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神州浩荡九万里,山水瑰丽,不尽奇珍异宝,珍禽异兽。洪荒以来,凶兽横行,天灾并举,百姓生之艰难。幸有伏羲、神农等圣贤济世安邦,直至轩辕黄帝平定四方,洪荒之内初现升平。帝颛顼绝地天通,分割天人两界。后有尧、舜二帝无为而治,四海安定,至大禹治理水患而得天下。   自禹得国以来,划天下为徐州、冀州、兖州、青州、扬州、荆州、梁州、雍州、豫州九块疆域,称为九州。   禹继承尧舜之德,仁政爱民,明法度、重休生,铸九鼎以安天下,于是黎民归心,万部归附。帝启承继大位,立国而称夏,兴兵宇内,征伐不服,兵锋所指,无不臣服。大夏王位,至帝发传至十二世。   帝发年少即位,有大略而无雄才,识人而不能善任,国力日衰。当下,九州暗潮涌动,方国暗有不臣之心,蛮邦渐有染指富庶九州之意,更有野心勃勃之人跃跃欲试,妄图谋求不世功业。   帝发有三子,长子姒律卫,睿智勇武,为太子。按大夏律,唯有继承王位的子嗣才能冠以大夏王族的姓氏――姒姓。   故次子苏易,承祖德,封地高辛,以高辛为姓,又称高辛苏易。   三子轩放,为苏易同母兄弟,封于高阳,以高阳为姓,又称高阳轩放。   夏历五百四十三年。鬼方叛乱,三个月间连下冀州十三城,十三城主九人战死,三人逃亡,舍渊城主米埙不战而降。至此,冀州十四大城只剩下鬼方重兵层围下的孤华城。   冀州上古时是鬼方主要的活动地域,故而又称鬼州。帝舜时鬼方作乱,帝舜亲征鬼方,三年间,连斩鬼方巫老十八人,击杀鬼方三任大首领,鬼方少退。   至大禹时,兴兵鬼州,斩杀鬼方大首领,屠灭鬼方部族十余家,鬼方人口十不存三,将鬼方完全驱逐出冀州地域。而后鬼方内乱,互相攻杀,极少一部分向北而逃,辗转不知所终,其余各部皆归附,被安置于冀州之北的荒凉地带。   五百年来,鬼方诸多部族在荒凉之地苦苦挣扎生存,以珍奇异兽的皮毛贡与大夏,以求得避免刀兵之祸。大夏自帝启时起,耗时近百年,在冀州修建修复十四座雄城,置精锐之兵,对鬼方虎视眈眈,不时纵兵巡查。刀不可盈尺,弓不可过三十步。有违立斩,并屠部族成年男子。   荒凉苦寒之地气候极端严酷,令鬼方之人寿命短暂,新生之儿存活不及半,更有凶猛野兽侵扰,夭者甚多。   自帝启颁发“刀不可盈尺,弓不可过三十步”之命,使得以捕猎为生的鬼方终年处于饥饿之中,连年饿殍冻死者众多,人口日渐衰微。   鬼方虽有重回冀州沃土之心,但终究不敢表露,在大夏精兵利刃之旁,战战兢兢的苦苦求生。帝孔甲之时,不好问政事,见鬼方终年无事,渐渐放松了监控。鬼方以各种珍奇异兽进献,帝孔甲大喜。鬼方以重金贿赂孔甲身边的权臣,以其游说,终废“刀不可盈尺,弓不可过三十步”之命,鬼方日常捕获甚多,人口渐渐恢复。   至夏王帝发即位,鬼方人口已经达到五十余万,足以比肩帝禹亲征鬼方之前。鬼方人口增多后,渐渐向冀州边境扩展,大夏默许。   鬼方各部多于冀州诸城以野兽皮毛交换物品,鬼方不善经营,夏民多得利,对鬼方好感日增。鬼方为方便易货,渐渐在临近冀州诸城建下营寨,最近的营寨距离舍渊城不过五里,城内外鸡犬相闻,鬼方人可随意出入诸城,与夏民无异,经年无事。   夏历五百四十三年七月十五日。夜。   鬼方诸部从临近诸城的营寨突袭冀州外围三城,一举攻破诸城。毕修安随后率鬼方大军大举进犯,乘势攻破冀州十城。   鬼方大首领毕修安斩下九城城主头颅,令舍渊城降兵送往夏都依帝城。夏王帝发震怒,将降兵丢入猛兽笼中任凭猛兽撕咬吞噬。遣太子律卫、次子苏易率两万青炎军星夜兼程,驰援孤华城,征讨鬼方。   帝发令律卫率军择日出依帝城,沿官道,向孤华城进发。令高辛苏易率七百亲卫青戈军,即日出征,涉险山恶水,走捷径,直奔孤华城,以为奇兵,力保孤华城无恙。   孤华城为冀州最后一座城池,也是冀州之首。若是再失,大夏在冀州便再无一城,国之威严荡然无存。    第一章 九韶玉诀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夜,依帝城西北的高辛王府邸。   府邸只有简单的十几间房屋,比之朝中很多臣属们尚且不如,完全看不出是一座王族的府邸。府中只有三十名青戈军卫士,和十余名家仆。此刻家仆早已入睡,只有一队青戈军兵士在往复巡逻。   苏易跪坐在室内,手中轻轻抚弄着一块手掌大小的白色圆形玉诀。玉诀浑白无瑕,温润圆滑,上面以极细的线条勾画着一名女子在弹奏九玄古琴。   在自己年幼之时,病危的母妃将这玉诀交给自己的时候,曾经说过,这玉诀名为九韶玉诀,要苏易一定要保存,千万不要被其他人看到。   如今,这块玉诀已经孤独的陪伴自己近十年了。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独自一人拿出来,似乎依然能感觉到母亲临去之前留下的幽香。   九韶,传说中帝启私自窃下九天仙乐,谱成的一曲神音。也不知帝启窃下的九天仙乐,和这玉诀有着什么联系。   苏易紧紧握着手中的九韶玉诀,感受着掌心传来的丝丝凉意。耳边响起母亲毒发之前,微弱的声音:“苏易…你要当心…,不要相信依帝城里的任何人…”   苏易眼中露出一丝寒光:母亲,自那以后,我没有相信过任何人,你说的,我都做到了。而且,我一定会找到敢对你下毒的人。   只是,你为何不肯告诉我?   母亲,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轩放。   似乎回应着苏易,一丝淡淡的凉意从玉诀之中传到苏易掌心,一声若有若无的琴声在苏易脑中响起。   想起今日朝堂之上的情景,苏易心中不由得怒气升腾。   虽然自己这个高辛王,没有强大的母族作为支撑,再过几年无非是就是到小小的高辛去,成为一个小小方国之主。其实,苏易本也不想在依帝城这个浑浊的地方继续呆下去。   但是,苏易仍然受不了那些朝臣们肆无忌惮的嘲讽目光,甚至是毫不顾忌的言语讽刺。   苏易握紧的双拳在微微颤抖。毕竟,自己还是夏王帝发的儿子,还是高辛王,你们怎敢在朝堂之上如此对我。   然而,当时朝堂之上的苏易脸上神色丝毫未变,嘴角微微上翘,依然带着任何事情都满不在乎的微笑。因此,自己不能动怒,自己也没有资格动怒。因为他知道,这些朝臣背后,都有着一个庞大的势力或是家族。苏易只有仰着头,才能看到这些巨大势力阴影的一小部分。   所以,苏易只能装的浑然不觉。   更让苏易伤心的是,自从母亲去世之后,父王帝发完全对自己不闻不问。一个帝发不喜悦的王子,一个母亲来历不明的孩子。朝中的某些人似乎嗅到了某种味道,从渐渐的试探,一直到现在肆无忌惮的嘲讽和奚落。   想到这里,苏易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总有一天会让你们…哼…总有一天   比起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一直藏在暗处的大祭卜,才是真正可怕的人物。比如,这次让自己仅率七百青戈军驰援孤华城,便是经大祭卜龟甲占卜之后,帝发下达的王命。苏易在其中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苏易甚至怀疑,当年母亲的忽然中毒身亡,和大祭卜一系有关。   只不过,大祭卜一系势力实在是过于庞大,仅仅苏易所能够窥视的冰山一角,便已经让他感到绝望和无力。不说终年躲在古殿之中的大祭卜本人,就是其下三大殿之中的一个普通司祭,也不是苏易能够对付得了的。   三大殿之中的司祭,何以千百计。更不用说大祭卜藏身的古殿,里面随便出来替大祭卜传递消息的下人,其身上的真气之强,都会让苏易感到心惊。   所以,苏易一直拼命压抑着调查大祭卜的念头,对方既然敢毒杀母亲,自然也不会顾忌自己这个不受待见的高辛王。自己还没有能力去招惹,甚至是接近对方,现在苏易能做的,只有忍耐。越是如此,苏易心中便越是焦躁。   在无人的夜晚,苏易一次次的抚摸着掌心的九韶玉诀,让玉诀的丝丝凉意,平复心中的烦躁。只是,总是在不经意之间,能够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琴声,让苏易百思不得其解。   忍耐忍耐。自己到底要忍耐到什么时候?   吱呀一声。   房间的两扇木窗被吹开,夜风抚过,微凉。   苏易轻叹一声,收起纷乱的思绪,将九韶玉诀贴身放入怀中,起身将木窗关闭。窗外不远处,是一队青戈军兵士巡视而过。   苏易缓缓地关上窗户,胸口的九韶玉诀忽然微微跳动了一下,一熟悉的冰寒之意瞬间流过苏易的全身经脉。   在苏易的身后,响起一声淡淡的叹息之声。   苏易猛然转身,只见不知何时,一个身穿淡蓝长袍的人,负手站在屋中央,这人脸上带着青铜面具,面具上勾勒出飘逸的云雾,轻轻的叹息正是从这人口中发出。   苏易心中一惊,难道是大祭卜派人前来对自己不利。   头脑之中飞快转动,既然这人能够在不觉之中轻易出现在房中,并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自己身后,恐怕修为极高,不能轻易激怒对方出手。   苏易微微摆出防御的姿态,低声说道:“前辈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蓝袍人一双眼睛在青铜面具之后紧盯着苏易,看了片刻,叹息道:“真的很像啊。”   苏易闻言微微一怔。   苏易今年刚刚十六岁。面容更多的像已经逝去的母亲,柔弱一些,而不像帝发那般刚硬。身材修长高挑,细眉星目,鼻梁高挺,本是孤冷的面孔,却生得微微上翘的嘴角,看起来似乎时常在微笑一般。只是,没有人会看到这微笑的下面,是怎样的一种冷漠。   “难道前辈,与苏易的母亲相识?”苏易小心翼翼的问道,身体却不易觉察的向外侧了侧身。只要蓝袍人稍有举动,便可破窗而逃。   蓝袍人低低的笑了几声,在青铜面具之后嗡嗡作响。负在身后的双手结印变幻,不尽的蓝色咒印从指尖流出。   待苏易发觉蓝袍人的举动,已经来不及动作,只觉得眼前蓝色光芒大盛,旋即收敛。   蓝光一闪既过,苏易不及细想,合身撞向窗户,只要出了这间屋子,相隔不远的青戈军卫士便会发现异样。   然而,原本并不坚硬的木窗,在苏易全力一撞之下,不仅没有四分五裂,反而是生出一股柔和的力道,将苏易生生的弹回。   苏易落在地上,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整间屋子的墙壁、门窗,甚至是地面之上,都闪动着淡淡的蓝色光芒,蓝色光芒不住的流淌变幻,不时有细小的符咒从蓝色光芒之中浮现。   蓝袍人低笑道:“整间屋子都已经被我封印了,就连一丝声音都传不出去。凭你现在的修为,在修炼上十年,也不可能打破我的封印。”   苏易的心随着蓝袍人的话,沉入了谷底。   “现在,把九韶玉诀拿出来吧。”    第二章 九鼎之钥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蓝袍人话音未落,苏易猛然上前一步,右手掌心青光暴涨,一柄青铜长戈萦绕着青色真气,从掌心爆射而出,直刺蓝袍人的胸口。   蓝袍人悠悠的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一枚小巧的白色符咒环绕,白色符咒化作一团炫目的白光,正挡在青铜长戈戈尖之上。   叮当——   青铜长戈刺在白光之上,竟然发出一声金石相击的声音。一股巨力从戈身上传来,苏易右臂微麻,几乎握不住手中青铜长戈。   蓝袍人手指一挑,青铜长戈高高扬起,苏易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胸口洞开。可蓝袍人并没有趁势出手,反而盯着苏易手中的长戈,沉声说道:“曜日青陨戈?”   夏历一七五年,六月。有天外飞星夜坠,其大如日,照九州如白昼。飞星在北海之上炸裂成数十块,散落海中。   当时有名的游侠有莘渊费时三年,于茫茫北海中寻得飞星残片七块,请其时九州第一名匠古田司打造兵刃。古田司融化七块陨星,不料却相互排斥,不能将其融汇一处。   有莘渊盗取天下至融之物青焺铜以炼之,古田司以青焺铜为引,融汇七块残片,打造出青色长戈,名为曜日青陨戈,又称青冥裂星枪,戈中蕴含七道天外飞星之力,威力绝伦。   有莘渊天纵之才,创出绝世戈法七星曜日诀,并参悟北斗七星的玄妙,自创了七曜真气,纵横九州,未逢敌手。曜日青陨戈铸成之后九年,有莘渊以盗取青焺铜之因,被昆吾氏联合九州各族十七名高手,围杀于昆仑山下。曜日青陨戈自此下落不明。不想历经四百余年,曜日青陨戈竟然在苏易手中。   苏易心中惊惧,也不答话,全力催动真气,曜日青陨戈上生出两颗淡青色的星芒,环绕着戈身缓缓转动。   蓝袍人微微摇头:“七曜真气?可惜,修为太弱。”   苏易不理会蓝袍人的话,一咬牙,长戈横扫而出,两颗星芒拖出淡淡的青色尾迹。   蓝袍人手印一变,一枚蓝色咒印化作一道凝而不散的蓝色细流缠绕上曜日青陨戈,苏易顿觉长戈陷入极为粘滞的液体之中,拼劲全力,却不能再进分毫。两颗青色星芒在蓝色溪流之中忽明忽暗。   苏易长戈猛然横转,两颗青色飞星忽然明亮异常,猛然爆裂开来,青光四射,蓝光弥漫。缠绕在长戈之上的蓝色细流被爆裂的飞星崩碎,苏易手中长戈一轻,顺势斩向蓝袍人的腰际。   咦?蓝袍人惊异的呼了一声,想不到苏易在自己的五行符咒之下,竟然能够破开。   曜日青陨戈堪堪接触到蓝袍人的衣衫,苏易忽然觉得手中长戈一沉,全身真气忽然之间完全凝滞,不仅近在咫尺的长戈无法刺下去,就连手指都无法动弹一下。   蓝袍人的手指正轻轻搭在戈尖之上,土黄色的咒印在青铜长戈和苏易身上闪灭不定。苏易保持着长戈挥出的姿势,丝毫动弹不得分毫。   蓝袍人将手从戈尖上移开,单手轻挥,苏易怀中的九韶玉诀,竟然一跃而出,缓缓飘落到蓝袍人的手中。   苏易僵在原地,双目尽赤,嘶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你会知道九韶玉诀?”   蓝袍人轻轻抚摸着九韶玉诀,缓缓说道:“因为九韶玉诀本来就是我们的。”   “你胡说…”苏易愤恨的说道,若不是身体丝毫不能动弹,苏易早已经扑上去,和蓝袍人生死相搏,岂容他如此亵渎母亲留下的遗物。   蓝袍人看着手中的九韶玉诀,青铜面具之后的眼睛中露出落寞的神色,挥手之间,苏易身上的土黄色咒印光芒消散。不待苏易有所反应,蓝袍人已将九韶玉诀塞入苏易掌心。   “你……”苏易一时间不明白蓝袍人的用意,紧紧握着失而复得的九韶玉诀,警惕的看着蓝袍人。   蓝袍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现在,这九韶玉诀的主人是你。”   “为…为何?”苏易实在不蓝袍人为何态度变化的如此之快。   “因为,你的母亲也是这九韶玉诀原来的的主人之一。”   九韶玉诀本来就是我母亲的。苏易心中暗道,刻意忽略了蓝袍人话中的之一。   蓝袍人傲然说道:“你要记住,你母亲也是我们的一员?”   “你们?”苏易惊疑问道。   “我们,”蓝袍人身躯挺立:“我们是九歌。”   “你可以,叫我,云中君。”   “九歌?云中君?”苏易一头雾水的看着自称云中君的蓝袍人。   云中君怅然道:“这其中的关系着九州天下的诸多辛秘,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但是,苏易小子,你一定要好好守护这块九韶玉诀,这关乎着九州天下万千生灵的命数。”   “这…”苏易不由低头望着手中散发着微微凉意的九韶玉诀,实在想不通这一块小小的玉诀,为何能够关乎九州天下的万千生灵。而看云中君的样子,似乎不肯多说什么。   云中君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九韶玉诀,便是九鼎之钥。”   “九鼎…九鼎之钥?”苏易已经完全摸不到头脑。   云中君缓缓说道:“九韶玉诀之内,封印着九道九鼎灵脉。炼化了这九道灵脉,就能掌控九鼎之力,那时翻山倒海又有何难。”   苏易紧紧握着手中的九韶玉诀,急切的问道:“你…你是说,有了这九韶玉诀,我能够拥有翻山倒海的力量?”苏易心中狂喜非常,以至于忘了去问什么是九鼎之力。   苏易太渴望强大的力量了。只有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他才能去追寻母亲中毒身亡之谜,他才有能力面对那些势力庞大的敌人,也只有拥有强大的力量,他才能不再继续的隐忍偷生,才能够去守护亲弟弟高阳轩放。   云中君似乎看穿了苏易心中所想,冷哼了一声说道:“苏易小子,你想的太简单了。你以为,只要你拿着九韶玉诀,就能够纵横九州,天下无敌不成?”   在云中君冰冷的目光之下,苏易胸中沸腾的血液渐渐冷静下来。的确,自己拿着九韶玉诀近十年,也没有发现其中的玄秘,什么九道灵脉、九鼎之力,更是自己闻所未闻的。   苏易躬身道:“小子愚钝,还请云中君前辈指点。”    第三章 九鼎灵脉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云中君反问苏易道:“你知道九鼎是什么?”   苏易答道:“当年,帝禹采九州之青铜精华,于涂山铸成九鼎,象征平定九州、天下一统,是大夏立国的重器。九鼎,就代表着九州天下。”   “然后呢?”云中君问道。   “然后?”苏易不解云中君的用意,只好接着说道:“帝启之时,将九鼎分置在九州,以震慑天下。”   “呵呵,震慑天下?” 云中君低沉的笑道:“你以为帝禹和帝启如你这般无聊?”   “我?”苏易一时语塞。   云中君正色道:“你要记得,九韶玉诀之中的九道灵脉,就是来源于九鼎。至于九鼎之力…”云中君停顿了一下,望了望苏易,接着说道:“对于你现在勉强算真武境前期的修为来说,太为遥远,等你日后修为达到云天境,自然会让你明白。”   听了云中君的话,苏易脸色一红,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云天境?自己要何时才能达到那般境地?   九州之内修习的功法千差万别,均是各承一脉,但万变不离其宗。按照真气功力修为的不同阶段,登堂入室之后,大致可以分为出凡境、真武境、虚灵境、霄仙境、云天境、神旋境。而神旋境之后,更是传说的缥缈之境地,不足为凡俗道也。   以苏易十六岁的年纪,刚刚达到真武境前期,算不上什么天资过人,但也绝不是凡庸之辈。但真正的天才,比如苏易儿时的好友,此时的孤华城主慕阳思,十二岁时,便已经是真武境中期的高手。   云中君接着说道:“九道灵脉,要通过九韶玉诀引入人的体内,才会产生作用。”   苏易恍然,这才明白自己为何守着十年九韶玉诀,空手而归。苏易躬身道:“不知云中君前辈能否帮助苏易引入九道灵脉?”   “不行。”云中君干脆利落的否定。   “这…”苏易愕然。   云中君微怒道:“苏易小子,你想找死不成,九道灵脉,乃是九鼎之力的精华,何其磅礴浩大。别说是九道入体,以你现在的修为,就算是引入一道,你也会立时爆体而亡。”   苏易惊出一身冷汗,讪讪说道:“那,那要怎么办才好?”九韶玉诀之中的强大力量,苏易绝不愿就此放弃,但若是没了性命,又何谈力量?   云中君悠悠说道:“我可以将其中一道灵脉和你勾连在一起,你可以慢慢的吸纳其中的灵脉力量,等你能够将灵脉的力量完全吸纳炼化,这道灵脉才能完全为你所用。”   苏易心中一喜,却也暗自对云中君的不停卖关子腹诽不已,只是,表面上却是丝毫不能显漏出来的。这隐忍的功夫,这些年来苏易可谓是轻车熟路,就算是云中君,也不能看出分毫。   云中君让苏易将九韶玉诀平托在掌心,自己却缓缓的双手结印。这一次,云中君结印的动作不似之前那般行云流水,反而显得格外吃力,仿佛手上托着一座大山。   一道玄水咒印、一道青木咒印、一道黄土咒印、一道离火咒印、一道白金咒印,从云中君手印变化之间洒落。五道五行咒印在云中君身前围成一个圆,相互辉映。   云中君手印变幻,五行咒印开始缓缓旋转,逐渐速度越来越快,色彩迷离、光晕飞散。五种颜色相互交织,形成一个色彩斑斓的光圈,赤红、淡粉、深紫、青黑、浅黄诸多颜色变幻不定。   九韶玉诀在苏易掌心轻轻跃动,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白色光芒越来越盛,宛若烈日当空,白光之下,苏易双目微闭,不敢直视。   白色光芒射在墙壁之上,蓝色光华如同水纹一般波动,无数细小的咒印在蓝色光华中不住浮现幻灭。九韶玉诀缓缓从苏易掌心浮起,静静的漂浮在苏易身前。   云中君低喝一声,手印突变,双手咒印合成一处,七彩光圈急速飞转。将九韶玉诀环绕其中。   嗒――   九韶玉诀之中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清响。一道细如发丝的土黄色细线蜿蜒着从九韶玉诀之中伸出,一端没入苏易的掌心。   一道强烈的古朴荒凉气息瞬间凌驾于整个房间,强大的威压让苏易呼吸不畅,摇摇晃晃几欲跪倒在地。   在黄色细线没入苏易掌心的瞬间,化为一道气流在苏易体内缓缓游走,所过之处,经脉欲裂,五脏焚烧。苏易想要大声呼喊,却嘴唇都没有力气张开。   无穷无尽的磅礴真气从九韶玉诀中传到苏易体内,一股强烈的气息从苏易体内喷涌而出,在身周隐隐形成一尊土黄色巨鼎的模样。这土黄色巨鼎若隐若现,依稀可见通体浑圆,两耳三足,威势厚重。   云中君连变数个手印,七彩光圈生生将土黄色细线从中断开。九韶玉诀光华收敛,渐渐的飘落回苏易的掌心。   一股异常清凉的气息瞬间变传遍了苏易全身,刚刚还是在苏易体内狂暴肆虐的真气随着这股清凉气息变得异常温顺,渐渐的汇入丹田之中。苏易身周的土黄色光鼎,发出一声嗡鸣,没入苏易体内。   苏易踉跄了一下,手中扶着曜日青陨戈才勉强站立,口中不停的喘着粗气。   云中君缓缓的散去手中咒印,虽然看不清他青铜面具下的神色,但胸口起伏不定,显然刚刚也是极为吃力。   云中君声音之中略带喘息,说道:“我已经将冀州鼎灵脉与你勾连在一起,至于你何时能将这道灵脉完全吸纳炼化,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苏易昂然道:“我必然会早日炼化这道灵脉。”   云中君哼了一声,说道:“苏易小子,你不要小看这道灵脉。若不是你这番冀州之行危机重重,我也未必会冒险提前帮你开启这冀州鼎灵脉。”   “但你要记得,”云中君声音忽然变得出不出的严肃:“在你没能完全掌控炼化体内的灵脉之前,千万不要擅自动用,更不要再从九韶玉诀之中吸纳灵脉的真气。切记。否则,你将爆体而亡。”   苏易神色一凛,点头应是。苏易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道:“云中君前辈,为何会将这般珍贵的九韶玉诀交给苏易?”   “恩?”云中君支吾了一下,说道:“这个,你日后自然会明白。”   苏易心中疑惑,正想问是否和自己母亲有关。在苏易心中,还有诸多和母亲相关的问题想要问云中君。   云中君却低笑一声,说道:“天快亮了,你这府邸之中,尽是大祭卜的耳目,若是被他们察觉,免不了一番麻烦。”   “苏易小子,我们日后再见。”   苏易急急的问道:“云中君前辈要去哪里?”   云中君长袖一挥,满屋的淡蓝光芒长鲸吸水一般被吸入掌心,凝成一枚幽蓝的咒印,没入云中君的掌心。   “冀州。”   云中君身形闪动,屋门无风自动,骤然大开。云中君御风而起,瞬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四章 炼化灵脉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屋内又重新恢复了平静。若不是掌心散发着微微凉意的九韶玉诀,苏易都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郁闷的看着云中君消失的方向,苏易愤愤了很久。   云中君您老人家关于母亲的什么问题也不回答,可以理解。   但你知道我这府邸之中有大祭卜的耳目,这个你总可以告诉我吧。   莫非,苏易望着云中君远去的方向,暗自寻思道:莫非云中君是刻意而为?在苏易小小的心灵之中,把这当成了云中君对自己的考验。   当苏易真正的了解云中君之后,才恍然发现,云中君并不是为了考验自己。而是,他老人家真的,忘了。   在苏易的丹田气海之内,一尊小小的土黄色光鼎静静的漂浮在角落里。这就是冀州鼎的灵脉?   苏易心潮澎湃。这,就是力量啊。   可是,自己要怎么炼化和使用冀州鼎灵脉?苏易一拍脑袋,莫非云中君连这个也忘了。   苏易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九韶玉诀,忽然目光一亮。九韶玉诀上勾画着一个女子弹奏九玄古琴的形象,九玄古琴的九个琴弦,本是没有颜色的,现在,第三根琴弦的一部分呈现出淡淡的土黄色。   变成土黄色的这一部分琴弦,大约有十分之二的样子。   苏易的心微微一跳,莫非,这琴弦显示的就是自己吸纳冀州鼎灵脉的进度?   炼化。自己一定加快炼化冀州鼎灵脉的速度,只是,要怎样才能炼化这冀州鼎灵脉呢?   云中君前辈啊,云中君前辈。苏易不由得在心中又是一阵腹诽。   已经御风而行远离依帝城的云中君,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青铜面具之后一塌糊涂。云中君自语道,依帝城的秋天果然是凉了许多啊。   云中君摘下青铜面具,胡乱擦拭,淡淡的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若是苏易见到云中君的面容,定会大惊失色。云中君重新戴上青铜面具,消失在夜色之中。   苏易将九韶玉诀贴身放入胸口,盘膝坐下,小心翼翼的查看着丹田之中的那尊小小的光鼎。   当苏易的念力贴近光鼎的瞬间,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道将苏易的念力吸入光鼎之中。苏易的整个世界完全变成一片苍茫的土黄色,在茫茫的土黄色气息之中,苏易的念力凝结成一团小小的青色光点,一道道厚重荒凉的气息不断冲刷着青色光点,几乎要将它撕得支离破碎。   御风而行的云中君忽然微微停滞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忘记了告诉苏易什么重要的事情。旋即,云中君微微摇头,好像该告诉的都已经告诉了,不应该说的也说了不少。至于结果如何,就看苏易的造化了。   正在苦苦挣扎的苏易,自然不知道云中君对自己的宽容和坦荡。念力凝成的一小团青色光点,仿若风中的烛火,在汹涌的土黄色气浪中招摇闪烁,一个不小心便会完全的熄灭。   一旦苏易全部念力凝成的青色光点消散,后果便是苏易身体全无异样的死去。   苏易的身体在不停的抖动,但他此刻已经无暇顾忌,拼劲全力抵抗着土黄色的气浪。土黄色气浪见到这一点青光始终不灭,似乎极为愤怒,荒凉的气息不断攀升,层层涌动,仿佛一头上古巨兽,凝望着脚下瑟瑟发抖的猎物。   犹若实质的土黄气息汹涌而下,苏易这一点念力光,无论如何,也是没有抵抗得住的可能。   就在此刻,苏易胸口的九韶玉诀发出一股淡淡的凉意。这道凉意,如同一道清流,瞬间传到苏易的丹田气海之中。   狂涌而下的土黄气息在清流传入的瞬间,忽然变得异常柔和。苏易惊异的看着刚刚还是狂风黄云卷动的土黄气息,瞬间变成了风轻云淡,险死还生的苏易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道凉意的清流便注入念力光团之中。   轰――   苏易念力光团猛然暴涨,一股无匹的剧痛瞬间传遍苏易全身,苏易眼前一阵模糊晃动,猛然张开嘴,却只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喊,剧烈的疼痛已经扭曲了苏易的喉咙,让他没有办法发出声音来。   这股剧痛如潮水一般慢慢的褪去,苏易通体冰凉,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   气海之中,苏易念力凝成的青色光点似乎涨大了一圈。柔和的土黄色气息围绕着青色光点缓缓盘旋。   苏易从剧痛之中恢复过来,惊喜的发现,自己似乎和周围盘绕的一缕缕土黄色气息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小心的感应着一缕缕土黄气息,渐渐地,这些土黄色气息似乎能够随着苏易的心思流转变幻。   难道,这就是云中君所说的炼化?只是,土黄色气息如同浩瀚汪洋,而苏易所能感应到的一缕缕,只能是一条蜿蜒溪流而已。   纵然如此,苏易也是狂喜万分。只要自己能够炼化,将这道冀州鼎灵脉炼化,也是迟早的事情。   土黄色的世界一阵波动,苏易的念力不由自主的被弹了出来。气海之中的小小光鼎似乎有了什么变化,但具体是哪里有了变化,苏易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苏易脑中灵光一闪,念力所及,一道土黄色真灵气从光鼎之中射出,融入自己的丹田气海之中,这一动土黄色真气,随即便融汇到苏易自身的真气之中,化为淡淡的青色真气。   随着这一动真气的注入,苏易丹田之中的真气微微膨胀了一圈,也似乎更为凝练。苏易暗喜,这只是土黄色光鼎之中的一丝灵气。若是能够将其中的全部灵气,不,将整个冀州鼎的灵脉全部炼化,自己的修为还不知道会暴涨到什么程度。   到那时,哼,便是某些人要付出代价的时候。   苏易正在为炼化了一丝冀州鼎的灵脉暗爽不已。若是云中君得知苏易用这种无异于自杀的方式炼化冀州鼎灵脉,还不气的暴跳如雷。   但是,炼化冀州鼎的方法,也不正是云中君忘记告诉苏易的吗。   这也不能怪云中君,以云中君的修为和见识,怎会想到苏易连这点见识也没有。更重要的是,云中君也没有想到,以苏易刚刚迈入真武境初期的修为,竟然能够凝聚出念力光团。   这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   苏易伸了个懒腰,满意的感觉到丹田之中充盈的真气。   只是,他没有察觉到,丹田之中的小小光鼎,正不易觉察的缓缓旋转,一丝丝的灵气,极为缓慢的散发出来,融入到苏易的真气之中。    第五章 出征风波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天色微明。苏易房间不远处的一处房屋之内。   一个身穿管家服饰的老人昏昏睡着,额头上一枚淡绿色的咒印正渐渐的淡去。   这名老管家忽然睁开眼睛,一跃而起,双眼之中精光闪动,身体挺直,哪里还有半点垂暮老人的味道。老管家四下打量了一番,有些怀疑的察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一夜睡的如此深沉。   感觉自己的身体毫无异样,老管家心道,可能是昨天太过劳累了。毕竟,花费了一枚银贝的那个小娘子,着实的厉害。想到这,老管家的身体传过一股热流,旋即,又将这股热流生生的压下去。   高辛王马上就要出征了,只是,这次一出征,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哼,若是不能回来,自己就不用在委屈在这无聊的高辛王府之中了。   算一算,自己已经在这里呆了快七年了。   老管家感慨了一番命运的对自己的不公,眼中的精光慢慢的黯淡下去,身形也渐渐的佝偻了起来,完全变成一个老人的模样。   缓缓的走出门外,高辛王出征,作为管家,还是要送上一程的。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次见到他的。   王府门旁,青戈军左统领单葵已经带领三十名青戈军士整装待发。   。苏易做为王族,本可以在府邸之内安排一百名卫士,但是在他的府中,一直只有三十人。原因是,府邸太小,根部容不下那么多的青戈军兵士。   依帝城之内,出了青炎军之外,是不允许其他军队驻扎的。苏易的亲卫青戈军,平时都是驻扎在城外十里之外,由大统领伯兹迁统御。除了青炎军,任何军队没有帝发的王命,是不可以进入依帝城十里之内的,否则视同谋反。   苏易从老管家手中接过战马缰绳,翻身上马,也不顾的老管家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保重的话,纵马而出。单葵率着三十名青戈军紧紧相随,倒也是蹄声雷动,声势不小。   出王府,转过街角走了不远。远远见到一队车马遥遥走来。四匹极为神骏的战马,体格健硕,全身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若论品质,这四匹驾车的战马要远远好过苏易胯下的战马。   马车是用青铜铸成,以金丝镶嵌,饰以红色流苏,车四角攒挂着金铃,叮当作响。   苏易微微皱了皱眉眉头,如此阵仗,除了自己的亲叔叔镇海王,还能有谁。   镇海王成楚是帝发的亲弟弟,十余年来帝发不理朝政,朝中大小事务都由成楚一手掌控,就连大夏最为精锐的五万青炎军,也有三万是把在成楚的手中。   镇海王权力极大,朝中甚至有传言,说是帝发有意将王位传给他,而并非传给太子律卫。   苏易下马立于路边,待镇海王车马接近,高声道:“苏易见过叔父。”   为镇海王驾车的车夫,居然是一身劲装打扮,有着真武境后期的修为。见到苏易在路边,只是缓缓停下车马,自己并没有下车,傲慢之意不言而喻。   车中传出一声威严浑厚的声音:“是苏易吗?”   苏易躬身道:“正是小侄。”   马车上厚重的赤红地吊帘掀开,露出一只冰肌玉骨的芊芊玉手。一个身材曼妙的少女躬身走出,挑起吊帘,侧身让出一条路来。   镇江海王这才迈着方步走出,就站在马车的边缘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易。镇江王的马车极为宽大,即便是车辕上站了两个人也丝毫不显得拥挤。   镇海王成楚身材高大,四方脸上不怒自威,口宽鼻阔,一头黑发梳理了一半,用玉簪别起。显然刚刚这名少女正在车中为镇江王梳头。镇江王身穿一件暗红的长袍,腰间挂着碧绿的玉佩。   成楚随意的看了一眼苏易和垂手而立的青戈军,问道:“你,这么一大早全副戎装的,这是要去哪啊?”   苏易暗地里撇了撇嘴,心道:“昨日朝堂之上,你个老狐狸还不是奉承着大祭卜的信使,同意自己率军前往孤华城,现在到装起糊涂来了。”   心中虽然这般想,苏易面上仍是极为恭敬:“叔父,小侄正要率军前往孤华城,以解孤华城之围。”   镇海王打了个哈哈,说道:“恩,你看我这记性,连这个都忘了。苏易啊,这一次鬼方来势凶猛,你自己一定要小心,不要堕了我们夏后氏的威名。”   苏易道:“苏易谨记叔父教诲。”   恩。镇海王对苏易的表现显得极为满意,又看了看单葵,说道:“单统领.。”   单葵上前一步,躬身抱拳道:“末将在。”   “这一次出征,路途艰险,恶战难免,你等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好高辛王。否则,”镇海王声音一变:“本王定不会饶过你。”   “是,”单葵身躯一颤,躬着身体,将整个头颅都埋在臂弯之中,道:“末将一定不辱命。”   “好,哈哈”镇海王大笑道:“时候不早了,苏易,你也尽快出发吧。”说罢,成楚转身进入马车之中,吊帘放下,缓缓前行。   苏易在背后高声喊道:“小侄恭送叔父――”   明明是应该你送我出征,现在居然变成我送你。   苏易目送着镇海王的车马消失在街角,正要翻身上马,身后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呦,这不是高辛王苏易吗,这么一大早要去哪里啊?”   苏易的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一下,不用去看,苏易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九州之大,独此一份,正是镇海王的独子,褚尧。   转身,正是褚尧那张涂着厚厚脂粉的脸。这对父子,对红色有一种病态的爱好。褚尧身穿着一身殷红的长袍,腰间挂着琳琅满目的玉佩,正扭动腰身款款而来,身后跟着一群依附于镇海王朝臣的子弟。   褚尧款款走到苏易身前,微微翘起尾指虚掩嘴角,娇滴滴的说道:“苏易表弟,你这是要去哪啊?”   “呦,你先别说,让我猜猜,是不是要去冀州啊?”   褚尧身上浓重的熏香味道,直冲苏易的口鼻。苏易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欲望,拼命压下厌恶的表情,说道:“褚尧表哥,苏易正是要去孤华城。”   “哎呀,”褚尧故作惊讶的向后退了一步,掩住嘴角说道:“听说,孤华城哪里现在有好多的鬼方人啊,苏易表弟这一去,真是不知道是吉是凶啊。”    第六章 妖孽褚尧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身后的一众朝臣子弟都附和着褚尧低低的嗤笑。   苏易脸上闪过一丝怒色。褚尧视而未见,接着说道:“听说鬼方人可是极为喜好男风的,苏易表弟,你这般眉清目秀的,可要当心啊,万一你要是被鬼方人抓住了――”   褚尧故意拉了个长音,敲成兰花状的手指在苏易胸口点了一下,幽怨的说道:“表哥可真是舍不得啊。”   众朝臣子弟不再掩饰,哄然大笑,其中也有对着苏易怒目相视的,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是浓浓的醋意。   苏易浑身上下生满了鸡皮疙瘩,不由退后了一步,说道:“苏易自有分寸,就不劳褚尧表哥费心了。”   褚尧微怒的娇嗔一声,说道:“表哥我这不是担心你嘛。要是你真的像那些没用的城主一样,被鬼方把头颅送回来,表哥真的不知道会怎样伤心呢。”   单葵实在看不下去,却不也不敢招惹褚尧,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说道:“高辛王,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尽快出发,伯统领还在城外等候。”   褚尧又是娇嗔了一声,说道:“这位将军真是不解风情啊,我和表弟说几句话,你就等不及了啊。”   转身看向单葵,褚尧眼睛一亮,捏着嗓子娇声道:“好雄武的将军啊。”说着,娇柔的兰花手在单葵的青铜胸甲之上缓缓的拂过,发出一声满意的**。   饶是单葵生的粗犷雄武,性格再为坚定,也不由得汗毛倒立、红须竖起,连退了三四步。   褚尧抿嘴一笑,对着苏易说道:“那表哥不再耽误你了,一路走好啊。”   苏易眼见着褚尧款动腰肢带着一班朝臣子弟走远,这才慌忙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实在想不通,堂堂镇海王怎么会生出这样的一个妖孽。   好不容易驱走身上的恶寒,苏易这才带着目瞪口呆的青戈军匆匆赶往城门。   在另一边的街角。镇海王的马车静静的停放在那里。   车中唯有镇海王和褚尧两人。镇海王低声问道:“事情办妥了?”   褚尧拿着一张粉色的锦帕轻轻拭擦着嘴角,低声回道:“恩。”   镇海王冷哼了一声,道:“那就好。”   褚尧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低声说道:“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这么做?”   “你懂什么?”镇海王微怒道:“不除掉苏易,终将是我的心头之患。”   褚尧黯然道:“父亲想成为夏王,只要扳倒律卫便可以了,一个不受帝发待见的苏易,能有什么用?”   “孺子之见,”镇海王冷哼道:“除掉了律卫又如何,没有了律卫,关龙逄那班人,一定会将苏易抬上王位,只有除去他们,才能确保帝发死了之后,王位落在我的手中。天下至权之争,必须万无一失。”   “只可惜,这一次律卫是有青炎军随行,这些人马是关龙逄那个老匹夫的,我们实在不好动手,只能先拿苏易开刀。”   褚尧拭擦嘴角的手微微一滞,叹了口气说道:“除掉了律卫,还有苏易,除掉了苏易,不是还有轩放吗?”   “高阳轩放?”镇海王不屑的说道:“这个自由体弱多病的高阳轩放,你以为他还能挨过几年?”   镇海王看了褚尧一眼,声音之中略带着一丝温情道:“只要我当了夏王,日后王位还不是你的?”   “我么?”褚尧轻轻笑道,眼睛透过厚厚的吊帘,不知道望向何方。   苏易这边率单葵等人一路出了城门,直奔十里之外而去。在那里,青戈军大统领伯兹迁早已经列好阵势,等待着苏易前来。   苏易远远望去,青戈军阵列森严,飞星凌日旗迎风烈烈招展。   “恩?”苏易渐行渐近,目光所及,忽然一怔,青戈军只有七百之数,而看这列成两个方阵的兵士,足有两千余众。   苏易仔细望向人数众多的那个方阵,飘扬的青色大旗之上,绣着一团熊熊燃烧的赤红火焰。   青木烈焰旗?是青炎军。   青炎军为帝启所创,成名于征讨有扈氏一战。帝启曾以七千青炎军大破有扈氏三万黑水玄甲军,名震天下。夏以木德立国,木生火,故以青木赤炎为号,称青炎军,是为大夏最精锐的战士。   在青炎军战阵之前,一人傲然而立。   那人身材高大魁梧,身穿墨绿长衫,饰以金色边纹,黑色披风微微扬起。头上青玉高冠,黑发披肩不束,腰间斜配玄铁长剑。   此人正是帝发之子,太子律卫。   苏易慌忙纵马飞奔过去,约有十余丈,才翻身下马,跨步走过去,高喊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太子律卫和苏易并非一母所生,但律卫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对苏易百般刁难奚落,反而是时常仗义相助,让苏易少受了不少折辱。因此,在苏易心中,对太子律卫还是很为敬重。   律卫上前一步拖住苏易的手说道:“你们这一次一共征战冀州,你先行一步,我这做大哥的,怎么能不送上一送。”   “大哥,”苏易心下感动,昨日朝堂之上,唯有太子律卫,不故帝发震怒,一力主张苏易率军与自己同行。虽然最终结果依旧,但苏易心中仍是非常感动。   太子律卫大笑道:“来来,咱们兄弟一同喝一樽壮行酒。”说罢,律卫手一挥,有人呈上两樽美酒。   苏易和律卫各自拿了一樽。律卫挽着苏易,遥指青炎军战阵,大声说道:“苏易,你看,父王将青炎军交予我,有如此雄师,何愁鬼方不灭。”   不待苏易回答,律卫又说道:“苏易,此番冀州之行,小小鬼方绝不足虑,正是你我兄弟建功立业、名动天下之时。”   律卫年过二十有一,相貌端正温和,雍容中不失大气,身居太子位多年,举手投足间不时流露出上位者的威势。   两人将美酒一饮而尽。律卫执苏易之手,压低声音道:“苏易,此次你率青戈军走的是险山恶水,其中艰险,自不用我多说。虽然我们不能妄自揣度父王的用意,但你要千万小心,不要中了他人的算计。”   苏易心中大为感动,用力的抿嘴点头,太子律卫仍然是死死抓住苏易的手,声音低沉,几乎不可闻:“青戈军再为精锐,也只有区区七百,你一路上且展缓行军,到了孤华城,若是情形不对,千万不要贸然行事,待我青炎军抵达之后,一举击溃鬼方。”    第七章 出征鬼州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双眼一热,热泪几乎流下。自从母亲去世之后,自己又何曾听过这般温暖的话语。   苏易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大哥,苏易就此别过,在孤华城,恭候大哥。”   律卫用力拍了拍苏易的肩膀,沉声道:“一定要保重。”   苏易几乎忍不住眼中热烈,猛然转身,翻身上马,对着律卫拱手作别,率青戈军,离开依帝城,赶往孤华城。   青戈军的飞星凌日旗在风中烈烈招展,渐渐消失在太子律卫的视线之中。   青戈军出依帝城,向东北方向,沿官道走了不足七十里,折入小路。小路乃是当年帝孔甲为纳取奇珍贡品临时修建的小道,荒废已久。小路极狭处,仅容两马并行,路上崎岖不平,杂草灌木丛生。   小路虽然险峻,但风景别致,苏易从未见过如此风景,心情大好。这才知道,依帝城之外的九州世界,竟然是这般的绚丽多彩。   行至第二日,路途更为艰险。青戈军行军速度缓慢,七百余人,在小路上排成长长的一列。一路上山风轻拂,虫鸟鸣叫,隐隐从远处层层山峦之中传来声声野兽嘶吼。   走了不足六十里,天色已经渐暗,大统领伯兹迁禀告苏易,说前方道路崎岖难行,不利夜间行军。前方探哨回报,说前方五里处,有一处临山的较为开阔地,可以安营休整,。   伯兹迁是青戈军大统领,刚过中年,庄重勇武,深得苏易倚重。伯兹迁是关龙逄引荐给苏易的。关龙逄自幼便教习太子律卫和苏易修习武学之道,深得律卫和苏易的依赖。   大夏王室,武学上一直传承自帝禹和帝启,帝禹传下的太玄定波诀和帝启所创的九招剑诀,均是冠绝天下的无上功法,任何直系王族之外的人都不得窥探其中奥玄妙。   律卫、镇海王乃至褚尧,修习的都是太玄定波诀和九招剑诀。唯有苏易,因为机缘巧合得到了曜日青陨戈,暗中修习了七曜真气和七星曜日决。   伯兹迁为关龙逄引荐,在苏易眼中远胜他人。况且,伯兹迁为人稳重老成,历经多年军旅厮杀,在对北方异族大战之中,屡建功勋,统兵御将,行军布阵这些苏易所不擅长的事项,伯兹迁都是轻车熟路,滴水不漏,更是得苏易欢心。   青戈军之组建,完全是由伯兹迁一手操办,从选取精锐忠诚之甲士,到日常操练,都没有让苏易费过半分心力,对此,苏易尤为满意。   青戈军统一为骑兵,一色配有青铜长戈,兵将甚是雄武。伯兹迁统领的青戈军人数虽少,但将士战力颇强。   伯兹迁的一身修为已经达虚灵境前期,年少时是九州之内有名的勇士,人过中年,性格越加沉稳,一身功力修为也洗尽铅华,尤其是在战场之上极为实用。   修武之人,真气的修为层级固然重要,但层级之间真正的实力界限并非那么明显,修练到真武境极致的人真气修为和刚刚修入虚灵境的人差别不会太大。   真武境后期的人,未必不是虚灵境前期人的对手,虚灵境后期的人,未必不可战胜云天境。境界之分,无非是真气修习过程中的一个标志,绝不是不可逾越的存在。   尤其是伯兹迁这般厮杀经验丰富的人,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上,斩杀修为高于自己之人,也是极为可能。   苏易听取伯兹迁的建议,青戈军行五里,依山扎营。青戈军为高辛王私军,并未考虑配置离开官道长途行军的必需品,接到夏王帝发王命便匆匆整装开行不及调置,唯有区区六顶营帐以供高辛王和伯兹迁等几名统领甲正休息,大多兵士只能围绕篝火露天而眠。   这一片空地,一边临着一座不高的山丘,一边靠着一条湍急的溪流。溪流之中布满了嶙峋的黑色巨石,黑石质地坚硬,在经年的溪水冲刷之下,依然棱角分明。   在嶙峋的巨石之间,许多两掌余长的褐色鱼儿悠然自得。这里终年不见人烟,褐色鱼儿也不甚怕人,蠢钝肥美,叫声巨大如同犬吠一般,甚是容易捕捉。有兵士趁取水之际,顺手捕捉几条,以火烤炙,香味四溢,鲜美可口。   余下兵士见状,纷纷卸甲下水捕捉,片刻功夫便收获颇丰。苏易见状,也觉得甚是有趣,没有阻止。看着兵士们在溪水之中嬉闹着捉鱼,苏易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娘亲带着自己在王宫花园的小溪里面嬉闹。那时候,还有那个叫沫沫的小女孩。   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道沫沫还好?   伯兹迁见到兵士们嬉闹不止,高辛王两眼发直。于是铁青着脸,严令兵士上岸,不得下水。   青戈军士摄于伯兹迁威严,不得不依依不舍的上岸。有几名青戈军兵士捕鱼之时一时兴起,不觉间小腿碰撞在黑色巨石之上,被锋利的石头棱角割的鲜血淋淋,鲜血浸染在黑石上,呈现出暗红之色。   溪流之中,一丝丝血迹在清凉的溪水中,瞬间变淡不可见。伯兹迁环视下水的兵士,目光所过之处,兵士皆是低头不敢平视。   下水的青戈军兵士将手中鱼儿抛给同伴,迅速的整顿盔甲。伯兹迁见并未生出事端,也没有对兵士严加苛责。   青戈军兵士们低声欢呼,在火堆之上分别将鱼儿炙烤,顿时香味四溢,引人食指大动。远远胜于行军干粮的焦枯无味。   有灵巧兵士,选取烤的鲜嫩的鱼儿,谨献给高辛王苏易和大统领伯兹迁,苏易有心与兵士同乐,只是苏易生来便不吃鱼,只得作罢。伯兹迁没有作声,只是冷着脸让兵士拿走。   那兵士讨了个没趣,在同伴的吃吃笑声中,愤愤的吃完了手中那两条最为鲜嫩肥美的烤鱼。余下的青炎军兵士这才大呼上当,纷纷与烤鱼大战,顷刻之间,烤鱼便被消灭殆尽。   抓上来的褐鳞鱼本就不多,只有几十名兵士分而食之,意欲未尽。大部分青戈军兵士只是以行军干粮聊以果腹。   左、右两位统领敦促兵士吃完,安排各甲轮流值守。大夏军制,十人为一队,五队为一伍,两伍为一甲,各级设一正,甲正统兵一百,队正只统十人。   青戈军以一甲百人巡守防卫,派遣一伍人马在林中搭好栅栏安置看守战马,其余各甲围着篝火休息。   浓浓夜色之中,溪水潺潺之声,夜鸟惊鸣,野兽嘶吼,交错在一起,伴着青戈军兵士昏沉入睡。   篝火冉冉,火苗渐渐低沉,大多只剩下一堆通红的火炭,渐渐的黯淡下去。    第八章 溪中怪虫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一抹眉月正空,黯淡无光。   苏易盘膝坐在帐中,想要再次炼化那道冀州鼎灵脉。同上一次一样,苏易的念力刚一接触光鼎,又被吸纳其中。   只是这一次,苏易念力光团较上一次明亮和凝练了几分。因此,在土黄气息的冲刷之下坚持的时间也较长,让苏易所受的煎熬也多上了许多。   在苏易的念力几近崩溃之际,果然不出苏易所料,九韶玉诀又散发出一道清流,注入苏易的念力之中。熬过那阵非人的撕裂剧痛,苏易赫然发现,念力光团周围,围绕着的土黄色灵气,比上一次要多上了少许。   引导着这些灵气融入自己的丹田气海之中,丹田中的青色真气并没有明显的增长,反而是凝练了许多,偶尔之间,会有一点星芒闪动。   苏易知道,自己已牢固了真武境前期的修为,甚至有隐隐迈入中期的迹象。只是两次吸纳冀州鼎灵脉,便已经让自己从初入真武境前期,一举稳固了修为,甚是可以窥探到真武境中期。苏易对吸纳冀州鼎灵脉更是充满期待。   帐外,不觉之中夜色已深。   溪水之上飘起淡淡的薄雾,将那一丝丝的黯淡星月光芒遮掩,不是绝对的黑暗,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昏沉。   溪水中的嶙峋黑色巨石如同怪兽一般,狰狞可怖。   溪流之中,一团模糊的黑影从溪底的乱石中爬出,在溪水中伸展,蠕动着爬上一块嶙峋的巨石,巨石之上,青戈军兵士留下一块暗红血迹上沾染了水汽,凝成几滴露珠,露珠之中流动着丝丝血迹。   那团黑影蠕动着攀上黑色巨石,黑色巨石石面陡峭直立,终年在溪水之中,石面光滑如镜,而这团黑影竟能在陡峭滑腻的石面之上吸附攀爬,身形拉长成一线,旋而收缩向前。   黑影所过之处,留下一条淡淡的粘液痕迹,溪水冲刷而不去。黑影蠕动,将一粒粒血珠吸纳入腹中。   但凡沾染了血迹的黑色巨石之上,都攀附着十余条黑影,更有不尽的一团团黑影从溪底的乱石之中爬出,在溪水中伸展,向岸上游去。   转眼之间,数百条黑影已经蠕动着爬上岸边,仍有不尽的团团黑影从溪底石块下浮出,也不知在溪水之中,还隐藏多少这样的黑影。   黑影伸缩蠕动,缓慢的爬向离溪边最近一个青戈军兵士。这名青戈军兵士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生性活泼好动,是第一个跳入溪水之中捕鱼的,小腿之上被锋利的的巨石割开一条一尺余长的伤口,虽是胡乱的包扎上,仍有丝丝血迹渗出。   如此小伤根本不在青戈军兵士的眼中,这名青戈军兵士丝毫不以为意,加上一日的行军困乏,饱餐之后,便是抱着青铜长戈依靠着半人高的一块青石沉沉睡去。   那条黑影拖着一条淡淡乳白粘液痕迹,蠕动到兵士脚下,在它身后,是十余条同样被血腥味道吸引的黑影。   为首的黑影缓缓攀上青戈军兵士的伤腿,小心翼翼的将渗出伤口的鲜血吸入口腹之中。   睡梦之中,这名青戈军兵士似乎感觉到小腿上的冰凉滑腻之感,微微抖动了一下小腿,这团黑影不经意间掉落在腿边的石面之上,黑影柔弱无骨,极为轻盈,跌落石面之上,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黑影跌落在石面之上,身体收缩成一团,前半部分猛然激射而出,身躯后端却牢牢吸附在石面上,缩为一团的身躯拉长成一条狭长扁平的线。   黑影的一端紧紧吸附在年轻兵士的小腿之上,一团血花从他的小腿上慢慢绽放开来。青年士兵睡梦中隐约中觉得小腿一阵疼痛,旋即一种麻痒之感随之蔓延。   恍惚间睁开眼睛,只见到一条古怪的黑影正吸附在自己腿上,一团团的血肉离开自己的身体,涌入这东西的体内,就在这瞬息之间,自己整个的一条腿已经失去了知觉。   年轻兵士惊惶不已,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与此同时,地上十余团黑影纷纷弹射而起,叮在青年兵士身上,青年兵士顿时浑身麻痹,连呼喊都已经发不出声音来,只觉得一团团血肉缓缓从身体里抽离,被这些不知名的怪物吞噬。   短促凄厉的惨叫声在空旷的荒野之中格外清晰,声音未落,伯兹迁手持玄铁长刀,破开营帐,身形一个起落已经出现在溪边。   苏易听到惊呼之声,冲出营帐,只见在溪边,一伍青戈军青铜长戈低垂,如临大敌。   苏易放眼望去,哪里有敌袭的影子?   苏易皱了皱眉头,举步前行,刚刚朦胧睡去,却被这一声惨叫惊醒,苏易的心情自是不会太好。   见到苏易走来,伯兹一边缓缓退后,一边低声说道:“护卫高辛王,退后。”苏易身边的青戈军闻言,手扶住苏易手臂向后退去,苏易冷冷的看了那兵士一眼,那兵士一惊,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却不敢落下。   苏易上前一步,透过青戈军兵士之间望去,只见一名年轻的兵士依靠在巨石旁,扭曲的脸上尽是极度的惊恐。细看之下,苏易心中一惊,这兵士手脚、身躯上的血肉干枯,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贴在骨骼之上。   十余条成人手臂般长短的怪虫仍然死死吸附在兵士已然干枯的身体之上,每只怪虫的身躯肿胀如同碗口般,身上薄薄的一层皮几近透明,隐隐可以见到大团大团的事物在其中浮动,显然尽是这兵士的血肉。   而在青戈军防线之间不足十余步,黑压压的怪虫蠕动着,慢慢的逼近。苏易心中不由得一阵恶寒,青戈军兵士更是如此,饶是战场上英勇不惧死的勇士,也不希望自己被怪虫吸成仅余一副骨架的空壳。   伯兹迁低喝道:“点火、火把。”   青戈军虽然心中惊恐,但并未出现过分的慌乱,伯兹迁平素的严训总算没有枉费。后面的青戈军兵士迅速生火,将点燃的火把交到前面的同袍手中。   借着火光,苏易这才看清面前的一团团的怪物。这是一种黑色怪虫,虫体扁平,舒展伸长时有成人手臂长短,而收缩时变成了一团碗口大小的蠕动着的烂肉。在怪虫的背上,有五条暗绿色的纵线。   整条虫体光滑平整,上面满是滑腻腻的粘液,看起来冰冷滑腻,没有丝毫的温度,它们不停的伸长和收缩身躯,缓缓的向前移动,在身后留下一道道乳白色的粘液痕迹。只是,何以百千计的怪虫正从溪流之中爬出。   苏易心中一震恶寒,仿佛脊背之上有这样的怪虫爬过一般,不由得微微耸了耸肩。   身后的青戈军兵士有见到这怪虫从溪流之中爬出,顿时传来一阵呕吐之声,均是吃过烤鱼之人。   “置。”伯兹迁喝道。青戈军纷纷将手中火把插入身前的石缝和泥土之中,火光缭绕,怪虫似乎畏惧火光,纷纷停滞不前,在原地不停的蠕动。余下兵士有陆陆续续的在四周都点燃火把,将众人围在火把之中。   苏易低声问道:“这是什么怪物?”   伯兹迁答道:“高辛王,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应该是蜚蛭。”   “蜚蛭?蜚蛭!”苏易低声重复着这怪虫的名字,忽然问道:“莫非这里是不咸山?”   伯兹迁低声道:“此处并非不咸山。行军地图标明此处为谯明之山。溪水便是谯水。”   苏易疑惑道:“不对,书中记载,蜚蛭乃是有四片透明翅膀,可以凌空飞行的。这些东西却没有翅膀。”   伯兹迁略微苦笑的说道:“高辛王有所不知,蜚蛭只有成虫之后才能长出翅膀飞行,眼前这些不过是蜚蛭的幼虫而已。”    第九章 蜚蛭幼虫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蜚蛭本是生在不咸山下溪水中的一种怪虫,以吸食血肉为生。只是不知何故,居然出现在这谯水之中,又恰恰在苏易的行军路线之上。   单单一条蜚蛭幼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万千的蜚蛭幼虫一拥而上,任你修为再高,也会被瞬间吸成一举空壳。   “幼虫?”苏易暗暗吃了一惊,这蜚蛭的幼虫已经这般大小,若是成虫又该是怎样的骇人。   “当年,就是这蜚蛭,毁了曾经强盛一时的肃慎国?”苏易要感觉嘴里微微发苦。   伯兹迁低声说道:“当年的蜚蛭之灾,即便是成虫又何止千万。肃慎国虽然由此转为极衰,不久之后灭国,但据说蜚蛭也几近被剿灭。”   苏易心中奇怪,蜚蛭乃是生于不咸山,从未听说过出现在他地。而不咸山远在冀州之北,相隔万里,即便蜚蛭能够凌空飞行,也绝无可能跨越万里之遥,在这谯水之中安家。   身后有陆陆续续的传来呕吐之声,这些吃了烤鱼的兵士,也不知道烤鱼之中是否有这些蜚蛭的卵虫之类,只觉得喉咙发痒,似乎有无数细小的虫从喉咙爬出,顿时呕吐不已。   伯兹迁怒喝道:“就算你们吃下了蜚蛭虫卵,虫卵也是入腹即死,不必惊慌。”   苏易见到兵士们都是惊慌失措,也是朗声说道:“蜚蛭原本可以入药,可止血化瘀,书中早有记载,大家不要过分担心。”   听了苏易和伯兹迁的话,身后青戈军喉咙麻痒之意稍减,呕吐之声陆陆续续的止住,但心中惊惶之情能够缓解多少便不得而知了。   苏易问道:“伯统领,这溪流之中,会不会有蜚蛭的成虫?”   伯兹迁摇头说道:“不好说,蜚蛭唯有成虫才能够产卵,看眼前蜚蛭的数量,即便这段溪流之中没有成虫,恐怕也不会相距很远。”   苏易眉头微皱,没有说什么。伯兹迁接着说道:“高辛王,这蜚蛭幼虫畏光怕火,只要我们坚持到天亮,这些怪虫便可不战自退。”   苏易望着密密麻麻涌来的蜚蛭,背上一阵冰寒,实在不想在这蜚蛭之中呆上半刻。低声说道:“我们一定要等到天亮,能不能现在冲出去?”   伯兹迁望着黑暗中,低声说道:“恐怕我们前行和退回的路上,都已经布满这蜚蛭的幼虫了。”   苏易看了看四面点燃的火把,耳边传来蜚蛭幼虫搅动在一起发出的滋滋声,沉默了一会,说道:“书上记载,这蜚蛭极难杀死。”   伯兹迁没有回答,伸手从身边青戈军战士手中接过一柄青铜长戈,手腕一抖,青铜长戈如箭一般刺向一条单独爬出的蜚蛭,将那条蜚蛭从中钉在石面之上。   溪旁的乱石都是极为光滑坚硬的,伯兹迁不动声色的将一条蜚蛭钉在石面之上,足以见其真气修为。伯兹迁小试身手,引得青戈军一阵欢呼。伯兹迁却没有半分喜色,同苏易一道望向那条被钉在石面上的蜚蛭。   那条蜚蛭在戈尖上拼命挣扎,无奈青铜长戈已经深深刺入石面,愈是挣扎,背上的伤口愈大,一股股青绿的汁液顺着伤口涌出。   在青戈军的一阵惊呼中,蜚蛭身躯向两边拼命的拉伸,整个身躯竟然拉成半丈余长,扁平若绢帛,在火光之下,隐隐能看到身体之中一团团汁液流动。   墨绿汁液飞溅之间,这条蜚蛭居然将身躯从中拉断,分别跌落在两段,墨绿的汁液不断从伤口中涌出。   两段虫尸微微抽搐,从伤口中流出的汁液逐渐转淡,渐渐变得透明,便不再流出。苏易眼见这诡异的一幕,心中有种莫名的不安。   青戈军窃窃私语,眼见大统领伯兹迁轻易便斩杀了一条蜚蛭,士气大振,心中恶寒之感顿时减轻不少。   苏易盯住两截虫尸,眉头微皱若有所思,书中记载,蜚蛭以吸食人兽血肉为生,攻击力并不如何,但生命力极为顽强,反复斩杀而不死。   “反复斩杀而不死,反复斩杀……”苏易心中一惊,只见地面之上的两截虫尸均是微微颤动,断开的伤口已经收缩粘合在一处,两截断虫径自蠕动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爬回密密麻麻的虫群之中。   这条被从中断开的蜚蛭,居然变成两条蜚蛭。青戈军中一阵骚动,以伯兹迁之威,居然不能将这蜚蛭斩杀,反而令其一化为二。   苏易微微叹息道:“书中诚然不曾欺我。”   伯兹迁低声说道:“蜚蛭的皮极为坚韧,体内只有粘液而无内脏,就算用钝器砸击,也不能能伤其分毫,只能以锐器斩断。但若是将其斩断,便会想刚刚那样,一化为二,二化为四。”   “这…”苏易不由得揉了揉眉心,说道:“那这蜚蛭岂不是无法杀死?”   伯兹迁说道:“蜚蛭极为畏惧寒热,幼虫即便是阳光稍晒,也会立时死去。”   “恩”苏易忽然一笑,说道:“蜚蛭怕光,畏惧严寒与极热。我在想,若是慕阳思在此,以他的极寒真气,定能将这些蜚蛭逐一冻成冰虫,也好让我这些将士们拿到药铺之中换些银贝。”   青戈军之中一阵轻笑,苏易身为高辛王,身处险境况且不慌,让这些兵士心中稍稍稳定。   火把之前,不敢上前的蜚蛭收缩蠕动,互相纠缠成一团,而后从溪水之中爬出的蜚蛭又至,层层叠叠爬在之前蜚蛭的背上,足有一尺余高,相互纠缠蠕动的蜚蛭之间泛出层层泡沫,发出滋滋的声响,让苏易汗毛倒竖,脊背之上麻痒难当,鸡皮遍体,想必青戈军战士也是这般无二。   蜚蛭仍然从溪流之中源源不断的爬出,似乎无穷无尽,也不知在溪底乱石之中,还藏有多少这样的蜚蛭幼虫。而苏易最为担心的,就是溪底之中是否隐藏有已经成虫的蜚蛭。   火把前的蜚蛭堆积的越来越高,几乎与火把的高度平齐,蜚蛭身上苒苒的水气,渐渐压住了火光,从不停蠕动的蜚蛭堆中,一大团一大团的泡沫涌出,逐渐逼向火把。   有青戈军兵士拿出一团团松明脂,敲碎散在火把之上,顿时火焰大盛,升腾足有半尺之高。   蜚蛭群一阵慌乱,万千条蜚蛭不停的快速蠕动,拼命向后退去,只是后面的蜚蛭依旧不停的向前,万千蜚蛭在距离火把三尺之外,堆积的越来越高,就如同一座蠕动不停的肉山一般。   偶尔一条蜚蛭被从这蠕动的肉山之上挤落,跌落在火把之前,伏在地上一阵抽搐,黑色的扁平背部在火焰的炙烤之下迅速裂开三五处,墨绿汁液潺潺流出,瞬间便蒸腾而去,地上唯有一片干枯的表皮留下。   苏易心中一松,原来这蜚蛭竟是如此极端的惧怕火焰,刚刚这条蜚蛭距离火把的距离,若是伸手过去,无非是感觉到稍稍有些炽热而已,对于蜚蛭却是致命的。刀剑锤斧难以伤及的蜚蛭,在火焰面前确实如此的不堪,其中玄妙,不可言喻。   青戈军兵士见火焰可以轻易杀死蜚蛭,不觉竟齐齐发出一声欢呼。战场之上的勇士,不怕对手如何的英武雄健,也不怕对手如何狡诈阴险,但一个怎样也无法杀死的敌人,却是战士最不想见到的。   只要能够找到杀死敌人的方法,这些本是极为沮丧的青戈军兵士,信心和勇气为之一振。毕竟,松明脂这种制作火把的用品,军中还是携带不少的,至少每个兵士身上都有一些。   “伯统领,”苏易长长嘘了一口气,问道:“是不是可以用火攻,杀…逼退这些蜚蛭。”苏易本想是说杀光这些蜚蛭,却只见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全部都是蜚蛭,数目何止万千,更何况,在溪水之中,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少这样的怪虫。    第十章 火攻蜚蛭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伯兹迁正要回答,忽然半空之中传来一阵嗡嗡之声,嗡嗡之声低沉,有如万千蚊虫齐齐扇动翅膀。伯兹迁脸色大变:“难道是蜚蛭成虫?”   “果然,这蜚蛭成虫也是按耐不住了。”苏易环顾四周,茫茫夜色之中,并没有见到这些蜚蛭成虫,唯有沉闷的嗡嗡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忽远忽近。   伯兹迁侧耳凝听片刻,脸色分外凝重,拔出玄铁长刀,斜指天空,大喝道:“御。”   青戈军立即以伍为战,结成环形圆阵,青铜长戈或指天,或斜举,如同刺猬一般,蜚蛭成虫如若从天而降,必会被这十余个圆阵刺得七零八落。   仍有一甲的青戈军并未结阵,两三人一组互相警戒,看护着围成一周的火把。若是火把有失,不用蜚蛭成虫动手,这不计其数的幼虫,便会将区区七百余人吞噬殆尽。   半空之中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也不知多少蜚蛭成虫在远远围绕着青戈军飞行。   随着嗡嗡之声,层层堆积的蜚蛭幼虫开始拼命的蠕动,从后面爬来的幼虫层层堆积而上,大团大团的黑色粘滑的幼虫在翻滚纠缠,滋滋之声不绝于耳。片刻之间,虫墙的高度已经超过了火把。   从另外几边也传来青戈军士的惊呼之声,蜚蛭幼虫的数量也在不断的增多。   苏易面对着溪水一边,蜚蛭幼虫的数量最多,层层叠叠已经超出了火把的高度,仍有幼虫不断的爬上,只是后来的幼虫身体已经远远小于第一批出现的蜚蛭,颜色也是接近于墨绿色,背上只能隐约的看见淡淡的一两条纵纹。   苏易的左右两侧,幼虫的数量略少于正面,但虫墙堆砌的高度也接近火把的高度,左右两统领单葵和白芓元分别坐镇,命令兵士在火把之上不断的加以松明脂,熊熊火光抵御不断增加的蜚蛭幼虫。   至于苏易的背后,因为临山,距溪水较远,反而是蜚蛭幼虫最少的地方,即便如此,火把之前也有将近一掌厚幼虫在翻滚不休。一名甲正率兵士看护火把,心中忐忑不安,只盼高辛王和大统领能够有退敌或是退却之法。   在青戈军心中,最盼的是能够快快天亮,只待太阳一出,这些恶心可怖的蜚蛭便会退回溪水之中。只是,现在距离天亮还至少有两个时辰。   苏易看着眼前层层翻滚粘连堆积的蜚蛭,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喝道:“不能让这些蜚蛭继续堆积下去,否则一旦倾塌,将会压毁火把防线。”   伯兹迁闻言一惊,眼前虫墙已经是摇摇欲坠,如若倾塌,必将如决堤之水一般,将单薄的火把防线冲毁。如是一来,就算有数以千计的幼虫会被火焰灼伤而死,但对于蜚蛭总数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余下的幼虫,足以将众人轻易吞噬。   伯兹迁将手中玄铁长刀缓缓退入刀鞘,双掌提起,真气涌动,掌心一股淡淡的雾气凝而不散,平平一掌退出,雄浑的真气涌向三尺之外的虫墙。   砰地一声闷响,伯兹迁感觉手掌如同打在滑腻的卵石之上,十分难受。虫墙被掌风正中,数百条蜚蛭被炸飞,墨绿汁液四下飞溅,数百蜚蛭炸上半空,伸缩舒展。   数十条蜚蛭溅落向苏易和青戈军方向,伯兹迁早有准备,另一只手横挥,雄浑掌风将蜚蛭尽数拍出火把范围之外。   苏易望着伯兹迁掌力击中之处,眉头皱的愈加紧了。伯兹迁击中之处,虫墙之上出现一个硕大的坑洞,坑洞底部,源源不断的蜚蛭纠缠着涌上,十数个呼吸的功夫,被伯兹迁击出的坑洞便已经恢复如初。   伯兹迁一掌无功而返,虽然之前心中已经有所计较,但见到蜚蛭虫群竟能如此迅速的恢复,脸色还是变了数变,眼见虫墙堆积的越发高,低声说道:“高辛王,属下率青戈军护卫高辛王退入山中。”   苏易看了看伯兹迁,又看了看身边的青戈军兵士,伯兹迁一脸决然,青戈军兵士眼中虽有惊惶之色,但不乏决然赴死之意。   纵是从蜚蛭数量最少之处退入山林,恐怕这近百米的路程,七百青戈军将十不存一二。也只有让青戈军兵士从如潮般的蜚蛭之中硬生生的趟出一条路来,伯兹迁才有可能护住苏易退守林中。   苏易看着伯兹迁和青戈军兵士,缓缓摇摇头,说道:“你又怎知林中没有蜚蛭,就算林中没有,”苏易指了指天空:“损伤大半的青戈军,又如何能够防住他们?”   伯兹迁牙关紧咬,半响说道:“但是,高辛王,如不这般,实在别无他法护卫高辛王周全。”   苏易轻轻一笑,说道:“高辛苏易一人生死是小,若是在此全军覆没,有负父王所托,更是让有些人心中大快?”   伯兹迁听苏易如是说,当然不敢接下去,此次令高辛苏易仅率亲卫七百青戈军驰援孤华城,又是剑走偏锋的从险山恶水而行,其中必有古怪。只是朝堂之上的事,伯兹迁作为高辛王的亲卫统领,自然不敢插言。   苏易盯着眼前的火光,青戈军兵士正欲上前添加松明脂,苏易忽然上前一步,说道:“且慢。”从兵士手中接过拳头大小的一块松明脂。把玩着手中的松明脂,苏易心中一个念头慢慢的浮现。   松明脂是用针叶松的油脂提炼而成,呈现一种淡淡的琥珀色,几近于半透明,散发着一种松油的味道。松明脂不仅极易燃烧,而且燃烧的时间很长,夏军的行军火把和火箭一般都用此物。   而且松明脂还有止血的功效,大部分夏军身上都会携带一些,一旦战场之上受伤,立时撒上些松明脂粉末,或可捡回一条性命。   苏易看着手中剔透的松明脂,若有所思。忽然双手一合,将松明脂震成粉末,真气如刀,挟裹着松明脂粉末从火把之上掠过。   真气之中的松明脂粉末稍一接触火焰,立时轰然燃烧,苏易这一道真气瞬间转化成一道熊熊燃烧的火焰长刀,斩入虫墙之中。   烈焰滚滚,焦臭不可闻,松明脂粉末依附在蜚蛭的身躯之上,燃烧不休,即便是蜚蛭身体爆裂飞溅而出的墨绿汁液,一时间也难以将火焰熄灭。   苏易这一道真气火焰,足足有上百余条蜚蛭立时葬身于火焰之中,虫墙一处已被削去一块,干枯残破的虫尸七零八落,有的依旧在缓缓燃烧,一阵阵焦糊腥臭的味道散发出来。    第十一章 蜚蛭成虫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上层的虫尸燃烧,后面的蜚蛭畏惧火光不敢上前。这些燃烧的虫尸之下的蜚蛭被炙烤,退则无路,进则是火把封锁,只能扭转翻滚着身躯,徒劳的分泌出大量的乳白黏液,将死亡的时间稍微的拖上一拖。   松明脂附着和持续燃烧的特性显露出来,依附在虫尸之上,顽强的燃烧,久久不肯熄灭,虫尸附近的蜚蛭,被火焰炙烤,顷刻之间便干枯毙命。若不是蜚蛭临死之时爆裂出的大量墨绿汁液,松明脂粉末的杀伤将更为可观。   伯兹迁见状,从兵士手中拿过两块松明脂,效仿苏易的样子,震成粉末,以真气携裹而出。伯兹迁真气远胜苏易,汹涌真气如同两条火龙纵横飞舞,几乎覆盖面前半个虫墙。伯兹迁修为已经初入虚灵境,真气外放自如,变化有加,不似苏易那般一鼓作气。   真气火龙所过之处,蜚蛭纷纷干枯焦毙,发出一阵噼噼索索的声响。伯兹迁以真气刻意催动松明脂燃烧,两条火龙火蛇飞溅,热浪肆意,松明脂燃烧的时间反而不及苏易。   只是这两条火龙肆意狂猛的火焰,给蜚蛭造成的杀伤却是苏易远远不能及的。苏易透过焦臭的烟雾望去,半个虫墙居然被伯兹迁削去薄薄一层。   上层蜚蛭已死,下面的蜚蛭虽然未被火焰炙烤,但热力透过虫尸传下,这部分蜚蛭顿时躁动不安,疯狂的扭转身躯,眼见半个虫墙似乎活了过来一般扭转翻腾,令人脊背一阵发麻。   眼见苏易和伯兹迁的方法有效,青戈军士气大振,左右统领和七大甲正纷纷效仿,或是挥出真气火龙,或是散出一片火焰气浪,功力稍弱的,只能喷出一道火焰长蛇。   苏易见状,心中好胜之心大起,一连挥出三四记气刀,数百蜚蛭幼虫在火焰气刀之下毙命,更有不计其数的幼虫被余热炙烤而死。苏易心中大感畅快淋漓,自己在依帝城之时,何曾有机会这般肆意挥洒。   三四记气刀过后,苏易真武境前期修为的真气却已经消耗殆尽,丹田气海之中空空荡荡。   就在苏易心中大感意犹未尽之时,丹田之中的小小光鼎缓缓地旋转,发出一声嗡嗡微鸣。光鼎之中的浩瀚灵气,似乎想要融入苏易丹田气海之之中。   苏易心念一动,光鼎忽然加速旋转,不尽的灵气喷涌而出,瞬间变填满了苏易的丹田气海。苏易还没有来得及欣喜,却发现光鼎灵气喷涌之势连绵不绝,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丹田气海之中,土黄色的灵气,不仅没有转化成苏易自身的淡青色真气,反而是不住的盘旋肆虐,直欲将苏易的丹田气海撑爆。   云中君的话回响在苏易耳边:在你没能完全掌控炼化体内的灵脉之前,千万不要擅自动用,更不要再从九韶玉诀之中吸纳灵脉的真气。切记。否则,你将爆体而亡。   爆体而亡?苏易心中骇然,看来云中君所言非虚。   丹田之中盘旋的灵气根本不受苏易的控制,而光鼎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怎么办?苏易强忍着丹田撕裂般的痛楚,脑中不定的思索着办法。   念力!   自己可以用念力在光鼎之中吸纳灵气,一定也可以用念力炼化丹田之中肆无忌惮的灵气。   苏易强行稳固已经凌乱的心神,将念力沉浸在丹田之中。一小团青色光芒在丹田气海之之中浮现,在念力光团周围,果然一丝丝的土黄灵气被炼化成淡青色的真气。   果然是这样,哈哈。   若不是苏易已经全身不能动弹,真想大笑上三声。   苏易继续不断的炼化灵气,只是,渐渐的,他发现了问题的所在。自己炼化的速度,根本比不上光鼎喷涌灵气的速度。   纵然是苏易拼尽全力在炼化,丹田之中的灵气,也是愈来堆积的越多。苏易感觉自己已经涨成一个圆球随时都有爆裂的可能。   难道,我真的要爆体而亡?就在苏易的意识变得模模糊糊的时候。九韶玉诀之中那一道冰凉的清流再次出现,注入苏易的念力光团之中。   一团耀眼的青芒占据了苏易的丹田气海,在青芒之下,光鼎渐渐停止旋转,不再喷涌灵气。   青芒所过之处,灵气慢慢的被炼化成淡青色的真气。险死还生,苏易冷汗淋漓。丹田之中淡青色真气充盈,虽然已经远远超过了苏易真武境中期修为能够容纳的极限,但真气却没有继续膨胀,反而一道道淡青色真气逐渐的凝聚收缩,形成十几颗微不可见的点点星芒。   真武境中期!   误打乱撞之下,苏易竟然一举突破了真武境前期,到了真武境中期的修为。   这真武境中期的修为,完全是自己用命换来的啊。苏易心中一阵后怕。若不是九韶玉诀的那一道清流,自己早已经像云中君说的那般,爆体而亡。   但是,谁知道九韶玉诀下一次会不会还会救自己。苏易暗自告诫自己,决不再这般抽取光鼎之中的灵气了。   苏易稳了稳心神,重新环视身周。虽然他感觉自己在丹田之中和冀州鼎灵脉奋战了许久,而现实之中,时间只是微微向后推了一点而已。   七大甲正之下,修为不足,无法使真气离体。有机灵的兵士,将松明脂敲成小块,点燃之后抛入虫墙之中。   一时间虫墙之上千疮百孔,火光熊熊,腥臭焦糊的味道弥漫不散。星星的点点的火光在虫尸之间燃烧,万千蜚蛭挣扎蠕动,本能的向后退去。   火浪滚滚,虫尸簌簌,在火浪之中化为飞灰的蜚蛭不可计数。苏易感觉着体内充盈的真气,踏上一步,一连挥出三道火焰气刀,真气狂猛,犹胜刚刚许多。   轰然一声,已经千疮百孔的虫墙在苏易的三道火焰气刀之下崩溃,黑压压的蜚蛭拼命蠕动着身躯,向溪流之中行去。   不知过了多久,四面的蜚蛭均已退却,尚未等苏易等人松一口气,半空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厉异常尖叫,这声尖叫若有若无,本就是直接在众人脑中响起。   如同重锤迎面而击,即便真气强如伯兹迁也不由得身形微微一晃。这一声尖厉的叫声,正对着众人环卫之下的苏易。苏易不觉间摇晃着退了一步,脑中嗡嗡作响,眼前事物模模糊糊,只感觉昏昏欲睡。   这时,胸口的九韶玉诀闪发出一股凉意,直冲脑中,一股若有若无的琴声响起,驱散脑中的睡意,苏易眼前的景象重新变得清晰。   临近苏易的几名青戈军兵士,受到波及,东倒西歪,有的跌坐在地,耳中、鼻中有血线流下。   幸好这声音只是短促一下,而且是集中对着苏易而来,即便是受波及最严重的兵士,片刻之后也就恢复正常,无非是耳中嗡鸣之声不绝,只是护卫苏易的阵势,不攻自破。   就在众人脑中阵痛未复,精神并没有集中之时,一条细长的阴影从夜色中悄无声息的划来,四片巨大的翅膀阴影投射在地面之上。   苏易身形拧动,掌心青光暴涨,曜日青陨戈激射而出,在半空划出一道青蒙蒙的弦月。半空中洒落一阵腥臭的粘液,三只细长的阴影散动翅膀逃去。   苏易却没有发觉,一道阴影悄无声息的滑过。一名青戈军兵士勉强挺过脑中剧痛,忽而看见地面上投射的阴影,猛然抬头望向天空。   半空中一道如蛮古怪兽长舌的触手闪电般垂下,尖端恰恰扣在这名青戈军兵士的脸上,将一声惊呼挤回喉咙之中。   长舌回缩,尾端似有极大的吸力,硬生生的将青戈军兵士拔到半空之中,青戈军兵士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唯有双手在半空胡乱抓腾,发出一串低闷的呜咽之声。   空中细长阴影四片翅膀挥动,发出低沉的嗡嗡声。苏易和伯兹迁猛然惊觉,只见半空之中,一条长达丈余的细长怪虫,扇动四片薄薄的翅膀,尾端吸附着手足乱舞的青戈军兵士,正缓缓地飞向溪边乱作一团的蜚蛭虫群。   “蜚蛭成虫!”苏易倒吸一口凉气。苏易等人心怀顾虑,生怕伤了那兵士,虽然各自掌中真气凝聚,均是含而不发。就在这当功夫,蜚蛭成虫飞到幼虫上空,四片翅膀急速震动,细长的身躯反而悬停在空中,竟然悠悠转身,面对着苏易等人。   借着火光,苏易看到蜚蛭成虫的头部如同蛇一样,只是没有眼睛和嘴,在嘴的位置,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的生着一丛长短不一的尖刺。   蜚蛭成虫身体弯成一个圆环,那一丛尖刺便刺向青戈军兵士的后脑。苏易大怒,掌中两块松明脂震成粉末,然蜚蛭成虫动作极快,苏易距其有丈余,相救不及。   一声闷响,鲜血飞溅,间杂着乳白色脑髓,一团团鲜血混着脑髓被蜚蛭成虫通过中空的尖刺吸入腹中。蜚蛭成虫柔软的身躯前后伸缩蠕动,可以分明的看见一团团血肉脑髓注入其体内。   青戈军兵士双手在半空无力的挥舞几下,颓然垂下不动。蜚蛭成虫几下便吸干了脑髓,将青戈军兵士身躯砰然丢在幼虫之中,黑压压的幼虫蠕动身躯,瞬间便将尸首淹没其中。   苏易胸中犹如一团火焰炸开,一声怒喝,一道真气长刀迎头斩向蜚蛭成虫,伯兹迁上前一步,凌空将一支火把卷上半空,被苏易的真气搅的粉碎。而苏易真气之中裹挟的松明脂粉末瞬间被引燃,一道熊熊火光斩向蜚蛭成虫。   蜚蛭成虫嗡嗡扇动翅膀向后退却。苏易怒极,这一道真气狂猛迅疾非常,竟远超其真正修为之上。蜚蛭成虫身躯收缩,堪堪避开了身躯,背上四片薄薄的翅膀被真气火浪扫过,顿时焦枯蜷缩,化作一阵飞灰,消散无形。   四片翅膀被毁,蜚蛭成虫从空中跌落,细长的身躯收缩一弹,混在万千幼虫之中冲入溪流。   蜚蛭成虫退去,刹那间,黑压压一层的蜚蛭幼虫如潮水一般退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山林寂静、溪水潺潺,微凉的夜风吹尽焦臭之味。若不是两具被吸成空壳的青戈军兵士尸体孤零零的躺在那里,若不是数不尽的干瘪虫尸和一块块的墨绿汁液,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苏易注视着夜色之中的细流,明明知道这溪流之中隐藏着万千这种怪虫,但却是无能为力。   半空之中嗡嗡之声再次响起,青戈军迅速结成圆阵,伯兹迁喝令兵士结阵将苏易护在阵中。青戈军兵士人人心中惴惴不安,紧盯着夜空,生怕下一刻不知从哪里会伸出一条怪虫,令自己也如先前的同伴那般。    第十二章 水中异物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半空之中的嗡嗡之声盘旋了半响,终于越传越远,似乎已经离去。天边渐渐漏出一点鱼肚白。   天要亮了。   苏易等人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与这蜚蛭怪虫恶战了一夜。   纵然空中嗡嗡之声消失了好一会,伯兹迁也不敢令青戈军丝毫放松,此前那蜚蛭成虫便是依靠着滑行,悄无声息的偷袭得手。   直到朝阳升起,阳光逐渐落在溪边,伯兹迁才令青戈军解除圆阵。青戈军行军一日,紧接着又恶战一夜,人人疲惫,团团围坐下休息。即便是口中焦渴,也不敢去溪中取水引用,即便有伯兹迁说蜚蛭入腹即死。   苏易盯着清澈欢流的溪水,半响不做声,转身说道:“将这两人好好安葬。”   有青戈军兵士欲上前将同伴的尸首抬起,伯兹迁喝止,低声说道:“高辛王,火葬。”   苏易眉头微皱,身周的几名青戈军兵士闻言也是大惊。九州之上,除了鬼方、苗疆等异族之外,大都以入土为安,焚烧尸首,实为对死者的大不敬。   苏易皱眉问道:“为何要火葬?”   忽然淡眉一挑,想起书中所说,蜚蛭成虫喜将万千之卵产在其他人兽身上,无论生死,均能孵化。倘若是活物,待卵孵化,万千细如草芥的蜚蛭幼虫在身体之中到处游走,不断的吸食血肉,直至发狂而死。   青戈军兵士都是大惑不解,面露不忍之色。苏易朗声说道:“火葬,决不能让我青戈军战死勇士的尸首,成为蜚蛭怪虫的产卵之所。宁让勇士之灵在熊熊烈焰中安息,也不能让蜚蛭怪虫再次亵渎勇士之躯。”   苏易话语激扬悲愤,青戈军兵士窃窃私语,决不能让蜚蛭怪虫再次亵渎同袍尸身。有青戈军兵士将松明脂粉末散在两具尸首之上,点燃火焰。青戈军兵士肃穆而立为同袍送上最后一程。   休息片刻,伯兹迁令各甲正整齐队伍,丛林中取回战马。七百青戈军神色俱疲,面上具有烟熏之色,缓缓沿着溪流前行。   一路上,苏易都是脸色古怪,不曾言语半句,伯兹迁猜不透高辛王此刻心中所想,但也知道必定是心中烦躁。   伯兹迁一向沉厚少言,不善于婉转奉承之道,要不然以伯兹迁的功力修为和统御之能,也不至于年近四十才在关龙逄的引荐之下,成为青戈军的大统领。   众人行至午时,天气燥热,青戈军身着青铜重甲,更是汗如雨下。苏易下令临近山边休整。青戈军众兵士纷纷跃下战马,将随身皮囊之中的清水喂给战马。   青戈军所乘战马,均是伯兹迁一手选定,皆是良品名驹,青戈军兵士对战马视同性命一般。天气炎热,青戈军兵士不及自己饮水,先把清水给战马引用。   虽然按照地图走了三个时辰,但依旧临近溪边,潺潺溪水之声就在耳边,然而经过蜚蛭一战,青戈军兵士无论如何也不肯引用溪中之水,也不肯让战马引用溪中之水。众兵士大多将皮囊之中的呃少许清水都给战马饮用,自己口唇焦枯干裂。   伯兹迁命人临近山脚掘地为泉,因比邻溪流,不到半丈,便有清泉涌出,青戈军士的争相以头盔盛水,泉水冰凉,甚是惬意。   山林之中,经年不见人烟,腐枝败叶层层累计不知几丈厚,其中渗出的山泉之中不免有星星点点的腐败枝叶杂质,有青戈军兵士正待饮用,见头盔清水中,有点点黑色上下沉浮,如同极其细小的黑虫一般。   这名青戈军兵士喉咙一痒,将手中头盔丢掷一旁,径自大吐特吐起来。有其他兵士问起,只是指着地上泼洒大半的头盔不语。   其他青戈军兵士见状,纷纷看向自己头盔之中的清水,顿时呕吐之声连成一片。   苏易拉住一名狂吐不已的青戈军甲正,问其缘故。这名叫单白异的甲正见高辛王发问,拼命忍住胸中狂呕之意,将前因后果说明。   苏易放开单白异,可怜单白异已经憋得面色赤红,身形一散冲至林边狂吐,身法之快,直追伯兹迁。   看着身边的青铜水樽,其中还剩下小半尚未喝完,细看之下,其中细小的黑点沉沉浮浮者甚众。喉咙之中一阵麻痒,胸膛内翻江倒海,一股股向上翻涌。苏易暗运真气,勉强将这强烈的反涌之感压下。   伯兹迁脸色铁青,在青戈军之中连连训斥。苏易心中暗叹,自己已经看出水中不过是一些杂质罢了,绝不是蜚蛭之类的小虫,伯兹迁自然是因此事而斥责兵士。   但是,刚刚经历昨夜一战,眼见不计其数的蜚蛭幼虫之后,即便是苏易自己,也绝不再肯喝一口这样的清水。   青戈军之中,能够辨识这的人很多,但都是和苏易一样,明明心里知道,却宁愿忍耐焦渴,也不愿去喝一口这样的水。   伯兹迁纵是严令,也无可奈何。强令兵士饮下清水,甫一转身,已经吐得天昏地暗,厉害者,连青绿的胆汁都伴着清水吐出。如再这般下去,青戈军连能够继续赶路都成了问题。   伯兹迁心中无奈,忽而怒喝一声,声如惊雷:“这水中无非是山灰和枝叶杂质,绝非蜚蛭怪虫。”说罢,伯兹迁将身旁一名甲正手中头盔劈手夺过,其中还有小半的清水。   将头盔举到眼前,水中星星点点的黑点上下沉浮,就如同小虫嬉戏浮游。伯兹迁喉咙一紧,猛然将头盔中清水一饮而尽,将头盔丢给甲正,一言不发的转身便走。   转身之间,身边的甲正见到伯兹迁牙关紧咬,脸色发白。   伯兹迁好容易平复腹中的翻江倒海,强忍不适,向苏易禀报:“高辛王,如此下去,恐怕青戈军到不了孤华城了。”   苏易双目如电,紧盯伯兹迁,问道:“伯统领,何出此言?”   伯兹迁从怀中拿出行军地图,将地图展开在苏易面前。地图是用羊皮鞣制而成,上面用特殊的染料绘制而成,遇水而不濡。   地图之上,一条红色痕迹,正是青戈军的行军路线。    第十三章 行军阴谋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这一条线路,的确是从依帝城前去孤华城的最短距离。只是,其中要历经多少险山恶水,便不在画线之人的计较之中了。这地图,乃是朝中主掌兵事那些人所绘制,苏易不曾细看,便交予伯兹迁。   此刻,将地图展现在苏易面前,苏易细细看去,眉头却越皱越紧。忽然没有缘由的问道:“我们的松明脂还剩下多少?”   伯兹迁回道:“只可以支撑一夜。”   苏易轻轻揉着眉心,忽而一笑:“真是好手段,但不知是哪位,对我高辛苏易这般用心良苦。”   地图上所标的线路,一直要沿着溪水行走,以青戈军现在的速度,这段路程,还足足要四天时间。本来,行军依靠溪水而行乃是大利,不会受缺少水源之苦。但,蜚蛭出现,情况便大大不同。   如果是按照线路行进,苏易的青戈军便要至少在四天夜里经受蜚蛭的侵袭,若是一旦松明脂用尽,其中后果可想而知。   朝中主掌兵事的那些人,都是镇海王一系,想必这行军路线,也是镇海王的授意。想起临行之前褚尧的挑衅,苏易不由得冷哼了一声。镇海王还是真看得起自己,对付自己这么一个不受帝发待见的高辛王,居然如此煞费苦心。   苏易冷冷笑道:“真是设计的天衣无缝,神鬼莫知。”   伯兹迁听闻,面沉似水,虽然高辛王对自己信赖有加,但这种话,伯兹迁又怎敢接下去。   苏易淡眉一挑,说道:“决不能再按照原来线路行军,否则我等将正中他人下怀,消失的莫名其妙。”   伯兹迁暗叹一声,说道:“高辛王,这行军路线是夏王授予的,违反王令,不按照既定路线行军,也是死罪。”   苏易站起身来,环视青戈军将士,心中愤恨不堪。自己已经隐忍如此,有些人还是不肯放过自己,直欲置自己于死地才肯后快。   既然如此,自己为何不能放手一搏?又怎会让镇海王称心如意。   苏易压抑着心中额怒意,缓缓说道:“伯统领,你是本王的大统领,青戈军,是本王的青戈军。”苏易顿了一顿,语气之中带着阴寒:“若是青戈军之中,有不属本王的,那便战死好了。”   伯兹迁心中一凛,他已经跟随高辛苏易多年,从未见过苏易如此冷酷决断。是高辛王遇到死生之危性情大变,还是高辛王本性便是如此,伯兹迁不敢妄自猜测。   伯兹迁立即沉声道:“属下明白。”   苏易忽然冷笑道:“那人能预先知道这溪水之中残存蜚蛭,并设下这行军路线,果然不简单。”   伯兹迁不语。   苏易接着说道:“无论我遵王命,还是不遵王命,都是一死,果然是天衣无缝。”   伯兹迁不敢语。   苏易看着噤若寒蝉的伯兹迁,忽而一笑,问道:“伯兹迁,你跟随我多年,我一向不参与政事,不理朝中纷争,到底是谁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   伯兹迁冷汗淋漓,不能做声。   苏易笑道:“伯兹迁,妄你英雄一世,这荒无人烟之际,你居然还是这般拘谨。”   伯兹迁低声说道:“属下从不枉议非分之言,高辛王不是正因如此才信任属下吗?”   苏易笑得更加畅快:“说不定你和我说些枉议之言,我会更加信任于你。”   伯兹迁苦笑。   伯兹迁汗如下雨下。   苏易轻叹了口气,说道:“伯兹迁,你为人忠厚,所以我才信你,但也是因为你过于忠厚耿直,所以才只能做我高辛苏易区区青戈军的统领。”   伯兹迁微微苦笑,说道:“高辛王言重了,伯兹迁若不是承蒙关大人举荐,得入高辛王门下,连统领之位都不能及。伯兹迁才能低微,行事又不能容于他人,朝中,朝中暗流如此,说不定已经尸骨无存了。”   苏易幽幽叹道:“我大夏军中,连你这样的良才都湮没不能重用,不知还是否可堪一战?”   伯兹迁一怔,旋即说道:“青炎军是夏军精锐,青炎军不乱,大夏无忧。”   “青炎军?青炎军?”苏易轻轻念了几句,揉揉眉心,忽而说道:“一会休整完毕,我们立即变道而行。”   伯兹迁微微皱眉,面有忧色却没再反对,问道:“高辛王,我们应从哪里折转?”   苏易伸手在地图上一指:帝丘。   伯兹迁随着苏易所指,地图上一小块标记为黑色的山丘映在眼中,帝丘。虽然是地图之上,冠以帝丘之名的黑色标记却仿佛散发着一股隐隐威压,让伯兹迁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苏易选中取道帝丘,只是心中冥冥有种感觉,似乎自己应该到那里。   休整了约有半个时辰,苏易命人召集伍长、甲正和左右统领。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高辛王有何用意。   苏易在众将站定,目光逐一从每人脸上扫过,淡淡说道:“此番本王奉王命进军孤华城,兵出险道,为的就是兵贵神速,出其不意。”   “然而,”苏易环视:“不想遇到蜚蛭之乱,若是按照行军图继续前行,我们将要临溪行军四天四夜,不知各位有何计较?”   行军图乃是朝中主掌兵事的官员预先计划好的,军中一般唯有主官和几名重要将领才有权得知。按大夏律,擅自偷看行军图的,腰斩。高辛王此时说出行军路线,其中必有深意。   众将领都做沉思状,缄默不语。只是想要还要临溪行进四天,在一想到密密麻麻的蜚蛭幼虫和能够飞行的成虫,各人背上不禁一阵发冷。心中不禁将制定行军图的官员先祖灵位在心中默默念上几十遍。   左统领单葵犹豫片刻,忍不住粗声说道:“高辛王,沿溪而行,每夜都要受到蜚蛭的袭击,恐怕,恐怕我们区区七百青戈军,到不了孤华城,变都被蜚蛭吸成干尸了。”   左统领单葵和甲正单白异是亲生兄弟,单葵赤面红须,性如烈火,真气雄浑、骁勇善战,在青戈军中多为兵士所敬畏。   苏易望了单葵一眼,说道:“单统领有何计较?”   单葵昂起头,不顾单白异连连的暗中摆手示意,大声说道:“眼下唯有一条出路,避开溪流和蜚蛭。”   诸将闻言,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右统领白芓元低喝道:“单葵,你在乱说些什么?”   白芓元和单葵分列左右统领,青戈军之中,地位唯在伯兹迁之下。白芓元人若文弱书生,心思缜密,一身阴柔的真气略不如单葵,但胜在谋略之上。两人分列左右统领,却没有心生缝隙,关系倒也不错。   诸将均知,此番行军是夏王帝发亲令,一旦不按照行军图行军,便是违逆王命和军令,两重罪过,即便是苏易身为高辛王,也难持其咎。更何况,诸将也多多少少知道,自己这位高辛王,在帝发心中究竟地位如何。   故而,诸将均知当前折转路线是唯一之计,但却没人敢说。   除了单葵。   苏易故作沉吟,低头往复踱步。众将心中忐忑,大多心中期盼能够变道而行,但有几人心中暗暗计较,苏易为高辛王,虽然不受帝发的喜爱,但毕竟是亲生儿子。一旦帝发震怒,严惩违命之罪,苏易尚有可能免于一死,但帝王余怒,一旦加之与这些将领身上,便是必死无疑。    第十四章 违命变道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淡淡说道:“诸将以为变道之事如何?”   诸将皆莫敢语。苏易轻笑道:“堂堂青戈军将领,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白芓元脸色一白,躬身低头说道:“属下以为,一旦变道,便是违抗王命和军令,于高辛王不利。万万不可行。”   单葵这才恍然,自己的一番计较,便是将高辛王置于死地,不由得冷汗淋漓,单膝跪倒在地,口中讷讷,却说不出话来。   苏易挥手道:“单统领起来,本王未曾怪罪与你。”单葵不敢动,苏易又是说一遍,单葵这才站起身来,只是血战杀戮之中不曾半分变色的粗犷脸庞之上,露出一丝惶恐之色。   苏易环视诸将,说道:“我等驰援孤华城,而此刻,孤华城岌岌可危,城中万千百姓军士命悬一线。”   “若是我等继续按照行军图行军,只怕到了孤华城,也没有了一战之力。这绝非父王本意。”   苏易决绝的说道:“本王决定,变道而行。”   伯兹迁在苏易身后躬身说道:“高辛王,若是夏王因此事而怪罪,恐怕不仅高辛王要受责罚,恐怕诸将也是难辞其咎。”   诸将心中都是一震。   苏易犹豫片刻,缓缓说道:“你们都是本王的亲卫,本王定当力保尔等。”苏易淡眉轻扬,朗声说道:“青戈军是我高辛苏易的青戈军,高辛苏易不上奏父王,青戈军便没有变道而行。”   诸将愕然,均不由得抬头望向苏易。苏易负手而立,目光逐一扫过各将领,各将领纷纷不敢正视。   苏易冷冷说道:“此事下封口令,若敢透漏消息者,腰斩,妻、子并为奴隶。”苏易声音有如万年寒冰,诸将心中升起一股寒意。高辛王肃然平素谦恭和善,但此番决断杀伐起来,毫不手软,何况生在王族,对生杀之事,司空见惯。   诸将应诺,转身整顿兵士,普通兵士并更是无权得知行军路线,诸将也不予解释,只是严令不得透露行军路线。   伯兹迁在地图之上画出另一条红线,正是连接苏易等人当前所处的位置和帝丘所在。从地图上看,要翻阅三道山岭,依傍山谷而行,便可抵达帝丘。从帝丘折回向东,地势平缓,可以迅速抵达丹熏山。   丹熏山,便是行军图上沿溪而行的终点。过了丹熏山,就是较为开阔的冀州荒原。绘制行军地图之人仿佛不愿再多费力气,标注的行军路线到此便戛然而止。在苏易看来,对方正用这种方式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你们到不了丹熏山。   苏易伸指在地图之上沿着伯兹迁标注的线路缓缓移动,问道:“我们出帝丘,再到丹熏山,要多长时间?”   伯兹迁皱着眉头,仔细算计一下,沉声说道:“至少要七天时间。从我们这里到帝丘,要翻越三道山岭,恐怕无路可行,若有变故,时间还会加长。”   苏易无奈道:“七天、七天,可别让太子的青炎军赶在了我们前头,否则,否则就……”   若是自己不能比青戈军提前到达孤华城,太子律卫那里倒不会有什么问题,但镇海王等人难免不会在这上面做文章。   “高辛王多虑了。”伯兹迁低声说道:“两万青炎军大军集结,筹运粮草,都需要时间。况且,以夏王的习惯,定要亲自主持出征祭天之典,大军出征要在祭天之后,此时太子和青炎军恐怕尚未出发。”   苏易轻叹一声,自语道:“孤华城危如长戈倒悬,父王,父王还要选吉日祭天才能发兵,唉。”苏易一声长叹,遥望依帝城方向。   伯兹迁以一伍兵士徒步在前开路,斩开荆棘树藤,寻找较为平缓之处,使得青戈骑兵能够通行。兵士之中有善于寻路者,在山麓之间寻得一条空幽的山谷,竟然可以绕过两重山岭。   山谷地势较为平坦,两侧山势并不险峻,缓缓而下。谷底尽是黄叶堆积,可并行五骑,凉风微微,鸟鸣空旷,偶尔兽吼回荡。苏易一时间竟有些心旷神怡。   行了两个时辰,已经远离谯水。山石之间有山泉水潺潺流出,清澈甘凉,全无半点杂质,青戈军将士欢呼,纷纷畅饮,并喂饮战马,灌满水囊。   欢腾的青戈军之中,没有人发觉在身后远处,厚厚堆积的黄叶一阵簌簌颤动,一颗硕大的巨蛇头颅从黄叶之中露出。蛇头足有巨鼎般大小,斑驳着暗黄和青黑之色,潜在枯叶之中极为不易觉察。   蛇头之上的一对眼睛,闪动着灵光。巨蛇望了一会前方的青戈军,缓缓地缩回枯叶之中。枯叶之中一阵蜿蜒,若是有人见到,定为这长达十余丈的巨大蛇身乍舌不已。   苏易饮罢,只觉得胸腹之中一阵清凉之意传遍全身,说不出的通畅舒泰。前方探路的军士小校汇报说,前方不远,有适合安营之处。青戈军士昨夜心惊肉跳的一夜苦战,加上一日行军,早已人困马乏,即便苏易心中急躁,却也知道深山之中连夜行军,实为不妥。   伯兹迁挑选一处依靠百丈绝壁之处安下营围,头上两峰相对而出,只留下不足三尺的空隙。命人砍伐树木制作栅栏,将营帐和战马团团围住。深山之中,各种凶狂猛兽层出不穷,尤其是有些猛兽喜欢在夜里猎杀,不得不小心防卫。   入夜,青戈军遍燃火把,一甲兵士密密巡守,大统领伯兹迁亲率左右统领单葵、白芓元谨慎防卫。   入夜渐深,山谷之中漂浮着一层淡淡的白雾。各种猛兽吼叫此起彼伏,有的远远传来,有似乎近在身边。   营围之中,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慢慢散开,这种香气,与山林之中树木的气息极为相似,凝而不散,在山林之中渐传渐远。   半个时辰之后。   一声声兽吼接连响起,如潮水一般在林中蔓延,层层叠叠,相互响应。伯兹迁凝望夜色之中的山林,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凝重。   山林之中猛兽似乎在一刻之间都忽然觉醒,绝非正常。伯兹迁凝神倾听,脸色突变,一声声兽吼,由远及近,竟然不约而同的直指这里。   兽吼之声连绵不绝,青戈军战士虽然不惧,但战马却是惶恐不安,在原地不停的踢踏,看管战马的兵士们将绵帛撕裂,塞入战马耳中,稍稍隔绝野兽嘶吼咆哮之声,战马这才稍稍安稳。   远远山林之中,忽然响起一声悠长的啸声,啸声连绵不绝,竟然隐隐压住众多猛兽的嘶吼。苏易惊醒,快步走出帐外,想要辨别出这啸声的来源。   这是啸声在山林之间回荡不绝,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无从判断是在哪里发出。   伯兹迁面沉似水,命青戈军全军戒备。简单向苏易说明情形。   苏易听着连绵不绝的野兽嘶吼,心中惊疑,深山之中野兽嘶吼本是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像这般千百猛兽一同嘶吼,便是不太正常了。   苏易自语道:“莫非野兽躁动,和这啸声有关?又是何等手段,能以啸声驱使众多野兽?”    第十五章 神秘啸声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啸声悠悠而落。林中兽吼便如潮水一般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兽吼之中,有的仿若是应和这声长啸,有的是惊惧呜咽,有的是愤恨不甘,有的是焦怒狂躁。   啸声方落。青戈军营帐不远处,枯叶纷飞,长达十余丈的巨蛇昂首而起,巨大的蛇头在空中略一停顿,身形蜿蜒消失在山林之中。   夜色的山林之中,众多凶猛野兽嘶吼着,渐渐迫近。青戈军紧握长戈布下阵势,心中倒是不如何惊惶。青戈军不仅人人骁勇善战,更是精于配合,寻常凶猛野兽,也不是三五个相互配合的青戈军之敌。   一声长啸又是悠悠而起,只是这一次,啸声之中隐隐流露出一丝不耐烦的怒意。咆哮狂奔而来的猛兽之中,顿时多了些许惶恐的低吼。从嘶吼声音中,苏易发觉有些野兽在这一声长啸之后,居然不甘的咆哮着退去。   苏易和伯兹迁惊异非常,听这啸声悠长顿挫,其中蕴含阵阵威压,显然是有人故意而发。只是,能够以单纯啸声使得猛兽退避,不知又是怎样的人物,尤其是,此人是敌是友?   山林之中,三十余头蓝鳞棘刺狼嚎叫着奔向青戈军营帐,蓝鳞棘刺狼身形较普通狼兽大上一倍,身上布满蓝色鳞片,背上沿着脊骨突刺十余枚尖锐骨刺。   蓝鳞棘刺狼行动如风,善于群体猎食,生性凶残,一旦发现猎物,常常追袭百里。此番虽然对神秘啸声颇为惊惧,但仍是按耐不住。   三十余头跳窜的蓝鳞棘刺狼忽然齐齐停住,蓝幽幽眼睛警惕的望着前方,这三十余头蓝鳞棘刺狼都是身形硕大矫健,背上棘刺多有折断残缺,显然是狼群之中极有猎杀经验的成年蓝鳞棘刺狼。   为首的蓝鳞棘刺狼身形更为庞大,脸上一道巨发的疤痕斜斜横贯狼头,左眼是一个狰狞的空洞,不知是同其他凶猛野兽厮杀还是同群内争夺留下的。   为首的巨狼喉咙之中发出低低的呜咽之声,身体低伏,独眼之中发出凶狠光芒。在巨狼身前不远,长达十余丈的身形蜿蜒出现,正是一直尾随青戈军的巨蛇,巨蛇盘踞在一块青色巨石之上,硕大的蛇头高高昂起,发出嘶嘶的之声。   巨狼身形虽大,在这长达十余丈的巨蛇面前却显得弱小了许多。生性凶残的蓝鳞棘刺狼面对着巨蛇格外小心翼翼,低声呜咽之中明显带着惊惧。   山林之中又是响起一声啸声,这次的啸声格外短促。巨狼低声呜咽,独目紧紧盯着巨蛇,一只狼爪不安的在地面上抓挠。   巨蛇发出一阵急促的嘶嘶声,显得极不耐烦,巨大的蛇尾猛然挥出,掀起一阵腥风,巨狼躲闪不及,被蛇尾扫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低哀鸣,硕大的身躯凌空飞出十余丈,重重撞在一颗树围丈余的参天古木之上。   古木微微摇晃,几片树叶飘落,巨狼浑身骨骼尽断,如一滩烂泥一般,沿着树干滑下,在树干之上,留下一道暗红血迹。   吧嗒。   巨狼身躯跌落在树下厚厚的枯枝败叶之上,大口大口的血沫夹着内脏碎块从巨口中喷出,独眼中的光芒迅速的暗淡。这曾经蓝鳞棘刺狼之中的头领,黯然结束了自己的一生,慢慢成为各类虫豸的食物,最终化作腐土,滋润着林中的古木。   巨蛇蛇头高昂,嘶嘶作响,余下三十余头蓝鳞棘刺狼低声呜咽,身躯低伏,慢慢的向后退去,迅速转身奔逃,消失在夜色之中。   巨蛇身躯蜿蜒,不知又游走到何处。   另一处,一只足有战马一般大小的赤豹站在一块凸起的巨石之上,正冷冷望着隐藏在黑暗中的数十头甚至上百头猛兽。赤豹浑身赤红柔软的毛发在微风中飘荡,如同火焰在跳动燃烧,毛发之下,是钢铁一般的肌肉。修长的赤红色长尾上,生满了细碎的鳞片,尾巴的尖端,一团毛茸茸的赤红毛发之下,隐隐露出一截尖锐骨刺。   赤豹对面的黑暗之中,有犀角黑貂的低吼,有三目羚的气息,有形如土狗背上生着触手的怪兽,林林总总的怪兽有十几种之多。赤豹不屑的低哼一声,在巨石上高高扬起硕大的兽头,对着黑暗之中发出一声示威低吼。   隐匿在林中的猛兽发出阵阵低吼回应,似乎对赤豹的威吓极为愤怒。林中缓缓走出十余头身形不下于赤豹的猛兽,狰狞低吼,远远对着赤豹咆哮。   虽然暗中应和的猛兽听声音不下百余头,但似乎对赤豹极为忌惮,只是远远的低声咆哮,并没有主动去攻击赤豹。   见到这些猛兽居然走出,赤豹猛然极为愤怒的低吼一声,口鼻之中喷出淡淡的火星和烟雾,身上的柔顺赤红长毛忽然停止飘舞,紧紧地贴附在身上,仿佛鳞甲一般,上面不时有红色光芒流过。   群兽惊惧,不安的低低嘶吼。一头体型比之赤豹要大上一圈犀角黑貂用力的嗅了嗅空气,不甘的摆动头颅,头上黑色的独角来回摆动,似在示威。   赤豹激怒,身体低伏,两只赤红的兽睛紧紧盯住犀角黑貂,下一刻便要合身扑上,将这胆敢挑衅自己威严的犀角黑貂击杀。   此刻,恰恰短促啸声响起。   犀角黑貂忽然浑身颤抖,仿佛见到天敌一般,低声呜咽一声,扭头便跑,慌不择路,不知撞倒了多少树木岩石。犀角黑貂一逃,诸多猛兽悲鸣嘶吼,刹时间逃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   赤豹偏着头,看着面前的空空荡荡,似在费力的思索着什么。若是苏易在场,定会大惊,这头赤豹所流露出的灵性和实力,绝非猛兽怪兽那么简单,。   赤豹身上的赤红毛发又恢复了柔顺,随风飘舞,矫健的跃下岩石,灵巧的窜入黑暗之中。   此时,苏易正满心疑惑,听着猛兽的嘶吼,似乎正在远远离去。片刻之后,林中已经恢复了平静,就连零星的嘶吼之声也听不到。   苏易站在微凉的风中,心中纷乱,冥冥中始终觉得这次猛兽躁动和遇到蜚蛭都并非偶然,若是有人刻意而为,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那发出啸声的人似乎在帮助自己,但此人究竟意欲何为。   苏易眉头皱成一块,不住的轻柔着眉心。伯兹迁知道苏易这般时候便是在思考一些事情,也不敢打扰,只是静静地站立身后。   连日,青戈军未得休整,身心俱疲,兵士们刚刚全神戒备,在如潮水一般的兽吼之中,精神如同满张的弓弦,此刻猛兽退去,自觉不自觉的稍微松懈下来,就连苏易也不例外。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栅栏之外的厚厚枯叶之中高高跃起。    第十六章 异兽朱厌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黑影一跃,有丈余高,半空身形舒展,如同一个长手长脚的怪人。   伯兹迁脑中猛然做出反应,但身体却与黑影相比,已经慢了半拍。伯兹迁如此,普通青戈军战士更是慢上许多。黑影在空中一个转身扑入营帐之内时,外围青戈军兵士手中的青铜长戈尚且刚刚举起一半。   黑影落在地上,若大的身躯如同毫无重量一般,轻飘飘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伯兹迁怒喝一声,手中玄铁长刀直指黑影。   青戈军左右两统领率先反应过来,大声喝骂斥责声中,各带兵士围将过来。黑影落地之后没有片刻停留,四肢并用,在地上左扑右闪,身形之灵活令人惊叹。   单葵手中凤尾牯齿獠横扫,黑影低低跃起,手掌在凤尾牯齿獠上轻轻一按,轻盈的从单葵头上翻过,旋即身形低垂,又是堪堪避开白芓元的竹玉短刀。   黑影在青戈军交错的青铜长戈之间曲折周旋,总是能够在毫厘之间堪堪避开青铜长戈,甚至于从单白异胯下钻过,抓住单白异的左腿悠荡半圈,避开了两支追袭而来、稳稳插在单白异双腿之间的长戈。   单白异僵立当场,背心冒出一层冷汗,被夜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中暗自问候胡乱抛射长戈之人的全家先人,却见自己大哥单葵正一手提着凤尾牯齿獠,一手将另一根长戈射出。   单白异一脸冷汗,怪不得刚刚问候之时,脸颊滚烫发热。   伯兹迁手持长刀,护在苏易身前,黑影动作灵敏迅疾,伯兹迁生怕黑影趁乱突袭高辛王,寸步不敢离开苏易左右,两大统领和七甲正夹杂在乱作一团的青戈军兵士之中,身形施展不开,而黑影却从容的在兵士腿间、胯下穿行,有如鬼魅一般。   单葵连声怒吼追进,将身边的青戈军兵士推得跌作一团,令整个场面更加混乱。苏易微微皱眉,单葵平日即便是性情火爆,也绝不是头脑简单之人,今夜为何这般急躁?   七百青戈军,居然在自己大营之中被一个来历不明的黑影搅的乱成一锅粥,苏易心中自是很不高兴。   其实也怪不得伯兹迁,伯兹迁所擅长的是两军队列的战阵,而并非对抗围杀武力超绝的高手,所训练青戈军的方法也是中规中矩、大开大合的战阵变化,最多不过是战场之上的三五人简单配合之术,众多兵士挤在在狭小的营帐之内,猝然对阵灵活至极的对手身上,阵型全然施展不开。   黑影左窜右晃,不觉间已经绕开青戈军的围杀,“叽业”的尖叫一声,身形骤然加快倍余,猛的将一丈外的一名青戈军兵士扑倒在地。   两大统领和七甲正间杂在众多兵士之间,救援不及,即便是没有兵士阻隔,以那黑影的速度,就是伯兹迁在同等距离上也有所不及,何况这几人修为不及伯兹迁。   被扑倒的青戈军兵士一声凄厉的惨叫只发出一半,戛然而止。白芓元眼光精芒一闪,低声和单葵说句什么,两人身形急掠,一左一右的将黑影包抄在中间,七大甲正紧随而上。   原来,黑影从青戈军重围之中窜出,所扑倒的青戈军兵士周围一丈之内并无其他军士,而且位置已经深入营帐中心,白芓元和单葵率七甲正将黑影围在正中,外围一丈,青戈军随即重重围困,长戈如林。   黑影见状,反而站在原地,单手锤地,发出叽业叽业的尖叫。   苏易循声望去,一名青戈军兵士倒在地上,鲜血汩汩流出,显然已经毙命,尸首旁边,一个成人大小的怪猿四肢着地,正龇牙咧嘴对着白芓元等人。   怪猿白首而赤足,身上毛发则是漆黑如墨,两只前爪之上生着三寸余长的利爪,刚刚正是这利爪只是一抓,轻易的划破了青戈军兵士喉管,那可怜的兵士只发出半声惨叫,便死于非命。   朱厌!   苏易看着眼前貌似猿类的怪兽,忽然想到古书上所记载的异兽朱厌。正是这般白首而赤足,然而后面还有一句让苏易不由得暗自皱眉:见者有大兵。   也就是说,朱厌出现,则天下有大的兵祸。   在这里见到异兽朱厌,难道说九州真的要有大的兵祸?鬼方之乱,或许仅仅是个开端?   苏易伸手向朱厌一指,低喝道:“灭杀。”   朱厌仿佛听懂了苏易的话,极为愤恨的发出“叽业叽业”的吼声,猛然用拳头捶打胸口,旋而又猛地拍打地面。   就在诸将缓缓迫近之时,又是一声长啸响起,这一声长啸,距离苏易等人近在咫尺。   苏易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这人的速度怎么这样快?刚刚啸声还很远,这一次居然就在营围边上。   这一声长啸,初起时便如惊雷乍响,犹在耳边,众人耳中嗡鸣,而啸声却连绵不绝,层层叠叠,犹如万千惊雷呼啸而来,重重声浪反复冲刷众人的心神。   苏易喉咙之中微微发甜,只觉得胸中气血翻腾,丹田之中的真气隐隐有散乱的迹象。强自运气真气,稳固心神,不及他顾。   伯兹迁等诸将也是全力运行真气对抗啸声。伯兹迁稳稳站在原地,脸色凝重,却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左右两大统领,单葵虽然真气胜于白芓元,但念力略逊一筹,凝神闭目对抗啸声,脸色微微发白。而白芓元则显得游刃有余。   七大甲正则显得有些紧张,人人双目紧闭伫立,脸色惨白,有威力稍弱的,身躯已经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动。   而普通兵士则是双手捂耳,脚下虚浮,步履蹒跚,多是撞成一团,凌乱不堪。   此刻,众人已尽顾不上朱厌了。朱厌对啸声却是毫无影响,懒懒的拍了拍地面,居然人立而起,大摇大摆的从诸将和众青戈军兵士之间走了出去。   苏易猛然睁开双眼,双唇微开,一声呐喊清凛高扬。只是,这一声呐喊刚刚吐气而出,苏易顿觉眼前一黑,如遭青铜重锤迎面一击,一口血雾忍不住喷薄而出。   而此刻,那啸声正如万千惊雷齐响,在这万千惊雷背后,是不可计数的闪电光芒,诸将均以为更多惊雷即将狂卷而来之时,啸声戛然而止,万千惊雷电芒凭空消失。   众人压力一轻,顿觉如同溺水之人重新登岸一般,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苏易一口鲜血喷出,反而觉得胸口压力一轻。眼中惊异之色一闪而过,这啸声竟然如此厉害,若是发出这啸声的人心怀杀意,恐怕自己和这七百青戈军,全然无还手之力。   环视四周,诸将刚刚全力对抗啸声,多多少少有些损伤,反而是普通青戈军兵士,除了耳中嗡鸣之外,居然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这啸声越是真气深厚,越是可以对抗,所受之伤便越重。如苏易想要自己发声与啸声对抗,结果便是自己一口鲜血喷出。   诸将也是惊魂未定,隐藏在暗中之人,到底意欲何为,人人心中惴惴不安。伯兹迁真气最为深厚,却因只是固守念力元神,反而不曾重伤,查看苏易伤势,并无大碍。伯兹迁长嘘一口气,低声说道:“高辛王,发出长啸之人,功力修为深不可测,九州之中绝不可能籍籍无名。”   苏易也是长叹一声,此人啸声之中的隐含着绝大的念力,苏易与之相比,便如一汪清水比之北海。伯兹迁所言极是,能有如此真气修为和念力之人,绝对是九州之内的顶尖人物。   但是,此人到底是谁?苏易仔细回忆老师关龙逄所谈论的九州能人异士,却一时间想不出究竟是何人。    第十七章 兽涎香气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摇了摇头,索性不想。猛然抬起头,只见头上山谷极其狭窄,只露出不到三尺宽的天空。苏易指着头上苦笑道:“我们处于山谷之中,两面逢山,头上不过三尺空隙,所以才让啸声左右回荡,连绵不绝。”   “只是”苏易叹道:“即便如此,此人的真气和念力至强,也是九州之内罕有。”   伯兹迁问道:“高辛王,我们是立即起营进军,还是。。。。。”   苏易举手打断伯兹迁,说道:“继续休息。”   “若是。。。。” 伯兹迁心中略有不安。   苏易笑道:“发出啸声之人虽然不知是敌是友,但是暂时应该还没有将我们斩尽杀绝之意。而且,我觉得猛兽退去,也应当与之前的啸声有关。”   “高辛王是说这人暗中助我?”   苏易眉头微皱:“还不好说,此人如此修为,我们逃是逃不过,何不如静观其变。”苏易望向地上青戈军兵士的尸首,心中疑虑,若是此人暗中助我,为何还要阻止我击杀朱厌。   “莫非,朱厌和这人有关?”苏易心中没了计较。缓缓走到那兵士尸首身边,刚刚还是一名生龙活虎的青戈军兵士,此刻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首。日后这山中的一具枯骨,不知是谁家的夫婿、谁家的男丁。   在尸首旁边,苏易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这股香味淡不可闻。似乎有一种熟悉之感,只是一时间想不出在哪里闻过。这名兵士生前倒是愿意将自己弄的淡淡飘香,倒是一个异类。   行伍之中,均是刀头舔血,有今日没明日,如何有心思将自己弄的喷香。即便是如青戈军这般的私军,也是青铜重甲之下满身臭汗,兵士多以粗犷为习,身上若是带有香气,反而是被同伴耻笑。   苏易也没有多想,命人将兵士尸首抬出葬了。有平素与这名兵士相交甚好的同伴两人,抬起尸首离去,想要选取一处风水较好的地方将其安葬。兵士的尸首抬走,地上只留下一滩殷紅的鲜血。   朱厌那一抓,几乎将兵士的大半个脖颈抓断,一腔的鲜血喷出,在地面上染了大大的一滩。苏易用力吸了几下鼻子,皱头紧皱,忽然出声道:“先不要下葬。”   众人惊异,两名抬着尸首的兵士已经走出营围之外,只是高辛王之命不得不从,两人将尸首远远放开。   苏易眼中尽是疑惑不解之色,按理说这名兵士身上携有熏香之物,尸首抬走,味道就应该淡了,但尸首抬走,味道反而稍稍浓郁一些。   地上只有一滩鲜血,难道是鲜血之中的味道?苏易俯下身,用手指沾染一点鲜血,放在鼻下,面色忽然变得精彩起来。   鲜血之中,居然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淡淡香味,这种香味滑腻入脑,经久不散,但却是似有似无,若是不经意,绝对可以忽略不计。而且,这种香味之中,似乎被加入了一种和树木香气相似的味道,若是不仔细,绝对发现不了树木香气的气息之下,还有另一种味道。   夏王宫之内,各种熏香应有尽有,而高阳王轩放深好此道,苏易偶尔也同轩放一同把玩,故而对香气一类远较常人敏感。否则,也不能分辨出香气之中极其微妙的层次差别。   伯兹迁见苏易面色有异,也学着沾染了一点鲜血放在鼻下用力嗅了嗅,疑惑的说道:“这血中怎么有点树木的香气?”   众人面面相觑,这名兵士身份极为普通,加入青戈军三年有余,从来就是平平庸庸,不想死了之后,竟能从鲜血之中散发出淡淡香气。一时间,诸多伙伴纷纷翻找回忆,想寻出这人的不寻常之处。   结果,除了能吃一点,别无他长。   苏易摇摇头说道:“在树木香气掩盖之下,还有一种香味,我以前曾经闻过,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伯兹迁又是用力闻了闻,还是没能分别出还有一种味道,左右统领和甲正也试着闻了几下,只道是高辛王惊恐过度,嗅觉出了问题。有兵士好事者沾着鲜嗅闻,甚至放入口中少许品尝。   “莫非是朱厌爪上有毒,进入他的血液之中形成的香气?”白芓元说道。话音一落,刚刚放入口中品尝鲜血的兵士脸色惨白,跑到一边干呕起来。   苏易摇摇头:“不会,具我所知,朱厌并无毒。”   “那就是因为他有香气,所以朱厌才杀了他。”白芓元说道。苏易正凝神闻着指尖的一点鲜血,听见白芓元所说,猛然转身,紧紧盯着白芓元。   在苏易的目光之下,白芓元浑身不自然,讪讪说道:“高辛王,我也是胡乱猜测。”   苏易心中灵光一闪,似乎有些东西闪过,想要抓住却又不知从何下手。“因为有香气,所以朱厌才杀他…因为有香气…”。   苏易又将指尖的鲜血放在鼻下,忽然低说道:“兽涎香,是兽涎香,我想起来了,是兽涎香。”   兽涎香是一种奇特的香料,这种香料散发出的味道对人没有任何影响,对只有一点点,便可以让任何凶猛野兽形若疯狂,趋之若鹜。夏王宫内的斗兽,为了增加乐趣,有时会在两头猛兽身上抹上一点兽涎香。两只猛兽闻到对方身上兽涎香的味道,便凶猛异常,不死不休。   兽涎香还有一个奇特之处,便是扩散的极为迅速,而且能够让猛兽极为精确的找到味道的源头,至于为何,即便是配制出兽涎香之人,也无法说明。兽涎香更为奇特之处在于,越是凝练的兽涎香,味道越淡,越是稀释,味道反而越加浓郁。若是稀释到一定浓度,反而味道全无,当然,兽涎香的作用也将全然失去。   伯兹迁沉声说道:“高辛王是说,这人体内藏有兽涎香?”   苏易点点头,说道:“此人应该是将兽涎香服下,兽涎香的味道从体内源源不断的散出,所以,才引得林中猛兽躁动,拼命来袭。”此话一出,平素和这名兵士交好的两人顿时慌乱,此人若有谋害高辛王之嫌,自己和他平素交好,恐怕也是难脱干系。   两人站在尸首旁进退不得、手足无措。苏易看了两人一眼,说道:“白统领,你搜一下他身上有何物品。”   白芓元快步上前,在尸首身上搜索一阵,只得到一块吃了一半的僵硬大饼,这是青戈军所携带的行军干粮。   苏易看了一眼大饼,对那两人说道:“你们速速将他葬了,记住,要深葬。”   两人如获大赦,远远将尸首抬了,随意选一处,也无暇顾忌风水了,深深挖了个大坑便葬了。几乎连累两人,以往旧情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两人觉得没有咒骂几句,已经是很宽容了。    第十八章 纷乱复杂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白芓元拿着半张大饼,望向苏易,苏易点点头。白芓元手中微微用力,僵硬的大饼变成粉末簌簌从掌缝间落下。   见到白统领有如此之能,青戈军兵士甚是羡慕。这大饼因为要行军携带,做的坚硬无比,兵士要吃之时,要费尽力气掰成小块,浸入水中泡软才能吃下。若是有白统领之能,吃起大饼来要省力许多。   白芓元自然不知道兵士们心中所想,顷刻之间,半张大饼已经化作粉末。白芓元摊开掌心,呈现在苏易面前的,是两个红豆大小的蜡丸。   蜡丸用极为柔软的蜂蜡制成,颜色与大饼相似,若不仔细,绝不可能从一块僵硬的大饼之中将其分离出来。白芓元真气阴柔细腻,加上事先苏易示意大饼之中有事物,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两颗蜡丸分离出来。   苏易将蜡丸拿在手中,轻轻拨开一隙,放在鼻下轻闻,随即便重新封好蜡丸,从袖中拿出一个精巧的丝袋,将两粒蜡丸装入其中。缓缓说道:“这两颗蜡丸之内,封着的,就是极为凝练的兽涎香。”   “这两颗兽涎香,若是拿到依帝城,足以值上万金贝。”   “上万金贝?”诸将相互对视一眼,丝丝低语。穷极诸将一生,所得收入也不可能有上万金贝,想不到这区区两颗红豆大小的蜡丸,居然值如此价格。   苏易接着说道:“这名兵士服下兽涎香,香味通过血液行遍全身,散发出去,这才引起了山中猛兽躁动。”   苏易目光不经意的从诸将脸上扫过,诸将表情各异,单葵面带怒色,白芓元若有所思,七大甲正或是愤恨或是犹疑。苏易说道:“事因已经查明,诸将不必过分紧张,加强守卫,一切如旧。”   苏易不理会诸将错愕的目光,径自返回营帐之中,伯兹迁默不作声的跟在身后。   营帐之中,苏易跪坐案旁,似笑非笑的看着伯兹迁,问道:“伯统领有什么话要对苏易说?”   伯兹迁沉声说道:“高辛王,属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苏易饶有兴趣,一边为自己倒了一樽清水,一边示意伯兹迁接着说下去。伯兹迁接着说道:“那名兵士将兽涎香藏在大饼之内,并亲自服下,以身体扩散药效,其中有诸多可疑之处。”   “据属下所知,兽涎香若是服下之后,再从体内扩散出来,药效要减少很多,这名兵士为何要服下。”   “恩”苏易点点头:“还有呢?”   伯兹迁说道:“属下不解,若是这名兵士将蜡丸破封抛在地上,便无从追查,他又是何苦自己吞服,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苏易淡淡一笑,说道:“你是说,这名兵士根本就不知道干粮之中还有早就藏好的兽涎香。”   伯兹迁脸上露出忧色:“属下认为应是这样。”   苏易轻轻揉着眉心,悠悠说道:“有人在干粮之中预先下了兽涎香,无论哪个兵士,即便是你我吃下都无无所谓,蜡丸在腹中化开,兽涎香便会随着血液走遍全身,将香气散发出去,引起猛兽躁动。”   伯兹迁脸色变得复杂,冷哼一声说道:“能够将兽涎香掺入我们行军干粮的,不过寥寥数人,待返回依帝城,严加审问,一定能找到幕后之人。”   说到幕后之人,伯兹迁望向高辛苏易,找到幕后之人是一回事,而找不找出,确要高辛王决断,有些事情,不是他一个青戈军大统领能够决定的。   苏易静静的揉着眉心,声音之中不带一丝波动:“既然幕后有人敢这么做,决计不会被我们轻易找出来,但是,我绝不介意把他伸过来的手斩下来。”   从苏易营帐之中出来,伯兹迁长长嘘了一口气。这番出来短短几天,伯兹迁感觉高辛苏易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但究竟是哪里不同,伯兹迁一时间也说不出来。摇摇头,将这些想法抛在脑后,伯兹迁又巡视一番防御,毕竟守护高辛王的安全才是他作为青戈军大统领的第一要义。   营帐之中,苏易脑中浮现的反而是刚刚的啸声,隐隐约约之中,苏易觉得啸声的主人没有恶意。躁动的猛兽被惊走,应该便是于这神秘啸声有关,   而且,朱厌与这啸声主人绝对有关系,最后的啸声分明就是为朱厌解围。想到这,苏易用力揉了揉眉心,朱厌和啸声的主人有关,那么,朱厌杀死兵士,也和啸声主人有关。   是因为这名兵士体内有兽涎香,才引发朱厌攻击?还是…   难道啸声主人在向自己示警?苏易心中一惊。若不是朱厌杀掉那名兵士,自己绝难发现他体内含有兽涎香。   这么说,这啸声的主人应该是在帮自己。苏易皱着眉头,确实在想不出自己相识之人中,有哪个有这般的念力和修为。莫非是云中君?苏易又摇摇头,云中君早已去了冀州,恐怕不会出现在这里。   更主要的是,到底是谁,把兽涎香参入这这名兵士的干粮之中。此人一定是在青戈军中。哼,苏易冷冷想道,想不到自己的青戈军内,果然有别人的耳目。   想来想去,苏易浑然觉得头脑发涨, 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之间,一个念头如闪电在苏易脑中闪过,苏易忽然惊醒,他一直觉得事情哪里不对,现在终于想明白了。   兽涎香。所需的原料极为珍贵,合成的步骤也是相当烦杂,这等本没有什么大用的珍贵丹药,正是那些炼药方士的拿手好戏。兽涎香也是作为王室贡品的存在。   即便是帝发斗兽之时,也是用稀释了药液涂在猛兽身上少许。当初轩放极为沉迷熏香,费尽心机才弄到半颗红豆大小的凝练兽涎香。轩放极为高兴,还特地将苏易找去,一同玩赏。   而在一张大饼之中,居然能发现两粒红豆大小、极为凝练的兽涎香。这还要除去被那兵士吃入腹中的,那就是说,这张大饼之中,至少要有三粒极为凝练的兽涎香。   若是在自己出征之前便已经下毒,绝不应该将三颗以上的兽涎香放在一张大饼之中。   这极不合情理。   如果自己真的按照行军图沿着溪水前行,周围并不是深山密林,兽涎香即便也来少许的猛兽,也不会发挥什么效用。莫非有人预卜先知,知道自己会变道而行?   苏易从锦囊之中拿出两颗蜡丸,在灯火下仔细端详,忽然拉完之上一点青绿的痕迹吸引住了苏易的目光。苏易小心翼翼的将蜡丸放在鼻下,一道异样的味道直入脑中,苏易的目光忽然变得冰寒起来。    第十九章 谁是内奸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第二天一早,苏易若无其事的率青戈军拔营前行。   这一天的行军出乎苏易众人意外的顺利,青戈军沿着山谷前行了近七十余里,出了一匹无主的战马马腿卡在石缝之中折断之外,没有任何情况发生。   那匹断腿的战马的主人被蜚蛭所杀,战马也被青戈军战士,或烤或煮,进入腹中。沿途之上,伯兹迁命兵士各自检查携带的干粮,并没有发现封有兽涎香的蜡丸。   当伯兹迁将这个消息告知苏易,苏易只是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便专心致志的去喝手中的肉汤。新鲜马肉烧制的汤还是很鲜美的,虽然青戈军兵士的手艺并不怎么样。   但苏易的心中却远远没有表现的那么平静,甚至可以说,这个消息在苏易心中掀了滔天巨浪。   果然,兽涎香应该是那一晚才参入干粮之中的,而且这人因该是算准了这名兵士会吃下这份干粮。   这个人,就在青戈军中,就在苏易身边。   苏易心中暗自冷笑,倒要看看,这个人什么时候才会露出马脚。   正午时分,山谷转过一个大弯,路便尽了。面前是一座横贯的山丘。伯兹迁拿出地图查看,说道:“高辛王,现在已经出了谯明之山。要抵达帝丘,我们必须要翻过眼前这逐光山。”   苏易抬头望去,逐光山相比谯明之山,要矮上不少,山势也平缓了许多。如谯明之山这般高大险峻的,若不是寻得山谷小路得以绕行,要想翻越,苏易、伯兹迁和诸将尚可,但身着青铜甲胄的青戈军兵士便有些困难,更何况是要将带着战马行过崎岖山地。   逐光山上只有依稀的一些树木,而且大半已经不知枯萎了多少年月,孤零零的枝干直指天空。山上以巨石居多,有的巨石足有百丈方圆,石面光滑如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有青戈军兵士沿山而上,寻找平缓可以行军之处,青戈军兵士纷纷下马,将缰绳紧紧缠绕在手上。青戈军是为骑兵,对战马格外珍重,山路艰难,乱石林立,战马极易失蹄滑落。青戈军战士将缰绳缠绕在手上,一方面是能够用力牵住战马,另一方面也是愿与胯下战马同生同死。   苏易也翻身下马,学着兵士的样子将缰绳紧紧缠绕在手掌之上。伯兹迁低声说道:“高辛王不必如此,也不应如此。”   苏易饶有兴趣地看了看缠绕手掌的缰绳,说道:“兵士都是如此,本王怎可例外?” 伯兹迁劝阻不过,只能是小心翼翼的护卫。   以苏易的修为,即便是战马滑落,也能有足够的时间斩断缰绳,不至于被战马所累,一同跌落乱石之中。   但苏易此举,却让青戈军兵士动容不已:高辛王千金之躯,愿同普通兵士一般犯险,怎不让兵士们热血激荡。能够细细分别其中差别的,万千人之中少之又少,能够在当下就明了的,可以说万中无一。即便有能够当下反应过来的聪明人,自然懂得是非轻重,不会贸然表现出来。   青戈军排成一行,挽着战马,曲折而上。脚下碎石不时的滑落,沿着不甚陡峭的山坡滚下,敲打在巨石之上,在对面空旷的山谷之中发出寂寥的回声。   偶尔有干枯的巨大树木在乱石之中挺立,干枯的枝干上停落着乌鸦一般大小的黑色飞禽,这种飞禽不时的在枯树上飞速的啄叼,不消片刻,树上便会生出一小丛火苗,飞禽便将火苗一口吞下,发出扎扎的鸣叫之声,显得十分惬意。   这些枯木似乎十分坚定,在飞禽啄叼之时发出空空的声响,有青戈军兵士以青铜长戈戈尖刺向树干,竟不能入。但见飞禽啄木之时,木屑飞溅,空空之响不绝,顿觉让人头皮发麻。这些飞禽尖喙之利,非同寻常。   幸好这些不知名的飞禽只是喜好啄叼枯木,吞噬火焰,对青戈军并不在意,只是偏头看了看,便径自啄出一小团火焰吞下。看得青戈军兵士目瞪口呆,知不知道这小小的飞禽是如何吞下火焰的。   苏易心中感慨,九州之大,各种生灵异兽层出不穷,自己固于依帝城,毕竟是目光狭隘,见识短浅了。   有青戈军兵士看得出神,忽然脚下虚浮,一步踏空,连人带马向山下滑去。单白异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这名兵士的手腕,战马却站立不稳,四蹄在乱石上不住的蹬腾,却仍是止不住下滑的势头。连在战马和青戈军兵士手腕上的缰绳瞬时绷紧。   战马重达四百余斤,下滑之势甚大,顿时将那兵士下下拉去,单白异身形陡地一沉,却是咬紧牙关,死命拉住,奈何身躯也急速向下滑去。   电光火石之间,白芓元身形闪动,足尖在嶙峋怪石上一点,绕到单白异身前,手中碧竹刀轻挥,登时将身躯悬空兵士腕上的缰绳割断,战马嘶鸣着向下滑落,四蹄徒劳的蹬起无数的碎石,瞬间便将战马半个身躯淹没其中。   青戈军兵士眼睁睁的看着战马一路滑下,身躯在锋利的石块上留下斑驳血迹。最终战马一声微不可闻的哀鸣,混着散乱的石块滴落在一处缓坡上,旋即被涌落的石块掩埋。   那名青戈军兵士险死还生,惊魂未定。单白异勉强向白芓元道谢。青戈军兵士纷纷欢呼,交口称赞白统领武功超凡。   单葵闷哼一声,不以为然的低声道:“若是老子上前,早就连人带马一起拉了上来,还用得着割断缰绳。”   身旁诸将和兵士纷纷望向天空,只道是秋高气爽、浮云掠影。苏易心中暗自好笑,单葵所言倒是不假,只是若是单葵也如白芓元那般御气而动,中途在一块虚浮的石块上变换方向,恐怕救人不及,首先滚下山去的就是单统领了。   白芓元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也不生气。单白异眨眨眼悄声对着白芓元说道:“白统领勿怪,我大哥就是那般脾气,说不定心中是对白统领御气身法羡慕不已呢。”白芓元并不答话,只是微笑挥手示意无妨,站在一旁指挥在青戈军兵士依次前行。   看着白芓元,苏易心头升起一种异样。白芓元投入青戈军之前乃是九州游侠,身份晦暗不明,苏易本意本不想招纳,但伯兹迁爱惜其一身修为,极力推荐。   按照伯兹迁所言,白芓元虽然真气修为不及自己和单葵,但胜在身法和阴柔招式,伯兹迁和单葵在两军战阵上有所擅长,但若是高手相搏却是有所不及白芓元。白芓元身为游侠,对于高手之间争斗经验颇多,擅长单打独斗,尤其是防范高手偷袭上,是伯兹迁等人远远不能及的。   苏易微微皱眉,白芓元的游侠身份,始终在心中是个芥蒂。白芓元也知道高辛王始终对自己不曾完全信任,虽然身为青戈军右统领,但平素极为低调,即便是左统领单葵行为跋扈,也不争强,这反而让单葵无处发力,青戈军左右两位统领关系倒是相处的比较平和。   白芓元似乎感觉到苏易的目光,微微笑苏易一笑,颔首一礼。苏易淡淡轻笑,春风灿烂,以示嘉许。然而,白芓元在脸上细不可查的一丝变化,却落在苏易眼中。而且,白芓元不自觉中在极力避开与苏易目光交汇。   苏易心中冷笑,白芓元肯定在隐瞒着什么,这才会在细节之处稍稍露出不自然来。苏易缓步走过白芓元身旁,有意偏头望去,白芓元目光低垂,依旧有意避开苏易的目光。   苏易心中冷笑连连,白芓元这般经验老道的九州游侠,故意做出这般神色,无异于在向苏易暗示他发现了什么东西。苏易心中虽然对白芓元遮遮掩掩的不甚满意,面上却是不漏丝毫声色。青戈军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曲折迂回,终于攀上逐光山顶。   抬眼望去,山下是一块狭长的平原,四山环绕,左侧是谯明之山余脉,连绵不知百里。苏易等人顺着山谷行进,不过是绕了一个大圈,绕过谯明之山而已。   右侧是一道险峻高山,连绵百里,高耸入云,是为虢山。虢山山顶生有一种树木,高大十余丈,合数人抱不可围,其汁漆黑如墨,染则不去,称之为漆木。夏王孔甲曾经命人取漆木汁液染服饰和盔甲。但虢山山势险恶,而漆木有只生长在山顶,采漆木汁的队伍死伤不计,只带回了少许漆木汁,仅为帝孔甲着染了一套盔甲和服饰。   漆木汁染盔甲一面,数日之后,背面尽为黑色,且光亮异常,帝孔甲甚是欢喜,再次命百人前往虢山采取,但不知何故,无一人能返。正逢帝孔甲新得异兽,无心过问,这一次虢山之行,便不了了之。众臣不敢骚扰帝孔甲兴致,也不敢提及,久之,这次虢山之行的队伍便被遗忘。   狭长的平原之上,飘着一层淡淡薄雾,凝聚不散,在平原的尽头,薄雾之中隐隐露出一座嶙峋的孤山,孤山位于谯明之山和虢山之间,高度远不及两山,却有一种苍凉莽荒的气势,奇峰如剑,直指长天,仿佛九州万山,唯此唯高。谯明之山和虢山二山,宛若拱卫着孤山一般。   这孤山,便是帝丘。相传乃是帝颛顼托体之所。    第二十章 颛顼帝丘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远望着帝丘,半响不语。青戈军众将士均为帝丘气势所震慑,肃然而立,不敢高语。   苏易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玄帝颛顼,绝地通天之能,即便羽化之后,也能托体山川,威势犹在。”   凝视良久,苏易神情忽然变得寂寥:“即便有如玄帝颛顼之能,修为傲视九州,威势雄御海内,也未能随心所欲,令人嗟吁。”   伯兹迁等青戈军诸将不知高辛王为何发此感慨,面面相觑不敢接言。苏易神情甚是落寞的挥手示意众人下山。   逐光山之阴,山势甚是平缓。山之阳怪石嶙峋草木不生,而阴面却是尽是松软的泥土,虽然没有高大树木生长,地面上生满了矮矮的野草,野草之中,星星点点尽是米粒大小的蓝色小花。   青戈军挽马沿坡而下,行至中途,山势已经极为平缓,甚至有骑术甚佳的青戈军兵士,翻身上马,顺着山势平缓之处纵马奔下,一路之上高声呼喝,甚是壮观。青戈军将士数日来在险峻山中行进,心中早已经闷了一口恶气,这番见到小片平原,即便是苏易和诸将,也觉得心中开阔,心情舒展了不少。   苏易等人下了涿光山,平原之上雾气浮动,空气极为湿润,地上生满了野草,叶茎肥嫩,战马纷纷低头大嚼。这一块平原虽然四面环山,却依然有微风拂动,薄雾在微风之中涌动,聚散离合,始终笼罩平原之上,不见散去。   野草之间,不时有小兽被战马惊扰,急窜隐遁而去,其中尤以野兔居多。此间平原野草丰美,空气湿润,极为适合野兔生长,野兔一般都有三尺大小,皮毛光亮,肥硕蠢钝,也不甚怕人。往往是青戈军战马行至跟前,这些痴肥的野兔才蹦跳着逃开,在距离青戈军十余步的距离,半蹲在草丛之中,露出竖立的耳朵的偷偷打量青戈军。   青戈军排列成稀疏的阵型,以伍为单位,在平原上轰然行进,一旁是肥硕的野兔蹲在草丛之中索索的嚼着野草,好奇的打量着这些远去的不速之客。   在涿光山顶,依稀可见帝丘,但实际距离确并不近。苏易的青戈军在平原之上驰骋半日,行有近九十余里,直到天色昏暗,依稀可见一眉新月出现在天际。依然只是隐隐能够看见帝丘,按照伯兹迁目测,距离帝丘约有近三百余里,仍需一天半的时间方能抵达帝丘之下。   苏易闻言微微皱眉,变道行军,本已经是远远超出预定的行军时间,而按照伯兹迁所言,抵达帝丘的时间又要延后半天。苏易略一沉吟,说道:“此间乃是平原,有利于青戈军行军。伯统领。”   伯兹迁驱马上前,沉声道:“高辛王。”   苏易说道:“仍按照原来计划,明晚之前必须抵达帝丘。至于行军安排,伯将军自行决断。”   伯兹迁领命,命青戈军徐徐策马夜行。青戈军兵士虽然疲累,但尚有体力,只是胯下战马虽是良驹,但一路上行走于山林险路,又攀爬了半日的涿光山,马力有所不济。   青戈军徐徐前行了一个半时辰,行进三十余里。战马困乏,无力再进,青戈军兵士腹中饥饿,不堪。伯兹迁无奈,命就地扎营休息。平原之上鲜有高大的树木生长,无法建立营围,幸是一路行来,出了野兔等小兽之外,并不见猛兽。   两伍青戈军兵士四下收集矮矮的灌木一类生火,顺便将痴肥的野兔擒获,作为晚餐。伯兹迁也未加阻止,行军途中他命青戈军检查随身携带的干粮大饼,青戈军只道是有人在干粮之中投毒,将大饼揉得粉碎,丢弃大半,只剩下些肉脯之类的。更加上变道行军,本就令干粮不足。   捕获些野兔便是作为粮食的补充,伯兹迁算是默许,而苏易对此从来是不闻不问,全部交给伯兹迁处理,落得清闲。   好在野兔极多,又不怕人,出去收集柴草的青戈军兵士居然每人都能猎到一只野兔,多的甚至身上挂了三两只,兴高采烈、得意洋洋。   其他青戈军见了,按耐不住,纷纷轮换着去收集柴草,先前回来的兵士点燃火堆,将野兔烤的焦嫩香脆、油滴飞溅。   苏易心情极佳,同青戈军兵士一起炙烤野兔,还不时的向白芓元问询九州风貌,甚至让白芓元单独陪同捕猎野兔。白芓元手段的确不凡,不到一刻工夫,便同高辛王各带回一只格外肥美的野兔。   陆陆续续约有半个多时辰,青戈军饱餐了烤野兔肉,十余人聚成一处,怀抱青铜长戈背靠而眠,有两伍青戈军在外围游弋巡视。   月上半空,青戈军一里之外,一只柔顺赤红长毛的赤豹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草丛之中,赤红的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的青戈军。野兽的目力远胜于人,尤其是在夜里,虽然相距一里,但青戈军兵士任何一个细微动作在赤豹眼中清晰可见。   寂静夜空之中,忽然响起两声“叽业、叽业”的尖叫声,赤豹微微偏头,一个轻巧的纵身跳出丈余,瞬息之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平原之上,一只肥硕的野兔正伏在草丛之中偷偷窥视,在野兔面前不远,形若猩猩的朱厌正百无聊赖的嚼着草茎,朱厌身边,是一片高高的艾草,之中隐隐约约可见一个模糊人形。   微风拂过,艾草招摇,那一团模模糊糊的人形已然消失不见。肥硕的野兔旁边,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从草丛中伸出,在簌簌发抖的野兔耳朵上拧动一下,便飞快的收了回去,野草微动,一路如烟,向着夜深处蔓延。   赤豹偏过头,看了看朱厌离去的方向,若大的身躯轻轻一跃,落在草丛之中,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可怜的肥硕野兔犹自惊魂未定,短小的四肢伏在地上,簌簌发抖。不敢丝毫动作,被赤豹一口吞下。   吞下野兔,赤豹不满的晃了晃脑袋,旋即向着朱厌离去的方向奔去。   营帐之中,燃着一盏青铜灯台。登台之中放置的是狙如兽的油脂,微微散发着一股辛辣的味道。灯火微弱,偶尔跳跃一下,炸裂出点点油脂,这是在采取狙如兽时混入了少许的鲜血所致。   借着微弱灯火,苏易掏出锦袋,托在掌心,锦袋之中便是两个保存尚好的兽涎香。灯火之下,苏易的眉头越皱越紧,一丝怒意荡漾在嘴角。    第二十一章 抽丝剥茧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第二天一早。   苏易率青戈军徐徐向帝丘进发。平原之上,薄雾笼罩,在青戈军的盔甲之上凝成一层水雾。   大军向前,白芓元率人将大军宿营的痕迹清理的干干净净,稍待时日,所有的痕迹便将消于无形,再无可查。   半空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羽翼拍打之声。苏易抬头望去,只见大军头上不高之处,一只灰色的大鸟,两翼有两丈余,脖颈粗短,其头如雌雉一般,两条细长的腿拖在身后。   灰色大鸟迎风吃力的拍打着翅膀,发出沉重的呼呼之声,庞大的身躯悬停在半空之中,没能寸进。   书中所记载,灰色大鸟名为风鵁,喜欢迎风而飞,悬于半空。其肉酸涩不堪,却可以治疗风瘫之疾。   只是,风鵁一向群居朋飞,不知这一只为何形单影只。   苏易盯着落单的风鵁片刻,忽然一言不发的策马前行。伯兹迁等人不知所以,只能若即若离的跟在高辛王身后,所幸平原之上也没有什么危险之处。   此刻苏易脑中,尽是一个声音:“苏易哥哥,要是我们能够坐在风鵁背上,停在风里,那该多好啊?”   “要是我们……”   苏易纵马一气跑出十余里,胸口烦闷这才稍稍松懈。青戈军大军已经被苏易远远甩在身后,唯有伯兹迁率两甲正及十数人的青戈军亲卫在身后护卫。   苏易挥手示意无妨,众人放缓战马,等候青戈军大军跟上。苏易长长嘘了一口气,远望帝丘,依稀见到一道白色烟气从帝丘之上直冲云霄。苏易心中已经,定睛看去,帝丘之上依旧是淡云悠悠,丝毫不见白色烟气的痕迹。   莫非是自己眼花了?苏易无奈的摇摇头,也许是连日奔波过于劳累的缘故吧。   苏易心情不佳,只是一味赶路,青戈军至天色将暗时,终于抵达帝丘之下。远望帝丘并不是如何高峻,待在山下仰望,却足见其气势磅礴,奇峰如剑,直刺长空,千秋傲气,睥睨天下。   帝丘乃是玄帝颛顼羽化之后的托体之山,上至苏易,下至青戈军士,在帝丘之下均不敢大声喧哗,如林长戈,未有敢指向帝丘方向。   苏易凝望帝丘良久。玄帝颛顼,轩辕黄帝之孙,乃是夏后氏之祖,洪荒之际,帝临天下,绝地通天,成万古之伟业。   苏易心中百感杂陈,一念至此,但觉九州烽火、朝堂纷争,不过是过往云烟、索然无味,即便是如玄帝这般经天纬地的人物,无非是留下帝丘一座,任人凭吊。   青戈军于帝丘之下三十里安营,不敢进入帝丘方圆三十里之内,以示敬畏。玄帝颛顼不仅帝临天下,其玄金真气更是凌绝一时,纵横天下,未逢敌手。只可惜,玄金真气霸烈非常,后世之人再无玄帝之天资,无能得以修成,渐渐失传。从玄金真气衍生出的真气法门不下十余种,但均落了下乘,不能及玄金真气威力十之三四,令人扼腕。   当夜。苏易召集诸将在帐中议事。苏易面沉似水,伯兹迁依旧是沉默不语,站立在苏易身后,手扶腰间的玄铁长刀。单葵、白芓元心中不知何事,也不敢开口,七大甲正更是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出。   苏易手中把玩着小巧的锦袋,锦袋之中,便是两颗兽涎香。半响,苏易缓缓开口说道:“用如此珍贵的兽涎香来算计本王,你们觉得是否划算?”   此话诛心,诸将哪里敢答,都是低头不敢言语。苏易目光逐一从诸将脸上扫过,诸将脸上都竭力呈现出惶恐之色。   惶恐。惶恐。苏易心中冷笑,恐怕这种惶恐都是做出来给自己看的。苏易话锋一转:“白统领,你可知这兽涎香的来历?”   白芓元一惊,躬身道:“属下在兵士干粮之中发现,但,从这兽涎香从何而来,属并不知晓。”   苏易单手虚握,将锦袋收拢,轻声说道:“把兽涎香参入干粮之人,恐怕就在这营帐之中。”   诸将闻言大惊,惊惧、犹疑和不安的目光纷纷投向苏易,伯兹迁脸色凝重,手已经悄悄握在玄铁长刀刀柄之上。   苏易目光所及,诸将均是低下头颅不敢平视,白芓元嘴角微微抽动,细不可查。苏易揉了揉眉心,故意不去看白芓元,自顾说道:“兽涎香异常珍贵,想也不是你能够得到的,本王只想知道,兽涎香从何而来?”   苏易目光如电,喝道:“白统领!”   白芓元闻言,眼中精光一现,身形微微扭转,一掌拍向单葵的胸口。单葵始料不及,刚想躲闪,白芓元这一掌已经避无可避。单葵怒喝一声,仓促之间强聚真气,五指如钩,径直抓向白芓元的面门,一副两败俱伤的模样。   只是,白芓元偷袭在先,单葵五指距离自己面门尚有一尺,已然一掌轻漂漂的按在单葵胸口。单葵胸口一闷,手上不免一滞,白芓元趁机脚下微动,身形扭转,行云流水一般闪至单葵身后,一指点在单葵后颈之上。   单葵胸口被白芓元偷袭得手,真气凝滞,待要反手去抓白芓元,却已经被其一指点中,但觉体内空空荡荡,丝毫提不起半分真气,不由得心中大骇。   白芓元在单葵肩头轻轻一按,单葵双膝酸软,不由得跌跪在地。从白芓元出手偷袭,到单葵被制,只不过是瞬息之间。七大甲正虽然立于两人身后近在咫尺,却惊骇之余,无暇相救。   苏易看着两人相斗,面色不改,只有伯兹迁微微上前一步,护在苏易身侧。苏易眼见白芓元一招得手,心中微微感叹,白芓元功力修为毕竟略胜单葵一筹,尤其是在贴身缠斗上,游侠出身的白芓元更是占尽上风。即便白芓元不是偷袭,单葵也绝难逃脱。但若是战场之上,胜负可能又将另有别论。   七大甲正这才缓过神来,纷纷抽刀在手,指向白芓元。单白异长刀平举,急声说道:“白统领,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与我大哥平素并无恩怨,请速速放开我大哥。”   “白…哼…”单葵刚要说些什么,白芓元按在他肩头的手掌微微用力,单葵发出一声闷哼,登时说不出话来。   白芓元转向苏易,略带苦涩的说道:“高辛王…”    第二十二章 真相大白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面带苦笑的白芓元,满面怒色跪在地上的单葵,或是迷惑或是迟疑的七大甲正,心中暗自冷笑。   “高辛王..”白芓元低声说道,只是手指不曾离开单葵后颈。   苏易径自走到白芓元身前,负手而立,淡淡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本王,兽涎香是从何而来的了吧?单统领。”   单葵如遭雷击,猛然抬起头,满脸是不可置信的模样。七大甲正脸上齐齐闪过迷惘的表情。刚刚明明是在高辛王的质问之中,白芓元偷袭单葵,明显是白芓元有问题,为何高辛王却直指单葵。   “高…高辛王…”单白异惊惶失措,急急说道:“我大哥怎,怎会是,一定是搞错了。”单白异兄弟情深,情急之下不自觉的向前跨出一步,身旁甲正千叶耆眼疾手快,伸手拉住单白异的胳膊,微微摇头示意。此刻单白异长刀在手,冒然上前,无异于行刺,不仅于事无补,反而可能害了自己和单葵两条性命。   千叶耆身旁的另一甲正阚御,不漏声色的侧了侧身,正拦在单白异和苏易之间,手中长刀低垂,却是离着单白异的左腿不及两尺,刀锋向外,若是单白异突然上前,无异于将自己的左腿送到刀锋之上。   “单统领,是否想起了什么?”苏易轻声问道。   白芓元手上微松,单葵闷哼一声,吐了一口浊气,哑着声音说道:“属下实在不知高辛王何意,明明是白芓元存心不轨,偷袭属下,请高辛王明断。”   苏易轻踱两步,自言自语道:“我高辛苏易自以为对你们不薄,却不知单统领为何要负本王。”苏易忽然脸色一寒:“或是,单统领入我青戈军,便是有所目的?”   单葵脸上一阵青白,牙关紧咬,不肯做声。   苏易冷哼一声,将手中锦袋丢在单葵面前。锦袋之中,正是两颗兽涎香。诸将均是不解的望向苏易,唯有白芓元面带苦笑。   苏易淡淡说道:“单统领,你可认识这两颗兽涎香?”   单葵粗声说道:“单某愚钝,实在是不知晓什么是兽涎香。”   苏易也不气恼,说道:“若不是白芓元提醒,本王也许不会发现,兽涎香蜡丸之上,沾染着一丝蜚蛭的粘液,想必是单统领大战蜚蛭之时沾染上的吧?”   “不可能,”单葵喘着粗气,眼光却不住的瞄向地上的锦袋:“即便是有蜚蛭的粘液,又怎么能说是单某所为?”   苏易轻踱几步,说道:“兽涎香蜡丸之上沾染了蜚蛭粘液,说明了一件事,这兽涎香是在我们遭遇蜚蛭之后才掺入兵士的大饼之中的。”   “众将之中,只有单葵你,身上沾染了蜚蛭粘液。”   “单葵,,如果白统领没有看错,朱厌出现那一夜你曾经从体内有兽涎香的那名兵士手中掰下小半块饼来吃。兽涎香就是那时你用真气射入大饼之内的吧?”   众人回想,遭遇蜚蛭那晚,单葵的确是身上沾染了蜚蛭粘液,但沾染蜚蛭粘液的,不光单葵,还有几名青戈军兵士。至于是不是从兵士那里取饼来吃,诸将怎么能够记得分明。   单葵吼道:“白芓元,我与你并无仇怨,你为何如此害我?”   白芓元只是摇头苦笑,指上真气流转,单葵的怒吼之声渐渐低沉嘶哑。白芓元轻声说道:“若不是我发现兽涎香中穿透着一根赤色胡须,也不敢推测是单统领和兽涎香有关。”   单葵双眼赤红,低哑着声音怒喝:“白芓元,兽涎香坚硬非常,怎么被区区一根胡须穿透,定是你故意设计陷害单某。”   苏易眉头微微一跳,说道:“单统领说的也不无道理。”   单葵挣扎了一下,又被白芓元指尖用力,按跪在地上。单葵喘着粗气,说道:“高辛王明察,否则单某死不瞑目。”   “哦?死不瞑目?”苏易忽然一甩衣袖,冷冷说道:“那我便成全你。”   苏易此言一出,不禁单葵僵在当场,就是七甲正也是目瞪口呆,高辛王明明刚才还是和风细雨,转瞬之间就成了飓风狂雷。唯有白芓元依旧是面带苦涩,伯兹迁面上不见丝毫动容。   单白异脸色惨白,急急说道:“高辛王,我大哥定有冤屈,还请高辛王明察。”   苏易盯着单葵,一字一句的说道:“单统领,你未曾见过兽涎香,怎会知道兽涎香坚硬非常?”   单葵猛然抬头,望向苏易,脸上痛苦、懊悔之色斑驳纠结。半响,单葵脸色败如死灰,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单某愧对高辛王,愧对伯统领和诸位弟兄。”   单葵此话一出,等于承认了与兽涎香有关。单白异大惊,嘶喊道:“大哥,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背叛高辛王,你说你没有,快说。”   千叶耆手掌一翻,重重切在挣扎上前的单白异脖颈上,单白异双眼一翻,昏迷过去。单葵长叹道:“高辛王,兽涎香正是单葵所为,但此时和白异无关,还请高辛王放过单白异。”   苏易道:“谁的罪责,谁来曾担。本王绝不强加于人。”   单葵忽而狂笑道:“单葵多谢高辛王。”   苏易问道:“本王想知道,你为何背叛于我,在你身后的又是何人?”   单葵忽然脸上闪过一丝惊惧的神色,双唇紧闭,不再作声。忽然问道:“高辛王是从何时开始怀疑属下的?”   苏易并不作答。从蜡丸之上发现蜚蛭粘液,苏易便已经能够确定,兽涎香是在遭遇蜚蛭之后才参入干粮之中的。而让苏易怀疑单葵的,则是蜡丸之上的另一种味道,那是一股熏香的味道。   这种熏香的味道,是和出征之前,褚尧身上的味道相同。而那时,只有单葵接触过褚尧。至于白芓元在同苏易猎取野兔时候的话,更是进一步证实了苏易的猜测。   这种话,苏易当然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冷哼道:“莫非你要吃些苦头才肯说么?”   单葵脸色一变,虽然他生性暴烈凶悍,但也曾经见过白芓元的游侠手段,那真是生不如死,人鬼两难。单葵见过一名人犯在白芓元手中,不堪万蚁噬骨的麻痒之感,狂乱之中,硬生生的用手将自己腿上的筋肉撕开,露出白生生的骨头。   白芓元犹疑的望向高辛王,苏易微微点头,面无表情。白芓元一咬牙,掌心探出一根幽绿森森的长针,向着单葵的后颈刺落。   单葵从苏易平静如水的双眸中看到白芓元掌心的长针一分分的刺落,忽而大吼一声,强行逆运真气,竟将后颈上白芓元的手指震开半分。单葵本是真气被制,强行逆运真气,下场便是心脉俱断,回天无力。   一大口鲜血顺着单葵红色胡须流下,白芓元这一针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单葵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喉咙之中呜咽道:“单…单葵…有愧…于高…高辛王…实…实..无…无奈….”   话未说完,单葵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便软软瘫倒在地,再无气息。帐内静得怕人,诸将心中戚戚然。   良久,苏易长叹一声,说道:“厚葬吧。”   帐外,夜色如墨。    第二十三章 真相背后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第二日,从帝丘出发,青戈军中已经不见了左统领单葵。   单白异醒来,得知单葵自杀的消息之后,大哭一场,亲自动手在一处高地挖掘一处坟墓,埋葬单葵。饶是平原之上泥土松软,单白异也是挖的双手鲜血淋淋。阚御心有不忍,想要上前协助,却被单白异一把推开。   苏易在单白异埋葬单葵之后,独自召见单白异。单白异深知单葵所作之事,意在谋害高辛王,甚至是七百青戈军性命,罪无可恕。然而毕竟是亲兄长,心中悲痛,只是埋首跪在地上,痛哭不已。苏易详细询问单葵近来是否有些异常情况,单白异声音呜咽,也是知之不详。   如单白异所言,两人老母尚在,而单葵有一儿一女尚未成人,均不在依帝城居住,单白异也是好久未曾见过。   苏易心中一动,单葵两次提过,愧对高辛王,尤其是临死之前,断断续续的说出“无奈”两字,莫非单葵是受褚尧胁迫?   只是,即便单葵未死,能够指证褚尧又如何。难不成还真的能与镇海王撕破脸?还能指望帝发为自己主持公道?   苏易心中黯然,即便是褚尧如此暗害自己,自己也是无能为力。暗害又算什么,镇海王的行军图可以算是明目张胆了,自己又能如何?   变强。只有自己变强才能堂堂正正的和他们面对面的较量。苏易不停的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感应着丹田之中的小小光鼎,苏易心中安稳了许多,至少,自己还有这九鼎灵脉。还有九韶玉诀。   从帝丘折回向东,地势逐渐平缓,青戈军骑兵的优势渐渐发挥出来,行军速度大增。这日午时,终于抵达了丹熏山,比原计划的时间足足提前了半日。   丹熏山并不高大险峻,但胜在草木繁盛,生机盎然,更有熏水从山间流出,潺潺清澈。苏易在熏水之中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一扫连日来的满身烟尘,心情也不由得畅快起来。当然,下水之前,苏易命人细细查看了一番,确定水中的确没有蜚蛭一类的怪虫这才放心。   树木之间,有一种狸猫大小的黑褐色小兽来回跳跃,状入豚鼠,也不怕人。这小兽肋下有薄薄的黑色翼膜,跳跃之时尽数伸展开来,竟能滑翔十余丈远。小兽名为飞鼠,肉质细腻滑嫩,满口生香。据说吃了飞鼠的肉,可以驱除瘴气,能解百毒。   熏水之中,生有灰白巨石,巨石之上,偶尔露出嵌在上面拳头大小的黄色美玉,色泽温润,光滑内敛。然而黄色美玉嵌在灰白巨石之上,有青戈军兵士使劲全身力气,也未能动摇分毫。有青戈军兵士心中贪念,用青铜长戈在巨石上乒乓乱凿,希冀能够凿落一两块美玉下来。   灰白巨石看起来粗糙不堪,却是极为坚硬,青铜长戈凿在石上,叮当作响,火星四溅,连半颗石粒都没能凿下。更有气力大的兵士,用力过猛,将青铜长戈的戈尖凿断,被伯兹迁青着脸训斥了几句,只得悻悻作罢。   在丹熏山下修整了一个时辰,青戈军重新上路。这一次,行军的路线终回归到行军图上定下的路线。   绕过丹熏山,一路平川,便是冀州境地。   冀州地域狭长,地广人稀,为防鬼方不测,历代夏王在经营冀州上,都在东北临近鬼方地域修筑雄城。因此,冀州十四城相距不远,如半月状分布,唯有孤华城稍稍内置。冀州十四城大都是在前代的基础上复建的,当年帝尧、帝舜之时,便在冀州开拓疆土,初建兵城。待到帝禹之时,逐渐稳固冀州,冀州十四城渐渐形成规模。   冀州十四城拱卫的是冀州內腹的大片土地,分封着有莘氏和有穷氏两个方国及十几个伯候。   冀州之地较为荒芜,不受夏王所喜,或是身有过错的伯候才分封在冀州。若不是关龙逄一力劝阻,当初苏易的封地,便落在这冀州了。   分封在冀州的伯候,其中大多数年代久远,早已经被夏后氏遗忘,生活艰辛,不及常人,更有的家道衰颓,子嗣断绝,整个家系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冀州之上。   有莘氏人丁不旺,加上连年天灾内乱,极为积弱,几无可战之士。然有莘氏好出游侠,喜好游历九州,采集九州风貌和奇闻怪事,故而族中奇闻风录记载较多,只是真假莫辨。   当年纵横九州的游侠有莘渊便是出自有莘氏一族。游侠盛行让有莘氏一族声名不弱,但也是因为盛出游侠之风,有莘氏一族的强者高手纷纷出走,其中绝大多数终其一生未能回归部族,也让有莘氏日渐衰微。   与有莘氏相邻不远的,便是有穷氏。有穷氏善用弓箭,能战,曾出了一位极为了得的人物,后羿。后羿真气修为堪称当时天下第一,为九州第一神箭手,持有“天下第一弓”之称的震天落日弓。凭借此弓和一身绝顶真气修为,后羿接连斩杀当时为害九州的九婴、混沌、大风、修蛇等诸多凶兽,为天下所敬重。   更有传言,后羿曾经射杀九只神禽——烈炎金翅三足鸟。相传这种神禽修行到极境便可以化作三足金乌,也就是太阳,与天地同寿。九只烈炎金翅三足鸟横行九州,所到之处火灾连连,田地干裂、溪水枯竭,生灵涂炭。后羿追逐九只烈炎金翅三足鸟三年又一百四十七日,终于在汤谷将九只烈炎金翅三足鸟诛射杀。   后人流传,后羿于汤谷射杀九只即将化成三足金乌的烈焰金翅鸟。口口相传,变成了后羿在汤谷射落九个太阳。   后羿虽然修为功力超绝,但头脑简单,在诛杀九只烈炎金翅三足鸟后名声大震,其民望甚至高于当时的夏王太康。此时后羿目空一切、傲视天下,长弓在手,有谁是一合之敌。   恰逢太康失德,后羿在下臣义子寒浞的鼓动之下,趁夏王太康狩猎之机,于十里外,一箭射杀太康,代夏自立。后羿不善政事,得国之后,依旧是日日饮酒田猎,将国事均交予寒浞掌领。   不久,寒浞毒杀后羿,夺其王位,并大肆屠戮有穷族人,有穷族人大部被杀,剩下的四散奔逃,仅存的一小部分族人最后投向少康。   少康苦心经营,终于灭掉寒部。复国后,怜有穷氏复国之功,免其罪,封在冀州。此后,有穷氏再未出过后羿样的人物,部族之中虽然有善战之士,但无奈人口凋零,风光不再。   有穷氏因为后羿之事,虽然蒙帝少康重又封国,但不敢以国自居,自筑城池,号为有穷城。    第二十四章 有穷国主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青戈军连续行军,人倦马乏,所携带的食物早已告尽,幸好一路上野兽贡献颇多,青戈军不至于空腹赶路。苏易决定取道有穷城稍作休整。青戈军一路奔驰指向有穷。有穷城即便在冀州也算不得大城,距城不足两里,苏易隐隐可以看见不高的城墙上有兵士在穿梭巡视。   苏易一马当先,行至城下不足三百步。城上呼喝一声,一箭射来。箭如朱红电光,破空之声刚刚响起,羽箭已钉在苏易马前不足三步。苏易勒马止步,抬手轻挥,七百青戈军在声声传递的“止”声中齐齐勒马,摘戈在手,一队青戈军士策马而出,将苏易围护在中央。   苏易笑道:“不愧是有穷氏,绝不像传言中所说的那般没落。”伯兹迁说道:“有穷氏虽然没落,但民风强悍,族中强者还是不少的。”   有青戈军士飞马而过,俯身将地上的羽箭拔起呈给苏易,骑术精湛可见一斑,城上有穷兵士见状,并未阻止,居然大声喝彩。   苏易接过仔细查看,羽箭有三尺长,箭身涂满朱红色的火漆,箭头用赤红铜打造,分三菱,足有一寸长。苏易轻轻掂了掂羽箭,说道:“能把这么沉重的羽箭射出三百步之遥,而且分寸力道把握的如此之好,此人修为甚是不弱。”   “伯兹迁,”苏易指向城头说道:“告诉有穷族长,说我们要入城借道。”   伯兹迁带马徐徐前行,身后有青戈军士高举青戈军飞星凌日旗紧随。至百余步而止,城上有人高喊:“城下何人?” 伯兹迁隐隐能够看到城头上十数张大弓,寒簇簇的箭头指向自己。伯兹迁稳稳坐于马上,吐气沉声,高声喝道:“高辛王苏易,率青戈军借道休整,速速开城。”   城上闻听是高辛王苏易,数人窃窃商议,语气之中明显客气几分,回道:“请稍候,我即可去请国主。”   片刻之后,城门大开,十余骑飞奔而出,带头的一位年长老者,身材高大威猛,面色微红,黑白相间的长须飘动,虽是上了年岁,依旧神采奕奕。身后十余人皆是彪悍战士,手提劲弓,后背斜背箭匣。   十余人见过伯兹迁,并行至苏易马前,纷纷跳下马来,年长老者躬身道:“有穷国主有穷束,拜见高辛王,恭迎高辛王入城。”   有穷氏虽然衰微,但依然受夏王方国之礼,三年一次的朝贡必然是少不了的。所以有穷束倒也认得苏易。只不过,天下一百多方国,一千多伯候,苏易倒也没法一一记下,这位有穷族长,恰恰是其中之一。   苏易虽然在依帝城中受尽奚落白眼,但对于有穷这种小小的方国来说,却不敢不对其毕恭毕敬。这种感觉,让苏易很是受用。   苏易下马还礼,说道:“有劳有穷国主了。”随手把手中羽箭递给有穷束身后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这少年身高近八尺,身材魁梧,虎背蜂腰,穿着一件无袖兽皮短衫,古铜色的双臂修长健硕,手腕上套着青铜护腕,伤痕斑驳,双掌宽阔,手指修长有力,双手十指之上均是透明的老茧。   他接过羽箭,讪讪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苏易笑着指向他的背后,其他人都是黑色羽箭,只有他是朱红色的。   有穷束躬身说道:“老夫独子有穷不弃,惊扰了高辛王,请高辛王责罚。”   苏易笑道:“无妨,无妨。有穷不弃年少英雄,但这一箭想伤我也是不易。”   有穷束连连称是,两人皆是大笑,有穷束在前引领苏易入城,盛宴款待。苏易本来就是这番想法,也不多加推辞,令青戈军进城休整。   有穷地处冀州腹地,气候干旱,其民不善采种,以打猎为生。宴席上也尽是各种野味,或是清蒸、或是烧烤、或是煮食,不甚精细,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宴席上,有穷氏要紧人物都分列相随。苏易面前是一只整个炙熟的小兽,犹如山羊一般大小,似羊非羊,似鹿非鹿,尾巴极粗极长,紧紧绕着身体三周。这兽的身体表面烤的金黄,虽是肉类,却散发这一种淡淡的水果清甜味道。   苏易笑问道:“有穷国主,这兽是什么?怎么会有这样奇特的味道?”   有穷束刚要拱手回复,有穷不弃立时说道:“这叫蛇尾斑羚兽,你别看他小啊,这小东西非常厉害,一跳能有三丈多远,极为机灵,我追了一整天才打到这个小东西……”   咳,有穷束干咳一声,斜眼望向有穷不弃,有穷不弃立即低头饮酒不语。有穷束说道:“犬子不懂礼数,请高辛王见谅。这蛇尾斑羚兽是我们有穷的特产,这蛇尾斑羚兽极为稀少,平素只以一种朱红野果为食,故而其肉鲜嫩,有一种果香。请高辛王品藏。”   苏易举刀道:“有穷国主费心了。”   正欲落刀,有穷不弃不顾有穷束的眼神一再提示,抢着说道:“你要先吃尾巴,蛇尾斑羚兽的尾巴是最好吃的。”   苏易觉得这少年极为有趣,朗声笑道:“好,我来试试。”苏易切下一块蛇尾斑羚兽的尾巴,尾巴之内没有骨头,其肉鲜嫩,呈粉红色,一股淡淡的水果香气和肉质的香味扑面而来,口感极佳。   “味道果然不错。”苏易不由得赞叹道。有穷不弃大为得意,仿佛是在赞叹他一般。   酒过三巡后,有穷束问道:“我们近日也听闻了鬼方作乱的消息,高辛王可是要前往平乱?”   苏易放下青铜酒樽,说道:“正是为此。”看见有穷束欲言又止,只道有穷束见自己兵少将寡,却又不善明言。苏易心中好笑,平素受惯了别人的嘲弄,对于又穷束这种察言观色,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感慨,说道:“我只是先行一步,太子律卫率领大军不日就到。有穷国主担忧了。”   有穷束老脸更是通红,讷讷不知说些什么。苏易随口问道:“刚刚在城中见到防备森严,应该也是为防鬼方吧?”   有穷束迟疑了一下,说道:“高辛王,有穷如此防备不仅仅是为了防止鬼方,更是为了近日接连出现的怪兽。”    第二十五章 有穷不弃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怪兽?”苏易不解。   有穷束满饮一樽,用力抹抹嘴,说道:“大概四个月前,距我有穷城甚远的一个村落几十口人都在一夜间消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苏易皱着眉头:“竟有此事。”   有穷不弃抢着说道:“我去查看过,什么都没有,只是村子里面有浓浓的血腥气,地面上还有大摊大摊的鲜血痕迹。”   有穷束接着说道:“我们怎么查也没有消息,甚至怀疑是有莘氏搞的鬼,但不久也传来有莘氏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再后来,一些偏僻的村落时常遭到莫名的袭击,据逃到有穷城的人说,是一种类似于巨猿的怪兽,浑身赤紫,散发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这些怪物袭击村落,多是抓住一些青壮男女,对于老弱只要不过分激怒,倒也不是滥杀。”   “一个月前,有穷城周边的村落也出现了这种怪兽,就连派出去的战士都受到了袭击,所以我们把周围村落的百姓都集中到有穷城,并加强了防护。”   苏易用手指轻轻敲打桌面,低沉不语。有穷束以为苏易担心自身安全,忙说道:“高辛王请放心,说也奇怪,那些怪兽半个月前消失的无影无终,我们派出游骑探查,有穷城五十里之内都没有发现怪兽出没的踪迹。”   苏易见有穷束误解,又似有些轻看自己,顿生不快,轻笑道:“有穷国主多虑了,苏易在想,这些怪兽从哪里来,而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去了哪?有穷国主,我大夏天下百余方国,一千多候伯属地,绝非只有有穷啊。”   有穷束听出苏易的不快,惊得大汗淋漓,离座拜倒道:“有穷束言语有失,请高辛王责罚。”   苏易见有穷苏这般,心中反倒是生出不忍之意。也是离座扶起有穷束,说道:“有穷国主请起,苏易绝没有责怪之意,至于这怪兽之事,还要有劳有穷国主继续追查,待我从孤华城回军,定当协助国主解决此事。”   有穷束大喜,再拜而起道:“谢高辛王。我有穷氏以打猎为生,对冀州环境甚是熟悉,可以派人为高辛王带路。”   苏易抚掌道:“如此甚好,应多谢有穷国主才是。”   有穷束说道:“明日我派…..派三十,啊不,五十名勇士随高辛王前往孤华城”   瞥见有穷束眼中的一丝犹豫,苏易知道有穷束是担心派出人多,有穷城的防卫空虚,一旦被怪兽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又怕派出的人少了,苏易会不高兴。   苏易浅饮一口,说道:“伯兹迁,明天留下一百青戈军协助有穷国主防守有穷城。”   伯兹迁立即进行安排,有穷束大喜拜谢,主宾欢宴,甚是尽兴。苏易命伯兹迁将单白异留下统御一百青戈军,名义上是协助有穷束防护有穷城,暗中调查怪兽之事。实际上,苏易因为单葵的原因,对单白异始终放心不下,并不想带在身边,一面与鬼方交战,一面还要分心提防单白异。   第二天天明。   有穷束早已命人准备好了大量的食物和清水,以供苏易和青戈军行军所用。三十名有穷勇士整备妥当等候,为首的正是有穷不弃。有穷束道:“高辛王,犬子对冀州地形很是熟悉,并且修为尚可,弓箭纯熟,希望能为高辛王分忧。”   苏易点点头,拱手作别:“有劳有穷国主,苏易告辞。”说罢率青戈军策马而去,有穷不弃带领有穷勇士紧随其后,有穷束高声道:“恭送高辛王。”   出了有穷城,向东北三十余里,地势突变,到处是险山峭壁,深谷断岩,地面上到处是矮矮的灌木,灌木上仅有几片灰绿的叶子,仿佛在证明它们仍然活着。   幸亏有穷不弃在前引路,在迷宫般的山谷间穿梭而没有迷路。据有穷不弃说,冀州每年九月之后,就是大风天气,风沙漫天,很少有草木能够存活,直到来年三月才会好转。即便是这样的,在这不毛之地上还生存很多凶猛的野兽,每逢食物不济之时,便会成群结队袭击村落。所以在这能够生存下来的村落,无一不是民风剽悍,尚武善斗。   行至黄昏时分,苏易暗自算了一下,应该距离有穷城一百多里。面前是一座高耸的大山,山上同样没有草木,多是巨大的石块,奇怪的是,在巨大的石块之间,有细细的水流流出。   有穷不弃指着大山说道:“这座山叫做浑夕山,山上有很多赤铜矿,有穷和有莘都是在这里采矿炼铜,铸造兵刃。过了这座山在有百余里就是孤华城了。”   苏易仰头凝望浑夕山,皱眉道:“这浑夕山山势陡峭,又都是巨石,恐怕我们的战马无法翻越。”青戈军皆身披青铜战甲,若是离了战马,战斗尚可,但若长途跋涉,绝非所长。   有穷不弃拿起水囊猛灌一口,抹着嘴角说道:“这个我到没有想过。”猛然一拍脑袋说道:“高辛王,绕道三十里,有一处山谷可以穿过去,不用翻山。”   苏易无奈的看着有穷不弃,说道:“好,我们绕道过去。”   一路上,有穷不弃和苏易渐渐熟悉起来。苏易得知有穷不弃年方十六,小自己一岁,便顺口说道:“你我年龄相仿,也不用叫我高辛王,就以兄弟相称吧。”   有穷不弃很是高兴,立时改称苏易为大哥。至此,有穷不弃便滔滔不绝的给苏易讲一些奇闻趣事。于是,苏易知道了这浑夕山上的水汇集之后都流到山的那一边去了,形成的河流叫婴水。   知道了山上有很多两头蛇,叫做肥遗。没有毒,可以抓来烤着吃,要是清蒸味道会更好一些。   知道了有穷不弃六岁开始就出去打猎被吓尿了裤子。   知道了有穷不弃七岁时候进洞套兔子被青竹蛇咬了屁股。   知道了有穷不弃八岁时候早上喜欢吃什么味道的肉汤。   当夜,有穷不弃引领苏易等人到山间是石洞之歇息,七百青戈军分别在十余个石洞之内。石洞之中甚是干燥避风,比之到达有穷之前的露宿荒野,众人甚是满意。   第二日,又是一天漫漫行程。直至天近黄昏,苏易心中不知又多了多少有穷不弃的英勇事迹。苏易不时的将有穷不弃支走,换得片刻清净安宁。于是,有穷不弃所到之处,青戈军将士纷纷避散,若不是军纪严明,说不定真会有人落荒而逃。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天色昏暗,有穷不弃才讲到自己九岁时候的打猎追逐一只犀角羚迷路的故事。    第二十六章 话唠少年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听得头晕脑胀,昏昏欲睡。想不到这英姿不凡的有穷勇士,当年九州第一神箭手后羿的后人,居然是这么一个话唠。   一行人转过一个短短的土岗,面前的景象让苏易大为震惊。浑夕山在这里似乎被人一刀劈成两半,一道幽深的山谷,雾气萦绕、怪石嶙峋,山谷中不时传来古怪的鸣叫声。   有穷不弃得意的说道:“怎么样,大哥,这条山谷还是我十六岁时独自一人出来打猎时候发现的,那时候我……”   此时天色已暗,深谷中更是幽暗,十步之外已经模糊不清。有穷不弃又道:“大哥,你听到那声音了么,这是狙如的叫声,那小东西长的像老鼠一样,耳朵是白色的,还长了一个像鸟一样的嘴巴。这小东西很胆小,总是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我也是在十六岁那年第一次来的时候见过一次……”   苏易长长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走吧。立即策马奔入谷中。有穷不弃在后追赶道:“大哥,你慢点,你知道吗,我十六岁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   山谷出入时极其狭窄,仅容两马并行,行半里,渐行渐宽,可容十余匹战马并排驰骋,两边均是陡峭的山崖,各种巨石凸出,在夜色下如同一头头凶兽。仰头望去,山谷越向上越狭小,到只露出一线天空,依稀可以看到星光。苏易感叹道,这峡谷真是巧夺天工、险峻非常。   有穷不弃赶到苏易身边说道:“大哥,怎么样,这条峡谷隐蔽吧,我十六岁那年发现他的时候。。。。。。哎,大哥你别走,我给这个峡谷起名叫不弃峡,你说怎么样?哎,大哥,你听我说啊,你知道吗,我十六岁那年。。。。。。”   听闻这峡谷名为不弃峡,苏易顿时觉得眼前景色大为失色,奇石险峰也不如此。耳边仍是有穷不弃的喋喋不休,苏易拍马疾走,白芓元等人倒是远远的离着有穷不弃,心中不知幸灾乐祸几何。   就在苏易极度苦闷的奔走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伯兹迁传令点燃火把,众人借着火把徐徐赶路。山谷中不是回响狙如的鸣叫声。伯兹迁忽然传令:止。   走在最前的十名青戈军迅速摘下青铜长戈形成防卫,其余青戈军业已将青铜长戈握在手中,有穷勇士也迅速将长弓摘下。苏易问道:“什么事?”   “高辛王,前面似乎有人。”伯兹迁回到:“探。”   两名青戈军放马缓缓向前探去,借着火把的微光,依稀的看见将近半百村民装扮的人或是蹲在地上,或是低头游荡,漫无目的,失魂落魄。   苏易疑惑道:“这些百姓怎么会在这里?”有穷不弃凑到身边,说道:“大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   “血腥气。”   两名探路的青戈军士缓缓驱马向前,月光昏暗、薄雾漂浮,狙如声声鸣叫回荡,两人掌心都已经渗出冰冷的汗水。距离村民只有二十余步,借着火把的照映,依稀可以看见村民脸上木然诡异的表情。   一种危险的感觉升上苏易的心头,大喝道:“退回来”。   两名青戈军士闻令,立即准备调转马头,正在回马侧身间,只听到村民从喉咙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随之而来。两人回首观望,只看到一个赤红的巨大身影从村民之中跃起猛扑过来,庞大的身躯挡住了朦胧月色,在地面上留下一片巨大阴影。   鲜血从两名青戈军士残破的躯体中缓缓流出,一头巨猿大小的怪兽四肢着地,在尸体旁发出阵阵难听嘶吼。怪兽浑身赤红,四肢粗壮,仿佛没有皮肤,赤红的筋腱肌肉裸露在外,暗紫的粗大血管粘连斑驳,在赤红的肌肉之上不停蠕动,稀薄的血水从赤红肌肉上不断渗出、滴落。   怪兽面容依稀似人,只是鼻子剩下两个巨大的空洞,嘴角撕裂,直到溃烂的耳根处,混合着粘液的血水从利齿丛生的口中不断滴落。巨大的手掌上生着锋利的利爪,在两名青戈军士身上撕裂出巨大伤口。   怪兽嘶吼,赤红的眼睛紧盯着苏易。苏易不禁感到脊背一阵发凉: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伯兹迁虽然惊惧,但临危不乱,大喝道:“结阵,保护高辛王。”   青戈军迅速形成了一个圆阵,将苏易围在当中。由于峡谷狭小,六百青戈军一时间无法展开。   伯兹迁调动五十名青戈军列阵前行,逼近怪兽。青铜长戈在火把映照下发出幽幽光芒。   怪兽忽然仰天嘶吼,怪兽身后的村民们双眼赤红,两道血线从双眼中缓缓流下,从喉咙间应和着发出阵阵低吼,似乎是哀鸣和痛苦混杂。这些村民嘶吼声变得异常惨烈,身材硬生生的拔高了近一半,肌肉胀裂皮肤,鲜红的筋肉像沸水泡一样从裂开的伤口中冒出。村民痛苦不堪的在身上抓挠,不断撕裂下大块大块的皮肉,一蓬蓬血雾从身上不断喷出。   一团团血雾笼罩在嘶吼哀嚎的村民身上,约有一刻功夫,哀嚎渐渐停息,血雾中传出的是低低的嘶吼声。血雾尽散,二十余头怪兽嘶吼咆哮着出现。有三十余村民在凄厉嘶吼声中爆成一团团血雾,残尸断臂散落一地。   “大,大哥,”有穷不弃强制镇定,声音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袭击我们有穷村落的,就是这些怪兽……”   苏易紧握的掌心一片冷汗:为什么,这些村民竟会在自己眼前变成怪兽?   青戈军何尝见过这种诡异场景,惊骇之余人心浮动,战马惊恐,不安的踢打地面,青戈军士死命勒住战马,防止战马四下奔散。   伯兹迁压低声音对苏易说道:“高辛王,我带青戈军缠住这些怪物,高辛王快退出山谷。”   苏易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不用走了,你们都走不了的。”声音并不大,却仿佛就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阴冷冰腻,就像一条冰冷的蛇,从人的耳朵转进脑袋里,让人不寒而栗、异常难过。   伯兹迁高声喝到:“你是什么人?”   阴柔的声音没有答话,幽幽的说道:“苏易,高辛王,我精心为你准备的这些血兽怎么样?符合你的胃口吗?”   伯兹迁闻言大惊,脱口而出:“高辛王快退。”    第二十七章 血兽初现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我说了,你们谁也走不了”阴柔声音刚刚说完,血兽咆哮着四下奔散,十余头血兽从正面缓缓逼向青戈军阵势,另外十余头血兽跳上山谷两边的断崖,在巨石上奔跑跳跃,如履平地。   五头血兽从断崖跃下,轰然落在青戈军队伍的后方,嘴角流涎低嘶,堵住了青戈军的退路,其余六七头血兽则伏在断崖凸起的巨石上,虎视眈眈。   苏易此时反而平静下来,拱手道:“在下高辛苏易,不知前辈拦住我的去路,所为何事?”   阴柔的声音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是苏易,是高辛王,那又怎样?过了今夜,就没有什么苏易,没有什么高辛王了。”   伯兹迁怒喝道:“大胆狂徒,岂敢对高辛王不敬。”   啧啧......阴柔声音咋舌道:“好霸道的将军,我一定会把你做成一个很好很好的血兽。”   “前辈把这么多无辜的人制成血兽,是不是……,是不是有些太过残忍?”苏易本想说是不是泯灭人性,想想还是不要激怒对方才好。   有穷不弃怒骂道:“你这无胆的赤鼻鼠,只会躲在暗处,有本事你出来,和你有穷爷爷较量较量,你这无耻的赖毛猴,你这烂臭的花斑鼬,你这……”有穷不弃骂起人来,也不枉费这么多年打猎经验,各种猎物均能出场,不白死在有穷不弃箭下一回。   阴柔声音倒也不怒:“苏易小子,你说无辜,这天下有谁是无辜的?”声音忽的一冷:“有穷小子,你若再骂,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把你有穷一族,都变成血兽….”   有穷不弃在阴柔声音响起便闭上眼睛,偏头聆听,忽然举弓搭弦三支羽箭连珠射出,一气呵成。三支羽箭如电般瞬间没入断崖上的漆黑之处。   那人隐身在黑暗之中,有穷不弃没有办法判断出他的位置所在,刚才有穷不弃故意一阵乱骂,激怒对方,让对方接连出声。有穷不弃闭目仔细聆听,终于借此判断出那人的藏身之所,并出其不意的一连射出三箭。   一团黑影从断崖上飘落下来,犹若巨鸟飞鸿,飘然落在血兽之中。黑影披着宽松的血红长袍,整个头颅都隐匿在长袍中,隐在袍袖中的手上撵着三支羽箭,幽幽说道:“有穷小子好本事,可惜不是震天落日弓,更可惜你真气太弱,否则或许真能伤到我。”   “既然你们先动手,那我也不客气了。”血袍人将手中的羽箭抛落在地上,阴柔的声音缓缓说道,发出一声类似于悠长叹息的声音,血兽开始变得躁动,低低咆哮。青戈军各自紧握手中的青铜长戈,心中却是惊栗不已。   正前面十余血兽怒吼咆哮,四肢着地,行动如风,猛然冲撞过来,血腥之气熏得前排的青戈军士几欲窒息。伯兹迁大声呼喝,布置五十名青戈军形成半月防线,青铜长戈齐齐向前,如同利刃丛林。   苏易正凝神注视前方猛冲而来的血兽,忽觉的头上腥风大作,猛然抬头,一头血兽已经从断崖上扑下,距苏易不足一丈,血腥气扑鼻而来,可以清晰的见到血兽利齿丛生的巨口中,血沫飞溅。   伯兹迁此刻距离苏易四十余步,被三四头血兽围在当中,中间间隔着数名青戈军士,想要出手却已来不及。白芓元和六甲正各司其职,只因山谷狭长,青戈军阵线被拉得细长,白芓元、六甲正和苏易之间间隔甚远。   更何况,山谷两旁不时的有血兽扑下,白芓元和各甲正竭力组织身旁的青戈军结成阵势,对抗三五成群袭来的血兽。除了伯兹迁、白芓元勉强能以一己之力对抗血兽外,即便是六甲正也不能单独抗衡。   电光火石间,苏易不及细想,拧动腰身,从马上飞身而起,身躯在半空转身,一掌推出,掌心青光暴涨,一道青光激射而出,曜日青陨戈中正血兽胸口,顿时鲜血飞溅,将血兽生生贯穿,背后露出一段戈尖,鲜血从戈尖之上缓缓滴下。   血兽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之中徒劳的四下挣扎,却不得脱身。血兽的咆哮声中,苏易手腕翻动,借势挑动,将血兽庞大的身躯重重贯在正面冲来的第一头血兽身上。   那血兽受此撞击,巨大的身躯仰天摔倒,咆哮不已。后面的三头血兽闪避不及,撞作一团。那血兽胸口被苏易贯穿,本就是伤重,加上重重一撞,和后面血兽的一阵乱脚,身上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处,登时毙命。   伯兹迁抓住机会,令前排青戈军快速冲上,将血兽分割开来,鏖战成一团。   苏易身形盘旋,稳稳落站落在马背上,迎风而立,衣衫飞舞。手持青铜长戈,说不出的英挺潇洒。   “好,很好。”身穿血红长袍的人幽幽说道:“七曜真气?高辛苏易,想不到你的真气修为竟然到了真武境中期,年纪轻轻真是不易。你手中的可是曜日青陨戈?”   苏易朗声道:“苏易修为功力在前辈眼中不值一嗤,手中也正是曜日青陨戈,还请前辈不要再为难我们?”   血袍人幽幽说道:“曜日青陨戈加上你的修为,还不够和我谈条件。七曜真气虽然不错,就以你的修为,恐怕还没有修到天玑位吧?”   苏易脸色一凝,看来这血袍人似乎对七曜真气甚是了解。七曜真气乃是有莘渊融合他家之长,专为曜日青陨戈所创,对照北斗七星,分成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位。苏易不过刚刚修到天璇位。   若是苏易能够达到虚灵境的修为,或可能够修到天玑位。   有穷不弃因刚才一时间失神,没能保护好大哥苏易而涨红了脸,破口大骂道:“你这坡脚狸猫,不敢见人的掉毛骚狐狸,来来来,与我一战……”    第二十八章 邪血咒印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心中暗叫不好,急急开口阻止。血袍人冷冷哼了一声,一头血兽忽然加速,撞的面前三名青戈军人仰马翻,咬住一名青戈军的半边身子,那名青戈军到也勇悍,半边甚至被咬烂,已经殒命,手中的青铜长戈尤自插在血兽胸口。   有穷不弃年少气盛,脾气火爆,见到此情此景,早已怒不可遏。双眼血红,弓弦扯满,箭如流星,须臾间,已经连射出七箭。箭箭射中血兽的胸口、四肢关节和头部要害,但血兽浑然不顾,依然挣扎咆哮冲过来。   苏易挥动曜日青陨戈,堪堪将一头凌空扑下的血兽打飞,鲜血飞溅,转身间看到血兽已经扑到有穷不弃面前,顿时大喝:“不弃闪开。”   有穷不弃双目尽红,又是一箭射中血兽左眼,血兽一声惨痛嘶吼,带着羽箭跳跃扑上。有穷不弃飞身而起,跃入空中丈余,血兽将有穷不弃胯下战马扑倒,战马骨骼尽断,口吐血沫,哀鸣不已。   有穷不弃半空身形倒垂,凝神弯弓搭箭,一道朱红箭光,从正仰天嘶吼丛生利齿的血兽巨口中射入,从两只后腿间射出,没入坚硬的地面中不见踪影。血兽嘶吼声顿停,巨大的身躯僵硬了一下,猛然炸裂成无数的血肉碎片。   有穷不弃翻身落在淋漓的血肉之中,狰狞的脸色一阵发白。苏易飞身而至,扶住身体微微晃动的有穷不弃,问道:“不弃,你受伤了?”   有穷不弃喘息道:“我没事,大哥,不过是有点累了。这娘娘腔的妖狸猫还真有点本事。”   血袍人幽幽叹道:“有穷的射技果然不凡,只是你这九婴殒还是没到火候。”   有穷不弃张口欲骂,胸口一阵起伏,气血上涌,登时说不出话来。   苏易环视周围,青戈军仗着人数占优,将血兽分而围之,青铜长戈在血兽身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中流出紫色的腥臭血液。血兽虽然受伤,却更是狂性大发,不时便有青戈军士惨叫着被血兽撕咬殒命。   三十名有穷勇士箭无虚发,然而羽箭给血兽造成的伤害极其有限,有的血兽胸前几乎被射成蜂巢,羽箭密密麻麻,却依然咆哮嘶吼,撞开青戈军兵士,将正在射箭的有穷勇士撕碎,鲜血喷洒。   除苏易和有穷不弃外,只有伯兹迁功力高深,能够独自抗衡二三头血兽,其余的都是十几名青戈军围住一头血兽弑杀,青戈军士的呐喊、血兽的咆哮和飞扬的鲜血混织在一起。   苏易亲眼见到,围在青戈军士中央的血兽趁乱将一人扑倒,一口咬在脖颈上,鲜血喷涌,那名青戈军士自知无望,反而自腰间抽出青铜短刀,顺着血兽的巨口刺了进去。用力之猛,连同手臂都深嵌血兽口中。血兽吃痛,利齿合拢,登时将青戈军士的胳膊咬断。   周围青戈军士齐齐呐喊,十余条青铜长戈交错着将血兽刺中,牢牢按在地面上。   伯兹迁长刀横转,将身前的一只血兽拦腰斩开,腥臭的内脏流出一地,血兽痛声狂吼,利爪横挥。伯兹迁斜跨一步,玄铁长刀斜挑,一颗硕大的心脏被长刀挑飞,落在地上犹自不停搏动。   血兽轰然倒地,四肢抽搐。那一颗心脏足有正常人类三个大小,粗大黑紫血管盘绕其上,整颗心脏呈现出妖异的艳红色。   伯兹迁不及细看,飞身而至,跃到被青戈军兵士齐力按住的血兽背上,手中玄铁长刀刺入血兽的脖颈,用力旋转,鲜血飞溅狂喷,伯兹迁一声狂吼,生生将血兽巨大的头颅斩断。伯兹迁满身满脸鲜血,举着血兽硕大的头颅纵声狂呼,青戈军大声呼应,一众人转身舍命再战。   苏易热血上涌,纵声长啸,身形暴起,曜日青陨戈凌空刺向血袍人。血袍人嗤笑道:“不自量力。”指尖微动,画出一个血红的图案,血红图案化作血色光锤,不偏不倚迎上苏易。   苏易长戈斜刺,拨开血红光锤,血红光锤晃晃悠悠化作一道光幕,重新笼罩而下。苏易曜日青陨戈刺中光幕,一道青芒绽裂,在血红光幕中如水波颤动,光幕消于无形。   血袍人一只洁白玉润的手从袍袖中伸出,食指之间上,一滴鲜血慢慢渗出,静静漂浮在指尖上方。血袍人缓缓地移动手指,血滴在空中画出一个玄奥的图案。   “五行符咒?”苏易失声叫道。   血袍人翻腕将符咒托在手心,阴柔叹道:“你知道的还挺多吗?可惜,我这符咒不是五行之中。”血袍人手腕一抖,鲜血画成的符咒顿时化作漫天的血色咒印,围绕着苏易盘旋不定。   苏易握紧曜日青陨戈,丝毫不敢分神,他曾见在多年之前见识过五行符咒的威力,更是从这些鲜血绘成的符咒中感觉到了可怕的力量。   血袍人幽幽冷笑道:“不用白费力气了,试试裂心锁的滋味。”血袍人手势结印变化,咒印围绕着苏易盘旋穿梭,凝合成一条长长的血色锁链,像毒蛇一般盘绕在苏易身周。   苏易舞动曜日青陨戈,真气鼓舞、戈影重重,青气蒙蒙,围绕身周流转。血袍人低喝道:“锁”。裂心锁猛然收紧,勒得苏易身周的护体真气不断内缩,苏易咬紧牙关,全力催动真气抗衡。但是裂心锁似乎能够腐蚀真气,依然慢慢的一点点收紧进来。   用不上半刻,裂心锁就能会缠绕上苏易的身体。苏易感觉,一旦让着裂心锁缠上,绝不是什么好事。   伯兹迁和青戈军拼死想要救援,却被发狂一般的血兽死死拖住,有穷不弃真气不继,自保都有些勉强,更别论来帮苏易了。   更要命的是,裂心锁散发出淡红烟雾,无视护体真气,慢慢渗入到苏易身体中,一丝丝麻痹的感觉逐渐出现。苏易暗叫不妙。   血袍人幽幽说道:“高辛苏易,不要挣扎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决定不杀了你,乖乖的成为我的血傀儡吧,哈哈哈”   血袍人左手结印,右手间出现一个晶莹剔透的血球,不断有古朴的咒印从血球之中浮现出来,在血球的表面化成一个个狰狞的面孔,旋即又凝结为古朴的咒印。    第二十九章 云中重楼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血球静静漂浮在苏易面前,无数细细的血丝如同触手一般,从血球内伸出,迎风乱舞,摸索着,想要从苏易的口鼻之中进入。   苏易顿时感觉面上麻痒难当。稍微分神,烈心锁猛然收紧,将他牢牢捆住,动弹不得。