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花火淬梦幻(小均心声)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大家好,我是小均,我的笔名“乐均”的意思非常简单,就是将快乐平均给更多的人,这就是我的愿望,这就是我的志向。而我做这件事的形式,就是用这键盘,用这文笔,创造出一个又一个暖人心神的故事。 网络是个三教九流,龙蛇混杂的地方,隔着无情的网络,电脑旁坐着的却是一个又一个有情的你。 有人说,真正有内涵的小说是绝对不会拿去发网络小说的,而网络小说在大部分人的概念里都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但小均我却见过很多很多读网络小说的人。他们有的人过中年,失眠成疾,只是依靠读网络小说入眠,却因为那字里行间的一分jīng彩,心神涌动,更是无法入睡,反而一看就至天亮。 有的人在学校里光鲜无比,受得男生们无尽的爱慕,也碍着女生们无尽的白眼。她们白天里的每一分钟,都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之下,一举一动,决不能露出马脚差错。被老师稍稍点名,那高傲的自尊便把脸颊至耳根都尽数点红。这样的人,在无人的夜里,却喜欢看着那一女多男,略有些yín猥的宫斗小说,在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小说中,获得了身心的放松,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有的人,看着高高的天空,身处汗流浃背的人群当中,高举着招工牌,等着雇主前来点名。却正如我等网络小说新书之海的苦涩,无有那幸运一出头的机缘。他只摆弄着手中廉价的国产手机,看着错别字无数的低贱小说。却每每被文中主人公一次又一次的咬牙坚持,艰难爬起所激励,不由得为自己的惰xìng而感到羞愧。他收起手机,又一次冲入到求职的人海当中。 有的人,现实中不如意,被家庭或是社会那不可逆转的无奈打压到了夹缝的极限当中,活的窝囊之极。有的人,现实里chūn风得意,却无时无刻不隐藏着他内里的那一颗敏感的心,生怕被人伤害,连枕边人也不敢倾诉。就是这样的人,只有在那无人的夜里,打开了那满是文字的页面,才敢纵情地大笑!纵情地大哭!才能感受到真正的zì yóu! 用文字传递拯救人心灵的情感,永远是我辈最高尚的情怀。 这就是小均的那一隅九霄凌云志。 小均四年前曾在一个小网站连载过一个半扑街的小故事,四年前的我,还很幼稚。整部小说,点击也从未超过字数。 但连载这部小说的一年时间,却是小均一生最快乐的回忆。 整整攒下了四个群的好友,经历了一份褴褛的初恋,连载了一部只为了快乐,并不为金钱,一百万字绝不太监的小说。 这一百万字,据说看哭了很多人。 夫复何求? 很多作者看到网文界的暴利,就想要横一个键盘,投身其中,也成就一份白手起家的传奇。 这是一种不堪的自大,是对辛勤劳动作家的侮辱。 小均无此倨傲,只愿这一部《九霄凌云志》,能够引领各位,也找到自己心中的那一份“九霄凌云的壮志”,那一份“九霄凌云的情怀”,那一个―― “庄严的灵魂!” 小均已非四年前的小均,这四年里,小均用尽了一切方法,提高着自己的技艺。 小均,定然能够将这份凌云壮志,送进你的心里。 这个都市真的很空虚,我们的生活有些时候也很迷茫。我们的情感,长时间里,是那么的苍白…… “我活在万人的都市里,却感受着一人的孤苦。” “我活在众生的笑谈旁,却难以留有颜迹。” 没关系,却还有小均,陪你。 风花雪月楼(诗楼)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 万夫一簇西将外,六千娟娥苦闺中。 撩柳chūn风落华发,雪卷涩骨沉戈前。 何人不悯离别苦?但可无水种雪芹! 怎奈三丈愧悔意,不及分毫真xìng情。 ―――――――――――――――――――――― 第二层, ―― 萧酒凉,魂断肠。 背影高歌盏明月,断魄回昆入忘情。 军牢啸滚九重败,横剑豪胆英雄生! 不语不言,不愁不苦,不喜不悲,不寂不屈……不为百腕千斤无情刀折腰,不为山海痴怠鄙夷唾寞落,只敬我心,只敬庄严之魂!只敬敬者,对眼知己,对眼英雄! 萧酒凉,佳人寞,华丝无一悔。 -; 第一章 广域凌云(设定必看)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杂谈: 古有清凉谱一百三十二页,一十七节,三千九百四十五字,清凉子所著,撰录仙道领悟。 “余窥道早矣,怜不知情,不知了断,不知残情已矣,生死不卒其志。梦回吾愿之始,怜吾之清月……足矣。” 遍观清凉谱,但见其伤情小字,缀于著后。虽不明其意,但令人感怀。 正篇: 九霄凌云志这五个字是什么意思? 仙途大开,凡不惧死者,可以坊市当中以秘传的“开灵之法”刺激穴位开灵。此方法极为危险,九死一生,但凡开灵者,可激发体内本身含有的灵气,成为一阶凝气修士。 此阶段修士不可视灵气,更不能感受灵气,按理来说,无论怎么挣扎,也不能通晓仙道,踏上仙途。 但李穆朝三十八年,造化弄人。 九月十五rì,京城外突然rì蚀,古人称天狗食rì。此天象一现,百姓们人心惶惶,恐遇灾祸。 可不等rì蚀结束,灾祸就已经横生。午时三刻,黑影笼罩大地,毫无征兆的,一块通天百丈巨擘玉璧从天而降,发出铭天巨响,狠狠砸在了穆京城外三十余里处。一时大片民居被碾成碎片,数万民众死于非命,其坠落下所造成的冲击将方圆二十里的房屋全都震碎,整个京城所有门户全被烈风震飞,居住城外之人,半数耳膜迸裂,七窍流血,后经医治,虽不至死,却已尽数失聪。 而那座玉璧,就这样擎立在了那里,犹如一座通天巨峰,令人生畏。那巨峰上赫然刻有六个横越数丈的大字―― 炼境,凝气、易经。 没有人知道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但更令人吃惊的是随着玉璧降下的还有一枚仙丹。 正是这枚仙丹,开启了修仙界,开启了道途。 半年之后,皇帝李牧服下了那枚仙丹,灵气灌体,从一介凡人一跃成了易经期修士。但李牧终究只是个牺牲品,只是道途的引子而已。他的名字,终究没有被作为易经期修士,而刻上玉璧。 李牧易经,飞升至天外,天象可观,一时间天下哗然。但镇西大将军徒显及时回朝,稳定住了局势。 可谁知到,徒显此人,竟然是有盗国私心之人。 据说他私下见了皇帝李牧一面,偷偷得到了成仙的法门,然后以扶持太子李炳登基为由,召开“问仙大会”。在此大会上搜罗灵草“恋逆芹”,并最终用此草易经成功。 他易经的那一刻,京城外百丈玉璧上的易经两个字消失,取而代之横刻上了“徒显”二字。而徒显二字的左方,又鬼斧神工地出现了“转魄”两个字。最终,徒显成就了天下第一修士的美名。也落得通天叛国贼的骂名。 徒显易经之后,两年时间里,把持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但其后令人难以理解的竟携一小妾私奔,放弃了朝纲大权。 他跑到西疆草原,带着自己的三十万镇西铁骑杀入中原,横夺一片土地,自立为王。那一时间真是受天下人唾弃,落得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骂名。但他雄兵在手,修仙法门独家把持,谁又能对他怎么样呢? 数个月之后,又传来消息,徒显竟飞上九霄去了,一去就去了几个月,回来的时候只带回了一块神秘莫测的矿石。 徒显毫不吝啬,放出消息,向世人坦白,那九霄云外,还有一个无限的世界。这世界之大,超越了一切想象。数个月时间,徒显一直飞行,却没有看到任何景物。最终只拿回了这一块奇妙的矿石。 徒显这之后又去了九霄几趟,最终得出结论,九霄之外,什么都没有,只有无限广阔的天地,和这漂浮空中的矿石。他最终将这矿石取名为“凌云矿”。 更令人无法理解的是,徒显并没有一家把持凌云矿,而是大肆卖出此种天外之矿。 人界几乎没有灵气可言,而这含有灵气的凌云矿,几乎可以说是修仙的唯一道路。只有吸收凌云矿当中的灵气,才可能从凝气期进入易经期。 而全天下只有徒显能得到这凌云矿,他竟然就这样无私地拿出来了。一时间,没有人猜的透他在想什么。 凌云矿出世,九霄云动,人间界易经修士如同雨后chūn笋一般冒了出来。各大势力迅速整合,与徒显的胤龙门成比肩之势。 最终,没有人记得徒显的恩情,只记得他一家独大,非要铲灭不可。于是数家联盟攻打徒显的胤龙门。 天下无敌的徒显又岂会怕你?他当即召集大军,对垒阵前。 但天公的意思谁又能弄懂呢? 阵前,徒显体内的功法突然震荡,当阵走火入魔。如此变故,造成胤龙门大败。数百易经修士联合大军,一举夷平了胤龙门,铲除了镇西大军。而徒显从此消失,不知道是战死还是逃走。 徒显一灭,修士界竟然进入了一段平稳发展的时期。 各大势力拼命争夺凌云矿,积攒易经修士数量。道行高深者,拼命往下一阶层窥探,前进。 而在对于凌云矿的研究中,易经修士们从这种矿石中找到了六种物质,这六种东西后来被称为六大矿石,是整个九霄修仙界的命脉所在。再加上出产自人界的恋逆芹和**银,这八种东西被合称为八大材料。后来的几乎整个修仙界,都是建立在这八种材料上的。 这就是重点中的重点,这八宝,即是后来一切战争的来源,也是修仙界最最重要的核心。它们六种分别是―― ~恋逆芹~(凡间唯一一种具有灵气的天材地宝,徒显正是靠这恋逆芹易经,成为了天下间第一个真正的易经修士。此灵草灵气亲和力极强,可以和任何灵气融合) ~**银~(凡间金属冶锻而成,具有微小灵气,一开始是万仙会发出用来凝气的代货币,后在货币战争中被打入一丝无法造假的凡尘气息,震动了千万思乡修士的心,因而胜出,成为整个九霄的通用货币) ~苦霄尘~(凌云矿中毫无用处的泥土,却因为九霄修士无法站在实地上的无奈而被推崇,几乎所有势力都会用这尘土模仿凡尘的大地,创造自己的领地。最早被证实此泥土最适合种植仙草,且带有一丝奇妙的活力,可以维持灵气的旺盛和抑制灵气外散。因而终成为必不可少的材料。) ~**金~(凌云矿中的灵气杂质碎块,具有灵气。虽然稀薄,但是量大,可以规模产出。因此是最基础的材料,也是应用最广泛的材料) ~粹火玉~(凌云矿中常见,本身就是不错的材料,非常坚硬,只是易燃。作为灵火燃料可燃烧数月。用以代替莹翠石使用,也常被当做燃料和爆炸物) ~周汰钢~(凌云矿中常见其钢胚,以粹火玉所造铁炉锻造而成。坚硬无比,常锻外壳盾牌。颇为贵重) ~莹翠石~(灵气极为充沛的宝玉,常被用作可更换的灵气核心,产量极少,赌石文化应此而生) ~阮月璃~(数万块凌云矿才有几率出现一粒,被包裹在莹翠石当中,有回复灵气的效果,极为贵重) **** 这就是九霄凌云志,九霄,凌云四个字的涵义。 九霄中的一切战争,一切命运的兴衰起落,都与这六矿有着必然的因果关系。 而九霄凌云志的故事,就从这六矿八材中拉开了序章。 ――――――――――――――――――――――; 第二章 广域凌云(启)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萧凉捧着头颅大小的酒坛在与人划拳。 人家输了喝三碗,他输了喝一坛。因此划拳的时间很少,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萧凉抱着一坛老酒往嗓子眼里猛灌。 他喝得实在太猛,一坛酒只能喝进肚子里一半,另一半全都淌走,有的顺着脸颊打在了地上,有的灌进了他的鼻腔和眼睛。 炙热滚烫的烈酒在鼻腔和喉咙里引发别样的剧痛,但萧凉却不在意,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对他来说正是绝佳的发泄,绝佳的享受。 他也很奇怪,平rì里自己是滴酒不沾的,哪怕闻闻酒味都会醉倒。但是现在,几坛烈酒下肚,就好似是在灌白水一样,不但不醉,反而jīng神抖擞,怒火愈燃。 渐渐的,酒馆中的人都走了。 到了最后,只剩下一个疯狂的萧凉。 他正准备猛地站起,跳到桌子上高吟一首长诗,却只是因为抬头,就晕晕乎乎倒了下去,如同一滩烂泥。 半晌,他拿起一个酒杯,斟了一杯酒,竟举向高挂的明月,大喊着:“来!清月,我敬你一杯!” 这是他的习惯,每当举杯,定会留下一丝清明,敬给月亮。 随即他便醉了。 月光里的酒店,只有小二一个人哼着小曲打扫。今夜不必掌灯,因为十五月明,也因为老板太过吝啬。但对于小二来说,是明是暗又能如何?老板吝啬也好大方也罢,前途光明也好灰暗也罢,均都影响不了他此刻悠然自得的心情。 但有人打断了这一切。 三条人影,带拉着长尾的斜斜月影,走进了酒店。一个长髯白发老朽,一个身背长刀侠士,一个束腕勾发仙子。 在这万仙会里行走,坐进这万仙会的酒店,就说明了一点,他们都是开灵之人。 万物生灵皆有灵气,灵气即生气,以易经修士开灵,可激发体内灵气,再用适当法门吸收八大材料中的灵气,就可以凝聚灵气,达到易经造体的变化,从此踏上仙途。这第一阶凝气期修士,是无法看到也无法感受到灵气存在的。所以他们很难吸收灵气,因此,他们只能算是凡人。 有的人会问,既然万物皆有灵气,干嘛不杀人取灵? 问得好! 可惜天公不允。 杀生取灵过一丈,九霄之中就会yīn云密布,一道其他人都看不见的索命天雷就会降下,追你到天涯海角,必取你xìng命。被此雷打中,就会如同人间蒸发,不留半点痕迹。 因此杀生取灵行不通。 但寻常草木又没有灵气,唯有那极为稀少的恋逆芹,和九天之上的凌云六矿。 当然,还有用凡间金属锻造而出的神奇**银。 此物为货币,数量众多,有人就会问了,干嘛不用这东西凝气易经?这也简单―― 灵气可量,忽、分、厘、斗、丈。千忽为一分,千分为一厘,千厘为一斗,而易经整整需要三十三丈灵气。这一枚**银里只有一忽灵气。你可知用这钱币易经需要多少枚**银? 三万万枚。 如此之多的**银,足以买下几百斤莹翠石,给几十个人易经了。 正因以上种种原因,仙途大开十七年后的今天,凡人中有两成已经开灵,但易经期全天下不过三千人。 酒馆中的这三人就是开灵过后的凝气期。他们混迹于万仙会中,捣鼓些小生意,摆弄点小手艺赚钱。再用钱去买些六矿来吸收灵气,指望着能有一天易经成功。 但他们自己也会板着指头算算,按照现在的速度,什么时候才能易经。算来算去,恐怕至少需要二十年。 所以他们要去做些冒险的事情来缩短这个时间。 这件事情就是赌石。 凌云矿的种类五花八门。有的内含火云,可结淬火玉。有的内含钢胚,可以进一步锻造。而有的却只有些杂质,只能炼制成**金。 在切开凌云矿之前,谁也不知道那凝固的苦霄尘里究竟包裹着什么东西。但有的人会偷偷用针去刺,如果发现一丝翠绿的荧光闪烁,就说明这块凌云矿当中,很可能含有莹翠石。 这可就不得了了。 莹翠石的灵气含量是淬火玉的数倍,周汰钢的数十倍,**金的数百倍。哪怕只有几颗莹翠石,都可以卖出天价。更不要说,莹翠石当中可能出现的那传说中的“阮月璃”。 阮月璃是天下第一修士徒显从天外带来的第一块莹翠石中所含的神玉。此玉带有回复灵气的功效。在灵气如此珍稀的当今,若用一块莹翠石掺杂些许阮月璃锻造成法宝,就意味着可以靠这法宝永无止境地修炼下去,跳脱永无休止争夺八材的宿命。因此,每一块阮月璃的现世,都会引得无数徒显那般身份的大修士削尖了脑袋前来争夺。 现在这万仙会小酒馆中的一幕,却与高高在上的阮月璃没有任何关系,三人只为了不足百两**银的生意,行这赌石的勾当。 老朽,侠士和仙子三人,分别坐在酒馆zhōng yāng桌子的三端,他们脸上都闪烁着诡秘的笑容,正好配合了今天没有掌灯的气氛。而一旁的小二,识趣地退下去了,也没有上来询问要不要点些酒菜。 因为这些人,根本就没心情再吃酒。 那白发长髯的老朽一拱手:“李大侠,林仙子,不知二位的银子可带够了?”说着他又是诡秘地一笑。 大侠与仙子咬了咬牙:“莫说银子,你的石头可带来了?” 老朽又是一笑,从怀中摸出了一块黑乎乎的土石来。 “这里面能有莹翠石?”那仙子颇为怀疑地问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不信。而那侠士好似一个烂赌的亡命之徒,已把全身家当推向了赌桌,现在只留满头的冷汗。 老朽神情怡然:“有没有莹翠石,开针便知。”说罢他掏出一个狭长木盒,从里面抽出一条五寸银针。 银针尾后有柄,顶在掌心,针过食指与中指,插进了这块凌云土石外层的苦霄尘里。苦霄尘极为神奇,被不带灵力的东西破坏,会自己复原。因此每次插针不过五秒就会凝合如初。 老朽缓缓地抽出针来,一条绿sè荧光随之喷发而出,将酒馆一壁照得明亮不已,分毫必现。 侠士与仙子双双吞了一口唾沫。 看来这块凌云矿里有莹翠石是无疑,但若是只有拇指大小一块,那以自己收购的金额,也是亏本。非要有三指那么大,才算得上赚了。若是能有拳头那么大,那这次就算赌到了。只要转手一卖这块莹翠石,就可以获得资本,在万仙会开一家六宝店,有固定的收入,生意就可越做越大,易经也就指rì可待。 侠士和仙子都为欣慰地互望一眼。罢了,那仙子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里面鼓鼓囊囊塞满了**银。 她抛给了老朽,那老朽接着了,又颠了颠钱袋,嘿嘿一笑,起身就要走。 “慢着!”侠士突然大喝一声,手高举横住。 老朽面不改sè,但头上顷刻之间便出了一头冷汗。 “怎的?李大侠在万仙会的地界上还想玩银货两全的把戏?” 侠士一笑:“我怎知道你不是用小手段诓我。我们现在就开石,若是你用了‘绿针引光’的小伎俩,我也有理由在万仙会里把你斩成两段。若是真的莹翠石,无论大小,我们都皆大欢喜。”说罢,他的右手已经抚上了刀柄。 老朽又是一头冷汗,但也只能乖乖坐了下来。 一时之间,小小的酒馆里死寂一片。三个赌石之人互相瞪着,而那店小二半靠在柜台的门板上,也在瞪着。只不过他瞪的不是自己悠关的xìng命,而是一只肥头大耳的绿头苍蝇。 那只苍蝇不动则已,一动就好似一枝利箭,快的令人目不暇接,等到目光再跟上的时候,已经飞刺入了远处。 但就是那一瞬间,苍蝇突然在空中一滞。而店小二也感觉眉头上跳了个火星。 只听一声刀鸣,背在那侠士背后的长刀不知何时已经出鞘,且已经剁入了桌子zhōng yāng的那块凌云矿中。 凌云土石一分两半,而那侠士极巧妙地止住刀势,没有把桌子也劈成两半。 像一刀两半的一个西瓜,两半瓤儿垂向两边,底部却仍连接着。 一颗晶莹的翠绿宝石在数层混杂的泥石之间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老者赶紧抬起头打量着眼前两人的神情,但见那侠士松了一口气,但眼中有一丝遗憾,显然是觉得这莹翠石太小了。而那束腕武师打扮的仙子,却眼露一丝疑惑。 老者暗叫不好,纵身一跃,跳到半空,就yù往店门口去。 那仙子悚然,立马尖叫一声:“有诈……快拦下他!” 侠士反应极快,抽刀便砍。 “恋逆芹香!这凌云矿已经开过,是用恋逆芹粘起来的!那莹翠石肯定已经被调……”话还没说完,仙子的面门上就已经被钉上了三枚铁蒺藜。 这仙子平生最悔恨的事情恐怕就是在如此危急的时候还那么多话。人生有些时候,话说的越少越好。 老者收回右手,又撩起左臂扔出一阵铁蒺藜,直奔侠士而去。 侠士眉头一紧,他不得不收刀去挡,因为这铁蒺藜,一般不仅仅是暗器,还会带毒。 “叮叮”两声脆响,铁蒺藜飞了两枚,另一枚划过侠士的肩膀,留下一条血痕。 看到肩膀上流下的黑血,侠士知道自己的时间可能不多了,于是他一咬牙运起全身气力,并用法门调动所有灵气,殊死一搏!就算去了黄泉,也要拖着这可恨的老儿! 老者这时还在半空,没有落地,他自然就没法躲闪这一刀,虚汗湿衫之际,他也一咬牙,一口气朝侠士扔出了全部暗器,并腾出一颗铁蒺藜扔向身下的桌子,打飞了那一枚莹翠石。而后他凌空一脚踢在莹翠石上,此石就笔直冲向侠士。 这颗莹翠石是这个李大侠翻盘的希望,只望他斩石的时候意念能有一丝动摇,刀意能有一丝偏颇。 “叮叮当当”一阵脆响,无数暗器击打在刀锋上四处纷飞,一柄长刀势如破竹,划开空气,威力无匹。 令老者和侠士都没有想到的是,运用了全身灵气而斩出的这一刀,速度快到了侠士都没法预料,力量大到了侠士都无法控制。等他看到那枚莹翠石的时候,这石头已经变成两半,隐隐还有一丝月光从里面渗出。侠士痛心疾首,但却还是止不住刀势。 老者一只脚已经落地,看到莹翠石没有起到分毫作用,心早已狂跳地快要爆炸,全身的汗毛都已经竖起,下yīn都快要失禁。 “哗啦”,奔如雷电的一刀,将老者从天灵到胯下劈成了两半。鲜血漫天,筋肉纷飞。惨不忍睹。 侠士劈完一刀,灵气耗尽。灵气即生气,耗尽则必死。他奄奄一息杵着刀,看着酒馆里,跟着自己来的林仙子面sè黑绿,显然已经毒素入脑而死。可恶的死老头被劈成两半,绝无生机可言。店小二被四处飞弹的暗器所伤,喉咙穿透被钉在了门板上,看来也死透了。而自己,死气缠身,灵气全无,又身中剧毒,片刻之后也会生机全无。 他不禁苦笑,自己非但没有翻盘,而且落得满盘皆输,同归于尽。他死之前,还想要再看一眼那枚莹翠石,再看一眼那与他错身而过的希望。可惜不看还好,一看――他吓得头发都直了,因为那分成两半的莹翠石竟然躺在一张方桌下一个醉鬼的身上。 “怎么可能?怎么又冒出一个人来?” 只见那醉鬼哼哼唧唧,皱着眉凭空干呕一声,便摇摇晃晃站起来了。 这人,自然就是萧凉。 胸脯上的两半莹翠石滑落而下,被他伸出右手接住。 “啊!”李大侠惨叫一声。 他只觉得自己要流出血泪来了。心情极度郁闷之下,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而亡。 萧凉只觉得酒醒了不少,他环顾四周打量了一遍周围的情景,突然有种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下的感觉。顿时酒醒了大半。他揉揉眼睛,喃喃道: “这么惨?莫不是遭了土匪?” 但他暂时还没空去害怕。 他望望手中晶莹的两片玉石,心中更是疑惑不止。 “这是什么东西?看形状sè泽像是莹翠石,但不可能呀,虽说只有两片,价值也在三十两左右,怎么会平白无故落到我的手里?” 想了半天,他也搞不清是什么情况,自然也无法和眼前惨绝人寰的情景联系起来,他沉吟半晌,反而呵呵一笑。 “不管怎么样,总是能付得起酒钱了,小二,小二何在?” 他一转脸看见了被钉在门板上的小二。 “哎哟。”萧凉不禁皱起了眉。 “万仙会的地界上竟然也会发生这种惨案,明天肯定有万仙会的乾字军来调查,此地不宜久留,我还是得了便宜就快撤吧。”萧凉暗道。 他眼睛滴溜溜一转,看到了四周的一片狼藉,顿时想起要把自己的痕迹先尽数抹掉,不然很可能被乾字军找到门上,落个冤罪。 说罢他就顺手抄起桌上的一块擦桌布,把自己的脚印全都擦了个干净,然后就准备从窗子跳出去。 但都站在了窗台上,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折过身来,跑到李大侠身边,将他那口长刀拎起来,用侠士身上的衣物仔细擦拭了一番,又赞叹了一句:“真是好刀。”说完才倒拖着刀迈着黄鼠狼的步子溜到窗台边,一跃跳了出去。他转过身仔细擦掉了窗台上的脚印,又踏了踏草地上的痕迹,这才转头倒拖着刀灰溜溜地跑了。 走到长街之上那明亮的月光底下,他不禁一呆,看着那明月,脸上现出一片萧然。 但随即,还是振奋jīng神。只见那长刀倚着长影,在这条长街上,划下歪歪斜斜远去的印记。; 第三章 雷动九霄(上)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万仙会坐落的位置正是在穆京城的皇宫之中。昔rì的皇权鼎盛之极,这皇宫里住的都是大有身份之人。但怎奈皇帝李牧一朝开灵,闻道之夕,便不闻社稷生死。于是被徒显将军钻了空子,他易经之后,一举夺了朝纲,叛了李穆,放出消息已经手刃李牧皇帝,自己跑到西疆草原,领着三十万西军铁骑杀入关中,夺了一方土地自立为王,又靠着天下第一修士的名头广纳贤良。废了千百年来承袭皇帝的祖制,开了仙历,以师为尊,以道安邦,搅得天下一片混乱,一时间也无人可出他的“胤龙门”之右。 那时各地藩王势力,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县衙都脱离了朝廷的控制,自己死命研究开灵易经之法,希望能步上徒显的后尘,当得一方诸侯。 现在想来,这一切莫不都是徒显的刻意为之?若不是他搅乱朝廷,夺了兵权,一两个易经修士也不足以颠覆皇权。而皇权混乱,手握重兵的他也不刻意阻止,而是任其发展,这才助长了现在天下一片混乱的局面。 昔rì的九天之尊,当朝天子,李牧的儿子三世祖李炳,即位不到两年,就成了空头皇帝。他恐怕是天下间最恨徒显的人了。 但这个人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竟然仅靠一支皇帝亲卫的乾字御林军就安定了京城的局势,组建起了万仙会。并努力将万仙会发展成一支中立势力,退一步不参与争夺,只固守京城,进一步以贸易夺天下八宝资源。京城无数天字一号的富商都被他掌控,以贸易断人兵戈,实在令人万分钦佩。 而此人在道法上的资质也令人称奇。他竟然只用了五个月就从凡人走到了易经修士,并且自创出一门“阳穆功”,个人实力一下子排进了天下前五位易经修士之列。 如今,天下第一人徒显已经败亡,三十万大军被数百名易经修士联手大军清除一空,胤龙门也已被剿灭,昔rì最大势力覆灭。到现在,已经没有人能猜到,那时的徒显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不手握六矿掌握天下修仙资源?为什么要放出来人尽皆知? 万仙会势力并不大,也就覆盖京城周边。但其财力雄厚,六矿资源天下之首,而且是掌管天下修仙信息交汇,六矿资源交易和货币**银发行的中立组织,现在看来,的确没有扩张的意思,众位诸侯在争夺易经修士数量的当口,也乐于清闲,让他来管理这些事务。 除此之外,天下群杰大势尽数―― ~九霄宫~ 九霄宫是一道门组织,仙途大开之后,各地道门联合起来,在天下最高的山脉行云山开教建派。现在可以说是离九霄最近的势力。他们的易经修士数量最多,产出的六矿资源也冠绝天下,发展的速度可谓天下第一。其掌教长老九霄真人空潜据说已经摸到了转魄的门槛,是天下间最有希望踏入转魄期的修士。 ~天汗州~ 天汗州是北方匈奴蛮人的联盟,据说天汗科**是北部草原第一个易经的勇士,他迅速整合整个草原的势力,自称天汗,组建了这个联盟。联盟最大的优势在于兵力雄厚,勇猛无匹。现在的修士界最高只有易经修士,威力再大也比不上千军万马。再说修士界现在功法神通太少,大多都不会外传,修士一身灵气也无法发挥,实在不如训练有素的军队来的可靠。所以天汗州进取中原的脚步一直畅通无阻,本来还有胤龙门的三十万西军略有镇压,但胤龙门一灭,天汗州实在威胁到了中原根本。索xìng最近他们似乎在闹内乱,无暇进攻中原。 ~北连营~ 此营是除了徒显的镇西军之外天下最大的兵团,名字的由来就是号称连营百里。北连营由数个分部组成,几家诸侯独大,内部势力本身就错综复杂。它几乎整合了北部中原的所有诸侯势力,虽然说内斗不断,但整体上还算是一致对外。在激烈的内斗当中,本身的实力也增长飞快。但最重要的还是北连营的连营大军都被掌握在最高统帅奉青侯的手上,此人一天不死,北连营也一天不会瓦解。 ~江南九鼎堂~ 这是江南九大诸侯的联盟。这九大诸侯本身就是亲王兄弟,徒显召开问仙会的时候在京城都曾被李炳挟持过。所以九大诸侯同仇敌忾,相互扶持,凝聚在了一起。虽说整个联盟实力不是很强大,但是九个血亲兄弟没有夺嫡之争,反而只想在乱世生存下去,倒是也凝聚出了令人侧目的实力。但有高人预言,皇室兄弟只可共患难,不可同享乐。倘若有一天这九人如徒显那般势大,恐怕顷刻之间就会内斗消亡。 ――这五家势力现在凌驾于诸侯之首,被称为五大家。另外还有二十七小家,组成了如今的天下大势,占据满了整个大陆。大陆之外就是无边之海,几千年来的驾船探索都没有任何结果,因此人们早已失去了兴趣。现在所有人的兴趣都在这凌云九霄之中。他们只想获得更多的凌云矿,造出更多的易经期,而自己也要抓紧时间提高修为。 怎奈只有易经期修士才能飞上九霄,带回凌云矿。 如今天下大势如此,小小的一个萧凉,只是云云种种凡人当中微小的一员。他正躺在自己万仙会中简陋的小屋里呼呼大睡。仿佛天下大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一般。 他在睡梦中正琢磨着要卖掉长刀,卖掉莹翠石,再用这笔钱慢慢将生意做大……成家立业,荣华富贵…… 但殊不知,昨晚那场酒店里惊心动魄的搏杀,已经在万仙会里闹得沸沸扬扬,赌石分赃不均,yù起杀人。这是乾字军的结论。但消失的一小块凌云矿中的不知名矿藏和一把**金反复锻炼而成的九合金刀说明了现场还有一个目击者逃走了。乾字军现在正在城中大肆寻找这个目击证人。而萧凉却还在做他的chūn秋大梦,半点不知自己的处境如何。 …… “哎呀!”萧凉猛的从床上跳起来。 “竟然都到这时间了。”萧凉望着窗外的rì头,感觉心慌得厉害。 昨天喝得实在太多,宿酒之醉,难耐其味。 萧凉忍着强烈的不适赶紧起身下床,洗漱穿衣。他从床底下抽出一双厚底小官靴套上,又从床边的竹篮框里拿出麻布褂子穿起,腰系三指宽的黑布腰带。高簪束发,又用布条裹好双腕,将裤脚塞进官靴里面。这是一身极为标准的小商人装扮。 李穆朝以礼建邦,寻常人家礼法严格,唯独商人这个行当,各个方面都要随意一些。 毕竟效率就是金钱,省却繁琐的礼仪用来赚钱获得的是更大的利益。也正因如此,商人被计为百行之末,是非常无礼贫贱的职业。在李穆朝,仕途,从军,实业,农业才是真正高尚的职业,不脚踏实地,凭空倒货赚钱被看作是投机取巧。正因如此,凡是发了财的富商,都会积极投资实业,建礼法,仿孝儒,希望洗脱这份贫贱。 萧凉抬着水瓢一面大口喝水,一面跑出小屋,然后把水瓢挂在屋外就一溜烟跑了。 万仙会当中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以说是治安极好。所以水瓢挂在门外,也不会有任何人顺手牵羊而走。至于昨天晚上那样的大案,其实纯属偶然,并不多见。 萧凉快步离去,渐渐地变成一个黑点。而他的邻居们,才三三两两从一排排整齐罗列的小屋当中走出。 他们所住的小屋叫“排屋”,是万仙会专门以低价租给已经开灵过的凝气期凡人居住。这些侥幸被开灵的人未来并非没有希望易经,所以万仙会不忍放弃。但现在他们又的确没什么用处,所以才专门开辟了这么一片区域,让他们随意居住。 萧凉就是这千千万侥幸开灵成功的凡人之一。他们的体表都环绕着一层他们自己肉眼看不到的灵气。可惜的是尚未易经,经脉无法承受灵气,因而自然也不会依经脉流转至眼睛,所以看不到灵气,也用不了灵气,几乎与凡人没有任何区别。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在这万仙会当中苦苦挣扎,赚钱购买六矿,慢慢积攒灵气。 本来凝气期感受不到灵气因而连吸收灵气都是做不到的。万仙会自然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每个开灵之后的凡人都可以免费领得一个“吸灵葫”。这最基础的法器是用灵气亲和xìng极高的恋逆芹的根茎混合木料制成的,有储存灵气的功效。只要在里面放入水和六矿,摆放六个时辰,六矿中的灵气就会完全转移到水中,把水喝下就可以获得灵气了。当然,水中的六矿,就会变成普通的石头。 这东西萧凉也有,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宝物。现在就摆在萧凉排屋的柜子里。; 第四章 雷动九霄(下)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他的排屋虽小,但却可以看出他是一个井井有条的人。在他三丈见方的小屋里,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一条平板木床,一架木桌,一个盆架,一个柜子,几个竹筐和一个大水缸就是萧凉的所有财产。 平板木床底下摆着几双官靴,这在仙途大开之前这可是稀奇的玩意儿,只有当差的老爷才能穿。但现在皇权颠覆,万仙会近水楼台先得月,开放了皇宫的仓库,无数的官靴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卖,萧凉没花什么力气就得到了好几双。 木床上是平整的被单和一床粗陋的棉被。这条棉被被萧凉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粗绸被套给套了起来,因此看上去也颇为干净整洁。虽不奢华,但也看上去不像排屋里粗陋的东西了。 木桌上是笔墨纸砚,虽然是最便宜的笔,最便宜的纸,但还有兴致练字就说明这排屋的主人并非粗俗之辈。砚台旁边还有一个柚木算盘,这样的算盘有两个,在家里做账的时候用这个,牛车上用来做生意的还有一个,磨损得要比这个严重得多。 柜子里有几床干净的被单,还放着一些居家必备的用具,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但里面却没有摆放任何一件新衣。因为商人都jīng算,萧凉也是如此。衣服对于他来说,功能xìng更为重要,多余的衣物毫无意义。 现在这柜子里还放着两片莹翠石,被重重裹在被单里。昨夜萧凉思索再三,决定今天把莹翠石藏起来,先出去打探下消息,并不忙着将东西出手。毕竟昨天晚上发生了那样的大事,一切都改小心谨慎。 柜子一旁的两个竹筐里,一个是用来放干净衣服,一个用来放脏衣服。成天在外做生意,多是些脏活累活。没有几天,萧凉就要换洗一次衣服,同在排屋中居住的几个邻居看见了都笑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自己洗衣。在万仙会里,开灵过的人不少,但更多的还是没开灵的,男人们多会在那里面找一两个相好的女人,为自己烧菜洗衣。萧凉却乐于独身一人,始终没有这个兴趣。 他一天三餐都在街上吃,一边吃饭还能一边做生意,节省了不少时间。所以这排屋里没有安排厨房,只有一口两人合抱大小的水缸。每过三天,萧凉都会到京城外的绿铭山上打泉水进城来卖,到了那时,也就顺便可以把自家的大水缸给灌满了。这项生意没有什么赚头,却也没有成本,所以他乐意方便邻里。因此,邻居们来萧凉家的水缸舀两勺水他也不在意。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他和邻居们相处得还不错。 此时的萧凉,快步而行,已经到了排屋末端的马棚,他的那头拉车用的黄牛就放在这里,还有自己的五丈见方的木栏小马车也放在这里。萧凉一开始也用过马和骡子来拉车,结果老是出问题,被公家的车给撞死,吃了毒草被毒死,肠胃发炎虚弱死,直到换上了这头牛才稳定了下来。这真是稀奇极了。 “小黄,我来晚了,你不会等急了吧,”萧凉笑嘻嘻地上去解了黄牛拴在木柱上的鼻环绳。而那黄牛也非常熟络地顺便舔了一下他的手。 将马车拉过来给黄牛套上,装一麻袋的草料挂在牛脖子上,萧凉就跳上马车开始了他一天的生意。 昨天他结完账身家突破了十两**银,又正当满月高悬,所以才兴致大发去喝酒,到最后遇到那件凶案,非但没有付酒钱,还白得了两片莹翠石和一把**金锻造的不知名宝刀。那把宝刀太过惹眼,他没有带回排屋,而是找了个隐蔽的山坡上挖了个坑埋了进去。那把宝刀也许不会有莹翠石那么值钱,但也绝对超过了他现在的身家。 在游商当中萧凉也算是小有本钱的了,像昨天晚上那样的店小二,一个月的工钱也就八钱银子,他要干一年多才能有现在萧凉的存银。但哪怕是这样的存银,在易经所需的数量面前仍然是冰山一角。万仙会中的很多人甚至已经放弃了易经,他们只想在这乱世之中,安安稳稳地活着。无疑,万仙会就是这样一个提供安全的地方。 萧凉吆喝着牛车,从马棚出发,绕着从前宫殿里的大道,往万仙会的坊市前进。万仙会由于重贸易,因而坊市众多,有东南西北四坊。东北为商家坊,九成九店铺林立,卖的东西各有不同,分区严格。不少游商的梦想就是在那东区或是北区当中买一栋商铺,做一份稳定的生意。 西区为卸货场,一边卸货,一边批发,有两丈高的木牌随时显示当天的六矿八材的价格。卸下的货中有东北坊的商铺所订的货,也有不少散货。暗地里的赌石买卖就在这里进行。而像萧凉这样的游商,也可以在散货中进一批便宜货,游走兜售。 南区为zì yóu坊,无论什么人都可以在此摆摊售卖。而且为了促进zì yóu坊的生意不被东北坊挤压掉,所以南坊免交易税。这就造成了南坊天天朝升夕落,门庭若市,拥挤不堪。若不是南区的东西真假难辨,而且走不起量来,怕是要反而打压起东北区的生意了。 这南区就是游商们最重要的战场,在这里收购好货,卖到东北区,是他们每天最重要的营生。只有天天摸爬滚打在此的游商,才有那份眼力,在这南区生存下去。甚至不少有名的游商,在此都被取了外号。 萧凉驾着牛车进入南区。在湍急的人流中,他的牛车缓缓挪移。夹道四周,不停有认识的人向他打招呼。形sè匆匆的商人则是冲他眨眨眼睛,微微一笑。 萧凉颇有兴致地环顾四周,坐在牛车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周围的摊贩,望着它们小摊上的东西。他知道,这些摆摊的大多也是游商,但这些游商做生意的宗旨和他不一样,他们不愿快速销货,卖给东北区,而是更愿意在卸货场收货,或用其他手段弄到货源,自己摆摊,守株待兔等着钱送上门来。 但这并不是说这些人的手段就不如他。相反,在脑筋方面,这南区里就很少有笨人。在眼光方面,六矿大开也没有几年,很难锻炼出过人的眼光。所以在这南区,比的是手段的老辣,和那一份运气与耐心。更多的时候,耐心更为重要。 “恋逆芹,恋逆芹哟,两曲叶恋逆芹哟。” 这恋逆芹是当年徒显用来易经的灵草。当时天下还没有六矿,这恋逆芹又不现世,却硬是被大神通的徒显给找了出来,用这仙草易经。但殊不知,这仙草有剧毒。徒显也是经历九死一生最终才易经成功,排毒体外。这一段佳话令人唏嘘传唱。 恋逆芹是天下间灵气亲和xìng最好的宝贝。茎叶花苞都可加工成粘合剂,化融液。但多还是用作药引,炼制灵气丹药。它的品质主要就是看枯萎的曲叶有多少。一般来说恋逆芹都生九叶,曲叶越少灵气越充足。曲叶通常有四五叶,两三叶已属难得,一叶不曲的千金难求。 但现在恋逆芹已经可以在九霄尘上规模种植,据说种出来的都是两三曲叶的。除此之外,坊市当中还有用六矿渡灵气到恋逆芹上,暂时使曲叶挺拔的手段。由于恋逆芹亲和xìng极佳,所以这种手段很难被发现。你若是中招,买回去的两叶恋逆芹,拿到家就变成七叶了。 所以有经验的游商,基本不会在南区购买恋逆芹,这是游商们都心知肚明却不捅破的秘密。正因如此,每天在这里买恋逆芹上当的普通人可是不少。 游商人没有资金去鼓捣价比钢胚以上的东西。所以在南区极难看到周汰钢,莹翠石这类宝贝。游商们多还是做**金的生意。**金五花八门,xìng质千变万化,锻造手法不同,效果也天差地别,其中也有很大的一门学问。由于所需量大,市场也极大,所以很多游商都会染指这份生意。 萧凉轻车熟路到了一处开阔地的摊贩处停车,他牵着黄牛,找到一家摊贩,准备开始自己一天的营生。 摊主是一个和萧凉差不多的年轻人,只不过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头发也蓬乱得好似一个鸟窝。 “嘿,小凉哥,你来了。”他冲萧凉眨巴眨巴眼睛。 萧凉脸上露出笑意:“快忙,我等着进货呢。” “哎,好嘞。” 这人叫张小武,是专门从卸货场运**金到南区的游商。他参与了一个游商联盟,专门从卸货场大量进**金到南区,又分销给绕城兜售的底端游商。 只见他的摊子就是一块破布,破布上面写着今天不同xìng质**金的价格,另外还放着一杆黄铜天平。这天平是专门验证**金纯度的。 **金这种东西,产量极大,每天万仙会的易经修士都会从天上把凌云矿直接丢下来。由于他们飞的极高,凌云矿几乎要飞数个时辰才会落地,掉到地上的时候,通常砸的粉碎。这时专门收矿的人,就会在指定区域跑去扫起,运到卸货场。由于**金的硬度不高,所以从天上丢下来就砸成不到一拳的小块了。这种小块价格又不高,实在没有作假的必要,偶尔有一大块凝聚的**金,游商们担心有假,更不会去买,所以现在哪怕是有大块**金,都会被打碎成一拳的大小。 因此**金这种东西不用担心上当受骗。只存在不同xìng质的**金价格有微小的差异罢了。还有就是**金的纯度问题。同样的大小,纯度越高,重量越大,所以这个问题也好解决。每天开摊以前,小武都会找一块十成纯度的**金放到天平上,用以对比。 小武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和萧凉寒暄了起来。 “小凉哥,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往rì里天不亮你就来了。”小武从天蒙蒙亮忙到现在,也有一个时辰了。他正洗着手问萧凉。 萧凉摇摇头,捂着脑门:“别提了,昨天喝醉了,现在脑仁还疼呢。好久没在南区人挤人了,现在不但头疼,还想吐。” 小武一笑:“原来如此,是酒过夜呀。哈哈,你好久没来这么晚了吧,来晚了就是挤。” 萧凉摆摆手:“别说了,我要赶去东区呢,小武呀,我的那份**金还给我留着么?” 小武点头:“当然留着呢。咱们俩谁跟谁。” 小武早上来的时候,会把品质更好,纯度更高的**金分类出来,留给游商去卖。这一来是为了拉拢回头客,二来,游商的东西若是没有优势,谁又会在他们手上买东西呢?对于分销商来说,纯属无奈之举。再加上小武和萧凉关系不错,所以一直为他预留品质最好的**金。这样的合作,已经持续了两个月了。 小武将萧凉领到摊子后面的帐篷里,在一堆分好的**金面前,一人拿着一把铲子,哼哧哼哧往牛车里装**金。 “小凉哥,你可听说了昨天发生的事?”干活时,两人不禁闲聊起来。 “什么事呀?”萧凉问。 小武用袖子擦了把汗:“昨天洪福酒馆里赌石,参与赌石的三个人内斗,全都死了,惨不忍睹呀。” 萧凉听了,表面没有什么异sè,实际背后已浮起了冷汗。 小武一笑:“更稀奇的是,赌石的凌云矿里似乎真出了莹翠石,但已经被人带走了。连那李龙飞的九合刀都被拎走了。这个人不知道是谁,真是又幸运又倒霉。” 萧凉此时已经是一头冷汗了,昨天晚上因为酒醉而模糊的一幕幕飞速在眼前掠过。他不禁jǐng惕地看着小武,试探xìng地问道“怎的意思?” 小武又一笑:“他的运气的确值得羡慕,但那九合刀整个万仙会都只有一把,想在乾军的监控下卖出去,恐怕是难于上青天咯。一旦被发现……嘿嘿。” 萧凉又擦了把汗:“那莹翠石可比九合刀贵重多了,他也捡了不小的便宜不是么?” 小武还是一笑,笑容当中透着诡秘:“你不知道,若只是莹翠石倒也罢了。据说,乾军的人在凌云矿的碎屑中发现了端倪。那莹翠石里面,很可能包裹着颗粒状的一星半点的阮月璃。” 萧凉听了,脑海里闪过家中柜子里的莹翠石,又想起阮月璃那千金难求的价值,便再也忍不住震惊,张大了嘴:“什么?”他惊喝起来,手里的铲子落到了地上。 小武得意洋洋:“很吃惊吧,这可是内部消息。据说现在乾军已经封锁了全城买卖颗粒状阮月璃的生意,只要有人卖的,通通抓起来打入大牢,仔细盘查一遍再说。” 萧凉止不住地落冷汗,心里狂跳,脑子飞也似的奔跑起来,不受控制地思考。 阮月璃是什么东西,八材之巅,拥有回复灵气的效果,突破了修仙最大的壁障,哪怕是颗粒,也足以买下自己的人头。 他想了无数遍,确定自己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但时间一长,恐怕就不好说了。总而言之,现在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端倪,一定要不紧不慢地如同往rì一样,完成今天的工作。 “小凉哥?小凉哥?” 在小武的问询中,萧凉方才惊醒,他僵硬地一笑:“我没事,来,快装货吧。” 小武略有一丝疑sè,但也没说什么,继续装起货来。 半晌,萧凉驾着牛车出了帐篷,他全身都已经被冷汗浸透,凉风一吹,冷冷透骨。; 第五章 胤龙斩月(上)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萧凉驾着牛车在东区整齐划一的街道上慢慢行驶。东区店铺林立,街上并不卖六矿的小摊贩却也很热闹。各种各样的小吃摊,各式各样的马车牛车。人流量非常可观。 李穆的商业已经发展得相当发达了,但是由于通讯不便,各个商铺要货基本还是靠打发人去见面口述。而订货基本靠写信,偶尔有往来联系特别紧密的两家店才会特地培养飞鸽传书。 虽然整个万仙会的坊市并不大,就算北区的店铺放一匹快马到南区去拿货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但就是这一点点的时间差,给了游商们机会。他们要么直接卖货给店铺,要么就从店铺嘴里撕肉,卖给他们店里的客人。 这种做法当然是极招店铺们反感的,它仍然存在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很多店铺的老板以前都是游商,他们也晓得游商的难处,情愿让一点微薄小利出去。另一点是生意场上兵贵神速,谁快谁就赚钱,人家游商确实比你快,你又能有什么怨言呢? 今天萧凉的车上的**金类别很全,常用的五种**金都有。这五种**金分别模仿人间界的金属命名――铁,钴,烙,铸,金。至于为什么**金会分的这么细,这是炼器锻金门业里的专业知识了,作为游商的萧凉知道的非常片面。他只知道有关的一个是关于承载灵气的量,一个是关于坚硬程度和柔韧程度的比例,一个是锋利度。 就拿锻剑来说,铁金剑可以锻造得极为锋利,但锋利之下就容易缺口卷刃,而且承受灵气的量很低,道行越高就越没用。不过给凝气的凡人来用倒是吹毛断发,犀利无比。 钴金剑柔韧度很强,可以锻软剑、烙金剑遇火冶锻后极重,挥舞起来威力最大,可入石三分、铸金剑坚硬无比,锤击不断、双金剑灵气容量极大,虽然既不锋利也不沉重,但落到易经期修士手上,足以轻轻一剑劈死几百斤的水牛。 虽然都是**金,都是由凌云矿中的灵气杂质锻炼而来,但却有这么多种xìng质。配合不同xìng质**金的掺杂和各式各样不同武器的不同特xìng,冶锻一途可谓千变万化,神奇无比。如果再加上周汰钢,莹翠石等高级材料,那更是变化无穷,造出什么样的武器都不奇怪了。 **天齐商行专营**金大量批发,天齐商行的老板陈天齐是最早加入万仙会的富商之一,现在已经易经成功,探索九霄去了。于是**商行中就只留下了年仅十六岁的天齐老板的女儿陈小莹独自打理。这陈小莹虽然年纪不大,却颇有商才,独自一人将**商行也运作得井井有条,蒸蒸rì上。而且她遇事皆会亲力亲为,没有老板架子,令底下的小工非常佩服。只是邻里总说她一个大家闺秀如此抛头露面,恐怕rì后是决计嫁不出去了。 但小莹的难处这些人又怎能知道?父亲去九霄之前,留下了七八处商行资产,分别交给几个兄弟姐妹打理,这分明就是在考验几个兄妹,要决出一个继承人来。**商行做的是低价的**金生意,价格不占优势,比起父亲的其他店铺来,运作得极为艰难。若不是自己坚韧隐忍,恐怕早就垮了,根本不用其他兄妹来落井下石。 “萧兄的**金品质永远都那么好,真是令人佩服,”小莹戴着个布手套,在街边萧凉的牛车上挑拣着萧凉的**金。 萧凉苦笑一声:“要不然怎么能让您看上呢?” 小莹没有察觉萧凉今天神sè语气的异常,反而全神贯注在**金上,半晌之后才又说道:“虽然我已经提过几次了,但还是想再说一次,萧兄,不如你到我店里来做,我照月开给你的工钱绝对比你现在的月入要高。” 萧凉又苦笑一声,脸上表情煞是难看:“莹小姐别调笑我了,我只望攒够钱开个铺子,能早rì易经。游商之事只是一时迫于形势,无奈之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干了,如此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又怎能给您打长工呢?” 小莹看了萧凉一眼,也没什么异sè,只是指挥手下伙计把看中的**金都搬到店里去。 “可是据我所知,萧兄是游商里少有的几个起得特别早,干活特别勤的。哪里来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之说?”她玉面之上,眉头紧皱。 萧凉刚想说什么,小莹就抬手示意不用说了,反而自己开腔道: “既然萧兄不愿意,我也不强人所难。我只是想少支一份给游商赚去的钱,转而加上一些,买下萧兄这个人才罢了。不过既然萧兄不领情……罢了,萧兄rì后若是想通了,再来我这里不迟。”说罢她轻轻一笑,眉头舒展,虽然看上去是一副童颜,却透露出一份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 萧凉笑了笑,拱手一礼,就驾着牛车离开了。 “哼,真当我傻么。现在我掌握着小武这里的人脉,有他给我挑出好货来,我自然值钱。要是给你干活,成了你的小工,这条人脉就变成你的了,那我还值几个钱?那个时候就变成任人宰割,一钱不值的长工了。” 宁愿少赚两个钱,但不能丢了手中的筹码。 商人们,尤其是已经开了店铺的商人,都不会是傻子。无论是小莹还是萧凉,心里都如同明镜一般。 小莹个子不高,穿一身飘绿外罩宫裙,脑后扎着头发,显得jīng明干练。但那份童颜让人始终觉得她只是一个千金大小姐,而并非一方掌柜。这时他身后闪出一个黑影,声音极低地问道:“小姐,我明早去跟着他,货源不就一清二楚了吗?这傻小子没钱没势,凭什么跟我们斗?” 小莹眉头微微一动,伸出一只手掌:“不用。得了这个货源,改善了**金的品质,实际上也增加不了多少面账。我更看重的是这个人,你知道他进入万仙会有多长时间吗?” 黑影疑惑了一阵,猜测着说道:“看他的生意也步入正轨,有了一架牛车,大概做了两三年的样子吧。” 小莹微微摇头:“那我也不会注意他了。我派人查过这小子,他四个月前才进入万仙会的,四个月前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是一个乞丐。” 黑影大吃一惊:“白手起家,只用了四个月时间,就做到了这种地步?难以置信。” 小莹点点头,嘴微微一撅:“他很聪明,仅仅是靠着聪明和勤劳。这样的人,在我对付哥哥姐姐们的时候,会很有用处。” 萧凉当然不知道小莹和黑影的对话,他仍然徘徊在东区兜售**金,但脑子里其实是在苦思冥想如何应对昨天晚上发生的巨大变故。 “九合金刀,这东西想来想去,就不卖了,不贪那十两银子的小便宜。莹翠石卖出去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大概能换到三十两银子。这样一来,我也就有四十两的本钱,这四十两可以用去干什么呢?” “这些都不关键,关键的是,小武所说,颗粒状的……” 每次想到这一点,萧凉就会感觉胸腔里升起一团热火,使他脑袋一片混乱,无法思考。 但实际上让他心情差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在于昨天晚上的那次醉酒。萧凉本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他从不喝酒,滴酒不沾。但昨天晚上,当他看到一轮高悬的明月,突然间内心当中诞生出一种冲动,一种难以抑制的悲伤。让他想要喝酒。 当他喝了多的难以想象的酒之后,才稍微有了醉的感觉,只有醉了,他才会又一次看到那个秘密。他萧凉一十九年短暂生涯中,最最重大的秘密。 他可以看到自己丹田里有一团绿sè的魔火。 当萧凉有意识起,他就是一个独自流浪的孤儿,他记得那时仙途刚刚开启,天下一片混乱,自己独身一人矗立在尸横遍野的草原上,一个携着酒葫芦,手挽仙剑的易经修士在那一轮明月中喝着酒。 那易经修士高吟了一首诗,萧凉如今只记得一句―― 萧酒凉,魂断肠。 这就是他名字的由来。 也就从那天起,他只要喝酒,就会进入一种奇异的状态,千杯不倒,肆意狂放。并且可以看到丹田里沉着的那一朵闪烁不停的绿sè火焰。就因为这个原因,他从不喝酒,滴酒不沾。 在模模糊糊的记忆中,自己受了重伤,辗转来到万仙会,刚刚进入万仙会的时候,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他曾跟随一个游商卖了几天**金,去绿铭山打了一次清水。结果后来那游商得急病死了。自己理所当然继承了他的衣钵和遗产,开始了游商之路。 从进万仙会到现在,每每遇到十五月圆,想要喝酒的冲动就难以抑制。就在昨天,终于忍耐不住。可不喝不要紧,喝了倒好,现在那团魔火已经不会消失了,无论萧凉醉还是不醉,都会凝在他丹田处。好在别人看不见,只有自己一低下头,就会看到腹部透着绿光,闪烁着一朵魔火。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萧凉并不知道,他甚至都没有好奇心想要知道,他只有一种本能的厌恶,只想远离那团火焰。; 第六章 胤龙斩月(中)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行至中午,萧凉车上的**金卖出了大半,赚了大概三钱银子。这时他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在街上游荡,他只想快快回家,先检查下莹翠石里面可能存在的那东西。 随便买了一碗馄饨,边赶回家的路上,就边解决了午饭。到马棚的时候,也吃了个半饱。匆匆拴好了小黄,萧凉就快步赶回自己的排屋去了。 回到屋里,赶紧拉上帘布挡住窗口,又用柜子抵住门,然后才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那碎成两半的莹翠石。 说实话,昨天晚上醉得太厉害,萧凉还真没有好好看过这莹翠石。今天听小武一说,竟然…… 但他拿在手里翻过来覆过去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就是两片再正常不过的莹翠石呀,有什么特别的?乾字军那些家伙是怎么得出里面可能有阮月璃的结论的? 可能是拉上帘布光线太暗了。萧凉又忙去点了一盏油灯。伸到油灯底下去看,也仍是翠莹莹一片,没有任何改变。 萧凉长叹一声,将莹翠石丢到一边,就不再去管了。他转而内视起丹田里的那朵魔火,那火是没有任何动静,就凝在那里略微闪烁,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不便。但萧凉对这火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半晌,萧凉莹翠石也看了,魔火也研究了,却没有任何收获,任何结论。他想了一会儿,决定收拾好这一切,先出门去将**金给卖完。 想到就做,萧凉立马跳起来把柜子归位,把莹翠石藏好,把帘布合起。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在小武那里受了惊吓之后,萧凉心底就一直有种危机感。他觉得自己应该有所防备,却不知道该去防备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防备。这种感觉让他终rì惶恐。 rì上三竿,排屋周围反而没有几个人了。只有那萧凉独自一人的身影在yīn凉的排屋倒影里穿梭。不多时,他又来到了马棚边,解下了那头黄牛,挂上了马车。 掀开蒙着**金的麻布,萧凉又一次出发了。这次他不打算去东区了,他实在有些怕了那个叫小莹的女掌柜。这人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女孩,却让人觉得很不简单。一个不简单的人并不可怕,但如果这个不简单的人在打自己的主意就些可怕了。 北区同样是店铺林立,街道之上人流攒动。这里比起东区,少了一些专卖凌云矿产的“六宝店”,多了不少杂货雅趣古董店铺。 雕翎堂,是一家专门贩卖宝弓的店铺。凌云现世,武风盛行,弓马骑shè又一次成了流行。这雕翎堂就是专门贩卖六十斤弓力以上的宝弓。从凡铁打造的铸铁神臂弓到周汰钢打造的四石破汰弓,只要有**银在手,天下宝弓,应有尽有。 雕翎堂后堂是一片三亩大小的shè技场,这shè技场已经盖出了北区,坐落于从前宫墙外的一座佛寺里。 能盖进京城的寺庙供的自然不是小佛,但仙途大开之乱,彻底覆灭了这座寺庙。十年之后,竟然成了万仙会的地皮,被雕翎堂盖成了靶场,专门给客人挑选弓箭。这恐怕是谁也预料不到的吧。 现在这靶场里,正有一群才当豆蔻青葱年华的少男少女在挑选弓箭。他们之中隐隐分为两派,一派是以一个正在拉弓试shè的俊朗小生为首,另一派则是以恬静地坐在小生身后长凳上的一个女闺为首。 正在试弓的小生是京城中有名的元乐小侯爷。现今虽然王权颠覆,从前的功名不复存在,但这些皇亲国戚家里深厚的实力仍是不可动摇。更不用说万仙会现在的掌教是当年的天子李炳。这些同样姓李的皇亲,在万仙会中还是有着和从前相差无极的地位。而簇拥在李元乐身边的这一群公子小姐,自然就是和他一样的皇亲国戚了。 “小侯爷果真是武艺高强,不满双十就可以开八十斤强弓连shè,当真令人佩服。”李元乐身后一个摇着纸扇的翩翩公子摇头晃脑道。 李元乐哈哈一笑:“周兄过誉了,但不是我夸口,这八十斤强牛挺海弓对我来说还算不了什么。想必对于雕翎堂来说更是算不得什么了。我们切莫让人家看了笑话。如烟小姐,你们这里可还有更好更强的弓?” 这句话正是对端坐身后的那个容貌绝顶,恬静内敛的女子所说。 这如烟小姐正是雕翎堂的少主人。她身边围绕的富家子弟们又代表了京城中的另一股势力――易经修士。无论何等贫贱的商人,一旦易经,就可以即刻洗脱污秽,一跃成为和皇亲国戚同等的存在。这些围绕在如烟身边的纨绔子弟们,就是易经富商的子女。他们平时和小侯爷这一群人也有些交情,但遇到这样的大场面,也就自然站得泾渭分明。 如烟一笑:“小侯爷莫急,我雕翎堂穷尽天下神弓,怎会找不出一把侯爷所爱。待我差人去取来。” 说罢她转过头去,对着一个琉光束发的少年轻道:“弟弟,快叫王工李工抬九品神弓过来给小侯爷一试。” 那少年目光流转李元乐身上一眼,随即殷勤地给姐姐见礼:“是,姐姐。我这就去请弓来。”说罢,转身一溜烟就跑了,倒也身手敏捷。 这罢了,李元乐一群人就和如烟聊起天来。才子佳人,无论是李元乐还是同为皇亲的周公子,又或者是围绕着如烟的纨绔们,谁又不是被这秦家如烟大小姐的绝世容颜所吸引呢? 秦如烟,情如烟,好不浪漫,好不唯美。 但这如烟坐在人群之中,却只是一直淡淡地笑着,面对一切问题对答如流,但既不保守,也不冒进。温温蕴蕴,另那些纨绔们不得寸进,心痒难耐。 半晌,有两个大汉领头,带着九个人,一人抱着一个木盒,来到shè技场中。 “参见小姐,九品神弓已经请来。”为首的两个大汉拱手一揖。 秦如烟站起身来,走到怀抱木盒的九人身边,一面说道:“麻烦两位弓师了,一会儿试弓,如有无法开弓的,还望两位相助。” 小侯爷听了颇为不悦,冷笑一声:“笑话,有什么弓是我拉不开的?” 秦如烟淡淡一笑:“小侯爷有所不知,这九品神弓第九品乃是南武侯徒显的配弓――胤龙斩月弓,此弓当年就是天下第一神弓,力有九石,非绝顶高手而不能开。现今我等众人若是想开此弓,也得王工李工两人合力,手脚并用才能张开搭箭。” 李元乐听得暗自心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木盒,心中对于九品神弓的轻视之情随着“徒显”这个声震四方的威名消失一空。 现在他已并非只想着会美人,他心中那股武道之魂也熊熊燃烧起来,对于神兵利器的渴望毫不掩饰。 “没有想到,这等名噪一时的神弓竟然落到了雕翎堂的手上,胤龙斩月弓……徒公所创的胤龙门的名讳难道就是因此而来?” 徒显虽说是李家最大的仇人,窃国大盗。但他的勇武却为世人所惊愕赞叹。天下凡是练武的人,都会尊称徒显一声徒公。哪怕是不共戴天的李穆家小辈。 如烟一笑:“这我雕翎堂也不知道了。但此弓名讳比胤龙门早出世许久,或许真的有这种可能也说不定。” 小侯爷点点头:“今天真是不枉此行呀,快快开盒,将九品神弓一一拿出来给本侯爷看看。” 如烟反手一请,自然求之不得。 两个壮汉一一打开盒子。 “一品离火弓,由上等淬火玉打造,弓力八十斤,灌注灵气可点普通箭矢为焰矢,家父亲手试过,灌注全身三十三丈灵气,焰火有手臂之粗,shè出可引起巨爆,威力无穷。”如烟拿起一把通体火红,体表之下好似游动着火脉的奇弓。 李元乐接过此弓,试着拉了拉,叹了一口气:“可惜,我离易经还远得很,家中钱粮虽然无数,但可供支配的**银却不多,我不能买一把只有易经期才能用的弓回去。” 李元乐说的不错,凝气期虽然也可以使用独特法门灌注灵气,但灵气一用,却是去而不复返的,不会自行恢复。灵气即生气,保命灵气泄体,会导致体弱多病,顽疾缠身。而且此弓弓力太小,用作凡弓不免让人觉得鸡肋。 “二品玄刃弓,脆钢制成……”如烟介绍起自家的弓箭来,好似变了一个人,大家闺秀的敛内有所收减,反而变得外放大胆起来。; 第七章 胤龙斩月(下)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从一品到八品,全都试了一遍,渐渐的弓力变大,到了四石,小侯爷就再难拉开分毫。他现在手臂酸软,肌肉绞痛,实无力再去拉第九品的胤龙斩月弓了。 “八把弓都试了一遍,我看还是那四品的贯臂追风弓最适合我。”小侯爷捻着下巴。 “嗯。”周公子接了一句:“由莹翠石反复锻造冶炼而成的追风石所制,又绑金钱纹九尺巨蟒浸酒筋。追风石玄妙无比,会借力推箭,开弓极为省力,但弓力shè出却不小,足有两石,三百步贯臂一击可入金石,实在是好弓。”周公子摇着扇子,称赞有加。 如烟现今脸上却有些不甘,可能是觉得四品弓还不足以彰显出本家的制弓的实力,于是她又说道: “小侯爷,难道七品的那把可以用灵力幻化出箭矢,完全不受风力影响,威力无比的三江莹翠弓您也看不上眼吗?” 李元乐眉上生出一分尴尬:“秦小姐,并非我看不上眼,那弓的确是好弓,但仅仅是幻化出灵气箭,和用真的箭差别也大不到哪里去。再者说,每次灵气用尽都要更换弓上的莹翠石……这……这实在是太为难人了。三指大的莹翠石少说要一百两**银,shè不了几箭就更换一块。要是换凡银买来的东西我二话不说就买下了,可**银……实在是消耗不起呀。” 秦如烟听了这一番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差不到哪里去?差不到哪里去……”她暗暗嘀咕了两遍。 “来人,给我叫鸣断肠来演示这把三江莹翠弓!”她轻喝一声。 旁边的壮汉李工犹豫不定:“小姐,这……” 秦如烟抬起手:“出了什么事有我担待,快快去叫。” 如烟这一番话,让眼前的小侯爷和周公子面面相觑。 “这鸣断肠是什么人?” 鸣断肠很快就被请来了,他是一个瘦高的中年人,面如死灰,个子很高却不挺拔,微有佝偻之意,如同一棵即将败亡的苍松。 李工到了秦如烟身旁复命:“小姐,鸣断肠我已经请来了。另外还有一事,那个卖**金的游商萧凉在门面上求见。” 秦如烟皱皱眉:“萧凉?什么人?” 李工脸上略显尴尬:“小姐答应过要见他的,他的**金品质很不错,那天小姐一高兴……” 秦如烟摇摇头:“不去管他。” “是。”李工一拱手,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旁。 秦如烟说罢立刻转而面对着鸣断肠:“鸣兄,又要请你相助了。就请你给小侯爷演示一下这把三江莹翠弓吧。” 鸣断肠双眉紧皱,好似一条蜿蜒的山脉,他死气盈眉,却透出一份让人疑惑的深不可测。 “咳咳。” 鸣断肠咳嗽了两声,方才慢悠悠地应答: “小姐,我自然会演示三江弓。但在这之前,还望小姐再给我一次机会。再拉一次……” 鸣断肠还没说完,秦如烟已经大怒:“你!”她黛眉紧皱:“你敢威胁我?你已经试了那么多次,还不满足吗?那九品神弓也是你配拉开的吗?” 这鸣断肠,乃是一个弓痴。 弓痴的一生只为征服更强的弓,和骑师一般,只为驯服更具野xìng的马。而他之所以为胤龙斩月弓着迷,是因为他知道,徒显没有从军之前乃是一个“剑痴”。 痴道是究极的执着,是对意义无穷的探索。 痴狂之人,会失落很多世上美好的事物,但却会成就最强。 痴以其道,尽以其道,壮哉于其道。任何物事,沾了一个痴字,就会超凡脱俗,变得神采奕奕。 胤龙斩月弓就是如此。 鸣断肠没有说话,他只是用自己灼灼的目光盯着秦如烟。 如烟姣好的脸上闪过一丝动容,痴道不是人人都有胆魄可以去涉及的,但如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她懂得。 “给你一次机会又何妨,去拉吧。”如烟突然变得平静,声音淡如流水。 但这流水而过的一句话,却点燃了鸣断肠目中的两团执着之火。 他枯槁的身躯向最末尾的那只木盒走去,双眼中绽出的凌厉煞气惊得抱着木盒的工人双腿发抖。 但他的动作却是那样轻柔,他轻轻地接过木盒,轻轻地打开,抽出了那把半人高的弓。 弓的样子看起来很普通,至少是和三江莹翠与贯臂追风那样华丽花哨的弓对比是如此的。但胤龙斩月弓却很锋利。 两把带有弧度的弯刀刀柄拼在一起,刻有双龙戏珠的柚木轴套将刀柄连接起来,就形成了胤龙斩月的弓臂。 但这两把刀却不是普通的刀,它的厚度足有两寸半,几乎是沉重到只能用来斩首的斩首大刀才会有这么厚。但它的刀锋却薄如针尖。 在两把刀面组成的弓臂上,镌刻着无数图案,大多是道佛两教传说中的魔神明王,金刚护法,凶极恶兽。在刀面最外围是两条狭长的五爪天龙凸起,将一切凶兽魔神图案都围在中间。 而这把弓的弓弦竟然足有拇指粗,竟然是一种不知名的材料盘绕而成的一整条龙筋。在刀臂打洞接线的两端,上方可以看清是龙头,下方则是龙尾,中间是隐约可见的龙鳞。 没有人可以在首饰兵器和衣物上铭画五爪金龙,这是大逆之罪。当然,除了徒显。这把胤龙斩月弓上所铭画的金龙,正是皇帝下放给他的最大荣誉,寓意以金龙之威,雷霆灭杀外敌。 鸣断肠眼里闪烁着狂热的火焰,他感受到了这把弓滔天的桀骜。他也看到了这把弓被两个人手脚并用拉开时所忍受的屈辱。 这弓可以选择主人。哪怕你的力量已经超过九石,但只要你是人,你是一个没有被选中的人,那么你就永远都拉不开这把弓。 鸣断肠不是没有拉开过九石的弓,但他却拉不开斩月。 今天,他又一次尝试。 左手握住柚木柄,右手拉住弓弦,脚下呈弓步。 “砰!”一声,众人只觉得眼前散开了一阵灰尘,只看到鸣断肠上肢的肌肉极不自然地鼓起。 他脸上的狰狞表明他已经开始用力。 一秒,两秒,三秒。 鸣断肠的牙齿咬的吱吱直响,握着斩月的手直发抖。 最终,胤龙斩月只弯曲了分毫。 “我拉不开。”鸣断肠松手,斩月就好似一把尖刀,狠狠插入了地面,屹立不动。 众人本都瞪大了眼睛,咽着口水,他们明显对这样的发展不太满意,觉得有些扫兴。 鸣断肠的肌肉松弛了下来,他又一次变得瘦弱枯槁。他轻描淡写地从身旁一人手中接过了三江弓,然后提着弓飞奔起来。 “三江弓不需要搭矢,看上去没有多大的差别,但实际上,不需要搭矢就意味着出手速度增快了无数倍,他就可以变得像连弩一样速shè。如果你懂得应用灵气,那么就会像……” 鸣断肠的身形本身就如同一枝利箭,看他拉开三江弓,简直比拉斩月轻松了无数倍。他根本不动双臂,只是一边奔跑一边五指飞快地弹动,而那弓弦就如同残影一般飞快抖动,每次抖动都会shè出一根青sè晶莹的箭矢。 而每根箭矢都会准确命中百步外的箭靶,引起一阵爆炸,将箭靶炸得分毫不剩。 他快步跑着,一整排的箭靶发生了一连串的爆炸。 这些均只在瞬间发生。 纨绔与皇亲们都惊呼着追了上去观看,雕翎堂的工人们生怕伤了一个,连着李工王工都大呼小叫地追了上去。 于是,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一个秦如烟。 她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很累。 她幽幽地哀叹了一声,转过头来,准备收拾一下摆在原地的那些试过的弓箭。 但也就在此时,她看到了平生最匪夷所思的一幕,也最让她难以忘怀的一幕。 一个穿着粗布袍的年轻人,抱着那胤龙斩月弓。在璀璨耀眼的rì光下,轻而易举地拉弓开弦……然后放开,让弦弹回,引得空气一阵震荡。 开弦,放开。 开弦,放开。 这个年轻人的身影深深地烙印在了如烟的心中,包括那弓顶不可目视的太阳。 七彩的rì光折shè在眼前,使她觉得眼前的身影是那么遥不可及。 于是,呆呆望着那身影的如烟流下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第八章 神伤魔火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你是什么人?” 秦如烟问道,声音中带了那如此明显的迫切。 正在拉弓的年轻人听到了问训,赶忙给手中的斩月拍了拍灰,然后松手放下,让它又插到地上,再走过来向如烟见礼:“秦掌柜,在下是一介游商,姓萧名凉。乱闯贵府,还望恕罪。只是我在门面里坐的时间太长,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早已腻了,所以四处溜达溜达。”萧凉说罢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他并不害怕,因为商家又不是官府,到处乱闯也许会落得别人的白眼,却也不会有别的罪责。 但秦如烟脸上的表情让他对这一点开始产生怀疑。 秦如烟是一副难以置信和极度想要了解自己的表情。这种表情盯得萧凉有点发慌。 “原来是萧兄,没想到萧兄如此高手竟然落魄去做小小的游商。”秦如烟还是不停地上下打量萧凉。 萧凉被盯得一愣一愣的,心中硬是没反应过来这人是什么意思。因此他出现了短暂的口塞,yù言又止,无话可说。 秦如烟看了萧凉疑惑的表情自己更是疑惑,他见过的高手也不少,甚至还有易经修士,但哪个不是风度翩翩神情自若,哪有像萧凉这样呆头呆脑不明所以的。 “这位萧兄徒手开九石强弓,难道还想说自己不是高手吗?”秦如烟试探了一句。 这下萧凉更是不明所以了,他满脸疑惑:“九石?那不是千斤强弓么?这位小姐长得虽然漂亮,可惜脑筋不太好使。千斤之力,足以顶仈jiǔ个成年男人的体重了,这世上怎可能有这么重的弓,这样的弓,又怎么可能有人拉得开?” 他嘴上当然不可能这样说,只是含糊地问了一句:“九石强弓?在哪儿?” 秦如烟顿时气得俏脸通红,她狠狠一指插在地上的胤龙斩月弓。 萧凉回头看了一眼,嘴角挑了挑:“这就是九石强弓?” 秦如烟拼命瞪着他,狠狠地点点头。 萧凉对她说的不以为然,因为那弓刚才他拉过,弓是好弓,但拉得极为轻松。而萧凉自己又从未练过武术,虽然天天干活肌肉也倒结实,但决计谈不上能拉开九石弓这种荒谬事情的。 想了半天,他也没找出什么好借口来,他刚才的确是拉了这把弓,有钱人家指鹿为马,人家说是九石,自己还能怎么办? “秦小姐。”他想了想,后退三步,又一礼。 秦如烟眉头一皱:“怎么?” 萧凉抬头瞟了她一眼,随即说道:“秦小姐莫再为难小人了。小人真的只是一介草民。谈不上什么能拉开强弓,虽不知小姐是何用意,但小人实在知错了。我实在不该私闯后堂,给您添麻烦了,还望小姐看在我诚心认错的份上,不要为难小人。” 如烟眉头一挑,心里暗道:“这人是什么意思?故意在我面前拉开了斩月却又不承认?看他的样子似乎真不知道自己拉开了九石……难道说他是天生神力?据说这种人的确存在,只是百年难得一遇。莫不是被我给碰上了?” 秦如烟想了想,随后的问话里就绕了一个大圈子:“那我且问你,你一车**金装满有多重?” 萧凉转转眼珠,想来想去,更是不明所以之余,却又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关键的问题,于是只好如实回答:“小人一车恋逆芹大概也有仈jiǔ石。” 