,没想到如今连她都被窥视起来了。 她重回石头躺下,开始思索接下来的行动。朝廷是个江湖,深藏不露的高手不知有多少,不拿出点实力,真要被人随便欺负了去。这个案子处理的好,她离开了,父亲连骏回来也能沾点光。 天边终于亮起了第一道光,慢慢的,朝霞很快映红了半个天空,她站起来,对着太阳伸展了一下肩背,默默在心中祈祷:结束案子,赶紧嫁人,远离朝堂。 连弟收拾洗漱好,到叶仞山的院子里,见他经过一夜酣睡,整个人看上去已神清气爽,连弟叫上他去连李氏的院里吃早餐,“我娘给我熬了药,我俩一起去喝。” 叶仞山仍穿着捕快服,点头跟连弟一起向连李氏院里去。见连弟边走边揉右肩,便伸手帮她揉捏起来,“昨天给你压疼了吧?” “嗯。”连弟毫不客气地点头,他愿意主动示好再好不过。 “我这几天累坏了,又莫名伤风,昨日真是多谢你了。” “嗯,你可要记着,以后要报答的。” “好。”叶仞山好脾气地说。 连弟睨他一眼,“你知道该如何报答?就随便答应。” 叶仞山笑道:“你要我如何报答?” 连弟咬咬唇,说:“以身相许呀,我有个同胞妹妹,是连家五小姐,嫁与你,你当我妹夫如何?” 叶仞山没想到连弟会提亲事,笑道:“我早已家道中落,考功名也是屡试不中,掏空家底才捐了个八品县丞,嫁与我岂不是委屈了五小姐。” 连弟想起梦中后退的新郎,突然开始烦躁,这推脱的借口未免逊了点,她没好气地说:“若是她想嫁你呢?” 叶仞山对连弟突然其来的生硬口气有些无措,“五小姐是否与你相似?” 连弟转过头,脸朝着他,“龙凤双生子,一模一样!” 叶仞山裂嘴笑笑,说:“关郎中对五小姐已情有独钟,我若娶了五小姐,岂不是与他结仇。” “五小姐想嫁谁由她自己决定,可不是谁想娶就能娶的。” “那不如找一天让五小姐与我们见见,也好彼此探探心意。” 连弟一股气泄得干干净净,人家态度和善,有理有据,自己在这里一付迫不急待恨嫁的嘴脸,真的好讨厌。感情不应该是你情我愿,水到渠成吗?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她想通后对他笑道:“有机会再让你们相见,现在时机不对。” 叶仞山依旧笑着点头,“好。” 两人到连李氏院中,连李氏给两人一人一碗药,看向叶仞山的眼神慈爱有加,真是越看越爱,见他喝完一碗药恨不得再给他添一碗。 连弟赶紧拦着母亲,让她去厨房再做点素馅儿的包子,当妈的最听不得孩子说想吃什么,连李氏走了,连弟松口气,招呼叶仞山匆匆吃过早点,出门而去。 * 京兆府里挤了一堆姜知的家人,哭天呛地,喊冤叫屈。 姜知的儿子更是趴在梁大人的腿边痛哭到差点晕厥,“大人一定要抓住凶手,给小人的爹报仇啊,杀人不过头点地,怎能将人如此折磨啊……” 停尸间旁的屋里,连弟四人听着外面的嘈杂,都默不作声,满三从窗缝看了一会儿众人的哭喊,回头说:“若是让人知道姜知干的好事,不知这些人是否还有脸在这里哭。” 四人又等了会儿,梁大人终于将一堆人打发走,窗外安静了下来。 连弟问满三:“退役老兵那里,你问到了什么消息?” 满三一脸鄙夷地说:“这两年官营工坊制作的军服,质量差得没底,以前洗两年都不会坏,现在半年就洗坏了。前年冬天起新兵发的棉被,重量明显不够,冻得那些人两个人挤在一起睡,盖两床棉被才把冬天过出来。” 关潼生气得一拳砸在桌上,“兵者,国之屏障也。这些人连国家的屏障都要去挖,这是在自掘坟墓啊。” “还有军靴的质量也是一年不如一年,靴底和靴帮的厚度都不够。” 关潼生说:“工部和兵部都由雷国公分管,他怎能允许工部生产次品去害士兵?” “当兵的说,出现大量次品是这两三年的事情,如今边关在雷霆的防守下,一直平安无事。以前夷尚国没事就在边境杀人抢东西,自从四年前去了个新的刘军师,劝说着雷霆改变策略,变被动为主动,反过来派人到夷尚去大肆破坏,搞得夷尚国边境苦不堪言,打又打不过,只好躲起来。边境无战事,当兵的受点罪,引不起朝廷大人们的重视。” 连弟说:“雷国公是怎样的人,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吧?” 关潼生点头说:“爱财如命,找他办事,只要出银子就行。” “这就对了,姜义信是四年前担任工部尚书的,若他与权相勾结,在军服军被生产上做手脚,同时给雷国公分成,你们说,雷国公看到银子还会对姜信义严加管束吗?正巧边关太平,当兵的每日只是训练,又不是性命攸关,部分新兵的诉求当然无法传达天听。” 叶仞山意有所指地说:“这个事情的背后,难道就只是权相、雷国公在贪财吗?” 连弟问他:“你从李十二那儿还问到了什么?” 叶仞山说:“李十二说有一次偷听两人谈话时,来了第三个人,姜知让张茂拿一部分钱给那人,说他那里出了点纰漏,需要补点银子进去。” “那人是谁?” “李十二不认识,他听那人报怨,说什么从老二那里进的这批货硬度不够,需要回炉重铸。” “硬度?回炉重铸?”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回炉重铸的可不会是炒菜用的铁锅铁铲。 连弟问叶仞山:“你怎么想的?” 叶仞山说:“他们除了军服军被,还在铸兵器。若只是贪财,军服军被的银子已足够他们发财,可若是在铸兵器,那就不是仅仅想要银子那么简单了。” “第三人是何样貌,李十二可有说?” “五十左右,个不高,非常壮实,他看到那人在红杏楼门口给小厮发赏钱的时候,黑缎荷包上绣了片黄色的枫叶。” “黄色的枫叶?”满三跳起来说:“我知道谁在用这种荷包。” “谁在用?” 满三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指着刀身上说:“你们看这里。”三人一看,一片小小的枫叶刻在上面。 “枫叶是范氏铸铁的族徽,他家到处都有这个标记,卖的铁器上,工人的衣服上,还有荷包上。枫叶的颜色根据家中不同等级的人,颜色不同。范止晋是范家三少爷,他的荷包上枫叶是暗红色的,他爹黑绸锦缎的荷包,上面是一片焦黄色的枫树叶。” 关潼生说:“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范止晋的枫叶荷包我见过一次。他的荷包多,各式各样的有十六个,枫叶荷包是其中一个。” 连弟说:“范氏铸铁是铸铁世家,京城五成以上的铁器都来自他家的铺子,他家的作坊在哪儿?” 关潼生摇头道:“这个,不知。”说完跟连弟一起转头看向满三,满三自觉道:“我是包打听,我去问。” 连弟点头说:“一定要快,如今时间紧迫,就现在已经显露出来的线索看,权相他们一定有支军队,留给皇上的时间已经不多,皇上那里不知准备的如何了?” 满三笑说:“你怎会觉得皇上有能力应对?就他那不着四六的样子。” 连弟看他一眼,“他怎么又不着四六了?” 满三一脸兴奋,“听说这两天皇上伤风了……” 连弟哼地一声打断他,“我这个伤风就是被他传染的,我又传染给了叶兄,你们两个小心点,这可是从皇上那里出来的病毒,凶的很!” 满三道:“对哦,你俩去见了皇上的,你一直喜欢对人的长相品头论足,又一直好奇皇上长啥样,现在见到了,如何?” 连弟咂咂嘴,“长相这个事情还别说,就有那么帅,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人了。” 满三切一声,“怎会不好看?皇上的母妃被先皇赐了个封号,你知道叫什么?” “美人?” “呸!先皇怎会像你一样俗气。皇上的母妃叫倾城,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倾城!那就是个头号绝世美人,见过的人无不为她的容貌倾倒,可惜先皇去世的时候,她跟着先皇去了。” “怎么去的?” “这是皇家秘辛,我还没打听到。不过听说皇上与她母妃长的非常像。” 连弟酸溜溜地说:“男人长那么好看干什么?身上还喷那么多龙涎香,差点呛死我。” 关潼生奚落她:“你还好意思说,你见着皇上的倾世美颜当场就傻了,我看你口水差点流出来。” “噗嗤”一声轻笑从叶仞山喉咙里逸出来,连弟恼差成怒,对他吼道:“不准笑!” 转身拳头对着关潼生就使劲擂了几下,“你再瞎说!我不破案了。”死书呆,那么丢人的事怎么能让小叶知道! 她转头对叶仞山说:“别听他瞎说,皇上是天子,威仪自成,我没见过世面,被吓着了。” 叶仞山苦忍着笑,点头说:“哦。”显然是不信她的一番说辞,她会怕,才怪!她几时将皇上看在眼里过。 连弟自讨没趣地噘噘嘴,冲满三说:“你刚说皇上又怎么不着四六了?” 满三兴奋起来:“皇上不是伤风了吗?非要太医给他做不苦的药来吃,你说药能有不苦的吗?他就说把药制成药丸,外面裹一成糖粉,吃的时候和水咽,就像外面裹了一层什么什么胶囊,这样就不苦了。” “你说什么?”连弟一把抓住满三,眼中闪着惊骇的光:“就像外面裹了一层什么?” “胶、胶囊。” 40、打不过你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连弟彻底呆住,“胶囊,胶囊!”她喃喃念道,忍不住便热泪盈眶,“我要去见皇上,关书呆,我们又去见皇上。”她抓着关潼生说。 关潼生被她狂热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弟从小少年老成,一直沉着稳重,从来没见她失态过。只除了见到皇上那次略微有些失神,都不如现在这般失控。 “连弟,你怎么啦?你别吓我。” “我们又去见皇上吧!” “你疯了?皇上岂能说见就见?小心他一不高兴,又要挖你眼睛。” “可我一定要去见他,怎么办?” 叶仞山抓过连弟的肩膀问她:“连弟,你究竟怎么啦?为何一定要见皇上?” 他眼神清明,让她从震惊中醒过神来,“我……我想问皇上一句话。” “问什么?” 连弟慢慢吸口气,眨眼忍回眼中的泪,说:“没什么,我想问他,什么是胶囊。” 关潼生说:“皇上说了查清权相他们的事情,就可以去见他。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问他,什么是胶囊,他要想伤害你,我拼死也会护着你的。” 看着关潼生一脸担心又真诚的保证,连弟不由心头一暖,“书呆,我没事了,别担心,我不会让皇上伤害我的。” 叶仞山说:“为何你对胶囊两字这么好奇?” 连弟眼神闪烁地说:“没听说过,想问问是什么,你们都不好奇吗?” 满三说:“我听到时也不知那是什么东西,打听了下,谁也说不清,反正皇上经常做些莫名其妙的事,不必太过认真。” 叶仞山一脸狐疑,他没说什么,端过一杯茶递到她手上,连弟接过默默地喝。四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满三问:“接下来我去打听范家的秘密,你们呢?” 连弟喝完茶,按压住心中的狂风暴雨,决定先尽快解决眼前的案子,她说:“我在想凶手是怎么选择死者的?他两次作案都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关潼生问。 “唯恐人不知。” “什么意思?”关潼生呆呆的问。 叶仞山说:“就是大张旗鼓地杀人,唯恐别人不知道。” 关潼生一拍大腿,“对呀,真是唯恐人不知,张茂是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最热闹的时段当众被杀。姜知在小县城,半夜无人看到就拼命折磨他,让所有人都听到他的惨叫声。可是为何要唯恐人不知,他为何要这么做?” 叶仞山看向连弟,连弟皱着眉头思索,关潼生也看向她,半晌,她抬头缓缓地说:“铜钱大侠想把事情闹大,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人被杀,想让权相之流背后的事人尽皆知。知道他们在损坏国家的屏障,发不义之财,这就是铜钱大侠杀人的动机,皇上不能惩处他们,他来替天行道!” 三人听她说完,都不由地点头赞同,张茂死时,他们不明白凶手何以如此大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凶,姜知死前受到的折磨也让人费解,经连弟一说,这应是最接近真像的推断。毕竟,铜钱大侠的存在本就是替天行道。 连弟问:“接下来铜钱大侠还会做什么?” 叶仞山说:“继续替天行道,这个事情有多少人参与进来?他就要杀多少人?” 连弟说:“有多少人参与进来我们不知道,但第三个人我们已经知道了,他很可能去杀这第三个人。” 满三说:“范止晋的爹?” 连弟点点头,“我和叶兄去监视范止晋的爹,依铜钱大侠的杀人习惯,一定会在人多热闹的地方下手。他动手之时,就是我们抓人之时。满三你抓紧时间查出他们生产武器的作坊。关书呆,你去对权相说,郭二并非真凶,因为铜钱大侠的杀戮并未停止,他号称替天行道,但不知张茂与姜知二人做了什么坏事要被杀,向权相请罪,请权相再多给你查案的时间。去之前,你在你府上找两个机灵点的人,在权相府附近监视,你见过权相之后,看清楚他会去见谁。” “明白了。”关潼生兴奋地点头说,似乎案子已经破了。 “走吧,行动。”连弟率先起身走向门口,手刚搭上门栓,突然停下身回头问满三:“为何皇上说的话,你能打听的那么清楚?好像亲耳听到一样?” 满三得意地说:“我一个兄弟的兄弟跟史官走的近,皇上的一言一行都有记录。” “史官?”历朝历代皇帝身边都有一个记录历史的人,务求真实记录皇帝的言行,还原历史真相,但当今皇上的言行真的是真实的吗? “你记着,不管你怎么听来的,说出去时都不准加油添醋,说完也别发表评论。” “为何?”满三问。 连弟瞪他一眼,“你都说他不着四六了,那是能乱招惹的人吗?小心他割你舌头。”拉开门栓走了出去。 悟禅寺的后院怎么看都像一个外松内紧的急训基地,里面的秘密,岂是院外之人能够窥见的。一直以来从宫中传出的皇上荒唐事,只怕也是他授意下特意传出的。 明曦若也是穿越过来的人,则更加可以肯定,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唉,穿越也是技术活,人家就穿成一个大帅哥,自己咋就没能穿成一个大美女呢。 跟叶仞山先到客栈换下他的捕快服,两人便溜达到范家府邸的外面,见对面一家羊肉汤锅店,心有灵犀般一起走进去坐到窗边,叫老板上两份羊肉汤锅解决午餐。 