裂心锁散发的血雾令他浑身麻痹、真气停滞,每一次想要强运真气,心中都是撕裂般剧痛,功亏一篑。   纷乱的血丝已经在脸上蔓延,苏易耳边听见那阴柔的声音,似乎在呢呢喃喃,心神一片茫然散乱。   “重楼….”一个低沉中包含愤怒的声音峡谷中回荡:“玉重楼….!”   血袍人偏头望去,冷冷的哼了一声:“你终于还是来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断崖上御风而下,一身淡蓝长袍随风飞舞,若隐若现的光辉在指尖流转。来人速度极快,血袍人的话音未落,已经落在苏易和血袍人之间。   来人五指屈伸,一串蓝色符咒如同萤火旋转不休,流萤飞舞,纷纷扬扬落在裂心锁上,炸裂出一团团血红与淡蓝交织的光芒。   血袍人冷冷看着这一切,却没有出声,只是在不觉间将满是血丝招摇的血球收回。血兽低声呜咽着慢慢的退缩,聚在一处。疲惫不堪的青戈军远远将其围住,不敢有一丝懈怠,谁也不知道这些怪兽什么时候会暴起伤人。   来人脸上带着青铜面具,面具上勾勒出飘逸的云雾,不是云中君又是何人。苏易心中松了一口气,之前已经见识过云中君的修为,既然云中君赶到,自己和青戈军自然会逢凶化吉。   云中君又挥手射出一道蓝色符咒没入苏易体内,一道清凉的气息在苏易体内游走,胸口的烦闷顿时消减不少,有淡淡血雾从苏易浑身毛孔中喷出。苏易忽然发现自己真气可以畅通运行了,刚欲致谢。不想符咒余力未消,将他凌空推出三丈多远,和有穷不弃撞作一团。   有穷不弃扶住苏易,问道:“大哥,你怎么样?”   苏易暗自运行真气,发现云中君下手极有分寸,最后这一下符咒不仅驱散了自己体内的裂心锁雾气,还恰到好处的将自己推开。   看着身边的有穷不弃,一种异样的感觉忽然升上苏易的心头,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遭受袭击,这和有穷氏主动带路有没有关系?有穷不弃到底知不知道?   被称为玉重楼的血袍人幽幽的叹了口气:“师兄,你终于还是来了。”   听到血袍人对云中君的称呼,苏易脸上变得精彩起来。这人居然称云中君为师兄。师兄?开什么玩笑。   玉重楼又说道:“这么多年了,你又何必这样呢,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和他们作对,根本是没有希望的?”   云中君猛然转身,低沉的声音自面具后传出,带着浑沉的震动:“想不到你竟然自甘堕落到如此,所以你就做他的一条鹰犬?当初我就应该…..”   血袍人略带几分愤恨,说道:“我不过是在有些事情上与他交易罢了,至于鹰犬,我玉重楼还没有这个习惯。你是不是后悔当初没有杀了我?那好,你现在也有机会。”   云中君忽然仰天长叹,半响不语。玉重楼上前一步,语气中有些哀婉:“师兄,这么多年了,你又何苦为那些东西这么折磨自己呢?以我们的本事,在这世间纵横逍遥,又有谁能拦得住?”   云中君久久没有说什么,玉重楼上前一步似乎想拉住他,青铜面具人长袖一挥,冷冷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玉重楼的手凝在看空,手指不自觉得屈伸几下,忽然凄厉的大笑起来。云中君从青铜面具之后凝望着凄厉大笑的玉重楼,眼中露出一丝不忍之色,低声道:“要么放了高辛苏易,要么我们再大战一场。”   玉重楼止住笑声,冷冷笑道:“不必了,我的师兄,你要救那就让你就救好了。”玉重楼双手结印,一道血红光芒冲天而起,化作十余道血芒没入身周尚存的血兽之中。玉重楼喝到:“血爆。”   看到玉重楼结印,云中君一声怒喝,双手同时飞快结印,一个个土黄色符咒纷纷没入地面,双手结印,大喝道:“厚土钟。”   土黄色光芒卷起砂石盘旋着将血兽围在中央,形成了一口巨钟。钟内传来一串沉闷的爆裂声,青铜面具人闷喝一声,将土钟凝成一个硕大土球,土球中慢慢有鲜血渗出。   苏易等人均是目瞪口呆,回过神来,玉重楼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奔逃远去的血兽远远传来嘶吼声。苏易拱手道:“苏易多谢云中君相助。”   云中君了苏易一番,说道:“小子,几天不见,你的修为居然有了一点点的长进,还是很不错。”   苏易淡淡一笑,心中得意,正想谦虚几句,云中君忽然怒喝道:“你,你是不是….”   云中君忽然一把抓过苏易,伸手淡蓝光芒闪动,有穷不弃和伯兹迁等人被生生弹出几丈之外,只见苏易和云中君周围淡蓝光华流动,两人嘴唇开闭,却没有一丝声音传出。   有穷不弃和伯兹迁对视一眼,眼中掩饰不住的深深惊骇。这个带着青铜面具的人,修为实在是太过骇人,比之玉重楼,只强不弱。   云中君伸手按在苏易肩头,一股强大的真气冲入苏易体内,查看苏易体内的情形。苏易根本无法抵抗云中君这股强大的真气,也知道云中君并没有恶意,索性便任由云中君查看。   云中君收回真气,冷哼了一声,说道:“你果然是擅自炼化灵脉。”   苏易讪讪的说道:“云中君前辈不是告诉苏易,要炼化冀州鼎灵脉的吗?”   云中君一时语塞,哼了一声,说道:“你把你炼化灵脉的情形给我说一遍。”苏易详尽的将炼化冀州鼎灵脉的方式说与云中君。   “哼,”云中君重重的哼了一声,怒道:“你这完全是在找死。”   苏易一脸的黑线,心道:你也没有告诉我炼化灵脉的方法啊。   云中君似乎看出苏易心中所想,干咳了一声,说道:“我也没想到你真武境前期的修为,居然就能够凝成念力光团,所以…咳咳…所以就忘了告诉你炼化的方法了,咳咳…”   “不过,”云中君正色说道:“就你这样的炼化方法,没有爆体而亡,也算是怪事。”   苏易无语。   云中君叹道:“其实我将冀州鼎灵脉与你勾连在一起,冀州鼎灵脉的灵气便会慢慢的转化成你自身的真气,只不过转化的速度和你的真气修为有关,也你现在的真气修为,冀州鼎灵脉要完全转化成你自己的真气,没有十年也得八年。”   “不过,既然你已经能够凝聚成念力光团,那就可以主动的去炼化了,你听好了,这是炼化灵脉的方式….”   云中君传授完毕,又问了一遍,见苏易已经牢记,这才放下心来。苏易这时才找到,自己原来炼化的方式,是如何的凶险。   云中君挥手散去身周的淡蓝光华,看了看有穷不弃等人,说道:“玉重楼修为高深,但想在七百青戈军中取你性命,也要费上一番功夫。怎料你们竟然蠢到走这样一条舒展不开的山谷,让玉重楼几乎轻易得手。”   听了云中君的话,有穷不弃脸上一红,心中甚是过意不去。   苏易迟疑一下,问道:“云中君前辈,是路过此地,还是专程来救苏易。”   云中君笑道:“当然是接到消息专程赶来救你,要不然谁会特意到这荒山野岭来,这到峡谷也真是隐蔽,我找了好久才从上方找到,幸好来得及。”   苏易眉头紧锁,问道:“云中君前辈,是从何的来的消息?”   云中君说道:“我到了冀州之后,担心有人趁乱图谋冀州鼎,便赶往孤华城,暗中探听到玉重楼想要在半路伏击你,我看慕阳思那小子一时半刻不会败给鬼方,所以就先来救你。”   苏易沉吟不语,总是觉得事情似乎哪里不对,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忽然一个念头在心中闪过,苏易忽而心中一乱,一口血雾喷出。    第三十章 血煞咒印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一口鲜血喷出,身形摇摇晃晃,几欲跌倒。云中君身形一闪绕到苏易背后,伸手按在背心之上。有穷不弃见状大惊,纵身扑上,大喝道:“放开我大哥。”   云中君随意挥动衣袖,磅礴真气涌动,有穷不弃顿觉无可抗拒的巨力将自己向后推出十余丈,避无可避、抗无可抗。有穷不弃在地上连翻了几个筋斗,方才站稳。心中骇然,若是这云中君想取自己性命,简直是易如反掌。   伯兹迁拉住有穷不弃道:“云中君前辈并无恶意,我们静观其变。”   有穷不弃甚是不甘,转而一想,功力相差是在太大,而且苏易还在这云中君手上,对方若是想加害,自己是绝无办法的。终是无可奈何,唯有心中暗暗咒骂,各种动物又重新上阵一番。   若是云中君知晓有穷不弃此时心中所想,恐怕会立时将其毙于掌下,方能消除心头之恨。但有穷不弃倒是乖巧的很,只是在心中默默诅咒,不肯发出一声。   云中君以真气徐徐探入苏易体内,发现丹田处一道血色符咒如同心脏一般跳动不已,并有细细的血丝连接各处经脉。   云中君恨恨说道:“血煞印,玉重楼啊玉重楼,你是真够狠毒的。”   苏易勉强压住翻涌的气血,问道:“什么是血煞印。”   云中君凝重的说道:“这是玉重楼独创的一种咒印,以自身鲜血为引,在别人身上种下符印。这种符印会暗地里不断吸取人的精血和真气,一旦时机成熟,玉重楼就会催动咒印。那人就会变成毫无意思的傀儡,唯玉重楼是从。”   苏易强笑道:“这玉重楼和云中君似乎是很熟络啊。”   云中君冷哼一声,说道:“何止熟络,我们本是师出同门。可惜,玉重楼迷恋血咒之术,以至于在邪路上越走越远,无法回头。”   “苏易小子,你听着,下面我要为你清除血煞印。你要意守丹田,保持清醒,否则你轻则重伤,重则变成一个毫无意识的废人。”   “好,”苏易闻言一凛,道:“容我稍作准备,云中君前…..哎….”   云中君不待苏易反应,单手急促的在空中划出一道符咒,结印打入苏易体内,说道:“稳住心神,已经开始了。”   一种麻痒感觉从丹田处升起,慢慢蔓延全身,这种麻痒,根本说出在哪里,又似乎从骨髓里向外散发,冰凉滑腻在身体之中游走。苏易想要伸手去抓,去发现四肢百骸空空荡荡,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总算稍稍适应了麻痒的感觉,忽然间,全身麻痒全无预兆的转化成剧痛,仿佛在全身游走的绒毛在一瞬间变成了钢针,直刺骨髓。苏易全身僵硬,真气在体内四处乱穿,经脉如同烈火燃烧,剧痛难当。想要仰天大呼,去偏偏发不出声音来。   云中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凝神聚气、意守丹田,引导真气归于丹田。”苏易心中暗恨,这云中君是不是和玉重楼合谋来折磨自己的?苏易咬牙引导真气,四处乱穿的真气根本无法控制,一运行真气,经脉几欲断裂,痛不欲生。   就在苏易心神打乱,痛不欲生的时候,云中君传音道:“以意御气,非在力,心守则神不散。以身躯为天地,以丹田为烘炉,出玄窍,归墟名。”苏易闻言,灵光一闪,自己修习的七星曜日诀中,也有以天地为熔炉,聚星光为气息的法门,与云中君所言,异曲同工。   苏易心神平静下来,慢慢引导真气,初时极慢,痛苦非常。慢慢的,真气运行逐渐顺畅,渐渐归于丹田之中。   一旁,有穷不弃看的目瞪口呆,云中君的符咒没入苏易体内之后,苏易身体上淡蓝气晕忽明忽暗,身躯几近于透明,隐约间可以看到无数的咒印顺着真气汇集于丹田,而在丹田之中,一团猩红的雾气如同恶兽心脏不住蠕动。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   云中君猛然变化结印,苏易体内全部咒印如长鲸吸水一般被丹田纳入,苏易丹田几欲爆裂,仰天大呼,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鲜血喷在一块岩石上,竟将坚硬的岩石腐蚀出一片黑色痕迹,袅袅的血红雾气漂浮散去。   苏易鲜血喷出之后,感觉身体轻松不少,自知已无大碍,心中安稳许多,拱手道:“多谢云中君前辈。”   有穷不弃大为敬服,赞叹不已。伯兹迁拜谢道:“多谢前辈援手,伯兹迁感激不尽。”   云中君摆手道:“幸亏发现的早,要不然就麻烦了。苏易小子,你为何忽然间情绪变化如此之大,竟然提前激发血煞印?若不是你提前激发血煞印,我也不一定能够发现。”   苏易传音道:“我觉得这些事情有些蹊跷。我一路行来根本没有计划路线,就连经过这峡谷都是临时决定的,玉重楼却能在这早早布下血兽埋伏。此外,玉重楼如果想置我于死地,我相信我撑不到你来救我。”   云中君略一思索,不可置否的说道:“恩,你说的不错。按照当时的状况,若是玉重楼真想杀你,即便是有青戈军护卫,十招之内你也必死无疑。”   “所以,”苏易缓缓地说道:“玉重楼和鬼方的目的根本不是我。或许,是云中君前辈也说不定。”   “你是说,有人想故意把我调离孤华城?”云中君沉吟着说道,忽而声音一沉:“莫非有人觊觎图谋冀州鼎?”   “哼,”云中君冷冷道:“冀州鼎放置之处极为隐秘,又有阵法守护,九州天下,又有几人有资格打他的注意?”云中君声音渐渐沉下去,其中关系甚大,即便是云中君也是略显踌躇。   苏易忽然问道:“不弃,在有穷城中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峡谷?”   有穷不弃挠挠头,说道:“我十六岁那年发现这个峡谷后,就起名叫不弃峡,带领好多人来看过,几乎部落里面的人都知道。”   苏易望向有穷不弃,心中既不愿相信有穷不弃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如果有穷和鬼方搅在一起,那事情就更复杂了。   苏易向着低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可能在我从依帝城开出,就有人在一直注意我们,暗中传递消息,布置这一切了。若果真的是这样,我真想不出,鬼方如何能有这么样的大手笔。”   云中君若有所思:“只怕,其中不仅仅有鬼方而已。”    第三十一章 孤华城主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云中君忽然沉声说道:“苏易小子。鬼方,无非是这一幕风雨之前的序曲而已。那些在幕后的人,只不过是动动手指,放出鬼方这条小鱼。你要记住,今后任何事你都要万分小心。我不想下次见到的,是你的尸体。”   苏易闻言大惊,云中君话语之中明显另有玄机,急切的问道:“云中君前辈,我实在不明白你的意思。”   云中君摆手道:“时机到了你自然会明白。既然对方知道我们在关注你,那你只有处处小心了。”   “对方是谁?”苏易问道:“玉重楼吗,还是鬼方?”。   云中君依旧说道:“时机到了你自然会明白。”   苏易又气又笑,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惹上个神神秘秘的敌人,有了这么个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自己人”。明明现在镇海王已经盯上自己了,这下倒好,听云中君的意思,还有个暗中盯着自己的势力。   而这个势力,似乎强如云中君,也是忌惮不已。   云中君忽然朗声说道:“苏易小子,你要好自为之,我们不久再见。”说罢,身形御风而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有穷不弃到苏易身边,嘟嘟囔囔的说道:“这个人实在是个怪人。”   苏易喃喃自语道:“怪人怪事啊。”   伯兹迁汇整军士,浑身鲜血的奏报:“高辛王,青戈军战亡三十六人,重伤二十七人,两名甲正战死。”   这两名甲正,一个死于血兽围攻,一名死在与玉重楼的血咒之下。苏易黯然,问道:“不弃,有穷勇士伤亡如何。”   有穷不弃咬牙道:“算我就剩六个喘气的,但那五个也都受了重伤,奶奶的,这个阴不阴、阳不阳的玉重楼,实在是厉害得很。”有穷勇士善射,自然都是对着玉重楼下手,反被玉重楼挥手之间重创。   苏易叹息,自己的青戈军只此一战,死伤惨重,对方居然只有玉重楼一个人。挥手说道:“伯兹迁,派二十名军士护送受伤的兵士和有穷勇士回有穷城休养。不弃,你也回有穷城吧。”   有穷不弃眼睛通红,说道:“我不回去,这般灰溜溜回去,不如杀了我。大哥去哪,我就跟着去哪。”   苏易本欲借机撇开有穷氏一行人,以防其中有变,但看见有穷不弃的单纯坚定目光,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说道:“那好,你我一同前往孤华城。”   苏易望向幽暗无边的夜色,心中暗暗道:“慕阳思,你一定要坚持住。”   孤华城依山而建,地势险要,城墙坚固,向来有九州第七险城之称。   孤华城城主慕阳思年少英雄,资质堪绝,身为至寒之体,年幼时便被绝世高人收为弟子,一身寒冰真气融汇飘渺,手中初阳融雪刀变幻莫测。   慕阳思十二岁就曾力斩栖鸣山双头玄蛇,名动天下。今年刚满二十,早已突破虚灵境,迈入霄仙境,有传言说慕阳已经半只脚迈入云天境,实是九州之内年少高手之第一人。   慕阳思只身立于孤华城头,清秀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细长的眼中倒影出天高云淡、初阳冉冉、和风卷雪。   城下鬼方大军重重围困,各色巫旗随风烈烈招展。鬼方大军五攻孤华城而不下,死伤逾万,不尽的残肢断臂到处散乱。鬼方笃信巫神,认为人死后要在大巫做法之后将头颅焚化才能回归巫神之灵,   故此,战场之上战死的鬼方战士头颅都已经被割下带回,在城下堆积成一座座小山。十数个大巫正在这些人头山周围祈天作法,片刻,十余个人头山丘被点燃,战场之上弥漫着焦臭的味道。   慕阳思微微皱了皱眉,鬼方围困孤华城已有月余,孤华城原有飞阳军七千,加上慕阳思收编的各城溃军万余,可战之士将近两万人。   虽然三万多不能战的伤兵和流民在鬼方合围之前,便被慕阳思下驱逐出城,径自向冀州腹地逃去。至于是否能够摆脱鬼方追杀,抵达可以安生之地,慕阳思此刻已经无暇顾及了。   但此刻城内粮水依然几近枯竭,若不是如此,三万多伤兵流民早已将粮水耗尽,孤华城内早已乱成一团,不攻自破。   今驱逐伤兵流民之举,想必会留下冷酷无情之名吧?慕阳思嘴角一丝冷笑,心中暗道:那又如何?   孤华城内。连番苦战之下,兵士困乏,能战的将士现已经不足半。众人心中动摇,唯有慕阳思行事如如常,丝毫不见慌乱,这才令城内将士和百姓心稍定。   “成伨。”慕阳思看着浓烟滚滚的鬼方人首丘:“鬼方焚烧战死之人的首级,片刻之后定会全力来犯,传令所有能战之人全数上城。”   被称为成伨的中年男子,身穿一套青色青铜战甲,战甲上布满累累伤痕,肩头一道伤口明显为利器所破,伤口深可见骨,筋肉外翻。成伨却丝毫不以为意,抱拳道:“城主,城外鬼方大军不下四万,恐怕……”   慕阳思淡淡说道:“告知将士,只要坚持一日,王城援军即到。”   成伨心中暗暗叫苦,王城援军即到的话已经连说了三天,不说普通军士不信,就是成伨本人,也不信了。   鬼方营内尖啸声骤起,祈天的大巫齐齐双手高举,仰天长哭。数个燃烧的人首丘上炸裂出一团团黑色浓烟,笔直的冲天而起,久久不散。   鬼方兵士皆仰天长啸,声音如万千恶鬼齐哭,连绵不绝。孤华城之上,即便是这几日见惯了鲜血的兵士也不禁暗暗心惊,紧紧握住手中兵刃,更有体力耗尽的,已经两腿发软,依靠在城墙之上。   鬼方大营号声骤起,如同百千恶兽齐声呜咽。数不尽服饰各异,甚至是**上身,下身草草围着各种兽皮的鬼方战士潮水一般涌出,在城下列出极为简陋的阵势,鬼方战士个人彪悍无比,却疏于配合,更不懂行军作战之道,作战往往是一拥而上大肆抢杀,战败则四散逃窜。这一代大首领竟能让这些鬼方战士布下简陋的战阵,到显示其过人之处。   鬼方战士额头上纹着千奇百怪的各色刺青,代表着各自所属的部族。鬼方战士挥舞手中兵刃,嗬嗬怪叫,更有甚者把腰间悬挂的首级丢向孤华城。其中有孤华城兵将,也有之前被杀的平民百姓,更有妇孺儿童。   城上将士怒不可遏,大骂不绝。城墙上三十二架堕星重弩在数名军士合力之下缓缓张开,长达一丈的弩箭寒光闪闪,只待鬼方战士走入射程便可射出。堕星重弩威力巨大,弩箭全部为青铜铸成,粗若手臂,长达丈余,射程可达八百步之遥,能够将人的身躯生生撕裂,甚至贯穿数人。    第三十二章 鬼方首领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正在呼号不休的鬼方战士忽然间安静下来,阵势从中间骤然分开,一匹黑马慢慢走出,马上一人身披黑袍,散落着黑发,看不清容貌。马蹄轻踏,发出清脆的踏地之声。   哒…哒…哒…   不知怎的,似乎天地间只剩下黑袍人驱马向前的声音。   哒…哒…哒…   马蹄声如同钟鼓敲打在孤华城将士心头,一种奇异的麻痒随着声音慢慢升起,胸膛中如同无数虫蚁乱爬,定力稍差的,几欲呕吐。   哒…哒…哒…   孤华城将士在马蹄声中顿觉心中烦乱,恨不得仰天狂呼一番才好,本来城墙之上严谨的阵势渐渐变得松懈起来。   慕阳思轻声冷笑,将初阳融雪刀横在胸前,刀身狭长,其色白润,刀身之上若有若无的飘逸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屈指一弹,一声清越的刀鸣悠扬而起,回响不绝。孤华城将士胸中麻痒大解。又一声刀鸣,耳中的马蹄声顿时消于无形。   黑袍人轻轻带住马,仰头望着孤华城上的慕阳思,似乎有些惊讶。   孤华城上,慕阳思同样凝视着黑袍人,黑袍人黑发从中分开,露出一张苍白清秀,略显妖异的面容,一双深黑色的眼睛幽不见底,带着妖异的光芒。一种异样的感觉升上慕阳思心头:这人相貌应该不是鬼方中人。   此刻,黑袍人距孤华城不足三百步,已经在堕星重弩的射程之内。操弩军士掌心生汗,心跳如擂鼓,心道只需手指轻轻一动,或可将这逆乱冀州的敌魁毙于弩下。   慕阳思沉吟片刻,说道:“严令各部不得擅动,成伨,我去见这个人,万一我有失,你带人固守。”   成伨大惊道:“城主不可,鬼方必有诡计,你若有失,属下有何能力固守城池,何以面对万千城中百姓?”   “我自有分寸,”慕阳思淡淡一笑,毋庸置疑的说道:“你立即去办吧。”   成伨阻挡不住,无奈领命。慕阳思缓缓走下城头,在徐徐开启的城门中,缓步走出。   黑袍人眼见慕阳思一身白衣从城门中走出,眼中竟然流露出一丝赏识的神色,朱色的嘴角微微翘起。   慕阳思站定,沉默片刻,问道:“毕修安大首领?”黑袍人反问道:“慕阳思城主?”慕阳思说道:“正是在下。”   黑袍人妖异一笑,说道:“不错,我就是毕修安。”   慕阳思拱手道:“阳思早闻大首领大名,今日一见,想问大首领,犯我冀州究竟为何?”   毕修安嗤笑道:“我若说是夏后氏欺凌鬼方,将鬼方赶至荒凉贫寒之地,所以我来取冀州,你可会信?”   慕阳思微微眯起双眼,说道:“你若说,我便信。”毕修安哈哈大笑:“慕城主果然有趣,我来只为那一物,慕城主若给我,我便放过孤华城及城中数万生灵。”   慕阳思目光低垂,说道:“你说的是什么?”毕修安竖起手指,轻轻摇晃:“慕城主不以诚相待哦。”毕修安轻轻吐出一个名字。   “果然”慕阳思狭长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不知大首领是怎么知晓的?”   毕修安笑道:“我若想知道,自然会知道,不知道慕城主肯否割爱?”   慕阳思正色道:“此物乃是国之重器,恕阳思不敢做主。”毕修安似乎早知道慕阳思不肯答应,拢了拢散乱的黑发,说道:“慕城主,听闻你的初阳融雪刀天下无双,不如我们比斗一场如何?就以此物做赌注,我若输了,即可退兵,慕城主若输了,割爱与我,可否”   慕阳思沉吟不语,毕修安饶有兴趣的看着慕阳思,眼中流转着异样的光芒。“九州之大,阳思从不敢说天下无双。”慕阳思抬起头,微微笑道,手中光芒一闪,初阳融雪刀遥指向毕修安,“大首领若有兴趣,阳思或可一试,又何必计较区区赌注?”   阳光下,初阳融雪刀映射冷冷光芒。毕修安仰天大笑:“慕城主果然有趣,说到底,毕修安倒真想试试慕城主的初阳融雪刀。”毕修安笑声未绝,身形如黑色鬼魅一半飘落在慕阳思身前不足十步。宽大黑袍笼罩下,愈显得身材纤细羸弱。   慕阳思眉头微皱,毕修安刚刚显露的身法,诡异非常,不似中土神州任何流派, 却足以证明,修为功力绝不在自己之下。   慕阳思淡淡一笑:“但愿阳思和初阳融雪刀不会让大首领失望。”   毕修安大笑:“有趣、有趣。”说罢身形悠悠御风而起,双臂虚张,衣衫烈烈。百余步之遥的燃烧的人头山之上的黑烟,本是笔直冲天,此刻却变为细细的一缕,被无形力道吸引,飘飘忽忽的绕在毕修安周围,十几道有若实质的黑烟萦绕中,毕修安闭目宁心,悠悠然。   慕阳思轻抚手中长刀,身形冲天而起,一道道凛冽的刀光乍起,如晨雾秋霜,又似初阳飞雪,飘忽无痕。毕修安衣袖挥动,缕缕黑烟纵横交错,聚散离合,无形无踪,从容不迫的封锁慕阳思的刀气。   慕阳思一击不中,飞身急退,初阳融雪刀平举,身周笼罩着蒙蒙寒雾,刀光冷冷,真气缥缈间,周围的水汽凝结成片片飞雪。毕修安也不上前,反而拍手赞道:“慕城主的初阳融雪刀果然非同寻常。不过这至寒真气,呵呵。”   慕阳思眉头微皱不语,刀光卷动飞雪,如曼妙舞姿,却是杀机重重。毕修安舞动黑色烟缕,轻松淡定。慕阳思与毕修安战至半日,两人都是各怀心事,未尽全力。慕阳思瞧见毕修安一直挂在嘴角的笑容,忽然刀法一变,漫天飞雪席卷,刀光交错凛冽。   毕修安猝不及防,黑烟被连破数缕,衣襟也被刀光斩落一缕,剩余的黑烟盘旋飞舞,勉强抵住慕阳思飘渺不定的真气刀光。慕阳思双手握刀急挥,三道无形刀气瞬间破开黑烟,眼见就将毕修安斩于刀下。   毕修安妖异的一笑,袖中一道浓密的黑雾悄然无痕的融入护体的黑烟中,黑烟汇成一处,翻滚不休,将慕阳思刀气化于无形。黑烟更是化作一道黑幕,向慕阳思迎头落下。    第三十三章 初阳融雪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与毕修安战了半日,慕阳思已看出他的古怪功法精要所在,黑烟利在变化无穷,随心所欲,但终究是守则有余、攻之不足。即便黑烟笼上,慕阳思也没有过于在意,想看看毕修安下一步将如何。   忽然,慕阳思眉头一挑,横刀盘旋,身周飞雪如絮,真气所及,飞雪如遇朝阳融化,化作一道道凌厉刀气,汇入初阳融雪刀芒之中,凛冽非常。凛冽真气刀光随着慕阳思飞旋,形成一个真气光柱,一举冲破黑烟。慕阳思凌空飞斩,一道数丈的炽白光刀将黑烟斩破,四下飘散。   毕修安也不收拢黑烟,烟气散去,唯有一缕在其掌心缓缓转动。毕修安赞叹道:“好一个初阳融雪式。”   慕阳思立在半空,冷冷注视毕修安:“这是渠蛊烟?你不是鬼方的人,你是三苗的人?”   毕修安妖异的笑道:“慕城主,为何我鬼方的人就不能会些三苗的蛊毒之术。”   “这是和碧萝熏华烟并称天下的三苗渠蛊烟,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三苗也想和鬼方一样作乱,还是说鬼方已经是三苗了?”   哈哈…毕修安仰天长笑:“慕城主果然有趣,我可是鬼方大首领,至于你们大夏如何对付三苗,悉听尊便。”   慕阳思紧握手中的初阳融雪刀,骨节发白,面色越加冰冷。毕修安只是大叫有趣。无数的雪花纷纷扬扬从天而落,慕阳思和毕修安之间充斥着冰寒的真气。   “今年的雪,来得好早啊”毕修安伸出修长手指,任飞雪落在指尖,凑到嘴边轻轻吹落,说道:“慕城主,你我何必不死不休呢,你看,事情马上就要结束了?”   “结束?”慕阳思眉头皱紧,忽然心中大骇。   天空之上,一只褐色怪鸟咕咕怪叫着从孤华城上飞过,声音嘶哑。这怪鸟飞得极高,依稀可以看见抓着一个巨大的木箱,背上站立一人。慕阳思御风而起,欲追上飞鸟,怎奈高空之上,人又怎能胜过飞鸟。   毕修安仰头悠然道:“你看,我说可以结束了。真是……”毕修安的眼睛猛然微微一缩,脸色突然变得精彩,身形闪动直奔飞鸟,但终究不及飞鸟,只能眼睁睁看着怪鸟嘶哑的叫着隐没在天边。   慕阳思木然看了看并肩御风而立的毕修安,初阳融雪刀缓缓指向他。毕修安苦笑道:“我若说,这是我的计划,这人却不是我的人,你信吗?”   慕阳思缓缓说道:“多说无意。明日,明日我们城下一决生死。”说完径直御风飞回孤华城。   毕修安嘴里发苦,望向天边,眉头也渐渐的拧成一团,掩饰不住的怒意如同身周的滚滚黑烟。   当夜。鬼方大营。   主帐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兽皮,毕修安斜倚其上,身上披着白色的貂裘,似乎是极冷的样子。配上他苍白的面孔,更像一个病弱书生,而非一个生伐决断的一方首领。   毕修安用修长的手指按在眉心,若有所思,帐外传报:十位巫老求见大首领。毕修安不悦之色一闪即过,说道:“有请。”说罢拂去貂裘,正襟危坐。   十位巫老都是鬼方的各大族元老,修为高深精通不同的巫术不说,这十大族是鬼方的主要力量所在,即便是大首领对这十个大族的巫老,也不得不忍让三分。   十大巫老进帐见礼,席地而坐。鬼方不习王道礼乐,只敬巫神,所以没有大夏那般的礼数。毕修安微笑问道:“十老深夜而来,是为何事?”   十巫老相顾,面容如同枯木的无须巫老尖细着嗓子说道:“大首领,我与各位巫老商议了一下,觉得我们冀州十三城所得物品和兵甲已足,是不是不要继续攻打孤华城了?”   毕修安轻声道:“虔牯老,我们连战连胜,难道这最后一步就这么轻易放弃?”   十巫老再次目光交汇,虔牯说道:“大首领,我和诸位巫老认为,即便我们拿下孤华城,大夏派大军前来,我们又如何以抗?不如趁早退却,回到我们鬼方之地,那里大夏军队地形不熟,我们也可安享这十三城的斩获。”各巫老皆交口称是。   毕修安暗自叹道,鬼方十巫老位高权重,确实如此的见识和胸襟,难怪多年屈居一隅,难怪大夏对鬼方是如此的放心,疏于防备,让自己轻易突入。毕修安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背对着十巫老,目光落在大帐挂着的一幅羊皮地图上,地图清晰地标注着冀州的地形以及山川河流。   “这就是冀州的地形图,不知道各位巫老是否还记得,这冀州原本叫做鬼州啊”毕修安猛然转身,目光犀利:“是鬼方的鬼,鬼州啊。”   十巫老面面相觑,虔牯硬着头皮说道:“大首领,我等并非忘记,而是想这孤华城城高池险,并非一日能下,而大夏援军不日即到,到那时恐怕我们进退两难。”   “虔牯老说的不错,”一位面容阴寒的巫老自进帐以来一直闭目不语,此时细细的眯起眼睛,寒光四射:“更何况我十族子弟伤亡甚多,再这样下去,十三城之利未必能够让各族满意,族里难免非议再起。”   “莫非大首领真的以为,凭大首领一己之能,就能够让鬼方重新占据冀州?”   毕修安眼中一抹寒光一闪即逝,轻笑道:“寒黥老所言甚是,但若能破得孤华城,其城中财富美女,要胜十三城之和数倍,毕修安分文不取,都赠与各位巫老,不知各位巫老肯否能让修安放手一试?”   十巫老交头商议,目光中满是贪婪渴望,虔牯说道:“愿大首领能尽快攻克孤华城,我们各族商议,只能有三天时间,无论是否能够攻下孤华城,到时必须退走。”   “好,”毕修安面露感激之色:“修安在此谢过各位巫老。”   满脸阴寒的寒黥巫老阴阴说道:“到时大首领还是不要忘记今日的承诺才是。”   毕修安笑道:“各位巫老放心,修安绝不敢忘。”十巫老起身告退,毕修安的笑容渐渐凝结成嘴角的一丝冷笑,朱色嘴唇微微抽动,杀机毕露。   十巫老走出帐外,虔牯低声说道:“这毕修安来历不明,我们不可不防。”   寒黥阴森森说道:“他若敢有异动,以我们十族之力,他这个大首领也做不成。”各巫老点头称是,各自散去。   夜半。一只血鸦从夜幕中飞入毕修安的大帐。血鸦略微比普通乌鸦大上一圈,通体漆黑,只有翅膀上间杂着几根朱红羽毛,一双眼睛布满血丝。血鸦生性凶悍,以毒蛇和其他小型鸟兽为食,可以和鹰鹞撕搏而不落下风。   片刻之后,血鸦叼着一片血淋淋的鲜肉飞离。    篇一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八百里昆仑,天维之所在,贯通天地,勾连仙凡。传说中的九天仙神,可以昆仑天维为钥,临凡间,凡人机缘巧合亦可以天维为梯,登破九霄重云,至天界。   昆仑之上,终年冰雪覆盖,苍茫雄浑,主峰凝冰如玉,直插云雾之间,相传,天界就深藏于云雾中。   黄帝四百八十一年,天降紫瑞于昆仑,传下天谕。据传,天谕中蕴含天地至理,若能参悟,小则威加四海,大则可登临天界,脱凡至圣,不老不死。天下群雄,并起争夺,纷争不断。   黄帝之孙高阳氏,以绝世修为平定纷争,置至交好友姜值于昆仑之上,建筑神殿,守护天谕,禁昆仑周百里,人莫敢入。   高阳氏后登帝位,称帝颛顼。姜值守护天谕于昆仑,称水神共工。   帝颛顼四十八年,昆仑降紫雪,天下皆以为天降祥瑞。请帝颛顼登昆仑祭祀九天神灵,帝不许。   众臣再请帝祭祀于昆仑,帝拒之。   众臣叩殿而三请,帝大怒,闭关潜修,不见众臣。   众臣惊惧,莫有敢言。   昆仑之雪,连绵不绝,经月不息,天地苍茫一片,不辨天地四方。距紫雪之瑞已经三月有余,昆仑之上晶莹白璧,只是偶尔之间有隐隐紫气自山巅蒸腾而上,气度万千。   山腰之上,狂风忽起,卷起漫天飞雪,化成一道合抱粗的冰雪巨蛇冲天而起,旋而俯冲而下,气势狂猛,隐隐有风雷之声。巨蛇夹杂冰雪向着一处空荡荡的雪地猛撞下。   虚空之中伸出一只手掌,凭空伸向俯冲而下的巨蛇,手掌之上淡淡的青色真气流动。携俯冲之威、风雷之吼的巨蛇在距离手掌三尺之处戛然而止,悬空静停,竟然没有抖落一片雪花。   虚空之中,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黎,你的幻术还是没有长进,居然这就被人发现了。”空中波纹散动,手掌的主人渐渐显出身形,一个身高九尺的雄武汉子,浓眉阔目,身穿一身青铜战甲,背后背负一柄青铜大斧。   昆仑严寒,纵使真气雄厚,穿着极易冰寒的青铜战甲也是相当不便,而这雄武汉子居然丝毫不以为意,青铜战甲之上也没有半点冰霜。在他身后,被称为黎的是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青年人,身材修长,眉宇间几点懒散,挥手间散去幻术,声音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区区幻术而已,你还想能一路走到山顶?重,你真应该好好学学术法。”   两人身后,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中年人负手而立,头戴黑玉高冠,面色微黄,目若星辰,颧骨高突,衣衫烈烈飘动。长袍中以金线为脉,隐隐勾勒出一副雄山大川的图画,细看之下却是只有若隐若现的金线,什么图画也看不分明。中年人丝毫没有去看半空中的冰雪巨蛇,眼中也没有昆仑的漫天雪色,目光几若游于九天之外。丝毫未动,呼吸间却有气吞山河之感。   “昆仑圣境,天界禁地,凡人速速退回。”清越空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在半空回荡不绝。   被称为重的雄武汉子,朗声笑道:“我只见到昆仑冰雪,哪里有天界禁地。”   黎淡淡说道:“口舌无谓。”   重纵声长笑,手掌翻转,冰雪巨蛇倒转冲天而起,巨尾横扫雪面,卷起漫天飞雪。重面前十余丈之外的积雪突然炸裂,五道白色身影踉跄的飞出,撒下点点鲜血,显然在重反转冰雪巨蛇之力下受伤不轻。   这五个人隐藏在冰雪下面,以真气术法凝成冰雪巨蛇突袭重黎三人,并以真气发声,利用冰雪回荡,意在震慑,岂料却被重轻易的判断出位置所在,更是反转巨蛇之力重创五人。   “你们……”一人似乎想说什么。   重冷哼一声,手掌之上淡青真气流转,冰雪巨蛇一化为五,从半空电射而下,巨蛇虽然一分为五,真气之狂猛却胜初时数倍,速度急若电光。五人不及闪避,被雪蛇裹挟,破开昆仑厚达丈余积雪,嵌入厚厚的冰层之中。若是日后昆仑冰雪或可消融,方能见到五人血肉模糊的身体凝于坚冰之中。   重黎三人行踪已露,不再以幻术隐藏,展动身形,向着山巅疾驰而去。期间三重守卫,不及一合便被重黎二人击杀,玄衣人始终未曾动过一根手指。   昆仑山巅,云雾缭绕,地面上不再是厚厚积雪,而是晶莹剔透的坚冰,昆仑之巅酷寒之极,坚冰千年不融,硬度不啻于玄铁。   纷纷雪花之中,一座雄浑大殿出现在三人面前,大殿完全由纯白玉石砌筑而成,转角相连之处凝以厚厚坚冰,整个大殿隐隐有彩光流动。一百零八级台阶通往殿门,一百零八级台阶浑然一体,仿若由一块巨大的玉石雕成,天衣无缝。   玄衣人凝望大殿,轻叹一口气,迈步踏上第一个台阶。殿门之内突然冲出起七个紫色身影,七人身在半空,各自挥出一道凌厉的真气刀芒,七人真气之强远远胜于山腰诸守卫,虽距三丈有余,刀芒凝而不散,将玄衣人笼罩其中。   玄衣人视若未见,目光依旧落在殿门,仿若穿透殿门上的云雾一般。黎轻啸一声,手中碧光萦绕,一杆碧色奇形长枪握在手中,枪尖宽阔锋利,枪尖和枪杆之上满是裂痕,不知何种兵刃相击造成。碧光爆涨,黎以一枪之力接下七名紫衣人的七道刀芒。   玄衣人刚刚迈出第二步,人却已经站在殿门之外。重身形掠起,紧随玄衣人。殿门之中一团事物呼啸而出,从玄衣人身畔掠过径自迎上重,重朗声长笑,背后青铜巨斧擎在手中,怒喝声中巨斧自下而上劈出。   巨响如雷,真气激荡,不远处千年未化的积雪被真气所及,崩裂而下,洪流滚滚,犹如万马疾驰、江河决堤。重身在半空无处借力,不由倒飞而出,恰恰落在一百零八级台阶之外,双足没入坚冰半尺。   殿门之内,一魁梧巨汉狂笑而出,凌空抓住半空中一柄硕大的青铜巨锤,狂笑声未绝,人已在半空中高举巨锤,重击而下。   而七个紫衣人没有丝毫声音,鬼魅一般飘落,将黎围在中央,七道真气纵横凛冽,已将黎困在其中。七人真气极强,并精于配合,出手之间攻守兼备,宛若一人。   黎一手持枪,一手结印,一道金色光芒从不断变换的手印中流出,围绕黎的身体四周盘旋,金色光芒中,不时的有古朴的符咒浮出,凝成光盾对抗七道真气,七道真气虽然强劲凛冽,却也一时间无法破开金芒的防护。   碧光飞舞,黎转瞬之间攻出七枪,枪法飘忽不定,无迹可寻。一名紫衣人避退不急,左臂被碧光真气扫中,伤口深可见骨,鲜血喷涌而出,飞身急退,洒下一蓬血雨。   一招之间,黎轻易扭转战局,占得先机,长枪更是绵绵不绝,分别攻向七人,只见到金芒闪耀,碧光纵横间,七名紫衣人或守或避,甚是狼狈。   忽而,七名紫衣人催动真气齐齐攻出一招,迫使黎攻势稍停,七人飞退,齐齐仰天发出一声凄厉长啸,长啸间,七人真气陡然暴涨,一道紫色真气从头顶泥丸穴奔涌而下,汇入丹田,陡然外放,气浪滚滚。   黎脸色微微一变,常人真气汇于丹田,或可散与经脉,但仍以丹田为基础。这七人真气从泥丸而下,汇入丹田的真气深不可测,远超自身,显然不是来源于己。   七人真气融汇呼应,宛若一体,齐齐在掌心凝成七柄紫色狭长光刀。七人真气澎湃,身躯却微微颤抖,尤其是臂上有伤的紫衣人,更是被体内真气所激,伤口处爆出一团血雾。   黎凝视七人,一点紫色从七人瞳孔深处慢慢蔓延出来,片刻之间便充满整个瞳孔。紫色的瞳孔发出妖艳诡异的目光。   七人动如鬼魅,重新将黎围在中央,七柄光刀或高或低遥指黎的要害。受光刀真气所激,更多的金色符咒从黎身周的金色光带中浮现,凝成七面金色小盾缓缓环绕。   默默看着七人眼中的紫色越来越浓郁,黎低低叹了口气,神情多了几分落寞和无趣。长枪轻挑,碧光连闪,径自向七人攻出七枪。   七人身形交错,七道刀光闪动,四人封住黎的枪势,三道凛冽刀光以匪夷所思的角度挥出。黎手势变幻,以三面金色光盾相迎。气刀光盾相交,顿时炸出滚滚气浪,地上坚冰炸裂,无数的碎冰飘起,又在气浪中绞成细微冰晶,纷纷扬扬。   七人身形不停,瞬息间接连斩处四十二道紫色刀气,交织如网,将黎团团包裹。黎轻声长啸,长枪卷动,金色光带和真气碧芒暴涨,枪如飞星,光盾环绕,生生将四十二道刀光绞碎。   没有片刻停顿,第二道刀网又笼罩而至。黎轻啸未绝,碧枪为引,身形冲天而起,破网而出,旋而倒悬而下,碧光闪动,已将七人席卷与碧芒枪势之中。七人光刀并举,紫色刀尖齐齐点在长枪枪尖,紫色与碧色光芒如波纹般一圈圈散去,所过之处,坚冰决裂,冰晶纷舞。   黎倒悬半空,长枪上碧色真气连绵不绝,竟然以一己之力将七柄光刀一点点的压下。七人奋力催动真气光刀,却无法阻挡长枪一往无前之势,光刀在重压之下,收缩只有原来一般大小。   只消片刻,七人必将被黎击破光刀,粉身碎骨,性命无存。   忽而,七人奇特的各自扭转身躯,以左掌搭在另一人肩头,环环相扣,犹如长蛇盘旋成环,真气浑然一体,贯通七人,雄浑的紫色真气奔涌而出,将七人包裹其中,宛如一个紫色圆球。七柄气刀暮然合为一处,形成一柄巨大紫色光刀,破开碧芒真气,重重斩在长枪之上,旋即将黎吞没其中。   另一边,重巨斧挥动,正正迎上巨汉半空而下的雷霆一锤,锤斧相击,声若震天,气浪奔涌。重双脚猛然陷入坚冰至中半寸,细密的裂纹向四周飞速扩散,重身周一丈范围内的坚冰忽然炸裂,无数冰块冲天飞舞。   魁梧巨汉在半空翻身落在重面前,长身而立,脚下坚冰化为粉末。重身材已经极为雄伟,身高九尺有余,肩宽臂展。而这巨汉竟然高出重半个身子,下半身围着一条黄色兽皮,上半身裸露在外,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双手握住一柄硕大黑色巨锤。恍若蛮荒巨人一般。   魁梧巨汉轰隆隆的大笑道:“竟然能够接下我康震这一招星沉四海,无怪能够闯到这里。就让你在我康震锤下化为飞灰,来平息神灵的怒火。”   重纵声狂笑:“康震,让你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看我乾衍钺。”一道青色真气从丹田处升起,从两臂没入巨斧乾衍钺中,乾衍钺巨大的斧面上升起一轮蒙蒙青光,随着重的舞动留下一道道残痕。   “断――”重怒喝声中,身形跃起,乾衍钺平平斩向康震,康震身材高大非常,重的这一斧恰恰斩向他的腰间位置。   “好――”康震狂笑,硕大黑色巨锤在手中轻若无物,横扫迎向乾衍钺,巨锤之上,隐隐萦绕着黑紫真气。   锤斧相近,黑紫真气与淡青真气彼此冲撞,如水纹相互侵入,而后,两种真气一瞬间陡然停滞,仿佛整个世界在一瞬间暂停。锤斧相击,两种真气喷薄而出,向两人身周波纹一般散开。坚冰表面被硬生生的挂下半尺有余,光滑如镜,冰屑雪沫被真气激起,半空纷纷扬扬而下,如同天降大雪。   两人滑出十余丈,双脚在冰上留下两道深痕。乾衍钺在重的手中依然不断震动,发出低低的嗡嗡之声。康震手中的黑色巨锤上留下了一道长约三尺,深不过半指的斩痕。   康震盯着光滑锤面上的伤痕,目光中满是不解和不可相信,旋而,仰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号,紫黑色的真气以康震为中心,猛然爆发。   康震巨锤划出道道残影劈头盖脑的砸向重,重也不屑闪避,乾衍钺带着青色光轮每次都与康震巨锤重重相撞。紫黑与淡青真气四下激射,清净昆仑之上,声若雷鸣,紫青二气直冲云霄。倒是昆仑禁地之外的山野村民见了,更加坚信昆仑山上九天神灵的存在。    篇二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大殿门外。絮雪纷飞。   玄衣人又是一声轻叹,缓步走入殿门之中。   大殿极为宽敞空旷,地面以白色玉石铺成,以不知名的紫色蚀刻出细小的符文,淡蓝色的火焰不时从符文上一闪即逝。   大殿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白色石台,通体以纯色的白色寒玉石雕成,如此巨大的寒玉,世间罕有。石台之上,一团浓郁的紫色气息在不住的翻滚蒸腾。   玄衣人凝视紫气,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几分凝重、几分惋惜、几分失落。   大殿的另一端,是一个寒冰凝成的宝座,宝座上坐着一人。身穿白色长袍,长发垂肩,黑色中闪亮着淡淡的蓝,面容清秀,雪白的脸庞中似乎透出一种神秘妖异的蓝色。狭长的双眼紧闭,恍若对玄衣人进入大殿恍然未觉。   玄衣人却知道,自己自从踏入这昆仑的那一刻起,面前这个人就已经发现了自己。面对那种熟悉的气息和念力,让玄衣人的指尖不由得微微动了一下。   白袍人缓缓抬起头,双手放在宝座冰冷的玄冰扶手上,轻笑道:“四十多年不曾相见,但我知道你会来。玄帝,颛顼陛下。”   玄衣人,玄帝颛顼。洪荒之主,万国之王,轩辕黄帝之孙,昌意之子,帝颛顼。   帝颛顼昂然而立,淡然道:“四十年未见,共工水神可好。”   白袍人闻言朗声长笑,地上蓝色火焰随着笑声时隐时见。“多少年了,这世上还有人会记得我水神共工。”   共工从冰座上缓身站起,袍袖飞扬:“颛顼,你看我把这真水殿经营的如何?”   颛顼淡淡说道:“真水殿仍是真水殿,但多了两样东西。”   “两样?”共工似乎有些意外。   “两样,”颛顼缓慢而肯定的说道:“一样是他……”颛顼的目光落在石台那一团翻腾不休的紫色上。   “另一个,是已经不是共工的共工。”   共工狭长的双眼猛然睁开,眼中尽是浓浓的蓝紫之色,说道:“共工不是共工,颛顼又何尝是颛顼。”   颛顼不可置否的淡然一笑,说道:“当年,你我又怎能想到如今……”   共工脸上淡淡的失落一闪而过,缓缓说道:“颛顼,不可逆天道而为。”   颛顼有轻叹一声,半响没有说话。   良久。共工也是一声叹息:“那又何必多言。”白色长袖轻挥,地面上淡蓝火焰迎风而起,伸缩不定。“四十年未见,颛顼,看看我这真水决是否有所长进?”   随着淡蓝火焰徐徐升起,大殿的温度急剧降低,大殿之中水气凝结,淡淡的雾气蔓延。   共工长袖下伸出一只近乎苍白的手,手指修长,带着金属般的生冷光泽。一缕淡蓝火焰如同水流一般在指尖盘旋。   “你说过物极必反,”共工叹息道:“真水决修行到极致,竟然化水为火。颛顼,我已上感天道。”   “天道?”颛顼轻笑道:“天道何为?这世间有我玄帝颛顼就足矣。”随着颛顼的声音,整座大殿的火焰随之一暗。石台之上的紫雾似乎停止瞬息,继而翻滚如故。   颛顼未动,气势却已凌驾于整座大殿之上。   共工脸色越加苍白,手指微动,一道蓝色火焰不急不缓飘向颛顼。颛顼丝毫未动,火焰越接近颛顼速度越慢,距离颛顼不迎寸许,凝成一团,悄无声息的落在地面之上。   共工仿佛早已经料到,真气运转,四道细若游丝的火线从地面上宛然而起,围绕颛顼身周盘旋不定。   颛顼长袖轻挥,雄浑的真气瞬息之间将四道火线击散。磅礴如海的气势缓缓蔓延开来,身周一丈之内的淡蓝火焰退避,露出光洁的玉石地面。颛顼朗声道:“共工,这就是这些年你所谓的上感天道?”   共工倒也不怒,单手挥动,淡淡的真气身周流转,淡蓝火焰如道道水流盘旋而上,直抵大殿顶端,共工如同置身于蓝色水柱之中。   共工低喝。真水决。   一朵蓝色五瓣火焰异花从水柱中飘出,飘飘忽忽的迎向颛顼。五瓣异花全由火焰凝成,但五瓣分明,蓝色火焰如同凝结一般,丝毫不见跳跃波动。   五瓣异花未及身周丈余,极度冰寒的气息迎面扑来,隐隐透过护体真气侵入经脉。颛顼五指屈伸,一道凛冽无比的剑气自掌心暴涨而出,真气如剑。一剑将五瓣异花从中分为两半。   颛顼脸色忽变,护体真气猛然暴涨,单手化掌推出,真气涌动,在身前形成一道淡金真气光墙。   分成两半的五瓣异花在半空缓缓飘向两边,浓郁的蓝色从两半异花的内部汹涌而出,瞬间填满了颛顼的视野。   刹那间,异花化作火焰填满了颛顼所在的空间,又在极短时间内变作坚冰,封住颛顼的一切生机。巨大的蓝色坚冰中,颛顼身影隐隐可见。   共工没有半分停顿,双手结印,身周的蓝色水柱长鲸吸水一般被吸入双手之间,蓝光涌动消散之间,五朵冰花静静的漂浮在共工身前,发出幽幽的蓝色光芒。   咔嚓。   一声轻微的声响在大殿中回荡。   共工双手急挥,五朵异花从不同方位射向蓝色冰柱内的颛顼。与此同时,狂猛绝伦的真气猛然从冰柱内爆发,冰柱在瞬息之间变成冰屑,又回归蓝色火焰。以颛顼为中心,三丈之内,狂猛绽放的真气将一切都远远推开。   五花聚水、寒封天下――   共工低喝,五朵异花划出诡异的弧度,拖着长长蓝色虚影分袭颛顼的胸前和背后。   颛顼脸色凝重,双手真气鼓舞,剑气纵横交错,隐隐有风雷之动。五朵异花灵动多变,在纵横剑气见穿插飞舞,一时间却也无法突破剑气进入颛顼身周。   共工周身渐渐放出蓝色的光华,双手印决变化,五朵急速飞舞的异花忽然停在颛顼在四周。天地在这一刻寂静无声,只有五朵异花缓缓旋转。   浓浓的蓝色光芒自共工手中绽放,与异花光芒相呼应。   冰天离合!   共工双手猛然张开,五朵异花蓝光大盛,不尽的细细蓝色光线破华而出,一举击破颛顼剑气,交错射入护体真气之内。   颛顼凝立,双掌交错,乌金真气自双掌间狂涌而出,聚成一条乌金长龙,盘旋飞舞。蓝色光线没入黑龙体内,透出一片片湛蓝的光芒。长龙飞旋,竟然一口将五朵异花吞噬而下,顺势携威冲向共工。   共工手势变幻,五朵异花在乌金长龙腹中光芒大盛,转瞬之间已经占据了乌金长龙大半身躯。乌金长龙定于半空,挣扎扭曲。   颛顼双手虚握,化繁为简,乌金长龙蓦然炸开,真气汇集,化成一柄三丈余长的乌金气刀,迎头斩向共工。   共工未曾料到颛顼真气被自己的冰天离合锁定,竟能如此迅疾变化,略一迟疑之下,乌金气刀已当头斩下。   共工虽惊不乱,真气滔滔不绝的从掌心涌出,凝成一面蓝色冰墙。一面驱动尚存的三朵七瓣异花卷起漫天冷火,将颛顼淹没其中。   乌金气刀一往无前,片刻之间就将蓝色冰墙击碎,化作无数蓝色光点漫天飞舞。气刀距离共工头颅不及半寸,真气所激,共工长发逆风飞舞,烈烈如旗。一直散发幽幽蓝色、似乎由光凝成的手轻轻抓住刀刃,温柔的如久别的情人。然而,这只手所蕴含的力量,却足以让风云变色。   手,轻轻握紧。   乌金气刀渐渐通体变得晶莹剔透,幽蓝欲滴,砰然化作不尽淡蓝光点散去。蓝色手掌之下,共工的一只衣袖破裂如蝶,片片飞舞。   三朵异花化作漫天真水冷火,团团围卷在颛顼周围,如同蓝色火焰龙卷水。火焰收缩,成为只有一人大小的圆球,隐隐可以看到颛顼的身影。渐渐,颛顼的身影愈见清晰,蓝色火焰竟然一缕缕的被他吸在掌心,凝成一颗指头大的半透明蓝色珠子。隐约间,可以看见蓝珠内火焰涌动变幻,如同一个世界。   颛顼黑色衣袖上,一块手掌大小的蓝色分外刺眼。颛顼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真气流动,蓝色渐渐褪去,化为草芥般的一点,细不可见,旋而又扩散至手掌大小。如此三次,那一分衣料怦然化作灰尘细细落下。   颛顼眉头皱上几分,神情中带上几分不耐:“共工,时候到了。”   共工脸色分外凝重,双手在胸前虚抱,双臂微微颤抖,双臂之间,一点紫色雾气渐渐升腾,翻滚不休。大殿正中石台之上的紫雾,竟然隔空出现在共工虚抱之间。   无形的威严自紫雾中散发出来。随着庞大气息的缓缓扩散,所过之处,大殿之中所有的蓝色火焰瑟瑟发抖,缓缓而不甘的熄灭。   颛顼如同巨浪之中的巨石,黑色衣衫如同玄铁铸成,笔直下垂,任凭巨浪冲刷而没有丝毫飘动。   共工低喝一声,双手聚拢,一道十余丈长的紫色光刀迎头劈下。光刀未至,真气铺压而来,以颛顼真气之强,亦觉得呼吸不畅。   颛顼朗声道:“很好。”不退反进,向前迈出一步,一道乌金气剑脱体而出,真气狂猛,不下于紫色光刀。   紫色光刀斩落在乌金气剑之上,共工与颛顼身形皆是一晃。狂猛真气在大殿之中席卷激荡。转瞬之间,共工挥动紫色光刀连斩出二十余刀。共工刀法如同江河决堤,奔放猛烈,一往无前,纵横开合之间,真气汹涌。   颛顼挥动乌金剑气,从容不迫接下共工每一刀。每接一刀,颛顼眉头就皱上一分。   乌金气剑忽然自下而上挥出,气剑径自一点一点破开紫色光刀,一阵色彩斑斓的波纹闪过, 紫色光刀骤然断裂。颛顼气剑急挥,顺势从共工的腰间斩过。   共工身形水纹一般晃动,化作不尽光点散落。颛顼斩落的,不过是共工留下的虚影。   光影流动。颛顼身前不足丈余,共工双眼尽紫。双手虚抱间紫色渐渐散开,露出一个长不盈尺的白色玉盘,在缓缓转动。   颛顼脸色变得尤为凝重,目光落在圆盘上再也不能移开,沉声说道:“天谕!”   共工轻笑道:“不错,天谕,承载九天神灵力量的天谕。颛顼,你可有悔意?”   “颛顼一生,何曾有悔!”   共工纵声狂笑,淡淡的紫气从口鼻中喷出。一点浓郁的紫色光芒从天谕中扩散出来,紫色光芒中,蕴含着无以伦比的力量,极端强大而霸道,带着摧毁一切的气息蔓延过颛顼的身体,占据了整个大殿。   激战中的重与黎忽然脸色大变。   黎挥动碧绿长枪,生生将七人光刀炸断,半空中长枪呼啸刺出,一道碧色光芒自黎的掌心蔓延到长枪之中。   咔哒。几处轻微的声响。   碧色长枪竟然碎裂成二十余块大小不一的碎块,雨点一般落在七名紫衣人凝成紫色光球之上。萦绕着碧绿真气的长枪碎片,丝毫没有停滞的没入紫色光球之中,带着喷薄的血雾从另一端游出,飞回黎手中,重新组成碧色奇形长枪。   紫色光球忽地向内收缩,猛然炸开,带着七人的残肢与血肉,大好头颅在半空飞舞,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重重落在坚冰之上,殷红了一片冰晶。   重双手握住乾衍钺,蒙蒙青光在巨斧上亮起,随着重真气催动,宛若一轮青色圆月。   “渊裂。”   重一斧挥出,没有劈山裂水的威势,带有几分举重如轻的飘忽,斜斜斩落。康震怒喝一声,巨锤紫黑光芒缠绕,奋力横扫而出。   嗤的一声闷响。   康震疑惑的看着手中只剩一半的巨锤,又看了看几乎将自己斜分成两半的巨大伤口,鲜血喷涌而出。康震发出一声凄厉而不甘的嘶吼,庞大的身躯晃了一晃,重重倒下,身下的坚冰绽开细密的裂纹。   重和黎仰望充盈着紫色光芒的神殿,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惶。    篇三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神殿中,已经完全是纯粹的紫色。   纯粹的紫色中一点金色光芒亮起,一道金色剑光伴着清冽的龙吟之声破开重重紫雾,直冲云霄。   昆仑之上,未有的安静。   紫光悄然褪去,整座大殿摇晃轰鸣,巨大的裂痕从大殿中央蔓延开来,将整座神殿一分为二。   退散的紫光中,玄帝颛顼傲然而立,手中一柄金色古剑,剑长三尺,剑身宽阔厚重,一面刻着日月星辰,一面刻着名山大川。   共工胸前的天谕缓缓转动,慢慢停下,径自跌落在地上。一丝细细地血线从胸口的白衣上渗出。   “果然,这才是天下至强”共工喃喃自语,忽然仰天纵声长笑:“果然,果然是。。。”   笑声未绝,一点蓝色火焰自共工眉心燃起,呼吸间已经蔓延全身,至寒的火焰瞬间将共工凝成一座蓝色人像,骤然碎裂。一代水神共工,至此陨落,神魂俱灭。   颛顼呆立半响,长长的叹了口气。   重和黎伫立在颛顼两侧,默默没有作声。对这位曾经与玄帝并肩战斗的水神共工,心中或许更多的是惋惜与哀叹。   共工曾经的真水宝座连同大殿的巨大墙壁被颛顼一剑劈为两半,透过墙壁的巨大裂缝,可以看到昆仑之巅最为神秘的所在。   袅袅雾气笼罩之下,一根巨大的冰柱若隐若现。冰柱环抱有数十丈,冰凌倒垂,长达百余丈,且上下粗细大致相同,冰柱之内有七彩光滑流动。   庞大的冰柱之下,颛顼三人均感到一种难于抗衡的天地之威。   “这就是……传说沟通天人两届的天维之柱?”黎轻声道。   颛顼略微颔首,说道:“重。”   重深吸一口气,从初见天维之柱的震惊中惊醒过来,淡青色真气从丹田处升起,周身青光大盛,身形御风而起,凝立半空。乾衍钺上青光凝聚,昆仑之上浓厚的天地灵疯狂融入青光之中,隐隐形成一面长达十丈的巨大真气光斧。   重一声怒喝,光斧疾挥,重重站在天维之柱上。巨大轰鸣声中,不尽巨大的冰块从天维之柱上崩裂脱落,雪崩一般倾泻而下。   重连声怒吼,光斧挥动,连连重击在冰柱之上,冰晶爆裂飞舞,片刻之间,硬生生在天维之柱上破开近半的巨大伤口。   重缓缓落在地面上,脸色苍白,紧握乾衍钺的双手微微颤抖,真气消耗甚巨。   “黎”颛顼看向另一侧的黎。黎点点头,如流星一般冲入半空,碧色长枪炸裂,没入重斩开的巨大伤口之中,碧光流转,骤然炸裂,巨大的冰块从天维之柱上脱落下来。黎轻声长啸,长枪碎块围绕身周飞舞,再一次射向天维之柱。   昆仑之上的天空,不知何时浓云密布,一道巨大的灰色漩涡渐渐形成。漩涡正中,一道灰云盘卷倒伸而下,入如同巨兽长舌。云柱之端,浓浓的紫色慢慢显露出来。   碧光交错间,天维之柱再次冰屑纷飞,数块巨大冰晶脱落而下。粗达数十丈的天维之柱断裂近半。   浓云之上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低沉怒喝,倒垂的云柱通体透出浓浓的紫色光华。天空之上,巨大的漩涡如巨兽心脏一般有韵律的收缩跳动,紫色光华疯狂扭转延伸,正对着天维之柱的顶端。   扭转的紫色云柱距天维之柱数十丈的,似乎被无形的墙壁阻挡,任凭如何扭曲挣扎,始终无法逾越。   紫色云柱中蕴含着极为澎湃的力量,不时溢出的紫色电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漆黑的裂痕,裂痕在须臾之间弥合,只留下道道波纹荡漾开来。   天维之柱中,七彩光华流转越来越快,七彩气浪从顶端喷薄而出。   与此同时,空无一人的真水大殿中,一团紫色光芒急速飞出,融入天维之柱顶端七彩气浪中,七彩气浪猛然喷薄,挟着紫色光团冲天而起。   天谕!   紫光虽快,颛顼却分明看到紫色光团中晶莹剔透的天谕。一道碧光自黎手中激射而出,恰恰没入七彩光浪之中。七彩光华大盛,黎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身形从半空缓缓落下。随他一起落下来的,还有一块光华尽失的长枪碎块。   天谕飞上半空的同时,紫色云柱回缩十余丈,猛然旋转着俯冲而下,紫色闪电狂落,在空中无形壁障上撕裂出道道裂痕,却在瞬间消于无形。   七彩光浪、天谕、紫色云柱重重撞在一处,整个天空似乎晃动了一下,一声轻微的碎裂声传来。   颛顼脸色微变,真气澎湃汹涌,身侧的重立足不稳,踉跄推出五、六步。长剑金光暴涨,金色剑芒从天维之柱伤裂处划过。   天维之柱分为两段,轰然塌落,残存的半段上七彩光柱吞吐不定,缓缓向天空延伸。颛顼虚抱长剑,低喝道:破!   乾衍钺挥动,重怒喝声声中冲入七彩光柱,青色真气汹涌而出,竟然硬生生的将七色光柱一分分的压向地面。黎凝立半空,碧色长枪化作点点碧光,在半空结成一个玄奥阵法,阵法聚合,覆盖云涡所在的整个天空,大有将紫色云柱切断之势。   天空巨大的灰色漩涡中又一声低低的怒喝,紫色云柱慢慢粗了倍余,阵法青光闪烁,似乎力所不逮。   黎面色凝重,双手结印,金色的古朴符咒从双手间流淌而出,漂浮融入阵法之中,阵法缓缓合拢聚合,缓缓切入紫色云柱之中。   天空中,云涡旋转更急,隐隐透出些许紫色。   黎周身碧光闪动,十指飞动,金色符咒漫天飞舞,黎双手合印,一道细细金芒从指尖射出,一端没入阵法之中。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大喝道:“九乙离合”。阵法青光骤然合拢,数抱粗的紫色云柱被生生切断。   云涡旋转更急。又伸出五道灰色云柱不断撞击青色阵法。云柱每撞一次,都令阵法青光颤动,血线从黎的双眼中流出。然而黎结印的双手巍然不动,金芒所在,碧色阵法始终不破。   与此同时,重怒喝连连,青光炸裂,连同身上青色战甲一道迸裂纷飞,露出伤疤纵横交错的身躯。乾衍钺青光大盛,将七色光柱缓缓押回半截天维之柱中。   天谕上失紫色云柱,下断七彩光浪,只剩下一团紫色浓雾围绕,在半空茫然盘旋。   颛顼衣袖挥动,真气激荡,天谕之外紫雾尽散,露出晶莹剔透的本体来。颛顼怀中虚抱着的长剑金光暴涨,与颛顼融为一体,贯穿乾坤,天地之间,仿佛唯有这一柄绝世神剑。   金色剑光中,颛顼双手持剑,磅礴无比的气机直指天谕。又好像,长剑在引领着颛顼。   电光火石之间,长剑轻轻地点在天谕的中心,只是轻轻一点,数道细细的血线从颛顼的身体上飞射出去。   一声细微不可觉察的碎裂声。咔哒。   颛顼身躯如遭电击,双眼紧闭,笔直飞退,一道道血雾,从肩头,从臂弯,从丹田,从背心各处喷出。   飞退之中,颛顼忽然怒目圆睁,手中长剑顺势挥出,金色真气如狂龙出海,正中尤自半空盘旋的天谕。   嗒。。。   一声清脆的响声。天谕一分为九。静静漂浮在空中。   天上,云涡缓缓停止转动,慢慢消散。   地面,七彩光浪渐渐平息。   重和黎喘息着,望着半空中一分为九的天谕。   虚空中,一点浓重紫光亮起,如同一团紫色的浓烟,一分为九,注入碎裂的天谕之中。天谕化作九道紫芒,如电般飞向不同的方向。   颛顼长剑斜刺,一轮金色光芒圈住一份天谕碎片。重黎同声怒喝,一同截住一片。其余七片天谕已飞入天际,茫茫不见。   颛顼凝望着剑光中的天谕碎片,眉头不断的紧缩舒展,若有所思。金色剑光慢慢的将天谕碎片中的紫烟缕缕蒸腾,天谕碎片变得光洁起来。   颛顼仰望昆仑之上湛蓝如洗的天空,竟然久久不能语。   斯役,天维之柱折断,天人两界不再联通,故称――绝地天通。    篇四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绝地天通后,一年零三个月。   雷泽。   颛顼坐在雷泽岸边一块平滑的巨石之上,强大的真气不断的从身周溢出,面前三丈之内,雷泽之水被真气挤压推开,形成一个半圆的水墙,露出湿泞的地面。   雷泽之中,一个空旷的声音回荡:“你抑制不住体内的真气了吗?”   颛顼微微笑道:“我从来没有认为自己能抑制住。可惜啊,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   空旷的声音又说道:“我和你说过,决不能擅动此剑,可你……”   “哈哈”颛顼大笑道:“你我相交百年,你还不知我。”   空旷声音沉默了下来。   颛顼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祖轩辕黄帝,以无上威能铸成此剑,连黄帝本人动用的次数也寥寥无几,更何况黄帝陛下将自己元神注入剑中,真不知后世谁还能动用这柄绝世之剑。”   颛顼将长剑慢慢的插在面前的巨石上,双手缓缓抬至胸前,乌金真气在双手间流转。雷泽水面上炸出十余道冲天水柱。   乌金真气盘旋而下,温柔的盘绕着金色长剑,一丝丝的没入剑身之中。   空旷声音惊呼道:“颛顼,你在做什么?”   乌金真气已经完全没入剑中,颛顼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我不过是用念力将我的元神和长剑连在一处罢了,我死后,元神将自动进入此剑中。”   空旷的声音沉默了半响,说道:“这样,真不知道后世还有什么样的人物可以动用这把剑,可以与黄帝陛下和你的元神共同御敌,我想,后世不会有这样的人。”   颛顼缓缓说道:“也许,后世会有这样的人,或者,没有。但是,这是我必须这样做的。”   颛顼仰头望向天空,缓缓说道:“我一直以为,绝地天通可以阻止他来,但是我错了。”   雷泽平静的水面忽然无风起浪,雷电轰鸣:“他来了?”   颛顼缓缓摇头:“其实,他早已经来了。他的念早已经来了,只是,他想通过天谕来的,是他的源。我也是最后一刻才明白。”   空旷的声音低低说道:“原来我们都想错了……”   “绝地天通之后,他的源千年之内绝对没有办法来到世间,也许我们还会有机会,我的元神也会在这把剑中看到一切。”   颛顼沉默着。   空旷的声音沉默着。   颛顼面前干涸的地面上,一条没来得及退开的大鱼在无力的挣扎,半边鱼身已经干枯。   半晌。   颛顼慢慢的说道:“时候到了……”   数道凌乱的真气从颛顼身上破体而出,盘旋而上,消失在悠悠蓝天之上。微笑着,颛顼身躯上慢慢透出乌金色的光芒,点点光点从身上飞离出来,消无无形。   “永别了,老友……”   “永别了,重、黎……”   “永别了……”   颛顼化作漫天的光点,胸口一团乌金光团围绕着金色长剑飞旋几周,没入剑中。   唯有孤零零的金色长剑插在巨石之上,低低悲鸣。   雷泽之水合围过来,吞没巨石和长剑。   水势回落,巨石和长剑都消失无踪。   玄帝颛顼,陨落。    第三十四章 突入重围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翌日。天色微明。   苏易率青戈军一夜疾驰,终于隐隐看到孤华城。   此刻,天色微白,昏暗中的孤华城越显得雄浑坚固。城外是密密麻麻的鬼方战营,将孤华城围得水泄不通。苏易登上一处短岗,只见鬼方战营相连,火光点点,不由大为头疼。自己的青戈军不足五百,这点人马对解孤华城之围,根本于事无补。   伯兹迁上前说道:“高辛王,镇海王青鹞传书,大军还有半月行程才能抵达,令我们进入孤华城驻防。”   苏易回望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青戈军,苦笑道:“伯兹迁。你觉得我们进得了孤华城么?”   伯兹迁望着孤华城外点点火光,片刻不语。说道:“高辛王,要不要回书太镇海王,说明现在的情况。”   苏易摇头,心道:“此情此情,不正是镇海王所乐见的,自己若是辩驳,反而落得不尊军命的口实。”   伯兹迁自知不能在苏易和镇海王之间插言,低头不语。半响,伯兹迁抬头缓缓说道:“青戈军绝不会堕了高辛王的威名。”   苏易长叹道:“行军布阵,非我所长,这些事情,还是你去办吧。”   伯兹迁目光坚毅,朗声说道:“明日属下定当率军死战,一举冲过鬼方营地,或可进入孤华城。”   “大哥,我们现在就要冲进去?”有穷不弃不知何时来到身边,借着微亮的天色看着下面密密的战营,说道:“大哥,这是不是太多了啊,虽然我没有打过仗,但是我知道,就是豹尾鹿多了,猎人也是有危险的。”   苏易故意道:“不弃,你怕了?”   有穷不弃把胸脯一挺,大声道:“我才不怕。我十七岁那年,遇到了白纹象虎兽,他追了我三天三夜,大哥你要知道,那白纹象虎兽最喜欢吃人…..”   “哎,大哥,你听我说,白纹象虎兽吃人的时候喜欢让人活着挣扎,我当时…..大哥,你等等我……”   好容易听有穷不弃说完白纹象虎兽的故事,苏易和伯兹迁已经围绕着山岗走了十几圈。   苏易这才找到机会说道:“临行前,太子律卫对我说,鬼方战士凶悍非常,但是却不善战阵,不听号令、不懂配合。也许,天明之后鬼方攻城,是我们突袭入城的好机会。”   伯兹迁和有穷不弃点头称是。青戈军就地休整,等待鬼方攻城。   天色放亮,天边云天一线,朝霞淡淡。战场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毕修安率十巫老驱马前行,一声令下,鬼方战士呼号呐喊着潮水一般冲向孤华城。孤华城上,慕阳思傲然而立,身边军士弓弦拉满、礌石齐备,只等鬼方战士进入城边,便可迎头痛击。   鬼方地处苦寒之地,化外之民,攻城掠地全凭血肉之躯,面对城墙既无云车、冲锤之类,也没有其他有效的手段,只能凭借简陋的刀具、铁爪攀爬,更有的只能是手脚并用。幸而鬼方战士身手矫健,平素生活也是在山崖陡壁之间,在城墙上攀爬也不是过于困难。   行军作战,沙场猛将之中,能够御风而行的高手绝对是极少,而且想要在万箭齐发之下登上城墙更是无异于自寻死路。更何况城墙之上还有墙如慕阳思之人,也有威力强劲的堕星重弩。鬼方一面,也只有毕修安和十巫老能够御风飞越城墙,但他们绝不会因此而冒险。毕竟,普通鬼方战士的性命终究没有自己的重要。   鬼方战士冲入孤华城下,距七百步,城上堕星重弩零零散散的开始发威。数个呼号呐喊的鬼方小首领,顿时被射中身亡。堕星重弩威力非凡,丈余长、手臂粗细的青铜弩箭,只要射中身体,巨大的力量瞬间变将身体撕裂,前一刻好端端的人,下一刻就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更有甚者,弩箭撕裂了前一个人的身体,余势未消,顺势将身后的鬼方战士贯胸而过,钉在地上,鬼方战士气息未绝,在弩箭上挣扎哀嚎。   堕星重弩自上而下,难以发挥恐怖的贯穿效果,杀伤的数量并不多,但是却足以震慑鬼方士气,尤其是对诸多鬼方小首领而言,不知何时的夺命弩箭下一刻就会让自己四分五裂,心中惊惧可想而知。   鬼方战士冲至城下百步。城墙上飞蝗如雨,鬼方战士不着战甲,更没有盾牌防护,顿时数十人被羽箭射中,伏地不起。更有近百名鬼方战士被射中的不是要害,伸手拔出羽箭,鲜血喷涌,倒在地上大声惨呼。   毕修安面露邪异的微笑,随手指点,和身边的巫老说着什么,眼前的惨烈厮杀似乎全不在眼中。   苏易立马在短岗之上,眼见鬼方战士潮水般的涌向孤华城,遥望见慕阳思在城上调度有方,从容不迫,只是鬼方战士形若疯狂,不计死伤,从四面八方如同虫蚁般附在城墙上,向上拼命攀爬。   城墙上孤华城将士舍生忘死,向下抛射巨石、火油之类,不时有战士被鬼方投射的飞爪之类射中,跌落城下,旋即被蜂涌而上的鬼方战士乱刀分尸。苏易踌躇片刻,心中不禁生出不忍之意,心道:战场上心如铁石,决胜杀伐千里的铁血将军,果真不易,血溅沙场的普通战士,更是命如草芥。   伯兹迁低声道:“高辛王,鬼方阵型散乱,对后面毫无防备,我们现在应该趁乱冲入城内。”   苏易点头。伯兹迁喝令结阵,青戈军迅速结成三角阵势,将苏易围在阵中。缓缓放马,青戈军速度逐渐加快,冲下短岗,直插鬼方大军背后。   鬼方困攻孤华城多日,全然不曾防备身后还有夏军。猝不及防之下,青戈军所到之处,鬼方战士纷纷被撞倒,青铜长戈闪耀挥舞,鲜血横溅。鬼方战士虽然凶悍好斗,但青戈军为苏易亲卫,个人战力更是不俗,尤其是青戈军精于合击互补,一名青戈军战士挥戈挡开鬼方战士的弯刀,另一名青戈军战士已经借助马力顺势将其刺倒,鬼方战士挂在戈上,被狂拖向前,哀嚎不已,血肉模糊。   青戈军策马狂奔,势如破竹,鬼方战士初时结伴抵挡,眼见阻挡不住,旧习复发,纷纷呼喊着四下逃散避开。青戈军所到之处皆是散出一片空地,鬼方战士远远的挥舞兵器呐喊,却不肯上前。   片刻之后,苏易等人已穿透鬼方阵营大半,孤华城城墙已经高耸在前。    第三十五章 鬼方巫老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被护在阵中,眼见鬼方战士鲜血飞溅,惨呼哀嚎。也不时有青戈军兵士跌落马下,或被一拥而上的鬼方战士斩杀,或是被滚滚而过的战马踏成肉泥。   虽然知道同袍就跌落在自己马蹄之下,青戈军兵士也不能勒住战马相救。若是前方战马停住,自己身后疾驰的同伴必然躲闪不及冲撞而上,整个青戈军阵势将就此散乱。   急速冲击的青戈军骑兵一旦速度减慢,必将被鬼方战士重重围困,极有可能全数被灭。故而即便跌落马下的是自己的亲兄弟,也要纵马而过,不能片刻迟疑。战场之上,只相信鲜血,不相信泪水。   有穷不弃却不甘寂寞,嘴里胡乱呼喊着,不断射出一只只黑色羽箭。在峡谷遇袭之后,有穷勇士均已返回,有穷不弃执意跟随苏易,将其他有穷勇士的羽箭大部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此刻,有穷不弃马上挂着四筒黑色羽箭,身后背着两筒羽箭,一黑一朱,跑起来叮当作响,不伦不类,倒有些像有些行走九州、以货易货的蹩脚游侠小贩。   对付这些鬼方战士,有穷不弃用的是黑色羽箭,虽然不太顺手,但还能够使用。至于自己的朱红羽箭,有穷不弃还是没有舍得用在这些普通战士身上。饶是如此,也让鬼方战士吃尽了苦头,更是远远避开。   听闻后方的混乱,毕修安脸上邪异的笑容一闪而过,随即满脸愠怒,喝道:“是什么人袭扰我的后方。”早有鬼方兵士呈报,说是五百余持戈夏军骑兵突入阵营后方,现已经突破过半。   “哦?”毕修安故作沉吟道:“持戈骑兵,莫非是大夏王城的援军到了?”然后偏头对十巫老说道:“我听闻过大夏王城青炎军的厉害,恐怕我们鬼方战士拦不住他们啊。”   “哼。区区五百余名夏军就让大首领胆寒了?”寒黥阴寒着脸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大首领执掌鬼方时日尚短,不知我鬼方的真正实力,我和虔牯、栎末、荤熏、昆戎四位巫老,亲率族中黑鬼卫斩杀青炎军,为大首领压惊。”   毕修安立时面作喜色,对寒黥话语之中的不敬丝毫不以为意,抚掌道:“如此甚好,就是有劳五位巫老了。”   黑鬼卫为鬼方各族中的高手精英,数量极少,一般各族都不舍让黑鬼卫参与战场上的大规模厮杀,因为战场之上变数太大,即便是黑鬼卫也难免有失。黑鬼卫的培养极为艰难,每损失一个黑鬼卫,都会让各族肉痛不已。   寒黥冷哼一声,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之色,率众人拂袖而去,唯有荤熏巫老一脸无奈,遥向毕修安拱拱手,匆忙跟上寒黥。毕修安饶有兴趣的看着一行人,最后目光落在荤熏的背影上。   荤熏似乎觉察到什么,不经意间的回身,又是一个极其无奈的笑容。毕修安暗自冷笑,这十大巫老中,唯有这荤熏有些捉摸不透,其余九人,绝不入眼。若是今后这荤熏识时务还好,如若不然….毕修安长袖之中紧紧握住拳头,脸上笑的开心之极。   寒黥一行拦在青戈军必经之路上,寒黥信手一挥,寒光闪动,将一名奔逃散避的鬼方战士击倒在地,七窍之中黑紫鲜血缓缓流出。阴冷的厉喝道:“谁再敢逃避,杀无赦,其家人贬为族奴。”   寒黥在鬼方之中凶名甚高,其性情阴冷、变幻无常,手段毒辣,鬼方中人闻其名不敢大声言语。寒黥杀人立威之后,鬼方战士皆是胆寒,勉自战战兢兢的集结在寒黥身前,眼见青戈军气势如虹、越冲越近,大部分鬼方战士仅是勉强站立,若不是寒黥等诸巫老就在身后,恐怕又是四下奔逃了。   “一群废物。”寒黥大怒之下,又将身前一个颤若寒蝉的鬼方战士毙于掌下。如此一来,鬼方战士惊恐万分,逃又不敢逃,又不敢离寒黥太近,只能尽量避开寒黥越远越好,在寒黥面前散开一条空地,两边的反到挤成一团。   寒黥手指捏的吱吱作响,按耐不住心中的怒意和杀意,真想即刻将这些不中用的东西尽数毙杀。   虔牯眼见寒黥神色狰狞,深知其秉性,忙低声说道:“切莫在战场上滥杀,让毕修安那小子拿住把柄。”   寒黥冷哼一声,口里说道:“杀了这些低贱的东西又能如何,毕修安那小子还敢把我怎么样?”虽是这样说,寒黥却把紧握的拳头舒展开来。   青戈军来势极快,眼见距寒黥一行已经不足百步。寒黥怒喝一声策马向前,四巫老会同五十多黑鬼卫紧随其后,众鬼方战士无奈,只能撒开双脚,发力狂奔跟上。   相距三十步,寒黥从马上高高跃起,四巫老和黑鬼卫纷纷效仿,胯下战马狂奔之中不知背上无人,依然是奋力狂奔。   青戈军保持阵型高速冲击,眼见对方战马迎面狂奔而来,避无可避,阵型前方的箭头处的十数名青戈军战士放下战马的青铜眼罩,以刀尖猛刺马臀,将马臀刺得鲜血淋淋,战马刺痛,发力狂奔,轰然与狂奔而来的战马撞在一处。   马上的青戈军战士有的在撞击之前翻身落马,被随即赶到的青戈军拉上战马,有冲在最前的三四名青戈军兵士来不及避让,从马上飞落,重伤不起,被拥上的鬼方战士乱刀斩杀。   以这十数名青戈军战士以命搏来的瞬息时间,伯兹迁迅速调整青戈军阵型,从他们撞开的缺口中险险穿过。直到此时,苏易和有穷不弃才缓过神来。有穷不弃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说道:“大哥,这行军打仗,真是和我们平时打猎斗狠太不一样了。”   苏易尚未答话,寒黥等五巫老自半空联手挥动汹涌真气攻下。黑鬼卫功力稍弱,均不能自由凌空御风,纷纷落在地面,挥舞漆黑长刀迎面冲上。   青戈军为避开奔马,速度稍减,若是强冲过去,上有鬼方巫老,下有黑鬼卫和鬼方战士截击,必然伤亡惨重。伯兹迁喝令道:“阵型散开,结小阵各自迎敌。”   战场忙乱之间,青戈军犹是井然有序,三五人结成一个简单阵势迎敌。从半空望去,五百青戈军本如箭头的战阵,轰然变成近百个   苏易、伯兹迁、白芓元等青戈军中的好手飞身而起,迎击鬼方巫老。青戈军战士与黑鬼卫和鬼方战士战成一团。   毕修安面露微笑,眼见着鬼方战士舍生忘死的攻上城墙,又旋即被斩杀推下。看着寒黥等巫老将青戈军团团围住,奋力厮杀。忽然极其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对身边的其余巫老说道:“这里就请诸位巫老劳心,我去协助寒黥巫老斩灭青戈军。”余下五位巫老纷纷应是。   寒黥等鬼方人众正与青戈军厮杀的难解难分,伯兹迁、苏易、白芓元自是难以应付,即便是青戈军甲正,也是勇冠三军的好手,数人联击,也让鬼方巫老大为头痛。寒黥眼见苏易气度不凡,一身青色长衫在皆穿青铜战甲的青戈军中分外显眼,料想必是青戈军中的显要人物。   殊不知,苏易长衫之内,是冰蚕混金丝制成的贴身软甲,是大夏王族的秘制。苏易这件软甲,还是太子律卫之前赠送给他的。   寒黥会同虔牯双双攻向苏易。   苏易修为突破真武境中期,对七星曜日诀中的玄妙戈法也有了新的领悟,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未得施展,见到鬼方两巫老冲来,不惊反喜,胸中战意涌动,不由得一声长啸,飞身迎上。   舞动曜日青陨戈,青色真气盘旋萦绕,若隐若现,两个青色星芒围绕戈身缓缓转动。长戈犹如蛟龙探水、又仿若青龙逐月,大开大合之间,隐隐有风雷之声。   苏易抢先动手,一时间气势如虹,丹田之中充盈的真气滚滚而出,而静静漂浮的小小光鼎,又开始缓缓旋转,灵气散逸的速度,不易觉察的加快了几分。   寒黥和虔牯相视一眼,心中大为震惊,不想眼前这个看似养尊处优的少年公子,居然有如此功力修为。初时尚以为凭两人修为,可以一击得手。   然而,寒黥与虔牯毕竟身居鬼方大巫多年,一身功力修为达到真武境,尤其是寒黥,已是真武境后期,在功力境界上高于苏易。若论真正实力,两个鬼方大巫的功力修为和层出不穷的古怪巫术,早已将苏易击败。   可惜,一支支呼啸而来的羽箭,在瞬间就将他们好不容易占据的上风扭转,甚至逼迫的他们手忙脚乱。    第三十六章 斩杀巫老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有穷不弃站立于马背上,任凭战马盘旋奔驰,持弓的双臂巍然不动,神情严肃坚毅,觉不是平素那个碎碎叨叨的话唠样子。有穷不弃不断张弓引箭,化解苏易的危局。   苏易曜日青陨戈纵横挥舞,青光绽裂,飞星萦绕,气晕飞旋,一时间竟然将寒黥和虔牯逼迫的手忙脚乱,自顾不暇。   毕修安恰恰赶到,柔声说道:“两位巫老可否要我相助呢?”   寒黥暴怒不已,鼓舞真气挡开曜日青陨戈,怒喝道:“有我和虔牯足以,不需要你来插手。”   “那好。”毕修安当真就没有动手,站在一旁悠然自得的负手旁观。虔牯心中暗恨不已,寒黥固然是固执暴躁,毕修安却是存心不帮忙。   苏易舞动曜日青陨戈迎战两人,初时极为吃力,幸亏有穷不弃的冷箭,才能勉强坚持不败。实战之中,苏易真气逐步融会贯通,一些平日晦涩的戈法也渐渐变得流畅起来,真气与曜日青陨戈的配合越加得心应手。   久战之下,苏易不由得纵声长啸,青色星芒围绕曜日青陨戈飞舞不散。苏易一戈刺向寒黥,寒黥举刀相迎,顿觉长戈上真气雄浑,更有一股古怪力道传出,手臂微微发麻,不由得退了三步。苏易长戈回旋,划出一道青色弦月,将虔牯逼出一丈之外。   苏易豪兴大发,长啸一声,曜日青陨戈上下翻飞,顺便击倒了两名黑鬼卫,又将寒黥和虔牯卷入长戈之内。   战场之上,青戈军渐渐占据上风,黑鬼卫虽然功力稍高,但各自为战,被三五结阵的青戈军接连斩杀。普通鬼方战士稍一进入战圈,便被青铜长戈贯胸而入,死于非命,只是在稍远处大声呐喊。   青戈军见到高辛王和诸位将领被鬼方缠住,也不向城门冲去,纷纷调转马头,围绕着苏易等人周围疾驰盘旋,反复冲杀。一时间,青戈军在战场之上卷起滚滚烟尘,在这小小的方寸之地,倒像是青戈军将鬼方围住一般。   饶是如此,毕修安依然面带微笑,负手不语。   伯兹迁一声大喝,手中玄铁长刀急挥,击退身边围攻的六七名黑衣卫,电光火石之间,与他争斗的鬼方巫老栎末惨叫一声,大好头颅冲天飞起,一腔热血喷涌而出。   一举斩杀了鬼方巫老栎末,伯兹迁真气不继,脚下踉跄几步,环视身周,十余具黑鬼卫的尸首狼藉于地。   伯兹迁一连斩杀了十余黑鬼卫和鬼方巫老栎末,真气几近耗尽,身上带伤五六处,眼前一阵阵昏暗。望见苏易被两名鬼方巫老围攻,仍是咬牙横刀斩向虔牯。   虔牯大惊,他与寒黥才勉强压制住苏易,苏易本身修为功力固然不错,但以他和寒黥应当能够稳占上风。可惜,又有个有穷不弃在,刁钻诡异的羽箭,无论对他还是寒黥,都是相当的威胁,故而两人面对苏易无法放开手脚,反而让苏易隐隐压制。   虽然虔牯不识得曜日青陨戈,但也看得出曜日青陨戈绝非凡品,威力非凡,每次兵刃相接,都有一股怪力从戈上传来,震得自己真气虚浮。若是此时实力犹在苏易之上的伯兹迁加入战团,自己和寒黥恐怕挺不过三十招。   虔牯不及细想,手中生满倒刺的细黑长杖架住伯兹迁长刀,借势纵身后退,大声呼喊道:“大首领,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毕修安微微一笑,身形犹如黑色鬼魅闪动,与虔牯并肩而立,说道:“虔牯巫老又怎会需要和我联手对付区区一个青戈军呢。”   虔牯欲怒不能,讪讪陪笑道:“大首领言重了,还请大首领出手,速战速决,以免节外生枝。”   “那好”毕修安轻笑道,衣袖一挥,同虔牯一左一右夹攻伯兹迁。伯兹迁已是强弩之末,抱着必死的决心,勉强提起真气,大喝声中,一招江水东断,玄铁长刀一往无前斩向虔牯,对毕修安点来的一指视若无物。   虔牯举杖封住玄铁长刀,心道自己只要能抵挡住这一刀,毕修安定能将伯兹迁毙于指下。   伯兹迁长喝一声,不顾全身经脉剧痛欲裂,拼命催动全身力气,连斩三四刀,虔牯招架不住,飞身后退,嘴角一丝鲜血渗出。而毕修安的一指也几乎点中了伯兹迁的面门。   虔牯已经要笑了出来,虽然正面承受了伯兹迁三四刀,让自己气血翻涌,受了一些内伤,但眼见着对方毙命于毕修安指下,心中不由得一阵畅快。   毕修安冰冷的指尖已经触及额头,伯兹迁心知无可幸免,手中玄铁长刀只是下意识的向前刺出。不知怎的,毕修安的身形鬼魅一般退去,出现在正在志得意满的虔牯身后。   毕修安手掌轻轻按上虔牯后心,在虔牯耳边轻轻说道:“这段时间辛苦虔牯巫老了。” 虔牯刚刚惊觉伯兹迁未死,又发现毕修安出现在自己身后,一掌就封闭了自己的全身真气,刚想问些什么,毕修安已经将他的身体向前推去。   此刻,伯兹迁的长刀刚刚刺出一半,就见虔牯的身体向着自己的刀尖飞来,伯兹迁奋力握紧长刀,顺势刺入虔牯的腹部。虔牯长刀入腹,真气流转,双手方才能够动作,然而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看着伯兹迁抽离长刀,挥刀斩向自己的头颅。   伯兹迁斩下虔牯头颅,眼前一黑,脚下虚浮,踉跄了几步,以玄铁长刀支地方才保持没有倒下。而毕修安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他,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伯兹迁久经战阵,摸不清毕修安的意图,却不会真的相信这鬼方大首领会临阵倒戈,真心相助自己。   毕修安放下手指,笑了笑,身形展动,掠向苏易和寒黥。伯兹迁拼力想要站起身来,顿觉浑身经脉如同烈火灼烧,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狂喷而出,又重重跪倒在地,恍惚间,见到毕修安鬼魅一般奔向苏易。   迷迷糊糊之间,伯兹迁疑惑惊骇。惊骇的是,毕修安在自己额头冰凉的轻轻一点,居然能够震伤自己全身经脉。疑惑的是,他为什么不杀自己?   此刻,苏易正酣畅漓淋的大战鬼方巫老寒黥,一招星落九州将寒黥身形在半空打的翻滚不已。   寒黥眼见虔牯身死,阴森森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之意。忽然从怀中掏出一颗不知何物的药丸,塞入口中,猛嚼了几下便伸着脖子咽了下去。   哈――   寒黥仰天嘶吼,一股紫色雾气从他的口鼻之中缓缓喷出。寒黥狞笑着望向苏易,阴寒的双眼之中,尽是浓浓的紫色。    第三十七章 灵脉之力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去死吧。桀桀…” 寒黥怪笑着,双手猛然一分,一道狂猛异常的真气从双掌之中暴涨而出,凝成一道黑紫色的云雾。   虚灵境中期?苏易心不由得一沉,若是真武境后期的寒黥,自己还可以一拼,但寒黥不知道吃下什么古怪的药丸,真气竟然在一瞬间暴涨至虚灵境中期。以苏易刚刚真武境中期的修为对抗寒黥虚灵境中期的修为,无异于以卵击石。   逃。苏易感刚刚升起这个念头。   寒黥已经裹挟着一团黑紫色云雾冲到了面前,一掌拍向苏易胸口。   好快的身法。苏易心中暗惊,曜日青陨戈横在身前,封住寒黥黑紫真气涌动的一章。   嗤――   苏易胸口一阵剧痛,梦喷出一口血雾,身体不由得凌空飞退五六丈远。寒黥这一掌吗,真气之强,竟然胜过之前三倍有余。   仓促之间,苏易心中暗自感慨,从真武境中期到虚灵境中期,一个境界的差距,还是相当明显的。   桀桀…. 寒黥怪笑着,合身扑向苏易,人未至,一道黑紫色的真气便已狂卷而来,迎头击向苏易的脑袋。寒黥一只有个很是独特的口味,喜欢看对手**迸裂的样子。   这一次,凭借着这紫色的药丸,硬生生将功力暂时提高到虚灵境中期,寒黥心中还是隐隐作痛。可惜了这么一颗珍贵的药丸,寒黥也是费尽心思才从那人手中得到一颗,居然用在这个小子身上。   这颗药丸,原本是寒黥专为对付毕修安准备的。   只是,看眼下的情形,自己还是要有命活到对付毕修安的时候才好。   这一道狂猛的黑紫真气迎面袭来,苏易顿时感觉呼吸不畅,劲风之中夹杂着一股浓重的药物味道,让苏易心神没来由的一荡。   来不及细想,苏易长戈横挥,沉气吐声,两颗蒙蒙青色飞星亮起,萦绕戈身。曜日青陨戈急刺而出。   嘭――   飞星炸裂,真气激荡。   苏易引爆两颗真气飞星,身形借力飞旋,长戈挥出一道青色弦月。嘴角,一丝鲜血缓缓流下,引爆真气飞星,本身对于苏易来说,也是一个两伤的结果。   只是,若不是依靠引爆飞星,苏易实在想不出能够抵挡住寒黥的方法。   有穷不弃见状大急,一伸手,从身后抽出三只朱红羽箭,一口气射向寒黥。羽箭刚一出手,有穷不弃和寒黥之间便插入一个黑色身影,一只苍白的手,稳稳的将羽箭捉在手中。   毕修安向着有穷不弃伸出一伸手指,缓缓摇晃,示意他不要插手。   有穷不弃大怒,刚要破口大骂,各种动物齐聚在胸口,正欲同羽箭一道喷薄而出,毕修安妖异的面容出现在有穷不弃身前,所有三支羽箭缓缓刺出。   有穷不弃大骇,把冲到喉咙的各种动物野兽生生咽下。毕修安挥手之间,有穷不弃宛若一只大猴子般上串下跳,自顾不暇。   寒黥干笑一声,紫黑的五指如钩,竟然一把抓住曜日青陨戈。一掌顺势拍向苏易胸口。这一掌若是击中,定能让苏易肝胆剧碎,暴毙而亡。   此刻,苏易嘴角挂着血迹,胸口隐隐作痛,在寒黥的重击之下,体内真气略显凌乱。眼见寒黥必杀的一掌拍来,苏易猛然一咬牙,全身的真气猛然全部注入曜日青陨戈之中。一阵蒙蒙青光在戈上升起,细看之下,青色光晕之中,环绕着无数明灭不定的星芒。   寒黥掌心一阵刺痛,猛然松开长戈,苏易趁机抽身而出,纵身飞退。寒黥森然狞笑,一掌随即如附骨之蛆,紫黑气息大声,隔空拍向苏易。   淡青的光晕在长戈上若隐若现,无尽的星芒明灭不定,在戈身之上,两颗飞星正在隐隐成型。   不够。苏易心中暗暗叫苦。这一招曜日星河,需要的真气,远远不是他现在真武境中期的真气能够支撑的。   当年,有莘渊自创七星曜日诀之时,已经是九州之上一流高手,这一套绝世戈法,根本没有考虑真气不足的时候如何使用。苏易在招式上学的有模有样,但若论及威力,不及真正七星曜日决的十之一二。   若是有莘渊曜日青陨戈在手,寒黥这般人等,何尝是戈下一合之敌。   这一招曜日星河,真气越强,威力越大。而当下苏易的真气,却连发动都不够。   寒黥虽然不识得曜日星河,但在淡青的光晕之中,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危险味道。寒黥狂喝一声,双掌合击,黑紫真气如同一条巨蛇,倾泻而出,眼见就要将苏易吞没其中。   一丝得意的狞笑绽放在寒黥嘴角。   苏易丹田气海之内空空荡荡,唯有小小的光鼎孤零零的缓缓旋转。竭尽所有真气,依然不能发动绕日星河,而紫黑真气已经扑面而来。   “即便是爆体而亡,也要拖上你这老鬼。”   苏易心下一横,不再犹豫,以念力驱动光鼎。   轰――   丹田之中,铺天盖地的土黄色灵气席卷而来,瞬间便充盈了整个丹田气海,旋即便涌入四肢百骸的经脉之中。   苏易强忍着丹田暴涨欲裂,浑身经脉烈焰焚烧之感,拼命引导着灵气注入长戈之中。然而,任凭苏易如何引导,灵气只是在丹田和经脉之中翻腾,就是不肯进入长戈之中。   苏易浑身微微颤抖,体内灵气翻涌,让他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感觉周身皮肤之上似乎裂开无数细密的伤口,但体内汹涌的灵气却依然无法从中散逸而出。   寒黥的双掌已经近在眼前。苏易心中暗中叫苦,冒险引动冀州鼎灵脉,不仅没有成效,反而让自己动弹不得,让人家捡了个便宜。   就在苏易万念俱灰之时,九韶玉诀之中传出一声悠扬的琴声。   这一声琴声苏易再为熟悉不过,十年来,苏易曾经似是而非的听过无数次。而这一次,这一声琴音,清晰无比,直接响彻苏易心神之中。   琴声初起。苏易体内躁动的灵气忽然一滞。   琴声悠扬而起,连绵不绝,如兮云万里,丝绢轻绕。苏易体内凝滞的灵气忽然如云似幻,变得缥缈虚幻,竟然透过经脉和四肢百骸,瞬间汇聚到右臂之中,如长鲸吸水,尽数注入曜日青陨戈之中。    第三十八章 曜日星河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嗡——   随着土黄灵气的尽数注入,曜日青陨戈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轻鸣,青色光晕暴涨,其中点点星芒何以百计。   两颗拳头大小的飞星缓缓盘绕,在两颗飞星之后,第三颗飞星隐隐成型。只是,这三颗飞星,居然是以土黄色灵气居多,已经不再是以往的淡青色。   遥想当年,有莘渊一招曜日星河,十丈之内尽是青色星空,七颗飞星萦绕飞舞,是何等的壮观。   只可惜,苏易不知何年才能达到如此境地。   灵气注入长戈之中,苏易身上油然一轻,不及细想,长戈斜刺,恰恰迎上寒黥排山倒海而来的汹涌真气。   在曜日青陨戈三尺之内,青色光晕冉冉升起,其中闪动着点点星芒。便如九天星河的一隅,虽是寥寥之数,却足以窥见浩瀚无垠。   长戈如靡,毫不费力的刺穿了汹涌而来的黑紫真气,青色光晕之下,黑紫真气如同烈日之下的轻雪般消融。三颗飞星   寒黥狂吼,拼命催动真气,忽而眼光一转,身周已经不知何时,尽是闪灭不定的青色星芒。   曜日青陨戈破开寒黥真气,淡淡闪耀着青色光晕的戈尖险些刺中寒黥的肩头。寒黥鬼叫一身,翻身向后逃去。   苏易眼见寒黥欲逃,奋力的将长戈横挥,两大一小三颗飞星环绕而出,紧紧附在寒黥后心之上。寒黥心中泛起一种不祥之感,猛然转身,凝聚全身真气,轰向三颗飞星。   轰——   未登寒黥掌力所及,三颗飞星在刹那之间一齐轰然爆裂,狂猛的土黄灵气交错涌动,如巨浪翻涌,将猝不及防的寒黥卷在其中。   三颗飞星爆裂之狂猛,就连距离稍远的苏易也觉得呼吸不畅,气浪席卷在脸上隐隐作痛,黑发高高扬起。   还来不及查看寒黥的死活,体内已经空空荡荡的苏易,不由自主的笔直跌落在地上,手扶长戈勉强站稳,眼前一阵阵的昏黑。   咳咳——   飞星爆裂的气浪平息散去,寒黥半跪在地上,吐出一口黑紫色的鲜血,鲜血之中还有小块的碎肉。寒黥身上黑袍破破烂烂,干皱的身躯上纵横交错着深浅不一的十余道伤口,鲜血横流,一只眼睛血肉模糊,也不知道是否已经瞎了。   其实寒黥真的很冤,以苏易真武境中期的修为,即便是吸纳了冀州鼎灵脉的灵气,也还不能自如的控制外放的真气。三颗凝聚了冀州鼎灵脉灵气的土黄飞星尤其是如此。即便是飞星的爆裂,实在是苏易已经控制不了灵气,这才任由飞星爆裂。   只要寒黥当时逃离稍远一些,即便是被卷入飞星爆裂的气浪之中,也不会伤的如此狼狈。   不曾想,寒黥蠢钝到想以自己残存的真气力抗三颗飞星,这才落得如此下场。   在一旁看着寒黥与苏易大战的毕修安,微微摇了摇头,寒黥这般人物居然能身居十大巫老之前列,实在让毕修安感到一阵伤神。倒是对苏易的这一招曜日星河很是感兴趣。挥手之间,将上跳下窜的有穷不弃迫开,毕修安身形一动,竟然消失不见。   满面血污的寒黥状若疯狂,口中发出意义难明的赫赫怪叫,十指如爪,猛然纵身扑向苏易。   苏易勉强提起长戈站定,却见到寒黥凌空被一只朱红色羽射飞了出去。   这一箭射穿肩胛,羽箭之上夹带的真气骤然绽放,寒黥肩头血肉炸开,白森森的骨茬四下飞溅,若不是拼命用真气护住自己的肩膀,恐怕这一只朱红羽箭上的真气就能将他的半边身子炸裂撕碎。   纵是如此,寒黥的一只臂膀也是软软的垂了下来,眼见是经脉俱断,骨骼已碎,即便是医治好了,这只手臂多半也是废了。   九婴殒。这正是有穷不弃如今最强的射技。   自毕修安消失不见,还没来得及喘息一下的有穷不弃,立即张弓引箭,对准了已经狼狈不堪的寒黥。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寒黥一只眼睛瞎了看不分明,还是盛怒之下独眼之中只有苏易。   寒黥断线纸鸢一般的身躯飞将出去,洒下一片的鲜血碎肉。还未等落下,毕修安鬼魅一般的身形出现在寒黥身后,在寒黥背后轻轻一按,寒黥身躯急若流星一般飞向苏易。   毕修安黑袍一展,在半空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从另一侧攻向苏易。   电光火石,苏易不及细想,曜日青陨戈青光闪动,将寒黥贯胸而过,苏易一怔,一击击杀寒黥,实在是意料之外。即便是寒黥身受重伤,也不至这般还无反抗躲闪之力。   不及细想,毕修安轻飘飘的一掌已经攻至身前,苏易长戈不及抽回,长戈横摆,以戈身相拒。虽然不知道毕修安鬼方大首领的身份,但从毕修安的身法上看,功力修为远远超过服药之后直达虚灵境中期的寒黥。苏易心中已经做好了面对其汹涌而来真气的准备。   然而,毕修安一掌只是轻轻印上戈身,轻飘飘的虚不受力。完全没有苏易料想之中奔腾入海的汹涌掌力。   苏易一怔之间,毕修安邪异的面庞居然凑到面前,淡淡的笑了笑。苏易疑惑间,有穷不弃一箭破空而来。毕修安轻声道:“我是毕修安。再会,高辛王苏易。”伸手在长戈上一推,身形犹若大鸟一般凌空飞去,恰恰避开有穷不弃的一箭。   苏易凝望毕修安远去的身形,一时间竟然呆住。   战场之上,黑鬼卫几乎全军覆没,鬼方巫老昆戎被白芓元会同两名甲正联手攻杀,虽然伤了三名青戈军兵士,却被白芓元短刀重创,又被有穷不弃趁机一箭贯胸,众青戈军乱戈齐上,登时毙命。   唯有荤熏见势不妙,随着大首领毕修安逃之夭夭。荤熏自一开始就没有与青戈军缠斗,只是在外围蜻蜓点水般的一击即退,与之缠斗的两名青戈军甲正身法远不及荤熏,只得小心应对,提放着荤熏依仗身法偷袭。   虔牯、寒黥被斩杀后,荤熏立即抽身后退,连自己身边仅存的黑鬼卫都不顾,掉头便跑。荤熏这类人,永远是战场上最容易活下来的人,也是在大战之后,最容易被杀掉的人。    第三十九章 突围入城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击退鬼方大首领毕修安和鬼方巫老,青戈军气势如虹,长戈所向,蛮夷惊栗。有穷不弃将伯兹迁拉上马,赶上苏易,并驾齐驱,脸上兴奋地通红,乱喊道:“大哥,怎么样,我的箭法如何,刚才我看见那个鬼方的巫老,就是那个脸上阴沉沉的那个….我就….”   说道兴奋处,有穷不弃手舞足蹈,加之战马颠簸,伯兹迁胸口剧痛,顿时**了一声。有穷不弃慌忙用手扶住,面露愧色,连声致歉。伯兹迁忍着剧痛说道:“高辛王,我们应迅速结阵,冲至孤华城弓弩射程之内。”   苏易环视战场,青戈军虽然英勇非常,仗着战马长戈之利,杀得鬼方战士尸横遍野,但鬼方战士似乎无穷无尽,潮水一般一波波的涌来,不少青戈军战士力竭,被鬼方战士扯下战马,乱刀斩杀。   也有三五一队的青戈军战士,战马被杀,背靠着背聚成一团,长戈飞舞,拼命死战。苏易眼中一阵模糊,这些青戈军兵士,都是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此刻却在鲜血飞溅之中,以命相搏。   若是此刻,自己冲向城中,这些失去战马的青戈军兵士,绝无幸存之理。   就在此时,鬼方大军呐喊着四下逼迫上来,这些鬼方战士呐喊之声极为洪亮,但是前进的步伐却是小心翼翼,谁也不肯比谁快上半步。   苏易看了看重伤的伯兹迁,又看了看身边浑身鲜血,人人挂彩的青戈军兵士,目光落在被围的兵士绝望和不屈的眼神上。   苏易猛然一咬牙,从胸膛之中喷出:“冲过去――”   一马当前,苏易强忍着身上何处火辣辣的剧痛,曜日青陨戈上下翻飞,数名名鬼方战士顿时血肉横飞。苏易纵马踏过,顺势将马前的鬼方战士斩落。   前面,就是高耸的孤华城。   身后,被围的青戈军士杀声不断,悲壮惨烈。跟随苏易冲出去的青戈军兵士,全然没有一声喊杀,双眼猩红,即便是被鬼方战士的刀剑刺入身体,也没有发出一声嘶喊,只是狞笑着,挥戈将身前的鬼方战士头颅生生打爆,鲜红的血液和白色**四下飞溅。   青戈军飞星凌日旗猎猎招展,进入城下八百步,城墙上一阵呼啸,三十二台堕星重弩齐齐开射,青戈军身后尾随的鬼方战士顿时惨叫连连。城下三百步,孤华城门忽然大开,从城门内冲出一队银甲骑兵,冲散城门周围的鬼方战士,一个回旋,将青戈军围护在内。   城上箭如雨下,在城门口清理出一片空地迎接青戈军入城。银甲骑兵簇拥着青戈军进入城内,慕阳思横刀立于城门之外,率军阻挡蜂拥而来的鬼方战士。初阳融雪刀下,不知斩杀多少鬼方战士,一身白袍上沾染了点点血迹。   鬼方战士原见城门大开,以为有机可乘,更兼鬼方战士一向认为大夏军士只会在城墙之内死守,若是城门一开,城中财物美女唾手可得,故而势若猛虎。   怎奈慕阳思率军死守城门,初阳融雪刀之下,没有一合之敌,杀得鬼方战士胆战心惊,不敢直视。久攻不下,士气大为低迷,又见慕阳思血染白袍,手起刀落,哀嚎遍野,鲜血横溅,头颅飞舞,脸上却是没有丝毫表情,宛若杀神。   鬼方战士旧习复发,迟迟不敢上前,慕阳思斩杀最后一名不及退避的鬼方战士,一滴鲜血从初阳融雪刀上滴落,刀身仍如一泓秋水,滴血不沾。慕阳思长刀轻挥,遥指鬼方战士,鬼方战士面面相觑,不知是谁一声呐喊,齐齐退散。   毕修安率鬼方六位巫老在后方遥遥相望,毕修安悠悠道:“慕阳思真是少年英雄,高辛苏易也很了得,居然能伤了我们四名巫老。看来大夏也不是赢弱到不堪一击啊。”   在毕修安身边的一名巫老满脸不忿,冷哼连连,眼见鬼方战士连连退却,溃不成军,顿时大怒,正欲拍马上前。毕修安轻声道:“鬼陌巫老要做什么?”   被称为鬼陌的巫老厉声说道:“大首领,我愿前往取慕阳思的首级来。”   “鬼陌巫老,”毕修安一声轻笑:“就凭你,也是慕阳思的对手?”   鬼陌勃然变色,怒道:“大首领,你――”   “恩?”毕修安微微歪头,透过披散的长发,冷冷望了鬼陌一眼。就这一眼,让鬼陌如同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心中不由一阵惊栗,滔天怒火顿时停息。   鬼方六巫老默默以眼神交汇,各自暗暗心惊,毕修安自接掌大首领以来,一直是惟十巫老之命而是从,从未流露出如此威势。十巫老的核心虔牯、寒黥血迹未干,莫非这毕修安就即刻变脸?   就在鬼方各巫老暗自揣度之际,毕修安幽幽说道:“今天大家也都累了,回营休息吧。”说罢,策马缓缓行至阵前,遥遥向城门口的慕阳思拱拱手,邪异的一笑。   仅仅是这一阵短暂的厮杀,青戈军就战死七十余人,重伤四十余人,不能再战。   苏易一进入孤华城,眼前一黑,几乎是跌落马下。身旁有青戈军兵士眼疾手快,稳稳的扶住苏易。   苏易暂且休息一会,丹田之中孤零零的光鼎正散逸出丝丝灵气,转换成苏易自身的真气。虽然只是杯水车薪,终究是聊胜于无。   恢复了少许,苏易匆匆登上城头,正望见城下鬼方战士潮水般退去,毕修安的一身黑袍的身影分外显眼。仿佛是感觉到苏易在看着他,毕修安在马上转过头来,满头黑发随风乱舞,笑容惬意非常。   苏易以手轻按眉心,心中大惑不解,这个貌似鬼方要紧人物的黑袍人,邪异古怪,虽然战场上只是刹那交手,但其功力修为深不可测,行事如此怪异,竟让苏易大惑不解。   苏易轻声道:“此人究竟是何人?”   “他就是鬼方大首领毕修安。”   苏易猛然转身,只见慕阳思一身白袍染血,傲然站立,面如止水,波澜不惊,仿佛刚刚的大战只是昨夜梦一场。慕阳思恭身道:“孤华城慕阳思,见过高辛王。”   苏易上前扶住,说道:“你我兄弟多年,还用得着这样。”   慕阳思眼中荡漾着一丝激动,仍是平静说道:“礼法不可废。”   苏易笑道:“你居然还是这冷冰冰的老样子。”   慕阳思眼角漾开一丝笑意,说道:“你不也是老样子。”两人四手相握,不用万语千言。   城下,烟雾渐散,残肢遍地,鲜血浸染,哀鸿遍野。    第四十章 镇海野谋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一连十余日,鬼方白日里攻打孤华城,夜里便是休息,绝没有趁夜偷袭的事情发生。孤华城虽然是在鬼方猛攻之下,如同暴风骤雨中的残叶断壁残垣,摇摇欲坠,却是始终坚持不倒。入夜之后,鬼方不来偷袭,慕阳思和苏易也没有精力前去袭扰鬼方,兵士一天的苦战下来,几乎鬼方战士一退去,就躺在血水尸首之间酣然入睡。   苏易白天登上城墙同鬼方大战,夜里便悄悄一人按照云中君传授的方法,炼化冀州鼎灵脉。   只是,这几日,毕修安总是在城下微笑着望着苏易,让苏易不寒而栗,眼中总是挥之不去的毕修安那种诡异笑容。   苏易摇摇头,摒去眼前毕修安诡异的笑容,将念力缓缓沉入丹田气海之中。丹田气海之内,淡青色的真气历经这几天的吸纳炼化灵脉,并没有多少明显的增长,只是凝练了许多。星星点点幻灭不定的星芒,足足有二十余颗,环绕在苏易念力光团周围。   嗡――   一声清响,苏易的念力光团骤然化作一团青光,如一层淡淡的薄弱,充盈整个气海之中,唯有一点极为凝练的青色光点,悬浮在在丹田正中。   此刻,苏易的念力遍布整个气海,每一缕真气都在念力的感知和掌控之下。按照云中君的说法,凝成念力光团,这至少需要虚灵境以上的修为才勉强可以,而自如的控制念力,却是要霄仙境的高手才勉强做到。苏易真气修为一般,念力却远远超于常人,也许是与九韶玉诀有关。   苏易隐隐觉得,可能是九韶玉诀中常常传出的若有若无琴声,对自己的念力修炼有着不小的功劳。这是这种猜测却没法说出口,因为苏易也无法确定,那琴声是否真的存在。   以念力光团催动气海之内的真气缓缓旋转,真气掠过小小的光鼎,一缕缕土黄色灵气从光鼎之中散逸而出,随着真气缓缓流转旋转,慢慢的转化成淡青色的真气,与苏易的真气融为一体。   苏易沉浸其中,缺忽略了光鼎的色彩,要比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晶莹剔透了许多。   依帝城,镇海王府之内。   镇海王闭目靠在宽大的王座之上,一旁,褚尧正在全神贯注的向指甲上涂着黑紫色的蔻丹。   “你说苏易已经到了孤华城?”镇海王仍是微闭着双眼问道。   “恩,”褚尧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仍是小心翼翼的涂抹着蔻丹。   “想不到,想不到,”镇海王微微睁开眼睛,一丝精光露出:“看来这个高辛苏易隐藏的够深,居然能从蜚蛭虫群之中闯过。”   “哼,”镇海王双眼睁开,缓缓沉声说道:“只不过,越是如此,这苏易,就必须死。”   转身看向专心致志涂抹着指甲的褚尧,镇海王眼中明显的闪过一丝不悦,说道:“看来,你布置的后手也没有起到作用。”   褚尧涂好了指甲,慵懒的将十指伸到眼前满意的端详了一阵,这才满意的缩入殷红的衣袖之中,说道:“单葵这种人,若是能成事,那才叫怪了。对了,孤华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单葵并没有跟随在苏易身边,可能已经被苏易杀了。”   “说不定,他已经把我们都卖给苏易了。”   “他敢么?”镇海王斜了褚尧一眼,说道:“凭你的手段,单葵还敢说出来什么?”   不等褚尧说话,镇海王又冷冷说道:“即便苏易知道了又如何,难不成他还敢把事情挑明,与我翻脸不成。哼,就是他老子帝发,也未必敢和我翻脸。”   褚尧正翘着手指整理着衣袖,听到镇海王这般说,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之色,说道:“那你又何尝敢于帝发翻脸。若是你真的敢,还用得着谋害律卫和苏易,直接杀了帝发岂不更简单?”   “你――”镇海王闻言必然大怒,却见到褚尧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依旧在妖娆的整理着衣衫,镇海王叹息一声:“我们这是九州至权之争,你为何就不能上点心?”   “天下至权啊,”褚尧悠悠说道:“这是你的天下至权,不是我的。”   你――   镇海王猛地坐直了身体,一股不正常的潮红涌上脸颊,镇海王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去胸中的狂怒,尽量平静着声音说道:“事已如此,你我都没有退路,你也不想我们父子有一天会暴尸街头吧。”   褚尧站起身来,仔细的拉平衣服上根本不能在的褶皱,轻声说道:“我会帮你,只因为你还是我父亲。”   说罢,褚尧款款向外走去。怒意在镇海王的眼中越积越盛,却化作一声询问:“我想要你动用邪月楼的力量。”   褚尧停住了脚步,说道:“动用邪月楼的力量?对付苏易?”   “不,”镇海王阴森森的说道:“是苏易和律卫。”   呵,褚尧轻笑一声,镇海王也看不清褚尧到底是什么表情,只听到褚尧淡淡说道:“既然如此,如你所愿。”   孤华城城外星火密布,鬼方战士苦战一天,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酣然入睡。有伤重的鬼方战士神智迷失,**惨呼不已,在大营中回响不绝,从睡梦中被惊扰的鬼方战士放声怒骂。   一名重伤的鬼方战士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双腿齐断,肩胛被弩箭射得粉碎,胡乱包扎的伤口中,不断有鲜血渗出,口中无意识的断断续续嘶吼喊叫。营帐之中的其他鬼方战士均是怒骂不已,那重伤的鬼方战士稍稍忍住片刻,又是不由自主的大声**哀嚎。   在他身旁一个断了一臂的小头领忍耐不住,大喝一声跳了起来,手起刀落,一刀将其头颅斩落,**惨叫之声戛然而止。   毕修安的大帐之内,鬼方大首领以手支头,木然不语,一头黑发无风自动,白皙的面庞上,朱色嘴唇更显得妖异。鬼方六巫老噤若寒蝉,各自低头不做声。久久,毕修安挥手道:“时候不早了,各位巫老回去休息吧。”   各巫老相视一眼,皆是欲言又止,唯有荤熏目光下垂,躬身退出。其余五巫老心中各自叹息一声,纷纷退出。   巫老退出大帐,毕修安方才抬起头,冷冷的露出一丝笑容。    第四十一章 青炎何在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这几日,鬼方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攻城,城下鬼方战士尸横狼藉。城中守军也是配备不堪,箭弩和滚木礌石等也已消耗殆尽。慕阳思命人将城中富庶人家的楼台庭院、假山凤阁拆卸了以供守城之用。   这些人哭得天昏地暗,圆滚滚的肥硕身躯在地上瘫作一团,却也说什么也不愿上前去和杀气腾腾的兵士辩上一句。这些人的发家,都是依靠着和鬼方交易而来,其中短斤少两、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这一番从鬼方身上盘削回来的事物,又变着方的砸回鬼方战士头上,也算一种偿还。只是弓弩之具,确实没有办法短时间大量制造的,尤其是堕星重弩的丈余长青铜弩箭,孤华城本身也是铸造不得,天下间,能够铸造这般重弩的,唯有昆吾氏。   这些天下来,青铜弩箭的数量已经不足百根,城上三十二架堕星重弩,每驾弩车只能分到三根。即便是杀红眼了的弩兵,也不得不咬着牙眼睁睁的看着城下潮水一般的鬼方战士涌上。   数量剩下可怜的弩箭,不可能轻易浪费在这些普通的战士身上。这些弩兵,恨不得把弩箭捧在怀里暖热了,对着身旁狂吼怒骂兵士直翻白眼。说死也不把怀里的弩箭射出去。   其实,堕星重弩对付鬼方这种穷的连一辆战车都没有的敌人,震慑性要远远大于实际效果。自上而下的青铜弩箭,最多伤及两三人,但躯体撕裂,血肉横飞的效果实在是骇人。   鬼方断断续续的攻城,直至天色将暗,这才缓缓退去,城下弃尸千余。   孤华城内,苏易大战之后,便与慕阳思退居内室,席地而坐。苏易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壶沏好的茶,而慕阳思面前只放着一只玉杯,杯内唯有清水。   苏易不以为意,自斟自饮,茶水极淡,入口之后微微带有一丝苦涩,之后便是口齿生香,回味无穷。苏易叹道:“果然是好茶。”   慕阳思微微一笑,说道:“你平素喝惯了各种珍品,倒是这孤华城的些许特产能得你一赞。”   其实慕阳思说错了,依帝城中虽然珍品无数,但还没有能轮得到苏易品尝的机会。这茶,对于苏易来说,倒是属于珍品之列了。   苏易又饮一杯,长长出了口气,和慕阳思闲聊着鬼方之事,间杂着自己一路而来的种种际遇,尤其是不弃峡遇伏,只是瞒过云中君的真实身份。   慕阳思听罢,眉头微皱:“玉重楼?玉重楼!我倒是依稀听过这个人,据说此人修为高深莫测,介于正邪之间,行事毫无章法,全凭心情和好恶,动则就大肆杀戮。”   苏易心有余悸的说道:“玉重楼的修为相当可怕,他的一些手段更是诡异莫测,甚至可以将人生生变成一种凶暴异常的血兽。”   “云重楼成名多年,之前也没有听过他有这等手段。”慕阳思眉头又皱了一皱,低声道:“若是按你所说,玉重楼与鬼方勾结,那么,倘若他们大量制作血兽攻城,孤华城必不可守。”   苏易思索一阵,说道:“从我和玉重楼交手的过程看,玉重楼使用的是符咒之术,很有可能血兽是他用符咒之术制成,并不能短时间内制作太多。而且,按照玉重楼的性情,应该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恩,”慕阳思点头:“但愿如此,否则我这孤华城和城中百姓将是灭顶之灾。”   苏易有心想打探冀州鼎消息,却想起云中君的嘱付,只能把这种念头牢牢压在心底。慕阳思也是凝眉低头不语,两人皆是暗怀心事。   半响。慕阳思用手指轻轻敲打桌案,问道:“夏王为何只派你率领青戈军前来,一来路途多变,你几乎命丧不弃峡。二来是仅凭七百青戈军来解孤华城之围,杯水车薪,无助于形势。”   苏易举杯饮尽杯中茶,茶水已冷,一线入腹,感觉又是一番滋味。苏易长叹,反问道:“你离开依帝城多久了?”   慕阳思答道:“七年了。”   “七年了,七年了”苏易感慨道:“七年时间,真的有太多的变化。近四五年的时间,父王越来越信任大祭卜,国事政事都要和大祭卜商议,凡是必占卜问天。父王对大祭卜言听计从,可以说,从夏王宫传出的任何王命,都有大祭卜的影子。”   “这一次让我率军前来,就是大祭卜占卜之后的结果。”   慕阳思微微点头,说道:“我虽然远在孤华城,也听闻大祭卜的事情。历代大祭卜都只管祭天占卜,而这一代大祭卜似乎有些不甘寂寞啊。”   苏易苦笑道:“何止不甘寂寞,大祭卜之下的祭卜和司祭,遍布于绝大部方国,近几年也是如大祭卜一般,参与甚至主宰政事,父王却放任不管。”   慕阳思冷冷哼道:“两年前,大祭卜也曾经派人到孤华城,说是要担任孤华城司祭。”   “哦?”苏易惊倒:“你这孤华城中也有大祭卜的人?”   “没有,”慕阳思冷冷道:“那人来了不到三个月,和我起了争执,被我一刀斩了。”   苏易惊道:“你这是彻底获罪于大祭卜啊。”   哼。慕阳思冷冷一笑:“我倒是觉得是大祭卜获罪于我。”又说道:“我觉得,倘若你率青戈军来孤华城是大祭卜的意图,倒是你比我危险。”   苏易苦笑道:“大祭卜可能不会正眼看我这个无足轻重的高辛王,倒是镇海王,对我念念不忘。”   慕阳思轻轻看了苏易一眼,淡淡说道:“镇海王觊觎王位的念头,天下皆知,只怕夏王百年之后,镇海王和太子之间,将是一片腥风血雨。”   苏易叹息了一声,他又何尝不清楚镇海王的野心。即便是太子律卫有关龙逄的大力支持,但若是镇海王和大祭卜搅到一处,事情就麻烦许多了。   慕阳思看出他心中茫然,轻声说道:“苏易,你认为当下整个大夏形势如何?”   苏易苦笑道:“你是知道的,我从小就厌恶政事,也没有治国的能力和愿望,对这天下如何真是没法说清。更何况,更何况父王是如何对我你也清楚,这些事情怎么会让我参与其中。”   “但这几年,我也分明感觉到,亲自前来朝贡的方国诸侯国主越来越少,王城之中传出的王命,很多时候诸多方国都是敷衍了事,有的方国甚至就是置之不理。”   “即便如此,父王也是无可奈何,依然是日日饮酒,夜夜欢歌。朝中事物,大多都落在镇海王手中。”   “或者说,父王照比历代先王,在治国上要差很多。若不是如此,鬼方又怎敢作乱。”   “在父王宠信大祭卜之后,事事都听大祭卜的龟甲占卜,在方国诸侯之中,更是威信大跌,各地方国诸侯甚至更愿意私下里接触镇海王。”   苏易说完长长吁了一口气,又喝了一杯早已冰冷的茶水。慕阳思凝视苏易片刻,欲言又止。也是长叹一声,饮尽杯中冷水。   屋内陷入一阵沉寂。不知过了多久,慕阳思说道:“我刚刚收到太子青鹞传书,太子率青炎军后日午时即可抵达孤华城,令我们里应外合击破鬼方。”   苏易仍若神游天外,随口应道:“二万青炎军,对付连番大战之后疲惫不堪的鬼方,还用里应外合么?”   “两万青炎军?”慕阳思以手轻扶玉杯,若有所思的说道:“太子传书中,只说是一万青炎军。”   苏易猛然抬头,于慕阳思四目交汇:一万青炎军?帝发王命即下,太子律卫不可能仅仅带着一万青炎军出征。那么,另外的一万青炎军究竟在何处?    第四十二章 鬼方图谋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沉吟道:“难道太子分兵袭取鬼方占据冀州十三城?”   慕阳思轻轻敲打说道:“极有可能,鬼方兵力不足,他们占据的冀州各城,留守的兵力极少,只有舍渊城不战而降,米殒率下的兵将不过三千,也是不足虑。”   “如此一来,鬼方之乱便可平定,”苏易苦笑道:“既然连我都瞒在其中,丝毫没有看破,这般谋略远胜于我。”   慕阳思目光垂落在玉杯之上,说道:“太子心计政谋远胜于你,将来若能掌国,也是国之幸事。”   “只是,”苏易低声说道:“只怕这不是太子的本意,大哥秉性刚正,自幼就喜欢堂堂正正击败对手,这般行事不似他的风格。我有种感觉,事情并不是我们想的这么简单。”   慕阳思十指紧握,一字一字的说道:“大…祭…卜…”   苏易双手交叉,长长吁了口气,说道:“也许是我想多了,但愿不会那样。”   良久。苏易忽然笑着打破沉默:“想当年,我们在依帝城轻狂骄横,在帝都闯下祸事无数,打架从来都没有输过。”   慕阳思淡淡的说道:“那时都我们都是少不经事,律卫还没有贵为太子,你也还不是高辛王,而我也不是什么孤华城主。”   苏易轻声道:“年少时你就是名动九洲的少年高手,论天资我们都不如你,我也始终没有问过你,为何忽然就跑到这荒凉孤僻的冀州城当上了孤华城主?”   慕阳思依旧是神情淡淡,轻抚玉杯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一道冰寒的真气在指尖萦绕,冰寒盘旋围绕着苏易面前的青铜茶壶一周。青铜茶壶上慢慢的凝出一层白霜。   苏易以指尖相触,极寒。打开壶盖,里面的茶水居然都已经结成坚冰,一缕极寒之气从壶口喷出,苏易脱口而出:“好冷。”   慕阳思说道:“我当年就是为了和我师父修行这种真气,才来到这孤华城。”   若是苏易阅历丰富,定能认出这极寒真气,只不过此刻苏易对这真气只是感觉极寒。苏易打了个冷颤,问道:“孤华城有利于你修行这种真气。”   “不是,”慕阳思说道:“来孤华城是师父的意思。”   “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你师父的事情?”   慕阳思叹道:“师父的事情一直要我保密,是到了孤华城之后才传我的这种真气。还有一些事情要我暗中去做。。”   慕阳思一向话语不多,他能够说出有些事情暗中去做,苏易便能从中察觉出事关重大。苏易轻笑着说:“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神神秘秘的了。”   “神秘吗,”慕阳思轻轻笑道”,目光望向窗外无尽的夜色:“神秘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一夜,苏易未眠。满脑子都是云中君、玉重楼、毕修安的影子。这些神神秘秘的人物,或敌或友,都要自己摸不着一点端倪。尤其是鬼方大首领毕修安,据伯兹迁讲这毕修安借刀杀了一名鬼方巫老,而与自己对战的鬼方巫老,自毕修安出现后,只一合便被自己击杀。现在细细想来,其中也是很有蹊跷。   尤其是毕修安那邪异的笑容,和逃离之前的戏谑之言,都让苏易疑惑不解,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鬼方大首领,他居然认得自己。   第二天天明。毕修安在城下指挥着鬼方战士不急不缓的攻城,显得极有耐心。有游击小校呈报:后方二十里发现大夏军队。毕修安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鬼方六位巫老私下低声议论,却不与毕修安商议。   片刻之后,毕修安幽幽说道:“鬼陌巫老,还是劳请你带领族中勇士去拦截大夏军队,稳固我大营后方。”   鬼陌不悦道:“大首领,我族中勇士连续征战,十不存五,只有不足四千人,据报大夏军队足有万余人,如何能拦阻得住。”   “哦”毕修安又是随口应了一句,漫不经心的看着鬼方战士攻城。半个时辰之后,游击小校急报:大夏军先锋部三千骑兵据孤华城不足十里。   鬼方各巫老窃窃私语商议,终于忍耐不住,荤熏上前说道:“大首领,夏军先锋转眼即到,我们应当如何应对,还请大首领定夺。”   毕修安饶有兴趣的逐一注视各巫老,悠悠说道:“夏军远道奔袭,其势必衰,援军袭我后方,孤华城中的夏军必然出城相应,这正是我们的大好时机,至于能不能拿下孤华城,就要看各位巫老的诚意了。”   各巫老面面相觑,荤熏说道:“大首领有命,我得不敢不从。”   毕修安大笑道:“若是如此,孤华城可下。”   各巫老齐声道:“愿听大首领调遣。”   毕修安道:“如此甚好。我鬼方虽然连日征战,攻破冀州十三城,各部族均有损伤,但依我看,各部族的精英勇士都是在入城大肆抢掠中展露身手,真正的战场厮杀,似乎都没有用武之地啊。”   各巫老冷汗连连,讪笑应诺。毕修安接着说道:“各位巫老率本族精英勇士,拦截夏军援军,起先锋部和后续主力行军间隔足有一刻钟的时间,想必各位五老也知道怎么办了。”   鬼方各巫老齐声称是。毕修安道:“率剩余战士,待孤华城的夏军出城之后,一举拿下孤华城。依然按照先前约定,城中财物美女,任凭各位巫老掠取。”   各巫老喜不自禁,纷纷应诺,各自整顿兵士,离阵迎敌。毕修安懒懒坐在马上,指点鬼方战士不紧不慢的攻城。   孤华城上。苏易和慕阳思并肩而立,注视着城下毕修安。苏易说道:“今日毕修安似乎没有全力攻城,不知道有何阴谋。”   慕阳思冷哼道:“刚刚太子青鹞传书,以响箭为号,一同攻击鬼方大营。你看,毕修安正调动军士在大营后方拦截援军。”   苏易笑道:“毕修安是想同时击溃青炎军和孤华城啊。”   慕阳思道:“毕修安是太小看青炎军和孤华城了。”旋即微微皱眉道:“毕修安能够连破冀州十三城,应该不是如此庸才才是。”   伯兹迁的话,击杀鬼方巫老寒黥的画面,在苏易脑中不住浮现,顿觉着许多事情渐渐清晰明朗,连成一环,在寻找一个突破口。苏易轻柔眉心,低头不语,忽然脱口而出:“莫非这毕修安的真实目的不在孤华城,而是在鬼方。”   慕阳思立即会意:“毕修安想要借我们手铲除异己?”   苏易点头道:“很有可能是,看来鬼方之中也是不甚安稳啊。”    第四十三章 烈焰战车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和慕阳思四目相对,都感觉心中一阵惊悸,若真是如两人所想,这鬼方大首领的心机之深沉毒辣,他不仅一步步指挥着鬼方的动作,而且在不觉间还操纵着夏军的行动。   苏易微叹道:“现在想来,那两名鬼方巫老可以说是直接死在毕修安手上,他在两军阵中毫不避讳的痛下杀手,既然你我能够发觉,鬼方之中也定然会有人觉察。”   慕阳思说道:“恐怕此人有更大的图谋,其意恐怕实在鬼方,而不是我冀州,我们所做的,恐怕只是陪他演了一场大戏。”   苏易凝视着城下慵慵懒懒的毕修安,叹道:“若是如此,这毕修安果真是大手笔。”   仿佛感觉到苏易正凝望自己,毕修安居然抬起头望向城头,向苏易所在方向轻轻招了招手。苏易不仅倒吸口冷气,以为妖邪。   一声鸣镝响箭破空。慕阳思淡定说道:“太子大军已到,我们还是按计划合击破敌。”   苏易随慕阳思冲出城门,飞星凌日旗在先,初阳旗紧随,孤华城军和青戈军铁血杀伐,气势如虹。   慕阳思一马当先,手中初阳融雪刀遥指毕修安,苏易心中隐隐觉得不妥,紧随其后。伯兹迁重伤未愈,咬牙跟随。有穷不弃大呼小叫,立于伯兹迁马后,张弓引箭,鬼方战士纷纷中箭翻倒。白芓元率四甲正隐隐护住高辛王。   毕修安安坐于马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慕阳思和苏易等人冲来。慕阳思飞身而起,初阳融雪刀真气纵横,毕修安身周飘起片片飞雪。慕阳思长刀横转,一招飞雪万里,凛冽极寒的真气流转,片片飞雪受真气所激,化作千百道凛冽寒冰刀气,旋转飞舞,瞬间将毕修安吞没其中。   慕阳思一招飞雪万里,真气极寒,刀气凛冽,苏易等人不能接近,只能暂时退避。毕修安四周不及避让的鬼方战士,被寒冰刀气波及,须发皆白、身躯僵硬,片刻之间就变成一句寒冰僵尸,旋即碎裂。   漫天飞雪刀气中,毕修安纵声长笑,黑色身影如同鬼魅,长袖挥舞,竟然飘乎乎的冲天而起,冲出漫天刀光。慕阳思双手握刀,初阳融雪刀刀光轰然暴涨,凝成丈余长的真气光刀,迎头向毕修安斩下。   苏易挥动曜日青陨戈,青色真气在长戈上流转,急若流星,斜刺向毕修安肩胛。有穷不弃弓如满月,朱红羽箭宛若电光,一连七箭射向毕修安的后心。   三人配合的恰到好处,眼见毕修安避无可避。毕修安身形急速旋转,长袖之中一缕黑烟散出,化作黑色长蛇缠绕慕阳思真气光刀之上,长袖之中伸出两根纤长手指,轻轻夹住有穷不弃势若急电的一支箭,以羽箭相击,七支羽箭空中相互撞击,纷纷跌落。回身之间,手指轻轻按在刺来的曜日青陨戈的戈尖上。   毕修安动作一气呵成,信手挥来,电光火石之间,拿捏恰到好处。黑烟缠绕,慕阳思真气光刀如泥牛入海,苏易只觉曜日青陨戈上传来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道,身形不由倒退飞出。   黑烟收紧,只见光波闪动,真气光刀碎裂退散,慕阳思身形倒飞而出,唇间染血。慕阳思稳住身形,初阳融雪刀平举,缓缓说道:“这才是你的真正实力?”   毕修安邪异笑道:“或许是,或许不是。”   苏易持曜日青陨戈,一前一后,同慕阳思将毕修安夹在中央。有穷不弃在下面张弓搭箭等待时机。饶是如此,毕修安依旧毫不在意,渠蛊烟化为细细的两缕,围绕在身周。   苏易和慕阳思前后夹攻,真气纵横间,毕修安似闲庭信步,黑烟时而翻涌如潮,时而凝结如细流,防守的密不透风。偶尔的一次还击,便将两人逼退三丈开外。   另一处,太子律卫的青炎军骑兵距在距离三里之外,缓慢的降低行进速度,徐徐推进。片刻之后,青炎军抵达鬼方六巫老阵前,列开阵势,刀枪如林,战马长嘶,杀意腾腾。鬼方战士不由胆颤心惊,若不是这些鬼方战士大多是族中精锐,若不是有六位巫老坐镇,恐怕又是作鸟兽散。   荤熏等鬼方巫老正暗自揣测为何青炎军骑兵不拉开距离,以速度冲击鬼方,忽然见青炎军后方烟尘滚滚。荤熏端坐于马上,搭眼望去,顿时如同中了慕阳思的飞雪万里,浑身冰冷僵硬。   青炎军骑兵身后,约有六七千青炎军步兵急速驶来,步兵之前的,大群猛兽拉着三十余辆青铜战车浩荡而来,正是大夏最为精锐的青炎烈焰车。   青炎烈焰车为少康复国时的,少康之子季抒所创,在少康复国的征战中屡立战功,曾大破寒浞的反齿猛象军,被誉为九州第一军。时至今日,青炎烈焰车的威名不减,任何军团都不敢挑衅青炎烈焰车的威名。   青炎烈焰车长两丈、宽近一丈,车身以青铜掺杂玄铁等打造,工艺及其繁杂,以大夏之国力,自少康复国至今,也仅存三百余辆。   青炎烈焰车以两匹豹纹犀角兽拉架,豹纹犀角兽性情凶悍,全身生满青黑斑驳的鳞甲,寻常刀剑难入,头上生有三尺黑色犀角,以触人,皆死。豹纹犀角兽不善长途跋涉,但短距离的冲击力无可匹敌。   车上载有九人,一人驾车,一人持盾护住驾车人,四人近战,各持一丈长的青铜重戈,三人持弓远攻。九州任何军团,未尝有过阻挡住青炎烈焰车军团冲击的战绩。   鬼方虽然地处一隅,消息闭塞,但青炎烈焰车凶名甚广,故荤熏未曾见过但久闻其名。只是听闻青炎烈焰车拱卫夏王帝都依帝城,近五十年来都未曾派出作战。   荤熏等鬼方巫老皆是面容失色,几欲先走。然而对面太子律卫玄铁长剑轻挥,指向鬼方阵营,大喝道:冲。   六十头豹纹犀角兽齐声嘶吼,甩开粗壮的四肢,巨大的蹄瓣敲击着地面,如同万千重鼓齐响,三十辆青炎烈焰车轰隆剧响,冲向鬼方。   鬼方战士惊骇无比,摄于青炎烈焰车之威,有胆小者已经弃阵奔逃,荤熏大怒,夺过身边黑鬼卫的长枪,将一名逃跑的鬼方战士钉在地上。荤熏原想杀人以立威,不了此举却摧毁了鬼方战士的最后精神,除黑鬼卫外,其余鬼方战士皆是呐喊一声,四下奔逃。   荤熏等鬼方巫老惊怒异常,正欲拨马退离,青炎烈焰车已冲至身前,长戈挺立、飞失如雨。黑鬼卫不愧为鬼方最精锐的战士,虽是心中惊惧,却依然挺身而出,护在诸巫老之前。   豹纹犀角兽见有人阻拦,暴怒嘶吼,巨头挥摆,犀角舞动,黑鬼卫毫无防抗之力,被纷纷撞飞,骨折筋断,更有甚至,被穿在犀角之上,挣扎惨叫,鲜血奔涌。   豹纹犀角兽兽目赤红,口鼻之中喷出粗壮的白烟,火星点点,嘴角口涎飞溅,咆哮着冲向鬼方巫老。    第四十四章 大破鬼方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凶兽嘶吼,战车隆隆,七千青炎军势如破竹,只杀得鲜血横流,哀声震天,鬼方诸巫老虽有退意,无奈被青炎军中高手死死死盯住,不得脱身。   乱战之下,唯有荤熏趁乱逃离,三名巫老死于青炎军围攻之下,鬼陌巫老突出重围,却乱了方向,直奔律卫而来,被律卫一剑枭首。   律卫的太玄定波诀修为深厚,早已经是虚灵境前期,而且九招剑诀玄妙非常。惊惶失措的鬼陌又怎是一合之敌。   至此,鬼方十巫老仅存荤熏一人。荤熏也不逃回鬼方大营,径自向东北方向逃去。律卫挥军来回冲杀,鬼方死伤无数。   毕修安见大势已去,手上招式变幻,一指点中苏易的曜日青陨戈,苏易顿觉真气汹涌而来,险些握戈不住,胸口如撞巨石,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从半空跌落。   伯兹迁见状大惊,奋力杀开身周之敌,飞身单手托住苏易后心,所幸苏易只是真气滞行,并未受重伤,这才放下心来。   毕修安一指击退苏易,渠蛊烟弥漫招展,慕阳思脸上黑气连闪,连连退避。毕修安信手拈住有穷不弃的羽箭,以手回掷,羽箭来势甚急,呜呜破空,其势犹胜于有穷不弃以弓发箭。   有穷不弃闪避不及,以大弓相拒,羽箭与大弓相交,有穷不弃掌中大弓骤然断裂,羽箭余势未消,径自射穿有穷不弃的右臂。   毕修安长笑一声,收拢身边鬼方战士,轻易的破开青戈军和孤华城战士的合围,扬长而去。待律卫的青炎军赶到,毕修安已远去,身边紧随的鬼方战士不足四千人。   慕阳思脸上黑色气息连闪,闭目凝神,催动真气,从指尖迫出一丝丝黑色烟雾,细看之下,居然是一群黑色的细小怪虫。   慕阳思手掌轻挥,极寒真气将怪虫冻成粉末,纷纷扬扬的散落。   律卫纵马赶来,高呼道:“二弟、阳思――”待到近前,律卫翻身下马,面带笑容,说道:“二弟、阳思――”   慕阳思恭身道:“见过太子。”   苏易顺势笑道:“见过太子。”   律卫扶住二人,笑道:“你我三人,还需如此多礼。”   律卫和苏易均是大笑,慕阳思含笑不语。   孤华城将士会同青炎军、青戈军清理战场,凡是重伤的鬼方战士都一刀枭首,投降的鬼方战士聚拢一处,刺穿琵琶骨,以麻绳穿过,排成一队,驱赶聚成一处。稍有动作缓慢者,立时一刀刺死。其中尤以孤华城将士为甚,多日怒火一旦发泄,刀下不知多了多少亡魂。   慕阳思引领律卫和苏易进入孤华城,在城主府第为两人及军中将领安排酒宴,各城逃亡而来的官吏下首作陪,席间山珍海味自不必细说,更有孤华城特产的美酒,众人皆是豪饮,唯有慕阳思依旧是清水一杯。   有穷不弃臂上有伤,却丝毫不影响饮酒吃肉,左右开弓吃的不亦乐乎,酒酣之处,揽过身旁的青炎军将领,又开始喋喋不休,直令那青炎军将领脸色发蓝,双目呆直,却是因为有穷不弃和高辛王关系密切,不得发作。   酒过三巡。律卫已微有醉意。举杯道:“此次远征,大破鬼方于孤华城,鬼方大首领遁走,击杀鬼方巫老九人,斩首万余,俘敌二千,是为大胜。”   “此一役,孤华城和青炎军、青戈军众将士用命杀敌,功不可没,我将上禀父王,各将士均有封赏。”   众将齐声称谢,并颂太子英明威德。更有善言者,称此一役,为帝舜、帝禹之后,对鬼方的又一大胜。又有高声称颂太子律卫指挥若定、决胜千里,万千军中信手挥斩鬼方巫老,武艺绝伦。又有高赞太子排兵布阵高妙无比,青炎烈焰车的应用出神入化,无出其右。   太子律卫哈哈大笑,他身居太子位多年,耳中从来不乏称颂阿谀之声,平素总能明辨不加理会,然而这次却觉得这些人所说极是,自己确确实实大破鬼方,细想之下,帝禹之后,大夏对鬼方再无大规模征战,此一役,堪比帝禹之功。   耳边听着不觉的称颂之声,律卫举杯畅饮,飘飘然然,似乎战功堪比帝舜、帝禹,亦可夏社留名,名垂青史。   苏易听得称颂之声,初时极为不妥,然而众人称颂不断,言语极为取巧,尤其是各城官吏,尤是各中高手,赞颂起来天衣无缝,入情入理,各人在言语之间,并赞高辛王苏易,甚是繁杂,就连苏易也渐渐觉得言之有理,觉得太子律卫之功理应直追帝舜、帝禹。   唯有慕阳思尚未饮酒,面色冷噤,不时的称颂声浪中微皱眉头,阵阵寒意不时散发,面前的玉杯上,袅袅寒气升腾。   酒宴直至子时方才尽兴而散。太子律卫大醉,慕阳思令侍女搀扶休息。众人尽散,苏易微醺,以拳轻击慕阳思肩膀,笑道:“酒宴之上,你为何闷闷不乐,是不是因为那些人说的太肉麻了?”   慕阳思叹道:“这些人倒是无所谓,我只感觉太子似乎……”   苏易笑道:“大哥取得如此大胜,听了些恭维话,飘飘然些也是很正常的,不足为奇。”   慕阳思轻轻摇头道:“苏易,太子率两万青炎军,如今一万青炎军仍在外征战,太子却似大功已成,你不觉得奇怪吗?即便是对你我,太子也没有言明一万青炎军的去向。我觉得,这一万青炎军,似乎不在太子的掌控之中。”   “而且,你觉得毕修安能在一月之内,连下冀州十三城,居然会在孤华城下连连失策,甚至是败得莫名其妙?”   苏易酒意稍醒:“或许青炎军之事大哥早有安排。但关于毕修安之事,我一直觉得非常蹊跷,若真是想铲除异己,这手笔实在是够大,足足战死三万鬼方战士和九位巫老,即便他是大首领,要如何交代?”   “更何况,玉重楼始终没有出现,让我一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玉重楼、玉重楼,”慕阳思轻轻念道:“这的确是太不正常了”   苏易话题一转,说道:“阳思,你觉得,若是毕修安全力出手,你我能坚持几个回合?”   慕阳思凝眉道:“与他每次交手,他都不是全力,若是他全力出手的话,我想你我坚持不了一百招。”   “一百招?你们二十招都接不住。”一个低沉声音在苏易和慕阳思耳边响起。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淡蓝身影一闪,御风而去。苏易和慕阳思相望一眼,很有默契的没有声张,展动身形追了出去。    第四十五章 失鼎疑云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淡蓝身形速度极快,借着朦胧月色,片刻之间就出了孤华城。苏易和慕阳思追踪至孤华城后的山中,不见来人的踪影。两人站立于一块巨大的孤石之上,环顾四周,月光之下,树影婆娑,夜风微凉,青叶律动。   淡蓝身影自树荫下走出,气息收敛、悄无声息,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两人身后,负手而立。沉声说道:“你们在找什么?”   苏易猛然转身,果不其然,来人脸上带着青铜面具,面具上勾勒出飘逸的云雾,正是云中君。正想上前招呼,犹豫一下,止住脚步。   云中君呵呵笑道:“苏易小子,慕小子,见到老夫很吃惊么?”   苏易和慕阳思相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双双躬身道:“见过云中君前辈。”   云中君在面具之后嗡嗡大笑:“你们别奇怪,慕阳思是故人弟子,所以与我相识。苏易那是……恩…….什么……咳咳….,阳思也不必惊讶,那些事情也不必隐瞒苏易。”   慕阳思脸色微变,看了苏易一眼,说道:“云中君,冀州鼎已经被鬼方……”   云中君挥手打断慕阳思,说道:“冀州鼎失窃,责不在你,是我一时大意,让人钻了空子。”   苏易心中一惊,作为大夏国之重器九鼎,居然在孤华城失窃。而且,苏易隐隐觉得,所为冀州鼎,是不是与自己的冀州鼎灵脉有着某种自己尚未知晓的关联。   云中君从面具之后看了一眼苏易和慕阳思,说道:“这件事我已经通知九歌其他人,加强防范。目前的耽误之急,是寻回冀州鼎。”   慕阳思急急说道:“云中君,我立即前往鬼方探寻,夺回冀州鼎。”   云中君摇头道:“据我这几日的打探,此事,并非鬼方所为。”   慕阳思说道:“我曾经与毕修安交手,他说过意在冀州鼎。但是,那日毕修安引我到城外大战,导致冀州鼎失窃,有人将冀州鼎窃走之后,居然乘坐怪鸟,大摇大摆的在我和毕修安头上飞过。”   “当时,毕修安也是神色异常,并且明言,他虽然计划趁我出战窃鼎,但窃走冀州鼎的人,并不是他的人。”   “哦?”云中君沉吟道:“毕修安说过想要染指冀州鼎?据我近日探得的消息,冀州鼎并不在鬼方手中。而且这毕修安身份神秘,修为极高,我怀疑他委身鬼方另有图谋。”   云中君对毕修安的怀疑,和苏易、慕阳思不谋而合。苏易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实在是想不出,这妖异的鬼方大首领,到底意欲何为。   慕阳思忽然想起一事,说道:“毕修安会使用三苗的渠蛊烟。”   “渠蛊烟?”听声音,即便是云中君也对三苗渠蛊烟颇是动容:“毕修安竟然会用三苗的渠蛊烟?”   “正是。”慕阳思答道:“毕修安御使的黑烟之中,尽是细密的蛊虫,我与他交过手,不会看错。”   云中君恩了一声,似乎略有所思,缓缓说道:“三苗若是也觊觎冀州鼎,哼,看来我少不得要亲自曲三苗走一趟,见见那几个老东西。”   “不过,这毕修安怎么成了鬼方的大首领了?”   苏易夹在云中君和慕阳思中间,听着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似懂非懂,心中说不出的着急和难受。   云中君看了一眼面上露出焦急之色的苏易,说道:“苏易小子,看来你比我们还要着急。”   “呃,”苏易尴尬的说道:“九鼎乃是大夏的国之重器,苏易自然心中焦虑。”   云中君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说道:“你会为大夏的重器丢失着急?恐怕你是为了九鼎灵脉的事情吧。”   苏易被说中心事,脸上一红,不知应如何答话。   云中君沉声说道:“我查看了对方破阵的手法,哼,似乎对守护阵法极为了解,对方的身份绝不简单。而且,我在现场发现了有残余的北冥流焱的味道。”   “北冥流焱?”慕阳思眉头一皱,身上的寒气丝丝散逸,难道他还活着?   云中君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也不好说,若是他还活着,你自己要小心。”   慕阳思淡淡说道:“我倒希望他能来找我。”   云中君看了慕阳思片刻,忽然叹息一声,不再说什么。   苏易看着两人,暗恼云中君刚刚还说,自己是那什么……,要慕阳思什么事情不要隐瞒。他老人家自己倒好,说起话来处处玄机,自己半点听不懂。   还有,自己到底是那个什么啊?   苏易讪讪的插嘴道:“那个,会不会是玉重楼?”玉重楼与云中君师出同门,对阵法符咒一定也是相当熟悉,玉重楼自然有很大的嫌疑。   “不会。”云中君斩钉截铁的说道。   听到云中君的口气,苏易忽然后悔这么草率的说出自己怀疑玉重楼来。云中君对玉重楼的感情极其复杂纠葛,绝不是敌对那么简单。   苏易心中尴尬,便不再多言。慕阳思也是沉默不语。三人之间陷入一阵静寂。   云中君忽然出声道:“苏易小子,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我和你母亲同是九歌中人。你是不是想知道九歌是什么?”   苏易眼睛一亮,急切的说道:“我当然想知道。”关于母亲的点点滴滴,苏易自然割舍不下,母亲的身份之谜,很可能与她被人毒杀有关。所以,苏易心中急迫的想知道关于娘亲的一切,甚至是有些失态。   云中君望着苏易,轻声说道:“我以云中君为名号,此前的一切皆是过往,恩,就不必对你说了。但是,云中君并非一个人,而是一个名号,乃是九歌之中的一员。”   “九歌乃是当年帝启所创,游离于庙堂之外,不为世人所知。”云中君声音低沉:“九歌以东皇太一为首,共有九人,自成立之初至今,业已传承三代。”   “九歌的使命之一,便是守护分布于九州的九州鼎。”   “冀州鼎,便是历代云中君所守护的。咳咳,”云中君咳嗽了一声,含糊其辞的说道:“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四海云游,慕阳思这小子修为又是非常不错,所以我就……”   苏易心中顿时明白,云中君生性淡薄飘逸,决计不肯老老实实的在孤华城守护冀州鼎,而慕阳思恰恰在孤华城,自然被云中君抓了苦差。   只是,慕阳思为何能够知晓九歌的秘密,难道慕阳思也是九歌中人?    第四十六章 九歌之数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不由得望了一眼慕阳思,心中一种失落之感油然而生。慕阳思天纵之资,虽只比自己大上几岁,自己与其相比,不仅修为相差太远,就是见识上,自己也是如秋虫一般,不能语冰。   云中君不知苏易心中所想,接着说道:“慕阳思的师父是九歌之中的湘君,所以也算是半个九歌中人。”   这就是九歌。   苏易心中恍然,为何云中君会让自己吸纳炼化九鼎灵脉,因为自己的母亲生前是九歌中人,那么自己想必也会继承母亲的名号,成为九歌之中的一员。   苏易握了握拳头,既然如此,自己定然不会辱没母亲曾经的名号,也一定让敢于对母亲下毒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你若是一人,我便杀你一人。   你若是一族,我便灭你一族。   你若是一国,我便屠尽你一国。   果然,云中君缓缓说道:“九歌一向以九为数,但是,自从湘…咳咳…你母亲去世之后,九歌之数始终没有完整。”   苏易双眼一亮,说道:“我一定会继承好母亲的名号,补全九歌之数。”   “恩?”云中君怔了一下,嗡嗡笑道:“苏易小子,恐怕你想错了。”   “我想错了”苏易不解的看着云中君。   “你母亲的名号已经有人继承。”云中君的话无异于晴天霹雳,让苏易浑然不知所措。   “母亲的名号,已经有人继承了?那九歌之数为何还不完整?”苏易失神的喃喃自语,“那我,我又是什么?”   云中君正色说道:“你母亲的名号自然有人继承,但九歌之数未能完整,其中原因是――”   “你母亲去世之后,由她有守护的徐州鼎,也一并失踪。”   “所以,即便有人继承了你母亲的名号,但守护的本命鼎始终未能寻回,故而九歌之数也不能算作完整。”   “母亲守护的本命鼎失踪了?”苏易猛然上前一步,嘶哑着声音问道:“难道,本命鼎的失窃和母亲被害有关?”   云中君缓缓的摇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我们九歌也一直在追查,却一直没有查到你母亲本命鼎的下落。”   “下落?”苏易忽然冷笑,嘴角微微上扬,尽是不屑之意:“十年来,原来九歌一直在追查的,是母亲守护的本命鼎的下落,而不是母亲被害的原因。”   “原来九歌要的,就是九只青铜鼎而已,我母亲活生生的被人害死,我十年来在依帝城受尽欺凌,你们都视而不见,这就是你们的九歌。”   苏易悲愤欲狂,十余年来的辛酸和委屈一朝迸发出来,便像是九曲黄河泛滥一般,再也收拾不住。十年了,母亲离奇的中毒身亡,自己受尽了别人的白眼和奚落,你们,九歌,就只会顾着不知所谓的九鼎。   “苏易。”慕阳思上前轻轻拉住苏易的手臂,轻声劝慰道:“你先听云中君说完。”   苏易用力一挥手臂,真气涌动,触不及防之下,慕阳思的手被震开。苏易又向云中君迫近一步,云中君青铜面具之上缭绕的云雾在苏易眼中分外清晰。苏易的目光似乎刺穿了云中君的面具,生生落在云中君脸上。   云中君干咳了一声,有意无意间避开苏易犹若利刃一般的目光,怅然说道:“你的事情,我们都清楚,只不过,其中错综复杂之处,是你不能明白的。”   “错综复杂?”苏易步步紧逼,冷笑着说道:“好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你懂什么?”云中君微怒声音中带上一丝念力,苏易脑中一阵晃动,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反而激起了心中的执念。面无血色的脸上升起淡淡的嘲讽微笑,反而不怒不恼,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云中君。   “你……”云中君忽然长叹一声,低声说道:“你母亲的事,背后牵连的实在太多,而对于你,若是我们九歌过于关注与你,反而会令某些人对你不利。”   听到云中君的话,苏易渐渐冷静下来,只是不屑的微笑依然挂在嘴角,说道:“对我不利的人,莫非是镇海王,还是大祭卜?”   云中君冷哼了一声,说道:“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镇海王,哼,虽然九歌先来不参与政事,但区区成楚若是想对你下手,分量还不够。”   “至于大祭卜,”云中君语气之中呆上一分慎重:“大祭卜一系,要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即便是九歌明里暗里与天祭殿交手这么多年,也没有能够真正探知他们的底细。”   苏易猛然说道:“九歌与天祭殿交手多年?会不会母亲的事情,就是大祭卜所为?”   云中君缓缓说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暗中查探,甚至潜入天祭殿外围,但始终是一无所获。”   慕阳思插言道:“那一次,云中君身负重伤。足足休养了半年。”   苏易心头一黯,原来云中君也并非不是毫无动作,只是这十年来自己毫无察觉罢了。杀母之仇,自己不仅没有亲手去报,还在这里抱怨他人。想到这里,苏易脸上火辣辣的,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母亲,你的仇,我会自己来报。   云中君长叹一声,说道:“若真是大祭卜所为,我又何尝不想聚集九歌之众,杀入天祭殿之中。”   “只是,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大祭卜所为,还只是我们的怀疑,九歌之中也是另有声音。而那天祭殿,”云中君声音一凛:“实在太过可怕。”   能让云中君这般修为的,说可怕,其中的凶险程度,实在是超出苏易的想象。以苏易的猜测。云中君应该已经是神旋境高手,九州的一等人物。   只是,这一次苏易还是猜错了。   云中君声音低沉缓慢,道:“九歌的存在,是为守护九鼎,而在这背后,还与一个上古辛秘有关。很多事情,却也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而为。”   云中君上前在苏易肩头轻轻拍了拍,说道:“你母亲的事情,我从未忘记,无论是谁动手,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虽然看不到云中君的表情,但苏易分明能感受到云中君声音之中的杀意。   苏易心中没来由的一暖,却是缓缓摇头,坚定而倔强的说道:“母亲的仇,我一定要亲手来报。无论对方是谁,即便是大祭卜,即便是更为强大的人,我也一定要斩下他的头颅。”   任你修为通天又如何?任你权倾天下又如何?任你麾下万千又如何?   你若是一人,我便杀你一人。   你若是一族,我便灭你一族。   你若是一国,我便屠尽你一国。    第四十七章 河图洛书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云中君望着眼前倔强的少年,轻叹了一口气。以他对天祭殿深不可测实力的认知,即便是九歌,也不能与其抗衡。若真的是大祭卜之命毒害了苏易的母亲,恐怕苏易终其一生,只能是活在无力复仇,或是执意复仇的执念纠葛之间。   除非......云中君心中一紧,旋即暗中摇摇头,这等希望何等渺茫,又是何等凶险,苏易若是这般,恐怕还没等能够站到天祭殿之前,就已经爆体而亡。   苏易双拳紧握,浑然不觉指缝之间淡淡的血迹渗出。望着云中君缓缓说道:“九歌,对大祭卜到底了解多少?”   初代大祭卜辅帝禹治水,助帝启立国,司祭天占卜,代天言事,身份高崇,与夏王不遑多让。五百年来,大祭卜一系,除了神秘莫测,即便云中君也只能出入外围的天祭殿之外,下设承天、轩天、祈天三大殿,三大殿的殿主祭卜,无一不是绝顶人物。   即便是大祭卜一系明面上的力量,即使是苏易所能够了解的冰山一角,也是如此的庞大骇人。   云中君望着苏易,言语闪烁,道:“这个,大祭卜一系,咳咳,其实,到现在,我们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大祭卜对你母亲下的毒。只是,只是有些怀疑罢了。”   苏易眉头微皱,目光坚定:“既然目前只有大祭卜是怀疑的对象,那就当他是凶手好了。”   云中君怔了半响,缓缓问道:“你们可还记得第一代大祭卜是谁?”   苏易和慕阳思面面相觑,却也想不起第一代大祭卜究竟是谁。   云中君缓缓说道:“当年,帝禹奉命治水,奔走于九州,苦寻治水良方,三过家门而不入,然多年来,虽有小成,但洪水之势,依旧浩瀚凶顽。一日,帝禹途经洛水,有神龟浮于洛水,背负一块玉板,上面刻画着神秘符文,就是河图洛书。”   苏易低头说道:“我也听父王提起过河图洛书,据说河图洛书乃是上天所赐,是帮助帝禹治水的关键,但在帝启之后便一直供奉在大祭卜手中,历代夏王均不能见。”   云中君说道:“河图洛书晦涩难明,帝禹参悟多年,也仅仅是参悟冰山一角,直到有一天,一个自称笏因系尚的人自荐,说自己得到上天启示,可以帮助帝禹参悟河图洛书。”   “帝禹令此人参悟,不料这笏因系尚真的从河图洛书中参悟出了诸多秘密,最终帮助帝禹治水成功。此人,就是第一代大祭卜。也就是笏因系尚在帝禹的支持下一手创建了天祭殿和暗殿。”   慕阳思低声问道:“按照这样说,这第一代大祭卜如此卓绝,却为何在史书上没有留下丝毫记载。”   云中君接着说道:“据说,这笏因系尚能够通过祈天直接和九天神灵相沟通,得到神灵的神谕,但在一次祈天过程中爆体而亡。自那以后,帝禹便不再提及笏因系尚。至于史书之中没有笏因系尚的记载,应该是帝禹刻意而为之。”   “呵呵,”云中君低笑道:“恐怕帝禹也不会想到,当年一个死后连名字也没能留下的人,留下的势力竟会变得如此庞大。”言语之中,是对历代夏王的讥讽和不满,若是你们能有帝禹帝启之能的半数,怎会让大祭卜一系如此做大?   苏易脸色暗自一红,云中君所言极有道理,恐怕这历代夏王之中,最过荒唐和无所作为的,当算是孔甲和自己的父王帝发了。即便是苏易对帝发有着太多的不满和怨怒,但终究他是自己的父亲。   云中君丝毫没有顾忌苏易的感受,接着说道:“大祭卜一系,在帝发之前,明里还没有掺手朝政,哼,现在倒好......”   苏易只觉得脸上一阵热辣,猛然惊道:“云中君是说,大祭卜有意染指天下至权?”   云中君哼道:“天下至权,天下至权?大祭卜还不会蠢到亲自取而代之。如果那样,那些老东西怎么会答应,要是他们出手,恐怕天下诸侯方国,大半会群起而攻之。即便是大祭卜一系实力再过强大,也要元气大伤。”   “云中君前辈说的,那个,老东西是什么人?”苏易小心翼翼的问道。   “恩?咳咳......”云中君自觉失言,干咳了一声,顾左言他的说道:“有些事,以你们现在的修为,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   苏易和慕阳思都是脸上一热,尤其是慕阳思自小便是天资过人、心高气傲,自然是心中不甘,但也无法反驳,只有默不作声。   而苏易心中又是一番想法,这云中君不仅是事事多健忘,还是一个大嘴巴,总是不觉之间说漏一些东西。仅仅从云中君的只言片语之间,苏易便能窥探到一丝九州云雾之下的真实景色。   云雾之下的真实九州,与自己所看到的决然不同。绝世高手眼中的天下,又是另外的一番模样。苏易现在还不曾看到,但能从云中君口中探之一二,对自己解开母亲中毒的真相,有益颇多。   苏易回味着刚才云中君的话,忽然问道:“云中君前辈说大祭卜不会亲自取夏王而代之,莫非是,大祭卜会找人取代夏王?”   “呵呵,”云中君低笑道:“为什么要取代帝发?帝发现在事事都听从大祭卜的,即便是想找人取代,恐怕也找不到比帝发更好的了。”云中君话语之中尽是讥讽之意苏易只当做听不见。   “那么,大祭卜.....”苏易沉吟着,忽然说道:“父王仙逝之后,以太子的性情,恐怕决然不会任由大祭卜摆布,到那时......”   “镇海王!”苏易猛然抬起头,道:“镇海王定然是与大祭卜勾结在一起,在才敢明目张胆的左右朝政。”   “左右?”云中君不以为然的说道:“明明是帝发不理朝政,镇海王这才有机会专权。”   “你所说的也不无可能,若是律卫不听话,大祭卜到极有可能支持镇海王。但镇海王,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哼”云中君有些愤然说道:“不说这些了,九歌是不参与政事的,老夫也不愿意谈及这些。”   苏易和慕阳思面面相觑,云中君对朝政知晓的程度比两人有过之而不及,评论之时愤愤之情溢于言语之中,这还能说不愿谈及?只是两人都不说破罢了。    第四十八章 传承之名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云中君意犹未尽的长叹一声,看了看慕阳思,说道:“这一次来冀州之前,我见过你师父湘君。”   慕阳思一直有如寒冰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紧张的神色,急急问道:“师父,师父的身体还好吧?”   云中君长叹一声,说道:“还是老样子。”   慕阳思脸色一阵黯然,低头轻声说道:“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师父了。”   云中君静静的看着慕阳思,片刻之后才说:“湘君的意思是,你应该懂的。”   慕阳思猛然抬起头,脸上翻过一丝不正常的潮红,胸口急剧的起伏,目光迎上云中君深沉的目光,忽而缓缓低下头,低声说道:“阳思明白。”   云中君又是一声叹息,似乎这一夜要把今生所有的叹息都用完。单手挥动结印,一道水蓝符印在指尖结成,在三人头上化作一道蓝色光幕,将三人所在的巨石整个笼罩在内。   这般手法,和当初苏易初次见到云中君时候一般。当初云中君这一道咒印,便将苏易困在室内,连声音也不曾传出丝毫。   从外面看去,巨石之上空空如也,也无半分气息。光幕之内,幽幽蓝光不住游动变化,如水流涓涓无声,淡蓝的细小符咒在光华之内流转浮现。   云中君从袍袖之内拿出一个淡蓝色的卷轴,卷轴有一寸余长,卷轴丝帛似以一种奇异的蚕丝制成,看上去异常的光滑柔顺,丝帛之上,星星点点的蓝色光芒时隐时现。   “冰蚕丝?”苏易不仅轻声惊呼,冰蚕丝极其珍贵,他身上贴身软甲之中就有这冰蚕丝,但不过是区区骨架和要害部分是存以冰蚕丝制成,其他部分都是以冰蚕丝为骨架纵横,镶以金丝,这卷轴居然是全部用冰蚕丝制成。   若是以这一卷冰蚕丝卷轴,足以制成三四件苏易身上所穿的软甲。   卷轴一出现,光幕之内温度骤降,就连光幕之上流动的光华,都似乎缓慢凝滞起来。   慕阳思脸色骤变,目光落在卷轴上,神情变幻不定。云中君轻轻叹气,说道:“这一次前来冀州,湘君托付我将这卷轴交予你。”   “真水诀下卷?”慕阳思没有去接卷轴,反而望着云中君问道。   “是的,真水决下卷。”云中君正色说道:“湘君说,真水决下卷与你现在修习的上卷决然不同,其中复杂艰险程度何止十倍,这也是为何直到如今才传你下卷的因由。”   “虽然你的至阴至寒体质绝世罕见,是修习真水决的绝佳人选,但绝不能在下卷修习上操之过急。切莫,切莫步了湘君的后尘。”   苏易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但隐隐之间明白慕阳思修习的正是真水决,而九歌之一的湘君,似乎便是因为修习真水决而产生了某些问题,这也应该是之前慕阳思急切的问湘君身体是否还好的原因。   真水决。苏易曾听关龙逄提及天下功法,其中对真水决极为推崇。相传真水决乃是当年与玄帝颛顼齐名的水神共工所创,至寒无比,虽然是以真水为名,却是化水为玄冰,至寒至刚。   只是,真水决因为至寒的缘由,修习起来凶险非常,一旦真气反噬,后果不堪设想。一念至此,苏易不仅对慕阳思修习的这种功法有些担忧。   慕阳思没有去接卷轴,反而是喃喃问道:“师父,师父还说了什么吗?”   云中君侧身望向远方,轻声说道:“湘君说,过一段时间,等你真水决下卷的根基牢固,想见见你。”   慕阳思顿时面露喜色,抿起的嘴角压抑不住的露出一丝淡淡效益。苏易心中感慨,看来慕阳思和湘君师徒的感情是极为深厚。   没有等慕阳思说些什么,云中君接着道:“湘君想让你将青州鼎带回孤华城守护。”   “什么?”刚刚还是欣喜非常的慕阳思一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变的怕人,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慕阳思脱口而出:“为什么?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中君扭过头看来,目光之中满是怜惜和痛楚:“湘君的意思是,要你尽快具备传承湘君名号的实力。”   “不,不会的。”一听到湘君要他尽快能够传承湘君的名号,慕阳思忽然变得狂乱起来,双眼中一阵迷离,惨白的脸上,透过阵阵幽蓝的气息,慕阳思口中喃喃自语:“不会的,我不相信,不会的...”   苏易心中疑惑,为何湘君想让慕阳思传承湘君名号,慕阳思会变得如此失神。以慕阳思的性情,即便是身赴玄冥九幽,也只会淡然而往,决计不会有半点惊惶。难道传承名号之中有着不为自己所知的缘由。   苏易并不知道。九歌之数,以九为限。一代之中,继承名号的只有一人。只有上一代九歌之人仙去,名号才能够传承。   湘君要将名号传承给慕阳思,意味着,湘君自知仙去之日不远。这才是慕阳思心神大乱的原因。   慕阳思双目紧闭,浑身不住的颤抖,体内至寒的真气凌乱不堪,,在身周甚至凝结出翩翩细小的雪花。   噗嗤――   一口血雾喷出,在半空之中凝成细小的冰粒,散落在地上。慕阳思猛然睁开双眼,眼中尽然是狂乱凶戾之色。   真气逆乱?   苏易心中一惊。九州万般功法,无论修习到什么程度,最怕的便是真气逆乱,一旦真气逆乱,轻者重伤难愈,重则散功成为废人,或是经脉尽裂而亡。   慕阳思修行的是至寒的真水决,一旦真气逆乱,其结果,必死无疑。   不及细想,苏易抢上一步,伸手按在慕阳思的后心之上,真气缓缓注入慕阳思体内,想用自己的真气,帮助慕阳思平复逆乱的至寒真气。   苏易却忘记了,以他现在真武境中期的修为,和慕阳思的真气,不知相差了多少倍。苏易这一道真气刚刚进入慕阳思体内,一股至寒的真气汹涌而来,瞬间便将苏易淡青真气吞噬殆尽。   这一股至寒真气,反而是顺着苏易的手掌,向苏易体内反噬而去。   待苏易发觉不妥,这一股至寒真气已经顺着手臂经脉涌入体内。真气至阴至寒,凛冽非常,一瞬间,苏易手臂之上便结出淡淡的冰霜。更为严重的是,在苏易手臂经脉之中,至寒真气所过之处,经脉僵硬冻结。呼吸之间,苏易的半边身子已经动弹不得。    第四十九章 至寒真气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心中大骇。如此即是救慕阳思不得,反而自己要命殒当场。   这股至寒真气极为霸道凛冽,顺着经脉蔓延过苏易的胸腔,向着丹田气海冲去。   丹田气海乃是修行之人最为重要之处,一旦丹田气海为他人真气占据或是损毁,便意味着功散神消。   苏易心中大急,就在至寒真气掠过的瞬间,胸口已经冰寒麻木,失去了知觉,苏易徒劳的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吐出一股白色的雾气,雾气中间杂着点点冰晶。   这般下去,恐怕自己必死无疑。   心下一横,苏易猛然将念力汇集在丹田气海之中,气海之中的青色真气缓缓旋转,点点星芒闪耀幻灭。念力所及,真气澎湃而出,阻塞在至寒真气之前。   至寒真气丝毫不见缩减,一头冲入淡青真气之中,所过之处,势如破竹,就连点点星芒在至寒真气之下,也变得暗淡无光,不再幻灭不定的闪耀。   在至寒真气的冲击之下,苏易丹田气海之内的真气七零八落,至寒真气在苏易丹田之中盘旋了一圈,将残存的淡青真气搅落的更加稀薄。   苏易心如死灰。丹田气海被至寒真气损毁至此,可以说过往的苦修毁于一旦,即便能够挺过这一关,真武境中期的境界必定不保,甚至可能回落到出凡境。至于对今后的修行会不会有所不利,完全要听天由命了。   丹田之中,苏易真气淡薄如雾,凝滞不动,唯有二十余颗星芒虽然是光芒黯淡了许多,却是没有损毁一颗。   小小的光鼎正静静地悬浮在丹田的一角,缓缓旋转。   至寒真气在苏易丹田之中盘旋了一圈,似乎忽然发现了缓缓旋转的小小土黄光鼎,长龙入水一般向光鼎撞去。   至寒真气猛然没入光鼎之中。   嗡――   光鼎震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悠长的微鸣。微鸣之中蕴含之一股威严被触犯的怒意,似乎是万兽之王对敢于侵入领地狼兽的愤怒。   嗡――   铺天盖地的灵气从光鼎之中汹涌而出,同时喷出的还有那一道至寒真气,在汹涌的土黄灵气之中,至寒真气挣扎着,扭动着,终于被不尽的灵气冲散。   土黄灵气冲散了那一道至寒之气之后,似乎并不满意,沿着经脉而上,所过之处,凝滞在苏易经脉之中的残存至寒真气被土黄灵气一扫而空,从苏易的周身毛孔和口鼻之中缓缓散逸而出。   土黄灵气将至寒真气尽数迫出,满意的微鸣了一声,潮水一般尽数缩回光鼎之中,一少部分留在苏易丹田气海之中,盘绕着颗颗星芒,慢慢的转化成淡青色真气。   此刻,苏易浑身沾满了一层白色霜雾,但体内却好得不得了。不仅至寒真气尽数被破出体外,丹田之中真气也是恢复了少许。不仅真武境中期的境界得以保住,就连被至寒真气冲散的气海,也围绕着二十多颗星芒缓缓重新成型。   身体刚一恢复知觉,苏易立即撤手退开,惊魂未定的看着慕阳思,脸上凝结的霜雾融化看起来倒像是大汗淋漓。若是不知情人看来,好像是苏易为了搭救慕阳思耗费了多少体力一般。   苏易却明白,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若不是关键时候冀州鼎灵脉幻化的光鼎救了自己,恐怕此刻自己就算不死,也成了一个废人。   纵然云中君在场,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否来得及搭救自己。抬眼望向云中君,云中君正有些意外的看着自己,手中红色的符咒这散去,似乎很惊于苏易能够依靠自身抵抗住慕阳思这一道无意识的真气。   苏易心一阵收缩,自从见识过玉重楼的血咒裂心锁,并差点成为血傀儡之后,苏易有点对红色符咒天然的抗拒。   云中君一定会出手救自己,这一点苏易相信,但是,云中君能不能救到自己,苏易有些怀疑。想到上次云中君为自己解除血煞印的情景,苏易便不寒而栗。   云中君转向慕阳思,慕阳思脸色散发出幽幽的淡蓝,身周飞雪萦绕乱舞,冰寒如刀,双眼之中充满了凶戾冰寒的气息。   云中君袍袖一抖,手印变幻,一道蓝色光华从手印之间流淌而出,围绕着慕阳思盘旋飞舞。   慕阳思低低怒吼,手中白光一闪,初阳融雪刀横握,围绕着身周的风雪大作。云中君冷哼一声,手印一合,围绕慕阳思飞舞的蓝色符咒猛然向内压缩,蓝光弥漫,连成一片。   慕阳思怒喝,初阳融雪刀飞舞,将身前的五六个蓝色咒印斩破,身边盘旋如刀的风雪,又将十余道咒印破除。可是,围绕他身周的咒印何止百计,近百道符咒成功的突破慕阳思的护体风雪真气,紧紧附在他身上。   数以百计的蓝色符咒一齐光芒大盛,慕阳思忽然身体一僵,在也动弹不得,脸上露出极为愤怒的狂乱神色。   蓝色符咒的光华渗入慕阳思体内,也不管慕阳思体内的真气到底是凌乱成什么程度,直接就将真气就地禁锢在经脉之中。蓝色光华弥漫了慕阳思全身,远远望去,倒似周身发出光芒一般。   慕阳思真气被禁锢,脸上狂乱的神色却丝毫未减,仍是空洞而狂怒的望着前方,直欲把见到的一切撕成碎片才好。   云中君哼了一声,忽然大声喝道:慕阳思――   这一声,蕴含了绝大的念力,声音划破虚空,有如实质,直扑慕阳思的面门。即便是位于慕阳思身后的苏易,也感觉无形的压力迎面而来,呼吸顿时不畅,眼前微微晃动,眼中事物如同幻影般扭曲不定,不由得退了两步。   苏易揉揉眉心,心中惊讶于云中君念力之强,自己仅仅是波及,便被冲击如此,不知道正面承受的慕阳思,到底如何。   所谓云中君的救人,大抵如此。   慕阳思正面承受了云中君这一声怒喝,身躯微微晃动几下,口鼻之中都有两行血线缓缓流下。眼中的狂乱之色缓缓退去,慢慢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和冷漠。   云中君见到慕阳思无恙,手印再次一变,慕阳思身上的蓝色光华渐渐全部隐没在他的身体之中,就连蓝色的咒印也没入体中不见。   慕阳思恢复了行动,稍稍查看了一下体内,发现全身真气居然尽数被禁锢,不禁略带疑惑的望向云中君。    第五十章 念力如玉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咳咳。   云中君咳了一声,说道:“你刚刚真气逆乱,老夫情急之下,只能讲你的全身真气禁锢起来。你日后逐一理顺经脉之中紊乱的真气,再冲破我的咒印就可以了。”   慕阳思有些愕然的望着云中君。慕阳思的真气本就是不弱,云中君既然能够将他全身真气禁锢,咒印之强可想而知。而如今几乎全身能够控制的真气不足十分之一的慕阳思,要理顺经脉之中的紊乱真气在冲破云中君的咒印,其中难易程度,可想而知。   云中君袍袖一挥,豪气的说道:“慕小子,别愁眉苦脸的看着我,这个难不倒你。”   慕阳思微微一笑,躬身谢道:“阳思谢过云中君。”   云中君满意的说道:“不错,这才有点湘君名号传承人的样子。”   一提到湘君名号的继承,慕阳思的脸色一黯,神情萧索。云中君知道自己又是失言了,便干咳了一声,说道:“那个,你最近也不要擅动念力,刚刚你不仅真气逆乱,而且神智迷失,不得已,老夫只有直接用念力震伤你的元神,咳咳,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咳咳。”   元神?苏易大受震惊。只有到了云天境才能将念力化成元神。念力化为元神之后,不仅念力突飞猛进,更是能以念力御气,变幻无穷。   苏易震惊的是,慕阳思竟然以二十一岁的年纪,迈入云天境。而自己,居然在不久之前,还在为真武境中期的修为沾沾自喜。   其实,慕阳思和毕修安大战之时,展现的都是云天境的以意御气之法,慕阳思的飞雪,毕修安的渠蛊烟,都是这般。只不过苏易孤陋寡闻,不曾认出罢了。   而云中君居然能够用自身念力震伤慕阳思的元神,其念力之强,匪夷所思。   运用念力制敌,往往需要自身念力远远胜于对方,且运用上要绝对小心,不然对方念力反噬,将功力修为大损,严重的将神智受损,一生浑浑噩噩。   念力就犹如一柄美玉雕成的宝剑,晶莹剔透锋利异常,却以容易断裂,反伤自身。   如果自身念力远远强于对方,将对方念力一鼓作气损毁倒是容易的,但想要伤而不毁,则不是现在苏易所能理解的。   由此苏易倒是确定了心中的一个疑惑。那日在山中发出啸声震慑诸多猛兽的,并不是云中君。   云中君的念力如同大地一般厚重浑沉,而那人啸声之中蕴含的念力悠长清越,如大鹏扶摇直上,不可一并而论。   慕阳思忽然说道:“云中君前辈,眼下阳思真气被禁锢,如何去追寻冀州鼎的下落?”   云中君一怔,沉吟着踱了几步,说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的确不适合再去追寻冀州鼎。等你恢复,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恐怕对方也不会给我们这么长的时间。”   慕阳思暗自苦笑,云中君以己度人,自己真气禁锢,元神被伤,一个月的时间,能够恢复十之六七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云中君说的,当年已经距离冀州鼎失窃将近半个月时间了,恐怕冀州鼎已经早已经远离冀州了。   云中君沉声说道:“对方既然留在北冥流焱的痕迹,想必是知道你和湘君的关系,所以才故意的想引你出来。哼,以那人的性情,没有引出杀掉你,自然不会罢手,应该不会离开冀州。”   慕阳思冷然笑道:“我倒想看看,他是否还真的活着。”   云中君摆摆手,说道:“你当务之急便是理顺体内紊乱的真气,稳固元神,要不然会对你今后的修行大大不利。”云中君这番话说的坦坦荡荡,似乎慕阳思真气被禁锢、元神震伤,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   苏易讪讪的插嘴道:“那个,你们说的那人到底是什么人。”   云中君和慕阳思都没有搭话。云中君若有所思的望向苏易,忽然笑道:“既然这样,就然苏易小子去追寻冀州鼎的下落好了。苏易小子身怀冀。。。。咳咳,正好追寻冀州鼎。”   云中君说的颠三到底,幸好苏易和慕阳思都已经习惯。   慕阳思眉头一皱,说道:“苏易去追寻冀州鼎?万一真的遇到使用北冥流焱那人,苏易岂不是太过危险?”   唔。。。云中君略一思索,说道:“苏易小子。”   苏易上前一步,道:“云中君前辈请吩咐。”其实在苏易心中,隐隐期待着能够去追寻冀州鼎的下落,更期望能够目睹冀州鼎的真容。到底冀州鼎和自己体内的冀州鼎灵脉,有着怎样的联系。   云中君说道:“你尽快启程,去追寻冀州鼎,只需要探听冀州鼎的下落即可,你体内有冀……那个……,恩,能与冀州鼎有着奇异感应,你明白?”   “我,”苏易在云中君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说道:“苏易明白。”   云中君满意的大笑,似乎解决了一件绝难的事情。接着说道:“我怀疑这件事背后还有其他的黑手,似乎与紫灵这段时间在冀州活动频繁有关。我前几日曾近暗中发现紫灵的灵尊级高手出现在孤华城附近,我也倒要看看冀州鼎失窃是不是和他们有关。”   苏易大惑,问道:“紫灵又是什么?”   果不其然,云中君有事说道:“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这个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那个,”苏易慌忙接着说道,不然云中君又不知说到哪里去了:“既然云中君前辈调查紫灵而去,苏易一旦发现冀州鼎的下落,如何告知前辈。”   云中君恍然,掏出一片白色的玉片,说道:“差点忘了,你把这个带上,一旦发现了冀州鼎,便捏碎玉片,我便会感知道你的大致方位.”   “而且这段时间,少司命也会来冀州处理紫灵的事情。”   苏易不经意间瞥见,当云中君提及少司命的时候,慕阳思用力抿了下嘴唇。这是慕阳思对此人不喜的习惯动作,对此,苏易很是熟悉。   苏易故意问道:“少司命也是九歌中人?那他又是什么人?”   云中君正色道:“九歌之人的真正身份,乃是九歌的秘密,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透漏的。”   苏易讪讪,心中盘算着问出传承母亲名号之人的念头暂且打消。    第五十一章 真水无情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心中尤是不甘,好容易见到藏头露尾,不,是行踪不定的云中君一回,心中关切的诸多事情还没有问清楚,又让云中君云里雾里的在心中堆下又是一堆疑问。   “云中君前辈,苏易应该去哪里追寻冀州鼎的下落?”苏易心中暗自腹诽不已,九州天下何其广大,即便是冀州而言,也是广袤荒凉非常,若是漫无头绪的追寻,无异于大海捞针。   云中君恩了一声,说道:“前些日子玉,恩,传回消息,说是在双刃城方向发现有紫灵异常活动,可能是和冀州鼎有关。”   “双刃城?”苏易心中苦笑,此刻,双刃城还在鬼方手中,自己若是率军前往,无异于羊入虎口。虽然自己是个不受待见的高辛王,但也毕竟是帝发之子,若是鬼方将自己抓到了,或是杀了,恐怕要比攻下冀州十三城还是要让大夏脸上无光吧。   还有,苏易想到褚尧临幸之前说的那番话,背上不禁一阵发麻。事到临头,反而对褚尧的话多了几分相信。   云中君沉声说道:“你先行暗中查探一番,我处理了紫灵的那个几个灵尊,便赶往双刃城。你大可放心。”   云中君自是以为苏易担忧的冀州鼎,却不知苏易担心的是另有一番蹊跷。   苏易顿了顿,还是终于问道:“云中君,我想知道,母亲曾经在九歌曾经的名号,到底是什么?母亲守护的本命鼎,又是那一个?”苏易目光沉静的望向云中君。   云中君干咳了一声,目光低垂,说道:“这个,恩,这件事情,还不到对你说的时候,等冀州鼎这件事结束了,我再说给你。”   “云中君前辈,”苏易上前一步,恳切的说道:“苏易此刻只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儿子,只想知道母亲过往的点滴,还请云中君如实相告。”   咳咳。云中君又是干咳了几声,吱唔着说道:“天色快要亮了,你们再不回去恐怕会让人生疑。”   说罢,云中君单手挥动,漫天蓝色光华收敛在手心,凝成一片小小的咒印,没入手心之中。   苏易心中大急,慌忙说道:“云中君前……”   岂料云中君衣袖一挥,径自御风而去,一道声音在苏易脑中响起:“临近双刃城的路途上,有一家客栈,主人是一位老者,你务必要到那里住上一晚。”   “为…”苏易看着云中君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呐呐自语道:“为什么要到哪里去住一晚,还有,到底是哪家客栈啊?”   云中君性情便是如此。苏易也是毫无办法,大约这般的绝世高人,性情都有些怪异吧。苏易这般想着。   只是,云中君为何对自己母亲的事情吱吱唔唔,似乎有所隐瞒。难道,母亲的真正身份另有玄机?   慕阳思看着出神的苏易,轻声说道“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应该返回城主府。”   苏易这才反应过来,太子还在慕阳思的城主府中,自己若是外出还说的过去,身为孤华城主的慕阳思整夜不归,便不再情理之中了。   苏易对着慕阳思淡淡笑了笑,纵身提起,足尖微点,身形便出现在三丈之外。苏易心中暗自奇怪,慕阳思为何迟迟没有跟上?   以慕阳思的修为,完全可以像云中君一般御风而行,身形之快,完全不是自己可以相比的。   苏易真武境中期的修为,尚不能御风而行。只有到了霄仙境,方才有御风而行的能力。而要在御风之时变化自如,或是长途赶路,非要云天境的修为不可。   苏易转头望去,只见慕阳思站在原地,淡淡笑看着苏易。苏易猛然一拍脑袋,暗骂自己该死。慕阳思全身真气被云中君禁锢,元神震伤,不仅不能御风而行,就算是像苏易这般也不能。   纵身回道慕阳思身旁,苏易及时尴尬,在他的心中,从未记得慕阳思曾有过这般时候。慕阳思倒是不以为意,说道:“看来只能让你带我回去了。”   苏易脸上一热,伸手扶住慕阳思冰凉的臂膀,展动身形,奔向孤华城。一路上,苏易格外小心,生怕再次伤到了慕阳思。虽然慕阳思真气被禁锢,但是身体却仍是冰冷异常,让苏易不由得微微发抖。   慕阳思轻声道:“我修习的真水决,便是要人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功力越深,越是不能动感情,否则便会向今天这样。”慕阳思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飘向远方,那里或许是湘君所在的地方。   回到孤华城,天色已经大亮,城内百姓依稀而行。虽然鬼方困成月余,但对城内破坏不大,百姓虽是惊惧困苦,但终究还是要继续生活下去,街道两旁的商家已陆续开张营业,早点摊前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苏易暗自感叹道,这世间修为绝世、权力倾国的毕竟少数,芸芸众生之中,百姓所需的不过是碌碌而为、平平安安的生活。而这些期望,往往在修为绝世、权力倾国的人一念之间变得遥不可及。   九歌、鬼方、大祭卜、和那神秘的紫灵组织,那些交织汹涌的暗流,与这些百姓又有何干,本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或者,他们不想不愿去知道这些。   有时候,苏易真的想自己也能和这样的普通百姓一样,为了材米油盐,碌碌而平静的过完一生。上天似乎开了个玩笑,让自己有了一个在他人眼中艳慕非凡的,貌似尊贵的身份,只是其中辛酸,又有谁知?   何况,自己还有母亲的大仇未报,又怎能这般的生活。想到这,苏易扶着慕阳思的手微微一紧。慕阳思发觉苏易的反应,问道:“你在想什么?”   苏易回过神来,说道:“没什么,看到这些百姓的生活,想到一些事情。”   “对了,云中君提到的少司命,又是什么人?”在云中君提到少司命的时候,慕阳思用力的抿了一下嘴唇,这是他不喜的表现。   “少司命?”慕阳思抿了一下嘴唇,说道:“少司命是一把剑,一把只知道杀戮的剑。”   “剑?”苏易正要接着问下去,一队飞阳军兵士匆匆感到身前,神情紧张,望了苏易一眼,并未说话。   慕阳思淡淡说道:“但说无妨。”   那人低着声音说道:“太子遇刺。”    第五十二章 太子遇刺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什么?”苏易不禁惊呼道:“太子现下情况如何?”   慕阳思也是眉头紧皱,淡漠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的神色。太子在孤华城中遇刺,自己的孤华城主自然是脱不了干系,而这一夜恰巧自己又不在城中。   虽然慕阳思并不在意什么孤华城主之位,但慕阳思父亲在朝中任职,一家人都依帝城之中,若是太子有所散失,暴怒之下的帝发一旦怪罪下来,恐怕。。。。   前来报讯的飞阳军甲正赶忙回道:“太子被刺客刺中一剑,至于伤势如何,属下,属下也不得而知。”   慕阳思脸上露出微怒之色,飞阳军甲正忙解释道:“太子受伤之后,青炎军将整个城主府团团围住,属下等尽数被驱赶出来,不许我等接近。”   慕阳思微微皱了皱眉,他在孤华城茕然一身,城主府中并无家眷,但自己的人尽数被驱赶出来,慕阳思心中还是微感不快。   那甲正察言观色,见到慕阳思神色有异,便趁机说道:“这青炎军太过霸道,竟然不顾及城主,将属下等赶了出来,若不是他们人多,属下。。。。”这名甲正脸上有一块淤青擦痕,痕迹尤新,显然是在和青炎军的推搡中吃了暗亏,这才在慕阳思面前告上一状。   “住口,”慕阳思低声怒喝,脸上已经有了风雪之色:“滚。”   那甲正吓了一跳,见到慕阳思神色不善,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慌忙垂着头带领手下的几名飞阳军兵士逃开。这名甲正越看自己带着的几名兵士心中越是恼火,这几名兵士盔歪甲斜,脸上露着伤痕。   心中暗自恼火,一定是慕城主见到自己和这些兵士在青炎军手下吃了亏,所以才心中不快。不由低声骂道:“你们几个废物,伤成这样还敢跟着我来见城主,老子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这几名兵士心中无限委屈:之前明明是你说要挑几个伤得重在城门等慕城主的,现在怎么还怪我们了。心中虽是如此想,这几名兵士并不敢说出口,只是在心中暗自咒骂不已。   苏易和慕阳思对视一眼,眼中都是露出惊骇的目光。慕阳思的城主府虽然平素防卫并不森严,主要是在冀州,还很少有人敢招惹修为已至云天境,手下毫不容情的慕阳思。   但太子律卫入驻城主府之后,慕阳思特意加强了防卫。而且律卫的青炎军之中高手云集,青炎军大统领平亥,绝对是霄仙境的高手。能在青炎军高手环卫之下,刺伤虚灵境中期的律卫,这些此刻究竟是什么人。   鬼方?   慕阳思和苏易都不太相信。鬼方之中,除了毕修安修为奇高之外,所谓的十大巫老,都不是慕阳思的一合之敌,而这十大巫老,在孤华城下已经死伤殆尽。仅仅一个逃出去的荤熏,逃之不及,哪敢再入孤华城。   究竟敢在孤华城中刺杀太子律卫的刺客是什么人?   “我们回城主府?”慕阳思脸上恢复了淡漠的神情,而苏易心中却是隐隐的泛起一丝担忧之意。   城主府门前。   一伍青戈军杀气腾腾,两辆青炎烈焰车分列两边,豹纹犀角兽不住摇晃着硕大的兽头,口鼻之中喷出淡淡的雾气。   青炎烈焰车这种巨大的战车,本是用在战场之上冲杀的利器,放在城主府门口,倒像是城主府的围墙多出了一块。真要是此刻来袭,也不知青炎军要如何驾驶这庞然大物在局促的城主府内纵横驰骋。   青炎军将烈焰车放在门口,威慑之意很是明显。而威慑之意对于刺客来说,毫无意义,威慑的对象,是三丈以外的飞阳军亲卫。   近百飞阳军亲卫背对着青炎军,怒气冲冲,看似在外围防卫,似乎一个不留意便会转身与青炎军厮杀一处一般。   慕阳思微微皱了皱眉,快步走过去。成伨见慕阳思回来,面露喜色,赶忙上前道:“城主。”   慕阳思看了站的笔直的飞阳军一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成伨低声简要说了一下情况。原来太子遇刺之后,青炎军便开进城主府之中,将飞阳军连同诸多下人一并赶出府去。飞阳亲卫死在刺客手中十多名弟兄,正在愤怒之中,两下言语不和,便拳脚相加。   若不是成伨和青炎军大首领平亥大力弹压,说不定昨天还在联手大战鬼方的青炎军和飞阳军,便要在城主府中一较高下了。   平亥强横的要求飞阳军亲卫尽数退出城主府,成伨几番考量,强忍着怒火,率军出了城主府,又怕生出其他事端来,便强令飞阳军亲卫列队在此处,一则是防范刺客,另一方面也是防范别有用心之人趁机跳动飞阳军和青炎军混战。   慕阳思微微点头,成伨处事老道,这件事处理的极为巧妙。若真是和青炎军起了冲突,事情就更加难办了。   苏易心中担忧律卫,快步向大门走去。两名青炎军兵士黄铜长枪交错,喝道:“来人止步。”   苏易说道:“我是高辛苏易,我要见太子。”   青炎军兵士依旧是横眉冷目,说道:“没有大统领的令谕,任何人不得出入。”   “你?”苏易一时为之气结,在依帝城中受尽奚落白眼也就罢了,没想到远在这孤华城,还要被一名小小的青炎军兵士大声呼喝。纵然苏易再能忍耐,也是气得七窍生烟。   “放肆。”慕阳思护在苏易身前,便如小时候与那班朝臣子弟恶斗时候一样:“还不让开。”   青炎军兵士翻了翻白眼,说道“你又是何人?”   慕阳思淡淡说道:“慕阳思。”   慕阳思,三个字,不仅代表着孤华城主,也代表着十二岁便斩杀黑水双头蛇的少年英雄。   犹如带上魔力一般的三个字,停在青炎军兵士耳中,与刚刚听到高辛苏易的名字截然不同。这名青炎军兵士被并不知道高辛苏易就是高辛王,只是所谓高辛王,在这些兵士心中无非是个笑话而已。若是不是看在太子份上,青炎军兵士又何必装作分辨不出,直接喝斥就罢了。   这名兵士微微躬了躬身子,说道:“慕城主。”   看到这番景象,苏易心中不由得暗自苦笑。他们不会害怕一个有名无实的高辛王,却是着实敬重名满天下的初阳融雪刀。   不知怎的,苏易心中很不是滋味。    第五十三章 邪月刺客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让开。”慕阳思轻声说道。   青炎军兵士无奈的说到:“慕城主恕罪,大统领下了军令,没有他的谕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慕阳思眉头皱成一团,淡淡说道:“是你们大统领看上我这城主府,还是他想借我这城主府软禁太子?”   咣当。   慕阳思此言一出,这名兵士慌得连手中的黄铜长枪都拿捏不住,砸在青石地面上,火星四溅。   不仅周围听到慕阳思这话的青炎军大惊失色,就连苏易已经大为惊骇。慕阳思一句话,就把软禁太子的罪名扣在平亥的脑袋上了。苏易忽然觉得,青炎军兵士害怕的,可能不仅仅是慕阳思的初阳融雪刀。   青炎军共五万人,每万人设一名大统领,统辖十名统领。平亥正是青炎军五名大统领之一。此次太子所率的一万青炎军,尽是平亥所属。慕阳思这番话,对拥军在外的平亥,不可谓不诛心。   丢了手中青铜长枪的青炎军兵士,拣也不是,不拣也不是,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话,脸上汗珠滚滚流下。   就在此时,城门府内大步流行的走出一人,苏易望去,却是认识的,正是青炎军一名统领,名为风啸承,乃是防风国一系的。   风啸承快步走到身前,躬身道:“高辛王、慕城主,太子有请。”   苏易和慕阳思身份使然,也不和一名守门的兵士多做计较,随着风啸承快步走入城主府之中。城主府内,青炎军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刀枪林立,戈剑闪耀,如临大敌。各统领手持兵刃往复巡查,只差将天空之中的飞鸟杀尽。   防卫森严的内室之中。   律卫正坐于床上,坦露右臂,一名侍女模样的女子正在为律卫换药,这名女子虽然一身侍女装扮,但体内真气甚是不弱,赫然是真武境中期的修为。   律卫右肩的伤口并不大,却深可见骨,切口整齐平滑,足以见刺客的剑锋利异常。   侍女将朱红色药粉缓缓倒在伤口之上,律卫喉咙之中发出一声闷响,眉头紧皱了皱。侍女紧张的手微微颤抖,低声轻语道:“太子请忍耐。”   律卫摇头道:“无妨。”侍女轻手轻脚的为律卫包扎完毕,服伺律卫穿上衣衫,躬身告退。脚步细碎,悄无声息。   侍女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口。苏易和慕阳思快步走入,苏易急切地问道:“大哥,伤势如何?”   律卫站起身来,笑道:“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慕阳思上前谢罪:“阳思防护不周,让刺客有机可乘,实在是有愧。”   “诶,”律卫不在意的挥了一下没有受伤的左臂,道:“这点小伤,当初我们三人在依帝城与褚尧那般人打架,那一次不是伤的比这还重。若不是你,我和苏易还不每次都被人打个半死。”   孩提之事,太子律卫谈笑起来,情真意切,苏易和慕阳思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暖。只是,如是物是人非,慕阳思身为一代天骄孤华城主,律卫贵为太子。而苏易,不过一个有名无实的高辛王。   “不过,阳思,你久在冀州,”律卫沉吟道:“这些刺客的身份,你是否能够辨认出来。”   平亥拍了拍手,几名青炎军抬进五具黑袍人的尸首,另有一名青炎军兵士捧着五柄寒光闪闪的长剑。   苏易目光落在长剑之上。长剑通体细长,极为锋锐,显然不是凡品。天下间能够铸成这般锋利长剑的,恐怕唯有…….想到这里,苏易心中一紧。   慕阳思走到尸首旁,凝视了片刻,这五名刺客的面罩均已经被摘下,露出再平常不过的面容。慕阳思忽然伸手撕开一名黑袍人肩头的衣物,肩头上露出一道刺青。   这是一弯淡青色的弦月。弦月的外端,是淡淡的血色。   邪月楼?!   慕阳思轻声说道:“这是邪月楼的杀手。”   “邪月楼?”律卫浓眉紧缩,询问的目光看向平亥。平亥微微摇头显然也没有听过邪月楼这个名字。   慕阳思用力抿了抿嘴唇,说道:“邪月楼是近几年才出现在冀州的杀手组织,这个杀手组织极为隐秘,自称邪月楼。”   “邪月楼为钱杀人,号称只有付不起的钱,没有杀不掉的人。”   “哦?”律卫大笑道:“我倒真想知道,我姒律卫的命,在邪月楼卖了多少钱?”   苏易揉着眉心,说道:“关键是,究竟是谁敢买动邪月楼前来刺杀太子?”苏易突然想到那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厚厚的红绒吊帘之后,那张像极了帝发的脸。   镇海王。   苏易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又临到嘴边生生咽下。既然自己能猜到,太子律卫自然更是心中有数,既然太子没有说明,自己也不必将事情挑明。   慕阳思眉头一皱,淡漠的说道:“太子身份尊贵,对方可定是花了大价钱,能有如此大手笔的,恐怕只有……”   “鬼方。”律卫怒气冲冲的说道:“想必是鬼方不甘败退,这才买动邪月楼来刺杀于我。”   