如烟一笑:“那你平rì里卸货,大概一次抱多少**金呀?” 萧凉越回答越疑惑:“我一次卸货和常人一样,都抱十二三斤**金。” 如烟点点头:“那人家抱得大汗淋漓,你却可有一点劳累啊?” 萧凉这才反应过来,一道闪电飞也似地打入他的脑中,他想起来了。小武擦汗的样子,小莹那里的小工气喘吁吁的样子。他一开始也奇怪,不过是一些**金而已,又不是很重,怎么会那么累?但时间长了,他也就见怪不怪。 突然间,他又觉得头很疼,记忆很模糊,很混乱,因为他想起,十二三斤应该是很重,但是在自己的概念中,轻得就如同羽毛一样,这种落差,这种错觉。 “哗……”萧凉的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丹田里闪烁不停的那朵绿sè魔火上。他本能的厌恶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凉懵了。 而站在一旁的秦如烟看到萧凉的反应,看到他的错愕,知道自己押到宝了。 这是一个天生神力的怪物,如果培养这种人练武,对自己忠心耿耿,那他的用处简直难以想象。 可萧凉并没有因为发现自己身上的力量而感到惊喜,反而,他觉得恐惧。他觉得从前的人生变得不真实。 “都是这朵魔火,一切的灾难都是它带来的。”萧凉产生了深深的恐惧,他内视着魔火,惊疑不定。 “萧兄,小女子有一事相求,不知您可愿听否?”如烟正在此时开口问道。 萧凉抬起头,一脸惊惶,他看着眼前天仙般散发着动人压迫力的女人,近得快要令自己窒息的女人,心中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兴致,只因为每一次魔火的跳动,都引发他心底防线的崩溃。 他顿时变得害怕极了。 萧凉跳了起来,抽身便跑。 如烟从未见过跑得如此之快的人,顷刻间他就越过shè技场的栅栏,消失在尘烟之中。 突然间一种撕裂心房的疼痛传来,如烟觉得又委屈又懊悔。她怔怔望着远方,脸上升起两团红晕。 萧凉疯狂地奔跑着,他意识到自己四个月以来的平静生活终于告一段落。他因为他身上所充斥的谜团而惊疑不定,但他又没有能力去解释,甚至连找到答案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萧凉……萧凉……萧酒凉,魂断肠。我究竟为什么叫萧凉,往rì的人生究竟是真是假?” 他飞快地跑回了自己的排屋,狠狠推开房门,冲了进去,拿起床单,将自己的行李飞快打包。 所有的衣服,官靴,文房四宝,家当财物,包括那两片莹翠石,他全都打包,然后又提着巨大的包裹,飞也似地冲出房门,往马棚方向飞奔。 他骑上牛车,装作镇定,然后往万仙会宫城之外逃去。 他再也不敢呆在这里了。 离开的时候他脑袋里浮现了小武的面容,又看到了小莹和那个秦如烟。四个月来在万仙会中生活的一幕幕浮上心头。 他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游商,过着惬意的生活,积攒着可怜的财富。尽管如此,他就已经满足了。 但这一切,现在都变成了镜花水月。 他的体内,那朵恐怖的魔火依然在跳动。 一路上萧凉的神智模模糊糊,等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早已出了京城。小黄依照平rì里的习惯,已经走到了绿铭山的山泉旁了。 萧凉下了车,留着小黄在这里喝水,他自己一个人则背着包裹,蹬着一级级陡峭的石阶,往山上爬去。 此时,渐渐的,天已黑了。 不知爬了多久,萧凉的腿脚也有些发软的时候,他看到了山腰处有一轮凸石,嶙峋的悬崖边有一棵巍峨的苍松,还有一座古香古sè的小亭。 萧凉走进了小亭里,决定今天晚上就在这里落脚。 但他刚坐下,还不等安稳,抬头就看到了那十六的圆月。 一轮巨大的玉盘散着荧光横在眼前,是那么悠远,那么慑人。 萧凉看得呆了,他身上那种异样的感觉再次升腾而起,他口舌生津,想要喝酒,想的不得了,好似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 但更奇妙的是,包裹里好似响应这圆月一般,也闪烁起了荧光。 “怎么回事?” 萧凉打开了包裹,翻来覆去,寻找着荧光的来源。 没有多久,他便找到了,是那莹翠石。 两片莹翠石闪烁着动人的荧光,已经完全失却了往rì翠绿的颜sè。 “阮月璃……” 萧凉只用手一掰,就把莹翠石给掰成了两段。两片莹翠石里落下了两颗不足小拇指尖大小的晶莹圆珠。两团圆珠闪烁着耀目的荧光,正好和月光交相辉映。 不知为什么,萧凉觉得握着这阮月璃,安心极了,温暖极了。 也就在这时,萧凉胃里突然一阵猛烈的翻江倒海。那魔火似乎也感受到了阮月璃,变得不安分,蠢蠢yù动起来。 萧凉握紧了阮月璃,干呕不止,痛苦万分,但另一面他又内心狂跳,惊恐万状。这魔火不动还好,但一动,滔天的煞气好似铺天盖地的海啸席卷而来,那股本能的厌恶已经转化为恐惧,让萧凉的心脏挣扎不已,近乎崩溃。 魔火从丹田开始上浮,一路顺着经脉流转至心脏,又到了喉头。每上浮一分,萧凉都感觉力竭一分,绝望一分,更是痛苦万分。 半晌,那魔火好似也是挣扎着,最终从喉头挣脱,从口里飞了出来。漂浮在了萧凉眼前。 萧凉第一次真正看到这朵魔火。差不多一拳大小,燃着绿焰,但最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是这团魔火竟然是琉璃质地。 从焰心到焰顶,每一处绿sè的火焰,竟然都是透明璀璨的翠琉璃。这本该是固体的琉璃,如今却实实在在摆动着焰尾,化固为动。 照映在月光下,那翠玉琉璃的火焰是如此美丽……琉云璃彩,晶莹剔透。连月sè朦胧地透出琉璃,也会随着那火焰的闪动飘忽变幻不止。 萧凉甚至一时间忘记了心中的厌恶,对这团魔火产生了些许模糊的向往。 但这仅仅只持续了一瞬。 只一瞬间,那魔火像活过来似的,变成一条梭状,猛地shè向萧凉的右手。 萧凉大惊失sè,但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开始害怕,手开始摆动的时候,琉璃状的魔火已经覆盖了他的右手。 奇怪的是,魔火并没有烧伤他,覆盖在手上,只有些许的温暖。 萧凉下意识地打开了手掌,露出了里面的两颗阮月璃。 他有种感觉,琉璃火看了他一眼,然后犹豫了一阵,最后一口吞向那两团荧光,咽下了两颗阮月璃。 “砰”一声,琉璃火波动了一阵,荡开一阵青烟。 “轰隆。”好似野兽低吟的声音传来,只见琉璃火周围升腾起一圈月sè荧光,然后逐渐同化了整团琉璃火,将火焰变成了躁动不安的月光银sè,并且耀眼夺目,让人无法直视。 月光闪烁即逝,化作一道银痕,狠狠打在了萧凉额头之上,萧凉被打得猝不及防一个后仰。 “轰”火焰点燃的声音,银火再次变回了琉璃火,熊熊燃烧起来。 萧凉顿时感觉到了撕裂头颅的剧痛,无数的东西涌入他的大脑。 他孤身一人在青sè的火海中挣扎,蹒跚。 他最终看到了一团耀目的青芒,里面包裹着一本书卷。 书卷封面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清凉诀!” 还未等翻开卷宗,就见文字飞荡撞击排列起来,最终形成了一条洋洋洒洒,坚定飘逸的书法。 “清凉诀总纲!” —— 清凉由心生,是以蔽目疾。 人世千百转,御以清凉心。 但见极怒恶,不见空积累。 只知食sèyù,不知空乏身。 将情寄斯人,难逃本孤身。 百人有千面,怎迷虚妄中? 向儒怯懦死,向佛逃避终。 唯向枭雄路,此生无悔步! 清凉固本源,凝智双目中。 不欺于本心,不抿于xìng情。 阔步于大道,孤独于执着。 一心炼一剑,一剑胜万军! 清凉有古疾,生死不可逆, 燃有魂庄严,何患痴狂故?! 清凉诀总纲随着萧凉的晕厥也消失了,琉璃火也安分了下来,变得光芒有些黯淡。 它缓缓飘向萧凉的包裹,然后打开文房四宝,融入了里面那支再普通不过的笔中。 顿时那支笔燃烧起熊熊璃火,笔尖变成了魔火的焰尖,笔头变成了魔火盘旋扭转的层叠。笔杆也变得透明,犹如琉璃玉石所造。 一切,都变得安静,一时间,万赖俱寂。 第九章 万夫一簇西将外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李穆三十八年。 此朝第二代君主为明君,俗名单一个牧字。十七岁登基,政绩卓著,国泰民安。 此人治下平衡朝野之间各方势力,巧妙分隔开国元勋与藩王蛮夷。手段巧妙狠辣,智谋通天。一时之间李穆朝也出现了一丝长治久安的迹象。 可惜, 李穆三十八年九月,却现变故。 九月十五rì,百丈通天巨擘玉壁落地。 随着玉璧落地,还有一枚神秘之极的丹药,也从天而降,砸在了某处民居之中,落地生七丈大坑。幸而此民居内无人。 这枚丹药,并没有落在百姓的手中,而是被民居的主人,一路上贡,最后落到了当朝天子的手上。 次rì,天子遍招群臣,集思广益,辨认这枚丹药。此丹药神奇之极,触手之处,冷热变幻,时而灼手,时而凉肤。且女子还能闻到一股异香。 一时间,饱读诗书的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能认出这丹药。 …… “诸位爱卿,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朝堂之上,天子的嗓音如同浑厚的苍龙,余音嗡嗡作响。其滚滚天威足以震慑一切脆弱的心灵。 立于文官之首的宰相周文秉面不改sè,横跨一步,拱手溢礼,后答:“起禀圣上,无论此丹还是玉璧,均非人力所及,定是天造之物,但以我辈可以通晓的文字镌刻其上,又落在我朝首都之外,要说是无意巧合,恐怕谁也不会相信。只是不知这天公之意,究竟是福是祸呀。” 此时这丹药正落在当朝镇西大将军,南武侯徒显的手上,他看着掌中的丹药,心中也疑惑不已。 “炳儿替徒国公将丹药呈上去吧。”一个身穿四爪金龙袍的清秀小生满面笑容地在徒显面前一揖,如此说道。 徒显听了,也就交出了手中的丹药,递给了此人。但见此人双手呈住丹药的时候,也面露惊容。 徒显也略微一笑:“太子,不知你可有什么高见?” 太子李炳忙收敛笑容,又一揖:“我哪有什么高见,诸位都是当朝栋梁,若也不知此物为何,我又怎么能知道呢?” 说罢,就将丹药呈上去了。 哚哚的脚步声…… 主座上的金帘内,皇帝伸出一只手来,从太子手里拿过丹药,似乎低语了一句什么,只见太子听了,高声说道: “父皇乏了,今rì有事起奏,无事便退朝吧,至于丹药之事,还望各位切勿外传。” 如是,老臣们纷纷行大礼:“恭送圣上。” 退朝之时,人人面sè各异,太子一脸波澜不惊,周文秉隐隐有一丝欣喜。而缓步在白玉楼梯上的徒显,却一脸担忧。 他下了那浑厚的白玉石,缓步在宫内不染一尘的淡青长砖上,望着秋天的“皇宫应景”,不由得有些身心迷醉。 皇宫里是不能有任何一片落叶的,若是让皇亲们看到凋零的花朵和树枝,那不是最忌讳的大凶之兆吗?因此,皇宫中都有御用园林师来制造“皇宫应景”。所谓应景,就是什么季节就种什么季节最美丽的园景。在夏天结束之前,大片的桂花、槐花、丁香、白苹就会被移走,转而种上一望无边的菊花,芙蓉,山药、橙花。 在**的“中道”上,宽阔得可以并排驶入十几辆马车,但却并不是真的用来通马车的,而是只留有狭窄仅三丈的一条行道,夹道两边的空地则是摆放着无数盆富金菊,山药rǔ花。 如此组成的“花海”,一年四季令人心旷神怡。几乎**的每位受宠或是不受宠的妃嫔都最喜欢到“中道花海”来散步。 除此之外,皇宫三步一园林,还有无数的御花园有着无穷无尽的“应景”怡sè。 徒显缓步在花海中星星点点的依稀小路上,心中不免悲哀感叹。因为这种壮大华丽的景sè,着实刺激着他的内心,每走一步,徒显都会感觉体内的那颗武圣的心猛烈的跳动。 从权入仕之后,这颗心已经淡薄了多少呢? 那犀利无比的剑,那武道圣者至高的灵魂,纯粹的意念,如同这生命短暂的花朵那样华丽的燃烧着自己的生命,那样绚烂的人生,在如今这颗沉寂且老去的心灵里,究竟还占有怎样的地位呢?每每想到那种令人向往的生活,徒显都会觉得一股热血涌向脑中。他只有一次又一次用乏味的权令理智压制下它。 “徒显!你可愿为我效力?” 天子那仿佛震荡天地的声音永远地铭记在了徒显的脑中。让他神魂激荡,心cháo澎湃。他挥舞着骄傲的长剑横扫番邦,用鲜血与必胜的信念血祭而出真正的无敌之师。这是他徒显傲人的功绩。 虽然他并没有当上兵马大元帅,并没有掌控天下虎符。也没有封王封公。那是因为这一代的明君集权于手中,天下只有天子能真正掌握兵马,再也没有兵马大元帅那等越权逾迹的职位存在了。 但徒显却已经有了足够的骄傲。他虽没有封公,但天下人却都要尊称他一声“徒公”。哪怕连九五之尊的圣上也不例外。甚至皇子们要以国之栋梁“国公”称呼自己。 和宰相不同,掌握天下第一镇西军又正当壮年的徒显,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也正是达到权力顶峰的现在,徒显却觉得乏了。他用半辈子征服那广阔无边的草原,却是在杀死异族的生命。这些异族人难道没有妻女?难道没有兄弟?他们也有足够的理由拼死抵抗。 于是徒显的征服最后换来的只能是一块沾满了鲜血的大地。但仅仅是一个草原,已经耗费了这么多年,自己又怎可能去征服整个苍穹之下的异族呢? 他乏了,反而会去想从前求剑的生涯了。 粗茶淡饭,浊酒轻歌。 麻衣曼舞,涩笑融颜。 唯我爱也。 徒显缓慢地步出了花海,杂乱的心绪又逐渐镇定下来。的确,现在的徒显代表的并不是他自己,他所代表的是半个国家。他的强势就是国家的强势,他的礼仪就是国家的礼仪,他的胜利就是国家的节rì。他如果倒下,那李穆就倒下了一个巨人,就会发出刺耳的轰然巨响。就会陷入危险。 徒显虽然只是一个人,**凡胎的人。他没有比任何人多一张嘴,没有多一只手,没有多一块骨头。 但他却是李穆的保护神。 于是他必须进入状态,做好他该做的事情。这是他的责任,并非对一个小家庭的责任,而是对万万李穆百姓那比天还大的责任。在如此的责任下,个人微小的愿望就显得微不足道。 于是他很快镇定了下来,他的脑中忘记了花海,进入了平常的角sè。他快步走着,准备出宫。 但也就在这时,他看到不知哪家妃子或是某处礼关衙门的院墙里,伸出了两棵显眼之极的凤凰木来。 凤凰木开凤凰花,凤凰花染黛绿红。 两顶青木戴着两顶红sè的树冠帽。 凤凰花确是高贵艳丽的花朵,但在皇宫里,那sè彩还算不得瑰丽,还算不得雍容,只能算是某项少见的奇景而已。 青绿的树冠好似燃着明丽的火焰,又好像铺了一层红sè的霜雪。 徒显驻足,凝望着这两株凤凰,足有肩膀都落满了红蕊的时间。 “唔……” 罢了,他低下头,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这才转身,落拂了红蕊,远走而去。 …… 半个时辰之后,徒显出了宫门,骑上自己黑身洁蹄的“踏雪”宝马,就回府去了。 徒显早年是一位剑客,十五岁离家流浪求剑,十八岁已大成,二十二岁御前挑战六指神剑门六指老儿。十七招后破了六指老儿夹在第六指上的暗器,并一剑放血,终毙命六指而获胜。天子当庭便予以招募,徒显后应允,参军至中帐。 如今的徒显已经四十八岁,戎马一生。 他骑在踏雪上,有些沧桑的脸上浮着轻笑,一面喃喃着:“想来,已有半年没见雪芹了。” 话音刚落,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声长叹里,他脸上的笑容就变成了深深的惆怅。 第十章 六千娟娥苦闺中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赵氏雪芹,正是他的妻子。可怜的,一个命苦的女人。 此女是曾经的开国元勋兵马大元帅赵离的千金。当年徒显就在赵离麾下为先锋,忽逢一大战,因为徒显武道绝顶,连斩数将,九冲敌阵,掠颈无数。这之后自然就战功卓著,连升三级。 当时赵离就看出了徒显的潜质,yù把女儿许配给他。但没想到当时年仅十六的雪芹却宁死不从。 万般周折,徒显才知道,原来她早已心有所属。只可惜她喜欢的男人地位太低,门户不当,被赵离随便找了个罪名发配了边关。而她哪怕再怎么以死相逼,手段却强硬不过父亲,最终还是被硬逼着嫁给了徒显,徒显也当了一回拆散他人幸福的大恶人。 徒显虽是求剑出身的匹夫,但入朝之后却也略有通晓弄权之术,他沉默着,默默接受了罪恶,没有拒绝这个趋炎附势的机会。最终洞房无笑,取了雪芹,官运从此平步青云。 唯还有徒显的那一颗从求剑时代冶锻下来的,质朴的心――无时无刻不充满了愧疚。这也就造成了,迎娶赵雪芹之后的十年,徒显一直对她礼敬如宾,不动分毫。 在这女子的想象中恐怕大婚之后便是地狱般的生活吧?但没有想到,徒显竟会如此。 朝升夕落,月岁十年。最终,一切仇恨也就阳chūn化雪,不见踪影了。从前的那个小姑娘已经死了,如今的雪芹变得一心只为丈夫。徒显雪芹,雪芹徒显,这两个名字莫名联系在了一起,从一开始的仇恨,变成了后来真正的结合。 赵离生前,雪芹也与他和解,甚至曾用赵离的愧疚为徒显多次美言,使得徒显兵权拿捏得越来越稳。没有人可以预料到,在这段婚姻的后十年里,雪芹会因徒显而鸣旧生恋。 但可惜的是,这段奇异的恋情,没有任何结晶。并非没有做过努力,最后换来的却只有三个养子。这成为了雪芹心中永远的遗憾。 如今的雪芹已经三十六岁了,虽风姿犹在,但最好的年华已经逝去,她对子嗣之事,近乎已经绝望了。由于夫君常年征战,不在自己身边,因此幽怨攀于心头,只见rì渐憔悴。唯一的安慰,恐怕是徒显一直觉得有愧于她,到了现在,也没有纳妾吧。 …… 踏雪的蹄子每次落地,都会掀起一丝灰尘。踏雪每次被徒显勒住缰绳就会高声嘶鸣一声,踏雪的高傲来自于它那难驯的野xìng,但踏雪的高傲却牵动着雪芹的心。 徒显勒住马儿,在踏雪的一阵嘶鸣之后翻身落地。 “夫君!”只听一声轻呼,一个有些苍白的美妇人跌跌撞撞冲出府门,一头就撞进了刚刚转身的徒显怀里。 “夫君……”涔涔泪水悠然而下,徒显抱着她尚还圆润的肩膀,心中愈发愧疚起来。 “雪芹呀,为夫真是对不起你……”徒显牟自摇摇头。 雪芹扬起脸,泪眼朦胧地注视着徒显,抬起手轻轻撩起他掺杂着一两根白发的发丝,帮他挟到耳后:“这么多年来,你就数这句话说得最多,你要是真对不起我,就带着我去边关吧,切莫再将我留在府中了。”说着,泪珠更是大滴大滴地流下来。 “哎!那怎么行?”徒显忙给她拭去眼泪,一面眉头紧皱:“你身子骨这么弱,战场上可不是儿戏,你又如何能受得了?” 雪芹望着徒显的脸,一对明眸好似荡漾的波面,她款款深情地说道:“你若在我身边,我可rì益红润,月益健康,年益长寿,又如何受不了?” …… “唉。”徒显听了只能长叹一声,而后又挤出半分笑容,携着雪芹入府去了。 徒显的那份愧疚无法像雪芹的仇恨那样随着时间消逝,而是只能愈发浓郁,到了现在,他已经有些胆怯于面对雪芹。他每每总会想起,如果雪芹嫁给了当年的那个男人,说不定,就能够与他长相厮守,不必如此痛苦。他不带雪芹走的原因也只有这一个,他实在不敢朝夕面对于她…… 在家中呆了半月,这半月里,两人恩爱万分,几乎形影不离。这半月里,雪芹始终脸上盈着淡淡的笑容悄然立在徒显身后,无论是在家徒显练字习武的时候,还是在厅堂会见群臣的时候。 雪芹一定非常满足吧。 徒显常常回头望见雪芹那幸福的笑容时就是这么想的。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徒显也忍不住露出温柔的笑容。 小妇人开怀了半月,显得红润了不少,但终究却还是免不了徒显的再一次出征。 这一天又来了,雪芹默默地为徒显穿上披挂。那沉重威武甚至带着淡淡血腥气和煞气的盔甲本不是她能接近,能拿得动的。但这却是她的责任,她的希望。 她轻柔地为徒显穿上绸缦内甲,连每一丝褶皱都会仔细地抚平,然后系上一个jīng致无比的活结。她知道马虎的男人绝难像她如此细心和温柔。所以只有在出征的时候徒显才会身着如此舒适的盔甲,每当因着甲而感到不适的时候,夫君就会想起自己,想起自己的好。 沉重的盔甲落在徒显的肩上,那顶令万千蛮夷闻风丧胆的金盔戴在了他的颅上,雪芹放松了咬紧的下唇,徒显也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那比常人高大不到哪里去的身躯,在这副盔甲里,却变得如同积蓄无数力量的巍峨雄山。他的身躯每抬起一分,雪芹的心脏就会更猛地跳动起一分。他的身躯每抬起一分,就好像有那无形的威势,不容置疑的,不容辩驳的如同苍龙长啸般震荡开来。 穿上盔甲的夫君就不再是自己的夫君,而是全天下的徒显。 雪芹远远望着夫君越走越远,她知道,天下的那个徒显,不会带着一个女人上战场。 于是,她只能怔怔然拄着门框,默然不语,或许是心如刀绞,却不见眼里有泪了。 …… 以铭, 万夫一簇西将外,六千娟娥苦闺中。 撩柳chūn风落华发,雪卷涩骨沉戈前。 何人不悯离别苦?但可无水种雪芹! 怎奈三丈愧悔意,不及分毫真xìng情。 一晃半年过去了,踏破冬雪,徒显挥军直下,一路捣入了草原腹地,胡人闻风丧胆,不敢抵抗。 三月化雪,草原露出了一片新绿,徒显站在空旷的草原上,眺望着上京所在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徒显见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遥远的上京城方向,有一道隐约的金光巨柱直插云霄,一闪即逝。随后,一抹金sè的流星,慢慢从地面升腾,破空而起,耀眼夺目。 徒显惊呆了,他一开始疑惑大于惊讶,但随着思考的加深,他逐渐想起了半年前的那块从天而降的玉壁,还有随之而来的丹药。这时,他心中的惊讶和疑惑都被惶恐代替。他知道,穆京城恐有剧变,多半与那天降玉璧和丹药有关……莫不是……权衡了半年时间,圣上终于服下了那枚丹药? “啊!”他惊叫一声。 “雪芹!” ―― 骏马嘶鸣,壮硕敏捷的传令官急催胯下坐骑,狂奔于三军六营之间,大声嘶吼:“传大帅令,着三千亲卫即刻点轻骑装上路,午时出营,过时落头,定斩不赦!” 亲卫们听到立刻丢下手中的一切事物,像赶着回家生孩子似的冲出营帐,冲进马棚,有的扔出的碗筷还砸在一旁同席吃饭的骑兵头上,有的跑出营帐时还摔了个狗抢屎。 因为现在距午时只剩下一炷香时间。 片刻之后,无数的亲卫纵马向营门狂奔,在汪洋般的营帐之中好似一股股溪流,逐渐汇合在一起。他们跟着营门前的那匹雄壮黑马,好似滚滚长江般,向着草原的尽头,浩浩荡荡地流去。 午时一刻,又一匹传令兵的骏马在三军之中狂奔:“传大帅令,骠骑将军赵猛暂接兵权,三军即rì起拔营,一月内回城,三年内固守不出,违令者定斩不赦!” ―― 十三天。 徒显领着三千亲卫狂奔了十三天,换了五次马,终于进入了京城地界。而此时,他身边只剩下二百亲卫,其余者座下宝马均跑得口吐白沫而亡,而又因无法及时补充,只能远远落在后面。 隐隐能够看到京城那百丈玉璧的时候,徒显终于松了口气,解散了赶路的轻骑队形,将领夜路轮休的亲卫叫醒,又解开了马匹之间的绳索。 这十三天他rì夜赶路,将士们分为两班,一班白天赶路,晚上在马背上睡觉,一班则白天睡觉,晚上引路。不休息的轻骑们用绳索串连休息的同伴,让他在睡觉的时候马匹也能被牵引着赶路。于是这一路上,硬是没有停留分毫,除了五次买马之外,吃喝拉撒全在马上解决。这也只有号称天下第一铁骑的镇西亲卫军才能做到了。 不多时,徒显抱盔提剑纵马飞奔,冲开了百道拦卡,直入深宫。 到那朝堂之下,只见围了不少人,金红的官服交杂,都是些当朝重臣。他马步未停,就翻身而下,抱着头盔疾疾向前。 从那议论纷纷,振腕焦叹的老臣群中,登时就钻出一个太子李炳来,他一面疾奔而来,一面高呼:“徒国公,炳儿候你多时,只盼着你回来住持大局呀!” 诸多老臣们也纷纷侧目,看到徒显风尘仆仆赶来,焦虑淡薄了半分,立刻围了过来。 “南武公,你可算回朝了。” “见过南武候……” 徒显手方一横,睛目英光一闪,低声喝道:“勿乱,且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只见太子指着天空,双手颤抖:“父皇……父皇升仙了!” “啊?”徒显惊呆了。 (遥远的目光离开了徒显那略显苍老的面容。这不禁让人觉得悲伤,觉得沮丧,又觉得彷徨。徒显当年的想法已经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人人都知道他成了窃国大盗,但一个忠义于朝廷道义一生的将军,又怎会背信弃义?三十万镇西铁骑又怎会将义刃挥舞向皇权?徒显当时也许存在的无奈与苍凉,又有谁知道呢?他已经覆灭了,徒显的胤龙门已经化为了灰烬,这些问题已经沉寂在静默中,悄然无声。但那个遥遥看来的目光,却有着想要知道真相的yù望。它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徒显为什么要看着那凤凰花轻笑呢?) “魂牵梦萦般,想要,知道……” 第十一章 阳符涯风(上)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萧凉最终在绿铭山定居了下来。 他在山腰的一处清泉找了一片还算平坦的空地,倚靠着避风的山石,伐取木材建了一间简陋的木屋。 伐木修木,去皮入钉,萧凉终rì劳作,一两个时辰才会出汗,四五个时辰才会力竭。到了现在,他已经认识到这是极为异常的。 换作常人,这样拼命地伐木,恐怕一柱香时间就会出汗,半个时辰就会力竭。 魔火已经从体内取出,究竟为什么还留有这份力量,萧凉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既然魔火已经离开了身体,留下这份力量,可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魔火现在的下落——它附着在一杆再普通不过的笔上,将那支笔变得有如玉石一样,通体透明璀璨,鎏璃华彩,莹翠耀目。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它是用莹翠石烧出来的琉璃。 普通的一颗琉璃也要烧废无数青铜才能制成,因此点铜为琉璃,价格超越金石。古人不说点铜为璃,而说点石为金,那是因为琉璃比赤金贵重百倍,更稀少百倍,普通人实在不可能接触得到。 凡铁琉璃尚且如此,更不要说用天价莹翠石烧制的琉璃了。要是让人知道有人用莹翠石烧出了琉璃,恐怕顷刻间就有无数易经修士聚集在这绿铭山上抢夺。 萧凉当然知道这并非莹翠石烧出的琉璃。若是莹翠石真的能烧成琉璃,会有什么妙用简直无法估量。 萧凉隐隐约约在这支“琉璃笔”上感受到了令人怀念的气息。比起当初对魔火一味的厌恶,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而且他已经能够略微控制这魔火了,现在控制这魔火简单来说就是可以控制这琉璃笔。琉璃笔的笔尖正是魔火的火焰,萧凉现在可以握笔,用魔火写字了。在大青石上挥毫,可以描绘出以灼烧代墨的文字图画。 青sè的灰烬,就是这支笔的墨彩。 萧凉隐约地感觉到,这琉璃火是有灵xìng的,它变成一支笔,其实是和某些事物有着关联,这是一个秘密,代替了当初魔火的存在,成为了萧凉此刻最大的秘密。 那就是“清凉诀”。 萧凉只来得及翻开清凉诀的第一页,自己就晕厥了过去。在这第一页里,撰写着洋洋洒洒的清凉诀总纲,和几句简单的批注。这几句批注和总纲并无关系,而是直至九霄宫首创的一种奇妙道术——“符箓术”。 传说中九霄真人空潜及其座下弟子皆不用灵气御敌,只用灵气与黄纸契合,书写纹咒符号,以装载法术。对敌时丢出符纸,自可重现法术,杀敌于无损。这种符纸道术在仙途未开的神鬼道中早有范例,是以神念气魄镇压邪念。但现在,应用了灵气的xìng质变化让这种符术等到了实体化的实现。 仙途大开十七年了,虽然已经有了十七年无数修士的刻苦钻研。但应用灵气是何等艰难?到现今为止,天下间安全可以修炼的功法寥寥无几。万仙会阳穆功算其中之一,九霄宫符术也是其中之一。哪怕连那天下第一的徒显创出的功法都不安全,临阵走火入魔,覆灭了他的胤龙门。 如今的功法多是以保守的吸纳灵气修炼固本为主,很少有可以伤人防守的“术法”。但九霄宫研究用灵气模仿火焰水灵所掌握的这种灵气化实体的功法,又借由符纸得以保存扩大,简直就是全天下最先进的术法。 一个九霄宫的修士可以横行九霄采集凌云矿,没有人可以阻拦。一个九霄宫的修士同样可以横冲直撞地走入万仙会,大摇大摆张扬跋扈,却也没有人奈何得了他。这全都是因为,九霄宫掌握了最先进的控制灵气手段。当野蛮人还在用拳头搏斗,这时突然冒出一个使刀子的开化人的时候,野蛮人们只能暗自气得胸闷呕血而已,却毫无抵抗之力。 但清凉诀中第一页的批注却直指九霄宫符术最大的缺点,那就是符纸都是一次xìng使用。哪怕九霄神符一扬手就能招来大片的火焰和飞石,却因为它迟早会被消耗一空,因而并非立于不败之地。 批注中用寥寥几句话大胆设想了一种绘制用之不竭的“阳符”的想法。批注中人,口气嚣张跋扈,拔盖云天,口口声声称九霄宫的符术不过是见不得光的“冥符”,而自己的符术将是万法大道的“阳符”。这阳符理论,震荡着萧凉的心。 仙途大开,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家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那些所谓的领先修士,不过比自己领先着三十三丈灵气。只要有十斤莹翠石,这个差距就不复存在。而这十斤莹翠石的基础下,就是无限的机遇,无限的未来。 如果清凉诀中的“阳符”真的能成为现实,那么萧凉就会成为一个首创了一种盖世神功的宗师。他将会爬升到九霄真人空潜,万仙掌教李炳,胤龙门主徒显那样的高度。 当然,现在的萧凉一切都只能从头开始。他身上几乎就没有灵气,更别说达到易经期了。他也根本不知道怎么用灵气去模仿万物xìng质,更加不知道怎么绘制“冥符”,于是也就不用说,连绘出“阳符”的半点可能xìng都没有。 但萧凉却看到了希望,手上的这支琉璃笔,为什么一定要是一支笔?为什么它不附到书上,不附到衣服上,偏偏应了清凉诀第一页的提示,附到了一支笔上,一支可以绘制符箓的笔上! 还有,清凉诀究竟是什么?从它的总纲并不能看出它究竟是什么。是批注还是经文?难不成会是修仙凝气的功法? 仙途刚刚开启,一部功法代表了什么?一部安全的功法又代表了什么?这已经不是能用财富来衡量的了。因为天下五大家,几乎都是靠一部功法在维持。这部功法出了差错,那么势力可能顷刻间就会湮灭。如果功法堪出新的境界,造出新的神通,那这家势力很可能立刻天下独大,占据更大份额的凌云矿,获得更多的资源,培养更大的势力,获取更多的易经期……乃至转魄期。 清凉诀是不是功法萧凉不知道,但萧凉知道的是,关于“阳符”的批注翻页了,在第二页上,记载着更为详细的“阳符”评述。也许看了第二页,萧凉就真的有希望画出“阳符”也说不定。 到了那个时候,真的是鸡犬升天了。 但开启魔火阅读清凉诀的方法,已知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喂火予阮月璃。 阮月璃何等贵重,这次萧凉真的是机缘巧合才有机会获得那么两颗。要是凭自己的本事,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可能获得第三颗阮月璃。因此,萧凉苦思冥想,究竟该如何赚钱,如何一边赚钱,一边偷学九霄宫的符术,一边想办法易经。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赚能买到阮月璃的钱,获得九霄宫视若xìng命的功法,获得十斤莹翠石。三件事情都难于上青天。 但其中有两件事情都涉及赚钱。萧凉明白,自己恐怕还要再涉足那个万仙会坊市。只是现在自己身上有了这么一枝绝对不能被人发现的琉璃笔,所以就索xìng在这绿铭山上住了下来。离万仙会也不是很远,一个人也落得清净。 小武……小莹……秦如烟。在万仙会中四个月的生活,点点支离破碎的联系在萧凉脑中飘舞,他努力地想要在其中找出一条生意门路。他努力地不再去想自己的老本行**金。 因为他知道,**金那种东西,再卖多少斤,多少石,也不足以填补自己的需求一角。 他努力地想要找出一条赚钱的路子。 可如果钱是那么好赚的,天下间恐怕就不会有那么多穷苦百姓了。 一个真正能够达到萧凉现在要求的生意,首先一定要有暴利。这种生意也不少,只要能获得每天早上从天上被丢下来的莹翠石采购权,那暴利就会滚滚而来。 但这谈何容易?这采购权向万仙会去买,恐怕也是一纸千金吧。最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最重要的是**银和普通的银子还不是一回事。有很多大富之家富可敌国但那指的也是普通银子,**银刚刚发行了不到二十年,和六矿有关的一切生意都要用**银交易,因此消耗更是巨大,因此在**银迅速普及的情况下,它的币价更是一路飙升,要是用凡银购买**银,那非倾家荡产不可。 因此与**银有关的生意,在世俗人眼中都是“仙人”做的生意,和凡人之间鸿沟巨大,不可跨越。 要不是挤进了万仙会这等**银生意的圣地,萧凉恐怕一生也与这**银无关吧。 他现在勉强有了十两**银,和破碎的四半莹翠石,以及一把极为难以出手的九合刀。莹翠石再破,里面的灵气没有流失半点,卖出去依旧是四十两。这样一来,他就有了五十两的本钱。 五十两**银足以在俗世中买个小农场,安度余生了。事实上不少退出万仙会的人都是如此选择的。但萧凉……他还年轻,还有斗志,也有运气。他是不会放手的。 万仙会中做生意的千千万,不要说底层的游商,就连四大坊市中的店铺都不计其数。自己凭什么在这其中脱颖而出呢?他萧凉究竟有什么优势呢? 虽然“阳符”就要浮出水面,但现在它只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理论,不能给萧凉带来任何好处,因此不能算作是优势。 萧凉现在的优势,想来想去就只有那莫名其妙的力气大了。 但力气大,对于做生意却没有多大作用。 一个没有任何优势的人,又想要一夜暴富,那只有去赌石了。 力气大对于赌石来说还是有一定好处的。 至少再发生十五月圆夜晚上那样的纠纷,萧凉能多出一份活命的机会。 第十二章 阳符涯风(中)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绿铭山小筑已经初步建成,萧凉本来就不多的财产全都搬了进来。但他手里在干活,心中却魂飞天外,考虑着关于赌石的种种利害。 越是去想,他越觉得心惊肉跳。自己小本小利,又一窍不通,怎么可能参与到赌石里面去呢?就算有点小聪明,但却也不可能无师自通看懂人家在凌云矿上做的手脚。 这就好比是去赌场里赌家产,人家庄家手里攥着主动权,你的身家去留就在人家的一念之间。 这绝非是做生意,这是玩命。 如果自己懂这凌云矿里的门道,那就不一样了。至少不会像李龙飞那样被骗得血本无归,赔上了xìng命。遇到骗子,可以抽身而出,不做纠缠,而遇到利益,则可以抓住时机,狠赚一笔。 现在想来,不止是赌石,所有和六矿有关的买卖,都涉及到凌云矿当中的知识。自己去学习这些知识,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如此甚好。” 萧凉念头一动,就决定了要想办法去学凌云矿里的门道。而且还不能学人人都知道的那些常识,要学就一定要学大商家里的机密高深的学问。普通的大商家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将这些门道传授自己。哪怕掌柜的下令手下的师傅教自己门道,也难保那些师傅不会藏私。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十个手艺人有九个都是这么想的。剩下一个还是没本事的。 但恰好,有一个雕翎堂大小姐秦如烟却误以为自己是天生神力的武道高手,并且好像有求于自己的样子。 萧凉莞尔,不禁挑起了嘴唇。 他仅仅一笑,就计上心头。 “先要把那九合刀取来才行。”萧凉微微点头。 但也就在此时,萧凉的余光忽然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把他给吓呆了。因为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没有感受到任何响动,那个人就好像是一棵松树,毫无征兆,毫无气息地出现在了那里。 那是一个白衫飘飘的青年,他撇着头望向远方的山崖。 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青年,因为他的脸上没有轻狂,他的眼里没有野心,甚至连感情都没有。而是只有一种好似洞破云霄望向过去的,追忆的眼神。这种苍白且凝练的眼神,只会在花甲老人的眼中浮现。 这个青年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也许在萧凉建小屋的时候就已经在了吧,因为萧凉太过专心,没有发现他罢了。 他背后是苍凉翠绿的崖壁,崖壁上攀附着数种草藤。白衣清袖,烙印在苍绿的崖壁上,伴以那老朽的眼神,镌刻成了一幅耀眼而又遥远的苍白古画。 这个人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张狂气势,反而让你只看一眼就会觉得安定。 “你是谁?”萧凉不禁问道。 青年却仍然看着远方。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想要什么?”萧凉眼中浮起了jǐng惕。 那青年苍凉追忆的眼神不再停滞于远方,而是转而落在了萧凉的身上,仅仅一眼,就让萧凉感到了神魂的清净。 “你说……”那青年开口了,声音舒缓沉稳,在那眼神里倒映出一种老迈,却给人神采奕奕的感觉。 “我们真是世上第一批修仙的人吗?” 青年说的话让萧凉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自然是了。”萧凉说道:“前人也有信仰,但大多是念头与想象,香火崇拜的无非是一些凡神,但如今,却有了真正能颠覆世道的真神,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青年的眼睛微不可察地闭合了一下。 “是呀,我看前人所著的修道经典传奇,动辄三千年寿命,数万载仙途。但实际上自己来走,才知道,灵气功法的积累,也许真的需要三千年,但这三千年里所经历的感情与人事交替,却没有人的神智可以承受得住。三千年呀,我简直不可想象,就在我这短暂的一生里,失去的每一个重要的人,都已经足够我痛彻心扉了。而三千年,三千年会经历多少的感情,会死多少的亲人?我又该参加多少次祭奠?到了三千年之后,我还会记得当初为什么而修炼吗?我难道不会后悔吗?我此刻已经如此颓废,三千年后,又会是怎样的一副苍老?” 萧凉皱着眉,暗叹这人恐怕是得了失心疯,但还是颇为认真地jǐng示了对方一句:“大道无情。” 青年听了,口中发出一声嗤笑,脸上表情仍是那么苍凉。 “好一个大道无情。你若是追寻别人的道,那永远也不明白我所说的一切。自己的道,自己全盘掌握,信仰他人的道,只能是一种崇拜。崇拜他人者,己身尚不可完,又何以为神?” 萧凉又皱了皱眉,但他只是一个平凡的游商,自然没能力轻举妄动,所以他问眼前的这个青年:“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来对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那青年听了莞尔,闭起眼睛轻笑起来。 “我叫空涯,本感受到剧烈的灵气,以为是同道中人,因此找上门来想要与你论道。没想到却是一个凝气期……看来你身上也有不少秘密。否则也不会独居于此了。” 萧凉听了心中大骇:“你……竟然是易经修士!” 唤作空涯的青年不置可否:“你心xìng未开,倒也无趣。身上的秘密我也不愿窥探,但我一向重视预感。我预感到你是个可以与我论道之人,然不成说不定还能成为我的知己。我空涯一生,仰‘人生得意须尽欢’之慕,但求一知己把酒。我要你三个月之内易经,三个月之后我就来杀你,你若那时还手无缚鸡之力,就去死吧。你若那时真的能够易经,想必那易经感悟足够让你明白,我两人注定乃是知己。” 萧凉听了不由得抿住了嘴唇:“你易经修士高高在上,对我这样的人便想杀就杀,想灭就灭吗?我知道仙途大开,王法沦丧,约束不得你等,但既然说你我有知己之缘,又为何出言相逼?” 空涯摇摇头:“凡人最大的缺陷就是惰xìng。我若不逼你,你永远都不会易经。恐怕你会贪图享受,从此淡薄仙途吧。” 萧凉一咬牙,顾不得惊恐:“那你可知,我只是一介草民,平rì里只能倒卖些廉价的**金,而那易经所需三十三丈灵气是要用钱去买的,可我奋斗一辈子也未必能赚这么多钱。况且还有易经感悟这等瓶颈阻碍,否则天下间怎么会这么多人被拦在仙途之外?你要我三个月去完成,我如何去完成?你这不是杀我是要做什么?”萧凉说的义正言辞,脑门上却早已沾满了冷汗。 空涯不为所动,只是口齿轻启,微言道来:“且不说你身上的秘密,光说你刚才,不是已经想到诡计了吗?” 萧凉听了张口就要辩解,却一时语塞,话说不出口。他心里只能万分焦急地暗想:“这人光是听了我的自言自语,看了我的神态,就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考虑了半晌,萧凉忽然问道:“那我且问你,你凭什么说我是你的知己,难道你在街上随便见到一个土鸡瓦狗都会说那人是你的知己吗?” 空涯笑了起来,眼神的苍白没有变化,嘴角却最大幅度地弯勾。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你了。那rì在洪福酒馆,我看到你喝酒的模样,就知道你是我的同类。而你到此独居,此处的风景又深得我心,是可与我同赏之人。最最重要的是,你释放出来的那股灵气里,有我熟悉的感觉,rì后定然也是我道中人。你说,可以同酌,同赏,对饮论道,你怎会不是我的知己?” 萧凉却眼神yīn冷:“但愿我不会让你失望。” 空涯又不置可否地笑笑。 “但!”萧凉像大喊宣示般地说道:“你让我三个月易经,就算我真的有那么多莹翠石,却连融进吸灵葫芦的时间都不够。所以,你要给我一套功法才行!不然,任我是大罗金仙转世,你说的,我都万万做不到!” 空涯侧眼看了萧凉一眼,思考了半晌:“有何不可?” 他竟如此说道。 “嗖”破空一声,一本卷宗就飞了过来。萧凉双手一怀抱住。拉到手中一看―― 《九霄清髓符》 “啊!你是九霄宫的人!” “空潜,空涯。空涯,空潜。原来如此,但你竟然把本门至高宝典都给了我,你难道不怕……” 空涯那追忆远方的眼神闭合在了眼睑里,不再露出。 “你以为九霄宫只有一个空潜么?这清髓符的确是他创的,从凝气法门到易经制符,应有尽有。但你可知道世人的潜力和智慧有多大?十七年里,究竟创出了多少功法?你以为我九霄宫只有一套符法?万仙会只会一套阳穆功?” 空涯嗫齿轻笑:“清髓符不过适合凝气期和手段缺乏的yīn经期修士使用罢了,虽然名声在外,但于九霄宫中,只是低阶功法,空潜老儿现在都已不修炼了。” 萧凉吃惊过甚,这人居然称九霄宫空潜掌教为“老儿”,而且名震四海的九霄符术在他口中不过是草芥一般。 “yīn经期修士,那是什么?”他却问。 “易经有yīn阳,至高为乾坤。yīn经,阳经,乾经三期,又分隔了易经修士的三六九等。” “好。”萧凉说了一句:“好一个至高为乾坤。你三月以后再来,我定然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抵抗之力。” 空涯又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你莫不是以为靠你那点小力气然后布置些陷阱就能应付我了么?” 沉默…… “你非要易经才能免死!”空涯突然大吼了一声。 萧凉手上的卷宗被震落在地。 第十三章 阳符涯风(下)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是夜,雕翎堂已经合上门板,关了门面。但店面里仍然坐着秦如烟,她正敲打着算盘,核对账目。 富商易经,留下子女照料生意,这已经变成了现在的常景。通常被留下来的子女都年纪不大,却被强迫着独当一面。他们究竟担负着多大的压力?旁人恐怕难以想象。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油灯里的棉芯烧炸的轻响,长长的倒影垂在墙壁上每一把巨弓之下。灯盏与墨笔,还有那厚厚一本的账目。普通人看上去就会头晕眼花。但如烟却全神贯注在其中。 “咚”一声巨响,门板都跟着摇动。jīng神集中的如烟被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倒抽一口冷气。她的心狂跳,因为现在还是深夜。 大概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门板上吧。 按理来说如烟是该去查看一下发生了什么,至少应该查看一下门板有没有损坏。但她却不敢,她本以为自己还算坚强,现在却只因恐惧而退缩。 她战战兢兢去后堂找来了守夜的刘老头。刘老头被吵醒本来很不高兴,但看到是小姐,心里的怨气就一下子被冲了个干净。他打着灯笼,来到门面上,一块块掀开门板。而秦如烟就远远躲在后面,一脸担忧地望着。 当门板全部被打开的时候,秦如烟才看到,被货柜挡住的阶梯上躺着一个人。这个人被刘老头扶起半身。只见他身上满是血痕,手臂还有两条伤口,在往外渗着鲜血。 这是一个穿着粗麻长袍的武夫,他脑袋上还扣着一个斗笠,手上还死死抓着一把银光闪烁的长刀。而刀口上,还有鲜血。 “小姐,是个武混子,可能被人追杀,逃到这里来了。咱们还是别惹麻烦为好。”刘老头虽不懂武功,也不懂刀,却通晓人情世故。早在仙途大开以前,他就已经给秦家守门了,这人世种种,他见得太多,自然镇定。 秦如烟见这人已经晕厥过去,松了一口气。她步伐轻盈地跳到了这人的面前,掀开了斗笠。却发出一声惊呼:“原来是他!” 斗笠下面的那张脸,正是萧凉的容貌,虽然略显狼狈。 秦如烟很自然地进入了萧凉给她设计好的思路。因为萧凉的目的隐藏得太深了,而且他觉悟深重,宁可身受数种刀伤,也要把戏做得逼真。这让聪慧的如烟,也没有发觉,这竟然是一个局。她对骗钱财的局很敏感,但对一个主动送上门的谜团解释却毫无防范。 这个谜团的解释就是萧凉手中的那把锃亮的“九合刀”。 商人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角sè。她自然知道最近城中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这把刀是什么刀。 她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萧凉杀了赌石人,夺了莹翠石,拿了九合刀。因此不想暴露自己的武力,所以才会在shè技场上才会夺路而逃。而现在事情败露,被人追杀,想来想去只能投靠知道真相的自己。 唯一的疑点是既然不想暴露又怎么会去主动拉那斩月弓呢?想来,一是不知道那弓是胤龙斩月,二是对自己的力量估计也比较糊涂,三是在被自己盘问之前,也许没有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xìng。以为只是在人家的后院里拉一张弓玩玩儿,和在店铺里摆弄一个茶杯差不多,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看来这位奇怪的高手对自己的实力估计还真是模糊,难道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是天生神力吗?难道只以为自己是力量稍稍比别人大一点?那还真是埋没浪费,竟然用一柄下三流的九合刀,学一套乱七八糟的九流刀法。” 如烟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笼络住这个人,发展为自家的家奴,让他用最好的刀,学最强的刀法,这样才配保护自己。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站在她秦家大小姐身前,为她分隔开那些烦人的纨绔皇亲。也只有这种强壮的臂膀,才值得信赖。 秦如烟想入非非,脸上有一团晕红。这让刘老头非常不解,紧皱的眉头显示了他的疑惑,他在想莫不是小姐认识这个人么? “刘老,快把他拉进来。” 小姐如此说了,刘老头还能有什么异议呢?他就动手把萧凉给拖了进来,而如烟慌慌张张探出头去张望街头街尾,生怕有什么风吹草动。 萧凉被如烟拉着一只手拽进大堂里,刘老头赶忙一块块合上门板。 “刘老,他受的伤重不重,可有xìng命之忧,要不要请个大夫来?”如烟问道。 刘老暗自摇摇头,却还是应答道:“没什么大碍,看来这人的武艺也不差。我虽然不是行家,但如此杂乱的刀伤,应该是被多人围攻吧。这样还能逃出生天,也不枉小姐救他一回了。” 这时九合刀已经被丢到一边,躺在地板上,刀刃上下晃动,倒映着如烟撕开萧凉手臂上的衣物,给他止血包扎的景象。 …… 萧凉坐在床上,呆滞地望着窗外那宽广的shè技场。因为被明媚温暖的阳光烘烤,以至于这份惬意让他的眼神更加呆滞。 有几个不知谁家的公子正在shè技场上拉着弓,谈笑风生,女孩儿和男孩儿追逐打闹着。清罗幔纱,高歌怒马,别样人生……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如烟小姐进到了房里,看到已经起身的萧凉,不禁喜上眉梢。 “萧公子,你终于醒了……”如烟轻语道,其眉上的神态是如此舒缓,令人感觉到心灵中的放松。 如烟是个坚韧而且野心极大的女人,但她也有淘气俏皮的一面,在昨夜的某些动作神态中就可以表现出来。反而,在她的xìng格中,大家闺秀的这一面占的分量并不很多。但现在的她,为了摄住萧凉,自然而然地就展开了她已经扮演习惯了的情如烟的角sè。 那么的温婉,那么的柔弱。配以那绝世容颜,青衣素袍,还有那一枚翠绿晶莹,雕着长矢的翠玉手镯。 没有男人可以在这副景象下不神魂激荡,如烟有绝对的信心。 萧凉转过头看着她,若他没有遇上空涯,说不定的确会被这份美貌所迷醉,但他现在,心中只有深深的惶恐。 “秦小姐,又见面了。”萧凉脸上盈着彬彬有礼的神态,但因为身上有伤,所以没有行礼,只有微微点头,伴以一声苦笑。 他的这份神态自然分毫不落地被如烟看在眼里。她不禁心里有些恼怒,难道自己的美丽还不够他一个小小的游商的要求吗?不对,不是游商,而是一个抢人财富的强盗! “是呀,又见面了,萧公子。”如烟侧过了脸,隐去了脸上的笑意。 萧凉似乎也察觉了如烟心中所想,念头一动,不禁苦笑,这如烟小姐想必是对自己的容貌风姿太过自信,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没想到,看似温婉的璧人儿,原来如此好强。 “多谢如烟小姐救命大恩,我萧凉无以为报,但我如今生路已断,小姐虽能救下我一条残命,但我志已丧,有如行尸,无法报答小姐的恩情了。” 如烟看到了萧凉眼中的那份呆滞和萧瑟,不禁目光闪动了一下,但随即变得满脸怜爱:“萧公子大好年华何出此言?现在正是一展身手,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怎能身形未动,魂先丧志呢?萧公子放心好了,在你痊愈以前绝对不会再有什么麻烦,我以秦家掌柜的身份担保。rì后东山再起,有我雕翎堂一手扶持,翻云覆雨,一念之间,还望萧公子切莫沮丧。” 萧凉还是一副颓废的样子:“那就先行谢过秦小姐了。” 如烟略带怜惜地微微一笑,也就不再说话,她轻轻地踱到门口,走了出去,又极为轻柔地合上了门。 在门“当啷”合上的那一瞬,门里门外的两个人眼神都变了。如烟眼中的温婉变成了骄傲跋扈,万分喜悦的光芒。而萧凉眼中的那份呆滞也一扫而空,变成了熊熊燃烧的求生和前进的yù望。 第十四章 八观翡翠(上)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是夜,萧凉盘坐在孤寂的房间里,望着手中的九霄清髓符卷典。怔然不语。 “真是要什么来什么呀。”萧凉不久前以为最不可能得到的九霄符术就这般握在了自己手里。这让九霄宫横行一时的典籍呀,竟然就如此简单地落在了自己手里。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难过。难过的是,得到这份功法的代价危险太大。只有三月时间,三个月以后那空涯就会来索命。 那空涯绝对是个癫狂的人物。别看他嘴里大言不惭将九霄符术说得如草芥一般,但这符术如果交到李炳的手上,大规模制造,阿猫阿狗都配上一套,那谁还敢惹万仙会?这符术的恐怖之处不在于它的威力,而在于无论什么人都能使用。如果数量多了,别的功法再大威力又能奈何? 但空涯口气如此嚣张,对掌教真人都如此不敬,恐怕已经修炼到他口中的乾经修士了吧。那自己在他眼中果真是如同草芥一般,想杀就杀。若是自己敢把符术交给万仙会,恐怕会被这空涯生生冲进万仙会掠走人头吧。 当然萧凉是肯定不会交出这功法的。学会这功法对于rì后修炼阳符极有用处,因此当然要自己先行修炼了。 但现在却不是修炼的时机,因为身在雕翎堂中,万一修炼被人撞破,可就百口莫辩了。那时九霄符暴露,很可能会引起无穷无尽的麻烦。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依靠如烟去学六矿的知识。只有了解了,才能去想有没有赚钱的门道。但现在时间太紧了,只有三个月,根本就什么都来不及。 “不管来不来得及,如果不去学,就无从开始。只有去学,我才有一线生机。” 萧凉现在才觉得,自己需要去学的东西是那么多。 关于六矿八材的基本知识,萧凉已经问过了如烟,如烟介绍给他一本书。这本书可以说是修仙的入门书籍,对于店铺商人和易经修士来说,都是必看之物。只有萧凉如此地位低微的小游商,才会对这本书一无所知。 书的作者是万仙会中的一个易经修士,名叫石玉青,号翡翠居士。 这个名字说来陌生,但他的伟大杰作要是说出来,恐怕就没有人不知道。 他就是用凡铁炼制出**金的那个大能之士。正是因为他发明了**金,万仙会发行的货币才会被人承认,万仙会也才会有如今的地位。所以他对万仙会做出的贡献仅次于李炳,简直不可磨灭。 他一生致力于地质矿石研究,仙途大开之后,就立刻投入了对六矿八材的研究。他一生最高著作《翡翠八观》,集成了他十五年呕心沥血的研究成果,被誉为修仙启蒙大书。所谓不读八观,不识灵气,转魄通天也枉然。 《翡翠八观》之所以有这么高的成就,主要是因为书中阐述教授了一套“细灵探宝法”。这种石玉青独创的法门可以让自身灵气变得无比细微,从而达到微观地感受灵气的目的。只有看到灵气分毫必现的绝对细微结构,才能够了解这种灵气。只有了解了诸如火焰水分等物质的结构,才能用灵气去模仿,从而用灵气创造出火焰,达到那些奇妙功法的神效。因此,这种观察灵气的方法,几乎是所有功法的基础。 现在石玉青又发明了细灵探宝镜,让凝气期也有了探查灵气的能力。 翻开翡翠八观,第一页是对书名的解释。 八观翡翠―― 翡翠原是形容鸟儿,翡指赤鸟,翠指青鸟,乃世中之灵动美态也。后吾用以形容八宝。 灵气是一个极为细微的点,细微到肉眼根本不可见,细微到当朝根本没有这么小的计量单位。它小到只有头发尖的数万分之一大小。我等能观察到它,纯粹是因为神妙的灵气本身的力量。 刚才曾说灵气是一个点,当许许多多灵气聚集在一起,就会以点联线构造出形态。 形态有不稳定形态和稳定形态,稳定形态就是指灵气结晶固体,现在已知的这种固体,就只有六矿。 灵气会结晶,那么不存在灵气的石头,缩小到如此形态,组成它的点又是什么呢?这是我前半生的研究,我称这种和灵气对立的东西为“自然力”。 自然力也有稳定形态和不稳定形态,比如山石和火焰。但它们的构造都比灵气形态要简单的多。 所有的灵气矿石都一定是结晶体。 结晶体就是格子形态的灵气稳定结构。 格子是一种由八个点组成一个稳定方格的灵气形态。 灵气结晶体都具备以下xìng质 一、结晶均一xìng――在同一结晶体(六矿)的不同部位,其结构质点是完全相同的,所以同一结晶的任何部位都具有相同的xìng质,当这种xìng质不一致时,就说明要么出现了别的矿物,要么是杂质**金。 二、对称xìng――结晶的格子形态能够在整个晶体的不同的方向有规律地重复出现。这会使六矿的外形保持对称。 三、各向异xìng――格子构造的内部质点在不同方向的排列是不一样的。正是这种差异造成了每块六矿实际上都不一样,有差异和变种。品质的好坏就看这里了。 四、自限xìng――指晶体能自发地形成平整的晶体面,将自身封闭起来。形成多面体外形。有的受到空间的压制会形成颗粒状。 五、平衡内能xìng――晶体内部的能量永远处于平衡状态。这也造成了晶体是最稳定的物质。 所有的灵气矿石都是晶体,只是因为它们的排列结构不同,呈现出来的晶体平面也就不同,所以有的平面少,显得四四方方。有的则平面众多,数不胜数,这就会显得光滑,比如阮月璃。 与灵力对应的是自然力。自然力是一种物质力,是人类所不能使用的力量。通过灵气模仿自然力生成的自然界灵气形态,灵气也可以重现火等物质。 重现固体灵气比不稳定灵气要难无数倍。简单来说,一团火的结构和其内含有的形态结构数量要比一块木头少数万倍。灵气模仿自然力凝成实体在现在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六矿才不能用灵气主动结成,因此才会极为珍贵。 萧凉一口气看了半本书,长吁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本书几乎完全颠覆了他往rì的认知。灵气不再是灵气,而是无数的“点”,这些点组成了形态,有了能够干预自然的力量,修士可以御空而行,御灵杀人,却不能用灵气凭空创造任何物质。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剩下的半本书讲述的是六矿八宝的不同灵气结构和使用“细灵探宝镜”的分辨方法。 “原来如此,一镜在手,从此六矿里就不会再受骗。”萧凉点点头:“但恐怕这宝镜尚未普及,就是因为价格太贵吧。” 哪怕无法使用细灵探宝,萧凉在读完这本著作之后,对于六矿的认识也飞跃了一个台阶。对于灵气的认识终于也到了入门的地步。他懂得了,用灵气模仿自然力,就是一切易经期功法的本源。 自然的力量无边无际,威力无穷。地动山摇,海啸旋风,哪怕只能用灵气模仿分毫,威力都自是无穷。 而九霄宫的符术就是通过这种“点”的模仿,将自我的灵气形态模仿自然界事物的形态,最终呈现在符纸上得以保存。又在合适的时间释放出去。这释放,必然是有一定法门的,而把这种形态模仿写在纸上,恐怕也不容易。 “现在我在他人的地盘上,勉强和人家搭上了关系,这才学得了《翡翠八观》。想来,翡翠八观并非任何功法,我吃了那么多苦头,做足了苦肉计,究竟是否值得?” “值得!一定值得,如果我不知道这八观的风景,没有这一层的积累,就永远没法踏入下一步。” 萧凉知道,现在自己修炼《九霄清髓符》就不会走弯路了。一定会事半功倍。而且今后再遇到六矿生意,哪怕不赚钱,也不会再被骗得血本无归。就像那李龙飞一样,死于非命。 第十五章 八观翡翠(下)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五十两**银,一把拿不出手的九合刀,一本九霄清髓符,脑中翡翠八观大书,绿铭山藏一支琉璃笔。这是萧凉现在的所有资本和优势。而另一方面,他的劣势有―― 三个月易经的期限,缺钱,没有易经的希望,琉璃笔被发现的风险,秦如烟假恩情的制肘。 固然从如烟这里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但也欠下了对方的恩情。对方势大,我方弱小。只能装的感恩戴德前去报恩,这也就限制了修炼九霄清髓符的时间和空间。 该怎么做?如烟这里是不可能再抽身了,现如今,只有想办法在她这里捞更大的好处。 三十三丈的灵气,十斤莹翠石!究竟去哪里搞这么多钱? 现在想来,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九霄符术上了。如果修炼有成,哪怕不易经,都有机会试验阳符,阳符一旦成功,悄悄卖出去一张,钱就不成问题了。 夜深了,萧凉却久久不能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萧凉就爬起来去找秦如烟。他的伤势这段时rì已经好了大半,他只想着能够尽早离开雕翎堂,先想办法修炼九霄清髓符。一直在这里,提心吊胆地,永远都不敢开始修炼。 他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要回一趟老家,安顿一下亲属,然后再回来死心塌地跟随秦家。嘴上说的无比激动,心里却寒冷如冬,生怕人家对自己调查得一清二楚,还怕人家派人跟踪自己。 跟踪如果发现甩掉了还好,如果发现不了,那就惨了。被跟到绿铭山上,自己的秘密一见光,那立刻就死无葬身之地。 但事实证明萧凉想得太多了,秦如烟只是皱着眉头犹豫了一阵,随即便答应了下来,还支了数十两凡银给萧凉,让他回去安顿双亲。 自己在秦家大小姐心里只不过是一个有潜力的保镖而已,回去安顿亲属实在是人之常情,这段时rì的疗伤自己也没有异动。这秦家大小姐又怎会为难自己呢? 在感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萧凉也觉得有些落寞。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淡薄得如同清水一般,自己竟然还想了那么多可笑的东西。这世上偏执狂和疯子毕竟还是少数。秦如烟就没有对自己查根查底,也许也略有调查,但她毕竟只是一户商家,又能查到哪里去呢?而秦如烟对自己的关注就好比伯乐看上了一匹骏马,她心头自然会有一份欣喜,却也根本不会不眠不休地算计这匹马儿。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淡薄得如同清水一样。并不是如人们的想象中,这个世界上的人会那么狂热地追逐与追求。每天早晨起来,都要重复那无趣的生活,这份无趣一遍又一遍提醒着人们,自己活在现实之中,而这现实,往往是无奈和简单的。 秦如烟望着萧凉,礼貌地笑笑。 萧凉内心中却反而生出了一份感激,他觉得秦如烟对他很公允,秦如烟也很善良。她想要自己的能力,却不会不择手段,她给了自己莫大的zì yóu。 人的占有yù有时会燃烧而起,但大部分时间里,还是如一汪清澈的水波。 早点也没吃,萧凉就领了银子出了雕翎堂。 一路快步奔走,阳意未暖,萧凉就挤在第一波出城的人群里到了郊外。轻车熟路,他很快就到了绿铭山下。没有几步,就摸到了拴着小黄的清泉边。 他觉得心情畅快极了,好似自己就是这绿铭山的主人。回到这里就如同回到家一样。 摸着树藤攀爬陡峭的石梯,没有几刻,他就坐进了自己建造的小木屋里。他锁紧大门,关上窗户,木屋也不会显得黑暗。因为木头之间的缝隙足以透进明亮的阳光。 他不是个专业的木匠,这些活计做的有些粗糙了。 萧凉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九霄清髓符,开始阅读研习起来。 “道尊太上,九转云霄,纳灵入体,清髓易经……门灵练虚,地昊星辰,动动悠悠,长眠心空……” 第一篇自然是凝气期的凝气功法,只要手捧六矿,按照功法中的吐纳冥想方式,默默在念头中祭拜九霄宫九大道尊之一的太上丹尊,就可以自然而然吸取六矿中的灵力。 灵力积累到一定地步,就会自动改造人体经脉,使得人体经脉适合于灵气流转,这时神智就会受到灵气大道之魄的挤压震荡。撑过这一次震荡,获得易经体验,就自然成为易经期修士。 凝气的法门在十几年前几乎是修仙界的绝望。凝气期无法看到灵气,也无法感受灵气,更不要说运用灵气了。所以怎么吸收灵气,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难题。 但渐渐地,凝气法门还是被开发出来了。因为有人发现,只要能激发本体的灵气引导六矿灵气,就能够很容易吸收凝气。这种激发本体灵气,无法使用其他的方法,只能依靠修持观想。 也就是“坐禅”。 依靠信仰之力,以纯净的念头祭拜神像,就是最简单的一种凝气的手段。 现今这种手段已经不是秘密。但也并非萧凉这样的平民可以知晓的。但如今法门落在他手上,修炼起来几乎没有任何难度。唯一的差缺就是他现在手上没有六矿用来凝气。 于是萧凉跳过了凝气的部分,继续往下看。 接下来是易经期的功法,萧凉直接没有去读,因为他知道看了也没有用,反而说不定还会在心境上有这么不良的影响。 于是他直接跳到了“符”的部分。 这一部分才是整部卷宗的核心所在。 清髓符,也就是易经符,是整部卷宗最高级的符术,也是整部功法最有代表xìng的一张符,但必须要易经期才能去画,所以萧凉没有去看。他反而是从基础开始看的。 整套九霄符术只有七张符,最高级的是清髓符,最低级的则是聚灵符。 这聚灵符的作用非常奇妙,就是通过一笔红符,画出一道可以盛放灵气的笔画。 这种笔画是模仿晶体的结构,由八个点组成,点之间互相连成线,形成稳定的格子结构。这种结构理论上就可以盛放灵气。 简单来说,就是用大笔画一条“筹”,筹就是巨大的一笔。然后再用细笔在“筹”上仔细地勾勒一个个的格子结构。理论上来说,格子越多,灵气承载的量就越多。而这些细小的勾勒,被叫做“脉”。 用墨笔画一道筹,再在上面仔细勾勒出符合晶体五大xìng质的格子结构,这就画好了一张“聚灵符”。理论上来说,就可以把六矿中的灵气转移到聚灵符上储存。只是格子结构画起来不易,要遵守五大守则,犯了错就前功尽弃。 五大守则分别是―― 一、均一xìng;整条筹的格子结构必须是相同的。 二、对称xìng;相对的方向总有重复出现的对称格子结构排列。 三、各异xìng;虽然每对格子排列是相同的,但其余的每一对排列都会不同,这就会造成差异。 四、自限xìng;格子不能画过筹的边界。 五、平衡xìng;格子的形态不会改变存在其中的能量,不会激化也不会削弱,只会保持平衡。 只有保证这五条规则的情况下,才能画出可以使用的“筹”,一筹就是一道聚灵符。而这种筹完全可以想象成符的笔画。聚灵符只是一笔而已,而清髓符却有足足八十一笔,每一笔都蜿蜒盘旋,神鬼莫测。而这每一笔里都有无数的格子结构,保持着五大规则,有规律,却又无比复杂地整齐排列着。 清髓符的一道筹里究竟有多少格子?简直不可计数。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画符的过程而已,除了画符之外,还需要用灵气灌注入筹当中。 灵气必须控制得和筹的形态一模一样,在整个灌注过程中,每一道筹中的每一个格子都必须分毫不差,从始至终坚持,直到所有灵气被按压契合进符内。 到此刻,一张符才算完成。 一张符越强,需要灌注的灵力自然越多,结构也就越复杂,筹笔画也就越多。发动的时候,只要五大规则破裂任意一条,符纸的约束就会消失,筹就会借灵还形,再现你所画的灵气结构。 通常,只要往成品符内胡乱注入哪怕一点灵气,五大规则就会破裂,灵力就会被放出。 碰到敌人的身体上也是如此,符会受到敌人灵气的影响而爆裂。 听起来画符实在是太困难了,因为一道筹里竟然要画那么多的格子。虽然还没有真正结晶体形态的万分之一多,模仿的只是简单的自然之力。但一个格子也只有米粒大小,要密密麻麻遵守着规律画满一道道筹又怎么可能呢? 这就是九霄符术最最核心,最最神秘的窍门了。 “灵笔”。 这就是一切的解决方法。 无论你要画什么形态的灵气,都要事先沐浴更衣,净手拜香。画火则拜火,画水则拜水。而后坐禅以冥最jīng纯的意念,吸收一团你所拜祭的意念灵气。将这团灵气不去流转周身,不去吸收,而是保留在体外,注入到你用来画符的墨笔当中。 这个时候,你就可以用念头,而不是用手来控制笔。你念头一动,就可以重复出拜祭的念头当中的格子结构,jīng妙无比,分毫必现。 这种“灵笔”秘法基本上完美地解决了画筹的难题,使得九霄符术得以实现,得以发扬。现今,这就是天下间最具威力的秘法。虽然单论功法的威力并不很强,但一旦推广,万人一起画符,其凝聚出的力量,简直惊天动地。 第十六章 交商易贾(上)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空涯飘在半空中,衣衫猎猎作响,他那苍凉追忆的眼神一如往常,好似永远也不会波动。他现在正盯着眼前的绿铭山,盯着数十丈下方的那间小屋。 他的眼神里渐渐揉进了一丝疑惑,他的脑中又一次浮现起了萧凉举着酒杯敬给明月的一幕。 “那真的是他吗?”空涯不禁喃喃自语道。 他是个很难被打动的人,也许天下间最美丽的女人坐在他怀里,他也不会被打动,因为他的yù望已经死了。也许天下间最大的权势摆在他面前,他也不会被打动,因为他的野心已经死了。也许道的答案摆在他面前,他也不会被打动,因为他的道乃是忘情纵横道。他不需要任何答案,他只想要忘情高歌。 但他看到萧凉敬酒给明月的那一幕,却被打动了。 他已经二十年没有过那样热血激荡的感觉。 但现在的他,看着萧凉,只有一浪高过一浪的疑惑。好似那天晚上醉酒后的萧凉是另外一个人一般。 “萧酒凉,魂断肠。”他高吟道。 “背影高歌盏明月,断魄回昆入忘情。” “军牢啸滚九重败,横剑豪胆英雄生!” “不语不言,不愁不苦,不喜不悲,不寂不屈……不为百腕千斤无情刀折腰,不为山海痴怠鄙夷唾寞落,只敬我心,只敬庄严之魂!只敬敬者,对眼知己,对眼英雄!” “萧酒凉,佳人寞,华丝无一悔……” 空涯眼中罕见地闪烁起波光。 “三月,太短。” 他最后留下这样一句话,而后离尘而去。 …… 就在数十丈下方的萧凉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正挑灯夜战,埋头于九霄清髓符术当中,准备彻夜研究。 “太妙了!太妙了!” 一边研究那本宝典,萧凉一边不住地高呼。虽然他现在根本没有灵气可以用来压入符内,但接触到如此奥秘无穷的新领域,萧凉还是止不住兴奋。 第一张符是聚灵符,第二张符是烈火符。 第二张符一共有三道筹,尾部相接,焰顶散开三道。 萧凉已经花了数个时辰在这两张符上了,他并未妄图直接学习高等复杂的后几张符,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在最简单的这两张符上。关于这两张符的所有记录,包括如何入定坐禅观想灵笔的步骤,如何使用灵笔的诀窍,如何画筹,脉的排列要怎样才是最好等等,他都反复揣摩研究,脑袋中已有了详细的规划。 在几乎一晚上的挣扎之后,他决定,不再卖出那碎成四半的莹翠石,而是用它来画一道聚灵符。如果聚灵符画成了,就继续用聚灵符中的灵气挑战烈火符。 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等到那时候恐怕困倦就会袭上心头,就什么事都做不了了。于是萧凉不再犹豫,他飞也似地冲出小屋,跑到清泉当中洗了个澡。 在夜晚极度yīn冷的寒水中上下了数次,觉得全身洁净之后,他回到了小屋中,开始定神,坐禅。 坐禅本是佛教的一种法门,现在却用来观想道教道尊,实在是怪异之极。 但萧凉还是一手拿着莹翠石,一手拿着琉璃笔,开始按照九霄道术中的凝气期吸收灵气的法门运转起来。 脑海中出现了太上丹尊的形象,长髯太极冠,浮尘柳叶瓶,黑边金缕道尊袍,祥云金气绕周身。然后再向他诚心膜拜。 果然,在这种祭拜和特殊的吐纳法门双重作用下,手中的莹翠石开始变得黯淡。萧凉虽然看不到灵气,却知道这就是吸收的前兆,现在灵气一定已经脱离了莹翠石,存在于空气当中。 