范家的府门就在对面,门大开着,雕花影壁遮挡了府内乾坤。 两份热腾腾的羊肉汤砂锅放到两人面前,五月末的天气已逐渐热了起来,中午正餐时间出来吃饭的人本就少,店里的客人就只连弟和叶仞山两人。 羊肉没吃两块,就见一列人马从街头慢慢走过来,为首的四人膀大腰圆,骑在马上全副戒备,目光在周边行人身上扫过。 四人之后是个酱紫色绵袍的中年汉子,他身边一边一个大汉,后面还有四个膀大腰圆的壮汉。 一行人到了范府门前也没下马,直接骑马拐了进去,除紫袍汉子外,其余人等都如临大敌前后左右不停地张望,甚至坐在羊肉汤馆里的连弟和叶仞山也被盯着看了好几眼。 “呵,好大的阵仗!”连弟大声说:“叶兄,咱们村儿最有钱的李善人平日里也只得两个长随,还兼着保镖,人家京城就是不一样,这位老爷有十个保镖,个个都骑着大马。” 叶仞山抬头只怔了一下,立马配合地点头道:“嗯,回去说与他们听,一定以为咱俩在瞎吹牛。” 坐角落里无精打采地老板听了接话道:“也就这两天是这样,以前范老爷也只得两位长随的,这两天听说是突然接到一个仇家的挑衅,说要杀死他,才雇这么老些人来跟着进进出出。” 连弟歪头问他:“老板,这位范老爷是惹了啥厉害仇家了?他身边的壮汉看着可都是练家子,身手一定不弱。” 老板呵呵笑了两声,凑过来说:“这位范老爷可是个厉害人物,从一个小铁匠铺发展起来的,现在人家好大一个铁器作坊。生意做那么大,把同行都挤死了,能没仇家吗?” 连弟似自言自语地说:“不知他还招保镖不?我兄弟二人进京来,还没找着事做。” “两位兄弟想做保镖啊?到武馆去啊,我听说范老爷这些个保镖都是在那儿找的。” “多谢老板。” 连弟对叶仞山使了个眼色,两人快速吃完羊肉汤锅,结了帐走出去。连弟带着叶仞山七弯八拐来到一处窄巷,见前后没人,才问他:“你习过武的吧?” 叶仞山点点头,“习过。” “好,那我们练练。” “怎么练?” 叶仞山话音刚落,连弟的拳已经打到他眼前,他忙伸手格开,连弟没给他喘气的机会,一招接一招,连绵不绝地向他攻去,他乱过两招之后,便稳定下来,跳闪腾挪,对着连弟的强攻只剩招架之力。 二十招之后,一个不注意,被连弟摔翻在地。他一身是土地爬起来,说:“我打不过你。” 连弟插腰呵呵一笑,说:“能在我手下走二十招,你去当保镖足可自保。走,去找满三,让他安排我们进范府当保镖。” 叶仞山跟着连弟从巷子里绕出来,到了一座茶楼,连弟带着叶仞山上到二楼,找了个能看到楼下大堂的位置坐下。 下面前台上,一个说评书的老头儿正唾沫横飞,讲着贤王如何开仓放粮、救济灾民的故事,下面听的人纷纷点头称赞。 连弟听了,说:“一个整天忧国爱民,鞠躬尽瘁,贤名远播。一个不务正业,不理国事,荒唐幼稚。不知不觉间,老百姓心里的那杆秤自会倾斜到钦佩的那一个。叶兄,若是你会拥立哪个?” 叶仞山一愣,问:“你呢?” “我?”连弟伸出手指对着天空戳了戳,笑道:“我拥那位。” “你前两天可不是这么想的,是什么让你想拥立一个荒唐的人?” “荒唐?只怕那是他故意给世人的印象,实则深藏不露。” “你才见过他一次,与他也没说几句话吧,你怎么就会觉得他深藏不露了?我也认识几个老臣,与他见过多次,他们全都说那人做事随兴而为,不可以常理推断,也别想要求他会成一个明君,对朝政不指手画脚,已是万幸。” 连弟说:“一个荒唐幼稚的人不会有坚定无谓的眼神,他可以用夸张的语言、动作、表情来表演他的幼稚,但他的眼神骗不了我。悟禅寺的后院也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修行之处,我不知道里面藏着怎样的秘密,但就是觉得必定不简单。” “你怎会有这种感觉?” 连弟压低声音,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听说那人带了五千禁卫军到悟禅寺,可我除了在半山腰见到几个,从进到寺里,一个禁卫军都没见着,那些人去哪里了?打马球的空地边上,堆着些拇指粗的绳子、网、粗大的圆木,空地外圈是一行行的脚印,而不是打马球的马蹄印。我当时一眼撇见虽觉奇怪,但没往心里去,后来想起,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东西。” “是干什么的?” “训练士兵用的。” 叶仞山听了看看连弟,说:“这就是你拥立他的原因,你觉得他深藏不露,觉得他与贤王有一决高下的实力?” 没想到连弟摇摇头,“不,我拥立他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不管怎样荒唐,从来没有传出过他残暴行事、虐杀宫人的传闻,他的荒唐从来没有让老百姓受到任何损失。所以那个人实则是个仁慈的人。” 叶仞山看着连弟,眼中满是意外,他低头默默喝了一盏茶,问道:“贤王贤名远播,拥护者众多,你却选择名声差的,你虽看透真相,别人却并不知道,你就不怕赔上身家性命吗?” “怕!怎会不怕?所以我们做的事一定要悄悄地进行,千万别让权相等人发现。关书呆是在明面上的,他避无可避,所以,他只管像只愣头苍蝇一样查他的案子就行。” 叶仞山忍不住笑道:“关大人若是没有你帮他,他可不就是个睁眼瞎吗。” 两人又喝了几盏茶,叶仞山问连弟:“你们无事常来此处喝茶?” 连弟嗯了一声,“在这里听人闲聊市井奇闻,很是有趣。” 叶仞山扭头看看二楼大堂稀稀拉拉坐着的茶客,离他们不远的一桌两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在聊天。 “你家闺女找好婆家了吗?” “她今年才十三,过两年再定也不迟。” “今年宫里要选秀,小心给选到宫里去。” “选秀不都是选的官宦家的小姐吗?” “听说官家老爷好些都在想方设法把家里的小姐嫁出去,年纪不够的也都先订了亲再说。” “为何不愿嫁与皇家,那可是天大的荣耀,若是能母仪天下,那可就是国舅了。” “国舅只怕不好当啊,听我娘舅家的亲戚说的,皇上今年20了,本来四年前就该大婚立皇后的,但有身份有地位的官宦家里都没有适龄的女儿,就给拖了下来,这几年只从官员家中选了一次秀女。选进宫的秀女,到现在也没册立妃位,听说皇上每天只宠幸一个贴身宫女,对宫里的其他女人全都不闻不问。” “是嘛,可惜天家的选秀,轮不上我等商户头上,若能进宫侍候皇上,那可是我闺女的大福气。” “皇上都不宠幸那些秀女,送进宫岂不是守活寡,快别想了。” 两人说着又扯到别的事情上。 连弟听了碰碰叶仞山,“我敢打赌,那位将这些荒唐的消息传出宫外,要么是他不喜女色、好男风,要么是他不愿任何官员家的女儿成为他的妃子。” 41、朝局分析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叶仞山伸手捂住她嘴,瞪她道:“你不要命了,敢如此妄议。” 连弟一声轻笑,他大手捂她脸上,热热的,很干燥,她晃晃头,让他把手拿开,他却捂得更紧,她忍不住伸出舌头在他掌心舔了一下。叶仞山吓得一下收回手,连弟得意地看他在衣服上蹭掌心。 她凑近他,说:“他不想让官员送女人进宫,可以少好多监视他的人。” 叶仞山又是一怔,“祸从口出,别再瞎猜了。” 连弟点头受教,埋头喝茶。 两人静默了一瞬,叶仞山却说:“也许,他就只是没遇到他喜欢的人呢。” 连弟撇撇嘴,“那个位置,喜不喜欢都可以有许多许多女人,他难道是在装清纯吗?” “你……”叶仞山无奈瞪她一眼,“闭嘴。” 连弟吐下舌头乖乖闭上了嘴。 一会儿功夫,关潼生走进茶楼,抬头看到两人在二楼赶紧上楼来坐下。喊来茶博士一口气叫了十个茶点,满满摆了一桌。 他将绿豆糕放到连弟面前,又问叶仞山爱吃哪个,叶仞山指指眉毛酥,他便给他挪过去,自己拿过一碟小笼包,一口一个,就着茶水几口吃完。 连弟两根手指捏着一块绿豆糕慢慢地吃着,见关潼生吃的缓下来了,才问他:“权相可有和颜悦色安慰你,让你不必着急,慢慢来?” 关潼生一边吞咽一边唔唔点头,连弟嘴角微翘,冷笑道:“等下跟满三见过面,你就去城外钓鱼。” “钓鱼?”关潼生一脸懵,“不查案了?” 连弟说:“你到左相府一亮相,接下来会带来多少尾巴,你知道吗?” “呃……”关潼生眨眨眼,他全没想过。 叶仞山已明白过来,“你想帮他甩掉尾巴?” “不,是他帮我们拖住尾巴,现在开始,我们不能跟他在一起了。我与你本就病着,等会儿书呆记得垂头丧气地给我俩放假,让我俩病好了再来查案。接下来,书呆也给自己放半天假,去城外钓鱼。” “然后呢?”关潼生又呆呆地问。 “然后你就自己去查案吧,爱怎么查就怎么查,让监视你的人跟着你转就行。我跟叶兄会去范府等铜钱大侠出现,顺便查武器生产的事。” 关潼生立即一脸不舍,“你不在,我不知道该怎么查。” 连弟伸手拍拍他肩,“你记着,铜钱大侠是在替天行道,你注意打听一下近期有什么特别不公平的事发生,权相问起,你就说铜钱大侠一定会来替天行道的,他会很高兴看你没头苍蝇一样查下去。” “哦。”关潼生无奈地道,“今天雷国公的夫人63岁寿宴,权相在府中见了我之后就直接去雷国公府,我找了两个小厮直接在雷国公府外等着了,不知能跟踪到什么。” “63岁大摆寿宴?” “不算大摆,说是只邀请了朝中三品以上官员,雷国公本不想办,说下月他的嫡孙女满十五岁,要大办一场及笄礼。但朝中官员主动说起要给雷老夫人办寿,说寿宴是寿宴,及笄礼是及笄礼,都是好事,都得大办。” “哦?雷大小姐及笄礼,那就是可以嫁人了。” “嗯。” “雷国公的孙女,雷大将军的女儿,当今太后的姪女,谁能配得上?” “皇上啊。”关潼生理所当然地说。 连弟却抿着嘴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朝堂的局面越来越有趣了。” 叶仞山吃着眉毛酥,听连弟这么说问她:“连弟对朝廷局势未免太关心了吧?” 连弟笑道:“天子脚下,怎能不了解朝廷局势,我若是在大兴县,我才懒得管,但在京城,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殃及池鱼。就像我吧,谁会想到,我一个小小捕快,皇上会指名点姓要见我。放心好了,我现在跟你们一条心,不管朝中几方势力,我都把身家性命压在皇上身上。” 叶仞山笑道:“难得你如此明白,朝堂的局面就别在这里说了。” 满三到来时,桌上还剩下一半茶点,他坐下敞开吃,喝了几口茶水才说:“范止晋的老家铁匠村很奇怪,听说外人轻易进不去,还听说,村里家家户户都是打铁的,比别的村都有钱的多。” 连弟听得一怔,“铁匠村在哪儿?” “原来叫梅林村,后来家家都在打铁,所以大家叫着叫着,就变成铁匠村了。” “梅林村,”连弟点点头,对满三说:“你想办法明天将我和叶兄送到范家去当保镖,另外,”她对关潼生说,“悄悄去找赵潜渊,让他找人到梅林村里去搞出点伤人抢钱抢东西的事。” “赵潜渊能帮我们吗?” “他知道你在奉旨查案,你说皇上知道你在干嘛,他会掂量的,找两个人打伤人抢了钱就跑,对他来说,并不难。等案子破了,必定禀报皇上给他邀功,放心吧,他精得很。” 关潼生说:“为何要求他去伤人?” 连弟瞪他一眼,“别问了,照我说的做。” 关潼生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 四人起身出去,走到门口,似被门外的阳光晃了眼,连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关潼生扶住她,问:“你怎么啦?” 连弟却一把拉住关潼生的衣服,跪坐到地上,虚弱地说:“小人要请病假,大人若是不批,小人就辞职,哪有病成这样还拼命干活的?” 关潼生呆了呆,见连弟对他眨眨眼,立即一脸无奈地说:“行,行,我批还不行吗?叶县丞,麻烦你送连弟回信宁伯府,你也病着,一并都歇几日吧。” 叶仞山赶紧说:“多谢大人体恤。”说完去扶连弟,连弟却赖在地上不起来,说:“我走不动了。”叶仞山见她的确脸色苍白,想是真的很难受吧,便蹲下身子,示意连弟上去,将她背在背上,只觉得轻飘飘的一个人,在背上完全没重量。 看着两人离开,关潼生叹口气对满三说:“我们也休息半日吧,我去城外放松放松。”说完,跟满三挥挥手,打马向城外跑去,几个看似不经意路过的行人,故做轻松地跟了上去。满三往周围看了看,一摇三晃地往一家武馆而去。 这边叶仞山背着连弟走出两条街,才对连弟说:“能下来了吗?” 连弟一听更紧地搂紧他脖子,“不要,我病了,很虚弱,不要走路。” “虚弱?刚才是谁打得我满地找牙的。” “不要,我比你小,个子比你矮,你得照顾我。”她如同一只八爪章鱼一样缠在叶仞山身上。 叶仞山没办法,松手也甩不下她,只得又托着她大腿,她得意地嘿嘿地笑,他无奈地摇头接着走。 连弟趴他背上舒服地哼哼一首不成调的曲子,他听到说:“你家表妹琴艺那般高超,不知五小姐是否也一样呢?” 连弟呃了一声,旋即理直气壮地说:“五小姐练了两天指法,嫌枯燥,便没再练乐器,但她武功高强,跟我差不多。” 叶仞山咧咧嘴,“这个……呵呵。” “怎么,你看不上武功高强的女子?” “不敢不敢,怎敢看不上,是怕她哪天不高兴了揍我一顿,我又打不过。” “她不会莫名其妙揍你的,除非,你欺负她。” “她像你一样懂人心吗?” “嗯,一样懂。” 叶仞山哦了一声,没再说话,背着她默默走出好长一段,才又说:“我从没见过,比你更懂人心的人。不管多陌生的人,你似乎都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连弟淡淡一笑,“除了微表情读心术,还有一门更重要的学问叫心理学。” 叶仞山问:“心理学又是何物?” “窥视人的行为和心理活动的一门法术。” “你跟何人学的这法术?” “一个道士。”连弟随口答到,她读了两年刑事警察,因为心脏病不得已改学犯罪心理,当时就读的大学是犯罪心理学国内排名第一的学府,后来读她父亲的研究生毕业,写作是在学犯罪心理后无心插柳却偏偏柳成阴的一件事。 叶仞山问:“我能学会吗?” 连弟实话实说:“很难全学会,但可以学到一部分。” 叶仞山说:“五小姐与你是双生子,也已经17岁,你家虽已没落,但信宁伯的爵位还在,你爹也还在为朝廷效力,宫里选秀,当不了皇后,也能当个妃嫔,为何没送去参选呢?” “当妃嫔干嘛,被人欺负吗?你没听说,皇上只宠幸一个贴身宫女,其他女人全都是摆设吗?