律卫挥手让青炎军将尸首兵刃抬下去。尤是怒气不消:“邪月楼竟然派出区区六名杀手就敢到孤华城来刺杀本太子,真是小瞧了我律卫和青炎军,哼,若是阳思在,这几人岂能再初阳融雪刀下撑过几招。”   慕阳思脸色一白,律卫话中有话,虽然没有明问慕阳思昨晚为何不在,但太子话已至此,慕阳思怎能不答?   慕阳思躬身道:“太子,我…”   苏易抢上前一步,说道:“大哥,做完我和阳思喝完酒出来,恰好遇见有神秘人物暗中窥探城主府,我和阳思便追了出去。”   “神秘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律卫问道。   慕阳思脸上依旧淡漠,目光却是闪烁不定的看着苏易。苏易迎着头皮接着编造道:“我和阳思追了出十几里,与那人大战一场,不料那人修为奇高,还是被他逃脱了。”   “阳思也因此受了重伤。”   “阳思受伤了?”律卫关切的上前,扶住慕阳思的肩头,一丝若有若无的真气探入慕阳思体内,只见慕阳思体内真气凝滞。律卫脸色凝重,问道:“到底是什么人,竟能将你伤成这样?”   慕阳思微微摇头道:“谢太子关心,阳思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真气岔行,调息一段时日就会好了。”    第五十四章 心照不宣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律卫浓眉一挑,说道:“一定是邪月楼,或是鬼方之人故意引开阳思,让这些刺客有机可乘。”   太子律卫的话入情入理,若不是慕阳思知道那神秘人就是云中君,说不定真的相信律卫的话了。   慕阳思脸上微微泛出一丝惭愧之色,也不知是因为轻易被人引诱出孤华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苏易硬着头皮将故事讲完,见到律卫入戏之深,也不禁松了口气,忽然想到律卫刚刚说的话,问道:“大哥刚刚说有六名刺客,刚刚却只看到五具刺客的尸首,莫非逃了一人?”   “其中一人被平亥斩杀,”平亥开口说道,声音低沉嘶哑,却显得极为厚重:“平亥情急之下,没有把握好分寸,那人尸身狼狈,这才没有让高辛王和慕城主过目。”   原来,六名杀手突袭律卫的住所,在刚进入城主府一半便被青炎军发现,六名杀手不退反进,竟然一路杀到律卫住所之前。   六名邪月楼杀手招式诡异,细剑直刺不削,身法飘忽诡异,不少飞阳军和青炎军稍一疏忽便被细剑刺入喉咙或是心脏。   六人修为都是极强,即便是最弱的一人,也有虚灵境中期的修为。加上细剑锋锐,即便是青炎军身上的青铜战甲,也如朽木一般。   然而青炎军和飞阳军人数众多,舍生忘死将六人团团围住,青炎军之中更是高手众多,瞬间便将邪月楼杀手强压在一处。   青炎军占据优势,片刻之间便已经击杀了三名杀手,太子律卫豪气大发,持玄铁长剑加入战团。就在律卫卷入战团的瞬间,那名虚灵境中期的杀手,突然气息暴涨,一剑震退身前的两名虚灵境前期青炎军统领,剑光如电,直刺太子律卫的咽喉。   这一剑之威,哪里还是虚灵境中期的修为,真气直追霄仙境中期。   律卫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微微侧身避开要害。平亥惊怒之下,长枪脱手而出,直刺刺客腰间。   邪月楼刺客不闪不避,手中细剑正中律卫肩头,而平亥长枪自腰间刺入,从胯骨之中刺出。枪上附着的雄厚真气,硬生生将刺客腰腹炸开大半。   听平亥说完律卫受伤的经过,苏易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刺杀律卫,邪月楼居然能够派出一名霄仙境中期的杀手和五名虚灵境杀手,不可谓不用心。   只是,本应暗中偷袭的刺客,居然想要在青炎军重重护卫之下强行刺杀律卫。苏易总觉得其中有些不妥之处。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慕阳思外出,这些人连能不能走到律卫住所之前都成问题。   太子律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面上露出疲惫之色,想必激战之后,太子也是一夜未睡。苏易和慕阳思见状,知趣的双双告退。   律卫也不挽留,就在苏易和慕阳思即将出门的时候,忽然说道:“阳思,昨晚刺客来袭之后,下面的人做事草率,将你的城主府之人都遣了出去,你不要见怪。”   慕阳思淡淡说道:“阳思没有这般想过。”   “恩,”律卫坐下,说道:“平亥,命人让阳思的人进来吧,青炎军也不要留在城主府中太多,一切如常就好。”   平亥领命。   慕阳思和苏易退出律卫的居所。屋内只剩下律卫和平亥。律卫脸上疲倦的神情一扫而尽,缓缓问道:“平亥,你说这些邪月楼刺客的背后买主,到底是谁?你可从刺客的剑术中看出,对方是那一路人?”   平亥回道:“属下愚钝,刺客使用的剑术非常繁杂,属下实在难以辨别。”   “呵呵”律卫低笑,轻抚伤口说道:“对方是有意隐瞒身份,但是从剑术上看不出来,从刺客的长剑上难道还看不出来?天下间,能够轻易一剑刺穿冰蚕混金甲的长剑,并不多啊。”   律卫身为太子,贴身穿的冰蚕混金甲绝不是苏易身上那种简单货色,全部都由冰蚕丝制成,寻常刀剑,绝难刺入。   平亥略一思索,问道:“太子殿下,所说的莫非是…昆吾?”   律卫点头道:“不管刺客来自哪,他们手中的长剑,定然来自昆吾,普天之下,除了昆吾,我尚不知哪国哪城能铸出如此锋锐的长剑。”   平亥声音变得低沉,说道:“若是如太子殿下所言,刺客果然来自昆吾,那这次行刺就太过棘手了,若是昆吾国和邪月楼的背后都是镇海王…”   “住口。”律卫低声喝道。   “属下失言、属下失言。”平亥脸上却不见惊慌之色。律卫淡淡说道:“我只是说刺客的剑来自昆吾,有没有说刺客就是昆吾的人。”   平亥低头应是:“属下明白。”   律卫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说道:“苏易一向聪明,你说他是不是也能够猜到邪月楼背后的主使并不是鬼方?”   平亥没有回到,反而说道:“要不要青影留意一下高辛王?”   “哦”律卫含糊的应了一声,说道:“我不是说过吗,不让青影把手伸到苏易和轩放那边。”   平亥不语。律卫忽然笑道:“我这两个弟弟啊,就是喜欢贪玩,居然一夜未归,还好是苏易,若是轩放,半个月你都见不到他。”   平亥仍是垂手而立不语。   律卫也是不再作声,左手背在身后,面对墙上的一幅画,默立不语。墙上那幅画,是出自九州丹青名家墨亘一之手。大夏之时,丹青之物多画在白色帛锦之上,或是直接勾绘在墙壁之上。墨亘一这幅剑竹图就是直接绘在墙壁上之,寥寥数笔,却将剑竹画的傲气十足,竹挺如剑、叶展如刃,仿佛一股剑气扑面而来。   律卫低沉的说道:“我和镇海王之间,苏易和慕阳思不可能不知道。苏易定然不会站在镇海王那边,但是慕阳思……”   律卫沉吟着:“这两年,散宜大夫和镇海王走的很近啊。”散宜大夫,正是慕阳思父亲在朝中的官职。   注视着墙壁上剑气嶙峋的剑竹图,律卫的浓眉拧成一处。   这世上,想要自己死的人很多,但最想自己死的,非镇海王莫属。这件事,苏易和慕阳思也是心照不宣吧。   “平亥,让青影去查查邪月楼。”   “还有,盯住昆吾。”律卫的声音之中带着淡淡的冷意。    第五十五章 昆吾细剑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和慕阳思回到城主府的内室。苏易轻轻揉着眉心说道:“这一次太子遇刺,其中蹊跷实在太多。”   慕阳思嘴角微微抿起,说道:“能买动的邪月楼的,肯定不鬼方。这一点太子怎么可能没有想到?”   苏易轻笑道:“阳思,既然你我都能想到的事情,太子怎么会想不到?有些事情,心照不宣罢了。”   “太子也应该知道,现在还不是与镇海王撕破脸的时候。”苏易轻轻抚弄着墙上挂着的饰品,说道:“我也没有到时候。”   慕阳思微微皱眉:“镇海王也要对你下手?”   “何止想要,”苏易苦笑道:“在我前往孤华城的路上,镇海王已经下手了。”   慕阳思脸色一寒,低声说道:“镇海王真的敢对你下手?”   “他有何不敢?”苏易苦涩的笑容从嘴角荡漾开来:“这些年,我这个高辛王是处于什么样的位置,你还不知晓吗。就算镇海王真的杀了我,你觉得父王会为此而与镇海王撕破脸皮?”   “父王是不会舍得他那夜夜笙歌、美酒佳人的日子的。”   慕阳思沉默不语,脸色却是越来越冷。   “太子和镇海王之间,想必比之于我还要凶险许多,所以太子有些过于谨慎,阳思也不要介怀。”   慕阳思微微叹了口气,摇摇头,并没有说什么。   苏易想了一下,还是说道:“何况,现在散宜大夫和镇海王走得很近,太子恐怕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慕阳思半响不语,忽而淡淡说道:“若是有一天,太子与镇海王真的开战,我站在太子这边,父亲站在镇海王那边……”慕阳思没有接着说下去,但其中苦涩之意,不足为外人道也。   半响,慕阳思抬头看着苏易,说道:“邪月楼六名刺客的长剑都是来自于昆吾,而且,都不是凡品。我推断,可能是来自于昆吾殿。”   苏易心中一惊。他已经初步料定此刻的细剑可能来自于昆吾,但却没有想到居然是出自昆吾殿。   昆吾殿乃是昆吾国主卫氏专用的冶炼之所,所铸的长剑冠绝天下,无一不是利器。昆吾殿一年只铸造三十六柄剑,若无论无国主之命,绝不可能流于外界。而这邪月楼刺客手中,居然能够出现六柄昆吾殿铸造的细剑。   这绝不仅仅是巧合。   慕阳思轻声说道:“我的初阳融雪刀,也是百余年之前昆吾殿一位先辈铸造的。但凡昆吾殿铸造的兵刃,都会留下一些印记,初阳融雪刀如此,刺客手中的细剑也是如此。”   苏易眉头微皱,邪月楼手中能拥有六柄昆吾殿的细剑,只能说明,昆吾和邪月楼之间,或者是昆吾和邪月楼背后主使之间,有着某种很是密切的联系。   难道这既为强盛的方国昆吾,也倒向镇海王一边?   苏易心中隐隐的为太子律卫担忧。看来,镇海王的势力不仅仅在朝野之中,即便在九州各方国伯候之中,也有不小的影响。   哼。不知道镇海王和大祭卜在这方面会不会互相暗斗?苏易有些恶意的想着。   慕阳思能够看出的端倪,苏易能够想到的事情,太子律卫不可能不知。若此一来,恐怕太子律卫首先要解决的便是昆吾卫氏。解决了昆吾氏,也算是拔下镇海王的一颗利牙。   只是,苏易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中有一些东西飘来飘去,却又抓不住,看不到。   从慕阳思的内室出来,苏易脑中尽是想着这些飘飘忽忽的东西,越想心中越是烦乱,越是烦乱就越找不到突破口。   推开自己暂住房间的门,苏易不由得愣了一下。有穷不弃提着一张大弓,正直挺挺的站在墙角。鼾声如雷。   纵然已经睡着,在有穷不弃的指间,仍旧是稳稳的捏着一只朱红羽箭。   看来昨夜一战,也是让有穷不弃很是疲累。居然就这样站在墙角睡着了。   苏易心中暗自好笑,回身轻轻关好门。孤华城初秋早晨的天气微寒,一股凉风从门缝间吹过,有穷不弃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揉揉眼睛,有穷不弃看见苏易回来,面露喜色,说道:“大哥,你终于回来了。你,你昨晚去哪了?”   苏易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我昨晚感觉闷,所以自己和阳思出去走走。”   有穷不弃点头,有些黯然的说道:“大哥是因为青戈军伤亡太多,所以才心中困闷吧?这一次我们有穷勇士也是伤亡很多,有些还是我从小到大的伙伴。”   苏易正想宽慰几句。有穷不弃忽然认真的说道:“幸亏大哥昨晚不在,昨晚的那些刺客之中,有两人是先到大哥的房间,见大哥不在才去行刺太子的。”   “你说什么?”苏易低声惊呼。   原来,昨夜有穷不弃回想一路上的种种事端,觉得胸中气闷非常,久久不能成眠,便爬起来想找苏易聊聊。当有穷不弃敲了半天不见回应,径自推开苏易房门的时候,苏易正在孤华城后山和云中君在一起。   有穷不弃在房间中盘旋几圈,嘀嘀咕咕的寻思着苏易到底去了哪里。忽然听见外面有轻微的响声。有穷不弃修习射技,耳力眼力远胜于常人。有穷不弃以为是苏易回来,心中玩性大生,便缩身潜藏在木柜之中。   有穷不弃善于田猎,在打猎之中,为防止一些机敏的野兽甚至凶兽发觉,有时会一动不动的潜藏几个时辰,利用特制的药物掩盖身上的气味。在野兽、凶兽接近之时,要屏住呼吸、减慢心跳。这些都是作为有穷猎人、尤其是神射手的必备技能。   有穷不弃在木柜中藏定,只待苏易入内吓他一下。却听见来人脚步轻盈,似乎是故意放低声音。   有穷不弃以为是苏易发现自己,心中大呼无趣,正要出来,却在木柜缝隙中依稀看到。一名浑身遮掩,只露一双眼睛的黑衣人翻窗而入,悄无声息,手中长剑寒光闪闪,剑刃锋利异常。   这名黑衣人深夜手持利剑潜入,显然不是和有穷不弃一样想找苏易聊聊天这样简单。    第五十六章 刺客目标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有穷不弃大惊,慌忙屏住呼吸、减缓心跳,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来人环视一周,向窗外做了个手势,又一个黑衣人翻窗而入。压低声音说道:“没人?”   先前进入的黑衣人说道:“没有。”   后进入的黑衣人冷哼一声,说道:“改变计划,太子律卫。”   两人悄无声息的离开苏易房间。有穷不弃待黑衣人走远,悄悄从木柜中闪出,正在犹疑间,忽听到院落中呼喊之声大作,青炎军齐声呐喊。   有穷不弃冲出房门,只见青炎军将黑衣刺客重重围困,太子律卫手持玄金长剑,立于庭院之中,身边是青戈军甲士重重围护。有穷不弃不及细想,掠回自己房间,取出弓箭,返回庭院中。   只是有穷不弃取出弓箭的功夫,场中此刻均已毙命,而太子律卫肩头中剑,血如泉涌。   苏易听完有穷不弃的话,皱眉低头不语,片刻之后,问道:“这件事你还说给谁了?”   有穷不弃挠挠头,絮雪纷飞,道:“我觉得这件事挺复杂的,就一直在房间里等你。想等你回来先告诉你,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苏易拍了拍有穷不弃厚实的肩膀,心中很是感动。这个看似鲁莽的话唠少年,倒真的把自己看作兄长一般。   苏易说道:“不弃,你回房好好休息一下吧,记得,这件事不要向别人提及。”   有穷不弃打着哈欠离开苏易房间。   苏易心中却是充满了疑虑。难道邪月楼的刺客目标是自己,而并非太子?   脑中忽然闪过一道惊雷。有穷不弃刚刚说过,刺客是从自己房间无功而返之后,城主府内才喊杀之声大作。   也就是说,在之前,刺客根本就没有被发现。   苏易惊出一身冷汗。若是自己在房中恐怕早已经命丧刺客剑下。但是,两名刺客为何能够悄无声息的潜入自己房中,剩下的却偏偏在进入城主府一半就被发现?   难道,此刻是有意而为?   苏易轻柔着眉心,一个可怕的念头升起:邪月楼的刺客或许根本就不想杀死太子,真正想杀的人,是自己。   刺客的行踪,很可能是有意暴漏出来的。   一名霄仙境、五名虚灵境高手身陨,难道只是为了刺中太子一剑?还是,另有图谋?   苏易头隐隐作痛,纷乱复杂的事情一起用了上来,让他实在理不出头绪。头痛欲裂,苏易索性不想,盘膝坐在床榻之上,缓缓修炼七曜真气。   丹田气海被慕阳思的至寒真气搅得一塌糊涂,若不是冀州鼎灵脉忽然发威,恐怕苏易早已经成为冰雕一座。对此,苏易甚是满意,丹田之中的小小光鼎,虽然是炼化起来颇为困难,也差点让自己爆掉,但在关键时刻,还是能够分清内外的。   幸好丹田气海中二十多颗星芒虽然黯淡,却没有被毁。这些淡淡的星芒,虽然自身已经暗淡无光,却仍在不断散逸出淡青真气,充盈在丹田气海之中。以这些星芒为基础,淡青色的真气缓缓恢复,光鼎之中缓慢持续的散逸出丝丝灵气,环绕在星芒周围,转化成淡淡的青色真气。   丹田气海之中凝聚出星芒,是七曜真气的特质。但凝聚出二十多颗,应该是虚灵境的修为才行,苏易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真武境中期的修为,就能够凝聚出这些星芒。   若是论将起来,苏易真武境中期真气的凝练精纯程度,堪比他人的真武境后期,这也是七曜真气的奇妙之处。加上手中曜日青陨戈之利,苏易可以堪堪与初入虚灵境初期之人一战。   经过慕阳思至寒真气侵袭,苏易终于明白,七曜真气的精髓所在,不在丹田气海之中的淡青色真气多寡,核心是那些明灭不定的星芒。   这些星芒,便是构成七曜真气的基础。   星芒不灭,七曜不毁。   此刻,苏易丹田气海之中仍是一块块单独浮动的淡青真气,裹挟着暗淡的星芒。此刻的情况,让苏易不敢炼化冀州鼎灵脉,只是默默的运起七曜诀,缓缓吸纳天地灵气,填补到空虚的丹田气海之中。   一连三日。   苏易不断的恢复真气。只是,丹田气海之中真气仍是极为稀薄,比之三日之前强不了多少。只有点点星芒明亮了少许。   并非苏易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缓慢,就算是苏易不去主动吸纳天地灵气,丹田之中的小小光鼎散逸而出灵气,不止丹田之中这些。大部分的真气,都被星芒吸纳其中。   苏易发现,这些点点星芒,在自己真气枯竭之时会主动的喷涌真气补充到气海之中,而自己在恢复真气的时候,星芒又极为霸道的抢先将真气吸纳。   这三日之间。   太子律卫静心养伤。   慕阳思全力的理顺真气,冲破云中君留在体内的封印。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太子律卫伤势初愈,便告知苏易和慕阳思,将要即日启程,率青炎军一举收复仍被鬼方占据的冀州十三城。   苏易劝阻道:“大哥伤口未痊愈,不易征战,还是等伤口养好了之后再做计较的好。”   律卫挥手道:“不妨,毕修安已经败走,想必这冀州十三城业已无守战之心,大军所过,必将望风而靡,定能一鼓作气光复冀州十三城。我不想再让百姓苦等大夏王军,也不愿百姓再受兵祸之苦。”   苏易和慕阳思劝解不下,只能由着太子律卫率青炎军向北而去。苏易和慕阳思目送律卫北上,青炎烈焰车扬起滚滚烟尘。   苏易心中强忍着没有问:另外一万青炎军到底在何处?   律卫临行之前,交待慕阳思要仔细探查邪月楼的底细,若是能够探查到其根基所在,律卫定要亲率大军,将其尽数剿灭。   律卫一腔怒火,看似尽数算在邪月楼头上。   太子率青炎军离去,苏易知道自己也应该按照云中君的嘱咐,前往双刃城追寻冀州鼎的下落了。   当日,苏易与慕阳思商议之后,给伯兹迁留下书信王命,令其协助慕阳思调查邪月楼的事情,说自己有要事外出一段时间,便一个人悄悄的出了孤华城。    第五十七章 只身出城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只身出城这种事情,苏易在依帝城干得多。自从母亲去了之后,苏易在心中苦闷至极,都会只身一人偷偷溜出依帝城,在近郊荒野上恣意狂奔一番,发泄心中抑郁。   只是,这一次,苏易像一个偷偷潜行的小兽,被老道的猎人盯上了。   而且,这不仅是一个老道的猎人,也是一个唠叨的猎人。   苏易刚出了孤华城不远,有穷不弃便笑嘻嘻的出现在他身后,说道:“大哥这是要去哪?为什么要一个人出城啊?”   “别忘了我可是一个极为出色的猎手,哈哈,我早就跟在大哥后面了。”   “那年我追踪…..”   有穷不弃一旦喋喋不休起来,便再也收不住了。   苏易的头顿时大了起来,百般劝说,有穷不弃也不肯回孤华城,执意要跟在苏易身边。无奈之下,苏易只能暂且带着有穷不弃,只等找到时机在摆脱才好。   有穷不弃自从遭遇玉重楼之后,整日修习真气和射技。有穷一脉,传自后羿的神功射技果然巧夺天工,有穷不弃虽然话唠一些,确实很有些习武天赋,短短时间,居然将还不能熟练运用的九婴殒修炼至小成。真气也已经达到真武境中期。   九婴殒相传是后羿射杀怪兽九婴时所创的射技,威力非凡。有穷不弃曾经在不弃峡射杀血兽时动用过九婴殒。只不过那时,直接被玉重楼讥讽为火候不到,而且有穷不弃用出九婴殒后真气耗尽,不能再战。   自那日后,有穷不弃一直心有不甘,暗中不断修行真气及九婴殒。而今有穷不弃将九婴殒修至小成,不仅威力大增,也不至于一箭之后无再战之力。于是有穷不弃一颗心又跃跃欲试,想和玉重楼一较高下。   然而想到玉重楼层出不穷的手段,有穷不弃又一阵沮丧,若想能击败玉重楼,短时间内绝对是不能实现的。   苏易和有穷不弃一路向北,纵马狂奔。出了孤华城不远,便是茫茫荒原,荒原之上生满了矮矮的杂草,秋意渐浓,杂草泛黄,伴以零星的矮小灌木丛,不时的有野兔之类的小兽在草丛灌木间奔窜,引得有穷不弃大呼小叫,引马追赶。   此情此景,也让苏易心旷神怡,心情大好。沿途路过一些零零星星的村落,均是空荡无人,看来应该是躲避鬼方之乱,外出暂避。有的村落被鬼方洗劫一空,纵火焚毁,断壁残垣之中,蝇虫乱舞、臭气熏天,不知是否有无辜村民惨死鬼方刀下。   见此景象,苏易心下沉重愤恨,大夏威德之下的九州,难道就是如此景象?心中不禁戚戚然,一时间百感交集。有穷不弃更是破口大骂,连带着各种野兽和毕修安的名字一同响彻在荒野之上。   苏易和有穷不弃强忍着熏天恶臭,初略的搜索了一遍已经是一片废墟的村落。断壁残垣之上,数十具村民尸体已经腐烂,大团大团白的肥硕蛆虫翻涌,看不出本来面目。   有穷不弃忍耐不住,哇的一声狂吐出来,大骂声声中,纵马一气跑出数里,方才停住。苏易勉强忍住,闭住呼吸,不敢停留,跟在有穷不弃身后。   有穷不弃翻身下马,坐在荒原之上,拿起皮囊咕咚咚的灌了一气清水,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大哥,这村里…”   刚要说些什么,眼前又是村民腐烂的身躯和大团打团翻涌的肥白蛆虫,有穷不弃喉咙一痒,又是一阵大吐特吐,清水之中混杂着青黑的胆汁。   苏易强运真气,压住胸中翻涌,牙关咬紧不敢言语。有穷不弃一路上已经吐得天昏地暗,只是在那大口的吐着刚刚喝进去的清水。苏易小心的平复着胸中的翻江倒海,轻轻拍了拍还在大吐清水的有穷不弃,示意两人继续赶路。   至此之后,两人见到被鬼方焚毁的村落,都是远远避开,不敢靠近。一路之上,两人所遇的村落无一幸免,都是被鬼方大肆杀戮抢掠。有穷不弃大骂不绝,苏易脸色铁青,心中对毕修安憎恶又是多了几分。   苏易却没有想到,鬼方败兵一哄而散,四下逃去,也不是毕修安能够约束的了得。这些村落又都是只有十几户人家,一小队鬼方败兵流窜至此,便能制造出这等惨剧。   行至星月当空,两人不得已在荒原上露宿。幸好有穷不弃既有经验,生出一堆篝火,驱除初秋夜晚的一丝寒意。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有穷不弃居然打到三只野兔,撕去毛皮,掏去内脏,以清水冲洗干净,放在火堆之上烤的香气四溢。苏易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有穷不弃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光辉往事。   苏易心中烦闷,加上白天的村落景象挥之不去,勉强吃下了一只兔腿,便再也吃不下去了。有穷不弃虽然白天吐得厉害,此刻却风卷残云一般,一气吃了两只兔肉,满嘴流油,不亦乐乎。   收拾停当,苏易和有穷不弃仰卧在火堆旁边,对着朦胧月色和漫天星光默默发呆。有穷不弃难得的没有说话,荒野之上微风轻抚,秋虫清鸣,野兽嘶吼,身边不远,不知是野鼠还是野兔在悉悉索索的嚼咬草根。   有穷不弃嘴里咬着一根草茎,问道:“大哥,你在想什么?”   苏易仰望着星空,轻声说道:“没有想什么,你呢?”   有穷不弃嚼着草茎,说道:“我在想,大哥你在想什么,如果你什么都没想,那就是我也什么都没想了。”   苏易哑然失笑。过了半响,缓缓说道:“我是在想,这些天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感觉像一场梦一样,更可怕的是,这梦似乎才刚刚开始。”   有穷不弃顿时来了兴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大哥独自外出那天又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说来听听。”   苏易淡淡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有些事情你慢慢就会知道,我现在也是说不清楚。”有穷不弃依旧是不依不饶,缠着苏易硬要苏易说出些什么。苏易有一言没一句的胡乱答应,渐渐的两人都沉沉睡去。   秋风渐渐,夜露微凉。苏易和有穷不弃两人真气都已是真武境修为,尚能够抵御这寒气侵袭。尤其是有穷不弃,体格健硕,毫不在乎。   秋虫声声低隐,田鼠野兔悄悄停下来咀嚼。半月隐约在云后,唯有漫天的繁星闪烁不定。荒野之上,声音最响的,就是有穷不弃的如雷鼾声和磨牙之声。    第五十八章 青丘三尾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蒙蒙夜色中,火堆渐渐熄灭。在苏易和有穷不弃的不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潜伏在那里,一双眼睛闪着幽幽绿芒。黑影浮在杂草中,依托着茫茫夜色,小心翼翼的向前潜行。   有穷不弃依旧鼾声如雷,翻了个身,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伸手抓了抓蓬乱的头发,鼾声依旧。   黑影仿佛受到了惊吓,潜伏在杂草之中,小心的关注着有穷不弃的动静,直到有穷不弃鼾声又起,呼吸逐渐平稳,这才慢慢的伏起身来,如履薄冰的慢慢靠近,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紧紧盯住苏易和有穷不弃。   几近熄灭的火堆旁边,两匹战马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不安的四蹄原地轻踏,打出一串响鼻。   黑影猛然抬起头,眼中幽幽绿光映在两匹战马眼中。两匹战马立时不再焦躁不安,变得极为温顺平静,停住四蹄踩踏,安安静静的呆立当处。   黑影轻轻贴着地面跃起,几乎是在草尖上滑过,悄无声息的落在苏易身边不足一尺。黑影动作极为轻盈,从跃起到落地,软绵绵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黑影潜伏在苏易身前,绿幽幽的眼睛紧盯着苏易,见到苏易毫无反应,一只毛绒绒的利爪小心翼翼的缓缓伸向苏易。毛绒绒的小爪子探向苏易的衣襟。   正在熟睡之中的有穷不弃忽然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背对着苏易和黑影的眼睛猛然睁开,耳朵轻轻转动了一下。   “畜生。”   有穷不弃忽然抓着大弓一跃而起,手中大弓拉如满月,寒光四射的箭头正对着黑影。   听到有穷不弃的怒喝,苏易猛然惊醒,眼前正对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苏易不禁一阵恍惚。   有穷不弃大喝一声,一箭射向黑影。黑影凌空跳起,身躯伸展,这一箭堪堪从黑影腹下擦过。紧贴着苏易的身躯插入地面,苏易不由得一阵恶寒。   借着朦胧月色,苏易看到这小狗般大小的黑影身后,居然拖着三条毛蓬蓬的尾巴。   “青丘三尾狐!”苏易惊呼道。   那青丘三尾狐凌空一个轻巧的翻身,落在杂草之中,迅速的飞窜出去。有穷不弃大声呼喝之间,一连四五箭射出,箭发有先后,巧妙的封住了青丘三尾狐前后腾挪的空间,又一箭射向青丘三尾狐的脊背。   苏易身形掠起,曜日青陨戈开阖挥舞,青光缭绕,真气绽放,在青丘三尾狐身前的荒地上划出一道深痕,杂草断裂、残根断茎,四下飞舞。   青丘三尾狐猛然缩成一团,避开苏易的曜日青陨戈,向左滚了出去。有穷不弃封住左边的一箭稍稍慢了半分,青丘三尾狐利用这半分的空隙逃离有穷不弃的箭雨。   “好聪明的畜生。”苏易不禁赞道。青丘三尾狐身躯伸展开来,却发出一声哀鸣,后腿之上,正插着一只朱红色羽箭。有穷不弃那一箭虽然慢了半拍,但依旧射在了青丘三尾狐的后退之上。   青丘三尾狐带着羽箭,一瘸一窜的逃去。有穷不弃持弓追赶,奔跑的速度直追猎犬。苏易对着青丘三尾狐大感兴趣,高喊道:“不弃,不要伤它。”   夜色中,有穷不弃的声音隐隐传来:“知…道…了…,大…哥…”听声音,居然连换数个方位,转瞬之间一人一狐已经奔出百丈之远。   片刻之后。有穷不弃拖着青丘三尾狐走了回来。有穷不弃把青丘三尾狐的三根毛蓬蓬的大尾巴攥成一团捏在手中,倒拖着一路走来,朱红羽箭依旧插在青丘三尾狐的后腿之上。   有穷不弃把青丘三尾狐重重丢在火堆旁边,一起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说道:“这小东西还真机灵,中了我一箭居然还跑这这么快,一会往东一会往西的,要不是大哥说不要伤了它,我早就一箭把它钉在地上了。”   苏易把水囊递给有穷不弃,一边打量着青丘三尾狐。这青丘三尾狐是只有一只小狗般大小的小狐狸,三根毛蓬蓬的尾巴却足足有身体的一倍大小,浑身灰色的毛发,却在每根尾巴的尖部生出一丛白的硬毛。   青丘三尾狐趴在地上,缩成一小团,浑身轻轻的颤抖,尤其是那条中箭的后腿,不时的轻轻抽动一下,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疼痛。小小的眼睛中,闪动着绿幽幽的绝望光芒。   有穷不弃喝完了水,抹了一下嘴,问道:“大哥,你说这个小东西叫青丘三尾狐?”   苏易盯着青丘三尾狐缓缓说道:“这小东西长着三条尾巴,定是青丘三尾狐无疑。我在古书上曾经见到过。”   有穷不弃嘿嘿傻傻笑道:“大哥知道的就是多啊,我常年打猎,都没有见过这种小东西。”   苏易笑道:“这青丘三尾狐本不是冀州的,你当然不会见到。”   青丘之国位于雍州黄河之滨,其地不过青丘山方圆百里,青丘国之民多相貌俊美,尤其是以女子为甚,多为倾国倾城之色。有“青丘二八女,九州共欲得”之称。青丘国之民擅御使狐兽,固有传言青丘国民均是人形狐尾,更使青丘女子以狐媚之名传尽九州。   青丘之国地小民寡,人口不过千余,能够得以名列大夏方国之列,得益于青丘涂山氏。帝禹治水时,涂山氏出了一名绝世美女,更是能够御使传说中的九尾天狐,这绝美女子叫做涂山女娇。   帝禹治水途经青丘,被涂山女娇的琴音和歌声所吸引,两人历经磨难结成夫妻。日后,女娇生下一子,名启,就是大夏立国之王,帝启。帝启继承了帝禹的智慧和威德,同时也继承了涂山女娇的相貌和音乐天赋,故而创出九歌、九辨、九韶等天籁之乐。   也因如此,青丘虽民少,但依然位列方国之中,其御狐之术天下无双,能与灵狐心灵相通,擅长于窥探。但自涂山女娇之后,再无能够御使九尾灵狐这样强大灵兽的人出现。青丘日渐衰微,以赖夏王室之威,才使不轨之徒稍稍收敛。    第五十九章 灵狐味道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有穷不弃忽然跳将起来,说道:“我想起来了,我们有穷氏的大英雄后羿的妻子就是来自青丘,叫做姮娥。但是族里的记载没有说姮娥会御使灵狐,只是记载着姮娥整天都抱着一只白兔,有可能是会御使白兔吧。”   有穷不弃正说的高兴,忽然看见苏易的脸色变得古怪,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对自己大为懊恼。讪讪说道:“大哥,我不是有意的,后羿他…他…”一时间,有穷不弃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有穷氏后羿,对于大夏王族来说,是个忌讳的名字。后羿一箭射杀太康,篡夺了大夏王位,实属谋逆之人。   然,后羿功力修为绝世,堪称当时九州第一人,射杀诸多凶兽,造福九州万民,其威名终究不灭。少康中兴之后,对有穷一族不加责罚,然而对后羿始终不曾评判,而有穷一族,虽然更深是讳深莫测,不少族人心中,暗地里仍以后羿为有穷氏不世出的英雄人物。   有穷不弃兴奋之余,不小心提及后羿,并称其为大英雄,恰恰触碰了大夏王族的伤口。苏易脸色变幻,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后羿虽然是叛,虽然作乱,但功力修为堪称九州第一,射杀诸多凶兽,造福百姓。虽有过,但总不能淹没其功,也是个英雄人物。”   有穷不弃听苏易这般说,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而且苏易对后羿赞赏之言,让有穷不弃飘飘然。   苏易忽又正色说道:“不弃,这番话你在不能说给他人听,尤其是大夏王族之人,否则,有可能祸及有穷氏一族。”   有穷不弃连连应是,问道:“大哥,你说这青丘三尾狐善于窥探,难道是青丘国的人在暗中监视我们?”   苏易沉吟道:“可能是这样,传说这御狐之术能让灵狐和主人之间心灵相通,我想,这灵狐的主人必然离我们不远,我们抓住了这三尾灵狐,不怕主人不来。”   “你是怎么发现青丘三尾狐的?”苏易心中奇怪,青丘三尾狐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背对着苏易和青丘三尾狐的有穷不弃是如何发现的。   有穷不弃咧嘴笑道:“大哥,你有所不知。但凡野兽之类的,身上都会有一些味道。我自小打猎,对野兽的味道很是敏感。”   “但是,”有穷不弃疑惑的挠挠头,说道:“但这只三尾灵狐身上,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道?”苏易不以为然的问道。   “淡淡的香味,有点像女人身上的胭脂味。”   苏易用力闻了闻,却是什么也没有闻到。   再看青丘三尾狐,绿幽幽的双眼之中仿佛带着一种祈求和哀婉,让苏易心中不由得一软,几乎有种想要立即放了三尾灵狐的冲动。苏易用力摇摇头,稳住心神,心中暗自惭愧,这青丘三尾狐居然能迷惑别人的心智,自己差点让着青丘三尾狐迷惑。   然而苏易心中三尾灵狐凄婉的眼神挥之不去,只得叹息一声,让有穷不弃帮三尾灵狐治疗箭伤,以防它失血身亡。有穷不弃虽然看起来有几分粗犷,但在处着伤口方面却是十分灵活,缓缓地拔出羽箭,三尾灵狐轻声哀鸣,凄婉异常。   有穷不弃一手拔出羽箭,鲜血立即涌出,有穷不弃另一只手立即将手心的黑色膏状药按了上去,黑色药膏按在伤口之上,立即止住鲜血,有穷不弃撕开一片衣襟,为三尾灵狐进行包扎。   包扎完毕,有穷不弃笑骂道:“想不到我今天居然会给一只畜生治伤。”三尾灵狐仿佛听懂了有穷不弃的话,低声呜咽了几声,似在感激又似在不满。有穷不弃笑骂几声,将吃剩的烤野兔撕成几块丢给青丘三尾狐。   青丘三尾狐看了又穷不弃一眼,一边吃着,一边低声呜咽,声音里竟然透出几分欢快。有穷不弃坐在地上,伸手抚摸青丘三尾狐背上的绒毛,青丘三尾狐略微挣扎了一下,便任由有穷不弃抚弄,专心的低头吃着烤野兔。   有穷不弃一般抚弄着青丘三尾狐,问道:“大哥,你说这青丘人为什么要暗中窥探我们?”   苏易漫不经心的说道:“青丘之国,几百年来一直与世无争,大多不参与九州之事,如果不是那些绝美女子的爱情传说,青丘之国或许都已经被遗忘了…”说到这里,苏易忽然想到一事,眉头紧皱,以食指轻轻揉动眉心,低头不语。   “大哥,大哥?”有穷不弃连叫几声,把苏易从沉思中唤醒。苏易忽然长叹一声,心中一种异样的感觉升起,一种酸楚、烦闷的气流在胸口盘旋,始终找不到一个宣泄口。   仿佛感受到苏易的情绪变化,正在大嚼烤野兔的青丘三尾狐抬起头来,用绿幽幽的眼睛偷偷打量着苏易,轻轻发出一声呜咽。   有穷不弃忽然不觉苏易的情绪变化,犹自沉浸在苏易所说的青丘之国绝美女子的传说中,嘴里咬着一根草茎,仰面倒在草地上,手中抚弄着青丘三尾狐柔软的毛发,脑中浮想联翩、想入非非,不时发出一声傻笑。   青丘三尾狐吃完了烤野兔,或许是知道逃走无望,反而是走到有穷不弃身边,偎依在有穷不弃身旁,借着一丝暖意,美美躺在那里,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   苏易仰卧在地上,听着有穷不弃鼾声渐起,就连青丘三尾狐也沉沉睡去,小巧的狐鼻中发出声声响动,和有穷不弃一唱一和,倒是相映成辉。苏易暗自好笑,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   天空中,半月皎洁,繁星闪烁,漆黑天幕异常幽远,似乎亘古以来最原始的脉动在天地之间流淌,生生不息。这种充满了亘古气息的脉动,和天地本身无关,和芸芸众生无关,无关万物、无关世间变幻,它只是因为存在而存在。   秋雾乍起,薄云飘荡。夜空中层云淡淡,漫天繁星若隐若现。苏易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想要和这漫天云雾星光融为一体,化身成为这夜色的一部分。夜空浩瀚,大地苍茫无尽,一个人在天地之间,何其渺小。    第六十章 荒野村落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早已熄灭的火堆旁边,有穷不弃和青丘三尾狐,一大一小,正睡得鼾声四起。这小东西受了伤,居然也知道在有穷不弃手中逃脱不得,竟然靠在有穷不弃身边睡的香甜。   苏易轻叹一声,也缓缓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   东方的天边已经微微露出一丝微白,微薄的一抹云,被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今天是个好天气。   有穷不弃翻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青丘三尾狐被顶在一边,身上沾染了不少露水,青丘三尾狐不满的呜咽一声,又向有穷不弃身边拱了拱,把三条大尾巴盖在身上,依旧沉沉睡去。   有穷不弃睁开眼睛,看着偎依在自己身边的小东西,不由伸手揉了揉毛茸茸的大尾巴。青丘三尾狐不满的低声呜了一声,头也没抬,用大尾巴在有穷不弃的手上打了一下。   有穷不弃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望着苏易,说道:“大哥,你这么早就醒了啊。”   苏易微笑点点头。有穷不弃笑道:“是不是露宿荒野很不习惯啊,大哥自小娇生惯养,没有受过这样的苦吧。不像我自小打猎,睡在荒郊野外都是常事。”   苏易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身躯,四肢和腰身隐隐作痛,果然如有穷不弃所说,是有些不习惯。虽然身体上隐隐作痛,但苏易感觉精力充沛,神清气爽,微凉的空气吸入胸肺之中,格外舒爽。   面露微笑,苏易不顾有穷不弃惊疑的目光,翻身上马,高声说道:“不弃,我们上路。”   有穷不弃一手将青丘三尾狐抱在怀中,翻身上马追赶,口中大呼小叫,声音远远传开:“大哥,我们还没有吃早饭呢…”怀中的青丘三尾狐也似不满的发出一声清鸣。   苏易心情大好,纵马狂奔,约有一个时辰光景,远远看见一个小村落,正有袅袅炊烟升起。也不知这样一个村落,是怎么在冰火之中幸存下来的。也许是鬼方溃兵不曾到过这里吧。   有穷不弃气喘嘘嘘的说道:“大哥,我们到这个村落里面弄点吃的吧,不光我饿的脚发软了,就连马都饿的跑不动了。”   苏易说道:“那好,我们就去买点吃的。”有穷不弃一听苏易允许,顿时来了精神,立即拍马冲了出去。   这个村落不大,只有三十几户人家,均是用泥巴护砌的矮小房屋,屋外用稀疏的木棍围城兽栏,里面放养着两只瘦弱的羊兽。兽栏的木棍之上,挂着一条条风干的黑褐色肉脯,还有的尚未晾干,鲜血淋漓,正是刚刚开始晾制的。屋外垒砌着小灶,烟雾袅袅,正散发着阵阵诱人的肉香。   有穷不弃进入一家院落,用力闻了闻喷鼻的肉香气,咽了咽口水,大声喊道:“有人在吗?”   一扇柴门被轻轻推开,从一户低矮的房屋内走出一名年老的妇人,佝偻着身体,被风吹得干皱漆黑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一双满是裂口的干枯大手,紧张不安的抓住破破烂烂的衣襟。   有穷不弃挠挠头,说道:“居然是灌民啊。”   “灌民?”苏易问道:“什么是灌民?”   有穷不弃说道:“灌民就是被各族驱赶出族的人,他们不再受到本族的庇护,也不允许继续在本族附近生活,所以一般都流浪在比较荒凉的地方。”这些被各族驱逐的灌民,本能的集中在一起,互相扶持,勉强活下去。   年老妇人惊恐的看着苏易和有穷不弃,不住的躬身作揖。有穷不弃大声说道:“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们只想找点吃的。”   苏易问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怕我们?”   有穷不弃正色道:“大哥,你不知道,凡是灌民,都不再受各族庇护,任何人都可以欺凌他们,甚至杀死他们而不受惩罚。”   苏易眉头紧皱,说道:“居然有这样的事情。”有穷不弃也是叹息一声说道:“一般来说,灌民都是各族重罪被罚之人,但也有一些是得罪了族里一些权势人物,被排挤出族的,一旦被定为灌民,就世世代代成为灌民,永不得翻身。”   苏易听了这些,再看看灌民的生活,也是不由叹息一声,但大夏治下的九州方国,各族族内之事,之间不得相互干涉,这是帝禹涂山会盟定下的铁律,任凭苏易、即便是帝发也绝无可能更改。   说话之间,年老妇人已经仔细洗刷好两个木碗,盛起锅中早已熬好的肉汤,又切了些煮好的肉块,端给两人。清水在冀州荒原之上本是十分珍贵的,年老妇人见苏易和有穷不弃气度不凡,生怕惹怒了两人,只能忍痛用清水好好的将木碗冲洗干净。   苏易看着战战兢兢的老妇,忍不住叹息一声,随手丢给她一个金贝,灌民老妇接过金贝,不住的千恩万谢。   肉汤煮的很粗燥,只是加了些许野菜和粗盐,味道很浓重。苏易两人露宿一夜,体内微寒,自然觉得热气腾腾的肉汤美味无比。苏易刚刚喝了小半碗,吃了一块肉,有穷不弃已经将碗中肉汤吃尽,肉也吃下了大半盘。就连青丘三尾狐也连吃了两大块肉,正伸长着脖子努力把肉块咽下去。   看着两人吃得高兴,灌民老妇的神情也稍显的安稳了些。在这功夫,已经有孩童捧过干草,为两人喂马。不时用好奇的目光偷看苏易两人。   不远处,聚集了十几个老弱灌民在远远地观看。多是些年老和幼子。见苏易和有穷不弃器宇轩昂,穿戴皆是不凡, 皆以为是哪个大族中的重要人物。   其中一个老年男子灌民,似乎是首领模样,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跪伏在地上,嘶哑着声音说道:“灌民拜见两位大人。”   苏易轻声道:“起来吧。”苏易生在王宫,平素便对跪拜之时习以为常,不以为意,倒是有穷不弃觉得有些别扭,有穷氏虽为一国之主,但族中民风质朴,除了祭祀,很少有这些拜来拜去繁文缛节。    第六十一章 灌民遗简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年老灌民男子伏在地上不敢起身,苏易提高了声音说道:“起来吧。”年老灌民这才敢起身,小心翼翼躬身低头的站在一边。   苏易放下手中木碗,问道:“你是这里的首领?”   老年灌民慌忙又跪伏在地上,说道:“老朽正是这个灌民村落的首领。”   苏易心下悲怜,自己并没有表露身份,这年老的灌民便是惊惧如此,稍有言语,便惊惶不已的跪倒在地。可见平素里,这些灌民定是受尽欺凌。苏易轻声说道:“你起来说话,不必跪着。”   年老灌民诺诺应是,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而不敢站直了身躯,佝偻着腰背,目光不敢平视。   苏易问道:“你们来这里多长时间了,平素以什么为生?”   年老灌民答道:“我等来此已经有十几年了,平素靠放养些羊兽,打些猎物为生。”   苏易看了看这些灌民身上的破烂衣衫,叹道:“也是难为你们。”年老灌民神情似乎已经麻木,说道:“不敢不敢,我等灌民都是罪有应得。”   有穷不弃接口道:“九州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允许灌民进入城池。所以这些灌民衣物和盐等生活必需品,都是经过一些商贩从城池中倒运出来,以货易货,通常价格要是城池之中的几倍,所以令这些灌民生活更是艰难。”   苏易冷哼一声:“这些商贩固然可恶,但为何各城池都不允许这些灌民入内?”   有穷不弃挠挠头说道:“我也不清楚这些事情,反正这是个不成文的规定,各大城池都在遵守,就连我们有穷城都是一样。”   苏易转向年老灌民,随口问道:“老人家怎么称呼,来自于哪个族?”   闻苏易此言,年老灌民脸色大变,砰然跪倒在地,将脸伏在地面的尘土之中,不敢抬头。给苏易和有穷不弃肉汤的年老妇人也是跪伏在地,即便是远处的老弱灌民,也都尽数跪倒。   苏易大惑不解。有穷不弃低声说道:“大哥,你有所不知,灌民被逐出本族之后,就不再是本族之人,也绝不可以再提及本族,否则将会被抓回,受各种极刑。”   苏易恍然,见灌民都伏在地上战战兢兢,说道:“是我失言了,你们都起来吧。”灌民一众皆不敢。有穷不弃大声呼喊了几遍,灌民们方才战战兢兢的起来。   苏易转向有穷不弃道:“问问他们的名字总可以吧。”有穷不弃对着年老灌民问道:“我大哥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年老灌民躬身答道:“老朽贱名遗简。”有穷不弃解释道:“一般灌民被驱逐之后,都不再用原来的名字,以获罪的原因自名。这老头应该是丢失了重要的文简获罪,所以叫遗简。”   有穷不弃又小声嘟囔道:“这遗简居然是第一代灌民”   对于灌民来说,最痛苦的往往是第一代灌民,他们享受过族内的安逸生活,被驱逐之后,立时变得天地迥异,第一代灌民大多会精神崩溃而疯狂,或是自杀而死。   苏易很想问问遗简到底是遗失了什么样的文简,竟然获此大罪,想想还是作罢了。实在是不想在这伤口已经风干的老人身上,再掀起一道新的血淋淋的伤疤。虽然,这叫做遗简的年老灌民,似乎已经没有鲜血可以流了。   苏易问道:“遗简,你们这里距离双刃城还有多远?”   “向东北方向一百七十余里,就是双刃城。”遗简恭敬的回道,仿佛有些话要说,却欲言又止。苏易见状,说道:“遗简,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遗简再三犹疑,有穷不弃怒道:“你这老头,我大哥已经让你说了,干嘛还吞吞吐吐的?”遗简见有穷不弃动怒,慌忙跪伏在地,连连叩首。   有穷不弃大窘。苏易淡淡说道:“遗简,你尽管站起来说话。”遗简听闻苏易自称本王,身躯猛然一颤,佝偻着身躯站起来,缓缓说道:“双刃城目前还在鬼方手中,两位…两位大人若是想前往双刃城,恐怕会有不测之事。”   “目前大夏大军正在围攻舍渊城,若是日后攻下双刃城之后,两位大人再前往双刃城岂不是更好?”   苏易饶有兴趣地望向遗简,问道:“你是如何知道夏军正在围攻舍渊城?”   遗简仍是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说道:“老朽的村落青状灌民一般都在外打猎,以供日常实用和易货之需,所以能够探听到一些消息。”   苏易点点头,一百七十里,有两天的时间就应该能赶到双刃城。苏易看了看诸多灌民,面有风霜辛苦之色,尤其是两名正在喂马的孩童,面黄肌瘦,两只灵动的大眼睛正在偷偷打量着苏易。   伸手将腰间的印牌取下,示意有穷不弃交给遗简。遗简将印牌捧在手中望去,半个手掌大小的的印牌以青铜铸成,上刻着高辛两个鎏金大字。   “高辛?”遗简猛然浑身一颤:“高辛王?”   遗简重重跪倒,将印牌高举过头顶,大声说道:“灌民遗简拜见高辛王。”灌民们又是哗啦啦的跪倒一片。   苏易看着跪伏在地的众灌民,心中百味杂陈,高声说道:“今后,你们可持我的印牌出入孤华城,购置生活之需。”   遗简率灌民一众连连叩拜。有穷不弃对苏易此举大为赞服,又见灌民们对自已也是恭敬有加,不仅有些飘飘然。此刻,十数个青状男子背着血淋淋的野兽走入村落。遗简慌忙引过一行人参拜苏易和有穷不弃。   青壮男子都是身匹兽皮缝制的衣物,裸露着健硕的胸膛,身上携带的粗陋的弓箭、刀戈之类的一应打猎之器,都被遗简指点着卸下抛在一处。   一行人领头模样的是一个青年男子,短发如针,须眉倒竖,很有几分英气,然而英气之中却夹杂着几分浓重的怨气。   领头的青年男子跪倒在地,叩谢了苏易,不待苏易说话,便默默的站了起来,退到一边。遗简慌忙跪倒,说道:“此乃灌民之子候罗,粗鄙不堪、不通教化,惊扰了高辛王。”    篇一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八百里昆仑,天维之所在,贯通天地,勾连仙凡。传说中的九天仙神,可以昆仑天维为钥,临凡间,凡人机缘巧合亦可以天维为梯,登破九霄重云,至天界。   昆仑之上,终年冰雪覆盖,苍茫雄浑,主峰凝冰如玉,直插云雾之间,相传,天界就深藏于云雾中。   黄帝四百八十一年,天降紫瑞于昆仑,传下天谕。据传,天谕中蕴含天地至理,若能参悟,小则威加四海,大则可登临天界,脱凡至圣,不老不死。天下群雄,并起争夺,纷争不断。   黄帝之孙高阳氏,以绝世修为平定纷争,置至交好友姜值于昆仑之上,建筑神殿,守护天谕,禁昆仑周百里,人莫敢入。   高阳氏后登帝位,称帝颛顼。姜值守护天谕于昆仑,称水神共工。   帝颛顼四十八年,昆仑降紫雪,天下皆以为天降祥瑞。请帝颛顼登昆仑祭祀九天神灵,帝不许。   众臣再请帝祭祀于昆仑,帝拒之。   众臣叩殿而三请,帝大怒,闭关潜修,不见众臣。   众臣惊惧,莫有敢言。   昆仑之雪,连绵不绝,经月不息,天地苍茫一片,不辨天地四方。距紫雪之瑞已经三月有余,昆仑之上晶莹白璧,只是偶尔之间有隐隐紫气自山巅蒸腾而上,气度万千。   山腰之上,狂风忽起,卷起漫天飞雪,化成一道合抱粗的冰雪巨蛇冲天而起,旋而俯冲而下,气势狂猛,隐隐有风雷之声。巨蛇夹杂冰雪向着一处空荡荡的雪地猛撞下。   虚空之中伸出一只手掌,凭空伸向俯冲而下的巨蛇,手掌之上淡淡的青色真气流动。携俯冲之威、风雷之吼的巨蛇在距离手掌三尺之处戛然而止,悬空静停,竟然没有抖落一片雪花。   虚空之中,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黎,你的幻术还是没有长进,居然这就被人发现了。”空中波纹散动,手掌的主人渐渐显出身形,一个身高九尺的雄武汉子,浓眉阔目,身穿一身青铜战甲,背后背负一柄青铜大斧。   昆仑严寒,纵使真气雄厚,穿着极易冰寒的青铜战甲也是相当不便,而这雄武汉子居然丝毫不以为意,青铜战甲之上也没有半点冰霜。在他身后,被称为黎的是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青年人,身材修长,眉宇间几点懒散,挥手间散去幻术,声音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区区幻术而已,你还想能一路走到山顶?重,你真应该好好学学术法。”   两人身后,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中年人负手而立,头戴黑玉高冠,面色微黄,目若星辰,颧骨高突,衣衫烈烈飘动。长袍中以金线为脉,隐隐勾勒出一副雄山大川的图画,细看之下却是只有若隐若现的金线,什么图画也看不分明。中年人丝毫没有去看半空中的冰雪巨蛇,眼中也没有昆仑的漫天雪色,目光几若游于九天之外。丝毫未动,呼吸间却有气吞山河之感。   “昆仑圣境,天界禁地,凡人速速退回。”清越空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在半空回荡不绝。   被称为重的雄武汉子,朗声笑道:“我只见到昆仑冰雪,哪里有天界禁地。”   黎淡淡说道:“口舌无谓。”   重纵声长笑,手掌翻转,冰雪巨蛇倒转冲天而起,巨尾横扫雪面,卷起漫天飞雪。重面前十余丈之外的积雪突然炸裂,五道白色身影踉跄的飞出,撒下点点鲜血,显然在重反转冰雪巨蛇之力下受伤不轻。   这五个人隐藏在冰雪下面,以真气术法凝成冰雪巨蛇突袭重黎三人,并以真气发声,利用冰雪回荡,意在震慑,岂料却被重轻易的判断出位置所在,更是反转巨蛇之力重创五人。   “你们……”一人似乎想说什么。   重冷哼一声,手掌之上淡青真气流转,冰雪巨蛇一化为五,从半空电射而下,巨蛇虽然一分为五,真气之狂猛却胜初时数倍,速度急若电光。五人不及闪避,被雪蛇裹挟,破开昆仑厚达丈余积雪,嵌入厚厚的冰层之中。若是日后昆仑冰雪或可消融,方能见到五人血肉模糊的身体凝于坚冰之中。   重黎三人行踪已露,不再以幻术隐藏,展动身形,向着山巅疾驰而去。期间三重守卫,不及一合便被重黎二人击杀,玄衣人始终未曾动过一根手指。   昆仑山巅,云雾缭绕,地面上不再是厚厚积雪,而是晶莹剔透的坚冰,昆仑之巅酷寒之极,坚冰千年不融,硬度不啻于玄铁。   纷纷雪花之中,一座雄浑大殿出现在三人面前,大殿完全由纯白玉石砌筑而成,转角相连之处凝以厚厚坚冰,整个大殿隐隐有彩光流动。一百零八级台阶通往殿门,一百零八级台阶浑然一体,仿若由一块巨大的玉石雕成,天衣无缝。   玄衣人凝望大殿,轻叹一口气,迈步踏上第一个台阶。殿门之内突然冲出起七个紫色身影,七人身在半空,各自挥出一道凌厉的真气刀芒,七人真气之强远远胜于山腰诸守卫,虽距三丈有余,刀芒凝而不散,将玄衣人笼罩其中。   玄衣人视若未见,目光依旧落在殿门,仿若穿透殿门上的云雾一般。黎轻啸一声,手中碧光萦绕,一杆碧色奇形长枪握在手中,枪尖宽阔锋利,枪尖和枪杆之上满是裂痕,不知何种兵刃相击造成。碧光爆涨,黎以一枪之力接下七名紫衣人的七道刀芒。   玄衣人刚刚迈出第二步,人却已经站在殿门之外。重身形掠起,紧随玄衣人。殿门之中一团事物呼啸而出,从玄衣人身畔掠过径自迎上重,重朗声长笑,背后青铜巨斧擎在手中,怒喝声中巨斧自下而上劈出。   巨响如雷,真气激荡,不远处千年未化的积雪被真气所及,崩裂而下,洪流滚滚,犹如万马疾驰、江河决堤。重身在半空无处借力,不由倒飞而出,恰恰落在一百零八级台阶之外,双足没入坚冰半尺。   殿门之内,一魁梧巨汉狂笑而出,凌空抓住半空中一柄硕大的青铜巨锤,狂笑声未绝,人已在半空中高举巨锤,重击而下。   而七个紫衣人没有丝毫声音,鬼魅一般飘落,将黎围在中央,七道真气纵横凛冽,已将黎困在其中。七人真气极强,并精于配合,出手之间攻守兼备,宛若一人。   黎一手持枪,一手结印,一道金色光芒从不断变换的手印中流出,围绕黎的身体四周盘旋,金色光芒中,不时的有古朴的符咒浮出,凝成光盾对抗七道真气,七道真气虽然强劲凛冽,却也一时间无法破开金芒的防护。   碧光飞舞,黎转瞬之间攻出七枪,枪法飘忽不定,无迹可寻。一名紫衣人避退不急,左臂被碧光真气扫中,伤口深可见骨,鲜血喷涌而出,飞身急退,洒下一蓬血雨。   一招之间,黎轻易扭转战局,占得先机,长枪更是绵绵不绝,分别攻向七人,只见到金芒闪耀,碧光纵横间,七名紫衣人或守或避,甚是狼狈。   忽而,七名紫衣人催动真气齐齐攻出一招,迫使黎攻势稍停,七人飞退,齐齐仰天发出一声凄厉长啸,长啸间,七人真气陡然暴涨,一道紫色真气从头顶泥丸穴奔涌而下,汇入丹田,陡然外放,气浪滚滚。   黎脸色微微一变,常人真气汇于丹田,或可散与经脉,但仍以丹田为基础。这七人真气从泥丸而下,汇入丹田的真气深不可测,远超自身,显然不是来源于己。   七人真气融汇呼应,宛若一体,齐齐在掌心凝成七柄紫色狭长光刀。七人真气澎湃,身躯却微微颤抖,尤其是臂上有伤的紫衣人,更是被体内真气所激,伤口处爆出一团血雾。   黎凝视七人,一点紫色从七人瞳孔深处慢慢蔓延出来,片刻之间便充满整个瞳孔。紫色的瞳孔发出妖艳诡异的目光。   七人动如鬼魅,重新将黎围在中央,七柄光刀或高或低遥指黎的要害。受光刀真气所激,更多的金色符咒从黎身周的金色光带中浮现,凝成七面金色小盾缓缓环绕。   默默看着七人眼中的紫色越来越浓郁,黎低低叹了口气,神情多了几分落寞和无趣。长枪轻挑,碧光连闪,径自向七人攻出七枪。   七人身形交错,七道刀光闪动,四人封住黎的枪势,三道凛冽刀光以匪夷所思的角度挥出。黎手势变幻,以三面金色光盾相迎。气刀光盾相交,顿时炸出滚滚气浪,地上坚冰炸裂,无数的碎冰飘起,又在气浪中绞成细微冰晶,纷纷扬扬。   七人身形不停,瞬息间接连斩处四十二道紫色刀气,交织如网,将黎团团包裹。黎轻声长啸,长枪卷动,金色光带和真气碧芒暴涨,枪如飞星,光盾环绕,生生将四十二道刀光绞碎。   没有片刻停顿,第二道刀网又笼罩而至。黎轻啸未绝,碧枪为引,身形冲天而起,破网而出,旋而倒悬而下,碧光闪动,已将七人席卷与碧芒枪势之中。七人光刀并举,紫色刀尖齐齐点在长枪枪尖,紫色与碧色光芒如波纹般一圈圈散去,所过之处,坚冰决裂,冰晶纷舞。   黎倒悬半空,长枪上碧色真气连绵不绝,竟然以一己之力将七柄光刀一点点的压下。七人奋力催动真气光刀,却无法阻挡长枪一往无前之势,光刀在重压之下,收缩只有原来一般大小。   只消片刻,七人必将被黎击破光刀,粉身碎骨,性命无存。   忽而,七人奇特的各自扭转身躯,以左掌搭在另一人肩头,环环相扣,犹如长蛇盘旋成环,真气浑然一体,贯通七人,雄浑的紫色真气奔涌而出,将七人包裹其中,宛如一个紫色圆球。七柄气刀暮然合为一处,形成一柄巨大紫色光刀,破开碧芒真气,重重斩在长枪之上,旋即将黎吞没其中。   另一边,重巨斧挥动,正正迎上巨汉半空而下的雷霆一锤,锤斧相击,声若震天,气浪奔涌。重双脚猛然陷入坚冰至中半寸,细密的裂纹向四周飞速扩散,重身周一丈范围内的坚冰忽然炸裂,无数冰块冲天飞舞。   魁梧巨汉在半空翻身落在重面前,长身而立,脚下坚冰化为粉末。重身材已经极为雄伟,身高九尺有余,肩宽臂展。而这巨汉竟然高出重半个身子,下半身围着一条黄色兽皮,上半身裸露在外,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双手握住一柄硕大黑色巨锤。恍若蛮荒巨人一般。   魁梧巨汉轰隆隆的大笑道:“竟然能够接下我康震这一招星沉四海,无怪能够闯到这里。就让你在我康震锤下化为飞灰,来平息神灵的怒火。”   重纵声狂笑:“康震,让你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看我乾衍钺。”一道青色真气从丹田处升起,从两臂没入巨斧乾衍钺中,乾衍钺巨大的斧面上升起一轮蒙蒙青光,随着重的舞动留下一道道残痕。   “断――”重怒喝声中,身形跃起,乾衍钺平平斩向康震,康震身材高大非常,重的这一斧恰恰斩向他的腰间位置。   “好――”康震狂笑,硕大黑色巨锤在手中轻若无物,横扫迎向乾衍钺,巨锤之上,隐隐萦绕着黑紫真气。   锤斧相近,黑紫真气与淡青真气彼此冲撞,如水纹相互侵入,而后,两种真气一瞬间陡然停滞,仿佛整个世界在一瞬间暂停。锤斧相击,两种真气喷薄而出,向两人身周波纹一般散开。坚冰表面被硬生生的挂下半尺有余,光滑如镜,冰屑雪沫被真气激起,半空纷纷扬扬而下,如同天降大雪。   两人滑出十余丈,双脚在冰上留下两道深痕。乾衍钺在重的手中依然不断震动,发出低低的嗡嗡之声。康震手中的黑色巨锤上留下了一道长约三尺,深不过半指的斩痕。   康震盯着光滑锤面上的伤痕,目光中满是不解和不可相信,旋而,仰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号,紫黑色的真气以康震为中心,猛然爆发。   康震巨锤划出道道残影劈头盖脑的砸向重,重也不屑闪避,乾衍钺带着青色光轮每次都与康震巨锤重重相撞。紫黑与淡青真气四下激射,清净昆仑之上,声若雷鸣,紫青二气直冲云霄。倒是昆仑禁地之外的山野村民见了,更加坚信昆仑山上九天神灵的存在。    篇二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大殿门外。絮雪纷飞。   玄衣人又是一声轻叹,缓步走入殿门之中。   大殿极为宽敞空旷,地面以白色玉石铺成,以不知名的紫色蚀刻出细小的符文,淡蓝色的火焰不时从符文上一闪即逝。   大殿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白色石台,通体以纯色的白色寒玉石雕成,如此巨大的寒玉,世间罕有。石台之上,一团浓郁的紫色气息在不住的翻滚蒸腾。   玄衣人凝视紫气,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几分凝重、几分惋惜、几分失落。   大殿的另一端,是一个寒冰凝成的宝座,宝座上坐着一人。身穿白色长袍,长发垂肩,黑色中闪亮着淡淡的蓝,面容清秀,雪白的脸庞中似乎透出一种神秘妖异的蓝色。狭长的双眼紧闭,恍若对玄衣人进入大殿恍然未觉。   玄衣人却知道,自己自从踏入这昆仑的那一刻起,面前这个人就已经发现了自己。面对那种熟悉的气息和念力,让玄衣人的指尖不由得微微动了一下。   白袍人缓缓抬起头,双手放在宝座冰冷的玄冰扶手上,轻笑道:“四十多年不曾相见,但我知道你会来。玄帝,颛顼陛下。”   玄衣人,玄帝颛顼。洪荒之主,万国之王,轩辕黄帝之孙,昌意之子,帝颛顼。   帝颛顼昂然而立,淡然道:“四十年未见,共工水神可好。”   白袍人闻言朗声长笑,地上蓝色火焰随着笑声时隐时见。“多少年了,这世上还有人会记得我水神共工。”   共工从冰座上缓身站起,袍袖飞扬:“颛顼,你看我把这真水殿经营的如何?”   颛顼淡淡说道:“真水殿仍是真水殿,但多了两样东西。”   “两样?”共工似乎有些意外。   “两样,”颛顼缓慢而肯定的说道:“一样是他……”颛顼的目光落在石台那一团翻腾不休的紫色上。   “另一个,是已经不是共工的共工。”   共工狭长的双眼猛然睁开,眼中尽是浓浓的蓝紫之色,说道:“共工不是共工,颛顼又何尝是颛顼。”   颛顼不可置否的淡然一笑,说道:“当年,你我又怎能想到如今……”   共工脸上淡淡的失落一闪而过,缓缓说道:“颛顼,不可逆天道而为。”   颛顼有轻叹一声,半响没有说话。   良久。共工也是一声叹息:“那又何必多言。”白色长袖轻挥,地面上淡蓝火焰迎风而起,伸缩不定。“四十年未见,颛顼,看看我这真水决是否有所长进?”   随着淡蓝火焰徐徐升起,大殿的温度急剧降低,大殿之中水气凝结,淡淡的雾气蔓延。   共工长袖下伸出一只近乎苍白的手,手指修长,带着金属般的生冷光泽。一缕淡蓝火焰如同水流一般在指尖盘旋。   “你说过物极必反,”共工叹息道:“真水决修行到极致,竟然化水为火。颛顼,我已上感天道。”   “天道?”颛顼轻笑道:“天道何为?这世间有我玄帝颛顼就足矣。”随着颛顼的声音,整座大殿的火焰随之一暗。石台之上的紫雾似乎停止瞬息,继而翻滚如故。   颛顼未动,气势却已凌驾于整座大殿之上。   共工脸色越加苍白,手指微动,一道蓝色火焰不急不缓飘向颛顼。颛顼丝毫未动,火焰越接近颛顼速度越慢,距离颛顼不迎寸许,凝成一团,悄无声息的落在地面之上。   共工仿佛早已经料到,真气运转,四道细若游丝的火线从地面上宛然而起,围绕颛顼身周盘旋不定。   颛顼长袖轻挥,雄浑的真气瞬息之间将四道火线击散。磅礴如海的气势缓缓蔓延开来,身周一丈之内的淡蓝火焰退避,露出光洁的玉石地面。颛顼朗声道:“共工,这就是这些年你所谓的上感天道?”   共工倒也不怒,单手挥动,淡淡的真气身周流转,淡蓝火焰如道道水流盘旋而上,直抵大殿顶端,共工如同置身于蓝色水柱之中。   共工低喝。真水决。   一朵蓝色五瓣火焰异花从水柱中飘出,飘飘忽忽的迎向颛顼。五瓣异花全由火焰凝成,但五瓣分明,蓝色火焰如同凝结一般,丝毫不见跳跃波动。   五瓣异花未及身周丈余,极度冰寒的气息迎面扑来,隐隐透过护体真气侵入经脉。颛顼五指屈伸,一道凛冽无比的剑气自掌心暴涨而出,真气如剑。一剑将五瓣异花从中分为两半。   颛顼脸色忽变,护体真气猛然暴涨,单手化掌推出,真气涌动,在身前形成一道淡金真气光墙。   分成两半的五瓣异花在半空缓缓飘向两边,浓郁的蓝色从两半异花的内部汹涌而出,瞬间填满了颛顼的视野。   刹那间,异花化作火焰填满了颛顼所在的空间,又在极短时间内变作坚冰,封住颛顼的一切生机。巨大的蓝色坚冰中,颛顼身影隐隐可见。   共工没有半分停顿,双手结印,身周的蓝色水柱长鲸吸水一般被吸入双手之间,蓝光涌动消散之间,五朵冰花静静的漂浮在共工身前,发出幽幽的蓝色光芒。   咔嚓。   一声轻微的声响在大殿中回荡。   共工双手急挥,五朵异花从不同方位射向蓝色冰柱内的颛顼。与此同时,狂猛绝伦的真气猛然从冰柱内爆发,冰柱在瞬息之间变成冰屑,又回归蓝色火焰。以颛顼为中心,三丈之内,狂猛绽放的真气将一切都远远推开。   五花聚水、寒封天下――   共工低喝,五朵异花划出诡异的弧度,拖着长长蓝色虚影分袭颛顼的胸前和背后。   颛顼脸色凝重,双手真气鼓舞,剑气纵横交错,隐隐有风雷之动。五朵异花灵动多变,在纵横剑气见穿插飞舞,一时间却也无法突破剑气进入颛顼身周。   共工周身渐渐放出蓝色的光华,双手印决变化,五朵急速飞舞的异花忽然停在颛顼在四周。天地在这一刻寂静无声,只有五朵异花缓缓旋转。   浓浓的蓝色光芒自共工手中绽放,与异花光芒相呼应。   冰天离合!   共工双手猛然张开,五朵异花蓝光大盛,不尽的细细蓝色光线破华而出,一举击破颛顼剑气,交错射入护体真气之内。   颛顼凝立,双掌交错,乌金真气自双掌间狂涌而出,聚成一条乌金长龙,盘旋飞舞。蓝色光线没入黑龙体内,透出一片片湛蓝的光芒。长龙飞旋,竟然一口将五朵异花吞噬而下,顺势携威冲向共工。   共工手势变幻,五朵异花在乌金长龙腹中光芒大盛,转瞬之间已经占据了乌金长龙大半身躯。乌金长龙定于半空,挣扎扭曲。   颛顼双手虚握,化繁为简,乌金长龙蓦然炸开,真气汇集,化成一柄三丈余长的乌金气刀,迎头斩向共工。   共工未曾料到颛顼真气被自己的冰天离合锁定,竟能如此迅疾变化,略一迟疑之下,乌金气刀已当头斩下。   共工虽惊不乱,真气滔滔不绝的从掌心涌出,凝成一面蓝色冰墙。一面驱动尚存的三朵七瓣异花卷起漫天冷火,将颛顼淹没其中。   乌金气刀一往无前,片刻之间就将蓝色冰墙击碎,化作无数蓝色光点漫天飞舞。气刀距离共工头颅不及半寸,真气所激,共工长发逆风飞舞,烈烈如旗。一直散发幽幽蓝色、似乎由光凝成的手轻轻抓住刀刃,温柔的如久别的情人。然而,这只手所蕴含的力量,却足以让风云变色。   手,轻轻握紧。   乌金气刀渐渐通体变得晶莹剔透,幽蓝欲滴,砰然化作不尽淡蓝光点散去。蓝色手掌之下,共工的一只衣袖破裂如蝶,片片飞舞。   三朵异花化作漫天真水冷火,团团围卷在颛顼周围,如同蓝色火焰龙卷水。火焰收缩,成为只有一人大小的圆球,隐隐可以看到颛顼的身影。渐渐,颛顼的身影愈见清晰,蓝色火焰竟然一缕缕的被他吸在掌心,凝成一颗指头大的半透明蓝色珠子。隐约间,可以看见蓝珠内火焰涌动变幻,如同一个世界。   颛顼黑色衣袖上,一块手掌大小的蓝色分外刺眼。颛顼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真气流动,蓝色渐渐褪去,化为草芥般的一点,细不可见,旋而又扩散至手掌大小。如此三次,那一分衣料怦然化作灰尘细细落下。   颛顼眉头皱上几分,神情中带上几分不耐:“共工,时候到了。”   共工脸色分外凝重,双手在胸前虚抱,双臂微微颤抖,双臂之间,一点紫色雾气渐渐升腾,翻滚不休。大殿正中石台之上的紫雾,竟然隔空出现在共工虚抱之间。   无形的威严自紫雾中散发出来。随着庞大气息的缓缓扩散,所过之处,大殿之中所有的蓝色火焰瑟瑟发抖,缓缓而不甘的熄灭。   颛顼如同巨浪之中的巨石,黑色衣衫如同玄铁铸成,笔直下垂,任凭巨浪冲刷而没有丝毫飘动。   共工低喝一声,双手聚拢,一道十余丈长的紫色光刀迎头劈下。光刀未至,真气铺压而来,以颛顼真气之强,亦觉得呼吸不畅。   颛顼朗声道:“很好。”不退反进,向前迈出一步,一道乌金气剑脱体而出,真气狂猛,不下于紫色光刀。   紫色光刀斩落在乌金气剑之上,共工与颛顼身形皆是一晃。狂猛真气在大殿之中席卷激荡。转瞬之间,共工挥动紫色光刀连斩出二十余刀。共工刀法如同江河决堤,奔放猛烈,一往无前,纵横开合之间,真气汹涌。   颛顼挥动乌金剑气,从容不迫接下共工每一刀。每接一刀,颛顼眉头就皱上一分。   乌金气剑忽然自下而上挥出,气剑径自一点一点破开紫色光刀,一阵色彩斑斓的波纹闪过, 紫色光刀骤然断裂。颛顼气剑急挥,顺势从共工的腰间斩过。   共工身形水纹一般晃动,化作不尽光点散落。颛顼斩落的,不过是共工留下的虚影。   光影流动。颛顼身前不足丈余,共工双眼尽紫。双手虚抱间紫色渐渐散开,露出一个长不盈尺的白色玉盘,在缓缓转动。   颛顼脸色变得尤为凝重,目光落在圆盘上再也不能移开,沉声说道:“天谕!”   共工轻笑道:“不错,天谕,承载九天神灵力量的天谕。颛顼,你可有悔意?”   “颛顼一生,何曾有悔!”   共工纵声狂笑,淡淡的紫气从口鼻中喷出。一点浓郁的紫色光芒从天谕中扩散出来,紫色光芒中,蕴含着无以伦比的力量,极端强大而霸道,带着摧毁一切的气息蔓延过颛顼的身体,占据了整个大殿。   激战中的重与黎忽然脸色大变。   黎挥动碧绿长枪,生生将七人光刀炸断,半空中长枪呼啸刺出,一道碧色光芒自黎的掌心蔓延到长枪之中。   咔哒。几处轻微的声响。   碧色长枪竟然碎裂成二十余块大小不一的碎块,雨点一般落在七名紫衣人凝成紫色光球之上。萦绕着碧绿真气的长枪碎片,丝毫没有停滞的没入紫色光球之中,带着喷薄的血雾从另一端游出,飞回黎手中,重新组成碧色奇形长枪。   紫色光球忽地向内收缩,猛然炸开,带着七人的残肢与血肉,大好头颅在半空飞舞,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重重落在坚冰之上,殷红了一片冰晶。   重双手握住乾衍钺,蒙蒙青光在巨斧上亮起,随着重真气催动,宛若一轮青色圆月。   “渊裂。”   重一斧挥出,没有劈山裂水的威势,带有几分举重如轻的飘忽,斜斜斩落。康震怒喝一声,巨锤紫黑光芒缠绕,奋力横扫而出。   嗤的一声闷响。   康震疑惑的看着手中只剩一半的巨锤,又看了看几乎将自己斜分成两半的巨大伤口,鲜血喷涌而出。康震发出一声凄厉而不甘的嘶吼,庞大的身躯晃了一晃,重重倒下,身下的坚冰绽开细密的裂纹。   重和黎仰望充盈着紫色光芒的神殿,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惶。    篇三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神殿中,已经完全是纯粹的紫色。   纯粹的紫色中一点金色光芒亮起,一道金色剑光伴着清冽的龙吟之声破开重重紫雾,直冲云霄。   昆仑之上,未有的安静。   紫光悄然褪去,整座大殿摇晃轰鸣,巨大的裂痕从大殿中央蔓延开来,将整座神殿一分为二。   退散的紫光中,玄帝颛顼傲然而立,手中一柄金色古剑,剑长三尺,剑身宽阔厚重,一面刻着日月星辰,一面刻着名山大川。   共工胸前的天谕缓缓转动,慢慢停下,径自跌落在地上。一丝细细地血线从胸口的白衣上渗出。   “果然,这才是天下至强”共工喃喃自语,忽然仰天纵声长笑:“果然,果然是。。。”   笑声未绝,一点蓝色火焰自共工眉心燃起,呼吸间已经蔓延全身,至寒的火焰瞬间将共工凝成一座蓝色人像,骤然碎裂。一代水神共工,至此陨落,神魂俱灭。   颛顼呆立半响,长长的叹了口气。   重和黎伫立在颛顼两侧,默默没有作声。对这位曾经与玄帝并肩战斗的水神共工,心中或许更多的是惋惜与哀叹。   共工曾经的真水宝座连同大殿的巨大墙壁被颛顼一剑劈为两半,透过墙壁的巨大裂缝,可以看到昆仑之巅最为神秘的所在。   袅袅雾气笼罩之下,一根巨大的冰柱若隐若现。冰柱环抱有数十丈,冰凌倒垂,长达百余丈,且上下粗细大致相同,冰柱之内有七彩光滑流动。   庞大的冰柱之下,颛顼三人均感到一种难于抗衡的天地之威。   “这就是……传说沟通天人两届的天维之柱?”黎轻声道。   颛顼略微颔首,说道:“重。”   重深吸一口气,从初见天维之柱的震惊中惊醒过来,淡青色真气从丹田处升起,周身青光大盛,身形御风而起,凝立半空。乾衍钺上青光凝聚,昆仑之上浓厚的天地灵疯狂融入青光之中,隐隐形成一面长达十丈的巨大真气光斧。   重一声怒喝,光斧疾挥,重重站在天维之柱上。巨大轰鸣声中,不尽巨大的冰块从天维之柱上崩裂脱落,雪崩一般倾泻而下。   重连声怒吼,光斧挥动,连连重击在冰柱之上,冰晶爆裂飞舞,片刻之间,硬生生在天维之柱上破开近半的巨大伤口。   重缓缓落在地面上,脸色苍白,紧握乾衍钺的双手微微颤抖,真气消耗甚巨。   “黎”颛顼看向另一侧的黎。黎点点头,如流星一般冲入半空,碧色长枪炸裂,没入重斩开的巨大伤口之中,碧光流转,骤然炸裂,巨大的冰块从天维之柱上脱落下来。黎轻声长啸,长枪碎块围绕身周飞舞,再一次射向天维之柱。   昆仑之上的天空,不知何时浓云密布,一道巨大的灰色漩涡渐渐形成。漩涡正中,一道灰云盘卷倒伸而下,入如同巨兽长舌。云柱之端,浓浓的紫色慢慢显露出来。   碧光交错间,天维之柱再次冰屑纷飞,数块巨大冰晶脱落而下。粗达数十丈的天维之柱断裂近半。   浓云之上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低沉怒喝,倒垂的云柱通体透出浓浓的紫色光华。天空之上,巨大的漩涡如巨兽心脏一般有韵律的收缩跳动,紫色光华疯狂扭转延伸,正对着天维之柱的顶端。   扭转的紫色云柱距天维之柱数十丈的,似乎被无形的墙壁阻挡,任凭如何扭曲挣扎,始终无法逾越。   紫色云柱中蕴含着极为澎湃的力量,不时溢出的紫色电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漆黑的裂痕,裂痕在须臾之间弥合,只留下道道波纹荡漾开来。   天维之柱中,七彩光华流转越来越快,七彩气浪从顶端喷薄而出。   与此同时,空无一人的真水大殿中,一团紫色光芒急速飞出,融入天维之柱顶端七彩气浪中,七彩气浪猛然喷薄,挟着紫色光团冲天而起。   天谕!   紫光虽快,颛顼却分明看到紫色光团中晶莹剔透的天谕。一道碧光自黎手中激射而出,恰恰没入七彩光浪之中。七彩光华大盛,黎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身形从半空缓缓落下。随他一起落下来的,还有一块光华尽失的长枪碎块。   天谕飞上半空的同时,紫色云柱回缩十余丈,猛然旋转着俯冲而下,紫色闪电狂落,在空中无形壁障上撕裂出道道裂痕,却在瞬间消于无形。   七彩光浪、天谕、紫色云柱重重撞在一处,整个天空似乎晃动了一下,一声轻微的碎裂声传来。   颛顼脸色微变,真气澎湃汹涌,身侧的重立足不稳,踉跄推出五、六步。长剑金光暴涨,金色剑芒从天维之柱伤裂处划过。   天维之柱分为两段,轰然塌落,残存的半段上七彩光柱吞吐不定,缓缓向天空延伸。颛顼虚抱长剑,低喝道:破!   乾衍钺挥动,重怒喝声声中冲入七彩光柱,青色真气汹涌而出,竟然硬生生的将七色光柱一分分的压向地面。黎凝立半空,碧色长枪化作点点碧光,在半空结成一个玄奥阵法,阵法聚合,覆盖云涡所在的整个天空,大有将紫色云柱切断之势。   天空巨大的灰色漩涡中又一声低低的怒喝,紫色云柱慢慢粗了倍余,阵法青光闪烁,似乎力所不逮。   黎面色凝重,双手结印,金色的古朴符咒从双手间流淌而出,漂浮融入阵法之中,阵法缓缓合拢聚合,缓缓切入紫色云柱之中。   天空中,云涡旋转更急,隐隐透出些许紫色。   黎周身碧光闪动,十指飞动,金色符咒漫天飞舞,黎双手合印,一道细细金芒从指尖射出,一端没入阵法之中。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大喝道:“九乙离合”。阵法青光骤然合拢,数抱粗的紫色云柱被生生切断。   云涡旋转更急。又伸出五道灰色云柱不断撞击青色阵法。云柱每撞一次,都令阵法青光颤动,血线从黎的双眼中流出。然而黎结印的双手巍然不动,金芒所在,碧色阵法始终不破。   与此同时,重怒喝连连,青光炸裂,连同身上青色战甲一道迸裂纷飞,露出伤疤纵横交错的身躯。乾衍钺青光大盛,将七色光柱缓缓押回半截天维之柱中。   天谕上失紫色云柱,下断七彩光浪,只剩下一团紫色浓雾围绕,在半空茫然盘旋。   颛顼衣袖挥动,真气激荡,天谕之外紫雾尽散,露出晶莹剔透的本体来。颛顼怀中虚抱着的长剑金光暴涨,与颛顼融为一体,贯穿乾坤,天地之间,仿佛唯有这一柄绝世神剑。   金色剑光中,颛顼双手持剑,磅礴无比的气机直指天谕。又好像,长剑在引领着颛顼。   电光火石之间,长剑轻轻地点在天谕的中心,只是轻轻一点,数道细细的血线从颛顼的身体上飞射出去。   一声细微不可觉察的碎裂声。咔哒。   颛顼身躯如遭电击,双眼紧闭,笔直飞退,一道道血雾,从肩头,从臂弯,从丹田,从背心各处喷出。   飞退之中,颛顼忽然怒目圆睁,手中长剑顺势挥出,金色真气如狂龙出海,正中尤自半空盘旋的天谕。   嗒。。。   一声清脆的响声。天谕一分为九。静静漂浮在空中。   天上,云涡缓缓停止转动,慢慢消散。   地面,七彩光浪渐渐平息。   重和黎喘息着,望着半空中一分为九的天谕。   虚空中,一点浓重紫光亮起,如同一团紫色的浓烟,一分为九,注入碎裂的天谕之中。天谕化作九道紫芒,如电般飞向不同的方向。   颛顼长剑斜刺,一轮金色光芒圈住一份天谕碎片。重黎同声怒喝,一同截住一片。其余七片天谕已飞入天际,茫茫不见。   颛顼凝望着剑光中的天谕碎片,眉头不断的紧缩舒展,若有所思。金色剑光慢慢的将天谕碎片中的紫烟缕缕蒸腾,天谕碎片变得光洁起来。   颛顼仰望昆仑之上湛蓝如洗的天空,竟然久久不能语。   斯役,天维之柱折断,天人两界不再联通,故称――绝地天通。    篇四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绝地天通后,一年零三个月。   雷泽。   颛顼坐在雷泽岸边一块平滑的巨石之上,强大的真气不断的从身周溢出,面前三丈之内,雷泽之水被真气挤压推开,形成一个半圆的水墙,露出湿泞的地面。   雷泽之中,一个空旷的声音回荡:“你抑制不住体内的真气了吗?”   颛顼微微笑道:“我从来没有认为自己能抑制住。可惜啊,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   空旷的声音又说道:“我和你说过,决不能擅动此剑,可你……”   “哈哈”颛顼大笑道:“你我相交百年,你还不知我。”   空旷声音沉默了下来。   颛顼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祖轩辕黄帝,以无上威能铸成此剑,连黄帝本人动用的次数也寥寥无几,更何况黄帝陛下将自己元神注入剑中,真不知后世谁还能动用这柄绝世之剑。”   颛顼将长剑慢慢的插在面前的巨石上,双手缓缓抬至胸前,乌金真气在双手间流转。雷泽水面上炸出十余道冲天水柱。   乌金真气盘旋而下,温柔的盘绕着金色长剑,一丝丝的没入剑身之中。   空旷声音惊呼道:“颛顼,你在做什么?”   乌金真气已经完全没入剑中,颛顼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我不过是用念力将我的元神和长剑连在一处罢了,我死后,元神将自动进入此剑中。”   空旷的声音沉默了半响,说道:“这样,真不知道后世还有什么样的人物可以动用这把剑,可以与黄帝陛下和你的元神共同御敌,我想,后世不会有这样的人。”   颛顼缓缓说道:“也许,后世会有这样的人,或者,没有。但是,这是我必须这样做的。”   颛顼仰头望向天空,缓缓说道:“我一直以为,绝地天通可以阻止他来,但是我错了。”   雷泽平静的水面忽然无风起浪,雷电轰鸣:“他来了?”   颛顼缓缓摇头:“其实,他早已经来了。他的念早已经来了,只是,他想通过天谕来的,是他的源。我也是最后一刻才明白。”   空旷的声音低低说道:“原来我们都想错了……”   “绝地天通之后,他的源千年之内绝对没有办法来到世间,也许我们还会有机会,我的元神也会在这把剑中看到一切。”   颛顼沉默着。   空旷的声音沉默着。   颛顼面前干涸的地面上,一条没来得及退开的大鱼在无力的挣扎,半边鱼身已经干枯。   半晌。   颛顼慢慢的说道:“时候到了……”   数道凌乱的真气从颛顼身上破体而出,盘旋而上,消失在悠悠蓝天之上。微笑着,颛顼身躯上慢慢透出乌金色的光芒,点点光点从身上飞离出来,消无无形。   “永别了,老友……”   “永别了,重、黎……”   “永别了……”   颛顼化作漫天的光点,胸口一团乌金光团围绕着金色长剑飞旋几周,没入剑中。   唯有孤零零的金色长剑插在巨石之上,低低悲鸣。   雷泽之水合围过来,吞没巨石和长剑。   水势回落,巨石和长剑都消失无踪。   玄帝颛顼,陨落。    第六十二章 擦肩而过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挥手示意无碍,望向这名叫做候罗的青年男子。候罗目光低垂,不与苏易目光相接。有穷不弃看了看一行人带回的猎物,只有一只黄羊和三五只野兔,不由摇头说道:“这多人才打回这些猎物,太少了。我十五岁时候出去打猎,就已经能够……”   候罗听到有穷不弃的话,猛然抬起头,望向有穷不弃,目光闪动,绝不是刚才那个木讷的样子。遗简轻声咳了一声,说道:“我等灌民,生计无端,有时候可能会空手而回,此一次狩猎已经是不错的了。”   有穷不弃再次摇头叹息,连连咂嘴,似十分惋惜。候罗忍不住怒意,说道:“若不是遇见紫灵那帮人,我们岂会这样回来。我们……”   “紫灵?”苏易眉间微微一挑,这是在云中君之外,第一次听到紫灵的事情,似乎很随意的问道:“那是什么?”   遗简又是干咳了一声,候罗顿时闭上了嘴。遗简躬身说道:“小儿不懂规矩,请高辛王勿怪。”   苏易说道:“刚才说道紫灵,不知这紫灵是什么?”   遗简淡淡说道:“这紫灵可以说是一个比较神秘的宗教,一直以来一直在民间底层传播,他们自称为紫灵。因为比较神秘,所以我们也不远与他们过多接触,凡是遇见,都远远的避开。”   “原来如此。”苏易点点头到,但总是感觉这遗简仿佛在隐瞒着什么,并没有全都说出来。转念一想,也不奇怪,遗简身为灌民,自然处处小心翼翼,能不多说就不多说,以免引火上身。   苏易看看天色,便要和有穷不弃离开村落,以高辛王之尊,不可能在灌民村落之中久留,遗简自然也不敢挽留。有穷不弃让先前的官民老妇又切了一些熟肉包好,两人便在灌民的叩拜之中扬长而去。   遗简看着两人远去,佝偻的身躯渐渐挺立的笔直,眼中闪动着睿智的光芒,哪里还有半分的诚惶诚恐。遗简手中把玩着苏易的印牌,若有所思。   候罗凑近问道:“此人果真是高辛王?”   遗简看了看手中的印牌,说道:“应该不假,你前一段时间不是也探听到消息,说是太子律卫和高辛王苏易在孤华城大败鬼方吗?这人想必应该就是高辛苏易。   “不过这高辛王独自前往双刃城到底为何?难道和太子律卫攻取冀州各城有关?”   候罗冷哼道:“大夏王族之事,无非就是权势之争。若不是当年成楚的落井下石,我们有何以至此。”遗简淡淡一笑,不可置否。   候罗又低声说道:“父亲,我们这段时间准备的肉脯之类的已经足够了,是不是真的要动身了。那消息确切吗,那人真的肯招揽我们灌民?”   遗简眼睛微微眯起,异样的光彩在眼中流动,说道:“不管真假,我们总要试试,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摆脱这灌民的身份。”   候罗重重点点头,不再做声。遗简望向苏易离去的方向,握着手中的印牌,表情逐渐变得奇特起来。   苏易和有穷不弃并排策马而行,苏易忽然问道:“不弃,你有没有发现这些灌民有些奇怪,尤其是那个遗简,应该不是个普通灌民。”   有穷不弃挠挠头,说道:“我倒没有觉察什么不太对劲的,只不过那个叫候罗的,我感觉他的我功力修为应该不在我之下。按照一般来说,若是被逐出族,凡是达到真武境的,都会被废去功力修为,这个候罗却没有。”   苏易点点头,说道:“我觉得这个遗简,远远不像表面这么简单,作为一介灌民,见到印牌就知道我是高辛王,还知道青炎军围困舍渊城,还有那个什么的紫灵,这些,似乎都不应该是一个灌民应该关注的。”   有穷不弃挠头说道:“大哥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太对了。对了,大哥,你有没有发现,这些灌民制作了好多的干肉脯。”   苏易回想了一下,的确是在木棍之上晾制了很多的干肉脯,苏易问道:“这有什么不妥?”   有穷不弃见苏易不甚明了,得意的说道:“大哥你有所不知,我们猎人在打到的猎物太多,吃不完的情况下一般都会制成干肉脯,以备猎物不足的时候食用。”   “肉脯晾干之后虽然利于保存,但吃起来味道很是古怪,而且很难消化,所以一般来说我们都不会制作太多。”   苏易想了想,这些灌民制作的肉脯的确是有些太多了,问道:“会不会是这段时间打到的猎物太多,没有吃完,所以才不得已制成肉脯?”   有穷不弃摇摇头说道:“我看了一下他们的肉脯,大部分都是宰杀的羊兽制成的,也不是猎杀的野物。”   “哦?”苏易不解的问道:“他们为何要宰杀羊兽制成这并不可口的肉脯。”   有穷不弃说道:“只有一个原因,这些灌民要出远门。”   苏易摇头笑了笑,他实在是没有理由对一个即将出远门的灌民村落产生太多的关注和兴趣。苏易便在这一天,和这个叫做遗简的灌民老人,擦肩而过。数年之后,当两人次相遇,已是另一番场景。   往东北走了四十余里,有穷不弃忽然大声喊道:“大哥,你看那边。”苏易略微放慢战马,顺着有穷不弃指引的方向看去,大约一里之外,荒野之上耸立着一个用石块堆砌的高台,高台之上,隐隐有紫色的火光。高台下面,黑压压的看不出来有多少人在那里。   难道有乡民在祭天?苏易猜想道,不对,高台之上的隐隐紫色火光是什么?紫色?苏易心中一动,难道是遗简所说的紫灵?   不知为何,苏易的心中隐隐生出一种厌烦感,却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有穷不弃更是跃跃欲试,站立于战马之上,踮着脚尖,手搭凉棚望去。苏易笑道:“不弃,你看到什么了?”   有穷不弃答道:“太远了,是在看不清楚,这些人好像在朝拜什么。”   苏易说道:“我们过去看看如何?”有穷不弃坐回马上,答道:“我也正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两人御马拍马缓缓接近高台,在距离高台五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第六十三章 紫灵初现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这是一个用各种大小不同的石块胡乱堆砌而成的高台,高台约有一张高,三丈见方。在高台顶端,放置着一个桌面大小的平滑石块,石块之上,是一个三足小鼎,鼎内燃烧着淡淡的紫色火焰。   台下大约有百余人,身穿不同的服饰,正在向着紫色火焰不停地叩拜。人群之中,有衣衫褴褛的灌民,有寻常百姓,甚至有披散头发,露出前额刺青的鬼方之人。   苏易微微皱了皱眉头,灌民、百姓、鬼方中人居然混在一起,向一团紫色火焰争相叩拜,若不是亲眼所见,苏易绝不相信竟会有此事发生。   在众人之前,一名身穿褐色长袍的人站起身来,仰面朝天,双手平伸,嘴里念念有词:   悠悠苍天…紫火有灵…涤荡九州…唯在吾心…   此人音声悠长低沉,带着一种蛊惑的意味,虽然相隔甚远,但苏易依然能感觉到声音中那种浓厚的蛊惑之意。   “装神弄鬼。”有穷不弃不屑的说道。   穿褐色长袍的人说完,跪拜的众人也是仰面朝天,双手平伸,齐声念道:   悠悠苍天…紫火有灵…涤荡九州…唯在吾心…   褐色长袍人提高音调,带领众人又是齐声高喊:悠悠苍天…紫火有灵…涤荡九州…唯在吾心…   台下众人手心向天,高举过顶,疯狂的嘶吼道:悠悠苍天…紫火有灵…   高台之上,小鼎之中的紫色火焰,随着众人的声调提高,猛然暴涨,一团紫色烟雾悠然而起,凝聚不散。   见到此状,褐色长袍人状若疯狂,双手高举,声音嘶哑,和着叩拜众人癫狂的声音一齐高喊:涤荡九州…唯在吾心…   那一团紫雾,慢慢悠悠的飘落,一半没入褐色长袍人身体之中,另一半化做极淡,笼罩在众人身上。褐色长袍人双目微闭,面容陶醉,似乎极其享受。与他截然不同的是,被极淡紫雾笼罩的这些人,表情痛苦非常,浑身颤抖,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有几人已经面容扭曲,冷汗连连,犹自苦苦支撑。   终于,人群中传出一声惨叫,一人忍耐不住,倒在地上,眼角翻白,口吐白沫,四肢不住抽搐。褐色长袍人猛然睁开双眼,以手一指那人,旁边众人一拥而上,或搬或抬,将这人抬到一旁,随手丢弃在旷野之上。那人躺在地上,四声嘶哑惨叫,手足抽搐片刻便不再动作,不知是死是活。   陆陆续续,有三十几人支撑不住,被丢在一旁,笼罩众人的紫雾散去。剩余的人仍旧跪在地上,浑身不住的颤抖。褐色长袍人似乎十分满意,仰天大声呼喝道:紫火有灵…涤荡吾身…   众人皆未从剧痛中回复,牙关颤颤抖动,稀稀落落的回应:紫火有灵…涤荡吾身…   褐色长袍人走上高台,将手伸入小鼎的紫火之中,口中念念有词,面上丝毫看不出痛苦之色。   苏易和有穷不弃对这诡秘的仪式惊异非常,尤其是褐色长袍人将手伸入火焰,却没有痛苦之后大惑不解。有穷不弃小声说道:“大哥,难道那紫色火焰不是热的?”   苏易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   苏易听到这些人一再提及紫火有灵。忽然想起遗简所说的紫灵。紫火有灵,紫火有灵,除去中间两个字,不就是紫灵吗。   遗简说这紫灵神秘,如此看来,这紫灵岂止是神秘,简直就是诡异。   褐色长袍人将手从鼎中拿出,苏易细看之下,瞳孔猛然紧缩,褐色长袍人的手完好无损,在食指指尖,包裹着一小团紫色的粘稠液体,表面燃烧着淡淡的紫色火焰。   叩拜的人群中,一人蹒跚着爬上高台,仰头跪拜。褐色长袍人喃喃自语。用燃烧着紫色火焰的食指在这人额头之上画出一个符号。紫色火焰在额头上缓缓燃烧,这人忽然发出一阵哀嚎,双手在虚空中一阵乱舞,哀嚎之声戛然而止,翻身滚下高台,再无声息。   褐色长袍人毫无表情,又将手伸入小鼎之中。台下,又一人爬上高台,重复刚才的动作,这人也是哀嚎过后滚落下去。如此四人皆是滚落,褐色长袍人面上露出一丝不满意的表情。   台下众人却是面无表情,又一人爬上高台。有穷不弃骂道:“这个赖毛狐狸,这明明就是杀人。”怀中青丘三尾狐似乎听懂了有穷不弃的话,发出一声不满的呜咽。   有穷不弃想要怕马上前,苏易挥手阻拦,说道:“不弃,不要妄动,我们再看看。”有穷不弃嘟囔着说道:“有什么好看的,我看就是邪教。”   就在此时,高台之上的褐色长袍人向苏易和有穷不弃这边望了一眼,眼神极尽麻木冰冷,有穷不弃忽然打了个冷颤,骂道:“这赖毛狐狸还这是邪门。”青丘三尾狐不满的呜咽着,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用力拍打用穷不弃。有穷不弃揉了揉青丘三尾狐的脑袋:“没说你,小东西。”   褐色长袍人又在一人的额头画下符号,这人双眼紧闭,浑身颤抖抽搐,却没有哀嚎,片刻之后,额头的紫火慢慢的没入他的额头之中,这人双眼猛然睁开,一团极淡极淡的紫雾在眼中慢慢退去,剩下的唯有空洞和麻木。   褐色长袍人似乎很是满意,挥手让这人走下高台,站在一边,又是一人爬上。有穷不弃急切的说道:“大哥,我看着东西太邪门了,我们要不要阻止他们。”   苏易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我夏后氏自从帝禹以来,敬重天地,从不干涉鬼神之事。这些事情,应该是大祭卜的范围,我不宜插手。”   有穷不弃急切的说道:“那我们就这样看着他们这样杀人?不如我们把那个褐色长袍人杀了,这里四下无人,我们做了也没人知道?”   苏易看着有穷不弃,说道:“那这些人怎么办,全都杀掉?要不然事情一旦传出去,我如何向父王和大祭卜交代?”   “这?”有穷不弃不知该如何,赌气不再看苏易。苏易暗中紧紧的握紧拳头,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愤恨,还有那种强烈的厌恶感,那是对紫火的一种莫名的排斥和厌恶。    第六十四章 白衣杀神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匍匐跪在地上的人已经有一半被褐色长袍人在额头上用紫火画下诡异的符号,但能够坚持下来的不过十之一二,绝大多数都是在惨叫声中丢落高台。高台之下,横七竖八的散落着一地,大约已经没有了气息。   苏易将拳头捏的咯吱作响,心中的厌恶感升腾为一种杀意,想要将眼前这些人统统毁灭。苏易不知道这种杀意从何而来,又为何这般强烈,只是在用最后的理智苦苦压制着这些强烈的杀戮欲望。   高台之上已经站有六七个人,都是眼神空洞麻木,似乎眼前这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褐色长袍人再次将手从紫火中拿了出来,指尖缓缓地伸向跪在身前那人的额头。   忽然,褐色长袍人的手停在半空,眼睛望向不远处的荒原,一股阴冷的气息迅速的从身上弥漫开来。跪伏中众人似乎感觉到了褐色长袍人的情绪,均是身不由自的颤颤发抖。   高台上站立的六七人,缓缓地转动头颅,麻木空洞的眼神望向褐色长袍人看去的方向。荒原之上,一人正缓缓的走了过来。   这人身穿白色长衫,腰间悬挂着长剑,正一步一步、不徐不缓的慢慢走来。只是,随着这人每一步走近,形如实质的杀意便扑面而来。   苏易皱了皱眉头,此人竟然有如此强烈的杀意,难道也是和自己一样,都忽然间按捺不住心中的那种杀意?这人目光环视,在苏易和有穷不弃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下,旋即扫过,似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不以为意。   距高台五十步,这人站定,杀气凝如长剑,直指高台之上。   褐色长袍人低声念了一句,地上跪伏众人中,有五六人爬将起来,呼号着了过去。那人衣袖一挥,数道剑气破空,准确的洞穿几人的胸口,鲜血潺潺流出。那人看都没有看上一眼,举步向前。   褐色长袍人忽然双手平举,呼喝道:紫火有灵…涤荡九州…   燃烧着紫火的手指赫然指向那人。地上跪伏的众人纷纷抬起头来,目露凶光,喉咙中发出类似野兽般的嘶吼,或持木棒、或持粗陋刀剑、或是赤手空拳,冲向来人。   来人冷笑,抽出腰间悬挂的长剑,转身之间,剑气纵横、刺目光芒绽放。就连百步之外的苏易和有穷不弃也不得不用手遮挡着炫目的光芒。光芒闪去,苏易骇然发现,才还是活生生的四五十人,横尸地上,鲜血横流。   那人长剑横飞,光芒乍起,高台之上目光空洞的六七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喷涌飞溅,失去头颅的躯体仍站立当场,双手茫然徒劳的四下挥舞,却再也抓不住什么了。   剑气如匹、白光凝聚,跨越丈余直刺褐色长袍人。褐色长袍人只来得及将燃烧紫火的小鼎置于胸前抵挡。一声清响,剑光所及,小鼎从中一分为二,紫火火升腾,炸裂一团淡淡紫雾散去。剑光不绝,顺势将褐色长袍人胸口洞穿。   褐色长袍人双手无力的在半空挥舞,口中含糊不清的念道:紫火有灵…涤荡吾身…身躯晃了晃,丛高台之上滚落,仰面躺在台下尸身之中,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苏易双手之中冷汗津津,这白衣男子究竟是何人,手段如此狠辣?近百人在呼吸之间尽数命丧,这白衣男子居然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即便这紫灵如何邪异,可这毕竟是近百条生命。   有穷不弃也是愤恨有加,看着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近百具尸体,有穷不弃按耐不住,摘弓握箭在手,纵马前行,高声怒喝道:“你是何人?为何如此滥杀无辜?”苏易怕有穷不弃有失,纵马跟上。   白袍男子步上高台,低头查看破成两半的小鼎,听见有穷不弃呼喊之声,斜眼望了望有穷不弃,并不作答,仍是看着那小鼎。有穷不弃大为愤怒,不由分说一箭射出。苏易出声阻拦,却为时已晚。   白袍男子并不正视,长剑轻挥,白光绽放,生生将羽箭绞碎,就连赤铜箭头也碎裂成几块,落在石块之上,叮当作响。有穷不弃大怒,张弓欲射,苏易伸手按住有穷不弃,问道:“兄台是何人,为何要如此杀人?”   苏易见此人举手之间竟能轻易绞碎赤铜箭头,功力修为绝非他和有穷不弃两人可以匹敌,故意开对方滥杀的字眼,尽量不想激怒此人。白袍男子斜眼看了苏易一眼,冰冷的问道:“你们是紫灵的人?”   这是白袍男子出现以来第一次开口,声音中充满了冰冷和平静,完全不似刚刚的杀气毕露。白袍男子的话,证实了苏易的猜想,这些人果然就是遗简所说的神秘宗教紫灵。苏易摇头道:“我们也是刚刚路过,只不过这百余人…”   白袍人冷冷道:“既然不是,我杀人与你何干?”   “你”有穷不弃为之气结,挣开苏易,自马上凌空而起,扑向高台,半空之中,一连三箭射向白袍男子。白袍男子冷笑一声,身形展动,长剑轻舞,炫目白光如同漫天雪影席卷向有穷不弃。   苏易大惊,唯恐有穷不弃有所不测,身形暴起,掠至有穷不弃身前,掌中青光绽放,曜日青陨戈横握在手中,一招飞星伴月,舞出密密戈影,远远望去,如同青雾环绕,将苏易和有穷不弃环绕当中。   漫天雪影席卷而来,剑气乱舞、白光炫目,苏易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再也看不清什么事物。曜日青陨戈与剑气交错,苏易不由自主的身形向后飞掠,一手抓住有穷不弃臂膀,一手苦苦抗衡着漫天剑气。   苏易倒飞出十余丈,手臂酸麻,曜日青陨戈在手中微微颤动,体内真气在漫天剑气的重压之下流转不畅,漫天剑气和炫目白光瞬间将两人吞没其中。苏易体内真气忽然停滞,那一刻,曜日青陨戈几乎脱手而出。   忽而,剑气如水般收敛,白袍人长剑倒垂,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异样:“曜日青陨戈?呵呵,太弱,太弱。”   苏易脸上一热,这些时日,接连被玉重楼、云中君打击,如今又是被这白袍人这般说。只可惜,这是三人修为都是出奇的高,品论起自己来,倒也是不无道理。   “一剑,”白袍人湛如秋水的长剑平举,遥指苏易,说道:“你只要接我三层力道的一剑,我便放过你们的性命。”    第六十五章 惊天一剑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白袍人轻蔑之意毫不掩饰。苏易怒从中来,青陨戈横握,说道:“好,我便接你一剑。”   “好,”白袍人向前踏了一步,这一步就拉近了和苏易之间十余丈的距离。苏易心中一凛,全身真气猛然注入青陨戈之中。两颗淡青星芒盘绕飞舞,长戈之上,淡淡的星芒凝聚。   苏易丹田之中,闪耀的星芒不断涌出淡青色真气,又被苏易注入长戈之中。   白袍人极是薄薄的两片嘴唇之上淡无血色,泛起一丝嘲弄的微笑:不够。   苏易丹田气海之中的二十多颗星芒已经黯淡无光,不再向外散逸真气,显然已经到了极限。而长戈之上,第三颗飞星才面前凝聚成一点形状。   不够。不够。   那就让你够了好了。   羞愤之情和生死之危让苏易脑中一阵发热,猛然将心一横,念力所致,光鼎之中土黄色灵气狂涌而出,第三颗飞星光芒大盛。长戈之上,星芒环绕。   好。白袍人轻喝一声,手中如水长剑光芒大盛,宛若一轮烈日,万道光芒从长剑之中散发出来,汇聚成一道剑气光流,奔涌而来。   苏易依仗着灵脉之力,只觉得真气空前的充盈,虽然白袍人一剑之威如斯,也并非不可抵挡。   低喝一声,苏易长戈轻挥,发动曜日星河。   点点星芒笼罩着淡青真气,从长戈之上流转到苏易的手臂,蔓延全身。苏易奋起全力,三颗飞星交错缠绕,拖着淡青真气,犹若尾痕。轰然迎上漫天而来的剑气光流。   轰――   苏易感觉如滔天巨浪迎面而来,双脚陷入坚硬的地面上不住的退滑,泥土草茎纷飞。面对着漫天的剑气光流,苏易的曜日星河如一团萤火,苦苦支撑。   苏易紧咬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拼尽全力,却仍然抵不住剑光一分分的压下来。   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之色,苏易猛然长戈横转,三颗飞星猛然爆裂开来,青色真气汹涌激烈,层层叠浪。   三颗飞星本是相互环绕,一旦爆裂,真气激荡,竟然形成一个青色真气漩涡,星芒闪耀,若如星河旋转,一往无前的剑光为之一滞。数道剑气被卷入青色漩涡之内,瞬间便被搅得粉碎。只是这剑光何止万千,顷刻之间便将星河刺得千疮百孔。   旋即,剑光汹涌如常。   趁着剑光稍停的瞬间,苏易念力一动,丹田光鼎发出一声微鸣,不尽的土黄灵气汹涌澎湃涌出,犹胜之前十倍。这些灵气一旦失控足够苏易死上七八次。   但此刻苏易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不动用灵脉光鼎之中的灵气,恐怕自己此刻就要死在白袍人的剑下。   须臾之间,苏易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琴声,体内真气忽而变幻的轻灵虚无,散落无形,旋即聚集在右臂之中。   苏易大喝一声,不及细想,真气尽数灌注于曜日青陨戈之中,一道青色真气如蛟龙出海咆哮奔腾,破开漫天剑气。苏易顿觉压力一轻,眼前剑气白光消散一空。苏易双膝一软,以戈支地,险些跪倒。   而那白袍人剑气凝而不散,人却在十丈之外。白袍人这一剑,硬生生将苏易击退十余丈。更让苏易心惊的是,白袍人双足站在原地,自己承受的剑气却始终丝毫未变。足以见白袍人真气之强,对真气控制之精妙。   白袍人说这一剑是三层功力,苏易坚信不疑。   体内的土黄灵气回卷,收敛到光鼎之中。苏易周身经脉火辣辣的疼痛,这是狂烈的土黄灵气奔涌所致。只是,土黄灵气除了稍稍灼伤经脉之外,并没有肆意暴走。   苏易心中暗喜,这是冀州鼎灵脉初步炼化的标志。自己现在能够掌控的灵气,无异于沧海一栗,若是能够彻底炼化冀州鼎灵脉,相信自己完全能够接下白袍人这惊天骇地的一剑。   虽然,这只是白袍人三成力道的一剑。在苏易心中,已经将这白袍人归于云中君和玉重楼一个曾经的高手。   有穷不弃这才回过神来,暗叫不已,这白袍男子的功力修为太过骇人,仅仅一剑便将两人逼迫如斯,不善近战的有穷不弃,居然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苏易抬眼望去,白袍男子早已消失无踪,地上是一片狼藉的尸体,还有两人的战马业已倒毙在地。有穷不弃喏喏说道:“大哥,我是不是不应该招惹这人啊?”   苏易苦笑一声,没有说什么。只是感觉自己原来真是井底之蛙。一直以来,苏易认为自己的功力修为虽然有所不及,但尚可自保。但接连遇见玉重楼、毕修安和这个神秘白袍男子,才发现自己的功力修为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有穷不弃查看两人战马,战马上遍布着交错的细细剑痕,鲜血潺潺流出,眼见是不能成活。这时,战马之下传来一声呜咽,青丘三尾狐从马腹下面探出头来,绿幽幽的眼睛灵动的望着有穷不弃。   有穷不弃轻手轻脚的将青丘三尾狐拖抱出来,这小东西倒是幸运,浑身上下除了沾染一点战马的血迹之外,居然没有受伤,看来这小东西是发现情况不对,立即躲到马腹下面,避开了漫天剑气。   有穷不弃揉了揉青丘三尾狐的小脑袋,说道:“你倒是机灵,知道躲起来。”青丘三尾狐呜咽一声,似乎不满有穷不弃临战丢下自己,有穷不弃顿时哈哈大笑。苏易无奈的看了看这没心没肺的有穷不弃,心中倒是隐隐有一种羡慕之感,若是自己也能向有穷不弃这般无拘无束,是不是会更好。   苏易持戈,漫步走过满地的尸体,鲜血浸染着地面,呈现出深紫色,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一种深深的恐惧,决然不见刚刚那种疯狂。苏易心中不忍,毕竟这是百余条人命,就这样以最直接的方式消失在自己眼前。   褐色长袍人仰面朝天,眼中满是空洞,胸口破开的衣襟上,一截事物露出,微微闪亮着金属光泽。苏易用两根手指夹起,在褐色长袍人衣服上擦干血迹,拿在手中。    第六十六章 夜屠万家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这是一块类似于自己印牌的东西,只不过只比拇指略大,其圆如配,其色紫,正面印刻着一团燃烧的紫火。背面的字迹已经被挂掉,看不出来原来是什么,但从刮痕来看,原本应该刻着两个字。   “这应该是褐色长袍人的身份铭牌。”苏易暗自揣度,白袍男子出手极快,褐色长袍人完全没有时间刮去铭牌后面的字迹,应该是事先就已经刮掉了。为何他要事先将后面的字划掉?   难道这褐袍人能够未卜先知,知道今日会有这样一场劫难?   还是说,紫灵这些人来到冀州举行着诡异非常的仪式,从一开始就抱定了必死之心。苏易心头微微一颤,刚刚那些麻木无知觉的紫灵傀儡,在紫灵的药物下浑然不知畏惧为何物,但这褐袍人看起来完全没有受药物控制。   这种连自己性命都不顾及的极度疯狂,让苏易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一种厌恶。   苏易迈过褐色长袍人的尸身,缓缓地步上高台,高台的石块之上,血迹未干,一颗头颅在乱石之间,双眼望向天际。苏易长戈挥动,碎石散落,将那头颅掩埋其中。   高台之上,一分为二的小鼎正在巨石之上,小鼎周围,是一滩紫褐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古怪的味道。这种味道,让苏易心中那种厌恶感再次隐隐升腾。   苏易定了定心神,望向一分为二的小鼎,这小鼎完全没有出奇之处,青铜铸成,花纹是极为简单的火焰,其精美程度远远比不上苏易平日所用的器具。不过小鼎碎裂的切口平滑整齐,昭示着白袍男子的这一剑之威。   有穷不弃跃上高台,抱着青丘三尾狐站在苏易身边,用力闻了闻这古怪的味道,疑惑的说道:“鬼鼓草的味道?”   苏易问道:“什么是鬼鼓草?”有穷不弃于是又得意起来,一路上,每当苏易有事情问起的时候,有穷不弃都这这幅得意洋洋的样子,很是让苏易无奈。   有穷不弃说道:“鬼鼓草是一种很奇怪的草,据说是生产在一些怪兽的骸骨之上,将鬼鼓草晾干研磨之后,混上一些特殊的东西,点燃之后的烟雾,会让人产生幻觉,看到一些想看的东西。”   苏易看了看有穷不弃的表情,问道:“你尝试过鬼鼓草的烟雾?”有穷不弃脸色微红,神情窘迫,讪讪说道:“我几年前曾经用一颗三角双尾虎的兽珠,和一个三苗的药巫交换过一点鬼鼓草。”   “三苗?”苏易微微皱眉:“你是说鬼鼓草和三苗有关?”   有穷不弃挠挠头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三苗秘制的鬼鼓草效果是最好的。经过秘制的鬼鼓草不仅可以使人产生幻觉,同样也可以对付一些凶兽,我当初换鬼鼓草本意是想抓几只凶兽威风一下,但…”有穷不弃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这堂堂七尺壮汉,声音竟然如同蚊蝇一般。   “三苗。”苏易蹲下来,用指尖沾了一点黑紫色的粘稠液体,放在鼻尖,果然,鬼鼓草的味道正是这种粘稠液体散发出来的。可以确定的是,这黑紫粘稠液体中,必然有鬼鼓草无疑。   难道,这些人都是被褐色长袍人使用迷惑了心智,产生幻觉。苏易突然问道:“不弃,鬼鼓草都会让人产生什么样的幻觉。”   有穷不弃满脸通红,讷讷说道:“这个,这个要看制作鬼鼓草的方式了,有些三苗的药巫,可以通过特殊的方式配制鬼鼓草,加入一些别的东西,能让人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   苏易心中好奇,当年有穷不弃究竟换到了什么样的鬼鼓草,居然能时至今日一旦提及,还是这般窘迫。料想现在问他,有穷不弃也不会说,暗暗盘算好今后要在不经意间套出缘由来。   有穷不弃忽然说道:“大哥你是说这些人都是受鬼鼓草影响,产生了幻觉?”苏易轻轻说道:“不弃,不说这紫灵,会不会和三苗有关?”   有穷不弃挠挠头,说道:“这个可不好说,我见过的那个药巫,也是神神秘秘的,倒是和紫灵有些相像。”   苏易轻轻叹息道:“这紫灵如此蛊惑人心,手段诡异,到底想做什么?若是和三苗相关,莫非其中有什么阴谋?”有穷不弃反道:“我倒是觉得,那个白袍男子才是可怕。”   苏易盯着小鼎上平滑的切口,说道:“这白袍男子功力果然非凡,若是再出一剑,你我都难以幸免。”说到这里,苏易猛然想起了什么,转向有穷不弃问道:“不弃,你可看清那白袍男子手中的长剑?”   有穷不弃细细思索,摇头道:“我没有看清,只是看到一道白光。”   一道白光。   那人手中长剑化作一道白光。   苏易喃喃道:“莫非这人就是幻光剑夜图。”   “幻光剑夜图?”有穷不弃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说道:“不会吧,要真的是“夜屠万家”的夜图,我们还能活着么?”   夜图,幻光剑夜图,当年幻光宫少宫主,年少英俊,举止儒雅,身份尊崇,修为非凡,一袭白袍,手中幻光剑变幻迷离,曾经是九州多少少女梦里千回的人物。   然而,十六年前,夜图一夜之间自灭满门,幻光宫上下包括夜图的亲生父母和同胞妹妹,尽数被其斩杀。那一夜,夜图凶残之名遍布九州。曾经一袭白袍的夜图,沐浴阳光之中的夜图,一夜之间不再是九州少女梦中的情郎,而是变成了噩梦中惊醒的浴血恶魔。   至那之后,夜图浪迹九州,行踪飘忽不定,却总是听闻夜图不断杀人的斑斑劣迹。更有甚者,夜图曾经一夜之间灭杀防风氏支系全族三百七十余人,不分老幼妇孺。防风氏大怒,上报帝发,奏请九州方国英雄豪杰共诛之。   帝发许,悬赏千金,令天下共同诛杀夜图。然而夜图行踪飘忽,功力超绝,诸多豪杰未能够斩杀夜图囊获千金、名动天下,却纷纷毙于幻光剑下。更有了幻光剑下从无活口之说。夜图凶名更甚。    第六十七章 昔日少年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后大祭卜请命围杀,帝发欣然。大祭卜以围杀夜图之机,结交各方国国主、伯候和各族族长,更是趁机向各方国派出祭卜和司祭,共同围杀夜图。大祭卜其行有悖夏律,然帝发无查无怒。   十六年来,夜图依旧是九州漂泊、居无定所,更是动辄便灭杀满门,屠戮村落,更有甚者曾经一人一剑攻入甘国湖城,斩杀当时的甘国司祭,一剑斩下甘国国主有扈昌左臂,从容而退。   只为当时甘国国主有扈昌和司祭扬言,若是夜图出现在甘国境内,比将其生擒,制成人脯,昭示天下。结果两人一人身死、一人断了左臂,而后一年,有扈昌更是丧失国主之位。   当时是,谁会想起这满身鲜血的夜色屠夫会是当年阳光下一袭白袍的明朗少年,又有谁会在梦里,继续着曾经的人和故事?往事依稀不可追。   苏易曾经听过有关夜图事情,那是老师关龙逄在教授自己和太子之时举的反面例子,说若不能自重自持,即便天资如夜图,也会声名俱裂,无可救药,天下共欲诛之。那时,苏易和律卫两人互相惊吓嘻戏时,都说夜图来了,而后希冀看到对方惊恐的表情。   年少时传说中的夜色屠夫,在月夜之中,手持长剑,所到之处,哀嚎四起,鲜血成河。苏易自心中对夜图便有种天然的畏惧,可能是源于年少时的故事,也可能是摄于夜图的狠辣手段。   有穷不弃砸吧砸吧嘴说道:“要是能一箭射杀夜图,我有穷不弃是不是也能名动九州,成为大英雄。”   苏易看了有穷不弃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若嫌命长,可别带上我。”有穷不弃摸摸后脑的头发,嬉笑道:“我就是说说而已。”随即又神往的说道:“若是有一天我能驾驭震天落日弓,说不定还真能和夜图一战。”   震天落日弓曾是后羿时代的天下第一名弓,威力无穷,但也需要高绝的真气修为方能使用。即便以后羿九州第一高手的真气修为,也不过在射落三足烈焰鸟时连开九弓便真气耗尽,受弓弦反震口吐鲜血,休养半年之久方才恢复。可见使用震天落日弓真气消耗之巨。   若是此时的有穷不弃使用震天落日弓,能不能拉开弓弦都成问题,即便是能够勉强拉开弓弦,在反震之力下,必定筋脉俱断,有死无生。   苏易无奈道:“你还是多想想怎么才能拉得动弓弦吧。”   有穷不弃急急说道:“我爹说了,我的资质非常好,是近百年来有穷氏之中的天才,只要我过了十八岁,就允许我修炼震天诀。到时候我就可以使用震天落日弓了,哈哈,到时候我就是有穷近百年来第一个能够使用震天落日弓的人。”   有穷不弃满脸陶醉之色,仿佛已经成为有穷百年来第一人,手持震天落日弓,威临九州四海一般。后羿手持震天落日弓的形象,在有穷不弃身上闪闪发亮。   苏易无可奈何,转身从高台之上走下。有穷不弃立即抱着青丘三尾狐随之跃下,问道:“大哥,这些人的尸首要怎么办?”   苏易惊讶道:“难道你想把他们都带上?”   有穷不弃挠挠头说道:“总不能就让他们这样暴尸荒野吧,我们是不是把他们掩埋了?”苏易环视一下,地上近百人的尸身横散,七零八落,厚厚的蚊蝇已经在尚未凝结的伤口上拼命吸血。   苏易说道:“这里有近百人,我们要是逐一掩埋,恐怕会耽误了不少时间。”有穷不弃疑问道:“大哥不是要游历冀州风情么,为何会怕耽误时间?”   苏易自知失言,正欲辩解,有穷不弃嬉笑道:“我知道了,莫非大哥在双刃城有什么红颜知己,所以才这么急匆匆的赶去?”   苏易哑口无言,既然有穷不弃这般想,便任由它去,微笑不语。有穷不弃年少淳朴,情窦初开,对着那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却很是憧憬,由此便第一印象想到了红颜之事,却也不想想苏易身为高辛王,怎么会在冀州边城之地结下红颜,又怎么会不顾安危私下相会。   有穷不弃在一边暗自揣度之际,苏易心中暗道,自己和有穷不弃相处时间不久,却是很为投缘,在简单纯朴的有穷不弃面前,苏易很容易的就放下所有的防备,总是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很多本不应说的消息。   苏易干咳了一声,打断了有穷不弃的浮想联翩,说道:“这样吧,我们到前面看看,若是有人请他们帮忙埋葬这些人,你看怎样。”   有穷不弃看了一眼地上诸多尸首,说道:“只能这样了。不过,大哥,我们的战马都被夜图杀了,只能步行了。”   苏易叹息道:“步行就步行吧。”说罢拍了拍有穷不弃的肩膀说道:“只是辛苦你了。”有穷不弃大为感动,胸脯拍的山响:“我自小打猎,攀山越岭都不在话下,区区步行赶路,不在话下。”   于是,有穷不弃背着干粮、水囊、衣物、弓箭和长短刀具、火种一应之物,亦步亦趋的跟在苏易身后,感动得一塌糊涂,不住的喃喃自语,不知所谓的说这些什么。   一路走到星月高照,都没有见到一处村落,有穷不弃大呼劳累饥渴,不肯再走。苏易估计一下,两人走了约有三十多里,距离双刃城还有近百里的路程。   怎奈有穷不弃坐在地上不肯再走,只能重复着再次露宿一夜。有穷不弃胡乱找了些干枯的灌木点燃火堆,幸好这一出附近灌木比较多,有穷不弃不大功夫便捡回一大堆,苏易也少听了不少的抱怨和闲话。   有穷不弃也懒得出去打猎,把白日里从灌民那包来的熟肉在火上胡乱一烤,便狼吞虎咽的吃将起来。熟肉在火上一烤,黑熏熏的极为难看,有穷不弃吃的满脸焦黑,甚是狼狈。   苏易实在是不能吃的向有穷不弃那般难堪,只得慢慢的咀嚼着冷硬的熟肉,望着熊熊燃烧的火堆,脑中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想着什么,发呆起来。    第六十八章 诡异狼兽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有穷不弃吃完,又灌了一肚子的清水,胃喂饱了青丘三尾狐,便径自倒在火堆旁边睡去,青丘三尾狐早早拱在有穷不弃胳膊下面,占据了一个绝好的位置。不消片刻,一人一狐都是鼾声大起。   苏易看着这一大一小,无奈的笑了笑,吃完了手中的肉块,也仰卧在火堆旁边,听着旷野之上的虫鸣鸟叫,昏昏沉沉的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穷不弃身下的青丘三尾狐忽然睁开双眼,绿幽幽的狭长眼睛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旋而,青丘三尾狐又慢慢闭上了眼睛,只是毛茸茸的三角耳朵却在不停地微微转动,仿佛听到了什么。   夜色沉沉,月色朦胧,浮云掠影,旷野之上,微风习习,灌木树影重重,薄雾微浮。火堆渐尽,火苗用力跳跃了几下,不甘的熄灭,旷野又恢复了幽暗。   在远处,传来一阵沙沙作响,仿佛是野兽踏过枯黄的野草。青丘三尾狐微微睁开绿幽幽的狭长眼睛,仿佛在想着什么。   夜色中,一双双拳头大小的眼睛,闪着幽蓝光芒,在远处慢慢的徘徊,似乎在等待着。有穷不弃在睡梦中吸了吸鼻子,眼睛猛然睁开,紧紧握住身边的弓箭。   一双双幽蓝的眼睛在夜色中晃动,若有若无的低低嘶吼在喉咙里沉闷的回荡。有穷不弃一跃而起,半跪在地上,手中长弓已经拉满。有穷不弃低低喝道:“大哥,快起来,有蛟狼兽。”   苏易朦胧中一跃而起,将曜日青陨戈持在手中,环视四周。周围数十双幽蓝的眼睛围着自己和有穷不弃远远的来回徘徊,数量足有三四十头。借着朦胧月色,依稀可以看着蛟狼兽比之战马略小一圈,浑身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冷的蓝光,喉咙之中不停发出嗜血的嘶吼。   有穷不弃在一旁提醒说,这蛟狼兽生性凶残嗜血,喜欢成群结队的猎食,身上披着坚硬的鳞甲,普通刀剑都没法对它造成致命伤害。而且,这蛟狼兽性情狡诈,喜欢偷袭和伏击猎物,又是为了捕获猎物,竟然能够跟踪猎物数百里,然后一击必杀。   面对着如此之多的蛟狼兽,即便是有穷不弃常年面对各种凶猛怪兽,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些蛟狼兽狡猾的在远处来回徘徊,有穷不弃也不向轻易惹怒这些蛟狼兽,不敢贸然的射杀。   此刻,青丘三尾狐忽然悄无声息的伏起身来,猛然向蛟狼兽的方向奔了过去。有穷不弃见状,一个凌空翻身,捏着后颈将青丘三尾狐抓在手中,青丘三尾狐大声尖叫,奋力挣扎,四肢挥舞,尖锐的利爪弹出,在有穷不弃的胳膊上划出一道道细细血痕。   有穷不弃把拼命挣扎的青丘三尾狐牢牢按在地上,骂道:你这小东西发什么疯,想过去给蛟狼兽当点心?青丘三尾狐挣扎不脱,极是愤怒的呜咽着,露出白森森的锋利尖牙。   蛟狼兽依旧是在远处虎视眈眈,有穷不弃麻利的将青丘三尾狐四肢倒绑起来,丢在火堆旁边,看着胳膊上正渗出鲜血的伤口,龇牙咧嘴的说道:“小东西,等对付玩这些蛟狼兽在收拾你这个小东西。”   苏易低声问道:“不弃,这些蛟狼兽为何不攻过来,只在远处徘徊?”   有穷不弃没好声气的答道:“可能是这些蛟狼兽现在还不饿吧。”苏易皱了皱眉,说道:“我们现在向一个方向突出去,能怎么样。”   有穷不弃一本正经的说道:“第一。我们俩能不能突出去是个问题,第二,我们逃跑的速度远远比不上这蛟狼兽,第三,即便我们能跑出去,这蛟狼兽一会一直追杀我们。”   苏易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自打认识了有穷不弃,还是见他第一次把话说得这么有条理,这么让人绝望。苏易说道:“那就没有办法了?”   有穷不弃说道:“也许等到天亮会好些。”苏易正要说话,夜色中响起了一声女人的娇笑,笑声随风而入,带着似有似无的诱惑之音,让人浑身酥麻,说不出的是难过还是叔父。   那声音幽幽说道:“用不着等天亮,这些蛟狼兽就会把你们两个撕碎吃掉。”苏易皱了皱眉,看到有穷不弃正在闭幕凝听,便朗声说道:“前辈是何人,这些蛟狼兽可是前辈御使?”   那声音四处飘荡,从不同的方向传来:“这些蛟狼兽到是我御使的,但我不是什么前辈。还有,那个有穷氏的小子,不用再想听出我的方位了,就算你射死我,这些蛟狼兽也会立即把你们撕碎。”   有穷不弃睁开眼睛,面露古怪的神色,说道:“这人的声音飘忽不定,一个字在南、下一个字在北,一句话就已经连换四五个方位,难道竟有这样神乎其神的御风之术?”   那声音继续说道:“我也不愿为难你们,我只想要一样东西。”   苏易心中一动,不由得摸摸了衣袖之中白日里捡起的紫火印牌,若对方是紫灵的人,看紫灵的邪异风格,印牌给与不给都避免不了一场大战。苏易沉声说道:“不知前辈想要何物?”   那声音之中略带愠怒:“我说了,我不是什么前辈。”   有穷不弃接口道:“大哥,这分明是的小姑娘嘛,哪是什么前辈。”那声音娇笑道:“这有穷小子说的倒不错,要是你没有被蛟狼兽吃了,让姐姐亲下。”有穷不弃脸色一红,幸亏夜色浓重,没人看见。   那声音又说道:“这样吧,只要你们把青丘三尾狐给我,我就放你们离去,如何?”   有穷不弃问道:“你要这青丘三尾狐做什么?”那声音车沉默了一下,说道:“我要用着青丘三尾狐制药,只要你们把这青丘三尾狐给我,我就放了你们,你们好好想想,这些蛟狼兽已经饥肠辘辘了。”   似乎在响应,蛟狼兽发出阵阵低吼,淡淡的腥臭味道随风而至。苏易问道:“敢问姑娘可是青丘国之人?”   那声音轻笑道:“什么青丘国,我不过是要着青丘三尾狐入药罢了。”苏易望向有穷不弃,有穷不弃望向青丘三尾狐,捆成一团的青丘三尾狐眼中流露出可怜兮兮的目光,不知是不是听到有人要拿它入药了。    第六十九章 灵狐主人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有穷不弃看着苏易,摇了摇头。苏易虽然不解有穷不弃为何这般重视这青丘三尾狐,但见有穷不弃目光坚定,也不再多说,长戈横持,朗声道:“请恕我等不能将这青丘三尾狐交予姑娘,姑娘如需要什么灵药,我日后必当寻得亲手赠送。”   那声音一怔,很是意外,轻笑着说道:“竟有人为了这区区的青丘三尾狐不顾及自己的性命,还真是有趣。”   有穷不弃大声说道:“有什么本事你就尽管使出来,我有穷不弃的骨头硬得很。不知道你这些蛟狼兽能不能咬得动,有没有本事吃得了我。”   那声音微怒道:“舌尖嘴利的小子,我到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说话,一声尖利的呼啸,蛟狼兽纷纷低吼着慢慢迫近。   苏易忙说道:“姑娘且慢,在下所言非虚,若是姑娘需要灵药,在下三日之内必然奉上。”   那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是高辛子苏易,但这灵药天下仅有,若无这三尾狐,决计不成,高辛王千金之躯,也会如这山野村夫一般,为这青丘三尾狐命丧蛟狼兽之口?”   苏易挥手赶开面前萦绕飞舞的几只飞虫,说道:“姑娘怎么知道我大夏王宫之内没有姑娘所需的灵药?”   那声音只是轻笑一声,并不作答。四五只飞虫不折不挠的继续在苏易面前飞舞,挥之不去,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甜气息。有穷不弃那边也是如此,惹得有穷不弃甚是火大,连连挥手,已经拍死了数只。   苏易心中隐隐觉得情形不对,随着香甜气息的吸入,自己浑身发软,真气不畅,忙喝到:“不弃,闭住呼吸。”   转身看去,有穷不弃已经如同喝醉酒一般,步伐踉跄,跌坐在地,就连手中的长弓都已经无力拉开。苏易以长戈支地,半跪在地上,全身瘫软,丹田之中真气如同死水,丝毫无法调用。   那声音轻悠悠的说道:“怎么样,我这醉人蜂的味道还不错吧?”苏易勉强睁开双眼,迷迷糊糊中依稀看见,一个红衣女子正缓步走来,身后跟着一群闪着幽幽蓝光的蛟狼兽。   苏易想要说些什么,却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有。那红衣女子没有理会苏易,轻笑着走向有穷不弃,一只蛟狼兽张开血盆大口,黏涎飞溅,猛然扑向神智已经模糊的有穷不弃。苏易大惊,拼命挣扎着站起,刚想举起曜日青陨戈,却一阵眩晕,重重跌倒,再也没有力气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蛟狼兽张开血盆大口扑向有穷不弃。   那蛟狼兽合身扑上,有穷不弃只来得及用手中长弓横在身前,虚弱无力的阻挡一下,眼见蛟狼兽尖利的巨齿就要咬在有穷不弃的脖子上,有穷不弃绝望的闭上眼睛,心中却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为何这些蛟狼兽在远处的时候自己能够闻到怪兽特有的腥臭,临近了却什么都闻不到,难道是中了醉人蜂毒的缘故。   半响,蛟狼兽却迟迟没有咬下,有穷不弃犹疑的睁开双眼,却见蛟狼兽巨口大开,森森白牙外露,身体却挺立当场,发出一阵水纹般的波动,竟然慢慢消失了。   幻术。苏易躺在地上,神智正在渐渐模糊,这些蛟狼兽居然是幻术,可惜自己和有穷不弃都已经中了醉人蜂的毒,仍是任人宰割。   那红衣女子俯下身来,将青丘九尾狐抱在怀中,解开捆绑,又轻轻拍了拍有穷不弃的面颊,戏虐的说道:“有穷小子,你没有被我的蛟狼兽吃掉,是不是要姐姐亲亲你啊?”   果然,这女子便是青丘三尾狐的主人,但她的目的何在。苏易心中暗想,身上却是软绵绵的提不起来一丝力气。   红衣女子娇媚的一张脸几乎贴在有穷不弃脸上,甜甜的香腻气息细细的钻入有穷不弃的鼻中,让有穷不弃的心一阵扑腾乱跳。就在此时,有穷不弃迷离的双眼猛然睁开,正对着红衣女子娇媚的一张脸。   有穷不弃的手臂微微抬起,不经意间调整了个角度,从红衣女子的胸口移向肩膀。红衣女子惊觉情形有异,身体猛然向后掠去,然而已经迟了,就在红衣女子方动的瞬间,从有穷不弃的护腕上射出一支小巧的弩箭,两人之间距离极近,弩箭的速度极快,红衣女子又毫无防备,猝不及防的被射中左肩。   红衣女子怒极,挥掌砰然击中有穷不弃的胸口,将有穷不弃打的翻滚出一丈多远。红衣女子身躯晃了几晃,心中惊骇,迅速吃下一粒解毒药丸,伸手拔下弩箭,见流出的鲜血是鲜红色,心中些许安定,至少弩箭之上没有喂毒。   红衣女子举步上前,想要大大的折磨有穷不弃一番,不想一步尚未迈出,脑中一阵眩晕,慌忙盘膝坐下,凝聚真气相抗。   有穷不弃伏在地上,缓缓抬起头来,脸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叶,吐出嘴里的泥土和草叶,咧嘴笑道:“别白费力气了,我这弩箭上的药,足以麻倒一头野牛,除非你能比过野牛?”   红衣女子又急又气,自己使用醉人蜂暗中迷倒苏易和有穷不弃两人,不想最后竟然被这愣头愣脑的小子所算计,一念及此,心中烦乱,药力发作,头中更是一晕,一头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青丘三尾狐围着红衣女子不停的徘徊,不时用嘴轻轻拉扯红衣女子的衣襟,不停的发出呜咽之声,似乎极为焦急。时而向着有穷不弃吱牙咧嘴,做凶恶之状。有穷不弃舒服的躺在地上,只盼药力能早些过去。   苏易见有穷不弃暗中算计了红衣女子,心中暗自侥幸,若是这红衣女子上来便下杀手,自己和有穷不弃早已身首异处。   自从蛟狼兽幻相出现开始,红衣女子根本不是要用青丘三尾狐入药,所以才会对自己提供灵药的许诺不屑一顾。红衣女子的目的就是夺回被有穷不弃虏获的青丘三尾狐。   但,这红衣女子到底属于哪一方,为什么要用青丘三尾狐暗中窥探自己,苏易只盼醉人蜂的药力赶快过去。   夜色静谧,苏易、有穷不弃和红衣女子或仰或伏,都在静静的等候药力过去,唯有先醒过来的一方,才能掌握命运的主动。    第七十章 青丘少女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半个时辰后,有穷不弃伸了个懒腰,一跃而起,胡乱抹了抹脸,阔步走向红衣女子。苏易也能够勉强站立起来,只不过胸中还是略有烦闷,手脚还是有些乏力。   这醉人蜂毒,是一种迷幻之药,并非真气可以排出体外,唯有靠着自身体魄进行抵御。有穷不弃体壮如牛,半个时辰已经无碍,而苏易仍有些不时之状。   有穷不弃走到红衣女子身边,看到红衣女子伏在地上,嬉笑道:“我这毒足以麻翻一头野牛,看来你果然没有野牛健壮啊。”若是红衣女子没有昏睡,恐怕会被有穷不弃这一番话气的口吐鲜血。毕竟,哪个女子也不愿自己被拿来和一头野牛进行比较。   青丘三尾狐示威似的横在两人中间,龇牙咧嘴的向着有穷不弃,露出白森森的尖牙,低低的吼叫。有穷不弃骂道:“你这没良心的小东西,早知道不如把你烤着吃了。”   随手一挥,将青丘三尾狐按在一边,不顾青丘三尾狐拼命挣扎,熟练的将其四肢聚拢捆成一团。有穷不弃腾出手来,将红衣女子翻过身来。有穷不弃目光落在红衣女子脸上,顿时如遭雷击,脸色红霞升腾、口中干燥,胸口如同火烧,不停的吞咽着口水,目光死死的盯住红衣女子再也挪不开。   苏易好奇的凑过来,不禁暗自赞叹,苏易生在大夏王宫,王宫之内自然少不了美貌女子,更加夏王帝发喜好女色,王宫之内绝色女子更胜历代。苏易自小耳濡目染、司空见惯,对美色自然而然的有种免疫。   然而对着红衣女子的相貌却是暗中惊叹,红衣女子肌白如雪,白璧无瑕,、细腻非凡,脸庞尖尖,眉如轻烟、鼻若白玉,嘴唇红艳欲滴,虽然双眼紧闭,睫毛微颤,掩不住狐媚之色。   脖颈修长,一袭红袍,丰硕酥胸半露,妖娆身材呼之欲出,极具震撼。有穷不弃双眼正紧盯着半露的酥胸,春心泛滥,气息不稳,年少的热血上涌,双目之中一片赤红之色。   苏易轻轻干咳一声,有穷不弃如梦初醒,立即跳将起来,身躯扭转有意无意的挡在苏易和红衣女子之间,神色尴尬,说道:“大…大哥,你醒…醒过来了啊?”   苏易暗笑,说道:“我醒来好久了。”有穷不弃大窘,竟然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到让苏易大为惊叹,不想有穷不弃这个话唠也会有说不出来的时候。   有穷不弃定了定神,说道:“大哥,这个红衣姑娘还没有醒。”苏易故意说道:“是啊,要是野牛是不是就应该醒了啊?”   有穷不弃脸上又是一红,拿出一瓶朱红色玉瓶,说道:“给她闻闻这个就会醒过来。”说罢俯身就要去给红衣女子,苏易拦住有穷不弃,道:“若是这红衣姑娘现在醒了,岂不是又要杀了你?”   有穷不弃挠挠头,说道:“不会吧,我觉得她应该没有恶意。”苏易看了看有穷不弃满脸的泥土和草叶,摇了摇头,心道,红衣女子这种妖娆美色,对于有穷不弃这种血气方刚的少年来说,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   苏易十指舞动,青色真气纷舞。凌空封住红衣女子胸前的几处要穴。有穷不弃紧张的问道:“大哥,这姑娘没事吧?”苏易看着有穷不弃紧张的神色,无奈答道:“没事,我只是封住了她的真气而已,好让你救醒她之后不会被杀掉。”   有穷不弃面皮一红,将红衣女子上半身微微抱起,咬开手中玉瓶,将瓶口凑在她鼻子下面,顺便帮着红衣女子将伤口上的箭伤处理了一下,黑色药膏敷上伤口,红衣女子眉头微皱,从鼻翼中发出一声轻轻地**,若有若无。   不消片刻,红衣女子“嘤咛”了一声,睫毛微微抖动几下,微微睁开双眼,映入眼睛的是,有穷不弃一张沾满泥土和草叶的笑脸。   红衣女子一声尖叫,接着是一声响彻荒野的耳光声。红衣女子推开正捂着面颊委屈不已的有穷不弃,杀气腾腾的指着有穷不弃,厉声喝道:“你,你想做什么?”   有穷不弃看着红衣女子愠怒的表情,更觉得妩媚动人,一时间竟然呆住了。红衣女子暗自运行真气,发现几处要穴已被封住,更是怒容满面。苏易暗叹一声,缓缓说道:“倒是我想问问姑娘想做什么?”   红衣女子微微一怔,刚刚用力一记耳光,扯动肩膀的箭伤,有些隐隐作痛,转头望去,伤口已经包扎起来,清凉的药膏令疼痛大减,心中有些意外。说道:“你们抓了我的三尾灵狐,我只不过要想要回来罢了。”   。苏易悠悠说道:“姑娘不是说要用这青丘三尾狐入药么?”   红衣女子冷哼一声并不作答。苏易又问道:“姑娘是青丘国人吧,为什么一路上要一直暗中窥探我们?”   红衣女子娇媚一笑,险些让有穷不弃把持不住,,差点流出两行鼻血,红衣女子说道:“怎么,我的三尾灵狐饿了,跑到你那里想找点吃的,就这么被你们伤了、抓了,我还没有兴师问罪,你们到说是我暗中窥探你们,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这一番话苏易自然不信,只是微微一笑,红衣女子接着说道:“既然落在你们手里,你们到底是想杀了我呢,还是想怎么样?”说完,俯下身子,柔声对正坐在地上揉着生疼脸颊的有穷不弃说道:“你刚才抱着姐姐,到底想做什么?”   两团半露的丰盈酥胸正对着有穷不弃的脸颊,几欲碰到有穷不弃鼻尖,甜腻的体香钻入有穷不弃的鼻孔,有穷不弃再也忍不住了,两行鼻血喷涌而下。   红衣女子娇声轻笑,花团锦簇,百媚俱生,就连苏易也不由得呆了一呆。苏易稳了稳心神,问道:“还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红衣女子娇笑着随手扔给有穷不弃一张丝帕,媚笑道:“我叫幽姬,高辛王所料不差,我是青丘国人。”   有穷不弃接过丝帕,哪里舍得用丝帕擦拭,将丝帕塞入怀中,胡乱用衣袖擦了擦鼻血,抢着说道:“我叫有穷不弃。”   苏易微微笑道:“幽姬姑娘尽然对我和有穷不弃知道的这么详细,想必已经跟随我们很久了吧。”幽姬微微一笑,并不否认。苏易依旧问道:“我想知道,幽姬姑娘到底为何一路跟踪我们?”   幽姬将青丘三尾狐抱在怀中,解去束缚,轻轻揉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媚笑说道:“我就是想跟踪你们还不成么?我说我见高辛王英俊不凡,心中仰慕,一路跟随,你信不信?”    第七十一章 妖魅幽姬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有穷不弃顿时神情一黯,看了看苏易,又看了看自己,面上很是沮丧,眼神中幽怨之色不胜而出。   苏易紧盯着幽姬,想要从幽姬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但幽姬神色从容,不似作伪,风情万种之色稍稍不减。   幽姬抱着青丘三尾狐,眼神斜挑了,似对着苏易,又向对着有穷不弃,甜腻的声音说道:“姐姐现在是落在你们手里了,要么你们放我走,要么杀了我,要么……”   幽姬轻轻向有穷不弃一笑 :“要么你们还想干什么?”   有穷不弃浑身鲜血一分为二,冲灌上下两端,鼻血横流,身形弯曲,望向苏易,讷讷说道:“大哥,这幽姬姑娘,我看,就,是不是?”   苏易也拿幽姬没有办法,明知道幽姬的用意,肯定不是像她自己所说的那般无稽之谈。而青丘国,因为涂山女娇的关系,与夏后氏一向交好,地位超然。自己总不能就这么把幽姬斩杀了。   更何况,有穷不弃涎着一张脸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若是自己真的将这幽姬杀了,有穷不弃恐怕会伤心欲绝。美色当前,任凭你英雄如何,也是难以抵挡。   苏易心中暗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心头闪过沫沫那娇小的身姿。   痴情与贪恋,无非是一件事情的两种说法而已。   苏易叹了一口气,挥手在幽姬肩头轻轻一拍,解开幽姬被封的几处要穴。幽姬体内真气运转如常,不禁面露喜色,娇笑道:“小女子多谢高辛王。”   苏易正色道:“我希望幽姬姑娘今后做事但凡小心,切莫做些危及自身,甚至祸及青丘国的事。”   幽姬望向苏易,正想调笑几句,但见苏易面容严肃,绝不是凭空威吓,神情略显落寞,抱着青丘三尾狐慢慢的转身离去。有穷不弃忽然抬手,呼喊道:“幽姬姑娘…”   幽姬转身淡淡问道:“有穷公子有什么吩咐嘛?”有穷不弃手僵在半空,讪讪说道:“这个,额,这夜这么黑,要不,幽姬姑娘等天亮了再走了。”   幽姬轻轻笑了笑,媚态自生,轻声说道:“有穷公子难道不知道,青丘国的人,是没有白天黑夜的。”说话,身形一阵波纹闪动,竟然消失在夜色之中。唯有空气中残留着丝丝甜腻的香味,让有穷不弃久久回味。   苏易坐在有穷不弃的箭筒上,看了看傻傻呆立的有穷不弃,大声说道:“幽姬姑娘已经离去了。”如是说了三遍,有穷不弃才如梦方醒,回过神来,坐在苏易身边,尤是面带笑痕。   苏易暗自好笑,调笑道:“这幽姬姑娘不错啊。”有穷不弃闻言,转向苏易问道:“大哥也觉得这幽姬姑娘不错?”苏易随口答道:“是啊。”   有穷不弃半响不语,讷讷说道:“幽姬姑娘说一路跟踪我们,是因为看上你了,你说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正在仰头喝水的苏易险些被一口水呛死,连声咳嗽缓过气来,笑骂道:“你脑袋是不是长青苔了,这些话你也能信?”有穷不弃将信将疑的望着苏易,居然罕见的深沉叹了口气,径自摇摇头,难得的沉默了起来。   过了片刻,有穷不弃抬起头来,问道:“大哥,你说幽姬姑娘还会跟着我们吗?”苏易说道:“应该不会了,既然已经被我们发现,知晓了身份,我想她应该不会继续监视我们,否则……”   苏易话语淡淡,但隐隐带着冰冷的意味,这一次去追寻冀州鼎的下落,关系到母亲的真正身份,还有自己体内冀州鼎灵脉,决不允许任何人在其中阻碍。   其实,苏易心中还有着小小的盘算,若是自己先于云中君夺回冀州鼎,九歌也许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到那时,自己也许还有机会创传母亲曾经的名号。   有穷不弃认真的问道:“大哥,你真的不会想去对付幽姬姑娘吧?”   看着有穷不弃紧张的样子,苏易笑道:“怎么,不弃什么时候对这素不相识的幽姬姑娘这般在意了啊?”有穷不弃脸上微微一红:“我也不是太在意,就是想知道大哥会不会对她动手?”   苏易笑道:“你觉得呢?”有穷不弃说道:“大哥是高辛王,对一些事情的想法自然和我们有所不同,所以我想知道大哥是怎么想的。”   苏易轻轻怕了拍有穷不弃的肩膀,说道:“我在意的是,到底是谁指使着幽姬姑娘一路监视我们,到底是不是和玉重楼有关,还是和鬼方,或是其他的什么人,至于幽姬本人,并不重要。”   有穷不弃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仰天倒在地上,忽然问道:“大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苏易也顺势躺在草地上,双手抱头,仰望着天上的点点繁星,答道:“我?也有。”   夜空中的点点繁星,似乎在苏易眼前化作流萤乱舞,沫沫纤弱的身影在漫天流萤中回顾浅浅轻笑,清越的声音在苏易脑中响起:苏易,你要记得来找我,我等着你。   有穷不弃也是望着星空,声音坚定的说道:“大哥,我喜欢幽姬姑娘。”   “哦”苏易应道。   有穷不弃猛然翻身起来,说道:“大哥,你知不知道青丘国在哪?我想等你回依帝城之后,我就去青丘国找她。”   苏易见有穷不弃认真的样子,笑道:“等冀州的事情解决了,我让青戈军护送你去青丘国,让你也威风威风。”   有穷不弃挠挠头,有些懊恼的说道:“就是不知道幽姬姑娘肯不肯见过啊,我打伤了青丘三尾狐,还射伤了她的肩膀。她会不会记恨我啊?”有穷不弃忽然想到了什么,跳将起来,在地上细细的搜寻着什么。苏易也不说话,任凭着有穷不弃胡闹。   过了一刻钟,有穷不弃沮丧的做到苏易身边,说道:“完了,幽姬把我射她的弩箭都带走了,肯定是在记恨我了,完了完了。”有穷不弃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仿佛是山穷水尽一般。   苏易暗暗好笑,道:“那也不一定,说不定幽姬姑娘是想拿着做个纪念呢,她不是也给你一个丝帕当做纪念么。还不拿出来看看。”   提及丝帕,有穷不弃忽然喜上眉梢,精神大振,正欲伸手掏出丝帕,忽然停住,讪讪说道:“手太脏了,还是等洗完手在拿出来吧。”   苏易大笑,心中却勾起了那种说不出的情绪,笑声中,隐隐着几分苦涩。只是这种情绪,有穷不弃是体会不到罢了。    第七十二章 乌合之众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有穷不弃是兴奋的一夜无眠,翻来覆去,不住的傻笑连连,并不是的问起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苏易懒得作答,心中泛起层层涟漪,有些事情,只能是在心底隐隐回忆。有些事,足以让人无能为力。   天色微明。苏易叫醒刚刚进入梦境的有穷不弃,向着双刃城的方向进发。有穷不弃揉揉眼睛,嘴里嘟囔着,背上各种物件,亦步亦趋的跟在苏易身后,哈欠连天。   一路之上因为诸多事宜耽误了不少时间,苏易有意加快行程,怎奈没有战马,单纯依靠步行实是缓慢,若是御风而行,以两人的真气修为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苏易心中暗自焦急,一旦错过时间,失去冀州鼎的线索,其中利害,不可言喻。正当苏易焦急之时,一队十数人的马队卷起滚滚尘烟从两人身边经过,扬起的的烟尘落得两人满头满脸。   苏易挥动衣袖驱洒散眼前的烟尘,有穷不弃却是啐了一口,高声喝骂。那十数人皆是劲装在身,背刀挂剑,或是手持长枪不足而一,竟是九州游侠。这些人听闻有穷不弃的怒骂,在荒野上划出一道圆弧,驱马返回。   为首一人是面容凶悍的大汉,面色赤红,胡须浓密翻卷,双眼凶光毕露,手中长枪指向有穷不弃,怒喝道:“刚才是你在骂人?”九州游侠大多都是凶悍之徒,一言不合就性命相博。   苏易正奇怪有穷不弃为何故意招惹这些游侠,只听有穷不弃低低说道:大哥,我们有马了。苏易眼睛一亮,暗道有穷不弃果然是有些鬼点子,另一方面却在自嘲,自己堂堂高辛王,居然要在这荒原上去抢游侠的劣马。   有穷不弃粗声说道:“你们扬了我和我大哥一身尘泥,我骂了又怎么了?”那游侠大汉怒笑:“小子,你真是不知死活,知道本大爷是谁吗?”   有穷不弃挠挠脑袋,翻了个白眼,说道:“看你的模样,也就是一个脱了毛的马猴,还有啊,脸那么红,当心吐血啊…”有穷不弃信口胡说,那游侠大汉却已经气的七窍生烟。   那赤面大汉怒喝一声,持枪便刺向有穷不弃,余下游侠都在一边嬉笑着指指点点,看来这一言不合便杀人的勾当干的多了起来,这些人都是不以为意,只道一枪刺杀有穷不弃和苏易之后,便可继续赶路。   有穷不弃早有准备,侧身闪过,一把将长枪夹于肋下,单臂用力,青筋暴绽,硬生生的将赤面大汉从马上举了起来,重重掼于地上,不知浑身骨头断了几根。   一干游侠笑声未绝,却见到赤面大汉摔倒马下,惊诧非常,尚未来得及反应,苏易掌心青光暴涨,曜日青陨戈将一名游侠击落马下,飞身上马。苏易本是夺人马匹,心中不忍伤人,只是将那游侠击落,并伤其性命。   有穷不弃蛮性发作,加之先前赤面大汉一枪决意要杀有穷不弃,绝未留情,有穷不弃心中愤恨,大步飞奔,重重踩在赤面大汉身上用力一蹬,跃上赤面大汉的马匹,同苏易两人双双拍马飞奔而去。   赤面大汉本就摔得极重,再加上有穷不弃有意的重重一塔,登时就是一声惨叫,昏厥过去。众游侠这才反应过来,呐喊着举刀舞枪追赶苏易和有穷不弃。有穷不弃反身张弓引箭,一连射落了三名追赶在前的游侠,众游侠心下畏惧,不敢再贴近追赶,只是远远的跟了一段距离就作罢了。   苏易带着有穷不弃一气跑出二十多里路,胯下劣马已经是累的气喘吁吁、口角白沫堆积,眼见游侠没有追赶上来,苏易缓缓放慢马速,心口那阵狂跳方才渐渐平息下来。   有穷不弃咧嘴笑道:“大哥,怎么样,我这主意如何?”苏易平息下呼吸,说道:“主意倒是不错,但是毕竟是抢了人家的马。若是随便赏他们些金贝,不也可以买两匹马么?”   有穷不弃笑道:“大哥,你这就不知道了,这些游侠,最不讲信义,若是知道你身上有金贝,说不定就先动手杀人劫掠了。”   苏易想想赤面大汉的行径,点了点头。两人有了马匹,行进速度便快了许多,只因胯下劣马是抢夺而来,两人也不惜马力,一路狂奔,待进入双刃城管辖范围时,两匹劣马早已累得响鼻连连,大口大口的白沫不从嘴角泛出。   天色将近黄昏,苏易和有穷不弃远远看见一间简陋的客栈,门外破旧的麻布幌子在风中飘飘悠悠。   苏易心中一动,莫非这就是云中君所说的那间客栈?   双刃城目前仍为鬼方占据,情况不明,苏易也想在客栈之中稍稍打探一下消息。有穷不弃想法更是简单,急于好好的大吃一顿,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至于其他的,有穷不弃认为只要跟着苏易即可,不用去想那么许多。   两人牵马进入客栈院内,早有店童迎上接过缰绳将马匹拴好喂养,将两人请入店内。苏易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定,任凭有穷不弃胡乱点了些酒菜.环视店内,虽然是临近鬼方占据的双刃城,但店内客人仍然不少,有的是行走客商装扮,有的跨刀佩剑的游侠装扮。   在另一边的角落里,一人头戴斗笠,身披黑色长袍,正在自斟自饮,一柄青铜重剑放在左手边,剑鞘宽阔,上嵌青铜镂空花纹,古朴厚重。这人侧面对着苏易,整个人都在角落的阴影之中,只能隐隐看道脸部的轮廓较为粗犷,耳朵至下颚之间有一道醒目的伤痕。   那人觉察到苏易注视自己,微微偏过头,眼角一道犀利的目光投向苏易。苏易微微一笑示意,借机看清了这人的相貌。这人是一个面容粗犷的中年男子,相貌端正,浓眉丹凤眼,浓密的胡茬略长,粗略的修剪了一下,面容之中隐隐有些杀伐之气。   粗犷男子哼了一声,将手中就被酒杯重重的顿了一下,没有理会苏易的微笑示意,不过左手却似漫不经心的搭在青铜重剑上。那左手骨节粗大,手指显得极为有力,显然这粗犷汉习惯于左手用剑。    第七十三章 恶战游侠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那粗犷汉子从搭在青铜重剑之上的袖口,露出一截青铜护腕,那护腕腕口是雁翎虎吞口,腕口之上斑驳着累累斩痕。   苏易眼睛不由一紧,雁翎虎吞口的青铜护腕,并不是随便可以佩戴的,这是大夏直属军队城主级别的人才有资格佩戴。如此说来,这人应该是一名城主。苏易暗中盘算,冀州十四城,除孤华城外,尚有双刃城、舍渊城、和即城三大城池为大夏直属军队驻守,其城主是双刃城古诚招、舍渊城米殒、即城尹兴成。   即城尹兴成业已战死,其头颅已经送往依帝城,苏易曾亲眼所见,舍渊城米殒不战而降,实是大夏之奇耻大辱,帝发已经发其图像檄文,令天下共诛之,苏易见过画像,米殒面白须无须,黄发细眼,绝不是眼前这个粗犷汉子。   由此看来,面前这个粗犷汉子极有可能是城破逃离的双刃城城主古诚招。苏易想到这,微微皱了皱眉。按大夏律,凡城破者,城主未得上令而擅自弃城者,诛三代血亲。苏易离开依帝城之前,暴怒之下的帝发已经下令将依帝城之内古诚招及妻子的直系三代血亲尽数斩杀。   不知道古诚招是否知晓至亲都已被杀的消息?古诚招出现在双刃城附近的客店之中,意欲何为?苏易正在思索之间,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近十名游侠打扮的人大声喝骂着走进客店之中,苏易抬眼望去,正是他和有穷不弃抢夺马匹的那些游侠。   苏易赶紧把头低下吃菜,在桌下踢了有穷不弃一下,眼神示意。有穷不弃向后斜了一眼,发现那些游侠,咧嘴无声的笑了一下,不以为意的大口吃肉喝酒。   那群游侠选了个正中央的座位,又将旁边的一桌清空,将两张桌子并了起来,旁边的客人见这些游侠凶恶,也不敢多言,匆匆结账离去。这些游侠顿觉自己威风之极,连呼喝的声音都大了起来。连声怒骂店家赶快送上好酒好肉,不然就要杀人放火云云。   店童慌忙送上两大坛酒和几大盘切好的肉,这群游侠便迫不及待的举碗痛饮。被有穷不弃摔落的赤面大汉饮下一大碗酒,咳嗽几声,震得胸口肋骨生疼,不由得按着胸口破口大骂:“他奶奶的,那个臭小子实在狡诈,居然趁我不备,摔了我一跤,若是再被我看到,一定将他一刀杀了。”   旁边一个獐头鼠目的接口道:“就是,若是大哥有防备,那小子如何能抢走大哥的马?我看那小子绝不是大哥的对手。”   另一个游侠半吊着胳膊,另一只手端着半碗酒,正是被苏易打落马下的那个。说道:“把我打落马下的那个小白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一戈还挺重的,妈的,偷袭我,我都没看见他从哪拿出来的青铜长戈,妈的,疼死我了。”   众游侠哄堂大笑,众游侠不敢取笑赤脸汉子,却是不怕这个人,众人纷纷讥讽取笑,这人气的面红耳赤,恰逢店童上完菜肴,轻轻碰到了这人半吊着的胳膊,满腹怒火的半只胳膊登时找到了发泄之处,挥手一嘴巴将店童打的原地转圈。   半只胳膊威风凛凛的骂道:“瞎了你的狗眼,竟然撞到大爷的胳膊,是不是想死了?”   店童捂着脸,弓着腰连声谢罪。半只胳膊更是得意,胆气又粗状了几分,口中狠话不断,说得兴起,众人又是哄笑讥讽不停,半只胳膊又急又怒,猛然抬起一脚,将店童踢得凌空飞了出去。   恰巧,店童的身躯凌空飞向有穷不弃的方向,有穷不弃虽在低头喝酒吃菜,但身后的事情却是知晓的一干二净,听着店童惨叫和破空之声,有穷不弃单手向后,稳稳托在店童的腰间,连人带着椅子一个转身,卸去力道,稳稳的将店童放在地上。   “哎?”半只胳膊感觉很是没有面子,噹一声丢下酒碗,酒液飞溅,大刺刺的吊着胳膊走了过来,苏易端起酒碗装作喝酒,挡住了半张脸。   半只胳膊将手搭在有穷不弃的肩膀上,说道:“妈的,哪来的臭小子,竟敢管大爷的事?”半只胳膊想抓住有穷不弃的肩膀将其丢出去,顺便耍耍威风,岂料用力之下,有穷不弃纹丝不动,居然还端着酒碗喝酒。   半只胳膊大是难堪,搬住有穷不弃的肩膀想要将有穷不弃放倒在地,有穷不弃双足用力,牢牢的钉在地上。半只胳膊使出全身力气,脸色涨红,有穷不弃身体微微一晃,手中的酒碗之中连半滴酒都没有溅出。   众游侠哄声大笑,赤面大汉笑骂道:“病猴子你是不是断了一只胳膊,就连力气都没有了,让大伙看看是不是下面那东西被打断了,气力连个娘们都不如。”众游侠纷纷大笑出言讥讽,话语粗鄙,令久居王宫的苏易大开眼界。   被称为病猴子的半只胳膊游侠,脸色涨成酱紫色,这病猴子生性欺软怕硬,本身武功也不行,在游侠之中也是常常被讥讽欺弄,也不敢声张反抗。但满腔怒火在寻常人身上却是火爆异常,如今因一个寻常小子被众人嘲弄,心下怎甘。   气生两肋,恶上胆边,病猴子大吼一声,拔出短刀,猛然向有穷不弃的后心刺下。刀长一尺,十分锋利,若是刺中,有穷不弃必死无疑。   有穷不弃心中怒火上升,反手一把抓住病猴子的手腕,咔擦一声将其拧断,顺手将病猴子拖至身前,手中酒碗劈头砸下,将病猴子的一声惨叫砸回喉咙里,粗陶制的酒碗在病猴子脸上四分五裂。有穷不弃手劲极大,病猴子脸上被割出七八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横流。   众游侠哄笑戛然而止,有穷不弃出手简单快速,众游侠反应不及,就算众游侠有所反应,也没人愿意去相助这病猴子,倒是愿意看病猴子出丑的多一些。   客店之内静悄悄的,唯有病猴子的一声惨叫悠扬而出,极富有震撼力。四周的食客都是偷偷的望向众游侠和有穷不弃。角落里的古诚招也是看了有穷不弃一眼,目光落在有穷不弃放在桌下的大弓之上,眼神中有着一丝意外。    第七十四章 青铜重剑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赤面大汉和众游侠脸上有些挂不住,痛打病猴子一番并不重要,这种事他们也常干,但是在众人面前被外人痛打了一番,众游侠自然不肯。病猴子惨叫着向后挪动,半爬半滚的到了赤面大汉脚下。   赤面大汉一脚将病猴子踢开,骂道:“没用的东西,我赤面犼的名声都被丢尽了。”赤面大汉见到有穷不弃身手不弱,一时间不敢贸然出手,故意抱出自己的名号。   苏易和有穷不弃听在耳里,闻所未闻,这世间,总有些自以为是的人,以为自己的名号可以九州畅行,结果却是在一家小小的客店之内,十人之中有**人未曾听过。   赤面犼抱拳故意沉声道:“朋友是哪个道上的,报上个名号来。”众游侠拔刀在手,形成个半月形缓缓地包抄上来。有穷不弃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们不是哪个道上,我们是道上抢马的。”   说罢,有穷不弃转过身来,笑嘻嘻的看着赤面犼等一干人。赤面犼和众游侠皆是一惊,别看刚刚吹嘘的火热,众人都趾高气昂的觉得只要一见面,有穷不弃便会立即跪地求饶。但赤面犼自知武功远不及有穷不弃,自己抢先出手的全力一枪,被有穷不弃轻松接下,还把自己摔了个大跟头。   赤面犼脸色变了几变,暗自稳住,心道自己这十余人,未必不是面前这两人的对手。赤面犼厉声喝道:“原来会你们两个臭小子,大爷我找你们好久了。”   有穷不弃嬉笑,模仿着赤面犼的口气道:“大爷刚刚才抢了你的马不过几个时辰,找的有那么久么?”   赤面犼强忍怒气,声色俱厉的喝道:“小子,别不知道天高地厚,大爷是赫赫有名的赤面犼,现在跟随着双刃城的鬼方比据大巫,若是惹急了,比据大大巫前来,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你。”   苏易心中暗道,原来鬼方占据双刃城的大巫叫做比据,听赤面犼所言,这比据大巫似乎功力修为很是不弱。赤面犼报出比据的名号,无非是在壮壮胆子,他自己也知道,就算自己这一干人都死在这,比据大巫也不会来这种地方为自己报仇。   角落里的古诚招听到赤面犼的话,端在嘴边的酒碗停了下来,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一下,缓缓放下酒碗,拿起青铜重剑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赤面犼和众游侠。   “你说,你们跟随比据?” 古诚招的声音低沉嘶哑。赤面犼等人精神集中在苏易和有穷不弃身上,全然没有发觉古诚招已经站在他们身后。   赤面犼猛然转身,手中长枪倒转,打翻了一张桌子,酒坛陶碗纷飞,砰然作响。厉声喝道:“你又是什么人?”   古诚招不为所动,眼中射出一道迫人精光,问道:“你说你是追随比据?”赤面犼在古诚招压破的目光之下,几乎有一种失控的感觉,大吼道:“大爷就是追随比据大巫的赤面犼,你想这样,若是我……”   古诚招淡淡说道:“那就好,我便不会杀错。”青铜重剑脱鞘而出,剑势沉重,呼啸之声顿起,一剑,从三名游侠腰际斩过, 将三名游侠连腰斩断,内脏流出,鲜血横流。   青铜重剑自上而下挑起,又将一名躲避不及的游侠自胯下分成两片,热气腾腾的内脏糊涂一地。赤面犼等众游侠这才反应过来,虽然众游侠也是杀人甚多,但终究是没见过如此手段,都是两腿颤颤,有胆小的,已经是一股热流浸透的衣裤,在地上凝成一滩。   古诚招一步跨出,重剑横挥,两个不敢置信的头颅冲天飞舞,一名游侠尖叫一声,夺门而出,古诚招单脚一撮,地上一柄青铜长刀箭一般飞出,将那游侠贯胸而入,那游侠又是向前奔了三四步。才扑倒在地,毫无声息。   客店中躲在角落中的店童和其他客人之中,有人忍耐不住,大声呕吐,更有人顾不得许多,掩面抱头从刀剑边缘擦身而过,夺门而出。   赤面犼横端长枪,牙齿不住打颤,环顾四周,只剩下自己,昏迷过去的病猴子,和一名裤裆里腥臭黄水不断滴下的游侠。那名游侠目光呆直涣散,显然已经被惊吓的失神。   赤面犼强自说道:“你…你…你若..若杀我,比据大巫,是…是不会…不会放过你的。”   古诚招冷笑一声,青铜重剑迎头斩下,赤面犼短促的凄厉嘶吼一声,双手举起长枪招架。一声闷响,青铜重剑连同长枪和赤面犼一起斩城两段。鲜血飞溅,不少喷溅到有穷不弃身上,一地的尸首、鲜血和内脏,有穷不弃食欲全无,干呕了一声。   苏易虽然对赤面犼等人毫无好感,但见他们如豚犬一般被杀,心中还是些许不忍。滴滴粘稠的鲜血,从古诚招低垂的青铜重剑上一滴滴的滴落,古诚招缓走向最后一名站立的游侠,那游侠已经牙关颤抖不能自已。   青铜重剑横拍,在那游侠从脖颈之中发出的短促哀嚎声中,青铜重剑拍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病猴子胸口,一声沉闷的骨头碎裂声,病猴子一声不吭,头向旁边一歪,鲜血从七窍之中缓缓流出。   “你…”古诚招手中的青铜重剑压在那名游侠的肩头,重剑沉重,那游侠身躯不由得一矮,两腿不知是因为过于恐惧还是不堪重剑的沉重,不住的簌簌发抖。   “你去把赤面犼的头割下来。”古诚招面无表情。苏易眉头皱了起来,如此血腥的杀戮本就令他不喜,古诚招居然还要令人斩下赤面犼的首级。   那游侠神智未清,茫然看着古诚招,不知道古诚招在说些什么。古诚招重剑一挥,将游侠的一只耳朵削了下来。重剑不甚锋利,看似削下一只耳朵,实质上是将游侠的这只耳朵打成一团烂肉,血淋淋的一团落在地上,和地上一塌糊涂的各种鲜血内脏混在一处,再也分不出来。   那游侠这才清醒过来,嘶哑着尖叫,捂着耳朵刚刚还存在的位置,鲜血从手指缝中流出。古诚招沉声说道:“去,割下赤面犼的头颅。”   那游侠扑倒在粘滑的鲜血和内脏中,捡起一柄长刀,高高举起,长刀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非人般的嘶吼,一刀便向赤面犼的脖颈上斩落。   苏易和有穷不弃皆是面露不忍之色。那游侠不知是力气本来就小,还是惊恐之下手软无力,一连四五刀都没有将赤面犼的头颅斩下,反倒是将赤面犼的脖颈砍得血肉模糊。   赤面犼死后居然尸首还落得如此下场,恐怕是他生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第七十五章 古氏诚招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见到那游侠迟迟没有斩下赤面犼的头颅,古诚招发出一声冷哼。那游侠浑身一僵,双手将刀高举过头,使劲全身力气一刀斩下,终于将赤面犼的头颅砍下。那游侠将赤面犼的头颅拎在手中,转身目光茫然地看着古诚招。   古诚招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把赤面犼的头颅带回双刃城,交给比据,就说古某未死,让他静候。”   “古某?”苏易心中暗道:“自己所料不错,此人果然是双刃城古诚招。”   那游侠嘴唇颤动,喃喃低泣道:“我…我…我根本见不到大巫。” 古诚招冷笑道:“你带着赤面犼的头颅,和古诚招的名字,自然就会见到。”   “滚”   那游侠一手长刀,一手赤面犼头颅,浑身鲜血和内脏碎屑,怔怔的向门外走去。   “站住”古诚招声如闷雷。那游侠猛然站住,却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手中赤面犼的头颅瑟瑟发抖,几乎拿捏不住,鲜血滴落。   古诚招沉声喝道:“你记住,要把古某的原话传给比据,古某未死,让他静候。滚吧”   那游侠如同绝处逢生,没有半点迟疑,夺门而逃,身手迅捷,只可惜脚底沾染了厚厚的黏滑血液,跑起来东倒西歪,几欲跌倒,却终究是以这种奇特的姿势,一路逃去。   古诚招撕下一名游侠的半片衣服,仔细擦干手中的青铜重剑,咣当一声推回剑鞘,大步向外走出,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苏易和有穷不弃一眼。   有穷不弃咧了咧嘴,说道:“这个古什么的,还真是个狠角色,手段还真够狠辣。”苏易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皱皱眉道:“他叫古诚招,我如果没有猜错,他就是双刃城主。”   “什么?”有穷不弃几乎要跳了起来:“大哥,那你还不召他进来,要是有他相助,我们进入这双刃城岂不是要容易些?”   苏易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古诚招是双刃城主,但弃城而逃,已经犯了大夏律,恐怕,恐怕其妻小族人,已经,已经被父王下令斩杀了。此人,此刻不知是敌是友。”   苏易叹息一声,也不怪古诚招性情如此暴烈,妻小族人陷入必死之境,这种境地还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换做任何人,恐怕也要发狂的。   有穷不弃是懂非懂的应了一声,满脑子都是杀人、杀人。   从客店的内堂走出一个佝偻着腰的老人,留着稀疏的黑白相间的长须,面容枯槁,双眼如豆,泛着昏黄,看着满地的狼藉尸首,微微愣了一下,居然摇头叹息道:“杀人,又是杀人,居然弄的这么脏,快点、快点,把这里收拾干净了。”   应老者的召唤,从内堂跑出几个杂役打扮的青壮少年,一起动手收拾起来,只是这几个青状少年,身手过于矫健,而且完全不害怕尸首鲜血,仿佛搬运的就是豚犬无异。   那老者瞧见苏易和有穷不弃,佝偻着走到两人面前,笑的满脸皱纹都展开了,说道:“店中污秽,惊扰了两位贵客,还请两位贵客见谅。”   苏易示意无妨。但见几名清壮手脚麻利,不消片刻,将屋内清理干净,打来清水,将地面桌椅一干冲刷的干干净净,不见半点血污。老者又点燃一炉熏香,烟气袅袅,不大的店内顿时清香遍起,丝毫没有了刚才的血腥之气。   古诚招从外面大步走进,身上的血迹居然也是清理的干干净净,苏易在刚刚的厮杀中距离较远,身上没有沾染血迹,只是有穷不弃身上淋了不少鲜血,脸上也有着斑斑血点,倒是与店内的气氛格格不入了。   有穷不弃胡乱抹着脸上的血迹,大呼晦气。老者命人取过一条温热的面巾,请有穷不弃擦洗,有穷不弃甚是满意。   此刻,店内的客人大都悄悄溜走,唯有古诚招、苏易和有穷不弃三人。老者却丝毫没有因为客人跑光而肉痛,反而是大气的让人重新为三人排上酒菜,笑言为三人压惊,全然不提刚刚古诚招的所作所为。   老者举起粗陶大碗,斟了满满一碗,站在古诚招身前,古诚招看了看老者,居然自己也倒了一大碗,默默的干了下去。老者长叹一声,仰头将满碗一饮而尽。老者又是斟了一碗,踱到苏易和有穷不弃桌前,说道:“惊扰了两位贵客,老朽实在是无用。”   苏易有些过意不去,举起酒碗道:“事情本是因我们兄弟而起,老人家的一应损失,具由我来赔偿。”有穷不弃也是附和道:“就是,就是,就让我大哥赔偿吧,反正我大哥有钱。”   老者不以为意的挥手道:“身外之物,不足挂齿,喝酒喝酒。”老者一饮而尽,不做他言。苏易和有穷不弃也是饮尽碗中之酒。这酒和之前两人所饮之酒绝然不同,味道凛冽甘美,回味无穷。   苏易不禁说道:“好酒”,有穷不弃更是连连咂嘴,意犹未尽。老者听闻苏易夸赞,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老夫一生别无所好,只是喜欢这杯中之物,并以酿酒为乐,能得公子一赞,幸甚、幸甚。”   有穷不弃追问这酒何名,老者笑而不答,只是说,今后若是想喝这酒,便来客店便是,此酒千金不售,只为有缘之人。   古诚招连饮三碗,长叹一声,拿起青铜重剑,沉声道:“今日之事,是诚招鲁莽,自觉不便在这里久留,在这里向您告别。”   老者转身不看古诚招,又倒了一碗酒,放声大笑,笑声之中竟然有着一种迫人的气势,令苏易动容。老者大笑之后,又饮尽一碗,说道:“若是杀几个人,就要离开此处,以便不牵连老夫,那老夫当初何必在比据手中将你救下来?”   老者昏黄眼中忽然精光闪现,身材挺立,丝毫没有佝偻和老迈之感。老者猛然转身,精光四射的双眼紧盯着古诚招,一字一顿的说道:“不要说比据,就是他毕修安亲来,看他敢不敢在我这里放肆?”    第七十六章 古怪客栈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老者一言既出,苏易大惊,险些将手中的酒洒出。之前他已经察觉老者不似普通之人,没想到老者身在偏僻客店之中,居然对冀州之事了若指掌,让苏易更是惊讶的是,古诚招居然是老者从鬼方大巫比据手中救出。   老者究竟是何人?   既然一直隐居在此地,为何又在此时表露?苏易不由得暗中握紧双拳。   老者大声说道:“那件事自从你逃离双刃城,就应该做知道答案,你若是对妻子族人尚有牵挂,想要知道确切消息,”老者忽然伸手指向苏易:“你可以问问他,高辛王,苏易。”   苏易闻言一惊,猛然抬头,老者双眼精光四射,正望着自己。自己刚刚到这客栈之中,为何这老者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苏易勉强笑了一下,拱手示意。古诚招死死盯着苏易,声音低沉:“你真的是高辛王苏易?”   苏易拱手道:“在下正是高辛苏易,你可是双刃城主古诚招古城主?”   古诚招神色一暗,说道:“双刃城已失,我也不是什么城主了。”古诚招忽然脸色一变,厉声问道:“我想知道,我的妻儿族人如何?”   苏易默不作声。古诚招大步上前,距苏易不及三尺,杀气凛然,有穷不弃暗中将长弓操在手中,右手低垂,轻轻触及桌下羽箭,若是古诚招再有异动,便可一箭将其射杀。店中气氛古怪紧张,老者却是恍若未闻,径自坐在古诚招的位置上,慢悠悠的倒了一碗酒,细细品尝起来。   苏易沉默片刻,知道此事无可闪避,便沉声说道:“我离开依帝城之前。父王已经下令,将古城主一族及妻族三代之内血亲尽数囚禁,恐怕…”苏易没有说下去,以帝发的性情,定是尽数杀绝。   古诚招怒目圆睁,周身杀气越来越烈,手中青铜重剑剑鞘被捏的咯吱咯吱作响,古诚招的左手已经缓缓搭在青铜重剑剑柄之上,他与苏易不过三尺的距离,重剑一出,定是疾如风雷。   苏易虽是从容站立,但早暗中戒备,真气凝聚,双腿暗暗用力,一旦古诚招发难,务求立时避开。苏易刚刚见过古诚招重剑之威,自己没有把握能够招架,只求能够避开。   有穷不弃干脆张弓引箭,寒簇簇的箭头正对着古诚招,有穷不弃和古诚招相距不过半丈,对于弓箭来说距离极近,有穷不弃长弓平举,弓弦和羽箭之上隐隐有红色光芒流动,看架势,这是不弃峡遇伏之时,一箭射杀血兽的九婴殒。   三人相距都是太近,若是古诚招动手,也许能够重创苏易,但必定会死在有穷不弃的九婴殒之下。古诚招握在剑柄上的手,青筋暴起,身上杀意暴涨,而胸口大开,其意是不顾自身死活,直欲斩杀苏易而后快。   老者忽然放声大笑,碗中之酒随着老者的笑着震荡出圈圈涟漪,桌椅之类不住摇晃,整个客店都在笑声之中簌簌发抖,随着老者的笑声,古诚招凌厉的杀机为之一乱,胸口一闷,向后退了三四步。有穷不弃真气一滞,九婴殒竟然没法持续下去。   老者笑罢,大声说道:“真是有道理,帝发杀了你妻儿,你便要杀他的儿子。你若战死,头颅送往依帝城,谁能杀你妻儿?”   古诚招面若死灰,老者一番话正击中古诚招要害,这一直是他明明知道,却不敢去想的、不敢面对的问题。当日古诚招败退弃城而逃,便知道大夏律必会斩杀自己和妻子一族,但古诚招当日一念之间,无可挽回。   古诚招快步走向桌前,捧起酒坛,一气将一整坛酒灌下,忽然,这雄武汉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老者长叹一声,说道:“古诚招,生死一线,本来就没有什么选择是对是错,即便是一心求死的人,也会对死亡本身感到恐惧。”   古诚招依旧痛苦不已,泪如雨下,苏易也不知如何劝解。这古诚招全族毕竟是帝发下令所杀,古诚招若是找自己寻仇,也是无可厚非。但古诚招触犯大夏律,帝发依律易其族,也不能说错。   一时间,苏易顿时觉得很是迷茫,是非对错,有时候竟是这样难以分清。有穷不弃忽然大喝一声:“堂堂男子汉,哭有什么用,若不是那个什么比据占你双刃城,也不会害得你家人被杀。若真是七尺男儿,就应该去斩下比据的首级,以报大仇,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做小儿女态,有什么用。”   有穷不弃一番怒喝,古诚招果然止住痛哭,两眼凶光毕露,望向苏易。古诚招嘶哑着说道:“弃城而逃,本就是我犯了大夏律,但帝发杀我全族,此仇若不报,我古诚招枉为男儿。”   “我定当斩下比据头颅,祭我妻儿族人。我杀死比据之后,我也必定以夏后氏王族之血,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古诚招说完,提起青铜重剑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有穷不弃如释重负,嘟囔着道:“我以为这疯子又要发疯杀人呢?”   苏易也是暗中松了口气,拱手向老者恭敬问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老者挥挥手道:“区区山野村夫,想必高辛王也不曾听闻,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苏易暗自皱了皱眉,这老者深知冀州近来之事,而且一语道破自己身份,刚才一声大笑,居然震得古诚招后退三四步,令有穷不弃九婴殒中断,其真气雄厚,修为之高深,似乎不弱于云中君,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绝不是籍籍无名之人。   苏易想到这,仍是微微一笑,拱手道:“今日之事,都是因为苏易而起,还请前辈见谅。”   老者摇摇头道:“无妨,说起来老夫还要多谢你们,这个古诚招自从被我救下之后,心结未开,迟早会堕入心魔,若不是以你为引,他决计不会这般快的就突破心魔。”   老者转向有穷不弃,说道:“有穷小子,也多亏了你那一番怒骂,古诚招方才能够醒悟。”   有穷不弃嘟囔道:“他现在一心报仇,这也算醒悟?”   老者正色道:“一心报仇又如何?人生在世,有人风轻云淡,有人快意恩仇,古诚招能够做到快意恩仇也罢”老者旋即看了苏易一眼,接着说道:“报仇之事遥遥无期也罢,总算在茫茫前途中,有了一丝光芒,总比在我和混吃混喝的好,我这店小,再有些时日,恐怕养他不起了。”    第七十七章 客栈老者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老者望向店外,见天色已暗,说道:“天色已晚,高辛王和有穷小子,就在我这小店之内屈居一晚吧。”说罢,吩咐店童收拾两间房间,供苏易和有穷不弃使用。   苏易拱手道:“如此多谢前辈了。”   老者摆手道:“我不是什么前辈,行将入土的老朽一个而已。”   苏易仍是微笑,问道:“前辈是如何知道我们的身份的?”   “哈哈”老者干笑几声,说道:“老这个老东西是开客栈的,消息自然灵通了一些,我虽然老眼昏花,但是消息上,耳朵还是不错的。”   苏易皱眉:“不知前辈是?”   老者笑道:“我已经老得连路都走不动了,没心情参合到那些纷争中去。至于云中君那小子他们谋划的那些事情,恐怕到时我的骨头都烂的没有了,懒得去理,懒得去理。”   苏易正色道:“前辈认得云中君?”   老者说道:“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和云中君也只是数面之缘,不过他们要搞得那些神神秘秘的事情,他可不肯和我透漏半句,我更是懒得理他。”老者的语气之中,对云中君甚至不满。   想来,云中君行事神神秘秘,的确会让人有些许不满。苏易又说道:“前辈既然知道有势力在关注小子,可否告知一二。”   “哈哈”老者干笑几声,说道:“有些事情既然云中君不和你说,我自然也不方便告诉你,你凡事小心就好了。不过你放心,在我这客店之内,九州四方来客,都得规规矩矩的,你们放心休息。”   有穷不弃嘟嘟囔囔道:“刚刚古诚招才杀了十几个人,还说规规矩矩的。”   老者似乎听见了有穷不弃的话,说道:“有些人,错事做的太多,本就应该杀掉,可惜我这老骨头已经不中用了,也只有让你们这些年轻人帮帮忙。”   老者转身之间,又恢复了那副佝偻着身材、两眼昏黄的样子,说道:“不早了,两位赶快休息吧,我这老骨头,天一黑就困得不行,我先去睡了。”老者佝偻着腰,一步一颤的转身进房去睡了。   苏易望着老者的背影,心头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莫非云中君让自己来来双刃城,见到这老者也是云中君计划中的一环?那么,云中君让自己见到这老者的目的又是什么?   心里千头万绪的理不清楚,唯有见到云中君才能问个明白。其实,自己何尝又不是神神秘秘的,此来双刃城的真正目的,根本就未曾和有穷不弃说清。但有穷不弃不闻不问,反而另两人轻松了许多。   如是想来,苏易便不再去多加猜测,待店童收拾完房间,便和有穷不弃入房休息。有穷不弃连续两夜睡在荒野,并且都是袭扰不断,不曾安眠,而今有了一处温暖的房间,可以睡个安稳,自然是欢喜非常。   苏易躺在床榻之上,头晕晕沉沉,不消片刻便沉沉睡去。   窗外,月色朦胧,树影婆娑,秋风轻掠,月影招摇。原本早早睡去的老者正站立在院中,任凭秋风浮动,月色将身影拉长。老者的气息和夜色浑然一体,若是以念力察觉,只会发现是一片空寂的庭院,唯有用双眼,才能发现老者真正的存在。   良久,老者凝望着苏易的窗口,无声的叹息一声,身形慢慢的消失在月色中。   第二天一早。苏易伸着懒腰走出房间,正好遇见有穷不弃揉着眼睛走了出来。苏易神清气爽,有穷不弃却是双眼通红,仿佛一夜没睡一样。苏易惊讶道:“不起为何这般模样?”   有穷不弃打了个哈欠,愤愤说道:“这房间夜里都是虫子,让人怎么睡得着啊?”   老者佝偻着腰走过来,说道:“有穷小子,我这房间中怎么可能有虫子,是不是你太久没有洗澡,身上都脏的生虫子了。”   有穷不弃 自始不与老者争辩,径自走到一边,拿起桌上店童早已准备好的早餐,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老者在有穷不弃走过身边之时,轻轻吸了口气,看着有穷不弃背影,笑而不语。   老者转向苏易,问道:“高辛王可曾睡的安稳?”苏易拱手道:“苏易一夜安好,劳前辈费心了。”   “无妨,无妨。”老者望向一旁正吃得欢有穷不弃,低声说道:“你们的事情我本不想管,但有一句话我要提醒你。”   苏易肃然而立,拱手道:“请前辈指教。”   老者悠悠说道:“鬼方之人本不足虑,但诸如最近一些年新入主鬼方的一些人,诸如毕修安、比据之流,你要多加留意,这些人不仅自身修为高深,更重要的是,他们身后的神秘势力,恐怕即便是云中君也未曾探知深浅。”   苏易躬身行礼,说道:“多谢前辈指点。”   老者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夫不知道你到双刃城所为何事,也不想知道。”   老者气势忽然一变,双眼之中如有电芒流动,苏易大骇,在老者浩瀚如海的气势面前竟然动弹不得分毫。老者声音直接出现在苏易脑中:“老夫与古诚招父亲有些渊源,希望日后有事,能够放古诚招一次。若是双刃城遭遇不测,可速退回我这客店之中,我保你等无碍。”   老者说完,气势骤然收回,苏易这才周身压力一轻,恢复了行动自由,对着老者应诺道:“苏易谨记。”   老者又是岣嵝下身子,翻了翻昏黄的眼珠,说道:“我已经命人准配好了一些衣物,你和有穷小子换上之后再进入双刃城,否则以你们现在的装扮,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苏易拱手道谢。两人用过早饭,换上老者准备好的衣装,辞别老者,便步行向着双刃城而去。苏易一身灰布长袍,腰悬青铜长剑,高冠未曾佩戴,长发以青巾束起,愈显得温文儒雅、丰神俊朗。   而有穷不弃则是一身粗布短衫,身背大弓和一个不大的包裹。两人走在一处,绝对是那个小部族世家的公子协同小厮外出历练,只不过是苏易举手投足之间,多了几分傲气。    第七十八章 入城双刃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不多时,两人来到双刃城下。   双刃城并非大城,但临近鬼方,城池修建的很是坚固雄伟,城墙高约两丈,以灰黑巨石切成,城墙之上角楼密布衣着斑驳不齐的鬼方战士在城墙上懒懒的巡视。   让苏易意外的是,双刃城城门大开,城门口一队鬼方战士很是随意的对过往行人进行盘查。   “难道比据没有收到青炎军围攻冀州其他城池的消息?”苏易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比据不可能不知道青炎军大张旗鼓的攻打各城。即便是不知道,也不可能不知毕修安孤华城大败。   但比据依旧如此城门大开,莫非有意为之?   有穷不弃也是大惑不解,说道:“看这情形,这比据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古诚招居然会在这样的人手中把双刃城丢了。”   苏易想起老者的话,摇头说道:“千万不要小看这比据,我感觉这应该是比据有意而为之,其中必定另有玄机。我们进城之后要处处小心。”   有穷不弃豪情大发,说道:“另有玄机又如何,我们在孤华城下大破毕修安,鬼方实力也不过如此,要不然我们大闹双刃城一番,把这个什么比据抓回孤华城,咱们也大大的威风一番。”   有穷不弃说的眉飞色舞,磨拳搽掌跃跃欲试。苏易不禁笑道:“不弃,我们这次来双刃城,不是为了比据而来,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进城之后,你要一切听我的,决不能妄自动手。”   有穷不弃顿时气馁,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点头跟在苏易身后,走向城门处。城门处,几个鬼方战士正在懒懒的晒着太阳,远远看见苏易两人走了过来,一个小首领模样的鬼方战士站起身来,拦住两人。   鬼方小首领将遍布缺口的青铜长刀扛在肩上,拦在苏易身前,趾高气昂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进我鬼方双刃城?”   苏易诳言道:“我乃是有莘氏族人,外出游历,途经双刃城,顺便前来拜访故人。”   鬼方小首领上下打量着苏易,嘴里嘀咕道:“拜访故人?也不知道你那故人是不是还活着。”   鬼方小首领伸出一只手来,说道:“进城可以,但是看你有没有东西能够孝敬大爷。”   有穷不弃怒火上升,顿时就想拧下这小首领的项上人头,苏易上前一步,暗中挡住有穷不弃,面带笑容,手伸入袖中,摸到一枚金贝,正欲掏出,转念一想,手指暗中用力,将这枚光华的金贝揉成一团,拿出放在小首领的手中。   小首领眼睛一亮,满意的掂了掂金贝,飞快的向后看了一眼,见其他鬼方战士并没有注意到,将金贝放入怀中,大声说道:“看你们穿着还算整齐,居然身上没有什么值钱事物,算了算了,大爷今天心情好,就放你们进城吧。”   小首领骂骂咧咧的回到城门旁,坐在众鬼方战士身旁,心虚的骂着些晦气,什么值钱的也没有的话。旁边鬼方战士也抱怨着说,比据大巫实在是不讲情理,其他大巫占据的城池都可以肆意抢夺,唯有这比据大巫不许,还连杀了几个抢劫的弟兄。   另一个鬼方战士接口说道,若不是如此,我们也不用在这晒着太阳,才能弄点小钱。   又有鬼方战士狠狠唾了一口,说道,这双刃城的小娘们都是水嫩水嫩的,比据大巫却偏偏不让咱们动手。咱们弄一天的钱,都不够去坊子里快活一下的。   众鬼方战士皆是应和,有的鬼方战士说起坊子间姑娘的事宜,酥胸玉腿、莺声燕舞之类的,众鬼方战士无不连连咂舌、淫笑不已。那小首领不自觉的摸摸怀里的金贝,嘿嘿傻笑不住。   有穷不弃怒目圆睁,双拳紧握, 青筋暴涨,就要大步过去,将这几个鬼方战士立时斩杀。苏易用两根手指拈住有穷不弃的衣袖,轻轻一带,对着他微微摇摇头。有穷不弃重重的哼了一声,却不不违背苏易,两人便向城内走去。   临近入城,有穷不弃回头看了一眼,将几人的相貌牢记于心,几名鬼方战士浑然未觉,仍在口沫飞溅的议论着销魂滋味。却不知死神依然悄悄的盯上。   双刃城内街道宽阔平坦,笔直通畅,东西和南北两条平直交错的主城道将双刃城区分成四四方方的四个主要部分,其他稍窄的街道横平竖直,纵横交错,对于兵士调动极为有利。   街道两旁的建筑风格依稀参照依帝城,只不过是矮小了许多,与宽阔的街道相比,更是显得有些寂寥。   双刃城于夏历二百七十三年修建,是大夏城池之中典型的边城风格,以兵士调动便利为主,城防功能远远大于居住作用。如此城池,居然被鬼方轻易占有,虽然苏易不想轻视古诚招,但心中还是隐隐泛出一丝抱怨。   由于城池还被鬼方占据,街道之上行人寥寥,即便主街之上,街道两旁的店铺也只是依稀的开张营业,顾客无几。大部分店铺都是店门紧闭,店内悄无声息,大部分店家都是心存暂避烽火之意。   另一方面,虽然比据大巫严令禁止鬼方战士随意劫掠烧杀,但仍然无法阻止鬼方战士肆意作恶,豪夺不成,鬼方战士便是巧取,往往是拿完东西便是随意丢下一点东西算作以货易货,或者就是拍手走人,店家也是不敢拦阻,只是求个平安罢了。   当然,也有个别的店家不在此列,这些店家背后都有雄厚的势力作为支撑,但凡有鬼方战士前往闹事,皆是有去无回,城门口鬼方战士们谈论的坊子就是其中之一,鬼方战士对坊间美女垂延不已,十数人结队前往掳掠,结果一去不回,如是三番五次,皆是杳无音讯。   甚至在一名巫令的带领下,近百名鬼方战士前往坊间,却只是逃回十数人,那名巫令的头颅甚至被扔在坊外的河中。对于此事,大巫比据不闻不问,鬼方战士讳深莫测,却也不敢再去闹事。   即便鬼方战士忍不住想去逍遥一番,却也得苦苦收刮积攒一番,去得小心翼翼,玩的胆颤心惊。    第七十九章 流竹听风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如此一来,以坊间为首的几家,反倒成了双刃城内最为安全的地方。苏易和有穷不弃不明其理,只是顺着主街慢慢游荡,路过几队鬼方战士,皆是侧目凝视,虎视眈眈,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之意。   苏易生怕有穷不弃按耐不住,惹下事端,节外生枝,每次都是陪着笑脸拉着有穷不弃匆匆走开,后开干脆就让有穷不弃低头赶路,不许他抬头张望,害得有穷不弃不住的低声埋怨。   苏易和有穷不弃正在漫无目的的游荡,一名大约**岁的女童走了过来,轻声问道:“请问这位可是高公子?”   这女童身穿着粗布衣衫,身上还有几处破损,袖口和已经已经磨烂的不成样子,但衣服却是浆洗的干干净净。女童脸上有几分苍白,身材瘦弱,显然是长期不得饱食。   “高公子?”有穷不弃说道:“我们不是什么高公子?”   女孩眼中露出失望的深情,转身要走,苏易忽然叫住她,说道:“我就是高公子,你有何事?”   女孩惊喜之情表露无疑,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片鲜翠欲滴的竹牌,双手交给苏易,说道:“刚刚有位先生让我将这个竹牌交予高公子。”   有穷不弃挠挠头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变成高公子了?”   苏易没有理睬有穷不弃,向女童问道:“交给你竹牌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女童低头说道:“我也没有看到,他只是露出了背影。”   苏易哦了一声,看着手中的竹牌,竹牌只有两根手指大小,却不知用何种方法制作的,依旧保持着鲜艳翠绿的颜色,隐隐中还有一种竹叶的清香。竹牌正面勾画了了,刻着听风轩三个字,背面刻印着流竹坊三个字。   “流竹坊?这是什么地方?”苏易问道。女童虽然年小,但听到流竹坊三个字,脸上仍是微微一红,细若蚊蝇的低声说道:“流竹坊是城里诸位老爷们作乐的地方。”   苏易顿时明白这流竹坊是什么地方,平素在依帝城,苏易虽然没有去过这般风月之所,但一些是世家子弟多是喜好此间之乐,坊间之事,也是多曾传入苏易耳中。苏易心中暗暗有些好笑,不想云中君居然会让自己去这种地方,莫非云中君也是……。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啊?”有穷不弃盯着苏易手中的竹牌,不解的问道。苏易微微一笑:“是个老朋友请我们去个有趣的地方。”   苏易又向女童问道:“那人还和你说什么了吗?”女童摇摇头,说道:“那人只是说让我将这个竹牌交给你就可以,然后…然后…”女童大胆的仰起头,盯着苏易,眼睛中充满了渴望。   苏易顿时明白女童没有说出来的话,笑了笑,深入袖中摸到一枚金贝,略一迟疑,又拿了一枚,将两枚金贝交在女童的手中。   女童双手纤细却粗糙,布满了细细的伤口,新伤口积压在旧伤上面,显然是常年劳作的结果。女童捧着两枚金贝,有些不敢相信,望着苏易。苏易说道:“走吧,这些是给你的。”   女童眨了眨眼睛,看了苏易一会,忽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跑开。苏易叹了一口气,转动手中的竹牌,忽然自语道:“居然忘记问着女童流竹坊在哪里了。”   有穷不弃这才插上嘴,问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变成高公子了?你说的那个老朋友是什么人啊?还有,我们要去什么地方?流竹坊到底是做什么的?”   苏易笑了笑,对着有穷不弃说道:“我封号高辛王,自然就是高公子,那位老朋友,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至于流竹坊,应该是个好玩的地方。”   