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庇护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本篇故事,纯属虚构。 朝代不详,乱世之中。 云州城,是建在丘山上之州城。若是有雾或者下雨时节,远远眺望,如飘在云端上一样,顾名思义为云州。 走在云州城中心区域,那条繁华大道上,就会远远看见有一座宽大的宅院矗立在那里。 到近处,一看,这座宅院,前后花园。有假山、溪水、凉亭、花草、树木,高档而别致。房屋虽不算巍峨,但极其奢华。 当然,明眼人一看,这并不是一座普通的宅院。 看得很准,确实如此。 这座宅院主人,叫周贤。 只见他额头宽阔,额骨突出,下颌短小。外表俊朗,浓眉大眼,身材伟岸。是云州府赫赫有名大商人,也是当地知名之侠商。 说起经历来,周贤并不是云州本地人,而是踵州人。 踵州与云州,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郡府,两地相距三百里之遥。早年前,周贤背井离乡,从踵州来云州。 先是经营小本生意,后来遇见贵人,才慢慢发迹,成为大商人的。 有的看官,也许会问:周贤为何来云州? 原因有二: 一是踵州之土地贫瘠,人多地少,食不裹腹。为了吃饱饭,踵州人只要是成年男子,都要外出经商,已经成为了当地风俗习惯。 若不外出闯荡,会被左邻右舍瞧不起。 故此,周贤也不例外。 二是云州人口密集,靠近江河与官道,商业气息浓厚。比起踵州来,水陆交通更便利,往来贸易更为发达。 所以,周贤权衡利弊,来到了云州。 怎么发迹的呢? 周贤在云州,虽然举目无亲,无依无靠,但凭着一股子拼劲,却立下了脚跟。先是租了一个小门市,开起了小饭馆,专卖米粉、面条。 小饭馆生意,不好不孬。除去成本,仅够温饱。 后来,一个偶然事件的发生,打乱了周贤平静的生活,也使得周贤命运由此发生了重大转折。 原来,在云州街上,有一个街霸,名叫“翟运”,绰号叫“黑狗”。五矮身材,满脸横肉,随身携带一把宝剑。 翟运倚仗一身武艺,横行霸道,恃强凌弱,无恶不作。 某日,翟运来周贤饭馆,吃了一碗面,不掏钱便走。当时,周贤不知眼前人就是街霸,便上前讨要面钱。 翟运本是吃惯了嘴的,他在哪里吃饭,是从来不掏钱的。 见周贤抓住他要钱,翟运哪里肯依,大声责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贤不知深浅,说:“我管你是谁,我小本生意不容易,吃了面就得给钱。” 翟运闻言,一怒之下,挥起拳头,一拳将周贤打倒在地。 顿时,周贤口吐鲜血,爬不起来。尽管如此,周贤却仍然不依不饶,顺势爬过来,抱着翟运大腿,扭住翟运,把钱付了再走。 众人前来围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人越聚越多,知翟运是街霸,皆敢在一旁怒言,却不敢向前相助。 翟运见周贤,打不怕,气愤至极,但碍于众人围观,拔腿便走,却挣不脱周贤双手。欲从剑鞘里面拔出剑来,将周贤置于死地。 “住手!”这时,从人群里,传来一个声音,仿若巨雷,顿时划破天空。 只见一个中年汉子,宽眉,大脸,头戴斗笠,手持利剑,紧身武打服,一袭黑色装扮,拨开众人,闯到翟运面前。 翟运吃了一惊,显然不认识,说:“你是何人?少管闲事。” 那汉子说:“鄙人叫鄢俊。见你欺负弱者,这个闲事,我管定了。” 翟运放弃了周贤,与鄢俊对打起来。 鄢俊善舞工剑之术,形体健壮,骨格遒劲,端庄齐整,挥动有力,一架一式,架架势势,咄咄逼人。 翟运挥着醉剑,模仿醉酒之态势,以剑恣意在空中挥舞,开始慢,后来疾速,形态虽如醉酒,但并非醉酒,而是引诱对方,步步为营。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二十余个架式,不分胜负。 翟运见状,心里烦躁,急于打赢,难免露出破绽。被鄢俊瞅出,鄢俊趁势刺向翟运左胸位置。翟运躲闪不及,当场被刺倒。 鄢俊趋步向前,将再补一剑,翟运直叫求饶。鄢俊心软,正要饶过,转身欲走。没有想到,翟运虽被刺到胸部,但没有刺中要害之点。 翟运拼尽全力,起身向鄢俊后胸刺来。 鄢俊中剑。 翟运扑地而亡。 鄢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随即也倒向地上。 周贤见状,忙爬来将鄢俊头扶在腿上。 鄢俊摆摆手,吃力地对周贤说:“我不行了,你别管我。” 停顿一会,鄢俊又说:“绠山上有一个小山洞,洞口有三棵大树。山洞里面藏有金银珠宝。你去把它取出来,做点大生意,资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鄢俊说罢,就咽了气。 周贤虽然被打伤,但伤势并不严重。含泪忍着痛,将鄢俊掩埋之后,来到绠山寻找。 绠山是云州城之后山,那个山洞口,因为有三棵树,很容易识别出来。 周贤进入洞内,见一片漆黑。只有点着火把,找啊,找,不停地找,找了一天一夜,终于找到了金银珠宝。 以此为本钱,周贤在绠山上买下一座煤矿,做起了开采煤矿的大生意。 当然,煤矿生意,越来越红火,赚了不少银子。为了撑门面,周贤在郡府中心地段,购置了一座奢华之庭院。又买了丫环、家丁、老妈子等。 发了财的周贤,不会独自享受。他牢记鄢俊临死遗言,结交权贵,贿官赂吏,行侠仗义,专门帮助受困之豪侠。 有人因此在背地里,将周贤取名为“侠商”。 周贤其人,闻名四方。 这日,周贤坐在椅子上,独自一人,端着茶杯,品茗茶水,嘴里哼着曲儿。那椅子,是太师椅,猪肝色的,还雕着花纹。那曲儿,却不知为何名。 旁边站着两名丫环、三个家丁,随时听从周贤的呼唤。 看得出周贤心情是愉悦的。 这时,门丁来报,说是有一个人前来求助。 周贤出来一看,却是一个身上带血的汉子。 那汉子理直气壮地说:“看到盗贼偷东西,官府不管。我把盗贼杀死,担心盗贼同伙报复,无处躲藏,能否在此避一避?” 周贤应允,安排家丁将其带至后院安置。 当时,朝廷昏暗,官吏受贿,世道混乱,社会无序。 乱世之中,既不公道,也不公平,还不太平。 恃强凌弱,欺男霸女,奸淫抢劫,大偷小盗,时时处处都在发生。官府失去公信力,无力能管,也不敢管;即使敢管,管还管不了,甚至越管越黑。 一些豪侠,实在看不下去,主动站了出来,替天行道,将强横霸道者杀死。当然杀了人,有的要被追责,无处躲藏,都向周贤求助。 周贤对来者不拒,都想尽办法解救,把豪侠隐藏起来。或是充当家仆,或是干着保镖,或是到矿做工。 周贤舍得花费银子,将赚来的绝大多数银子,皆用于救人于危难之上。甚至散尽家资,反复周旋于官吏之中,目的是让豪侠不受制裁。 数年来,解救收留了不少豪侠,人数达到几百人。 尽管如此,周贤从不炫耀,总是低调行事,满足于内心充盈。 在与官吏周旋的过程中,只要能够免除豪侠刑责,周贤显得格外大方。而在个人生活上,并不讲究,极其吝啬。 平时衣着普通,甚至是破旧的,从不讲究色彩档次,只要洗干净就行。 吃一顿饭,只吃一个荤菜、一个素菜、一个汤。出门乘坐的交通工具,却是用小牛犊拉的破牛车。 然而,周贤奔走,救豪侠于急难,比自己啥事都用心。 有一个汉子,叫鲁贵,身材高大,体格强健,剑眉宽脸,豪气任侠。一身武功,喜欢刀术,使一把重二百余斤的大刀,舞得呼呼生风。 某日,风雨忽来,阴云不散,天空下这雨,落落停停,密密麻麻,好像从漏网里漏下来一样,细致而丰润。 鲁贵走在街上,无意之中,遇一个纨绔子弟,恃强凌弱,明目张胆,抢占街上行走的一美貌女子,欲霸占为妻。 遂仗义杀之。 后来,鲁贵被官府通缉,悬赏千金捉拿。如有敢隐藏者,全家受诛连。 无可奈何之下,鲁贵逃跑出来,躲在姑父家。 第二章 求情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鲁贵的姑父,叫葛葳,性格柔弱,见官府追捕风声愈紧。担心受到牵连,内心相当害怕。就对鲁贵说:“你别呆在我这儿,快逃到别处去吧!” 鲁贵闻言,理解姑父难处,正要逃走。 毕竟是亲戚,葛葳又不忍,关心地问:“你欲逃往何处?” 鲁贵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知何处安全。总之,逃哪里算哪里。走一步看一步,听天由命吧!” 葛葳思索了一会,问:“你听说过周贤吗?” 鲁贵说:“久闻大名。” 葛葳说:“他对侠士仗义相助,不如到他那儿躲藏。” 鲁贵担心地问:“不知他肯不肯收留?” 葛葳说:“我们去试一试吧!” 鲁贵应允,问:“从这里到周府,还有一段距离,而且路上还有捕快检查,如何蒙混过去?” 葛葳说:“你别担心,我有办法。” 说罢,葛葳找来剃刀,剃去鲁贵头发。叫穿上破烂衣裳,把脸上涂抹得脏兮兮的。如此装扮成奴仆,或像叫花子,外人根本认不出来。 然后,这才将鲁贵装上货车。 葛葳驾着马车,一路上,一刻都不停留,飞快行进。 行不多久,果然,偶遇几名衙门捕快,葛葳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为首的捕快,挥手示意,叫停车检查。两捕快上车看了看,发现车里只是一个面目肮脏的人。 一名捕快恶狠狠地问:“车上这人是谁?” 葛葳紧张地回答:“这是我从乞丐市场买来的,准备让他给我当仆人。” 捕快见说得过去,便没有在意,将其放行。 葛葳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要牵起缰绳起步,捕快又叫停下。 葛葳的那颗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原来,捕快们放过鲁贵以后,鲁贵侥幸得意忘形,竟然向捕快扮鬼脸。捕快发觉此人似乎熟悉,便立即叫停。 捕快正要靠近车辆,查看究竟,看看到底是谁。正在这时,突然,听得远处树林里面,有人喊救命,捕快这才弃了鲁贵而去。 是谁在这个时候叫救命,如此恰到好处?葛葳、鲁贵均疑之。但葛葳来不及多想,只想着飞快赶马车,早点到达周贤那里。 原本用三个时辰,葛葳只用一个多时辰,就赶到了周贤宅院门口。葛葳央求门卫通报,门卫遂报之。 周贤闻之,出门迎接。 葛葳具说前事,要求到此躲避。 周贤早知鲁贵大名,今见其身强力壮,便爽快答应了下来,问:“是不是差点被发觉?” 鲁贵问:“是啊!您怎么知道的?” 周贤笑了,说:“我听家丁说的。” 鲁贵问:“家丁又是如何知晓?” 周贤笑得更灿了,对鲁贵说:“我早知你要来,就派家丁来守候迎接。家丁恰好看见你们被捕快检查,于是灵机一动,躲在树林中叫救命,这才转移捕快们的注意力。不然,你们险些被发觉。” 鲁贵激动地说:“小的我不知说啥感谢话才好,要不是您呀,我早就被捕砍头了。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然而,葛葳没有鲁贵这么激动,他打着另外小算盘,见周贤好说话,知道捞银子的机会到了。 葛葳说:“周员外,鲁贵有的是力气,可为您做许多事情。您不如出五十两银子,我把鲁贵卖给您吧!” 鲁贵狠狠地瞪了葛葳一眼。 葛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悄声地对鲁贵说:“你在我家躲避这么久,吃我的,喝我的,还让我担惊受怕,我总得要点补偿吧!” 鲁贵说:“你要啥补偿?我是你外侄啊,我们是亲戚,你还说那样的话。” 葛葳头低得更低了,红着脸,说:“外侄,别吭气!你没有银子给我,但人家周员外有的是银子,有钱人是不会计较的。” 周贤冷笑一声,一句话没说,便点头应允。 葛葳得了银子,欢欢喜喜离开。 周贤安排鲁贵,到煤洞里面挖煤,对看管说:“煤洞里面的活儿,凭这个家伙干,怎么干都行,他有的是力气。但千万不要亏待他,让他吃好喝好。” 等鲁贵走后,周贤心想:“窝藏杀人犯,那可是死罪。虽然世道混乱,但一旦认真下来,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那可怎么办?” 此问题,一直萦绕在脑际。晚上,睡在床上,睡不着,周贤随即又想:“官府迟早会找到他这里来的。与其如此,还不如主动出击。” 周贤一夜未眠,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次日一大早,周贤乘坐牛车,带着两名随从,携二百两黄金,往云州府,求见知府余平。 周贤与余平,往来频繁,素来要好。 余平长得眉清目秀,喜欢读书,像一个书生,书卷气味甚重,因此一脸和气,说起话来,却是极讲道理的。 周贤来至余府上,就像自己府上一样,门卫不通报,径直入内,来见余平。 因为余平视周贤如财神爷,曾对门卫说过:“以后周总来了,可以不用通报,让他直接进来即可。”放眼云州府,在知府余平这里,只有周贤能享受如此特权。 余平见到周贤,相当高兴。礼罢,寒暄,问候,让至厅堂,坐下,上茶。俩人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客套话。 说到痛快处,周贤献上一百两黄金,余平礼节性推让一下,随后愉快地收下了。觉得周贤今日来,一定有要事相求。因此,刻意留周贤喝酒闲聊。 席间,余平兴致极高,频频向周贤敬酒。 趁着余平高兴劲儿,周贤转入正题,问:“听说大人您最近在追捕鲁贵,是吧?” 余平答:“是啊,他杀了袁员外之公子,袁员外特意来求我,要求将杀人凶手绳之以法。不然,我不会追捕他的。” 周贤说:“哦,是应该追捕的。” 余平问:“难道你认识鲁贵吗?” 周贤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余大人,您觉得鲁贵是啥人?是坏人吗?” 余平答:“不,也许他不是坏人,或许他是一个侠客。” 周贤说:“这就对了。据我了解,他是仗义杀人,惩处豪强劣霸,伸张正义,没有啥过错啊!” 余平说:“怎么没有过错呢?他杀了人,按照律例,就应该被判刑啊!这是有法可循的。” 周贤说:“余大人,您说得没错。但是,我看见有的人,肆意杀了无辜者,还不是作恶者,只要花了钱,不是也没有被判刑吗?” 余平说:“这个,这个,我知道啊!” 周贤说:“既然您知道,为啥还要通缉鲁贵?” 余平反问:“若杀了人,不被通缉,这个世道,不是全乱套了吗?” 周贤说:“这个世道,本来就是乱套的。试想,若把鲁贵通缉回来,把他处死,而欺负人的豪强恶霸,却受不到处罚,不是更乱吗?” 余平无言以对。 周贤又说:“这样吧,打开窗户说亮话,恕我直言。我知道袁员外也给您送了金银的,不知他送了您多少,但我再加一百两黄金,求您放过鲁贵,行吗?” 说罢,随即又向余平献上一百两黄金。 原来,袁员外只给余平五十两银子。余平见周贤给的数量,比袁员外多了好几倍,而且又是黄金,黄金可是比银子更值价啊! 再加上,余平在道理上又说不过周贤,知道周贤是当地有名侠商。既然如此,猜测鲁贵必藏在周贤那里,就想做顺水人情。于是,爽快地答应放了鲁贵。 谁知隔墙有耳。此事恰好被谢苏听见。 谢苏居于同知之职,是余平之副职,向来对余平处事风格相当不满。余平对谢苏也不太感冒,有一次,余平还当众羞辱谢苏,让谢苏下不了台。 于是,两人矛盾渐渐深沉。 谢苏对余平怀恨在心,发誓找机会报复。 然而,谢苏平时善于伪装,碍于余平是正职的面子,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谢苏表面上在余平面前恭恭敬敬,实际上与余平面和心不和,心怀叵测。 谢苏觉得,这是报复余平之最佳时机,悄悄地将此事向巡抚匿名告发。 巡抚名叫缪彝,收到举报,派廖屠、曾夔彻查此事。廖屠、曾夔为人较为正直,均是巡抚衙门负责案件之官吏。 廖屠、曾夔来到云州府,悄悄调查此案,查清:余平徇私枉法,周贤包庇犯人。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确系属实。 为此,缪彝深感此案重大,不敢隐瞒,即日上报皇帝。 皇帝闻奏,遂降旨:“罢免余平官职,削职为百姓,遣送回原籍。至于周贤之犯,巡抚自行处置。” 于是,周贤被捉拿归案。 鉴于周贤身份特殊,缪彝将审讯规格,高调至巡抚衙门审理。 第三章 受刑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根据缪彝安排,审理周贤窝藏杀人犯之案件,仍由廖屠、曾夔两人负责。廖屠为主审,曾夔为副审。 周贤被捕,关在牢狱,一月有余,才被提审。 这日,周贤面无表情,戴着脚锛枷锁,由两个小狱吏押着,被带到审讯室。 一进审讯室,周贤见墙上、地上,乃至空中,都摆满了刑具,各式各样的。廖屠、曾夔表情严肃,坐于审讯桌前。 室内气氛——阴森、冷峻、霉味、晦暗……简直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狱吏叫周贤跪下。 周贤昂然不动,“哼哼”一阵冷笑。 廖屠问:“为何不跪?” 周贤又轻蔑一笑,说:“我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是不能跪你们这些狗官。” 廖屠闻言,大怒,说:“给老子跪下。” 小狱吏见状,过来强制周贤跪下,却被曾夔摆手阻止了。 曾夔给廖屠使眼色,示意廖屠别让周贤跪。廖屠嘟囔:“民见官,哪有不跪之理?”嘴上虽这么说,但还是作罢。 周贤昂然站在审讯室中间。 廖屠问:“周贤,我问你,你老实回答,你把鲁贵藏在哪儿?” 周贤答:“我不会说的。” 廖屠不耐烦地吼道:“快说!” 周贤又笑了,说:“你真的想知道啊!我告诉你吧,鲁贵藏在我的脑袋里。”言罢,直接扑向墙壁,以头撞墙。撞击脑额,鲜血直流。 廖屠见周贤,桀骜不顺,没问几句话,竟然就撞墙,心想分明是来示威的。 顿时,气极败坏,恼羞成怒,质问:“你简直不识好歹,看来是欠收拾。来人,快给我用刑。” 一直在旁静静垂立的小狱吏,听得廖屠吩咐,立即将周贤掀翻,平躺于刑桌上。 随即顺手从地上,拿起银鏊与木炭。银鏊是一种器皿。 将木炭放在银鏊里,点燃木炭。 木炭中混有易燃物,很快熊熊燃烧起来,把银鏊底面烧得滚烫。然后,以火热的银鏊,放在周贤裸露的肚皮上。 此刑名,叫“烫肚”。巡抚监狱专门为铁络钢筋、铮铮侠骨的犯人而设。周贤刚好撞在枪口上,正好符合这种倔强不从之性格,因此用此刑。 事实上,没有几个犯人,能够经受得住。 顿时,浓烟气升腾腾,“咝咝”作响。一股烤肉皮焦味,扑面而来。 其余在场的人,无不面色惊惧,都不忍心观看。 不一会,周贤肚皮上,被烫起了几个血泡。 周贤不但毫不畏惧,反而忍着巨痛,怒从胆边而起,大声叫:“他娘的,我不怕!木炭放少了,还不够烫。为啥不再加一些炭,让炭火烧得更旺?” 说罢,周贤昏死过去。 小狱吏赶紧将炭火拿开,然后以冷水泼在周贤身上。 周贤惊醒过来。 廖屠再次问:“到底招不招?” 周贤躺在刑桌上,怒目圆睁。虽然虚弱无力,但仍然倔强地摇了摇头。 曾夔在一旁冷眼观闻,觉得周贤不是一般的犯人,有胆、有识、有正义,佩服之心油然而生。 把廖屠拉到一边,曾夔悄悄地说:“像周贤这样的犯人,我们没有必要再审,不如上奏巡抚大人定夺,让我们也落得个好名声。” 廖屠从其言,报之。 缪彝是行伍出身、性情中人。闻之,为之一震。惊异得嘴巴张得大大的,好久都合不拢。 当了这么多年的巡抚,还是第一次碰见像周贤这样不屈的犯人。他谁也不服佩服,就服像周贤这样硬朗的汉子。 于是,破例召见。 廖屠、曾夔叫狱吏将周贤带至堂上。 厅堂上,缪彝正襟危坐。见周贤拖着刑具,缓缓而来。遂亲自下堂,将周贤脚锛枷锁取下。并赐座、上茶。 周贤慢慢坐下。 缪彝和颜悦色地问:“为啥要窝藏贼人?” 周贤答:“鲁贵是豪侠,不是贼人。” 缪彝有点生气,说:“我问是为啥?” 周贤答:“古人曰,言必行,行必果。事先我向他做出过承诺,即使是让我死,也绝不食言。我就这样的人,所以我要好好保护他。” 缪彝问:“鲁贵是你窝藏的吗?” 周贤答:“好汉做事好汉当,明人不说暗话。鲁贵确实是我藏的。” 缪彝问:“鲁贵与你素不相识,搭上你的性命,值得吗?” 周贤说:“值得,怎么不值得呢?” 说罢,鄙视地望了缪彝上眼。 顿时,缪彝如芒刺背。 周贤口干舌躁,嗓子眼冒烟。于是,从容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润了一下喉咙。 周贤说:“鲁贵虽不与我相识,但他是正义的化身,是黑暗社会中的一丝光亮。我必须倾其所有,即使牺牲我的生命,也是值得的。” 缪彝沉默无语,冒出一身冷汗。 周贤又反问:“巡抚大人,您说是吗?不然,这个世道,邪恶就会被战胜正义。到头来,这个本来光明的世道终究会被一片黑暗代替。” 言词切切,有理有据;情意豪迈,敢做敢当。周贤才是一条硬汉。 缪彝听其言感其情,对周贤佩服得五体投地。在头脑里搜索了好久,好久说不出应对之词。 这时,厅堂上一片寂静,场面有些尴尬。 廖屠走过来,悄声在缪彝耳旁提醒:“巡抚大人,对周贤如何处置?” 缪彝这才回过神来,思索了好一阵,才说:“罪责可免,家产难逃。” 说罢,派人将周贤家产抄没,包括奢华的宅院和赚钱的煤矿。 过了几天,将周贤释放。 周贤归之。望见宅院、煤矿等家产,皆被官府没收,无处落脚,内心一阵酸痛:“云州呆不下去,又到哪里去呢?” 突然,一片树叶,从枝头上,落了下来。 周贤想:“俗话说,落叶归根。若到别处去,比较陌生,不太适应。不如回踵州,毕竟那里是我土生土长之地,有我熟悉的一草一木。” 想罢,打定主意,简单收拾行装。带着家眷妻小,坐着那辆破旧的牛车。望踵州方向出发。 行不到几里路,只见一大群人,黑压压地拦在前面。等周贤走近,全都齐齐跪下。 周贤一看,原来全都是解救之豪侠。 这些豪侠齐声说:“周员外,昔日感恩相助,今日特来送行!” 周贤正要答话。 突然,一阵风沙刮来,使人睁不开眼。 少顷,风势停止吹动。 众人睁之,视之,一位道士,乘一只仙鹤,立于面前。 只见那道士,童颜鹤发,飘飘欲仙,美如冠玉;一袭白里外青道袍,头戴白色道巾,手拿一把浮尘。 周贤开口问:“请问道长,从何处而来?” 道士不答。 这时,仙鹤“吱吱”地叫了一声。 众人目光皆落在这只仙鹤身上。 只见这只仙鹤,落落大方。纯白色的羽毛,纯洁朴素;飘逸的体态,雅致悠闲;嘹亮的鸣声,优美脱俗。 道士说:“周员外,您因救豪侠而落难,老天都不容忍。今日受此大难,已躲过这一劫。你后人将来必有福。至于福分能存多久,要看你后人造化。” 周贤问:“啥样的造化,才能持久?” 道士亦不作正面回答,说:“天机不可泄露。” 说罢,“呵呵”一笑。乘坐仙鹤,向天空飘飞。众人都看呆了,以为遇见了一个神仙,都向空中作揖。 过了好一会,众人皆说:“看嘛,今日神仙都来了。好造化呀!” 周贤见豪侠们仍跪着,说:“各位好汉,快起来,回吧,请回!我在这里,也谢谢你们为这个世道,撑起了一片正义的天空。” 其中一名豪侠说:“周员外,我们舍不得您离开。既然您决定要走,我们也要跟随您。有福同享,有难共担。” 众人都齐声应诺。 周贤想,若众位豪侠跟着自己,而自己已失去了家产,没有钱财贿赂官吏,这是无法保护他们的。 想罢,摆了摆手,又摇了摇头,执意不允。 其中,有九个豪侠,见周贤拒绝。当着周贤之面,含泪自刎而死。临死前,都说:“此命是周员外给的,人不能随行,只有让自己的灵魂归随。” 其余众人,纷纷亦欲效仿。 周贤无奈,只得跪下请求,说:“各位豪侠,求求你们了,千万不要这么轻生,不然我是要折寿的。” 众人这才作罢。 这时,鲁贵站了出来,要求周贤带他一起回。 鲁贵说:“周总,我姑父将我卖给您,有卖身契为证。既然如此,您就是我的主人,您无论到哪里,我都要跟随。” 周贤见鲁贵,言真意切,说得在理,无法再拒绝,只得从之。 转身上了牛车,与众豪侠挥手,依依惜别。 一路上,晓行夜宿。周贤带着家眷妻小、仆人鲁贵,回到了老家踵州。隐居于锦龙村。 第四章 善恶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锦龙村,人稠地稀,土地贫瘠。 该村有三百余户村民,算是一个大村庄。位于鑫城山脉的山凹里,是踵州偏远山区,也是周贤出生之地。 周贤到了锦龙村,无地无房。面对故土,既熟悉,又陌生。失去原有家产,钱财并不富裕。甚至连最值钱的牛车,从云州至踵州,经过长途跋涉,老黄牛拖不起,终因劳累过度而亡,车辆已报废。 说是白手起家,并不为过。 怎么办?一切只有从头做起。 首先是居住问题。 周贤是一个孤儿,父母早已离世。 几十年前,周贤离家时,仅存一间房屋。因长年无人住,坍塌不堪,已成废墟。 好在亲戚朋友,闻讯赶来。见周贤可怜,众人齐心协力相帮。凑檩子,捐木梁,拿瓦片,取石头。东拼西凑,把建房的材料凑齐。 然后,周贤与鲁贵,自己动手,修房造屋。建了三间:一间堂屋,两间厢房。还搭有拖水与偏房,分别用于灶屋、牲畜圈舍。 其次是挣钱问题。 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周贤看见,锦龙村盛产水竹,于是灵机一动,想出以水竹挣钱办法。 以竹子为原材料,周贤学编竹席、竹筐、竹篮等竹器。等编织手艺练熟,便把竹器拿到场镇上去贩卖。 然后,又教会家眷、仆人,都来编织。 没想到,竹器挺好卖的,总是卖得起价。 人多力量大,编来贩去,慢慢才有了一点积蓄。周贤勤挣家业,买了三亩薄地、一辆马车、一匹马、一头黄牛。 故事叙述至此,有的看官,也许问:“怎么没有介绍周贤家人呢?” 列位看官,请先莫急,喝一口茶,且听慢慢道来。 原来,周贤先后娶了两妻,生有两个儿子。 在云州时,周贤娶了前妻,生下长子,取名叫周江。等周江长大成人,又给周江娶了妻子,名叫王兰。 回到踵州,前妻因病,早年去世。 之后不久,娶了后妻,又生次子。 次子快要出生的这天。周贤独自屋外坐着,不觉双目困倦,躺椅而眠。 朦胧之际,只见半空中,落下一个怪物,像人又不似人,红红的,矮矮的,唯独面是青色的,咂巴着嘴,跳着奔向前。 周贤大叫一声,醒来时,却是南柯一梦境,心中蹦蹦乱跳不止。 正自出神,忽然,接生婆出来,说:“恭喜,夫人生了男孩!” 周贤闻听,倒抽了一口凉气,惊疑不止。 进屋时,夫人有气无力地问:“取啥名字?” 周贤看也不看婴儿一眼,说:“既然哥哥叫周江,弟弟就叫周海。因为江与海刚好是兄弟。” 王兰听说又生了弟弟周海,对丈夫周江说:“家里本来就不富,现在又生了一个弟弟,将来家财只得分一半。你说说看,应该咋办呀?” 说这话时,王兰脸皮,本来就微黑,却显得更甚;满脸雀斑,在脸上蹦蹦跳跳,好像掺杂的火药面末,在黑皮上来回倒腾似的。 看样子,王兰亦非善茬,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婚后多年以来,王兰未曾生下一男半女。大概因为坏事做绝,而绝了生育后代。 闻王兰之言,周江说:“我正为此事发愁。刚才听爹说,他梦见一个怪物,然后弟弟就生了。我想弟弟将来必定也是怪物。” 王兰闻言,大叫一声:“哎呀,怪物必败家!”于是,怪模怪样,心生一计,怂恿周江,说:“如今何不趁早撺掇爹,将那个怪物,抛在野外,岂不早点省心?” 周江长得贼眉鼠眼,心胸狭隘凶狠,时时处处计较,哪里容得下别人?王兰长得满脸横肉,心狠无比,其性情恰与周江配成一对。 这时,周江听了王兰如此之说,如梦初醒,连忙起身,来见周贤,具说怪物败家之言。 周贤本来对周海出生,心存疑虑,闻之,正合自己心意,说:“此事,你快去办。将来若是问起时,就说生下来就死了。” 周江领命,来至产房,偷偷将周海抱出,装在篓筐里。悄然来到鑫城山后,见到一个深坑,欲将篓筐放下。 刚要扔到坑内时,眼前一闪,一只狐狸,呲牙咧嘴,跑了过来。 周江吓得魂不附体,连筐带人一同抛弃于坑外,速速跑回,跑得气喘吁吁,顾不得回禀周贤,跑到自己房中,连声说:“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王兰忙问:“咋啦?” 周江具说前事。 恰巧鲁贵从窗前经过,闻丢弃周海之言。鲁贵心想:“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怎能说扔就扔了呢?” 于是,急忙奔到鑫城山后,听得一个婴儿啼哭之声,顺着哭声方向寻去,果然发现一个孩子。一见到鲁贵,哭声停止,吮着手指,朝鲁贵笑。 鲁贵打开衣服,将孩子抱起,揣在怀内,奔回家来。 见到周贤,倾力说服,将周海留下。 周贤心为所动,突然意识到自己错误决定。古人言,虎毒不食子,何况人呢?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该把自己亲身孩子丢弃。 但周江、王兰这对夫妻,从没停过侵害周海性命之心。 某日,周江跟周贤进谗言,说:“如今弟弟已六岁,算不小,该叫他去放牛,既学到本事,也不吃闲饭。” 周贤见周江,说得有理,从之。 把周海叫来,吩咐出去放牛,嘱咐不要走远。 某日,周海独自一人出去放牛。王兰手托一张油饼,走了过来,说:“弟弟你辛苦了,特意来犒劳!”说罢,将葱油饼递到周海嘴边。周海闻着饼香味,拿着就要吃。 这时,突然,那头牛发出了一阵猛烈叫声。周海吓了一大跳,不觉手指一麻,将油饼落在了地下。才待要捡时,从后来了一只野狗,竟自衔饼而去,走不多远,吃了起来。 鲁贵刚好赶来,见状,说:“可惜一张油饼,却被它吃了,等我去赶回来。” 原来,鲁贵见王兰来找周海,便偷偷跟随。看见王兰拿饼给周海吃,没有在意。以为王兰是好心,就没有阻止。谁知王兰却安的是害人之心。 这时,周海拦住鲁贵,说:“别去!既然野狗已衔去,纵然拿回来,我也吃不得。” 说罢,少顷,鲁贵看那条野狗,走不多远,倒地而亡,七孔流血。 鲁贵观之,心里明白,把周海叫至僻静处,叮嘱:“以后嫂嫂给的吃食,千万不要贪吃。” 周海闻听,不但不信,反倒嗔怪鲁贵,离间叔嫂不和,赌气回家,好生闷气。 鲁贵知道,周海心地善良,并不生气。只是暗中保护,防备王兰夫妇,再次加害于周海。 王兰见害不成周海,只好作罢,但仍然不死心,一直寻找着时机。 不知不觉中,周海长大,长得大脸宽眉,内心憨厚善良,心胸较为宽阔,不太计较得失,娶了媳妇张翠。 张翠长得小巧玲珑,温柔大方贤惠,倒是与周海合得来。 周海娶妻以后,周江夫妇加害周海机会又来了。 那是一个夏天,夏日炎炎,烈日当空,热不可耐。一些绿色植物,被太阳晒着,好像生了重大疾病一般,蔫搭搭的,提不起精神。 某日,午饭过后。王兰看见水库边,张翠在洗衣,周海在游泳。 这座水库,离周家并不远,只有几百步距离。看起来虽不大,水却是极深的,有三个成人身高加起来那么深。 王兰知道,周海在水里虽然能游走,但游泳技能并不强。 于是,眉头一皱,心生一计。 王兰牵着黄牛,到水库里,叫牛洗澡。 与周海、张翠打过招呼以后,故意解开牛绳,任由黄牛游去。 眼看黄牛游到水库中间,王兰着急叫了起来,用近乎哭声喊道,“快看,牛游到水库中间去了!谁去救牛啊?” 张翠闻言,对周海说:“你快去救,黄牛是家里最值钱的。” 周海有些犹豫,说:“我恐怕不行!去叫鲁伯伯来救。” 王兰见周海迟疑,又叫喊起来:“叫人来救,肯定来不及,怎么办?” 张翠情急之中,只想着如何救黄牛,没有考虑到人的安危,只管着急催促:“周海,你快去呀!” 周海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游到水中间。当游到离黄牛一半远时,周海感觉体力不支,手脚发麻,游不起劲,身体直往下滑。 眼看快沉下去,周海又感觉,有东西托住他。 视之,一条大鱼,游了过来,托住了周海脚底。 牛救到了,周海也幸免于难。老天有眼,王兰害人计谋,没有得逞。 不久,周贤后妻也因病去世。 从此周贤未再娶。 日子如流水而过。表面上看,周江与周海,情同手足,伯埙仲篪,亲密无间,倒也和睦。实际上,这所谓的和睦,是弟弟周海不计较,忍让而换来的。 周江见加害周海不成,打起了分家的主意。 第五章 偏袒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原来,周贤一家人,编织竹器,熬更受夜的,实在太辛苦,所以,自从买地以后,周贤就叫不编了,主要以种庄稼为生。 周江种庄稼在行,是一把好手,常自鸣得意。 周海不会干农活,虽愿意学,但总学不会。 因此,周江以为,家里的三亩薄地,父亲年纪已大,又请不起人种耕种。除了鲁贵帮忙之外,大都是他一个人主要劳作。 周江在地里拼命干,累死累活;周海却在家里当甩手,坐享其成。周江心里不平衡,觉得吃亏了。 于是,周江想通过分家,丢掉周海这个累赘。 然而,如此想法,受到了周贤极力阻止。 周贤在周海刚出生时,虽有过一丝不痛快,但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后来慢慢地喜欢周海,啥事都偏袒。 只要周海有需求,周贤常有求必应。要啥尽量给啥,在现有条件下,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而对周江却置若罔闻。 周江由此对周海深怀嫉恨,常埋怨说:“弟弟,父亲太宠你了。你看我,成天那么辛苦,父亲却对我理都不理。” 像这样埋怨之言,只要传到周贤耳朵里,准会受到一顿怒斥。 周贤说:“周江,我宠你弟弟,天经地义,你有啥好啰嗦的?你别不服气,我看你和你媳妇常害你弟,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今后若再害他,看我不收拾你们,那才怪呢!” 周江被训得瓜兮兮的,无言以对。 周贤为啥偏向周海? 那是因为,周贤想起,离开云州时,道士的预言:“后人将来必有后福”。 周贤想,后人是周江与周海,哪一个能有后福呢? 是周江吗?当然不是。周江夫妇为人太恶,容不得他人,甚至连亲弟弟都不放过,三番五次加害于周海。 像周江这样的人,老天是不会让他有后福的。 除了周江,惟有周海。 周海为人善良,刚出生时,天有异象,难道这不是暗示吗?后来事实证明,周江几次加害,周海都能化险为夷,总是大难不死。 古人云,大难不死之人,当然必有后福。 周贤虽隐居于偏僻乡村,但志向从未曾改变。如今年过半百,早已无能为力,只得把希望寄托于周海身上。让自己未实现的愿望,依靠周海去实现。 因此,格外看重周海。 当然,还有另外一层原因,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喜幺儿。”作为百姓的周贤,又怎能不爱自己的幺儿子呢? 王兰见状,知道再这么过下去,始终不是办法,吃亏的还是自己,于是私下里,有事无事,常怂恿周江,到公公面前提分家之事。 然而,周江对父亲一提到分家,准会挨一顿臭骂。 周贤说:“周江,你把弟弟分到一边,弟弟就得饿死。你当哥哥的,就那么狠心吗?若是把你弟弟饿死了,那不把我气死啊,你就是一个不孝顺之子。” 周江又被骂得狗血淋头,不知所措。 因此,在周贤压制下,周江想分家,是分不成的。 就此,分家一事,就暂且搁浅。 日子就这样,在平淡无奇中,一天天过去。 不久,张翠生下一个儿子。五官端正,活泼可爱;皮肤细腻,柔软滑嫩;眼睛清澈透亮,皮肤晶莹剔透。 周海希望儿子,能过上美好生活,给其取名叫“周韶”。 韶,原为古代乐曲之名,上古虞舜时代之作品。引申为美好之义,多形容光阴、时光、年龄、外貌,或气质之美好。 这样说起来,孩子之名,却是父母希望所在。 可惜的是,周韶却辜负希望,一直体弱多病。至少身体不健康,其他的,就说不上是美好的了。 原来,张翠在怀着周韶时,看到周江夫妻俩,明里暗里欺负丈夫,心里难免生气。孕妇一旦生了气,就容易早产。 因此,周韶属于早产儿。生下来时体重不足五斤,呼吸困难、呻吟、发绀、喂养困难、反应差、皮肤及巩膜黄染、水肿等。 周家不知想了不少办法,让周韶吃了不知多少药,周韶才得勉强活了下来。 以至于,周韶后来年纪轻轻的,就得病去世。 当然,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后来,周贤见鲁贵,仍孤身一人,过意不去,也给鲁贵娶了妻。 其妻叫蒋娴,勤劳贤惠,庄户人家出生,也是锦龙村人。 蒋娴结婚以后,就与鲁贵一起,住在周贤家,朝起晏眠,侍候周贤起居。除此之外,还到田地里勤于耕作。 虽然鲁贵夫妻是仆人,但周贤并非将其当仆看之,而是以家人之情相待。 在劳作之余,周贤与鲁贵,常喝点小酒,解闷散愁。 某日,蒋娴弄了下酒菜:花生米、拍黄瓜、腌皮蛋,叫鲁贵去请周贤喝酒。 鲁贵刚一开口,说:“周总……”就被周贤打断了。 周贤说:“鲁贵,以后你别叫我周总了。现在我失去了产业,已不再是老总。” 鲁贵说:“您老人家在我心目中,永远是老总的。没有您帮助,我脑袋早就搬家了。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这辈子一定要好好报答。” 周贤感动万分,说:“鲁贵,快别这么说,你跟随我受苦,已经算不错的了。”停顿一会,周贤问:“你刚才想跟我说啥?” 鲁贵说:“我就想问一下,这么多年了,您还想起往事吗?” 周贤答:“怎能不想起呢?往事历历在目,就像昨天发生一样。它已经刻在我脑海里面,我时常想起,真是一切如梦啊!” 鲁贵问:“您最想的人是谁?” 周贤又答:“当然是鄢俊。当时我被‘黑狗’欺负,周围那么多人,都不敢出面相助,而唯独鄢俊站了出来,丢了性命不说,而且还告诉我宝藏。你说这人耿直不?” 鲁贵答:“耿直,绝对是耿直的侠客。您与鄢俊必定有前世的渊源,正如佛教所说因果之类的。” 周贤说:“不是前世,应该是今世。” 鲁贵“哦”了一声,顿时来了兴趣,请周贤说来听听。 于是,周贤细说前事。 原来,周贤在埋葬鄢俊时,看到鄢俊那张熟悉的脸,这才想起,他其实是早就认识鄢俊的。 鄢俊是踵州人,与周贤是老乡。那时鄢俊还小,父母外出讨口要饭,在路上风餐露宿,讨要不着,父母双双不幸都被冻死。 周贤闻之,帮助鄢俊,安葬父母。又拿出二十两银子,叫鄢俊当盘缠与学费,到云州学武。那年周贤虽然来到云州,知道鄢俊也在云州,但不知具体地点,因此一直未去寻见。 鄢俊一学就是十几年。学成归来,发誓报答。 谁想,鄢俊在云州与周贤不期而遇。 当时,鄢俊把周贤认了出来,见周贤被人欺负,挺身而出。在与“黑狗”搏斗中,因被刺中要害,临近死亡,已来不及相认,只是告诉藏宝之地。 周贤说罢,长叹了一口气,自责地说:“鄢俊不顾性命救了我,又将财宝给了我,我却辜负他了。说起来,实在惭愧啊!” 鲁贵说:“周总,您快别自责了!要怪就怪这个黑暗的世道,不能怪您,您是管不完的,何况您还帮助过几百名豪侠呢!” 说罢,也跟着周贤叹气。鲁贵又说:“您老人家,别想那么多,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原来,周贤昔日受过大刑,受过怒气,大起大落,大悲大喜,身体经受不住。 于是,带来了一系列后遗症:常发烧、咳嗽、头昏、眼花、乏力、鼻孔出血……时断时续的,病症不断显现。 其实,鲁贵一直怀疑,周贤患有重大疾病。 那时大多数人,就是这样。一旦身体有点小毛病,因无钱医治,能拖则拖,实在拖不过,只有再想办法,但有时却为时已晚。 所以,鲁贵对周贤疾病,也无能为力,惟一能做到的,就是常提醒周贤,酒要少喝点,不要太劳累,干不动的活,别逞能,他来干。 尽管如此,鲁贵担心的,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某日,周贤在地里干农活,正与鲁贵有说有笑的。突然间,胸口疼痛,头昏脑胀,站立不稳,倒了下来。 第六章 天葬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且说年过半百的周贤,实在是扛不住,病倒了下来。 众人惊之。 以鲁贵为主,七手八脚,将周贤抬回家,平躺至床上。众人围在床前,闹成一团粥,一时拿不定主意。鲁贵稍微清醒,端来红糖开水,但周贤已经喝不下去。 鲁贵顾不得多想,急忙驾着马车。飞快奔去踵州城,请来有名郎中高噤。 不多时,高噤被请来了。 只见高噤长得,高高瘦瘦的,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提着一只药箱前来。 高噤的医术,算是高明的。来至病塌前,望见周贤印堂发暗,气息微弱,又诊了一下周贤脉搏,沉而无力。然后走到室外,向家属招手,示意聚过来。 鲁贵心一惊,情知不妙,忙走过去,急问:“怎么样?” 高噤摇了摇头,悄声说:“令尊的病,可能无法治愈,准备后事吧!” 果如其言,十余天之后,周贤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已无力回天。 临终之时,周贤拉着周江之手,说:“周江,你快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弟弟。我走以后,千万不要分家!” 周江应允。 周贤又把周海叫到身边,说:“儿啊,我最放不下心的,是你呀!以后看你造化,好自为之!要多听鲁伯伯的话,要把他当成父亲看待。” 周海含泪点头。 周贤对鲁贵说:“你要多照顾我两个儿子,他们不谙世事,易出差错。尤其是小儿子周海他……” 话没有说完,指着周海,撒手而亡,终年五十六岁。 说来也奇怪,那天夜里,那头牛也跟着死了。 周家家眷,一群人,包括鲁贵、蒋娴,见人畜两亡,都哭得像个泪人。 鲁贵、蒋娴忙里忙外。 按照当地风俗习惯,报丧给亲戚朋友知晓,然后穿寿衣、买棺材、盛殓。只请了两个道士,做功果追荐。 葬礼办得极其简单。 周贤尸首在屋内,放了七天七夜。鲁贵都未合眼,有空就守在旁边。因无钱请得起阴阳先生看风水,随便于鑫城山下,寻一阴穴墓地掩埋。 那天早晨,是周贤“上山”之时。一路上,吹吹打打,周江端着相框,周海举着灵牌,披麻戴孝,低着头,含着泪,走在棺材后面。 走到已挖好的墓穴处,快要下葬之时,突然,天空异象,电闪雷鸣,风沙走石,狂风暴雨,扑面而来。 抬着棺材之“八大金刚”,急将棺材置于墓坑内。因风雨太猛,绳索都没来得及解开,纷纷跑到旁边大槐树下躲雨。 少顷,风雨止了,出来看时,那棺材已被黄土掩埋。众人皆称奇迹,这是从来未曾遇见过的奇事。 都说此乃“天葬”! 周家必出异人,非富即贵。 然而,周海没想那么远。只想到父亲死了以后,兄嫂可能要分家,把自己一家人撇到一边。 失去了依靠,可怎么办啊?想到此,于是在父亲新坟前,哭得更厉害,哭得更伤心,几乎断了气。 张翠劝说:“人死不能复生,车到山前必有路。别太悲伤。若是伤了自己身体,反倒对不起父亲。” 不到五岁的周韶,也牵着周海衣袖,可怜巴巴地,以稚嫩的语气,说:“爹,别哭了,快别哭了!” 周海止住哭声。 果然,周贤死后,不到两月,周江与王兰,提出分家。 周江说:“我们无儿无女,没啥负担。而弟弟有周韶,还有张翠,张口吃饭,闭口穿衣。净养他一大家人,我们太吃亏了。” 王兰点头,说:“是啊!等将来周韶婚配以后,又要添人增口,我们岂不是更吃亏?” 周江说:“父亲在世时,阻止分家。如今父亲已离世,算是管不着,可以早点提分家的事。” 王兰说:“这样最好。今后周海他们,有没有吃的、穿的,都与我们无关。” 周江思索片刻,说:“不过,不过,这里还有一个问题。” 王兰问:“啥问题呢?” 周江说:“父亲临死时,留下遗言,叮嘱不要分家。今日若违背了父亲之言,会被人耻笑、说闲话,如何是好呢?” 王兰说:“父亲虽有遗嘱,但他已经死了,又不是圣旨。何况圣旨,也是有变动之时。无论怎么做,都有说闲话的。” 周江连称有理,说:“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让这些嚼舌根的人,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别管那么多。” 夫妻俩一唱一和,将田产家私,暗地里搭配停当。房屋虽然也是各一半,但把好的留给自己,把差的留与周海。 王兰问:“马和车,该如何分?” 周江沉吟半晌,说:“马、车都留给我们。鲁贵夫妻俩人,年纪都快六十岁了,算是老仆。人老了,干农活明显不行,就分给周海吧!” 王兰又问:“那三亩地呢?” 周江反问:“你觉得,该怎么分? 王兰说:“这三亩地,分成两股均摊。良田好土留我们,薄田瘦土给他们。” 周江说:“如此甚好,请亲戚朋友来,作个见证,才能算数。” 王兰应允。 当夜,周江事先未与周海商议,就请人将分家契约写罢。 一切商议准备妥当。 次日,备下酒菜,办了四桌。邀请亲戚朋友来家,名义上是请客吃饭,实质上是请来当见证人。 又请周海夫妻及周韶出席。周海还蒙在鼓里,不知兄嫂何故请客。 席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周江端起酒杯,站起身说:“各位高亲,感谢对我的帮助。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众客也都喝了。 周江喝完,又说:“我今日有一事宣告。” 这时,原来闹闹嚷嚷,顿时鸦雀无声,听周江说下句:“我想把这个家分了!” 有人问:“好好的,为啥分?” 周江答:“父亲去世后,都是我一人当家。我能力有限,当不好这个家。万一有啥闪失,我既怕对不起父亲,也怕伤了骨肉之情。” 停顿一会,周江说:“请列位高亲前来,就是请作一下见证。” 说罢,从抽屉里面,拿出分家契约,说:“都是一样搭配,公正无私,烦劳各位高亲,举手画押。” 周海生性柔弱,听说要分家,不敢争辩,悲从心来,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独自哭不停。 张翠见状,很是生气,独自上前,与周江论理。 周海去拉,张翠甩开。 张翠气乎乎地,来到周江面前,说:“父亲临死时,曾嘱咐不要分家。可没死几天,尸骨未寒,兄长擅自作主,分起家来,居心何安?” 众客议论纷纷。 周江怕说闲话,于是红着脸,硬着头,狡辩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父亲是过世之人,说的话哪能不变之理?” 张翠被问住了,不知说啥才好。 周江又说:“本想把马及车分与你们的,但是弟弟不会养,你一个妇道人家不敢养,你儿尚小不能养。因此,我们只好留着。” 张翠抢着说:“马与车是最适用的,你却找借口,把它留下了。” 周江说:“并不是如此,我是替你们考虑。如今分那一亩半田土,叫鲁贵帮你们种,好歹不得饿死。” 听说话语气,周江早有打算。张翠知拗不过,也只能如此。 众人甚至也认为,周江说得似乎有道理。 但那些亲戚长辈,都知道分得不公道,但没有一人站出来,替周江说句公道话,皆默默地拿过笔来画了押。 这日一大早,鲁贵去了踵州城,给周韶买草药,只知周江请客,不知分家之事。 恰好在画押之时,鲁贵就回来了。 刚至门口,正遇见蒋娴扫地。 蒋娴知道丈夫,爱管闲事,多言多语,把鲁贵拉至旁边,说:“今日周江把家分了,你别去管,省得讨嫌!” 鲁贵闻之,大吃一惊,说:“周总临终时,嘱咐不要分家,怎么把家分了?周海不会种庄稼,这叫他怎么活呀?” 说罢,转身就走,要去找周江说道。 蒋娴劝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你不是清官,而只是一个仆人,你断得了吗?人家来了一大帮亲戚长辈,都没有说啥。你去说,那算啥?” 拦在前面,不让鲁贵走。 鲁贵说:“你这个老婆子,快让开!话虽如此之说,但我也要弄明白,不要辜负周总对我救命之恩。” 说罢,推开蒋娴,径往院内走。 走进院子,鲁贵看见摆了四桌酒席。周江喝酒,喝得满脸通红,正与他人吃喝得兴高采烈,无法贸然去问。 鲁贵见无人理,只在旁站立。一时寻周海,却不见人影。 这时,天气异象。刚刚还是晴天,忽然,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会儿下起了暴雨。 坐席的众人,纷纷进屋避雨。 院坝里面的酒席,没有来得及撤离。那些盘盏里面的菜肴,酒杯里面的烧酒,都被淋进了雨水,淋得稀里哗啦。 看样子,这是老天在警告。 第七章 分家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鲁贵看着好笑。讪讪地,孤独地,幸灾乐祸地,站在那里。 因为鲁贵是一个仆人,身份地位相当低,没人把他打起眼,也没人注意到他,更没人与他打招呼。 鲁贵觉得无趣,转身离开。 当转至一个房屋拐角,来到一个窗户下,周海与张翠的对话,鲁贵无意间偷听到了。 原来,周海见兄长狠心,霸道分家,张翠上前论理,却论理不成。周海感觉,自己太不中用,便独自跑回了屋内,想一个人静静呆一会。 张翠见状,担心周海想不通,怕出现意外,撇下亲戚朋友,尾随周海而来。进屋一看,周海情绪稳定,便放下心来,但自己却想不开了。 这时,张翠哭泣,抽抽哒哒,断断续续。 周海安慰,话说得小声。 鲁贵听不清。 张翠突然不耐烦,边哭泣,边埋怨,后来大声说:“你哥分家,分得实在不公。马与马车最有用处,却没有把它们分过来。” 鲁贵这才听清了。 周海不知说啥才好,一股子劲地说“没事,没事……” 张翠气愤地说:“你就知道说没事、没事。分的田土,都是边边角角的,种粮可能收成不好。你想过没有,以后吃啥穿啥,只有光腚喝西北风。” 随后,以手点了周海额头:“你说咋办?” 周海嘟嚷半天,毫无主见,说不出所以然来。 张翠说:“你是男人,好歹说一句话,高低拿一个主意。” 周海被张翠逼得莫法,说:“你就别哭了,也别逼我了。事到如今,天随人愿。你不是劝过我,车到山前必有路吗?” 张翠说:“我是劝过,那是在你父亲坟前,怕你想不开,虚劝你的呢!说得比唱的好听,有路,有路,你说路在哪里?” 周海说:“要不,我去求大哥别分家,我向他妥协、屈服,可以吗?” 张翠鼻孔出一口气,“哼”了一声,说:“亏你还是男子汉,居然这样没志气。别让我瞧不起你。” 周海反问:“我是没志气,但我们还有鲁伯伯,他有的是志气,干农活也在行呀!” 张翠争辩说:“鲁伯伯是在行,但他快六十岁了。” 周海又挽回来,说:“他年纪再大,还可下地干活呢。” 张翠亮出“杀手锏”,反问:“那等都老了,以后呢,咋办?” 这下说到心坎里,周海便不开腔了。 鲁贵闻言,实在听不下去,径直走了进去,说:“你们别吵了。” 见鲁贵突然出现,周海、张翠面面相觑,停止了争吵,眼睛直愣愣地望着。 鲁贵说:“周江强行分家,把我分给你们。请你们放心,我虽然年老,但精力未衰。活可干得,苦也受得。再下死劲,又干些年,多挣家业垫底,保你们以后无忧。” 听鲁贵表态坚决,周海有些感动,也受到鼓舞。 周海说:“那烦劳鲁伯伯了!活人不可能被尿憋死。要不这样,我跟您学种庄稼。” 张翠就等这句话,一个劲地鼓励周海,说:“当男人就应该如此。要说到做到,别光顾说好听的。” 原来,张翠故使激将之计,激发周海干农活。 这样的效果达到了,张翠转忧为喜,破涕为笑。 只要勤与劳,靠自己的一双手,何愁吃与穿,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张翠不再愁苦,对未来充满信心。 望见张翠脸上有了喜色,内心燃起希望,鲁贵心里也一阵高兴。 鲁贵说:“周总瞧得起我,临终前曾遗嘱,让你们把我当父亲看待。在这里,我也表一个态,也要把你们当成儿子儿媳看待。” 周海闻言,感动万分,眼泪掉了下来。 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只有鲁贵对自己不离不弃。随即拉着张翠,一起跪了下来,连叫三声“爹”,连磕三个响头。 鲁贵急忙将周海、张翠分别扶了起来,说:“快快起来,别拘礼节。我没有亲生儿子、儿媳,你们也刚刚失去亲生父亲,正好现在凑成一家人。将来有我吃的,也有你们吃的。” 周海使眼色,让张翠把周韶叫来。 少顷,周韶来了。 周海让周韶跪下磕头,并叫爷爷。 周韶年幼,不明事理,按照父亲吩咐去做。 从此,日常生活中,周海、张翠、周韶分别对应称鲁贵为爹爹或爷爷,称张翠为妈妈或婆婆。 这个临时组成的家庭,尽管有的成员,彼此没有血缘关系,但也其融乐乐,关系融洽。 下午,鲁贵讨来分家契约,问清楚明细账单。将分下来的东西,包括锅碗瓢盆,逐一照契约点清。然后好孬都搬了回来。 晚上,有几个亲戚,留下来吃饭。周江叫王兰炒了几个下酒菜,热热闹闹,你敬我,我敬你,喝了起来。 周江假意邀请周海,过来陪亲戚喝酒。周海故意未去。 亲戚们一直饮至深夜,方才散去。 次日,周江叫来木匠,把堂屋改成了两间,房门改成了两个。分别开门出入,相互不干扰。 自此,周海与周江分家,各过各的生活。 昔日周海被父亲惯坏了,养成了懒惰习惯,平时油瓶倒了都懒得扶。 今日下田干活,谈何容易? 周海跟着鲁贵,到田里去,薅秧,打谷,才知锅儿是铁铸的。 临近中午,烈日当空,炙烤大地。 又见在秧田里,有许多蚂蟥,游来游去,周海惊悚。 这时,正好有几只蚂蟥,竟然吸在周海小腿上,细皮嫩肉的,鲜血顺着小腿流下来。 周海哪里受得了,吓得跳了起来。借故口渴,回家喝水,赶紧跑了回来。 割稻把,弯着腰,手割出茧子。 打谷子,拿着稻把,挥打方形木桶,臂膀生疼。 将稻谷挑回来。前后两筐稻谷,约有百十余斤,搁在扁担两头。把扁担放在肩上,亦步亦趋,吃力行走,两肩被磨出了血泡。 只两三天功夫,周海就喊累得受不了。 相比之下,鲁贵连续干了好几天,都不叫喊苦累。 看样子,姜还是老的辣。 兄嫂看见老弟,吃不下干农活苦累,晚上就过来说笑。 周江讥笑:“哟,啧啧,老弟,你看这农活,不是人干的吧!因为是人就干不了农活。以前我下地费力干,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人看。” 王兰也幸灾乐祸地嘲笑:“老弟,你以为干农活,就那么容易啊?出去干了几天,体验到了苦累吧!” 这些话,两人一唱一和,把周海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周江夫妇俩走后,周海想:“哼!你们别得意得太早。等将来我要是有了足够多的金银,就不用干这些农活,让你们羡慕忌妒恨去吧!” 面对冷嘲热讽,想只能这么想。这只不过,算是精神上自我安慰罢。 可是,足够多的金银,就那么容易得到吗?何况自己这么柔弱、胆小、害怕,又没有挣钱本事,又能到哪里弄到那些金银呢? 周海想罢,只是苦笑。 是夜,周海早早入睡。 还未睡安稳,听见有人喊:“洪水来啦!快跑,快跑。” 周海赶紧下床,爬到房顶上,一看。只见不远处,洪水滔滔,波涛汹涌,迎面奔腾冲闯。 遂急匆匆下来,叫醒张翠。 周海说:“洪水来了,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张翠醒眼惺忪,说:“哪来的洪水,别做梦了,赶紧睡吧!” 周海说:“是真的,不哄你,快跑!” 这时,屋里已经浸水,洪水漫了进来。 张翠感到,事态严重,推醒儿子周韶。 衣服都来不及穿,一起拼命往屋外跑。 刚跑出门,一阵狂风吹来,飞沙走石,破旧的房屋,被吹倒了。 周海心里一阵凄凉,但已管不了那么多,只能一股劲地往前跑。 这时,洪水已冲过来,把周海淹埋。 张翠、周韶都被冲散,两人不知去向。 周海在水里挣扎,直叫:“救命,救命啊!” 这时,张翠游过来,把周海救起,按压胸腔,一口水,从周海口中,喷涌而出…… 周海飒然惊醒,原来,做了一场梦。 张翠还在枕边,呼呼大睡。周海想着这个梦,一直睡不着,睁眼至天明。 次日一大早,周海把这个梦,告诉张翠,问:“是吉,还是凶?” 张翠只是笑笑,说:“我也不知,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别太在意。若实在拗不过,去找算命先生,算一卦吧!” 第八章 掘宝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张翠不过是说笑,谁知周海还当了真。 恰好这时,张翠给周海一两银子,到场镇上,买点猪肉,打牙祭。 周海乐不可支。趁这个机会,他虽去了场镇上,但没有直接去肉铺,而是先去找算命先生。 这个算命先生,叫舒继。 只见那张大嘴巴下方,留一撮花白山羊胡子;头戴一顶道士帽,架一幅眼镜,厚厚的镜片后面,藏着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悠。 时时处处,显出狡黠与精明。 在场镇街角,一块空地上,摊铺开了一块大红布,四角压了石块,以防大风砍刮走。在红布上,以墨色大书三字:“报君知”。又在红布最下端,书了一排排小字,但看不清楚,无外乎是说,算命灵验之类。 舒继悠闲地坐小凳上,立在这块红布后面,一群人围在前面看热闹。 周海走过去,分开人群,蹲在红布面前,喘了一口气,与舒继打过招呼,看了一下红布上面的字,然后具言梦里之事。 舒继闻言,上下打量了周海,并不言语,顺手从包袱里拿出签筒,又顺势将签筒摇了一摇,让周海随便抽签。 周海看了一眼筒签,好像命运系在上面,非常慎重。 把双手,放在嘴巴上,吹了吹,又小声嘀咕,虔诚地,许了一声愿。再抽出手来,抽出一只签。 一看签上,却是一个大大的“发”字。 舒继接过签来,捊着山羊胡须,细细观之。 然后,掐着右手指头,嘴里咕咕哝哝地,像和尚念经那样,一直小声说个不停,旁人根本不知在说些啥,也许故弄玄虚。 咕哝了好一阵,突然,舒继停了下来,叫周海拿一两银子才说。 周海不满,说:“平时算命,不是一纹银吗?今日怎么要这么多?” 舒继说:“此签抽得非凡,自然比平时要得多些。” 那些周围的人,见有戏看。都起哄,闹着玩,看稀奇。齐声怂恿周海,说:“你赶紧给吧!给了就说。” 因为周海口袋里面,只有一两银子,还是张翠给他买猪肉的。 若猪肉买不成,岂不是打不成牙祭? 想罢,有一些犹豫。 然而,周海忍不住,想听解梦之言,预测将来吉凶,拗不过周围人起哄,情急之下,一咬牙,于是就给了一两银子。 舒继又捊着胡须,漫不经心地说:“你抽到‘发’字,又梦见洪水,那是天大好事,意味着最近必发大财。因为水即财运,洪水即大财。旧房屋被吹倒,说明要有新房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周海问:“怎么发财,啥时候发?” 舒继呵呵一笑,小眼睛闪着狡黠之光,故作神秘地说:“天机不可泄漏!” 周海听后,很是失望。心想,算命先生都是讹诈,随便用些话来糊弄我,早知就别听他胡言乱语,只可惜了那一两银子。 这些周围人,见算命先生没说出啥大缘由,只不过说了些平常之言语,并不稀奇,便一哄而散。 周海悻悻地回家。 猪肉没有买成,拿去抽签算命,不着边际谱谱,白白费了一两银子。周海被张翠劈头盖脸一阵乱骂。可怜的周海,只得捂着头,任其乱骂。 女人将周海喋喋不休地骂着,骂了好一阵,直到骂够了,才肯罢休。 当然,周江夫妻听说之后,少不了对周海一阵奚落笑话。 鲁贵料定周海,并不是干农活的人。成天都知耍巧劲,以至于捷径窘步。于是笑了一笑,心想,一个懒惯了的人,要让他猛然来干农活,确实不容易,总得有一个适应过程。 于是,只顾由着周海野性子。 鲁贵在下地干活之时,让着周海愿去则去,不去也不管他。不再主动叫周海一块儿,而只与蒋娴出去。 周海当然巴不得,早晨可以睡懒觉,贪睡到太阳晒屁股,才愿意翻身起床。 这日,鲁贵与蒋娴下地里劳作。 鲁贵手握着锄头,卖力地翻土。炙肤皲足,挥汗如雨,汗水打湿了衣背。锄头上下挥动着,犹如一个不停摆动的单摆。 突然,鲁贵停了下来,望了望张翠。 张翠感觉丈夫不对劲,问:“咋啦?” 鲁贵不答话。刚才那一锄头挖下去,感觉挖到了一个质地坚硬的东西,使锄头金星四溅。那东西露了出来,看着是一抹黑色。 鲁贵惊叫了起来:“快来看,这是啥?” 不远处的张翠,左手提着筐,右手撒播种子。听见叫声,走了过来,边走边拢了拢掉在额前的头发。 天空灰蒙蒙的,一只乌鸦在天上盘旋,发出“吱吱喳喳”难听之叫声。 张翠走近一看,揉了揉眼睛,好奇地说:“这是啥?快挖出来看看。” 很快,从土里挖掘出来,是五个大箱子——黑色的,挺大的,结结实实的,镶着金边。看那箱子还上了锁,不过已经锈蚀了。 张翠毫不犹豫、好奇地说:“快打开看看!” 鲁贵挥起锄头,敲击下去,一下子就把锁敲掉了。 把箱子依次打开一看,其中,有三个箱子,里面装满了黄金;另外两个箱子,盛有金银首饰、夜明珠、珍珠玛瑙等贵重财物,不计其数。 俩人见了,惊得瞪目结舌。 瞬间,又高兴得跳了起来。 鲁贵悄悄地问:“这是谁埋的呢?”又像是自言自语。 张翠说:“管他是谁埋的,我们挖到,就是我们的。发财了,发财了!” 鲁贵将手放在嘴巴上,示意了一下,说:“嘘……小声点,不要声张!” 说罢,急忙站了起来,伸出头脑,东张西望。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察觉,这才放心下来。 蒋娴说:“这么多财宝,够用几辈子。我们拉着逃走,到别处生活。” 鲁贵摇了摇头,说:“不能,绝对不能。我绝不能辜负周总救命之恩。钱财是身外之物,不能只顾贪图。否则要遭到报应的。” 蒋娴问:“那你的意思是啥?” 鲁贵说:“我的意思是,这些金银财宝,是在周海地里发现的。都应该拉回去归周海所有,我们不能昧着良心私自占有。” 张翠应允。 鲁贵又说:“一个人呀,要讲良心。周海、张翠把我们当亲爹、亲妈看待,周韶叫我们爷爷、婆婆,我们也要对得起他们一家人!” 张翠为难地说:“你说得有道理。但回去路上,我担心碰见坏人抢劫。” 鲁贵说:“不怕,我带有这把大刀。” 原来,世道混乱,以防不测。鲁贵会武功,平时总是将大刀随身带上。 但是问题又来了,种庄稼的这个地方,离家还有点远,大约有几里路。张翠问:“五个箱子,那么沉重,如何运回?” 鲁贵沉吟片刻,指着不远处,有一片人户,说:“我到那里去借一辆马车。” 一切商议已定。 两人这才悄悄地运回,神不知鬼不觉地。 后来,有人传说,这些金银珠宝,是农民起义军的。他们败走了,就把其埋藏在此。若干年后,被幸运挖出来了。 当地,有一首儿歌唱道:“贼兵一去不复返,有人掘地获宝藏。” 且说鲁贵在附近人家,借了一辆马车,与张翠一起,将这五箱金银财宝,装上马车,拉着往回走。 在半路上,果然遇见,有两个歹徒,来拦路抢劫。 这两歹徒,一个叫程氓,一个叫王赖。 鲁贵原本是认识他俩的。 这两人,都是附近村里的人。是游手好闲之徒,喜欢打牌,搞大赌博。 这日,赌输了,失落之余,出来闲逛。无意中发现,鲁贵来借马车。悄悄跟踪,看见鲁贵装了五个箱子。 猜测箱子里面,应该是值钱的东西。 然后,一直跟在鲁贵后面,寻机在半道上下手。 走着,走着,程、王两人,见此人烟稀少,是一个好机会。绕道来到前面,拦住鲁贵去路。 蒋娴见之,有点害怕。 鲁贵悄声安慰:“有我在,别怕。”遂叫着他的名字,对其大喝道:“你们想干吗?” 程氓“呵呵”一声冷笑,说:“干吗?我要你箱子里的东西。” 鲁贵也笑了,答:“要箱子里面的东西,不是不可以,但我手中这把大刀,可能不会同意。” 程氓又一阵冷笑,怒从胆边生,叫王赖先上去,与鲁贵对打。 第九章 杀贼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鲁贵挥舞大刀,直出刀锋。勇力猛砍,快速出击。刀势逼人,遒劲有力,如猛虎下山捕食一般。 王赖本来就没啥武功,只会一点三脚猫功夫,而且基本功不扎实。哪里是鲁贵对手,只有招架之力,却没有还手之劲。 鲁贵手起刀落处,差点砍着王赖脑袋,幸好王赖躲得快,砍伤了王赖左臂。 王赖吓得负伤而逃,鲁贵也不追赶。 程氓武功,稍好一点,见伤了王赖,舞刀向前,直取鲁贵。 只见程氓,拿一把朴刀,进退有序,闪转果敢。瞬间纵跳,纷起翻腾。刀形随身而换,身刀融为一体,协调一致。 鲁贵见之,丝毫也不畏惧。手执大刀,飞奔迎来。利刀裹胸,采取劈、砍、刺、撩、抹、拦、截等,刀刀式式,直取要害。 程氓见了,吃了一惊,赶紧招架。但措手不及,被鲁贵砍伤右臂。遂落荒而逃。程氓逃在路上,恰与王赖相遇。 王、程两人商议。 程氓问:“今日真晦气。不知鲁贵拉的箱子,里面装的是啥东西?” 王赖答:“肯定是金银珠宝。不然,他不会那么舍命保护,你说是吧?” 程氓问:“若果真如此,他是从何处得来的?” 王赖说:“我也不知。管他从哪里得来的,抢到就是赚到。” 程氓说:“可是我们打不赢鲁贵,他武功真是太厉害了。尤其是那把大刀,刀术逼人,刀刀致命。” 王赖说:“我们不行,去搬救兵。” 程氓说:“当然可以,但找谁合适呢?” 王赖沉吟片刻,说:“去找李觉,如何?” 程氓应允。 那么,谁是李觉呢? 李觉是当地人又恨又怕的山贼,下面还有二个亲弟弟。老二叫李章,老三叫李文,死死跟随。 说起来,这三人,本是渭州人,各差一岁。 三人幼时,聪慧伶俐,然而贪玩耍。 及至科举,均屡试不中,后来不再读书。终日游玩,吃吃喝喝,游手好闲,坑蒙拐骗,干尽坏事,丧天害理。 父急,劝其务正业,皆不从。 不久,父亡。三人离开渭州,爬山涉水,行至踵州。此处乃舒适宜居之地,于是定居不再游走。 然,劣性不改,不走正道,而走邪路,靠卖假药骗人。如此雕虫小技,拙劣手段,致人死亡。 后遭到官府追捕,遂上山落草为寇。 这日,程氓、王赖二人,来寻李觉相助。至门前,让守门喽罗通报。 李觉叫其入内,见之。觉得这两人,贼眉鼠眼,不像不是啥好人,遂臭味相投。但还是警觉地问:“你们是何人,为何来此?” 程氓上前,通报姓名,具说前事。 李觉又问:“那你们知道,那五个箱子,现在藏于何处?” 程氓又答:“知道,知道。我们亲眼所见,鲁贵将箱子拉回家了。” 原来,程氓、王赖被鲁贵打伤、打败之后,死不甘心,又悄悄尾随,确定鲁贵把箱子运回家以后,才上山来找李觉的。 李觉闻听,哈哈大笑,说:“今晚就去把箱子抢来,看看里面到底是啥?若是金银珠宝,我们就发财了。” 说罢,遂安排亲自前往。 李文站出来,说:“此等小事,不劳大哥出面,今晚我带人去弄回来。” 王赖提醒说:“李爷,鲁贵不可小觑,别看他老了,可是武功了得。” 李文冷笑一声,自信地说:“他有啥武功,怕他干啥?他一个无名小卒,能有多大本事,你们那么怕他,看我今晚如何收拾他。” 李觉大喜,从之。 遂叫喽罗们,做好准备,天黑以后,吩咐李文带人,下山弄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鲁贵,黄昏时分,将箱子拉回。 在路过门口时,周江见之,好奇地问:“鲁贵,箱子里面装的是啥呀?” 鲁贵没有搭理,径直把箱子拉进周海屋内,叫蒋娴闩门,用木棍顶起。 周海、张翠接入,打开一看,一大堆金银珠宝首饰,露在眼前。顿时傻了眼,一时间惊得竟自说不话来。 少顷,才回过神来。 鲁贵具言其事。 周海说:“爹,赶紧把金银珠宝藏起来,不然被哥嫂知道了,不知他们又有啥想法。倘若我哥嫂问起,不要与他们讲真话。” 鲁贵说:“这个我知道,你别担心。我担心的,不是你哥嫂,而是山上土匪。” 张翠问:“为啥?” 鲁贵说:“在路上,遇见程氓、王赖来抢劫,都被我打退。我估计这两人,逃到李觉那里,搬救兵去了。” 周海闻言,大吃一惊,手禁不住颤抖一下,端着的茶杯,差点掉了下来,问:“如何是好?” 原来,李觉当土匪后,抢劫越货,心黑手辣,杀人不眨眼,无恶不作。 当地百姓,闻李觉而色变。 孩子只要哭着吵闹,大人哄不了,只说李觉来了,孩子都不敢哭了。 因此,周海也感到害怕。 鲁贵安慰说:“没事,有我在。时刻准备,好好提防。” 说罢,正要去歇息,突然,传来敲门声。 鲁贵摆手示意,以为是山贼来了,悄声喊不开门,随后大声问:“谁呀?” 门外传来周江夫妻的声音:“鲁贵,是我们呀,快开门!” 鲁贵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周江看见,鲁贵拉箱子回来,告诉了王兰。王兰觉得蹊跷,硬是拉着周江,特来周海家里,查看究竟,打探消息。 鲁贵叫蒋娴开门。 周江、王兰溜了进来,也不与周海打招呼。一进到屋里,就到处瞅瞅,模样甚是难看滑稽。 鲁贵问:“瞅啥?” 王兰问:“我听周江说,你拉箱子回来,我们来看看,箱子里面装的啥?” 鲁贵冷冷地答:“装的是木柴,从山上打来的,没其他的。” 周江、王兰夫妻,想再说什么,见鲁贵态度,如此冷冰冰的,不再言再语,转身出去。 等其走后,鲁贵预感,山贼可能今晚要来,要做足杀贼准备。 叫蒋娴烧了开水,一大锅,滚烫的。以桶装着,保持温度,放在那里。等群盗夜至,待有用处。 把狗牵至隐秘处,躲了起来。那狗只要看到陌生人,就会猛然叫唤。 嘱咐众人,警醒一点,别睡得太死。一旦听见狗叫,或者其他动静,即起床躲藏。 一切准备妥当,专等山贼到来。 这夜,静谧得让人害怕。夜空像是一个吞噬人的巨洞,繁星就像巨洞里一双双诱惑的眼睛,眨呀眨的。 众人一直未合眼,专听屋外动静。 李文领着山贼,叫王赖、程氓带路。一路赶来,在悄悄靠近周海家时,没有想到,那条黄狗“汪汪”地叫了起来。 鲁贵知道山贼来了。把屋里所有人,都集中起来,躲藏在地窖里面。 然后,大开门扉,等候到来。 李文率领贼匪,见大门打开,怕有机关,不敢往进,遂破窗而入。 黑暗中,鲁贵见状,急立于窗后。 待其入内,突然用勺挥沸水泼贼。 盗贼措手不及,被烫得哇哇乱叫,捂着受伤之处,四散往大门奔逃。 随即,鲁贵挥动大刀,一连砍倒几个盗贼。