皇宫里就皇上一个男人,却招一堆女人进宫,这女人没男人滋润,阴阳失调,就会怨气冲天。若我是女人,我要进宫就只当皇后,不仅当皇后,还要把所有其他女人全都赶出宫,就我一人,独得皇上恩宠。”这台词说的好顺嘴,但连弟忍不住继续,“就宠我,就宠我!”她把某小宝的台词说全。 叶仞山哈哈哈地笑起来,连弟的手搭在他的胸部,感到他胸腔的震动,突然觉得他好性感,“你笑什么?” “你真是异想天开,皇上怎会散尽宫中妃嫔,每个妃嫔后面都会站着一个朝中大臣。” “所以啊,五小姐就让她嫁入寻常百姓家就好。” 叶仞山停下脚步:“今天能让我见见五小姐吗?” “她……一直长住普照庵,现在不在府中。” “哦。”叶仞山语气竟有些许失望。他接着向前走,沉默一会儿,又问:“刚才在茶楼里你说朝堂的局势越来越有趣了,你说说怎么有趣了?” 连弟趴他肩上,在他耳边轻声说:“还有一个多月,皇上就年满二十,按照当年先皇的旨意,摄政的三位大臣在皇上二十岁时还政于他。权相那里我们已经查出他很可能有支军队,这军队是否为他所用,我不能确定,也许是他自己用,但更可能是帮贤王准备的。他自立为主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有贤王在,轮不到他。” “本来贤王是最有可能取代皇上的那个人,但这两年突然冒出个燕大总管燕文和,宦官干涉朝政通常是皇上软弱无人可用的结果,但我刚才也说了,皇上是个深藏不露的人,这个燕大总管只怕与皇上早已达成了某种协议。燕大总管的禁卫军以前名声一直不好,但不知你是否发现,这两个月,禁卫军在京中闹事的频率已大幅减少。所以,禁卫军是否如传言般毫无战斗力可要两说了。燕大总管若是力撑皇上,那么皇上与贤王就有的一拼。” “你别忘了,还有个雷国公。” “对,这场格局中,最关键的就是看雷国公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在这场权利交接中处于什么位置?只怕现在还是个未知数。他的女儿是当朝太后,按理他应该跟皇上一条心,但太后偏偏不是皇上的生母,这就使雷国公有可能倒向另一边。如今他孙女突然及笄,皇上那儿又一直未行冠礼,缺个皇后。但贤王的第三嫡子,今年十九岁,也未曾婚配,所以,这雷国公究竟会怎样,谁能知道?而他的决定,至关重要。” 叶仞山听连弟说完,久久不语,快到信宁伯府时,连弟从叶仞山背上溜下来,叶仞山一把拉住她,问:“你刚才说的意思,是得雷国公者,得天下。” 连弟看着他笑道:“不,是得兵权者,得天下,枪杆子里才能出政权。” 叶仞山眼中一亮,似找到知已般笑了。 两人进到府里,连李氏赶紧让人给他们端了药来,两人老老实实喝了。 连弟对叶仞山说,你回客栈休息,明天一早退了房往城外走,我会在路上拦住你。 叶仞山走后,连弟找了些易容的材料放好。等到晚上,满三悄悄溜进来,放下两套武馆练功服,“我已经打点好了,明日一早你们到威风武馆后门,有个外号叫巴爷的会带你们进去,他是武馆的首席武师。” “威风武馆就是给范通海送保镖的武馆?” “不,给范家送保镖的是程七武馆,但范通海一下子要二十个保镖,程七武馆身手好的弟子全都派去了还差几人,现在你们做为威风武馆的武师到程七武馆做支援。” “这样好,就算不认识其他保镖,也说得过去。” 满三交待好便偷偷溜了出去。 连弟起身到连李氏屋中跟母亲请假,对她说要外出几日,连李氏刚表现出担心,她赶紧说,是与叶仞山一起。连李氏立马笑逐颜开,让她只管去,不必急着回家。 她一路走回院中,心中郁闷,这是有多担心她嫁不掉。 回房洗净手脸,用易容材料将自己的脸和手染成久经日晒的古铜色,这个染料不怕水洗,可以管好几天。又剪了点头发碎,沾在眉毛上,加粗加宽了眉毛,这么看着整个人粗犷了许多。一切弄好,上床躺下,明日会起得很早。 42、雷家小姐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虽已入夜,雷国公府里,依旧灯火通明。 从中午开始,朝中三品以上官员便携家带口,捧着礼品盒接踵而至。 雷家老夫人63岁寿辰,雷国公既然要办宴席,朝中三品以上官员自然也想借此机会向雷国公表表忠心。 对一个月以后即将到来的权力交接,众人的心也都七上八下。皇上依旧在悟禅寺对政事不闻不问,贤王与权相、雷国公也依旧正常处理着朝政,表面看来一切都与以往并无不同,但敏感的朝臣们就是感到有一丝丝紧张的气氛在暗流涌动。 朝堂的格局,身在其中的各位,虽没能如连弟般看清明曦的真面目,但一定比连弟更清楚雷国公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国公府里上下人等在雷家第三代长孙雷胜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接待着来宾,家眷入后庭,前朝官员在前厅,雷国公居中与众人畅聊。 突然下人来报,“贤王驾到。”雷国公赶紧亲自迎出去,贤王对朝中诸官的宴席从来是礼到人不到,今日破天荒亲自到来,雷国公心中不由“咯噔”一声,这可不仅仅是来祝贺那么简单吧。 将贤王让到书房坐下,虽然同朝为官多年,雷国公的书房贤王也只来过三次而已。书房里粗犷的书桌、书架时刻提醒来客,这是一个武将的书房,墙上一幅大历与夷尚国的边关地图,极尽详实地描绘了每一处细节,比宫中留存的地图还要详实。 贤王赞道:“雷大将军为国为民镇守边关,国公在家也同样劳心劳神,所谓虎父无犬子,我大历朝有国公一家在,当可高枕无忧啊。” 雷国公哈哈一笑,“贤王过奖了,想我雷家深沐皇恩,于公于私都当为国尽忠,哪敢懈怠。” 贤王与雷国公一番客套之后,终于绕到雷家小姐及笄一事,他说:“本王的小儿子明桂今年19岁,一直未曾婚配,不知能不能等来一门好亲家。” 贤王主动说起儿子亲事,雷国公如何不懂,但逐鹿中原,这鹿还不知花落谁家呢。如今就表态,却为时过早。 雷国公笑道:“三公子人才武功样样精通,长的一表人才,又是皇上从小的伴读,两人感情深厚,这京城的官门小姐谁配上他就是谁的福气。可惜我家子苓的亲事,他父亲已经说了由他回来亲自决定,老夫也在等雷霆回家让他定呢。” “哦,大将军回京述职,这也快到了吧?” “写信来说早已启程,这次带了十万人回来换防,路上走的慢,最快也还得十五日才能到京。” 他的长子雷霆大将军镇守边关十五年,抵御外贼功不可没,不管朝堂还是民间,提起的人都交口称赞。 贤王又似闲聊般,说:“皇上马上二十了,也到了该还政于他的时候,辛苦了这许多年,真是累够了,到时,本王跟皇上讨个诸侯当当,偏居一隅,自成一国,岂不逍遥自在。” 雷国公说:“老夫看皇上这些年心思也不在国事上,整天玩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王爷将朝政交还给他,他能担得起来吗?不过王爷想当一方诸侯的想法却实在是不错。” 贤王哈哈笑起来,这老匹夫胃口果然不小,但若能用一方诸侯的条件换得他的支持,这买卖也只能如此做。 下人来报,皇上的礼物到了,两人赶紧走出书房,到前庭接礼。 皇上因在寺里诚心侍奉佛祖,不能前来道贺,但一大早就遣人送来了一尊一尺多高的白玉观音做贺礼,又提前给雷家小姐的及笄礼送了一套翡翠首饰。皇太后雷温仪也亲自为母亲、姪女挑选了礼物,遣人送了来。 来自皇家的礼物被放在正堂中间最醒目的位置,人声鼎沸中,很快正堂就被各色礼品占据了一半的空间。 后庭的家眷老老少少来了四十多人,席间十四五岁的女孩儿有十四五个,雷子苓在其中最为醒目,身材高挑,鹅蛋脸形,顾盼神飞,一身缕金百蝶穿花桃红绵缎的衣裳配翡翠撒花百折裙,声音清脆,笑容沉稳。 与雷老夫人一起聊天的都是京城顶层的贵妇人,其中一位夫人说:“子苓这两年真是越发标致了,老夫人可给她说下亲家没有?” 雷老夫人一脸慈爱地说:“还不曾,他祖父最是心疼这孩子,他爹爹也娇惯着她,她的亲事且交给老爷们去操心吧。”这话说的让人心里很是思量了一番,按大历国的风俗,及笄前是要订好亲事的。 但雷老夫人却不急不慌,着实让人看不透。 几个十几岁的女孩儿们坐在一处玩笑,雷子苓端庄地坐着,旁边礼部侍郎家的二小姐郭婷儿比她小一岁,本是开朗活泼的性子,受她影响也收敛着正襟危坐。 皇家如今没有年幼的公主,明曦有两个姐姐,都比他大十多二十岁,一个嫁去了乐至国,一个嫁去了夷尚国,都是为了稳定当时政局的政治联姻。贤王的女儿也早已嫁入权相家,是权相家的少夫人。 如今的雷子苓在京中就是公主一样矜贵的存在,偏偏自己还那么争气,长的美若天仙,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在京城名媛圈自然而然便成了众女效仿的对象。 她大方得体地招呼着小姐妹,既不让任何人感到受冷落,又不让人觉得她可以随便亲近,小小年纪已深谙阶层分化,待人接物很是成熟老练。 平日里与她交往多些的何采晴是礼部尚书何文礼的嫡小姐,两人曾在一处跟随同一位老师学琴。 何采晴诗画才情颇高,琴也比雷子苓天份高,但因长相没她艳丽,便处处觉得自己被她排挤。如今坐她身边,见小女孩们全都奉承谄媚她,心中更是泛酸。她扭头对太常寺卿的孙女秦乐乐说:“乐妹妹,今日来的人里,不知哪位才子能配得上苓姐姐。” 秦乐乐点头道:“是啊是啊,苓姐姐,你今日好漂亮,前厅来的人多,可要妹妹帮你去偷偷看看。” 雷子苓笑脸没变,眼神却冷了下来,淡淡地对何采晴说:“乐妹妹年纪比我们小些,你怎可这样误导她,什么配不配的,这是女孩儿家该说的话吗?女儿家的亲事自有父母做主,怎可自己瞎想。”说完,没再理会两人,起身去了祖母身边。 秦乐乐尴尬地笑笑,何采晴却嘴一撇,蛮不在乎地拉秦乐乐去吃糖果。 晚宴之后,宾主尽欢,客人们相继告辞。 权相出了国公府,却赶着马车走了另一条道,贤王的马车很快赶上来,权相悄悄下车上了贤王的马车。 上车后,他没多说一句废话,直接对贤王说:“铜钱大侠是为破坏王爷的大事而来。” 贤王淡淡点头,并没太多惊讶的神情,显然早已知道,他说:“他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范通海,本王已派出高手在他身边暗伏,我倒是想看看,这些自以为是的大侠,是否还有胆量明目张胆地杀人。” “王爷可知那人为何杀人用五刀、用四刀吗?” “听说张茂他们几个私下里拜了兄弟,五个人,张茂是老五,姜知是老四,范通海是老三。” “王爷既知那人的目的是为了杀尽给王爷办事的这五个联络人,何不提前行事,为何一定要等到皇上20岁生辰的时候,这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变数太大。” “本王既是贤王,就要对得起这个贤字,到那一天,我会让明曦主动禅位。只有如此,本王才能名正言顺地上位,对先皇、对百姓才能理直气壮地交待。左相不必再劝,范通海那里,本王一定会抓住凶手,连他身后指使的人也一个都别想逃。” 权相忧心忡忡地看着贤王,还想再劝,却被贤王抬手制止,不由叹口气,起身下了马车。 * 穿过府中的花园,雷子苓回到闺房,卸下身上的饰品,问丫鬟冬凌:“皇上送来的那套翡翠饰品呢?可送过来了?” 冬凌道:“老爷已命人送来了。” “快拿来我看看。” 冬凌到床边的柜子里捧出一个大盒子,放到妆台上,雷子苓说:“你们都出去准备热水,等下我要沐浴。” 屋子里的人依次退了出去,雷子苓伸手打开盒子。烛光下,玉石闪着温润的微光,是最上成的翡翠,看手工就知道出自皇家工坊。其中发簪是一支金丝嵌玉牡丹簪,黄金做底托,衬以两片叶子,托着一朵翡翠雕成的牡丹花。 她从没见过如此豪华大气又精美的发簪,她抬手将头发重新挽起,翡翠牡丹发簪稳稳地将一头青丝固定住。 白玉般的手指抚过盒中的翡翠耳坠、镯子,那触感仿佛抚到了那人温热的皮肤,心中满是幸福。看着铜镜中在发簪衬托下的绝美容颜,她满意地笑了。用心上人送的发簪挽起头发,才是及笄的真正意义。 谁说大家闺秀不会想夫君般配不般配,一年前进宫给姑母请安,就只是那一眼,那个谪仙般的男子,便已深深刻在她的心底。从那天起,她便一心只想成为他的妻子,成为当朝皇后。 只是她的心思,要如何对祖父说呢? * 第二日天还未亮,连弟翻身跳了起来,穿上威风武馆的练功服,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些必需品,裹了一个包袱背在背上。临出门时,瞥见衣柜下面露出墨绿色香囊的一角,她走过去拿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放入怀中。 那是叶仞山的香囊,上次她发脾气扔到柜子底下的。 出门天已亮,府里有早起的下人们开始干活。她一路躲着人跑到后院,直接翻墙跳了出去。 一路慢行到一个十字路口,找家早点铺子进去坐着喝粥,不一会儿,见叶仞山背着行囊从街头走过来。 “叶兄!”她向叶仞山招手。 叶仞山看到她的一刻怔了一下,随即过来坐下,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见她瘦削身材顶了对粗犷的大眉毛,忍不住掩面哈哈大笑起来。 连弟眼都没抬,左臂一伸,将手中的馒头塞进他嘴里,“快吃,要来不急了,你还得换衣服。” 叶仞山嚼着馒头,仍是难掩笑意。吃完早餐两人走出来,他又忍不住伸出拇指在连弟脸上擦了擦,“你用的什么颜料,洗不掉吗?” 连弟瞪他一眼,“再摸,信不信我剁了你的手。” 叶仞山立即将手藏在身后,“不摸了,连弟,你这个易容术挺精妙,你要不叫我,我真不敢认。” “这只是雕虫小技,我听说有一种易容术才叫精妙,用人皮面具附在脸上,立即就换了一个人,因为面具很薄,所以完全不妨碍易容者做任何表情,甚至易容者脸红都能看出来。” 叶仞山微微落后半步,不与连弟并行,“真有这等精妙的面具?” “嗯,我也是听说,小时候我爷爷的土匪窝里有这么个人,一手易容术无人能比,他能将死人的脸皮剔下来,做成面具。” “后来那人去哪儿了?” “死了,我爷爷年青的时候入土匪窝,那人已经很老,没几年就病死了,那手艺也失传了。” 叶仞山遗憾地叹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连弟说:“你在京城认识人少,不用做太多乔装,这件练功服你拿去换上,等下看我眼色行事,别多说话。” 