这时不再观想道尊像,转而观想琉璃笔的形象,莹翠石变得更加黯淡,最终碎裂化为了灰尘。而琉璃笔脱离了萧凉的手,漂浮到了半空中,闪着耀眼的荧光。 灵笔已成! 念头一动之间,琉璃笔就在一张宣纸上燎烧了浓重的一笔,顿时,宣纸正zhōng yāng被画出了一道雄浑的青sè灰烬痕迹。 这就是琉璃笔画出的“筹”。 然后笔尖上的魔火肆虐,扬着无数的触角,开始疯狂地画起细小的“脉”来。这些脉在过去几个时辰当中,萧凉已经拼尽全力去记,只记一个却要重复画出无数个。而且不同脉的排列要在白纸和脑海中先设计,到现在才能再次重复出来。 一炷香时间之后,萧凉擦擦头上的汗,看了看手中的这张宣纸。 一道聚灵符完成了。 “这就是琉璃笔的功效么?” 看着手中的用宣纸画成的这一张聚灵符,萧凉暗暗吃惊。这枝笔好像自己有生命一样,可以帮他省却很多计算和失误,一些他都没有想到的细节,一些可能造成突破五大规则的败笔,都被琉璃笔自作主张阻止了。 正是因为有了这支笔,萧凉才一次都没有失败,直接画成了一张聚灵符。而且最令人称奇的是,这张聚灵符里居然还含有容量二十分之一左右的灵气。灵笔里的灵气并没有契合进聚灵符里,那么它的灵气是从哪里来的呢?难道是凭空而来? 不,是从那魔火里面契合进去的。这是必然的答案。 那团琉璃质的魔火毫无疑问是灵气形成的,在这世上,只有灵气才能打破自然力的定律,创造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东西。因此用琉璃笔画符的时候,魔火的灵力会自然而然渗透进符内,造成根本不用压入灵气,画出来的符本身就带有灵气这样的奇观。 但魔火却不会因为失去灵气而枯竭,萧凉并没有达到易经期,自然没有恢复灵气的能力,这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很显然,必然是那两颗阮月璃。 符内残余的二十分之一的灵气都是两颗阮月璃提供的。 现在的萧凉已经相信这魔火是有一定灵智的,不然怎么可能主动帮自己完善聚灵符?所以他相信,为了使聚灵符更好,魔火擅自将体内可以恢复的灵气融入到了聚灵符内。也就是说,它以不会损耗自身的灵气为原则,尽量为符内打入灵气。现在的阮月璃只有两颗,灵笔状态下只能为琉璃笔恢复那二十分之一的灵气,所以符内只有二十分之一的灵气。可以想象,如果阮月璃越来越多,说不定符里的灵气就会越来越多。如果有一块巨大的阮月璃融入魔火当中,那么画出来的符很可能直接省略了压入灵力的步骤,画了就可以使用。那么完全可以把这支笔当做武器,临战画符,只要画得够快,那简直威力无穷。 但一块巨大的阮月璃……这世上恐怕还没有人得到过。 第一张符成功,开了个好头,萧凉也没有往这张聚灵符里压灵,而是直接运起灵笔,开始挑战烈火符。 但不知为什么,每一张都是失败,每次都会突破五大规则,冒起一团细小的火焰,将宣纸燃烧殆尽。 直到灵笔中的灵气完全用完,烈火符也没有成功一张。 这时,天早已大亮。 萧凉没有来得及睡觉,就立即去进行自己想好的下一步计划。 他将那枚唯一成功的聚灵符细心折起,夹在一本杂书里,然后跑下山去,趁着晨露解下小黄,驾着牛车入城了。 整整一天时间,昨rì清晨挤在第一波出城的人流中出来,今天又挤在同样一波人流中进城。 但萧凉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他此刻虽然困乏,但心里却燃烧着一团兴奋的火焰。 他在干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这件事情简直就是赌博,赌他识人的水平到底高不高。他若是看错了人,这一赌很可能会万劫不复。但若是赌对了,今后一定会财源滚滚。不要说易经,那一连串近乎疯狂的梦想都有可能达成。 “阳符”,只要有足够多的钱,买到足够多的阮月璃,萧凉相信,自己一定能画出阳符。一旦阳符可成,那他就一夜之间扬眉吐气,什么空涯空潜,全都要让开一边,避让自己的锋芒。 钱,钱,钱。他经过一晚上的试验,发现画符不但对手法和灵气有要求,对材料同样有要求。宣纸这种材料实在是下乘。如果有钱,应该去买灵气粘合xìng最高的恋逆芹制成的黄纸,然后买淬火玉来凝练灵笔,这才最适合用来画烈火符。 更不用说买来阮月璃可以对符内本身灵气做出的提升,这项提升意味着无尽的财富和威力。 钱,阮月璃,钱。这就是一条真正的良xìng循环,会使自己画符的水平一天一天逐渐成长膨胀,然后成为一个真正的制符大师。到了那时,易经已经是易如反掌的事。不要说易经,整个万仙会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自己的制符技术,甚至是未来可能出现的制造阳符的技术,将使天下诸侯的势力天平发生倾斜。 但现在,诸多美好的前景都没有实现,现在,最大的困难是,这第一张聚灵符能不能卖出去,能卖多少钱,卖出去之后自己安不安全。 萧凉已经看准了一个人。但他从未依靠自己的眼光做过如此大的赌博。赢则升天,输则地狱。 第十七章 交商易贾(下)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他照常驾着牛车到小武那里去提货,和小武照常寒暄了几句,小武问他怎么好久没来,他含糊了几句应对了过去。小武又问他怎么从排屋搬走了,他扯了两句天下大势带了过去。 最后在小武的满腹疑惑中,萧凉驾着马车,拉着分门别类的**金,走上熟悉的路,往东区去了。 没有多久,他又来到了**天齐商行门口。 他从见到那小莹的第一天开始,就有一种感觉,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娘,是个隐忍非常,野心巨大的角sè。 一个弱女子生存在巨大家族的夹缝中,又不像秦如烟那样对家族的财产享有绝对继承权。如烟只有一个弟弟还是庶子,但小莹则不同,她长兄长姐众多,而且都比她势大。 像这样都能生存下去。这个人必然坚韧异常,而且肯定谨小慎微,但又急需一个能够将她从**金这等廉价生意中解救出来的人。 萧凉认为这个人就是他。 “小姐,那萧凉又来了。” 一个jīng壮的长工在柜台上给小莹行了个礼,通报道。 “哦……”小莹扬起脸,放下账本,“那跟我出去提货吧。” “小姐。”那长工没有动,反而又一拱手。 “怎么?”小莹问。 长工眉弯微动:“那萧凉说这次不在路边交易了,想进来和小姐谈。” “是么?”小莹眼睛一眯,“那请吧。” 片刻之后,萧凉的牛车被牵进了**天齐商行的后院。 萧凉和小莹并排走在最前面,一路谈笑风生,小莹并不如其他的女子那样少语,反而言谈主动,隐隐有一个男子掌柜的风貌。 到了后院,萧凉扫了一眼四周:“陈掌柜,我这次又来了一批好货,就请这些不识货的人下去吧。” 听到被说成“不识货”,小莹背后很多工人都青筋暴起,但小莹眼波流转,联系到这次萧凉的反常,就将一切了然于胸,支退了左右。 当后院只剩下小莹和萧凉两个人的时候,这萧凉竟然一本正经和自己介绍起**金来了,这倒让小莹大吃一惊。 “您瞧这块烙石,结晶均一,杂质颇少,极为jīng纯,也算是**金中的jīng品了。您再瞧这块铁金……” 小莹心下颇感失望,就自己动手去翻起**金堆,翻来翻去,竟然发现石堆里莫名埋着一本书。 《鬼神志异》 **金堆里怎会有这样一本奇怪的杂书? 小莹翻开了书,耳边却听到萧凉口中的推销仍滔滔不绝。 而后她自然发现了那张画着聚灵符的宣纸。 她的瞳孔一下子缩小了,不由得低声暗呼:“这是什么?” 有幸,小莹是个识货之人,她曾在一本九霄宫传道的小册上见过这种带有纹路的笔画。只不过并非如此青sè的灰烬灼烧印记,而是用朱砂兽血画成。 “这竟然是九霄符箓!”小莹心里暗自惊叹。 小莹不但知道这是一道九霄符箓,还知道这是一道初品聚灵符,专门用来储存灵气。 向九霄宫做生意,如果你只买灵气,不买石材,就会便宜一些。他就不会把矿石给你,而只会给你一张聚灵符,这聚灵符上就含有你要买的灵气。 但眼前的这张聚灵符,脉络密密麻麻,一个格子比米粒还要小,简直看都看不清。这明显是一道容量极大的聚灵符,而且画在宣纸上的是灼烧痕迹,但这宣纸却不会破洞……难道这符里已经含有灵气了吗? “萧公子,不知这是哪里来的?”小莹捧着宣纸和书,如此问道。 萧凉这才从**金的推销中住口。他看着那本鬼神志异,笑了起来:“哦……这本书,是我在城外捡到的。” 小莹看了他一眼,满腹狐疑:“捡到的?” 萧凉满面笑容:“是呀,如果对您有用,还请留下。”萧凉抬起手,做着一个双掌微推的动作,“不过,我也是个生意人,下次再来的时候,如果这东西对您有用,还望您能给个报酬。” 这样一说,小莹就全明白了,她低头望着宣纸,沉吟不语,眼中却有光芒闪动。 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小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不知道,你有没有运气,能不能捡到更高品的?” 萧凉望着她的那种眼神,不再调笑了,变得稍严肃了一些:“如果我想捡,应该是能捡到的,只是看值不值得捡。” 小莹的眼神变得如同猫看见了老鼠:“如果这东西能卖得出去,我想是值得捡的,非常值得。” 萧凉点点头:“那我就告辞了,不久后,我还会来拿报酬的。只是我希望,万仙会的领域内,不会有人知道我有这么好的运气,您要是把我的运气卖给了他们,他们会嫉妒的。” 小莹一笑:“我会把你的运气远远卖到百里外去的,请到柜上去支这次**金的款子吧。” 说罢,萧凉便走了。 小莹的身后,又闪出一个黑影。 “小姐……这小子怎么会?” “我还是低估他了,他不但是个聪明的游商,还是个有胆气的游商。我只是不知,他究竟是自己造出来的,还是有别的渠道买来的。” “这个简单,给我一些时间,自会为小姐查清楚。” 小莹想了想,抬起手:“不要打草惊蛇,如果他真的是自己造的,那就是个稳定的生意。这项生意恐怕比我们卖**金要有利益得多。如果不是他造的,那他背后就还有人,说不定是九霄宫的叛徒,无论这个叛徒想要什么,这九霄宫宁可自己烧掉也不愿留给敌人的宝贝,还是值不少钱的。” 那黑影反而有些胆怯了:“小姐,会不会有些危险?这很可能得罪九霄宫呀!” 小莹一笑:“我会想办法做的滴水不漏的。” 正如萧凉所料,这个小莹不是个胆怯的普通女人,她心里的野心恐怕比男子还要盛大疯狂。她不会拒绝这种千金生意的机会。 此时的萧凉来到了东区的店铺,他疯狂扫荡着晒干的恋逆芹宽叶和淬火玉。直到把自己的积蓄与秦如烟给他的钱全都花光。 这时他有了一捆恋逆芹宽叶,和一块半拳大小的淬火玉。 “这次我算是欠下了雕翎堂一个大人情。我出来已经一天了,四五天之内,不回去怕是不行。” 萧凉自然不会现在就回去。他还是先返回了绿铭山,睡了一觉,然后又投入到疯狂的研究试验当中去。 三天以后,从雕翎堂出来的第四天,萧凉才从屋子里走出。他把琉璃笔和九霄清髓符典籍放在了一个木盒当中,然后跑进山里,找了一棵巨大的桃树,掘开一个深坑,将木盒藏了进去。 为免虫蛀,木盒被厚厚的油纸与麻布包裹。未免被野兽刨开,坑挖的很深。最后在桃树上留下一个细小的印记,萧凉便抽身离开。 他又一次驾着牛车,在小武已经懒得询问,无jīng打采的语气中提走了**金。然后他又一次来到了东区,**天齐商行。此时离上一次到来已经过去了三天,想必那道聚灵符已经卖出去了吧。 在后院,他又一次与小莹单独会面。 “陈掌柜,不知道我的‘运气’,现在卖出去了没有?”萧凉作了个揖。 小莹打量着他,像是想把他看透一样。 半晌,她放弃了,淡淡地说道:“这是个好生意,你负责货,我负责销路,我们五五分成,应该很公平了吧。” 萧凉也打量了一眼小莹,在他的预料中,势大如**商行这一方,肯定要打压自己的利益,但没有想到……小莹为了稳住自己,竟然抛出了对半分成这等丰厚的饵料。这等约定一旦做出,今后想坐地起价就难了。 “但是,必须有二品和二品以上的,生意才能做得下去!”小莹声音轻微,语气中却带有一股厉sè。 萧凉一笑:“那不知道,上一次的卖了多少?” 小莹又眯了眯眼睛:“七十两。你可以分到三十五两,今后一枚你可以拿到五成,但数量越多,我拿的就必须越多,因为我的风险就越大。我不会给你销在万仙会,我会找不轻易使用,也不容易暴露的人。但这样我的成本就会高很多。” 萧凉不再笑了,他问:“你为什么要打压我的量?” 小莹回答得很简洁:“我没有打压你的量,比起你做的事情,你拿的钱已经太多了。我只是有什么说什么,一旦你的量大了,不造成影响,想掩盖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们现在坐在一条船上,我也想尽量减少暴露的危险。” 萧凉思考了一阵:“生意总是要做大的,总有一天会有人发现这东西在流通。应对的办法迟早要想出来。” 小莹看着他:“我觉得,这个办法似乎应该是由你去想的。不过也无所谓。眼前的生意更加重要,把你这次的‘运气’拿出来吧。” 萧凉一笑:“今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加上上次的三十五两,先把钱准备好吧。” 片刻之后,小莹提着银袋。 “钱已经拿来了,不知你的货在哪里?” 萧凉不再多说,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贴身的牛皮袋,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张手掌大小的符纸,符纸上画着三道筹,汇聚成了一朵火焰。 小莹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惊得花容失sè:“烈火符!你竟然真的有二品符!你到底是不是制符师,符是从哪里来的?” 萧凉眼睛炯炯有神,丝毫看不到熬夜的疲累,他扭了扭脖子:“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能源源不断拿到灵符。不过这灵符如此珍贵,你当真只能拿到这个价钱吗?” 小莹死死地盯着他:“好,好好。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不简单,没想到,没想到。” “关于这价格的事,我已经尽量撑高了。毕竟是烫手的东西,你以为是在卖莹翠石么?这烈火符我打算卖三百两一枚,一枚你可以分到一百五十两。加上原先的三十五两,这是你的一百八十五两**银!” 说罢,小莹就丢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 萧凉其实对价格已经很满意了,但秉承商人唯利是图的原则,他还是要逼一逼小莹。如今小莹这样应付他,他非但不觉得失望,还松了一口气。 “罢了,那今后就以这个价格交易吧。” 说完萧凉扭头就走。 …… 萧凉与小莹的交易成功了,虽然不知道这生意未来会遇到怎样的危险,但—— 看着手中的一百八十五两的银袋,走在东区步往北区路上的萧凉,感觉头脑都有些眩晕。 “真是暴利行当呀!简直堪比卖那害人上瘾的五石散!虽然失败了无数次,最终只画出了三枚烈火符,但竟然有如此之高的利润,而且成本如此之低,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呀!哈哈哈!” “虽然比起阮月璃的价钱,这还只是冰山一角。但我却能无穷无尽地画出符来,不用多久,就能买到阮月璃,阳符可成!梦想可成!哈哈哈哈!” 萧凉欣喜若狂,全然忘了,若是空涯或是九霄宫的人知道了他的行径,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第十八章 朝建功名夕遗梦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徒显,你可愿为国效力?” “不愿。” 六指老儿的尸体前,桀骜的徒显如此答道,将一众老臣吓得面如土sè。 皇帝却并未动摇,他双眼中威严的光芒好似两盏明灯。他只停顿了三息。仅仅三次短暂的呼吸,就听到那仿若雄浑的战鼓鸣擂而起的声音继续问道: “徒显,那你可愿为我效力?” “可愿为我枪挑番邦,剑砍蛮夷,铁蹄所踏之处均纳为王土,征服至万里涯海,天边尽头,见我域那穷尽天下广阔无垠的边疆风采?徒显!你可愿为我效力?” 皇帝的声音如同天边的惊雷,在徒显的耳中激荡,轰鸣。 徒显动摇了,他颤抖着,不禁去想象那满是雾气的我族类极所能及的尽头,无边之海。想象着铁蹄踏地,枪尖落露,一望无际的武道之涯的极限。 他无法拒绝。 (有一双清澈的眼睛远远望着这一切,它不禁疑惑,我这是在做梦么?) 绿铭山。 山所高处,烟云流转。半腰嶙峋突崖之上,有一棵苍松,一粒小亭。小亭之中有一个长袖长襟的白衣男子,长发披落,扬首观云。他的容颜没有分毫岁月痕迹,正值双十青葱。他望向远云的眼里只有那一分落寞和交衬其中的九分平静。他背着的双手好似白玉节一样,光滑明透,交织在长披的滑绸中,迎着风微微摆动。 远远三十步外,有一个并不很高大,但肩膀宽阔,手臂雄壮的中年男人远立。此人双眸中的光芒极为黯淡,好似接近了白sè,犹如一潭毫无生机的死水。这是岁月对他无情的剥夺,在这双见惯了无数生死的眼睛背后,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神态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这双眼睛的主人就是徒显。 (二十五年了,徒显老了,踏雪老了,雪芹也老了。他二十五年前那把锋利无比的铁剑,早已铜锈满蛀,破败不堪了。旁观之人不由得发出如此言不由衷的感叹。) 徒显缓步向前,口中却喃喃着:“圣上……却也不是,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一声浩叹开云见rì,清清冥音辗转而来: “徒公何必如此,唤我李牧便是。” 徒显微微一笑,僵硬的眉角稍稍抽动:“李牧……你果然已出尘,前世野心早已散尽了吗?” 那白衣男人也一笑,转过身来,露出那没有半点沧桑的清秀面庞。 徒显一惊:“果然是升仙了,岁月痕迹竟然不着分毫。” 李牧却苦笑一声,好似一个普通的道人,眼眉上再无丝毫厉sè,王霸之气好似早已散尽。 “哪里是升仙,真是云里看雾里,互不真切呀。” (原来这就是李穆朝二世祖皇帝李牧。服下仙丹易经,却没有自行修炼出一点灵气,最终未能名登玉璧的李牧。徒显果然见过他了,野史所传不虚,但李牧这一年应该五十岁有余了,竟然会如此年轻。) “徒公,你可发三问,我一一答你。” 李牧看到徒显的表情,就知道他有很多事情想问自己,这也正是徒显前来见他的理由。 “好。”徒显道:“我想问你,玉璧上所刻凝气易经是什么意思?” 李牧笑笑:“徒公,这个问题我本是不知道的。但我离朝的这半月以来,早已飞行游览了昔rì握下的大好河山,多番内视自省之下,已有一定猜测。不知徒公可愿听我这等妄言?” 徒显的表情仍是没有任何变化:“请说。” 李牧又一笑:“凝气易经。凝气的这个气字是什么意思呢?在我服下仙丹之后,眼里就可以看到一种奇妙的事物。我可以看到生灵体内有一种流动的‘气’,我也可以看到自己体内同样有这种气从毛孔当中流出。事实上,我就是靠使用这种气来御空飞行的。所以,我如果猜得没错,这种气就是修仙的关键,凝气的那个‘气’字的涵义。李牧不才,给这种气起了个名字,生灵之气,名为‘灵气’。” 李牧轻轻一拂大袖,自己就飘了起来,浮在半空之中。 这样的场景,饶是徒显,也大吃一惊。 李牧却不以为然,又说道:“凝气就是想办法把外部的灵气吸纳到身体当中的一个过程。但这却是个很难的过程。”他沉默了半晌,才又说道:“不知道徒公有没有听说过开灵**?” 徒显略一思考,随即摇头:“没有。” 李牧轻笑:“江南坊市之中依稀流传有一种秘法叫做‘开灵da法’。武功练到至高境界,就可以找开灵师开灵。这种方法就是通过刺激穴位将人体本就蕴含的灵气激发出来,用以代替内功使用。一旦开灵,一生中有数次机会可以催动灵气使用招式,比内功威力大百倍不止。被开灵过的武师被密称为‘灵师’。他们不会轻易动用灵气,因为灵气一旦使用,自己本源之力就会损耗。轻者大病,严重则一命呜呼。这样的人,就统称为‘凝气期’。” “啊!”徒显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李牧点点头:“没错,玉璧上所刻的四字就是修仙的一种等级分割。也可以说是一种变相的提示。若没有这每期两个字的提示,任凡人何等大智慧,恐怕永远都不可能修成正果。就正如玉璧落地前的数千年岁月一样。很多高手开灵,灵孔周天大通,却不知道要凝气,而最终寿命断绝,又或灵气耗尽而亡。” 李牧又笑笑:“而那枚我服下的仙丹正是第二个提示。那枚仙丹中含有浓烈的灵气,我服下之后,首先是被开灵,之后则直接跳过了凝气期,大量灵气入窍,为我易经造体,直接迈入了易经期。正是因为易经时灌体的灵气太过浓烈,所以才有了那惊人的天象。” 徒显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眼神中的镇定再也不复。 (原来如此,这就是当初仙途大开,徒显盲人摸象,踏上仙途的情景么?那我们现在还好,好歹已有了现成的功法,好歹还有了六矿。徒显那时候却根本找不到灵气。他的易经恐怕要比我们艰难无数倍吧。) “那我能否开灵易经,步入你的后尘?”这是徒显的第二个问题。 “当然可以。”李牧一笑。 徒显眼神中却多了一份凝重:“依你刚才所说,坊市之中的开灵**流传不广,应该是有什么缺陷吧。” 李牧点点头:“灵气即生气,泄体则必死无疑。然而凡人无法控制灵气,灵气也不会由经脉流转双目,自然也看不到灵气,所以大部分被开灵之人,都因为灵气泄体而亡。后来,依靠武林高手的强健体魄所带来的旺盛灵力和对于危险的预感与控制,总算在开灵中找到了一丝生机。但成功的几率仍然是十中无一。” 徒显眼神更yīn沉了:“果然,这世上没这么便宜的事。” 李牧又摇摇头:“你错了,若我帮你开灵,以我的灵气保护你的灵气不泄体,则有九成把握。” 徒显凝望着李牧的眼睛,他的凝望,一般会使人回避,哪怕这个人是位高权重的王侯。也许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眼前的李牧。徒显此刻看透了,眼前的李牧看似散去了王道,却本质未变,还是那个帝王李牧。 “你想我去做什么?”徒显问。 李牧又一轻笑,低下头,好似在回忆着什么。 “我进入易经期也已半月有余,灵力却没有半分增加,因为我不知道去哪里凝聚灵气。我看到生灵体内有灵气浮动,就下去加以吸收,那生灵死了,我也成功吸收了灵力。但天空中则yīn云密布,隐有雷声。吸取了三头鹿的灵气之后,雷声滚滚,一道红sè闪电直劈而下,向我而来。我一害怕,赶忙散了从动物那里吸取而来的灵力,没想到雷电立刻消失,天空登时放晴。” “这……”徒显喃喃道。 李牧再次摇头:“显然,天公不准杀生吸灵。然而除了生灵以外带有灵气的天材地宝,我寻遍河山,没有找到一丝半点。” 徒显点点头:“原来如此,你想让我发动举国之力,为你去寻找。” 李牧又摇摇头:“是为我们两人去寻找,因为你就快步入我的后尘。”说罢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只金红sè锦囊:“这是普天之下离灵气最接近的一件东西。我曾用它贴身携带那仙丹半年之久,它已经沾染了一丝药xìng,可能对你有用,就赠给你吧。” 徒显目光望着地上思考了一会儿,就走了上去,到李牧身前,拿了这枚锦囊。 这时李牧突然厉喝一声,眼中jīng光爆闪,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大袖一挥,一股狂风迎面吹向徒显。 徒显大惊,却被怪风将自己缠绕起来,困得不能动弹,而那怪风竟凝而不散,无法挣脱。 “开灵有两途,锻体为上,炼心为下。”李牧气息陡然转变,威严而不可视,随之他口中一声暴喝,双袖不断挥动着怪风包围过来。 “你!”徒显惊喝。 但李牧却未理他, “锻体为打通全身经脉,散发灵气,凝灵气而流转,无易经之瓶颈,灵力缺失变化但却强固,威力无匹。” “炼心为打通心脉和丹田,收灵力凝于丹田,但本心会因灵气大道之魄所感染,从此失却,xìng情大变。此灵力虽然多变且磅礴,但无心xìng,实不可成大事。” “我且给你锻体开灵!”李牧大吼一声,徒显顿觉一股金光冲到眼前,眼中光芒顿时大盛,在光芒之下,他首次看到了灵力的形态,看到了全身上下青sè的横流正往体外流逝,也看到了包裹于三尺外的金sè灵力和流转于身体各处的金流。 这一刻,徒显震惊极了,只有到他亲眼看到灵气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李牧所说不假,这世上,竟然还有这般他从未涉足,难以置信的世界――灵气的世界。 “此乃我独创开灵之法,以灵力流转汝之双目,助你目视灵气,现在你且将青流当做你身体的一部分,加以控制不要泄体,只要你有这念头,本能就会激发,便不会灵气泄体而亡。” 随着金流引导着青流冲破重重关卡,最后消散在丹田前,徒显全身的灵力都被激发了出来。 徒显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他感觉到自己的生机正在往体外流逝,所以他不得不按照李牧所说,竭力把灵气想象为身体的一部分,控制它不要外泄。 最终,青流稳定了下来,在体表结成一层薄膜,凝而不散。 紧接着,他体内的金光便退了出去,双目金光一散,也就再也见不到那青流了。 徒显现在只觉得神清气爽,似乎气力也大了三分,他看着自己张开的手掌,似乎有着黄茧都退散了不少的错觉。他望着这些变化,被惊得只顾喃喃自语:“刚才你说的,竟然……竟然……” “自然都是真的。”李牧道。 说罢李牧甩着大袖往小亭方向走去,直接近云霄。 “天雷落地之时,我真是惶恐极了,知道这仙途危险无数,若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触了不知道何处的禁忌,那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那时我就想好,第一个开灵的人必当是你,再由你去教天下人来修仙,用天下人来当我二人的试验品,躲过重重禁忌,大道方能可成。这世上能有此果敢勇武,机智坚毅之人,恐怕我都不及,只有靠你了。” 徒显一笑:“原来如此,那想必我已经不是你第一个开灵的人了吧。以你的xìng格,怎会不提前找人试验呢?” 李牧背着身形,是怎样的表情无人可知,只听他一笑。 “正是如此,我已找了三人开灵,加上我已经有四个试验品给你铺路,直达到万无一失,我才来此处等你。” 徒显看着李牧背影的眼神,又变得苍白。见徒显不再说话,李牧对着这无边的云海长啸一声:“想我一世为帝,却在灌体的一瞬,好似大彻大悟,我突然想知道,在这世上,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征服万海,国泰民安,如此的野心在我魂魄当中,不过是前人灌注,却不能给我带来半分快乐。可如今,我好似得窥真理大道,徒公,且别怪我不奉陪这天下了。” 说罢他迈着步子走入了云海,一步复一步地漂浮了起来,直yù离去。 就在这时,徒显猛然大吼:“圣上留步!” 李牧转过头。 “圣上!”徒显看到李牧就要离去,心中最后的坚守终于崩塌,他变得好似一只不知所措的野兽,失却了最后一分冷静,疯狂地嘶喊道:“圣上,你且负了天下人,但若你本心如此,大可不必自责。但我却不愿你负我。若不是你,我恐怕还在那凉薄的山中,过着与剑为伴的生活。我定当不用入这俗世,学这权术,更不用沾染满手的千万生灵之血了。虽然贫苦,但我也会自在一生吧。如今臣下将一辈子都交给了你,你却要走了,那我且望你如当年御前比武那样,给我指一条明路!” 李牧沉默着。 “世间万物皆有yīn阳两面,于yīn,我且告诉你――男子锻体貌盛,女子锻体貌衰,男子炼心轻狂,女子炼心查微。修仙之途,困难万道,难关无数,切不可己身私藏,当要广播门徒,以他为试,方完己身。不然玄妙之间变数太多,极易害了自己xìng命。切记,切记呀!” 说罢,李牧拂袖卷起一阵狂风,腾空而起,化作一颗流星,消失在云海之中。 也就在这时,一声遥远的轻笑在徒显耳边响起―― “于事物的阳面,我又告诉你――你现在也踏上仙途,自会知道,从前凡人的生活是多么渺小,这世间广博,天地无边,实在其乐无穷。既为生灵,又何苦自寻烦恼,无病呻吟……哈哈,我且去了。” 徒显随即便平静下来了,心灵的堡垒再次高筑。他遥遥远望那云海深处,长发髯须随风而飘,他隐约已能感受到自己和李牧那一期之隔的差距。究竟是怎样的力量,使他能放下莫大的权势?但他却也感受到了,李牧话语中的那股言不由衷。 但混杂在李牧谈笑中的那股清凉之气,却让他忆起自己的求剑生涯。蓦然间,徒显沉寂了数十年的那一股热血突然蹿到心头,熊熊燃烧起来。 ――他恍然地回忆起自己十八岁那年在外流浪的时光。那时,没有国家大事,没有攘夷安邦。他的眼中只有剑,他也只为剑而活。平rì里风餐露宿,却也能见这红尘种种。他喜欢躺在麦田之中,喜欢浊一杯甜酒,喜欢什么菜也不要光吃一大碗米饭。还喜欢在河里飞剑抓鱼,然后就着河边的湿柴,冒着浓烟熏熟。 那一路上,不知碰到了多少人和事呀,河边打衣的女孩,裙摆绑着结却仍被浸湿,汗水和飞溅的溪水溶于一处,随着她额角的秀发缓缓流下;还有那官道上吟诗的书生,被土匪围了一圈却还浑然不知,若不是徒显拔刀相助,恐怕再不风流;最难忘那深山陋居中裹着一条残破棉被的女人,消瘦惨白,眼角里却流转着那悲凄的寂寞,那动人的风情。她的一颦一笑,激荡徒显的心灵,存留直至如今。 (旁观的那个目光突然内心当中受到了无比的震荡,他蓦然间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这种感觉,却说不清也道不明。但他却明白,自己在这旁观当中的意识,越来越明确,越来越真实了。) (徒显与李牧么,在这样的人面前,我等这卑微小民的心态,实在太过可耻了。他们固然有极高的平台,从位高权重的顶点开始修仙。而我等卑微小民,固然是从最底层开始攀爬。但哪怕爬到了徒显的那个位置,又会有徒显的那颗心吗?徒显,永远就只有这一个,代替他的人,恐怕是永远也找不到。我?我能代替徒显?这绝不可能。) “莫非这就是我的道么?” “这道究竟是要我斩断俗念,还是以俗会真呢?” 徒显自顾自在一旁喃喃道。 他自然不会发现有人在一旁窥探,他也不可能发现。 于是,最终他的身影也随着这万里云海渐渐远去。 第十九章 九石弓奴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萧凉的对面站着鸣断肠,他手里拿着胤龙斩月。 鸣断肠恶狠狠盯着萧凉,他的眼神里肆无忌惮流露着那么浓重的嫉恨,让人不用怀疑他对萧凉起了杀心。 站在一旁的有秦如烟与他的弟弟,还有雕翎堂的一众工人。 这些人都知道鸣断肠的身手,所以他们都为萧凉担心。萧凉站在鸣断肠两百步内,如果此时鸣断肠手中有弓箭,那么他早就死了。 但如烟的脸上却没有那么重的担心。因为这次shè技场的决斗,根本就是她一手安排的。她认为是时候把以前那个不听话的弓奴换掉,换为一个更加听话,身手也更好的弓奴了。 在她心目中,萧凉能从多人围困当中杀出,又能力开九石强弓,根本就是绝顶高手,自己稍加培养,一旦易经,再加上这把九品神弓,在万仙会当中也能占有一席之地。 但她根本不知道,鸣断肠才是那个绝顶高手,而萧凉,最多只是一个会做戏的戏子。现在她这样做,简直是把萧凉送上绝路了。 但稀奇的是萧凉却不觉得害怕,从他又一次拿起胤龙斩月开始,他就一直注视感受着这把弓,好似入迷了一般。 第一次见到这把弓的时候,它插在地上。两头好似两把尖刀,弓身上刻有无数神秘的图案,锃亮地反shè着刺眼的阳光。从那一刻起,萧凉就感觉自己被它吸引了。 这把弓看起来根本不像有九石那么重,虽然它绷得很紧,弓弦也粗壮得到了弓弩的极限,但怎么也不像需要千斤之力才能拉开的样子。 每当萧凉拉弓的时候,会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流淌遍周身。他觉得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块骨头,每一根虬筋都在活动,都仿佛拉伸运动到了极限,但又不疼痛,只是停留在那个边缘,让人感觉饱满舒适。 当放开弓弦的时候,他感觉全身都获得了一次完整的运动,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膨鼓颤动了起来。身体各处都熊熊燃烧。看着飞向远处的那枝穿云破浪的鸿箭,感受着身体内有节奏地呼吸着的力量……那种感觉真令人沉醉。 “徒显,徒显……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萧凉喃喃自语。 他握着胤龙斩月,想象着徒显那双有力的大手也握着这把神弓的样子。 “心中只有剑,也只为剑而活,多么……灿烂的人生呀。” 萧凉握紧了斩月弓,抬起了头颅,毫无畏惧地望着鸣断肠。 这样的神态落到如烟眼里,让她心中一暖。 “把贯臂追风给鸣兄,另外给他五枝箭。” 如烟嫣然一笑,抬平的手掌往前一推:“鸣兄,每人五枝箭,箭shè完以受伤多少决胜负如何?” 鸣断肠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萧凉,眼睛好似上下两片树叶,夹着一丝的光明。 “我用四品弓,萧兄用九品弓吗?未免胜之不武吧?” 如烟一挑眉:“那你要哪把弓?” “三江莹翠。”鸣断肠口吐四字,一字一顿。 “不行,那弓威力太大,箭矢无数,破了五箭之约,怎能给你!”如烟不假思索,矢口否决。 “你们给我插一块淬火玉便可,淬火玉的灵气不符此弓,只能shè出一箭,我就只用这一箭平五品之差。” 要名正言顺替换弓奴,的确不能给鸣断肠留下以弓品欺人的口实,只是一箭的话,三江弓最大的shè速优势就没有了,给他也无所谓。 如烟看了一眼萧凉,见他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吩咐人准备只有一箭的三江弓给鸣断肠。 一柱香之后,鸣断肠背着三江和只有五根箭的箭袋,手提贯臂,准备开始决斗了。 “只有剑的人生,也只为剑而活。那时的徒显,这徒显两个字,也许还没有那么威风凛凛,没有那么摄人心魄,也许那时的徒显两字,只代表了锋利。薄如针尖,断喉却只闻刀刃的锈腥味,却看不见一丝鲜血的锋利。” “光是看看徒显的弓就知道了。这把弓横过来就是一道双刃长刀,如果有剑客近身妄图击杀弓手,恐怕要死于这斩月的‘斩’字之下。徒显呀徒显,哪怕一把弓都如此戾气深重,弓臂都是刀刃,长弦都能割肉,我有幸能拉开如此神弓,哪怕再技不如人,又怎会怕输?” 如烟高举右手,狠狠落下,用尽全力喊了一声:“开始!” 话音刚落,萧凉便转向右手边狂奔起来,他提着极重的斩月,如同一道狂风,沿路掠起一长道沙土。此刻,他信心满满。 但这信心只存在了那么一瞬。 开始令一下,鸣断肠便身躯一跃,向后轻飘,并且右手已经摸到了箭矢上的雕翎。 萧凉刚踏出一步,他就将贯臂弓拉开了满月,食指中指无名指的缝隙间,夹了两根箭。 萧凉步起沙土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身后的风动,他本能地转过身用斩月宽大的刀面挡在胸口时,已经觉得右脸像是被铁鞭狠狠抽了一记。 “嗖。”一声狂风激烈震荡的尖啸。 “咚。”一声铁剑被钝击的闷响。 萧凉翻滚着飞出五六步的距离。扑在了地上。 全场的人都惊呆了,没有人能想到,仅仅那么一瞬,战斗就结束了。这也许怪罪秦如烟的外行,竟然在如此空旷的地方比弓术。也许又要怪萧凉的愚笨,竟不知道谁先出手,谁就有九成胜率。 鸣断肠没有再出手,他的眼神冷静了少许,似乎是在刚才的两箭中得到了发泄。 “那小子没死,诱饵的一箭划破了他的右脸,shè断了他的鬓发,削弱了他右耳的听力。但直取心脉的一箭却被斩月给挡住了。他受到了巨大的震荡,但还不致死。” 伏在灰尘中的萧凉还没有死,甚至都没有晕过去,他只是一动不动,趴伏在地面上。 他没有受多重的伤,但全身毛发倒竖,冷汗直流,眼睛睁得两侧的血红丝脉尽显,明显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这就是拼死搏杀的感觉吗?那种震得我全身发麻胀痛的感觉,那种气流好似铁鞭一样抽在脸上,浑然只剩下辛辣的刺痛和麻木的惊悚,就是拼死的搏杀么?” 萧凉的神智从徒显的回忆中抽离回来了,他一下子被漆黑的恐惧笼罩周身,动弹不得。 “我真是愚蠢呀,为什么要接受这种挑战?真的是被这斩月弓给蛊惑了,我真是太自大了。徒显,我现在才意识到,在这种搏杀生活中打滚的徒显,是多么恐怖的存在。像鸣断肠这样的敌人,他应该也遇到了很多,甚至斩杀了很多吧。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做呢?” 萧凉这才意识到,自己活在一个多么浅薄的世界里,为了一点点**金打拼,为了些生意上的小事而烦恼。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xìng命系在裤腰带上,随时有可能被别人取走。哪怕抱着这种必死的决心,都还要继续战斗下去?这是为什么? 萧凉的眸子变得镇定。他发现,自己从前根本不懂得欣赏美。一个人只有到要死了,才会发现活着是多么美好,他抬起头望了望秦如烟,在那令人眩晕的光芒下,她哪怕是那一脸的惊恐,却也那么美丽。美丽得不可方物。 “真是……好美……” 鸣断肠看到萧凉抬起了头,脸上冷笑一闪即逝,随即他又弯弓搭箭,但动作舒缓,好似一切尽在掌握。 哪知刚刚还伏在地上的萧凉,突然间犹如不可预料的脱兔,像脱膛的炮弹一样飞也似地跃了起来,雷霆般地狂奔向前方。 这一惊,鸣断肠的右手松了,贯臂追风猛推着箭矢,送出了这一击。但还没shè到,鸣断肠就知道,肯定是shè空了。 于是他又用发双箭时那样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抽出了下一根箭,飞快地拉开满月shè出。但箭刚脱弓,就见萧凉仿佛有所预料一样打了个弯,于是鸣断肠知道,这第二箭又空了。 他去拿第三根箭,手伸到背后从箭袋中抽出箭矢,刚刚搭在左手上,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好似完全没有受shè空的影响。 但他的专注与绝对的快速手法却在拉弓的这一刻迟疑了。因为那萧凉竟然跑到了秦如烟的身后,用如烟的身体将自己完全挡住。 整整迟疑了两个呼吸,鸣断肠瞪大了眼睛,硬是没有发箭。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是否要连自己的主人也一并shè杀。但他在这之前从未想过要瞄准秦如烟。在这急迫必须要做出选择的瞬间,他不由得慌乱,迟疑了。 两个呼吸之后,秦如烟惊叫一声,向一旁跑开,这整个动作在鸣断肠眼里显得那么缓慢。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都被拉成了冗长的余音,在耳边响起。 秦如烟跑开,他终于看到了如烟身后的那个身影,那个将斩月弓拉成满月,脸紧紧贴着右手,全身筋肉弘实隆起,弓马稳扎,入土三分的身影。 只听“嗖”一声,空气仿佛被撕裂般的尖啸,自己与对面那人影同时放开了弓弦,同时发箭的声音。 同样的时机,但胤龙斩月shè出的箭与贯臂追风shè出的箭又怎能相比?鸣断肠已经开始头往后仰,本能地做着规避。 萧凉自然也看到了贯臂追风的这一箭,他刚才数着身后的尖啸,知道这是鸣断肠的最后一箭了。应对这一箭,他松开斩月之后就立即趴下,尽管提前应对,却仍可以感觉到一股劲风擦着头顶飞过,几乎要把他的头皮撕裂。 “轰。”一声巨响,胤龙斩月的箭矢也已经shè到,在五百步外形成一阵激烈的阵风,旋转着shè入了九天。 这就是胤龙斩月,由于力量太大,被剧烈洞穿的空气在五百步外形成厚重的空气墙,在终于彻底包裹起箭矢之后,就会借力将斩月的箭顶上天空。 斩月shè出的箭永远只会在敌人身上留下一个血洞,这之后只会洞穿而过后飞上九霄。这就是为什么称它为“胤龙”,又为什么称它为“斩月”了。神弓自有一股傲气,箭箭都要shè向苍穹。 后仰的鸣断肠好似被shè爆了脑袋,他只持续着那个看不到脸的后仰姿势,双腿微微发抖,几乎一动不动。 秦如烟望着这惊人的一箭,吓得说不出话来,连发作生气都忘得一干二净。 一众工人和庶子胞弟更是如此。 半晌,那鸣断肠竟然剧烈抖动着将头仰了回来,他的整个下巴到左边脸颊,竟然被劲风撕扯得没有了皮肤,只剩下模糊的血肉。 如此,鸣断肠的笑容变得更加狰狞了。 他只剩下一枝三江莹翠的箭可发。但萧凉却还有四箭。虽然说把斩月弓拉到满月几乎已经是他体力的极限,现在全身肌肉都有些酸胀。 “嘿嘿嘿……”鸣断肠狰狞可怖地笑着,左边的脸已经见骨:“我搞不懂,为什么斩月弓选择了你。如今,我已经不打算让斩月承认我了,干脆,把你们都给杀了,而我,就带着斩月逃走吧。”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散发着绿sè荧光的晶石, 竟然是一块莹翠石。 秦如烟惊恐万状:“你……你竟然私藏了一块莹翠石……不好,三江莹翠在他手上。你不要乱来!这里是万仙会,自有乾字军拿你!” 鸣断肠又笑了一声:“嘿嘿,等乾字军杀到,我早已带着斩月弓远走他乡了,秦小姐,你待我不薄,在我换上莹翠石之前,快跑吧,兴许能侥幸不死。” 说罢他抠起了三江弓上,旋转交汇的那个莹翠凹槽里的火红宝石。 萧凉暗暗叫苦,但还是再一次运力拉满了斩月。 “嘿嘿,我上一次没有防备都没被shè死,这次我早早就有防备,你还能拿我如何?”话音未落,鸣断肠高速横跑起来,手中已经抠下了淬火玉。 “嗡”。斩月的弓弦震荡,空气被从四面八方排开,斩月上的两把长刀弓臂也震荡不已。 又shè出了一箭,在这一箭出手的时候,鸣断肠就判断出萧凉shè了个提前量,如果自己还用同样的速度奔跑,就会被shè个正着。所以他狠狠止住步子。虽然滑行了一截,但斩月箭应该会从身前飞过,劲风虽然强烈,却有两尺距离,不会再遭到皮肉损伤。 但斩月shè到身前的时候,时间又好似停滞了下来。鸣断肠呆呆地望着眼前这根箭矢,他奇怪,为什么箭矢上还插着一道青绿sè灼烧痕迹的道符? 斩月弓shè出的箭实在太快,因此烈火符都来不及爆裂。等到了鸣断肠面前,被穿孔的烈火符才因为均一xìng和对称xìng规则的破裂发生了巨大的爆炸。顿时一团火球笼罩了鸣断肠所在的三丈范围内。鸣断肠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分毫。 第二十章 豪赌半生(上)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那一天以后,万仙会里少了一个叫鸣断肠的弓奴,多了一个姓萧的斩月奴。 而萧凉从那以后,也有了一份可贵的,安定的生活。 “臭萧凉,你个天字第一号的大蠢货!竟敢拿本小姐去挡箭,要是我被shè死了,那我化成厉鬼也要生生把你给咬死!” “对了!你竟敢骗我,别想着蒙混过关,你拿着把破刀晃荡什么晃荡!连一招刀法都不会!什么叫山夫砍柴刀法?什么叫你砍柴的时候无意中悟出来的?你真当我和你一样蠢吗?你这破刀法恐怕连猪都杀不死吧!对了,你身上的伤看来也是自己划的吧!难怪看起来这么乱!原来你觊觎本小姐的美貌也不止一天两天了!” “你快给我滚!” 事后秦如烟暴跳如雷,发作之下,原形毕露。 但好在如烟仍是没有把萧凉给赶出去。看来这如烟小姐也是有些口是心非。 萧凉虽然有些小聪明,但自问却不是什么心思滴水不漏的圣人。他为了圆谎,又撒出了一系列更加离谱的谎言,结果被如烟一一揭穿。最后除了道符的事情如烟没有打破砂锅之外,萧凉的所有秘密几乎都在雕翎堂众人的三堂会审之下破散一空。 幸好有先见之明把琉璃笔和九霄符埋在了绿铭山中,不然可真是闯下大祸。 但被会审揭露了秘密之后也是有好处的,最起码与雕翎堂的众人相处起来再也没了芥蒂。在这些人的心中,自己不过是一个力气稍大点的普通游商而已,与他们本身的地位比起来不高也不低,而且还有些憨憨傻傻的,连扯谎也不会。不过这种憨傻中,却有了一点灵动和分毫的趣味。这也使得不但男xìng工人与萧凉相处得不错,那些小姐的丫鬟,小姐的密友也喜欢调笑,逗弄这个斩月奴。 如此,萧凉在他那带有些诙谐与无奈的角sè扮演中,又一次获得了安定,这一安定,就持续了四十五天。四十五天里,一切都相安无事。无论是雕翎堂的生活,亦或是九霄清髓符。 …… 清晨―― 天还没亮,李长乐李工头就已经赶着马车到西区卸货场去了。每天购置成sè最佳的材料就是他的任务,因为雕翎堂是要自己锻造弓箭的。材料当然是成sè越佳越好。李工一出门,就要到巳时才会回来,回来的时候总会带着满满一车六矿。到了那时,锻造坊才会真正忙碌起来。那里面的四五个工人也是巳时才上工,但每天的工作却会持续到深夜。 清晨的第一声鸟鸣,打破了长街湿露的寂静。萧凉搬开一块门板,提着一张凳子,坐到了雕翎堂外的阶梯上,呼吸着清晨凉爽的空气,刮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 他的耳边响着各家各户的采购师傅们清晨赶往西区时,车轴木料“吱吱”作响的声音,车轮不时碾压在不平的石板路上,也会有“当啷”的响声,这种响声往往伴随着师傅们的两句听起来非常遥远的寒暄和马儿的一声嘶鸣。 此时的太阳还没有高升,路上的石板都蒙着淡淡的水汽,呈深青sè的样子。偶尔有一只土狗走街串巷,从萧凉面前溜着轻快的步子向前跑去,总会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因为此时的北区商铺街上,根本就没有人影。可怜的商人们正在床上挣扎,与被窝搏斗,与自己的睡魔搏斗。 而萧凉很享受这片刻的安宁,所以总会早起,用上好的山泉水沏一杯可以独享的清茶。茶水冒着热气顿在火上的时候,他会去多砍一些柴,或者在井边用掉桶冲个凉澡。 茶水刮完一杯,萧凉站起身来,把凳子归到一边,开始一块一块卸下门板,搬进店铺。这时街坊四邻早起的,出来开门的,也纷纷从店里冒了出来,掀开门板,冲着萧凉打招呼。 “嘿,小哥,挺早呀。”对门是卖恋逆芹与苦霄尘的王老伯。 萧凉转过头,一笑:“您也挺早呀,开了门过来喝杯茶吧,绿铭山的泉水头开,哪里都喝不到呀。” 王老伯脸上的皱纹都快挤在一起了,他嘿嘿直笑:“那敢情好,趁着你们那母老虎掌柜还没起,来讨杯茶喝。” 萧凉听得王老伯这样说如烟,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声笑,就如同清晨到来的晨钟,传遍了整条商街,敲醒了那些还睡眼惺忪的人儿们。 抹抹眼睛,不知不觉中,整条街就热闹了起来,各家各户的门板都被掀开,有小男人围一块围裙,肩搭一条抹布,提着扫把,将灰尘扫出店门。而有的店家里,老板娘或是个小姑娘提着个小桶,用木勺从里面舀水,泼到街上,泼到店门口的阶梯上,压压灰尘。 不多时,像雕翎堂门口这样,一老一少提着个茶壶,坐两条凳子,各刮一杯茶的情景,已经到处都是。有的店门口是几个女人,提着一条长凳,坐成一排,七嘴八舌地闲聊着。有的地方则是小商贩已经忙碌起来,推着小木车,运了一车馍馍包子,沿街叫卖。 王老伯又抿了一口茶:“小哥要去提**金了吧?我不碍事了,我也得回去给恋逆芹浇水了。那些玩意儿可金贵。”说罢他站起身来,麻溜儿地拍了拍凳子,搬进了雕翎堂里,然后冲着萧凉一笑,就屁颠屁颠跑回自家店铺去了。 萧凉的茶近乎已经凉了,他滗出了茶叶,把凉了的茶水泼在了大街上,然后端着茶叶也进屋去了。 此时的雕翎堂里,已有两个人在前厅打扫,有一个人在后堂发出“咚咚”的劈柴声。 “萧哥儿,起那么早呀,我说谁开的门呢。”打扫的小工抬起头来,冲萧凉笑笑,他看起来比萧凉还要年轻。 萧凉也冲他笑笑:“阿福阿寿,打扫完了别偷懒哟,小姐说了,让我提醒你们,否则打烂你们的屁股。” 阿福哑了,阿寿把扫把丢到一边:“嘿,这说的是什么话?到翠儿的小摊上吃个早点也算偷懒么?我也就早上这一点时间有机会见到翠儿。rì后翠儿要是被老黑家的儿子给娶走了,难不成小姐还能赔我一个么?” 萧凉一笑,没停下向前的步子:“但愿你在小姐面前还能这样说。” 罢了,他就在听着前厅里火爆脾气的阿寿骂骂咧咧,和xìng格温和的阿福不断的规劝中,步入了后堂。 雕翎堂的后堂比门面要大得多。后堂住着工人小姐,家仆,家奴。还有几个小姐家里的远亲门客。后堂有一半是库房,库房里密密麻麻堆着木盒装的长弓和一捆捆打好的箭矢。当然还有木桶装的各sè材料与六矿,角落里还堆着蔬菜大米之类的粮食储蓄。 一道短梯前,有个十五六岁上下的小丫鬟愁眉苦脸地望着身前的一个近乎一人合抱的木桶。见到萧凉过来,他眉开眼笑,就迎了过来。 萧凉见了,却立刻掉头就走。 “萧哥儿,萧哥儿,你不是要到马棚去赶车么?难道不去啦?干嘛掉头呀?” “小轩姑娘,快别追我了,我忽然想起……对了,我还有桌子没抹呢。” 小轩姑娘停住了步子,闷笑了一声:“萧哥儿又开玩笑了,有阿福阿寿擦桌子呢,您好歹是个弓奴,从没见过您擦桌子呢。” 萧凉摇摇头,脸sè发青,他懊悔着自己的撒谎水平怎么差到了这个地步。等只差一步就能迈进内厅门面的时候,突然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搭在了门洞边沿上,挡住了萧凉的去路。 一个穿着紫衣罗衫的二十上下的俊俏女子半靠着门框,眼里含笑,看着萧凉:“哟,我们的大侠在躲什么呢?怎么跑得这样快呀?” 萧凉看到她脸都绿了。这人是小姐的贴身丫头俪儿,和小姐同岁,情同姐妹,名婢实亲,在雕翎堂里享有莫大权力。此人在萧凉来之前的爱好是什么萧凉不知道,但在他到雕翎堂之后,这俪儿最大的爱好,就一定是耍弄他萧凉了。 “俪儿姐姐,你何故挡住我的去路?快快让开,我还要去提**金呢!”萧凉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见到小轩迈着小碎步也追上来了。 “哎哟。”俪儿娇哼了一声:“马棚不是在后面吗?干嘛往前厅跑呀?嘿嘿,要想过去也行,那乖乖地耍一套山夫砍柴刀法给我看看,让我看看这套刀法是如何的技惊四座,艳压群芳的呀。” 如此一说,惹得内厅里跟着俪儿的两个小丫鬟也掩着嘴呵呵笑个不停。连阿福阿寿也忍不住笑,拼命捂着嘴。 前有狼后有虎,萧凉自知是逃不掉了。所以半刻之后,他被俪儿半踹着屁股,又赶回了那个木桶跟前。 小轩掩着嘴又轻笑了一声:“萧哥儿,拜托你了。” 俪儿又给了萧凉一脚,萧凉盯着那木桶,咧着嘴摇了摇头。 木桶里装的是钢胚,拳头大小的一块,就有十斤重。本来钢胚是应该在卸货场被切割成砖块形,运回库房之后,一块一块码起来的。但自从萧凉来了以后,秦如烟就一声令下,省掉了让人切钢胚的人工费,直接把原矿丢进木桶里装满,然后四个壮汉抱上马车,运回来之后指定萧凉把它搬进仓库。 好家伙,没搬过的人,是真不知道这东西有多重。 木头做的短梯根本承受不住重量,所以萧凉收起了梯子,爬进仓库拖了一只金属大箱子垫在脚下,这才艰难万分地把大桶给背进了库房。 俪儿看了也不禁点点头:“萧哥儿别的不行,蛮力确实是有一把的,佩服,佩服。” 萧凉不禁苦笑连连,扶着半天都直不起来的腰,在两个小姑娘早已忘我的调笑中走向了马棚。 “等我赚了钱,一定要在雕翎堂翻身做主人,让这些可恶的奴婢,都好好地上上课,学得温顺有礼一些……不过好像是什么样的主人就什么样的奴才,真是没办法。”萧凉心中不禁暗想。 数刻后,他已经坐在熙熙攘攘的南区,小武的摊子上,让小武给他腰上擦着药酒了。 “小凉哥,怎么老是腰受伤呀?”小武拍着药酒,拍得萧凉一阵呲牙咧嘴。 “没办法,这一久重东西抬多了。” “什么呀,好不容易到了雕翎堂,原来是去干苦力呀。” 萧凉又不禁苦笑起来:“倒不是苦力,是那掌柜的有意捉弄我罢了。” 小武狠狠拍了一下萧凉,把他疼得差点蹦起来:“小凉哥,你快提了**金走吧,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如烟小姐何等的温柔善良,怎会捉弄你?小凉哥,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对如烟小姐也有偏见。” 萧凉语塞,无话可说,只得微微地摇摇头。 半晌,萧凉抬起脸,他眼中的闲适已经消失一空。他又要出发了。 哪怕置身于稳定安全的生活当中,萧凉却也不会忘记自己本来的目的。 每一天一次到小武这里提货,每三天一次到绿铭山打水,这样的时间,他可不会浪费。 “仙人……”他口中喃喃着。 “我也能成为像李牧和徒显那样,站在时代的顶端,引领着仙途前进的仙人吗?”他心里不禁会去想。 第二十一章 豪赌半生(下)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小黄拉着一车**银,并没有丝毫的停留,径直驶入了东区。而后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天齐商行门口。 这时,**商行已经开门了两个时辰。 几乎是天刚刚亮,**天齐商行就已经开门营业。并且那里面的工人个个默然不语,但眼睛里却闪烁着冲劲。 其实做生意并没有太多的秘诀,最大的关键就在于是否勤奋。白手起家的时候要勤奋,有了店铺还是要勤奋,哪怕做成了通天的大老板,却仍是逃不脱一个勤奋。 “勤”就是商道唯一的jīng髓。 而从**商行,就可以看到这份勤奋,当别的商人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小莹就已经起床,亲自开门,亲自打扫门面。 老板如此亲力亲为,工人们怎会不鞠躬尽瘁呢? 此时的小莹已经站在门槛后面等着萧凉前来,两人的视线遥遥相对,萧凉眼里的温柔已经全部消失,只剩下深深的jǐng惕和忌惮。 在他心中,如烟也是个厉害角sè,年纪轻轻就可以营运如此巨大的雕翎堂产业。但比起小莹来,他觉得如烟还是差了很多。 他的心里早已不把小莹当做一个女人,小莹是个可怕的生意对手。好在这个生意对手,现在是他的合作伙伴。 萧凉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粗瓷瓶子,瓶子上写着个“清”字。里面装着并不很烈的果酒,喝起来有一股香甜的滋味。但入口还是会温润肺腑。他拔开塞子,喝了一口。 喝酒能使萧凉进入一种奇异的状态,这种状态,让他冷静。 放任小莹的工人牵走了牛车,萧凉走进**商行,和小莹并肩直入后堂,期间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是笔直看着前方。而小莹手下的工人们更是连脸都不会抬起来,看都不会看他们两个一眼,更不要说向萧凉打招呼了。 来到后堂,小莹在右手上戴上了一只白绸手套,萧凉又掏出了酒瓶喝了一口酒,然后把贴身牛皮袋拿出来,抽了一张烈火符,递给了小莹。小莹用右手轻轻地捏住符箓,放到眼前端详起来。 “萧凉。”她直呼其名:“这符实在太危险了,五大规则,一旦破损,就会发生爆炸,这五大规则中的均一xìng和对称xìng,导致只要脉被指甲刮到都会引爆。我们昨天刚发生了一次这样的事故,下家的一个人和我的一个手下死了。”她看着符,说着好像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的话,脸上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只有那一双大眼睛里好似重瞳的注视微微闪动。 萧凉微微皱眉:“所以我才会用牛皮袋好生保管。” 小莹把符递给了身旁的手下,那手下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锦盒把符装了起来,“你放心,我们自己的失误,不会算到你头上的。我说这个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想办法改进一下技术,普通的规则破裂符箓不会爆炸,只是遇到灵气激化才会爆炸。”一边说她一边取下了手套,递给了手下。 萧凉沉思着:“如果有办法改进,我会尽力的。但这样一改,就不容易引爆了,使用会很不方便。” 小莹摇摇头:“也许的确如此,但现在的烈火符使用起来都不安全,也谈不上别的xìng能了。这样会使我们的收益受损的。” 萧凉点点头:“我明白了,但我马上就能掌握下一品了,如果烈火符实在不好用,干脆放弃算了。” 小莹表情看似波澜不惊,但瞳孔还是深深地收缩了一下。 “看来我们的生意又要扩大了,我似乎应该和你谈一谈下一步了。”小莹道。 萧凉看着她:“下一步?什么下一步?” 小莹微微一笑:“从前,我把符箓藏在**金当中运出城外,然后又在驿站上大马车流到省外,最后派快马分销。但哪怕如此,京城周边四地也已经布满了我们的货物。如今看起来没有多大影响,但时局一旦动乱,这些符箓就会纷纷冒出来,杀人越货,引起万仙会的注意。” 小莹正sè道:“现在,你如果又推出新品符,势必对我们的生意推波助澜,哪怕我再怎么压制,恐怕也压制不住这个名声。而要再把货发到外围去,说实话,山川高耸,栈道难修,恐怕数月时间送货,并不值得,也找不出那么多可靠的人。所以,我想下一步,我们恐怕要从暗处冒出来,顶着乾字军的压力来做生意了。” 没等萧凉插嘴,小莹又补充道:“我知道你担心安全问题,但实际上,你也要看到好的一面,一旦从暗处站到明处,如此热销的货物,客人的要求的量瞬间能翻数倍,价格也会增长,短期内就会赚到你难以想象的数字。” 萧凉的眼神闪动着,他脑袋里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阮月璃,阮月璃……这是他最根本的目标,他需要去买阮月璃。 但阮月璃根本就是天价,卖几百枚烈火符才能买到一块,而他又连自己需要多少块都不知道,万一,需要的阮月璃也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庞大数字呢? 可是,一旦自己会九霄符术的事情浮上了水面,肯定会被无数人盯上。不用说九霄宫,甚至万仙会中的诸多大人物也会不惜代价想要控制自己。 偷学人家九霄符术出来卖钱,这要是被九霄宫的人知道了,该会多么震怒?肯定会被抓到九霄宫去,碎尸万段。 但若我卖的东西是“阳符”呢。尽管看起来和九霄清髓套符很相似,但却比他们更先进。那就不是盗窃了,而是自创。这样九霄宫就没有话说了,万仙会肯定会尽全力保护自己。 那时唯一可怕的就是万仙会想要这份技术,不惜代价要控制住自己。但万仙会肯定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地硬抢,先是威逼利诱,而后是使点小绊子,接着是越来越厉害的恐吓。 但只要握有这阳符技术,万仙会肯定害怕自己毁了阳符,因此至少会和自己达成一段时间合作,独家购买阳符。 万仙会的最大力量也不过是易经期,而自己有了阳符,难道还会缺少易经的钱吗?一旦易经,有阳符在手,真的需要那么害怕万仙会吗?到时候实在不行,直接一走了之,万仙会又能奈何得了自己吗? 对,私藏最厉害的阳符作为底牌,收集了足够的阮月璃之后,就可以逃出升天了。到了那时候,海阔任鱼游,天高任鸟飞,阳符在手,纵横天下,洞破九霄,任我逍遥。 于是萧凉开口了。 “我想,应该是可以的,走到明处,但……我需要一件东西,如果有了,大事可成,如果没有,我二人的合作,也只能做到这份上了,没法继续扩大。” 小莹看着他,小莹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也有自己要达成的目标,不然,也不会这么执着,也不会在如此年龄变得如此老成。 她的眼神巍然不动, “你想要什么?” 萧凉对上了她的目光,两股目光均是透着巍然不动的坚定。 “阮月璃。”三字一出,一字一顿。 饶是小莹,也狠狠吃了一惊。 一块不盈一握的阮月璃市价在五万两**银左右,而且有价无市。五万两……那是多少枚**银了?恐怕得要几口大箱子才能装满,饶是这段时间赚了不少钱,也填不满这一块阮月璃的坑。 萧凉带有些赌徒脸sè无奈地笑笑:“更大的收益需要更大的投资……不是么?我这段时间赚的钱全都返给你,你给我搞一块阮月璃。我知道那样做你这段时间就会亏本,但我可以告诉你,得到了阮月璃,我的符就不再是九霄符术了,而是我独创的符术了。到时候万仙会就会尽全力保护我们,我们也有筹码和万仙会周旋了。而且,新的符术,会加上你所说的那些改进,最关键的是……” 萧凉望了望左右。身边的这个捧着盒子的工人是小莹最信任的人。无论谈什么事,小莹都不会支退他。萧凉也习惯了。但现在,萧凉还是望了望他。 小莹一摆手,那个工人头也没抬就倒退着出去了。 于是萧凉附到小莹耳边:“新的符,将不再是一次xìng的,而是可以无数次重复使用的。” 哪怕是小莹,也被这句话惊得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镇定下来。 一张烈火符,如果只能用一次,那它只是一张烈火符。但如果能用无数次,那它就变成了一个法宝。一张烈火符九霄宫里有千千万,哪怕小莹她自己也卖出了不少。但一件可以用灵力驱动伤人的法宝,全天下五大家拥有的不超过五十件,这炼宝之术也是最近才发明的,炼制一件普通的灵气物件很简单,但炼制一件像烈火符这样可以对敌伤人的法宝却很难。 易经修士们可以用灵气飞行,却不能用灵气当飞镖伤人,因为灵气几乎没有伤害力也没有重量。因此需要功法,需要法宝。但能伤人的功法现在毕竟太少,法宝……法宝就是解决这一切最好的办法。 可仙途才大开了二十年都不到,灵气何等玄奥的东西?那么多的修士,集思广益研究到了现在,才堪堪发明出炼宝法,但根本就不成熟,炼制的法宝稀少之极。 换言之,一张一次xìng的烈火符只能买到一块莹翠石,但一件可以用无数次的法宝,却能买到万亩良田,买到一块属于自己的王国! 猛然间,小莹将阮月璃恢复灵气的特xìng和萧凉口中的话联系了起来,她腹中不由得涌起了一股撩人神智的狂喜,她几乎想要狂笑起来,她的野心在这一瞬间膨胀。她几乎都快忘了和长兄长姐们夺嫡,而是开始想如何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势力。 然后她目光转回狠狠盯住了萧凉。 自己的势力里,却绝不能缺少了这个人。 …… 如今,离空涯的三月之期已经远去了一个半月,萧凉体内没有凝聚半分灵气,反而他把可以买成莹翠石的钱全都投入到了阮月璃当中。他现在是在玩命,是在豪赌,他赌的是清凉诀背后到底写的是什么。 如果是什么也没有的空白,那萧凉恐怕会直接在魔火空间里惊吓过度,失神而死吧。 第二十二章 九霄一苇(上)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胤龙九品又一次被拉成了满月,萧凉身穿一套黑sè红边长袍劲装,全身筋肉隆起,鼓满了胸膛。 “嗖”一声刺得耳膜生疼的巨大尖啸好似闪电一般向前冲去,萧凉四周的灰尘都被震荡起方圆的狂风。 他身后的观众们都惊呆了,如烟在内的几个女子扶着耳边的鬓发,望着那背影的眼神都有些痴了。 随着鸿箭shè破弓靶,直冲云天,萧凉身后的元乐小侯爷发出一声惊呼:“好弓!好箭手!本侯佩服!” 那周公子拼命打着扇子:“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呀!难以置信,这人的年岁恐怕还没有我大,怎会有如此神力?” 这次公子和王侯们坐成了一堆,再不分彼此,因为他们这次隐隐为中心的人物,已经不是如烟。而是万仙会掌教李炳的女儿,婼香公主。 婼香公主轻眉粉黛,端庄怡人,嘴角风情乖巧,自有一股小家碧玉的感觉。但盘头的幼凤钗却显示出了她身份的尊贵。 如今万仙会内掌握实权的李炳家嫡系,虽然同为皇亲,但却比元乐侯这等皇亲地位要高的多。 婼香公主和周身几位身着金玉的女子,都隐隐有被众人簇拥着的架势。当然作为此地主人的如烟,此刻还是能坐在婼香公主身边的,但她在这个又高一等级的交际圈里,却再也不是核心人物了。 萧凉不苟言笑,将戾气深重的斩月插了地上,就背着双手迈着轻快的步伐,向着人群而去。直入簇拥,拨开众人,萧凉挺立在婼香的面前,宛若一座大山,遮住了太阳的光芒。 这是如烟叮嘱他的,哪怕只是一个弓奴,但既然肩扛的是斩月,就要有高手的风范,无论面对任何人,都要不卑不亢。 婼香伸出手,她知道,上有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法,自己这样做,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是至高的奖励。 “汝,且带我摸摸那斩月,好么?” 婼香一笑,无妩媚,盛娇酥,动人心魄,百花齐放。 萧凉还是没有说话,虽然他心里已经万分紧张,但还是竭力保持镇定。他微微弯腰,平起一只手掌,待公主自己把手放到自己掌中。两肤相触,萧凉不禁全身酥麻。那双手如凉玉,只是触及几乎就要从他指缝里划走。光滑如斯。 他轻轻握住了这只手,恭敬地低着头,给公主借力起身。 但哪怕不看,他都能感觉到那一股沁人心脾,直入脑髓的温香随着公主的起身一跃离自己近了很多。那温香中有着巨大的压迫,几乎使他差点撒手。可能是一个小小游商在这等天之骄子的面前,所不可磨灭的自卑,在作祟吧。 萧凉引着婼香公主在斩月旁慢慢的触摸,轻轻地拉弦。但拇指粗的弓弦在公主手中就如同一条铁棍,无论如何用力,却连颤抖都没有分毫。这情景不禁让公主大惊,她掩着口,瞪着大眼睛又惊又喜地问着萧凉这样那样的问题,而萧凉也脸上含笑一一应答。 如此美景,落到周围人的眼里,让他们不禁迷醉。对,婼香公主的一举一动,都是美景,一颦一笑,都是良辰。 但这样的景sè,落到如烟眼里,却让她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可她是不能发作的,因此只能重重地偏过头去,不再去看了。 他的眼前,是一道白sè的烟痕直冲云霄。那是骄傲的斩月,所划破的天空。 —— 没有多久,客人们都离去了。萧凉在最后与公主的相处也变得融洽,言谈也变得自如。他逗得公主咯咯直笑,直赐了一个名,将斩月奴,改成了斩月使。 这在皇权颠覆的今天,已经不算是什么大事,因此萧凉仍是云淡风轻地收拾着弓箭,而在他一旁凉棚里端坐,擦拭着斩月的如烟,看向他的眼里,却带有半分落寞。 在萧凉开始哼小曲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好似报复一般,她张口唤道:“萧凉。” 萧凉听了,赶忙丢掉手中的活计,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搞得如烟哭笑不得。 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面庞,如烟不禁哭丧起脸来,她微微张口,却yù言又止,思考了半天之后,才咬咬牙,像下定决心似的说道: “萧凉,你在我这里也一个半月了……是不是,该跟我说说鸣断肠的死了?” 萧凉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他不禁叹息,平稳美好的生活,只持续了一个半月。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而在如烟的眼中,只见萧凉挺直了背,再没有了卑微的恭敬,那张本献媚的脸上也隐去了笑意。 她不禁也觉得一阵揪心。 “萧凉,在这万仙会里,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你来了我家里,住在我身边,为我cāo持些物事,这一个半月来,我也看清了你的品xìng。但我却不了解你的故事,你也不了解我的故事。本相逢何必曾相识,却要与君同伴,我且在想,你究竟是一斩月奴,还是一个我的朋友?” 萧凉半天都没有回答,他身上的秘密实在不敢与这位小姐分享,虽然如烟待他不薄,但自问她还没有达到和自己分享这xìng命攸关秘密的那个地步。如今如烟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却是有些在逼他做出选择了。 “斩月奴又怎样,朋友又怎样?” 他不由得问道。 如烟听了,沉下了满头的青丝,望着身侧:“你现在是斩月使了,这斩月总有一天会卖出去的。但全天下却没有人能拉开斩月,所以买它的人,必然也要连带着买你。我现在问这个,只是想知道,我到时候该如何权衡罢了。” 萧凉眉头皱得更紧了:“权衡什么?” 如烟对他这等咄咄逼人好似并不生气,反而扬起脸来,只见那双眸秋波,温温漾漾, “权衡……也许,是不是……应该把斩月,定为非卖品呢……” 萧凉的心猛地一颤,好似阳chūn化雪一般,那冰冷的心也不禁融化。他在如烟这里感受到了温暖,感受到了一种家的归属感,这种接纳,在他的人生中前所未有。他自己在这残酷的尘世挣扎了太久,现今,已有些疲累,面对着如烟,他甚至忍不住要热泪盈眶。 “小姐……”他喃喃着。 萧凉的眼中浮起了温情和感动,如烟自然分毫不差地都看到了,她心里的芥蒂也好似融化了一般,她拉着萧凉的袖摆,让他坐到自己身边,然后手搭在萧凉的小臂上,眼里也闪着感动的泪花。 “萧凉,你可愿听我的苦楚?” 萧凉猛地点头:“愿意,愿意,愿意替小姐分忧。” 如烟也点着头:“萧凉,不知多少年了,自从父亲易经去了九霄,我就要一人支撑这雕翎堂。可我也只是个弱女子呀,商场诡诈,人心险恶,要找一个人助我,却左一个不敢相信,右一个制肘顾忌,我不知道盼了多久,终于等到了一个有能力帮我的男人,我想要相信你,我能相信你吗?” 尘世如海,逆苦行舟,形单影只,飘飘零零。 一个凡人,最大的愿望,恐怕就是生命不再孤单,能有那样一个理解自己,相信自己,共同扶持,一苇同舟的伴侣。 对于妙龄花季的如烟与萧凉,也许他们已经承受了同龄人不该承受的一些东西。因此他们现在,本能地感应到了两人xìng格中的相同与互补,本能地被吸引在了一起。 但萧凉身上却有太多谜团,有些谜团他也搞不清楚,自是不可能告诉如烟了。比如,那团魔火究竟是谁放进他的身体里的? 那团魔火是一切的起源,没有魔火,恐怕就拉不开斩月,也就遇不到如烟。拉不开斩月,又怎会有如烟在斩月前流下的那滴晶莹的泪珠?怎有如烟一颗纯粹的心? 世事弄人,但年轻人得一时相濡以沫,则可回味一生。不知今后可有剧变灾祸,但一时之温暖,足可唤起他们对这人世的信心。现今他们还身处人世中,可迟早是要易经的,甚至有一天转魄,成了法力无边的仙人。到了那时,可还有机会携手谈心?或是只能在一轮孤月下,各自咀嚼这一天的温暖? “那你究竟是不是九霄宫的人?” “不是,我只是无意中得到了九霄符术。” “那我就放心了。” “怎的,你怕我是九霄宫的叛徒,担心我的安全了吗?” “哼,当然不是。对了,我可是得到消息,你是不是和天齐家的小女儿合伙在做这符箓的生意?” 如烟以一种质问的眼神看着萧凉。 萧凉不禁挠挠头:“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哼。”如烟又哼了一声。 萧凉苦笑着:“如烟,如烟……你别生气。”谁知道,现在萧凉的称呼竟已变成如烟了,当真是厚颜无耻。 如烟转回脸来,瞪了他一眼:“以前的事情也就罢了,但现在既然让我知道了,你就别和她做生意了。她能做到的,我岂会做不到?我雕翎堂实力更加雄厚,肯定会比她做的更好!” 第二十三章 九霄一苇(下)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萧凉摸着下巴想了想,半晌后挤出几个字来:“恐怕不行。” 