盗贼倒在地上,肠胃都流了出来,倒在地上死了。程氓、王赖两人,被打倒在地,半死不活。 李文手持长枪,与鲁贵对打。出枪甚锐,有虚有实,有长有短。 鲁贵一点也不胆怯,身法灵活,远跳近蹦,眼疾手快。 李文来了扎枪,速速平稳。用力枪尖,快入慢出。 鲁贵闪出刀式,步点灵活,稳扎稳打,锦里藏花,蝶飞鹰舞。 一来二往,鲁贵看出了李文弱点——其架式不稳,空空挡挡,却是虚的。 瞅准于此,一刀削来,李文一躲,但仍然不及,削掉一只耳朵。 再砍一刀时,程氓、王赖爬起来,拼尽全力,架住鲁贵大刀,抵挡一阵,李文才算幸免于死。 李文捂着流血的耳朵,带着程氓、王赖,留下了几具尸首,狠狠地逃走了。回去路途上,发誓再次报复。 看着山贼走远,鲁贵也不追赶,遂叫人出来。 众人收拾残局,将尸首抬至郊外,挖坑埋掉。 周海这对夫妻,惊魂未定,情绪久久不能稳定下来。 尽管如此,周海、张翠之惊魂,还是被满眼的财宝冲淡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财宝被鲁贵挖了回来,坐等在家里发财。 “懒人有懒福”,这句俗话,真是应验了。 第十章 从商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次日,周海与张翠商议。 周海问:“有了这么多财宝,今后有啥打算呢?” 张翠说:“我也不知!不过我知道,过去穷困,没啥打算,也不敢打算。如今富了,是得好好打算。” 周海说:“是这样的。我想好了,无外乎有三条路可走:要么买田,要么经商,要么拿点银子捐一个官来当。” 张翠“嗯”了一声,算是赞同。 周海说:“我不想买田土,不想总呆在乡村,我受够了乡村。我想到城里经商,拿这些财宝做本钱,做些买卖。” 张翠惊异地说:“不买田,我赞成。但你说经商,就有点玄乎,你从来没有做过生意,哪有从商本事?还不如去捐实官,按时领薪水,旱涝保收稳当。” 周海说:“稳当?其实并不稳当。如今官场,不好混。朝廷昏暗,奸臣当道,水深得很,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受到处理,甚至被判刑。” 张翠闻言,有些惊悚。 周海继续说:“虽然我不会经商,但可边干边学,哪有人天生都会的道理?将来等韶儿长大了,送他到国外留学,专门学经商,当接班人。” 说罢,深深吸了一口叶子水烟,循环在鼻腔、胸腔里面酝酿。然后,一股股浓浓烟雾,从他嘴里吐出来,随后飘散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圈圈。 张翠望着丈夫,不知说啥才好。她毕竟是一个妇道人家,见识自然短一些。但她也知道,丈夫说得对,当官表面上风光,背地里压力大。 有的当官的,今日见他在台上,耀武扬威;明日弄不好,脚下一滑,就可能滑向深渊。也许被削职为民,甚至被判刑杀头,连一般百姓都不如。 理,确实是这个理。 于是,张翠顺着丈夫说:“是啊!当官确实没有经商好。当官担惊受怕,不当也罢。随便做点生意,日子过得舒坦些,比做官强一百倍。以后捐一个虚官,也是有地位的。” 周海点头,算是同意。 两人终于达成一致意见。 周海说:“我们这个想法,想征求一下爹的意见,你看如何?” 张翠说:“好啊!这些财宝,是爹发现的。爹没有据为己有,而是无隐瞒地带了回来,真是把我们当亲人看待的。是应该听一下他的意见。” 周海说:“而且,父亲临终前,也曾说过,要我们多听爹的话。” 张翠说:“那你快去,把爹请来,看他怎么说。” 鲁贵正在屋外劈柴,劈得汗流浃背。 周海出来,说:“爹,别太辛苦了!你歇息一下,我有事与您商量。” 鲁贵笑了笑,说:“好,好!趁冬天还没到,先把柴火劈一劈,放起来好烧。”遂停下手中的活,用披在身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水,随后进了屋。 周海拿过凳子,吹了吹上面灰尘,请鲁贵坐下。 鲁贵问:“啥子事?” 周海说:“爹,你掘回来这么多财宝,我先谢谢您!” 鲁贵说:“谢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周海说:“爹,我们谢您是应该的。要不是您,我们不能发财。” 鲁贵说:“难道你叫我进屋,就说这个吗?那就用不着了。” 说罢,起身又要去劈柴。 周海说:“爹,您老人家先别走!我们想与您商量,这些财宝,放在家里,山贼掂记,总不安全,不如拿出来做点事。” 鲁贵又坐了下来,说:“能有这样的想法,值得肯定。你们想做啥?” 周海说:“我们一片茫然,也不知道啊!您跟随我父亲多年,见过不少大世面,您觉得做啥合适?” 鲁贵说:“我在内心希望你,继承你父亲的遗志。” 说罢,鲁贵看了一眼周海,见周海表情木然。 鲁贵说:“周总原来也是得了一笔意外之财,他是拿来经商的。把赚来的大部分钱,帮助了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周总的志向与愿望,如今要靠你来实现。” 周海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说:“爹,您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我要像父亲那样,以他为榜样,当一个受人尊敬的商人。” 鲁贵脸上露出了笑容,称赞地说:“你真不亏是一个好儿子!志向远大,有胸怀与抱负,希望保持下去,不受外界干扰。” 周海点点头,说:“我知道。明日我就去踵州,打听合适商铺。若有合适的,我就买下来。爹,您就留在家守卫,您看如何?” 鲁贵说:“如此甚好!只是你从来没出过远门,如今一个人出去,我担心没人陪你,你能行吗?” 周海说:“我能行的,不用担心。” 一切商议已定。 次日一大早,周海辞别家人,秘密至踵州,悄悄地寻觅物色店铺。 踵州,先前原名钟州,是因为在中心广场上,有一座古老的钟鼓楼而起名。 后来,将钟州改名为踵州,是由其特殊地理位置而修改的。 钟州是重要交通枢纽,北接巴州,南接山城,东接窦州,西连桐州,南来北往,成为联系东西南北之纽带。 虽不及云州之热闹,但显然是一个重镇。 踵,本义是指一个人足后跟,也是人体承受重量的部位,可见其举足轻重。 以此为引申,借“踵”之义,“重”与“踵”同音,故名踵州。 尽管踵州城并不远,但受条件限制,周海从来没来过。 此次,他独自一个人,出远门到此,感觉格外稀奇。只见踵州,城里城外,琳宫梵宇,碧瓦朱甍,非乡村所能比拟。 吃喝玩乐,游戏玩耍,灯红酒绿,也与乡村大不相同。 周海找到了一家干净的旅馆,住下。当晚,歇息利落,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洗漱、吃饭,完毕,上街闲逛。 甩手走在大街上,看见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店铺,有面馆、烟馆、客栈、酒楼、当铺、铁匠铺、杂货店……一家挨着一家,数都数不过来。 踵州商人迷信。几乎所有店铺,进门入户的照壁上,都设神像而常年供奉。大店设大像,小店设小像。仿佛不设神像,就没了主心骨似的。 长年不熄的蜡烛,一边一盏,于神像前摇曳。 每座神像前,都摆着一小块灵牌,上写“五主五帝之神位”。 虽然许多人,不知五主五帝,到底是什么神,但看到奇丑无比、凶神恶煞之模样,猜测可能是主宰天下命运之神。 日常店铺里,既有小拜礼,也有大祭祀。 小礼拜,即遇特殊日子,比如开门迎业、掌柜过生日等,除了值班的以外,其余的人,都到神像前,焚香烧纸,供奉上祭品,讨个吉利。 平常做礼拜,稍微频繁一点。 而大祭祀,却不轻易开展。只有大盈,或大亏之时,才会举办。 大盈之时,赚得大钱,赢得大利,祭拜神像,继续保佑发大财。 大亏之时,产品滞销,钱财巨损。希望神灵保佑,销售畅快,起死回生。 届时关门歇业,上至掌柜,下至学徒,凡是店里的人,一个都不拉下,所有人都必须参加。 可谓倾巢而出,热闹非凡。 周海一边走,一边看,也有的店铺,做礼拜,或祭祀的。他左瞅瞅右瞧瞧,到处打望看热闹。 走着,走着。无意之中,来到了紫金街。 紫金街,是踵州城内,一条最繁华街道。人气旺盛,店铺最值价。 前面不远处,周海看见,围着一群人。觉得奇怪,便径直走了过去。 一看,墙壁上,贴着一则告示,甚至还有人,大声朗读。告示上的主要内容是,出售九间店铺。 周海闻之,正合来之意,顿时来了精神。为了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周海找人仔细打听。 站在旁边,一位老人,名叫卢安,与商铺主人相识,住在商铺对面,恰好知道内情。见周海打听,细说前事。 原来,这九间店铺的主人,名叫卢荐。极其聪明能干,精通生意买卖,以至于财源滚滚,攒下了殷实家底。 卢荐早年丧妻,并未再娶。却有一个独子,名叫卢纨。长得胖嘟嘟的,白白嫩嫩的。卢荐对卢纨娇生惯养,养成了卢纨好吃懒做的习惯。 本想寄希望于儿子,将祖业继承,把生意做大。 谁知道,卢纨游手好闲,好逸恶劳,根本没有往这上面想。 在生意场上,寻不着他的人影子。却在风月场上,比如酒肆或妓院,却处处能看见他大显身手。 卢纨成天只知,吃喝玩乐,嫖嫖赌赌,还吸食鸦片,哪里还有精力做生意? 某日,卢荐气极,把卢纨找回来,本想教训一顿。谁想没等卢荐开口,卢纨反客为主,反倒训斥起父亲来。 卢荐气不过,打了儿子一记耳光。卢纨不服气,与父亲发生争执,最后动手打了父亲,打得卢荐浑身乌青。 看见儿子,如此不争气,不学好,不务正业,卢荐气得口吐鲜血,一口气没有缓过劲来,被活生生地给气死了。 第十一章 置业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且说卢纨气死父亲,街坊邻居都气愤地唾骂,骂卢纨是一个典型的败家子。并以此例子,教育自家子弟,别向卢纨效仿。 卢纨顾不得邻居唾骂,自从父亲被气死以后,不仅不思悔改,反而觉得没了父亲阻挠,玩起来更加疯狂与畅快。 常与一帮狐朋狗友,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朝欢暮乐,甚至通宵达旦,变本加厉。 卢荐留下九间店铺,算是家底产业,租给别人做生意,卢纨才有那么一点租金收入。因为吃喝玩乐开销大,常常入不敷出,很快就败完了家中现银。 卢纨贪玩习惯了,哪里收得了心思,想着变卖家底产业。 本来有九间铺面,只卖一二间即可应付。 又觉得零星卖出,不够消费挥霍。 索性公开贴出告示,把九间全部变卖。每间五千两银子,共计四万五千两,并要求一次付清款项。 这四万多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在踵州这个地方,能够一次性拿得出来的,可谓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除了少数大户人家,穷人是拿不出来的。因此一直以来,根本没人敢来接手。 卢纨等到年底,见无人来卖,手中又缺银子,只得作半价售卖。 周海闻之,打听到周边店铺价格,与卢纨出的价相比,觉得算是比较低的。于是欢欢喜喜,意欲购之。 然而,周海不敢擅自做主,只得速回,与家人商量。 周海归之,细说前事。 张翠提议:“请一个牙人,先去交涉,再降点价。如何?” 所谓牙人,即旧时,居于买卖双方之间,从中撮合以获取佣金的人。如今称为中间经纪人。他们不出任何本钱,全凭一张尖牙利齿的嘴。 嘴一张开说话,露出满嘴大牙,让人联想翩翩,想到牙齿即是咬人的工具,故名“牙人”。对于这个称呼,有厌恶唾弃之意。 因为有的牙人,职业操守低劣。吃了卖方,又吃买方。高抬低估,坑蒙拐骗。所以让人深恶痛绝。 周海听张翠说,去找牙人,便觉不妥,说:“不要去找牙人。这么便宜,牙人若从中作梗,吃回扣,怎么办?事不宜迟,不如直接去谈。” 鲁贵赞同周海的说法,叫周海直接找卢纨谈,问:“你怎么找得到卢纨?” 周海说:“我在看告示时,旁边有个老者知情。那老者叫卢安,是商铺主人的本家,住在商铺对面。我让他去找卢纨来与我谈判。” 鲁贵说:“既然如此,不如我们都去,也好有个照应。” 周海从之。当晚叫收拾行装。打听到卢纨喜欢喝酒,又去了场镇,买了几斤上好烧酒。 次日,周海、张翠、周韶、鲁贵、蒋娴五人,吃罢早饭,偷偷地将金银珠宝藏在包袱里面,除了周韶外,每个人都背着,欲往踵州出发。 临出发时,鲁贵问:“要不要叫上周江?” 周海说:“不叫他吧,不然,他看见了,又要眼红了。” 张翠说:“把他叫上吧!俗话说,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周江再不好,毕竟他也是你哥。再说了,此非小事,非同小可,多个人,出主意,有个参考。” 鲁贵说:“儿媳说的有道理。顺便一道,借用周江的马车。毕竟坐车比走路更快一些。” 周江应允,鲁贵去请。 鲁贵至周江家里,具说其事。 周江听说周海,要到踵州买店铺,半信半疑,问:“他哪来的银子?” 鲁贵说:“这个,您就不用管了,种庄稼太辛苦,周海想到城里做点生意。” 王兰在一旁说:“买个小店铺,做点小生意。有啥了不起,关我们啥事,想在我们面前炫耀啊,没门,我们不去。” 周江不知周海,到底想搞啥名堂,有些放心不下,说:“不,我要去。我要去看个究竟。” 鲁贵说:“借马车一用。” 王兰说:“可以,但要收费的。” 鲁贵说:“你收多少,我们给多少。” 一般来说,从这里至踵州,雇佣马车,最多三两银子,但王兰趁机,狮子大开口,说:“我要收三十两银子。”说罢,得意地笑了,麻子在黑脸上颤抖。 鲁贵二话没说,爽快地掏了三十两银子与王兰。 王兰高兴地接过,叫周江赶马车。 一行人很快就至踵州城。 不费多大劲,周海就找到了卢安,给了卢安二两银子,具说找卢纨买商铺之事,约定明日上午巳时,在翠花酒楼见面商谈。 之所以约到酒楼,而不是在茶楼,却是鲁贵的主意。 鲁贵说:“上午巳时,是还没到吃饭之时。先喝茶,谈买卖。等谈妥当以后,顺带吃饭喝酒。这样,可以节约茶钱。况且酒楼环境,挺不错,比茶楼要好。” 周海称赞爹爹想得周到。 卢安高兴地接过银子,转身去找卢纨报信。 这时,在烟柳巷子里,卢纨寻欢作乐。当卢安找到他,具言其事。卢纨一听有了买主,欢欢喜喜,喜不自胜。 平日卢纨都在烟酒茶馆,或者妓院里面,根本不着家,偏偏在这天不出门。早早地吃饭洗漱,提前来到翠花楼等候。 酒楼装修挺讲究,店门面彩画欢门,设红绿衩子,绯绿帘幕,贴金红纱橘子灯,厅院廊庑中花木森茂,灯烛荧煌。 酒楼除吃饭之外,还有茶水饮品等。 卢纨没有等多久,周海一行人也就到了。 见是卢纨来了,周江吃了一惊。 原来,周江到踵州城,卖山货之地点,是卢荐之收购铺子。一来二往,卢荐与周江熟悉起来,又把儿子卢纨介绍给周江认识。 后来,周江听说过卢纨气死父亲之事,而且还要出售仅有家底产业商铺。没有想到,周海买的竟然是卢家铺子,周江心里顿时不平衡。 周江心想:“卢纨这个败家子,要卖店铺九间,总共四万五千两,后又折半,也要二万二千五百两。银子算是不少。” 随即,又想:“我才不信,周海能拿出那么多银子,难道卢纨要零卖,即使如此,一间店铺,也要二千五百两。” 周江疑惑不定,与卢纨打过招呼。 周海见到卢纨,提出先看商铺。 卢纨应允,在前面引路。走不多远,就看见了。这九间商铺,地处繁华地段,全都租给别人经营。 有三间胭脂水粉店,两间古玩店,一间香烛铺,三间杂货。如今都在营业,生意相当红火。 周海等众人,见之,相当满意。 随后返回酒楼。 来到吃饭的大包间,分宾主而坐,伙计随后端了茶过来。 茶罢,周海问:“卢老弟,先前你在告示上贴出的价钱,不得变卦嘛?” 卢纨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会变的,一口价,九间商铺,二万二千五百两银子。银子付讫以后,我即与租户中止协议,将商铺都交给你。” 周海说:“好,爽快!既如此,先写契约,后再兑银。” 卢纨应允。 于是,向酒楼要了笔墨与纸张。卢纨拈起笔,挥手写了契约,一式两份,顺手画了押。周海拿过来,也画押签字。 至此,买卖商铺契约正式生效。 周江看那卖约上,分明写的是九间店铺。以为看花了眼,不太相信,揉了揉,再看,确实是九间。吓得伸出了舌头,半天也缩不回去。 卢纨与周海各自收了契约。 从酒楼前台,借来一杆长秤,放在桌上,准备称银子。 鲁贵从包袱里面,把银子倒出来,大锭、中锭、小锭的银块或银锭,此外还有碎银。 周江心里暗暗惊异:“这么多银子啊!”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 于是,眼睛里,放出忌妒之火;喉咙里面,冒着羡慕之烟。恨不得推开众人,通通把这些银子,抢到自己口袋里。 正在周江愣登之中,银子兑付完毕。 随后,众人说了一阵闲话。 恰至中午饭点,遂叫酒楼摆出上等菜肴。 席间,卢纨喝了鲁贵带的上好烧酒,连声称赞说:“好酒,好酒。”遂多饮了好几杯,不知不觉已醉。 醉酒之人,话多,粘人。 卢纨不走,众人都不好意思走。 鲁贵、周海亦高兴,摆开架式,陪着卢纨喝,来者碰杯不拒。唯独周江心里不是个滋味,心里欠欠的,直打哣,酒喝得很不尽兴。 众人喝至深夜方散。 鲁贵结账走人。 第十二章 富贵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且说踵州城内,街衢洞达,闾阎且千。九市开场,货别隧分。人不得顾,车不得旋。是商人做生意的好地方。 周海在踵州最繁华地段,买起了这九间店铺,做好一切准备,备上货物,在每个店铺照壁上设立神像,欲开门营业,从事经商。 事先,请鲁贵商议。 鲁贵说:“经商门道极多,关键在人才,所以先要把人找好才行。” 周海从之。 广罗人才,招贤纳士。聘请掌柜、师爷、管家、清客、主事、教授,招了一些伙计、小厮、丫环、杂役、厨子、学徒等。 起始,经销布匹和茶叶。积累了经验之后,则拓展经营范围。 除踵州外,还在桐州、葛州、窦州等其他府州都有经营。业务逐渐扩大到粮庄、药店、钱庄、客栈、典当等。 周海给其经营机构,取名“周氏商团”。总部设在踵州,自称“周东家”。又指望周韶继承家业,送周韶到国外留学,专门学经商之业。 由此,靠挖宝起家,经商积累财富。几年以后,周海富甲一方,成了当地有名商家大户。 人们传说,周府上的银子,不计其数,甚至连那茅坑,都是拿银子做成的。虽不及这么夸张,但事实上差不到哪里去。 周府有一个丫环,嫁到了婆家,终日哭泣,不肯吃饭。 丈夫觉得很奇怪,遂问是啥原因。 那丫环说:“我吃惯了周府饭菜。与周府相比,你家饭菜,豆羹白饭,綦脍熟肉,赶不上,差远了,太难吃,我咽不下去呀!” 丈夫问:“周府都吃的啥?” 丫环答:“平常酒食,最差的是,肴旅重叠,燔炙满案,有烧烤的肉食,嫩软的鱼虾、小麂、鹌鹑肉和桔子、枸杞等,众物杂味。若遇设宴,那就更别提了。” 丈夫说:“原来如此,你这样子娇气,我养不活,你赶紧走。” 遂休了那丫环,打发回去。 原来,周府吃食,极其讲究。 办一席宴会,选购原材料,必在数月之前,光是做豆腐,就有二十余种花样;而羊肉猪肉,不下五十余种。 以宴会实际需要,高价聘请有名厨子掌勺。 如此这样,没有数百金是办不成的。 张翠常对仆人说:“每顿饭,给我准备菜品,至少二十种以上。遇节日,更要丰盛。” 有的仆人不解地问:“怎么吃得完呢?” 张翠说:“吃不完,不要紧,要的就是这个感觉。” 显然对仆人提问不太满意。 这时,管家就会骂仆人说:“他娘的,这个是你问的吗?你操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如何把饭菜弄好。” 张翠说:“就是,各司其职,各人把自己的事情办好。” 仆人唯诺而退。 管家讨好地说:“请夫人放心,我来安排妥当。” 吃饭时,熟食遍列,肴施成市,作业堕怠,食必趣时。 请周海与张翠坐于堂上。让仆人们将二、三十种菜品,依次轮流抬在面前,请其察看。看中的,则点头,否则就摇头。 仆人以其脸色好恶,不断地变换菜品。主家看不中之菜品,撤下来,当然由仆人吃了。 那丫环在周府吃惯了美味佳肴,当然对她夫家的饭菜入不了口胃。 由此可见,周氏吃食之奢。 凡饮食、衣服、车马、玩好之类,莫不争奇斗艳,极奢侈繁华。张翠衣着锦绮,戴珠翠,黄金横带,动如贵妇人。 甚至连本地罗绮,都不喜欢穿着了。而要到外地,买价高而美丽的吴绸、宋锦、云缣、驼褐以为衣。 那季,连日,阴雨绵绵,裘衣发霉。张翠安排仆人:“将裘衣曝晒于庭院,以棍子击打,把霉气打下来。” 仆者从之。 把那些质地为紫貂、青狐、银鼠、金豹、舍俐狲之裘衣,从棋柜子里面翻找出来,晒于太阳底下,击之,脱毛积地,厚三寸许。 窥一斑而知全豹,可见其穿着之富。 周海又花费巨资,买地建房,其居绕墙数里。 建有花园、住宅、亭阁,甚是典雅、宏伟、气派。 仅是用于木雕表层饰金,就用了黄金百余两。在中门上方,刻得一木雕图案。却是著名的“百子闹元宵”,极为繁杂精致。 一百个天真的孩童,有的耍灯笼,有的玩狮子,有的踩旱船,有的放鞭炮……其雕刻手法,无不洗练成熟,看上去,活泼玫丽。 由此,周海远近闻名。 前来投者,趋之若鹜。短短半年时间,来投周海的人才,不下五十余人。 有一个人,名叫张雄,来投周海。 张雄个子不高,吃得再多,身上不长肉,精瘦得像个猴子。 虽然看起来,精明能干,但看着心地不是很纯。因为他长有一只老鹰鼻子,一双毒蛇眼睛。 形象虽不咋地,但周海却留之。 为啥?因为张雄是张翠的远房堂弟。 这个张雄,在张翠落难的时,不来相帮,却在张翠富贵时,出现巴结,真是应了古人那句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何况张翠当前不在深山,而是在繁华州府呢? 说起张雄经历,他是有经商头脑的,却苦于无本钱。 于是,头脑打转转,开始想办法。 某日,无意中看见,一些餐馆,残羹泔水,被倒掉了,实在太可惜。张雄想,不如去把它收集起来,做成蜡烛来卖,幸许是一个挣钱的门道。 找餐馆掌柜一谈,掌柜爽快答应。为啥?掌柜求之不得,不仅省去了处理泔水的烦恼,而且还可以赚上一小笔,何乐而不为呢? 因此,张雄总是能收集到许多泔水。 用几张过滤网,将泔水来回倒腾,过滤出油渣。 又收购得破旧棉麻与布匹,将它们剁得碎碎的。与油渣搅拌在一起,放在锅里反复熬煮。 一点点地,倒入特制模中,待冷却之后,制成一根根蜡烛成品。然后拿到市场上去卖,尤其是拿到庙宇门口去卖。 值此庙会热闹之际,善男信女,来来往往。买者众多,就大赚一把。因此,张雄获得了第一桶金。 当别人看见张雄制造蜡烛赚了钱,争相跟风而制之。如此做的人多了,蜡烛市场价格低迷。张雄见状,不再制蜡烛。而是租下几亩地,遍撒银杉、格木、坡垒、水杉、珙桐、秃杉以及紫荆木等树种。 第一年,等树苗长起来了,拔出一批树苗,到花木市场售卖。然后,留下一部分小树苗生长,成长一棵棵小树。 第二年,再拔出一些小树出售。并砍去所留枝衩,也可以当柴卖掉。 如此反复,张雄完成了生意的原始积累。 张雄看见踵州府,紫金街一处繁华地段,有一块低坳洼地。洼地常年聚积多年污秽,奇臭无比,路人莫不掩鼻而过。 街坊邻居,过路行人,怨声载道,常向踵州府举报。 当时,踵州知府,名叫沈南,稍有正义,派人叫洼地主人整治。三番五次地催促,但整治效果并不明显。 这洼地主人,名叫谭风。 因为手头无钱,无法整治。即使整治了,也只是象征性的,将臭水排出去。过了一段时间,一到下雨天,又恢复原样。 官府为此一直扭住不放。谭风逼得无法,将这块洼地卖了。 买地告示,贴出去许久,没人接盘。 因此,谭风迫不得已,只得低价出售。 张雄看到,这是赚钱的时机,不可多得,于是趁机买进。 其实,张雄买地以后,也没有多少银子来整治。只是他灵机一动,又想了别的办法——借鸡生蛋。 制作三四杆幡旗,栽插在洼地中间。 洼地四周,置六间店铺,雇人出售零食。有的出售烧饼、汤圆、糍粑等特色小吃,有的出售烧烤黍稗和猪肉。 间或有人来买,无论大人小孩,张雄就说,拿砖瓦之类,向旗幡投掷,若能击中,则免费领食。 过路行人,或附近居民,听说有这等好事。争着前来,互相以嬉,以砖瓦击幡旗。既以之为戏,又换取食物,乐而为之。 此消息,传开了。一传十,十传百,迅速传遍踵州,人群轰动了。无论妇孺孩童,还是壮汉大爷,皆是兴趣盎然,前来此地,以砖瓦争相击幡。 就这样,不到两个月,张雄没费多大事,只费了点食材和雇工费用,就把这片洼地填平了。 以前所栽种树木,早已经成材,张雄伐下,在此建造二十余间客店。自己执掌五间,余房皆招租客商。 因其地处繁华闹市,客商争租,每天获利数千两银。 不到一年时间,张雄变成了踵州有名富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料一场大火,将其房屋烧得一干二净。张雄借酒浇愁,花光了所有银子。 于是流浪街头,成为了一个落魄之人。 看见张雄,实在可怜,又感其才智。经张翠推荐,当了周氏管家。 第十三章 修为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有一个豪侠,名叫孟超,也来投奔周海。 孟超是踵州人,个子不高双眼极小,鼻孔却是极大,嘴唇宽厚。那双目虽小,但炯炯有神。看得出来,精明强悍,并不算狡诈。他见不平之事,侠肝义胆,拔刀相帮,匡扶正义。 他喜欢游历,不喜拘束,常云游四方。 因此,称得上是一名到处游走的豪侠。 说起孟超过去的经历。孟超被官府追捕,那时,周贤在云州,曾经先后两次把孟超藏了起来,使之躲过劫难。因此,孟超对周贤,一直心存感激。 先前,孟超并不是豪侠;后来,经过周贤教导,才慢慢变成豪侠的。 年轻时的孟超,性情暴躁,内心阴狠,手段毒辣,稍有不顺,说不上几句话,就动手杀人。为人生性耿直,常义气用事。对朋友真诚,不虚假。 宁愿自己吃亏,而不愿他人受罪。只要他认可的、值得交往的,够得上他法眼的人,无论好歹强弱,有理无理,一旦有了难处,两肋插刀,甘愿相助。 曾经为了朋友,抢劫财物,私铸钱币,盗掘坟墓……几乎所有犯法之事,他都干过一遍。 然而,孟超屡次犯事,身上背着几条人命,被官府通缉,成了藏匿亡命之徒。前几次,算运气好。被追捕时,要么侥幸逃脱,要么赶上大赦,平安无事。 后来,在云州的这次,却没有那么侥幸,最终被捕快抓住了。 周贤闻之,贿赂官吏,并作担保人,将孟超从牢狱里,保释了出来。 孟超感激不尽,说:“你我彼此,都不相识,你为何花钱救我?” 周贤说:“我知道你这个人,总的来说是好的,本质不坏,够得上豪侠之称呼。所以我要救你。” 孟超说:“可是,我干了不少坏事。” 周贤说:“这个我知道。因此我要告诉你,帮助他人,是没有错的。然而……”说罢,抬头看了孟超一眼。 孟超等着周贤,把话说下去,沉默无语。 周贤先肯定后否定。停顿一会,话锋一转,又说:“然而,不管好坏,有理无理,啥人都帮。这就不对了。” 顿时,孟超脸上,有了羞愧之色。 周贤说:“以后要分清好坏,辨别是非。若要出面相帮,就帮正义,不帮邪恶。即使是亲戚朋友,有邪恶强暴之心,做了不应该做的事,也是不能帮的。” 孟超闻言,低下了头,说:“今后我一定改正。” 从此,孟超一改原来做法,自我严加约束。 相帮之前,问清是非。若是正义的,值得帮才帮,而不像过去那样盲从。 有人不理解,常对他怨气冲天。但他不计较,以德报怨,施恩于人,从不图回报。救了别人性命,也不炫耀。 周贤本想把孟超留下来,帮助做点事,但孟超跑惯了的,不愿呆在一个地方。 于是辞别周贤,又云游四方。 周贤不强留,任由他去,说:“以后若有难,尽管来就是。” 孟超点头,含泪而别。 帮正义,才是弘扬正气;帮邪恶,那叫助纣为虐。孟超始终牢记周贤教导。后来,即使是自己的外甥,因无故霸道,被人杀死,孟超也不相帮。 孟超外甥,叫邓葛,不学无术,性格乖张暴戾。倚仗舅舅,打着旗号,横行霸道,胡作非为。 某日,邓葛心情郁闷,相约陈蛮喝酒。陈蛮与邓葛,一块儿长大,彼此是儿时玩伴,长大后又结为好友。 陈蛮这天人不舒服,不想出来,更不想喝酒。邓葛硬是逼陈蛮,非出来喝酒不可。 若陈蛮不出来,邓葛就跑到陈蛮家里闹。陈蛮被逼得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出来,与邓葛对着喝。 他们在小酒馆里,点了几个下酒菜,买了一壶酒,两人满满倒上一杯。 酒桌上,邓葛叫陈蛮举杯同饮。邓葛豪爽地一饮而尽。 陈蛮慢慢吞吞端起酒杯,只抿了一小口,敷衍了事。 邓葛见状,觉得陈蛮不豪爽,不够意思,看不起人,要求把杯里的酒喝完。 陈蛮也是无赖之徒,并不是那么好惹的角色,哪里受得了如此要挟?说:“我不喝,就是不喝。看你能把我咋样?” 邓葛闻言,大怒,说:“快喝完。你不喝完,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蛮也来了气,指着邓葛说:“你他妈的,有种的,你就来,老子不弄死你,我就跟你姓邓!” 邓葛冷笑一声,说:“你敢吓唬我,老子不是吓大的。” 说罢,走到面前,端起酒杯,逼近陈蛮。 陈蛮心怯,退让了一步,只得又喝了一点。 邓葛大怒,拔刀相逼,逼其喝完。 陈蛮怒目而视,心里越来越愤怒,终于抑制不住,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剌来。 邓葛没有料到,陈蛮有这一手。突不及然,没有防备。被陈蛮一刀剌中胸部,邓葛倒地而亡。 陈蛮刺罢,往别处逃跑,躲藏了起来。 孟超之姐,名叫孟淑,平日对儿子娇生惯养。今闻独子被人刺死,伤心欲绝。不思其过,反想其好。央求孟超,去把凶手抓回来。 孟超不允。 孟淑听说,生气地对邻居埋怨说:“还说我弟在外面有威望,其实威望个屁。别人杀了他外甥,竟连凶手也抓不到?你说气不气?” 邻居闻之,出了一个馊主意,对孟淑说:“你将你儿的尸体,先不要下葬,而要抛在大路上,放上几天几夜。他舅舅听说后,保证有所行动。” 有人见之,前来告诉孟超,说:“这是来羞辱您的。”孟超闻言,这才引起重视,暗中派人,打听凶手下落。 陈蛮躲在外地,清楚地知道,孟超是邓葛的姐夫,而且是说一不二的厉害角色。还清楚地知道,孟超的朋友,无处不有。 无论躲在哪里,即使是天涯海角,只要孟超发动朋友来找,都会被找到。若是抗拒,非死即伤。 想罢,无可奈何之下,陈蛮只得回来,跪在孟超面前,负荆请罪。将事情原委,如实告诉,任凭处置。 陈蛮原本以为,孟超会大怒。谁料孟超闻言,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孟超将陈蛮扶了起来,说:“陈蛮,你快快起来,你是无过错的。却是我外甥,先冒犯你。他确实是该杀。” 说罢,就把陈蛮放了。 孟超叫人收尸,葬了外甥。 这事就算过去,孟超不再追究。陈蛮受到震动,发奋图强,一改游手好闲的习惯,一门心思发家发业,后来成为了陈氏家族的带头人。 孟超维护正义,而不护邪恶,即使是外甥也如此。这样的高风亮节,迅速传遍四方。 当时,众人闻之,皆为敬重,乐于追随。平时孟超出出进进,无论走到哪里,皆投以敬佩之眼光。 然而,有一个汉子,名叫高缉,与众不同。在路上,碰见孟超,不是像其他人那样,对孟超仰视,而是以傲慢眼神,视之。 孟超觉得很奇怪,叫人去问原因。 高缉说:“孟超算老几,凭啥我要尊敬他?” 来人听罢,回来对孟超说:“那个人叫高缉,他对您不敬。不如把他杀了。” 孟超急忙阻止,说:“人总是要讲理的。我被人尊敬,是因德行高。高缉对我不敬,因我德行低。所以,不能怪高缉,而只能怪我。因此而杀了他,那是没道理的。” 当时,按朝廷规定:百姓服兵役,交替进行,每月至少轮换一次,叫“卒更”。若不愿服的,可雇用他人替之。但每月要支付佣金五百两银子,名曰“践更”。 孟超暗中至衙门,嘱咐掌管徭役之尉吏,说:“高缉是我要关照的人,轮到其当差时,我出银子,把他先免了罢。” 说罢,拿出五百两银子,叫人这次顶替。此后,每到派差时,孟超总是拿出五百两银子,官府都免了高缉之兵役。 高缉奇之,找到尉吏,查问其故。才知,原来是孟超,使他脱免。于是,深为佩服,赶紧跑到孟超家里,跪谢不起。 受孟超影响,高缉变了。变得谦虚,德行变得高尚。后来成为高氏家族中德高望重的带头人。 这事一传开,那些仰慕者,更加敬佩孟超。 当时,城里有两户人家,都姓何,本是同一个家族,原先较为和睦。 后来,因为攀比原因,互相仇视,而且结怨甚深。有贤良者,以和为重,从中调解,不下数十次。 然而,调解不成,皆无结果。 有人把此事,告诉孟超。孟超闻之,亲自出面。趁着夜色,分别登门造访。见到了那对仇家,叙说道理。 两个仇家听罢,看在孟超的面子上,和好如初。 孟超心想,城中贤者,多次调解,皆不听从。今日听罢我的话,彼此和好。既是我的荣幸,也是离不开原来调解的基础。 今若否定别人,而肯定自己,从中夺他人之好,就是无德之举。 应该如何是好呢?自己只能充当幕后英雄,默默无闻,不必伸张,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想罢,临行时,嘱咐说:“你们既然已和解,暂时不要听我的话。” 何家人不解地问:“为啥?” 孟超说:“功劳应算在他们头上,我只不过做了该做的事。等我离开以后,明日还是由贤者从中调解。你们就听其劝,握手言和。” 何家人将孟超送出门,孟超又叮嘱说:“千万别提及我来劝和过。” 说罢,趁着夜晚,悄悄离开,不让外人知道。 第十四章 暗杀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且说孟超为人,昔日阴狠,不识好歹,随意助人。后来经过周贤教导,变得纯厚,明辨是非,视情而助。 再后来,助人为乐,不求名利。孟超慢慢地加强修为,德行渐渐高尚。 别人请求孟超办事,事先请他吃饭,他总是拒绝。因为担心,先吃饭,后办事,若办不成,心里过意不去。不如一拒了之,谁了不欠谁的。 在孟超看来,对于能办的,就尽力办好;对于办不成的,就解释清楚,让对方理解,使各方满意。 若达不到这些标准,孟超宁愿挨饿,也不肯接受别人酒食款待的。 众皆更敬之,愿听其使唤。因此,追随在孟超后面的,总有一群仰慕者。林伥、郭通就是其中的代表。 林伥长得矮矮的,胖胖的;郭通长得高高的,瘦瘦的。两人形象,一矮一高,一胖一瘦,并不影响追随孟超。 孟超德行虽高尚,但仍有不少缺点,并不能使每个人,时时处处都满意,难免与他人结怨。 于是,不经意间,甚至与对方成了仇人。虽然孟超听之任之,从不与他人计较,也不去找仇人算账,但是仇人总是寻机相害。 林伥、郭通闻之,总是替孟超报仇。之后,从不让其知晓。 当时,朝廷担心,豪强势力,集中造反。采取办法,把豪富迁徙,分散控制。啥叫豪富呢?其家财,在万两白银以上。 一般来说,那些迁徒之地,大多较为偏僻荒凉,有的甚至是不毛之地。因此,没有哪一个人,更别说是家有万银的豪强,愿意搬到这些地方。 孟超家财,只有几十两,不足万两。应该来说,不够被迁条件。然而,孟超是一名豪侠,名气极盛。地方官吏担心被降罪,也将孟超列入迁徒名单。 按规定,那些迁者名单,必须上报朝廷,呈皇帝审批后,方可实施。 这时,一个正直大臣,名叫苑宽,祖籍在踵州。看到孟超也在被迁名单之中,颇感意外,想替孟超求免。 次日,苑宽求见皇帝,说:“孟超不算豪富,据了解不足百两,远远不够迁徙资格。” 皇帝闻言,说:“一个普通百姓,竟能使一个大臣替之说情,说明那个普通百姓,并不普通。在当地势力中,是极其强大的,更应该被迁。” 言外之意,皇帝怀疑,苑宽与孟超,有私下来往。 苑宽解释说:“臣并不认识孟超。” 皇帝不解地问:“为啥替他求情?” 苑宽答:“因为,臣是踵州的,与孟超是老乡。常听人说起,孟超的德行,是高尚的。臣深为敬佩,于是替之求情。” 皇帝不太相信,就没有同意。 孟超只得被迫迁徙,迁到五百里远的利州。 迁徙之时,与孟超有往来者,为他送行礼金,就有千余两,孟超皆拒之。 原来,提名要迁徙孟超的,是那个地方官吏在搞鬼,名叫柴矍。 因见孟超带头越级上访,被柴矍上司训斥,因而柴矍对孟超恨之入骨,结下仇恨。借迁徒之机,柴矍对孟超相害。真是不显山、不露水,就把人整下了。 郭通弄清了事实原委,盛怒之下,将柴矍杀死。孟超迁到利州不久,林伥杀了柴矍之父。柴矍之门客,前去告状。林伥又把告状的门客杀死。 皇帝闻之,知道幕后指使者,一定是孟超。于是下旨,除了逮捕林伥、郭通之外,还通缉捉拿孟超。 孟超闻讯,连夜逃走。寻找林伥、郭通,聚集一起,逃往云州,躲避到周贤处。这是孟超第二次被周贤收留。 周贤在官府中周旋营救,三人都被免除罪责。 后来,周贤受刑,家产被抄没,回到踵州,孟超与林伥、郭通,也悄悄地跟了回来。偷偷地打听过周贤,却没有音讯。 因此,孟超、林伥、郭通三人,在踵州定居了下来。 那一日,孟超在街上闲逛,无意间碰见鲁贵。两人昔日彼此都是老友,今日意外重逢,甚是欢喜无比。 鲁贵立即拉着孟超,至附近一家小酒馆,喝酒叙旧。点了几盘菜,烫了一壶酒。都不拘外,敞开心扉,边喝边聊。 孟超问周贤近况。 鲁贵具言其事。 孟超极其感慨。 鲁贵问:“老弟,最近在哪里高就?” 孟超答:“鲁兄,你说笑了,我一个平头百姓,能有啥高就的呢?我母亲生病了,我回来照顾她。” 鲁贵关心起来,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令尊可否在世?家里还有啥人呢?令堂多大年纪?病情严重吗?” 孟超答:“父亲在我幼时已去世,我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如今母亲快七十岁。她是慢性病,时好时坏。” 鲁贵问:“那你还要出去吗?” 孟超答:“我看破了这个世道,有太多不公道之事。我这个脾气,你是知道的,见不得不平事,总是惹下许多麻烦。” 鲁贵看桌子上,那盘花生米。没有说话,微微笑了笑。又抬起头,端起酒杯,向孟超敬酒。 孟超把酒杯,与鲁贵的杯子,轻轻地碰了一碰,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夹了一口菜,往嘴里塞。 鲁贵摸了摸头,望着孟超。 孟超边嚼边说:“鲁兄,我想好了,不再出去云游。想在乡下,清清静静,陪一陪老母亲。” 鲁贵说:“我觉得,你是在浪费光阴。像你这样的人,真的可惜了。与其如此,不如出来,帮一下周海,如何?” 孟超问:“周海是谁?” 鲁贵说:“他是周贤老总之子,如今成立了周氏商团,正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呢!” 孟超“哦”了一声,低下头思考,不知如何回答。因为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还没有思想准备。 鲁贵见孟超没有说话,以为在考虑照顾母亲问题,说:“你别担心,对于令堂,我会找人,替你照顾。” 孟超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鲁贵问:“那你犹豫啥呢?” 孟超答:“我是在考虑,我确实算不上啥人才,本也不想出来做事。但看到过去,周总先后两次帮我份上,我答应你出来,帮周海做事。” 鲁贵以为,对于孟超,怎么劝说,都没用的。没有想到孟超居然答应了,超出自己预期,因此颇感意外,随即又很高兴。 喝罢,鲁贵结账,引着孟超,往周府而来。 入府内,请孟超在厅堂稍等,鲁贵先入见周海,具言孟超其人。 周海闻之,甚是高兴。出来与孟超相见,略微摆谈一阵。周海见其身强力壮,为人机灵,见眼行事,特聘孟超为随身保镖。 因此,孟超在周府,来来往往,随意出入。 一个丫环,名叫楚茵,人是长得挺水灵漂亮的。一来二去,孟超对楚茵,产生了感情,有了娶亲之想法。 无意之中,鲁贵看出其中奥妙,问孟超:“你是不是喜欢那个丫环?”孟超生性腼腆,怕鲁贵误会,就没有承认。 然而,鲁贵是聪明人,是何等心里明白的,知道孟超心思,说:“老弟,你别不好意思。令堂生病了,你娶了那个丫环,正好照顾令堂。” 孟超微微点头,说:“那有劳鲁兄关照!” 鲁贵看孟超应允,便入见周海,请求把楚茵赐与孟超。 周海乐而为之,做了顺水人情。 孟超感恩戴德,不知说啥才好。 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明明自己心里想要的,嘴上却不敢说出来。但一旦被看穿了这个心思,满足了这个需要。 那么这个人,就会结草衔环,打心眼里面感激。 孟超就是这样的人。娶了楚茵以后,孟超发下誓言,竭尽全力,报答周海。 不久,郭通、林伥两人,来投孟超。 孟超向周海推荐。周海纳之,将其任为保镖。 有的看官,也许会问:周海为啥热衷于找保镖? 原来,周海怕被人暗杀。 周海家大业大,享受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荣华富贵。别人羡慕妒忌恨,那是必然的,也是难免的。 从周围人与他交流的眼光中,周海感同深受,时不时预感到有人害他。 有时夜晚,睡不着,莫名其妙,做一些恶梦,乱七八糟的——常梦见有魔鬼来吞噬他,梦见有人来暗杀他。在半夜里,惊出一身冷汗。 后来,果然有人来暗杀周海。 事实证明,周海之预感,是相当准确的。 第十五章 蜕化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这日,周海至寺庙烧香。归之,将入大门之时。突然,有一个汉子,蒙着脸面,紧身打扮,手持短刀,冲了过来,欲以行刺。 孟超一见,吃了一惊。 转瞬之间,眼看那蒙脸汉子,就要冲到周海所乘轿前。孟超回过神来,用手中武器——一对方铁锤,说时迟,那时快,挡住剌来的短刀。 并叫林伥、郭通两人贴身保护,掩护周海退回院内,自己出去迎敌。 孟超手持的这对方铁锤,锤头呈方形,锤身、锤柄皆为精铁铸成,重四十八斤,较短铁锤为大,为其所喜用。 上下左右,挥动铁锤,舞得呼呼生风,如一团球状。只见那对锤,外漆银粉,挥舞之时,银光流采,颇为雄美。 那蒙面人,怎见得这个架式,哪里近得了身?猫着腰,弓着步。左看右看,凶猛冲撞。正迟疑之间,寻找时机攻击,被孟超一锤打来,中伤蒙面人左腿。 “哎哟”,蒙面人叫喊一声,随即倒地。 众家丁见状,一拥而上,捉到蒙面人,以绳子捆了,来见周海。 周海叫人摘下面罩。猛然一看,感觉这人,好生熟悉。仔细一看,才知这人叫周勇,是锦龙村人,是周海儿时发小。 周勇头昂扬着,鄙视地看着周海。 周海气愤地问:“周勇,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行刺于我?” 周勇说:“没啥原因,我就是看不惯你。我们一起长大,你有何能何德,享受这样的荣华富贵。而我,如今我连吃饭都难,吃了上顿没下顿,凭啥?” 这一问,把周海问住了,无言以对。 原来,周勇父母早亡,是一个孤儿。长大后娶妻,生有两个儿子。 行刺周海之前,长子十五岁,次子才十三岁。妻子、岳父都已去世。岳母还活着,年已七十余岁,患病在身。 周勇生活在锦龙村,以种别人庄稼为生。一年当中,除交地租以外,所剩余无几,贫困至极。再加上,这年蝗虫灾害,庄稼颗粒无收,吃饭成了困难。 于是,带着患病的岳母,四处投靠亲友。 那些亲友们,都不是大户人家,本不富有,哪里养得起这么一大家子人?无可奈何之下,周勇携带一家老小,逃荒来到踵州。 周勇与长子,到大户人家当佣工,薪水少得可怜;再加上又要花银子,给岳母看病抓药,因此,入不敷出。 一家老小四口人,生活仍然无法维持下去。 这时,周勇突然想起,周海一夜暴富,如今发财发富。四处都有产业,何不到他那里讨口饭吃?定念及儿时之情,将他们收留。 这么想着,周勇来至周府,求见周海。 其实,周勇想得太天真,周海真的会像他想的那样念及情谊吗?不会,那是根本不会的。 因为周海蜕变了。 自从来踵州以后,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肆意挥霍。 周海一直享受着,就像温水煮青蛙,慢慢地,整个人变坏了,动不动就发脾气。不再是以前那么善良、容忍、温顺,而是内心变得凶狠、小气、狂暴。 如今虽然拥有了财富,但他害怕失去现有的一切,总是想尽全力把自己保护起来,满脑子想的全是自己,哪里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呢? 当门卫通报之后,周海闻周勇来见,嗤之以鼻,不仅不见,而是叫家丁将周勇打出。 为此,周勇愁闷欲死。 但又转念一想,若自寻短见,岂不太没有出息?死了,像一条狗那样,无人知晓,不划算,就打消了自杀的念头。 某日,周勇到酒馆,喝酒解闷。闲聊之间,与另一顾客,因言语不和,起了争执。一时动气,便拔出刀来,要与那人拼命。 那人,一看势头不妙,起身逃跑了。 此时,周勇很是解气。心想,看样子,只有动武,才能解决问题。 一时间,周勇又想起周海,心里忌妒得要死。 若周海富了以后,对故人好一点,周勇内心可能稍微平衡一点。但是周海不仅不会对周勇好,而且竟然与周勇不相认,周海简直太恶毒了。 又再加上,周海与周勇一起长大。周海以前也是穷困潦倒,现在却过得如此滋润,周勇心里太不平衡了。 周勇想:“周海凭啥那么富?而我却那么穷。我无论怎样努力,都没有活路,不如去把周海杀了,以解忌妒之恨,即使死了,也算值得。” 想到这里,周勇将岳母、儿子托给朋友。 这天,只身一人,带着短刀利刃,来到周府外,躲在一棵大树下。等到周海乘轿而来,便冲上去行刺。 结果,行刺未成,被保镖孟超抓住。 周海叫孟超把周勇关在私牢里面。 此私牢,设在地下室,三间牢房,一间审讯室。这是周海仿造官府衙门牢狱而建的,专门审问关押那些与周氏商团对抗的人。 周勇被关押在牢房里面,已经几天几夜。 孟超对周勇,具有同情心,实在看不下去,问周海如何处置? 周海说:“这也正是我思考的问题。你觉得呢?” 孟超说:“周勇家里还有年幼的儿子、生病的岳母,看在他可怜的份上,把他放了吧!” 周海冷笑一声。 其笑声阴冷,孟超闻之,打了一个寒颤。 周海说:“他可怜,其实是更可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要不是你,我必定死在他的手。你说放了他,可没有那么便宜。” 孟超问:“你想怎么办?” 周海恶狠狠地说:“我要让他一点点死给我看。” 说这话时,周海已成了变态狂。 周勇就是周海梦里的魔鬼,是暗杀他的凶手,周海要驱散这个魔鬼,让周勇这个凶手慢慢死去,想给以后想暗杀他的人一个警告。 周海对孟超说:“我要把周勇身上的肉,一点点地割下来,让他慢慢死去,方解我心头之恨。你来操刀吧!” 孟超不肯。 周海说:“你母亲生病,需要银子医治。你若依我言,我可以给你双倍薪水。这样可以吧?” 孟超还是不允。 周海有些生气,想解聘孟超,或给孟超一点处罚,但看在孟超救了他一命之份上,便也作罢。 孟超退之,来见鲁贵,具言其事。 鲁贵惊异。 孟超说:“鲁兄,你快去劝劝周海,叫他别意气从事,千万别杀周勇。周府上上下下,可能只有你才能劝得动。” 鲁贵说:“那可不一定。周海已经不是原来的周海,原来他是那么善良,如今却是如此凶恶。他蜕变了,变得连我都不认识。” 孟超说:“你去试一下吧!我看周勇挺可怜的。” 鲁贵从其言,来见周海。 周海正躺在椅子上,见鲁贵来,也不起身,懒懒地问:“你来干啥?” 鲁贵说:“周海……” 周海气极败坏地说:“我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名字,要叫周东家。” 鲁贵矮了几份,讪讪地,说:“周东家,那个周勇……” 话还没有说出来,周海不耐烦地打断鲁贵,说:“是不是孟超叫你来求情的?我在这里明确告诉你,你让我放了周勇,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鲁贵听周海的语气,不容商量,只有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周海说:“除非周勇死了,把尸首抬走。” 鲁贵见周海太恶,鼓起勇气,说:“周东家,你以前说过,要像你父亲那样,做一个帮助他人的大商人。现在周勇正需要帮助,你何不帮一帮他?他若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有吃的、穿的,他是绝对不会来杀你的。” 周海闻言,说:“你别说了,在我还没有对你产生厌恶感之前,你快走吧!” 鲁贵退出,入见张翠。 张翠正在与其他女人打麻将。鲁贵不敢去惊扰,只有坐在大厅里面等候。大约等了两个时辰,等张翠打完麻将,才见到张翠。 鲁贵问:“周海要一点点地割下周勇身上的肉,实在太残忍。你知道吗?” 张翠冷冷地说:“这个,我知道啊!” 鲁贵说:“那你怎么不去劝一劝他呢?” 张翠说:“我无法劝得动。您老人家也别管这些闲事,自己把自己的身体养息妥当就是。周海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 鲁贵出来,长叹一声。 周海确实变了呀!他与他父亲周贤截然相反。 周贤吃穿都是那么的节俭,把节省下来的钱,用于帮助他人;而周海吃穿极其奢侈,把钱全部用于个人享乐消费上,哪里顾得上帮助他人呢? 鲁贵想起那个道士的话:“一个人的福份,能持续多久,那要看造化呀!” 周海如此造化,能持续多久呢?可能不会太长。 鲁贵心情郁闷,顿时感到一阵胸痛。他觉得,他辜负了周贤临终时的遗言。 一阵风吹来,吹得鲁贵打了一个寒颤。眼前一黑,昏倒在地。幸好众人发现得早,把鲁贵扶回屋内。蒋娴熬了一碗姜汤,鲁贵喝了下去。又请高噤开了几副草药,吃下去,过了好几天,方才好些。 蒋娴也劝鲁贵,别多管闲事,即使管,也管不了,由他去吧,保重身体要紧。 周海见鲁贵昏倒,只是来瞧了一眼,并不上心。周海用心想的是,对周勇施刑,指望不上孟超,却想到了张雄。于是,叫人把张雄叫来,具说其言。 张雄是多么精明的人,善于见风使舵,察言观色。周氏商团待遇不错,不能无辜得罪周东家而被辞退。于是,想都没想,便答应照办。 周勇被关在牢房里,几日以来,未尽饮食汤水,已经奄奄一息。 次日,张雄吩咐家丁,把周勇押到审讯室,绑紧在一根木桩上。 张雄提着制式小筐,表情阴冷,走了进来。筐内装有铁钩、利刃,张雄从筐里把这些器具拿出来,摆在案板上。 那些钩与刃,颖以砂石磨之,极其锋利。 ..... 这种割法,周勇痛得大声惨叫,如雷震然,人皆股栗。 第十六章 仙逝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且说周江见周海,富裕至极。一下子拿了二万多银子,买了卢家九间店铺,因此,既怀疑又忌妒。 每当周江与王兰说起此事,终日是眼火目赤,眼红得不得了。 王兰问:“周海为何突然有了这么多钱?” 周江说:“我估计,那天鲁贵悄悄拉回来的,那五个箱子里面,一定是金银珠宝。晚上我们去看时,被鲁贵蒙蔽了。” 王兰说:“当时确实是猜测失误。早知如此,一定要强行让周海拿出来,分一半给我们。他在我们以前地里发现的,凭啥我们没有?” 周江说:“事到如今,说啥也没有用。那怎么办?” 王兰说:“这样,你到周海商团去任个职,混个差,领点薪,多少有点搞头。不然啥都都没有。周海顾及兄弟面子,这点情份还是应该给的。” 周江说:“怕不行。我听别人说,周海当上周氏商团东家以后,心高气傲得不得了,现在去求他,恐怕他不会理我的。” 王兰说:“那去找鲁贵。我看鲁贵这人,心地很善良。况且那些金银财宝,是鲁贵发现并挖掘出来的。周海再高傲,怕也要听鲁贵的吧!” 周江从其言。 次日,周江来到鲁府。 自从周海在踵州,设总部经商以后,周海看见鲁贵,插手商团日常事务,有点看不惯。就给鲁贵专门买了一所宅院,距离商团远远的,远乎到了郊外。 名义是对鲁贵好,实际上是让鲁贵,不要有事无事到商团来。鲁贵即使想干涉商团日常运转,那也会走很远的路,就不会那么方便。 鲁府并不豪华气派,与普通民宅没有啥区别。 周江先在店铺,买了一些水果、糕点之类的礼品,掂在手中提着。然后,雇了一顶轿子,到了鲁府门前,敲门。 门丁开门一看,问:“你找谁?” 周江报上自己姓名,说:“我要找鲁爷。我们以前认识。” 门丁上下打量周江,说:“我先去通报一下,看鲁爷能否见你?” 鲁贵躺在床上,听说周江上门来,甚是高兴,对门丁说:“快快请周江进来。” 周江进得大厅,将礼品放在茶几上。 蒋娴笑吟吟地迎着,说:“周江,你真是稀客呀!” 周江谦卑地说:“哪里的话?其实我早就应该来看望您和鲁爷的,只是我想到却没有做到,多请谅解!” 蒋娴说:“最近鲁爷身体不舒服,如今正躺在床上。请随我来!” 周江跟着,来到卧室,只见鲁贵气色,大不如从前。 鲁贵见周江来,吃力地想从床上坐起来。 周江连忙阻止,说:“鲁爷,您别起来,就躺着说话。” 鲁贵说:“你来有事吗?” 周江说:“我想……我想,想在周海那里做事,您看可以吗?” 鲁贵说:“你的意思,是让我到周海面前说情,是吧?” 周江说:“是这个意思。” 鲁贵闭上眼睛,就不说话了。 蒋娴见状,把周江拉出来,说:“鲁爷现在周海面前,已经说不上话了,现在正为这个生气呢!” 周江自觉无趣,讪讪告辞。 走在路上,周江甚是气愤,白白花了几两银子,给鲁贵买了礼品。 边走边想对策,没有想明白,不觉到了家。 王兰见周江蔫搭搭的,问:“怎样?” 周江说:“还能怎样?鲁贵身体不好,他说话不管用。” 王兰问:“怎么办?” 周江突然说:“周海如此霸道,找谁都不好使。不如我们一起,直接到周氏商团去闹。你是妇道人家,要唱主角。看周海能把我们怎样?” 王兰从其言。 次日,周江夫妻俩人,早早来到周氏商团门口。 周江向门卫,介绍姓名,要求见周东家,请进去通报。门卫闻之,进去不一会,出来说:“周东家正忙着,没空见你们,快走吧!” 王兰不依,哭哭啼啼,捶胸顿足,边哭边闹。 门卫无法,又进去通报周海,周海还是不见。 周江、王兰不气馁,天天来门口,一来就闹,一闹就是半天。 孟超闻之,劝周海说:“周东家,您哥嫂来闹,若不及早解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迟早会闹出大问题。” 周海问:“何出此言?” 孟超说:“您想,周勇因为忌妒,才来行刺于您,幸好被我拦住了;您兄嫂同样是忌妒,若不理不管不问,弄不好走极端,做出同样的事,对您是不利的。” 周海陷入沉思。 孟超说:“这样闹下去,影响商团信誉,毕竟我们还要与人做生意。若那些商人听说,绝不会再与我们合作的,这样就断了财源。” 周海嗯了一声,问:“你觉得如何处理?” 孟超说:“周江毕竟是您哥哥,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给周江在商团安排一个职务,又让他入一份干股罢。” 周海觉得孟超说得有理,从之。安排周江为周海商团副主事之职。对入干股却没有同意。 周江、王兰闻之,心里才稍微有了平衡。次日,周江便来报到上班。 鲁贵因为受了气,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彻底,时好时坏。想起往事,历历在目。常梦见周贤、周勇等那些死去了的人。 这日夜晚,鲁贵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呼吸困难,身体大不如从前,感觉阳寿已尽,把蒋娴叫到床边。 鲁贵含着眼泪说:“老婆子,我快不行了。您这辈子,跟着我,没享到福,让您受苦了。若我们缘分未尽,下辈子还做夫妻。” 说罢,鲁贵喘着气,闭上眼睛,指了指屋外面。 蒋娴哭得像一个泪人,明白鲁贵的意思。赶紧安排仆人,去请周海、张翠、周江、王兰、孟超等人,来见最后一面。 除周海以外,仆人都通知到了。少顷,只有张翠、孟超来。 原来,周海这晚,在外打牌,仆人没找到。周海不知,便没有来。 周江、王兰得到了消息,但他们觉得,鲁贵对自己没啥用处,就没有来。 鲁贵临终时,看了孟超、李翠一眼。想说什么,嘴巴动了一动,已经说不出话来。最后闭上了眼睛,就再也没有睁开。 蒋娴、张翠、孟超等人,还有众仆人,俱放声号恸。 说来也怪,鲁贵闭眼以后,一阵阴风吹来,只见鲁贵尸首,化作一团白烟,腾空而起,升至屋内半空。 突然间,飞来了一只纯白色的仙鹤,把白烟吸入体内,翅膀扑闪一下,一瞬间,展开翅膀飞出了屋外。 众人皆奇之。 周海次日才闻之,假意哭了一场。哭得假惺惺的,那些眼泪都是硬挤出来的,众人都能感觉得出来。 其他诸人,闻鲁贵已亡,念及平日做人好处,无不流泪。惟有周江、王兰不仅不悲伤,反倒有了喜色。 周海安排,祭葬之礼,每事从厚。 鲁贵没了尸首,就将鲁贵衣服帽子,装入棺材内充当。做过道场之后,埋葬于鑫城山脚下,意为衣冠冢,埋葬在周贤坟墓之旁。 当天,王兰与张翠,妯娌闲聊。 聊到鲁贵,棺木坚固,寿衣齐备,道士众多,敲锣打鼓,排场挺大。王兰对张翠说:“鲁贵他是一个仆人,葬礼为何搞这么隆重?” 张翠说:“我家能有今天全靠他。若葬薄了些,良心上过意不去。” 王兰尖酸地说:“你傻呀!这是你命里该有的,与他何关。况且,掘出了这么多银子,难道他就不会私藏点吗?” 张翠有些不相信,说:“不要冤枉鲁贵,我想鲁贵不是那样的人。看他平日里,节节约约,勤勤恳恳,劳劳累累。不曾吃一顿好饭,不曾买一件好衣。即使是花再少的银子,哪怕寸丝尺帛,都向我们报告了的。” 王兰说:“他要藏银子,难道还要给你明说吗?而且那些银子,是他发现的,藏的地点亦未可知。若不信,到鲁贵屋里去搜一搜,便知水落石出。” 张翠心想:“也好,去鲁贵屋里看一看,弄个清楚。若是没有的话,也要还人家清白名声。若有的话,好歹是鲁贵发现的,藏那么点银子,没有啥不可以的。” 想罢,从之。 两人来至鲁贵房中,把蒋娴哄了出来。关上房门,开箱倒柜,到处搜个遍。只见几件旧衣旧裤,哪有半点银钱? 张翠忿忿地说:“大嫂,我说没有,你却说有。现弄清楚了,还不快收拾,倘若被别人撞见,反倒责骂我们,是何等小家子器量,那时多没脸面。” 王兰自觉无趣,悻悻离开。 张翠见状,愈加伤感。 事后,那些仆人,到处传说,鲁贵仙逝,无丝毫家财。 后来,一传十,十传百,传得越来越神奇。整个踵州城的人,都知道了。 有的说:“鲁贵原是一只仙鹤精,前世被周贤救了。今世下凡到人间来,是找周贤来报恩的。” 有的说:“鲁贵是来渡人的。他将金银财宝挖出来,没有据为己有,而是全部都给了周海,用来试探人性。一试,便将人性善恶,试了出来。” 第十七章 欲望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周勇暗杀周海,尽管没有成功,但使得周海恐惧。周海还不解恨,吩咐张雄,从周勇身上割下来的肉,全部抛之荒野,而喂了狼狗之类。 周勇之子闻之,至踵州衙门,去告发周海,哪里告得准。早在这之前,周海就已贿赂过知府沈南。 当晚,周海夫妻,躺在床上,商议打点官府之事。 张翠说:“这次,把周勇关押在私牢,又把他杀死。若不是贿赂沈大人,早就被官府抄家问罪了。看样子必得与官府搞好关系。” 周海说:“那是必然的。” 张翠说:“现在生意做这么大,麻烦事儿多。除了踵州外,还有葛州、窦州、桐州,都有我们的产业,更该把四个州官府打点好。” 周海说:“你说得对,平时要多烧香,省得临时抱佛脚。有时候临时去求官办事,那些官傲得很,是不得理会的。” 张翠问:“踵州知府沈南,前段时间,你已经拜访过,只是其他三个州,还没有的。是吧?” 周海答:“是的!虽然拜访过沈大人,但更应该加强联络。” 张翠说:“与其他三个州官,也要有接洽,绝对不能拖延。” 周海问:“那是当然的。你觉得该如何打点?” 张翠又说:“请四位知府,先到家里来吃饭,认识一下,拜个码头。然后等以后熟悉了,再视情而定。” 周海说:“你一个妇道人家,有这样的思维,真不简单。若彼此不熟悉,冒冒失失地送礼。别人不认识你,也不一定能收下。” 张翠笑了,说:“别瞧不起妇道人家。难道不是这样的道理吗?” 周海说:“是,确实是的。你能想到这层,真的不简单,算是你有了见识。” 张翠故作嗔怒,说:“还不是跟你学的。” 周海说:“其实,我早就在盘算。” 张翠问:“啥盘算?” 周海说:“我觉得,吃完饭之后,还要送点礼品啥的。” 张翠说:“这样最好!” 周海说:“不知这些官员喜好什么?他们喜欢什么,我们就送什么。像医生治病人那样,对症下药,才有奇效。” 张翠说:“这个比喻,打个好哇!可派人出去打听一下。” 周海从其言,派袁仲、傅权两人,外出探知。 袁仲、傅权是周氏商团副主管。周海安排,袁仲到葛州与窦州,傅权到桐州和踵州,分别打听知府喜好。 暂且不提。 且说有一句古话,叫:“食饱衣暖之时,则生淫欲之心。”现在的周海不比过去,穷人瞬间变富人,想法自然与过去都不一样。 过去贫穷无钱,吃不饱穿不暖,没想过要娶三妻四妾;而现在呢,周海除了有钱还是有钱,总之有的是钱,就想着娶小妾。 也难怪,自古以来,诸侯纳妾以百数,卿大夫以十数,中上等人家仆妾盈室,官吏富人荒淫无度。并不奇怪,属于正常现象。 然而,周海碍于张翠这只母老虎,不敢随便造次,有色心而没有这个色胆。为啥?因为张翠担心家财被别人夺去,是不允许周海娶小妾的。 若周府里面的丫环,或者外面的女人,与周海多说几句话,张翠若是知道之后,那一定是饶不了的。 当然,张翠更不允许周海逛窑子、进妓院。 张翠常给周海灌输,“色字头上一把刀,女人是祸水”等观点。尽管如此,也阻止不了周海对其他女人的渴望。 张雄看出了周海的心思,入见,对周海说:“蓉州是省会城市,比踵州繁华得多,美女如云。不如抽时间,到蓉州逛一逛。” 原来,周海安排张雄,割周勇之肉,张雄没有推辞,而是欣然接受,并残忍地完工。自那以后,周海极少做恶梦,因此对张雄格外赏识。 周海与张雄两人之间关系,似乎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 也许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使得臭味相投;也许是彼此肮脏的心灵,已经达到了一种默契,他们好像变得亲近了许多。 好像是一见如故,彼此成了多年前就认识的老朋友。 如今张雄谈及至蓉州玩,周海没有拒绝,但有些担心地说:“夫人可能不会同意。” 张雄说:“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就说去蓉州谈生意,如何?” 周海说:“这倒是一个好借口。” 张雄说:“路上土匪猖獗,要把孟超、郭通、林伥带上。” 周海从其言。遂叫张雄通知孟超等人做好出发准备。 次日,周海对张翠说,到蓉州谈茶叶生意。 张翠以为丈夫,是到外做生意,还如此上心,便爽快地答应了,并告诫在外面不要近女色。 就这样,周海带上张雄、孟超、林伥、郭通及十余名家丁,分坐不同马车,往蓉州方向而来。 行至半路,果然遇见土匪李觉等人前来报仇。 原来,那天晚上,李文叫程氓、王赖带路,引人来抢财宝,李文被鲁贵削掉了一只耳朵。 李觉闻之,大怒,大骂李文等人,太不中用,这么多人,居然连一个老头都打不过。 李文捂着耳朵,说:“大哥,您别骂我们了,想一想怎么报仇吧?” 李觉遂派喽罗,化妆成百姓,打探消息。喽罗打听到,周海买了商铺,又买了庭院,还聘请了三个保镖。 一时间,感觉无从下手。又打听到,周海这日到蓉州,故在半路上,等候周海到来。 等周海车队走近,李觉率人拦住去路。 李觉说:“上次那个老头,将我弟弟打伤。现在他死了,那是没完的,你们要代他受罪。快留下买路钱,速速受擒,省得老子动手。” 周海吓得尿裤子。 孟超悄声地安慰:“别怕,有我在。”遂叫周海、张雄暂避于旁边树林丛中。对李觉说:“你这个山贼,少罗嗦,想半路抢钱,休想!” 李觉叫王赖出战,孟超使郭通击之。 郭通出迎,与王赖交战。 王赖使一把长柄斧。那斧,刃部宽阔,呈半月形。舞动起来,虽然呼呼生风,但姿势难看。风格虽粗犷豪放,但却是猥狎之架式。 郭通使一把长穗剑,平直、细长、带尖、两面有刃。那锋利的剑尖,时而向前向上,时而向后向下。轻快敏捷,潇洒飘逸。 两人对打,你迎我接,一招一式。 不数个架式,郭通突然大臂伸直而出,剑尖猛力直达,至对方要害部位。将王赖砍死,鲜血直流。 孟超与林伥,望郭通得胜,率领众家丁,一齐冲杀过去。 李觉见状,披发仗剑,作起妖法。只见风雷大作,一股黑气,从天而降。黑气中似有无限人马杀来。 孟超等人,连忙返回,乱成一团,大败而回。 李觉知,穷兵不追之理,也不追赶,撤退而去。 孟超等众人归之,无限惆怅。孟超与郭通、林伥计议。 郭通说:“贼人用妖术,我以狗血破其术。你们两人先去迎敌,等李觉等人赶来,我从高处泼之,其法可解。” 孟超问:“荒郊野外的,到哪里去找狗血?” 林伥指着近处的一片树林,说:“这里面,常有野狗出没,我以前是打猎的,知道野狗动向,即去设一个陷阱,保证将狗逮住。” 说罢,转身往树林中走去。 林伥说得不错,不玩虚的。 不多一会功夫,果然得意地拖来了一条野狗。只见那狗还在不停地动弹与挣扎。林伥割掉其喉咙放血,把狗血流在口袋里,装着,备用。 一切准备完毕。 停顿一会,李觉再次出来,引李文、程氓等人挑战。 孟超、林伥出迎。 李文迎战孟超。 孟超以双锤硬砸下来,颇有威力。李文以长枪抵挡,哪里经受得住,手上虎口被震出血水,痛得直眨巴眼。 程氓迎战林伥。 程氓手持一把朴刀,攻击砍杀,迅脆连贯,但华而不实;林伥手中武器是钯,齿上有盘接柄,猛地一钯跺下,程氓招架不住。 眼看李文、程氓,败下阵来,李觉又作法。顿时,狂风大作,飞砂走石。黑气漫天,迷迷雾雾。滚滚人马,自天而下。 孟超、林伥转身回走,李觉随即赶来。 郭通爬到树枝上,立在高处,将狗血从空中泼出。 这时,只见半空之中,有纸人草马,纷纷坠地,风雷顿息,砂石不飞。李觉见解了魔法,急忙匆匆退去。 孟超请周海、张雄出来。 周海吓得浑身发抖。 孟超安慰说:“别怕,李觉已被打退了。”过了好久,周海才回过神来。又上路,紧赶慢赶,就到了蓉州。 蓉州非踵州可比。城池雄伟,道路宽阔。人烟稠密,货物丰富。市场繁荣,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秩序井然。 众人寻一高档旅店住下。 周海与张雄感觉不累,坐在旅店下面茶商品鉴馆里,喝茶聊天,打望美女。 孟超等其余人,留在旅馆暂且歇息。 品鉴茶馆内,吹拉弹唱,人来人往。唱戏说书,九调八腔;弹奏乐曲,混和齐鸣——有弹奏二胡唱书的;有敲打锣鼓和琴笛的;有演花鼓戏的;有唱竹节词的。 …… 总之,热闹得非一般场合所能比的。 周海无心看热闹,一边与张雄聊天,一边举目四望,物色目标。 忽然,一个女佣人,出现在周海眼里。只见她身材姣好、面容清秀、清新脱俗。虽然她只是一个倒茶的,但令周海耳目一新。 第十八章 钟情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如今作为大商人的周海,随着金钱地位的提升,对女人的品味也越来越高。他昔日见过许多女子,都是俗不可耐,让人厌烦。 或忸怩作态,以姿态而捕人;或浓妆艳抹,以色相而诱人;或娇嗔死缠,以妩媚而吸人。 …… 她们都千姿百态,不一而足,但没有哪一个女人,能入得了周海的法眼。 甚至连原配夫人张翠,如今变成了一个黄脸婆。虽然曾经同甘共苦,周海都已经开始嫌弃。 周海现在瞧见的,这个倒茶的女佣人,身材高挑,五官端正,肤色亮丽,眉清目秀,没有任何修饰,是纯天然的。 正如古人所说:“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从外貌上来看,周海就是喜欢这种女人类型。 除了这个女人的美貌以外,周海还被气质所吸引。别看她只是一个佣人,可是骨子里面,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清高、闺秀、大方。 这个女子气质,超凡脱俗,值得拥有。 周海相当自信,甚至认为,她并不属于这个茶馆,而只属于他一个人。 想到这里,周海怦然心动。 于是,一边喝茶,一边偷偷看那女人。越看越顺眼,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当然周海的这些心理活动,没能逃过了善于察言观色的张雄之眼,张雄看出了周海喜欢这个倒茶的女佣人的心思。 张雄看了周海一眼,周海有点不自在,借说风景来掩饰。 周海说:“蓉州这个地方,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就是与踵州不一样,气候宜人,风景秀丽。” 张雄会意地笑了,说:“最关键是,这里的女人,也漂亮得多。这是一座来了不想走的城市。 周海也呵呵一笑。 张雄试探性地建议:“周东家,何不在此多停留几天?” 此建议,正好说到了周海的心坎里。 周海便点头同意,说:“好,如此甚好。” 张雄想摸清周海的具体想法,问:“周东家,您看这几天在蓉州怎么玩?” 周海轻声问:“想玩?别急。你看没看见,那边有一个漂亮的女佣人,正在给客人倒茶?” 张雄悄悄地回答:“当然看见了!” 周海说:“对这个女佣人,你秘密打听,调查底细,然后告诉我。动静不能弄得太大,不能搞得满城风雨,只能是小范围的。” 张雄顺从地说:“明白,明白,我这就去,您等着。” 