叶仞山点点头,接过衣服找僻静处换上。 到了威风武馆后门,果然见一个大汉在门口晃悠,见两人过来,问道:“可是满三介绍来的?” 连弟忙堆起笑脸点头答是,巴爷眯眼瞧了瞧连弟的细胳膊细腿,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穿上练功服的叶仞山瞧着就高大健壮,他对连弟抬抬下巴,“你行吗?我威风武馆介绍过去的人,可不能丢人现眼。” 连弟点头哈腰地说:“巴爷您觉得要如何才算合格?” 巴爷傲慢地说:“在我手下能过二十招的,就算合格。” 连弟面露难色,“二十招?能不能少点?” 巴爷更是一脸嫌弃,“这怎么还能讨价还价?你知道这次当保镖,会遇到哪个硬茬儿吗?” 连弟一脸懵懂地摇摇头。 巴爷左右看看低声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那范老爷遇着灾星了。” 连弟说:“哦,巴爷放心,我自保是可以的。” 巴爷哼地一声,脚踏乾坤,双手拉开架势,对连弟说:“光耍嘴皮子可没用。” 连弟将包袱往叶仞山身上一扔,说:“好。” 话音刚落,她已闪电般出手,叶仞山抱着她的包袱退后三步给他们挪地方。三步刚站定,便见巴爷庞大的身躯一个狗啃屎,重重地扑到了他脚边,扬起一摊尘土。叶仞山眨眨眼,不知是否该再退两步,就听见连弟谦恭的声音说:“巴爷,您看,三招行不?” 43、成为保镖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两人跟着巴爷进了威风武馆的后门,后院里一群小孩子在练基本功,见着巴爷都恭敬行礼。巴爷应付完小孩,转头揉着略红肿的下颌,眦牙咧嘴地说:“满三果然没瞎说,他说你功夫了得,我还不信。兄弟,你这身功夫师承何门何派啊?” 连弟含糊地说:“小弟家传,自己又爱瞎琢磨,乱打一气不成体统。” 巴爷见连弟不愿多说,只得说:“小兄弟这次保镖当完,可愿到我们威风武馆来当武师?我跟师父说说,给你开最高的工钱。” 连弟谦虚道:“巴爷抬举我了,能在京城有个落脚地儿,小弟就心满意足,怎敢挑三捡四。” “如此便说定了,保镖当完,就来我们武馆,我给你把位置留着。” “多谢巴爷。” 巴爷把两人带到武馆前院,前院一群半大小子在呼呼呵呵地练拳。院墙边树下石凳上端坐着个身穿练功服的男人,见到三人过来,立即站起身来,高大壮硕的身形顿时将所有人比了下去。 巴爷指着他给两人介绍:“这位是侯杰,成武县人氏。” 又指着连弟和叶仞山说:“这二位是叶山和年起,大兴县苍山村人氏。你们三人多亲近亲近,这次从威风武馆过去的就我们四人。” 侯杰虽然体形壮硕,但看着性格却随和,他没说话,但很正式地对着连弟二人拱手行了个礼,二人忙回礼。 巴爷说:“程七武馆上次送了十个保镖过去,范老爷让再送十个,程七武馆合格的人不够了,向我们威风武馆求援。但我们武馆前两日刚送了一批人到万通镖局去帮忙走镖,如今也没有更多人手,既然你三人都在找事做,身手也都不弱,就当是我威风武馆的人,等会儿我带你们去程七武馆,和他们的人一起去范老爷那里。到了范老爷那儿,可别坠了我们武馆的威名。” 侯杰只轻答一个字说:“是。” 连弟忙说:“巴爷放心,这趟差事完了,我还回武馆来的,怎么都不会让威风武馆丢了脸面。” 巴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四人到程七武馆与其余六人汇合,巴爷做领队,一行十人往范府而去。 连弟默默看了看另外六人,整体看去体形并不彪悍,但体形并不能说明什么,有几人与巴爷一样练的拳脚硬功夫,与普通人对阵一个顶三四个是没问题的,但遇到她这样的内功高手就不在一个档次了。 侯杰沉默寡言,惜字如金,连弟从见到他那刻到如今走到范府,就只听他刚说的那个是字,除此再没一个字。他神情轻松,并不是刻意装酷耍帅的样子,应该是真的不爱说话。但他目露精光,内力必定不凡,连弟自认没把握赢他。 另外六人中,还有一人引起了连弟的注意,此人三十五六,眼神懒散,似没睡醒的样子,但当有人靠近他时,他会不动声色地躲开,全身会有一个细微的戒备动作。他脚步轻盈,落地无痕,是个轻功高手。 他双手的食指、拇指和中指指尖有厚茧,此人擅长暗器。他的手总是有意无意抚过衣袖,那里面一定藏着暗器。他不时抬头瞥一眼身边的人,眼神虽懒散,却已将众人看进了眼中,此人必定也是外援。他现在的样子,是装出来的。 在走向范府的过程中,侯杰与睡神两个人慢慢地落在了队伍最后。连弟更加确定这二人不简单。 到了范府,有几人被范家的富贵吓到。连弟也装出乡巴佬的样子,东张西望,借着打量的机会将其他9人的表情看了一遍。 范家虽是商户,但却是京城举足轻重的商户,范通海的妹妹嫁给了贤王身边一个贴身侍卫,那侍卫八面玲珑,很快便脱颖而出,成为贤王府侍卫头领,范通海也因此从一个普通铁匠慢慢建起了铁器工坊,逐渐发迹成一个富得流油的大商户。 范府的奢华不亚于一座王府,比败落的信宁伯府强太多。这10人既然都是保镖,按理说家境绝不会太好,但其中有人却能对满府奢华视而不见,有意思。 一行人到了范府的前院大堂,掌事范孝出来对巴爷拱手行礼道:“欢迎尊驾来范府效力,如今老爷遇到凶徒威胁,还要有赖各位的鼎力相助。” 范家在京城能发展壮大不是没有原因的,一个掌事待人都能如此谦和有礼,可见府里的管理很规范。 范孝说:“各位尊驾来了后,与先前的保卫一起共二十人,从今日起,分成三个队,轮流当值。现在请各位先到住处安顿下来,我与领队商议好,排出当值的班次,再通知各位。” 两个小厮带领着连弟等人往住处去,穿过两重院落,到了下人房,院子里一排七间屋,两人一间,小厮让各人自己组合。 连弟拉着叶仞山往大门第一间走去,睡神也往这间奔去,两人同时到门口,连弟先伸手推开门,睡神则先迈了一只脚进去,连弟伸手臂挡在睡神身前,两人怒目而视。 “我先推开的门,把腿拿开。”连弟理所当然地说。 睡神眨了下他半梦半醒的眼睛,嘴角微翘,根本没把连弟的话当一回事,伸手便想推开连弟,还没等连弟反击,旁边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抓住睡神的手腕,一扯一带,睡神身子便往一旁踉跄着跌出去,他的反应也快,手掌撑地翻了两个跟斗,站稳了身子。 侯杰插着腰往连弟和叶仞山面前一挡,像座山一样,将两人护在了身后。睡神气得手在袖子里抖了几抖,旁边一个中等身材的人过来拦下他,说:“大家都是出来做事的,以后还要合作,何必为一间屋伤了和气。” 睡神气愤地拍拍身上的灰,问侯杰:“你跟他俩什么关系?你要帮他们?” 侯杰手臂往胸前一抱,头往连弟一偏,“他先。” 睡神还想争辩,中等身材拉着他进第二间屋,他狠狠地瞪了连弟三人一眼才进去。 连弟对侯杰说:“谁让你多事的,我自己能搞定他。” 侯杰转过头来,淡淡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往第三间屋走去。 连弟进到屋里,看了看两张床,选了张干净点的,一屁股坐上去。叶仞山把包袱放在另一张床上,“连弟,侯杰既然愿意与我们为友,你为何要推开他。” 连弟说:“这些人不可信,尤其是侯杰和那个眯眯眼睡神。” 叶仞山对眯眯眼睡神这个称谓表示赞同,“为何?”他问。 “我们来的路上,他二人落在了最后。” “那又如何?” “在最后面才能监视前面的所有人。” 叶仞山眉尾轻扬,“他们想干嘛?” “他们之前的职业很可能就是保镖或护卫,这是他们的习惯,到哪儿都会找个最好的观查点。这间屋最靠近大门,既便于自己悄悄进出,也便于监视人员进出,所以他要跟我抢。我们十个人,侯杰是个内功高手,他的功夫应该是最高的。睡神的功夫差点,但他擅暗器,这种人使起坏来,让人防不胜防。” “他们来做保镖,会不会也像我们一样,另有目的?” “这两人真的很难说,刚刚进来的一路,我就发现这两人与众人不同。” “哦?如何与众不同啦?” 连弟翻身趴在床上,对叶仞山说:“别人看到范府的富贵,或艳羡,或惊讶,可他二人不是,还有刚刚劝架的壮汉,他的表情也是耐人寻味。” “如何耐人寻味啦?” “他一路进来目不斜视,对范府的满目富贵毫不在意,此人必定来过范府,对这里很熟悉,早已见惯。” “睡神与侯杰呢?” “睡神,牙关紧咬、眼神渐冷,范家的富贵似乎狠狠地刺激了他,令他心情很不爽。侯杰,目光几次落在周围的隐蔽处,那些所在最可能藏匿刺客,我可以肯定他必定一直做的护卫工作,这是职业习惯。” 叶仞山听完连弟的分析,佩服地对她竖了竖大拇指,“连弟,跟你一起做事,真是大开眼界。” 连弟得意地说:“过奖过奖。” 叶仞山接着说:“你说范老爷现在防范如此严密,若我是铜钱大侠,一定要掂量掂量,不会铤而走险。” 连弟却摇头说:“那要看铜钱大侠的目的是什么了,若是在这样的范防之下,仍能杀了范通海,他会冒险的。因为,这会造成更大的轰动效应。” “铜钱大侠的武功难道能比这许多人加起来还高?” “武功高不高我不知道,但他一定是个有头脑的人,他能查到张茂等人的秘密,他又能很好地利用条件,达成他想要的轰动效果,就算当众杀人也能全身而退,所以,他绝不会莽撞行事。小叶,教你一个词。” “什么?” “高智商犯罪。” “何意?” “就是靠智慧犯罪,不是靠武力。” 叶仞山一脸恍然,低下头细细咀嚼她说的话。 连弟仰面躺下,手指哒哒地敲着床沿,问叶仞山,“你说,权相会不会派人来范府等铜钱大侠呢?” 叶仞山一愣,立马明白连弟的意思,“他会,他比我们清楚张茂、姜知和范通海所行之事,他比我们更想抓到或杀了铜钱大侠。” “若是派人来,最好放在哪儿?” 叶仞山笑道:“这儿,贴身保镖里面。” 连弟翻身起来,说:“我们这二十人里,谁会是他派来的人?” 叶仞山说:“除了我俩,他们十八人都有可能。” 连弟点点头,“且等着我把那人揪出来。不过,若铜钱大侠真的出现了,他遇到危险,你会帮他吗?” “当然帮,我必须把他缉拿归案,把案子审清楚,让关大人把他交给皇上处理,我不能对不起叶家的祖训。” 连弟听他义正言词地说完,点头道:“行,你说的没错,你叶家的祖训更是让人佩服,我帮你。” 两人收拾好东西,就听外面巴爷的声音在喊:“各位出来一下,我有事情交待。” 屋里人很快出来在他身边聚齐,侯杰与睡神依旧站在最后面。 巴爷说:“诸位,今日进入了范府,大家都知道是为了何事,保护范老爷的安全就是本次诸位的任务,敢口吐狂言,挑衅范老爷的凶徒,我们绝不能让他得逞,但这个凶徒远比我们以为的狡猾恶毒,所以,诸位最好不要自持武功高强就看轻对手。” 巴爷显然从掌事那里了解了更多实情,做了一番战前动员之后,开始分队安排当值。 巴爷与另十人的领队郭爷每六个时辰对换,其余的十八人分成三队,六人一队,每六个时辰一个班,早上巳时到晚上亥时交接班(即早上9点到晚上9点),然后休息十二个时辰,再接班当值。 连弟这队的六人是:年起、叶山、侯杰、林泰重、王石柱、孟大雨。 林泰重便是睡神,王石柱是刚劝和的那个人,孟大雨个子与连弟相仿,只体格更壮一些。连弟很满意这样的安排,那两个人跟她一队,至少上班时间内,谁都别想搞小动作。 44、饭桌识人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掌事带着两个下人搬了个大圆桌过来,后面跟着五六个小厮端着饭菜过来摆好,掌事招呼大家落座。 “以后各位当值的时候吃饭跟着老爷吃,不当值的时候就在这院里,下人们会把饭菜给各位备好,管家特意叮嘱饭菜上不可亏待了各位。今日初来,为大家准备了一点薄酒,少饮一点,且作休息,不可耽误了晚上的换班。” 众人谦虚了一番,便纷纷落座。 连弟扫一眼桌上菜品,果然是家大业大的土豪,就这一桌花的银子,普通五口之家得吃半年。 这帮练功的哥们儿都是些壮汉,平时吃饭便比普通人多一倍,如今有免费餐吃,个个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快朵颐。 连弟拉叶仞山坐下,侯杰过来坐了叶仞山另一边,睡神林泰重见侯杰坐了那边,冷哼一声坐到连弟身边。 连弟对怎么坐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这些人的吃相,从饭桌上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家庭背景、性格、人品、教养。 对面孟大雨坐下不等掌事、巴爷把客气话说完,便悄悄夹了一大块肉塞嘴里嚼起来,鼓着腮帮子,旁若无人,此人必定从小家境贫寒,且父母疏于管教,或者是个孤儿长大,平时难得吃上肉食。 有的人虽也是从小家境不好,但有父母严格要求,待人接物、做人做事礼节倒是十分周全的。 坐孟大雨旁边的大汉夹菜汤汤水水一路滴着走,吃的时候大大咧咧吧唧嘴,饭粒掉的到处都是,此人做事粗枝大叶,不拘小节,不管场合,难成大器。 另一人在菜盘里翻翻捡捡,专调自己喜欢的吃,全然不顾旁人是否要吃,此人必定自私自利,人缘差,难合作。 坐睡神旁边的王石柱非常稳重,不言不语,专注吃饭,滴酒不沾,夹菜荤素搭配,油腻大肉吃的多些,但看表情并不是因为喜欢,倒像是因为肉食蛋白不易消化,管饱的时间长。此人有很强的自制力,情绪稳定,看不出口味喜好,必定在一个严苛的环境里呆过。 睡神此刻可半点没有睡神的模样,从拿起筷子开始,他便像个捕到猎物的猎人,双目难掩兴奋。出筷快,嚼的也快,两大碗米饭很快吃完。 再看侯杰吃饭,不快不慢,有选择地吃几样,对太油腻的东西完全不碰,只对摆在面前的两个素菜、清蒸的鲈鱼和姜丝炒牛肉感兴趣,他的饮食爱好与叶仞山倒是相仿。 叶仞山一如既往地慢条斯理,细嚼慢咽,连弟之前早已习惯了叶仞山的吃相,从没认真想过,今日分析众人,才突然发现他那么优雅。 夹菜从不夹远处的,不管多想吃。夹菜时每次只夹少量一点,在菜盘里不翻不抄,闭上嘴无声地嚼。 第一次见他吃东西是在马车上吃枣糕,当时他因吃的慢,还分了自己一角。 连弟见他面前一盘肘子,油腻腻地被人撒扯得异常难看,远处一盘豆腐却无人问津,她知道叶仞山喜欢吃豆腐,正想给换过来,侯杰已经站起来将那盘豆腐与肘子换了个位置。 换过来侯杰先夹了块来吃,却似不合胃口,便不再伸筷。 叶仞山尝过后却吃的很欢,她也夹来尝了尝,外酥里嫩,又鲜又香,好好吃。 