如烟听了,呲着牙指着萧凉:“你!” 萧凉赶快又安抚如烟:“如烟你别生气呀,不是我不想和你合作。你想想,和小莹做了那么久,生意的事情她知道的一清二楚。我要是把她踢出局了,她肯定会把生意的事举报给乾字军或是九霄宫。那样麻烦可就大了。” 如烟这才平静下来:“的确。那小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不会把如此巨大的利益拱手让给我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摆脱九霄符术的范畴,创出自家的符术,这样就可以借万仙会之力衡制九霄宫。而我们也可以明目张胆地造势大卖这符箓。” 萧凉看着如烟的侧脸,不禁道:“如烟呀,这样做,恐怕不是长久之计。赚一头钱,但万仙会终究还是会找办法控制我们的,到那时,我们怎么办?” 如烟想了想:“那就狠狠地赚一笔,赚到够本,我们俩易经之后,带着几个亲信离开万仙会就是了。到那时,天大地大,九霄无限,任万仙会本事再大,也抓不住我们。” 萧凉点点头:“你的想法倒是与我不谋而合。但雕翎堂基业,你家祖祖辈辈都花足了心血。你舍得吗?” 如烟眉毛一挑:“难不成躲在万仙会卖一辈子破弓么?仙途大开,你我难道没有野心?如此乱世,又掌握有符术,难道不想干点什么?” 萧凉一笑:“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如烟也点点头:“萧凉,第一品是聚灵符,第二品是烈火符,第三品是什么?” 萧凉瞟了瞟四周,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牛皮袋,从里面掏出一张半成品的符纸来。 上好的恋逆芹晒干磨碎,过浆拉纸,最后就可以压出这种黄sè符纸来。这种符纸韧xìng极强,轻易不会损坏,而且灵气契合度极高,最适合用来画符。 现在的这符纸上,只有五道没有画脉的“筹”。五道筹汇聚成了一双脚的形状。 “第三品是神行符,这道符的符术里记载了抑制五大规则。规则破裂符灵还能保持,只要修复后还能使用的方法。正因如此,这道符不会因为打破五大规则而消失,打破规则的时候,符里的灵气会以一种损坏的形式出现,笼罩在施符人的身体上,强化他的身体能力。” 如烟瞪着漂亮的大眼睛,打量着这道符:“这么神奇?灵气原来还能强化身体机能。” 萧凉感觉记忆中的一些东西浮现起来了,他不禁说起:“你不知道吗?开灵分锻体开灵和炼心开灵,炼心开灵只打通丹田,凝结灵气于丹田,易经期虽然会通过经脉流转灵气,却不会渗入肌肉和表皮。而锻体开灵正好相反,打通全身除丹田外所有经脉,而灵气就会顺着经脉渗透筋肉,使得身体强韧百倍。这神行符的原理就是如此,通过灵气渗透筋肉,可以一步踏百尺,一跳跃五丈,神行千里,无可阻挡。” 如烟听了大惊失sè:“怎么可能?万仙会中所流传的,打通除丹田之外的经脉开灵是大忌,经脉开得越多,灵气散的越快,开灵时就越危险,近乎是必死无疑。所以万仙会几乎所有修士都只开丹田一脉,你所说的当真是匪夷所思。” 萧凉听了也很惊讶,他一时也想不通都是开灵之法,怎会有如此大的差异。但思考片刻,他才明白,也许是那李牧实在是大智慧,发明出来的开灵**要远远优秀于万仙会的开灵之法。以自己的灵气去帮助开灵者目视灵气,方便控制,又以自己的灵气抑制开灵者灵气不外散。虽然说起来只是简单的技巧,但没有人提示,恐怕却不容易想到。 “总而言之,我要找时间上绿铭山去想办法完成这神行符,并且继续研究符术。那如烟你,要不要去见见小莹呢?” 如烟微微一笑:“现在还不用。我现在要做的,是帮你造势。万仙会有那么多的商家,**银每天更是数以千万计的流通。我们这符术的利润还远远不够,一定要想办法造成风向,让符箓一举变成有价无市的抢手货。这工作必须和你的符术研究齐头并进。” 一场风暴,正在如烟的头脑中酝酿。 而此时的**天齐商行—— 小莹坐在前厅主座上,她身后站着那个与萧凉见面时捧着锦盒的工人。这个工人现在穿一身黑衣,站在黑影中,气质中再没有卑微和恭敬,而是摇身一变,如同一把滴血的匕首。 “小姐,阮月璃已经拿到手了。” 小莹拿起桌上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好。孔老呀,这次也是我小莹一生一次的豪赌了。你怎么看?” 身后那个被称作孔老的黑衣人诡秘地笑笑:“那个萧凉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厉害角sè,一次又一次地调查过他了,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很可能无意中得到了九霄符术。如今也只是求财而已,并不难掌握。但有两个疑点,一是他现在投靠了雕翎堂,竟然拉开了那把传说中的胤龙斩月弓。因此被那秦如烟聘为了弓奴。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既然要和小姐合作,干嘛还投到雕翎堂去?要不是忌惮他手中掌握的符术,也不会由得他为所yù为。” 小莹微微点头:“那第二处疑点呢?” 黑衣人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第二处是,小人跟踪他,看着他上了绿铭山,我怀疑他制符的窝点就在那绿铭山上。但我在山上感受到了一股意念,一股像是jǐng告一样的杀意。因此我一直不敢上山去查个究竟。” “哦……竟有此事?”小莹道。 “是的。”黑衣人一点头:“我想这萧凉背后恐怕也是有人吧。这个人肯定是易经修士,而且应该是乾经期绝顶,已窥‘魄’之秘密的当世绝顶修士。小人感受到的那股意念,应该就是魄!” 小莹手中的茶杯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茶水四处飞溅,落在她的绣花鞋上,她却也一动不动。 “你的意思是,这是一个九霄宫‘空’字辈的人物,在利用萧凉这个小棋子,与我们合作?难不成他是九霄宫的叛徒,或是对万仙会有想法?” 黑衣人摇摇头:“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但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物。一切就说得通了。不然萧凉这样的小角sè怎么可能有烈火符。不管这个大人物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们和他比起来也是一点星火。能捞到这一票,之后便抽身,也是赚大了。” 小莹摇摇头:“孔老……话虽如此但牵扯到九霄宫,我就觉得有些后怕。你不知道,九霄宫实在是深不可测。自从北连营的奉青侯到行云山见了一次空潜,九霄宫和北连营就都蠢蠢yù动起来。九霄宫踏足万仙会贸易,大量六矿涌入市场,冲得**金淬火玉的价格七零八落,而北连营则趁机疯狂收购低价六矿。这究竟是为什么?好像两家达成了协议一般,真是耐人寻味。” “自从九霄宫进入万仙会的市场,这个神秘的道门组织才让我们这些小商人有了那么分毫的了解,但越是了解,越觉得九霄宫深不可测。比起万仙会,实在是庞大得多了。” 黑衣人也有些惊讶:“怎么?小姐有了九霄宫的情报?” “嗯。”小莹点点头:“九霄宫据说有九大道尊。以道教创道者空玄真人为始尊,只有当初九霄宫创教之时几大道观道法jīng深的观主才能参拜这空玄始尊,这几名观主现今全都易号首字为‘空’。而且据说各个都是乾经期绝顶,已窥转魄的当世绝顶修士。空玄始尊以下,还有九九天尊和归元地尊,这两尊也只有道法通玄,七十年道龄以上的人仙老道才能参拜,这些老道达到了什么修为,实在无人可知。三尊之下还有太上丹尊、太乙金尊、太白星尊、太阳明尊、太yīn玄尊、太虚清尊这六个道尊。据说每个道尊都代表了九霄宫中的一个派系,每个派系当中都流传有一部代表了道尊的功法,学习参拜这部功法的弟子,每位尊者座下都有数千人,每派道尊中少说都有数十个易经修士。” 黑影不禁也大吃一惊:“消息可不可靠,九霄宫竟然势大如斯?几百个易经修士的力量?那不是他一家就可以铲灭胤龙门了吗?全天下只有三千易经修士,他一家就占了那么多?” 小莹摇摇头:“易经修士的数量都是各大势力的底牌。怎么也统计不清楚的。三千……恐怕只是保守量估吧。现今天下人只是不知道‘转魄’的这个转字是什么意思,不然的话,恐怕早已是转魄期的天下了。他九霄宫有这等实力并不奇怪,行云山脉高耸入云,一个易经修士从平地的万仙会飞入九霄凌云矿脉起码需要三个时辰,而他九霄宫最多只需要两个时辰。现在的易经修士都是不眠不休拼命抢夺凌云矿。这一个时辰的差距,放大到无数的易经修士身上,简直就难以估量了。只怕九霄宫如此发展下去,等到仙途突破了易经的障碍,到达转魄,那天下的转魄期数量恐怕就是他九霄宫一家独大了。” “唉……若萧凉背后真是一个祭拜空玄始尊的‘空’字辈老道。那我们还有什么力量与他抗衡呢?只能任其摆布了吧……” 小莹不禁长叹一声。 第二十四章 阳符迷踪(上)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小的给您送东西来了。”孔老穿一身杂役服,立于雕翎堂内厅,他正面站着身着黑袍红边劲装的萧凉,侧面站着一席绿柳轻纱的如烟。他望了望如烟,一面瞟着萧凉的脸sè。如果如烟被萧凉劝退,那说明雕翎堂还没掺和进这件事。如果如烟留下,那当要立刻禀报小姐才行。 “如烟。”萧凉轻喃了一句。 如烟柳步轻移,离开了这个房间。 本来萧凉身为奴仆是万万没有权利劝退主人的。但婼香公主金口赐了萧凉“斩月使”三字。萧凉从今以后,也可以凭借这三字坐得雕翎堂一席之地,从此脱离奴仆身份。如此一来,如烟再不是他的主人,至多是老板罢了,封建古朝又轻女子,礼法之中,就再无此禁忌。 见到萧凉这般反应,孔老微微松了一口气,但又很疑惑,这如烟为什么如此听话。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萧凉拱手抱笑问道。 孔老连连摇头弓腰:“折煞小人了。小人不过是个奴仆,怎敢报什么大名入官人的耳。” 公主金口赐下了身份,就变成了官人,而奴仆就从此再无权越踞之上。但,这也是仙途未开以前的礼法。 萧凉一笑:“官人?明人不说暗话,我和你家小姐也做了一段时间生意,算得上自己人了吧。阁下虽是个奴仆,但却是小姐最信任的奴仆。连阮月璃这等天价宝贝都委托您护送,想必也不仅仅是个奴仆了吧。” 孔老听了,一笑置之,从怀里掏出个木盒来:“官人,奴仆便是奴仆,不要再与小人理论了。东西我已经拿来了,您快看看吧。” 萧凉当然已经知道了木盒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因此他忍不住眼里也燃烧起炙热的光芒。他接过木盒,就要打开。 “官人。”孔老却又插嘴了。 “本来我等凝气期是看不见灵气的,但若是灵气太过浓厚,诸如阮月璃这等天材地宝,就会满足了五大规则中的自限xìng,在空中自我封闭,出现‘微结晶’现象。因此您要是打开了木盒,就会有微结晶的光芒,只怕此地耳目不净,还望您小心呀。” 萧凉眼睛一眯,他以前只是个游商,自然不知道关于灵气这些高深的学问。听到微结晶这个概念,他才明白,凡人可视的灵气都是那些浓厚到难以置信的灵气,诸如李牧仙丹灌体时的那惊人天象。莹翠石有绿光,似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灵气稀薄的**金,周汰钢才会好似普通的石头。 萧凉踱步到屏风后面,孔老只见屏风后忽的闪过一阵极刺眼的银光,就变得黯淡下来。 萧凉走出:“不愧是阮月璃呀。我只知道阮月璃有恢复灵气的功效,却不知道阮月璃内的灵气竟然如此浓厚。” 孔老一笑:“六矿之首,岂是儿戏。阮月璃的灵气恐怕又是莹翠石的百倍。只不过相比起它回复灵气的功效,这点内里的灵气反而没有什么价值了。再多的灵气,又怎比得上源源不断的恢复呢?” 萧凉对着屋顶一声哑笑,似乎也是竭力抑制着身体内的兴奋:“请告诉陈小姐,现在万事俱备,我这就去冲击符术。这新的符术,就叫作‘阳符’,在我的阳符之下,九霄符术就好似无根枯草,只能称作yīn冥之术,为‘冥符’。” 孔老听了也悚然一惊,不禁侧过头一拱手:“官人真是好大的口气,我定会如数回报小姐。”说罢就退出屋子,大步迈向后门去了。 这时,那屏风后面竟然缓缓踱出一个璧人儿来,竟是如烟,从门走出,却不知为何,出现在了屏风后面。 “萧凉,你的确是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要是阳符不成,该怎么哭丧着脸来求我。”如烟眯着眼睛,丝唇轻吐。 萧凉回过头来,捧着木盒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他又可以走进那魔火的世界里,又可以翻开那本清凉诀了。他几乎一刻都等不了了。 “如烟,我们兵分两路,我现在就上绿铭山去制符。” 如烟点点头:“好,我也立刻动身,筹备一场盛大的表演,为你阳符打响名声!” “来人!给萧哥儿备马!” “如烟,你怎的叫我哥儿了?” “这次若是大事可成,你就是我的哥儿!” …… 一匹快马,纵有萧凉伏于马背,携两坛上好烈酒,直奔穆京外而去。一路上酒坛之间互相敲击,还不时轻轻地击打马背,这一声声轻快的节奏,映衬着萧凉燃烧似火的野心。 他兴奋得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绿铭山下系马儿,三步两步跨阶梯。 萧凉手里携着木盒,一步要上两三阶。这绿铭山长梯何等陡峭?爬不到半山腰,萧凉就满头大汗。但他的目光却直刺远方的路,他的心脏在狂跳,他的身体却感受不到半分疲惫,只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无边无际的冲劲。 好似一头狂热的野牛,他冲到了桃树下,手里抓着一把大铲子。三下两下把泥土铲得到处乱飞,然后把那沾满红土的布包拿了出来,又打开布包,撕开油纸,拿出了木盒。然后右手并左手,两个木盒交叠放在一起,怀抱着一个箭步冲出,奔向木屋。 他把门一掌推开,进了门之后,动作一下子变得轻柔。他轻巧地关上门,轻巧地放下木盒,拉下帘布,点上油灯。但他的眼睛还是瞪得浑圆,可以看出,他心里熊熊燃烧的激动的焰火尚未平歇。 “阮月璃……清凉诀。” 他有一种走在全天下人之前,到达了从未有人见过的异境的感觉。好似找到了新大陆一般,这个大陆上的所有财宝,还没有人染指,全部都是—— “对!全部都是我的!” 这种带有些危险味道的兴奋,令他的神智好似凝成了清水闪电那般清楚明透。 他把两个木盒放在了桌上,同时打开。顿时整个房间里被刺眼的银光充满。 萧凉虽然得到过阮月璃,却只是两粒,小得连光芒都没有,连是怎样的质地都看不清楚。而现在,面前的这块阮月璃,分量足是那两粒的百倍。 片刻之后,那银光纷纷化成肉眼都看不清的结晶粉尘,飘然而落,又在半空,被阮月璃吸引,徐徐向阮月璃形成一个松散的大漩涡,慢慢地靠近。 这情景,就如同天上的银河。 而此时,萧凉也终于看清了阮月璃的真面目。 他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阮月璃要叫这个名字。 那是一块半拳大小的白玉,和高挂空中的明月简直一模一样,上面有些难以置信的在流动着的花纹。这白玉还会不时地闪烁银光,与周围那漩涡般的银河呼应,就好似呼吸的频率一般,一下明,一下暗。 每当明亮的时候,阮月璃就会变得晶莹透明,好似琉璃梦幻。每当黯淡的时候,就会朴实如月,白玉永恒。 而它的内里,你明明可以看到与外部一样,那庞大的,旋转着的银河。 “这就是阮月璃吗?” 阮月璃也是一种灵气结晶,也是一种格子结构。但却光滑到了如同白玉,肉眼看上去没有丝毫棱角,简直比如烟的手还要光滑。这只说明了一点,针尖大小的阮月璃上,恐怕就有着一握大莹翠石内部的所有结构数量。结构越小,数量越多,结晶面就越多,多到了是针尖的万分之一的时候,肉眼就再也看不出任何棱角,就只觉得光滑。而这种庞大的结构数量,就说明了阮月璃内部蕴藏的无穷灵力。结构越多,承载的灵气自然越多。 “当真是天造地设,不可多得。”萧凉不禁觉得,吸收了这块阮月璃,自己恐怕就直接易经了吧。但阮月璃是用来恢复灵气的,当然不能用作吸收那等近乎遭天谴般的浪费行为。但哪怕投入魔火当中作为燃料,萧凉都隐隐觉得不舍。 “那清凉诀是只有用阮月璃才能翻开的典籍,这等奢侈,这等浪费。希望阳符物有所值才好。” 萧凉狠狠心,拿出了那枝琉璃笔。他知道,易经现在的重要xìng现在恐怕还不如翻开清凉诀一页来的重要。 琉璃笔接近了阮月璃,笔尖上的魔火突然肆虐起来,然后渐渐脱离了笔身。那琉璃sè褪去,琉璃笔也变成了一枝普通的木笔。但那琉璃sè的魔火,却好似疯了一般,燃烧起一大片来,缠绕着阮月璃,贪婪地把四周的“银河”全都吸食一空。 和那次在小亭边一样,魔火简直好似把阮月璃“咽”下去了一般。整块阮月璃落尽了魔火不透明的琉璃质当中,不见了踪影。 “砰”一声,琉璃火波动了一阵,和上次一样,又荡开一阵青烟。只不过这次的青烟,近乎充满了整个房间,如同云雾一样,把一切都覆盖其中。 “轰隆。”那好似野兽的低吟又一次响起,琉璃火周围又一次升腾起圈状的月sè荧光,然后整片琉璃火凝聚在了一起,变成了平时的一朵大小,那火焰也变成了躁动不安的月光银sè,耀眼夺目,无法直视。 又一次,琉璃火化作一道银痕,狠狠打在了萧凉额头之上。 第二十五章 阳符迷踪(下)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萧凉后仰着头颅,额头上贴着那团银sè魔火,他的眼睛睁得斗大,好似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物一般。 又是那一片一望无际的青sè火海,但比起上一次那如梦境一般的混沌,好似稳定了很多。 萧凉这才发现,这片青sè火海其实不是火海,而是一片飘在高空的火云。而这青sè,竟全都是琉璃质地。 这竟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琉璃火云,广阔无垠,一望无际,遮天蔽rì。而这火云内部,才是滔天的火海。 眼前,火海中有一块巨大的白玉石,就好似万仙会宫殿里的白玉广场,只是小了很多,只有一丈方圆。 本就狭小的白玉地面上还有一弯清水,一下占据了近半的空间。这清水并不受火焰的影响,那水里种着些散莲,还有一轮镜花水月。均是悠然自得。 怪哉,明明空中没有月亮,这水中却有月亮的倒影。 白玉上除了这潭水,就只剩下两样东西――一把插在地上的长剑,一张木料上乘的香几。 长剑在琉璃火的燃烧中显得有些模糊,看不太清楚,但可以分辨这剑只有单刃,而且有微微的弧度,大概只有男子两指之宽,与其说是长剑,不如说是唐刀。 礼法有云,长剑笔直,刚正不阿,有弧度者皆不为剑,是为刀。 但至高境界的剑客却知道,刀若想锋利无匹,最好是单刃流波纹,若想入肉开肌,断骨分经而不遇阻,最好带有一定弧度。 如徒显那等剑客,所求的自然是剑的极限。他们又怎会去理睬礼法中对剑的约束呢? 剑是凝聚,刀是扩散。 只有剑道,才是这些剑客心中凝聚的最锋利的信仰。 所以只要是这样的剑客,他们手中无论拿任何武器,都会被称作“剑”。 而眼前,正是一柄好剑。 但萧凉却顾不得这把剑,再怎么神剑也好,都不及清凉诀中那阳符来的重要。 他快步来到香案旁,他害怕如上次一样,还没看够,这魔火空间就崩溃了。 香案上赫然摆着的仍是那本古朴的卷宗。 《清凉诀》 萧凉才捧起这卷宗,就感觉整片火云动荡不安,熊熊滚动起来,他的视野四壁,琉璃火疯狂燃烧,缠绕着木案,缠绕着一切,但并不损毁,只像是兴奋的宣泄。 他的视野中,竟然到处都充满了魔火,哪怕清凉诀上,也熊熊燃烧着魔火。这魔火不会损毁任何东西,只是在疯狂地跳动。 萧凉就在这等情景中,翻开了清凉诀。 第一页还是那摄人心魄的字迹书法,雄浑有力,震慑四野的清凉诀总纲。然后是那字迹稍稍清秀的批注。 翻开下一页,哗啦一声,萧凉的全部神智都灌注了进去。 这第二第三页的连幅上,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轮画得极为沧桑,极为细致的古画明月。 明月旁有三个字的古文注解―― “璃煌月” 浩大篇幅,蝇头小字,书**底令人难以置信。萧凉埋头细看,竟然花了一柱香时间,才看了个大概。 他看懂了之后,吃惊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第二第三页,竟然是设想了一种炼制法宝的方法。这个法宝,竟然……是月亮。书中笔者奇思妙想,竟然打算炼制出一道明月法宝。而且竟然全部都要用阮月璃来炼制! 足足需要十斤阮月璃。连萧凉自己也不确定,全天下有没有这么多的阮月璃。 十斤阮月璃,通过上百道工艺淬炼,用魔火jīng粹百rì,方可将阮月璃的结晶质淬炼为难以置信的“幻影质”。 幻影质就是介于固体和灵气体之间的质地。像灵气一样无形无质,却也不尽然,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形体,组成了一种不可破坏的稳定结构。 这就是璃煌月。笔者自述,此月一旦出世,就是天下第一法宝。而且任天下人追赶百年,也不可能超越。 以此月修炼而出的灵气,将会拥有无上xìng质,云云。 而此月就是修炼清凉诀的基础,有此月,清凉诀方可修炼。 这实在太令人震惊了,萧凉一时失神,简直不敢去考虑自己能不能炼制出这样的法宝。他的野心本没有这么大,一道阳符对他来说就足够了,但现在,这等简直让他不能接受的东西,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半晌,他才清醒了过来,他猛然一惊,冷汗流遍全身,他暗自喃喃着:“阳符,阳符,当务之急是阳符。” 正要翻开下一页,却发现下一页好似被锁死了一般,无法打开。他侧过书来一看,发现这清凉诀厚厚一本,竟然只有三页!其下厚厚的一层,竟然就是一整块不分页的厚纸。 冷汗顿时满布在萧凉的脸上,他的心狂跳得快要炸开了,竟然……竟然会如此。这清凉诀,竟然只是记录着璃煌月炼制方法的炼宝书! 不对,一定不是这样的,一定是阮月璃的数量不够,下一次再来,有更多的阮月璃,就一定能翻开下面的内容。 “天呀!已经没有下一次了,如果这一次没有阳符,计划就无法实施。小莹那里都过不去,如烟也要失望透顶,我最后的结局肯定也是死在空涯的手上!”萧凉喘着粗气,眼睛里出现了血丝。 他又振作jīng神,狠狠地盯着页面,通篇又看了一遍这两页。 最终他又一次找到了关于阳符的批注,在页脚,墨迹很淡,极不起眼。 他的恐惧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宣泄点,他视若珍宝地将全身心的注意力全部投入到了那短短几句的批注中。 “阳符,当然是以冥符的基础而成。我叹世人之愚蠢,冥符之所以不堪一用,只因其灵力耗尽就会报废。但若是将提供灵力的‘动力’部分,和提供灵气形态的‘筹’部分分开,以巧妙的引导‘筹’互相连接,动力用完了就可以更替,这样一来,有足够多的动力,灵符不就可以无限使用了吗?至于其中的五大规则破裂问题,以余之魔火,足可构建出稳固不破的‘筹’,使得五大规则破裂的能量,被完全压制,直到五大规则满足,筹的安全建立。我叹世人之愚蠢,这算得了什么难题?” 最后一个字落入脑中,萧凉只觉得天崩地裂。 魔火空间又一次崩塌,萧凉又一次陷入晕厥。 晕厥之前,他隐隐看到了那朵琉璃火中藏着一块已经被炼成璃煌月一角的阮月璃。 …… 半个时辰之后,萧凉倚靠在山腰的小亭中,提着一个坛子,独自喝着酒。 “璃煌月吗?真是太遥远了。简直都勾不起我的野心,只使我感觉到无力和苍凉呀……” 他的眼中是十七年前的那一幕,李牧大袖一拂,绝尘而去的身影。在他的身旁,是立于崖边,仰首眺天的那个徒显,那个天下独一无二,让人不禁心生崇敬的徒显。 “万夫一簇西将外,六千娟娥苦闺中。” 萧凉不由得回想了起来,他猛灌了一口酒,高吟道。 “撩柳chūn风落华发,雪卷涩骨沉戈前。” 他的发丝都沾染了烈酒,但纵酒中的萧凉,顾不了那么许多,他一甩头颅,将那cháo湿的鬓发甩到脑后,激起一道水痕。 “何人不悯离别苦?但可无水种雪芹!” “怎奈三丈愧悔意,不及分毫真xìng情。” “哈哈哈哈……”他长笑起来,他知道,明天就是研究阳符的战斗,仅凭几句批注,自己研究出阳符的战斗。这实在太难,太难,但尽管如此―― “空樽莫对璃煌月,满心憔苦须尽欢。” “明朝自有明朝事,七尺男儿挺胸还!” “当星臣下漫九杯,口余香液剑苍穹。” “我可断腕敬君上,只求清月饮一杯!” …… “来,清月,我再敬你一杯!” 萧凉豪饮。 他那朗朗高吟,传入了一望无际的九霄。 . 高空里,有一衫轻袍随风猎动,一对好似追忆往昔的双眸闪过了一丝波纹。 “我可断腕敬君上,只求清月饮一杯。” 那双眸中,竟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迷醉,出现了一丝痴狂。 “此等好诗,天下间又有几个人能作得出来?” 空涯漂浮在半空中,两手后背。他四下的云朵里,竟然游动着一条玄黄sè鳞片的长蛟。 仔细一看,那竟然不是蛟,而是一条实实在在有着五爪,头生鹿角,身体布满鳞片的,五爪黄龙。 只是那黄龙的表情并不神气威武,而是眉宇之间,削长紧俏,透着一股寂寥,透着一股和空涯眸里一模一样的追忆。 . 万仙会,李穆朝曾经的权力象征,皇宫中最高的一座朱阁上,瓦楞雕刻的泥塑五爪金龙上,站着一个苍老的身影。 三条长须,白头白鬓,脸上的褶皱都挤在了一起,但眼睛里却闪烁着刺目光芒的一个老人。 老人毫无佝偻之态,神采奕奕,上身着青sè道袍,紫青高冠,系一条金玉腰带,长发中有一条落发直垂在地上,盘了一卷。他手中杵着一把带鞘的朴实长剑,肩上的道尊披肩斜围着脖颈,也长长铺下,落在地上。 “我可断腕敬君上,只求清月饮一杯。” “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能作出这样的诗。” 这人就是当年的俊俏小生太子,如今的万仙会掌教―― 阳穆真人李炳。 十七华载,佝老如斯。 第二十六章 寒衣沐血泪往生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萧凉出现在了灯火通明的暗夜里,十里长街,盏盏明火,亮如白昼。十步一帷,百步一銮,椅椅相交,女眷无数。 太监,宫女,卫兵,乾军,均是无数。 花篮,金扇,赤甲,宝马,更是无数。 这是李穆的鼎盛皇权,这赫然是四十多年前的那一场御前比武。 主座上,那高坐九五,面蒙社稷坠珠,挡住了容颜的,正是那天朝至尊,二世高祖皇帝李牧。 在**三千,满朝文武的注视下,站在沙土围场中间的,不用说,一定是那年轻的徒显,与当时的天下第一剑客,六指神剑门门主,左松机。 萧凉第一次在这等梦幻中拥有了形体,他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就仿若身临其境一样,连吹过他耳畔的每一丝风都能感受得到。 “那就是徒显么?” 离得太远了,他看不清徒显的样貌,也看不清左松机和皇帝李牧的样貌。但他知道,这已经是发生在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的徒显,正当剑道的鼎盛时期,年轻气盛,不可一世,无可阻挡。 而那时的李牧杀伐决断,手段天下无双,登基三年,那双血腥的手一挥,就将李穆的势力巩固如斯,不可谓不是百年难遇的王道霸者。 这三人中唯一老朽的就只有六指老儿左松机了。此人已经有六十六岁,看上去佝偻无比,老眼昏花,嘴歪眼扯,简直如同中风了一般。但世上却没有人可以轻视这个看上去脆弱不堪的老人,因为他一生接受挑战一百二十九次,无一败绩,被誉为当代剑圣。 萧凉眼神一动,无意中竟然看到了场地zhōng yāng,还有一个人跪坐在地上,好像还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手腕被一根细绳拴在场边,因此她不能动弹,只能跪坐在那里。 萧凉从她微微偏头的方向可以看出,这个女人一直盯着徒显在看。但徒显却绝不看她一眼。 徒显穿着宽松的武士长袍,脖子上围着一条深蓝sè的长巾,右手上是一把已经出鞘,寒光闪烁的长剑。长剑的剑尖有略微的弧度,整个剑身呈深重的暗sè,刀口迸发着波纹银光。没有人怀疑这把剑有多锋利,锋利到了光是看一眼就会胆寒。 徒显的目光非常坚定,简直没有丝毫的迷茫,也就如同他手中的那把利剑,简单,但是威力无穷,不可匹敌。他的衣衫和方巾随风摆动,在沙尘中肆意打着卷。他右手上缠着已经发黑的绷带,剑柄上同样是这等的绷带,拖着一个布角,好像将手与柄绑在了一起。 而六指老儿仍然是那副痴呆的神态,他右手食指中指之间夹着刀柄,随意地将刀尖插在地上。 萧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徒显,他突然站在了徒显的位置上,握着徒显的剑,听着本只有徒显才能听到的话。 “显儿……”那女人满脸都是泪痕,带着哭腔叹了一声。 徒显不可能没有听见这声叹息,但他的眼睛却仍然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如同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他的脊背挺得笔直,他那宽松的武士道袍被风沙卷得愈发松散,但他,仍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他,不会去应答。 六指老儿流着口涎,一双黯淡的双眼四处飘舞,嘴里说着好像戏词一样的言语: “你莫不是想破了你这小男人的战心么?你莫不是想让他横死么?你莫不是也如皇帝那般狠心么?” “大胆!”场外有人一声巨吼,大喝他大逆不道的言语。 六指老儿的头微微歪斜了一下: “徒显,我等这一天好久了。”他说话间,口水乱喷,眼角抽动,黯淡灰白的瞳孔肆意地乱转。 徒显仍然闭着嘴巴,连嘴角都未提动一下。 就在这时,天边一声雄浑的巨吼传来―― “战!” 四周顿时变得死寂。 “六指。” “斩。” 徒显只说了三个字,声音低得嘴皮都不见动。说完他就跑了起来,步速非常匀称,并不很快。 然而左松机还是那副口眼歪斜,呆滞不动的样子。 徒显并不绕圈,只是笔直地接近了六指。到了距离三丈的地方,突然他脚下的沙尘爆开了一圈,他的身影一下子飞跃而出,宛若一道流星,和剑都化为了一体。 六指老儿在徒显暴冲至身前一剑距离的时候,脸上所有的表情突然凝注了,然后收缩,所有的痴呆所有的丑态全都一扫而空,变成了宛若魔神一般的狰狞表情,他两指夹剑,把剑柄的木料都夹得崩裂出一条小缝。而那宛若虬龙般布满了青筋的削长黑sè右手抬了起来,那柄长剑延伸在两指之间,好似一阵狂风,抽向了徒显的面门。 徒显脸上也凝起了十二分的暴戾,他的面孔出现在六指视野中时,高横的长剑已经劈空斩下,随着一声暴喝,他右手握剑,左手从怀中抽出了另一把短剑,准备去挡六指的横劈。 而六指的左手不知何时也伸进了怀里,掏出了一个刀柄。 两道煞人的寒光出鞘,两人都只觉眉间跳了个火星,因为两人的第一招长剑都被对方左手的短剑挡下。 两人都是左右手交叉,左手交叉到右边挡住了长剑的剑锋,虎口感受到了巨大的震荡。 但四把刀锋只是短暂地迸溅,只停留了那么一瞬。下一瞬,徒显就撩起右腕,将右手的长剑提起一个角度,狠狠地往下刺六指的肩胛。左手的短剑跳了个反手,一震手腕,让开左边的长剑,把短剑当做飞刀shè了出去。 六指放开了左手的短剑,用左手去握长剑,两手发力,将横斩竖起,抵挡住了刺肩胛的一击,两把长剑又迸溅着火花碰在一起。六指以匪夷所思的角度一扭长剑,又扯过一截刀身,挡住了飞来的短刀。然后他一脚飞踢在自己的正要落地的短剑上,那短剑就笔直地朝徒显飞了过去。 徒显后撤了半步,剑势也略微后撤,他头一让,短剑就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扯下了一柄鬓发,撕裂了一大条口子。 但他后退半步的剑势却在双手的cāo持中重新积聚了力量,这充满力量的又一刺,在下一刻被六指用剑生生扛住,抬高。 剧烈的一刺被瓦解,火花飞溅。 这一瞬之间,徒显与六指就行了六招。 两人这时距离五个剑身。 徒显望着手中的剑,他看到了两个缺口,嘴边也尝到了自己的血腥味,他知道这第一势自己攻得太猛,气势威武无匹,换了世上的其他任何一个人,恐怕都已经死了。但这六指老儿,不但全数接下,还让自己失了势,算是占得了一时的上风。 此时眼前的六指,再没有了痴呆的表情,他那灰白的sè发丝在他巍然不动的惨白眼睛前飘动,只好似是在一尊石像面前摆动,引不起丝毫的涟漪。 此时,徒显的攻势已经被化解了,如果再攻,不免有强弩之末的感觉。但六指巍然不动,丝毫没有进攻的意思,一副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度。六指经历过的大战不知道是徒显的多少倍,他老jiān巨猾,招式之中绝不会有丝毫的破绽,绝不会留丝毫的弱点。而有些时候,主动进攻就是在暴露弱点。 徒显右手持剑拉到耳边,脚下扎起了深马,左手护在剑尖附近,做起了“冲刺式”。这是摆明了告诉六指,这一剑冲刺会有多快,会有多凶猛。 哪怕攻是强弩之末,却也要硬shè不可。 寒光如同一道闪电,几乎没有人看到徒显的步子是如何动的,只见他原本的脚下激起了一片沙尘,他的身体就化作了一道惊鸿,像一根弩箭shè向了六指。右手的剑高高前指,划破空气,势如破竹。 这样的一剑,绝对不能硬挡。 于是六指蹲下了,他右臂反手握剑,左手抓着右腕,好似一根铁刺,只等徒显飞过来,刺就抬起,穿破徒显的血肉。 徒显的这一击势大力沉,他自己也不可能止住,所以他只是尽力压低剑尖,把这一剑刺向了地上下蹲的六指。 六指一瞬间把刀尖横了过来,变刺为撩,狠狠斜着上挑。这一击又碰到了徒显的剑,划过一条长长的火花,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鸣。六指这一剑划了半个圆弧,从撩变成了右臂横在下腹左手抓右手,紧握剑柄要刺的姿势。 而徒显则由刺变成了双手紧握刀柄的下压,在气力的比拼中被六指划了一个圆弧化掉了劲力,且巧妙地变成了六指的刺。 六指狠狠刺来,徒显只能就势一挡,顿时他剑上又出现了一个刀口。眉毛上又跳了一个火花。 但他仍是在强攻,右手微撤,左手整个小臂狠狠撞向六指握剑的右臂。这时六指的左手已经一指插进了徒显脸上的伤口,狠狠一拉,拉掉一片血肉,猛的剧痛传来,差点让手都颤抖。 但徒显还是撞开了六指的右手,让他握剑的手摆到了身后,不好再用力。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他右手猛的一剑,不顾任何疼痛,狠狠刺向六指的心脏。 六指右手上的剑来不及回挡了,只能将左手赶紧从徒显脸上的伤口里退回,如惊鸿一般插向徒显握剑的右手。他的脚想要动,但绝顶剑客的贴身比拼中,双脚早已互相抵住,无法动弹。 六指会受一剑,但因为左手插下,剑势会偏移,不会伤到心脏,剑插入躯体,固然会受重伤,但徒显就无法及时拔出剑,自己右手随之而来的一剑,就会斩下徒显的头颅。 但徒显却收了,就在六指的左手差一点就能抓住他的右腕时收了,他的左臂手肘猛地击来,整个身体居然扭转,右手外摆,背对了六指。 这一瞬六指惊呆了,这一扭转,徒显右手的刀柄狠狠击在了自己右手已经砍来的刀面上,六指只觉得虎口一震,自己的右臂被击得更远了。 徒显又扭转了过来,狠狠又是一刺。 六指被徒显好似盾牌一样的左臂格住,握剑的右手又被震得太远。这一刺,他扭着身子,费尽全力地躲过了。他本来在这一剑下是必死的,只因为看穿了徒显刺他的右边,所以躲过了。 哪里知道徒显又一扭转回身,又背对了自己一次,“当啷”,虎口又一次巨震,他又用刀柄敲击了一次自己砍过来的右手刀。 六指从未中过同一招两次。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回。 回过身来的徒显又是狠狠地一刺,这一次,刺的是左边。 左边就更容易躲了,右臂虽然后摆,但一用力,六指就用右臂的腋下夹住了徒显的刀。 但这一夹,他的心就凉了大半。 徒显就是要他夹自己的剑,否则他的攻势永远也攻不破六指的防御。 徒显右手一滚剑柄,剑刃就绞进了六指腋下的肉里。 六指疼得满脸冷汗,他右手小拇指下面的那第六个指头不得不微微一动。 六指在他的第六个指头里藏了一枚剧毒的飞刀,他藏了五十年,没有用过,但现在,他却要用了。 一闪寒光…… 但哪里知道,徒显竟然大笑一声:“呔!老儿!终于逼出你最后的手段来了!” 他竟然张口吐出了一团唾沫,唾沫里竟然含着一颗铁球。 那缕寒光竟然在空中弯了一个微妙的弧线,shè在了铁球上。 “磁石!”六指大喝一声。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徒显的左手已经越过自己的肩膀抓住了他腋下那把利刃的刀尖,双手齐齐用力一绞,刀尖就朝向了徒显自己,而六指的整条臂膀就被卸了下来。 血如一道浩大的喷泉。 血淋在了徒显身旁那个被拴着手腕的女人身上。 萧凉感觉到这副躯体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绞痛,因为他看到了这女人的那张面庞。 血不断地喷溅上去,搅着泪花,搅着女人已经崩溃的神情。她的瞳孔散乱,嘴角抽搐,不时有鲜血从发髻中流下,划过她的整张脸庞。 渐渐的,女人的表情变得平静,她看向徒显的目光已经变得平淡,变得好似注视着一个陌生人。 她的脸孔每一处光滑的五官都有鲜血缓缓流下,她的表情就好像是一个什么都看不到的盲人,看着的只有虚空。 徒显心中的痛苦也停止了。他只觉得寂寞,觉得心灰意冷。 这年他二十三岁,胜了六指老儿左松机。 ―― 第二十七章 朝香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萧凉只觉得眼前一晃,他站在了一个男人背后,这是一个身材并不高大,肩膀却极度宽阔,右手雄浑无比的男人。 他头戴紫金冠,一席褐锦袍,脚蹬凤云履。那眼睛里的惨白与黯淡,像极了当rì的六指老儿左松机。 他就是已经四十八岁的徒显。 萧凉从未如此深入地了解过除自己以外人的内心。他现在突然觉得,徒显也是一个很复杂的人。或者说任何一个活了四十年的人都不会简单。 萧凉不知道那个满脸是血的女人脸孔徒显到现在还记不记得,但他自己,恐怕是永远也无法忘记了。 他突然觉得,徒显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重了。战场上,不知他已经死了多少同胞好友,那些亡魂的面孔一定和那个女人一道,缠绕在他的心间吧。 他那惨白的眼睛,不是无谓而形成的。 萧凉放弃了继续揣摩徒显的心意,他绕着徒显打着转,打量起他所在的这个房间来。 这是一个女人的房间,金玉吊顶,佛纹刻壁,软紫帘障,仕女屏风。 这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女人的迎客厅,从四处摆放的jīng致花瓶和插在其中的紫香可以看出,这儿应该是**六妃之一的香妃住所。 徒显就站在房间的正zhōng yāng,有如雕像般一动不动。 半晌,有一个轻巧闲适的脚步声响起,嗒,嗒,宛若仙音。而一张脸孔也从屏风上,边绘的一株杜鹃后面探了出来。这粉黛宜人,薄眉淡目的脸上,竟透出了一份狐媚,这份魅惑却又在随之而来的笑容里消散得那么雍容。 “香妃娘娘……”徒显恭敬地行礼,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面对大人物时的惶恐,反而透出了一份跋扈。很显然,皇帝飞升,天下大乱,兵权在手的徒显不用再顾忌一个莫名其妙成了太妃,活活守寡的女人。 香妃反而很识大体,她知道自己与徒显之间的立场颠倒,因此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礼:“见过南武公了。常闻南武公骁勇盖世,又正当壮年,气质非凡,今rì一见果真如此。” 这一番的恭维,面对徒显那双黯淡的眼睛,有怎会有分毫的作用呢? 于是徒显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红sè的锦囊。 “这是?”香妃惊呼了一声。 徒显眉角一挑:“这是什么不应该你问我,应该我问你吧。身为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你会不知道这是什么?” 香妃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她的封号为“香”,就是因为她常年研究天下奇香。而这锦囊里只有女人才能闻到的香味,她自然早就调查过了。显然,眼前的徒显,就是为此而来的。 萧凉一下子明白了,徒显就是从香妃这里得知了恋逆芹的存在,并以此易经的。现在眼前的这一幕就是当年徒显从锦囊中找到了提示,那只有女人才能闻到的香气,恋逆芹的香气。他为了找寻这香气的真面目,来见香妃的情景。 香妃现在当然是没有任何立场违逆徒显的了。所以她只能将关于恋逆芹的一切都交代了出来,甚至还拿出了一株她千辛万苦才找到的恋逆芹,她只望徒显能被这真诚打动,不要夺走这一株恋逆芹。 “这种香味是有一个典故的”,香妃的声音在那虚弱的喘息声中幽然婉转而来, “我耗尽整个家族的力量,终于在一本古籍中找到了关于这香味的记载。传说在古时,曾有一对体质极其矛盾的男女相恋,他们两人均是怪癖特殊之人。” “传说那女子洁癖之极,稍稍闻到异味就会心痒难耐,恨不得把带异味的皮肤给活活抠下来。而男子则是极为惧怕香味,闻到香味便会晕死过去。可这两人偏偏却相恋了。后来,男子身上那不能用香味遮掩的细微异味就成了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但真爱无涯,峰回路转。据说后来,他二人爬到百丈悬崖之上从那里取得了一种奇花。以此花风干做成香囊,挂在男人身上,就有异香四溢。此奇香男子不闻其味,女人却觉得怡人之极。这种奇花,后来就被取名为恋逆芹。” 香妃柱着椅臂缓缓站了起来,神态中带着无限怜惜:“我虽不知道您要这花有什么用,但此花含毒,虽有香味,但不可食用,不能入药,又只在绝壁生长,所以稀少之极,无人可知。我耗尽心力才获得一株,还望徒公不要夺人所爱。” 徒显此时手中有一个敞开的盒子,盒中的恋逆芹长四尺有余,有九枝长条般的草叶,包裹着里面淡粉sè的花苞。通体荧光闪闪,草叶之光更浓。九叶当中有的卷曲了四五叶,打着褶矮了一截 徒显看着恋逆芹点了点头,将这恋逆芹的盒子关上,并收到袖中:“这恋逆芹我向娘娘借用一二,想必娘娘不会不舍得吧。”徒显完全无视了香妃之前的哀求,他的语气中带有征询的意味,但脸上却是一副不容拒绝的表情。 “别这样!”香妃缓缓摇头。 徒显的眼睛中仍是一片黯淡的灰白,他仿佛没有听到香妃的话,只是慢慢站起身来,缓缓道:“娘娘,告辞了。”随即大袖一拂,往门外走去。 萧凉不忍地看了一眼香妃,又看了看慢慢走远的徒显,他一咬牙,不再犹豫,向着徒显追了上去。 空空的屋子里,只听: “不……”香妃哀怨地轻声惨哼一声,跪倒在地。 一时间她头上簪子落地,曼妙身影披头散发,余鬓裹泪止涕――满目风情只剩萧然。 香妃真的是因为失去了一株恋逆芹而如此悲伤吗?女人始终是种复杂的生物,在那感xìng的世界里,也许只是李牧那高不可攀的身影和一株小小的恋逆芹重合在一起了。 正当大好年华的香妃莫名其妙成了太妃,守起了活寡,从此就要孤单一生的时候,突然得到了权势鼎盛,正当壮年的徒显来访,兴高采烈迎接之余,竟然是这等结局,也由不得她不悲伤了。 但,有的人被悲伤打败,有的人被悲伤造就。 在香妃悲凉入骨的那一刻,突然有一抹明艳的怒火燃烧了起来,那股强烈的不甘汹涌澎湃,将悲伤瞬间冲洗干净,只留下那焚烧着她脑髓的愤怒。 她咬牙切齿地小声重复着一个名字:“徒显,徒显……” ―― 李牧漂浮在空中,望着远处的深宫。 他的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他告诉了徒显不少事情,却也隐瞒了不少事情。 李牧缓缓地飘向那个他居住了一生的宫殿,他神智好似受什么莫名的力量牵引一般,没有多想的,他拐进了那条夜影斑斑的小路,通幽半里,钻进了那处闱所。 他看到烂醉的香妃,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倒在妃榻上。皎洁的月光轻抚那动人的脸庞,照映着酒醉的红晕。 “香儿……”李牧刚刚开口,就不由得呕出一团乌血来。他的白袍随即被染红。 香妃听到这熟悉之极的呼唤,竟睁开了眼睛,可惜她已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李郎。”她幽香轻吐,喃喃道。 李牧摇了摇头,捂着胸口:“香儿,我命不久矣,可直到了此时,我才想起你,真是悲催,真要yīn阳两隔,我才会难受,从前那大好时光,我都花到哪里去了?” 香妃眉头微皱,眼神迷离,她慢慢晃着头,问道:“李郎,你怎会命不久矣呢?” 李牧走近了香妃,血腥气也走近了香妃:“因为我配不上做第一个修仙的人,我只是一颗棋子,可悲的是,我到现在才意识到我是一颗棋子。” 香妃展颜一笑,没有露齿,却那么妩媚:“别调笑我了,谁又能拿李郎作棋子?” 李牧摇摇头:“香儿,你且别管那么多了,我先给你开灵再说!” “啊……开灵?” 一股奇异的力量冲进香妃的身体时,醉意立刻消散一空,香妃顿时被一盆名为惊恐的凉水劈头浇下。她清醒了,醉酒的副作用在瞬间凝聚迸发出来,却还不如那惊恐的分毫令人恶心。 因为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岁月正在流逝,她的余光可以看到,头上的青丝变成了白发。 李牧好似万分怜惜地看着她,缓缓道:“香儿,我是为了你好,你要相信我。现在这还不是最终的样子,最终样子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你千万不要气馁,也许你会痛苦,会濒临疯狂,却千万要坚持住,你要替我杀了徒显!” 说到徒显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恶毒万分,咬牙切齿。 香妃此时已经清醒了,她看着困住自己的金sè光柱和淡白sè光流,她盈着眼泪哭喊着:“李郎!李郎……我不要……你为什么要杀了徒显?你为什么要夺走我的青chūn?” 李牧轻轻触摸光柱:“我怎会忍心夺走你的青chūn?我正是给你无限的未来呀!你且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不管能不能理解,总之先记住,今后慢慢再去想!” 香妃环顾四周,看了看自己周身的白sè流光,手足无措只好点头。 李牧看到香妃确定的表情,神情立刻变得坚定:“第一点,你千万要记住,找时间去看道家的一本遗著《金丹八法》,要只信其表,不信其意!” 他顿了语气,看到含泪的香妃猛的点头才继续往下说:“第二点,你千万要盯紧徒显,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你要等他易经之后,再找机会杀他!” 他又等着香妃再一次确认自己记下了之后才往下说:“第三点,最重要的一点,千万要记住――恋逆芹有毒!”刚刚说完,李牧又呕出一大口鲜血。 此时香妃的开灵已经结束,光芒渐渐变得黯淡。 “李郎,你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吐血?”香妃慌慌张张地问。 李牧摇摇头:“人算不如天算,我确实忽略了只有女人才能闻到的香味。想我野心如此之盛,又怎会在眼中放得下女人?到了徒显来你这里我才恍然大悟,结果没想到――没想到那恋逆芹竟然是如此剧毒之物。人算不如天算,我费尽心机紧盯徒显,却因为一时急功近利而送了xìng命。” 香妃又悲又恐,连忙扶住快要倒下的李牧:“皇上,您可千万别说这等晦气的话。” 李牧狰狞一笑:“你放心,那徒显若是用恋逆芹易经,迟早和我是一样的下场,他若找到了其他东西,又有你黄雀在后。无论哪般,他非要给我陪葬不可!” 香妃哭声愈发止不住了:“皇上,您怎会变得如此?变得这般满身戾气?” 话音刚落,流转目中的金光让她看到了李牧体内的金光变得黯淡,变得好似灰气流转。 “皇上!”她惊呼一声。 李牧的声音变得像是一个六旬老朽,他缓缓道:“因为我嫉妒,因为我憎恨!依靠丹药灌体,竟然算不得正果,竟然入不得玉璧!而我智谋滴水不漏,竟然因为一株愚蠢的药草断送了一切!如此可笑!如此可悲!我竟然忘了自己说的话!修仙之途困难万道,切莫私藏,应以他相试,方完己身。我悔恨呀!” 他高声嘶吼,淌尽了眼中的最后一丝光芒。 “李郎!” 香妃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萧凉站在远处望着这一切,心中百感交集。 “二十年后的今天,连一个小孩都知道恋逆芹的有毒。可二十年前,一代帝王枭雄竟然就这么死在了恋逆芹上。真不知道,徒显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 半月以后, 此时的萧凉已经回到现实了,他开始准备冲击阳符。因此,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就看不到了―― 阳光洒在暗红的几案上,将它照映得灿烂耀目。墙角一琴,案上一砚,笔筒里稀稀疏疏插着些用过或没用过的兔毫笔,有的沾着朱墨,有的沾黑。 如同纱衣般的帘布被风高高扬起,飘舞扭旋,它再也挡不住那大开的窗口。而这窗口里吹进来的chūn风扬着案上的书页,只听它“哗啦啦”地翻着。 一只青筋满布,有力但并不是很粗壮的手轻轻按住了书页。将它翻到了封面。 “金丹八法……” 第二十八章 苦修符术(上)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萧凉坐在绿铭山小筑中,此时的他努力排空心中的杂念,忘记那些混乱离奇的记忆。 他盘腿于床塌,闭目凝思。他的身前飘着一团琉璃sè火焰,火焰中隐隐有一块晶莹的白玉。 半个时辰之后,他终于入定,开始分析起从魔火中得到的一切信息。 首先,现在他的已经可以用念头来控制魔火了,他相信,这一切都是与阮月璃的投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团魔火其实不是魔火,而是一个用来炼制璃煌月的炼器炉。这么理解就对了。 魔火,自己身体内的力量,还有那清凉决,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才智通天的神秘人,从一开始就准备万全的一整套流程。包括那阳符的批注。 力开九石的力量,是为了自己能生存下去,不至于横死乱世,使得计划落空。阳符的批注是为了让自己赚钱,只有赚到足够的钱,才能买到足够的阮月璃,使璃煌月得以炼制。这也就是为什么魔火一开始会依附到笔上。这是一份提示。甚至那空涯的到来,都不禁让人认为也是计划的一环。 这一切的一切只说明了一点,包括自己,也只是这宏大计划中渺小的一个棋子而已。是这个清凉决的作者,为了炼制璃煌月的计划。 这个计划从头到尾都被算计得一清二楚,真不知道,作为实现这个计划的萧凉自己,最后在计划里究竟被设计了一个怎样的结局。如果是不好的结局,那自己究竟有没有力量去改变? 但读过清凉决的萧凉却已经对这个计划者的xìng格有了一定的了解。如那清凉决总纲所表达的那样,这个人自诩为“枭雄”。虽然称不上光明磊落,却也恩怨分明。 他一定是有种种的苦衷不能亲自完成这个计划,所以才找自己代劳吧。如果真的能完成,把璃煌月乖乖交给他,一定不会遭遇什么横祸的。 “等等!”萧凉突然想到。 “种种的苦衷?这苦衷会不会是他已经死了?在临死前不愿自己的研究毫无成果,所以才把魔火打入了我的体内?” 萧凉不禁狂喜起来,他越想越觉得肯定是这样的。 但璃煌月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过遥远了。当务之急还是阳符。 第二次批注中的话的确是语出惊人,竟然想到这种解决问题的方法,当真令人不得不佩服他的聪明才智。 将提供灵气的部分和筹的部分分开,这显然就是在指用聚灵符承载灵气,再用批注中所说的某种特殊的“接头结构”与产生作用的主要筹连接起来。 这主要筹必须具备不会被五大规则打破的xìng质。但如果不被五大规则打破,到用的时候又该怎么触发呢?关于使五大规则不会破裂的方法,批注中已经明确指出,可以用魔火解决。但肯定不是现在的魔火,因为现在的魔火画出来的烈火符很容易就会被打破规则。所以魔火看来也有使用方法。这是需要自己去揣摩的。关于九霄神行符中记载的符灵保持的方法这里也是用不上的。因为那是神行符专用的使灵气脱离筹后还能稳固存在一段时间的方法,可以理解为一种状态的加持,也只是一种简单的状态而已。 于是到现在,想要制成这种与理想相距甚远的“伪阳符”,萧凉就面临着三个问题。 一、制作出“接头筹”。 二、使用魔火画出不会被五大规则打破的筹。 三、找出不触发五大规则就能使用符的方法。 当然了,阳符也要具备冥符的优势,才能卖的出去。 首先一张符造价不能太贵,要可以量产。若是做不到这一点,那阳符和三江莹翠弓有什么区别? 再者要使用方便,任何人都可以使用,最好小巧玲珑,便于携带。这一点更为重要,可以说冥符当初的价值就全部来自于这一点,一把三江弓的威力不比一张烈火符要弱,甚至落到鸣断肠的手里是那么的恐怖。但三江弓却太显眼了,人家一看就有了防备,谁还会给你拉弓的时间。烈火符就不同,突然扔出,出其不意。就是它这一个老弱妇孺都可以使用的“暗器”xìng质,让它值得了如此价钱。 遗憾的是,通过更换聚灵符来实现阳符无限次使用的方法,固然是一大改进,几乎把符术变成了机关术,但也失去了让人凝气修炼的价值。这个时代,只有可以源源不断产生灵气的宝物才能称作法宝。也只有法宝,才真正千金难求。 现在的阳符价值早已一落千丈。 但阳符打破五大规则的这一创举,使得符术今后不用再局限于模仿自然界的物质,而是可以随心创造新的术法。又因为非一次xìng的特点,这种术法可以画的无比强大,无比复杂。 可以想象,一张小小的阳符里冲出一条巨大的火龙,疯狂肆虐,所向无敌。 这样一想,阳符的潜力似乎又变得无限大了。 无论如何,摆在面前的三个问题是一定要解决的。于是萧凉开始了他的第一次闭关。 萧萧rì月,水烈寒阳。 外面的世界是如何发展的,与此刻的萧凉再没有了任何关系。他只全神灌注于心中的那一张符当中。这种灌注也有了那一丝痴狂的影子。 这也是一种过人的天赋,做什么就痴狂什么。世上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萧凉现在的心中已经有了一张符,在他的意识中,这第一张符必然是失败的。所以他至少可以倾尽全力享受一次这样无拘无束的制符。 “我的第一张阳符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烈火符吗?不不不,既然一定会失败,那何必如此墨守成规。” 萧凉在创造着他心里的那一枚符,他的第一枚阳符。 不知不觉中,他心中的那枚符变成了他的观想,而身前的魔火,也因为这观想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灵笔!” 怎样使用魔火画出不会被五大规则打破的筹?这是第一个难题。 但这个难题却在萧凉不知不觉中被稍稍解禁了,他随心而动的这第一张符,他打算倾注全部感情的这第一张符,在这种感情中,观想出来的灵笔,是一缕魔火的高度凝练。 当魔火被凝练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就会形成一种质变。从火焰到固体的质变。 不知不觉中,一朵魔火化为了一缕细微的丝线。 萧凉的念头一动,这一丝魔火开始了绘制。 这一次,魔火绘出的筹,再也不是青sè火焰灼烧的颜sè,而是彩sè的纹绣。 萧凉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如果他现在睁开眼睛,一定也会大吃一惊。但他现在全部的神智都集中在绘制这枚符上了,所以才没有发现,自己使用的灵笔,竟是一条丝线。 丝线在符箓上下穿梭翻飞,如同渺无形体的虚灵,不受物质的阻挡。 晶莹如玉的一道道极为细微的筹出现在了符纸上。 这并不是什么绘符的高级技巧,萧凉也什么都没做,他只是不断充实,不断完善着自己心中的那个画面,那个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灵魂中的画面。 具有灵xìng,通过阮月璃和萧凉连接在一起的魔火,以一种难以置信的形态,为他描绘出了这一切。这令人不得不惊叹,魔火那非凡的灵xìng。 符上渐渐出现了一幅凄惨的画面,空中愁云惨雾,眼前沙尘滚滚,粗长的木轴栅栏边耷拉着一根细绳,细绳拴着一个女子的手腕。这个女子周身淋满了鲜血,跪坐在沙地上,无助地望着远方。 画面中的每笔绣纹都是一道筹,连女子身上衣物的每一道褶皱,每一滴鲜血都是一条dú lì的筹。这一幅画面,赫然是由千千万万道筹组成的。 愁云惨雾中无助的女子,由一道道纹绣彩筹构成。狭小的符纸上,这画面是那么的逼真,那么的沧桑,不由得触动每个观看者的心弦。 哪怕是作为画符者的萧凉,都不禁为符中的女子感到惋惜。 在他心中,对于这女子最真诚的愿望,也就在此刻化为了那所谓的“接头筹”。 他想象着有什么东西,什么善解人意,却又高傲纯洁的东西。 魔火的灵笔勾勒着线条,一朵白sè的祥云在女子的身边浮现,随着线条越来越多,可以看出,这竟是一只似狐非狐,似狼非狼的动物。这只动物的眼角泛着人xìng的光芒。眼角两边,贯穿着一条黑线,描过它的眸子,如同一道经年累月形成的泪痕。 狼狐张着嘴巴,露出了利齿,咬在了女子手腕的细绳上。 这纯白的狼狐就是萧凉心中最接近本源的希望,在这份希望中,这个女人,能够解脱束缚,能够…… “轰”。一声鬼风吹过,斩灭了油灯。 但整个屋子却并没有因此而陷入黑暗,而是转而亮起了白光。 “砰”一声闷响,这道符爆出一阵尘雾,雾气消散,符上竟然毫无理由地出现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女人,穿着一件褶皱数也数不清的拖地纱裙,发簪高高盘在脑后,拖有两条青丝在背,露出光洁的额头。 额头不宽,搁在了淡雅轻薄的发际线与两条淡眉之间,显出三分雍容。但那双眼睛里的神采,却不断敲动着萧凉的心防,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回想起在徒显身体里感受到的那股撕心裂肺的剧痛。 那是一对眼睑落下一半,如视草芥般的眼神。明明是那么动人,那么水波荡漾的双眼,却被无尽的失落与失望所充斥。 多么令人熟悉呀,除了没有那满脸的鲜血,没有那失神的抽搐。 又是这张再平静不过的脸,仿佛注视着一块石头那样,正注视着萧凉。又仿佛注视着那徒显那样,在注视着萧凉。 但除了注视,却没有任何一句言语。 映衬着满屋的荧光,这个女人能够看到萧凉心中那份质朴的愿望吗?亦或是正如她的眼神所诉说的那样,一切都变得无谓,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最终,女人沉下了眼眉,连最后的对望都兴趣索然。 荧光一闪,在萧凉极度惊讶的目光中,她长出了两个狐耳,生出了白毛,竟然又化为了符箓中的那匹狼狐。 狼狐悠然迈步,踱到了墙角,在自己的尾巴里蜷缩起来,闭上了眼睛,打起了盹。她的眼睛上是一条黑线,闭起的时候,就如同刀痕。 “这这这……这是什么?” 第二十九章 苦修符术(下)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萧凉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地上了。 他望了望地上自己画的符,那符纸上只有一条黑线,除此之外,原本在符纸上那复杂的图画都消失不见了。 而凝炼成一条丝线的魔火就漂浮在半空中,像烛火一样微微摆动。 萧凉花了数刻时间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一遍又一遍地思考着眼前的情景,用尽气力去保持理智。 但总有一个念头从他那无法平静的心里飞驰而出—— “这条狼狐是从我的符里走出来的吧?但我还没有灌注灵气呢!怎么会呢?难道这就是真正的阳符?” 但总算,理智胜过了杂念,他想到了,魔火中投进阮月璃之后,新画出来的符内就会有一定残留的灵气。上次有二十分之一,这一次投了那么大一块阮月璃,灵气的量应该多了数十倍。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我还根本没有画脉呀!怎么可能符会生效?生效也倒罢了,怎么会出现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呀?人变成了畜生,还对我爱搭不理的,那我把它画出来有什么用呀?” “喂……嘘嘘……喂喂。”萧凉冲白狼招了招手,发出两声怪嘘,结果白狼仍是不理他,自顾自在打盹。 ——一头全身上下雪白的狼,但眼角之间却有狐的神态,显得那么慵懒,那么诡诈。除了划过眼睑的那一条黑丝,它的皮毛简直好像天边的白云那般柔软,洁白。 它窝在光线黯淡的墙角,那么安恬,那么静谧。 半晌,它的皮毛sè彩中闪过一丝波动,变得些许有些透明。这狼狐也敏感地抬起了头颅。 萧凉知道,这是符箓中的灵气就要用尽了。 他念头一动,飞也似地掏出了一张符纸,魔火蓦然间变得粗大,狠狠在上面画了一笔,然后又变得细如青丝,飞快地描绘起脉来。 “原来如此。” 萧凉在这个过程中,细心体会着魔火“丝”形态的使用方法。这种“丝”形态下,魔火会变得高度凝练,细致百倍,画出的筹和脉坚韧无比,绝对不会被五大规则冲破。 “魔火好像也和我心有灵犀一般,我想要什么,魔火就会来什么,也真是奇怪了。”萧凉暗道。 以最快速度,萧凉画出了一张聚灵符。这聚灵符也不用压灵,其内本身就有阮月璃提供的灵气。 画好了符,萧凉把它放在了地上,那张自己无意中制作而出的“阳符”上。 “小狐儿,快来快来,这里有你要的东西。” 萧凉打着手势,想吸引狼狐过来。 奇妙的是,狼狐真的动了,它站起身来,目光投在了聚灵符上,缓慢地踱步过来。 到聚灵符跟前的时候,它竟然抬起头,像是征求萧凉同意似的看了他一眼。 萧凉笑笑:“果然你是需要这个,快拿去用吧,这个不贵。” 狼狐的目光仍然在萧凉的身上,这次久得有些出奇,也许是奇怪这张脸上为何会出现如此纯真的笑容。 但最终,它还是低下头,用嘴叼住了符纸,然后舌头一裹,就将聚灵符吃了下去。 它身上的透明与黯淡顿时消失了,狼狐又变得有如实物一般。 萧凉心中狂喜:“无论是怎样的畜生,只要知道了它喜欢吃什么,就能够驯服。” 说罢他低下头,猛地催动魔火,开始疯狂地画起聚灵符来。 不肖半刻,地上又摆着三张聚灵符,萧凉站在远处,笑眯眯地看向狼狐。 但这一次,狼狐却只是望着萧凉,没有再去吃那聚灵符了。 隐约间,萧凉竟然读懂了狼狐的心思,狼狐是在告诉他,自己并不是畜生,而是一匹高傲的符兽,吃了急需的东西,就要做事了结这段恩惠。 “那你就趴下,或者打个滚。”萧凉一笑,如此说道。 但狼狐仍然看着他,一动不动,像是在说“我并不是宠物,不会行讨好之事”一样。 “那就去帮我抓只**,我饿得不行,却只能吃干粮。”萧凉考虑了一会儿又说。 但狼狐还是不动,仍是以一摸一样的神情,波澜不惊地看着他。就像在说:“我不是仆从,也没有主人,不行服务之事。” 萧凉这就头疼了,他想了好半天,最终才:“那,你能告诉我,你身上的接头筹和不打破五大规则就触发的原理是什么吗?” 狼狐眼睛缓慢地闭合,然后再张开。 这次它终于动了,它小跑着到地上衔起那两枚聚灵符,然后又跑回了自己符上。 它站在自己符上的瞬间,一道荧光就将它全身笼罩,然后将它的身形压入了灵符中。 光芒完全消失的时候,那道符上的图画又出现了,一个手腕被束,满身血污的女人,一匹张口咬在细绳上的狼狐。 那张开的狐口里,赫然叼着两道聚灵符。 而后,聚灵符上的筹渐渐消失,流淌进了狐口里。 萧凉取下了两道变得空白的符纸,看着那狼头狐口,渐渐入神。 他发现,整个狼头上,竟然密密麻麻布满了根本看不清的脉,这些脉细小到了简直就是一个个的针尖黑点。 萧凉的肉眼不足以分辨这些脉的形态。但他还是有所准备的,早在阮月璃送来以前,他就已经买了一枚“细灵探宝镜”。 细灵探宝是整个修仙的基础,萧凉怎会不早早备置。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枚正好和眼睛差不多大小的镜片,这镜片朝外的一面散发着悠悠蓝光。这是一片用莹翠石反复冶炼,反复提取jīng髓,锻造而成的“水灵晶”,那蓝光就是这枚水灵晶做成的镜片因灵气太过浓郁而产生的“微结晶”现象。 萧凉将这镜片放到了眼前,又对准了狼头。在这种镜片无数倍的放大之下,萧凉终于看清楚了,原来这狼头的脉也是一颗颗dú lì的筹,筹中又有脉,脉中又是筹。一直连环套了三层。 “原来这种结构,就是接头筹。”萧凉恍然大悟。 “这种奇怪的形态,竟然有着可以引导灵气进入超稳固主体筹的能力。” “但这样复杂的结构,我又怎么可能画的出来呢?” 但他灵机一动,又把细灵探宝镜对准了魔火。 他发现,此时丝状的魔火竟然是一个格子结构套一个格子结构,连环套了三层的灵气结构。 “竟然是这样!格子套格子,所以原本舒展的灵气结构变成了如此凝聚的一丝,而这一丝画出来的筹就会自然而然是接头筹。” 他又用细灵探宝镜观察了这道“狼狐符”上的普通筹,发现普通筹都是根本不用画脉,筹中自然就出现了脉,虽然没有接头筹重复三层,但也有一层的重复。 “就是这种一层的重复,导致了筹变得坚固,不会被五大规则的破裂而触发。” 萧凉顿时对灵气的应用有了更深的了解,五大规则只是局限于结晶体和模仿自然界的物体。实际上使用灵气是根本没有任何规则束缚的,只要能够组成有效的结构,就可以出sè地变化灵气。 但是,正如李牧所说,修仙之途困难万道,难关无数,要是胡乱组成结构,让灵气偶然地变成了易爆的结构,将自己的躯体炸得粉碎,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这变化灵气结构的能力,似乎只有当初炼心开灵的人才会擅长。锻体开灵者,灵气渗入血脉,成了肌脂血脉骨之外的人体第六大组成,已经变成了会流动的另一种血液,从此变化的xìng能大减。 “言归正传,看来我现在两大难题都解决了,用魔火的丝状态画出了强固的筹,又找到了狼头筹结构,可以当做接头筹使用。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难题,就是这种符该如何触发的问题了。” 很显然,眼前的这张“狼狐符”已经成功触发了,萧凉只要好好回忆触发时的情景,应该就能找到答案。 “我只是在凝神画符,后来,画到了狼狐咬在细绳上,这是最后一笔,也是完工的一笔,这一笔之后,整个符就完成了,狼狐也就出现了。” 关键应该就是在于狼狐咬到了细绳上的这个细节。 萧凉飞快地掏出一张符纸,轻车熟路地画起了烈火符。 没有多久,他就画出了一张烈火符,并且,还是烈火的顶上悬着一根细绳,烈火就要烧断细绳的筹像。 萧凉又在这张烈火符上加上了一个狼头筹,于是这烈火符就变成了一朵快要烧断绳子的火焰烘烤着一个张大了嘴巴的狼头。 虽然形象有些不美观,但萧凉还是掏出了聚灵符,开始了试验,这张聚灵符被他捏成一团,青筹朝外,放在半空撒手,任它落在地上的烈火符上,在聚灵符的筹和烈火符的狼头接触的一瞬间,萧凉心里念头一动,想象了绳子被烧断的情景。 “轰” 一个西瓜大的火球升腾而起,在半空中化作烟尘消散。 两道符都消失了。 “果然如此,筹不能是静态的图案,而应该是一个动态的图案。灵气的奥秘实在太深邃了,我现在用的这等制符的技巧,可能就是无意中开掘出来的一种深邃的技巧。甚至有可能沾上了‘魄’的边。因为灵气是一种工具,魄才是修士的灵魂,才是修士的思想,这种以思想带动动态图案在现实中生成的符,应该是转魄期修士们才能勘破的秘密。但我现在却依靠神奇的魔火实现了。” 如此一来,萧凉成功解决了三个一开始看起来根本不可能解决的难题。他终于获得了制作“阳符”的能力。 虽然这阳符和一开始所设想的有一些差距。 “狼头,套环的结构,动态念头。万事俱备,只需要再美化一下符纸上的图案,对了,还要加一些假笔画,用来防伪,免得他人仿冒,或是看出我阳符的奥秘。但这些假笔画要想不影响原本的筹,恐怕还要再研究一下。” “烧断绳子这点子实在是太蠢了,动态有千千万万种,可以找些更有爆发力的,更有攻击xìng的念头。” “烈火阳符成功了,就取名为离火符吧。还有神行符要试着制成阳符,再试试冲击四品符。最后还有压箱底的狼狐符,虽然这狼狐不太好使,不怎么听话。” 阳符的前景终于明朗了,萧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如烟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萧凉思考着,他暗自决定,再闭关三天,这三天,要全力制作聚灵符,起码画个几百张。而离火符至少要画个十几二十套,神行符也不能少了。只是不知,这四品符能不能画的出来,就算画的出来,又能不能顺利改造成阳符。 他一咬牙,猛地催动魔火,又扑进了无止境画符的世界里。 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万仙会又会迎来怎样的风云sè变呢? 第三十章 四野符阳(上)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万仙会是由两个庞然大物般的势力组成的。 一个是李炳所控制的乾字军,一个是各大商会所控制的商会盟。这两家势力表面上是主从关系,商会服从李炳。实际上,那些商会的实力早已雄厚到了李炳指使起来有诸多制肘的地步。 乾字军又分为三个部分,主管军力的“正义军”,控制贸易的“天商所”,负责一些机密要务的jīng英组织“落影堂”。 而商会盟又有三家商会实力特别雄厚,几乎瓜分了商会盟的所有势力。他们是从前李穆朝遗留下来的皇亲们,利用昔rì权势组建起来的“中华商会”、易经商贾们的联盟“大慈悲商会”,还有分号遍布整个李穆朝,甚至外贸番邦,无业不从的天下第一商会“九州商会”。 李炳作为控制万仙会的主人,实际上每年万仙会的贸易量,落在他所控制的天商所腰包里只能有两成,其余的都被这三家庞然大物般的商会瓜分一空了。这三家商会已经不单单是商业组织,在巨量流通的**银和凡银背后,它们不知道已经积蓄了多少力量,说不定它们早已瞄准了这充满了机遇的仙途,准备参与这凶险的仙道逐鹿。 正午时分,中华商会一间银号的内堂,大掌柜的房间里,一个背影伟岸的中年人正提着木壶浇水,他的身前摆着三盆兰花,这兰花竟然隐隐显出了人形,一看就让人觉得奇珍无比。 “掌柜的。” 一个眉发皆白的苍老长者鞠着躬在这男人身后,轻唤了一声。 “银老,有事么?” 这银老又鞠了一躬,也不知道背对着他的中年人看到了没有。 “掌柜的,昨rì夜里南区小巷发生一起厮斗,似乎是为了抢夺一块莹翠石。有一方被火焰烧成了重伤,那是我们线外的一个伙计。” “哦?”中年人一笑:“为了一块莹翠石竟然放火烧人?