周海说:“也别急着这会儿,明天来也是可以的。我们赶了几天的路,确实有点累了!走,先回旅馆歇息。” 说罢,起身,与张雄而回。 次日,周海又要去喝茶,孟超却不同意。 孟超说:“我们从来没有来过蓉州,好不容易来一趟,周东家您应该带我们到处看一看。不要在这里喝茶,回踵州也是可以喝的。” 周海拗不过,只得到处游玩。 游玩地点都游得差不多,不知不觉过了几日。这日,张雄正要去打听那个倒茶女佣人底细。 突然,周海把张雄叫住。 周海说:“我想起来了,最近我要请四位知府吃饭。以后有空,再来蓉州。我们这就回踵州。” 说罢,叫孟超、张雄等人收拾东西而回。 回到踵州,一路顺利。李觉大约不知周海何时回,路上才没有遇见李觉等贼匪。周海归之,当天下午,袁仲、傅权来禀报。 两经过打听,把四位知府之喜好,摸得一清二楚。 葛州知府叫邓慎,就如他名字那样,做事很谨慎,喜欢美女;窦州知府叫王良,人品稍好,喜欢喝酒;桐州知府叫刘佩,喜欢古董;踵州知府叫沈南,这是知道的,喜欢种花。 周海闻之,大喜,给了两人二十两赏银。 张翠说:“既然四位知府,喜好各异,还是分开请吃饭。若把他们请在一起,省事是省事,但四位知府,都是主宾,座位不好安排。” 周海喝了一口茶,没有先说话,只听张翠细说。 张翠说:“皆为贵宾,级别相同,都该坐上首。但上首只有一个位,让谁坐谁不坐,都不合适。因主题不突出,反而弄巧成拙。” 袁仲说:“太太说得对。请在一起,恐怕容易得罪人。” 傅权说:“把四位大人都请到一块,说话也不方便。因为商团跟各州情况不一,只有分开请,各说各的,所以才有效果。” 周海然其说。 利用了好几天时间,周海把沈南、王良、刘佩、邓慎四位知府,分别都请到周府上来。 大方设宴,倾情招待。 当然,每餐都离不开美酒,也离不开美女。美女加美酒,是请客的标准配置。因此,四位知府吃喝得极其开心。 酒足饭饱。之后,分别都送了五百两银子。 除了银子之外,投其所爱,还分别赠送礼品。 送沈南一株奇花异草国兰,送王良一坛多年窖藏的醇味美酒,送刘佩一套值钱的古董玩物,送邓慎一位绝色美女。 四位知府,领着银子礼品,都高兴而归。 周海听说窦州知府王良,写得一手飘逸的毛笔字,书法盛名,一般人还得不到王良的墨宝。于是在宴请王良过程中,特意央求王良给予赐字。王良爽快点头答应。 周海立即叫仆人取来文房四宝。王良饱蘸笔毫,写了“周府”二字。周海叫人雕刻起,挂于大门上方。王良又写了“厚德载物”四个大字。周海又叫人装裱起来,挂于书房显眼之处。周海送给王良一百两银子,作为润笔费。王良毫不迟疑地收下了。 王良祖籍在庸州。其父亲,是朝廷大臣。不久患病,不幸离世。 王父离世之时,王良才八岁。长脸大鼻,相貌奇伟。却还不太懂事,看不出来有啥特别之处。 但等到王良长大成人,身材伟岸,身高约八尺之许。偏偏喜爱读书,诗作辞赋,富于文采,语言惊人。又善长书法,毛笔写得一流水准。 可以说,王良在当地,颇有小小名气。 当时,按朝廷规定,子承父荫。于是,王良被安排进了匡县衙门,当了一名小书吏,整日里抄写文书。 当时,县衙里面,普通小吏,薪水微薄,收入不高。穿戴极其普通,出门乘车,都是小马车,不饰纹彩。但只有王良这人,车马鲜明,讲究穿戴。 为啥?因为王父去世之后,给王良留下了一大笔钱。 王良家门前,长年累月,车骑交错,冠盖如云。宾朋好友,往来不绝。王良又特好饮酒,常大醉而归。 然而,常因饮酒而误了公事。 顶头上司名叫张醵,为主簿之职,对王良强烈不满。王良是朝中大臣之后代,张醵对王良无可奈何,于是张醵就向县令告状。 县令名叫赵略,拿王良也无法,将王良告到知府那里。知府名叫王凌,是一个饱学大儒,也是王良父亲之挚友。 王父临终前,曾将儿子委托给王凌,请求刻意照顾。除这个原因以外,王凌优礼贤士,对王良的能力尤其看重。 赵略求见王凌,具说王良其人,抱怨说:“王良是一尊大菩萨,我这里庙太小了,容不下他。知府大人,请你把他调走吧!” 王凌呵呵一笑,说:“你别对王良太苛刻。” 停顿一会,王凌沉吟片刻,喝了一口茶水。 王凌继续说:“你来提醒我,提醒得对。王良是有能力的人,当官从政肯定能行。他本是做大事之人,不必让他当小小书吏。” 于是,知府向皇帝推荐,王良担任蓬县县令。 赵略本想凑王良一本,让王良受到处罚。 可是事与愿违,没有想到,王良不仅没有受到处罚,反而还升了官,让王良白白占了便宜。 赵略懊悔不已。 蓬县境内,土匪猖獗,尤其是董彪、何虞等大盗,作案数起。商民受害,官衙无力打击。因此,怨声载道。 王良上任伊始,听取民众呼声,采取办法措施,给予有力打击盗贼。董彪、何虞等大盗,得以收敛。 因击贼有功,被皇帝嘉奖。 由此,王良被官商民众敬重。 那些天下豪杰,莫不以与王良相交为荣。 王良对杯中之物,喜不自禁。常设宴摆酒,有酒必喝,有喝必醉,有醉必狂。 每次大喝大饮,在宾客满堂之时,总是紧锁大门,不让客随意出入。甚至把宾客乘坐的马车轱辘,取下投入井中。 宾客既来,即使有急事,也走不开。 有一位官吏,到王良家拜访,正赶上宴客喝酒。这位官吏,因有人来报,急于公事,却没法出去,只好等到王良大醉。 入内,向王良母亲求情,叩头说:“有人相约,不能耽误。”老太太信以为真,这才让他从后门出去。 由于王良毛笔字写得飘逸,每给人写尺牍短札,都以收藏起来为荣耀。因此王良对谁有所请求,没有谁不愿意答应的。 所到之处,人们总是争先恐后地欢迎他、仰慕他。 当时,在官场中,有一位与王良同姓同名的人,每次到人家拜访,一听门丁通报说“王良”到了,满座宾客,莫不震动。 等到人进来时,众人一看,却不是那个王良。此王良非彼王良,所以有人就送王良一个绰号,叫“王震动”。 王震动不仅才华震动,而且性情也是极其震动,不愿意受规章制度所约束。王震动升为窦州知府,其弟王汲同时被任用为曹县县令。 赴任之际,兄弟二人,丝毫不检点。乘着官车,进入小巷子。到寡妇家里,大吃大喝。喝醉之后,翩翩起舞,如跳梁小丑,唱着歌,跌倒在地上。 至晚,留宿在寡妇家里。侍婢扶卧而睡觉,直到次日早晨才回。 大臣苑宽闻之,觉得王良兄弟如此,太伤官员风雅。 于是,向皇帝献言劾奏。 苑宽说:“启奏皇上,王良兄弟蒙皇恩,被破格提拔。本应严以律己,却不能守规矩。上任之时,到寡妇那里,饮酒作乐。按律例,应当受到处罚。” 皇帝闻言,大怒,说:“太不像话,成何体统。” 苑宽说:“是啊,太影响官员形象。” 皇帝说:“将两人免去官职。” 当时,朝廷规定,官员饮宴应有节制,不得入寡妇之门。王良兄弟,故意犯规,如此贪酒作乐,乱男女之别,轻辱爵位,因而被免官。 后来,新皇帝就位。重新任用官吏,王良为窦州知府,王汲为曹县县令。 兄弟俩人,官复原职。 第十九章 除妖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且说周海夫妇,以金银铺路,请客吃饭,赠送礼品,贿赂官员,目的是把官员当成靠山与后盾。 只要在官场上有了靠山与后盾,就意味着将来有更多发财机会,就意味着避免或减少发财过程中遇到的风险,甚至为所欲为。 当然,官与商是相互的。 事实上,有的官员,巴不得大商人前来“捧场”。他们可以从商人口袋里面得到或者捞取更多“油水”。 这些话,一点也不假。 那些天,四个州知府,先后在周海府上,吃了,收了,玩了,却没有白吃、白收、白玩。之后,他们以势给予回报。 四个州官联名,向朝廷举荐,任命周海为茶叶总商。当然这等好事,是许多商人梦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 得知这个消息,周海与张翠两口子,兴奋得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 所谓总商,即朝廷在垄断行业,在殷实商户中,指定的商业代理人。其程序是,由地方官员向朝廷推荐申报,最终由朝廷审批,并颁发特许证。 那时,茶叶也属于垄断的行业。在这个片区的市场,货物由总商垄断,价格由总商说了算。 若散商要想经营,必须征得总商同意,并且只能在总商那里进货。否则视为违规,要受到官府处罚。 同时,总商定期或者不定期,向散商收取税课,统一向朝廷交纳。 由此可见,总商的权力,是非常大的,也是很实惠的。 数日后,其他商人知道了,都捎信过来,要登门祝贺。 周海给众商回信说:“最近我不在踵州,我要去蓉州进货。等过一段时间,我办几桌酒席,一块儿过来喝酒。” 之所以这么说,周海对那个漂亮女佣人,一直搁在心里,想早点去蓉州见到她。同时,也想到蓉州进一批茶叶回来贩卖。 遂叫张雄、孟超、林伥、郭通等人,做好再次赴蓉州的准备。 在这之前,周海向孟超学习剑术。 周海对孟超说:“我身子骨柔弱,一直想学一门武艺。既可防身,又可强体。我看剑比较轻巧,想学一学剑术,你来教我。可以吗?” 孟超说:“我使用的武器是铁锤,对锤术有钻研,但对剑术却不精通。不过我认识一个剑客,他叫崔煜。以精于剑术,闻名于世,可向其讨教。” 周海说:“既然你认识,麻烦走一趟,请他来教我。” 孟超从其言,即去请崔煜。 崔煜是踵州府花桥村人。从小跟随师父,专心学习剑术,悟性极高,勤奋练习,剑术格外了得。可以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再加上,崔煜身体强壮,胆量过人,天不怕地不怕,曾为村人除掉一匹狼妖,因此受到尊敬。 花桥村后,不远处,有一座不高不低的山,山上有一座龙翔庙,庙周围有一片森林,林中有一匹恶狼。 恶狼已成妖精,学会人类语言,可与人对话。寄居在龙翔庙里的一个洞穴内,眼冒绿光,呲牙咧嘴,相貌凶恶。 时常跑到周围村庄来,吃人吃牲畜。 村人害怕至极,为了保护人的性命,则用猪牛羊等来供奉。但那条大恶狼妖,摸准人恐惧的软肋,仍不满足现有状况,要求每月底以少女祭之。 对于这个狼妖,村人又愤恨又恐惧,却毫无办法。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照办。数年以来,吞掉了无数个少女。 这月底,村人正当准备,再次寻找少女,以此来祭祀时,其中村里有一个年轻人,实在无法忍受下去,主动站了出来,勇敢地请战狼妖。 众视之,此人正是崔煜。 崔煜长着一挺修长魁梧,却不算粗犷的身材。宽宽的额头,明显地往外突起,显示出头脑极其聪明的模样。 一头油黑乌亮的头发,像一堆黑色油漆涂抹在头皮上。 两道竖起之眉毛,恰似两把锋利无比之长剑。 两只深埋在眼窝里面的黑眸,好像两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洞穴。 看那气质形象,冷傲孤清,却又不盛气逼人,还是有一点亲和力。 村人见崔煜勇气可嘉,都劝说:“别去!那条恶狼,相当厉害。去了,也是去送死,划不着。” 崔煜说:“我不怕,我倒要看看这匹狼,到底有多么凶恶?若能把它杀死,即使我死了,换回那些少女们的性命,我的死也是值得的。” 村人见劝不过,说:“既然要去,必须要有充分准备。你看需要啥武器?” 崔煜沉吟片刻,说:“请为我准备一把上好宝剑、一条咬狼犬、一罐子香油、一块猪肉。杀狼妖时,我自有用处。” 村人从其言。 众人筹集资金,特意叫剑匠,铸造了一把青龙宝剑。剑身呈青色,剑柄处有一朵红花,还有一束穗花。剑身无纹饰,中脊起棱,刃锋无比锐利。 不几日,一切准备就绪。 过了几天,崔煜练足功力之后。一个深夜,崔煜悄悄地来到庙中,右手执青龙剑,左手牵那只咬狼犬。 先站在庙宇中,崔煜眼睛四扫。前后左右,观察了好一会儿,发现那洞穴竟然藏在神像下面。 崔煜悄声走过去,将猪肉放在香油罐子内,搅拌均匀。 妥当之后,以置穴口。 那条狼妖,正在呼呼睡大觉。闻着油香与肉味,从洞穴中,慢慢探出头来。崔煜一看,嘴大如盆,目如铜铃。伸出长长舌头,欲食之。 这时,崔煜放出咬狼犬。 那犬立即冲了过去,啮咬住狼妖头部。趁着这个时候,崔煜从其侧面跃出,一剑剌中恶狼一只眼睛。 那恶狼实在是疼痛极了,从洞穴里跑了出来,“扑腾、扑腾”地向崔煜猛扑去。 崔煜身手敏捷,快速一闪,猛然闪到旁边。 恶狼没有扑着,喘着粗气,张牙舞爪,再次凶猛地朝崔煜撞,准备用锋利牙齿撕咬。 崔煜拔出青龙剑,挥动开来,时而抽,时而提,时而击。趁其不备,用力一刺,刺中恶狼腿部。 恶狼忍着巨痛,第三次反扑过来。 崔煜舞剑,跳掷承接,霜锋雪刃,飞舞满空。又一剑刺下,刺中恶狼喉咙。 顿时恶狼鲜血直流,挣扎至庙中庭,倒下而死亡。瞬间,从狼妖尸体上,冒出一团黑烟,那是狼妖的灵魂。 这个灵魂又去到处去找尸首附着。对于附着的尸首,既可以是人,也可以是动物。附在谁的身上,谁就变成吃人的妖魔。 狼妖的灵魂在寻找着,最后附着在周海身上,让周海变成了吃人的恶魔。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崔煜入洞内,遍观洞穴,视少女骷髅无数,将其悉数捡出,自言自语地说:“你们呀,实在太怯弱了,为狼妖所吃,甚是可怜可悲!” 于是,崔煜缓步而归。 村人闻恶狼已被杀死,纷纷赶来,大声呼喊,众人举手将崔煜高高抬起。村人把那柄青龙剑奖给了崔煜。 那些受害者父母,将少女尸骨捡了,回来安葬。死者得以安息。 狼妖被除,崔煜受众人追棒,名声远扬。但崔煜并不张扬,更加谦虚谨慎。 这日,崔煜正在家里练习剑术,只听得有人敲门。崔煜开门一看,此人长得身材矮小,但双目炯炯有神,是一个精明之人。 崔煜问:“你是何人?” 那人答:“我叫孟超。” 崔煜又问:“我不认识你,你来此何事?” 孟超说:“你不认识我,是很正常的,因为我是无名小卒。但你名声在外,我认识你这个除妖大英雄。” 崔煜笑了,请孟超进屋。上茶,请坐。 孟超具言来此目的,说:“周氏商团周东家,想重金聘请你为剑术教练,不知崔英雄肯否?” 崔煜想,如今在家无事可干,不如出去挣点钱花。想罢,点头同意,说:“孟兄,你先回,我适当准备,随后便来。” 孟超遂告辞而去。 次日,崔煜打点行装,带上青龙宝剑,往踵州城而来。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位美女,拦住崔煜去路。 崔煜问:“你是谁,竟敢拦我?” 美女答:“别人叫我蛇妹,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崔煜说:“你想干吗?” 蛇妹说:“我知道你叫崔煜,听说你擅长击剑,我们比试一下,行吗?” 崔煜说:“行啊,你先向我进攻。” 蛇妹说:“既然是比试,就不能用真剑,万一伤到人怎么办?你看我们用竹子如何?” 崔煜应允。 蛇妹在地上捡起了一根竹子,将其截断为两截。自留竹根,将竹梢递给崔煜。 崔煜接过。 蛇妹往崔煜手上一吹风,崔煜手上的竹梢,顿时变成了一把利剑。 崔煜大吃一惊。 蛇妹以竹根刺向崔煜。 崔煜乘势而迎之。时而提,时而格,时而刺,一招一式,剑如游龙一般。身法矫健,强劲有力。剑穗飞舞,让人迷惑。指上打下,虚实难辨。 蛇妹不敢迎战,遂逃走。临走时,瞬间变成了一条巨大蟒蛇。回头往崔煜望了一望,逃到树木里面,却不见了那蛇的踪影。 崔煜顿悟:“蛇妹,这是在告诉我,不能欺负弱者,更不能助纣为虐。”他听别人说起过,周海一夜暴富,变成了有钱人,但心却变坏了。 这种人,性情狠毒,邪恶欺人,无异于那匹狼妖。作为教练,不能将剑术传授给这种人,否则将会有更多无辜人遭殃。 崔煜想罢,遂返回,不往。 第二十章 学武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自周海杀了周勇之后,其恶毒之心,昭告天下,有人恨之入骨。蛇妹闻之,以幻术障眼法,提醒崔煜不要教周海剑术。否则后果很严重。 崔煜是何等聪明,悟性极高,从中会意蛇妹言外之意,遂拒之。蛇妹欣然而退。 蛇妹到底是人还是神?怎么会有如此高强本领?若是神的话,到底又是何方神灵呢? 原来,蛇妹既不是人,也不是神,她是正义的化身,是介于人与神之间的尤物。 蛇妹出生时,其母亲梦见一条蛇钻入腹中,于是取名蛇妹。其父是巴州商人,名叫闫平。闫平将蛇妹书名取为闫丽。 只不过因为觉得蛇妹这名奇特,都叫闫丽为蛇妹,反而将书名遗忘掉了。闫丽长得伶俐乖巧,落落大方。七岁那年,闫平在外经商,母亲在家患病不幸去世。 闫平闻讯回家不久,有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女人,名叫蛇婆,柱着一根拐杖,拿着一个破碗,衣服破烂不堪,颤颤巍巍,来到闫府门前讨一口饭吃。 恰巧蛇妹在门前,与一个丫环嬉戏打闹,张开手臂捉蝴蝶玩耍。偶然间,蛇妹被蛇婆看见了,便问叫什么名字? 蛇妹回答说我叫蛇妹。蛇婆说:“你叫蛇妹,我叫蛇婆,前世有缘份,你跟我走吧!”丫环闻言,感觉不对劲,带着蛇妹回到了屋内。 闫平见状,问咋啦?丫环具言其事。闫平怪之,出来责问老太婆把女儿吓倒了。老太婆见闫平模样,估计是蛇妹之父亲,就向闫平讨要,把蛇妹带走。 原来,蛇婆并不是乞丐,而是山洞里面修练成仙的大蛇。因为几年前生下一女,却已经下凡投胎,思女心切,故此化作成乞丐,到处寻找。 没有想到的是,蛇婆却在闫平府上找到蛇妹了。 闫平视女儿如掌上明珠,怎肯答应蛇婆将女儿无故带走呢?于是婉言拒绝,说:“我不会答应你的。” 蛇婆说:“闫掌柜,我不管你是否答应,我都要把蛇妹带走。” 闫平说:“你这个怪物,赶紧走开。我要把女藏起来,使你找不到她。” 蛇婆说:“你试一试,无论你把她藏到哪里,我都会找得到。” 闫平将女儿锁在一个铁柜子里面。这个铁柜是定制的,本来是用来装金银的,连蚊子都飞不进来。闫平用锁把铁柜门严严实实地锁上,将铁柜子放入卧室。整天整夜不睡觉,眼睛一直盯着看。 然而,次日早上,闫平还是发现蛇妹不见了。气得闫平双脚直跳,大骂蛇婆简直不是东西。 原来,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何况是人呢?当天晚上,蛇婆趁闫平低头打盹的空当儿,幻化成一把钥匙,将铁锁打开,悄悄地把蛇妹带走。 蛇婆把蛇妹带到一座深山老林之中,林中有一个巨大的蛇洞。蛇婆把蛇妹安顿在洞里。洞里有眼镜王蛇、乌梢蛇、银环蛇、赤练蛇、金环蛇、竹叶青、黑眉锦蛇、水蛇等。简直就是一个蛇的王国。 这些蛇都很听蛇婆的话,蛇婆就是蛇国的国王。蛇婆可以与蛇交流,吩咐不仅不要伤害蛇妹,而且还要保护。众蛇都点头答应。 蛇洞里面生活设施齐全,吃的,用的,穿的,啥样都有。洞内甚是开阔,安逸静谧,不受外界干扰,使人潜心致志,甚是适合修炼。 蛇婆亲自教导蛇妹学习武艺。蛇妹在洞内足不出洞,早上睁开眼是练武,晚上闭上眼还是练武,时时刻刻都是练武两字,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事。 蛇婆当师父,本身就是厉害。又加上蛇妹聪明,勤奋练习。蛇妹模仿蛇样学蛇拳。十年之后,蛇妹学成了一身神鬼莫测的高超武艺。 列位看官,可能会问,蛇婆为啥教蛇妹练武呢? 原来是为了铲除恶霸,还世道一个公平公正。蛇婆见蛇妹武艺学成,可以出师。于是,先叫蛇妹到洞外实习,令其刺杀那些罪孽深重的恶人。 当然,首当其冲的,并不是周海。 因为周海气数未尽,死期未到,还可以蹦跶几年。蛇妹先去找了附近村庄里面的一个村霸,因为这个村霸太恶,阎王爷将其判刑,收留于地狱。 于是阎王爷托梦于蛇妹,吩咐蛇妹去执行。蛇妹根据阎王爷的指示,善变身形,刺杀其人,人莫能见。 归之,受到蛇婆称赞,说:“蛇妹,你干得真漂亮!” 蛇妹闻言,心里面乐滋滋的。 某日,蛇婆又说:“某狗官,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索贿收贿,失职渎职,无辜害人若干,实在是罪大恶极。你晚上可到他卧室,神不知鬼不觉将他首级取来。” 蛇妹遵命。 当晚,携带匕首,黑暗之中,翻墙入院内。看见有一个丫环走来,双手托盘,盘里装有点心。看样子是给那狗官送夜宵的。 于是,紧跟其身后,入至室内。突然那狗官转身过来,蛇妹迅速伏之梁上藏起来。候其睡熟,持得其首而归。以首入囊,返洞之时,以药化为水。 蛇婆看见蛇妹如此了得,感觉武功已经学到家,是时候应该放手让蛇妹独自去做事。这时的蛇妹,似人非人,似神非神,却是一位身怀绝技而隐藏不露的侠女。 这日,蛇妹在蛇洞里面练功完毕,练得满头大汗,蛇婆帮她擦了擦汗水。 蛇婆说:“蛇妹,前世你是我的女儿。正因为如此,我要让你做强者,做受人尊敬的侠客,帮世道铲除不公道之事,维护世道公平正义。现在你武艺已经学成,回家去吧!世道险恶,好之为之。” 蛇妹闻言,跪倒在地,给蛇婆拜了三拜,流着泪离开山洞,回到了巴州家里。 自从蛇妹被蛇婆带走以后,闫平终日思念女儿,以泪洗面。十年未见,今日见之,分外喜悦。不过这种喜悦没有过多久,却被气愤代替了。 自归家之后,蛇妹常夜晚外出,及明而返。不守规矩,太不像话,这哪里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呢? 某日一大早,闫平守住刚回来的蛇妹,见一身紧身打扮,气打不一处,问:“到哪里去了?”“我……”蛇妹吱吱唔唔,答不上来。 蛇妹出去除恶,肯定不能说,说了怕父亲担心,只是安慰说:“爹,我没有干坏事,您放心嘛,您保重身体啊!” 闫平怎能放得下心,多次盘问,都没有盘问出所以然。见蛇妹如此不听话,不再过问,心里老大不喜欢。 蛇妹知道父亲不喜欢她的原因,也不想作过多解释。其实解释出来也没有用,父亲是不会理解的。蛇妹只能自甘委屈,强忍眼泪,悄悄照顾父亲生活,希望父亲能够理解女儿的所作所为。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十几年时间过去了。蛇妹已经近三十岁,眼看自己成了大龄剩女,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娶她,心里难免着急。 俗话说得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只有结婚才是一个完整人生,于是就自作主张,嫁给了一个比她大二十岁的落魄商人刘衡。 原来,刘衡与前妻外出经商,路途被土匪抢劫。 前妻被劫走,至今下落不明,刘衡估计前妻已被土匪害死,或者充当了押寨夫人,都不好说。 刘衡被匪劫之后,孤身一人,穷困不堪,精神萎靡不振,毫无目标、漫无目的地行走。 这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冬天,只见路一个约五十左右的人,行走在结冰的道路上。他衣着破烂,又冷又饿,脚下一滑,一头昏倒了下去。 蛇妹刚好经过,看见这人倒地,便将他背回了家。扶坐在火塘边烤火,喂了开水,端来热气腾腾的饺子,这人吃罢,才缓过劲来。 蛇妹问其姓名,那人说叫刘衡。又问何至于此,刘衡叙述自己悲惨遭遇。说罢,眼泪禁不住地流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蛇妹见其可怜,轻声温柔地安慰,并将其收留在家。表面上看刘衡还算忠厚老实勤快,蛇妹就嫁给了刘衡。 对于蛇妹婚事,闫平没有过多干涉,听之任之,放任自流,随蛇妹任性去吧! 新婚之夜,刘衡摸着蛇妹身上冰冷的,没有丝毫热气,顺口说了一句:“老婆,你好像一条蛇那样冰冷。” 这句话正好说在蛇妹心坎里,顿时有些生气。 刘衡哄了好一阵,蛇妹才破涕为笑。 笑过之后,蛇妹索性将过去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讲给刘衡听。 刘衡听说蛇妹与各种蛇生活了十年,顿时毛骨悚然,感觉蛇妹身上都有一股蛇味。从第二天开始,再也不敢与蛇妹同床。 刘衡在蛇妹家生活,不知不觉过了几年。 闫平生病去世,蛇妹含泪将父亲掩埋。 在闫平葬礼酒席上,刘衡陪亲戚朋友多喝了几杯酒,突然想起前妻遭遇,不知是死是活,甚是想念,不觉掉下泪来。 恰巧被蛇妹看见,蛇妹以为刘衡是为父亲的死而伤心,给予安慰。 蛇妹说:“父亲不理解我,活得比较憋屈,而且患有重病,生不知死。现在他去了天堂,应该来说,天堂里面没有憋屈,没有痛苦,有的是快乐。你就别伤心了。” 刘衡说:“我不是为你父亲的死而伤心的。” 蛇妹吃了一惊,便问为何伤心? 刘衡如实回答。 若换了别人,早就生气了。因为父亲去世,你不伤心却念着前妻,太不把人放在眼里,哪有不生气之理呢?可是蛇妹闻言,并未生气,而是通情达理地问:“你想回家了,是吗?” 刘衡点头。 第二十一章 求和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且说蛇妹丈夫刘衡想家,急于回去。 蛇妹安慰说:“这很简单。等父亲葬礼七七四十九天后,就可以出发回家。” 四十九天期间,刘衡显出焦急的样子,度日如年。蛇妹又安慰别急,时间很快就过去的。刘衡不自然地笑了笑。 这天不觉时间已到,蛇妹说:“我看你早已归心似箭。现在可以打点行装,准备起程回家吧!” 刘衡犹豫地问:“你想与我一道回去吗?” 蛇妹说:“你怎么这么问?我当然想啦!女人嘛,随鸡嫁狗随狗,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以前父亲在世,因为要照顾他,还不便与你一起回。现在父亲过世了,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刘衡犹豫不决,欲言又止,说:“这……”想说啥又没有说出来。 蛇妹认为刘衡有所顾虑,说:“您别担心,若您前妻还在,我理当离你而去;若她不在人世,我伴您白头到老。” 于是,刘衡与蛇妹,一起出发。一路上,水里行船,陆路驾车。刘衡全靠蛇妹护卫照料。数月之后,历经艰险,辗转回来。 刘衡之兄是刘佩,这时已任桐州知府。刘佩知道弟弟在外面经商,几年了一直杳无音信,今日突然见到,甚是高兴。 考虑到弟弟没有收入,生活困难,就为刘衡在衙门谋了一个小吏之职。 刘佩请刘衡到家里吃饭,关心地询问:“我怎么没有看见你带家眷回来呀?” 刘衡具说前事。 刘佩问:“怎么不早说?你现任妻子闫丽如今在何处?” 刘衡答:“现在她还在船上,不敢贸然前来拜见兄长,只等兄长召见。” 刘佩闻言,嗟叹不已,责怪地说:“老弟,你我是亲兄弟,怎么如此客套呢?”即吩咐随从驾车前去,把蛇妹从船上接来。 不多一会功夫,蛇妹礼貌地拜见刘佩。刘佩见蛇妹眉目清秀,言辞明慧,有礼有节,更是敬重。 刘佩另造房舍,送给刘衡安家,并赠送四个美妾侍候。最初,刘衡还担心蛇妹不能相容四个美妾,欲推辞不受。 蛇妹闻讯,阻之,说:“您就接受吧!侍妾正是家里需要的人。若能得之,实属不易。我如对女儿那样而待之。” 刘衡听罢,见蛇妹通情达理,甚是感激不尽。 然而,刘衡自律性差,与蛇妹极少同房,在得到年轻貌美的侍妾之后,渐渐地与蛇妹疏远了,并时常露出厌烦嫌弃的神色。 某晚,蛇妹在家整了几个下酒菜,请刘衡饮酒。 蛇妹本来是挺高兴的,但看见刘衡闷闷不乐,一下子心情不好了。 刘衡看蛇妹在旁边,愁眉苦脸,指手画脚,叽叽喳喳,唠唠叨叨,一股无名之火,从胆边油然而生。 蛇妹也来了气,说:“夫君,从前你落难之时,若不是我,你早成饿死鬼了。可是,如今你得了志,当了官吏,翅膀硬了,于是忘恩负义,就嫌弃我,是吧?你身为我的丈夫,难道不感到于心有愧吗?” 这番话,正戳到了刘衡心灵痛处。 刘衡闻言,恰值酒性发作,不禁大怒,说:“你给我滚!快滚!看你整天都没个笑脸,整天马着脸,给谁看呢?” 说罢,欲将蛇妹推出门外。 蛇妹立在原地站定不动,不愿意离开。刘衡哪里推得动。蛇妹满面怒容,愤怒地盯着刘衡,说:“我凭什么滚,就不滚,看你能把我吃了不成?” 四个美妾都来劝阻。 刘衡不依不挠,挥拳猛击蛇妹胸口,恨不得一拳将蛇妹打死。没想到,蛇妹站在那里,“嘿嘿”冷笑着,仍然纹丝不动。 刘衡得寸进尺,破口大骂,说:“你他妈的,真是一个蛇精,一个丑八怪,快滚!” 蛇妹本想给刘衡一个机会,想着两人相遇结为夫妻,是前世修来的缘分,蛇妹格外珍惜,但刘衡一而再再而三,居然不知好歹,到了这种肆无忌惮不把蛇妹放在眼里的地步,蛇妹再也无法忍受。 只见蛇妹,脸色气得铁青,脚尖往地上一踮,手臂往上伸,翩然跃起,在空中盘旋一阵。屋内顿时灯烛无光,冷气阵阵袭人,风声鹤唳。 只听得一声声凄惨叫声,四个美妾都吓得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心都快跳出来了。 片刻之后,屋内一片寂静,无声无响,毫无动静,灯光又被点亮了。 四个美妾从地上爬起来看时,刘衡横倒在地上,地上流着一滩血谜,头颅已不知在何处,成了一具断头尸体。 遍视庭院内外,蛇妹和家中金银细软,都不知到哪里去了。 刘衡既死,上下震动。家丁慌忙跑去衙门,向刘佩报告。 刘佩闻言,大吃一惊,觉得弟弟死得太惨。那蛇妹看起来那么有礼,暗地里却是一名凶残的杀手。真是人不可以貌相。遂派了兵卒,下通缉令,全城戒严,关闭城门。拉网式挨家挨户搜捕,四处都搜了一个遍,连蛇妹影子也没有找到。 此案不了了之。 当时,踵州有陈、高两个家族因为争地盘而发生集体械斗,每年有大量的青壮年在械斗中白白地死去。 陈氏家族由陈蛮负责,高氏家族由高缉负责。两人都曾经受到孟超教导或者帮助。孟超闻无数无辜的人失去性命,曾经来调解过。孟超把两个人请到自己家里,叫厨子炒了几个下酒菜,说:“你们两家就别打来打去。对彼此都不好,不如就此和解。” 当时,陈氏家族势力较弱,处于被动地位,巴不得和解;高氏家族盛强,处于主动地位,不愿意讲和。两家争来争去。高缉说:“孟爷,其他事我可以听您的,但唯独这事,没有商量。”说罢,告辞而去。调解在不欢而散中泡汤。 蛇妹杀死刘衡,离开桐州以后,信步来到踵州。 无意之中,从路人口中,得知陈、高两家争地盘、闹纠纷,发生群体打斗,每年都有无数鲜活的生命无辜逝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想来想去,想了一巧计,阻止两家械斗。 蛇妹收拾打扮以后,自荐来到陈蛮家。 陈蛮见蛇妹穿戴整齐,秀秀气气,一看模样比较能干,便让蛇妹掌管陈氏家族的文书帐薄,称之为“内记室”。 因为陈氏家族一直处于弱势,陈蛮时常担惊受怕。派家丁打探到消息。家丁回来说,高缉最近又要纠集几百名青壮年,带着刀枪等武器,准备来进犯陈氏家族。陈蛮闻言,觉得一场血战又要开始,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因此,陈蛮日夜忧闷,心想这样下去何时才是尽头?于是吃不下睡不着,短短几天时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睛珠子都陷在眼眶里。总是要想办法结束与高氏家族之后的恶斗,阻止无辜的生命逝去。想来想去,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可以说是无计可施。 这天夜晚,蛇妹见陈蛮烦心,坐立不安。就陪着陈蛮,在庭院中,散步聊天。 蛇妹说:“陈爷,您不必担心。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目前只知道高氏家族要来攻击我们,但不知道具体时间及人数,还有行动方案也不知。不如我到高家把虚实打探清楚,回来向您禀报。您看如何?” 陈蛮听罢,不觉吃了一惊,心想一个弱女子,怎么会能有如此这么大的能耐。倘若有失误,被其发现,把事情办砸了,岂不是会招致大祸更快降临。 想罢,陈蛮便拒绝了蛇妹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陈蛮说:“高家大院,墙高瓦厚,戒备森严,夜间也有巡逻打更的。恐怕进不了。若被抓住,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蛇妹从言语中听出了陈蛮的担忧,自信地说:“只要我想办的事情,没有办不成的。他们想抓住我,那是做梦。退一步来说,若我真的被抓住,我也不会承认是陈氏家族派来的人,绝对不会连累您的。” 陈蛮见蛇妹态度坚决,如此之说,觉得有道理,又为蛇妹胆量所折服,则勉强答应。 于是,蛇妹走入自己房间,重新装扮了一番,方便行动。将头发向后梳拢,挽成圆髻。短衣窄袖,脚穿青丝轻履,佩带短刀。 当夜,趁着夜深人静,蛇妹拜辞陈蛮。出得外来,瞬间化成一股青烟,倏忽不见,少倾则幻化到高缉府上。 自蛇妹走后,陈蛮对蛇妹不抱任何希望。想着蛇妹只要不惹出大祸就行。遂独自回到房中,夜不能寐。只有起床来,独自饮酒,以消磨时光。 当天晚上,一夜无话。凌晨时分,太阳还没有出来,天色将黎晓。忽然,只听到院中有东西轻轻落下,叮的一声。声音很轻,轻得犹如树叶上掉下一颗露珠。 虽然声音很轻,但陈蛮感觉似乎有人进院来了,惊起而察看,却见是蛇妹安全归来,一身武打装扮,脸带笑容,毫发无伤。 原来,蛇妹到了高缉府上,穿墙过院,窜屋进房,神不知鬼不觉,到了卧房之中。只见高缉酣眠深睡,呼呼大睡,枕头底下放着一个金盒。蛇妹悄然无声地,将金盒取了出来。打开一看,金盒里面装有高家人的生辰八字。 高府中那些更夫家丁,按时敲锣打鼓,呼天叫天,巡来流去,竟然蛇妹已经闯入高府之事,毫不知情。 蛇妹归之,双手将金盒交给陈蛮。陈蛮疑之,不知为何物?蛇妹悄然告之,并口授机密,说如此如此。 陈蛮闻言,大喜,从其计谋。 次日,陈蛮派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得力使者,将金盒送还高缉,教其言说。使者然之,来见高缉。 高缉起床后,发现丢了金盒,大吃一惊,心下疑惑,是谁偷走了呢?急叫家丁赶紧寻找。众家丁不知所措,到哪里找去,众人七嘴八舌。闹得一团糟。 这时,门卫报说有陈氏家族使者来访。高缉急叫入内。使者说:“高爷,昨夜我陈氏家族中有人从您家中来,在你枕头边获一个金盒,不敢久拿,特意奉还。”说罢,即将金盒送上。高缉见之,不觉惊骇,昏倒在地。众人急教之。 不久,高缉慢慢苏醒过来。他万万没想到,陈蛮手下竟有如此高人,真是深藏不露啊!既然这位高人,能窃走金盒,那么也能取脑袋。所以,高缉突然感到,自己的性命都在陈蛮掌握之中。 想罢,高缉,万分恐惧,吓得脸色刷白,好长时间都没有恢复血色。次日,高缉不敢怠慢,叫人带上礼物,亲自到陈府拜访陈蛮。 此来,正合陈蛮之意。遂摆酒设宴,招待高缉一行人。 从此陈高两家,和平相处,互不侵犯。高缉归之,全部解散原准备侵犯陈氏家族的几百名壮勇,使其回家生活。 蛇妹此举,使陈、高两个家族,化干戈为玉帛。两地从此相安无事。陈、高两个家庭的人实际上谁都不愿意打斗,如今见蛇妹从中周旋,使得安居乐业。两个家族的人对蛇妹感激涕零。 陈蛮盛情款待蛇妹,奖励黄金百两,蛇妹拒之。两个月之后,蛇妹请求辞别而去。陈蛮自然不允。 蛇妹才说明自己的身世情由。因感不伤及无辜,因此用计,昨往高缉家偷得金盒,迫使处于强势一方的高缉主动求和,使得陈、高两个家族的人休养生息。今事情办妥,定当告辞,功成身退。 陈蛮知其不可强留,即设盛宴为之饯行。席间,陈蛮不胜悲凄,蛇妹也且拜且泣,假作酒醉离席而去。 第二十二章 变鬼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这个混乱的世道,正义的力量在增长,邪恶的力量同样也在增长。 某日夜晚,一个十六岁的少女,长相漂亮甜美,身材丰满姣好。因走亲戚,从亲戚家出来,一个人独自走在路上,准备回家去。 这时,凉风嗖嗖,一阵阵吹过,吹得树叶摇曳。少女打了一个寒颤,似乎预感到会发生什么,紧张得到处东张西望。 突然,一股黑风飘来,聚拢在一团,变化成一个男人。暂且称其为魔鬼。张牙舞爪,立在那里,拦住少女去路。少女害怕得挪不动脚步。 魔鬼在少女周围打转转,看了又看,并舔了一下嘴唇,哈哈大笑,说:“乖乖,看你长得这么美,真的让我动心,你是我口中美食。我饿了,不吃你,去吃谁呢?” 少女闻言,不仅恐惧占据了心,害怕得瑟瑟发抖,而且人身又单薄,手无缚鸡之力,哪有力气反抗。即使反抗,又哪里是恶魔对手。顿时晕倒在地,成了魔鬼的猎物。 你道这个吃人的魔鬼,是谁?它就是周海。周海已经变成了吃人魔鬼。 周海自杀了周勇之后,整个人心灵扭曲了。他品尝到了杀人乐趣,总是想找机会杀人。心灵慢慢地堕落下去,逐渐在变坏、娈恶。那条狼妖的灵魂刚好附在了周海身上,更加剧了周海变坏的脚步。周海有的是钱,可以毫无顾忌地杀人而不负任何责任。周海变成了魔鬼,力量是强大了,也可以无所畏惧地吃人,而没有任何力量与他抗衡。 怎么变成魔鬼的呢?某日,周海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地下魔界的一个魔术师,一身黑衣,以手中拐杖点化了他一下,一股黑气吸入了他的鼻孔里面,这股黑气原来就是那个狼妖的灵魂,这样就把周海变成了恶魔。正是天时地利恶人造成的。并且那个魔术师还教周海魔术与剑术。虽然蛇妹苦心干涉,崔煜没有去教周海剑术,但周海在梦里把剑术学得比崔煜还精湛。周海虽然成了魔鬼,但仍然还是一个人,只不过心灵已经肮脏,早已不是人的善良的心脏,他是披着人皮的恶人。 白天不便活动,周海只在夜晚睡着以后,灵魂变出来吃人。当然,他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吃,周海还是有品味的,很是会挑食。他有吃人的条件与原则。专门找单身少女下手。只吃二十岁以下的处女,而且必须是长得漂亮,让周海动心的少女。除此之外,对于吃其他人,周海是没有味口的。 自变成魔鬼以后,周海想起了蓉州那个女佣人,微胖的身躯,粉嫩的皮肤。若能够吃到她,当成口中食物,保证是一顿美餐。有了这种想法,更是要急着到蓉州。周海现在有了魔法,李觉等山贼早已不在话下,根本就不是对手。魔高人胆大,周海这次到蓉州,嫌弃孟超等人碍手碍脚的,便只带张雄一个人上了路。 上路之前,张雄不解地问:“怎么不带上孟超、林伥、郭通等保镖,万一再次碰见李觉等山贼,怎么办?” 周海冷笑了一声,说:“你别担心,只要山贼敢来,我一个人能够应付得过来。” 张雄疑之,感觉周东家与以前大不一样。至于哪里不同,张雄一时半会说不上来。 这次路上还算比较顺利,李觉还算懂事,没有出来自讨苦吃。于是一路无阻,两人到了蓉州,先在旅馆歇息。安顿好了之后,周海叫张雄赶紧打听那个女佣人的家庭背景。为何还要打听,不如直接吃了就是?因为周海很好奇,这么漂亮的女人,为何来茶馆当了女佣。等打听清楚,视情再吃不迟。 找谁打听呢?这么冒冒失失的。张雄想,既然那个女人是茶馆里面的佣人,那么只有茶馆里的老板最清楚情况。于是打定主意,孟超就找到茶馆的老板,名叫霍印。一张宽大的胖脸,眉头紧锁起来,却是一个川字纹,原来也是一个操劳的命。 霍印当然不认识张雄,见张雄一个大男人贸然来打听一个女人的情况,以为图谋不轨,于是心存戒备,一开始张雄怎么问,问一千道一万,霍印都不肯说。 张雄见眼使色,何等聪明,明白霍印心里想是啥,就随手送给霍印五两银子。对有的人来说,任何事情在金钱面前都变得无足轻重,哪怕心里面再有所防备的人。霍印就是这样的,见钱眼开,见张雄出手如此大方,果然口风有所松动,答应告之。 霍印在茶馆里面找了一间幽静无人的包间,面对孟超坐下来。又使伙计端来茶水。于是一边喝茶,一边闲聊。详详细细地介绍了一番这个女佣人家庭出身及背景。 原来,这个年轻的女佣人,名字叫佘暖,才十八岁,老家是踵州的,与周海是老乡,出身于朝廷命官人家。 其父叫佘策,其母叫蔡芯,只有佘暖一个独女。佘策生性耿直,心直口快,说一不二,脾气暴躁,说话直率,毫不避讳。虽然对人真诚,但最容易得罪人。常因直言而贾祸。 曾任吏部尚书,手握任用全国官吏之大权。但在任上无意中得罪他人,损害到了其他大臣的利益,后来受到诬告,皇帝怪罪下来。被降在皇宫御茶膳房里,当了一名小官吏,专门负责选茶、购茶、鉴茶、烹茶、调茶等茶道事务。说白了,就是侍候皇帝喝茶的五品侍从。因为皇帝知道佘策的特长,调得一手好茶,茶艺功夫也相当了得。所以人尽其才。 不幸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十年前,佘暖还小,只有八岁,与父母亲在京城生活。这年冬天,佘策又遭到第二次陷害。有人趁其不注意,偷偷地把毒药放入茶杯内,送至皇帝喝了。 幸好喝得少,皇帝没被毒死,而出现了腹泻头昏等症状。按规定皇帝喝茶之前,应该先由太监喝,测试是否有毒。恰巧那天正是试喝那个太监放的毒,所以根本防不胜防。皇上觉得不对劲,便令人查来查去,虽然最终锁定茶里有毒,但却忽略了那个放毒的太监。皇帝大怒,没有找到凶手,怪只怪佘策管理茶道的这个负责人,于是下旨将佘策斩首。 大臣苑宽与佘策,交情甚厚。知道佘策是冤枉的,不忍心看见佘策被活活处死,于是在皇帝面前,苦苦求情,并以全家性命担保。皇帝心软,顾及大臣情面,免除佘策死罪,但活罪难逃。以谋杀未遂之罪,流放至甘肃荒野之地。 原来,佘策与苑宽都是踵州人,而且还都是南桥坝村人。从小玩到大,一块儿读书背书,你抽我背,我抽你背,互相促进,互相帮助;一块儿玩耍,捉迷藏,跳绳,游戏,因此,佘策与苑宽交情盛好,称兄道弟。佘策比苑宽大两岁,因此为兄,苑宽为弟。 俩个人都喜欢好为游侠,都喜欢搞恶作剧。某日,他俩见村里有一户人家娶新媳妇,便设计了一个偷劫新媳妇的恶作剧。为啥呢?因为这家人处世不地道,为人相当吝啬,关键时刻总是滑头狡诈。村人时恨之。 这天,热热闹闹,吹吹打打,按婚礼顺序,拜天地父母,夫妻对拜之后,这对新婚夫妇进入洞房。晚上,一些亲戚朋友还留下来闹洞房。趁着这个热闹时候,没有任何人注意的当口,两人悄悄潜入到院内。 俩个人在院内突然大喊了几声“有贼!有盗贼,快出来抓贼呀!”声音挺大,洞房中的人都听见了,信以为真,除了新娘以外,都跑了出来抓贼。 两人趁机悄悄地进入洞房,新娘见之,大吃一惊,刚想叫喊出来。佘策赶紧按住新娘的嘴,以刀相逼,说:“别说话,不然我一刀杀了你。快跟我走。”苑宽将新娘的手捆绑起。两人遂劫了新妇,一前一后,从后门溜了出来。 没有想到,刚出后门走了几步,因为事先没有计划妥当,不知往何处走。于是只有边走边商量。苑宽押着新娘走着,没有注意看路,就掉进荆棘丛中,被刺扎得喷雾哇大中心点。苑宽是个大胖子,个子又高,又怕刺扎,竟然呆在那里,不想动弹。 这时,新郎已经发现新娘不在洞房,率领亲戚朋友,打着灯笼火把,从后门出来追了出来。眼看就要追到,佘策心中发急,灵机一动,又大叫一声道:“贼人在此!”苑宽大惊,这时居然不怕了那刺扎身,猛然跳了出来。 两人笑岔了气,笑得前仰后合,笑得肚子抽筋。把新娘还了回去,并对新郎道了歉。新郎问新娘受到伤害没有?新娘说,没有。于是新郎以为没有恶意,便原谅了他们。 后来,佘策与苑宽俩人经过科举考试,同朝为官。佘策耿直,苑宽圆滑。苑宽比佘策的官职要升得快一些。 自从佘策被流放之后,母亲蔡芯带着年幼的女儿佘暖,从京城来到蓉州谋生。因为蔡芯老家是蓉州的,亲戚朋友多,方便生活,再加上蓉州居住舒适,故此回蓉州。 佘暖慢慢长大,感觉母亲拉扯她不容易,就想出来找事做,也有点薪水收入,补贴家用,减轻母亲负担。恰好离家不远处,有一家奢华上档次的茶馆,招聘服务员。佘暖来应聘,没想到应聘成功。因为受父亲影响,及家庭环境熏陶,从小耳濡目染,佘暖识茶、品茶、调茶、茶艺等茶道也相当不错。 老板霍印见佘暖懂茶道,泡茶功夫精湛,谈吐举止不俗,就让她当了一名茶艺师,专门给客人泡茶、倒茶,做茶艺。茶艺师的收入比服务员要高一些,这是老板对她的格外关照。 佘暖对经商策略也略知一二。见茶馆生意萧条,佘暖给霍印出主意,茶馆经营内容除了经营喝茶外,还要经营茶叶贸易。利用省府蓉州,独特地理优势,经营范围,不仅仅局限于蓉州,而是把眼光放远点。除蓉州之外的州县,将茶馆改成外地客商来此品鉴茶叶之聚集馆所。 霍印采纳其建议,此茶馆,就变成了茶叶交易集散地。每天,来来往往,于此喝茶、购茶、谈生意的,不仅蓉州本地人,甚众,就是外地州县来的,也是络绎不绝。。 原来,门前冷冷清清,经过这么商业运作,变得热热闹闹。由此茶生意利润,比原来翻了好几倍。 张雄见霍印说得滔滔不绝,看样子对佘暖是赞赏有嘉的。张雄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打断。他也觉得这个女子真不简单。 第二十三章 斗魔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张雄问霍印:“佘暖出嫁了吗?” 既然周东家对佘暖动了心思,最关心的不仅是这些,可能还有婚姻问题。 霍印聊得有些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当然还未曾婚嫁。” 张雄问:“她年纪已算不小,为啥没有嫁出去?” 霍印说:“佘暖性格刚烈,有点像男孩子的性子,像她父亲性格那样,为人实在,不贪图虚荣。故此还没有嫁的。” 张雄说:“像她这么漂亮,年纪轻轻的,追求的人一定不少吧?” 霍印说:“那是肯定的。尤其是一些官宦富贵子弟,许以荣华富贵之承诺,执意欲求为妻,均被委婉地拒绝了。” 张雄见时间不早,打听差不多了,遂告辞霍印而回旅馆。张雄回去,具言佘暖其人其事。周海闻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由得自主地把张翠与佘暖放在一起来比较。 没有多少文化的张翠,是父母包办的结发妻子,是典型的农村妇女,肚中无货。尽管现在发了财,无论如何装扮,仍然脱离不了农村那套气质。 张翠不会喝酒,不擅长应酬场面,不会说话逗人开心;若一说话,总是把场面弄得极其尴尬。 每当客人到家里来,无论是经常来的常客,还是少有来的稀客,周海嫌张翠上不得台面,一般不让她出来见客。 比如前不久请桐州、踵州、窦州、葛州的四位知府吃饭那几次。周海嫌张翠丢人,让张翠就不要出头露面,带着丫环到外面去玩,有多远走多远,更别说与贵客上桌子吃饭喝酒了。 作为成功商人,家无贤妻支撑,不免心生遗憾。 周海虽然寻花问柳,遍撒情种,与别的女人耳鬓厮磨,逢场作戏,搂搂抱抱,也有过许多激情,但心灵无处安放。 一阵激情过后,却常常有知音不遇之感叹。尤其是如今变成魔鬼以后,心中更是孤单与寂寞。 魔鬼虽然恶,但也渴望有一个知心的女子,能够陪伴于他。而如今遇见的佘暖,凭周海那双税利洞察人生的眼睛观察,结合霍印介绍的身世,觉得佘暖并非寻常女子。 佘暖是御茶膳房官吏之后,肯定懂得礼仪,待人接物那是得心应手,让客人舒服,不会让他处处操心。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周海原本想把佘暖当成猎物吃下去的,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采取下步行动,想娶佘暖为妻。这时,张雄提醒,最近要请众商吃饭,时间别拖得太久,建议下次再来蓉州。 周海想想也是,反正随时可来蓉州,便听从了张雄之建议。于是回到了踵州。 回来当天,周海吩咐下人发请帖,请众商次日来府上吃饭。次日,大设酒宴,盛办招待,庆祝取得总商之名。四州之商、分掌柜,及有头有脸商者,都带礼物来了,为的是巴结总商。 其实,周海举办这个宴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测试一下有没有人对他这个总商位置不服气的。说白了,这个宴会就是考验众商的一次聚会。名义上聚餐,实质上是聚心。 宴会开始,周海发表致辞,无外乎说一些感谢,还有今后如何办之类的话。 有一个桐州商人,名叫张虔。曾经三番五次申请当总商,都被官府拒绝,只因关系不到位,银子送得不够多,因此对周海这么年轻,资历又浅,居然当上了总商,甚是不服气。 张虔说:“周海,你有何能何德,坐总商之位,凭啥?” 另外一个商人,名叫孙东,对周海也不服气,也站了出来,说:“凭啥,凭他给官府送的银子多呗!” 这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说,说出来就有点怪像。一时间说得众人哄堂大笑。 周海闻之,一拍桌子,大怒,喊一声:“太不叫话,看老子还治不了你们吗?来人,将这两人杀了!” 张雄应声,带着四名家丁,全副武装,将两人押下去。只听得几声惨叫。少顷,两颗人头被呈了上来,血淋淋的。 众闻之,皆惊骇,鸦雀无声。 ...... 如今见众商吓坏,于是呵呵大笑说:“众商不必害怕,他们两人是自讨的。看还谁有不服气,今日可以站出来,让我瞧一瞧。” 众商惧怕周海砍脑袋,没有一个说不服从的。 周海说:“我宣布,开席!来,我先敬你们一杯。” 众人这才敢开始喝酒。 有一个窦州商人,名叫苗俊,中等身材,眼睛圆圆的,长得一张马脸,衣着讲究。看起来还算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苗俊端着酒杯,起身向周海敬酒。 苗俊讨好地说:“恭喜周爷,成为总商。许多商人奋斗了好几十年,却得不到总商之位。而周爷您挤身商海没有多久,便获此朝廷殊荣,实在是值得可喜可贺。” 周海端起酒杯起身。苗俊与周海碰杯,故意放低酒杯,一饮而尽,说:“以后,确定价格,分拨货源,请周爷多关照。” 周海笑了,说:“这是自然的。总商制度,是朝廷定的,主要为方便收税。上面税收摊派下来,若我完不成任务,也会挨板子。这里,反而靠众商关照。” 有一个葛州商人,名叫周哙,个子高高的,长得挺气派,随声附和,说:“我们拿货,必须到周东家这里,否则就是非法的。至于价格高低,东家说了算,任务何愁完不成?” 众商皆笑,这笑声里,多少含有羡慕嫉妒恨,估计恨之占比成分较浓。 餐桌上,众人对美味佳肴,赞不绝口。尤其是那盘炒肉,甚觉精美无比。 有一个桐州商人,名叫毕牾,宽宽的脸,高耸的鼻梁。酒后上厕所,忽见羊圈里,有数十头羊,腿上流着血。 回到桌子上,问周海何故。 周海说:“你不知道啊,这数十头羊,只割腿部那点肉,以办菜品,羊其他地方就扔了。” 毕牾叹道:“难怪那么好吃!” 周海说:“可不是嘛!杀羊不用放血,保持新鲜之状。先把羊关起来,叫人用竹竿扑打。羊哀号奔走,最后累倒在地——只是晕倒,还未死,即叫人取其腿部那一片,那数十头羊,仅供一席之宴。” 毕牾说:“可见其惨状。我们在席上大嚼之时,这些羊竟然还活着。” 周海大笑不止。敞开肚子,大吃大喝起来。因为身体里面有恶魔,周海总是觉得口渴、饥饿,比别人吃得多,少顷就将桌子的肉食席卷一空,把在座的商人惊得目瞪口呆。席散,众归。 孟超觉得周海最近不对劲,做得实在有点过份。他猛然感觉周海变了,变得越来越强暴。去蓉州也不带上他们,难道周海不害怕吗?怎么解释都说不通啊,唯一就是周海变成了魔鬼。孟超想到这里,心里不是滋味,因此格外留心。有一天夜晚,已经是深更半夜,孟超出来上厕所,发现周海独自外出。觉得奇怪,便尾随周海而去。 谁知道尾随到外面,看见周海居然在啃一个人的骨头。孟超吓了好一大跳,感觉周海确实变了,变成了一个魔鬼,一个恶魔。 出于正义之感,孟超就与林伥、郭通商议,一定要除掉周海,替那些死去的人报仇。 这时,蛇妹来见孟超,请求借宿一晚。 孟超热情迎接,相待甚敬,安排蛇妹住客房。 见蛇妹行为诡异,孟超疑之,有时悄悄偷看。 孟超看见蛇妹,裸身挥刀,破腹出脏,断截身首,支分脔切。 奇之,怪之,惊骇得揉了揉眼睛。又一看时,身形如常。 孟超进屋,以实而问。 蛇妹答:“若敢去杀周海,你是打不赢他的,形当如之。” 孟超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杀他的?” 蛇妹知道孟超,欲杀周海,特来劝阻,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心里怎么想的,在脸上就会表现出来。” 孟超对蛇妹也知道一二,说:“你的武功那么好,为什么不打死周海?” 蛇妹说:“周海气数未尽。让他再活几天吧。周海会魔术,以我现在的法力,可能还杀不死他。”说罢,转身离去。 于是,孟超暂时打消杀周海的念头,只是等候时机成熟再说。 原来,蛇妹与周海交过手的。某晚深夜,蛇妹碰见周海准备去吃人,遂阻止。 周海说:“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不要管得太宽。” 蛇妹说:“我就是正义的化身,你那么邪恶,我怎能容得下你活在这个世上,随意糟蹋人的性命?” 周海嬉笑着说:“我怕你是吃了兜着走。你长得那么美,可否让我吃掉?”说罢,挥拳打来。 蛇妹迎战,出蛇拳。动作开合得宜,刚柔相济,以柔为主,柔中有刚。 周海出六合拳,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 蛇妹身颤步转,双手忽闪神战。圈绕步,步偕身,用指抢喉快为准。龙戏珠,掌插肋,啄人顶击。脚尖点,虎爪进,急来缓应,巧柔还。出拳连续向周海击来,蛇妹说:“看我的蛇拳!” 周海以手挡住,顺势回击。动如行龙,定如卧虎,迅如狡兔,灵如猿猴,轻如云鹤。蛇妹差点招架不住,如此轻易地将蛇妹蛇拳化解了。 就这样,两人你出手,我来挡之。我攻你守,战罢数十个架式,不分高低胜负。见徒手打,无劲,又用武器来战。 蛇妹在路边折一树枝,往上面一吹,顿时变成了一把龙泉剑。时而挑,时而抹,时而削,流畅无滞,挥攉潇洒。 周海说:“你是打不赢我的,快快束手就擒!”说罢,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根木棒,轻轻一点,变成了铁棍。小圈点,运棍速度快捷,扣击力强劲力。 蛇妹大战周海,一来二去,越战越勇。 周海亦不畏惧,见一时半会赢不了蛇妹,于是变成一只蚊子,嗡的一声,欲钻进蛇妹耳朵里。 蛇妹捻诀念咒,摇身一变,变作一只蜻蜓,返来赚蚊子。 周海又变作一个蜥蜴,其舌头正准确地夹捏住,专一赶吃蜻蜓。 蛇妹又变作一只眼镜蛇。没有毒性的巨蜥,遇到眼镜蛇是毫没有胜算的。 周海立定,又变作一只蜜獾。灵活的蜜獾,躲避眼镜蛇的迅猛攻击,即使被毒蛇咬伤,醒来继续吃美味的眼镜蛇。 蛇妹又变成一只猛雕。蜜獾的皮毛虽厚实,但猛雕锋利的爪钩,同样可以牢牢钳住蜜獾背颈处的皮毛,使得无法逃脱,然后再顺势重新飞向空中,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周海着了急,又变作一个人熊,放开脚,就来擒那猛雕。 蛇妹打个滚,就变作一只赖象,鼻似长蛇,牙如竹笋,撒开鼻子,要去卷那人熊。 周海嘻嘻的笑了一笑,现出人身原形。 蛇妹也现了原形,拔出剑来,着头就刺。 周海变成一头黄牛,硬着头皮,使角来触,蛇妹急忙退走。 蛇妹心想:周海功力深厚,要想打败他,并非易事。不如去求见蛇婆,向她请教,看她再教我招式破之。 想罢,独自找蛇婆去了。 周海见蛇妹退走,亦不追赶,遂归之。随后几天,见没有啥大事,周海心中牵挂佘暖,打定主意,决定再赴蓉州。 周海与张雄到了蓉州,寻了一个旅馆,干净舒适的,住了下来。 每天都到品鉴馆喝茶,每次必点佘暖,侍候泡茶倒茶。周海与佘暖面对面,才真正看清佘暖脸蛋与身材,确实美不胜收。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天南海北,随便聊天。 虽然佘暖是踵州人,但很少回踵州,仅从父母口中,隐约知道周海暴富故事。 他乡遇见老乡,聊天过程中,是轻松的。 虽然没有那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的感觉,但周海给佘暖的印象,是和蔼的,也是温暖的。 经过聊天,佘暖更清楚地了解到,周海是如何发家的,现在是怎么样的经营状态。 佘暖说:“周老板得来横财,选择了经商创业,勇气实在可嘉。” 周海谦虚地摇了摇头。他虽然是恶魔,但是在美女面前,只要不企图吃掉这个美女,而是想把美女娶为妻子,再凶恶的魔鬼也会变得温柔起来。 佘暖又说:“因为商海波浪翻滚,商人就像在商海行驶的小船,不小心就会沉入海底。这年头像周老板经商到这种程度,确实不容易。” 得到佘暖的表扬后,周海故意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说:“谢谢佘小姐夸奖,我荣幸至极!” 便叫张雄给其赏银。佘暖接过来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就这样,每次只要是佘暖做什么,或者说什么,周海都有意无意地叫张雄把银子拿出来打赏。 这样次数多了,弄得佘暖很不好意思,心里暗暗地想帮周海。怎么帮?无外乎就是给周海出主意把商业如何做大做强。 见佘暖发愣,周海问在想什么? 佘暖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现在还没有想出好主意,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于是就沉默了一会儿。 趁佘暖沉默的时间,周海与张雄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品鉴馆。张雄说:“周东家,不如我们也修一个像这样的会馆吧,方便聚会。” 佘暖也在旁边开口说赞成这个主意。 周海想,是呀,修会馆的好处是很大的,何不趁早修好呢? 修好了以后也方便迎娶佘暖。娶亲没有地方住,怎么行呢?若把她带回家,张翠是不会同意的。 打定主意,便对佘暖说:“我先回踵州了,等把会馆修好了再来。” “嗯!”佘暖能说什么呢,尽管有些舍不得,她不能说啥,只好点头。大约过了两个多月,周海建成了一座会馆,取名“聚财阁”。 这是一座讲究以取财为本的四合院结构建筑。。 中间设有天井,使天降的雨露与财气,汇聚至中间而下,四方之财如同天上之水,源源不断地流入院阁中。 周海把会馆专门用于商务活动——或洽谈生意,或集合开会,或举办典礼。 第二十四章 作恶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周海隔一段时间,半夜都出来吃一个少女,已经成为了周海的生活习惯。以致于无数少女无辜失踪,家人到处寻找不见,焦急万分。这引起了人们无限恐慌。好长一段时间,少女们夜晚都不敢出门,担心碰见吃人的魔鬼。这些已经失踪或者即将失踪的少女家属纷纷都到踵州衙门告状。 踵州知府受理此案,派人侦察。周海闻之,想偷偷地把知府沈南杀死。 但转念一想,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衙门总是像铁那样矗立在那里,搬是搬不走的。再恶的人在衙门面前都要低矮三分,因为衙门自带威严,不可能因为你的想法而自然消失。既然有衙门就有官吏存在,就必然要来管理干涉你的。知府官吏是杀不完的。今天杀了沈南,明天就可能来个沈北。万一若来了一个沈北还不如沈南好说话,怎么办?与其这样,还不如与知府搞好关系,不外乎就是花点钱贿赂一下。反正现在有的是钱。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叫问题。 想罢,周海坐着豪华马车,自以为是,毫不在乎,大摇大摆地来到踵州知府衙门。周海没有带任何礼物,甩着两手,是打着空来的。见到沈南,亦不下跪,而是大大咧咧地坐在沈南对面的太师椅子上。 按照例制,民见官是要下跪的,而周海无视这个规定。沈南见状,打心眼里不高兴,但碍于周海多次送礼吃饭的情面上,拿别人的手短,吃别人的心软,沈南没有把这样的不满放在脸上,而是笑脸相迎。沈南早已经耳闻周海是吃少女的恶魔,但只是耳闻,却没有证据坐实,拿周海无法。 沈南深耕官场多年,啥人没有见过,上至皇帝大臣,下至平民百姓,有善良的,也有恶劣的,有老实的,也有狡诈的……对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他又能怎样?别人对他又能怎么样?沈南总是不怕,早已经练就处变不惊的本事,临危不惧,泰然处之。 互相寒暄之后,周海劈头盖脸地问:“少女失踪案,听说衙门在侦破,最近破得怎样?”那种口气,似乎沈南就是他的下属,或者是欠他银子似的债主,也好像沈南就是他的一个仆人,或者就是一条狗什么的。 沈南感觉出来周海的这种蔑视态度,却仍然满不在意,在意了又能怎么样呢?他清楚周海是啥样的人。于是面无表情坐在那里。明明知道周海今日来是探听情报的,因此故意不回答。 周海见状,稍带怒气,身体里面的恶魔似乎就要放出来了,想伸出长长舌头把沈南卷进肚子里,可周海还是忍受住了。沈南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周海提出的这个问题,但是漫不经心地关心起了周海的生意状况。 沈南说:“周东家,现在生意做得这么大,产业到处都有。着实让我们羡慕啊,你挣一个月的利润相当于我几年的薪水。前些日子你请我到你府上吃饭喝酒,我在这里再次感谢。听说你的钱庄以前比较兴隆,不知最近如何?” 周海客气地答:“可以,托大人的福分,生意还算是可以的,将就过得去。我们的生意,在大人地盘上,完全得益于您的帮助,要不是您,也不会这么兴隆。” 沈南哈哈一笑,他听过这样的客套话太多了,哪一句是真的?但还是试探性地回了过去,说:“周东家,你太谦虚了,这也是你自己善于经营的结果,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既然你的钱庄生意如此之好。请为我代汇一笔二千两银子捐军饷。如何?” 听说府台大人来照顾钱庄生意,周海求之不得,就没有往别处想,还说了一些客套话。其实,沈南此话含义,完全是话里有话。周海以为是公家的银子来汇,当时哪里在意呢?说:“好的,我马上去办。只要是府台大人招呼,您叫人把二千两银子拿来,我叫掌柜伙计随时汇出。” 不料,这个回答惹得沈南沉下脸来,一脸不高兴,嘴一闭,笑容在脸上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句话都没有说,毫不客气地端起茶杯,直接叫家仆送客。而对于周海提出的问题,居然理都不理,一个字都没有答。 周海在路上越想越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惹得沈大人一脸不高兴,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周海不明就里,云山雾罩,百思不解。回到府上,叫仆人把张雄请来,问张雄这是啥意思?当然,张雄也不清楚当时情况,只听周海描述,觉得沈南有问题。建议把傅权叫过来,问沈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官员?因为上次安排打听沈南底细的正是傅权。 少顷,傅权来到。周海问沈南其人如何?傅权说:“据别人说,沈南为官不咋地,口碑极差,贪财好色,刻薄歹毒,翻脸不认人。整天想的都是如何捞银子,只要有油水无缝不钻,一心搜刮银子而不体谅下属之徒。” 周海这才认清沈南却是这样的官吏,问:“真是无风不起浪。此话怎讲?” 傅权答:“衙门里有一个通判的官吏,没有理会沈南一万两银子明里暗里敲诈勒索,被狠狠整了一把,穿了小鞋子,以至于那个通判不想活了,被逼得自杀身亡。” 闻此言,周海陷入了沉思,思来想去,脑壳打转转。忽然,豁然开朗,终于明白了沈南不高兴的原因所在。周海让傅权先回去,并嘱咐此事不要对外声张。 傅权走后,张雄悄然地问周海:“周东家,您去的时候,带礼物了吗?” 周海答:“没有。” 张雄意味深长地说:“难怪不得!周东家,您这次还是草率了。若空着两手去,沈大人当然不会高兴。他能接见您,算是给了您很大的面子。但您却没有带任何礼物。他从内心当中,对您是不会满意的。有人说,见官下跪,不如说见官送礼。送礼比下跪实惠得多。” 停顿一会,张雄又说:“现在这个乱世,不送礼,能办得成事吗?是办不成的。哪怕一件屁大的事,都得送礼。没礼寸步难行。何况您是在打听命案,没有这个米米,沈大人既不会告诉您,也不会照顾您的。”说罢,食指与拇指放在一块,抡了几下手指,意思是指金钱。 周海恍然大悟,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啊。我原以为以前送过银子的,就不用送了,不就打听点事儿吗?多大点的事。谁知道沈大人却是一个难以喂饱的狗啊!” 张雄说:“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一码事归一码事。既不能把以前送过的当成现在,也不能把这事与那事混为一谈。现在当官才不管那么你三七二十一,只认银子,不认人,胃口大得很。” 这番话提醒得好。周海想,是啊,哪个当官的不想多要点银子呢?虽然如此,但人家知府沈南并没明明白白地向自己索要银两。而是让我钱庄交汇捐输军饷,实则是找借口,暗地里索要。而且胃口也已经开出来,就是二千两。自己却一时糊涂,不明白沈大人话里有话,还在那里大包大揽。说是只要把二千两银子拿来,就即刻汇出。这不是心里揣明白,脸上装糊涂,那是啥呢?没有说到沈大人心坎里,沈大人怎么可能理会自己呢? 想罢,周海吩咐张雄从银库里面,拿出三千两银票给他。然后周海又坐着马车,匆匆忙忙地送过去。沈南接过来,一看是三千两银子,比自己预期多出一千两。遂转怒为喜,笑逐颜开。给其看坐,请其喝茶,直夸赞周海是如何聪明能干懂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药”到“病”除,其言一点也不假。周海仍然没有下跪,坐在沈南对面,沈南说话语调大不相同,一五一十地把案子侦破情况告诉了周海。直视周海眼睛,说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目前毫无进展。这下让周海放心了许多。不过周海从沈南的眼神里面,已经感觉到了,沈南知道他是魔鬼之秘。 以金钱银子铺路,打通官场路子,从中受益。在今天看来,以这种方式,捞取好处,显然属于违法犯罪行为,应该鄙弃与受到指责。然而,在社会秩序混乱的世道当中,官场贪污腐败,横行于街市,民不聊生。不行贿送礼,可能就办不了事,甚至有理被说成无理。 且说周氏商团大大小小的生意,周海都请有掌柜伙计等人负责打理。周海宏观控制,无事可干。除了召集股东、掌柜等开会以外,其他具体商务活动,不需要周海具体操劳。因此整天闲得无聊。某日,在无聊之际,周海想到了一个娱乐办法——那就是去抢劫。 为啥?因为对于抢劫,周海觉得既兴奋又好奇。周海以前被人抢劫过,那个滋味是恐惧,周海是品尝过的。但就是没有尝到抢劫别人的滋味。周海现在变强大了,不如去尝试一下这种抢劫别人感觉。但是若有人认出他来,怎么办?周海想,现在可以变身,可变成一个强盗,到其他州去抢,这一下总不会有人认识他的了。 抢谁呢?想来想去,周海想到要去抢窦州商人苗俊的茶叶。因为周海觉得苗俊虽然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但在周海看来,苗俊骨子里却有点虚情假意。周海看不惯这么虚伪的商人,必须要给苗俊一个教训。 一切打定主意,周海摇身一变,变成一个强盗大汉。又叫了几个家丁,化妆成强盗模样,跟着周海去抢劫苗俊的茶叶。 且说窦州商人苗俊的妻子,名叫凌嫦,经常鼓励丈夫外出经商。无本钱怎么办?就变卖嫁妆得千金,当作经商本钱。 苗俊打听到伊州茶叶价格略高,遂在踵州周海茶叶总商处批量购买了五十斤茶叶。雇人装上马车,又请了马夫赶车,告别妻子凌嫦,前往伊州。 伊州与踵州交界。刚行至伊州境内,便撞见一伙强盗,为首的是一个大汉,正是周海,拦在路上。原来,苗俊自买了茶叶装上车走了以后,周海悄悄跟踪,尾随而来。见过了踵州,绕到前面,大吼大叫苗俊将车停下来。苗俊吓得魂飞魄散,目瞪口呆,叫马夫赶紧停车。马车刚一停下,那伙人一拥而上,凶神恶煞至马车上来。 苗俊慌忙爬在地上,脑袋前额上下点地,像鸡啄米似的,一直不停地磕头求饶。那伙人并不理会,也不害苗俊性命,只把车上货物尽数抢走。 见五十斤茶叶被抢走,苗俊放声大哭:“我的命真薄啊!遇到你们这样强盗,把我货物抢了,太可狠,太可恶。将来怎么办啊?”边哭边回。凌嫦见苗俊不久就回,且衣衫凌乱,面容忧愁,脸有泪痕,已猜出七八分。苗俊走到凌嫦面前,未及开口,便先哭倒于地。 凌嫦问其原因。苗俊具言被抢经过。凌嫦将苗俊扶起,安慰说:“相公,这是命里注定的,又不是你的原因。何必烦恼呢,且安心在家歇几日,再凑些本钱出去,务必把这次损失赚回来。” 苗俊说:“以后就在近处做些买卖吧,不然出去远处风险太大了。” 凌嫦鼓励说:“不能。你不想一想,都想在近处做买卖,赚得到银子吗?男子汉就当千里行商,远处才能赚到大钱。风险越大,利润越高。你不必害怕,上回是运气差。我想不可能回回运气都差吧?” 苗俊从之,又到周海处买了一百斤茶叶。这次比上次多买了五十斤。没有想到的是,途中又遇见强盗,为首仍是那个大汉。只见那伙强盗手执快刀,威胁着苗俊,将茶叶搬走,还让苗俊将随身的银子也交出来。 苗俊不得不从,只得乖乖听话,将随身银子取出。 然而,苗俊注意到,这伙强盗就是他上次碰见的,大叫道:“爷爷,前些日子我撞见你们的,今日如何又在此相遇?