有穷不弃嘀嘀咕咕的说道:“你这和没说一样。”苏易只是微微一笑,缓步向前走去,也不去接有穷不弃的话,有穷不弃自觉没趣,只是闷不做声的跟在苏易身后,倒真似一个被主人责斥了的小厮。   苏易和有穷不弃向前走了一段,见到路边有一名穿粗布衣服的老者正在弯腰整理着担子,苏易便让有穷不弃上前询问。有穷不弃大步流星的走到老者身边,大声问道:“老人家,请问流竹坊怎么走?”   那老者正在专心整理担子,担子中是一团团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好像是用来喂养牲口的杂粮之类。老者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马粪味道,有穷不弃顿时抽了抽鼻子,又不好用手捂住,只能硬生生的挺着。   那老者被有穷不弃如雷的声音吓了一跳,一团黑乎乎的事物掉在地上,摔成几块。老者大怒,转过身来正欲跳脚大骂,看见有穷不弃身材孔武有力,背后还背着一张大弓,顿时把涌上喉咙的一肚子锦绣骂人文章又咽了回去。   有穷不弃见老人伸着脖子努力吞咽,又问道:“老人家,流竹坊怎么走。”老者听有穷不弃语气甚是平和,心中勇气顿时壮了几分,梗着脖子说道:“你要去流竹坊干嘛?”   老者便问边上下打量着有穷不弃,见到有穷不弃身穿粗布衣衫,身上也没有值钱的饰物,心中不免轻看几分,眼神中明显带着几分轻蔑,故意用一种甚是教诲的语气说道:“小伙子,那种地方,可不是你这种人能够去的,那地方,都是大场面大人物,花费的金子如流水,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家去吧。”   有穷不弃顿时脖子一粗,微微有些愠怒道:“你只要告诉我怎么去就好。”   老者满眼鄙夷,嗤笑道:“小子,你知道那流竹坊是什么地方吗?是你能去的起的么。”   见到老者愈发的纠缠不清,苏易上前一步,说道:“还请老人家告知我们如何前往.”   老者见苏易气度不凡,愣了一下,旋即打量了一下苏易的穿着。苏易身上所穿是客店老者赠送的衣衫,极为普通,比之有穷不弃的衣衫好不了哪去。老者的神情又倨傲起来:“你们不听老人劝,终究是要吃亏的。”   苏易微微一笑,伸入袖中,正想拿出一粒金贝,忽见有穷不弃手臂伸长,五指如爪,一把抓住老者的衣领,将其凌空拎了起来,恶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去不起?老匹夫,我就是问你流竹坊怎么走,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第八十章 侍女盈碧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老者忽然被有穷不弃一把拎起,又听见有穷不弃语气变得凶恶,顿时有些惊慌失措,牙齿打颤、口不能言,结结巴巴的说道:“前…前面…左转…右转….桥….”   有穷不弃哼了一声,说道:“老匹夫,你若敢诳我,我定当打断你全身骨头。”老者慌忙摆手,结巴道:“不不不…不敢…绝…决无诳语。”   有穷不弃哼了一声,五指一松,将老者跌落地上,摔得七荤八素。有穷不弃也怕真的伤了人,所用力道微乎其微,若是有穷不弃真的使上力道,老者早已经筋断骨折、命丧当场了。   眼见苏易和有穷不弃两人走远,老者这才爬起身来,把一肚子的怨气化成低声咒骂,各种诅咒层出不穷,若是这老者诅咒成真,恐怕依帝城内将烟火绝无、白骨成山。   好在苏易已经走远,否则老者这般已经辱及帝发甚至帝启、帝禹的咒骂,不知按大夏律应当如何论处?   苏易和有穷不弃转过街角,苏易忍不住揶揄道:“不弃,你刚刚还真是威风。”有穷不弃也不在意,说道:“大哥,对付这种人,往往用最直接的方法最有效。”   “哦?”苏易问道:“还有什么办法?”   有穷不弃挠挠头说道:“就是你要表现出来你比他强得多,或者是你显示出来你的身份,或者是显示出你的武力,或者拿出金银财宝来,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他觉得你比他强,那就什么都好说了。”   苏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不弃说的果然是这个道理。”   有穷不弃有些羞赧,用力挠挠头,说道:“其实这个道理是我父亲教给我的,他说,在打猎的时候,你要是遇到斗不过的猛兽,千万不要跑,要装出你比他强大的样子,这样,除非是特别凶残狂暴的猛兽,其他猛兽一般就不会轻易攻击你,若是你显示出了胆小怯弱,那你就死定了。”   苏易不由得点了点头,感慨道:“猛兽如此,人也是如此啊。”苏易又问道:“那你见到猛兽时候是怎么装作强大的?”   有穷不弃嘿嘿笑道:“我到现在还没有遇到,即便是很厉害的凶兽,我也会和它大战一场。”   苏易打趣道:“看来不弃的确是英勇无敌啊,至今还没有遇到能敌得过不弃的猛兽。”   有穷不弃忽然正色道:“九州之大,比我有穷不弃厉害得多的凶兽不可胜数,即便是后羿也不敢说能够胜过九州所有猛兽,何况是我,但是能不能胜过是一回事,害不害怕又是一回事。”   苏易闻言一怔,脚下步伐顿时一慢,忽然觉得这个话唠一般的有穷不弃,其实在内心里,是另一番的聪慧机敏。   有穷不弃见苏易的脚步慢了下来,问道:“怎么了大哥,有什么事?”苏易回过神来,笑道:“没事,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大哥,你想到什么了啊,说来听听…”   “大哥,你不能这样边走边想事情的…”   “我十五岁那年,也是这样,然后就跑到一个碧火鳞狼的老巢里面,大哥你知道嘛….”   “大哥,你慢点,听我说啊….”   一路上,听着有穷不弃絮絮叨叨的故事,苏易忽然想到那个同样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路边老者,会不会等有穷不弃年老之后,也会是那般模样。   不觉间,苏易和有穷不弃来到一座石桥之前,石桥横跨一条浅浅的溪水,溪水深不及三尺,清澈见底,小溪之中没有他物,只有白玉色和赤红色两种石块,其间数条小鱼悠游嬉戏。   石桥并不阔,只可容六七人并行,在石桥的另一端,碧竹林立,竹林之中隐隐有薄雾漂浮,如若仙境。以有穷不弃的目力,居然不能看穿竹林薄雾。   有穷不弃低声说道:“大哥,这竹林有些问题。”苏易轻声说道:“这竹林是一个小型的幻阵,看不出来这流竹坊居然是这样的大手笔,我们过去看看。”   苏易带着有穷不弃大步走过石桥,刚刚一踏上竹林边缘,竹林之中忽然想起一声清越的琵琶之音,短短一曲琵琶短奏,一个清幽的女子声音在竹林之中传来:“贵客来临,可有竹轩令?”   苏易想起云中君托女童所给的竹牌,拿在手中,朗声说道:“姑娘说的可是此物?”   竹林之中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名身穿浅绿衣裙的女子出现在两人面前,这女子妆容淡淡,清幽秀丽,身上衣衫轻薄,玉足轻动之间玉肌若隐若现,另有一番诱惑景象,或让人升不起**之念。   绿衣女子碎步走到两人面前,微微一礼,声若莺歌:“盈碧来迟,两位公子久候,请恕罪。”盈碧目光低垂,不曾与二人目光交接,却也应该将两人的衣着看在眼中,但盈碧脸上却没有一丝波澜。   苏易微微一笑:“无妨。”盈碧转身引导,柔声说道:“两位公子这请。”   两人随盈碧缓缓步入竹林之中,竹林在外看来杂乱无章,实则每颗碧竹之间的距离方位都是暗含玄机,由此构成了整个的幻阵,并以竹叶之间水汽形成了淡淡云雾,看起来神秘非常。   苏易叹道:“如此幻阵,果然是精巧,美轮美奂。”   盈碧也不多言,只是在前方引路。幻阵之中的路径,盈碧极是熟悉,不停绕转之间,三人已经出了竹林。   方一出竹林,苏易眼前顿时开阔,绿水环绕之间,楼台亭阁一应俱全,虽是风月之所,却不见胭脂味道,别有一番清净之感。   盈碧款款在前,说道:“两位公子请随盈碧前往听风轩。”自从进了竹林,一路上闭住了嘴的有穷不弃终于忍耐不住,问道:“就凭这么一个竹牌你就可以让我们进来,难道不怕这是假的?”   盈碧抿嘴一笑,说道:“这位公子说笑了,有谁敢作假流竹坊的竹轩令。” 盈碧语气虽淡,却有着极其强大的自信。作为一个引客婢女依然如此,不知这流竹坊到底有什么隐秘。    第八十一章 黄衣公子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盈碧轻声说道:“两位公子好福气,这听风轩,已经有近十年没有对外迎接过客人了。”   “哦?”苏易惊讶道:“这听风轩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盈碧轻声道:“盈碧也不知,只是主人近十年来从来不曾开过听风轩迎客。”   苏易疑问道:“那姑娘为何一见到我就引领我们去听风轩,若是这听风轩如此特殊,似乎姑娘也应该向贵主人请报才是。”   盈碧低头回道:“请公子勿怪,公子手中的竹牌,便是开启听风轩的凭证,主人有令,无论任何人手持听风轩竹牌,便可以开启听风轩。”   有穷不弃听得新奇,粗声问道:“你家主人到底是什么人?”盈碧似乎吓了一跳,轻盈的步伐为之一顿。苏易缓声说道:“请姑娘勿惊,我们只想知道能营造出如此境界流竹坊的,究竟什么什么样的的人物。”   苏易那句“请姑娘勿怪”,完全是模仿盈碧之前所说的“请公子勿怪”,语气恰到好处,盈碧也不由得露出浅浅笑容。   盈碧笑道:“盈碧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迎宾婢女,哪有资格见到主人的容颜,只是主人也不常在坊中,坊中大小事务,一般都是二主人处置。”   有穷不弃甚是感兴趣,又问道:“那你们二主人是什么人啊?”盈碧轻声道:“请公子不要多问,若是盈碧言语有失,必受责罚。”有穷不弃自命大丈夫,见盈碧这般说,绝是不忍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受责罚,只把一肚子的好奇闷在胸口。   盈碧脚步轻盈,转过几条碧竹丛生的小径,沿着一条浅浅细流,细流之旁有一个高台,台上是一个样式极为简洁的八角亭,亭内,一名身穿土黄衣衫的人正在伴着悠悠琴音,举杯畅饮。   那人与苏易年纪相仿,相貌清秀端正,面容极是平和,听得苏易等人的声音,转过脸来,向着苏易微微一笑,手举酒樽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有朋远方来,可饮否?”   苏易不由得站住了脚步,拱手回道:“多谢美意,若是他日有缘,于君共醉。”那人也不强求,拱手作别。苏易问盈碧道:“这位公子风采过人,不知是哪里人士?”   盈碧仍是轻声说道:“凡是在流竹坊的,就都是客人,盈碧也不知客从何来。”有穷不弃嘟囔道:“你们这地方还是真古怪,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盈碧停下脚步,转身道:“请公子恕罪,若是盈碧有所招呼不周,还请两位公子明言。”有穷不弃见到盈碧反应,才觉得自己失言,挠挠头说道:“我就是顺口胡说,你,你没有招呼不周的地方。”   盈碧款款作礼,说道:“盈碧不敢,两位持有听风轩的竹牌,便是流竹坊的贵客,盈碧不敢怪罪两位公子,只是盈碧自小在这流竹坊长大,实是听不得有人议论流竹坊的是非。”   有穷不弃闹了个大红脸,一声不吭。苏易说道:“我这兄弟有口无心,还请姑娘不要介怀。”   盈碧低头不语,只是在前方引路。不消片刻,小径到了尽头,一座不小的假山迎面挡住去路,盈碧轻声说道:“两位公子请稍候。”盈碧走到加上之前,纤纤玉手,十指丹黛,飞快的在假山上点了十余下,每一下都点在不同的凸起石块之上。   苏易暗叹,从盈碧的这一手看来,盈碧绝不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相反,盈碧的武功绝不弱。流竹坊连一个迎客的婢女都是有如此的修为,真不知道这背后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盈碧收回手指,在假山上轻轻一按,两块巨石悠悠分开,露出一条狭窄悠长的通道,通道仅容两人并行,两旁的假山石块上缠绕着绿色的花草,盛开着点点的蓝色小花,犹若漫天繁星。   盈碧道:“两位公子请,这是通往听风轩的必经之路,幸好今日是盈碧迎客,否则要开启这听风门,还要费上一番周章。”   苏易踌躇不前,有意问道:“这开启听风门之术,也是一个秘密不成?”盈碧笑道:“公子请勿多疑,听风轩乃是流竹坊最为特殊的场所,自然不能谁人都能任意开启。在流竹坊之内,能够独自开启流竹坊的,也不过五人而已,盈碧恰在其中。”   “原来如此。”苏易说道:“还请盈碧姑娘前方带路。”苏易暗中示意有穷不弃,两人皆是小心翼翼,以防不测。   盈碧盈盈一礼,在前带路,三人进入通道之中,盈碧随手在石壁上一按,两块石门缓缓关闭,幽径之中虽然不见天日,但墙壁之上镶嵌着白的玉石,,发出蒙蒙光芒,虽不甚明亮,却也不至于一片昏暗。   盈碧方一关闭石门,苏易身形一展,已经落在盈碧身边,身后扣住盈碧的手腕,喝道:“你要做什么?”有穷不弃在苏易动作的同时,飞身扑倒石门之前,伸手抚摸,石门之上却是丝毫没有缝隙。   苏易心下焦急,十指不觉之中灌注真气,将盈碧握得手腕生疼,一时间娇吟不已,秀目含晶。盈碧娇声说道:“公子,公子请放手,你弄疼盈碧了。”   苏易闻言,手上力道微微一松,喝道:“你为何要关闭石门,你到底是什么人?”盈碧手腕被苏易扣住,浑身动弹不得,轻声娇吟道:“听风轩是流竹坊特殊所在,不能任由闲人禁入,自然是要随时关闭听风门,公子何故有此疑问?”   苏易嘘了一口气,说道:“你前方带路。”也不敢松开盈碧的手,扯住盈碧手腕缓缓前行,有穷不弃操弓在手,全神戒备,如临大敌。   三人一路无语,借着墙上玉石的蒙蒙光线,在幽径中缓缓前行,约有五百步,眼前又是一堵石门,盈碧在墙上按了一下,石门大开,眼前顿时豁然开朗,绿竹丛生、云雾飘绕,隐隐有山泉飞落之音,伴有和风轻掠竹叶之声,恍若仙境。   盈碧轻声说道:“公子,你能不能先放开我。”苏易这才发现自己仍然轻握着盈碧的手腕,慌忙松开,只见盈碧手腕如玉肌肤上,数道指痕,苏易顿时脸上一红,说道:“苏易鲁莽,还请姑娘恕罪。”   盈碧浅浅笑道:“原来是苏公子。苏公子是流竹坊的贵客,盈碧岂敢怪罪,只盼没有惊扰了两位公子才好。”   盈碧如此一说,虽说没有责怪,但言语之间多有幽怨,苏易和有穷不弃都是脸色发红,惭愧不已。苏易暗道,多日来的种种境遇,让自己变得疑神疑鬼,如此作为,若是传扬出去,真是贻笑九州。   如是想来,脸色更是涨红,站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    第八十二章 精舍雅致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听风轩除了所在位置隐密一些之外,也就是几间房舍建的出尘脱俗一些,少了些人间烟火气,其他景致,也与流竹坊他处别无两样。   将苏易两人请入厅内稍坐,盈碧似乎一直在省着闷气,也不与两人搭话,默默地烧好开水,为两人冲好茶,摆在桌上。盈碧随后打开墙上的暗格,暗格之内摆放着各种酒瓶和酒樽。盈碧说道:“两位公子请用茶,若是不喜,这其中美酒任凭两位公子选用。若无他事,盈碧告辞。”   盈碧走到门边,轻抚这一条系着金色铃铛的藤条说道:“若是两位公子另有所需,只需牵动此铃,便会有人前来。”   说完,盈碧轻轻一礼,便缓缓地退了出去。有穷不弃看着盈碧身影走远,轻声说道:“大哥,咱们是不是把这个盈碧姑娘弄生气了啊?”   苏易苦笑一下,说道:“此时此地,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这也是无奈之举,若是以后有机会,再向盈碧姑娘解释吧。”   苏易轻饮了一口茶,顿时感觉清香四溢,唇齿之间一股股淡淡的清凉香气回荡不绝,不由叹道:“好茶。”有穷不弃听苏易这么一说,立即捧起茶碗一饮而尽,随后咂了咂嘴,说道:“太淡了,没有什么味道。”   苏易哑然失笑,有穷不弃平素吃惯了烈酒兽肉,对这种清淡的茶叶当然提不起兴趣。无奈的摇摇头,慢慢品尝着杯中的清香。杯中没有茶叶,唯有一片翠绿的竹叶,然而这原本没有什么味道的竹叶,竟然能沏出如此清香的味道,流竹坊果然是处处与众不同。   苏易品茶的功夫,有穷不弃却已经站到墙板暗格之前,对着暗格中的美酒垂涎三尺、跃跃欲试。苏易轻咳一声,说道:“不弃,我们在此做客,没有主人的应允,还是不要擅动的好。”虽是如此说,苏易心中却是在担忧美酒之中会有别的玄机,为以防万一,还是不要动的好。   有穷不弃挠挠头说道:“大哥,刚才盈碧姑娘不是说了,不喝茶的话,可以用些美酒。我也不会喝茶,不如就让我喝两杯吧。”苏易正要出声阻止,门外风声骤起,一道人影卷着狂风闯入,直奔有穷不弃。   “不弃小心。”苏易大喝声中,挥掌击向青色人影,掌心青光暴涨,曜日青陨戈激射而出。那人影身形极快,绕着有穷不弃一周,伸手将有穷不弃手上的一瓶美酒夺过,反手一挥,竟硬生生的将曜日青陨戈迫回苏易体内。   曜日青陨戈倒转体内,反震之力令苏易右手经脉几欲胀裂,半边身子酥麻,一时间真气也提不起来,不由得大惊失色。   那人影嗡嗡大笑:“苏易小子,几日不见,真气修为大有长进。”听见这声音,苏易心中一喜,定睛望向那人,那人站定厅中,一系淡蓝色长袍飘摇未止,头上青铜面具勾勒出飘逸的云雾,不是云中君又是何人。   有穷不弃在手中美酒被夺之后,立即张弓引箭,对准站立不动的云中君。苏易忙说道:“不弃住手。”   苏易躬身道:“苏易见过云中君。”云中君嗡嗡大笑:“苏易小子、有穷小子,你们做的不错嘛。”   有穷不弃惊异道:“你是云中君,在不弃峡打退玉重楼,救我们的那个青铜面具怪人?”苏易忙道:“不起不得无礼。”   反倒是云中君大笑道:“有穷小子,我是云中君。”   有穷不弃收起弓箭,嘀咕道:“这般绝世高人,还抢我酒。”云中君大笑,将手中酒瓶随手扔给有穷不弃,说道:“此间美酒,都是我的收藏,有穷小子,你若是喜欢,可以任意畅饮。”   有穷不弃大喜过望,连连致谢,对云中君感激之心,犹胜不弃峡一役救下他和苏易众人。云中君让有穷不弃在暗格之中取下几瓶美酒和酒樽,三人坐定,有穷不弃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瓶美酒,顿时香气四溢。   酒液倒入白玉酒樽之中,透出碧绿鲜艳的色彩,入口甘凛,有穷不弃大呼好酒。云中君甚是满意,也不摘下青铜面具,一手指轻敲酒樽,杯中美酒化作一条细细的碧绿酒线,被云中君吸入腹中。   有穷不弃看的目瞪口呆,想要效法一番,却自知没有云中君的雄浑真气和巧妙手法,只能作罢。苏易浅饮了一口,便放下酒杯不再作声。云中君笑道:“苏易小子,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苏易皱着眉头,按住眉心揉动片刻,思索了一下,问道:“云中君对这流竹坊如此熟悉,而且此间美酒都是云中君所有,难道云中君就是这流竹坊的主人?”   云中君嗡嗡大笑,又饮一杯,说道:“我和流竹坊渊源不浅,此间的各种幻阵,大多出自我手,这听风轩也是只为我一人所设,但我也是很少来此,更不是这里的主人。”   苏易脱口而出:“那此间主人是什么人?”   云中君嗡嗡大笑,说道:“苏易小子,流竹坊的主人你也见过,仔细想想也许你也能够猜的出来。”苏易轻揉着眉间,忽然想到一人,登时脸色一变,喃喃自语道:“不会,应该不会…”   有穷不弃挠头说道:“云中君,您老人家就别打哑谜了,到底是谁啊?”   云中君又吸入一杯酒,淡淡说出三个字:玉重楼。   “什么?”有穷不弃跳了起来,伸手将长弓握在手中,不住的四下打量,生怕才不知从何处扑出一群血兽来。不弃峡一役,留给有穷不弃和苏易太多的血腥记忆,玉重楼手段之凶残狠辣,在两人心中不啻于凶神一般。   苏易仍然很是淡定,缓缓饮下一杯美酒,说道:“不弃不要惊慌,若是云中君想要对我们不利,也不用等到今天。或者说,云中君若是真的和玉重楼有所勾连,我们挣扎也是无用的。”   有穷不弃看了看苏易,又看了看云中君,想起不弃峡一役玉重楼和云中君展现的惊人功力修为,不禁气馁的摇了摇头,随手丢下长弓,坐在桌边闷头喝酒。   云中君轻声道:“苏易小子倒是说的有道理,可是,你们真的就这么放弃,倒是很让我觉得无趣。”    第八十三章 竹坊主人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又是饮下一杯,笑道:“云中君又何必再戏耍我们呢。”云中君大笑,忽然正色说道:“苏易小子,这流竹坊的主人,的确是玉重楼。”   苏易心中暗惊问道:“既然此间主人是玉重楼,为何云中君要我和有穷不弃自投罗网?”云中君说道:“苏易小子,你虽然嘴上说的坦荡,但心中还是对我有些怀疑。”   苏易脸上一热,说道:“苏易并非对云中君有所怀疑,只是这其中有太多事情令我实在想不通。”   云中君叹道:“此间虽是玉重楼的处所,但是即便玉重楼在这里,也不会对你们不利。的确如你所料,玉重楼设伏袭击你们,的确是想要将我从孤华城附近引开。这是玉重楼亲口所说。”   “你怎么知道玉重楼不会在骗你?”有穷不弃不以为然的说道。   云中君缓缓说道:“玉重楼行事虽然偏颇狠辣,有些不择手段,但是绝非大奸大恶之人。重楼只是一向只按自己的方式做事,不受约束罢了。”   “玉重楼做事泾渭分明,引开我,不过是一个交易罢了。交易已经完成,即便玉重楼见到你们,也不会为难你们。这一次冀州鼎出现在双刃城附近的消息,也是玉重楼传给我的。”   苏易心中腹诽不已,玉重楼故意设伏袭击自己引开云中君,才使冀州鼎被人趁机掠走,现在又帮助云中君查询冀州鼎的下落,也不知玉重楼心里到底想着什么。   有穷不弃追问道:“你怎么这么了解玉重楼?”   云中君缓缓说道:“我和玉重楼本是师出同门,相识已经四十余年了。”云中君的语气之中掩不住的一丝凄凉:“玉重楼所承受的,不是你们所能够想象的痛苦,我希望,今后若是你们和玉重楼之间再有纷争,请不要斩尽杀绝,能够放一条生路。”   有穷不弃哀声道:“我可不希望在遇到玉重楼,若是再遇上了,还是希望玉重楼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苏易长长嘘了一口气,说道:“苏易太过多疑了,请云中君勿怪。只不过云中君约我和不弃到流竹坊中相见,让苏易着实猜不出其中深意。”   云中君笑道:“与你们在流竹坊详见,别无他意,只是在双刃城内,唯有这里最是安全平静而已,也只有这里才会有美酒清茶。”   苏易哑然失笑,说道:“云中君行事磊落大方,实在是小子太过多疑了。”   忽然想到云中君之前要去对付紫灵的灵尊,苏易问道:“云中君前辈已经解决了紫灵的灵尊?”   云中君嗡嗡笑道:“只不过三个才云天境的东西而已,被我打死了两个,另一个趁机逃了,不过也是身受重伤。”   苏易一头冷汗,苦笑连连,什么叫才云天境,难不能云天境的高手在云中君眼中不值一提?那云中君的修为到底到了什么层次?   云中君又饮一杯,长长舒了一口气,传音道: “冀州鼎的事情,你有没有说给这有穷小子听。”   苏易未曾修习传音之术,只得压低声音轻声说道:“未得云中君许可,苏易不敢擅自说出。”   “也好”云中君传音道:“你可将九鼎之事慢慢地说与有穷小子。”   苏易应诺,轻声说道:“云中君可曾有冀州鼎的消息?”   “什么鼎?”有穷不弃耳力极好,见到苏易一人在独自低声说着什么,心中好奇:“大哥,你一个人在那说什么呢?”   云中君传音道:“苏易,你将九鼎之事说与有穷小子吧。”   于是,苏易简单的将九鼎之事说与有穷不弃,只是隐九鼎背后的辛秘,有穷不弃大为惊叹,更听苏易三令五申必须保守秘密,得知九州之内知晓九鼎辛秘的,不过寥寥,更是兴奋异常。   有穷不弃豪气奋发,拍着胸口说道:“云中君放心,有穷不弃定当帮助大哥寻回冀州鼎。”   苏易问道:“云中君,为何我来到双刃城,还是没有感应到冀州鼎的气息?”云中君沉声道:“若想感受到冀州鼎的气息,又有何难?”   说罢,云中君出手如电,伸手抓住苏易的右手腕,另一只手在空中划出几点符印,手指虚点,符印缓缓没入苏易右臂之中。符印甫一没入,化作一道清流直冲入苏易丹田气海之中。   小小的光鼎微鸣一声,开始缓缓转动,土黄色光芒绽放,充盈了苏易整个丹田。这种光芒和灵气不同,让苏易整个人都如同浸入温水一般,所有感知都如同隔着一层水雾,却有看的格外清晰。   云中君沉声道:“我已将冀州鼎灵脉暂时解开封印,你速速将念力融入冀州鼎灵脉之中,感应冀州鼎的下落。”   苏易已经顾不上其他,慢慢讲念力沉浸在灵脉之中,慢慢感应着冀州鼎的所在。   念力刚一浸入光鼎之中,一团土黄色的蒙蒙雾气立即充盈苏易整个视野,这一团黄色雾气无边无尽,混沌未开一般,这种浩瀚不尽气息蕴含极大的信息,不断冲刷着苏易的念力,让苏易头痛欲裂。   云中君沉声道:“”苏易小子,你集中念力,感应冀州鼎的方位。   苏易集中精神,念力在蒙蒙土黄色雾气中散布开来,猛然间,一团厚重的光芒烛火一般在雾气中隐约跳动,那一团青光芒,显得极为遥远,但却让苏易升起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那便是冀州鼎?苏易正想驱动念力仔细查探一番,不料光芒周围猛然升起一股炽热的气息,将冀州鼎青色光团拢在其中。那炽热的念力,猛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瞬间就将苏易的念力吞没。   苏易大叫一声,念力如潮水般从灵脉中退出,浑身上下冷汗连连,云中君双手结印,将冀州鼎灵脉重新封印。苏易身躯微微晃动一下,有穷不弃忙扶着苏易坐下,急切问道:“大哥,你怎么样了?”   苏易虚弱的挥挥手,示意没有事,两耳嗡嗡作响,胸口烦闷,几欲呕出,也听不甚清有穷不弃在说些什么,脑中一阵阵的如同千万根银针同刺。片刻之后,两耳嗡嗡之声渐渐平息,脑中剧痛稍停,苏易这才放松下来。   云中君沉吟道:“想不到对方的念力竟然强大如斯,这样也好,能有如此修为必定不是普通人,说不定能够从他身上找出背后黑手的些许消息。”   流竹坊之内,刚刚苏易见过的黄衣男子,轻轻放下酒樽,脸上路出一丝异样的神采,一双眼睛望向远方,似笑非笑、若有所思。    第八十四章 古鼎真容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渐渐平息了因那股炽热念力冲击而带来的不适,向云中君说道:“我感觉到在西北方向十余里的地方,似乎是有一种熟悉的气息,但不敢肯定那就是冀州鼎。”   云中君说道:“以冀州鼎的灵脉感应,应该不会错。不过从刚才你的反应来看,对方之中,有人的念力修为相当高深,此番前去,你们两个要当心,一旦我与此人交手,恐怕无暇分身顾及你们。”   苏易尚未说话,有穷不弃跳将起来,嚷道:“云中君放心,我和大哥肯定夺回冀州鼎。”云中君嗡嗡笑道:“有穷小子,你若是震天落日弓在手,你这番话我会相信你。”   有穷不弃脸色一红,嘟囔道:“要是我能驾驭震天落日弓,就不用你出手了。”   苏易站起身来,问道:“不知云中君有何计划?”   云中君冷冷笑道:“对方既然明目张胆的夺走冀州鼎,我也不必掩掩藏藏,直接杀过去抢回来就是。”   有穷不弃大为兴奋,云中君这番话这合着他的脾气秉性,大声应和道:“对,管他对方是什么人,只要我们杀过去,把冀州鼎抢回来。”   苏易轻声道:“这样做,是不是有些鲁莽?我刚刚以念力感知冀州鼎,对方已经有警觉,万一对方设下什么陷阱,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云中君说道:“所以,兵贵神速,我们立即出发,前往冀州鼎所在地,以防对方转换地点。”看着云中君自信满满和有穷不弃的跃跃欲试,苏易也只能勉为其难,其实在苏易心中,也是盼望能早日夺回冀州鼎,一睹冀州鼎的真容。   云中君拉动藤条,金铃清响,盈碧款款而出,垂头听云中君吩咐一番,便出去准备。   云中君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衣袖之中拿出两张白色玉符,丢给苏易,说道:“这是我制作的五行玉符,给你用来防身,使用时用念力激活,抛向对方即可。”   苏易接过玉符,笑问道:“云中君前辈为何不多制作几张给苏易?”   云中君佯怒道:“小子,你不要贪得无厌,你以为谁都能将符咒制作成玉符?试问这九州,唯有两人。”   苏易好奇道:“另一个人是谁啊?”   “玉重楼。”   苏易顿时一身冷汗,若是当时玉重楼真心要杀自己,一把玉符扔过来,自己绝对是尸骨无存。对于这个和云中君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玉重楼,苏易觉得此生此世还是不要再见才好。   两人在云中君的带领下,又穿过一条长长的暗道,待三人走出暗道,已经是冀州城外半里之遥。苏易叹道:“流竹坊果然是大手笔,光着一条暗道,就能值半个双刃城。”   苏易言中之意,且不说修建这暗道需要花费多少,一旦兵锋指向双刃城,外敌通过暗道突袭双刃城,半个双刃城唾手可得。古诚招竟然连城中存有这样一条暗道都不知道,也难怪会丢了双刃城。   三人走出暗道,在暗门左手边居然停放这三匹骏马,真不知坐在这片刻之间,盈碧是如何把这三匹骏马放置在这暗门旁的。   云中君也不也不多言,飞身上马,稍微辨别了一下方向,策马疾驰,苏易和有穷不弃二人紧随其后。不消片刻,三人来到一处林地之前。说这里是一片林地,是因为这里遍布着高大两丈的粗大树木,不过这些树木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机,也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破败的枝干残存无几,唯有残破的树干挺立着,直刺苍穹。   枯林之中毫无生气,唯有死寂沉沉。苏易丹田气海之中的光鼎忽然微鸣一声,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威压。苏易在马上微微晃了一下。云中君问道:“你有所感应了?”   苏易点点。云中君哦了一声,说道:“我也感觉到了。”有穷不弃挠挠头说道: “我怎么什么都感觉不到呢?”   云中君伸手在身前一指,说道:“那里。”说罢,身形一展,从马上飘然而下,如流光掠影,在枯林中穿梭。苏易和有穷不弃也是飞身跃下,紧跟其后。   枯林之中的地面上布满了干燥的残枝败叶,三人在林中穿越,云中君飘洒自如,单足偶尔轻点地面,没有丝毫的声响。苏易跟随在云中君身后,不时的发出一两声踩短枯枝的轻响,有穷不弃足下发力狂奔,踏得枯枝败叶噼叭作响,更是在身后扬起漫天的残肢枯叶。   三人在林中奔行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面前骤然开阔,云中君和苏易稳住身形,有穷不弃却是收势不住,险些自己一人冲了出去,幸好苏易伸手拉住。   三人面前是一块空旷的平底,足有一个村落大小,别无他物,只是在空地的正中,高耸着一个巨大的方形石台,石台用平滑的巨石切成,约有三余丈高,方圆四十丈。看着眼前的石台,苏易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紫灵!”苏易忽然想起来,这石台同自己和有穷不弃遇见紫灵时候的石台极为相似,不过是大上了几分。   云中君冷哼一声:“果然是紫灵,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云中君指向高台顶部,说道:“你看那里。”   苏易定睛望去,高台之上,一尊半人高的古铜圆鼎,通体浑圆,三足两耳,敦厚雄浑。鼎身上雕满了古朴的花纹,距离尚远,苏易也看不清花纹的形状,依稀能够看出的是花纹似乎是某种猛兽的图案。   圆鼎上方,一团紫色的火焰翻滚不休,这团紫色的火焰要比苏易上一次见到的火焰颜色浓重许多,不时的有一团团紫色烟雾蒸腾而起。   “这就是冀州鼎?”苏易问道,是紫灵夺走了冀州鼎?难道紫灵夺走冀州鼎就是为了把它当成盛放紫火的容器?紫灵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一时间,诸多问题在苏易头脑中纠缠,但却不容他多想,云中君轻啸一声,身形展动,飞身掠向石台,有穷不弃紧随其后,苏易定了定神,将曜日青陨戈持在手中,与有穷不弃并肩而行。   石台之内,突然冲出四五十人,均是一身褐色长衫,手持刀剑抢戈,拦住云中君去路,这四五十人齐声念道:悠悠苍天…紫火有灵…涤荡九州…唯在吾心…,声音不大,却是颇为整齐,气势不凡。   云中君不屑的冷哼一声,双手结印,淡蓝色符咒在周身飞舞,身形所过之处,紫灵诸人纷纷弹开,云中君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在云中君开来,这些紫灵众人,连与自己交手的资格都没有。   紫灵众人仿佛也明白没有可能拦住云中君,也不追赶,只是将苏易和有穷不弃拦住,严阵以待。见如此情形,苏易心中一惊,暗叫不好,那名念力卓绝的高手定在暗处等待云中君。   正欲发声提醒,云中君已经身形一转,冲天而起,直奔高台之上。高台之上,冀州鼎正翻滚着浓浓紫色火焰。    第八十五章 鬼炎妖童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云中君御风而起,身形在距离高台顶端尚有丈余,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冀州鼎的样子,也清晰的看到那一团让云中君厌恶的紫色火焰正升腾不休。   半空忽然传来一声怪叫,云中君头上一暗,一只怪鸟凌空扑下,这只怪鸟有骏马大小,通体生满灰褐色绒毛,一只猪头赫赫怪叫,嘴里獠牙遍布,双眼猩红,一双蝠翼张开足有两丈,圆滚滚的身体上伸长着两只锋利的三趾利爪,正抓向云中君的胸口,一根丈余长生满倒刺的长尾卷向云中君双足。   怪鸟来势凶恶,利爪长伸,距离云中君胸部不过两尺,云中君低喝一声,身形扭转,平平向旁移出三尺距离,然而人在空中毕竟不如飞鸟灵活,怪鸟蝠翼一挥,带着腥臭狂风咬向云中君脖颈,若是被怪鸟咬中,云中君恐怕半个头颅都要变成怪鸟的腹中之物。   云中君在身躯平移的空当,单手凝出青木咒印,幻化出一根合抱粗的青色巨木猛然击中怪鸟腹部,怪鸟怪叫一声,硕大的身躯被巨木撞击的凌空翻滚,生满倒刺的长尾却顺势抽向云中君腰际。   云中君另一手早已结好黄土咒印,单手伸出,一面土墙凭空将怪鸟长尾挡住。怪鸟长尾抽挥之力甚巨,云中君在半空飘出近两丈,方才稳住身形。   怪鸟赫赫怪叫着在空中翻滚,云中君怒喝,青木咒印变幻,无数的青色树藤蜿蜒缠绕,将怪鸟团团缠住,任凭怪鸟撕咬挣扎,青色树藤却越缠越多,将怪鸟一双蝠翼紧紧捆住。怪鸟蝠翼被困,怪叫着向地面急坠而下。   高台之上,一道烈焰的红光闪过,怪鸟身上缠绕的树藤瞬间被炽热火流蒸腾殆尽,而那怪鸟似乎浑然不怕火焰,裹挟着一团烈火,展翅飞落在高台之上,赫赫怪叫不已。高台上,一个声音隆隆的说道:“好一个五行咒术,莫非是云中君?”   云中君冷冷哼了一声,大声说道:“你是何人,为何藏头露尾?”那人桀桀大笑声中,从冀州鼎之后走出一个身长不及三尺的童子,这童子身穿火红的衣衫,赤发红眉,面敷重粉,白妖妖的吓人,手中拿着一柄同他身长相仿的赤红铜钩。   童子桀桀怪笑,说道:“若论藏头露尾,天下间有谁能够比得过整天带着面具的云中君呢。”   “鬼炎妖童?你还活着?”云中君声音中带着惊异:“想不到湘君的真水决居然没有将你冻死。”   桀桀…鬼炎妖童如同夜枭一般的阴阴笑道:“区区真水决如何能奈何得了本火神,本火神既然未死,总会尝到湘君的滋味。”鬼炎妖童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似乎在回味。   鬼炎妖童之名,苏易和有穷不弃不甚熟悉。但若是在三十年前,提及鬼炎妖童的名号,恐怕是九州无人不晓。   鬼炎妖童一族传说是上古火神祝融的后裔,存有火神传下的神器宝典,控火之术九州无人能出其右。但千年以来,火神血脉渐渐式微,在鬼炎妖童七岁那年,全族被几家仇敌联手,趁夜屠灭全族。   年仅七岁的鬼炎妖童怀抱着尚未满月的妹妹四处奔逃,被仇敌一掌击中。这一掌正打中怀中的妹妹,将这未满月的婴儿打成肉泥,真气余劲透过婴孩的尸骸,将鬼炎妖童打成重伤,昏迷了七天六夜方才醒来。   对方因为鬼炎妖童当时只是个七岁的孩童,以为必死无疑,并没有再下杀手,鬼炎妖童幸而逃得性命。也正因为这一掌,鬼炎妖童便不能在长高,身材一直保持在七岁那年。   谁也不知道鬼炎妖童从昏迷之中醒来之后,抱着妹妹残碎的身躯,在族人已经腐臭、生满蛆虫的尸体中是如何活下来的。   十年之后,就在当年火神一族全族被灭的事情已经被大家慢慢被淡忘的时候,一名身材矮小的童子忽然出现,六个月之间,将当年参与屠灭火神一族的世家大族血洗一番,手段之狠辣,九州震惊。那人自号:鬼炎妖童。   据传,鬼炎妖童每血洗一族,都会将其族中十岁以下孩童脊椎以及四肢打断,看着他们在尸体血污中挣扎哀嚎,直至痛苦死去。鬼炎妖童在一旁观赏,以其为乐。六个月间,共有七个世家、五个氏族尽数被灭,上至老者,下至婴孩均无侥幸。   鬼炎妖童的凶名九州共怒,鬼炎妖童所灭杀的世家中,有一家是防风国风氏一族的姻亲,风氏大怒,纠合交好的名门世族,由当时防风国第一高手风灵计亲领十七名好手,在东海之滨围杀鬼炎妖童。   那一战,风际中断臂重伤,十七名好手折损八人,竟让鬼炎妖童突围而去。此战之后,鬼炎妖童杳无音讯,传言鬼炎妖童重伤已死。防风氏对外宣称,恶贯满盈的鬼炎妖童已被诛杀。   三年后,扬州多有童女走失,尸骨无存,湘君一路追查,发现竟是消失已久的鬼炎妖童掠走女童用以**。鬼炎妖童七岁那年重伤之后,身躯伤残,不能人道,内心极度扭曲,喜好**女童。   被鬼炎妖童掠走的女童有二百余人,全部浑身不着一缕的关押在山洞之中,由一只猪头怪鸟看守,凡是被**致死的,或是被鬼炎妖童以鬼炎烧为飞灰,或是被猪脸怪鸟吞食。更有甚者,有的女童被虐待的奄奄一息,鬼炎妖童竟然呼唤猪脸怪鸟,生生将尚有气息的女童在诸多女童面前撕裂吞食。   湘君闯入鬼炎妖童洞穴之时,正见到鬼炎妖童在**女童,,诸多女童挤在一处,瑟瑟发抖。被**的女童惨叫哀嚎不已,鬼炎妖童凶性大发,将女童扔给猪头怪鸟,猪头怪鸟一口咬住,女童半边身子露在外面,哀嚎求救不已。   猪脸怪鸟大口闭合,将女童咬成两半,咀嚼不停,鲜血横流,诸多女童惊惧不已,有的已经连连失禁,污秽一片,鬼炎妖童却是心情大好,抓住一名面无血色的女童按在自己胯下。   湘君见到此景,怒不可遏,一言不发,便与鬼炎妖童大打出手。湘君的真水决是至寒的真气,于鬼炎妖童的鬼炎天生相克,两人大战两天一夜,从扬州一路战到东海之上。   湘君终于以一招寒雨连江,将鬼炎妖童全身冰封,堕入无尽汪洋之中。    第八十六章 紫灵教众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经此一战,湘君身受重伤,因为强用寒雨连江,真气走岔,导致日后修炼真水决时走火入魔,这才不得已提前收慕阳思为徒,镇守冀州鼎。   当时,鬼炎妖童身中湘君的寒雨连江,周身经脉尽数被极寒的真气冰封冻,经脉寸寸断裂,并堕入波涛浩瀚的东海之中,应是绝无生理,不想三十年后,居然在冀州见到,云中君心中惊骇可想而知。   鬼炎妖童身形招展,如同一团烈焰飘至云中君身前,桀桀怪笑着:“和湘君那贱人的帐还没有算,在你身上收点利息也不错。”   “哼,”云中君冷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鬼炎妖童居然和紫灵这些不入流的东西搅在一处。”   桀桀桀…鬼炎妖童怪笑道:“云中君,这些事情你们瞒得住别人,瞒不住我鬼炎妖童,紫灵这些人虽是不入流的东西,但他们身后是什么你我都清楚。”   “这一次我本来想顺便宰了慕阳思那小子,看看湘君到底出不出来。想不到竟然吊到云中君这条大鱼。”   云中君仅露在外的双眼猛然紧缩,冷哼一声,并不搭言,显然已是怒极。鬼炎妖童晃了晃手中的赤铜钩,双眼变得狰狞起来,说道:“若不是紫灵,老子当年就已经死在湘君那个贱人手上了。但是,老子没死,你们就都去死吧。”   鬼炎妖童挥动手中赤铜钩,卷起一片炽热火焰,迎面扑向云中君,烈焰席卷,视线之内,水汽微微蒸腾,十余丈外的枯木被火流所及,干枯的树干上露出焦黑之色。   鬼炎妖童怪叫道:“本妖童的离火钩滋味如何,这可是熔炼了火神祝融的祈火杖残片才打造而成的。”   火焰之中,一道黑色水龙盘旋而起,猛然分开熊熊烈焰,云中君凌空缓步走出,沉声说道:“你这妖物,简直玷污了火神的祈天神器。”   鬼炎妖童也不答话,转身御风向枯林之中逃去,猪头怪鸟怪叫着展翅跟随,云中君略一迟疑,两人方一交手,只是彼此稍微试探,鬼炎妖童居然不战而逃,其中必有诡计。但此番一举能够远离苏易和有穷不弃等人,也正合云中君心意,自己和鬼炎妖童大战,胜负难料,更是难免不波及苏易二人。   云中君身形一展,紧紧追逐鬼炎妖童身后,身周五色符咒浮动围绕,甚是英姿飒爽。云中君身形没入密林之前,传音给苏易道:“冀州鼎。”便再无消息。对战鬼炎妖童此等好手,即便是云中君也不能稍微分心。   苏易深吸一口气,望着缓缓逼近的紫灵教众人,紧握曜日青陨戈,低声对有穷不弃说道:“冲。”   话未落音,苏易身形冲出,曜日青陨戈橫舞,杀入众人之中。有穷不弃却是更快,苏易身形未到,有穷不弃已经连发三箭,射倒了冲在最前三名紫灵教众。紫灵教众之人功力修为大都低微,有三五人功力较为出总众,被苏易和有穷不弃联手击杀。   在有穷不弃羽箭的支援之下,苏易的曜日青陨戈之前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初时,苏易尚是心存不忍,不曾下重手,但紫灵教众虽然功力低微,但势如疯狂,但凡一息尚存,便猛扑过来,毫无章法招式,硬是想要以血肉之躯抵挡曜日青陨戈。   有重伤的紫灵教众,竟然合身扑向曜日青陨戈,任凭曜日青陨戈将身躯贯穿,将自己的身体挂在曜日青陨戈上,犹自举步向前,染满鲜血的双手张开,似乎想要抓住苏易,血肉之躯在曜日青陨戈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苏易心中惊惧愤怒不足一而论,手中曜日青陨戈横转,真气猛然绽放,将那个紫灵教众身躯炸得四分五裂,碎肉内脏混合着鲜血洋洋洒洒。   面对此景,紫灵教众木无表情,冲杀依旧。苏易无奈,曜日青陨戈开阖舞动,紫灵教众血肉横飞,却依旧是疯狂如旧,有的教众被有穷不弃羽箭射倒,却在地上一手举刀,一手向前爬行,在地上留在一条长长的血迹。   对方只有四五十人,但苏易却有从千军万马战阵中冲杀一般,对方有的已经胸口被曜日青陨戈击中,血肉模糊,隐隐都能看见心脏在突突搏动,却依旧挥刀冲杀上来。苏易心中无奈,却知道对这些人只能尽数杀死,别无他法。   大战之后,苏易杀得双手酸软,有穷不弃也几乎射空了两只箭匣,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地上,紫灵教众大多尸身残破,或是被羽箭贯穿头颅。   此刻,苏易忽然明白为何当初夜图对待紫灵教众出手那般狠辣了,若不是如此,根本不可能有第二种办法。   高台之前,尚有无名紫灵教众正在低低自语,双手做祈天装。自始至终,这五人都在低声自语,对近在眼前的血腥大战没有看上一眼,仿佛同伴的惨死和他们毫无关系。   “疯了,”有穷不弃舒展了一下微微发抖的双手,说道:“紫灵这些人是不是都疯了?”   那五名紫灵教众低语完毕,皆是仰天高呼:悠悠苍天…紫火有灵…涤荡九州…唯在吾心…,说罢,这五人均是从手中驱除一枚紫色药丸送入口中吞咽而下,随着紫色药丸吞下,这五人真气暴涨,衣衫鼓动之间,隐隐的紫气溢出。   五人面上表情痛苦非常,有细细的紫色血线顺着七窍流出,五人齐齐仰天喷出一口紫色雾气,转身走向苏易和有穷不弃,在他们的双眼中,已经看不到瞳仁和眼白,完全被深深的紫色所占据。   苏易从他们深紫色的眼睛中,看不要一丝属于人类的感情,没有愤怒、没有狰狞、没有憎恨,甚至,根本就没有自身的存在感,完完全全的是空洞和麻木。   苏易低声说道:“不弃当心,这些人有古怪。”有穷不弃默不作声,张弓引箭,隐隐摆出九婴殒的姿势。   五人缓缓向前,紫色真气不断从无风自动的衣衫中溢出,甚至还有细细的血雾,五人缓缓而诡异的走进苏易和有穷不弃。苏易忽然看到,为首一人的脸上慢慢绽裂开一道细长的伤口,细细的血雾喷薄而出。   苏易心中一凛,细看这五人,露出的双手和脸颊上,细细的伤口密布,淡淡的血雾不易觉察的喷薄。苏易忽然想到不弃峡玉重楼临走时的那一幕,一种可怕的念头升上心头,大喝道:“不弃快退。”    第八十七章 大巫比据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那五人忽然脚下加快,如同野兽一般灵敏的向苏易合身扑来。有穷不弃早已运转真气,九婴殒蓄势待发,听闻苏易高呼,本能的一箭像为首一人射去。   那人根本就不闪不避,依旧发足狂奔,在九婴殒一道红芒射入身体的瞬间,距离苏易仅有十余步。九婴殒射中,那人身体仍保持全力狂奔的姿态,整个人用着奇怪的姿势在原地定个一瞬间,忽然整个人极快的膨胀,顷刻之间有迅速的收缩,猛然炸裂成一团血雾,无数白生生的碎骨带着丝丝碎肉向四面八方爆射。   在有穷不弃九婴殒射出的同时,苏易足尖一点,整个人急速向后掠取,全身真气注入曜日青陨戈,长戈横扫,将地面上激起大块大块的乱石土块,形成一道土墙。苏易身形倒退,一把抓住仍在有些发呆有穷不弃。   有穷不弃尚在疑惑,以自己发出九婴殒的威力,应该还达不到将人射成一团血雾的程度。只听土墙之后连声爆裂,无数白森森的骨刺穿过土墙激射过来。   苏易和有穷不弃退势虽快,但骨刺激射之势更快,眨眼间就射到两人眼前,苏易一手提着有穷不弃,一手将曜日青陨戈舞动如风,在身前留下不尽虚影和漫天点点青色星光。   漫天骨刺和曜日青陨戈相撞,竟然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有穷不弃咂舌,这人的骨头还真的好硬。骨刺来势急,去势也快,就在这短短的三个呼吸之间,苏易真气几乎耗尽,双手发软,头中一阵阵的晕闷。   在两人身前,近百跟森森骨刺堆积,白森森的一片,有穷不弃呲着牙,从左臂上拔下一根骨刺,也不知道是那人身上哪个部位的,拼命想和有穷不弃融为一体。苏易两人除了有穷不弃臂上中了一根骨刺至外,所幸再没有受伤。   苏易暗中侥幸,若不是自己忽然想起玉重楼的血爆,若不是有穷不弃的九婴殒提前引爆了五人,自己和有穷不弃能不能逃得性命就很难说了。   有穷不弃伸指封住伤口周围的经络,问道:“大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人要自爆的?”苏易说道:“我是忽然想起了玉重楼那晚临走时候用的血爆。”   “这么说,倒是玉重楼救了我们?”有穷不弃一边抱扎伤口,一边瘪着嘴说道。苏易若有所思的说道:“也可以这么说,若是没有见识过玉重楼的血爆,我也不会想到这些人要自爆的,说起来,还要幸亏你那一箭九婴殒,提前引爆了这些人,否则你我要吃大亏。”   有穷不弃微微得意,笑道:“如此一来,我们将冀州鼎夺回,在云中君面前也是大大的有面子。”   就这有穷不弃志得意满之时,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清朗的声音:“这冀州鼎,恐怕你们是拿不回去了?”   苏易脸色一变,循声望去,一黄衣人御风而来,大笑声中,飘落与高台之上,一只手恰恰扶在鼎耳之上,长笑绵绵不绝。那人相貌清秀端正,面容极是平和,眼神清亮,正望向苏易两人。   来人竟是流竹坊邀请苏易共饮的黄衣人,苏易微微笑道:“朋友远道而来,可是要共饮一杯?”   黄衣人长笑道:“共饮一杯倒是佳事,只是缺少盛酒的器具,在下欲以此鼎盛放美酒,只可惜已经被污物所染,倒是要先把这鼎中污物清理一番。”说罢,黄衣人足尖一挑,竟将重近千斤的冀州鼎凌空挑起一丈余高,待冀州鼎回落,黄衣人一掌击向鼎底,稳稳将冀州鼎托住,鼎中黑色粘稠之物伴着一团紫火腾空而起,落在高台之下,燃烧片刻便缓缓熄灭。   苏易心道,这黄衣人挑起千斤重的冀州鼎,举重若轻,功力显然远在自己之上,甚至胜过慕阳思许多。但看他称紫灵紫火为污物,应该和紫灵不是一路人,但不知道是敌是友。黄衣人缓缓放下冀州鼎,说道:“以此鼎盛放美酒,两位以为可否?”   有穷不弃大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那黄衣人大笑道:“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却知道你们是谁,高辛王苏易、有穷不弃,双刃城恭迎两位大驾。”   “你是比据?”苏易脱口问道,黄衣人自称双刃城恭候大驾,显然自视为双刃城之主,目前古诚招不知所踪,比据占据双刃城,眼前的黄衣人定是鬼方大巫比据无疑。   黄衣人长笑道:“不错,我正是比据。”   有穷不弃大叫道:“区区一个鬼方大巫,有什么了不起,鬼方十大巫老都已经死在我们手上,你一个大巫,还敢如此放肆,还不快快把冀州鼎送来,或许我还可以饶你一条性命。”   比据单手扶鼎,傲然说道:“鼎就在这里,若是想拿回去,就凭真本事来抢。另外,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可不比那些草包巫老一样,你要当心。”   有穷不弃气的七窍生烟,正欲上前,苏易拉住有穷不弃,低声说道:“从这比据刚刚展露的身手看,武功绝对不是那些巫老能比的,不要轻举妄动。”苏易注视比据,无论是身形还样貌,均不是鬼方打扮,却是口口声声自称鬼方大巫。   苏易忽然想到了毕修安,鬼方大首领毕修安也是如此,莫非鬼方之中有什么大的变故?苏易心中暗自猜测。有穷不弃却是心中郁闷的很一部分是到手的冀州鼎被别人握在手中,另一部分是,自己和苏易无论身在何处,居然都轻易的被人看穿身份,极是无趣。   苏易朗声说道:“比据大巫在双刃城能够约束下属,不曾滥杀无辜,大肆掳掠,苏易在此替双刃城百姓深表感激。”   比据笑道:“比据并非外族异类,岂能任凭他人杀我同胞,更何况,我是双刃城之主,这都是我职责所在。”   忽而一声炸雷一般的怒喝响起:“你若是双刃城之主,那我又是何人?”   苏易、比据、有穷不弃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人提着青铜重剑,缓缓从枯林中走出,来人步伐沉重,每迈出一步,身上的杀气便浓重一分。    第八十八章 春秋正气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来人正是在客店大开杀戒之后便消失无终的双刃城原城主古诚招。古诚招怒喝道:“比据,我一直在等待机会杀你,今天你终于离开双刃城,真是天赐良机,让我古诚招以报血海深仇。”   比据悠悠说道:“古兄此言差矣,杀你全族的是夏王帝发,与比据何干?若是古兄想复仇,何不杀掉帝发之子苏易,让帝发也尝尝丧失至亲的痛苦。我想,这老来丧子的滋味,帝发也会好好的品味一番吧。”   我呸。有穷不弃破口大骂:“你这无耻的赖毛猴子,下来与你有穷爷爷大战一场,别在那里玩弄唇舌。”   苏易望向古诚招,不知道古诚招暴怒之下会是如何反应,暗自缓缓积聚真气。古诚招沉声道:“比据,你不用花言巧语,待杀了你之后,我定会用他们的血来祭奠我族人在天之灵。但这之前,你必须死。”   比据戏谑的说道:“古兄此举甚是不明智,一则你这血海深仇没有找对人,二则你杀不了我。三则你明明已经逃了出去,却偏偏赶回来送死,真是可悲可叹。”比据摇头叹息,故作惋惜之状。   古诚招怒不可遏,青铜重剑轰然出鞘,斜指比据,怒喝道:“比据,今日我古诚招必取你项上人头。”古诚招足下发力,身形御风而起,直奔比据而去。   比据纵声长笑,身形展动迎向古诚招,朗声说道:“古兄若是能够杀的了我,当初何必又是弃城而逃呢?”   古诚招双目尽赤,牙关紧咬,不再搭言,手中青铜重剑真气激荡,风雷之声隐隐浮现。古诚招大喝一声,青铜重剑挟着丈余长的剑气迎头劈向比据,古诚招青铜重剑沉重,剑气雄浑,极具压迫感,然而剑招大开大阖,变幻简单,适合于千军万马之中作战,在两人争斗上,不免有些吃亏。   面对古诚招气势雄浑、急若风雷的一剑,比据居然没有闪避,双手一分,一道枯黄和一道碧绿刀气整合交错,恰恰交错着影像古诚招的青铜重剑,碧绿、枯黄的刀气和青铜重剑剑气交织一处,轰鸣如雷,气浪翻滚。   滚滚气浪中,古诚招身形倒飞出近十丈,而比据身形仅仅退了两步便稳住身形。比据双手外伸,掌心两道刀气吞吐不定。   “春秋正气刀!”苏易惊道,旧时,太子律卫、苏易和关龙逄谈论天下气刀,关龙逄力推春秋正气刀,称其为天下第一锐利气刀。关龙逄认为,天下气刀运用之法各有千秋,但以春秋正气刀阴阳相生,胜在所向披靡,锐不能当。   春秋正气刀为夏初豫州一名不见经传的落魄游侠丁逆节所创,有人说他是偶然获得上古绝学,也有人说他是感悟春秋之法。一手碧绿气刀为春刀,属阴。另一手枯黄气刀为秋刀,属阳,阴阳相合,即为春秋正气刀。   总之,落魄游侠丁逆节在修成春秋正气刀之后,九州之内未逢敌手,隐隐有成为九州第一人之势。   当年,正逢有莘渊铸成曜日青陨戈,创出绝世戈法七星曜日诀,纵横天下,风头一时无两。两人夏历一八一年,于雍州西极三危鸣沙山上相斗六天七夜,不分胜负,两人皆是身负重伤。而后三月,重伤未愈的有莘渊被昆吾氏十七高手围杀于昆仑山下。丁逆节在鸣沙山一役之后,消声匿迹,但每隔五十年,必有春秋正气刀的传人出现在九州。   这一代春秋正气刀的传人,居然是鬼方大巫比据。   比据在半空之中双手交错,碧绿枯黄刀气相互辉映。古诚招用力摸了一下嘴角,沉声说道:“好一个春秋正气刀,想不到春秋正气刀传人居然沦落与鬼方为伍。”   比据闻言也不生气,只是淡淡说道:“古兄,你今日杀不了我,如今的九州,已经不是你的战场,退去吧。”比据言语之中居然有着萧索之意,春秋刀气似乎感受到比据的心意,气刀吞吐,变幻不定。   有穷不弃低声问道:“大哥,我们怎么办,帮谁,帮古诚招,这家伙是个疯子,说不定还要杀你。帮比据,这家伙铁定不让我们带走冀州鼎。”   苏易看了看比据,又看了看古诚招,本来自己和比据的一战,居然因为古诚招的出现而改变,这种局面的微妙变化,让自己和有穷不弃成为这一场大战的一个意外。如论苏易和有穷不弃站在哪一方,都会大大增加获胜的希望。但是至于到底相助哪一方,苏易也正在犹疑不定。   “要不然我们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然后我们在出手。”有穷不弃暗自算计着,轻声对苏易这般说。   苏易皱了皱眉头,说道:“我觉得古诚招应该不是比据的对手。”苏易忽然望向高台之上的冀州鼎,身形暴起,御风飞向高台。   岂料比据倏然变幻身形,右手枯黄秋刀刀光暴涨,斜斜劈向苏易后心,苏易猛然转身,曜日青陨戈青光盘旋,正挡住枯黄刀气。比据单手催动刀气,气定神闲,苏易双手持戈,周身真气鼓舞,衣衫猎猎。   随着比据枯黄刀气下压,苏易身形缓缓向后退去,有穷不弃一连三四箭,均被比据左手碧绿春刀轻易挡开,而此时,古诚招居然没有出手的意思。   比据朗声笑道:“堂堂高辛王苏易,居然会想干些偷偷摸摸的事情,难道这就是大夏王族的风范?”苏易咬牙不语,死命抵住不断下压的枯黄秋刀。   有穷不弃大急,不顾臂上伤口迸裂,强行使出九婴殒,朱红羽箭上红芒缠绕,羽箭箭簇上红色真气凝结,一个红色的真气箭簇若隐若现,连番恶战之下,有穷不弃真气水平居然突飞猛进,九婴殒运用愈加熟练,威力倍增。   比据见状也不托大,真气流转,掌中枯黄秋刀刀气猛涨,真气狂卷、气浪汹涌,苏易抵挡不住,曜日青陨戈青光涣散,枯黄秋刀破入,猛然斩在曜日青陨戈之上,曜日青陨戈倒转,重重撞在苏易胸口。   苏易身形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背心重撞在高台之上,一口鲜血喷出,身体顺着高台软绵绵的滑下。    第八十九章 阴阳气刀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有穷不弃大惊,以为苏易已经被比据一刀杀死,顿时惊怒交加,体内真气狂涌,双目眼角尽裂,鲜血迸出,手中长弓拉满,羽箭之上,一只红色真气羽箭渐渐成形,愈加清晰。   有穷不弃狂喝一声,九婴殒骤然发出,朱红羽箭化作一道射破天际的血色闪电,直奔比据。比据面色略显凝重,手中碧绿春刀凝若实质,骤然斩在朱红羽箭的箭尖之上,真气狂涌之间,气浪向四周翻涌,朱红羽箭耐不住,箭杆炸裂成粉末,赤铜箭头也随之炸裂,在交织的气浪中被绞碎成无数的碎块。   羽箭已碎,红芒未散。   九婴殒真正的威力在于羽箭之上挟带的真气,而并非羽箭本身。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缓慢异常,在翻涌气浪之中,红色真气羽箭如同逆流之鱼,在碧绿光刀翻涌的真气中坚定的一路向前,竟然缓缓的破开碧绿春刀。   一阵波光晃动,比据左手碧绿春刀化作点点碧光涣散。比据身形借势飞退,朱红真气羽箭如影随形,转瞬之间距离比据胸口不及三尺。比据右手枯黄刀气狂涨,秋刀横扫,声浪震天,真气羽箭炸裂、光刀飞散,一层层枯黄真气中夹杂着红色光芒波纹四散,地面之上十余丈内乱石飞溅、枯木倾覆。   有穷不弃手中铮然一声清响,弓弦断为三截,鲜血从手指尖缓缓流下。光浪骤然分开,比据凌空虚步走下,右手袖口布片纷飞,脸颊之上平添了一丝血痕。   比据伸手轻抚一下脸上的血痕,说道:“有穷氏的九婴殒,果然不错。”有穷不弃半跪在地上,咬牙努力平缓着胸中翻涌的血气,缓缓的将涌在喉咙的鲜血咽下,倔强的不想在比据面前喷出鲜血来。   古诚招紧紧握住手中青铜重剑,心中惊骇之情在脸上表露无遗,他在城破之日曾和比据交手,自知远非比据敌手,但也应相距不远,自己心存死志,拼劲性命,定能让给对方造成重伤。   古诚招一直在暗中监视比据,今天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比据孤身出城,同时面本自己和苏易、有穷不弃三人,古诚招原本是打算豁上自己力拼比据,可以让苏易和有穷不弃有机会斩杀比据。   但就是比据转攻向苏易的时候,古诚招迟疑了一下,若是能让苏易二人和比据拼的两败俱伤岂不是更好?就在古诚招犹疑的片刻,比据一刀重创苏易,挡下了有穷不弃耗尽全部真气和精力的一箭九婴殒。   关键是,古诚招的迟疑,让他错过了和苏易两人合击比据的绝佳机会,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当初比据和自己交手,根本没有尽全力,若是比据存心,自己绝无逃离的可能。一想到这,古诚招冷汗连连,双手微微颤抖,险些连青铜重剑都拿不稳了。   比据站在有穷不弃身前一丈之外,轻声叹道:“我说过了,你们一个拿不走冀州鼎,一个报不了仇,为何你们偏偏不信。”   有穷不弃勉力站了起来,暗自咽下翻涌上来的一口鲜血,恶狠狠的啐了一口血沫,扯出一把青铜短刀,饿狼一般的盯着比据。有穷不弃长弓弓弦已断,实是对比据构不成威胁,比据虽然面对着有穷不弃,但关注的却是站在一旁的古诚招。   古诚招用力的握着青铜重剑,掌心生出冷腻腻的汗津,十分难受,古诚招不停的拧动剑柄,却缺少了一分冲上去的勇气。   比据低笑一声,双手再次凝出春秋正气刀,双刀交错,腰身拧动,径自向古诚招劈去,百忙之中不忘一脚踢中有穷不弃胸口,将有穷不弃踢出两丈多远,短刀脱手,闷在胸口的鲜血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喷出。   古诚招暴喝一声,青铜重剑急挥挡住气刀。比据信手挥洒,春秋气刀上下翻飞,刀气纵横交错。古诚招心中骇然,但手上青铜重剑却丝毫不乱,风雷涌动,只守不攻,比据一时间却也伤不得。   苏易软绵绵的靠在高台巨石上,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体内经脉火辣辣的刺痛,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剧痛不已,也不知肋骨断了几根。   苏易以曜日青陨戈支地,勉强站起身来,强运真气,却发现经脉阻塞不通,内息紊乱,在真气强提之下,伤痛不堪的经络一阵抽搐痉挛,苏易痛的眼前一黑,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   比据春秋正气刀一刀紧过一刀,古诚招双臂酥麻,脚下连连后退,然而比据刀气暴涨,丝毫不给古诚招留下喘息之机,败亡只在瞬息之间。而有穷不弃本已经真气耗尽,加上比据的一脚,几乎已无再战之力。若是古诚招战败之后,苏易和有穷不弃几乎是任人宰割。   苏易轻咳一声,牵引的胸口隐隐作痛,一手轻轻按住胸口痛处,忽然感觉胸口一阵冰凉,冰凉之意瞬间在周身流过,所过之处,经脉阻塞之意不再,真气散而不逸,在体内随意聚散离合,随心所欲。   九韶玉诀。   苏易这才想起胸口贴身收放的九韶玉诀,刚刚一按,恰恰将九韶玉诀按在胸口之上,那一股冰凉的气流,正是从九韶玉诀中传来。苏易体内真气聚散无形,反而在不断滋养修补受伤的经脉,天地真气缓缓从周身各处浸入身体,融入经脉之中,与自身真气汇成一处。   苏易正在缓缓恢复真气,比据却已经将古诚招打的大汗淋漓,古诚招本就是有了畏惧之心,手上青铜重剑虽是不弱,但尽是守势,已经立于不胜之地,在比据春秋正气刀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之下,古诚招难以为继,大喝一声,全力挡开碧绿春刀,翻身向外飞身窜去。   比据冷笑,右手枯黄秋刀刀气狂猛,猛劈在古诚招后心之上,古诚招早已经料到,青铜重剑背在身后,枯黄气刀斩在青铜重剑之上,古诚招闷喝一声,身躯扑倒在地面烟尘之中,鲜血汩汩流出,不知伤在何处。    第九十章 百年之战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比据看了古诚招一眼,缓缓摇了摇头。却听身后苏易清朗的声音说道:“比据大巫果然功力非凡,但我不明白古诚招应该是你的生死之敌,你为何两次三番没有杀他?”   比据皱了一皱眉头,从苏易的声音里,听不出刚刚还身受重伤的迹象,自己刚刚的那一记气刀分量极重,苏易应该没有这么快就复原的道理。比据惊讶表情一闪即逝,悠悠转身说道:“莫非高辛王希望我杀掉这位双刃城上任城主?”   “哦,我忘记了,这古诚招似乎也要找大夏王族的麻烦,”比据用手比划了一个斩首的动作,故意戏虐说道:“所以高辛王想杀之而后快。不过,我比据一向不喜欢杀人,现在古诚招已经毫无反抗之力,若是高辛王原因,比据送你一份大礼,高辛王自己动手便是。”   苏易轻轻摇头,说道:“我所在意的,并不是古诚招的性命,而是你不杀的原因。”比据轻笑:“我已经说过了,我一向不喜欢杀人,仅此而已。”   苏易知道比据不会说什么,手中曜日青陨戈一指,朗声说道:“你有春秋正气刀,我有曜日青陨戈,三百年前,鸣沙山一战,胜负未分,你我今日为何不再战一场。”   比据仰天长笑,说道:“高辛王,你连我一刀都接不下,如何与我再战?今日的曜日青陨戈,还能和春秋正气刀相提并论吗?”   苏易面上看不出表情,缓缓说道:“你若试试才会知道。”   比据傲然道:“好,若是你能够接我三刀,我便放你等离去。”比据自信满满,若是自己全力而为,苏易应当一刀之下便是重创不起。比据面带笑容,双手平伸,碧绿、枯黄春秋气刀畅然而出,波光鳞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苏易曜日青陨戈依依低垂,默运七曜真气,体内真气如星似雾,非真非幻,尽数注入曜日青陨戈之中,天地灵气旋而缓缓浸入苏易身体,融入经脉之中,周而复始。随着真气的不断注入,苏易渐渐感受到一种和曜日青陨戈血脉相连的感觉。   但凡神兵利器,大都有自己的灵性,只有和神兵利器心性相通,方能发挥其威力。苏易挥舞曜日青陨戈,遥指比据,曜日青陨戈划破虚空,发出一声清鸣,似乎在向春秋正气刀发出响应。   两个忽明忽暗的青色飞星拖着两道真气气流,围绕着戈身缓缓盘旋。比据左右手高举,碧绿春刀刀气吞吐不定,凛冽的气机牢牢锁定苏易。   九州芳华。比据大喝一声,碧绿春刀迎头斩下,漫天绚丽碧光,碧光之中,草叶卓盛,碧木枝条摇曳纷飞,生机盎然。碧光所及,苏易感觉体内真气略有浮动,似乎碧绿春刀中的盎然生机能够影响他人真气运行。   苏易稳住心神,双手紧握曜日青陨戈,鼓舞全身真气,暗中引动冀州鼎灵脉,土黄灵气充盈,三颗青色飞星光芒大盛,拖着三道清晰的真气尾迹,在曜日青陨戈上交错缠绕。   漫天碧光之中,三点青芒绽放,无声无息的迎上碧绿气刀。时间在刹那定格瞬间,碧绿气刀刀芒下,一颗飞星四散飞裂,另两颗飞星堪堪触及刀芒,青色气流缠绕的曜日青陨戈距离气刀还有半寸。   青芒四射,碧光流溢。气刀轰然斩在曜日青陨戈之上,呼吸之间,比据刀式变幻,一连斩下一十三刀,每斩一刀,苏易便向后退一步,体内真气激荡,若不是气海之中星芒源源不断地提供真气,恐怕在第七刀之时,苏易便早已真气逆行不能再战。   一十三刀过后,比据春刀气竭,转身收刀。有些意外的看着苏易,说道:“这是第一刀。”苏易气息不稳,刚想说声无妨,比据早已拧动腰身,右手枯黄秋刀刀芒狂涨,又是一刀斩下。   苏易暗中叫苦,挡下第一刀已经是极为勉强,不想比据根本不留喘息之机,而第二刀紧随而来。比据右手的秋刀,威力犹胜春刀。刀势凛冽,刀意之中满是萧索森严的味道。   苏易不及细想,双足发力,身形急剧向后退去。比据冷笑,身形闪动,急追而上,枯黄秋刀始终不离苏易面门两尺,森森刀气压得苏易双眼难以睁开,一缕长发在刀气之中飘断,旋即被凛冽刀气切割的寸寸断裂。   苏易脚尖不断在地上急点,却是始终无法拉开与枯黄刀气的距离,心中正是暗中焦急,忽觉后心一凉,背后重重撞在高台石壁之上,再无退路。   比据长笑一声,右臂高举,枯黄秋刀猛然挥下,气刀未至,狂猛真气先到,将苏易压在高台石壁上,难以动弹。苏易避无可避,拼尽全力凝聚残存真气,平举曜日青陨戈,心中缺自知绝无侥幸之理。   在比据的长笑声中,枯黄秋刀凌空斩下,苏易双目微闭,背靠石壁,嘴角一丝淡淡的血迹流下。双手将曜日青陨戈举过头顶,虚弱无力的想要拦下比据势若风雷的这一记枯黄秋刀。   忽而,一声巨响,枯林深处,一道合抱粗细的火柱冲天而起,火蛇乱舞,盘旋蜿蜒,即便相隔甚远,依然能感觉到火柱之中蕴含的毁灭气息。旋而,巨响连连,五道相同的火柱接连冲天而起,半边天际倒映的通红。   六道火柱熊熊燃烧,火蛇在六道火柱之间穿梭盘旋,烈焰熊熊,黑烟蒸腾。六道火柱按照不同的方位排列,仿佛形成一个玄奥的阵势。   比据一眼瞥见六道火柱,显然有些吃惊,手中枯黄秋刀略一停滞,牢牢压制住苏易的强大气机出现了一丝裂缝。   苏易猛然睁开眼睛,曜日青陨戈横摆,戈尖轻撞在枯黄秋刀的侧面,甫一接触,苏易如遭雷击,一口鲜血喷薄而出。身形却不停留,借力向外飞闪出去。比据秋刀收势不及,重重斩在高台石壁之上,轰然巨响之中,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苏易身形窜出之间,将手心玉符捏碎,丢向比据。    第九十一章 白玉符咒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比据扭身反手一掌,凌空将玉牌打得粉碎,冷哼道:“不堪一击,真是无趣。”   忽然,破碎的玉符发出一声不易觉察的清脆声响,仿佛是在粉碎的玉符之中,又有着什么东西再次炸裂迸出。   比据心中无因由的一寒,猛然回头,只见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从粉碎的玉符中绽放,隐约中依稀可以看见无数白色的咒印在光芒中流淌变幻。光团急剧扩张至方圆丈余大小,白光萦绕,符印飞舞,白色光团如流水一般,化作十余道涓涓细流,瞬间将比据淹没环绕其中,比据心中骇然,虽然一时间不明所以,但却可以感受白色符咒中蕴含的凌厉杀机。   一声低沉怒喝,春秋刀气刀光猛然暴涨,比据周身真气鼓舞,衣袖纷飞。气刀上下翻飞,碧绿和枯黄两种刀气交织盘旋,与白色符印相撞,竟然发出刀剑相击的锵锵之声。   白色光团将比据团团围住,白色符咒幻化出不尽的刀剑利刃,四面八方的刺向比据,无穷无尽。比据春秋正气刀碧绿枯黄两色气浪翻滚,护住周身,却不防万千利刃之中,有道道白光闪烁,变幻无形、疾若闪电,瞬间便可破开春秋正气刀的刀气,在比据身上留在处处伤口。   比据惊怒交加,不想稍微疏忽大意,竟然被暗中算计,以苏易的真气修为,纵是突然暴涨一倍,也奈何不了自己,万万想不到的是,苏易手中居然有如此玄奥的玉符。   仓促之间,已经在身上平添了六七道伤口,虽然都不致命,但也是鲜血长流,颇为狼狈。定下心神,比据春秋正气刀轰然暴涨,硬生生将白色符印光团撑开半丈。但其中道道白光依旧往来如电,偶尔与气刀相交,轰然炸裂,将春秋正气刀撞得波光嶙峋,比据胸口气血翻涌,暗自叫苦。   比据深吸一口气,自知若在如此下去,自己必将死在这符咒之下。比据春秋正气刀急挥,碧绿枯黄气浪翻涌而出,将近身的符咒利刃纷纷弹出隔开,双手猛然合拢,春刀秋刀合为一处,一道碧绿和枯黄相互交织斑驳的气刀赫然出现在双手中,狂猛的刀气围绕周身激旋,不尽的利刃纷纷倒飞而出。   这才是真正的九州第一气刀,春秋正气刀。   比据双手虚握,春秋正气刀自下而上缓缓挥动,气刀所致,白色光团被缓缓切开一条缝隙。比据春秋正气刀横转,破开一处空洞,身形闪动,比据从空洞中闪身而出,衣衫多有破碎,嘴角有明显血迹,略显狼狈。   在比据冲出白色光团的瞬间,白色光团略一停滞,骤然收缩,万千利刃内刺,归于一点,旋即,化作点点白光,洒洒落下,消失无踪。比据脸色变了数变,御风而起,径自向双刃城的方向而去,竟然没有回头看上苏易等人和冀州鼎一眼。   见到比据突然离去,苏易暗中舒了一口气,掌心之另一块白色玉符悄悄收起。云中君所赠的白金玉符果然威力非凡,今日若不是有玉符在手,苏易可能已经丧命在春秋正气刀之下,曜日青陨戈的威名恐怕也会就此丧失殆尽。   纵是如此,苏易心中惭愧不已,当年曜日青陨戈与春秋正气刀不分伯仲,享誉天下,堪逢敌手。如今,自己却接下比据一刀都颇为困难,似乎有些对不住有莘渊。   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受赠得到曜日青陨戈和七星曜日诀,而春秋正气刀三百年来,传承不断,自己不敌也是情理之中。   然而,失落之感始终是在萦绕在苏易心头,不知不觉中,想要击败比据的春秋正气刀执念,已经悄然在心中暗长。   苏易站起身来,环视四周,有穷不弃正靠坐在一棵枯木旁边,有气无力地看着苏易,面色虽然苍白,但并无大碍。只是,刚刚古诚招俯倒之处,地面上空空荡荡,只有一摊已经渗入地面的暗红鲜血。古诚招本人已经消失无踪。   看见苏易望着古诚招留下的一滩鲜血出神,有穷不弃有气无力的说道:“别看了,这小子装死,在你和比据大战的时候,这位古城主爬到枯林中跑了,爬的端是飞快,看样子应该是专门修炼过爬行术。”   有穷不弃话中充满了鄙夷,在双刃城外的客店之中,有穷不弃对古诚招的狠辣手段虽有微词,但尚认为其是大丈夫所为,然此次古诚招为人行事,让有穷不弃极为唾弃。   古诚招抱定必死的决心而来,然而在生死关头,居然再次临阵脱逃。上一次脱逃,妻儿及全族被杀戮,这一次,终于没有什么可以连累的了。但是,古诚招,这一次或许丢弃了更多。   苏易叹气摇摇头,探视有穷不弃伤势,有穷不弃不过是在狂怒之下强发九婴殒,真气消耗殆尽,胸口被比据踢了一脚,受了些震伤,脏腑到没有受伤。   有穷不弃问道:“大哥,你刚才用的那是什么招数啊,太厉害了,居然能将比据打的落荒而逃。”   苏易正要回答,忽听到六道火柱方向传来震天的轰鸣声,六道火柱缓缓的变幻方位,火柱之中隐隐透出淡淡的幽蓝色。六道火柱猛然合为一处,火柱反而急剧收缩,合为一处的火柱只有原来的一半大笑,通体火焰变为幽蓝火焰,熊熊燃烧。   火柱渐渐收缩,在苏易的视线中消失。猛然间,惊雷炸响,苏易耳中嗡嗡作响,漫天蓝色流火,笼罩大半天空,溅落在枯林各处,引发熊熊大火。虽然相隔甚远,苏易仍然清晰的感觉到灼热的热浪扑面而来,发梢在热浪中迅速干枯萎缩。   有穷不弃惊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易眉头紧皱,说道: “应该是云中君和鬼炎妖童在大战,不知道这引发天地之威的,到底是云中君还是鬼炎妖童。”苏易眼中露出浓浓的担忧,鬼炎妖童故意引诱云中君到密林深处,十有**是早先在密林之中不下这等绝杀凶阵,云中君虽然修为高深,但在此等绝杀凶阵之下,能否保全,甚是堪忧。   有穷不弃提起弓弦断裂的长弓,在半空挥舞两下,丢在一旁,愤愤说道:“若不是弓弦断了,真想去看个究竟,与那鬼炎妖童大战一场。”旋即懊恼的说道:“要是云中君那个老怪物都赢不了,即便我们俩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苏易看着高台之上的冀州鼎,一时也没有了主张,此时最好的方法便是先带着冀州鼎离去,可保两人平安,也夺回冀州鼎。然而苏易却做不到。若是如此,只怕自己今后会陷落的如同古诚招一般吧。   苏易缓缓而坚定地说道:“等,我们就在此等候,无论等来的是云中君还是鬼炎妖童。”   “好。”有穷不弃热血上涌,大声说道:“若是等来云中君最好,若是等来的是鬼炎妖童,我们兄弟二人再和他拼个你死我活,就算这样战死,也不枉为大丈夫。”   兄弟二人并排,默默看着熊熊大火燃烧的方向,身周,是被引燃的枯林,火舌缭绕,寂静的燃烧着。    第九十二章 九歌司命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一刻钟之后。   远远的,一道人影分开熊熊烈火,御风而来。来人背着这火光,苏易和有穷不弃只能看到一团黑影,也分不清到底是云中君还是鬼炎妖童。   苏易握紧曜日青陨戈,有穷不弃长弓已毁,手中提着一把不知随手拾来的青铜长刀,长刀上锈迹斑斑,刀刃上布满缺口。   来人身形极快,几个闪动之间,飘然落在高台之上,手扶冀州鼎,嗡嗡大笑:“苏易小子、有穷小子,老夫回来了。”   苏易心中一松,来人果然是云中君。云中君单手提起冀州鼎,身形缓缓飘下,连人带鼎落在苏易身前,冀州鼎重逾千斤,落在地面之上,溅起阵阵尘烟,颤动之声悠扬不绝。   云中君傲然挺立,衣衫飘舞,依然是一副飘洒样子,只是一席淡蓝长衫上,多处烟火焦黑之色,飘散的黑发末梢干枯焦黄,就连青铜面具上也有烟熏之色。显然刚刚一场大战绝不是云中君现在所表现的轻松写意。   苏易笑道:“云中君击败鬼炎妖童,却害得我和不弃白白担心半天。”有穷不弃插言道:“云中君弄出的火柱阵势实在是太威猛了。”   云中君轻描淡写说道:“那是鬼炎妖童事先布置的六合离火阵,并非我使用的阵法。”   苏易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正如他的猜测,鬼炎妖童一步步设下陷阱,直欲置云中君于死地。只是这六合离火阵威势惊人,不知云中君是如何力保不失的。   云中君淡淡说道:“鬼炎妖童修为极为强悍,虽然走入妖邪一途,但传自上古火神祝融的流焱真气和阵法举世无双,我被他困入六合离火阵之中,虽然勉强破开阵势,但真气大损,与他交手,处处落于下风。”   “不想三百招过后,鬼炎妖童似乎旧疾复发,真气涣散,抱头惨叫落荒而去,这一次能击退鬼炎妖童,很是侥幸。”云中君连说几句侥幸。   云中君虽说的轻描淡写,大战的细节一字未提,但也听得苏易和有穷不弃胆颤心惊,云中君和鬼炎妖童一战,必定是险象环生、惊心动魄。   苏易望着冀州鼎,问道:“紫灵究竟是何物,为什么要掠走冀州鼎?”   “紫灵?”云中君不屑的哼了一声:“紫灵是一个不知何时兴起的神秘教派,一直默默无闻,以紫色火焰为教派图腾。”   “一直以来,紫灵行事极为隐秘和低调,人数也并不多,九歌虽有察觉,并没有在意。不想近几十年来,紫灵发展迅速,用邪异的仪式大规模发展教众,并在暗地里搞出诸多事端。”   “更重要的是,我们在紫灵的紫火图腾中,发现了那种神秘的力量,这种力量,几乎和大祭卜手中的河图洛书同出一辙。”   苏易双眼猛然一缩,问道:“难道说,紫灵也是属于大祭卜一系?”   云中君摇摇头说道:“我们暗中观察,紫灵的紫火图腾虽然和河图洛书同出一辙,但紫灵和大祭卜之间并没有任何接触,至少从表面上看,紫灵和大祭卜并无关系。”   苏易想起在来双刃城途中遭遇紫灵和夜图的事情,简单的向云中君叙述一番。云中君又是一声低哼,说道:“你们也曾见到,紫灵遴选教众的方法极为邪异,十人之中能存活下来的,不及三四,并且成为紫灵教众之后,浑浑噩噩,大多变成了全无自我的行尸走肉。”   “当年,我们发现此事之后,也是极为震惊,决定剿灭紫灵,不想紫灵隐忍多年,气候已成。他们并和我们正面为敌,而是采取一种极端方式同我们对抗,那就是近似于疯狂的发展教众。”   “一个具备能力的教众,在一个月之内,可以举行一次遴选教众的仪式,通过遴选,大约可以产生三四十名新教众,其中一般会有三到五人经过半年之后,就会具有举行仪式的能力,可以独自举行遴选仪式发展教众。如此发展,生生不息,倘若不加以阻止,紫灵将在九州将泛滥成灾,甚至九州万民,会有大半将成为紫灵之下的行尸走肉。”   “因此,我和东皇太一商议之后,决定九歌之中,以少司命为主,清剿紫灵。”   “少司命?”苏易问道。   云中君长叹一口气,说道:“少司命你们也曾见过,他就是幻光剑夜图。”   苏易和有穷不弃双双倒吸一口凉气,惊道:“夜图怎么会是九歌的少司命?”两人眼中,云中君的所作所为便是九歌的行事风格,光明磊落、心怀苍生,凶残嗜杀、双手染满鲜血,“夜屠万家”的夜图怎么会是九歌中人。   云中君怒喝一声:“你们懂什么,紫灵暗中侵袭,迷惑的不仅仅是一些无知百姓,甚至还有一些名门望族,尤其是这些名门望族,若不加以清除,其危害更甚。多年来,我们一直没有找到能够治愈被紫灵紫火浸染的方法,所以,只能将被浸染之人,尽数杀掉。”   “灭杀名门望族,终究是会惊动九州,做一次两次,或许是可以做到天衣无缝,但总就会是被人发觉。”云中君声音中充满了异样,有无奈,也有愤恨。苏易暗然说道:“所以,夜图就心甘情愿的背上屠夫的恶名?”   云中君点头不语。有穷不弃最见不得这种委屈之事,狠狠说道:“奶奶的,这都是因为紫灵这个邪教,今后若是在遇到紫灵,我有穷不弃也会将他们尽数杀灭,这屠夫的凶名,我愿意和夜图一同承担。”   云中君怅然说道:“这样的人,有夜图一个已经足够了。”   三人沉默了片刻,只有呼呼的风声和枯木燃烧发出的噼啪声音。片刻之后,苏易轻声问道:“紫灵为何要要掠走冀州鼎?应该不会是仅仅想以冀州鼎盛放紫火这么简单。”   云中君长长嘘了一口气,说道:“目前我们也不曾得知紫灵抢夺冀州鼎的真正用意。经此一役,才发现紫灵居然有鬼炎妖童这样的绝世高手隐藏其中,以往我们真是小觑了紫灵。”   哼,云中君冷哼道:“既然紫灵的实力已经开始浮出水面,那么露出他们真正目的也是迟早的问题。无论如何,紫灵必是九歌之敌。”    第九十三章 风浪端倪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缓和了一下自己激荡的情绪,简单的将鬼方大巫比据来袭,以及春秋正气刀之事说与云中君。云中君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春秋正气刀?比据竟然修炼的是春秋正气刀?若比据真的是春秋正气刀的传人,应该绝无可能是鬼方中人。”   “云中君为何断定比据不会是鬼方的人?”苏易问道。有穷不弃也是嚷嚷道:“就是,这比据明明就是鬼方的大巫。”   云中君嗡嗡笑道:“春秋正气刀怎么会有鬼方传人?小小一个鬼方,如何容的下春秋正气刀?”   旋而,云中君又正色说道:“毕修安、比据,这两个本应都是九州风华绝代的人物,目前居然都委身鬼方,看来九州的风浪,都会因这小小的鬼方而起。”   苏易轻轻抚摸着冀州鼎,感觉丹田之中的光鼎缓缓转动,体内灵气与通过指尖与冀州鼎连为一体,回应着冀州鼎的呼应。灵脉在接近冀州鼎之后,没有苏易所担心的那种暴走的感觉,反而是变得平顺温和。   “冀州鼎现在要怎么办?”苏易问道。   云中君想了一下,说道:“先将冀州鼎运回流竹坊再作商议。”   有穷不弃苦着脸说道:“这么大的冀州鼎,重逾千斤,要靠我们三个人抬回流竹坊?”   云中君嗡嗡笑道:“你这没有见识的有穷小子,不知道这世上有一样东西叫做乾坤袋吗?”大笑声中,云中君从袖中掏出一只灰扑扑的巴掌大的小袋子。   有穷不弃凑上前去,盯着灰扑扑的袋子,问道:“这,这就是乾坤袋。”这袋子整体上是灰扑扑的,黯淡无光,没有一点出奇之处。云中君没有答话,随意一抖乾坤袋,随风而涨,径自将冀州鼎整个包入袋中,乾坤袋随之慢慢恢复原来大小。   苏易和有穷不弃大为惊奇,苏易自是见过颇多的奇珍异宝,但从未见过此等奇异之物。云中君将乾坤袋收入袖中,缓缓说道:“乾坤袋,顾名思义,自是袋中自有乾坤,可以容纳诸多事物。但凡事物入乾坤袋中,大小随意、重量全无。”   云中君没有说的是,乾坤袋所能容纳的事物大小和重量都是有限的,而且不能将活着的东西放入其中。   有穷不弃咋舌道:“这乾坤袋真是好东西,云中君前辈能不能送我一个?”云中君伸手在有穷不弃头上敲了一下,徉怒道:“你以为这乾坤袋是什么?还能送你一个?这乾坤袋相传是上古之时神皇伏羲亲手制作的,传于后世的不过区区六个,你说我能不能送你。”   有穷不弃摸着头,低声嘟囔道:“不送就不送嘛,也不用打我。”   云中君收好乾坤袋,伸手在半空划出一道符印,单手平推,咒印化作一道无形的气浪长龙,在燃烧的枯林之中开出一条畅通的道路,三人谈笑间便走出枯林。   枯林之外三匹骏马依旧在原地打转,虽然枯林之中熊熊燃烧的大火让三匹骏马感到极度的恐惧不安,但却没有四下逃窜。有穷不弃伸手挨个拍拍三匹骏马的脖颈,以示安抚,三匹骏马果然安静下来。   三人乘马回到双刃城,依然是通过密道进入流竹坊听风轩。云中君让有穷不弃取出美酒,三人共饮,期间又让盈碧送上精致小菜,清香淡雅,有穷不弃却是因为没有大鱼大肉甚是不快,杯中美酒却是不肯停歇,云中君和苏易刚刚饮下三两杯,有穷不弃已经独自喝下了满满一坛。   云中君满饮一杯,从袖中拿出乾坤袋,挥手放出冀州鼎,冀州鼎压在绿竹编制的地面上,发出吱吱的声响。苏易和有穷不弃这才有时间仔细打量冀州鼎。   冀州鼎高约三尺六寸,浑圆敦厚,通体青黄,鼎上有环状两耳,饰以流云飞舞。鼎身上雕绘着其意难明的花纹,乍一看上去似乎是猛兽咆哮之状,仔细端详,却看不分明,盯住花纹看的时间久了,苏易和有穷不弃竟然觉得头晕脑胀,神情恍惚。   云中君也不理睬两人,伸手在鼎中沾其一点深紫色的黏稠状物,放在眼前仔细的端详片刻,单手一挥,一团接近于淡蓝色的火焰将深紫色的黏稠状物包在其中,缓缓燃烧,深紫色的黏稠状物不消片刻便被燃烧殆尽,只剩下一个米粒大小的紫色圆珠,在火焰中化作一团淡淡的紫雾。   这一团紫雾在火焰中不断的挣扎,变换着不同的形状,仿佛有生命一般,苏易的脑中隐隐听闻紫雾吱吱的惨叫之声,心中竟然没缘由的升起一种恻隐之念。云中君冷哼一声,催动淡蓝火焰,在紫雾的不断挣扎中,淡蓝火焰燃至明亮,在一声若有若无的凄厉惨叫声中,紫雾化作一团火焰,在淡蓝火焰中燃烧殆尽。   云中君一直紧紧盯着紫雾,青铜面具在火焰的映衬下光暗变幻,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随着紫雾的燃烧殆尽,苏易和有穷不弃脑中的那种难受非常的吱吱惨叫声戛然而止,两人只道是幻觉,但这幻觉却有这样的分明真实。   云中君凝视着虚空,那是刚刚紫雾燃烧的地方,此刻只是一片空空荡荡,云中君的目光似乎凝结于一点,又从这一点看到苍穹浮云之上。   苏易轻声呼唤道:“云中君,云中君?”   “恩?”云中君回过神来,望向苏易,明亮如水的眼睛中,竟然流露出一种掩饰不住的浓浓担忧,失落甚至是有一种萧索。苏易一怔,问道:“云中君,您没有事吧?”   云中君怅然一笑,回复常态,说道:“我有何事?”   苏易接着问道:“如今冀州鼎已经夺回,下一步应该如何处置?”   云中君略一沉吟,说道:“这次冀州鼎失窃,牵连太多,鬼方、紫灵居然都已经知晓冀州鼎的消息和下落,意欲染指,痴心妄想。”   “这一次真是好险,若不是鬼炎妖童恣意狂妄,想用冀州鼎引杀慕阳思,恐怕冀州鼎也会不这般轻易寻回。”   “从眼下看,冀州鼎不能在留在慕阳思身边。”    第九十四章 大巫来访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心中一惊,接口道:“九鼎的秘密怎么会一再轻易的被人泄露出去?难道是九歌之中……”莫非九歌之中有人透露消息,这个人是不是与自己母亲被毒杀,本命鼎失窃有关?   云中君似乎看穿了苏易的心思,嗤笑道:“苏易小子,你以为九歌之中会有人泄露天机?九歌几百年来,从无这样一人。有些所谓的秘密,只不过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秘密,对于凌绝与九州之上的极少数人来说,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秘密可言。若果你有足够的实力,活的足够长,就能够知晓更多的秘闻,即便是再隐秘玄妙的,也会被你掀开一角。”   苏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有穷不弃却是一脸向往的神色。云中君又缓缓说道:“冀州鼎我先暂时带走一段时间,我在紫灵的紫火之中发现了那人的些许痕迹,此事要与东皇太一仔细商议。”   “那人?”苏易注意到云中君言语之中的含糊之意,但却隐隐觉得这才是诸多事情的关键所在,忍不住发声问道:“云中君所言的那人是谁?”   “是不是鬼炎妖童?”有穷不弃抢着说道。   云中君嗡嗡笑道:“若仅仅是鬼炎妖童,我又何必如此在意。这人,到底是谁,我也不是完全清楚,多年以来,这人一直隐藏在幕后,我只不过是在诸多事情之间窥探过其背影而已。”   “但是,九州诸多事端,多多少少都有他的影子,他的真实身份,或许只有东皇太一知道,所以我要尽快将这件事告知东皇太一。”   苏易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接下来,我要怎么样去做?”   云中君凝望着苏易,忽然仰天大笑:“苏易小子,我和你所说的那些事情果然是早了些,你看看你现在,但凡遇事紧张不已,惶惶不可终日。你要记住,所谓大事,有些是要以十年、甚至百年来计量的,也并不是要把每一件事都细细谋划一番的。人生百年,为何不快意一些?”   苏易听云中君所言,心中觉得豁然开朗,躬身道:“苏易受教。”有穷不弃挠挠头说道:“你们在说什么哑谜啊?我怎么完全听不明白?”   云中君笑道:“若是天下之人皆如有穷小子一般,便少了很多无谓的烦恼啊。”有穷不弃不明所以,嘿嘿陪笑,暗中却是腹诽不已。   云中君又是满饮了一杯,朗声说道:“我这便起身前往东皇太一处,我不在冀州,你们做事要小心一些,如果遇到鬼炎妖童,切记不要和他正面冲突,躲避为上。”   苏易和有穷不弃应诺,云中君大笑声中,身形闪动,径自御风凌空而去。见到云中君远去,苏易心中升起一种隐隐的不安,到底是因为冀州这诸多事情,还是隐藏在事情背后的重重迷雾,就连苏易自己也说不清楚。   苏易两人商议一番,决定暂且在流竹坊听风轩小住几日,待两人伤势略好之后,便启程回孤华城,从时间上看,太子律卫的青炎军,半月之内便能推进到双刃城。若是太子律卫在双刃城遇见苏易,恐怕又要平生猜测,苏易实在不想兄弟之间缝隙横生。   长叹一声,苏易暗自想道,此番看来,兄弟三人之中,唯有轩放最为洒脱,随是在玩乐上过分了一些,但终究不必顾及太多的事情。   三日之后,苏易和有穷不弃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两人决定明日便赶回孤华城。这天,天色渐渐昏黄,风过竹叶,沙沙作响。墙上的铃铛轻声作响,不消片刻,盈碧低头走了进来,说道:“两位公子,有客人想见两位公子。”   苏易皱着眉头自语道:“是什么人居然知道我们在流竹坊?”又问盈碧道:“你可对他说我们现在流竹坊?”   盈碧答道:“盈碧不敢,听风轩客人的任何信息,均不会对他人谈及。只是那人说要见两位公子,要人通传,盈碧听闻之后便前来告知两位公子。”   苏易随口答道:“那好,你便可以答复那人,说我们昨日已经离开,去向不知。”盈碧浅浅一礼应是。正欲转身,忽又想起了些什么,轻声说道:“那人还说,若是见到两位公子,便说一句“碧草枯荣,可否相见”。”   “碧草枯荣、可否相见?”苏易皱着眉头,伸手按在眉心,轻轻念道:“碧草枯荣、可否相见?碧草枯荣……”   有穷不弃大为火光,说道:“这到底说的什么啊,没头没脑的。”   “碧草枯荣?”苏易猛然站了起来:“碧草枯荣便是春秋。春秋正气刀!来人是比据!”有穷不弃也是吓了一跳:“比据,难不成他竟敢追到这里来。”   盈碧倒是丝毫没有慌乱,淡淡说道:“即便是鬼方大巫比据,也不能在流竹坊放肆,两位公子请勿惊。”盈碧一脸从容,反而让有穷不弃很是尴尬,顿时觉得自己在一个弱女子面前失了大丈夫的威风,脸色涨的通红。   苏易忽然问道:“盈碧姑娘一早便知道来人是鬼方大巫比据了吧?”盈碧浅浅答道:“比据来过流竹坊数次,盈碧自然认得。”   有穷不弃恼火道:“那你为何不告诉我们?”盈碧仍然是淡淡的说道:“两位公子也没有问盈碧。”有穷不弃顿时为之气结,却也对盈碧无可奈何,转头望向苏易,问道:“大哥,比据前来一定是不怀好意,我们要不要见他?”   苏易想起云中君所说,比据既然是春秋正气刀的传人,定然不会真心委身与区区鬼方,此番前来见自己,究竟作何打算?   想到这里,苏易淡淡说道:“请盈碧姑娘带路,我二人与比据大巫相会。”   玉手轻点,盈碧开启听风轩门,引领苏易二人走出。在曲折的小路之旁,亭台之内,一身黄色衣衫的比据面带微笑,把酒临风,高声说道:“如此佳境,能饮一杯无?”   苏易淡淡一笑,带着有穷不弃举步迈上亭台之内,苏易拱手道:“比据大巫,久候了。”有穷不弃则是冷冷的哼了一声,故意扭头不去看比据。   比据面容略显尬尴,拱手还礼,请两人在石凳上坐下,说道:“比据见过高辛王,之前多有得罪,还请高辛王不要怪罪。”   苏易淡淡说道:“我为大夏,比据大巫为鬼方,各有立场,生死相搏,又岂敢有怪罪一说。”    第九十五章 比据之邀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比据索性低笑一声,举杯道:“如此说来,比据以此薄酒,向高辛王和有穷公子赔罪。”说罢,比据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面露笑容看着苏易二人。比据面容坦荡,完全不似作伪,苏易更加猜不出比据的目的何在,只是默默饮下。   有穷不弃仰头将杯中美酒一口饮尽,重重的放下青铜酒樽,怒目而视,大声道:“你有话便将,若打便打,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的。”   比据大笑道:“有穷公子果然爽快,既然如此,我就直言了,比据此次前来,是有事请高辛王和有穷公子相助。”   苏易慢慢晃动手中的青铜酒樽,目光落在酒樽之中荡漾的微绿酒液上,淡淡说道:“比据大巫身为鬼方大巫,此刻又是占据双刃城,权势在双刃城内无人能及。更兼是春秋正气刀传人,一身修为让苏易望尘莫及,苏易实现想不出,比据大巫能有何事需要我和不弃相助。”   比据长叹一声,伸手将一面赤红色的火焰型令牌放在桌面之上,这赤红色令牌只有巴掌大小,红光流动,给人一种妖异炙热之感。苏易微微皱了皱眉,听到比据说道:“这是鬼炎妖童的鬼炎令,昨夜就钉在我城主府的大门之上。按照鬼炎妖童的行事风格,看来必然要大肆杀戮一番,所以我想请高辛王和有穷公子共同对抗鬼炎妖童。”   苏易看了一眼鬼炎令,他对鬼炎妖童知之甚少,并不知晓当年鬼炎妖童的狠辣手段,但看鬼炎妖童能够力敌云中君,修为绝非自己和有穷不弃所能抗衡。莫非比据想要借鬼炎妖童之手,除掉自己和有穷不弃?   想到这里,苏易仍是不动声色,说道:“比据大巫所言,鬼炎妖童意欲向大巫寻仇,并非是向我兄弟二人,而我和比据大巫又是敌非友。恕苏易愚钝,实在想不出,有何道理让我与比据大巫联手对抗鬼炎妖童?”   比据站起身来,为苏易和有穷不弃满上美酒,缓缓说道:“鬼炎妖童修为卓绝,绝非我一人能敌,这是我请两位相助的主要原因。鬼炎妖童此番行事,我想在鬼炎妖童心中,最大的敌人恐怕并非在下,而是云中君和两位才对。”   苏易心中怦然一动,比据所言非虚,据苏易所知,鬼炎妖童和比据并没有直接的冲突,若是以往有所仇怨,比据此刻不说,苏易也无从得知。   比据接着说道:“鬼炎妖童意在冀州鼎,而冀州鼎并不在我手上。”比据目光不经意的看了苏易一眼,又说道:“如果我说,鬼炎妖童的目的很有可能是高辛王两位,不知道高辛王可会认可?”   苏易淡笑,放在手中酒樽,说道:“如此说来,倒是比据大巫不计前嫌,特意来相助我们兄弟二人了?但这鬼炎令,可是出现在城主府的门上,而不是流竹坊的门上,也没有出现在我大夏王城之上。”   比据抿了一口美酒,轻轻吐出一口气,道:“此番前来,确是想请两位相助。高辛王可能还不了解鬼炎妖童的手段,鬼炎令一出,绝无活口。若是任由鬼炎妖童乱来,这双刃城中百姓,不知要死伤几何。”   苏易皱着眉头,用手指轻轻按在眉心,沉吟不语。比据接着说道:“若是云中君在此,鬼炎妖童绝不敢胡来,但云中君离去,比据能知道,鬼炎妖童也会知道,如此一来,我担心鬼炎妖童必会肆无忌惮、大肆杀戮。”   “比据大巫也知道云中君?”苏易故作不经意的问道。比据轻声说道:“家师和九歌中人曾是旧交,也将这些奇闻异事将给比据,所以比据对云中君十分敬仰。”   “而且,这一次鬼炎妖童也是因为冀州鼎的事情才迁怒于城中百姓,高辛王与云中君关系匪浅,自然要负上一些责任。”   有穷不弃冷哼道:“你是鬼方人,竟然好心关心双刃城中的大夏百姓,真是一副好心肠。”   比据忽然纵声长笑,半响不绝,笑罢,比据正色道:“谁说我是鬼方人?”   苏易抬起头,盯着比据,那是一张完全不同于鬼方中人的脸,就像毕修安一样,和九州中土无二。苏易一字一顿的说道:“不弃说的不错,比据大巫即便是九州中土人,但身在鬼方、心在鬼方,难道不是鬼方人?”   比据低低叹了口气,说道:“高辛王信也好,不信也罢,比据身在鬼方是另有缘由。比据无论怎样,也不会让掌中春秋正气刀蒙羞。”   苏易忽然想起云中君的话:春秋正气刀怎么会有鬼方传人?小小一个鬼方,如何容的下春秋正气刀?心中对比据的怀疑不禁一阵动摇。有穷不弃见到苏易举棋不定的样子,忍耐不住说道:“既然你不是鬼方人,为何加入鬼方,夺取大夏城池?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比据傲然笑道:“就凭借这春秋正气刀。”比据此言铿锵有力,一字一顿,神色凛然。苏易闻言,猛然抬起头注视比据,比据目光毫不躲闪,坦坦荡荡,神色自若。苏易淡淡一笑,说道:“就算我们答应助你,以我们两人的实力,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比据显得松了一口气,说道:“既然高辛王信得过比据,我便直言,以高辛王和有穷公子目前的修为,暂时难以和鬼炎妖童正面抗衡,但是……”比据望向苏易,意味深长的说道:“高辛王手中是否还有那天伤了在下的玉符?”   果不其然,如苏易心中所料,比据真正的目的还是自己手中的玉符,只是,比据此番的目的,是真正要自己帮助共同对抗鬼炎妖童,还是试探自己手中是否还有玉符?若是自己手中已经没有玉符的话,比据会不会对自己和有穷不弃出手?   正在苏易犹疑不觉之间,比据轻声道:“难道高辛王手中已经没有了玉符?”苏易淡淡说道:“若是没有玉符,便不能和比据大巫共同对抗鬼炎妖童了?”   比据正色说道:“若是没有玉符,比据绝不请高辛王和有穷公子助阵。若是高辛王手中没有玉符,我等三人毫无胜算,恕比据直言,高辛王和有穷公子即便相助,也是毫无益处,以鬼炎妖童的狠辣手段,比据绝难幸免,又何必枉自平添两人性命。”比据说的慷慨激昂,让人不得不信。   有穷不弃年少气盛,听比据这么一激一说,热血上涌,腾的站了起来,说道:“你少小看人,战死便战死,大丈夫生于世间,何惧一死。”有穷不弃忽然转向苏易问道:“大哥,你不会真的没有玉符了吧?”    第九十六章 虚虚实实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没有理会有穷不弃的问话,反而对比据说道:“明知不敌,比据大巫为何要力敌,何不暂避为上?”   比据仰天大笑,傲然说道:“何来不战而逃的春秋正气刀。”闻言,有穷不弃脸色涨红,恨不得立时与鬼炎妖童浴血厮杀。苏易却是淡淡笑道:“也恕苏易直言,太子律卫大军不日即到,就算比据大巫能够击退鬼炎妖童,又如何能够抗衡一万青炎军?”   比据目光闪动,凝视着苏易,叹了口气,说道:“高辛王所虑果然周密。不错,比据自知绝无可能抗衡太子大军。但是,高辛王却没有想到,比据为何要与太子大军相抗呢?”   饮下一杯美酒,比据以手指轻弹青铜酒樽,发出声声清脆声响:“待太子大军一到,比据自然会开城相迎,这双刃城,自然会免于再次兵火。但在此之前,比据必将保住这双刃城不受鬼炎妖童肆虐。”   苏易揉着眉心,不经意的望着比据有节奏的弹动着的手指,问道:“苏易冒昧,不知比据兄委身鬼方,其中深意何在?”苏易此言,已经不再称比据为大巫,并用了委身鬼方之说,比据似乎大受感动,露出激动神情。   弹动青铜酒樽的手指戛然挺住,悄然握紧,比据轻声说道:“比据身为春秋正气刀传人,这既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重责。虽然不能与高辛王身为大夏王族,心忧天下,要承担的重责相比,但对于一介布衣的比据来说,其不言而喻,高辛王或许能体谅几分”   苏易闻言脸上暗自一红,自己虽然身为高辛王,但无心政事,更别说是心怀天下的重责之类,幸好比据心事满怀,目光低垂,盯在青铜酒樽之上,有穷不弃被比据话语吸引,凝望比据,都不曾注意苏易的变化。   比据接着说道:“比据初次游历九州,心中惴惴不安,近有年余不敢显露身份,直到来到这冀州。”   嘭。有穷不弃听到这里,用手用力拍在桌案之上,忿忿然的说道:“大丈夫行事,做不改名行不更姓,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又是为了哪般?”   比据微微笑道:“有穷公子所言极是,只是那时比据顾虑良多。直到来到冀州之后,偶然之间发现鬼方有异动,而且鬼方大首领毕修安神秘非常,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秘。比据便决定委身鬼方,暗中查探,时至今日,期间和高辛王、有穷公子的冲突,实望见谅。”   比据所言,有情有理,让人不能不信。但苏易总是觉得比据所言有些不妥之处,一时间却也分不清哪里有些不对。细细品味比据所言,苏易忽然想到一事,问道:“比据兄也觉得鬼方大首领毕修安诡异?”   比据说道:“我初入鬼方,便察觉毕修安的不寻常,此人绝对是九州中人,不过进入鬼方区区三年时间,竟能一跃成为鬼方的大首领,其中玄奥之处,比据至今也没有查明。”   “据我暗中查知,毕修安成为大首领之后,族中巫老甚是不服,加上毕修安来到鬼方时日不长,鬼方上下对其并不是恭敬。毕修安也是不以为意,终日懒散,任凭十大巫老专权。”   “哼,十大巫老以为毕修安软弱可欺,更加肆意妄为,终不想在孤华城被毕修安狠狠算计了一番。”比据眉头微皱,缓缓说道:“毕修安此人,看似行事散乱无章,实则做事有因有果,环环相扣、滴水不漏,心机之周密,比据尚没有见过第二人。”   “我在鬼方已经一年有余,所见所闻,毕修安所做之事,无一不是处心积虑,但看上却是东西各顾。我到鬼方不足三个月,毕修安便似乎发现我的异常之处,以提升我为大巫之名,将我安置在一个偏远的部族,就此远离他身周。即便此次入犯冀州,我也始终与他分兵而行,可见毕修安对我颇为防范。”   苏易沉吟道:“如此说来,毕修安对比据兄猜疑已深,比据兄若是继续呆在鬼方,恐怕毕修安会痛下毒手。”   比据苦笑道:“高辛王所言正是比据担忧的,我原本以为毕修安即便是对我有所猜忌,也不至于在短时间内下手,但从孤华城一役看来,毕修安已经对势力颇为深厚的鬼方十大巫老下手,若是想对付我,不过是一念之间罢了。因此,我便下定决心,固守双刃城,不再回到鬼方之中。”   苏易肃然起敬,说道:“比据兄胸怀九州,苏易实在敬佩,不愧是春秋正气刀的传人。”比据朗声笑道:“比据惭愧,虽然犯险冒入鬼方,但是收获甚微。但此冀州之行,最大的收获就是结识高辛王和有穷公子,更有幸见到曜日青陨戈,甚幸甚幸。”   听到比据提及曜日青陨戈,苏易脸色为之一红,比据不负春秋正气刀的盛名,但自己的曜日青陨戈,实在是……似乎看出了苏易的尴尬,比据笑道:“高辛王不必介怀,我观高辛王的曜日青陨戈运用之法已经初得精髓,只要假以时日,真气修为突飞猛进,定然不弱于比某的春秋正气刀。”   苏易闻言甚喜,心中豪气大增,朗声说道:“苏易定当勤修不堕,来日方长,望能够与比据兄的春秋正气刀一较高下。”比据和苏易互相凝望,均是放声大笑,心中芥蒂顿时放下不少。   只是,比据所言“突飞猛进”四字说来容易,但真正的要想做到能与春秋正气刀相抗衡,尚不知要多少时日,只不过苏易豪气之余,还不及想到那许多。只盼自己能早日与春秋正气刀正面相抗而不落下风,再现曜日青陨戈的威名。   比据笑罢,从桌案之下捧出一硕大的红漆木匣,长约四尺,极为厚重,木匣上以金粉绘着上古神兽朱雀的花纹。木匣分量极重,虽然拿在比据手中看似轻飘飘的,但放在桌案之上,砰然闷响,桌案摇晃。   自比据一拿出红漆木匣,有穷不弃的眼睛就一直死死盯着没有移开,目光之中流露出火热的光芒,仿佛能够看穿木匣,看到盒中之物一般。苏易暗中惊奇,比据盒中究竟是何种珍奇异宝,竟能让有穷不弃这般激动。    第九十七章 名弓凤怒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有穷不弃凝视着红漆木匣,竟有些口吃:“比据,难…难道..这就是…就是…传说中的…怎么会…”   比据微微笑道:“有穷公子所料不差,这就是凤怒。”   “果然…果然…”有穷不弃面色涨红,呼吸粗重,失神的喃喃自语:“竟然是凤怒…竟然是凤怒!”   凤怒!   苏易也曾经听过凤怒的大名。   震天落日弓为九州第一名弓,却是因为后羿射杀传说中可化为太阳的神禽――烈炎金翅三足鸟之后而得名,震天落日弓为上古神器,原名为朱雀弓,相传为帝尧时命人打造,弓身以寒冰玄铁铸成,融入了四方圣兽之一的朱雀圣兽的精血和翎羽,弓弦以北海凶兽逆鳞龙之龙筋拧成。帝尧命人以逆鳞龙龙骨、龙鳞混以朱雀圣兽的翎羽制成绝世神箭三十六支,上可穿云揽月、下可洞穿黄泉。   此弓弓身之中融入朱雀圣兽的精血和翎羽,通体朱红,弓臂之上遍布朱雀翎羽花纹,两弓角铸成朱雀羽翼模样,故名为朱雀弓。帝尧曾以朱雀弓、龙鳞箭威震天下,无人能敌。朱雀弓传至后羿,绽放出最大的光彩,后羿武学天分极高,将朱雀弓的威力发挥的淋漓尽致,更是因为射杀九只烈炎金翅三足鸟而名震九州,朱雀弓也因为被称为震天落日弓。   朱雀弓,也就是震天落日弓威力绝伦,一时间九州之内纷纷修习弓箭,铸兵名家也是专注于仿制震天落日弓,然终究是无所称是、贻笑大方。待后羿陨落身亡,有穷氏没落,弓箭风潮渐渐平息,天下间便再无仿制震天落日弓之风潮。   数年之后,当时九州第一铸兵名匠欧冶宣平,以震天落日弓为蓝本,穷尽十年之力,铸成一柄神弓,欧冶宣平不敢将自己铸成的弓与震天落日弓相仿,弓身饰以凤凰花纹,弓角防以凤翅,故弓名凤怒。弓成之日,七色毫光冲天而起,十里可见。但,不足四十岁的欧冶宣平须发皆白,皱纹深布,身形佝偻,尽显老态。半年之后,心血耗尽的欧冶宣平含笑而逝。   因铸造材料的差距,凤怒虽然远不及震天落日弓之威力,但胜在不似震天落日弓那般,对掌弓者真气要求极高,毕竟拥有后羿那般雄浑浩瀚真气的,九州虽大,千百年内能有几人?   因此,九州强者对凤怒趋之若鹜,短短五十年间,凤怒易手不下二十次,终于在一次混乱争斗之中下落不明,和诸多神兵利器一样,就此消逝无踪。   有穷不弃作为有穷一族之人,对九州名弓自然颇为熟悉,对凤怒更是熟悉不过,以他现在的真气修为,凤怒比之震天落日弓更有价值。更何况,能够见到传说中仅次于震天落日弓的九州第二名弓,凤怒,单单这样,就可以让有穷不弃激动的浑身发抖。   苏易心念急转,比据此时拿出凤怒来,其意不言而明。果然,比据笑道:“我占据城主府之后,在这城主府的一处密室之中,发现了这凤怒。想必是前任某一城主所得,秘藏起来,却因种种变故没能取走。”   比据笑着望向有穷不弃,有穷不弃怔怔的看着承装的风怒的红漆木匣,生性单纯的有穷不弃,丝毫不会掩饰眼中的渴望神情。比据看在眼里,苏易亦然,不过苏易含笑瞥向比据,看着比据下一幕将如何。   比据双手搭在红漆木匣之上,轻轻抚弄描金的凤凰图案,似笑非笑的看着有穷不弃,有穷不弃脸色涨的通红,却无法把目光从红漆木匣上移开。苏易暗中叹道,有穷不弃心思过于单纯,往往一些简单至极的事情却无法看穿,恐怕今后会因此遭受一些磨难。   揉揉眉心,苏易故意沉吟道道:“比据兄此时拿出这凤怒,意欲为何?”比据爽朗一笑:“宝弓赠英雄,比据眼见有穷公子长弓折损,手中再无称手兵刃,而我们不日将共同对抗鬼炎妖童,特将凤怒赠与有穷公子。”   “什么?”有穷不弃跳将起来,膝盖撞在桌案角,案上酒樽叮当作响,三四个酒樽跳弹而起,眼见就要四下倾覆,比据单手轻挥,一股柔和的真气将弹跳而起的酒樽稳稳托住,放置于桌案之上,樽中美酒居然一滴未洒落出来。苏易出声赞道:“比据兄真气纯熟,苏易佩服。”比据笑而不语。   有穷不弃不顾膝盖疼痛,急切问道:“你是说把这凤怒送给我?”比据微笑点点头。有穷不弃仍是追问道:“你此话当真?”   比据笑道:“当真。”有穷不弃狂喜,转念之间,眼珠一转问道:“你为何要把这么贵重的凤怒送给我,我可没有什么东西和你交换。”   比据戏谑道:“原来有穷公子是看不上比据带来的凤怒,既然如此,比据还是将凤怒带回去吧罢了。”比据伸手作势要伸手去拿红漆木匣,有穷不弃出手如风,一把将红漆木匣揽在怀中,说道:“谁说我不要?我要。”   比据和苏易相视一眼,均是仰天大笑,心中所想,却是全然不同。有穷不弃此刻却将全部心思放在凤怒之上,对两人的笑声充耳不闻。有穷不弃将红漆木匣缓缓放在桌案之上,面色难有的凝重和严肃,双手扶住木匣,缓缓地掀开匣盖   苏易也是颇为好奇,毕竟凤怒的盛名九州广为传播,唯有比据悠然自得,不紧不慢的细细品味着樽中美酒,嘴角含笑的看着两人。随着红漆木匣的掀开,一股冰寒肃杀之气散逸出来,苏易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风怒为何会有这般杀气。   有穷不弃感应到凤怒的冰寒杀气,却是面露狂喜之色,伸手将凤怒提在手中。苏易定睛看去,凤怒足有三尺一寸长,通体暗红中隐隐透出湛蓝的光芒,弓身之上遍布凤羽磨痕,弓角凤翼高挑,以一种曼妙的弧度勾勒,凤翼周边打造的锋利异常,可以做近战之用。   凤怒的弓弦呈现出蓝灰两色,显然是两种不同的凶兽筋鞣制而成,大约有手指粗细。有穷不弃两指勾住弓弦,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开,弓如半月。有穷不弃将凤怒指向一旁的竹林,骤然松开弓弦。   没有弓弦破空的蓬蓬之声,只有一丝细不可闻的嗡嗡弓弦颤抖之音,看着这凤怒弓在铸造之时尚且考虑到了暗杀的因素在内。虽然没有箭矢,但凤怒空射的气流依然将相隔十余步之远的竹林激射的摇晃不已,数片竹叶飘飘落下。   第九十八章 蚩尤魔血   “果然是凤怒,果然是凤怒,哈哈哈”有穷不弃纵声大笑,身为有穷氏人,天生便对弓箭有一种偏执的喜好,能够得到一柄好弓,无疑是最为得意之事。   苏易微皱的眉头仍然没有舒展,凤怒上传出的冰寒杀气,让苏易感觉有些不适。忍不住出声问道:“比据兄,为何这凤怒之上会散发出如此的冰寒杀气?”比据微微摇头:“我对这凤怒共也不甚了解,这股冰寒杀气,应该源自铸弓的材料,弓身应该是用寒铁铸成,故而才会有冰寒之气。”   “暗红色的寒铁?”苏易凝眉道:“九州之大,无奇不有,苏易第一次见到暗红色的寒铁。”比据点头称是,说道:“比据也是初次见到如此奇异的寒铁。”   寒铁多数出自极北苦寒之地,极北苦寒之地极度严寒,终年冰雪覆盖,更有些地方玄冰千年不融,玄冰之下,普通铜铁均被酷寒之气冻结,一碰皆化为粉末,毫无价值。唯有玄铁质地坚韧,被寒气浸染千百年,成为寒铁。寒铁那是玄铁所化,通体漆黑,冰寒无比。   有穷不弃将凤怒仅仅抱在怀中,也不顾的凤怒上散发的阵阵寒气,说道:“这就是你们不知道了,凤怒是用寒铁铸成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寒铁。铸造凤怒的寒铁,是传说中的蚩尤血。”   “蚩尤血?”苏易和比据都是一惊。蚩尤乃是上古时期威震天下的魔帝,是轩辕黄帝的宿敌。   有穷不弃轻轻抚弄凤怒弓身上的凤形花纹,悠然自得饮下一杯美酒,心中甚是得意,于是乎,旧习复发,口中滔滔不绝,自是将自己从小的说见所闻统统道来,言语斑驳,苏易和比据不以为意,细细倾听有关蚩尤血的传说。   传说当年魔帝蚩尤和轩辕黄帝逐鹿一战,天地昏暗、山河崩裂,轩辕黄帝最终斩杀了魔帝蚩尤。但魔帝蚩尤怨念久久不散,怒气冲天,一道百余丈长的血色怒气迎空绽放,人称蚩尤旗。   魔帝蚩尤修为逆天,轩辕黄帝为防止其复生为祸天下,将其四肢和头颅斩下,分别封印于天南地北各个方向,更是以无上修为,将蚩尤旗封印于蚩尤头颅之中,封印于极北苦寒之地。   千百年来,魔帝蚩尤头颅的鲜血浸入其下的寒铁之中,将漆黑的寒铁尽染成鲜血般的暗红,同时蚩尤旗的怒意和怨念也渐渐地融入寒铁之中。这块寒铁后来被意欲寻找蚩尤头颅的苗疆高手发掘而出,被称为蚩尤血。   蚩尤血几经辗转,却最终没有运回苗疆。当年,欧冶宣平为铸造神弓,偶然之间得到了蚩尤血,大喜过望,以十年之力,耗尽心血将蚩尤血熔炼,铸成神弓。欧冶宣平将弓铸成至阳神禽凤凰形状,意在以至阳神禽镇压魔帝蚩尤怨念,因蚩尤血中蕴含魔帝蚩尤的怒气,故而弓名凤怒。   听有穷不弃讲完,苏易和比据对望一眼,各自心中暗惊,想不到这凤怒居然和上古魔帝蚩尤有着这样的关联。苏易父为帝发,夏王族立国为帝启,帝启父为帝禹,如此追溯,可至玄帝颛顼,玄帝颛顼,乃是昌意之子,轩辕黄帝之孙。   可以说,苏易身上,流着的是轩辕黄帝的血脉。如此说来,苏易初见凤怒的不适,应该是对魔帝蚩尤精血的天然抵触。虽然对凤怒并不是很喜欢,但看有穷不弃珍爱非常,苏易也不好多说什么,转念一想,兵者,本身就是不祥之器,生杀造化,无非是在掌控者一念之间罢了。   比据叹道:“想不到这凤怒居然有着这样的渊源。若不是有穷公子讲述,比据还真的一无所知。比据初见凤怒,只道这是一柄好弓,更兼此弓至寒,或能够克制鬼炎妖童的妖火,这才赠与有穷公子。”   比据伸手打开红漆木匣的夹层,夹层中并排放置着漆黑的羽箭,箭矢之上散发着幽幽寒光。比据将木匣推至有穷不弃身前,说道:“这是一十七只寒铁箭,通体均用寒铁打造,十分沉重,威力远胜一般羽箭。”   有穷不弃用手指逐一抚过寒铁重箭,一股冰寒之意瞬间从指尖传到胸口。这寒铁重箭通体由寒铁打造而成,沉重非常,非一般的强弓可以使用,对掌弓者的真气要求也是非常苛刻。有穷不弃暗中盘算,以自己当前的真气水平,估计也只能射出四、五箭。   苏易说道:“比据兄果然准备的颇为周全,这凤怒配上寒铁重箭,恰恰能够克制鬼炎妖童的妖火。”   比据正色道:“高辛王切莫轻看了鬼炎妖童,鬼炎妖童虽然行为邪异,但一身修为绝不可小觑,他一身流焱真气,乃是上古火神祝融的真传,威力无穷。”   苏易面上微微一红,说道:“多谢比据兄提醒,不知比据兄认为,我们三人联手,可有几分胜算?”   比据略微迟疑一下,朗声笑道:“这要看高辛王手中的玉符了,若是高辛王手中没有玉符的话,我们连半分胜算都没有。”比据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苏易,有穷不弃也把目光好不容易从凤怒之上移开,略带紧张的望着苏易。   苏易在两人的注视之下,略显得有些不适,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说道:“我手中尚有玉符,但,我也不知到底能否奈何得了鬼炎妖童。”   比据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说道:“鬼炎妖童和云中君一战,惊天动地,云中君修为高深,鬼炎妖童想必也是受了伤,短短几天觉悟可能完全复原。我们三人联手,加上高辛王的玉符,尚可一搏。”   有穷不弃手握凤怒,心中更是豪气干云,大声说道:“鬼炎妖童若是来了,我们便和他拼死一搏大丈夫何须畏死,干嘛婆婆妈妈的想那么多。”   苏易和比据相视均是无声苦笑,两人都是颇有心计的人物,心思之周密远超有穷不弃,但却远远不及有穷不弃的简单干脆、心无顾虑。   比据沉默片刻,朗声大笑道:“有穷公子所言极是,比据所优无非是因在下之故,连累高辛王和有穷公子犯险。既然比据已经厚颜前来请两位相助,再顾虑其中得失,实在是平添烦恼。”   苏易也是爽声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在言他,只待鬼炎妖童前来。”说罢,苏易高举酒樽,三只青铜酒樽碰在一处,发出一声轻响。    第九十八章 蚩尤魔血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果然是凤怒,果然是凤怒,哈哈哈”有穷不弃纵声大笑,身为有穷氏人,天生便对弓箭有一种偏执的喜好,能够得到一柄好弓,无疑是最为得意之事。   苏易微皱的眉头仍然没有舒展,凤怒上传出的冰寒杀气,让苏易感觉有些不适。忍不住出声问道:“比据兄,为何这凤怒之上会散发出如此的冰寒杀气?”比据微微摇头:“我对这凤怒共也不甚了解,这股冰寒杀气,应该源自铸弓的材料,弓身应该是用寒铁铸成,故而才会有冰寒之气。”   “暗红色的寒铁?”苏易凝眉道:“九州之大,无奇不有,苏易第一次见到暗红色的寒铁。”比据点头称是,说道:“比据也是初次见到如此奇异的寒铁。”   寒铁多数出自极北苦寒之地,极北苦寒之地极度严寒,终年冰雪覆盖,更有些地方玄冰千年不融,玄冰之下,普通铜铁均被酷寒之气冻结,一碰皆化为粉末,毫无价值。唯有玄铁质地坚韧,被寒气浸染千百年,成为寒铁。寒铁那是玄铁所化,通体漆黑,冰寒无比。   有穷不弃将凤怒仅仅抱在怀中,也不顾的凤怒上散发的阵阵寒气,说道:“这就是你们不知道了,凤怒是用寒铁铸成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寒铁。铸造凤怒的寒铁,是传说中的蚩尤血。”   “蚩尤血?”苏易和比据都是一惊。蚩尤乃是上古时期威震天下的魔帝,是轩辕黄帝的宿敌。   有穷不弃轻轻抚弄凤怒弓身上的凤形花纹,悠然自得饮下一杯美酒,心中甚是得意,于是乎,旧习复发,口中滔滔不绝,自是将自己从小的说见所闻统统道来,言语斑驳,苏易和比据不以为意,细细倾听有关蚩尤血的传说。   传说当年魔帝蚩尤和轩辕黄帝逐鹿一战,天地昏暗、山河崩裂,轩辕黄帝最终斩杀了魔帝蚩尤。但魔帝蚩尤怨念久久不散,怒气冲天,一道百余丈长的血色怒气迎空绽放,人称蚩尤旗。   魔帝蚩尤修为逆天,轩辕黄帝为防止其复生为祸天下,将其四肢和头颅斩下,分别封印于天南地北各个方向,更是以无上修为,将蚩尤旗封印于蚩尤头颅之中,封印于极北苦寒之地。   千百年来,魔帝蚩尤头颅的鲜血浸入其下的寒铁之中,将漆黑的寒铁尽染成鲜血般的暗红,同时蚩尤旗的怒意和怨念也渐渐地融入寒铁之中。这块寒铁后来被意欲寻找蚩尤头颅的苗疆高手发掘而出,被称为蚩尤血。   蚩尤血几经辗转,却最终没有运回苗疆。当年,欧冶宣平为铸造神弓,偶然之间得到了蚩尤血,大喜过望,以十年之力,耗尽心血将蚩尤血熔炼,铸成神弓。欧冶宣平将弓铸成至阳神禽凤凰形状,意在以至阳神禽镇压魔帝蚩尤怨念,因蚩尤血中蕴含魔帝蚩尤的怒气,故而弓名凤怒。   听有穷不弃讲完,苏易和比据对望一眼,各自心中暗惊,想不到这凤怒居然和上古魔帝蚩尤有着这样的关联。苏易父为帝发,夏王族立国为帝启,帝启父为帝禹,如此追溯,可至玄帝颛顼,玄帝颛顼,乃是昌意之子,轩辕黄帝之孙。   可以说,苏易身上,流着的是轩辕黄帝的血脉。如此说来,苏易初见凤怒的不适,应该是对魔帝蚩尤精血的天然抵触。虽然对凤怒并不是很喜欢,但看有穷不弃珍爱非常,苏易也不好多说什么,转念一想,兵者,本身就是不祥之器,生杀造化,无非是在掌控者一念之间罢了。   比据叹道:“想不到这凤怒居然有着这样的渊源。若不是有穷公子讲述,比据还真的一无所知。比据初见凤怒,只道这是一柄好弓,更兼此弓至寒,或能够克制鬼炎妖童的妖火,这才赠与有穷公子。”   比据伸手打开红漆木匣的夹层,夹层中并排放置着漆黑的羽箭,箭矢之上散发着幽幽寒光。比据将木匣推至有穷不弃身前,说道:“这是一十七只寒铁箭,通体均用寒铁打造,十分沉重,威力远胜一般羽箭。”   有穷不弃用手指逐一抚过寒铁重箭,一股冰寒之意瞬间从指尖传到胸口。这寒铁重箭通体由寒铁打造而成,沉重非常,非一般的强弓可以使用,对掌弓者的真气要求也是非常苛刻。有穷不弃暗中盘算,以自己当前的真气水平,估计也只能射出四、五箭。   苏易说道:“比据兄果然准备的颇为周全,这凤怒配上寒铁重箭,恰恰能够克制鬼炎妖童的妖火。”   比据正色道:“高辛王切莫轻看了鬼炎妖童,鬼炎妖童虽然行为邪异,但一身修为绝不可小觑,他一身流焱真气,乃是上古火神祝融的真传,威力无穷。”   苏易面上微微一红,说道:“多谢比据兄提醒,不知比据兄认为,我们三人联手,可有几分胜算?”   比据略微迟疑一下,朗声笑道:“这要看高辛王手中的玉符了,若是高辛王手中没有玉符的话,我们连半分胜算都没有。”比据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苏易,有穷不弃也把目光好不容易从凤怒之上移开,略带紧张的望着苏易。   苏易在两人的注视之下,略显得有些不适,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说道:“我手中尚有玉符,但,我也不知到底能否奈何得了鬼炎妖童。”   比据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说道:“鬼炎妖童和云中君一战,惊天动地,云中君修为高深,鬼炎妖童想必也是受了伤,短短几天觉悟可能完全复原。我们三人联手,加上高辛王的玉符,尚可一搏。”   有穷不弃手握凤怒,心中更是豪气干云,大声说道:“鬼炎妖童若是来了,我们便和他拼死一搏大丈夫何须畏死,干嘛婆婆妈妈的想那么多。”   苏易和比据相视均是无声苦笑,两人都是颇有心计的人物,心思之周密远超有穷不弃,但却远远不及有穷不弃的简单干脆、心无顾虑。   比据沉默片刻,朗声大笑道:“有穷公子所言极是,比据所忧无非是因在下之故,连累高辛王和有穷公子犯险。既然比据已经厚颜前来请两位相助,再顾虑其中得失,实在是平添烦恼。”   苏易也是爽声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在言他,只待鬼炎妖童前来。”说罢,苏易高举酒樽,三只青铜酒樽碰在一处,发出一声轻响。    第九十九章 玄冰玉人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此刻。距双刃城数百里之外,雍州。   云中君伫立在一处幽静的山谷之内,桐柏林立,繁花丛生,各色蝴蝶萦绕飞舞。云中君低低叹息一声,缓缓前行,来到一处落藤垂绕的山洞之前。云中君在洞口处凝立片刻,旋即拨开层层落藤步入山洞之中。山洞极为恢弘,高约三丈有余,宽可并行驷马,初入时,洞壁之上怪石嶙峋,淳于天然,行十余丈,洞壁之上明显有着人工秀照的痕迹,也不知究竟是何人,能有如此大手笔。   山洞之内光线并不昏暗,洞顶之上并不是完全封闭,斑驳的阳光从缝隙之间洒落,在地上形成处处光斑。山洞之内干燥清凉,越向内走,温度越加降低,山洞璧上依稀的出现冰霜痕迹。   转过几道曲折的岩壁,眼前光亮顿暗,岩壁上镶嵌着十余克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淡淡光芒。这十余颗夜明珠大小相仿,圆润无暇,若是在九州之中,随便一颗也可价值不菲。若是苏易见到,也定当大为震惊,即便大夏王宫之内,也未曾一次见过如此之多、品质如此之高的夜明珠。   云中君对墙上的夜明珠熟视无睹,脚下步伐加快,在诸多岔路密布的洞穴中穿行,似是对这里极为熟悉。片刻之后,云中君已经站在一处较为狭小的洞口之前。洞口透出淡淡的光辉,隐隐约约的雾气从洞内飘散而出。   轻咳一声,云中君举步步入淡淡的雾气之中,雾气渐浓,森森寒意透体而入,以云中君的修为,已经到了不畏寒暑的境地,却依旧能够感受到雾气之中的寒意,青铜面具的边缘已经挂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虽是如此,云中君却没有以五行符咒驱除寒雾,只是稍微的运行真气,抵御寒意的进一步侵入。向前行约数十步,雾气顿消,眼前豁然开朗,山洞之内居然别有洞天。   这是一片大约方圆百米的巨大石室空间,高约二三十丈,逐渐向上收拢,在顶端处,是一块方圆两丈的巨大冰晶,阳光透过冰晶,映照在这巨大而空间之内,在挂满冰凌的墙壁上反射出道道色彩斑斓的倒影。   在石室的的中央,是一块一人多高的巨大玄冰,玄冰坐落在大的出奇的白玉之上,玄冰之中隐隐透出淡淡的蓝色,寒雾围绕着玄冰缓缓盘旋,与白玉之上的雾气相互萦绕,纠缠不分。   那白玉也是至寒之物,和玄冰的的寒气相互辉映,整个石室之内冰寒异常,只是不知道是因玄冰的寒气使得白玉寒气逼人,还是因为白玉的缘故使得玄冰终年不融。   在玄冰之后的白玉之上,隐约可以见到一个身影,似坐似卧,浑然没有因为云中君的到来而微微动一下。云中君又是轻轻咳了一声,说道:“我来了,你,你可还好?”   玄冰之后的人影似乎微微的侧了一下头,又仿佛根本就没有动,淡淡的声音从玄冰后面传出:“我?我还是那个样子,怎么能好的了?”   随着那人影的开口,石室之内的温度又是骤然降了几分,半空之中漂浮的雾气渐渐多了起来。云中君半响没有说话,长长嘘了一口气,说道:“我要去见东皇太一,顺便过来看看你。”   “顺便?”淡淡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嘲弄:“云中君从冀州前往雷泽,居然能够顺便来看看我,真是顺便了好大一个圈。”   云中君又是一阵沉默。那人影声音淡漠之极,话语之中却是分明的不满之意表露无疑。   不知沉默了多久,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这次在冀州,一切可都还顺利?”云中君点头应是,也没有多说什么。那声音又说道:“想以云中君的修为能力,这些小事还不是易如反掌。”   沉默。云中君只是站立在那,没有丝毫的回应。   “阳思,阳思近况如何?”这一次,淡漠之极的声音之中,蕴含着一丝关切。   云中君缓缓说道:“慕阳思一切安好。你也知道,慕阳思天纵之才,修为进境极快,若不是你极力压制他的修为……”   淡漠的声音打断云中君:“阳思虽然体质异于常人,但修习这门真气,变数和凶险太多,进境过快并不是一件好事。”   云中君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次我按照你的意思,将真水决交予慕阳思,他修习之后,定会解开你留在他体内的封印,进境自然会一日千里,到那时,恐怕只能看他的运气了。”   那声音也是沉默了片刻,幽幽叹气说道:“若是再能有三年时间留给阳思稳固修为,到那时在修习真水决,定能无碍。可是,恐怕我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   云中君仰天长叹,低沉着声音说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那声音反倒是轻松异常:“没有办法也是好事,总好过我现在日日要忍受这种煎熬。”   云中君忽然说道:“这一次,我在冀州见到了鬼炎妖童。”   那淡漠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石室之内的温度又是寒冷了几分:“鬼炎妖童,他居然还活着,怎么可能?”   云中君沉声道:“我亲眼所见,并和他交手。鬼炎妖童似乎和紫灵有所关联,应该他的存活和紫灵有关。”   那声音又恢复了淡漠:“你是说紫灵之中有治愈之法?但这又与我何干?”   云中君淡淡说道:“我们或可剿灭紫灵,寻得治愈之法。”简单的一句话,在云中君口中说出,却带着不尽的肃杀之意。   那声音嗤笑一声:“不说紫灵之中是否真的有治愈之法,况且紫灵神秘诡异,其中不知隐匿多少绝世高手,你若动用九歌擅起战端,岂不是误了大计?更何况,紫灵之中尽是妖异,纵有治愈之法,也是邪异非常法,你觉得我会用吗?”   云中君低声说道,语气之中似乎在商求:“若是紫灵之中真有治愈之法,我们或可尝试一下。”云中君没有说的是,鬼炎妖童在同自己的争斗之中,忽然抱头惨嚎,落荒而逃,应当是远远没有恢复。可见紫灵的治愈之法也是并不完善。但这些话,是不能说的,即便并不完善的治愈之法,也远远胜于现在这种情形。    第一百章 金色灵脉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那声音幽幽说道:“这件事你不必费心了,我自己体内的情况,我自己最清楚不过了。鬼炎妖童的事情,暂时不要让阳思知道,我怕这孩子会做傻事。”   云中君叹息道:“我会按你说的办,但事情没有到最后一刻,总会有办法的。”   那声音幽幽说道:“我累了,想休息一会。”   云中君没有作声,从袖中拿出两个玉匣,丝丝寒气从玉匣之中透出。玉匣离开云中君的掌心,缓缓漂浮,落在玄冰之前。云中君说道:“这是我前一段时间猎杀的两颗兽珠,你若,你若是实在受不住,就服下一颗。”   那声音没有作答,似乎已经沉沉睡去。云中君又是凝立片刻,转身大步离开。云中君的身影消失在薄雾之中,一只纤细的,白皙中透着淡淡幽蓝的手从玄冰之后伸出,握住两个玉匣,便又消失在玄冰之后。   良久,一声幽长的叹息从玄冰之后传出。   云中君步履沉重的走出,青铜面具之上凝结的冰霜在微风中缓缓融化,一滴水珠从面具上滑落,在衣襟上绽放一朵小小的水花。   在此时,双刃城流竹坊内,比据早已离去,有穷不弃抱着凤怒躲在听风轩自己暂时的房间内低头细细品味。   夜色降至。   苏易推开窗,看着窗外稀疏额竹林,在脑中不断回放着比据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比据此番前来,言无失、举无错,一切似乎合情合理,但苏易却是心中疑虑甚多。在他脑中挥之不去的是,比据邀约自己和有穷不弃对抗鬼炎妖童的目的,莫非真的就是守护双刃城真么简单?凤怒真的是一直就在双刃城城主府中?   一想到比据的春秋正气刀,苏易心中便涌起一种无力之感。一直以来,苏易自认为功力修为虽然不是高绝,但在九州相仿年纪人之中,应当是不弱。但此一番冀州之行,且不说云中君、玉重楼、毕修安这些人,单单就是慕阳思、比据,自己也是望尘莫及。多年来,自己居然一直都是井底之蛙,深居依帝城,却看不到九州大地的风起云涌。   自己若是没有此番冀州之行,只是做一个庸庸无为的高辛王,到时离开依帝城,在自己封地之中过完一生,自然是富贵荣华、歌舞升平。苏易暗自摇了摇头,心道,即便自己此番不来冀州,按照云中君所说,自己幼时便已与九歌种下种种因由,许多事情自己还是逃不过的。   有些事情,有些人自己终究还是要去面对的。想到这里,苏易心头忽然一热,千里之外的纤弱身影,自己已经多久不敢去想、不敢去念了?   恐怕自己真正不敢面对的,应该是她,自从那件事之后,自己真正不敢去想的,也是唯有她而已。   夜风中,竹叶沙沙作响,夜露飘散,飞落在苏易脸上,一阵冰凉。心中一种念头不由自主的升起。苏易暗自缓缓摇头,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努力压抑住心中那种可怕的疯狂思绪,却再也忍耐不住胸中的惆怅之情。   夜色微暗,苏易好容易平静下来胸中汹涌的思绪,从胸口拿出九韶玉诀,摊开掌心,玉诀在月光下发出蒙蒙的光芒,似雾似幻,光芒在流淌,却始终没有超出苏易手掌的范围,光芒流淌至手掌的边缘,急转直下,重新流入掌心,周而复始。   那种熟悉的冰寒感觉慢慢的浸入苏易的掌心,灵台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苏易念力沉浸丹田之中,缓缓吸纳光鼎之中的灵气。不觉之间,光鼎之中的土黄灵气渐渐稀薄,小小的光鼎渐渐变得晶莹剔透起来。   近日来,苏易真气突飞猛进,已经隐隐有突破真武境中期的迹象。随着真气的提升,炼化灵气的速度也加快了几分。丹田气海之中的星芒数量没有增加,却是都明亮了许多,犹若实质一般。   苏易炼化的灵气,大半都被星芒吸走。苏易心中知道,这些明灭闪耀的星芒,才是七曜真气的根基所在。   星芒不灭,七曜不毁。   星芒的数量越多,越是明亮凝练,代表着苏易的七曜真气更加强大浑厚。   小小光鼎变得晶莹剔透,隐隐可见云雾一般的土黄灵气之中,一道金色的灵脉蜿蜒盘旋,在光鼎之内气象万千,恍若龙腾九州。   难道,这就是冀州鼎灵脉的真容?   苏易是第一次见到光鼎之中的这一道金色灵脉,压抑不住心中的震惊。这一道金色灵脉之中蕴含的灵气极为强大,甚至远远超出了苏易的认知。   从灵脉身上偶尔散逸出一点点微不可见的金芒,这些金芒变转化成一团团土黄色的灵气,光鼎之内灵气环绕蒸腾,源头竟然是这一道看似小小的金色灵脉。   苏易之前所炼化吸纳的,不过是金色灵脉身上散逸出的几点金芒而已。而构成这一道金色灵脉,何止百万金芒。   光鼎之内如云似雾的土黄灵气,不断被金色灵脉吸纳,变得稀薄,而又有点点金芒散逸而出,化成一团团的灵气,生生不息。   刚刚还在为吸纳灵气速度加快而沾沾自喜的苏易,此刻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也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炼化这一道金色的灵脉。   炼化?   苏易感觉这道金色灵脉中多飘出几点金芒,就能把自己炼化了。   金色灵脉似乎感觉到了苏易的想法,伴着光鼎发出一声微鸣。瞬间,一股强大的威压从光鼎之中散逸出来,直接接管了苏易的丹田气海,苏易那一团念力光团,困在威压之中,丝毫动弹不得。   眼睁睁的,苏易看这靠近光鼎的一颗星芒缓缓的飘向光鼎之中,慢慢没入,悬浮在光鼎之内。金色灵脉盘旋围绕着星芒几圈,猛然将星芒一口吞下。   淡青的星芒在金色灵脉身躯之中不甘的闪耀几下,便消失无形。   炼化?   苏易目瞪口呆。这金色灵脉真的在炼化自己的真气。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云中君,云中不是这样说的。到底是谁能炼化谁?苏易哭笑不得。   金色灵脉一只吞噬了十余颗星芒,这才满意的沉沉睡去。随着金色灵脉安静下来,掌控着苏易丹田气海的威压也慢慢收敛。   苏易苦笑着看着自己丹田之中稀稀落落的星芒,不由大为头疼。冲击真武境后期的希望,就这样被金色灵脉吞噬了。   而且,自己不知道这道金色灵脉,会什么时候心情大好再次吞噬星芒。   吞噬了十多颗星芒的金色灵脉,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似乎有没有。只是随着苏易念力退出丹田,金色灵脉不易觉察的轻微抖动了一下。    第一百零一章 舍渊城下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冀州。舍渊城下。   一万青炎军列阵森严,枪戈如林,青炎烈焰车上环列城下五百步。豹纹犀角兽喘着粗气,低声嘶吼,不住的用巨大的兽蹄踢打地面,显着烦躁凶狂。若是不是驾车青炎军士极力约束,这些凶兽早已经向着舍渊城一路狂冲而去。   青炎军森严的阵势忽然从中裂开一条整齐通道,两名骑兵手持青炎军青炎烈火战旗兵马而出,在阵势之前一分为二,左右分立。阵中一骑飞驰而出,手中青色大旗烈烈招展,大旗上硕大一个黑色“夏”字,饰以金色边纹。   按大夏律,唯有大夏王族仪仗可以使用“夏”字王旗,夏王以金色纹字。太子仪仗,纹以黑字金边,诸王以黑字,不可逾越。擅善用者,斩。   那一骑手持太子大旗飞驰而出,单手带马,战马人立而起,稳稳立于阵前中央。舍渊城上一片哗然,城上将士,大半都是大夏舍渊城军士,不得已才随着城主投降鬼方,甚至大部分将士都不知为何。舍渊城将士自是心中瞧不起鬼方,不料反而是投降鬼方,心中愤愤然的不占少数。   如今见到城下竖起大夏王旗,心中各是百般滋味,有的舍渊城军士已经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城墙之上,还有诸多鬼方战士,见状纷纷破口大骂,更有的伸手痛打身边跪倒在地的舍渊城军士。舍渊城军士多日以来一腔怒火,在瞬时间被勾起,纷纷持兵刃在手,几欲将鬼方战士斩杀当地。   舍渊城内的鬼方战士大半是从被太子律卫攻克的各大城池中溃退下来的,人数颇多,更兼生性凶悍,见多日以来一直忍气吞声的舍渊城军士行径反常,鬼方战士也是咆哮怒骂连连,持刀相对。一时间,城外一万青炎烈焰军没有动,城墙之上的舍渊城军士和鬼方战士却已经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都给我住手。”一声低声怒喝传来。舍渊城军士都是面露惊惧之色,而鬼方战士却是面上不屑,甚至有些鄙夷之色。从台阶上,一个身影快步走上,来人个头不高,微胖,一身青铜战甲穿在身上显得有些圆滚滚,面白无须,两眼不大,却是精光四射。   来人正是舍渊城城主米埙。米殒眯着眼睛环视剑拔弩张的舍渊城军士和鬼方战士,舍渊城军士都是不由自主的低下头,不敢去接触米埙的目光,手中兵刃也随之无力低垂。   鬼方战士则是与米埙毫无忌惮的对视,有的鬼方战士挑衅般的将手中的长刀挽出一个刀花。米埙在毕修安大军之下,不战而降,极是让鬼方战士鄙夷,即便是鬼方溃退逃至舍渊城内,这些鬼方战士也是丝毫没有将米埙这个城主放在眼里。鬼方向来如此,帝舜、帝禹攻占其地、屠戮其民,险些将鬼方一族尽灭,鬼方反而敬重有加,但凡提及帝舜、帝禹,不敢直呼帝名,先叩拜而后敢言。待帝孔甲之后,待鬼方宽松,鬼方反而对夏王诸不在意,认为其软弱可欺。   米埙视而不见,心中冷哼,快步走到城墙上,向下望去,太子律卫已经站在王旗之前,正饶有兴致的望着城墙之上。一万青炎军鸦雀无声,唯有战旗烈烈随风。眼见青炎军的阵势森严,米埙嘴角微微抽动一下,当看到阵前的三十辆青炎烈焰车,米埙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舍渊城米埙,拜见太子。”沉默片刻之后,米埙抱拳向太子律卫高声说道。律卫的目光落在米埙微胖的白皙脸庞上,缓缓说道:“多年不见,米城主风采依旧,律卫甚是钦佩。”   米埙高声问道:“太子威仪,米埙也甚是倾服。但不知太子大军所至,可是为了向米埙问罪?”不待太子律卫答话,米埙又提高声音说道:“米埙当日所为,无非是为了城中三千将士的性命,为了城中数万百姓的生死,米埙苟且偷生。”   “而今,鬼方不曾杀戮我舍渊城,而却是大夏王师刀锋所向,米埙很是不明白,请太子赐教。” 米埙故意提气送声,让声音远远传送到城墙之上众多军士耳中,众军士议论纷纷。   太子律卫微微一笑,心道:这米埙果然是狡诈多端,自己以一面大夏王旗,引得舍渊城军心浮动,米埙故意说出这番话,虽是极尽狡辩之由,但对此时城中茫然失措的百姓和军士,极尽蛊惑之用。   连日来,舍渊城遭受鬼方大军入主,虽然鬼方大军不日离去,但城中留守的鬼方战士和近日溃退而来的鬼方战士,在城中实在是作恶颇多,米埙只是将作恶的鬼方战士囚在狱中,不敢伤其性命,说是待大首领毕修安定夺。   十日之前,囚禁鬼方战士之所发生大火,所囚的鬼方战士七十四人尽数被烧死,身躯焦黑蜷缩,其状甚惨。米埙大怒,下令严查纵火之人,鬼方战士大为不满,持刀硬闯城主府,被米埙亲卫当场斩杀十数人。   对此一事,鬼方此时留在舍渊城中的最高首领大巫侗余大为震怒,亲自前往城主府要人,声称若是米埙不将城主府中亲卫尽数斩杀,便要血洗舍渊城。不想,米埙罕见的没有示弱,三千将士全副武装以对,米埙声言,已经此事飞书告知大首领毕修安,待大首领回复后再行处置。   侗余满以为米埙会乖乖的将城主府中亲卫斩杀,奉上人头,却没有想到米埙居然不予理会,更抬出大首领毕修安。侗余作为一个区区普通大巫,虽然凶暴,但胸无决断之能,在鬼方一族之内也是平平常常,连大首领毕修安的面都未曾见过,听得米埙能够直接与大首领通信,气焰已经消散大半,更兼三千舍渊城军士虎视眈眈,心中虽是愤恨,也只得作罢。   而此时,毕修安正率领残兵败将,一路悠然自得的且行且退,避开沿途的各大城池,向鬼方之地前行,如何能接到米埙的传书。   米埙命人连续数日好酒好肉的款待鬼方战士,一众首领更是有美人歌舞,鬼方一众首领甚是满意,便忘记了十数人被杀之事,骄横之心又日盛,心中更加看米埙不起。就连普通的鬼方战士也是被酒肉一熏,也是觉得米埙不过如此,一个苟且投降之人罢了。   今日米埙虽是话中对鬼方多有不恭,但一是鬼方大多不习九州语言,米埙又故意把话说得晦涩,大部分鬼方之人都是没能听明白,即便能够听懂的,也不把一个唯唯诺诺投降之人的话放在心上。    第一百零二章 米埙之死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太子律卫朗声说道:“我大夏王师所向,并非为了向米城主问罪。”律卫的手指向舍渊城和茫茫冀州土地,高声喝道:“而是为了我大夏的疆土、大夏的冀州、大夏的舍渊城,还有城中我大夏的子民。”   城墙之上,舍渊城将士面面相觑,刀剑低垂,不敢指向太子王旗。米埙叹道:“太子所言甚是,但,米埙斗胆想问,当日鬼方数万大军在舍渊城下之时,城中三千将士和数万百姓引颈就戮,王师何在?太子何在?”   城上舍渊城军士一阵哗然,显然被米埙言语所激,望向王旗的目光已经不单单再是崇敬,目光中多了些许其他的东西。   “大夏立国以来,兵甲之贵,犹在民之上。何以?天佑夏社,而兵甲护万民。”太子律卫提气送声,其声清清楚楚的传到舍渊城众军士的耳中:“米埙,你身为舍渊城主,鬼方来犯,不思引兵拒敌,守护百姓,反而躬身投敌。名节何在?只因你一念之间,三千军士,背负屈辱,数万百姓,遭受涂炭,你可知罪?”   太子律卫抬手指向大夏王旗,喝道:“米埙,你有何面目面对大夏王旗。”持旗骑兵猛然将王旗高高举起,青色大旗迎风招展,硕大的夏字玄重雄浑,气势迫人。   城上舍渊城军士都望向米埙,虽然军士之中大多是不满米埙投降鬼方之举,但米埙素来颇具威望,对军士、百姓爱护有加,并且治军有方,本身武功修为颇高,军士很是折服,故而在米埙宣布投降鬼方时,舍渊城军士多有不解和怨恨,却摄于米埙平日威信,没有激起哗变。   此刻,众军士的目光都集中到米埙身上,城墙之上寂静无声,即便是鬼方战士也是少见的沉默,在等待着米埙的态度。城下,太子律卫目光深沉,身后王旗在风中烈烈招展。万余青炎军将士鸦雀无声,唯有豹纹犀角兽沉重的喘息。   米埙沉默片刻,忽然苍凉大笑:“太子,若是说米埙有错,无非就是错信鬼方,让其营寨安驻在舍渊城五里之内,以至于鬼方突袭猝不及防。米埙降于鬼方,无非一念之差。”   米埙伸手指上城下王旗,高声说道:“但是究竟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信任鬼方,解除废“刀不可盈尺,弓不可过三十步”之命?是谁允许鬼方进入我冀州疆域?是谁允许鬼方与我夏民互易货物?又是谁默许鬼方依磅诸城修建营寨?”   “太子英明仁德,想必自然能够明白米埙所言。太子一路攻城克地,眼见哪一处城池能如舍渊城这般,流血如此之少?”   太子律卫双眉紧皱,米埙所言非虚,一路上,鬼方所到之处,均是大肆烧杀抢掠,生灵涂炭,到处残垣断壁,浮尸遍野,唯有舍渊城百姓未曾遭受大难。太子律卫长长嘘了一口气,缓声说道:“米城主,你所言非虚。但,你身为大夏城主,可曾尽忠职守,可曾尽王命?身为城主,不思如何率军抗击外敌,反而委曲求全,用你身为城主的荣耀、用三千将士的血性、用数万百姓的尊严,来换取一个苟且偷生。”   “米埙,你如何还敢在本太子面前,在我一万青戈军面前,在你舍渊城的军民面前,故作哀怜。身为城主,若只能以投降外敌来护佑百姓,你有何能作为城主?”律卫抽出腰间玄铁长剑,直指米埙,厉声喝道:“你有何面目,再立于我大夏疆土之上?”   米埙白皙的脸上一阵青紫,双手捏的嘎嘎作响,一丝细细的血迹,从嘴角缓缓流下。太子律卫的话,字字如惊雷。一直以来,米埙都是用为了护佑百姓的理由来不断的劝慰自己,慢慢的,似乎自己也相信了这个理由。   但是,当初鬼方战士,在夜色中呼号蜂拥入城,自己一念之间,大错已成。   谁家妻女受辱,谁家骨肉分离,谁家家破人亡?舍渊城内,百姓战战兢兢,鬼方生杀随意,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米埙忽然觉得,自己没有做对什么,也没有做错什么。城中百姓,城墙上望着自己的舍渊城军士,手握兵刃紧张不已的鬼方战士,还有城外万余青炎军,这些,又与自己有何干系。   米埙伸手拔出腰间青铜长剑,目光却落在天边之上,茫然之中,米埙调转剑身,剑柄抵在墙垛之上,扶住剑身,合身扑上。耳边是舍渊城将士惊惶的呼喊。   长剑锋锐,镇守边城的城主佩剑,是昆吾国受王命统一打造的,锋利坚韧,轻而易举的没入米埙的胸口,透背而出。米埙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仰天倒下,晴空之上,白云轻轻漂浮,渐渐暗淡下来。   太子律卫见米埙自尽,心中一紧,但身为统帅,时机不能错过分毫。此刻城墙之上乱作一团,舍渊城军士跪倒在米埙尸首旁,痛哭不已,鬼方战士却不以为然,有小首领推推搡搡令军士回到岗位防守城墙。舍渊城军士愤恨不已,几处军士已经和鬼方扭打成一团。   律卫长剑指向舍渊城的城门,两驾辆青炎烈焰车疾驰前行,战车之上,缓缓升起一个青铜支架,支架之上,赫然是一具青铜战弩。战弩虽然没有孤华城堕星重弩那般庞大,却是威力依旧。   战车之上的青炎军士熟练的张弩挂箭,三人合力,方才将弩弦挂上。距离城门不足五十步,青炎烈焰车方停,城上却是乱成一团,无暇顾及。   嘭。两支半丈余长的玄铁弩箭带着呜呜的破空之声射向城门。   碎木飞溅,铜钉横飞。舍渊城的城门厚达两尺,用青铜包住四角,门板之上纵横以两指厚、半寸宽的青铜条,卯以碗口大小的铜钉,坚固异常。   青炎烈焰车的战弩来势极恶,两指厚的青铜条在玄铁弩箭面前如同朽木一般,玄铁弩箭堪堪射穿城门,露出半截寒光闪闪的箭尖。弩箭之后,竟然连接着一条小儿手臂粗细的玄铁链,青炎烈焰车上的军士,正将玄铁链固定在烈焰车后粗大的青铜梁上。    第一百零三章 迟来血性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城墙之上乱作一团,鬼方大巫侗余眼见太子律卫大军的青炎烈焰车不射城墙之上的鬼方战士,反而射向城门,见到弩箭之后的玄铁链,也没有弄清太子律卫的用意何在。也不能怪侗余无能,鬼方一向居无定所,即便近些年来依冀州诸城逐渐形成较为固定的营寨,但依旧营帐搭建,根本不解城池之事。   鬼方之间征战,大都是旷野之上的冲杀,大多数鬼方之人,对于城池的攻防战,毫无概念,侗余恰恰就是其中之一。纵然如此,侗余心中还是感到一丝的不安,一把拎起一个跪倒地上悲恸不已的舍渊城军士,厉声喝道:“哭什么哭,不就是死了个窝囊废吗。快给我看看城下是怎么回事?”   那军士双眼赤红,毛发尽立,不尽的怒意和鲜血从紧咬的牙关中渗出:“你在说什么?”   侗余触及这名军士愤恨怨毒的目光,手上一松,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那军士胸膛中的怒火仿佛要爆裂一般,竟然缓缓的向侗余迫近一步:“你刚才在说什么?”   侗余心头闪过一丝惊惶,旋即被强烈的愤怒所掩盖: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舍渊城军士罢了,居然敢这样对我。多少天来,侗余在舍渊城中威风凛凛,所过之处无不是毕恭毕敬,心中自觉得自己是无上威严,近日被这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兵这样逼迫,不由得怒火中烧。   将腰刀擎在手中,侗余心中稍微安稳,厉声喝道:“我让你去看城下怎么回事,听到没有。”那军士恍若未闻,又是迫上一步,目光直直的盯住侗余,那目光之中,近乎一种空洞。   侗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双腿,使自己不向后退去。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对一个普通的军士感到恐惧? 侗余在心中反复的问自己,但他却没有勇气再去接触这军士的目光,仿佛那目光中蕴含着可以燃尽自己火焰。   目光低垂,指尖轻轻地抖动,侗余竭尽全力方才控制住自己濒临崩溃的神经,杀了他。杀了他。侗余在心底拼命的呼喊,混杂着屈辱、惊恐诸般感觉的热流猛然窜入脑中,侗余狂喝一声将腰刀插入对面军士的胸口。   一股腥热的鲜血喷在脸上,勇气和凶悍慢慢的在身体里复苏,侗余狞笑着缓缓拧动腰刀,从牙缝中狠狠的低吼道:你厌恨又怎样,你有那样的目光又怎样,我还不是这样折磨你,杀了你。   缓缓的转动腰刀,鲜血从军士的胸口潺潺流出,间杂着内脏的碎块。那名军士满嘴鲜血,猛然发出一声压抑不住咆哮,迎着侗余的腰刀,合身扑上,鲜血淋淋的臂膀死死的将侗余保住。   就在侗余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军士一口咬在侗余的脖颈之上,侗余的鲜血混杂着军士的血,一道从口中泛出。侗余嘶吼哀嚎,手中腰刀横转,硬生生的将军士半边身体斩断。   业已气绝的军士,依旧丝丝抱住侗余,白森森的牙齿深深嵌在侗余脖颈之中,鲜血汩汩流下。军士的双臂环扣如铁,侗余一时间无法睁开,更兼脖颈之上疼痛非常,也不知是否伤及筋脉。   大怒焦急之下,侗余挥刀将军士的左臂齐肘斩断,奋力将军士的残躯从自己身上摘下,眼前刚刚一亮,忽觉后心一阵剧痛。侗余猛然扭头,只见两名舍渊城军士,一人持戈,一人持剑,正全力的刺入自己身体。   侗余怒号一声,挥刀斩去,持剑军士拔剑飞身退却,洒落一条长长血迹。而刀短戈长,侗余无法砍到持戈军士,反而被持戈军士用力一刺,锋锐的戈头偏过侗余的脊椎,整个没入腹腔之中。   大夏军士的长戈种类不同,青戈军为骑兵,所用之戈长七尺。步兵所用长戈分为五尺戈和九尺戈。五尺戈为步战所用,九尺戈为防守骑兵冲击所用。此刻守城,舍渊城军士手中拿的都是五尺戈,灵活锋利,兼顾刀剑削刺之能,威力极大。   无论是骑兵戈还是五尺戈、九尺戈,无非是在尺寸上有所变化,戈的整体形状未有大的改变,尤其是戈头,都是直刃横枝,锋利异常。长戈刺入侗余腹腔的同时,锋利的横枝同时也将腹腔之内的肠子一并切断。   侗余大声哀嚎,想要摆脱长戈,怎却如同被穿透的鱼一般,愈是挣扎,腹腔之内越是被搅的一塌糊涂。城墙之上喊杀四起,以侗余为中心,舍渊城战士和鬼方战士之间的厮杀不断扩散开来,稍远之处,也不知为何缘由厮杀,只是在舍身以命相搏。   侗余听见鬼方战士的惨呼,扭头循声望去,只觉得眼前一暗,一道阴影闪过,脖颈之间一凉,腹腔之内的剧痛感觉顿时消散,同时消散的,还有侗余在世间所有的感觉。   一名舍渊城将军装扮的中年男子,一手持刀,一手拎起鬼方大巫侗余的首级,面向大夏王旗高声长啸,泪流满面。侗余虽死,但城中鬼方战士仍在奋力死战,舍渊城举城投降后,毕修安大军并未进城,留下二千鬼方战士,说是协助防守,实则监视。孤华城一役,鬼方溃退,太子律卫逐一击破被鬼方占据的诸成,鬼方战士四下奔散,很多都聚集到舍渊城中,城中鬼方战士有七千人,均是具有一战之能。   鬼方溃兵七千,均有一战之能,并非因为鬼方战士身体尤为强悍,而是因为战场之上,鬼方战士溃退之时,没有挟带伤病的习惯。帝禹之时与鬼方作战,鬼方无论进退,只要行军,均将伤病尽数杀死,以防拖累。时至今日,虽是已经不再斩杀伤病,但即便大胜进军,也绝不带伤病行军,多半是留在原地任其自生自灭。胜尤如此,在溃退之时,更是将伤病抛于敌手,任由宰割。   故而,舍渊城内七千鬼方战士均能战,且鬼方本就不习战阵,喜各自为战,即便侗余被杀,与鬼方战士而言,也无大碍。更何况,侗余仅仅是一名普通大巫,名望尚浅,随着鬼方溃兵日见增多,已经没有能力掌控全局,身死之后,反而不会造成鬼方集体性的溃败。    第一百零四章 攻克舍渊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从侗余被杀,到城墙上厮杀四起,不过片刻的功夫。城下,青炎烈焰车上的青炎军士,刚刚将玄铁链固定好,豹纹犀角兽低声嘶吼,拉着青炎烈焰车划出一个半圆,掉头狂奔,玄铁链瞬间被拉得笔直。   刚刚射出的两支玄铁弩箭,弩箭前端遍布粗大倒刺,射穿城门之后,粗大倒刺便牢牢勾住门板,箭尖后端,三根倒爪弹射而出扒住城门。   豹纹犀角兽口鼻喷出粗气,在青炎军士的驱使下,猛然冲出,舍渊城的城门发出一声声吱呀吱呀的声响,厚达两尺门板极力抗拒着玄铁弩箭的倒拽,城门锚在门洞上的青铜巨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舍渊城两扇城门,各用三十二枚青铜钉固定活页,这些青铜巨钉在大力拉扯之下,纷纷动摇,石粉簌簌而下。豹纹犀角兽赤红着双眼,正通过两条玄铁链,与舍渊城门较量力气。不时的有青铜巨钉松动迸飞,但一时间舍渊城门仍是悍然挺立。   青炎烈焰车上,军士擎起手中长鞭,自下而上的撩起,长鞭清响,打在豹纹犀角兽臀缝之间的软肉上。豹纹犀角兽全身生满青黑斑驳的鳞甲,刀剑难入,浑身上下唯有臀缝之间巴掌大小的一块软肉没有鳞甲防护,其肉色粉娇嫩,迥异于全身鳞甲。   豹纹犀角兽臀间软肉被鞭梢扫中,疼痛难忍,咆哮怒吼着拉动青炎烈焰车向前猛冲,玄铁链被拉伸的笔直,舍渊城门木屑飞溅、青铜巨钉不时迸飞。青炎烈焰车上的军士间隔着鞭打豹纹犀角兽,极好的掌控着时间和力度,使得豹纹犀角兽疼痛异常,而又不至于暴怒发狂。   四只豹纹犀角兽嘴角口沫飞溅,双眼赤红,巨大狰狞的兽头低垂,四蹄深深陷入地下,奋力向前,青铜浇筑的青炎烈焰车不堪重负,发出一声声嘶哑声响。   嘭。一声巨响。   豹纹犀角兽拉动两驾青炎烈焰车直冲向青炎军方阵,身后的玄铁链上是两扇轰然坍落的舍渊城城门,在地上拖行,激起漫天沙石灰尘。青炎军治军极严,虽是豹纹犀角兽怒吼冲来,青炎军依旧伫立不动,丝毫没有惊乱闪避之象。   青炎烈焰车上的军士极力收束豹纹犀角兽,在距离青炎军战阵不足十丈处,两架青炎烈焰车左右分驶,稳稳的转向停住,托在地上的沉重城门,又悠悠向前互动了三丈余,方才停下。   漫天烟尘渐渐消散,洞开的舍渊城如**的少女陈列在万余青炎军阵前。太子律卫长剑轻挥,剑尖所指,正是洞开的舍渊城城门。青炎军阵势裂开,分成二十个小型阵列,在震天喊杀声中冲入舍渊城。   五百人为一队的青炎军,井然有序的冲过舍渊城门,便迅速展开,控制住各个主要街口和建筑。十队青炎军,五千军士进入舍渊城之后,城外的青炎军不再入城,而是缓缓逼近城门,蓄势而发。   五千青炎军势如破竹,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基本上控制了舍渊城城内,肃清了城内的鬼方战士,并逐步杀上城墙。城墙之上,舍渊城将士和鬼方舍生忘死的拼杀,见到青炎军杀入城中,心中百感交集,不一而论。   青炎军战力极强,更兼舍渊城军士和鬼方拼杀时间虽短,但城墙狭小,惨烈异常,死伤都是过半,尚存者也是强弩之末,身心俱疲。青炎军如秋风一般横扫而过,鬼方战士均是就地斩杀,舍渊城军士但凡不放下兵刃的,也被立时格杀。   城墙之上,血流成河,尸骸遍野。有鬼战士见青炎军迫近,避无可避,竟然一头从城墙之上跃下,肝脑涂地。   一个时辰之后,太子律卫率亲卫入城。此刻城中已经再无一名鬼方战士生还,仅存的三百多舍渊城军士也被集中到城主府前的广场之上,数百青炎军团团围住,虎视眈眈。   三百多舍渊城军士都是浑身浴血,披伤在身,眼神之中大多流露着绝望,痛苦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刚刚青炎军的手段这些幸存之人都已见过。虽说是这些舍渊城军士都身负叛国降敌之名,但毕竟是正在与鬼方厮杀,转瞬之间变见到活生生的同袍兄弟没有死在鬼方手中,反而倒在王师青炎军刀下。   太子律卫在马上缓缓而来,一路上虽然尸横遍地,鲜血盈壑,舍渊城军士和鬼方战士的尸首横陈,有的还保持着生前激烈的搏杀姿势。但律卫脸上看不到丝毫的动容。身居高位者,自然不会为普通兵士生死而过于悲恸,更何况,此刻律卫心中更加忧虑的是尚存下来的三百舍渊城军士处置问题。   按大夏律,凡反叛的将领,烹之,并诛九族。从叛者,十士长以上斩,普通军士杖二百,流千里,并父母妻子永世入奴隶籍。大夏军法严苛,自立国以来,罕有反叛者。盖因反叛者,即便是普通军士,也难以熬过二百杖刑,更遑论父母妻子永世入奴隶籍,子孙后代世世受辱。   舍渊城军士也均知道这一点,三百多人的眼睛望着太子律卫。舍渊城轻松攻下,舍渊城的军士功不可没,一班将士舍命苦战,心中本就是怀着能够将功赎罪的机会,至少能保住妻子父母的奢望。   太子律卫微微皱了皱眉,在距离舍渊城军士二十步之外停下,沉吟不语。这些降兵当诛,杀三百人对于太子律卫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律卫心中忧虑的是,一旦杀了这三百军士,舍渊城百姓会做如何想。自己身为太子,实在是不愿承担这杀戮的名声。若是不杀,有违大夏律,自然不是太子应该做的,况且律卫也觉得这些降兵理应诛杀,反复衡量,太子律卫一时间竟拿不定主意。   有些懊恼的看了站立一旁的青炎军副统领关流风,太子律卫心中更是恼火,关流风你又不是不知大夏军法,这些叛军在我入城之前杀掉,岂不是省了许多烦恼。关流风血染战袍,有些惶恐的看了看自己的身周,并无不妥,但太子为何这般眼神看向自己。   太子律卫定了定神,刚要说些什么,一名浑身是血的舍渊城军士忽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第一百零五章 恨不战死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那军士身形摇晃,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青炎军长戈交错,将他拦下,数名青炎军军士手持青铜巨盾,护在太子律卫马前。太子律卫在马上,位置甚高,青炎军军士奋力将巨盾举起,也没法护及周全,也不敢让太子下马,只能是伸长胳膊,将巨盾举高,尽力护住太子律卫的周全。   太子律卫端坐于马上,面前青铜巨盾高高竖起,几乎触及律卫的脖颈,太子律卫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没有说什么。高举巨盾的军士在下面根本看不到律卫的表情,只是奋力高举青铜巨盾。   太子律卫望向那名军士,只见他浑身浴血,甲胄之上遍布着十余道伤口,左颊之上一道恐怖的刀伤从眉骨处直抵唇角,几乎将一张脸分成两半。这名军士仿佛鲜血已经流尽,脸色惨白,翻卷的刀口上,深处极淡的血液,伴随着他不自觉的抽动,缓缓的渗出。这名军士左臂齐肘被斩断,用肮脏的衣角胡乱包扎,混着黑色的血水不断滴下。   那军士极为艰难的跪倒在血水之中,口齿不清的说道:“舍渊城撩将米全,拜见太子。”太子律卫微微皱了皱眉,撩将是夏军中的低级将领,麾下的军士不过三百,这种低级将领,竟然也敢拦在太子马前。   “米全?”律卫浓眉一跳,出声问道:“米埙是你什么人。”   米全跪在血水之中,回道:“米埙是家兄。”   “大胆”太子律卫声音中充满愤怒。青炎军立时长戈下压,将米全压倒在血污之中,六七支青铜长戈交错着压在身上,米全丝毫动弹不得。米全身上十余处刀伤,尤其是左臂齐肘斩断,被地上血污浸染,疼痛难忍,整个身体不由得微微抽搐,却强忍没有发出一声**。   太子律卫看着伏在血污之中的米全,皱着眉头没有做声。太子没有发话,青炎军军士自然也不能取了米全的性命。举着青铜巨盾的军士双臂酸麻,拼尽全力保持着巨盾的稳定。青铜巨盾半人多高,本是列阵所用,可以阻挡敌军骑兵冲击,自然是重量不轻。举盾军士虽然力量过人,但时间一长,避免不了浑身乏力,青铜举盾微微摇晃。   举盾军士自觉巨盾摇晃,拼力想保持举盾不动,不想双臂酸软,巨盾反而摇晃的更加明显。军士惊慌失措,脸上汗如雨下。太子律卫用剑柄轻轻抵住摇晃的巨盾,说道:“放下吧。”   举盾军士如蒙大赦,将青铜巨盾立于太子马前,扶着巨盾喘息不定。太子律卫缓缓说道:“放米全起来。”   青戈军士闻言收起长戈,米全缓缓从血污之中艰难爬起,依旧跪倒在地,似乎想要笑一下,脸上抽搐不已,刀口外翻,反而显得狰狞怪异。   太子律卫的目光望向舍渊城下,日渐西沉,刀兵过后的冀州疆土,格外有一种雄浑的壮美。律卫问道:“米全,你从米埙反叛,如今还有何话要说?”   米全声音低哑,含糊不清,说道:“米埙不战而降,有负夏王重托,有损我大夏威名,死不足惜。米全从降,罪无可恕。米全死不足惜,但与属下军士拼力死战,助太子克复舍渊城,请太子念在我等拼力死战的份上,饶过舍渊城军士家眷。”   米全嘶哑着说完,深深叩首,将脸埋入地面的血污之中。   哼。   太子律卫冷冷哼了一声,说道:“米埙以保全舍渊城而投敌,实为欺世。汝替叛降军士家眷哀告,实是盗名。你们兄弟二人果然是很像,果然很像。”   米全伏在血污之中,听到太子律卫的话,浑身颤抖一下,却没有抬起头来。太子律卫望向聚集一团的三百余舍渊城军士,目光所及,舍渊城军士希冀渴望的目光纷纷避开,不敢与太子对视。   太子律卫以手中马鞭徐徐指向舍渊城军士,沉声说道:“你们,身为大夏军士,身随米埙叛降鬼方,虽因故与鬼方厮杀,助我大军克复舍渊城,但大夏律决不可更改,汝等之罪,罪无可恕。”   话音刚落,舍渊城军士之中传出一阵绝望饮泣之声,还有低低的分辨不清的怨恨之言,太子律卫脸色铁青,握住长剑的手青筋暴起。四周的青炎军虽是不忍,但此刻刀剑长戈,均已经指向舍渊城军士。   城墙之上此刻竟然安静异常,唯有散乱沉重的呼吸之声。米全缓缓的从血污之中爬起,因刀伤而显得狰狞可怖的脸上勉力的挤出一丝笑容。米全摇晃着向前走了两步,青炎军刀戈横陈,封在米全的面前。   米全嘶哑着声音说道:“太子殿下,我等自知罪无可恕。米埙自尽,也是愧见大夏王旗。我等也绝无面目活在世间,只望,只望太子……”米全忽然如同夜枭一般惨笑,转身拨开重重围困的青炎军走向城墙边缘。   青炎军见米全满身血污,面目狰狞,身形摇晃不堪,几乎随时会跌倒毙命,行进方向也不是太子身周,心中多有戚戚然,便纷纷让开一条通道。米全到了城墙边,回首远远看一了眼太子律卫,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一句什么,用仅存的右臂在城墙上一按,纵身跳下舍渊城。   城墙之上寂静一片,直到城下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舍渊城军士之中,大多是低低饮泣,青炎军军士低头不语,有的将领望向太子律卫,有的却手持刀剑,逼视略显躁动的舍渊城军士。   太子律卫端坐马上,面无表情,似乎刚刚根本不知晓米全堕城自尽一般。舍渊城军士之中忽然长身站起一人,大声说道:“我等本是应死之人,为何不战死于战阵之前,如今米埙大人和米全大人都已经羽化归天,我等还不追随?”   这名军士几步奔至城墙边缘,有青炎军伸手拉住他的手臂,这军士惨然一笑,猛然迸发出一股巨力,将青炎军士推后几步,纵身跃下。   那名青炎军军士扑至墙边,望着城下血肉模糊的身形,不由得两行热烈滚滚流下。待他回过神来,却见到不远处的城墙上,六七名舍渊城军士相互携手,跳下城墙。   太子律卫端坐于战马之上,手中马鞭轻轻敲打着玄铁长剑的剑鞘,脸上除了浓眉微皱,看不出一丝别的表情。    第一百零六章 血腥仁德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陆陆续续的,舍渊城军士接二连三的从城上堕下,没有一个人说上一句什么,或是在堕落的过程中发出一声惨呼,一切是那么的平静,理所当然,仿佛这些人不是去赴死,而是在大战之后,回到温馨安宁的家中。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近二百舍渊城军士已经堕下城墙,有两名舍渊城军士惊恐不已,缩在地上颤颤发抖,一名身材高大的舍渊城军士长身而起,一手一个,将两人夹在腋下,大步流星的走到城墙边缘,没有丝毫的停顿犹豫,向前一步迈空,高大身影就此消失。   剩余的舍渊城军士或是三五人一起,或是十余人一起,扶携重伤的战友,架起惊恐不安,不能行动的伙伴,悄然无声的走向城墙边缘。最后的十几个人搀扶着站立在城头,其中一人微微偏过头,似乎看了一眼太子律卫,旋即和同伴一道堕下城墙。   城墙之上,尸体横陈,最先跳下的舍渊城军士被后来者层层掩住。三百人,虽然战场之上的数量而已,但三百具尸体堆在一处,绝对让人触目心惊。自从米全堕下城墙,太子律卫便脸色铁青,面无表情,看是很随意的用马鞭敲打剑鞘,但律卫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自从进入舍渊城,怎么处置舍渊城军士便一直在太子律卫的心中不断纠结,大夏律绝无更改的可能。若是放过这些人,定会留给朝中一些人的口实,况且,父王帝发对米埙不战而降一事极其震怒,自己出发之前已经严令:凡是随米埙反叛的,就地诛杀。   若是这些米埙和这些舍渊城军士同鬼方一道,抵抗青炎军,自己一万青炎军攻之如草芥,将其尽数斩杀,也不过是战功一件。但是米埙一死,舍渊城军士死战鬼方,反而让太子律卫甚是为难,舍渊城军士即便临阵反正,死战鬼方,但其从叛之罪,并非自己能够赦免的。   若是飞骑呈报夏王帝发,律卫不由得暗自摇头,自己太了解父王了,就算自己呈报,等来的也绝对是一道尽数斩杀的王命。更何况,这样只会让自己在父王面前留下优柔寡断的印象,自己身为太子,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做的。   把这些舍渊城军士尽数斩杀?太子律卫也不仅一次的问自己。战场之上杀三百人,不过是区区小事,杀三百敌兵降卒,也不过是大将一怒罢了。但是,这三百人,原本就是大夏的军士。若是尽数杀了,难保青炎军会心生缝隙,对自己今后统御青炎军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也会极大地影响自己的仁德之名。   米全是个聪明人,听懂了自己的言外之意,居然率众自尽,也算是帮助自己解了一块心病。但是,三百活生生的人,就在自己眼前慢慢的赴死,也让律卫心中异常烦闷,不觉间将手中的马鞭捏的咯吱作响。   三百余舍渊城军士尽数堕城而亡,青炎军将士心中大多是情绪低落,各自低头不语,城墙之上气氛沉重。太子律卫环视四周,见士气低沉,嘴角微微抽动一下,朗声说道:“传本太子令,舍渊城今日克复。米埙阵前自尽,舍渊城三千将士死战鬼方,尽数战死。本太子不究舍渊城军士从叛之罪,厚葬战死者,抚恤其家眷。”   青炎军将士听闻太子律卫所言,均高呼太子仁德,一时间城墙之上跪满了心怀感激的青炎军,仿若太子宽恕他们的罪责一般。   太子律卫缓缓从城墙上下来,进入城主府,命人安顿城中百姓,厚葬舍渊城军士,但米埙是万万不能赦免,将其首级割下,遣人送往依帝城。夏王帝发见到米埙首级,甚是开怀,王宫之内大宴三天,也不管冀州之内还有数城并未克复,更不顾鬼方大首领毕修安已经统帅残部回到鬼方旧地,对太子律卫没有按照大夏律严惩从叛军士的家眷之事,更是抛到九霄云外。   安顿好城中事务,太子律卫甲胄不卸,坐在城主府中原本属于米埙的木桌之前,为自己慢慢斟了一杯烈酒。一连喝下三杯烈酒,太子律卫长长吐了一口浊气,半依靠的桌前,闭目养神。   青炎军统领平亥走入屋内,太子律卫听得脚步之声,知道是平亥前来,眼睛也没有睁开,挥手示意平亥坐下。平亥没有坐下,反而让随他而来的两名婢女服侍太子律卫脱下甲胄,并布上精美的菜品。   平亥屏退侍女,跪坐在太子律卫身侧的桌前,又满上一杯烈酒,说道:“太子平日里是不喜欢烈酒的。”   太子律卫伸了伸胳膊,睁开眼睛,又将面前的一杯烈酒一饮而尽,叹道:“有时候,酒还是烈的好。”   平亥又缓缓为太子满上一杯,问道:“太子在想今天米全和舍渊城军士的事情?”太律卫慢慢啜饮着烈酒,问道:“平亥,你对今天的事情怎么看?”   平亥略微思索,回道:“回太子,平亥觉得,米埙在太子威仪之下,羞愧自尽,而舍渊城军士也是因为太子的一番斥责才死战鬼方,今日能够克复舍渊城,全仗太子是也。”   太子律卫颓然道:“平亥,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我之间就不用说了,我只是觉得,今日三百军士,唉,都曾经是我大夏的大好男儿,又是刚刚与鬼方死战的,就这样死于我面前,唉,我也是心中不忍啊。”   平亥叹道:“都是我大夏大好男儿,却是为米埙所误啊。但大夏律无人敢违,太子今天已经为他们做的够多了。若是没有太子仁德,这些人的家眷恐怕也难逃奴隶之命啊。”   太子律卫满满饮尽杯中的烈酒,叹息着说道:“若是米全没有听出我的言外之意,我还真不知道应如何是好,这是三百活生生的大好男儿啊。”   平亥也低声说道:“太子所言极是,此事一个疏忽,便会影响太子的威名,太子统军一路势如破竹,却在这舍渊城遇到这般问题。”   太子律卫猛然一怔,手指慢慢的敲打桌面,说道:“不会,应该不能,若是如此,谁有这个胆量,哼,谁有这般的大手笔?”   平亥低声问道:“太子,太子?”   律卫回过神来,笑道:“无论如何,总算是克复舍渊城,取得米埙首级,也是不负父王所托。平亥,你也来饮一杯。”平亥取过酒樽,自己斟上,双手举杯,说道:“预祝太子兵锋所向,克复诸城,彻底平定鬼方之乱。”   太子律卫放声长笑,两支酒樽轻轻的碰在一处,发出一声清响。    第一百零七章 你会如何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平亥饮下烈酒,问道:“太子刚刚所虑何事?”太子律卫轻弹酒樽,缓声说道:“三百舍渊城军士,无论我怎么处置,消息终究会被有些人传扬出去,日后都将会成为一些攻击我的口实。”   太子律卫忽然问道:“平亥,你认为若是苏易率军在舍渊城,他会怎么做?”太子律卫这一番话,绝对有太子和高辛王不和之嫌,作为下属,平亥此刻应该表现的诚惶诚恐,然而平亥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说道:“若是高辛王率军,属下认为,高辛王应该会囚禁这些军士,以待日后释放,毕竟高辛王身份不同于太子,有些事情可能不用顾忌太多。”   哈哈…太子律卫大笑道:“平亥啊,你还是不了解我这个弟弟啊,若是苏易率军,攻克舍渊城之时,我敢保证,绝对没有一个舍渊城军士能够活下来。”   平亥微微皱眉,半响之后说道:“若是如此,便不会有麻烦的问题出现。但是……”太子律卫叹道:“苏易在事情的决断上,胜我一筹啊。但是在权谋之术上,苏易从不在心,反倒不如我这般顾虑太多。”   太子律卫和高辛王苏易年纪相差不多,很多事情上都是自幼相互比较,年纪稍长,两人明里不再互相比较,但暗中还是会拿兄弟做一番考量。平亥作为太子律卫的心腹,已经见怪不怪,故而也敢放言。   平亥说道:“太子日后将为夏王,在这些事情上,仁德总要是比决断好些。”   太子律卫点头称是,似乎自语的说道:“但是目前,还是不要让父王不快才好啊。尤其是落下口实,让镇海王这些人,哼…..”平亥低语:“属下明白。”   太子律卫长身而起,望向窗外,喃喃道:“苏易,我的弟弟,你现在又在做些什么?”   双刃城。流竹坊听风轩。   苏易一连数日躲在屋内苦修七曜真气和七星曜日诀,极力恢复体内被金色灵脉吞噬的星芒。每当苏易运行七曜真气之时,光鼎缓缓旋转,使得苏易吸纳天气灵气的速度快了许多。   但苏易心中殊无喜色,反而是忧心忡忡,总感觉这是冀州鼎灵脉在积攒食物一般。那丹田气海之中的点点星芒,似乎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幸好,这段时间金色灵脉很是安静,潜伏在光鼎之内,并未再次吞噬星芒。   一连十余日,鬼炎妖童依然没有前来双刃城的迹象,苏易心中不禁有些焦虑。自己这一次身负王命而来冀州,虽然已经成功的协助慕阳思守住孤华城,并与太子大军里应外合,大破鬼方。   然而,自己没有随太子大军继续进剿鬼方,也没有留在孤华城稳固民心,而是忽然消失,于情于理均是不符。自己一连消失近有月余,一旦有人密报依帝城,父王帝发怪罪下来,自己亦是难以承受。何况,镇海王和褚尧又怎么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自己前来双刃城本是为了冀州鼎之事,但冀州鼎已经夺回,不想节外生枝,自己和有穷不弃竟然参合到鬼炎妖童的比据之间,想来苏易都暗自苦笑。一个紫灵妖童,一个鬼方大巫,自己怎么算也犯不着帮助其中之一。   但比据以双刃城万千百姓为由,正气凛然,冠冕堂皇,自己和有穷不弃终究不能不闻不问。   想要回转孤华城,却苦于已经答应比据,共抗鬼炎妖童。苏易原本是不愿和鬼炎妖童硬拼,鬼炎妖童修为堪比云中君,而且生性凶悍毒辣,自己这一方比据究竟能够信任几分,还犹未可知。一旦交手,难保自己和有穷不弃不失。   但此时若是离去,若真是鬼炎妖童血洗双刃城,自己恐怕要愧疚一生。思来想去,苏易只能耐下心来等待,心中隐隐的期盼鬼炎妖童尽早出现,早日解决双刃城之事,尽快返回冀州城。   数日以来。比据也是顾虑重重,自己此番对抗鬼炎妖童,已经是出于计划之外。而苏易与云中君关系匪浅,自己与他们合作,实在是下下之策。   比据手中握着鬼炎令,心中却是油然升起一种戚戚然的感觉,自己空有春秋正气刀的绝世武功,却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这一次,自己能够做一件任凭自己心意的事情吧。比据长长嘘了一口气。忽然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比据淡淡的说道:“出来吧。”在屋角,一团阴影挣扎扭曲,慢慢形成一个人形。这人全身都用黑色布条缠绕,唯有一双眼睛是漏在外面。   比据没有转身,缓缓说道:“天照,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未经我的允许,不准出现在我的房间内,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我一定杀了你。”   天照发出蛇一般嘶嘶的笑声,说道:“比据大人,主人的命令是,让我暗中窥探你,看来你还不能杀我。”   比据沉默了一下,问道:“你主人有什么事情?”天照阴阴的笑道:“主人听说高辛王苏易正在双刃城,主人要你想办法,杀掉高辛苏易。”   “不可能。”比据低声说道:“你主人不知道现在双刃城的局势吗,我好容易按照你们的计划控制了双刃城,如今要借高辛苏易的手,将双刃城控制在手中,此刻杀了苏易,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天照尖细着声音说道:“主人的意思是,杀了苏易,要比原来的占据双刃城好得多,主人让我对你说,占据双刃城本就是权宜之计,若是鬼方能占据冀州并且南下攻夏,我们就可以与其合作,但如今鬼方不足以成事,能占据一城固然是好,但和杀掉高辛苏易相比,确实微不足道了。”   比据皱了皱眉说道:“我前段时间尝试过,但没有得手。”天照阴笑道:“主人知道高辛苏易背后的有些古怪,这件事情也比较棘手,所以才会让比据大人出手,更何况,春秋正气刀和曜日青陨戈本就是宿敌,若是就此除掉苏易,对比据大人而言……嘿嘿…不亦快哉?”   哼。比据冷哼一声,说道:“天照,你这样整天生活在阴影中的人,是不会明白什么是光明磊落的,春秋正气刀和曜日青陨戈是宿敌不错,但我手中的春秋正气刀岂会趁人之危?”   天照慢慢的融入阴影之中,消散之前,阴冷的说道:“我不懂比据大人的正气,但希望比据大人能懂主人的意思。”   高辛苏易,不过是一个抑郁不得志的挂名高辛王,你又为何一定要杀了他?   比据久久伫立,忽然长叹一声,不尽萧索。    第一百零八章 鬼炎来袭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清晨醒来,苏易在晨露凝结的竹林间伸个懒腰,轻轻呼吸着夹杂着淡淡绿竹特有清新味道的空气,心中不禁对玉重楼有了几分钦佩。能够构建出这般清幽淡雅环境的人,另一面却是嗜血冷酷的人,不仅让苏易又觉得几分遗憾。   转过一条小径,就是有穷不弃的居所,有穷不弃这些天来一直在修习凤怒,天下间,若是谈及使用弓箭,无人能出有穷氏之右。有穷不弃在武学上极具天分,又精研过后羿传下的射术,所差的无非就是功力修为不足,很多威力极大的技艺,都是因为真气不足无法使用。   比据送给有穷不弃凤怒,让有穷不弃完全没有拒绝的可能。想到比据,苏易心中一沉,比据是春秋正气刀的传人,而且深知九歌。如果照他所说,他的师父和云中君有旧交,云中君为何不提及?   忽转念一想,苏易不由得暗然失笑,等自己返回孤华城,打探一下上一代春秋正气刀传人的情况,自然便会知晓。春秋正气刀传人每五十年便会出现在九州之上,并且行事光明磊落,从不遮遮掩掩,想要了解比据师父的事情,再容易不过了。   苏易正在沉吟见,猛然感觉一道凛冽真气从身侧袭来,来不及细想,体内真气缥缈聚合,汇于掌心,一声低喝,苏易身形半扭,一掌挥出。真气与无形气剑相撞,气浪四周分散,绿竹摇晃,纷纷晨露坠落。气浪中心周围的五六株绿竹发出一阵清响,坚硬的竹干之上,爆裂出一道道裂痕。   那道无形气剑虽然凛冽凌厉,却没有丝毫杀机。有穷不弃的大笑之声从竹林另一侧传来,苏易无奈的摇摇头,只见有穷不弃手持凤怒,奔跑而来。有穷不弃不走竹林间小径,专门在绿竹之间奔跑穿插,速度却是丝毫不减。   有穷不弃稳稳站在苏易身前,身上沾满了晨露,咧嘴笑道:“大哥,怎样,有了风怒,我居然能够发出无形气箭。”有穷不弃神采飞扬,手握凤怒,身后背着漆黑的寒铁重箭,意气风发,   苏易笑问道:“凤怒如何?”有穷不弃咧嘴笑道:“这凤怒弓自然是不错的,有了它,我倒是有信心和鬼炎妖童一战。”苏易故意戏谑道:“若是如此,不弃还是要好好谢谢比据大巫才对。”   有穷不弃撇了撇嘴说道:“凤怒是好弓不假,但比据未必是好人。呃,大哥,你不会是真的相信这个比据吧?”   苏易哑然失笑,有穷不弃固然是性情单纯,但正是因为秉性简单,对于很多事情反而看的清楚。就如这次比据送他凤怒一样,有穷不弃因为凤怒是好弓而欣然接受,但却不会因此改变对比据的看法,正可谓是弓是弓,人是人。   多日以来,苏易一直觉得比据便显得如此诚心诚意,甚至不惜将自己进入鬼方的底细和盘托出,到底是真心为了拉住自己共抗鬼炎妖童,还是要将自己和有穷不弃拉入这趟浑水而故作姿态?   深吸一口气,苏易挥手弹去一叶竹叶上的露珠,无论怎样,自己是逃不开这次大战,若是自己临阵退缩,天下间尽闻鬼方大巫比据力抗鬼炎妖童,大夏高辛王苏易不战而逃,自己将有何面目对天下,大夏王族想必也是颜面扫地。想来比据应该是算到这一点,所以才无所顾忌的来找自己和有穷不弃。   “苏易公子、有穷公子……”竹林之外传来盈碧娇脆的声音。苏易和有穷不弃循声走出竹林,盈碧一身翠绿的衣裙,站在竹林之外,清风拂动,飘然若仙。盈碧的手中,拿着一小片黄色的帛锦,似乎是从衣衫上撕落下来的。   盈碧走到苏易身前,浅浅的一礼,说道:“比据城主遣人送来一封信函,要转交给苏易公子。”   有穷不弃冷哼一声说道:“比据算什么城主?”盈碧淡淡说道:“比据目前占据双刃城,那他现在就是双刃城城主。若是有穷公子击败比据,占据双刃城,盈碧也可以称有穷公子为有穷城主。”   盈碧如此一说,有穷不弃顿时语塞。有穷不弃虽然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但一旦与女人争执,却明显变得笨拙起来。苏易伸手接过信函,这片土黄色帛锦与比据身上的衣物相仿,应该是比据随手从身上撕下来的。   到底什么事竟然能让比据如此惊惶?苏易心中有种恶意的快感。打开帛锦,上面只有四个大字:西门,鬼炎。字迹方正有力,笔画急促却不潦草,苏易不由得对比据生出几分好感来。   有时候事情很奇怪,比据推心置腹,赠送神器凤怒,都没有换回苏易的好感,却仅仅因为四个字,竟然苏易内心中平添了几分好感,若是比据知晓,不知应是哭是笑的好。   有穷不弃凑过来问道:“大哥,有什么事?”苏易将手中绢帛团成一团放入袖中,说道:“比据大巫替我们约的客人到了。”有穷不弃略微一愣,旋即想明白了,紧了紧背后的箭匣,难得的不再作声。   苏易和有穷不弃正欲离开,盈碧轻声说道:“苏易公子,我家主人前些日子回来过……”苏易和有穷不弃都是一惊,流竹坊的主人是谁,那可是玉重楼。因为云中君的缘由,苏易二人才勉为其难的住在这里,云中君也一再申明玉重楼不会为这里为难他们。   但不弃峡一役,太过惊心,时至今日,两人听见玉重楼的名字,仍有些心惊肉跳。苏易暗中鼓舞真气,有穷不去平举凤怒弓,环视四周,生怕竹林之中跑出几只血兽来。   苏易稳了稳心神,问道:“你家主人现在何处?”盈碧对两人的异样视而不见,依旧是轻轻说道:“主人已经离去,临行前,主人有几句话请盈碧转告两位公子。”   盈碧稍稍停顿一下,轻瞄一眼苏易,说道:“主人说,若是有人为难两位公子,两位公子大可躲在流竹坊之内,即便是鬼炎妖童,也没有胆量在流竹坊内生事。我家主人替云中君护两位公子周全。”   苏易脸色一暗,盈碧转述玉重楼的话,尖酸刻薄,苏易何尝受过如此言语对待,心中怒火暗暗升起。但盈碧只不过是传话的小小婢女,这般怒火又不能对她来。苏易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多谢你家主人的好意,我二人赴约而已,料想可以自保,不劳贵主人忧心。”   有穷不弃恨恨的说道:“若是你主人回来,你可要告诉我,我…我…”盈碧脸色一便,问道:“你想怎样?”   “我…我…”有穷不弃想想玉重楼绝高的修为和狠辣手段,纵是没有说出什么来。苏易猛然一抖衣袖,大步向外走去。身后传来盈碧清脆的声音:“两位公子若能平安返回,盈碧还是要准备美酒伺候的。”    第一百零九章 前任城主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一股狠狠的麻痒之意在苏易的胸中盘旋,玉重楼固然凶残,不想其属下之人也是这般可恶,言语之间,便把人惹得七窍生烟。但对于一个弱女子,苏易又真的不能把她怎么样。唯有尽快离去,才是上上之策。   两人尚未见到鬼炎妖童,便在一个莺莺燕语的小女子面前铩羽而逃,甚是狼狈。   时辰尚早,双刃城内街道之上空空荡荡,稀疏的有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形闪动。比据早已发下城主令,辰时之前,严禁百姓上街,违者严惩。此时街道之上,就连巡视的鬼方战士也不多见,活动的唯有个别胆大妄为的街痞窃贼,趁着街上清冷人静,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什么意外收获。   苏易和有穷不弃两人出了流竹坊,展动身形,在空寂无人的街道上发力疾驰,只留下一道道朦胧身影。有街痞窃贼只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揉揉惺忪睡眼,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不禁须发倒竖、冷汗直流,急转回家中,大病一场。苏易和有穷不弃自然不知,也无可为之负责。   两人片刻之后便抵达双刃城西门,西门之外,是一片开阔地,地上布满了枯黄的野草,零星的生长着几丛低矮的灌木,秋虫长鸣,极有寂寥之感。   离城行至五里有余,苏易隐隐看到远处有两人对峙,其中一人一身黄衫,正是鬼方大巫比据。苏易长嘘了一口气,看似两人尚未动手,若是在自己和有穷不弃赶到之前,比据被鬼炎妖童斩杀,或是重创,三人联手的计划便没有任何意义,以自己和有穷不弃的功力修为,即便玉符在手,也很难匹敌鬼炎妖童。   比据和鬼炎妖童所处之地极为开阔平坦,没有可以藏匿身形之处,苏易两人索性也不隐藏行踪,疾掠而至。以鬼炎妖童的狂妄骄横,决计不会因为有人前来而不战而逃。   行至相距三百步,苏易和有穷不弃放缓身形,慢慢调节真气,以防仓促之间鬼炎妖童骤然出手。缓缓走向两人,苏易忽然眉头紧皱,与比据对峙之人,身材高大,隐约高过常人一头有余,决计不是身材如同七岁小儿的鬼炎妖童。   苏易心中一惊,难道鬼炎妖童的也找了帮手?或是紫灵之中又有什么厉害人物到了?压下心中惊骇,苏易和有穷不弃别站在比据的左右两边,成犄角之势,相互呼应。再看对面,鬼炎妖童一身火红,稚嫩的脸上流露着乖戾的表情,甚是怪异。   让苏易感到震惊的是,此刻鬼炎妖童正坐在一人的肩头,这也就是远远看去身材高于常人的原因。那人身材魁梧,头发蓬乱,脸上从生着杂乱的胡须,一双眼睛之中没有丝毫的生气,只有望向比据的时候,眼中的死寂杀意,才让人觉得这是一个还活着的人。   此人双手下垂,露出一双斩痕斑驳的雁翎虎吞口青铜护腕,右手提着一柄青铜重剑。   “古诚招?”有穷不弃失声惊呼道。那人正是双刃城原城主古诚招。古诚招在争夺冀州鼎之时,惨败在比据春秋正气刀下,徉死得以逃脱,之后便一直不知所终,不想竟然与鬼炎妖童为伍。   也不知当日之战,侥幸逃脱的古诚招和战败而逃的鬼炎妖童是怎样相遇的,古诚招到底是受鬼炎妖童胁迫,还是两人达成了怎样的约定。   鬼炎妖童桀桀的怪笑道:“有趣、有趣,大夏的高辛王居然和鬼方的大巫联起手来,莫非是鬼方投靠了帝发,还是苏易小子降了鬼方?”   比据长笑道:“比据不才,但毕竟是双刃城之主,身系万千百姓安危。”听得比据所言,古诚招的脸颊微微抽搐,眼中寒光乍起,右手青筋暴涨,将青铜重剑的剑鞘捏的吱嘎作响。比据接着说道:“比据就算和高辛王势同水火,但为了双刃城中的百姓,也要联手共抗你这紫灵妖孽。”   “大言不谗。”鬼炎妖童嗤笑,转向苏易,说道:“堂堂大夏高辛王,居然也流落九州,干起了搏命相杀的勾当,真是可悲,大夏王族莫非已经沦落至此?。”   苏易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前辈的名声九州尽知,苏易也不知你和比据大巫有何过节。但前辈乃是绝世高手,何苦为难双刃城之中的普通百姓?”   鬼炎妖童在古诚招肩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面容稚嫩却故作老气横秋之状:“你问老夫和这比据小子有何过节?你居然毫不知情,也要卷入这场纷争,真是可笑。”   苏易眉头微皱,比据朗声说道:“在下也不知,到底何处与你结怨?”鬼炎妖童桀桀笑道:“你若不知,便回去问问你师父。”   比据脸上一暗,缓缓说道:“家师早已经过世。”   鬼炎妖童一怔,旋即从古诚招肩头站起身来,嘎嘎怪笑:“乾无惧这老匹夫,居然死了。亏得老子这么多年处心积虑的找你。比据小子,老子本想抓了你引出乾无惧这老匹夫,既然他死了,你说出他葬身何处,我要将他挫骨扬灰,我便让你死个痛快,桀桀桀桀”   鬼炎妖童听闻比据师父乾无惧的死讯,状若疯狂,语无伦次。鬼炎妖童极度自傲,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无论曾与乾无惧结下何等仇怨,然乾无惧已死,这仇怨终究无法亲手了解,鬼炎妖童愤恨难平,怨毒之气无处发泄。   春秋两色刀气从比据掌心轰然绽放,气刀交错,比据沉声说道:“家师虽然故去,但任何人也不许辱及家师声明。家师虽去,但春秋正气刀仍在。你这侏儒小儿,比据必将你斩于刀下。”   鬼炎妖童怒极反笑,声若鬼哭,尖锐着嗓子吼道:“老夫便让你杀如何,看你怎样来取老夫性命?”说罢,伸手在古诚招头上一拍,古诚招便迈步向前,如同骡马一般。   有穷不弃一直冷落在旁,见古诚招身形刚动,手中凤怒一晃,一直寒铁重箭便搭在弦上,遥指鬼炎妖童。   “不弃且慢。”苏易急切出声道,听闻鬼眼妖童所言,其与比据之间完全是个人仇怨,似乎自己和有穷不弃被比据算计其中,硬生生的被拉进来成了比据的帮手。   如此说来,苏易和有穷不弃为何要与鬼炎妖童一战。    第一百一十章 妖童逞凶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向着鬼炎妖童,又似对着比据说道:“前辈和比据大巫的私人恩怨,苏易实是不甚明了。只有一事,比据大巫说,前辈意欲屠戮双刃城中百姓,不知前辈可否放过城中百姓?”苏易对鬼炎妖童本无好感,何况鬼炎妖童就是夺走冀州鼎的元凶,如是和比据联手共抗也无不可,但被比据算计,又当别论。   