那些凝气期的蝼蚁们真是快要被逼疯了。” 银老眉头一皱:“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刚才我们的那伙计醒过来了,据他所说,对方并没有点火,而是用了一张纸,微微一晃,就喷出火来。” “什么?”中年人一声厉喝,猛地转过身来,水壶落在了地上,溅得他一脚都是水渍。他毫不在意,只是猛地一掌拍在旁边的桌子上。 “啪”一声巨响,桌子都在微微颤抖。 “早就得到消息有人在卖九霄宫的烈火符,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在外围卖卖也就算了,现在竟然卖到万仙会里面来了,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银老又皱了皱眉:“卿爷,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据那个伙计的回忆,小人斗胆判断,那恐怕不是九霄宫的符术了,顶多就是借尸还魂而已。其真正奥妙之处在于……” “什么?”那卿爷靠近了银老。 银老微微耳语了一句:“那枚烈火符,不止用了一次,而是用完一次又催动了三次,这才烧的那伙计重伤。” “什么!”卿爷不由得惊叫了起来,作为一个商人的利益触觉疯狂地转动,开始思考这一点的价值。 “烧伤那伙计的人很得意,说九霄宫的符术在这种符术之下,只是鸡鸣狗盗之辈,隐藏于yīn影之中,暗自偷袭,当唤作‘冥符’,而这等万法大道,光明磊落的真正符箓,才能称为‘阳符’。” 卿爷眉头缩在了一起,嘴里不断念叨着:“阳符……阳符……阳符。” 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当初石玉清发明细灵探宝镜的时候,就引起了整个万仙会的震动,而负责销售细灵探宝镜的九州商会,硬是把这细灵探宝镜卖到了九州各地,远疆之所。他们从中的牟利,没有人清楚有多少,但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恐怕是一笔通天的财富。 修仙界还太年轻了,任何一点革新带来的价值都难以计数。如果这阳符……这阳符…… 恐怕这是一个比细灵探宝镜更加巨大的机遇,谁要是抓住了,简直……简直不敢想象。 “出动王府所有人手,给我彻查这件事,一定要找出来,一定要把这阳符给我找出来!” 实际上,并不是中华商会一家有了觉察,整个万仙会的高层,实际上都已经对此事有所发觉。当初在万仙会外围零落出现的烈火符踪迹,并不值得这些人投入jīng力去调查,但现在,这些人都开始蠢蠢yù动。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阳符风波”愈演愈烈。万仙会中一半以上的殴斗冲突当中都有这神秘阳符的踪影。各家势力,越来越急不可耐。 但最着急的还是万仙会排屋群中的一个闱所中的人。 这个闱所是九霄宫修士的据点。 隐藏在排屋之中,平时混迹于游商里,接应来九霄宫做生意的同门,这就是他们的工作。 实际上万仙会这等开放的组织里,这样的据点肯定不在少数,凭借做生意这一项理由,就可以毫无阻拦地进入万仙会。所以万仙会当中其他势力的细作肯定不计其数。甚至早有组织在万仙会公开建立商会,作为当地事务所,这样的行为,自诩为中立组织的万仙会自然无法阻拦。只是九霄宫一向自命清高,不屑于进入万仙会生根,所以只设有这样一个简陋的接应组织,只有几个尚未易经的圈外弟子在此守候。 但最近这段时间,闱所里却来了四五个易经修士,毫无疑问,这和最近万仙会里发生的“阳符”案件有极大的关系。 “符术”,虽然只是九霄宫众多资源的其中之一,但其特殊的xìng质导致了这部资源是最容易被外人所利用的,从一开始得知有人在贩卖烈火符的震怒,到后来阳符的出现,九霄宫闱所内的氛围已经逐渐从愤怒变成了惊疑。 白清在闱所简陋的屋子里从左到右踱步,一圈又一圈,脸上蔓延着焦急和不安,拳头背在身后捏得“咔咔”直响。 “师兄。”一个身着道袍的女子在白清背后唤了一声。 “丹洛儿,你且不要烦我,我在想事情呢。” 丹、乙、白、明、玄、虚、地、天、空。 拜太上丹尊的丹字徒孙是主修炼丹制符的特殊道门,因此乙字辈就是九霄宫中最低阶的弟子,再往上就是白清的白字辈了。因此白清在九霄宫中的地位实际并不很高。 九霄清髓符外传,这是九霄宫任何一个长老所不能容许的事情,但在它造成大的影响之前,却又不值得九霄宫真正力量的出动,所以太白星尊殿内的几个低阶弟子就被派了出来,应对这件事情。一面还有丹尊殿的一个制符天赋异禀的女弟子丹洛尔随行协助。 丹尊殿的人是没有任何压力的,就算使命不成,回到九霄宫也不用面对任何责罚。但星尊殿的几个弟子,尤其是领头的白清,要是没有任何建树回去,恐怕要被罚面壁半年,半年内六矿供奉全无,灵气得不到丝毫寸进。 半年,现在的修士界已经处于转魄快要被突破的阶段,要是停滞了半年,整个修仙界恐怕就已经远远跑到前面去了,到时候任何一个师妹师弟都是转魄期修为,自己一个易经期该如何生存?到那时,自己的仙途恐怕就已经毁了,就只能永生呆在行云山上为师傅师伯处理些杂物了。这对于一个野心似火的年轻人来说,怎能接受? “师兄,人家明显是计划周全的,以我等在万仙会中的人力,实在是不可能查得出来。师兄,不要急,千万不要急坏了身体,这阳符迟早是能自己浮出水面的。” “阳符……”白清念叨着:“阳符……” 一开始他们的打算是找到这个制符的人,回收九霄清髓符秘法,然后清除了这个人,便即刻赶回九霄宫。 但是没想到,这个人的能量远远在他们的预料之上,他不但在仿造九霄符,而且竟然做出了自己的改良,而且竟然是最最重要,意义最为重大的改良。 飞鸽传书,信息已经送回九霄宫,就是不知道,宫内高辈分的师伯们,什么时候才会赶来。 “阳符……如果我能得到阳符的话。”白清不禁用极为低微的声音暗吟了一句。 …… 实际上,现在的万仙会,最为重大的新闻还不是阳符,关注阳符的人很多,但比起真正占绝大部分的大众来说,只是极为微小的一部分。真正的大众,辛辛苦苦攒钱易经的游商,店铺的老板,外旅的商人,没有开灵的凡人,万仙会地域内的农民,他们更关注的是万仙会一件真正的大事,人尽皆知的大事。 万仙会掌教李炳一手召开的“授灵堂”选拔擂台。 为了扩张乾字军的实力,李炳在万仙会内摆下擂台,要连斗三天,任何人只要武勇过人,都可以进入“授灵堂”学习李炳自创的功法,万仙会的镇教神功——“阳穆功”。 而授灵堂毕业的人可以直入正义军或是落影堂内部,牟取将领职位,每个月发放给这些将领的六矿都是一笔令人乍舌的数字,更不要说能学到阳穆功这样的诱惑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李炳为了扩张自己的实力做出的激进应对。这样做有利有弊,固然可以获得大量人才,但这些人才大都会来路不正,各个势力都会有所渗透。也许在那授灵堂当中,李炳还有自己的策略来改造这些人才为己用,但无论如何,这样的活动还是有利无害的。 这种让任何人都兴奋的大事,所带来的是对万仙会商贸进一步的刺激,哪怕是商会联盟也不会有所阻止。 万仙会中一处小茶摊边,坐着两个老朽,他们喝着茶摇着扇子,眉飞sè舞地讨论了起来。 “你们知道么,李太子这样的手段,直接使得全天下的六矿产量下降了两成。但万仙会六矿的贸易量反而翻了一倍。” 看着这人唾沫横飞,旁边一个拼命摇着扇子的老头很不解:“这是为什么?” 他对面嘴巴里插着一个茶壶嘴的老头笑了起来:“你可真傻,易经修士都从天上跑下来参加这擂台了,谁还去采六矿呀?产量当然要下降了。而外地的修士拼命往我们万仙会挤,贸易量当然要上升咯。这是李太子雄才大略,才有得这般手段。” 李炳没有当几天皇帝就下位了,所以被老百姓略带调侃地称为“太子。”但当今的万仙会之所以如此鼎盛,全都仰仗这李炳的睿智,所以如今这太子二字的绰号,又莫名染上了一些尊敬的意味。 第一个说话的老头喝了口茶:“这次打擂,说是任何人都可以参加,但在我看来,易经修士可以参加,别的人基本就没什么份了。李太子这一招看似公平,实际上人家找的也是jīng英,没易经的肯定不会要的。” “哎!”第三个老头把口中的茶壶嘴给抽了出来:“这可不一定,我可听说了,最近咱们万仙会出了个‘符师’,能画出比九霄宫还厉害的符来。好像叫什么……阳符,要是有人能拿着一把阳符上去,铺天盖地一丢,易经修士再厉害又能怎么的?” “符师!” “我也听说了,我也听说了!”摇扇子的老头更是兴奋:“听说这阳符,一张符可以多次祭出,比起九霄宫的符箓要好用的多,我还听我姑爷说,这画出阳符的人,才智绝对不逊于天骄之才石玉清。而且论胆sè,恐怕还要更胜一筹,实在是个厉害人物,比起李太子,只怕也毫不逊sè。” 捧着茶壶的老头一脸不屑:“你们的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也好意思搬出来说?让我告诉你们吧,我有个老朋友,已经买到了一套阳符。你以为阳符便宜么?一套要上千两**银,你还一抓一大把,你去哪里一抓一大把?” 这句话着实吓到了两个老头,连旁边桌子上的几个人都被吸引了,搬着凳子坐到这桌里,不时插两句嘴,问着这个老头。 “你倒是说说,一千两这么贵到底值不值呀?” 这老头越来越得意,越来越眉飞sè舞:“普通人买我看有些不值得,但是,一个易经修士买了,那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威力无穷啊!你想想,这阳符就好像一团可以控制的火焰,在易经修士手上,就如同一把随时出鞘的利剑,飞到谁的头上就把谁烧个灰飞烟灭。除了不能凝气,和法宝有什么区别?而一个法宝,谁会拿去出售?哪个法宝不是有倾国倾城的价值?” 第三十一章 四野符阳(下)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闹市的街边,一个身着红衣,男子打扮,扛着把阔刀的粗野女人,和他身边的一个俊秀书生模样的男人小声说着话。 “看看才几天时间,符师,符师这两个字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 书生一笑:“朱统领还请息怒,这符师也有些手段,隐藏得很好,我们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出来的。” “哼。”那女子虽然不修边幅,但杂乱的头发里却也有一张姣好的面容,她重重哼了一声:“以前我只想着把他逮住,绳之以法。但现在,他换了个名字,换了个戏法,叫做阳符,一下子也没了抓他的口实,现在他就算站在我面前,恐怕也没理由再抓他了。” 那书生听了也不正面回应,只是挑了挑轻眉,莞尔一笑,然后缓缓道:“符师是个聪明人,潜在水里积蓄力量,到现在终于冒出来了。这样的人,永远不会走到幕前的,永远不会。” 站在这一行人身后五步,正埋头于小摊贩,挑着香囊的是一个面容清丽,但是眉头紧皱的女子。此人身后跟着一个奴仆打扮的老者。 此女正是小莹。 她放下了手中的香囊,好像对它顿时失去了兴趣一般。她抽出随身的锦帕,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那可恶的秦如烟。我撑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有些撑不下去了,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来调查我,硬着头皮,到现在还没有暴露,已经是奇迹了。” 秦如烟当然已经和小莹见过了面,最终,两个人都走进了这项生意当中,小莹全权负责出货,如烟则负责这次推广阳符的行动。 三足鼎立,三个人均分收入。不得不说,刚刚过去的半个月,是小莹这一生钱赚的最多的半个月,但也是她最提心吊胆的半个月。 在万仙会,不是在周边,而就是在这万仙会的宫墙里面卖阳符,哪怕小莹用尽了一切手段,花掉了全部的jīng力,也只能支撑半个月,到了现在,她满心的想法是哪怕不赚钱,也不愿意再出货了。一旦被发现,她肯定会被无数势力第一时间淹没,然后关在一个漆黑的小房间里被逼问“符师”到底是谁。 秦如烟给她的期限是撑到擂台开打之前,一旦擂台开打,自己也就熬到头了。 “还有最后三天,三天之后,擂台就开鼓了……还有三天。”小莹微微喘息着。 三天,自然转瞬即逝。 三天之后,四区坊市的街道被塞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里,摩肩接踵,而嬉笑怒骂好似菜市场内的无穷杂音人声几乎笼罩了整个万仙会。这是为了涌进四区所包裹的万仙会中区地带,观看万仙擂台的人流情景。 中区枢密殿前,四大擂台,围观者无数,几乎要挤破了城墙。 但天公偏偏不作美,突然间乌云满布,天降大雨。 数也数不清的人歪歪扭扭地挤着,散了不少,但在混乱的人群前,四大擂台的胜负仍然是要继续下去。 中华商会易经修士闵振华,当甲擂台,立于zhōng yāng,静待对手。 而他的对手,如期而至。 在纷纷攘攘的人群中,一只黑皮红底的长靴踏上了擂台的阶梯,踏在绵绵细雨上,溅起一小片水花。 随即,一个身背长弓,黑袍红边,长发单扎,后披于背的男子踏上了擂台。 他的腰间从前侧到后侧挂着一条长长的细铁链腰带,腰带上密密麻麻挂满了一张张好似被烧焦了一般的青sè符纸。明眼人一看便知,这种符纸竟然不会被水淋湿,定然是上了油的高档恋逆芹所制。 他的脸上戴了一张透亮洁白的面具,晶莹如玉的面具zhōng yāng有一条显眼的黑sè纹路,就如同一道将白玉分为两半的刀痕。这张面具,很多人都认识,它叫做“斩月”。 而这男子身后所背的一把巨弓,弓臂竟然就是上下两把尖利无比的刀刃。这把弓也有很多人认识,它就是九品神弓——胤龙斩月。 作为易经期修士的闵振华自然也看得出来,他的这个穿着怪异的对手,甚至都没有易经。因此他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轻蔑。 他抬头望了望高处的宫闱里,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他知道,掌教真人李炳就坐在里面,谁能够脱颖而出,谁就是未来万仙会的天之骄子。 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对面的这个怪人也在看着那个方向。 他不由得生出浓重的厌恶,一个好似蝼蚁一般的凡人,只是一个好似蝼蚁一般的凡人而已! “咚。”万仙会的皇钟狠狠地撞了一下,预示着擂台上的决斗就要开始。本来纷扰的人群,也因为这一声巨大的钟鸣,而陷入短暂而局促的寂静。 这寂静导致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低语了一句什么,却因为这寂静,不巧地,被所有人都听到了。如果是刚才纷扰的环境下,他这样说了一句,那不会有任何人听见,哪怕同在擂台上的闵振华都未必能听见。 但只因为这一声震耳yù聋的钟鸣,人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除了微微的小雨稀稀疏疏落地的声音,就只有这个男人的这一句话。 他望着阁楼李炳所在的方向,问了一句:“我可以杀了他吗?” 所有人都听见了,一个没有易经的凝气期凡人,竟然问可不可以杀了一个易经期的大修士。 所有人都用错愕的目光看着这人。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还是闵振华,他突然觉得暴怒,怒火简直无法抑制,他暴喝一声,身体离地,像一根离弦之箭,飞也似地冲向了这个男人。 “有何不可?”宫闱方向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大吼。 突然间,戴着面具的男人抬起了一只手,这只手一寸外漂浮着一枚符箓,上面画着几道看不清的纹路,就好似鬼画符一样。 而闵振华如梭般的身体,就停在了这道符面前,他的脸几乎都快贴上这道符了,他那暴怒的眼角几乎都印在了那符纸上了。 “嗖”一声,一枚男子腰间铁链上的青符飞shè向了这枚鬼画符。 那男子空闲的一只手捏了个食指中指向上的法诀,他口中好似吐暗器那般狠狠地吐出了一个字, “裂!” 所有人只觉眼前晃了一幕奇异的错觉,他们觉得闵振华脸上四周的空气开裂了。下一秒钟,闵振华就像一枝被狠狠投出的标枪,飞也似的冲向了远空,然后在远空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血肉模糊。 天上的雨变成了红sè,淋在了无数呆若木鸡的百姓的头上。 半晌,有人高呼:“天哪,这怎么可能……” 最终还是有人找到了答案,他疯狂地地高喊起来: “那一定是阳符……符师……那是符师!” “符师?” “怎么可能?” “那就是符师?” 卿爷睁大了双眼,死死盯着擂台上这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他背后的银老手掌都有些颤抖。 白清嘴里满口的牙齿划来划去,吱吱作响,就如同一只发怒的野兽。而他身后的丹洛儿暗暗嘀咕着:“这就是阳符?那威力简直难以置信,裂空符最大的缺陷被解决了。一枚不会被打断的裂空符……天哪。” 而远处朱阁上坐着的一干万仙会的大人物也不由得狠狠地眯起了眼睛。 朱阁第二层,有一个扛着阔刀的女人,一拳打在了柱子上,她望着楼下的擂台,眼里喷shè着战火。她身后的那个书生扯着她的衣角:“统领,统领,息怒,息怒啊。” 与此同时,整个万仙会又有多少人因为这阳符的横空现世而感到惊叹呢?但他们还未开始疯狂,他们只是把目光投向这个戴着面具,背着长弓的怪异男子,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人的表演还未结束。 站在甲号擂台上,将那枚鬼画符上面的废符扯下来的男子,被雨淋湿的一缕长发,从额头垂下到了白玉面具上,紧紧贴着面具,往下滴着水珠。 他缓缓地将符纸收起,又是轻轻地说了一声,在呆若木鸡的人群中,那轻缓,却重若千钧的一句话—— “阳符荡四野,从此不易经!” 第三十二章 符师斩月(上)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萧凉从绿铭山归来,跌跌撞撞地倒在了雕翎堂门口,将大门撞得咚一声巨响。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把雕翎堂的大门撞出巨响了。 听到响声,小轩和俪儿赶紧出来,将萧凉接了进去。 后堂,小姐房间里,三个女人看着萧凉揽着一桌子的饭菜狼吞虎咽。而萧凉看似有些狼狈,蓬头垢面,头发里散发着一股臭味。 如烟皱了皱眉,轻声说道:“你小心噎着,吃慢些,和我们说说,事情怎么样了?到底行不行得通?” 萧凉倒了一杯酒,抬着酒杯向窗外的明月微微一拱手,然后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他这才舒畅地“嘘”了一声,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椅子上,而这时他血丝满步的双眼才暴露出来。 萧凉看到如烟脸上的担忧,心中不由得也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他望了望桌上的酒杯,又一次燃起了斗志: “放心吧,都成功了,只是现在的阳符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但好在也有预料之外的收获。” 如烟听了,洁白如玉的脸庞上浮起了一丝兴奋的红晕。 “什么意料之外的收获?” 萧凉淡淡一笑:“四品阳符我制出来了。” 四品符原名“裂空符”,阳符改造之后名为—— “破空符” 裂空符简单来说就是一种用灵气压迫空气,使得空气压力变得极大的一种攻击手段。 但由于裂空符依靠打破五大规则触发的一次xìng特点,所以裂空符实际上并不能做到自如地控制空气压力做出攻击,而是只能当做一种空气爆破来使用。 但是阳符的动态筹引爆机制解决了这一问题。 萧凉在一个接头筹后面加上了数种不同的“引爆筹” 就像最初的烈火烧断绳子一样,破空符有这样的引爆筹四五种,这也就意味着破空符有四五种使用方法。比如想象着空气破裂口中念出“裂”字,就会发出猛烈的空气炮,将符前的任何东西全都轰碎。 本来唯一不方便的问题是,只有在贴上聚灵符的瞬间才能用念头引发“引爆筹”。但在萧凉接下来的研究中,他发现了延长引爆时间的方法。通过延长“引爆筹”的结构,萧凉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只要在贴上聚灵符的三个呼吸时间以内,通过念头和一个要诀文字都可以引发阳符。 这也就导致了,为什么破空符的符纸上会有这么多复杂凌乱的筹,看起来简直如同鬼画符一样。这同样也导致了制作一枚破空符非常耗费时间,起码要制作一枚离火符的数十倍时间。 但一枚破空符的意义却是划时代的,试想看,可以如此灵活利用的符箓,简直已经不是符箓,而是一门高深的功法了。 破空符,如烟已经在脑中想象着,未来会专门有人开宗立派,研究这破空符的使用方法,甚至有可能有人想大批量生产这种符来武装军队。这种符如果有了数量,将会无可匹敌。 “萧凉,我们是时候去见见那个小陈掌柜了。”如烟若有所思,缓缓地道来。 萧凉看着她,好似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心里窃笑,他眉头一挑,说了一句:“如烟,那我现在,是不是你的哥儿了?” 如烟在小轩和俪儿的注视下,不由得羞红了脸庞,怒骂道:“是是是,我的好哥儿,快去洗洗,看你那乞丐样子,我看最多就是个乞儿。” “嘿嘿。”萧凉一笑,拐进内堂去了。 不久之后,萧凉立于雕翎堂的四合后院里,眺望着那方寸的天空,心中不免生出感叹: “我萧凉,终于也走到这一步了。几许运气,几许努力,一朵魔火在我手中也妙笔生花,就要画出那美好的未来了。不管是谁将魔火放进我身体中的,大概我也不算辜负你的期望了吧。” 半晌,他拿出怀中暗藏的那一张符,那一张愁云惨雾,女子沐血的狼狐符。他又端详了这张符一眼。 “狐儿,你既然是条狼狐,我从今以后就叫你狐儿了。” 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在脑中撕裂开来,萧凉感觉到无数陌生的念头记忆涌上心间。 “萧酒凉,魂断肠……” 最终,萧凉一笑,他那年轻的不着寸缕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那不禁让人联想起chūn风柳叶的,那清淡薄凉的眉宇眼角中,那稀疏的发鬓间,那灵动的双眼中,都绽出了那么真诚的笑容。 “我有事情非做不可。” 说罢,他迈着大步,往雕翎堂大门走去。 在**天齐商行的后院里,如烟和小莹坐在椅子上,看着萧凉演示已有的三种阳符,和经过“丝状魔火”改良以后,容量超大,足可以支持离火符发动五次,神行符保持半个时辰,破空符全力发动一次的聚灵符。 小莹恨得牙根痒痒,她不时瞟一眼身边的如烟,显然是在愤恨如烟横插一杠子进来。 待萧凉表演完之后,小莹也没有什么好脸sè,她盯着萧凉:“你倒是没有违背约定,真的制作出阳符来了。只是这阳符的效果可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呀,竟然是通过更换燃料来达成的。我在想我当初亏本投进去的阮月璃到底值不值得。” “小陈掌柜,这你就放心好了。有我参与进来,自然会搞得轰轰烈烈,满城皆知,你就等着数钱好了。”如烟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哼。”小莹重重地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在冒最大的风险,提着头在出货的。” 如烟一笑:“我负责压灵所需的六矿成本也不小呀。哼哼,小陈掌柜如果做的实在不顺心,大可以放心地退出,将这风险大的活计交在我的手上。” 小莹瞄了眼萧凉,又瞟了眼如烟,不禁又重重地哼了一声,而且加了一句: “狗男女。” “你!”如烟一拍椅子扶手,伸着头狠狠瞪着小莹。 小莹却不说话了,扭过脸闭目养神。 她当然不可能放弃这笔生意,阳符的价值再怎么萎缩,也比卖**金高几百倍。哪怕自己的分成被挤成了三分之一也是如此。 萧凉苦笑不已,这世上女子当掌柜本来就凤毛麟角,两个脾气都很暴躁的女掌柜凑到了一起,那更是百年难得一见了。 他想了一会儿,找了个话题想要化解这份尴尬:“如烟,还有小莹掌柜,从前小打小闹卖些烈火符自然没人去管。但如今,真打算做大这项生意,势必会引起万仙会的注意,势必也会引起两位令尊的注意,到了那时,真正握有天齐商行和雕翎堂的仍是两位令尊,他们若是打算以自己的权利横加干涉,我等又如何是好呢?” 如烟思虑了片刻,眉宇间也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犹豫,她皱了皱眉,缓缓道:“这个问题的确有些麻烦,现在想来,恐怕只有另起炉灶,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基业了。” “哼,说得倒是轻松,建立一份基业何等不易?凭我们三个人也想做到?”小莹出言奚落道。 如烟这次竟然没有动怒,她轻轻一笑,一语道破了事情的关键。 “固然,百善孝为先,你我二人身为易经修士后代,父母血肉授养,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按理来说,绝对不该轻易舍弃父母交待下来的基业,自立门户。但是,小陈掌柜,你们天齐商行兄弟姐妹众多,你在其中的势力能排第几?哪怕你凭借阳符翻身做了主人,也不免要与我面对同一个问题。” “我等易经修士后代,看守祖宗基业,却——没有权利去易经。” 如烟一语道破了事情的关键,让小莹也不得不咬紧了嘴唇,无话可说。 这就是一切的核心。按理来说,雕翎堂如此大的基业,哪怕莹翠石再怎么贵重,如烟也绝没有买不起的道理,但她怎么迟迟不能易经呢? 李穆朝,重血亲,生意人断断是不敢把祖宗基业交给外人看管的,所以,易经修士的子女就肩负起了看守祖宗基业的重任。在这份责任不解除之前,当然不能易经,一旦易经,就会被万仙会征用,每天到九霄去采集六矿,这种状况是绝对不会被雕翎堂和陈天齐所允许的。 如烟和小莹看似富甲一方,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实际上,她们也被无形中囚禁在了万仙会这一片凡人的世界,被剥夺了角逐仙途的权利。 仙途瞬息万变,谁知道修士们什么时候会勘破转魄期的秘密。趁着大家的差距都不很大,冲破云霄,引领众修士,各领风sāo数百年,不正是每个心怀热血的年轻人最真挚的期盼吗? “怎么样,小莹妹妹,我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如烟眯着眼睛,全身渗透着谋权者无法被看透的波澜不惊。 小莹不再与如烟置气,因为她知道,逞一时之快实在是愚蠢之极。在利益面前没有永恒的敌人。合作伙伴只有一个萧凉,自己的收入固然会增加很多,但却没有办法解决这个根本的问题,自己没有权利去易经的问题。 “怎么,如烟姐姐是想拉拢我,我们三人一起dú lì出去,自立门户吗?”小莹略带试探的口吻。 “正是如此。有萧凉这个挡箭牌站在前面,我二人在背后cāo盘。手握阳符,还有天齐,雕翎堂两家雄厚的人脉,资源。何愁大事不成?” 萧凉听了如烟这句话,不由得眉头一跳,喃喃了一句:“挡箭牌……” 小莹不说话了,她面容yīn沉地思索着,两只眸子闪烁着光芒,从左边荡到右边。 “但我确实不愿意和爹爹决裂。”她说了一句。 如烟轻轻一叹:“我何尝不是如此。但现在神州五大家,二十七小家争夺六矿的战争如此激烈,你我二人的父母不可能抽身其中。而要等到这战争逐渐变得平息下来,我二人能名正言顺易经的时候,恐怕已经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吧,我问你,你可等得?” 小莹重重地叹了口气,觉得眼前的那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了,她不由得说道:“眼下根本没有战争会平息的迹象,反而只让人觉得会愈演愈烈,我自然等不了了。” 如烟没有任何笑意地勾了勾嘴角:“如果等不得,在祖宗基业上利用钱财偷偷易经,肯定是大逆不道,父女决裂,甚至易经未成,就可能被发现,打回原形。但要是dú lì出去,虽说有些负情薄幸,但祖宗也未必不想看见dú lì自强的一代子孙,父亲也未必不会在恼怒之余感受到一丝欣慰。如此一来,关系说不定也不至于决裂。” 小莹在做生意的手段上强过如烟数筹,但在大局的判断分析上却要弱于如烟数筹,如烟如此一说,她竟然觉得颇有道理。 “但你我xìng格冲突甚大,我与你可是相处不来,不知怎可拧在一起,同舟共济?” 如烟又一笑:“我刚才说了,你我二人只是负责在暗处cāo盘,推到明处扶持的是萧凉。我做噱头粉饰,你做生意细节,萧凉做阳符cāo控,各自用尽了各自的才华,又互不冲突,相得益彰。” 的确,萧凉也有自己的才华,正因为他的存在,如烟这一系列设想才能成真。否则她还是只能窝在雕翎堂里平淡度rì。 第三十三章 符师斩月(下)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萧凉此时正背对着正在商讨的两人,背着手望着湛蓝的天空,他的嘴角挑起了一丝露齿的微笑,看起来是那么地清新,那么自得。 他心中已经忘却了两个女人忽略了自己的暗恼,他只觉得生活中的哪怕一丝半点的忙碌与闲适都是那么的可贵。他萧凉前些rì子只不过是一个卑微的游商,但现在已经抓住了机遇,可以在天下修士中争夺到一席之地。 他忽然又想起了空涯,想起了他口中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因为那些话,突然诞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空涯的话,徒显一定能理解吧。如果徒显还活在世上,也许真的能成为空涯的知己。” 那个在暗夜的沙场中,横着一把黑剑冲向六指老儿的身影,已经给萧凉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那种只是静静矗立着,就仿佛心中的气魄可以冲破云霄一般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无法忘怀。 “那就是站在巅峰之人心中的兴奋。同样的兴奋,我溢于言表,而徒显却在隐忍,因为口中含着磁石,他甚至连那个女人都无法出言安抚。最终的最终,那个女人,只在他一斩之下,被削去了全部的希望,变得心如死灰,行尸走肉。他的兴奋带着如此浓重的悲怆,带着那滚滚而动的痛苦,与那样的兴奋比起来,我现在此时此刻的兴奋,实在是太过渺小了呀。” “这就是痴狂道么?” 那个女人在徒显心中的地位,萧凉永远也无法知晓,虽然徒显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但既然他被皇帝拴在场边用来震慑徒显,就说明两者之间关系匪浅。这其中是怎样的故事呢?那女人后来又如何了呢?萧凉恐怕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他看着掌中那枚“沐血孤狼符”,心中不由得又一阵颤抖。 就在这时,如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萧凉,咱们开始行动吧。” “嗯。” 他攥紧了后背的手掌,以微不可查的动作收起了血符。 兵分两路! 两匹快马飞奔而出,萧凉纵马冲向雕翎堂,是为制符和造设机关。在他的心中,徒显那宽松武士袍,方巾绷带,一柄雪花黑刃的形象已经烙印入他的灵魂。徒显那匪夷所思,快若惊鸿,又朴实无华的战斗姿态也已经烙印在他的心中。徒显让他懂得了什么叫做战斗,什么叫做厮杀。 厮杀的最高境界,是两个庄严的武道灵魂,最朴实无华的搏杀。无招无式,只是每一个动作都发自心间,发自灵魂。 萧凉隐约感觉到了,哪怕只是身上毫无灵气的徒显,挥刀冲进易经修士群中,也能在修士们未升空之前砍翻大半,然后自如地逃走。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易经,和一个并未易经却刀口舔血半生的剑圣相比,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经验,无论是气势还是灵魂。 所以,徒显易经之后为什么会被称为“天下第一修士”,萧凉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哪怕只是模仿着徒显,萧凉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究竟要去做些什么。他要去准备,要通过符,就好像徒显的剑一样,充实自己。 而另一匹快马上的人是孔老,他飞驰而出,为了倾尽全力将小姐的消息以最快速度发布给所有已经物sè好的下家。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小姐都在想办法铺设万仙会当地的销售网络,而且是一个安全的,被斩断了任何一条触角,都不会殃及到小姐本身的,极为发达的网络。 “萧凉,我们dú lì之后自立门户,我打算成立一个使用阳符的门派,这个门派,就由你来取个名字吧。”如烟曾经这样问萧凉。 萧凉是这样回答的:“就叫……清凉门吧。” 兵分两路,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 **天齐商行,一桶一桶的**金被装上马车,又组成车队。而一旁的小马棚里,一个小工正把一个锦盒放进**金的桶里,并且在桶盖上用小刀刻下了并不显眼的特殊标记。 雕翎堂密室,一条铁链还散发着红光,被挂在炉火边,铁链底下是一条长桌。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铁具。从外形看去,只能依稀辨别出弓弩的框架,其余的东西,都不知道能派上什么用处。而萧凉正在这密室一角的桌边,手里握着魔火,在桌子上划来划去。他身边的椅子桌子和地上,都堆满了纸稿和恋逆芹制成的符纸。有些早已画满,有些还是空白。 除此之外,就只剩一盏忽明忽暗的盈盈流火。 —— 万仙会南区的某个yīn暗角落里,有两个穿着肮脏的男人,互换了一个眼sè,交换了手中的锦盒。 一个男人走后,另一个男人打开了锦盒,看到了里面白花花的**银,不由得心动不已。但随即寒光一闪,他的脖颈出现了一道血痕,而锦盒飞到半空,最终稳稳当当落在了立于墙角的一个黑衣老者手中。 花柳巷里,温香软玉,红粉青纬,朦胧的纱影里,一对男女纠缠在一起。但只听莺莺细语和轻声的嬉闹突然变成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鸣,一抹鲜血溅红了轻帐,那个粉肩半露的佳人,正从男子的怀中,掏出了那个沉甸甸的银袋。 这样的事情,无时无刻不在万仙会中各处发生着。锦盒,钱袋,出现在每个不可思议的角落。不断的有人从墙角砖缝里抠出锦盒与钱袋,也有人在运送这些东西。也有人在各处装着**金的大桶里取出这些东西,但这些东西都无一例外的,好似一条江河,悄无声息地汇入那一个点当中。 这一切,都尽量被做的不为人知。 但实际上,万仙会的街头巷尾都已经开始燃起了阳符的火焰,都开始流传起了“符师”的传说。 —— yīn天,雕翎堂后院。 墙壁上挂着一身黑底红边劲装,如果有人去提,就会发现这一套装束竟有着如此怪异的重量。 而胤龙斩月就被插在远处的地上,它的四周摆着很多不起眼的小玩意,还摆着一条捆满了青sè符箓的细铁链。 萧凉站在远处的一滩未干的雨水边,手中拿着一面白玉面具,这面具的中间有一道黑sè,有些弧度的暗痕。 他缓缓地戴上了面具,看了看自己在水面上的倒影,最终取下了脑后的草编发圈,落下满头长发垂在了肩上。 小轩站在萧凉身后,双手捧着一个狭长的锦盒,锦盒中整齐地放着几枚筹纹错综复杂的阳符。 而俪儿脸上盈着淡淡的笑意:“你知道外面都叫你什么吗?” 萧凉一笑,声音从面具后面传来,显得有些怪异,“什么?” 俪儿手中也捧着一个锦盒,从锦盒中间凹下的椭圆形绸槽就可以看出,这是专门用来放置这面具的锦盒。 “都叫你符师。” 萧凉又一笑:“符师吗?好名字,真是好名字。斩月符师……斩月符师呀。” 萧凉总有一天会去易经的,他觉得自己离那一天已经越来越近了。他甚至觉得“璃煌月”都已不再遥远。 但一切都尚未可知,不是么?命运弄人,强如徒显,都在命运的安排下灰飞烟灭。萧凉的未来,会发生什么,他又怎么知道呢? 下一刻…… 萧凉就已戴着这面具,身背斩月弓,脚踏黑云履,黑袍红缎边,身链聚灵符地站在了甲字擂台上,仰望着高远的朱阁,鬓发蜿流滴答的雨水。 第三十四章 梦吟升盏九亭台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金丹八法》 凡人的历史也有了数千年的积淀,其文明自然发展到了相当鼎盛的地步。虽然自古愚民,但也挡不住一些大智慧人士惊才绝艳的表演。这本《金丹八法》就是如此。 自古以来,人民就有信仰,他们描绘出了一幅满天神佛的画卷,将人的情感融入其中,创造着灿烂的诗篇。而这金丹八法就是以人的想象为依托,记载了将内功练到登峰造极从而在体内结丹,并以这内丹为根本,筑基炼虚,归于自然虚无,从而得道成仙的方法。 这本书的作者不只是一个,而是某前朝的道教研究者摘录收集了前人的丹道心得编撰而出的一本奇书。所以是各个时代修道之人的智慧结晶,算得上相当有趣。 书中有很多人自称自己结丹成功,将修炼多年的气功化为丹田内的一颗金丹,甚至还有人在模糊的记载中留下了“金丹中隐隐有一元婴”的记载。这种记载一直持续到了前朝,几乎每百年都有数个这样的记录。 对于这些书中的理论,徒显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一来是书中的所谓“丹道”没有任何现实证据,只是一味地神乎其技地描述,却无法提供现实佐证。因此,这本《金丹八法》的价值也就一落千丈。因为徒显已经知道了,这世上修炼内功是毫无意义的,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灵气”。 凡人看不到也感受不到,自然也不可能拿去修炼的“灵气”。 二来是,整本书推行儒道的大道理,从做人成家立业,到修炼明心自省全都说了一通,好似万法自然,全都在一念之间。真是让人不得不心生崇敬,心悦诚服。 但徒显是什么人?徒显是一个能看透的人。 他知道,儒道就是全天下最大的传销。 这世上本没有道,一个人怎么做,世间就会怎么回馈于他。这就是唯一的道。想让人家对你和善一点,你就对人家和善一点。这就是道理。就这么简单的道理,却被那些酸儒搞得如此复杂,他们充分利用了人xìng的懦弱,利用了人心想要立于不败之地,想要得到安慰的弱点,创造出了软化众生,动摇意志的儒道。 天下一统于天子,天子要奴役众生,他所开放的一切思想,他所推行的儒道,都是为了便利于他的统治。只有人民更愚蠢,才越方便统治。儒道这种看似平和利己的学派,真正存在的意义其实在于此处。 所以才说,儒道是天下最大的传销。 于是乎,这本真正目的在于弘扬儒教教义的《金丹八法》对于徒显几乎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本来对这本书已经失去了兴趣,正要弃读的徒显,却在这本书的末尾处发现了一些奇异的记载—— “丹道为正途,却也有邪魔外道,启外灵之法,燃心火,锻体魄,实不敬天,多早死……” “然有古人高僧,心怀普渡,耗费一生,编纂软玄功功法要诀,以解邪魔天谴之苦,以灵替丹道,偏激入途。” 徒显望着这几行字,轻喃道:“软玄功?” 这几行字分明就是在记载开灵之法。真正的修炼道途却被这些愚昧的老道说成是邪魔外道,真是不得不感叹这些老道的愚蠢。 但软玄功又是什么?难道是凝气期可以控制灵气的功法吗? 恋逆芹的灵气就摆在眼前,徒显却吸收不了,这就是最大的难题,但现在,徒显似乎看到了问题的答案。 他合上了这本“金丹八法”,携在腋下,快步出了香妃寝宫,嘴里喃喃着:“软玄功,哈哈,天不负我,我定要找到这软玄功!” 以徒显的权势地位,他想要找什么东西,又怎么会找不到呢? 没过多久,软玄功经文秘籍抄本,就被一路传递,放在了他的几案上。 软玄功并不叫做软玄功,而是叫做“软玄yù苦金刚经”。出自一个小县城郊外的小寺庙“金刚寺”。 实际上整个李穆朝,叫做金刚寺的寺庙就有十几座。带有“软”,“玄”两字的经文就有数百本。但这些经文中有着明确功法要诀的,却只有这“软玄yù苦金刚经”。 这本经文传闻是上古僧人用来镇压sèyù的,它就被刻在金刚寺的大殿墙壁上。但因为这个金刚寺早已衰落,修炼这软玄功的人也绝迹了,只被当成一副毫无意义的壁画,被镌刻在墙壁上,甚至都有些修缮不利,风化的痕迹。 为了防止这软玄功被别人注意到,徒显就只留下了这一本抄本,墙上的壁画都强行毁掉了。 独占了这软玄功功法之后,徒显开始了参悟研究。 为什么说这门功法是僧人用来镇压“sèyù”的功法呢?因为这门功法居然是只有童子身才能修炼。而且修炼积累出来的内力还会因为行房事而破功散尽。 徒显自然不是童子之身,这第一页看得他有些大跌眼镜之感。但随即一想,我修炼的不是内力,而是灵气,其原理大有不同,未必会受此限制吧。于是他又坚持看了下去。 软玄功其实就是一种吐纳法,调整呼吸,平静心神,强压一口真气入胸,大周天运行一周,归于虚无。运行九九八十一次就会产生一分软玄真气。积累三百六十分软玄真气就可以转动手腕之间带有强烈的吸力。每三百六十分真气算一层软玄功,练到六层以上就可以一吸之间取人xìng命。 软玄功真正的奇妙之处在于吐纳过程中,所需辅助去做的一套柔韧身体动作要诀,这些要诀的基本姿势都被详细地画成了一个个人形图案表达,图像下面还有极为详细的文字注解。 软玄功正是通过这些动作引导真气流转周天的。 基本上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有一个极为细微繁杂的柔韧动作,真气就是通过这些柔韧动作的引导和刺激在大周天内运转的。 就是因为这些柔韧动作的复杂和大周天的漫长,导致了每天只能运行十次大周天。这还是非常熟练之后的速度。一开始,做几个动作就累得不行,整个大周天根本运行不完。按照这个速度计算,要练到六层以上,确实需要五十年的时间,而且需要做到每rì功课不辍,五十年如一rì。这样的要求,哪怕在苦行僧当中也很少有人能够做到。 当然这一切,对于徒显来说都不重要,他并不打算修炼这软玄功用来御敌,而只是希望用它来吸收恋逆芹的灵气。 看到了经文快要结尾的时候,徒显终于看到了此功法与开灵有关的批注—— “余曾以开灵之法启本源之火,固在此告诫后人,本源消耗,不可弥补,实在是逆天之道,必招天谴。幸有上古高僧创此软玄功法,按照功法以灵代替内力入体,可渐渐收缩体外本源之力,凝聚为丹田内软玄真元,可免去本源消耗,逃避天谴。” “以灵替内力,可免去软玄功童子之身限制,还可功力大进,以两层软玄真元可抵常人六层威力,实在是坦途大道。但余不愿引起争夺,固在此金刚寺出家,生生世世守卫此经。” 这一段文字据说是被刻在壁画当中一个特别隐秘的角落。毁了壁画之后才偶然发现的,几乎就要错过。 徒显本身的武学造诣就天下独绝,他看了这两段批注后,很快就明白了这软玄功的要义。 软玄功,其jīng髓所在就是这柔韧动作,这动作的确有着可以刺激引导灵气的能力,这动作如果使用得当,说不定真的能够用来吸收恋逆芹的灵气。凝气期最大的绝望,不能使用灵气,于是也无法吸收灵气的困境,似乎有了一丝解决的曙光。 第二点,这软玄功就是在积累软玄真元。但由于凡人寿元所限,练到第七层就是一个人一生的极限了吧。但现在仙途大开,李牧易经之后凭空年轻了三十岁,让人不得不怀疑,易经是否能够增加寿元。如果真的可以,随着今后修为愈发jīng深,会不会有一天自己超脱轮回,不死不灭,如果真的可以,那这软玄功若是修炼到第八层第九层,甚至第八十层,第九十层,又会是怎样的景象? 天哪,不敢想象。第二层的吸力就可以杀人,第八十层会是什么景象?吸山倒海么? 徒显毫不犹豫,就开始了试练起这软玄功来。 他盘坐在府中一个敞亮的房间里,按照软玄功功法经文的记载图示,一个个做着那些颇具难度的柔韧动作。软玄功共有二百七十二个对应身体各部位的柔韧动作,其中被标注为有效的只有三套组合动作。徒显正在练习其中的“站式”。这套动作由一个简单的吐纳口诀和数个大动作上百个小动作组成。 活动眼皮,活动脸部肌肉,扭转脖颈椎,提肩,转臂,旋转手腕。 到了旋转手腕这个步骤的时候,徒显仍然憋着一口真气在胸腔内,他感觉到被李牧开灵时出现过的那股青流又一次在身体中随着动作的行径开始移动起来。看来旋转手腕是软玄功的上下承接点。 上承启动,下接流转。 又一次转动手腕,转臂,紧腹,然后一只腿盘起,一只腿深深蹲下。等到蹲下的那只腿慢慢到底,成了一个颇具难度的姿势时,犹如满月的弓臂被放开,徒显猛的站起,身体斗然直立的时候,又一次转动手腕,只觉流转腿部的青流猛的冲向手掌,一鼓作气喷发了出去。 动作结束,正对徒显伸出的右手方向,砖墙爆裂,一块砖石像炮弹似的飞了过来,停在了徒显右手手掌半寸之外。 徒显这一次的运功并没有按照软玄功所示沉下真气积攒软玄,而是引导灵气喷发了出去,这才造成这般景象。 他手握着砖头,隐隐有一丝后怕,因为他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活力流逝,很显然,刚才发shè出去的灵气没有回来,若是长期使用此招,必然会灵气过度泄体而亡。 而且,饶是徒显四十年不辍地练功习武,这套看似简单,实际每个动作都极为玄妙柔韧,张弛有度的软玄功,还是逼出他一头细密的汗珠。 就拿旋转手腕这个简单的动作来说,并不是简单的旋转,真正旋转起来就好似无骨的蛇头,毫无轨迹可循。其他动作也是如此,抬起的单腿都要按一定角度卷曲弯回,实在累人之极。 这一招在对敌的时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没有哪个敌人会等你一刻的时间让你做完这套繁琐的动作。所幸徒显是一位武学宗师,只要他理解了武学的原理,自然就可以为己所用,灵活变通。 他现在总结出来一点,以后不可脱离软玄心法自己胡乱用这功夫了,虽然威力惊人,但付出的代价却也太大。灵气一去不复返,实在令他痛心疾首。 但躯体的动作如何能够牵动灵气移动呢?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而且那么多的动作,每个动作中无穷的细节,更是让想要理解掌握的徒显望而却步。真不知是哪位高僧创出的功法,当真是夺天地造化。 但至少,李牧口中凝气期完全无法控制灵气的这一根本xìng难题得到了解决,徒显甚至认为,通过软玄功流转双目,说不定能够再一次看到灵气的形态,说不定能够以此来辨别天材地宝中的灵气。 但徒显的试验却屡屡失败,软玄功的窍门就只有旋转手腕这一个动作。其余的动作几乎都是这个动作的辅助而已。 对于软玄功的钻研,持续了半天时间,徒显醒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已近过午时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因此他留下了这本软玄功经文,就离开了这个房间。一路上若有所思,眉头紧皱。 风,拂过这本经文,哗啦啦翻着书页。 而萧凉,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这经文面前,随着书页的翻动,默默地,记下了经文的内容。 …… 风萧萧,行碌碌。 此时的穆京城,还未受到仙途大开的冲击,仍然是皇权极度鼎盛的模样。天子脚下,一切都井井有条。唯一可以看出的影响,就只有半年前那玉璧落地时一声铭天巨响,伤了的那几万失聪之人。 这几万人已经变成了劳工,渗透进了穆京城的大街小巷,为这个城市的运转与建设,贡献出自己的力量。而这些失聪的劳工,被京城人称为“聋仆”。这些聋仆干活要比普通人卖力数倍,颇受欢迎。而因为这些聋仆渗入大小家庭的生活,一种用以和聋仆交流的手语,开始在穆京城风行起来。 现在的穆京城大兴土木,聋仆的身影穿梭于其中,和一些工人们用手势交流着。他们扛着巨木,拖着砖车,互相帮助,互相扶持。 聋仆们从前大都不是聋子,他们受到了如此重大的打击,生存下去的信念却更为坚定了。他们拉帮结伙,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劳力。每当有同伴被欺负的时候,就会有无数聋仆跳出来拔刀相助。 聋仆们也会说话,虽然他们听不见,说的有些走音,但依靠往rì的记忆,他们的确也可以说话。 萧凉穿梭在这些怪里怪气的声音当中,感受着当时李穆王朝的鼎盛。这大概是李炳就要登基之前的那段rì子吧,徒显就在是在这段rì子里通过恋逆芹易经的。 天下人没有人知道徒显是靠什么吸收的恋逆芹,这也变成了永远没有答案的秘密。但萧凉却侥幸知道了,徒显是靠这软玄功易经的。 可恋逆芹的剧毒,徒显又是怎样排解的呢?这恐怕是个更大的谜团。 “登基大典,问仙大会。” 黑身洁蹄的踏雪背上,是威严而不可目视的徒显。他身旁的一匹棕马上,是他的夫人赵雪芹。 萧凉看了之后不禁叹息:“雪芹呀雪芹,我知道了今后要发生的事情,不禁为你惋惜。这徒显,并不是你的归宿呀。” 徒显和一个女人私奔了,这就是这段感情的结局。谁也不知道徒显为什么这样做,谁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但至少可以确定,那个女人不是雪芹。 徒显位高权重至此,又怎会因为一个女人放弃莫大权势?又怎可能干出私奔这等荒谬的事情? 但这确确实实已经发生了,随着萧凉越来越了解徒显,他就越来越觉得难以置信。 那个能令徒显这样的人发生如此巨大转变的女人,究竟是谁?她究竟有怎样的魅力?她再怎么漂亮,能比如烟还漂亮吗?她再怎么俏丽,能比婼香更俏丽吗? 望着徒显眼中那早已宠辱不惊,黯淡灰白的光芒,萧凉就愈发觉得难以置信。 想起二十三年前那个沐血的女人,萧凉就觉得徒显的心在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再没有女人能够打动他,这是不可能的。 …… 两匹马儿,漫步在穆京城中,雪芹与徒显,环顾着四周欣欣向荣的情景。不久之后,他们入了宫,下了马。 徒显的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雪芹的手。 雪芹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片绯红。 ——京城外一条长长的人流汇集成了一股江河,从北门外贯入城中。 此时已经步入深宫,立于深宫高阁上的徒显,见到了这蔚为壮观的远景,不禁陷入思索。 “夫君,那就是藩王蛮夷的使臣队伍吗?”雪芹立于徒显身旁,抓着他的臂膀,如此问道。 徒显转过身,望着雪芹那张红润了许多的脸庞,心中的愧疚又一次涌上心头,但这一次,却没有那么酸苦,而是让他觉得温暖。 “是呀,正是各大势力的使臣。那其中暗藏了无数智谋胆量不在为夫之下的勇者,正急急入宫,想要一窥仙途呢。” 雪芹没再仰起头看徒显的脸,而是矮着眉,脸上挂着些许的担忧。 徒显不由得生出一股冲动,他展开双臂,将雪芹拥入怀中,如此突然,就算是雪芹也娇躯一振,吃了一惊。 但徒显却只觉得一股荡人心智的暖流充斥了全身,让他死水一般的眼睛里也闪过了一丝柔情。 “雪芹呀,为夫恐怕再也不会回去带兵打仗了,今后的rì子,我们要相互扶持,这些年来我亏欠你的,定要十倍补偿于你。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掌上明珠。” 雪芹的脸贴在徒显胸前,眼里不由得沁满了泪水。 “阿显,此话当真?” 徒显的手掌抚着雪芹的长发:“我已悟了。人生在世,究竟为了什么?李牧让我开始想这个问题。在我而言,征服外域有何意义?不如与你厮守。现如今,依靠那恋逆芹,说不定能突破生死极限,千年如一。在如此浩瀚的时间洪流里,我也怯了。这世上,我谁也不敢相信,唯独只敢相信你呀,如没有你陪我走这仙途,我着实,也怕得很。” 这一刻,是雪芹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刻。这一刻,朱漆高阁,凛冽寒风,这为她挡风的温暖怀抱,还有那京城远景处长江般的人流,将永远互相映照,存留于她的心底。 —— 梦吟升盏九亭台,曼舞清姿撩我心。 yù求真心玲珑意,患得患失数不清。 我何生来我何去?我何世上走一遭? 半生不知觅逍遥,身缠自茧不复情。 第三十五章 阳龙在天(上)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阳符现世,技惊四座。” “符师的xìng格更是嚣张跋扈之极。” “你懂什么?人家这叫立马扬威,不如此做,怎么能在万仙会生存下去?怎么能够赢得众人的尊敬?” 青石擂台之上,雨水打在萧凉的头顶,顺着鬓发,从光洁的斩月上滑过,留下一条转瞬即逝的水痕。 “阳符荡四野,从此不易经?” “实在是太嚣张,太狂躁了。” 所有人都在咀嚼着这句话的深意,包括那高高在上的李炳。 易经修士,一个好的易经修士,拥有杀伤力高强的功法,甚至拥有法宝,那可以抵千军万军。 但功法实在太难创造,就算创造出来,也得有无数人死在不完善的功法之下。所以现在,九成九的易经修士都没有一个带有杀伤力的功法。他们修炼的大多都是保守的凝气功法,没有任何的对敌能力。 法宝,没有加入阮月璃的法宝,顶多只能算是法器。而九成九的易经修士,连法器都没有,他们有的只是凡物。御一把凡铁飞刀飞出去斩杀敌人,或者是高级一点的六矿刀剑,能储存灵力,威力更大。又或者是如三江莹翠那样的工艺简单的灵气刃。 但这些都太简单了,太可笑了。这算得了什么神通?顶多是一个武林高手投出一把威力不小的飞刀而已。 所以说现在的易经修士,两极分化极为严重,强大如李炳徒显之流,独霸天下最雄厚的资源,又有才智创出无上功法,自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诸如那些没有实力,依靠一己商铺易经,没有资源没有功法的修士,真的如草芥一般,只是能够采集六矿的矿工而已。 他们会飞,可以包裹着物体飞,却飞得太慢,比起弓箭慢了很多倍。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易经修士能够忍受一个甚至都没有易经的凡人对他们的侮辱。 “阳符荡四野,从此不易经?” “笑话!”朱阁上传出一声女人粗犷的大喝,立时,一条朱红的身影肩扛一柄双金阔刀从阁楼上飞出,向着萧凉直冲而去。 “你这大胆狂徒,疯言疯语,正义军十二营大统领朱秀前来取你狗命!” 随着那女人一声大喝,她已经抽刀在手,直劈而下。 只见地上戴着面具的萧凉一抖身上的铁链,左手右手就扯下两张聚灵符来,贴到了裤腿的两边。 顿时他长袍底下的裤管两边布料亮起了一长条复杂的筹纹。 “神遁符!” 萧凉一曲腿,狠狠一跳,脚下的石板都被踩得碎裂。而他的身体如同一枝破空的利箭,根本看不清身形,就飞到了朱秀头上。 他不知何时在手上戴起了两只金属手套,手套上面画满了筹纹。 两只手五指相交,合成一个大锤,举过头顶,顿时铁链上又有两道聚灵符飞起,贴到了两只手套上。 “爆!” 萧凉低喝一声,大锤狠狠砸下,带着剧烈的破空声,引起了一团凝聚的火焰,重重地锤在了朱秀的背上。 “轰隆”一声巨响,在巨大的火焰爆炸中萧凉的身形倒shè而出,落在了擂台之上,而朱秀,身上四处都被烧得有些焦黑,后背一大块衣物不见踪影,露出血红的脊背。 她被扛在一个老者的肩上。躲过了致命的爆炸。 这个身穿青sè道袍,白发比身形还长的老者,赫然!就是阳穆真人李炳。 根本看不到李炳的身影,就在这迅雷不及掩耳的瞬间,他就救下了朱秀。这等速度,这等实力,实在令人汗颜。 萧凉站在擂台上仰望着李炳,不断有雨水在眼前流过。 脸上皱纹满布,眼睛里却散发着熠熠神采,浮在半空中,长发与道披均被雨水打湿的李炳,却浑然不觉那目光的辛辣,只缓缓发问: “你,叫什么名字?” 萧凉钢铁手套上的两道尚未用完的聚灵符被风剧烈地扯动,但他看着半空中李炳的眼神仍没有任何改变,他尽量保持着镇定答道: “我叫斩月。” 李炳脸上忽然盈满了笑意: “斩月……你想要什么?” 萧凉听了,竟然真的思考了一遍这个问题。半晌之后,他方才说道,有些天真地说道:“我要与你交易这阳符。” 李炳仰天大笑起来,那狂放的笑声如同忘我的疯子,如同嗜血的野兽,好似是在大笑一曲悲歌,在用笑声哀叹自己的苍老。 “轰隆。”一声惊雷,李炳就站在惊雷底下。 “你的阳符有点意思,的确值得去用。但你这人却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我万仙会的厉害。我若从你,便失了我李炳的赫赫威名。这样吧,如果你能在他们这些人手中活下来,就说明你的阳符的确厉害,值得我低头了。不然我李炳――怎能从你!?” 最后的四个字,宛如狂狮的巨吼,让萧凉产生了短暂的恍惚。 李炳,这个名字萧凉记下了。 这个人,和空涯,徒显,是一个等级的人物。这样的人物,手持一柄柴刀,也敢力劈华山。这样的人物,终究不在池中。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绝对的强者,无论多少人围攻,总能找到生路。 而自己,还远远够不上这种等级。 四周擂台边,不断有人跨上青石板,向萧凉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雨水击打在他们的头簪上,划过脸庞,也挡不住这份杀意。 有十几个易经修士,隐隐已经呈合围之势,困住了萧凉。 萧凉咽了一口口水,他觉得自己这次玩大了,不由得,他的双手都颤抖了起来。 “怎么感觉……这次死定了……” 事情的发展有些脱离原有的计划,在如烟的设想中,能让一个没有易经的普通人如此轻易杀死易经修士的阳符,应该已经具备了让李炳刮目相看的条件。 但如烟突然发现,她根本就不了解李炳。 如烟此时正在围观擂台人群的最外围,一顶缀着红穗的花轿里,听了伙计来报的最新情况,不由得大惊失sè。 坐在她对面的小莹也皱着眉,咬紧了嘴唇,额前流下了一滴惊恐的冷汗。 如烟跌跌撞撞掀开身侧的轿帘,冲到了外面,她看到了远处擂台上十几个穿着华贵的易经修士已经围住了萧凉,而十丈空中,是高高在上看向地面的阳穆真人李炳,他正催动灵气,托着朱秀往朱红的高阁缓缓飘去。 李炳的鬓发随风飘舞,身上早已湿透,但却仍然犹如一块飘在空中的人形巨石,巍然不动。 如烟身上同样被雨淋湿,绸缎衣物紧紧贴着身躯,额前青丝紧紧黏着脸庞,在她感受到刺骨寒冷的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自己是多么的渺小,是多么的妄自尊大。 居然想要在计划中算计阳穆真人李炳。 这世上,忍受痛苦越多,意志越坚定,行动力越强的人,也就越恐怖。这三点的重要xìng甚至超过了聪明才智与天赋,能够发挥出逆转一切的能量。 而李炳,忍受了国破家亡的痛苦,忍受了祖宗基业毁于己手的耻辱,忍受了国家被人盗取,皇家李姓那深入骨髓的骄傲被人践踏的仇恨,在这些感情里,在地狱中忍受着活过来的李炳,又怎会没有坚定的意志? 这十五年里,一手创造出万仙会这等跻身天下五大家的庞然大物,也足以证明他所拥有的行动力之强。 更何况,他还有着以贸易断人兵戈的聪明才智,创造阳穆功的傲人天赋。 如烟发现她根本一点也不了解李炳,她也没办法去了解李炳。身材并不挺拔的李炳,在人群中,就仿佛一座巍峨的巨山。 算计李炳的行为,很可能就要导致萧凉丧命。 如烟感觉从心底里凉透了,她腿上无力,几乎就要跪倒。 但身后一股极其细微的力量支撑住了她。一张童稚的脸庞里透出些许不自然的坚定。 小莹顶着风雨,额前一撮湿发随风摆动不止,她微微眯着眼睛,抵御雨点的击打: “别担心,他还没那么容易死,在聚灵符耗完以前,什么都不好说。” 小莹如此不可靠的一句话,却给如烟带来了巨大的信心。 她望向擂台zhōng yāng,那戴着斩月面具的萧凉。 ―― “男子锻体貌盛,女子锻体貌衰。男子炼心轻狂,女子炼心查微。” 这是开灵原则。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修仙界,锻体开灵的修士极为少见,除了极其罕见的不靠易经修士开灵,自己从九死一生的凡人开灵中走出来的修士,万仙会中大部分修士都是炼心修士。就是只把灵气聚集在丹田的修士。 这些修士当中,男xìng外表的年龄都会比开灵以前要老很多,但具体老多少,似乎没有规律。只是随着凝气期的推进,在易经的那一刻,达到衰老的巅峰。 如李炳,几乎老了六十岁。 而炼心的女子修士,据说会在开灵的瞬间有天地灵感,感受到给她开灵之人的内心。除此之外,炼心开灵的女子还会变得年轻,这正好与男子开灵相反。 女子爱美,所以更加没有锻体修士了。 正因如此,现在围住萧凉的易经修士当中,绝不会有少年儿,也不会有老徐娘。 卿爷,中华商会的一个地区堂座,开灵之前二十四岁,开灵之后外表进入了不惑之年。 有些时候,外表的变化,会暗示人的内心,所以每个男子炼心修士,开灵之后总感觉有些xìng情大变。卿爷从前是一介纨绔子弟,爱好追香逐秀。但开灵之后,他赫然砍断自己的三尺长发,立志做出一番大事业。 现在,他站在擂台上,目不斜视地盯着萧凉手套上的那两枚青符。 朱阁上,一个眉清目秀的书生,抬手扶着背上重伤的朱秀。这个书生还没有易经,甚至还没有开灵,因为他在万仙会当中有足够的地位与权利来支配自己的命运。但此时此刻,他那一颗淡泊名利的心,却在朱秀重伤的一瞬被点燃。 那并不是仇恨,他凝视着远处的擂台,那个头戴面具的年轻人,突然觉得心中一股野火肆虐而起。他知道,那并不是仇恨。 书生嘴里喃喃着:“仙途……真是令人神魂激荡呀。第一个冲破转魄,第一部功法,第一个法宝。站在万千修士的身前,引领着巨大的浪cháo,先行一步的快感……” “还有那在黑暗中疯狂地追赶,心中的野心兴奋地吞吐着血液,以吞咽泥土充饥而激发斗志的前进的yù望!” 年轻人眼里光芒闪烁,他感觉自己身体中出现了某种以前从未有过的东西。 这个书生是李炳的第十三皇弟,今年只有十七岁的李燕。 心中yù望一向淡薄的李燕,平时只跟在朱秀身边,如同一个半挂官职的闲人。但在一个最普通的普通人创造出阳符,从而踏入时代浪cháo的瞬间,他空虚的心突然被一股野火般的yù望充实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他心中暗暗决定,从此以后自己要舍弃李姓,更名为“燕铭”,这个铭字代表了他要铭记此刻心中所想的决心。 第三十六章 阳龙在天(下)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而眼前的擂台,长久的对峙被白清打破,他第一个下了杀手。 白清开灵以前就只有十九岁,本就是烈火难耐的年龄,虽然易经之后看起来成熟了不少,也长起了稀疏的胡茬,但其本xìng还是那么暴戾。他的出手隐藏了九霄宫的功法,而是单纯地用灵气御剑攻向萧凉。 他这么做是为了打断试探的氛围,促成众人围攻萧凉的局面。 ——萧凉在这段时间的僵持当中,一直在思考出路。 他想过凭借神遁符逃跑。但四周包围他的全是易经修士,数了数足足有十七个之多,虽然神遁符速度惊人,但是敌人个个都能御空飞行。自己逃脱的几率实在太低。 但要想以一己之力杀死十七个易经修士,无异于也是天方夜谭。虽然现在的仙途还不发达,实力弱的易经修士并没有什么威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易经修士毕竟是易经修士,他们手中如果有六矿锻造的法器,仍是自己不可抗拒的存在。 所以在眼前白清的飞剑到眼前的瞬间,萧凉就做出了决定,要先下手为强。 “看来只能用那招了……但这招用起来,我自己也很危险。”这是萧凉一瞬间的犹豫,这种犹豫并未持续多久,在顷刻间就已消亡。 他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右手腕微微转动,顿时细铁链上的一枚枚聚灵符动了起来。 在聚灵符还未飞出之前,他纵身一跃,凭借神遁符加持的力量,如同离弦的飞箭,直冲而出。 要撞上飞剑之前,他猛地一扬手,顿时挥洒出无数描绘着火焰和狼头筹的离火符。 而随之而去的,还有同样数量的聚灵符。 萧凉又捏起了食指中指朝上的手诀,他的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这一击,几乎用完了他体内所有的软玄真元。 将软玄真元聚集在每一道离火符上,就可以缓缓吸附聚灵符。但萧凉的软玄功毕竟修炼的时间太短,纵然是灵气修炼威力倍增,却也没有多少积累。如果不是可以使聚灵符贴上接头筹的话,他这连三十分之一层都没有的软玄功基本上没有任何用处。 稀薄的软玄真元几乎就要用尽,不休息十二个时辰以上是绝对无法复原。 因此,这一击必须要定鼎乾坤。 每一道离火符上都贴了一道聚灵符,就在这瞬间,萧凉手诀高举,大喝一声—— “爆!” 顿时,数不清的离火符同时发动引起了巨大的爆炸,声势滔天的气浪,席卷整个擂台,喷发而出的火焰几乎波及了擂台上的每一个易经修士。 围在擂台边的百姓们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了数十步,直到远离火焰温度的炙烤。 “太难以置信了,阳符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如烟也惊呆了,同时引爆这么多的离火符,竟然创造了这么强大的一次攻击。这就是人类聪明才智所带来的巨大变革。灵气,灵气模仿火焰的结构,灵气火焰,灵气火焰爆炸,灵气存储于符纸,符纸的叠加应用,阳符技术的革新,阳符的高等应用。 从最最简单,毫无杀伤力的灵气,经过了这繁杂的革新之后,创造出了如此强大的一击。 萧凉此时此刻的这一击,无疑为后世创立了一种名为“符师”的职业。在rì后的仙历当中,参与今天的每一个人都会被载入史册,这是符师诞生的一天。而她自己,秦如烟这个名字,作为暗地里推动阳符的暗幕,也将被代代修士口口相传。 白清的飞剑早就不知道被爆炸轰到哪里去了,他自己的身形也被淹没在了无尽的火焰当中。他没有办法,只得飞快地运转起太白星尊座下秘传的《星辰诀》抵御这次爆炸。 星辰诀同样也是非常复杂,值得载入史册的绝佳功法。只是它不像阳符这样连一个凝气期都可以使用,而且使用起来如此惊天地泣鬼神。只是它被九霄宫私藏,不像阳符这样横空出世,震撼了万千修士的心。 星辰诀使用灵气模仿星辰九天玄奥的排列,使灵气产生凝聚质变,多次质变之后,白清面前出现了一层凝厚的星辰大灵阵,这种阵法自动隔绝了灵气结构不一样的火焰,运转间,结构的xìng质随心而动,不可谓不是上乘的功法。 但他却不知道,改良之后的聚灵符,可以储存发动离火符的灵气居然有五次。 萧凉又高鸣了一声—— “爆!” 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巨爆又一次震撼了整个擂台,火光冲天,几乎蒸发了所有的雨水。 但这还只是一个开始,随后萧凉又拿出那张好似鬼画的破空符。 他一次xìng在破空符上贴了九道聚灵符,然后口中法诀急催—— “冲!” “冲!” “爆!” “冲!” …… “冲”被催动了九次,九道空气被压缩排挤到极限时形成的巨龙从破空符当中冲出,在一次次爆炸的火海中肆虐,带起更为猛烈的火流和炙浪。 五次数不清的离火符引发的爆炸,九条破空符极限催使的气龙。 飘在半空中的李炳睁大了双眼,在他的面前,赫然是一团高达数十丈,火光冲天的地狱火球,其中还有九条翻滚着焰流的巨龙混杂在其中,时隐时现,声威滔天。 “九天阳龙阵!” 白清瞪大了骇然的双眼,惊恐于阳符全力一击的威力。五次一次比一次猛烈的爆炸,九条气龙催动而起的更为狂躁的火焰。 当一条气龙狠狠撞在身前几乎已经支离破碎的星辰障壁时,火焰扑上了他的周身,毫不留情地吞噬了他。 白清的灵气发散出瑰丽的星辰光芒,却湮灭于无穷无尽的火海当中。 “仙途……我好不容易易经,却死在了凡人的手上。什么是仙途?究竟什么才是仙途?” …… 火海的燃烧持续了很久,围观者只能看到火焰渐渐熄灭后剩下的那无边无际的灰烬与烟尘。 在最后一丝火苗熄灭之后,擂台上响起了叮叮当当,利器交鸣的声音。但因为烟雾太浓,围观的众人却什么也看不见。 围观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阳符的威力震撼得无话可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向烟幕,望着烟幕中的那个个小小的凝气期凡人。 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符师,符师的缔造者,他的名字,叫作“斩月”。他带着横空出世的阳符,已经上演了一道令人目瞪口呆的惊世传奇。过了今天,神州九地的每一个人,都会记得斩月的名字。 这个人出现在万仙会中,就如同此时此刻,各个势力中同样冉冉升起的那些个惊才绝艳的明星。他带来了阳符,其他人也带来了同样震撼人心的天才作品。 正是这些人,在推动着仙途的车轮,缓缓向着未来蹒跚前行。 神通广大的仙人,总也是从一点一滴的基础开始累积的。这就是那个积累的年代,每一个像阳符这样的传奇,都是一个唯美的故事。 良久。 ——烟尘,总算缓缓散去。 众人的眼前,是早已被爆炸夷平的一片黑sè的荒地,再也看不出任何当初擂台存在的踪影。 地上被炸出很多破洞,残垣断壁与荒地四围冒着些许残烟。 爆炸的zhōng yāng,有一个呈放shè形向四周爆开的干净空地,空地上虽说也是废墟,但还有大概方圆一丈没有被烧黑的地面。 戴着被斩了一刀的斩月面具,身上衣物被烧得破破烂烂,腿上血流如注,全身刀伤无数的萧凉,正半躺在这空地里,奄奄一息。 显然,他经历了一场恶斗。 从未被烧黑的地面可以看出,爆炸经过jīng确的计算,在中心位置留下了一丈方圆的安全区,萧凉站在这个区域当中,没有被自己制造的火焰烧成灰烬。而这次阳符大阵威力无穷的一击,确实也消灭了大部分易经修士。 最终,萧凉的面前只剩下两个身受重伤,已经经历了九龙火焰和他拼死恶斗数个回合的敌人。 捂着手臂,全身到处都有焦黑,也有很多血痕的卿爷,正以极低的频率重重地喘息着。他半跪在地上,脚边躺着一个手捂胸口,也只剩一口气的老人,银老。 卿爷无意再战,或者说他已经快要失去意识。求生的yù望促使着他转过身,缓缓地走了两步,又缓缓地升空。 萧凉的右手颤抖着,举起了手中只有一掌大小的银弩,弩箭上插着两道符箓。 随着“嗖”的一声破空。银老突然从垂死的老者变成了一头发疯的猛兽,他扑到半空中,用身体挡住了这一箭。 一团火焰爆开,银老被彻底烧焦的尸体坠落到了地上。 萧凉也在重重地喘息,但他还是拔起了插在地上的胤龙斩月。杵着胤龙斩月,他缓缓站了起来。 然后他从地上又拿起了一根雕翎箭矢,弯弓搭箭,箭矢上仍是插着两道符。 半跪着,极为艰难地拉弓,然后放手shè向已经渐渐飞高的卿爷。 