连弟不由对管事赞道:“贵府厨师哪里请的,这做菜的手艺真是一绝。” 管事笑道:“厨师是府里长大的人,但他曾拜过的一个师傅学过好几年,那师傅后来进宫当了御厨,” “哦,他也算是御厨的徒弟了。” “对,听说那位御厨姓刘,是专为当今皇上掌勺的。” 众人一听,都越发兴奋起来,吃的更欢,虽然是御厨的徒弟,但也是一样的手艺,这不就是变相的跟皇上吃一样的菜了吗? 连弟故意粗鄙地大口吃饭,吃了好几块豆腐,真心觉得越吃越好吃,欲罢不能,她问侯杰:“这么好吃,你为何不吃了?” 侯杰看她一眼,吐出两个字:“上火。” 连弟忍不住切地一声,吃豆腐上哪门子的火?“那你还把豆腐换过来?” 侯杰说:“干净。” 呃,连弟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他一个又高又大的粗人,嫌肘子被夹扯的不干净。 吃完饭,众人各自回房休息。晚上亥时连弟这一队人要接班当值,刚来就上夜班,而且一上就是通宵,连弟躺床上叹口气,“生活不易啊!” 叶仞山默默看她一眼,说:“当然不易。” 连弟看着屋顶发了会儿呆,说:“这二十个保镖,前十个全部来自程七武馆,他们彼此熟悉,应该不会有权相的人。” 叶仞山说:“如果那样,就在我们这十个人中。” “对,我暂时锁定在侯杰和王石柱身上。” “为何?” “这二人对食物的态度与别人不同。” 叶仞山奇怪,“对食物还有态度?” “当然,饭桌上最能真实地看清一个人。他二人对食物的渴望不强烈,可见出身不错,他们所处的环境必是衣食无忧的状态。你想能得权相信任的人,怎会缺钱。他二人都有很强的自制力,必是在管理非常严格的地方受过非常严格的训练。侯杰的功夫高我已经看出来了,那王石柱却有些深藏不露,他表现出来的随和性格跟我推断出的背景不相符合。”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在演戏,他想让人觉得他是个性格随和,没有任何威胁的人。” “但实际上呢?” “实际上他是个躲起来的猎人,跟他的表相必定不一致。” 叶仞山说:“哦,那平时对他要小心点才行。” 连弟说:“对,别小瞧他。但另一个人我觉得更要防着。” “侯杰?” “对,他来的地方比王石柱的更讲究,一个夹扯得难看的肘子都要特意换开,而且换过来的菜并不是因为自己爱吃,仅仅是因为看着干净,这说明他身处的环境非常注重外形。他跟我们一样是临时补充进来的,比王石柱更有可能是权相的人。但奇怪的是,他并不屑于隐藏自己的实力,像他这样的人被铜钱大侠看到会重点防范。” 叶仞山对她分析已瞠目结舌,“那……睡神呢?” “他看到食物异常兴奋,吃东西非常快,他倒真像是从武馆这样的地方出来的人,平时师兄弟吃饭靠抢,但他表现出的其他特征可不像个没脑子的人。” 连弟手指在床边轻扣,发出哒哒的声音,她思考的时候喜欢这样。 “有没有可能,他在军队呆过?”叶仞山说。 “军队?”连弟眼一亮,“对,在军队吃饭大家也是抢着吃、吃的快,他一定是个斥候,专做侦察探望的事,身形灵活,轻功了得。” 叶仞山盯着她看了良久,最后不得不说:“仅仅吃个饭,你就能看出那么多。我呢?你看出了什么?” 连弟偏头看着他,笑道:“你是个讲究人,小时家境一定很好吧,你的提刑官爷爷一定管你管的非常严格。” 叶仞山低头微微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连弟手枕在脑后,重新看着屋顶说:“你的吃相很优雅,坐姿也带着一股贵气,若不是你一身高超的验尸本领,我会推断你是来自某个皇亲国戚的大家公子哥。所以你从小,你爷爷、父亲在你身上一定没少下功夫,把你教得那么好。”这话说完,她竟觉得有些脸热。 叶仞山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才说:“我真的好吗?” 连弟翻身向着墙壁,背对他小声说:“当然好。”也不知他是否听见。 又是好一会儿,他说:“谢谢。” 连弟心中暗笑:谢什么,傻子。 她就那么侧躺着不动,又刚吃了午饭,很快便睡了过去。 下午睡醒,巴爷又叫过众人交待了范府的一些规矩,无非是哪里可以去,哪里是后宅家眷的住地,不得擅入之类的。 范府自己的护卫带着众人在府里到处走了一圈,熟悉环境。 连弟走在人群中,对侯杰、王石柱、睡神几人格外关注了一下,王石柱依旧表现得很淡定,不显山不露水,侯杰和睡神则总是走在最后。连弟有次借整理鞋子,刻意落后,那两人立即一个看花一个看树,拖延时间等连弟走上前去才又接着走。 范府的布局并无特别之处,与京城的普通豪门宅院一样,有七进院子,院里有花园、有荷塘、有戏台,府里下人众多,丫头、婆子、小厮、长随、护卫、厨子、花匠加起来有一百多人,范家的主子老老少少有三十多口人。 连弟对叶仞山说:“比书呆家还差点,他家每个院门口都摆了一个白玉石雕的大白菜,满三想偷一个去卖,搬了几次都没搬动。” 叶仞山羡慕道:“你们三人的感情真好。” 连弟说:“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谁爱理他们,不过,你人好,他俩也都认可你呢。” 正说着范止晋不可一世地走过来,护卫见着赶紧避让到一旁给他让路,连弟转过脸去,不让他看到自己。 这一扭头却见到身后的睡神已捏紧了拳头,她悄悄扫过他的脸,正好看到他眼神中一抹不屑一闪而过。而侯杰则是冷冷地盯着范止晋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 范止晋虽然经常跟关书呆比有钱,嚣张了点,但人并不是恶人,被这两个人敌视,却是为何?难道就因为他不可一世的样子太欠揍? 一行人刚走到一进院,就见范通海在保镖的簇拥下进了院门,护卫带着众人给他行礼,范通海眉头紧锁,但仍很客气对大家说:“有劳各位了。”很有礼节,全不似财大气粗的暴发户样。 能在京城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小白丁发展到家财万贯,总还是要有很高的智商和情商的。 连弟装做不经意地扭头,睡神眼中的冷意已无处躲藏。连弟脑中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她惊得伸手一把抓住叶仞山的手,也为自己这大胆的猜想吓一跳。 45、值夜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晚上连弟一队人接班后,巴爷给他们分派护卫的任务。 范通海当晚睡在一个小妾那里,连弟他们六人,两人一组分守在三个地方。 侯杰和睡神守屋后,王石柱和孟大雨守屋前,连弟和叶仞山守屋顶,几个方位一安排,除非凶手挖地洞,否则休想有机会靠近范通海。 可是刚安排好,睡神就闹起来,不和侯杰一组,说王石柱是大好人,愿与他一组。 侯杰却不知怎的,似要故意嗝应他,非要跟他一组,巴爷没办法,折了四根树枝让他们四人抓阄,没想到睡神和侯杰都抽到了长枝,睡神气得将树枝一扔,转身向屋后而去,侯杰得意地眉毛一扬,也跟着过去。 六个人分别找地方隐身藏好,连弟跟叶仞山跳上一棵大树的树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呆着,那个高度正好将小妾的院落一览无遗。 整个夜静了下来,除了打更的声音就是猫打架的声音,叶仞山扫了一眼下面,见平安无事,低声问连弟:“你下午说有个想法,究竟是什么想法,把你吓成那样?” 连弟说:“我现在无法确定,只是猜想。” “什么猜想?” “你说,铜钱大侠要怎么躲开这重重保护,然后大张旗鼓地杀死下面那位呢?” “很难,现在的范老爷绝不会独自呆着,铜钱大侠没有机会。” “可是,若他也在我们之中呢?” 叶仞山一惊,瞪着连弟,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他看向树下的院子,夜色中,一切都显得如此安详。 无人知道,周围这些潜伏的人是在保护,还是在想杀人? 两人呆坐了会儿,连弟说:“我俩感冒刚好点,这样熬夜露宿可不利恢复,我带了个披风出来,你裹着睡会儿,我先看着,累了再叫你。” 叶仞山没推辞,拿过披风将自己裹紧,靠着树杆闭上眼,很快便睡着。连弟坐另一树杆上,伸腿挡着他,免得他掉下去。 三更的梆子敲过,一切依旧安安静静,连弟想,今晚凶手动手的概率很小,怎么也会等到他们这批新来的保镖,神经松懈下来才好动手啊。 正想着,突然一声惨叫从屋里发出来,接着范通海几声声嘶力竭地呼叫。连弟暗骂一声,叶仞山也立即惊醒,两人没做停留,直向屋里扑去,另两组的四人也冲过来。 王石柱守的前面,到的最快,他到门前,抬脚踹开屋门,冲了进去。 屋里很快点亮了灯,那小妾衣衫不整地站在床边,吓着瑟瑟发抖,再看床上,范通海裹着被子还在叫。 王石柱伸手掀开被子,范通海满头大汗,竟是梦魇了。众人哭笑不得,却也松了一口气。 巴爷带六人从屋里出来,重新回原位守好。 连弟和叶仞山回到树上,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地苦笑,这是做了多少坏事,才会睡不安稳呀。 连弟说:“我觉得铜钱大侠今晚不会来,不管了,先睡一觉再说。” 叶仞山无奈笑道:“若护卫都像你这么当,范老爷也没两天活头了。” 连弟强辩道:“防守太严密,人家大侠怎么下手啊,你得给人家留点缝隙,勾引他下手,不然我们真成保镖了,要守到何年何月?” 叶仞山盯着她突然一笑说:“看你蛮不讲理的样子,倒像个女子。” “……蛮不讲理就是女子吗?真是……荒谬!”若叶仞山能读懂微表情,一定会从连弟脸上读出尴尬又带点窃喜。 “如今这样辩解更像。” 连弟语结,“不跟你说了,你睡不睡,不睡我睡了。”她抢过披风裹身上,靠着树杆果断闭上眼,这个人比关书呆敏感得多,让他发现自己是女生,不知他能不能接受,现在他没发现,以后真能以连蒂的身份嫁他,他也必定会发现连弟与连蒂是同一人。 跟他走的太近,真不知是好是坏。如此纠结着,闻着披风上他淡淡的体味,很快睡着。 叶仞山也像她刚才一样,伸个腿挡着她,防她掉下去。 五更刚过,连弟自动醒来,身旁叶仞山靠着她在闭目养神,她一动,他就睁开了眼,见她醒来,对她淡淡一笑,“早。” 连弟说:“看吧,我说了铜钱大侠不会来的,现在离交班还有两个时辰,你睡会儿。” “天快亮了,不睡了。” 连弟见他精神挺好,没再说什么,两人坐在树上,默默看着天边慢慢亮起来的朝霞。云卷云舒,甚是眩目。 “小叶,你喜欢怎样的女子?”连弟问道。 “怎样的女子吗?”叶仞山思索道:“善良的,帅气的,笑起来哈哈哈无所顾忌的,在男人面前不会唯唯诺诺,自己什么都懂,跟男人争辩起来理直气壮。” 连弟越听越奇怪,“这个世界有这样的女子吗?”这个世界的女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有敢跟男人理直气壮争辩的女人。 叶仞山摇头道:“不知道。” 连弟更加奇怪,“你遇到过这样的女子吗?” 叶仞山沉默片刻说:“不知道。” 连弟说:“遇到就是遇到,没遇到就是没遇到,什么叫不知道?” 叶仞山含糊说:“好像小时候遇到过,现在想不起来了。你呢?喜欢怎样的女子?” 连弟盯着他放在腿上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修理的很干净,咬咬唇说:“我……不喜欢女子,我喜欢男子。” 叶仞山一下扭头看住她,她慢慢转头对上他的脸,眉毛扬起、下颌朝下、下巴嘟起,五分惊讶,五分尴尬,不知现在是离她远点,还是继续不动。 她第一次发现,他的睫毛又长又翘,她咧嘴一笑,“骗你的,看把你吓得?” 他讪笑道:“还好,我……不是歧视这个。我一个长辈就有断袖之癖,他的感情很真,比异性之恋坚贞百倍,我一直非常敬重他。只是我不喜欢男子,我也……不愿意被男人喜欢,所以……” “嗯,很好。”连弟点头道。 太阳很快升起来,范通海的小妾走出屋打水,叫下人们准备早餐。 另一组保镖吃过早餐来接班,巴爷下班,带着连弟等人回下人院里吃早餐,都是练武的壮汉,不过一夜通宵,个个都并无太大影响。 吃饭的时候,王石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盯着叶仞山看了好几眼,眼神越发惊奇凝重,许是他也发现了小叶吃饭的样子与一众粗人太不一样吧。 吃过饭回屋补眠,叶仞山头挨着枕头便睡着。连弟跑出去上厕所,她去了个稍远的茅厕,昨天观察过,那个茅厕是独立单间,进去门一关,谁知道她是男是女。 从茅厕出来,见王石柱也跑了过来。两人见到,王石柱扯起一脸笑意,打着哈哈说:“年小弟也喜欢独立茅厕?没人看着,拉得通快点吧?哈哈哈哈!” 连弟呵呵笑笑,与他错身而过,这家伙在掩饰什么,他可不在乎有没有人看他拉屎。跑过来上这个独立茅厕,一定另有所图。连弟本就对他怀疑,如今也不多说,两人必定还要相处几日呢。若她知道一盏茶的功夫后,经由这家伙的手传出一封密信差点要了小叶的命,她可没那么好脾气了。 到一处院落门口,见一队范家护卫正在里面操练,铜钱大侠将范府搞得草木皆兵。她一眼看过去,不由地心中一凛,操练护卫的教头,体格与当初叶仞山画的铜钱大侠竟有几分神似,脚上也是一双旧军靴,靴口隐约可见匕首的把。 她放慢脚步,见那人练起功夫来虎虎生威,是个高手。这时,一个老家仆从身旁经过,她拉住老仆问:“老人家,请问这府里还需要请武教头吗?” 老家仆指着那练拳的教头说:“两个月前才请的洛教头,现在可不会再请了。” “哦,多谢。” 连弟心中疑窦丛生,这个洛教头来范府的时间,跟铜钱大侠准备第一起案子的时间很一致啊。 她慢慢踱回屋里,躺上床,是否自己也草木皆兵、疑神疑鬼了些。不管了,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 她重新在心中估了估时间,这一觉得好好睡,睡醒了,可有的忙了。 果然,睡到中午,一组人起床收拾吃午餐,刚吃过饭,便见管事快步跑进院来,对巴爷说:“所有人立即动身,跟老爷到铁匠村去。” “铁匠村怎么啦?”巴爷问。 “有人在铁匠村闹事,那地方是范老爷的另一个重要工坊,出不得半点差错。所有人立即出发,到马廊骑马,快!”