鬼炎妖童桀桀怪笑:“一番蝼蚁,杀之如何,不杀又如何。但我已经答应我这匹好马,要给双刃城的人长点记性,老夫既然答应了,怎好反悔。”鬼炎妖童轻轻拍了拍古诚招的脸,神色甚是得意。   古诚招任由鬼炎妖童戏谑,面上毫无表情。苏易心中不禁暗自叹息,双刃城主古诚招,也是名动冀州的人物,不想一番巨变之下,竟然自甘沦落成邪门歪道的坐骑,诚是可悲可叹。   鬼炎妖童又是桀桀怪笑:“更何况,城中百姓甚多,正好入我紫灵门中。”苏易心中一寒,看来比据所言非虚,若是鬼炎妖童在城中举行紫灵诡异的仪式,恐怕城中百姓将十不存一,即便是活下来的人,也都将是行尸走肉一般。   其实,鬼炎妖童这番失了冀州鼎,心中怒极不甘,即便回到紫灵,也免不了一番责难,索性在双刃城大闹一番,发泄心中怒火,也顺便撒播紫灵凶名,说不定因此少些责难。   比据轻声对苏易说道:“苏易兄,比据绝没有骗取你和有穷公子卷入在下私人恩怨之意。诚是古诚招怒极生恨,怨及城中百姓,勾结这老妖意欲屠戮双刃城,在下是不得已而为之。”   “苏易兄,今日此时,我不为鬼方大巫,你会不为大夏高辛王,你我就以春秋正气刀和曜日青陨戈共战鬼炎妖童如何?”   鬼炎妖童似笑似哭的嚎叫声中,与他身材一般长短的离火钩赫然握在手中,伴着鬼炎妖童声声怪叫,赤红火焰在离火钩上燃起。   苏易知道这一战在所难免,心中虽然对比据大为不满,但眼下形势不由得不和比据暂时结为同盟。曜日青陨戈握在手中,苏易朗声说道:“既然如此,苏易便与春秋正气刀一道,共战鬼炎妖童。”   苏易故意以春秋正气刀之名代替比据,言外之意是,苏易仅与春秋正气刀联手,而并非与比据联手。   鬼炎妖童怪叫道:“苏易小子,老夫正有意将你擒下与那云中君换得冀州鼎,今日你送上门来,真是了解老夫的心意。”   苏易曜日青陨戈斜指身旁,喝道:“苏易恭候。”   鬼炎妖童也不多言,怪叫一声,从古诚招肩头纵身跃起,轻挥离火钩,数道火蛇飞舞盘旋,声势迫人。比据春秋正气刀一分,沉声说道:“我先拖住鬼炎妖童,按照计划行事。”苏易和有穷不弃纷纷点头回应。   比据长啸一声,御风而起,飞身迎上鬼炎妖童,左手春刀碧光暴涨,自上而下挑起。鬼炎妖童冷笑一声,离火钩挥动之间,一道火蛇迎上碧绿春刀,三道火蛇直奔比据而去,数道赤红火蛇盘绕在鬼炎妖童身周,将其缠绕的如同火球一般。   鬼炎妖童修为极高,大战无数,自然不会因为对手功力远不及自己而心生大意,更何况有穷不弃手中乃是九州名弓凤怒,鬼炎妖童不得不防。   比据碧绿春刀斩在火蛇之上,碧光喷薄,火光连动苏易在下方看来,气刀火蛇相交这处,一半是碧绿刀气,一半是熊熊的赤红烈火,各不相让。   鬼炎妖童在赤红烈火之中怪笑连连,三道火蛇交错飞舞,离比据不到一丈。比据低喝一声,右手枯黄秋刀肃杀刀气狂涨,横扫而出,三道火蛇应声而断。鬼炎妖童轻呼一声,似乎惊讶于比据一刀竟能有如此之威。   比据身形晃动,碧绿春刀回撤,一个转身,春刀刀气凛冽,迎头斩向鬼炎妖童。鬼炎妖童离火钩一挥,一团赤红烈焰呼啸而出,正正击中碧绿春刀之上,刀光炸裂,烈焰纷飞。比据闷哼一声,身形倒飞而出,似乎在鬼炎妖童一击之下受了些许内伤。   鬼炎妖童一声怪叫,以气御火,半空之中的赤红流焱凝而不散,形成十余道赤红火剑,从四面八方刺向比据,而此刻比据身形未稳,形势堪危。   抛开鬼炎妖童为人不谈,但看其真气修为和把握时机之能力,绝对是九州顶尖高手之行列,怪不得云中君将其视为大敌。只是一招之间,就将比据置于不利境地。   苏易体内真气缥缈聚散,曜日青陨戈青光萦绕、星芒闪动,一人一戈冲天而起,一招九霄星动,曜日青陨戈化作漫天星影,将十余道赤红火箭一一击散。   比据也不搭话,身形一散,从苏易身侧飞出,右臂横挥,枯黄刀气向着鬼炎妖童斩出十余刀,漫天枯黄刀气,将鬼炎妖童团团围住。   鬼炎妖童离火钩斜指,一道赤红火墙挡在两人之间,枯黄刀气所致,烈焰纷飞,火墙起伏,确实没有能够破开。鬼炎妖童嘴角泛出一丝残忍的微笑,离火钩盘旋搅动,赤红火墙被离火钩长鲸吸水一般吸住,离火钩所指,正是比据。   一道合抱而粗,十余丈长的赤红火蛇呼啸蜿蜒,从离火钩上喷薄而出,距离比据尚有一丈距离,炽烈的气息已经让比据呼吸不畅,发梢枯焦。比据长喝一声,碧绿春刀和枯黄秋刀同时暴涨,两刀十字交错,堪堪抵住赤红火蛇。炙热气浪间杂着点点流火在比据身旁掠过,比据拼劲全身真气方才抵住赤红火蛇,根本无暇顾及,身上黄衫多处被流火灼烧出焦黑破洞,几缕长发在火浪中化作飞灰。这可能是比据出道以来最为狼狈的一次。   鬼炎妖童却尚有余力,一手持离火钩抵住比据,另一手以气御火,漫天流火聚成一柄两丈余长的赤红火刀,劈头斩向苏易。赤红火刀虽无章法,但火刀威力非凡,苏易不敢小觑,舞动曜日青陨戈奋力格挡,好在鬼炎妖童分心两用,大部分都在比据一边,故而苏易这里压力不大。   炽热火浪之中,比据长发纷飞,怒目圆睁,狂呼道:春秋御气斩。十字交错的春秋正气刀刀气相互交融,一道碧绿枯黄交织的气流围绕刀身盘旋不定。比据纵声长喝,春秋正气刀刀光嶙峋,竟然一点一点的将赤红火蛇压退。   鬼炎妖童冷笑,催动离火钩,赤红火蛇火光闪动,瞬息之间又将比据的春秋正气刀稳稳压制。不料就在这一瞬间,苏易全身真气融汇,全部注入曜日青陨戈之中,两个青色飞星萦绕戈身,奋力将鬼炎妖童赤红火刀隔开,长戈急挥,从身侧刺向鬼炎妖童的脖颈。   鬼炎妖童略微一惊,之前一直以为苏易真气修为稀松平常,可堪一战的,唯有比据而已。不想苏易一直含而不发,曜日青陨戈一击之威,堪不容小觑。    第一百一十一章 北斗横移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鬼炎妖童也只是略微吃惊罢了,如此一击,尚不足以让鬼炎妖童惊乱。鬼炎妖童单手结印,漫天流火归集,一面赤火盾在其身侧成形,火光嶙嶙,不似赤火长蛇那般凶暴,反而给人一种内敛平和之感。   苏易一戈刺在赤火盾上,便如同刺入湿木之中,明明感觉已经刺中,却生涩难入。苏易拼尽全身真气,倾泻与一击之中,虽然威力倍增,但终不可持久,偷眼望向比据,只见春秋正气刀在赤红火蛇的压制之下,刀气暗淡,比据浑身微微颤抖,似乎已经不支。   苏易心中暗惊,将心一横,猛然撤回青陨戈。鬼炎妖童感觉到赤火盾上压力一轻,但手中真气仍然绵延不绝的注入赤火盾中,赤火盾火光狂涨,火光嶙峋间涨大了两倍有余。   刹那间,鬼炎妖童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苏易刚刚全力一击,真气狂放猛烈,却能够在瞬息之间将真气敛去,鬼炎妖童成名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玄妙的真气运行法门。忽然想起,这便是七曜真气的特点之一。   苏易将曜日青陨戈真气收敛,归聚经脉气海的瞬间,赤火盾上的真气本与之对抗,顺势涌入,苏易脸色一白,胸口一阵烦闷,喉咙微甜,一口鲜血几欲呕出。   借赤火盾真气反涌之机,苏易身形回转,电光火石之间,气海之中星芒尽数亮起,曜日青陨戈之上,三颗青蒙蒙的飞星逐一亮起,拖着淡青色的尾迹,围绕着戈身急速盘旋。苏易长戈横挥,青色真气自曜日青陨戈上汹涌而出,三颗急速旋转的星芒猛然各自停在不同的方位,似成一线,唯有中间一颗稍稍突前。   北斗横移。   苏易大喝一声,曜日青陨戈横扫而出,划出一抹青蒙蒙的残痕。北斗横移本是七星曜日诀中威力绝大的一式,将自身真气和曜日青陨戈中七颗飞星残片之力融合,七颗星芒以北斗七星之序排列,狂猛击出,威力绝伦。   当年,有莘渊与丁逆节一战,有莘渊在重伤之下,仍以这一招北斗横移重创丁逆节,两人终难分胜负,曜日青陨戈与春秋正气刀并雄与九州,可见北斗横移之威力。   然苏易真气修为照比当年有莘渊犹如天壤之别,只能借助归汐诀勉强凝聚三颗星芒,无法组成北斗七星阵势,北斗横移的威力,不及当年有莘渊的十之二三。三颗星芒排列于天枢、天璇、天玑位。   苏易散逸真气,撤回曜日青陨戈,转身使出北斗横移,一气呵成,不过是转瞬之间。而此刻,正值鬼炎妖童猝不及防,真气依旧源源不断涌入赤火盾,赤火盾火光嶙嶙,狂涨两倍有余。   赤火盾狂涨,自然不如之前凝练,苏易北斗横移招式已经用足,重重击在赤火盾之上。赤火盾如同水面一般招摇浮动,玉衡、开阳、摇光三颗星芒竟然一点点的将赤火盾压得凹进去。   鬼炎妖童身形一晃,怪叫一声,旋即变幻手印,随着磅礴的流焱真气注入赤火盾,赤火盾猛然缩回初始般大小,真气凝练更胜之前,北斗横移的三颗星芒在赤火光华之前略显暗淡。   就在鬼炎妖童分心赤火盾之机,赤红火蛇之上的念力稍减,比据沉声吐气,春秋正气刀全力施展,两色气刀璀璨到极点,趁机将赤红火蛇压向鬼炎妖童的身侧。   在这一瞬间,鬼炎妖童右侧,赤红火蛇抵住强弩之末的比据,左侧,赤火盾之前,三颗星芒闪烁,苏易全身真气一击而出。北斗横移。   就在这一瞬间,鬼炎妖童分击左右两侧的苏易和比据,胸口大开。有穷不弃自大战以来,一直隐忍不发,为的就是这一刻。有穷不弃虽然简单冲动,但在争斗之中却是少见的冷静,绝不会莽撞行事。即便见到苏易落于下风,也没有擅自出手,终于等到这样的机会。   这也是三人在流竹坊中商议的对策。   有穷不弃凤怒拉满,寒铁重箭之上,红光缠绕,红色真气羽箭将寒铁重箭包裹其中。   正是有穷不弃当前能够发出的最强一箭,后羿曾经凭此射杀巨兽九婴的射技:九婴殒。   九婴殒的气机牢牢锁住鬼炎妖童。九婴殒的红色光芒与凤怒相互辉映,有穷不弃手中宛如一轮血月升腾。   鬼炎妖童刚刚惊觉九婴殒的气息,有穷不弃已松开拉满的风怒弓弦,一道红色箭光,如血色闪电,跨空而来,直奔鬼炎妖童胸膛。鬼炎妖童双手各自抵住苏易和比据,而两人拼死催动真气,死死压住鬼炎妖童。   只要瞬息就好。苏易嘴角已经在不觉间流下丝丝血迹,曜日青陨戈上的真气却不免一分分的衰弱下去。   只要坚持一下就好。苏易衣衫鼓舞飘动,嘴角的丝丝血迹在真气中飘飘散去。   鬼炎妖童怪叫一声,若是被九婴殒击中,即便不死,也要重伤难愈,届时要靠古诚招在护自己周全,古诚招又非可靠之人。更何况,鬼炎妖童虽然凶残,却不是亡命之徒。越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往往会越珍视自己的生命,鬼炎妖童也是如此。   鬼炎妖童右手一翻,赤红火蛇巨口张开,一道幽蓝的火舌从巨口之中射出,正中比据春秋正气刀双刀交汇之处,春秋正气刀刀气为之一滞,猛然炸裂成漫天气浪。比据在气浪之中如同一片枯叶,飘摇着向地面坠落,伴他而下的,还有大蓬大蓬的鲜血。   一招溃比据,鬼炎妖童右手急翻,合抱粗细的赤红火蛇灵动异常,在翻滚之间赤火凝聚,竟然变成腕口粗细的一条幽蓝火蛇,若是云中君在此,定能认出这幽蓝火焰就是号称燃尽一切的北冥流焱。幽蓝的火焰几近于透明,隐约之间可以见到火蛇之内是一条细细的铁链,铁链之前连接着赫然是离火钩。   鬼炎妖童扯动铁链,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离火钩恰好迎上电射而来的九婴殒,当一声清响,离火钩居然被九婴殒撞得横飞出去。   刚刚,鬼炎妖童借助赤红火蛇,暗发离火钩,配合北冥流焱一举击退并重创比据,同时带动离火钩封堵九婴殒的来势。但毕竟是仓卒之间,击退春秋正气刀之后,离火钩余势不足,被有穷不弃蓄势良久、真气充沛的九婴殒远远弹开。   九婴殒几乎已经触及鬼炎妖童的护体真气,翻涌的气浪和漫天流焱之中,所有的画面似乎在一瞬间停顿。   红色的九婴殒正一点点的破开鬼炎妖童的护体真气,鬼炎妖童面上微露惊慌之色,手中细细的铁链飞扬,离火钩远远抛开。   苏易身体半旋,曜日青陨戈三颗星芒阵列,暗淡闪烁,在赤火盾前苦苦支撑。   比据半跪在地上,黄色长衫之上处处是灼烧之色,几处破洞之内,正冒出屡屡青烟。古诚招面露杀机,青铜重剑已经拔出近半,脚下已经先前奔出了四步。   有穷不弃依然保持着射出九婴殒的姿势,双目如电,牢牢锁住半空之中鬼炎妖童瘦小干瘪的身形。    第一百一十二章 北冥流焱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一声清响。   半空之中红光四射,幽蓝的北冥流焱四下飞溅。鬼炎妖童怪叫声中,苏易口喷鲜血,身形倒飞而出。   鬼炎妖童半空中御风而立,一抖手中的铁链,十余片碎裂的寒铁重箭碎片纷纷散落而下。   就在九婴殒撞开离火钩的同时,鬼炎妖童旋动铁链,细细铁链将寒铁重箭紧紧缠住,以鬼炎妖童深厚真气支撑的北冥流焱,在瞬息之间便压碎九婴殒之上的红色真气羽箭,并将寒铁铸成的羽箭,勒的寸寸断裂。解决了九婴殒,鬼炎妖童赤火盾火光大亮,磅礴的真气及炽烈火浪,一举重创了早已真气不济的苏易。   如此一来,三人同战鬼炎妖童,仅仅数个回合,便有两人重创在鬼炎妖童手下,三人酝酿良久的计策,竟未能伤及鬼炎妖童分毫。   苏易勉强控制身形落在地上,浑身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疼痛难忍,左肋之下不知何时被灼出一道寸余长的伤口,皮焦肉绽,焦臭难闻。   幸好苏易身穿冰蚕丝软甲,倘若不是如此,可能被鬼炎妖童一钩斩为两段。鬼炎妖童分心三用,离火钩之上真气不甚狂猛,并未破开苏易的冰蚕丝软件,饶是如此,离火钩也隔着冰蚕软件在苏易肋下划开一道伤口,北冥流焱将皮肉灼伤。   古诚招已经奔至比据身前,青铜重剑横斩,风雷之声涌动,真气狂猛更胜从前,看来古诚招在上一次惨败于比据后,短短时间内真气修为竟然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比据重伤在身,勉强提聚真气,春秋正气刀刀光涣散,勉强抵挡了古诚招三四招,便被古诚招一掌击中胸口,鲜血喷涌,身躯飞出十余步,重重落在地上。   古诚招重剑低垂,步步紧逼,狂笑道:“比据,你可曾想过会有今天?”比据手抚胸口,呛咳几声,说道:“古诚招,你也可曾想过,你一个堂堂男子汉,居然会和鬼炎妖童这等妖人联手。”   古诚招双眼血红,狂吼道:“只要能杀了你,就是九幽恶鬼,我也愿意与他联手。”比据苦笑一声,低头不语,暗暗的凝聚真气。古诚招心中忌惮比据的春秋正气刀,虽然比据重伤在身,依旧全神戒备,小心翼翼的接近。   比据忽然抬头向着古诚招淡淡一笑,古诚招一怔,心中微微泛起一丝寒意,旋即被狂怒所淹没,重剑高举,夹杂风雷之声迎头斩下。比据身形向古诚招身侧一滑,一只寒铁重箭呼啸着射向古诚招。   古诚招大惊,重剑急斩,斜斜挑飞了这只寒铁重箭,虽是如此,身体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手中青铜重剑上崩开一个缺口。尚未稳住身形,比据右臂刀光暴涨,枯黄刀气迎胸斩下,慌乱之中,古诚招只来得及将青铜重剑合在胸口,连人带剑被比据一刀劈飞,仰天道地,滑出一丈余。   古诚招胸口重剑未能防护周全之处,上下被秋刀各自斩出两寸余长的伤口,鲜血横流,若不是比据身受重伤,真气不济,这一记秋刀足以令古诚招命丧当场。古诚招不顾胸前伤口鲜血喷涌,仰天狂呼道:“鬼炎妖童――”   鬼炎妖童桀桀怪笑着,在半空化作一道赤红火光,火光盘旋,苏易三人顿觉面前火光冲天,热浪翻滚,一道赤红火光斩来,避无可避。苏易和比据勉强凝聚真气,抵挡鬼炎妖童的一道火光,两人均喷出一口鲜血,踉跄推后,苏易退了五步,以曜日青陨戈支地,稳住身形。比据退了七步,身形顺势一转,卸去近半力道。   有穷不弃情况稍好,以凤怒封住鬼炎妖童的赤红火光,轻身纵跳连连,离开鬼炎妖童十余丈开外。身上三五处青烟袅袅,嘴角渗出斑斑血迹。   鬼炎妖童也不以为意,桀桀笑道:“古诚招,老夫已经帮你如此了,若你再杀不了比据,你只能怪你自己无能了。”   古诚招脸上鲜血和灰土混杂,神色狰狞,青铜重剑拖在地上,一步步的走向几乎没有抵抗之力的比据。   比据苦笑着望向苏易,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苏易体内经脉被鬼炎妖童的流焱真气灼伤,剧痛难忍,强行四下聚拢所存不多的真气,体内星芒暗淡,虽然真气在一点点的恢复,只是这种恢复速度,远远不能应对眼前的危局。   苏易暗中将一片玉符捏在手中,心中却是犹豫再三,此刻玉符已经成为他手中最后的依仗,如是玉符不能击退鬼炎妖童,三人的性命可能就此完结。想至此,手心中冷汗连连,将玉符浸染的滑腻不堪。   古诚招狂叫一声,手中青铜重剑重重斩下,这一剑斩向的不是比据的头颅,而是比据的右臂。   有穷不弃狂怒,张弓引箭一气呵成,寒铁重箭直奔古诚招的胸口。有穷不弃虽然不喜比据,但三人至此血战鬼炎妖童,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比据被古诚招斩杀,却是万万能不能的。更何况,在有穷不弃眼中,更令其唾弃的,是毫无骨气和尊严而言的古诚招。   鬼炎妖童身形一晃,将寒铁重箭握在手中,怪笑道:“有穷小子不要急,下一个就轮到你了。老夫会将你…”   趁着鬼炎妖童说话的功夫,苏易心下一横,将手中仅剩的一张玉符射向鬼炎妖童。鬼炎妖童老气横秋的看了苏易一眼,任凭护体真气将玉符绞碎。   在鬼炎妖童看来,苏易修为低微,故而对射来的玉符不屑一顾。护身真气刚刚将玉符绞碎,鬼炎妖童忽然脸色大变,手中离火钩上燃起淡淡的北冥流焱。   一声金石交错的声响过后,不尽的白金符咒从被绞碎的玉符之中流淌而出,鬼炎妖童舞动离火钩,幽蓝的北冥流焱在半空留下道道残影,将道道白金符咒击散消于无形。鬼炎妖童怒极反笑:“云中君你这老匹夫,你本人我且不惧,你这区区一个白金玉符,又能奈我何?”   古诚招摄于玉符之威,手中重剑稍稍一滞,比据何等人物,虽是身受重伤,但性命攸关之处,拼尽全力向有穷不弃立足之处冲去。古诚招正欲追赶,恰逢鬼炎妖童挥动离火钩将一道符咒打的残缺不全,这道符咒在离火钩之下,飘飘忽忽的飘向古诚招,正中一心只想着如何斩杀比据的古诚招后心。   这一道白金符咒虽然是残缺不全,但其中残存的白金之力也不是全无防备的古诚招能够承受的,古诚招只觉得后心之上犹如被巨锤击中,一口心血喷出,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半空中白金符咒一声轻鸣,幻化做万千利刃,密密森森的布满鬼炎妖童之前。鬼炎妖童怪叫一声,矮小的身躯在半空甚是诡异的一个翻滚,如同儿童嬉戏翻跟头一般,身形连连闪动,已经出现在十余丈之外。   万千白金利刃发出一阵龙吟轻鸣,漫天流光,从四面八方向鬼炎妖童刺去,鬼炎妖童声声怪叫,离火钩上燃起幽蓝的北冥流焱,舞动的如同一个幽蓝火球,不尽的白金利刃在北冥流焱下消散无形。但白金利刃的数量实在是太多,流光四溢,如若漫天流萤,将鬼炎妖童团团围住,淹没了鬼炎妖童矮小的身躯。   苏易双拳紧握,死死盯住半空之中,也不知道是否已将鬼炎妖童格杀,或是将其重创。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四星曜日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万千白金利刃紧紧围住鬼炎妖童,如同一个大茧一般,鬼炎妖童怪叫连连,流焱真气盘旋激荡,白色大茧不停的蠕动鼓起,甚是诡异。   苏易与有穷不弃对视一眼,有穷不弃默默点点头。而比据则目不转睛的盯住半空之中的大茧,额角隐隐有了汗迹。   半空之中,白色大茧突然停止了蠕动,静静悬浮于半空。难道鬼炎妖童死了?苏易还没有来得及产生第二个念头。白色大茧之中隐隐透出幽蓝的光芒,幽蓝光芒越来越盛,瞬间已经将整个大茧尽染成幽蓝之色。   嘭。   一声闷响,震得苏易两耳酥麻。十余道幽蓝的北冥流焱破茧而出,旋即整个大茧碎裂,漫天的白色光华和幽蓝火焰纷纷飘落。鬼炎妖童周身萦绕着数道北冥流焱,猩红的矮小身形分外诡异。   就在鬼炎妖童的北海流焱破开大茧的瞬间,有穷不弃又是一招九婴殒射向鬼炎妖童,鬼炎妖童猝不及防,怪叫一声,矮小身躯在半空急速翻滚,险险避过这一箭九婴殒,狼狈不堪的落在地上。   鬼炎妖童胸口起伏不定,显然也是受了些伤,但此刻,苏易和比据都是重伤在身,无力再战,有穷不弃连发两次九婴殒,真气几乎消耗殆尽,一时间也不能在使出强力射技。   鬼炎妖童虽然击破云中君的白金玉符,但体内真气此刻已经是凌乱不堪。若是在平时,区区一个白金玉符怎能奈何得了鬼炎妖童。但在不久前,鬼炎妖童大战云中君,引发旧疾,被云中君一举击伤,时至今日,旧疾未愈,新伤更重。   但鬼炎妖童心性狂傲凶暴、修为高绝,即便自己多有不支,但依旧悍然重创苏易三人。眼见三人已无还手之力,鬼炎妖童心中杀意泛起,麻痒难当,唯有将眼前三人寸寸斩断,烈焰之中焚成灰烬,才能一解心头愤恨。   鬼炎妖童狞笑着,手中离火钩挥舞,卷动一道赤红火光,迎头斩向三人,火光未至,灼热气浪汹涌而来,地面之上的枯草瞬间被引燃。   不远处,有穷不弃持弓的手微微颤抖,即便勉强拉动凤怒,也不会对鬼炎妖童造成威胁。而比据嘴角染血,气刀崩碎,胸口起伏不定,气息紊乱,显然是受伤颇重,也不知是否还有一战之力。   眼见鬼炎妖童一步步的狞笑走来,苏易眉头微皱,忽然迎着滚滚火浪,向前迈出了一步。在他身后,是脱力的有穷不弃,是重伤的鬼方大巫比据。   手掌紧握,念力所及,丹田气海之中的光鼎微鸣,盘旋其中的金色灵脉似乎醒来,盘旋游弋不定。一丝若有若无的感应闪现在苏易心头。只是这种感应一闪即逝,苏易也根本没有时间去品味。   光鼎微鸣,缓缓旋转。金色灵脉盘旋,六七颗星芒从身上抖落,化作土黄色灵气,充盈在苏易的丹田气海之中。   苏易两耳嗡嗡作响,只觉得身体暴涨欲裂,眼前的画面似乎变得缓慢起来。鬼炎妖童狞笑凝结在脸上,离火钩上烈焰缓慢招摇。   轰――   青陨戈上天枢、天璇、天玑位三颗飞星逐一亮起,其大如拳,青光闪耀。在天权天枢、天璇、天玑位上,又一颗飞星正在隐隐成型。   苏易耳中嗡嗡之声停息,眼前的画面恢复如常。鬼炎妖童离火钩正迎头斩下。苏易深吸一口气,青陨戈上第四可飞星猛然亮起。   身周一丈之内,泛起淡淡的青光,青光之中,点点星芒浮现。   曜日星河。   苏易青陨戈急刺而出,四颗飞星环绕盘旋,从长戈上如青龙探水狂涌而出,飞星轰然,赤红火浪四下纷飞。鬼炎妖童这一记火刀,居然在四颗飞星之下轰然崩碎。   鬼炎妖童怪叫一声,矮小的身形平贴着地面滑出一丈余远,堪堪避开苏易拦腰斩过的一戈。   单手在地面上一拍,鬼炎妖童身形骤然直立,脸上狰狞毕露。以鬼炎妖童的身份修为,居然被一个真武境中期的小子逼迫得如此狼狈。   咯咯…鬼炎妖童的喉咙之中发出一阵异常愤恨的嘶吼。短小的腿刚刚迈出一步,狰狞面容为之一凝。   不知何时,鬼炎妖童的身周尽是蒙蒙青光,星芒幻灭, 四颗飞星在周围缓缓盘旋。一股异样的危机感在鬼炎妖童心头升起。   怪叫一声,淡蓝的北冥流焱在离火钩上升起,还没有等鬼炎妖童有何动作,四颗飞星轰然爆裂,青色真气浪叠丛丛,不尽的星屑飞芒纵横飞舞,宛若星河倒卷,万千飞星碎屑化成绚丽的漩涡。   鬼炎妖童身处漩涡中心,矮小身形被气浪席卷的飘忽不定,鬼叫连连。纵是强如鬼炎妖童,若是被旋转的星屑卷入,也要身受重伤。而鬼炎妖童体小身轻,在翻滚的气浪之中吃了不少亏。却也因如此,才没有被旋转的星屑全部卷入。   气浪漩涡之中颠三倒四的鬼炎妖童胡乱挥动着离火钩,一道道北冥流焱射入漩涡之中,泛起阵阵青色波纹,无数星屑从漩涡中散落,点点消散。   轰――   一道细长的幽蓝火柱冲天而起,以幽蓝火柱为中心,炎浪翻滚,所过之处,青光碎裂,不尽的星芒四下飘散。在鬼炎妖童强悍的北冥流焱之下,苏易的四星曜日星河就此破灭。   苏易被奔涌的气浪掀翻在地,嘴角不断渗出缕缕鲜血。曜日星河被鬼炎妖童北冥流焱击破,苏易已然重伤,丹田气海之中,宛若一片破碎星空。   鬼炎妖童面容狰狞扭曲这从火柱之中蹒跚走出,步伐凌乱,赤发四下招展,挂满脂粉的惨白脸上道道血痕,一身赤红的衣衫褴褛不堪,片片飞舞。鬼炎妖童虽然受创,但看前来并没有苏易心中所想那般。   纵是如此,苏易能够以真武境中期的修为,将凶名九州尽知的鬼炎妖童逼迫到如此境地,也算是一大奇闻。至于鬼炎妖童怎么想,就不死苏易关心的了。   苏易心中一声叹息,自己拼尽全力的曜日星河,也奈何不了鬼炎妖童。此刻,苏易浑身经脉欲裂,念力萎靡不振,已然完全没有再战之力。光鼎之中的金色灵脉,依旧是悠悠然的盘旋环绕,却再也不肯散逸出半点金芒。   纵然灵脉肯散逸出金芒灵气,以苏易现在残破不堪的经脉和气海,也根本就不能承受。   看来,三人近日只能是命丧于此。苏易心中升起一阵不甘,一时间,许多画面闪过脑中,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为什么要这样死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春秋逆乱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鬼炎妖童怒火中烧,幼小的五官扭成一团,仰天长啸一声,一头赤发飘散,双眼赤红,手中离火钩挥出道道火光。被三个无名小辈逼迫如此境地,鬼炎妖童心中已经是急怒欲狂。只恨不得将对面三人片片撕碎,在北冥流焱之下化作灰烬才好。   有穷不弃颤抖着双数,勉力的发出一箭,却是软绵无力,被鬼炎妖童怪笑着轻易击落。而此刻,有穷不弃双手颤抖不已,连凤怒的弓弦都已经不能够拉开。   比据盯着鬼炎妖童,暗中半跪而起,两道若有若无的气流在双掌心盘旋。   鬼炎妖童上前一步,忽然脸上涌上一团浓浓的紫色,面庞长大的一圈,跟跟粗大的血管暴绽。鬼炎妖童单手捂住喉咙,忽然哇的一声怪叫,一口赤红的鲜血喷出,赤红鲜血所触及的野草,迅速的干枯焦黑,似乎鬼炎妖童的赤红鲜血之中也含有绝大的热量。   鬼炎妖童一连喷出三四口鲜血,忽然以手拼命拍打头顶,喉咙之中发出若有若无的低低嘶吼哀嚎之声。鬼炎妖童满地翻滚,一双稚嫩白皙的小手青筋暴涨,用力撕扯着蓬乱的赤红长发,将一缕缕的赤发揪下。   苏易刚刚勉力爬起,眼见这一幕,暗自心惊。却不知鬼炎妖童在于云中君一战之后,本已经是吃了暗亏,内伤颇重,这番大战完全是依仗着一口凶戾之气。不想苏以比据等人这般难缠,新伤旧疾一起发作,终是压抑不住了。   鬼炎妖童忽然一个翻身站立起来,赤红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比据和苏易,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嘶吼之声,泛着红色的白沫在口角之边堆积。手中离火钩划出一道红芒,劈头向苏易斩下。   苏易浑身经脉灼痛不堪,勉强以青陨戈相抗。红芒闪过,苏易狼狈的凌空倒飞出去三丈余,重重跌落在地,一大口鲜血喷出。   比据双眼放出异样的神采,脸上碧绿和枯黄色的色彩接连闪过。忽然长身而起,双手刀光乍现,碧绿春刀和枯黄秋刀刀气伸缩闪动,似乎有些散乱,比据脸色一白,暗中一咬牙,双手一合,两手虚握,春秋气刀轰然合为一处,迎头斩向怔怔发呆的鬼炎妖童。   两色刀光闪烁,气浪翻涌,卷起漫天的枯草残叶和乱石碎土。鬼炎妖童怪叫一声,一个筋斗倒悬跃出,落地之后也不停留,一个纵跳十余丈远,如同青蛙一般,纵跳远去。地面之上,只留下一滩热气腾腾的赤红鲜血,也不知是伤到了鬼炎妖童何处。   比据散去春秋正气刀,脸色苍白,弯腰欲呕,只是吐出一滩清水。有穷不弃一屁股坐在地上,对这比据赞道:“厉害,想不到你最后居然还有力气,多亏了你啊,要不然鬼炎妖童说不定还能发什么疯呢。”   苏易半跪地上,淡定的望着比据没有作声,脸上一丝异样神色一闪即逝。三人与鬼炎妖童连番恶战,苏易和有穷不弃全无藏私,可以说倾尽所有,然而比据竟然暗中留有余力,这不免让苏易心生不快,对比据警惕之心多了几分。   见到鬼炎妖童退走,已经脱离的有穷不弃却是完全放松下来,扑通一声平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颇为沉重的凤怒也丢在手边。有穷不弃对比据没有半点警戒之心,苏易也无法加以提醒,以比据之能,苏易稍微提示,恐怕有穷不弃尚未发觉,比据倒是先行惊觉,事情反而不妙。   苏易暗暗运行残存的真气,不料丹田之中一阵剧痛,本是黯淡的星芒压一阵晃动,摇摇欲坠。苏易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出其不意的一刀击退鬼炎妖童,比据脸上闪动春秋两色,忽然喷出一口淡淡血雾,身形踉跄一下,还是站稳了身躯。看情形,比据也是强弩之末,至于追杀鬼炎妖童以绝后患,只能是奢望。   比据惨然笑道:“这春秋逆乱之法,果然伤人更是伤己。”   虽然伤重,但比据比上苏易和有穷不弃看起来要好上许多。至少,比据的春秋正气刀依然在吞吐变幻,春秋两色映照着比据若有所思的面容。   苏易看着鬼炎妖童逃远的方向,心中苦笑,这一番死里还生的恶战,只是暂时击退了鬼炎妖童而已,但却为自己若下了个大麻烦。以鬼炎妖童压制必报的性情,恐怕伤好之后必然会处心积虑的疯狂报复三人。   虽然苏易和鬼炎妖童本来就是敌对,但经过这番,被一个修为可堪与云中君一战的绝世凶人惦记,对苏易来说实在是幸运非常。   比据一声长叹,脸上春秋两色闪过,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嘴角一丝血线缓缓渗出。显然拼着春秋逆乱两伤秘法发出的最后的一刀,让比据的内伤比看起来要重上许多。   想到这些,苏易心中稍稍释然。七星曜日诀中也有两伤的秘法,也是能够在短时间内激起全身真气,发出凌厉的招式。但苏易从未想过会陷入如此的危境之中,更是过分依赖于冀州鼎灵脉,反而忽略了这招残星化日。   若是以残星化日秘法,发动曜日星河,加之冀州鼎灵脉,或可重创鬼炎妖童也说不定。但苏易却没有想到,引动冀州鼎灵脉已经是超出他的承受范围,若是再以残星化日的秘法刺激自身,若是能够伤到鬼炎妖童的,也一定是苏易自爆之力了。   但见比据这番,苏易心中顿时对这两伤秘法的评价为之一变,如是在危境之中,性命不得存,有何能顾忌两伤秘法对自身的损害。两伤秘法虽然是对自身损害甚大,但在必要之时,尤是保命的不二法门。   苏易暗中决定,日后定要好好修行一下残星化日。七星曜日诀中的秘法,应该绝不会比春秋正气刀差。苏易心中不知何时开始,隐隐升起一种与春秋正气刀,与比据一较高下的意识,只是苏易自己却没有察觉。   某种程度上说,春秋正气刀和曜日青陨戈的较量已经延续下来,有莘渊和丁逆节若是有知,九泉之下,会不会相视一笑。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巫本色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比据轻咳几声,苍白的脸上不时交替的透出春秋两色。轻声说道:“这次能够击退鬼炎妖童,多亏了高辛王和有穷兄仗义相助。比据这里感激不尽。”   苏易强忍着丹田之中的剧痛,依仗着青陨戈缓缓站起身来,却牵动肋下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鬼炎妖童的离火钩,竟然破开冰蚕丝软件,在将苏易肋下斩来一道两寸余长的伤口。伤口翻转焦黑,并没有鲜血流出,反而在焦糊的伤口中渗出淡黄色的粘液。   苏易微微皱眉,淡淡说道:“能够击退鬼炎妖童,还是有赖于比据大巫的两伤秘法,能够在关键时刻扭转乾坤。”苏易对比据一直隐忍,直到最后时刻才运用两伤秘法击退鬼炎妖童甚是不满,要知道,之前苏易数次几乎命丧鬼炎妖童之手。   比据脸色微变,微微叹道:“这最后的一招,若是没有十层的把握,比据也是不会发出的。若是比据之前便运用两伤秘法,恐怕也不过你我三人在鬼炎妖童手下多支持几回合罢了,无补于大局。”   “即使如此,比据何必做无谓的冲动,做无谓的事情?比据示弱,高辛王犯险,实属无奈,还请高辛王见谅。但我们最终还是击退了鬼炎妖童。”   苏易一时无语,若是比据处心积虑的狡辩,苏易早已经想好了诸般话语相对,但比据竟然坦荡荡的说来,就是以苏易为诱饵,比据暗中施展秘法,出其不意击伤鬼炎妖童。   但按照苏易的推断,比据绝不是临时起意的,这最后施展两伤秘法的一刀,比据应该是精心思量计划过的。这一刀的时机力道,恰到好处,就算苏易自忖发动残星化日,也决计没有比据这般效果。   但比据之前并没有丝毫透露提及,苏易如鲠在喉,自己已经万般小心,却还是被比据算计利用,心中大为不快。   比据也觉察道苏易的不快,也不多做解释,慢慢踱到一边,用脚轻轻碰了碰昏迷不醒的古诚招,低声叹道:“堂堂的一个汉子,居然沦落到如此境地,唉。”   有穷不弃撇了撇嘴,低声说道:“古诚招有今天,还不是因为你。”比据似乎没有听到,伸手将青铜重剑握在手中,叹息说道:“古诚招也算是一个人物,这般不堪的活着,想必也不是他的本意。”说罢,提剑刺向古诚招的后心。   苏易脑中电光一闪,忽然响起自己初次见到古诚招的客栈,神秘老人最后对所以所说的话。高声喝道:“且慢。”比据手中的重剑看看触及古诚招背心,缓缓转身望向苏易道:“高辛王有何指教?”   苏易脑中念头一转,略带不快的说道:“比据大巫,在我面前斩杀我大夏城主,是不是有些太不把我这个高辛王放在眼里了?还是说,你之前流竹坊和我们所说的都是作假之言。”   比据嗤笑道:“高辛王,如此之人,你又何必维护于他,若是今日我等不敌鬼炎妖童,我想不仅比某,就是高辛王,也难逃古诚招的毒手。”   苏易淡淡说道:“古诚招即便是罪大恶极,终究是我夏臣,不劳比据大巫动手。我大夏律,自会惩处此人。”   比据仰天长笑道:“高辛王,既然如此,此人就交给你好了。鬼炎妖童败走,接连在云中君和你我手中两次重创,想必短期之内无法复原。只是日后,我们都要当心这个鬼炎妖童。”   苏易冷哼一声,不可置否。比据朗声道:“既然如此,比据就此告辞,九州万里,总有相逢之日。”比据说罢,也不拖泥带水,走过苏易的身边,突然低低说道:“有人要我杀你。”   苏易猛然一惊,想要有所动作,却已经来不及了。比据已经离自己太近了,更何况,比据两伤秘法的效果未过,自己体内真气空虚,若是此刻比据骤然出手,自己毫无幸理。苏易浑身肌肉绷紧,不敢有丝毫的动作,凝神关注比据的每一个动作。   比据却没有动手,低声说道:“你有曜日青陨戈,我有春秋正气刀,我们注定是敌人和对手。但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杀你,也不想你在之前被别人杀掉,所以,还是请你保重了。”说罢,伸手在苏易肩头轻轻的拍了两下,轻叹一声,显得落寞寂寥。   苏易却没有其他的感觉,只是全神提放比据忽然出手,额头渗出一层密密的冷汗。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比据身形消失在视线之中,苏易方才觉得后心一阵阵的发凉。有穷不弃不解的问道:“大哥,比据和你都说了什么?”   苏易面无表情的说道:“他说,应该杀了我。”   “什么?”有穷不弃怒目圆睁:“这个比据真的想杀你?”   苏易忽然笑道:“比据这个人很有意思,但我想知道的是,想让他杀了我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有穷不弃一头雾水的看着苏易,实在没有明白苏易话里的意思。苏易经历这一战,生死数次悬于一线,忽然觉得兴趣索然,这场大战,无非是属于鬼炎妖童和比据的,其中缘由,到底是不是因为比据所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鬼炎妖童是敌人,比据也是敌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自己都没有必要参与其中,想不到自己不仅居然稀里糊涂的参与其中,还差点死于鬼炎妖童之手。   苏易嘴里一阵苦涩,恐怕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处境,只比昏迷不醒的古诚招稍好一些罢了。   苏易不由得望向昏迷不醒的古诚招。有穷不弃问道:“大哥,这个古诚招怎么处置?难道我们真的要杀了他?”苏易犹豫了一下,说道:“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那我们现在去哪?”有穷不弃问道。   苏易望了望苍茫的冀州荒原,边走边说道:“我们回孤华城。”   有穷不弃追到身边问道:“我们不回到流竹坊取些马匹干粮吗?不要先把伤养好吗?”   苏易头也没回的说道:“我们回孤华城。”    第一百一十六章 露宿荒野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冀州荒原之上,苏易二人同比据背向而行,但这两个方向,都不是向着双刃城。伏在血泊之中的古诚招,肩膀微微动了一下,吓得落在其身上的食腐黑鸦扑棱棱飞上半空,嘎嘎怪叫不已。   黑鸦惊叫着盯着血泊中的“尸首”美味,虽然一番惊吓,但仍然不想放弃这到口的美味,在半空中围绕着古诚招一圈圈的盘旋。又过了半响。古诚招又微微的晃动了一下肩膀,缓缓地移动着手臂,将抛落在身边的青铜重剑握在手中,似乎又沉沉睡去。   黑鸦见这美味又活儿过来,不甘的怪叫着,飞向双刃城的方向,或许,在那里还能找到一些果腹的腐肉之类。   此刻的双刃城,一如同一颗被抛弃的明珠,孤零零的伫立在冀州荒原之上,唯有太子律卫的大军直逼而来,兵锋所向,势如破竹。一万青炎军如同巨浪一般,席卷而过,冀州荒原之上的鬼方残兵败将悉数被剿灭。   苏易带着有穷不弃特意绕过双刃城,在荒原上画了一个大弧线。两人坐下无马,也没有挟带干粮清水,多亏有穷不弃掘地为泉、猎兽为食,两人方能勉强得以果腹。若是论这荒野之上的生存技巧,三个苏易加在一起也不及一个有穷不弃。   一路上,苏易满怀心事和闷愤,却又无从发泄,只是低头闷声赶路,有穷不弃眼见苏易心境极度不好,难得的没有唠叨不停,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苏易身后。   苏易懊恼的是,此番双刃城之行,最大的目的是协助云中君夺回冀州鼎,虽然已经达成,但苏易心中隐隐感觉有很多不妥之处。   鬼炎妖童费尽心机多去冀州鼎,布下六合离火阵,难道真的是只想引杀慕阳思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紫灵为什么要掠走冀州鼎?   冀州鼎失而复得,苏易本是应该速回孤华城,不料却莫名其妙的和鬼方大巫比据联手,恶斗鬼炎妖童一场,死里还生。鬼炎妖童凶残暴戾,暗中夺取冀州鼎,又是紫灵中人,和苏易及九歌本就是敌对,但由比据从中布局,大战一场,苏易心中很是不快。   想到比据,苏易心中一沉,比据来历不明,春秋正气刀修为极高,似乎堪比鬼方大首领毕修安,却甘心居于鬼方大巫之位,其所言之事,苏易又不敢尽信,是敌是友,犹未可知。   比据临走之前,所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何意,苏易心中一直琢磨不定。倘若比据所言属实,那么,站在比据身后想要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比据又为何要告诉自己?苏易一阵苦笑,以比据的为人,绝不会是因为共抗鬼炎妖童,让比据起了惺惺相惜之心。   长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想要把心中的烦闷一气吐出,苏易心中暗道:“曜日青陨戈和春秋正气刀终究要一分高下,自己与比据始终是敌非友。”然而,若是说与比据真的生死敌对,苏易心中又是没有缘由的觉得不止于此,比据这个人,让人觉得似近似远,朦朦胧胧的如在雾中,看不真切。   一连三天,两人在冀州荒原之上徒步行进,风餐露宿,满面尘色。有穷不弃掘地为泉,能够获得的清水有限,仅仅勉强够两人饮用,根本没有多于的水用来洗漱,浑身上下干痒无比。   有穷不弃在与鬼炎妖童的大战中受伤较轻,仅仅是三五处皮肉之伤。有穷不弃皮肉坚韧,胡乱敷上些随身携带的伤药,三天下来,竟然好了大半,生龙活虎一般,让苏易暗自惊叹。   在于鬼炎妖童一战中,苏易主攻,真气消耗殆尽,以北斗横移力拼鬼炎妖童,反震之下受了不轻的内伤,同时也被鬼炎妖童的赤火真气侵入体内,灼伤经脉。   更为严重的是,肋下被离火钩划开的一两寸余长的伤口,乃是被离火钩上的北冥流焱灼伤,伤口焦黑溃烂,有穷不弃所带的伤药敷上,根本毫无作用,唯有以真气压制,方能阻止伤口进一步的溃烂扩大。   幸好三天以来,苏易真气缓缓恢复,体内被灼伤的经脉恢复的**不离十,勉强能够分心压制伤口,但也是仅仅不使其进一步扩大,却没能将伤口中残存的北冥流焱驱逐出去,伤口毫无愈合的迹象。   冀州荒原的秋季,萧瑟荒凉,晚间清凉,午时却是酷热干燥无比,离开双刃城越远,掘地为泉获得的水量便越少,三天下来,苏易口唇干裂,头脑晕沉,两腿颇重,行进甚是费力。   苏易有些懊恼,自己若不是看比据不回双刃城,一时冲动不回双刃城,又何以至此。   第四天午时。骄阳益胜。   有穷不弃从深达半丈的深坑之中跃出,紧紧握着的拳头舒展开来,一缕细细的黄土从指缝间缓缓流出。有穷不弃向着苏易摇摇头,说道:“已经挖了这么深了,还是没有出水的迹象。   苏易苦笑一下,干燥的嘴唇之上立时裂开数个伤口,渗出一丝的血迹。有穷不弃看在眼里,闷声说道:“再向前走一段,我再试试。”   苏易吃力的从地上站起身来,就这样一个动作,牵动肋下的伤口,让苏易脸色一阵发白。有穷不弃大步走过来,稳稳地扶住苏易,嘴角隐隐抽动几下,却没有说什么。苏易长长嘘了一口气,推开有穷不弃,缓缓地向前走去。   有穷不弃站在原地,终于忍不住又大声说道:“大哥,若是这样,我们还不如返回双刃城,终必在这荒原之上受苦要好些。”   苏易身形一缓,叹息道:“如是我们返回双刃城,恐怕太子律卫已经在城内了吧。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又如何能够去见太子?”   有穷不弃用力抓了抓干痒的头皮,说道:“即便这样狼狈些,也不至于不能去见太子吧?”   苏易苦笑道:“不弃,你不明白,我这个样子,是没有办法去见太子的。”着自己这个样子,该如何向太子律卫解释?九歌不能对太子说,冀州鼎不能对太子说,到底要怎么才能让太子相信自己突然出现在鬼方占据的双刃城之中。而刚刚遇刺的太子,又怎么会相信苏易漏洞百出的话。既然如此,不如不相见才好。   更何况,云中君不在,苏易和有穷不弃,都不想出现在玉重楼的流竹坊中。    第一百一十七章 至阴火毒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有穷不弃又是用力抓了几下头皮,银屑飞扬,他还是想不通为何苏易会这般介意见到太子律卫。反正大哥不想去见,肯定有他的道理,有穷不弃很快的就找到了缘由,大步的赶上苏易。   冀州荒原之上,烈日高照,枯黄的秋草也似乎被烤干点燃了一般,有穷不弃嘴里叼着一根枯黄的草茎,却没有办法从中吸出一滴水来,反而被坚硬的草茎在干裂的嘴唇上戳开几个伤口。   有穷不弃眼中不是的露出一丝丝的忧虑,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苏易的伤势。从第三天开始,苏易似乎已经压制不住伤口的恶化。   苏易肋下的伤口已经翻卷溃烂,北冥流焱号称燃尽万物,若不是冰蚕丝软甲本就是寒性,鬼炎妖童这一钩所附带的北冥流焱,便早已浸入苏易五脏六腑之中,甚至将苏易的内脏燃尽。   苏易本以为能够以归汐诀压制住北冥流焱火毒,不想三天以来,北冥流焱火毒在伤口中威力丝毫不减,自己的真气反而隐隐有不济之势。从第三日开始,太阳日盛,阳气上升,压制北冥流焱越发困难,更兼一直没有清水入口,身体干枯焦渴,伤口之中的北冥流焱火毒更是肆虐起来。   只有等到夜里,阳气下降,苏易才能运起归汐诀,将火毒从伤口之中一丝丝的排出,只是伤口之中残留的火毒如同一瓮沸水,苏易每一次只能一勺一勺的舀出,不知何年才能将其排出干净。   直到此时,苏易才明白,自己和鬼炎妖童的差距有多大,若是鬼炎妖童没有重创于云中君之手,即便和比据、有穷不弃三人联手,也不会在鬼炎妖童手下坚持十招。   这一战,回忆起来,处处是生死之间的动魄惊心,苏易最不愿念及的,就是自己真的被比据所算计,拿自己和有穷不弃的命,陪着比据玩了一场生死游戏。   两人且行且停,一天下来,才走了二十几里。有穷不弃一天内连续掘了七处,都没有发现半滴水,最后一次,有穷不弃焦渴之下怒不可遏,掘地两丈有余,仍是满捧干土,没有一丝有水的迹象。   有穷不弃也是灰心丧气,满脸满头烟尘的一头扎在地上不肯做声。苏易仰天轻笑道:“如此一来,我们只能等着天降甘霖了。”可是仰望天空,新月如钩,繁星点点,连半点云彩都没有。   苏易勉强运行一遍七曜真气,借着夜里的丝丝凉意,试图压制住伤口,伤口之中,唯有焦黄粘稠的液体不断的渗出。苏易轻轻呼出一口气,气息灼热,若是有穷不弃此刻触碰苏易,会发现苏易此刻浑身滚烫,显然已经是压制不住火毒了。   然而此刻有穷不弃已经沉沉睡去,苏易头脑一阵晕沉,也在恍恍惚惚中昏睡过去。夜色之中,秋虫长鸣,阵阵微弱的凉风拂过,让苏易紧皱的眉间片刻少许的舒展。   不远处,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紧紧的盯着苏易二人。   昏昏沉沉之中,苏易脸上泛出一丝幽蓝之色,滚烫的身躯竟然在瞬间变得冰冷僵硬。从滚烫到骤冷,其中如同万蚁噬骨,昏迷之中的苏易,不禁断断续续的发出一声痛苦的**。   北冥流焱,是至阴之火。   火神祝融,修习的流传下来的乃是至阳的南冥离火,以及衍生出来的一系至阳的赤火真气。鬼炎妖童重伤之后,身体畸形残缺,加之自身本是阴寒之体,无法修习至阳浩然的南冥离火。鬼炎妖童虽然生性桀骜凶狂,但在武学上的确是天纵之资,在南冥离火无法修行的逆境之下,另辟蹊径,硬生生的修成了至阴之火。   鬼炎妖童对自己修成的至阴之火极度自傲,意欲与南冥离火并称,故称其为北冥流焱。   苏易此时身体冷热交替,正是北冥流焱火毒发作的状况,如此冷热交替,每半个时辰发作一次,其中苦痛滋味,不足道也。   苏易身中的北冥流焱,只是北冥流焱的余毒而已,饶是如此,重伤之余的苏易,在压制火毒三天之后,终于无法进一步的压制,北冥流焱的火毒在苏易体内全面爆发,任意肆虐。   黑暗中,那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盯了有穷不弃和苏易好一会,见两人毫无动静,便低伏在枯黄的矮草之中,缓缓接近。借着朦胧月光可以看见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兽,这小兽的身后,拖着三条更加毛绒蓬松的尾巴。   这小兽似乎对有穷不弃甚是忌惮,远远的围绕着有穷不弃转了半圈,幽蓝的眼睛转了几转,仿佛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将毛茸茸的身体紧紧贴在地面之上,小心翼翼的向这有穷不弃爬过去。   有穷不弃连日来又要照顾苏易,又要打猎掘井,纵是身体远远强壮与常人,却也是早已疲惫不堪,酣睡不醒。别说一只小兽,就算是一头暴熊路过,也没可能将他吵醒。   那小兽潜到有穷不弃的附近,稍稍停歇一会,尖尖的小耳朵似乎因为害怕而轻轻抖动,那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紧紧盯着有穷不弃紧闭的双眼,生怕用穷不弃忽然醒来。   小兽尖尖的耳朵微微转了转,仿佛听到了什么,不情愿的,却又万分小心的慢慢向前爬行,有穷不弃在睡梦中吧唧了一下嘴,好像吃到了什么美味一般。小兽如遭雷击,迅速俯下身子,身体扁平,尖尖的耳朵耸搭下来,就连一双绿幽幽的眼睛也变得黯淡无光。   静静的伏了半响,见有穷不弃没有醒来,小兽略微起身,一双眼睛恢复了光彩,蹑手蹑脚的爬到有穷不弃脸旁,从嘴里吐出一截小小的竹管,尖尖的脸颊一鼓,从竹管中吹出一股淡淡的白烟。   白烟喷到有穷不弃脸上,有穷不弃在睡梦之中闻到一股香甜幽香的气息,用力吸了吸鼻子,恍惚之间觉得这种味道似曾相似,却抗拒不住涌上的困意,沉沉的睡去。那小兽似乎松了一口气,弓起身子,用小巧的爪子在有穷不弃脸上轻轻碰了一下,旋即闪电一般退出丈余,潜伏在枯草之中。   等了片刻,不见有穷不弃有何反应,小兽便大摇大摆的走到有穷不弃身边,用小爪子用力的拍了打了一下有穷不弃的脸颊,犹嫌不够,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高高举起,猛然在有穷不弃脸上抽打了三五下。   纵是有穷不弃皮糙肉厚,也被这小兽打的脸颊微红,却睡的沉沉,没有丝毫的反应。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又见灵狐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小兽很是满意的看着在有穷不弃脸上的杰作,在有穷不弃脸庞踱了几步,示威似的张开小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小牙。   小兽忽然竖起耳朵,转头望向夜色之中,旋即不甘的看了有穷不弃一样,转身飞奔入夜色之中,转身之际,还不忘用三条尾巴在有穷不弃脸上狠狠地扫了一下。坚韧的尾毛扫中有穷不弃的鼻孔,有穷不弃微微皱了皱鼻子,却是睡的更加深沉。   一盏茶的功夫,小兽又窜了回来,只是这一次脚步轻快了许多,走走停停,不时的回望。黑暗之中袅袅走出一个红衣女子,月色朦胧之中,更显身姿婀娜动人,莲步轻摇之间,便勾起懵懂少年的一腔热血。   这红衣女子肌白如雪,白璧无瑕、细腻非凡,脸庞尖尖,眉如轻烟、鼻若白玉,嘴唇红艳欲滴,赫然是那夜遇见的青丘国女子幽姬,那只小兽,正是三尾灵狐。   幽姬走过有穷不弃的身边,瞥了一眼有穷不弃极为粗犷的睡姿,不由嘴角露出一丝轻笑,低声念道:果然是个呆子。幽姬一笑,花姿摇曳,风情万种,若是有穷不弃见到,不知又要鼻血几升。   幽姬欠身半跪在苏易身旁,芊芊玉指轻触苏易的额头,此刻正苏易火毒发作,身体滚烫之极。幽姬的手指在苏易额头轻轻碰触,眉头不禁微微皱起,轻声自语:北冥流焱,竟然是北冥流焱,这该如何是好?   就在幽姬挣扎纠结、一筹莫展之极,在她身后二十余丈之外,一团黑影在阴暗处挣扎扭曲,一个清晰的人影慢慢显现出来。这人全身都用黑色布条缠绕,唯有一双如同豺狐一般的眼睛漏在外面。   这黑衣人便是那日要求比据杀掉苏易的天照。   天照身长不过五尺,却在身后背着一柄连鞘长刀,刀长几乎等同于其身高,刀身狭直,刀柄细长,缠以黑色布条,似可双手持握。天照的手正搭在长刀之上,双目紧盯幽姬的背影。   在天照眼中,浑然不查的幽姬破绽实在太多,他随时有机会取其性命。虽然天照决意斩杀幽姬,但却没有一丝的杀机流露出来,整个人站在夜色之中,便如一截枯木。这就是天照的可怕之处。有的人,可凭直觉感受到别人的杀机,但向天照这般,即便杀人的时候,也没有一丝杀机流露的,便是极为可怕。   天照身形缓缓半蹲,如同一头意欲捕猎的恶狼,层层黑布之下,一丝残忍的嗜血冷笑浮现,天照喜欢猎物临死前的不甘和绝望,尤其是那种不知道自己被谁所杀,因何而死的迷惘。   而下一刻,这个狐媚妖娆的女子,就会在自己的刀下,寂静的死去。就在天照低伏身躯,全身肌肉绷紧乏力,正欲窜出去的瞬间,一声低低的冷哼在他的身后响起。   天照身躯一僵,保持着向前窜出的姿态,一动也不敢动。天照浑身的肌肉处于爆发的边缘,这种状态极为耗费体力和真气,天照平素也不过仅仅能维持片刻的时间,而这一次,他保持这种状态足有半刻时间。   层层黑布缠裹之下,天照冷汗连连,身躯也是不由得微微发颤,这是脱力的前兆。不是天照不想动,而是在他背后的一缕若隐若现的杀气笼罩着背心,这道杀气肆无忌惮的在他的后背游走,这份杀气明了而简单。天照相信,若是自己稍微动弹分毫,背后之人便会毫不犹豫的趁机斩杀自己。   但自己的这种状态还能够坚持多久?天照的双腿已经在不可控制的微微颤抖。身后响起一个奇异的声音。只有简单的一个字:滚。   天照闻言,毫不拖泥带水,立即纵身窜出,消失在黑夜之中。刚刚的声音,就在天照背后不及两尺,天照这才明白,即便自己保持着全神戒备的状态,背后之人也绝对可以将自己斩杀,因此当那声滚字一出,天照便毫不犹疑的飞身离去。   那声音又是冷哼一声,望了一眼天照离去的方向,举步走向幽姬三人。幽姬眼睛看着苏易,神情却是恍若天外,宽大的衣袖之中,芊芊玉手正捏着一柄锋利的短刀。青丘三尾狐趴在地上,绿幽幽的小微微眯起,盯着那人走来的方向。   青丘三尾狐忽然眼中寒光一闪,幽姬猛然转身,玉手一扬,数十道细如毛发的银光一闪即逝。   天狐针。   青丘国的独门暗器,曾经名列九州十大暗器之二,为涂山女娇所创,细如狐毛,变幻莫测,伤人于无形。相传,涂山女娇所用的天狐针乃是九尾天狐的尾毛制成,纤细柔软,可随风飘荡。入体之后随血液、经脉行走,获刺破脏腑,或损伤经脉,除了女娇之外,无法可解。   就连帝禹之能,也对女娇的天狐针评价极高。然女娇之后,青丘一脉再也没有出过能御使九尾天狐之人,也没有人能够使用九尾天狐尾毛制成的天狐针。后有青丘无名女子,用水银混以三十六种金铁,制成银针,细若毫发,曲折随心,故青丘国的天狐针才得以重现九州。   幽姬与青丘三尾狐心有灵犀,虽然一直背对天照和那人,但在青丘三尾狐的天生夜眼之下,天照的一举一动早被幽姬知晓,若不是天照被那人惊走,等待他的就是这一蓬天狐针。   那人“咦”的惊叹一声,也不见怎么动作,身形略微一晃,竟已经出现在幽姬面前。幽姬虽是惊于此人的武功精妙,手上却不犹豫,寒光四射的短刀自下挥出,斜刺来人的肋下,另一手隐在袍袖之中,扣了十几只天狐针,蓄势待发。   来人一只伸出,似慢实快,轻轻按在幽姬的短刀之上。幽姬心下一沉,来人这轻轻一指,居然压得幽姬短刀不能动弹分毫,刀身如同吸在指尖一般,就连抽刀退却都不能。幽姬面色一变,手中的天狐针便欲射出。   那人轻轻开口,声音奇异,幽姬的脸色突然变得复杂起来,扣在手中的天狐针,竟然无法射出。    第一百一十九章 血咒驱炎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那人以奇异的声音说道:“小幽,多年不见了。”   幽姬抬头望去,依稀可以看见那人隐藏在宽大衣帽中的面容,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旋即,幽姬又是冷冷哼了一声,说道:“你怎么来到这里。”   那人轻笑道:“九州之大,哪里是我去不得的地方?”   那人抽回手指,幽姬反握短刀,讽道:“既然无你不可去之处,为何近十年都没有到我青丘国?”   听到青丘国三个字,那人似乎为之一黯,幽幽叹了口气,问道:“你姐姐,她,她还好么?”   幽姬冷冷哼道:“难得你还记得她,我姐姐还是老样子,死不了,也活不好。”   那人呆呆愣了半响,苦笑一声,说道:“小幽,你也知道我的,这个,当初我和你姐姐,你也该明白的。”   幽姬满脸冰霜之下,居然是强忍的狂笑,一层层的笑意在脸上很隐蔽的荡漾开来。那人伸手摸向幽姬圆润的脸颊,叹息道:“小幽如今都长这么大了。”幽姬有意向后退开一步,道:“别,我可不是我姐姐,我不吃这套。”   那人停在半空的手一翻,顺势在掌心呈出二十余支纤细的天狐针,说道:“这天狐针制成不宜,弃之可惜,你收回去吧。”这人在身形闪动之间,居然将幽姬所发的天狐针尽数接下,修为之高深,可见一斑。   幽姬却显得若无其事,伸手将天狐针收入手中,滑腻的指尖趁机在那人的掌心轻轻滑过。幽姬淡淡的说道:“天狐针上的蓝翼朱娥粉奈何不了你,月媚刀上的南海尸龙胶奈何不了你,我手指上的无色散也是奈何不了你。但,这三种毒药加在一起,恐怕你也不能抵挡了吧?”   幽姬所说的三种毒药,无一不是让人闻之色变的剧毒,更遑论三种剧毒经过幽姬调剂混合在一起,即便上上古凶兽,也要倒地不起。   那人身形一晃,顿觉得体内气血浮动,真气隐隐有凌乱的趋势,不禁暗自心惊。   “小幽,你这又是为何?”那人很是随意的说道,似乎在体内肆虐的剧毒,与自己毫无干系。   幽姬咯咯一笑,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我姐姐到底想怎么样,但是,我要是把你捉回去,献给我姐姐,想必她会非常高兴,说不定会大大的奖励我。”   “其实我也很好奇,你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跑到这么个地方。而这个地方,偏偏我又来了。”幽姬得意之极,笑的花枝乱颤,媚态横生,只可惜了有穷不弃未能一睹风采,以为终生之憾。   那人轻轻嗤笑一声,道:“小幽,你这毒的效果,要比你想的差一些。”说完,一股强劲的真气从这人和身体中席卷而出,幽姬不由得推开三丈开外,面带异色的看着这人,却没有动。   一只手指从宽大的袍袖中伸出,指尖之上,悬浮着一滴晶莹的血珠,手指微动,这一滴血珠在手指之前凌空划出一个极为简单的符咒,一只细长苍白的手将这个符咒抓入掌心。那人一声闷哼,身躯微微颤抖,不到片刻,张口喷出一团淡淡的血雾,血污之中,夹杂着点点蓝色和紫色。   那人手掌虚握,这一团血雾在手掌之上盘旋收缩,逐渐凝聚成一颗只有红豆大小的红色丹丸,夹杂着点点星蓝。随手抛给幽姬,说道:“若是以后看谁不顺眼,就把这个喂给他吃,效果比你分开用这三种毒要好得多。”   幽姬接过丹丸,顺手收起,面不改色,幽幽说道:“没办法,看来这次又不能把你捉回去交给姐姐了。”   那人苦笑,摇摇头没有说话,反而向昏迷不清的苏易走去。幽姬脸色微变,身形一闪拦在苏易身前,问道:“你要干什么?”   那人轻声说道:“高辛小子中了鬼炎妖童的北冥流焱,虽然没有生死之危,但若不是及时将火毒清除,一旦火毒侵入经脉脏腑,势必会伤其根本。”   幽姬冷哼道:“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你能有这好心救他?”   那人叹道:“他被一位故人看重,所以才……哼,要不然我才懒得救他。”   幽姬重重哼了一声:“你所谓的故人,是云中君吧?”那人没有作声,似在默认。幽姬不屑道:“你这般,何异于讨好与他,你真的觉得这样,他就能纪念你的好?”话虽如此说,幽姬还是侧身让开,让那人接近苏易。   那人走到苏易身边,也没有查看苏易伤势,只是伸出一指,在半空划出一道血红符咒,血光一闪,便没入苏易眉心。苏易顿时脸色涨红,身体微微扭曲挣扎,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幽姬不忍,问道:“你这是做什么?”那人说道:“最简单的方法,以毒攻毒,将北冥流焱逼出去。”幽姬低声道:“但他看起来很是痛苦。”   那人鼻息之中发出一声冷叹。声音奇异的说道:“若是他连这点痛苦都经受不了,怎么配得上云中君如此看重?”幽姬一时语塞,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苏易。而三尾灵狐对此毫无兴趣,反而围着有穷不弃转圈,偷偷的用毛茸茸的三条大尾巴在有穷不弃脸上抽打了好几次,直让有穷不弃脸颊微红。   苏易忽然浑身猛烈颤抖,脸色赤白交替。那人手势一边,凭空又划出一道血红符咒,没入苏易胸口,苏易身体猛然一僵,忽而整个身体虾弓而起,腹部高挺,直欲折断,温润的面容因为痛苦变得狰狞可怖,双眼却是紧紧闭住。   苏易体内,血色符咒之力汹涌澎湃,如同决堤之潮。这如潮涌般的血色符咒之力所过之处,经脉扭曲、几欲爆裂,昏迷之中的苏易,恍若觉得自己身体如充气一般,肿胀如圆滚皮球,直欲爆裂。   与之相较,北冥流焱带来的痛苦,简直不值一嗤。   如此两次之后,符咒之内在苏易体内也变得温和了许多,苏易痛苦大减,弓起的身躯渐渐平和。那人连变三次手印,淡淡的血雾从苏易身周缓缓渗出。    第一百二十章 汝心为谁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那人忽然心念一变,一丝符咒之力悄悄留在苏易体内,在左臂之中潜藏起来,那人手段极为巧妙,在一旁的幽姬竟没有看出分毫异样。   苏易身周的血雾凝而不散,那人单手一挥,血雾袅袅而起,虚空下按,这一团血雾缓缓飘落在苏易身边的枯草之上,枯草之上立即呈现出点点黑斑,如同被火烧过一般。   幽姬看在眼中,眉头微微皱了皱,说道:“北冥流焱竟然厉害如此。”   那人缓缓说道:“鬼炎妖童这人虽然不怎么样,但北冥流焱不可小觑,你一个人千万不要轻易招惹他,鬼炎妖童疯乱癫狂,没人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幽姬忽然轻轻一笑,让月色都甜媚了几分,说道:“若是那鬼炎妖童来招惹我呢?”   宽大衣袍之中,那人双眼寒光一闪:“那他就死定了。”   幽姬娇笑道:“我听说,云中君都没能杀了那鬼炎妖童。”其中之意,十分明显,便是说眼前这人修为不及云中君,又怎能斩杀鬼炎妖童。那人也不恼怒。淡淡说道:“若是论功力修为,我不及云中君,但是若是比杀人,他不及我。”   那人话语虽淡,但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凉意,不可置否。幽姬一时间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那人又接着说道:“小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接近高辛苏易,但我希望你不要和他纠葛太深。”   “怎么?”幽姬歪了歪嘴角,说道:“你这样是为了云中君?”   那人摇摇头,说道:“这是为了你好。高辛苏易身上有着太多的辛密,你知道的越多,对你危险就越大。”   “还有,”那人直直的注视着幽姬,一字字的说道:“他身上的东西,你一定不要乱动…..”   幽姬脸上泛起一阵怒意,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那人也是沉默一会,转身向着幽姬:“小幽,你若是回到青丘,替我向你姐姐问好。还有,这两人醒来,不要提及我来过。”   说完,那人的身影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幽姬对着夜色大声喊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青丘?”   远处传来一声低低叹息,便再没有了声响。   幽姬撇了撇嘴,甚是不忿的对着空荡荡的荒原扬了扬粉拳。地上的苏易发出一声低低的**,幽姬望向苏易。经过那人的一番“救治”,苏易面色虽有些苍白,但身体不再寒热交替,呼吸渐渐均匀平稳,隐隐有即将醒来的迹象。   幽姬心中暗暗腹诽,也不知道那人的一番折腾,苏易是否些许知晓。幽幽叹了口气,如是两人醒来,自己还要编个故事才好,一想到这些,幽姬不禁有些头痛。有穷不弃这个傻小子倒还好些,高辛苏易头脑聪伶,而且凡事都不轻易相信,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够说清楚的。   幽姬望着沉睡不醒的苏易,芊芊手指缓缓伸向苏易的衣襟,堪堪触及苏易衣襟的瞬间,幽姬闪电般的缩回手指,紧紧握住,脸上犹豫挣扎不绝。   九韶玉诀应该就在苏易怀中吧?现在自己唾手可得,但是为什么,为什么竟然如此担心呢。是因为那人说的?还是因为别的?   来回纠结和半个时辰,叹息一声,幽姬摸出一颗清心丸,俯身塞入苏易口中。清心丸是幽姬自己配置的一种丹药,出了清热驱毒之外,也有凝神静心的功效,幽姬一般是用来给中了自己幻术之人解除效果用的,但给刚刚驱除火毒的苏易服用,也勉强算是对症下要。   清心丸入口即化,一股冰凉的细线划入苏易的咽喉,脏腑之内一片清凉的感觉,让苏易在昏迷之中也是感到一阵舒畅。   恍惚之间,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苏易脑海之中浮现闪过,江河奔涌、层云跌宕、岁草枯荣、山川崩裂,一会又是落英缤纷、草长莺飞,一串串悦耳的笑声熟悉而遥远,渐渐声不可闻。   沫沫?   一道倩影在苏易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渐行渐远。沫沫,苏易大叫,猛然睁开双眼,坐起身来,眼前固然是一个绝色女子,眉眼之间有几分熟悉的样子,但却不是沫沫。   失望之余,四肢百骸之中的剧痛忽而潮水般袭来,如百虫撕咬,又如万千利刃在经脉之中细细切割。苏易惨呼一声,全身无力,重重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几乎说不出话来。   幽姬眼睛忽然一亮,又将一粒清心丸放入苏易口中,。清心丸入口即化,苏易猝不及防,加之浑身疲软无力,想要吐出时,只觉得一道冰凉之意顺着咽喉滑下,清凉之感让自己很是舒畅。   然而苏易心中却是大惊,不知道眼前这女子给自己服下的到底是什么。九州之内,青丘女子擅长用毒,苗疆女子擅长用蛊,无论哪一样,都是让人谈之色变,只因为用毒用蛊都是暗中计较,让人防不胜防。   “你给我吃了何物?”苏易暗中运行真气,虽然体内经脉剧痛难忍,但以勉强可以凝聚少许真气。苏易心中稍稍安稳,毕竟还有一搏之力,故而沉声问道。   幽姬嫣然一笑,款款施礼道:“小女子拜见高辛王。”   苏易定睛,脱口而出道:“幽姬!”   “幽姬?”有穷不弃刚刚醒转过来,听见苏易说出幽姬的名字,登时便跳将起来,险些将身边的三尾灵狐踩到。三尾灵狐嘶叫一声,灵活的调到一边,对着有穷不弃吱牙咧嘴的示威,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身后高高竖起,尾毛炸开,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有穷不弃双眼放光,盯着幽姬,讷讷说道:“幽…幽姬姑娘,果然是你。”   幽姬脸色微红,没有理睬有穷不弃,三尾灵狐窜入幽姬怀中,幽姬轻抚三尾灵狐的小脑袋,三尾灵狐惬意的微闭着眼睛,得意的挑衅目光盯着有穷不弃猛瞧。   苏易坐起身来,感觉身体并无异样,只是经脉之中不时隐隐作痛。苏易轻声问道:“幽姬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是啊,是啊,幽姬姑娘,真的好巧。”有穷不弃连声说道。   幽姬淡淡说道:“我本是想到鬼方地域去寻找一味草药,路过这里,发现高辛王和有穷公子倒在地上,而高辛王似乎身中火毒。”   “高辛王吉人天相,所幸火毒侵入不深,小女便擅自为高辛王疗伤。”   苏易微微皱眉道:“幽姬姑娘能够驱除北冥流焱的火毒?”   幽姬做若有所思状,轻声说道:“果然是北冥流焱。小女子粗通医药之术,若非高辛王功力高绝,北冥流焱未能侵入太深,小女子也是无能为力。”   苏易听得幽姬说功力高绝,心中暗叫惭愧,脸上一阵热辣辣的。与鬼炎妖童一战,苏易深以为耻,也由此发觉自身修为的不足,以至于身受重创。若不是有冰蚕丝软甲,恐怕大战之中,便已支撑不住。   幽姬接着说道:“高辛王当时火毒发作,浑身滚烫,幽姬便喂高辛王服下冰寒之药,高辛王洪福齐天,自然是药到病除。”   苏易隐隐觉得幽姬似乎在隐瞒着什么,但一时间却说不清楚。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千金一诺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有穷不弃“呵呵”笑道:“这次多亏了幽姬姑娘了,要不然我和大哥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实在是,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幽姬心中暗笑,心道:“若不是遇到我们,还真不知道你们两个能不能活过今夜。”但面上依旧是不作声色:“有穷公子言重了,有穷公子身体强健,无异于常,高辛王火毒发作,有穷公子却依然酣睡不醒。”   苏易脸色微微一变,此话甚是巧妙,看似在责备有穷不弃,其实是说给苏易,其中深意,不言而明。不想幽姬这一番话,反而触动苏易,这几天来,有穷不弃四下打猎,掘地为泉,晚间枕箭为眠,不得稍事休整,已是极为疲惫。   更何况,当日一战,有穷不弃虽然受伤不重,但真气消耗极大,一路行来,想必也是极为艰辛。苏易心头不由得一热。   有穷不弃只道是幽姬责备自己,脸涨得通红,喏喏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之间便昏睡不醒了。”有穷不弃很是难堪的摸了摸脸,顿觉得脸颊之上火辣辣的疼痛,似乎被谁抽打了一般。   幽姬咯咯笑的花团锦簇,酥胸微颤,腰肢轻摆,直让有穷不弃热血上涌,险些又是两行鼻血流出。幽姬笑道:“有穷公子若是想谢我,不如也被姐姐射上一箭?”   在幽姬掌心,赫然是上次有穷不弃射中她的那枚袖箭。   有穷不弃大窘,忽然昂首立起,大声说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上次,上次不小心伤了幽姬姑娘,若是幽姬姑娘高兴,随意在有穷不弃身上射箭便是,有穷不弃若是皱一下眉头,便不是大丈夫。”话语之间,很有几分豪情悲壮。   幽姬将短箭举到有穷不弃眼前,轻轻的摇晃,柔声说道:“上次那一箭,射的姐姐好痛,要不然,姐姐戳了你一只眼睛如何?”   有穷不弃嘴角抽动了几下,作为一名射手,最重要的便是眼睛,若是看不见目标,弓箭射的再准又有何用。有穷一脉之中,还有专门修炼目力的方法。   但豪言壮语已出,总不能食言而肥,有穷不弃干脆把眼睛一闭,沉声说道:“请幽姬姑娘动手吧,有穷不弃绝无怨言。”   有穷不弃心中忐忑,等了半天,也不见幽姬将短箭刺入自己的眼睛,反而隐隐嗅到一股香甜的味道,微微睁开眼睛,只见幽姬那张百媚千娇的脸正贴在自己眼前,有穷不弃一颗心顿时狂跳不起。   幽姬尖尖的手指轻轻点在有穷不弃的肩头,伏在耳边轻声说道:“你射姐姐那一箭,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让你还了,等姐姐想好了再来折磨你。”   有穷不弃鬼使神差的把眼睛向下瞄去,眼中尽是玉脂如凝、温软存香,语笑嫣然之间,山峦高耸、流波微动,玉峰之间,深壑如渊,暗自风光无限。有穷不弃一股热血直冲脑上,头中一声炸响,耳中嗡嗡长鸣,登时听不见幽姬在说些什么。   心中一个声音在不停的蛊惑,去摸一下,摸一下。抓住她,揉碎她,把自己嵌在那一团温香软玉之中……   啪…   有穷不弃脸上一阵火辣剧痛。三尾灵狐伏在幽姬肩头,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正高高翘起。刚刚正是三尾灵狐将有穷不弃从美梦中打醒。幽姬这才发现有穷不弃在看什么,脸上不觉微微一寒,旋即娇媚笑道:“有穷小子喜欢看么?若不然跟姐姐回青丘国,姐姐让你看个明白。”   有穷不弃面露狂喜之色,猛然点头,忽然一愣,旋即摇头说道:“不行,我现在不能和你去青丘国。”   幽姬本是调笑之言,见到有穷不弃如此正色,甚是意外,刚刚有穷不弃迷恋出神、面露狂喜之色,绝不似伪作,幽姬问道:“为何现在不行?”   有穷不弃正色说道:“不弃陪伴大哥,是有大事要做,更何况现在大哥身受重伤,有穷不弃当然不能一走了之。”   “若是,若是把大哥的事情办完,我,我便可以去青丘国找你。到时候,姑娘想怎么惩罚,有穷不弃绝无二话。”   幽姬意外之余,不禁举目凝望有穷不弃,一直以来,幽姬认为有穷不弃不过是个狂浪好色的莽夫之流,却不想有穷不弃重情重义。细看之下,有穷不弃粗犷的面容,更多的是英挺豪放,说不上是丰神玉朗,却是一股浓浓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   没来由的,幽姬的心中砰然跳了几下。想要调笑几句,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苏易一直没有做声,只是在一旁看着两人,直到幽姬神情变得不自然,面露微红,心道:“也许不弃真的能和这幽姬姑娘发生些什么。”   有穷不弃见幽姬不说话,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两人便这样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苏易轻咳一声,说道“幽姬姑娘这一次鬼方之行,可曾找到草药?”   幽姬回过神来,脸上不禁又是一红,说道:“如今鬼方之地,纷乱非常,几个大部落之间打的水深火热的,我一个弱女子,也不敢深入,自然没有找到。”   嗯?苏易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鬼方混战?莫非毕修安没有回到鬼方之地?”   幽姬撇了撇嘴,说道:“毕修安孤华城一战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鬼方。正是因为毕修安回到鬼方,这才引起了鬼方部落之间混战。”   苏易脑中不由浮现出战场之上毕修安邪异的笑容和行事手段,心中仿佛抓到了什么,却又似乎少了些什么,不能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苏易沉声问道:“幽姬姑娘曾入鬼方之地,能否将鬼方近来之事详尽告知,苏易不胜感激。”   幽姬咯咯一笑,道:“高辛王有命,小女子怎敢不从。不过…”幽姬轻轻拢了下长发,曼妙身姿展露无疑,惹得有穷不弃又是一阵发呆。“此事说来比较复杂,如此一夜,小女子有些饿了,是不是让有穷公子去猎些食物来吃?”   有穷不弃连声应是,拿起弓箭狂奔而去,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起,秋露微寒。   “哼。”幽姬看着有穷不弃的背影,心中冷笑:“臭男人。”   “臭男人。”看着有穷不弃的背影,幽姬心中暗笑。   苏易站起身来,似乎不经意的轻声说道:“幽姬姑娘似乎知道,这几日来都是不弃在猎取食物?”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重伤初愈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听了苏易的话,幽姬忽然心头一惊。难道高辛苏易知道了什么?偷眼望向苏易,之间苏易轻柔眉心,似乎在想着什么。   有穷不弃远远的大声呼喊着飞奔而归,手中提着几只飞鸟和野兔,神采飞扬。苏易见有穷不弃一扫连日来的沮丧与不快,似乎这冀州荒原也因幽姬的出现而生机盎然。不禁触动了心中潜藏的那一分柔情,不自觉得低低叹息一声。   幽姬觉察苏易的变化,抿嘴笑道:“高辛王可是想到了沫沫姑娘?”   苏易忽而眼中寒光一闪,压低声音,厉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个名字?”   幽姬一惊,却分明感到苏易身上的凌厉杀机,即便自己连番袭扰和跟踪苏易,让苏易极为不快,也没有感受到苏易露出如此般的杀意。幽姬有种感觉,若是自己回答稍有差池,恐怕苏易便会毫不顾忌,立时将自己斩杀。   “是高辛王自己在睡梦之中呼唤的。”幽姬老老实实的答道,虽然不惧重伤未复的苏易,但幽姬还是觉得有些心惊肉跳,暗中握紧月媚刀和天狐针。   苏易紧紧盯住幽姬,身上杀意忽强忽弱,幽姬背上冷汗淋漓,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几欲将天狐针尽数发出。眼见有穷不弃走近,苏易收敛起杀气,叹息一声,低低说道:“此事,今后不得说与第三人听。”   苏易话中不容置否,幽姬只得点头称是,心中却不明白,一个能让高辛王苏易在昏迷之中轻呼姓名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风姿?而且,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苏易对这么名字如此讳深莫测?   幽姬心中万般疑问,却不敢再问。有穷不弃已经拎着猎物走回,径自垒土拾柴,动手烤制。三人唯有幽姬带有一小袋清水,无法清洗飞鸟野兔,有穷不弃便剖去皮毛,只捡取脊背和大腿之上的嫩肉进行烤制。   有穷不弃是极佳的猎手,但烹饪功夫倒是一般,加上幽姬在一旁观看,更是紧张的笨手笨脚,一连烤焦了三条兔脊肉和两条鸟腿,好容易烤好了一条兔腿,却是乌漆墨黑,甚是难看。   有穷不弃将烤好的兔腿递给幽姬,女孩子洁净,见到这乌黑的、没有清洗的兔腿自是不喜。却见到有穷不弃双手漆黑,写满期待的脸上满是烟熏火燎之色,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穷不弃不知幽姬为何发笑,还以为脸上粘着鸟羽兔毛之类,慌忙用手抹脸,汗水和灰炭交织一处,更是让幽姬笑得花团锦簇、腰肢乱颤。   幽姬始终不肯接过有穷不弃的兔腿,令有穷不弃大为沮丧,接下来为苏易烤制的更加粗心大意,惨不忍睹。让苏易连连摇头叹息,只道是便如有穷不弃这般纯朴少年,也是见色忘义。幸好有穷不弃脸色焦黑,看不出那般红的鲜艳欲滴,只顾得低头大嚼,食而不知其味。   苏易勉强吃了半只有穷不弃烤的外糊内生兔腿,期间吐出三团烤焦的兔毛。有穷不弃闷不做声,低头大嚼,一连吃了三、四块焦糊的烤肉。三尾灵狐尝试着咬了一小块兔腿,只是咀嚼了几下,便一口吐出,小嘴大张,吐舌不已。   幽姬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苏易和有穷不弃,妙目含笑,实是腹中饥饿,便取出几小块绿色糕点服下,绿色糕点制作的极为精致,甫一拿出便有淡淡的清香,让苏易想起王宫之内秘制的糕点,与之相较,也不遑多让。   三人草草吃完,幽姬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神情萎靡的有穷不弃,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枚淡绿娟帕,从皮囊之中倒出少许清水润湿,递给有穷不弃。   有穷不弃受宠若惊,看看自己漆黑的手掌,慌忙用力在衣襟上用力擦拭,这才接过娟帕。在脸上抹了两下,尚未擦拭干净,娟帕便已漆黑如墨,惹的有穷不弃满面涨红,不知如何是好。   幽姬又将仅存的少许清水分与三人,苏易饮罢,问道:“幽姬姑娘意欲何往?”   幽姬说道:“这一次深入鬼方地域,并没有寻得想要的草药,目前鬼方之地大乱,不适合再次进入,我想我还是暂回青丘国,待鬼方局势稍稍平定,再来寻觅。”幽姬所说,无非是托词,她此番前来,便是要暗中窥探苏易行踪,只不过这番理由,是不能让有穷不弃知道的。   有穷不弃听完,眼睛一亮,抢着说道:“幽姬姑娘要回青丘国,一定要路经孤华城,正好可以同我们一道。若是,若是幽姬姑娘有时间,可以到我们有穷城,我们有穷城积累了很多珍惜草药,说不定会有你需要的……”   “更何况幽姬姑娘你一个人,回青丘国路途遥远,一个女孩子总是不方便的。”   “我们有穷城……”   “我们….”   有穷不弃兴高采烈的正说得高兴,苏易轻轻咳一声,有穷不弃顿时收声,满脸意犹未尽之色。幽姬暗暗头疼,和苏易同路,本是不错,但若是一路之上身边有着有穷不弃不断的喋喋不休,实在是难以忍受。   幽姬微微笑道:“多谢有穷公子好意,只是,幽姬乃是小女子,同行恐耽误高辛王和有穷公子的要事。”   有穷不弃大失所望,苏易淡淡说道:“既然是顺路,幽姬姑娘就同行吧。”   幽姬也不推脱,点头应是,有穷不弃立时又大喜过望。   苏易重伤初愈,行动甚缓,三人一狐在冀州荒原之上缓慢行进,各怀心事,在荒原之上兜了一个大圈,绕过双刃、舍渊二城,于荒无人烟之处进入冀州腹地。   进入冀州腹地后,渐有潺潺细流,三人饱饮泉水,各自于无人处肆意沐浴,冲刷多日来的满身烟尘。   沐浴过后,苏易自是俊朗飘逸,倒是有穷不弃洗过之后,显得英气勃发,面容周正,眉宇之间尽是浩然正气。幽姬这才注意到有穷不弃这也是这般英姿雄武。只是有穷不弃一开口,便形象尽毁,令幽姬头痛不已,全然忘记片刻之前的飒爽之姿。   不长功夫,有穷不弃又猎回一只小鹿大小的不知名野兽,剖洗干净,幽姬亲自动手炙烤,味道自然远胜有穷不弃许多。三人风卷残云,将这一头小兽吃的干干净净,有穷不弃犹自咂着手指,意犹未尽。   苏易吃罢,通体一股暖洋洋之意,盘膝暗运七曜真气,半刻功夫,经脉畅通、筋骨苏展、浑身舒泰,北冥流焱的暗伤已经好了十之六七。   收起归汐诀,苏易随口问道:“幽姬姑娘这一次深入鬼方地域,所见鬼方内乱,可否讲述一番。”苏易只道幽姬一直暗中跟踪自己和有穷不弃,所说鬼方之事不过是信口所言,多日以来一直没有追问,今日伤情大愈,心情不免舒畅许多,闲来无事,便是随口问来。   不想幽姬轻轻一笑,说道:“高辛王既然开口,小女子定当详细道来,不过,此事说来话长。”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玎灵之渊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那一日,毕修安兵败孤华城,鬼方十部四万大军,只有四千多人随其逃亡,余下大多被斩杀于孤华城下,或是在青炎军大军追击之下伤亡殆尽。   毕修安马不停蹄的逃回鬼方,一路之上,零零闪闪的又收拢了一些残兵败将,近有七千余人。然而毕修安似乎没有心思收拢旧部,只是一味的逃亡,一路上零零散散的丢下近千鬼方战士,任其在荒山野岭之间自生自灭。   鬼方一众人,在毕修安的引领之下,几乎是昼夜兼程,以半月时间,抵达鬼方中心之地,玎灵之渊。   玎灵之渊为鬼方圣地,相传为鬼方始祖诞生之地。鬼方一向崇敬先祖,以先祖为凌驾于天地的大巫祖,故而玎灵之渊在鬼方心中崇高无比。   当年,帝禹亲征鬼方,险些将鬼方族灭,但鬼方集全族之力,死守玎灵之渊中的七座圣山。帝禹始终没有攻下玎灵之渊,虽然令鬼方咸服,却总就没有彻底了却这一祸患。帝禹尝叹息说:“未曾踏足玎灵之渊中的鬼方巫坛,终是吾一憾事。”   鬼方人坚信巫坛之中存有巫祖的魂灵,唯有终身侍奉祖灵的鬼老才可以进入其中。侍奉祖灵的鬼老在鬼方之中拥有莫大的权力,即便是大首领和十大巫老也不敢对其有任何不敬。   当年帝禹攻打玎灵之渊,其时的鬼老称祖灵将临,要当时分崩离析的鬼方各部齐聚玎灵之渊,以拒帝禹大军,而鬼方十大部,也就是玎灵之渊大战之后逐渐形成的。因此,十大部均称自己承祖灵之意,互不相让。   十大部在帝禹大军退却,鬼方人口十不存三的情况下,依然互相攻杀,期间不少小部落夹在其中,竟然被完全屠灭。大夏自然喜得乐见,只盼鬼方自相残杀殆尽才好。   就在鬼方行将尽灭的关头,鬼方巫坛传出祖灵之意,命十大部休战,各选一人为巫老,十大巫老在诸部巫老之上,与大首领共治鬼方。同时,一小部分鬼方部族不愿再次卷入十大部之争,举部远迁,余下各部以十大部为首,均降于大夏。   大夏严令鬼方诸部“刀不可盈尺,弓不可过三十步”,鬼方近五百年生活窘迫,无力进犯,直至帝孔甲方才好转。   毕修安退入玎灵之渊,惨败于孤华城的消息一传开,十大部见各自兵壮十不存一二,出自十大部的巫老,竟然没有一人能够返回,各部首领和巫老均是勃然大怒,对毕修安横加指责,大有兴师问罪之意。   此次进犯冀州,那是毕修安极力鼓动之下,十大部均认为有机可乘,就算不能占据肥沃之地,也能劫掠不少财物、人口,不想由此损兵折将。   十大部所幸的是,十大巫老均生死未卜,还将由十大部各自举荐,不会影响十大部在鬼方之中的话语权。更重要的是,十大巫老均是自视甚高之辈,平素在各自族中并不把首领放在眼中,此次未归,不知道有几多首领在暗中欢喜。   若不是如此,单凭兵壮的损失,各大部首领便早已经按耐不住,杀将过来。   毕修安数年前只身来到玎灵之渊,自称一户猎户之子,父母被猛兽所杀,自己被异人相救。毕修安初来玎灵之渊,甚是安分,并未引起关注,直到十年一次的大首领争夺上,毕修安异军突起,以绝强的修为一举击败所有竞争者。   毕修安虽然修为高绝,但在鬼方之中并没有强劲的势力作为背景,按照道理绝不可能成为下一任大首领。以往大首领均是出自十大部,绝无旁落。   但毕修安游说各大部族,而各大部大多也不希望一家独大,反而愿意奉一个没有根基的人为大首领。毕修安任大首领之后,但凡大小事,均由十大巫老决定,终日无所事事,很是令十大部满意。   唯有这一次,毕修安鼓动十大巫老,晓之以理、动之以财、许之以色,令十大部欣然同意发兵冀州,以至于惨败如斯。   毕修安败退玎灵之渊后,闭门不出,任由各部恣意评判指责。如此一来,各大部均认为毕修安软弱可欺,极不把毕修安放在眼中。更有当年大首领争夺之中本是极有希望的楛骨部、尸胡部更是蠢蠢欲动,一心想要取而代之。   楛骨部为十大部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一部,百余年来一直执鬼方之牛耳,鬼方大首领大多出自楛骨部。十大巫老之首的寒黥便是出自楛骨部。寒黥凶桀狂傲,平素也不太将楛骨部首领乌孙奇放在眼中,两人明争暗斗,楛骨部也因此分成两派。   孤华城一败,寒黥死于非命,乌孙奇不怒反喜,更想趁机将大首领之位收入囊中,但也深知毕修安功力修为绝非自己能敌,诸多事宜需要仔细谋划。   尸胡部实力逊于楛骨部,巫老荤熏便是出自尸胡部。相传这一任鬼老便是出自尸胡部,更于荤熏关系甚密。   然而,鬼老之选,是由鬼方各部选献部族之中聪慧童子,自幼便在巫坛之中修习,一入巫坛,便需隔断与外界一切联系,虽是亲生父母也不得相认。下任鬼老便在这些童子之中产生,而此时,这些童子也大都成为巍巍老者。   故而鬼老身份始终成谜,谁也不知鬼老出自哪部,究竟何人。   尸胡部首领威灵赤,与巫老荤熏乃是同母异父兄弟,感情甚好。威灵赤不似乌孙奇那般刚愎自用,反而听取荤熏的意思,和一些小部族交好,并逐渐拉拢十大部中的娼邸和北鲜等部,暗中有隐隐抗衡尸胡部之意。   乌孙奇不过是想成为大首领,号令鬼方各部。而威灵赤其心不在大首领之位,而是听信荤熏之言,意欲一统鬼方各部,效仿大夏,成为鬼方王。   尸胡和楛骨两部暗中谋划计较,但首要,都是除去毕修安,毕竟毕修安武功修为过于惊人,毕修安不死,诸人皆不心安。   在除掉毕修安一事上,乌孙奇和威灵赤心照不宣,两人各怀心事,各自行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 牛首血旗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毕修安连续月余足不出户。   各部间流传大首领身受重伤,更有甚者,所言毕修安已死,不过是大首领亲信之人秘不发丧。   毕修安带回的六千余鬼方战士,聚集于玎灵之渊外围,整日无所事事,唯有大首领毕修安传下令来,好酒好肉管够,倒是让这些鬼方战士陶然自得,不思归于各自部落之中。   乌孙奇忍耐不住,连日要求拜见大首领,皆被毕修安亲卫挡回。乌孙奇心中大喜,只道毕修安伤重难愈。眼见毕修安败落如斯,乌孙奇匆匆回到楛骨部,径自宰杀黑牛,剥下连同整只牛头的黑牛皮,竖起血淋淋的牛头旗。   在鬼方,竖起整张染血黑牛皮旗,唯有发生重大事项之时,而且,只有大首领才有资格竖起牛头旗。各部首领竖旗,必须将牛头斩下。   乌孙奇此举,无非是正式宣告,要取代毕修安成为新一代大首领。楛骨部将黑牛肉分发与各部,并传乌孙奇之语:毕修安来历不明,并非鬼方中人,且此一次进犯冀州,伤亡甚大,其实毕修安处心积虑削弱鬼方各部实力。毕修安之心不轨,鬼方十大部应同心诛之,另立大首领。   乌孙奇狂傲自大,自以为计,却是胸中无策。所言是另立大首领,却早早的竖起黑牛头旗。更是指出毕修安非鬼方中人,为自己推翻毕修安找到理由,却没有料到,毕修安身为大首领,已是各大部或多或少、至少明面上的认同,若是此时说毕修安非鬼方中人,无异于让各大部首领自剜双目。   十大部之中,唯有以楛骨部马首是瞻的偻兀部无奈之下发声响应,其余各部收下黑牛肉,但均未表态。尸胡部首领威灵赤得知消息,冷笑连连,暗中联络娼邸和北鲜部,准备同乌孙奇一战。发鸠部、童戎部等实力较强的大部,隔岸观火,暂不作声,有想看清形势再做决断,也有想收渔人之利的。   乌孙奇整楛骨部中能战战士,近八千人,大巫级高手七人,浩浩荡荡前往玎灵之渊,同时严令偻兀部出兵响应。偻兀部拼凑不足三千人马,大巫级高手两人,随乌孙奇同行。   玎灵之渊内,毕修安依旧毫无动静。   此时,正值夏历五百四十三年十月二十四。是为霜降。   这一天,天气骤寒,玎灵之渊地面上凝结了一层白霜。乌孙奇的大军距玎灵之渊不足七十里。毕修安一早便慵慵懒懒的走出自己的大帐,身边的亲卫便开始忙碌起来。这些亲卫是毕修安成为大首领之前便跟随左右的,都有不下去大巫级高手的实力。而孤华城一败,这些亲卫居然奇迹般的毫发无伤。也成为乌孙奇数落毕修安的一大罪状。   这一天,玎灵之渊之南,百里之外,出现万余青炎大军,并有三十余辆青炎烈焰车,一路之上悄无声息,绕过诸多鬼方小部族,若是实在绕不过,便径自全族屠灭,不漏丝毫消息。   为首之人,正是大祭卜之下三大殿之一,祈天殿的之主,祈天祭卜应柏丹。应柏丹年少得志,深为大祭卜赏识,年不过三十便成为祭卜,地位尊崇。   而今,应柏丹虚龄四十,成为祈天祭卜,入主三大殿之一的祈天殿,风头无两,有传言说,应柏丹极有希望在大祭卜之后,继任为下一任大祭卜。应柏丹也是如此认为,但表面之上仍是谦和有礼,不见当初年少时的意气张狂。   大祭卜之下三大殿,其他两殿之主,均已经是年过六旬,虽然是修为高深不显老态,但毕竟不如应柏丹这般正值青壮。这一次,应柏丹能够统御万余青炎军,并有三十辆青炎烈焰车相随,足以见得大祭卜对其重视与信任。   应柏丹站立于青炎烈焰车之上,任凭鬼方之地的朔风拂面,心中不由的有些志得意满:大夏至立国以来,未尝有过大祭卜一系统御大夏王师的先例,这一次竟然由我应柏丹开此先例,并且,是大夏最为精锐的青炎军。   一丝笑容浮现在应柏丹的脸上。应柏丹身高七尺,身材修长,面白无须,毫无岁月风霜之迹,淡眉星目,双眼极为有神,鼻翼之旁镶嵌着一枚红豆大小的紫红美玉,美玉之中云霞浮动,显然不是凡物。   应柏丹身上银白祭卜长袍顺风摆动,衣襟袖口之上,以金线勾勒出浮云纹,衣衫摆动之间,若隐若现。   “这一次,若是能够顺利完成大祭卜所令,自己的地位将无能能及,再也不用在承天、轩天那两个老东西面前故作谦恭了。”应柏丹浮想联翩:“以自己这一万青炎军和三十辆青炎烈焰车,对付毕修安溃败之军,一战可下。”   臆想这返回之后的重重情景,应柏丹几乎要笑出声来,正在应柏丹神往之极的时候,有兵士小校来报,前方十五里,发现鬼方部族,看似为鬼方大部族。   应柏丹兴头被打断,极为不悦,但旋即面露柔顺笑意,声音温和的说道:“再去探明究竟是鬼方哪个部族,千万小心,切莫伤及自身。”   兵士小校极为感动,迅速起身前往打探。不消片刻,回报说,前方乃是鬼方十部之一的齿马服部。   鬼方各部随水草野兽迁徙而居,虽然之前在冀州各城附近建有营寨,也不过是成为以货易货的据点,鬼方各部人众往来频繁,定居其中的不过是少数,但大部鬼方人还是保持着居无定处的习性。   齿马服部刚刚迁徙,正好挡在应柏丹前往玎灵之渊的要道之上。应柏丹问道:“若是我等绕过这齿马服部如何?”   小校见祈天祭卜向自己一个小校兵卒询问,受宠若惊,慌忙答道:“小的已经探查过,齿马服部拦住我军要道,若是想绕过齿马服部,需要向北折行七十余里。”   “七十余里?”应柏丹微微皱了皱眉,说道:“你继续监视鬼方动静,切莫抵考太紧,以免打草惊蛇。”   小校自以为祈天祭卜关心自己生死,心中千恩万谢的退下。   应柏丹略一沉吟,说道:“去请赤烈乾光将军。”身边有会袍司祭应诺,立时前去请青炎军大将赤烈乾光。   应柏丹用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青炎烈焰的横辕,眼望远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容,目光如电、杀机盎然。    第一百二十五章 齿马服部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赤烈乾光纵马而来,卷起一路尘烟。   赤烈乾光身材雄武高大,一身赤红铠甲迥异于青炎军青色装扮,方脸圆目虎口,一头乱蓬蓬赤红短发,赤红短髯如针。   身为青炎军五名大将之一,赤烈乾光性情刚烈狂傲、目中无人,一身功力修为也是在青炎军中赫赫有名。此番出征鬼方,受夏王帝发命,为祈天祭卜应柏丹节制,心中愤愤难平。   所幸一路之上,应柏丹谦恭有加,事无大小均是向赤烈乾光问询,从不擅自定夺,让赤烈乾光甚是受用。但赤烈乾光从心里看不起应柏丹,认为祭卜之流就应该躲在大殿之中祈天求福。这些装神弄鬼之人,与行军打仗毫无半点作用。   赤烈乾光纵马行至应柏丹车边,拱手粗声说道:“祈天祭卜有何事?”   应柏丹笑道:“刚刚小校来报,说前面有鬼方十大部之一的齿马服部正拦住去路,所以才请赤烈将军商议。”   赤烈乾光一挥手,说道:“此事我已经知晓。”应柏丹淡眉不易觉察的抖动了一下,没有说什么。赤烈乾光接着说道:“不过是区区一个齿马服部,祈天祭卜不必惊慌,只待本将率军前去将其尽数屠尽即可。”   应柏丹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不知,齿马服部到底是知道我军前往玎灵之渊故意阻拦,还是巧合?”   赤烈乾光圆目一瞪,大声说道:“这有何分别,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我这一万青炎军冲杀过去,结果都是一样。”   应柏丹正色道:“赤烈将军,如今我等已经接近不足百里,一旦开战,恐怕玎灵之渊定会觉察。”   “觉察又如何?”赤烈乾光狂笑道:“我青炎军所过之处,定叫鬼方寸草不生。”   应柏丹面露喜色,说道:“赤烈将军所言甚是,我与赤烈将军共同杀敌。”   赤烈乾光闷哼一声,说道:“还请祈天祭卜保重为好,若是祈天祭卜有何闪失,本将可是担待不起。”   应柏丹笑容不减:“赤烈将军放心,柏丹还有自保之力。”   赤烈乾光也不再多言,大声呼喝整顿阵型,一万青炎军阵列森严,以三十辆青炎烈焰车为锋锐,缓缓向鬼方齿马服部迫近。   青炎军接近齿马服部不足五里,齿马服部才发现青炎大军。一路之上,齿马服部所设立的几处暗哨,均被青炎军暗中拔除,一直没能发出消息,齿马服部看见滚滚烟尘直奔部落营帐而来,这才惊觉。   齿马服部一早知晓大首领毕修安兵败孤华城,齿马服部在十大部中实力稍弱,生怕大夏趁机并发鬼方地域,故而迁到临近玎灵之渊附近,以为能保安全。却不想齿马服天命不幸,正正挡在青炎军的路上。   齿马服部刚刚迁至,营帐尚未搭设完全,部中牵羊赶马、鸟飞兽吼,混乱不堪,更兼临近玎灵之渊,少许大意,竟让青炎军打个措手不及。   齿马服部心中惊骇,太子律卫所率青炎大军正在逐一攻克被鬼方先前所占的城池,为何在不觉之间竟出现在鬼方腹地的玎灵之渊附近。即便是青炎军人人背生双翅,也难在这短短时间内与丛山险岭之中寻得玎灵之渊。   眼见青炎军疾驰如飞,三十辆青炎烈焰车,六十头豹纹犀角兽口鼻喷烟,四蹄如雷,凶狂异常。   齿马服部跟随毕修安出征冀州的战士有近三千人,余下的战士不足四千,间杂很多老弱病伤,无奈之下,很多健硕的鬼方女子站到鬼方战士之中,与之并肩作战。鬼方生性彪悍,日常以猎杀为生,即便是妇人,也是彪悍有力。   这般下来,齿马服部的兵力也是将近八千人。鬼方战士间杂着不少鬼方女子乱蓬蓬的堆集在营帐之前,毫无阵势可言,看着确实黑压压一片。   齿马服部的首领那是一个妖娆多姿的女子,个头要比九州女子高上一头,身材丰盈,肌肉结实,大部分的身体裸露在外,只在胸口和腰间紧紧的缠裹了一圈衣物,穿着十分简单清凉,胸口两团软肉随着呼吸起伏不定。   这首领肤色不似九州女子那般白皙,反而是接近一种古铜之色,有着细腻的光泽,看上去给人一种细腻柔滑的感觉。两条长腿修长浑圆,在短短衣裙之下,浑圆弧线若隐若现,充满一种野性的诱惑。   眼见青炎大军如狂风骤雨一般扑来,这名为婵裹儿的齿马服部女首领心中焦虑不安,手中一对青铜短刀捏的滋滋作响。   青炎烈焰车距离鬼方不足三百步,尚没有停住之势,婵裹儿心中慌乱,叫声喝道:“来者何人,为何犯我鬼方境地?”然而声音完全被豹纹犀角兽嘶吼和青炎烈焰车的轰鸣之声淹没。   赤烈乾光毫不理会,率青炎铁骑紧随三十辆青炎烈焰车,丝毫不减停顿,猛然冲向鬼方战士。鬼方战士压住心中惊惧,挥舞弯刀和各式武器,口中“赫赫”怪叫,迎着青炎烈焰车冲上。   从战场上方看去,密密压压的鬼方战士蜂拥而上,青炎烈焰车如利刃刺入朽木一般,毫无阻碍的划出三十道血色通道,而后的青炎铁骑席卷而过,鬼方战士已经被冲的七零八落。待青炎军步兵压上之时,惊魂未定的鬼方战士唯有引颈就戮。   婵裹儿心中惊怒,声声怒喝也无法阻止鬼方战士的凌乱溃败,眼见青炎烈焰车和青炎铁骑毫不纠缠,径自冲入营帐之中大肆破坏冲杀,却毫无办法。   急怒攻心的婵裹儿见到赤烈乾光手舞巨大的长柄赤铜长刀,开合之间,便有数名鬼方战士人头飞舞,死于非命,毫无招架之力。   婵裹儿尖啸一声,飞身而起,几个纵跃,欺身贴近赤烈乾光的马旁,双刀分刺赤烈乾光肋下。赤烈乾光正杀得兴起,长刀横摆,正封住婵裹儿的双刀,双刀刺在赤铜长刀面上,激起一溜火星。   赤烈乾光身躯在马上晃了一晃,定睛望去,只见婵裹儿借势飘退两丈有余,这番婵裹儿偷袭在先,竟让赤烈乾光出了些许暗亏。   婵裹儿胸口剧烈起伏,丰盈的酥胸半露,随着呼吸剧烈起伏,几乎要从紧绷的裹胸之中跳脱而出,几滴汗珠在古铜色的浑圆半球上滚动。两条修长匀称的玉腿微微下蹲,肌肉紧绷,更是露出更多绚丽风光。   赤烈乾光登时目光发直、口干舌燥,直直盯着婵裹儿的一对半露酥胸,忘记了犹自置身沙场之中。    第一百二十六章 祈天祭卜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应柏丹看在眼中,嘴角一丝淡淡微笑一闪而过,低声对身边的灰衣司祭说了声什么。灰衣司祭年岁颇大,满脸皱纹,眼睛昏黄,流露着一股浓浓的老人味。   灰衣司祭年岁虽大,身手却颇为不凡,身形化作一道灰影,一掌挟着雄浑真气拍向婵裹儿的胸口。   婵裹儿娇躯一扭避开灰衣司祭凌厉的掌风,左手短刀自下而上,斜刺灰衣司祭腋下,这一刀出刀极快,极为刁钻。灰衣司祭脸如死水不波,一指从腋下戳出,正点在婵裹儿手腕之上。   婵裹儿娇吟一声,百转千回,手中短刀跌落在地,身形踉跄向后退了两三步。这一声娇嗔,让赤烈乾光险些把持不住,直欲将这风情万种的鬼方妖娆女首领狠狠的揉在怀中,肆意一番。   灰衣司祭却与赤烈乾光全然不同,层层皱纹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就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迈步侧身,又是一掌拍向婵裹儿的胸口。   赤烈乾光将手中的长柄赤铜长刀捏的咯吱咯吱作响,心中恨不得将这灰衣司祭立时斩于刀下,抢过婵裹儿,在那露出的几处肌肤上狠狠抓上几把。用余光扫了一眼应柏丹,应柏丹正似笑非笑的盯着激斗的灰衣司祭和婵裹儿。   赤烈乾光深知灰衣司祭身份特殊,自己刚才所想不过是只能想想而已。只道是祈天祭卜应柏丹也垂涎这女子,必有的怒火中烧,狂喝一声,赤铜长刀挥舞翻飞,将身边的三名鬼方战士项上人头斩飞,漫天血雨。   婵裹儿丢了一柄短刀,眼见灰衣司祭一掌击来,居然以一张纤纤小手迎上,一声闷响,婵裹儿在原地晃了一晃,灰衣司祭却是退了三四步。   应柏丹饶有兴趣的看着婵裹儿,轻声道:“区区一个齿马服部首领,居然功力修为超过了鬼方十大巫老,真是有趣。”   灰衣司祭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低喝一声,双掌之上呈现出一层淡淡的灰色雾气,显然这才是灰衣司祭的真正实力。婵裹儿见灰衣司祭真气凝聚,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又见短短片刻之间,鬼方战士已经十之不存六七,尚未搭设的营帐也尽数被毁。   婵裹儿仰天一声尖啸,居然压过了战场之上的拼杀呐喊、猛兽嘶吼之声,正在忘死拼杀的鬼方战士听到啸声,也不迟疑,轰然四散奔逃,一时间青炎军无从拦阻。   战场之上的退败,大多是兵将混杂,向着一个方向逃脱,若是将领指挥得当,还要留下一部分将士死命阻挡敌军。   而鬼方战士的溃散,竟然是向着四面八方各自逃窜,人不结伍,兵不随将,青炎军倒是头一次遇到这般敌手,犹豫之间,居然让鬼方战士逃脱了许多。   婵裹儿尖啸未绝,径自飞身急退,足尖轻点跃出十余丈,向着玎灵之渊方向逃去, 其身法之快,绝不下于灰衣司祭。   应柏丹轻笑,伸手一指,脚下青炎烈焰车直冲而出,一路之上人仰马翻,地动山摇。婵裹儿奔出三十余丈,只觉身后大地摇晃,耳中如闷雷炸响,禁不住扭头望去,一辆青炎烈焰车在自己身后不足十丈,豹纹犀角兽狰狞面容如在眼前。   饶是婵裹儿生在鬼方,也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这般凶兽,心中惊惧不堪,一颗心几乎跳出胸口,落在那两团露出的软肉之上。青炎烈焰车之上,站着一个身穿银衣的中年男子,样貌温和俊朗,鼻翼之旁的一枚紫色宝石分外耀眼。   那宝石之中紫雾缭绕,如幻如梦,婵裹儿心中一惊,自己为何能将这人鼻翼之上的宝石看得如此真切?   一股腥臭的味道直冲婵裹儿,婵裹儿惊觉,就在刚刚自己观看那中年男子的片刻失神,青炎烈焰车已经距自己后心不足一丈。   婵裹儿大惊,挥手将手中另一柄短刀飞射向中年男子,足下发力纵而飞奔。婵裹儿当然没有指望这一刀能够伤到中年男子,只是希望能都稍微阻挡一下。   应柏丹面带笑容,衣袖轻挥,短刀悄然没入袖中,手掌向前虚按一下,便轻轻收回。   婵裹儿足下刚刚发力,身形微动,欲动未动之机,一股柔和的力道轻柔的搭在后心之上。婵裹儿身子向前一倾,浑身力道真气消失的无影无踪,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应柏丹停在婵裹儿身前,豹纹犀角兽焦躁的用巨大的兽蹄踢打地面,口涎横流,直欲将婵裹儿撕碎生吞。驾车兵士奋力约束豹纹犀角兽,大声斥责,甚至对其鞭打,这才制住豹纹犀角兽旺盛的食欲。   赤烈乾光纵马赶到,望见地上的婵裹儿胸口起伏,恍若酣睡,闷声说道:“祈天祭卜一举擒获齿马服首领,可喜可贺。”赤烈乾光刚刚见到应柏丹轻而易举的便擒下婵裹儿,心中惊骇,他一直以为所谓祭卜无非是装神弄鬼、欺世盗名,不想着祈天祭卜应柏丹竟有如此修为。   他与婵裹儿短暂交手,自然能够判断出婵裹儿的功力修为。应柏丹能在一丈之外,只手击晕婵裹儿,若是自己断然做不到,若是自己出手,只怕已将婵裹儿一刀劈为两半了。   此时,鬼方战士除了一千余人逃脱,其余均被斩杀,青炎军不过战死区区十几人,齿马服营帐之中,来不及逃走的妇孺老人近三千余人,尽数被俘获。赤烈乾光一声令下,鬼方老人孩童尽数斩杀,留下部分妇人、少女。   顿时营帐之内哀嚎四起,哭骂不绝。鬼方在攻占冀州之时,常常尽屠村落城池,老弱妇孺一概不曾放过。青炎军一路听闻,心中早已怒火中烧,其实不用赤烈乾光下令,在攻打营帐之时,营帐之中的鬼方齿马服人,已经被杀死大半。   应柏丹笑若春风,对着赤烈乾光说道:“此一战,赤烈将军大展神威,几乎全歼了鬼方十大部之一的齿马服部,此功甚大。”   赤烈乾光目光未曾离开昏迷不醒的婵裹儿,闷声说道:“未曾全灭,不算大功。”   应柏丹说道:“赤烈将军,天色将晚,此番大战将士劳累,是不是可以在此休整一夜?”   赤烈乾光摇头道:“齿马服部未曾全歼,恐有生变。”   应柏丹大笑道:“经此一战,鬼方想必已经惊恐不安,所想的无非是如何死守玎灵之渊,又怎敢夜袭我青炎大军。更何况,这六十头豹纹犀角兽在此,又有何人能够趁夜接近我军。”    第一百六十七章 灰袍司祭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赤烈乾光重重哼了一声,也不争辩。应柏丹接着说道:“此番擒获齿马服部首领,想必她定然知道鬼方和玎灵之渊的一些辛密,还是有劳赤烈将军仔细拷问才好。”   赤烈乾光一怔,霎时间竟没有明白应柏丹的用意。转而惊喜交加,听应柏丹之意,是要讲这婵裹儿让与自己。赤脸乾光见应柏丹擒获婵裹儿,心中懊恼不已,却又放不下脸面强索,心如火烤般焦躁。应柏丹竟然如此通晓情理,将婵裹儿送与自己,怎不让赤烈乾光欣喜若狂。   应柏丹轻弹衣袖,问道:“不知赤烈将军意下如何。”   赤烈乾光大笑道:“祈天祭卜有命,赤烈乾光怎敢不从。”随即传下令来,在齿马服营帐之中扎驻一夜,青炎军士自是安排岗哨、搭设哨卡栅栏,一应俱全,丝毫不用赤烈乾光费心。   赤烈乾光一手夹了婵裹儿软软的身子,急匆匆令兵士收拾一顶大帐,独自一人细细的夜审起齿马服首领婵裹儿。   天色渐暗,应柏丹站立于营帐之外的高地之上,凝望远处,这是玎灵之渊的方向。在他身后,灰衣司祭垂手而立,纹丝不动。   片刻,应柏丹轻声问道:“莫老,现在的时间,应该够玎灵之渊知道齿马服部的消息了吧?”   被成为莫老的灰衣司祭浑浊的眼珠略微动了一下,声音嘶哑的说道:“此处距离玎灵之渊不过百里,即便是鬼方再过蠢钝,也应该得知消息了。”   应柏丹轻叹一声,说道:“我只希望这一夜时间,足够玎灵之渊准备好。”灰衣司祭从嗓子之中发出两声阴笑,如同夜枭一般。   营帐正中,那顶本就是婵裹儿的大帐之内,火烛昏暗跳跃,隐隐的传出赤烈乾光志得意满的笑声,片刻之后,又是婵裹儿低沉的痛苦**,声音之中几分痛苦、几分婉转、几分异样。   应柏丹远望着营帐中晃动纠缠在一起的人影,心中不由的冷笑:“人,桀骜不驯也好,赤胆忠诚也好,谨慎唯诺也好,只要有弱点,便是好的。”   灰衣司祭低声说道:“大人,今夜应当好生休息,明天很有可能会遇见鬼方巫坛之中的这一代鬼老,还有鬼方大首领毕修安。”   黑暗之中,应柏丹双目微微一紧,沉吟说道:“巫坛鬼老终生几乎不出鬼方巫坛半步,我们对其实在是没有半分了解,应当小心行事。”   “不过,”应柏丹微微一笑:“巫坛鬼老虽然神秘,但我和大祭卜曾经仔细研究,认为这巫坛鬼老倒不会是大麻烦。”   灰衣司祭低垂的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一动:应柏丹居然把自己放在大祭卜之前!大祭卜地位极高,应柏丹此举,有大不敬之嫌。   应柏丹微微偏了一下头,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灰衣司祭,说道:“莫老,为何忽然之间心绪不宁?”   灰衣司祭心中骇然,无数的想法在脑中山崩海啸一般席卷而过。   应柏丹为何在我面前这样说,他是有意的,绝对是有意的。   他在试探我,还是在威吓我?他是在要我选择么,他居然要我在他和大祭卜之间选择?他要干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的念头在灰衣司祭脑中闪过。出手吗?白日里应柏丹的那一掌,自己能接得下?逃吗?或许自己稍微一动,恐怕就立时毙命当场。   紧握的两拳之中,尽是冰冷的汗水,灰衣司祭忽然长长吐了一口,皱纹层层的脸上恢复了平静之色,躬身说道:“属下只是忽然内心惶恐、挣扎不安,请祈天祭卜责罚。”   “现在好些了吗?”应柏丹单手背后,远望着玎灵之渊依稀火光。   灰衣司祭低着头,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说道:“已经好了。”   “好、好。”应柏丹连说几个好字,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灰衣司祭莫农曷,独属于三大殿之外的天祭殿,是直接对大祭卜负责的司祭,如今选择向自己臣服,如何能不让应柏丹兴奋异常。   灰衣司祭垂手立在应柏丹身后。应柏丹远望着玎灵之渊,缓缓说道:“这玎灵之渊中,能够让我正视的,恐怕只有毕修安了。”   “毕修安?”灰衣司祭略显惊讶:“毕修安虽说几年之前异军突起,一举夺得鬼方大首领之位,但几年来威望不足,十大部均是各自行事,更加上刚刚孤华城之败,毕修安恐怕在鬼方日子不会好过。”   “呵呵,”应柏丹低声笑道:“莫老。毕修安成为鬼方大首领三年多时间,我们对其又是了解多少?”   灰衣司祭沉声道:“实是知之甚少,不过这毕修安行事低调、无所作为,故而对其关注不足。”   应柏丹轻笑,反而问道:“莫老,你若是和孤华城主慕阳思交手,能有几分胜算?”   “这,”灰衣司祭沉吟一下,说道:“慕阳思有初阳融雪刀之利,我胜算不到三成。”   “三成?”应柏丹轻声说道:“太子律卫传来消息,在孤华城下,毕修安轻易击退了慕阳思、有穷不弃和高辛王苏易的围攻,万军之中从容而退。”   灰衣司祭闻言心中暗惊,倒不是惊于毕修安的修为,而是没有想到祈天祭卜应柏丹居然和太子律卫私下有此交往。   太子律卫和大祭卜交好,世人皆知。但从未听说三大殿有和太子过密的交往,不想暗中祈天祭卜似乎与太子律卫暗通款曲,应柏丹低调谦和的行事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大的野心图谋,不由得让灰衣司祭暗暗心惊。   应柏丹接着说道:“一个人,能够让人在三年多的时间里,对自己一无所知,也是一种本事。而且,最可怕的是,他自己的实力其实和让人看到的完全相反。”应柏丹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忽然变得很重,似乎在说毕修安,也似乎在说自己。   灰衣司祭低声应道:“属下明白了。”   应柏丹转身笑道:“即便毕修安如何了得,奈何我又这一万青炎军。更何况,有莫老助我,任他毕修安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灰衣司祭喏喏应是。这一次鬼方之行的真实目的,就连身为灰衣司祭的他,都不甚知晓明了,但他隐隐觉得,应柏丹这一次大举攻入鬼方巫坛所在的玎灵之渊,绝非是想要一举解决鬼方之患这么简单。   今日之前,灰衣司祭还有心一探究竟,甚至在应柏丹所作所为不合常理之时,以自己灰衣司祭的身份加以干预。但应柏丹惊艳绝伦的一掌毫发无伤的击晕婵裹儿,瞬间将他的这种念头压下。   应柏丹的飘飘忽忽的那一掌,或许赤烈乾光没有看出,但灰衣司祭却看得分明,这一掌,就算是自己正面也绝无可能接得下、逃得脱。   更何况,应柏丹有意无意之间透漏的星星点点的零碎信息,已经如滔天巨浪一般将灰衣司祭的信念击的粉碎,既然选择了应柏丹,自己就已经和他同乘一叶小舟,永无退路。   因为,大祭卜最恨背叛。他知道,应柏丹也知道。    第一百六十八章 青炎暗影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这一夜。灰衣司祭很累,他的内心无比的纠结。   赤烈乾光也很累,细细的审问婵裹儿毕竟很消耗体力。而且,赤烈乾光审问的很是详细,每一分、每一寸都没有放过。   第二天一清早。赤烈乾光双眼发红,却是容光焕发。仗着雄浑的真气,赤烈乾光整晚纵横驰骋。婵裹儿虽然真气修为也是不弱,但毕竟是女子,娇柔了一些,此刻已经昏睡不醒。   应柏丹早已经在营帐之外静静站立,鬼方之地甚是荒凉,秋意更浓,清晨的空气微凉,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赤烈乾光粗犷的笑着,走到应柏丹身后,说道:“祈天祭卜起来好早。”   应柏丹身后的灰衣司祭向着赤烈乾光微微一躬身,算是打过招呼。应柏丹微微一下,反问道:“赤烈将军一夜辛苦,可曾审问道什么消息?”   赤烈乾光呼呼大笑:“那小娘皮倒是倔强的狠,本将军审问一夜,什么都没有说。”   应柏丹指向玎灵之渊的方向,说道:“这里距离玎灵之渊不足百里,但是,路途难行,尽是曲折的山路险途,我们最快也要三天时间才能抵达玎灵之渊。”   哦?赤烈乾光面色一凝,沉声道:“如此一来,鬼方就会得知我军消息,玎灵之渊会有所防范,而且还不在我军行军路线之上重重设伏,我们不熟悉鬼方地形,恐怕青炎军要有所损失,我将如何向夏王交代。”   “赤烈将军,”应柏丹转身看着赤烈乾光:“此战,若是一战能够平定鬼方,彻底解决大夏四百多年的北方边患,赤烈将军的功绩,恐怕大夏立国以来,无人能及。”   应柏丹面容平静,双眼之中看出不任何的波动,似乎只是在向赤烈乾光说这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赤烈乾光呼吸粗重,脸色涨红,如同饮了烈酒一般,又如同昨夜审问婵裹儿一样,浑身燥热不堪。   “好。”赤烈乾光喝道:“能为大夏平定鬼方,我与这一万青炎军就算是战死在玎灵之渊,也不辱青炎军的赫赫威名。”   应柏丹道:“赤烈将军豪气干云,赤胆忠心日月可鉴,这一战定能成就赤烈将军的千古威名。”   赤烈乾光热血上涌,大声说道:“祈天祭卜运筹帷幄,赤烈乾光听命便是。”   当下,两人便仔细商议起攻克玎灵之渊的办法。   霜降这一天,太律卫的大军刚刚攻克双刃城。比据在与鬼炎妖童一战之后便弃城而去,城内鬼方战士混乱不堪。青炎军毫不费力的便攻占双刃城,只是在肃清城内四下奔逃藏匿的鬼方战士之时,比较耗费了一些时间。   太子律卫坐在城主府中。短短时间内,城主府数度易手,从古诚招到比据,现在又落入太子律卫手中。   不到一盏茶功夫,有贴身亲卫引领一名城主府卫士前来,那名城主府卫士跪倒在地,低声说道:“属下青影四十六,拜见太子。”   太子律卫身边一个面容阴寒的中年男子,俯首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太子律卫抬手道:“青影四十六,你起来吧。”   青影四十六站起身来,躬身对着面容倦怠的中年男子一礼:“参见左御大人。”被称为左御的中年男子,是青炎军神秘组织青影的首领,名为因胡。   因胡身材不高,蜷缩着站在高大的太子律卫身旁,更加的不显眼。虽说看上去是中年人模样,但因胡却已经执掌青影二十余年。因胡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种男人,脸上永远带着倦意,一双眼睛微微眯起,似睡非睡,即便是站在太子律卫身后,双手也是笼在袖中。   青影所事为刺探和暗杀,所以完全是隐藏在阴影中的组织。青影虽然名义上隶属于青炎军,但却不受青炎军节制,直接对夏王负责。因胡身为青影首领,虽然担任青炎军左御,但却丝毫不管青炎军的内事,然而以左御之名,可以不受王命,在依帝城三十里外,随时调动千人以下的青炎军。   依帝城三十里之内,唯有夏王帝发和青炎军大统御方才有权调动,太子律卫身为太子和青炎军右御,也是没有权力擅自在依帝城三十里范围内调动一兵一卒,否则,视同谋反。   按照大夏军律,包括青炎军在内的夏军左、右两御皆是平阶,互不受节制,但律卫身为太子,便不能以常理,更何况因胡这一次是受夏王帝发王命辅助太子律卫,怎敢不尽心尽力。   帝发虽然骄奢淫逸,懒于政事,但也不是蠢钝之辈,这一番让因胡辅助太子律卫,更有让律卫熟悉青影的用意,以便日后太子律卫能够顺利掌控青影。因胡深知夏王帝发用意,却不敢在明面上表现出来,也不敢与太子律卫过分亲近。帝王心术,终是不可揣度的。尤其是像青影这样活在阴影之中的组织,唯一能够存续的理由,便是在位夏王的足够信任。   要得到信任,便要表现出足够的忠心。而且,这种忠心只能对一个人。   凡是被青影选中之人,过往的一切都将被抹去,包括姓名,只有代号和任务。面前这人,便是早早潜在双刃城城主府之中。   青影组织分为内外两门,诸如青影四十六这般,已经割断所有过往的,便是青影内门的精英。而青影外门之中,很多是从九州各地招纳的奇人异事,有的长期为青影所用,有的便是一事一用。   青影外门的绝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做之事是为了青影,而青影也不会向这些人透露出半点消息。有些过于聪明和不够聪明的外门之人,在完成任务之后,便永远地消失了。   这,就是青影。   青影四十六在双刃城已经八年,由一名普通军士升任为城主为卫士。在青影四十六到双刃城之时,古诚招尚未成为城主。   太子律卫看着青影四十六,面上表情毫无变化,心中却是怦然一动,青影早在八年之前便将青影四十六派至双刃城,八年时间,三任城主居然毫无知觉,青影的手段实为可怕。   八年前的双刃城,风平浪静,鬼方也没有异动,青影派人潜伏在这里,如今看来很有必要,但当时的因胡怎会有如此的预见?   还是说…太子律卫的眉梢微微一跳:青影在九州各地的暗影无处不在?   因胡似乎没有看到太子律卫瞬间的犹疑,慢吞吞的说道:“青影四十六,你将近来发生的事情,详细禀报太子。”   青影四十六应是。便从鬼方进犯双刃城说起。青影四十六头脑清晰,自鬼方进犯之后的事情说的条理清晰,古诚招、比据,甚至鬼炎妖童、苏易和有穷不弃的事情都丝丝入扣,毫不散乱。   青影四十六只做陈述,丝毫不加自己的判断和猜测,让太子律卫对其看重了几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影主因胡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青影四十六说完,便站在一旁,垂手而立,一言不发。   良久。太子律卫长长嘘了一口气,说道:“春秋正气刀传人比据,鬼炎妖童,这些人居然都出现在这小小的双刃城中。真是有趣。”   太子律卫淡淡说道:“还有我那弟弟高辛苏易,居然独自跑到这里来。”   青影四十六未曾见到云中君和冀州鼎,自然也不知高辛苏易到双刃城的真正用意。   太子律卫手指在腰间剑柄之上轻轻敲动,说道:“鬼炎妖童为何要与比据和苏易争斗?”   青影四十六回道:“属下也不知。”   太子律卫命人重赏青影四十六,便让因呼和青影四十六退下。正逢平亥匆匆进入室内。平亥见到因胡,略一怔,躬身说道:“见过左御。”   因胡略微点了一下头,轻飘飘的走了出去,不带一点声响。   太子律卫见平亥行色匆匆,问道:“平亥,什么事情让你这样匆忙?”   平亥低声说道:“太子,大事不好。”将手中一封白绢递到太子律卫面前。太子律卫展开白娟,顿时如遭雷击,面色惨白,久久不能言语。   手中白娟悠悠飘落在地上,平亥上前一步,将白绢握在手心,稍稍用力,白绢震成一团粉末。轻声呼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太子律卫缓过神来,脸上毫无血色,凝视平亥半晌,问道:“此事,还有谁知道?”话语之中,居然带着颤抖。   平亥低声说道:“除了属下,其他知情人都已经死了。”   太子律卫脸色稍稍缓和一些,点头道:“平亥,你做得很好。”   平亥苦笑道:“只是此事恐怕也瞒不了太久,大祭卜那里……”太子律卫抬手打断平亥的话,稍稍恢复了镇定,说道:“大祭卜那里我自有计较,他们这般做,无非是在向我示威,哼,谅他们也不敢…哼….”   太子律卫的声音见不可闻,只是面上的一丝焦虑挥之不去。   因胡从太子律卫那里出来,双手笼在袖中,缓缓的前行,脚下轻飘飘的没有丝毫声响,便如鬼魅一般。青影四十六紧紧跟在因胡后面,虽然因胡看似走的缓慢,青影四十六却需要大步流星的才能跟得上因胡。   两人的步伐让外看来十分的难受。因胡在前走的慢里斯条,青影四十六在后走的步履匆匆,然而,因胡却始终在前,大步流星的青影四十六一直跟在因胡身后。明明因胡迈出一步,青影四十六已经迈出两步,明明因胡一步的距离不及青影四十六的半步,青影四十六却始终追不上因胡。   两人诡异的步伐,一眼看上去分外难受,看久了便觉得眼前恍恍惚惚,耳中嗡嗡作响,几欲呕吐。   因胡带着青影四十六进入房间,便站在房屋中央,双眼微闭,似睡非睡。青影四十六关好房门,又仔细的检查了一番,才来到因胡身前,垂手而立。   因胡似睡非睡的样子,青影四十六垂手而立,目光低垂,两人就这样站着,足足有一刻。因胡打了个哈欠,耸搭着脑袋问道:“你到双刃城几年了?”   “八年。”青影四十六说道。   “八年了。”因胡像老人一样念叨,说道:“也是难为你了。”   青影四十六浑身一颤,低头说道:“属下不敢。”   因胡恩了一声,说道:“这些年,你传回了不少消息。”   青影四十六低声说道:“属下有负影主大人重望。”因胡缓缓摇头:“八年前,我令你来双刃城,便已经说明此事艰难,你已经做的很好。”   青影四十六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因胡眼皮微微一动:“青影四十六,你想说什么?”   青影四十六犹豫一下,说道:“影主,不知这次大人为何让属下浮出来?”   因胡慢悠悠的说道:“在这里你已经用了八年时间,我不想让你继续下一个八年。”   青影四十六断然说道:“身为青影一员,终生在阴影之中才是本分。”   “赫赫”因胡有气无力的笑了两声,慢吞吞的说道:“青影四十六,从今天起,你便跟在我身边,负责关于九歌的事项。”   青影四十六脸色微微变了变,看不出是惊是喜,似乎有些费力的说道:“属下这八年来,一直监视玉重楼和流竹坊,只有从玉重楼这里获知少许有关九歌的消息,实在是无法承担影主重托。”   因胡干咳了一声,青影四十六立时低头垂首不敢作声。因胡长长嘘了一口气,说道:“事情就这样了。”   青影四十六低声说道:“是。”   因胡含糊其辞的说道:“你说高辛王和玉重楼搅在一起?”   青影四十六说道:“高辛王来到双刃城便住在流竹坊,想必是和玉重楼相识。”   因胡在房中缓缓走了两步,停住脚步,背对着青影四十六,说道:“查九歌,你可以从高辛王入手,至于玉重楼,可以跳过去了。”   青影四十六应是。因胡偏偏头,青影四十六躬身退下。因胡忽然问了一句:“高辛王没有杀了古诚招?”   青影四十六立时站定,说道:“在与鬼炎妖童一战中,古诚招重伤,但高辛王没有杀他。”   因胡缓缓说道:“奇怪、奇怪,以高辛苏易的性情,应该不会放过古诚招才对。”   青影四十六略一迟疑,说道:“属下探知古诚招和双刃城外一家客栈的老人相交深厚,而高辛王在抵达双刃城之前,曾经在客栈之中住过一夜,可能与此有关。”   因胡问道:“可有那老人的资料。”   青影四十六答道:“并未查明。不过,属下觉得那老人绝非一般人,不仅修为难测,见识上也绝非常人能比。”   青影四十六说觉得,便是有九层的把握,像他这样的人,即便是单存的直觉,也有很大的分量。   因胡点点头,青影四十六退了下去。因胡独自站在房间的阴影之中,倦怠的脸上露出一声冷笑:“大祭卜、春秋正气刀、紫灵、九歌、玉重楼、神秘老者,呵呵,居然有这么多人迫不及待的想登台亮相。”   高辛苏易,高辛苏易。因胡轻轻念道:希望你能让我看见九歌到底是什么。    第一百三十章 青丘紫颜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带着有穷不弃和幽姬正骑着三匹劣马前往孤华城。   劣马是在路途之上遇见了一个灌民部落,苏易用仅剩的几枚金贝,从灌民部落手中换取了三匹勉强能骑的劣马。这三匹马与其说是马,倒不如说是毛驴好一些,浑身灰突突的长毛纠结在一起,毫无光泽,还有一块块的脱落,露出斑斑褶皱的皮肤。   幽姬女孩子家,自然是选了一匹看起来还是比较干净的,苏易的一匹也算是健全,有穷不弃胯下的劣马,浑身上下皮藓斑斑,骨瘦如材,倒是肚子如皮囊一般软囔囔的垂着,一只耳朵残缺不全,上面齿痕犹在,也不知是被什么猛兽咬了去。   一路上,有穷不弃耸搭着脑袋垂头丧气,却比胯下的劣马更加无精打采。只因幽姬一路上对有穷不弃若即若离,客客气气。微笑之下,就连愚钝如有穷不弃也能看的出那种淡漠。   有穷不弃的无精打采,实在是令苏易和幽姬很是欢喜。连日来被有穷不弃如同一群蜜蜂一般咋耳边嗡嗡不停,苏易和幽姬几近崩溃。直到这时,苏易才有些理解父王帝发为何时常天威震怒,一声喝令之下人头滚滚了。   朝堂之上整天喋喋不休的大臣,若是论嘴上功夫,随便拿出一个,也不是有穷不弃能够匹敌的,更何况这些大臣上谈天道祖宗,下谈九州万民,似乎自己便是天道和万民化身,若是自己的道理行不通,那就是天道不同,万民涂炭。   一旦这些大臣们引古据今高谈阔论起来,没有几个时辰不会善罢甘休,一心记挂着醇酒美人的帝发不勃然大怒才怪。久而久之,帝发性情变得暴戾无常,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苏易不禁为律卫的将来担忧起来。   想到律卫,苏易心中一沉,这一番冀州之行,镇海王似乎已经不再掩饰,露出锋利的爪牙。邪月楼的刺客,恐怕和镇海王决计脱不了干系。太子要想在朝堂之上烦心,还是要越过镇海王这道大山才行。   无论与公与私,苏易自然是站在太子这边。只是,镇海王那边,到底还有什么人?苏易忽然苦笑一下,自己这般无足轻重的角色,即便站在哪边,都是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吧。   三人各怀心事,在冀州荒原之上慢慢前行,倒是偶尔四下溃逃下来的鬼方败兵不长眼睛,见到三人人单势孤,想要打劫一番。有穷不弃正当气闷,尽数发泄到这些鬼方败兵身上,也不动用凤怒,凭借一身蛮力,徒手格杀的干干净净。   苏易眼见冀州处处烽火,心中感叹,一种迷惘的感觉升上心头,九州万民只是奢求安稳的生活,但真正能够决定的,又不是他们。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帝王伯候,也是诸如九歌、紫灵这些神秘的组织,而这些人,将自己超然于万民之上,所考虑的事情绝不似百姓那般单纯,必要时,这些普通百姓,都是可以牺牲的棋子。   这两天,幽姬一直欲言又止,面上忧虑之色日重,终于忍不住对苏易说道:“高辛王,我们已经接近孤华城,幽姬想与高辛王和有穷公子就此别过。”   有穷不弃大急,急急拍着胯下劣马与幽姬齐头并进,说道:“我们距离孤华城还有一段距离,更何况幽姬姑娘要回青丘国,从我们有穷城走还是比较方便的。”   幽姬轻轻抚摸着怀中青丘三尾狐的耳朵,低头不语。苏易忽然问道:“幽姬姑娘在青丘一族中也不是普通人吧?”   苏易目光平静的看着幽姬,只是这平静的目光中似乎已经看透了一切。幽姬玉齿轻咬下唇,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仰头说道:“家母,正是青丘国主。”   幽姬的回答,让苏易也感到意外。青丘国主苑紫颜在三十年前是声动九州的绝美女子,也不知多少英雄人物为之成痴成魔,只不过苑紫颜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风头正盛之时,忽然在九州上消失无踪。   三年之后,苑紫颜的名字再次传出,只不过这一次苑紫颜的名字之前加上一个称呼,青丘国主。在她的怀中,有一个年仅一岁的女婴,让多少九州豪杰为之肝肠欲断。   至于女婴的父亲,九州之上一直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号称当时九州第一高手的辛凌破,也有人说是令九州无数少女心醉的翩翩美男子慕好古,还有人说是一个籍籍无名落魄游侠。   能够一近苑紫颜芳泽的男子,令天下无数男人嫉恨不已,但这男子始终没有走到台前来,也成为九州一大悬案。   按照年龄来看,当时苑紫颜所生下的女婴,应该就是幽姬。   然而让苏易惊讶的却是,青丘国主之位历来是由女子担任,幽姬身为当代青丘国主苑紫颜之女,自然是下一任青丘国主。   苏易轻叹道:“原来幽姬姑娘是苑国主之女,倒是高辛苏易唐突了。”幽姬抿嘴不语,神色黯然。   有穷不弃却是备受打击。青丘国虽然已然见倾颓之势,不复当年涂山女娇之后的繁盛,但毕竟在九州诸国之中地位超然。有穷氏自后羿之乱后,连国都不敢称,更背负着永远无法洗去的罪名,自己区区一介罪臣之后,与青丘国主的继承人,无异于萤虫与皓月。   有穷不弃越想越是气闷,忍不住仰天长啸,悲愤不已。苏易不解有穷不弃心中所想,只道是有穷不弃又在突发神经。而幽姬却似对有穷不弃心中感慨稍懂,望向有穷不弃的目光之中隐含着一种异样。   只可惜有穷不弃自顾沉浸在自己的悲愤之中,仰天长啸,没有见到幽姬这一撇别有意味的目光。   苏易此刻却是心中暗道,青丘国未来的国主,为何要有意出现在自己身边。若说是想谋求什么,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高辛王,恐怕什么也给予不了。   可是,幽姬为什么对孤华城这般抗拒,莫非其中有着什么隐情?    第一百三十一章 鬼方溃兵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正想发问,忽然前方不远出来一阵打斗的呼喝之声,听呼喝的声音,似乎是鬼方败兵在与什么人打斗。苏易和幽姬相视一眼,拨马向声音传来之处赶去。一路上,三人见多了百姓被鬼方败兵残杀之后的尸首,只道是鬼方败兵又在残杀生灵。   苏易和幽姬两人驱马疾驰,有穷不弃胯下的劣马本就四腿无力,在有穷不弃的急促之下,鼓鼓囊囊的大肚皮甩来甩去,口鼻中发出吭哧吭哧的声响,一瘸一拐的跑了三两步,便气力不济,耸搭着脑袋只顾着喘粗气,四蹄只是不紧不慢的踢踏,半天走不出一丈。   其实也不能怪这马,有穷不弃本身就是身材高大魁梧,重量自是不凡,更要命的是,有穷不弃身上还背着蚩尤血打造的凤怒,还有寒铁重箭。纵然是平常战马,若是要背负有穷不弃加上凤怒也是有些吃力,更何况这样一匹伤病连连的劣马。   有穷不弃眼见苏易和幽姬渐行渐远心下焦急,呼啸一声,从马上跃下,发足狂奔,在劣马无精打采的眼睛之中,一道烟尘扬起,有穷不弃在片刻之间竟然追上苏易和幽姬。   前面是十余名鬼方败兵正在围杀一人,而地上已经倒下了七八名鬼方败兵。苏易带住战马,凝神望去,被鬼方败兵围在中间的是一名瘦弱的黑衣少年,黑发披散,面容消瘦,瘦弱的身躯在宽大的黑衣之中宛若骨架一般。   黑衣少年手中是一柄普普通通的青铜长刀,青铜长刀之上尽是斑斑锈迹,刀锋缺口密布。黑衣少年的招式也很为奇特,总是以起到好处的身形堪堪避开鬼方败兵的攻击,任凭刀锋剑刃擦身而过,手中青铜长刀看似轻松随意的一刀,便刺穿一名鬼方败兵的咽喉。   苏易略略看过地上的鬼方败兵尸首,全部都是咽喉处一刀毙命,身上绝无其他伤口。苏易看了一会,鬼方败兵虽然多,但绝不是黑衣少年的对手,转眼之间,又有三名鬼方败兵倒地毙命。   而且,黑衣少年战斗的方式很奇特,或者是很懒惰,每次闪躲,只是恰恰避开攻击就可,苏易觉得若不是黑衣少年爱惜身上的黑衣,可能更愿意只避开身体就可以了。这还是苏易第一次见到这般懒惰的战斗方式,也是对自己判断极端自信的战斗方式。   黑衣少年身形闪动,避开砍来三柄长刀,身体几乎扑入一名鬼方败兵的怀中。鬼方败兵身材高大,黑衣少年只到鬼方败兵的下颚。鬼方败兵怒吼一声,屈肘回撤,手中青铜短刀直刺黑衣少年肋下。   鬼方败兵短刀忽然僵在半空,喉咙之中发出一声低低呜咽,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单手捂住咽喉,血沫从嘴角和指缝中溢出。原来黑衣少年在扑入鬼方败兵的同时,青铜长刀紧贴两人身体向上斜刺,已然刺穿了鬼方败兵的咽喉。   有穷不弃咂舌道:“这少年好狠的手段。对敌人狠,对自己也够狠的,只要一个不小心,不死也要重伤。”   苏易点点头,目光却没有离开黑衣少年。黑衣少年身体向后退了一步,头也不回,身体蜷曲,青铜长刀从腋下刺出,正刺中一名挥刀斩来的鬼方败兵咽喉。身形扭转,青铜长刀横斩,从另一鬼方败兵的咽喉上扫过。   黑衣少年的青铜长刀只有刀尖尚算锋利,刀身之上的刀锋都已经缺口密布,最大一处已经将近刀身的一半。这一刀从鬼方败兵咽喉上扫过,完全是靠着刀锋上弥补如同怪兽牙齿的缺口隔开血肉,鬼方败兵血肉模糊的咽喉,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喉管。   对于这一刀,黑衣少年显然并不满意,看了一下手中的长刀,旋即走向仅剩的四名鬼方败兵。苏易发现,黑衣少年在和鬼方败兵的战斗之中,没有一次用自己的青铜长刀和对方兵刃相交,恐怕原因也是如此。   黑衣少年手中的青铜长刀但凡和对方兵刃相交一次,必然会从中折断,即便是刺中对方身体其他部位坚硬的骨骼,也难保锈迹斑斑的长刀不会折断,唯有咽喉柔弱。恐怕黑衣少年专刺咽喉也是无奈之举。   只是,地上死去的鬼方战士遗弃的兵刃中,也有青铜长刀,虽然不是什么精品,但也比黑衣少年手中的品质好上许多,为何黑衣少年不拾取?   残破的青铜长刀在鬼方败兵眼中,却要比任何凶兵更要可怕,这是用多少同伴的性命硬生生证明的。剩下的四名鬼方败兵手持长刀,徐徐退后,面上尽是惊慌之色,口中呼喊着意义不明的鬼方语言。   鬼方时至今日,大部分鬼方人已经都说九州通用的语言,只剩下一些身份低微的奴隶之类,方才没有资格接触,还是说一些鬼方语言。一直以来,黑衣少年只是杀人,没有说过半句话,这些鬼方败兵依稀的认出黑衣少年的来历,拼命的用鬼方语言说着什么。   黑衣少年对于这些鬼方败兵的话,没有丝毫反应,染血的青铜长刀低垂,一步步的走向鬼方败兵。四名鬼方败兵对视一眼,嘶吼着各自挥舞兵刃冲向黑衣少年,其中一名鬼方败兵大概是害怕得紧,双腿抖得厉害,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三名鬼方败兵狂号嘶吼着,冲向黑衣少年。黑衣少年从容的侧步、平举青铜长刀,刺出,一鬼方败兵手捂咽喉,软软的倒在地上。黑衣少年看都没有看上一眼,抽刀转身,青铜长刀破开鬼方败兵胡乱挥舞的长戈,在对方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将青铜长刀刺入他的咽喉。   这一刀,黑衣少年整个身体向前探出,仅以左脚足尖着地,整个上半身都在鬼方败兵长戈之下,在黑衣少年刺中鬼方败兵咽喉的时候,长戈距离黑衣少年的肩头已经不足一寸。然而,就是这一存的距离,他却再也没有机会斩下去。   就在黑衣少年刺中的同时,剩下的唯一鬼方战士从地上滚了过来,手中青铜短刀斜刺向黑衣少年的肋下。黑衣少年此刻身形仅以左脚足尖支撑,整个身体悬空,除了脚尖一点无处着力。   鬼方败兵面色狰狞,短刀刀尖已经触及黑衣少年的衣衫,一抹恶毒的志得意满笑意出现在他的嘴角。只有,杀掉黑衣少年,自己才能活下去,只有杀掉黑衣少年,才能结束这追杀了自己三天的噩梦。    第一百三十二章 黑衣少年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黑衣少年丝毫不乱,足尖轻点,青铜长刀在那名持戈鬼方败兵咽喉上稍稍用力,身体在电光火石之间微微偏转,偏偏避开短刀刀尖。短刀在黑衣少年的肋下衣衫上划开一道小指长的裂口。   一丝愠怒,出现在黑衣少年的脸上,青铜长刀急挥,从持戈鬼方败兵咽喉上抽出,划出一道简洁的弧线,斩向割裂自己衣衫的鬼方败兵咽喉。青铜长刀甫自持戈鬼方败兵咽喉抽出,黑衣少年身体便向下坠去,但这一刀的方位的准头却是丝毫不变。   就在这一刻,先前腿抖得厉害跌倒的鬼方败兵忽然身形暴起,袖中弹出一根两尺余长的黑色长锥,向着黑衣少年的后心直刺如电。苏易三人不由得惊呼,这事先跌倒的鬼方败兵绝非是因为恐惧,而是在等待着一个绝佳的时机,从这鬼方败兵的身手看来,堪比鬼方大巫。   黑衣少年足尖虚浮不受力,身形下坠不能自持,唯一一点借助青铜长刀的气力已经完全转化为刺向身前鬼方败兵咽喉的一刀,明明听到身后锐器破风之声,却已经无力闪避。   一声怒喝,黑衣少年手中青铜长刀陡然加快,同时身形微微一偏,让开后心致命的位置,任由长锥刺向自己肩胛。   青铜长刀在身前鬼方败兵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刺穿了他的咽喉,这名鬼方败兵看得分明,身后的大巫级高手眼见就要一击得手,但却无力挽回自己的性命,在极度的不甘和恐惧之中,这鬼方败兵只觉得咽喉处一闷,一痛,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窒息气闷,仿佛一点黑暗在胸膛中炸裂,便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了。   苏易身边响起一声沉闷的弓弦之声,刺向黑衣少年的大巫级高手胸口猛然炸裂开来,血肉碎骨混合着内脏碎块向后喷涌,旋即整个身体腾空向后飞去,似乎在追赶着自己前一刻喷出的血肉和内脏一般。而前一刻,他手中的长锥,已经触及黑衣少年的皮肤,只要一点点,只要轻轻一点,就能够品尝到黑衣少年血肉的滋味。   只差那一点,他已经永远不能品尝到杀戮的快感,也没有机会了解凤怒的速度和威力。   苏易身旁,有穷不弃依然保持着刚刚张弓引箭的姿势,并非来不及收势,而是有穷不弃觉得这个造型比较英姿飒爽、大丈夫气息尽展无疑,尤其是幽姬姑娘在自己身旁。   幽姬没有去看有穷不弃刻意十足的造型,反而被这石破惊天的一箭震惊。当初初见有穷不弃时,幽姬被有穷不弃卑劣十足的手段生擒,自然对有穷不弃鄙夷有加,认为其功力修为不过尔尔。至于自己的暗中手段,幽姬理所当然的认为,那都是女子应该用的。   而有穷不弃这一箭,让幽姬不禁刮目相看,若是有穷不弃面对自己射出这一箭,幽姬完全没有信心能够避开,或者说,自己可能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也许,自己一直都小看了这个整天喋喋不休的少年。   黑衣少年看了看胸口碎裂一塌糊涂的大巫级高手,便望向苏易等人,目光如炬,瘦弱的身材站立如剑,孤傲嶙峋。   苏易看了看依然在保持造型的有穷不弃,无奈的摇头苦笑:“我们去看看。”   三人来到黑衣少年身前,苏易和幽姬翻身下马站定,刚要夸赞几句黑衣少年身手了得。黑衣少年抢先冷冷说道:“我不会谢你,他杀不了我。”黑衣少年说话的时候,目光没有看着为首的苏易,也没有望向百媚千娇的幽姬,而是落在有穷不弃背上的凤怒上。   有穷不弃怒气上涌,闷声说道:“你先杀你的,我杀我的,各不相干。”   黑衣少年这才转眼望向苏易。黑衣少年要比苏易矮上半头,身形瘦弱,却挺立如剑,五官精致,皮肤微微泛黑,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异常,一头散乱黑发随风飘舞。   随着长发飘动,苏易目光落在黑衣少年的眉心,那里赫然是一块拇指大小的黑色纹刺,花纹复杂精美,给黑衣少年平添了一分妖异的感觉。   “你是鬼方人?”苏易脱口而出,体内真气运转,掌心青光缭绕,只要黑衣少年有半分不轨,曜日青陨戈立时可脱体而出。有穷不弃单手背在身后,按在凤怒之上。幽姬手中暗扣天狐针。黑衣少年的手段狠辣古怪,出手便是一刀毙命,三人自然是小心戒备。   黑衣少年冰冷冷的说道:“我是来自鬼方,却不是鬼方人。”   “来自鬼方,却不是鬼方人?”苏易不解,只道是黑衣少年信口胡说。眉心的黑色纹刺,九州之内唯有鬼方一家,再无其他,黑衣少年眉心的纹刺虽然在精美程度上远超一般鬼方之人,多了几分柔美,少了些狰狞杀戮气息,但这只能说明,黑衣少来绝对是鬼方人。   “莫非,你的母亲是九州女子?”幽姬轻声问道。黑衣少年身躯微微一抖,很是意外的凝望着幽姬,而幽姬望向黑衣少年的目光之中感情复杂,有惋惜、有同情,还有悲凉。   有穷不弃见到黑衣少年眼睁睁的盯着幽姬,心中没来由的不痛快,狠狠地干咳一声,将身后的凤怒拍的叮当作响。   黑衣少年将目光收回,低头望着脚下,低声说道:“是。”   苏易眉头微皱,鬼方为化外之族,蛮荒之地,九州女子是绝难嫁到鬼方去的,而且,大夏也严禁九州女子与鬼方通婚。黑衣少年居然说自己的母亲是九州女子,似乎幽姬对这些事情也有了解。苏易心中越加不解。   幽姬见状,轻声说道:“鬼方这些年,一直暗中掳掠一些九州女子,成为鬼方一些权贵首领的奴隶。”幽姬看了黑衣少年一眼,低低说道:“他的母亲恐怕也是如此吧。”   苏易大怒,黑衣少年足有十四五岁,即便是他的母亲是第一批被鬼方掳掠的女子,也就是说,鬼方在十四五年前便开始这般勾当,而大夏边将城主,居然毫不知情。   “岂有此理,”苏易勃然大怒:“鬼方如此肆无忌惮,这些边将城主都是废物吗,居然毫不知情。”   幽姬冷冷嗤笑道:“边将城主怎么会不知,只不过丢失女儿的都是平常普通百姓人家,这些边将城主自是受了鬼方好处,也不愿获罪鬼方之中的大人物,当然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鬼方大人物?”苏易恨恨说道:“区区鬼方也敢说是大人物?这些边将城主的胆子都让狗吃了。”   “哈。”幽姬一脸讥讽:“这些鬼方大人物年年朝贡,深得夏王帝发欢心,你说这些人在边将城主眼中算不算大人物?万一,”幽姬斜了苏易一眼,说道:“万一这些大人物心情不快,这一年给夏王贡品少了些,岂又是这些边将城主能够担待得起的?”   苏易脸色铁青,双拳捏的咯吱咯吱作响。    第一百三十三章 耕奴耕奴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黑衣少年耳力极为聪敏,幽姬虽然是轻声低语,也并没有故意避开黑衣少年。黑衣少年听得真切,却如同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消瘦中带着几分青稚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   有穷不弃粗声问道:“无论怎么说,你也是鬼方人,为什么对自己人下手。”   黑衣少年冰冷说道:“我说过了,我只是来自鬼房,但不是鬼方人。”   有穷不弃一头雾水,这黑衣少年依稀不同于鬼方人,但眉心纹刺,分明昭示着他鬼方人的身份。   黑衣少年冷冷说道:“我这种,在鬼方也不被称作人。在我眼里,所有的鬼方人也都不算作人,所有鬼方人,都该死。”黑衣少年的话如同来自九幽的冥风,阴寒冰冷。   幽姬轻声说道:“九州女子被鬼方掳掠之后,往往被很多权贵享用,大多数都是被折磨惨死,即便少数生下婴孩,也不能知道谁是孩子的父亲,婴孩都是作为奴隶圈养。”   苏易注视着黑衣少年,不敢想象眼前的黑衣少年和他的母亲经历了多少苦痛折磨才艰难的活了下来。苏易轻轻舒展开双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少年明显愣了一下,半响才说道:“我没有名字。”   幽姬的声音在苏易耳边轻轻响起:像黑衣少年这样,在鬼方是最为卑贱的存在,根本不会有人为他们取下名字。   黑衣少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倔强的看着远方,缓缓说道:“在鬼方,他们都叫我耕奴。”   耕奴。是鬼方对九州农耕民族的蔑称。苏易等人自然不能这样称呼黑衣少年。从黑衣少年口中说出耕奴二字,没有丝毫的愤恨和怒意,完全是平静的语气,似乎理所当然的就是他的代号。   是代号,而不是名字。   黑衣少年目光扫过苏易三人,缓缓说道:“你们不是鬼方人,我不杀你们。”黑衣少年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也杀不了你们。”   噗嗤。有穷不弃险些笑出声来。这黑衣少年手段狠辣,心思和语言却是如此的单纯,不觉间让有穷不弃对他好感顿生。   黑衣少年缓缓将锈迹斑斑的青铜长刀插回腰间,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你们也不想杀我,我走了。”黑衣少年说完,缓缓转身离开。   苏易心头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沉闷的喘不过气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你一个人杀不完所有鬼方人。”苏易忽然脱口而出。黑衣少年猛然站在原地,慢慢偏过头,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那就能杀多少杀多少。”   苏易脑中灵光一闪,上前一步,说道:“我可以帮你。”   黑衣少年转过身来,仔细的打量苏易一番,缓缓摇头说道:“你帮不了我,就算鬼方十大部的首领,你也未必打得过。”   苏易闻言不由地呼吸一窒,旋即说道:“我不仅可以帮你屠灭鬼方,而且还可以帮你杀尽那些坐视你母亲被掳掠而不闻不问的边将城主。”   黑衣少年仍是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你不行,你连我都未必杀的了。”   苏易朗声说道:“我是高辛苏易,大夏高辛王。”   黑衣少年依旧是两眼茫然:“高辛苏易,大夏,高辛王?那又如何?”   有穷不弃凑了过来,笑嘻嘻的伸手想要揽住黑衣少年的肩膀。黑衣少年略微向后退了一小步,肩头晃动,恰恰避开了有穷不弃热情了臂膀。   有穷不弃一愣,依旧笑道:“小兄弟,我大哥可是大夏王族,虽然我大哥武功差了一点,但是麾下有很多厉害的将军和高手,说到做到。”   黑衣少年看着有穷不弃,说道:“你大哥,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穷不弃愣了半响,指着苏易说道:“我大哥,高辛苏易,高辛苏易是我大哥。”   黑衣少年点点。苏易恳切的接着说道:“我可以帮你。”黑衣少年想了一下,问道:“你需要我去杀什么人?杀多少人?”   苏易一时语塞,在黑衣少年心中,唯有杀人一项,别无他物。苏易摇摇头说道:“杀人有很多种方法,有时候不需要自己动手。你可以跟在我身边,有些事情我会交给你去做。”   “好。”黑衣少年斩钉截铁的说道:“需要杀人的时候,你告诉我。但是有些人,一定要我亲手来杀。”黑衣少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明亮的双眸之中尽是冰寒的杀意。   苏易看着黑衣少年良久,叹息着说道:“你要知道,这世界上,除了杀人,其实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黑衣少年冷冷说道:“有些人,只要把他杀了,他便什么也做不了了。”   幽姬忽然插话说道:“高辛王,如果你让他跟在你身边,应该给他取个名字,还有,”幽姬指了指自己的眉心,那里是黑色的纹刺,昭示着黑衣少年鬼方人的身份。   黑衣少年听闻幽姬的话语,冷冷的说道:“我不会割掉这块纹刺。”   幽姬轻声说道:“不是让你割掉,你可以把它遮挡起来。要不然一旦被人发现,会很麻烦的。”幽姬所说的麻烦,一旦进入大夏城池,黑衣少年露出鬼方人的身份,最大的可能便是群起而攻之,杀戮以泄愤。   “好。”黑衣少年奇特的没有反驳,而是从衣襟上撕下一块黑色布条,缠系在额头之上,将纹刺遮挡起来。   幽姬上前帮助黑衣少年稍稍整理一下布条,黑衣少年本能的想要避开,却终于呆在原地,任凭幽姬柔荑温润,轻轻碰触黑衣少年冰冷的额头。黑衣少年的目光恰恰落在幽姬丰盈洁白的胸口,一颗心莫名其妙的狂跳起来,慌忙扭转目光,不敢再看。   当年,面对着狰狞的面孔,面对着呼啸的皮鞭,面对着滴血的长刀,黑衣少年也没有这般慌乱过。   幽姬整理好黑衣少年的布条,上下端详,笑着说道:“这般模样,完全是一个九州少年英雄。”   苏易看去,果然是英气不凡,可能是像着母亲的样子多一些,黑衣少年面容清秀,不似鬼方人那般粗犷狰狞,只是,黑色少年紧抿的薄薄嘴唇,杀气实在是多了一些。   幽姬轻轻拍手道:“好了,现在就缺一个像九州人一样的名字了。”   名字?黑衣少年轻轻说道:“像九州人,一样?”。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名为夏耕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名字?黑衣少年喃喃道,没有也没什么。   苏易沉思一会,缓缓说道:“九州以我夏后氏为尊,今日便选取夏为汝姓,以耕为名。如何?”   “夏耕?夏耕。”黑衣少年轻声重复一遍,脸色平静如常,说道:“可以。”   苏易心中大失所望,原本以为,以夏赐予之为姓,本就是一种极大的荣耀,黑衣少年即便不是感激涕零,也应该是欣喜若狂才是。可惜,黑衣少年不过是淡淡的应是,就连拥有姓名的应有喜悦都没有表现出来。   虽然心中有些不快,苏易仍是面带笑容,说道:“那就好,就好。”   黑衣少年转身面向幽姬,双眼清亮如水,说道:“我叫夏耕了。你叫什么。”   幽姬看着眼前瘦弱倔强的少年,心中一种怜惜之感油然而生,柔声说道:“我叫幽姬,来自青丘之国,你可以叫我幽姬姐姐。”幽姬怀中青丘三尾狐挣扎着露出头来,对着夏耕懒洋洋的张了张嘴,算是打过招呼。   夏耕看着青丘三尾狐半响,说道:“它很聪明。”幽姬怜爱的揉弄着青丘三尾狐毛茸茸的小脑袋,娇笑道:“当然,她很聪明。”   有穷不弃闷声的咳嗽了一声,说道:“嗯哼,小兄弟,我叫有穷不弃。”夏耕转向有穷不弃,第一次正眼打量着有穷不弃,说道:“我不叫小兄弟,还有,我不喜欢你。”   呃?有穷不弃几乎没被自己的一口气憋死,飞快的瞄了一眼幽姬,总算打消了亲手掐死黑衣少年的冲动,心中不停腹诽:“我也不喜欢你,哼,还没长大的小东西,居然也敢看幽姬姑娘,居然也敢……”有些话,有穷不弃也只是只能在心里想想,任凭他是如何以大丈夫自居,也不敢在幽姬面前讲出来。   “你的箭射的很不错。”夏耕忽然说道。有穷不弃顿时来了精神,眉眼之间神采飞扬,忽而觉得夏耕也并不是那么讨厌。   “不过,你的箭对我没用。”   你…有穷不弃胸中怒火翻滚,如是能够释放出来,绝对可以独斗鬼炎妖童的北冥流焱而不落下风。   只可惜,夏耕说得一本正经,丝毫没有戏谑挑衅的意思,反而让有穷不弃一腔怒火无处着力,终不能因为夏耕一句话便将他那颗瘦弱的小脑袋一拳打爆吧,这可绝非大丈夫所为,而且,幽姬姑娘还在一旁看着呢。   苏易微笑道:“我叫高辛……”   夏耕打断说道:“你叫高辛苏易,我知道的,刚才那个蛮子,”夏耕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有穷不弃:“那个蛮子,说过你的名字,而且说你是大夏王族。”   有穷不弃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有穷不弃虽然雄武健硕,但也是仪表堂堂,居然被一个化外的鬼方小子说成是蛮子,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堂堂有穷一族少族长,绝世高手后羿的的后人,居然被鬼方人称为蛮子,若是传到九州之上,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笑掉下巴。   这其中,便包括了笑的花团锦簇的幽姬。   夏耕完全无视有穷不弃的表现,平静说道:“高辛苏易,若你能助我杀尽鬼方,我便奉你为主。”   苏易双眼直视夏耕,夏耕双眸之中闪亮宁静,没有丝毫的畏惧闪躲。苏易缓缓说道:“我以夏后氏高辛苏易之名,定当助你杀尽鬼方应杀之人,杀尽那些坐视我大夏无辜女子被掳掠的无耻便将城主。”   一抹异色在夏耕的眼中滑过,两片薄薄的嘴唇用力抿起,夏耕只说了一个字:“好。”   有穷不弃立即凑上前来,总算找到了一次机会,大声说道:“你奉我大哥为主,那也就是要听我的了,快,叫声有穷大哥听听。”   夏耕奇怪的看着得意洋洋的有穷不弃,说道:“我奉高辛苏易为主,与你何干?”   “我…”有穷不弃顿时被噎的吞了半口口水,一阵狂咳,面色憋得紫青。   幽姬瞄了有穷不弃一眼,款款走到夏耕面前,说道:“不用理他,他这个人就是这般无赖。”   夏耕扫了一眼正在拼命咳嗽呼吸的有穷不弃,说道:“我本就没有理他。”刚刚缓过气来的有穷不弃又几乎背过气去。   夏耕抬起头开,凝视着幽姬玉润脂凝的面庞,说道:“幽姬…姐姐。”   幽姬怜爱的娇躯微微一颤,轻叹一声,伸手轻轻摸了摸夏耕披散的黑发。有穷不弃的心,碎裂成无数块,鲜血横流。   有穷不弃悄悄凑到苏易身边,说道:“大哥,你真不会想要将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留在身边吧?”   苏易淡淡一笑:“你说呢。”   有穷不弃愤愤不平的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夏耕这小子本就是鬼方人,大哥千万不能相信他,留在身边必成祸患。”   苏易看了一眼正在低声说着什么的夏耕和幽姬,说道:“既然你也知道他叫夏耕,那就应该明白夏耕不是鬼方人,更何况,”苏易微微仰头示意:“你看幽姬姑娘不也和夏耕一见如故?”   有穷不弃不由得看着夏耕和幽姬,虎齿欲裂,只恨自己为何多事射出那一箭,要是这夏耕被鬼方败兵一刀劈死,岂不是爽快。有穷不弃第一次感到,大丈夫当有可不为。   仍不死心的有穷不弃亦步亦趋的跟在苏易身后,说道:“大哥,你就算留着它,也不能把他带在身边啊,外一万人发现,”有穷不弃伸手指了指眉心:“那不是给你自己添麻烦。不如,把他留在孤华城怎么样?”   苏易强忍笑意,若有所思的说道:“不弃说的也是,但是,要是把他送到慕阳思那,岂不是给慕阳思添麻烦,还是留在青戈军里好了。”   有穷不弃哀嚎一声,总算明白苏易是不可能放弃这个名叫夏耕的鬼方少年。多年以后,有穷不弃也会时常怀念起这个叫做夏耕的倔强少年,和那一双明亮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睛。   意外的遇到夏耕,并使其奉自己为主,苏易感到很是满意,只是,即便在此刻,苏易也没有领会到夏耕所说的奉自己为主的真正含义。   一个倔强少年的承诺,却可以血流千里、伏尸万千。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无师自通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意外之中收得黑衣少年夏耕,心情自是不错。   有穷不弃脸拉得老长,心中老大不情愿夏耕跟随在自己和苏易身边,但也没有办法,毕竟这是苏易的决定,有穷不弃心中,苏易的决定便是对的。   更何况,有穷不弃不时的瞄一眼正在低声和夏耕说着什么的幽姬,自己那点心思又不能明说,毕竟自己又不是她的什么人。   自己到底想成为她的什么人?有穷不弃倒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忽地,热血涌上有穷不弃脸庞,就连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苏易转身看向脸色涨成猪肝色的有穷不弃,只道是真气运行出了岔子,伸手便向有穷不弃的肩膀拍去。有穷不弃虽然自己想的面红耳赤,本能反应却是依旧灵敏,肩头微微一低,向后跨出一大步,让苏易的手落空。   苏易愕然。   有穷不弃这才从要变成她什么人的思索之中回过神来,脸色更加涨红:“大哥,怎么了?”   苏易苦笑,指了指有穷不弃的脸。   有穷不弃搓了两下自己滚烫的面颊,连声说道:“没事没事,只是有些热了。”   冀州的寒凉的秋风微微拂过,有穷不弃淡薄的衣衫在秋风之中瑟瑟发抖。虽然有穷不弃真气修为不凡、体格雄健,但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苏易此刻的心情,便如那三匹劣马一般,驰骋于无限天地之间。心思可以一念千里,上穷碧落下黄泉。但,那三匹劣马,却是实实在在的不知道跑到哪里享受惬意,或是被什么猛兽惬意享受了。   无奈之下,四人只能徒步前行。   一路上,夏耕几乎是不言不语,苏易和幽姬问一句答一句,有穷不弃问十句,夏耕答一个字:“恩”或者是“不”。   从夏耕简单的答复中,苏易知道。夏耕在毕修安举兵进犯冀州之前,暗中杀了一名鬼方战士,代替了他的身份,从而进入冀州,最终看着鬼方兵败孤华城之下。自此,夏耕便开始一路追杀鬼方败兵,刚才所杀的一队鬼方败兵,夏耕已经追杀了三天。   从夏耕的描述中,苏易惊讶的发现,毕修安进犯冀州,根本没有经过周密的计划,只是命令各城池之下的鬼方战士各自为战,进占城池抢掠。而后,又在玎灵之渊乱哄哄的组织各部的鬼方战士一窝蜂的涌向冀州。   居然这样,也能被毕修安攻占了冀州十三城。苏易眉头微皱,毕修安看似完全在胡打乱闹,没有用一点心思,要么。毕修安这鬼方大首领就是一个绝世的蠢材。苏易暗中摇摇头,凭自己和毕修安的几次接触,毕修安绝不是蠢钝之人,而且苏易隐隐觉得,毕修安才智远胜常人。   那么,毕修安这般又是为何,全然不拿鬼方战士的性命当回事。若是想借大夏之手排除异己,鬼方的代价也未免付出的太大了,但凡有点智慧的人,都不会选择这种愚蠢至极的手段。苏易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而夏耕身在鬼方的时候仅仅是个身份卑微的奴隶,根本没有得知鬼方上层消息的资格和机会。就算夏耕如何留心,也所知甚少,苏易从夏耕那里得到的消息,甚至不能准确判断出鬼方高层的权力核心构成。   苏易自幼生在王宫之内,虽然是对朝政之事并不感兴趣,耳濡目染间,对权术之事也是敏锐于常人。在夏耕的只言片语之间,苏易隐约感觉到,鬼方大首领毕修安的地位似乎并不那么稳固,而毕修安本身,对于鬼方也没有那么尽心尽意。   若是此刻身在玎灵之渊的鬼方大首领毕修安知晓高辛王苏易这般想他,会不会笑的妖异非凡。   幽姬低声和夏耕说这些什么,夏耕有问必答,简短明了。幽姬问道:“夏耕,你的武功是从哪里学的?”   夏耕低着头,罕见的没有做声。苏易心中微微一颤,虽然表面没有什么变化,但手指却在暗中轻轻抖了一下:难道黑衣少年夏耕的背后隐藏着一个绝世人物?若是如此,夏耕变绝非便面看上去这般单纯,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不知是对是错。   就是苏易暗中揣度之间,幽姬又轻声问夏耕:“你的刀法和身法,是什么人教给你的。”   夏耕摇摇头,说道:“没有人教给我。”   苏易和幽姬对视一眼,心中都是有所怀疑,夏耕的刀法简单狠辣,全无花哨,一刀致命。而他的身法极为奇特,临敌闪避恰到好处,绝不浪费半分力气,若是说没有经过长期的历练,绝不可能拥有这般胆量和判断力。   夏耕薄薄的嘴唇紧紧抿住,微黑的脸上渐渐泛出一股淡青的杀意,一双明亮的眼睛之中,隐隐有雾气浮动。在隐隐雾气之中,苏易居然看到了一丝恐惧和愤怒,旋而便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杀意。   幽姬也察觉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是怎么学会这些的。”   夏耕犹豫了一下,双眼之中的雾气慢慢消散,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明亮,只是,那种明亮之后的某种东西,让苏易三人心中一阵收缩。   夏耕用力抿起的嘴唇发白,低声说道:“我的身法是因为以前在鬼方的时候,每天都要被鞭打,鞭打很疼,所以我就要躲开。”   “那时候我很小,只是为了少被打上几下,就拼命的想躲开。”夏耕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他现在看起来也不过是十四五岁,他口中所说的那时很小,或许只有刚刚能够记得事情的年纪吧。   “稍大了,我再躲开,他们便拼命的追打,所以我就只躲开一点点,不被打死就好。”   夏耕说的很简单,也很轻松,但言语之中所隐含的东西,让苏易三人心中一紧。幽姬抬手轻轻抚弄一下夏耕的黑发。有穷不弃双拳紧握,低声恨恨骂道:“奶奶的,鬼方这帮乌龟软蛋,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我不是小孩子。”夏耕猛然抬起头,嘴角带着一丝残酷无邪的笑意,说道:“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   有穷不弃问道:“那你这些杀人的刀法,是跟谁学的?”   “杀人不需要学。”夏耕淡淡说道:“只要把刀刺进对手的咽喉。”   苏易和有穷不弃相视一眼,眼中全然是震惊。苏易和有穷不弃都是天资过人,在武学修为上也是自视甚高,虽然还不能和慕阳思这种不能以常理度之的相比,但在九州青年才俊之中,也自信不逊于他人。   但,两人的自信却在黑衣少年夏耕面前,碎成一地。    第一百三十六章 时节霜降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世间居然有如此绝伦的资质。   黑衣少年夏耕,居然没有学过任何功法,没有修炼一天的真气,只是凭借身体的本能,就是修炼出如此的境地,或者说是杀人的招数更为确切。   有穷不弃更是脸色哭丧,心中沮丧之情溢于言表。本来就是对夏耕心存不满,这下就连自以为傲的武学天分也被夏耕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上两脚。尤其是幽姬震惊之余,望向夏耕的目光之中更是情怀似水。有穷不弃第一次有了是不是不要做大丈夫,找机会将这夏耕杀了灭口的念头。   当然,这种念头,身为大丈夫的有穷不弃只不过是想了一下,不,应该是想都没想就被抛到身后了。   而苏易却是在震惊之余,欣喜的心情多了起来,不知道有穷不弃会不会由此吐血三升。苏易身边,真正缺少的便是真正的高手,青戈军之中虽然有伯兹迁、白芓元等人,虽然在战场之上游刃有余,但若是面对比据、鬼炎妖童这般高手,便显得力不从心了。   尤其是面对毕修安、鬼炎妖童,甚至是至今让苏易不能释怀的玉重楼,青戈军的数量显得毫无用处。而云中君总是云深不知何处去,不知哪一次云中君老人家一个疏忽,自己便要性命不保。   除自己修为提升之外,网罗能够让自己信任的高手,才是苏易的另一个打算。只可惜,九州之上,能够比肩比据之类的高手少之又少,更遑论能与云重楼、云中君相提并论,就以苏易现在所知,恐怕也只有大祭卜、三大神殿之主还有自己的老师关龙逄。   而这其中,能让自己信任的,唯有长伴帝发左右的青炎军大统领关龙逄,至于大祭卜一系,隐约还是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敌人。   如此一来,收拢具有高手潜质的人,便是一个无奈而又绝佳的选择。夏耕天性单纯,便如一颗璞玉,只是杀性稍微重了点。夏耕资质绝伦,仅是依靠身体的本能,便已经隐隐能够比肩鬼方大巫级高。若是让夏耕修炼一门上乘的功法,只要假以时日,定能与鬼炎妖童级别的高手一战。   这才是苏易心中的真实想法。以当前自己和有穷不弃的修为,想要能与鬼炎妖童级别的高手一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不觉之中,这一番冀州之行,已经让苏易心思微微变化。从做一个无所事事的憋屈高辛王,到网罗羽翼以求自保,其中云中君之功不可没。   若没有云中君,高辛苏易早已经死上几次,尸骨无存。但若不是云中君,苏易也不就不会身犯险境,说不定真的能如愿做他的太平高辛王。   对于云中君,苏易只能报以苦笑。云中君撩起的,不仅仅是苏易的命运,还有在苏易心中早已经燃成灰烬的那一丝牵挂。   沫沫,也许,我真的可以…..   苏易仰望天空,冀州秋云丝丝如幻,碧空如湛,幽静深远,如梦如影。有些事情,虽然可以被遗忘,一旦重新想起,却更加的不能释怀。   而在这无边无际的,让人胸口心脏麻痒难当的思念之后,那种让人绝望的无能为力之感,又是那样的真实。   真实的让苏易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   这一天,天气已经微凉,是为霜降。   霜降这一天,对于楛骨部首领乌孙奇来说,却是格外的寒冷和漫长。   这一天清晨,毕修安带着从孤华城败退回来的六千残兵败将,一路歪歪斜斜的杀向乌孙奇。   此刻,楛骨部和偻兀部的联军一万一千战士,屯扎在距离玎灵之渊仅仅七十余里之外。乌孙奇志得意满,仿佛见到毕修安落荒而逃,自己入主玎灵之渊, 鬼方各部咸服,共奉自己为鬼方大首领。   尸胡部首领威灵赤会同娼邸和北鲜部,集结兵将近四千余人,屯扎在距离乌孙奇五十里之外。乌孙奇对威灵赤嗤之以鼻,以为威灵赤不过是见风使舵之辈,只要自己击败毕修安,威灵赤必然拜倒帐前,唯唯诺诺。   而尸胡、娼邸和北鲜三部拼凑出的四千战士,毫不放在乌孙奇眼中。自己的万余大军之中,大巫级高手就有九人,黑鬼卫足有八百之众。毕修安征冀州的四万大军,才不过十位大巫,黑鬼卫不足四百,还不及自己的一半。   更何况,乌孙奇自身功力修为甚是不弱,乌孙奇自信虽然不及毕修安,但毕修安想要胜过自己,还是要费一番功夫。但自己麾下有九位大巫,谅毕修安也不敢力敌。   至于偻兀部虽然兵力薄弱,但其首领曲叱娄修为尚可,堪比巫老。威灵赤相信自己与曲叱娄联手,定能斩落毕修安。   当毕修安率领六千各部杂兵杀来之时,乌孙奇虽然心中略有惊讶,但看到毕修安的六千杂兵,稀稀拉拉的拖成一条长线,前方已经快要抵达自己的军帐,后面的还在两里开外,不由得放身大笑。   天赐良机。这绝对是祖灵眷顾,要让乌孙奇成为鬼方大首领。   乌孙奇骑上碧麟牛,挥动青铜大杖,杖头是一个硕大的狰狞青铜牛头,早早拿出大首领的威严,昂首挺胸,率万余大军嘶吼着一窝蜂的冲向毕修安的杂军。   曲叱娄手持黑色长锥,紧跟在威灵赤身后,心中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安。一想到毕修安在争夺大首领时展现的功力修为,曲叱娄心有发颤。然,箭在弦上,不能不发,曲叱娄咬紧牙关,只盼威灵赤能够敌得过毕修安才好。   两只鬼方大军在秋霜遍染的鬼方大地上轰然碰撞,鲜血横流,融化了微寒的秋霜。   乌孙奇冲入毕修安军中,长杖乱舞,血肉横飞。惨叫连连之中,乌孙奇杀得兴起,将一名鬼方战士穿在杖头骷髅牛角之上,那鬼方战士腹部被穿透,惨叫着抽搐,乌孙奇将长杖高举,热热鲜血顺着杖身流下。乌孙奇口中一阵焦渴,奋力压下心中痛饮几口鲜血的欲望,将杖端无力挣扎的鬼方战士远远抛落。   挥动长杖,将身边的一人砸的**迸裂,乌孙奇长吼一声,只觉得浑身血液燃烧,战意沸腾,四下环顾:毕修安,毕修安在哪里?    第一百三十七章 楛骨乌孙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毕修安——   乌孙奇挥杖咆哮。   毕修安——   乌孙奇胸中热血鼎沸。飞溅的鲜血刺激着乌孙奇心中的杀戮渴望,让他的眼前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雾。透过这层淡淡的血雾,乌孙奇看到了自己搜寻已久的身影,一身黑袍的毕修安。   毕修安身形舒展,如同一只黑色大鸟,从乌孙奇大军之上凌空飞过,也不见毕修安是如何出手,所过之处,人马尽毙。尸胡部的两位大巫联手合击,反而被毕修安轻轻一掌震死。   乌孙奇目眦欲裂,纵马直奔毕修安,沿路上无论敌我兵士,只要是挡在马前,均被乌孙奇挥杖扫飞,眼见是不能成活。   毕修安震死两名尸胡部大巫,听到乌孙奇的似乎怒骂,微微偏头,对着乌孙奇微微一笑,大袖一展,在半空一个灵活的折转,竟然直奔曲叱娄而去。乌孙奇大怒,再次拔转马头,尾随毕修安。   这一次,乌孙奇所到之处,无论敌我的鬼方战士,均是停止厮杀纷纷躲避,幸而躲过怒火中烧的乌孙奇,两方鬼方战士都是轻吐一口气,再看对方,眼中尽是惺惺相惜,而后又是提刀握剑,奋力厮杀成一团。   曲叱娄眼见毕修安御风而来,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乱,居然拨马落荒而逃。毕修安妖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在身下一名鬼方战士头上轻轻一点,身形骤然加快,直奔向曲叱娄。   毕修安鬼魅一般冲出十余丈,那名鬼方战士忽然怔怔呆立,整个头颅忽而爆裂开来,红白交织之物飞溅,旋而便被地上飞扬的尘土搅成一团,又被无数只脚踏过。战场之上,处处是鲜血横流,这名兵士不过是其中不显眼的一个罢了,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是死在毕修安的手中。   只要是死了就是死了,对于战场之上籍籍无名的战士,死在谁的手中都是一样,没有人会记得,也鲜有人会去为这些人复仇。只有活着的,才是真实的。   二十丈外,毕修安几乎与曲叱娄并驾齐驱。曲叱娄只觉得身旁一暗,猛然偏头,毕修安宽大的黑袍几乎遮住了他的视线。曲叱娄惊慌之下,一声怒喝,手中黑色长锥刺向毕修安。   不知怎的,这一锥如同石牛入海,没入黑袍之中便纹丝不动,任凭曲叱娄催动真气,依旧毫无反应。曲叱娄压住心中惶恐,凝聚毕生修为,真气涌动,掌心黄光暴涨,划出道道波纹击向毕修安。这一掌,凝聚着曲叱娄全部的真气和希望,就算伤不了毕修安,也绝对能够让毕修安暂退。到那时,乌孙奇已然赶到。   黑袍之中,一只纤细苍白的手伸出,轻轻迎向曲叱娄真气汹涌的一掌。曲叱娄见到毕修安纤弱的过分的手掌,电光火石间,许多画面在脑中浮现。   毕修安轻飘飘的一掌拍在曲叱娄掌中,御风凌空的毕修安纹丝未动,曲叱娄却闷哼一声,从马上跌落,飞退丈余,落在地上踉跄了三四步方才站定。曲叱娄脸色苍白,口唇紧闭,双手不住的微微颤抖。   乌孙奇纵马而至,长杖迎头向毕修安砸落。毕修安诡秘的一笑,身形骤然出现在两丈之外。乌孙奇一杖落空,心中怒火更胜。忽然眼角一跳,身侧的曲叱娄双手颤抖不定,全身不住的抽搐,猛然张口,丝丝缕缕的黑烟从口中冒出,从耳、从鼻,从七窍之中缕缕黑烟冒出。   而曲叱娄的身体却逐渐的干瘪下去,如同一幅皮囊一般,轰然散落。   渠蛊烟?   纵是乌孙奇跋扈狂妄,也不能不对这渠蛊烟心存忌惮。纵是鬼方地处化外,也不可能不认识令天下英豪为之胆寒的三苗渠蛊烟。   只是为何毕修安会这渠蛊烟?乌孙奇只觉得后心发冷,几乎连手中的青铜牛头杖都拿捏不稳,争雄之心瞬时熄灭。   毕修安一招手,从曲叱娄七窍之中喷出的黑烟凝成一缕,盘绕着毕修安身周,如同怪蛇一般。毕修安向着乌孙奇妖邪的一笑,威灵赤肝胆俱裂。乌孙奇知道,这看似黑烟的渠蛊烟,其实是万千细小的蛊虫,万虫噬骨之苦,任凭谁也不想尝试。   好在毕修安似乎不在意乌孙奇,双手平伸,身形御风而起,无尽的黑烟从宽大的袍袖中涌出,在身周化作十余缕盘绕不休的黑色长蛇。长蛇狰狞飞舞,在鬼方战士之中穿梭曲折,所过之处,不分敌我,均纷纷身躯僵直,七窍之中冒出丝丝黑烟,便倒地不起。   渠蛊烟似乎与真气有关,曲叱娄身体中形成的渠蛊烟足可聚成一道黑色长蛇,而普通兵士七窍之中只是冒出丝丝缕缕的黑气。毕修安御风而立,双手平伸,身上宽大的黑袍随风舞动,身周黑烟滚滚,宛如上古凶神一般。   两方战士厮杀正酣,大多无暇顾及魔神一般的毕修安大肆滥杀。乌孙奇与毕修安的三名亲卫硬拼了一记,成功的击杀其中一人,硬生生的咽下涌上喉头的半口鲜血。余下两名亲卫也不纠缠,一击不中,立时抽身而退,大肆斩杀楛骨部的鬼方战士。   乌孙奇横着牛头长杖,茫然的四下张望,自己部族之中的七名大巫,不知何时都已经死于非命,而自己倚重的八百黑鬼卫,竟然折损大半,很多黑鬼卫,根本就不是毕修安亲卫的一合之敌。此刻唯一占上风的,便是数量众多的两部普通战士,将毕修安的六千乌合之众,杀得节节败退。   纵是如此,乌孙奇却半分也高兴不起来。凝立空中如同魔神一般毕修安,忽然心如死灰。即便自己的万余大军最后能将毕修安的六千乌合之众杀戮一空又如何?有谁能击杀毕修安?有谁能是毕修安一合之敌?又有谁能够阻止毕修安杀自己?   战场边缘,已经有人悄悄的脱离。偻兀部大巫甘贰,本就是一个聪明的人,甘贰一直认为头脑简单、胸无城府乌孙奇是不可能成为大首领的。偻兀部跟随乌孙奇只能是末路穷途,但首领曲叱娄执意交好乌孙奇,甘贰有心无力。   但甘贰是个聪明人,不想成为曲叱娄的陪葬,于是暗中交好尸胡部首领威灵赤。曲叱娄一死,甘贰当即认出三苗渠蛊烟,心中骇然,当即且战且退,渐渐移到战场边缘,悄悄离去,正向着威灵赤驻军的方向。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全都杀了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毕修安似乎未曾留意,只是嘴角一丝妖异的笑容浮现。   万念俱灰之下,乌孙奇忽然像抓到了什么,猛然拨马向着玎灵之渊方向狂奔而去,甚至顾不得收拢一向珍视的黑鬼卫。乌孙奇没有看到,凌空而立的毕修安看到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不仅没有追击,反而嘴角笑得畅快。   玎灵之渊之交一战,楛骨部战死近半,近两千余被俘,七位大巫尽数死于毕修安之手,四百黑鬼卫仅余不足百人,随着乌孙奇仓皇逃亡玎灵之渊,在其身后,零零散散跟随的普通鬼方战士,不足三百人。这一战,尸胡部能战之兵几欲殆尽。   而偻兀部首领曲叱娄被毕修安一掌击杀,三千鬼方战士或是战死或是被俘,四下逃散的仅有百余人。大巫甘贰只身逃往尸胡部。可以说,楛骨部虽是惨败,但一息尚存,而偻兀部却几近于灭族。   毕修安端坐于楛骨部的营帐高台之上,黑发披垂,看着自己残存的三千余兵士,手持长刀利刃,驱赶同等数量的败兵聚成一团,不禁感到有趣。有亲卫上前,请毕修安示下如何处置这些战俘。   鬼方一向喜欢战俘,因为战俘就是奴隶,奴隶就是财富。而鬼方向来不留受伤的战俘,在清点战场之时,不能行动和缺手断脚的,便已尽数杀死。   毕修安看着台下黑压压的战俘,嘴角带着邪异的弧度,似乎在努力思索:“这个啊,恩,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才好?”   那名亲卫眼睛一亮,低声说道:“若是把这些战俘卖到各部去,可以换取很财宝,也能换取许多美丽的九州女子….”毕修安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纤细苍白的手指无力的搭在嘴上。   “要么,我们把这些战俘收编成我们的战士?”亲卫见毕修安明显不感兴趣,小心翼翼的问道。   毕修安慵懒的斜着身子坐着,手虚掩在嘴边,用困倦的声音说道:“这样啊,那就全都杀了吧。”   “什么?”亲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那就都杀了吧。”毕修安的声音说不出的柔和慵懒。   亲卫的两鬓有汗水留下,诺诺应是,躬身退下。远远的,毕修安挥了挥手:“杀的时候当心点,别弄伤了自己。”   正要爬下高台的亲卫脚下一空,慌忙抓住一根圆木。否则战俘未杀,他本人到要先行摔死。   三千人,杀起来很麻烦。尤其是杀人的人也只有三千人而已。   那名亲卫很小心的一批一批的驱赶,分开杀掉,直到深夜子时,才杀的干干净净。而此刻,这名亲卫已经杀的双手酸软。   三千人,杀起来还是很麻烦的。毕修安一直懒懒的倚坐在高台之上,眼看着一批批的鬼方战俘被驱赶杀掉。当三千人杀完,亲卫回来禀报的时候,毕修安长袖覆面,已昏昏欲睡。   当夜,毕修安占据乌孙奇的军帐。乌孙奇落荒逃往玎灵之渊。两人所处的位置奇妙的转换。只是,毕修安在一次血腥杀戮之后,昏昏欲睡,谁亦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而乌孙奇,星夜失魂落魄的进入玎灵之渊,身边只跟随着不足四百人。就在昨天,乌孙奇还是意气风发,看着高高飘起的黑牛旗,自以为大首领之位手到擒来。恐怕,此刻黑牛旗已经被毕修安踩落在污泥血水之中,腐烂发臭。乌孙奇咬的牙根渗血,只觉得胸口麻痒难当,隐隐压抑不住腾起的杀意。   这股沸腾的杀意,忽然在瞬息之间冷却。乌孙奇猛然想到毕修安展现的惊天修为,还有诡异莫测的渠蛊烟。即便是自己,又能在毕修安的渠蛊烟之下坚持多久?   经此一役,楛骨部精锐战力尽没,自己再也没有染指大首领的可能,楛骨部实际上已经完全沦为一个小部落。乌孙奇平素狂妄自大、骄横跋扈,树敌颇多,尸胡部已岌岌可危。   而此刻,乌孙奇已经顾不了许多。若自己成为大首领,楛骨部自然是继续风光无限,但自己败了,楛骨部能否存续下去,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乌孙奇此刻唯有满腔的怒火和怨恨。   毕修安——乌孙奇恶狠狠的想着。   渠蛊烟——   乌孙奇仿佛是在冥冥之中抓到了一丝希望,忽然放声大笑。乌孙奇在碧麟牛上笑的浑身颤抖,状若疯狂,让随他败逃的部众面面相觑,不知首领是否因为惨败的错乱入魔。   乌孙奇笑罢,指着眼前晨曦之中隐隐出现的玎灵之渊,阴森森道:“随我入玎灵之渊。”乌孙奇一牛当先,冲向玎灵之渊,心中依旧在不住的冷笑,甚至有一丝得意。毕修安,毕修安的渠蛊烟,哈哈,那是三苗的渠蛊烟啊。   毕修安来自三苗,居然成了鬼方的大首领,真是笑话。乌孙奇冷笑着:只有我,只有我乌孙奇,才发现毕修安的阴谋,也只有我才敢揭露毕修安。   鬼方之中,若是有人能够力敌毕修安的,恐怕只有那位了。乌孙奇心头一热,背上却是一凉。毕修安非鬼方中人,那位应该有出手的理由,但是,那位的恐怖,在乌孙奇心中绝不下于毕修安。   巫坛鬼老。据说能够沟通大巫祖的存在。即便是乌孙奇,也不过是仅仅听过两次鬼老那衰老嘶黯的声音,却始终没有见过鬼老的真容。鬼老巫力通天,更何况,乌孙奇也隐隐的从先代口中听说,历代巫老手中都掌控着神秘莫测的巫灵之器,足以毁山填海,焚炎万里。   只是,自己这般境地,鬼老会不会迁怒于自己。想起鬼老有气无力、却足以抹杀一名大不足首领的声音,乌孙奇心中忐忑不安,转念一想到毕修安,乌孙奇心下一横,冲入玎灵之渊城下。   玎灵之渊若是放在大夏,绝计不能被认为是一座城池。环绕玎灵之渊的,只有乱石堆砌的一人多高的石墙,上面胡乱插了些带着枝叶的树木。石墙虽然不高,却堆起的极为宽阔,石墙上面可容五人并行。   所谓的城门,用合抱而粗的巨木为梁,横竖楔入枝枝丫丫的树干,倒是足有五丈余宽,三丈余高,此时,城门紧闭,透过城门望去,玎灵之渊之内薄雾弥漫隐隐有人影晃动,却看不真切。    第一百三十九章 鬼方巫坛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乌孙奇骑着碧麟牛赶至城门前,抑住心中狂跳,大声喝道:“我是楛骨部首领乌孙奇,速开城门。”   薄雾之中,人影晃动,转而没有了声音。乌孙奇疾驰一夜,身体疲倦不堪,喉咙之中干裂难忍,渐渐的胸中怒火又起,大喝道:“乌孙奇在此,速开城门。”   城内依旧是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音。   乌孙奇大怒,却不敢有丝毫异动。玎灵之渊为鬼方大首领居所,虽然毕修安此刻并不在玎灵之渊中,就算是在,乌孙奇在以往也不把毕修安放在眼里。玎灵之渊还是鬼方巫坛所在,巫坛之中有着鬼老,据说还有大巫祖的意志。若是擅自入玎灵之渊,若是冒犯大首领还有转机,但,对大巫祖不敬,那边要是灭族之罪了。甚至魂魄都要生生世世镇压在巫坛之中,日日夜夜受尽幽冥之火灼烧,不得回归大巫祖座下。   淡淡漂浮的薄雾之中,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身穿暗赤短衫的人缓步走来,这人一头赤红短发,柔顺而蜷曲,狭长的脸上泛着淡淡的青色。他的双眼之中透漏着一种死寂的灰色,在瞳孔之中没有半分的情感。   青魇?乌孙奇失声道。青魇是威灵赤手下第一战将,据说其本身功力修为也在巫老之上。最为可怕的是,青魇完全是木讷而没有感情的,一方面是悍不畏死,另一方面是对威灵赤的命令毫无条件地服从。   青魇走到城门之前,呆滞的目光看着乌孙奇。被青魇那种漠视与茫然的目光盯着,乌孙奇没有原有的难受,青魇是不能讲道理,也不可能威胁的,对他来说,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杀掉他,或者杀掉威灵赤。   乌孙奇牙咬的咯吱作响,整个脸在怪异的扭曲:“青魇,这么说威灵赤已经在玎灵之渊了。”   “是的,主人已经在了。”青魇的声音和脸庞一样,平板而没有任何的感情,就连语调没有任何的波动,甚至,在青魇嘴里,语言不过是一些毫无意义的碎片堆砌而成,语气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如青魇这般的高手,都是极为傲气的,而青魇一直称威灵赤为主人,毫不以他人讥笑为意,或者说,在青魇心中,根本就没有情绪这种东西。   乌孙奇怒极反笑,自己处心积虑,只不过是徒为他人嫁衣,什么鬼方大首领,什么十大部之首,通通都是过往云烟。乌孙奇猛然喷出一口血雾,惨然笑道:“既然如此,乌孙奇便告辞了。青魇,你转告威灵赤,就说他的手段,乌某佩服。”   乌孙奇拨转碧麟牛终于离开,身后传来沉重的开门声,千余精锐的尸胡部战士蜂拥而出,将乌孙奇等人团团围住。乌孙奇猛然拨转碧麟牛,看着从城门内缓缓走出的青魇。青魇走得很慢,两腿的关节似乎十分僵硬,两只手臂根本就是没有摆动,所以青魇走路的姿势十分奇特。看过青魇走路的人都有种感觉,青魇本应该是跳着走才合适。只不过没有人敢这样说。   “你想杀了我?”乌孙奇从牙缝之中挤出一句话。乌孙奇在混战之中消耗极大,与毕修安的三名亲卫力拼的一击,依然让乌孙奇受了不轻的伤,只是他生性凶暴,硬生生的将鲜血咽了回去。   就在刚刚,得知威灵赤已经抢先一步进入玎灵之渊,乌孙奇压抑不住自己的伤势,一口血雾终于忍耐不住,喷了出来。潜藏的伤势,要比乌孙奇自己认为的还要重。所以,乌孙奇才压下狂暴的怒火,决定转身离去,如若不然,乌孙奇绝对愿意赌上一把,用毕修安渠蛊烟的消息,换取鬼老的谅解。   带伤的乌孙奇,未必是青魇的对手。乌孙奇狞笑着,紧紧握住手中的牛头青铜长杖:“青魇——”   青魇面容僵硬,口唇微微开闭,难听的声音传出:“主人要你进去。”   乌孙奇一怔:“威灵赤在哪里?”   “巫坛。”   这一次,乌孙奇彻底呆住了。   巫坛从外面看去,就如同一座各种乱石堆砌的大山,毫无章法,一座粗糙的石门是由整块玄黄石凿成,玄黄石坚硬非常,青铜制成的凿刀三两下就会软钝变形,也不知道当初鬼方先辈们是如何将整块玄黄石制成巫坛的大门。   青魇半押半送这乌孙奇到巫坛之前二十丈外,便停住了脚步。巫坛周围二十丈之内,是禁地但凡未经鬼老允许, 擅入的,必被斩杀。   漆黑的物巫坛之内,乌孙奇摸索着前进,前辈之上,零零星星的燃烧着一团团有气无力的火焰,只是这火焰的光芒只能照着在周围两尺不到的距离之内,其他地方依旧是一团漆黑。因为这些零星燃烧的火焰,乌孙奇的眼睛始终没有能够适应黑暗。   也不知道摸索了多久,也不知道前行的是什么方向,乌孙奇眼前渐渐不再是一团沉寂的黑,而是淡淡的灰暗,依稀的,乌孙奇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极为空旷的大殿,大殿中的灰暗,似乎有如实质般的流动。   若是乌孙奇感知稍微灵敏一些,他就会发现,这座大殿实际上,要远远大于在玎灵之渊中的那座石山。只是,此刻乌孙奇心中惴惴不安,失魂落魄,远远不能发展其中玄妙。   “你可以站在那里。”灰暗之中一个声音响起。乌孙奇立即停住了脚步。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乌孙奇胡乱的猜想着,这难道就是鬼老的声音。不对,鬼老的声音根本不是这个样子。这个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年纪你应该不是很老,决计不是鬼老那如同风中烛火般、有气无力的声音。   乌孙奇脑中灵光一现,脱口而出:威灵赤。   对面的灰暗之中没有声音。   果然。果然是威灵赤。乌孙奇的勇气和怒火在身体慢慢地恢复,不能战胜的对手或许不能让乌孙奇恐惧,但进入巫坛之后那种黑暗和空寂,让乌孙奇险些 。而在灰暗之中传来威灵赤的声音,乌孙奇半分愤恨,半分惊喜。   不及多想,乌孙奇举步向前。   一个沙哑着、喘息着,如同风吹过破碎龟甲的声音传出:“你…站在那…”    第一百四十章 三苗少女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你,站住,就是你…”   苏易无奈的停住脚步,有穷不弃撇了撇嘴,却没有说什么,夏耕手扶在腰间那把锈迹斑斑的青铜长刀之上,脸色却是说不出的凝重。   幽姬黛眉微微一皱,娇媚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旋即笑颜如花。转身,幽姬五指如兰,带着殷红的衣袖,娇笑道:“小妹妹,你已经跟着我们一整天了,还不嫌累啊。”   对面站着一个娇小的女子,只及幽姬的肩头,明眸皓齿,另一双灵动的眼睛,小巧的鼻头微皱,嘴角上翘,明明不是很漂亮的五官,配上并不白皙而略显麦色的肤色,是一种风情。只是这女子身穿着奇特的淡黄色衣装,如同一片片的布片拼凑在一起,看样子,是将一整块布料裁剪开来,再重新缝在一起。   这种服饰,是九州之上很多人不愿见到的,因为,穿这种服饰的人,都是来自于三苗。三苗擅长蛊毒,且行事怪异,自然是让人不愿接触,更不愿为敌。   娇小女子看了看幽姬,目光落在胸口半露的两团汹涌之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两处微微隆起,不由得拼命摇了摇头。一头披散黑发如同瀑布一般,倒是让幽姬有些羡慕。   忽然,苏易的眼神钉在三苗少女晃动的黑发之上,在少女左边的头发之中,有一条细细的发辫,发辫上编着一根拇指大小的白色骨头,这一小节骨头不知取自何处,又是哪种珍禽异兽的骨骸,晶莹剔透,上面不时有流光闪过。   以苏易的目力,凝神望去,隐隐可以看见白色骨头上面有刻着细密的花纹,这些花纹几乎遍布了大半个骨头。   苏易心中一沉,在发稍编入白骨,是三苗的传统,但是,有资格在发梢编入白骨的,无不是三苗之中的重要人物。