在李炳的眼前,一道孤箭的长虹,穿破了空中的一个黑影,带起了一阵火光。而后仍是这道孤箭的长虹,shè破远空,升腾着飞向九霄。 “咚……”戴着面具的身影,重重倒在焦黑的地面之上,激起一阵粉尘。 人流迅猛地围了过来,当先的是一个有些慌乱,但身形极美的女人。 雨过已经天晴,远空那shè破天际的云痕下,是这女人不因雨水,只因急切而生的汗渍,使得那一头青丝,紧紧黏在额上的身影。 李炳望着,不禁满心的紧张舒缓,嘴角浮起了一丝令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轻笑。 ——他也回忆起了,往事的美好呀。 第三十七章 纵酒忘年(上)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望着空中孤傲的明月,萧凉披散着头发,手中摇着一个瓷杯。 “萧酒凉,魂断肠。” 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他左手就抓起了放在一旁的斩月面具,直yù戴上的时候,才发觉,身后的那是如烟。 于是他的手滞了,没有再抬起面具。 长廊亭台,三曲九转,镜湖满莲,明月高悬。如此一副良辰美景中,是一个穿着轻衣的男子披落满头长发,一手持酒杯,一手持面具,倚靠着长廊的直榄,一脚轻抚着湖水,一脚轻踏在廊倚上的身影。 在他背后是一个身着罩绿外袍,白衣长纱,头鬓高盘,美簪斜入,又奇妙地耷拉了一束长发落在身后的女子。 女子的脸上盈着浅浅的笑意,俊削的脸庞上有一条淡淡的鼻楣,长画两条修长的眉下,是如水杏一般的明眸。眼中那奕奕神采,映衬着娇薄的双唇,自流转出一股睿智与英气。 这个骄傲的美人,自然就是那风卷的尘烟――秦如烟。 萧凉微微偏着头,看了眼如烟,不禁心头一颤,随即他苦笑着暗道:“真是奇遇,这样的女子,本和我永远也不会有交集的,以我从前的自卑,见到了这样的美女子,恐怕只是避之不及吧。” 但现在,萧凉却感叹着天地造物神奇,毫无顾忌地欣赏着美景。 女人生来就是为美,美人生来就是为了夺人目光,所以每一个美人,天生都懂得这夺人心神的方法,也天生喜爱这种目光的宠爱。 如烟自然也是如此,哪怕她觉得心中有些不忿。 萧凉本是她的奴仆,她恐怕已经习惯了萧凉对她溜须拍马的样子了吧。 “萧凉。”她撇着嘴。 一看到这个动作,萧凉吓了一跳,这小姐又要折腾人了。于是他赶紧把酒杯往身后一丢,一溜烟跳了起来,像根标枪一样直挺挺地插在了如烟面前。 “小姐有何吩咐?” 如烟一笑从嘴角飘过,她觉得舒畅极了,就是这样才对嘛。 “萧凉,马上清凉门就要开山了,你就要去任掌门了,到了那时,你也算有身份的人了,明面上,和我是平起平坐。但你可别忘了,是谁把你捧起来的。” 如烟略有些骄横地笑着。 萧凉使劲点头,心中暗喜,悄悄想着:“小哥我终于也熬出头啦。” 如烟看着他,也满意地点点头,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暖意。 湖面还有荡漾的水波,如烟望了一眼湖中刚被飞来的酒杯打破的水月,若有所思地问向萧凉:“萧凉呀,你平时不是滴酒不沾的吗?怎么今rì也喝起酒来了?” 萧凉还是嘻嘻笑着:“小姐你有所不知,我每逢十五十六月圆,看到清月高悬,就忍不住想要喝酒,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是喝也喝不醉,一喝到天明。” 如烟脸露一丝讥讽:“喝也喝不醉?好大的口气,要不咱们来小酌几杯试试?” 萧凉一听慌了,这如烟不喝酒就如此刁蛮,喝醉了那不变成了疯婆子?就不说那美态会变成疯态,到时候被如烟发个酒疯,把自己乱揍一顿,那不是哑巴吃黄连,有理说不出了? “小姐,您是大家闺秀,烈酒粗野,万望您敬而远之呀!而且酒醉危险,酒醉之后,孤男寡女,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如烟听了,半红着脸狠狠啐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没喝过酒,哪里需要你来危言耸听。古有诗仙以酒论道,又有诸侯煮酒论英雄,酒也是不折不扣的雅物,哪里来的粗野之说?” 萧凉无言辩驳,傻愣愣地呆在那里,一副yù言又止语塞的模样。 如烟转身轻呼了一句:“俪儿,端酒来,为我备一壶,为萧哥儿备五坛。” 萧凉鼻头都抽动了一下。 “五坛……” 如烟脸上堆满狡黠的笑容,轻瞟了他一眼,好像在说:“是谁喝也喝不醉呀?” . 半晌,如烟与萧凉,坐在长廊zhōng yāng的石桌旁,周身堆满上好的竹叶青,沐浴清光月,悠悠斟着酒。 起先,两人都是用小口酒杯,各自满上一杯,如烟双手端杯,轻轻一笑: “萧凉,这第一杯就由我来敬你吧,为我等大功告成,也为我二人今后的大道坦途。” “壮志可成。”如烟轻笑。 两个杯子碰在了一起,萧凉也不禁会心一笑,回道: “壮志可成。” 说罢他一仰头,喝下了这第一杯酒。 但如烟却只是轻轻抿了一口。 萧凉又不禁苦笑:“她是打定注意要灌醉我了。” 清风明月下,依靠在长亭外庭院门墙上的是小轩和俪儿两人,她们背靠着白墙,抬抬脚,绕绕发梢,扭扭衣襟打发时间。 小轩望着头顶的明月,不禁露出向往的神sè:“俪儿姐姐,今天的月亮好漂亮呀。” 俪儿靠着白墙,背对着明月,没有去看,只是缓缓说着:“小姐,本是滴酒不沾的,今rì,却也饮酒了。我还记得上次元乐侯爷劝酒,把她给惹恼了呢。”她眼里有隐隐有一丝彷徨。 小轩笑着,好似完全都不担心:“那是因为小姐今天高兴呀,阳符现在声名远播,又和李大人达成了协议,从今以后,六矿就会如同源源不断的江水一样汇入清凉门的库房。到了那时,小姐和萧哥儿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易经。说不定……说不定我们俩也有机会易经呢。” “在天上飞是什么样的感觉呀?”小轩望着明月,眼中的向往变得有些迷醉。 俪儿听小轩这一番话,也不禁暗暗点头,然后抬起脸来,望了望明月,也露出一丝渺茫的微笑。 …… 萧凉与如烟纵酒,一杯一杯地对饮。 萧凉渐渐从酒杯换成了大碗,又从大碗换成了酒壶,愈发纵酒,愈发狂放。 一围狭窄的石桌上,尽是两人的欢笑与高歌。如烟的脸上,已经染上了两团浓浓的红晕,词角间也显得圆润,不那么利落了。 “死萧凉,臭萧凉,你怎的这么能喝,就好像牛一样……不对,就好像马一样……呼噜呼噜就喝下去了。” “哈哈哈……”如烟笑了起来,可能是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话好笑了。 萧凉更是笑,但笑得却那么不羁,连他自己都突然间觉得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但醉酒之人哪管得了这么许多?他抬起酒坛,狠狠地往嘴里倒起酒来。 他那披在身后的长发,尽数都被烈酒浸湿,远远看去,就如同一条泛着银光的瀑布匹练。 他抱着酒坛,唱起了长恨歌,唱起了离欢歌,又唱起了洛神歌,最后,高歌的是带有些滑稽感觉,有点不符眼前场景的一首“百年好合”。 如烟也高举着酒杯,眉飞sè舞,胡言乱语,扭动着奇怪的舞蹈,跟着萧凉唱起那一首首的旋律。 时而出音的一两句破锣嗓子和随之而来两人的哄笑会传遍整个府邸,时而那优美的歌声又被萧凉刻意的粗嗓音打破,引来如烟的一阵阵嬉笑怒骂。 这等快意! 如烟渐渐地醉了,夜也渐渐地深了。 她伏在石桌上,看着靠在明月之下,举着酒坛仍在灌酒的萧凉,不觉有些恍恍惚惚。 “萧郎……”她轻唤了一声,发现舌头都有些打结,竟把“凉”说成了“郎”。 “萧郎……你会作诗么?我听人说你会作诗,那能为我作一首诗么?”如烟迷离的眼神中,还有那么一分期待。 萧凉放下了酒坛,看向了如烟,眼睛还是那么清澈明透,近乎看不到丝毫的醉意。 “好!我就为我的如烟赋诗一首!” 他长啸一声,从廊台上跳了下来,看着如烟,携起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如烟,有人曾对我说过――相逢何必曾相识,但却要与君为伴。所以才有互诉苦楚,结成一苇的缘分。我就用你我这缘分为赋,高吟这一首诗送给你!” 他将如烟引到亭台zhōng yāng,便撒手跳到一旁,右手一挑湿发,甩到脑后,朗声而道: . “君在我侧不知心,君在我心不知忧。” “君不知我心憔悴,清水淡交抿恩仇。” “我有大喜包万象,我有大悲苦生愁。” “却只知我臭皮囊,无言无语无泪流。” . 萧凉朗声大笑起来,而后手掌轻抬,拉住了如烟的手,吸引着如烟那瞪大了的双瞳。 . “早chūn拂我僵寒发,如烟往事过心间。” “倒影婆娑纱梦幻,低吟袅袅绕悬梁。” “千年修得半盏缘,万年修得同船渡。” “百万年过往生缘,九霄一苇情如烟。” . 如烟望着眼前朗声高吟的男子,映衬着拂洒在他肩头的月光,令她产生了一丝疑惑。 “萧凉,你真的是萧凉吗?” 但,纵酒欢歌,人生几何。一切的疑虑,早已在分毫片刻之后被如烟抛到了脑后。 “如此好的诗!如此好的人!” 这一天,是以两人的酩酊大醉而收场的。那么多的酒落在地上,如烟哪怕不喝酒,也要被熏醉了。所以她这一次醉的彻彻底底,不省人事,之后花了三四天的时间才修养过来,才堪堪逃离了过度醉酒的后遗症。 而萧凉只是当天大醉,第二天又从床上跳起来,热火朝天地开始了制符。关于清凉门的事,贩卖阳符的事,大多由小莹和如烟去cāo持,所以他非常放心,自己就投身到制符的工作当中了。 制符越多,萧凉的技艺自然就越娴熟,一道符画的多了,自然而然会产生新的理解,会觉得有改进的余地。这也说明,萧凉慢慢往制符宗师成长,靠近了。 这几天,身体不适的如烟看到萧凉生龙活虎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每次和萧凉谈些什么,外人都只看到萧凉好似屁股着火一样从如烟的房间里一溜烟跑了出来,惊恐万状的样子。 每每此时,俪儿和小轩就会捂着嘴咯咯直笑,阿福阿寿就只能摇着头惋惜哀叹。 这段时间里,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秦如烟的父亲来信了。原来秦如烟的父亲已经深入到了九霄当中很远的地方,如果要飞回来,恐怕需要半年时间,所以权衡一下,决定暂时留在九霄。但是他修书一封,狠狠质问了如烟雕翎堂的现状,以及斩月弓为何会在一个外人手上。 显然阳符的消息已经落入了秦父的耳中,可能是用了某种传递信息的秘法传入了九霄吧。但还是令人不得不惊叹,居然飞到垂直距离要飞半年才能到达的地方,一块凌云矿从完全望不见边的高空丢下来只需要一瞬,如果这段时间被拉长到半年……那该是有多高啊? 秦如烟的父亲明显没有去采矿,而是加入了万仙会探索九霄的队伍。不知道他们有了怎样的成果?九霄中那个无限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对于父亲的质问,如烟倒是没什么所谓,反正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离开雕翎堂自立门户。和父亲一时的翻脸,可能已经在所难免。 清凉门建立之前的这段rì子,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如烟还不能去易经,因此,这是一段闲适的rì子。坐在凉亭的石桌旁,看着萧凉手持一团魔火在符纸上划来划去,是她每天最大的乐趣。 她曾想,这样的rì子要是永远都不会结束该有多好。 但这段rì子却终有一天将会告一段落。 第三十八章 纵酒忘年(下)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转眼间,与空涯约定的三月之期到了,将满三月的前一天,萧凉穿上了他那斩月使的装束,早早到了绿铭山上,去等那空涯。 此时,萧凉仍是没有易经。 绿铭山小筑,萧凉就站在木屋旁的空地上,如烟站在他的身后。 “如烟,那空涯就要来了,恐怕会有危险,你暂避一下吧。” 萧凉的声音中也不觉染上了一层凝重与不安。也许是为了遮掩这幅不安的表情吧,他随手戴上了斩月面具。 如烟却摇摇头:“不,我想要看看,这个空涯是怎样的人。” 就在如烟和萧凉谈话一愣神的当口,那青翠的石壁旁,就莫名出现了一个白衫飘飘的青年,青年的眼神好似看破远空,眺望着往昔的回忆。光是这追忆的眼神,就会给人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随即就是这青年略有些与年龄不符的成熟而低哑的声音: “你还是没有易经,怎敢来见我?” 如烟吓得不敢言语了。她看不到萧凉躲在面具背后的表情,但他看到了萧凉背在身后的胤龙斩月,没有理由地,顿时有了一分信心。 萧凉沉默了半晌,随即开口说道:“我从小莹那里得知,你这三个月以来一直没有离开,一直用杀意护住我藏在绿铭山的秘密。因此可以判断,我这三个月来的一切,都被你看在眼里。所以,我们就没必要说那些拐弯抹角的言语了吧。” 空涯的表情好似永远也不会变化,他转过脸,看着萧凉:“你说的没错,我这三个月以来一直在看着你。但我不知道,你被魔火上身之后,究竟看到了什么。说实话,我也很好奇,那魔火究竟是什么东西。” 萧凉又沉默了,但他肩头略微一耸,暴露了他的不安。 空涯却仍是那副表情:“你怕我夺走你的魔火吗?哼,我空涯岂是那鸡鸣狗盗之徒。我的道,自然要我自己去走,不需要外力的扶持。如果用你的魔火,那是对我的侮辱。” 萧凉重重地喘息:“空涯,你恐怕也是一个大人物吧。听闻九霄宫只有九个空字辈,是当年组建九霄宫的九大道观观主。你想必也是其中之一吧。” 空涯的眼里罕见地闪过一丝波动,他沉思了片刻,才缓缓道:“没错,我是当年的灵海观观主,的确参与了九霄宫的组建。但我却不是什么大人物,因为除了个别老家伙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还有,你说错了,九霄宫只有七个空字辈,本来有十二个,现在已经在不可靠的功法中走火入魔死了六个,剩下一个是天尊座下的一个老道,因为创出了‘星辰诀’,被升为了空字辈,执掌太白星尊殿。” 如烟眼里波动不止,她快速思考,判断着空涯所说的这些信息代表了什么。 最终,脖颈上已经留有冷汗的萧凉替她问出了她想问的话: “七个空字辈,每个人都执掌一个道尊殿么?” 空涯缓缓闭合了一次双眼:“是的,只有空潜执掌两个道尊殿,太上丹尊殿用来制符炼丹,太yīn玄尊殿修炼他现在的主修功法——诛玄真法。” 萧凉轻呼一口气,平rì里可没有得知这些秘辛的机会,看空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也不打算顾忌什么了,直接打破沙锅问到底。 “那你执掌哪个道尊殿?修炼什么功法?为什么说没有人认识你?” 空涯好似真的完全不怕泄露这些秘密,不假思索便说道:“我执掌太乙金尊殿,修炼‘金丹诀’。没有人认识我的原因是,我的金尊殿里,没有一个弟子。” 萧凉大吓,不由得脱口而出问道:“为什么?” 空涯嘴角挑起略微的幅度:“因为修炼我金丹诀的人,除了我之外,全都死了。哼哼,如果你想要修炼我的功法,我可以毫无顾忌地传给你,如何?” 萧凉听到了金丹诀这个名字,不禁想起了—— “金丹八法……” 他的轻喃被空涯听到了,空涯勾起了嘴角,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竟然看过我的著作,真是快意,真是快意!” 萧凉大惊失sè:“什么?怎么可能?金丹八法是前朝人所作,你要是这书的作者,那你活了多少年了?” 空涯的笑声停下了,他略微勾着嘴角:“我今年三百五十七岁了。” 萧凉和如烟都被震惊得无话可说。 “你难道……真的结成了金丹?”半晌之后,萧凉才问道。 空涯大笑:“没错,我正是结成了金丹。三百多年里,依靠内视和金丹的祛病,我苟延残喘才活到了仙途大开,借以开灵才将那破败不堪的苍老身体易经造体成了现在的摸样。” “你变年轻了……难道你是锻体开灵?” “你认识徒显么?”萧凉问出了这个他一直想问,一直想找人倾诉的问题。出口之后,他感觉到了些许的解放。 空涯的眼神变得郑重起来:“是的,我的确是锻体开灵。我融化了金丹,覆盖在体表,逃脱了灵气泄体的厄运。但我却不认识徒显,在我达到乾经期绝顶,灵气无法寸进之前,我一直都在潜修,没有离开过行云山,我和徒显唯一的交集,可能就是他毁了金刚寺的软玄功刻壁,了却了我的一段夙愿吧。” “什么夙愿?” 空涯又望向了远方,眼神里又回荡起了追忆:“当年我有一个朋友,在金刚寺出家,为了守护软玄功功法。他死前最大的心愿是想要找人毁了软玄功的壁画,他自己下不了手,却也不敢托付旁人去毁了那壁画,生怕有人意识到了这壁画的价值。” 萧凉略有思考:“那你为什么不替他去毁?” 空涯狠狠一捏拳头,空气爆开,凛冽地冲向萧凉与如烟,他的脸上顿时盈满了愤怒,他嘶吼着:“因为我一百二十岁之后身躯近乎就已经残废,只能如同活死人一般苟延残喘,每天依靠金丹活着,不能说话,不能走动,不能进食!不然我早就去弥补当年把软玄功写进金丹八法的过错了!” 这之后,就是良久的沉默。 最终萧凉缓缓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空涯也恢复了平静:“因为这些东西,在我眼中不过是草屡而已。两百年时间,只能默默注视着一个完全相同的场景,会让你看破很多东西,会让你明白哪些事情重要,哪些事情不重要。九霄宫的秘密,对于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我只想干两畅快淋漓的大事,弥补自己过往岁月的遗憾而已。” 萧凉不禁想象着他坐在一个地方,两百年漫长的岁月里,如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他哪怕是想想,也觉得毛骨悚然。这时他又不禁去想象,从这两百年当中走出来的空涯,在听到前来荒观落脚的江湖人口中所说的开灵和仙途之后,会是怎样的狂喜。他又不禁想到,空涯在开灵的那一刻该会有多么的感动,看着重新年轻一次的躯体,他一定泪流满面了吧。而那之后,就是克服重重困难,两百年久违的第一次说话,他一定什么也不会说吧,一定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头开始练起吧……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进食。 这就是空涯。 “你不恨金丹吗?你结成了金丹,却让你受了两百年的折磨,但你现在却还是在修炼‘金丹诀’。”萧凉问。 空涯又一笑:“凡人活不过百岁,当然无法想象百岁之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些所谓长生的想象,都是无稽可笑的。而我,亲身经历,却知道人xìng会在漫长的岁月中经过数次的死亡与涅槃,超过两百岁,从前的岁月情感就会沉积寂静,在新的两百年周期当中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正因如此,人类才不会在漫长的岁月中被自己的感情给困死。在我的上一个两百年周期当中,对于金丹的憎恨早已消失一空了。” “你本不必跟我浪费什么口舌说这么多话的,也不必在绿铭山上浪费三个月时间的。”萧凉取下了斩月面具:“这三个月来,你也看清楚了我是怎样的人了吧。我只是个卑微的小人物,在你们这种等级的存在当中显得那么渺小。哪怕有一天我达到了乾经期绝顶,骨子里的那股自卑恐怕还是无法磨灭吧。” 空涯缓缓摇头:“你错了。” “什么?” “你不是会作诗么?”空涯笑了:“你的诗,天下独绝,自有一股桀骜的豪气。不要说当世有没有人能作出这样的诗,自古以来,也只有屈指可数的那么几个人可以作出能够与你的诗比肩的诗文。你也许现在只是个毫无法力的凡人,但却是天下第一的诗圣。我等为知己,又何必非要谈仙论道?难道易经期就不可以和凡人做朋友了么?仙途又有什么所谓?不比我二人杯酒吟诗来得痛快!” 萧凉一愣,不觉心中的愁绪全都展开,他不禁佩服这空涯,竟然如此超脱,竟然如此豪放。简直不愧为天下第一的豪杰。如果徒显是枭雄,那空涯便是豪杰,真正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快意人生的豪杰。他孤寂了两百年,所以知道‘人生得意须尽欢’的可贵。 “你当真如此看得起我?”萧凉问。 空涯一笑:“只要你能看得起你自己。” “哈……”萧凉暗笑一声:“我对你这样的人真是心生憧憬。只可惜我还是无法成为你。” “你何必成为我?我并不在乎朋友是怎样的人。” 萧凉一笑:“如你不弃,我也愿意与你痛痛快快喝上一杯。” 空涯大袖一拂,脸上满是笑意:“与我空涯喝过酒的人,就是我空涯的兄弟!” 萧凉将胤龙斩月从背后取下,将聚灵符铁链从身上拿下,又将斩月面具丢到了地上。 “兄弟……好一个兄弟,不如我二人就此结拜如何?”萧凉也被空涯身体中满溢而出的万丈豪情所打动,不由得变得狂放起来。 “哈哈……”空涯飞了起来,卷着一股狂风冲到萧凉眼前,大笑道:“有何不可,那个女子,快去找酒来。” 如烟早已被吓呆了,听到空涯唤她,她才幡然醒了过来,连忙快跑进小屋里找酒。 萧凉此时已被空涯卷到了半空中。 “大哥,你年长我几百岁,我叫你一声大哥,也是理所当然。” 空涯握着萧凉的臂膀,看着他清澈明透的眼睛,感受到了他稚嫩的心灵。在空涯的眼中,萧凉就如同一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孩童。 但狂放如空涯,又怎会在乎这些愚蠢的凡尘琐碎? “好!萧凉,你今后就是我的二弟!哈哈哈……萧酒凉,魂断肠!好一个萧凉!” 此时,如烟跌跌撞撞抱着酒坛出来了。 空涯看也不看,反手一招,两个酒坛就飘了起来。 两个酒坛分别落在了空涯和萧凉的手上,两人相距七尺,握着酒坛,相视一笑。 “二弟,我等二人也用不着那些俗人的俗理,总有一天,我二人要携手一道,踏破九霄,名震仙界,自然也用不着去拜天地苍穹。我敬你一坛,你敬我一坛。不求同年同月同rì生,但求同年同月同rì死!” 萧凉笑着,双手持酒坛往前一敬: “不求同年同月同rì生,但求同年同月同rì死!” 两人一仰头,直接手持酒坛,往嘴里狂倒。 半晌,两个酒坛从空中落地,在地上摔得粉碎。 两人的鬓发上满是晶莹的酒珠,脸上满是纵意的狂笑—— 两只年轻的右手紧紧握在一起,齐齐大喊一声——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第三十九章 璃煌神月(上)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空涯站在当年李牧所站的地方,绿铭山半山腰的那一粒小亭中。 他望着无边无际的云海,衣衫猎猎作响。 “二弟,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呢?天大地大,你还要呆在万仙会么?以你的阳符,也足够闯出一片天地了。” 萧凉就在他的身后。 “大哥,你有所不知,我呆在万仙会,最大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如烟对我有恩,我不能轻易离开,起码也要等到她易经之后。而另一个愿意就更关键了。” 空涯眼睛一眯:“难道是与那团魔火有关么?”空涯的声音嘶哑但却嘹亮,一语中的。 萧凉点头:“大哥,我也有壮志在胸,当然不会受万仙会的束缚,我呆在这里,自然也有理由。” “那团魔火,实际上并不只是用来绘制神符的。这魔火真正的秘密实际上是一个炼宝炉,我要用它来炼制一件法宝,一旦成功,这就是天下第一的法宝。而我必须呆在万仙会的原因是,炼制这法宝需要大量的阮月璃。而只有在贸易吞吐量天下第一的万仙会,才有可能获得这么多阮月璃。” 纵然是空涯,听了也不免有一丝动容,用大量阮月璃炼制的法宝,简直闻所未闻。但只要成功,其威力也可想而知。 “原来如此,那二弟,你就专心炼制法宝吧。我知道你现在和李炳互有制肘,他想要你的阳符,你想要他提供阮月璃。但毕竟他比起你还太过强大了一些。可现在情况就有所不同了,我会在你背后,使用秘法保护你的周全,如果李炳有异动,你只需高呼我的名字,我就会立刻赶来。” 萧凉重重地点头:“大哥,我在万仙会还不知道要呆多久,如果大哥方便的话,我想请你在外帮我寻找一个人的踪迹。这个人我刚才也提过了,就是那徒显。虽然他当年生死不知,但强如徒显又怎会那么容易被消灭。我相信他一定活在,只能麻烦大哥代为寻找一二了。” 空涯也点点头:“这当然没有问题,我也是时候回一趟九霄宫了。等我再来的时候,除了徒显的消息,我还会想方设法给你弄几块阮月璃来的。” “大哥……”萧凉听了,不禁有些感动。 “哈……不必言谢,也不必道别。今后,你慢慢就会明白大哥我的xìng子。”空涯轻笑一声,大袖一拂,升到空中,绝尘而去,化作一条流星。 萧凉望着远空,怔然不语。 “我终于也走到这一天了,炼制璃煌月。璃煌月炼成的那一天,我作为一名修士,有这天下第一的法宝,还有阳符,总算也能跻身时代浪cháo的顶端了吧。到那时,和诸多英雄豪杰一起竞争着往下一层前进……当真是快意人生呀。” 萧凉回到小筑里,看到了坐在床榻上的如烟。 “如烟,走吧。我们回雕翎堂去。” “萧凉。”如烟望着他,心中似乎有什么不快。 “怎么?” 如烟勉强一笑:“你易经之后,有阳符和魔火,想必也是一等一的英雄了吧。到时候,你会和那空涯一道,还是会和我一起呢?” 原来她是在担心这个呀,萧凉一笑:“如烟,你原来是舍不得我呀,哈哈,快走吧,我还急着去买下一块阮月璃呢。” 如烟被说的满脸通红,撇过头去:“死萧凉,谁稀罕你呀。” …… 清凉门最终就建在了绿铭山上。 萧凉明确了目的之后,并没有大开山门广播弟子。所以,绿铭山也就在清凉门的开山大典上热闹了一回。那一天,半个万仙会的百姓都涌了出来,把绿铭山围得水泄不通。而绿铭山上张灯结彩,大摆筵席,好不热闹。 这之后清凉门大兴土木,绿铭山上建起了数座庭院楼阁。如烟带着贴身仆从,小莹带着自己培养的手下,全都搬进了绿铭山中。 而这浩大的家业,全都是由小莹和如烟的阳符分成维持的。萧凉的所有分成,全都用来购买阮月璃。 但阮月璃实在是太珍稀了,萧凉往往手中握着大把的钱,却花也花不出去。而一旦听到阮月璃出世的消息,就会如被惊醒的兔子一样从绿铭山一溜烟冲进万仙会里,不惜重金购买下来。 斩月符师爱好收藏阮月璃的消息,也在万仙会大肆传扬。 不是没有人怀疑符师在用阮月璃炼制法宝,可阮月璃实在是太贵重了。在炼宝技术如此不成熟的今天,一旦失败,损失掉的阮月璃实在是太过于巨大的代价,这一点让大部分人都承受不了。所以只购买一点点阮月璃更像是用来炼制法宝,大批量购买,却只让人认为是在囤积收藏。 阳符的生意极为紧俏。正义军当中的修士们基本上人手都具备了一套离火符,有的自己花钱购买了数套阳符。以易经修士可以御物的能力和不用聚灵符就可以灌注灵气的特点,这些人使用起阳符来威力比萧凉还强。 现在萧凉已经把万仙会的战斗力生生拔高了一个台阶。但他一直没有出售破空符。因为一旦出售破空符,自己的“九天阳龙阵”就可以被施展出来了。这就是一个极大的质变,到了那时,两军交阵,万仙会一下子丢出几百个阳龙阵,那就太恐怖了。幸好阳符技术现在是独家掌握在自己手上的。李炳虽然多次催促他交出破空符,但在他一拖再拖之下,竟然拖了半年之久。 估摸着李炳就要用雷霆手段对付自己的时候,璃煌月的炼制,就快要完成了。而自己的阳符技术,也完全脱离了九霄清髓符的束缚,变得更为强大。此时他手中掌握着几道极为强力的阳符,是完全不为外人所知的。 在聚灵符变成了如同**金一样热卖商品的今天,符师这个行当已经发展了起来,虽然萧凉并没有传授自己阳符的奥秘,甚至还在每一道阳符中添加了防止被人看破的“假筹,假脉”,但最简单的聚灵符还是被人破解,大肆生产起来。 现在聚灵符已经不可阻挡地成为了热销商品,使得万仙会的六矿交易变得更加多样。客人们可以选择只购买六矿中一定量的灵气,这样价钱会便宜许多。 来自九霄宫方面的压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涯的存在,萧凉始终没感觉到。他想,若不是空涯帮他压下,那就是因为九霄宫有七部功法,清髓符作为其中最低级的,未必那么受重视吧。 每天和如烟弹弹琴喝喝酒,和小莹吵吵嘴的rì子,就这样过去了半年。 如烟躺在绿铭山庭院里的一处阳榻上,旁边的椅子上坐着的是小莹。 小莹手中摆弄着两颗鸡蛋大小光滑无比的莹翠石。她现在也颇有财产,竟然拿从前珍惜都来不及的东西来当玩物。 “如烟姐姐,他萧凉发了疯,憋着每一分钱去炼宝,而不去易经,我看是已经不清醒了。而你,怎么也不去易经呢?以我们现在的势力,恐怕不用再怕万仙会征调我们去当矿工了吧?” 如烟慵懒地躺着,没好气地反问了一句:“那小莹你怎么不去易经呢?光来催促我干什么?” 小莹顿时神态萎靡了下去:“不是我不想易经,你也知道,炼心易经之后就会变年轻。可我现在只有十六岁,再年轻岂不是变成个小娃娃了?这是我绝对不能忍受的。” 如烟掩着嘴噗嗤一笑:“你现在不也是个小娃娃?竟然会为这种事情耽误易经。如今是不是想着当初锻体开灵就好了?” 小莹摇头:“锻体开灵不是又有风险变成个老太太么?那我更受不了了。至于易经嘛,现在我也看透了,易经不易经根本不重要。仙途刚刚开始,这易经修士和我等的差距,只是那一层易经感悟而已。易经感悟现在看来基本没有什么难度,所以,我等和易经修士,几乎就没有什么差别。而积累充盈的六矿和人脉,在今后的仙途当中占据一席之地,这才是真正的坦途。所以眼光应当放长远一点。我就是这么想的。” 如烟点点头:“说的也是。真正可以易经了,我们却又不想易经了。只是不知,萧凉他炼制成了法宝,清凉门会变成怎么一副摸样?” 第四十章 璃煌神月(中)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萧凉此时正在房间当中,埋头催动魔火,反复淬炼着眼前只缺着一角的璃煌月。 清凉诀当中关于璃煌月的每一句记载,在数次进入魔火空间的研读中,萧凉已经记得烂熟。 每一块阮月璃都要经过极为复杂的工艺,才能炼制成“幻影质”。而这幻影清月在整个炼制过程中,会和魔火与魔火控制人萧凉本人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外人眼中,一轮清月只是幻影,灵气构成而已。但在萧凉手里,却可以实打实地触碰到璃煌月,触碰到它那冰凉如玉的质地。 灵气的唯一固体表现“结晶质”,似乎在这一刻已经被打破了,因为灵气现在有了第二种固体表现――“幻影质”。 璃煌月终究只是制造魔火之人的一个设想而已,他提出了理论上可行的炼制方法,自己却没有试验过。但现在,毫无疑问,他的设想是可以实现的,而且是超越想象的。 大概一捧大小,被魔火好似青云一样簇拥在其中那一轮璃煌明月,几乎和天上真正的月亮一模一样,散发着那动人心魄的月光,那么完美,那么皎洁。 “咚咚……”一声轻响,吊顶大梁上发出萧凉早已习惯了的一种声音。 萧凉喜上眉梢,手腕一动,控制魔火吞下了璃煌月,然后把魔火收到袖中。 他找来梯子,极为轻快地爬上房顶,在远处卧榻上如烟和立在一旁小莹的注视下,从房顶上拿下一个锦盒,看着锦盒傻傻地一笑,又一溜烟钻进屋里。 如烟和小莹无奈地摇摇头,这样的情景见得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在屋子里打开锦盒,里面是像银河一般放shè着光芒的一枚阮月璃,还有一封书信。 空涯已经不是第一次送来阮月璃了,只是他信中一直说处于调查徒显行踪的关键时候,不能亲自前来,故而派“龙三”送来阮月璃。 萧凉一次也没有见过龙三长什么样,每次,锦盒都会准确地落在房顶上,而且恰好是萧凉一个人独处,绝对不会忽略房顶上响动的时候。 “为兄对徒显行踪已抓住蛛丝马迹,故而还是无法亲来。缘又遣人送来阮月璃,还望二弟早rì大功告成,与为兄会面,把酒言欢。” 字迹寥寥,空涯是不会过多赘述的。 而萧凉一手握住阮月璃,也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 “这一块,应该是最后一块了吧,再有几天,璃煌月恐怕就要出世了……璃煌月炼成会不会引起李牧飞升时那样的天象呢?真令人担忧。” 不过萧凉手握几种阳符,也并不特别害怕。 “不管了,无论如何,现在的头等大事乃是炼制出璃煌月。” 为了炼制璃煌月,萧凉已经投入了全部资金,甚至连自己易经的资金都没有空余出来。 在清凉诀第二三页的记载当中,璃煌月真正厉害的地方不是用来攻击,而是以璃煌月为媒介凝气,可以获得一种全新xìng质的灵气,这种灵气在清凉诀作者的笔下被描绘得神乎其技,好像单单只凭灵气,就不需要其他任何法宝,便可以横行天下一般。 吸收璃煌月当中的灵气易经,再按照清凉诀的功法修炼这种灵气,就可以获得清凉诀中被提为重中之重的“幻影真元”。 这就是为什么萧凉现在要忍着不易经的原因。易经对现在的他来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但是用璃煌月凝气之后易经,明显会厉害得多,所以他一直隐忍,要忍到璃煌月炼成,才能真正开始易经,踏入仙途。 但实际上,璃煌月只是那个清凉诀作者的一种设想而已。虽然他是举世罕见的天才,璃煌月的设想基本完全应验,但偏差的地方也不是没有。比如“幻影质”。在他的设想当中,幻影质应该并非实体,是无法触摸到的,但现在,身为炼宝者的萧凉,竟然能够摸到璃煌月的月面了。 这就让他不禁担忧,这名为清凉诀的功法会不会有一定风险。毕竟现在完备安全的功法太少了。九霄宫的六个空字辈,个个都是大能之士,都创出了自己的功法,但也都死在了自己功法之下。如那徒显一般…… 仙途大开,灵气的奥秘,修士们还远远没有研究清楚,所以暗处的禁忌危险实在是太多。一不小心就可能会横死当场。 清凉诀到底可不可靠?萧凉已经不敢去想了。因为它可靠也好,不可靠也罢,他萧凉都是非学不可的。如果没有这魔火,没有这清凉诀,自己还是万仙会中一介卑微的游商。仙途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冒风险肯定是免不了的。 萧凉盘腿坐好,凝神定气,然后从袖中召出魔火,将手中的阮月璃投入到了魔火当中。 魔火一阵翻腾,变成了阮月璃那般的银sè,一个环绕魔火的银环从下到上游走一圈之后,砰然消失,魔火又变回了琉璃质,汹涌燃烧起来。那一块阮月璃也在魔火当中开始了漫长的融化过程。 这就是炼制璃煌月的第一步,先要把阮月璃完全融化,一点结晶都不能有,而是完全返回到灵气的状态。 阮月璃的灵气结构是非常复杂的,比自然力构成的火焰等物质要复杂万万倍。因此,修士们恐怕永远也无法用自己的灵气创造出阮月璃。 这股融化之后的灵气,会被牢牢锁死在魔火当中,一点都不会外泄,也正是这股灵气,将会逐渐构成璃煌月的“幻影质”。 这个融化的过程,就要经历三天。 三天时间里,魔火一直呆在萧凉的袖子里,炼化着阮月璃。无论萧凉在吃饭还是睡觉,魔火都一定会寸步不离。 这魔火实在是太过奇妙了,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被创造出来的。魔火几乎没有杀伤力,或者说也许有,只是萧凉不知道怎么用。萧凉知道的只有用魔火变为“丝”状态用来画符。哪怕炼化阮月璃的过程都不是他cāo作的。魔火好像从一开始就被设定好了会自动炼化阮月璃一样,一旦靠近阮月璃,就会主动吞食,主动开始炼化,主动将萧凉带入魔火空间。 直到三页清凉诀已经被萧凉完全记熟了之后,魔火便不会主动将他带入魔火空间了,萧凉自己有需要可以用魔火依附到额头上,自己进入魔火空间。 这魔火空间,应该并不是一个dú lì的空间,应该只是萧凉脑中,或是魔火里的某种类似于记忆的物质。萧凉也只是意识进入到其中。因此,这个空间只能算是“假空间”。在里面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影响到现实。无论过了多久在现实中也只是一瞬间。 三天以后,阮月璃被完全炼化成了一股如银河一般璀璨浩大的灵气漩涡,在魔火当中缓缓旋转,将快要炼制成功的璃煌月包裹在其中。 这时,萧凉就进入了下一步。 下一步的工序极为复杂,萧凉要准备七十九种灵气结构完全不同“结晶体”。然后将阮月璃化成的灵气灌注到这些结晶结构中。 由于阮月璃是六矿当中最为复杂,最为强大的灵力,所以任何除了阮月璃之外的结晶结构都是无法承载住这种灵气的。 灌注片刻之后,这种结晶体的五大规则就会被冲破,灰飞烟灭。 这时要迅速cāo控魔火将这些冲破而出的阮月璃的灵气全部抓住,再牢牢关进魔火当中。 冲破了一种结晶体之后,阮月璃的灵气实际上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已经有些朝这种结晶体的xìng质靠近。而用七十九种完全不同的结构对阮月璃灵气的xìng质进行引导,就会使阮月璃的灵气变化为一种难以置信的结构。 这种结构就是――“半幻影质”。 七十多种结晶体个个jīng妙,简直如同软玄功的柔韧动作一样,巧夺天工,无法复制。 但是天下间只有六种结晶矿,没有七十多种。所以这七十九种结晶体实际上都要由六矿分门别类深加工而成。就像贯臂追风弓的原材料是由莹翠石加工成的“追风石”那样。 但这样的工程何等浩大?又涉及到六矿方面的知识,哪怕是石玉清来做,也要花费数年吧。 萧凉没有去学炼矿,因为他寻找到了捷径,他使用的方法是聚灵符。 只要按照清凉诀上的要求,绘制出筹结构等同于同种结晶体的聚灵符不就可以代替了吗? 但实际上,聚灵符只有一个平面的格子结构,结晶体却是三维全方面的格子结构。 于是萧凉用了聚灵符的升级版――聚灵石。 将一块石头里里外外,全都用可以穿越实体绘制脉的魔火画出符合要求的格子结构来。这样就人造出了七十多种炼宝所需的结晶体了。 这些方法是清凉诀中都没有提到的,萧凉却想到了,他自己都有些得意于自己的聪明才智。 阮月璃的灵气一块块穿透人造的聚灵石,使得它们一块块灰飞烟灭,而阮月璃灵气的xìng质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最后一块聚灵石被“消灭”,魔火立马一冲而上,将紧闭的屋子中所有萧凉肉眼看不到的“阮月灵气”吸食一空。 最终这些灵气汇聚到魔火当中,变成了隐隐约约的白玉状态。萧凉可以用肉眼看到“半幻影质”的这一刻,他知道,第二阶段,“半幻影璃煌月”也炼制完毕了。 第四十一章 璃煌神月(下)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接下来就是第三个阶段。 萧凉从一个上了数道大锁的铁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巨大的锦盒。 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个铭画着无数怪异花纹的圆形青铜炉,仔细一看,这青铜炉上竟然铭刻着无数的筹纹。 青铜炉呈月亮那样的盘状,中间有一个圆孔,圆孔与边缘四周是凸起的拱边。整个青铜炉只露出了本来样貌的十之三四,其余的面积上全都被密密麻麻贴满了发黄陈旧的阳符。 这个东西就是依照清凉诀上所画的那一幅苍凉的古月,所造出来的炼制璃煌月的必需品――璃煌炼宝炉。 炼制璃煌月的最后一个阶段,就是必须用这个炼宝炉,在月下吸收月亮的光华,燃起魔火,持续不断地运作整整一夜,才能将“半幻影质”转化为传说中的“幻影质”。也只有在这炼宝炉里,幻影质之间才能互相拼接,组成完整的璃煌月。 月下――萧凉已经开始了炼制。 炼制的过程非常辛苦,必须一直全神贯注,将心思一分为二,一半控制魔火稳稳笼罩着炼宝炉里的半幻影,一半要飞快地在炉子上无止境地铭画聚灵符筹纹,给宝炉添加动力。 现在的聚灵符筹纹已经不用压灵,直接就带有磅礴的灵气。这是因为魔火当中的阮月璃含量已经很多了,灵气恢复的速度飞快。实际上,找遍全天下,也没有人把那么多阮月璃炼制在一起过。这种阮月璃作用的互相增幅,已经使灵气的恢复速度达到了相当恐怖的地步。魔火一挥,带有磅礴灵气的聚灵符灵力就会注入到炼宝炉里,让炉子飞快地运转起来。 但在一开始,魔火当中的阮月璃还很少的时候,这第三部分的炼制是非常辛苦的。往往不止需要一夜工夫,而是需要十几天,每到夜里就一直炼制,不但要画符,还要拼命添加六矿作为灵气燃料。 但现在,已经是最后一块阮月璃的炼制了,速度早已加快了十几倍。 月夜里,萧凉坐在绿铭山顶,那里有一个人造小湖,有一棵天然的苍松,除此之外,只剩下砂石土块。 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山顶上的每一寸土地,萧凉就盘膝在这里,湖水跟前,苍松底下。他双眼紧闭,两手捏着法诀,一只手快速挥舞,控制魔火在身前那不停地旋转,冒着青sè火光的炼宝炉上划动,毫不停歇地画出一个又一个聚灵符的结构。而另一只手微微颤抖,控制着炼宝炉里的魔火保持稳定,缓缓燃烧。 这时,宝炉里的阮月灵气,已经悄然发生了质变。 灵气的第一个形态是结构极为简单的“流动质”,第二个形态是可以形成固体的“结晶质”,而第三个形态,其实上每个易经修士身上都有,但他们却都发现不了,那就是“灵髓质”。 易经造体之后,人体内的经脉就会变得粗大,适合于流转灵气。但灵气用完之后,易经修士只要休息一晚就可以恢复,这是为什么?很少有人会去研究这一点。 实际上,这是因为人体易经之后,经脉里就会产生“灵髓”。这种好似骨髓一样的东西,是灵气的本源,无论灵气消耗得再怎么严重,都可以恢复过来。那为什么易经修士们无法发现灵髓的存在呢? 因为灵髓是连易经修士们都看不见的!因为“灵髓质”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幻影质”! 璃煌月,实际上就是一个巨大的灵气本源,就是一个巨大的灵髓。只不过这个灵髓不是由修士体内的本源构成,而是由六矿之首,珍稀程度冠绝天下的修仙第一宝――阮月璃,以秘法炼制而成。 因此璃煌月,比修士体内的灵髓还要玄妙强大得多。 夜已经渐渐深了,阮月灵气已经被炼宝炉转化成了“幻影质”。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和璃煌月本体的融合阶段。这个阶段一结束,璃煌月就将大功告成。 炼宝炉里的情况萧凉看不见,但他知道最后一个阶段已经来临了。因为他无需再给炼宝炉添加燃料了。他睁开了眼睛,心脏狂跳着,嘴中呼出深重的紧张。 炼宝炉渐渐开始颤抖起来。 萧凉感觉自己束在头上的高冠都有些摇晃,耳畔的鬓发,都在随风猎动。 “吱啦……”炼宝炉上竟然出现了一丝裂缝,而且旋转变得不稳定起来,整个炼宝炉都开始微微晃动。 “来了……” 萧凉话音刚落,一股烈风就吹到眼前,直让他睁不开眼睛。 “轰隆”一声巨响,璃煌炼宝炉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碎片崩裂得到处都是。 萧凉被气浪推得直在地上滚了一圈。刚刚稳住身形,就立刻抬起目光,看着刚才炼宝炉爆炸的地方。 ――天空中竟然有了两轮明月。 恍惚了片刻,他才发现,其中一轮明月围绕在月角的云彩,竟然是青sè的魔火云。 “终于炼成了……” 璃煌月终于被炼成了。 抬手一招,魔火就托着那轮明月向自己飞来,直到了自己眼前,萧凉的目光可以越过那璃煌月,看到它的背面,同样闪烁的荧光时,他才相信,这不是真正的月亮,而是自己炼制的璃煌月。 那是一轮近乎和清凉决中的古画上一模一样的古月。月sè荧光里是那苍凉久远的纹路,是那不可目视的瑰丽。 璃煌神月! 萧凉大笑,一抬掌,魔火托着璃煌月升高,在他掌中滚滚呼啸,在一瞬间骤然变大,变得如同一间屋子那般大小。 如果此时有人在眺望绿铭山方向的天空,他就会发现,空中竟然有两个月亮,而且绿铭山顶上的那个竟然还大得多! 萧凉又一缩掌,魔火又一次滚滚呼啸,璃煌月竟然立刻缩小,变得有如一块掌中的美玉,灵活地在萧凉周身上下游走一圈,最后停在了他的手里。 手掌中,是如祥云一般滚滚的魔火,和被萦绕在其中的,一轮白玉般的美月。 萧凉突然抬手往前狠狠一指,璃煌月就浮在他的指前,放shè出一条短暂的月sè光华。 “轰隆……”远处的绿铭山下,隐隐出现了一围爆开的尘石。 萧凉用尽全力压制心中的狂喜:“这就是璃煌月,控制随心,威力无穷,真是……真是强大!” 但这天下第一的法宝,真的就这么简单地属于自己了吗? 萧凉自己也产生了这样一丝莫名的疑惑。 也就在这不知不觉间,异变缓缓浮现。 萧凉感觉自己眼前开始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 雪芹,香妃,李牧,还有仙途未开之前的穆京城,还有许许多多陌生的面孔。 “这到底是什么?” 萧凉在疑惑的同时,却又莫名其妙生出了一个本该在此时无关紧要的,愚蠢的念头――璃煌月要藏在哪里才好? 璃煌月固然是威力无穷的法宝,但那银光的攻击却在暗夜里太过显眼。如果藏在袖子里,一扬袖子,别人就会有防备。 怀抱着雪芹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让他心头一颤。 “不对呀,璃煌月不是幻影质吗?那应该可以像魔火那样,直接放在丹田里,这就不会被人发现了……但是,似乎又不便于进攻了。” 李牧的身影飞快地闪过,让萧凉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气愤和嫉妒。 “那就藏在手掌中……不行,一抬手别人就会有防备。” 六指的身影在眼前闪过,那沙场中的搏杀又让他心头一颤。但当他看到那个在寒冷的围场中,全身被淋满了鲜血的女子时,他觉得一切都停滞了下来,他觉得很后悔,很懊恼,他感受到了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苦。 “藏在口中,一张口就可以放shè出月光!” 然后是李炳年轻的身影,是宰相周文秉向皇帝上书时的动作,然后是那浴血搏杀的草原,是尸山血海,万籁俱寂的战场! “对了,可以藏在眼睛中呀!只有藏在眼睛里,攻击动作才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眨眼睛而已,只是眨眼睛而已,谁都不会有所jǐng惕。” 于是璃煌月缓缓地变小,变得和瞳孔一般,然后缓缓地靠近,融入了萧凉的右眼当中。 他的眼睛里是那两轮完全重合的明月――他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清秀俊俏的女子的脸庞。那个女子身着纱绿,嫣然一笑。 这个笑容,魂牵梦绕…… 一点cháo湿落在了萧凉的手掌中,萧凉不由得抬起手,看着掌心里的那一点水痕。 “眼泪?是我的么?我为什么……” 突然,又是一滴眼泪,掉了下来。 稀稀疏疏地,萧凉的眼眶里止不住地落下眼泪来,他不明所以,却止不住这越来越多的泪水。 ――却止不住那深入灵魂的悲伤。 他揉着脸庞,渐渐哭出声来,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痛苦,越来越撕心裂肺。 最后他竟然以泪洗面,嚎啕大哭起来,那在万仙会里,在这仙途,在这世上所积累的一切悲伤和别离,所有遗憾和孤寂,全都在这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中一次xìng爆发了出来! 这世界是如此不公!这人间是如此苍凉! “为何?!” 眼泪与传遍天地的哭声与呐喊,充斥了萧凉那全部的狭小世界。 ――泪水就如同两股泉水,止不住地从他的指缝里横流出来。 他不由得沉溺在这无尽的悲伤中,带着哭腔轻唤起那个明月中的女子来: “清月呀!” “我唯一的清月呀!” 在那无穷无尽的泪水与嚎啕中,他仰天怒嚎,眼睛里猛地喷shè出耀目的光芒,那刺眼夺目的银光! “我的清月呀!!” 绿铭山的山顶,有那遮掩了半边天的银光,照亮了整个天际。 万仙会的所有人都被惊醒了,他们慌忙裹着衣物,冲到屋外,看着绿铭山的方向。 连李炳都瞪大了难以置信的双眼: “那是什么?” 而站在绿铭山顶的萧凉,还沉浸在那不可自拔的悲伤当中,眼里一幕幕地划着飘渺的云烟。 第四十二章 困吟啸悟生沉重(上)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李炳登基,问仙大会上是徒显的一番慷慨激昂的敬酒词―― “各位!在皇上驾临以前,我徒显先一步举杯。我一敬天地,佑我李穆强盛如斯,可以摆这天下第一的宴席,也可以一言九鼎,立于九天众族之间!傲然睥睨!二敬先祖,佑我李穆二世祖羽化成仙,法力通天,定可保我朝千秋万代,其血脉漂洋过海,遍及天下!三敬我当朝明君登基,普天同庆,青史留名。号令一出,莫敢不从!李穆窟脚之小民,巨人于世界,无人敢犯,敢犯者由我李穆天庭之怒,雷霆万钧踏平尔尔!敬我朝之强盛!我徒显先干为敬!” 这一番敬酒词,被后世称为“三言镇番邦”。 万顶罗帐绵延宫外三十里,天子七十二抬金龙大轿巡游京城,六千乾字侍卫随行保驾,万民夹道欢呼庆祝。当年大赦天下,赋税减半,普天同庆。 龙轿的周围下着粉红的花瓣雨,皇帝的龙颜绽放着金sè的光芒。六千侍卫威风凛凛,八百铁军高头大马,手执三丈金幡,鹤立鸡群。 提着花瓣篮子的宫女,抬着香炉的太监,也紧随其后,绵延半里。 这样的景观有如一条尊贵而又整齐的仪仗巨龙,宣示着那时,尚还年轻的太子李炳,达到了权力的巅峰。 宫内,百丈长街宴,宴请天下英雄,不论身份,只要能上交一株恋逆芹皆可入场。 此时长街中正在举行着华贵的百人歌舞,夹杂在高举酒杯,谈笑风生的各方势力宾客当中,尽显一片歌舞升平。 有道是:长街丽宴舞升平,金盔镀裹醉芳菲。 这长街宴,就是后世修士口中的“问仙大会”。 仅凭这一次问仙大会,徒显就从天下群雄手上得到了两百多株野生恋逆芹。 也就是这一次问仙大会,徒显告诉了世人,什么是开灵。 一时间,天下就有无数凡人前仆后继涌进了开灵的火坑。 十者存一,这就是当年开灵成功的几率。而这些开灵者当中,因为效仿徒显想要吸取恋逆芹最终致死的,又占了这些开灵成功者当中的绝大部分。 这第一批开灵的修士,实在死得惨不忍睹。 当然这些都是徒显易经之后的故事了。 徒显在问仙大会当晚,就携着所有的恋逆芹,躲进了徒府的密室,开始了凝气修炼。 密室之中,徒显坐在一个蒲团上,身前摆着软玄功要诀经文,四周是两百株栽种在花盆里的恋逆芹。 而他的身旁,还坐着一个薄眉淡目,眼神空灵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就是萧凉,他的眼神呆滞,毫无神采;他脸上满是泪痕,双袖全都湿透。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进入到徒显所在的那个世界,被强迫着一幕又一幕地去了解徒显的内心。 他的觉得很不公平,自己为什么要被徒显所束缚?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徒显的故事而痛苦。 自己的身边哪怕是有如烟,哪怕是有小莹的支持,哪怕是有朋友的,却也觉得那么孤独! 就好似是那徒显故事里悲凉的氛围不可抗拒地围绕住了自己! 徒显的故事,永远是个悲哀的故事。从他放下那柄剑,放下那个沐血女人所有的希望开始,从他戴上那顶铁盔,湮灭了自己的意愿开始,徒显,就已经注定了会是今时今rì的结局吧。 在最鼎盛的时期,意外走火入魔,含恨陨落。 “萧酒凉,魂断肠……”萧凉这个名字,本就是孤独的代名词! 萧凉――静静地坐在徒显的身旁,他的周身沐浴着月光。也只有月光能让他感到片刻的舒畅。 身旁的徒显看不到他,只是自顾自运转着软玄功,准备吸收那剧毒的恋逆芹灵气。 凝气期吸收灵气讲究先同化,再凝聚。只有将自己的灵气和恋逆芹的灵气同化,才能达到吸收的目的。这个信息来自于李牧的随口一说。 究竟该怎么同化?徒显最后想到的办法是,以恋逆芹的灵气去引导恋逆芹。 减小用软玄功shè出灵气的力度,shè出少量灵气到一片恋逆芹的残叶上,这时自己的灵气就和这片恋逆芹的灵气同化,然后再将这片残叶含到口中,压在舌下,以软玄三式当中最普通的坐式运功,将这股口中的灵气运行一个周天,运行周天的时候,尝试以萦绕自己身体四周的那青流吸收剩下的整株恋逆芹。徒显相信,以恋逆芹的灵力流转周天时,自己全身的灵气都会带有恋逆芹的灵气xìng质,这时同化就不存在问题,同化既成,吸收则毫无问题。 徒显很聪明,他从香妃口中得知了恋逆芹有毒,所以他绝对不会生服恋逆芹,如果他直接服下了恋逆芹,恐怕也没有接下来的故事了。 但哪怕只是将恋逆芹含在口中也是有巨大风险的。当时的徒显,还并没有意识到恋逆芹的毒素有多可怕,所以他选择了冒着这风险进行凝气。 萧凉暗暗摇头,不禁悲凉地苦笑。因为他惋惜十七年前的徒显并不知道,恋逆芹非但茎叶剧毒,蕴含其中的灵气更是难以置信的猛毒。 以立式运功,又是那一套极累人的单腿下蹲柔韧动作,转动手腕间,徒显放轻柔了半分。果真,恋逆芹残叶并未像砖石那样飞速被吸到手里,而是缓缓在半空中飘零,半晌之后才落到手中。 虽然看不见,但徒显知道,定然有灵气附着到那上面了。于是他二话不说,张口含住了这枚残叶。 随即原地盘腿坐下,以坐式运行起一大周天。而口中所含的那一口残叶带来的灵气,就代替了真气,生生困在胸腔当中,以软玄功的吐纳法开始炼化。 徒显从手指开始细微地变化,随着又一次转动手腕,身前恋逆芹上的荧光突然变成了rǔ白sè亮光,并形成一条细线,缠绕跟随起了徒显的每一个柔韧动作。 坐式的动作比立式更加困难,也更加细微,它的变化简直就在毫厘之间。在这次正式凝气之前的三天里,徒显每天都倾尽全力练习着这些柔韧动作,其中有些动作立式里面也有,有些则是坐式独有。 每转动一次关节,随之进行的是周边每一寸肌肉细微的翻转腾挪,徒显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无骨的水波,令人觉得难以置信。 坐式的动作进行了两刻,四分之一个时辰,在临近最后一次转动手腕的时候,已有无数条rǔ白sè细线密密麻麻缠绕着徒显。这些细线汇成一股翻滚的波浪,散发着动人的荧光。 最后一次转动手腕,这些绵绸的细线波浪突然间泛起惊涛骇浪,流转之下竟变成青sè,然后飞也似的冲进徒显体内,不见了踪影。 徒显收功,汗如雨下。但他却颇为欣喜,这一次不但吸收了准备好的一株恋逆芹,甚至整个房间内的恋逆芹都被或多或少影响,进行数次之后,说不定就可以吸收所有的恋逆芹,此等效率,实在令徒显兴奋不已。 他“呸”一声吐出一片枯黄的残叶。而后自察起身体来,发现一切无恙,不禁松了一口气。 坐在一旁的萧凉也微微有些惊讶,这是怎么回事?吸收了那么多恋逆芹的灵气,居然一切无碍? 之后的数天里,徒显一直持续使用这种方法凝聚灵气,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生命力的澎湃,他知道,这是凝气接近大成的表现。 但他不知道的是,恋逆芹的毒xìng早已在他体内累积,只不过现在正被刚刚诞生的那一丝软玄真气压制,但软玄真气和毒xìng的积累速度明显不成正比。所以,无论软玄再怎么奇妙,也快要不堪重负。 可徒显早已被易经在望的兴奋冲昏了头脑,他没有把时间留给研究软玄功。 为什么那颗仙丹要加入恋逆芹这一味药呢?徒显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在如此轻易吸收了恋逆芹的灵气之后,也没有为这种植物灵气的亲和xìng而感到奇妙。 实际上,仙丹内并不是为了增加灵气量而加入恋逆芹的,从仙丹的香味程度就可以判断。若是把数百株可以直接把人灌体到易经期的恋逆芹剂量融合在一起,那散发出的香味给女人闻到,说不定能立即把她们迷得晕死过去。 那仙丹中恋逆芹的含量很少,萃取了不超过一株而已。其作用乃是药引。以恋逆芹亲和的灵气xìng质引导灌体融合。恋逆芹起到的作用仅此而已。它的灵气虽然不会排斥任何xìng质的其余灵气,极为容易吸收,但却含有剧毒。那仙丹中有数种药材都是为了解这恋逆之毒而调制的。 这一点,坐在一旁的萧凉知道,徒显,却不知道。 若不是因为软玄真气的神奇,将这些毒素本能地吸附到了一起,恐怕徒显刚开始运行大周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现在的徒显,正濒临绝境而不自知。 恋逆芹极为亲和的灵气xìng质导致了它的确是最适合用来易经的灵气素材。当然这是指它没有毒的情况下。 只花了五天时间,徒显就看到了一丝白发落地,这时,他已经能够略微感受到体内灵气的存在了。 他的身体里汹涌澎湃着一条条的青流,这些青流流淌之处**的疲惫衰老都会渐渐痊愈,而经脉则会变得愈发粗壮,愈发适合灵气流转。 但他却还未真正达到可以目视灵气的地步,所以没法看见丹田处一团空无的真气吸附着的紫sè剧毒。 毫无疑问,软玄功就是徒显没有被恋逆芹毒死的最大原因所在。 萧凉一直满心疑惑的问题在眼前揭开了答案,却令他有些莫名地兴趣索然。 又过了五天时间,房间中的恋逆芹半数以上都已枯萎。而徒显身上则忽闪忽现起淡淡的青光。 就在这一瞬,徒显猛然睁开双目,兴奋地大喊一声:“终于来了!” 青流的光芒赫然变得稳定下来,肉眼可视。它流转而过的经脉,纷纷变得金光闪耀,立即粗大了半寸。而一些青流就停留在流转过的经脉里,和极为纤细的触觉对接在一起,融合得不分彼此,然后再透过汗毛孔缓缓散发出体外,凝于体表一寸而不散。 这时的灵气就好像李牧所说,变得犹如自己的四肢一般,可以cāo控了。但却好像婴儿学步,还并不能够自如。 而徒显的容貌更是剧变,青流冲撞之下,锻体炼经,**被充沛的灵气改造,变得超越了人体的极限。原有的皮肤纷纷化为皮屑掉落,筋肉被灵气反复渗透融合,真正被易经造体。 白发落地,黑发新生,皱纹退却,眼愈清澈,随着**肌肉里勃发的无穷力量,徒显兴奋地狂笑起来,但随即,自然凝聚在双目的灵气,让他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体内有一颗鸡蛋大小的空气球,表面密密麻麻扎了许多紫sè的钢针,它正缓缓从丹田向上升,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挡分毫。片刻之后,轻而易举,这扎满紫sè钢针的真气团就从丹田来到了眼前。 等到这空气球不受控制,猛地冲向脑部的时候,徒显意识到了不妙,他大喊一声―― “这是什么?” 但一切都已晚了。 他整个人突然幻化为一道旋风,扭转着被吸进空气球当中去了。 顿时整个房间中的光芒尽数消失,屋子里只剩下百株枯萎的灵草,却再无半点响动,再无半个人影。 第四十三章 (中)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这是怎么回事?” 萧凉终于动容了,他环顾周围的情景,不由自主地被惊呆了。 四周是一片竹海,无数的翠竹随着风声微微摆动。 竹林当中有一条蜿蜒的小路,小路所指的方向是一座竹屋。 “这里是哪里?” 一个长袍束发的青年人站在一片荡漾的竹海里,望着空中怔怔发愣。他眼睛中闪动着一丝落寞,但却随即被那无穷无尽的决心和坚定所淹没。 他厉喝一声:“你是谁?” 竹林上空有一个女人的声音缓缓回荡起来:“你又是谁?” 这个长袍束发的青年人大袖一摆,气势傲人:“我乃是天下第一侯,南武侯徒显!” 然而竹林的上空再也没有了声音。 萧凉又一次进入了徒显的躯体里,用他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用他的心灵去感受他的情感。 他望着有些模糊,根本看不见蓝天的顶空,不禁和徒显异口同声地问出了完全一样的话: “这里是哪里?” 等了半晌,那个幽幽女声才缓缓答道:“这里是你的魄中。” “魄?”徒显重复了一遍。 “是,你xìng命受到恋逆芹剧毒的威胁,所以进到这魄里来了,现在你虽然易经成功,但却被你所修炼的软玄功给困住了,从此以后你就只能永远生活在你的魄里,再也回不去了。”那女声答。 徒显眯了下眼睛:“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些?” 女声听了竟轻笑一声,声音仿若银铃一般:“我就是你的意识呀,这些事情你本都明白的,只是还没注意到罢了。所以,我才会知道。” 徒显一笑,笑得如此纵意,丝毫没有恐惧:“原来如此……这些事情我都明白。只是还没有意识到么……”笑罢,他又问:“但我却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难道就没有脱困出去的方法吗?” 女声平静地回答:“你大可以解开软玄功出去,可你一旦出去,就只能死。” 徒显转过身,不再看着半空,而是直视前方的路:“是呀,我的魄外面是软玄,软玄外面是剧毒的恋逆,这些恋逆一天不消散,我就一天不能出去。” 女声又一轻笑:“可那恋逆的毒就是你的灵气,散毒唯一的方法就是散了灵气,可是一旦散了灵气,你就会变成凡人,也没法再支持这个魄的存在了,到时你还是死路一条。真是有趣有趣。” 徒显皱起眉头,很是不悦,他转过身,指着半空怒骂道:“你既是我的意识,我死了你也得死,你那么开心做什么?” 那声音一颤:“是呀,哎呀,怎么这么倒霉?” 徒显看着半空摇摇头,口中喃喃道:“好一个愚蠢的意识。” 说罢他就徒步在这魄里走了起来。 这是一个一里见方的小空间,竹林的中间有一栋竹屋,竹林里还有一座小山,山上落下三丈瀑布,瀑布中又淌出一条小溪,将竹林一分为二。而空间的边缘是魄形成的薄膜,外面还有一层软玄,再外面就是可怖的紫sè钢针状恋逆毒素了。 “这软玄功还真是颇为聪明,自己的力量不足以保护主人,就缩小受毒素压迫的面积,缩到只有三魂七魄中的一魄这么大,然后发动吸力将主人和其余三魂六魄吸了进来。这样一来,如钢球般凝聚的软玄真气,坚持个数百年恐怕都没有什么问题。”意识轻笑道。 徒显嗤之以鼻,却还是不得不问这个世界里唯一会说话的女声:“那你知道软玄功为什么会主动保护我么?” “你也不了解软玄功的神奇,又干嘛要来问我?”女声答。 徒显一笑,走进了小屋:“说不定我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意识到罢了,所以才问问你,碰碰运气。” 意识也跟着一笑:“那真遗憾,你非但没意识到,而且根本不知道。不过据我猜测,这软玄功凝练出来的软玄真气,应该是服从于魄的。” 徒显坐在小屋的床上,眉头微皱:“魄?刚才就一直提到魄,究竟什么是魄?” 意识轻笑:“人有三魂七魄,如果说灵气是躯体,那魄就是jīng神。没有jīng神的躯体就只是行尸走肉,而不纯粹的,难以掌控的魄,则是无法使用躯体的杂念。” 徒显微微点头,略有所悟:“灵气和魄,躯体和jīng神。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第一层凝气期,使用灵气流转周身,改造凡体,易经造灵。使凡体被改造为灵体,可以使用灵气,则是第二层易经期。而下一阶层,就是给这作为武器的灵气当中,添加灵魂,这灵魂就是修士的三魂七魄。” 女声轻笑:“你还挺聪明的嘛,但三魂七魄太过散乱,是不能直接用作控制灵气的。” “那要怎么办?”徒显问。 “要把三魂七魄融合成一个,融合成一个道魄!” 此言一出,徒显悚然一惊,徒显体内的那个萧凉,也不禁瞪大了双眼,心中狂跳。 “道?” “什么是道?” 那女声又一轻笑:“你不觉得突破易经期太过简单了吗?下一期是不会这么容易的。所有人都必须去思考自己的道是什么,都必须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修仙,都必须,用这纯洁真诚的信念,融化三魂七魄,凝结成‘道魄’。” “自己为什么要修仙……所秉承的道又是什么?” 世上实在有太多的人浑浑噩噩活着了,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道”是什么。 “不对!”徒显暗喝一声,然后立刻抬手指向苍天:“你不是我的意识!你说的这些东西我全都不知道,你究竟是谁?” “呵……”女声又轻笑了一声。 “逗你而已,我本就不打算瞒你,我叫乐平,是个和尚。” 徒显不禁脸露嘲讽地一笑:“和尚?你自己听听你的声音。” 女声又一阵轻笑:“谁知道呢?你的魄里就只有这样一个声音,于是我也只能发出这种声音。这人是谁?我还想问你呢,是你魂牵梦萦的相好么?” 徒显暗怒:“你是不是和尚并不重要,你的名字也并不重要,你既不是我的意识,为什么会在我的魄里?” 乐平又发出一连串宛若银铃的轻笑:“我不是在你的魄里,我是在软玄真气里。就是我催动软玄真气将你救下来的。” “怎么可能?软玄真气是我自己从无到有修炼而来,你是什么妖魔,怎会寄生其中?” 乐平“唔”了一声:“我是以道魄的形式存在于虚空当中的,我的道魄,就是软玄道。后世任何人修炼软玄功,都会自然而然凝聚出我的道魄。至于为什么?因为我就是软玄功的创始人,这软玄功,本就是用道魄影响现实的一种功法。” 徒显大惊:“原来你就是写出软玄功的那个上古大能的和尚,但你怎可能凝聚了道魄?李牧是天下间第一个易经期,而我是第二个易经期,此前不可能有人踏入过仙途!” 乐平又轻笑一声:“我的确没有踏入仙途,我死前周身上下也没有凝聚过半点灵力。我只是自己摸索着踏入了魂魄之中,又恰巧凝聚了道魄而已。我虽然有道魄作为jīng神,却没有灵气作为躯体。我只是很多年以前无意中插入仙途这一环的幸运儿而已。此时我本体的意识早已消亡了,但道魄,是天下间最坚定的信仰,永远都不会消亡,所以我才能在此和你对话。” 徒显笑了起来:“原来如此,看来我还真是幸运,无意中从你这里知道了易经之后的路该怎么走。” 乐平略带嘲讽地一笑:“你说你幸运?呵呵,你忘了我所说的话了吗?你永远都出不去了,要被永远地困在你自己的魄里!” 徒显是不会相信的,他也是不会擅自绝望的。 所以他不再理会乐平,只是自顾自开始了自己为了脱困所要去做的努力。 乐平见状,讪讪一笑,凭空消失了。 第四十四章 (下)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徒显现在的确面对着不能解开软玄功的窘境,一旦解开软玄功,剧毒就会冲入魂魄,使得他魂飞魄散。所以他要每天坚持修炼软玄功,让软玄功越来越强大,希望有一天能强大到撑开自己灵气,让自己回到现实世界当中,到了现实,就有各种各样的办法来祛毒了。 于是他不急不躁地开始了修炼――每天按时钓鱼,吃饭,睡觉,运作十次软玄周天。 rì子很快就过去,徒显心中毫无畏惧,眼看着竹林外围的软玄真气越来越凝厚。 一天,两天…… 一月,两月…… 他坚持了整整四个月,重复了四个月完全一样的生活,吃了四个月的鱼,修炼了一千二百次软玄功,软玄功凝厚得完全看不到了外围的紫sè毒刺。也就是此时,徒显低下头掐指一算,才惊讶地发现,四个月时间,软玄功竟然只修炼了连二十分之一层都没有。 他这才意识到,软玄真气此时的形态是只有自己体内魂魄那么小的一个细微的铁球,略微使软玄功凝厚那么一点,就会感觉厚了很多倍,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了。 而也就在徒显已经看不到恋逆钢针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房受到了重重的一次敲击。 巨大的绝望笼罩了他! 因为他觉得依靠修炼软玄功来脱困,简直只是渺茫到无边无际的星点希望。 因为哪怕只需一层软玄功,都需要苦练八年时间。 而且没有人告诉过他,需要几层软玄功才能脱困。 甚至连修炼软玄功可以脱困的这个方法,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设想而已――万一修炼多少层都不能脱困呢? 他想问乐平,但乐平却从那以后再也没答复过他,再也没和他说过话。 这一片竹林,顿时变成了苦海与孤岛。 接下来,徒显又坚持了六个月,六个月以后,他带着稀疏的胡茬,来到自己的“魄膜”边,看着那近乎已经变成白sè的软玄真元。 他还是没有脱困。 有些狼狈地望着眼前的魄膜,他心中升腾起一股滚滚翻腾的怒火,他想要发作,却强自忍着……忍着。 “已经一年了。” 此时的徒显已经在自己的魄中被困了整整一年。一年的时间里,他每天按时作息,吃饭睡觉,在瀑布旁苦练软玄功,在瀑布底下锻炼体魄。 他一天只能运行十次软玄周天,到第十一次会因为**酸痛而无法完成柔韧动作。所以他想要靠磨炼**使自己能完成更多的软玄周天。 除此之外,他还小心翼翼地研究着体内的灵气。 就这样,他度过了整整一年的时光。 此时的他站在魄膜前,希望与绝望金铁交鸣。 他捏紧了拳头,捏得骨节发白,剧烈颤抖,他的颊骨也崩得好似一块将要崩断的铁板。 但最终,他放松了手,转身,又走向了那座竹屋。 “忍不下去,也要忍!” 两个月……四个月…… 一摸一样的生活,还在继续,只是无论怎样试验,软玄功一天还是只能运行十次,多一次都不行。所以修炼软玄功还是只能如此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 八个月……一年…… 徒显吃鱼已经吃腻了,两年时间,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在魄中的生活。他用来悔恨和懊恼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只是有些机械地重复着修炼软玄功,锻炼躯体,研究灵气,吃饭睡觉的生活。 但他的眼睛里,还是不时会闪过炙热的光芒。 徒显,曾经天下第一的剑客,如今天下第一的将军。他的意志岂是那么容易就会被击垮? 又是两个月……四个月……一年。 第三年已满,第四年已经来临,徒显的脸上已经挂满了胡子,长袍几乎都变成了黑sè。他用一把石刀正在一块竹板上刻着划痕,划痕记录了rì子。 他不知道已经多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了。 规律的生活还在继续,第四年也在几乎一模一样的重复中慢慢过去。 小溪里的鱼好似永远也吃不完,但现在的徒显看见鱼就想吐,他再也不去吃鱼,偶尔会吃竹笋。但他渐渐发现,虽然会饿,但自己在魄中,实际上是绝对不会被饿死的。 因此第四年,他基本上没有吃什么东西,饥饿的折磨,对于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只有那希望的光芒,每一次微微的颤抖,才会牵动着他的心。 第五年…… 徒显发疯了,他再也忍受不住了,他跳了起来,把前四年慢慢积攒雕刻的那些代表了rì子的竹板全都狠狠砸到地上,用脚拼命踩碎,跺成了无数的粉末,跺成了碎屑。 “啊!”他嚎叫着冲出了屋子,一掌就能击断碗口粗的巨竹,他冲进了竹林,拼命毁坏着眼里能看到的一切。 不知疯狂了多久,只知道最终自己因筋疲力尽而沉沉睡去。在睡下之前,竹林已经被毁掉大半。 但第二天醒来,徒显眼前还是那与往常一模一样的竹海。 他颓废地倒在竹林里,整天浑浑噩噩,眼中没有丝毫的神采。 在这里,不用吃饭,不用小解,什么也不用做,只是躺在那里,也永远都不会死。 所以徒显就一直躺着,躺着。 渐渐地,他在无限的颓废,冗长的胡须,恶臭的体味当中,看着那涛涛竹海,看着那宁静的溪水和瀑布,开始了思考。 他思考起李牧的话来……思考起自己为什么要修仙……思考起道来。渐渐的,他开始思考万事万物。 虽然还是那颓废不堪,疲倦无比的心灵,虽然这一年里他完全荒废了软玄功的修炼,但他的心中,却燃起了一些它种的希冀。 