说完跑了出去。 叶仞山对连弟扬了扬眉,是赵潜渊他们闹的? 连弟默默点了一下头,算时间,赵潜渊他们若凌晨去闹事,今天上午村里人必定会来报信,从铁匠村过来,正好一上午的马程。现在快马加鞭出发去铁匠村,日落前应该可以到。 到了铁匠村既要抽时间查武器生产的事,又要等铜钱大侠动手,够得她忙。洛教头若要跟去铁匠村,铜钱大侠是他的可能性又升了几个百分点。 连弟十几人从府里冲出来,一路急驶,出城又追了半里地才追上范通海一行。 连弟抬眼一扫,洛教头果然在人群里。她伸手碰碰叶仞山,对洛教头努努嘴,示意他看。 叶仞山看了后一脸迷惑,她说:“两个月前到的范府,武功高,络腮胡,旧军靴,你不觉得眼熟吗?” 叶仞山立即明白她指的是谁,看了后说:“还真像。” 连弟嘿嘿一笑,说:“这下热闹了。” 二十多人马不停蹄地赶到铁匠村,村长在村口伸个长脖子,焦急万分,见到范通海快步迎上来,“范老爷,您可来了!” “究竟怎么啦?” “是大少爷,快不行了。” 范通海身子一个晃悠,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人在哪儿?” “在范二爷的医馆里。” 范通海一扬马鞭,率先冲了出去。到了范二爷的医馆,他跳下马跌跌撞撞冲进门去,很快便听见他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传出来。 连弟叹了口气,让赵潜渊闹出点动静而已,谁让他杀人了呀?叶仞山也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 连弟自告奋勇去给范家大少爷净身换寿衣,她与叶仞山到了屋里,将范大少的身子擦干净,不用叶仞山说,连弟已经看出致命伤是腹部的刀伤,全身共三处刀伤,唯有腹部的伤口最深。身上还有许多淤青,应是拳脚击打所致,这绝不是误伤,而是有目的的杀人。 46、铁匠村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赵潜渊绝不会动刀杀人,这人的死有蹊跷。 “生前折磨,死于三刀,这是铜钱大侠的套路?”连弟说。 叶仞山摇摇头,“刀伤不对,铜钱大侠的短剑剑刃更薄更锋利。” “那是谁?谁会模仿铜钱大侠杀人?” “换个问法,除了铜钱大侠,还有谁想杀了范通海?” 连弟摇头,情况越发离奇了。 范大少爷的灵堂很快搭起来,范通海双目通红地坐在棺材前,大儿子是他最中意的继承者,不管是样貌还是为人处事与他最像,所以才将最重要的铁匠村交与他。 可如今,他突然有了一种大厦将倾的感觉,张茂与姜知的相继被杀,他似已预见到自己的死期,他以为对方的目标是他,谁曾想,先死的竟然是大儿子。 他以为傍上贤王这棵大树,今生从此再无难事,儿孙们也能享尽荣华富贵。直到摸着儿子的尸体,才发现自己当初踩进的这场权力斗争,真的对吗? 村长说是三个黑衣人在通往笔架山的那条山路上下的手,开始是两个黑衣人,儿子一行六人,但来者功夫很高,他们打伤人,抢了东西就跑了。后来,又来一个黑衣人,用刀砍向几人,六人皆有受伤,但范大少伤的最重。 范通海压抑着心中深深的悲伤,对村长说,到县上去报案,不行就告到京城,绝不能让儿子白白死去。 连弟在旁听了,更加确定,下杀手的不是赵潜渊,前两个黑衣人是他们,而第三个杀人者不是。 在路上行凶,将人砍成重伤,惊动范通海赶来铁匠村,和铜钱大侠扩大事态、提示死者违法的目的一模一样,可是却不是铜钱大侠在杀人。她悄悄瞄了眼洛教头,见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里,一付事不关已的样子,他没时间,不是他。 她又瞄了眼睡神,他嘴角竟有丝满意的微笑,他对范家有敌意,难道是他找人去杀的人? 再见侯杰,事不关已,面色轻松,此人必是见惯死人或者杀过人的。 王石柱,目光冰冷,透着浓浓的杀意。 案子发展到此时,越来越复杂,凶手的目的既像在将背后隐藏的秘密暴露人前,又像在杀人灭口,连弟越想越头大。 她看向范通海,这人身处其中,知道的秘密只会比铜钱大侠多,直接问他不是来的更快,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就行,还等个屁的铜钱大侠呀。 她伸胳膊碰碰叶仞山,两人悄悄退到一旁,她对他说:“改变计划,在铜钱大侠到来之前,想办法掳走范老爷,直接审他。” 叶仞山嘴角扯了扯,目光从二十多个保镖身上扫过,“这时候掳他,你开玩笑吗?” 连弟心烦地说:“我需要一个单独面对他的机会,我能问出他在为谁做事,做了什么事。” “等明天我们当值的时候,你找机会问他。” 连弟无奈地点头。 丧事还在继续,村里的人携家带口陆续赶过来,看得出全村的人都非常尊敬范通海,对范家大少爷的离世也表现出了真诚的伤心。 连弟试着与其中的村民交谈,但这些人都非常地警觉,绝不与外人多说一个字。 范大少爷是在通往笔架山的路上受的伤,问到笔架山三个字时,几乎全都三缄其口,眼神躲闪,找借口赶紧走开。 连弟看一眼叶仞山,“看出来了吗?” 叶仞山点头,“笔架山有问题?” “全村的秘密一定就藏在山里面,今晚……”连弟一扬眉,叶仞山默契地微微点了下头。 没当值的两组人吃过晚饭在范家老宅找地方睡觉去了。 前院丧事的锣鼓一直没停歇地敲着,掩盖了黑夜中的许多声音,一支百人的马队从两个方向,悄悄向铁匠村驰来,马蹄裹了厚棉布,马上诸人皆黑巾覆面,腰间的长刀随时准备出鞘。 今晚的任务很突然,也很简单:屠村,不留一个活口。 铁匠村的人一大半如今都聚在范家老宅,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还得范通海拿主意。 老宅的后院安排了保镖们睡了一个大通铺。连弟在最东头靠墙的角落里假寐,一更天后,王石柱坐起来,说锣鼓的声音传到后院让他无法入眠,他嘟囔着去前院跟别人换班,离开了屋子。 快二更时,睡神起来,捂着肚子说痛,拉肚子,也跑了出去。 二更过,侯杰的鼾声传来,连弟和叶仞山翻身起来,悄悄出屋,从范宅后门出去,向笔架山跑去。 虽没有路灯,但月色很好,晚饭时已看好了方向,铁匠村临着一个大湖,村民说深不见底,目力所及都看不见对岸,湖中船不多,可见村民平日并不常下水,笔架山在村尾,山不算高,植物茂盛,临湖一面,陡峭笔直,因有两个山尖,故名笔架山。 两人沿着一条小路上山,山腰处一个亭子,再往上便到了山顶,一路什么都没见着,连弟望望四周,闭上眼进到入定的状态,在山下的锣鼓声和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中,偶尔传来铁器的击打声。 她说:“有暗道,一定有暗道进山腹,外面什么也看不出来。” 两人回到半山腰的亭子,开始分析暗道入口会在何处,叶仞山说:“若本身是个山洞,洞口肯定会用个大石头或一棵大树来遮挡,若是人工修的地道,洞口大多会用人工建设来伪装。” “他们要大规模打造武器,需要很大的场地,利用天然的山洞最节省人工,山上这么茂盛的植物,我赌他们用大树来做遮挡,你呢?” 叶仞山无奈笑道:“我只能选人工建筑做伪装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进入。”连弟看向临湖一面,下面是陡峭的山崖,“有声音传出来,必定有敞开的洞口,敢正光明地敞着个洞口,那是因为洞口在任何人都到不了的地方。” 叶仞山说:“悬崖中部!” “对,一定是,可惜晚上什么也看不见,这树丛里也不知藏了多少蛇虫,我可不想冒险。走吧,再找找,有人经常进出的地方,地上不会长草。” “好。” 两人又走上小路,刚拐了个弯,就听见身后有重物移动的卡卡声,叶仞山一把拉过连弟躲在一边看过去,只见刚才两人停留的亭子,地面上慢慢露出一个大洞,两个男人从里面先后走出来,说着范大少爷如何如何的话向山下去了。 连弟和叶仞山从隐身处走出来,盯着又重新合拢的地面。 “好吧,”连弟说:“你赢了,是人工建筑做的伪装。不过刚才没说赌多大,现在由你说赌注。你别狮子大开口,我没多少银子的。” 叶仞山忍不住笑道:“你说吧,你说多少就多少。” “你别后悔。” “不后悔。” “好,那就……一文钱吧。” 叶仞山淡淡一笑,说:“好。” 连弟开心地拍他肩,“小叶,我最喜欢你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君子了,若是满三那家伙,怎么也得敲我一两银子。” 叶仞山笑道:“我能后悔吗?” 连弟急忙收手,佯装低头在地上寻找,“这个洞不知道从外面怎么开呢?” 叶仞山走到亭子的一根柱子边,伸手在一个地方按了一下,洞缓缓露出,“我看见刚才那两人中一个出亭子时抚了下这里。” 连弟赶紧表扬他,“跟你合作比跟关书呆强多了。” 洞里有光透出来,一条阶梯直向下通去,隔一段墙上便燃着一支火把。两人拾阶而下,中途拐了两个弯,下行了大约四十多级台阶,铁器击打的声音越发清晰,台阶尽头,灯火通明,两人悄悄过去一看,吓一大跳。 一个天然形成的大山洞呈现眼前,几十台打铁的锅炉一字排开,井然有序,或许是晚上的原因,大多数火炉都熄灭着,但仍有十几个人还在忙碌。山洞的另一边堆着许多打好的大刀和长枪。正对面一个大大的洞口能看见外面的大湖和月光。 两人一出现在台阶口,便再无任何遮挡,正在忙碌的众人全都扭头看向他们,一时间,双方都愣住。 很快,这群打铁的壮汉们就反应过来,这两人是入侵者,几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顺手抄起一件武器向两人一步步围了过来。 连弟心里权衡:打?还是跑?十几人对两人,对方还全是壮汉,就算没习武,也是一身蛮力,不容轻视。跑回去,到铁匠村来的任务就彻底失败。 “等等!”连弟抬手阻止这些人,“范大少爷被害你们都知道的吧?我们跟范老爷是今天下午来的,他让我俩来查范大少爷的死因,一定要找出凶手,给大少爷报仇。” 这些人听了明显一愣,里面一个工头模样的人说:“你二人怎会查到这里来的?” “是村长告诉我们的,大少爷的丧事他走不开,让我们自己来查,案发地当然是第一个要查的地方。” 工头一声冷笑,咧着一口大黄牙说:“大半夜的查案,能看到什么?” “凶手的脚印、留在树杆上的刀痕,都要尽快来看,不然一场雨就全毁了。” 工头似信非信地皱起眉头,想了下,盯着连弟肯定地说:“村长绝不会让外人来这个山洞,就算是让你们查案,也只会由他陪着在外面查,怎会让两个外人自己进这里。”他举手一挥,“杀了他们。” 已经停下的铁匠们重新向两人逼过来,连弟一看,暗骂工头狡诈,看来大战一场是无法避免了,她偏过头对叶仞山说:“这些人一身蛮力,不可硬拼,先退到外面去,树林地方大,有地方躲。” 拉着他就要重回台阶,却突然见对面逼过来的铁匠们盯着她的身后,个个眼露恐惧,开始纷纷后退。 她转身一看,从台阶上悄无声息下来了一溜黑衣黑裤黑巾蒙面的人,足有十五六个之多。 连弟也吓一跳,这些人杀气好重,绝非善类!她拉着叶仞山躲到一旁,若两边是一伙的他俩今晚就丧命于此了。若两边不是一伙的,还有那么一线生机。 最后下来的黑衣人踱到前头,目光将洞里所有人冷冷地扫了一遍,最后在叶仞山脸上顿了顿,吐出一个字:杀! 47、识破女身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黑衣人提刀向铁匠们冲过去,那些壮汉自不会束手就擒,虽不曾专门练过,但每日里也是与武器为伴,工头一声大呵:“兄弟们跟他们拼了!”众人操起武器开始拼死反抗。 连弟和叶仞山也赶紧捡起脚边打造好的新刀,看了看,还好,是开了刃的。 叶仞山说:“往洞口去,跳下去,是湖。” 话音未落,山洞里瞬间已乒乒乓乓打成一团,黑衣人的首领越过众人,直向连弟和叶仞山扑过来。来人手拿三尺长剑,身形高大,人未至,杀气已到。连弟挡在叶仞山身前,小声对他说:“我挡着他,你赶紧跑过去往下跳。”说完提刀迎战。 她知道自己与男人拼不得力气,所以刀法的练习走的灵动路线,砍出去的角度取位刁钻,专门针对男人大开大合的招式,三招之后就能让对手回防不及,手忙脚乱。 但这个黑衣人明显功夫要高的多,但绕是如此,也被逼的不得不防,连弟瞥见叶仞山并未离开,而是加入了拼杀,对他喊道:“你快走啊。”却听得叶仞山说:“我怎可丢下你?”连弟虽急,心头却也一暖。 对方人数虽不多,但身手明显比铁匠们好,自己武功再高也撑不了多久,她于是刻意边打边退,与叶仞山往洞口方向退去。 铁匠们的战斗力比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差的太多,很快便溃不成军,死伤大半。两个黑衣人加入到连弟这边的厮杀,连弟顿感压力加大,叶仞山勉强应付一个,她以一对三,伺机一刀割断其中一人的脚筋,刚减少一人,又补上来一人。 连弟无奈对黑衣人痛下杀手,只求一招制敌,尽快逃出山洞。 铁匠们很快全军覆没,黑衣人折损了五六人,没受伤的黑衣人全涌向连弟这边来,此时两人离洞口还有五米多远。那首领似乎看出了两人的意图,一直堵在洞口方向,不让连弟他们再向洞口靠近。 连弟一看涌过来七八人,暗骂一声,弯腰左手从靴子里刷地抽出匕首,浑身杀气让冲过来的黑衣人颇为忌惮。 连弟在练功时自习脑补过许多真实场景,若是上了战场,如何能以最快速度将人制残制死。教她功夫的除了爷爷和父亲,还有爷爷当年土匪窝里的猛将大伯叔。大伯叔跟着连虎一起被招安,功夫全是自己琢磨出的野路子,最大特点便是实用。人体哪个地方被伤到后会立即丧失战斗力,没人比他更清楚。 连弟两件兵器在手,一手挡,一手出击,两招之内必伤一人。这十几年的训练还真是没有白费,但这些人非常顽强,都特么轻伤不下火线。 连弟正感难缠之时,入口台阶处突然冲下来一人,大叫着冲进战斗圈,此人身形高大魁梧,手起刀落引过去大半黑衣人,正是侯杰。 侯杰的加入瞬间扭转了局面,他一人顶三人,连弟乘机将攻击重点放在领头人身上,缠着他连续出击,领头人想逃已没有机会,十几招后,连弟匕首准确刺入他的胸口,鲜血随着匕首的拔出飞溅而出,染红了连弟的衣服。 终归是第一次杀人,看着当场毙命的领头人,连弟不由地脚软。有刀向她劈过来时,她竟忘了躲避,叶仞山在旁伸手推她了一把,她一屁股跌坐在地才醒过神来,叶仞山左臂被刀划伤,她一个翻滚,匕首再次入一个胸口。 