难道是我前世欠你们的吗?” 那伙强盗其中有一个大汉,却是周海的变身,仔细一看苗俊,说:“呵呵,告诉你吧!我们抢的就是你!” 苗俊只得又回家里来,凌嫦见苗俊回来得如此快,又是吃了一惊。苗俊眼泪汪汪地走到凌嫦面前,像一个孩子在母亲面前哭诉其遭遇。 难得凌嫦是一位贤惠的妻子,相信丈夫运气不会一直就这样差,总会有发迹出头的那一天。 于是,凌嫦并无半点怨言,只是再次以好言好语相安慰,鼓励丈夫不要泄气。 过了几天,凌嫦七凑八凑地再凑起银子作为本钱,催促苗俊外出经商。 凌嫦说:“前两次遇见强盗,那是命里所致,命该失财。即便在家里坐着,也有上门打劫的。我想,若遇见强盗,只有一而再,不可能有再而三。” 苗俊依其言,仍旧打点动身前往。也是苗俊命中注定,合该苗俊发财。 在半路上,又碰见周海带的强盗。苗俊望见抢掳,认得就是前两番的那伙人。便壮起胆子,扯住周海,跪下道:“爷爷,小人只求一死!” 周海说:“你这人才怪,我又不要你的性命,只要货物,别人躲都来不及,你反倒来求死。” 苗俊说:“我这样子,不如死了的好!” 周海问:“为啥呢?” 苗俊说:“爷爷有所不知,我出来做生意,全都是借的银子。出来三次,碰见你们三次,一分钱都没有赚着,每次空着手回去。” 周海又问:“怎么着吧?” 苗俊说:“家里还有老小,需要我养活,况且这些本钱是我老婆借来的银子,又拿什么还给债主们呢?所以我没有脸面回家,不如你们把我一刀杀了罢!” 说罢,伤心大哭,哭得像断了气一样,遏制不住。 周海瞬间动了恻隐之心,说:“这样吧,我也不杀你,货我要取走。昨晚我们劫得五捆棉花,我觉得没啥用处,就将它给了你,好歹贩些本钱。” 原来,周海抢习惯了,上了瘾。不禁抢苗俊的,而且还抢其他人的。故此抢得五捆棉花。 那伙强盗便将五捆棉花都扔了过来。胡哨一声,强盗们离开了。苗俊喜出望外,感恩不尽。 心想,这些棉花,虽然值不多银子,但总比没有的强多了。若原封不动,拿到市场上去卖,万一被失主认出来,岂不是被抓一个现行。不如回家把包装改了再去卖。 想到这里,便原路返回。见过妻子凌嫦,具说前事。凌嫦说:“虽然没了银子,但换了许多棉花,吃亏不大。” 遂打开一捆来,只见一层又一层,解到里面,却见一块硬的,缠束甚紧。 细细解开,包裹着却是成锭白银。随即打开其他四捆,捆捆如此。五捆加起来,总共有三万两银子有余。 原来,这是一些大客商,防止盗贼,故意将白银藏在棉花里面的,掩人耳目。 谁知周海等强盗不知其中奥秘,便将其给了苗俊,该着苗俊富贵。 苗俊虽受三番惊恐,却平白无辜得此横财,比本钱加倍了,成了大富之家。 凌嫦披戴金珠宝翠,珊瑚玛瑙等价值高昂的名贵装饰品,披戴珍珠多达五十余颗,价值白银五千余两。 周海弄巧成拙,当然不知道无意当中帮助了苗俊。 苗俊从中发了财,赚到了第一桶金。然后,回来做更大的生意,把周海儿子周韶拉下了水。对周韶过早死亡,埋下了隐患。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周海自抢劫回来以后,碰见了一位少年。只见那少年,长得很文静,瘦瘦弱弱,像是可以被一阵风就刮倒似的。一见周海回来。那少年便叫周海为爹。周海定睛一看,原来是儿子周韶从国外留学回来了。 这让周海喜出望外。 第二十五章 套路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且说苗俊有了银子,瞅准茶叶生意赚钱,便想控制茶叶出入口,从而垄断市场价格。这一切,当然需要“茶引”这个通行证。 原来,茶叶开始时由官府垄断经营。其原因是控制藏蒙边疆少数民族。 这些民族骑马,喝奶酪,吃牛羊肉,逐水草而居,以游牧为生,把喝茶当成补充营养的手段。 茶是血,茶是水,茶是生命。不得茶,则困以病。 可是,藏蒙一带却不产茶,茶对藏蒙人来说,就是稀罕物,只有从内地购买。若要买,朝廷规定,以马换茶,以此削减战马数量,剥夺其作战能力。 如此使得贩运茶叶,上升至政治性质,关乎国家安危。 朝廷确保茶源不随意外流,必须经朝廷指定的茶叶总商同意,并报朝廷备案,颁发“茶引”通行证。对未取得而私自贩运的,一律处以死罪。 因此,苗俊想要取得此证,非得总商周海同意。 为了巴结讨好周海,那是费尽了心思、想尽了办法。给周海送女人、送银子都没有起多大作用。就把主意打到周海的儿子周韶身上。 于是,苗俊召集部属商议。 其中一人,提出了这样一个观点,说:“周韶是周海的独子,周海对其十分宠爱,对争取茶引也许会起到一定作用。但我看拉拢周韶,并不那么容易。” 苗俊视之,此人叫崔煜,踵州府花桥村人。 原来,崔煜自从斩了狼妖以后,在村里虽有点名气,但今逢灾年,生活困难,便到城里找工作。 可是,试了几家店铺,掌柜的一看他那公子哥儿模样,白白净净,像是没有干过活的。又问他有没有文化,他说不识字,招聘店铺的掌柜直摇头,说我们不招这样的人。 也是,这年头,人虽然长得英俊,但没有文化,也是不好找工作的。崔煜自嘲地笑了,但随后又郁闷地哭了。 正当崔煜灰溜溜准备回家之时,忽然发现“迎春楼”妓院门口贴出告示招聘门丁,管吃管住,每月还有三两银子薪水,觉得这份工作挺好的。 崔煜心想,既然来了,何不再试一试?反正已经被拒绝了好几回了,也不在乎这一次。想罢,便径直走了进去。老鸨吴姣以为是来玩的客人,就热情迎了上去。崔煜说:“我是来应聘的。” 吴姣上下打量崔煜,说:“走,走,快走,你这样子细皮嫩肉的,当得了这里的门丁。要是有人来耍赖,玩了不给钱,你打得过人家吗?” 原来,崔煜除妖,在村里颇有名气,但在城里面确实没有的,没有人认识他。吴姣当然不知崔煜是除妖英雄,而且剑术了得,真是人不可外相。崔煜想介绍一下自己情况,谁知吴姣没有兴趣听听崔煜罗嗦,就叫人把崔煜轰了出来。这也难怪,这年头,骗子太多,人与人几乎失去信任感。 崔煜心里好不舒服,一边走一边想,以后怎么办?没走一段距离,就迎面撞见本村人崔彪。 说起来,崔彪算是崔煜的长辈,比崔煜高一辈,几年前都来城里漂泊了。崔煜听别人说过,崔彪在城里靠坑蒙拐骗发的家,以前是做假证生意的,现在不知还做不做?。 于是,崔煜灵机一动,像是在溺水时碰到一根救命稻草那样,心里盘算开来。把崔彪请到一家苍蝇馆子喝酒。点了两个菜,打来烧酒,边喝边聊。三两口下肚,崔彪酒量不行,喝得脸上红彤彤的,像打了鸡血似的,已是醉眼朦胧的样儿。 崔煜讨好谄媚地凑过脑袋呵呵笑着,问:“老辈子,你还在做假证生意吗?能不能帮我办个证?” 崔彪愣了愣,压低声音问:“你想办一个啥证?” 崔煜吞吞吐吐地,不好意思说:“我想,我想,想办一个秀才凭证。” 崔彪一听,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说:“就凭你,大字不识一个,还算是秀才吗?就算办成了,别人看你既不会写也不会读,不久就会穿帮的。” 崔煜顿时泄了气,焉搭搭的,但又沉思了一会儿,转念一想,突然,眼前一亮,附着崔彪的耳朵说了几句。崔彪顿时张口结舌,半晌才回过神来,向崔煜竖起大拇指。 崔彪说:“高,高,实在是高,你真想得出来。这样的证件,我从来都没有做过,连样品我也不知道啥样。这样吧!我回去到处问问看,看能不能找到样品,那你得多等我几天。你得先交订一两银子定金。” 崔煜说:“我现在身上确实没有钱,一纹银子都没有。甚至连这顿饭钱,我也没有钱付,可能只得留下打工洗碗才走得脱。” 见崔煜说得那么可怜,崔彪只得作罢不要定金。看在老乡的份上,几天之后,免费将那个假证件制好,给了留在饭店打工的崔煜。崔煜再次来到“迎春楼”面试。 吴姣一看又是崔煜来了,不耐烦地说:“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吗?你根本就不合适,快回去吧,别再来了。” 这次崔煜不急不恼,也不开口说话,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件,“啪”地一声丢在桌子上。吴姣一看,原来是出狱证,顿时两眼放光:“哎哟喂,闹了半天,你还到里面呆了的呀,一看就是‘镀过金’的人!这样吧,你明天来上班!” 次日,崔煜高高兴兴地到迎春楼上班,当上了门丁。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崔煜认识了苗俊这个商人,改变了崔煜以前的命运。 某日,苗俊来迎春楼玩。苗俊喜欢贪图小便宜,随手拿点小东西。临走时,看见门厅桌子上摆了一些丝帕,精美无比,便顺手拿了一块,悄悄放入口袋里,以为没有人看见。 不料,却被崔煜发现了。崔煜并没有前去怒气冲冲指责苗俊偷东西,而是毫不露出声色地迎上去,递过一张账单。 崔煜说:“这位先生请您留步!” 苗俊闻言,遂站着不动,问怎么啦? 崔煜说:“我发现您对丝帕,爱不释手,情有独钟,我对您由衷敬佩。” 苗俊心中一惊:“难道他发现我拿了吗?” 崔煜又说:“为表达此意,我代表迎春楼掌柜,把那丝帕卖送给您。以最优惠价格,记在您账单上,行吗?” 苗俊闻言,这才明白崔煜话外之音,说:“对不起,我多喝了几杯,头脑发晕,误拿了丝帕。” 崔煜笑了笑,打圆场地说:“没事!你可以拿走。” 苗俊聪明地顺着下了台阶,说:“不用,不用!”说罢,取出丝帕,放回原位,不失风度地向外走去。 还有一次,苗俊再来“迎春楼”玩,遇见有人捣乱,找到苗俊吵闹。崔煜急忙上前制止,帮助苗俊解了围。 苗俊这才注意到崔煜,认为这个小伙子不错,一表人才,能说会道,而且据他本人说还会武功,气力过人,就挺赏识的,叫崔煜跟着自己干。 崔煜觉得,一直在此当门丁,是没啥前途的。地位低,且不说,收入也低,不够日常开销。见苗俊高薪聘请,便点头答应。就这样,崔煜就投靠了苗俊。 这天,苗俊与部属商量,搞定周海之子周韶的事,苗俊觉得容易,但崔煜却觉得困难,便问:“崔煜,你说说看,怎么困难?” 崔煜站起来,仔细分析说,这个周韶,生来就在富裕家庭,一个富家公子,活脱脱的。和他父亲周海一样,送钱送物,都不稀罕。周海给周韶捐了候补道台,一个五品官员身份。 当然,周韶不会去辕门听鼓,不在衙门候差事。虽然平时并不穿官服,但若哪位州县官吏,在他面前,或者摆谱,或玩派头,那实在是比不过。 因为,周韶有的是钱,摆出来的谱,玩出来的派,没有哪位州府县官吏比得上。所以,若请官吏出面压制,显然是不行的。 见崔煜分析得头头是道,给钱给物叫官员压制都不行的,苗俊觉得在理,便又问:“你说用啥办法?” 崔煜摸了摸自己突出的前额,想出了一个攻关周韶的主意:“虽然周韶有钱,又捐了官,并不是没有弱点。” 苗俊问弱点是啥。 崔煜说:据我所知,周韶的爱好是赌与嫖,还有吸食鸦片。这个爱好就是他的弱点。何不从此下手?” 这招确实说到了点子上,苗俊赞同地说:“小崔说得在理!” 沉吟了一会,苗俊说:“用钱聘请一个会赌能嫖的人,让他天天陪周韶玩,陪他赌得痛快,嫖得安逸,赌出水平嫖得开心。” 崔煜说:“是啊,只要把周韶侍候舒服了,茶引不就轻而易举地拿到了吗?” 苗俊点头称是。 崔煜说:“苗掌柜好计策!属下我这就去陪周韶玩。” 苗俊说:“你别去,你不会玩,玩的功夫差得远。” 崔煜原以为苗俊会安排自己去陪,没有想到苗掌柜这样说自己。也难怪,自己从乡村来城里不久,对城里人玩的啥,自己根本一窍不通,怎么陪周韶呢?想罢,不觉暗笑,问苗俊:“那么,应该找谁去呢?” 苗俊说:“一定要找会赌能嫖的人。”说罢,想了半天,猛地一拍脑袋,对崔煜说:“想起来了,有一个人,他叫苗骅,小名叫骅子。你这去把他找来。” 原来,苗骅是苗俊侄子。打麻将、推九牌、摇场摊、逛窑子、吸鸦片,没有哪样不精通。但就是因为这样,把原先富裕家庭搞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如今无房无钱,只好圈缩在永济桥洞下,每天以乞讨为生,真是可怜! 崔煜答应一声:“好的。我这就出去寻找。” 过不了多久,崔煜就带回一个人来,衣服邋遢,面目肮脏,但仍然掩饰不住他身上那股贵族气质,隐约看得出以前曾经富贵样儿。 不用说,他就是苗骅。苗俊跟苗骅说了其意图。苗骅见有这等好事,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苗俊安排崔煜给苗骅制一身像样的衣裳,并先行支付二千两白银,用于吃喝嫖赌等各项费用开销。崔煜应允。 俗话说:“人靠衣,马靠鞍。”这话一点也不假。苗骅穿上那身崭新的行头衣裳,改头换面,焕然一新,判若两人,其精神看起来比过去不知要好几百倍。 从次日开始去陪了周韶七天七夜。赌桌上使出浑身解数,红黑青白无所不用,明帮暗助不落痕迹,使周韶连连大赢大出风头。风月场上金迷纸醉,醉生梦死,灯红酒绿,嫖娼狎妓,寻欢作乐;鸦片馆里,无比精神地享受鸦片带来的迷醉。 这七天七夜,花费白银五千两。原先支付的根本不够,多花了三千两,当然也有苗骅虚报的成份在内。苗俊没有追问,他知道苗骅很尽力,就当是给苗骅的补助费。 事实如此,苗骅真正把周韶伺候得舒舒服服。周韶由此把苗骅看成吃喝玩乐不可多得的朋友。 玩得高兴之时,周韶对苗骅许诺:“无论在一起玩,还是干正经事,都有你的一份。” 见火候已到,苗骅说:“周少爷,我有一个叔,叫苗俊,您应该认识吧,他希望与你合作,一起做茶叶贩卖生意。” 周韶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说:“好,好。” 苗骅高兴极了。 周韶只是认识苗俊,并没有任何私交,因此对苗俊不了解。耳闻苗俊不过是一个普通商人,实力毕竟有限。周韶打听到苗骅是苗俊派来的,开始担心与苗骅相交而弄出什么玄虚甚至陷阱,心里总是存得有几分戒心。但这几天与苗骅玩得高兴,后来戒心就少了许多。周韶答应与苗俊合作。 苗骅回见苗俊,说已经搞定。安排周韶与苗俊相见。苗俊特意安排酒宴,找了几个姑娘侍候其中,喝了几台花酒。周韶毕竟年轻,觉得苗俊不错,为人挺真诚。 苗俊提出,周韶负责把茶引弄到,自己出资金,利润三七分成。 周韶有些不太情愿:“什么?三七分成?我只占三成,是不是少了点?” 苗俊见状,又计算了一回,觉得其中有利可图,立即提出:“那四六分成,总算可以了吧?” 周韶这才满意。 这日晚上,周韶早早地回到家,周海显然有些惊诧。因为周韶这段时间很少这么早就回家的。 回到家后,见父亲周海与母亲张翠都坐在客厅,周韶懂事地分别给父母亲递上了一杯新泡好了的茶水。 周海见儿子如此讨好,就懂得起了,肯定有啥事相求,便说:“说吧,有啥事?” 周韶看着父亲,诚恳地说道:“父亲,我从国外回来,没有事情可做,整天游手好闲,孩儿实在惭愧!现在孩儿我想做点事,为父亲分忧。” 周海问:“你想做啥?” 周韶说:“前期我通过市场调查,觉得茶叶生意挺好的,想与商人苗俊合伙,弄一个茶引,做贩运茶叶生意,您看行吗?” 周海见周韶主动做事,不再花天酒地,感觉儿子已经懂事,但与苗俊合作,便有些顾虑。他对苗俊印象不太好,上次抢劫了他,虽然变了身,苗俊暂时没有认出,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明白真相呢?万一知道了,又会怎么办?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壁。便有些担心,说:“不行!这个苗俊,此人诡计多端,你要当心点。前几次他来找过我,求我支持他,我就没有同意。你怎么与他合作起来了?” 周韶答:“孩儿与苗俊也只是一面之交,但我通过他的言行举止,看出来他并非那么奸诈狡猾之辈。” 随后,看了父亲一眼,周韶又说:“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的商人哪个不是诡计多端,没有点诡计怎么赚钱呢?只不过我与他打交道小心谨慎就是。” 说完,眼巴巴地看着母亲张翠,希望她能帮他打一个圆场。 张翠心疼儿子,不忍心看着受委屈,便对周海说道:“我说孩子他爹,孩子现在想做事,就放手让他做吧!不管他与谁合作,我们总得支持他。” 见周海有所动,张翠又说:“无论好坏,生意主动权总是掌握在我们手里。实在不行的话,就把茶引收回来。” 听妻子张翠说得在理,周海也就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通过周韶运作,苗俊顺利取得了茶引,从而做起了贩卖茶叶生意。 周韶由此染上鸦片瘾,身子本来就虚弱,鸦片使得他瘦得一把骨头,更是弱不禁风。 第二十六章 作威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周氏商团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在每个月之末日,都要召开行政例会一次,商团所有师爷、主管、主事、掌柜、伙计等大小骨干以上均要参加。开会这天,这些骨干从踵州、葛州、桐州、窦州等四面八方赶来。会议议题主要是对商团运行状况,分析弊端,探究原因,寻找对策。宣布重大决定,如人事任免,资金支出、奖励与惩罚等。 因为会馆落成,从现在开始,每次例会都在会馆进行。会馆修得相当气派,雕梁画栋,颇为壮观。临紫金街,座北朝南,庙宇式过厅正门。门的正南数十丈外,建有一高档大厅,是主要集会场所;东西两侧街上各有三间稍小的小厅,里面有戏院。 周海坐在大堂正首太师椅上,手里拿着叶子水烟袋,时而吸上一口,吐出烟圈。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神,实则认真在听。其他掌柜、师爷等按照资历深浅,分两边依次而坐。就像皇帝上朝那样。事实上,在周氏商团内部,周海俨然就是一个土皇帝。说一不二,周海说的话,就是圣旨,而且必须执行到位。对于不听周海话的人,轻则被训斥,重则被关进私牢,甚至被立即杀头。 这不是危言耸听。对周海来说,杀一个人,那是易如反掌,并不难。因此,部属都在他面前非常害怕,恭恭敬敬,战战兢兢的样子。周海每说一句话,甚至咳嗽一声,整个商团都得震动好几天。周海喜怒无常,常常无缘无故发脾气找茬。所以这个例会,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是生死关。每参加这个例会之前,都与家人进行生死告别,不知道在会上周海会不会盯上自己,从而受到处罚,甚至被杀头。若如此,则是与家人的永别。所以只要是开这个例会,家人们提心吊胆,直到开会的人回家了,这才放心下来。 周海对部属要求极其严格。在开会时,着装必须整齐,按时到会,坐姿端正,汇报精练,就像是在军队那样。周海还给他们统一定制服装,来开会时,必须着正式制服。不允许迟到早退,不允许背靠在椅子上,尽管椅子有靠背。双手必须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周海最看不惯部属懒懒散散的模样,派出家丁进行监督。 所有这些规矩,周海都是从戏曲上学来的,因为周海喜欢看戏,常常如醉如痴,在会馆里还专门修了一个戏台,用于唱戏。周海不仅在台下看戏,而且有时还登台表演。周海与张翠的文化程度都不高。周海只是读过两年私塾,只知道基本的读与写,因为父亲周贤被迫回到踵州锦龙村,周海出生及成长时,周贤正处于贫困状态,根本请不起教书先生。张翠更是大字不识一个。 但是周海脑子转得快,有的是治人的老办法,加上有那么多财富作为基础,再加上周海强势的手段,整个商团被周海与张翠管理得妥妥的,井然有序,玩得团团转。 这日例会,周海与张翠早早来到会馆,只见那些掌柜、师爷、伙计等人还来得更早些,他们在门口等候周海与张翠到来,谁也不敢先进屋。先让周海走前面,所有的人在后面跟着,都到各自座位前站着,等周海坐下后,示意他们坐下时,他们才敢坐下。会议里面,除了发言的声音外,没有任何嘈杂之声音。 先是各商行掌柜汇报。有一个葛州掌柜,名叫耿岘,起身先开头。耿岘中等个子,长着一张笑脸,对谁都好像都在笑。其实不是在笑,而是他长相如此。嘴角上扬,眼睛迷着,故此总感觉他在笑。即使他生气的时候,都是那张笑脸。耿岘性格内向,小里小气的,喜欢计较。 早年前,耿岘父为国子助教,随任在京。偶然经过一条寺街,见书肆中一少年数钱买书,恰巧掉了一钱于地。耿岘见之,暗暗上前,以足盖之,俟那少年离开后,俯身于地将一钱拾了起来,放在自己口袋里面。旁边坐着一个老头,凝视良久,忽然起来叩耿岘姓氏,冷笑而去。 后来,在父亲帮助下,耿岘做了一名官吏,为县尉之职。束装赴任,来报到时,受到上司弹劾。耿岘问:“为什么劾弹我?” 上司答:“是因为你太贪婪了。”耿岘说:“某尚未履任,何得贪婪之说?想必是搞错了。”上司说:“难道你不记昔年书肆中以脚盖一钱之事了吗?那时你为秀才,尚且视钱如命;今侥幸作为地方官,能不探囊法箧,为纱帽下之劫贼乎?故此我要弹劾于你。” 原来坐在旁边那个老头就是耿岘的上司,你说巧不巧,耿岘恰好遇到这样的上司,算是倒了大霉。这是偶然中的必然。因此耿岘没有做成官。后闻周海招聘,故来相投。周海见耿岘断文识字,于是就把耿岘录用了,聘任为大掌柜之职。当然周海并不知耿岘为何被罢官之事,若是知道,也许不会录用,更不会让他当大掌柜。 这日,耿岘在周海主持的例会上说:“本月业绩收入挺好的,就是人员不好管。比如,偷懒、耍滑、拖延、磨磨蹭蹭,等等,时有发生。” 周哙接着说:“耿掌柜说的是。除此之外,摊子铺开了,流动资金则紧张。经商链条,环环相扣,一旦资金链断裂,后果不堪设想。比如茶叶行,上个月支出与收入相抵,因为有些欠账未收回,现金还不够这个月花销。” 众商七嘴八舌,皆围绕这两个“硬伤”,先后都发了言。 周海吞了一下口水,拍了一桌子,大怒,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都以为有人可能要遭殃了。因为以周海的暴脾气,他会找一个人当靶子,杀鸡给猴子看,猴子不看就杀猴子。但这次周海显然老练多了,心想,这么硬来,不是长远之计,惩罚一时,却不能一世。于是语气缓和了下来,问:“计将安出?” 原来,周氏商团,业大家大,人数众多。师爷、掌柜、清客、管家、主事、伙计、小厮、丫环、杂役、厨子、门客、从事、教授、学徒等,上上下下,总共不下五百余人,如何管理,一直成了“老大难”问题。 这时,有一个人站起来,大声说:“不如学国外股份制,可解决这两个棘手问题。”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气。 周海视之,此人是周韶。 周韶在国外学的是商业贸易专业。如今学成归来,对此出了这个主意。看起来,周韶气色不太好,病怏怏的;身体像一片树叶,瞬间就会被风吹倒似的。于是,请来全城最好医生高噤,为其诊断,断为虚症。为此,补虚中药,一直未曾间断过。 周海微笑着点头。 耿岘问:“怎么个股份法?” 周韶答:“股份有银股和身股之别。” 周海说:“儿子,你大胆地说出来,说给大伙听一听。” 得到了父亲鼓励,周韶说:“出资者为银股,出力者为身股。银股即财东投入之资本,身股即干活者。比如,师爷、清客、管家、掌柜、主事等中层骨干得一分,伙计、小厮、丫环、杂役、厨子等低层仆人得二厘。所有人与商团盈亏挂钩,赚得多就获得多,反之就少,这样就可以调动积极性。另外都可以入银股,根据盈利情况适时分红。” 掌柜阮蓝问:“那不是把周氏商团都瓜分了吗?”众人忍不住都笑了出来,都拿眼睛望着周海。周海以眼色连忙制止,指了指周韶,意思是注意听周韶继续说下去,众人这才停止了笑声。 周韶说:“不是瓜分,反而是把众人积极性调动起来,促使其中勤快,肯干。谁出力多,对商团贡献大,未有过错者,就奖励谁。当然对应的也有处罚。另外,对身股者,死亡后,后人在一定期限内,也可继承领取。” 掌柜孟平问:“伙计顶身股,要经过什么程序?” 周韶解释:“先是学徒,然后至伙计。由学徒转为伙计,必须经过分掌柜或经理同意,试用一年。试用期满后,凡工作努力勤奋者,由经理或分掌柜向股东提出申请,经过股东大会同意,才能正式领取身股。” 周海问:“大伙说说看,此主意如何?” 周韶咳嗽一声,补充道:“这样做的好处多。不仅可以解决资金与偷懒问题,而且还可以促使员工,尤其是促使学徒与伙计,钻研业务、学习技术,如练习写字、熟练打算盘等。为了养家糊口,发家致富,必须有过硬本领,才能取得股东、经理、掌柜之信任,及早顶上身股。” 对于这样新观点,众人一阵沉默,都不说话,皆看周海表态。 周海沉思良久,抽了一口手中叶子烟,说:“我看这个主意甚好。既解决资金之紧,又革除懒惰之弊。”周海又喝了一口茶,停顿了一下,望了望黑压压的一大帮人,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我儿从国外留学,学到了不少新知识。可以借鉴,根据商团实际,给予具体化。” 周韶点头,算是赞同。例会结束,众人归之。 周海带张雄又来到蓉州。一大早到品鉴馆,虽然来得比较早些,但见大门已经开了,便走了进去坐下。可是,佘暖还没有来上班,两人就先在茶桌前坐着,只盼望佘暖早点出现。 没有过多久,佘暖飘然而至,见周海已经来了,过来打了一声招呼,并不停地道歉:“周老板,好久不见,对不起,不知你们来得这么早。会馆建好了吗?” 周海说:“没事,没事,你不用道歉。昨天我们来的蓉州,住在附近旅馆。今早闲来无事,起床后,吃了饭,就来了。会馆建好了,我们才来的。” 佘暖道了一个万福。 周海见佘暖这么懂礼貌,更增添了对她的好感。 佘暖指了指身上的衣裳,说:“请您稍等,我换好工作服就来。” 周海点头。 不一会儿,佘暖穿上工作服,就过来了。那套工作服似乎捆绑在她身体上,有些紧,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少女苗条而丰满的身材。屁股是鼓鼓的,胸脯也是鼓鼓的,樱桃般的小嘴巴今天似乎还打了口红,红彤彤的。 好久不见,十分想念。周海见了佘暖冲动了起来,竟然有了拥抱与亲吻的欲望,但还是遏制住了。恶魔在周海身上几番挣扎,周海都没把身上的恶魔放出来。 温杯、投茶、冲泡、刮沫、倒茶、分茶……佘暖熟练地操作起倒茶功夫。 做完这些事,佘暖拢了拢散落在额前的头发,说:“周老板,像您这么有实力,必须把茶叶生意做大做强。” 周海见佘暖提到生意,来了兴趣,说:“哦,你这个小姑娘,不简单,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的,也懂经商啊!你说说看,怎么做?” 佘暖看了看周海,说:“对于生意,我只懂些皮毛,与周老板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过,我还是想说一说,您可别见笑。” 周海说:“不会的,当然不会的,感激还来不及呢!”说完,他端起桌子上的小茶杯,放在鼻孔边闻了闻,然后一饮而尽,连声称赞好茶。 佘暖慢悠悠地说道:“依我之见,做大做强茶生意,必须要做大规模,形成产业链。把种茶、产茶、制茶、销售等环节融为一体,从源头保证茶叶品质。重点搞好制茶与销售。” 周海瞪大眼睛望着,惊愕不已。 佘暖没有理会,接着说:“踵州是产茶重要基地,蓉州是销售茶叶中心,需要大量好茶。等茶叶上市,可组织运输队,从踵州运到蓉州来卖,不愁没有销路,保证大赚一笔钱。” 周海连连称赞,心想,一介女流之辈,竟然有如此商业规划。生意眼光远远胜过那些高薪聘请过来的师爷谋士。那些谋士师爷做商业谋划,却怎么没有想出此计策呢?他们这群蠢货,简直都不如一个小姑娘。 想罢,赶紧叫张雄拿银子出来,奖励这个金点子,这次是真心地特意叫要多拿点。张雄会意,竟然拿了五十两给佘暖。 见这么多银子,佘暖没有接,而是正色道:“周老板,我与您非亲非故,却把这么多银子,慷慨地送给我。” 说着,就站了起来,说:“我知道,您是为了接近我,才这么做的。但是我想,您如此不注重节约、怜惜钱财,纵然金山、银山,也会被您挥霍一空,那时后悔就晚了。” 说罢,佘暖生气地立起身子,拂袖而离去。撇下周海与张雄二人,呆坐茶桌前,愣怔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连好几天,都没有见到佘暖的身影,周海怅然若失。张雄问老板霍印:“佘暖怎么没来上班呢?”霍印说:“她有点不舒服,请了好几天假。”。 张雄建议到佘暖家里去看一下,周海觉得有些冒失。 正在犹豫踌躇之间,忽然张翠差人来报,说山贼来袭,请速归。周海听后,赶紧回踵州。 第二十七章 捉鬼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且说蛇妹回蛇洞,拜见蛇婆,说:“有一个妖孽灵魂,附在周海身体上。周海本来作恶多端,再加上邪恶灵魂附身,就更加飞扬跋扈,残害人间性命。那天我碰见周海正在吃人,在阻止中与他对打,可我与他不分胜负,除他不得。请问怎么办?” 蛇婆说:“这个妖孽,就像一块狗皮膏药,还可以复死而复生。我们很难把它清除。” 蛇妹急忙地问:“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地看见他这么为所欲为吗?” 蛇婆说:“你别着急,让我想想。这个妖孽,属于司魔界管辖,魔界主持是天师,天师可治之。天师与我比较熟悉,我写一封信给他,你带在身上,具说除妖之事。不然他不会见你的。” 蛇妹问:“魔界总部在哪里?” 蛇婆说:“设在鑫城山上。” 蛇妹还问:“要不要带银子?” 蛇婆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了。必须要带银子,带五十两。没有银子,天师是不会接活的。” 蛇妹从其言,点头应允,说:“好,我这就去。”于是蛇婆提笔写好信。蛇妹带着这封信与六十两银子,其中十银子是在路上盘缠与到地打点的。携带完毕,前往鑫城山而去。 司魔界总部,主要是管理魔鬼的重要部门,建立在鑫城山山顶。蛇妹爬了九百九十九步石梯,才到达司魔界总部门口。只见云雾缭绕,出奇安静,无一声鸟叫;门庭宏敞,宫殿森严,处处悬牌。往下一望,如在云端一般。门口有两名司阁者等神道守护。 蛇妹见司阁者,自我介绍,具说求见天师之意,并给出一两银子。司阁者接过,手中掂了掂,见蛇妹一个女流之辈,爬上来不容易,而且还给有小费,就没有为难蛇妹。其中一个司阁者入内启禀。约等了一个时辰,等得蛇妹不耐烦,但蛇妹还是坚持耐住性子等候。 那个司阁者才出来,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因为天师正忙,不好打扰。现在才忙完,我才得以禀报。天师答应召见你,请随我来。” 蛇妹作揖拜谢,说:“实在是辛苦您了!”说罢,跟随司阁者入得大殿堂内。 众神道拥天师而出,之后,排列于两旁。天师坐于莲华帐中虎皮椅子上,神态安详,临面朝下,俯视蛇妹。天师座位旁边,还有一场金印,一把宝剑,陈列于扶手之上。 蛇妹匍伏于檐下,呈书信于旁边一个年轻道士。道士接过,转呈座上。天师细阅一过,摇首攒眉,沉吟良久,与立于旁边的另外一个年长道士耳语一阵。由于距离较远,而且天师说话极轻,蛇妹不知作何言语,看样子是在与那年长道士商量。 商量了好一阵子,天师问:“带银子了吗?”蛇妹答:“带了。”遂呈上五十两银子,仍由年轻道士转交。天师接到手中,转给旁边老道士。即以片纸付予蛇妹,吩咐到太元紫光观请那里的道人作法。蛇妹叩首作揖,拜谢而去。至门口处,问明司阁者紫观观在何处,往哪里走。司阁者热情地一一耐心道明,绝不含糊其辞。蛇妹又拜谢司阁者。然后一路望紫光观而来。 蛇妹不歇息,紧赶慢赶,来到紫光观。此观比司魔界总部逊色得多。大门打开,没有守门的。蛇妹径直而入,在中庭处,一棵杨树下面,遇见一个道长,花白长胡须,拖至于胸,布巾短衣,气宇轩昂。蛇妹具言其带,随即出示天师书信。 道长启视,不觉失笑,抱怨说:“天师卖人情,得钱动以万计,不曾给我半纹。却把杀生害命之事,交给烦我等,亦大可笑。”说这话时,似乎在半开玩笑。蛇妹会意,拿出三两银子给道长,道长也是掂了一掂,放于口袋之中。 叫来小道士,拿出一个小木盆子,往里面灌注大半盆凉水。取一面比盆口略小的铜镜,镜面朝上,背面朝下,仰覆于小木盆上。又拿出笔墨,以笔蘸墨,涂镜面好几遍。不一会儿,盆里面的水开了,水沸如汤,冒着一股热气,一缕一缕,往空中飘散。忽轰的一声,热气开始慢慢减少,盆子里面的水散得极快,后来盆中接近干涸,没有一涓滴。 道长正要说:“魔鬼被除掉了!”话音未落,那盆子突然飞来,飞到道长身上,像是有人故意猛烈摔过来似的。击中道长脑门,顿时鲜血直流。顷刻之间,道长倒地而亡。 蛇妹见状,大吃一惊。退走紫光观,回见蛇婆。蛇婆闻之,也吃惊不小。 蛇婆说:“真是遇见高手了。看样子这个妖孽已经升级,已经脱离司魔鬼监管。” 蛇妹问怎么办。蛇婆迟疑片刻,望着蛇妹,说出一番惊人之语。至于啥话,暂时不表,且看后文一一道来。 话说周氏之富裕,逗起了山贼惦记,使山贼念念不忘,就像瞎子打老婆——扭住不放,又正如俗话所说:“不怕贼来偷,就怕贼惦记。” 李觉自上次在路上抢劫周海失手,报仇不成,心有不甘,耿耿于怀,就派遣小头目窦福,暗赍金帛,结交周府主事葛羿,以为内应。 葛羿来报,说:“周海已成魔,魔法了得,不可轻举妄动。不过今日周海已到蓉州,只有孟超等人在府上。” 李觉闻之,遂与二个弟弟商议,说:“周海乃踵州首富也,吃的,穿的,用的,住的,实为奢华,金银不计其数。今葛羿告之,周海已到蓉州,府内防守不严实,何不趁势取周府?” 李章与李文均叫好。 李觉写好书信,约期举事。又派出窦福,驰书予葛羿。谁知在半道上,被孟超擒获,将其交给张翠。 取出书信,阅之,知葛羿原是叛徒。张翠大怒,将葛羿与窦福,一并交给官府问罪。 闻知事情败露,李觉引人,半夜偷偷地潜入周府内,欲行偷窃。被周府巡夜家丁及时发现,并敲响锣鼓,大喊:“有山贼,快出来,抓山贼。” 孟超率众人,左抵右挡,使其未能得逞。李觉等人匆忙逃回山上。 这时,周海恰好与张雄回来,召集孟超等人商议。 孟超说:“这次算是幸运的,幸好山贼人数少。如果山贼人数再多些,我们可能要吃大亏。说明力量薄弱,须招募一些家丁,组建护安队,与山贼等抗衡。” 周海说:“当然可以。我们招募的人,既能当家丁,也能做伙计,是两用人才。不仅要身强力壮,而且要会经商。 孟超问:“为啥?” 周海说:“这样,平日无事之时帮助经营;一旦发现等应急事,可武装起来,防御外来之敌,比如山贼侵扰等,维护周府平安。” 孟超说:“这个主意甚好。” 周海说:“认真对待,不可马虎。对招募者要有要求,比如年龄、身高、仪表、家世、文化、品德等,不能把什么人都招进来。另外要安排专人对此事进行办理” 孟超然其说。 周海自回踵州之后,脑子里面全是佘暖影子。 这才意识到,他被佘暖迷住了。世界上的女人不外乎分两种,男人对她们的看法完全不同。 第一种,只是有姿色,肤白貌美,但头脑简单,在男人看来,是一只花瓶,一个绣花枕头,不过是一个玩物而已。 第二种,才貌双全,头脑内有智慧,外表光滑细腻,既长得漂亮,又精明能干,便能辅助男人干一番事业。 佘暖当然属于后一种。 原先只以为她仅仅是懂得礼节,接待客人是不用周海操心的。现在经过一段时间接触看来,不仅如此,她五官端正,长相没有可挑剔的,有旺夫之相不说,而且懂得生意经,更知道节约敛财。即使让佘暖主持内务家政,辅助做生意,也是没有多大问题的。若能娶回家中,既可免除后顾之忧,又能随时怀拥娇娃,时常与其坐啖美食,日日感受其美丽与智慧,岂不是两全其美? 想到这里,周海越发下了决心,非娶回佘暖不可。家中围剿山贼,需招聘人员,给孟超安排妥当后,趁空与张雄又到了蓉州。 周海给张雄安排:“你去托媒人至佘暖家,就叫这个茶馆老板霍印出面,我想把佘暖娶回家。” 张雄面露难色:“太太那儿,怎么交待?” “这……”提到太太张翠,周海犹豫起来。 是啊,以前,周海早就想娶个三妻四妾,可是张翠死活不同意,竟然以上吊相威胁。张翠主要担心家财被夺走,说:“你在外面,怎么玩都可以,就是不能把妖精们娶回家。”张翠这样说,周海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像佘暖这样的女子,实在是难得。倘若错过了,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让周海如此动心。 想罢,周海横下心来,无论如何,都要把佘暖娶回家。 周海沉吟了一会,缓缓地说:“你去办吧,先不要管那么多。” 张雄是了解周海脾气的,对于心里认定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便立即去找霍印交涉,让其出面说媒,向佘家提亲。 霍印求之不得,喜出望外。因为他知道周海是一个有钱的大商人,财大气粗,出手阔绰大方,若从中把这门亲事说成了,得的谢媒银子肯定不会少的。 想到此,霍印屁颠屁颠地来到佘家。见到佘暖母亲蔡芯,说其周海提亲之意。 蔡芯说:“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的婚姻,让她做主,不能让其受委屈,必须要征求女儿的意见,看愿不愿意? 于是,蔡芯就把佘暖从房间里面叫出来当面询问。 佘暖说:“若要我嫁给周老板,可以,但有一个条件,必须明媒正娶。我要有正大光明的名分,要嫁就当正室,否则我不会嫁给他的。” 她硬生生地摞下了这话,先是提了这个要求,没有再提别的,就回闺房了。 霍印回来,转告之。 这让周海大感意外,心里凉了半截。其实,周海转念一想,待在闺阁中的佘暖提的这个要求,实在并不过分。 然而,这个要求看起来是容易的,但对周海来说,似乎又是困难的。若是答应了,前提是必须把张翠休了。 想到休原配夫人张翠,恐怕也是阻力重重。就张翠来说,人是挺善良,对周海挺好的,恪守妇道。 这些年跟着周海过日子,穷的,富的,都过了。虽然不善于应酬,但也没有什么过错。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算是贫贱夫妻患难之交。 如果现在有钱了,就抛弃结发原配妻,喜新厌旧,会被人当作陈世美,而留下不好的名声,今后在官场、商场上别人会怎么议论呢? 因为这样,就此放弃佘暖吗?不,绝不,那舍不得,真舍不得,周海一万个舍不得。 周海甚至认定,将来自己后半身事业发展,佘暖肯定是极好的帮手。天底下除了夫妻之外,还有几个值得信赖呢? 因此,把佘暖娶到手,不仅关系寻觅到知音问题,更维系着事业的长足发展。 想到这里,娶佘暖白决心更坚定了。 根据周海安排,孟超派出周埴、侯靖、焦埮三人组成招聘组,由周埴主要负责,专门负责招募。 周埴叫焦埮动笔,写招募告示。焦埮很快写成。。 上写:“兹有周氏商团,招募伙计一百名。要求身体强壮,无任何疾病。会武术者、懂经商、年龄五十岁以下、秀才以上者优先。即日到周府门口报名,参加考核,合格后方可录用。” 告示贴到踵州城内大街小巷墙上。这一贴,引出一个重要人物出来。 第二十八章立志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此人叫周睿。 周睿长着一个大脑壳,大嘴巴,剑眉,厚嘴唇,高鼻颧,耳垂敦厚,面如桃玉色,嘴唇像涂抹脂膏。从小就厌倦读死书、死读书,不愿通过科举考试去当官,求取所谓的光宗耀祖功名,又不喜欢农耕、农作、干农活,而是喜欢游走四方到处经商占市场。周睿性子温和宽厚,言语却并不多,从外表上看起来是一个成熟男人,即使是小的时候,也有点少年老成的感觉。周睿向来胸怀大志,不甘于平庸与居别人之下。 周睿家住踵州府银城县南郊八字沟村,单家独院的房屋,坐落沟里那个“八”字正中央,恰似“椅子”形状,左青龙右白虎。屋场风水相当好,前面有一片开阔之处,抬眼望去,一片平洋大坝,直至远处有一座山,山势险恶。其祖坟常冒青烟。算命先生舒继说:“此户人家日后必出贵人!” 周睿幼时,就已显示着异禀之天赋。与左邻右舍的小伙伴玩耍,周睿总是当领头者,其他小伙计对他是心服口服,愿意按受周睿的领导。于是,周睿在小伙伴中总是一呼百应,常带领小伙伴模仿大人做游戏。周睿对经商情有独钟,常说:“我欲挣钱财,必将兴周家。”山沟里的邻居们,皆奇其言,有人赞说:“周睿乃非凡者也!” 周睿幼时,父亲早就死亡了,留下母亲一个人。没有兄弟姐妹相帮,只能独自事母至孝。周睿的母亲,名叫龙芸,操持家务,温柔贤惠。16岁嫁过来,21岁守寡。后来,周父去世,便自毁面容,发誓不再嫁人。一个人孤苦伶仃,带着周睿,慎言谨行,含辛茹苦,确实不容易。不仅如此,龙芸怀周睿时,也不容易怀上,后来偶然间吃了那条鱼才怀上的。 吃的啥鱼?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还得从算命先生舒继开始说起。 算命先生舒继看风水,看得特别准确。看谁家中举人谁家就会中举人,看谁家中状元谁家就会中状元,看谁有财运谁就有财运。比如上次看周海不久要发财,果然后来鲁贵掘了宝,毫无保留地给了周海。一夜之间,周海由穷人变成了富人。你看奇不奇? 当然,在舒继看来,那是瞎子碰见死耗子,刚好碰巧了。舒继只有一个儿子,名叫舒隆,媳妇叫邱婷。不知啥原因,两人结婚有好几年,邱婷都没有怀上孩子。舒继怎么算也算不出来,你看算命有啥用吗?那只是糊弄人的把戏。眼看就要绝后,舒继相当着急,可是光是着急有啥用呢?这种事情急是急不出来的。 某晚,舒继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醒来感慨好一阵。他梦见一个耄耋老者说,西边沟里,有一个涸水田,田里有一条红鲤鱼,叫你儿子媳妇去捉。捉回来煮来吃,但千万不能给儿子媳妇明说,否则就不准,就看你媳妇的悟性与造化。若你媳妇吃了这鱼头,就能够怀上孩子。舒继本来就是算命的先生,却不太相信命运。虽然觉得算命是骗人的把戏,但还是按照那老者的说法选择试一下,反正是不要钱的。 舒继在怀疑之余,吩咐舒隆与邱婷拿鱼网与鱼篓,去西边沟里涸水田里去捉鱼。 舒隆、邱婷都不信,西边沟里本没有水,是一片涸水田,没有水的地方怎么会有鱼呢?犹豫了一阵后,舒隆说:“走吧!既然爹让我们去,那我们就去。总是有原因的。” 邱婷应允,拿鱼网与鱼篓,一大早就跟着舒隆出了门。从早晨到日落时分,一刻不停,中午连午饭都不曾吃,一直拿着篓子,弯着腰弓着背找来找去,找了整整一天,鱼的影子都不见,哪里有甚么红鲤鱼呢?说也怪,太阳快要落坡,在两人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准备放弃之时,那条神秘的红鲤鱼终于出现了。“噌”地一下,从涸水地里缝隙中蹦跳了出来。两人见状,心里一紧,赶快拉开网,捉来捉去,费了不少功夫,想了不少办法,怎么也捉不到。幸好邱婷屁股大,一下子坐下去,将那红鲤鱼坐住,终于被捉到了。因为坐得不重,那鱼放在鱼篓里,还活蹦乱跳的呢!两口子喜出望外,兴高采烈地把鱼拿回了家。 舒继看到果然捉到一条红鲤鱼,高兴得不得了,就叫儿媳邱婷到厨房去煮鱼。邱婷高高兴兴地到厨房里面去煮了。要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鱼,而是一条特别的鱼。不一会儿,厨房里面传来了鱼香味。邱婷把那条红鲤鱼煮好了,并端上了餐桌。 舒继和舒隆围在餐桌前,看着那条香喷喷的红鲤鱼,恨不能一口把它吞进肚子里面。于是,拿起筷子,准备吃鱼。舒继对舒隆说:“我吃哪里你吃哪里。”舒隆应允,又叫邱婷也赶紧出来吃。由于喊的声音较小,邱婷在厨房里没有听见。舒继想起那耄耋老者的说的话,就说别叫。舒隆又应允,只跟父亲吃鱼。很快,一条鱼就被吃完了,连鱼尾都吃掉了,只剩下一个鱼头。 舒继摸了莫下巴下面的苍白的山羊胡须,说:“把剩下的鱼头,端到厨房去。”说这话时,舒继既没有说剩下的鱼头给媳妇吃,也没有说把鱼头倒掉。虽然没有说明白,其实是在暗示媳妇吃鱼头。 邱婷一直在厨房候着,单等舒隆请她去吃鱼,没有想到等来的,却只是一个剩鱼头。父子俩居然把鱼吃光了,一口鱼肉都没有给她留。邱婷特别生气,不肯去吃那剩下的鱼头。若是一条普通的鱼,邱婷也不会生气。要知道,这是一条特别的鱼呀!何况自己也费劲不少,而且我那屁股一坐鱼下去,至今胯子还疼呢?要不是我,那鱼怎么能捉得到,父子俩怎么不给自己留点呢?邱婷闷在厨房,越想越生气,以至于怒气冲冲。 偏巧,这时,来了一个要饭的妇人,名叫龙芸,饿了前来讨饭吃。邱婷把剩下的鱼头,赌气地倒给龙芸吃了。 次日早上,舒继问邱婷:“你把鱼头吃了吗?” 邱婷说:“我没有吃,给要饭的了。” 舒继问:“给谁吃了?” 邱婷说:“给龙芸吃的。” 舒继听罢,长叹了一口气。舒隆、邱婷两人觉得奇怪,问:“怎么回事?” 舒继说:“那条鱼,最聚风水的地方就是鱼头,天机不可泄露,愿吃这只剩鱼头的人来年必生贵子。合该龙芸家有福分。”说完,转身回屋。 邱婷站在那里,听得目瞪口呆,都觉得自己的心胸太狭窄了。因为鱼身上的福气,没有让自己占到便宜,所以才赌气不吃剩鱼头,谁知玄机在剩鱼头上。 龙芸吃了这个鱼头以后,不久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后来生了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就是周睿。 等到周睿慢慢长大成人,周睿变得越来越聪明。 某日,龙芸带回来一张纸。周睿不解地问:“母亲,那是什么呀?” 龙芸答:“这是中国地图。” 少年周睿听后,兴奋得两目生辉,又问:“要来做甚用处?” 龙芸又答:“东家吩咐复制一份。” 周睿自告奋勇地说:“请把这事交给我来做吧。” 龙芸闻言,把地图交给周睿,顿感轻松地说:“那就帮了我大忙了。” 周睿日以继夜地复制地图。除了按龙芸所嘱复制了一份外,还多复制了一份。当然,这一份是为他自己而复制的。 在复制上周睿别出心裁。不把地图制成平摊来看的样子,而是先用竹签弄了个球型,再糊上纸,做成了一个圆球。 然后把地图贴在圆球上,成了一个圆形的地球仪。等浆糊干了之后,把地球仪拿到龙芸那儿,问:“母亲,踵州是在哪儿呀?” 龙芸见状,吃了一惊,说:“你把地图糊在这上面了,那该交给东家的那张地图呢?” 周睿笑了,回答说:“母亲,您不用担心,我另外多复制了一份呢。” 龙芸惊愕地看看儿子,旋即苦笑了。瞥了一眼周睿做的地球仪,惨然地摇摇头,说:“说来遗憾,这地图上没有标踵州位置。” 周睿好奇地问:“为啥呢?” 龙芸说:“这地图是朝廷请外国人绘制的。踵州太小了,也许那人不觉得地球上有踵州这么一个地方。” 周睿听罢,不觉遗憾,心想以为踵州很大,想不到踵州根本不为世人所知。能驰名的地方,不一定非是大地方不可呀!地方虽小,只要那里的人有所作为,照样可以让世人知道。踵州也是如此。好,我就要让世人知道踵州的存在。自此,周睿树立了远大志向。。 龙芸以纺织刺绣为生,春去秋来,花开花落。她不想让儿子受委屈,于是再未出嫁。漫漫长夜,孤灯一盏,龙芸呆坐着,脸上浮现出愁苦的面容。晚上若是感觉太寂寞之中,她默默地找出黄豆,黑暗里将黄豆撒满一地,然后蹲在地上,摸着黑一粒粒地将黄豆捡起。捡完了以后,又撒在地上,再捡起,直至天亮方息。 龙芸如此用尽心思,甘愿受苦受累,终于把周睿养大成人。年方十六岁,母促其四方云游,长点见识。周睿跟着他人学经商,当了一段时间学徒。当学徒是没有收益的。家中仍贫困如洗。又以帮人算账,打短工赚点钱,维持生计。 第二十九章结拜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这日,周睿穷困潦倒,来到窦州城内,流落街头,无钱吃饭。 窦州商人苗俊,要到葛州经商,刚好缺一个轿夫。苗俊见到在街头流浪的周睿,问愿意当轿夫吗?周睿现在无一分钱,巴不得有人雇他出力,挣点银子糊自己之口,便点头应允。 一路上,周睿对苗俊讨好,殷勤伺候。苗俊对周睿照顾,顿生好感。这样,周睿与其他三个轿夫,抬着苗俊,高一脚,低一脚,缓缓而行,一连走了好几天。这日行至泰祥镇地境时,正好是周睿的生日,周睿不敢声张。当晚,歇息镇上旅馆。周睿独自备办酒饭,悄悄给父母,焚香秉烛,跪着磕头,烧钱化纸。却被苗俊无意中察觉,询问缘由。 周睿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父亲母亲遇难日。我母亲还在世上,但父亲恰在我三岁生日那天去世,故此祭奠之。” 儒家讲“百善孝为先”。苗俊信奉儒家之言,闻之,点头赞许,说:“你能够想到这一层,真是孝顺之子,一般人难得做到这点,你确实不简单啊!”从此,苗俊对周睿更是赏识有加。 苗俊格外注意周睿,觉得周睿有经商之慧根,便有意培养。听说苗俊的算盘打得相当可以,周睿很是羡慕,向苗俊请教。 为啥?俗话说“算盘一响,黄金万两”。算盘在古代是商人的必备之物,也是商人必备技能之一。它是传统商业文化的重要部分,因而被赋予了和财富挂钩的属性,成为商品贸易和价值利润的象征符号。那时要是谁的算盘打得好,那他的身份就会更不一样。 几天后,就到了葛州。周睿向苗俊告辞。苗俊想让周睿当自己的伙计,说:“周睿,你不是说想学打算盘吗?你留下来给我当伙计吧,你边干我边教你。行吗?” 周睿想,这的确是向苗俊学习打算盘的好机会,但问题是,苗俊的商业正处于起步阶段,严格来说,还算不上大商人,跟着他混,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混出头呢?而且自己现在一无所有,穷困潦倒,学好算盘,又能怎么样呢?充其量就在这里当一辈子伙计,自己的一切理想与抱负,将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伙计的生涯中,消磨殆尽。暂且先不学吧!等将来有了一定经济基础再学,那时学出来,不是以此为生,而是以此技能谋求更大商业发展。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无人照顾母亲。 想罢,周睿怕苗俊说自己眼光太高,尽有一些不切实际想法,便不敢以胸怀大志相告,而是说:“家里面只有母亲一人,我是独子,想回家尽孝。向您学算盘,等以后有机会再讨教。无论怎样,我都感谢您的。” 苗俊见周睿言词恳切,一片孝心,不再强行挽留,说:“将来你想做啥,有啥难处,尽管来找我!” 周睿再次拜谢而归。回到踵州城里,看到周氏商团贴出告示,周睿心底里掀起起了波澜,心想,周氏商团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大财团,待遇相当优厚,一般想进都进不了,哪怕是当一个小伙计或者学徒,也是许多年轻人梦寐以求的梦想。依苗俊的实力,怎么能与周氏商团同日而语呢? 若不去周氏商团的话,天天呆在家里,一天复一日,一事无成,穷困潦倒,没有任何前途可言。若去了,说不定还有发展机会。但周睿又想,即使去应聘,周氏商团用人条件多,门槛高,不一定应聘得起。况且母亲年纪大了,无人照料,怎么办?还有以前在家无拘无束过惯了日子,去了之后要受制于人管理,恐怕难以习惯。于是左右为难,唉声叹气,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只见街道上有一个路人,对周睿吼道:“你这人咋的,何故唉声叹气?” 周睿往那路人一望,只见那人:身材高大魁梧,四方头,“国”字脸,一双大眼炯炯有神,谈吐气势不凡。 见之,周睿心中暗自诧异,见他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其姓甚名谁。其人说:“我叫郑戬。恰才路过,见你边走叹气,故此相问。” 周睿自我介绍说:“我叫周睿。祖上本是官商之家,如今家道破落至此,有欲振兴周家之心;只叹自己手长衣袖短,心有力而余不足,故长叹耳。” 郑戬说:“我亦想做点生意,虽没有什么本事,但颇有些力气,愿随你一起创业,如何?” 原来,郑戬也是踵州人,与周睿素不相识。曾经是忠山白塔寺中的一名僧人,喜欢武艺,并且武技超群。过去有一名香客自以为自己武功高强,某日来寺庙烧香,耳闻和尚郑戬出众,但从未亲眼看到过,以为只是徒有虚名,就愿与之比试,切磋武艺,看到底如何。 郑戬说:“我的武艺,你可能听说过,恐怕你比不过我。” 那香客哪里相信?猛然抓起郑戬手臂,只感觉筋骨强劲,非常人之臂。郑戬以为那香客要来攻击,遂反手一打,将那香客打倒在地上。郑戬急忙将其扶起来,说了声对不起。香客这才方惊疑之。 正当那香客迟疑不定之时,郑戬又说:“看我的。”说罢,因入大殿中,横踏壁行,自西至东,走了数百步。又从地面跃起,至大梁绕行数次。又拔起门前一棵大树,轻而易举,并不费多大力气。又打了一趟郑家独门拳,其拳一招一式,龙腾虎跃,捷骁武劲。 那香客闻之,先是轻侮,后来俯伏流汗,莫敢仰视。 郑戬修成正果,不再轻易出手。虽然隐居于寺庙之中,但仍有许多人慕名陆续前来投奔。入山庙数十年,队伍逐渐壮大起来。累计算之,来投靠郑戬的,诸僧而禅者,常有数千人。知府怒其聚众,担心谋反闹事。因领骁骑数千,躬自往讨,将加白刃扫荡。 是日,郑戬得到消息,率众人至谷口迎候。知府奇之,遂问:“你怎么匆忙到此?” 郑戬说:“我打听到,大人要来杀贫僧,贫僧担心血污寺庙,故来此谷口受死。” 知府大惊,拜之礼谒,允许其悔过。 郑戬亦无言。 知府设馔,款待郑戬。宴席间,有人向知府请示说:“我们都听说郑戬武功了得,请他给众人表演,可乎?” 知府从之,对郑戬说:你的功夫超群,如今不轻易外露,我的部属想看你的表演,可否让众人欣赏一下。” 郑戬虽不情愿,但不能驳知府面孔,就答应了。郑戬先是叫人抬来数十根树木,放在地上。郑戬轻念咒语,咒之,诸木立起于空中,木与木之间自相搏击,声若雷霆。斗触摧折,缤纷如雨。 知府大惧,从官散走。知府叩头请止之。 后来,郑戬蓄发还俗,回乡居住。其咒语皆被师父清除,但武功尚在。 这日,周睿见到郑戬,甚喜,遂与同村入店中饮酒。 正把酒言欢而饮间,见一名汉子,骑着一匹白马,到店门口;马被店小二牵一旁,人入店一坐下,便唤道:“快快拿酒来,我等赶到城里应聘。” 周睿观其人:身材高大威猛,英气逼人,一张长脸,相貌堂堂。周睿邀他同坐,叩问姓名。 其人说:“我叫马骉,本地人氏,以贩买酒为生。今闻周氏商团招聘伙计,我想去应聘一下。” 当下,周睿遂以己志告之。马骉大喜,同往城里,共议大事。 三人来至报名处。只见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好不容易挤了进来,分别通报了姓名,侯靖、焦埮进行了登记。 周埴站在一旁,见三人,容貌异常,格外留意。同意参加会计及武术科目考试,没有想到三人均通过。 原来,马骉未弱冠时,膂力绝人,好驰骋田猎,不修细行,纵横肆欲,凶强使气,为当地人所患。 当时,水中有蛟,山中有道迹虎,并均有暴犯。当地人将马骉与蛟与虎,谓为“三恶”。而马骉比蛟与虎更恶。 有人以激将法,劝说马骉,去杀虎斩蛟。实则是想让“三恶”彼此残杀,可除其中一二。 马骉勇而好斗,即去刺杀虎,与虎相斗。最终马骉将虎杀死。又入水中击蛟。那蛟,或浮,或没,行数十里。马骉与之相搏,不知生死。七天七夜过去了,不见马骉回来,当地人皆以为马骉已死,于是家家户户,争相庆贺。 没有想到的是,到了第四天,马骉把蛟杀死之后,而出现在人们视野。听说昨日众人相庆他死了之事,不以为悲,反以为喜,才知人们又他是一个恶患,对他有多么的憎恨,于是就有了悔改之意。乃找好友诉苦。好友俱以实情相告。马骉说:“我想改错,但年纪不小,是不是太晚了?” 好友说:“不晚,不晚,根本不晚。一个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到什么时候都不晚。” 于是,马骉改邪归正,从此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今闻周氏商团招人,特来应聘。 这时,周睿、郑戬、马骉三人,通过考试之后,正是午饭点时候。厨役端来饺子,每人一碗,满满当当的,飘着一股香味,诱使味蕾。 周埴说:“吃吧!吃完了,就可以回家等通知。” 郑戬说:“真是财大气粗,考完了还给吃饺子。”周埴冷笑了一下,那冷笑是不易察觉的。 马骉说:“我肚子正好饿了,送来饺子就是雪中送炭。” 周睿说:“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要留意一下,兴许这也是一场考试。” 次日,通知他们复试。周埴、侯靖、焦埮仍为主考官。郑戬不见纸笔与考卷,奇之,问:“考题在哪里?” 侯靖说:“昨天你们吃的饺子就是考题。” 郑戬、马骉心里一惊,果不出周睿所料。 焦埮问:“吃了几只饺子,有几种馅,每种馅各有几只?” 郑戬、马骉当然傻了眼,因为没有留心,所以根本答不出。而只有周睿准确地回答出来。按照规定,周睿被留用,郑戬、马骉被淘汰。 周埴很欣赏周睿,欲让周睿任小头目。 周睿闻言,提了一个要求:“如果淘汰郑戬、马骉,我是不会留下来的。” 周埴见周睿态度坚决,不像是开玩笑,说:“我给你一个面子,留用他们。” 周睿大喜,请了郑戬、马骉喝酒。三人猜拳行令,喝得尽兴。 酒酣耳热,谈兴正浓时,周睿掏出烟,分别给郑戬、马骉点上,然后又点上自己的。 谁知当周睿熄灭火柴扭头准备劝酒时,却见郑戬、马骉的脸色很难看。 周睿想:坏了!彼此都曾开玩笑说过他们三个人不能同时用一根火柴点烟,因为这个谐音是“散伙”之意。 面对尴尬场面,周睿并没有用“对不起”“请原谅”等客套话解围,而是笑了笑,说:“都说三个人用一根火柴点烟,是散伙的意思,但我觉得不对。这代表着三个人不分你我,是仨人一伙。” 尴尬气氛得到适当缓解,周睿又说:“今天我特意用一根火柴点三支烟,说明我们三人今后永远是一伙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对吗?”。 经周睿这么一解释,郑戬、马骉都乐了,齐声说:“对!我们三人不如结拜为兄弟,永远是一伙的!” 于是,三人将酒席撤下,焚香跪拜,结为生死兄弟。 第三十章纳妾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这几日,周海辗转难眠,茶饭不香,吃不好睡不好,坐立不安。以前都到餐厅吃饭,现在都叫伙计把餐食送到房间来。周海足不出房,整天呆在旅馆里面,思来想去,想应对之策。因此就没有再去品鉴馆喝茶,即使去了,也遇见不了佘暖。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棘手之事。周海弄不清那天佘暖为何突然生气离去?难道是那五十两银子送错了吗?如若是,又怎么挽回?周海不知从何做起,苦于思索,毫无良策可言,焦躁万分,人都瘦了一大圈。 周海想,干脆吃掉佘暖算了,省得这么痛苦。是啊,把佘暖这样的美女吃到肚子,吃了百了,啥烦恼都消失殆尽。可是,周海仍然不甘心,我这么强大的大商人,要啥来啥,难道还制服不了这样的黄毛丫头吗?不能吃,绝不能吃,一定要将好心降服。佘暖越是不理周海,把周海凉到一边,越是挑起了这个恶魔追求她的斗志。周海再次放弃吃掉佘暖的打算,发誓要将佘暖娶到手。 张雄自谓是周海肚子里面的蛔虫。对于周海的心思,张雄一目了然。不亏是一位修道极深的师爷。 所谓师爷,即是参谋助手。过去是在官府里面才有的。后来那些有钱的商人,学着官府模样,也以重金聘请能干人,鬼点子多的,放在身边,随时询问,提供决策。师爷也叫门客。说得好听点叫幕僚,说得不雅点叫狗腿子。寄人篱下,替人做嫁衣。对大商人来说,不可或缺。 吃师爷这碗饭,并非易事。要有缜密的心机,精明能干。平日要处理大量日常事务,出谋划策,当智囊参谋;要有伶牙俐齿之嘴,有八面玲珑之法,懂得恰到好处地献媚迎合东家,或者周旋于其他商人之间。还要有机灵精明头脑,善于交际,深谙明哲保身、以退为进之道。 为赢得对方好感,不得罪他人,师爷们总是藏锋不躇,喜形而不解于色,自己尽量少说、后说,而让对方多说、先说。心里明明知道,口头上却不说出来,而是让对方先说出来。让对方感到自己比别人高明,比别人有权威。而早已有底的师爷,逢时再讲,似奉承对方,却不留痕迹。 师爷们善于察颜观色,见风使舵,随时根据对方身份、地位、来历、目的、态度而调整行为策略,投人所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何时该进,何时该退,心里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拍马时,恰到好处,适可而止;拒绝时,委婉曲折,情之切切。 比如,师爷见到别人小孩总忘不了夸上一夸:“这孩子真聪明!”“真漂亮,看那两只大眼!”“这孩子多淘气,点子真多!”有谁不喜欢别人赞扬自己的孩子呢?又比如,师爷见别人穿一件新衣服,总不失时机地夸上几句:“这衣服漂亮极了”“穿上这衣服真帅气”等等,让对方听得美滋滋的。 师爷懂得人性的弱点,说上几句好听的话,虽不费力气,却能满足人的自尊心、虚荣心。事实上,无论什么人,总会有些优点的,师爷高明之处在于能准确地发掘出这些优点并适当地说出来。只要和师爷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任何人都难以拒绝师爷赞美的诱惑,难以不对师爷有好感。 经商实质是利用各种关系来获取自身的利益。长于交际的师爷,在商界左右逢源,获取市场信息灵而快。同时,良好人际关系,圆通处世之道,又似一服有效润滑剂,使难事化易、繁事化简,提高了师爷办事效率。有人说,师爷是商界的交际花,但却是工于心计的交际花。 周海有什么难事急事烦心事,作为师爷的张雄,都清楚明白,所以,一直能够在周氏商团站立稳脚跟。 见周海这样心焦,张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也左思右想,于是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对周海说道:“娶佘暖这事,其实并不难,就看东家您敢不敢做?” 周海显然迫不及待地问:“只要不休妻,有啥不敢的?你快说说,有啥主意?就别卖关子了。” 张雄说:“东家可在蓉州,新买一处住宅,把这处宅子当成新房,娶来佘暖让其居住。添置一些家具,装扮一下,招来伙计、小厮、丫环、杂役、厨子等仆人。这不是挺好的呀!” 周海静听与沉思,问:你的意思说,就在蓉州娶佘暖,不回踵州,对吧?” 张雄说:“对呀,就是这个意思。一切按照娶正室的规矩来,娶来即为正室夫人,称呼与夫妻一样,佘暖保证同意。她与太太那里,两边都叫大房,这叫‘两头大’。” 周海闻之,大为高兴,拍了拍张雄肩膀,似是批评又像是表扬地说:“就你鬼点子多,‘两头大’是好方式,我喜欢!”但又有些担心地问:“这个主意好是好,若是让太太知道了,怎么办?” 张雄说:“没事,太太不会知道的。踵州离蓉州六百余里,这么远,只要佘暖不与太太见面,您不说,我不说,太太自然不清楚。回到踵州,像没事一样,也不用休妻了。” 看了一眼周海的脸色,见周海有笑脸,张雄又说:“您如果想佘太太了,那么随时可以找机会来,比如谈生意、进货等,到蓉州就与佘太太团聚,也不用在外面租旅馆住。” “好,好,好!这样最好!”周海连声赞叹几个好字,随后又说:“那就以‘两头大’的方式,转告给霍印吧!让他再到佘家,从中周旋,说服佘暖与蔡芯。” 张雄领命,具言其事。霍印应允,又至佘家,再次牵红线。把周海的想法说了之后,佘暖点头同意。 佘暖本身对周海有好感,但婚姻毕竟不是儿戏,要找就要找一个可靠的男人。那天生气离开,并不是为五十两银子而生气,而是想到,周海靠谱吗?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佘暖心里。当周海第一次委托霍印来提亲时,佘暖就想了这么一个主意,提出了“当正室”的要求,决心对周海试探一下。 这是投石问路之法。既是考察周海是否真诚?也是自己真实意愿的表达。佘暖见过太多妻妾地位之不平等的悲剧,她不愿意当小妾而受到正室的欺负。 佘暖当然还知道,像周海这样事业成功的商人,想当他小妾的女人大有人在,如果不是妻子张翠管得严格,恐怕妻妾早已成群。 若要当周海正室,除非周海休妻,此要求虽然有些难,但若周海真心想娶她为妻,定能碰到难事不放弃,对于这样的男人,应该是靠得住的。 见周海想出了“两头大”的主意,佘暖是赞同的。因为她不用离开母亲,就在蓉州与母亲居住在一起,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她是聪明人,见周海已经让步,凡事不能过分,于是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佘暖客气地说:“霍老板,难得您跑来跑去的。” 霍印说:“不胜荣幸,应该的,应该的,我看那个周老板,人很不错,如果小暖嫁过去,也是你的福气!”此话,既是表态,又替周海说了一个人情。 佘暖说:“我愿意嫁给周海。但还有一个要求,回去转告一下周老板,如果他能把父亲从甘肃解救出来,那就更好了。当然,我知道,这个有点难度,尽力而为,如果实在不行,也不为难,我一样要嫁给他的。” 得到佘暖这些话,霍印即刻转达。周海闻之,得知佘暖已经愿意,高兴像一个小孩子那样跳了起来。但又想到佘暖提的第二个要求,周海觉得并不是啥难事,不就是花银子的事吗? 对于周海这个有钱人来说,只要是花银子的事就不是难事。当即与张雄坐上马车,连夜赶到甘肃。找到甘肃巡抚陈雷,使出一万余两银子上下打点。在陈雷的周旋下,把佘策解救了回来。佘家一家三口至此得以团聚。 周海从甘肃给佘暖带了一盒玫瑰胭脂膏。此膏不是寻常之物,而是贡品,为宫廷后妃所用,也是周海大价钱买来的。膏料选择极为讲究,玫瑰花开,不仅每束花朵之间色泽不一,就连同一朵花的各瓣之间,颜色深浅也不大一样。因此,制作胭脂的人,要于清晨玫瑰带露水初绽时,将花朵摘下,仔细选取色泽纯正一致的花瓣,放入洁净的石舀,慢慢舂研成浆。又以细沙制成的滤器滤去一切杂质。然后取当年新缫的白蚕丝,按胭脂缸口径大小,压制成圆饼状,浸入花汁。五六天后取出,晒三四个日头,待干透,便制成了玫瑰胭脂膏。 佘暖随父亲在宫里呆过,当然识得此物,对周海感激万分。不仅只是因为这个玫瑰胭脂膏带回来了,更重要的是周海把远在千里之远受苦服刑的父亲解救了出来。。 从此,佘暖把周海当成恩人看待,一颗心全部拴在周海身上,再也没有任何男人能够走入其内心。本打算在蓉州买一处建好了的宅院作为新房,但周海与佘暖坐着马车在城里选了一个遍,两人都不太满意。周海干脆在城郊僻静处买了一块地皮,请人规划设计,在其上面大兴土木,自己请工匠建造而成。 俗话说得好,色字头上一把刀。这话一点也不假。周海娶了佘暖,为他自取灭亡,埋下了隐患。 第三十一章击匪【求推荐,求收藏】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话说周埴是由孟超亲自提名的负责招聘的人事主管,周埴对孟超感激涕零,做事尽心尽力,一丝不苟。见人员招得差不多,向孟超汇报说:“我们已经招了九十人,大部分都通过了考核与面试。下步怎么安排这些人?” 孟超说:“周主管,你辛苦了。把这些人编成伍,每伍为三十人,确定素质好点的三个人为伍长。” 周埴应允,又说:“孟爷,在匪贼那里,还是要放一个眼线,才知彼之动静。一旦来了,以好做准备应对。不然我们猝不及防。” 孟超听从周埴建议,赞扬地说:“你的考虑很到位。”于是吩咐一个叫侯靖的家丁,带上五十两银子,悄悄潜入山寨,贿赂李觉手下一个叫臧唆的小头目,叮嘱一旦有了下山动静,就放信鸽来报信。臧唆应允,收下银子。 周埴归之,把队伍分成了以三十人为一伍。在确定伍长人选时,周埴还没有权限,只有孟超才有,于是周埴将伍长建议名单给孟超过目,对孟超说:“在考核面试过程中,我发现周睿、甄龙、萧强等三人,素质较为全面,可任用其为伍长。” 孟超然其说。 周睿得知自己为伍长,要求将郑戬、马骉两人划分在自己名下。周睿请周埴喝酒,说:“周主管,我与你是同姓,一笔写过‘周’字,就是一家人。郑戬、马骉是和我一起来的,两个人都是我的好兄弟,就编入我的伍里面,相互有个照应。如何?” 周埴从之,问:“周睿,你是啥辈份?” 两人互相道了祖上字辈,周埴长周睿一辈,为叔。 周睿说:“叔,我听说这山贼比较厉害。必须加固、加高围墙,还得挖得陷阱,才能防御匪贼攻击。” 周埴又从其言,向孟超报告,孟超又向张翠报告,张翠同意,拔出几百两银子来防山贼匪。可巧的是,围墙与陷阱刚弄好,信鸽来报,匪贼李觉派李文引人将袭,是夜即来之。孟超令周埴迎战。周埴又安排给周睿。周睿欣然领引郑戬、马骉及本伍三十人埋伏。 果然,夜深人静之际,李文等山贼悄悄靠近,见四周静得吓人,停止前进,四下观察。小头目蒋塽对李文说:“可能睡着了,他们无准备,趁此打个措手不及。不怕,快前进!” 李文然其说,令人大胆加快脚步。等走到陷阱处,突然四周火把点亮。 周睿突然大喊一声:“匪贼,休走!往哪里逃?” 李文大怒,正欲动手与周睿搏斗,却一脚踏空,落在陷阱内,无法上来,只得束手就擒。郑戬、马骉等众人,挥动手中武器,一起从黑暗里杀了出来,在陷阱里面将李文活捉,其他喽罗皆逃散。 