他开始真正向往外面世界的生活,而不是为了修仙的野心想要出去。 他真的只是想要在外面那个真实的世界里,再吃一口新鲜的野果,再享受一回甜涩的汁液横溢口中的感觉。 他想吃肉。 他想喝酒。 他想和往来过路的商人聊些可有可无的新鲜事。不必要聊什么国家大事,仅仅聊些毫无意义的见闻,他就满足了,甚至这就是他现在最诚挚的愿望。 突然,一个念头冒了起来。 他想要谈一场恋爱。 在封建社会里,女人好比器物,讲究相配英雄,和女人情投意合恋爱的思维,已经数十年没有在徒显的脑中出现过了。 但现在――他真的很想遇到一个能够全心全意去爱的女人,和她投入到一场全心全意的恋爱当中去。 他突然意识到了,生活其实是如此的美好。 他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那眼睛里,名为徒显,那标志xìng的,如同一潭死水一般的惨白又出现了。 这个眼神,代表了徒显无穷无尽的隐忍和爆发时如同惊雷般绝不留手的决心。这个眼神陪伴他度过了无数的困难。 这个眼神,正是徒显的力量所在! 他又站起来了!他已经躺在那个地方不知道多久了,所以他站起来的时候,身体里的骨头就好似不是他的东西一样,咔咔作响! 但是他还是――又一次站了起来! “我要出去!” 他心里一个极为低微的声音暗道。 他再也不为了自己的野心,只是为了能够出去再见一面那个美好的尘世,再去享受一次那些美好的事物。 他又一次投入到软玄功的修炼当中。 这是第六年。 第七年,徒显还是那如死水般的眼眸,还是那软玄三式的动作,强压一口灵气入体,运行一个周天炼化为软玄真气。 他不知疲倦,每天依旧重复着十次周天。同时他想尽办法想要扩大这个数字。 第八年,他蓬头垢面,胡须几乎包裹起了整个脸庞,完全遮掩住了他的样貌。 他那死水一般的眼眸又开始了动摇,那眼睛里出现了些许呆滞。 第九年…… 这一刻终于来了,还差一次周天,软玄功第一层就练成了! 最后一个转动手腕的动作,灵气化为了软玄真元,静静地躺在了丹田里。 “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发生。 第一层软玄功炼成了,但他还是没有脱困。 此时的他,满面髯须,声音嘶哑,蓬头垢面,身穿如同乞丐一般的陋衣,他像一条疯狗般冲了出去,又一次冲到自己的魄膜边。 他趴伏在那里,狠狠锤击着地面,他痛哭流涕,嘶嚎不止,他哭的如同一个受伤的婴儿,他作为一代枭雄豪杰,竟然心防全失,哭的有如丧家之犬。 他咬破手指,在泥土地上用血写着一行诗文―― “困吟啸悟生沉重,命残决苦死悲凉!” 眼泪沾湿了胡须,他的心脏悲凉yù裂。 第四十五章 因果答案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每当chūn雪消融的时候,请将那朵永恒的勿忘我拿起,请切勿将我忘记。” 萧凉仰望着天空,脑中一幕幕横穿着忘我的回忆。 曾经有人告诫他,不要活在往rì的回忆里,要向前看,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就像是所有人都是以“生存下去”为前提活着一样。 的确,天灾**,马革裹尸,战争与瘟疫,封建与冤屈。这个时代,并非是那么容易就可生存下去的时代。 西疆附近的连州,常有和胡人的大战,一次战争,尸横遍野,无人清理,每每夏天就会发出恶臭,引发瘟疫。 一次瘟疫,足以造成这场战争死亡人数的数百倍甚至数千倍的平民死伤。 那种景象――村村野野,哀嚎满地,寸草不生。 野狗也入村食人肉,人之间也互相杀戮取食,沿路逃难,卖儿卖女,杀妻杀子,横裹铡血,满目流脂。逃难到穆京城周边的难民们全身上下的衣物都裹着发出恶臭的油污。你永远也不会想知道那是什么,而知道的人,就只能暗自作呕。 因为那是从无数尸体中滚出来而沾染上的“人油肉腥”。 经历了这种劫难的普通百姓,从此就心神大失,永远也无法振作,他们的这种散漫和恍惚会一代代地影响他们子女,孙儿。 而与这人间地狱一般的景象只隔了半步的穆京城内,却是一片盛世的安定祥和。哪怕是民坊中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坊民也都生活富足,衣食无忧。他们苦恼的恐怕只是情情爱爱,抱负不达的小恨小情吧。 这种安达,也会腐蚀人的意志,使人满足于现状,不再奋进。 人总要有一个理由去奋斗,总要有一个足够强,足够重要的理由,才能敢于抛头颅洒热血,碎魂断臂地拼搏下去! 不然的话,为什么要舍弃更加安逸的生活,而投入到无谓的危险当中去? 萧凉目中哗啦地闪着那个怀抱着女子的身影,他不禁又掉下一滴眼泪来…… “清月呀……” “我的清月呀!” 萧凉目中喷shè着jīng光,喷shè着磅礴的愤怒! 周身的璃煌流光将他包裹而起,化为一道离弦的飞箭,猛冲向万仙会的方向。 这时候,万里的月夜天际中,下起了漫天无垠的大雨…… 萧凉的身躯在满天如锤击般的大雨中披荆斩棘,破雨而行。 万仙会的修士们在大雨中,飞行受到了剧烈的影响,没有办法跟上他,除了少数几个乾经期修士――李炳,和落影堂的jīng锐。 他们早就发现了绿铭山上的异动,因此早就做好准备,要拦截这个不速之客。 没想到天降暴雨,使得包围圈无法成立,但是万仙会的这一众jīng锐的力量还是无可违抗的。 有四个围绕在李炳周围,白发苍苍,长髯过胸的炼心修士老者,他们是落影堂的四堂足鼎,每个人赫然都和李炳一样,是乾经期绝顶的修为。 还有十二个戴着各sè属相面具的黑衣人,他们是落影堂的“十二醒魂刃。”这十二个人是万仙会当中的执法使,除了上述五大炼心修士,这十二个人在整个万仙会当中,甚至对正义军的统领都有着先斩后奏的权利。这十二个人,无一例外也都是乾经期修为。 十七个人,隐隐呈一个并不松散的阵型抵御着风雨的吹打飞快地追赶着萧凉。这十七个人的力量放在任何地方都不可小视,任何修士也不可能从这股力量中逃脱。 萧凉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飞也似的冲出了万仙会,又冲出了穆京城,只为了到达那块百丈之高,通天巨擘般的仙途玉璧。 等到玉璧上那两个拔盖云天般的大字横在眼前的时候,他停下了。 那两个字是―― “徒……显!” 他飞近了这两个字,轻轻用手抚摸着。 但他又在一瞬间飞快地撇头,怒喝一声:“别再靠近我!” 大雨之中,根本看不见来者的身形,但他光凭雨幕破空的声音,就知道来者根本没有停下,仍然在飞快地接近。 于是他又大喝了一声:“你们不想知道转魄期的秘密么?” “哗啦……”雨幕变得平静下来,雨声按照一定的规律缓缓起伏,再没有了先前的躁动。 “你……”一个苍老之极的声音问道:“你知道,转魄的秘密?” 萧凉本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但他却在机缘巧合下―― “是,我知道转魄的秘密,所以你们切勿再接近我,不然我就在玉璧上一头撞死。你们今后休想再获知转魄的奥秘!” 雨幕的声音代替了沉默。 半晌,那个苍老的声音又一次问道: “你想要什么,用以交换这转魄的秘密?” 这个人不是李炳,因此萧凉喊了一声: “李炳呢?叫李炳来和我说话!” 雨幕中一阵sāo动,忽然听到那李炳的声音响起,他惊叫一声: “原来是你!斩月符师!我认得你的声音!” 萧凉狠狠一咬牙,他不再言语,而是右眼狠狠一闭合,再次睁开的时候,璃煌月从右眼当中飞出,停留在他的手中。 “咚!”只见一条穿破九霄的银光巨柱从地底洞破云层,笔直冲向苍穹,而萧凉,正好在这巨柱当中,所有的雨滴,都无法靠近这巨柱分毫。 他看清了远处十七个人的面孔,也看清了他们眼中的惊骇,甚至看到了李炳目中那隐隐掩藏的一抹愤怒。 “这是什么?”李炳惊怒地横指质问道。 萧凉一笑,看了看手中的璃煌月:“你想不到吧,你一定想不到吧,在你心目中,我一定是个可以被你随时掌握的小人物。但你却想不到,我将所有的阮月璃都炼制在了一起!炼制成了这件无上法宝!” 李炳周围四堂足鼎长老的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世上谁人不知,完全由璃煌月炼成的法宝,会是怎样厉害。 这一道银光巨柱,就如同当年李牧皇帝金光灌体飞升一样,正是巨大的灵力灌体所引发的灵气微结晶现象。 顷刻间,萧凉身上金光闪闪,被易经造体,踏入了易经期。 但令人吃惊之极的是,萧凉易经之后,身体竟然没有任何变化,既没有变年轻,也没有变老朽。 “这是为什么?”李炳看着眼前这个身处银光之中,面孔有些模糊,看不清楚的男子,恍然失神。他心中永远的痛,就是易经剥夺了他所有的年华,使他成了现在这般佝老的样子,所以他看着萧凉,不免觉得嫉妒,怨恨。 萧凉自己也不明白,从一开始,体内有一朵魔火,记忆的混混沌沌,天生神力,误开斩月。他的身上,本就有着太多太多的谜团。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但他有一种预感,一切谜团的答案马上就要揭晓了。因为清凉诀的作者,最终的目的,就是要他炼制这璃煌月。现在璃煌月已经炼成,只等易经,凝聚满身幻影真元,一切的答案,可能就要获得解释! “为什么?到底是谁把魔火放入了我的体内?到底是谁?给了我这一切!到底是谁?像cāo纵一颗棋子一样cāo纵着我?” “到底是谁?” 可是他现在易经了,却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他不禁想起了乐平和尚的话,心中一动,略带些怯懦地想到――“莫非,他不止要我易经,还要我冲击转魄么?”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好似奔涌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冲击转魄成功,他萧凉,就是第二个被镌刻入玉璧的修士,就是世上第一个转魄修士! 他狠狠地一咬牙。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我有何惧哉?” 振臂高举,璃煌月被高高抬起,顿时胀大了数倍,而银sè的光柱,也随之胀大了数倍。 更加磅礴的灵气,像永无止境的奔流般涌进萧凉的身体,冲击着他每一条经脉。 “咚咚……”两声心脏的震荡。 一团极为细微的悠悠绿火从萧凉的口中被吐出,绿火方一浮现,萧凉的脸上就多了两分呆滞。 这绿火,就是三魂之一。 随后,又有一团红火,一团蓝火从萧凉口中被吐出。三魂离体,萧凉顿时眼中失神,变得如同一具空无的皮囊。 当体内的灵气超过了乾经期绝顶的上限时,修士就会进入冲击转魄的状态。这个状态,天下间已经有很多修士试过了。在这个状态之下,内视可以将体内每一丝细致的情形看的无比通透,甚至还可以看见那燃烧在jīng神中的三魂七魄。 但除了三魂七魄,人体内奇妙的东西还有很多,所有没有人想到能够利用这三魂七魄作文章。再加上冲破状态的维持时间很短,如果不正确地找到利用魂魄的法门,自己身上的灵气就会很快消散,直接下跌一个境界,掉到阳经期。 而萧凉却知道,转魄期就是要把三魂七魄凝聚为一体,所以他进入冲破状态之后,就立刻控制灵气包裹起了自己的三魂七魄,抽离出体外。 银光巨柱使得这一系列的过程,被每一个易经期看的清清楚楚,相当于是在演示如何转魄。因此,漂浮在远处的李炳一众人没有动手,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甚至生怕萧凉被打扰。 而地上来自各个势力的易经期,也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如果萧凉转魄成功,那么第二天太阳升起时,全天下都会得知转魄的方法。 萧凉却已经没有退路了,不说自己非要知道清凉诀作者是谁,自己此刻若是不去冲击转魄,那以一个易经期的修为,在万仙会的全力围剿下,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毫不犹豫,继续发力,将体内那如同铁球般的七魄也全都逼了出来。 七个铁球围绕着三朵魂火,滴溜溜旋转。 幻影真元在周围加大了压迫的力度,这三魂七魄就拥挤在一起,但却毫无融合的迹象。 萧凉知道自己欠缺着什么――他的道是什么?他为什么修仙,他的道魄又是什么?这就是下一步! “困吟啸悟生沉重,命残决苦死悲凉!” 三魂七魄毫无征兆地开始了融合,并且极为顺利地糅合在了一起,融合成了一个身影――一个屹立在黑暗当中,身着宽松的武士道袍,手拿一柄雪花波纹黑剑的身影。这个人脸上笼罩着浓浓的黑影,他并不是徒显,他是―― 萧凉的道魄! 黑剑一出,随着一个七彩光环扩开,波涛汹涌的海浪被斩为两段。黑剑一出,又是那七彩的光环,万里群山也被斩为两段。 有一万丈大佛,威力无穷,气势无匹,用和苍穹一样巨大的手掌压下,但还是在那黑剑一斩的七彩光环下,整个大佛被斩成两半。 有一宇宙道尊,洪荒始祖,开天辟地,用那万法源头的奥妙真言袭来,却还是在那黑剑一斩的七彩光环下,整个道尊被斩成两半。 这就是道魄―― “一剑痴狂道”。 …… “咚……” 空气又一阵震荡。 道魄中的身影抖了抖剑尖,化作一条黑影,飞也似地冲进萧凉的口中去了。 璃煌神月,化作一道银光,飞也似地冲进萧凉的右目中,消失了踪影。 天地苍穹,好似流转着一道泼墨,形成一个纵剑斩出的身影,形成一个漩涡,重重击打在了萧凉的身上,或者说,是从两边,重重击打在了萧凉的双肩。 他肩头两侧,浑然感觉剧烈的灼烧剧痛,衣物被烧开一个大口。 左右两边的肩上,多出了两个苍劲无比,顿笔撒捺,力道非凡的大字纹身―― “痴、狂!” 左肩背“痴”右肩负“狂”。 这就是转魄期! “快看!”有人惊叫道。 随着这万仙会当中冒雨观看众人里的这一声惊呼,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从萧凉身上,转移到了那百丈玉璧之上。 这玉璧,竟然发出了微微的荧光。 那“转魄”两个字,竟然隐隐开始消散! 转魄、徒显、凝气、炼境。 现在的玉璧上,从右至左以炼境为开头,转魄为结尾刻着这八个字。原本的“易经”二字,已被第一个靠自己修炼成为易经修士的“徒显”二字所代替。 无疑,现在这一幕又要来临了,转魄两个字即将消失,将要被新的名字所替代!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那散发荧光的玉璧,紧紧盯着渐渐淡化的那“转魄”两字。 好似雨幕的相隔都不再是问题!所有在场的人,都将成为历史的见证者! 终于,转魄两个字淡散得再无踪影,只剩下一块光洁的玉璧。 随即!一条好似被无形刻刀牵引着的笔画横空出世!一笔一划间,无形的刻刀镌刻着这个气势非凡,青史留名的大字!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甚至把萧凉都吓得目瞪口呆的是――这第一个字,这第二个字,竟然不是萧凉二字! 而是―― ! ! ! “徒……显!” ! ! ! 九霄的云雾滚滚雷动,好似七彩的神示,好似奇迹的预兆! 又好似是那苍天,都在惊异!都在赞叹! “困吟啸悟生沉重!天地英雄不池中!” “猿寂愁雪空山恨,杯土黄沙忆红尘。” “千伤不比万口唾,泥身滚水紫东来。” “我有九霄凌云志!不踏天边不复还!” …… 萧凉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两个大字,望着那和右面并排的四个大字――同是徒显,两个徒显却有笔画上的不同,虽然都是苍劲有力,虽然都好似一人所刻,却有了风格上的依稀差别。 第二个徒显,明显有了丝毫的内敛,但却在笔画开合之中,明显蕴含了更加深沉的野心,爆发之中更加巨大的力量。 萧凉有些呆呆地出神,他想:“不是我转魄吗?怎么刻上去的是徒显?” 何尝不知,全天下,都是这么想的。 每个人都合不拢嘴,反应不过来,这徒显,早已在胤龙门覆灭中败亡,怎么这玉璧上,会又一次出现这个名字? “咚……”萧凉好似想起了什么,一百万分惊讶地低头看向自己的丹田,隐隐约约间,他竟然看到了一团空无的真元。 这团真元太过渺小,太过透明,哪怕狠狠盯着看,也看不出半点端倪,只有此刻已经知道了答案的萧凉,才隐约间看到了这真元的形象――这赫然是一团,软玄功一层的真元! “咚!” 无数的记忆涌来! 咬破手指,在魄膜边书写着诗句的徒显,那蓬头垢面的脸上,赫然是和萧凉一模一样的薄眉淡目! 那手持黑剑,如同流星一般冲向六指老儿的徒显,赫然也是!和萧凉一模一样的薄眉淡目! 而那最终又在魄里被困了四年,最终炼化了一身的灵气,将恋逆芹毒素和灵气完全融合质变,最终才脱困的徒显,那狂笑和激动的脸上,赫然还是和那萧凉的薄眉淡目,一模一样的脸孔! 而他手上炼化的那一丝自己全身的灵气,赫然是一线――琉璃质的魔火! “嗡……” 萧凉想起了他在一盏油灯前不分昼夜地奋笔疾书,头发乱得好似一蓬杂草。 而那笔毫所落的纸张上,赫然写了三个大字――《清凉诀》! 三个大字一旁,赫然是一轮古朴的明月! 他又想起了自己站在山崖上,远远眺望着穆京城中的万仙会,身穿乞丐的陋衣,默默运起了清凉诀,散掉了全身的灵力,化掉了所有的记忆。 《清凉诀》,竟然是一部可以抹消记忆的功法!竟然是以散功开始修炼!以璃煌月作为媒介,一举突破转魄难题的功法! 这世上只有那“幻影真元”,才能包裹压缩三魂七魄,也只有先忘掉记忆,自己才能从那个巨大的打击中走出来,在畅达纯粹的念头里,成就转魄。 只有先站在旁观的地方慢慢思考,才能破开这个心结,才能达成清月口中的那虚无缥缈,简直毫无可能的―― “九霄凌云志”!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切疑问的答案都已完全揭开。 为什么萧凉能够如此轻松地拉开胤龙斩月?因为胤龙斩月,本就是他的配弓!九石之力,本就是他的力量! 萧凉,就是徒显! 萧凉那薄眉淡目的脸上盈起了一丝轻笑,这一丝轻笑蓦地变为了狂笑,笑得那么纵意,那么痴狂。 不愧为痴狂道! 九霄凌云一般的志向,自然要拿出九霄凌云一般的决心,做出九霄凌云一般的隐忍,忍受九霄凌云一般的痛苦! 这一次,自己设计了多么伟大的一个计划呀。 将一切都准备好,放进魔火里,散掉全身的灵气,放弃名为徒显的骄傲,甘愿从蝼蚁做起,连记忆都要舍弃,自己最大的倚仗都要舍弃――只希望那已经刻入骨髓永不敢忘的“九霄凌云志”能促使着这个变成凡人的萧凉,记起那为了志向,永远奋斗下去的本能!从而最终完成这个堪称匪夷所思的计划! 所有的势力党羽全部被剪灭,再没有力量去收集阮月璃来炼制璃煌月的徒显。被清月的心魔所困,无法凝聚道魄,也无法去反思自己的道魄究竟是什么的徒显。被天下唾弃,人人追杀,时时自危的徒显。 他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独绝古今的计划――解决了那么多几乎不可能被解决的难题! 这究竟是为什么?因为他徒显的才智天赋真的那么过人吗? 不然。 只因为他有一颗永远不知退却,哪怕再怎么恐惧和疲倦,也会渐渐积蓄力量,恢复斗志的――“九霄凌云心”。 他从魔火中缓缓抽出了那柄狭长一丈的美剑――银瀑神剑。 他长剑高举―― “我徒显在此布告天下!我现在就要从此地一路横穿,直杀到西疆草原才会止步,我要在那里,重聚我从前的部下!重建我清凉廷,胤龙门!路途之中,任何人……任何人只要有胆量,尽可以来杀我!尽可以来抢夺我全身上下的法宝!只要你们有这胆量,敢于与我徒显一战!” 他剑指苍穹:“我胤龙门的子弟们!我知道你们还有不少人活着!我知道你们在等我!我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我徒显,又回来了!你们这就去西疆草原等我!看我等胤龙门!再破云霄!搅得这世间,再打一个惊涛骇浪!” 萧凉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他那望向西方的眼神里,隐隐有了一丝期盼,和那与空涯一模一样,追忆往昔的神采。 …… 如烟站在灯火通明的万仙会里,仰头俯视着那个遥远的身影,她的脸庞上划过一条不明所以的泪痕。 片刻之后,她竟潸然泪下。 “萧凉,你骗了我吗?” 如烟感觉自己的心要比湿透的皮肤更加刺痛,更加寒冷,也更加寂寞。他想起那吟诗时的萧凉,不禁又抽泣了一声。 “那样的诗,又怎会是常人所能写出……我早该想到。” 如烟……掩起了面庞。 萧凉的献媚的笑容,那阳光般温暖人心的笑容,那斩月面具背后的笑容,那讨好自己的笑容……那笑容,竟然是徒显的笑容。 如烟……如烟恍惚。 ―― 小莹望着空中的那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那个和自己做着小生意的小游商,倒卖着廉价**金的萧凉,竟然――竟然会是……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心里不觉挑过一丝激动,她捏着小拳头,好像是在为萧凉担忧。 …… 俪儿,小轩,小武,孔老,还有诸多认识萧凉,或是认识斩月符师的人,他们看着空中的这个遥远的身影,此时此刻心中在想什么? 在那眼神中的一抹呆滞中,任何人也无从得知。 …… 万仙会中的一个醉汉,长发早已遮住眼睛。 他拿起酒壶,狠狠灌进嘴里,有不少酒液流淌出来,落在他的胡须和手上,还有一滴与众不同的莹珠,和酒液一道,落在手上。 喝完了这最后一口酒,他狠狠摔碎手中的酒壶,在这清一sè仰首望天的人群中,头也不回,向着西边快步行去。 ……这样的事情在很多地方上演着。 说书老人唾沫横飞讲着徒显卧薪尝胆,又横空出世的传奇经历,让桌脚的一个穿着拳师长袍的胡人狠狠捏紧了拳头,然后丢下茶杯,飞也似的冲向西边。 …… 雨幕中,有一个仆人手中抬着一个信封,和一张打开的信纸。 一个小姐模样的女人捂着脸,跪在地上,身躯抽动,声音呜咽。 丫鬟在她身后撑着油纸伞,颇为关怀地问询了一句。 小姐没有任何应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着西边。 …… 小巷中的一个老乞丐,蜷缩在能晒得着太阳的阶梯之下,身前摆着一个破碗,不时有人向碗里丢着铜板。 忽然,前来施舍的两人一句无意识的交谈,惊醒了他。 他的眼睛瞪得如同两个圆栗,缓缓抬了起来,随即他又趔趄地爬起,跌跌撞撞搡开人群,往西边冲去。 …… 西疆万里无垠的大草原上,有一个拴着几匹马的蒙古包,包外站着一个仰首眺望远方的褐袍男子,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有一队骑着马的身影缓缓到来。 如此望着,他嘴角不禁噙起了一丝微笑。 ―――――――――――― ―――――――――― ―――――――― ―――――― 万仙会玉璧。 萧凉只呆呆望着手中的那枚沐血孤狼符,他现在,自然已经回忆起了那个女子的名字,自然已经回忆起了和她所有的故事。 “有些时候,人生太长,自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悔恨与错误。好在大部分时间里,都不用去想。” “道是什么?这看似是个很复杂的问题。活着又是为了什么?这看似是个更加复杂的问题。” “可实际上。” “道就是――活着,找一件事情,做到死。” 萧凉,或者说是徒显,他很庆幸自己找到了这件要用一生去做的事情。 于是,他当着全天下,当着整个穆京城,整个万仙会。 他长剑高指,力劈而下,剑刃一转,横刀侧身,另一手远指天边! 以最雄浑的嗓音,对天铭誓般呐喊出了,在未来,开启了修仙界,开启了人世间,一个全新的时代的,那一句旷古绝今的誓言! ―― “我有九霄凌云志!不踏天边不复还!” 第四十六章 去来往复(上)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徒显抱着一捆竹柴,飞也似地一头闷进竹屋里。好似一分一秒也不愿浪费一般。 实际上他有着大把的时间,却不愿浪费其中的分毫。 徒显摆弄着手中的柴火,时而露出孩童般开心的笑容。 “真是奇妙,万事万物,皆有结构所造。” 此时的徒显,研究已然超越了后人石玉清,窥探到了“自然力”的奇珍异妙。使用灵气模仿自然力,几乎是未来必然的趋势,他也已经了然于胸。 徒显此时,已经在自己的魄中,被困了十二年之久。 从一开始的隐忍,到后来的爆发荒废,又重拾信心,又再次受到致命的打击。这一次,他又一次站了起来,完全放弃了软玄功的修炼,一心一意投入到自己灵气的研究中.这时他的身上已然有了巨大的变化,那个威严的将军早已返璞归真。 锻体易经就是给人一个返璞归真的机会,让你的心智接受前所未有的洗涤,从而忘却那烦心的忧虑,正视到这世间的本质。 品尝野果,并不是为了果腹,而是为了那一份不可多得的甜腻。 自己修炼软玄功也好,研究灵气也好,并不是为了脱困,而是为了仙途的进取。 如此一想,徒显反而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研究当中去了。 ――“现在的难题是不可解开软玄对灵气的封锁,每每使用灵气研究,都要在外面厚厚包裹一层软玄,这也使得cāo作起来艰难之极。” 徒显微微一叹,挠了挠头。 “哎呀,真不知道要模仿怎样的自然力,才能够完全收复这恋逆芹的毒素。来来往往,这一里竹林里的所有东西,基本上都被我试了个遍,却也没找出一条路子来。” 徒显现在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因为如果不说话,等着脱困了,恐怕也无法和人交流吧。一个人生活,就得首先自己乐观一些。 苦思半晌,徒显方才想起了什么。他一下子跃起来,箭步冲到桌边,看着桌子上那个绿莹莹的小人。 这个小人是徒显独居的jīng神支柱,整个小人都是用泥捏成,外面贴上几片竹叶,下身套着一个透明的琉璃玉扳指作为裙子。 这个小泥人被徒显取名为“雪芹”。 “雪芹呀雪芹,真对不住你,这玉扳指我要用一下,委屈你用竹叶先遮遮了……哎呀,你别害羞呀,咱们都老夫老妻的了。” 徒显有些自娱地一笑,就把泥人身上的玉扳指给取了下来。 要是有人听到南武候徒显这般疯疯癫癫的言语,不知道会不会目瞪口呆,眼珠子都掉到桌面上。 可是没办法呀,被困了十几年,不自娱自乐,他怕也要疯了。 取下玉扳指,徒显四指轮转摆弄着。 这玉扳指他不是没有试过,但琉璃这种物质,非常奇妙,结构极为jīng巧复杂,也算是自然力当中出类拔萃的异种了。用灵气模仿起来,几乎没有丝毫的可能xìng。因为琉璃毕竟还是固体,而且是结构非常复杂的固体。 但现在,徒显要测试的是,这琉璃是否能中和恋逆芹的毒素。 这种方法也是他几rì前刚刚发明出来的。 将整个玉扳指,直接丢进手中那团剧毒的恋逆芹灵气当中去了,然后掺杂一丝软玄真元进去,看看软玄真元会不会主动包裹起玉扳指来。如果主动包裹,就表明软玄真元要去保护玉扳指,这也就说明玉扳指的自然力结构和恋逆芹的毒素结构是不可调和的,自然也不可能互相转换了。 右手在胸前一抱,一个空无的软玄真元球就出现了,而里面滚动着青sè的易经灵气,灵气中隐隐有几丝紫气。 扬手一掷,玉扳指就被丢了进去。 徒显耐心地等了半晌,发现软玄真元居然没有丝毫异动。 “我运气可真好……居然偶然戴了一件饰品,就是可与毒素调和的。”徒显不禁苦笑着。心里不时传来阵阵剧烈的绞痛,就是戴在自己手上的东西,要是早点发现了,何至于一困十二年? 接下来的rì子里,徒显大都捧着一朵青sè的灵气火焰,火焰外围包裹着软玄真元,里面冶炼着一枚琉璃玉扳指。 这是徒显在模仿火焰的自然力结构,创造出的灵气火焰,并且用这种火焰,试图融化琉璃玉。 当然融化并不是目的,目的是让自己的灵气,反而被炼化为这琉璃的结构。 ―― 捧着这朵灵火,徒显的身形好似一只敏捷的小狼,在竹林水溪中钻来钻去,寻找着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调味料。 盐,绝对的难题!想要在这一片竹林和淡水中找到盐,实在是难于上青天。因为这里没有海水,自然不可能煮盐,而在自己的魄中,地面也掘不开多深,自然更不可能找到岩盐。 只有在正午过后最热的时分,在瀑布旁的小石头上,才会隐隐约约见到一层细密的碎盐。这瀑布水也不是丝毫没有盐含量的,长时间飞溅到石头上,导致这石头隐隐有了一丝岩盐结晶的xìng质,太阳一暴晒,就会晒出那么分毫星点的盐巴来。 要积攒很多天,徒显才会来收获一次盐,加上竹林中找到的其他佐味,他会用心地烹饪一次美食――涂满了盐巴和香椒的烤鱼,还有用盐水腌渍过的笋干。 真是感动得令人痛哭流涕的美味呀! 这数天一次的烤鱼rì,简直变成了徒显的节rì。平时饿极了他也会吃鱼,但与其说是吃鱼,不如说是虎狼般的生吞。没有盐的东西怎能下咽?所以每每临近收获盐巴的时候,徒显就会变得情绪高涨,干劲十足。他最大的乐趣,就是这数天一次的收盐rì了。 更奇妙的是竹林中有些竹丫上竟然会缠绕着一些椒藤。这两种根本不会长在一起的东西却的确长在了一起,带给了萧凉一顿饕餮。 晚上,他会在青sè灵火的光芒下用竹笔划着竹板,记录着他缓缓摸索前行,所首创的功法――《琉璃魔火功》 将全身的灵气都化为这一道琉璃魔火,从而解除毒素的威胁,这是苦困十二年的徒显最后想到的解决办法。这一次,他不是在胡乱揣测,而是自己钻研灵气的奥秘,所摸索出的,他认为切实可行的办法。 九年的白功,实在让他心痛懊悔至极。但也在这九年的白功里,他认识到了,与其求神信佛去央求灵气的眷顾,不如去摸清灵气的脾气,掌握灵气的规则,最终学会利用灵气,学会尊重灵气。只有这样,才能在仙途中走的更远。 他将这种想法命名为《灵气学》。 灵气学将来一定会和国学理学一样,会成为大科学问吧。但易经未来的代价会是怎样呢?恋逆芹的替代物,究竟又在何方? “呵呵……还是不行呀。”徒显苦笑一声,琉璃魔火功的摸索又一次遇到了瓶颈。 在这摸索功法的一年里,这样的瓶颈,早已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次。 徒显手中的灵气zì yóu变化着,他虽然是锻体开灵,灵气的变化xìng早已减弱了数筹。虽然灵气锻造的**极为强固,却着实难以做出什么本质xìng的变化。但灵机一动间,他突然想出了一种解决方法,这种解决方法,就是后世用来炼制璃煌月时,他所用到的“筹石”方法。 假如说,这琉璃玉扳指已经是一块固体的灵气,那只要把我的灵气输入其中,就自然会有同化,(将琉璃玉扳指当做“自然力”所画的聚灵石)那问题就在于,自然力和灵气并不能够交融,如何使我的灵气,钻进自然力(的结晶体)构成的玉扳指当中? 十七年后的仙途,灵气的只有形态之分,流动质,结晶质,幻影质。但殊不知流动质当中还可以有流动频率之分。流动速度快,或者是让灵气产生某种振动,也会使得灵气的形态改变。 这就是灵气的另一种利用了,并非用形态来区别,而是以振动频率来区别。 高振稳定质,低振稳定质。 这就是《琉璃魔火功》所涉及的领域。 不再去结晶灵气,而是去振动灵气。 多方实验之后,徒显发现,不但需要高速振动的灵气,还需要低速振动的灵气,两者相辅相成,才能侵入到自然力当中。 这就是最初《琉璃魔火功》的要义。 徒显盘腿而坐,软玄真元将玉扳指托在身前。 他一手运高速振动,最终稳定下来,呈现高速旋转状态的锥形灵气,一手运低速振动,最终稳定下来,呈现缓慢旋转形态的梭形灵气。 两股灵气,汇聚却不交融,合成一股,缓缓冲击着玉扳指的“自然力外壁”。 “吱吱”作响的刺耳鸣音,在两股振动灵气的尖头一合之下迅速消失,顿时一股灵气冲入到琉璃玉当中,流转一圈出来,隐隐已经有了一些向琉璃玉质地靠近的改变。 徒显大喜,顿时笑逐颜开,然后催动全力,形成这两种灵气,拼命压入琉璃玉扳指当中去。 由于在两股灵气进入玉扳指之前,整个过程都要由软玄真元严密包裹,防止毒素泄露。所以整个灌入灵气的过程进行得极为缓慢和艰难。每次只能使一点点灵气发生细微的改变,想要改变全身上下的灵气,却是很难很漫长的一个过程。 但是渐渐地,徒显全身上下的灵气缓慢压缩,已经有一小部分,完全变成了琉璃的形态,失去了毒xìng。 “苍天呀,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脱困的方法了!” 徒显的心在剧烈颤抖,他几乎一刻也不停歇,疯狂地改造自己体内的灵气。 第四十七章 去来往复(下)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数个月之后,徒显已经在自己的魄中被困了十三年。将满十三年的这一天,他罕见地停下了压灵,用磨了无数次,简直如同尖刀一样的尖晶岩刮了胡子。 这十三年里,他都没有剪过头发,因此现在他脑后的头发,已经留到了臀下。在那薄眉淡目的脸孔里,如此一条长发,犹如长瀑,令人难忘。 徒显一跃跳进瀑布水中,清洗了全身,又将那十三年来,已经有些破破烂烂的外衣勉强洗了洗。待到全身清洁,再略微用竹绳绑住长发,束在脑后。然后微微一笑,站在那竹林的zhōng yāng,他进来时所站的地方,对着天空,轻轻说道―― “乐平和尚,我就要走了,还不出来一叙么?” 没有人回答他。 徒显又一笑,丝毫没有生气,在这十三年里,他改变得太多太多了,经历了十三年的苦困,现在的徒显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徒显。 “十三年了,我们虽然没有交谈,但我却能感觉得到,你无时无刻不在软玄里悄悄窥探着我。我并没有对你生气呀,乐平。不管怎么说,我们相伴生活了十三年。这十三年里,我很孤独,但每当想起,还有一个人在身侧的时候,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安慰。我只是想谢谢你而已,我的朋友。” 风拂过竹林,是竹林中竹叶互相击打,形成那一片听涛竹海的响声。这响声令徒显感到憎恨过,感到安慰过,现在,却匪夷所思地令他觉得这么不舍。这是一个安宁的住所呀,每当回想起从前的rì子里,在瀑布边的石块上兴高采烈收集着碎盐,烘烤着晚餐,吃着美味的烤鱼,眼泪止不住狂涌,止不住悲怆出声的rì子。 这样的rì子虽然孤独,但却和从前一人求剑的rì子有着异曲同工之感。在薄凉的山中……徒显的诗xìng又升腾而起了。 “与其在这里作小千世界诗,不如到那外面广阔的世界里大千高吟!我徒显,就要走了!乐平兄,珍重!” …… “珍重。” 最后的最后,那个悠悠的女声阔别了十三年,终于又一次响起。 徒显却没有再回头,没有再应答,只是转身拂袖便走。 “徒公,走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个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你为何会专门有一个魄,来珍藏这个声音?”乐平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徒显微微一笑:“这个女子,是教我喝酒,教我写诗的女子,是我徒显难以忘怀的女人。但我却在二十五年前杀了他的父亲,她曾对我说过,如果我这么做的话,她将永远都不原谅我,永远都不再对我说一句话。” 徒显脸上的笑意并未衰减。 “所以我想记住她的声音。” …… “徒公……” 徒显两手分别运起了两种振动频率完全相反的灵气,然后往身前的那枚琉璃玉扳指里面狠狠压去。 一阵青流流转,徒显全身上下的灵气,最终被凝聚成了一丝琉璃质的魔火,而恋逆芹的毒素也在这一刻――尽数消散。 “乐平兄,相逢何必曾相识,珍重。” 整个竹林中,仿佛被开天辟地一般,混沌的天空裂开,露出了外面湛蓝的sè彩。 琉璃魔火在徒显身体上下一游走,就化为一层薄薄的祥云,托着徒显缓缓升空。 那银铃般的女声语句里似乎也多了一丝感叹: “徒公,我只是个道魄而已,道魄只是一种执念,并没有感情。所以我只是一股冷血而已呀,你如此说,我却……” 徒显却没有再回答他,此时的徒显,双目之中只有那璀璨无比的湛蓝。 乐平只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最终就隐去了声音。 而徒显缓缓升空。 “生不惧孤苦伶仃,死不怕大梦初醒。” 一道长长的泪痕划过徒显的脸庞。 “我徒显……我徒显。” 他的声音颤抖着。 “终于zì yóu了!” 轰隆一声巨响,徒府当中的某个房间一阵剧烈的震动,瓦顶都被轰出一个大洞,有一个周身围绕着琉璃祥云,眉宇之间好似出尘仙人般的青年狂笑着冲入到蓝天白云当中。 呼吸着外面的世界那略带风尘味道的空气,待这种阔别了十三年的空气充满了整个肺腑,又放眼望着远处穆京城的片片瓦屋,攒动的人群,又待到那嘈杂的声音声声入耳,待到徒显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终于又回至这个美丽的尘世时,他高呼一声: “啊!这等令人熟悉!这等美丽的世间!我终于回来了!” “我终于回来了呀!” 徒显大袖一挥,好似长瀑般的长发一甩,他一回头,飞也似的冲向徒府的正堂。 在那里,他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身形单薄,风华依旧的身影。 裹着一道凡人看不见的劲风,他冲了过去,在四围万分惊讶的目光中,他张开双臂狠狠抱住了那个身影。 “雪芹呀!” 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但雪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俊俏的男子,却不知道他是谁了,被人抱在怀中,当然是一脸羞怒。 “你!你是何人!胆敢……胆敢轻薄于我。” 周围大堂里出乎意料地还站着不少人,而且都是当朝重臣的样子。他们先是听到屋外的巨响,都将目光投向屋外,却忽然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主座前站着的徒府女主人雪芹一下子被一道不知道怎么冲进来的身影抱住。 “你是谁?” “大胆!” “快……快拿下他!” 正当下面要乱成一团的时候,这个青年人突然转过身,脸上骤然变得威严无比,口中怒喝暴滚: “枪尖落露入海泥!眺尽云雾饮烹血!” “你们!快滚!” 这首诗,是当年徒显带领一万轻骑杀到无边之海,见到那震撼人心的天边景sè后所作,是李穆朝每一个百姓的骄傲,是李穆强盛之极的证明。 所有人听到这首诗之后都愣住了,出于对徒显的尊敬,平rì里没有人敢在大庭广众诵读这首诗,面前青年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在说: “我就是徒显。” 可他明明就不是徒显。 只有身旁的雪芹,看着这张年轻的脸,恍然间想起了,那张二十年前,风华正茂的面孔,那张曾经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面孔,她突然觉得,眉眼之上,依稀全是当年的那可恨的神sè。 “阿……阿显?”雪芹不禁轻轻地问出了口。 徒显脸上轻笑。 “尔等小人,不识我徒显之出尘么?” 满座皆惊。 “什么?” “你是……” 徒显却不管这些人,只是转头问向雪芹。 “雪芹呀,离问仙大会,已经过去多久了?” 雪芹恍惚地眨眨眼睛:“已经……已经过去十八天了。” 徒显一晃头,苦笑着闭上了眼睛。 “我凝气用了五天,被困了十三年,却只算作十三天。” “……佛苦千挣扎,人间一弹指。” “往昔已矣。” 说罢他大袖一甩,掠起一片空尘,就漂浮起来,直yù往门口而去。 “阿显!”雪芹追了一步。 “你要去哪里?这里满朝文武都依仗着你呢!你不见了十八天,急坏了整个李穆呀!” 徒显却一笑,眼神里是那浓浓的追忆:“我徒显,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徒显,我徒显,不愿再管这些琐事!就叫李炳小儿快些自立吧!” 这时立于主座下首的宰相周文秉才反应过来,他满脸吃惊,指着半空中的徒显:“徒公!你真的是徒公!你竟然也飞升了?” 徒显听他一说,好似想起了什么,低头看见自己衣衫褴褛的样子,不由得苦笑一声,然后控制魔火冲向厅里一个身穿华贵锦袍的便衣侍郎,用力一裹,那个侍郎就光着身子,只剩下下身的亵裤和头上的凉帽。 “钱侍郎,真对不住,我快要衣不遮体了,借用贵服,还望恕罪……哈哈。” 眼睛一眨,不知怎么的,这身衣服就穿到了空中徒显的身上。 “各位,徒显去也!” 又是劲风一阵,他化作一条流星,消失在了远空尽头。只留下徒府里一群面面相觑的朝臣。 第四十八章 前尘忆梦(上)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徒显一路御空而行,顷刻间就出了穆京城,来到绿铭山下。 京城周边有两座山,一座是前朝的太谷皇后倾举国之力移土造出的“万寿山”。万寿山上亭台楼阁,星罗棋布,风景旖丽,令人流连忘返。如今的万寿山是皇家产业,常人不得入内。 而绿铭山相传是古时的一个书圣曾在山上题了一首“绿铭赋”故因此而得名。 绿铭山比起万寿山大了何止千倍百倍。绿铭山几乎是一个小山脉,有十七座山峰,是京城抵御外敌最大的屏障。但因为十七座山峰中,有十六座不足百丈,只有一座主峰高达三百丈,因此后世习惯xìng地只将那一座主峰称为“绿铭山”。 一般来讲,京城外有如此巨大的山脉,严重限制了京城的交通,会影响首都的发展。但李穆朝之前战乱纷飞,番邦蛮夷和中土李穆共同生活在这无边之海环绕的大陆上,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胡人一股奇军若是突破了边关的防御,却令人突然觉得这大陆实在太小了。因为他们如果星夜掠抢兼程,不到半月就可以从西疆连州冲到穆京城外。 从前中土历代的京城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数次被付之一炬,直到迁都至穆京城,有了绿铭山的天堑保护,才得以安泰。 徒显化成了一条流星,飞翔在天际,在那无边烟云里翻飞玩耍,尽享了遨游九空的乐趣。 而他的眼角流露出了那十三年不遇的感动。 厚重的云雾在远处看起来是那么的磅礴,但真的飞到其中,其实就是一轮淡淡的白雾而已。这广阔的天际之间,什么也没有,连云彩也那么梦幻泡影,所以高速起落几转,尽享刺激之后,飞翔天际的新鲜感也就迅速消逝。但那用飞行来赶路,简直方便了无数倍的舒畅,还有那高空遨游的心旷神怡,却是长存于徒显胸中。 没有人会不喜爱飞行。 云端一游,徒显又坠入绿铭山脉中,在十六座矮峰山脚的田间小路上慢慢低空而行。 此时的绿铭山乡间,湿雾正处于将散未散之间,缭绕在青松翠柏和扭曲蜿蜒的山间小路上,别有一番情致。 在小路周围,徒显缓缓停下御空,落在地上。全身的琉璃祥云一次流转,化成了一丝微微闪动的琉璃魔火,停在了他的手中。 呼吸着湿润的空气,徒显脸上盈满了轻松的笑意。他抬起手来,从树上摘下青涩的桔果。 放在嘴中咬破吸吮,那冰凉酸涩的汁液迅速弥漫在口中,化作了雾气之中的一番激冷清醒。 “啊……” 活着真好。 徒显又不由得要热泪盈眶了。 男儿流血不流泪,更何况是纵横沙场的将军。徒显之前的人生中已经四十年没有掉过眼泪了,但他却在被困的十三年里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只有痛苦的人,才会有怜悯之心;只有孤独的人,才会思考万物。只有曾经孤单痛苦过的人,才会变得敏感,才会得知这世上真正的美好,才会获得真正的坚强――而不是麻木。 徒显一阵轻笑,又在云雾的包裹中升入了半空,略一游动,拂空而去。 环绕着绿铭山的小路上,有一四人抬的轻轿。徒显在云层当中拨开白雾,看到了这顶明显是大家小姐才会乘坐的轿子。 才子佳人,风花雪月。徒显沉寂了数十年的情爱之心如今已经复苏。他被一股第一次追求风月所带来的新鲜感所包围。 “如此清淡素雅的小轿,只有四人抬,还没有仆从,于是就自然升腾起了一股文人的风骨。一个有着文人风骨的女人?当真是世间难遇,我又怎能错过。”徒显一笑。 他打算动身飞到地上,但又恐自己的飞行会惊吓到了美人,正一筹莫展之时,却看见轿子前方数十丈处,有一个背着柴火正在赶路的佝老樵夫。徒显看了看这砍柴回家的老者,又看了看自己,不禁莞尔一笑。 “这样甚妙,我徒显既然不愿再管人间琐事,又怎能身着这样华贵的锦袍。” 于是他化作一道清风,飞到了路边的树林里,然后将魔火尽数收起,才缓缓走出,去和那砍柴回家的老倌搭讪。 “老伯……老伯慢行。”徒显高呼着赶了上去。 老倌转过脸来,看见是一个衣着华贵的京城少爷,不由得低下头示礼。 徒显回了一个礼。 “老伯砍柴回家么?” “是,正是要赶回家去。” “我有一事想要拜托老伯。” 老倌听了,有些惊讶,还有些害怕,他望着徒显:“官人有何事,小人如能做到,定然不会推辞。” 徒显望着老倌,轻轻一笑,显得那么平易,毫无半分富贵人的架子:“老伯,你看看我这身锦袍,成sè如何?” 老倌盯着看了半晌,咧嘴笑笑,又挠了挠头:“小人也不甚详解,但官人的锦袍金丝玉线,光泽油亮,毫无褶皱,应该是上乘。” 徒显又一笑:“那老伯,您的青衫,又如何?” 老倌脸上一红,轻笑了笑:“小人的青衫自然是入不得流,村里的裁缝用粗布缝制,只卖七吊钱。” 徒显脸上盈满了笑意:“如此便好,老伯,我就是想用这对我毫无用处的锦袍,来换这我真正该穿的青衫。” …… 一个很绵柔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 “王二呀,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抬轿子的一个轿夫伸长了脖子往前张望着:“禀侍丞,前面有一个人在用自己的锦袍换樵夫身上的青衫。” “哦?这人倒也有趣。”绵柔的声音轻轻一笑,让轿夫们的腿都抖了抖。 “停下轿子,我想出去透透气。”她又说道。 …… 徒显从树丛中钻了出来,身上已经换上了老头的青衫。这老倌有些驼背,本来舒展的青衫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很小,但是在徒显的身上则显得很合身。 徒显一扬脸,看到那轿子果真停下了,不由大喜过望。 轿子一立,果真又走出一个女人来。 这是一个身材并不修长,而是有些普通,有些娇弱的女子。虽然她依然是有动人的地方――那两起圆润的肩头顺着轻收入腰的似水双臂抹成了一汪天成。贴身的长衫绫罗和曼妙青丝有些散漫的随意披在脑后,露出一狭轻婉的额头。 这是一个别有一番情态的女人,是个温柔似水般的女人……她真的就好像以水做成,一触轻波,二触**,三触却就要脆弱地破散,变成一地碎落的水珠。 别人会喜欢这种女人,但徒显却不喜欢, 这种女人虽然如水柔缠,却没有那股倾国倾城,冠绝群芳的气势。徒显虽然返璞归真,但却还自持徒显的身份,觉得这样的女人有些配不上自己。也有可能是第一次追香逐秀,徒显心里的底线要求还有些虚妄,有些幻想的缘故吧。 所以,他远远看了这女人的第一眼,是有些失望的。 而这个女人却自始至终也没有朝徒显这边望一眼,所以徒显连她的相貌都没有看得清楚。 她只是站在路边远远眺望着山下的乡村,半晌之后便又回到轿子里面去了。 轿子又一次前行起来,轿夫晃着有些滑稽的方步,一转眼就从徒显面前走过。 突然,徒显望见那顶轿子里的帘布被拉开了一条缝,有一双水汪汪的明眸正望着自己。 徒显震惊了! 世人多散漫,多浑浑噩噩呀!重复又重复的生活中,大多是那无神涣散的眼神。但徒显,却在这轿子中的一条缝里,看到了那么灵动,那么敏感的一双眼睛,一双好似理解了自己,理解了万物,随时随地都在思考,而并不是呆滞的,即便放在人群中也会无比显眼的一双眼睛! “……” 第四十九章 前尘忆梦(下)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轿子顷刻间就远走了,留下了呆愣愣的徒显。过了好一会儿,发觉轿子已经离去的他方才懊悔起来。 “这样的女子,哪怕姿sè不是冠绝天下,那一双眼睛也算是冠绝天下了吧。可惜……今rì一别,不知今后还会不会有重逢之rì?” 徒显不由得有些失落。 但随即,他心中又豁然开朗,在这美好世间的第一次奇遇所带来的兴奋掩盖了失之交臂的懊悔。 他仰天大笑三声,又高吟了一句诗。 他不知道, 正是这一句诗,改变了他的一生。 就是这一句诗,改变了后世的李穆,后世的仙途,改变了整个九霄。 这一句诗所带来的改变,又拯救了那么多的,千千万万孤独的灵魂。又创造了那么多或万丈豪情,或哀婉动人的故事。 当然,此时此刻正在吟诗的徒显,又怎会料想到那么多呢?他恐怕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及吧。如是给他一个机会重新选择,穿越时空,又回到这一天,他到底是依然高吟这首诗,还是选择闭嘴?真不知道他会如何选择。 徒显那年轻而又雄壮的声音高吟着这两句千古绝唱,回荡在山谷之间,自然也落在了轿子中的女人耳里。 “天可怜见凡尘事,我却穿眼落薄凉。” …… “天可怜见凡尘事……我却穿眼落薄凉?”女人喃喃重复着。 “天可怜见凡尘事?我却穿眼落薄凉?” “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通达呀!这人到底是谁?王二,快快停轿,回去请那位官人!” 王二有些措手不及,停下轿子,又缓缓转过头来。轿子里的女人等不及了,直接推开了轿帘,跳了出来,提着裙摆,迈着急切的碎步自己去追那吟诗的人了。 转过那一个弯,她看到了徒显,徒显也看到了她。 她本能地,善意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 眼泪在记忆中无数次地横出。这个笑容,在这一刻无可辩驳地成为了永恒!成为了徒显心底永远的软肋,永远的珍藏! “我的清月呀!” “我那唯一的清月呀!” …… 那是一双敏感的,随时泛着思虑的双眼;那是一轮不露齿的,悄然绽放的,动人心魄的笑颜。这个笑容,好似不是在笑,而是一股暖人心魄的妩媚从狭薄的嘴唇升腾到脸颊,将脸颊唯美地迭起,又升腾到眼角,将那眼角撩人心智地上勾。她的脸上每一个jīng巧的五官都那么柔软,每一丝细微表情的变化都没有任何僵硬。她的笑容一旦出现,不会有任何做作,整个脸上不会有哪一处不充斥着笑意,简直就是十二分全心全意的笑。 她一笑起来,整个脸庞都笼罩起了婉约动人的瑰丽光芒,空中都仿佛开满了花团锦簇的桃香,世界都好像变得更加美好。 如果说这个女人不笑的时候只是姿sè尚佳,那么她一笑起来,便是“风华绝代”。 这种浑然所成,天造地设的笑颜,又怎是偶遇能求?又怎会不是这人间最唯美的瑰宝? 徒显微微张着口,眉毛不时地微沉。他的眼睛几乎都无法从眼前的这番美景上移开分毫。 他知道这个瞬间,自己恐怕是永远也不可能忘记了;于是他疑惑了,他不禁去想,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的女人?如此明媚似水,温婉如约,如此女人中的女人?如此温柔,如此唯美,引人狂热,简直不堪爱惜的女人? 她的脸上一直盈着笑意,她跑到了徒显面前,隔着正好男女礼法应有的距离,提着裙摆给他行了一个礼。 “小婢阮清月见过官人。” ? ! “清月?” “啊!清月!” “多好的名字呀!” 这就是命运的注定。 …… “不知官人高姓大名,可能予小婢以一得否?” 徒显脸上也浮现起了笑容,那发自内心,最为真诚的笑容。 “小生富贵已褪,只着青衫。xìng子风流,又略有三分薄凉。有可怜爱苍天万物之雅趣赐我一风流之姓为‘萧’,又有小生自酌其名为‘凉’。” 阮清月脸上那风华绝代的笑容足以饮醉任何男人,也不知道她有意识没有,竟然一直保持着那副笑脸,让得徒显说一番话,要花上和人搏命一场的力气。 “萧凉,萧凉。” “萧酒凉,魂断肠……” “真是好名字呀。” 清月暗自喃喃着。 “啊!” “萧酒凉……魂断肠?” “真是魂牵梦绕。” “真是好诗!” 徒显,或者说是萧凉,赶忙一拱手: “谢阮小姐赐诗,今后用此诗自荐其名,当真好不雅趣。” 阮清月又一笑,笑意更浓,微微露齿,直让萧凉几乎晕倒。 “官人说笑了,官人此前的那一句诗才当真是好诗,清月我只是班门弄斧而已。” …… 一波三折。 “公子是哪里人?”此时阮清月已经不唤徒显为“官人”了。因为这只是两个陌生人之间客套的称呼,徒显此时外表的年龄,还当不上这“官人”二字。 阮清月是有官职的人,于礼法中是不应该主动向身份低微的平民下礼高称的。但才子佳人,本来就是自古以来注定互相吸引的两者,于清月来说,吃一点亏,结识这位青年才俊,又有何妨呢? 本来单凭这一句诗是无法打动清月的,但在这句诗前,是萧凉将华服换成了青衫的趣事。先以这件趣事吸引了清月的注意力,让她能够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后来一句诗的意境,这才促成了清月自降身份的结识。 此时的徒显,和美人身处一遭,不由自主地感觉周身舒畅,他略微一拱手,脸上也盈满了好似和煦阳光般的笑容: “在下是京城人士。”他道。 清月“哦”了一声,眉头上显然是跳了一个惊喜的火花:“公子既然住在京城,又如此才华横溢,那请定要来府中一聚。” 徒显仍是笑着:“那不知小姐府邸在何处?” 清月又嫣然一笑,徒显的心又剧烈地被撞了一下, “妾身是相府中的一介门客,不才居侍丞之位,也有权在府中设席迎宾。公子他rì有空,定要来访。” 京城中官员的府邸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相府在其中的地位至少也是数一数二,所以相府的门客,其重量怕是可以和朝中的一些要员平起平坐,平辈相交。 清月眼睛一抬,发现眼前的青年听到“相府”的时候,居然面不改sè,不由也暗暗吃惊。 徒显脑中却在想:“周文秉的门客?居然请一个女子当门客,哪怕这女子才智通天,引为门客必然也会招致非议,周文秉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侍丞一职闻所未闻,显然是专门为这个女子新添。唉……也是,这样的女子放在哪里不夺人目光?周文秉喜爱也无可厚非。” 徒显一笑,笑容之中却莫名多了些许黯然:“他rì有空,萧凉必定来访。” 清月又一笑。 可这一笑之后,竟然再没了下文。 清月彬彬有礼地又一笑,也就在达成到访约定的这一瞬,她将自己主动引起的这一次如此热烈的结识突然间戛然而止。在这微妙的,若有若无的突兀之间竟然转身,离去了。 的确,打成了来访的约定,rì后还是有话可说,这一次结识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但怎么着,还应该有些寒暄告辞的话语吧? 看着她有些瘦弱的,远去的背影,徒显突然觉得有一股怨气环绕在胸中,让他很是憋屈,难受。 “这是什么意思?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暗自疑惑之余,徒显不禁猜想:“看来我并没有给她留下太深的印象。她反倒是为周文秉招揽起青年才俊了。” 阮清月已经远走,徒显还站在远处,沉着眉头思考着。 本来想要归隐山林的冲动,在清月的这一莫名其妙的勾引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徒显略加思考,就决定了要返回穆京城。 “原先的大事还是不能就这么算了。” 遇上了清月,原先自己那些离尘的念头蓦然间消失一空,十三年前的凡尘yù念一下子浮上心头,他突然又对这尘世中的权力和名望变得垂涎起来。特别是对那修仙的yù望,对长生不死,法力无边,达到武道之海的涯际的渴望。 “修仙之途,困难万道……徒显还是没有忘记李牧所说的话。仙途,如果要进取下去,光靠自己一个人是不够的,一定要让全天下都易经。争一时的风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反而在仙途前期,越是隐藏自己,就越是有优势。” “像被困在自己魄中十几年这样的事情,今后未必不会再次碰到。到那时若是还表现得那么不堪,可能就危险了。看来修仙不光要修灵气,还要想办法修身养xìng呀。” 他的野心还是没有熄灭,他的脑中不断闪过清月的笑容,每次笑颜浮上那娇柔的脸庞,他都觉得心里一阵狂跳。 “如果被周文秉近水楼台先得月了,那也只好作罢,如果没有,我徒显可不会客气。” 说罢,琉璃魔火祭出,周身一阵流转,把他化作一条流星,飞向穆京城去了。 回到府中,徒显避开了耳目,直接见了雪芹,向她询问清月和他不在这十八天来李穆发生的大小要事。 询问清月的过程中徒显还是有一些愧疚的,因为雪芹毕竟是自己的正妻。 但说句实话,自己和雪芹的结合一开始就是错误的,这么多年来更是错上加错。他也因此,几乎一生都没有尝过情爱的滋味。到了今天,上苍给他一次重头再来的机会,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 但在他的心中,雪芹的地位仍然是不可动摇的,那阮清月再好,也只能做个妾而已。雪芹再怎么不好,也是糟糠之妻,宁愿用香火供着养着,也绝不能怠慢分毫。 总而言之,就是他动了纳妾的心思,这个妾的人选,就是相府的门客,阮清月。 一番打听之后,徒显才知道,这阮清月在京城可是个名人。只是自己连年征战在外,所以才不知罢了。 阮清月号称天下第一才女,生于江南九鼎,是以家道中落,父亲参与政治斗争落败,被囚于牢中。 那时的清月只有五岁,就守着家族树倒猢狲散后留下的微薄的产业艰难过活。政治斗争,莫须有入牢,因此家业没有被查抄。清月才得以和一个小姨守着父亲的那些古董家具,靠典当变卖过活。 清月七岁的时候,这个小姨得了伤寒病故,于是她就只好一人生活在那好似鬼屋一般,落叶满地,狼藉不堪的家中。 传说他父亲藏书上万,被清月用十年时间全部读完。读完的时候父亲的家产也基本上被兄弟亲戚给变卖一空,于是清月就在她十五岁这年流落街头。 十五岁的清月,找上县衙,与县令辩论,从上古圣贤说到当今大儒,四书五经,人德伦常,忠孝谨悌,将县令说得口吐白沫,腹血冲脑而死。但县衙是没有权利释放她父亲的,所以清月又找到州府衙门,与十二个举人辩论,气晕了六个,另外六个则痛哭流涕,yù封笔归隐山林。 江南九鼎王之一的六王爷得知这一趣事,便见了清月,让她和手下的六个进士辩论,哪知也通通被清月辩得哑口无言,眼冒金星。 六王爷大喜,当即带清月入京,将会试的和殿试的题目交给她做。然后混入到科举阅卷的礼札当中给皇帝过目。 哪里知道清月竟然高中解元。 清月只有十五岁,没有秀才,举人功名,还是女子之身,当然不能走马上任。所以只被六王爷引入宫中,介绍给了当时的皇帝李牧。 李牧本来震怒之极,六王爷年少轻狂,竟然做出这等欺君之事。但**一夜,经过皇后劝导,李牧才没有为难自己的亲儿子,而且还亲笔给清月题下了“天下第一女子”的美赞。 为什么题“天下第一女子”而不是“天下第一才女”呢?明显李牧也是想jǐng告清月,哪怕她再怎么有才华,也不可能被朝廷收用,也不可能影响政局。天下第一的女人,也只是个女人而已。最后找个男人嫁了,是她唯一的归宿。 这一段传闻,民间以讹传讹,可能有些夸大的成分,但有两点是确有其事,一是当年清月的文章的确被定为解元,皇帝李牧也的确给她题过“天下第一女子”。 现在清月在周文秉门下为门客,却还没有引为小妾。周文秉的确是喜欢清月,曾经多番追求,甚至愿意为了她休掉正妻,娶她入正房。但清月可是亲笔御封的“天下第一女子”,这天下第一的女子哪怕不能干预政局,却至少有zì yóu选择郎君的权利吧。 所以清月一直拒绝周文秉的追求,但又并不彻底决绝,仍然是在其门下为门客,甚至被赐“侍丞”这样的虚名官位也不推辞。 “没有人知道清月在想什么。” 这是京城中流传的一句话。 清月是京城里最受欢迎的女子,妙龄花季,才华惊世,那嫣然一笑风华绝代,堪称“一笑倾城”。追求她的男人不计其数,但清月却一律都不接受。不接受也就罢了,她又好似对此并不排斥,她不会拒任何人于千里之外,反而极易与人亲近。她对任何人都不会吝惜笑容,那笑容是如此瑰丽,如此完美,却又时时盛开,引得许多男人嫉恨不已。 京城中有名的才子,基本上每一个都和清月有些关联,有些往事,这让徒显也觉得非常不快。不由得产生了: “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的想法。 京城中,这十八天来还有两件大事,一件是江南九鼎王,李炳的亲生兄弟们,全都上穆京城来了。但却被李炳先发制人全都软禁在了宫中。直到现在李炳登基了十八天,却全然没有释放这九个亲王的意思。这件事引得京城百姓们议论纷纷,总猜测李炳会不会…… 另外一件事就是和徒显有关的了,他易经的当晚,京城外玉璧发生惊人天象,通体荧光闪烁,“易经”二字消失,镌刻上了他徒显的名字,而又出现的“转魄”二字,也早已在全天下引起轩然大波。 但在徒显回到穆京以前,人们好歹还不知道易经转魄是什么意思。这下倒好,自己御空飞行被一众老臣看得一清二楚。 “看来不得不想个办法好好掩盖此事了。还有那阮清月,别人收服不了她,我还收服不了她么?” 徒显捻着下巴陷入沉思,而雪芹在一旁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徒显看个不停。 自己的郎君变年轻了三十岁,换成你,会如何? 雪芹虽然风华犹在,却也觉得委屈了,她想开口让徒显把她也“变回”十九岁。 “阿显……” 徒显却在这时一下子站了起来: “李炳小儿,既然是我扶持你上位的,你就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雪芹被吓了一跳。 第五十章 铁铸江山(上)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李牧是个极为高明的皇帝,他在位的时间不短,足有三十多年了。在这三十年里,他做出了很多努力,想要巩固自己的皇权,想要让自己千秋万代。 第一项努力是收缩了天下的兵权,取消了兵马大元帅,成立了百万正义军。这百万正义军虽然被分派在全国各地,但却是完全受皇帝控制的军队,任何官员对其都没有兵权。 近年来正义军惹出的乱子已然不少,当地官员没有管辖的权利,所以饶是正义军军法严明,还是给地方上惹出了不计其数的麻烦,而这些麻烦,都是只能由李牧自己来审案下刑的,着实让他cāo劳不少。但这仍然是值得的,如此兵权在手,皇权才有可能稳固。 现今皇权交替,才只有十八天时间,李炳对全国各地的正义军掌握了多少?最为关键的——对驻扎在穆京城外的二十万正义军又掌握了多少,这可能是今后影响政局发展的关键。 除了正义军之外,天下只有两大兵团能够对政局产生影响了,一是镇守西疆的镇西军,这支雄师掌握在徒显的手中,随时一番整顿都能化为私军,可以说是徒显手中最大的筹码之一。 另外就是镇守北方的“连营百里”,北连营了。 北连营的兵力据说比自己的镇西军还要雄厚,只是jīng兵率并不高,这与徒显和奉青候两人治军理念的不同有关。 徒显早年是剑客,而且还是手段最为高明的剑客,所以他治军极为严格,他要求每个手下都经过真火锻炼,所以经常发兵攻入草原,以一己之力和整个胡人族群大战。也因此他手下经历大战的士兵占多数,军中也是铁血风气盛行,容不得丝毫政场上的迂腐。 而奉青候与他正好相反,奉青候身上有一些徒显所没有的政客sè彩。虽然他的治军之术也不会因此差到哪去,军队上下的战斗力也算鼎盛,但军中却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丝争权夺利的风气。这样的风气看似危害不大,但放大在战场上,有了后顾之忧,有了yù望的北连营士兵,又怎能与镇西军虎狼铁血之师对敌。 李牧之所以放出一定兵权给徒显和奉青候二人,那是因为他实在没有jīng力控制边关防务了。西边和北边这两个最大的缺口,他只能用当世最为骁勇的两个武将去堵住。而这两个人各有千秋,又可以互相衡制。 本来他的如意算盘是没错的,徒显再有实力,轻易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因为奉青候一直在虎视眈眈。但谁能料到,徒显如今,却易经了。 易经当然不能抵百万雄师,但如果利用得当,说不定比百万雄师更好用。 徒显现在最大的弱势是在于,自己长期驻守边关,京城中的党羽势力极为浅薄,万万无法与周文秉和皇帝李炳相比。 趁着皇帝立足未稳,各方势力尚在观望之中,将自己在西疆经营的势力引入京城,再最大程度打击李炳所控制的势力,间接达到控制李炳,挟天子以令诸侯,就是徒显现在最大的目标。 只要做到了这些,就可以安心寻找代替恋逆芹的灵气源了。 想了就去做,徒显现在首要解决的问题,就是镇西军的整顿,只有完成了私有化的整顿,才无后顾之忧。所以他打算撰书一封,发往西疆,让自己的手下完成整顿,再星夜赶来穆京。 信写到一半,他开始发愁要派谁去送信,因为无论派谁前去,都有可能被人半途截杀。因为自己回到京城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开。此时不知道有多少目光盯着自己。从徒府出去的一匹快马,直奔西疆?不被人劫道才怪。 苦恼到极致,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一下子幡然醒悟,狠狠一拍脑门:“表子!我不是都易经了吗?自己飞去西疆不就成了,万无一失,还不知道快多少倍。而且自己亲手整顿,也不知道要方便容易了多少。” 当即,他给雪芹留书一封,就打开窗子,琉璃魔火裹身,飞向西方去了。 这一次,徒显又失踪了十七天。 先是失踪十八天,又失踪了十七天,很多人都闹不明白徒显到底是什么意思。李炳则是暗暗松了口气:“徒显那老贼,给我了不少时间喘息,不然我可危险了。” 三十五天时间,一个月了,李炳对京城周边正义军的掌握已近六成,还有一些油盐不进,指望着和他谈判,以获得更大赏赐的军官,也马上就要攻破。此时的李炳已经掌握有十几万兵马,除了正义军,还有大大小小的府衙衙军,禁军,乾字侍卫,皇家侍卫,执法卫队等等。眼看,他的大位就要坐稳了。 就在第三十六天清晨,京城外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一条黑sè的yīn影,片刻之后,变成了数个骑马狂奔的身影。 穆京城清晨城门大开的时候,急着出城的百姓都很无奈地被城门兵隔开至道路两旁。这一开道导致入城方向发生了剧烈的交通拥堵。 很多百姓知道肯定是有大人物入城了,所以挤进来想要围观,于是造成了更为严重的拥堵。 片刻之后,他们看到了进城的人,各个穿着奇异,过目难忘。 这一行人足有七个,为首的是一个十仈jiǔ岁的年轻男子,但极不相符的是,他除了头上高冠并未戴盔之外,全身却穿满了纹绣狰狞兽头的金甲。这个人手中并无武器,却只有身上背着一杆两把极为锋利的刀刃组成的巨弓,这把弓很多人都认识,这是徒显的配弓—— 胤龙斩月。 传说这把弓,箭箭都shè苍天。 他身边的另外六个人则是各个奇形怪状。 跟在手持斩月弓年轻人身侧的,是一个相貌堂堂,富贵金玉相的男子。男子身穿便袍,却也有一股武道大师的风范。但令人不禁摇头的是,他的脸上居然有一块印章大小的烙痕。显然是犯了重罪,曾被流放的犯人。 队伍中最惹眼的是一个胡人,头发呈棕sè,相貌也和中原人略有不同,虽然比不上与西域人差距那么大,却也足够抢眼了。要知道,现在胡人和穆人可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但最抢眼的还是他的着装,他手臂极为雄浑粗大,手腕上拷着两个水盆大小的铁铐子,但这铐子之间又没有铁链约束,那这铐子还有什么用?这就说明这个胡人并不是俘虏,而是这一行人的同伴。 除了铐子,胡人的上身还罩着一件厚铁衣。可能正是因为上身的重量太大,所以这个胡人走路的时候就像一只弯虾,背弯得几乎双手都要着地了,远远看去就像是在四脚并用行走一样。 除了这怪异的胡人,还有一个横背着长枪,长枪上挂着酒壶,嘴里叼着干苇的年轻人。他身着布衣并不惹眼,但那长枪的梭头上,却极为惹眼地站着一只老鹰。鹰的羽毛很黯淡,臂展也远不如金雕那么雄壮,但这只鹰的眼里,却有猎物被看一眼,就会闻风丧胆的光芒。 以上的阵容,足可以让人认为这是一支从军队中走出来的铁卫,但还有三个人,却让所有围观者都摸不清这一行人究竟来自哪里。 这一行人当中,还走着一个女人,一个容貌姣好,身段极佳的女人,这个女人身着紫衣,看起来和普通的大家闺秀没有任何区别。但她走路的姿势,却非常利落,步速很快,和周身的男人是一样的步调。而且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件饰品。手上不拿任何东西,完全两手空空,而且完全不惧围观者投向她的,那匪夷所思的目光。 剩下的两个人都蒙着面,穿得像是两个刺客。一个老头,一个面相yīn暗的少年,他们一左一右走在这一行人当中,好像没有任何不适。 这些人是谁? 天下间从未有这样奇怪的组合。 …… “六将离开了西疆……” 这六个人身着便服站在一起,令人觉得匪夷所思。但当他们身着盔甲骑在马上聚首的时候,就不会有任何人觉得奇怪了。 这六个人,都早已名震一方,这六个人的名字在胡人的国家里,就是禁句。在任何地方说出,都令人寝食难安。 他们都曾有过带着几千人的队伍在万人大军中杀进杀出,浑身浴血的经历。如果没有徒显这个更大的名字,那这六个人的名字,将会如同天边的明星,让人不可目视。 这六个人,是镇西军中的六个传说。 徒显只带着这六个人来到了京城,却远胜于带六万大军。 …… 穆京城一座雄壮的府衙中,书房雅座,座上是一个极胖的男子,站着的是一个瘦高的男子。 坐着的胖子问高瘦的男子:“哥哥,徒显把六将都带出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瘦子思索着,半晌之后,缓缓答道:“这取决于徒显打算怎么办,他到底是想对付我们,还是要对付李炳。” 胖子笑笑:“那万一他对付我们怎么办?” 瘦子摇摇头:“那他就再也控制不住李炳了。如果他要对付李炳,那就取决于他的手段有多厉害了。这样吧,如果他能在一个月之内控制住皇帝,我就站到他这一边来。毕竟,想要得到仙途的秘密,就最好不要得罪他。” 这两个人,就是奉青候。 对,奉青候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 第五十一章 铁铸江山(下)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大人,我等已经来到了穆京,下一步要怎么做。” 问徒显的是他身旁,六将当中唯一的女人――轻萝女。 轻萝女没有名字,没有姓氏,忽然有一天,她就那样站在了镇西军的大营外,口中只会说一句话:“我是轻萝女,我可以作大帅的谋士。” 那时差点被侍卫斩掉的轻萝女最终被徒显收入帐下,这么多年的兵戎生涯之后,现在的轻萝女已经成为了镇西军双智将之一。 人生的际遇总是这么奇妙,如果没有轻萝女,徒显想必也要多吃不少败仗吧。她当时究竟是怎么来的,徒显追究了多年,最后也兴趣索然。总而言之,现在的轻萝女,是他极为倚仗的手下之一。 “你等六人,要把江南九鼎王救出来。” 轻萝女微微点头:“我六人一定不辱使命,但我能不能斗胆询问大人一句,大人您要去做什么呢?” 徒显从不和这六人一起行动,因为这六人集合在一起,有勇有谋,天下无匹,没有什么事情做不成。 “轻萝呀,你何必这么拘束,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徒显了,说话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谨小慎微了。” 