十几个黑衣人非死即伤,再无攻击力。连弟衣衫早破,一身是血,自己的别人的全都混在了一起,好在都是轻伤。她见叶仞山左臂伤了条大口子,赶紧说:“快包扎一下。” 叶仞山捂住伤口说:“不碍事。” 侯杰已经从怀里拿出一条白色手帕和一个药瓶,抓着他的胳膊给他上药包扎,动作一气呵成熟练之极。 连弟问侯杰:“你怎么会来这里?” 侯杰指指地上的黑衣人说:“外面,全是。” 连弟一听呆住,“全是黑衣人?他们在干嘛?” “屠村。” “为何要屠村?” 侯杰摇头道:“不知。” 连弟直觉此事不简单,她走到一个伤势较轻的黑衣人面前,扯下他的面巾,那人面如死灰,嘴唇哆嗦,想自杀却又害怕的样子,连弟将那人扶起来坐好。 她笑着安慰他:“我不会杀你,我有几个问题,你愿答就答,不愿答也可以,总之我不会要你性命。” 那人眼神闪烁,见连弟笑容和善,眼神真诚,不像说谎,不由地心情平静下来。 连弟见他脸上恢复了些血色,嘴唇也不再乱抖,便问道:“你们是谁?土匪,山贼,士兵,杀手。你们是谁派来的?皇上,权相,雷国公,燕大总管,贤王,朝中权贵。你们为何而来?武器,钱财,掩盖秘密,杀人。” 叶仞山见识过她这样的问询,侯杰却是首次见到,惊讶地张大嘴,不知道她在干嘛。 叶仞山问她:“如何?” 连弟说:“他们是为杀人而来,”又接着问黑衣人:“为何要杀人?专为杀范老爷而来,有特别要杀的人,杀村里所有人。这是为何?” 叶仞山问:“你问到了什么?” 连弟摇摇头,“这人知道的有限,他们是杀手,是某个朝中权贵派来屠村的。” 那黑衣人听到,惊得差点昏倒,他可什么都没说,他怎么知道的呀? 突然台阶处传来脚步声,三人扭头一看,一群黑衣人从台阶上涌出来。三人没有片刻犹豫,起身往洞口冲去,到了洞口边,看着下面月色印照的美丽湖面,连弟突然停下脚,喊道:“我不会水呀。” 侯杰没管那么多,张开手臂一边叶仞山,一边连弟,纵身一跃一起跳出了洞口。 连弟尖叫着与二人自由落体扑通落进湖里,触水那一刻也不知是什么体位,连弟只觉得从头到腿被重重一击,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压力,压迫着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脏器,但这股难受很快消失,瞬间觉得荡呀荡的,好舒服,这是回家了吗?在妈妈怀里。 迷糊中有人按她的胸部,她觉得喉头一松,一股冰凉的气息冲进她的身体,全身的感受一下苏醒,好冷,她睁开眼见叶仞山跪在她身边,焦急地唤她,见她醒来松了口气,连弟推他一把,晕了过去。 叶仞山放下心来,但接下来,他便盯着她的胸部,又看看自己的手,有点反应不过来。刚刚给连弟按压胸部,手的触感为何怪怪的。 侯杰从旁边跑过来,说:“那边,山洞。”说着伸手把了把连弟的脉,说:“无妨。” 叶仞山说:“去捡些枯枝,点个火堆烤烤。” “是。” 侯杰沿着湖岸去捡树枝,头顶上的洞口传来了激励的打斗声。 叶仞山抱起连弟到山洞里,一个小山洞,进深不足五米,借着照进山洞的月光,他看看连弟的脸,眉毛虽被她易容糟蹋得不像样,但鼻子嘴唇依旧是秀气的,只是平时冷冷清清,酷劲儿实足,完全不该是女孩子的表情。如今皮肤被她涂得黑乎乎的,要多丑有多丑,女儿家哪有不爱惜自己容貌的。但他看看她的胸部,疑惑更深。 侯杰抱着一大捆树枝进来,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三长两短的鸟鸣声,侯杰站到叶仞山身后说:“胜了。” 叶仞山点点头,说:“把火点上。”他自己站起身,用长树枝搭了两个晾衣杆。 侯杰用火石点上火,叶仞山说:“你把衣服脱了搭这个晾衣杆上,放到洞口去,你在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 “是。”侯杰答应着照做了。 叶仞山脱掉自己的衣服,搭在另一个晾衣杆上,放火边烤着。 然后走到连弟身边,咬咬唇,捏紧拳头犹豫了片刻,最后毅然蹲下身扯开连弟的腰带,将她的湿衣服解开,夏季的衣服单薄,里面用布条缠了两圈,他迟疑了一瞬,伸手解开布带,少女细腻白皙的美丽在火光下温润光洁。 他没想到女人会这么平,但不管多平,与男人的也是截然不同的。他将她的湿衣全部褪去,是个女孩无疑了。把湿衣服搭在晾衣杆上,回头看到连弟瘦削的身体,从小练功的人肌肉紧实,线条清晰,没有一丝赘肉。他不由咽了口口水,内心像火山熔浆在地底翻滚引而不发。 他扯过一件外套,抱起连弟坐到火边,用外套遮住她的身体,两人就这么坐着烤火,怀中的她没有一点柔软的感觉,但这种硬朗于女人而言却非常帅气,她从身到心都是健康的,独立的,她是最独一无二的。 耳边响起她说的:“我家五小姐与我一模一样,你可愿做我妹夫?”“我喜欢男人。” 他低头托起她的下巴,“你既然想嫁给我,那我就娶你吧。”说完,吻上了她的唇。嘴唇是柔软的、温热的,是一个少女该有的清新味道。 洞外突然传来禀报声:“爷,今晚的黑衣人是京城附近一个杀手组织的全部成员,昨天他们得到一个任务,模仿铜钱大侠杀范通海的儿子,将范通海引到铁匠村杀掉,本来任务已经完成,今晚突然又得到指令让他们屠村,一个活口不留。有个特别指令,务必杀尽范通海的所有保镖,这个命令很蹊跷。” 叶仞山抬起头,手指轻轻划过连弟的唇,冷笑道:“有何蹊跷,我就在保镖里,是冲着我来的。” “爷易了容,谁会认得?” 叶仞山看着怀着的连弟,若权相的人有她一半观察力,他也是躲不过的,在她眼里,只怕处处都是破绽,他摇摇头,“不知是哪里被人识破了。” “这是一招借机杀人的绝招,事后怪不到任何人头上。” 叶仞山问:“那些杀手呢?” “都死了,没留活口。” 叶仞山一声叹息,“知道了,去吧。” “是。” 外面的人影很快消失,只剩一个侯杰光溜溜的,穿条亵裤在洞外的石头上深沉地看月光。 连弟醒来的时候,被洞外射进的阳光照的睁不开眼,她一下坐起身来,头一晕,差点又栽倒。昨晚从洞口往水里跳,真的很恐怖,前世因为心脏不好,任何带点刺激的运动她一概不敢尝试。再加自己不会水,更是不会往水里去。 昨晚竟然搞了一出高台跳水!她抚抚头,入水时一定撞到头了,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衣服虽破但还整齐穿在身上,头发也干了。再看旁边叶仞山也穿着衣服,睡得正香。一堆烧尽的木炭在身边,她揉揉鼻子,全身湿漉漉地睡了一觉,感冒竟然没有加重,还不错。 她伸手推推叶仞山,“起来了。” 叶仞山迷迷糊糊睁开眼,坐起来,说:“我刚睡着一会儿,好困。” 连弟问他:“外面怎样了?那些人没再追下来吗?” “没有,侯杰打听消息去了。” “哦,那些杀手究竟是谁派来的,他们为何要来屠村?” “还不知道,也许是为了掩盖这里的秘密?” “掩盖什么秘密要杀掉全村一百多人的性命?范通海呢,他知道是他给全村带来的灾难吗?”连弟说。 “范通海被铜钱大侠盯上,他已是一枚弃子,必须除掉。之前你一直猜测是权相在作怪,侯杰昨晚帮了我们,那就假设权相派来的人是王石柱,昨晚他早早地溜出去,侯杰后来一直没见他回来,可见,他早知有人来屠村,这些黑衣人十有八九就是他叫来的。” “你分析的很对,若是这样,就能解释为何有人模仿铜铁大侠杀范通海的儿子了。” 叶仞山不得不佩服连弟,只说出王石柱的身份,立即就能理清前因后果。 “不知范通海如何了?别铜钱大侠没杀了他,反倒被自己的主子杀了。” “谁知道,等侯杰回来再说吧,这里出去没有路,只有湖,你又不会凫水,等吧。我再睡会儿,困。”叶仞山说完真的倒下就睡,也不管地上有多硬。 连弟心疼地说:“你昨晚照顾我一定累着了,你靠着我睡吧。” “好啊。”叶仞山翻个身,将头放她大腿上,“这个高度合适。”说着闭上了眼。连弟由着他睡,自己靠在洞壁上养神。 接近中午时分,听见外面脚步声,侯杰跑进来,见两人睡着,刻意放轻脚步。 连弟睁开眼,问他:“外面如何?” 他淡淡吐出两个字:“没事。” “没事是什么意思?” 他张张嘴,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连弟急道:“你说呀!” 他反而不急了,“不说。” 连弟气得,“外面什么情况怎么不能说了?” 他说:“自己,去看。” 叶仞山被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对连弟说:“走吧,我们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48、做你妹夫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三人走出山洞,水边停着一艘小船,上船坐好,侯杰拿起船桨划水。连弟看着他,突然发现,从认识他到现在,他说话只用两个字,如果是四个字,就分成两个字说。 “侯兄,村民们死了多少人?”她就不信,怎么可能只说两个字。 “不知。” “还活着多少人?” “没数。” “范通海死了吗?” “没有。” “他为何没死?”连弟盯着侯杰,你总要多说几个字解释一下吧。 “保镖,护着。” 哎呀!我去!连弟不信这个邪。 “侯兄,昨晚的杀手为何没追杀我们?来那么多人怎会没杀光村里人?” “援军。” “援军?哪里来的援军?” “禁军。” “禁卫军?赵潜渊?” “嗯。” “赵潜渊没走吗?他带了多少人来?” “不知。” 连弟彻底服了,叶仞山在一旁抿着嘴暗暗发笑,多少人想让他多说几个字,哪个不是失败而归。 他试过一次用权力压着他让他多说,结果他脸涨得通红,把剑拔出来放脖子上,意思是多说话,毋宁死。吓得他赶紧安抚他,让他回家休了十天年假,外加多付他一个月薪酬。 对这种硬汉,他也没办法啊。 三人上岸,进村的路上一路血迹斑斑,却没见着一具尸体。赶到范家老宅,里里外外全是伤员,禁卫军在中间穿插走动。 再往里走,赫然见关潼生与赵潜渊在范通海身边一边一个坐着。 范通海耷拉个脑袋,整个人并未失魂落迫,而是悲伤中透着一股怨气,绝望中又含着不甘心。 屠村!是因他而起,本想为村里人带来富贵,却不想在富贵与死亡之间,只隔了薄薄一层宣纸。昨晚的杀戮完全是为要他的命而来,若不是这些禁卫军,铁匠村此刻已成一座死村。 幕后之人是谁,他非常清楚。近十年的追随,尽心尽力地出钱出力,却被弃之如蔽履,当危险来临,说弃就弃!我铁匠村的人命便这般低贱吗? 关潼生见到叶仞山,立即迎上前去,“叶兄,你没事,太好了,连弟呢?” 叶仞山看看身边的人,关潼生才看清这个衣衫破烂、一脸蜡黄、顶着一对黑乎乎粗眉毛的人是连弟,他伸手就要搂他肩,叶仞山一把抓住他胳膊,“他身上脏兮兮的,全是土,大人小心官袍。” 关潼生一怔,果然没再想碰她,但仍说:“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连弟呲牙裂嘴地对他低吼:“差点死了,你说有没有事?” “……哦。” “回去你要给我补发车马费、出差费、惊吓费、精神损失费,昨天跟小叶打赌输了,你也要赔我损失!” 虽然她一连串的费让别人糊涂,但关潼生毕竟是神童,面对她的埋怨,连连答道:“哦,哦,哦。”接着立马问她:“精神损失费又是何物?”虚心好学的精神可见一斑。 连弟发完脾气,没理他的问题,反问他:“你怎么跑来了?” 关潼生伸手指指范通海,“他儿子被害,报案报到了京兆府,梁大人让我过来。我还纳闷呢,赵潜渊怎会把事情搞成这样,所以赶紧过来看看。” 赵潜渊也踱过来,见到连弟的易容,还有乱糟糟一头乱发,忍不住嘿嘿地笑起来。 连弟白他一眼,问道:“你带了多少人来?” “五十个。” “搞个小事而已,怎么带那么多人来?” “关状元找到我让我帮忙,但我如今是皇上身边的人,哪敢轻易出京,不过既然大家都是在给皇上办事,禀报给皇上,总不会错。皇上说我是辖五十人的中侯,出来办事当然要带齐人马,这也是给禁卫军历练的机会。” “所以,你就带了那么多人来搞事情?” “对啊,在铁匠村搞事情只用了两个人,搞完就到临村打算搞个拉练,没想到看到两队黑衣人鬼鬼祟祟地往这里赶,所以就跟过来了。” “杀了多少人?又抓到多少人?” “杀了八十多个,抓了十二个。” “抓的人呢?” “服毒自尽了。” “你的人呢?有死的吗?” “你太小瞧我了,我赵潜渊带出来的人,能是孬种!我告诉你,一个死的都没有,就轻伤了十几个。” 连弟不由对他竖了个大拇指,他压低声音凑近她说:“这次真亏了书呆找我帮忙,回去,我请客,寻云轩咱们放松放松。” 连弟看赵潜渊志得意满的样子,阴差阳错让他立了一大功,难怪高兴成这样。可皇上真的是心血来潮让他带五十人来搞个小事情吗?五十禁卫军打败一百职业杀手,以少胜多,说明了什么? 她扭头看了看在受伤村民里穿梭的禁卫军,他们表现出来的站姿、精神、仪态,再看晒得黝黑的手脸,哪有半点纨绔子弟的吊儿郎当样。 她暗自表扬了自己一番,幸亏站到了皇上一边,真是英明神武的决定。她嘿嘿一笑,“潜龙要翻身。” 关潼生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赵中候,你说的请客,可别反悔。” “我是那张口说白话的无耻小人吗?再说了,你就要当我小舅子了,我骗别人还敢骗你?” 几人正开心地说笑着,突然听到范通海杀猪似的惨叫声,众人回头一看,却是睡神正骑在他身上抡着拳头狠揍他。 边揍边骂:“你个王八蛋,老子是来杀你的,昨晚倒叫老子救了你的命,王八蛋,好好活着吧,反正你儿子已经死了一个,也算报了老子的仇,也叫你尝尝痛失亲人的味道有他妈多苦。” 旁边有保镖上前拉他,奈何昨晚一战甚是惨烈,几乎个个带伤,拉的人都是包头裹腿的,睡神昨晚虽然也受伤不轻,但如今一股怒气支撑着,比别人都有力些,拉他的人被他一掀,便无力再上前。 范通海被他打的嗷嗷地叫,但睡神并未下杀手,只捡范通海的脸打,想是要叫范老爷在人前丢脸,记住教训。 侯杰过去扯开睡神,“够了!” 睡神被侯杰扯到一旁,仍看着范通海嘿嘿地笑,对范通海说:“你记着,最好这辈子都找保镖跟着你,我会随时来找你的。”说完,冷冷看一眼侯杰,瘸着腿,离开范家老宅,扬长而去。 赵潜渊说:“这都请的什么保镖?摆明了把命交人家手上嘛。” 