周睿挥手追赶,郑戬力气套,声音也大,大叫着随众追来,匪徒们跪地求饶,投降者不计其数。周睿大胜而归。孟超、周埴亲自迎接,大办酒宴,犒赏周睿、郑戬、马骉及众家丁伙计,将李文杀死。 蒋塽逃跑回山寨,见到李觉、李章,说李文等人误入陷阱被捉,后来被处死。李觉闻之,顿时大怒,意欲报仇。 李章说:“不劳兄长动手,我明晚带人,再去偷袭。” 次日,周睿等人得知情报李章欲袭。夜半时分,埋伏在预定地点。等李章等匪贼进入埋伏圈,叫郑戬、马骉等人,先是放箭射击。顿时,箭头如雨点般落下,匪徒抱头鼠窜。看准火候,周睿示意停止射箭,大声吼叫:“冲啊,杀啊!” 众家丁伙计跟着齐喊,喊杀声震天响,山贼匪不寒而栗。冲出来,与李章等匪相遇,周睿率队奋力打拼。李章无还手之力,被周睿打得落荒而逃。 且说李章引蒋塽等人,荒不择路,夺路而逃。忽见一队人,挡住去路。为首闪出一个武士模样的汉子。身段高而修长,宽额大脸,有一管笔直挺起的鼻子,嘴唇上面蓄有胡须,头发胡须浓密,一袭黑色紧身武士服打扮,威风凛凛。 此人叫甄龙。 甄龙会剑术,人挺聪明的。小时候,甄龙被父亲甄塕送到剑馆学习。剑馆一共有十余名学生,教练叫巴堒。 巴堒安排学生,制作竹刀,以作训练武器之用。那些学生听到命令后,争先恐后地奔往竹林中,挑选合适竹子。 然而,能中意的竹子,总是不够。于是,出现几个学生争抢一根竹子现象,争吵打架之事当然时常发生。 接着,众人在打骂声中,把到手竹子剖开,分为几半,又削又磨,制起竹刀。所谓磨,是在沙子里,用沙打磨。为争竹材而吵架的学生,又往往重新开战。因为在打磨时,又会产生把别人手中竹子占为己有。争吵打架之声,总是在这个过程中没完没了。 少年甄龙每天置身其间,受够了与他人争吵打架之烦恼,又想:“如此搞法,气力都白白浪费了。不如把这些力气,多用于训练。怎么办呢?”甄龙想了一想,向巴堒建议:“应当把众人分成两个小组,一个是砍伐竹材组,一个是沙子打磨。” 巴堒说:“分组干嘛?” 甄龙说:“当然有好处。在做成竹刀以后,您作为教官,最后予以平衡,把它分给每个学生。这样也许可以避免无意义的瞎吵瞎打。” 巴堒听罢,不由得暗暗佩服,心想:“别看甄龙年纪这么小,却是才智不凡,将来准有出息的。” 甄龙之父亲甄塕本姓鲁,因为依附官吏甄垇,故改姓甄。不幸的是,甄垇被朝廷革职查办,跟姓甄的虽没有落到好处,但却一直姓甄罢了。甄龙之母叫戴妱,常哼戏,尤喜楚腔,哭戏。以此,发泄郁闷,龙耳濡目染,亦跟着哼哭腔。 后来,甄龙被送到戏班学戏。最拿手之技,乃是哭腔。至成年时,妻子患病,母亲欲亡,大限将至。为给妻儿治病,甄龙四处借钱,亦是债台高筑,未能挽救妻子之性命。 是年,母与妻,先后相继去世。留下甄龙与父甄塕,还有孩子,活在世上,相依为命。甄龙痛不欲生,送葬亲人之时,悲从中而来,放声痛哭,情到深处。哭声音调里,不觉夹杂戏里哭腔,拿腔拿调,如同让人听了一场痛断肝肠之悲戏,听者莫不伤感流涕。 以至于,好些日子过去了,有人还津津乐道,称之为哭灵。过了不久,甄龙的一个朋友之父病逝。甄龙前去悼念,朋友悲伤至哑,甄龙则替其哭之。哭声充满感染力,使满棚宾客无不落泪。 其中,一位客人对甄龙说:“你哭腔,感人至深。治丧者需之,何不转变思路,以哭灵为业?” 甄龙说:“我只是唱戏的,非哭灵者也。今哭,实则替友尽孝。” 那客人说:“非也,别瞧不上此业。你虑之,今逝者众。若约你哭一场,日均赚些银两,累计月有好几百银,确也。” 甄龙从之。其哭技,精湛无比,引哭者无数。 有人笑说:“赚死者之金,好没骨气。别人会笑话你的。” 甄龙亦笑而答,说:“并非骨气之说,此乃尽孝。言论事小,赚钱事大。凭本事生存,哪管他人说法。” 前些日,见周氏商团招伙计,甄龙抱着试一试态度,被周埴看中,而招入周氏商团抵抗山贼之伍。今日领命在此伏击,甄龙与李章相遇战斗。短兵接战,合刃之急。甄龙猛地剌一剑,李章躲闪不及,其腿部被甄龙刺中。等再刺时,蒋塽来救,与李章死战得脱。甄龙也不追赶,与周睿、马骉、郑戬等人得胜而回。 这时,周海与张雄从蓉州回来。耳闻招来的家丁将山贼打败,甚为欣慰。周埴具告甄龙、周睿之功劳。周海说先记下,等将山贼彻底击垮之后,再来慢慢地嘉奖。 周睿与郑戬、马骉三人在周府,认真做事,耳闻周府上下之怪事。某日,周睿等三人见焦埮被五花大绑,于厅上,浑身被打得鲜血直流,大吃一惊,问侯靖:“焦埮怎么被捆了,他犯了啥事?” 侯靖悻悻地具说原因。 原来,张雄有一个侄子,身材矮小,没有文化,又不会武术。前些日子招聘时,想来周氏商团做事,根本不符合条件。焦埮坚持原则,没有录用。张雄回来,听说后,怀恨在心,向周海诬告焦埮私下与山贼相通。 周海听信张雄谗言,依周海残暴性格,宁愿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管你是不是冤枉的,下令将焦埮五花大绑,鞭打示众,然后投入私牢,欲杀之。其结果,实在是悲惨。 郑戬听了,要去与张雄论理,以救焦埮,毕竟焦埮有知遇之恩。却被周睿急制止之,说:“这里面水深得很,老弟你不能莽撞。” 郑戬这才作罢。 且说李章拖着受伤流血之腿,狼狈逃回山寨。对李觉说:“他们为何总是知道我们行动计划,而且事先都有准备,致使惨败?这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估计可能有内奸。这次要不是蒋塽来救,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蒋塽说:“老大,要想办法把内奸找出来。” 李觉说:“这好办,以欲纵故擒之计,将内奸找出来。” 是夜,李觉故意放出话试探一下,说偷袭周府。臧唆闻之,不明就里,正要放信鸽时,被李觉派出的探者发现,就把臧唆抓了起来。 李觉气愤地说:“我早就怀疑你了,就是没有证据。现如今被抓个现行,看你还有什么说的?”。 臧唆仰起头,说:“你这个山贼匪,不知害了多少无辜的人。趁早收手吧!你的末日也快到了。如今老爷我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便你,老子不怕。” 李章说:“你这个叛徒,我的兄弟就死在你手里。如今你死到临头,嘴壳子还硬。”遂叫人把臧唆杀死。李章、蒋塽还不解恨,将其尸体分到几大块,抛之荒野,喂了狼狗。 第三十二章铸剑【求推荐,求收藏】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且说蛇妹回见蛇婆,具言周海魔力升级,心急如焚,问蛇婆是啥原因使周海魔力如此强大。 蛇婆分析说:“周海现在比较凶恶,灵魂比较肮脏。尽管周海以前善良,但他自从有钱以后,就把持不住自己,杀死他发小周勇,气死他恩人鲁贵,横行霸道,吃人无数,因而逐渐变恶。这个妖魂附体越恶,魔力越强。” 蛇妹问:“周海魔力增强因素,与他吃人数量与性别、老少等,有没有关系呢?” 蛇婆说:“当然有极大的关系。周海吃的人太多,每吃一个人,魔力就增加一点。而且吃的是少女,比吃其他人增长更快一些。” 蛇妹问:“现在司魔界都无可奈何,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破解了吗?” 蛇婆望了望蛇妹,意味深长地说:“办法确实是有一个,但锻造此法,要冒比较高的风险,甚至以牺牲性命为代价。所以一般不用。” 蛇妹目光坚定地说:“我不怕!您别有啥顾虑,尽管说出来。只要能够破解周海之魔法,我即使搭上性命,能够挽救无数被害的人,把她们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我这条性命也是值得的。” 听蛇妹表态那么坚决,视死如归,蛇婆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并详细地告诉了蛇妹如何锻造此法。 蛇婆说:“你缺乏一把除妖剑。此剑亦即碧血剑。” 蛇妹说:“崔煜原来在除狼妖时,村人筹钱给他铸造了一把青龙剑,可否借来一用?” 蛇婆说:“恐怕不行。时过境迁,周海现在的魔力比狼妖的要强几十倍,可能已经不管用了。” 蛇妹问:“那怎么办?难道需要我们自己再造一把吗?” 蛇婆说:“你说对了,铸造完了,还要点化开光,成功难度极大。” 蛇妹问:“找剑匠铸造一把剑,有何难哉?” 蛇婆说:“找剑匠铸造不难,只要肯出钱就行。难就难在,剑造好以后,要拿回来点化。” 蛇妹问:“怎么点呢?” 蛇婆说:“把剑放在火炉上,烧四十九天。这期间,你不能进食,不能喝水,也不睡觉,潜心在莲团上打坐,嘴里静念咒语;并且每天滴五滴血在剑上面,故此叫碧血剑,可以达到人剑合一,融为一体。你能够做到吗?” 蛇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能,一定能。” 蛇婆说:“这主要是考验你的意志所在。许多铸造此剑的人,坚持不了四十九天,中途因为忍受不了寂寞、饥饿、口渴、瞌睡等折磨而主动放弃了。” 蛇妹说:“我不会,我一定不会放弃的,您放心!” 蛇婆说:“即使你不放弃,坚持下来,那你就面临着死亡。你害怕吗?” 蛇妹说:“我不会害怕。我一定要坚持到底。” 蛇婆说:“你的一片丹心,虔诚可见,老天爷一定会在暗中保佑你的。” 蛇妹说:“希望如此,如我们所愿。” 蛇婆说:“好,你去准备吧!” 次日,蛇妹按照蛇婆所做的开始准备。把剑拿回来,找一个小蛇洞,把自己封闭起来,打坐、绝食、禁眠等。临行前,蛇妹说:“我父母亲均已经去世,也没有兄弟姐妹及家人,没有啥家人好担心的。如果我死了,请用把我的尸体葬在山顶之上,让我好好看看将来的这个世道是如何变化的。” 蛇婆应允。 七七四十九天,蛇洞里面的那些蛇闻之,都围绕在蛇妹打坐周围,一直好心地陪伴着,时而鼓励蛇妹坚持下去,时而给蛇妹滋润嘴唇,时而噙来麻绳交给蛇婆,帮蛇妹捆绑滴血的伤口。蛇妹忍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与折磨。期间曾经有几次想放弃。黑眉蛇说:“铲除恶魔,拯救人类,这是你的使命,一定要坚持下去,胜利就在眼前。”乌梢蛇说:“蛇妹,别轻易放弃,想到自己肩膀上的责任,就应该坚持下去。我们一直都陪伴你,替你加油鼓劲。”蛇婆也不停地鼓励。 …… 听到这些催人奋进的话语,蛇妹终于坚持了下来。河蚌忍受了沙粒的磨砺,坚持到最后,孕育绝美的珍珠;一切豪言与壮语皆是虚幻,惟有坚持才是踏向成功的基石。蛇妹忍受了无以忍受的赤炼,坚持不懈,最后炼就成锋利无比并具有破解魔法的碧血剑。 碧血剑终于炼成了。蛇婆蛇妹还有那些蛇,都欣喜若狂,大设宴席,共同庆祝。之后,蛇妹在洞里面养息了好几天,见身体慢慢恢复,欲辞蛇婆而去。临行前,蛇婆问:“你有何打算?” 蛇妹说:“还用说嘛,我要去杀了周海和沈南。周海作恶多端,与沈南这个狗官沆瀣一气,吃了无数少女。沈南收受贿赂,不仅不制止,反而助纣为虐,不闻不问,对百姓疾苦视若罔闻。他这样当官,配吗?” 蛇婆望了蛇妹一眼,一团怒气在蛇妹脸上燃烧。蛇婆请蛇妹坐下来,让她心情放平和一点,并给蛇妹倒了一杯茶,顺了顺蛇妹的胸脯。 蛇妹见状,问:“母亲,您有话要给我交待吗?” 蛇婆说:“蛇妹,为母的给你讲,不要把他们一棍子打死,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们都是凡人,难免有过错。周海被被妖孽缠身,吃人是万不得已。你现在有了碧血剑,可以去除他的妖魂,先别急于杀死他,让他反思过错,看他造化。对待沈南也是如此,可以先对沈南警告。他们两个人,若不知悔改,再杀也不迟。” 蛇妹应允,点头答应,说:“母亲言之有理,我这就去一个个找他们。”说罢,带上碧血剑,飞身而去。 且说周海在蓉州忙坏了,忙着修建庭院,这是他与佘暖的爱巢。买地,规划,找工匠,监工……就这样忙前忙后。不久,一座别致的小院拔地而起。 其庭院,以天井为中心的内向封闭式组合,四面高墙围护,唯以天井采光、通风,并和外界沟连。前后都有花园,奇花异草,奇虫异兽,假山怪石,无不毕集。休闲散步、喝茶聊天,甚是惬意。 小庭院里面正中央,还修了一座三层小洋楼:一楼有会客室与餐厅,二楼有书房、麻将室,三楼才是卧室。其豪华程度,一点也不亚于王公贵族之宅院。 一切弄好之后,择吉日迎娶佘暖。礼仪均按照正室对待,一丝不苟,一点也不含糊。如送彩礼,踩花堂,过嫁妆,坐花轿,穿红衣,戴盖头,放二十四响炮,当天晚上闹房,次日回门。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张翠远在六百里远的踵州,当然不知道周海所做的这些事,一切只瞒着张翠。 娶了佘暖以后,周海日子过得尤其滋润,变得容光焕发。佘暖不负周海厚望,风姿绰约,能说会道,说话办事得体,待人接物落落大方,让人听了很舒服,常常赢得街坊邻居们的赞叹,没有谁不说周海娶了一个好妻子。 周海常携带佘暖出席生意上的应酬场所,常骄傲地向别人介绍说:“这是我太太。”佘暖听了也很受用,借此交际应酬机会,从中周旋,以此化解了周海生意场上许多棘手问题。久而久之,在蓉州南来北往的生意人,也包括桐州、窦州、葛州、踵州等的客商,都知道佘暖是周海身边的厉害角色。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张翠终于知道了。某日,踵州商人蔡东至蓉州,看见周海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妻子,嫉妒之心油然而生。回来拜望张翠,有意无意之中提到佘暖这个女人。张翠非常敏感,虽然她一直坚信丈夫不会做对不起她的那些事,但心里仍然怀疑。只等周海、张雄回来,问个究竟。 王兰见张翠疑心,添油加醋对张翠说:“弟妹,你在屋里忙得不得了,你男人可能就到蓉州风流娶妾接室了!男人天生是花心的。唉,这女人呀,命咋就这么苦呀!” 这句话把张翠呛得说不出话来,心里醋坛子被打翻了,一股酸味冒了出来,更加剧了自己的猜测。掰指头数天数,感觉丈夫到蓉州时间不算短。 王兰见状,又怂恿说:“你数啥天数,不如吩咐家丁到蓉州把周海叫回来一问,不就行了吗?” 张翠被给醋意冲昏了头脑,从其言。便叫一个得力家丁去蓉州。 那家丁办事算是比较醒事,担心周海刨根问底,说不出原因而受到责骂,便问:“太太,请周东家从蓉州回来,得找一个理由,不能无缘无故去请,你是知道东家脾气的,否则我要遭到他打骂呀!” 张翠正没有好气,心里摇晃得厉害,像一个东西吊在空洞那样,空落落的,无依无靠,摇摆不定,说:“你就说太太生病了。”家丁领命而去,往蓉州出发。 且说周海在蓉州,生活条件舒适,气候宜人,关键是新婚燕尔,又有美人作陪,则乐不思归,哪里想回踵州。这日,张翠打发来的家丁,在蓉州打听了好久才找到了他。农丁说:“太太病了,请老爷速回。” 周海闻之,信以为是真,匆忙告别佘暖,与张雄等人回踵州。不料危险正悄悄逼近周海,这次周海与佘暖的告别,竟然是一场生死永别。 行至踵州境内,离周府不远。蛇妹拦住周海等人去路。张雄与众仆人赶紧下车,躲在车轱辘后面偷偷地观看动静。周海下车一看是蛇妹,并不害怕,哈哈大笑,说:“你怎么又来了,烦不烦?你是我手下败将,还要来与我对打吗?”蛇妹也不搭话,抽出碧血剑,伸直右手臂,向天空一举,大声吼道:“我是蛇妹,请赐予我力量吧!” 周海闻言,大吃一惊。只见那碧血剑尖,射出一道光芒,直射周海眼睛,滋滋作响。周海哪里睁得开,以手遮光,不知这是甚光,这么耀眼。正迟疑间,那光芒收回来,串到蛇妹左手掌心,蛇妹猛然向前一推,指着周海,叫了一声“着!去魔魂!”那光迅速围裹在周海全身,打圈圈转转。周海猝不及防,差点摔倒在地,定了定心。要稳住之时,只见一团黑气,从周海头上冒了出来,直冲天空而去。 蛇妹收了剑,对周海说:“周海,我已经去除了你的魔魂,今日暂且不杀你,给你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你现在发了财,有这个物质条件,希望像你父亲那样,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说罢,飘然而去。 周海落魄似的呆在那里,很久很久。直到张雄过来提醒,周海这才缓过神来。众人重新上车,望周府而来。周海想回心转意,已经无法,死神正一步步向他走近。 回到周府,张翠迫不及待地就把张雄找来问。开始的时候,张雄支支唔唔不肯说。见此,张翠更是怀疑周海必定有问题,生气地说:“张雄,你是我侄子,到底和谁亲?如果再不说,我就把你辞退,我还是有这个权力的,任何人都拦不住。” 张雄听说后,吓坏了,要是被辞退以后,到哪里去找薪水这么高的差事呢?经不住张翠软硬兼施,看样子不说的话,今日恐怕走不出这个屋。张雄想罢,只得跪下,把周东家在蓉州讨佘暖为妻,一五一十都说了一番。张翠越听越生气,一时醋意大发,拍案而起,兴冲冲地来找周海兴师问罪。 周海刚回来,风尘仆仆,正在洗漱,满以为张翠生病,正准备去后院探望。没有想到张翠气冲冲而奔来。一看张翠好好的,哪有啥病,分明就是骗人的,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周海正在气头上,张翠冲过来就责问娶佘暖之事。周海不明就里,独自狡辩。张翠哪里肯依,说话越来越难听。周海就开始与张翠吵了起来。吵是只吵了一会,矛盾还未曾升级。可是后来周江的煽风点火,使周海与张翠两人的矛盾骤然加剧上升。 等张翠走后,周江就来入见,说:“老弟,你不在家的时候,我看见太太与孟超经常在一起嘀嘀咕咕,两人有说有笑,眉来眼去,我觉得他们之间有奸情。”周海闻言,勃然大怒,是个男人,哪里容得下戴绿帽子呢? 原来,周江对孟超很是看不惯,孟超啥事都做主,致使周江作为东家的亲哥哥,大权旁落,没有捞到油水,其打算落了空,心里极不是味道。有一天,周江看见孟超去请示张翠抵抗山贼之事,张翠还没起床,因为是急事,就叫丫环请孟超到寝室里面去商谈,两个人商议半天,周江才看见孟超才出来。周江心里哼的一声,从奸情方面想子,只等周海回来,告孟超一状。 周海闻周江之言,跑到后院,将张翠狠狠地揍了一顿。张翠眼睛哭得像一个熊猫眼。当晚周海与张翠分床而卧。张翠生气地到厢房睡觉去了。周海仍在后院寝室里睡觉。睡下之后,周海心想,张翠怎么知道得这么快,肯定是张雄告的密,决心明日找张雄算账。 张雄听说周海与张翠吵架打架,心里很害怕,感觉周海会怀疑自己,会对自己下黑手。心想,周海的魔魂虽然已经被去除,但身边还有孟超等人,尽管孟超对周海原有杀害之心,那是原来周海有魔魂加身,倘若知道其魔魂已经除了,可能孟超对杀周海想法会有转变。毕竟孟超对周贤是感恩的,他必然忠诚周贤之子周海而将自己杀死。况且,孟超早就看不惯张雄对周海阳奉阴违的做法。 张雄又想对策。不是我死,就是他活,如今他与周海,水火不容。怎么办呢?现在唯一能与周海抗衡的是李觉,只能借李觉之手除掉周海,我才能活下来。想到这里,于是派人悄悄来到山寨,给李觉通风报信,说:“周海已回,魔法已除,府内毫无准备,速来杀之。” 且说李章腿部受伤,回到山寨。过了十几天,稍微好转。便与李觉商议袭击周府,给李文报仇。李觉说:“悄悄出发,神不知鬼不觉,先摸到周海卧室,将周海杀了,致使这伙人群龙无首。趁此大乱之际然后再去抢财宝。”李章从之。李觉引李章及数十名喽罗趁着夜色悄悄地望周府而来。 持续时间久了,作为周氏商团护安队的总领队,孟超对付匪贼便有了疲劳厌烦情绪。看见匪贼有好些天没有来,孟超便放松了警惕。吩咐除了打更巡逻与站岗的以外,都让护安队众人各自回去歇息。由于在匪贼那里失去了眼线,孟超并不知李觉今晚就来袭击,于是准备就差了些,甚至毫无准备。 是夜,李觉、李章悄无声息地靠近周府,只见大门紧闭。李觉、蒋塽两个人施展轻功,双脚轻巧一踮,“噌”地一下,飞檐走壁,翻越院墙。蒋塽打开大门,李章引其他人冲进来。摸至后院,见有两个守门家丁,坐在门口,闭眼睡着,身子歪倒在地,刀放在一旁。李觉示意蒋塽,将其除掉。蒋塽与另外一个喽罗,分别转到两个家丁身后,抱着脖颈,割断喉咙。两家丁一声不吭倒地死了。 后院门打开,李觉等人鱼贯而入。率众从窗户进入周海寝室,见周海夫妇睡得好香。周海还在磨牙,鼾声如雷。李觉毫不犹豫抽刀,将两人砍成两截,抢走了藏在房间里无数黄金及若干金银首饰。 原来,周海与张翠吵架之后,张翠到厢房睡觉,周海赌气叫贴身丫环夏偷偷地陪他睡觉。夏媱比周海小二十岁,与周韶差不多大。这晚,李觉砍杀周海时,误把夏媱一起也杀了,而张翠才得以幸免。可怜夏媱当了替死鬼。。 后来,有人评价说,周海是被得来横财害死的。俗话说:“人有横财,必有横祸。”一个人有了意外之财,不劳而获,必遭人妒嫉,重者必招来杀身之祸。若未得到这笔横财,也许日子过得清苦一些,但至少可以寿终正寝。 勃然而兴,奄然以逝。钱来得突然,死得也突然。观周海之以富促其短寿,反不如食贫之为安也。呜呼,哀哉。 第三十三章委屈【求推荐,求收藏】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话说李觉杀死周海夫妇,抢得财宝,正准备离开,就被巡夜打更家丁发现,急忙把更锣敲得震天响,大声叫喊:“快来呀,抓山贼!” 周韶就住在隔壁,听见有山贼来了,因为本身身体虚弱,手无缚鸡之力,吓得浑身发抖。好在家丁叫喊声,让李觉等人慌张,不敢轻举妄动对雕韶下毒手。正欲逃窜,就遇一名武士,率一队人拦住去路。只见那武士:相貌俊朗,身躯魁梧,胸脯横阔,眼睛里闪着寒光,眉毛浑如油漆。紧身打扮,手持利刀。 此武士,名叫萧强。 萧强是窦州人,在未发迹前,日子过得异常艰难,靠祖上留下的微薄产业过日子。可是,萧强无所事事,喜欢上了赌博,没过多久,就把祖业输得精光。 生活快没有着落,怎么办?就典当家里的东西,来换油盐柴米等日常生活用品。后来,家里实在是没有东西可典当的,日子穷得快过不下去,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便想到了家里还有一只小猫。小猫是普通的,并不值几个钱,而且买的人也不多呀!那又怎么办呢?萧强想把这只猫变得成一个稀奇东西,不仅好好卖出去,而且要卖个好价钱。真是应了那句俗话——穷则思变。 怎么变呢?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萧强脑海里。绞尽脑汁,动了一番脑筋,冥思苦想了几天几夜,萧强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 某日早上,萧强对妻子冉妸说:“你要配合我,把这只猫卖个好价钱。” 冉妸根本就不相信,萧强在她耳朵边说了他的计策。冉妸半信半疑,事已至此,但无他策,只好随夫。 次日,萧强在门口对冉妸大声说,故意让邻居听见。萧强说:“你把这只猫给我看好了,别让它跑了,尤其是要防止小偷到家里来偷盗。那可是全城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只像这么独特的小猫。” 冉妸也大声地满口答应下来,说:“你放心吧!我会看好的。” 从此,萧强在每天出门时,就在门口对冉妸重复说这句话。久而久之,邻居们听多了,心里就觉得好奇:这一条啥样的猫,至于这么吗?都想看一看那猫是怎么独特的? 冉妸管得紧,谁也没有见过。过了数日,这天,那只猫从笼子里挣脱出来,突然跑到了街上,冉妸赶紧上前抱了回来。尽管如此,还是被几个邻居发现了。那是一条什么样的猫啊,浑身毛发呈绿色,绿得让我眼睛发亮。 众人都说:“萧强家里的猫,确实与众不同。”这个消息,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在窦州城里传开了。萧强回家,听说猫跑出去了,把冉妸骂得狗血淋头。冉妸伤心地哭了,哭得呼天叫地,使得路人皆知。 这个消息,传到富商苗俊耳朵里,叫家仆去把这只猫出高价买下来。可是萧强说什么也不肯,说那只猫是他的宝贝。后来好说歹说,允许苗俊只看一眼。苗俊看了以后,越发喜爱,觉得这猫是稀世珍宝,无论如何也要把它买下来。最后,经过讨价还价,苗俊以二十两银子买到了。 苗俊获得了这条小猫,感觉物以稀为贵,就把它献给窦州知府王良。王良看到这条绿荧荧的小猫,很是可爱得不得了。王良妻子裘芸就常带在身边,给人显摆。 谁知道过了没多久,那只猫身上的颜色越变越淡,最后变成了一只极其普通的一只猫。王良知道后,很是生气。原打算给苗俊减税的,现在不仅不减,反而还增加了不少。 苗俊有苦说不出,想用这条奇特的猫,来赢得知府王良欢心,没有想到却被骗了。苗俊带着那猫儿,去找萧强算账。萧强跑得无影无踪,问邻居,都不知其去向。 原来,萧强卖猫为了卖个好价钱,就将它染成了绿色。而在门口大声告诫冉妸的话,猫跑到街面上,以及冉妸哭声,都是事先策划好了的,不过是引起邻居及路人注意罢了。这是穷人活不下去时,不得已而为之的偶然行为。 后来,听说周氏商团贴出告示公开招聘伙计,萧强来投奔应聘。然而,应聘并不顺利。第一次因为经验不足而被刷了下来。面对应聘失败,萧强并没有气馁,又厚着脸皮参加了第二次。 萧强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再次站在应聘队伍里面。等了没有多久,负责招聘的主管周埴出来了,他看了一眼长长的应聘队伍,说:“已经来过一次的,请出来,本商团不欢迎再次应聘者。” 队伍里面立即有几个人无精打采自觉地站了出来,周埴则开始对着手头上的名单,一个挨着一个地上下打量。这一打量,又纠查出来几个再聘者。 萧强装着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周埴以老练的眼神,盯着萧强,在他脸上游移过来又游移过去,才将眼神跳到下一个身上。接下来,轮到萧强进门应聘,回答主考官提出的问题,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被录用。 后来被周埴任用为伍长,手下有二十九人,共同抵抗山贼。这些很对胃口,萧强干得也很卖命。由于鬼点子多,又肯卖力干,因而成绩突出,很快受到孟超、周埴的青睐。 某日,周埴与萧强开玩笑,说:“萧伍长,你当初来应聘,本来第一次已经被淘汰,但第二次还敢来,你那若无其事、处变不惊的模样,就已经顺利通过我们故意设置的那一道心理测试关。”原来如此。“脸皮厚,吃得够。”萧强在心里暗自庆幸,他的求职经历正好印证了这句俗话。 今夜闻山贼来袭,萧强率手下前来接应,飞身前来追杀山贼。没想到周海阳寿已尽,被李觉砍死。萧强等人从后面追上来,很快就追上李觉。李觉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声响,转过头来一看,不由得变了脸色。 只见萧强冲过来,手中提着一柄长缨,缨尖上泛着刺眼的银光,一双圆睁着的眼睛向前直直地盯着,身后还跟着许多全副披挂的家丁。见此情形,李觉从箭囊里,取出三支羽箭,朝萧强连珠般射来。那李觉平日里箭术相当可以,今天居然落空了。萧强勃然大怒,取下弓来,瞄定李觉,准备还上一箭,却一眼见李觉差不多逃远了,不假思索地一松弦,手中羽箭飞射出去,射偏了,没有射着。 正在打斗之时,周睿引马骉、郑戬及手下家丁伙计赶来。李觉见寡不敌众,无心恋战,只顾逃走。周睿张弓一箭矢,嗖的一声,正中李章后脑勺,李章即倒地而亡。随后众人掩杀,山贼大乱。李觉逃走,余众皆降。 且说周海被杀死之后,其子周韶继承“老总”之位。周韶把父亲葬礼办得隆重而奢华。珍贵的梓根木棺椁上刻有很多花纹,棺布和寿衣袍是用丝织品做成的。坟墓积土成山,列树成林,垒起高台,旁边建筑一小房屋,作为守墓之用。四周都用墙围起来,基道两旁立有石牌坊和用砖石砌成的有孔花墙。 其实,周韶内心并不悲伤,但花很多钱来厚葬,以奢侈相标榜,以求享有孝敬的好名声,光荣而又体面。周韶请甄龙哭灵。甄龙以其哭技,把葬礼演绎极致,成了点晴之笔,给周韶留下了深刻印象。 自周海死后,孟超心里极其复杂,或者怅然若失,或者心灰意冷,或者暗自庆贺……总之,心里五味杂陈。这日,孟超把林伥、郭通请过来喝酒。酒席上,孟超端起酒杯,说:“最近我老婆楚茵派人告诉我,说我老母亲病重,我准备回家去了。可能不会再来周府做事。这次我摆酒,算是告别宴。感谢你们两个人始终追随于我,我心里万分感激。” 听说孟超要走,林伥、郭通两人也想回家。孟超劝他们留下,说:“我知道你们家里都比较穷,你们就留在这里,多少有点收入补贴家用。” 林伥说:“周氏商团原来东家是周海,虽然成了魔,但能够镇得住。现在周海死了,周韶那么柔弱,管不住这群人,我看要乱套。不如我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过清静日子,钱虽然少点,但是心不累。” 郭通也同意林伥这个想法,说:“孟爷,你走了,我们留在这里,是要受欺负的。林伥说得对,要走,就一起走吧!” 三人在一起喝酒,边喝边聊天,回忆往事,直到深夜。打定主意,次日,都来向周韶辞行。周韶对这三人印象不太好,见来他们来辞职,求之不得,于是爽快地答应了,并且多发了三个月的薪水。三人拜辞而去。周埴闻孟超要离开周氏商团,特意来送行,送至十里之外阳亭,只得洒泪而别。此事不提。 周韶性格柔弱,有点公子爷娇脾气的那样,喜欢贪玩,没有创业者那样的杀气,总是软绵绵的。从出生以来,吃过苦受过累,但却极其短暂的,可以忽略不计。尽管受过国外高等教育,但在国外却没有学到啥东西,知识不扎实。喜欢人亦亦云,就像墙上芦苇,风吹两边倒,自己很少有主见。与苗骅在一起玩时,吸食鸦片有些过量,再加上出生时,是早产,所以身体一直不算很好。 张雄派家丁到李觉那里通风报信,事后将家丁杀死灭了口,所以周韶一无所知,他也没有过多深究,到底是谁引来了山贼,将父亲杀死的。甚至连张翠也蒙在鼓里。因此,张雄一直没有被暴露。由于张雄见眼使色,八面玲珑,逢场作戏,阿谀奉承,善于拍马屁,因此深得周韶赞赏与信任。 周韶任用张雄接替孟超之职,担任护安队总领队,薪水提一级。当晚,三个伍长中只有甄龙、萧强二个携带礼物到张雄府上拜码头,而另外一个周睿却始终没有露面,这使得张雄对周睿印象瞬间不好。 某日,周埴对张雄说:“甄龙、周睿、萧强等人,剿山贼有功,应该奖励。以前周海东家也答应过。如今他死了,也不能不奖励杀贼有功之臣啊!不然将来没有人那么拼命的。” 张雄说:“确实应该,现在是周韶当东家,他得同意。我向他汇报。” 入见周韶之时,张雄请周江一起。因为周江毕竟是周韶之伯父,周韶对周江礼让三分。若周韶犹豫不决之事,或者对张雄有看法时,周韶可从中打圆场。张雄与周江两人,可以说是臭味相投,一奸一诈,一唱一和,真是配神了,架空了周韶在周氏商团的权力。张雄见周韶气色灰暗,以为父母去世,悲伤过度所致,其实周韶并非如此,而是周韶身体本身是有疾病的。张雄劝周韶说:“不必过度伤心,请保重身体。” 周韶冷冷地问:“你们来,有何事?” 张雄说:“我来请示一下,对剿山贼有功者,怎么奖励?” 周韶说:“哪些人有功劳?” 本来李文、李章都是被周睿活捉或者射死的,但是张雄却不是这样说的,而是说:“山贼李文是周埴、甄龙捉住的,李章是萧强杀死的。周埴、甄龙、萧强这三人功劳最大。” 周韶问:“但我听说周睿也有功劳。怎么没有提到他?” 张雄被问得答不上话来,便看了周江一眼,意思是叫周江帮张雄说句话。周江对周睿也没有啥好感,便顺着周韶的话,说:“周睿是有那么一点功劳,但其中所起的作用并不突出,只不过是跟着一起冲杀罢了。” 周韶说:“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对周睿也应该表彰。对这四人奖励,你有何建议?” 张雄说:“依照规矩,对甄龙、萧强、周埴,每人奖励黄金一百两,并由伍长升为掌柜,顶身股由二厘升为一分,对周睿奖励十两银子。” 周韶说:“对周睿奖励,是不是少了点,奖励五十两银子吧!其他人都按照你说的办。” 原来,萧强是聪明人,除了上次拜见送二十两银子之外,后来听说有奖励,又给张雄送了五十两银子。而甄龙虽然只在拜见时送过二十两银子,以后没有再送,但甄龙在葬礼上表现较好,令周韶很满意,张雄不敢含糊。只有周睿为人老实巴交的,不懂人情世故,没有到张雄那里送礼。杀山贼匪虽有功劳,但没有向任何人表示过任何东西,所以无人帮他尽心请功。尤其是受到张雄为难,更是如此。。 若不是周韶主动提出来,周睿与“有功”这两个字,就沾不上边。 这让周睿、马骉、郑戬十分郁闷。 第三十四章 欺弱【求推荐,求收藏】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这日,周睿带郑戬、马骉二人至街道上散心,边走边用脚踢地上的树叶,心里甚是有些愤愤不平。突然遇见商人苗俊迎面走来,周睿立即上前问候。原来,苗俊来踵州找周韶谈点贩卖茶叶之事。 苗俊问:“周睿,好久不见,你不是说回家侍奉母亲了吗?怎么现在街道走起,看你情绪低落,碰见啥不开心的事了吗?” 周睿答:“苗掌柜,实在不好意思。我回家事母,母亲看我一个大男人,整天呆在家里,无所事事,便骂着我,硬逼我出来,找事情做。本来打算到窦州来找您的,但感觉窦州有点远,怕照顾家里不方便,所以就没有来,实在对不起。上次周氏商团招聘,我有幸应聘成功,现在周氏商团做事。” 苗俊闻言,很是理解周睿,毕竟自己产业没有周氏商团庞大,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正常现象,也就没有责怪周睿。见周睿说话语调并不开心,便问:“你在周氏商团干得如何? 这么一问,问到了周睿心里面。周睿控制不住自己,觉得苗俊对自己那么关心,应该是值得相信的。就把在周氏商团,做的事情、受的委屈,统统告诉了苗俊。 周睿说:“山贼李文是我抓到的,李章是我用箭射死的。而甄龙与萧强就没有啥功劳,反而他们当了掌柜,赏黄金一百两。如今他们的薪水比我高多了,而我只得了区区五十两银子,其他什么也没有。这也太不公平了。这都是周江、张雄等人搞的鬼,就因为我没有给他送银子,暗地里面整我。” 苗俊安慰说:“你别心急。周韶与我有生意上来往交情,我现在正好去找他,顺便帮你说说看。周韶这个人,从国外留学回来,性子柔弱,面子上说有点民主,其实说白了,就是喜欢听信身边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进的谗言。” 周睿“哦”了一声,望着苗俊,希望能够有些收获。苗俊说罢,转身就去了周府。通报,见面,礼毕,倒茶。周韶请苗俊上座,问:“苗掌柜,无事不登三宝殿,您说吧,今日来此,有何事呢?” 苗俊喝了一口茶,呵呵笑了一声,先把开场白扯圆,说:“也没有啥事,主要是给周东家汇报贩茶之事。” 上次苗俊与周韶达成四六分成,苗俊出资金、出人员、搞管理、操心不完,只占六成,而周韶啥都不管,白白占了四成。苗俊通过一段时间动作,觉得没有赚到银子,不划算。这次想把四六分改成三七分。苗俊便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周韶闻言,点头答应。要是父亲周海在世时,他是万万不会答应的,但是父亲已死,他不得不答应。为啥,因为朝廷规定,总商之位不能世袭,父亲是总商,死了之后,总商自然被免。若没了总商之位,茶引是无法从苗俊手里面收回来的。也就是说,周韶在其中已经不起作用。苗俊可以不给周韶分成,周韶拿他也没有办法。但人家苗俊瞅准周海已死之机,来提出三七分成,已经算是没有把事情做绝,而且留有这么大的余地,周韶哪有不同意之理。 这事说定点了,又聊了一会闲话。苗俊环顾左右,又说:“你现在身居高位,有多少人仰望,不要把我这个糟老头子搞忘记啊!” 周韶说:“苗掌柜说到哪里去了。我看你是实在人,以后我们在生意上多合作。” 苗俊之所以没有把事情做绝,就等周韶这句话,将来能够与周氏商团有生意往来。周氏的实力是雄厚的,这点苗俊是相信的。苗俊想起周睿所委托,便往对付山贼土匪上面聊,说:“我听说以前对付山贼,都是由下面人操作,你父亲很少过问,而且你刚继任后,对许多事情也不知情,是吧?” 周韶说:“是啊,我相信下面的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不是古人说的吗?” 苗俊说:“可是,世事难料。张雄、周江等人,在周府一手遮天。他们把你架空了,表面上对你好,实际上背着你,干出了不见人勾当,处事不公平。” 周韶闻言,愣登了一下,说:“苗掌柜,何出此言?”。 苗俊说:“周睿才能突出,剿匪最有功劳,就因为没有送礼,在表彰的时候,却不及他人,你说公道吗?”周韶愣住了,未及开口,一个家丁从内室出来,附在周韶耳朵边耳语一阵。周韶忙站起来,对苗俊说:“对不起,我现在有点事,先去处理一下,你稍等。”说罢,转身回内室。 原来,苗俊与周韶谈话,被张雄、周江等人听见了。周江吩咐家丁把周韶请到内室来,说:“周东家,你别信这个老头的话,他看到周氏商团兴旺发达,心生嫉妒,如今在您面前打唬乱说。” 张雄说:“苗俊这个人,太狡猾,就是想离间您与我们之间亲密关系,把周氏商团搞乱,他在其中看笑话,从中取利。我想您是有主见的,所以千万别信他的,中了他的圈套。本来您与他以前达成协议,说好了贩茶分成之事,凭啥要来变更呢?” 最后这句话,说到周韶痛处,便听信了张雄、周江之言。确实如此,苗俊见父亲已经死,就来变更分成,说好了的事,不能改变呀,父亲未死之前,为什么不敢说?可见苗俊确实是狡猾的。想罢,周韶就没有再出来与苗俊交谈,而是叫家丁把苗俊借故撵走了。 苗俊出来,猜测是周江、张雄等人听了他与周韶谈话内容,而把周韶支开了。出来仰面长叹:“周韶这个人,还是太年轻,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即使不在眼前,养虎为患,为虎作伥,将来周氏商团内部必将四分五裂,必然要吃大亏的。只可惜了周氏商团的基业。” 等苗俊走后,张雄、周江商议。张雄说:“可能是周睿因剿山贼有功,而没有得到奖赏,心生怨气,找苗俊来说。 周江说:“这事迟早被周韶知道,与其如此,不如下放周睿到江城县茶庄当掌柜,以解除他的怨气。反正那里只是一个县城里小掌柜之职,以后他还是那么不懂事,再去理会他不迟。” 两个人计议已定,拜见周韶。周江说:“江城茶庄,以前掌柜宗凯,因贪污商团公款,被开除以后,现在掌柜位置空缺。周睿表现较好,建议让他到那里当掌柜。” 周韶对周江言听计从,通知周睿到周埴那儿办上任手续,即日赴任。周睿得到通知,心里面说不出的滋味,说不上喜,也说不上悲。马骉安慰说:“管他呢,反正到了江城,大小也算是掌柜,干一步算一步,先干起走再说吧!”周睿觉得有理,就到周埴那儿办理交接手续,并拿取上任凭证。 周埴见到周睿来了,开玩笑说;“周掌柜,你现在熬出头了!祝贺,恭喜啊!” 周睿说:“我这个掌柜赶不上商团总部一个小伙计,没有啥祝贺的,反而我感觉是被流放的一样。” 周埴说;“快别这么想,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我相信你在江城会大展身手的。我不会看错你的。” 周睿笑了一笑,说:“叔,无论如何我和郑戬、马骉都感谢您的知遇之恩,若不是您,我们想到这里做事也不行啊!请随时来江城喝酒,我管保够。” 周埴说:“贤侄,快别谢我,是你们本身素质不错。”然后压低声音又说:“到了江城,见眼行事,千万别太古板,随机应变。周江、张雄可能还会找你的茬,一定要防着。”边说边把凭证办好了,交给周睿说:“快去上任吧!第一次当掌柜,万事小心谨慎。” 周睿谢过周埴,拿过凭证,即与马骉、郑戬回去准备行装,即日出发。正在这时,周韶派人来请周睿喝酒吃饭。 原来,这年秋天,踵州城里,遭百年不遇洪水,上游水冲泻下来,致使渠江泛滥成灾。渠江两边房屋,倒塌无数。田野里稻谷,眼看快要成熟了,却被洪水冲得一干二净,一粒谷穗都不见。成千上万灾民,没有吃住地方,一起涌进踵州城。 洪水过后,周韶觉得这是一个发财机会。作为踵州粮店大商户,周韶有控制粮价价格之权力。有几个算是有良心的米行掌柜,想平价出售粮食,甚至捐粮食赈灾,被周韶制止之后,都不敢擅自行动。于是,一齐高价出售囤积粮食,一时间米贵如珠。为此,灾民因买不起米,只有挨饿,甚至吃树皮黄泥充饥,实在是苦不堪言。 周韶等商人,赚得盆满钵满,发了灾难财。高兴得合不拢嘴,宴请众掌柜、主管、师爷、伍长及少数伙计吃肉喝酒,当然也请了周睿,算是给其送行祝贺。这群人,坐在舒适房间,吃着肉鱼鸡虾鸭八大碗,喝着踵州金酒,猜拳行令,好不热闹。 正在兴头上,外面传来喧哗声。周韶对张雄说:“你去看一下,是怎么回事?”张雄下来一看,只见几个要饭的,围着周府门口,嚷嚷着讨口饭吃,守门家丁正把他们赶走,却不愿意离开,相互发生抓扯吵闹。 张雄气乎乎地问:“你们这群死要饭的,想干啥?” 见张雄说话那么不中听,那群乞丐,也不示弱,吵吵闹闹,气势汹汹,要与张雄论理。为首的乞丐说:“我不是死要饭的,你才是死的。到时候,整个周府的人,都要死光。我认识你,知道你过去,屁股上一堆屎,擦不干净。你也并不是啥好东西,信不信我把你老底揭出来?” 原来,张雄向李觉通风报信,害死周海……他这些见不得光的事,在百姓中间早就传开了,只是周韶、张翠还不知道。如今张雄见说要揭他老底,有些害怕,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群乞丐可能不是那么好惹的,早点打发他们走,算是了事。” 想到此,就从口袋里掏出几文钱,放在那乞丐手里拿着缺了口的碗里,语气缓和了下来,说:“拿去买几个烧饼吃!”谁知那乞丐看也不看。口里说:“你们吃好的,喝好的,也赏给我们叫花子一口。你们吃肉,剩下口汤,让我们喝……”旁边有衣衫破烂的灾民,围观看热闹,而且人群越围越多。 张雄又问:“给钱不要,你们想干嘛?”显得有些气愤。 “只想进去看一看,这灾荒年月,我们好奇,你们到底吃的啥?看一眼我们就走。” “据说是肉鱼鸡虾鸭‘八大碗’,让我们这些饿久了的人,想一想就流口水。” “熘鱼片、烩虾仁、全家福、桂花鱼骨、烩滑鱼、川肉丝、川大丸子、松肉……” “这些菜,这年头,只有周府能吃得起,我们就是想进去看一看,解解馋。” “……” 乞丐们,你一言,我一语,都表达了“要进去看一眼”之想法。 张雄说:“你们等等,我去请示一下。” 周韶等人从窗户外已经看到这一幕了。 周江说:“这群乞丐带头的,名叫苗鹤,外号叫‘鹤疯子’,在踵州城里有名气,可不是善茬,一般别去惹他,惹上他可麻烦了。更别让他们进入府中了,否则局势是控制不了的。” 张雄回见周韶,添油加醋,描述一番,问咋办? 周江说:“干脆报官,请沈大人派捕快过来,把这些人抓进牢房,看他们气势还那么高吗?” 周埴冷冷地说:“不妥,官府也怕这样的人,他们又没有犯法,抓人没有凭据,况且饥荒年头,乞丐倒是愿意蹲监狱,巴不得,因为不管怎么说,总有吃的,不得饿死。” 周睿心想,以前对付山贼,可以采取武力,现在对付乞丐,动武就有点不仁了。毕竟是弱者,手无寸铁。便提了这个主意:“出点钱,至寺庙里,熬一锅粥,让乞丐有个活路。不然没有吃的,会出大问题的。”说罢,却没有一个人赞同。周睿见状,有些生气。是啊,周氏商团这么有钱,随便在什么地方节约点开支,拿出点钱来救济一下,让灾民及乞丐饿不死,怎么不可以呢?这也算积了阴德呀!为啥就无人赞同呢?周睿想再说什么,见周韶无动于衷,而且脸带怒气,嘴巴仅仅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来。 周江说:“请甄龙、萧强、周睿三个伍长,带领家丁伙计,把他们赶走。” 周韶说:“对头,把这群叫花子撵走。” 甄龙、萧强、周睿在旁边听着。听说要动用武力赶走乞丐,周睿推说要准备行装,起程至江城茶庄,要提前赶路,就向周韶告辞。只有甄龙、萧强叫五十余名家丁伙计,拿着刀剑等武器赶来。。 众乞丐对付一群武装队伍,手里没有任何武器,估计要吃亏,心里发虚,都各自跑开了。但嘴里却不饶人,齐声叫喊“为富不义,必遭报应。”边跑边喊,不停地重复叫喊:“为富不义,必遭报应。”直到跑远,听不到喊声。 那群围在门口灾民,见“这场戏”之主角——乞丐跑散了,热闹看不成,担心冲突起来,害怕血光冲倒自己,也都各自散去。 第三十五章济民【求推荐,求收藏】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且说踵州知府沈南,原是大贪官,尤其是与周海沆瀣一气,收受贿赂,失职渎职,对百姓疾苦不闻不问。后来得以转变。各位看官,你道其中缘由?原来沈南罪大恶极,蛇妹本想杀死沈南,后来听蛇婆的劝说,给沈南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蛇妹给予警告,沈南良心受到震动而改变了。 某日,沈南睡觉至半夜,有一个黑影,轻手轻脚,忽然来至床前,将沈南项上所挂数粒珍珠偷走了。次日一大早,起床一摸,珍珠不见,不觉大吃一惊。责令捕快头目陈淆严缉,限一月内破案。陈淆受命而退。即带着差役各处缉访。访了许久,踵州境内所有的地头都寻了一底朝天,都不见盗者踪影。无可奈何之下,眼看限期已迫近,沈南催得越来越紧。陈淆焦思无策,脱掉捕快衣裳,装扮成普通百姓模样,密访数日。 访至鑫城山后,遇见一个漂亮靓丽的女子,衣绛绡衣,弓鞋窄袖,紧身打扮。行走于悬崖绝壁之上,左右如猿猴;飞奔于树林之间,下上如飞鸟。陈淆觉得这个女子不同凡响,等到她从树林绝壁上下来时,已是傍晚时分,那女子归之。陈淆悄悄地尾随至一条小河溪旁边,旁边有一个洞穴。那女子入之,陈淆跟随在后,亦入之。进入洞里面,一看并不黑暗,大可敷宙,曲折蛇旋,一片光亮,迥非人境。直至走到洞穴尽头,陈淆不敢靠近,躲在暗处观望。只见群蛇聚集,那女子与群蛇打过招呼,骤然不见。 旁边有一个老妪,正在埋锅造饭,切菜烧肉,对着陈淆说:“你别躲了,快出来吧!我们早知你来了,快出来坐下说话!”陈淆一脸惊讶,只得出来,望见群蛇,不敢走近。老妪将群蛇赶走。陈淆这才慢慢走出来。老妪问:“你是踵州衙门捕快陈淆吗?何以至此?”陈淆大吃一惊,上前打了一拱,吃惊地问:“老人家,我与您不熟悉,您如何知晓我的姓名?” 老妪笑而不答,请陈淆坐于石凳子之上。陈淆坐下,蛇婆倒来一杯凉茶。陈淆俱道明来意,说:“刚才我跟踪那女子是谁,功夫了得,身手不凡,怎么突然不见了?”老妪微微一笑,说:“我叫蛇婆,她是我小女,叫蛇妹,今与你恶作剧,逗逗你罢了。她到里面闭门思过去了,你别管她。” 陈淆脑皮发麻,目光呆滞,问:“为何思过?”蛇婆说:“你是知道的。”陈淆虽有些害怕,但还是大起胆子,问:“沈大人的项链是蛇妹拿走的吗?”陈淆不敢说偷,只能说是拿,怕蛇婆听了反感。蛇婆爽然地说:“没事,你就说偷也没事。蛇妹本来就是去偷的。她敢偷走沈大人项上珍珠,致使你慌慌张张至此,自当惩之。”陈淆说:“不敢,不敢!哪里敢?” 蛇婆呵呵一笑,说:“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蛇妹去偷盗沈大人的东西,本来就是不对的,我罚她闭门思过。你先回去吧!明日即当送还。请你于明日午时,至爱国寺白塔顶上来取。”陈淆闻之,悚然敬诺,退走而出。当即快速而回,拜见沈南。沈南闻之,不胜骇异,吓得一口茶水从嘴中喷薄而出,手中茶杯同时掉了下来。令陈淆率众捕快,于明日午时前往白塔取珍珠。并在旁边埋伏弓箭手,彀弓注矢以待。 次日,至午时,众目睽睽之下,仰注白塔之上。忽然看见一道红光从空中闪来,瞥如飞电,快得连人都来不及反应过来,使人目不暇接。等回神之时,定睛一看,数粒珍珠项链已挂于白塔之顶。陈淆立即叫射箭。一时间,万弩俱发,箭矢如雨点般飞去,渺渺然,如捕捉风影,哪里射得住?只不过壮大胆子罢了,枉费了那些箭。蛇妹在空中大笑而去,那笑声甚是空荡回响,众皆悚然。射罢,陈淆壮起胆子,令几名捕快,搭梯而上,登至塔顶,取珠而下。 只珍珠项链上系着一封书信,封面上写:“呈知府沈南大人亲启”。陈淆持信而回,具说其事,即将信交与沈南。沈南拆而观之,大意略言:“你到踵州任知府以来,挟威以扰士民,挟术以欺君上,挟势以辱长吏。济贪以酷,行诈以权,胡作非为,与恶魔共舞。身为知府之职,理应为民伸冤,为民除害,感百姓之疾苦,做有益于百姓之事,而你却心怀鬼异,贪污受贿,失职渎职,整天想的是如何往自己包里捞银子。一方遍罹茶毒,而绅士无所控,科道不敢纠。故此前些日子取你项上之物,聊以警示。若不速图悛改,仍蹈前愆,即当取你首级,以为大吏者戒云云。” 沈南读毕,毛骨俱悚。其贪婪之欲,稍有遏制。从而把当官的精力放在为百姓着想之上,最后得以高升至蓉州作者知府。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当时,满城随处可见讨口要饭的灾民。因为大多是庶民百姓没有吃的,偷盗、抢劫,甚至杀人越货等案件时有发生。踵州知府沈南见状,心里有些难受。因为官仓里已经没有粮食,而以周韶为首的粮商却高抬粮价,趁机发灾难财。沈南想,若要解灾民吃饭之难,只有让商人降低粮价,或者搭棚熬粥,让灾民度过难关。 若能如此,必须要从周韶那里打开缺口,使其降价,其他粮商才肯就范。沈南知道,周韶不仅贪玩,而且贪财,让其松口降价绝不一件易事。沈南想来想去,没有想出名堂,问师爷詹鹗:“有什么好办法呢?” 詹鹗参加科举考试,屡次不中,眼看快五十岁,家里贫穷,不再参考,便来当师爷,混口饭吃。一张瘦脸,很是瘦削,脸上颧骨都凸显出来了,八字胡须,头上戴一顶瓜皮帽,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今日听沈大人问说服周韶之对策,詹鹗绞尽脑汁,摸了摸八字胡,缓缓地说:“我也想不出啥好办法。唯一办法,大人必去见一见周韶,看他啥态度,再作决策。他虽是商人,但总不能不给大人您的面子吧!” 沈南从其言,说:“我就去见一见周韶,就直截了当地逼他降粮价。不然,老子把他粮店封了。” 见到周韶,礼毕。周韶让仆人倒茶,请沈南上座。沈南直接进入主题,说明来意。周韶打着哈哈,说:“我给沈大人面子。但您是知道的,我们囤的粮食也不多,最多只能捐赠一百斤大米。” 沈南说:“一百斤大米,只够五百人吃一天,可能还吃不够。现在城里有上万名灾民,怎么得够?” 周韶说:“只有这么多。我是尽最大努力了。” 沈南知道,周韶不会再增加。这一百大米,也只能是杯水车薪,但他也要了。他告辞,走出周府,长叹一声,准备离开。沈南也想过去封周韶的粮店,但一想到,周韶可不是一般商人,养有几百名家丁,而且武器齐全,训练有素,一旦硬来,与之打斗,说不定官府还打不赢。想罢,也只能摇头叹气而回。 周韶送沈南至门口,沈南坐轿而回。刚离周府,转过街道的一个拐角,不远处,突然传过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沈大人,别忙走,我有话要给您说!”沈南急忙叫停轿,掀开轿帘一看,却是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孩子在叫他。沈南觉得奇怪,便问你是谁?那孩子答:“我叫周义,是周韶的儿子。”沈南吃了一惊,急忙下得轿来,走到周义面前,摸了摸周义的头,问:“有啥事吗?” 周义说:“沈大人,您别急,刚才您在屋里与我父亲谈话,我在窗户外面都偷听见了。我知道您很着急,但我有办法,让我父亲降低粮价。” “哦,是嘛……”沈南看着周义,将信将疑——毕竟他还是一个孩子。 周义示意沈南俯身下来,便凑着沈南耳朵,耳语了一番,最后说:“这样,您看行吗?” 沈南说:“我看行得通!” 回到知府衙门,就有差役报告:“沈大人,我们在巡逻时,发现在新南门有人打架。”沈南令陈淆带一帮差役,立即赶到现场。临行前,沈南给陈陈淆耳语一阵,口授机密。陈淆应允,到现场一看,原来,是两名周氏家丁,与饭店老板在打架。可能是家丁下手有点狠,老板伤势有点严重,爬在地上起不来,地上流了一摊血迹。 旁边有一群围观者,群情激怒,要求严惩打人凶手。陈淆令差役把家丁抓起来,问为什么打架?家丁说是我家少爷叫我们打的。这时,周义从人群中走出来,“好汉做事,好汉当。我叫周义,是周韶的小儿子,是我叫他们打的,怎么着?” 陈淆问:“你是周韶的小儿子,难道就了不起了吗?你凭啥打人?” 周义答:“我在这里吃饭,却不想这个老板耍滑头,以次充好,拿隔夜饭菜打发我们。我让他调换,他不换,于是我就叫家丁收拾他。” 陈淆说:“简直不叫话,把周义带走。家丁带信回去,叫周韶到衙门领人!” 这时,周韶正在府上喝茶,打发走了沈南,甚是得意。突然家丁来报,说:“周义少爷被衙门抓走了!”周韶大吃一惊,急忙问何原因?家丁具说其事。周韶闻之,急忙赶到知府衙门,请求沈南开恩放人。 沈南说:“你家少爷无故打人,按照法律也应该关个十天半月。既然周东家来了,请求放人,不是不可以,我给你一个面子,不过你要答应我的一个条件。” 周韶哀求:“您说,您说,只要不让我儿子坐牢,什么条件都可以的。” 沈南说:“调低粮价,甚至开仓赈灾,都是可以的,将功折罪!” 周韶闻言,显得为难。 沈南又说:“洪灾是天灾,抬高粮价就是人祸。灾民们食不果腹,你还在为难啥呢?不是为哪点银子么?银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周韶沉默静听。 沈南接着说:“贵公子在这个当口,恣意伤人,灾民们早已很愤怒,听说是您的公子,更是气愤得不得了,要求严惩打人者。若朝廷追查下来,恐怕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周韶可怜地问:“那怎么办?” 沈南说:“为了平息事态,救你公子,唯一办法就是你降粮价。” 周韶犹豫地说:“这个……” 周义在一旁,可怜巴巴地说:“爹,求您救救我,别犹豫了,就按沈大人说的办吧!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眼眼睁睁地看着我去坐牢啊?” 看见儿子戴着铁枷,那份受罪,周韶于心不忍,最后答应了。 周韶带头降粮价,其他粮商自然也跟着降。粮价终于降价了,灾民们奔走相告,欢喜异常,总算不得挨饿了。那个乞丐苗鹤,外号叫“鹤疯子”的,带众乞丐在衙门面前,跪着磕了好几个响头。。 这天,沈南又见到周义,说把饭店老板被打出血之后,问现在怎么样?周义说:“我把红色染料撒在地上当成血迹,以假当真,还真的骗过陈淆了!千万别告诉我爹,不然他会把我打死的,算我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沈南笑了,不由得赞叹一句,说:“呵呵,周义,你真是聪明孩子,长大后一定会有出息的。” 第三十六章卖茶【求推荐,求收藏】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江城县是踵州府的下辖县,江城茶庄是周氏商团茶叶行设在江城县的下属店铺,是属于周氏商团的三级子分店,伙计学徒加起来不足十人。二级以上的店才设有大掌柜、二掌柜、三掌柜之职,人数至少在二十人以上,大掌柜负责全面工作,二掌柜负责销售业务,三掌柜负责财务及后勤。周睿至江城茶庄这个三级店任掌柜,没有二、三掌柜,只得一肩挑。但周睿私下里任马骉为二掌柜,郑戬为三掌柜。 周睿等三人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江城县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众员工正要下班还未回家。周睿自我介绍,并出示上任凭证。其中一个伙计,名叫崔夕,闻之,上下打量周睿等人,接过凭证,看了看,笑着说:“周掌柜,可算把您给盼来了,欢迎,欢迎!这样吧!今晚大家都不回家吃了,我们到酒楼去给周掌柜接风洗尘。好不好?”众人一阵欢呼,一片叫好之声。 原来,周氏商团的伙计与学徒也是要分级别的。伙计分大、中、小,学徒分高、中、低,崔夕是江城茶庄的大伙计,也是元老级别,自打茶庄开业,一直干到如今。以前茶庄掌柜叫宗凯因为贪污公款被罢免之后,崔夕见位置空缺,觉得自己资历是最老的,便想着应该来轮到自己当掌柜了。可是打了几次申请,都被周江、张雄压了下来。 别人提醒他,说:“你这样做,那是没用的,你得送礼啊,不送礼即使脑袋想烂了,你也当不上,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崔夕很气馁,自己家里穷得不得回来,除了刚刚够吃饭,哪有闲钱送礼啊,于是只有作罢。 就这样持续大半年,在新掌柜没有上任之前,崔夕一直在负责茶庄日常运营,拿着伙计的薪水,干着掌柜的活,心里的怨气就别提了。如今见周睿来上任,如释重负,高兴得不得了,于是带头倡议到酒楼给周睿等三人接风,当然招待费用还是从茶庄公款里面支出。 一行人来到酒店,要了一个大包间,点了菜品与酒水。少顷,伙计把酒菜都端了上来。开席前,周睿向众人介绍了马骉、郑戬二人,马、郑二人均起立向众人致意,拱手说请多关照。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都来向周睿敬酒。崔夕先来,可是不会喝酒,便说:“周掌柜,我天生不会喝酒,一喝全身发痒过敏,不信刚刚喝了一点,就发作了。”说罢,掀起衣服给周睿看。 周睿摆了摆手,说:“没事,不能喝,就别喝。我不用看,我相信你。”崔夕说:“虽然我不会喝酒,可我会唱歌。您喝酒,我唱歌。行吗?”周睿说:“行,你唱一首,我喝两杯。”没有想到,崔夕一唱,声音优美动听,赶得上专业歌手,周睿还想听,叫崔夕再唱几首,不觉多喝了几杯。后来其他人都依次来敬酒,周睿对来者不拒,不知不觉竟然醉得一塌糊涂,吐得一地。那个崔夕,却给周睿留下了深刻印象。马骉、郑戬都被灌醉了。 第二天,周睿、马骉、郑戬等人均醉酒未醒,还在睡觉,一直睡到日上竹竿头。正在朦胧中,忽然有人跑来报告,说:“周掌柜,快起来,不好了,失火了。”周睿睡眼朦胧间,急忙翻身起床,惊问:“咋回事?”那人说:“隔壁邻居,因用火不当,发生火灾,快烧到我们茶庄了。”周睿立即赶到茶庄时,只见大火熊熊燃烧,顺着风势而来,根本无法扑灭。眼看火势直逼茶庄,众人甚是焦急。在这危急时刻,崔夕挺身而出,冒着火势袭来被烧伤,甚至被烧死的危险,冲进茶庄。众人见状,纷纷都学着崔夕模样,把茶庄里大部分茶叶转移了出来。大火将江城茶庄烧成灰烬渐渐熄灭,所幸崔夕及众人并无大碍。 火灾发生后,周睿到隔壁失火的那家叫赔偿损失,可是一看那家烧得更惨,生活无处着落,外出要饭去了,根本寻不着人。周睿见可怜,也就作罢。马骉说:“那只能将火灾情况上报总部。崔夕是救火英雄,第一个冲进火海,应该给予奖励。不然,以后就没有人敢冒着生命危险做这样的事了。”周睿然其说,迅速上报至周氏商团。周韶闻之,给崔夕特批了一份功劳股,又感众伙计把茶叶抢出来之功,分别给茶庄每名伙计奖励十两银子,还拔出三百两银子重修茶庄。 当着众人的面,周睿宣读了这些决定。尤其是给予崔夕的功劳股,顿时在众人当中引起了强烈共鸣与反响。周睿说:“这份功劳股,别看简单了,它会伴随崔夕终身受益,将来他退休,可以定期领取生活费;若死亡,也有抚恤金给其后人。”周氏商团如此丰厚的福利待遇,使茶庄里面的员工,死都不愿意离开茶庄,一直舍死为其工作。商团在激励伙计努力方面,周韶还是做出了有益的探索与实践。那时许多商人包括苗俊等都纷纷借鉴与效仿周韶的做法,赢得了伙计们拼死干活的人心。 江城茶庄被大火烧了以后,在周韶的关心下得以重建。周睿亲自设计规划,发挥众人智慧,集思广益,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了一间高档的品茶室,因为是顶上是荒草,看起来有些原始,因而也叫草棚。以乱石垒砌地面上的屋基,看起来尽管杂乱无章,但全是原生态,于是顿时感觉舒服。四周墙壁面上,以茶叶图案拼合而成。大大小小的茶具、有一些还是夸张的;琳琅满目的茶叶,有一些还是新鲜的,挂满四壁。草棚室内正中央,放置一个古色古香的炉灶,上面有烧茶壶,专门用来煮茶。茶桌面上都用茶叶点缀,放置茶壶、茶杯,椅子亦用茶色。顾客一走进来,到处都能够看到茶,顿感茶香四溢,仿佛置身于一个茶文化世界。 草棚建好以后,周睿早晚都要开例会,都要草棚里面聚集,让伙计也能享受茶室气氛。周睿说:“我刚上任,就赶上火灾,你看巧不巧?”众人闻言,都笑了。周睿又说:“看来老天爷是想让我重建茶庄未来。重建就是新的开始。我们也要有新气象,争取更多盈利。”郑戬问:“兄长,有何计划?”周睿说:“首先我们要打出茶叶知晓度,让江城百姓都知道有一个江城茶庄。知晓度不够,别人不知你这里有茶叶,即使你的茶叶品质再优等,怎么会来买呢?” 有伙计问:“周掌柜,能具体说说,该如何办吗?”周睿开会,气氛活跃,踊跃提问,发挥民主,随便都可以。不像有的掌柜,一开会就马着脸骂人。而周睿却不会这样做,只要有利于茶庄生意,可以畅所欲言,不论讲得对不对。如今见有人提出问题,说明是动了脑筋的,便说:“我也不知道如何办,就看大家的意见。我们开这个会,就是集中大家智慧,请大家随便发言找对策。如果讲了金点子,被采用了,我要视情给予奖励。” 周睿这么一说,整个会场就像被炸锅一样,众人放开嘴巴,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周睿叫马骉一一作好详细记录。会后,周睿召集马骉、郑戬、崔夕梳理。 马骉说:“有人提议,给员工统一发衣服,穿着一样的,最好是红衣,上面印上‘江城茶庄’字样,用白色,对比起来就很鲜艳,醒目。”周睿说:“这是好办法,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郑戬说:“我也觉得这个主意好。每天穿着这样的衣服,穿梭于大街小巷,一边敲锣打鼓,一边高叫喊口号。”崔夕问:“口号叫啥?”周睿说:“那就叫‘江城茶庄,飘香四季’,如何?”众人都说可以。 按照这个计划实施以后,茶庄知晓度略有上升。周睿给提这个建议的伙计,奖励了三两银子。 周睿说:“在会上,有人提出,江城人不喜欢喝茶,是销路打不开的重要原因。我觉得这个人讲得好,怎么办呢?马骉站出来,说出了一个营销策略。在座的人都说妙。 于是,马骉带着店里伙计搞推销。他们走到人多的地方,伸手从背着的包里掏出小盒子,里面装着茶叶,向人堆里抛。有人以为他们是小商小贩。马骉说:“这些不要钱,白送给你们的。” 有时候,还把小盒子里面茶叶拿出来,用随身带开水壶,泡起来,盛在小茶杯子里面,请过往行人品尝。当人们惊奇不肯接受时,马骉就自己喝,喝茶给路人看。渐渐地,江城大多数人,都学会了喝茶,接受了喝茶习惯。周睿奖励马骉六两银子。 郑戬见马骉抢了头功,也想出了一个营销办法,说:“兄长,回收茶叶包装纸袋,也可以促销。”周睿来了兴趣,问:“怎么促销?”郑戬说:“若顾客送回十张店里的包装纸,免费送一个小包茶叶。你想啊,顾客为了多得包装纸,肯定就会多喝茶才行。” 周睿从其言,开始实施,销量慢慢在增加,奖励郑戬四两银子。 又到了开例会时,崔夕坐在角落里,因为救火有功,得到了奖励,积极性很高涨,一直也在思考如何推销茶叶?他深思了一会,对周睿说:“我还想到了一个建议,不知该不该讲?” 周睿说:“崔夕,你别怕,哪有啥该不该讲的,可以随便讲。讲错了,我们不扣帽子,也不犯法。只要对我们茶庄经营有好处,只要是可以实施的具体计划,能够提高经营业绩,有啥不可以说呢?若你说得对,我们采用了,确实有了效益,还可以给你奖励。” 崔夕说:“我在茶庄当了二十几年伙计,从初级学徒升到大伙计,看见前辈人炒熬茶叶,边学边积累了一些经验。我听老辈人讲,踵州这些茶叶,与其他地方茶叶略有不同,茶性比较奇特。炒熬茶叶,一般不能用铜或铁的器具,而我们现在用的却是铜铁,是不是可以换成金锅、银铲?” 周睿诧异地问:“我还第一次听人这么说,这是为啥原因呢?” 崔夕说:“因为金锅、银铲炒出来的茶叶,比用铜或铁的器具炒熬,大不相同,香味更加独特耐喝。这大概是金银受热分解出来的成分与铜铁不一样之缘故。金银成分一旦与茶碱相融合,让藏在茶里的茶碱充分释放了出来,茶叶成品耐受度提高了,更受消费者欢迎。” 周睿问:“那为何其他茶商不用呢?” 崔夕说:“你想想,金锅、银铲费用有多高,其他茶商想用也用不起。但周氏商团有这个实力,为何不能用呢?我看周围茶庄都没有哪个能够做到,但如果我们做到了,就是独创。刚才周掌柜说,打开茶庄知名度,这只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若茶叶质量本身不行的话,知名度尽管打开了,那也只是一时销量增加,却不能持久的。若既有名气,又有质量,何愁茶叶没有销路?” 周睿哦了一声,似乎在沉思。 崔夕又说:“那些喝茶的人,口味刁得很,货比三家。见我家茶叶独特,但必然买我家的。肯定还会有人觉得好奇,要到店里来围观。如此一来,又增加了人气,相应增加销售额。”周睿然其说,买了金锅、银铲。经过运作,销量果然比原来翻了一倍,奖励崔夕七两银子。 周睿有意发展大客户,对江城有钱人进行研究,发现张员外喜欢喝茶,忽然想出了一个金点子。一日,张员外坐着轿子,前呼后拥,穿街而过。当走近江城茶庄门口时,张员外闻到一股茶香。张员外喜欢喝茶,立刻叫停下,走近茶店里一看。 原来周睿正在煮茶,一阵风把茶叶香气吹了出来。张员外看清楚了这家茶店的招牌,便叫过管家,吩咐把已订的茶叶退了,从今天起,一律改用江城茶庄的茶叶。有道是“东边日出西边雨,看似无情却有情”。这有意无意间的煮茶,颇有失东篱收桑榆的广告效应。张员外在江城德高望重,人家见他喜欢喝这个茶,人们也跟着买。 离江城茶庄不远处,同在一条街道上,有一家茶庄叫邓氏茶庄,掌柜叫邓攀。听说江城茶庄来了一个新掌柜,很会做生意经营,最近销量增加,顾客到邓氏茶庄少了许多,觉得抢了他们的饭碗,也毫不示弱,想出了不少营销主意。 邓攀叫伙计在街道上随意放一些木牌子,上面写着谁要是捡到这块牌子,可以到邓氏茶庄兑换小礼品。开始人们不相信,后来不少人捡到,就到邓氏茶庄来兑换,果然兑换到一些日常生活小用品。一传十,十传百,都来邓氏茶庄,给其增加了人气,也增加了收益。 最绝的是,每月返点。店里有一个账本,专门记录顾客户头。任何一位顾客,只要来店里消费一次,并且又愿意说出自己常住地址,邓氏茶庄就给其上一个户头。以后,这位顾客再来店里买茶叶,所有花费都如实记在账上。然后每月结账,按其消费金额,拿出一点利润,返给顾客作为回扣。 邓攀在给其老总汇报,说:“回扣吸引顾客,薄利多销,有利可赚。一个月纯利润在二百余两银子,除去回扣,每月净赚一百余两银子,比过去利润提高了将近一倍。” 周睿见状,毫不怯懦,聚众商议。郑戬虽然粗鲁,但粗中有细,给周睿出了一个主意,说:“既然邓氏要与我们竞争,我们也要抓住其弱点给予回击。”周睿问有何良策。郑戬说:“找到邓氏茶庄劣点,将其劣点放大,凸显我方优点,取信于消费者。”周睿点头同意。 某日,一位顾客,名叫房枫,在邓氏茶庄买了包茶叶,因质量成色不对,到邓氏茶庄去退换。邓攀非但不退换,而且拒不认账。房枫与邓攀在店里吵了起来,引得顾客围观。担心名誉受影响,邓攀就把房枫叫到外面私下谈。但最后没有让房枫满意。。 周睿闻之,说:“邓氏茶庄的劣点出来了,他们对消费者态度不好,而且不换商品。看样子这是一个好机会,展示我们优势的时候到了。”说罢,派郑戬立即找到房枫。郑戬对房枫说:“你买的这包茶叶虽然不是我们茶庄的,但你的痛苦也是我们同行耻辱。我们茶庄愿意帮你调换。” 这一“越轨之举”,以优打劣,打得邓攀措手不及。不仅震惊了同行,而且使顾客对江城茶庄刮目相看,赢得了声誉,当然也赢得了银子。 第三十七章索贿【求推荐,求收藏】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周睿下放到江城茶庄当掌柜,不仅赢得了事业上的辉煌,而且还激起了一位少女爱情的火花。 江城县有一户茶农,专门以采卖茶叶为生。丈夫名叫黄际,为人老实憨厚;其妻子叫蒋滟,眼光却有些势利,精于算计。他们有一个女儿,名叫黄楚,长得眉清目秀,身材姣好,楚楚动人。黄楚今年正值妙龄,尚未出嫁。前来说媒的人络绎不绝,踏破门槛。黄楚的婚姻由父母做主,因为母亲蒋滟眼光太高,致使黄楚高不成低不就,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郎君。 一天,黄际与蒋滟外出采花,家里只有黄楚一人,正在自家院坝里面晒茶叶。忽然,从门外面走进来一位年轻人,长着一个大脑壳,大嘴巴,剑眉,厚嘴唇,高鼻颧,耳垂敦厚,面如桃玉色,嘴唇像涂抹脂膏。看见黄楚正专心致志地把茶叶撒在地上,来回拨弄晒太阳,就没有立即与黄楚打招呼,而是偷偷地欣赏起黄楚的美丽背影。过了好一会儿,黄楚似乎感觉到有人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便回过头来,看见那个年轻人正在呆呆在望着她。