轻萝女眉头稍曲,略微思考了一会儿:“但是大人,恕我直言,以前的大人,让人看不出弱点来,但现在的大人,好似满身都是破绽。” 徒显也微微一笑:“轻萝,你可知道,人也是动物的一种,但人和动物却有什么区别呢?” 轻萝眉头微跳,偏了偏头。 徒显看着她:“人有人xìng,而动物却没有。” “当年的六指老儿是个疯言疯语的疯子,却建立起了偌大家业,建立起了庞大的人际关系,却有爱他的妻女。而我,却没有。” “而且当他认真的时候,也会从一个疯子,变回一个剑圣。” 轻萝女一笑:“您如此一说,我就放心了。” “那我还是以前那个问题,不知道您要去做什么?” 徒显故作轻松:“去宰相府一趟。” 轻萝女听了很高兴:“您真是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看出了如今政局的两大关键,一个是九鼎王,一个是宰相。” 徒显摇了摇头:“你错了。” “我去他府上并不是为了拉拢他。” “而是为了去横刀夺爱。” 轻萝女嘴角抖了抖,知xìng的形象全毁了。 …… 半个时辰之后,宰相府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人,正在向门里的下仆问话。 “请问,周丞相在府上吗?” 给宰相府看门的奴仆,哪怕以前再怎么低贱,长年累月,也自然会养成趾高气扬的脾气。所以看门的周槛儿对眼前这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爱搭不理。周槛儿将大门的眼板来开一个缝,瞟了一眼,就无趣地拉上了眼板。 “又是秀才自以为才高八斗来找骂的,要不就是告御状无门的。不管是哪个,都不理就是了。” 徒显哑然一笑,没想到自己也碰上了被人瞧不起,进门以后再被宰相夹道相迎,然后扬眉吐气这等俗套情节了。 徒显眉头一扬,就有一股无名火窜起,他不是气奴仆狗眼看人低,而是气自己从不看那些没新意的小说,怎么也无意中被这种情节给渲染了? 他念头一动,一股劲风吹来,吹得四周地上沙土飞扬,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掩住脸遮挡风沙。 风停之后,所有人都奇怪怎会有如此怪异的风,却没有人注意到,相府门口的一个青年莫名消失了。 ――徒显漫步于相府的后院当中,不可否认,这里实在是极为复杂。不到一丈宽的小路夹在两道旁的园景当中,七绕八绕,拐来拐去,好似永无尽头一样。 偶尔遇到一两个丫鬟仆人,徒显就身手敏捷地窜进园林中,然后又在前面的路段出现,继续探索着相府。 其实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那一轮清月了。 清月是怎样的人,有怎样的xìng格,好恶如何,才华又到了什么地步?徒显都全然不知。但他只要一想起那个笑容,心里就狂跳不止。他有这一个理由也就够了。 …… 不知道拐过了多少个庭廊,绕过了多少座假山,徒显终于又一次看到了他rì思夜想的那个清月。 此时的清月正倚靠在两层的高阁之上,瓦楞底下,双手趴伏在高阁的横栏上,头枕在手上,身体半扭转着坐在低座上。 她的脸伏在自己的臂弯里,抬着眼睛看着远方。 她有些似笑非笑,有些迷醉,有些感怀地注视着远处那些纷纷繁繁的云彩。 她那最完美的笑容搅在自己浑不知边际的遐想中,显得那么温情,那么羞返。 天哪,究竟是谁教她可以这样笑的呀? 其实,阮清月并不是那么美,并不像古时代代相传下来的几大美女那样美得不可方物。 因为她真正美的,不是外表,而是灵魂。 如果一个空虚菲薄的灵魂植入了这个皮囊中,那笑容该是何等的干涩,何等的虚假? 只有阮清月的灵魂,活在这一副阮清月的身体里,那充满了神采,充满了温暖的笑容,才会那么美丽。也正是因为这份美丽,才能够使得世人放弃对美的执着,甘心为一个清月而死心塌地。 徒显一时间觉得,如果拥有这个笑容,能够拥在怀中温暖自己,那么这一生也就足够了吧。追逐更多的风雅也再没有了任何意义。世上的一切,在这笑颜下,都足以消融。 风起风拂,花开花落,阳chūn化雪。却只有一轮明月才是永恒。 无论你看得见她,或看不见她,她都一直在那里,从未离开。 “空山有恨、流水无情,冥冥九里,辗转无形。” “归世往人、无yù无念,一见饮恨,二见倾心。” “风不可落三尺红颜,花不闻其香,雪不复其净。” “只余一轮青山白月,夜在天际,昼在我心。” …… “清月……” 他差点就要喊出声来。 也就在这时,周文秉竟然从后面走了出来! 他轻唤了一声:“清月。”还走上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徒显一下子语塞,脸上的表情都凝在了一起。他脸sè剧变数次,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直想要一跃钻进旁边的那个假山当中。 阮清月转过头来,冲着周文秉嫣然一笑,然后返过身子,却没有站起,仍是坐着:“相爷。”她应答回礼。 周文秉脸上的义正言辞消失一空,只剩满脸的腻笑。 而徒显原先的那副轻松的神态一扫而空,他微微捏着拳头,脸上的表情竟然变成了二十多年前,和六指老儿对战时那如同剑削般的冷峻。他的眼睛里透着寒光。他竟然为一个女人而认真了。 当他放松的时候,他只是平凡的萧凉,但他一旦认真起来,那个徒显就回来了。徒显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很多人还不明白。 “清月,你身体好些了么?” “相爷……清月的身体,就是如此了,已无回天之力。” 徒显听了,眼球微转。 “你放心,我已经找到了可以为你治病的人,不管你的病有多难治,你的xìng命有多短暂,现在一切都有希望了。这个人有真正的回天之术!” 清月的眼睛里闪烁着疑惑:“相爷,你在说什么呀?天下的名医您都找遍了,事到如今……” 周文秉眼里隐隐有着激动,他离清月又近了一些:“当年皇上得到那枚仙丹的时候,我就隐隐有了预感,你的病有救了。到了今天,哈哈……终于,一切都终于有了希望。” 清月的眼睛里不但有着疑惑,还有着思考的光芒。 “清月,你听过‘开灵’没有?” 开灵之法早已在问仙大会上布告天下,哪里还会有不知道的。只是不但知道了天下间有开灵**,还知道了开灵九死一生。 清月不再说话了,她只是死死盯着周文秉。 “清月呀,你不知道,这天下间有一个顺利开灵成功,而且已经成仙的人,如果是这个人帮你开灵,再帮你也成仙,你的病一定会好的!” 清月手抖了一下,不由得飞快地眨了下眼睛,而后失声问道:“真的吗?” 周文秉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你不知道,这个人开灵之前已经有四十八岁了,但是前两天我见到他的时候,却分明只有十八岁的样子。” 清月失声“啊?”地惊叹了一声,脑袋里的思绪不禁狂奔起来:“如果时光倒流的话……我的病也许真的可以!” “他是谁?” 周文秉一笑:“南武公,徒显。” 听到这个名字,清月的眼中也在闪烁着光芒。 但随后,她非常迅速地醒悟过来:“不对呀,相爷,徒公如今是您的政敌,他又怎可能传我修行之道呢?” 周文秉脸上略带温情地一笑:“为了你的健康,我用整个江山去换又如何?” …… 阮清月现在的表情是怎样的?是感动么? 至少高阁下躲在yīn影中的徒显,是在面带惨淡地冷笑着―― “用整个江山来换吗?我倒要看看你拿不拿得出来。” 第五十二章 酒笑血影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空旷的庭院里有三个人成两派互相对峙。 一个是身着黑袍,束发脑后,手执一杆梭枪的男子,他的同伴是远处房檐上的那只黑雕。 另外两个是身着盔甲,一个亮银盔,手拿偃月刀,眼神好似无情的冰山。另一个则是长髯垂胸手持双戟,暗甲裹身,高冠后立。 “少游将军,你今rì所行,乃是谋反之举,可满门抄斩,你可明白?”亮银盔少年将军质问着。 手持梭枪的男子面无表情:“什么谋反?我怎么听不明白?我等奉皇上口谕,前来接走九位王爷,乾字军几位统领莫名阻挡,刀剑相向,被我等就地正法,何来谋反之说?” 银盔将军面sèyīn沉:“我等都是明白人,又何必绕圈子?徒公的确是回来了,但徒公却未必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令这道口谕成真。当今圣上虽然年幼,可明白人一看便知,圣上的才能不逊于高宗。徒公身无大义,天下不可归也。” 手持梭枪的男子是名震八方的少游将军“柯少游”,在镇西军当中统领数万兵马,赫赫战功,是在中原的任何将领所不可企及的。 但只有眼前的这位银盔将军,十八岁拜将,二十岁统领穆京正义军,曾经护驾一十七次,救皇帝李牧于水火之中不计其数,一把偃月刀堪称武圣的银将军“陆青”才能与之比肩。 少游仍然面不改sè:“徒公本无大义,却奈何当今天下,仙途为第一大事。徒公,却是这仙途第一人,此乃天兆之大义,众望所归。” 陆青大惊,徒显,果然应了传闻……和当初的李牧一样…… “你说的不错。若是如此,徒公的确众望所归。神仙之力,天子也不可抗也。” 陆青如此一说,他身旁那个手持双戟的老头不由得瞟了他一眼,手中双戟又握紧了半分。 “但,少游将军,我和桑将军已经将你围困于此,与其担心天下大事,你更应该担心你自己。与我二人任何一个相斗,你都要苦战一番。更别说我二人联手,定然可以将你扑杀于此。” 少游一笑,好似并不在意,而是稀松平常地搭了别的腔:“陆将军,你少年得志,如此年纪武道就已爬升到如此高度。但你筋肉虽浑然,内心却根基不稳,多有缺漏。最近,你是否感觉多有迷茫?武道无法寸进?” 陆青的表情更加yīn沉了:“确实如此,少游兄难不成想要点拨在下一二?” 少游的脸上还是一片yīn暗:“不敢,陆兄虽然年纪轻轻,但功夫却是实实在在。世间多虚妄,多不观真实的才能而注重虚名,青年才者最重要的就是忍受世间轻视的目光,而隐藏心中的野心。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才能超脱所谓青年天才,而成为真正的未来巨擘。所谓天才,由虚名所捧,己心不实,皆为蠢货!我观陆兄方才隐忍,实在已经跳脱其中。你双十年华,武道入圣并不可贵,反而这份与才华并存的隐忍,千万里无一。” 陆青听了,反而冷笑着:“虚名?少游兄这等华丽的言辞,才是真正想要迷乱我心的虚名吧。也罢,你既然不想武斗想文斗,我就奉陪又如何?我若是输了,就退出围剿你的争斗。” 旁边双戟老者眉头一抖:“陆将军,怎可?” 陆青手一横:“无妨,难得遇到将世间看得这么通透的人,怎能不多加讨教?” 柯少游微微一笑:“那便开始吧。我二人被并称为李穆双寒,对同僚的态度都是寒冷如冰,生活中好像也没有什么亲近的人,那我问你,你为何要如此冷酷?这是你的道吗?” 陆青一笑,偃月刀被狠狠插入了地面:“你说的不错,我的武道成就,来自于我不眠不休的努力,我不眠不休的努力,又来自于我的高傲。我的武道,自是一股睥睨,自是无yù则刚。” 少游脸上略带嘲讽:“那么,你还是个弱者,实力还很不济的时候,也是这么高傲吗?” 这一句话,像一把无形的大锤,狠狠地砸在了陆青的心口,他脸颊抽动了一下,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柯少游继续说着:“一个弱者,根本就不如他人,又凭什么高傲,凭什么看不起别人?最终,你奋进的动力,是你的自尊和现状不符的那股自卑,你想要努力实现自己那高得与众不同的自尊。可你实现了自尊之后,这股自卑自然也就消失了,你自然也就没有了继续前进的动力。如今的你,武道无法寸进,而且我还敢断言!到你白发苍苍临死之前,如果你没有找到其他的道,你的武道依然不会有丝毫寸进!只会越来越不堪地倒退!” 陆青睁大了眼睛,呼吸的频率极为缓慢,而且失去了控制,无法调控。他的头皮发麻,手脚发软,脑中是一阵阵yīn湿的恐惧涤荡冲击。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哪怕被斩掉一条手臂他都不会害怕,但被人看透,却是他一生最害怕的事情。 他的这短暂的二十年里经历了多少痛苦呀?他几乎每分每秒都在隐藏,都在忍耐,他把一切都寄托在了武道中,把生命都燃烧在了每一次锻炼,每一次对决中。 他所做的这一切,实际上都是为了隐藏他那深邃得几乎填不满的自卑。越是自卑的人,自尊心也就越强,像陆青这么自卑的人,自尊心就强到了可以促使他疯狂地锻炼,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在二十年时间里锻炼成武圣的地步。 而这,就是他最大的弱点,他不想被任何人知道,不想被任何人看穿。 柯少游却毫不留情,揭开了这一切。 “我和你并称为双寒,你却是因为自卑和虚假的自尊才对周围的人冷淡,而我呢?你可知道我又是为了什么?” 陆青抬起那堆满了仇恨的双眼,微微摇了摇头。 少游恍若不见:“世人总以什么杀父之仇,灭族之仇为理由,我每每想起,都几乎会笑掉大牙。如此虚妄,如此单薄,怎能成大器?我的理由很简单――我小时候,曾骑着一只毛驴去赶集,年少轻狂,急催驴子,跑得飞快。结果掠过一个转角的时候,突然有一架富贵人家的马车冲了出来。这时我的毛驴已经临在转角口,我满心以为这马车会减速避让,结果没有想到,那马车毫不减速,目中无人地冲了过来,飞快地转弯。” “一头毛驴,又怎么碰得过马车?我赶紧拉着缰绳,狠狠往旁边撇,结果毛驴脚下踩着雨水一滑,我就整个人栽倒在泥水里,腿上被搓烂了一大块皮。” “我坐在泥水里整整一炷香时间,全然感受不到疼痛,我只是满心燃烧着不可抑制的狂怒,狂怒灼烧着我的心智。我在想,刚才要是狠狠撞上去就好了,定然可以让这名贵的马车受损,狠狠挫这跋扈人家的锐气。但一转念,这马车就算坏了一个轮子,又怎是我赔得起的?撞上去,肯定要被人家拉到官府,狠狠收拾,或者家里要赔得倾家荡产。就算自己被撞死了,这跋扈的人家肯定也没有丝毫愧疚,连人家的心情都影响不了。” “不就是有钱吗?不就是有一辆马车吗?他凭什么就如此厉害?凭什么可以转弯过户如此跋扈?我凭什么就违抗他不得?凭什么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那时,我意识到了,活在这世上,没有实力,没有立场,连猪狗都不如。而天外有天,你强,总有人比你还强,只有天下最强的人,才真正拥有公平,才能给予他人公平!所以我才会刻苦练武,所以才有我的今天。” “而我,被称为李穆双寒,并不是因为我的桀骜,而是因为我深深地厌恶着这个恶心的世间呀!言辞当中的交往,是那么的虚假,是那么地令人作呕!我实在是无法去模仿呀!” “而我,在没有资格看不起人家的时候,在我还是个弱者的时候,同样也是点头哈腰,陪着媚笑,蹂躏着自己的心灵,扶鞋钻裆无事不为的呀!所以,在有人还比我强的时候,我当初坐在水坑里心中燃烧的那股愤怒就永远不会停歇!我的进取就不会停止!我只要还是天下第二,就永远都会前进!” 陆青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你说得对,我们两个确实很像,但我确实不如你,我输了。” 陆青说罢,提起偃月刀,转身就走。 双戟老者拉了他一把:“你干什么?被他三言两语就劝降了吗?” 陆青一笑,眼眉中再无厉sè:“我确实输了,我的武道,尽是虚妄。我要离开正义军,散去功力,重新开始。” 老者最终放开了手,任由陆青离开。 陆青慢慢地走远了,老者转过身来,握紧了手中的双戟,看着眼前的黑袍银枪将,低沉着双目。 “你的言语,却是动摇不了我的。”他说。 柯少游一笑:“那是自然,我非与你交手而不可分高下。” …… 正如刚才陆青所说,双戟老者也不是普通角sè,正义军监军双戟桑白浪,纵横沙场数十年,声名赫赫。 “你刚才说的却是也有些道理。”桑白浪手持双戟,脚步轻移起来。 “但也正如你所说,陆青年纪太轻,心xìng不稳,所以才会被你说动,不战而退。” 眼看这一战无法避免,索xìng就不再避免,少游手中的银梭枪轻轻一横,反shè着耀眼的rì光。而远处房檐上的黑鹰展臂腾空,飞向天际。 “我并不是在利用陆青的弱点打败他,而是真的想帮他。我等各忠其主,各尽其职,是忠诚xìng格的人。但陆青不一样,他是个真正醉心武道,应该走出自己道路的人。” “哈!”桑白浪一声暴喝,双戟往后一拉,就好似一条穿风破浪的弩箭冲了过来。 “也许再过十年,陆青又会横空出世。那个时候,这个世界已经是修士的天下了吧。我相信,在仙道中,他也会带来一份耀眼的jīng彩。” 说罢,他脚下半退了一步,狠狠扎了一个沉重的下马,将地面都震荡起了半尺的灰尘。 他手臂上的肌肉一下子虬实起来,劲力猛地涌出,两只手捻着手中的枪杆,狠狠一搅,往前猛地刺出。 犹如惊龙的一枪,狠狠地刺向桑白浪的攻势。 猛冲中的桑白浪举起双戟狠狠架住这一击,顿时双戟的刃壁上刺啦擦出两大片火花。 少游右手往后一扯枪,左手往前虚晃,挡住桑白浪的视野,然后又往前狠狠一捅。 双戟交叉到身侧,又堪堪挡住枪尖,又拉出两大条火花。 少游扯枪,右手高抬,左手辅助,对着斜下又狠狠一刺。 又挡! 又扯回来,顺势用枪尾捅了个被白浪闪躲掉的虚招子,然后整条长枪扭在腰上,双手齐齐用力,整个身子也腾起来,狠狠旋转了三周,然后在巨大的离心力中右手放开,梭枪脱手飞出,像一根不可阻挡的标枪猛冲向白浪,而自己的左手堪堪抓住梭枪的枪尾,身形也猛地随着枪尖冲出。 在如此势大力沉不可硬挡的一击当中,白浪一扬手,左手的短戟就飞出,绞向了那长枪,而他自己的身形以右手戟为刃,背贴长枪银杆像一个小旋风般旋着斩向少游。 银枪一击在旋转三周的离心力作用下,就如同一杆巨锤敲出的shè马箭,哪怕已经被白浪躲过,却只在枪尖微微一震下撕破了他的衣物和软甲,在他侧腰上拉开一大条口子。 鲜血和戟光,共同混合成了这个白浪的旋风,横斩出这一击撩带着鬼风的索命一击,但少游却匪夷所思地后退半步,以极快的速度难以置信地将银枪枪杆扯弯,其幅度之大,令人乍舌,总之是完全挡住了迸发金铁光芒的这一击。 银枪枪杆被扯弯的速度实在太快,前半部分的银枪还在保持笔直刺向白浪的形状,后面却已经弯曲到了极限。须臾之间,那前面的银枪就反应了过来,立刻来势迅猛地弹了回来,少游早有所料地低下头,只见那银枪就好似滚着他的脖子似地绕了一圈,狂猛地弹打了过来,眼看就要击在白浪身上。 忽然一阵旋转的寒光在眼前飞快闪烁,只见白浪撇脚一提,刚才被丢出击飞的那只短戟就旋转着飞了起来,他右手的戟往左手一抛,又立刻接住旋转着飞起的戟,然后反手相持,竖在臂膀上准备抵挡即将到来的弹击。而左手早已抓住了右手戟,在弹击到来的剧烈震荡里,飞快地在掌中旋转着,就好像一个索命的刃盘,在弹击送出他整个身形的过程中,绞向了少游的面门。 桑白浪越飞越近,腰上沾满了血,嘴角和臂膀也流着血,但眼中却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柯少游的血xìng一瞬间被点燃,他暴喝一声,索xìng双手都放开枪杆,右手猛地绞着身上的黑袍,然后一股脑扔向旋转的夺命戟,而左手则直接握拳,在一脚飞踢弹起长枪扑向桑白浪面门的辅助下,直接就是好似流氓打架般地猛掷出这一拳。 受到黑袍的阻碍,桑白浪左手的戟失去了旋转,只能生硬地往前捅去,而这一捅被少游的右臂夹住。虽然右臂顿时间鲜血迸溅,但桑白浪的左戟却是是动不了了。 就在失去一戟的同时,他面对的是一枝飞来的枪杆,和生猛直取面门的一拳。 他右臂发麻,使不出力来,只能微微抬起,再挡一次枪杆,但这一拳,却说什么也挡不住了! 青筋暴起,这砂锅大的一拳,虎虎生风,寸寸入肉,狠狠地撞在了他的右脸上,将他脸颊上的每一寸肌肉都挤得变形,整个脸都狠狠往后歪去!两只眼睛都好像要从眼眶当中爆出来! 但就在这时,他的左手已经放开了戟柄,狠狠插入少游的腋下,扣住了少游的关节,制住了少游的右手,虽然脸上剧痛,还在后歪着,但他凭借身体的重量,几乎已经死死压住少游。 只听少游疯狂地大笑一声:“爽快!” 然后变拳为肘,又…… ! 轻萝女好似一阵劲风,拉着长枪狠狠捅进眼前数百个士卒其中一个的腹中。然后顶着这第一排士卒往前进了七八步,才狠狠拉出长枪,劲风一扫……顿时一条长长的血带飞舞,飘落在她的银甲上,飘落在她散落身后的长发上,打在她深埋着雪白脸庞的银盔里。 她身后劲风呼啸,一只双手不可环的巨棒腾空狂冲过来,轻萝女好似背后有眼一样撇身闪过,然后双手持枪,猛地旋起一周,狠狠击在巨棒尾部。那巨棒就趁势借力更为迅猛地撞进人群当中。 “咚!”一声巨响,这庭院里无数的士卒其中一个,完全被巨棒碾成了肉泥,身旁的数个同伴,也被劲风震死。而也就伴随着这一声巨棒落地的巨响,一声好似魔王的巨吼传来,顿时一个身着青袍,脸上刻着罪青,狰狞狂笑的巨汉冲进了人群,轻而易举地拿起那无比沉重的巨棒,挥舞起来好似带起了一阵旋风,在人群当中简直无可抵挡,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血肉横飞! 这是镇西军骠骑将军赵猛! 偌大的庭院里,好似堵不住的泉口那样源源不断地涌入着禁军和正义军的士卒,可他们只要一进来,就要面对着一杆银枪和这千斤巨棒。 赵猛的背后,是九个手持长剑,但明显力有不逮的华服男子,他们就是江南九鼎王。而保护着九王的,是两条速度飞快,穿梭在禁军从中,刀尖不断冒血的黑影。 蒙面的老头手持一杆藏剑拐,左拐杀脖颈,右剑刺断肠。 他就是镇西军双智将之一的卢文昌。 而另一条黑影,两手分别手持两把放血弯刀,所谓放血弯刀,就是指刀身并非一片,而是两片交叉呈上下四面犄角状,这种刀刺入人体,无法止血,直会放血而死。 他手持双刀,在人群当中好似一条无法捕捉踪迹的闪电,所过之处,寒光茫茫,掠血无数,筋肉横飞。 他微微一停步,竖起放血刀,张口用那狭长的舌头颇为陶醉地舔着上面的鲜血,他那年轻的脸庞,在此情此景的映衬下,显得邪异无比。 他就是镇西军中的刺客首领,邪口,莫竹衰。 庭院遥遥可以望见的远处山坡上,有着三个人,其中一个是那手里拴着好似小磨盘一般,巨大铁铐的胡人。 他望了望眼前的两个敌人,一个是皇家禁军的督头,一个是正义军的参将,两个人都孔武有力,阳穴外凸,显然都是高手。 他瞳孔扩大,眼中闪过了疯狂的笑容,然后手上“咔嚓”一响。 “轰隆”两个铁铐落在了地上,狠狠嵌入了砂石之中,扬起了一片尘土。然后他轻描淡写地将身上的铁衣解开,随意丢到一边,又引起一阵巨响。 接着,他挺直了胸膛,慢慢从那弯虾似的姿势中直立了起来,并随意地搓着两个被束缚已久的手腕。 他的敌人这才发现,这个胡人,竟然是那么的高大,直起腰来,竟然要比自己高出近三尺。 胡人脸上表情一凝,脚上猛地一踏,不知怎么就消失了,他拳上是冒着热气的狂热,这一拳,狠狠上勾,高高挑起了两个敌人其中一个,然后就是那连续不断,暴风骤雨般的重拳。拳头好似斗大的雨点疯狂地落在这个半空中人的身上,一直持续…… 许久,那人一直在空中被那近乎看不清踪影的拳头狂击,一直没有落下。 而胡人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只是在干着极为平常的事情。他脚下扎马,身前是那残影般将他人**打得支离破碎的拳雨。而他只是微微歪着脸,没有流一滴汗,没有一丝动容。 他的另一个敌人,惊恐万状地站在一旁,看着他那脑后飘舞不定的赭sè长发,语塞而意不可达。 这就是镇西军中唯一一个赤手空拳上战场的人,六将中以疯狂闻名的武者――胡人拳师吾纳尔。 …… 六将只要聚集在一起,没有什么事情办不成。 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 六条满身是血的身影,在九个惊惧万分的目光中,走向了城外那只种了一棵梧桐的小山坡。 在梧桐树底下,斜靠着一个端着酒盏的年轻人,他靠着树干,眺望着穆京城另一边,这无边无际的平原和田野。 九鼎王站立在草原zhōng yāng,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而五条浴血的身影,则站在远处的草原边际,同样眺望着那无边无际的田野……眺望着那无比富饶,他们用尽一生去保护的那――中原,江南! 柯少游两手空空,一只臂膀垂着不能动弹,身上有无数条刀痕,血伤,黑袍变得破破烂烂,好似褛衣。 “大人,完成了。” 他微微一点头,脸上是无野的平静和淡漠。 那个年轻人转过头来,凝视了他半晌,然后又离开目光,投向了那无边无际的苍穹。 “少游呀。”徒显问了一句。 他仍是望着远空:“那你还厌恶这个世间吗?” 柯少游略加思考,之后又微微点头。 “是,我还是厌恶。” 徒显微微一笑, “可是这一趟,我却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尘世那些许的美好。”徒显道。 他斟了一盏酒,转过头,在那已经变化了的,和煦的笑容中,将酒盏递给了柯少游。 “少游,喝酒吧。” 柯少游接过了酒盏,脑中不自觉地回想起了从前的那个徒显,又看着眼前的这个徒显。 他不禁笑了,笑容很真诚,还掺杂着那么些许的柔软。 ―― “阿显……” ―― “遥远的仙途是那无尽的征程,万年的旅团搏杀中,我的生死兄弟们!还有几何存留?!” “如有残留,定请――一杯!” “醉忘!” 第五十三章 伤辞清月(上)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九位王爷,我已经给各位备置好了快马,另有高手护送,就请你们即刻赶回江南去吧。等到了江南,该如何做,想必各位也已心里有数了吧。”徒显背对着江南九鼎王,缓声说道。 李牧生有十个儿子,李炳才华出众,被立为太子。而其余的九个子嗣则被封王,下放到江南去了。 这一切都说明了李牧是多么的小心谨慎,九个儿子同在江南,互相牵制,又调动不了江南的正义军,因而永远也掀不起大风浪,永远都不会影响穆京的政局。就像这次问仙大会,九鼎王虽然来到穆京,却因为手上没有兵权,轻而易举就被李炳所软禁。 如果按李炳的xìng格,这九鼎王恐怕要被软禁到白发苍苍,行将就木才会被释放吧,所以他们这一次逃出升天,无不对徒显感恩戴德。虽然他们也明白徒显是想利用他们,却也甘愿被其利用。 九鼎王中的一王爷,已经三十二岁的李叙给徒显鞠了一个深躬:“我代表我九兄弟感谢徒国公再造之恩,如有吩咐,莫敢不从。” 徒显仍然没有转过身来,他只是口中传出一声轻笑:“叙儿,你无须为我担心。也莫以为炳儿这次就要亡了我了。我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把你们救出来,自然是有所倚仗的。只是我希望你们回到江南之后,能够拿出雷霆手段,迅速收服当地的正义军,然后打出勤王的旗号,前来助我一臂之力。” 李叙明显有些犹豫:“国公,并非我们不想助您,只是这正义军,向来都只接受皇帝管辖,我等怎能轻易接管?” 徒显一笑:“几位贤侄,你们尚未看到事情的关键所在呀。关键是什么?是李牧未必已经死了,至少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说明他已经死了。他若是没死,登基就名不正言不顺!” 李叙一惊:“您的意思是?” 徒显随意地摇摇手:“到时候,是拥立一个假李牧还是伪造一份李牧的遗诏,就随你怎么去做了。而那些正义军的将领,要么在老家当个兵头子,要么入京牟取更大的利益,你说他们会怎么选择?” 李叙又思考了半晌,有些惊疑不安地又问了一句:“国公,您的目的是借助我等皇子的身份压迫李炳,然后收缩剪除他的势力,最终达到挟天子以令诸侯。该是如此吧?” 徒显转过身子,看着他:“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如此打算的。” 李叙弯下腰,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我李叙自有可以遵守约定的人格。但到了您所说的那时候,我的八个兄弟都手握兵权,就未必还愿意再当国公手中的一个棋子了吧?到时候,他们会不会想取李炳而代之呢?” 徒显一笑,那笑容从略微勾起的嘴角变成了嘲讽的笑容。 “叙儿,做人切不可目光短浅!你以为我要用什么去压制李炳?你以为我又凭什么靠我们七个人抵挡他的十几万大军?你以为我真的在乎这皇权么?” 李叙看着他的笑容,听了这一番话,皱起了眉。他满脸疑惑地摇了摇头。 徒显又大笑一声,然后袖子一甩,一股劲风就莫名出现,那任何未易经的人都看不见的琉璃魔火也浮现在身边。此时的琉璃魔火,还是最初的琉璃魔火,只有微少的一丝。 但徒显只需要把这一丝魔火挤压得更薄,就可以托起他的身体御空飞行。但由于这一丝魔火还是太弱小,所以无法使更多的人腾飞,因此他回西疆整顿私军,回来的时候还是只能骑马。 他作为一个修士的财富实际上也只有――把全身灵气凝聚而成的这一丝最初级的魔火,还有身体中那只有一层的软玄真元。作为一个易经期,此时的徒显神通是极为单薄的,也许可以勉强做到在万军从中保命,却并没有与军队抗衡的实力。 凝气,易经,只是仙途最初级的阶段,是极为单薄的阶段,徒显的优势并不在于他获得了这些初级的神通,而是在于――这些关于仙途的情报,全天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就是他最大的优势!这也是他致胜的关键,用的好了,可以堪比百万雄师。 狂风一卷,他浮到半空中,又用魔火缠绕起了事先藏在梧桐树树杈里的数十只野兔。这些野兔都被一条腿绑在树杈中间,隐藏得极好,没有被发现。魔火一缠绕,把野兔身上的灵气生生拉了出来,然后缓慢地同化成徒显的灵气,缓缓往徒显身上靠近。 天公不准杀人取灵! 所以天边竟然毫无征兆地变yīn,云层之中滚滚雷动。 漂浮在半空中的徒显此时又在掌中全力发动软玄真元,一团鸡蛋大小的软玄真元吸力全开,相当于用内功修炼软玄功的三层威力,虽然还不能杀人,但一时间也造成了飞沙走石,梧桐树枝摇摆不定,地上砂石滚动,树叶与碎沙纷纷飞舞起来,旋转着汇聚到徒显掌中。 像徒显这样知道实情的人,当然明白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如同变戏法一样的小把戏。 但在江南九鼎王的眼中,徒显却如同魔神降世一样,脸上满是疯狂的笑容,一头乱发在脑后飘舞不定,抬起的右手掌中聚集了一个cāo控天象生死的漩涡,在巨大的旋风中,方圆数十丈的地面上飞沙走石,远处的天空中聚集着天罚来临的乌云,白昼莫名变为了黑夜。 厚重的云层当中滚滚雷动,突然间,一声好似天际被打了个破洞的巨响传来,一条天柱一般的闪电劈了下来。 而九鼎王没有注意到的是,远处的山坡上,那个身着银甲的俊逸女子正拉开一把满月的银弓,shè出一枝好似透明,微不可查的细箭,这一箭插在了远处的地面上…… “轰!”一声恐怖的巨响之后,远处的平地上发生了被雷击之后的巨大爆炸,顿时一片火海烟幕。 其实这个把戏还是有很大的危险xìng的,真正的天谴之雷这些凡人们都是看不见的,徒显要在他们看得见的天雷劈空之后,天谴之雷灭杀自己之前,迅速散掉尚未吸收进身体的野兔灵气。稍微晚了一时半刻,他就可能从这世间灰飞烟灭了吧。 而地面上那一阵巨大的爆炸,当然不是天雷劈出来的。而是徒显发明的第一枚“阳符”,史上第一枚烈火符的杰作。 他就是在这李穆三十九年,救出江南九鼎王的这一天里,发明了阳符技术。这时的第一枚烈火符还非常粗陋,只能引发极为微小的火花,所以爆炸并不是烈火符引起的。烈火符只是被贴在一大堆硝石火药上,被轻萝女一击百步穿杨所引爆,才有了这巨大的爆炸。 那时的阳符,甚至都没有“接头筹”技术。所以还要靠破坏五大规则引爆。有人也许会问,这样的阳符还能叫阳符吗?不是跟冥符一个档次了吗? 可这个时代,九霄宫都尚未诞生,又哪里来的冥符? 徒显在千钧一发之际散去了野兔的灵气,灵气们自动找回了自己的主人。那些野兔一下子活了过来,恢复了生机,在树杈间扭来扭去,发出些声响。 但九鼎王们又怎会注意得到呢?他们已经完全惊呆了,望着刚才还yīn霾重重的天际,一瞬间恢复了晴朗,他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双手颤抖着。 徒显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轻轻一笑:“叙儿,你看到了吧。这才是真正的权力。世人如有苍天之力,谁还会在乎皇权?这就是未来,这就是仙途。我与你们合作的砝码就是这个,如果你们助我勤王成功,我就把修仙的法门告诉你们!” 九鼎王全都参加了问仙大会,他知道问仙大会开灵消息公布之后,天下是何等的疯狂。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开灵,又死去,开灵成功的又效仿徒显用恋逆芹易经,而后又相继死去。 但如此的力量,如此的呼风唤雨,谁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九鼎王很快冷静了下来,他们的心中已经做出了选择。 “徒国公,希望你不会食言。” …… 九匹骏马,奔向江南。 …… 六个浑身是血的身影站在了徒显的背后。 “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轻萝女问着,此时她已经褪下银盔,抱在手中。一头染血的长发随风飘舞。 徒显又一笑:“当然是,再将这小把戏,给李炳小儿也表演一遍了。” 卢文昌也解下了蒙面的黑巾,有些诡秘地笑着:“真不知道,这些人得知骗局秘密的那一天,会是怎样的表情。” 柯少游,吾纳尔,莫竹衰三人都是极为沉默寡言的,所以他们只看着九鼎王纵马而去的方向,默然不语。 长枪,拳铐,和插在地上的两把弯刀,滴着血腥,流着红穗,在那有些焦味的风中,肆意摆动。 雄伟的身躯遮挡着太阳,身旁三尺处插着一根巨棒的赵猛,面对着那无穷无尽的大陆,不禁有些哑然,极为低声地问道: “大人……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徒显那年轻的脸庞上,是躁动不安,乱旋不定的鬓发,是那眼神中若隐若现的痛心疾首和惨白―― “未来,我也想象不到。” …… ―― 这一年,徒显掌握了整个李穆,挟天子以令诸侯。 第五十四章 伤辞清月(下)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时光飞逝,转眼间,距离九鼎王的南归,半年就已经过去。 在这半年中,徒显和六将依计行事,成功地骗过了李炳。当然了,对于看不到灵气的凡人来说,这种把戏几乎是不可能被拆穿的。 而随着九鼎王勤王大军的到来,李炳很快做出了选择,接受了妥协的命运。 李炳是个极善于隐忍的人,看到了徒显那有如魔神的一幕,又受到了九兄弟带兵勤王的压力,他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忍耐。徒显有那么强大的力量,随时随地都可以当场诛杀自己,而他为什么不那样做?李炳认为,徒显对皇位已经没有兴趣了,他相信了徒显的话,他相信徒显只是为了要倾举国之力,来寻找那所谓的“聚灵之物”。寻找那恋逆芹的代替品。 如果可以成为仙人,那谁还会留恋凡间的权势呢? 这半年里,徒显被没有任何刺激李炳的举动,没有压缩他的党羽势力,也没有太大动作的扩张,只是一心派人在神州九地寻找着带有灵气的“聚灵之物”。 李炳对此很满意,他认为现状可以接受,自己仍然是皇帝,江南九鼎王虽然崛起,但却服服帖帖地退回了江南,而且自己手中占大部分的正义军还是攥得紧紧的。进一步说,如果徒显找到了恋逆芹的替代物,自己可以依照约定紧随徒显进入仙途;退一步说,如果仙途就此停滞搁浅,自己的皇位也不会因为徒显势大而受到毁灭xìng的打击。 固然他现在装出一副傀儡的样子,对徒显言听计从,但他觉得,这在徒显那毁天灭地的力量之下,他都可以隐忍这股力量想要进一步的进取,自己的隐忍就更是合理了。 真不知道若干年之后,当李炳得知易经的真相时,该是何等的惊诧,何等的狂怒,自己竟被骗到了如此境地。 而另一方面,徒显成功地稳住了穆京城的局势,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对付宰相周文秉的身上。 这对他来说,比控制李炳还要难得多。一是不能用强,因为周文秉在阮清月心目中的地位可是比自己要高多了;二是不能急躁,因为自己并不了解清月,也没有了解她的契机;三是还要躲躲藏藏的,因为他家中还有一个雪芹!这才是最要命的,他实在不想伤到了雪芹,却也不想放弃自己心中这一股好不容易复苏的少年热血。 每每想起清月的那个笑容,他的心还是止不住地狂跳。 半年之前,徒显无意中偷听到了周文秉要带雪芹来求自己治病的讯息,但这半年里,权利交替,大事频出,四方豪杰拼命逼问朝廷仙途之法,所以身为宰相的周文秉忙得是焦头烂额,一直没有时间带着清月前来拜会。而他自己,虽然身负清月访府的邀请,却也一直没去。 徒显是何等高傲的人?特意到人家府上去看自己爱慕的女子像个女主人,自己的仇敌像个男主人似的惺惺作态么? 是可忍孰不可忍。 每次不由得想到,人家清月与宰相说不定早已情投意合,他就心中剧痛不已。 是呀,人家是天下第一才女,又怎可能喜欢自己这种在尸体堆里打滚了一辈子的莽夫呢? 就在这万千思绪的混杂中,李穆三十九年年末已结,时间迈入李穆四十年的腊月当口上。稍微轻松了一些的周文秉,就携着清月前来拜访了。 那是一辆极为朴素的小马车,让人很难想象是出自相府。周文秉和阮清月两人合车而坐,好似创造出了一个旁人无法侵入的领域。 这一切都说明了周文秉的心意,堂堂李穆宰相,集万任于一身,权倾朝野的官豪,却甘愿乘坐这样的马车。这是谁要求的呢?又是什么在压制他心中的那股宦海巨擘的骄傲? 毫无疑问,就是阮清月。 宰相到访,徒显却不出府门来迎,确是有些傲慢。固然现在徒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权在握,翻覆生死。但明面上兵马大元帅的官位已经被取消,他现在的镇西大将军官位要比宰相还低一级。 可周文秉的脸上却没有半分不悦,他微快一步,走在阮清月身前,着一条淡琥珀sè交襟士大夫长袍,身披褐狐厚红披,手上是一吊暖炉,刚从马车中提出,被他亲手执着,为身旁的佳人取暖。 踏着徒府门前稀薄的冬雪,走在他身旁的是一个有些瘦弱的女人。正是那远近闻名的阮清月。 清月在这应景的冬雪里身穿一件长罩的白sè雪裙,头发全都盘在脑后,露出了那雍容的额头。脖颈后的盘发上斜着插入一枝吊着水晶珠的瑰簪;还有穿过发盘,两侧相通系结的一条红sè发带。 她系着红sè的轻纱,将宽松的雪裙在腰上束出个沁婉骄人的弧度,又披着红sè白毛的雪狐御风披,脸上还绽放着那动人无比的淡淡笑容,整个人走着,在一片雪白的冬rì里,就好似一株横出的红梅,映衬着无瑕的朝阳,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轻萝女站在正厅门口,看到了眼前正款款走来的清月,不由得脸上挑起了一丝笑意,他望了望正厅门楣里那走来走去脸sèyīn沉的徒显,又望了望眼前这个美人,不觉有些好笑。 但作为一个女人,从女人的角度来讲,轻萝女自认为自己的容貌也不输给清月。但清月一举一动间的那种柔软,那种似水的柔缠,那种浑然一体的妩媚,却是她所完全没有的。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气质吧。 女人这种动物,看到她的笑容,如是僵硬的,就可反映出她内心的僵硬,如是柔软的,就可反映出她内心的柔软。如是瑰丽无双的,就可反映出她那永远不在池中的不凡的命运。 而这一切,都和美貌无关。 轻萝女和清月,两个容貌相差无几的女人站在一起,轻萝女总觉得莫名其妙就被比过去了好几筹。 但轻萝女本就不是靠风情生存的女人,所以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神态极为平常地缓步迎了上去。 “恭迎相爷,这位小姐是?” 周文秉一笑,将手中的暖炉交给了下人,然后在阮清月的提裙一礼下横掌介绍道:“这是我门下最出sè的门客,御赐天下第一女,阮清月。” 清月脸上是那极为自然,极为恭敬,低头看着地面,屈膝行礼的笑容。那笑容如同chūnrì里含羞待放的桃花。 轻萝女也一回礼:“大人就在正堂里,得到访帖就在此恭候二位到来,快请进吧。” 说罢轻萝女一让身,抬起右臂,请向正堂。 但她却没有跟着周文秉二人上阶梯,入内堂,这在引路人当中,是有些不自然的。因为引路人,自是应该护送客人到达主人的所在,这才是基本的礼仪,才是热情待客之道。 为此,缓步上着楼梯的清月也不禁向周文秉发问。 “相爷,为什么那引路的女子不跟上来呢?这不是让我等感觉有些被刻意疏远?”清月微微瞟着周文秉,问道。 周文秉笑了笑:“清月,这你就不知道了。文官和武官就是这点不一样。我等文人重礼,自会陪着宾客走完全程,但武官却重律,一言既出,便是军法,半步不可逾越。特别是在这些封疆大吏的府中,都会有极为jīng密的暗哨防御,每个人都被安排好了可以活动的区域,一旦逾越,就会被定为细作,当场格杀。” “但是嘛……”周文秉话头最后卖了个关子。 “但是什么?”清月忍不住追问道。 周文秉又一笑:“我等文官和武官向来相处不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了。这些手握兵权的莽夫们,都傲慢得不行。刚才那个女子,你可不要以为是个小人物。她可是镇西军六将之一,统领数万兵马,在胡域也是令万千马奴闻风丧胆的角sè。说不定,她也打心底里看不起我们文官呢。” 清月听了也稍稍有些吃惊,不禁偏了偏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望身后的那个女子,“相爷,若是镇西军,连麾下的一个偏将都如此傲慢的话,徒公又该如何桀骜呀?他又怎会帮我们呢?”清月突然觉得身处徒府,有些令人胆寒,所以不禁为自己的命运担忧起来。 周文秉微微摇头:“徒显有多厉害,我是知道得很清楚。怎奈世上只有他一个人能救你,就算硬着头皮也得来呀。他要再大的报酬,我也得答应呀。” 清月沉下了柳眉,咬着嘴唇,水汪汪的眼睛里有了一丝踌躇,不知道是否是在感动。 周文秉有些欣慰地一笑,也不再说话了。 片刻之后,他们就见到了徒显,徒显正手捧一把利剑,用一块绒布细细擦拭。 进门的那一刻,刚刚抬起脸的阮清月,就认出了这个高座上的徒显是谁。她脑中一下闪过了那个路边吟诗的青年人身影,闪过了“萧凉”两个字。 她杏目圆睁,眼里喷shè着数不清的震惊和讶异,嘴唇咬得更紧了,手一下子捂住了胸膛,仿佛那里在绞痛一般。 她嘴里暗暗念着一句:“天可怜见凡尘事……” 但这一切,都在瞬间,被她掩藏了起来。须臾之间,她抬头望了一眼周文秉,发现周文秉对自己的异状并没有任何觉察,才松了一口。再次看徒显的时候,她脸上的惊讶就已经消失一空。面对着眼前的萧凉,就仿佛面对着陌生人一样。 “徒公,别来无恙否?” 周文秉笑着,迎了上去。 但徒显正在擦剑,明明知道客人来访,却还在擦剑,这足以说明他的态度。 但他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轻描淡写地将剑送入鞘中。 “刚刚过完年,相爷就串门来了?” 徒显看了眼周文秉,又看了眼阮清月,眉宇之间多出了几分不耐。 几个仆人从后堂出来,帮着周文秉和清月下了暖披,挂到后堂去了。而后又给两人备了茶,予两人坐定,在徒显的下首。 “徒某一介武夫,说话喜欢开门见山。我就直接问了,相爷你此番前来,是为公事,还是为私事?”徒显忍耐着,抿着茶水,但已经不想再去套那些繁琐的寒暄,他此时的地位也不需要什么寒暄。 周文秉脸上的表情变了数遍,清月也有些寒蝉若惊的样子。 “不瞒徒公,我有一件私事相求。” 周文秉直接下了座椅,给徒显抱着双拳深深鞠了一躬。 而徒显竟然没有去扶他,只是坐在主座上冷眼旁观,果真是跋扈之极。 “哦?有何事不妨直言?”徒显脸上有笑,心中却很是寒冷。此番场景,倒像是自己变成了恶人。情爱情爱,情爱就是罪孽之源呀。他望了一眼坐在一旁躲避着自己目光的清月,内心很是难受。 周文秉也看了一眼清月,之后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拱手说道:“徒公,我不瞒你。坐在这里的这个女子,是我周文秉一生所爱。可红颜薄命,她早已病入膏肓,御医曾经断言,绝活不过二十岁。我今rì,就是不顾颜面,来求徒公你救命了。” 徒显听了,并未动容,而是:“哦?我徒某又不是妙手回chūn的郎中,你让我如何救她呀?” 周文秉牙一咬,继续说着,声音句正腔圆,字字洪亮,不卑不亢:“清月的疾病乃是隐疾,平时没有大碍,只在致命的一刻才会突然爆发。据太医所断,乃是因为天生经脉虚弱细小,心血不畅,随着岁月累计,经脉会愈发变小,到了二十岁,恐怕就会完全堵塞,血不入心而死。这等疾病,在人间已无药医,但徒公你已经得道成仙,只要您能助清月一臂之力,何愁不能回天?” 徒显煞是认真地盯着清月看了半天,盯得清月深深沉下了脸,耳垂都变得通红:“有那么严重吗?我看这位姑娘面sè红润,健康得很呀。” 周文秉语气了带了三分急切:“徒公您有所不知,这疾病的隐患从面相上是看不出来的。得这种病的人体力虚无,嗜睡不已,三年前,清月每天只睡五六个时辰,但现在,每天大半时间都在睡觉,怎么也唤不醒。据说若是整天都在睡觉,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最后几个字,周文秉急得有些破音。 徒显心中暗想:“经脉细小?仙途易经造体,正好是旨在扩张经脉。多花比常人多一些的灵气,这病应该能痊愈吧?” 但他脸上却没有开怀,满是思虑犹豫的颜sè,想了半晌之后,他缓缓问了一句:“周兄,你的意思莫不是,要让我带这个女子入道么?” 周文秉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徒显脸上突然浮现起了暴怒,狰狞充斥了他整张年轻的脸庞。 “笑话!”他大喝一声。 “全天下都想要我仙途的秘密,我都不给他们,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拿出这秘密来,帮你救你的女人?” “周文秉!你真是异想天开!” 徒显拍案大喝。 阮清月,周文秉,脸sè煞白。 第五十五章 雪月之间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徒公!您先别这么急着拒绝,不妨听听我的条件。“周文秉慌忙说道。 徒显眼中喷shè着磅礴的怒火,但却还偷偷瞟着阮清月,看到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心头一痛。 但他不能被看出来,所以还是努力戏演着: “不用听了。仙途秘法是天下第一的珍宝,纵使你周文秉今rì只手遮天,也断然找不出可以堪值交换的东西来!来人啊,送客!” 周文秉听了慌忙举起手,示意且慢,然后急赶地解释道:“我并不是想窥探仙道的秘密,您只需传给清月一人,救好她的身子即可,到那时……” 一旁的阮清月闻言,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她举着右手的三指:“徒公!我向天发誓,绝不会透露仙途秘密分毫,只用以自救,得到神通也绝不会在人前使用!一生一世,都定为徒公保守秘密,如有违誓,天打雷劈,万蚁食心,永不超生!”言语之间,一条晶莹的泪痕从她的脸上缓缓流下。 徒显看着清月,再也无法演下去了,他的心颤抖着,他的眉头深深皱着,他感受到一股悠远的怅然……这样愈走下去,他离清月就愈远了。像清月这样的女子,向往的是zì yóu的爱情,而自己给她的,却只有财权和生命的胁迫。 也许他不是天下的徒显,而只是那个一文不名的萧凉,这样的恋情,才可能成立。 但他已经当了一生的徒显啊!作为徒显的种种,怎可轻易放弃得了? 往rì的承诺与誓言,对家庭的责任,对国家的责任,对浴血奋战士们的责任,对那些战死在自己眼前,将灵魂与希望交托给自己的英灵们,那沉重如山的责任! 无官一身轻,隐士们归隐在山林之中,吟诗作对,好不自在?好不潇洒? 但他却做不到。他可以做到挟天子以令诸侯,却做不到改姓皇朝,却做不到杀了李炳,自己登上帝位。 只因为一个“忠”字。 这个忠字是什么时候那么深刻地被刻印在了他的灵魂中的? …… “尽管你发了重誓,我却仍然不能轻信,因为仙途的奥秘,是我徒显如今立足的根本。”他说。 周文秉慌忙又辩解道:“徒公你千万不要误会什么!清月和我只是朋友而已,并没有任何其他不清白的关系。她虽然是我门下的门客,但我随时可以将她革出,革出之后,她与我就没有任何关系,也并不算是我这边的人,自然没有理由再违背重誓,泄露秘密了。” 阮清月跪在地上,抬起头望了周文秉一眼,眼里满是感激。 徒显心里又一阵刺痛,不由得追问道:“你刚才不是说她是你一生所爱吗?” 周文秉惨然一笑,看着清月:“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我从未强迫过清月,清月也并未选择过我。但我还是愿意为她倾其所有。徒公,我在穆京经营多年的根基势力我愿全都为你所用,还有我周家世代珍宝,全都倾囊相赠!哪怕是我的项上人头,若您想要,我也亲手割下给您!” 徒显听了大怒:“周文秉!你贵为国之大辅!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抛弃xìng命和志向!你为了一个和你毫无名分的门客!甘愿让你的正房妻女流落街头吗?甘愿让国家社稷毁于一旦吗?我徒显真是羞于与你同朝为官!” 周文秉又看了一眼清月,眼角已经毫无气力地低垂:“人生得一红颜,又求哪般?” 徒显狠狠一甩大袖:“好,既然如此,我就答应你的条件!只不过,阮清月从此以后要在我徒府终身为婢,没有我的首肯,终身不得迈出大门一步!如此,你可还答应!” “啊!?”周文秉惨哼一声,瘫倒在地。 阮清月看着徒显的背影,脸上也已经横满了泪痕,她微微张着口,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起伏不定的悲伤。 周文秉又看着这美丽的脸庞半晌,随后他也忍不住落泪,长长地哀叹了一声,道:“我……答应!” 徒显的嘴角扯动了一下,他的脸上浮现起了一百二十分的难以置信。 他一直以为这一切,都是周文秉为了打动阮清月主动而做的假戏,阮清月这样的女人,用强又有什么意思呢?所以他主动说出愿意用整个江山来换这等空口白话,然后又在自己面前信口开河,想凭着这一切让清月主动回绝自己,从而完全虏获清月的心。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提出让清月在自己府上终生为奴这等超越了那条界限的条件之后,这个男人居然还是愿意。 他的心不禁颤抖了,他不禁问自己―― “这世上真的有如此痴情的男儿?他真的只是为了清月的xìng命,而不是为了要占有她?官至宰相,滚滚宦海,却真有他一个出淤泥而不染?” 周文秉满眼深情地又看了清月一眼:“徒公……我只希望,你不要为难清月,rì后,让她能过得好。” 清月的嘴唇都要咬破了,她满脸是泪,嚼着沉重的哭腔,微不可查地说了一句:“文秉……我对不起你……” 徒显不禁仰天长叹一声:“这个女子为何如此执着地想要活下去?她活着又想去完成什么?是什么还不值眼前的这个痴情人?” “也罢。” 他扔下一句,袖子一甩,怅步而去。 走在正堂后的长廊上,他不禁喟叹道: “有此痴情郎,清月,我终生不得染指也。” 事罢,两个哭得有些狼狈的泪人儿在侍从的帮助下穿起了绒披,相互扶持着离开了徒府。 来时欢快,离时无言。 …… 冬rì的漫天大雪持续了许久,穆京城被盖上了一片银装。 此时的清月和文秉,在经历着怎样的别离?无人可知。 是痛哭流涕,还是默然渐远?同样,无人可知。 总之,没有几天,清月就被相府的马车送到了徒府。周文秉也在自己的府外贴了一纸罢状。没有说明任何原因,就将门客阮清月逐出了门内。 而徒府内,并没有什么动静。一连数rì,徒显都羞于面对清月,只打发轻萝女前去照料。总之是好生伺候,绝无怠慢。 “孽缘呀,孽缘。我徒显一生中,和女人无缘,每每有了干系,却都是这样惨淡的结局。” “罢了,罢了。等着天下易经的时候,就将清月放走吧。” 这是徒显心中的想法。 周文秉的作为,徒显自问是无法模仿的。他的权力和责任,是他所无法放下的。 褪去高冠,穿上布袄,再着一双暖靴,徒显缓步在一围数十丈方圆的四合别院中。这个四合院他已经送给了清月,整个院中有数十个房间,但阮清月却执意只住在角落的窄屋里。 他来到清月的门前,轻叩木门梁,震下了些许雨棚上的轻雪。 “请。” 是清月那婉转柔缠的声音。 他轻轻推开门,迈开一步踏入门里,看见那轻帘火盆背后有个隐隐约约的女子身影,想来是清月不愿见他,又不便回绝,所以才躲在帘后吧。 他轻叹一声,在帘前弯下腰,深深鞠躬,一礼示歉;然后又缓缓退回门口,又深深一鞠躬,二礼示歉;最后再退出门去轻轻关上门,在门外又深深一鞠躬,三礼示歉。 三礼还情。 随后他才又轻叩门扉:“小生萧凉,代徒公前来赔罪,不知可否得见姑娘一面?” “来的是萧凉,而不是徒显么?”门里的那个声音轻轻地问道。 萧凉脸上浮起惨白的笑容:“是,来的是萧凉,绝不是徒显。” “哗啦”一阵不知道是什么的声音响过,门里的那个声音又应答道:“既然不是徒公,而是萧公子,那就请进吧。” 萧凉又一次推开了门,看到眼前的帘子已经没有了,只有那个略显瘦弱的身影,眉上挂着重重的忧虑,坐在床上――他感觉心都快被融化了。 他赶紧又一礼:“清月姑娘,多rì不见,别来无恙?” 半晌的沉默之后,清月缓缓撇过脸去,面孔里多是冷漠:“萧公子何必如此多礼,您也是一方声名显赫的人物。”她脸上中不无嗔sè。 萧凉咧着嘴苦笑,赶紧解释道:“我不是刻意要隐瞒姑娘的,当时却不曾想还能与姑娘再次相遇,也不知再次相遇会是如此尴尬。” 阮清月的小鼻上立即凝起了几分怒sè:“萧大人何必如此卑躬屈膝?当rì那等跋扈之气到哪里去了?” 萧凉可真是哭笑不得了:“姑娘切莫生气,事关重大,我当rì只是不得不多加试探而已。如今您到了府上,我却是不会为难您的。” 阮清月的愁绪挤在了眉心,她满脸都是委屈,那点点怒sè反而被挤得不知道去哪了,“多加试探?”她喃喃问着。 萧凉点点头,苦笑着:“我在朝中生存也不容易。我的镇西军远在万里之外,和朝中这一帮狼子野心的老臣们周旋,靠得都是这仙途的秘密,一旦从周文秉这里泄露出去,那我顷刻间就死无葬身之地呀,所以非得小心不可。” 阮清月还是方才的那种表情,听了徒显的话后,只是眼珠微动,略加思考着。 此时的徒显还并不了解清月到底是怎样的人。清月不但是个风月美人,还是一个才高八斗,高中解元的风月美人。只是她在周文秉和徒显的这一次交易中,表现得太过逆来顺受,完全没有表达出自己的立场,所以才会被忽视。 但试问,一个从破败家族中凭一己之力闯到穆京,又获得御赐“天下第一女”的女子,又怎会是个简单的女子?她的逆来顺受是有目的的,她将某些不该被人看到的东西都隐藏了起来。 此时的她,还是装作有些生气的,受了委屈的摸样,不厌其烦地和萧凉打着其实本不必要的圈子。 萧凉也在扮演着不属于他的角sè,清月也在掩藏着她的本心。若是他们一见面能够互相理解该有多好?但人心总归是天下最难破的壁障,一心之隔,多少生死离别的遗憾? “为清月姑娘你治病的事情还不急,反正这不是突发的急病,我还要四处寻访一些材料,才能为你开灵。” 这所谓的材料,当然就是代替恋逆芹,用作易经的灵气材料了。但天大地大,又该去哪里寻找呢? “您说的材料,难不成就是用来代替恋逆芹么?” 萧凉听了,眉头微皱。 清月略微一笑:“您不必起疑,您在问仙大会上搜刮恋逆芹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事后模仿,最终又被恋逆芹毒死。虽不知道您是怎么逃避恋逆芹的剧毒,但想来放在我身上就不可用了吧?” 萧凉正sè,试探着问:“已经半年多了,用恋逆芹易经的风cháo应该已经退去了吧?” 清月摇摇头:“您是怎么避开恋逆芹的毒素的,很多势力还在苦苦研究呀。培养大量死士,涌入开灵的无底洞中,偶尔走出一两个来,就想尽办法解恋逆芹的毒。只可惜到现在还没有什么结果。” 萧凉摇摇头苦笑:“其实解毒的方法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练就一套特殊的功法,再带着我的秘籍使用恋逆芹,一年之后,便可以避过恋逆芹的毒素易经成功。但是,准备时要练的那套功法对身体的要求很高,以你的体质,恐怕要先锻炼一年才能完成。” 阮清月又咬起了嘴唇,因为她已经没有两年时间了。 “也就是说,我非得等着你帮我寻找替代品不可了?”清月柳眉低沉。 萧凉微微摇头,不置可否,他并没有详细解释软玄功和魄中修炼魔火的方法,因为他觉得这套方法有太多的不确定xìng,让清月去做,风险太大。 他在心里已经否定了这套方法,反而打了个圈子,没有回答清月的问题,反而问起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那个问题: “对了,清月,我想问你一件事,也许有些冒犯。” 清月面带jǐng惕地挑起了眉毛:“你想知道什么?” 萧凉思虑了一阵:“你对周文秉,有情么?” 清月听了,很是有些吃惊。 萧凉其实并不想问这种直接的问题,但他想起那天周文秉为清月与自己周旋的情景来,就会觉得,清月实际上对周文秉并无感情,最多就是有一种感激。因为清月自始至终都没有主动拒绝自己不合理的要求,而是在一旁默不作声,用一种逃避的方法求得活命。 今天清月的态度更是证实了他心中的疑虑。清月看上去很是生气,却反常地没有什么悲伤。这让萧凉心里很疑惑,甚至有些迷茫,难道自己喜欢的清月是这么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吗? 此时此刻,清月望向窗外,给徒显,给萧凉,展现出了她的美貌之下,那夺人心神的另一面…… “是呀……我对文秉,有情么?”她反问了自己一句。 窗子微微开着,清月口中的热气和窗外飞舞的星点碎雪缠绕交汇,在她的眉鬓引起细小的干涩纹皱。 清月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有些刺耳的问题,她暂时放下这个话题,绕了一个极大的圈子,如此回答着: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世上的的大理,大道。但我却以为,这三者前面,还应该加上一件事。而这被忽略的一件事,事实上,还比后三者都要重要得多。萧公子,你可知道,这件事是什么?” ――徒显也看着门外的雪。面前,如这雪一样洁净的清月,却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他终于要开始去了解了。 “是什么呢?”他轻轻地问道。 清月看向他,脸上浮起了笑容,却不是平常那么妩媚的笑容,而是有些激动,有些兴奋的笑容,像是要宣讲着自己毕生总结的要义。 “明心。” “明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才是正理。 “何解?”徒显问。 “倘若不了解自己的内心,就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有怎样的愿望。那连自己都不了解的人,对自己尚且不能诚实的人,又何以修身?” “不了解自己的人,自然无法创造自己的道理,只会一味模仿传承他人的道理,又何以做到保持自己的品xìng,约束家人?连家庭中都无法以身作则,又何以治国?又谈何平天下?” “清月不才,却在那过于漫长的孤独岁月里,早已多番自省,不敢谈修身治国平天下,却做到了明心。” “清月我,是个敢爱敢恨的人。” 窗外飘着细雪,夹杂在遑遑rì光里,慢慢铺下,洒在清月的鬓上。 她的脸上,是那真诚入心的笑容,是那从心底最恬静的绽放。 萧凉看着这样的景sè,不知不觉痴了。 清月的手温婉地放在腿间,脸上恬静地笑着,又继续说道:“清月是个女人,自知没有逆转时代,抵抗不平的力量。虽薄有几分青涩的风姿,却总也要依靠在男人的臂膀下生活。因此清月知道,选择一个正确的男人,是这个时代,作为一个女人,最大的权力。也是作为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斗争。” “不是和命运的斗争,也不是和时局的斗争,而是和自己的斗争。清月我的心,会因为情爱而澎湃,而被全然占据,浑然忘己。但清月我,却不愿意爱上一个错误的男人,却不愿在负情薄幸中,含恨而终。” 徒显微微带着苦涩的笑容:“那周文秉对你如此痴情,又怎会负情于你呢?” 清月点点头,又摇摇头:“别的女人,若是这般,恐怕也满足了。但换做清月我,却还不够!我不但要找个不会负我的男人,还要找个得我深爱,而且天下第一,义薄云天,豪气干云,统领苍穹的男人!” “?” 徒显呆住了,清月的这一番话,太令他吃惊了。 “周文秉为了我这一介女流,摇尾乞怜,我清月固然对他感恩戴德,但想要成为我的男人,却愈走愈远了。” 徒显有一种:“原来她是这样的人啊!”的感觉。 清月,如此似水柔缠,娇弱可怜的女人,却有着这样一颗向往着天际的心。 这竟然是一个敢于在他人面前高喊出自己梦想的女人,尽管那梦想是如此的遥远,如此的不切实际。 温柔到极致,却又有着如此高傲的灵魂? 这才是她美貌的由来,她自信的秘密,她那倾城笑容的源头呀…… “清月,那天下第一的男人,你又要去哪里寻找呢?”徒显轻轻一笑,问道。 清月微笑着,笑容里是那融化心防的温暖:“我也不知道,但为了配得上那样的男子,我才会努力去做‘天下第一女’的呀。” 原来是这样……清月心中有着那女人当中,最为伟大的野心――要嫁给天下第一的男人。 天下第一的男人只有一个,配得上他的女人,也只有一个。清月心中这崇高的理想就是她黑夜里的明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沉浸在荒废庭院的书海中,汲取着知识;她孤身一人冲进州府衙门,舌战群儒;她沉寂在穆京,隐藏在天下第一眼界的宰相身边,默默等待着那个天下第一的男人,脚踏七彩祥云,来拯救她的xìng命,来达成她的理想。 而有着如此理想的清月,才会时时刻刻都在努力,都在奋进。所以她不会有丝毫的迷茫,不会有丝毫的痴呆,不会有丝毫的惰xìng。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拥有了别的女人所没有的,那倾国倾城的笑颜。 青楼逐笑者,是多么的浅薄。 撰文描美者,是多么的无知。 身不耐yù者,是多么的可怜。 他们不知道,真正的美!是源自于灵魂! …… 徒显却感受到了自己在清月面前的浅薄,他真正耀眼的时候,只有那求剑时代的一尾执着罢了。 年岁越来越大,想的越来越多,徒显身上的光芒也就逐渐退散了。 他心中本来存有的,那追秀逐香的一点闲情雅致,此刻早已烟消云散。他怎么忍心去伤害清月心中的这美好的凌云壮志? 将清月纳作妾?这是一种让人无法忍受的亵渎,徒显认为,像清月这样的女子,并不是自己可以染指的。 而抛弃雪芹娶清月? 不不不! 想都不敢想,自己亏欠雪芹的已经太多太多了。而且已经说好了要弥补她,今后要好好照料她的。 “啊……雪芹。” 对清月这一段时间强烈的爱慕过后,徒显忽然又想起了雪芹,她望着窗外的飞雪,回忆起了雪芹温暖的怀抱。 …… 清月的房间里亮着灯火,远处的几个庭院之外,同样也有着一个亮着灯火的房间,房间里,坐着一个哀婉的女人。 雪芹杵着香腮,远远望着窗外的夜雪,周围丫鬟们来来去去,纷纷扰扰,她却没有任何心思去管。她只是一直望着窗外的那条小路,那条主人归来的所在。 忽然,暗雪里,走出了一个肩头盖有白沉的身影…… “啊。” 雪芹眉毛一抬,讶异地站了起来。 她的年华,已经太多消磨在了等待里。 因此每一刻的聚首,都如此珍贵。 第五十六章 我心明月(上) - 九霄凌云志 - 乐均 () 徒显这次回来,真的变了很多。 他不但是变年轻了,而且从前那干枯的心灵中,也诞生出了一丝柔情―― 雪芹记得徒显向她打听过阮清月的事情,所以当清月到府上来的时候,她一下子很jǐng觉。 但这些天来,徒显只去见了清月一次,剩下的时间却都在陪她。这令她渐渐放下心来。 早间更衣的时候,他紧紧抱住了雪芹,鼻梁深埋在雪芹的秀发里,吸吮着发丝里的香味。 雪芹的脸羞得通红,幸福来得太快,却又来得太晚。 她虽然风华犹在,却还是害怕头发里或多或少若是掺杂了一丝白发该如何是好。要是惹得夫君生厌…… 所以她俏红的脸上,不止有着幸福,还有着深深的担忧。 还好,徒显的脸远离她的秀发之后,仍然是满颊的笑容。 “夫君,我们今天要到哪里去?”她赶紧将徒显的注意力从自己的头发上转移出去。 徒显年轻的脸庞上是那和煦的笑容:“今天我们要到周文秉那里去。去他的府仓里挑选奇珍。” 雪芹深深地皱起眉头,他当然知道了周文秉曾经到访的事情,也知道他与夫君定下的约定,只是没有想到,徒显竟然真的那么计较那本非君子该取的薄利。 徒显看到了雪芹神态的变化,不由泛起了苦涩的笑容。他缓缓摇着头解释道:“像他那么痴情的人,我本来也是不愿意为难他的。但他却主动下了请帖,要我去他府上取宝。周家也是名门望族,这么多年来的积累,所以我想试试,会不会遇到可以代替恋逆芹的宝物。如果侥幸得到了,就可以给你和清月易经了。” 雪芹望着徒显,误会冰释,她瘪了瘪嘴,显得有些感动:“夫君,要是有了宝物,就先给清月妹妹易经吧,她身患重病,拖延不得,而我,倒也不急于一时。” 徒显一笑,笑得有些顽皮,他用鼻子顶了顶雪芹的额头:“她也不是什么急病,看她天天jīng神焕发的样子。而你呢,你不急于一时,我却急得很呢。” 雪芹深深地低下了头,整张脸红到了耳根:“你急个什么,真是的。” . 半个时辰之后,徒显夫妇二人就已经来到了宰相府。 下了马车,周文秉居然像个侍从一样恭立在门边,让徒显看得摇头不已。 痴情儿永远是值得千古传唱的,但痴情儿的xìng格却不适合出现在一个宰相的身上。而且,这个宰相竟然还不知道,自己越是痴情,也就离清月的要求越远了。 但假如,清月能和他情投意合的话,未来一定是幸福的吧。 可真正的幸福又是什么呢?对于清月那样的人来说,也许只有达成理想才是真正的幸福吧。 生当如夏花,绚烂一瞬止。 清月这样的女人……是多么的耀眼呀。 徒显疑惑着。他疑惑着,自己怎会变得如此渺小?那个横着一把黑剑冲向六指的自己去哪儿了?那个同样绚烂过的自己又去哪儿了? 如今的他,挽着雪芹,感觉到身上似乎有些不自主的东西,动着,活着。 他颇带同情地看了周文秉一眼,入了相府。 一路由周文秉领着,双方不发一语地进入了周家的宝库。 两排巨锁的三丈大门,在地下的石洞当中,俨然是守备森严的一处密库。 在数个府卫的拉动下,沉重的大门一寸寸被移开,顿时满室的珠光宝气冲入眼中,让徒显和雪芹两人目不暇接。 正厅里有两个横跨数丈的巨大立柜,柜子上摆放着无数的金玉珠宝,名琉贵彩。而墙上则是挂满了名人字画,幅幅都是千金难求。 周文秉苦笑一声:“徒公救得清月的xìng命,这屋子里的任何东西,都可任取。” 徒显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以他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这些不带丝毫灵气的财物又有何用?所以他略作惊讶之余,也只是缓缓摇头:“我并不是要找这些东西,不知你的宝库,除了这些之外,可还有别的?” 周文秉略微一怔,而后又苦笑一声:“自然还有,请随我来。” 跟着周文秉在花团锦簇的珍宝中穿行,半晌之后,又有一个小门横在眼前。 周文秉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锦盒,又从盒子里找出了一枚钥匙,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这道门的黄金大锁。 “请……”他推开门,不自然地笑着。 徒显和雪芹紧跟着他的脚步,走入了那个小洞天中。 眼前的景sè让徒显目瞪口呆。 他不禁深深地叹息,周文秉呀周文秉,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将如此珍宝都拿出来了。 那道门里是一个多么奇妙的世界?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那是一个比外部的藏宝室,甚至比起整个相府来还要大出很多的空间,那是一个在地下,近乎千丈方圆的巨大花园。 整个洞天里亮着白昼的光芒,让人看不到丝毫的黑暗。而四处百花齐放,奇珍异草无数,未曾所见的各种珍兽好似从小生长在这丛林中一般,悠然自得地栖息在这里――草地上有熊猫在打滚,有孔雀在觅食,丛林与小溪中是珍熊、彩鱼、高鹿、麟马,整个天地,满眼尽是前所未见的奇珍异兽。 而最最令人惊叹的还不是这些奇珍林木野兽,最令人惊叹的是远处一片绵延数百丈之宽阔,数十丈之高耸的一条银白的瀑布。 两道山崖间,竟然夹着这么一条散发着刺眼银光的巨大瀑布! 仔细一看,徒显更是万分吃惊,这瀑布,竟然不会流动,竟然是一块瀑布状的固体,被安放在山崖上,当做瀑布取景! “这……这是什么?”徒显再也忍不住惊讶,他指着这瀑布,问周文秉道。 周文秉也看着那瀑布,那是周家最大的骄傲:“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事起于前朝,忽有一天,这巨大的银sè瀑布整块地从天而降,落到地上,砸出一个巨坑。前朝皇帝也辨明不了那是什么,后来几经辗转,才赐给了我周家的祖先。” 徒显大惊,目中光芒一闪,他放开雪芹,祭出琉璃魔火,周身一流转,就化作一道利箭,冲向远处的银瀑。 瞬间,他就来到了银瀑面前,用手触摸其上的同时,他使用了自己自创的灵气探查方法。 “格子结构!” 这是徒显第一次看到格子结构,也就是结晶体。 换言之,这整块瀑布,就是一个巨大的结晶体。 只不过,是不含灵气的结晶体,因为这种结晶体有着和灵气六矿完全不一样的特xìng。 徒显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他转身,冲着周文秉大喊一声:“我就要这个!” 周文秉大惊,也并不是因为他舍不得这用处不明的大瀑布,而是这么大的东西,怎么可能搬动? 徒显回过头去,将琉璃魔火一下子全都打入了银瀑当中去,然后控制琉璃魔火变得稀薄,以密度最小的形式充满了整个银瀑。 充满的那一瞬间,徒显有一种心神和整个银瀑连接在一起的感觉。 他猛地一收缩琉璃魔火,结果这巨大的银瀑居然就随着魔火的缩小而缩小,直至最后,缩小到一长条状,可以置于手中。 整个山崖,顿时变得空旷起来。 “这是一种新的灵气xìng质!” 这种xìng质不同于流质,不同于结晶质,幻影质,是一种全新的,在后世最终被证实,只存在于银瀑神剑当中,独一无二的,结晶质当中的一种变异质。 它当然是来自于九霄,在九霄的深处,经历了不知道几千年或是几万年漫长的坠落过程,在人类文明开始之前就从它诞生的地方脱离,然后开始坠落,最终在文明发展到今天,李穆就要诞生的时候,才落到了地面上,被凡人所得到。 与它相似命运的六矿们,也多有坠落的,但它们在这漫长坠落过程中,灵气多已风化,结构早已烟消云散,最终化为了一阵轻风。也只有这银瀑,这本来就没有灵气,只为承载灵气而生的,这特殊独一无二的稳定结构,才坚持了几万年,坠落到了现在的这个时代。 如果没有银瀑,不知道徒显会不会把目光投向那个遥远的九霄? 握着银瀑的徒显,并不知道自己握着的正是仙途开启的钥匙。 真正的仙途,在那九霄里。 .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