范通海哎哟哎哟地爬起来,关潼生过去说:“范老爷,你是得罪了多少人啊,就这样请二十个保镖天天跟着你也不够啊,刚刚我与赵中候说了,保你平安,只要你说出知道的,你全家的性命,赵中候都会负责。” 赵潜渊也走过去,两人又一左一右夹着他开始劝说。 连弟看着睡神的背影想,睡神与范通海有私仇,如今挑明了。王石柱是权相派来的卧底,为抓铜钱大侠而来,如今任务没完成人先跑了,自己与叶仞山也是为铜钱大侠而来,只有候杰还不确定,难道他真是来当保镖的? 还有昨晚的屠杀?难道是发现了我们在查范通海的秘密工坊?可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被幕后之人发现的呢?经昨晚那么一闹,铜钱大侠还会动手吗? 叶仞山见她眉头紧皱,问她:“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铜钱大侠还会杀范通海吗?” “范通海的儿子已经替他死了。” “你何以如此肯定?” “范大少爷死于三刀,学的他的套路,如今又是杀手又是屠村,闹得可比铜钱大侠的动静大多了。” 连弟点点头,“对,不过,你说张茂五刀、姜知四刀、范大少爷三刀!接下来还会有二刀、一刀,还要再死两人吗?” “铜钱大侠既然被称为大侠,想来不会乱杀无辜,只是这五、四、三的排下来,可能真的还有二和一。” “那接下来的两人又会是谁呢?” 叶仞山看向范通海,“他一定知道。” 连弟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她左右张望着找了一圈,又跑过去问侯杰,“你上午可曾见过洛教头。” 侯杰摇摇头:“不曾。” 连弟又抓着一个范家下人问:“洛教头在哪里?” 那人摇头道:“没见到。” “死去人的尸体是谁在处理?” “村长。” 连弟对叶仞山说:“我去问问,我还是怀疑洛教头是铜钱大侠。” “我陪你。” 两人一路问着到了笔架山的后山,见村长正指挥一群伤员在挖一个大坑,旁边几十具黑衣人的尸体,虽是大中午,阳光正烈,但看着还是让人瘆得慌。连弟过去问村长,“是否见到昨日与范老爷一同前来的洛教头?” 村长摇摇头,指着旁边的三十几座新坟悲伤地说:“我不识得你说的洛教头是哪个?但这些新坟里的人我都认识,没有洛教头。” 连弟点点头,说:“村长节哀。” 两人离开笔架山的后山,一路连弟都没再说话,直走到村中,又看到伤员,才忍不住叹息道:“山洞里的兵器是为篡位而准备的,也只有权力的斗争才会牵扯出大规模的血腥屠杀。人命对每一个人都只有一次,为何有的人就是如此轻贱别人的生命呢?” 叶仞山看看她,不明白她一个十七岁的女孩何以会有如此深沉的感悟,仿佛活了几十岁的人,他说:“对,命很重要,要想自己的命不被人轻易拿去,就必须站的比对方高,这才有了对权力的争夺,才会有血腥的杀戮。否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 “你说的没错,个人命运谁也逃不脱时代大背景的碾压,怨只怨自己处于一个动荡的时期,活得比和平时期艰难许多罢了。” 叶仞山宠溺地看着她,伸手抚过她乱七八糟的头发,说:“不管和平时期还是战争时期,你都有足够的智慧活在任何时期。” 连弟没有拍开他的手,而是无声地笑了。 叶仞山突然默默停下脚步,连弟走了几步见他没跟上来,回头问他:“你怎么啦?” 叶仞山对她笑道:“我决定了,你家五小姐我不用见,她若与你长得一样,我便与她成亲,做你妹夫。” 连弟惊喜地看着他,不可置信地说:“当真?” “当真!” “她……琴棋书画都只会一点点,厨艺也差,女红更是见不得人,有时候脾气还臭,唯有功夫好些,这样也行吗?” 叶仞山忍不住笑道:“只要她别心血来潮揍我就行。” 连弟急忙摇手道:“不会不会,她很讲道理的,非常讲道理,放心吧。” 叶仞山笑着说:“如此便说定了。” “好,说定了。”连弟难得出现羞涩的神情,头微低,露出耳后白腻的肌肤微微泛红。 叶仞山一眼瞥到,竟心神荡漾,赶紧将视线挪开,他一声轻咳,从脖子上取下一块平安扣玉佩,说:“这是我母亲给我的平安扣,我从小一直随身戴着,你我的亲事既然说定了,这块玉佩便做为定情信物,烦你转交给五小姐。” 这定情信物似极其珍贵,连弟伸手接过,见是一块细腻温润的翡翠,里面透着几丝血红,平安扣上方一颗翠绿的纯色小珠子,拴平安扣的红细绳是丝线精心编制而成,看着处处透着贵气。 她将细绳套在自己脖子上,将玉佩紧紧在手心里握了握,细细地答了一声:“好。” 没想到亲事会那么快解决,叶仞山虽不是个大帅哥,但也五官周正,最重要的是,跟他在一起,他一定会给她足够多的自由,没有道理的,她就是相信。 49、策反 -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 火山五月 两人回到范家老宅,院子里已摆上了六桌饭菜,关潼生在一张桌边朝两人招手,“这里,这里。” 关潼生和赵潜渊依旧一边一个夹着范通海,同桌还坐了候杰和村里的几个长者。饭菜很简单,能在这乱糟糟的情况下做出六桌饭菜,已是非常难得。 饭后,关潼生说:“连弟,范通海愿意指证他身后之人,但必须是见到皇上他才会说出是谁,所以,我们必须马上进京去面见皇上。” “见皇上,好啊好啊。” “这次这个事情应该算水落石出了。” 叶仞山说:“哪里石出了,铜钱大侠到现在也未见踪影。” 连弟说:“对,还有两人可能被杀,但把范通海带到皇上面前,将铁匠村的事交待清楚,总是有必要的。” 叶仞山瞟她一眼,“你不会是想问皇上,胶囊为何物吧?” 连弟嘿嘿笑道:“若能问一问,当然是好。但皇上脾气好像不大好,我会见机行事,不敢随便触他霉头。” 叶仞山说:“不管见不见皇上,都必须先回京城,范大少爷最好即刻下葬。” 说完几人回头看着一旁的范通海,范通海见连弟和叶仞山与关潼生等人谈笑风生,早已气得牙痒,自己临时抱佛脚找来的保镖,究竟还有多少是假的?不过好在那些真保镖关键时刻还是救了自己的命。 关潼生对他说接下来的安排,听到要即刻将儿子下葬,他忍不住又是老泪纵横,但他也明白再停下去也实在毫无意义,京城还有一大家子需要他保护。他毅然点点头,让人找来村长,将安葬事宜交待了下去。 另一边赵潜渊集合禁卫军,很快五十人便到齐,连弟在旁冷眼旁观,恍惚觉得这些人颇有特种兵的感觉,他们的腰,胳膊,腿部都藏着东西,若拿出来,十有八九是精巧的武器。连弟甚至觉得他们会不会突然掏一把手枪来,这也再次让她对皇上是穿越者有了更多期待。 禁卫军护着众人离开铁匠村回京城。没想到出发时还晴朗的天空,一会儿就乌云厚重,天气越来越闷热,眼看着便要下大雨。 赵潜渊看看周围说不远处有个山神庙,面积还挺大,先过去避一避。 于是众人一路狂奔跑过去暂避,这行人人数众多,山神庙里呆不下,又临时在外搭了个避雨的棚子,众人各自找地方刚席地而坐,雨便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真正是倾盆大雨。 众人看着雨幕无奈地发呆,雨越下越大,完全没有要停的迹象。叶仞山走到窗户边,背着手,看着窗外的大雨,神情凝重。 连弟走过去问他:“你在烦什么?” 他摇摇头,说:“不知何时才能雨停,范通海必须尽快送进京,迟了恐生变故。” 连弟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一惊,幕后之人不惜杀掉全村人也要掩盖的秘密,怎会容忍范通海回京,更别说让他直接走到皇上面前,“对,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你觉得他们会在哪里拦截?” “这一路回去全是官道,并没有险要之地,只能依仗人多硬抢,但对方调集人马需要时间,所以我们唯有以最快速度回京,才能赶在他们前面。” “可如今这大雨……” “是啊,路都看不清怎么走?” 连弟也跟着发起愁来,她回头看看范通海,见他像只金宝卵一样被关潼生和赵潜渊夹在中间。 他虽已答应了关潼生上朝堂做供,但他现在眼神闪烁不定,手指尖不停地摩擦,心中必定还在左右盘算,究竟怎样才最有利自己。他的两个脚尖都朝向庙门,可见非常想逃脱现在的境况,他并不信任关潼生或者说皇上。 在范通海招供这件事上,可不能太被动。范通海一个商人,一个铁匠,在朝堂上做证人真的够分量吗?关潼生的想法还是天真了些,得再加把火才行。 她慢慢踱过去将关潼生推到一边,在范通海身边坐下,“范老爷,”她笑嘻嘻地向范通海打招呼。 范通海嘴唇紧锁一脸愤怒地把头扭过一边,不理她,这个小黑瘦子一看就奸诈狡猾,来他身边当保镖就没安好心。 连弟才不管你那么多,自顾自地说:“范老爷,若我是你的主子,昨晚没杀掉你,今天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范通海倏地扭过头来盯着她,三分愤怒中夹着七分恐惧。 连弟说:“很怕吧?要我,我也怕,因为知道了主子太多秘密,一旦被弃,就只有死路一条。” 范通海的手不由地抓紧,连弟淡淡一笑,知道紧张就对了。 “你的主子佐不过就是那几人中的一个,以你一人之力对抗,无论如何,你都赢不了。你说你若是苦苦哀求他,他放过你的机率有多少?” 范通海一脸死灰,咬牙不语,连弟说:“你也知道他不会,对吗?你跟随那个人许多年,你知道他的能力有多大,甚至大到超过了不该超过的人。” 范通海惊诧地瞟一眼连弟,不知她想干嘛,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出口。 “别跟我说你不是这样认为的,以范老爷这么精明的人,选择的人必定是有很大赢面的权贵。”连弟戏谑道,“可惜事实未必是你认为的那样。” 范通海眉头轻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连弟接着说:“昨晚来屠村的杀手有100人,个个身怀绝技,武功不弱,而禁卫军只有50人,却将杀手尽数斩杀。你是聪明人自己想吧,这样战斗力的禁卫军,能被一个软弱荒唐的人练出来吗?” 范通海眼睛一亮,慢慢坐直了身子,脚尖也不再指向门口。连弟见时机差不多了,又说:“本来我们赶回京城,一切都在掌握中,但这场大雨实实在在帮了你主子的忙,但对你却是帮了倒忙,在见到皇上之前,你非常危险。” 范通海皱着眉头沉吟半晌,终于开口说:“我应该怎么做?还请小哥不吝赐教。” 就等着你开口请教呢,连弟微微一笑,“你主子之所以追着你不放,是因为你知道他太多秘密,若他的秘密不再是秘密,你觉得他还会像现在这样耗用百人之力来追杀你吗?” 范通海似懂非懂:“请小哥明言。” “将你主子私自打造兵器的秘密公之于众,你就不是唯一一个知道的人了,他甚至找不到消息泄漏的渠道,因为我们这里有七八十人,都是从铁匠村出来的。” 范通海眼睛再次亮起,连弟接着说:“这叫转移风险,反正他现在也是想你死,你若救不了自己,把他整乱整臭,也算是给自己报了仇。若你没死,他的行径又天下皆知,他拿你更加没有办法,最多找两个人来杀你泄愤,有皇上做靠山,你再请几个保镖,现在的富有日子照样过。” 范通海明显被她说动,盯着她说:“你想要我如何公之于众?” “把他做的秘事写出来,越多越好,誊抄几份,让人快马沿途散发,最后留一份给皇上送回去,皇上一定会派人来保护你,接你回京。” 范通海一听要他写出来,犹豫半晌,说:“容我再想想。” “你的时间并不多,抓紧想好了。”连弟也不想逼他太急,以免适得其反。她起身走到叶仞山身边继续跟他一起看雨。 叶仞山说:“他心动了?” “他已经别无选择,一个弃子,不破釜沉舟,哪里会有生路。” 天很快黑了下来,禁卫军和保镖在出发前都带着干粮,众人简单地填饱了肚子,各自找地方躺下休息。 关潼生找来一些干草,在山神像后面铺开,叫连弟过去睡,连弟拉起叶仞山的手过去,侯杰也要跟过去。 连弟瞪他一眼,“你过来干嘛,那点干草,睡不下那么多人。” 叶仞山也回头淡淡瞟他一眼,他止住脚步,眼睛在两人相拉的手上扫过,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 暴雨不仅没有停歇,更是轰隆隆打起了雷和闪电。 连弟躺下背向着叶仞山,偷偷从衣领里扯出平安扣玉佩,慢慢把玩,玉佩的温润从掌心直传到心里,暖暖的,连弟忍不住便笑了一声。 叶仞山问:“你笑什么?” 连弟说:“没笑什么,就是,心里高兴。”她转过身侧躺着,看着叶仞山问:“小叶,你我要联姻成亲家,我还不知道你家中情况。” “我家……”叶仞山微一沉呤,“父母都已去世,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哥哥们早已成家立室,独立单过,姐姐们也远离故土,嫁去他乡。祖上留下的家业,现都交给几个老仆在帮忙打理,平日里有一个老师在教我如何管理家产,希望我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哦。”原来没有公婆,过去就能当家,听他所言,似乎家产还不少,这样的钻石王老五怎会单身到现在?“你家老仆怎没张罗你的亲事?” “有张罗,但我如今这样,没人愿意上门说亲。” “如今哪样?” “我想当提刑官,可怎么都考不上功名,你说,有哪个好人家愿意将千金小姐嫁与一个仵作。” “送你香囊的是谁?” “我的丫头。” 连弟倏地坐起身子,盯着叶仞山,“通房……丫头?” 叶仞山看着她,坦然地说:“是,但我没睡过她。” 连弟心中一喜,重新躺下,背朝着他说:“我家五小姐不嫌弃你是仵作,睡吧。”他没撒谎,却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那个丫头是不是不漂亮?” 他暗笑一声,说:“与长相无关。” 连弟更是喜滋滋地哦了一声,这个叶仞山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雨依旧哗哗地下着,三更天刚过,庙里庙外值守的人换了个班,一切正常,没见有任何异动。连弟睡得很警觉,始终不能踏实地入睡,叶仞山倒是睡得很香。三更天过去半个时辰,侯杰突然跳起来,快步走到叶仞山身边,却伸手推了推连弟,“有人,来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