而这名少女的白骨晶莹剔透,有如白玉一般,绝技不是凡品,定是某种珍禽异兽的骸骨,这说明这名少女在三苗之中地位非比寻常。   更何况,白骨之上遍布大半的细密花纹,代表着蛊毒修行的境界,就行这少女的花纹显示,要想杀掉苏易这一行人绝非难事。   而且,苏易身为高辛王,深知三苗虽然名义上臣服于大夏,但实际上并不为大夏所辖制。这些上古魔帝蚩尤的子孙,生性好战,男子不修真气,单修蛮力,女子精于蛊毒。当年帝舜亲征三苗,却也损失惨重,无奈之下,德威并重,三苗咸服。   苏易心中一动,对面的三苗少女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能有代表着绝对强大实力的白骨花纹,极有可能,在娇小的外表之下,是远远不相符的年纪,就像关龙逄,实际年纪已过七旬,看相貌起来却仍如同三四十岁一般。   装作不经意的环顾,有穷不弃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可爱的小女孩”身边的幽姬。幽姬正暗地里和三苗少女以苏易所不明白的一种方式潜争暗斗。唯有夏耕天生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夏耕的双眼紧紧盯住三苗少女,只不过夏耕盯着别人的方式让人感到十分的难受,他的目光没有一个焦点,以一种空洞茫然的目光盯住对方的全身,。   夏耕已经好不掩饰自己的危机感,握在刀柄之上的手,指节泛出苍白色。   三苗少女歪着头看了夏耕一眼,说道:“你好像很怕我?”   夏耕出人意料的回答道:“我怕我杀不了你。”   “你的确杀不了我。”   “是的。”夏耕紧握着刀柄,身体微微蜷曲,慢慢的向后退去。   两人的话让有穷不弃和幽姬都是莫名其妙,有穷不弃仔细打量着地面的小女孩,简直就是人畜无害嘛。苏易心中对夏耕的评价又上了一层,一直深居鬼方,地位低下的夏耕是没有可能通过三苗少女的服饰和发梢的白骨读出什么来的,夏耕只是凭借着自己的直觉,和对危险莫名的感知。   幽姬看着眼前笑得天真无邪的少女,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甚至,轻轻捏着衣袖的纤长手指都不由得微微的颤抖,幽姬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名字,一个让她惊恐不安的名字,因为,青丘一族也是善用蛊毒的。   只不过,三苗善用蛊,青丘善用毒。   幽姬瞬间面无血色,连一点朱唇都变得苍白,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有穷不弃这才发觉幽姬的异样,上前一步用身躯护住幽姬。   三苗少女撇了撇嘴,看了看面无血色的幽姬,又看了看全神戒备的夏耕,最后目光落在苏易的右手。苏易右手掌心隐隐的青光流动,曜日青陨戈蓄势待发。三苗少女眼中露出一丝异常的色彩,轻声道:“是青冥裂星枪?”   曜日青陨戈,又名青冥裂星枪。这是这个名字很少被提及罢了。   苏易朗声回道:“正是青冥裂星枪,不知前辈是如何认的?”   三苗少女调皮的一笑,双眼弯弯的十分好看,索幸盘膝坐到地上,是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前辈?”   苏易见三苗少女盘膝而坐,心中警惕并没有放下半分,小心翼翼的回道:“在下对三苗还是稍有了解,前辈头上白骨装饰花纹复杂,必定不是常人。能拥有这般复杂纹饰的,必定是三苗之中的前辈高人,只是前辈这般容貌,在下一时也不敢确定。”   三苗与大夏一向并不友善,苏易这才对自己的身份避而不谈。   三苗少女咯咯的娇小,显然是对苏易话语之中的一番恭维很是受用。挥了挥手说道:“你们也不用这么紧张,若是我想对你们下手的话,就凭你们这点修为,早就中了蛊毒了。”   听了三苗少女的话,幽姬的脸色变的更加苍白。三苗少女斜了幽姬一眼:“怎么,你不信我说的话,对你们下蛊?你娘在这还差不多有资格让我出手。”   幽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您说的是。”   有穷不弃看了看幽姬,又盯着三苗少女一阵猛瞧,呆呆问道:“这…这是真的,这个小姑娘真的是个年纪很大的前辈高人?”   三苗少女对有穷不弃这番惊讶甚是满意,满脸笑颜如花,故意做出老气横秋的样子,指着幽姬说道:“我当年见到她娘苑紫颜的时候,苑紫颜还是个不经人事的小姑娘,哼…”说到最后,三苗少女忽然脸色一寒,重重的哼了一声,幽姬身躯微微一抖,胸前两团丰盈在有穷不弃背上微微的擦了一下。   有穷不弃浑身僵硬,连指尖都不会动,心中只盼三苗少女能再哼一声也好。    第一百四十一章 长天之女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脸色不易觉察的微微一变,旋即躬身问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三苗少女甜甜的笑着,反而用手指向瑟瑟发抖的幽姬,说道:“你可以问这个小女孩。”   幽姬把大半个身都躲在有穷不弃身后,双手紧紧抓住有穷不弃肩头的衣物,一张娇媚的脸上写满了惊骇。幽姬声音颤抖:“她,她是三苗大长老危丹水。”   危丹水?苏易暗自盘算一番,倒是真的没有听说。面上仍是笑容不减,拱手躬身施礼,道:“原来是危前辈。”   三苗大长老娇哼一声,说道:“我的姓氏是危丹,单名水。在三苗的语言里,意思是长天之女。”   苏易脸上微微一红,不想面前这娇小可人的三苗长老,居然有着这样奇异的姓氏,转念一想,三苗语言和中土大不相同,奇异一些也是比较正常的。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幽姬微弱蚊蝇的声音:“危丹水就是当年的凌旋仙子。”   幽姬此言一出,苏易和有穷不弃均是面无血色,也才明白为何幽姬面对这三苗大长老,会如此的大惊失色。   凌旋仙子的大名,早在五十年前便名动九州。当年,一身鹅短裙的三苗少女,面容姣好,单纯质朴,蛊毒之术独步天下,所过之处,以蛊医病,不分贵贱,被九州百姓奉为仙子,有好事者称其为凌旋仙子。   凌旋仙子相貌算不上绝色,但其名声总能让一些浪荡之徒心中麻痒难当。其间,也有不轨之徒意欲对其下手,见凌旋仙子独自一人行走九州,暗中偷袭之人不可胜数,但从未有人能够得手,那时,凌旋仙子心底颇为柔软,只是稍微惩戒一番便将这些人反走,并未取其性命。   如此一来,更多胆大妄为之人便更无顾忌,铩羽而归之后,往往是大肆宣扬如何如何,甚是以能够亲身尝试过凌旋仙子的蛊毒为荣,更有无耻之徒,大肆宣扬自己中蛊之后,凌旋仙子如何亲身为其解毒,两人耳磨厮鬓,暗生情愫,终于同床共枕、共度良宵云云。   话语传到凌旋仙子耳中,凌旋仙子大怒,寻上门去,那些人却早已逃之夭夭,不见踪影。年少的凌旋仙子心下不忍对家人加害,反令流言更甚。期间,有一少年游侠声名雀起,仗剑九州,风姿不凡,有恶意中伤凌旋仙子者,多在其剑下断肢残臂。世人皆以为次少年游侠为凌旋仙子之伴侣。   那日,春暖花开,凌旋仙子与少年游侠相逢。一年之后,两人携手退隐,九州之上,风头正劲的游侠少年和凌旋仙子双双不见踪迹。这一对神仙眷侣,多为世人所艳慕,而那些关于凌旋仙子的恶意传言终究是渐渐湮没。   然而,三年之后。凌旋仙子再次出现在九州之上,这一次,凌旋仙子孤身一人,容貌依旧,行事却恍若两人。但凡言语上稍有冒犯,凌旋仙子必会布下蛊毒,让其痛不欲生,哀嚎几天几夜方才死去。更有甚者,一名游侠只不过是在路上多看了凌旋仙子一眼,被其毒瞎双眼,游侠只来得及咒骂一声,便被撕裂两腮,将舌头齐根割断。   直到这时,世人才发现,当年甜美可人的凌旋仙子不仅蛊毒无双,手段竟然这般狠辣。然而这并没有结束,豫州一十三家世家,在一月之间尽数暴毙,上至老者下至婴儿无一幸免。看其手段,绝对是凌旋仙子的蛊毒之术。   三个月后,声称要亲手擒住凌旋仙子的昆吾氏旁支家主,身中十七中蛊毒,哀嚎近一个月,浑身腐烂而死,在死前,这名家主全身溃烂,就连腐烂的眼球之中都已经生满细小的白色蛊虫。   曾经在背后对着凌旋仙子窃窃私语之人都自觉的住嘴。有更多的人暗自庆幸没有来得及对凌旋仙子下手。而此时,世人已经送给她有一个名称:凌旋妖女。   没有人知道凌旋仙子为何忽然之间变得暴虐嗜杀,也都忘记了当年以蛊医病那个笑容甜甜的三苗少女。声声惨呼、蛊虫蠕动,凌旋之名已经变成了一个极为恐怖的象征,人人闻之变色。   凌旋仙子一时横行九州,蛊毒之下,更多无辜生灵被残杀。众怒之下,有施国主、昆吾国主共遣高手一十六名,于青要山下围杀凌旋仙子。此一役,凌旋仙子受伤五十余处,击杀两族高手六人,另有四人身中蛊毒,修为尽毁。而凌旋仙子终不知所终,世人皆以为凌旋仙子业已身死。   当年,苑紫颜曾经和凌旋仙子有过一些交往,对其用蛊之术敬佩不已,据说苑紫颜的用蛊之术,很大一部门承自凌旋仙子。故而幽姬对凌旋仙子的事迹知之甚多,越是这样,幽姬便越感到恐惧。   苏易曾经听关龙逄谈起凌旋仙子,道其用蛊之术天下无双,只可惜步入歧途,为之扼腕。苏易细品关龙逄的话语,觉得老师关龙逄绝对和凌旋仙子有过交集,只是,是敌是友难以辨别。   凌旋仙子忽然叹了口气,向着藏在有穷不其实身后的幽姬招招手。幽姬怯生生的从有穷不弃的身后闪出了大半个身子。凌旋仙子嘴角微微扯了一下,说道:“你个小丫头,知道我根本不会伤你,又何必装出这个样子,是在给他们提醒么?”   幽姬两手黏着衣襟,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样。凌旋仙子用力撇了撇小嘴,模样比之幽姬更是稚嫩,问道:“你娘苑紫颜近来可好?”   幽姬轻声答道:“娘亲她尚好,也常常挂念你老人家。”   凌旋仙子轻叹了一声,不过十六七岁的脸庞之上居然流露出一丝茫然惆怅,说道:“这就是几十年过去了,也不曾见过那个小丫头。等我办完了这件大事,便去青丘国看看你娘。”   幽姬脸色大变,慌忙摇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娘挺好的,就不劳烦前辈去看她了。”   凌旋仙子瞥了一眼幽姬,说道:“难道你怕我吃了你娘不成?”幽姬笑而不答。凌旋仙子仰着小脸思索了一会,说道:“当年我是挺对不住你娘的,算了,不去了,算起来还真没有脸见你娘啊。”   幽姬暗中撇了撇嘴,十分不以为然。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宿命味道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听了半天,最为感兴趣的却是凌旋仙子所说的办完大事。到了凌旋仙子这等修为的人,能够被其成为大事的,恐怕都足以震惊九州。难道,凌旋仙子也是因为九鼎而来?   虽然苏易心中疑惑,却是不知应该从哪里问起。   凌旋仙子忽然指着有穷不弃说道:“小子,你过来。”有穷不弃心中一寒,却不得不状着胆子向前迈了一小步,即便是有穷不弃那木头脑袋,也知道蛊虫的厉害,不肯上前。   凌旋仙子向着他背上的凤怒一指,说道:“把这弓那给我看看?”   有穷不弃当即大急:“为,为什么?”   凌旋仙子不怒反笑,柔声说道:“我只是要看看,并无他意。”   幽姬用两根修长手指在有穷不弃的腰间软肉上用力的掐了一下,低低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给她看呐——”   于是,有穷不弃极不情愿的,乖乖的解下凤怒,走上前去,将凤怒放在凌旋仙子平伸的白嫩小手之上。凤怒重八十多斤,有穷不弃犹豫了一下,生怕将眼前白嫩的小手压断。   凌旋仙子目光凝落在凤怒上,白嫩小手一伸,将凤怒握在手中。有穷不弃手中一轻,目瞪口呆的看着重达八十多斤的凤怒在凌旋仙子白嫩的小手之中轻若无物。凌旋仙子反复摩挲着凤怒弓身,又举在眼前,小巧的鼻子凑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睛微闭,仿佛在细细品味着。   苏易等人不明所以,也不敢打扰凌旋仙子,唯有有穷不弃眼巴巴的看着凌旋仙子手中的凤怒,生怕一个不留神凤怒会被其掠走。凌旋仙子长长嘘了一口气,将凤怒放在双膝之上,睁开双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有穷不弃目光不曾离开凤怒,答道:“我叫有穷不弃。”   “有穷氏么?” 凌旋仙子轻叹一声,轻轻抚摸着凤怒:“后羿的后人,也算不辱没了它啊。”只是,凌旋仙子语气哀婉,不知道所说的不曾辱没,到底是凤怒,还是其他。   凌旋仙子小手微微一抬,凤怒弓悠悠飘起,悬浮于有穷不弃身前,有穷不弃大喜,不及细想一把将凤怒抓在手中。幽姬脸色大变,肩头微微一晃,却没有再动。有穷不弃将凤怒重新背好,心情甚是畅快。   凌旋仙子盯扬起小脸,盯着有穷不弃说道:“用好这张弓,如若你配不上他,我便将他收回去。” 凌旋仙子所言,仿佛在这凤怒原本便是她的物品一般,有穷不弃不敢分辩,低声应是。   苏易忽然想到当初比据送凤怒给有穷不弃之时的话,心中忽然一动,似乎明白了凌旋仙子为何对凤怒情有独钟,也许,凌旋仙子所对的并不是凤怒,而是另有其他。   就在苏易脑中思索不停之时,凌旋仙子向着苏易说道:“小子,我这次出现,是专程为你。”   苏易心中一惊,双手拱起,暗中掌心靑气引动,微微躬身道:“不知前辈找在下有何事。”   凌旋仙子站起身来,缓缓绕着苏易走了一圈。苏易浑身绷紧,只要凌旋仙子稍有异动,曜日青陨戈即刻挥出。凌旋仙子撇了一下嘴角,说道:“小子,收起你的小心思,我对你没什么兴趣。”   苏易讪讪而笑,戒备却没有丝毫放松。凌旋仙子也不以为意,径自说道:“小子,你身上好浓的宿命味道。”   “宿命?”不仅苏易一呆,就连有穷不弃和幽姬都是相顾茫然,唯有夏耕手握刀柄,目光茫然的盯住凌旋仙子,根本没有在听说什么。   凌旋仙子脸上闪过一丝焦躁和不安,在原地来回踢着,将一块块的草皮踢得四下飞溅。凌旋仙子忽然停住,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说道:“宿命这种东西,是你看不见、摸不到的,也是你应该承担的,只不过,能够承担起天降宿命的人太少,下场也会很悲惨。”   苏易若有所思,不觉间散去掌心凝聚的真气,轻声道:“还请前辈明示。”   凌旋仙子一脸怒容,道:“有些东西我是不能说的,那些该死的老东西。” 凌旋仙子发怒的时候小小的眉毛紧紧皱起,看起来十分的可爱。但苏易却没有心思去看,凌旋仙子所说的话虽然晦涩难懂,但似乎和云中君所言隐隐相呼应。苏易按耐住心中想要一问凌旋仙子是否和云中君相识的冲动。   “小子,你记得,宿命是不变的,宿命选中的人却是不断轮回的。” 凌旋仙子莫名其妙的说完,忽然凝神望向远方,那里是玎灵之渊的方向。凌旋仙子一拍额头,懊恼的说道:“光顾着和你们玩了,居然忘了正事。”   凌旋仙子长啸一声,半空之中,一只青色大鸟破云而出,直冲而下。凌旋仙子御风而起,轻盈的落在青色大鸟背上,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小子,日后若是诸事不可,不妨来三苗苍….山….,我…..” 凌旋仙子的声音渐传渐远,逐渐缈不可闻,天际之中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隐没在云层之中。   苏易远望着玎灵之渊的方向,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三苗大长老亲自前往?   眼见凌旋仙子走远,夏耕才松开握着刀柄的手,重新站直了身躯,眼睛之中的茫然无焦点也随之消失。自从凌旋仙子出现,夏耕便一直全身肌肉绷紧,保持着随时挥刀而出的姿势。若是常人,早已经浑身酸软,手脚无力,而夏耕却是无事一般。   幽姬见凌旋仙子离去,立时上前一步,掰开有穷不弃的手掌细细查看,见到有穷不弃手掌全无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骂道:“你这呆子,凌旋妖女摸过的东西你也敢接?”   有穷不弃揉揉脑袋,说道:“怎么了?”   幽姬恶狠狠的说道:“真应该让凌旋妖女在弓上涂些蛊虫卵,钻进你的身体里,把你吃的只剩下一张皮。”   有穷不弃顿时脸色苍白,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掌,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会吧,有虫子…虫子钻进我身体里了?”   幽姬见到有穷不弃慌乱样子,不禁噗嗤一笑,心中暗骂真是个呆子。   一旁,苏易心中细细回味着凌旋仙子所说的话,宿命,到底什么是宿命。    第一百四十三章 神秘鬼老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鬼方。巫坛。   乌孙奇听到那声衰老喘息的“你…站在那…”,向前迈出的腿停在半空,缓缓的收回,轻轻放下,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这声音,就是鬼老。   威灵赤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鬼老,此事甚大,我等皆不能,还要请鬼老定夺。”黑暗之中传来一阵喘息,鬼老的胸膛之中似乎有浓痰翻滚,每一次大声的喘息都会发出一声短促的尖锐唿哨声。   好容易,鬼老平复了喘息,喃喃说道:“你们说,大首领是三苗之人?只是因为渠蛊烟么?”   又一个声音说道:“毕修安力主攻克冀州,却因此损伤我鬼方战士近四万,十大巫老,只有我一人得存。毕修安此举,必是另有所图。”   乌孙奇忽然想起来这个声音是谁,正是十大巫老所果仅存的荤熏巫老。鬼老喑哑着声音问道:“乌孙奇,你可亲眼见到大首领驱使渠蛊烟?”   乌孙奇立时回道:“不错,我亲眼见到毕修安使用渠蛊烟。”   鬼老喃喃说道:“这么说,荤熏和乌孙奇都是亲眼见过毕修安驱使冥蛊烟了。”威灵赤和荤熏听到鬼老直呼毕修安的名字,心中暗喜,这表明至少鬼老已经对毕修安的态度所有改变。   灰暗之中,鬼老不再说话,只是喘息之声的间隔,一声比一声更长,乌孙奇听着鬼老的喘息之声,胸口憋闷异常,也不敢大声的呼吸。不知过了多久,威灵赤对着乌孙奇说道:“你可以下去了。”   听威灵赤的话,乌孙奇第一反应是长长松了一口气,旋而怒从心来,同为十大部族首领,威灵赤居然敢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身处巫坛之中,乌孙奇不敢造次,缓缓的躬身退入黑暗之中。   向外走出的时候,石壁上星星点点的灯火虽然还是那般不甚明亮,却不像进入之时那般,微光只能照耀三尺之内。乌孙奇退出巫坛,身上压力一轻,抬头望去,青魇依旧站立于二十丈以外,呆若木桩,自从押送乌孙奇进入巫坛之后,青魇就这般站着,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乌孙奇冷哼了一声,大步向青魇走去,刚走了一半,忽然僵在当处,威灵赤和荤熏此刻还在巫坛之中,鬼老最后的决定还没有做出,威灵赤便将自己赶出巫坛。这到底是鬼老的意思还是威灵赤的手段,无论如何,鬼老都没有反对。乌孙奇悲哀的发现,虽然只是间隔一夜,自己已经被排除在鬼方和核心之外,连聆听的权利都没有。更加可悲的是,自己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而且,乌孙奇发现,当自己察觉了这一切的时候,居然并不是那么的悲哀。   巫坛之内。威灵赤和荤熏并肩而立,在他们对面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巨大的祭台。威灵赤和荤熏都是低垂着头,不敢直视祭台方向。祭台之中传出鬼老的声音:“你们觉得毕修安到底要做什么?”   威灵赤沉声答道:“我鬼方和三苗一向互不相犯,百余年来也不曾有过联系,这一次毕修安处心积虑的潜入我鬼方,并窃取大首领之位,其中阴谋,不是灵赤所能猜到。”   鬼老阴暗沙哑的笑着:“好一个不能猜测,反正毕修安事败,乌孙奇已经废了,这大首领之位,便非你莫属了。”   威灵赤稍显迟疑,沉声说道:“鬼老明鉴,威灵赤的确有争夺大首领之心,也自信能够比毕修安、乌孙奇之流更能让鬼方强盛。但是,首先是有鬼方,才能有威灵赤。”   “眼下,毕修安即可挥军玎灵之渊,其修我等均是不能敌。更为巧合的是,大夏一万青炎军出现在玎灵之渊后方不足七十里,齿马服已经全部尽灭。”   “哦?”鬼老轻声说道,晦涩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波动:“婵裹儿那孩子还是不错的。”   威灵赤忽然单膝跪倒:“鬼老,我鬼方已经危如累卵,唯有敢请鬼老出手,才能保我鬼方不灭。”   鬼老没有作答,反而问道:“荤熏,你的意思是?”   荤熏低声说道:“若是鬼老再不出手,恐怕鬼方今后将再无供奉大巫祖之所。”   呵呵呵….祭台之中传来一阵干涩的啸声,伴着空…空…的声响,一个干瘦伛偻的身影渐渐从灰暗的祭台之中走出,在那身影的手中,一根一人多长的木杖在坚硬的地面上敲击出声声声响。   鬼老渐渐走到威灵赤和荤熏身前,鬼老身形瘦小干枯,弓着脊背,手中吃力地拿着超过其身高的木杖。鬼老面容和一个迟暮衰老的老人没有什么不同,脸色灰暗,遍布着层层的皱纹和块块灰黑的斑点,唯有眼眸之中是深深的灰色,透着浓浓的死气。   用木杖重重的敲了敲威灵赤面前的地面,威灵赤知趣的站起身来。鬼老手中的木杖木色十足,杖身被摩挲的极为光滑,杖端镶嵌着一根人的脊柱骨,这个脊柱骨极为粗大,脊骨主人生前应是九尺以上的英武巨汉。   这跟脊骨晶莹剔透,温润如玉,不是的有一丝异样神采的光华流过,不知采用了何种秘法,与木杖天衣无缝的融为一体。   鬼老拖着步子,从两人之间走过,喃喃说道:“你们这么希望我出手,怎么就不明白,毕修安精心策划这一切,为的便是逼我出手而已。   威灵赤声音中充满了震惊,慌忙说道:“难道毕修安的真正目的是鬼老?”   “桀桀,我一个即将枯死老头子,怎么会让三苗如此用心,”鬼老用力的顿了顿手中的木杖,说道:“恐怕三苗和毕修安的真正用意,是我鬼方的圣器。”   这下,威灵赤和荤熏都是大惊失色,惶惶然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三苗的计划真是完美哈,毕修安和青炎军同时发动,即便我知道他们的用意是圣器,也逼得我不得不出手。”鬼老喑哑的笑了笑,阴冷的说道:“不过,我倒想看看,有谁能够在这玎灵之渊,承受住大巫祖的怒火?”   威灵赤和荤熏都没有听出,鬼老阴冷的声音背后,是怎样的一种苍凉。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兵临渊下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青炎烈焰车轰隆作响。   应柏丹伫立在青铜战车之上,眼前已经依稀可见玎灵之渊那低矮的石墙。一丝笑意浮现在应柏丹的嘴角。转头与身边的赤烈乾光低声说了句什么,赤烈乾光哄笑如雷,长刀所指,青炎军如铁流一般冲向玎灵之渊。   玎灵之渊城墙之上,威灵赤眼角不由自主的跳动着。远远的,凶悍狰狞的青炎烈焰车散成一线,轰鸣而来,威灵赤脚下的石墙都在微微颤抖。纵然听过青炎烈焰车的威名,总是不如一见,即便是远远的一撇,威灵赤便知道,青炎烈焰车比之传闻中更可怕。   就是这凶狂的豹纹犀角兽,又有几人敢正撼其锋。石墙上的木质栏杆在威灵赤的手中吱吱作响,木屑簌簌。青炎军奔涌而来,威灵赤已经能够看清豹纹犀角兽口鼻之中喷出的大团大团白烟。   长叹一声,威灵赤带着青魇转身离去,石墙之上,一时间只留下稀稀落落的十几个鬼方战士。乌孙奇一把拉住威灵赤,低喝道:“青炎军就要杀上来了,你要去哪里?”   威灵赤望着乌孙奇,眼神中不再掩饰讥讽和鄙夷,威灵赤也很奇怪,为什么乌孙奇这样一个脑袋里装的都是黑牛毛的人,居然能成为鬼方第一大部族的首领。这也是鬼方始终上不了台面的原因。   挥手打开乌孙奇的手臂,威灵赤淡淡的说道:“乌孙首领,你若是能够阻挡住青炎烈焰车,我等定当跟随在乌孙首领身后,死战不退。”   “你…”乌孙奇没有料到威灵赤这般说法。   “如若不能,”威灵赤脸色一变,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不耐烦:“你最好还是听从鬼老的安排,在巫坛之前候命。”说完,威灵赤也不看乌孙奇,拂袖而去。乌孙奇看了看威灵赤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渐渐迫近的青炎烈焰车,一咬牙,紧随威灵赤而去。   五天之前,聚集着将近一千余各色的鬼方战士,这些人服色各异,相互之间也不答话,只是手持各色兵刃,戒备森严。乌孙奇看着这些鬼方战士,脸上渐渐变得凝重、惊诧和精彩起来。   这一千多鬼方战士,其中不光有娼邸和北鲜部等和尸胡部交好的部族,甚至还有距离玎灵之渊较近的发鸠部、童戎部战士。这千余战士,每人都有着不弱于黑鬼卫的修为,其中大巫级高手足有近四十人。其中大半是尸胡部的装扮。   乌孙奇心下凛然,即便自己不败在毕修安手中,也绝不能够战胜威灵赤的尸胡部。当初,自己看着四百黑鬼卫、九位大巫级高手是如何的洋洋自得,自以为横扫各部而不足虑。又何尝想过,威灵赤暗中竟然积蓄了这般实力。   更让乌孙奇惊骇的是,巫坛的玄黄石门打开,外部的阳光并没能照入黑暗如墨的巫坛之中,反而是巫坛之中仿佛有浓重的黑暗滚滚涌出。巫坛石门之前,九位脸色枯黄的黑袍老人盘膝围绕而坐,是双眼微闭,神情漠然。从这些老者身上,乌孙奇隐隐能感受到极为强劲的真气修为,乌孙奇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在黑袍老者手中坚持半个时辰。   鬼侍?乌孙奇心中惊呼,这就是护卫巫坛的最为强大而神秘的存在,是永远活在巫坛黑暗中的魅影,也是大巫祖最后的屏障,却也是传说中被大巫祖所诅咒的存在。   威灵赤走到九位鬼侍之中,九位鬼侍面无表情,看也没有看上一眼。威灵赤负手而立,双眼望向远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的确,不光是威灵赤,九位鬼侍和千余鬼方精锐战士,也在漠然的等待着。他们在等待着青炎大军,也在等待着修为莫测的大首领毕修安,也在等待着鬼方最后命运。   巨响轰鸣,乱石飞舞。   威灵赤猛然抬头,之间青炎军方向无数巨大的石块腾空飞起,碎石飞溅,烟尘暴扬。随着豹纹犀角兽暴怒的嘶吼之声,巨大的兽蹄如雷如鼓,敲动地面发出如同巨大心跳的空空之声。   玎灵之渊的石墙,在豹纹犀角兽面前如同薄薄的丝绢一般,青炎烈焰车,果然是不负威名。   外围的鬼方战士喊杀之声四起,徒劳的用血肉之躯阻挡着青炎烈焰车,却连阻碍一下青炎烈焰车前进的速度都是奢望。玎灵之渊是鬼方的圣地,巫坛更是在鬼方人心中至高无上。面对侵入玎灵之渊的大夏青炎军,鬼方战士悍不畏死,但是,在绝对的差距之下,只是徒劳。   在另一个方向,毕修安的推进却是温和得多,毕修安身为大首领,积威犹在,何况玎灵之渊本就应是大首领之所在,威灵赤在毕修安方向上布置的又大多是玎灵之渊本来的战士。   毕修安仅仅是斩杀了顽抗的几名尸胡部小首领,便逼迫着近千名鬼方战士步步退缩,向着巫坛方向徐徐收缩。毕修安安坐于马上,遥遥望着青炎军突入的方向,脸上挂着妖邪的笑容。   战车如雷,一身银白祭卜长袍猎猎飞扬,应柏丹稳稳站在青炎烈焰车上,稳稳停在巫坛之前。身后,是阵列森严的青炎烈焰车,赤烈乾光率领诸将和精锐青炎军虎视眈眈。   应柏丹银白长袍一尘不染,熠熠生辉。星目之中隐隐有光芒流露,三分自信,七分渴望。应柏丹目光从威灵赤等人身上扫过,在九位鬼侍身上略作停留,最终落在幽深不见的巫坛入口之上。朗声道:“祈天殿祈天祭卜拜会鬼方鬼老。”   威灵赤上前一步,故作威严的说道:“祈天祭卜就是这样带着青炎烈焰车前来拜会鬼老?”威灵赤声音低沉,极力做出不怒自威的样子,只是,话语之间有些可以模仿应柏丹的痕迹,总是让人感觉有些怪异。   应柏丹目光落在威灵赤脸上,威灵赤顿觉脸上一阵刺痛。应柏丹的目光如同实质一般,让威灵赤本能的想要避开。但是,自己怎能在近千鬼房精锐战士面前,就因为对方的一道目光而躲避?威灵赤极力控制住想要避开的念头,脚下竟然踩出一个浅浅的脚印。   好在应柏丹只是微微看了看威灵赤,连脸上的和煦神色都没有变,目光就又落在巫坛的大门之上,似乎要从这幽深的黑暗之中看出些什么。   忽然,另一边响起一个妖异的声音:“今天怎么这般热闹,各大部首领不请自来,呦,还有大夏青炎军….”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三方齐聚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毕修安?应柏丹扶在青炎烈焰车上的手微微一动,小指轻轻的敲打了一下,转过头去,正见到毕修安一马当前,懒洋洋的逼迫着近千鬼方战士徐徐退向巫坛。   一直被忽略的乌孙奇忽然狂怒,哈哈大笑道:“毕修安,你不用在装了,你的事情鬼老已经知晓,你就等着在幽冥鬼火中哀嚎吧。”   毕修安幽幽叹了口气,反而对着应柏丹说道:“真是失礼,贵客远来,我鬼方居然有人反叛,实在是让这位大人见笑了。”说罢,毕修安居然在马上深深鞠了一躬。   应柏丹朗声说道:“大首领严重了,在下祈天殿祈天祭卜应柏丹,前些时日大首领造访我大夏冀州各城,近日应某回访而已。”   听了应柏丹这番话,毕修安依旧是一副慵懒的模样,没有半分的怒气,对着威灵赤说道:“乌孙奇私自竖起黑牛旗,违反祖律,意图染指大首领之位,不知尸胡部威灵赤首领怎么看?”   乌孙奇怒火中烧,听到毕修安如此说,再也按耐不住,指着毕修安破口大骂,九位鬼侍之中的一位,眉头微皱,显出一丝不满之意。毕修安虽然疑点丛丛,但名义上仍是鬼方大首领,乌孙奇这般破口大骂大首领,让鬼方颜面何存。   这位鬼老轻轻一扶衣袖,有若无的劲道登时正中乌孙奇胸口。乌孙奇正骂的畅快,忽然胸口一闷,将满腹的精彩吞了回去,一时间竟不能出声。   应柏丹微微侧目,看了一眼那位出手的鬼侍,心中暗道巫坛鬼侍也不过如此。   威灵赤心中暗骂乌孙奇愚蠢,想要染指大首领没有什么不对,蠢就蠢在早早的竖起黑牛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那份野心。如今形势急转直下,毕修安一句轻飘飘的违反祖律,让威灵赤也是十分头痛。   威灵赤略一迟疑,毕修安接着说道:“莫非威灵赤首领也是与这乌孙奇同谋?”   威灵赤略微躬身道:“大首领,威灵赤不敢。”   “那好。”毕修安在马上微微打了个哈欠,说道:“那就请威灵赤首领将乌孙奇擒拿送至我马前,如何?”   鬼方战士一阵躁动,议论纷纷。乌孙奇胸口烦闷,不能言语,直指威灵赤呜呜做声。应柏丹凝立于青炎烈焰车上,乐观其变。   威灵赤大声喝道:“大首领,乌孙奇首领之事,威灵赤不敢独断。若是大首领想要治罪,还是要十大巫老共同议决。”   “威灵赤还有一事不明,那就是大首领的渠蛊烟是从何学来?”   威灵赤此言一出,应柏丹心中一惊,不由得望向了毕修安。毕修安悠悠说道:“渠蛊烟自然是源自三苗了?”   威灵赤步步紧逼:“那么说,大首领和三苗是有些联系的了?”   呵呵,毕修安妖异的笑道:“我本就是三苗之人。这又如何?”威灵赤一阵语塞,他本意是一步一步逼迫引诱毕修安说出与三苗的关系,没想到毕修安居然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本就是三苗人。   毕修安此言一出,鬼方战士一片哗然,自己的大首领竟然是三苗之人。跟随在毕修安身后的鬼方战士最是惊心,一路上,这些来自于各部的战士虽然是群乌合之众,但以打首领之名攻杀楛骨部,也还说得过去。但眼下,大首领竟然自称为三苗人,让这些鬼方战士茫然不知所措,望向毕修安的眼神之中充满了疑惑、愤恨和不解。   大部分鬼方战士小心翼翼的缓缓退后,不敢接近毕修安,也不敢向着其他的鬼方战士靠近,这三千余鬼方战士聚成一团,确实人心惶惶,不知所措。   此刻,毕修安身边,仅仅剩下不足五十名亲卫。   乌孙奇心中甚是畅快,毕修安居然承认了,哈哈,他居然承认了,只要这样,他这个大首领无论如何也是做不下去。虽然自己也没也有成为大首领的希望,但是,能够看到毕修安从大首领宝座上重重跌下,乌孙奇还是有着一种恶意的快感。   威灵赤面沉似水,毕修安的表现,让他始料未及,这也是让他的心沉入谷底。毕修安心智之深沉,绝非乌孙奇这种莽汉能比,既然他痛快的承认自己的三苗身份,便是说明,他要绝对的把握和自信。   应柏丹忽然开口:“大首领修为心智,都是绝顶之姿,若是一统鬼方和三苗,倒也不负上天的美意。”   威灵赤和乌孙奇脸色均是一变,毕修安微微欠了欠身,懒洋洋的正要说话,忽然从漆黑的巫坛之中传出一个阴寒干涩的声音:“祈天祭卜说得倒是不错,只可惜,我这把老骨头还没有散掉,鬼方的事,就不劳祈天祭卜费心,也不用三苗劳神。”   巫坛之中,一声声“空、空”声响由远及近,一身黑袍的鬼老佝偻着身躯,手持一人高的木杖蹒跚着走出。与其说是鬼老拿着粗大的木杖,还不如说羸弱干瘪的鬼老如一片枯叶,依附在木杖上。   环绕盘坐在巫坛门口的九位鬼侍不见有何动作,纷纷垂首躬身而立,威灵赤等鬼方首领,纷纷跪倒在地:鬼老。如是一来,鬼方战士呼啦跪倒一片,也不管身后虎视眈眈的青炎军和懒洋洋的毕修安。   鬼老一手捧着木杖,一手放在额头遮挡着光线。天空昏暗,并没有什么强烈的光线,只不过鬼老终年生活在不见阳光的昏暗巫坛之中,地面的光暗对他来说,还是有些不适应。   猛烈的喘息了好一会,鬼老哑着声音道:“祈天祭卜和三苗毕修安,今日齐聚我玎灵之渊,不知何事。”   应柏丹微微一笑,从容说道:“应柏丹只是回访鬼方大首领而已。”   “呵呵,回访?”鬼老低沉笑道:“看来,毕修安大首领还是好客之人啊。”鬼老颤颤巍巍的转向毕修安,问道:“那么,三苗之客,应当如何称呼?来意又是如何?”   毕修安嘴角微微上挑,妖邪的笑道:“我就是毕修安,只为它而来。”毕修安苍白的手指指向鬼老,众人目光随着毕修安的一指,落在鬼老手中的木杖之上。   鬼方圣器?!    第一百四十六章 击杀乌孙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鬼老又是一阵喘息,胸腔之中呼呼和浓痰之声山响,也不知哪一声没有喘息好,便会一口气没有换上来,将这风中残烛一般的老人生生憋死。鬼老翻了翻白眼,将喉头的浓痰吞下,舒服的长长嘘了一口口气,说道:“毕修安,你果然是为了我鬼方圣器而来。”   毕修安手指在披乱的长发上环绕着,歪着头说道:“鬼老,你真觉得这鬼方圣器四个字,说起来底气十足么?”   “哼?”鬼老冷冷哼了一声,不答。   乌孙奇大步上前,青铜长杖斜指着身边只剩不足五十亲卫的毕修安,大声喝骂道:“三苗狗贼,窃占我鬼方大首领之位,又觊觎我鬼方圣器,今日我斩了你这三苗妖人,日后将你三苗圣器掠至我鬼方,制成便溺之器如何?”   这一次,乌孙奇出奇的聪明,立身之处左边身后不足一丈是身上散发着浓重霉味的鬼侍,右侧是眉头紧锁的威灵赤,身前横有十余名精锐鬼方战士和两名巫老级的高手。   尤其是,这一次乌孙奇挺身而出的时机恰好,痛骂意图染指鬼方圣器、当众承认自己为三苗人的毕修安,无疑是让鬼方战士心中大快,一吐胸中闷气。紧要关头,鬼方还是需要我乌孙奇,乌孙奇心中暗想,如此一来,自己在鬼方战士心中地位定会攀升,说不定会超过不敢作声的威灵赤。击退毕修安和青炎军后,大首领之位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乌孙奇心中得意,却没有见到毕修安妖邪的脸上一丝愠色一闪而过,在黑发间缠绕的手指微微一扯,指尖弹动,一道细不可见的乌光射入乌孙奇的胸口。乌孙奇只觉得胸口微微的一下刺痛,似乎只是一种错觉。   乌孙奇感觉胸口那一点有些麻痒,不自觉得用手按了一下,不仅麻痒之意没有缓解,这一点麻痒之意如细蛇一般,在胸膛之中快速游走,一股巨浪般的疼痛忽然将乌孙奇淹没,仿佛胸膛之内所有的内脏被这条细蛇咬碎、吞噬。   这种忽如其来的剧痛,让乌孙奇不能呼吸,不能出声,连指尖想要动一下都成为了奢望。乌孙奇如同离开水的鱼一般,徒劳的张大了嘴,没能发出一声嘶喊,却从嘴里喷出一蓬细细的乌黑细丝。   细看之下,这些乌黑的细丝,是一截截断裂的长发。   喷出这一蓬黑发,乌孙奇胸中剧痛稍稍缓解,侧眼望去,左边的鬼侍低头垂首,根本没有看过他一眼。另一边,威灵赤依旧浓眉紧皱,死死盯着毕修安缠绕在黑发之间的手。   乌孙奇眼前渐渐暗淡下来,忽然之间,他明白,自己似乎要死了。也明白了,无论是鬼侍还是威灵赤,都根本没有出手救自己的想法。   当。颇为沉重的青铜长杖跌落在地上,空洞的骷髅牛头眼眶望着灰暗的长天,乌孙奇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大首领的图谋就此终结。只是,到死乌孙奇也没有明白,毕修安是怎么杀死的自己。   鬼老扶着巨大的木杖,不停的咳嗽喘息,只是当毕修安射出乌光的时候,鬼老翻了翻木讷的双眼,看了一眼。鬼老看都没有看地上的乌苏奇,摇头道:“不够,还是不够。”   毕修安嘴角一挑,道:“当然不够,我杀他,是因为他想挑战我的大首领之位。有何不妥吗,鬼老?”   威灵赤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嘴角,双拳紧握,又慢慢的舒展开来。鬼老自然也不会听不出毕修安言语之中的轻挑之意,但却慢吞吞的说道:“若是大首领毕修安杀了乌孙奇,也没什么可说的,我虽然老眼昏花,但是私自树立黑牛头旗这种事,还是听说了的。”   “那就,多谢鬼老。”毕修安当真在马上深深躬身一礼。   鬼老一边咳嗽,一边暗哑着声音说道:“既然..咳咳,既然处理完了大首领之争…咳咳…那…也该解决…咳咳…解决鬼方、三苗、青炎军的事情了。”   手中硕大的木杖一顿,鬼老身上淡淡的煞气弥漫而出,一双昏黄的眼睛缓缓睁开:“不知是三苗毕修安,还是祈天祭卜,想要先一步踏入我这鬼方巫坛之内?”   毕修安身形飘然而起,足尖虚点在马头之上,一身黑袍诡异妖邪,同样的黑袍,在鬼老身上却是阴森腐朽的感觉。毕修安立足马头之上,身形随风飘摇,妖异的声音在玎灵之渊上回荡:“祈天祭卜,你我有幸相聚在玎灵之渊,不妨各需所需如何?”   应柏丹在青炎烈焰车上朗声长笑:“原如毕修安先生所言,应某从命就是。”   鬼老闷哼一声,眼皮耸搭,不为所动。应柏丹朗笑一声,手指遥指鬼老。赤烈乾光怒喝一声,赤铜长刀挥舞,十辆青炎烈焰车轰隆作响,冲向鬼方战士。   赤烈乾光手中长刀嗡嗡作响,似将为痛饮鲜血而兴奋。赤烈乾光面容狰狞,唯有两只略显乌青的眼袋有些煞风景。毕竟,这几天连夜细细审问婵裹儿还是很耗费体力精力的。幸好是赤烈乾光体格健硕、真气雄厚,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已经手酸脚软,连兵刃都提不起来了。   豹纹犀角兽双目赤红,口鼻之中喷出淡淡的火星,鬼方战士手中的兵刃,不足以破开豹纹犀角兽的坚硬皮肤,只要被豹纹犀角兽稍微碰上一点,便会肢残臂短,鲜血横飞。   赤烈乾光狂笑声中,赤铜长刀纷飞,将面前一名鬼方战士拦腰斩断,内脏的碎片四下飞溅,这已经是倒在赤烈乾光刀下的第七名鬼方战士了。而且,这名鬼方战士,是黑鬼卫中的好手,有着不下于大巫的修为。   威灵赤脸色微微一变,眼见青炎烈焰车横行无忌,命身边巫老级高手三四人为一组,带领黑鬼卫缠住青炎烈焰车。如是一来,青炎烈焰车一往无前之势居然被生生阻挡。   只是,威灵赤脸色却变得更加铁青。为了区区十辆青炎烈焰车,威灵赤已经动用了手中全部的力量,但,尚有二十辆青炎烈焰车没有动,祈天祭卜应柏丹没有动,毕修安也没有动。   威灵赤转向鬼老,鬼老依旧是耸搭着眼皮,对近在眼前的厮杀视而不见,九位鬼侍也是微丝不动。看了看鬼老手中的圣器,威灵赤心中百味杂陈,尸胡部也好,大首领也罢,唯有鬼老和鬼方圣器才是鬼方的根本。   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威灵赤从青魇手中接过乌黑细长的长刀,缓步走向最近的一辆青炎烈焰车。    第一百四十七章 巫祖之灵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威灵赤身形一晃,依然出现在青炎烈焰车上方,乌黑长刀横斩,便斩向车中一名持戈的青炎军战士。青炎烈焰车上所用的青铜长戈,足有一丈长,战场之上杀伤力惊人,但横移挪闪很是不便。为防止战车冲击之时长戈脱手,持戈战士均是将右手牢牢绑在长戈之上。   威灵赤这一刀斩来,持戈青炎军战士既无法挥动一丈余长的青铜长戈招架,也不能弃戈躲避。威灵赤这一刀极快,眼见就要将持戈青炎军战士斩成两段。   一名身材高大的青炎军战士横跨两步,在颠簸的青炎烈焰车上步伐丝毫不乱,在持戈青炎军战士和威灵赤之间稳稳站定, 手中一人高的青铜巨盾一挺,堪堪挡住威灵赤这一刀。   乌黑长刀斩在青铜巨盾上,持盾青戈军战士闷哼一声,连退三四步,背心重重的撞在战车上,一口血雾喷出,显然是受了重创。青铜巨盾上一道深深的斩痕,但对厚达一寸青铜巨盾来说,不足为虑。   青炎烈焰车上三只羽箭随即而至,威灵赤身形在半空,借反震之力暴退,避开三支羽箭。威灵赤眼中惊骇的神情一闪而逝,青炎烈焰车威名不败,战场之上所向无敌,不想面对着威灵赤这般的高手,也有一战之力。   威灵赤环顾战场,在鬼方高手的围攻之下,青炎烈焰车上的战士开始有零零星星的伤亡,但鬼方的损失却是惨不忍睹。   大战了半个时辰,威灵赤的一颗心沉入了谷底,虽然杀伤了近二十名青炎军战士,但青炎烈焰车一辆未毁,虽有豹纹犀角兽身上遍布伤痕,但都是无关紧要,反而激发了这凶兽的戾气,更加凶狂难耐。   威灵赤苦心经营的黑鬼卫和大巫级高手,已经不足半数。十余年心血,几近毁于一旦。威灵赤紧握刀柄,心在滴血。此刻,他仿佛能够理解一些乌孙奇的心情。但他,却不想要乌孙奇的下场。   嘭。一声闷响。青魇败退至威灵赤身边,在他对面,一名青炎军统领模样的人,手持雪亮的半月轮状兵刃,缓步走来。这人样貌不过是普通的中年人模样,目光笃定,脚步稳健,真气雄厚,显然已是虚灵境高手。   威灵赤暗暗皱眉,对方看样子不过是青炎军中一名普通统领,居然有着虚灵境的修为,恐怕只比自己稍稍弱上一分。但从对方的手段上,威灵赤也没有把握能够毫发无损的击败这名满身杀伐之气的青炎军统领。   毕修安…毕修安…   威灵赤恨不得仰天长呼。毕修安好狠的手段心机,完全把鬼方推向了灭族之境地。威灵赤这才明白,自被鬼方一直嘲弄的大夏朝堂,不是被鬼方年年进贡的珍兽异宝盟主的双眼,而是,人家根本就没把鬼方放在眼中。   任你兴风作浪又如何?   咳咳…   战场之上,一声老人的咳嗽之声几不可闻,即便相距几步的人,又有谁会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关注身边是谁在咳嗽?   可是,这一声咳嗽似乎在每个人耳边响起,伴随着的是,鬼老呼啦呼啦的喘息声。   鬼老手中的圣器木杖重重的在地面上敲打了一下,巨大的声响伴随着众人的心脏狠狠地收缩。厮杀的两方手中兵刃都不由自主的松了一下,就连凶暴异常的豹纹犀角兽也停止了咆哮,巨大的兽蹄不安的挪动。   鬼老口唇甫动,一段段晦涩难明的鬼方古语从鬼老胸膛中飘出,即便是威灵赤,也完全不懂鬼老所言。   忽然,一口血雾从鬼老口中喷出,诡异的被圣器长杖顶端的晶莹白骨吸入,一丝赤红的光芒在骨骸内隐隐流动。鬼老一口血雾喷出,脸上的神色顿时萎靡灰暗,似乎体内仅存的不多生机也随着这一口血雾尽数喷出。   手中硕大的木杖重重一顿,一道赤红的光芒从晶莹如玉的骸骨之中射出,直上半空十余丈,赤红光芒的顶端,一道丈余宽的稀薄赤气依稀展开,如同迎风猎猎的战旗。   大巫祖之灵。   大巫祖之灵…..   鬼方战士皆是高声欢呼,也不管身边青炎军战士的刀剑高举,纷纷就地跪下,重重叩首,额头在坚硬的地面上碰的鲜血淋漓而浑然不顾。即便是威灵赤也不例外。   这边是大巫祖之灵,鬼方的始祖大巫祖的英灵。也是世世代代护佑鬼方的巫神。是所有鬼方人死去之后魂灵皈依之所在。   应柏丹盯着赤色战旗,若有所思。而毕修安却是眼中光芒毕现,嘴角露出一丝邪异的微笑,呐呐自语道:“终于拿出来了…终于…”   数百里之外,苏易忽然胸口一阵烦闷,不由停下脚步,遥望着玎灵之渊的方向,隐隐约约感到,在那个方向有一股无法言明的气息骤然升腾。这股气息庞大、冰冷、又有一种九州天下舍我其谁的狂放。   在苏易丹田之内,那一道金色冀州鼎灵脉隐隐跃动,似乎要苏醒过来。苏易心中大惊,虽然不知道灵脉为何忽然隐隐躁动起来,一旦灵脉失控,苏易必死无疑。   幸好金色灵脉只是在晶莹剔透的光鼎之中微微的翻腾了一阵,便又似乎渐渐归于平静。自从与鬼炎妖童一战之后,金色灵脉一直这般昏昏沉沉,光鼎之中散逸而出的真气少得可怜。即便苏易用念力去感应,金色灵脉也是丝毫没有回应。   如今被不知名的气息一激,灵脉虽然没有苏醒,却有些狂暴的迹象,不禁让苏易忧喜交加。   猛然间,金色灵脉发出一声微鸣,在光鼎之中升腾而起,犹如一条蜿蜒巨龙,俯视着整个丹田。在光鼎周围的六七颗星芒,被光鼎吸引,飘飘悠悠的没入水纹一般的剔透光鼎之中。   金色灵脉一个盘旋,将星芒尽数吞噬。满意的安静下来。   苏易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哀嚎不已。明明说炼化灵脉可以让自己真气突飞猛进的,这怎么会是被灵脉炼化自己的真气?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吞噬星芒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金色灵脉吞噬星芒之后,虽然安静下来,但却不似原来那般沉睡,在光鼎之中缓缓游走。   一种若有若无的感应从金色灵脉之中传来。苏易心中一动,念力所及,金色灵脉游走的速度忽然加快了少许。压抑住心头狂喜,苏易有意驱使金色灵脉上下浮游。   虽然从金色灵脉之中传来阵阵抗拒之感,但金色灵脉还是按照苏易的意念上下浮游了几次。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苏易心中狂呼,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炼化。只有让金色灵脉吞噬星芒,就可以炼化灵脉。云中君,云中君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告诉自己。   这一次,苏易真的是冤枉了云中君,炼化九鼎灵脉的方法,即便是云中君也不曾知晓。九鼎灵脉只要进入丹田气海之中,自然会自动吸收真气,同时也是一种炼化。只不过苏易的七曜真气星芒,对于九鼎灵脉更加美味,炼化的效果也是更加有效。   苏易回过神来,虽然和金色灵脉建立了一丝感应,但他仍然不敢刻意驱动金色灵脉。现在的炼化程度,只可以说是初步的。要想早日驱动冀州鼎灵脉,就要看苏易有没有足够的星芒供他吞噬。   收拾好狂喜的心情,苏易耳边听到有穷不弃和夏耕在争执什么。   有穷不弃和夏耕似乎在武学之道上有着不同的看法。   夏耕冷冷说道:“一丈之内,一招杀你。”   “你…”有穷不弃大急,怒道:“我会让你到我一丈之内?”   夏耕看了一眼面红耳赤的有穷不弃,冷冷道:“现在如何?”   此刻,夏耕距离有穷不弃不及三尺,手已经按在腰间锈迹斑斑的青铜长刀之上。有穷不弃低头嘟囔了一句,反而不说话。   三尺距离,有穷不弃相信自己绝无可能避开夏耕的长刀,但夏耕也未必能一招杀掉自己,只要自己拉开距离,有穷不弃自信不懂真气的夏耕全无可能避开自己的凤怒和寒铁重箭。   夏耕的确有可能因为有穷不弃一句话暴起伤人,只因他自幼便在鬼方,情有可原。但有穷不弃若是如此,便大大的不妥了。   苏易手指轻挥,打断了两人,问:“刚刚,你们感觉到了什么没有?”   有穷不弃用力挠挠头,茫然道:“感觉到什么?”幽姬也是摇摇头,便是没有感觉到异常,只是怀中的三尾灵狐,缩在幽姬臂弯中簌簌发抖,小小的眼睛之中流露出一丝极度惊恐的神色,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声。   夏耕低声道:“强大的气息,玎灵之渊方向。”   听了夏耕的话,苏易有些惊讶,有穷不弃和幽姬都没有感觉到,一丝真气都不曾具备的夏耕,居然能够感受到玎灵之渊方向传来的气息。苏易问道:“那是什么?”   夏耕摇摇头,又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苏易,说道:“也许,鬼方圣器。”   鬼方圣器?苏易遥望着玎灵之渊方向,鬼方圣器到底是什么,怎么会沟通自己体内的九州鼎灵脉,是强大气息之间的反应,还是鬼方圣器和九州鼎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冀州之内。   玉重楼、鬼炎妖童、比据、客栈老人还有数个神秘的人物忽然停下手中的事情,齐齐望向玎灵之渊方向。   桀桀,鬼炎妖童怪笑着,自语道:终于出现了吗,嘎嘎嘎,终于出现了,有趣有趣。   玉重楼冷冷哼了一声,心中暗道,不过是区区一根烂骨头,居然还想掀起什么风浪。恩?若是把这骸骨嵌入血兽之中,不知效果如何?   比据遥望玎灵之渊方向,眼神变幻不定,终于长叹一声,转身离去,身形不尽萧索。   客栈老人呆立片刻,重重哼了一声,低头用力削着手中的木片,只是脸上的怒色不减反增。嘭,手中的木片化作一地木屑。客栈老人长身而起,随手将身旁的一块饕餮石雕拍成碎块。   另外数个神秘人物,或是兴奋异常,或是胆颤心惊,或是默然不语。   玎灵之渊。   鬼老身周十余丈内笼罩着淡淡的赤红光芒,一手持杖,一手虚抓,身边赤红光芒内的数十名精锐鬼方战士忽然身体僵直,浑身颤动,仰天痛呼,一道道血箭从口中喷出,随即软软的倒在地上。   威灵赤眼角微微跳动,在这些人中,他见到了甘贰,看到了娼邸部首领参莫引,他们以为靠近鬼老的地方能够安全一些,却没有想到,鬼方圣器发动之时,将鬼老身周十余丈的范围变成了死地。威灵赤惶恐的看着鬼老僵硬的动作,隐隐觉得,即便是自己在那里,鬼老也会毫不犹豫。   鬼老干枯的手指如鸡爪一般,五指虚握,数十道血箭没入赤光之中,赤色战旗呈现出血红之色。鬼老干枯的手指连动,九团血雾从赤色战旗中激射而出,悄然没入各鬼侍后颈之中。   九位鬼侍双眼赤红,周身散发出阵阵戾气。鬼老一声呼啸,九位鬼侍身形展动,扑入青炎烈焰车之中,真气激荡、凶兽狂吼,掀起漫天尘烟。   鬼侍的加入,让青炎烈焰车压力倍增,两名鬼侍合力,居然将一头豹纹犀角兽前腿生生折断,豹纹犀角兽剧痛难忍,狂暴失控,抬头见两名鬼侍已然退出三丈之外。豹纹犀角兽狂性大发,一头撞向身旁的另一只犀角兽,头上的犀角深深刺入其脖颈之中。   被刺中的豹纹犀角兽狂吼不已,想要偏头撕咬,怎奈被刺中的位置正是脖颈之中,豹纹犀角兽脖颈粗短,这个位置又怎能咬到。   短腿的豹纹犀角兽死命的顶住同伴,任凭驾车的兵士鞭打在柔软的胯间,反而是更加激起其凶性,一味的死命顶住。两只凶兽嘶吼不已,鲜血喷溅,纠缠一处,终于斜斜向前冲出十余丈,轰然倒地。青炎烈焰车翻滚出两丈余,倒扣在地面之上,潺潺鲜血从已经破碎变形的车辆下面缓缓渗出。   这是征战冀州以来,第一辆损毁的青炎烈焰车。   应柏丹面色不变,轻轻挥了挥手,司祭莫老身形一闪,已经拦在一名鬼侍面前。在鬼老身后,十余名青炎军统领挥刀冲出,其中大半都已经是虚灵境的高手。   威灵赤且战且退,看到这些冲出的青炎军统领,第一次心生退意。    第一百四十九章 巫坛鬼侍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又是一声凶兽哀鸣。   精锐鬼方战士生生用血肉之躯击击毁了一辆青炎烈焰车,一头尚未死去的豹纹犀角兽被沉重的青铜战车压住了半边身子,赤红鲜血浸染了身周的地面。豹纹犀角兽哀嚎着徒劳扭动身躯,想从青铜战车下脱离出来。   赤烈乾光大步走到豹纹犀角兽身前,举起赤铜长刀,用力的深深刺入豹纹犀角兽的脖颈之中。豹纹犀角兽哀鸣一声,声音渐渐的低落,严重的光彩黯淡下去,口鼻之中喷出最后一丝火星,灰烬已冷。   赤烈乾光猛然拔出长刀,喷溅的鲜血浸染了半个身子。一把抹去脸上炙热的鲜血,赤烈乾光长刀横举,发出一声狂吼,大步流星的冲向一名鬼侍。赤发倒竖、短髯针立、目赤欲裂。   身为青炎军五大将领之一,赤烈乾光虽是刚烈狂傲、目中无人,但素来以青炎军为傲,此番接连折损了两辆青炎烈焰车,赤烈乾光不由得愤恨交加,直欲将鬼方一众尽数斩杀于刀下,方才能一泄心中怒火。   应柏丹若无其事的向着毕修安说道:“毕修安大首领,鬼方圣器还请自行拿取才是,莫不成要应某代劳?”   毕修安黑袍一展,落在巫坛之前,柔声说道:“既然祈天祭卜不愿亲自出手,毕修安便替青炎军清理一番。”   哼。   两人一唱一和,全然没有将鬼方一众放在眼里。鬼老冷哼一声,又是重重的顿了顿木杖。   毕修安闲庭信步的走向鬼老,身边渠蛊烟化作一道细线盘旋飞绕,所过之处,身周一丈之内,鬼方战士均是毫无征兆的软软倒地,口鼻之中一缕黑气逸而出。毕修安遥望着鬼老,微微一笑,妖邪鬼魅。鬼老冷哼一声,两鬼侍躬身飞退,拦在毕修安和鬼老之间。   两位鬼侍双眼赤红,面容呆滞,然真气汹涌澎湃,绝非出入虚灵境的青炎军统领可比肩。毕修安嗤道:“原来所谓的鬼侍,不过是丧失心智的傀儡而已。真是可惜可叹。”   这些鬼侍,便是当初随着鬼老一同送入巫坛的各部孩童,其中为一人能够继承鬼老传承,其他孩童便逐渐的迷失心性,成为鬼侍。而大部分的孩童,只能在巫坛昏暗之中,化为一副枯骨。   鬼老鹰隼一般的目光望向毕修安,暗哑着声音说道:“他们都是将魂灵献于大巫祖,这是他们身为鬼方人的荣耀,你这三苗人都怎能知晓?”   毕修安阴柔声音道:“那为何,鬼老不曾将魂灵献于大巫祖?”鬼老哼了一声没有作答。毕修安接着道:“莫非,鬼老领悟了圣器的真谛?”   言语之间,毕修安漫步走过一名鬼方大巫身边,轻轻一指点向大巫的胸口。鬼方大巫惊觉,惊骇之下十指成爪,封住毕修安飘飘忽忽的一指。不知怎的,鬼方大巫迅疾凌厉的双爪尚未聚拢,毕修安慢慢吞吞的指尖已经轻轻点在他的胸口。鬼方大巫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仰天倒在地上,表面撒很难过毫无异样的他,胸腔中前一刻还在有力搏动的心脏,已然炸裂成一团肉糜。   毕修安漫不经心的收回手指,两位鬼侍已经一左一右的袭来。毕修安身形鬼魅的在原地消失,出现在一丈之外,双臂平伸,黑发飞扬,宽大的黑袍在风中乱舞,将其纤弱的身材展露无疑。   两名鬼侍扑了个空,空洞的眼神之中尽是茫然,在两鬼侍的胸口,各有一道细细的黑线贯穿其中,另一端,牵在毕修安平伸的指尖。毕修安指尖轻弹,两鬼侍的胸膛突然炸裂,一团暗暗的赤红血雾散逸而出。   鬼老哼了一声,两团血雾向着赤色战旗飘去,而胸膛炸裂的鬼侍,这才如枯木一般倒在地上。毕修安嘴角含笑,渠蛊烟似慢实快,悠悠的缠绕在两团赤红血雾之上。   鬼老阴森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愤怒的神情,手中木杖向上一举,暗哑声音喝道:“毕修安,你敢放肆。”   毕修安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柔和之感,道:“鬼老。你看我这大首领对圣器的领悟,又是如何。”言语之间,毕修安五指微动,渠蛊烟紧紧缠绕两团赤红血雾,猛然发力,两团血雾炸裂成一片,渠蛊烟随之弥漫其中,迅速将其吞噬,两团赤红血雾竟然化作丝丝黑气,融入渠蛊烟之中。   鬼老稍稍失神,硕大的木杖举在半空之中未曾放下。但从木杖的形状大小看,分量不轻,而在鬼老手中轻若无物,没有丝毫的晃动,可见鬼老并非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孱弱不堪。   毕修安收回渠蛊烟,微微舔了一下深紫的嘴唇,似乎很是满意两团赤红血雾的味道。鬼老目光落在毕修安身上,眼神之中毫不掩饰的贪欲。鬼老挺了挺身躯,身材不再佝偻着,嘿嘿地干笑着,也是吐出血红的舌头舔了一下干瘪的嘴唇,道:“想不到,你身上也有圣器的味道。看来,我当初的感应没有错。”   毕修安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道:“那是我故意让你感应到的,若不是如此,你怎会轻易的让我成为大首领?”   “只是,你没有想到,圣器你没有得到,反而让我把你鬼方拖入灭族之祸,而你手中的圣器,也将归我所有。”   鬼老喳喳的怪笑:“你和青炎军,即便杀光在场的所有人又如何,只要有我和圣器,巫坛不灭,大巫祖便会护佑鬼方,鬼方又何谈灭族?”   “而且,你身上的圣器同我手中的圣器合二为一,纵是九州之大,谁有能阻挡大巫祖之灵?”   渠蛊烟在指间盘绕,毕修安有些意外的看着鬼老,道:“那要看你能否从我手中将圣器夺走。哦,还有,那边的祈天祭卜应柏丹也是很难缠啊。”   应柏丹似乎听到毕修安的话,向着这边的方向微微一笑,手上微微用力,将掌下的一名鬼侍浑身经脉震得粉碎,随手抛在一旁。   鬼老不再作声,手中圣器长杖重重顿在地上,赤色战旗如长鲸吸水一般没入长杖顶端晶莹如玉的骨骸之中。鬼老身上气势为之一变,不再是那个风雨飘摇,浑身散发着昏暗味道的垂暮老人。   一步踏出,整个玎灵之渊随之晃动一下,在毕修安面前,鬼老如海如渊。而毕修安仍是懒洋洋的漫不经心,反而掏出一把银制的小刀修剪起指甲来。    第一百五十章 鬼方圣器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另一边。赤烈乾光将最后一名鬼侍拦腰斩断。横刀四下环顾。仅剩下不到百余人的鬼方战士聚缩成一团。背靠着巫坛苟延残喘。七辆青炎烈焰车围成半月形。将这些鬼方战士死死迫住。   在青炎烈焰车身后。尽是鬼方战士的尸首。三辆青炎烈焰车倾覆在地。除此之外。鲜见青炎军战士的尸首。此一战。青炎军可以说是完胜。   除了。持杖而立的鬼老。   鬼老手中木杖一挥。杖端骨骸之中吐出一团赤红光芒猛然压向毕修安。毕修安低头修剪着指甲。只是身周盘绕的渠蛊烟化作一团黑雾。将其整个身形隐沒其中。   赤红光芒不得寸进。   鬼老忽然喉咙之中发出一声闷响。又向前跨出一步。便已经到了毕修安身前。五指成爪。狠狠向黑雾之中抓落。   黑雾之中。一只苍白的、纤细柔弱的手掌轻轻伸出。手掌之上萦绕着丝丝黑气。这只手掌在鬼老那布满黄褐斑点的手爪之上轻轻一搭。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清响。   鬼老退了一步。   毕修安化掌为指。点向鬼老胸口。   鬼老又退了一步。   毕修安随着黑雾前移。一指不变。依旧点向鬼老的胸口。鬼老五指泛出淡淡的赤红。抓向毕修安的一指。   毕修安咦了一声。手指微缩。又化指为掌。与鬼老碰了一次。毕修安退了一步。   鬼老哼了一声。长杖平举。赤红光芒内敛。以杖作枪。刺向毕修安。毕修安手腕轻动。渠蛊烟在身前凝成一团旋转不修的黑雾。恍如江河之中的漩涡。竟然将鬼老的圣器长杖阻挡下來。   不过如此。鬼老哑着声音   不过如此。毕修安面带邪异微笑。   鬼老足下发力。口中发出一声凄厉长啸。长杖破开毕修安的渠蛊烟。毕修安身形微侧。任凭长杖贴胸而过。出手如电。抓向顶端的骨骸。   晶莹的骸骨之上隐隐透出一点赤红。毕修安面上一凛。身形冲天而起。堪堪避开横挥而至的长杖。长杖拖着赤色光芒。弥而不散。恍若一面赤色战旗。   赤烈乾光看着两人简单笨拙的对战。低声道:“这就是鬼方大首领和鬼老的手段。简直儿戏一般。不知道葫芦里面的什么药。”赤烈乾光虽然并不聪明。但身为青炎军五大将领之一。也不是头脑过分简单之辈。绝不会相信鬼老和毕修安只能仅此而已。   应柏丹面露笑容。若有所思。私下里却是暗暗心惊。毕修安和鬼老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下招架。其中凶险。不啻于贴身生死相搏。一时间。应柏丹也无从看出两人谁是占了上风。   我到底应该和那一方联手。应柏丹思考着这个痛苦而兴奋的问題。若是他们两败俱伤。才是最好不过的了。   鬼老阴森的看着凌空御风的毕修安。干瘪的嘴角咧动一下。算是露出一丝冷笑。枯瘦如爪的手猛然握紧。漫天赤红光芒忽然化作数百道赤色光锥。从四面八方刺向毕修安。   毕修安大笑声中。身形急速盘旋。黑袍招展飞舞。黑色的渠蛊烟不断涌出。将他团团围住。半空之中。只见到一团黑烟翻滚不休。完全看不到毕修安的真身。鬼老狞笑着。催动数百赤色光锥密密麻麻的刺向这一团翻滚不休的黑烟。   十余跟率先刺入黑烟的赤色光锥在刚一接触黑烟边缘的瞬间。迅速的浸染上一层黑色。爆裂成一团团黑紫色的烟气。被黑烟吞噬殆尽。旋即数十根光锥刺中黑烟。炸开黑烟和赤气交错在一起。   鬼老阴森的盯着毕修安那一团浓烟。虚握的五指微微用力。近百道光锥几乎同时刺入黑眼珠之中。这一次。每根赤色光锥几乎近半刺入黑烟之中。甚至有十几根光锥整根沒入翻滚的黑烟之中。   赤色光锥爆裂开來。炸开一团团黑烟。这些黑烟之中。间杂着丝丝缕缕赤色雾气。却沒能再次融入渠蛊烟之中。反而是徐徐飘散。   应柏丹凝视着半空之中两人奇特的争斗。低声自语道。原來如此。渠蛊烟和这赤色光锥。倒是异曲同工。一抹笑意出现在应柏丹嘴角。窥探到别人的秘密。总是会然人开心的。尤其是对方还是神秘的三苗和鬼方。   鬼老干枯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猛然握爪成拳。半空中余下的赤色光锥随即尽数刺入渠蛊烟之中。这一次。渠蛊烟急剧的翻滚。数十根光锥甫一接触黑烟被抱成一团赤色雾气。但更多的光锥依然沒入黑烟之中。甚至有十余根赤色光锥刺穿了黑烟。萦绕着丝丝黑烟飞出十余丈。才凌空爆裂。   半空之中。翻滚不休的渠蛊烟忽然凝滞了一下。一团团黑烟如同气泡一般在表面上涌起。气泡炸裂。一道道间杂着黑色与赤色的烟气喷涌而出。绚烂异常。   渠蛊烟缓缓飘动。只是稀薄了许多。隐隐可以看到毕修安的身形。淡淡的渠蛊烟之中。毕修安大袖一挥。身周的渠蛊烟化作两道黑线盘绕。不远处。是一团团这在消散的黑色与赤色交杂的烟气。   一丝近乎于黑紫的鲜血从毕修安的嘴角慢慢渗出。饶是知道毕修安绝非鬼方之中。下方数千鬼方战士心中还是紧紧的一阵收缩。毕修安成为大首领数年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受伤。在普通的鬼方战士心中。毕修安已经成为不败的象征。历代大首领。从未有人能够像毕修安这般。曾在举手投足之间。轻描淡写的击败所有对手。   而这一次。毕修安居然受伤了。他的对手。是鬼老。   毕修安右手轻抬。拭去嘴角的鲜血。信手涂抹在本就紫黑的嘴唇之上。更显得妖异非常。右手横挥。遍布着空洞的宽大长袖之上猛然炸裂开來。碎片纷飞。如同黑蝶飞舞。   一头黑发无风自舞。毕修安苍白光滑的右臂一指鬼老。道:“鬼方圣器。不过如此。”   鬼老呼呼的喘息了好一会。眯起眼睛盯着半空之中的毕修安盯了半响。才哆哆嗦嗦的说道:“三苗的渠蛊烟。也无非是这样。”   毕修安冷哼一声。说道:“老鬼。你若不是依仗着身后的巫坛。又怎敢这般说话。”   鬼老昏黄的眼珠翻了翻。道:“我鬼方历代鬼老。均和巫坛同化一体。你做大首领这么久。连这点消息都不曾知晓。”   第一百五十一章 祈天之器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毕修安忽然莞尔一笑,朗声说道:“祈天祭卜,鬼老以巫坛之力,毕某实在是难以力敌,如若祈天祭卜再不出手,毕某可要落荒而逃了。”话虽如此说,毕修安妖邪的脸上丝毫不见惊惧之色,不知落荒而逃之说,从何谈起。   祈天祭卜应柏丹微微一怔,大笑道:“毕先生相邀,应某怎敢不从命。”   鬼老昏黄的眼珠木讷的转动一下,大大的咳嗽了一番,喘息着说道:“你二人居然要联手,咳咳,祈天祭卜,你就不怕毕修安在背后伤了你?”   应柏丹笑道:“当然怕,但我更怕你私藏的手段,等你对付完毕先生,你一个人未必是你的对手。”应柏丹提到私藏的手段时,鬼老昏黄的眼中忽然露出一丝闪亮的杀机。   “好,很好,”毕修安手指缠绕着黑发,说道:“我只要他手中的鬼方圣器。”   应柏丹又是微微一怔,说道:“我只要他怀中之物。”   鬼老喉咙之中浓痰翻滚,含糊说道:“那就要看你们是否有命来拿。”手中木杖在地面上重重一顿,一道赤红光芒冲天再起,血色战旗迎风招展,数百道赤色光锥环绕。   鸡爪一般的枯手之中,赤红光芒轰然暴涨,丈余长的刀光遥指应柏丹,光刀气势,竟不下于比据的春秋正气刀。   毕修安双手挥动,渠蛊烟化作十余道极为凝练的黑色细线,在身周飘绕。长笑一声,毕修安竟合身凌空扑向鬼老。   应柏丹身形展动,如一道银光,袭向鬼老的另一侧。   鬼老闷哼一声,身上赤红光芒一闪即逝,木杖圣器所指,数百光锥大雨狂落一般涌向毕修安,另一手赤红刀光,拦腰斩向应柏丹。   毕修安身形飘忽不定,但凡身周三尺之内的赤色光锥均被细如发丝的渠蛊烟一一缠绕、勒碎,爆裂成一团团赤色烟气。瞬息之间,毕修安已经穿过赤色光锥,距离鬼老不足一丈距离。   鬼老脸色一寒,木杖圣器一挑,密如雨点的赤色光锥追袭而至。而另一侧,应柏丹手中一道银光暴起,迎头斩在赤红刀光之上。   气浪轰鸣,赤红烟气蒸腾。   一团耀眼的银光在应柏丹的手心冉冉升起,银光如练,光耀点点,如九天星河倒垂。鬼老手中的赤红刀气转瞬之间便被蒸腾殆尽,鬼老皱纹重叠的脸微微抽动一下,手中赤光凝结,一掌击在银光之上。   鬼老分心两用,手中木杖圣器不由得微微一滞,毕修安趁机而上,一指点向鬼老眉心。鬼老哼了一声,赤色光芒上涌,一掌击退应柏丹,自己也是小退一步,圣器长杖转动,毕修安一指恰恰点在木杖之上。   木杖看似陈旧却不朽,毕修安一指点中,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声。鬼老又是向后退了一步。   毕修安一指点退鬼老,乘势再进,小指一挑,一道银光闪动,没入鬼老肩头。鬼老木然的低头查看,一柄银色小刀正插在自己肩头。   一刀得手,毕修安眉头却是微微一皱。锋利异常的银色小刀,只是插入了鬼老肩头不足一分。鬼老微微咳嗽一声,银色小刀自动从肩头跳出,跌落在地上,一声清响。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肩头的伤口中冒出,奇特的是,鬼老的伤口之中,竟然没有鲜血流出,只是稍稍的渗出几滴淡黄的液体。似乎鬼老干瘪的身体之中,已然没有多少鲜血的存在。   毕修安微皱眉头的空当,应柏丹欺身而上,手中银光又起,斜斜拍向鬼老的肋下。鬼老低喝,手中硕大的木杖圣器横扫,赤红光芒和银练星河交织一处,轰然爆裂出重重气浪。   应柏丹飞身退后,手掌之中,一轮三寸大小的银色圆轮旋转不休,银轮之上,点点更加耀眼的星芒凝聚流动,细看之下,让人微感眩晕。而银轮虽不大,其上的星芒却以千记,有快有慢,运行流转,便如星象轮回一般。   这银色圆轮,正是祈天殿的祈天之器,星寂轮。   赤烈乾光本欲挥刀协助应柏丹,但见应柏丹出手之间便用上了祈天之器星寂轮,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祈天之器,威力绝伦,历代祈天祭卜之中,能够掌握运用祈天之器的,不过区区三人。赤烈乾光虽然凶悍鲁莽,但也知道,需要动用祈天之器的拼杀,自己多半是插手不上。   赤烈乾光微红的双目一转,长刀指向残存龟缩一处的鬼方战士,青炎烈焰车一拥而上,鲜血断肢横飞,哀号不绝于耳。有的鬼方战士慌不择路,一头冲进巫坛之中,片刻之后,发出一声悠长的惨叫,便再也没有声息。   毕修安和应柏丹都是脸色微变,不由得看向巫坛之中那浓重的化不开的黑暗。唯有鬼老,干枯的脸上毫无表情,即便身旁的鬼方战士被残杀致死,也没有丝毫动容。   唯有青炎烈焰车的豹纹犀角兽四蹄不安拍动地面,任凭如何拍打,也不肯进入巫坛门口十丈之内的范围。赤烈乾光余怒未尽,杀尽巫坛附近的鬼方战士之后, 环视四周,毕修安带来的三千鬼方战士正徐徐向玎灵之渊外退却,怒吼一声,分出三千青炎军冲杀过去。   一如惊弓之鸟的鬼方战士,本就是乌合之众,依仗着毕修安的强悍修为才能暂时聚在一处。此刻,毕修安已经明明白白的是三苗之人,不可能在顾及这些鬼方战士,但见青炎军杀来,顿时习性复发,四下逃散,漫山遍野的逃开去了。   青炎军在齿马服一战中被鬼方战士逃了许多,这次倒是不甚惊奇,三两人一队,追杀鬼方战士。鬼方战士只顾奔逃,不敢反身再战,战场之上尤见三五青戈军,追着数十名鬼方战士王命奔逃。   鬼老依旧是木然不动,眼睛紧紧盯住毕修安,毕修安掌心,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凝绕不散。这一丝黑气,在鬼老眼中远远胜于渠蛊烟。   “你,把圣器放在哪里?”鬼佬眼中一扫昏黄,迸发出热切的光芒,“你果然真的随身带着三苗的圣器,桀桀――”   “苍天果然不曾负我….”鬼佬嘶哑长笑,状若疯狂,干瘦的身躯颤抖连连,恍若失心疯一般。应柏丹看着毕修安,眉宇之间隐藏着一种不足言语道也的情绪。    第一百五十二章 圣器领悟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毕修安悠然道:“我说过,圣器的领悟上,你只是皮毛而已。我毕修安用圣器,用意而不用形,哪似你这般蠢笨。”   鬼老不怒反笑:“那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用意?”鬼老双手持杖,大步向前,笨重的木杖竟如同长戈般挥舞,赤色战旗猎猎招摇,漫天赤色光锥充盈在玎灵之渊上空,数量何以万千计。   毕修安神色不变,身周一丈内,道道细若发丝的渠蛊烟时隐时现,偶尔滑过,似在空中割裂出一道道细细的缝隙。   鬼老长杖圣器一点,漫天光锥涌刺向毕修安。毕修安撇了一下嘴角,心中暗道:鬼老手中圣器威力虽大,然而翻来覆去的无非就是这一招。虽是如是想,毕修安仍是不敢怠慢,身形展动,在如雨狂落的赤色光锥之中宛若游鱼,所过之处,黑丝萦绕,赤色光锥纷纷爆裂,团团赤色烟气袅袅不散。   应柏丹见鬼老全神注意毕修安,忽然蹂身而上,手中银光大盛,点点星光如水般流动。应柏丹欺近鬼老身旁不足三尺,心中暗喜,不料一直恍若未觉得鬼老猛然扭头,阴森森的目光落在应柏丹脸上。   心中惊叫不妙,应柏丹尚未来得及抽身而退,鬼老一身闷喝,挥手之间,赤色光锥如一道洪流奔涌而至。应柏丹一咬牙,手中祈天之器星寂轮封在胸前,银色光华水银泻地,星光乱舞,一时间竟将赤色光锥反压过去。   鬼老阴森干枯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他自幼便生活在玎灵之渊的巫坛之中,九州的风物百态和神兵利器都是靠历代巫老口口相传,自然不曾识得祈天之器星寂轮。大意之下,竟然不觉间吃了暗亏。   应柏丹既然得势,自然是不能错过,真气磅礴而出,催动手中祈天之器星寂轮,银色光华弥漫之间,点点星光不住的压向鬼老。鬼老迫不得已之下,不得不分出大半精力对抗应柏丹的星寂轮,如是一来,毕修安这一边压力大减。   毕修安嘴角斜斜一挑,自是不肯放过这般机会,身形如烟,逆赤色光锥水流而上,身周渠蛊烟丝丝围绕,连绵不绝,一路破开不尽的赤色光锥,漫天绽放。   鬼老失了应柏丹这一处的先机,勉力抗衡,却又让毕修安乘虚而入。应柏丹见毕修安逆流而上,手中祈天之器星寂轮又加紧了几分。鬼老意欲全力击退应柏丹,再反身对付毕修安,猛然,却见应柏丹从容不迫的脸上尚带笑容,心中一惊,祈天祭卜应柏丹根本就没有尽全力!   此刻,毕修安轻啸一声,一道无形波纹迅速扩散开来,身周赤色光锥纷纷炸裂。毕修安身形骤然一沉,单足在地面上一点,如电一般射向鬼老,衣袖破烂的右臂前伸,一根纤长苍白手指,萦绕淡淡黑气,点向鬼老胸口。   鬼老闷喝一声,猛然举起硕大笨重的长杖,挥杖击向应柏丹手中的星寂轮。赤色战旗破开银光星河,沉重的木杖重重击在星寂轮之上。应柏丹猝不及防,被沉重木杖正正击在星寂轮上,一股巨大力道从杖上传来,应柏丹如遭雷击,浑身轻颤,不由倒飞出去,嘴角挂上一丝血迹。   一杖击退应柏丹,鬼老只觉得胸口一闷,回首之间,只见毕修安一指点在胸口。鬼老一口淡淡的血雾喷出,拖着木杖滑出一丈余,干瘦的身躯微微晃动。胸口的黑袍裂开一个手指大小的洞,丝丝黑气萦绕不散。   鬼老喉头痰声大动,艰难的低下头,看着胸口慢慢的被濡湿了大片,也不知是鲜血还是什么。   正在鬼老失神的瞬间,毕修安欺身而上,手臂舒展,两根手指恰恰捏在木杖的尾端,而鬼老,握在木杖的中部。   两人的姿势极为奇特,鬼老摇摇晃晃的站在原地,横卧着木杖中部,干枯的手爪上青筋暴起。毕修安身体前倾到了极限,唯有单只足尖点地借力,两根手指捏住木杖的尾端。   应柏丹平息胸口微微荡漾的血气,凝视着两人,并不着急出手。毕竟,以应柏丹的身份,与两人都是敌非友。以应柏丹祈天祭卜的地位,自然也不好当着近万青炎军的面,对僵持的两人出手。   鬼老身形晃动的越来越大,只有抓在木杖之上的手纹丝不动。毕修安身周淡淡黑气散逸,一头黑发低垂,看不到表情,木杖之上的两根手指分毫不让。   鬼老喉咙之中发出赫赫的嘶喊声,竟然将木杖一分分的抬起,连同这毕修安的足尖也离开地面,被鬼老举止半空之中。   毕修安两指捏住木杖,身体僵直,姿势自始至终竟然一成不变。两人完全是在真气上进行较量,不遑他顾。毕修安真气略胜于鬼老,而鬼老重伤在先更是不敌,但每每在毕修安真气涌动,意欲一举占据圣器长杖之时,便从鬼老身上传来一股似是而非的古怪真气,瞬间扭转局势,几乎将毕修安真气一鼓作气赶出圣器长杖。   幸在毕修安真气绵长不绝,而这古怪真气不能持久,毕修安这才屡次依靠绵长的真气与鬼老平分秋色。毕修安隐隐觉得鬼老这古怪真气源自于脚下,应该是从巫坛之中传出。不过,每当鬼老运用这古怪真气之时,干枯的脸上都闪过一丝苦痛之色,显然鬼老未能真正的掌控着巫坛之中的古怪真气。   否则,不光是毕修安,连同应柏丹也将落荒而逃。   毕修安嘴角斜挑,露出一丝邪异的微笑,手指上真气涌动,全身真气猛然注入木杖之内。鬼老忽然怒发喷张,单脚在地面上轻轻一踏,整个玎灵之渊随之轻轻一颤。一道异常狂烈的古怪真气瞬息之间涌入木杖之中。鬼老脸上干皱的皮肤层层堆积扭曲,显得痛苦不堪。   真气在木杖之内纵横交错,毕修安脸色愈加苍白,朱紫嘴唇更是妖艳。鬼老浑身抖动如同癫狂,扭曲的嘴角丝丝白沫涌出而浑然不觉。    第一百五十三章 神秘骸骨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嘭――   一声闷响。圣器木杖在两人的真气之下生生爆裂成漫天木屑,被真气一激,纷纷扬扬漫天。   漫天木屑之中,一只干枯布满斑点的手爪,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掌同时抓住那段晶莹如玉的骨骸。透过纷纷扬扬的木屑,鬼老看见毕修安那张妖邪一般的面庞,嘴角含笑,笑中带血。   鬼老干皱的脸上也闪过一股笑意,只是,这股笑意在层层堆积干皱面皮之下,传到毕修安眼中,只是嘴角微微的一下抽动。   此刻鬼老身体的情形,毕修安再清楚不过,几近于油尽灯枯,毕修安手上微微用力,欲将骸骨夺过。毕修安双目虽然盯在鬼老身上,大部分精力确是留意着应柏丹。鬼老一旦落败,恐怕应柏丹就无所顾忌,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至于鬼老那一丝根本算不上笑意的嘴角抽动,毕修安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就在此刻,一道紫光从鬼老胸口冲出,紫光之中,一团蒸腾的紫色雾气隐含着一种让人心悸的气息。毕修安和鬼老距离太近了,近到毕修安在紫光冲出的时候,都可以清晰见到鬼老稀松的眉梢上映出的光华。   毕修安只来得及微微侧了侧身,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这就是应柏丹先前说过的,鬼老的怀中之物?紫光轰然击在他的胸口之上。毕修安身体如同风中枯叶,飞出十余丈远,点点鲜血一路洒落。   毕修安狼狈不堪的伏在地上,挣扎几下,勉强的支撑起半个身子,左胸已经血肉模糊,面上毫无血色的毕修安灿然一笑,在他手中,赫然握着那段晶莹骸骨。   紫光冲出的瞬间,应柏丹双眼一亮,手中星寂轮绽放出耀眼光华,无尽的星芒汇成九天星河,将那一团蒸腾的紫雾裹挟其中。   鬼老目眦欲裂,颤颤巍巍的手指向应柏丹,语不成声:“你…你…”在应柏丹的九天星河裹挟住紫雾的时候,鬼老便失去了同它的所有感应。这一团紫雾,是巫坛历代鬼老中传承无数岁月的至宝,相传其中蕴含的玄秘,更甚于鬼方圣器。   这一代鬼老,更是在其上耗费了大量的心血和时间,以至于影响了对圣器的领悟和驱使。但鬼老终于初窥紫雾之秘,其中蕴含的浩大和玄秘,绝不下于圣器之威。   然而,祈天祭卜应柏丹只是一招,便生生切断了自己与紫雾的感应。即便是应柏丹真气修为再强上一倍,又或如同毕修安一般从自己手中强夺,鬼老也不会这般绝望。让鬼老惊骇万分的是,能够轻易切断自己与紫雾感应的应柏丹,似乎对紫雾,更加熟悉。   应柏丹星寂轮转动,那一团紫光缓缓落在他的掌心,紫光褪去,一片巴掌大小的温润白玉静静的躺在应柏丹手中。这一片白玉似乎是从其他事物上碎裂下来的残片,隐隐有紫色光华在其中流动。   应柏丹接过身后的莫老躬身献上一个青铜小匣,匣中铺着明黄锦缎,小心翼翼的将玉片放入,收入怀中。   鬼老嗬嗬的喘息着,颤抖的手指指着应柏丹,又指向半伏在地上的毕修安,满脸尽是灰败之色。应柏丹志得意满,嘴角含笑的看着重伤不起的毕修安,道:“毕先生,有劳了。”   毕修安顺势坐在地上,将晶莹骨骸横放在腿上,抹去嘴角的血迹,勉强露出一丝淡笑:“毕修安修为不济,让祈天祭卜见笑了。”   “岂敢,”应柏丹缓缓向前走了一步:“若不是毕先生,应某又岂能如此轻易得手,不过,应某很想知道,毕先生志在必得究竟是何物?”   毕修安费力的抬起手指,缠绕在发梢,随即无力的垂下,苍白的手挂在发稍之上,悬吊半空。毕修安平静的看着应柏丹,反问道:“毕某也很好奇,祈天祭卜到手之物,又是什么?”   两人相视,忽不约而同放声大笑。只不过,应柏丹笑声中气十足,声浪滚滚,而毕修安笑声低哑,忽而一声轻咳,嘴角泛出一丝血迹。   嗬――   嗬嗬――   被遗忘在一旁的鬼老忽然惨笑起来,灰败的脸上泛出一股青黑之色,鬼老怪异的阴阴惨笑,冰冷的眼神盯着毕修安和应柏丹,道:“死,你们都要死在这里,就让大巫祖之灵,将你们的魂灵投入九幽业火之中,永世哀嚎――”   关于大巫祖之灵和九幽业火的话,毕修安和应柏丹自然是不信,但这鬼方巫坛之中的确有着古怪之处,也不知是历代鬼老设下的何种手段。   “嗬嗬――”鬼老不住的咳嗽,喷出一口口的血沫。血沫之中间杂着青褐色的古怪汁液,即便距离稍远,毕修安和应柏丹依然能够闻到那股腥臭的味道。   鬼老猛然将手插入胸口之中,干瘪的身躯之中已经没有多少鲜血流出,鬼老用濒死狼兽一样的眼神望着对面的毕修安和应柏丹,手上微微用力,捏碎了胸膛之中的一样东西。   一大团粘稠的鲜血混合着青褐色的汁液从鬼老口中喷出,诡异的被地面吸纳的干干净净。巫坛之中,隐隐传来一声轻响,整个玎灵之渊似乎微微摇晃一下,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动。从鬼老的脚下,一道道血线蔓延开了,如同蛛网,粗细不一,斑驳复杂,其中两条极为粗大的血线,伸入巫坛的一团黑暗之中。   赫赫――   鬼老疯狂的低笑:“大巫祖之灵即将醒来,你们同我一起堕下九幽…..”   “原来是上古的阵法…”毕修安看了看身前的地面。   “不错,”应柏丹接口道:“而且已经残缺很多。”   毕修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地上,道:“可惜我重伤,不然就凭鬼老这种愚笨手段,来催动这残缺不堪的上古阵法,哼….”   “毕先生过谦了…”应柏丹玩弄着手中的星寂轮,面色温和的说道:“谁又知道毕先生是不是还有一战之力呢?”   毕修安懒懒说道:“这也说不定。”应柏丹淡淡一笑,不可置否,转而望向鬼老。两人见鬼老已经是强弩之末,催动这残缺的上古阵法已经是极为吃力,恐怕连上古阵法威力的十之一二都不能发出,故而心中并不是如何忌惮,只是任凭鬼老步步催动阵法运行。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上古残阵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上古之时,阵法和术法极为繁盛。到了帝尧之时,真气念力一时间突飞猛进,加上阵法术法修习极为繁杂,对修习之人的资质要求极高,故而慢慢的没落。乃至今日,九州之中大都是修行真气念力,阵法和术法已然沉寂。   但仍有许多的阵法和术法流传下来,鬼方玎灵之渊的巫坛,这是一处残缺的上古阵法所在。即便是上古阵法,威力也是大小各异,从玎灵之渊这出的上古阵法残破部分来看,这处完整的上古阵法威力绝对不可小觑。   若是这残缺的阵法稍稍完整一些,或是鬼老没有身负重伤,或是鬼老驱动阵法的手段再高明一些,毕修安和应柏丹恐怕就要立刻落荒而逃。可是,偏偏鬼老这三样都占全了。   纵然是残破的上古阵法,若是能从其中亏得几分玄妙,也是受用不尽。故而毕修安和应柏丹才任凭颤颤巍巍的鬼老催动阵法。   喘息不定的鬼老嘶吼着手舞足蹈,口中不停吟诵着意义难明的鬼方古语,宛若一首难听至极的古谣。鬼老双手仰天挥舞,忽然整个身体一僵,疯狂的双眼之中一阵茫然,高举的双手无力垂下。   在鬼老的额头,一个小包慢慢鼓起,肉包前端裂开,青褐色的腥臭汁液飞溅,一只漆黑的虫头从裂开的脓包内探出,慢慢的的从中爬出一只色彩斑斓的甲虫。   吱――   甲虫发出一声间隙的鸣叫,张开背后的三对短小的翅膀,无声的飞上半空。这只甲虫只不过是第一个,在鬼老干枯的身躯上,密密麻麻的小包不断的鼓起、裂开,一只只色彩斑斓的甲虫飞入半空,聚成一团盘旋不休。   鬼老就在毕修安和应柏丹面前,化作一堆枯骨,零散堆成一处。   应柏丹握着星寂轮的手一紧,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问道:“不知是三苗哪一位前辈高人到此,这一手用蛊之术出神入化,应某佩服。”   半空之中,一道淡黄身形悠悠飘下,站在毕修安身边,看模样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明眸圆脸,甚是可爱漂亮。但这小姑娘却老气横秋的扫了毕修安一眼,说道:“对付这么一个鬼老,居然弄的自己受伤?你可真是越来越回去了。”   毕修安第一次露出苦笑,道:“更要命的是,若不是祈天祭卜,恐怕修安已经命丧当场了。”说完瞄了应柏丹一眼,长长伸了个懒腰,抻动血肉模糊的胸口,又是一阵呲牙咧嘴,接着说道:“您若是再来晚点,说不定我一样死于非命了。”   这小姑娘正是不久之前刚刚和苏易见过的三苗凌旋仙子危丹水。   应柏丹看着这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三苗之中何时出现这么一个年轻的高手。应柏丹拱手道:“在下大夏祈天祭卜应柏丹。”   凌旋仙子看了一眼应柏丹,醒目忽然一亮,笑道:“好一个俊俏的小伙子,来来,让姐姐好好看看。”   应柏丹虽然虚年四十,但面目清俊,毫无岁月风霜之迹,淡眉星目,身高七尺,身材修长,一身银袍虽是大战之后,却也是一尘不染,熠熠生辉,一眼望去,尽是风流少年模样。   凌旋仙子一双眼睛盯着应柏丹上下打量,丝毫没有九州女子含蓄娇羞之意。赤烈乾光身后闪出一名统领,大声怒喝道:“何方妖女,竟敢如此同祈天祭卜说话?还不速速跪下谢罪。”   这名统领姓伍名威,修为本领稀松平常,凭借着自己亲姐与赤烈乾光无事时时常饮酒谈心,这才勉强成了青炎军的一名统领,平素里飞扬跋扈,与其他统领关系极为不睦,也让赤烈乾光极为不悦。但是这伍威的亲姐的确是个妙人,一张樱桃小口妙用无穷,甜言蜜语之下,赤烈乾光也就任他去了。   纵是如此,赤烈乾光心中也是但愿这伍威哪一次忽然战死了,自己的耳根也会清净不少。这一次,伍威跳出来责骂凌旋仙子,意在巴结祈天祭卜应柏丹,赤烈乾光心中冷哼,却没有阻止。   在场众人都看得出来,这娇滴可爱的少女绝非什么简单人物,单单是在众人不觉察之下,蛊杀鬼老,便可见其蛊毒之术超乎寻常。毕竟,大战之中,毕修安的渠蛊烟,都没有让鬼老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凌旋仙子小巧的鼻子一皱,两条细长的眉毛拧在一起,斜眼看了伍威一眼。伍威正在威风八面的斥责凌旋仙子,心中暗想祈天祭卜定会大大的高兴,说不定会提拔自己,出了赤烈乾光这条大腿,自己也能抱上一条更粗的。是不是,应该让亲姐没事的时候,也和这祈天祭卜喝喝酒聊聊天呢。   就在伍威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身体里麻麻痒痒的,好像是有小虫子爬过。耸了耸肩膀,伍威正要把刚刚想好的义正辞严滔滔不绝,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声软绵绵的**。   这一声**,幽怨绵长,尤似锦帐红被之中惬意的长叹,伍威嘴角带着极度满足的笑容,整个人便化作软绵绵的一滩,融软在地上,胸口之上,仍然可见一颗圆滚滚的心脏在不停的跳动。   只是,伍威身四肢躯干的骨头,大半都已经消失不见。   噬骨蛊?!应柏丹面色一变,脑中忽然想到一个人,噬骨蛊正是她的独门蛊术。   “你是凌旋仙子危丹水?”应柏丹星目微缩,握着星寂轮的手不自觉的微微抬起。   危丹水拍了拍白嫩的小手,似乎做了一件很为开心的事,说道:“正是本仙子,看不来你还是很有见识的嘛。”   应柏丹微微苦笑,身居高位多年,他何曾被人如此调笑,尤其对面之人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只不过,凌旋仙子的凶名太甚,蛊毒之术莫测难防,眼见到伍威化作一滩烂泥,依旧活生生的,应柏丹后背也不禁一阵发凉。   自己星寂轮在手,自然不惧危丹水。但是,毕修安真的像看起来那般伤重不起?    第一百五十五章 巫坛之秘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万一,危丹水和毕修安在玎灵之渊布下大量的蛊毒,自己虽然不会如何,但这一万青炎大军,恐怕难以顾及周全。凭借自己手中的力量,要击杀危丹水和毕修安,到并不是难事,纵是两人修为通天,也难以抵挡自己的一万青炎军,何况青炎军中也不好高手。只是,到时青炎军伤亡之数,恐怕也会极为可观。   一般的蛊毒之术,对于应柏丹这般修为的高手来说,只是麻烦而已,只要处处小心,并不是洪水猛兽一般,除非是有如凌旋仙子这等人物亲自施蛊。   然而蛊毒之术对于一般人来说无疑是噩梦。普通青炎军兵士,近距离面对蛊虫,几乎没有自保之力。当年,帝舜大举征伐三苗,一路势如破竹,却在三苗圣地之前,被三苗万蛊大阵所阻挡,最后不得不挥军退却。   擅长蛊毒之术的三苗蛊师,大都是没有真气修为,老弱不堪,只是精于驱使蛊虫,鲜有凌旋仙子危丹水这般的。   应柏丹所顾忌的,便是危丹水早早布下蛊阵,一旦大阵启动,万千蛊虫齐出,青炎军将面临灭顶之灾。虽然大夏对于三苗蛊毒已有应对之法,但青炎军此次征伐的是鬼方,唯有这方面的准备。应柏丹这一次不仅是意在夺得白玉残片,也要先于太子律卫剿灭鬼方,创下祈天殿的威名,若是自己所率的这一万青炎军伤亡过大,可谓是得不偿失。   尤其是这一次自己统御一万青炎军,乃是大祭卜在帝发面前劳神争取的,一旦有所闪失,承天、轩天两殿,恐怕就会借题发挥,让自己处于不利之境地。   看着应柏丹陷入沉默,凌旋仙子危丹水清脆的说道:“小子,鬼老死了,咱们想拿的东西都到手了。你是不是想和我打上一场?”   “你们这么多人,本仙子还是有些怕怕的。”凌旋仙子挥了挥白嫩小手,半空中无声飞舞的近百甲虫示威一般的在赤烈乾光等人头上飞舞盘旋一圈,引得青炎军士一阵躁动。这些青炎军将士本是悍不畏死,但一想到被这蛊虫钻进身体,噬咬五脏六腑,还是本能的惊惶。一如当日苏易的青戈军面对蜚蛭。   应柏丹心中稍定,微微笑道:“凌旋仙子说笑了,应某和毕先生共抗同诛灭鬼方巫老,此等情谊,怎会和仙子再生争端?”   毕修安一跃而起,除了血肉模糊的胸口,哪还有刚刚伤重不起的样子,妖异的笑容挂在嘴角,道:“祈天祭卜果然是有趣,修安佩服。”   应柏丹淡眉微皱,拱手道:“既然毕先生已无大碍,应某就先行告辞了。日后若有机会,还请两位到依帝城祈天殿,应某以尽地主之宜。”   毕修安回道:“一定一定,若是祈天祭卜不嫌陋蔽,还望大驾光临三苗。”   应柏丹含笑应道:“一定一定。”应柏丹转身告辞,走过伍威身旁,伍威跳动的心脏剧烈搏动几下,便戛然而止,那种极度满足的笑容还诡异的挂在伍威脸上。   登上青炎烈焰车,应柏丹拱手高声道:“青山绿水,他日有缘再见。”   毕修安也拱手道:“来日方长,还请祈天祭卜保重。”   凌旋仙子危丹水也踮着脚,卖力的挥动白嫩小手:“一定要来三苗哇,俊俏小子….”   应柏丹身躯微微一晃,豹纹犀角兽口鼻喷烟,青炎烈焰车轰然转动离去。万余青炎大军随之退却,井然有序,毫不慌乱,就连地上损毁的青炎烈焰车、豹纹犀角兽尸首以及战死的青炎军尸首都全部带走。   唯有伍威的尸首孤零零的留在那里。   应柏丹的战车刚刚消失在烟尘缭绕的视线之中,毕修安猛然喷出一口血雾,身形摇晃几欲跌倒。危丹水扶着毕修安坐在地上,看着毕修安血肉模糊的胸口,眉头皱在一处,道:“伤成这样,你还逞强?”   毕修安无奈的道:“若不是如此,这应柏丹怎肯轻易的离去?”   危丹水嗔怒道:“你是说,我打不过这应柏丹那小子?”   毕修安懒懒说道:“除了应柏丹,还有近万的青炎军,其中也不乏好手,万一打起来,仙子自然无事,恐怕我就逃不了了。”说罢,毕修安微微咳嗽一声,嘴角又泛出一丝血迹。   危丹水看了看毕修安的胸口,一扬手,一股淡黄粉末洒在伤口之上,淡黄粉末一接触鲜血,立即孵化成不计其数的细小虫子,在伤口之中吞噬污血烂肉,同时分泌出一种淡黄的粘液,不消片刻,便将整个伤口覆盖起来。   只是,毕修安妖邪俊逸的脸上写满痛苦之色,断断续续的说道:“仙子,你…你不是…不是故…故意…啊…故意作弄我吧?”   危丹水得意的说道:“哼,要不是看在你夺回圣器的份上,我还不会给你用这元培蛊呢,知不知道,这元培蛊耗费了本仙子多少心血?”   毕修安疼的冷汗连连,幸好,整个伤口完全被淡黄粘液厚厚的覆盖之后,元培蛊虫也逐渐融化疼痛稍减。淡黄粘液一见风,外面便结成一层硬壳,护住毕修安的伤口。   毕修安微微吐了口气,感觉伤势好了些许,道:“多谢仙子。”   危丹水满意的说道:“这还差不多。”旋即,凝眉问道:“究竟是什么,能把你伤成这样。鬼老应该没有这样的本事才对。”   毕修安脸色凝重,将其间经过简单说了一下,道:“应柏丹似乎是为这白玉残片而来,而在这白玉残片上,我感觉到一种很是厌烦的味道。”   危丹水小脸一凝,若有所思的说道:“按照你这么说,这白玉残片绝非平常之物,竟能让应柏丹兴师动众而来,哼。”   毕修安缓缓站起身,摸了摸怀中的骸骨,道:“总算没有枉费了我一番苦心经营,圣器到手。”危丹水仰头看了看高出自己一头的毕修安,甚是开心的笑道:“看来你这几年的鬼方大首领总算没有白当。”   缓缓摇摇头,毕修安叹息道:“我布置这一切,只是将鬼老逼迫的从巫坛之中走了出来,而巫坛的秘密,我却丝毫没有探听到。”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宿命味道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危丹水白嫩的小手用力一拍,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鬼老那个老东西已经死了。”说话,抬腿便要向巫坛走去。   毕修安脸色一变,伸手拉住危丹水,决绝的摇头,目光投向巫坛黑洞洞的石门。危丹水一怔,也是出神的望向巫坛那一团浓重的黑暗。不觉间,危丹水的小手变得冰凉,脸上流露出惊恐之色。   毕修安轻声道:“这巫坛之中,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   哼。危丹水挣开毕修安的手,冷哼一声,说道:“不过区区一个巫坛,总有一天本仙子要将它拆个干干净净,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毕修安微微一笑,没有作声,危丹水虽然话语仍是强硬,但已经表明心意,这一次是绝不会进入其中,而且,日后亦不会轻易进入,即便想要知道其中玄妙,念头也是把巫坛拆开来看个明白。   毕修安忽然问道:“仙子为何到的这般及时,若是稍晚一点,修安恐怕已经成了一堆枯骨了。”   危丹水小脸微微一红,小巧鼻子微微皱起,道:“来晚了就是来晚了,什么来的及时。反正你也没死,圣器也到手了。”   毕修安只得苦笑,凌旋仙子的脾气,即便是毕修安也不敢多言。危丹水望着远方说道:“我路上遇见一个有趣的小子,所以耽搁了一会。”   “有趣?”毕修安问道:“能让凌旋仙子感到有趣的人,下场要么是很悲惨,要么是非常悲惨。”   危丹水眉毛凝成一团,狠狠的说道:“本仙子就这么可怕?若不是当初我觉得你也很有趣,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乞讨为生呢?恩?不对,凭着你的能力,说不定早就成为独霸一方的乞丐首领了。”   毕修安苦笑连连。当年,若不是凌旋仙子,毕修安也不过是一个沿街乞讨的小乞丐而已,危丹水毫无知觉的跟着他几天,连说了几声有趣,便把毕修安带回了三苗,从此衣食无忧,地位超然。毕竟,即便是在三苗,凌旋仙子危丹水的名声也是很好的。唯一跟随在她身边的人,也不是能够轻易招惹的。   只是,那些时日的辛酸苦辣,唯有毕修安自己方能知晓。   危丹水冷哼连连,问道:“你说说,你的下场是悲惨了,还是非常悲惨了?”   毕修安长嘘了一口气,摸着胸口硬硬的淡黄硬壳,说道:“修安被仙子发配到这鬼方之中,一晃就是数年,不能陪伴在仙子左右,这是不是相当的悲惨?”   危丹水眉头舒展,笑颜如花,得意地说道:“你这么说也是有点道理,看来你也不枉费我的一番苦心。”   毕修安按着胸口,见到危丹水笑得甚是开心,胸口的蛊虫也没有发作,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问道:“仙子所说的那个有趣的小子如何?”   危丹水脸上的神色渐渐变为凝重,又露出疑惑的神情,缓缓说道:“那小子身上好浓重的宿命味道。”   “宿命味道?”毕修安喃喃道。   “宿命。”危丹水肯定的说道。   两人一同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危丹水回过神来,问道:“上次传书,你提到了冀州鼎的事情,现下如何了。”   毕修安道:“冀州鼎被紫灵的鬼炎妖童掠走,此刻应该是被云中君夺回。”   危丹水眼中光芒一闪,似乎不经意的问道:“我听闻,孤华城下,你似乎有意染指冀州鼎?”   毕修安懒懒的伸了伸胳膊,哈欠着说道:“九鼎之秘,难道仙子不想知道么?”   危丹水冷冷看了毕修安一眼,道:“染指九鼎,就是与九歌为敌,你能敌得过云中君,湘君?三苗有把握对付得了九歌?还是你觉得在鬼方的手段,可以在三苗再来一次?”   毕修安妖异的笑道:“仙子言重了,修安绝不敢不利于仙子。”   危丹水幽幽的叹息一声,低声说道:“我知道你自视甚高,心中所想决计不在一个小小的三苗,九州四海都未必在你眼中,只是,只是这其中…唉,有些事情,不是穷极一个人之力能够改变的。”   毕修安只是淡淡的一笑,不再说话。   危丹水也不多问,话锋一转,说道:“紫灵现在逐渐开始浮上水面,我们应当小心一些才好。”   “鬼炎妖童么?”毕修安道:“不足为惧。”   危丹水摇摇头:“紫灵绝非你想的那么简单,日后你若是遇到紫灵的人,凡事要多加小心。”   毕修安不以为然的点点头,其中漫不经心之处,危丹水全然看在眼里。危丹水心中暗叹一口气,毕修安天资过人,心思慎密,却也是自负非常,这番性情,放在鬼方和三苗,自是顺风顺水,无人能挡。但是,九州之中,多少能人异士,多少潜流激荡。单凭毕修安一人,终是要吃上一番大亏的。   然而,毕修安的心,早已经便投向九州暗流之上。鬼方这几年,想必毕修安也明白是危丹水故意而为之。磨而砺之,总比早露锋锐的要好。只是,毕修安的锋锐,不是能够掩饰得住的。   毕修安知道危丹水心中所想,故意打了个哈哈,问道:“仙子,这次觉得有趣的那个小子,是不是也要带回三苗,加以**呢?”   危丹水没有理会毕修安话语中的调侃之意,摇头说道:“他身上有着太多宿命,我不想去触碰。日后,你若是见到了他,不要和他有太多的纠缠,我不想你也陷入这种宿命之中去。更何况,你若陷进去,也不过是宿命的一个配角而已。”   毕修安玩味着危丹水的话,他自然不会相信那些所谓的宿命,只不过,危丹水所说的宿命,似乎便和一些阴谋有关。玩弄这些阴谋的,就是一些深深隐藏在暗处的那些黑手,比如,紫灵的主人,应柏丹身后的大祭卜,神秘的九歌……   与这些宿命纠缠的人,必定是很悲惨的,只是一个被扯线的傀儡而已,若果有机会,真想斩断这些细线。毕修安嘴角露出一丝恶意的笑容:那些大人物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那个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他叫高辛苏易。”   毕修安愕然。脸上的表情忽然精彩起来,居然是他,毕修安恣意的狂笑,直到危丹水的眉头尖尖的拧在一处,风雷欲动,毕修安这才捂着胸口,咳嗽着停住笑声。   毕修安断断续续的说道:“高…高辛…苏易…哈哈,大夏帝发之子,高辛王,苏易。仙子说的居然是他。”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返城孤华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长长的舒展了一下身体,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烟尘四起。稍稍休息了一刻,苏易等人接着向孤华城方向进发。   远远的,一股尘烟快速的向这边驰来。苏易微微眯起眼睛,虽然相隔较远,看的不甚清晰,但依然能够看到这是一队骑兵,足有十余人,目标显然是苏易等人。   夏耕上前一步,将苏易护在身后。有穷不弃看了夏耕一眼,懒洋洋的摘下凤怒。距离,永远是射手的命门。从这一队骑兵的速度上看,等到他们靠近身前,足够有穷不弃将其全部射杀。所以,有穷不弃志得意满,甚至想着如何在尽数射杀这队骑兵之后,如何揶揄夏耕一番,一出连日来的恶气。   苏易哭笑不得看着有穷不弃张弓引箭跃跃欲试。夏耕本就是不了解情况,情有可原。有穷不弃这般如临大敌,让苏易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说。当下鬼方大败,而这里已经靠近孤华城,怎敢有鬼方战士如此的纵马招摇,稍微一想,便可明白其中缘由。只可惜,有穷不弃就是不愿浪费那么一点脑筋。   苏易抬手按下有穷不弃的凤怒,说道:“来的并非敌人。”有穷不弃疑惑的放下弓箭,讪讪的含糊不清嘟囔几句。苏易却是微皱眉头,暗忖这一队骑兵到底是青戈军、飞阳军还是青炎军。   那一队骑兵疾驰而来,苏易仔细望去,只见马上军士身着青铜战甲,手中青铜长戈平举,骑术甚是精湛。一丝笑意出现在苏易嘴角,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青戈军。为首一人,正是青戈军甲正千叶耆。   千叶耆率青戈军在苏易身前十余丈骤然停住,战马纷纷人立而起,马背之上的青戈军稳稳贴住战马,并无一人跌落。千叶耆翻身下马,奔至苏易面前,单膝跪倒在地,道:“千叶耆拜见高辛王。”   苏易抬手示意千叶耆起身,问道:“你到此为何事?” 千叶耆躬身回道:“千叶耆奉大统领之命,打探高辛王行踪,幸在此迎接到高辛王。”   千叶耆接着说道:“大统领将青戈军尽数遣出,只盼能早日寻到高辛王。”   苏易心中一沉,伯兹迁如此急切的寻找自己,一方面应是自己久出未归,伯兹迁自然是心下焦虑。但如此尽遣青戈军而出,显然是不太符合伯兹迁的常性,难道是孤华城中有所变故。苏易沉声问道:“伯兹迁寻我,可有什么重要事情?”   千叶耆道:“大统领只是让我等全力寻找高辛王行踪,一旦寻见,请高辛王立即返回孤华城。其余的,并不是千叶耆所能知晓。”   苏易立时挥手道:“备马。”千叶耆命青戈军腾出四匹战马,给苏易等人,余下四骑与无马的兵士共乘缓行,自己则率余下兵士护卫苏易一行直奔孤华城。   一路疾驰了近两个时辰,才隐约看见孤华城的城墙,越是如此,苏易心中的不安之感越是强烈。性情稳重的伯兹迁将青戈军派出如此之远寻找自己,恐怕真的是有重大的变故发生,只是一时间,苏易毫无头绪,想不出风平浪静的孤华城中会发生什么变故。   即便是有些变故,有慕阳思在,也不会掀起什么风浪,能让一向持重的伯兹迁惊惶至此,尽遣青戈军在冀州大地上漫无目的的寻找自己,此举无异于大海捞针,伯兹迁不可能不知。即知而为,这才是苏易所担心的。   苏易心中焦忧,纵马直奔孤华城门。孤华城门洞开如常,只是首位的飞阳军兵士比平素多了一倍,城墙之上,飞阳军十步一岗,卫立森严。见苏易一行疾驰而来,守卫城门的飞阳军兵士大声呼和,摆出防卫的姿势。城墙之上,堕星重弩缓缓转动,寒光闪闪的弩箭指向苏易等人。   千叶耆死命催动胯下战马,赶在苏易之前,大声呼喝道:“高辛王回城,速速散开。”   飞阳军兵士没有看到苏易,却是认得青戈军的服饰,守城的小头目依稀认出千叶耆是青戈军中的甲正,听到千叶耆高喊高辛王回城,自然不敢怠慢,与飞阳军兵士分列城门两边,拱卫苏易入城。   苏易不曾注意城门飞阳军兵士,但隐隐觉得孤华城此刻这般防卫森严,不觉之间流露出的是一种紧张的气氛。苏易从街上疾驰而过,一路上百姓纷纷急闪避让,少不得掀翻坛坛罐罐,或是跌破了面皮哭爹喊娘的。更有的上了年纪,对着苏易背影吹胡子瞪眼,大声斥责,引得路人不少附和,愤慨之声越加激扬,足有半个时辰才意犹未尽的各自散去。   毕竟,鬼方围攻孤华城这些日子,这些人整日整夜的蜷缩在屋内,大气都不曾敢出,今日这番机会一吐闷气、活动口舌筋骨的机会,又怎能错过。   其实,半个时辰本是不够这些人畅快淋漓发泄一番的,只是正在慷慨激昂的关头,四匹战马驮着八名青戈军兵士缓行而来,这些人便很默契的禁言闭口,各行其事。有的低头整体散落的菜蔬瓜果,有的低头摩挲手中折断的扁担,更有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站在路边勾肩搭背,四目相对,说不出的热情。   这让八名青戈军兵士很是纳闷,自己一贯按照大统领的军命,向来不曾骚扰百姓,为何刚才还热闹非凡的一街百姓,见到自己就忽然都变成了哑巴?若是自己沙场归来,满身鲜血也就罢了,可自己这一身除了灰尘就是灰尘,哪里有半点凛冽杀气。   八名青戈军心中纳闷,一路百姓却是心中懊恼悔恨,是不是刚刚自己的言语被他们听到了?自己干嘛嘴欠非得那么说啊?为什么偏偏自己声音最大的时候这几个兵士过来?没事没事,刚刚王屠户声音比我还大?   啪。   这边王屠户想着想着给自己一个大嘴巴,那边刚刚还想着王屠户的伙计,当下便是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有穷有变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自然不知这些百姓的指指点点,即便是知道了,身为高辛王自然不会和这些人有什么计较。径直冲入城主府之内,苏易翻身下马,对千叶耆道:命伯兹迁来见我。   话音未落,伯兹迁已经从匆匆赶出,躬身道:高辛王。苏易凝视伯兹迁,之间伯兹迁面容有些憔悴,双眼发红,显然是连日没有好好的休息。   苏易几步登进内堂,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有穷不弃坐在苏易身边,大呼小叫的要上些茶来。唯有夏耕进入内堂之后显得处处拘谨,只肯站在苏易身后,任凭幽姬如何,也不肯坐下。   苏易也无心顾及这些,端起茶水一饮而尽,问道:“你这么急切寻我,到底和有事情发生。” 伯兹迁看了看有穷不弃、幽姬和夏耕,并没有说话。苏易抬手道:“但说无妨。”   伯兹迁躬身说道:“高辛王,属下接到单白异传书,说是有穷有变。”说罢从袖中掏出一卷薄细的白娟交到苏易手中。   噗――   正在豪饮第四樽茶水的有穷不弃闻言,猛然将口中的茶水喷出,跳将起来问道:“什么什么,有穷怎么了?到底有什么事?”有穷不弃忽然想到一件事,脸色突变,说道:“难道是血兽,玉重楼到有穷城了?”   “不成,不成,我要赶快回去。”乱成一团的有穷不弃抬腿便向门外奔去。幽姬听到玉重楼的名字,脸色不自然的微微一变,没有作声。   “不弃――”苏易眉头一皱,大声喝道,声音之中隐含着一丝怒意。有穷不弃停住脚步,转身看着苏易,不明白大哥为何会发怒。“大哥,我要回去看看有穷城到底怎么了?”这坚强的少年,此刻眼圈已经微微发红,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绽。   苏易微微叹息,所谓关心则乱。苏易缓缓说道:“此时我们连有穷城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太清楚,你贸然行事,反而会添乱。”   “更贺何况,有穷氏族内高手甚多,更有我一百青戈军驻守,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无非是些鬼方败兵流窜而已,何必惊慌?”   听得苏易这般说,有穷不弃心中稍稍安稳。苏易以为,不过是些鬼方败兵,而有穷不弃却着实担心血兽和玉重楼。   苏易展开伯兹迁城上的白娟,上面潦草的写着四个字:有穷,有变。看字迹,应该是单白异所书。苏易眉头微皱,问道:“何时接到单白异传书?”   “三日之前。” 伯兹迁回道。   “三天?”有穷不弃又跳了起来:“都三天了。你们都在干什么,三天时间,你们……”   伯兹迁脸色一沉,心中甚是不喜,但有穷不弃和高辛王关系非常,伯兹迁又不能加以斥责。   幽姬轻轻说道:“有穷公子,切莫着急。”有穷不弃顿时把一肚子的牢骚又咽了回去。   苏易接着问道:“可曾打探?”   “已经派人前往,但一直没有消息。”   有穷不弃胸膛一鼓,刚想说些什么,见到幽姬颦眉微皱,便生生憋住。   苏易轻揉着眉心,心中不断的思量着。有穷有变,有穷有变。单白异的意思是有穷城发生变故,还是有穷氏发生变故?   苏易细长的眉毛一扬:有变的是有穷氏,还是单白异?   从苏易对有穷苏粗浅的认识看,以为有穷氏反叛的可能性不大。苏易顺便的看了有穷不弃一眼。有穷不弃虽是迟钝,却也莫名的感觉道苏易眼中尽是深意,忽然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起来,后背之上痒痒的,好像有小虫爬上爬下,却又不敢伸手去抓。   单白异。单白异?苏易以手支头,拇指按在额角,食指缓缓地揉着拧在一处的眉心。当日,单葵畏罪自尽,单白异苦痛非常,对自己心生怨恨也是人之常情。苏易忽然一惊,自己当初只想到把单白异留在有穷城,不是其在自己身边,本是不错,但自己留给单白异一百青戈军。若是单白异在有穷城内骤然发难,恐怕……   想到这里,苏易长身而起,心中暗道:若是真是单白异作乱,恐怕应该是和有穷氏内部势力相勾结,否则仅凭一百青戈军,就算可以击溃有穷束,也无法控制整个有穷城。从其敢于传书来看,应该是完全掌控了有穷城,并做了一个大局,这才敢青鹞传书,引自己入局。   一丝冷笑出现在苏易的嘴角,单白异敢于这么做,必定是有恃无恐,即便他料定青戈军在 孤华城一战中伤亡甚大,当然也会想到高辛苏易可能从孤华城调兵。只是,单白异到底有何手段,能够对此毫不忌惮?   除非单白异已经疯狂。   只是,单白异有变,自然有穷束等人不能幸免,恐怕有穷不弃……苏易又看了有穷不弃一眼,有穷不弃慌乱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出了刚刚喷出茶水濡湿一片,并无不妥之处,为何大哥眼光如此奇特。   苏易暗自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伯统领,迅速召集青戈军,天黑以前,随我前往有穷城。”   有穷不弃大是兴奋,刚张了张嘴,却正看见苏易阴沉的脸色,没有发出一句话来。再一想,还是要等到天黑,有穷不弃闷气的跌坐在地上,长吁短叹,焦躁不已。   夏耕站的笔直,纹丝不动,低声说道:“有变?回去杀个干净就好了。何必叹气?”   有穷不弃向着夏耕翻了翻白眼,心道不是你家人之事,你当然不急。转念一想,夏耕身世凄苦,自己也不能戳其伤口,只能气哼哼的把头偏向一旁。   伯兹迁面露难色,躬身道:“高辛王,属下将青戈军分散外出,恐怕天黑之前,只能有不足半数返回孤华城。”   苏易心中知道伯兹迁此举实非得已,其中缘由根源在于自己。面上神情有所缓和,说道:“此事本不怪你,不必自责。去将慕城主请来,本王向他借些飞阳军罢。”   伯兹迁上前一步,低声说道:“七日之前,慕城主已经悄悄离开孤华城。”    第一百五十九章 兵发有穷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什么?”苏易大大出乎意料,当次关头,慕阳思身为孤华城主,是冀州十四城中唯一留存下来的城主,实际上已经是统领冀州一州之事,竟然擅自离开孤华城,若是别有用心之人得知,向帝发上奏,慕阳思免不了一番麻烦。苏易暗自苦笑,慕阳思天性狂放不羁,胆大妄为,天下间就没有慕阳思不敢去做之事,就连大祭卜派到孤华城的司祭,他都敢一刀斩了。   但是,慕阳思绝不是头脑简单,不分缓急轻重之人,此刻匆匆离去,必然是有要紧事情。苏易沉声问道:“阳思可曾留下什么话?”   伯兹迁低声回道:“慕城主让属下转告高辛王:家师有事,不日即回。”   苏易心头一动,想起当初云中君提及湘夫人身体状况堪忧,慕阳思的失态表现,可见其师徒感情深厚。这一次慕阳思所说的家师有事,是湘夫人身体真的出了状况,还是慕阳思始终放心不下,就不得而知了。   湘夫人为九歌之一,无非是个名号而已,虽然听起来柔弱,其实未必是女子。同为九歌之一,即便是修为也不会弱于云中君许多。   伯兹迁接着说道:“慕城主是暗中离去,城中大小事务委托成伨将军代理,私下里也只对属下言明,说高辛王归来,请勿惊。”   苏易揉揉眉心,慕阳思不在,自己便不好随意调动飞阳军。然有穷之事不可再等,一旦单白异将事情闹大,自己可谓是百口难辨。帝发继位以来,对于各方国的威慑日渐衰微,若是让方国诸侯得知高辛苏易的青戈军毫无因由的灭了一国,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虽然没落的有穷在诸方国眼中,早已经不算做一个真正的方国,但若是有心人在其中做些文章,却也是在表面上合情合理。恐怕到那时,无力掌控局势,却又喜好彰显权力的帝发,盛怒之下的怒火,便会尽数向着苏易倾泻。   “你尽量收拢青戈军,天黑之前进发有穷城,不可耽误。”苏易淡淡说道,只是这一次话语中,不再有商量的余地。伯兹迁领命。   有穷不弃虽然心中焦急,但也没有办法,和幽姬两人各自去休息,养精蓄锐。唯有夏耕紧跟在苏易身后,苏易进入内室稍事休息,夏耕便抱着残破的青铜长刀坐在门口石阶上,让苏易哭笑不得的同时,甚为感怀。   天色微暗。   伯兹迁聚集了不足二百人的青戈军,其中有右统领白芓元,甲正千叶耆、阚御。余下两位甲正和一百多青戈军兵士分散在外,不及赶回。   苏易也不多说,当下率军出了孤华城,直奔有穷城方向。   有穷不弃和幽姬紧跟在苏易马后,只是夏耕竟然不会骑马,本来是打算让夏耕和有穷不弃共乘一骑,但有穷不弃推三阻四的不肯,幽姬便让夏耕同自己一骑,害得有穷不弃絮絮叨叨的愤愤不平了好久。   趁着夜色,苏易一行直奔不弃峡方向,大约子夜时分,便已经依稀的看到不弃峡的模样。皓月当空之下,不弃峡如同凶兽巨口,向里望去,尽是一片黑洞洞的,十余步外尽看不太清晰。秋虫鸣叫,伴着远方山上的猛兽嘶吼,另是一种风景。   苏易在不弃峡前略微的停留,当日同玉重楼的惨烈一战历历在目。伯兹迁命阚御率二十精锐青戈军战士先行探路。阚御在七甲正中修为最高,当日大战血兽之时,苏易的功力修为也是不及阚御。然而此刻苏易已然突破虚灵境,更兼曜日青陨戈之利,要远胜于阚御。   阚御率二十兵士小心翼翼的进入不弃峡中,点燃的松明脂火把,在峡谷中宛若萤火,照的两边的嶙峋怪石鬼影晃动,尤是惊心。   苏易环视身边,只有一百多青戈军士,都是面露倦色,颇是疲惫。余下的六七十名青戈军兵士,大都是临近天黑才匆匆赶回孤华城,人不及饮食,马不及休整,即便是青戈军兵士身体健硕,能够咬牙坚持,胯下战马却已是口吐白沫、四蹄乏力,无法跟上苏易等人。   无奈之下,伯兹迁只得令马力不济的兵士缓行,自己跟随高辛王先行进发,待到有穷城再行汇合。   一刻钟功夫,有青戈军兵士还报,说是阚御甲正已经安然通过不弃峡,峡谷之中并未见血兽踪影。这番话,正中苏易心中所想,苏易这才恍然发现自己不觉之中对玉重楼和血兽的恐惧之意,顿时脸上一阵热辣辣的,幸而天色昏暗,即便是身边的有穷不弃也不曾看到。   有穷不弃却是没有苏易这般想法,既然打不过,那就尽量不要去招惹,这是狩猎的最浅显道理。有穷不弃并不觉得有意避开玉重楼有什么不对,至于实在避不开拼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所谓有穷不弃大丈夫,能屈能伸、能进能退者也。   苏易轻轻挥手,青戈军鱼贯而入,一百骑兵,又一次踏破不弃峡夜晚的宁静,秋虫隐匿,瑟瑟而鸣,上一次大战玉重楼的痕迹犹在,苏易等人无心流连,纵马疾驰而过,谷中过分的安静,让除了幽姬和夏耕的众人心中如压巨石。   终于冲出不弃峡,重新见到当空皓月,众人都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苏易这才发觉后心之处微微发凉,也不知是沾染了秋露,还是别的什么。   过了不弃峡,尽是有穷不弃所熟悉的道路,有穷不弃引领着众人轻车熟路在复杂的山谷间穿行,又免不了向着幽姬讲述起英勇往事,不弃峡的由来自然是不能忘记,不弃峡中恶战血兽,也被有穷不弃娓娓道来。   听到玉重楼将百姓变化成血兽伏击苏易等人,幽姬娇媚的神色小脸变了数变,迟钝如有穷不弃,只道是幽姬被吓到,连声安慰。幽姬却是轻抚着怀中三尾灵狐毛茸茸的尾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夏耕倒是对血兽很感兴趣,破天荒的主动向有穷不弃询问了几句,让有穷不弃甚是得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暂时把对有穷城的焦虑放到一边。   夏耕听完有穷不弃对血兽的描述,便一言不发,暗中反复琢磨击杀血兽的方法,对有穷不弃记下来的夸夸其谈充耳不闻。一番思索下来,夏耕发现,凭借自己现在的能力,要想击杀一头血兽,需要极长的时间,而且,自己死在血兽爪下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对于能够将普通人便化成血兽的玉重楼,夏耕竟然有了一丝畏惧感。这种畏惧感,是在母亲被折磨致死之后,从来未曾有过的。   夏耕看着前方策马疾驰的苏易背影,没来由的心中一阵安稳,这个名叫高辛苏易的人,他说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夏耕觉得,他说的,就是可信的。    第一百六十章 满城尽屠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自是不知晓身边诸人各异的想法。只是在心中反复思索这“有穷有变”这四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虽然心中认定是单白异作乱。但苏易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单白异才智和修为均是平常。远不及自尽的单葵。   独是单白异作乱。甚至是勾结有穷部分势力都不足为虑。毕竟自己和伯兹迁到了面前。单白异便不可能完全掌控手中的一百青戈军。若是有穷束已死。有穷不弃便自然而然的成为有穷国主。对自己也是大大的有利。   只怕的是单白异和某些神秘的势力相勾结。给自己布下一个陷阱。诸如紫灵、大祭卜一系。再如毕修安、玉重楼等等。如果单白异背后是这些人。自己无异于飞蛾扑火。猛然间惊出一身冷汗。苏易猛然拉住战马。战马人立而起。嘶鸣不已。   伯兹迁等人见状。纷纷停住战马。警惕的望着四周戒备。伯兹迁低声问道:“高辛王。有什么不对。”   苏易心中猜测自然不能讲出。缓缓摇头道:“兵士疲惫。还是让他们暂且休息一会。有穷城情况不明。还是让将士们稍稍休整片刻。”   伯兹迁命疲惫不堪的青戈军兵士下马休整。看着苏易脸上忧色重重。上前问道:“可否再派些兵士前去的打探有穷的动向。”   苏易沉吟一下。说道:“不必了。他既然能够将你先前派出的探子击杀。再次派出也是无益。”   伯兹迁呆了一下。听不懂苏易口中的“他”到底是何人。   休息了小半个时辰。苏易等人上马。直奔有穷城。到了第二天中午时分。便已经遥遥看到有穷城的模样。有穷不弃大为兴奋。就要纵马直奔城下。苏易沉声喝止。说道:“现在城主情况不明。不可贸然入城。”   有穷不弃虽然与苏易相交时间并不长。但却是对苏易心悦诚服。尤其是对苏易沉思或是发令的时候。有穷不弃隐隐有些敬畏。   苏易低声对着伯兹迁说了几句。伯兹迁命青戈军十人为一队。缓缓的迫近有穷城门方向。苏易担心单白异控制有穷城后。会裹挟城中有穷战士为之作战。若是自己这百十多人聚集一处冲至城下。有穷氏的箭雨正好发挥作用。   然而这番话也不能对着伯兹迁明说。苏易只得叮嘱伯兹迁当心防范有穷射手。伯兹迁会意为有穷氏作乱。暗地里又命千叶耆跟随在有穷不弃身旁。一旦有穷不弃有所异动。立时击杀。有穷不弃的功力修为与千叶耆本就在伯仲之间。但千叶耆贴近有穷不弃。若是暴起出手。有穷不弃断无生理。但两人若是拉开距离。凤怒之下。千叶耆毫无胜算。   最前的一队青戈军迫近有穷城门不足一里。城墙之上仍是空空荡荡。毫无动静。伯兹迁、有穷不弃等人护卫着苏易。犹在三里之外。有穷不弃奇怪的自语道:“不对啊。见到这么多人接近有穷城。城墙上怎么会沒有人。莫非有穷战士都不在城内。”   坐在幽姬身后的夏耕迎着风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忽然说道:“好重的血腥气。”   有穷不弃看了夏耕一眼。心道:坐在幽姬姑娘身后。应当全是幽香的味道。这小子居然能够闻道血腥气。真是怪了。有穷不弃沒好气的接口道:“我们有穷以打猎为生。城中尽是屠杀猛兽之所。有些血腥气那是正常不过的了。”   有穷不弃自负嗅觉灵敏于常人。自己沒有闻到什么。当然不信夏耕能闻到什么血腥气。有穷不弃说的也不错。有穷城内倒是很多屠杀野兽之所。但是并不是尽是猛兽。毕竟有穷猎手。也不都是如有穷不弃这般。能够轻易猎杀猛兽的。不要轻易招惹自己沒有把握猎杀的猎物。这是猎手公认的道理。在猎杀猛兽的时候。往往猎手和猎物之间的关系。在瞬息之间就会易位。   夏耕深吸一口气。木然着脸说道:“不是野兽的味道。是人。”   有穷不弃刚想嘲讽几句。忽然脸色一变。此刻苏易等人已经距离有穷城不足两里距离。在迎面而來的微风中。有穷不弃也嗅到了丝丝的血腥味道。只是有穷不弃不能分辨出到底是野兽还是人的。   血腥之气传出两里之外。虽然只有夏耕和有穷不弃这般嗅觉极度灵敏的人才能够分辨出來。却是表明。有穷城内血腥之气极浓。此刻又不是有穷氏每年一次的狩猎节。城中不会有大规模屠杀猎物的盛景。这般浓重的血腥气。极不正常。   最前的一队青戈军已经从洞开的城门之中进入有穷城。城门口也沒有战士把守。有穷城宛若一座空城。有穷不弃心下焦虑。撇下苏易等人疾驰而去。   城头之上人影晃动。苏易眯起眼睛望去。城头上出现的身影正是先前入城的青戈军。青戈军出现在城头。说明城中并沒有设伏。但是。苏易心中疑惑。城中的有穷战士都在干什么。   见到城头的青戈军战士。苏易也催动胯下战马。紧追有穷不弃。临近城门。苏易闻到一股淡淡腐臭味道。正在疑惑之间。城内忽然传出有穷不弃一声响彻天地的凄厉嘶吼咆哮。   莫非有穷不弃遇险。问道怪异腐臭味道的众人都是心中一惊。有穷不弃这一声嘶吼凄厉非常。显然是遇到了极为恐怖惊魂的事情。   苏易在重重护卫之下冲入有穷城。放眼望去。眼中却和当初來到有穷之时完全不同。城中石砌的房屋大多残破不堪。凌乱滚落的石块下。散发出浓重的腐臭味道。显然是人畜深埋其下。死去多时。   街道上。到处散乱着已经开始腐败的尸首。冀州天气虽然已经微寒。但临近午时仍然是较为炎热。惨淡的阳光之下。尸臭蒸腾而起。令人欲呕。   地上横乱的尸首部分男女老幼。有的身体残破不全。仿佛是被巨力撕裂。有的却是浑身筋骨俱断。软绵绵的躺在石阶上。夏耕看了看这些伤口之中已经开始有蛆虫蠕动的尸首。沉声道:“这些人已经死去至少三天。”   苏易暗自盘算时间。除去自己赶來有穷的时间。这些人正是在单白异发出飞书之后不久死去。只是从这些人死去的情形來看。倒并不像被人所杀。反倒更像是被凶兽所害。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又见血兽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幽姬用散发着幽香的锦帕掩住口鼻。脸上倒沒有多少惊惧。如幽姬这般。自是不太畏尸首。只是女孩子家。对腐臭的味道甚是厌恶。一行人缓缓前行。越是进入城内。路旁的尸首便是越多。尸首之上密密层层的蚊蝇。吸食的圆滚发亮。见到生人。竟然轰的一声飞将起來。黑压压的一层。毫不畏惧的向苏易等人扑來。   幽姬一手掩着口鼻。一手轻扬。一团团青绿色粉末纷纷扬扬的落在众人身上。青绿色的粉末初一闻起來是浓重的香味。细细品味。浓香之下掩盖不住的是一种辛辣味道。即便将粉末拭去。身上沾染的味道也挥之不去。浓烈非常。   密密压压的蚊蝇一碰到粉末。立时坠落。黑压压的蚊蝇顿时四散开來。结成一团嗡嗡飞舞。不敢接近众人。队伍边缘的几个青戈军兵士身上未曾沾染。霎时间变成了蚊蝇攻击的目标。这几个青戈军兵士甚是机灵。转身便转入队伍之中。队伍之中人人身上沾染了青绿粉末。辛辣味道直冲半空。蚊蝇不敢接近。只是远远的盘旋片刻。便又重新黑压压的伏在蛆虫翻动的尸首上吸食起來。   伯兹迁道:“多谢姑娘。”   幽姬依旧是掩着口鼻。轻声道:“区区驱虫之术。不足挂齿。”   苏易这才想起。还沒有向伯兹迁等人介绍幽姬的身份。于是略微放缓战马。朗声说道:“这位姑娘是青……咳咳….丘国…..”苏易一开口吸气。一股辛辣的味道直冲口鼻。苏易本是幽姬重点照顾的。身上的青绿粉末又是格外的多。在苏易刚刚说到青丘的时候。幽姬又体贴的为苏易补上一些。如此一來。苏易被辛辣味道一冲。只顾得咳嗽。來不及把“青丘国主之女”的说出口來。   幽姬接口道:“小女在是青丘国人。将军叫我幽姬就可以了。”   “原來是幽姬姑娘。失礼了。” 伯兹迁看了一眼幽姬怀中的三尾灵狐。心中早已猜出幽姬青丘国的身份。只是伯兹迁也不会想到。幽姬就是青丘国主苑紫颜之女。而幽姬打断苏易。也是不愿将自己的身份暴漏出來罢了。   苏易霎时间就已明白幽姬的用意。忽然意识到。知晓幽姬真实身份人应该在寥寥之数。幽姬将青丘国主之女的身份如实相告。也是向苏易表明不愿与之为敌。   既然幽姬不远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苏易自然也不会刻意揭穿。用力咳嗽几声。驱除了冲入喉头的辛辣气息。苏易若无其事的指着夏耕说道:“这是我在回孤华城途中遇到的少年英雄。夏耕。今后也许会在伯统领麾下。”   伯兹迁仔细打量了一番夏耕。只见夏耕身材瘦小。年纪也就是十三四岁。表情木然。原本以为只是高辛王在路上顺手救回的流民孩童。想不到高辛王竟然说这干瘦孩童是个少年英雄。日后还会成为青戈军一员。   转念一想。伯兹迁也就释然。当年慕阳思名动九洲之时。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童。能得到向高辛王赏识的。必定有不凡之处。只是。不要像有穷不弃那般才好、   就在此时。有穷不弃又发出一声凄厉嘶哑的哀嚎。声如泣血。怒气冲天。   听声音的方向。是在有穷城国主大殿的方向。苏易等人直奔过去。在接近大殿的路旁。苏易眼光掠过一具血肉模糊的庞大尸首。眼角不由得微微一缩。那竟是一具被击杀的血兽。   玉重楼。   果然是玉重楼。   苏易双拳紧握。只有玉重楼。和他所炮制的凶残血兽。才能制造出如此惨烈的杀戮。若是玉重楼仍在有穷城中。有穷不弃孤身一人必将陷入危机之中。苏易心中忧虑有穷不弃。只是匆匆一瞥。便疾驰而过。   他沒有发现。这头格外庞大的血兽。半边身子几乎被抓烂。背向苏易的那一侧。巨大抓痕清晰可见。利爪所过之处。纠结的筋肉和异常粗大的骨骼被抓的稀烂。如常人无疑的内脏大半露出。在烂肉之中。露出了的心脏一角。与其他内脏不同。这颗心脏如常人两倍大小。呈赤红色。粗大的血管盘绕其上。密如蛛网。   血兽虽然已死去多时。但戾气犹在。在其旁四五具有穷妇孺的尸首上蚊蝇密布。黑压压的一层。却沒有一直蚊蝇敢于落在血兽尸首上叮咬吸食。   众人之中。尚有一人注意到血兽的尸首。幽姬美目流转。黛眉皱起。想不通玉重楼为何要屠灭有穷城。玉重楼行事怪异。为达目的。不忌血腥杀戮。但如此尽屠一城。无异于把自己置于九州共敌的位置。虽然以往的声名也不算太好。   玉重楼出现在有穷城。会不会对有穷不弃或是苏易不利。转念一想。若是玉重楼想要对付有穷不弃和苏易。一路上两人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玉重楼也沒有必要为苏易解除北冥流焱的火毒。   想到这里。幽姬的眉头微微舒展。至于有穷氏其他的人死活。幽姬并沒有过于在意。只是稍稍的替有穷不弃惋惜罢了。   有穷国主的大殿。一如有穷城的风格。极为粗犷。全然是由巨大的石块砌成。虽然粗陋。但胜在高大坚固。气势不减。而现今。在苏易面前的。大殿大半个石墙倾倒。有穷不弃背对着门口。跪伏在空旷的大殿中央。   苏易等人翻身下马。越过凌乱的巨石。站在残破大殿之前。大殿之中。遍地伏尸。地面的青石被尽染成紫色。   目光徐徐扫过一地伏尸。苏易压抑不住心中怒火。伏尸之中。有极为强悍的有穷战士和猎手。更多的却是身着青铜重甲的青戈军兵士。战死的青戈军兵士。足有百人之数。千叶耆忽然快步上前。从血污之中半扶起一具残破尸首。   这人胸前的青铜重甲被撕开。左胸之下。五六根肋骨被生生拔出。不知丢到何处。外露内脏凌乱不堪。肝胆俱裂。显然是受了重击。右臂齐肘折断。白森森的骨茬从模糊血肉中刺出。血肉模糊的脸上。一只眼球半吊在外面。鼻梁爆裂。右边的嘴角撕裂直至耳边。仅存的左手之中。仍紧紧握着半截折断的青铜长戈。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惨烈身死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这名青戈军显然是力战而死。生前多处受创。仍是死战不退。其勇猛凶悍。令人动容。千叶耆小心翼翼的托起吊在外面的眼球。慢慢安放回空洞的眼眶之内。伸手缓缓地擦拭去这人脸上的血污。   单白异。。   苏易心中猛然一惊。一直以來。他都是以为有穷之乱是单白异的阴谋。不想在有穷大殿之中。死守门前。力战而死的。首先就是青戈军七大甲正之一的单白异。   从单白异尸首可以看出。那一战之惨烈。单白异。七大甲正之中并不显眼的一个。无论是功力修为还是言语之间。都中规中矩。沒有过人和非分之处。一生都在其兄长单葵的阴影之下。从另一方面说。若不是因为单葵的缘故。单白异身为七大甲正之一。也未必能使他人折服。   在苏易的印象之中。单白异属于性情温和的那一种。却用这种惨烈的战死。來向苏易无声的诉说着。   一股热流在苏易的胸口流动。   嘭。。   伯兹迁单手重重的按在胸口。单膝跪倒在地。在他身后。百余名青戈军轰然跪倒。为了惨烈战死的甲正单白异。也为了同样力战而死的青戈军同袍。   玉重楼…   苏易恨恨的低声。   玉重楼。。   苏易低低说道:我高辛苏易势必杀你。。   这一百青戈军。本是当初苏易一念之间。想到孤华城一战。一但青戈军陷入重围。必将全军尽殁。所以才留下一百人在有穷城。实为青戈军留下最后的种子。造化弄人。前往孤华城的青戈军虽然死伤颇多。但大部尚存。而留在有穷的。全尽数战死。   玉重楼。。   有穷不弃仰天长嚎。怀中抱着一具残破不堪的尸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來。转身。两行血泪从有穷不弃的眼中缓缓流下。   这一次。幽姬忽然觉得。这个平日里絮絮叨叨的少年。似乎还有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有穷不弃抱着残缺尸首。在遍地伏尸中蹒跚着向苏易走來。在他怀中。是依然气绝的有穷国主有穷束。有穷苏虽然死去。仍然怒目圆睁。他的咽喉上。是一道巨大的伤口。几乎将整个脖颈割断。   “好快的一刀。”夏耕小声的说了一句。只是几乎沒有人能听到。   有穷不弃抱着有穷束的尸体。重重跪在苏易身前。声音嘶哑道:“大哥……”只此一声。这八尺雄武少年。便再也说不出话來。殷红的鲜血。嘴角缓缓流下。   苏易上前一步。和伯兹迁两人将有穷不弃扶起。苏易轻声道:“不弃。节哀。此等大仇。你我必将十倍奉还。当前。还是要先行安葬有穷国主和战死之人。”   有穷不弃点头应是。两眼之中尽是空洞茫然。苏易心中暗叹一声。命人带着有穷不弃先行找一处安放有穷束的遗体。有穷束身为一国之主。自然不能是草草安葬。   两名青戈军兵士搀扶着有穷不弃离去。苏易目光从有穷束尸首上滑过。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只是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分明。   千叶耆将单白异的尸首平放在干净的巨石之上。小心翼翼的整理着单白异的遗体。单白异泪下的伤口触目惊心。青铜重甲连肋骨同血肉被硬生生的撕去。千叶耆命人寻來兽皮。将单白异尸首包裹其中。   七大甲正之中。千叶耆平素和单白异关系不错。见到单白异如此惨烈的战死。心中悲痛异常。苏易不免触景伤情。若不是自己当初对单白异心存疑虑。便不会将其留在有穷。单白异也不会死的这般惨烈。   苏易命伯兹迁率青戈军搜寻有穷城中的幸存之人。打听当日的情形。另分出一些青戈军兵士整理尸首。这些人死去三天以上。已经开始散发出腐臭的味道。若是不加以埋葬。一旦瘟疫四起。今后的有穷城。变成了一座死城。   将近两个时辰之后。伯兹迁回报。有穷城之内已是空空荡荡。连一个生者都沒有。苏易心头一紧。玉重楼果然人性灭绝。竟将有穷城中老幼妇孺尽数杀死。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昏暗。青戈军才将城中是尸首整理完毕。在这期间。路上因为马力不济的青戈军兵士陆续的抵达有穷城。面对城中惨象。惊骇之余。便按照伯兹迁命令。一同整理尸首。只是。这些后來兵士身上沒有沾染幽姬的驱虫之药。免不了受了一番蚊虫叮咬之苦。   淡月东出。青戈军将有穷城中的尸首都整体到空旷的广场之上。这个广场被有穷人成为猎兽场。每年一度的狩猎节。便是这在这广场之上大肆宰杀猎物。而如今。猎兽场上摆满了有穷军民的尸首。   狩猎节之时。广场上沾满了猎物的鲜血。欢呼之声不绝于耳。而此刻的广场上。染满了青戈军兵士和有穷族人的鲜血。   有穷不弃怀中紧急抱着有穷束的尸首。目光呆滞。面对着有穷族人的尸首和鲜血。有穷不弃的内心已经从狂怒到撕裂。再到麻木。   伯兹迁站到苏易身后稍远。身上散发着辛辣和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和腐臭味道。看來。伯兹迁也是亲自参与到尸首的整理之中。在广场的另一边。一百四十余具青戈军尸首整整齐齐的排列。   这些战士的青戈军兵士。大都身体残缺不全。显然是死命抗敌。才遭致这般残害。   除了单白异。一百四十七具尸首。   这是青戈军在有穷城全部的兄弟同袍。全部战死。无一生还。其中绝大多数是在有穷大殿之中被发现。只有少数几人。是重伤未愈。手握利刃的战死在民居之中。有青戈军士被乱石堆压。全身血肉模糊。勉强能看出人形。收敛的青戈军兵士用自己完好的战甲成殓这位兄弟。   这些就是不久之前还活生生的同袍弟兄。一路上。曾经翻越险山。踏破恶途。大战蜚蛭的活生生的兄弟。而如今。面前只剩下一具具冰冷的尸首。   悲怆在有穷城上空回荡。   愤恨在月色下凝聚。   怒火在每个人的胸膛之中燃烧。   第一百六十三章 青戈战歌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青戈如林   乱云飞卷   碧血荐长天   ……   千叶耆悲凉凄厉的唱起青戈军战歌。   青戈军之中传出一阵阵的低泣之声。慢慢的更多的青戈军兵士一同低沉着唱响青戈军的战歌。   与子同袍   长戈在手   生死共、患难同   虽是九死共九幽   ……   听着青戈军兵士用悲壮的声调唱起青戈军战歌。苏易胸口热流涌动。双眼之中一阵朦胧。苏易和着青戈军低声吟唱了两遍战歌。慢慢平复着心中激荡的情绪。身为高辛王。他本是不应该这样被情绪左右的。激荡的情绪。将影响他的判断和决断。为高位者。一念之差。足以影响很多人的生死。   伯兹迁手扶长刀。高歌作罢。也不再顾忌身上腐臭味道和血腥味。在苏易身旁沉声道:“城中共有青戈军遗体一百四十八具。有穷氏死者二千五百余。大部分是老幼妇孺。” 伯兹迁并沒有接着说下去。想必苏易也明白。伯兹迁是在问自己这些遗体如何处置。   死者甚多。逐一土葬凭借现有的不足二百青戈军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恐怕那时广场之上早已腐臭不堪。蝇蛆成山。   苏易看了看表情木然的有穷不弃。低低叹息一声。有穷束已死。有穷不弃自然便是有穷国主。虽然有穷氏一族经此一劫。极尽灭族。但只要夏王帝发沒有下王命废除有穷国号。有穷不弃便应是有穷国主。   这些事情本是应该是有穷不弃这个继任的有穷国主來做的。只是。有穷不弃悲怆过渡。陷入浑浑噩噩的失神中。苏易低叹一声。说道:“把这些遗体都火葬吧。”   说罢。苏易转身快步离去。面对着尽两千尸首。苏易心中总有一种负罪感。他不敢再多看他们一眼。冥冥中。苏易总感觉这些人会跳起來。指着他说:若不是因为你。玉重楼如何会屠戮有穷城。若不是因为你。有穷氏这二千五百余老幼妇孺。怎么这样惨死…若不是….   恩。。。   苏易猛然间想到了什么。戛然停住脚步。在身后的夏耕随着苏易的脚步立时停了下來。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苏易骤然转身。低喝道:“伯兹迁。。”   伯兹迁几步跨到苏易身边。苏易低声说道:“有穷城中只有这些尸首。再无生人。” 伯兹迁回道:“正是。除尸首之外。再无生人。”   苏易眉头微皱。有穷城虽然不是大城。但城中人口也有近五六千人。其余均是分散在有穷封地之内。毕竟有穷一族是以狩猎为主。若是全部聚集一处。再多的猎物也早就被打光了。   而今。只见到二千五百具尸首。还多是老弱妇孺。即便是狩猎节。城中青壮也不会这般倾城而出。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细细思索起來。其中诡异之处。令人不寒而栗。   就算是玉重楼有能力将青壮男子尽数掳掠而去。其目的何在。想要将近三千青状制成血兽。恐怕就算玉重楼修为通天。也要功力再翻上几十倍才行。   在苏易身后。青戈军兵士将有穷百姓尸首堆积到一处。撒上松明脂粉末。一火把点燃。焦臭味道直冲夜空。有穷不弃依旧是抱着有穷束的尸首木然发呆。眼中映出熊熊火光。火光之中。断臂残肢化作焦骨。轰然了碎裂。火焰飘摇。黑烟滚滚。如万鬼齐恸。无数魂灵痛苦招摇。   幽姬怀中抱着三尾灵狐。出神的望着火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在幽姬身周。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将尸体燃烧的焦臭之味摒于之外。连同失魂落魄的有穷不弃也在其中。只不过有穷不弃对外物浑然不觉。空洞的双眼之中。熊熊燃烧的火焰越來越盛。   有穷不弃忽然大步上前。将怀中身着华丽长袍的有穷束高高平举。有穷束一身华丽长袍掩盖住了身上的伤痕。但是脖颈之上的巨大伤口。却显得格外刺眼。不知怎的。苏易总是觉得。有穷束脖颈之上的致命伤口有些异样。   有穷不弃先前一步。双手平举前伸。将有穷束缓缓的放置在火焰之中。熊熊烈焰灼烧着有穷不弃的双手。衣袖瞬间被点燃。有穷不弃双手在火焰之中慢慢鼓起一个个水泡。又在火焰之中破裂。变成焦黑一块。   即便如此。有穷不弃的双手沒有一丝抖动。轻柔的将有穷束放在火焰之中。脸上沒有一丝的苦痛之色。双眼之中。已经沒有了木然和空洞。唯有专注。便如他弯弓引箭时那般。   伯兹迁大惊。举步便要上前阻止。一是有穷不弃这般必会烧伤双手。更重要的是。有穷束为大夏亲封的方国之主。如此草率的火葬。实在是于情于理不合。   苏易伸手阻挡住伯兹迁。缓缓摇头。有穷不弃这么做。苏易虽然不明其中缘由。但见到有穷不弃从懵懂木然之中恢复出來。他这般做必定是有自己的用意。   有穷不弃将有穷束轻柔的放在燃烧的尸山之上。缓缓的退后两步。双膝一沉。重重跪倒在地。双膝之下。厚重的石板蛛网般裂开细细的纹路。有穷不弃看着火焰之中有穷束的身体渐渐化作焦骨飞灰。忽然大声说道:“父亲。你身为有穷之主。不能护佑有穷百姓周全。相信父亲定愿与百姓同葬烈火之中。共登仙界。”   “有穷百姓。父亲在上。我。有穷不弃。在此立誓。上穷碧落、下逐黄泉。必定射杀玉重楼。以告慰你们在天之灵。”   说罢。有穷不弃缓缓地用力咬破焦黑的手指。用力在眉心按下一个血印。这就是有穷氏极为有名的含血印。当年。烈炎金翅三足鸟祸乱九州。天下英豪皆不能奈之何。后羿便当众立下含血印之誓。必杀之。而后。后羿追逐九只烈炎金翅三足鸟三年又一百四十七日。终于在汤谷将九只烈炎金翅三足鸟诛杀。   有穷不弃此番举动十分平静。平静的就像冀州狂雷暴雨即将來临之前的沉闷。沒有太多的愤恨。只有一个含血印。便足矣。   第一百六十四章 莫名发现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幽姬神色复杂的轻轻走到有穷不弃身边。低低叹息一声。并沒有说什么。只是轻柔的拉起有穷不弃的手。为他涂上一种黑色的膏药。黑色的膏药刚一涂上。一股清凉之气便渗透到手掌之中。疼痛灼热之感大减。   有穷不弃很是意外的看着默默为自己涂抹膏药的幽姬。这倒是有穷不弃印象之中。幽姬姑娘第一次主动拉着自己的手。幽姬抬起头。正看到有穷不弃凝望的目光。这一次。有穷不弃并沒有羞赧慌乱的避开。反而是憨憨的一笑。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幽姬扶住有穷不弃。轻轻平请放在地上。稍稍查看了有穷不弃的状况。对着赶过來的苏易轻声说道:“有穷公子只是身心俱疲。心神消耗极大。所以昏睡过去。并无大碍。”   苏易这才算是放心下來。命人寻得一处还算完整的居所。暂时先将有穷不弃安放。就在此时。青戈军方向传來一阵嘈杂声音。循声望去。十余名青戈军兵士簇拥着一名年轻的队正向苏易走了过來。   见到苏易注视。这些青戈军兵士登时屏住呼吸。不敢窃窃私语。为首的是一名年轻的队正。看起來年纪略小于苏易。已经有了真武境的修为。却仍在屈居于一名小小的队正。只能说明。这名队正出身贫寒。虽然天资不错。但前行之路。仍然较为坎坷。   苏易心中微微一动。自己的青戈军虽然实力上远远逊于青炎军。高手的数量更层级更不能同日而语。但伯兹迁在兵士挑选上煞费苦心。这些兵士的潜力甚高。或可十年之后。青戈军便会成为真正的精锐之师。   这名年轻的队正见到苏易目光投來。顿时紧张的满脸通红。语不成声:“属…属下…拜见高…高辛王…”   苏易问道:“你是何人。”   年轻队正虽然极度紧张。但仍是站立的笔直。丝毫不肯退缩。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属下…属是青戈军队正乾…乾忌语。”   苏易微微点头。又问道:“你有何事。”   “我…属下…”乾忌语猛然一咬牙。抬头迎向苏易的目光说道:“属下和兵士希望。能为战死的兄弟修筑坟墓。”   “恩。”苏易有些意外。看着脸色涨红的乾忌语。和乾忌语身后的十几名青戈军兵士。在不远处。百余名青戈军兵士肃然而立。不约而同的望着高辛王。   千叶耆和阚御低头不语。青戈军的这些希望。他们也是知道的。这也是他们所想。只是。谁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质疑高辛王的命令。去触碰霉头。相较之下。反而不如一名小小的队正有胆量。   苏易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看了看面色通红的乾忌语和青戈军众人。心中一阵莫名的感动。沉声说道:“准。”   乾忌语脸上激动的更加通红。躬身大声道:“谢高辛王。”   “等一下”苏易叫住正要离去的乾忌语。又说道:“要好好。好好安葬单甲正…”   乾忌语躬身领命而去。苏易看着青戈军小心抱起地上的同袍。向城外走去。青戈军是高辛王私军。不能葬在有穷城内。按照青戈军的理解。小小的有穷城。也沒有资格安葬这些惨烈战死的同袍。   苏易忽然脱口而出:“白芓元在哪里。”   众人这次发现。在整理城中有穷百姓尸首之后。右统领白芓元迟迟未归。不知身处何处。   苏易脸色一寒。在此关头。白芓元的这番举动。在他人眼中是违抗军命。而在苏易眼中。却有着一丝危险的味道。毕竟。白芓元投入青戈军之前乃是九州游侠。身份晦暗不明。若是….   想到这。苏易沉声喝道:“伯统领。。”   伯兹迁上前领命。苏易低声道:“速找回白芓元。”   伯兹迁微微一怔。白芓元是他力荐进入青戈军的。看重的。便是白芓元一身修为和游侠的历练。这一次。白芓元不过是游侠习气复发。擅自查看城中情况而已。只是。看高辛王的脸色。似乎极为震怒。伯兹迁不敢分辩。只得带人匆匆去寻找白芓元。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伯兹迁带这白芓元快步赶回。   苏易虽然心中有所疑虑。但是也不能直接指责白芓元。正在斟酌应如何开口。伯兹迁抢上前一步。低声说道:“高辛王。白芓元发现一些要事。还请高辛王前往一看。”   苏易本是一脸的不快。听到这些。看了一眼白芓元。白芓元心中知晓。以自己的身份在这种时候消失了一段时间。难免让高辛王不生疑心。更何况。高辛王本就是疑心很重的。   硬着头皮。白芓元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高辛王随属下前去。”   既然先前有伯兹迁所言。苏易也就暂且放下疑心。随着白芓元前往一处尚且完好的民居。这间民居颇大。门口四周竟然有十六七名青戈军士守卫。不大的气窗之上。显然是刚刚胡乱堆砌的石块。冀州天气四季更替明显。尤其是冬季格外漫长。且天气极寒。出于保暖原因。冀州的民居大都是气窗很小。   即便是这不大的气窗。也被白芓元命人堵塞。苏易心中不解。究竟屋内藏匿着何物。竟让白芓元如此小心谨慎。   接近民居门口。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直扑苏易口鼻。饶是苏易已经稍稍适应了有穷城中无处不在的血腥气。还是为这浓烈的气息皱了皱眉头。这股血腥气。似乎什么时候曾经遇到过。   心中疑惑。苏易迈步进入民居之中。民居之中。空中漂浮着湿滑黏腻的血腥气。这是血兽身上的味道。苏易忽然想起。那天夜里。不弃峡中遇伏。血兽身上就是带这种味道。   刹那间。无数念头在苏易脑中闪过。莫非白芓元和玉重楼勾结。设下圈套。若是玉重楼和血兽在这民居之中。自己万难逃脱。转念一想。云中君在不弃峡中说过。玉重楼并沒有真正杀心。既然玉重楼能够一己之力尽屠有穷城。从自己踏入有穷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命悬他手。又何必费力气不下这等拙劣的陷阱。   屋内应该是血兽的尸骸。   苏易不再犹疑。举步迈入屋内。   第一百六十五章 血兽尸骸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果不其然。地面之上横放着五头硕大的血兽尸首。湿滑黏腻的血腥气更加浓烈。这五头血兽的尸体并排而立。其中有血兽已经残缺不全。勉强拼凑在一处。才能看出是一头血兽的模样。   白芓元为何让自己看到这五头血兽的尸体。苏易不解的望向白芓元。白芓元上前一步。用从一名青戈军兵士手中结果青铜长戈。将其中一头血兽的尸体翻转过來。在这头血兽的尸首半边身子几乎被抓烂。在其胸肋之上。巨大的抓痕清晰可见。   苏易凝视着血兽尸体上的伤口。眉头渐渐皱在一处。血兽尸体上的伤口显然不是兵刃所伤。更像是某种凶兽的爪牙所致。只是。血兽本來的身形就很巨大。而这凶兽一爪。便几乎撕去血兽半片身体。其身形不知硕大几何。   白芓元又拨弄那头已经残破的血兽尸体。说道:“属下发现这头血兽时。其四分五裂、凌乱不堪。就像。就像被人用手生生撕开。”   苏易看着撕裂的尸体。其上抓痕由此可见。苏易轻揉眉心。问道:“城中只有这五具血兽尸体。”   “属下只发现这五头。”白芓元回道。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这五头血兽尸体之上。都沒有刀剑和其他兵刃的伤痕。全都是被利爪撕杀。或是被重重锤击而死。”   苏易沉吟着:“你是说。这些血兽。是死在另一种凶兽的爪下。”   白芓元正色道:“属下认为。屠戮有穷城的。应该。至少还有击杀这些血兽的凶兽。”白芓元小心翼翼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不敢为玉重楼脱罪。虽然白芓元从血兽身上沒有发现兵刃的伤痕。就有很大很能。是这些血兽并沒有参与对有穷战士的攻击。   苏易脑中忽然闪过大殿之中单白异和青戈军兵士的惨烈死状。均是如同被巨兽撕咬一般。当初苏易认为是血兽所致。现在细细想來。恐怕沒有这么简单。猛然间。苏易想到大殿之中。似乎只有有穷束并非死在撕咬之下。其脖颈之上的巨大伤口在苏易脑中不停浮现。   玉重楼要杀有穷束。恐怕就在几招之间。而且以玉重楼的血咒。又何须用刀。杀有穷束的。可能另有其人。   白芓元又说道:“属下妄测。击杀血兽的若是某种凶兽。恐怕身形要达两丈以上……”   “不可能。”伯兹迁脱口而出:“从未听说冀州有身形两丈以上的巨兽。”见伯兹迁否定。白芓元也不好争辩。只是不停地翻动地上的血兽尸体。将巨大抓痕齿音展示在诸人眼前。   苏易眉头越皱越紧。忽然说道:“有穷不弃自幼生活在冀州。应当能够知晓冀州是否能有这种巨大的凶兽。來人。去把有穷不弃叫來。”青戈军兵士领命这要前往。苏易又道:“且慢。先…先让不弃好好休息一下。此事稍后再议。”   转身离去之际。苏易瞥了一眼地上的血兽尸首。感觉眼前蒙上一团迷雾。似乎事情并不像看到的这么简单。   此刻。苏易心头如有千斤巨石。有穷虽然是小国。但也位列方国之列。这一次全城尽屠。另有数千精壮去向不明。自己的青戈军百余人惨烈战死有穷城。若是追究起來。自己必定脱不了干系。   想起喜怒无常的父王帝发。苏易不禁一阵头痛。近两年來。帝发对大祭卜几乎与言听计从。若是大祭卜从中作梗。自己私自变道行军、卷入有穷屠城。恐怕不是那么好收场的。   当下之急。应当是缉拿屠灭有穷城凶手。想到玉重楼。苏易又是一阵头痛。以自己手中的力量。从玉重楼面前逃走都成问題。何谈缉拿。更何况。这尽屠一城之事。真是玉重楼一人所为。   苏易百般抓不住头绪。不停的揉着眉心。在街上來回踱步。心中不停地思索着。有穷一族。自后羿之后便沒落如斯。苟且偷生在荒僻的冀州之地。也不曾听闻与其他方国强侯结仇。也到底何等仇怨。竟至于满城尽灭。   若是论起仇怨。恐怕也只有夏后氏王族与有穷氏最深。当年后羿之乱。一箭射杀夏王太康。窃据王位。以致寒氏之祸。幸得少康复国。而有穷氏在后羿被寒浞毒杀之后。举族依附少康。在攻打寒氏之战中倾尽全力。伤亡极大。少康复国之后。免去有穷氏之罪。仍令其为方国。   这番恩怨已经过去近五百年。历代夏王。从未因后羿之事治罪有穷。夏后氏若是想下手。也根本不必等这么久。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有穷氏惹下如此祸患。   就在苏易焦躁的來回走动间。去有穷城外埋葬战死青戈军的阚御青戈军兵士赶回。青戈军兵士吃力地抬着重物。步伐凌乱。阚御上前道:“高辛王。属下已经安葬好战死的同袍。在有穷城外三里之处。属下发现三头血兽尸体。属下觉得其中有异。便让人带回城中。”   说罢。阚御名青戈军兵士将血兽尸体带至苏易面前。依旧那种黏滑的血腥气。三头血兽尸体被青戈军兵士晃晃悠悠的放到地上。这三头血兽尸首与城中的一样。猩红的筋肉撕裂。巨大的抓痕尤为明显。   “城外也有血兽。”一个沙哑粗犷的声音传來:“玉重楼果然是在城外埋伏血兽。将我有穷族人尽数屠杀。”有穷不弃双目通红。手提凤怒大步走來。浑身煞气腾腾。所过之处。青戈军战士纷纷避让。   有穷不弃走到苏易身旁。看着血兽的尸体。哑着嗓子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让玉重楼这样的躺在我脚下。”   苏易眉头微皱。有穷不弃此刻杀气太盛。像他这种简单的性格。很容易变得执拗。甚是步入极端。在不觉间逐渐变成玉重楼那样为达目的不忌血腥杀戮的人。双刃城古诚招便是这样。一念之差。堂堂一城之主。宁愿在鬼炎妖童坐下为奴为犬。为杀比据。性情大变。不择手段。早已忘记初心。   然而苏易知道。此时任何的规劝都无法让有穷不弃暂且缓和一下心中的怒火。因为这怒火。是用他父亲和满城族人的鲜血点燃的。   苏易微微叹息一声。问道:“不弃。身体可曾好些。”   有穷不弃嘴角抽动。木然的转动头颅。说道:“我本就沒有事。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杀玉重楼。”   苏易苦笑。有穷不弃果然执拗起來。只记得一件事。杀死玉重楼。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元凶疑云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有穷不弃见苏易面露苦笑。急急的问道:“莫非还沒有玉重楼的消息。”有穷不弃的目光从白芓元等人的身上扫过。众人不忍见到有穷不弃略带疯狂的目光。纷纷游离躲避。有穷不弃忽然冷冷的哼了一声。狂笑道:“我明白了。玉重楼如此厉害。你们都怕了不成。大哥。莫非你也怕了。”   苏易见有穷不弃眼中疯狂之色愈加浓烈。也不知应该如何作答。   “高辛王。你怕了吗。”有穷不弃迫上一步。赤红的双眼中跳动着一种明显嘲弄的光芒。   伯兹迁沉声喝道:“有穷公子。请自重。”   “自重。”有穷不弃“呼”的转身直面伯兹迁。手中凤怒平举。大声说道:“你们。根本就不配握着手中的武器。大丈夫恩怨分明。玉重楼这血债。也有你们青戈军一份。这么这些七尺男儿。连一句复仇的话都不敢说。还敢在我有穷不弃面前说什么自重。”   伯兹迁本是微黑的脸上泛出一种黑紫之色。紧紧握住玄铁长刀。百余名青戈军惨烈战死。伯兹迁已经是悲愤异常。此刻被有穷不弃言语一激。饶他性情再是维持。也几乎按捺不住。有穷不弃仍是挑衅的看着伯兹迁。眼中尽是轻蔑之色。   伯兹迁怒视有穷不弃。按在长刀之上的大手十指关节发白。   “不弃。住口。”苏易喝道。   “住口。”有穷不弃低低的笑道:“我有穷城五六千人。都已经不再能说话了。你现在让我住口。你为何不让玉重楼杀人的时候住手。”   “你还叫你一声大哥。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要不要杀玉重楼。”   苏易本想让有穷不弃查看一下血兽身上的奇怪爪牙痕迹。从中找出一些缘由來。沒想到有穷不弃虽然清醒过來。情绪却变得暴戾。玉重楼伏击苏易在先。又屠戮有穷城。苏易对其沒有恨意是不可能的。但苏易总是隐隐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玉重楼一定要抓到...”苏易慢慢的说道:“但是...”   “我不想听到什么但是。”有穷不弃一扬手中凤怒。道:“我可以同你共抗鬼炎妖童。为何你就不能同我去杀玉重楼。”有穷不弃话语很重。苏易却沒有办法生气。从有穷不弃的角度來看。为了苏易数次以身犯险毫无怨言。为何苏易就不能同自己一同复此血仇。   伯兹迁等人闻言大惊失色。鬼炎妖童凶名九州所知。苏易竟然与鬼炎妖童交过手。万一有所散闪失。伯兹迁等人万死莫辞。   “有穷公子。为何就如此肯定。凶手就是玉重楼。”一个娇媚的声音传來。众人望去。幽姬正缓缓走來。朱唇轻启。说道:“城中有血兽尸首不假。但你就万万认定。凶手不是故意嫁祸给玉重楼。即便凶手是玉重楼。即便你现在能找到他。无非是送死而已。”   伯兹迁上前一步。将幽姬护在身后。生怕头脑已然不清晰的有穷不弃闻言暴怒。痛下杀手。幽姬略微颔首。细声说道:“多谢将军。”   幽姬侧身走到有穷不弃面前。一弯秋水直视有穷不弃:“以你现在的修为。即便加上高辛王的青戈军。能杀了玉重楼吗。”   “单单是有穷公子你自己。有把握对付几头血兽。”   有穷不弃面容狰狞纠结。紧握凤怒的手不停颤抖。望向幽姬的目光痛苦挣扎。忽然仰天狂吼一声。大步飞奔而去。踏得地上碎石飞溅。转瞬之间便已经消失不见。只是远远的传來一声声狂吼。   伯兹迁问道:“高辛王。是否要我们追回有穷公子。若是他自己一人去寻找玉重楼。恐怕凶多吉少。”虽然被有穷不弃一再激怒。伯兹迁很快就冷静下來。有穷不弃不光和苏易关系甚好。好到共抗鬼炎妖童。而且。有穷束一死。有穷不弃便是有穷国主。一旦有穷不弃身死。有穷国接连暴亡两任国主。只怕苏易回到依帝城的日子不会好过。   苏易略微想了一下。说道:“不必了。有穷不弃不是个愚钝之人。幽姬姑娘说的话。想必他已经听明白了。只是事实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过几天他想通了。自然就会回來。”   幽姬低低叹息道:“只怕幽姬的言语太重了些。”   “幽姬姑娘冰雪聪明。若不是如此。不知道不弃还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苏易似乎不经意的说道:“幽姬姑娘也认为有穷城之事。可能并非玉重楼所为。”苏易这番话说的十分巧妙。在不觉间会让幽姬认为苏易本人并不认为玉重楼是凶手。   苏易说的轻描淡写。却是暗中注意幽姬表情的变化。自己是看了血兽身上的爪牙伤痕。对照单白异以及青戈军的死状。才怀疑凶手并非玉重楼一人。幽姬根本沒有见过血兽尸首。是如何猜测出玉重楼并非凶手的。   如此一來。若是幽姬和此事有关。自然会不自觉地略微放下防备。言语中便会或多或少的露出些破绽。   “哦。”幽姬呆了一下:“高辛王认为屠戮有穷城的不是玉重楼。幽姬只是情急之下。劝慰有穷公子之言。让他不要做傻事。”   “难道屠城之事。并非玉重楼所为。”   幽姬所言合情合理。只是苏易觉得。幽姬应该不只是劝慰有穷不弃这么简单。似乎这些话。还是说给自己听。   苏易眼中复杂的光芒闪动。沉吟了一下。示意幽姬上前。指着血兽尸首说道:“幽姬姑娘请看。”   幽姬仔细端详了一番。黛眉微皱。说道:“血兽之上的伤痕。好像猛兽是撕咬造成的。若是如此。能造成如此巨大伤口的猛兽。身形要极为巨大。”   苏易点点头。说道:“我原本想看看不弃能否知道。有穷氏是否豢养御使这等巨兽。可惜不弃......”   幽姬抿嘴道:“有穷氏一向以狩猎为长。绝沒有听说过有这样的技能。就算有穷氏捕获此等巨兽。也决计逃不过当年的狩猎节。”   苏易哑然失笑。道:“若是如此。有穷城之事。很可能与这巨兽有关。只是。是怎样的凶兽。身形会如此巨大。”   幽姬轻抚着手中的青丘三尾狐。说道:“若是论到身形巨大。上古凶兽之中比比皆是。就是当年青丘涂山女娇御使的青丘九尾狐。身形也达到两丈有余。”   苏易犹疑的看着幽姬怀中的青丘三尾狐。问道:“莫非姑娘怀中的青丘三尾狐。也能长到两丈大小。”   幽姬轻笑道:“青丘灵狐。本就不已体型见长。只是会一些妖幻之术罢了。尾数越多。妖幻之术能力变越强。而要达到九尾天狐的程度。从古至今。也只有涂山女娇才能做到。”   “其实。在青丘。豢养灵狐不过是一个传统和习惯罢了。别无它用。”幽姬怀中的三尾灵狐听到幽姬这般说。不满的呜咽了一声。咬住幽姬的衣襟用力一拉。露出胸口一片春色。   苏易恍若未见。这般情形或是能够让有穷不弃目光呆直不知所措。但对于自幼生在夏宫之内的苏易來说。春光咋泄的事情。见得实在是太多了。   幽姬轻轻拍打了一下三尾灵狐毛茸茸的小脑袋。接着说道:“就算是当年后羿射杀的那些凶兽。哪一个不是体型硕大。凶暴非常。”   苏易眉头微皱。道:“幽姬姑娘的意思。是有穷城之事。和上古凶兽有关。”   幽姬说道:“九州之大。潜藏下來的上古凶兽到底有多少。谁也不得而知。当年后羿之时。上古凶兽本也是悄无踪影。却在突然之间接连出现了九婴、混沌、大风、修蛇等上古凶兽。为乱一时。也成就了后羿的不世威名。”   “即便是最不济的封豚。身形也大若山丘。若是真是这等凶物出现在有穷城。城中这般惨象也就说得通了。”   苏易暗自点头。幽姬所言不无道理。但是。就算是不知名的上古凶兽屠戮有穷城。玉重楼为何偏偏这时出现在这里。看情形。又是和上古凶兽大战一场。似乎还沒有占了上风。   玉重楼的血兽。早在苏易第一次到有穷城之前。便出现在有穷城附近。难道真的就是为了等待伏击苏易。还是别有目的。   一时间。苏易脑中纷乱复杂。理不清头绪。玉重楼、鬼炎妖童这般凶悍的存在。本应该和自己相距遥远。却偏偏一而再。再而三的产生交集。这。都要归功于不知去向的云中君。云中君。或者说应该是九歌。让苏易置身于这样的暗流之中。云中君他老人家却两手一拍。不知云游何处去了。   夜色已深。   青戈军在城西北角整理出一片较为完成的民居。以供休息。伯兹迁将青戈军分成两部。轮流戒备。苏易躺在坚硬的石床上辗转反侧。这些天來发生的事情断断续续的出现在脑中。蜚蛭、朱厌、血兽、鬼炎妖童、冀州鼎、春秋正气刀等不住的脑中闪过。   渐渐地。疲惫不堪的苏易迷迷糊糊的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传來战马嘶鸣之声。马蹄乱踏。慌乱不堪。   隐隐的。有沉重的砰砰撞击之声和猛兽痛苦的嘶吼之声传來。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以身犯险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从石床上一跃而起。三步并成两步冲出门外。   夜色依旧。残月西沉。   伯兹迁并未休息。正低声喝止随意动作的青戈军。不大功夫。青戈军集结成阵。护在苏周围。   黑暗之中。碰碰的沉重撞击之声依旧声声传來。夹杂着痛苦不堪的猛兽嘶吼呜咽。仔细倾听。声音是从城东北角方向传來。   远远的。白芓元身形闪动。几个起落之间便來到苏易身前。白芓元脸上露出慌乱之色。胸口不住的上下起伏。压着声音低声说道:“在东北角。有血兽。”   “血兽。”苏易心中一惊。急急问道:“是否见到玉重楼。”   白芓元一怔。回道:“属下。属下未敢太过接近。只是远远看到许多血兽。沒有见到玉重楼。”   苏易问道:“有多少血兽。”   白芓元压低声音回道:“属下沒有细数。但数量绝不少于三十。”   苏易倒吸了一口冷气。三十血兽。比之当初不弃峡中伏击自己的血兽还要多。若是这些血兽顷刻之间冲來。不知道这一次云中君是否來得及出现。只是。苏易并不知道。云中君此刻正在千里之外。   白芓元声音虽低。但周围青戈军将士仍是依稀听到少许。顿时一阵低低惊呼。伯兹迁当下说道:“高辛王。我们应立即从西北方向退出有穷城。一旦玉重楼也在城中。恐怕对高辛王不利。”   苏易轻笑一声。忽而伸了个懒腰。说道:“三十头。三十头血兽啊。玉重楼怎么可能不在。”   伯兹迁闻言。面上尽是忧色。三十头血兽。自己手上的这些青戈军。一旦被玉重楼盯上。只够让血兽撕成碎片的份。玉重楼若是在。诸人的反抗致死不会比闭目等死慢上多少。   “高辛王。请速速离去。” 伯兹迁顾不上臣下礼数。伸手要去拉苏易的胳膊。   苏易淡淡一笑。伸手在伯兹迁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一下。说道:“我们能知道玉重楼來了。你以为玉重楼会不知道我们在这。” 伯兹迁等人一愣。青戈军这边战马嘶鸣。兵甲砰然作响。玉重楼不会不知道有人在这里。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小家子气的躲躲藏藏。惶惶然的溜走。”苏易整了整衣衫和头冠。道:“不如我们去见见玉重楼。”   “万万不可。”伯兹迁大惊失色。玉重楼这般人物。避之尚且不及。高辛王居然要去见他。   “如果玉重楼要杀我。你有几分把握让我逃掉。”苏易意味深长的问伯兹迁。   伯兹迁凝眉道:“属下会全力血战而死。” 伯兹迁这般说。表示他毫无把握能让苏易逃离。   苏易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惬意的微笑:“那就是说。玉重楼若是想杀我们。我们也逃不掉。那还不如去见见。”   伯兹迁顿时觉得高辛王头脑似乎不太清醒。就算玉重楼此刻沒有闲情逸致來杀他们。也不代表苏易等人前去招惹。玉重楼不会顺手解决了他们。毕竟这是可以轻易屠戮一城的绝世凶人。   苏易不再犹豫。举步便向玉重楼的方向走去。苏易知道玉重楼和云中君关系匪浅。师出同门。自己和有穷不弃又在双刃城流竹坊中住过一段时日。玉重楼虽然不忌血腥。但因为云中君关系。不会对自己下手。对此。云中君似乎要比苏易更为放心。这才是苏易敢于面对玉重楼的原因。   伯兹迁等人不知道苏易心中所想。只道高辛王太过轻率。以身犯险。伯兹迁稍一迟疑。一咬牙。让白芓元、千叶耆和阚御随自己紧跟在苏易身后。幽姬不知何时抱着三尾灵狐。也是亦步亦趋的跟随在苏易身旁。   苏易轻声道:“幽姬姑娘何苦陪着苏易犯险。”   幽姬认真道:“此刻陪同高辛王以身犯险。才会博得你的信任。以后高辛王也会对青丘国多加关照。”   苏易笑道:“只是。要有以后才行。”   幽姬勉强笑了笑。道:“高辛王自然吉人天相。”   苏易不再说话。身形展动。便向玉重楼方向掠去。伯兹迁等人紧随其后。幽姬抱着三尾灵狐。竟然不落其后。   在有穷城东北角。苏易等人悄悄藏身在一处民居之中。透过墙壁的缝隙向外望去。东北城墙的一角坍塌了下來。滚落的巨石堆积如山。三十余头血兽正在石山之上拼命的刨动。不是有巨大的石块滑落。   有巨大的石块堆积一处。血兽便呜咽着合身撞上。砰砰的血肉撞击之声。在夜色中格外明显。血兽赤红的的筋肉重重撞击在棱角分明的巨石之上。血肉飞溅。巨石之上已经濡染了一片暗红。   血兽后退数步。猛然奔向前。合身撞向巨石。重达千斤以上的巨石微微晃动。这头血兽呜咽一声。体内传出骨骼碎裂的声音。如一滩烂泥顺着巨石缓缓滑下。   有一头血兽肩头重重的撞在巨石之上。巨石缓缓倾斜。血兽口角流涎。血沫飞溅。又一下重重撞在巨石之上。巨石终于缓缓倒下。带起无数飞溅的石块。巨石之下。露出一块漆黑的空洞。   半空之中。一道身形一闪而过。落在空洞旁边。这人一身长袍。连头都裹在其中。看其打扮。正是玉重楼。玉重楼一现身。血兽纷纷低伏呜咽。浑身微微颤抖。显然是惊惧不已。除了玉重楼。还有谁能御使血兽。谁还能使血兽如此惊惧。   苏易惊出一身冷汗。玉重楼这是从他头顶的方向御风掠过。以玉重楼的修为。似乎发现苏易等人的行踪并非难事。然而玉重楼却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空洞之上。根本沒有理会苏易等人。   玉重楼足尖一点。身形骤然沒入空洞之中。三十多头血兽仍然是低伏在地上。只是不再浑身颤动。相邻的两只血兽。开始互相狰狞相向。发出呜呜的低吼。   难道有穷城中藏着什么玄秘。玉重楼正是为此才尽屠一城之人。苏易脑中飞快闪过数个念头:只是。玉重楼为何偏偏今夜才回來打开洞口。   苏易脑中电光一闪:当初在不弃峡伏击自己是晚上。这番前來有穷城又是晚上。莫非。玉重楼的血兽和蜚蛭一样。畏惧阳光。   片刻功夫。玉重楼从空洞之中冲天而起。手中拿着一根一人余长的事物。朦胧望去。好像是青戈军的青铜长戈一般。玉重楼沒有片刻停留。身形招展御风而去。似乎扭头望了一眼苏易所藏匿的方向。旋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血兽低低嘶吼着。四肢着地。庞大身躯在乱世间不住的跳跃。也是走得干干净净。   玉重楼的一定在笑。苏易心中升起一股麻痒的恨意。玉重楼明明知道我在这。他却根本不在意。他临走时候一定是在嘲笑我等。玉重楼敢明目张胆的带领血兽在有穷城中搜寻。自己堂堂大夏高辛王。却只能蝇营狗苟的躲在一边。敢于靠近玉重楼。还是因为他近乎施舍般的不杀自己。   苏易忽然一掌拍向身边的墙壁。苏易心中愤恨羞愧。这一掌之中蕴含着强劲的真气。将石块堆砌的石墙拍的乱石飞溅。摇摇欲坠。   羞辱。玉重楼这是**裸的羞辱。   苏易一言不发。大步走向空洞方向。身后伯兹迁等人紧紧跟随。玉重楼留下的空洞极为狭小。若是苏易。也只能侧身进入。空洞边缘是残破的石块。锋利的边缘四下伸展。玉重楼刚刚是怎样的上下自如的。苏易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千叶耆提着一柄青铜长戈乱凿。将洞口边缘锋利的石角凿平。碎石烟尘从洞口泻下。半响才听到落地的声音。苏易估计洞内足有十余丈深。想着玉重楼出入洞内如履平地的情形。苏易倒是冷静了不少。即便沒有血兽。自己的青戈军。又何尝是玉重楼的对手。   将洞口扩大到勉强能容一人出入。千叶耆这才罢手。将手中已经戈尖折断的长戈丢在一旁。从阚御手中接过松明脂火把。说道:“属下先行打探一下。”   苏易轻轻摇头。这洞约有十余丈深。即便是众人之中修为最高的伯兹迁如此冒然下去。也是凶多吉少。白芓元从道:“我先下去。这等入洞的勾当。我做游侠的时候是常有的。”说罢。从千叶耆手中接过火把。将手中一枚小巧的银钩扣在一方巨石的缝隙之中。   银钩末端系着一根闪亮的丝线。另一端隐沒在白芓元的衣袖之中。   冰蚕丝。   白芓元衣袖之中探出的居然会是冰蚕丝。冰蚕丝坚韧非常。极为珍贵稀少。苏易贴身软甲之中便混有少量的冰蚕丝。想不到。白芓元加入青戈军之前。不过是一个落魄的九州游侠。竟然手中能有冰蚕丝。   看來白芓元能够凭借此冰蚕丝抵达洞底。这跟冰蚕丝恐怕要有近十丈。单纯从价值上。这根冰蚕丝也是不菲。也不知道白芓元是如何获得的。   白芓元见众人目光有异。苦笑道:“白某做游侠时候。去过不少的上古遗迹。这冰蚕丝便是在一处上古遗迹中偶然得到的。”   苏易等人皆是不以为然。白芓元所说的去过不少上古遗迹。无非就是盗墓的勾当。只是这些上古时的墓穴。都是些无主之墓。那些有家族守护的上古墓葬。九州游侠大都是不敢碰触的。否则等待他们的就是无休无止的追杀。   当年。有莘渊为铸成曜日青陨戈。便是盗取了昆吾氏的一处墓葬之中的青焺铜。最终也是因此而死在昆吾氏的追杀之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地下洞穴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白芓元固定好银钩。一手拿着火把。一手虚握着冰蚕丝。身形一沉。便沒入漆黑的洞口之中。苏易眼见一点火光渐渐下沉。飘忽不定。   骤然。冰蚕丝绷紧。洞穴之中之间一点火光摇摆。也不知白芓元是到达了洞底。还是冰蚕丝长度到了极限。将白芓元悬在半空。   紧绷的冰蚕丝忽而松动一下。旋即绷紧。嗡嗡的弹动了三次。苏易等人松了一口气。这代表着白芓元安然抵达了洞底。   苏易伸手轻搭在紧绷的冰蚕丝上。纵身跃入洞中。洞口虽然狭窄。但过了不足一丈。便置身于极为空旷的空间。黑暗之中见不到四周情形。随着身形滑落。只有耳边呼呼风声。口鼻之中。尽是一股腥臭味道。愈加深入。味道越是浓烈。   与血兽的血腥气不同。洞穴之内是一种干燥的腥臭味道。混杂着年代极为久远的发霉气息。   苏易身形一顿。白芓元已经稳稳托住他的手臂。双脚踏在洞底。苏易借着微弱的火把光芒四下打量。这一处洞穴极为庞大。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坚硬的岩壁。   头上风声又起。伯兹迁、千叶耆和幽姬陆续滑下。阚御留在洞口看护冰蚕丝。黑暗之中。有幽姬怀里的青丘三尾狐一双小眼睛发出幽幽的绿光。   伯兹迁等人点燃火把。微光之下。苏易这才发觉。这洞穴的空间。竟然比自己刚刚认为的还要大上许多。   洞穴深达十余丈。上窄下阔。洞底呈方形。纵横各三百余步。岩壁之上刀凿斧劈的痕迹。显然并非天然形成的。地面上以不知名的黑色巨石铺筑而成。黑色巨石极为平整。应是经过仔细的打磨。苏易等人站立之处。正是这方形的一角。   这洞穴的地下空间。分明就是一处巨大的地下宫殿。   苏易惊叹道:“有穷氏怎么可能有此人力物力。建造这般浩大雄浑的地下殿堂。”   幽姬惊叹之余。说道:“看这墙壁上开凿痕迹已经极为久远。或许是有穷鼎盛时期所建造的。”   听到幽姬的话。苏易脸色一沉。所幸是洞中黑暗。几人都可能不到对方表情。有穷鼎盛时期。便是在后羿执掌有穷国之时。也就是那时。后羿一箭射杀夏王太康。取而代之。而后寒氏掌权。大肆杀戮夏后氏一族。夏后氏一脉几乎断绝。   苏易轻轻吁了口气。说道:“莫非这地下宫殿。就是后羿之时修筑。哼。只是当时有穷国的封地并不在冀州。为何后羿要在这里修筑好大的地下宫殿。”   苏易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有穷氏当初选择在此建造有穷城。莫非就是和这地下宫殿有关。难道这么多年过去。有穷一直都是另有打算。”只是有穷氏人丁衰微。即便是酝酿再大的阴谋。有沒有可能再次爬上王座。   “高辛王、伯统领…”白芓元在大殿中央轻声呼喊。大殿中央是一团胡乱堆积在一处的阴影。也不知何物。白芓元手举火把站在边上。映照着半边脸庞变幻莫测。   苏易快步走过。地面的黑色巨石有一种温润质感。虽然打磨的极为光滑。踩上却沒有滑腻之感。   苏易走到大殿中央。脚下温润的感觉忽然一变。变得极为坚硬。苏易低头。只见脚下已经变成青铜地面。大殿正中。地面是一个巨大的青铜圆盘。镶嵌在黑色巨石之中。这一块青铜地面。方圆十余丈。似乎是整体浇铸而成。青铜圆盘杂质斑驳。其中间杂着黑乎乎的各种不知名金属。倒是很是符合有穷氏的的粗犷巨大风格。   圆盘之上。露出四根粗如婴孩腰腹的玄铁链。散落在圆盘之上。四根玄铁链盘旋交错堆积。足有三四丈长。苏易借着火光细看。玄铁链竟然也是一同浇筑在青铜圆盘之中。   白芓元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从玄铁链之中拿出一团黑乎乎的事物。腥臭之气扑面而來。苏易凑近观看。竟是一团干枯纠缠成一团的毛发。毛发长约寸许。黑紫交杂。似乎是來自某种野兽身上的。   “血兽身上筋肉裸露。沒有毛发。”白芓元轻声说道:“这里原本应该囚禁着某种巨兽。”只是。要用如此粗大玄铁链困住的巨兽。身形要庞大到何种程度。   “难道。这地下大殿。是有穷氏为了囚禁某种巨兽而建造的。”苏易自语道。忽然脱口而出:“莫非屠戮有穷城的。就是从这里逃逸而出的巨兽。”   “极有可能是这样。”幽姬抱着三尾灵狐说道。三尾灵狐似乎感受到某种气息。在幽姬怀中簌簌发抖。把小脑袋深深埋在幽姬的臂弯之中。   千叶耆跃到盘结的玄铁链之上。吃力的将一根玄铁链一段拉起。凝视片刻。道:“玄铁链的断口是新的。”   苏易抢上一步。接过千叶耆手中的玄铁链。手中微微一沉。这玄铁链的分量极为沉重。断口参差不齐。玄铁之内间杂着各色的颗粒。这玄铁链其中杂质极多。远不及伯兹迁的玄铁长刀凝练。   玄铁链之中。杂质较多。便不若玄铁长刀那般质地坚硬。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被生生斩断。只是能够将这般粗细的玄铁链斩断。也不是易事。苏易仔细端详着玄铁链断口。只见其中杂质隐隐有融化的痕迹。苏易将铁链凑近鼻端。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苏易脸色越加阴沉:“北冥流焱。”这是北冥流焱的味道。   斩断玄铁链。放出这巨兽的不是玉重楼。而是鬼炎妖童。   难道。玉重楼和鬼炎妖童勾结在一处。有穷之事。变得越加错综复杂。   苏易目光落在青铜地面上。一些浅浅的爪痕映入眼帘。这些巨大的爪痕。和血兽身上的伤口极为相似。看來。这不知名的巨兽。果然是同血兽大战了一场。屠戮有穷城和青戈军。大半也是这凶兽所为。   幽姬忽然出声道:“这里有字。”苏易快步走到幽姬身旁。在玄铁链之下。依稀可见一行古朴的字迹篆刻在青铜地面之上。   千叶耆和白芓元合力挪开玄铁链。将火把凑近。苏易费力的读出:“后羿封无…与此。镇压之…”关键的几个字。恰巧被巨兽的爪痕所毁。看不清楚。   单单这几个字。便让苏易等人心中震惊不已。后羿的时代。距离现今已经四百多年。难道说。当年后羿封印的凶兽。至今还活着。而且还被人放出。屠戮了有穷城。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凶兽。   伯兹迁低声道:“据说某些上古凶兽是天地灵根所生。难以灭杀。唯有长久封印。才能免其为祸九州。难道这里。就是后羿当初封印上古凶兽的一处。”   幽姬接口道:“伯将军所言非虚。相传上古凶兽的确凶顽难灭。即便是损毁其躯体。元神灵识依旧不灭。对付这种上古凶兽最好的办法。就是连同躯体一同封印。”   苏易眉头微皱:“这里果然是封印上古凶兽之所。只是。鬼炎妖童为何要解开这上古凶兽的封印。玉重楼又是为何到这里。”   就在这时。洞口上方忽然传來一声短促的惨呼。紧着白芓元的银钩从洞口抛落下來。洞口处巨石翻滚。沙石尘土飞泻而下。   苏易等人四下避让。猛然觉得头上一暗。洞口已然被乱石覆盖。苏易心中一惊。地面距离洞口十余丈。在场四人功力修为均无法纵身触及洞口。更不用说掀去覆盖于洞口之上的巨石了。   白芓元手腕一翻。将银钩收回手中。银钩完好无损。应是被人摘了扔下。之前洞口的一声惨呼。应是阚御无疑。恐怕吉凶未卜。只是阚御修为在青戈军七大甲正之中名列前三。能够一举击杀阚御。來人的修为也是相当不弱。   洞口被封。一丝倾泻下來的朦胧的月光也被隔绝。洞内更加漆黑。三支火把若荧光闪动。洞内气闷。加之腥臭之味越重。四人只觉得胸口烦闷。直欲呕吐而出。而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内。每个人的心跳之声格外明显。一时间。四人都不知应说些什么。   苏易忽然说道:“这里既然是后羿封印上古凶兽的场所。必然有通道通往外边。”   “高辛王说的是。”幽姬接口道:“料想当年有穷氏晚挖掘出这个地下大殿。封印了上古凶兽。应该不会将入口填平......”幽姬声音越來愈小。若是要封印上古凶兽。有穷氏可能已将出口填埋封死。以防万一。   伯兹迁沉声道:“只要天亮。城中的青戈军必然会寻到此处。到时便可挖开洞口。放我们出去。”   千叶耆喜道:“不错。若是青戈军不见高辛王和大统领归來。必然四下寻找。想必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苏易的脸色在跳跃不定的火把映照之下变幻不定。缓缓摇头说道:“对方既然能够一举击破阚御。又怎会让青戈军轻易找到我们。”   诸人这才发现一个问題。此刻城中的青戈军。连一名甲正都沒有。若是对方能够轻易的斩杀阚御。自然有很多方法让青戈军寻不到这里。   “莫非。”幽姬的脸色惨白。花容失色:“封闭洞口的是鬼炎妖童。”   第一百六十九章 凶兽封印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鬼炎妖童生性凶残。尤其喜对美貌年轻女子百般**残杀。幽姬对其惊恐也是情有可原。   苏易摇头说道:“不是鬼炎妖童。以鬼炎妖童的性情和修为。径自杀來即可。我们之中。又有谁是一合之敌。”   诸人都是沉默不语。白芓元从怀中掏出一颗松明脂捏碎。散在火把之上。火焰顿时冲出两尺于高。招摇不定。白芓元将火把慢慢放低。在火把接近地面的时候。火焰微微偏向西南方向。   白芓元大喜。拿起火把。快步走向西南。在西南方的石壁之前缓缓來回。不住的放低或是抬高火把。   苏易等人都不解的看着白芓元。虽是不明白白芓元在做什么。心中期盼游侠出身的白芓元能够有办法找到出路。引领诸人逃离这黑暗的地下。   白芓元在凸凹不平的石壁上摩挲。忽然惊呼一声。苏易等人快步上前。只见白芓元手中火把映照在石壁之上。石壁上赫然雕画着一幅巨大的图画。   图中。一个身材伟岸的男子正在张弓引箭。这伟岸男子只是露出侧脸。却掩饰不住一脸的英气和豪情。仿若天地都在脚下。手中羽箭所指。那是九只振翅高飞的怪异大鸟。这些大鸟身周烈焰环绕。双翼招展。腹下伸出三只细长的鸟足。   烈炎金翅三足鸟。   众人惊呼出声。天下间。能够生长三只鸟足、烈焰环身的怪鸟。唯有传说中的烈炎金翅三足鸟。   当年被后羿射杀于汤谷的烈炎金翅三足鸟。   这位伟岸男子。应该就是当时的九州第一高手。后羿。   这一幅画。所描绘的正是后羿最为精彩的一战。   纵是苏易对后羿本身便带有偏见。但也不能否认。画中粗粗勾勒出的后羿样貌气度。也是极为令人折服。当年后羿虽然射杀夏王太康取而代之。天下方国诸侯并沒有太大的激烈反对。而是在寒氏毒杀后羿。掌权之后群起而攻之。可见当时后羿之威。冠绝九州。天下咸服。射杀上古凶兽。平定祸患之德。也是四海敬重。   在后羿身后。立着一名婀娜女子。这女子面容姣好。香肩外露。正凝神望着身前张弓引箭的后羿。虽然空中九只烈炎金翅三足鸟作势欲扑。但这女子脸上见不到一丝慌乱。这幅画雕刻的线条粗糙有力。唯有女子面部的表情用工极为细致。连神情凝望后羿的眼神都栩栩如生。   在这女子的脚下。蜷缩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兽。懒洋洋的看着天空中的三足鸟。身下六条毛毛的尾巴依稀露出。   幽姬凝望着画中的女子。呐呐自语道:“这是当年的青丘国主。姮娥。”   姮娥。后羿之妻。号称广寒仙子。   相传在后羿被毒杀之后。姮娥不敌寒氏围攻。不堪受辱。奔月而死。   有穷氏将后羿生平最为得意一战的情形会在这地下。以纪念这不世英雄。若不是这雕画深埋与地下。有穷氏又怎么敢保存至今。   苏易恍然之间。仿佛见到后羿手持震天落日弓纵横九州。笑谈之间射杀诸般凶兽的景象。心中忽然觉得。若是从后羿的角度來说。射杀荒废朝政、欺压方国的太康。倒并非什么大的罪恶。也算得上吊民伐罪。只可惜后羿也是步了太康的后尘。   白芓元手持火把。说道:“高辛王。火焰在此处向外倾斜。说明这里有微弱的风向。在这石壁后面。一定有通道通向外界。”   苏易等人闻言。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有通往外界的通道。便说明有穷氏当初并沒有将这封印凶兽之所掩埋封死。众人总算觅得一线生机。   五人这种欣喜的心情持续了不到半刻。便跌入谷底。整块岩壁与四周浑然一体。只有底部有丝丝的气流通过。但缝隙极为狭窄。便是白芓元极为轻薄的碧竹刀也无法插入缝隙之中。   白芓元举着火把在石壁上上下摩挲。想找出机关之类的事物。以打开通往外界的通道。只是。白芓元将石壁仔细摩挲了一遍。也沒有发现有机关。   伯兹迁见状。上前用手中的玄铁长刀重重敲击岩壁。岩壁纹丝不动。声音沉闷。伯兹迁皱眉道:“这块岩壁极其厚重。”   千叶耆站定在石壁之前。双手自丹田处缓缓提起。真气涌动凝集。闷喝一声。双掌重重击在石壁之上。   嘭。。   一声闷响。千叶耆连退了四五步。胸口隐隐作痛。脸色发白。反震之力下。一时间让千叶耆连双臂酥麻。无法抬起。   而石壁。却纹丝不动。只有些许尘埃缕缕飘落。苏易等人心中一黯。千叶耆在七大甲正之中修为最高。真气已臻至真武境后期。他这倾尽全力的一掌。竟然无法撼动石壁分毫。   苏易轻揉着眉心。说道:“这里本就是封印上古凶兽的地方。封堵出口的石壁当然是越坚固越好。”说道这里。苏易心中一沉。身旁的幽姬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   两人在火光之中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一丝绝望:既然是封印上古凶兽之所。怎么会有从内部打开的通道。   苏易忽而一笑。顺势靠在冰冷的石壁之上。想着从依帝城出发以來这些天的林林种种。恍若一梦。苏易忽然纵声大笑。笑声在空旷封闭的地下回荡不绝。   伯兹迁等人不知苏易为何忽然发笑。茫然的相视一眼。伯兹迁探寻着问道:“高辛王。”   苏易好不容易止住笑声。说道:“伯…伯统领。你觉得。有穷氏在封印上古凶兽的地方。会留下从内部打开的通道。”   伯兹迁等人一怔。旋即都陷入了沉默。白芓元轻声说道:“高辛王不必担忧。说不定青戈军已经开始搜寻了。”白芓元虽是这么说。语气却是十分虚弱。五人深入十余丈的地下。洞口被巨石深埋。青戈军若能寻找到五人。不无异于大海捞针。   苏易抬头望了望上方。洞口之处漆黑一片。问道:“我们下來多长时间了。”   白芓元略微一算。回道:“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了。”   苏易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天已经亮了吧。”   “这个时间天应该已经亮了…”伯兹迁说道这里。忽然猛然停住。头上洞口之处沒有一丝光线射入。说明被掩埋的极为仔细。显然对方是料到了青戈军会满城搜寻。这才仔细的深埋洞口。   苏易慵懒的坐在地上。全然沒有平日里面对青戈军的样子。随意伸了个懒腰。说道:“幸好这地下不是密闭的。我们还不至于气闷而死。”   幽姬轻轻抚弄着怀中的三尾灵狐。借着火光。目不转睛的凝视这岩壁之上的姮娥像。轻声说道:“姮娥国主可以奔月而死。而我却只能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   暗地里幽姬心中有些懊恼。为什么娘亲一定要自己从苏易手中夺过九韶玉诀。也不知这九韶玉诀到底有什么妙用。竟然让娘这般念念不忘。难道。这玉诀和爹有关。幽姬眼睛一亮。悄悄地望向苏易。   苏易靠在石壁上。双眼微闭。默不作声。   伯兹迁等人也是纷纷或靠或坐。唯有白芓元仍是手持火把。凝视着后羿大战三足鸟的岩壁。想从中找到什么。   黑暗沉闷之中。苏易知道自己出去无望。反而放松下來。竟然朦朦胧胧的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芓元轻轻在苏易耳边呼唤:高辛王、高辛王。   苏易缓缓睁开双眼。只见白芓元俯身在自己身边。低声说道:“高辛王。你听。”   苏易侧耳仔细倾听。心中一喜。头上隐隐传來震动声响。似乎有什么人在搬动撞击巨石。   莫非是青戈军发现了我们。苏易骤然站起身來。忽然头上传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苏易喜色未褪的脸上蒙上一层阴霾。   这般沉重的撞击声。绝不像是人力所及。青戈军中也沒有功力修为如此的高手。苏易眼前闪过血兽撞击巨石的画面。心中一沉。   在上面撞击巨石的。很有可能便是血兽。   若是玉重楼和血兽发现自己困在这洞穴之中。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幽姬抱着三尾灵狐站道苏易身边。脸上露出惊喜之色。道:“看來是有人发现我们了。”   苏易微微摇头。说道:“发现我们的人。很有可能是玉重楼。”   幽姬仰望着黑洞洞的上面。脸上喜色丝毫不减:“无论是谁。只要我们能够出去就好。”   苏易微微皱眉。幽姬似乎对玉重楼和血兽并不是如何害怕。像幽姬这般娇滴滴的女孩子。不用说是玉重楼的凶名。就算是看一眼浑身鲜血淋淋。面目狰狞恐怖的血兽。也要整晚睡不着的吧。   若是沫沫见到….   苏易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想起沫沫。自己真的不应该再去想。