黄楚虽被看得耳根发热,但并不害羞,而是凝眸对方,火辣辣地对视,反而让那年轻人不好意思起来,急忙避开目光。那年轻人为避免尴尬,直率地问:“你的茶叶要卖吗?有多少斤茶叶,我全都买了。” 黄楚一惊,知道是大买主上门了,便回答:“嗯,茶叶当然要卖的,我们本来是以采茶为生的。没有多少斤吧,现货就是我晒的这些,不过我们还可以再去采。”那个年轻人说:“行!那你现在把这些先卖给我吧。可以直接送到江茶茶庄,我在那里等你。”说罢,匆忙离开。 黄际与蒋滟归之,黄楚具告其事。黄际大喜,说:“江城茶庄挺有名气的,而且讲信誉,把茶叶送到那儿卖,不会吃亏的。明日我与你一起把茶叶用马车拉到江城茶庄去。”蒋滟不允许女儿去,可是黄楚想看看那个年轻人是谁,便执拗地坚决要去。蒋滟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女大不由娘,不过这不是啥大事,只得由黄楚去了。但蒋滟仍然管着黄楚,时刻提防着女儿与人交往,担心遇见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或者与那些穷人相交。次日,黄际与黄楚用马车把茶叶按嘱咐送至江城茶庄。入内一看,人山人海,来卖茶叶的茶农极多。偌大的一个收购大厅,被买卖双方的人挤满了。茶农们排成一条长龙,正慢慢向前挪动。彼此交谈,人声鼎沸,嘈杂之声,不绝于耳。黄楚一直在搜寻昨天遇见的那个年轻人,只见他坐人掌柜室里,正与人谈些什么。那年轻人看见黄楚来了,急忙出来打招呼。黄楚对他微笑,说:“我把茶叶拉来了!”那个年轻人吩咐旁边一个伙计,赶紧过秤,不用排轮子。伙计答应一声,说:“是,周掌柜!”黄楚才知道那个年轻人是茶庄掌柜。黄楚后来又打听到这个年轻人名叫周睿。心想,这个周睿真不简单,年纪轻轻就当了上掌柜,不由得打心眼里佩服,在少女的心底掀起了一阵阵涟漪,爱慕之心油然而生。 之后,周睿常借收购茶叶的机会,来黄楚家闲聊。黄楚也很希望周睿常到她家里来,若有几天不见周睿来,她便有事无事,总是找借口,到茶庄草棚坐一坐,看一看周睿到底在干啥,忙不忙?若忙的话,甚至有时还帮忙做点事。一来二去,熟识起来。彼此都谈得来,说话也投机。在两个年轻人的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感觉,也许那就叫做爱情。女儿黄楚频频与周睿来往,自然逃不过母亲蒋滟的眼睛。蒋滟悄悄调查周睿底细,她通过旁人了解到,周睿是茶庄掌柜,没有结婚,是独子,家里还有一个母亲,负担不重。如果黄楚能够嫁给周睿,也是挺不错的,就睁只眼闭只眼让黄楚与其自然来往。 交往了有一段时间,但见周睿没来提亲。蒋滟心里犯了嘀咕,就这样一直拖下去,女儿年龄拖大了,再不挑明恐怕以后会有变数,如此对女儿不利。于是把黄楚叫到房间里,直接说:“闺女,你也老大不小,该出嫁啦!你想过没有,周掌柜那里是啥情况,至今都没有来提亲?他是不是与你闹着玩呢?你得去问个清楚呀!” 蒋滟问话很直接,黄楚这个黄花闺女哪里受得了,顿时差得脸颊通红,低头无言以对。见黄楚不说话,蒋滟以为黄楚不同意,或者说不自信,便又打气地说道:“这个周睿,我看一表人才,当了茶庄掌柜,可以说年轻有为。不过,我女儿也长得乖巧,配上周睿绰绰有余。”这话说得一朵红云直上黄楚眉梢,像绽开的花蕾,异常娇艳。 黄楚低声地说:“娘,您放心!我明日问一下他的打算,看他是咋个意思。不过,无论怎么样,我一切全听母亲的。”说完,转身说走。从次日开始,黄楚一直到茶庄来见周睿,想单独和周睿好好谈一谈婚姻问题。可是每次都不凑巧,总感觉周睿很忙,不是在店铺子里,就是在外面选购茶叶。即使在铺子里的时候,人却太多了,根本无法与周睿近得身谈这样隐秘的事。黄楚见此,觉得只有等机会再说。快要临近春节了,越来越忙,更是见不着周睿的影子。正在这时,黄际因劳累过度,不幸染上了风寒,一直卧床不起,后来竟然一命呜呼。家中失去了顶梁柱,似乎都快要塌了下来。蒋滟与黄楚俩人,痛不欲生,终日以泪洗面,春节在悲哀的气氛中度过。 且说周睿自打来了江城茶庄以后,想了许多促销办法,致使生意越来越兴隆,引得周江、张雄派人来查看虚实。派出的这个人名叫石繁,长得肥头大耳,身材矮小而肥胖。周睿闻之,急忙至十里外迎客亭迎接。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见石繁坐的马车飞驶而来。周睿急忙向前迎接,对着马车施礼。石繁仗着自己是商团总部派下来的使者,甚是傲慢。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用手指着周睿说:“我就不下来了,你在前面带路。” 郑戬、马骉二人见石繁这个样子,都很生气,但闷在心里没有立即发作,而是耐着性子笑脸相陪。到了茶庄草棚门前,石繁下得车来,径直入内,毫不客气地坐在上席。周睿站在旁边侍候着,郑戬、马骉二人不想看到石繁恶心的样子,于是借故走开了。崔夕急忙将店里上好的花茶,作茶杯泡好后端了过来,放于石繁面前的茶桌上。茶杯里面冒着热气,石繁端起来,啜起嘴唇吹了一吹,然后浅浅地啜了一口,嘴唇上下动了几下,咂巴,咂巴,似乎在品茶。石繁喝到嘴里,茶水有点苦,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觉得茶水并不怎么样。周睿望着石繁,心里暗自好笑,但又不敢在笑出来,只等石繁开口。可是石繁过了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这样,室内空气就像凝固一样。“周掌柜,最近茶庄经营如何呀?”过了很久,这句话才从石繁牙缝里冒出来,那种傲慢语气煞是让人难以接受。 周睿说:“茶庄今年赢利颇丰,比过去好多了……”还未等周睿说完,石繁就打断了他,其语气充满怒气。石繁说:“你别吹牛,也别得意。商团总部张主管、周主管就是派我来检查督导你的,说白了就是找你的毛病。” 周睿牢记周埴在临行前的告诫,说话做事小心谨慎。委屈求全,忍受着石繁那个傲慢样儿,一股劲地说:“是,是,是。” 石繁说:“我有点累了,先回馆舍休息。明日再来查。”周睿立即给石繁在江城县安排最高档的旅馆住宿,而且亲自送到旅馆。挑了一间有钱人才住得起的贵宾房,在室内摆上水果,洗漱用品都用高级的。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才离开。周睿归之,崔夕悄悄地告诉周睿,说:“石繁这次来,故意耍威风,不把掌柜放在眼里,无非就是想索要点银子罢。” 周睿问:“那应该如何是好?” 崔夕说:“以前宗凯掌柜,就是因为没有给商团派出使者行贿,而被诬陷开除的。所以,周掌柜要见其眼色行事,以免招致不必要麻烦,甚至被革职。” 周睿说:“我替商团做事,干干净净的,没有想过往自己兜里捞钱。从总部拿货,进多少,卖多少,都是有账目的,卖货的所有款项,都是要每月按时上交的。”停顿一会,周睿又说,像是自言自语:“如今我虽是掌柜,但只是小掌柜,每月薪水就不多,不能与大掌柜相比。自己收入有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哪里有闲钱给他?” 崔夕看着周睿,用眼色示意灵活一点。周睿领会其意,说:“你的意思是,拿公款来送礼,是吧?”崔夕点头,说:“从公账里支出,绝对妥当。郑戬现在管账,您叫他把账目平了就是,再怎么查是看不出来的。”周睿说:“你让我做假见账啊,那是绝不可能的,反正我是做不出来。”崔夕说:“周掌柜,您不这样做,怕是过不了这一关。我看那个石繁可不是善类。他也许想法子查您,千方百计找您的把柄。即使您再清白,但石繁总是想得出办法的。”周睿说:“我不怕,我就看石繁能把我咋样?” 周睿虽然嘴上如此之说,但心里却是没底的,一直担心石繁凭空找茬。于是想着法子巴结套点近乎,使石繁能够放自己一马。没有银子送给石繁,怎么办?周睿想到了另外的办法——投其所好。 某日,周睿打听到石繁爱好钓鱼,老家刚好有一口堰塘里面有鱼,周睿邀请石繁到老家垂钓,石繁欣然应允。母亲龙芸见到儿子周睿回来,甚是欢喜,病也好了许多。知道是儿子的上司来了,自然不敢怠慢,倾其家中所有,让丫环做了几道菜。龙芸也跟着在厨房帮忙。没有多大功夫,就做了一大桌子好菜:鸡炖芋头、酸萝赵老鸭汤、煎炒土鸡蛋、红烧鲫鱼、麻婆豆腐……这些全是农家菜,绝对新鲜可口。周睿还拿出酒来,陪石繁慢慢地喝。石繁边吃边称赞,觉得美中不足少了一道时令蔬菜。环顾四周,看见墙角堆着一堆野菜,便说:“这野菜是纯天然绿色食品,在城里很少吃到,可以炒点尝尝吗?” 龙芸一听有些犹豫,又看石繁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对丫环说:“客人想吃,那就炒点。”丫环即去,将野菜水洗净,用清油爆炒了,不一会儿就端了出来。石繁在城里吃惯了美味佳肴,哪里吃过乡村这样的野菜,清脆脆的,绿油油的,使他胃口大开,连声称赞说好吃,并让龙芸到地里再挖点,带回城里可以再吃一顿。龙芸应允,叫丫环去挖。石繁酒足饭饱之后,下得酒桌来,一边用牙签剔着牙齿,一边踱着方步在院子里面转悠。忽然听到一头猪在猪圈里“噢噢”直叫唤。 石繁好奇地走了过去,周睿跟了过来。一看,发现龙芸正用木棍抽打一头大肥猪,一边抽打一边骂道:“你这畜生,也太挑剔了吧,这野菜,人家城里来的客人都说好吃,你却挑三拣四,看我不教训你!”石繁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周睿心想,这下遭了,本来是请客巴结,没有想到母亲一句话,却弄巧成拙。临走之时,那丫环将野菜挖了回来,石繁却没有带走。 果不其然,回去以后,石繁就找茬。他在江城茶庄调查了好几天,实在找不到周睿违规的事实,便威胁崔夕出来作伪证。崔夕如果不从,石繁威胁崔夕说,把他赶出江城茶庄。崔夕一听就害怕,想到一家老小,只靠他薪水过日子,若失去了这份薪水,那日子应该怎么过呀?想罢,虽然对不起周睿,但屈于石繁的淫威,还是终于答应了。数日后,石繁自以为掌握了不少证据。遂通知周睿至他住的旅馆通报违规情况。郑戬闻之,说要陪周睿一同前往,被周睿制止了,说:“你别去,我一个人去就行,看他把我吃了不成?”说罢转身离去,郑戬在后面说:“若见您长时间不回,我就来。”周睿来到石繁所住房间,石繁也不让周睿坐下说话,而是让他站着,就像老师训斥学生那样,石繁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指着周睿鼻子,问:“周掌柜,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贪污了多少银子?现在交待出来还为时不晚。” 周睿也不畏惧,说:“我这人,做事向来是有原则的,不属于自己的财物,我是一分也不会拿的,我可以拿我的良心来保证。” 石繁冷笑着说:“哼哼,你良心能值几个钱。人证物证俱在,有什么狡辩的呢?”遂叫随从把一老头儿叫出来,指着他问周睿:“你认识他吗?” 周睿一看,想起来了,这不是托他卖茶叶的那个老头吗? 这个老头叫龙郭。那天上午,周睿正在店里招呼顾客。只见龙郭来,拿着一盒茶叶,突然跪在周睿面前。周睿一惊,忙扶龙郭起来:“老人家有何事,起来慢慢说!” 龙郭使劲作揖:“我老婆生病了,没钱看病,家里穷得叮当响。现只有一盒茶叶稍微值点钱,周掌柜行行好,我把茶叶放在你这儿,麻烦您把它卖了,贩点救命钱。求您了!” 马骉出来阻止,说:“卖私货,是违规的。” 周睿很仗义地答应下来:“这有啥办法呀,看他有难处,就帮他一回。有事我顶着!” 临走时,还给了龙郭三两银子,让他先给老婆子看病,等把茶叶卖了,把钱送过去。后来,那茶叶卖了几文钱,还是龙郭主动来拿的。 周睿想到这里,一见到龙郭,原是帮他的,居然还来控告,心里很是气愤,冷笑着说:“认识,当然认识。龙郭,你老婆的病治好吗?是谁帮了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现在还反咬我一口,想当初就不应该帮你。” 龙郭站在那里,羞愧地说:“周掌柜,我也是没有办法呀!” 周睿说:“商团规定卖私货,谋私利,算是违规。可是,虽然我卖了私货,但是为了帮助他人,不是为了谋私利。我没有得到一分钱好处费,那我也不算违规。”此话把石繁戗了一顿,使石繁心里难受。石繁说:“你……你狡辩。”又把崔夕叫出来,让其说周睿贪污。崔夕随便编造,乱说一通。气得周睿想打他:“崔夕,做人要讲良心,我那点对不起你,现在昧着良心说那么多谎话,不怕遭到五雷轰顶吗?”崔夕嘴里嘟嘟着,欲言又止,惭愧地低下了头,说:“周掌柜,是我……对不起您!” 却说郑戬见周睿去了很久,不见归来,便到旅馆来找周睿,看个究竟咋回事?正到门口时,就听到旅馆的伙计说,石繁让人作伪证,平白无故诬陷好人。郑戬闻言,睁圆怒眼,咬牙切齿,心中大怒,径入内室,把门人哪里拦得住。 郑戬见石繁,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周睿却站在他前面,怒不可遏,说:“你这个害人精,认得你郑爷爷我吗?”说罢,飞起一脚,把石繁踢倒在地。还未等石繁开口说话,郑戬揪起石繁头发,扯出门外。直至院里,将其绑在树上。折下树枝,用力鞭打石繁。一连打折树枝数十枝。 周睿在旁边,惊呆了。顿时又清醒过来,急忙上前阻止,劝郑戬不要打,要出问题。郑戬气乎乎地说:“这个人,狗仗人势,耀武扬威,就应该打死他。”石繁赶紧告饶:“周掌柜,求您快救救我!”这时,马骉赶来了,指着石繁骂道:“自从到周氏商团来做事,我们立下了许多功劳。李文、李章等山贼,都是我们抓的、杀的,却没有得到奖赏。今日居然这样对付我兄,居心何在?” 石繁闻言,哭着说:“这也怪不得我呀!” 马骉接着说:“现在好不容易混个小掌柜当当,眼见生意有点起色,想干一番事业。没想到你们这帮狗腿子,却在这里面做文章,只整人不做事,让我们简直呆不下去。” 郑戬对周睿说:“是啊,大哥,我们走吧!呆在这里,一点意思也没有。” 周睿说:“好,我们这就走。”说罢,遂脱下工作服,挂于石繁脑袋上,说,“你这样为非作歹,仗势欺人,本来想好好收拾你的。但我们心肠软,姑且饶了你。下次让我再见到你,见一次打一次。回去告诉他们,老子辞职不干了。”。 石繁回去报告张雄、周江。两人闻之,干瞪着眼,面面相觑,对周睿无可奈何。 周睿与马骉、郑戬三人辞职出来,往桐州投靠远房叔叔周益。 第三十八章苦恋【求推荐,求收藏】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且说周睿、马骉、郑戬三人主动辞职之时,正值清明节前后,天空下起了毛毛雨,淫雨霏霏,“滴嗒滴嗒”,一直不得停歇。道路上,给先祖上坟烧香的人,来来往往,毂交蹄劘。在渠江水面上,船儿轻摇,整装待发,有人吹起了箫,箫声悠悠,扣人心扉。只见渠江岸边上行人如织,尤其是美女如云。或姿容媚丽,或体态轻盈,或浓妆艳抹,或轻描淡泻,或风姿绰约,成为一大风景。 这时,周睿与马骉、郑戬行走在路上,准备去桐州投靠远房叔叔周益。走之前,周睿想与黄楚告别。好长时间不见,黄楚还好吧?想到这里,周睿请马骉、郑戬先回家等候,说:“自己在踵州城里还有点私事急于处理,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等处理妥当了,我再来找你们一起出去找事做。”郑戬问:“需要我们帮忙吗?只要您说一声,我们全力以赴,赴汤蹈火,虽死不辞。”周睿说:“不用,没有你说的那么老火。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插不上手的。”马骉、郑戬闻言,只得作罢。周睿告别马、郑二人,放快脚步,悄悄地穿过大街,径直向黄楚家走去。 穿过几条街道,就到了黄楚门前。只见大门紧闭,周睿心中一惊,感觉出事儿了。便伸手轻轻敲了敲门扣环,里面却没有任何声音。等到再敲时,门却突然开了,开门的正是黄楚。黄楚见是周睿,不由得心中一喜,把他让进了屋。周睿见堂屋上挂着黄际的遗像,忙问怎么回事?这一问,黄楚顿时满眼泪水,诉说了近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周睿也是千言万语,把受委屈、辞职等事,也一股脑儿地端了出来。 黄楚叹了一口气,说:“我妈也已经知道了你辞去掌柜的事,见你到处流浪,她告诉我,不要再与你来往。她做主把我嫁给城北一户姓陈的商人家里,那陈家已经下了聘礼了。”周睿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原以为与黄楚结婚是迟早之事,没有想到却是如此,这全都怪他大意了。这么好的姑娘,没有对她上心,一直忙工作,但现在工作丢了,黄楚也丢了,周睿万念俱焚,仍然不死心地问:“你都答应了吗?” 周睿说罢,便握住了黄楚的小手,一双热辣辣的眼睛盯着她。黄楚说:“不答应有啥办法呢?我的婚姻都是由母亲做主,我不想违背母亲的意愿,做一个不孝顺之女。”忙低垂双目,一行眼泪流了下来。事到如今,既然已经确定,周睿还能说啥呢?一把将黄楚拉入怀中,黄楚也不挣扎,幸福地依偎在周睿怀里。黄楚轻启朱唇,吻得周睿春心荡漾,心摇神驰。“楚儿,快开门!”正在忘情之时,门口突然传来蒋滟的声音。二人大惊,随后黄楚镇定了下来,说:“快走吧,今生怕是无缘,只等来世再见。”黄楚理了理头发,扯了扯衣角,出去开门。周睿从后门逃离了。 后来,黄楚嫁给了陈姓商人的儿子陈珞为妻。陈珞不争气,游手好闲,赌博、吸鸦片、嫖娼,沾上了一些不良习气。至此,祖上家业被陈珞败得一干二净。陈氏父母被活活气死。除了欠别人的银子外,还欠下官府税银。陈珞被官府监禁在狱。 黄楚无其他门路可救陈珞,幸好羊圈中畜养了一头肥羊。盘算着卖与羊贩子,得价还债。因性急银子要紧,等不得好价,见只要有人来买,即便成交得银十两。那银子也有假货,黄楚没有注意,却得了假银。其实辨别银子真假,方法很简单,只要银子掉到地上,听那声音,真银清脆干净,假银粗糙刺耳。而黄楚就大意了,心想羊贩子不会骗她的,就没有仔细鉴别。就拿这十两银子到衙门取人,谁知被衙役告之:“这是银子是假的!” 黄楚一下子慌了神,心想,家中只有这头羊,值当些银钱,如今被骗,没有啥赎回丈夫。反正活着也没啥意思,不如去寻短见,一死百了。急急奔至河边,正待跳下河水。却是有缘份,碰见了周睿。原来周睿正好经过这里。周睿见黄楚投水,一把扯住,问其缘由。黄楚含泪便将卖羊救夫、误收假银,细细告之,说:“事急无奈,只图一死!” 周睿问:“这是何苦呢?欠多少?”黄楚说:“欠官府十两,欠其他人共四十两。”周睿说:“我这里有,可以帮你,你随我去取。”黄楚遂转悲为喜,跟随着周睿而去。到了周睿住处,周睿让黄楚在屋内坐一会喝茶,径自走入内房,秤了银出来,递与黄楚说:“银是足纹,足足五十两,正好还债。”黄楚千恩万谢。来到衙门里,交纳了官银。其夫陈珞就被放出监来,回到家里,陈珞问:“这些银子,是哪个给你的?” 黄楚觉得陈珞小气,要隐瞒真相,但她不会说谎。在陈珞再三追问下,黄楚说出了是周睿给的实情,说:“若非遇到周睿,我早就命归黄泉。”陈珞半信半疑,喜忧参半。喜的是得银解救,忧的是周睿。陈珞早就听说过黄楚与周睿过去有一段恋情。他想在监狱这段时间,妻子会不会与周睿有染,不然周睿怎么可能帮她? 想到这里,陈珞嫉妒之心,由是胆边而出。两只眼睛一转,便心生一计,来测试妻子与周睿之间是否有奸情。陈珞问:“你知道周睿住处吗?”黄楚答:“我随他去取的银子,当然知道。”陈珞说:“现在我从监狱放出来,我们何不去谢谢他?”黄楚说:“正该如此,可是现在天色已晚,明日去罢!”陈珞说:“等不得明日,现在就去。我这个人是急性子,心里放不下事。”黄楚违拗不过,点着灯笼,同陈珞到周睿宿舍门前。此是已是夜晚亥时,大多数人基本上已睡下歇息。陈珞叫黄楚去叫门。黄楚问:“我是女人,为何让我大晚上去叫他的门?” 陈珞说:“正因为是大晚上,我才试一试周睿的心事。”黄楚闻言,又见陈珞带着一把尖刀,这才知晓丈夫怀疑她的品行,她与周睿虽然有过以前恋情,但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陈珞恐怕是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但她又担心,若她不叫门,丈夫若怪她下来,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也想试一试周睿的心思。但黄楚又害怕周睿开门。陈珞也许会不分清红皂白,一刀向周睿捅来,怎么办?岂不害了周睿了么? 左思右想,左右为难。陈珞见状,在旁边拿刀,在她面前晃来晃去,逼了又逼,恶狠狠地说:“你若不叫门,我一刀杀了你!”无可奈何之下,她要保全自己,相信周睿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于是,尖起声音,厉声叫道:“周睿,我是黄楚,开门,开门,请开门!”周睿正在睡梦中,听见一妇人叫声。仔细一听,原来是黄楚。便问道:“有何急事?大晚上的,叫门。”黄楚说:“你救了我丈夫,我特来登门道谢!” 听到昔日恋人黄楚黑夜来寻,又曾对黄楚有过恩情,周睿一时间动了坏心思,以为黄楚晚上前来报恩。开了门让她进来,想着与她同床共枕,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岂不让人浮想翩翩?但转念一想,不对,听黄楚刚才说的,分明是话里有话。她已是暗中给周睿传递了信息,意思是她与丈夫一起来的。周睿猜想,弄不好是她丈夫设计的圈套,让他往里面钻。也许是陈珞想试探她与他有无奸情。说实话,他们本来之间是纯情的,不能因一时不保而臭了自己一世的名声,既害了黄楚,也害了自己! 想到这里,周睿说:“不必了,这个时候不是谢人的时节,要谢的话,明日白天来罢!你一个妇道人,大晚上的来此不方便,赶紧回家吧!”陈珞听罢,这才消除了疑心,把那把尖刀收了起来。这时,黄楚尤其紧张,心都快跳出来。见周睿没开门,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黄楚对周睿的品行,愈发敬佩。后悔当初听信父母之言,而做出了错误的婚姻选择。 黄楚嫁给陈珞后,过得并不幸福。陈珞喜欢吸食鸦片,不久因为过量而导致死亡。蒋滟因突发疾病相继身亡,只剩下黄楚一人。黄楚想过再去找周睿的,但是她嫌自己已嫁过别的男人,没有了处女之身子,太对不起周睿对自己的一片痴情,便只好作罢。而此时自己无依无靠,生活无处着落,只得卖身到周韶府当了一名丫环。 然而,周睿对黄楚并不死心,得知她到周韶府上当丫环,委托别人送信给黄楚,他愿意娶她。可是现在黄楚已经身不由已,不得轻易出入周府大门。黄楚相约与周睿于某夜再相见。周睿为此欣喜异常。但周睿又深知黄楚身处周府高墙大院之中,欲相会,又谈何容易? 无可奈何之下,被相思之苦煎熬着,周睿坐在地上,只能长吁短叹。这时只见一女人飘然而来,看出周睿有心事,问:“周掌柜有何烦恼?”周睿视之,惊问是何人。那女人说:“你不必惊慌,我叫蛇妹,特来帮你忙的。”周睿说:“你认识我?”蛇妹说:“我不仅认识你,而且我还知道你今晚想与黄楚见面,却苦于周府高墙大院进不去,只能在此叹息,是吧?” 周睿见隐瞒不过蛇妹,只得老实地说明缘由。蛇妹说:“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不必在此唉声叹气。”周睿问有何办法。蛇妹告诉周睿如此如此。于是,蛇妹开始行动。周府有猛犬看守,其警如神,其猛如虎。生人因此皆不敢入内。当晚,蛇妹先将这条恶狗除死。然后背起周睿,越过墙垣,进入院内。蛇妹对周睿说:“你先去约会,我在此等候。”黄楚此时也正独自长叹,若有所待,却见周睿突然来到,真是欣喜过望。 但同时也不免惊怪,因问周睿有何神术?竟能来到这里。周睿具言其事。黄楚感激不已,赶快与蛇妹相见,将蛇妹接入室内,设酒相待。酒宴之间,黄楚诉说苦处,说:“如今我虽然身着绮罗,脸染铅华,却如在囚笼之中的鸟儿,一点儿也快活不起来。恳求救我出苦海。”周睿何尝不想救他,却又畏惧周韶之权势,况且如此高墙重重、家丁处处皆是,一旦被人发现,可怎么得了呢? 想罢,周睿只好默然不语。蛇妹说:“既然你如此坚贞,想出去也是好办的。”于是,蛇妹叫黄楚收拾好妆奁行囊。之后,往返三趟将其负出。当再次返回来时,天色已是微明。蛇妹说:“时辰已不早,这次我带二位一齐出去。”于是,蛇妹以双臂携起周睿和黄楚二人,飞出高墙,府内守卫家丁竟然无一人知晓。 近等到天亮,家丁禀报:“守门犬已被除死。”周韶闻言,奇之,即命人在府中严搜,方才发觉丫鬟黄楚不见了。周韶大为惊骇,说:“我家门墙,从来严闭。门锁无损,人却不见了,想必是哪位大侠将其负重飞腾而出?此事不可声张,免再招惹祸患。” 黄楚、蛇妹在周睿老家隐藏了一段时间,后黄楚、蛇妹因到江边赏花游玩,被周韶家丁认出,告之。周韶即召周睿来问。周睿不敢隐瞒,具说前事。周韶闻之,不觉大怒,说:“既然你喜欢黄楚,也就明说,为何叫蛇妹如此动手将我狗毒死?你可知道我那狗比某些人都珍贵,是我花大价钱从国外买来的。”于是,派手下家丁一齐出动,层层包围周睿小院。生擒蛇妹,才肯罢休。四面围定之后,正欲入内搜寻捉拿。。 突然之间,却见蛇妹手持匕首,如鹰一般,飞出高墙。众家丁见蛇妹飞腾而出,一齐张弓射箭,一时间箭射如雨,对蛇妹毫毛无损。顷刻之间,早已不见了蛇妹之踪影。见蛇妹竟有如此本领,不禁大为惊骇。后来,周韶害怕了,每到夜晚,都命家丁手持利剑,防卫在身边,以备不测。这样过许久,平安无事,周韶才慢慢地放下心来。 周韶见周睿要娶黄楚为妻子,逼迫周睿拿二百两银子来赎人,同时拿一千两银子赔偿狗之死亡金,否则就别想。可是周睿哪里有这么多银子呢?只得作罢,去寻马骉、郑戬一起前往桐州找周益,请远房叔叔周益给找一个事做。 第39章 出仕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周益推荐周睿,至桐州知府衙门,给知府刘佩当幕士。周睿上任后,又推荐了马骉、郑戬二人当差。马骉在府堂户房做事,做了一名胥吏。郑戬在司狱皂班当差,当了一名狱吏。 胥吏与狱吏统称为衙役,是官衙中各个科房主管文书、册籍、账目,掌握案牍的小吏。他们身穿皂色盘领,腰系丝绦,头戴四方平定巾。由于封建社会吏治腐败,官员多不务政事,一切都委托给衙役。奉衙役如师,备顾问,寄心腹,托爪手,认为衙役是为政所必不可少者。因而各级衙门,均借口政务繁忙,私自巧立名目,大增衙役名额。天下之官日冗,衙役之数日多,多者辄以干计,少者不下数百,致使衙役泛滥成灾,盘踞官衙,犹山岳不可拔,洪水不可御。 以科房为巢穴,挟文案为利器,假托公务,上下其手。因此,衙役尤其是书吏,舞文弄墨,谓之衙囊。借文字为护符,托词章以普食,皆可谓之书素。彼刀笔小吏,案成穷年,窃尔生平之一字,辄舞文而弄权。衙役检阅成案,比照律例,呈之司官,司官略加润色,呈之堂官,堂官若不驳斥,则此案定矣。清官难逃滑吏手。 且说桐州知府所辖县太元县城,因遭受严重水灾,朝廷拔下来的赈灾粮款,被县吏层层盘剥贪污。以至于到百姓末端,发到手里,吃到嘴里,已经所剩无几,甚至根本没有。再加上粮价暴涨,县里百姓,饥寒交迫,流离失所,易子而食。其景象,惨不忍睹。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官逼民反,这时,有一个叫鞠军的人,带头站出来振臂一声呼唤,大多数百姓纷纷响应。于是,组建了一支起义队伍,攻占了县衙,杀了贪官污吏,开仓赈济灾民,其声势越来越大。 原来,鞠军是大侠,臂力过人,少重然诺,以务农为业。同村中,有一家人,贫穷潦倒。父亲病死,连棺材都买不起。鞠军正在耕地,听说此事,叹息不已。解下正在拉套的黄牛,送到这家去,让他们牵去卖了,置买棺材,安排丧事。此事,在被村里人传为佳话。某日夜晚,一伙盗贼,趁着月黑风高,到鞠军家来偷窃。鞠军听到动静,并不叫唤。抄起一把大刀,躲在门后。盗贼刚要拨开门闩,摸了进来。鞠军出其不意,一连砍死三人。其余几个盗贼,见势不妙,不敢再进。但仗着人多,也不害怕。见行窃不成,又搭了几条人命。不得已,盗贼隔着门,对鞠军叫喊:“好汉,行行好,我们不进来了,但要把三具尸体带走。” 鞠军仍藏在暗处,略一思付,答:“可以。扔进一条绳子来,绑了拉出去。”几个盗贼,把一条绳子,扔进屋里了。鞠军把绳子拴在自己身上,几个盗贼哪里想得到,把他给拽了出来。鞠军又趁几个家伙毫无防备,跃而起,挥舞大刀,杀了其余几个贼人。次日,鞠军孤胆,杀了群贼,无所畏惧,家喻户晓。众人敬佩之。一时名震四方。鞠军父亲死时,来送葬的,不下千人,所送钱帛礼物,数不胜数,鞠军拒之,一概不收。 这时,朝廷招募军队,准备打仗。鞠军服兵役,因其英勇,被补为队长,正要去赶任,刚好有个同乡,名叫罗昌。因为偷了一只羊,被县令捕去痛打了一顿。罗昌一怒之下,杀了县令,逃到了鞠军这里。鞠军把罗昌给藏了起来。当时正闹饥芜,四方盗贼蜂起,民不聊生。鞠军就劝罗昌,以观时变,招聚豪杰,收留逃亡士兵,招收无业游民,至数百名而伸张正义。 罗昌听信鞠军之言,召集这些人,铲除贪官污吏,杀富济贫,与盗贼对抗。虽然时而抢掠杀人,焚烧房舍,但对鞠军一家,秋毫无犯,令官府感到头疼。官府以为鞠军与罗昌有往来,就把鞠氏家眷抓去全都杀了。鞠军在军中,听到这个噩耗,怒不可遏,回家报仇。刚好遇到县令贪污灾粮,鞠军就像一根导火索,一点就响,众人纷纷响应,杀入官府,闹起了暴乱。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桐州知府。知府刘佩听后,以掌击桌,大为恼火,召集幕僚、团练、通判等人,商议怎么办?团练宋武说:“这是暴乱,形势急迫,刁民们越来越猖狂,对我们不利,此时没有别的招数,只有动用兵力清剿,有一个杀一个。”其他人纷纷表态同意,说:“不动武,那帮刁民们将会闹到桐州衙门来了。”刘佩也赞同这个方案,正要下令之时,堂上传来不同的意见。 只见一人站出来说道:“且慢!此时动用武力,万万不可。”随后,阐明原因:“第一,如今官兵久不训练,动用武力不一定能够打赢;第二,暴乱正在风头上,正是得劲之当口,如秋风扫落叶。倘若官兵一旦失败,局势将更加不可控制。况且这次暴乱,事出有因,可能是赈灾不到位而引发的。当以安抚之策,既可安抚民生,又可平定暴乱。” 众人一看,此人长着一个大脑壳,大嘴巴,剑眉,厚嘴唇,高鼻颧,耳垂敦厚,面如桃玉色,嘴唇像涂抹脂膏。原来是周睿。宋武听了,很是不乐意,毫不留情批评周睿。宋武说:“周兄,怎么可以这么说呢?身为知府幕僚,应当出点好主意,你出的这个主意是个啥?长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这合适吗?”周睿顶了过去:“宋团练,我说的是实话。你的队伍,是一个什么样儿,你自己最清楚,关键时刻能够打得赢吗?不信,可以试一试。” 自从到了知府衙门之后,周睿对官僚作风很是看不惯。比如,绝大多数官吏,虚骄自大,闭塞无知,吏知黑暗,贿赂公行。又比如,除富贵而不知国计民生为民生,除私党而不知人才为何物,见黄金白银则喜,严刑非法以搜刮邑之钱米。还比如,军队不像军队,营务废弛,百弊丛生。册多虚具,粮多冒领,老弱充数,训练不勤,约束不严。有的官兵竟然三五成群,手提鸟笼雀架,终日闲游,甚而相聚赌博。对于这些朝廷积蓄已久的弊病,周睿又不敢说出来。天长日久,就显得性格有些内向,有时不说话则可,一说话就直言直语,得罪了周围不少官吏,刘佩对他也很是讨厌。 见周睿未出兵便言“败”字,扰乱军心,刘佩不舒服,生气地吼道:“够了,周睿,你先滚出去,到时再给你算总账!”在刘佩眼里,周睿是一个不可造次之才,成天混日子罢了,无足轻重,可有可无。早想把周睿辞掉,但周睿是周益介绍来的。周益曾经帮助刘佩,是刘佩的恩公,刘佩才没有把周睿辞掉。就这样,在知府衙门,周睿一直没有受到过重视,颇有怀才不遇之憾。这时听到刘知府的吼叫,周睿闷闷地退了出去。 不容迟疑,刘佩当即就下达命令:“宋团练,令你带领一千名兵丁,前去太元县城扫清乱民,不得有误。”宋武即刻站好,来了一个立正姿势,果断地回答:“是!”果然,事情如周睿所料,宋武带的一千官兵还未至太元县城,行至半道上花萼山脚下,便中了起义军预先设下的埋伏。官兵与起义军交战,哪里是起义军的对手,实在是经受不住打击。激战不到一个时辰,官兵死伤大半。宋武骑马侥幸逃脱,其他官兵看见主帅逃走,纷纷举手投降。狼狈逃回之后,宋武向刘知府报告,没想到暴民如此厉害,以至于惨败。 刘佩大惊失色,对宋武好好训斥了一顿,说宋武手下全是饭桶。训斥得宋武又羞又恼,无言以对。是时,刘佩又召集幕僚等人商议,众人竟然没有一个能够想得出好主意。这才想到了周睿所言,再想具体询问操作计策,却发现早已不见周睿人影。于是,刘佩责令宋武将周睿找回。宋武到处寻找,至周睿家中才找到。 宋武显得很是卑微,完全没了昨日盛气凌人之势,说:“周兄,我没有听进您的劝告,昨日带兵清剿暴民失利,实在惭愧!今刘知府派我来请您回去再商议。如您所言,安抚之策,实乃明智之举。”周睿冷冷地说:“我身体不舒服,已经向衙门告了假,请回吧!”宋武再三请求,都被周睿拒绝了。无奈之下,宋武只有回来,向刘佩报告,说周睿称病,请之不来。 怎么办?刘佩想到了周睿的叔叔周益,让周益出面帮忙请回。周益说:“我这个侄子,面相端庄,性格内向,看似木讷,行动迟缓,属于善良忠直者,但大智若愚,不表于色,不会吹捧,官场虚假那套做不来。”刘佩静听无语,低头沉思。周益又说:“所以,平日里您有所看不惯。那天他献计用抚而不用剿,确实为计深远,非一般人所及。遗憾的是您没有采纳。”刘佩请求:“周兄所言极是,我差点错过了像周睿这样的人才。现在形势紧迫,暴民恐会攻打至桐州来了,请您想办法把周睿请回来再议。” 周益不是周睿的亲叔,而是远房堂叔。这日,周益至周睿家,还是第一次。进门看见周母龙芸生病卧床不起,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周益真没想到周睿家竟然如此贫困。周睿苦笑着说:“你知道的,我在知府衙门当差,收入并不高。”周益点头。周睿又说:“以前,我给周氏商团做事,有些积蓄,但给母亲治病,早就花光了,现在还欠下许多外债。”周益说:“看得出来。真难为侄子你了。”周睿说:“叔叔,您看到我家里这么穷苦。实在是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周益说:“不会笑话你的。这五百两银子,你先拿着,作为你母亲看病费用及日常开支。至于以后怎么办,再想一想办法。”说完,给了周睿五百两银票。周睿说:“谢谢叔叔,你一直在帮我,让我感激不尽。”周益说:“刘知府来找过我,让我把你请回。”周睿说:“我听叔叔的。”说罢,跟着周益,回到了知府衙门。 看见周睿平安归来,刘佩满心欢喜,对周睿道了歉。周益对刘佩说:“周睿目前生活困难,又没有娶到媳妇,不如以养婢兰宛赠与周睿。”刘佩当场答应,回家给妻子梁琳说之,将兰宛嫁与周睿。这让周睿更加感激流涕,请求愿意孤身一人前往太元县城,与暴民和谈。起义军头领鞠军,见周睿孤身一个人前来,遂放松了警惕。鞠军把周睿请到县衙门,衙门已被起义军占领了。周睿舌战乱民,瓦解其斗志,乱民各自散去。 周睿回报,刘佩闻之大喜,奏明朝廷。皇帝赏识周睿功劳及能力,就令周睿在太元县任县令。周睿到太元县,马骉、郑戬一并跟随而来,在太元县衙门里面当了衙役。周睿勤政廉洁,治理有方,很快平定了人心,发展生产,一时间政通人和。 太元县地处偏僻山区,民风粗鲁悍暴。历任县令都感到头痛。周睿莅任太元伊始,按照历来惯例,拜谒了当地人崇奉的神庙。之后,到监狱探视。见监狱里,关押的犯人,人满为患,问狱吏:“怎么关了这么多人?都犯的什么罪?”狱吏说:“回老爷的话,这些人大部分是窃贼。”周睿说:“我原以为,都是杀人放火的江洋大盗。原来都是一些小偷小摸。关押这些人有何用处?”。 当即喝令升堂,把这类囚犯,都带上堂来。周睿叫账房给每名囚犯,发纹银十两。然后,对囚犯们说:“本官念尔等年轻无知,既往不咎。今给每人发十两银子,作谋生之用。”囚犯们惊诧不已。这时,周睿将惊堂木一拍,说:“今后你们要勤勉做事,自食其力,不再干害人害己之勾当。若有再犯的,本官严惩不贷。” 那些囚犯们,皆磕头谢罪,拿着银子,各自回家。此事,在太元引起震动。众人背地里笑话新任知县,说:“周睿还是太年轻,年轻人做事不牢靠。这样做,必将招致后患无穷。” 第40章 为民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且说周睿到太元县任县令。刚上任之时,看见监狱里面的人满为犯。就下令释放那些小偷小摸的犯人,还给每人发十两银子,作谋生之用。 有人笑话周睿太年轻,不会当官。如此只会纵容犯人加剧重新犯罪概率。 果然,没过多少日子,被释放了的囚犯中,就有犯人重新犯罪。 犯人被缉捕,押上了县衙大堂。 周睿对行杖的差役说:“立法之始,不可宽宥,给我狠打!”有几个重犯的惯窃犯,当堂就被打死。 消息传开去,太元人胆战心惊,私下里议论说:“谁说这位老爷不会当官?他的手段可真够绝的!” 某日,又抓住一名惯犯,叫暨毳。 周睿欲喝令杖责,忽然发现暨毳脸上,留有泪痕,问:“你屡教不改,难道还有冤屈?为啥哭哭啼啼?” 暨毳说:“小人是重犯,自知必死。刚才在大门外与老母亲诀别,不免落泪。我罪有应得,实在不敢怨恨!” 周睿命差役,到大门口察看。 果然,有一个白发老太婆,衣衫褴楼,怀抱芦席,站在衙门外,哭着等待领儿子尸体回家。 听到差役回禀,周睿说:“你既有这份孝心,就该有悔改之意,本县今日再饶你一次!” 命狱吏再发库银十两,说:“你以这十两银子为本,远走高飞,经营个小买卖,好生赡养老母吧!” 暨毳磕头谢恩,流着泪退下大堂。 某日,周睿收到知府刘佩来到太元县巡视的消息。 刘佩是周睿的上级。 按照刘佩的出场惯例,巡视各县,走到哪里,哪里就得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张灯结彩,大摆宴席,还要献上贵重的进见礼。 可是,周睿不打算这么做。 马骉劝周睿说:“过去我们在商场,吃过这样的亏。况且官场不比商场,宴饮馈赠,历来老规矩。大哥若不遵守,刘佩一旦不悦,以后可得被穿小鞋。” 周睿说:“太元地瘠民穷,财政收入萧条。更没有多余民脂民膏,奢靡享受。我就是要破了这个老规矩。” 等到刘佩驾到太元县,周睿只送刘佩十斛大米、四只腊羊肉。 刘佩知周睿脾气,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却不满。 不久,刘佩下令,命周睿重新丈量本县地亩,登记造册,以便重新计税。 周睿与刘佩争辩:“太元大部分是不毛之地。当年皇帝曾颁诏丈量地亩,考虑到这里土瘠民贫,特意留有余地,以济民生。” 刘佩说:“那又怎样呢?” 周睿说:“如今百姓生息繁行,添丁进口,耕种之地并没有增加。您命重新文量造册,必定加重赋税,使百姓贫上加贫。望大人三思而行。” 刘佩当然不听。 周睿抗命不遵。 刘佩大怒,叫书吏写下文书,道道催下来,周睿仍然置之不理。 马骉见周睿如此倔强,预感早晚吃不住劲,与郑戬商议:“我们要偷偷瞒着大哥,筹银万两,去贿赂刘佩,以求一免。” 郑戬无语。当晚将此事知周睿。 周睿将马骉叫来,当面严加斥止,说:“只要有我周睿在,就不许用金钱去贿赂。” 马骉一看此路不通,趁黑夜悄把万两白银,送往刘佩府上。 周睿闻讯,叫人从半路上把银子截了回来。 此事,被刘佩知晓,大为恼怒。 刘佩借题发挥,向巡抚缪彝,告了周睿一状,缪彝命刘佩将周睿押至巡抚衙门论罪。 来押周睿的官吏到了太元县。 马骉将消息放出去,立即在太元县引起骚动。成千上万的百姓揭竿而起,声称要把受命前来押解周睿之官吏,欲将其赶出太元县。 周睿出面劝止,说:“平民抗拒王法,驱赶朝廷命臣,是违法的。这么干,非但救不了我,反而害了我。你们还是好生从事农桑,我自有办法。” 反复申明道理,周睿不免落下泪来。 郑戬说:“既然如此,我与马骉护送您,免得在路上遭遇不测。” 周睿应允。 当周睿离开时,太元百姓赠送的鱼、肉、水果和各式干粮,装了满满一马车。 行不多久,从路旁,突然,窜出一个男子,手拿一尊金佛,拦在马车前,倒头便跪。 周睿问:“来者何人?” 那人答:“周大人,是我呀,你不记得我了么?” 周睿仔细一看,原来是暨毳。 便问:“暨毳,你来做甚么?” 暨毳说:“自从我受了您的恩赐,靠做买卖发了财,如今成家立业。” 周睿说:“你小子有出息了吗?我真不敢相信。” 暨毳说:“大人,你要相信我。听说您被弹,要离开太元。家母特命小人来报再生之恩。望大人笑纳,小人也好回复母亲之命。” 周睿笑了,说:“不必了。说不定,你手里这尊金佛,又是偷了别人家来送给我的,我可不能收。” 暨毳闻言,急得粗脖子涨脸,气愤道:“大人,您不肯收小人馈赠,还把我当个贼看。我还有何脸面回去见母亲?不如一死。” 说罢,纵身一跃,欲自刎而亡。幸好郑戬眼疾手快,将其挡住。 暨毳还是坚持把金佛献给周睿,弄得周睿哭笑不得。 到达巡抚衙门,周睿被押入监狱。 但是,案子拖延了一个多月,并不见眉目。 不久,御史言官将周睿一案,真相密奏皇上。 皇上下诏召见周睿,恢复了周睿官职。 仆役将周睿乘坐的马车,赶在一座大宅院门前,请下车。 周睿见这宅院巍峨华丽,造就不凡,不肯下车,说:“这并不是我家。” 这时,周睿妻子兰苑已迎出大门。 一见周睿迟疑不决,兰宛忙解释说:“老爷罢了官,凶吉未卜。太元百姓就把我们送到这儿来住。” 周睿问:“修这么好的房子,银子从何而来?” 兰苑说:“这房子,是太元百姓自愿集资所建,也是他们的一番心意。” 周睿闻言,竟然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念道百姓之好,周睿想为百姓做点实事。 那么做点啥呢?周睿巡视回来,心里便有了数。 某日,周睿打听到,太元县最有名的菜肴,是稻花楼的来凤鱼,于是,兴致勃勃地赶去品尝。 谁知却被一根鱼刺卡了喉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拔出来。 周睿一气之下,竟下一道荒诞无比的命令:太元县境内,不得出售有刺之鱼。 可是,哪里有没刺的鱼呢? 这分明是断了做鱼生意者的活路生计啊。 太元县境内有两条江,一条是渠江,一条是嘉陵江。 两条江里,都盛产鱼。太元县里有很多人都是靠鱼为生。 渔民专门打鱼,鱼贩子专门贩鱼,饭庄则专门做鱼。稻花楼的生意就靠鱼,周县令这命令一下,大掌柜石繁快急死了。 周睿这日来吃鱼,石繁并不在场,而是外出了,回来才得知此事。 石繁想,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以前是他欺负周睿,现在却反过来了。 周睿以前与他有过结,肯定心怀报复心理。而且吃鱼是在他经营的饭庄上,被鱼刺卡到的,因此发布了这条命令。 同行们定然怪罪,若不把这个命令给废了,往后甭想在太元县地界上混了。 想到这里,当晚,石繁就以赔礼道歉为名,登门拜访周睿,并送给周睿一百两白银,想借机疏通、疏通。 谁知周睿不肯接见,而且还拒收银子。 稻花楼不做鱼了,那就是藏起了金字招牌,生意一落千丈。 眼看着生意惨淡,入不敷出,再不把客人们招揽回来,就要赔本。 石繁转了转眼珠,想出一个主意来。吩咐厨子们,只做鱼头,改名为剁椒鱼头,是招牌菜之升级做法。 稻花楼重新推出了招牌菜,已多日不闻鱼腥味的饕餮客们,蜂拥而至。 石繁看着店堂里,又坐满了食客们,小二穿梭般地奔跑着,一时兴奋无比。 这时,郑戬带着几个捕快,气势汹汹地来了,进门就喊:“你好大胆子,敢违抗县令大老爷命令,做上鱼啦!” 石繁忙迎上前去,陪着笑脸,说:“郑捕头,多日不见,请息怒!” 郑戬说:“少哆嗦。我不会那么小气,不是与你翻旧账的。如今周县令下令不许经营鱼,你却顶风作案。” 石繁说:“县令老爷下令了,小民哪敢违反?不许卖带刺的鱼,小民卖的只是鱼头,一根刺都不会带的。” 郑戬直视石繁,说:“你还蛮懂规矩。这些鱼头里真不带刺吗?” 说罢,一挥手,几个捕快奔到每张桌前,把鱼头翻来翻去,看看是否有刺。 这么一翻,鱼头整个散了架。 更何况,捕快们把鱼头凑到眼前看着,鼻子和嘴巴几乎沾到鱼头上了,有的更恶心,口水都流下来。 等到捕快们筛查完,食客也没吃的心情了,匆匆结账走人。 如此折腾了三天,再也没食客来了,石繁急得直跺脚。 石繁把郑戬请到一边,塞给他二十两银子,苦苦哀求:“求您放过我吧。我这小本儿生意,禁不住这么折腾啊。” 郑戬拒之,小声说:“我奉县令老爷之令行事,哪敢自作主张?既然不让做鱼,你就别做了。” 石繁说:“不做鱼了,我这生意莫法做了呀!” 郑戬冷冷地笑笑,说:“我可管不着了。” 石繁急得要死。 这时,同行们开始发难。 有人往稻花楼门外泼大粪;有人来挖厨子;有人在半路上截走送货的小贩;有人居然威胁菜贩子,菜贩子不敢卖菜给他。 还有人带信来说:“若不把县令老爷摆平,取消了那个荒唐的命令,就一起同归于尽!” 石繁无奈,只得凑了二百两银子,又去拜望周县令。 想不到,周睿当即升堂,命令衙役把石繁押上堂去,指责三番五次地行贿官员,拉拢腐蚀,居心不良,按律当责。 于是,没收了那二百两赃银,又命令衙役把石繁拉下堂去打了十大板,然后丢在大堂外。 石繁恨得牙根儿痒痒。 没想到周睿如此奸猾,收了自己二百两银子,一点儿感念没有不说,还打了十大板。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冤枉的送礼人吗? 石繁越想越气,越想越冤,越想越恨。 就剩了一个念头:“报复这个吸人血,都不眨眼的混蛋!” 石繁被打伤了,一时再难操持饭庄的生意,只得交给了兄弟打理,自己则回家养伤。 其妻叫祁蓉,是个善良贤惠的女人。 见丈夫被打成这样,自然十分心疼,请了郎中,来看伤,开方子,抓了药精心熬制,定时喂给他吃。 然而,石繁得的是心病,又哪里吃得下? 祁蓉更是万分焦灼。 某日,石繁在床上躺着,忽然闻到一股股的鱼腥味儿飘过来,忙着爬起身来到厨房。 只见祁蓉在灶膛前忙碌,问:“你做了鱼吗?” 祁蓉点头。 石繁叹了一口气说:“如今不许人卖有刺的鱼。想不到还有人敢卖。若是被抓到了,不免跟我一样。千万别说出去。” 祁蓉应允。 片刻之后,鱼已蒸好,端上桌来。 石繁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到嘴里,但觉味道奇好,又用舌头寻刺,却未寻到,不觉奇怪地问:“这鱼没有刺吗?” 祁蓉点头:“你放心吃吧,一点刺都没有。” 石繁听罢,狐疑地睁大了眼睛。 给鱼去刺,一直是厨子做鱼菜时,遇到的最大难题,也从未有人能彻底解决。 若真有绝招解决,那就敢放心大胆地卖没有刺的鱼,县令也会拿他没办法。 又细着品了品,鱼肉里确实没有刺。 再吃了两口,也都没有刺。不禁惊奇地问:“你快告诉我,怎么能把鱼剌彻底去掉?” 祁蓉捂着嘴巴笑起来。 石繁被她给笑毛了,问:“你笑啥?” 祁蓉说:“我给你做的不是鱼,所以就没有刺。” 石繁惊得眼珠子险些掉下来:“不是鱼?可我吃着就是鱼啊。” 祁蓉这才说:“我看你吃不下饭,心里那叫一个急,就想着竭尽所能,给低烧改善一下伙食。” 原来,石繁素爱吃鱼,但眼下已没人敢卖鱼,祁蓉灵机一动,想到了做一条假鱼来蒙蔽。 想豆腐跟鱼肉最像,但没有鱼肉细腻。 于是,在黄豆中加入了薯粉,又加入鱼酱,磨出了特殊的鱼豆腐,并塑成了鱼形。 又怕鱼豆腐干涩无油,又在蒸制时,在盘子里,放了一块肥肉。 如此,蒸出了这一条足以以假乱真的假鱼。 石繁听罢,拍手叫道:“妙啊!” 祁蓉被丈夫一夸,羞红了脸。 石繁看着假鱼,眼睛一亮,不觉拍手叫道:“有了!” 随即把祁蓉叫过来,嘴巴贴在耳朵边上,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祁蓉听得目瞪口呆,连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哆哆嗦嗦地问道:“这,这行吗?” 石繁咬牙切齿地说:“不铤而走险,稻花楼怕是要保不住了!” 祁蓉只得应允。 经过充分准备,又大张旗鼓地推出了那道招牌菜来凤鱼。 即刻,稻花楼里食客如云。 好多天前,石繁被打了一顿板子,真是杀一儆百啊!再没有鱼庄,敢做鱼菜。 那些饕餮之徒,早就馋得眼睛都绿了。 这时,稻花楼忽然推出了这道鱼菜,哪能不蜂拥而至? 郑戬闻讯,又带着捕快们赶来,看到店小二们果然在给食客们上鱼。二话不说,绑了石繁就走,这边又赶走食客,封了稻花楼。 周睿即刻升堂,质问怎敢违背命令卖鱼? 石繁只是闭着嘴巴不肯说话。 周睿气极,命人把石繁关进大牢。 次日一早,又升堂讯问石繁,石繁仍是不肯开口说话。 周睿气极,正要命衙役,关进大牢去反省。却忽然得报,说是知府大人到了,周睿忙着带队迎接。 原来,祁蓉受到石繁指使,专在家中等待消息。 这天,她得到小二来报,说是大掌柜被抓走了。 祁蓉坐着马车,赶到桐州城,到知府衙门击鼓鸣冤。 知府刘佩升堂问案,祁蓉说:“我家丈夫,在饭庄中,卖豆腐,被县令大人抓走,投入大牢。” 刘佩觉得不可思议,传出去难免成为笑柄,只怕自己这个知府也当不成了。见当日已晚,就留祁蓉在城中住下。 次日一早,带着手下与祁蓉赶到太元县来看个究竟。 刘佩上来就问:“周县令,你可抓了石繁?” 周睿忙道:“抓了。” 刘佩又问:“为何抓他?” 周睿振振有词地说:“下官已经下令,严禁县内贩卖鱼类。可他违抗下官之命,仍是卖鱼,故而抓他。” 刘佩转脸问祁蓉:“你不是说你丈夫卖的是豆腐吗?” 祁蓉慌忙跪倒说:“小女子的丈夫卖的确实是豆腐。” 刘佩见石繁,跪在堂前,问:“你卖的究竟是鱼还是豆腐?” 石繁道:“是豆腐。” 周睿气得要死,大骂这两个人是刁民,睁着眼睛就说瞎话。 幸好稻花楼还封着,那些鱼就在桌子上,没人敢动,现在成了证据。 刘佩想一证真伪,带着众人等赶往稻花楼。 封条一揭,推开门,却见桌上还都摆着菜,果然就是那道招牌菜来凤鱼。 周睿忙说:“大人明鉴,这可不是鱼吗?” 石繁理直气壮地说:“那不是鱼,是豆腐!” 周睿快被气死了:“大人,请你尝一尝,看看那是鱼还是豆腐!” 刘佩也被搞糊涂了,一时难以决断。 但物证既在,尝一尝也就可见分晓,夹起来尝了一口,味道奇好,不禁赞道:“好吃,真好吃!” 周睿问:“大人,你说这是鱼,还是豆腐?” 刘佩这才想起不是来吃鱼的,而是来问案的,忙着用筷子扒拉鱼肉,仔细一看,果然看出这鱼,真是豆腐做的。 周睿凑过来一看,也看清楚了。 只得过去给石繁陪礼,说:“我冤枉你,给你道歉。” 石繁看刘佩没有要走的意思,就邀请刘佩和周睿,尝尝做的豆腐鱼。 两人笑吟吟地答应,坐下来,等着厨子重新上菜。那些手下没那么多讲究,把那几桌剩下的豆腐鱼,都给吃得干干净净。 刘佩吃得高兴,临走时留下墨宝:“素鱼。” 从此以后,稻花楼之素鱼,声名远播,很多食客都慕名前来。 太元县城里的那些饭庄,看到了赚钱好机会,哪肯放过?纷纷效仿。 其制作水平,甚至还超过了稻花楼。 周睿辞职之前,又发布了一道命令:“取消鱼禁。” 这天,周睿来到稻花楼饭庄,叫来石繁,说:“石掌柜,本官就要离开太元县了,却有个愿望未能实现,不知你是否肯帮本官这个忙?” 石繁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周睿说:“本官早就听说你做的来凤鱼名满天下,却无缘痛快淋漓地吃一回,你可否再给本官做一次?” 石繁一惊,问:“大人不怕再被鱼刺扎到吗?” 周睿笑道:“我喜欢吃鱼,又怎会被鱼刺扎到?” 石繁更是不解,问:“您以前可不就被鱼刺扎到了吗?” 周睿狡黠地一笑说:“那是我故意的。被扎到了,才好找个理由禁渔啊。” 石繁更是迷惑了:“我一直没想明白。大人为什么要禁渔呢?” 周睿无奈地一摆手,说:“我在巡视中发现,太元境内河中的鱼,都快被打绝了,就想下个鱼禁。” 石繁还是没有弄明白。 周睿说:“我想让河里的鱼,长上几年,不能为了一己之口福,断了子孙们的活路。” 石繁哦了一声,似乎有所理解。 周睿说:“这几年,鱼禁下来,河里的鱼多了,也大了、肥了,应该捕鱼了,想也该解禁了。” 石繁心里一惊。 直到此时才明白,暗暗骂了几年的县令大人,竟是这样为民办实事的。 第41章 计谋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一天,周睿闲来无事,与马骉、郑戬,都身着便装,走进茶铺随便看看,见柜台上面摆着各种精美茶叶,赞不绝口。 黄楚见其中一位,脸色红润,身材魁梧,面容熟悉,就认出这是谁了,这不是周睿吗?黄楚差点叫出声来。 原来,黄楚来到了太元县城做起了茶叶生意。 周睿似乎有难言之隐,用双目凝望着她,示意她不要叫出声来。周睿未挑选茶叶便随他人匆匆出店,未及与之相见与相认。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周睿,已与兰宛结婚,便不好意思再见。 然而,周睿从茶铺,回至县衙以后,竟然勾起了对过去美好回忆。一连几天,茶饭不香,瘦了好几斤。 这一切,当然都不逃不过好兄弟马骉的眼睛。 马骉劝周睿别那么憋屈自己,现在既然当了县令,生活条件好了,再娶一个不算啥,便出主意让自己的妻子出面说媒。 刚开始,周睿不同意。 后来,马骉劝了很久,周睿也就同意了。 马骉妻子卢朵,听说要给周县令说媒,也来了精神。 次日,就装着顾客到黄楚茶铺套近乎。 体态丰腴的卢朵,先是梳洗打扮一番。只见她身着红色缎面旗袍,头戴金簪,耳坠宝石,看起来雍容华贵。 她一进店,黄楚以为是贵夫人驾到,便热情相迎,端茶让座。卢朵笑着问这问那,黄楚都耐心解答。 二人你问我答,不知不觉便缩短了距离。卢朵自我介绍,随后便问起黄楚的身世。黄楚犹豫片刻,便老实相告。说完不免伤心落泪。 卢朵突然问道:“妹妹,别伤心了。还记得周睿么?” 听了此话,黄楚先是一愣,随后叹了一口气说:“记得,怎么不记得呢?前些日还来过店里,他似乎把我忘记了,这不怪他,只怪自己的命不好。” 黄楚脑海里面回忆着与周睿在一起的画面,几年前周睿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眼前,她怎么会忘记昔日使她梦魂牵绕的情人呢? 此时此刻,黄楚心潮起状不停。她很好奇眼前这个女人是谁呢?为何提起周睿?莫非她就是周睿的夫人?但又不像。 于是,黄楚好奇地问:“夫人,请问您是?” 卢朵又笑着重复介绍了一下:“哦,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我是周睿的结拜兄弟的贱内。我名叫卢朵。” 黄楚不失时机地问起:“你瞧我记性。周睿还好吧?” 卢朵见时机已到,便把周睿的近况着实渲染了一遍,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听说周睿已成了本县的县令,黄楚心里有了不同想法。人家现在是官员,而自己只是一介草民,恐怕看不上。 看出了黄楚的顾虑,卢朵安慰黄楚别想那么多。 卢朵说:“其实,周睿从来都很喜欢你,他在心里一直记着你。这一点,我家老马经常在我面前提到,毫无半点虚假之言。” 随后,试探性地问:“你们抽时间见个面吧?” 黄楚想,如果周睿念旧,肯定会欣然前来,否则万事作罢。便柔声地说:“大姐,你引他来见一见吧!” 次日,周睿如约而至。二人相见,少不了惊喜,寒暄过后,黄楚发现周睿有些愁苦写在脸上。便询问怎么回事? 周睿说:“太元县城闹灾荒,粮商们高抬粮价,时不时有饿死人的现象发生,朝廷要求在十五日内想办法解决问题。” 摸了摸额头,周睿又说:“摆在前面的这个棘手事,不得不让我十分烦恼。” 黄楚说:“那总得想一想办法呀,烦恼忧愁,有什么用,那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办法总比困难多,就看你能不能想得到?” 周睿说:“我脑袋都想烂了,都想不出啥好主意。” 黄楚说:“你身为县令,总是有办法的,何必这么忧愁呢?” 听了黄楚的鼓动与激将,周睿无可奈何地说:“我当然忧愁。对于能想的办法,我都已经想了许多,就是不凑效。” 黄楚沉默。 周睿说:“目前最要紧的是,让粮商们卖平价粮,让饥民能够买得起粮食。” 黄楚问想了哪些办法? 周睿说:“我把大小衙役都派到市场上监督粮商卖粮,可是粮商们精明得很,大多数人早已脚底板抹油溜了。” 黄楚不解地问:“监督卖粮?这是为何?” 周睿答:“就是监督粮商们,不要抬高粮价,实施限价销售。” 黄楚沉思片刻,说:“这不是限价,而是堵塞之策,实乃下下策。我有一计,可缓解燃眉之急。” 周睿有些等不及了:“快说,什么计策?” 黄楚说:“别急!你去把那些大小衙役全部撤回来,该干啥就干啥,别再去搞监督了。” 周睿望着黄楚脸上。 黄楚说:“让师爷写一张告示,内容大意为:太元县城粮价,一律放开,不限价,买卖随意,官府不得半点干涉。” 周睿问然后呢? 黄楚说:“然后,派人在县城内外大小道路上把这个告示张贴起来。这样,粮价不到几天时间自然就会跌下来。” 周睿半信半疑,质问道:“真的吗?以前我派那么多衙役进驻粮商铺子,让其不哄抬物价,却不管用。现在却不管,随意这样放开了,粮价会跌吗?” 黄楚点头。 周睿说:“可是,如若不然,就会任由奸商抬高,盘剥饥民。” 黄楚胸有成竹,说:“不会的,你按照我的说法去做就是。如果实在不行,你再来质问我不迟。”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告示一贴出,让粮商们大喜。皆打开粮仓,抬高价卖粮。 有的粮商们实在太贪婪,看见有利润可图,甚至不怕山路崎岖难行,将粮食从外地源源不断地运进太元县城。踌躇满志地想狠赚一把。 然而,这样的境况,持续了一周时间左右。 后来,让粮商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太元县城粮食开始积压,供求关系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由“求大于供”转变为“供大于求”。 怎么办?唯有降价,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价,才能将粮食卖出去。 周睿闻之大喜,立即来见黄楚,问这是为何?黄楚得以解释。 原来,商人本性是逐利,但有利,其无利不可为,无不能为。放开比堵塞要好得多。 天下万事万物,越是干涉堵塞越是必致其反。皆因官府并非万事皆可为,一切应当相信百姓、尊重自然规律。 诸事只要官府放得开,即使官府不出面,百姓自有解决之道。对于一切问题,皆会迎刃而解。 听了黄楚的解释,周睿佩服得五体投地。一种想娶黄楚的念头油然而生。但自己已经有了妻室,她肯答应吗? 却说张琪、张雄、周江等人,瞒着周氏商团东家周韶,拉帮结派,插手人事安排,以权谋私,中饱私囊。 他们互相共议:搞成帮派,结成团伙,排除异己,与自己一致的,则纳入;否则就排斥。 不幸的是,周韶患了虚症,病情时好时坏。在周韶患病期间,更让这三人得意忘形,在周氏商团中恣意妄为。 各商号提出意见与建议,存在矛盾问题纠纷,压着不报,擅自处置。 长此以往,周氏商团岌岌可危,这让许多老员工很是担心。 某日,周韶病情稍微好转,与张琪、张雄、周江等人在后院饮宴。周韶说:“商团主要是靠你们,辛苦了,来,我敬你们一杯,我不能喝酒,只能以茶代酒。” 三人齐声附和:“哪里,哪里,东家辛苦,这些都是我们应做的。” 这时,突然,听到哭声——有人在周韶面前大哭。 周韶一看,一位老人,叫周屹,他是周氏商团元老。径直来到后院,守门的见他是老员工,也没有阻拦,因此得以入见。 周韶问:“老人家,您为啥哭呢?” 周屹边哭边说:“周氏商团马上就要倒闭了,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还在这里与他们喝酒。” 周韶说:“经营得好好的,收入是大大的,怎么说是倒闭了?” 周屹以手指张琪、张雄、周江等人。 忿忿地说:“我听说,库存积压,订单量缩减,重要部门突然闲下来了,留不住人才,工资出现拖欠,员工福利不兑现……这些都是倒闭迹象。” 周韶沉默。 周屹又说:“现如今商团便是如此。其因是你经常不在公司,全是这帮人惹起的,他们以权谋私,擅自做主,欺骗隐瞒,报喜不报忧,你什么都不清楚。” 周韶静听。 周屹说:“商团正失去人心,失去发展,失去机会,失去人才,倒闭就在旦夕,只是你没有注意罢了。” 张琪、张雄、周江跪于周韶面前。 哭着说:“我们尽力为周氏商团做事,但还是没有得到百分之百的认可,只是因为我们确实能力有限。” 三人看了周韶的脸色,又说:“像周屹这样的元老,都容不下我们,我们只有辞职以谢周氏员工,请东家开恩辞退我们,另请高明。” 言罢失声痛哭。 周韶很生气,愤怒地对周屹说:“你胆子真大,竟然敢闯进来,胡说八道,差点让我误会了。” 说罢,叫家丁将周屹赶出去,取消周屹养老所有待遇。 周屹气愤地说:“你有权处罚我,对此无所谓,但我有所谓的是,我亲眼见证周氏一天天发展,可惜的是不久将要死在小人手里!” 众家丁正要将周屹赶出去。 一人大声叫道:“且慢,待我去见见周东家再说不迟。”众人一看,是岑溥,也是一名老员工。 岑溥入见周韶说:“周屹只不过是提醒你,你却取消他的养老金,凭什么呢?他何错之有?想当初,要是老大当家在的时候,也不至于如此。” 周韶说:“他毁谤高级管理人员,对我也不礼貌,我当然不能放过他。” 岑溥说:“东家,差矣!你到下面去听一听呼声,有哪个员工不对这三人恨之入骨,悢不得把他们皮都剥了。” 周韶沉默。 岑溥说:“这三人,对周氏商团没有一点贡献,有的人甚至还有见不得人的老底,他们却位居于高层一人之下千人之上。” 停了一会,岑溥又说:“对周氏家财虎视眈眈……而你却不自我反省检讨,在此冤枉好人,周氏商团真的要毁灭了……” 周韶毫不客气地打断岑溥的话:“你不要再说了。我觉得他们比你们都忠诚多了” 见劝说不听,岑溥与周屹牵手而出,边走边长叹。 是夜,张琪、张雄、周江令家丁将岑溥与周屹,将其逗引而出,杀害于荒野,并制造自杀假象。 踵州知府沈南,令捕快侦缉此案,因找不到他杀证据,只能判定为自杀,最后是不了了之。 周睿请马骉、卢朵商议如何把黄楚娶到手。 卢朵建议:“这样吧,我约黄楚喝茶,把话说明,看她有何想法?” 马骉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周睿说好啊,那就再次拜托弟妹了。 卢朵与黄楚喝茶时,表现得十分亲热,试探性地问:“妹妹,周睿想与你重修于好,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面对卢朵开门见山的询问,黄楚也反问道:“怎么好法?” 黄楚不是没有想法,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内心却波澜万丈:“周睿现在已经有了妻室,如果嫁与周睿,无疑就是做小妾。那得受多少罪呀?” 黄楚告诉了卢朵自己犹豫的原因。 卢朵听完,安慰地说:“妹妹这么聪明,你是周县令事业上的帮手,唇齿相依,怎么可能把你当成小妾看待呢?” 黄楚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卢朵又说:“更何况你身在太元县城,而‘她’在桐州,距离又那么远,各管各的,谁又会责难呢?周睿离不开你是有目共睹的。” 这一番话,让黄楚动心了,便点头同意。得到黄楚肯定答复,卢朵赶紧告诉周睿。周睿心花怒放,委托卢朵做媒,向黄楚求婚。 如周睿所愿,终于和黄楚拜堂成亲。 从此,黄楚成了贤内助,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有时对周睿断案起着参谋作用。 某日上午,周睿正在衙内批阅公文,忽然接到命案。 报案人叫段丹。 据段丹陈述,今天早晨,她见已日上三竿,父亲段晁还未起床,就到房外喊了几声,却无人应答。 于是,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却被吓得魂飞魄散。 段晁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鲜血从床上流到地上,人早就断了气。 周睿闻讯,叫马骉、郑戬带几名衙役,即刻赶到案发现场察看。 马骉、郑戬看了床上血迹,便知段晁,是在凌晨被害的。 凶手作案,手法老道,捅在心口,一刀致命。 马骉仔细察看,发现在床铺下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一首诗,落款人是孙锐。马骉、郑戬等人当即回来,向周睿报告命案现场情况。 周睿问:“段丹,你是否认识孙锐?” 段丹跪下哭着说:“大人,我认识孙锐。我猜想家父是孙锐杀的。” 接着,段丹又陈述认识孙锐经过。 去年中秋节,段丹在丫环余露的陪伴下,到寺庙烧香。 寺庙内外人山人海。 两人在看杂技时,段丹忽觉腰上被人动了一下。一回身,看见是一个中年男子,偷走了身上的玉佩。 那贼见段丹已察觉,像老鼠一样,麻溜地便钻进人流,飞快逃走。 段丹给余露招呼了一声,不顾少女羞涩,等余露未弄清楚事情原委,即刻追了过去。 那贼见段丹追得紧,拨开众人拼命往前跑。 眼看贼人就要脱逃,忽见偏殿下,闪出一个少年,将贼人绊倒并擒住。 贼人将玉佩掏出来,交到少年手上,然后趁少年不留神,窜进人流中跑了。少年将玉佩还给段丹,未留下姓名就走了。 此后,那少年的形象,每天都会浮现在段丹的脑海里。 这天,段丹又在想那少年,忽听余露说:“小姐,您看街对面走过来的那人是谁?” 段丹起身看,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少年,不由又惊又喜。 余露朝那少年摆手,少年笑着朝她们点了点头。 自此后,少年每天都到楼下来回地走,与段丹眉目传情。 这天晚上,段丹斜倚窗前,那少年又来到楼下,抛了上来一个绣球。 段丹将绣球接住,情急之中,将头上插的一根金簪丢给了那少年。 两人传递信物后第三天,媒婆胥荷找到段丹提亲,从怀里掏出一根金簪来。 段丹见状,臊得粉面通红,问:“是谁让你把金簪带来的?” 胥荷说:“是孙锐。” 段丹问:“孙锐是哪个?” 胥荷说:“孙锐是在寺庙里为你夺回玉佩的那位少年。他托我向你提亲,今天让我把信物带来,让你有所相信。” 原来,自寺庙一别,孙锐也忘不掉段丹之姿容。 那日在街上行走,无意间看到了段丹。才知日思夜想的姑娘,就是附近的段家小姐,于是托胥荷前来说媒。 段丹说:“实属无奈。我的父母早就为我订了一门亲事,我也不敢违背。但自己又确实对孙锐有好感,要不然也不会将金簪相赠。” 胥荷劝说:“既然你和孙锐,彼此有情有义,就应男欢女爱。若你同意,我就回话,让他每天晚上来,和你约会,你看如何?” 经胥荷开导,段丹点头默许。 停顿一会,段丹问:“他怎样进入几丈高的绣楼呢?” 胥荷说:“用布连结起来,结成几丈长的布带。等孙锐来了,以咳嗽为号,将布带放下来,孙锐抓住布带爬上来。” 段丹应允。等胥荷走后,叫余露将布结成布带。 当晚,孙锐果真来了,两人柔情蜜意,海誓山盟。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半年。 段丹父亲段晁,略有觉察,责备女儿,段丹心生不安。 昨天夜里,孙锐又来了,段丹说:“我父亲生气了,你以后就别来了。再过一段时间,等父亲没有提防后再来。”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父亲竟然被人杀害。 因此,段丹认为,一定是孙锐怀恨在心,而杀了父亲。 周睿吩咐马骉、郑戬两人,带几名衙役,将孙锐带到大堂。 审问孙锐:“你是否与段丹私会?” 孙锐说:“没有。” 周睿说:“你还敢耍赖,有段丹作证。” 孙锐说:“段丹说的不对,当初我的确是想和段丹相好,但胥荷回话说不顺利,我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从没上过段丹的绣楼。” 见孙锐不承认,段丹流泪说:“大人,孙锐完全是胡说。” 周睿说:“孙锐如实招来,否则就动刑侍候。” 孙锐说:“大人,我冤枉啊,我实则不知情。” 段丹说:“好你一个不知情。我用布带做梯子,你每天上楼与我欢会,并以金簪为凭证,怎能抵赖得了呢?” 孙锐斩罢,越发感到糊涂,说:“大人,我实在冤枉。肯是有人得到金簪之后,拿来骗色的。我如果真去过,来往半年,声音体态,段丹能没印象吗?” 听孙锐这么说,段丹仔细打量孙锐。 段丹说:“他的声音不是很像,似乎也比他还胖。每天都是在夜里相聚,因怕父亲发觉,没点过灯,没看清,只记得他腰上有一块疮疤。” 周睿即叫孙锐脱掉上衣。一看,却无疮疤。 由此断定,和段丹私会的,另有其人。 那么是谁呢? 回到家里,百思不解,愁眉难展。 黄楚见状,问其何故。 周睿具言其事。 黄楚略一思考,对周睿耳语数声,教其如此,如此。 周睿应允。先将段丹和孙锐暂时收监。 当晚,胥荷之子,叫葛邺,正在家里喝酒,忽听门外传来一老者啼哭声。 葛邺拿着剑,来到屋外寻找,没有发现啥,以为听错了,又回屋继续喝酒。 刚坐好,那哭声又传了进来。 葛邺不由得毛骨悚然。 如此一连三天,葛邺被弄得寝食难安。 到了第四天,葛邺在街上,遇到一个游方的道士。 道士上下打量了葛邺后,说:“您印堂发暗,如果老朽没看错的话,您定是被一个老者的魂魄困扰。” 葛邺听罢,即刻向道士求救。 道士嘴里念念有词,掐指一算,说:“老者死后,阴魂不散,故此啼哭。不过,我观官人相貌,腰内定缠疮龙。” 葛邺惊异地说:“您怎么知道的呢?” 道士说:“我当然知道。若您瞒我,定要引来杀身之祸。” 葛邺承认,并将衣服捊起,给道士看。 道士一看,果然如此。便给葛邺施了法。 当天晚上,葛邺睡了一个安稳觉,再也没有听到老者的啼哭声。 次日一早,葛邺刚起床,就被马骉、郑戬带到大堂。 进了审判大堂,葛邺发现知县大人竟是那个道士,一下子蔫儿。 原来,周睿断定假冒孙锐和段丹约会的人,一定和胥荷有关。 而且,当初勘验伤口时,发现死者段晁,前胸刀口前宽后窄,断定凶器是一把杀猪刀。 进一步了解到,胥荷之子葛邺是屠夫,而孙锐身上并无疮疤,故此周睿将目光锁定在了身上有疮疤的人身上。 那么如何察看葛邺身上有无疮疤呢? 此是黄楚之主意,教周睿扮成道士,施以鬼魂计,诈葛邺,以此察看疮疤身上有无疮疤。 在刑堂上,周睿问:“葛邺,你是如何和段丹欢会的呢?” 葛邺便如实供述。 原来,胥荷找段丹说媒,出来后就去找孙锐。 不巧的是,孙锐外出不在家,胥荷没有找到人,便只好回家。 葛邺发现金簪,问胥荷:“这是谁的?” 胥荷具言其事。 不久,孙锐回家,听家人说,媒婆胥荷来找过他。 孙锐以为胥荷做媒有结果,便来胥荷家寻问。 胥荷见到孙锐,先去找金簪。遍屋寻找,却不见金簪。猜想是儿子葛邺偷走了,于是骗孙锐说:“段丹父母已为她订下亲事,段丹无奈,将金簪收了回去。” 孙锐失望而去。 当晚葛邺回家,胥荷问金簪下落。 葛邺开始支支吾吾,不承认金簪是他偷的。 后来,经不住母亲哄闹,这才说出了实情。 第42章 忠直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原来,葛邺垂涎段丹花容,只恨自己与段丹无缘。但从母亲那儿得知,段丹欲和孙锐夜晚相会之事,心生鬼胎,趁着天黑,来到段丹绣楼下。 葛邺轻咳一声,段丹果然将布带放下,葛邺抓住布带爬上楼。 黑暗之中,段丹看不清面孔,将葛邺当成孙锐。 两人男欢女爱,缠绵到后半夜,葛邺顺着布带下了楼回家。此后,葛邺天天趁天黑来,天亮前再悄悄下楼。 不知不觉,两人来往了有半年。 某晚,段晁外出上厕所,无意间看到一个男人,顺着布带,爬进了女儿窗户。 于是,第二天,段晁将段丹狠狠地斥责了一顿,并告诉她,过几日已订婚的男方便来迎娶。 葛邺闻言,嘴上答应以后不再与段丹来往,心里却有了毒计。 当天,葛邺悄悄溜到书房,偷来孙锐之诗稿。将段晁杀死后,把那张写有孙锐名字的诗稿,扔在了段晁床下。 之所以这样做,除掉段晁这个绊脚石,嫁祸于孙锐。将孙锐弄死后,达到将段丹娶到手的目的。 可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最终露出了马脚。 周睿破了案,上报案情。 上面批复,将葛邺凌迟处死。 话说郑戬在太元县令周睿手下当差役,每日上班下班,日子过得平淡无奇。郑戬喜欢吃肉包子,尤其喜欢北街上那家包子铺。 经常去买包子,一来二往,便与包子铺的老板熟悉起来。 老板叫裘裕,老实忠厚,手艺超绝,包出来的包子,滋味清香可口,顾客吃了还想吃,于是包子铺生意兴隆,便赚了些散碎银子。 虽如此,除去杂七杂八的一切开支,生活还只是中下等水平。家里不算富,但也不算穷,将就过得去,达到养家糊口水准。 见郑戬,举止端庄,容貌俊伟,不像衙门里面的坏人,裘裕对郑戬极其尊敬。每遇郑戬来买包子,就称“郑爷”,待如座上宾。 裘裕有一女,叫裘芸,年方十六岁,容貌漂亮,裘裕夫妇视为掌上明珠。 常言道:“一家饱暖千家怨。”裘裕虽然说不上富裕,但外人见他生意赚钱,不缺吃穿,有的人便心生妒嫉起来。 一日,裘裕正在包子铺里做事。忽然,来了七个县衙捕快,如狼似虎,凶神恶煞。为首一人,叫尤猛,是捕快头目。进得店里,喝道:“给我砸!” 随即那些捕快,就把桌椅板凳碗筷盘碟等家具砸得稀烂。裘裕上前辩论制止,尤猛又说:“给我拿下!” 众捕快就把裘裕用绳索捆了。 裘裕之妻柳香与其女裘芸见状,急得顾不妇女羞耻,哭哭啼啼嚷着出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随便抓人,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尤猛冷笑一声,冷冷地说:“当然有王法,裘裕就是触犯了王法,有人举报他与山贼有勾结。” 原来,前不久,周睿围剿山贼过程中,抓获一个叫毛魁的山贼头目。 在审讯中用了大刑,毛魁实在受不了,瞎编乱造,受妒嫉裘裕的人指使,随口一说城北卖包子的裘裕与他串通,窝藏赃物。 柳香闻言,如被雷击中一样,一声霹雳,头脑昏胀,叫了起来:“天呐,冤枉啊!我们都是老实本分做包子生意,哪里认得啥山贼?别说勾结了,闻所未闻。” 尤猛说:“不管冤不冤,先把裘裕押到衙门里再说!” 这裘裕一家人,从乡下来的,确实都是老实人,都是从未见过世面的,不懂与盗贼串通之罪利害,也不知如何打发这些捕快,只是一味哭泣。 倘若拿银子把捕快打点一下,或许少受些罪,但他们哪里懂得起这个礼数。 尤猛见其无贿赂动静,便说:“这家伙奸诈,不承认,家中必有赃物,给我搜!”众捕快巴不得这声令下,急入内翻箱倒柜,见到银子便往自家口袋里面装。 柳香杀猪似的嚎叫起来,捕快们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把箱箱柜柜里面的东西翻完了,这才罢手。 正在这时,进得一个人来,喝道:“快快住手,有我郑戬在此,不得无理,赶快把银子还给这老汉!” 尤猛见是郑戬,虽是在一个衙门里面当差,但郑戬身份不同,他不仅是中层官吏,而且是县令周睿的结拜兄弟。 这个尤猛,是何等精明之人,见人下菜,看菜吃饭,见风使舵,忙叫捕快们按郑戬的意思做,把搜来的银两如数相还。 裘裕一见郑戬来了,喜上眉梢,忙扯住其衣角,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哀求说:“郑爷,快救我!” 郑戬忙问其故。 尤猛说:“前些日抓到一个山贼,供出裘裕是其同伙。” 郑戬说:“既然出自贼口,也未必全信,那万一是陷害呢?且请看在我的面子上,请多照顾这一家人!” 尤猛说:“这有啥说的,只听郑兄吩咐。” 郑戬请尤猛给裘裕松绑。安排酒肉招待尤猛等人,走时又摸出几两银子打发。并叫裘裕先至衙门,把情况说清楚。 又转身安慰柳香、裘芸,说:“无妨,但把缘由搞明白了,自然就放回来了。” 柳香说:“全仰仗郑爷相助,不胜感激!事平之后,定有重谢!” 裘裕跟随尤猛去衙门。 郑戬回来,对周睿说:“城北有一个叫裘裕的人,他是包子铺老板,听说他被人供出与山贼串通。我经常在他那里买包子,知道他不可能做这样的歹事。可能是被诬陷了,请大哥明察秋毫!” 周睿说:“戬弟,串通山贼之案,非同小可,你不敢私下收别人银子,而回来给我讲情面。” 郑戬说:“大哥,你是了解我的。您放心,我不可能收别人贿赂。只是站在公正立场,讨个公道罢!” 周睿平日知晓,郑戬为人,忠直耿介,心里已有七分相信,郑戬所说的话。 于是说道:“那就好!我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明天待我细细审来便可知晓。” 郑戬拜谢而退。 次日,周睿升堂断案,宣称带人犯。少顷,捕快押解裘裕,至堂上来。 裘裕见官,立即跪下。 因捕快看在郑戬面子上,不曾动刑法,因此裘裕没受过狱罪。 周睿问:“裘裕,有人举报说你串通山贼谋反,可有此事?” 裘裕答:“老爷,我冤枉啊!我不曾认得任何山贼,何来串通之说?” 周睿又问:“那有没有山贼认识你的?” 裘裕答:“小民哪里知道,想来未必认得。” 周睿说:“这个不难。” 便叫一个叫蔡凯的捕快过来,脱下衣服与裘裕穿了,假扮作捕快。 让蔡凯穿上裘裕的衣服,装扮成疑犯。 吩咐两人在山贼毛魁面前更换角色,以此,辨别毛魁是否认识裘裕。 蔡凯、裘裕两人,更换衣服妥当,遂押毛魁出来。毛魁戴着枷锁在堂下跪下。 周睿问毛魁:“你供出裘裕与你串通,是吗?” 毛魁答:“回大人的话,是的。” 周睿敲动惊堂木,故意问假扮裘裕的捕快蔡凯:“裘裕,你可知罪?” 蔡凯说:“老爷,不关小人的事。” 毛魁看了看,指着蔡凯,一口咬定说:“就是他,他在城北卖包子,我们把偷来的赃物就窝藏在他包子铺里的。” 蔡凯说:“老爷,冤枉啊,我不曾认得他。” 毛魁对蔡凯说:“你耍赖,怎么不认得,我常在你铺子里面吃包子,把赃物藏在你处,难道你得了好处就忘记了吗?” 听毛魁这么一说,周睿心里有了数。想进一步证实,便故意说道:“裘裕窝藏赃物,不必说了。可是天下姓名相同的较多。” 又指着穿捕快衣服的裘裕说:“他也叫裘裕,敢情是他吗?” 对穿着捕快皂衣的裘裕,看了又看,从未没有见过面,毛魁根本认不得,遂摇了摇头,说:“老爷,是卖包子的裘裕,不是捕快的裘裕。” 以手指穿着裘裕衣服的蔡凯,周睿问:“是他吗?” 毛魁说:“正是!” 周睿冷笑一声,连拍惊堂木三下,指着毛魁骂道:“你这黑心山贼,昧着良心,自做了歹事,却诬陷忠良,应当千刀万剐,方才解我之气。” 毛魁坚持不松口,坚称自己说的实话,周睿说:“你还敢嘴硬诬陷狡辩,让我险些误了无辜百姓。” 周睿叫蔡凯与裘裕把衣服换过来。指着蔡裕说,他不是裘裕,而是捕快蔡裕;又指着裘裕说,他才叫裘裕,但不是捕快。 “我叫他们彼此把衣服换了,故意来试你的,你却胡言乱语,把人都认错了。证据在此,显然你诬陷他人,罪加一等。” 毛魁这才羞愧地低下了头。 周睿问:“是谁指使你的?” 毛魁昂着头,眼睛向上看,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不肯说,死讲义气。 周睿下令动刑。三个皂隶取得夹棍来,把毛魁脑袋夹住,中间一个稳住脑袋,左右各一用绳子用力拉。 毛魁玩皮赖肉,绝不肯招半个字。任凭怎么夹,即便夹死也不肯说。 还是裘裕善良,见毛魁的脑袋,被当场夹得流血,便向周睿央求。 裘裕说:“老爷,算了吧,我也不愿知晓害小民的仇人,省得知晓后心里恶心,冤冤相结何时了啊!” 周睿见裘裕替毛魁求饶,说:“裘裕,你果然是一个善良的人。” 后来,毛魁从监狱里面逃脱。 且说周睿提起笔来,在登记薄上注销裘裕之名,当庭释放裘裕回家。 郑戬见裘裕被放了出来,心里松了一口气,便坚持送裘裕回家。 一到家门,裘裕便大声呼唤柳香、裘芸过来,说:“快给恩人磕头!拜谢恩人,若不是郑爷这个恩人从中出力,我几乎与你们不得相见。” 自裘裕被押往衙门以后,柳香、裘芸总是提心吊胆,担心裘裕受到冤枉而坐牢。今日见裘裕毫发无损回了家,总算放下心来,与裘裕抱头痛哭。 三人哭过之后,柳香、裘芸又转过来给郑戬磕了三个头,算是谢恩大礼,对郑戬千恩万谢。郑戬将二人扶起,辞别而回。裘裕将郑戬送出家门。 送至一条街那么远,郑戬推辞说不送了,裘裕坚持又送了一程。一直快要到衙门口了,裘裕这才驻足,目送郑戬进门,不见其身影,裘裕这才回家。 裘裕回来后,对柳香说:“人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 柳香说,是啊。 裘裕说:“前些日受了别人诬陷,到衙门里面坐牢。凡是进那个牢房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幸好遇见到郑爷,不然,我这把老骨头怎么受得了。” 柳香说:“那我们还是要好好地感谢他的帮助!” 裘裕点头。 柳香说:“你说得有道理!可是拿啥感谢呢?若拿银子,家里不富裕,拿少了,不像样;拿多了,也拿不起。如何?” 裘裕说:“只有拿银子,才见真心。其他又没有别的啥宝贝。那就尽力而为,能拿多少,算多少。” 柳香说:“说到宝贝,我们倒是有一件。” 裘裕睁大眼睛,吃惊地望着柳香,忙问啥宝贝。 柳香说:“女儿裘芸,是我们宝贝吧!” 裘裕说:“是啊,她今年十六岁,未曾找到婆家。” 柳香说:“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即使嫁出去做妻,也是庄稼汉,或者是穷人家。郑戬是衙门里面的公家人,许多人想攀还攀不上呢!” 裘裕说:“你的意思是说,将裘芸送与郑戬为妾,让郑戬做我们女婿。有了郑戬这个靠山,我们也免得受外人欺负。” 柳香说:“正是这个意思。” 裘裕想了一想,说:“此事,好是好,但不知女儿肯不肯?” 柳香说:“郑戬长相不差,年岁比裘芸大不了多少,又加上他妻子吴敏贤惠,懂道理,平常与裘芸谈得来,裘芸可能会同意。” 当即把裘芸叫来,具言其事。 裘芸对郑戬尚颇有好感,尤其是对救父亲回来,甚是感激。 一听父亲要把她许给郑戬为妾,算是报答救父恩德,裘芸没有丝毫犹豫,当场表示愿意:“一切听从父母的安排!” 裘裕说:“只是我们一厢情愿,不知郑戬肯不肯?这样,不如我们登门道谢,把女儿留在他那里。不论怎样,他都不好推辞。” 柳香、裘芸二人应允。 三人计议已定,翻看日历,择一个黄道吉日。 裘芸从头到脚以出嫁的装束好生打扮了一番,冠上以漆纱为之,以鱼鱿、进口的象牙、玳瑁装饰,加以饰物,金银珠翠,彩色装花。 雇了一乘小轿,扶裘芸坐上去,裘裕、柳香二人走路伴随而行。 行至郑戬家门前,郑戬夫妇热情接入。郑戬不明白其来意,便问何故而来。 裘裕说:“老汉我承蒙郑爷相救,今日全家人齐来登门道谢!” 郑戬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不必再三言谢。” 裘裕说:“这是我们应该的。” 郑戬不解地问:“我想若是来谢,你们夫妇来了就是。为何也将裘芸带来了?” 裘裕将郑戬扯到一边,悄悄地说:“前些日子,若不得你的帮助,我早就成了狱中冤鬼了。若我死了,他们母女俩不知会流落至何处?” 郑戬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裘裕说:“是您让我得以重生。无以为报,今日便将小女送来。若不嫌弃,就让她与你为妾,早晚侍候,老汉夫妇终身也就有了依靠。” 郑戬闻言,正色道:“您说哪里话,这样使不得。我若如此,天地不容。” 见丈夫与裘裕,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话,吴敏心中甚疑。 吴敏浑名“母大虫”,其人年约三旬,貌亦不陋。 武艺颇为精湛。 特善使枪。 置一豆于地,驰骑过之下,一枪则剖为二,再驰再下,则擘为四。 其精如此。 遇之者不知其能,或与格斗,必为所杀。 郑戬善用铁鞭。 听说吴敏,武艺高超,定要与其,比个高低。 两人拼死角斗,酣战半日,也分不出个高下。 真是不打不相识,居然握手言欢,做了夫妻。 这日,吴敏高声对郑戬说:“大官人,今日难得秦伯伯一家人上门来,不如安排在家吃饭,有话再慢慢叙谈罢!” 郑戬答应一声,便吩咐厨子,弄饭相待。 饭菜准备妥当,端上桌,郑戬特意拿出陈年窖藏白酒开启,给裘裕倒了一杯,自己也满了一杯,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裘裕趁着酒兴,在喝酒当口,再次提起裘芸为妾之事。 吴敏闻言,方才知晓俩人为何嘀咕半天。她暂不说话,望着郑戬,看郑戬态度。郑戬立即推辞,裘芸羞得满脸红彤彤的。 裘裕见状,有些恼了,遂离开席位,跪在郑戬面前,说:“若是不答应,我就一直跪着,就不起来。” 郑戬暗想,看样子裘裕是铁了心,不如暂时应承。不然,他又要做出过激之事,弄得满城风雨。吴敏也劝同意。 于是,郑戬只得点头答应,将裘裕扶了起来。裘裕欢天喜地。酒罢,夫妇俩起身告辞,吩咐裘芸好生侍奉。 裘芸含羞忍泪,不舍父母离开,“嗯”地应了一声。 郑戬见此,当着裘裕夫妇之面,说:“妹子,你暂且在我家住几日,我自当送还!”裘裕夫妇只当郑戬说是客气话,也没有在意,遂辞别而回。 吴敏本身贤惠,不捻酸,又对裘芸有好感,感觉裘芸挺不错的。只道丈夫郑戬当晚要与裘芸同宿,便叫仆人收拾专门房间给裘芸居住。 谁料道郑戬没有去裘芸房间,而是与吴敏同床共枕睡下。 吴敏问其何故如此。 郑戬说:“我若贪恋女色,趁人之危,借恩德之名,而娶了裘芸为妾,惟恐遭他人耻笑,我也于心不忍。” 吴敏无言。 郑戬说:“退一步来说,这样的行为,与山贼有何两样?郑某虽然只是小小衙役,非著名人物,但若坏了道德良心,一样会遭到天谴!” 吴敏见丈夫赌咒发誓,知道丈夫说的不是假话,便又问:“既然如此,为何还留她几日?” 郑戬说:“秦老汉老实巴交,为人实诚,若我不允他女儿,他一定会想其他办法,剜肉补疮,寻其他方式来谢我,弄得不好起反作用。” 吴敏沉默。 郑戬说:“你平日与裘芸如同姊妹,留下她住几日,与她说说话,岂不可美?” 吴敏应允。 当晚,两人恩爱,相拥睡下,一夜无话。 裘芸在郑戬家住了一些时日。 郑戬待裘芸如亲妹,如常相处,并不曾起一丝一毫色念,甚至不进裘芸房间半步。裘芸开始时甚是疑惑,后来习以为常,也不足为怪。 不知不觉,裘芸住了一月有余。郑戬说:“时日算是久了,不如现在就把裘芸送回去。将来裘裕问起来,裘芸知道会怎么说的。” 吴敏觉得有道理,就点头答应,叫仆人抬轿子送裘芸回家。 裘裕见女儿回家,便问来问去,裘芸皆细说其事。裘裕想来恩情尚未报答,而将裘芸送回,感觉不妥当,便又把裘芸送给郑戬。 郑戬又将裘芸送了回来。如此送来送去,三番五次,直到郑戬恼怒成羞,义正严词地拒绝,裘裕这才作罢。 自此,秦、郑两家之间往来,都不如以前那么密切。 裘裕原本无大根基,不过生意济楚。 自被衙门捕快来搅乱之后,包子铺关门歇业好几个月,老主顾多有生疏,便寻别家店铺买包子。 后来,裘裕被抓。有人看见,传言他与山贼串通。 虽经过衙门澄清,被周睿放了出来,但听信人才不管这些,就当是如此。裘裕名声就有点不好听。 于是包子铺的生意,慢慢地冷淡了下来。 第43章 辞官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裘裕想把裘芸嫁个富裕一点的人家,靠着她过完下半余生,可是高不成低不就,裘芸一直待在闺阁中。 忽然,一日,踵州商人孟超,贩运粮食,至太元县城北吃包子。 无意中瞧见裘芸,被其美色所吸引,有意重金娶其为妾。 遂委托媒婆说媒,裘裕一口索要五百两彩礼。 孟超慕色心重,对五百两彩礼,不说二话,满口答应。选择了一个吉日,把裘芸娶了,安家于葵州。 买了一处宅院居住,并还买了丫环、老妈子侍候。孟超与裘芸就在癸州成亲。 却说郑戬在太元县衙门当差,谨慎厚道,仪表可观,深受器重,屡次考核优秀。再加上周睿无微不至关照,郑戬由此名气日显。 王良是桐州知府,是周睿上级,刚刚上任不久,闻知郑戬能力超群,便把郑戬调到桐州,留在他知府衙台前听候差役侍候。 太元县是桐州下面的,一个州辖小县。郑戬从小县调到大州,那就算是高升。薪资福利待遇及各种收入往优越于县衙。 这是那时一些县衙里面的小吏官,梦寐以求又求之不得的美事。 王良极其器重郑戬。有一次,通知郑戬把公文拿到他家里。郑戬拿过去时,王良刚好有事临时外出,只好把公文给王良夫人。 只听得有人通报:“夫人来了!” 因见是王知府的夫人,郑戬惊慌失措,趋至庭中跪倒,拜伏于地,不敢仰视。 王夫人觉得郑戬背影熟悉,便叫其抬起头来。一看,就问:“莫不是太元县衙郑爷么?” 郑戬敛容屏气,小心翼翼,呈上公文,说:“小的不敢当,我确是郑戬。王大人叫我送公文过来,他不在家,我就交给夫人您吧!” 王夫人让仆人接过,请郑戬站起来述话。郑戬站了起来,却低着头,不敢直视王夫人。王夫人问:“你认得我么?” 郑戬摸不着头脑,不清楚问这话的含义,他虽然听着这声音有点熟悉味道,但是不敢鲁莽轻率答应,只是默默静听。 王夫人笑道:“妾身并非别人,即是裘芸也。” 郑戬听罢,有些怀疑,就拿眼偷觑王夫人,一看,果然正是裘芸。 裘芸说:“我当初嫁与商人孟超为妾,孟超以亲女相待,后来嫁与王相公为次房。他正夫人死了后,相公将我立为继室。” 郑戬静静地听着。 裘芸说:“今已受过诰封,我今生不想有此等荣华富贵。若非是你当年君子厚德,义还妾身,我哪里能够享此荣华?” 郑戬心想,她昔日是个黄毛丫头,谁会料道竟有如此地位?便随口说道:“那是夫人的命里注定了的。” 裘芸说:“我与王相公来此不久,正欲寻你报恩,不想在此遇见。今后若有事,尽管来找我。凡是我能够办到的,一定相帮。” 郑戬暗想:“她分明是嫁与孟超,怎么又嫁与了王知府?” 带着这个疑问,当下退出堂外来,郑戬私下里偷问王府管家韩珪,方知事情缘由。 原来,孟超在癸州与裘芸完婚之时,正值夏季。那些商人朋友闻知娶亲,都前来送礼庆贺。 酒宴上喝酒,你一杯,我一杯,把孟超灌得烂醉如泥。孟超回到洞房里面时,已是醉得失去知觉。竟然爬在地块上睡了一晚上,没有与裘芸干成云雨之事。 因为天气炎热,裘芸也没有扶孟超到床上来睡,任凭孟超睡在地板上。 直到天明时分,孟超在朦胧中,却见一老者,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立于身旁,对孟超说:“你娶的这个小妾,将来是一品大员的夫人,不是你所玩得起的,请不可造次胡来。若有违背,必遭大难!” 那老者言毕,化成一团白烟而离去。 孟超顿时被惊醒,头却像炸裂那样疼痛,只得爬起来。 梦中稀奇,私下狐疑。匆忙洗漱完毕,见裘芸还在梦中,就到街道上,寻着一小面馆,要了一碗面条。 面馆以卖面食为主,如丝鸡面、三鲜面、盐煎面等,也兼卖其他食品。 其门首,以枋木及花样沓结缚如山棚,上挂半边猪羊;一带近里门面窗牖,皆朱绿五彩装饰,谓之“欢门”。 每店各有厅院,东西廊庑,称呼坐次。 客至坐定,则过卖执箸遍问坐客。 侈甚,百端呼索取复,或热,或冷,或温,或绝冷,精浇熬烧,呼客随意索唤。各桌或三样皆不同名,行菜得之。 走迎厨局前,从头唱念,报与当局者,谓之“铛头”,又曰“著案”。 讫行菜,行菜诣灶头托盘前去,从头散下,尽合诸客呼索指挥,不致错误。或有差错,坐客白之店主,必致叱骂罚工,甚至逐之。 孟超吃完面条,然后慢悠悠地,顺着老城墙根,找算命先生解梦。 那算命的人,却是瞎子,年纪并不大,大约三十余岁,肩靠一根盲棍,是用来探路的,坐在街沿上,前面摆着一张纸,上书看相算命解梦等字样。 听了孟超陈述,算命的人便掐着手指头算一算去,嘴巴动来动去,咕噜咕噜,暗中默念,孟超当然无从知道念的啥。 少顷,算命的叫孟超伸出手掌来,在手心上写了一个“弃”字,说:“你与那女人无缘,放弃吧,将她重新寻主!” 孟超付了算命钱,就独自回来。边走边想,不太相信。回家见到裘芸美貌,又动了与裘芸云雨之心思。 白天但凡有此色念,便觉头裂;晚上与裘芸靠近,愈加头痛难忍。 孟超心生奇怪。想起梦中那老者所言,又听街头算命的说起。 暗想:“此是天意罢!我若破了她女儿之身,也许真的会因此而遭受大难。既然将来她是一品大员夫人,不如暂时认她当干女儿,将来我还因此得富贵。” 打定主意,遂把意思与裘芸说了。裘芸闻言,当然欢喜。 裘芸本来对孟超并未有甚么感情,只是冲着那三百两银子彩礼,权当认自己的命运。如今见孟超主动放弃结姻,却只认做干女,哪有不肯的呢? 当下起身,跪在孟超面前,拜了四拜,改口称呼:“爹。”孟超将裘芸扶起,称呼裘芸为“闺女。” 然后,各房分床而睡。 有人问起孟超,他便说裘芸是朋友的女儿,委托他来癸州寻女婿的。同时叫媒婆及各位商人朋友四下里寻访。 恰巧王良带着家眷至癸州赴任知府,夫人有病,要寻偏房,服侍夫人。此话一出,巴结知府的,做媒的,如蝇聚膻,何止百余起? 众人介绍来的,王良均未看上眼。孟超闻言,便委托媒婆说起裘芸。 媒婆在王良面前,张开那张甜嘴,把裘芸美貌与品德夸耀了一番。把王良说动了心,便想面见裘芸。 那裘芸本身生得美丽动人,婷婷玉立,自然大方,五官靓丽,任何男人见了都得心动。 王良当然见了不少漂亮的女人,但都没有裘芸那么天然顺眼,也许是缘分已到了,王良当场就答应下来。 孟超见裘芸被王知府看中,果然如梦中神仙所说。虽然王知府现在只是一个四品官职,但将来升上去至朝中为一品大员,也是说不定的。 想到此,孟超不要彩礼,倒陪嫁奁五百两银子。王良给孟超下礼,钗环首饰,缎匹银两,约计三百金。 孟超收下,备置嫁事,自己穿了礼服,请众吹鼓手,一路吹过。孟超骑马,裘芸坐轿,将其送至王府。 是夜,云雨之后,王良发现裘芸是处女身,愈发敬重,以礼相待,甚是相得。 不料夫人病重不起,一应家事,尽由裘芸掌管。 裘芸本是吃过苦头的,晓得甘来苦愁,善良温和,周到妥帖。凡事处理得井井有条,里里外外,没有一个人不称赞她的。王良对裘芸也非常满意。 不久,夫人病逝。葬礼过后,王良择一吉日,将裘芸立为正房。恰遇皇帝改元嘉恩,竟将裘芸报去,恰被皇帝封了诰,从此就正经做了王夫人。 几个月后,王良从癸州调桐州赴任,裘芸也跟着来此,因此偶然间见着郑戬。 等王良归来,将公文给王良之外,哭着诉说起自己遭遇,说郑戬有恩于她,不然哪能保全女儿之身,请求凡事照顾郑戬。 王良闻言,被郑戬品德所折服,遂点头答应帮之。 且说周睿当县令,两年有余。身体力行体会到,不当官则已,一当上官,才知这个官,不好当,就遇到许多烦恼。 在太元县辖区,有一个商户,叫庄绕,现在已死。 但他生前刊刻了明史,又请人增添了明末天启、崇祯两朝事,其中多有指斥满州的文字,被人告发。 朝廷则令周睿把已死了的庄绕开棺戮尸,作序者、刻印者、校阅者、销售者、藏书者统统杀害,有的轻微的则充了边关。 又有一个秀才,叫贺盛,作书论序,论及朝廷政事,以为当时的捐纳制度流弊太多,事发后即被锁拿处死,妻子儿女均被充军。 身为太元县令,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在政治高压下,周睿不得已做了这些违心事,内心一直不安,做梦都不安身。 这还不算,还有官场潜规则。 当时官场流行“议罪银”,这是由“罚俸”演化而来的。 为了惩罚轻微犯错的官吏,扣除官员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基本工资,而采取的常用手段。 但皇上觉得罚俸数额太少,想对官吏多收一点,以弥补皇帝自由支配银两的亏空与不足,“法外加罚”。 既没有写进法律里,又不纳入国家财政,直接归入皇上的小金库,而使其成为潜规则。 说白了,就是犯错官吏,给皇帝私人行贿。 从财政亏空之类的重大错误,至在奏折里写几个错别字之类的小错误,皇帝视官吏交纳银两额度多少,不追究或者少追究官吏犯错责任。 此举一出,那些聪明的官吏就发现了其中的妙处,不少官吏主动交纳议罪银。 比如知府沈南以“未能迅速搜获要犯”,自请罚银子两万两;县令郝琯以失察客商走私自行议罪交纳一万两…… 甚至知府王良,有一次不小心,把香灰弄到朱批奏折上,因此“惶惶不可终日”,积极要求罚银三万两。 以小过而甘重罚,既说明官吏对自己严格要求,又为皇上小金库充实而不声不响地立了功,可谓一举两得。 这些官吏实际上是为了讨好皇帝,手笔之大连皇帝都觉得不好意思,认为王良有些过了。 而周睿没有钱交纳议罪银,从来没有交过,所以处处被“穿小鞋”。周睿时时都觉得如履薄冰,生怕踩响了“地雷”而致使自己身败名裂。 忍受不了做那些违心事,也忍受不了这些官场潜规则,周睿被弄得左右为难,内心不得安宁,好不自在。 于是,周睿辞官经商,前往窦州,跟着苗俊,学打算盘。 在学习期间,一日,堂弟周松来找周睿,诉说其盗卖田地之事。 原来,周松因往京城解白粮,在途中被土匪抢走了。 白粮是一种供特殊用途之漕粮,有专人送纳到京城内府供应皇宫,以供宗人府消费及百官俸禄之需要。 它在经济上维持封建专制政权的正常活动中起着重要的作用。 如今白粮被丢,那可是天大之事,吓得周松脸色苍白,日夜不得安宁。 官府追查下来,要求周松赔补,否则将要坐牢。 可是周松无钱,无奈之下,趁周睿不在家,偷偷地瞒着,把周睿那几间铺子,卖与他人。周松得了银子,抵白粮之账,免了牢狱之灾。 这时,听周松说起,买主来要来收铺子,周睿才得知这回事。起初周睿很是生气,但周松恳求原谅,周睿方才平静下来。 与周睿一起学算盘的罗孨,劝周睿告状,把那几间铺子要回来。 周睿说:“周松不幸,为公破家,义当相助。在危难之际,周松若要来借,我也要答应。自己家里之事,把钱送在衙门里面打官司,没有那个必要。” 罗孨心里觉得,周睿胆小怕事,不敢作不敢为,怕担事怕官司,懦弱无能为力。但是,后来发生周睿帮助苗俊之事,改变了罗孨的看法。 且说苗俊之侄叫苗骅,帮苗俊陪周韶吃喝玩乐,使苗俊取得茶引,与周韶合作之后,见苗俊给的赏银不多,心生怨恨。 苗骅趁机,游手好闲,不求上进,赌博输了钱,却趋炎附势,便将苗俊的典当铺,偷偷投献给虞霸。 虞霸叫弟弟虞彪,带上八九个像狼一样的仆人,驾了两辆马车,来至典铺门前。把“苗记典当”牌匾摘下,将“虞氏典当”牌子钉上。 虞彪说:“这家典当铺,如今属于虞家,苗家在五日内搬出去。” 随后,虞彪又对店内几名伙计说:“明日我兄来此,与你们再签订聘请协议,给你们的薪水,比苗氏低一两银子。” 苗俊出来要争辩,崔煜要出手与其搏斗,苗俊担心吃眼前亏,便用眼色阻止。 这般狼奴,不由分说,只叫苗俊快些搬出走,否则不要自讨苦吃。 说罢,跳上车,一溜烟地离开了。 苗俊又气又惊,本来像马脸那样长的脸,拉得更长了,但无计可施。 崔煜说:“这肯定是苗骅,干的好事,出的主意!” 众伙计都说:“不管怎样,我们都愿意跟苗掌柜干。” 苗俊说:“那怎么办?”众人发了愁。 这时,周睿走了进来,见众人愁苦成这样,说:“各位别愁,依着我做,随我走去,保证虞霸不得逞。” 众人惊问:“周先生,你有甚办法?” 周睿说:“知府王良是虞霸表哥,仰仗这层关系,所以横行霸道。虞霸却不知苗掌柜与王良关系甚好。王良遇此,左右为难,极避嫌疑。明日打掉虞霸之霸气,拥到知府衙门去告状。王良见我们有理,自然会向着我们这边。” 众人担忧地说:“恐怕会惹出祸事出来。” 周睿说:“惹出祸事,一切都由我来承当。” 众人说:“好,我们都听你的。” 周睿说:“明日叫打,不要打他致命处。若打出人命来,不论有理无理,恐怕难脱干系!” 次日上午,果然来了几辆马车。其中有一辆车里边坐着虞霸,带了两个美女和两个俊男,点鼓鸣锣,至典铺门前停下。 先是虞彪下车,叫众伙计出来迎接。 周睿当先,领着十余个伙计,每个伙计手里都拿着好些石头瓦块,一拥而来,走到车前。 虞霸还未下车,左拥右抱着俊男美女,靠在车窗往外面看。 只见周睿对着虞霸吼道:“你是什么样的恶霸?竟敢占侵占苗家典当铺子。” 虞霸正待发怒,要查问是甚么人,如此胆大。 周睿一声令下,叫了一声:“看打!” 伙计们一声附和,手中泥瓦块头如雨点般向虞霸扔来。 马车装了泥瓦块,车窗被打碎,里面摆设碗盘,都已被打坏。人打得没处躲。虞霸慌忙叫开车。 虞彪见虞霸逃走,也慌忙上车走脱。 周睿叫只打恶霸与狼仆,不要打美女与俊男。俊男便躲在美女身后。虞彪对虞霸说:“他们都盯死你我,快把衣服脱掉,躲在车底下。” 虞霸从其言,脱了衣袍,趴在车板上,抱头鼠窜。 周睿将“虞氏典当”牌匾,对虞霸逃去的方向,扔了过去,摔在地上,跌得粉碎稀烂。 虞霸脱身到家,忙到王良面前告状。不料周睿带领众伙计,竟到窦州知府衙门前打鼓叫屈。王良升堂,询问明白。 王良已知虞霸告状缘由,明白虞霸从来都是纵肆的,有些怀疑。 又听周睿陈诉,众伙计哭叫,王良说:“虞霸欺占苗家典当铺,我已知晓。” 即刻差人捉拿虞霸,抚安周睿等众人,欲将典当铺归还与苗俊。 少顷,虞霸到堂前,如今告不得霸占,辩解说是契买的,有其侄子苗骅作证。 王良生气地说:“虞霸你还不老实,我看出来了,明明是你与苗骅合伙欺骗,还想狡辩。该当何罪?” 虞霸求饶说:“表哥,我错了,看在亲戚面子上,放我一马吧!” 王良说:“正是我看在亲戚面子上,我才惩处你。” 经过再三求饶,王良拿侄子苗骅、虞家几名狼仆重处,各重打五十大板、拘三十日,以绝趋炎附势之路。 第44章 报应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又拿虞霸、虞彪轻处,各打板子二十下,拘十日,以消狗仗人势之力。 到期后,苗骅、虞霸、虞彪、狼仆等人被放出。 周睿这一举动,早叫虞霸得当铺又不得了,被打了板子又被拘留,反倒吃了一场亏。 到此,罗孨知周睿自己产任人盗卖,不是软弱无能没本事,只是一个轻财重义之人罢了。 苗俊见周睿帮了自己的忙,对周睿格外欣赏与关照。 过了三个多月,学成毕业以后,则借给周睿五千两银子本钱,让周睿做生意。 且说各地商号商务往来增多。 那时因为没有邮局,官府设的驿站,只为官方传递书信物资,没有为民间传递书信的机构。 民间书信物资往来,只有靠友人顺路传递,或出高资托人运送,故有“家书抵万金”之叹。 常年在外奔波谋生的周睿,以前给苗俊当过轿夫的,时常为商号和他人捎带信件。他意识到,办信轿行是个可发大财的商机。 经营这种业务,市场广阔,除了能收得信资外,还可取得像“赏银”这样的额外收人,是一桩获利既多又十拿九稳的生意。 开辟邮路,以获利多少而定。哪里能多赚钱,就在哪里辟邮路设分局。 分局铺面,必须高悬招牌。店名之下,详列信件投送地点,以招顾客。店门之内,设一柜台。 邮件来时,管事议定信资。在信封上书明例资数,或快跑赏银数。然后登记入账本,分派信夫头负责投递。 对汇兑、现金、包裹等实行责任赔偿制。 凡人力不可挽救的火烧、水淹,免赔;措信夫头被杀死,免赔;如遇盗匪抢劫,赔一半;其他如有损失,全赔。 视路线远近,行程难易,规定了信资、日程、寄递方法和每月寄递次数。 递送邮件的日程和信资,分为正站、快站两种。正站相当于现在的平信,快站相当于现在的快递。 正站的信资和日程有规定,快站的信资和日程则是面议。快站信中最出色的是快信和平信。 快信,也叫火烧信。用火烧去信封的一角,向跑信侠头表示,加急快递,火速送别。 平信,比快信稍慢一些。在信封上面,用数层油纸包封,避免雨水浸湿,其上并缚一小木片,万一不慎落人水中,不致沉没。 如用肩挑,将信包紧缚在两头向上弯的扁担的尖端上,利于迅速攀山越岭。 特派急快跑信夫头,不能多带其他信件,郑重专送,以期安全快速。 因为信用强,声誉高,一些商家交投快信,所付快信赏费,有时甚至多到数十两或百余两纹银。 快站的日程,比正站的日程,提前二分之一。特殊情形,可提前三分之二。快递方法,日夜步行。有时是雇用马帮日夜兼进。 当然,路途风险挺大的。 有一天,傍晚时分,马骉独自送信,行走在荒无人烟的大山之下。 但马骉不怕。 马骉天生一副伟岸身躯,再加上胆大艺高,正是一个天生的豪杰。 正行间,突然,有一黑影,从大树下窜出。马骉定睛一看,也是一条手持大棒的莽汉,当路而立,要马骉留下买路钱。 但此人,虽也生得似半截铁塔,却根本不是马骉对手。 结果,反被马骉制服,只好跪在地上,叩头求饶。 马骉心想,这样的家伙,为当地-暴,危害百姓,哪里肯轻饶,当场将其处死。 停了一会,这拦劫者之父,又来接应,又被马骉打得抱头鼠窜。 这件事,一传开,当地人无不称赞马骉,为民除了一大害。 汇兑方法有两种。 一种是相互兑用,如踵州的银子托交周睿后,互相打兑,并不将银子直接运到踵州。这种方式多用于商业范围。当时盐号、票号所汇的银子,常作如此处理。 一种是将托汇的银子直接送至目的地。这种方式多用于官方汇款,当时的盐务银子、协调、京饷等都是如此处理。 其收取汇费亦是面议。 对汇票之类大抵是以价值和距离计算收费。一般不超过千分之一。对现金之类,大抵以距离、重量和价值计算收费。一般不超过千分之二十。 因为周睿的邮路广、信用强、资金雄厚,每年承接的汇兑较其他的多。 孟超见周睿开设信局赚钱,也干起了这一行。 有了竞争对手,周睿与郑戬、马骉商议,如何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郑戬说:“孟超对寄往各地信件,每月定为三至六次。建议我们迎合商人的需要,采取增加信递次数的办法,每月定为九次。每遇商人业务兴旺季节,将营业时间延至半夜才止。” 此外,马骉还建议优惠邮资。 比如,晚间商号、票号、盐号结账后,派人登门收揽邮件和汇款。先记账、后总付邮资。一次有多数信件交寄,可面议折扣。 不问信件多少,议定每季总讨邮资若干,包干投递。商号、票号、盐号的伙计交寄信件或包裹,免费优待。 周睿说:“两位老弟提的建议都很好,是一种利己便人的经营方式,这样就能贏得了诸多客户,换来商界之称许和信任。” 随后,还说:“对于通往外省的信件,与各省民信局协定交换互寄方法,每年年终,各自结明账目,互报存欠款项,如数找解。” 这些措施实施以来,服务到位,生意越来越兴隆。尤其是托交外省的信件,均能稳妥送到,这是孟超根本做不到的。 当时商民们对周睿开设的信局评价:“星罗棋布,互为联系,商民称便。” 与周睿相比,孟超信局方式不灵活,而且服务态度差。于是孟超生意日益惨淡,渐渐失去了客户,因而关门歇业。 但后来,周睿因信件、汇票送达出现差错,赔偿了客户大量银子,如今只能勉强维持生意。 且说周韶病倒了。 “为富不义,必遭报应。”正是应了那群乞丐叫喊的这句话。 数日后,周韶虚症,病势沉重,抽搐、失明、发烧、腹泻、出虚汗、牙龈肿胀、心包积液、双下肢截瘫。 周韶已经快不行了。 作为周氏商团老总,周韶妻妾当然数不清楚,但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只有三个,生下孩子却只有两个。 正室叫黄姀,葛州城里人,未曾生育一男半女;其次妻,叫宋妘,生子周仁;其第三妻,叫汤娋,生子周义。 汤娋本是一戏子,长得挺漂亮,又会讨老爷欢喜,最关键的是生的儿子周义与宋妘生的儿子周仁聪明百倍。 宋妘心高气傲,嫉妒心极强,有野心,根本看不惯汤娋,哪里容得下其在眼皮底下生存。卧塌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妻妾之争,有时就像赌博,孤注一掷或有一线生机,不然就是死路一条。在斗争中有野心,倒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赌徒心理。 为了斗垮汤娋,宋妘狠狠地下了一个赌注。宋妘为周韶生过两个儿子,除了周仁外,还有另外一个儿子,叫周齐,可是早产,又小又弱,并且整日啼哭。 虽然宋妘不太喜欢,但是周韶却是喜欢的,就把周齐交给乳母哺养。 当周齐长到三个月后,身体已经有些硬扎,比原来好多了。宋妘一反常态,对周齐表现出极大兴趣,来到乳母房间,看望周齐这个婴儿。 若无其事地逗了孩子之后,宋妘对乳母说:“这个孩子多可爱啊!快去请汤娋也来看看。”等乳母走了,宋妘也走了。 没过多久,汤娋来了。她看见周齐咿咿呀呀的样子,也很是喜欢,但想到他是别人的孩子,也只是看了一眼,没有过多停留,不一会就走了。 乳母见孩子已经睡着,便到另外房间歇息。乳母无法意识到,罪恶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宋妘返身回来,轻手轻脚来到房间,用罪恶的双手结束了自己孩子的生命。 可怜的周齐,来到人间还不到半岁,就惨遭狠毒母亲之手,而一命呜呼。 当乳母找到宋妘时,她正在后花园陪周韶赏花,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她看见乳母来了,便问:“周齐还在睡觉吗?”乳母点了点头称是。 宋妘紧接着对乳母说:“快去把周齐抱过来让他爹看一看。”乳母应诺,转身去了。不一会儿,乳母气喘吁吁地跑来,神情慌张地说:“死了,死了,小周齐突然死了!”宋妘听了,故意惊叫一声,与周韶一起径直向房间奔去。 周齐僵硬在躺在小床上,脖子上有淤痕。毫无疑问,是被人用手掐死的。周韶一见,大惊失色,问:“这是怎么回事?”乳母与丫环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下,纷纷申诉自己并不知情。 这个时候,宋妘表现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摸了摸孩子的鼻孔,还有些热气,便问:“刚才是否有人来过这里?” 乳母答道:“只有三太太来过这里,除她之外,没有任何人来过。” 宋妘听完,顿时放声大哭,把她的阴谋演绎到了高潮,大骂汤娋心狠手辣,掐死了周齐。 周韶对此疑惑,宋妘抓住机会大进谗言,她说最毒莫过妇人心,一口咬定就是汤娋害死的。 经过宋妘大吵大闹,周韶开始相信了。 就把汤娋抓了起来,让其喝毒药自尽。 沈南派差役来追查,宋妘嫁祸于丁霁,让其顶了罪。汤娋死后,留下幼子周义,很是可怜。 周韶母亲张翠,就收养了周义。 如今,在周韶弥留之际,张翠对儿子说:“周义与周仁比较,周义要聪明一些,那就让周义继承周氏商团老总之位。” 周韶对周义也很偏爱,就点头同意了。 周江说:“若让周义继位,宋妘那关恐怕过不了。宋妘主要是有她兄长宋羴在撑腰。如要过宋妘这关,必先除掉宋羴才行。” 张翠说:“如何是好?” 她一个女人家,碰到这样事,都感到害怕。 周江出了一个杀人点子,说:“以商议后事名义,请宋羴到这里来,设围让家丁抓起来,然后将其置于死地。” 周韶说:“好,周江,你派人去请,叫宋羴来。” 周江即派家丁黄庄,出去请宋羴。 黄庄本是打更人,却深得宋羴信任。 某日,宋羴来到商团,盛设酒席,大宴宾客。 有许多人前来观看,热闹异常。 喝到兴高采烈之时,忽然见一少年,飘然而至。 此少年,叫郝晓,是银州县令之子。 郝晓旁若无人一般,走到宴席前,瞪大眼睛,伸长脖子,很随便地,大饮大嚼,一副骄纵放肆的神态,满口谑浪之词,不堪入耳。 座中宾客,见状,无不惊愕,却又不知所措。 正这时,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一人跳了出来。 狠狠地,抽了郝晓一记耳光。 郝晓被打倒在地,这人趁势,频频出拳。 又夺了郝晓手中的竹棰,连打百余下。 众人这才一哄而上,以石块瓦砾向郝晓投掷,几乎将郝晓打断了气。 正在这时,走出一个官吏模样的人,此人叫彭峬,是银州县衙内的幕僚。他带着一群随从跑了过来,连连叫喊“莫打,莫打。” 接着又有一官吏带了几个仆从来救。 此官吏,叫郝琯,却是银州县令。 最初殴击恶郝晓的那条汉子,哪里肯罢休,又操起竹棰迎击来者,大棰所到之处,中者无不仆倒。 就连郝琯、彭峬也未能幸免。 慌恐之中,郝琯坐上轿子,一溜烟带着郝晓、彭峬跑了回去。随从爪牙也都连滚带爬跑回,闭门不敢出来。 众人出了一口闷气,心中无不快活。 但又担心打了官府中人,难免要大祸临头。 宾客中有人起身,来问这个大汉道:“你是何人,与众位中,哪个有旧?这样仗义敢为?” 这人却答道:“我叫黄庄。只是一个打更人,与诸位并不相识,只是看不惯此人无礼。” 众宾客因此更加敬重他,送了他许多钱帛之物。 劝他赶快逃走,免得再吃官司。过了好多天。那些宾客都认识这个打更人,无不格外敬重他。 说也怪,到底竞无人来追究此事。 当时周江见黄庄,有胆有识,就把黄庄招到自己门下。 但周江并不知宋羴曾经帮助过黄庄。 当然,宋羴出身贫寒人家,既没啥文化,相貌又不出众,可以说没有任何背景与靠山。那为啥爬上主管之位置呢? 这其中当然离不开妹妹宋妘帮助。因为周韶在未娶汤娋之前,还是非常宠爱宋妘的。 宋妘娇滴滴地对周韶说:“我从小父母双亡,都是我兄长把我一手带大。今日我攀上了你,算我运气好。你就让我兄长到这里做点事吧!” 周韶一听,这还不简单,一句话的事儿,立即就同意了。 开始让宋羴当伙计,后来当掌柜。 再后来,在宋妘多次“吹枕头风”之下,宋羴由是担任了周氏商团高层主管。 家丁黄庄,曾经得到了宋羴恩情与帮助,听说周江要害宋羴,就去通风报信。 宋羴刚好在来的路上,黄庄急忙拦住宋羴。 黄庄说:“宋主管,您千万不要去。如果回去了,必定自投罗网。周江与张翠等人密谋要杀害你。” 宋羴大惊,行至半道而返。 急归私宅,召集手下,商议对策。 宋羴说:“我等去把周江这个贼人给弄死。” 一人挺身而出说:“若平白无故杀死周江,必有官司牢狱之灾,请详细考虑周全。” 宋羴一看,此人叫甄龙,黄姀之表弟。 这时的甄龙,是一个无名小卒。 宋羴叱咤:“你何出此言,焉畏惧尔?” 正踌躇间,黄庄偷偷地溜进来,悄悄地告诉宋羴:“周韶已亡,周家六神无主。今周江与张琪商议,催请宋主管赶紧回去,欲绝后患,让周义继位。” 说未了,小厮至,通知宋羴速回,以定后事。 甄龙说:“今日之计,先进入,稳住情绪,然后图贼。” 宋羴问:“谁敢与我一起?”一人挺身而出:“我愿意。” 众人视之,是宋羴的妻弟,师爷郑明之表弟也。 这人叫王翽,现为周氏商团之得力干将。 王翽长着一张稍胖的圆脸,鼻孔左下方有一颗黑痣,两只玻璃珠似的大眼睛里,闪动着青春、热情的光芒。 王翽一旦见到别人,尤其是朋友有困难,就喜欢出面帮助。 原先,王翽在葛州当铺当学徒时,一位叫鲁魁的同事,病倒了,无钱看医生。王翽不忍看着鲁魁,困顿无助,但自己又没啥收入,怎么办? 王翽只得向别人求助。他首先想到了同村人徐彬,在葛州嘉陵江旁边经营了一家茶馆,生意相当红火。就信步走来,遇见了徐彬妻子贾婕。 王翽问:“徐掌柜在吗?” 贾婕答:“他到江浙一带买茶叶去了,要过几天才回来。”随后问道:“怎么,你找他有事吗?” 王翽支支吾吾:“哦,真的不巧,我……” 贾婕问:“你遇见了什么难事?” 王翽说:“一个同事病倒了,我来,是想给徐掌柜借点钱用,给同事治病。” 贾婕又问:“借多少?” 王翽说:“只借七两银子。” 贾婕爽快地答应:“行,我借给你。” 第45章 破案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贾婕以前见过王翽一面,见其虽然落魄,但那副神气不像是倒霉的样子,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从收银柜中取出七两子,往王翽手中递。 王翽很感动,从手腕上立即摸下手镯。 对贾婕说:“这只镯子,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我娘给我的,我把它看得很重。现在我把它抵押给您,将来我有钱了,就来赎回来。” 贾婕说:“不必了,用不着!本来七两银子,并不算多。有就还,没有就拖着,以后有钱了再说吧。” 王翽说:“嫂子,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提醒我,不要忘记还钱。您就先拿着吧!” 贾婕说:“好吧!”她感觉得出王翽是一个有志气的小伙子。 王翽借钱给鲁魁治病。鲁魁病好了,就回了家乡。 几年后,王翽发迹了,还了这七两银子。 贾婕要把手镯,还给王翽,但王翽没有收回,说:“我借的银子虽然还了,但是我还欠您的人情。将来我把人情还上了,我再来取手镯。” 不久,徐彬开的茶馆遭人暗算,王翽闻讯后即时赶到,奋力相救。徐彬夫妇这才幸免于难。贾婕再次归还手镯,王翽这才收回。 后来,姐夫宋羴把王翽招入至周氏商团。 数年之后,王翽回乡,偶遇鲁魁。鲁魁对王翽感激,便将王翽接到家中,厚加款待。并对妻子说:“王翽就是借银给我治病的恩人。” 夫妻两个商议,如何来报他的大恩大德。 妻子说:“送他两千匹绸缎。” 鲁魁却嫌太少。二人商议不定。 其妻说:“干脆不如把他杀了,免得一辈子欠他这份还不完的情,心里是个疙瘩。” 鲁魁居然也以为这是好办法。 于是,一时忘恩负义,又商议如何动手。家中仆人听到此事,于心不忍,给王翽报了个信,王翽连夜逃走了。 王翽走了百余里,疲困不堪,半夜敲开一家旅店的门,住了进去。 店主见王翽深夜远行,神色慌张,以为必有缘故。 王翽不得已,只得具告实情。 正说话间,忽然从梁上跳下一人,对王翽施礼道:“我叫戚湔,是鲁魁夫妇派来追杀的刺客。若不听您言,我几乎误杀了你”。 此话,吓得王翽满脸煞白,惊魂未定。 戚湔却并未多说,就悄然离去了。 天明时分,戚湔又折返回来,手提着鲁魁夫妻的首级来交给王翽,然后道别而去。 后来,王翽扩大商团,将戚湔招到自己门下。 这天,宋羴带人要去弄死周江,王翽第一个报名愿意追随,随后众皆表态愿往。 宋羴喜跃抃舞,携带刀具,引众人三十余员,相继而入。 在周韶灵柩前,扶立周仁,继承老总之位。见这架式,周江马上出逃。王翽直追。直至后门,周江被王翽一刀砍死。 王翽对宋羴说:“这个张琪,如此小人,一块把他们弄死算了。” 主管张琪知事情紧急,告宋妘说:“起初设谋陷害宋主管的,只有周江一个人,并不关我等事。今宋主管听信王翽之言,欲杀我,乞求太太怜悯!” 宋妘说:“你勿忧,我当保你。” 遂入见宋羴。 宋妘说:“我嫁与周家,张琪等人给予诸多帮助。若他们不帮我,焉能在周氏家族里安享清静?今周江不仁,既已被杀,你何信人言,欲把张琪亦杀耶?” 宋羴唯诺而退,谓王翽说:“可暂且饶张琪狗命。” 王翽说:“若不斩草除根,恐日后生祸害。” 宋羴说:“大势已去,他一个小鱼儿在大海里翻不了浪。” 后来,周江之死,有人报官,州官追查凶手。 家丁黄庄对宋羴忠心耿耿,愿意以死顶罪。 宋羴以巨额银两贿赂官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再追究。宋羴未食言,厚养其家眷,除却后顾之忧。 某日,张翠与张琪商议说:“宋羴之妹,嫁给我儿周韶时,起初我是反对的。今日她兄长宋羴得势,我将如何?” 张琪是张翠的远房堂兄,张翠推荐其进入周氏商团。 此时,周氏遭到如此变故,在斗争中俩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张琪说:“太太贵为家族长辈,自应拿主意。宋羴他一个外人,不可让他独断。可让张雄掌握生意大权;重用我等愿意为你效力者;如此这般可图矣。” 张琪口中所说的张雄,是张翠亲弟,也是周氏商团管家。 张翠然其说。 因周仁、周义都不到成年;周韶又是独子,并无兄弟姐妹。每周例行周氏家庭会,惟有张翠、黄姀、宋妘三位女人参加。 张翠说:“我儿周韶暴病身亡,走得太急促,未把家财分清。” 宋妘静听。 张翠说:“现如今留下周仁、周义二子,现在周义继位,可惜年幼,周氏生意往来,暂由张雄掌管决断,张琪协助张雄经营管理。” 黄姀无话可说。 宋妘见张翠重用他人帮助其子掌权,而其兄宋羴却未提半字,心有不满,当时并未发着。 当晚,宋妘设宴招待张翠。 酒至半酣,宋妘起身捧杯再拜。 宋妘说:“婆婆年老,自应颐养天年,何苦干扰生意场?况且妇人亦不宜抛头露面,生意上的事则交给掌柜们,在年终收取红利。焉有不妥?” 张翠勃然大怒:“你凭嫉妒之心,毒死周义之母汤娋,今倚你兄宋羴之势,在我面前胡言乱语。我革除你兄之职,易如反掌耳!” 宋妘亦怒:“我好心好意劝你,把好心当作驴肝肺,真是不识好歹的老东西。” 张翠摔下酒杯于地,盛怒说:“你娘家不过是贫户耳,却如此飞扬跋扈?” 两婆媳你不让我不让你,互相以言语攻击,什么话最难听,就捡什么说。 黄姀实在坐不住了,在一旁劝道:“都别吵了,散了,散了,太无聊了,洗洗睡吧!” 宋妘连夜赶到兄羴家,哭泣着俱告之今晚事,说:“今妹受到人欺,兄可替妹做主。” 宋羴闻言,预感事情不妙,但却沉默不语。 等宋妘走后,宋羴亦不敢停留,亦连夜召集属下商讨,要先下手为强。 次日一早,宋羴派人到张翠居住西院。强行让张翠收拾,将张翠撵出。 可怜张翠,年老色衰,无处可去,带贴身丫鬟苑萱和孙子周义,往蓉州,投亲戚那里去了。 苑萱丈夫叫黄庄,顶替了“王翽杀死周江”之罪,被判了死刑,苑萱就终身守寡。 因为苑萱对黄庄情有独钟。 苑萱与黄庄结婚的媒人是孙邸,孙邸是远近闻名的算命先生。 到了两人结婚那天,客人们轮番向黄庄敬酒。 黄庄来者不拒,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扶进新房。 之后,众人散去。 次日早晨,按当地风俗,苑萱应早起给公婆叩头问安。 黄庄爹妈,穿戴整齐,坐在堂屋上,专等着媳妇来。 然而,一直等到吃早饭,也未见苑萱露面。 黄庄妈忍不住过去敲门。 到了新房门前,见屋门虚掩着。推门进去一看,屋里空无人,地上却有一摊血和一根绳子。 黄庄妈大惊失色,跑出门外大声喊人。 哭喊声惊动了左邻右舍,众人纷纷赶过来,见昨晚还是喜气盈门的黄家,一夜之间竟遭此变故,无不惊愕叹息。 分头找了一上午,啥地头都找遍了,连个人影也没见。 这时,有人提议说,去找媒人孙邸算一算。 众人觉得有理,便一齐去找孙邸。 见来了这么多人找孙邸,孙邸家人大吃一惊,说:“孙老爷昨夜去黄庄家吃喜酒至今未归。我们觉得不放心,正想前来打听。” 闻听此言,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三个人竟同时失踪了。 于是,到县衙报了案。 且说银州县令郝琯,正在为黄庄打了他、郝晓、彭峬,而意欲报复。 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接到黄庄等三人失踪案,顿时来了兴趣。 命画师将三个人的头像画在纸上,四处张贴,悬赏寻找,并向知府沈南作了禀报,请府衙协助,扩大搜寻范围。 两个月后,黄庄被官府擒获。 审讯中,黄庄如实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婚礼当晚,黄庄因喝醉了酒。 半夜,口渴难耐,迷糊糊地下了床到外间找水喝。 岂料被门槛绊倒,一头撞在桌子角上,血流如注,顿时昏死过去。 待黄庄醒过来后,抬头一看。 昏暗的烛光下,穿戴整齐的苑萱,吊死在了房梁上。 黄庄差点儿再次昏死过去。他不知昏过去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啥事,苑萱竟会悬梁自尽。 刚开始,黄庄想到了报案,但一想到上次得罪了县令,肯定说不清楚。 思来想去,便自认倒霉,将苑萱解下来,扛到山上埋了。 埋完苑萱,黄庄刚要往回走。忽想起若就这样回去,肯定会引起怀疑。 于是,便向外逃跑。 至于孙邸如何失踪,黄庄一概不知。 根据黄庄交代,郝琯叫带路,去找埋苑萱尸体之地。 不久,黄庄找到了埋尸位置。 郝琯命令差役用铁锹往下挖。 不一会儿,竟真的挖出一具尸体来。 然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死者竟是孙邸。 见此情景,黄庄惊得目瞪口呆。 郝琯勃然大怒,认为黄庄没说真话,于是对黄庄动了大刑。 黄庄被打得皮开肉绽,连喊:“冤枉!” 最后,黄庄实在坚持不住,只好屈打成招,承认害死了孙邸和苑萱,苑萱的尸体已被连夜扔进河里。 为啥杀人?新婚之夜,黄庄发现苑萱不是处女,苑萱承认自己与孙邸偷情。于是黄庄一怒之下杀死了苑、孙两人。 郝琯叫黄庄在供词上画了押,将案卷上报沈南,将黄庄打入死牢。只等批文下来后执行死刑。 接到郝琯报来的案卷,沈南仔细审阅,又派人乔装私访,认为此案漏洞颇多。于是,沈南下令,将黄庄押解到府衙,亲自审问。 郝琯忙将黄庄从死牢中提出来,安排两名官差前往府衙押解。 这天,两名官差押着黄庄离开县衙,走到一个村子。 忽遇大雨,见附近有一户人家,三人急忙上前藏门。 开门的,却是一名少妇,长得十分俊俏。黄庄一见这少妇,顿觉天旋地转:“天哪!这不是苑萱吗?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黄庄的面貌体态,与之前相比,已是天壤之别。再加上,当时未婚男女婚前不能见面。 故此,苑萱没有把黄庄认出来。 苑萱开门后,见是三个避雨的人,就热情招呼进屋。 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个中年男子,自称是少妇之丈夫。他将两个官差让进屋里喝茶,而让黄庄蹲在门外过道里。 同时叫少妇到卧室里待着,别出来。 黄庄百感交集,抬头向屋里望去。 见中年男子正陪着两位差役喝茶聊天,少妇则站在卧室窗前,满脸惆怅地望着窗外的雨发愣。 黄庄心生一计,朝少妇喊道:“这位大姐,请给点水喝吧!” 不一会儿,少妇一手提壶,一手拿茶碗,来到黄庄跟前,放下茶碗往里倒水。黄庄趁机低声说:“苑萱,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黄庄。” 少妇被吓了一跳,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个死囚犯。 然后扭头迅速向屋里扫了一眼,这才惊慌地低声答道:“天哪!真的是你吗?你不是早死了吗?” 过了一会儿,雨停了,两名官差站起来拱手谢过,向门外走去。 中年男子随后相送。 就在这时,苑萱猛地跑过来,一下子跪在两位差役面前,以手指着中年男子大声喊道:“他是杀人凶手,快把他抓起来!” 见此情景,黄庄趋前两步,护住苑萱连呼:“救命啊!他是凶手。” 两位差役大吃一惊,回头见中年男子,吓得脸色惨白,跳起来就往大门口跑。 两名差役哪肯放过,喊一声:“哪里逃!” 随即抓住,动手擒获,用绳子绑了,押送到府衙。 沈南亲自对黄庄审讯。 黄庄如实供述。 沈南又审讯苑萱,苑萱如实交代。 原来,那晚苑萱醒来后,见黄庄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以为黄庄已死,于是悬梁自尽。 但黄庄并没有死,只是昏死过去。 等黄庄苏醒过来以后,见苑萱悬梁自尽,竟鬼使神差地犯了和苑萱一样荒唐无知的错误。 当晚,孙邸喝完喜酒,又到一位朋友那里,喝茶聊天。聊得兴起,一直聊到后半夜才往回走。 此时,黄庄将苑萱偷埋在山上。 半夜孙邸回家路过,忽然被绊倒。 借着月光,孙邸观察四周,见不远处一堆土,刚被翻过,于是挖了起来。 不一会儿,竟挖出一具女尸。把手放在死者鼻口一试,竟还有热气。 苑萱刚上吊不久,就被解了下来,被黄庄扛着一颠簸又活了过来,可惜黄庄当时慌乱中不曾觉察。 孙邸急忙以气功之术救治。 少顷,那女子竟活了过来。孙邸这才认出,那女子是苑萱。 苑萱见救命恩人是媒人孙邸。 于是,边哭泣,边讲述,当晚经历。 孙邸听得不停地摇头叹气,唏嘘不已。 万万没有料到,虞霸也路过。 借着朦胧的月光,虞霸见苑萱,身材婀娜,娇美俊俏,顿起歹意。 虞霸趁两人毫无防备,手握铁棒,照准孙邸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顿时孙邸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苑萱见此情景,一下子昏了过去。 见孙邸已死,虞霸就地取材,将孙邸埋在原来埋苑萱的坑里。将昏死过去的苑萱嘴里堵上布,装进麻袋连夜背回家中。 苑萱醒来,又哭又闹,无奈虞霸看守严密,几次逃跑均未成功。 最后,虞霸吓唬说:“你要是再不老实,我要把你全家杀死。” 这才暂时打消了苑萱逃跑的念头。 听完苑萱叙述,沈南扭头再看虞霸。此时,虞霸早已面如死灰,趴在地上浑身颤抖。 沈南将虞霸打入死牢。 后来,虞霸之弟虞彪贿赂,上下打点,又在表哥王良的运作下,将虞霸从死牢中捞出。 且说苑萱给张翠当丫环后,经常听张翠讲烈女故事,听后便牢记在心中。 久而久之,苑萱仰慕那些烈女。 自从丈夫黄庄死后,苑萱哭着辞别张翠,要寻死自殉。 张翠哭着训斥说:“你一个下贱的奴婢,也要当烈女,流芳千古吗?” 苑萱回答很干脆:“我就是要当烈女!” 张翠耐心地劝道:“奴婢当烈女,是不会记载在史册上的,你这是何苦呢?” 苑萱还是不听,回到自己家中,把房门反锁上,寻一根绳子,系在梁上,就要上吊。张翠觉察不对劲,就叫家丁去看。 家丁去时,看见苑萱正在系绳子,大喝一声:“你想干啥?”随即被家丁及时阻止。 次日,苑萱偷偷跑到中药铺,去买了一包砒霜。 药铺里面的掌柜,看见她的神色不对,就多了一个心眼,将砒霜换成了别的药。 苑萱把那包药带回家,怎么吃也没有把自己毒死。 死了二次,都没有死成,苑萱并没灰心,就去街上买了一口棺材,直接带了回来,干脆就躺了进去。 张翠叫人怎么拉,也拉她不起来,非要寻死。 张翠扶着棺口,哭得背过了气,说:“你侍候了我这么多年,我们主仆感情这么深,你就忍心抛下我不管吗?你好狠心。你要死,就等我死了以后,再去殉节也不迟啊!” 苑萱说:“您老人家不要再劝我了。再劝我也没用,您就好发活着吧!我经常听您讲烈女故事,我要向她们学习。”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几天几夜绝食而亡。 出殡那天,郡府文武百官、各地乡贤及当地百姓,居然都致送了丧仪,冠盖相望,旗幡绵延,送葬队伍不下万人,可谓极尽哀荣。 随后,当地官府还给苑萱建造了一座贞洁牌坊。 这是苑萱血泪凝铸而成,高大造型而独特,在山间寂寞矗立,和祠堂、书院、民居一起,构成了独具一格的建筑风貌,并且上升为具有象征意义的文化表征。 第46章 伪善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宋羴又派出弟宋猋,以及得力干将袁仲、傅权,带着家丁及伙计,径直入张雄住处,掤扒吊拷,让其辞去管家职务。 张雄见大势已去,既成事实,无脸见人。 安顿好家眷,嘱咐后事如何办理,就用绳子自缢于后花园。至此树倒猴子散,张雄众家眷上下举哀,小厮丫鬟厨役等仆者尽皆散去,一片凄凉。 张琪等人,见张翠被赶出周氏,依靠张翠已是不可能了,就想别的逃身办法。 以金银珠宝等值钱东西,巴结宋羴之弟宋猋,并宋羴母亲张玉,早晚进出宋氏院子,给张玉请安,谄妘奉承,说尽无数好话。 张玉与张琪同姓,张琪遂拜张玉为姑母。因此,张琪这才幸免于难。 从此,宋羴执掌周氏商团之权。数月之后,宋羴暗中差人打听张翠下落,密使人暗杀,意为斩草除根。未遂,闷闷不乐。 王翽进入宋府,拜见宋羴说:“张琪等人流言于外,言兄欲杀张翠,霸占周氏财产。乘此时,若不处理掉张琪等两面派,后必为大祸。” 宋羴沉思。 王翽说:“历史上有人欲清除异己,机谋不密,反遭其殃,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今兄长得势,左右之人皆拥戴。若使尽力,事在掌握。此时机不可失也。” 宋羴很犹豫:“容我再想想看。” 小厮密报张琪:“王翽在宋羴面前说要害死你,你要赶紧想办法脱身。” 张琪转告宋猋,再送首饰黄金给宋猋,让宋猋在宋妘说好话保全他。 宋猋入内,见姐姐宋妘,说:“兄长今掌握周氏商团大权,不是想着经商赚钱,而是想着如何整人,想杀害张琪,此取乱之道也。” 宋妘说:“那我能怎么办?” 宋猋说:“请你去劝一劝他,还是多想如何把周氏商团经营好,张琪又没有多大过错,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宋妘纳其言。 当午,宋羴刚好到宋妘处,说:“张琪不是个好东西,必须除掉。” 宋妘说:“张琪为人不错,昔日对周家发展亦有过贡献,他没有什么过错,你为何要害他呢?” 宋羴性格犹柔,有勇无谋,听妘之言,一时亦拿不定主意,唯唯诺诺而回。 王翽迎着,问:“怎么说起的?” 宋羴说:“我妹不允,如之奈何?” 傅权、袁仲两人建议:“可委托他人,借刀杀人。” 宋羴同意:“此计大妙。” 管事李専说:“不可也。如今宋掌柜在周氏商团,上下得人心,势力可谓无微不至,对付那么一个人,不是多大难事。” 宋羴责问李専道:“你说应该怎么办?” 李専说:“需要当机立断,能轻易办到的事,就别找他人。若委托他人参与其中,本来简单的,可能会变得复杂。” 宋羴笑着说:“此懦夫之见也!怕什么呢?” 旁边一人鼓掌大笑说:“此事易如反掌,何必多议!” 众人视之,乃甄龙也。 甄龙说:“张琪并不难对付,何必请外援。此乃非胆小怕事,而需周密考虑。若请外人,也许知道的人越多,事情越容易败露。” 宋羴说:“甄龙多虑矣!” 甄龙退下后自言自语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事必招祸患,不信走着瞧吧!” 宋羴私下委托傅权、袁仲,暗中物色杀手,以杀张琪等人。 且说踵州城内,有一个大户人家,世代经商,传到如今,户主叫赵轩。生有二子,长子叫赵旭,次子叫赵顺。 赵轩叫赵旭帮忙做生意赚银子,叫赵顺读书考取功名。希望两个儿子,一商一文,赚钱当官两不误,商场官场两促进,都能有所出息。 然而,事与愿违。赵轩请了一个教书先生,叫段玮,在家开设学堂,专门教赵顺读书。而赵顺天性顽钝好动,整天喜欢玩耍,不喜欢读书。 读不得书,也就罢了,但段玮不说老实话,欺负赵轩不懂行,哄骗说赵顺读书用功,文业日进,功名有望。 赵轩只会做生意,不知读书之道,使段玮骗人把戏得逞。每次遇到童生考试,便去贿赂考官。费了不少银子,还是不能入泮。 段玮解释说,并不是赵顺文采不好,而是命运不济,象赵顺读书这么努力的,迟早会有考取功名的那一天。赵轩闻言,不以为悔。 赵顺至二十岁时,与马淑结婚。不久后,马淑生下一个儿子,取名赵梓。 赵轩因自己年老,长子赵旭还未有子,次子赵顺倒先有了,怎么能不欢喜呢? 于是,大摆宴席,请街坊邻居、亲朋好友,前来吃酒庆贺,又请了戏班子唱了十来天的大戏,又花费了诸多银子。 段玮又劝赵轩说:“赵员外,您家这么有钱,不如替赵顺纳监。” 所谓纳监,就是科举时代富家子纳资为监生。监生是国子监生员的简称,即取得国子监读书资格的人。 赵轩听其言,又花费了五百两银子。段玮也要进京乡试,趁着赵顺坐监之便,仰仗赵轩之盘缠到京。 段玮与赵顺两人,到了京城后,段玮只管自己,而不顾赵顺。 而赵顺本是好耍之人,求之不得,如脱缰之野马,在京城花柳巷子里,随意嫖娼玩耍。 赵顺嫖了几日,不注意讲究,便嫖出了一身风流病。 有了病,暂时不能回家,便在京城求医,治病调养。 住了半年,风流病方才痊愈,然后起身归家。又在路途上染了风寒,回家不上一月,便一命呜呼哀哉! 赵轩素爱此子,因哀痛致病,相继而逝。 赵顺妻子马淑,在两年之内,也患病而亡。只留得赵梓这小孩子,年方三岁,被伯父赵旭收养。 赵旭与余雯成亲以后,好几年都没有生子,就把赵梓当作亲儿一般看待。赵梓到了十二岁,赵旭便教赵梓学做生意。 赵梓聪明伶俐,凡看银色,拨算盘,略一指点,便都晓得。赵旭甚是欢喜。 是年,余雯亦生下一子,取名赵虎,爱如珍宝。到赵虎六岁时,赵梓已十七岁了,买卖精通,成了赵旭店中得力帮手。 赵旭给赵梓寻了媳妇,她是余雯的表侄女卞钰。卞钰因幼时失去父母,被收养在赵旭家。先为义女,后为侄媳。 亲上联姻,亲上加亲,愈加亲热。虽说是侄媳妇,但如与亲媳妇一般看待。 赵梓成亲之后,夫妇俩算是恩爱。余雯见丈夫店中有了赵梓做帮手,意欲叫儿子赵虎读书考取功名,将来光庭耀祖。 余雯之想法,遭到赵旭强烈反对。 赵旭说:“你看我弟赵顺,花了父亲不少银子,读书求取功名不成,反而因坐监弄出病来,白白地送了性命。我们平民百姓,应该安分守己,若妄想当官,就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未有自知之明。” 余雯闻言,就罢了这念头。一遭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赵旭只因父亲赵轩被段玮欺骗了,以读书为戒,并不叫赵虎读书,只略识了几个字,便就罢了。 因中年得子、生儿颇迟,余雯对赵虎,姑息迁就,娇生惯养。赵虎渐渐长大成人,文又文不得,商又商不得;不文不商,不伦不类,总之不成器。 看那赵虎外貌,就不属于善良之辈。彪形大汉,鸱目虎吻,凶神恶煞,让人不寒而栗。 直至十五岁时,赵旭看赵虎,终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便逼其在店中当伙计。赵虎平日懒散惯了,怎么可能受如此拘束? 赵梓看赵虎看不惯,便和妻子卞钰商议,说:“赵虎啥都干不来,我这样帮伯父做生意,将来得的好处都被赵虎占尽了,我们得不到一点好处。不如早点先与其分开居住,然后再自立门户做生意。” 卞钰点头应允。 赵梓又说:“女人与女人好沟通,而且余雯是你表姑,啥话都好说。你抽空给她说一说,看看她的态度如何。” 卞钰乘间对余雯说:“赵虎弟弟已经长大成人,将来还要娶媳妇,我怕家中住不下。何不早点让我们另外找房住?” 余雯说:“你说得对,我与丈夫商议。”是夜,赵旭回家,余雯便把这话对赵旭说了。赵旭慨然应允,即另买一所住房,让赵梓夫妇居住。 赵梓那时已26岁了,自分开居住之后,仍在店中当帮手,只是朝来暮去。因赵梓已经独立生活,赵旭便按照规矩,照店中伙计之例,同样给赵梓支付薪水。 这样又过了一年,赵梓天天都在想:“伯父给的薪水极少,自己还是应当脱离伯父,另立门户做生意,这样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 一日,赵梓对赵旭说:“侄儿我既然已经分居另过,每天开支甚巨。