再去记得沫沫。自己和沫沫之间。站着那个高大的身形。足以阻挡两人的目光。   轰。。   无数的碎石泥土倾泻而下。众人纷纷闪避。一缕淡淡的阳光从乱石的缝隙之中照射进來。斜斜的落在壁画之上。映照着姮娥的衣衫色彩变幻。熠熠生辉。   第一百七十章 绿衣女子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等人屏息仰望。头上又是一阵乱石飞溅。洞口豁然开朗。足可容两人通过。大片大片的阳光从中泻下。   苏易这才发现。原來外面早已经日上三竿了。   洞口上抛下一条丝带。悬空与地面两丈余高。飘飘悠悠的回荡。洞口之上静悄悄的。沒有半点声音。   “不是青戈军。” 伯兹迁低声说道。若是青戈军。必然早已经呼喊探视。也绝不会垂下一条丝带來。   洞口上边。传來一声低低的嘶吼。苏易脸色一变。是血兽。这是血兽的声音。   上面果然是玉重楼。只是。玉重楼为何去而复返。又为何垂下丝带。苏易不相信玉重楼会好心的特意搭救自己。看在云中君的情面上。玉重楼不将自己变成血兽。苏易已经是满满的感激了。   幽姬却不似苏易这般想法。怀抱着三尾灵狐。喜不自禁。轻轻上前一步。便想凌空而起。抓住丝带攀上洞口。   白芓元抢上前一步。拦在幽姬身前。轻声说道:“姑娘请稍等。”   幽姬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微微退后一步。轻轻抚弄着三尾灵狐的毛茸茸的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昏暗之中。苏易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果然。幽姬和玉重楼之间。一定有着某些关联。   白芓元询问的看了苏易一眼。苏易微微点头。   白芓元轻轻嘘了一口气。身体一轻。纵身而起。正抓在丝带的末端。丝带猛然绷直。显然另一端颇为牢固。白芓元手上用力。顺着丝带向上窜出两丈多。单手扶住。稍稍稳固身形。另一只手轻扬。一根闪亮的细丝从袖中射出。   叮。。   一声清响。银色小钩挂在洞口的乱石之中。   白芓元用力拉扯了一下。颇为牢固。白芓元放开丝带。顺着冰蚕丝悠悠飘下。细细的冰蚕丝若隐若现。偶尔在阳光下映射出一点光芒。   白芓元一手扯着冰蚕丝。一面向苏易轻轻点了一下头。   苏易心中不禁对白芓元另眼相看。这位游侠出身的右统领。不仅身上藏着不少古怪的物件。而且。心思质细腻。很多时候都能够先一步将自己想到的先做了。   这一次。苏易对洞口上面莫名其妙垂下的丝带有所怀疑。白芓元便抢先一步。探究丝带是否固定好。并利用冰蚕丝重新搭设了一条路径。即便是丝带忽然断裂。众人仍然可以凭借白芓元的冰蚕丝升到洞口。   伯兹迁沉声道:“高辛王。属下先行上去探视。”   苏易看着伯兹迁。点点头。说道:“伯统领一定要当心。”   伯兹迁沉默着大步上前。吐气沉声。纵身飞跃。伸手在丝带上一拉。人已经在五丈多高。借着丝带的力道。伯兹迁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经到了洞口。   洞外。便是充满阳光的世界。   伯兹迁在洞口。稍微犹豫了一下。将玄铁长刀倒提在手中。一咬牙。猛然冲出。   洞外。等待着的到底是什么。   苏易不禁握紧了拳头。洞外。是守候在外的青戈军。还是狰狞血兽的血盆大口。   伯兹迁冲出洞口之外。只传出一声低不可闻的闷喝。便再也沒有声息。   苏易等人仰望。等了一刻钟的时间。洞口之外依然是毫无声息。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连一点消息都沒有传回。以伯兹迁的功力修为。能够瞬间将其之制住或是诛杀的。恐怕只有玉重楼。   苏易眉头一皱。向前踏了一步。千叶耆拦在苏易身前。说道:“高辛王。请容属下再探视一番。”   苏易轻笑道:“那又有何用。难道还指望着玉重楼杀到手软。”   千叶耆闻言脸上一黯。高辛王这番话。说的不无道理。若是玉重楼在上面。谁先谁后是沒有分别的。   若是玉重楼真的在上面。苏易心中暗自计较。凭着云中君的关系。倒是未必会将自己当场斩杀。若是自己执意躲在洞里不肯出去。以玉重楼的性情。重新封闭洞口是极有可能的。封闭洞口之前不扔下一头血兽。便是很给苏易面子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赌上一把。   苏易暗运真气。丹田气海之中的星芒缓缓转动。如星河流转。足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苏易冲天而起。在抓住丝带尾端轻轻一搭。身形折转。小指勾在冰蚕丝上。顺着冰蚕丝悄无声息的向上滑行。   光亮一点点的接近。洞外已经触手可及。苏易将整个身躯隐藏在洞口下方的乱石之下。一手握着乱石棱角。一手勾住冰蚕丝。   侧耳倾听。洞外沒有丝毫声响。沒有打斗的声音。沒有言谈之声。也沒有血兽的嘶吼。越是安静。苏易心中越是不安。   然而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苏易绝不能退回黑暗的洞穴之中。深吸一口气。苏易用力在乱石上一按。身体从洞口骤然飞出。身周青光萦绕。淡淡的星芒明灭不定。   钻出洞窟的瞬间。苏易一个转身。手中青光暴涨。青陨戈握在手中。顺势虚虚横扫。身体借势平移了丈余。   眼前。是残破不堪的有穷城墙。苏易心中暗叫不妙。长时间的被困在地下。苏易的方位感已失。本是应该一个潇洒的转身。手持长戈背靠城墙。面对城内的。不想判断失误。变成了面对墙角。背对强敌。   就在苏易暗惊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來:“苏公子。好久不见。”   这声音如同雨后的竹林般清新明快。不带丝毫杂质。在苏易耳中分外熟悉。   苏易猛然转身。只见五六头血兽低伏在地上。面对着苏易暗暗地嘶吼咆哮。却不敢抬起头來。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在血兽对面。伯兹迁浑身僵硬的站在洞口旁边。仍然摆着挥刀欲斩的姿势。这对着一个轻盈的女子怒目而视。显然是被这女子突然出手制住。   那名女子一身浅绿衣裙。面貌清秀可人。如其声音一般。不带丝毫烟火气。在她身边。低伏着五六头鲜血淋淋的血兽。画面反差之大。让苏易脑中一阵恍惚。   “苏公子。”绿衣女子盈盈一礼。   “你是。”苏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盈碧姑娘。”   站在苏易眼前的。正是流竹坊中得侍女盈碧。但苏易万万想不到。当初那么一个看似柔弱不堪的侍女。居然能让血兽服服帖帖。更能在一招之间制住虚灵境的伯兹迁。   盈碧浅浅一笑:“正是盈碧。见过苏易公子。”   苏易定了定身。说道:“盈碧姑娘怎么会在有穷城。”苏易又指了指盈碧身旁的血兽。又指了指僵立不动的伯兹迁。   盈碧说道:“盈碧将丝带垂入洞中。想救苏公子等人出來。不想这位将军冲出來之后挥刀就砍。盈碧迫不得已。只有将这位将军制住。还请苏公子勿怪。”   盈碧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的色彩。   苏易苦笑。这盈碧姑娘是在为自己和有穷不弃在流竹坊对玉重楼不恭敬的言语存心报复。若不是如此。又何必封住伯兹迁的口。让他不能出声。   否则。自己又怎么会这般狼狈的出场。只是苏易也不好责怪盈碧。只好无奈的笑道:“苏易的下属实在是唐突。还请盈碧姑娘不要计较才好。”   盈碧掩口轻笑。   就在这个功夫。幽姬和千叶耆两人已经顺着冰蚕丝和丝带出了洞口。白芓元则是顺着冰蚕丝悠悠的升了上來。也不知白芓元在袖中装了什么奇妙的机关。看起來丝毫不费力气。怡然自得。   盈碧纤细白嫩的手指舞动。碧绿的真气萦绕。凌空解开了封住伯兹迁的经脉要穴。伯兹迁本是在洞口处遭遇盈碧。一來是猝不及防。再者是面对这样一个不食人家烟火的柔弱女孩。伯兹迁也是稍作犹豫迟疑。   而这看似柔弱的女孩。却是真气修为不在伯兹迁之下。骤然出手。就封住了伯兹迁周身要穴。   伯兹迁恢复行动自如。横刀在手。警惕的看着盈碧。若是正面对敌。伯兹迁丝毫不惧。相信百招之内。就可以将这绿衣女子斩于刀下。但是。女子脚下的五六头血兽。却让伯兹迁不得不皱眉。小心翼翼。   苏易说道:“多谢盈碧姑娘。不知盈碧姑娘为何会带着血兽。”此话一出口。苏易便暗骂自己。盈碧是流竹坊的侍女。玉重楼是流竹坊的主人。自己这话问起來显得十分可笑。   盈碧浅浅一笑。反而问道:“苏公子是想问。为什么盈碧会带着血兽前來相救吧。”   “你也有疑问吧。幽姬小姐。”   幽姬一怔。沒想到盈碧居然当这苏易的面。说出与自己相识。这就摆明了说自己和玉重楼关系匪浅。   “这一定是玉重楼的意思。”幽姬心中暗自腹诽。玉重楼为了苏易。为了九韶玉诀。还真是用心。哼。就算你这般用心。云中君又怎么会念及你的好。   果然。幽姬和玉重楼是相识。苏易嘴角微微一动。脸上笑容依旧:“还请盈碧姑娘指教一二。”   盈碧轻声说道:“不敢当。苏公子。盈碧是奉主人之命。带着血兽前來相救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重楼之意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玉重楼。   苏易倒吸了一口冷气。同时一同吸气的。还有伯兹迁和千叶耆。   玉重楼为何要好心搭救自己。苏易脑中转动得飞快。是因为云中君还是因为幽姬。   似乎看出了苏易的疑惑。盈碧轻声说道:“主人发觉邪月楼的人要暗害苏公子和盈碧姑娘。这才命盈碧前來搭救。”   “邪月楼。”苏易眉头一皱。在刺杀太子之后。邪月楼便一直沒有露面。居然在这里想要暗算自己。   “只是盈碧來晚一步。苏公子属下的一位将军被杀。苏公子和幽姬姑娘也被困在地下。”   “不得已。盈碧只得召唤血兽重新打开洞口。让这位将军受惊了。”盈碧的目光向着伯兹迁望了一眼。   伯兹迁脸色一红。自己堂堂青戈军大统领。不分青红皂白挥刀斩向一位柔弱的女子。实在是惭愧。更是惭愧的。反而被这柔弱女子一招制住。实在是伯兹迁有生以來的奇耻大辱。   大伯兹迁却偏偏对面前这个绿衣女子生不出一丝恨意來。反而觉得自己挥刀相向很是不对。   千叶耆忽然纵身跃出。在不远处。阚御静静的仰卧在乱石之上。身下一滩鲜血。早已经沒有了呼吸。千叶耆惊呼道:“阚御。”   虽然早已经料到阚御会身遭不测。但眼见到阚御的尸首。苏易的心还是一沉。   千叶耆将阚御尸首轻轻抱起。放在苏易身前。阚御的脖颈之上。一道巨大的伤口横现。几乎将整个脖颈切开。鲜血流尽。   看着阚御脖颈上的巨大伤口。苏易脑中猛然闪过有穷束脖颈之上的伤口。两人死状如出一辙。   邪月楼。屠戮有穷城的是邪月楼。至少邪月楼参与其中。   看着阚御的尸首。苏易猛然惊觉。现在已经天亮一个多时辰了。为何青戈军还沒有动静。莫非被邪月楼暗害。一想到此。苏易禁不住心中狂跳。   邪月楼既然能够屠戮整个有穷城。自己那区区不到二百青戈军。决计不是邪月楼的对手。苏易急急的说道:“青戈军现下如何。”   这句话。倒像是在问盈碧了。这几人都是被困在地下。能知道情况的只有盈碧。   盈碧轻声说道:“苏公子勿惊。盈碧怕青戈军诸位军爷误会。耽误了营救苏公子和幽姬姑娘。所以就让几头血兽去看着这些军爷了。”   苏易等人一头冷汗。怪不得这些青戈军兵士不见踪影。原來是被血兽所困。   幽姬轻抚着怀中的三尾灵狐。徉怒道:“你这小丫头。干嘛每一句话都要带上我。”   盈碧轻轻笑道:“幽姬姐姐勿怪。这是主人的意思。”盈碧说完。对着三尾灵狐轻轻招了招手。三尾灵狐轻轻从幽姬怀中挣脱。惦着细碎的脚步跑到盈碧脚下。盈碧微微欠身。三尾灵狐跃到盈碧怀中。毛茸茸的脑袋拱來拱去。甚是亲热。   幽姬脸上满是无奈。盈碧这般做。无异于告诉苏易。幽姬不仅和玉重楼、盈碧相识。而且关系是非同一般的亲密。   苏易偏过头去看了幽姬一眼。目光之复杂。让幽姬只得苦笑。   幽姬身为青丘国主之女。又与玉重楼关系纠葛不清。到自己身边到底为什么。苏易实在是想不明白。   只是现在想來。当初与三尾灵狐在冀州荒原上相遇。自己北冥流焱火毒发作偶遇幽姬。绝非偶然。只能是幽姬有意而为之。   轻咳了一声。苏易朗声说道:“苏易感谢贵主人的好意。也多些盈碧姑娘伸以援手。但贵主人此刻出现在有穷城。这城中之事。是否和贵主人有关。”   苏易目光炯炯。毫不避讳的注视着盈碧。   盈碧淡然轻笑。说道:“此事若真是主人做的。苏公子以为我主人会不承认吗。”   苏易顿时说不出话來。玉重楼我行我素。绝不在乎天下人的看法。若是真的犯下屠戮有穷这般行径。也绝不会矢口否认。   盈碧淡淡说道:“主人已经料到苏公子的怀疑。主人让盈碧传话给苏公子。苏公子若想知道事情真相。就请明日午时。到有穷城五十里之外的三石坪。到时会让苏公子看到想知道的一切。”   “只不过。到时的三石坪凶险非常。还请苏公子多加小心。”   盈碧的话让苏易心头泛起一阵疑云。玉重楼不是屠戮有穷城的凶手不让苏易意外。意外的是。玉重楼居然要让自己看到事情的真相。其中到底有何深意。   就在苏易沉思间。盈碧轻抚着怀中的青丘三尾狐。轻声说道:“苏公子。幽姬姐姐。既然你们已经脱险。盈碧还是要尽快回复主人。就此别过。”   盈碧抿嘴轻啸。声音清脆悠扬。远处血兽嘶吼咆哮着奔腾而來。远远的伏在一边。不敢上前。这些血兽。足有十几头之多。怪不得青戈军不敢出來。   留守的青戈军中。连一名甲正都沒有。若是真的拼杀起來。这十余头血兽。完全可以将青戈军残杀殆尽。   盈碧轻轻放下三尾灵狐。向着苏易和幽姬轻轻一礼。足尖轻点。身形轻盈如絮。飘然离去。清脆的声音传來:“苏公子。明日午时。主人也会邀有穷公子前往三石坪……”   众多血兽随着盈碧轻盈的身姿而去。地面轰响。碎石滚落。苏易轻柔着眉心。心中苦苦思索。玉重楼要自己去三石坪。还将把有穷不弃引诱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只是想向自己和有穷不弃证明他并不是屠戮有穷城的凶手。玉重楼何必耗费如此心思。更何况。以玉重楼的性情。又何必向自己和有穷不弃证明。   玉重楼的对头九州皆是。何苦在乎自己和有穷不弃两个微不足道的人物。   “高辛王。”幽姬被盈碧挑明了和玉重楼的关系。反而变得坦荡起來。   苏易转身微笑:“幽姬姑娘有什么想说的。”   幽姬娇媚一笑。说道:“难道高辛王不想问些什么。”   哈…哈哈……   苏易朗声长笑。久久不绝。   忽而。苏易止住长笑。正色道:“幽姬姑娘。我不想知道你与玉重楼之间到底如何。只是想知道。幽姬姑娘接近苏易。到底想要什么。”   幽姬轻咬着下唇。猛然抬起头來。迎着苏易冰冷的目光:“这些事情。高辛王将來有机会。可以到青丘国。直接去问青丘国主。”   “还有。在青丘国主那里。应该有高辛王最为关心的事情。”   说完。幽姬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幽怨的歌声渐传渐远:姮娥奔月。人间冷暖。谁道千年缠绵……   也不知幽姬歌中所说的。究竟是姮娥还是自己。或者又是别人。   苏易心中不断回味着幽姬临别之前的话:最为关心的事。最为关心的事。苏易猛然一怔。自己最为关心的事。就是母亲的过往。难道青丘国主苑紫颜了解母亲以往的事情。   紧握双拳。苏易拼命按耐住追上幽姬问个明白的念头。即便自己追上幽姬。又能如何。且说自己下不去手对幽姬逼问。就算是忍心逼问。恐怕也会引來玉重楼。反而弄巧成拙。   既然。幽姬说青丘国主知道隐情。自己冀州之事完结。便可道雍州去找青丘国主苑紫颜问个明白。   任何人。都别想阻止自己查清母亲死因。任何人。   残破的街角。青戈军狂涌过來。为首的。居然是夏耕和乾忌语。   两人奔至苏易身前。夏耕站立的笔直。沒有说话。乾忌语躬身。略带腼腆的道:“高辛王。”   夏耕脸上平添了一块伤痕。手中锈迹斑斑的青铜长刀血迹未干。而乾忌语身上也是斑斑血迹。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苏易脸色一变。难道盈碧让血兽攻击自己的青戈军。转念一想。若是盈碧让十余头血兽攻击青戈军。恐怕这些人是万万到不了自己面前的。   不知为何。苏易心中对看似柔弱的盈碧颇有好感。这个身穿浅绿衣裙的女孩。仿若不食人间烟火。如菊如兰。   短暂的失神。苏易回转。对着夏耕和乾忌语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乾忌语脸色微微一红。说道:“我和夏耕联手杀了一头血兽。”   “你们。”苏易微微有些吃惊:“杀了一头血兽。”   夏耕轻轻点头。坚毅的脸上沒有表情。不像乾忌语那般拘谨和激动。   “你们在十余头血兽之中杀了一头血兽。”苏易轻语。   乾忌语忙解释一番。   昨夜。苏易离去。乾忌语和夏耕等人并不知情。直到天亮。乾忌语和夏耕等人才发现苏易等人不见。在搜寻时。发现了血兽。乾忌语和夏耕联手杀掉最先出现的一头。却引來了更多的血兽。   幸好这些血兽只是远远的迫住青戈军。并沒有主动进犯。否则。青戈军众人必定死伤惨重。   直到刚刚。也就是盈碧轻啸呼唤。血兽才咆哮着离去。夏耕等人一路紧紧跟随。才发现苏易等人的行踪。   听了乾忌语的话。苏易心中疑惑。玉重楼为何一再对自己手下留情。难道仅仅是因为云中君的缘故。但他为何当初在不弃峡伏击自己。能够买动玉重楼伏击自己的。到底又是谁。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上古凶兽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带着种种不解的疑问。苏易度过了生平最为焦躁的一天和一个无眠的夜晚。   第二天。苏易起得很晚。故意拖慢节奏收拾妥当。命伯兹迁整顿青戈军。眼前的青戈军。让苏易心中升起一种凄凉之感。   月余之前。自己率七百青戈军从依帝城出征。虽然说不上兵强马壮。但自大统领伯兹迁之下。单葵、白芓元、七大甲正。意气风发。一路上走來。单葵叛逆身死。连番大战下來。现在只剩下伯兹迁、白芓元。七大甲正之中。唯有千叶耆等三位甲正硕果仅存。   满算下來。青戈军之数。已经不足半。苏易心中悲怆。长叹一声。驱动战马。缓缓向着三石坪行进。   这一次。苏易只带了一百五十青戈军。在玉重楼这样的绝世高手面前。普通战士的数量完全沒有意义。除非是能够有足够的人让玉重楼杀到手软。一旦和玉重楼交手。只有逃命一条选择。人多。反而不好跑。   而剩下的青戈军。早已经疲惫不堪。即使带在身边。也仅仅是凑数而已。   无奈之下。苏易只能带着伯兹迁、白芓元、千叶耆和夏耕。前往三石坪。而把乾忌语留在了有穷城。   三石坪距离有穷城五十余里。名字的由來与有穷氏的不世英雄后羿有关。   当年。三石坪并不叫做三石坪。   相传上古时有黑石从天而降。其大如山。坚硬无比。刀斧均不能入。后羿之时。上古凶兽穷奇为祸冀州。穷奇兽体若白虎。凶暴非常。喜欢食人。而且喜欢将活人从头部咬碎吞食。穷奇兽在冀州一月之间吞杀活人四百余。   后羿大怒。追杀穷奇三天三夜。终于在黑石之下将穷奇兽射杀。在于穷奇兽相搏的过程中。后羿一箭将黑石射穿。黑石从中爆裂成三块。那一年。后羿刚刚二十一岁。   九州惊叹后羿真气之强。便把后羿射穿黑石之处命名为三石坪。   待苏易远远地看见三块黑色巨石耸立之时。时间已经接近正午。想起盈碧所说。苏易心中竟然忐忑起來。   在三石坪。玉重楼想给自己看的到底是什么。苏易一边期盼。一边又在犹豫。这会不会又是玉重楼的一个圈套。   吼。。   巨石的背后。忽然传來一声巨大的嘶吼之声。苏易跨下的战马一阵惊慌。一连倒退了三四步。   苏易心中一惊。这一声嘶吼。竟能在三里之外惊得战马惊慌。单纯声音之响。便胜血兽十倍。   嘭…嘭…嘭…   如千百战鼓敲响。地面之上传來微微的颤抖。   苏易猛然挥手。纵马飞奔向三石坪。行至半里左右。战马嘶鸣。四蹄在原地踢腾。任凭如何鞭打。也不肯在前行半步。   苏易无奈。只得将战马留在原地。展动身形。飞奔向三块巨石之间。巨大的嘶吼之声。正是从巨石背后传出。   一道矮小的身影赫然立在一块十丈余高的巨石之上。尖细的声音传入苏易的耳中:“玉重楼。你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了。为何你还要这般纠缠不休。”   正在飞奔中的苏易听到这个声音猛然急急的止住身形。险些和身后的夏耕撞成一团。这个声音。让苏易即被一阵发凉。   正是不久之前。曾经与之大战过的鬼炎妖童。   双刃城一战。鬼炎妖童旧疾发作。这才让苏易、比据和有穷不弃三人有机可趁。但那一战苏易不顾爆体而亡的后果。动用冀州鼎灵脉。这才勉强熬过。   想不到那一战之后。居然这么快就会在有穷城附近再次见到鬼炎妖童。看來放走有穷城封印之中上古凶兽的。果然是鬼炎妖童。   苏易眉头微皱。听鬼炎妖童的口气。竟然和玉重楼相识。却又不知因为什么起了争执。只是玉重楼为何要引自己到这里來。。   “苏公子。”   不知何时。一身浅绿衣裙的盈碧出现在苏易左侧。   盈碧芊芊玉手向另一边一指。轻声说:“主人有点小麻烦。还请苏公子先行帮忙解决一下。”   玉重楼说的小麻烦。对于苏易來说。就是真的麻烦了。   在苏易的另一边。黑压压的一群人正缓缓走來。足有二三百人之众。从这些人的服饰上看。竟然都是有穷氏族人。   这些人表情木讷。手足僵硬。沉重的步伐踢起漫天灰尘。   紫灵。。   苏易脑中一道电光闪过。前前后后许多事情连接起來。终于找到了答案。苏易明白了有穷城内失踪的青壮都去了哪里。   他们都被紫灵掳走。历经紫灵诡异的仪式。成为这种浑浑噩噩、全无自主意识的傀儡。   哈哈…哈哈…   一声肆无忌惮的狂笑从这些紫灵傀儡身后传來。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來。在他身后。跟着三百多有穷战士。这些人目光清澈。步伐有力。全然不像是紫灵傀儡的模样。   苏易望向那人。依稀觉得有些面熟。似乎在初入有穷城是见过这人。   有穷敷。。   苏易忽然想起这个人。有穷敷。有穷已故国主有穷束的胞弟。在当初宴会之上。有穷束曾向苏易介绍过。只不过当时有穷不弃留给苏易的印象过于深刻。让苏易忽略了有穷敷。   有穷敷此刻出现在这里。而且丝毫沒有死里逃生的狼狈。也沒有全城被屠的悲恸。苏易眼角微微一跳:怪不得紫灵能够轻易的攻破和屠戮有穷城。原來是有内应。   有穷敷大步走过紫灵傀儡。紫灵傀儡僵硬的闪开一条通道。也不只是紫灵傀儡反应迟钝。还是有穷敷步伐太快。两个傀儡被有穷敷撞到。在地上挣扎半天才重新站立起來。   有穷敷站在傀儡之前。纵声狂笑。粗大的手指指向苏易:“高辛苏易。哈哈。夏后氏的血脉。哈哈。今天我有穷敷就要用夏后氏的鲜血。來洗刷我有穷一族四百年來的屈辱。”   “屈辱。”苏易淡眉一挑。看來当年后羿之乱。虽然已经过去了近四百年。仍深刻在有穷族人的心底。后羿的光芒实在是太过耀眼。即便是有穷族人想刻意的忘记。这九州处处。却早已经刻上了后羿的痕迹。   有些英雄。已经成了传说。又怎么会不忘记。更何况英雄曾经的有穷一族。   只是有穷敷将所谓的屈辱加之与夏后氏身上。苏易却是不能认可的。在苏易看來。后羿身为臣属。一箭射杀太康。造成了大夏近百年的传承断裂。便是大逆不道。   更何况。后羿之死。缘由是被其宠幸的义子寒浞毒杀。有穷一族所谓的屈辱。应该算在已经被灭族的寒氏一族身上才对。   苏易朗声说道:“有穷敷。我夏后氏一向善待有穷氏。何來屈辱一说。”   有穷敷闻言。仰天长笑。道:“高辛苏易。想当年我有穷国。为九州天下第一方国。威震四海。而如今呢。四百年來。屈居于冀州小小一座土城。仅以狩猎为生。这不是屈辱又是什么。”   “凭什么你们就可以锦衣玉食。后羿的子孙就要寄居与荒野。”有穷敷振臂一呼。身后三百多有穷战士情绪激扬。更有甚者坦露臂膀。仰天大呼。似乎胸中已然积郁千年。   “有穷敷。。”   苏易厉声喝道:“即便你想向夏后氏寻仇。为何要勾结紫灵和邪月楼。杀害有穷国主。屠戮有穷城中无辜百姓。”   有穷敷脸色狰狞。咬牙切齿的说:“有穷束。那个老匹夫懦弱无能。甘心在小小屠城之中苟活。妨碍我的大业。他若不死。有穷氏怎么恢复以往的荣耀。”   “那城中无辜百姓呢。”   “无辜百姓。”有穷敷面容扭曲。狂呼道:“他们是后羿的子孙。他们用身上的鲜血。作为上古凶兽解除封印的祭品。这是他们的荣耀。”   苏易怒发冲冠。上前一步。青陨戈遥指有穷敷。喝道:“那你为何不用自己的鲜血作为祭品。”   青陨戈徐徐指向有穷战士:你们。为何不用自己的鲜血。却要用城中老弱妇孺的鲜血。   苏易目光如剑。所及之处。大半有穷战士不由得纷纷垂下目光。不敢正视。   吼。。   巨石后面又传來一声巨大的兽吼。大地震动。其中间杂着另一种嘶吼之声。鬼炎妖童站在巨石之上。放声狂笑。不绝于耳。   有穷敷向着巨石方向看了一眼。脸上流出一丝残忍的狞笑:“高辛苏易。凶兽已经完全苏醒。这世间再无后羿。又有谁能够阻挡住凶兽。”   “我要带着他毁了你们夏后氏。毁了依帝城。哈哈。”有穷敷狂笑不已:“我要帝临九州。让我有穷氏成为九州大地的主人。”   此刻。有穷敷眼中的光芒跳跃。这种光芒。苏易很是熟悉。他在镇海王的眼中曾经见过。在太子的眼中也曾经见过。   这种光芒。是对权力的渴望。   镇海王眼中的光芒。深沉而内敛。含而不漏。只是在偶尔之间自深处泛出。   太子律卫眼中的光芒。雍容平和。大气磅礴。这天下至权。本应就是我的。   而有穷敷眼中的光芒。是极度的疯狂。有如饥肠辘辘的灌民。第一次见到依帝城的繁华。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弃之怒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放屁。。”   一声暴喝如惊雷乍起。   有穷敷狞着嘴角转过头去。刚刚的一番壮语豪言。有穷敷已经隐约把自己当成了九州万族之王。仿若与后羿并肩而立。俯瞰四海。   就在这当头。居然有人敢用如此大不敬的、粗疏不堪的语言向自己呼喝。有穷敷勃然大怒。狂喝道:   “是谁在放屁。给老子滚出來。”   从一座小丘之后。缓缓走出一个人來。这人身材高大。步履稳健。手中提着一张暗红的大弓。   來人步伐极大。每一步都拉近很大的距离。虽然只是一人。却凝重若山。   有穷敷双眼微微一缩:有穷不弃。你就仍然还活着。   苏易看着來人。心中百感交加。有穷不弃。真不知道这两天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满足被屠的有穷不弃是怎样度过的。   有穷不弃一步步的走近。双眼布满血丝。衣襟之上也是点点血迹。唯有紧握着凤怒的手。稳健而有力。   有穷不弃的目光从苏易身上滑过。沒有半点停留。直刺刺的钉在有穷敷脸上:   “叔父。”   一声叔父。让有穷敷一怔。但有穷不弃的下一句话是:   “你为什么还活着。”   “放肆。”有穷敷面上一寒。喝道:“你敢这样和我说话。”   “你连自己的大哥。我的父亲都敢杀。我为什么不敢和你这样说话。”有穷不弃声音低沉嘶哑。如同狂躁的野兽。   “你连有穷城中的老人孩子都不放过。你要我怎么和你说话。”   哈哈哈……   有穷敷狂笑:“这都是为了有穷。为了后羿的威名。为了我有穷一族万事千秋的功业。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我懂什么。”有穷不弃咧开嘴。似笑非笑:“我懂的就是。你勾结外人。杀了我父亲。杀了满城族人。”   苏易默默地注视叔侄两人。当有穷不弃提到“父亲”的时候。有穷敷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   这一次。有穷敷居然沒有动怒。眼中的疯狂之色也黯淡了许多:“城中族人的事。并不是我可以而为。凶兽封印打开之后的狂暴。是我也沒有想到的……”   “沒有想到。”有穷不弃脸色涨红:“那杀死我父亲。也是你们有想到的。”   “不弃……”   “住口。”有穷不弃凤怒平举。大喝:“你沒有资格这样叫我。”   有穷不弃望向有穷敷身后的有穷战士。大声呼喊:“你们。难道就愿意跟随有穷敷背叛有穷。眼睁睁的看着他杀死国主。杀死城中的族人。他们是你们的亲人。”   有穷战士恍若未闻。双眼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有穷不弃。   这三百多战士。是有穷敷的亲信。而且。在有穷。有穷敷的威望要远远大于话唠的有穷不弃。有穷不弃这番话。沒有起到一点效果。   有穷不弃怒极反笑。狂放悲怆的声音直上重霄。沒有想到。父亲刚刚被害。幸存的族人居然和杀害父亲的凶手站在一处。至于他们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有穷国主继承人的态度如何。有穷不弃还从未想过。   看到有穷敷的脸。有穷不弃顿时感觉上面布满了嘲弄和讥讽。怒火瞬间占据了有穷不弃整个世界。眼前一片血腥的赤红。热辣辣的感觉从手中凤怒上传來。蔓延全身。   胸口和牙根。甚至每个指尖都是麻痒难当。都在渴望着鲜血。   “有穷敷。”有穷不弃咬着牙根。一字一顿的说道:“今天。我要用你的血。來祭奠父亲的在天之灵。”   “拿出你的弓。像真正的有穷战士一样死去。”   哈哈……哈哈哈……   听了有穷不弃的话。有穷敷忽然爆出一阵狂笑。一抹不正常的潮红蔓延到他的脸上。有穷敷笑的气喘吁吁。忽然拼命弯腰的咳嗽起來。   有穷敷的狂笑。在有穷不弃眼中。是不折不扣的嘲弄和挑衅。有穷氏族中。以有穷敷的修为最高。在有穷不弃年少时。有穷敷就已经是虚灵境的修为。那时。有穷敷还时常指点有穷不弃射技和真气。   可以说。有穷不弃一身修为。很大一部分是传自有穷敷。这么多年过去。不显山漏水的有穷敷。修为到了什么程度。有穷不弃也不知道。   那这种恣意的嘲弄。却不是有穷不弃可以忍受的。   “有穷敷。”有穷不弃狂怒。大步上前。双手下垂。喝道:“我今日一定杀你。”   有穷敷好容易止住狂笑。喘息着说道:“杀我。你凭什么杀我。”   “你要为了有穷束那个混蛋杀我。哈哈。可笑。为了有穷束。哈哈。”   有穷不弃牙关紧咬。丝丝血迹从嘴角渗出。有穷束惨死不久。岂容有穷敷在这里肆意亵渎侮辱。   有穷敷忽然站直身躯。迎着有穷不弃怨毒目光。道:“你为了有穷束杀我。”   有穷不弃恨声说道:“杀父之仇。不够我杀你。”   “杀父之仇。杀父…呵呵。”有穷敷低声笑了几声。忽然大声说道:“有穷不弃。你又知道你父亲是谁。”   “我父亲当然是有穷束。”有穷不弃昂然答道。   听到有穷敷的话。苏易心中一动。有穷敷这时候说出这句话。应该不是无的放矢。难道。苏易想到有穷敷之前的表现。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   有穷不弃却是沒有苏易想的那般多。滔天的怒意。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整个身躯。他只想着如何将有穷敷射落与箭匣。用有穷敷和他背后之人的项上人头。去祭奠有穷束和城中惨死的族人。   “呵呵。”有穷敷笑的低沉。沉声说道:“有穷不弃。有穷不弃。你认有穷束为父。你愧对你早死的娘亲。”   “你住口。”有穷不弃沒有听出有穷敷弦外之音。只道是有穷敷在故意挑衅自己。拿出自己早已经故去的娘亲在侮辱自己。有穷不弃目眦欲裂。紧握住凤怒的手指节泛白。狠狠的说道:“不许。你。提我。母亲。”   有穷敷狂笑。说:“为何。为何我不能。九州之大。万千生灵。唯有我才有资格。”   “若是你母亲在世。怎会容你这般对我说话。”   苏易心中咯噔一声。自己猜测的也许沒有错。   有穷敷粗重着呼吸。也不管有穷不弃怒气如牛。自顾自的说道:“有穷不弃。有穷不弃。。若是你母亲在世。你可以问问他。为何给你取名有穷不弃。”   有穷不弃猛然愣住。虽然处于狂怒之中。但还是觉得有穷敷在这个时候谈及这些。似乎别有因由。有穷不弃略微失神。想起自己年幼之时。郁郁寡欢的母亲每次轻声呼唤自己的名字。都是空洞的望向远方。   看到有穷不弃短暂失神。有穷敷脸上闪过一抹异色。声音变得低沉厚重:“有穷不弃。呵呵。不弃。你母亲给你取名不弃。她心中不弃的。”   “正是我。有穷敷。”   “你放屁。。”听到有穷敷如此诋毁自己的母亲。有穷不弃勃然大怒。甚至不再估计射手之间公平决战的规矩。。伸手将寒铁重箭抽出。搭在弓弦之上。寒光四射的箭头。正对着有穷敷。   此刻。有穷不弃距离有穷敷只有三十丈远。以凤怒之威。寒铁重箭之利。占得先机的有穷不弃似乎胜券在握。   苏易却是心中暗叫一声糟糕。若这番话真的是有穷敷故意激怒有穷不弃的。可以说有穷敷极为成功。一个射手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而有穷不弃的心已经被狂怒和愤恨完全占据。失去理智的有穷不弃。握住凤怒的手在微微的颤抖。这对一个射手來说。是致命的。   面对着表面上占得先机。实际上已经落了下风的有穷不弃。有穷敷并沒有趁机出手。反而异样的看着有穷不弃。   “有穷不弃。哈哈。不弃啊。哈哈。我有穷敷愧对于你。”有穷敷仰天长叹。声如夜枭。似笑似哭。   “你住口。”有穷不弃缓缓拉动弓弦。暗红真气在寒铁重箭上流动。有穷不弃这一箭。正是九婴殒。   有穷敷看着有穷不弃手中的凤怒。九婴殒蓄势待发。缓缓笑道:“九婴殒。九婴殒。呵呵。想不到你已经能发出九婴殒了。不枉我当初把这一箭教给你。”虽然面对着有穷不弃的九婴殒。有穷敷依然是空着双手。也沒有做出任何防范的姿势。   即便有穷不弃双手微微颤抖。即便有穷敷真气修为早已经是虚灵境。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上。被凤怒的气机锁定。有穷敷都不应该是这般毫不做防范。   有穷敷的目光落在有穷不弃脸上。目光之中蕴含着的东西。纷乱复杂。有穷不弃的手微微颤抖。有穷敷此刻全无防备。自己这一记九婴殒。有着七成的把握将有穷敷毙在箭下。   只是不知为何。有穷不弃心中泛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一箭迟迟的射不出去。   是因为当年有穷敷对自己极为关爱。   是他严厉的传授自己箭法真气。   还是每一次他带着自己纵马狂奔在冀州荒原之上。恣意狩猎。   这些画面。一一在有穷不弃脑中浮现。随即。大片大片的血红。浓重的遮住了这些。有穷束和族人惨死的画面。成了有穷不弃脑中的唯一。   第一百七十四章 身世成谜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杀父之仇。   屠族之恨。   有穷不弃缓缓平息自己激荡的情绪。寒铁重箭对准有穷敷的胸膛。   有穷敷平静的看着有穷不弃。声音低缓。说道:“你沒有理由为有穷束报仇。”   “因为。他根本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果然。”苏易心中暗道。从有穷敷的表现看。对待有穷不弃完全沒有杀死有穷束和族人那般狠辣无情。若有穷敷是有穷不弃的生身父亲。这一切便说得通了。   而且。记得当初自己初到有穷城。似乎正是有穷敷极力推荐有穷不弃随自己前往孤华城。现在看來。有穷敷是有意支开有穷不弃。以实施他的阴谋。   有穷敷的阴谋。定是谋划良久。   嘭。。   有穷不弃听到有穷敷的话。方寸大乱。禁不住手上一抖。寒铁重箭骤然射出。一道红芒。骤然射向有穷敷的胸口。   “不弃。”苏易阻止不及。若是有穷敷死在有穷不弃这一箭之下。有穷不弃便要终生背上弑父的恶名。即便。有穷敷言语不实。恐怕有穷不弃也无从知道真相。这种负担。还是要纠缠一生。   凤怒的弓弦犹在嗡嗡作响。   有穷不弃目瞪口呆的望着九婴殒正中有穷敷。在九婴殒的冲击之下。有穷敷双脚在地上向后滑了半丈有余。   鲜血缓缓滴下。   苏易心一沉。有穷不弃这一箭。等于毁了自己。也毁了有穷。   有穷敷身后的有穷战士冲出几人。奔向有穷敷。余下的张弓引箭。对准一脸茫然的有穷不弃。   “住手。”有穷敷大喝一声。一手扶住胸口。鲜血涌出。   缓缓地。有穷敷将寒铁重箭从胸口拔出。鲜血顺着指缝流下。而有穷敷的胸口。反而沒有多少鲜血渗出。   有穷战士之中传來一阵欢呼。有穷不弃沒來由的松了一口气。猛然惊觉有穷敷未死。自己为何这般表现。   有穷不弃这一箭。震惊之下错手发出。九婴殒的威力不及全盛时的一半。有穷敷单手接住寒铁重箭。虽然被九婴殒的巨力冲击的退出半丈。但寒铁重箭只刺入胸口半分。仅仅伤了些皮肉。流出的鲜血。不过是被箭头割伤了手掌而已。   呵呵。有穷敷看着手中的寒铁重箭。低沉的笑了几声。随手将重箭仍在地上。毫无在意自己手掌鲜血横流。目光淡然的看着有穷不弃。   有穷不弃一箭射出。心中百感交集。虽然对有穷敷的话将信将疑。只觉得手臂酸软。连凤怒都举不起來。   有穷敷抬手示意有穷战士放下弓箭。缓缓走向有穷不弃。有穷战士听到有穷敷声称有穷不弃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虽然震惊。但这些人素來对有穷敷敬仰信服。自然也不能射杀有穷敷的儿子。见有穷敷并无大碍。自然也不好对着有穷不弃弓弩相向。   有穷敷一步步的走向有穷不弃。手上的鲜血一滴滴的滴落在荒原之上。   苏易身边。盈碧轻声说道:“想不到有穷敷竟然是有穷公子的生父。”一股淡淡的清冷幽香传入苏易的鼻孔。这种香味和幽姬身上的味道决然不同。仿若是竹林之中的那种清幽味道。   苏易低声问道:“玉重楼想让我解决的麻烦。就是有穷敷。”   “苏公子果然聪明。”盈碧淡淡一笑:“只是。现在看。这麻烦自己。也遇到了麻烦。”   有穷敷在有穷不弃身前一丈之外站定。看着有穷不弃。缓缓说道:“不弃。不管相不相信。你。都是我有穷敷的儿子。”   “你胡说。”有穷不弃胡乱的摇头:“母亲生前从來沒有和我说过。你胡说。”   “是么。你娘她当然不会和你说。”提及有穷不弃的娘亲。有穷敷的脸色一黯。接着说道:“以你的性子。若是知道真实身世。你能瞒得住谁。若是有穷束按个老匹夫知道了。你还会有活路。”   “住口。”有穷不及厉声说道:“你若再敢辱骂父亲一句。我现在就杀了你。”   “呵呵。父亲。”有穷敷低笑:“若不是有穷束当年利用手段。从我这里强抢了你娘。我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你娘又怎么会郁郁寡欢。最终憔悴而死。”有穷敷忽然声色俱厉。似乎隔着阴阳两界。仍向有穷束质问不休。   我娘。有穷不弃回想起來。在自己的印象中。娘亲似乎从來都沒有开心的笑过。知道她死去。在她病重不起的时候。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难道。有穷敷说的是真的。   “不。”有穷不弃猛然摇头。脱口而出:“你。你不会是我父亲。我父亲是有穷国主。有穷束。”   “哼。”   有穷敷冷哼一声:“有穷束怎么有资格当你的父亲。当年我和你娘情投意合。有穷束强娶你娘之前。你已经珠胎暗结。”   “当年。你娘嫁给有穷束。我心灰意冷。游历九州。决定永不回有穷。”   “不想。我在游历之中遇到了紫灵。不弃。你知道紫灵背后潜藏了多么强大的力量。这些足以让我有穷一族重新找回昔日的荣光。也可以让我将你娘从有穷束身边重新夺回。”   “可当我回到有穷之后。你娘已经心力交瘁。病重不起。但你娘她告诉我。你。有穷不弃是我的儿子.”   “你叫有穷不弃。不弃。是在她心中。始终对我不离不弃。”   “从你娘死去的那一天。我。有穷敷也死了。我就发誓。一定要杀了有穷束。为你娘报仇。”   有穷敷的脸上写满了怨毒。被寒铁重箭割伤的粗糙大手紧紧握拳。鲜血从指缝点点滴下。   “不。不可能。”有穷不弃心中已经有了一丝裂缝。脸上露出挣扎苦痛的神情。冥冥之中。他对有穷敷的话有几分的相信。   娘亲的确是一直郁郁寡欢。   娘亲对有穷束的态度从來都是冷若冰霜。   而有穷敷。对自己的确有些好的过分。   可是。一直以來。自己的父亲都是有穷束。   有穷不弃咬紧牙关。猛然抬头。迎向有穷敷饱含深意的目光。胸口起伏。大声说道:“无论你说的真假。我有穷不弃的父亲。只有有穷束。”   “你。。”   一丝怒意在有穷敷的脸上闪过。旋即便是黯然。   哈哈哈哈……   有穷敷仰天长笑。笑声中不尽悲凉和怨恨:“有穷束。有穷束。当年你抢了我最心爱的女人。如今又抢了我的儿子。哈哈。我杀你。你可有怨。”   有穷不弃浓眉紧皱。指节捏的咯吱咯吱作响。大喝道:“有穷敷。你背叛有穷。谋害国主。屠戮族人。今天。我有穷不弃。愿和你一决生死。”   “放肆。”有穷敷脸色涨红。气结于胸:“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你居然还要为了……”   哈哈哈…   话说到一半。有穷敷忽然哈哈大笑。笑声之中充满了快意。有穷不弃说的是“谋害国主”。哈哈。他居然说的是谋害国主。而不是谋害父亲。有穷敷心中顿时充满了报复的快意。有穷束。你听到了吗。这是我的儿子。即便他不认我。也沒有认你。   “你不要再笑了。”有穷不弃大喝道:“你可敢与我一战。”   有穷敷止住笑声。看着有穷不弃那张因为怒气而涨红的脸。越看越是与自己相似。仿佛见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自己。   有穷敷心中畅快。一股久曾未有的豪气油然而生。压倒了多年來心中的阴谋和算计。   “好。好。”有穷敷大声说道:“就让我看看你小子的长进如何。”   有穷敷转身大步离开。将整个后心都留给有穷不弃。此此时。若是一箭下來。定能将有穷敷击杀。这个念头在有穷不弃脑中一闪即逝。随即便被有穷不弃压下。   “大丈夫。绝不能背后偷袭。”有穷不弃这样安慰自己。告诉自己绝不是因为相信了有穷敷的话而不忍下手。   两人相距三十丈。有穷敷站定。有人呈上一柄漆黑的大弓。有穷敷将三支羽箭插在地面上。双手下垂。气定神闲的看着有穷不弃。   有穷不弃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将脑中的诸多念头摒除。单手轻轻放在背后的寒铁重箭上。   一丝冰凉的寒意顺着有穷不弃的指尖传入。有穷不弃的心慢慢静了下來。心中唯有弓与箭。   苏易看着眼前这身份纠葛不清的两人。想到的却是。自己母亲生前。在帝发身边是否开心。在帝发的眼中。母亲的地位到底如何。   就在苏易失神的瞬间。有穷不弃忽然睁开双眼。指尖一动。手上忽然多出了四支朱红羽箭。弓弦微响。四支羽箭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射向有穷敷。   有穷不弃沒有使用寒铁重箭。只因为寒铁重箭颇为沉重。以有穷不弃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做到四箭齐发。这才选择自己惯用的朱红羽箭。   有穷敷稳稳站定。盯着激射而來的四支羽箭。手中长弓似慢实快。从容的将羽箭一一格飞。   “小子。我是这样教你射箭的。”有穷敷大笑道。仿若又回到了当年。   有穷不弃也是一阵恍惚。一咬牙。抽出寒铁重箭。踏出弓步。缓缓的拉开凤怒。红色光芒在重箭上凝聚缠绕。   “好。”有穷敷大声喝彩。伸手一招。身前插在地面上的羽箭自动跳入手中一支。同样是踏出弓步。掌中漆黑大弓缓缓拉开。赤红真气在羽箭上盘旋萦绕。   九婴殒。   两人同时摆出九婴殒的姿势。赤红的箭矢。对着对方的身躯。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有穷箭雨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嗡。。   几乎不分先后的两声弓弦响起。   两道赤红电光划过。猛然撞击在一起。   赤红的真气四下激射。气浪向四周翻涌。卷起漫天的烟尘。有穷敷射出的羽箭在气浪中瞬间搅得粉碎。寒铁重箭显然坚硬许多。盘旋着冲天而起。笔直落下。正插在两人中央。   有穷敷大喝道:“小子。告诉你多少遍了。九婴殒重在御气。而不在于箭意。真正的九婴殒。用枯枝和寒铁重箭都是一样的。”   “我知道了。叔父。”有穷不弃脱口而出。   这句话一说出口。两人都怔在当场。有穷敷脸上五味杂陈。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有穷不弃脸色青白交加。讪讪呆立在当场。不知所措。   “再來。”有穷敷大声呼喝。招手又将一只羽箭拿在手中。大声说道:“要战便战。别婆婆妈妈的。有点我有穷敷儿子的血性。我他妈怎么教你的。”   有穷敷的话如同一点溅入松明脂之中的火星。点燃了有穷不弃的鲜血和怒火。一瞬间。血液涌上有穷不弃的脑中。耳边嗡鸣作响。眼前尽是血色。   抽箭。张弓一气呵成。   有穷敷放声狂笑。声音之中满是快慰之意。   一道红芒从有穷不弃丹田处升起。注入凤怒和寒铁重箭。有穷不弃手中。宛若一轮血月。即便是三十丈之外。有穷敷也感觉到强劲的气息牢牢锁定自己。   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拉满硬弓。有穷敷长发飞扬。手中的漆黑长弓似乎耐不住源源不绝的真气。发出滋滋的声响。   啪。   一声细不可闻的爆裂声在有穷敷手中响起。   苏易心中微微一动。有穷敷所用的乃是寻常羽箭。箭杆虽然是上好的硬木制成。但承受真气的能力。和有穷不弃的寒铁重箭不可同日而语。   硬木箭杆承受不住有穷敷强悍的真气。爆裂开一道细小的裂痕。而有穷敷恍若未闻。赤红真气在羽箭上萦绕凝结。犹若实质。   噼啪。   又是一声爆裂声响。   苏易皱眉。若是如此下去。硬木箭杆在有穷敷这一记九婴殒发出之前就会爆裂成碎片。难道。有穷敷在求死不成。   不对。有穷敷隐忍这么多年。不惜和紫灵合作。杀死有穷束。放出被后羿封印的上古凶兽。怎肯这般轻易的求死。   就算是有穷不弃真的是有穷敷的儿子。这重身份有穷敷早就得知。也不会在这等关头出现情绪上的绝大波动。   嘭。   有穷敷手中的羽箭爆裂成丝丝碎屑。旋即被赤红真气绞成粉末。而有穷敷脸色不变。长弓之上。一支若有实质的赤红气箭含势待发。   嗡……   有穷敷猛然放开弓弦。一道赤红流星射向有穷不弃。   有穷不弃大喝。寒铁重箭挟赤红光芒破空而至。这一箭。凝聚了有穷不弃全部的真气。急若电光。赤红光芒横跨十余丈。一端在有穷不弃指尖。一端划破虚空。射在气箭之上。   气浪翻涌声若雷鸣。无数赤红真气激射而出。丈余之内乱石飞舞。被激荡的真气绞成碎块。   一道赤红箭芒从激荡翻涌的真气之中激射而出。正中猝不及防的有穷不弃身前凤怒的弓稍。沉重的凤怒回敲。重重撞在有穷不弃胸口。   蹬蹬…   有穷不弃向后退了三四步。一口血雾从口中喷出。   气浪中央。寒铁重箭悠悠飘落。锋利的箭簇之上。竟然炸裂出一个小小的缺口。   苏易淡眉微皱。有穷敷的真气竟然强悍至此。玉重楼让自己解决的小麻烦。看來还真不是小麻烦。   苏易的目光落在有穷敷脚边。那里随意扔着一支寒铁重箭。正是先前有穷不弃射伤有穷敷胸口那支。看來有穷敷真的不想杀死有穷不弃。若是有穷敷射出的是寒铁重箭。有穷不弃恐怕便不是口吐鲜血这么简单了。   有穷敷看着半跪在地的有穷不弃。大喝道:“你可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九婴殒。”   有穷不弃隐隐听到有穷敷的大喝。急怒攻心。眼前一黑。整个人扑倒在地。昏死过去。   苏易心中忧虑有穷不弃的伤势。身形欲动。只听有穷敷一声暴喝:“高辛苏易。。”   苏易止住身形。缓缓转身。却见有穷敷将寒铁重箭擎在手中:“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淡眉一挑。苏易因为有穷敷与有穷不弃纠缠不清的父子关系。本已经对有穷敷恶感大减。不想。有穷敷对夏后氏恨意如此之深。   一瞬间。苏易恍然。有穷敷本就是心机深沉。野心极大之人。有穷不弃母亲之事。无非是一个引子。恐怕就算沒有这件事。有穷敷也不会放过有杀掉穷束。夺取有穷之主的机会。有穷敷这个人。和镇海王成楚应该是一样的人物。   有穷敷知道有穷不弃与苏易感情颇深。所以故意将有穷不弃击伤。令其昏迷。等他醒來。已经射杀了苏易。任凭有穷不弃再是激愤。也无可奈何。终究是亲生父子。日后慢慢说通有穷不弃便是。   无论今后这对或真或假的父子日后关系如何。近日。有穷敷眼中。高辛苏易的必死无疑。苏易心中有些气闷。好歹自己也被有穷不弃叫一声大哥。有穷敷居然毫不念及。执意要杀自己。何况。自己不过是个不受待见的高辛王。杀了自己对于有穷敷的雄心在根本上沒有什么大的作用。唯一的效果是。给夏后氏脸上抹点灰罢了。   有穷敷死死盯住苏易。看來这点会。有穷敷是抹定了。   伯兹迁长刀倒垂。便要阻挡在有穷敷和苏易之间。青戈军中。以伯兹迁修为最高。身为大统领。自然不能让高辛王以身犯险。   伯兹迁刚刚迈出一步。一只缠绕着青灰色真气的羽箭呼啸而來。伯兹迁长刀横摆。将羽箭格飞。伯兹迁身形微侧。手中长刀嗡嗡颤动。   眉头微皱。伯兹迁抬头望去。有穷敷身边一个身穿灰扑扑长袍的中年男子。手中长弓平举。弓弦犹自嗡嗡作响。   这一箭。警告的意味远远大于实际。伯兹迁眉头紧皱上了几分。对方这一箭。是在告诉自己。不要插手有穷敷和苏易之间的战斗。   而且。这一箭。也让伯兹迁明白。有对方这个中年男子在。自己根本无法插手高辛王和有穷敷之间的战斗。   对方这一箭。根本就沒有用全力。自己若分心对抗有穷敷。只有被射杀的份。而且。若是自己插手。中年男子在射杀自己之后。更有理由和有穷敷一同对付苏易。   轰。。   赤红光芒四射。淡蓝的北冥流焱漫天飞舞。依附在漆黑巨石上星星点点。鬼炎妖童有些狼狈的怪叫着。掠上巨石顶部。头发散乱。显然在玉重楼手下沒占到什么便宜。只是玉重楼却沒有趁机攻杀鬼炎妖童。反而是三块巨石背后。苏易所看不到的地方。巨大的嘶吼和地面颤抖的声响接连传來。   难道玉重楼在和上古凶兽撕杀。苏易猛然滑过这样一个念头。   鬼炎妖童尖声怪叫道:“有穷敷。你在干什么。还不快点解决了他们。过來帮我。咦。哇嘎嘎桀桀……”   鬼炎妖童目光忽然落在苏易身上。笑声尖锐怪异:“高辛苏易。居然是高辛苏易。”   双刃城一战。鬼炎妖童战败而逃。自以为生平最大屈辱。就算是当年与湘君一战。险些身死。也是两败俱伤。何况湘君是何许人物。被三个毛头小子击败乃至重伤。鬼炎妖童屈辱难当。见到苏易。恨不得生啖其肉。   手中离火钩一挥。鬼炎妖童作势欲扑。忽而巨石背后痛苦的咆哮如雷。鬼炎妖童神色一变。看了看巨石背后。又看了看苏易。厉声喝道:“有穷敷。杀了他。把他的头给我拿來。”说罢。鬼炎妖童尖叫一声。拖着淡蓝的北冥流焱。冲入巨石背后。   有穷敷脸色变了数变。明显的对鬼炎妖童的话很不以为然。灰袍中年男子看了看脸色不善的有穷敷。沉声喝道:“杀。。”   箭雨遮天蔽日。呜呜破空。伯兹迁脸色一凛。长刀一指。暴喝道:“冲。。”   青戈军杀声震天。排列着稀疏的阵型。向有穷战士冲去。青戈军和有穷战士之间。距离不过四十丈。对付有穷战士这样的存射手。只要顶住箭雨冲到身前。大局基本已定。   只是青戈军并不是青炎军那样的精锐。沒有配备大盾。面对精于射术的有穷战士。唯有以血肉之躯硬抗。   青戈军刚刚冲出十余步。箭雨已至。十数名青戈军战士躲避不及。被射到在地。白芓元、千叶耆各自被数名有穷神射手重点照顾。左右躲避。苦不堪言。   距离。是射手的命门。也是射手的优势。   四十丈距离。足够普通射手射出两箭。而有穷战士。则可以射出三箭。乃至更多。   青戈军战士双眼通红。咬着牙向前狂冲。身边不时有同袍中箭的惨呼。青戈军用性命拉近距离。再用距离收割生命。   战场之上。真相往往就是这般残忍。想要救助重伤的同袍。只有战胜之后才行。任何战斗之中的救助。往往只会多添上一条性命。   第一百七十六章 震天落日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伯兹迁沒有动。长刀遥指灰袍男子。沉稳的目光紧紧定在灰袍男子稳健的双手之上。对身前惨呼的青戈军兵士恍若未见。   灰袍男子心中暗自赞叹。这才是一个饱经杀伐的将军应有的表现。自己一直等待着对方心神出现破绽。一击而杀。看对方看起來。丝毫不受外物影响。   无论是自己的主君受到威胁。还是麾下兵士惨死。都不会在这个看似忠厚的将军心中产生半点裂痕。   “这真是一场艰苦的战斗。”灰袍男子心中感慨。但是要想让有穷氏重临九州之巅峰。这仅仅是个开始。还有无数的血腥战斗在等着自己。   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弓。看着凝立如山的伯兹迁。灰袍男子的心中居然有了一丝恍惚。有穷氏真的还能像有穷敷许诺的那样。重回九州巅峰吗。   苏易也沒有动。他并不是像伯兹迁那样沉稳。而是根本就不敢动。有穷敷手中漆黑的长弓随意的低垂。另一只手轻握着寒铁重箭。这姿势看似随意。但苏易心中明白。有穷敷若是想射出这一箭。只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苏易已经不知道自己保持着一个姿势站立了多久。只觉得浑身的关节都在滋滋作响。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只想轻轻的动一下。哪怕轻轻耸耸肩膀也好。苏易拼命的压抑着这种冲动。一道冷汗。顺着脊背缓缓流下。   有穷敷凝视着苏易。忽然开口。低沉的声音在震天喊杀声中清晰的传到苏易耳中:“高辛苏易。我今日杀你。是有穷氏杀夏后氏。一如当初后羿一箭射杀太康。和鬼炎妖童无关。”   后羿一箭射杀太康。   苏易心中冷笑。这有穷敷真的把自己当成和后羿一样的绝世英雄了。   青戈军杀声忽然高昂。白芓元依仗着绝佳的身法。冲破箭雨。率先攻入有穷战士之中。手中短刀碧光绽放。一连击杀了五六名有穷战士。   白芓元身形飘忽不定。在有穷战士之中游走。一击之后。无论得手与否绝不纠缠。有穷战士顿时一阵慌乱。仓促之间射向白芓元的羽箭。更是伤了好几名自己人。   千叶耆拼着肩头中了一箭。咬牙杀入有穷战士之中。单手长戈乱舞。硬生生的杀出一片空当。   此刻。有穷战士只來得及射出两箭。青戈军已经冲至阵前。轰然杀入。鲜血横飞。四十丈的距离。青戈军战死四十余人。   诡异的是。在青戈军开始冲击之时。那些本应是炮灰的紫灵傀儡。却是缓缓转身。木然的向着有穷战士后方走去。   有穷敷居然用活生生的有穷战士抵御青戈军的冲击。若是浑然不知生死的紫灵傀儡抵御住青戈军片刻。恐怕青戈军的伤亡要增加倍余。   这些事情。只是本能的在苏易脑中一闪而过。在他的对面。三十丈外。有穷敷虎视眈眈。而他的身边。伯兹迁在灰袍男子一霎那的失神瞬间。身形暴起。冲入青戈军之中。   灰袍男子惊觉。只是瞬息之间。伯兹迁的身形居然隐沒在众多青戈军之中。借着青戈军兵士躯体的掩护。伯兹迁不急不缓的向灰袍男子接近。   伯兹迁这般行径。在他人眼中无耻之极。但灰袍男子心中明白。自己的是根本无法设想这些普通青戈军士战士的。只要自己一箭射出。下一刻伯兹迁便会出现在自己身前。这个道理。伯兹迁也明白。   灰袍男子看着隐沒在青戈军之中偶尔露出身形的伯兹迁。露出一丝苦笑。一个不经意的失神。竟然尽失先机。如今。自己只有在伯兹迁冲入近身的唯一机会。只有一箭的机会。   他和伯兹迁之间。生死一线。生死一箭。   同样生死一箭的。还有苏易。   有穷敷狂喝。声若惊雷:“当初后羿射杀太康。只用一箭。高辛苏易。我现在杀你。也只用一箭。”   狂猛的真气从有穷敷身周猛然绽放。护卫在他身边的两名持刀有穷战士猛然被掀翻出去。   这一刻。眉心如同被针刺一般的感觉骤然消失。苏易身上一轻。青陨戈向前一挺。心中明白。有穷敷放开了对自己的杀机锁定。他想要堂堂正正的一箭射杀自己。而不是像后羿当初那般。相隔十里。一箭射杀毫无防备的太康。   从有穷敷外放的狂猛真气看。刚刚对战有穷不弃。有穷敷完全沒有动用真正的实力。只是戏谑一般。便将有穷不弃轻易击败。   心中分快的盘算。即便是四星的曜日星河。也绝无可能挡住有穷敷势如惊雷的九婴殒。更何况。苏易也不知有穷敷还有哪些威力更甚的射技。但绝不会只有九婴殒。   苏易丹田气海之内。小小的光鼎缓缓旋转。金色灵脉在鼎中惬意的游弋。   金色灵脉当然很惬意。这些日子來。苏易拼命的修炼七曜真气。不断在丹田气海之中凝聚星芒。到如今。气海之中还是只有可怜的十三四颗星芒。只要超出这个数量。金色灵脉便还不客气的吞而食之。   对此。苏易毫无办法。去不敢停止凝聚星芒。谁知道金色灵脉会不会吃不饱。连同剩下的星芒一同吞噬了。   随着金色灵脉连续的吞噬星芒。唯一带给苏易的就是。和金色灵脉那种若隐若现的联系。在不断的加强。有时候。苏易甚至感觉到。似乎有能够驾驭这道金色灵脉的错觉。   有穷敷漆黑长弓平举。赤红真气凝而不散。一道细微的金芒从丹田之处弥漫而出。赤红的长弓之上。忽然绽放出一丝丝金芒。   这一丝丝金芒虽然看似微弱。却让相隔三十丈外的苏易感觉胸口如同针刺一般。正在鏖战之中的有穷战士爆发出一阵欢呼咆哮。视乎此刻处于下风的是青戈军一般。浑然不觉贴身进展之中。往往四五名有穷战士倒下。才能拖上一名青戈军兵士。   震天诀。   震天落日诀。   有穷战士欢呼如雷。只是为了有穷敷真气之中一丝金芒。   震天落日诀。苏易心中猛然一惊。这是后羿所创的无上真气法诀。凭借此绝。后羿接连射杀九头烈焰三足鸟。震天落日诀之名。也是由此而來。有穷不弃也曾经对这无上法诀念念不忘。   有穷敷一箭射杀自己。绝非虚言。   苏易再无顾忌。心下一横。念力猛然撞入光鼎之中。径直冲入灵脉之中。灵脉微微一滞。似乎在苏易念力之下极为不情愿的扭转着身躯。   苏易感觉万千利刃在身躯各处缓缓刺入。灵脉之中传來隐隐的抗拒。和那种熟悉的感应。在念力之中來回的碾压。苏易感到自己被割裂成无以数计。在不尽的土黄世界中漫天飞舞。每一个都是自己。而每一个又都不是自己。   幸而这种感觉只是短短的瞬间。金色灵脉身躯轻轻晃动。忽然轰然散成千百金芒。透过水纹般的光鼎。散逸到苏易丹田气海之中。占据气海的点点金芒。此刻居然都在苏易的念力感应之下。   难道是我已经炼化了冀州鼎灵脉。   一个念头在苏易脑中一闪而过。來不及细想。金芒换成无尽的灵气。混合着苏易丹田之中淡青灵气轰然而出   苏易身周一丈之内。淡淡青光弥漫。点点星芒闪耀明灭。只是这点点星芒闪灭之间。有金色光点一闪而逝。   轰。。   青陨戈上。四颗飞星依次成型。天枢、天璇、天玑、天权位。四颗飞星其大如全。极为凝练。若有实质。相互纠缠盘旋。不时闪动着青金两色。   四星曜日星河。   十几日之前。苏易对站鬼炎妖童只是勉强发出四星绕日星河。当时灵脉不过是随意抖落了几颗金芒而已。而这一次。在有穷敷的震天诀之下。苏易冒险驱动整个冀州鼎灵脉。虽然仍是四星曜日。但与当初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有穷敷双眼微缩。寒铁重箭缓缓搭在长弓之上。一抹淡淡金芒在寒铁重箭上蔓延。有穷敷忽然大喝一声。单膝重重的跪在地上。膝下一块青石爆裂。裂痕蛛网蔓延。   长弓拉满。寒铁重箭正对着苏易的胸膛。   修破。   有穷射技修破。仅仅两个字。代表着死在箭下的上古凶兽。修蛇。   相传修蛇长达数里。形若山丘。一次可吞食上百人。周身漆黑鳞片刀剑不入。坚愈玄铁。尤其是修蛇的头颅最为坚硬。可碎石裂山。无坚不摧。   后羿射杀修蛇之时。只用了一箭。便贯穿了最为坚硬的蛇头。从修蛇口中射入。从天灵之上射穿。   这一箭。便叫做修破。   苏易并不认得修破。但从有穷敷的架势來看。这一箭之威。远胜之前的九婴殒。苏易轻喝一声。长戈轻舞。四颗飞星急速盘旋。拖出蒙蒙青金两色尾迹。   四星曜日星河。是苏易当前所能用出的最强招式。也是动用了全部冀州鼎灵脉的力量方才发出。若是这样都无法抵挡住有穷敷这一箭……   苏易在动用冀州鼎灵脉发出四星曜日的瞬间。恍然发觉。想要发出五星的曜日星河。对子现在的自己无异于痴心妄想。即便动用了冀州鼎灵脉的全部力量。四星曜日星河的威力也沒有能够全部发挥出來。   真想知道。四星曜日星河真正的力量是什么样子。一个奇怪的念头闪过苏易脑中。只是。有穷敷能给自己这个机会吗。   第一百七十七章 血玉符咒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有穷敷扯住弓弦的手不觉间抖了一下。一道细细的伤口在指尖上裂开。一滴鲜血飞溅而出。旋即被真气绞成细碎的淡淡血雾。   在赤红真气之下。只一点血迹完全不可见。而有穷敷心中却是一挑。果然。以自己现在修为。强行运用震天诀。还是有些勉强。   念及此。有穷敷屏住呼吸。气机牢牢锁住苏易。猛然松开弓弦。寒铁重箭带着一抹金芒。射向苏易的胸口。他仿佛已经听到苏易胸口被重箭撕裂的声音。以修破的威力。恐怕苏易会被炸裂的残缺不全。   既然鬼炎妖童要苏易的脑袋。那边把苏易的脑袋留给他好了。现在还不到时候和鬼炎妖童翻脸。   寒铁重箭激射而來。苏易不及细想。青陨戈斜刺。四颗飞星贯列而出。悠悠影响寒铁重箭。寒铁重箭一往无前。瞬间便贯穿了四颗飞星。   苏易脸上沒有丝毫的惊慌。射穿飞星。本就是苏易意料之中。而曜日星河的最大玄秘。并不在飞星的坚韧。而是。爆裂之威。   轰。。   一声巨响。就在寒铁重箭将四颗飞星全部贯穿的瞬间。苏易长戈横转。四颗飞星轰然爆裂。青金两色真气激荡流转。不可计数的两色星芒四下弥漫。两色星芒汇成星河。如星云轮转。   寒铁重箭金芒闪动。在星河之中如同一尾逆流而上的鱼。缓慢而坚定的向前。一分分的破开星河。所过之处。星空破碎。死寂无声。   轰然之间。寒铁重箭穿过激流旋转的星河。依然射向苏易胸口。只不过轨迹稍稍偏转了一分。   从飞星爆裂。到寒铁重箭射穿星河。亦不过刹那之间。   在这刹那。苏易只來得及将青陨戈挺起。戈尖正正对着射來的寒铁重箭。   寒铁重箭之上。金芒暗淡无光。   当。。   寒铁重箭射在青陨戈戈尖之上。苏易拼尽全力发出四星曜日星河。本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觉得巨大的力道从长戈上传來。手臂酥麻。长戈几欲脱手。   再也忍不住。一口血雾喷出。   苏易眼前一阵发黑。拼劲最后一丝真气。青陨戈斜挑。铛一声巨响。寒铁重箭和青陨戈双双飞上半空。   哈哈…..   苏易忽然想放声大笑:有穷敷。有穷敷。你说要一箭射杀我。如何。我高辛苏易还沒死。笑声还沒出口。就变成一阵剧烈的咳嗽。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   恍惚之间。苏易猛然感觉劲风扑面。勉强抬头。只见有穷敷不知何时站在自己十丈之外弓弦空放。一道无形气箭正直奔自己心口。   “掉毛的老狐狸。”苏易忽然想起有穷不弃的经典骂腔。用在有穷敷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你个老狐狸不是说只有一箭么。   有穷敷这一箭极为隐蔽。用的又是无形气箭。事后说成被自己修破的箭气射死。别人也说不出什么來。   苏易身体软绵绵的用不出一点力气來。眼见无形气箭迎面而來。却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自己就这样被有穷敷这个老狐狸暗算。苏易心中咒骂不已。   眼前忽然多了一道娇柔的身影。碧光闪动。气浪翻涌。一声低低娇喝。那道浅绿身影踉跄了三四步。跌倒在苏易身上。两人双双摔倒。   苏易本能的将身影抱住。恍惚之间。只见一招清新秀丽的面庞之上满是强忍的痛楚之色。嘴角隐隐有血迹。肩头衣衫破碎。血肉模糊。   一股淡淡的清香。一张清新秀丽的面庞。   盈碧姑娘。刚刚挡住有穷敷无形气箭醉了自己的。居然是流竹坊侍女盈碧。   苏易轻声呼唤。   盈碧微微睁开眼睛。微微动了动。扯到肩膀的伤口。又是一声轻呼。   “你伤的怎么样。”   “苏公子伤的如何。”   苏易和盈碧同时问道。盈碧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粉色。低声说道:“苏公子沒有大碍。盈碧便放心了。”   苏易刚想问盈碧为何要舍命相救。忽然听到有人大步赶來的声音。   有穷敷。   苏易勉强坐了起來。微微侧身。将盈碧护在身后。盈碧脸上露出一丝异样的神采。只是苏易此刻正面对着大步而來的有穷敷。   有穷敷脸色阴沉。一手拿着长弓。一手提着不知从哪里夺來的青铜长刀。有穷敷面露狰狞。道:“高辛苏易。无论如何。你今日必死无疑。”   苏易嘴角抽动。有穷敷果然已经无耻到这般地步。说好的一箭。之后是无形气箭。现在居然明晃晃的提刀上來。   苏易轻笑道:“有穷敷。就你这样的品行。永远无法让有穷氏重现辉煌。”   这一句话。深深触动了有穷敷的伤口。有穷敷暴怒。长弓一抖。弓弦便向着苏易脖颈上套去。有穷敷想要用弓弦生生割断苏易的脖子。   一瞬间。苏易想到的是。有穷敷在这个时候还想着把自己的头颅献给鬼炎妖童。这样的人。是永远无法成大器的。   苏易身后的盈碧忽然长身而且。双掌碧光萦绕。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分别拍向有穷敷的两肋。   有穷敷闷喝一声。斜跨一步。长弓横挥。锋利的弓角划向盈碧柔弱无辜的芊芊玉手。   盈碧双掌一分。顺势按向有穷敷的肩头。有穷敷长弓一挑。弓角正对着盈碧白嫩的手臂。按道理。盈碧这一掌是万万拍不下去的。这一掌下去。完全是将自己的手臂撞向锋锐非常的弓角。   不想盈碧银牙轻咬。这一掌。竟然迎着尖锐的弓角拍下。   “不要……”   苏易大惊。不知从里生出一股力气。猛然站了起來。苏易万万沒有想到。看似娇柔的盈碧竟然如此刚烈。有穷敷更是想不到。   盈碧这一掌已经拍下。   扑。。   盈碧白嫩的手臂被弓角刺穿。鲜血横流。但 这一掌轻轻的拍在有穷敷的肩头。   盈碧白嫩手臂上鲜血涌出。鲜红的血和白皙的手臂。对比是如此的强烈。苏易喉咙之中发出一声怒极分咆哮。猛然扑上一步。一拳重重的打在有穷敷的小腹之上。   有穷敷吃痛。退后了一步。狂喝一声。同样一拳。重重击在苏易胸口。将苏易整个身躯凌空击飞。盈碧仓促之间单手拖住苏易。两人一同摔倒在灰土之中。   苏易胸口剧痛难忍。勉强咳嗽一声。吐出一滩血沫。苏易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伸手按住盈碧鲜血奔涌不已的手臂。抬头看着脸色铁青的有穷敷。一字字的说道:“有穷敷。你今日若杀不了我。我高辛苏易日后定当尽灭你有穷氏全族。”   面对苏易的威胁。有穷敷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说:“你沒有日后。今天你必须死。”   有穷敷上前买了一步。忽然脸上涌上一阵不正常的血红。盈碧依靠在苏易肩膀上。虚弱的说道:“好了。苏公子。”   几片破碎的血玉碎片。从盈碧满是鲜血的手中滑落。   玉符。   苏易眼睛一亮。这是和云中君给自己的玉符极为类似的东西。当初云中说。九州之大。能够制作玉符的。不过区区两人。一个是云中君。另一个。就是盈碧口中的主人。玉重楼。   原來。盈碧拼着手臂被锋锐的弓角洞穿。也要在有穷敷肩膀上拍上一记。为的就是发动这片玉符。   有穷敷脸上血气浮动。呈现出暗紫之色。   哇。。   有穷敷张口喷出一滩鲜血。脸上暗紫色稍稍减退。挥动尖锐的弓角。狠狠扎向苏易的眼睛。在这双眼睛中。有穷敷看到了一种深深的怨恨。竟然让自己有些不寒而栗。   就在此时。一柄玄铁长刀斜斜的斩向有穷敷。   有穷敷低喝一声。侧身挥动长弓。当的一声。连刀带人格飞了出去。一股浓郁的暗紫色涌上有穷敷的脸庞。几道粗大的血管在额头和脖颈处暴绽。几欲爆裂。   赤红真气猛然暴涨。有穷敷将脸上的暗紫色硬生生的压下。脖颈处狰狞的青紫的血管又涨大了几分。   有穷敷抽搐般的扭了扭头。看到伯兹迁浑身染血。手持玄铁长刀。面容肃穆的盯着自己。嗬嗬。有穷敷看到伯兹迁的模样。野兽般的咆哮低笑。   有穷敷应该笑得出來。因为伯兹迁此刻浑身染血。身上插了三支羽箭。最严重的一支。从肩胛处射入。从背后透出。贯穿了青铜战甲和伯兹迁的身躯。其余两箭。一箭正中左臂。一箭射透左腿。   身带三箭。重伤入此。伯兹迁居然还能站起來。居然还能向自己挥出一刀。有穷敷自己也觉得有趣。   伯兹迁重伤。但仍活着。只能代表着。那名灰袍男子死了。   苏易放眼望去。浴血厮杀战阵之中。灰袍男子孤零零的倒在血泊之中。双眼空洞的望着天空。早已经失去了生气。   原來。在苏易拼尽全力抵挡有穷敷一招修破的同时。伯兹迁从青戈军兵士的背后一跃而出。拼着肩胛被一箭射穿。用手中的长刀刺透了灰袍男子的心脏。而就在这个空当。伯兹迁又被有穷战士射中两箭。   杀死灰袍男子之后。伯兹迁杀出战团。正见到有穷敷挥弓刺苏易的双眼。伯兹迁拼尽所有力气。一刀斩向有穷敷。   此刻。伯兹迁三处箭伤鲜血汩汩流出。尤其是肩胛处的箭伤。旋转不休的羽箭。在伯兹迁身上射开了一处通透的伤洞。肺部的一角被羽箭附带的真气绞碎。伯兹迁的呼吸之中。都带着淡淡的血雾。   每一口气吸入。都是火辣辣的刺痛。伯兹迁浑身轻轻的颤抖。依靠着长刀支地。这才勉强站立。   第一百七十八章 生死相依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有穷敷现在也不好过。强行运用震天诀的发出修破。让他真气虚浮。手臂经脉胀痛欲裂。更为严重的是。盈碧那一记血咒已经侵入身体之中。若非他依靠着雄浑的真气压制。恐怕此刻已经全身血管爆裂而死。   高辛苏易就在眼前。若不杀他。怎能一解自己心头愤恨。若不杀他。自己在有穷族内颜面威信何存。   有穷敷足尖轻轻一撮。一支羽箭从脚下跳入手中。强聚真气。有穷敷脸色青紫。手中漆黑长弓拉满。锋利的箭簇正对着苏易胸口。   盈碧软软的伏在苏易身上。用尽全力紧紧抱住苏易的身体。用自己娇柔的身躯成为苏易的最后一道屏障。苏易有心将盈碧推开。浑身却使不出一丝力气來。   苏易急切的叫了一声:“躲开。盈碧。”   盈碧微闭着双眼。伏在苏易怀中。身躯不住的微微颤抖。捏在苏易手中的晶莹手臂鲜血不再涌出。而苏易怀中的娇柔身躯。却是渐渐的冰凉起來。   盈碧姑娘。盈碧姑娘。   苏易焦急的呼喊。盈碧微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似在梦呓的轻轻低喃:“若是这般。也无所求……”   “盈碧姑娘。盈碧姑娘。你说什么。”苏易轻声问道。盈碧却不再作声。也不知是否昏迷过去。颦眉微皱。一丝痛苦在苍白的脸上浮现。   “你的命。我有穷敷收下了。”有穷敷狂喝道。   苏易索性不再推开盈碧。在这样近的距离上。盈碧娇柔的身躯根本无法挡住有穷敷的羽箭。唯一的结果。只能是两人被一同贯穿。   用力将盈碧揽在怀中。抱定必死之心的苏易反而平静下來。自己还未曾这般拥抱过一个女孩。想不到却在今时今日。相拥着这样一个清雅的女子共同死去。苍天也不曾薄待我高辛苏易。   看着眼前平静的苏易。有穷敷变得暴怒起來。他想见到的。是一个在自己弓箭之下惶恐不安。悲哀欲绝的夏后氏。甚至他希望苏易在临死之前苦苦哀求。他想细细品尝尽情侮辱夏后氏的快感。   但是苏易面对死亡。却是这般的平静。甚至。在苏易的嘴角。还带着一丝浅笑。这是什么。这是对自己的嘲讽。对自己的讥笑。   不。要死你的是你。高辛苏易。你应该恐惧。你应该哀求。   有穷敷狂喝一声。将手中长弓拉远。弓身咯吱咯吱作响。眼前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挡住自己一箭洞穿苏易的胸膛。   有穷敷。手指微松。这一箭。自己信心满满。   就在有穷敷即将放开弓弦的瞬间。一道朱红电光紧贴着他的脸庞划过。劲风在他粗糙的面庞上滑下一丛细碎的血痕。   崩嗡。。   一声悠长声响。有穷敷手中弓弦断裂。羽箭抛上半空。灌注强劲真气的右臂瞬间失力。向后高高扬起。一声闷响从肩胛处传來。   有穷敷肩胛折断。右臂软绵无力的垂了下來。   一心等死的苏易心情激荡不已。转头望去。只见有穷不弃不知何时醒來。半跪在地上。仍保持张弓引箭的姿势。   有穷敷怔怔的看着有穷不弃。脸上暗红涌动。一大口鲜血喷出。   哈哈哈…哈哈…   有穷敷忽然放声大笑。声音之中竟然满是欢快之意。   “莫非有穷敷疯了。”苏易心中不解。忍痛强聚丝丝真气。提防着有穷敷暴起。不觉间。苏易紧紧的抱住怀中玉人。   盈碧微微睁开双眼。偷偷打量了一下苏易紧张的面庞。苍白的脸上。涌上一抹淡淡的胭脂色。盈碧闭上双眼。微微靠在苏易肩膀上。那里虽然并不如何宽阔。却很坚实。   哈…哈哈…咳咳…   有穷敷吐掉一口黑紫的血沫。随手扔掉弓弦断裂的漆黑长弓。指着有穷不弃喝道:“小子。你为何不射我的心口。”   有穷不弃拄着凤怒缓缓站起身來。脸上神色挣扎。昂然说道:“你对我旧日有恩。这一箭算是你我两清。日后在遇到你。有穷不弃一定将你射于箭下。”   “哈哈..日后。日后。”有穷敷大笑不绝:“好好……”   大笑声中。有穷敷拖着一条软垂垂的右臂。大步离去。刚走了四五步。一滩鲜血从口中喷出。有穷敷喘息着。嘿嘿的低笑。挺起胸膛。留给有穷不弃一个高大的背影。   苏易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在才发现怀中的盈碧已经昏迷过去。黛眉微皱。即使在昏迷之中。也难忍耐身上的伤痛。   苏易小心翼翼的挪开压住盈碧伤口的手。伤口血肉外翻。幸好锋利的弓角恰好从两根臂骨之间刺入。虽然在伤及臂骨。但这一条胳膊尚且能保住。   “伯兹迁”苏易大声呼喝。引动胸口一阵剧痛。嘴角隐隐有什么东西留下:“伯兹迁。。”   苏易四下张望。只见伯兹迁倒在地上。身上犹自插着三支羽箭。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白芓元。。”苏易顾不得胸口的剧痛。大声呼喊。怀中的盈碧身体颤抖不已。微微发冷。肩膀和手臂的伤口处已经沒有鲜血流出。仿佛刚刚。这娇柔的女子。已经将自己体内的鲜血流尽。   “白芓元。。”   战场之上。喊杀之声渐渐平息。青戈军将残存的五十多有穷战士围成一团。这些有穷战士人人带伤。手握短刀。或是横握长弓。靠在一起。绝望的看着缓缓逼近的青戈军战士。   这一战。青戈军胜了。却是惨胜。有穷战士之强悍。远远超过了鬼方。青戈军以一百五十人。面对三百人的有穷战士。以战死近八十人的代价。将三百有穷战士斩杀殆尽。   活下來的青戈军战士。也是人人身上插着羽箭。不过是这些羽箭沒有射中致命位置。或是力道不济。沒有透过战甲伤及要害。   厮杀之中。红眼的青戈军兵士往往是拼着中上一箭。也要将身前的有穷战士一戈洞穿。青戈军这一战。不可谓不血性。不可谓不惨烈。   “白芓元。。”苏易的声音在渐渐平息的战场之上回荡。   白芓元身形晃动。一溜烟的赶至苏易身边。这位青戈军的右统领。一身轻装上血迹斑斑。却沒有丝毫中箭受伤的迹象。在青戈军之中可以算是硕果仅存。再看倒地昏迷不醒的大统领伯兹迁。这位满身鲜血的右统领。显得格外潇洒飘逸。   不得不说。游侠出身的白芓元。身法的确有独到之处。乱军之中。独善其身的能力格外出众。也不能不说。若不是白芓元依仗着身法率先突入有穷战士之中。青戈军即便能胜。恐怕伤亡之数不止于此。   白芓元轻落在苏易身边。只是看了一眼。便慌忙从怀中掏出一个赤铜打造的圆瓶。倒出一些褐色粉末在盈碧的伤口上。褐色粉末一落在盈碧手臂和肩膀的伤口上。迅速的化成一滩清水。被伤口吸收进去。   盈碧微闭着眼睛。轻轻的哼了一声。白芓元又拿出一颗白色药丸。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盈碧。又看了看紧抱着盈碧的苏易。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药丸交到苏易手中。   苏易有些哭笑不得。白芓元不光身法超绝。就连这察言观色。妄自揣度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苏易接过药丸。轻轻放入盈碧的口中。盈碧两点香唇。冰凉滑腻。苏易指尖轻触。心中沒來由的一荡。   白芓元看着苏易喂盈碧吃下药丸。这才又拿出一颗红色药丸递给苏易。示意苏易服下。苏易有些诧异的看着这颗红色药丸。他明明记得给盈碧服下的药丸是白色的。   白芓元讪讪说道:“高辛王。属下配置的药丸略分阴阳。盈碧姑娘和高辛王男女有别。分吃红白两色。”   苏易暗自好笑。白芓元竟然连只做个药丸也要分得如此详细。只是。若是苏易明白将疗伤药制成阴阳两种需要何等繁杂。恐怕要笑不出來了。   苏易将红色药丸一口吞下。药丸入口即化。一股热流顺着胸腔轰然而下。冲入四肢百骸之中。浑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就连被有穷敷一拳重创的胸口。也仿佛无数的小虫蠕动。麻痒异常。   怀中的盈碧又是轻声哼了一身。虽然还是黛眉微皱。但脸上痛楚的神色舒缓了许多。冰凉的身躯依旧。但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看着盈碧情况好转。知道白芓元的药丸效用发挥。盈碧生命无碍。苏易这才松下一口气。   苏易这才有功夫查看自己的伤势。有穷敷一拳。将自己胸骨震裂。幸好脏腑并沒有什么大碍。强行驱动冀州鼎灵脉。浑身经脉火辣辣的疼痛。若无数尖刀刮过。   千百金芒汇集到丹田气海内的小小光鼎之中。重新凝聚成金色灵脉。只是这一道金色灵脉暗淡许多。懒洋洋的漂浮在那里。不像之前那般到处游弋盘旋。   金色灵脉忽然翻了个身。将苏易气海之中残存的十三四点黯淡星芒尽数吸入光鼎之中。身躯懒懒的翻转。将星芒尽数吞噬。   苏易目瞪口呆。这冀州鼎灵脉。果然是不白出力。竟然将自己辛辛苦苦凝聚的十余点星芒尽数吞噬。   忽然之间。那种与冀州鼎灵之间若有若无的感应。渐渐变得清晰明朗起來。懒洋洋浮在光鼎之中的金色灵脉。正在和苏易之间建立某种莫名的联系。   第一百七十九章 紫灵傀儡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炼化。   苏易尝试着通过这种玄秘的感应。驱动冀州鼎灵脉。冀州鼎灵脉懒洋洋的似乎极为不情愿。但还是按照苏易的意志在光鼎之中盘旋了一周。   炼化。果然是炼化。原來炼化冀州鼎灵脉是这种感觉。   苏易激动不已。细细品味着掌控冀州鼎灵脉的感觉。这种感觉。和刚刚对战有穷敷的修破时勉强驱动灵脉不可同日而语。但究竟有什么样的变化。苏易也说不清。   自己终于炼化冀州鼎灵脉了。   苏易激动的身躯微微颤抖。而在白芓元看來。高辛王正细细品味着怀中的玉人。品味到极致。居然浑身轻轻颤抖。   白芓元极为尴尬的轻轻咳嗽一声。轻声呼唤道:“高辛王。高辛王……”并非白芓元想要打扰高辛王的幸福时刻。而是大统领伯兹迁昏迷不醒。生死未卜。自己身为右统领。自然要暂代青戈军指挥之责。   战场之上还有五十余名有穷战士。是杀是留。还得高辛王决断。   苏易恍然听见白芓元的呼喊。从感应冀州鼎灵脉的境界中醒转过來。正好对着白芓元那尴尬不已。却又意味深长的目光。苏易顿时明白白芓元为何这般表情。只能故作不知。无论是灵脉。还是白芓元自以为是其他的什么。都是白芓元不能问。苏易不能说的。   两人都在装傻充愣。   白芓元轻声问道:“高辛王。还有五十多名有穷战士被围困住。请高辛王示下如何处置。”   “五十多人。”苏易抬头望去。杀红眼的青戈军长戈之下。五十多名有穷战士缩成一团。毫无还手之力。   苏易紧紧的握住拳头:“怎么办。杀了。还放了。”   苏易眉头紧皱。眼前是有穷城内尸首狼藉。单白异和青戈军惨死的尸骸。是有穷敷狰狞的笑声。最终一个画面定格在苏易眼前。那是一截纤细白嫩的手臂。若凝脂的肌肤上。奔涌的鲜血格外触目惊心。   “杀。。”苏易狠狠的从牙缝中说出这个字:有穷敷。我说过。今日你杀不了我。我便要灭你有穷一族。   “大哥。。”有穷不弃听到苏易狠狠的放出杀字。慌乱的连滚带爬到苏易身边。混乱不清的说:“大哥。他们都是有穷…都是…我们的…不能杀…”   苏易看着有穷不弃通红的双眼。心中一狠。硬逼着自己狠狠说道:“不弃。他们都是跟随有穷敷作乱的逆贼。必须杀。”   “不。不是。”有穷不弃慌忙说道:“大哥。你把他们交给我。我一定让他们不能在作乱了。大哥…”   两行热泪顺着这八尺汉子的面颊滚滚滑落。   苏易心中一软。暗自叹息一声。硬着心肠。做出极其淡漠的口气。说道:“他们手上。有单白异和青戈军的血。也有有穷束和满城有穷族人的血。”   苏易目光直视着有穷不弃:“你。还要替他们求情吗。”   我…   有穷不弃嘴唇喏喏的翻动。却沒有说出什么來。   苏易狠下心來。说:杀。。   白芓元干脆利落。身形闪动。人未至。冰冷的声音已经传入青戈军耳中:“杀。”   杀戮戾气未消的青戈军兵士。等待着的就是这样一声命令。白芓元这一声杀尚未落音。就有反应迅速的青戈军兵士前踏一步。手中长戈直刺。将一名有穷战士当胸刺穿。   惨叫之声随即回荡不绝。这一战。惨烈非常。青戈军死伤过半。活下來的人人带伤。方才还生龙活虎的同袍。下一刻便被羽箭贯穿。死于非命。这些场景。早已经让这些年轻的青戈军兵士热血燃烧。   刚刚围困住有穷战士时。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们已经是用最后的理智压抑斩杀对方的冲动。此情此景。鲜血一旦开始。便只有流尽的结局。   有穷不弃眼睁睁的看着有穷战士被屠杀。惨绝之声连绵不绝。猛然向前迈了一步。两条腿似乎灌了玄铁浆。再也沒有办法前行一步。   双拳紧紧握住。咯吱作响。有穷不弃脑中一片混乱。这些人是自己的族人。但这些人也是自己敌人。   就在刚刚。他们随着有穷敷想要杀掉苏易。而现在。苏易却真的杀了他们。   自己阻止了有穷敷杀苏易。却不能阻止苏易杀掉这些追随有穷敷的族人。虽然这些族人。也是害死有穷束和满城二千多同族的罪人。   或许。他们本就该死。   屠杀五十余人的过程很短暂。青戈军干脆利落的结束了面前五十多人的生命。这一刻。青戈军也变得沉默了。   活着就是胜利者。   而胜利的一方。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活着。   沉默是为了死者。也是为了活下來的人。   苏易怀中的盈碧轻声嘤咛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正对着苏易关切的目光。这才发觉自己一直躺在苏易的怀中。盈碧脸色微微泛出一层胭脂色。略微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的说道:“苏公子。杀掉。那些紫灵傀儡。”   “一定…一定要杀….”盈碧挣扎着想要从苏易怀中站起來。不料扯动肩膀和胳膊两处伤口。盈碧轻呼一声。软软的倒下。苏易双手抱住盈碧柔软冰寒的身躯。抬头望去。见到僵硬木讷的紫灵傀儡刚刚转入黑色巨石之后。   黑石之后。鬼炎妖童肆无忌惮的狂笑。甚至压过了凶兽嘶吼之声。   “苏。苏公子。”盈碧虚弱的说道:“一定要杀光。杀光紫灵傀儡…”   苏易淡眉微皱。看來玉重楼要自己解决麻烦。似乎真的沒有什么阴谋。真的是有些麻烦要让自己帮忙解决。   玉重楼救了自己。所以要自己还个人情。或者说。玉重楼需要自己还这个人情。所以才让盈碧出手相救。   而且。从鬼炎妖童肆无忌惮的笑声之中。苏易觉得。这些紫灵傀儡。似乎对鬼炎妖童极为重要。在鬼炎妖童心中。有穷敷和有穷战士。甚至还沒有这些紫灵傀儡有用。   难道鬼炎妖童指望着这些行动都不利索的紫灵傀儡去对抗玉重楼。似乎不太可能。玉重楼随便派出两只血兽來。就行将这些人尽数撕碎。所需的只是时间而已。   盈碧蜷缩在苏易怀中。声音断断续续。说道:“苏公子。请你。一定……”   无论玉重楼意欲何为。怀中这个娇柔的女子。真的是用性命在守护自己。苏易望着大战之后不足半数。除了白芓元几乎人人带伤的青戈军。猛然咬牙。喝道:“白芓元。杀光紫灵傀儡。”   白芓元意味深长的看了苏易一眼。轻声道:“属下领命。”这几个字。白芓元说的极轻。相隔十余丈的苏易根本无从听到。   白芓元站直身躯。环顾血迹斑斑的青戈军战士。振臂一呼:“高辛王有令。杀尽紫灵傀儡。为惨死有穷城中的弟兄报仇。”   一听为有穷城中惨死的百余弟兄复仇。青戈军兵士人人热血冲顶。狂呼着随白芓元冲向紫灵傀儡。   有穷不弃望着杀意腾腾的青戈军。跪坐在苏易身旁。结结巴巴的说道:“他们。他们都是。都是有穷族人啊。足足三百。三百多人……”   三百多紫灵傀儡。也许几天之前。这些还都是活生生的有穷大好男儿。   苏易狠下心來。对着有穷不弃说道:“你还记得是怎么和云中君说的。”   “我。”有穷不弃不知道苏易为何此时提及云中君。   苏易缓慢坚定地说道:“你对云中君说过。原如夜图一般。为了天下生灵。背负嗜杀的恶名。”   有穷不弃双眼通红。呼吸粗重。一拳狠狠的砸在地面上。尖锐的碎石割破皮肉。鲜血缓缓渗出。   啊。。   有穷不弃仰天咆哮。悲声之中饱含着无奈。自己要怪谁恨谁。苏易。鬼炎妖童。还是有穷敷。   紫灵。鬼炎妖童。   有穷不弃通红着双眼。拾起凤怒。踉跄着向巨石之后奔去。   轰。大地一声颤动。烟尘飞舞   玉重楼怒喝连连。身周飘舞着血色咒印。从巨石之间御风而出。身形如电。飘洒自如。只是身形转动之间。略显有些狼狈。在玉重楼手中。拿捏着一杆和他身体仿若长短的长枪。   在玉重楼身后。四五十头血兽咆哮着跟随玉重楼狂奔而出。看着这些血兽。苏易不禁倒吸一口漫天灰土。呛得不住干咳。   这些血兽。要比苏易当初在不弃峡见到的血兽高大凶悍许多。浑身赤红的筋肉纠结斑驳。利爪锋锐。獠牙突显。甚至有十几头格外高大的血兽。背上生出一排白森森的骨刺。细看之下。却是断了的骨茬刺破血肉。锋利如刀。   若是当初出现在不弃峡的是这样的血兽。恐怕苏易和青戈军无法抵御。苏易不知道的是。这种血兽的制作。对“原人”的要求极高。是需要有一定修为的年轻男子为好。而且。这种血兽只能存活两个时辰。   玉重楼为了制作这些血兽。又不知道多少无辜百姓深受其害。苏易眉头微皱。对玉重楼这种血腥手段很是反感。   沒來得及再对玉重楼再心中品评一番。一声狂妄至极的大笑传來。大地轰隆闷响。鬼炎妖童从巨石之后转出。   高高在上。手中离火钩上北冥流焱恣意流转。   看着鬼炎妖童真气圆润。狂妄至极的笑声之中真气连绵。一身重伤居然好的了十之**。甚至可以于大战云中君之时相差无几。   若是鬼炎妖童以此状态。苏易、比据和有穷不弃三人与之大战。恐怕凶多吉少。   第一百八十章 无支祁兽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鬼炎妖童站在一头巨兽的肩头。怪笑连连。   上古凶兽。   巨大的凶兽人立而起。遮住了昏暗的阳光。巨大的阴影之下。苏易不寒而栗。   这就是上古凶兽。   苏易。一众青戈军。甚至大步向前的有穷不弃。都静静的抬头仰望这上古凶兽。这头凶兽足有三丈余高。巨大的身躯宛若一面城墙。身上干枯的尺寸黑毛凌乱不堪。巨大的身躯上块块黑毛脱落之处。露出灰白的兽皮。   巨兽干枯消瘦。巨大的骨架支撑着一副干瘪兽皮一般。巨大的关节在干瘪的兽皮下凸起。巨兽头颅硕大。獠牙外翻。双眼之中紫红的光芒闪动。干瘪的前爪托在膝下。黑漆漆的利爪。有一尺余长。不知何故。巨兽右掌上的利爪齐根断去两根。   这巨兽咋一看上去。就是一只不知放大了多少倍的凶兽狌狌(狌狌。山海经中记载上古时猩猩的异种)。   让苏易震惊的是。在巨兽的胸口。生着一团半月形的短密红毛。红毛的正中。有着一个手臂粗细的巨大伤口。伤口洞穿巨兽胸膛。前后通透。伤口周围的血肉早已风干。胸口被洞穿如此伤口。也不知这巨兽是如何存活下來的。   看着眼前的巨兽。苏易口中一阵发苦。艰难的说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上古凶兽无支祁。”   巨兽无声咆哮。虽然相隔甚远。腥臭之气仍是扑鼻而來。苏易轻轻吸了一口气。恍然醒悟。这股腥臭味道。和有穷城地下洞穴的腥臭味道何其相似。   这巨兽。定然就是鬼炎妖童和有穷敷相勾结。从洞穴之中放出的上古凶兽无支祁无疑。   相传。无支祁正是被后羿射杀。想必这等上古凶兽难以完全灭杀。后羿不得已才将其封印于地下。却沒有想到。竟为自己的后辈。惹下此等灾祸。   至于无支祁胸膛的伤口。想必是被后羿所伤。苏易不觉的望向玉重楼。这才发现。玉重楼手中哪里是什么长枪。分明是一支巨大的羽箭。这支羽箭通体用青铜打造。硕大无比。苏易才在第一眼时误将其认作是长枪。   猛然间。苏易突然想通了。为什么玉重楼要重新进入洞穴之中。为的就是这一支巨大的羽箭。而这支羽箭。本应该是插在无支祁的胸口。充当封印的阵眼。   有穷敷应该是从有穷的记载之中找到了解除封印之法。伙同鬼炎妖童放出无支祁大肆屠戮有穷城。青铜羽箭。就被他们深埋在地下。   玉重楼应该是在有穷城中与无支祁大战之时。发现了无支祁胸膛的伤口。才判断出封印阵法的关键。   只是玉重楼又是从何得知无支祁的封印地点。从而寻得青铜羽箭的。玉重楼为何要同鬼炎妖童起了争执。   难道也是为了无支祁。   鬼炎妖童矮小的身形站立于无支祁肩头。距离无支祁的血盆大口不及盈尺。若是无支祁一旦发狂。随时都可能将鬼炎妖童一口吞下。   但鬼炎妖童似乎对此毫不担心。而苏易却是古怪的想到。无支祁身上腥臭难当。自己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得到。鬼炎妖童就站在无支祁嘴边。岂不是臭气熏天。也不知鬼炎妖童是如何忍耐的。还是鬼炎妖童本性就是喜腥逐臭。   怀中的盈碧嘤咛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苏易赶忙收起那些古怪的想法。轻声说道:“盈碧姑娘。你醒过來了。”   盈碧脸色微红。轻轻在苏易怀中挣扎了一下。苏易才发觉一直这样抱着盈碧实是有些不妥。轻扶着盈碧站起身來。   盈碧失血过多。身体虚弱。依然是轻靠在苏易身上。目光忽然落在不远处的玉重楼身上。脸色骤变。   焦虑的目光越过无支祁和鬼炎妖童。盈碧的脸色忽然变得更加苍白。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颤动。苏易顺着盈碧的目光。见到木讷的紫灵傀儡正从巨石背后缓缓走出。   恩。   苏易淡眉微皱。紫灵傀儡的数量似乎少了许多。大致估计。少了有四五十人。莫非这些紫灵傀儡被玉重楼击杀。   苏易有些疑惑的看着紧张不已的盈碧。这些紫灵傀儡。即便对沒有受伤的苏易來说。也构不成威胁。即便杀之不及。逃还是逃得了的。这些行动僵硬的紫灵傀儡。动作缓慢。比之常人都不能及。若说是能够奈何得了玉重楼。苏易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的。   玉重楼和鬼炎妖童这个层级的战斗。即便是苏易。恐怕能起的作用都不打。更何况这些紫灵傀儡。   盈碧脸色苍白。微微低头。看不清脸上复杂失落的表情。轻声说道:“苏公子。还请。请苏公子帮助主人。杀灭紫灵傀儡。”   苏易望着那些麻木的紫灵傀儡。耳边是盈碧轻柔却坚定的声音。猛然之间。一丝异样升上苏易心头:恐怕这些紫灵傀儡。真的对玉重楼有很大的威胁。盈碧所说的要自己帮忙解决麻烦。真的是对玉重楼造成了麻烦。   若不是如此。盈碧应该不会如此紧张才对。   感觉着依靠在身边的盈碧身体微微颤抖。苏易不自觉的将盈碧半扶半抱在怀中。盈碧身躯微一僵硬。黛眉微聚。还是轻轻靠在苏易臂弯之中。   盈碧心中不悦。以为苏易不过是狂浪轻抚之人。只是不愿在此时将其激怒。这才任凭苏易环抱自己。而苏易却是在想。以玉重楼的手段。若是不能按照他的意图尽杀紫灵傀儡。诸多凶残的手段可能便会用在盈碧身上。   盈碧恐慌之极。以至于战栗发抖。苏易心中不觉的怜惜之情大起。   苏易低声喝道:“白芓元。将紫灵傀儡尽数杀光。”   白芓元本已经率军接近紫灵傀儡。不料从巨石另一侧冲出的血兽。将青戈军惊得生生止住了脚步。而后山谷凶兽无支祁的出现。让青戈军暗自庆幸沒有冲入巨石之后。   这等上古凶兽。让青戈军生出一种无力之感。恐怕凶兽眼中。青戈军兵士便如草芥一般。   而麻木的紫灵傀儡。跟随在无支祁伸手十余丈的距离。空洞的目光不知望向何处。根本不管自己距离惊骇不已的青戈军只有三四丈距离。   青戈军惊骇于上古凶兽之威。不敢乱动。紫灵傀儡麻木不觉。木然的站在原地。距离虽然近的过分。倒也是相安无事。   随着苏易一声令下。白芓元喝令青戈军兵士进击紫灵傀儡。青戈军兵士虽然是战战兢兢。但不得不小心的挪动步伐。一点点靠近紫灵傀儡。   这一次冲杀。沒有震天的喊杀之声。沒有如虹气势。所有青戈军兵士微微弓起身子。长戈平举。脚步放轻。生怕惊动上古凶兽无支祁。   一干众人。猫着腰。屏息沉声。蹑手蹑脚的前行。堂堂青戈军。倒是多了几分刺客的气质。   前排的青戈军接近紫灵傀儡。长戈用力刺出。鲜血飞溅。顿时将十余个紫灵傀儡洞穿。紫灵傀儡僵硬的转头看着刺入自己身体的长戈。喉咙里发出声声含糊的低吼。僵硬的手臂上下挥舞。徒劳的想要抓住对面的青戈军兵士。   有的紫灵傀儡强行扭转身躯。硬生生的将胸腔剖开。露出深紫色的内脏。喷涌的血液之中。散发出一种诡异的味道。   更有紫灵傀儡竟然不顾长戈贯胸。迎着长戈举步向前。任凭长戈锋利的横刃将胸口剖成两半。再向前迈出一步。方才双膝一折。半挂在长戈之中。惊得对面持戈青戈军兵士惊叫一声。不由退了半步。   面对着这些完全不知道疼痛和生死为何物紫灵傀儡。青戈军心中惊惧之情写满脸上。不时发出一声难以自持的惊呼。   鬼炎妖童惊觉。猛然转过头去。见到蹑手蹑脚的青戈军正在奋力刺杀紫灵傀儡。转眼之间。地上已经倒下了二三十个紫灵傀儡。   尖利的怪叫一声。鬼炎妖童面容扭曲。手中离火钩一抖。淡蓝的北冥流焱在离火钩上升腾。   苏易心中一惊。鬼炎妖童若是出手。青戈军之中沒有能够一合之敌。将完全是一场屠杀。而此时再想让青戈军退却。已经來不及。   就在鬼炎妖童望向青戈军的同时。玉重楼发出一声轻啸。身后血兽呜咽咆哮。四肢并用。纵窜跳跃着。猛然冲向无支祁。   玉重楼拿捏着青铜羽箭。身形御风而起。宽大的袍袖之中。不断流淌出一串串猩红的血色符咒。   一只苍白的手从袍袖之中渗出。食指之上。一滴殷红的鲜血渗出。这一滴鲜血恍若沒有重量一般。徐徐飘起。血色符咒围绕着这一滴鲜血排成一列。缓缓旋转。   玉重楼单手虚握。血滴爆裂成一团血雾。被血色符咒尽数吸入。苍白纤长的手指一点。血色符咒变换成数十枚殷红的光球。晃晃悠悠的飘向鬼炎妖童。   鬼炎妖童口中含糊不清的咒骂着。手中却是不敢怠慢。玉重楼不仅修为超绝。直追云中君。而且血咒之术阴毒非常。就连鬼炎妖童也不敢让血咒轻易沾身。   凄厉尖叫一声。鬼炎妖童身形激旋。从无支祁肩头凌空飞起。离火钩上挥洒出一片淡蓝的北冥流焱。   而背着玉重楼时。鬼炎妖童张口吐出一块小小的白色玉片。玉片之上。紫雾蒸腾环绕。似有一点极为凝练的紫色。在玉片之中悬浮。   第一百八十一章 血肉吞噬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鬼炎妖童极为隐蔽的吐出玉片。身形正好转向玉重楼。手中离火钩一抖。淡蓝的北冥流焱凝结成十余朵翻滚不休的蓝炎。在鬼炎妖童桀桀怪笑声中。北冥流焱在半空诡异莫测的飘舞。轨迹变幻。仿若鬼火。   玉重楼低笑一声。十余枚殷红的血色光球悠悠碰上北冥流焱。   沒有惊天动地的爆裂。一抹淡淡的血色侵入北冥流焱之中。北冥流焱的的色彩竟然缓缓变成暗红色。   嘭。。   十余朵北冥流焱和血色光球凌空炸裂。血雾升腾。玉重楼鬼魅的身影穿过血雾。苍白的手中。一道丈余长的血光横斩鬼炎妖童。   无支祁哑声嘶吼。在它周围。血兽纵跳盘旋。不住的贴近撕咬。甚至有四五头血兽攀附在它背后腿弯等一时难以触及的部位。奋力撕咬。   无支祁巨掌乱挥。一头血兽躲闪不及。被无支祁巨爪击中。只是闷哼一声。硕大的身躯有如飞絮一般飘飘悠悠的飞出二十余丈。瘫成一团烂肉。登时沒有了气息。身长丈余的血兽。在无支祁面前。便如黄雀对峙苍鹰一般。根本沒有正面对抗之力。   血兽依仗着灵活。不时的在无支祁身上撕咬一下。便立即转身跳开。无支祁毕竟是被封印了几百年。脑中不甚灵光。皮包骨头的身躯也是僵硬麻木。远远不及血兽灵活。只是依仗着坚韧无比的兽皮抵御。   无支祁不愧是上古凶兽。灰白的兽皮层层褶皱。坚韧非常。血兽撕咬上去。往往是只能撕咬下一团黑毛。在灰白兽皮上留下一道浅浅痕迹。只有那十几头格外高大。骨刺凸起的血兽。才能偶尔重击。撕破一点无支祁的兽皮。   苏易看着被血兽撕破之处。心中暗惊。无支祁的伤口沒有鲜血流出。反而是冒出一些类似于飞灰的东西。之中间杂着点点紫色的光点。   这些紫色光点。应该和紫灵有关。苏易心中暗想。无支祁这等上古凶兽。鬼炎妖童能将其驯服的妥帖。一定是用了和紫灵傀儡类似的妖法。   片刻之间。就有三头血兽死在无支祁爪下。甚至有一只极为凶悍的血兽。被无支祁从腿上抖落。顺势一脚踏成的血肉模糊。   无支祁粗大笨拙的脚趾夹住血兽尸首。高高抛入空中。两只利爪分扯两段。将血兽硬生生的撕裂。连骨带肉的塞入口中。嘎吱嘎吱大嚼。殷虹的鲜血顺着獠牙滴落。血兽粗大的骨骼在无支祁口中咯吱作响。被嚼碎吞下。   苏易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一阵发酸。血兽骨骼在玉重楼的血咒秘法激发之下。粗大于常人一倍有余。苏易曾与之厮杀。其坚硬程度。恐怕也要与青铜相仿。无支祁竟然能大嚼若朽木。   咯嘣…咯嘣…   无支祁三口两口将一声头血兽吞下。血肉碎骨飞溅。而无支祁眼中的紫色光芒却是浓郁了几分。周身被血兽撕裂的伤口灰气缭绕。不易觉察的缓缓愈合。   苏易眼中。无支祁本是干瘪的身躯竟然略略的鼓起一分。   一道电光滑过苏易脑中:难道无支祁能够通过吞噬血肉补充自身。   苏易所料不差。无支祁被后羿封印数百年。体内血肉恐怕已经消耗殆尽。这上古凶兽之威。恐怕沒能发挥一二。有穷城中的青状。不知被无支祁吞噬了多少血肉。方才令无支祁恢复到如今的模样。   若是无支祁肆无忌惮的吞噬下去。恢复当日之凶威是迟早的事。到那时。九州天下。能够对抗无支祁的。不知还有何人。   如此看來。玉重楼这番想重新封印无支祁。倒是以九州天下为重了。   苏易微微皱眉。以玉重楼的性情。恐怕九州天下地覆天翻。也不会让其侧身一顾。。玉重楼与鬼炎妖童之争。恐怕另有隐情。   鬼炎妖童尖锐的怪笑。离火钩上下翻飞。道道细细的幽蓝火蛇纵横飞舞。轰然火浪之中。将玉重楼薄如利刃的血色光带斩成三段。旋即在漫天火流中绞成漫天血雾。   怪笑声中。鬼炎妖童挥动漫天流火合击玉重楼。   玉重楼冷哼一声。双手咒印变幻。不尽的血色符咒从指尖流淌而出。玉重楼身周一丈之内。尽是猩红血光。十余道凝若实质的触手般探出。与北冥流焱纠缠在一处。双双爆裂成一团团烟雾。缓缓飘散。   趁着这个空档。鬼炎妖童单手背身身后。紫雾蒸腾的玉片在紫灵傀儡上访盘旋不休。团团紫雾喷薄而出。足足有近百名紫灵傀儡和十余名青戈军兵士被紫雾笼罩在内。   紫雾之内的紫灵傀儡忽然浑身僵直。白眼翻动。喉咙之中嗬嗬怪响。紫雾之内的青戈军兵士精神为之一阵。趁机斩杀了二十多紫灵傀儡。   白芓元看着紫雾。脸色突变。一把拉住正欲上前的千叶耆。暴喝道:“快退。”   已经堪堪触及紫雾边缘的青戈军。齐齐止住脚步。仍有五六名青戈军收势不及。冲入紫雾之中。   冲入紫雾之中的青戈军兵士。只感觉眼前尽是浓浓的紫色。辨别不清东南西北。眼前人影晃动。时远时近。   白芓元率青戈军缓缓推开十余丈外。看着紫雾上空盘旋的玉片。眼中震惊之意大起。   紫雾之中。青戈军兵士渐渐觉得呼吸困难。胸腔之中。心脏开始狂跳。仿若擂鼓。胸口剧烈起伏。清晰可见。   而从紫雾之外看去。这些青戈军兵士面色发紫。粘稠的紫色血液从双眼和口鼻之中缓缓流下。四肢不断的抽搐。翻转成诡异的角度。   噗。。   有定力稍差的青戈军兵士猛然喷出一口鲜血。鲜血之中夹杂着内脏碎块。其中较大的一块落在粗糙地面上。犹自在不住的收缩跳动。   那分明是一块破碎的心脏。这名青戈军兵士的内脏已然完全碎裂。伴着鲜血喷出。然而他却浑然不觉。紫色的脸上尽是满足的诡异笑容。   紫雾之中十余名青戈军兵士陆续喷出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带着极度满足的诡异微笑软倒在地。另有七八名青戈军拼命四散逃出紫雾范围。一逃出紫雾范围。这些人脸上的紫色快速褪去。狂跳不已、几欲脱出的心脏渐渐平缓。   可惜有三名青戈军兵士不辨方向。慌乱之中奔向了无支祁脚下。被无支祁巨足扫中。身躯横飞出十几丈远。战甲碎裂纷飞。战甲之下的身躯。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   紫雾之外的青戈军惊骇万分。尤其是几名险些冲入紫雾之中的青戈军兵士。惊出一身冷汗。   而紫雾之中僵立不动的紫灵傀儡。一缕缕紫色烟雾从口鼻之中缓缓冒出。随着紫色烟雾的冒出。这些紫灵傀儡面容迅速的干枯衰老。浑身的血肉萎缩。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肤紧贴在骨骼上。   站立的紫灵傀儡浑身关节发出难听的吱呀吱呀摩擦声。摇摇晃晃。轰然倒地。干瘪的皮肤之下。浑身骨骼居然散乱成一团。看上去。若不是完整的皮肤上尚能够依稀辨别出一些人的模样。绝不会想到这些干枯皮囊之下的一堆枯骨。曾经属于一个活生生的人。   苏易见状。惊骇交加。不知鬼炎妖童所用的是什么妖法。竟能在瞬息之间将人的血肉生生抽离。若是被鬼炎妖童的紫雾罩住。岂不是有死无生。   一转念。苏易发现事情不对。紫雾之内。青戈军只是定力不足。重伤在身的喷血而亡。而身体强健一些的却能够逃出生天。而紫雾之内的紫灵傀儡却无一幸免。   这紫雾主要是针对紫灵傀儡的。苏易猛然醒悟。只是。鬼炎妖童抽取这些紫灵傀儡的血肉到底想干什么。   苏易的目光落在无支祁关节突起的嶙峋躯体上。一个可怕的念头升上心头。   玉重楼发觉鬼炎妖童利用玉片吸纳紫灵傀儡的血肉精元。忽然厉啸一声。浓郁至极的血气从长袍之内散逸出來。道道血红符咒被玉重楼打入血腥雾气之中。   浓若实质的血腥雾气。如同片片红绸。从四面八方围向鬼炎妖童。血色红绸过处。血兽尖牙利爪下只能留下淡淡痕迹的无支祁的灰白皮肤。肩头骤然咋咧出一块桌面大小的伤口。灰白的褶皱皮肤迅速的干枯龟裂。化作粉灰四下飘散。   鬼炎妖童桀桀怪笑。矮小的身形盘旋而起。离火钩脱手而出。铁链盘旋。一条淡蓝火线在铁链上蔓延。   轰。。   离火钩上北冥流焱大盛。幻化成一条长达十余丈的火蓝巨蛇。狰狞咆哮。围绕着鬼炎妖童盘旋不定。   大块大块的血色红绸切入火蓝巨蛇身躯之中。爆裂出一团团蓝紫色的烟雾。鬼炎妖童身躯狂震。嘴角鲜血缓缓流下。眼中却是狰狞疯狂之色。   不去理会玉重楼。鬼炎妖童单手虚抓。猛然向上一提。在半空盘旋不休的白色玉片忽然停留在原处。激旋不已。一缕缕淡淡的紫雾飘向玉片。在盘旋急转的玉片周围。汇成一道小小的漩涡。   淡淡烟雾的另一端。还有很多都连在紫灵傀儡的口鼻之中。这些紫灵傀儡的血肉。也明显的干瘪下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血咒之棺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火蓝巨蛇身躯之上。一处处巨大的缺口触目惊心。甚至透过这些缺口的淡淡火焰。可见看到其中细细的铁链。纵然如此。面色惨白的鬼炎妖童身躯微微摇晃。犹若童子的面庞扭曲着。一团淡淡的紫雾在掌心流转。   玉重楼尖啸不绝。双手咒印变化。无尽的血稠从四面八方疯狂的围向鬼炎妖童。火蓝巨蛇身躯上齐齐喷涌出道道蓝紫烟雾。如烟花绽放。北冥流焱幻化的火蓝巨蛇千疮百孔。却仍是在玉重楼狂风暴雨的攻击下飘摇不倒。苦苦支撑。   鬼炎妖童狰狞狂笑。满口鲜血伴着口涎不断滴落。半空之中激旋不已的紫色漩涡不断收缩。形成一团浓郁至极的紫雾。翻滚不休。   而地上。百余紫灵傀儡血肉干枯倒毙。紫雾之外仅存的紫灵傀儡目光空洞的望着半空之中翻滚不休的浓郁紫雾。逃也不逃。战也不战。   玉重楼尖啸之声猛然拔高。苏易耳中一阵嗡鸣。险些一口鲜血喷出。慌忙暗自定下心神。却见玉重楼接连变换手印。长袍阴影之下。张口吐出一滴晶莹血润的血珠。与此同时。飞旋围绕在鬼炎妖童周围的片片血绸。猛然爆成漫天血雾。   一点晶莹的血珠化作一道小巧的咒印。咒印之中鲜血不住的流淌。若是苏易能够见到。就会发现喷出这一滴鲜血之后。玉重楼脸色惨白了几分。显然这一滴精血。对于玉重楼來说。也是相当大的消耗。甚至是折损。   咒印迎风招展。竟然化作一道方圆丈余的巨大咒印。沒入鬼炎妖童身周的血雾之中。鬼炎妖童脸色大变。顾不得悬浮半空翻滚不休的紫雾。猛然催动真气。蜿蜒的离火钩上。幽蓝之火大盛。   火蓝巨蛇大口一张。居然喷出十余道细细的淡蓝火蛇。在鬼炎妖童身边交错飞舞。巨蛇盘绕之间。火浪翻涌。将鬼炎妖童娇小的身躯隐沒其中。   血咒沒入血雾之中。悄然无息的融化。血雾却是如同活了过來一般。不住的翻涌变幻。道道血色电光不断的批向鬼炎妖童。撕下大块大块的北冥流焱。在血雾中暴成一团团的烟雾。   血雾凝结变幻。猛然将鬼炎妖童连同北冥流焱幻化的火蛇淹沒其中。凝结着一口硕大的血棺。将鬼炎妖童吞沒其中。   血管之上。咒印流动。莫名的符文时隐时现。   “血棺。”盈碧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慌之色:“主人竟然动用了血棺。”   苏易不解的问道:“这。血棺。如何。”   盈碧担忧的凝望玉重楼。接口道:“血棺是主人的秘术。威力绝大。但是对主人……”盈碧猛然间醒悟到了什么。说道:“只是主人不常用罢了。”   苏易淡淡一笑。并沒有说什么。盈碧虽然沒有说出口。但苏易已经大致明白。这血棺。恐怕对玉重楼自身也是伤及不小。恐怕便如比据的逆乱春秋一般。   盈碧沒有如实和苏易说。苏易也沒有过于在意。毕竟。自己和玉重楼之间。纠葛已成。恐怕敌视的成分还要多一些。盈碧自然不好全盘尽说。   但在苏易心中。盈碧是盈碧。玉重楼是玉重楼。自然而然的。苏易便将那个舍身相救的柔弱女子。和不忌血腥的玉重楼分开看。   血棺笼罩鬼炎妖童。玉重楼并未停息。手印变幻。凭空汇聚出万千猩红咒印。围着血棺环绕飞舞。   就在这一刻。那一团失去控制的紫雾忽然发出一声闷响。一点极亮的紫光从玉片之中亮起。翻滚不休的紫雾猛然再次收缩。   嘭的一声。一团拳头大小的紫色火焰。包围着玉片静静燃起。   玉重楼惊觉。双手急挥。万千血咒化作细细的血剑。密密麻麻的刺入血棺之中。苏易心头一寒。恐怕血棺之中的鬼炎妖童下一刻便会被这万千血剑刺得千疮百孔。   与此同时。那一团紫火飘飘悠悠的沒入血棺之中。就连鬼炎妖童的北冥流焱都不能撼动分毫的血棺。在紫火面前毫无抵抗之力。紫火如石块如水一般。沒入其中。沒有掀起半点涟漪。   无支祁咆哮一声。巨大的利爪猛然拍飞了一头血兽。狠狠地抓向玉重楼。上古凶兽之威。即便是玉重楼也不敢硬接无支祁这一爪。身形晃动。便已经退出十余丈外。   无支祁身体僵硬。不甚灵活。连血兽都不及。更别说能够追上玉重楼了。而玉重楼凝立半空。望着血棺出神。仿佛在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轰。。   一道紫色光弧从血棺之中射出。   轰。。   又是一道紫光。接连十余道紫光射出。血管之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流转的咒印渐渐淡去。而玉重楼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恍若未见。   轰隆。血棺碎裂。一道幽蓝火蛇冲天而起。鬼炎妖童肆无忌惮的怪笑在火焰之中响起。   苏易心中一惊。以玉重楼血棺之威。竟然沒有伤及鬼炎妖童。   北冥流焱的火光收敛。鬼炎妖童落在无支祁的肩头。衣衫凌乱。身上大小伤口何以百计。鲜血横流。   在鬼炎妖童掌心。托着一团紫色火焰。鬼炎妖童桀桀怪笑。一口将紫火和玉片吞下。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猩红的舌头不住在嘴唇上打转。狰狞目光闪动的眼睛紧紧盯着玉重楼。尖锐着嗓子说道:“玉重楼。嘎嘎。玉重楼。真想好好尝尝你的味道。嘎嘎桀桀。”   鬼炎妖童肆无忌惮的狂笑。放肆的目光在玉重楼身上游走。似乎要刺破玉重楼厚厚的血色长袍一般。   玉重楼冷哼一声。苍白的手从袍袖中伸出。冷冷说道:“恐怕。你沒有那个命。”玉重楼单手虚握。鬼炎妖童身上流血的伤口齐齐爆裂。造出团团血雾。   鬼炎妖童尖厉的怪叫。真气猛然暴涨。将周身爆裂的伤口生生压下。气色确是萎靡了许多。   咳咳。鬼炎妖童吐出一口血沫。恶狠狠的说道:“玉重楼。老子今天一定要尝到你的滋味。”   玉重楼忽然冷冷说道:“你有那个本事么。”   鬼炎妖童一怔。似乎听出了玉重楼这一句话的另一层意思。鬼炎妖童身体幼小残疾。根本不能行男女之事。玉重楼这一句话。正中痛楚。鬼炎妖童脸上露出狂乱愤恨之情。恨恨说道:“老子……老子。让你试试就知道了。”   苏易心中一阵翻涌。这鬼炎妖童口味还真不是一般的独特。男女通吃。大小不限。其变态扭曲的心理。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领会的。   玉重楼不咸不淡的说道:“即便让你试了。你也不行。”   鬼炎妖童怒极反笑。咬牙切齿的说道:“玉重楼。你鬼炎爷爷会把你扒光了吊到孤华城楼上。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子。嘎嘎。老子。老子要在天下众人面前尽情的品尝你的滋味”鬼炎虽然下面不行。但谈及这些事情來。口沫飞溅。神采奕奕。在七岁童子躯体内的那颗扭曲的心脏。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老子尝过了你的滋味。就让让老鵁豨兽也來一起品尝。嘎嘎。让你看看鬼炎爷爷行不行。看看鵁豨兽行不行。”   仿佛印证着鬼炎妖童的话。鵁豨兽。也就是那头猪头怪鸟。从巨石后哑哑飞出。一根丈余长生满倒刺的长尾下面。拖着一条软垂垂的尾巴。细看之下。却是一条猩红的雄性器官。   猪头怪鸟上一次被云中君一记青木咒印重创。无数细密的枝条缠绕。插入躯体之中。若不是鬼炎妖童出手。青藤早已经生满刺破猪头怪鸟的内脏。重伤之余的猪头怪鸟。躲起來养伤。知道近几日方才好转。   看着亚亚飞來的猪头怪鸟。玉重楼一言不发。抬手就是一道血光射出。哑哑缓慢飞行的猪头怪鸟身下一凉。软垂垂拖着的猩红器官猛然直立。甚至雄伟。全身血液都向着此处涌來。   猪头怪鸟身躯猛然一沉。用力扇动几下蝠翼。这才恢复了平稳。鲜血集中的部位高高撅起。让猪头怪鸟兴奋异常。发出哑哑的叫声。   鬼炎妖童面色愕然。不知道玉重楼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玉重楼真有这等怪癖不成。就在鬼炎妖童心中各种猥亵念头翻涌不绝之时。   猪头怪鸟忽然发出一声悠长的惨叫。那条猩红器官猛然长大了倍余。其上血管暴绽。圆滚发亮。一瞬间。鬼炎妖童明白了玉重楼要干什么。尖厉的叫声从口中发出。挥动离火钩。一道幽蓝火蛇凌空蜿蜒。巨口狰狞吞向玉重楼。   玉重楼手指轻动。   嘭一声闷响。猪头怪鸟惨叫顷刻之间变得嘹亮。那一根猩红器官。爆裂成一团血浆。纷纷扬扬而下。猪头怪鸟重要部位受创。惨叫不已。竟然一头栽向地面。庞大的身躯砰然作响。也不知道摔断了几根骨头。   玉重楼轻巧的转身。手指尖血色符咒流动。又是与鬼炎妖童硬拼了一记。鬼炎妖童嘴角溢血。犹自狞笑不已。喝道:“玉重楼。这是你逼我的。”   鬼炎妖童凝气屏息。脸色憋得发紫。一团团的紫雾从身体中散逸出來。笼罩自鬼炎妖童身周。凝而不散。跳跃如同火焰一般。鬼炎妖童一把掀开无支祁肩头被玉重楼打的七零八落的灰白皮肤。大半个矮小的身子淹沒其中。一双小手按在无支祁粗大的骨骼之上。   远远望去。苏易只道是鬼炎妖童已经融化在无支祁身体之中。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人兽同化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上古之时。赤松子独创人兽同化之法。可将自身与上古凶兽同化一体。以自身元神压制凶兽元神。进而以自身元神掌控凶兽躯体。威力直可劈山裂海。一时无敌于天下。   只是人兽同化之法固然威力无穷。却也是凶险非常。上古凶兽元神极强。且凶厉非常。稍不留神。便可能元神被凶兽所吞噬。落得身死的下场。若是挑选元神稍弱的凶兽。往往其力量还不如自身真气。同化便毫无作用。   自赤松子之后。天下间能够驾驭人兽同化之法的。寥寥无几。人兽同化之法渐渐成为传说。天下间。以讹传讹。说是上古绝顶高手能够将凶兽封印与体内。化作兽身。真不知赤松子若是有知。会不会大笑三声。   后世能够驾驭人兽同化之法的。有火神祝融。还有帝禹。帝禹疏浚洪水之时。曾经与山丘一般的巨熊同化一体。撕裂山丘。让阻塞的滔天洪水一泻而下。   火神祝融的赤蛟同化。烈焰滔天。无人敢触其锋。祝融本人。正是鬼炎妖童的先祖。鬼炎妖童因缘际会学到了人兽同化之法。抛开鬼炎妖童凶戾乖僻的性情。倒也是一个不世出的奇才。   无支祁眼中的紫色光芒愈來愈盛。干瘪的身躯缓缓鼓起。仿佛血肉正在干枯的皮肤下重生。   苏易骇然。人兽同化之法他闻所未闻。但却隐约觉得。鬼炎妖童正在通过某种秘法控制无支祁。一旦让鬼炎妖童控制的无支祁。恐怕在场之人绝难是其对手。苏易转头看向玉重楼。心中奇怪玉重楼为何好不出手。   玉重楼沒有看无支祁。目光落在大半个身子沉入无支祁体内的鬼炎妖童身上。鬼炎妖童双手按摘无支祁粗大的骨骼上。源源不断的紫雾从双手间注入无支祁体内。鬼炎妖童面容扭曲狰狞。似乎痛苦不堪。   一点极为浓郁的紫色。在鬼炎妖童胸腹之间流转。正是先前被鬼炎妖童一口吞下的玉片紫火。   吼。。   无支祁仰天狂吼一声。紫色的双眼中竟然漏出明显的愤恨之意。毒辣的望向玉重楼。这种毒辣的目光。和鬼炎妖童别无二致。   苏易心中一沉。鬼炎妖童已经完全控制了无支祁。若是如此。玉重楼或可逃之夭夭。但重伤之下的自己、伯兹迁等人。却是逃不过无支祁的。   无支祁狂吼着。向着玉重楼的方向大步走去。巨足落地。大地轻轻摇晃不已。巨大的手爪裹挟着一阵腥风。抓向凌空而立的玉重楼。若是这一下抓实。玉重楼绝对会暴成一团血浆。   玉重楼血色长袍在腥风之中猎猎飞舞。直到无支祁巨爪临近。这才身形晃动。退出十余丈外。仍是凌空盯着鬼炎妖童。   无支祁狂吼。大步迈出。忽然整个身体一僵。眼中紫雾一阵飘摇。随即又重新占据眼眶。鬼炎妖童身躯不住颤抖。一口鲜血喷出。溅在无支祁白森森的粗大骨骼上。旋即被白骨吸收的一滴不剩。   玉重楼冷哼一声:“不自量力。”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着鬼炎妖童。也不知是说无支祁。还是说鬼炎妖童。   无支祁怒吼一声。大步向玉重楼奔去。玉重楼短短的一声尖啸。血兽们忽然咆哮着冲向无支祁。一头头高高跃起。用尖牙利齿挂在无支祁身上。   苏易远远的望去。倒像是为无支祁穿上了一件残破的血色外衣。苏易眉头微皱。从之前看。血兽能给无支祁带來的伤害极其有限。是玉重楼阻挡无支祁的最后手段。自己应该考虑是不是提前撤出。   低头看了看身边的盈碧。盈碧目不转睛的盯着玉重楼。目光之中充满了紧张和不安。苏易心中忽然掠过一丝失落之感。玉重楼是盈碧的主人。盈碧这样紧张也不为过。但是。苏易还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玉重楼凝立不动。双手之间血光萦绕。攀附在无支祁庞大身躯上的血兽。赤红的身躯忽然蒙上一层淡淡血雾。整个身躯竟然缓缓膨胀。   不弃峡的一幕忽然在苏易脑中浮现。这才玉重楼的杀手。   血爆。   嘭。。   挂在无支祁身上的血兽几乎在同一时间自爆。血肉飞溅。白森森的骨茬四下激射。苏易勉强看清。在漫天血肉之下。数不清的白森森骨茬。浸染射穿了无支祁灰白褶皱的皮肤。深深沒入身体之中。   无支祁痛苦的仰天嘶吼。无形声浪滚滚而至。盈碧黑丝飘舞。一丝淡淡悠香在苏易脸上冰凉的滑过。   鬼炎妖童蜷缩的身体上。十余道血箭飚射而出。。敷了厚厚粉的脸上更加惨白。   在血兽自爆的瞬间。玉重楼血泡招展。迎着漫天血肉和激射的碎骨。扑至无支祁身前。手中巨大的青铜羽箭平举。猛然间脱手而出。破空之声呜呜作响。声势竟然不下孤华城的堕星重弩。   青铜羽箭透过漫天血雾。径自沒入无支祁胸前风干的巨大伤口之中。青铜羽箭贯穿无支祁的旧伤。无支祁忽然浑身僵硬。眼中的紫雾渐渐暗淡。   鬼炎妖童吐出一口血沫。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咒骂着什么。忽然一张嘴。将裹着一团紫火的白色玉片吐出。鬼炎妖童伸手抓过紫火。猛然按在无支祁白骨之上。   鬼炎妖童矮小的身躯如遭电击。浑身筛糠一般颤动不已。却仍是咬牙切齿的丝丝按住紫火。口齿不清的咒骂道:“玉重楼。老子。老子不会死。老子还沒有尝到你的味道。老子还沒尝…..”   无支祁眼中紫雾飘散。却在空洞的眼中飘出两点火光。那是两朵细不可查的紫色火苗。而玉重楼却是发出了一声惊呼。身形暴退十余丈外。   苏易暗惊。在他心中。玉重楼宛若凶神一般。各种诡异手段层出不穷。天下间竟然能够让他发出失神惊呼的事情。也不知鬼炎妖童到底在做什么。   无支祁晃了晃庞大的身躯。巨爪握住青铜羽箭。将其一分分的拔出。双爪用力。竟然巨大的青铜羽箭生生折成两段。胡乱丢向玉重楼。   玉重楼丝毫不以为意。若是能够被这畜生随意丢出的两截羽箭击中。玉重楼早已经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无支祁晃了晃巨大的脑袋。示威的向着玉重楼咆哮了一声。居然转身。大步逃离。还不忘将地面上奄奄一息的猪头怪鸟拎在手中。可见鬼炎妖童对这鵁豨兽着实看重。也不知是因为鵁豨兽有何等妙用。   玉重楼凝立半空。眼睁睁的看着无支祁从紫灵傀儡中大步踏过。巨足所及。一地血浆。本來已经所剩无自己的紫灵傀儡。被无支祁这么一践一踏。仍在木然站立的。不过二三十个。   无支祁一步三丈多远。轰隆着渐渐远去。玉重楼半空之中忽然喷出一口淡淡的血雾。身形颤抖。从半空中缓缓落在地面上。竟然有些狼狈。   刚刚将曜日青陨戈拾回交在苏易手中的有穷不弃。和苏易对望了一眼。两人眼中均是震惊不已。   苏易眼中的是:玉重楼居然也会受伤。   有穷不弃眼中的是:我们要不要趁机……   苏易微微的摇摇头。玉重楼修为实在是骇人。此刻是否重伤犹未可知。即便是重伤。以苏易现在手中的力量。想击败玉重楼。恐怕还是远远不够。   “主人。。”盈碧轻声惊呼。挣扎着脱开苏易的臂膀。向玉重楼奔去。直奔出了三四步。盈碧双腿一软。娇柔的身躯便软软跌倒。   在她身后。一双手轻轻扶着了她。盈碧转头。正看见苏易那张总似带着淡淡微笑的淡漠面容。   “多谢苏公子。”盈碧细声说道。   玉重楼身形展动。赫然站在两人身前。苏易心中大骇。幸亏沒有趁机向玉重楼下手。看起來玉重楼的伤势。并沒有自己想的那般眼中。在玉重楼身后。血肉爆裂之声此起彼伏。麻木呆立的紫灵傀儡忽然一个个的相继爆裂。   有穷不弃呆呆的看着这些爆裂的紫灵傀儡。双目泛红。这些紫灵傀儡。都是有穷氏的族人。身上依旧穿着有穷氏的衣物。就这样在有穷不弃面前。生生爆裂成一滩模糊血肉。   “主人。”盈碧勉强自己站立起來。垂着头低声说道:“盈碧无能。沒有完成主人的吩咐。”   苏易刚想说什么。玉重楼却是冷冷哼了一声:“哼。连区区几个紫灵傀儡都解决不了。要你何用。”   盈碧娇柔单薄的身躯一颤。头垂得更低了。   苏易心中微怒。盈碧这一战身受重创。几乎命丧当场。玉重楼不禁不闻不问。反而大加责怪。苏易朗声说道:“玉重楼前辈。此番沒有尽杀紫灵傀儡。实在是苏易之过。”其实苏易心中所想的是。是你设计利用我的青戈军來击杀紫灵傀儡。青戈军死伤惨重。你玉重楼难道还能说些什么。   玉重楼冷哼道:“我说的就是你。”   “我。”一股怒气冲上苏易胸口。玉重楼居然这般蛮不讲理。自己险些命丧有穷敷之手。换來的就是玉重楼的责难。   苏易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心中一惊。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玉重楼的声音。依然是那般阴冷。只是声音不再是低沉沙哑。反而有些低柔婉转。似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第一百八十四章 重楼之秘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难道。苏易不敢相信自己的而耳朵。不由自主的望向玉重楼。宽大血袍之下。玉重楼的身材似乎格外单薄纤细。某个部位。似乎有着稍稍的鼓起。腰身之处。似乎隐隐收缩。   这分明就是一个曼妙的女子身姿。   轰。。   苏易的血液猛然冲上脑中。眼前一阵昏黑。无数闪亮的金星飞舞。苏易脚下虚浮的晃动了几下。勉强站稳。胸中烦闷。几欲狂呕而出。   心中知道这定是玉重楼搞的鬼。但自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玉重楼。的确是不敬。若玉重楼的确是女子。就更是大大的不妥。   想起刚刚猪头怪鸟的下场。苏易身体某些部位一阵惊痛。   若玉重楼真的是女子。那鬼炎妖童一再说要品尝玉重楼的味道。这便说的过去了。也说明了玉重楼为何对鬼炎妖童的话如此激怒。   苏易心中更加肯定。玉重楼十有**应该是女子之身。   如果这样的话。盈碧姑娘和玉重楼……苏易心中不知何故。竟然松了一口气。   好容易从头晕目弦中恢复过來。又听见玉重楼在说:“我让你杀尽紫灵傀儡。不是让你杀尽有穷敷的人。你倒好。为了一个男人。居然连命都不要了。”   “你不知道你的命是谁的吗。”   盈碧垂着头。低声说:“盈碧的命是主人的。盈碧护着苏公子。只是因为主人说苏公子不能死。”   苏易心中咯噔一声。只感觉一阵微凉在胸中荡漾。原來是这样。原來真的是这样。   “哼。”玉重楼道:“鬼炎妖童的手段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跑了无支祁。”   盈碧低声说:“盈碧知罪。”   苏易眉头微皱。玉重楼果然是为了无支祁。难道玉重楼也懂人兽同化之法。想要将这上古凶兽据为己有。   玉重楼转而对着苏易说道:“苏易小子。鬼炎妖童睚眦必报。这一次沒有将他杀掉。日后少不得会找你寻仇。你要好自为之。”玉重楼言语之中尽是幸灾乐祸之意。丝毫沒有因苏易是因为帮助自己才招惹鬼炎妖童的觉悟。   苏易苦笑。自己和鬼炎妖童之间。早已经结怨。这一次不过是雪上加霜而已。这两次。一次是因为比据。一次是因为玉重楼。这两个人。其实算起來。都可以算作苏易的对头。却莫名其妙的被卷入他们和鬼炎妖童的争斗之中。   看着苏易苦不堪言的表情。玉重楼甚是得意。说:“下次要是遇到鬼炎妖童。我劝你还是快点逃。免得你被鬼炎妖童杀了。到让云中君怪我。”   苏易心中气恼。脸上却是微笑。说道:“苏易多谢玉重楼前辈指点。”心道。我若是遇见了鬼炎妖童。我逃得过猪头怪鸟。还是逃得过无支祁。只是。自己的死活。似乎也和玉重楼无关。   玉重楼苍白的手伸手。轻轻弹去指尖的一点血污。苏易心中一紧。这苍白指尖流淌出太多血色符咒。让苏易毛骨悚然。   真不知玉重楼宽大血袍之下的。是什么样的一个面容。苏易偷眼瞄去。玉重楼宽大的衣帽之内。似乎有一层淡淡漂浮的血雾。隔绝了苏易的目光。   苏易不敢在盯着玉重楼看。毕竟猪头怪鸟的下场。实在是让苏易不敢尝试。   玉重楼懒洋洋的说道:“既然无支祁沒了。我也沒必要在这里了。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吧。”   “对了。”玉重楼忽然说道:“这一次和鬼炎妖童一起的。还有邪月楼的人。我顺手杀了几个。剩下的懒得动手。”   “看样子是专门对付你的。苏易小子。”   苏易眉头一皱。邪月楼阴魂不散。果然目标是自己。   玉重楼环顾了一眼战场。青戈军伤痕累累。大统领伯兹迁生死不明。接着说道:“你的青戈军实在不怎么样。”   苏易讪讪。不愿搭话。   “主人。”盈碧声音微弱的问道:“我…..”   玉重楼转身。悠悠说道:“你连我交代的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就别跟在我身边了。”   盈碧眼圈一红。低低说道:“那盈碧先行返回流竹坊。”   玉重楼停住脚步。微微转身。说道:“你沒有明白我的话吗。你也不用回流竹坊了。”   “主人。”盈碧两行清泪留下:“盈碧知错。请主人责罚。”   玉重楼信手一挥。断然说道:“今后你与我玉重楼再无羁绊。你若敢到流竹坊。哼。就把你送到前营去。”   流竹坊的前营。便是正宗的风月之所。   玉重楼说罢。御风而去。盈碧软软跪坐在地上。微微轻泣。滴滴清泪滑落在干燥的地面上。   有穷不弃呆呆望着玉重楼消失的方向。说道:“玉重楼。就这么走了。”   苏易含糊启齿的支吾了一声。难道玉重楼还要怎样。满地的尸体和几近干涸的鲜血。浓重的血腥气在鼻尖回荡。   白芓元带着青戈军默默的清理着战场。将中上的青戈军放置在一处。草草包扎医治。白芓元身上的药物有限。自然不可能为青戈军尽数治伤。不少伤势过重的青戈军。只能在痛苦之中慢慢的死去。   伯兹迁仍然是昏迷不醒。经过白芓元的救治。至少是性命无碍。但究竟何时才能恢复。就不得而知了。   苏易强行压下心中的挫败感。轻轻伏起低泣不已的盈碧。说道:“盈碧姑娘……”苏易忽然语塞。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才好。   盈碧轻轻拭去泪水。勉强笑道:“苏公子。盈碧沒有事。”说着。两滴泪水又是缓缓滑落。   苏易轻轻嘘了一口气。微微站直了身躯。看着沉默着搬动掩埋同袍遗体的青戈军兵士。心中一阵黯然。经此一战。自己的青戈军。总数也不会超过二百之数。而自己得到的。只是一个极为凶暴的敌人。   “大。大哥”有穷不弃讪讪的问道:“怎么沒有看到幽姬姑娘。”   苏易回过神來。说:“幽姬姑娘。她。她昨天先行离去了。”   哦。有穷不弃应了一声。脸上露出浓浓的失落。紧紧捏着凤怒。有穷不弃望向远方。说道:“大哥。我也要走了。”   “走。”苏易问道:“你要去哪。”   有穷不弃憨憨的笑了笑:“我。我要找到用穷敷。有穷氏族人的冤魂。一定要用他的血才能平息。”   苏易黯然。就算有穷不弃真的能够找到有穷敷。他能够杀的了有穷敷吗。就算能够击败有穷敷。有穷不弃真的能下的了杀手。   有穷不弃猛的一仰头。说道:“不管有穷敷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也不管他到底为了什么。我必须要为与有穷城惨死的族人讨个公道。”   “还有。鼓动有穷敷的紫灵。我也一定要把他们挖出來。”   “紫灵。”苏易轻轻念道:“紫灵。”自己一直以为。紫灵这种诡异神秘的宗教。离自己很远。与自己敌对的。不过是鬼炎妖童罢了。现在看來。紫灵的图谋。远远沒有表面那么简单。自己站在九歌这一方。与紫灵的事情。这才刚刚开始。   苏易忽然想到有穷束和阚御脖颈上的巨大伤口。邪月楼的事情到了嘴边又生生的止住。有穷不弃现在承受的已经太多。再让他知晓一个无法对付的敌人。不仅于事无补。还会将它至于更危险的境地。   苏易轻叹了一声。说道:“不弃。有些事情是不能过于着急的。”   有穷不弃目光坚定的看着远方。说道:“我不会着急。我会慢慢的。慢慢的将他们一格格的杀掉。”   苏易沉默着。   有穷不弃忽然笑道:“大哥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掉的。你也要小心。鬼炎妖童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还有那无支祁。”   有穷不弃顿了一顿。说道:“等我拿到了震天落日弓。便能帮你杀到鬼炎妖童。”   苏易沒有把有穷不弃的话放在心上。震天落日弓。当年后羿纵横天下的神兵。早在后羿身死之后便不知所踪。更何况。以有穷不弃现在的修为。掌控凤怒有稍显勉强。即便是暴涨倍余。也恐怕连震天落日弓的弓弦都难以拉动。   有穷不弃不知苏易心中所想。大手在苏易肩头拍了一下。低沉的说道:“大哥。我这些族人的尸骸。还得请青戈军的弟兄们帮忙葬了。”   苏易点点头。有穷不弃双眼一红。大步离去。放声狂笑:“大哥。等有穷不弃手刃仇敌。在与你相聚。”   看着有穷不弃远去的身影。苏易忽然觉得。有穷不弃虽然身逢大变故。但总算知道。谁是自己的仇人。而自己。连害死母亲的凶手到现在都不曾知晓。   埋葬完青戈军兵士和有穷氏族人的尸首。日渐西沉。一抹血色涂抹在血腥的地面上。苏易周围。能够勉强站立的青戈军兵士。不足三十人。   鬼炎妖童虽然退走。但苏易心中还是觉得不安。邪月楼的杀手始终沒有出现。这个阴影始终徘徊在苏易心头。这些只会在暗地里偷袭的杀手。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会在任何时候。对自己发出致命的一击。   白芓元轻声问道:“高辛王。接下來。我们去哪里。”   “去哪里。”苏易这才想起來。夏耕和五十多青戈军。还留在有穷城中。苏易无力的挥了挥手。说道:“回有穷城。”   第一百八十五章 致命刺杀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看着身边凝立低头不语盈碧。单薄的衣衫在晚风中瑟瑟发抖。雨带梨花。分外楚楚可怜。   苏易心中暗叹一声。柔声说道:“盈碧姑娘。天色已晚。不若和我们在一起吧。”   盈碧抬起婆娑泪眼。细细的声音说道:“苏公子。盈碧。盈碧……”双眼一红。泪水又是滚滚而下。   苏易柔声道:“若不是盈碧姑娘相救。苏易恐怕早已经死在有穷敷手下。如果盈碧姑娘不嫌弃。就暂时和苏易呆在一起。若是日后盈碧姑娘寻得好的去处。苏易绝不阻拦。”   听了苏易的话。盈碧脸色微微一红。苏易这才觉得话中不妥。日后寻得好去处。这本是说一个姑娘家找了个好人家嫁了的意思。难关盈碧会脸色微红。更何况。苏易前后话语连接起來。若是盈碧沒有寻得好的去处。那岂不是要一辈子跟在苏易身边。苏易绝不阻拦。那又是什么意思。   苏易自觉的言语有失。轻咳了一声。却又不知道何从解释。   白芓元淡淡的看了神色古怪的两人一眼。玉重楼分明是故意将盈碧留在苏易身边。这么简单的手段。高辛王不应该看不出來。但高辛王确认就把盈碧留在身边。白芓元看了看盈碧。只道是高辛王年少。血气方刚。初通男女之情。不足见怪。   更何况。苏易已经年方十七。也是应该纳取高辛王妃的年纪。太子律卫年方二十一。已经有了三位侧妃。其太子妃。乃是独占梁州一州的方国梁国国主之女。有施沫。只待成年。便可迎娶入依帝城。成为太子妃。   但这盈碧姑娘身份來历不明。即便留在高辛王身边。恐怕也难有正室王妃的名分。   就在白芓元胡思乱想的功夫。苏易轻扶盈碧缓缓走过一堆不显眼的土堆旁边。这是一堆稍稍鼓起的土堆。上面有风雨侵蚀的痕迹。   就在苏易经过时。土堆轻轻抖了一下。忽然掀起漫天烟尘。细碎的黄土粉末四下弥漫。沿途之中。一名黑衣人从土堆之中爆射而出。手中一道寒光四射的长剑。刺向近在咫尺的苏易。   细剑未至。便在苏易脖颈上激起一片斑驳寒意。   邪月楼杀手。苏易猛然醒悟。拉着盈碧的手身形爆退。但邪月楼杀手出手之前毫无征兆。距离苏易距离又着实太仅。苏易拉着盈碧刚刚退出三尺距离。杀手凛冽的长剑已经距离苏易的脖颈不及半分。   而此刻。苏易手中的青陨戈才刚刚提到胸口。   苏易退后的身形再快。也快不过邪月杀手寒光闪闪的细剑。更何况邪月杀手自地下突然爆发。身形之快。远不是仓促之间躲避的苏易可以比较的。   杀手的细剑几乎已经触及苏易的脖颈。苏易只觉得脖颈上微微一凉。   邪月杀手似乎已经看见苏易鲜血喷涌的脖颈。这一记爱你。黑衣杀手极为熟练。只要刺入苏易脖颈。凭借着急剧的震动。可以完全切开苏易的血管和颈椎。在他剑下。从來沒有可以活下去的。   黑衣杀手忽然心一沉。更为沉重的是他的身体。   千叶耆身上挂着三四支还沒有來得及拔出的羽箭。一双铁臂牢牢扣住黑衣杀手的腰身。怒喝一声。将黑衣杀手打横的身躯向地面摔落。   黑衣杀手心中惊骇。但仍是一言不发。手臂舒展。细剑急刺。剑尖已经刺破苏易的脖颈。   邪月楼沒有失败的杀手。   至少。邪月楼沒有活着的失败杀手。   黑衣杀手这一次的任务是击杀苏易。所以。其他事情都可以放在一边。包括自己的性命。   黑衣杀手感觉到血肉被刺破那种熟悉的感觉。正向凭借急剧颤动的细剑切割苏易的脖颈。猛然身躯一沉。重重的砸在地上。   纵是邪月楼杀手。也是顿时觉得一口气沒有上來。微微头晕目眩。依稀见到。苏易已经退开足够远的距离。一缕血迹从他脖颈上流下。   苏易受伤了。但这伤势并不致命。   完不成任务。活着便是一种痛苦。想到邪月楼惩罚失败杀手的手段。黑衣杀手尖利的短啸。身体猛然弓起。手中细剑紧贴着肋下刺入千叶耆的小腹。从千叶耆背后透出。   千叶耆双眼圆睁。扣在黑衣杀手腰身的十指有如玄铁。猛然收紧。   咯嘣。。   黑衣杀手两个肋骨被千叶耆生生扣断。黑衣杀手一言不发。细剑急剧震动。从千叶耆腰腹之间平切出來。体内脏腑。已经被细剑割碎。   千叶耆鲜血从口中狂涌而出。双臂依旧环抱如铁。   黑衣杀手大急。细剑在局促的空间内转挪。自下而上的刺入千叶耆的肩下。锋利的剑刃。割断了千叶耆的经脉。   千叶耆左臂一软。无力地垂了下來。黑衣杀手趁机挣开千叶耆的铁壁。忽然觉得杀气扑面而來。猛然抬头。只见一点青色飞星飘來。眼前尽是无尽的星空。   苏易怒极。曜日青陨戈如飞星破晓。直刺入黑衣杀手的脖颈之中。黑衣杀手头上黑巾飘落。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黑衣杀手极力张大着嘴。徒劳的想要再吸入一口气。   长戈平转。黑衣杀手的脖颈骤然爆裂。一颗头颅凌空飞落三四丈外。一双眼睛犹自空洞的望着天空。   苏易身前。失去头颅的黑衣杀手身躯扑倒。鲜血从断裂的脖颈中汩汩流出。苏易手持青陨戈。浑身都在不住的微微颤抖。毕竟上一道温热的感觉缓缓宛然而下。用手一碰。尽是鲜红温热的血液。   苏易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的身体。也不知道是因为极度的愤怒。还是因为生死一线的恐惧。若不是千叶耆拦腰抱住黑衣杀手。只怕现在头颅飞出的。就是苏易自己了。   千叶耆仰天躺在地上。口中鲜血不断涌出。胸腹的伤口几乎将他割成两半。身下一滩鲜血已经将地面染红。   苏易半跪在千叶耆身边。用力握住千叶耆已经冰凉的手。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千叶耆声音断断续续。微弱的说:“高…高辛…王。千叶耆…不能…再…。多…保重…”   千叶耆口中涌出一大团血沫。眼中的光华渐渐黯淡下去。   苏易轻轻合上千叶耆的双眼。站起身來。浑身的血液都在熊熊燃烧。苏易拾起一柄青铜长戈。用力将长戈重重插入地面。猛然拎起黑衣杀手的无头尸身。寒光四射的细剑贯胸而入。   咔哒。苏易将细剑卡在长戈的横刃上。就这样讲黑衣杀手的尸身挂在青铜长戈上。大夏为九州王道之教化。承尧舜之德。即便是两军对战。游侠仇杀。也很少这般对待尸身的。除非是有着不死不休的滔天仇恨。   苏易这般。无异于在向邪月楼宣告。高辛苏易和邪月楼。不死不休。   细剑果然还是昆吾铸造。虽然轻细。但悬挂着黑衣杀手的尸身。只是微微弯起。却沒有断裂。   昆吾。你到底和邪月楼有什么关系。苏易的目光渐渐变得凝重。昆吾和镇海王关系匪浅。邪月楼屡次刺杀自己。镇海王和昆吾氏。肯定脱不了干系。   镇海王和昆吾国。对于苏易來说。都是庞然大物。但邪月楼。苏易淡眉一挑。无论是谁的爪牙。只要把它敲掉。背后的主人。总会露出一丝痕迹的。   一张洁白的丝帕轻轻按在苏易脖颈的伤口上。盈碧目光复杂的看着苏易。却沒有说什么。也许盈碧明白苏易这个举动的含义。   只是。邪月楼和他背后的东西。甚至是自己主人玉重楼都不愿招惹的。自己面前的这位面容清秀的苏公子。真的了解邪月楼的真实背景吗。盈碧不禁有些莫名的担忧。   埋葬了千叶耆。苏易率着仅剩的青戈军依旧前往有穷城。那里是眼下苏易唯一能够安身的地方。   如果。如果自己的修为再强上一些。哪怕是达到虚灵境。也许千叶耆便不会死。自己的带來青戈军也不会仅剩下三十余人。   青戈军为了保护自己而死。自己身为高辛王。却不能做些什么。让这些热血男儿少流些血。   一念至此。苏易脸上热辣辣的发疼。   为我高辛苏易而死的人。我一定不会让你们的血白流。无论是邪月楼。还是紫灵。甚至是幕后的镇海王和昆吾。总有一天。我。高辛苏易。会让你们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苏易猛然大声说道:“白芓元。。”   白芓元出现在苏易身前。   苏易指着滚落在灰土之中的黑衣杀手头颅。冷冷说道:“将杀手的头颅收好。挂到有穷城头。”   “今后。凡事遇到邪月楼杀手。不问因由。尽数斩杀。”   “是。”白芓元躬身应是。毫无伤痕的白芓元在此情此情却是格外的与众不同。苏易恍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炼化了冀州鼎灵脉。虽然修为还是处于真武境中期。但实际上可以堪堪与虚灵境中期一战。   若不是冀州鼎灵脉一直不停吞噬自己气海之中的星芒。自己恐怕应该已经突破到虚灵境了。   即便是这样。自己却仍然看不透白芓元的修为。似乎是虚灵境。似乎又不是。苏易有种感觉。白芓元的真实修为。绝不仅仅是表现上所显露出來的。而且。很有可能远超青戈军大统领伯兹迁。   第一百八十六章 洞察心机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白芓元见苏易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只是讪讪的笑。一脸的无辜和迷茫。像白芓元这种经历丰富的老道游侠。你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來。几乎是不可能的。   苏易眉头微皱。问:“白统领。你认为邪月楼……。”   白芓元脸上露出郑重的神色。站直了身体。眼神露出一丝凝重的神采:“高辛王。邪月楼这个杀手组织极为神秘。而且渊源极深。要想对付他们。并不容易。”   “哦。”苏易低低说道:“白统领的意思。是要从长计议。”   “不。属下认为。应当尽快解决邪月楼问題。”白芓元历经风霜的眼睛露出洞察一切的目光。苏易隐藏心思似乎被其猜透。白芓元压低声音说道:“若不趁着这一次机会剿灭邪月楼。下一次机会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   白芓元的意思很明显。邪月楼背后肯定和昆吾或是镇海王有勾连。若是苏易回依帝城之后。立刻又会束手束脚。再想动邪月楼。恐怕念头刚起。就被另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按落在灰土之中。   白芓元抬头望着苏易。坚定地说道:“灭掉邪月楼。才能让背后的手感觉到疼。也才能让他们收敛一些。”   苏易凝视白芓元。似乎作为青戈军右统领。白芓元知道的太多了。苏易握着青陨戈的手缓缓用力。一字一顿的说道:“白统领。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芓元脸上又露出了极为无辜的笑容。说道:“属下白芓元。”   苏易见到白芓元又拿出游侠的无赖方式。对他也是无奈何。白芓元自从跟随在自己身边。并沒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住自己的事情。白芓元过往极为复杂。即便另有隐情。苏易也不好全盘细问。   苏易低嘘了一口气。问道:“邪月楼行踪诡秘。很难查出他们的踪迹。就算发现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恐怕也难以剿灭。”   白芓元诡秘的一笑。说道:“高辛王忘了一个人。他应该比高辛王更希望剿灭邪月楼。”   “谁。”   “太子律卫。”   “太子律卫。”苏易轻柔着眉心。喃喃自语:“太子律卫。”   太子律卫的确应该更想剿灭邪月楼。不仅仅是因为那一次在孤华城城主府中的刺杀。想必太子律卫更想知道。在邪月楼背后的。到底是什么人。那才是横在太子王位之前的一道阴影。   “好。”苏易下定决心。说道:“我们即可回有穷城。明日便回转孤华城。等着太子。”   苏易率残存的三十多青戈军。抬着昏迷不醒的伯兹迁和重伤的青戈军兵士。缓缓向着有穷城进发。苏易骑在战马上。心中思虑万千。盈碧与苏易并肩而行。也是沉默不语。   行了三十余里。天色已经全黑。   苏易远远看见夜色中。有一群人正向着自己这边的方向狂奔而來。   邪月楼杀手。   苏易心中一惊。虽然看不清晰。但对方足有十余人。若都邪月楼的杀手。自己仅凭着三十劫后余生的青戈军。恐怕生死难料。   若是逃离。自己带着昏迷不醒的伯兹迁和重伤的青戈军兵士。又怎么么能逃脱精于追踪的邪月楼杀手。   白芓元带马上前几步。略一凝视。说道:“好像是夏耕和乾忌语他们。”   “夏耕。”苏易看着前方狂奔而來的黑影。似乎并不像是突袭。更像是在狼狈的逃窜一般。狂奔之中。一个身影猛然扑倒在地。便再也沒有了声息。   “难道留守有穷城的青戈军出事了。”苏易的心猛然收缩。这些天來。看到了太多年轻的青戈军战死。有一种异样的情感在心头流转。   生死之间。有人活着。有人死了。生死一线。下一刻。死去的又是谁。   为了保险起见。白芓元让几名伤势不重。勉强还能提得起青铜长戈的青戈军兵士在苏易马前布下一道防线。   看着这些摇摇晃晃的青戈军兵士。苏易害怕夜风稍大。这些兵士随时会倒下。   那些人影接近。白芓元高喊道:“來人止步。”   狂奔之中的黑影闻言。顿时踉跄着收住脚步:白统领。是白统领的声音。黑影之中顿时传出一声声低低的欢呼声。   黑暗中。两个人慢慢的走上前來。苏易依稀的看见。正是夏耕和乾忌语。   苏易跳下马來。双膝一软。几乎跌倒。白日里的一战。硬抗有穷敷一记修破。苏易也是受伤颇重。就连小小光鼎之中的金色冀州鼎灵脉。也一直懒洋洋的有气无力。   扯住马鞍。苏易勉强站直身躯。脸色一阵惨白。幸好夜色浓重。看不分明。苏易缓缓上前一步。问道:“乾忌语。夏耕。到底怎么了。”   夏耕全身上下十余道细长的伤口。鲜血淋淋。却都不是致命的。夏耕胸口剧烈的起伏。紧紧闭着嘴。黑发低垂。一言不发。   乾忌语也是大口喘息。说道:“高…高辛王。黑衣杀手偷袭。我们。我们只逃出这些人。”   黑衣杀手。苏易淡眉一挑。又是邪月楼杀手。   盈碧轻声说道:“一定是天照知道主人在三石坪。不敢出现。这才趁机偷袭留守有穷城的青戈军。”   天照。苏易眉头微皱。这个名字之前并沒有听说过。   盈碧接着说:“天照应该是邪月楼的副楼主。修为至少有虚灵境后期。性情阴险。狡诈。胆怯。一般不与别人正面交手。”   苏易揉了揉眉心。一个虚灵境后期的杀手。一个只是隐藏在暗中偷袭的人。总是让人头疼。尤其是天照这种。作为杀手组织邪月楼的副楼主。恐怕暗杀的手段已经炉火纯青。让人防不胜防。   盈碧又说道:“天照曾经被主人教训了一次。死里逃生。从那以后。他便再也不敢在主人的面前出现。”   苏易咂舌不已。玉重楼的手段如何。能够从玉重楼手下逃脱。天照也是本领过人。不过这天照居然就此便不敢出现在玉重楼面前。倒也是乖巧得很。   苏易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六七名喘着粗气的青戈军士。转向乾忌语问道:“你们是怎么逃出來的。”   夏耕忽然说道:“对方厉害。我让他们分成五队。四下奔逃。不准回有拼杀。”乾忌语用力点了点头。说:“当时我们只有这个办法。能逃出一个算一个。”   苏易黯然的点点头。这是唯一的办法。   乾忌语平息了下呼吸。向苏易简单讲述事情的经过。   在苏易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十余名黑衣杀手忽然突袭青戈军。其中甚至有虚灵境后期的高手。夏耕见状。立刻让青戈军分成五队。四下分散奔逃。   夏耕令青戈军十里之内。不得回头拼杀。即便黑衣杀手兵刃刺入身躯。青戈军也只是一味狂奔。为的便是。将追击的黑衣杀手引开。为同袍争取一线生机。   乾忌语和夏耕两人率着十余名青戈军出逃的正是三石坪方向。逃了十三四里。被追杀的两名黑衣杀手击杀了七人。   见到沒有其他黑衣杀手追至。夏耕和乾忌语突然转身。出其不意之下。将两名黑衣杀手斩杀。短暂的交锋下。夏耕和乾忌语遍体鳞伤。险死还生。   苏易对夏耕这种临机决断的性情很是赞赏。其他几队逃出的青戈军。恐怕凶多吉少。但若不是夏耕和乾忌语当机立断。恐怕这些人一个都逃不出來。   说來也是侥幸。追杀夏耕和乾忌语的黑衣杀手之中。并沒有天照。否则夏耕和乾忌语万难逃脱。不过。若是按照盈碧所说的。天照性情谨慎胆小。不知道玉重楼是否还在三石坪。应该不敢冒然追來。   也不知当初天照到底在玉重楼手中经受了什么。才令他这般惊惶。想必玉重楼的手段。让天照终生难忘。这才会在心中留下如此阴影。   既然天照在有穷城。有穷城自然是回不去了。苏易揉了揉眉心。看着伤痕疲惫的青戈军兵士。还有躺在马背上昏迷不醒的伯兹迁。咬牙说道:“立即。前往孤华城。”   追杀夏耕和乾忌语的邪月杀手沒有返回。天照起疑是迟早的事情。   天照现在不敢到三石坪。也不代表着他一直不敢來。更有可能。天照会派出更多的杀手前來探视。   多停留一刻。就会多一刻的危险。唯有早日赶回孤华城才是上策。   苏易一行人调转方向。向着不弃峡的方向行进。虽然不弃峡地形险要。若是邪月楼杀手埋伏其中。苏易等人插翅难飞。但有穷不弃已经离去。苏易等人只知道这一条通往孤华城的道路。必须经过不弃峡。   让苏易惊讶的是。盈碧居然从小到大是第一次离开双刃城。   盈碧说起这些的时候。神情很是落寞。仿佛把很多事情压抑在心底。苏易心中烦乱。也沒有问些什么。   众人行至不弃峡前。借着昏暗的月光。隐隐的看到一个人站在不弃峡之前。苏易的心一沉。难道是天照早就料到苏易会经过不弃峡赶回孤华城。故意在这里守候。   第一百八十七章 邪月流萤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若对方真的是天照。恐怕现在就是逃。也來不及了。逃也逃不了。打也打不过。难道上天真的让自己死在邪月楼手中。   就在苏易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只纤细冰凉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盈碧轻声说道:“苏公子。若是天照。可以提及主人的名号。”   苏易一怔。凝望着盈碧。盈碧眼中丝毫沒有奚落的意味。苏易暗中叹了一口气。盈碧本是好意。只是要提及玉重楼的名字。苏易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苏易勉强笑道:“天照未必能这么快的追到这里。”硬着头皮。苏易驱马缓缓向前。距离那人五六丈。借着月光可以依稀的看到。这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负手而立。倒像是在欣赏月色一般。   只可惜。今晚月色不甚好。不弃峡的风景也不值得一赏。   苏易低声问盈碧:“这人是不是天照。”   盈碧摇摇头说道:“天照一向用黑色布条将全身缠裹的严严实实。我也沒有见过他的真实面容。”   仿佛听到的苏易和盈碧的对话。那人遥遥的一拱手。说道:“在下流甲霖。”   苏易心中松了一口气。对方并不是天照。   “在下流甲霖。”那人又接着说道:“邪月楼副楼主。”   “什么。”苏易刚刚放松一点的心脏猛然收缩。这么书生模样的流甲霖。居然和天照一样。都是邪月楼的副楼主。能够和天照并为邪月楼副楼主。修为自然也不会弱于天照。也不知道流甲霖身后黑漆漆的不弃峡中。藏着多少邪月楼杀手。   “白芓元。”苏易低声喝道:“准备冲过去。”   青戈军长戈平举。准备一鼓作气冲过不弃峡。至于生死之事。就要听天由命了。   流甲霖轻轻向前走了两步。神态悠闲。视青戈军的青铜长戈如无物。缓缓说道:“高辛王勿惊。流某途经此地。只是为了一赏月色而已。别无他意。”   流甲霖这番话。便是三岁孩童也未必相信。天上烟云浮动。月光昏暗。除了瞎子。沒有会在这个天气赏月。显然。流甲霖并不是瞎子。   苏易并沒有答话。青戈军缓缓结成简单的阵势。准备随时冲过不弃峡。   苏易掌心滑腻腻的尽数是冷汗。沾染在青陨戈上格外的难受。流甲霖背后黑洞洞的不弃峡。似乎是上古凶兽洞开的血盆大口。等待着苏易等人步入其中。   对方不是天照。玉重楼的名字也未必再有威慑力。盈碧也是显得紧张起來。手中扣紧着十余枚淡绿色的暗器。   流甲霖望着苏易等人。忽然轻笑一声。朗声说道:“高辛王不要误会。在下此來只是想见见高辛王的风采。”   这番话语。苏易等人如何能信。   流甲霖接着说道:“至于这一次针对高辛王的任务。接下的是天照。与在下无关。”   “而且。在下也沒有免费成人之美的爱好。”   苏易眉头微皱。流甲霖所说的任务。应当就是刺杀自己。或者还有太子律卫。但按照流甲霖话中的意思。天照接下的任务。他便不插手。却不知道是真是假。   若是如此。看來邪月楼也不是铁板一块。至少眼前的副楼主流甲霖。和同为副楼主的天照。关系便不是很融洽。   也许是杀手之间。本來就沒有什么感情而言。现在的同伴。也许就是下一刻把长剑刺入自己身体的人。   流甲霖说:“流某早闻高辛王的风采。今日一见。”流甲霖微微摇头:“果然名不虚传。狼狈至极。”   苏易脸上一热。七百青戈军出依帝城。到如今身边只剩下不到三十能战之士。接连身陷险境。不得不说狼狈至极。   一时间。苏易竟然无法出言驳斥流甲霖。忽然想到。若是有穷不弃还在。说不定仍会破口大骂。各种珍禽野兽轮番上场。倒也不失大快人心。   流甲霖叹息说道:“如此之高辛王。实在是让流某失望。也不知买你性命之人。为何居然舍得如此高价。”   “对了。”流甲霖饶有兴趣的说道:“买你性命的。居然还不只一家。哈哈哈。高辛王。你人虽然不怎么样。至少你的命。还是很抢手的嘛。哈哈哈。”   “你…”苏易恨不得上前一戈将这毒舌的流甲霖刺死。然而流甲霖身后的黑暗之中到底隐藏着多少邪月杀手。这番话是不是流甲霖故意激怒苏易。苏易也不敢确定。纵然是心中怒极。紧握着青陨戈的手已经微微颤抖。还是强忍着心中翻腾的怒血。   隐忍。隐忍。苏易不住的告诫自己。这么多年自己都已经隐忍过來了。岂能坏在一个区区邪月楼副楼主手上。   流甲霖是毫不在意苏易的愤怒。径自兴高采烈的说道:“天照这次沒有能够杀掉你。肯定是不甘心的。但是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哈哈。要是他沒有能够杀掉你。或者是太子律卫中的一个。看他还有什么脸面回到邪月楼。以后还怎么在我面前抬起头來。”   “哈哈。天照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哈哈。高辛王。一定不要被天照杀了啊。”   流甲霖自顾自说的开心。全然沒有注意到苏易一头雾水的听着。流甲霖的话中蕴含着太多的信息量。天照不仅是要杀自己。而且还要杀太子律卫。   而且。天照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按照流甲霖的说法。天照完成不了任务下场不会太好。那么。这半个月的时间内。天照一定不折手段的刺杀自己和太子律卫之中的至少一人。   最好的选择对象。当然是自己。   苏易一头冷汗。流甲霖接着兴高采烈的说道:“高辛王。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千万不要在这个期间被天照杀了。或是自己死掉。”流甲霖亲切地口气。仿佛在叮嘱一位多年老友:“你一定要挺到天照任务时间结束。”   “那时候。就是换我來杀你了。哈哈。你一定要等着我啊。”   苏易暗自苦笑。这流甲霖视乎与有穷不弃有几分相似。都是话唠。   流甲霖意味深长的看了苏易一眼。说道:“已经见过高辛王了。在下就此别过。还请高辛王保重。一定万万保重。”   说罢。流甲霖身形御风而起。不消片刻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苏易盯着空无一人的朦胧夜色。眉头拧成一团。流甲霖看似花乱的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其中蕴含着太多的信息。苏易心头猛然一动。流甲霖这般。绝不是信口开河。而是在颠三倒四的话语中。明明白白的告诉苏易。在半个月之内。天照将实施针对他和太子律卫的刺杀。   而且。这一次刺杀行动。天照志在必得。那么。天照必然会亲自出手。这也是苏易击杀天照的大好机会。   看來流甲霖不仅不希望天照成功杀掉太子律卫和苏易其中的任何一个。而且。还希望天照死在刺杀行动之中。苏易不禁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邪月楼两位副楼主不禁关系不睦这么简单。流甲霖这般。已经是**裸的坑害了。   流甲霖和天照之间。关系还真是生死相向啊。不论怎么说。这种关系对于苏易來说。毕竟是好的。敌人的敌人。也可以算是朋友。只不过这个朋友。仅仅限于十五天之内。   恐怕十五天之后。自己要面对的。就是这位流甲霖副楼主了。   哼。苏易心中冷笑:我不禁要活过这半月时间。而且。我还要活的比你们都长。所以。流甲霖、天照。还有邪月楼。都必须消失。   苏易猛然出声道:“走。穿过不弃峡。”   白芓元轻声问道:“高辛王。不要派人探视一下。”   苏易长笑道:“区区不弃峡。又怎能挡住我青戈军的铁马长戈。”话语雄壮无比。让铁马长戈的青戈军兵士热血沸腾。只不过眼下能够热血沸腾的。不过区区三十人而已。   流甲霖既然明说十五日之后才会前來。那么在这个阶段。便不希望自己被杀。按照流甲霖的意思。即便是他杀了自己。功劳恐怕也要落在天照的头上。像邪月楼这样严密的杀手组织。肯定会有着极为严苛的规则。既然是天照的任务。若是流甲霖插手。即便杀了苏易。等待流甲霖的也只会是。严苛的惩罚。   苏易所料的不差。远去的流甲霖自己想想今天的表现。都满意的禁不住想笑。天照绝对想不到。自己就这样的给坑了他一次。即便知道了又怎么样。自己是出了名的大嘴巴。说漏嘴了又能怎么样。   想到天照被自己坑惨的样子。流甲霖笑的更加畅快。天照。你又能怎样。难道还能到楼主面前去告自己不成。   苏易啊苏易。流甲霖喃喃自语。你千万不要向表面上那样不堪一击。要是轻易给天照杀了。本副楼主还是会心疼的。哈哈哈哈……   因为。你是留给我來杀的。流甲霖的眼中一抹寒光闪过。   天照。天照。有我流甲霖在。这下一任邪月楼楼主之位。怎么会轮得到你。   想到邪月楼楼主。流甲霖满是狂放笑意的脸上渐渐沉静下來。那个一直躲在阴影中的男人。邪月楼楼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有着怎样的修为。一直是个迷。只是。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丝杀气。都会让自己心惊肉跳。   那又怎样。流甲霖的笑容又回到脸上。邪月楼主还不是要被上面换离。整个邪月楼。只要自己搬到了天照。楼主之位又岂会旁落。放肆的大笑之声。在昏暗夜色之中越传越远。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又见孤华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冲过去…”   苏易一马当前。冲入不弃峡。不弃峡之中光线更为昏暗。嶙峋怪石在昏暗的月光下如同凶猛怪兽。作势欲扑。声声怪响在石缝间鸣响。更有风声穿过石洞。呜呜作响。   苏易冲入不弃峡十余丈。光线昏暗。不得不放慢马速。缓缓行进。青戈军跟随在苏易身后。心惊胆颤。偶尔一声虫鸣。都令青戈军士惊栗不已。   其实苏易心中也是忐忑不安。虽然猜测流甲霖不会在不弃峡中设伏偷袭自己。但自己的这种猜测。完全是建立在相信流甲霖所说的都是真的之上的。相信一名杀手的话。苏易也觉得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但。即便流甲霖所说的是假的。在这不弃峡中伏下杀手又能如何。难道苏易等人就能够不进入不弃峡中。等待着天照状着胆子赶來。前后夹击。将一干人等尽数杀死。   无论流甲霖所说是否属实。苏易等人都是不得不经过不弃峡。   悬崖之上。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块滑落。发出空旷的声响。青戈军如临大敌。长戈竖起。紧盯着两旁悬崖峭壁。生怕黑暗之中跳出一只血兽來。进入者不弃峡。对血兽的恐惧在瞬间便压倒了邪月楼杀手。   或者说。青戈军心中对暗中潜伏的邪月楼杀手。只是一种类似于出其不意的惊惶。片刻而已。而对于血兽。则是真真切切的恐惧。   嗒。。   石块坠落在地面上。黑暗之中并沒有什么血兽咆哮而出。也沒有邪月楼杀手悄无声息的长剑。   苏易等人松了一口气。只道是夜风吹落了岩壁上一块松动的石块。平息了紧张的心情。苏易暗中加快马速。一行人紧张兮兮的穿过不弃峡。眼前顿时一亮。就连呼吸也通畅了许多。   苏易这才发现。后背的衣衫已经不知何时湿透了。冰冷的冰蚕丝软甲贴在身上。被夜风一吹。竟然有些寒意。苏易这才恍然发现。冀州已经进入深秋季节了。   冀州的秋天來的格外早。天气也是寒冷的极快。更不用说鬼方那些荒芜贫瘠之地了。这也是鬼方为什么一直觊觎着冀州的原因。   在他人眼中荒凉不堪的冀州。在鬼方眼中。却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沃土。而在从冀州向北。就是极北苦寒之地。终年积雪不化。厚厚的玄冰之下。是谁都不曾见过的另一番大地。   在苦寒之地。传闻有着诸多的凶兽。甚至还有的是。上古凶兽的遗种。或者就是幸存下來的上古凶兽。这些上古凶兽。沒有像无支祁那般被封印后实力大减。这些逍遥在人迹罕至极北之地的上古凶兽。其凶狂程度。不是无支祁所能比较的。   苏易出了不弃峡。马不停蹄的奔向孤华城方向。一路上。众人惶惶然。犹如惊弓之鸟。倒是伯兹迁在剧烈颠簸之下醒转过來。看到跟随在高辛王身边的青戈军不过三十余人。其中还有乾忌语和夏耕。   伯兹迁瞬间明白。急怒攻心。眼前一黑。又是昏迷过去。青戈军为伯兹迁一手所建。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这一次冀州之战。青戈军几乎伤亡殆尽。怎么不让伯兹迁心痛非常。   在不弃峡的峭壁之上。一只战马般大小的豹子盯着苏易等人远去的方向。这只豹子浑身赤红的毛发随风飘动。如同火焰在跳动燃烧。毛发之下。是钢铁一般的肌肉。修长的赤红色长尾上。生满了细碎的鳞片。尾巴的尖端。一团毛茸茸的赤红毛发之下。隐隐露出一截尖锐骨刺。   这只赤红豹子。正是当初伴随着神秘啸声出现在密林之中的赤豹。赤豹的前爪下。岩石尖锐的一角被踏断。   人立而起的朱厌就站在赤豹的身边。用厚重的爪子拍了拍赤豹的脑袋。指着断裂的岩石。发出叽业叽业的声响。似乎在指责赤豹不小心一般。   赤豹微微的晃了晃脑袋。偏着头对朱厌不满的低吼了一声。   在他们身后。一个全身黑袍的人凝立在风中。赤豹身上的赤红毛发在夜风中飘扬。而这个黑衣人身上的衣衫。却如同岩石一般低垂。即便是最细小的一个褶皱。也不曾再风中散乱。   这个人。便如同一尊石像一般。凝望着的方向。正是苏易等人远去的方向。一阵微风拂过。云雾浮动。月光暗淡。崖顶上空空荡荡。已经不见了黑衣人、赤豹和朱厌的影子。   苏易自然不知道不弃峡崖顶之上注视自己的目光。只是一路狂奔。抵达孤华城时。已经是第二天午时。   孤华城下。疲惫不堪的苏易仰头望去。心中忽然一惊。城头上高高飘扬的旗帜之中。最上的。竟然是青炎烈焰旗。   青色大旗烈烈招展。大旗上硕大一个黑色“夏”字。饰以金色边纹。这是太子律卫的旗帜。   太子律卫会到了孤华城。苏易眉头微皱。太子律卫看來是克服了冀州十三城。这本是一件大好事。但是此时太子律卫不仅沒有班师回依帝城。反而回军孤华城。不能不让苏易心中生疑。何况。当下。身为孤华城城主的慕阳思又不在城中。   带着疑虑。苏易率人进入孤华城。   安顿好青戈军。苏易让医官简单的治疗了一下身上的伤势。便去拜见太子律卫。两人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苏易是不知从何说起。而太子律卫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心事重重。   两天之后。城主府中。太子律卫大摆筵席。极为隆重。   宴席之上。与太子并坐的。是一位相貌俊朗的银袍中年男子。苏易从未见过此人。苏易刚刚已经从飞阳军成将军口中得知。慕阳思仍是未归。自然不会出现在酒宴之上。只是。慕阳思私自外出这件事。太子律卫是否知晓。   就在苏易一怔的功夫。太子律卫笑着向苏易介绍道:苏易。这位是祈天殿祈天祭卜。应柏丹。   祈天祭卜。大祭卜的人。   刚刚落座的苏易心中巨震。大祭卜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孤华城。失神之间。苏易险些将手边的酒樽碰到。幸亏白芓元眼疾手快。手指轻轻一弹。将酒樽稳住。荡漾的酒液沒有丝毫溅出。这才沒有让苏易当众出丑。   应柏丹意味深长的看了白芓元一眼。白芓元这挥指轻弹。看似简单。但真气控制恰到好处。分毫不差。极为精妙。   苏易凝神望向应柏丹。只见应柏丹微微含笑。面容平和。只是双眸之中似有无尽星空流转。一闪即逝。   苏易拱手说道:“高辛苏易从未得见祈天祭卜。今日一见。心中实在是过于震惊欣喜。还请祈天祭卜见谅。”   苏易脸上尽是心中震惊之后勉强平复的剩余潮红。将一名不得志的王子心中震惊。而后又要故作镇定的样子表现的淋漓尽致。   应柏丹心中嗤笑。对苏易的表现去也不在生疑。朗声说道:“高辛王过谦了。应某也是就问高辛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丰神俊朗。仪表不凡。”应柏丹只是夸赞苏易容貌。也就这一点上。应柏丹觉得自己尚不违心。区区一个小小的高辛苏易。也实在不值得祈天祭卜为之违心说话。   岂不知。苏易得知应柏丹祈天祭卜的身份震惊倒是真的。只不过苏易心中想的。和应柏丹自以为的。完全是两回事。   席间。觥筹交错。诸将对太子律卫这一次大破鬼方。收复冀州十三城之事大肆吹捧。听在苏易耳中。只道是自盘古开天地以來至第一伟业。甚至轩辕黄帝一统天下万族、帝禹治理汤汤洪水之功。都不能与律卫比肩。   太子律卫美酒畅怀。脸色微醺。大笑不绝。忽然大声说道:“诸将。这一次。律卫克服冀州十三城。诸位功不可沒。”   “然而。律卫虽然克复冀州十三城。但这一次出征冀州的头功。却并非应是律卫所有。”   诸将听见太子这般说。顿时鸦雀无声。面面相觑。不知太子所言何意。在一旁饮酒的赤烈乾光美酒下肚。脸色泛出红亮的光芒。在他身旁。一个身材丰满妖娆。穿着极为简单清凉的女子半跪在他身后。不时的为赤烈乾光斟酒。   这个女子。额头上露出一块拇指大小的黑色纹刺。正是齿马服部首领婵裹儿。再看婵裹儿低头顺目的样子。好似已经完全被赤烈乾光收服。   太子律卫环视全场。居高临下。诸将都是屏气凝息倾听。太子律卫高声说道:“这一次出征冀州。我与祈天祭卜各率一万青炎军。分两路出击。”   “律卫率军解围孤华城。大败毕修安四万鬼方大军。并乘雷霆万钧之势。克服冀州十三城。”太子律卫顿了一下。高声道:“祈天祭卜率一万青炎军。深入鬼方腹地。歼灭鬼方十大部之一的齿马服部。”   律卫的话说道这里。诸将均是议论纷纷。而跟随应柏丹出征玎灵之渊的诸将。脸上难免布上得意之色。跪在赤烈乾光身旁斟酒的婵裹儿身躯一颤。手上微抖。险些将酒倒出酒樽外。幸好赤烈乾光正满脸兴奋红光的望着太子律卫。毫无察觉。   “竟然是这样。”苏易心中暗道。当初律卫飞鸽传书给慕阳思。说是一万青炎军來解孤华城之围。苏易心中便是怀疑另外一万青炎军很可能是趁机攻取冀州十三城。却万万沒有想到这一万青炎军竟然攻入鬼方腹地。更沒有想到。率领着一万青炎军的。竟是祈天祭卜应柏丹。   第一百八十九章 祈天之谋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不仅如此。”太子律卫站起身來。挥动手臂。大声说道:“祈天祭卜率军一举攻破鬼方玎灵之渊。。”   太子律卫话音未落。诸将哗然。攻破玎灵之渊。这意味着鬼方已破。如此功绩。足以写入青史。   应柏丹面容含笑。躬身而起。手中平端着一杯美酒。环顾四周。说道:“此番能够攻克玎灵之渊。应某不敢居功。”   应柏丹略一停顿。诸将都是扯耳倾听。祈天祭卜这一转折。肯定是有什么话要说。尤其是赤烈乾光。脸色涨的通红。都要放出红光來了。跟随祈天祭卜征战鬼方玎灵之渊的。自己职位最高。祈天祭卜不稀罕这等功劳。肯定是要落在自己头上的。   这般功劳落在自己头上。哈哈。荣华富贵自然是不用说。说不定还能大大的提拔一番。赤烈乾光兴奋的脸色越加涨红。   “这一次攻破玎灵之渊。”应柏丹声音洪亮清澈:“乃是太子深谋远虑。定下这分兵之计划。再者。若无太子以一万青炎军击破四万鬼方大军。应某绝无可能攻破玎灵之渊。”   诸将轰然应是。并赞太子律卫深通谋略和祈天祭卜英明非凡。太子律卫面容含笑不语。只是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   苏易看在眼中。顿时明了。这分兵出击之策。绝不是出自太子律卫之手。且不说太子律卫能不能调动应柏丹。这分兵之策说的轻巧。但其中凶险非常。若不是毕修安在孤华城下故意昏招迭出。哪怕毕修安在孤华城或是玎灵之渊再认真上半分。恐怕应柏丹和一万青炎军。此刻已经变成荒原之上的枯骨了。   太子一向沉稳。这般险招是绝不会用的。   而应柏丹这般说。表面上看是将功劳推给太子律卫。实际上。应柏丹的用心恐怕沒有这么简单。   应柏丹又接着说道:“能够剿灭齿马服部。力克玎灵之渊。赤烈将军奋勇当先。功不可沒。”众人目光瞬间聚焦在赤烈乾光身上。   赤烈乾光脸色赤红。呼吸粗重。猛然站起身來。大声呼喝道:“赤烈乾光一介武夫。愿为祈天祭卜马前之卒。万死不辞。”   这番话。赤烈乾光说的极为昂扬。满满的忠心表露无疑。只是。这份忠心似乎表露错了对象。或者说。表露错了地方。   众人鸦雀无声。目光都回到佳肴美酒之上。太子律卫脸色变了数变。轻咳了一声。说道:“赤烈将军功不可沒。來人。赐酒一杯。”   有下人送上一樽美酒。赤烈乾光面容更加激动。双手捧起酒樽。大声道:“多谢太子。”   太子律卫环顾四周目光低垂的众人。朗声道:“大家同饮。”   众人应和道:“谢太子。”   应柏丹也是轻举酒樽。低声说道:“此番冀州之战。太子威名确立。应柏丹在此恭贺太子了。”   律卫微微一怔。转向应柏丹。只见应柏丹脸上挂着淡淡微笑。轻举酒樽。稍稍低于律卫手中酒樽半个。律卫旋即回过神來。似答非答的说道:“若是能有祈天祭卜相助。律卫才会有值得恭贺之时。”   应柏丹坦然笑道:“应某定当鼎力。”   两只酒樽轻轻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鲜红的酒液晃动荡漾。在两人酒樽中旋转出一道涡流。   苏易心不在焉的听着众人的奉承之声。心中却是异常的烦乱。这一次出征冀州。太子律卫大破鬼方四万大军。并克服冀州十三城。祈天祭卜应柏丹攻破玎灵之渊。都是极大的功劳。唯有自己。随自己出征的七百青戈军。伤亡殆尽。到头來。想为这些战死的青戈军战士争得一份功劳都不能。   自己这个高辛王也真是窝囊。   苏易苦笑。这么多年來了。自己何尝不是这么窝囊着活下來的。胸中气闷非常。苏易一脸饮下两樽美酒。只觉得胸中火辣辣的。气息越加憋闷。   酒意上涌。也顾不得许多。径自离席。踉跄着走到院中。众人正是饮酒狂欢。竟沒有人注意到高辛王已经独自离席。   院中空气冰凉。一吸入肺腑之中。苏易大感畅快。皓月当空。一片片淡淡云雾飘过。飘渺玄秘。   苏易正呆呆的仰望着夜空中的星光发呆。身后传來一个温润的声音:“高辛王。竟如此有雅兴。”   转过身去。正是祈天祭卜应柏丹。苏易淡淡一笑。说道:“苏易不胜酒力。这才避开。”苏易心中暗自盘算。应柏丹是大祭卜一系。自己这一次并行险途出征孤华城。大祭卜不是幕后黑手。却是一大助臂。从哪方面说。自己和这祈天祭卜应柏丹都算不上朋友。甚至于。本就是站在对立面的。   应柏丹很是随意的和苏易并肩而立。也是盯着夜空。莫名的问道:“高辛王是喜欢月亮多一些。还是喜欢星空多一些。”   苏易暗中品味应柏丹的话。实在是想不出应柏丹这般问。到底有什么深意。便随口答道:“我还是喜欢星空多一些。不知祈天祭卜喜欢什么。”   应柏丹微眯着眼睛。说道:“我祈天殿的祈天之器便是星寂轮。自然是喜欢星空多一些了。”苏易心中一怔。自已也曾经听闻过承天、祈天和玄天三大殿中。各有圣器。但并不知具体为何物。想不到应柏丹竟然随口就告诉自己祈天殿的祈天圣器是星寂轮。   “高辛王手中掌握着曜日青陨戈。想必也是因此而喜欢星空吧。”应柏丹微笑问道。   苏易淡然应是。其实在苏易心中。母亲的样子淡淡浮现。在苏易小时候。母亲常常指着星空。和苏易讲述一些极为古老的故事。与其说苏易喜欢星空。倒不如说是在怀念罢了。   即便应柏丹这般认为。苏易也不反驳。念及母亲。苏易对应柏丹更是小心谨慎。自己母亲中毒身亡。恐怕与大祭卜很有牵连。若是如此。这祈天祭卜应柏丹。与自己更是立场分明。   应柏丹忽然轻叹一声。低声说道:“高辛王这番出征冀州。想必艰险重重。九死一生。”   苏易说道:“与鬼方交战。艰险自然是不用说。苏易能力低微。不若太子和祈天祭卜这般。大军所及。鬼方土崩瓦解。一溃千里。”   应柏丹嗤笑道:“应某何能。若不是鬼方大首领毕修安另有图谋。应柏丹恐怕早已经死去多时了。”   苏易目光一紧。鬼方大首领毕修安另有图谋。这个苏易早已经隐隐有所察觉。只是从应柏丹口中证实。这种冲击震撼。还是让苏易动容。   更有的是。应柏丹说出这番话时语气极为寂寥。似乎能够攻克玎灵之渊。也是极为侥幸。“难不成。”一个想法在苏易脑中闪过:“应柏丹也如自己这般。只是一枚弃子。”   不会。应柏丹带着一万青炎军。与怎会如自己这般。   似乎知道苏易所想。应柏丹叹息着低声说道:“应某所说的艰险。并不是指鬼方。这其中真相如何。高辛王和应柏丹都是明了的。”   苏易猛然抬头。迎上应柏丹莫测却很平静的目光。万般念头在苏易脑中闪过:“应柏丹。到底要做什么。”   应柏丹淡淡说道:“高辛王。自出征以來。屡次遇险。鬼方。哼。不过是小小一处而已。”   苏易沉默不作声。心中不知应柏丹到底是试探自己。还是如何。   应柏丹负手而立。仰望星空。说道:“你们出境虽然不尽相同。但是。还是有些相似的。我觉得。有些事情上。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苏易满心疑虑。   “比如说。”应柏丹饶有兴趣地看着苏易。说道:“比如说邪月楼所在的位置。”   “邪月楼。”苏易一惊:“你知道邪月楼的位置。”   应柏丹淡淡一笑。不可置否。苏易接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对付邪月楼。”应柏丹笑道:“邪月楼想要对付你和太子律卫。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而且。这一次青戈军死伤惨重。恐怕也有邪月楼参与其中。我想。高辛王应该不会是那么宽容的人。”   苏易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说道:“的确。我是很想知道邪月楼的事情。但是。我凭什么相信你。”   应柏丹稍稍有些意外。说道:“我以为高辛王只会在心里这样想。沒想到。沒想到。高辛王竟然这般坦诚。哈哈。痛快。痛快。”   “我应柏丹虽然不是高辛王的朋友。但是。我还不希望自己对手的敌人。倒下的太早。所以我才帮你。”   “高辛王要对付的是邪月楼。而我。要对付的是邪月楼背后的人。帮高辛王对付邪月楼。其实也是帮我自己。就这么简单。”   “邪月楼背后的人。邪月楼背后的人。”苏易轻轻念叨两遍。忽然问道:“是镇海王。”   “哈哈。”应柏丹打了个哈哈。说道:“高辛王。你对付邪月楼。背后的人交给我。大家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苏易陷入了沉思。难道大祭卜要对镇海王下手。应该不会。明面上。镇海王和大祭卜之间。并沒有利害关系。也沒有冲突。   莫非。邪月楼背后。不是镇海王。那又到底是什么人。   看样子。祈天祭卜应柏丹是决计不肯说出來的。只是。应柏丹已经说得。都是真的吗。自己能够相信应柏丹的话。   苏易有些犹豫不决。   第一百九十章 有施之女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应柏丹淡淡的看着苏易挣扎的面庞。说道:“这算不上一次合作。而且。我对高辛王能不能灭掉邪月楼也很是怀疑。”   “即便高辛王不能灭掉邪月楼。我还会找到其他人去对付邪月楼的。”   “祈天祭卜果然好手段。”苏易不禁有些微怒:“只是在利用苏易去对付邪月楼而已。”   “也可以这么说。”应柏丹悠悠说道:“但是。眼下关于邪月楼的情况。不正是高辛王需要的吗。若应某不是这样开诚布公。而是通过其他的手段将邪月楼的消息透漏给高辛王。是不是高辛王就会相信了呢。”   苏易一时语塞。一咬牙。说道:“好。我信你。”   应柏丹含笑不语。扔给苏易一团白娟。说:“这上面画着邪月楼总部的位置。但是。就以高辛王现在的实力。恐怕不足以对付邪月楼。”   应柏丹将白娟交给苏易后。便向着喧闹的厅堂之内走去。一边低声道:“高辛王若是大意失陷在邪月楼。还是不要怪应某才好。”   “哦。对了。”已经快迈进厅内的应柏丹忽然转身说道:“我听说邪月楼的楼主。可能已经是云天境初期的修为。高辛王一定要当心才好。”   苏易心里咯噔一声。天照、流甲霖两人。已经远远不是苏易所能对付得了的。而邪月楼的楼主居然是云天境的修为。若是如此。几乎可以在十招杀掉自己。   一念至此。苏易心中一阵黯然。区区一个邪月楼。自己都沒有能力去对抗。而大祭卜之下的一个祈天殿的祈天祭卜。对付的却是邪月楼背后的黑手。如此算计下來。自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站到大祭卜面前。   苏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胸口的九韶玉诀散发出一阵凉意。一个极为疯狂的念头在苏易心头闪过。   若是如此。苏易紧紧的握住拳头。若是如此。恐怕自己也能够和虚灵境后期的高手一战了吧。   冀州鼎灵脉。炼化冀州鼎灵脉的苏易。放在面前的。就是如何吸收炼化九韶玉诀中的冀州鼎灵脉灵气了。   苏易相信。若是能够完全炼化吸纳冀州鼎灵脉的灵气。在加上自己手中的曜日青陨戈。即便是云天境的高手。也或可一战。   心事重重的苏易。回到厅堂酒宴之上。只见太子律卫神采飞扬。身旁应柏丹谦和淡笑。毫无不妥之处。苏易甚至觉得刚刚与这为祈天祭卜的谈话只是虚幻。唯有掌心的那一团白娟是真实的。   酒宴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太子律卫大醉。仍是意犹未尽。而苏易却是疲累不堪。身上伤势尚未痊愈。这番喧闹倒成了负担。   一连四天。太子律卫每夜都是纵酒狂欢。祈天祭卜应柏丹倒是此次出场。一直陪着太子律卫饮酒作乐。苏易身心俱疲。虽然暗中叫苦。却也不能说些什么。只道是幸好慕阳思不在城中。若是生性好静的慕阳思接连参加七天喧闹的酒宴。岂不将他逼疯。   想到慕阳思。苏易心中咯噔一声。自己回到孤华城这么长时间。太子律卫和祈天祭卜应柏丹都沒有提及孤华城主慕阳思。这绝不正常。苏易觉得。以太子律卫的性情。见不到慕阳思。至少要表现出一些不快才对。   不想太子律卫不仅沒有表现出不快之意。甚至连提及一次慕阳思的名字都沒有。苏易越來越看不懂自己这位太子大哥。只觉得高位之上。觥筹交错之间朗声长笑的太子是那般的遥远和生疏。   数天过去。苏易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盈碧伤势比苏易恢复的还要快上一些。唯有大统领伯兹迁伤势较重。到了此刻才勉强能够起身。   头脑刚一清醒。伯兹迁便召集青戈军。清点人数。从有穷城逃回了三十余兵士。而从之前外出寻找高辛王下落的青戈军兵士。只回來了不到四十人。两名甲正都是沒有回來。   如此一來。苏易的青戈军只有不足七十人。自伯兹迁之下。唯有白芓元而已。七大甲正。尽墨。   现在的苏易。和孤家寡人沒有什么区别。以此实力。对战邪月楼。只怕是以卵击石。   三天之后。   太子律卫召见苏易。意欲同苏易一道回归依帝城。听了太子的话。苏易半响沒有说道。轻声而坚定地说道:“大哥。我要留在孤华城。查清邪月楼的事情。”   “邪月楼。”太子律卫略一沉吟。说道:“也好。邪月楼针对你我。在依帝城之中。肯定另有幕后黑手。”   “你留在孤华城对付邪月楼。哼。我回到依帝城。对付那只幕后黑手。哼。”太子律卫脸上怒色荡漾:“既然他们已经撕开脸皮。我也不用顾忌太多了。”   “只不过。”太子律卫担忧的说道:“邪月楼杀手极为难缠。以你现在手中的兵力。恐怕难以对抗。”   苏易稍一思索。说道:“我也许可以等阳思回來。让他帮我一同剿灭邪月楼。”   太子律卫脸上闪过一种古怪的神色。沉默了半响。才缓缓说道:“阳思这一次。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苏易低低的说道:“我们自幼相识。难道大哥还不了解他的性情吗。”   律卫轻笑。拍了拍苏易的肩膀。说道“我并不是怪你和慕阳思。我只是担心。你们有时候这样随着自己的心思去做事。会给别人落下口实。对你们自己不利啊。”   苏易这才恍然。太子律卫说的太过分了之中。不仅有慕阳思。还有自己。苏易有些尴尬的说道:“多谢大哥。以后我会当心的。”   太子律卫看着苏易。叹息了一声。说道:“你离开孤华城之后的一些事情。既然我能知晓。想必别有用心的人。也会知晓。所以……”   苏易眉头微皱。不知道太子律卫所说的知晓。到底是知晓到什么程度。比据、古诚招、鬼炎妖童。还是用穷敷。至于云中君的真实身份。苏易觉得太子律卫还是沒有可能知晓的。   看到苏易眉头微皱的样子。太子律卫缓缓说道:“苏易。你也长大了。结交一些奇人异事。我这个做大哥的本不应该管。但是。你我作为夏后氏族人。切莫堕了威名。”   苏易不知应如何回答。喏喏的应是。太子律卫又接着说道:“青影的人回报。说是有穷氏全族被灭。就连有穷束也战死了。”   苏易回答道:“是。”苏易简单的将有穷之变向太子律卫说了一番。期间隐瞒了自己和玉重楼之事。盈碧的事情。苏易自然也不肯说。   有穷氏两千多族人性命。太子律卫脸色都沒有变上一变。只是淡淡说道:“有穷敷。哼。乱臣贼子之后。终究是心腹大患。早就应该将其全族尽灭。这一次我回依帝城之后。定当秉明父王。彻底清除有穷一族。”   苏易心中大惊。张了张嘴。终于沒有说出什么。眼中尽是有穷不弃独自一人渐行渐远的孤独而倔强的身影。   “至于你说的紫灵。”太子律卫沉吟片刻。说道:“这件事情。就留给大祭卜去关心吧。哼。反正他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听太子律卫的意思。大祭卜一系和紫灵之间。也是敌对的关系。苏易心中极为好奇。紫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竟然九歌和大祭卜一系。都和它水火不容。这些疑问。苏易只能是在心中想想。并不能问太子律卫。何况其中因由。太子也不可能尽然知晓。   太子律卫停顿了一会。用很是奇特的音调说道:“苏易。过一段时间。梁国国主将到依帝城拜见父王。到时。到时沫沫也会一同前來。你。你办完这边的事情。也早点回依帝城吧。”   一股热流猛然冲上苏易脑中。耳边嗡嗡作响。结结巴巴的语不成句:“沫沫… 沫沫要來了。真…真的…是沫沫要來了。”   太子律卫的脸色变得有些纠结。低低叹息一声。   苏易忽然遍体冰凉。一股异样的麻酥之感从脊背传下。蔓延到指尖。苏易的指尖微微颤动。面上毫无血色。苏易声音颤抖着说道:“梁国国主这一次來依帝城。不单单。是为了拜见父王吧。”   律卫偏过头去。低声说道:“梁国国主这一次來。就是要定下我与沫沫的婚期。”   苏易呆呆的站在那里。目光散乱。久久不语。太子律卫也是低着头。过了良久。太子律卫低声说道:“苏易。我……”   苏易回过神來。脸上露出凄凉的灿烂笑容。说道:“如此说來。苏易要恭喜大哥了。”   太子律卫看着苏易脸上的勉强笑容。嘴唇动了几下。化作一声怅然叹息。轻轻拍了拍苏易的肩膀。转身离去。律卫转身的瞬间。笑容灿烂的苏易脸上。一颗冰冷的泪珠滑落。   也不知站立了多久。苏易忽然无声的狂笑。两行清泪。奔涌。   这是一个早已经知道的结果。梁国国主之女。有施沫。未过门的太子正妃。将來的夏王后。俯视天下。而我。又算什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 盈碧心意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指尖不住的颤抖。   有施氏势力极为强悍。为九州方国之中第一强国。独占梁州一州之地。梁国国主之女。自然也不能是自己一个落魄的高辛王所能企及的。   何况。早在自己小时候。沫沫和太子之间。便已经定下婚约。自己不过是个可笑的单相思罢了。   苏易无声的低哑嘶笑。双拳紧紧握起。指甲缓缓的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出。身体上的疼痛。似乎能让苏易撕裂的心脏麻木上一分。而麻木的。不仅仅是苏易的身体。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易脸上泪水已经干涸。嘴角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谁也不知这淡淡的笑容下面。掩藏的又是什么。   门轻轻的被推开。一股淡淡的竹叶清香传了进來。一双清凉的芊芊玉手将苏易紧握的拳头舒展开來。将淡绿色药膏涂在苏易掌心被指甲刺破的伤口上。一股清凉的感觉从掌心传入。热辣辣的刺痛感瞬间消去。   苏易转过身。身边站着的正是那个幽若淡竹的盈碧。盈碧将苏易的手轻轻放下。轻声说道:“太子律卫找过我。   苏易轻轻嗯了一声。忽然惊道:“太子律卫找你做什么。”苏易心中紧张。生怕太子知道了盈碧是玉重楼的下属。转念一想。若是太子律卫知晓。或是存心为难盈碧。盈碧此刻也不能站在自己身旁。   盈碧声音仍然是淡淡的。说:“太子律卫给我讲了和苏公子、沫沫姑娘之间的故事。”   苏易眉头一皱。不知道太子这样做有什么深意。盈碧接着说道:“我不知道太子这样做的缘由。也不知道太子说的是真是假。”   苏易苦笑。   盈碧声音极为平和。语气之中沒有丝毫的波动:“若是太子律卫说的不假。那他让我來去安慰你。也应该是真的。”   苏易有些惊讶:“太子让你來看我。”转而又苦笑道:“太子是怕我想不开吗。”   盈碧凝视着苏易片刻。说道:“苏公子。盈碧倒是觉得。事以至此。苏公子面前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哪两条。”苏易随口问道。   “第一。苏公子要忘记沫沫姑娘。至少在表面上要做到这样。否则。就算苏公子和太子的关系再是紧密。恐怕太子也会心中不快。到那时……”   苏易心中一怔。这一次自己不觉之中失落之情表露无疑。太子律卫自然是觉察出來。又不好说些什么。这才会找到盈碧。借盈碧的口。向自己表达些什么。可笑的是。太子律卫也有看错的时候。必然是将盈碧当做自己的红颜知己。这才不找别人。单单找上盈碧姑娘。   要忘记沫沫么。其实这么久以來。自从自己知道沫沫和太子的婚约。就一直在心中不去刻意想起。但是。越是想要忘记的。就越是偏偏深刻在心底。每次浮现出來。都是刻骨铭心的痛楚。   想要忘却的。确实始终不能忘记的。苏易苦笑着。神情黯然。   盈碧又是接着说道:“另一条。若是苏公子不能将沫沫姑娘忘记。那就只好将沫沫姑娘抢夺到身边。”   “什么。”苏易大惊失色。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从盈碧嘴里说出。轻飘飘的。沒有一丝犹豫。苏易沉声说道:“这怎么可能。沫沫自小便和太子有婚约。是太子正妃。这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更何况太子大哥他。我也不能那样做。”   盈碧很是奇怪的看着苏易。说道:“你喜欢沫沫姑娘。将她抢夺到你身边。难道你不高兴。”   苏易用力揉了揉眉心。说:“沫沫和太子已经有了婚约……”   “不错。沫沫姑娘和太子有婚约。”盈碧打断了苏易的话:“那你成为太子不就可以了。”   “住口。”苏易面色骤变。慌忙低沉喝止盈碧再说下去。压低声音说道:“这样的话也敢说。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诛灭九族。”盈碧不以为然的淡笑:“盈碧早已经沒有了亲人。苏公子本身就是夏后氏一族的人。难道帝发还会自己诛灭夏后氏九族不成。”   苏易微微叹息了一声。无言以对。盈碧自幼便跟随在玉重楼身边。看到的就是强者为尊。玉重楼生性霸道强悍。不觉之中也是沾染了玉重楼的性格。只要是自己想得到了。就要强抢过來。心中并不会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盈碧望向苏易的目光中也是充满了不解。既然苏易喜欢沫沫。那就应该想尽一切办法让沫沫姑娘留在自己身边。为何苏易却是这般前后顾忌。只是一个人暗自伤神。   苏易很是艰难的说道:“这种事情。呃。不是能够勉强的。而且。我也绝不可能代替太子的位置。我从來都沒有这样想过。”   盈碧轻轻摇头。在玉重楼的眼中。从來都沒有勉强二字。只有服从了。或是毁灭。盈碧也是相信。自己想要的。便尽可夺來。若是不想夺來的。便是自己不想要的。   忽然之间。盈碧似乎想通了一个道理:“苏公子。难道是沫沫姑娘。并不想和你在一起。沫沫姑娘想要成为的是太子正妃。”   “胡说。”苏易脸上怒意荡漾。猛然转身怒视盈碧。盈碧脸上毫无惧色。只有重伤初愈的淡淡苍白。两道轻柔平和的目光直视着苏易。沒有半点退缩和回避。   苏易低叹了一声。反而是避开盈碧毫无杂质的目光。脑中回荡着沫沫清脆的声音:苏易哥哥。我想以后能和你在一起。   苏易哥哥。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   苏易哥哥。我不要回到梁国去…   苏易哥哥……..   “沫沫。她….”苏易感觉自己嘴里这一阵发苦。讪讪说道: “沫沫她。沫沫。那句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盈碧似乎能够感觉到苏易的内心感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主人经常说。只要自己能够凌绝与天地之间。便沒有什么得不到。”   “只是。主人在喝醉了的时候。也是经常独自一人长叹。就算是能够纵横九州。却是把握不住一人心。”   苏易心中凄凄切切。沒有细细品味盈碧话语中玉重楼的悲叹。只是觉得。自己既沒有玉重楼那般纵横九州的能力。即便空有一人心。又能有何用。   淡淡的悲哀感在苏易心中环绕。无能。无力。苏易在这一刻分明感觉到。有太多的事情。自己沒有办法做到。母亲的血仇。沫沫的期冀。像一座山重重的压在苏易心头。让他无法呼吸。想要放声高呼。却是感觉巨石压在胸口。沒有办法发出一声声响。   盈碧似乎对这些感情很是生疏。言语之间并不理解玉重楼的哀伤。也不能体会苏易此时此刻悲伤无力的心境。   苏易无力的说道:“盈碧姑娘。这样的话。今后不要再提了。”盈碧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色彩。用不易察觉的声音。似乎自言自语道:“大丈夫应当快意恩仇。真情真性。苏公子怎么会连这些都做不到。”   “不知主人为何能对苏公子还有那样高的评价。”   盈碧的声音虽然轻微。但苏易以就是停在耳中。不禁大为惊异。他真不知道自己在玉重楼心中。居然还会有很高的评价。但这个评价的原因。多半还是因为云中君。   想到玉重楼和云中君的关系。苏易心中一动。若玉重楼真的是个女子。恐怕与云中君之间。就不只是师出同门这么简单了。从玉重楼的所作所为來看。玉重楼的一颗心可以说完全是放在云中君身上。只是。不知道云中君是如何想的。   也不知道云中君和玉重楼两人。因为何故沒能走到一处。莫非是因为玉重楼修行血咒的缘故。   暗自猜想了一番。苏易倒是觉得心中的压抑烦闷稍稍减退。望着盈碧的目光也是略带歉意。柔声说道:“盈碧姑娘。苏易失态了。”   盈碧浅浅一笑。说道:“苏公子倒也不枉是真性情。但若是只表现在无人之处。只展露在盈碧面前。也是于事无补啊。”   苏易不再回答。反而说道:“盈碧姑娘伤势可否痊愈了。”   盈碧一怔。沒有想到苏易竟然在这个时候问起自己的伤势。盈碧低声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多谢苏公子关心。”   苏易说道:“说起來。苏易还是要感谢盈碧姑娘才是。若不是盈碧姑娘。恐怕苏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有穷城地下脱困。若不是盈碧姑娘。苏易早已死在有穷敷箭下。”   盈碧脸色微微一红。小声说道:“盈碧不敢居功。这都是主人的意思。”   苏易不以为然。即便是玉重楼命盈碧保护自己。当面对有穷敷无形气箭的时候。盈碧淡薄纤弱的身躯却是挡在苏易身前。义无反顾。尤其是宁可让有穷敷锋利的弓角刺穿手臂。也要将血玉击中有穷敷。即便是苏易自己。也不知道能够在一瞬间做出这样的抉择。   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性情之中。竟然有着这样刚烈的一面。让苏易很是惊叹。   苏易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问道:“下一步。盈碧姑娘打算如何。”   盈碧望着苏易。嫣然一笑:“苏公子觉得。盈碧应该如何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 乱云飞渡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盈碧的目光清澈无比。就这样看着苏易的面庞。清幽淡雅的面庞。竟让苏易一阵恍惚。   恍惚之间。苏易忽然发现。盈碧清秀的面容与凡俗女子多有不同。那一番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决计不是自己在夏宫之内看到的那些浓脂艳粉所能比较的。   倒不是说那些夏宫之中的女子不甚漂亮。夏王帝发深好此道。各方国主诸侯都是不甘落后。贡献的佳人充盈后宫。不乏国色天香之人。只可惜。重重脂粉之下。独独缺少了盈碧这样的钟灵独秀。   “苏公子。”盈碧一声轻轻呼唤。将沉浸于胡思乱想之中的苏易唤了回來。   苏易脸色微微一红。讪讪说道:“苏易。苏易也不知盈碧姑娘要。要如何。”   盈碧只是微笑。并不说些什么。也沒有移开望着苏易的目光。苏易感觉浑身都不自然。轻咳了一声。避开盈碧清澈的目光。   盈碧反而说道:“苏公子。盈碧自幼便沒有亲人。一直都在流竹坊中。现在盈碧已经无处可去。不知苏公子可否收留盈碧。”   “盈碧可以在苏公子身边做一个端茶倒水的侍女。而且。盈碧修为也是不太弱。必要时也可以相助苏公子。”   苏易听了盈碧这番话。一口气卡在喉咙。憋得满脸通红。一番剧烈的咳嗽。才将这口气顺了下去。苏易讪讪说道:“这个。盈碧姑娘。我。这样……”   “怎么。”盈碧语气之中带着淡淡的幽怨。说道:“难道苏公子嫌弃盈碧不成。还是说。盈碧就连在苏公子身边做一个端茶倒水的侍女都不够么。”   “不不。苏易不是这个意思。”苏易慌乱的连连摆手。说:“苏易觉得。怎么能委屈盈碧姑娘做。做侍女呢。”   盈碧微笑道:“如是苏公子不弃。只要让盈碧留在身边。做任何事。盈碧都感激不尽。”   盈碧这番话。听在苏易耳中。又是另外一番感觉和意味。苏易连声说道:“既然盈碧姑娘。那就。那就。但是侍女。苏易是万万不敢的。”   语无伦次的说完这番话。苏低着头。胡乱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未敢抬头再看一眼盈碧清丽脱尘的面容。也沒有看到。盈碧嘴角那一丝意味深长的淡淡微笑。   苏易慌乱的逃脱。在城主府中胡乱的走去。忽然听见刀剑急刺的破风之声。破风之声极为短促尖锐。显然这人出手极快。   苏易循声过去。只见到一片不甚开阔的空地上。身材干瘦的黑衣少年夏耕。正在一招一式的联系着刀法。在他手中。依旧是那柄锈迹斑斑的青铜长刀。   苏易忽然想到。那一日。夏耕和乾忌语两人合力斩杀了一头血兽。夏耕手中的。也必定是这柄锈迹斑斑、布满缺口的长刀。只是不知。夏耕是如何用这一柄锈钝的长刀。破开血兽坚韧的筋肉的。   夏耕的刀法极为简洁。刀刀致命。不留回旋的余地。细看之下。苏易心中暗惊。夏耕的青铜长刀上。竟然带着淡淡的真气。竟是不弱。有着出凡境后期的修为。   在苏易第一次遇到夏耕的时候。夏耕还是一点真气都不曾具备。斩杀鬼方溃兵。完全是依靠本能的招式。想不到短短的时间内。竟然能够修成出凡境后期的修为。这份天资。即便是与慕阳思相比。也只强不弱。   夏耕脚下步伐连动。长刀疾挑。若是对手稍弱。这一刀便会从下方刺入咽喉之中。苏易心中暗自叫好。夏耕忽然横刀半抱。低喝道:“谁在那。”   苏易一怔。不想夏耕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苏易显出身形。笑道:“不错。想不到你的进境这么快。”   夏耕见到是苏易。躬身道:“高辛王。”   苏易摆了摆手。说道:“不用这么拘礼的。”夏耕仍是硬生生的回应:“是。高辛王。”   苏易心中也是无奈。按道理说。夏耕自小就生在鬼方。诸多礼数应该是并未见闻过的。但夏耕性情却是古板的很。很多时候一丝不苟。礼节森然。让苏易都觉得有些不习惯。但这少年却依旧是我行我素。沒有半点改变。   苏易上下打量着夏耕。不由得问道:“你已经修行到出凡境后期了。进境怎么会这么快。”   夏耕点点头。说道:“白统领说。我已经有出凡境后期修为了。但并不快。”   “白芓元。”苏易惊异的问道:“你的真气法门。是白芓元教给你的。”   夏耕点点头。说道:“白统领说。我身体经脉已经足够强健。凝聚真气要比别人快上一些。但现在还是不够。”   苏易哑然。夏耕这般修炼速度若是还不够快。那么居多数人都可以一头撞死了。这绝大多数人之中。包括苏易自己。也更包括白芓元。   想想白芓元自己。不过虚灵境前期的修为。竟然说紧紧修炼不足一个月已经是出凡境后期的夏耕速度不够快。也不知道这个白芓元是怎么说出口的。   恩。苏易忽然想到。白芓元在同有依附有穷敷的有穷战士和紫灵傀儡大战中的表现。心头不由得一阵的惊疑。就连伯兹迁都身负重伤。昏迷不醒。白芓元却是毫发无损。现在想來。白芓元真的是只有虚灵境前期的修为。   难道白芓元一直在隐瞒着自己的真实修为。那他又是为何这样。是不是另有目的。苏易心中犹疑不定。转念一想。白芓元自从进入青戈军之后。从來沒有做过不利于自己的事情。而且在揪出单葵的事情上。帮了自己的大忙。若是说白芓元想要对自己不利。实在有太多的机会置自己于死地。   纵然如此。苏易还是觉得白芓元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让自己看不分明。   夏耕见苏易陷入沉思之中。也不打扰。只是垂手站立在一旁。苏易从沉思中回转过來。见到如同青铜长戈一般站立笔直的夏耕。不由得笑道:“好了。沒有什么事情。你继续好好的练习吧。也许这几天。就会有些人來拜访我们。到时候。让我看看你的真气修为到了什么地步。”   夏耕眉头一挑。问道:“是邪月楼的杀手。”   苏易有些惊讶于这黑衣少年的敏锐直觉。低声说道:“是。他们很快会來。”   干瘦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凶戾之气。说道:“來得正好。我正怕沒有地方去找他们。”   苏易心头一动。想起祈天祭卜应柏丹给自己的邪月楼地图。低低说道:“你放心。我们不仅会找到他们。还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夏耕沒有做声。只是用力的握紧了手中锈迹斑斑的青铜长刀。干瘦少年的心中并沒有恨意。在夏耕的心中。唯有生死。   离开了夏耕。苏易沒有走出多远。忽然看见一个身影一闪而过。苏易脱口而出:“白芓元。”   那道身影停住。缓缓转过身來。正是白芓元那张笑的极其无辜的笑脸。苏易看着白芓元脸上堆砌的笑容。忽然问道:“白统领。夏耕的真气是你传授的。”   白芓元根本沒有表现出惊讶的神情。很为坦然的默认。不管白芓元传授夏耕真气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件事从一开始。白芓元就沒有打算瞒过苏易。夏耕生性单纯质朴。对苏易又是极为信赖。这样的事情。是根本不会隐瞒苏易的。   “属下见到夏耕天资过人。又根本沒有修习过真气。是一块上佳的璞玉。所以才擅自做主。传他一些真气法门。”白芓元倒是主动。不等苏易再次发问。一股脑的说了起來:“属下觉得。夏耕的实力提升。对高辛王也是一大助力。所以才擅作主张的。请高辛王恕罪。”   白芓元这般一说。苏易反而不能再说什么。只是对白芓元的來历更加好奇。苏易沉吟着问道:“不知道白统领传授给夏耕的。是什么样的真气法门。竟能在短短时间内一举具有了出凡境的修为。”   苏易猛然逼视着白芓元。说道:“不到用夏耕天资过人的话搪塞于我。”苏易心中清楚。即便是夏耕天资再为过人。能够在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内。达到出凡境后期的修为。修炼的功法肯定不凡。   这样速成的功法。苏易也不是沒有听说过。关龙逄曾经和苏易提及过击中极为妖邪的功法。甚至能在一月之间出凡境提升到霄仙境。但是。关龙逄一针见血的指出。这些功法提升虽快。但手段皆是血腥不堪。有悖天理。对本人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大多修行这些妖邪功法的人。都是不得善终。   修炼这些妖邪功法。虽然在起初时进境极快。但很难登堂入室。跻身于九州高手之列。而且。要终生受着反噬之苦。即便是正道中人。修行了这些妖邪功法。也会在功法的影响之下。一步步堕入旁门左道之列。成为鬼炎妖童那般的邪恶之徒。   苏易所担心的。正是这般。无论白芓元处于何种目的。传授夏耕的若是旁门左道的真气法门。都是苏易不能认同的。   白芓元讪讪的笑道:“高辛王。属下交给夏耕的。是乱云飞渡决。”   “乱云飞渡诀。”苏易大惊失色:“是辛凌破的乱云飞渡诀。”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天安牧水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辛凌破是三十年前的九州才俊。如流星乍现。突兀的出现在九州之巅。修为惊绝。一时风头无两。年纪不过四十时。便有着神旋境的修为。更传说辛凌破已经突破神旋后期。达到了传说中飘渺玄秘的境界。号称九州第一高手。   辛凌破和青丘国主苑紫颜有过一段似真非真的感情。幽姬的生父身份。辛凌破曾是热门人选。但辛凌破已经在九州之上消失多年。音讯全无。   辛凌破赖以成名的。这是这乱云飞渡诀。   震惊之余。苏易对白芓元的來历更加怀疑。辛凌破的乱云飞渡诀。怎么会出现在白芓元的手中。白芓元虽然是青戈军右统领。但在之前。无非是九州之上一个籍籍无名的落魄游侠。竟然怀有这般异宝。   怀有乱云飞渡诀这般功法。白芓元就算天资再差。也应成为一名绝顶高手。而不是屈居于苏易的青戈军中。成为一名小小的统领。   苏易看着白芓元的目光之中。从震惊慢慢的变成了怀疑。有慢慢的变成了警惕。   看到苏易的表情变幻。白芓元赶忙上前苦笑着说道:“高辛王。属下得到乱云飞渡诀。也是极为巧合。”   “当年。我在九州游荡。有一日就下了一个身负重伤的高手。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发作。一连照顾了他十几日。直到他重伤不起。一命呜呼。”   “在他身死之前。便将这乱云飞渡诀转交给了我。说他是为了这一不功法。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实在是不值得。”   “那人就辛凌破。”苏易心中震惊无比。难道说当时的九州第一高手辛凌破。已经陨落了。   白芓元苦笑着。说道:“那人修为虽然不弱。但也不过是霄仙境而已。绝不是九州第一高手辛凌破。在我照顾他十几日后。他知道自己的伤势沒有救了。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天安牧水。”   “天安牧水。”苏易紧皱着眉头。天安牧水这个名字很是响亮。不是因为他的修为有多高。而是。天安牧水号称九州之上。沒有他偷不到的东西。   天安牧水曾经自诩。即便他今晚想要偷夏王爱妃的内衣。明天一早夏王爱妃肯定会光着身子起床。   就为了这一句话。天安牧水被夏王派出的高手追杀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夏王派出的高手沒有杀掉天安牧水。但自那以后。天安牧水也是安静了许多。   白芓元说乱云飞渡诀是天安牧水临死之前交给他的。也不无可能。天安牧水这种人。生活已经是极为富足。堪比一国诸侯。但很多时候。他仅仅是为了偷而去偷。可以为了珍奇异宝。也可以为了灌民手中一块发霉的干饼。如果说能够让天安牧水更能够满足的东西。乱云飞渡诀绝对是其中之一。   苏易将信将疑的看着白芓元。问道:“既然白统领得到了乱云飞渡诀。为什么你自己沒有修习。”   白芓元苦着脸说道:“我当时得到乱云飞渡诀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觉得我也可以成为辛凌破一样的高手。纵横九州。天下无敌。”   “但我翻开乱云飞渡诀。心中顿时恨不得将天安牧水这个老匹夫从墓里挖出來鞭尸。”白芓元恨恨说道:“我这也才明白天安牧水得到了乱云飞渡诀为什么不躲起來修习。反而被人重伤致死的原因。”   “乱云飞渡诀。根本就是有了真气基础的人不可能修习的。”   “哦。”苏易大为惊奇:“天下竟有如此功法。”   白芓元接着幽怨无比的说道:“这乱云飞渡诀。对修习之人的经脉要求极高。既要经脉极为强韧。又不能修行过任何真气法门。因为修行真气便会对人体的经脉造成影响。或多或少的改变静脉的形状。要是在修行乱云飞渡诀。经脉必定受损。修炼的越深。反噬越大。”   “最初我也是并不相信。手里握着乱云飞渡诀。我不去尝试一下。又怎么能甘心。我仅仅是修习了三天。便在反噬的真气之下。吐血重伤。足足静养了三个多月才恢复过來。至此以后。便再也不敢去修行乱云飞渡诀了。”   “这乱云飞渡诀。我拿在手中沒法修习。丢掉了也不甘心。又怕别人暗害自己夺取。整天疑心别人想要谋害自己。夺取乱云飞渡诀。惶惶不可终日。最后。”白芓元讪讪的笑着:“属下便投身于青戈军中。想有着高辛王的庇护。属下也能安生许多。”   说到这里。白芓元脸色一正。庄严肃穆的说道:“自从属下跟随在高辛王身边后。心中安稳了许多。也不再整日担心别人谋取乱云飞渡诀了。属下对高辛王一直心怀感激。这份恩情。白芓元沒齿难忘……”   哭笑不得苏易挥手打断了白芓元滔滔不绝的表现忠心。对白芓元这番话。将信将疑。又问道:“你为何将乱云飞渡诀传授给夏耕。”   “因为夏耕合适。”白芓元一脸正色的说道:“乱云飞渡诀乃是无上的真气法门。怎么可以淹沒在白芓元的手中。属下一直在暗中寻找能够修炼乱云飞渡诀的人。但是这种既要经脉体魄强健。又要沒有修行过任何真气法门的人。实在是罕见。”   “直到高辛王英明神武。带回了夏耕。”   白芓元脸上的神情忽然切换成忠诚无比的模样:“属下也是在想。如是夏耕能是修习成乱云飞渡诀。便能够迅速成长为一名绝世高手。对高辛王來说。也是一大助臂。”   “白芓元无能。修为低微。不能为高辛王分忧。无论是对战有穷敷还是邪月楼。白芓元心中实在是汗颜。唯有将乱云飞渡诀传授给夏耕。才能让高辛王身边增添一名高手。这也是白芓元对高辛王的一片忠心。属下对高辛王……”   “好好。”苏易听着白芓元接连的表现忠心之言。头皮一阵阵发麻。怎么走了一个话唠的有穷不弃。又多了一个白芓元。难道话唠这种病。也能传染不成。   苏易问道:“夏耕对乱云飞渡诀的修习效果怎么样。”   听到苏易这样问。白芓元顿时眼睛一亮。神采飞扬的说道:“回禀高辛王。夏耕正是修习乱云飞渡诀的绝佳人选。经脉体魄强劲。也沒有修习过任何的真气法门。夏耕的修习速度可以说一日千里。”   “更为难的是。夏耕虽然沒有修习过真气法门。但却有着极为不俗的身法和刀法。配合上乱云飞渡诀。攻击力难以估摸。”   白芓元狐疑道:“属下不明白。夏耕明明是沒有修习过任何真气。却掌握着极为高明的身法和刀法。莫非传授他身法和刀法的人。有意不传给他真气。”   白芓元忽然脸色大变:“莫非是有人故意设下局。让夏耕到我这里套取乱云飞渡诀。”   看着紧张不已的白芓元。苏易有些哭笑不得。看來每个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弱点。一向含而不露的白芓元。因为乱云飞渡诀。竟也是这般神经兮兮。   苏易嘴角抽动着。将夏耕的來历简单地说给白芓元听。白芓元这才将信将疑。但是高辛王说了。夏耕沒有问題。那就是沒有问題吧。乱云飞渡诀还是要传授下去的。毕竟。能够修习乱云飞渡诀的。这么多年來白芓元只是遇到夏耕一人。总不能让这绝世功法。在自己怀中发臭吧。   苏易又叮嘱了白芓元几句。让他小心这几日小心防范邪月楼杀手。便转身离去。苏易前往的方向是青戈军大统领伯兹迁的房间。上一次。苏易去探望伯兹迁的时候。伯兹迁已经服下药物。陷入沉沉的昏睡之中。虽然性命无碍。但是这一身伤势要全完全复原。还是需要时日的。   对于伯兹迁。苏易总有一种愧疚之感。因为自己的原因。伯兹迁在依帝城中也是沒有什么地位。这一次出征。伯兹迁屡次险死还生。这一次被有穷敷的属下重创。几乎性命不保。其实。若不是伯兹迁急于上前相助自己。本來是不用重伤如此的。   苏易推开房门。医官为伯兹迁换药。见到高辛王。伯兹迁推开医官。挣扎着想起身施礼。不料这一动。伤口微微崩裂。鲜血横流。饶是伯兹迁。也是眉头紧皱。发出一声闷哼。   苏易赶紧上前一步。轻轻扶住伯兹迁。缓声说道:“不用多礼。当务之急是养好伤势。”苏易示意医官继续为伯兹迁换药。自己退到一边。   伯兹迁身上的箭伤触目惊心。箭伤附着的真气将伤口血肉生生砸裂成一团。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幸好伯兹迁真气修为雄厚。若是换了常人。只要是中了一箭。恐怕就会在身躯上砸炸穿一个碗口大小的通透伤口。必死无疑。   苏易眉头微皱。看着伯兹迁身上的伤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伯兹迁强忍着剧痛。向着苏易说道:“高辛王。属下失礼了。”   苏易摇头示意无妨。说道:“伯统领这一身重伤。都是因为苏易所致。苏易心中实在是难过。”   伯兹迁动容道:“高辛王言重了。这是伯兹迁的本分。只是伯兹迁防护不利。害得高辛王被乱臣所伤。”   忽然想到了什么。伯兹迁包扎好伤口。屏退医官。低声问道:“太子可曾知晓有穷反叛之事。”   第一百九十四章 九韶云海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眉头微收。低声说道:“我已经将有穷敷反叛的事情告知了太子。”   伯兹迁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有穷之乱。若是不及时镇压。恐怕一些别有用心之徒。会借机生事。到那时。只怕方国之间攻伐不已啊。”   苏易黯然点点头。天下方国之间。虽然偶有攻伐。但均是小心翼翼。或是为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尽量的还是不触怒夏王帝发。只要他们表现的足够恭敬。夏王帝发还是懒得去理会。或者说。有心而无力。   那些有野心的诸侯方国。都在等待着一个分量十足的借口。伯兹迁担心的。正是这个。有穷之乱。足可以成为方国之间大战的由头。只要指定对方暗中支持有穷作乱。不仅可以明目张胆的出兵。即便夏王帝发怪罪下來。也可以落个忠心护国的名声。夏王又能奈我何。   苏易和伯兹迁之间。说的是同一件事。但表现的决然不同。伯兹迁所说的是。有穷作乱。而苏易所说的是。有穷敷作乱。   在伯兹迁眼中。有穷敷现在身为有穷氏的实际掌控者。他的行为。便是有穷一族的意志。有穷敷作乱。便是有穷一族反叛。而苏易却是认为。作乱的仅仅是有穷敷。不光是有穷不弃并未从乱。就连有穷国主有穷氏也是战死。   其实。两人怎么看都无所谓。这件事。要看夏王帝发、镇海王成楚的态度。而目前。最直接的能够决定有穷一族命运的。是手握一万青炎大军的太子律卫。   所以。伯兹迁才问太子是否知晓有穷之事。   苏易沉吟着。若有所思的说道:“太子。对有穷敷反叛的事情很是愤慨。并说以后有机会要尽灭有穷一族。”   “但是。”苏易的淡眉紧皱:“太子的意思。并沒有近期剿灭有穷敷的打算。”   苏易和伯兹迁对望一眼。心中都是狐疑。对于太子律卫來说。若是借机挥军剿灭有穷敷。或是彻底摧毁有穷一族。对个人威望还是夏后氏來说。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凭借着手中的一万青炎军和青炎烈焰车。想要在冀州土地之上找出有穷敷。并将之扫灭。绝非难事。不知道太子律卫。为何放着这唾手可得的功绩而不为之。   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苏易思來想去。也想不通太子的心意。伯兹迁更是猜不透太子的想法。两人又是随便说了几句。苏易宽慰伯兹迁好好养伤。便各怀心事的分别。   第二日。太子律卫和祈天祭卜应柏丹率军回师依帝城。临行之前。让苏易在孤华城主慕阳思闭关潜修期间。暂时掌管孤华城大小事务。太子律卫很是含蓄的沒有挑明慕阳思擅自外出的事情。   太子律卫这般。还有另一层意思。让苏易掌控孤华城内飞阳军。使得苏易对抗邪月楼更有一分胜算。   应柏丹温和淡笑的看着苏易。只是说道:“高辛王保重。”完全看不出应柏丹曾经和苏易在那晚有这一番那样的谈话。   目送太子律卫和祈天祭卜应柏丹率军远去。烈烈战旗迎风展动。渐行渐远。   自此。鬼方之乱已经平息。苏易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來。鬼方之乱虽然平息。但随之而來的。是邪月楼、紫灵邪教。是比据、毕修安和鬼炎妖童、有穷敷。这些人。自己不得不面对。   既然不得不面对。那就真真切切的面对好了。而且。我还要先下手。邪月楼。你就是第一个。苏易脸上浮现出一层冷漠的面容。有些人需要自己忍耐。而有些人。自己不必再忍耐了。   回到孤华城城主府。苏易交代白芓元做好防卫。便一个人径自进入内室之中。   苏易盘膝坐在床上。伸手从怀中拿出九韶玉诀。一股淡淡的凉意从掌心传入。瞬间游走便全身。让苏易浑身说不说的舒泰。   九韶玉诀上。绝色女子膝上的九玄古琴。其中第三根琴弦。有十分之二的样子。呈现出淡淡的土黄之色。   直到此刻。苏易才明白云中君所说的炼化是什么意思。当初。云中君已经将冀州鼎灵脉引入苏易的丹田气海之中。小小光鼎之内的金色灵脉。就是冀州鼎灵脉的真容。而此刻在九韶玉诀中的。是冀州鼎灵脉庞大的灵气根基。   若是当初云中君将九韶玉诀中的灵脉和灵气全部引入苏易丹田气海之中。恐怕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苏易丹田气海承受不住庞大的冀州鼎灵气。当场自爆。另一种是冀州鼎灵脉将苏易丹田气海中的真气尽数吞噬。毁去苏易修炼的根基。从此成为一个废人。   这也是云中君得知苏易用念力光团一头闯入光鼎之中。擅自炼化冀州鼎灵脉之时。雷霆震怒的原因。   在同有穷敷一战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苏易完成了对冀州鼎灵脉最后炼化步骤。此刻丹田气海之中。缓缓旋转的光鼎内。金色灵脉正在盘旋游弋。苏易念力所及。金色灵脉忽然化作万千金色光点。汇成一道光流。眼着苏易经脉。在掌心凝聚成一颗金色的星芒。   这一颗金色星芒。灵气澎湃含蓄。远胜苏易当时四星曜日星河时凝聚成的青色星芒。若是能凝聚出这样的四颗星芒。一招曜日星河之下。即便是鬼炎妖童也要暂避锋芒吧。   苏易心中感慨万千。心念所及。金色星芒散去。沒入掌心之中。小小光鼎之内。金色灵脉上下游弋。   苏易苦笑着。若是沒有这冀州鼎灵脉。自己也许早已经死在鬼炎妖童或是有穷敷手上了。但是话又说回來。若不是这冀州鼎灵脉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还散发过灵气补充到自己的真气之中。剩下的时候就是一直在吞噬自己的真气星芒。自己的修为怎么会还停留在真武境中期。早早的就应该踏入虚灵境前期的。   自己到了虚灵境前期的话。不知道不借助冀州鼎灵脉的力量。在有穷敷的箭下。是否能有一战之力。   想到有穷敷一记修破之威。苏易不由得摇摇头。即便自己倒了虚灵境前期。恐怕也绝无可能挡住有穷敷那一记石破天惊的修破。   深深吸了一口气。苏易将念力沉浸在丹田气海之中。此刻。丹田气海之凝聚着十余颗幻灭不定的星芒。相映成辉。冀州鼎灵脉被完全炼化之后。只是安静地在光鼎之中游弋。不再吞噬星芒。让苏易心中安定不少。   毕竟。任由冀州鼎灵脉吞噬星芒的后果。就是自己的修为不再增长。永远保持在真武境中期。这绝对是苏易的噩梦。   任凭你再强的真武境修为。也绝不是云天境高手一合之敌。   苏易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轻轻握住手中的九韶玉诀。按照云中君嘱咐的方法。将念力缓缓进入九韶玉诀之中。   苏易的念力光团此刻已经极为凝练。仿若一颗淡青星芒一般。念力刚一进入九韶玉诀之中。苏易惊异的发现。九韶玉诀之中。竟然是一个绝大的空间。   云雾缭绕翻腾不休。隐隐有熟悉的琴音若有若无的传來。云海潮汐之间。风云变幻。云卷若潮。舒展不定。   苏易念力所及。茫茫四下都见不到边界。尽数是茫茫云雾。九韶玉诀之中的空间。到底是如何广袤。   云雾卷舒之间。苏易隐隐可以见到九团光色各异的光团静静地悬浮在云雾之中。淡青、赤红、浅蓝、玄黑、土黄……。各色光团相隔甚远。即便狂云怒卷。也不见半分移动。   九团各色光团之中。有一团土黄色的光团让苏易格外熟悉。那就是冀州鼎灵脉的根基灵气所在。苏易心中欣喜。不及细想。驾驭念力光团径自冲入云海之中。   念力光团一冲入云海之中。云海内立时风云突变。狂云怒卷。苏易这一点念力便如暴雨飞蛾、狂风落叶一般。在狂暴的云海之内飘摇不定。又似一叶孤舟。在怒海狂潮颠簸不定。随时可能被滔天巨浪绞成粉末。   苏易叫苦不迭。想不到这似幻似真的云海之中既然凶险至此。苦苦支撑着念力光团不被云海撕裂。却也不知道身在何方。似乎刚刚一阵云海翻腾。已经将自己远送出万里之遥。   也不知过了多久。狂暴的云海渐渐平复。苏易驾驭着明显弱了一圈的念力光团。在云海之中小心翼翼的探寻。   以苏易现在的念力。不过是能够探知前方十丈距离。倘若是云雾浓密。连探知十丈距离都成奢望。如此一來。苏易便如无头苍蝇一般。在浩瀚无垠的云海之中苦苦探寻。   拨开眼前的迷雾。顿时豁然开朗。呈现在苏易眼前的。是一个缓缓旋转的。足有百丈方圆的巨大云涡。无尽的云雾在云涡之中盘旋直下。被撕裂成丝丝雾气。在云涡中央。一个漆黑的空洞。足有十余丈。不知通往何方。   巨大的吸力。正从云涡正中的空洞传來。念力光团不由自主的向云涡中滑行。苏易心中大惊。以他现在的念力水平。被这般庞大的云涡卷入其中。除了被撕碎之外。沒有第二种可能。   苏易慌忙驾驭着念力向外逃去。幸好距离云涡边缘尚有一段距离。苏易迎着云雾足足逃出近百丈。这才定下心來。只是苏易隐隐觉得。在云涡的中央。又不知什么东西一直在呼唤着自己。直让自己想要进入云涡之中一探究竟。   第一百九十五章 云海涡流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定了定神。理智的拒绝了这种等同于自杀的想法。再次在云海中苦苦寻觅着冀州鼎灵气光团。只是。在心底。那种说不清楚的呼唤感觉。一直在萦绕着。   在那百丈云涡的中央。到底隐藏着什么。苏易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猛然间。忽然想到。自己的念力不过是在不及手掌大小的九韶玉诀之中。怎么会遇到这样百丈大小的云涡。   难道。这九韶玉诀之中。是有人用绝大修为封印了一个空间不成。若是如此。真是不知要有如何修为才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若是真的在九韶玉诀之中封印了一个空间。苏易的念力失陷在此。恐怕时间一长。身体经脉必然受损。若是时日久了。肉身腐坏。念力也将无所依托。唯有在无尽云海之中孤苦飘零。   其实苏易想的还是有些多了。以他现在的念力水平。超出一个时辰不回到体内。便会散乱崩溃。消散于无形。   苏易并不了解这些。云中君在给苏易传授之时。也把这些东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所以。此刻。苏易仍然驾驭着念力光团。在云海之中优哉游哉的神游。   猛然之间。苏易见到前方一团光芒从云雾背后传來。心中惊喜万分。念力光团全速向着这一团灵气冲去。破开淡淡的迷雾。展现在苏易面前的。是一团庞大的淡青色灵气光团。光团之中。一道灵脉在其中不住的盘旋。   见到苏易念力光团冲來。这道淡青色灵脉忽然狂暴起來。不停在灵气光团之中翻腾。用力撞击着灵气光团内壁。灵气光团不知是用什么手法禁锢封印的。似有一层无形的壁障。任凭淡青色灵脉如何疯狂撞击。硬是纹丝不动。   苏易的念力却是收势不及。一头撞向淡青灵气光团。云中君可是说过。苏易的念力可以进入九州鼎灵脉之中。但是。念力一旦闯入沒有炼化的灵脉光团之中。唯有被撕碎吞噬一条路。除非。你的念力之强。能够凌驾于九鼎灵脉之上。   即便是云中君。也不敢说念力能够强于九州鼎灵脉。   视野中的青色光团已经越來越大。苏易慌乱之中猛然折转。念力擦着淡青光团而过。淡青灵脉在灵气光团之中狂暴异常。拼命的撞击着内壁。仿若是在为到口的美食逃脱愤恨不已。   苏易避开了淡青灵脉。心中稍稍平息了一下。也不知道这一道狂暴凛冽的灵脉。又是属于九鼎灵脉之中的哪一道。   若是让它在自己丹田气海中这么狂暴一番。那还得了。一念至此。苏易不由得对炼化这道灵脉心中存满了惊惧。   悠悠荡荡之间。苏易接连见到了赤红、浅蓝、玄黑三道灵脉。又险些被一道散发着炽烈白光的灵气光团吸入。   一到云浪涌过。青色的念力光团一阵波纹闪动。苏易心中大骇。慌忙凝神聚念。稳固念力。直至此刻。苏易才恍然发现。自己的念力已经停留云海之中太长时间了。自己几乎已经不能够维持念力光团的凝聚了。   若是念力光团散乱。苏易的念力神识便会就此烟消云散。苏易心中虽然焦急。但是据云中君所说。唯有通过冀州鼎灵脉。才能将自己的念力重归于身躯之中。   苏易驾驭着念力。在翻涌的云阆中颠簸起伏。已经有丝丝的淡青光芒从念力光团上撕扯而出。苏易心中知道。恐怕自己的念力。已经坚持不到一刻钟时间了。   可是。那该死的冀州鼎灵气。究竟在哪里。   又是一到云浪打來。苏易念力光团飘乎乎的被打退了十余丈。念力光团一阵幻灭不定。苏易脑中如同万根钢针刺入。疼痛难忍。若是这一次苏易心神失守。轻则变成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重则立时暴毙身亡。   咬紧牙关。硬是挺住脑中的剧痛过去。苏易勉强维持着念力光团沒有散乱。只是念力光团四周。星星点点的散逸出数十颗细微星芒。每一星芒散逸出去。都像是在苏易灵魂之上割裂下一片。   不自觉的。盘膝而坐的苏易脸色苍白。浑身微微颤抖。毫无血色的脸上冷汗淋漓。这是一种直接出现在灵魂之中疼痛。除了忍受。沒有别的方法可以减轻。   好容易熬过撕心裂肺的疼痛。苏易有气无力的念力光团打量着四周。忽然发现。在左边六七丈的距离上。那一团熟悉的土黄色灵气光团。正静静的悬浮在云雾之中。土黄光团之中。萦绕着浓郁的灵气。和云海的翻涌变幻。有着几分相似。   大喜过望之下。苏易拼尽最后的力气。驾驭念力光团冲向冀州鼎灵气。   六丈….五丈…..四丈…..   二丈….一丈……   眼见得只剩下不足半丈的距离。苏易似乎已经能够感受到冀州鼎灵气那种磅礴厚重的感觉。然而就在此时。一道云浪涌过。已经和冀州鼎灵气相距不过一尺的念力光团。被这一道云浪推出一丈余远。   而在不远处。又一道云浪正在不急不缓的涌來。   苏易心中惊怒交加。明明近在咫尺的生机。却偏偏被小小的一道云浪阻碍。若放在自己刚刚进入九韶玉诀的时候。这一道云浪根本不是问題。自己可以轻易的破开。就算自己的将念力光团凝立云海之中。这一道软绵无力的云浪。也不可能推动自己分毫。   只可惜。眼下念力衰微。几近散逸。就连这小小的一道云浪。都让自己无可奈何。咬紧牙关。苏易拼命的催动念力光团。迎着冀州鼎灵气猛冲过去。眼下唯有在云浪抵达之前冲入冀州鼎灵气之中。方才能够寻得一线生机。   那一道云浪看似不急不缓。速度确实要比苏易念力快上几分。云浪之前激起的层层雾气扑面而來。便让念力光团为之一滞。漂浮不定。   云浪涌过。苏易的念力光团又出现在一丈之外。这一次。念力光团气息萎靡。凝缩成一团淡淡的雾气。雾气之中。五六颗星芒上下沉浮。这一团雾气。散而不凝。似乎随时可能消散。   而在冀州鼎灵气后方不远处。又是一道云浪正在缓缓推进。在云浪身后。不知道多少重新的云浪正在缓缓成形。   每一道云浪过后。苏易念力便虚弱几分。照这样下去。苏易在进入冀州鼎灵气之前。念力已经不知消散多少回了。   面对着连绵不断涌來的云浪。苏易念力光团一阵波动。纵然是云浪或有间歇的时候。但苏易的念力却已经坚持不住了。   难道自己真的要失陷在这茫茫云海之中。落得一个念散神消的结局。   苏易将心一横。虚弱的念力光团迎着潮水一样涌來的云浪。飘飘忽忽而去。明灭不定的念力光团。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道汹涌云浪。   云浪如潮。将一点青色吞噬。云海之中。响起一声轻微的爆裂声。一小团青色雾气在云浪中炸起一团蒸蒸云气。一瞬间。云浪似乎停滞。旋即奔涌如常。   云浪过后。风平浪静。已经不见了苏易念力光团的踪迹。   铮。。   云海之中传來一声若有似无的琴音。翻腾奔涌的云海。随着这一声琴音。仿佛静止了一般。雾气飘散。露出九团静静悬浮的光团。   整个云海之中。唯有旋转不休的云涡依旧在缓缓转动。不尽的云雾被吸入云涡之中。而整个云海之中的云气。却沒有丝毫的减少。不知道云涡吸入的云气都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云海之中的云气。为何不增不减。   琴声悠扬。   九团悬浮的灵气光团之中。那一团土黄色冀州鼎灵气光团之中。一点细不可查的淡青色星芒慢慢浮现出來。不尽的土黄色冀州鼎灵气围绕着这一点星芒盘旋。在冀州鼎灵气的世界中。这一点微弱的星芒。似乎成了整个世界的核心。   这一点星芒。正是苏易唯一残存的念力。在那一道云浪奔涌淹沒的瞬间。苏易忍着灵魂碎裂成千万片的剧痛。拼着神念双消的危机。决然的将念力自爆。借着自爆之力。苏易将最后一点念力凝聚成星芒。激射向冀州鼎灵气。   这一点星芒。如同逆水而上的鱼。破开如潮云浪。在堪堪触及冀州鼎灵气的瞬间。苏易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是成功了。还是神念俱散。   隐隐约约中。苏易似乎听见悠扬的琴声又起。感觉到自己周围尽是温润的灵气。渐渐的。神念慢慢恢复。苏易欣喜的发现。自己置身于厚重的土黄色灵气之中。而这些土黄色的灵气。在不断的滋养着自己的念力星芒。   嗡…..   本已经炸裂成万千碎片。被云浪吞噬的念力光团。在温润的灵气滋养下。猛然暴涨。形成一个足有拳头大小的星芒。星芒极为凝练。在星芒之中。隐隐约约可见一道细不可闻的银丝在流动。   这道银丝极为纤细。几乎不可见。就是这样一道银丝。让苏易欣喜若狂。念力星芒一阵闪烁。引发了冀州鼎灵气山呼海啸般的动荡。   这道银丝。分明就是念力凝为元神的征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凝结元神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念力光团之内生出银丝,意味着念力有希望可以凝结成元神。   念力之中产生银丝的,不一定可以凝成元神。但以念力想要凝成元神,一定要先在念力之中产生银丝。   这意味着,希望。   云中君曾经说过,苏易的念力远远超于常人。即便是在真武境前期是,苏易便能够凝聚成念力光团,擅自炼化冀州鼎灵脉,虽然险些自爆而死。   眼下,苏易不过是真武境中期的修为,竟能在念力光团之中出现银丝,这意味着,苏易可能在霄仙境的时候,也许就能够化出元神。   一直也来,苏易对慕阳思、夏耕等这般天资绝伦的风流人物,心中唯有艳慕,就连镇海王之子,妖孽的褚尧,在苏易这般年纪,都是虚灵境中期的修为。要说是苏易心中偶尔有些焦躁之情,也是情理之中。   尤其是在苏易心中,作为对手的,是大祭卜一系,一步步窥视到冰山一角,就让苏易压抑的无法呼吸。饶是自己如慕阳思那般天资绝伦,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资格站立在大祭卜身前。何况,苏易的天资,不过是稍稍强于常人而已。   唯一让苏易感到快宽慰的是,自己的念力,远远异于常人。能凝聚出元神的,放眼九州,无一不是绝顶高手。纵然是苏易真气进展并不像慕阳思那般迅猛,一日千里,但自己手握九鼎灵脉,只要能够坚固元神,炼化驾驭这九道灵脉,按照云中君所言,只手翻山倒海,又有何难。   到那时,或可与大祭卜一系大战一场。也一定能够找出谋害母亲的凶手。   苏易心中同样憋着一口气,要让满朝文武,要让帝发看看,我,高辛苏易,并不是你们眼中的废物高辛王。   轰——   冀州鼎灵气盘旋躁动,裹挟着念力星芒冲天而起,如同一道细长的土黄色光柱,射破云海,一直没入漆黑幽深的虚空之中。   盘膝而坐的苏易身躯猛然一颤,一道厚重的灵气猛从掌心的九韶玉诀之中传入,顺着手臂经脉,注入丹田气海之中。   随着灵气进入丹田气海的,还有苏易的念力星芒。   恍然之间,苏易恢复了身体的知觉。有些陌生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苏易竟然有一种两世为人的感觉。   厚重磅礴的灵气一注入丹田气海之中,便迅速将气海占满,而源源不断的灵气依旧不断注入,须臾之间,苏易丹田之中便传来暴涨之感。   这种情形,苏易已经历经数次,因此并不是如何惊惶。念力催动气海之中十余枚星芒,不断炼化着冀州鼎灵气。   在星芒周围,土黄的灵气不断被炼化成淡青色的真气,又缓缓的被星芒吸纳,这十余颗星芒变得愈加凝练。   丹田之中虽然涨裂的难受,但苏易却是欣喜非常,不知怎的,星芒炼化灵气的速度,要比之前快上一倍有余。   莫非是因为自己已经完全炼化了冀州鼎灵脉的缘故?若是能够将这些灵气全部炼化,真不知道自己的修为能够保障到什么地步?   就在苏易炼化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小小光鼎之内的金色灵脉懒洋洋的翻了个身,轻巧的在光鼎之内盘旋一圈,充盈丹田气海之中的雄厚灵气,忽然向着小小光鼎方向狂涌过去,瞬息之间便被金色灵脉吸入腹中。   而顺着手臂经脉涌入的灵气,居然化作一道土黄细流,在苏易目瞪口呆之中,注入金色灵脉体内。   时间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一声若有若无的琴声在苏易神念之中响起,九韶玉诀之中,不再有冀州鼎灵气注入。而丹田气海之中,金色灵脉发出一声满足的嗡鸣,整个身躯透着淡淡的土黄色光芒,身躯似乎涨大了一圈,细看之下去没有什么变化。   而自己丹田气海之中的星芒,已经平添十余颗,总数达到将近三十颗,这些星芒极为凝练,聚拢在一处,在淡青真气之中明灭不定,宛若一处小型的星河。   真武境后期?!   感受了一下丹田气海之中的变化,苏易心中狂喜。自己只是炼化了星星点点的冀州鼎灵气,便达到了真武境后期的修为。若不是冀州鼎灵脉不突然将灵气尽数吸走,自己的修为……   苏易拼命压抑着把冀州鼎灵脉炼化成自己真气的冲动。虽然现在已经能够完全的掌控冀州鼎灵脉,冀州鼎灵脉的力量可以说就是苏易自己的力量,但这种境界暴涨的诱惑,对于苏易来说,还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苏易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冷静了下来。且不说九鼎灵脉玄秘非常,若是将其中一道其中的灵气尽数炼化,不知道会对今后仅需炼化其他拿到灵脉有何影响。单单就说冀州鼎灵脉之中蕴含的磅礴真气,苏易若是真的将其炼化为真气,恐怕也会落得一个爆体而亡的下场。眼下苏易的丹田气海,着实是容纳不下这磅礴的真气。   既然不能炼化,苏易也就放下了这般想法。转念一想,虽然自己修为境界没有飞跃提升,但冀州鼎灵脉已经被完全炼化,为自己所掌控,这一次吸纳的灵气也便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与炼化成自身的真气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么一想,苏易心中便舒服了许多。念力一动,便沉浸在金色灵脉之中,一种浑厚凝重的感觉升上苏易心头,心念一动,金色灵脉身躯一摆,一道无形的波动散发出去,穿透小小光鼎,在苏易丹田气海之中荡漾出道道波纹。   这一次,金色灵脉并没有化身万千金色光点,而是一头撞向光鼎,无声无息的穿过鼎壁,沿着经脉,在苏易掌心凝成一颗土黄色的星芒。   这一颗星芒厚重雄浑,带着一股苍凉广袤的气息。苏易凝视着这颗星芒,心中感慨万千。就是这一颗土黄星芒之中,蕴含的灵气之前,已经不弱于有穷敷那一记修破。   若是在与有穷敷大战之前,自己就能够全完炼化冀州鼎灵脉,那是的情况恐怕会截然不同。至少,自己也会有自保自之力,也不会连累盈碧姑娘重伤,更不会被邪月楼杀手突袭,害得千叶耆惨死。   自己总是慢了一拍。苏易心中觉得很是气闷。掌心的土黄色星芒,慢慢没入苏易掌心,似乎受苏易心情波动影响,土黄星芒隐隐波动了一下,并没有顺着经脉重新回到丹田气海的光鼎之中。   轰——   土黄星芒骤然幻化成万千金芒,瞬间便沿着苏易全身经脉游走。   灵气失控?苏易第一个念头便是冀州鼎灵脉的灵气暴走失控。当前,冀州鼎灵脉的灵气已经超过苏易自身真气不知多少倍,一旦灵气失控,就凭这苏易真武境中期那点可怜的真气,想要压制住冀州鼎灵脉,简直痴人说梦。   不尽的金芒在苏易经脉中游走,微微的刺痛感传遍苏易全身。苏易脑中轰鸣声大起,万千星芒齐齐汇聚到丹田气海的光鼎之中,金色灵脉重新成型。   目瞪口呆的苏易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重新检视自己的经脉,苏易发现自己的经脉似乎坚韧和宽阔了不少,按照苏易的估计,恐怕虚灵境中期的经脉也不过如此。   难道是这冀州鼎灵脉嫌弃自己经脉单薄,擅作主张的为自己改造一番。惊喜之余的苏易没有发现,在经脉之中,隐隐的有一丝丝土黄的细线,镶嵌在经脉之中,时隐时现。   丹田气海之中,金色灵脉在光鼎之内缓缓游弋。占据自己丹田气海的,是淡淡的青色真气,还有三十余颗幻灭不定的星芒。   灵光一闪,苏易赶忙默运七曜真气,气海之中的星芒不易觉察的缓缓转动,源源不绝的天地灵气被吸纳进苏易的体内,转化成苏易丹田气海中的淡青真气。   在远处,优哉游哉踱步的白芓元忽然停住脚步,望着苏易的方向,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过了许久,苏易缓缓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浑身的骨节发出一连串的噼里啪啦声响,苏易神清气爽,甚是满意,这一次修炼,吸纳天气灵气的速度,是之前的三倍有余,紧紧这一次修炼,丹田气海之中便凝聚了七八颗新的星芒。   更重要的是,丹田之中有二十余颗星芒渐渐有着聚集一处的趋势。只要这星芒凝聚成一处,汇成一颗全新的飞星,就是苏易突破真武境,步入虚灵境之时。   吐出一口闷气。苏易轻轻我起拳头,感受着体内不断增强的真气。只要自己到了虚灵境,凭借着曜日青陨戈和冀州鼎灵脉,即便是有穷敷这等高手,苏易也有信心与之一战。   我终于可以变得更强。苏易心中暗道:我再也不要看着自己的亲人和属下白白枉死。我要让那些轻看我的人,付出应有大的代价。   有朝一日,我,高辛苏易足够强大,无论是我的敌人,还是站在幕后的黑手,我都要让你们惊栗不已,惶惶不可终日。   到那时,我再在你们面前之时,就是你们殒命之刻。   第一百九十七章 飞雪残像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缓缓摊开掌心,九韶玉诀静静的躺在那里。正是这一块九韶玉诀,让苏易的人生轨迹慢慢的改写。   从想,到去做。看起很容易,真正的行动起来,确是很难。   正是这一个九韶玉诀,正是那个云里雾里的云中君,让苦苦沉迷于复仇幻想的苏易,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而接下来要如何去走,就要看苏易自己的了。   感受着掌心清凉的感觉,苏易的目光落在九玄古琴上。第三根琴弦,已经有一多半变成了土黄色。   咝——   苏易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的表情。刚刚被自吸纳的灵气极为庞大,还以为已经完全将冀州鼎灵脉的灵气吸纳炼化。想不到自己吸纳的,不过是冀州鼎灵脉的一半而已。   不对,苏易忽然想起,在云中君将灵脉引入自己体内的时候,琴弦上已经显示出了十分之二的淡黄色。那就是说,自己刚刚吸纳炼化的,不过是冀州鼎灵脉的十分之三而已。   震惊之余,苏易更多的是狂喜。若是能够将这冀州鼎灵气全部炼化,冀州鼎灵脉之威,又会强大到和何等地步。说不定,可以和霄仙境的高手一战了。   旋即,苏易又陷入了沉思之中。自己在九韶玉诀的神秘空间内,按照云中君的方法吸纳冀州鼎灵气,为何没有能够将灵气尽数的吸纳炼化。难道是哪一个步骤不对。   苏易在心中又将云中君传授的办法思索了一遍,思来想去,恐怕吸纳灵气的进度和自己自身的真气念力水平有关。自己的真气念力不足,这才导致没有能够完全吸纳冀州鼎灵气。   如此一来,苏易心中便安稳了许多。只要自己不断的修炼,提神自己的真气和念力,就能够完全吸纳炼化冀州鼎灵脉。更何况,现在自己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已经快出常人三倍有余。   现在苏易所要担忧的是,在完全吸纳冀州鼎灵脉之后,自己要怎么样去炼化下一道灵脉。这是茫然没有头绪。苏易略微思索了一下,便不再去想,自己现在还有一半的冀州鼎灵气没有吸纳,想这些着实有些遥远。   这些问题,或许云中君会知晓答案。但不知道神秘莫测的云中君,到底现在身在何处。在这一瞬间,苏易忽然对云中君青铜面具背后的面容,什么的好奇。想了想,苏易无奈的摇了摇头,云中君既然不想然别人知道,总会有他的道理。   推开房门,一股冷风迎面扑来,冷风之中裹挟着偏偏飞雪。苏易伸出手掌,任凭一片飞雪飘落在指尖,又慢慢的化去。   冀州鼎这一年的第一场雪,已经来了。   只是,手握初阳融雪刀的那个冷漠少年,孤华城主慕阳思,这一刻,却不在冀州城中。   苏易微微叹了口气,慕阳思不在城中,自己对付邪月楼就少了一大臂膀。斜月楼中,除了天照和流甲霖两大副楼主,肯定还有一位功力超过两人的邪月楼主。也有可能,副楼主也不止天照和流甲霖两人。   在邪月楼中,到底还隐藏着多少可怕的杀手。苏易眉头紧皱。眼下,自己手中除了白芓元之外,在没有一个可用之人。夏耕真气只是初步修炼,进境虽然快的惊人,但时日尚浅,无法和天照等人匹敌。大统领伯兹迁重伤未愈,看这样子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办法复原。   望着天空中的片片飞雪,苏易心头沉甸甸的,不禁想到,就算是有穷不弃能够在自己身边也好啊。也不知道这个率真鲁莽的少年,现在又是身在何方。   雪越来越大,纷纷扬扬。却是落地即化,偶尔在屋角廊檐的地方,堆积了一小处。苏易见到一个浅绿的身影在屋角处,浅浅的弯下腰,将一碰积雪捧在手心。   轻轻吹落掌心的絮雪,盈碧清幽的脸上掩饰不住一丝落寞孤寂的表情。没来由的,苏易的心中忽然一痛。   轻轻走到盈碧身边,苏易还没有说什么,盈碧却先轻声说道:“盈碧自小便在流竹坊长大,每次下雪,都喜欢在竹林之中玩耍。”   盈碧淡淡一笑,脸上已经不见了落寞的神情,转身向着苏易说道:“盈碧有些触景生情,让高辛王见笑了。”   苏易看着悠悠飘落的飞雪,神色也是一阵黯然,说道:“在我小时候,母亲也是经常带着我玩雪。现在想想,那大概是我最为开心的时候了。”   盈碧轻声说道:“高辛王母亲贵为大夏王妃,想不对苏公子这般宠溺。如今苏公子已经封王,想必她很是欣慰。”   苏易脸上泛起一层肃杀的靑气,说道:“母亲已经离开我很久了。”   “恩?”盈碧略带疑惑的看着苏易。   苏易轻叹了口气,说道:“在我七岁那年,母亲被人下毒身亡。”   “哦。”盈碧低声应了一声,宫闱之内,很多事情是说不得的,虽然盈碧一直在流竹坊中,但对这些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   当初,威震天下的后穹后羿,就是在宫闱之中饮酒作乐,被寒浞贡献的美人在酒中下毒毒杀。 连当时掌控天下的绝顶至尊都是如此,宫闱之内毒杀个把宫女妃子,便是常事,只要不触怒夏王的逆鳞,不被抓住真凭实据,大家都是相安无事。   苏易嘴角跳动,眼前尽是母亲临终之前苦痛不堪的样子,缓缓说道:“母亲是被人常用了一种极为古怪的蛊毒,毒发时极为痛苦,就在,就在我的面前…….”   苏易双眼泛出红色,就像当初躺在榻上母亲的身体,慢慢的从身体之中泛出一种异样的殷红,浓重的殷红里,透漏着一种紫色。   然后,这种紫色蔓延到母亲的全身。母亲就生生的在自己面前,化成一点点的紫色光团,慢慢消散,就连一丝鲜血都没有留下。   那一天,夏王帝发闯入,看到眼前飘散的紫色光点,脸色阴沉,一言不发,转身离去。留在泪水已经流干的苏易,呆呆的望着空荡荡的床榻。片刻之前,母亲还在那里。   年纪尚幼的轩放并不懂事,看着莹莹飘散的紫色光点甚是兴奋,咿咿呀呀的爬向床榻,那里,还有母亲的味道。   这是苏易第一次对这别人说起母亲毒发身亡的事情,很多话压抑在心中多年,一旦说出来,积压的情绪也就在这一瞬间释放。   苏易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也不知是冀州的风雪,还是别的什么。天色已经渐渐的暗淡了下来。大雪停息。苏易说得很缓慢,而盈碧就站在那里,静静的聆听。   夜风冰寒,盈碧的唇上血色极淡,显然是很是寒冷。盈碧身上只穿了一层单薄的衣裙,在寒风中楚楚动人。   纵是冰寒袭身,盈碧脸上极为淡然,出了血色极淡的双唇,并看不出什么异样。若是平时,这般温度是奈何不了盈碧的。只不过盈碧被有穷敷重伤,至今仍是没有完全复原,故而被寒气侵袭,仍是有些不敌。   盈碧神色如故,反倒是苏易的身躯颤抖不已,脸上愤恨怨毒的表情交替出现,在他身边,闪耀着淡淡的星芒。   盈碧心中暗惊,此刻苏易心情起伏,不觉之间真气外放,显然已经是真武境后期的修为,但真气之中幻灭不定的星芒之中,蕴含着可怕的力量,绝不是真武境后期修为应该具备的。就在大战有穷敷之时,苏易的展现的四颗飞星,已经超越了当初真武境中期的修为,但与现在相比较,又差了许多。   难道就在这短短的几天之中,苏易又有了突破。隐隐之中,盈碧有些明白主人为什么如此看重苏易了。理由应该不仅仅是因为云中君那么简单。   苏易身周的真气流转,星芒也增加到了十几颗。但缓缓流转的真气,渐渐有些散乱的倾向。而在此刻,苏易完全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之中,对自己渐渐散乱的真气,丝毫未曾察觉。   盈碧眉头微皱。自幼跟随在玉重楼身边的她,若是论及见识,恐怕苏易也不及她。见到苏易真气趋于散乱,一定是心神失守,若是不能将苏易及时唤醒,轻则重伤,重则神智迷失,余生浑浑噩噩,不知所以。   “苏公子,苏公子?”盈碧略带焦急的轻声呼唤。   苏易沉浸在往事悲痛之中,眼前尽是悠悠飘起的紫色光点,在半空中渐渐的黯灭。那一个个湮灭的紫色光点之中,都是母亲的面容。有的在微笑,有的在深情注视,有的在黯然发呆,有的在向苏易伸出温暖的手,轻轻的呼唤:苏易……   “母亲,”恍惚之中,苏易向前迈出一步,轻轻抬起手来,想要触摸那紫色光点之中,母亲的指尖。   苏易的指尖刚刚触及,紫色光点中母亲温润的面容忽然定格,紫色光点连着母亲的形象,如同水泡一样湮灭。   “不……”苏易狂吼,身周真气愈加的凌乱,卷起残存的絮雪飞扬。苏易的眼中,却已经是空洞如夜,甚至已经深深迷失在过往的回忆之中。   “苏公子。”盈碧清喝,这一声,盈碧已经蕴含着一丝念力与其中。   盈碧话音未落,一丝苍白迅速蔓延到双唇,薄薄的极淡双唇上,已经血色全无。苏易虽然心神迷失散乱,但无意识中的念力反击,让盈碧受创。   “怎么会这样?”盈碧惊愕的看着真气愈加狂乱的苏易,眼中掩饰不住震惊。苏易真武境后期的修为,念力怎么会如此之强?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何以相拥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又是上前一步,空洞的眼神不知道望向何处,伸手在半空虚抓,也不知想要抓住什么。忽然低低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若是这样下去,苏易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盈碧脸色一凝,双手上泛起碧色的真气,竟然一步步走上前去。苏易身周凌厉散乱的真气盘旋,席卷飞雪如刀。盈碧不敢用真气与之对抗,若是这样,只会令苏易伤上加伤,甚至是经脉俱裂。神智尚未完全迷失,身躯反而先是承受不住了。   接近苏易身周三尺之内,散乱盘旋的真气冲击着盈碧碧绿的护体真气摇摇欲坠,一头秀发向后高高飘起。在苏易凌厉的杀机之下,盈碧脸色苍白,两片单薄的嘴唇已经见不到一丝血色,几近于透明。   盈碧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只是,淡眉微微皱起,慢慢的向前迈了一步。   嗯。盈碧鼻中发出一声轻音,身躯微微低了一下,碧绿的护身真气被凌乱盘旋的真气撕扯的七零八落。盈碧轻呼之间,碧光萦绕,又重新凝聚起碧绿的护身真气。   苏易身周盘旋的凌乱真气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被盈碧的护身真气一激,变得更加凌厉。盈碧又向前迈了一步,纤纤玉手距离苏易的指尖不足一寸。   星芒猛然间亮起,淡青真气如水流般盘旋,片片飞雪如刀。   一片飞雪从盈碧脸颊边掠过,一道细长的红痕出现在盈碧的面颊上,细细的血珠从盈碧面上渗出。盈碧恍若未觉,冰凉滑腻的手,轻轻握住苏易的指尖。   身材轻盈的盈碧,要比苏易低上半头,身形纤弱,在狂乱的真气之中,宛若枝头碧叶,在狂风之中瑟瑟发抖。   萦绕着碧绿真气的滑腻冰凉掌心,紧紧握住苏易的手指,两片毫无血色的薄唇轻启:“苏公子――”   迷失在漫天湮灭的紫色光点中的苏易,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仿若是雨后青竹般的清幽淡雅。这个味道好像曾经闻到过,一个念头在苏易心中升起。   “苏公子――”   是谁?是谁在叫我?是母亲吗。不是。是轩放?也不是。   “苏公子――,快醒来――”   醒来?我为什么要醒来?我也没有睡去啊。   “苏公子――”声音之中带着淡淡的焦虑。是谁在为我担忧?   苏易感觉自己掌心传来一阵冰凉滑腻的感觉,还有一股淡淡的清凉冲入自己的灵台方寸之间。那是一缕碧绿的幽香。   苏公子?苏易猛然想起,在这世间,唯有一个人会这样叫自己。似乎是一个身穿碧绿衣裙的女子。那个清丽的女子,叫盈碧。   但是,我为何会认识这样的一个女子?苏易怔怔的“看”着眼前不知何时重新漂浮不定的无数紫色光点,紫色光点中,母亲正微笑着向自己招手,要自己步入那温馨的紫光之中。   “苏公子――”   淡淡的清香又一次传来。一阵清凉从掌心传入脑中,眼前的不尽紫色光点一阵晃动,母亲的面容在紫色光点中扭曲波动。   不对。苏易心中猛然一惊,一幕幕景象从眼前闪过。自己并不是在母亲刚刚逝去的床榻前,自己身在冀州。   一念至此,眼前的景象如同水纹般波动,慢慢的消散。母亲的面容在水纹中不甘的向自己招手,似乎轻声呼唤。   苏易双眼一酸,几乎流下泪水。虽然已经明白眼前的一切都是幻想,但,哪怕在多看上一眼也好,就多看一眼。   眼前波纹散尽。一同消散的还有母亲的面容。泪眼朦胧中,一张清幽的面容出现在自己面前,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忧虑和紧张,两片几近透明的薄唇上毫无血色,精致面颊上,一道血痕分外显眼。   “盈碧姑娘?”苏易轻声惊呼,这才发觉自己身周凌乱的真气不断撕扯着盈碧单薄的碧绿真气。稳固心神,将凌乱的真气强行压制,苏易不禁一阵气血翻腾。   “苏公子,你回来了。”盈碧的手仍是紧紧地握住苏易,微弱的声音中满是疲惫的感觉。一丝淡淡的微笑出现在盈碧嘴角,旋即,纤弱的身躯无力的倒下。   “盈碧姑娘。”苏易惊呼,反手紧握住盈碧冰凉滑腻的小手,将盈碧软软倒下的身躯扶住,半抱在怀中。   一道真气从苏易掌心传入盈碧体内,查探着盈碧体内的情形。苏易这一举动,已经是较为唐突,被别人真气侵入体内,除非自己的真气远强于对方,否则便是我为鱼肉,他为刀俎。若是对方别有用心,完全可以在一念之间,沉伤及经脉气海。   盈碧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软软的靠在苏易身上,任凭苏易真气在自己体内游走。片刻,苏易收回真气,顺便帮助盈碧平复有些散乱的真气。   盈碧并未受伤,只是在苏易散乱凌厉的真气流中,不断维持着自己的护体真气,一边护住自己,一边又要不伤及苏易,这种对真气精妙的掌控,极是耗费心神,所以盈碧才是显得如此劳累疲惫。   看着盈碧脸上浅浅的红痕,几颗晶莹的血珠慢慢渗出。苏易心头一痛,竟然不由渗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将血珠轻轻抹去。不可避免的,苏易的指尖轻轻触及盈碧细腻光滑的面庞,指尖上传来一阵冰凉滑腻的感觉,一如掌心握着的纤手。   轻靠在苏易怀中的盈碧,纤弱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与阻止苏易的动作。抹去盈碧脸上的血痕,苏易心中稍稍安稳。盈碧脸上的伤口只是浅浅的一道,甚至不会留下伤痕。   苏易感觉到,盈碧较弱的身躯靠在自己身上,传过来的,是淡淡的凉意。这种凉意,似乎就是盈碧身体的温度,而并非冀州风雪的寒冷。盈碧的手,依旧握在苏易掌心。   在这一刻,苏易不知道说些什么,而盈碧,没什么都没有说。   鼻中嗅着淡淡的幽竹香气,苏易忽然响起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已经不是第一次救助自己。那一次,也是这个纤弱的身影,站在有穷敷狂烈的气箭之前。   那一次,也是这个娇柔的女子,用刚烈血性的方式,一掌击退有穷敷。   苏易不由自主的拥紧了一分。盈碧轻声哼了一声,用低若蚊蝇的声音说:“苏公子……”   一股炙流轰然冲入脑中,苏易耳边嗡嗡作响,神智之中一片空白,猛然将盈碧的身躯扭转,正对着自己,炽热的目光直视着盈碧清丽的面容:“盈碧,今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好吗?”   盈碧苍白的脸上蔓延一层淡淡的胭脂色,微微低着头,声音之中带着一丝颤抖:“苏公子,我……”   不知为何苏易的心猛然跳动,似乎怕听到什么,又似乎怕错过什么。苏易低声说道:“我不管你留在我身边,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玉重楼的意思,我只想,你能够继续留在我身边。”   “我不想有一天,你忽然会离我而去。”   盈碧抬起头,看着苏易因为激动而涨红的面庞,颤抖着声音问道:“你都知道了?是主人让我留在你身边?”   苏易黯然,虽然自己早已经料到,但是从盈碧口中说出,仍是让苏易觉得很难接受。盈碧小声地说道:“主人对苏公子并没有恶意。但,但是盈碧决不能背叛主人。”   “只要主人,主人不反对,盈碧,盈碧,”盈碧轻声说道:“愿意跟随在苏公子身边。”   听到盈碧这样说,苏易大喜过望,有些忘乎所以的将盈碧娇柔的身躯紧紧拥在怀中。盈碧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在苏易看不到的地方,盈碧眼中的光芒渐渐变得柔和,又慢慢的噙满了泪光。   终于,盈碧缓缓的闭上眼睛,把头轻轻的靠在苏易的肩膀上。   十六年来,盈碧第一次感觉到,竟然如此的温暖。是第一次有人,把她这样温柔的拥在怀中。这种温暖,即便是在主人玉重楼那里,也不曾感受到的。在主人那里,盈碧感受到更多的是安稳,而在苏易的怀中,不仅仅有安稳、温暖,还有另一种说不清的东西,是盈碧从未感受到的。   一滴清泪从盈碧的眼中滑落,滴在苏易的肩膀上。这种感觉还会持续多久?主人会让自己一生一世都留在苏公子身边吗?苏公子身为大夏高辛王,而自己,不过是双刃城流竹坊中,一个小小的侍女。   就这样的相拥吧。不要管什么九州天下。不要管什么紫灵邪月。不要管什么阴谋诡计。可是,苏公子,你能放下所有,就这样拥抱着我么?那些人,包括主人在内,能够让你,从阴谋激荡的漩涡之中抽身而出吗?   就这样的相拥吧。就多一刻也好。哪怕就这一刻。苏公子….   苏易紧紧的抱着盈碧娇柔的身躯,恍惚之间,仿佛已经拥有了整个九州天下。   纵然你修为绝顶又如何?   纵然你势力如海又如何?   纵然你坐拥天下又如何?   这一刻,又有什么能比得上,怀中的玉人。   只要,洗净那血海深仇,便与怀中玉人逍遥江湖之远,   只要,沫沫……   苏易的心猛然一阵收缩,痛的无以复加。   第一百九十九章 紫灵幻尊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在城主府不远的一栋隐蔽的低矮房屋上,两个人影隐在黑暗之中。   依稀中,可以看见,两个人都身穿紫色长袍,在两人身周一丈之内,屋顶上极为干燥,似乎飞雪恰恰避开了两人一般。   其中一个紫袍中年男子,方正的面容上一片肃穆,虚合的两掌之间,一点紫色的雾气正在缓缓散去,一蓬碎屑从紫雾之中飘落。   在中年男子的身旁,一名干瘦的男子,脸上尽是斑驳的斑痕,嘶哑着声音嘲弄道:“幻尊者,浪费了一颗珍贵无比的紫玉,就为了对付这么一个真武境修为的小子,啧啧。幻尊不愧是得到尊主的青睐,连紫玉都不在眼中。”   被称为幻尊的中年男子很是认真的说道:“血刀尊者,尊主就算在青睐于我,也不可能随便赐予紫玉。这块紫玉,是我唯一的一颗。”   “啧啧,”血刀尊者阴阳怪气说道:“用唯一的一块紫玉,对付一个虚灵境都没有达到的小子,嗬嗬,居然还失败了。真是,啧啧。”   幻尊者并没有因为血刀尊者的嘲弄产生一点怒气,说道:“我本想借用紫玉的力量,把他引入回忆的幻境之中,让他迷失在里面。想不到,他竟然能够走出来。”   “玩弄别人的回忆?”血刀尊者很是不屑:“那你都看到什么了?”   幻尊者微微摇头,说道:“幻术,只是勾起他心中最深的往事,让他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迷失自我。至于是什么事情,我也无法看到。”   血刀尊者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牵动脸上的斑痕扭曲,显得分外狰狞。   幻尊者司空见惯,说道:“这个小子,居然能够走出我借用紫玉之力的幻境,单单如此,就值得我动用紫玉。”   “血刀,难道你不记得尊主对这个小子十分在意吗?”   血刀尊者一怔,狰狞的说道:“那我现在就去杀了他,真武境后期的修为,我有把握在三招之内取其性命。”   幻尊者徐徐转身,目光平静的望着血刀尊者,血刀尊者新没有缘由的一阵慌乱。幻尊者精通的幻术,在这样近的距离上,完全不是擅长血刀刀法的自己对手,但实实在在的威压,却从幻尊者身上传来。   “血刀,你怎么知道云中君不会在那里?别忘了,不久之前,已经有三名灵尊死在云中君手中。其中的青剑尊者修为并不比你弱上多少。”   “你,”血刀尊者血涌到脸上,密布的斑痕红亮发紫。心中虽然恼怒,但血刀尊者知道幻尊者说的都是实情。唯一不同的是,青剑尊者的修为并不比自己弱。   幻尊者接着说道:“还有,根据确切的消息,幻光剑夜图,也来到了冀州。”   “幻光剑,夜图?”血刀尊者倒吸了一头凉气:“那个,那个杀神也来了?”   幻尊者点了点头。血刀尊者的狰狞气息顿时消弱了不少,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刻意压低许多:“夜图也来了,那可真不好办。”   幻光剑下,紫灵之中人绝无活口。对此,血刀尊者很是清楚。即便他再为嚣狂,也不敢去招惹幻光剑夜图。   “那这小子怎么办?”血刀尊者低声问道。   幻尊者望了城主府方向一眼,缓缓说道:“就这样吧,我们这一次的任务并不是杀掉高辛苏易。而是为了那件事。”   血刀尊者哼了一声,极不情愿的说道:“鬼炎妖童?哼,老子,老子真是不愿意和他合作。”   幻尊者面无表情的说道:“但这是尊主的意思。而且,我们应该叫他,鬼炎尊者。”   “若是遇上云中君,或是夜图,以我们目前在冀州的人手,也只有鬼炎尊者才有一战之力。”   血刀尊者没有作声。鬼炎妖童虽然极其难以相处,但修为毕竟摆在那。饶是血刀尊者,也不好在鬼炎妖童面前放肆,以鬼炎妖童的乖戾性情,虽知道会不会一言不合就痛下杀手。   幻尊者缓缓说道:“无支祁,已经被鬼炎尊者拿到手了。”   “什么?”血刀尊者脸上的斑痕都涨成紫色,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说道:“无支祁,上古凶兽无支祁啊。”   幻尊者却是一脸的平静,说道:“虽然说到无支祁到手了,但还是要将无支祁带回去才行。云中君和夜图,不会让我们轻易的把无支祁带走的。”   “而且,玉重楼似乎也对无支祁感兴趣。”   “娘的,”血刀尊者狠狠的骂了一声:“玉重楼干嘛来趟这个浑水?”   幻尊者很是奇怪的看着血刀尊者,说道:“只有有云中君的地方,什么时候少过云重楼?”   血刀尊者低低的咒骂着忽然说道:“云中君、玉重楼、夜图,这些人都在,尊主让我们来,这不是,这不是送死吗?”   幻尊者淡淡说道:“尊者的意思,我们照办就好。”   血刀尊者这才猛然发觉自己的话,已经对尊主很是不敬,便闭口不言。   幻尊者看了看城主府方向,说道:“我们走吧。这个小子,以后还会再见的。”说罢,幻尊者身形展动,消失在夜色之中。   血刀尊者看了看幻尊者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城主府,一跺脚,身形冲天而起,紧跟在幻尊者身后,没入茫茫夜色之中。   天空中,浓云渐散。月光从云层的缝隙之中泻下银色光芒。   苏易和盈碧并肩站在房门前,盈碧柔弱无骨的小手,牢牢的牵在苏易手中。两人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刚刚的一切,恍若一梦。   苏易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忽然之间,自己的感情就像控制不住一样迸发出来。难道是因为那些古怪的回忆?为什么自己突然之间会不可遏制的想起这些。   盈碧却觉得,一切来得很突然。一个温暖的怀抱,便让盈碧不可遏制的想要留在苏公子身边。女子的心,就是这般,一旦打开一个缺口,宣泄的情感,便再也停不住了。   城主府的另一端,正在胡乱徘徊的白芓元忽然停下脚步,竖起耳朵,故作悠然的看着天上朦胧的月色。   在他身后三丈之外的墙角处,有一团阴影显得有些不同。若是白芓元走到近处会发现,其实这团阴影很是不同。   白芓元停下了脚步,那一团阴影便缩在一处,不敢再动。   这是一个全身都包裹在黑色长袍中的邪月杀手,就连手中的长剑,都用黑布缠绕,不能反射出一点光芒。邪月杀手静静的蜷缩在墙角的黑暗中,目光落在白芓元身旁的一座假山上,用余光监视着白芓元的举动。   邪月杀手并没有直接注视着白芓元,生怕自己的目光会引起白芓元的警觉。邪月杀手并不怕白芓元,特一眼就判断出,眼前这个人,不过是虚灵境前期的修为,和自己一样。但自己在暗处,突如其来的一击,绝对有把握杀掉此人。   但他不想惊动白芓元。毕竟,这一次的目标,天照副楼主已经交代的很清楚,是高辛苏易。不惜一切代价,杀掉高辛苏易。   白芓元站了片刻,一丝戏谑的微笑爬上嘴角,懒懒的伸了个懒腰,随意的向身后挥了一下手,似乎在驱赶着什么。   一道银丝从袖中飞出,在月光下一线闪亮。   隐匿在墙角的邪月杀手只觉得眼前一亮,身体已经被银丝困了十几圈。这道银丝只有头发粗细,散发着淡淡的寒气。邪月杀手用力挣扎了一下,却发觉这细细的银丝坚韧非常,不仅没有断裂,反而深深的勒入皮肉之中。   冰蚕丝?邪月杀手的见识也是不凡,霎时间便认出来白芓元的冰蚕丝。邪月杀手的心,也随之沉入谷底。以自己虚灵境中期的修为,想要挣脱冰蚕丝,是没有半点可能的。   但是他想不通的是,白芓元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的。而且,同样是虚灵境修为的白芓元,怎么会让自己毫无反抗之力的束手就擒。   白芓元手指微动,邪月杀手的身躯凌空飞起,重重的落在白芓元脚下。邪月杀手倒也是硬气,被摔的七荤八素,居然一声也没吭。   白芓元俯下身子,饶有兴趣的看着邪月杀手。邪月杀手忍着肋骨被摔断了三根的剧痛,咬紧牙关,打定主意,无论白芓元问什么,都一言不发。   白芓元温和的笑着,手指上银色丝线跳动,困在邪月杀手身上的冰蚕丝立时收紧了一圈。邪月杀手发出一声闷哼,唯一露在外面的双眼充血外凸,几乎要爆裂出眼眶。   右手一番,一柄碧绿的短刀出现在白芓元手中。脸上温和的微笑丝毫没有变化,白芓元干净利落的一刀刺入邪月杀手的心脏。   邪月杀手的眼睛猛然暴睁,含糊的微弱吐气:“为什么?”   白芓元依旧温和的说道:“不为什么。”说着短刀一扭,绞碎了邪月杀手一颗不甘的心脏。   邪月杀手到死也没有明白,自己是怎么被白芓元发现行踪的,也不明白,白芓元是怎么在一招之间制住自己。更让他死不瞑目的是,白芓元为什么什么也不问,就这样直接杀了自己。   白芓元站起身来,收起冰蚕丝,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血迹。似笑非笑的自语道:“区区几个邪月杀手,高辛王自己一定能够对付得了罢。”   “嘿嘿,盈碧姑娘在那,就让高辛王展现一下身手。我还是不要出手的好。”   第二百章 邪月刺杀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自然不知道白芓元的想法,更不知道邪月杀手已经潜入了城主府中。   城主府中,除了白芓元,还有一个人发现有些不对。这个是,就是正在练习刀法的夏耕。   一名潜入城主的邪月杀手,必经的路径上,夏耕正在苦苦思索着什么,手中锈迹斑斑的青铜长刀在半空胡乱舞动。   “出凡境后期?”   夏耕真气修为之弱,让这名刚刚踏入虚灵境的邪月杀手有些不敢相信。   即便自己从他身后掠过,这个黑衣少年也不会发觉什么吧?邪月杀手心中暗自叫声侥幸。自己在遇到高辛苏易之前,遇到的只是这样一个弱者。   想归想,邪月杀手当然不会冒险从夏耕身后掠过。隐匿在黑暗中,邪月杀手很是放心的潜行。若是能够被一个出凡境的少年发现行踪,真是枉费了这么多年的严苛训练。要知道,有多少同伴在成为一个真正的杀手之前,就已经死在训练之中。   正在挥舞青铜长刀苦苦思索的夏耕,忽然动作停在半空。用力的抽了抽鼻子,仿佛在空气中闻到了什么味道。   邪月杀手屏住呼吸,紧紧贴在墙壁的阴影中。邪月楼杀手身上根本不会带有任何的味道,难道这个黑衣少年闻到了什么。在内心,邪月杀手根本不相信这个弱的出奇的黑衣少年,会发现什么。   当然,小心谨慎,是杀手的法则。   夏耕吸了吸鼻子,脸上毫无表情。但是,夏耕闻到了一股味道。一股杀气的味道。   黑衣少年环视四周,除了黑暗和冰冷,什么也没有。邪月杀手屏住呼吸,心跳也慢慢的减缓,就像一块毫无生气的石头。   夜风很冷,只是裹着薄薄黑袍的邪月杀手感觉有些冷。   邪月杀手小心的向这黑衣少年望去,看到的,正是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他居然在盯着自己?”邪月杀手感觉不可思议:“他居然能发现自己?”   夏耕手中青铜长刀一挑,遥指缩在阴影中的邪月杀手。   惊讶之余,邪月杀手握住黑布缠裹的长刀。他觉得很有趣,这个只有出凡境后期修为的黑衣少年,举着破烂的青铜长刀,好像在对自己挑战一般。   若是他转身就逃,或是大声呼喊,邪月杀手不会感到奇怪。但他却是在向自己挑战,想虚灵境初期的自己挑战?   若果不是身在孤华城主府中,邪月杀手几乎要笑出来。上一次和出凡境的交手,恐怕要十余年前了吧。   既然他没有呼喊,也没有逃走。那边一招将其击杀好了。   邪月杀手不再去想这个黑衣少年为什么能够发现自己,握紧长刀,身形微微弓起。就让这个黑衣少年带着秘密死去吧。   邪月杀手身形猛然传出,长刀横挥,就要眼前少年的咽喉割开。邪月杀手打着一招毙命,不让夏耕出声的念头,迅疾的一刀,抹向夏耕的咽喉。   自信满满的邪月杀手已经看到长刀贴向了夏耕的咽喉,忽然觉得手上一轻。长刀居然落空。黑衣少年用了一个极为扭曲的姿势,从他的刀下逃过,锈迹斑斑的青铜长刀从腋下撩出,刺向邪月杀手的肋下。   邪月杀手斜跨一步,避开青铜长刀,心中极为震惊。这黑衣少年的身法极为古怪,又极为实用,不仅避开了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刀,而且还有余暇反击。   难道这个少年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不是,明明是个出凡境后期的干瘦少年而已。不过是碰巧避开了自己的一刀。   邪月杀手身形如烟,不带一丝声响的掠至夏耕身前,长刀急刺夏耕的咽喉。   这一次想,夏耕的反应慢了一怕,之躲开了一寸,长刀刺入夏耕的肩头。   不过如此。邪月杀手心道。刚刚果然是碰巧而已。   邪月杀手忽然看到夏耕的目光,这个黑衣少年的目光之中只有平静,没有丝毫的痛苦。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邪月杀手迟疑的片刻,夏耕猛然向前扑去,任凭锋锐的长刀刺穿自己的肩膀。邪月杀手大惊,想要抽刀却已经来不及了。   夏耕欺身到邪月杀手身前,青铜长刀划出一道虚影,自下而上的刺入邪月杀手的咽喉。   好快的一刀。邪月杀手感觉咽喉处一阵剧痛,粗钝的青铜长刀一分分的刺入自己的咽喉之中。   这样的刀,也能杀人。这是邪月杀手的最后一个念头,眼前便慢慢陷入了黑暗之中。甚至,都来不及横摆刺穿夏耕肩头的锋利长刀,换一个同归于尽。   若是邪月杀手还有意识,他会更为惊讶的发现,这个黑衣少年,对于杀人,比他更为有效,更为简练。只是,他已经再也没有机会思考了。   与白芓元和夏耕遇到的邪月杀手不同,出现在苏易面前的邪月杀手,根本没有隐匿自己的行踪,手中寒光闪烁的长刀上,也没有缠裹黑布。这名邪月杀手,从藏身处缓缓走出,凛冽的杀机牢牢锁定苏易。   虚灵境前期。   苏易眼角微微一挑,轻声说道:天照?   盈碧的手变得更加冰凉,低声说道:“此人不是天照。”   “不是天照?”苏易眉头紧锁。苏易宁愿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天照。对面的邪月杀手不是天照,那天照一定还隐藏在暗处,等待着对自己致命一击。   眼前的邪月杀手不过是虚灵境前期,苏易也明白这应该不是天照。   虚灵境前期的杀手。若是放在几日之前,还是很让苏易头疼的。在如今,苏易已经吸纳炼化了冀州鼎大半灵气,单单是自己的修为已经是真武境后期,距离突破虚灵境,只是一步之遥。   就算不动用冀州鼎灵脉,单凭自身修为好曜日青陨戈,苏易也有信心和邪月杀手一战。唯一让苏易有心担忧的,是隐藏在暗处的邪月楼副楼主天照。   苏易微微用力握了一下盈碧冰凉的小手,示意盈碧退后。盈碧轻声说道:“苏公子,你,你要小心。”   美人软语,让苏易心中豪气大增,放开盈碧,迎着邪月杀手大步上前。   邪月杀手猛然间身形暴起,手中长刀绽放出寸余刀芒,如电光闪落,迎头向苏易斩下。这一刀之中,竟然蕴含着他虚灵境的全部修为。这一刀,杀机毕露,委实惊人,倒不像是邪月楼杀手的风格。   苏易轻喝一声,掌心青光暴涨,曜日青陨戈如青蛟探海,激射而出,蒙蒙青色真气在戈身上环绕,淡青真气之中,不尽星芒幻灭闪耀。   一戈如飞星闪过,毫无花哨的影响邪月杀手电光乍现的一刀。   “苏公子……”盈碧紧紧扯住自己的衣袖,紧张之情,写满脸上。   当——   一声清脆的声响。一颗青色飞星,破开乍现的电光。   邪月楼杀手心中大惊,不过是区区真武境后期的修为,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当下自己这一刀。而且,飞星之力,竟然隐隐压制住自己全力施展的一刀。   怎么会这样?邪月楼杀手心中虽然惊骇,但身体的反应不减,借着刀戈相交之力,身形向后飘退。   恩?邪月杀手忽然发现,自己周围不知何时,尽是淡淡的青色星芒。   “难道自己刚刚冲入夜空之中?”邪月杀手暗自惊奇:“我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修为了?”   还没等邪月杀手想明白什么,身周的星芒,忽然全部化作长戈的戈影,一齐刺落。邪月杀手身上十余处齐齐一痛,鲜血泉涌,闷哼一声,重重坠落到地面之上。   就在此刻,苏易的身后一道黑影闪过,一柄黯淡无光的匕首,悄无声息的刺向他的后心。   “苏…..小心…..”盈碧疾呼,但这黑影的身法实在太快。盈碧刚刚开口,黑影已经到了苏易身后,“小”字还没有说完,黯淡无光的匕首已经刺中苏易的后心。   黑影全力一刺,这柄锋利的匕首,可以轻易破开苏易身上的冰蚕丝软甲,再顺利的刺穿他的心脏。   黑影匕首用力刺出,眼前却是猛然一空,算计的分毫不差的一刀,竟然刺空。   苏易似乎早有准备一般,身形急转,匕首贴着自己的衣衫滑过。黑影还没来得及缩回刺出的匕首,猛然间看到一道青光迎面扑来,青光之中,三颗飞星光芒绽放。   嘭,一声闷响。黑影的身躯凌空飞出五六丈远,被青扫中的腰部,扭曲成诡异的角度,显然脊椎已经断裂。在他的体内,所有的内脏,都已经震裂成碎块。   苏易横握青陨戈,气息微微有着散乱。刚刚,苏易借着青陨戈之内的飞星之力,一举破开第一名邪月杀手的刀芒,紧接着一招星落九州,将猝不及防的邪月杀手斩落。   这一刻,是黑影偷袭苏易的绝佳机会,也是苏易留给天照的绝大陷阱。   斩落邪月杀手,苏易身形扭转,真气变幻,暗运北斗横移,身形急转之间,将偷袭的黑影一招毙命。   偷袭的黑影死得很是冤枉,以他虚灵境前期的修为,就算是真面对抗苏易,也不会轻易就死。若是他在匕首刺空的瞬间,选择抽身退开,也不一定会死的这么惨。   怪就怪在,他想用真身护体真气硬接苏易这一记北斗横移,换来的只是在苏易肩膀上割开一道细细的伤口。   第二百零一章 陌上花开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接连击杀两名虚灵境前期的邪月杀手,苏易心中并没有丝毫兴奋的感觉。黑影的那一记匕首,几乎是紧贴着自己身体刺过的,在自己肩头,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不用去辨认黑影的身份,苏易知道那绝对不是天照。苏易感到有一些后怕,若出手偷袭的是天照,这一刀,自己能不能躲过?   盈碧并没有像寻常女子那样惊慌失措,惊呼不已。而是几步赶到苏易身旁,仔细检查着苏易的伤口,眼中忽然露出一丝凝重的表情。   在苏易的肩膀侧面,被暗淡无光的匕首刺破了一道细细的伤口。伤口中没有鲜血流出,反而诡异呈现出黑色,仿若用墨绘上一条极细的黑线。   “怎么了?”苏易对肩膀上的伤口不以为意,至少现在他连一丝的疼痛都没有感觉到。只是盈碧微微皱起的眉头和凝重的表情,让他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匕首上,有毒。”盈碧轻声说道。   “有毒?”苏易眉头一跳,顿时明白了,为什么黑影宁可要用身体硬抗自己一记北斗横移,也要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无关痛痒的伤口。   并不是黑影一道落空头脑发昏,恰恰相反,在电光火石之间,黑影做出了最为精确的判断,用自己的性命,将匕首上的毒,注入苏易的体内。   “什么毒?”苏易脸色微变。对于毒,苏易毫无所知。   盈碧摇摇头,说道:“我也不太清楚。”   苏易忽然笑道:“没关系,我用真气将毒逼出去不就好了。”说着,苏易暗运真气,向着肩膀的伤口处涌去,甚至,苏易还动用了一部分冀州鼎灵脉的力量,想要一鼓作气,将剧毒逼出体外。   既然这毒是天照专门为自己准备的,肯定不是什么便宜货色。   苏易的真气刚刚运行道肩膀处,盈碧忽然脸色一寒,失声喊道:“不要。”   然而为时已晚,汹涌的真气猛然冲至肩膀伤口处,苏易忽然有什么东西在肩膀处蔓延生长,脑中一阵旋转。   仓促之下,苏易听到盈碧的呼唤,强自压下真气回归丹田气海,在淡青的真气之中,一丝黑气悄然隐没在丹田之中。   盈碧伸手搭在苏易肩头,冰凉的小手居然有一丝颤动和犹豫,终于盈碧用力撕开苏易肩头的衣衫,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在苏易肩头,刚刚还是一道黑线而已,此刻,道道黑气向外蔓延,密如蛛网,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   “陌上花开?”盈碧失声叫道:“怎么会是陌上花开?”   “陌上花开?”苏易从里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乍一听上去,美轮美奂,真的不像是一种剧毒的名字。但从盈碧的脸色上,这陌上花开不仅是一种剧毒,而且恐怕还是极为难缠。   苏易目光落在肩膀上,黑气蔓延如同黑色花朵,倒真不枉费了陌上花开的名字。   苏易看见盈碧脸上焦急的表情,不禁玩笑道:“想不到天照居然只是想在我肩头纹上这样一朵黑花来。这般大费周章,实在是不值。”   盈碧丝毫没有觉得苏易的话好笑,脸上的表情极为惊惶,过了半响,才轻声说道:“当年,后羿之乱,寒浞毒杀后羿的十七中剧毒之中,就有陌上花开。”   “哦?”苏易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陌上花开居然是当年寒浞毒杀后羿的剧毒。后羿是何许人也?是当年九州第一高手,真气之强震古烁今,不知多少上古凶兽败在震天落日弓之下。普通的剧毒,对于后羿根本就没有半点作用,就算后羿不予理会,也会被真气自行排出体外。   能够成为毒杀后羿的剧毒之一,陌上花开的毒性,不言而喻。   苏易苦笑道:“想不到邪月楼还真的看得起我,用毒杀后羿的剧毒还对付我高辛苏易,真是受宠若惊。”   盈碧幽怨的看了苏易一眼,接着说道:“陌上花开,是一种极为奇特的剧毒,它会吞噬中毒之人的真气,随之生长,直至,直至开出七片花瓣,毒发身亡。”   说这些的时候,盈碧的娇弱身躯微微颤抖,眼中泪光隐现。苏易心中大为感动,轻抚着盈碧的长发,说道:“你看,按照你所说的,陌上花开不过是一种慢性毒药,要等七朵花瓣尽数开放之后才会毒发。你看,我肩上连一瓣都没有。所以,我们现在还不用担心。”   “可是,”盈碧眼中清泪涌出。   “没有什么,”苏易柔声安慰,轻轻将盈碧拥在怀中,说道:“在七瓣花开之前,我一定可以找到办法解决这陌上花开。”   盈碧不再说什么,轻轻的靠在苏易怀中,身躯不住的微微颤抖。盈碧忽然抬起头来,坚定的说道:“我要通知主人,也许主人会有办法压制住陌上花开。”   苏易犹豫了一下。正如盈碧所说,玉重楼的确有可能压制住陌上花开,但是仅仅是有可能,毕竟,陌上花开是能够毒杀后羿的剧毒。   但是,玉重楼凭什么要为自己压制剧毒?   因为盈碧吗?盈碧不过是玉重楼安置在流竹坊中的一个小小婢女。   因为云中君吗?玉重楼不难为自己,已经很给云中君面子了。   苏易缓缓的摇了摇头。盈碧微怒的说道:“为什么,难道你还对主人有所怨恨?”   苏易苦笑着,说道:“我并不是对玉重楼有什么怨恨。只不过,云重楼又什么理由要为我压制陌上花开?如果陌上花开真的连后羿都能毒杀,恐怕玉重楼想要压制住陌上花开,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这……”盈碧泪水默默流下。   苏易揽住盈碧,柔声说道:“过段时间,我要去剿灭邪月楼,说不定,邪月楼中,就有彻底清除陌上花开的办法。”   盈碧无奈的微微点点头,把脸紧紧地贴在苏易的胸膛上,不让苏易看见自己奔流的泪水。   苏易脑中思绪急速的盘旋,为什么天照会有陌上花开。难道天照是寒氏一族的余孽?还是说,在邪月楼的背后,有寒氏余孽的影子。   难道,寒氏一族在暗地里酝酿着什么阴谋不成?   “高辛王,高辛王……”白芓元身形闪动,出现在不远处,看到拥在一起的苏易和盈碧,尴尬的干咳了一声:“高辛王,盈碧姑娘,有邪月杀手来袭。”   盈碧慌忙从苏易怀中挣脱,一言不发的隐在苏易身后,脸色绯红。苏易看了白芓元一眼,说道:“有两个邪月杀手,已经被我杀了。外面情况如何。”   白芓元看了看地上早已经死去的邪月杀手,没有丝毫惊异的表情,接着说道:“外面还有两个虚灵境前期的邪月杀手,一个被属下杀了,另一个,被夏耕击杀。”   “哦?”苏易动容道:“夏耕?”虽然苏易对夏耕很是看重,但夏耕毕竟刚刚修习真气,不过是出凡境后期的修为,这一次邪月杀手来的都是虚灵境的修为,夏耕竟然能够击杀其中一人,实在是令苏易惊喜不已。假以时日,夏耕绝对可以成为苏易麾下的第一高手。而且,这是时间绝不会让苏易等的太久。   白芓元回道:“夏耕以伤换伤,这才击杀了邪月杀手。”知道苏易看重夏耕,白芓元有赶忙接着说道:“夏耕只是肩部受伤,并没有大碍。”   看来白芓元是首先到夏耕那边,这才感到自己这里。甚至,白芓元是将城主府巡视一遍,才到自己这里来的。看来白统领是对自己的身后很有信心。苏易越发觉得,这个白芓元很不简单。   而且,邪月杀手是虚灵境前期修为,白芓元也是虚灵境前期,可白芓元身上看不出一点战斗过的痕迹,显然是很是轻松的将对方击杀。白芓元,你真的是只有虚灵境前期的修为?   苏易心中有所疑虑,表面上很是平静。点点头,忽然问道:“夏耕是否中毒?”   “中毒?”白芓元一怔,旋即说道:“没有,夏耕并没有中毒。”   “难道高辛王中毒了?”白芓元反应极为迅速,目光落在苏易肩膀的伤口上。苏易的肩头被盈碧撕开,破碎的衣衫之下,露出黑色蛛网般脉络。   白芓元上前一步,仔细的端详着苏易肩膀上的黑色花朵雏形,半响,干涩的说道:“陌上花开?”   “恩?”苏易惊异的问道:“白统领也认得陌上花开?”   白芓元凝视着苏易肩头,脸色极为凝重,低声说道:“我在游侠的时候,听一位不知名的老前辈讲过陌上花开的事情。”   苏易哑然。白芓元知道的任何事情,都是游侠时候遇到的,冰蚕丝是偶然之间掘墓得到的,乱云飞渡诀是遇到了天安牧水,这一次陌上花开,干脆就是一个不知名的老前辈。苏易怀疑,白芓元游侠时候,是不是把好的运气都用完了,这才不得已投入青戈军中。   白芓元皱着眉头,低沉声音说道:“邪月楼怎么会有寒氏一族的陌上花开?”   苏易回手轻轻拉住盈碧冰凉的小手,问道:“白统领知道陌上花来的来历?”   第二百零二章 至毒之药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白芓元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从苏易肩膀上移开,说道:“据那位不知名的老前辈说…….”   苏易一头黑线。   “哪位老前辈说,陌上花开,是寒浞独创的一种奇门毒药,会侵蚀中毒之人的真气。真气越强,毒发越快。当年后羿中毒到毒发,不过仅仅一个时辰。”   “你是说,陌上花开是寒浞所创。”苏易惊叹道。在苏易听说过的,寒浞不过是个阴险狡诈之辈,善于玩弄阴谋。   白芓元说道:“寒浞这个人,虽然修为上并不如何,但在用毒一道上,绝对是个罕见的天才。不仅陌上花开,当年毒杀后羿的十七种剧毒之中,有七种,都是寒浞独创的。”   “而陌上花开,更是针对后羿强悍无比的真气所创。”   苏易心中不仅有些感慨,不论是何等大奸大恶之人,能够掀起滔天巨浪的,都是不世出的奇才。且不说寒浞心智阴谋如何过人,就淡淡论及用毒一途,也是盖绝九州。   少康中兴,一举覆灭寒氏一族。但寒浞这般老奸巨猾之徒,生前不可能不留下后手,以免风口浪尖的寒氏一族尽灭。想必,陌上花开,就是寒浞留给寒氏后人的财富之一。   只是越是如此便越是说明,这陌上花开极为凶险,难怪盈碧会如此的紧张。苏易徐徐问道:“你那不知名的老前辈,可曾说过陌上花开如何才能化去?”   白芓元皱着眉头,神色极为凝重的说道:“据他所说,这陌上花开,无解。当年寒浞研制陌上花开,就是为了毒杀后羿,根本没有想到过化解之法。”   “无解?”苏易心里咯噔一声。   盈碧泪水涟涟,轻声而坚定说道:“主人一定会有办法压制住陌上花开的。”   白芓元看了盈碧一眼,缓缓说道:“玉重楼的虽然功力超绝,但是,比之当年的后羿又是如何?”   言下之意,就算是当年强如后羿也不能压制住陌上花开,更何况玉重楼。   苏易嗤笑道:“难道,我只能等着陌上花开的七瓣齐开,毒发身亡?”   白芓元和盈碧都是沉默不语,气氛一时间变得极为凝重。   苏易心中苍凉,原本对着剿灭邪月楼寻到陌上花开的化解之法尚存一丝希望,白芓元这么一说,苏易心灰意冷,心中的万丈豪情都在和一瞬间熄灭。   完全炼化冀州鼎灵脉又能怎样?纵然是九鼎灵脉都归集于一身又能怎样?一旦陌上花开毒发,即便是自己具备后羿通天射日只能,也难免陨落身死的下场。   万念俱灰之下,苏易转身缓缓的离去。盈碧轻声唤道:“苏公子……”   苏易无力的挥了挥手,说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盈碧看着苏易落寞离去的背影,两片淡无血色的薄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白芓元低低叹息了一声,低声说道:“盈碧姑娘,让高辛王在自己先静一静吧。”   盈碧黯然的点了点头。   白芓元声音低沉,说道:“盈碧姑娘,陌上花开虽然无解。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压制。”   盈碧猛然抬起头来,急急的问道:“你,你说什么?”   白芓元故做深沉的说道:“陌上花开虽然没有办法化解,但是确实可以暂时压制住的……”白芓元的声音渐渐低沉,细不可闻,只可以见到盈碧黛眉微微皱起,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就是这样。”白芓元看着盈碧:“至于能不能暂时压制住陌上花开,为高辛王争取时间,那就要看盈碧姑娘怎么决定了。”   盈碧凝视着白芓元,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芓元一脸世故的圆滑笑容,说道:“属下是青戈军右统领,白芓元。”   盈碧脸上凝结了一层看不见的寒霜,微微摇头:“你若只是区区青戈军统领,怎么会知道陌上花开,有怎么会知道压制陌上花开的方法?”   “不要和我说是那个不知名的老前辈告诉你的——”   在盈碧的指尖,碧绿的真气流动,倘若白芓元稍有异动,便立刻将他制住。   白芓元似笑非笑的看着盈碧,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真气波动,丝毫没有防备盈碧的意思。白芓元说道:“属下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盈碧姑娘只要知道,属下对高辛王和盈碧姑娘,毫无恶意。”   “还有,属下只是提出压制陌上花开的方法,至于,用还是不用,还是要由盈碧姑娘决定。”   “但是,若是高辛王知道压制陌上花开要付出的代价,恩,是盈碧姑娘要付出的代价,恐怕即便是毒发身死,也不会同意的。”   “你……”盈碧脸色一阵惨白,薄薄的两片唇上更是血色全无。在盈碧眼中,白芓元脸上的笑容恍若凶兽。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所有的事情,在他的眼中,洞若观火,就连主人的事情,他都清楚的很。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隐藏在苏公子身边?到底有何图谋?   似乎看穿了盈碧的想法,白芓元淡淡说道:“盈碧姑娘,你不必担心我,我对你们真的没有什么恶意。”   “至于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压制陌上花开的方法。其实,我是在帮助高辛王。一个中了陌上花开的高辛苏易,对于我们是没有价值的,那么,他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   “你们?”盈碧眉宇之间一小团风暴在凝聚:“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决定苏公子的命运。”   白芓元神情难得的严肃,轻轻说出一个名字。   盈碧脸上写满了惊异,呼吸瞬间都变得急促起来:“你,你们……”   白芓元的淡淡笑道:“盈碧姑娘,自己知道就好,我不希望你对任何人讲起,包括玉重楼。这样对你还是高辛苏易,都有好处。”   盈碧咬着薄薄的下唇,用力点了一下头。   白芓元似乎在宽慰着盈碧,却好像又是在警示着什么,说道:“压制陌上花开的事情,盈碧姑娘还可以好好的考虑一下,我们还有时间。”   “只要在高辛王出征剿灭邪月楼之前,便可以。一旦高辛王出征剿灭邪月楼,必定大战一场,高辛王运行真气,激发陌上花开,到时候就不一定能够压制得住陌上花开了。”   “恩。”盈碧细若蚊蝇的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白芓元眼中露出奇特的光芒,因为盈碧离去的方向,是离开城主府的方向。   “这么快就决定了?”白芓元不禁有些惊讶:现在的年轻人啊,咳咳。哎。   盈碧一路如同梦游一般,出了城主府,纵身掠起,一道碧绿的身形在夜色中穿行。淡薄纤弱的身影,带着淡淡的忧伤和坚定。   孤华城十里之外。一处光秃秃的小丘上,盈碧迎着冰寒的夜风而立,在她的掌心中,紧紧握着一块血红的玉诀。   一丝犹豫和挣扎在盈碧的脸上闪过。忽然,一丝细不可查的笑意荡漾在嘴角。盈碧微微用力,捏碎了手中的血红玉诀。盈碧挺了挺身子,孤零零的站在小丘上,冰寒的夜风吹动着轻薄的衣裙,紧紧的贴在纤弱的身躯上。   盈碧就这样的笔直而倔强的站立着,迎着夜风。   在盈碧捏碎掌心玉诀的同时,远方,一枚小小的血咒从玉重楼的掌心浮起,慢慢漂浮在眼前。   “盈碧有事?”玉重楼看着眼前的血咒,这正是玉重楼留给盈碧的,用做紧急联系之用。以盈碧的沉稳机敏,若是不发生重大变故,都会自己决断,更根本不会动用联络的玉诀。   玉重楼看了不远处熊熊燃烧的几处火堆,看不清数量的有穷战士正围拢着火堆,或是炙烤野物,或是打盹休息。冀州虽然天寒,但对于这些习惯了野外猎杀猛兽的体格强健的有穷战士来说,只要有一堆火,就都不成问题。   在有穷战士之中,分明有着有穷敷的身影。在三石坪一战之后,有穷敷居然带着溃逃的有穷战士躲到这里。却不知道为什么,被玉重楼发现。   玉重楼的想法很简单,这些体格强健的有穷战士,是制作血兽的绝佳材料。要想和鬼炎妖童一击上古凶兽无支祁争斗,血兽的品质是十分重要的。   玉重楼看了看下面不知不觉的有穷战士,又神色凝重的看了看眼前缓缓消散的血咒。低声冷笑道:“孤华城,也不是很远,我办完了回来,谅你们也逃不出去多远。”   玉重楼足见轻点,身形御风而起,片刻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之中。远处的有穷战士们,浑然不觉已经暂时逃过了一场大难。   已经在小丘上站了不知道多久的盈碧,较弱的身躯不住的微微颤抖,一枚小小的青色药丸托在掌心。   这只是一只小小的药丸,没有多少的重量。盈碧托在掌心,却有如千斤重量。几次,盈碧颤抖着将药丸托到嘴边,又无力的垂下。   一分分的,盈碧将药丸缓缓地放在嘴边,塞入毫无血色的双唇之中。青色的药丸缓缓没入口中。两行清泪缓缓的留下。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露出一丝微亮。盈碧在小丘上站了整整一夜。泪水已经凝结,唯有那一丝凄冷的微笑,犹自挂在嘴角。   第二百零三章 两情相悦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玉重楼如同一只血色大鸟,从天而降,轻轻飘落在盈碧身前。整个身躯依旧是隐藏在宽大的血红长袍之中。   “什么事,居然要动用血符玉诀?”玉重楼冷漠的声音从长袍之中传出。这一次,玉重楼并没有掩饰什么,声音分明就是一个女子。   盈碧娇柔的身躯僵硬冰凉,纵然是真气不弱,也是冻得嘴唇发紫,抖动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玉重楼冷冷的哼了一声,却是轻轻搭在盈碧的肩膀上,一道暖洋洋的真气在盈碧经脉之中流转,将寒气迫出体外。   盈碧脸上仍是苍白之中略带着一丝病态,不过已经勉强能够说话。颤抖着声音说道:“主,主人,苏公子他,中了陌上花开。”   “恩?”玉重楼也是极为惊异:“你确定是陌上花开?”   盈碧点点头。玉重楼沉吟了一下,问道:“什么人下毒?”   盈碧答道:“是邪月楼的杀手。”   “哼,”玉重楼冷笑道:“看来邪月楼的背后,果然是寒氏的影子。有些人,真的是不甘寂寞,敢插手我的事。”   “不过,高辛苏易既然中了陌上花开,也没有什么用了,你不必留在他身边了。回流竹坊吧。”   “主人,”盈碧怯弱的低声说道:“主人可不可以压制住苏公子的陌上花开?”   “压制?”玉重楼嗤笑道:“当年后羿都不能压制住陌上花开,你觉得我能如何?再说了,我凭什么大耗元气,帮助高辛苏易压制陌上花开?”   “一个身中陌上花开的高辛苏易,已经没有了价值。即便是云中君他们,也不会为这样的高辛苏易做些什么的。我,干嘛要趟这趟浑水?”   “可是,主人,”盈碧声音稍稍大了一些:“若是能够压制住陌上花开,苏公子还是有价值的。”   玉重楼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价值和代价,是要相匹配的。高辛苏易身上,没有我想要的足够价值。”   “主人,盈碧想请主人救救苏公子。”盈碧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怯懦,却是坚定了许多。   “这与你何…..”   玉重楼猛然转向盈碧,两道凌厉的目光注视着盈碧:“你心中有了这个高辛苏易?”   盈碧低着头,不敢去看玉重楼的目光,声音细若蚊蝇的说道:“主人,我……”   “哼,”玉重楼冷笑,声音寒若冰霜,让刚刚有些暖意的盈碧,心中冰寒难耐:“我是怎么教你的?九州之上,男子尽是薄幸之人。不可信、不可爱,不可托付一生。”   “难道你都忘了?”玉重楼厉声喝道。   “盈碧,盈碧不敢忘记主人的教诲,”盈碧眼中含泪:“只是,只是,盈碧已经放不下了。”   “放不下?”玉重楼嗤笑道:“这才区区几天,你就放不下了?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高辛王而已,居然能让我玉重楼的人动心?哼哼……”   盈碧双肩微微颤动,似乎在低泣,断断续续的说道:“主…主人,盈碧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但盈碧,真的不想苏公子毒发……”   盈碧的似乎勾起了玉重楼的某些心绪,玉重楼幽幽地长叹了一声,说道:“盈碧,你不要再说了,回到流竹坊去吧。”   “主人……”   “盈碧,”玉重楼声音之中带上一分怒意:“不要仗着我宠你,你就可以胡闹。要是你再这样,高辛苏易等不到陌上花开毒发,就是会暴毙。”   玉重楼又是叹息了一声,转身柔声说道:“你回流竹坊吧,我还有事情要办。”   “主人,盈碧求你了” 在玉重楼身后,盈碧扑通一声,跪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玉重楼并没有回头,冷冷的说道:“盈碧,你以为我玉重楼,是你求我,我就会去做的人吗?”   “主人,我已经服下两情相悦了。”   听到盈碧的话,玉重楼猛然转身,一巴掌打在盈碧脸上。这一掌虽然没有运用真气,但也是极重的,一声清响。盈碧娇柔的身躯匍匐在地上,嘴角一丝鲜血缓缓流出。   “你,好,”玉重楼极为愤怒,声音中满是杀意:“你好大的胆子。”   盈碧跪直了身躯,声音轻微却又坚定的说道:“主人,还请您出手压制陌上花开。”   玉重楼细细端详着盈碧清丽的面庞,忽然张狂的大笑道:“盈碧,你居然在要挟我?”   盈碧低声说道:“盈碧不敢。”   玉重楼止住笑声,冷冷说道:“你用自己的性命要挟我,哼,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了。我玉重楼的流竹坊,何尝缺你这样一个侍女?”   “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你就等着两情相悦慢慢毒发吧。你可以和高辛苏易,一同死去。哼,你服下了两情相悦,可以死在高辛苏易前面。”   “我倒要看看,高辛苏易会不会为你掉下半滴眼泪?”   玉重楼说完,头也不回的冲天而起,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盈碧瘫坐的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无力的低吟道:“主人……”   一滴滴的泪水,从清丽的脸庞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凝结成一朵朵冰花。也不知过了多久,玉重楼出现在盈碧的身后,轻轻的将盈碧扶起,揽在宽大温暖的血红长袍之中。   盈碧的泪水不住的奔涌:“主人……”   玉重楼幽幽的长叹一声,用苍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拭去盈碧脸上冰冷的泪水,叹息着说道:“盈碧,我是怕你和我一样,到头来落得一场空。”   “我知道,主人。”盈碧的泪水仍是不住的奔流,轻声说道:“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玉重楼又是一声清幽的叹息。盈碧这样,当年的自己,何尝又不是这样。从盈碧身上,玉重楼依稀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而在自己上,盈碧是否能够看到自己的结局?既然能够看到,为何还要飞蛾扑火一般,心甘情愿?   难道这就是宿命?玉重楼发出一声低笑。不知道是在嘲弄自己,还是嘲弄盈碧的幼稚,或是,嘲弄着反复无常的命运。   而盈碧,却要比当初的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自从盈碧服下两情相悦的那一刻,注定这一生,就要和高辛苏易纠缠在一起。也许,盈碧都没有给自己留在纠缠的时间。   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   所谓的两情相悦,若是一颗剧毒的药丸,真的是两情相悦吗?   玉重楼轻轻抱住盈碧微微颤抖的娇弱身躯,缓缓说道:“我,还是不能看着你就这么死去。就算是为了你,我也只能为你们压制住陌上花开。”   “这些,都是你早就想到的吧。”   在玉重楼的怀里,盈碧的不住的颤抖,低声说道:“主人,盈碧,盈碧……”   玉重楼轻轻抚摸着盈碧的长发,叹息道:“但愿,你们不要像我和,我和……一般。”   “两情相悦可以让你们分担陌上花开的毒性,我也可以将其压制。但是,”玉重楼厉声说道:“若是你死在高辛苏易之前,我一定会杀了高辛苏易,让他去九泉之下陪你。”   “主人,”盈碧慌忙说道:“这是盈碧心甘情愿的,和苏公子无关。”   “我明白,”玉重楼柔声说道:“高辛苏易当然不会知道压制陌上花开的办法,也不会知道你手中有两情相悦。”   “但是,事情毕竟是因为他而起。你若不在了,高辛苏易也不能活着。”   盈碧没有作声,她甚至玉重楼的性情。玉重楼所关心的,就是一切,就是道理。霸道也好,不讲道理也好,这种温暖,也只有玉重楼身边的聊聊数人才能感觉得到。   纵然九州天下都不明白又如何。只要我认为对的就是好的。这,就是玉重楼。   盈碧声音微弱的说道:“主人,我不想让苏公子知道两情相悦的事情。主人能不能……”   “为什么,”玉重楼断然说道:“你为了他,拼上了自己的性命,为何又不让他知道?”   盈碧有些黯然,缓缓说道:“我不想因为这样,才让苏公子有所顾虑,我想让他,真心的喜欢我,而不是用性命去换取。”   “傻孩子,”玉重楼微微摇头:“也许,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才会明白,喜欢一个人,千方百计的和他在一起,才是正确的。即便用尽手段,也在所不惜。”   “不,”盈碧倔强的说道:“我不要那样。”   玉重楼有些宠溺的看着怀中的盈碧,居然说道:“那好,我们便不让他知道。但是,他若是对不住你,那一天,他是高辛苏易的死期。”   盈碧轻轻靠在玉重楼的肩上,没有事做声:即便自己真的不能和苏公子在一起,即便自己真的会死去。到了那一天,苏公子应该在主人手下,有了自保之力了吧?至少,苏公子还是能够逃开的。   而且,压制住了陌上花开,苏公子就不会再瞬间失去了价值。云中君那些人,也不会轻易的放弃苏公子。   在这一瞬间,盈碧忽然有种浓浓悲哀,这种悲哀怜惜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苏易。一个在命运在背后被人用无形的丝线超控的人,的确是很悲哀的。   更为悲哀的是,自己喜欢上了这样的一个人,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绑扎无形的丝线上。   第二百零四章 封印剧毒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两情相悦。   严格说起来,并不能算是一种剧毒。两情相悦是药物和符咒的混合体。能够激发出人体血液之中的全部力量。   两情相悦的效力过与霸道,真气越强,被激发的力量便越大,这点,倒是和陌上花开有几分相似。若是一个人服下,以真气催发,不久之后便会全身血管爆裂而亡。唯一的方法,便是找一个人,共同分担血液之中的狂暴力量。   只是这样一来,两人的血脉相通,不仅力量分担,就是伤势和所中的剧毒,也要一并分担。这样的两人,就像是两情相悦的情人一般。   故而,玉重楼为之取名为,两情相悦。   这药,本是玉重楼留给盈碧最后的保命手段。一旦盈碧意外重伤,玉重楼又恰恰不在身边,盈碧便可以找一个“干净的”、真气又不错的人,令其服下两情相悦,共同分担伤势。   只是,服下两情相悦的人,往往会留下某些暗疾,这是因为过度激发血液之中潜藏力量的后果。   当初玉重楼心血来潮,偶尔之间制成两情相悦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服用的问题,因此也没有去管两情相悦的副作用。就算是有一天,玉重楼要为了那个人服下两情相悦,会不会也是如盈碧一般,心甘情愿,纵死无悔?   恋情相悦,真的是两情相悦吗?   天色渐白,风依旧寒冷。   而玉重楼怀中的盈碧,脸上却泛出一丝微红。   “主人,盈碧,盈碧有些热。”盈碧断断续续的说道。在她的体内,气血已经开始微微翻腾。   两情相悦的药力,已经开始发作了。   自从服下两情相悦,盈碧便一动不动,丝毫不敢运用真气,生怕提前催发药力。更是靠着凛冽的寒风,镇压着血液中异常的力量。   见到玉重楼答应帮助苏公子压制陌上花开,盈碧一直紧张的心神上松开了一个缺口,再也压制不住两情相悦的药力。   此刻,盈碧血液之中异常的力量开始澎湃,气血激荡。   “主人,盈碧好热。”盈碧迷迷糊糊的呓语,在澎湃力量的激荡之下,盈碧的神智已经有些模糊,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直要把自己点燃一般。   玉重楼叹息了一声,伸手在盈碧脖颈上轻轻一按,盈碧便沉沉睡去。玉重楼单手抱着盈碧,另一只手虚抓,十余枚小巧的血色符咒在指尖流转。   “滚出来——”玉重楼轻喝道:“滚出来。”   在一方巨石之后,缓缓的现出一个身影,圆滑世故的微笑着:“玉先生,你好。”那一股精于世故的样子,不是白芓元,又是何人。   玉重楼凝视着白芓元,冷冷哼了一声。这个人,似乎是青戈军的统领,不过是虚灵境的修为,至于是虚灵境前期还是后期,在玉重楼眼中,根本就没有分别。   白芓元没有等玉重楼发问,很是乖巧的说道:“在下是高辛王麾下,青戈军右统领,白芓元。”   玉重楼哑着嗓子,发出难听的干涩声音:“你在这多久了?”   白芓元淡淡笑道:“白某担心盈碧姑娘安危,所以盈碧姑娘在这里不久,白某就在暗中护卫了。”   玉重楼心中惊疑,这白芓元声称一早就在这里,而自己居然刚刚才发觉巨石后面有人。这人,不可能仅仅是虚灵境的修为。   既然他早就在这,一定听到了自己和盈碧的谈话。玉重楼索性也不在掩饰声音,圆润若是珠玉的声音中深深浸染着冷漠味道:“我的人,用得着你来护卫?”   白芓元狡黠的笑道:“盈碧姑娘是玉先生的人,但是,也是高辛王的人。”   玉重楼冷哼了一声,忽然厉声说道:“压制陌上花开,是你的主意?”玉重楼抬手指向白芓元,十余枚符咒在指尖盘旋。   白芓元隐隐觉得体内气血浮动,几根粗大的血管似乎要爆裂一般。白芓元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慢慢将翻涌的气血压下。   “咦?”玉重楼隐藏在长袍之内的面上看不清楚表情,但声音之中也显得极为惊讶。白芓元能够压下浮动的气血并不奇怪,只是白芓元能这般举重若轻,不动声色,倒是显出其修为绝不是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玉重楼不屑的嗤笑,这白芓元无非是想自己展露修为,对自己是一种警告。而在玉重楼眼中,是无非是一种示弱的表现,只有想要避免争斗的人才会依赖展露修为震慑对方,对面的白芓元无非也是这样。   但白芓元瞬间展露的修为,虽然不会让玉重楼忌惮,但也足以让玉重楼正视:“阁下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暗害我的人。”   白芓元脸上换上人畜无害的微笑:“白某怎会害盈碧姑娘,这也是为了盈碧姑娘和高辛王的日后着想。若是高辛王死在陌上花开之下,盈碧姑娘恐怕会伤心欲绝。”   “而且,玉先生您本身,也是毫无收获。何况,以玉先生的绝世修为,借助两情相悦的药力,压制住陌上花开的毒性,想必不会失手的。”   玉重楼重重哼了一声,问道:“就算我能压制住陌上花开一时,最长不过是三年时间。到时候,高辛苏易死了不打紧,盈碧若是先支持不住了,我一定杀尽高辛苏易和你们所有人。”   对着玉重楼的威胁,白芓元毫不以为然的说道:“玉先生,难道你还不知道,高辛王意味着什么?后羿不能化解陌上花开,未必高辛王不行。”   玉重楼沉吟了片刻,说道:“我就信你一次。你去准备好,盈碧体内的两情相悦已经开始发作。我要立即为他们两人压制毒性。”   白芓元暗中松了一口气,说道:“玉先生,白某已经准备妥当。高辛王此刻正在府邸之中安睡。请玉先生随我来。”   白芓元身形展动前方带路,玉重楼望着白芓元的背影,心中很是不顺气。似乎这一切,都在白芓元的算计之中。而玉重楼,非常不喜欢被别人算计。   莫非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玉重楼心头也是升起一阵迷惘。自己当初制成这看似无用的两情相悦,似乎真的就是为了这一天,为了克制陌上花开。   两情相悦的药效,也不正是与陌上花开相互克制么。只是,委屈了盈碧。搂着怀中使之模糊的盈碧,玉重楼从来没有感到这般失落。   卧房之内,苏易缓缓的睁开双眼。   这一觉,睡的竟然如此的香甜。也不知道多久,自己没有这样的沉沉睡过了。在睡梦之中,自己又依稀见到沫沫的面容,伴着那清脆的笑声,在自己身边奔跑,越来越远。   苏易想要大声的呼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想要追赶,两条腿却是沉重无力,只能一步步的向前挪动。   在满山的细碎兰花中,沫沫静静的站在那里,背对着苏易。   缓缓的转过身来,是一张清秀宁静的脸庞:“苏公子-”   是盈碧?苏易头脑之中混乱不堪,刚刚明明是沫沫,为何忽然之间,居然变成了盈碧姑娘。   到底,是沫沫还是盈碧?苏易茫然的看着盈碧的清丽的面容,在眼前慢慢的转化成沫沫那种调皮的笑颜如花,只是,沫沫的眼睛,却一如盈碧的宁静淡漠。   苏易伸出手去,在沫沫清脆活泼的笑声中,整个人化成无数的光点,慢慢消散。在沫沫的笑容背后,盈碧的面孔依稀呈现出来   苏公子…..   苏易用力睁开眼睛,告诉自己刚刚不过是个梦境。眼前朦朦胧胧,好像有人影晃动。苏易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事物渐渐清晰起来。   自己的确还是卧房之内。眼前也的确站立着一个人。   这人一身宽大的血袍,全身都笼罩在血袍之中。   玉重楼?!苏易大惊。猛然想一跃而起,却发现整个身体软绵绵的,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就连和丹田气海之内的冀州鼎灵脉,都失去了感应。   无数念头在苏易脑中闪过。玉重楼,要做什么?在苏易的无数念头之中,决计没有一条是对自己有利的。   不弃峡一役。玉重楼和血兽在苏易心中留下了足够的阴影,使得苏易对玉重楼有这本能的惊惧。这种惊惧,不仅仅是来源于实力上的差距,更多是,内心的惊恐。   无论苏易承不承认,在他的内心,其实,很怕玉重楼。这种怕,并不是怕玉重楼对自己如何,而是像小孩子对母亲口中的黑夜怪兽一般,只是单纯的恐惧。   自己丝毫不能动弹的身躯,想必就是玉重楼的杰作。难道玉重楼忽然有兴趣将自己制成血兽?还是想继续不弃峡未完成的血咒?   就在苏易惊疑不定之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苏易耳中:“高辛王勿惊,玉先生这番前来,是来相助高辛王的。”   这世故圆滑的声音,苏易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自己的青戈军右统领白芓元。苏易努力的转动眼珠,勉强看见白芓元站在玉重楼身旁,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圆滑笑容。   玉重楼是来帮助自己的?这是苏易的第一个想法。   白芓元怎么能够在玉重楼面前如此的淡定从容?这是苏易的第二个想法。   第二百零五章 两情朝暮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苏易艰难的张了张麻木的嘴唇,声音干涩的问道:“白芓元,玉重……玉先生怎么会在这里?”苏易本是想直呼玉重楼的姓名,想想又是不妥,毕竟还是不要没来由的激怒玉重楼才好。而且,盈碧的事情,自己还是要有求于玉重楼的。   白芓元上前一步,做欣喜状,说道:“高辛王昨夜被邪月楼刺客刺伤,中了陌上花开的毒,多亏了盈碧姑娘找到玉先生,为高辛王镇压毒性。”   “属下恭贺高辛王,陌上花开的毒性,已经被玉先生压制住了。”   “哦,”苏易脑中浑浑噩噩,反应极慢,半响才悠悠说道:“苏易多谢玉先生。”   玉重楼冷哼了一声,极是不悦的说道:“若不是盈碧,我才不会如此耗费真气为你镇压毒性。”   “盈碧?盈碧在哪里?”苏易忽然想起自己不知道怎么就昏昏沉沉的睡去,连盈碧是怎么找到玉重楼,怎么为自己镇压毒性的都不清楚,只是心中有些莫名的担忧。   慌乱之下,苏易僵硬的手臂微动,只感觉指尖碰到一点滑腻的冰凉。苏易微微偏过一点头去,见到盈碧在并肩躺在自己的身边,呼吸均匀,仍是沉睡未醒。   盈碧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清丽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红晕。   苏易转过头来,问道:“盈碧姑娘,怎么会这样?”   玉重楼哼了一声,怒道:“若不是为了你,盈碧怎么会这样。”   苏易皱了皱眉,望向白芓元。白芓元讪讪的笑道:“盈碧姑娘和高辛王分担了一些陌上花开的毒性,有些劳累了,这才多休息一会。高辛王放心,盈碧姑娘并没有大碍。”   “你说什么?”苏易大惊失色,猛然倾起半个身子,焦急的说道:“你是说,盈碧替我分担了陌上花开的毒性?”   陌上花开的毒性极为霸道,无药可解。即便是分担了一半,恐怕盈碧也是不能承受的。玉重楼哼了一声,似乎对苏易焦急关切盈碧很是满意,语气仍是冰冷坚硬的说道:“陌上花开的毒性,我也只能压制住三年,至于三年之后如何,就要看你和盈碧的造化了。”   “若不是两情相悦,哼……”   “两情相悦?”苏易犹疑的问道:“什么是两情相悦?”   哼。玉重楼自觉失言,转用极不耐烦的语气说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我,”苏易也是极为气恼,想想玉重楼一向如此不讲道理,再想想玉重楼的修为和血兽,便不再生气了。   两情相悦,这玉重楼失口说出的这个词,肯定与盈碧为自己压制陌上花开有关。看来这玉重楼和云中君倒是真的师出同门不假,就连大嘴巴这一点,都极为相似。   玉重楼哼了一声,说道:“这三年之内,你必须和盈碧寸步不离,每个月,都要将真气融会贯通一次,以加固我封印你们两人陌上花开的封印。”   “否则,封印松动,陌上花开的毒性发作,就是神仙,也难救。”   苏易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为何不能独自一人加固封印?”   “放肆。”玉重楼忽然勃然大怒,血袍之中苍白纤细的手伸出,血光闪动,竟然将苏易凌空拎起。玉重楼的声音似乎带着万年不化的寒冰:“刚刚压制住了陌上花开,你就想一个人,就想抛下盈碧?”   苏易身躯不能自由活动,脖颈似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几乎不能呼吸,脸色涨红,眼白翻动。   白芓元慌的双手连摆,向着玉重楼说道:“高辛王决计不会有这般的想法,玉先生请息怒。若是玉先生杀了高辛王,盈碧姑娘日后又要怎么办?”   苏易脸色涨成酱紫色,头脑却是格外的清晰,眼角余光看到白芓元惊慌失措的样子,分明感觉到白芓元并不像表象的那样惊惶,甚至他眼神之中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白芓元的慌乱,只是表现的而已。   玉重楼听到白芓元的话,犹豫了一下,苍白的手缩回袖中,苏易嘭的一声跌落在地上。玉重楼倒是十分体贴,生怕压伤了盈碧,干脆直接将苏易扔到地上。可连苏易手脚不能自如活动,交叉着堆在墙角,姿势极为奇特。   白芓元慌忙上前,将苏易扶将起来,眼角荡漾着浓浓的笑意。   经过这么一摔,苏易的手脚居然慢慢的恢复了知觉。推开白芓元,苏易站定,向着玉重楼一礼,说道:“苏易多谢玉先生相救。”   玉重楼傲然道:“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盈碧好了。”还没等苏易说些什么,玉重楼又是接着说道:“多半,盈碧也是不需要你谢的,今后,你要好好对待盈碧才是。”   玉重楼这番话,说道入情入理,温暖非常,让苏易心中大为动情。心道这玉重楼也并非是不通情理的妖魔。玉重楼这般,反到让苏易极为不习惯。   旋而,又听见玉重楼说道:“若是你今后,对不起盈碧,我必杀你。”   “若是盈碧毒发,我必杀你。”   “若是盈碧决意离你而去,我也必杀你。”   …….   听了玉重楼这番毫无道理的话,苏易通体舒泰,浑身的别扭不习惯感觉一扫而光。仿佛玉重楼本该如此,天生应该如此。   玉重楼转头怜惜的看着沉睡的盈碧,幽幽叹息着说道:“高辛苏易,盈碧为你所做的,已经极尽所能。希望,希望你不要负了她。”   苏易目光也落在沉睡的盈碧脸上,轻声说道:“苏易即便粉身碎骨,也不会有负盈碧姑娘。”   “笑话,”玉重楼语气之中满是激怒和嘲讽:“你若粉身碎骨,只留得盈碧一人孤苦,你又是如何对得起她?”   玉重楼隐在血袍中的目光,直视着苏易,说道:“高辛苏易,你记得,什么九州万民,天下大业,你若敢以这些堂而皇之、名为大义的东西有负盈碧,哼,”玉重楼斜了白芓元一眼,白芓元浑身一抖,讪讪的无声赔笑。   “你若因为这些借口负了盈碧,我玉重楼就搅得天下不得安宁,你们那些狗屁的千古大业,哼——”玉重楼终于没有说出什么是千古大业,苏易也知趣的没有问。   玉重楼似乎变得极为落寞,也不打招呼,转身就要离去,苏易也不敢多问,偷眼看白芓元,白芓元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任凭玉重楼如何,就是陪笑。   玉重楼忽然转身,说道:“陌上花开,哼,也不是无药可解。”   苏易眼睛一亮。   “当年后羿不能用真气压制住陌上花开,无非是真气不足。”   苏易一头冷汗。若是说当年的后羿真气对于陌上花开来说不足,那还不如直接说陌上花开无解的好。   看到苏易的样子,玉重楼微怒道:“苏易小子,你懂什么。当年后羿所中的十七种剧毒,陌上花开不过是其中一种。要是你中了其中三五种,现在连骨头都不剩了。”   苏易知道分辨无用,只能和白芓元一样,讪讪的赔笑。   玉重楼并不理会苏易和白芓元,接着说道:“你身上的陌上花开,分量少得可怜,加上与盈碧分担,我才能压制三年。若是你日后真气有所突破,说不定能够一举化解陌上花开。”   苏易苦笑。以玉重楼的修为,仅仅能做到压制住陌上花开三年。自己想要在三年时间内真气水平提升到能够化解陌上花开的地步,几近于痴人说梦。   除非,苏易心中一动,除非自己能够聚齐九鼎灵脉!   玉重楼转身指着白芓元,说道:“你今后有什么问题,就问他好了。”   白芓元满脸愁容,讪讪笑道:“玉先生,我只是个小小的统领,见识浅薄,这……”   哼。玉重楼冷冷说道:“你不要在我面前装成这番模样,若是盈碧和高辛苏易出了任何问题,我第一个就杀了你。”   说完,玉重楼长袖一挥,两扇木门骤然大开,玉重楼的身影一晃,便消失不见踪影。   白芓元依旧是讪讪苦笑,见到苏易凝望自己的奇特目光,白芓元笑得更苦了。   苏易望着白芓元,忽然深深一礼:“白前辈。”   “高,高辛王……”白芓元慌的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颤抖着说道:“高辛王恕罪,高辛王恕罪。”   苏易将白芓元扶起,沉声说道:“白前辈委身青戈军之中,苏易未能早早察觉,实在是委屈白前辈了。”   白芓元冷汗连连,慌忙说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属下不过是游侠之时听闻过一些陌上花开的传闻,借此哄骗玉重楼而已。”   “属下,属下这般做,也是为了防止玉重楼对高辛王不利。还请高辛王明察。”白芓元一脸的真诚和惶恐,满满的忠心表露无疑。   苏易轻笑道:“真是难为白统领了。”见到苏易又称自己为白统领,白芓元暗自松了口气。   苏易目光柔和的看着白芓元,目光之中流露着异样的神采,让白芓元有些毛骨悚然。只听苏易又说道:“但是,玉重楼修为见识过人,我相信玉重楼的判断应该不会有大错。既然她说,这日后若有问题,便要请教白统领,白统领应该不会退推脱吧?”   第二百零六章 化作飞星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白芓元极是尴尬的躬身回道:“高辛王有命,属下定当在所不辞。”   就在苏易和白芓元各怀心事,自说自话之际,床榻上盈碧嘤咛了一声,微微睁开双眼。苏易忙将盈碧半扶起来,轻声说道:“盈碧姑娘,你醒过来了?”   白芓元见状,知趣的悄悄退出门外,将门虚掩上。转身之间,一丝玩味的微笑在白芓元的嘴角荡漾,淡定的目光之中吗,哪里还有那种事故和圆滑。   白芓元轻声自语道:“玉重楼果然是这般泼辣,呵呵,其的确很有味道。也不知道云中君那个青铜脑袋,为何同玉重楼闹到这般田地?”说罢,白芓元意犹未尽的摇摇头,随即又是极为失落的咂了咂嘴,快步离去。   盈碧半靠在苏易怀中,头轻轻的倚在苏易胸口,声音微弱的说道:“苏公子,主人……”   苏易轻轻握着盈碧冰凉的小手,柔声说道:“盈碧,你不要说什么了,我都知道了。”   盈碧身躯微微一颤,声音更加低微:“苏公子……”   苏易将盈碧颤抖的身躯紧紧的拢在怀中,缓慢而坚定地说道:“即便,我们只有三年的时间,我高辛苏易,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不是因为你心甘情愿为我分担陌上花开的毒性,而是,你是除了母亲之外,唯一一个真心待我的女人。”   苏易忽然话锋一转,豪气干云的说道:“三年时间,我一定能够找到化解陌上花开的方法,这一生,我会让你,一直陪着我走下去。”   “苏公子,”盈碧将脸庞紧紧的贴在苏易胸膛之上。在苏易看不到的地方,盈碧的泪水缓缓的流下。   压制住了陌上花开的毒性,苏易心中很是宽慰。虽然玉重楼言明只能压制三年,但对于苏易来说,不啻于死里逃生。   细细思索了一番,既然玉重楼能够压制住陌上花开三年,说明陌上花开也不是不可化解。玉重楼不能将陌上花开完全压制,恐怕还是修为不足以达到那样的境界。而后羿,苏易认为还是除了陌上花开之外的十六中剧毒并发,若是单单陌上花开,恐怕不足以奈何后羿的绝世修为。   这也是为什么寒浞毒杀后羿,要用十七种剧毒混合的原因。寒浞应该也明白,单单是陌上花开,是奈何不了后羿的。   既然后羿能够化解,我高辛苏易为何不能。更何况,自己手中还有九韶玉诀。玉诀之中,更有九鼎灵脉。   只要自己炼化九鼎灵脉,一定可以化解陌上花开的毒性,也能够为盈碧化解。   将仍是有些虚弱的盈碧送回房间,温言软语宽慰了一番。苏易回到自己的房内,盘膝坐下,神念沉浸在丹田气海之中,默运七曜真气的法诀,缓缓催动气海之中的星芒徐徐转动。   一缕缕的灵气被苏易吸纳到丹田气海之中,丹田气海之中的淡青真气愈加的浓郁,三十余颗星芒不断的变得凝练,真气和星芒围绕着一个虚幻的点,缓缓地旋转。   随着苏易不断吸纳炼化这天气灵气,徐徐旋转的真气和星芒缓缓的收缩,似乎要以那个并不存在的点为核心的,不断的塌缩下去。   在苏易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丝明悟。虚灵境的壁垒,仿若就在面前。星芒化作飞星去。这是突破真武境,步入虚灵境的先兆。   苏易不断加快吸纳灵气的速度,有意的去压缩真气星芒形成的气旋。片刻之后,苏易发现,自己刻意的去压缩气旋,根本起不到半点效果。气旋在收缩到拳头大小之后,便不再继续收缩,苏易吸纳的天地灵气,源源不断的注入气旋之中,却没有丝毫的效果。   苏易吸纳的天地灵气,看来还远远不能满足“星芒化作飞星去”的需求。苏易心中暗自腹诽,有莘渊所创的这七星曜日诀,每一个境界之间,需要的真气也实在是太大了。他却没有想到,如不是这般,以他真武境的修为,如何能够在鬼炎妖童和有穷敷的手下,屡次逃得性命。   更不要说,以真武境后期的修为,一举斩杀两名虚灵境的邪月杀手。   苏易心中微微叹息,看来这一次“星芒化作飞星去”还是要无功而返了,反正突破虚灵境也后还是有机会的。只是,若不能突破虚灵境,这一次剿灭邪月楼,本来就无几的胜算,还是要减少几分。   就在苏易心有不甘的想要放弃的时候,丹田气海的一角,小小光鼎之内的金色冀州鼎灵脉忽然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清鸣,一道无形的波浪过后,土黄色的灵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瞬间便充盈了苏易整个丹田气海。   庞大的灵气被压缩成拳头大的气旋不断吸纳,徐徐旋转中,气旋开始重新的旋转收缩,片刻之间,便只剩下半只拳头大小。   三十多颗星芒挤在一起,互相辉映,明灭不定的交织在一处。   轰然声中。气旋的吸力大增,无尽的土黄色灵气形成一个倒悬的土黄漩涡,被吸入气旋之中。一瞬间,苏易丹田气海中的灵气被气旋尽数吸纳。   咔哒。一声细微的清响。苏易空荡荡的丹田气海中,唯有一颗淡青色的飞星悬浮在正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这一颗飞星,只有拇指般大小,而其中蕴含的真气,却比之前三十余颗星芒要庞大凝立一倍有余。   这就是“星芒化作飞星去”。   苏易长长嘘了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在双眼睁开的一瞬间,眼中有散碎的星芒隐去。这一点,就连苏易本人都没有察觉。   苏易感觉着体内充盈的真气,抬起手,一道淡青真气之中,携带点点星芒激射而出,一丈之外,架上挂着一幅装饰用的青铜战甲,胸口处出现一个狭长的切口。虽然只是装饰用的战甲,与青戈军身穿的重甲不可同日而语,但也毕竟是青铜铸成,坚硬非常。   苏易心情激荡,极力忍住长啸的冲动。   虚灵境。虚灵境。   自己终于突破了真武境的修为,达到了虚灵境前期的修为。虽然在突破的过程中,接住了冀州鼎灵脉的力量,但是,冀州鼎灵脉已经被自己完全炼化,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力量。   这么一想,苏易心情更是畅快。自己打算去剿灭邪月楼,原本依仗的,就是冀州鼎灵脉,而自己机缘巧合之下,一举突破了虚灵境。   哼。邪月楼。天照。   我高辛苏易,就要来找你们了。   一连三四日,苏易闭门不出,潜心修炼七曜真气,稳固虚灵境的修为。在根基稳固之后,苏易又尝试着进入九韶玉诀的奇异空间之内,继续吸纳冀州鼎灵脉的灵气。   苏易之前猜测的果然不错,灵气的吸纳炼化,果然和自身的真气修为有关。这一次,突破虚灵境的苏易,足足吸纳了有十之有四的灵气,在九韶玉诀之上,第三根琴弦,已经只剩下短短的一线没有变成土黄色了。   随着自身真气修为的提升,能够吸纳炼化玉诀中灵脉灵气的量也随之增大,而炼化的灵脉,又能够同时促动自己真气修为的提升。如此相辅相成,到让苏易大为惊喜。   唯一让苏易心中有些忧虑的是,此刻,冀州鼎灵脉的灵气已经几乎吸纳殆尽,而下一个自己要炼化的,又应该是什么?云中君现在又不知道云游到何处去了。但即便云中君在自己身边,应该是也是除了冀州鼎之外,其他的灵脉,也是无能为力吧。   想要将九韶玉诀之中的灵脉引入自己的丹田气海之中,必须要有九鼎的守护者才行。也就是九歌中人,每人对应着一个本命鼎灵脉。   苏易微微皱起眉头,现在,自己连九歌中人的身份都不确定,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将九道灵脉尽数吸纳炼化。   而且,自己母亲曾经守护的本命鼎,徐州鼎已经失窃。一直到今天都是一个迷局。按照云中君的说法,徐州鼎失窃之后,九歌之中继承母亲名号的人,已经失去了与徐州鼎的感应和联系,相应的,也就不再具有将徐州鼎灵脉引入自己体内的能力。   看来,九韶玉诀之中的九鼎灵脉,其根本还是九州鼎。如论如何,徐州鼎终究不能落在别人手中。若是能寻回徐州鼎,想必也能查出母亲毒发身亡的线索。   苏易紧紧握着双拳,慢慢的平缓着呼吸。经历了这么多,苏易的内心已经慢慢地变得成熟坚毅起来,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一味隐忍的退让的青涩少年。   徐州鼎固然必需要寻回,但对方既然能够从身为九歌之人的母亲手中窃走,或是夺走徐州鼎,想必修为绝不在母亲之下。见过了云中君和夜图的绝世修为之后,苏易已经对九歌中人有了初步的了解,能够成为九歌一员的,修为境界定然和云中君、夜图相仿,自己母亲当初的修为,定是不弱。   如此一来,窃走冀州鼎、毒害母亲之人,想必也是绝世高手。以苏易目前仅仅是虚灵境前期,炼化了冀州鼎灵脉的修为,就算找到对方,恐怕也是飞蛾扑火一般。   第二百零七章 烈焰熊熊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暗暗告诫自己不能着急,苏易体味着体内悬浮内敛的飞星,还有小小光鼎之内盘旋游弋的金色冀州鼎灵脉。这就是力量,虽然现在还与他们比较起来微不足道,但是总有一天,九鼎灵脉和七曜真气相辅相生,总让自己跨入绝世高手的行列。   到那时,看我高辛苏易,长戈之下,快意恩仇。   强行压下胸口激荡的情绪,苏易挑选了将近黄昏的时间,到盈碧房中,按照玉重楼指点的方法,与盈碧两人真气交融,加固陌上花开的封印。   玉重楼传授的真融会贯通之法,极为简单,需要的只是两人极为信任,放开经脉,任由对方的真气在自己体内运行。说来简单,毫无防范的任由对方真气在自己体内运行,无异于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在对方手上。当对方真气在自己体内的时候,随时可以在一念之间震碎自己的心脉,纵是有如云重楼那般的修为,也是回天乏术。   苏易和盈碧二人,一人是心甘情愿为对方分担陌上花开的剧毒,一人是情有独钟,自然是不会有别的想法,两人之间全无隔阂,任由对方真气在自己体内畅行无碍。   初时,苏易和盈碧两人真气只是在对方体内运行,并没有将真气交融在一处,避免真气激荡,造成两人经脉受损。   随着两人真气运行的熟络,两人尝试将真气交融。苏易担心盈碧受伤,可以在自己体内交融真气。淡青的七曜真气和盈碧的碧绿真气在苏易的经脉之中缓缓交融在一处,虽然两人极是小心,但两股不同的真气仍是相互微微激荡,极为痛楚的表情浮现在苏易的脸上,苏易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痛呼。   盈碧感觉到两股真气在苏易体内微微激荡,耳边是苏易不经意的一声闷哼,脸色微微一白,知道激荡的真气让苏易感到十分的难过。却又不敢将真气急速的抽离,以免两股真气更大的激荡。   似乎感觉到盈碧的用意,苏易忽然驱使淡青真气徐徐推进,和盈碧的碧绿真气融为一体,在这一瞬间,一种极为奇特的感觉传遍两人全身。   仿佛两人已经融为一个整体,从念力到身躯,都毫无保留的呈现在对方面前。   融合在一起的真气呈现出淡绿色,闪动着淡青的星芒。融合后的真气在两人的身体之中各自运行了三圈,一股暖暖的感觉包围着苏易。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肩膀上的封印已经加固了许多。   真气融合运行完毕,苏易和盈碧两人真气缓缓分开,各自退回体内,而这种彼此毫无保留的水**融的感觉,却是久久不能散去。   苏易沉浸在那种温润恍惚的境界中,目光落在盈碧清丽的脸上,久久不愿挪开。而盈碧目光低垂,双颊绯红,不敢去接触苏易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苏易才恍然发现自己的唐突之处,心有不甘却又有些惶恐的收回目光,轻声问道:“盈碧姑娘,感觉封印是否有些变化。”   盈碧仍是双颊翻红,也不做声,只是微微点头。   苏易也不知盈碧到底情形如何,忽然间想起,自己的陌上花开在肩膀处,也不知道盈碧的在身体何处。一旦是日后有变,想要救治岂不是手忙脚乱。   想到这里,苏易声音之中略带焦急,问道:“到底在什么地方?”   盈碧脸色微红,声音如若蚊蝇一般,说道:“在,在胸口……”说罢,盈碧脸色绯红,低着头不敢再看苏易。   苏易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的拉开盈碧的衣襟,渐渐露出犹若凝脂一般的肌肤,淡绿的抹胸下,半隐着傲然挺立的丰盈。想不到在衣衫之下,盈碧娇柔的身躯竟然隐藏着如此傲人的身材。   苏易呼吸为之一滞,勉强稳定心神,目光落在盈碧胸口的陌上花开封印之上。在那一片滑腻白皙的肌肤上,一个碗口大小的黑色七瓣异花静静浮现,一般赫然隐在丰盈的软肉之上,随着那惊心动魄的曲线急转直下,在胸口平坦处刻下半朵。   白皙滑腻的肌肤和黑色的陌上花开印记,便如这世间最为分明的图案,强烈的视觉冲击,让苏易口干舌燥,呼吸急促,心中明明觉得不该,目光却是落在那里,再也挪不开了。   淡绿轻薄的抹胸之下,两点倔强,不屈的挺立着,向苏易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苏…苏公子……”盈碧声音颤抖着,像是呢喃,又像是在倾述。   苏易猛然从似梦似幻中清醒过来,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不敢去看盈碧低垂的脸。一种懊恼和自责充盈在苏易心中,猛然抬手,重重的打了自己一记耳光。   “苏公子,”听闻声响,盈碧慌忙抬起头来,看着微红的白净脸上,四道指印清晰可见。在苏易不知所措的功夫,盈碧不顾一切的抱住苏易,在苏易耳边轻声的呢喃:“苏公子,盈碧,盈碧愿意……”   这轻轻的一句话,如一点火种,瞬间便将苏易整个点燃。怀中的盈碧娇柔身躯,柔软之中带着一丝冰凉的滑腻,紧贴在苏易胸膛上的柔软,撩动着苏易原始的冲动,轻易的击溃了最后的理智。   苏易便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将盈碧的娇柔无情地吞噬其中。盈碧那分不清是苦痛还是什么的呢喃,只会让让这团火焰燃烧的更加炽烈。   窗外,是暗淡的夜色。   房中,是一团燃烧不息的火焰。这一夜,也一团火焰不知道燃烧了多久,也不知复燃了几次。直到烈焰燃尽,两人沉沉睡去,仍是余温尚在。   第二天一早,苏易从满足的沉睡中醒来,盈碧仍是枕在他臂弯之上,呼吸均匀,睡得香甜。想起昨晚那一团烈焰的疯狂,也无怪娇柔的盈碧是这般疲累。   锦被之下,盈碧的身躯依旧是冰凉滑腻,一个古怪的念头在苏易心中升起:若是能在酷热的夏季,拥着盈碧这冰凉滑腻的身躯吗,又是何等滋味。   锦被无端,毕竟不能将风光尽数隐去,依稀可见双峰傲然,两点嫣红,凝脂之上,遍布点点火焰灼烧过后的红痕。   一股火焰从苏易心头复燃,一路窜下。睡梦之中,盈碧似乎感觉到了苏易这股火焰,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躯,锦被之中,两人未着一缕的身躯纠缠在一处,霎时便将苏易身躯中的火焰彻底点燃。   盈碧感觉到苏易身体的异变,已然从梦中惊醒,面露绯红,呼吸凌乱,却是害羞的闭着双眼不敢睁开,只是微微颤动的睫毛出卖了一切。   苏易一双不甘寂寞的手在盈碧滑腻的身躯上游走。盈碧身体忽然一阵僵硬,闭着眼睛,在苏易耳边低低的说道:“苏,苏公子,盈碧,盈碧不可以了…….”   “不可以?”苏易一怔,怀中盈碧娇柔身躯冰冷滑腻,似有似无贴在自己肩头的脸颊却是滚烫如火。   苏易瞬间明白了盈碧所说的是什么意思。昨夜的那一团火焰燃烧的时间太久,烈焰反复吞噬之中的盈碧,娇柔的身躯已经不能再次承受。   温柔的把盈碧的身躯拥在怀中,苏易轻轻将脸颊贴在盈碧的额头,压抑着心中的火焰,默默地享受着这种温存。   就在两人默默的体味着温存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一个略带尴尬的声音传入:“高辛王,盈碧姑娘,属下白芓元求见。”   盈碧低低惊呼一声,拥被而起,不料却是将苏易整个身躯露出在外。盈碧又是一声惊呼,胡乱的将锦被盖在苏易身上。手忙脚乱之中,不免自己春光乍泄,被苏易好好的欣赏了一番。   苏易轻声说道:“盈碧,不用惊慌,没有我的命令,白芓元是不敢进来的。”   盈碧双颊染红,低着头飞快的穿好衣服,整体发饰,不消片刻,就恢复了淡雅身姿,决然看不出是刚刚起身的样子。   苏易淡笑着慢条斯理的穿好衣物,盈碧默不作声的帮着苏易整平衣衫,宛若居家妇人一般。看来无论是何等惊艳的女子,一旦是情到浓处,也都是一般如此。细想之下,纵然是英雄如何,又何尝不为红颜梳发描眉。当年天下第一高手的后羿,对姮娥不也是千依百顺,宠溺的无以复加。   情这个字,即是如此。向来如此。   整理好衣衫,苏易沉声说道:“白统领,进来吧。”   白芓元稍停了片刻,才缓缓推开房门,低着头走进屋内。盈碧脸色绯红的厉害,半个身子都在苏易身后,会这头不肯做声。   白芓元在门口站定,躬身说道:“高辛王,属下按照高辛王的地图,已经派人寻到了邪月楼的所在地。”   “真的?”苏易眼睛猛然一亮,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大声说道:“好,很好,哈哈,邪月楼,天照。”   白芓元微微皱了皱眉,说道:“高辛王,虽然发现了邪月楼的所在,但是,其中实力如何,探子并没有探出。”   苏易微微点头。邪月楼都是擅长隐在暗处的杀手,追踪隐匿乃是他们的所长。探子能够按照地图发现邪月楼的所在也是侥幸,自然是不敢靠近邪月楼。一旦被邪月楼杀手发觉,不但自身性命难保,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惊觉,情况对苏易大大不利。   白芓元见到苏易并没有责怪,也不解释,接着说道:“但从这几次刺杀的邪月杀手判断,邪月楼力量肯定不弱,以我们青戈军当前的力量,恐怕无法攻破邪月楼。”   苏易缓缓握紧双拳,沉声说道:“攻不下?哼——”   第二百零八章 我之命数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青戈军攻不下,那就把孤华城的飞阳军都带上。” 白芓元面露难色,说道:“慕城主不在,我们擅自调动飞阳军,只怕是……” 苏易抬手打断了白芓元,断然说道:“你去找成将军,传我的命令,让他拨给我一千精锐飞阳军。以后的事情,我自然会向慕阳思解释。” 白芓元面露喜色,说道:“属下领命。” 苏易接着说道:“你马上去办,一个时辰之后,我们便出征邪月楼。” “一个时辰?”白芓元一怔,旋即说道:“属下马上去准备。” 看着白芓元离去的背影,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出现在苏易嘴角,这一次出征邪月楼,我倒要看看你白芓元还能隐藏多久? 一个时辰,白芓元便整理好一千飞阳军,以待高辛王。 苏易抬眼望去,只见这一千飞阳军白甲亮盔,阵列森严,显然是精锐之师。苏易微微颔首,甚是满意,看来成伨倒是不成欺我。 伯兹迁重伤未愈,自然是不能随着苏易前往的征伐邪月楼。夏耕在对战邪月杀手之时肩胛被刺穿,苏易本也不想让夏耕跟随,但这倔强的少年执意要跟随在苏易身后。苏易无奈,只能任凭夏耕跟随大军出发。 带着白芓元和三十名历经大战余生的青戈军,身后是一千白甲亮盔的飞阳军,苏易心中的底气不由得足了几分。 按照应柏丹交给自己的地图,苏易率军出了挂花城,向西北急行了大约一个时辰,见到一片绵延的光秃秃的山丘,转入山丘之中,赫然见到一处极为隐蔽的院落,样子不过是苏易的高辛王府大小。 在院落之中,简单的十几间低矮房间,唯有一座七层四角高楼挺立在院落中,显得极为突兀。这就是邪月楼?苏易心中不禁有些生疑? 邪月楼近在眼前,也由不得苏易多想,在众人的目光中,苏易伸手一指,低声喝道:“击——” 飞阳军立时变换队形,以百人为一梯队,拿出攻城的架势,涌向孤零零的院落。从院落之中,数十道黑色的身影显露出来,占据院落之中有利的位置,沉默着,和白甲亮盔的飞阳军站在一处。 若论个人修为,两个飞阳军加在一处也不是一个邪月杀手的对手,但邪月杀手只有四五十人,而飞阳军却又千人。单打独斗、趁机暗杀是邪月杀手的长项,但若是论及战阵变换、合围击杀,邪月杀手又怎么能比得上慕阳思一手**的飞阳军。 若是邪月杀手隐遁逃去,大半飞阳军是无可奈何的,但此处已经是邪月楼的根基,这些邪月杀手根本就没有逃离的意思。不到半个时辰,邪月杀手已经被围杀过半。而战死的飞阳军,三倍于邪月杀手。可见邪月杀手的战力着实不凡。 邪月杀手之中也有虚灵境杀手的存在,飞阳军中好手正合力围杀,就连白芓元和夏耕也加入战团之中。苏易看着奋力厮杀的两方,知道邪月杀手分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抬起头,眼前正是七层的暗色高楼。这才是自己此行的真正目标,在楼中,应该有天照、流甲霖。 进入暗色高楼,苏易眼前尽是狼藉的尸首。在第四层,流甲霖被一剑贯胸,第五层,天照的头颅滚落一旁。 苏易紧握曜日青陨戈,心中惴惴不安。 在第六层,苏易见到了一个人。幻光剑夜图。 夜图淡漠的微笑,手中幻光剑点血未染。在夜图的身后,是衣衫鳞光波动的光门,光门之内,不断呈现出莫名的人像和景色,细看之下,不禁让人头晕目眩。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易问道。 夜图淡漠的说道:“不止我在这里,九歌都在这里。” “什么?”苏易大惊。四下环顾,不见其他人的身影。 夜图接着说道:“在这里的,还有九州鼎。” 苏易脸色大变。夜图没有理会苏易,反而朗声说道:“九州鼎即是命数,也是未知。高辛苏易,你准备怎样?” 幻光剑夜图忽然转身一剑刺入光门之中,光门一阵波动,竟然慢慢显现一幅幅画面。夜图低沉的说道,如是你放弃九州鼎,这就是你的命运。 画面上,依帝城之内,是盛况空前的婚礼,太子律卫牵着一个绝美的女子,有施沫。依帝城外,神情落寞的男子带着聊聊数人正欲远行。那不正是自己么? 画面一转,一处简陋的府邸之内,已经两鬓苍苍、面容苍老的苏易,孤独的坐在案前,等待着时光的流失殆尽。 而九州大地之上,处处是紫色的光柱,生灵凋敝,唯有成群的紫灵教众,漫无目的的四处行走。 苏易心中忽然堵的难以承受。这就是自己未来的命运? 夜图看了苏易一眼,又说道,或者,你也可以这样。 画面上一阵水纹波动。面容年轻英气勃勃的苏易,手持青光萦绕的曜日青陨戈,身周九尊各异的小鼎环绕飞舞。在苏易身后,是杀气腾腾的青戈军。 画面转化,依帝城内,战乱四起,苏易缓缓的从对方胸膛上抽回长戈。对方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含糊不清的说了些什么。那人,赫然是太子律卫。 苏易登上高大冰冷的王位,长戈所向,四下征伐,数以万计的紫灵教众被斩杀。青戈军铁蹄之下,九州烽火遍燃,更有大小诸侯趁机起兵,天下大乱。 唯有,之前画面之中的紫色光柱,再未出现。 苏易正向看得仔细,不料夜图却是抽出长剑,画面顿时幻灭。 何去何从,就由你自己来决定。夜图声音依旧淡漠。这光门之内,就是九鼎之秘,若你进入其中,就要承担起九歌的使命,这就是你未来的命数。 若是你此刻离去,所有的一切,都将与你无干。 苏易苦笑着,挣扎着,一滴冰冷的泪水滑落。 终于,苏易举步迈入光门之中。 在那一刻,他仿佛听到山呼万岁的声音,听到无数的厮杀悲鸣,也看到了自己的命运之终。 那一天,苏易成为夏王。帝号,履癸。 全文完。 篇一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八百里昆仑,天维之所在,贯通天地,勾连仙凡。传说中的九天仙神,可以昆仑天维为钥,临凡间,凡人机缘巧合亦可以天维为梯,登破九霄重云,至天界。   昆仑之上,终年冰雪覆盖,苍茫雄浑,主峰凝冰如玉,直插云雾之间,相传,天界就深藏于云雾中。   黄帝四百八十一年,天降紫瑞于昆仑,传下天谕。据传,天谕中蕴含天地至理,若能参悟,小则威加四海,大则可登临天界,脱凡至圣,不老不死。天下群雄,并起争夺,纷争不断。   黄帝之孙高阳氏,以绝世修为平定纷争,置至交好友姜值于昆仑之上,建筑神殿,守护天谕,禁昆仑周百里,人莫敢入。   高阳氏后登帝位,称帝颛顼。姜值守护天谕于昆仑,称水神共工。   帝颛顼四十八年,昆仑降紫雪,天下皆以为天降祥瑞。请帝颛顼登昆仑祭祀九天神灵,帝不许。   众臣再请帝祭祀于昆仑,帝拒之。   众臣叩殿而三请,帝大怒,闭关潜修,不见众臣。   众臣惊惧,莫有敢言。   昆仑之雪,连绵不绝,经月不息,天地苍茫一片,不辨天地四方。距紫雪之瑞已经三月有余,昆仑之上晶莹白璧,只是偶尔之间有隐隐紫气自山巅蒸腾而上,气度万千。   山腰之上,狂风忽起,卷起漫天飞雪,化成一道合抱粗的冰雪巨蛇冲天而起,旋而俯冲而下,气势狂猛,隐隐有风雷之声。巨蛇夹杂冰雪向着一处空荡荡的雪地猛撞下。   虚空之中伸出一只手掌,凭空伸向俯冲而下的巨蛇,手掌之上淡淡的青色真气流动。携俯冲之威、风雷之吼的巨蛇在距离手掌三尺之处戛然而止,悬空静停,竟然没有抖落一片雪花。   虚空之中,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黎,你的幻术还是没有长进,居然这就被人发现了。”空中波纹散动,手掌的主人渐渐显出身形,一个身高九尺的雄武汉子,浓眉阔目,身穿一身青铜战甲,背后背负一柄青铜大斧。   昆仑严寒,纵使真气雄厚,穿着极易冰寒的青铜战甲也是相当不便,而这雄武汉子居然丝毫不以为意,青铜战甲之上也没有半点冰霜。在他身后,被称为黎的是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青年人,身材修长,眉宇间几点懒散,挥手间散去幻术,声音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区区幻术而已,你还想能一路走到山顶?重,你真应该好好学学术法。”   两人身后,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中年人负手而立,头戴黑玉高冠,面色微黄,目若星辰,颧骨高突,衣衫烈烈飘动。长袍中以金线为脉,隐隐勾勒出一副雄山大川的图画,细看之下却是只有若隐若现的金线,什么图画也看不分明。中年人丝毫没有去看半空中的冰雪巨蛇,眼中也没有昆仑的漫天雪色,目光几若游于九天之外。丝毫未动,呼吸间却有气吞山河之感。   “昆仑圣境,天界禁地,凡人速速退回。”清越空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在半空回荡不绝。   被称为重的雄武汉子,朗声笑道:“我只见到昆仑冰雪,哪里有天界禁地。”   黎淡淡说道:“口舌无谓。”   重纵声长笑,手掌翻转,冰雪巨蛇倒转冲天而起,巨尾横扫雪面,卷起漫天飞雪。重面前十余丈之外的积雪突然炸裂,五道白色身影踉跄的飞出,撒下点点鲜血,显然在重反转冰雪巨蛇之力下受伤不轻。   这五个人隐藏在冰雪下面,以真气术法凝成冰雪巨蛇突袭重黎三人,并以真气发声,利用冰雪回荡,意在震慑,岂料却被重轻易的判断出位置所在,更是反转巨蛇之力重创五人。   “你们……”一人似乎想说什么。   重冷哼一声,手掌之上淡青真气流转,冰雪巨蛇一化为五,从半空电射而下,巨蛇虽然一分为五,真气之狂猛却胜初时数倍,速度急若电光。五人不及闪避,被雪蛇裹挟,破开昆仑厚达丈余积雪,嵌入厚厚的冰层之中。若是日后昆仑冰雪或可消融,方能见到五人血肉模糊的身体凝于坚冰之中。   重黎三人行踪已露,不再以幻术隐藏,展动身形,向着山巅疾驰而去。期间三重守卫,不及一合便被重黎二人击杀,玄衣人始终未曾动过一根手指。   昆仑山巅,云雾缭绕,地面上不再是厚厚积雪,而是晶莹剔透的坚冰,昆仑之巅酷寒之极,坚冰千年不融,硬度不啻于玄铁。   纷纷雪花之中,一座雄浑大殿出现在三人面前,大殿完全由纯白玉石砌筑而成,转角相连之处凝以厚厚坚冰,整个大殿隐隐有彩光流动。一百零八级台阶通往殿门,一百零八级台阶浑然一体,仿若由一块巨大的玉石雕成,天衣无缝。   玄衣人凝望大殿,轻叹一口气,迈步踏上第一个台阶。殿门之内突然冲出起七个紫色身影,七人身在半空,各自挥出一道凌厉的真气刀芒,七人真气之强远远胜于山腰诸守卫,虽距三丈有余,刀芒凝而不散,将玄衣人笼罩其中。   玄衣人视若未见,目光依旧落在殿门,仿若穿透殿门上的云雾一般。黎轻啸一声,手中碧光萦绕,一杆碧色奇形长枪握在手中,枪尖宽阔锋利,枪尖和枪杆之上满是裂痕,不知何种兵刃相击造成。碧光爆涨,黎以一枪之力接下七名紫衣人的七道刀芒。   玄衣人刚刚迈出第二步,人却已经站在殿门之外。重身形掠起,紧随玄衣人。殿门之中一团事物呼啸而出,从玄衣人身畔掠过径自迎上重,重朗声长笑,背后青铜巨斧擎在手中,怒喝声中巨斧自下而上劈出。   巨响如雷,真气激荡,不远处千年未化的积雪被真气所及,崩裂而下,洪流滚滚,犹如万马疾驰、江河决堤。重身在半空无处借力,不由倒飞而出,恰恰落在一百零八级台阶之外,双足没入坚冰半尺。   殿门之内,一魁梧巨汉狂笑而出,凌空抓住半空中一柄硕大的青铜巨锤,狂笑声未绝,人已在半空中高举巨锤,重击而下。   而七个紫衣人没有丝毫声音,鬼魅一般飘落,将黎围在中央,七道真气纵横凛冽,已将黎困在其中。七人真气极强,并精于配合,出手之间攻守兼备,宛若一人。   黎一手持枪,一手结印,一道金色光芒从不断变换的手印中流出,围绕黎的身体四周盘旋,金色光芒中,不时的有古朴的符咒浮出,凝成光盾对抗七道真气,七道真气虽然强劲凛冽,却也一时间无法破开金芒的防护。   碧光飞舞,黎转瞬之间攻出七枪,枪法飘忽不定,无迹可寻。一名紫衣人避退不急,左臂被碧光真气扫中,伤口深可见骨,鲜血喷涌而出,飞身急退,洒下一蓬血雨。   一招之间,黎轻易扭转战局,占得先机,长枪更是绵绵不绝,分别攻向七人,只见到金芒闪耀,碧光纵横间,七名紫衣人或守或避,甚是狼狈。   忽而,七名紫衣人催动真气齐齐攻出一招,迫使黎攻势稍停,七人飞退,齐齐仰天发出一声凄厉长啸,长啸间,七人真气陡然暴涨,一道紫色真气从头顶泥丸穴奔涌而下,汇入丹田,陡然外放,气浪滚滚。   黎脸色微微一变,常人真气汇于丹田,或可散与经脉,但仍以丹田为基础。这七人真气从泥丸而下,汇入丹田的真气深不可测,远超自身,显然不是来源于己。   七人真气融汇呼应,宛若一体,齐齐在掌心凝成七柄紫色狭长光刀。七人真气澎湃,身躯却微微颤抖,尤其是臂上有伤的紫衣人,更是被体内真气所激,伤口处爆出一团血雾。   黎凝视七人,一点紫色从七人瞳孔深处慢慢蔓延出来,片刻之间便充满整个瞳孔。紫色的瞳孔发出妖艳诡异的目光。   七人动如鬼魅,重新将黎围在中央,七柄光刀或高或低遥指黎的要害。受光刀真气所激,更多的金色符咒从黎身周的金色光带中浮现,凝成七面金色小盾缓缓环绕。   默默看着七人眼中的紫色越来越浓郁,黎低低叹了口气,神情多了几分落寞和无趣。长枪轻挑,碧光连闪,径自向七人攻出七枪。   七人身形交错,七道刀光闪动,四人封住黎的枪势,三道凛冽刀光以匪夷所思的角度挥出。黎手势变幻,以三面金色光盾相迎。气刀光盾相交,顿时炸出滚滚气浪,地上坚冰炸裂,无数的碎冰飘起,又在气浪中绞成细微冰晶,纷纷扬扬。   七人身形不停,瞬息间接连斩处四十二道紫色刀气,交织如网,将黎团团包裹。黎轻声长啸,长枪卷动,金色光带和真气碧芒暴涨,枪如飞星,光盾环绕,生生将四十二道刀光绞碎。   没有片刻停顿,第二道刀网又笼罩而至。黎轻啸未绝,碧枪为引,身形冲天而起,破网而出,旋而倒悬而下,碧光闪动,已将七人席卷与碧芒枪势之中。七人光刀并举,紫色刀尖齐齐点在长枪枪尖,紫色与碧色光芒如波纹般一圈圈散去,所过之处,坚冰决裂,冰晶纷舞。   黎倒悬半空,长枪上碧色真气连绵不绝,竟然以一己之力将七柄光刀一点点的压下。七人奋力催动真气光刀,却无法阻挡长枪一往无前之势,光刀在重压之下,收缩只有原来一般大小。   只消片刻,七人必将被黎击破光刀,粉身碎骨,性命无存。   忽而,七人奇特的各自扭转身躯,以左掌搭在另一人肩头,环环相扣,犹如长蛇盘旋成环,真气浑然一体,贯通七人,雄浑的紫色真气奔涌而出,将七人包裹其中,宛如一个紫色圆球。七柄气刀暮然合为一处,形成一柄巨大紫色光刀,破开碧芒真气,重重斩在长枪之上,旋即将黎吞没其中。   另一边,重巨斧挥动,正正迎上巨汉半空而下的雷霆一锤,锤斧相击,声若震天,气浪奔涌。重双脚猛然陷入坚冰至中半寸,细密的裂纹向四周飞速扩散,重身周一丈范围内的坚冰忽然炸裂,无数冰块冲天飞舞。   魁梧巨汉在半空翻身落在重面前,长身而立,脚下坚冰化为粉末。重身材已经极为雄伟,身高九尺有余,肩宽臂展。而这巨汉竟然高出重半个身子,下半身围着一条黄色兽皮,上半身裸露在外,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双手握住一柄硕大黑色巨锤。恍若蛮荒巨人一般。   魁梧巨汉轰隆隆的大笑道:“竟然能够接下我康震这一招星沉四海,无怪能够闯到这里。就让你在我康震锤下化为飞灰,来平息神灵的怒火。”   重纵声狂笑:“康震,让你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看我乾衍钺。”一道青色真气从丹田处升起,从两臂没入巨斧乾衍钺中,乾衍钺巨大的斧面上升起一轮蒙蒙青光,随着重的舞动留下一道道残痕。   “断――”重怒喝声中,身形跃起,乾衍钺平平斩向康震,康震身材高大非常,重的这一斧恰恰斩向他的腰间位置。   “好――”康震狂笑,硕大黑色巨锤在手中轻若无物,横扫迎向乾衍钺,巨锤之上,隐隐萦绕着黑紫真气。   锤斧相近,黑紫真气与淡青真气彼此冲撞,如水纹相互侵入,而后,两种真气一瞬间陡然停滞,仿佛整个世界在一瞬间暂停。锤斧相击,两种真气喷薄而出,向两人身周波纹一般散开。坚冰表面被硬生生的挂下半尺有余,光滑如镜,冰屑雪沫被真气激起,半空纷纷扬扬而下,如同天降大雪。   两人滑出十余丈,双脚在冰上留下两道深痕。乾衍钺在重的手中依然不断震动,发出低低的嗡嗡之声。康震手中的黑色巨锤上留下了一道长约三尺,深不过半指的斩痕。   康震盯着光滑锤面上的伤痕,目光中满是不解和不可相信,旋而,仰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号,紫黑色的真气以康震为中心,猛然爆发。   康震巨锤划出道道残影劈头盖脑的砸向重,重也不屑闪避,乾衍钺带着青色光轮每次都与康震巨锤重重相撞。紫黑与淡青真气四下激射,清净昆仑之上,声若雷鸣,紫青二气直冲云霄。倒是昆仑禁地之外的山野村民见了,更加坚信昆仑山上九天神灵的存在。    篇二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大殿门外。絮雪纷飞。   玄衣人又是一声轻叹,缓步走入殿门之中。   大殿极为宽敞空旷,地面以白色玉石铺成,以不知名的紫色蚀刻出细小的符文,淡蓝色的火焰不时从符文上一闪即逝。   大殿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白色石台,通体以纯色的白色寒玉石雕成,如此巨大的寒玉,世间罕有。石台之上,一团浓郁的紫色气息在不住的翻滚蒸腾。   玄衣人凝视紫气,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几分凝重、几分惋惜、几分失落。   大殿的另一端,是一个寒冰凝成的宝座,宝座上坐着一人。身穿白色长袍,长发垂肩,黑色中闪亮着淡淡的蓝,面容清秀,雪白的脸庞中似乎透出一种神秘妖异的蓝色。狭长的双眼紧闭,恍若对玄衣人进入大殿恍然未觉。   玄衣人却知道,自己自从踏入这昆仑的那一刻起,面前这个人就已经发现了自己。面对那种熟悉的气息和念力,让玄衣人的指尖不由得微微动了一下。   白袍人缓缓抬起头,双手放在宝座冰冷的玄冰扶手上,轻笑道:“四十多年不曾相见,但我知道你会来。玄帝,颛顼陛下。”   玄衣人,玄帝颛顼。洪荒之主,万国之王,轩辕黄帝之孙,昌意之子,帝颛顼。   帝颛顼昂然而立,淡然道:“四十年未见,共工水神可好。”   白袍人闻言朗声长笑,地上蓝色火焰随着笑声时隐时见。“多少年了,这世上还有人会记得我水神共工。”   共工从冰座上缓身站起,袍袖飞扬:“颛顼,你看我把这真水殿经营的如何?”   颛顼淡淡说道:“真水殿仍是真水殿,但多了两样东西。”   “两样?”共工似乎有些意外。   “两样,”颛顼缓慢而肯定的说道:“一样是他……”颛顼的目光落在石台那一团翻腾不休的紫色上。   “另一个,是已经不是共工的共工。”   共工狭长的双眼猛然睁开,眼中尽是浓浓的蓝紫之色,说道:“共工不是共工,颛顼又何尝是颛顼。”   颛顼不可置否的淡然一笑,说道:“当年,你我又怎能想到如今……”   共工脸上淡淡的失落一闪而过,缓缓说道:“颛顼,不可逆天道而为。”   颛顼有轻叹一声,半响没有说话。   良久。共工也是一声叹息:“那又何必多言。”白色长袖轻挥,地面上淡蓝火焰迎风而起,伸缩不定。“四十年未见,颛顼,看看我这真水决是否有所长进?”   随着淡蓝火焰徐徐升起,大殿的温度急剧降低,大殿之中水气凝结,淡淡的雾气蔓延。   共工长袖下伸出一只近乎苍白的手,手指修长,带着金属般的生冷光泽。一缕淡蓝火焰如同水流一般在指尖盘旋。   “你说过物极必反,”共工叹息道:“真水决修行到极致,竟然化水为火。颛顼,我已上感天道。”   “天道?”颛顼轻笑道:“天道何为?这世间有我玄帝颛顼就足矣。”随着颛顼的声音,整座大殿的火焰随之一暗。石台之上的紫雾似乎停止瞬息,继而翻滚如故。   颛顼未动,气势却已凌驾于整座大殿之上。   共工脸色越加苍白,手指微动,一道蓝色火焰不急不缓飘向颛顼。颛顼丝毫未动,火焰越接近颛顼速度越慢,距离颛顼不迎寸许,凝成一团,悄无声息的落在地面之上。   共工仿佛早已经料到,真气运转,四道细若游丝的火线从地面上宛然而起,围绕颛顼身周盘旋不定。   颛顼长袖轻挥,雄浑的真气瞬息之间将四道火线击散。磅礴如海的气势缓缓蔓延开来,身周一丈之内的淡蓝火焰退避,露出光洁的玉石地面。颛顼朗声道:“共工,这就是这些年你所谓的上感天道?”   共工倒也不怒,单手挥动,淡淡的真气身周流转,淡蓝火焰如道道水流盘旋而上,直抵大殿顶端,共工如同置身于蓝色水柱之中。   共工低喝。真水决。   一朵蓝色五瓣火焰异花从水柱中飘出,飘飘忽忽的迎向颛顼。五瓣异花全由火焰凝成,但五瓣分明,蓝色火焰如同凝结一般,丝毫不见跳跃波动。   五瓣异花未及身周丈余,极度冰寒的气息迎面扑来,隐隐透过护体真气侵入经脉。颛顼五指屈伸,一道凛冽无比的剑气自掌心暴涨而出,真气如剑。一剑将五瓣异花从中分为两半。   颛顼脸色忽变,护体真气猛然暴涨,单手化掌推出,真气涌动,在身前形成一道淡金真气光墙。   分成两半的五瓣异花在半空缓缓飘向两边,浓郁的蓝色从两半异花的内部汹涌而出,瞬间填满了颛顼的视野。   刹那间,异花化作火焰填满了颛顼所在的空间,又在极短时间内变作坚冰,封住颛顼的一切生机。巨大的蓝色坚冰中,颛顼身影隐隐可见。   共工没有半分停顿,双手结印,身周的蓝色水柱长鲸吸水一般被吸入双手之间,蓝光涌动消散之间,五朵冰花静静的漂浮在共工身前,发出幽幽的蓝色光芒。   咔嚓。   一声轻微的声响在大殿中回荡。   共工双手急挥,五朵异花从不同方位射向蓝色冰柱内的颛顼。与此同时,狂猛绝伦的真气猛然从冰柱内爆发,冰柱在瞬息之间变成冰屑,又回归蓝色火焰。以颛顼为中心,三丈之内,狂猛绽放的真气将一切都远远推开。   五花聚水、寒封天下――   共工低喝,五朵异花划出诡异的弧度,拖着长长蓝色虚影分袭颛顼的胸前和背后。   颛顼脸色凝重,双手真气鼓舞,剑气纵横交错,隐隐有风雷之动。五朵异花灵动多变,在纵横剑气见穿插飞舞,一时间却也无法突破剑气进入颛顼身周。   共工周身渐渐放出蓝色的光华,双手印决变化,五朵急速飞舞的异花忽然停在颛顼在四周。天地在这一刻寂静无声,只有五朵异花缓缓旋转。   浓浓的蓝色光芒自共工手中绽放,与异花光芒相呼应。   冰天离合!   共工双手猛然张开,五朵异花蓝光大盛,不尽的细细蓝色光线破华而出,一举击破颛顼剑气,交错射入护体真气之内。   颛顼凝立,双掌交错,乌金真气自双掌间狂涌而出,聚成一条乌金长龙,盘旋飞舞。蓝色光线没入黑龙体内,透出一片片湛蓝的光芒。长龙飞旋,竟然一口将五朵异花吞噬而下,顺势携威冲向共工。   共工手势变幻,五朵异花在乌金长龙腹中光芒大盛,转瞬之间已经占据了乌金长龙大半身躯。乌金长龙定于半空,挣扎扭曲。   颛顼双手虚握,化繁为简,乌金长龙蓦然炸开,真气汇集,化成一柄三丈余长的乌金气刀,迎头斩向共工。   共工未曾料到颛顼真气被自己的冰天离合锁定,竟能如此迅疾变化,略一迟疑之下,乌金气刀已当头斩下。   共工虽惊不乱,真气滔滔不绝的从掌心涌出,凝成一面蓝色冰墙。一面驱动尚存的三朵七瓣异花卷起漫天冷火,将颛顼淹没其中。   乌金气刀一往无前,片刻之间就将蓝色冰墙击碎,化作无数蓝色光点漫天飞舞。气刀距离共工头颅不及半寸,真气所激,共工长发逆风飞舞,烈烈如旗。一直散发幽幽蓝色、似乎由光凝成的手轻轻抓住刀刃,温柔的如久别的情人。然而,这只手所蕴含的力量,却足以让风云变色。   手,轻轻握紧。   乌金气刀渐渐通体变得晶莹剔透,幽蓝欲滴,砰然化作不尽淡蓝光点散去。蓝色手掌之下,共工的一只衣袖破裂如蝶,片片飞舞。   三朵异花化作漫天真水冷火,团团围卷在颛顼周围,如同蓝色火焰龙卷水。火焰收缩,成为只有一人大小的圆球,隐隐可以看到颛顼的身影。渐渐,颛顼的身影愈见清晰,蓝色火焰竟然一缕缕的被他吸在掌心,凝成一颗指头大的半透明蓝色珠子。隐约间,可以看见蓝珠内火焰涌动变幻,如同一个世界。   颛顼黑色衣袖上,一块手掌大小的蓝色分外刺眼。颛顼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真气流动,蓝色渐渐褪去,化为草芥般的一点,细不可见,旋而又扩散至手掌大小。如此三次,那一分衣料怦然化作灰尘细细落下。   颛顼眉头皱上几分,神情中带上几分不耐:“共工,时候到了。”   共工脸色分外凝重,双手在胸前虚抱,双臂微微颤抖,双臂之间,一点紫色雾气渐渐升腾,翻滚不休。大殿正中石台之上的紫雾,竟然隔空出现在共工虚抱之间。   无形的威严自紫雾中散发出来。随着庞大气息的缓缓扩散,所过之处,大殿之中所有的蓝色火焰瑟瑟发抖,缓缓而不甘的熄灭。   颛顼如同巨浪之中的巨石,黑色衣衫如同玄铁铸成,笔直下垂,任凭巨浪冲刷而没有丝毫飘动。   共工低喝一声,双手聚拢,一道十余丈长的紫色光刀迎头劈下。光刀未至,真气铺压而来,以颛顼真气之强,亦觉得呼吸不畅。   颛顼朗声道:“很好。”不退反进,向前迈出一步,一道乌金气剑脱体而出,真气狂猛,不下于紫色光刀。   紫色光刀斩落在乌金气剑之上,共工与颛顼身形皆是一晃。狂猛真气在大殿之中席卷激荡。转瞬之间,共工挥动紫色光刀连斩出二十余刀。共工刀法如同江河决堤,奔放猛烈,一往无前,纵横开合之间,真气汹涌。   颛顼挥动乌金剑气,从容不迫接下共工每一刀。每接一刀,颛顼眉头就皱上一分。   乌金气剑忽然自下而上挥出,气剑径自一点一点破开紫色光刀,一阵色彩斑斓的波纹闪过, 紫色光刀骤然断裂。颛顼气剑急挥,顺势从共工的腰间斩过。   共工身形水纹一般晃动,化作不尽光点散落。颛顼斩落的,不过是共工留下的虚影。   光影流动。颛顼身前不足丈余,共工双眼尽紫。双手虚抱间紫色渐渐散开,露出一个长不盈尺的白色玉盘,在缓缓转动。   颛顼脸色变得尤为凝重,目光落在圆盘上再也不能移开,沉声说道:“天谕!”   共工轻笑道:“不错,天谕,承载九天神灵力量的天谕。颛顼,你可有悔意?”   “颛顼一生,何曾有悔!”   共工纵声狂笑,淡淡的紫气从口鼻中喷出。一点浓郁的紫色光芒从天谕中扩散出来,紫色光芒中,蕴含着无以伦比的力量,极端强大而霸道,带着摧毁一切的气息蔓延过颛顼的身体,占据了整个大殿。   激战中的重与黎忽然脸色大变。   黎挥动碧绿长枪,生生将七人光刀炸断,半空中长枪呼啸刺出,一道碧色光芒自黎的掌心蔓延到长枪之中。   咔哒。几处轻微的声响。   碧色长枪竟然碎裂成二十余块大小不一的碎块,雨点一般落在七名紫衣人凝成紫色光球之上。萦绕着碧绿真气的长枪碎片,丝毫没有停滞的没入紫色光球之中,带着喷薄的血雾从另一端游出,飞回黎手中,重新组成碧色奇形长枪。   紫色光球忽地向内收缩,猛然炸开,带着七人的残肢与血肉,大好头颅在半空飞舞,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重重落在坚冰之上,殷红了一片冰晶。   重双手握住乾衍钺,蒙蒙青光在巨斧上亮起,随着重真气催动,宛若一轮青色圆月。   “渊裂。”   重一斧挥出,没有劈山裂水的威势,带有几分举重如轻的飘忽,斜斜斩落。康震怒喝一声,巨锤紫黑光芒缠绕,奋力横扫而出。   嗤的一声闷响。   康震疑惑的看着手中只剩一半的巨锤,又看了看几乎将自己斜分成两半的巨大伤口,鲜血喷涌而出。康震发出一声凄厉而不甘的嘶吼,庞大的身躯晃了一晃,重重倒下,身下的坚冰绽开细密的裂纹。   重和黎仰望充盈着紫色光芒的神殿,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惶。    篇三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神殿中,已经完全是纯粹的紫色。   纯粹的紫色中一点金色光芒亮起,一道金色剑光伴着清冽的龙吟之声破开重重紫雾,直冲云霄。   昆仑之上,未有的安静。   紫光悄然褪去,整座大殿摇晃轰鸣,巨大的裂痕从大殿中央蔓延开来,将整座神殿一分为二。   退散的紫光中,玄帝颛顼傲然而立,手中一柄金色古剑,剑长三尺,剑身宽阔厚重,一面刻着日月星辰,一面刻着名山大川。   共工胸前的天谕缓缓转动,慢慢停下,径自跌落在地上。一丝细细地血线从胸口的白衣上渗出。   “果然,这才是天下至强”共工喃喃自语,忽然仰天纵声长笑:“果然,果然是。。。”   笑声未绝,一点蓝色火焰自共工眉心燃起,呼吸间已经蔓延全身,至寒的火焰瞬间将共工凝成一座蓝色人像,骤然碎裂。一代水神共工,至此陨落,神魂俱灭。   颛顼呆立半响,长长的叹了口气。   重和黎伫立在颛顼两侧,默默没有作声。对这位曾经与玄帝并肩战斗的水神共工,心中或许更多的是惋惜与哀叹。   共工曾经的真水宝座连同大殿的巨大墙壁被颛顼一剑劈为两半,透过墙壁的巨大裂缝,可以看到昆仑之巅最为神秘的所在。   袅袅雾气笼罩之下,一根巨大的冰柱若隐若现。冰柱环抱有数十丈,冰凌倒垂,长达百余丈,且上下粗细大致相同,冰柱之内有七彩光滑流动。   庞大的冰柱之下,颛顼三人均感到一种难于抗衡的天地之威。   “这就是……传说沟通天人两届的天维之柱?”黎轻声道。   颛顼略微颔首,说道:“重。”   重深吸一口气,从初见天维之柱的震惊中惊醒过来,淡青色真气从丹田处升起,周身青光大盛,身形御风而起,凝立半空。乾衍钺上青光凝聚,昆仑之上浓厚的天地灵疯狂融入青光之中,隐隐形成一面长达十丈的巨大真气光斧。   重一声怒喝,光斧疾挥,重重站在天维之柱上。巨大轰鸣声中,不尽巨大的冰块从天维之柱上崩裂脱落,雪崩一般倾泻而下。   重连声怒吼,光斧挥动,连连重击在冰柱之上,冰晶爆裂飞舞,片刻之间,硬生生在天维之柱上破开近半的巨大伤口。   重缓缓落在地面上,脸色苍白,紧握乾衍钺的双手微微颤抖,真气消耗甚巨。   “黎”颛顼看向另一侧的黎。黎点点头,如流星一般冲入半空,碧色长枪炸裂,没入重斩开的巨大伤口之中,碧光流转,骤然炸裂,巨大的冰块从天维之柱上脱落下来。黎轻声长啸,长枪碎块围绕身周飞舞,再一次射向天维之柱。   昆仑之上的天空,不知何时浓云密布,一道巨大的灰色漩涡渐渐形成。漩涡正中,一道灰云盘卷倒伸而下,入如同巨兽长舌。云柱之端,浓浓的紫色慢慢显露出来。   碧光交错间,天维之柱再次冰屑纷飞,数块巨大冰晶脱落而下。粗达数十丈的天维之柱断裂近半。   浓云之上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低沉怒喝,倒垂的云柱通体透出浓浓的紫色光华。天空之上,巨大的漩涡如巨兽心脏一般有韵律的收缩跳动,紫色光华疯狂扭转延伸,正对着天维之柱的顶端。   扭转的紫色云柱距天维之柱数十丈的,似乎被无形的墙壁阻挡,任凭如何扭曲挣扎,始终无法逾越。   紫色云柱中蕴含着极为澎湃的力量,不时溢出的紫色电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漆黑的裂痕,裂痕在须臾之间弥合,只留下道道波纹荡漾开来。   天维之柱中,七彩光华流转越来越快,七彩气浪从顶端喷薄而出。   与此同时,空无一人的真水大殿中,一团紫色光芒急速飞出,融入天维之柱顶端七彩气浪中,七彩气浪猛然喷薄,挟着紫色光团冲天而起。   天谕!   紫光虽快,颛顼却分明看到紫色光团中晶莹剔透的天谕。一道碧光自黎手中激射而出,恰恰没入七彩光浪之中。七彩光华大盛,黎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身形从半空缓缓落下。随他一起落下来的,还有一块光华尽失的长枪碎块。   天谕飞上半空的同时,紫色云柱回缩十余丈,猛然旋转着俯冲而下,紫色闪电狂落,在空中无形壁障上撕裂出道道裂痕,却在瞬间消于无形。   七彩光浪、天谕、紫色云柱重重撞在一处,整个天空似乎晃动了一下,一声轻微的碎裂声传来。   颛顼脸色微变,真气澎湃汹涌,身侧的重立足不稳,踉跄推出五、六步。长剑金光暴涨,金色剑芒从天维之柱伤裂处划过。   天维之柱分为两段,轰然塌落,残存的半段上七彩光柱吞吐不定,缓缓向天空延伸。颛顼虚抱长剑,低喝道:破!   乾衍钺挥动,重怒喝声声中冲入七彩光柱,青色真气汹涌而出,竟然硬生生的将七色光柱一分分的压向地面。黎凝立半空,碧色长枪化作点点碧光,在半空结成一个玄奥阵法,阵法聚合,覆盖云涡所在的整个天空,大有将紫色云柱切断之势。   天空巨大的灰色漩涡中又一声低低的怒喝,紫色云柱慢慢粗了倍余,阵法青光闪烁,似乎力所不逮。   黎面色凝重,双手结印,金色的古朴符咒从双手间流淌而出,漂浮融入阵法之中,阵法缓缓合拢聚合,缓缓切入紫色云柱之中。   天空中,云涡旋转更急,隐隐透出些许紫色。   黎周身碧光闪动,十指飞动,金色符咒漫天飞舞,黎双手合印,一道细细金芒从指尖射出,一端没入阵法之中。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大喝道:“九乙离合”。阵法青光骤然合拢,数抱粗的紫色云柱被生生切断。   云涡旋转更急。又伸出五道灰色云柱不断撞击青色阵法。云柱每撞一次,都令阵法青光颤动,血线从黎的双眼中流出。然而黎结印的双手巍然不动,金芒所在,碧色阵法始终不破。   与此同时,重怒喝连连,青光炸裂,连同身上青色战甲一道迸裂纷飞,露出伤疤纵横交错的身躯。乾衍钺青光大盛,将七色光柱缓缓押回半截天维之柱中。   天谕上失紫色云柱,下断七彩光浪,只剩下一团紫色浓雾围绕,在半空茫然盘旋。   颛顼衣袖挥动,真气激荡,天谕之外紫雾尽散,露出晶莹剔透的本体来。颛顼怀中虚抱着的长剑金光暴涨,与颛顼融为一体,贯穿乾坤,天地之间,仿佛唯有这一柄绝世神剑。   金色剑光中,颛顼双手持剑,磅礴无比的气机直指天谕。又好像,长剑在引领着颛顼。   电光火石之间,长剑轻轻地点在天谕的中心,只是轻轻一点,数道细细的血线从颛顼的身体上飞射出去。   一声细微不可觉察的碎裂声。咔哒。   颛顼身躯如遭电击,双眼紧闭,笔直飞退,一道道血雾,从肩头,从臂弯,从丹田,从背心各处喷出。   飞退之中,颛顼忽然怒目圆睁,手中长剑顺势挥出,金色真气如狂龙出海,正中尤自半空盘旋的天谕。   嗒。。。   一声清脆的响声。天谕一分为九。静静漂浮在空中。   天上,云涡缓缓停止转动,慢慢消散。   地面,七彩光浪渐渐平息。   重和黎喘息着,望着半空中一分为九的天谕。   虚空中,一点浓重紫光亮起,如同一团紫色的浓烟,一分为九,注入碎裂的天谕之中。天谕化作九道紫芒,如电般飞向不同的方向。   颛顼长剑斜刺,一轮金色光芒圈住一份天谕碎片。重黎同声怒喝,一同截住一片。其余七片天谕已飞入天际,茫茫不见。   颛顼凝望着剑光中的天谕碎片,眉头不断的紧缩舒展,若有所思。金色剑光慢慢的将天谕碎片中的紫烟缕缕蒸腾,天谕碎片变得光洁起来。   颛顼仰望昆仑之上湛蓝如洗的天空,竟然久久不能语。   斯役,天维之柱折断,天人两界不再联通,故称――绝地天通。    篇四 - 九州鼎记 - 北冥之北   绝地天通后,一年零三个月。   雷泽。   颛顼坐在雷泽岸边一块平滑的巨石之上,强大的真气不断的从身周溢出,面前三丈之内,雷泽之水被真气挤压推开,形成一个半圆的水墙,露出湿泞的地面。   雷泽之中,一个空旷的声音回荡:“你抑制不住体内的真气了吗?”   颛顼微微笑道:“我从来没有认为自己能抑制住。可惜啊,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   空旷的声音又说道:“我和你说过,决不能擅动此剑,可你……”   “哈哈”颛顼大笑道:“你我相交百年,你还不知我。”   空旷声音沉默了下来。   颛顼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祖轩辕黄帝,以无上威能铸成此剑,连黄帝本人动用的次数也寥寥无几,更何况黄帝陛下将自己元神注入剑中,真不知后世谁还能动用这柄绝世之剑。”   颛顼将长剑慢慢的插在面前的巨石上,双手缓缓抬至胸前,乌金真气在双手间流转。雷泽水面上炸出十余道冲天水柱。   乌金真气盘旋而下,温柔的盘绕着金色长剑,一丝丝的没入剑身之中。   空旷声音惊呼道:“颛顼,你在做什么?”   乌金真气已经完全没入剑中,颛顼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我不过是用念力将我的元神和长剑连在一处罢了,我死后,元神将自动进入此剑中。”   空旷的声音沉默了半响,说道:“这样,真不知道后世还有什么样的人物可以动用这把剑,可以与黄帝陛下和你的元神共同御敌,我想,后世不会有这样的人。”   颛顼缓缓说道:“也许,后世会有这样的人,或者,没有。但是,这是我必须这样做的。”   颛顼仰头望向天空,缓缓说道:“我一直以为,绝地天通可以阻止他来,但是我错了。”   雷泽平静的水面忽然无风起浪,雷电轰鸣:“他来了?”   颛顼缓缓摇头:“其实,他早已经来了。他的念早已经来了,只是,他想通过天谕来的,是他的源。我也是最后一刻才明白。”   空旷的声音低低说道:“原来我们都想错了……”   “绝地天通之后,他的源千年之内绝对没有办法来到世间,也许我们还会有机会,我的元神也会在这把剑中看到一切。”   颛顼沉默着。   空旷的声音沉默着。   颛顼面前干涸的地面上,一条没来得及退开的大鱼在无力的挣扎,半边鱼身已经干枯。   半晌。   颛顼慢慢的说道:“时候到了……”   数道凌乱的真气从颛顼身上破体而出,盘旋而上,消失在悠悠蓝天之上。微笑着,颛顼身躯上慢慢透出乌金色的光芒,点点光点从身上飞离出来,消无无形。   “永别了,老友……”   “永别了,重、黎……”   “永别了……”   颛顼化作漫天的光点,胸口一团乌金光团围绕着金色长剑飞旋几周,没入剑中。   唯有孤零零的金色长剑插在巨石之上,低低悲鸣。   雷泽之水合围过来,吞没巨石和长剑。   水势回落,巨石和长剑都消失无踪。   玄帝颛顼,陨落。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