虽承伯父给薪水,哪里够用?我想求伯父划些本钱,自己去经营。” 赵旭闻言,沉吟不语。 原来,赵梓以前在店中日久,手中已有些私蓄。 自分居以来,时常私约主顾在家做买卖。有人见之,告诉赵旭,要提防赵梓。 赵旭半信半疑,今日见赵梓忽然提出单干,心里好不痛快。 赵梓见伯父许久不应,又托人劝说赵旭,说得赵旭都烦了。赵旭便摆了酒席,请众亲友来共同面议。亲友既至,依次坐定。 赵旭说:“先父及亡弟,去世之时,侄儿尚还小,全靠我抚养他成人,娶妻完聚,又用心教他学生意,才有今日之势。” 众人点头,算是赞同赵旭的开场白。 赵旭咳嗽一声,又说:“侄儿要分居,我就另买屋与他住。分居之后,我就给他薪水,并不曾亏他。” 众人又点头。 赵旭端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口茶,润了一下喉咙,又说:“不想侄儿今日忽然提出要单独做生意,又要我支付本钱给他经营。众亲友说一说,我应该怎么办?” 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只是拿眼睛看着赵旭。 见无人应答,赵旭又诉苦地说:“我今已年老,儿子尚小,将来应该靠谁来帮衬?” 见赵旭说了这么久,而且情真意切,赢得了一些人同情。有人便站出来说:“赵梓若要单独做生意,这样不是不可以的。” 又有人说:“赵梓给赵旭写一张供膳文书,按期还赵旭养老金,然后赵旭再给赵梓借些本钱。” 赵梓闻言,腾地站起来,强烈反对,说:“众长辈,且听我说,我从小以来受伯父教养,岂有不知感恩之理?但对这个方案,我不同意。” 众人急问其故。 赵梓又说:“祖公公在世之时,从未把家产划分开。如今家父早亡,没有得其一分家产。家母死时,我还幼小,还留下衣服首饰等,也不知去了哪里?” 赵旭欲解释。不等其开口发言,赵梓抢先发言,接着说:“这样,伯父应当给我一半本钱,此是我应该得的,怎么说是借?” 亲友哑然。赵旭听罢,实在忍受不住,勃然大怒。 赵旭说:“你父亲在世之时,费的银子最多。聘请先生、屡次考试、纳监坐监等费用,都是在我店中支取的。我都有账目记着,难道说没有分财产么?” 赵梓刚要反对,赵旭没等赵梓开口,又说:“还有,我父亲拖欠了许多客债,都是我一个人还清的。若非我早夜辛勤,勉强撑持,这店业久已开不成了。” 这时,有亲友替赵梓问:“刚才赵梓说,他母亲留下的首饰衣服等,是如何处置的?也请报个账目。” 赵旭答:“马淑死后所遗衣饰,根本没有多少,抵了丧葬之费,还不够数,还是我补的差额。” 赵梓说:“据伯父这般说,我母亲家私衣饰都没有了,是不是?” 赵旭说:“那是当然的。” 赵梓说:“既然如此,我自12岁下店当伙计以后,到15岁学成生意,这都不用说。但自16岁至25岁这几年,我出过不少力,却没有给一分薪水,你觉得合适吗?” 赵旭道:“你若要算16岁以后的,那16岁以前抚养婚娶之费,及分居时置买房屋的银两,全是我花费的银子,是不是也应该算一算?” 叔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论不休。众亲友劝解不住。如何出本给赵梓经营,是双方争论焦点,也是矛盾问题所在。一个说是给,不肯说借;一个说是借,不肯说给。 众亲友不知如何是好,聚拢起来商议了许久,又商议出另外一个办法。他们分别把赵旭、赵梓拉到一边,劝说:“既不说给,也不说借,赵旭支付本银,赵梓每年拿利息就是!” 赵旭犹豫不决。 这时,众人起草一张契约,先写伯父念侄儿经商缺本钱,支付银子若干;后写侄儿感伯父教养婚娶之恩,每年支付利息若干。 赵旭看众亲友面子上,若再执拗下去,便有些不近人情,便点头应允,同意支付银四百两。 赵梓嫌太少了。 众人又劝赵旭再出一百两,一共是五百两。其利息为每年五十两,由赵梓年底之前交清。三个亲友主动当了见证人。 赵旭、赵梓、见证人等都在契约上面画了押,然后入席饮酒。宴罢,赵旭当着众人面,取出五百两银子,付与赵梓收讫。 自此之后,赵梓开张店面。时来运到,生意兴隆。因缺乏了像赵梓这样的熟手,儿子赵虎又不肯用心经营,赵旭店中生意日渐淡薄。 一日,有几个客商,先到赵旭店里买货,赵旭与他们算过了账,却被赵梓私自拉去,照赵旭所算之账目,在单价上让了二分。 见赵旭给出的价钱更便宜,那些客商都在赵梓店中取货,把赵旭账目退还了。赵旭知赵梓夺了生意,恼怒异常,拍案而起,赶去与赵梓论理。 赵梓见赵旭气势汹汹而来,知道是来找他论理的,便堆满笑脸,沏茶,请坐,作揖,故意问:“叔叔,何故如此生气?” 赵旭愤怒地说:“你自己心里明白。” 赵梓假意地说:“是不是因为买卖的原因?” 赵旭死盯了赵梓一眼,没有说话。赵梓会意,说:“哦,叔叔,这不能怪我,是客人自己主动来我这里买货的,并不是我招揽他们的。” 生意场合大家都可以做,赵旭无可奈何,除了大骂赵梓不讲良心外,别无其他办法。 见叔叔气急败坏而回,赵梓心中暗自高兴。继续与赵旭大打价格战,转变服务态度,改进服务方式,进而拉拢客源。 过了一段时间,赵旭的客商渐渐都被赵梓夺去。 赵旭无可奈何,告诉众亲友,赵梓做得不对,众亲友都来劝赵梓。 赵梓道:“常言道,露天买卖诸人做。这行业原是祖上所传,长房次房都可以做得,如何责备于我?若说我招揽客商,叔叔也可以圈留主顾。” 众人闻言,皆认为赵梓讲得有理。 赵梓又把这话告知众客商,再添些撺唆言语,众客商都说赵旭不是。赵旭怨言填胸,无处可辩,气成一病,不上半年,郁郁而死。 赵旭既死,余雯与赵虎大哭一场,即遣人至赵梓处报丧。赵梓赶来,伏尸而哭,说:“丧中之费,都由我来付,不用费心。” 当下便先买办衣衾棺椁,请僧诵经人殓。七中治丧开吊,赵梓在幕外答拜,礼数甚恭,哭泣甚哀。 治丧完毕,择吉日,安葬。各项使费,都由赵梓支付。众亲友无不称赞赵梓之孝心,皆言赵旭之子赵虎,是一个无用之人,多亏侄儿赵梓给赵旭送终。 谁想丧事之后,赵梓细细列了账目。把从前所有花费之银两,一个算了两个,竟将赵旭生前所付本银五百两,算得干干净净,还倒欠二十两。 到了年底,余雯再要索取利息之时,赵梓哪里肯承认。 赵梓说:“有本便有利。如今本钱早已没有,哪里还有利息?” 此时,余雯方知丧中如此慨然任费,赵梓并非好意,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她暗自可笑众亲友不知赵梓伪善之面,还把赵梓从里到外称赞一遍。 赵旭店内无生意可做,只得关门停业。余雯与赵虎生活日益艰难。 余雯暗想:“我丈夫明明是侄子赵梓气死的,如今又被赵梓把本钱算计了,没有任何收入来源,所以日子才过得这样清苦。” 于是,对赵梓怀恨在心。 余雯有一个内侄,叫余赫,现在踵州府衙门当差,闻知姑母余雯被赵梓陷害,怂恿余雯到踵州府衙门告状。 赵梓探之,大吃一惊,因知道余赫贪财,暗地里以十两银子贿赂。余赫得了银子,顿时,变了脸色,改了态度。 再请来余赫商议之时,余赫反而劝余雯不要告状,说:“宁可栽花,不可栽刺。我细思此事,不能告状,只能与赵梓好好商量。” 余雯问:“如何商量?” 余赫说:“让其他人转告赵梓,当初赵旭把五百两本钱扶持赵梓经商,如今也请赵梓把应该本钱扶持赵虎做生意。有来有往,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古训。我相信赵梓肯定同意。姑妈,您觉得如何?” 余雯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还有其他主意,只得点头同意。叫赵虎去转托赵梓店里两个伙计对赵梓说。 这两个伙计,以前都在赵旭店里做事。一个叫赵丞,与赵旭是通谱之族侄;一个叫余瑞,即余赫之堂弟,自幼失去双亲,寄居在余赫家中。 一日,余赫家中财物被盗,冤枉余瑞是盗贼。余瑞被余赫赶了出来,在街坊上沿道乞讨。 赵旭见余瑞可怜兮兮,动了恻隐善良之心,便将其收养在家。赵旭见余瑞渐渐懂事,就教余赫相帮做生意。 直到赵旭之死,经营店已关门。赵丞、余瑞两人失业,都到赵梓店中当伙计。赵梓见两人生意在行,业务又熟,倾心任用。 有道是:人情势利,世态炎凉,俗人只顾眼前,哪个还在思昔日相救之恩? 第47章 弄权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话说傅权、袁仲二位师爷,到处打听,物色杀手,打听到一个人来,此人就叫赵虎。 这日,在一处破败不堪屋内,赵虎正在睡懒觉。 傅权、袁仲叩门进来,赵虎睡眼朦胧。 赵虎说:“打扰老子睡觉,给我出去。有啥事,等我睡好瞌睡再说。” 袁仲直接说明来意:“重金招人。” “重金?”一听说有重金。赵虎翻身起床,瞌睡醒了一大半。 袁仲说:“先给黄金五十两,事成之后,再给一百两。” 赵虎说:“这么点钱,那个算是重金吗?不行,太少了,何况这颗人头,是一个大人物的。” 袁仲问:“那你说,多少?” 赵虎说:“至少五百两!少一两,我都不干。” 傅权矜持了一下,看了一眼袁仲,说:“五百两,不是小数目,我们当不了家,要回去请示一下。” 二人向宋羴报告,物色到赵虎为杀手,开口要黄金一千两——他们瞒着赵虎向宋羴多要了五两黄金,意思是要拿点回扣瓜分。 宋羴询问众人:“此人如何?” 师爷郑明说:“赵虎乃小人也,不可与之交道。” 宋羴说:“干这种事情,找的就是小人,君子不会干这种事的。” 股东卢白说:“我太了解此人,面善心狠,请他来无异于引狼入室,请宋掌柜三思。” 宋羴听不进,对傅权、袁仲说:“一千两,就一千两,叫赵虎来。让他把活路做得利索,少拖泥带水的。” 三人又找到赵虎,说我们老大同意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从宋猋口中得知,宋羴要招杀手,张琪犹如笼中老鼠焦虑不安。心想:“若不早下手,恐怕成了他刀下鬼。” 于是,预先安排十名剑客于街面上埋伏,再安排七名杀手至周氏大院内埋伏。再入内告妘说:“今宋掌柜意欲害我,乞太太救我。” 宋妘说:“我已经给你说得够多好话了,还不如你至我兄那里谢罪,兴许能够自救。” 张琪说:“若到他那儿,我恐怕早就死了。望太太让宋掌柜至周府,我当面向他道歉。”宋妘从其言,差人去请。宋羴得而便行。 郑明说:“太太此请,恐怕是琪之谋,切不可去,去必遭祸。” 宋羴说:“我妹请我过去,有何祸事,难道她会害我?” 王翽说:“今谋已泄,事已露,你还要去吗?” 甄龙说:“先把张琪叫过来,然后可以去。” 宋羴说:“你等多虑也。我掌周氏之权,琪敢对我怎样呢?” 王翽说:“你欲去,我与甄龙跟随你,带十二名家丁,以防不测。” 至街面上,被十名剑客围住。慌乱之中,宋羴被砍成两截。 王翽、甄龙奋力抵抗,家丁亦齐心抗斗,剑客皆身亡,两家丁亦被刺死,王翽手臂受伤。 王翽忍住伤痛,与众人一道,赶至宋家大院,寻张琪报仇。 张琪从窗户见王翽等气急败坏地进来,知事情败露,与埋伏在窗外之杀手,挟持妘与仁,逃后门而去。 当时,郑明正欲探听虚实,见张琪等人逃走,便大喊道:“快抓坏人。” 一个杀手抓住郑明,捂嘴,推搡,敲打。 郑明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跟着走,但嘴里不停地叫:“张琪,你这个坏蛋,老爷从来都是待你不薄,为何起此异心?” 这时,宋猋带领九名家丁,亦提刀而出。伙同张琪等人,阵势愈大。 甄龙大呼:“宋猋同谋害兄,当共杀之。” 众人俱说:“愿斩谋兄之人。” 追赶上来,与之搏斗。 王翽对打张琪,王翽本来已经负伤,终究招架困难。 甄龙对打宋猋,甄龙已打了一场,也终究体力不支。 眼看王翽与甄龙欲败,众人大惊失色。 宋妘见状浑身颤抖,周仁被吓得“哇哇”大哭。 这时,一团彪形黑影从天而降,厉声喝道:“我来耶!” 来者武艺高强,身手敏捷,三下五除二,将张琪、宋猋两人砍死。 众家丁见主人已死,皆四面逃窜。 那人亦不追赶,而是扶起宋妘,说:“夫人,请起,你受惊矣!” 众人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赵虎。 宋妘闭月羞花之貌,赵虎乃好色之徒,焉能放过与美女接近的机会? 当宋妘抬眼看赵虎之时,那楚楚可怜而又娇小玲珑的样儿,让今日处于强者的赵虎有了保护她的冲动与想法。 赵虎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宋妘的脸羞红了,一团红云在她脸上荡漾,更加妩媚动人。这时,宋妘忙说:“感谢官人救命之恩!”赵虎这才回过神来。 这对男女,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乌龟眼对黄豆,对上了眼。 从此,赵虎大胆住进周府。每日平常出入,就像是自己的房子一样,如此随意,没人敢阻拦。周府上下,因赵虎到来,略显惴惴不安。 王翽私会甄龙说:“赵虎不是做生意的料。但他野心极大,为人心狠手辣。倘若他在周氏商团得了势,你我日后的日子可能不好过,不如想办法撵他走。” 甄龙说:“赵虎得宋妘之重视,正是得意之时,撵他走,并非易事。” 王翽又私下对郑明、卢白二人说,赵虎这人,长久留在周氏商团,并不是好事,不信走着瞧。要早想办法撵走他。 郑、卢也无可奈何:“先观望,可暂缓。” 且说赵虎与宋妘二人,耳鬓厮磨,日日鬼混。不数日,俩人如胶似漆,好似鱼儿离不开水。 不久,赵虎安排赵豹、段熙两人,进入周氏商团,并担任要职。段熙是踵州出了名的无赖之徒。 赵豹是一个鬼胎,胸中鬼点子不少,又是赵虎之子。父子俩相貌差得远,与赵虎相比,赵豹丑陋了许多。 赵虎身材高大魁梧,而赵豹则身材矮小。 赵豹颈粗腿短,走路八字步,有人说赵豹,是踵州十戾中的癞蛤蟆,从坟墓中投胎转世来之怪胎。 一日,赵虎私谓赵豹说:“今入周氏商团,算首步,但欲立足,必谋地位,何如?” 赵豹说:“当今周氏无主,这是机会。不如早想办法,迟则有变数。来日在聚财会馆,召开股东大会,让宋妘宣你掌权之职,有不从者可除之。则威权之行,就在今日。” 赵虎得计,喜溢眉梢。 回府,见宋妘,谓之说:“我来周府已有数日,周氏这么大家业,有许多生意往来要处理,不能没有主心骨,你看我是不是可以胜任?” 宋妘称善,点头说:“正合我意。” 时至每月底,众商皆聚,此例会也。 其内容主要是:对周氏经营的项目,各商行通报进度,发布人事变动告示等。现如今通知提前至中旬,只因近事变化,股东们皆知晓。 尤其是听说赵虎来了,股东们觉察出些异样,是日便早早聚在公馆等会。作揖,寒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大厅吵杂。 等股东到齐了,赵虎与宋妘,这才从屏风后款款走出来,大厅堂内顿时鸦雀无声。宋妘坐首位,赵虎次之。 宋妘说:“我有一言,众人静听。” 众股东侧耳。 宋妘又说:“周氏老总举足轻重,无睿智者,不可担此大任。今已多日无主,我推荐赵虎担当,其勇敢机智聪明,可承大业。诸股东以为如何?” 诸位听罢,不敢出声。 座上一人突然站起来,走上前大声说:“不可,不可,赵虎才来周府几天,就可以处于如此位置,况且他何能何德,撑得起大旗吗?” 赵虎视之,乃分掌柜蒋匡也。“顺我者生,逆我者亡!”赵虎怒叱。遂伸拳欲打蒋匡。 时宋妘看蒋匡背后跟一人,生得器宇轩昂,目达耳通,颖悟绝伦,目光炯炯,怒目而视。 众人皆劝蒋匡撤退。宋妘忙劝说:“今日有些仓促,事先没和股东们商议,来日再论未尽事宜。” 宋妘欲宣散会,赵虎止之,再问众人说:“我任总票号大掌柜一职,如何?” 卢白说:“差矣!非也!昔日聘请经理,负责票号经营,皆需要长时间考察,认定此人有犹有为、能攻能守,足以担任之职责,则以礼召聘,委以全权。” 众人静听。 卢白说:“但事前须与各股东面谈,必陈述业务熟悉程度、驾驭人员之主张,若多数股东有依赖之决心,即算成功。” 赵虎稍怒。 卢白又说:“赵虎,你如今来个霸王硬上弓,事先不征求各股东同意,强行履职。自古以来,焉有如此之理?” 赵虎大怒,握拳向前欲打卢白。 股东蔡东、司徒西皆劝说:“卢白上下人望,乃周氏商团之元老,亦是股东。若对彼无礼,恐众人不服。” 赵虎乃止。 郑明说:“任总掌柜之事,如今僵持不下,不如另日再议。” 赵豹、段熙都劝说。赵虎这才让解散。 众股东很是失望,抽出股份者大半。 耿岘、丁文、侯铮、周哙、孟超、曲波、钱寨、陶营、马守、孟平、姜尚、毕啎、阮蓝、苗俊、尹江、萧强等人,辞职或抽股,离开周氏商团,而另立商号。 且说耿岘因掘宝而发财。 某日半夜,一阵暴雨之后。 耿岘出后门,上茅房解手。 借着月光,看见邻居屋后,经过暴雨冲刷,有些坍塌。那湿漉漉之屋柱和泥土之间,有东西闪烁着光亮。 耿岘奇之,走近一看,不禁愣住了。 那闪闪发光的,居然是银锭。 耿岘激动地弯下腰,不顾一切,用双手使劲扒着。 沾着泥巴的,除了银锭,还有金元宝、银罗汉、珠宝玉器和古玩等。这地底下简直就是个大金窖。 必须把眼前这个金窖,神不知,鬼不觉,开挖出来。 耿岘怕惊动了邻家房东。 若如此,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为这金窖,看似贴着墙根,可多半是在邻家屋里。 耿岘想了想,必须快速地挖出来。 原来,耿岘居新合街,与耿岘相邻的,房主叫伍源。 伍源曾是朝廷命官,一度十分显赫。 然而,伍源居住的,并非其祖传宅屋,而是蒋儋之院。 蒋儋是商人,通过非法手段,获取不义之财,成为腰缠万贯之富翁。 悄悄地,将财富财,划成五十份,分散深埋于隐密之处。 后来,蒋儋身患重疾。 直到奄奄一息之时,才断断续续说出四十六个金窖。 还有四个金窖,没来得及说,就一口痰,堵住喉咙,咽了气。 蒋儋一死,这四个金窖,似乎便成了永远之秘密。 没想到数十年后,耿岘竟然意外发现其中一个。 这日半夜里,耿岘挖穿伍源房屋墙脚,钻进屋子。将金窖里的金银珍宝,几乎掘了个精光。 并偷偷地运回了家。 耿岘连着两天,闭门不出,大大小小木箱,足足装了十来个。 这天一大早,码头上熙熙攘攘,一艘客船正在上客。 在码头的另一侧,耿岘喊来雇工,拾的拾,扛的扛,正把十来箱金银珍宝,往包租的渡船上搬。 就在此时,突然,码头上出现骚动,只见一队捕快,冲上码头,持刀列队,对上船的人检查。 耿岘顿时紧张不已。 他想,难道这些捕快,专为金银而来吗?如果是,那可就全完了。 正想着,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带着两个捕快走过来,对着搬运的雇工喝道:“站住,这些箱子里装着什么?” 捕快头目叫李承。 李承此行,纯属例行检查。 见这些木箱沉重,便上前盘查。 耿岘连忙上前,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地说:“老爷,我这是在搬家,箱子里装的全是家用杂物。” 李承疑问:“搬家?往哪儿搬?” 耿岘说:“我原来住新合街,那里下雨天积水严重,我将搬到河对面。” 李承过去是伍源下属,曾受到过伍源关照,故此知道伍源家住处。 得知眼前的人,是伍源之邻居,又见搬运的木箱,沉甸甸的,而且都用铁钉封死,李承怀疑伍源家,被这帮贼民盗窃了。 于是,李承决定叫人到伍源家,核实情况。 李承派人去了以后,便吩咐说:“所有木箱,一律不得搬动!” 来人到伍源家,说明来意,伍源颇感意外,立即吩咐家仆,满院子查看。可查来查去,也没发觉有东西缺少。 派出去的人,给李承回报,说伍大人家没有遗失任何东西。 李承闻言,有些失望,但还是想一查到底。 远远地,耿岘看见李承,向码头走来,以为事情已经败露,心怦怦乱跳。 李承来到面前,命令手下:“把箱子打开!” 众捕快应声,就要动手。 可就在这时,突然,不远处有人大喊:“船上杀人了,船上杀人了!” 李承听到喊声,二话没说,叫人就向船上奔去。 其中,两个捕快见状,干脆做起了好人,说:“快走,快走,别再呆在这儿,没事找事!” 说罢,匆匆向船上跑去。 耿岘如释重负,吩咐在一旁歇着的雇工,立即搬箱装船。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木箱全部上了船。 耿岘向雇工付了工钱后,船快速离开码头,向江中驶去。 就在这同时,伍源差人去拿米酒,这才发现后屋墙被挖破,地上也被挖了大坑,细碎的小银锭,撒出一路。 伍源恍然大悟,有人掘到了金窖。 明明是金窖,在自己家里,却被别人挖去。伍源即差人,直奔码头,与李承联系,要截住耿岘。 然而,晚了一步,装载金银珍宝之船,早已不知去向。 伍源立即向葛州知府衙门报了案。 葛州知府邓慎接案后,立即派人侦查。 很快获悉耿岘,已将金银珍宝,转运到桐州,分几处密藏。 因得知邓慎派人到处追查,耿岘在桐州,躲了半个多月,不敢出门。 耿岘是商人,交往广泛。 在耿岘的朋友当中,三教九流,啥人都有。 耿岘想,躲,不是长远之计,必须得想办法。思来想去,便决定,利用重金,去打通关节,闯过此危难关口。 通过关系,耿岘认识了朱珏。 朱珏是葛州府胥吏,也是邓慎之亲信。 耿岘给朱珏送了黄金一千两。请朱珏去向邓慎求情,请邓慎对此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罢,递上黄金五千两,另准备了一份重金厚礼,让朱珏转交邓慎。 同时得知邓慎喜欢美女,耿岘还在苏杭等地,物色了两名美女奉上。 耿岘许诺,事成之后,还将重谢朱珏。 朱珏收下重金,答应即刻就办。 两天后,朱珏送来消息,说邓慎那里已经没事了。 耿岘获悉此消息,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再次给朱珏送上黄金一千两。 在这种情况下,但邓慎顾及伍源过去是朝廷命官,还专门成立了调查专班。名义上是调查处理,实际上是敷衍塞责。 日子一长,此案久拖不办,伍源并不痛快,多次来催问。 邓慎和下面胥吏口径一致。 无论问谁,都统一答复说:“经查,耿岘只是掘得少量金银。如你认为耿岘确实挖掘出金窖,那还得拿出物证,找出人证来,否则难以论断。” 一段日子以后,伍源派出亲信,在蒋儋后人处,找到了一个重要物证。 这是一块石碑。 当年,石碑是蒋儋雇人凿刻的,并密藏了起来。 在石碑上,载明各个金窖,所藏金银珍宝,大致品种和数量。从中表明,各窖的品种、数量。 其价值超出人们想象。 这本身就是一件重要物证,但蒋儋后人不肯轻易脱手。 伍源只得用高价租用。 待对方同意后,伍源立即派人雇条木船,将石碑运来武汉,作为金窖价值之佐证。 耿岘得知此消息,重金派人在运输中,将载着石碑的木船沉没。 果然,派出的人得手,石碑随木船一起沉入江底。 消息传来,伍源当场口吐鲜血而亡。 耿岘由此发了横财。 第48章 内斗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且说周氏商团名义上未立赵虎老总之职,生意实质由赵虎掌之。 由此赵虎霸商踵州,但也有大意失荆州之时。 当时,踵州府官商招商军需药品。 众商皆以为非周氏莫属,谁知周氏商团竟然落标。 那日,赵虎与属下商议。赵豹说:“有备无患,不可大意。” 赵虎说:“以前官商生意皆由周氏承揽,此次也不例外,十拿九稳。” 卢白说:“未必,今不如昔,竞争激烈,还望探听虚实,早拿计划。” 赵虎说:“除了周氏,还有谁可与我对抗呢?官商肯定会选择实力强者,皆由实力理应取之。” 郑明说:“蒋匡退股以后,亦在积极发展。虽时日不长,不能与周氏相提并论,但蒋匡结拜之弟,确实是经商人才。此人叫虞瑁,向来诡计多端,不可小觑,须防之。” 赵虎说:“是不是那天站在蒋匡身后的那个年轻人?” 郑明点头称是。 赵虎说:“这么一个狗屁孩,不足挂齿。” 段熙劝道:“赵总,切莫轻敌。上回那么多人,唯蒋匡首当其冲顶撞,可见此人不曾畏惧,恐怕背后必然有人支招,我以为可派人详察,可否?” 赵虎淡然一笑,说:“可以。” 遂派周忠前去窥视之。 原来蒋匡身后站的那个人,叫虞瑁,天资聪明,是一个经商人才。 从五岁起,就现买卖之欲。其儿时游戏之物,非弄玩具,非捉迷藏,乃是贩卖东西。 只要手里有物,则标价出售。若弄不清价格,则全凭想象,随意定之。 比如,一块韶头,竟然标价一万两银子,向邻居及家人兜售。 有人问说:“焉能值此多?” 虞瑁说:“小物售大价,皆因别人无。” 上学堂时,以同学,甚至老师,作为客户,从作业本,至书包、文具,倒腾转卖。 后至州府求学时,业余之时,或街头巷尾,或校园小道,摆摊设点,皆贩卖过开水、文具、书籍等之类商品。 并且联系家教,从中赚取中介费。 虞瑁极具商业头脑。 蒋匡从周氏撤股以后,单独另起炉灶,拉拢人员,成立蒋氏商号,干起了买卖,干得水生火起。 同时,虞瑁会武功。 虞瑁年少时,脾气暴躁。 邻居有一美妇,虞瑁欲霸占为妻,杀了那妇人之夫。遂离家而去,漫游于深山老林之中。 见山中有一座茅屋,就在那里住下,独享清静之乐。 数年之后,忽有一只白猿,持柬来邀,请虞瑁至一老翁居处。 老翁说:“虞瑁有侠骨,可学成仙。” 遂为虞瑁表演斧术,老翁先命一群白猿,持斧围刺。 老翁则赤手空拳,以敌群猿。 倏然之间,群猿所持之斧,尽入其手。 虞瑁惊奇不已。 老翁遂告虞瑁说:“在此学十年,乃可得此技之半。” 虞瑁即拜师求教,笃志修炼,斧法精湛。 过了许久,老翁将雌雄二斧丸,塞入虞瑁鼻孔中。 老翁说:“又破虞瑁脊背,纳一匕首,敷之以药,了无痕迹。”命其静坐。 虞瑁凝神敛性,兀不为动,幻觉之中,忽见以前,被杀之邻妇,来责骂他杀伐过当。虞瑁心一动,又欲开杀戒,被老翁止住。 继而又见一美人,前来挑逗,虞瑁忽觉鼻中奇详,一道白光突出,美人已香。启眸视之,座下死一九尾狐。 老翁谓其已成斧侠,如能再修炼三百年,乃可成斧仙。 并命其出山,周游寰宇。 临走时,老翁嘱咐:“见有同志,可以术授,惟断不可妄杀一人。” 虞瑁辞别老翁,下山而去。 然而,为人狡诈,恶习难改,为所欲为,刚愎自用,妄杀无辜。 且说那日,蒋匡亦知官商招商之事,欲往,亦担忧争不赢,毕竟成立时间短,实力不够,且竞争对手众多。 尤其是周氏韶团,富甲一方,至今仍然居霸主地位,更是强劲对手。 虞瑁看穿了蒋匡的心事,说:“周氏实力虽雄厚,但如今由赵虎掌管,大不如前。” 蒋匡望之,点头。 虞瑁说:“赵虎没啥经验,且妄自尊大,目空一切,自以为是,未必认真商讨,如此往往大意失荆州。” 蒋匡思之。 虞瑁说:“况且州官沈南对赵虎印象较差,有好多事悬而未决,故此周氏未必得逞。” 蒋匡沉吟一会,说:“愿老弟详之,此事全权委托予你,望尽力办之。” 虞瑁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兄长放心,我自有办法。”遂委托人约毛慨,到酒楼喝酒,叫了俩歌妓,一人舞蹈,一人弹唱。 毛慨是谁?乃官府主办军需招商之官,虞瑁之表弟也。 喝得正酣处,虞瑁挥手,叫歌妓退下。 虞瑁问:“官商招商,蒋匡欲中标,如何?” 毛慨说:“欲参与,若无策略,恐竞争不赢。那官商,叫黄英,是州官沈南之妻弟、小舅子。” 虞瑁哦了一声。 毛慨又说:“黄英实际是一个空壳,没有实体,从官府拿到这单生意,对外招商,从中捞取差价。” 虞瑁说:“这个黑心的黄英。” 毛慨说:“没法,谁叫他有靠山呢?官府以估价批给黄英生产军需药品,但要求黄英以现金支付保证金。而黄英一毛不拔,欲空手套白狼。” 虞瑁说:“那我明白了,交这么大一笔保证金,黄英肯定愁钱,我知道怎么操作了。” 席间,虞瑁以金银给之。 酒后,吃罢,酒足饭饱,毛慨以手抹嘴,逍遥寻妓春楼。 回蒋府,虞瑁对蒋匡说:“兄可出面,此事即成。” 虞瑁走近,以手掩嘴,附蒋匡之耳语,教其操办。蒋匡大喜过望,亲往黄英府。见面,作揖,寒暄过后。黄英说:“蒋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蒋匡说:“听说黄兄招商,我欲应招。” 黄英说:“如今应招者颇众,不好办呐!” 蒋匡说:“我提前支付两倍保证金,再分你生意三成利润,如何?” 黄英正为保证金犯愁,此言正中下怀;兼之三成利润,如此好处,白拿白不拿。于是英当即表态说:“蒋兄精明,善解人意,我同意。” 黄英归来,倾其家财,不够,又暂借些银两,方才凑齐,交足保证金。 过些时日,官商公布招商结果,蒋氏商行中标。 蒋氏这么不起眼的商行,却在商业竞争中击败包括周氏韶团在内四十余家商行,暂露头角,令人刮目相看。 蒋匡惊喜若狂,以黄银奖赏虞瑁。 后来,黄英一个邻居,误杀了人,沈南欲以谋杀案定罪。为求宽大处理,邻居以十万银子贿赂黄英。 黄英贪得贿赂,答应向其姐夫说情,但又知沈南,受到蛇妹警示以后,已经不再枉法徇私。黄项受了贿,却不敢向姐夫,言明此事。 后来,有一刺客,持匕首,乘夜来见沈南,方知沈南并不知此事。而是其妻弟贪财受贿,便腾身离去。 当时,黄英正好外出经商。走到半道上,已丧首于车中。 原来,黄英在店早饭毕,上车行数里,忽大呼:“好冷风!”家仆急送棉衣往视,头不见,但血淋漓而已。 这是以剑术,惩贪官,但却不是一般的刺客,而是以剑仙法术取人头于不知不觉中。 且说赵虎听说蒋氏中标,从梦中猛然惊醒。慌忙召人商讨对策,赵虎说:“官府军需订单,居然让蒋氏捷足先登,怎么事先没有一点儿消息呢?” 赵豹说:“前些日不是派人去打听了吗?叫他到堂前一问便知。” 少顷,周忠拜见赵虎:“我昼夜多方打听,那虞瑁一直没有动静。” 赵虎大怒,欲罚周忠,说:“混账,不中用的东西。来人,给他扣薪水。” 卢白劝止:“惩罚他,起不了什么作用,反而伤了人心。我说过的,别大意,虞瑁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赵虎对卢白说:“你说说看,怎么办呢?” 卢白说:“那虞瑁足智多谋,行动诡秘,果断干练,做事严谨,滴水不漏,说明确实是人才。” 赵虎说:“确实如此。若得此人,何虑经商哉!” 一言未尽,只见一人站了出来,说:“赵总勿忧。虞瑁是我二弟,知其为人,见利忘义。某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虞瑁到周氏商团做事。” 赵虎观其人,惊喜欲狂,乃师爷虞严也。 赵虎问:“你将何以说之。” 虞严说:“某闻周氏商团还差二掌柜,须以此职诱惑,再用黄金珠宝,以利结其心,某劝说洗脑,虞瑁必反蒋匡,来投赵总矣。” 赵虎转过头,问赵豹:“此言可乎?” 赵豹反问,也是回答:“兄长欲成商业巨头,何惜职位与黄金?” 段熙也点头,表示同意。 赵虎欣然允之,与黄金五百两、金耳环十对、金戒指九只、金项链八个、夜明珠数二十颗,许以协理之位、项身股一俸,并撰写聘协理合约一份。 虞严携带金宝与合约,投虞府而来。 各位看客,虞严为何知晓虞瑁见利忘义,这其中是有原因的。 除了他俩是亲兄弟,虞严是老大,虞瑁是老二,彼此了解熟悉外,还因为虞瑁见财起意,把大嫂强嫁出去。 却不料错将自己妻子,替大嫂而嫁与外商,因此,亲兄弟俩闹起了矛盾。 原来,那年,虞严有一个儿子,叫虞山,方才六岁,跟随邻居家小伙伴外出玩耍,一直没有回家,已经丢失。 因为只有一个独子,虞严夫妇哭得死去活来,虞严妻子葛梅,眼睛都快哭瞎了。 虞严怀疑儿子被人贩子拐跑了,便向友人借了些银子,告别妻子外出经商,一面贩卖棉花布匹,一面各方找寻儿子虞山。 找啊,找!虞严漫无目的地找,终究没有音讯。一直找到山西,还是找不到,再加上生意不景气,不觉心灰意冷。 虞严在外日久,耐不住寂寞,常串在烟花柳街,与妓女鬼混,惹得一身风流疮病。寻医问药,慢慢调治。竟无脸面回家,又至河北寻找。 行至毛家镇上,偶然出恭上厕所。见厕所里地上,有一个褐色布包袱,捡在手中掂了一掂,甚觉沉重,连忙收了起来。 出恭之后,躲在无人之处,打开一看,里面有三百两白银,欣喜异常。 本想据为己有,带着这银子,走了一段距离,但转念一想:“这三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也许就是命根子,丢失的这人,肯定着急。” 想到这里,又折了回来。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寻。遂接着赶路,又行得三百余里。到得山东境内,在一个饭馆歇息吃饭时,偶然遇见一个叫柯逸的商人,闲论江湖生意。 柯逸叹了一口气,随意说起:“这次出来,钱没有赚到,却丢了三百两银子。本想回去寻找的,但想着早已被他人捡走了。唉,我只有自认倒霉!” 虞严问:“在哪里丢的?” 柯逸答:“我记不太清楚,大约在毛家镇。” 虞严问:“丢了多少?” 柯逸答:“三百两。” 虞严问:“什么颜色的包袱?” 柯逸答:“褐色。” 虞严心里明白了,便说:“我捡了一个包袱,不知是不是你的?”说毕,将包袱拿了出来,让柯逸辨认。 柯逸一看,喜出望外,说:“正是我的!”虞严打开包袱,当着柯逸的面,清点里面银两,一钱银子都不差。 虞严双手递与柯逸,说:“物归原主,还给你!” 柯逸过意不去,拿出一百两银子与虞严,虞严执意不肯收下。 为此,柯逸盛情邀请虞严到家里一叙。虞严欣然应允。柯逸家离此并不远,行不多久便到了。 出来迎接的,除了柯逸家眷外,还有一个小童。虞严一看,此小童正是他丢失的儿子虞山。 父子俩人,久别重逢,格外亲热。 虞严喜上眉梢,把虞山上下打量一番,抚摸着他的头,感觉他比以前长胖了,又长高了些。虞山依偎在父亲胸前,高兴得流下了眼泪。 柯逸解释说:“虞山是我从人贩子手中买来的。当时,我看虞山相貌清秀,格外喜欢就买下了。买来就像对待亲儿子那样,让其读书识字。” 虞严拜谢。 柯逸说:“别谢我,应该感谢上天才对,是老天爷撮合我们,让我们如此有缘!”遂备酒设宴,庆贺缘分到来。喝酒欢聚,到深夜方散,安排歇息。 次日一大早,柯逸备好早饭。虞氏父子吃罢,收拾行囊,欲作谢而别。 柯逸挽留再住几日,但虞严归心似箭,柯逸也不再强留,就雇请了一辆马车,让父子乘坐而去。 约摸行至数十里远,虞严望见一条大河,河中有一只船,突然被狂风刮翻。落水者挣扎,哀呼求救,命危旦夕。 岸上的众人见状,呼叫小船上的人打捞。小船上的船工,索要打捞工钱。岸上有那么多人,却无一人想给。 虞严心想:“救命要紧,银子算啥。”便说:“我愿意出三十两银子,请把那些落水的人救起。” 听得有三十两银子,小船如蚊而来。须臾之间,把一船人都救起。虞严将银子分散给救生者。那些得救者,被救上岸,磕头作揖,对虞严千恩万谢。 只见被救人群中有一人,看了虞严叫道:“大哥,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虞严吃了一惊,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三弟虞轼。虞严问其何故至此。 虞轼说:“自大哥你外出以后,有人传说你在外害了疮毒,已经亡故。二哥嫌弃大嫂在家吃闲话,逼迫大嫂改嫁。大嫂不从,叫我遍访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想在此巧遇。” 虞严想,怎么这么巧?幸好他出银子救了人,不然三弟虞轼就没了性命。遂把寻到儿子虞山的事情经过也说了一遍。 说毕,便喊虞山拜见三叔。虞山听话,拜了三拜。虞轼见了侄子虞山,格外高兴。虞轼催促虞严赶紧回家,不然大嫂也许会改嫁。 虞严闻言惊慌,急叫马夫驾车速归。 且说葛梅闻知丈夫虞严遇难,初时疑惑,但被二弟虞瑁说得活灵活现,也就信以为真,便换了素服缟装,向远方祭祀。 虞瑁想着兄长已经死亡,大嫂跟着吃闲饭,没有啥贡献,成了一个累赘,况且年纪并不算老,有些姿色,便苦苦劝其改嫁,自己可以得些财金彩礼。 虞轼劝虞瑁说:“二哥,你不要那么急。大哥是死是活,那还一定。等把事情弄清楚再作打算。” 虞瑁说:“有人亲眼所见,那还有假么?”他心怀鬼胎,盘算已定。当然听不进虞轼劝说,便叫小妾甄圆出面,去跟葛梅说。 甄圆与葛梅甚厚,转达虞瑁之意。葛梅闻言,死不相从,但叫三弟外出弄个明白,虞严即使死在外面,也要把尸骨运回家安葬。 虞轼走后,虞瑁愈无忌惮。连日赌博盘盘皆输,口袋里面的银子皆输光了,更是想着把大嫂早点嫁出去,换些赌资再赌翻本。 恰好有一个叫潘戗的客商,在外要讨一娘子。虞瑁闻得此讯,遂去说合。潘戗访得葛梅挺漂亮,愿意出五十两银子娶之。 虞瑁得了银子,对潘戗说:“我大哥刚死,大嫂还穿着孝服,可能心里还有些不肯。今夜黄昏时分,你可找人用轿子悄悄抬至我家门口,只看见穿孝服的妇女,便将她弄到轿子上去抬走即可。” 潘戗依言而行。 第49章 鸠杀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虞瑁回家没有给甄圆透露。甄圆与葛梅妯娌和睦,关系甚厚,心中不忍葛梅改嫁。但虞瑁做主,甄圆奈何不得,欲言不言,终日相陪伴。 是夜,葛梅要出恭,与甄圆换了衣服。这时,潘戗见甄圆穿着孝服,坐在家里。不论好歹,误将甄圆认成葛梅,叫众人抢了上轿而去。 葛梅刚好回来,从转角处看见,甄圆被抢,遂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中暗暗高兴,关了大门,睡下歇息。 次日早晨,虞瑁哼着曲儿敲门进来,看见葛梅开门,吃了一惊,不见甄圆,心中疑惑,便问甄圆去哪里了? 葛梅暗暗好笑,答道:“昨晚被人抢走了!” 虞瑁说:“怎么可能?” 葛梅将与甄圆换衣服之事,说与虞瑁听。甄圆貌美如花,是虞瑁最喜欢的女人。虞瑁闻言,叫苦不迭,指望卖大嫂,谁知倒卖了自己最心爱的小妾。 潘戗给虞瑁五十两银子,昨晚已经又输了一大半。想要再娶像甄圆那样漂亮的女人,已是不可能的了。但又想重新寻一主顾,把葛梅卖了,还可以得些利钱。 打定主意,方欲出门。只见门外虞严、虞山、虞轼拥了进来。虞瑁见状,自觉无脸面见兄长,遂从后门逃出,投在蒋匡名下。 却说虞严闻虞瑁在蒋匡处,受赵虎指使,来见虞瑁。刚至虞府门前,被门卫拦住,虞严说:“可速报虞瑁,说他大哥来见。” 门卫报知,虞瑁见大哥,不计前嫌,登门造访。毕竟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只得相见,遂自迎出门来。虞严见到虞瑁,说:“二弟,别来无恙!” 虞瑁说:“大哥,好久不见!” 虞严说:“我与你同胞兄弟,观弟从小到大,脑子转得快,很是有出息,我替你高兴。” 虞瑁说:“你这次来,不会是给我说这些的吧!” 虞严说:“老弟,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今日就不要再提起。” 虞瑁说:“过去就过去了,是我对不起你的,请你多原谅!” 虞严说:“我听说,你辅助蒋匡经商以后,小有成就。今日我特备黄金、玉镯、金戒指、金项链、夜明珠献与贤侄,以慰问辛劳之苦。” 虞瑁原以为虞严来责问前事的,没有想到虞严不仅不责怪,反而还带那么多金银珠宝等礼物来,甚是意外。 见金烂烂之物,眼里放光,露出笑容,虽然感谢虞严,但是心有提防,担心是陷阱,便遗憾地说:“无功不受禄,赠这些贵重东西,我将何以为报呢?” 虞严说:“我专为二弟前途而来,岂图你报乎?” 虞瑁以美酒羊肉相款待,说:“他乡遇大哥,这是大喜事。我好久没有这么高兴矣!你说为我前程而来,是真的吗?来,大哥,先喝酒,再说前程之事。我敬你一杯。” 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俩人喝得脸上红颊飞,都快要醉倒矣。 虞严试探地说:“你一定要把握前程,可别轻率大意。我与你虽是同胞兄弟,相见时日不多,而且我能力有限,没法帮你,但你现在蒋匡处,受到他的重用,那我就放心了。” 虞瑁说:“唉,别提了,我在蒋匡处,实属无奈。” 虞严说:“你有研桑心计之才,在蒋匡处干得起劲,在商界闻名,哪个不钦佩?怎么说起无奈呢?” 虞瑁说:“恨不逢其主耳。” 虞严说:“良禽择木机时栖,经商择主而事,见机不早,悔之晚矣。” 虞瑁说:“方才说你为我前程而来,何意?大哥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谁最靠得住?” 虞严说:“二弟前程光明远大,非得找个靠得住贵人相助。大哥我遍观群商,皆不如赵虎。赵虎为人豪爽,讲究仁义,礼贤下士,赏罚分明,终成事业。” 虞瑁说:“我想投奔他,却恨无门路。” 虞严从口袋中取出合约摆于虞瑁面前。 虞瑁疑惑地将其拿起来一看,大吃一惊,说:“何为有此?” 虞严说:“二弟勿惊。此是赵总久慕大名,特令我将此奉献。那些金银珠宝亦是赵总所赠也。” 虞瑁说:“赵总如此厚爱,我将何以报之?” 虞严说:“我不算有本事,尚被赵总聘为管事。你若到那里,前途不可限量。” 虞瑁说:“恨没有一点功劳,作为见面礼耳。” 虞严说:“功就在你举手之劳,只是你不肯做矣。” 虞瑁沉吟良久说:“我欲窃取蒋氏商业机密,皆献以赵总,你看怎样?” 虞严说:“你若能如此,真莫大之功也。事不宜迟,在于速决。” 虞瑁与虞严约定,数日后来投。一切妥当,虞严向虞瑁辞别而去。 当夜二更时分,虞瑁偷偷潜入蒋氏商号。 小厮牟鹄,正提灯巡夜,守在门前。看见虞瑁至,牟鹄说:“虞掌柜深夜到此,有何要事?” 虞瑁说:“我昼有一物误放在蒋掌柜房间,现前来取之。” 牟鹄说:“蒋掌柜有交待,没有他同意,任何人不得进入。” 见说不过,无奈之下,虞瑁趁其不备,以随身携带刀具而杀牟鹄,遂入房内窃之。 次日,小厮牟鹄被杀,商业机密被盗。蒋匡报官,官府来人调查,因无证据线索,不了而之,蒋匡郁郁不乐。 数日后,风声已过。虞瑁向蒋匡称母病,虚告假还乡,实则是与虞严见面。 虞严领虞瑁,参见赵虎。赵虎欢天喜地,以酒相待。 赵虎起而拜说:“某今得老弟,如寒雪之吕得木炭也。” 虞瑁谦让,请赵虎坐下,说:“兄若不弃,我请拜您为义兄。”赵虎以黄金赐虞瑁,畅饮而散。自是如虎添冀。 赵豹、段熙两人,劝说赵虎,趁早确立老总之位。 赵虎乃于府中设宴,会集股东。是日,众股东皆到。 酒行数巡,赵虎说:“自周韶过世以后,周氏商团日益壮大,我在其中举足轻重。宋太太已将大任交给我,但众人未曾表决。此再次决断,有不从者,人可退,股不退。” 众股东恐怖莫敢对。 王翽说:“我反对。往日我姐夫宋羴身亡,皆因你;今商号运作不畅,亦因尔。若你担此重任,恐难服众望。” 赵虎生气地说:“商团事在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你视我之拳不硬否?” 王翽不怕,也挥动拳头说:“你拳硬,我拳未尝不硬。” 两个在酒席上对敌,剑拔弩张,难分上下,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赵豹、段熙两人止之而说:“事未可定,不可妄动。” 王翽气呼呼地,辞别众股东而出。 赵虎对郑明说:“你表弟无礼,我看你面,姑恕之。你说,我当大掌柜如何?你先表态。” 郑明很恐慌:“赵掌柜所见是也。” 赵虎拍着桌子叫道:“敢有阻拦者,我自有办法让你服气!” 一群股东震恐:“一切听从赵掌柜安排。” 宴罢,赵虎问股东骆实、祝世:“王翽此去若何?” 骆实说:“王翽气急败坏而退,不过尔尔。只是他在商场多年,人脉挺好,哪也没啥。不如暂且饶他,则他感恩赵总之德,必无患矣!” 祝世说:“王翽有勇无谋,无伤大雅;诚不若让他退出,亦让他退股,以收买人心。” 赵虎从之,即日差人通知王翽退股。 月末,股东大会,宋娘子主持,说:“我是妇道人家,撑不起这个家业。今有合约与布告各一道,宜为宣读。” 赵豹读之。合约: “周氏韶团,生意开设,历年已久,号体屡露,参差不齐。今众股东伙同议定明白,业已复行操作,从此原日旧股东有增减,另有新添东家,有人入本账,逐一可考,字号改为赵氏商团,设立富州大东街,以粮食、丝绸布匹、药材、钱庄、烟馆、赌场、妓院等为业,共计正东名下本银三百五十六万八千七百两,按每二千两作为一股。众伙身股,另列于后。自立之后,务要同心协力。照此一样,众股东各执一份,公存一份,以为永远凭证,恐口难凭,立合同为证。富州赵氏总商号公记。” 布告说:“兹有今日股东大会决议,赵虎任总商号大掌柜,赵豹任二掌柜,虞瑁任三掌柜,应天顺人,以归众望。” 赵豹宣读完毕。 赵虎询问:“众股东有无意见,若无,则请画押。” 宋妘首先表态:“我无意见。” 众人皆随声附和。 座上有一股东,愤怒高叫:“赵虎,你是强盗,不得好死。”说完,以手中茶杯而击之,虎恰好躲过,否则击中脑门。 众视之,是股东陈渠。 赵虎大怒,喝令家丁将其拿下,收押私牢处之。 陈渠却并不惧怕,骂声响彻大厅回荡,听者莫不凄冷。 家丁早已准备好笔墨,众股东排起长队,依次在合约上签字画押。 会议之后,段熙私会赵虎,说:“老兄,大事已定,可喜可贺。可是,对付周氏家眷,应早做打算。若周仁、周义长大,则难办矣。” 赵虎说:“老弟别担忧,我自有打算。” 且说宋妘,携儿周仁,居周氏东院,略感寂寞,请黄姀陪伴。 黄姀比宋妘长五岁,宋妘认黄姀为姐,黄姀可宋妘为妹。俩人情同姐妹,经常促膝谈心,感深意切。 这日,宋妘与黄姀,正在后花园赏花。赵虎入内,对宋妘说:“我欲娶你为妻,明媒正娶,不用偷偷摸摸,如何?” 宋妘娇羞说:“一切听官人安排。” 黄姀问:“那我呢?” 赵虎答:“我纳你为妾。”黄姀欣然从之。 宋妘说:“甚妙。” 择黄道吉日,办喜事,双喜临门。 黄姀与宋妘二妇,出嫁这天,以地方风俗,因为是再嫁,不能出正门出去,迎新轿子离得很远,自己走过去。 一群孩子们,跟在黄姀与宋妘后面,一面鼓掌起哄,一面扔砖头。 是夜,芙蓉帐下,妘姀二妇,与赵虎睡,双飞,云雨一番,房事之后。宋妘对赵虎说:“我是你之人,生是你之人,死是你之鬼,你可好生待我。” 黄姀亦说:“你不可欺负俺俩。” 赵虎敷衍说:“怎么可能呢?” 那妘姀二妇,人老珠黄,欲寻人生靠山,而赵虎却并非如此,却以为妨碍寻欢作乐之障碍,早以眼中钉与肉中刺视之。 赵虎应付二妇,玩腻了妘姀,于妓院玩耍。见一妓女,花枝招展,圆脸耐看,被一嫖客追逐。 赵虎把妓院老鸨吴姣叫过来,问:“此女姓甚名谁?我怎么从未曾见过?” 吴姣答:“此女姓唐,名春,外地人氏,亦叫春儿,是从外地贩来的,刚来,你未见。” 赵虎说:“看样子此为烈女。” 吴姣说:“可不,个性可怪,不卖身,性子高傲。” 赵虎说:“有个性,我喜欢。” 吴姣说:“今儿有一人以重金让她陪,她不从,竟然以死相胁。” 说话间,那嫖客追赶上春儿。只见唐春手持剪刀,欲自刎。说时迟,那时快,虎飞身向前,一把夺之,救了唐春一命。 那嫖客看呆了,赵虎视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蒋匡。 赵虎说:“蒋兄,此女是我的。别和我抢。” 蒋匡说:“真是冤家路窄。我先来,是我的。” 赵虎说:“你夺生意也就罢了,现与我抢女人,那就更不地道。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蒋匡说:“我不怕。你夺走我弟矣,这个账还未与之算的。” 俩人争来争去。老鸨从中劝之,左右为难,两边都不敢得罪。唐春跪地,吓得浑身发抖,直不起身子,哭泣着。 赵虎把唐春扶起,说:“我虎爷今日要定这个女的了。” 见赵虎口气生硬,又长得威猛,蒋匡心里早已畏怯,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说:“今日不和你争,来日再与你算账。” 蒋匡说罢,悻悻走了。 唐春心高气傲,不是不卖身,而是没有找到喜欢的男人。如今见到赵虎,是一条汉子,人长得高高大大的,一表人才,已有一丝喜爱,心里似乎有所属。 赵虎对唐春,新鲜好奇。 从此常到妓院玩耍,必找唐春陪伴。 唐春又知赵虎为踵州首富赵氏商团老总,更是伏伏贴贴。 赵虎对她疼爱有加,这让唐春有了其他想法。 唐春把话说得很直接:“既赵掌柜如此厚待我,不如把我赎回家,可以让你昼夜相见。” 赵虎二话不说,居然就答应了。 听说赵虎要赎回唐春,老鸨吴姣便故意多要了些银子。 赵虎亦不与之讨价还价,如鸨所愿,给足银两,将其带回赵府。让唐春住南院。夜夜与唐春就寝,冷落妘姀二妇,使其怨气载道。 宋妘对赵虎说:“你答应过好生待我,如何失言?” 赵虎叫屈:“勿怪我,唐春不让我走。” 黄姀说:“脚长在自己身上,焉能怪别人?” 赵虎说:“真的不是我的错。” 宋妘信其言,对黄姀说:“也许真不能怪官人,要怪就怪那个狐狸精。她夜夜缠着官人,真是放肆。如此长期下去,你我早晚会淘汰。” 黄姀说:“与其说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宋妘说:“姐说的是,不喝点辣椒水,不知辣椒味。要让她知道厉害。” 妘姀二妇商量已定,窜至南院。 见唐春在庭院里悠闲散步,醋劲大发,趁其不备,上去揪住头发,将其掀翻在地,压住其身子,扇耳光,吐口水,怒说:“淫妇,荡妇。不知好歹,竟敢抢我官人。你亦不称一称自己有几斤几两?” 黄姀说:“以后还敢不敢?” 唐春告饶:“我再也不敢矣。” 妘姀这才作罢,忿忿地走了。 唐春受了这个气,跪在虎面前,哭啼诉说经过,说:“官人要替我做主,否则,我不想活了。” 赵虎笑着说:“我要替你把这个气给出了。”然后,附在唐春耳朵,告诉她如何操办? 唐春听后大吃一惊,说:“这合适吗?” 赵虎点头称妥。 数日后,唐春备好酒席,差人邀妘姀二妇赴宴。 来人说:“唐娘娘上日多有得罪,略备酒席,呈道歉之态,请二位太太及少爷周仁移步,至南院吃席。” 丫鬟文秋劝道:“谨防有诈,不可前往。” 黄姀亦说:“那贱人有些诡计,不得不防,此为鸿门宴。” 宋妘说:“怕啥呢?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对我等如何?即使有啥事,官人也会给我撑腰。” 黄姀、宋妘,带周仁,即赴南院。 当跨入门槛之时,感觉气氛不对劲,欲抽身而归,被家丁拦住,而强迫进屋。 之后门被反锁,九名家丁屋侧立一排,杀气恐怖,妘姀大惊,脸色苍白,仁吓得身后钻。 屋中间摆八仙桌,桌上有一些酒菜。 唐春请其入座,落座之后,令丫鬟倒酒,以酒杯举之。宋妘问何故设宴。 唐春说:“大太太,冬日寒冷,小女子略备薄酒,暖一暖身子。” 黄姀拉扯宋妘之衣衫,暗示这酒不能喝。 宋妘会意,对唐春说:“既然如此,你先替我喝。” 唐春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叫家丁持短刀白布于前说:“你不饮酒,可领此二物。” 黄姀下跪告说:“妾身代妹饮酒,愿娘娘存其母子性命。” 唐春骂道:“你急啥呢,慢慢来,你也有此份。”举酒与宋妘说:“你先饮,作表率。” 第50章 根植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至此,黄姀才知上当。继而嘲骂赵虎,是笑面虎,两面三倒,不可信也。 宋妘怒骂唐春:“我之今日,亦是你之明日,不信走着瞧。”亦怨恨兄宋羴无谋,引狼入室,致有今日之祸。 宋妘、黄姀、周仁三人,相拥而哭。 唐春催逼让其尽快喝。宋妘说:“你这个婊子,是毒妇,亦不得好死。” 唐春大怒,叫家丁上前,扯住妘姀二妇之头发,往其嘴里灌毒酒,以白布勒周仁而亡。 待三人无气息之后,赵虎从屋内屏风后出,说:“干得好。” 令家丁掩埋尸体。 即日赵虎报官,捕快到来,现场勘察,验证毒药,一切指证唐春,于是将其逮捕,收监。 次日,州官沈南升堂,审之。唐春供述说:“我本意不想杀光他们,只想教训一下。杀之实乃赵虎之意,与我无关。还有家丁皆参与了的。” 沈南令衙役引虎及八名家丁上堂。 过了大门、二门、仪门,一共有六扇门,就是大堂。 沈南坐在大堂北面正中。 旁边有师爷姚耀执笔。 堂下站立三班衙役、打手,他们手持刑具,一个个凶神恶煞。 大门外还挂有半红半黑水火棍,越发显得威严。 到了衙门大堂这里的人,来之前,无论如何雄赳赳、气昂昂等了不起的态势,到了之后,其威风自然就会减少一半之多。 沈南审问赵虎、家丁:“嫌犯唐春供述,你们皆参与了杀人,可属实?” 赵虎供述:“冤枉矣。分明是唐春,心生嫉妒,策划,谋害家人,彼欲嫁祸于我。” 家丁皆说:“这是唐春血口喷人,出事时,我与赵掌柜在迎春院,因为那里常发生打架事件,于是赵掌柜则带上我们,不信,你可问迎春院之老鸨。” 沈南令传老鸨吴姣上堂。沈南问:“那日上午,你可见赵虎及家丁?” 吴姣说:“回大人话,我见了。那日上午,赵虎一直在迎春院找姑娘玩,家丁们皆站立门外,直至下午饭点时,才走。” 唐春听此言,方才醒悟。知被陷害,无意间成了赵虎之子弹,大怒,以手指对赵虎说:“你这家伙,天地良心,明明是你指使俺下毒杀人,安排家丁打手协助,你为何不承认?我今后做鬼都不会放过尔。” 沈南说:“你这犯人,人证与物证俱在,有何辩解?快快用刑,如实招来!” 随着沈南“用刑”一声令下,便有一个打手过来,提着唐春的头发。又过来两人,一边一个,架着唐春的膀子。 又来两人,每人拎着一根木棍,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唐春瘦弱的身体上。五十下后,又换人打。 打得唐春哎呀连天地直叫唤,最后不得不全部招认主谋毒死宋妘、黄姀、周仁三人事实,终于屈打成招。 当日宣判,判处唐春死刑。 此宗冤案,富州城内外,传得沸沸扬扬。 街头巷尾,城乡村野,传言四起,猜测与议论皆有。 或言:“沈南贪赃枉法,三条人命,不派人仔细调查,则草草了事结案,其中必有猫腻。” 或语:“出了如此大的命案,赵虎难辞其咎,怎么不可能无责任?肯定以银两贿赂。” 或议:“赵虎硬,有后台,有背景。不然,彼未曾受过。” 无风不起浪,谣传有些影子。那赵虎确实不简单,竟有通天之本事。 且说赵虎一手策划,唆使唐春出面,杀了宋妘、黄姀、周仁三人,扫清图财障碍。州官判定唐春死刑,赵虎却置身事外。缘何? 其实,赵虎早有谋财害命之心,先把大权弄到手,后又娶了妘姀二妇,故意把妓女唐春带回府,引起内眷争风吃醋,互相残杀。 事后以重金贿赂州官,给老鸨吴姣及家丁等一干人金银珠宝,使其作了假证。致使赵虎全身而退,顺理成章独占周氏家财,将“周氏”改名为“赵氏”。 整个计划天衣无缝,如果没有贵人帮助,也许不会成功。这个贵人到底是谁?还得从赵虎收养义子说起。 赵虎往陕西汉中,经营生意,不善,亏了血本,心情遭透了。 一日,至集镇,散步亦散心。见一名男孩,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像是乞丐。男孩眼巴巴地望着烧饼摊,嘴角流口水,兴许是饿急了。 赵虎上前问:“几岁啦?” 男孩答:“今年七岁。” 赵虎问:“叫啥名?” 男孩答:“我叫莫堃。” 赵虎问:“你父母呢?家在何处?” 这一问,莫堃伤心哭了起来。边抽泣边答:“我是河北邯郸人氏。近年闹灾荒,父母姐弟皆被饿死,只剩我一人,随逃荒人群到此。” 这一答,勾起了赵虎怜悯之心。 赵虎在路摊边买了几个烧饼,递给莫堃,说:“见你模样,面黄肌瘦,肯定饿了。你拿着吃。” 莫堃接过饼,并不急着吃,而是跪在虎面前,喊了一声“爹”。 这一喊,让赵虎落了泪,不得不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赵虎之子,被打掉。相好邝静,因堕胎身亡。如今赵虎亦是孤家一人,远在他乡,有人叫他爹,自然是感动的。 赵虎猛然一把拉过莫堃,发现五官端正,眉清脸秀,尤其是眼睛,特别有缘。不由得心一动,说:“你愿跟我走,当我儿子否?” 莫堃说:“身边没有亲人,我愿认您为爹。” 赵虎收养之,将其带回四川踵州老家。 赵虎教导:“古人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供你念书,望儿有前途。我吃亏皆因读书少而无用。” 莫堃说:“我喜欢读书,只是目前困顿,恐怕无钱。” 赵虎说:“爹哪怕砸锅卖铁,亦要把儿盘出头。” 他并未食言,省吃俭用,把宣送至私塾,授以诗书,教以礼节。跟着制墨大师学习制墨技术,而且有此天赋。 莫堃很快领悟到了制墨技术精髓,为其以后发展奠定了基础。谁知供人读书,学资不低,难维持生计。 正当赵虎感到吃力之时,段熙说:“不如将其送入宫中,看莫堃之造化。” 赵虎很担心。莫堃看出赵虎心思,说:“眼前唯有此路最好。爹不必为儿担心。”见此言语,赵虎乃允之。 临行前,赵虎说:“宫廷不比家里,错综复杂,盘根错节。到那里,要有眼色,放机灵点儿。爹盼儿成宦官,日后依靠之。” 莫堃说:“儿牢记爹之嘱咐,一定不负爹之厚望。”果然,在宫廷当太监,尽阿谀奉承之能事。 他精于制墨,所制罗墨坚如玉、纹如犀——那纹路像犀牛角那样细密,浸泡在水里三年不坏。 一锭罗墨,以每天书写万字计,可用十年;墨的边际处,锋利可以裁纸。 由此莫堃所制造罗墨,被视为墨中神品。有人尝试用一斤马蹄金,换一两罗墨,莫堃慨然拒绝。 皇帝酷爱笔墨书画,于是,莫堃就走近了皇帝身边,专门侍候墨宝。又因长得俊秀,知书达礼,让王公贵族刮目相看,很快得到皇帝之欢心。 莫堃得了宠,自然而然帮助赵虎不少。 这次,宋妘、黄姀、周仁三人冤案,莫堃帮忙,沈南才买账,又加上重金贿赂,赵虎才逃过这一劫。 自从虞瑁投赵虎以后,赵氏生意,蒸蒸日上,获利丰厚,多半缘于虞瑁之主意。 时山西发生瘟疫,虞瑁审时度势,对赵虎说:“晋生瘟疫,会染江南,乃至全国。江南乃鱼米之乡,若此,粮食供应紧张,粮价定会涨。” 赵虎问:“如何是好?” 虞瑁说:“先差人至山西打听实在,再做打算。” 赵虎从之,令伙计包琪往前打听。 数日后,包琪返回,说:“山西确有瘟疫,且厉害。” 虞瑁说:“集中资金,购买粮食,不留余力,囤积起来。” 不出所料,疫情失控,四处蔓延。朝廷下令,禁止贩运粮食。这引起恐慌,百姓大量购之,致使粮缺、价格暴涨,因此大赚了一笔。 赵虎大喜。 某日,虞瑁巡视绸缎店铺,见货架整齐排列,问伙计池吾:“生意如何?” 池吾答:“不怎样。” 虞瑁问:“为何?” 池吾答:“附近有好几家绸缎商铺,来客挑三拣四,货比三家。我家绸缎虽好,周围卖的多了,自然买的就少了。” 虞瑁说:“你照我安排做,生意包好。将货架故作杂乱,掺杂几件次品列入其中,如此即可。” 池吾将信将疑,以虞瑁吩咐而为之。 不数日,店铺果然门庭若市。池吾忙向虞瑁讨教:“虞掌柜,此是何因?” 虞瑁说:“以前架上整齐,来客至店,一目了然,呆不久则会至别店。而现在杂乱,则会引起好奇心,望在乱中发现优质绸缎;又故意放几件次品,来客挑选,好与次对比,则称心如意。” 池吾叹服说:“虞掌柜做生意,没几人能比得上!”、 且说王翽耻于安守家业,宁愿背井离乡,到外面拼搏创业,也不愿守着狭小舒适的家园而碌碌无为。四海为家,冒险犯难。 王翽似乎天生就是大商人的料子。 自从退出周海商团以后,王翽独自闯荡,来到甘肃宁州。但他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而身上只有十两银子。 有一天,他漫无目的地走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看见一栋房子门上,贴着一张招租启事。 那启事上面写着:“本人欲将这栋破旧的房屋出租,年租金五十两银子。租金一次性交清。” 王翽暗想:“据我观察这条街,是宁州最繁华、客流量最大的地段之一。若是在该地段拥有一栋楼房来开店铺,生意肯定兴隆。” 虽然看中了这座房子,但是租金是昂贵的,付款方式是苛刻的。此时,他身上只有十两银子,只是年租金的五分之一,还差四十两银子,到哪里去弄呢? 租金缺口大得惊人,这可让他急得辗转反侧,几夜没睡。 一些筹资的途径,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可一项又一项地让他否定。借,刚来宁州,一个熟人都没有,到哪里去借? 到钱庄贷款,可是自己没有抵押物,钱庄能货款给他吗? 去找人合作,别人若发现这个商机,早就独吞了,还会跟他合作? 在绝望中,王翽眼前一亮,一条瞒天过海的妙计,在脑海里面诞生。 因为商人交往,具有浅表性、局部性等特征,使衣貌取人,成为必然。外在形象,成为反映一个人身份、地位的基本因素,这使穿着成为了脸面。 所以商人们,都是衣冠楚楚。一身高档服装,是必不可少的。 在家中,穿得随便、自然。而一旦出门,则极重仪表,内外有别。那些商人宁可吃得差一点,也要穿得好一点,因为穿是给别人看的。 因此,王翽衣着体面地找到房主,说:“我叫王翽,请问先生贵姓?” 房主见王翽穿着得体,第一印象不错,觉得是个买主,便介绍说:“我叫俞方。”又问:“你是来租房子的吗?” 王翽说:“是的,俞掌柜,您的租金能不能再少点?” 俞方说:“不能少,这是一口价。” 见王翽有点犹豫,俞方又说:“你看隔壁那个房子,与我差不多大,年租金六十两银子,只是我这房子有点破旧,故此只租五十两。” 王翽有些怀疑,说:“是吗?” 俞方说:“是的!您也看到的,这条街道是最繁华的,做生意保证兴隆。” 王翽觉得俞方说得在理,便答应了,说:“好吧!我是一家丝绸庄的掌柜。我要和我的合作伙伴商量,但合作伙伴外出经商了,要二个月才能回来。” 俞方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王翽说:“我想先付五两银子定金,把这个房子先租下来。剩下的四十五两银子,五十天后一次性交齐。若到期交不齐租金,您可没收定金,房子另租他人。您看行吗?” 俞方见有利可图,就爽快地答应了,说:“行啊,但是我们要签订一个契约,黑纸白字,以后才能说得清楚。” 王翽说:“那是应该的。” 俞方找来笔墨纸砚,把契约写了,一式两份。两人在契约上分别签字画押。 租房协议签订后,王翽找人装修,找到陈默。陈默说:“我要看租房契约,再签订装修协议。” 王翽把租房契约给陈默看。 看罢,王翽说:“陈掌柜,请您在四十天之内按我的设计思路把房子装修一新。我先付二两银子定金与您,其余装修费等您装修好,我验收合格再付行吗?” 陈默应允。 接着,王翽凭着租房契约和装修协议,与六家店铺分别签订赊销协议,以赊账的方式购置了地毯、桌椅、床铺、灯具等设备设施。 所采购物品价值和装修费用共达八十两银子。 到了四十天时间,陈默把房子按时装修好,让王翽验收。王翽进屋一看,这空屋子经过装修,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豪华客栈。 与此同时,王翽四处张贴招租广告。在不到十八天时间,有十多位有意者前来治谈。最终,他以一百六十两银子的价格转租出去。 这样,王翽还清欠款后净赚三十两。 在一次性收到一百六十两银子的租金时,离王翽交房主租金的最后期限,仅仅只有二天时间。 如果再过二天不交俞方的租金,则前功尽弃,赔了七两银子还不算,还要欠八十两银子的债务。这是一步险棋,稍有不慎,则全军覆没。 生活中商机累累,关键在于人有没有胆量和谋略,有时候在空手的情况下,巧施计谋,也能在商海中打下一片天地。 王翽之所以能够成功,在于巧用时间差,凭借协约、合同等有效手段,将操纵权控制在自己手中。 在契约、协定规定的时间内,利用约定的不同时间差,巧妙筹划,瞒天过海地调动别人的资源为已所用。 王翽知道俞方是一名成功商人,于是想方设法结识俞方,给予自己生意上的支持。 在按时交了租金后,王翽请俞方吃饭。在吃饭过程中,王翽说起自己的遭遇,令俞方同情,给王翽介绍了一个叫周扬的盐商。 俞方说:“我以前帮助过周扬,他那里应该有一些生意可做。” 王翽说:“周掌柜不认识我,我如何才能赢得他的信任?” 俞方说:“赢得周扬的信任,不难,主要是看你的表现。我可以给周扬写一封举荐信,你拿着我写的信去找他,他才能接见你的。” 各位看官,你道俞方帮助过周扬啥呢? 周扬携带妻韩茵,乘船来到葛州。 葛州知府邓慎是好色之徒,偶然间见到韩茵容貌佳丽,一心想将其霸占为已有。居然罗织罪名,将周扬下狱,强夺了周扬之妻。 周扬虽满腹怨屈,也无处倾诉。只得向邓慎献上黄金百两,赎出自身。 妻子韩茵被霸占,周扬却奈何不得。 一日傍晚,周扬神情沮丧,凭窗而立,见俞方健步走来,周扬无动于衷,木然自僵。俞方见周扬面色阴郁,主动上前,打探有何不平之事。 周扬见俞方满身豪气,声朗气清,不似常人,将邓慎夺妻之事,如实告诉了俞方。 俞方闻之,不动声色,安慰周扬,说:“这是小事一桩。看我的,我即刻就去将你妻及财物取回。” 周扬甚是感激不尽,出于怨恨,周扬又拜求俞方,说:“既然您有如此本领,何不斩草除根,杀却不平?” 然而。俞方却只是行侠仗义,并不想轻易杀人,说:“此乃神明之事,非属我辈。”言毕,俞方独自而去。 不多时,俞方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到邓慎家中,且变化形貌,乔装改扮,简直让人认不出来。 俞方见到邓慎,叫邓慎速将韩茵及所受金帛,如数送回。不然,必见刀起头落。说罢,即隐身而退。 邓慎吓得魂不附体。 自知遇见了仗义豪侠,只恐脑袋搬家,不敢息慢,连夜将韩茵及所受财物如数送还周扬。 周扬夫妻又得团圆,也不敢再在此停留,连夜启船离开葛州。欲待感谢俞方,俞方却已悄然不知所在。 俞方离开葛州,来到宁州。周扬夫妇离开葛州,也来到宁州,当起了盐商。两人在宁州,不期而遇。 周扬来宁州,还是个一贫如洗的伙计。由于周扬一贯志向远大,一直想当一名成功的盐商。 后来,周扬在俞方的扶助下,又顺利地拿到了盐引,又拉了几个弟兄,经营一家盐场。 经过精心经营,得以快速发展。 周扬的盐场,由一家最初年产值不到万两银子的小场,变成了拥有几百名伙计、年销售额达百万以上银子的大场。 获利颇丰,影响深远。 那么,王翽想做啥生意? 原来,朝廷实施开中制,即朝廷控制盐专卖权,生产与销售,均要得到许可,其证件称为盐引。 根据需要,朝廷出榜招商,让商人获得盐引,前提是商人必须把军粮送至边防卫所。 从内地运粮,路途遥远,运输极其不便。 一般盐商,就地取粮。瞅准这个商机,有人专为盐商经营粮草生意。或囤积,或出售,或购进,或销售,大获其利。 王翽正想购买粮草给盐商周扬。 某日,周扬坐在会馆里面,喝着茶水,想起当年,不觉感慨万千。对俞方的扶助,周扬刻骨铭心,念念不忘,并随时准备报答。 这时,突然来了一位饭庄的店小二,给周扬送来一份请帖。 原来,一位叫王翽的年轻人,约他晚上六点半去一家豪华饭庄吃晚饭。 同时,那店小二还给了周扬递上了一份举荐书。 周扬阅完后,才知是恩人俞方写来的。俞方在信中举荐王翽来跟自己做生意。既然是恩人推荐,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周扬自然要去赴宴。 第51章 攀势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夜幕降临,周扬换上一身崭新衣袍,坐着轿子,来到那家饭庄。 王翽早已在那里恭候大驾光临。 一进饭庄大门,王翽自我介绍,并奉承周扬几句,让周扬感受到了王翽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热情态度。 酒席上,美味佳肴,大饱口福。王翽不时地阿谀奉承,周扬不免有些飘飘然,得意洋洋起来。酒酣耳热之际,正是谈判的好机会。 王翽深谙此道,他认为时机已到,便态度诚恳地向周扬提出供应粮食的意图。 周扬听罢,并未立即作答,还在犹豫不决。 这时气氛僵持,让王翽显得极其尴尬。但王翽不愧社交老手,他很快清醒过来,瞥了周扬一眼,并没有逼周扬马上做出决定。 王翽若无其事地用手招来店小二:“听说宁州特产烤鸡味道不错,能否劳您驾给我买一只来?” 说罢,从衣袖中掏出一大把银子出来,随意从中拿出两个元宝的作为店小二的小费。 周扬望着那一堆银子,再看看王翽付小费时的洒脱样,断定王翽肯定是一个资金实力雄厚的大掌柜,与其做生意不会有什么风险。 想到这里,周扬主动与王翽谈起,就供应粮食一事,做了详尽的洽谈,并爽快地答应了王翽的要求。 待酒足饭饱,正式达成协议,签订合约,两人握手言别。 走到大街上,这条街是宁州夜市酒楼极繁盛之地,灯火辉煌。 天下苦蚊子叮咬,可唯独这条街道无蚊子。蚊子恶油,人物嘈杂,灯光照天,每晚至四更停止,故蚊子绝迹。 上元五夜,街道南北几十里,道路两边是药肆,多国医,咸巨富,声伎非常,烧灯尤为壮观。 王翽回到了破旧旅馆。今天在这样的饭局,这样的高消费,对王翽而言简直太奢侈了,足足花了他十两银子 周扬做梦都不会想到,王翽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小客商。 王翽以高超的谈判本领,使他略施小伎,将自己收购的粮食转手卖给周扬,使王翽在宁州赚取了第一桶金,完成了原始财富积累。 然而,王翽在宁州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但并不表示自此就一帆风顺。要知道经商道路上遍布棘刺,举步维艰。 在这个并不熟悉的宁州,王翽既无背景靠山,也无充足资金。 赚取的第一桶启动资金,先是租房子当店铺,雇请伙计,大量收购粮食买入,然后又卖出,其实利润没有赚多少,而各种麻烦就纷沓而至。 开张店铺,拜码头,会官吏。忙前忙后,既向这个大官送礼,又请那个小吏吃饭,忙乎了大半年,才把店铺开起来,消耗了一笔不小资金。 在开张过程中,这个官吏跑来说违规,那个官吏又跑来说收税。王翽只好四处打点。经过努力,店铺终于开起,在疲惫中宣布营业。 做点宣传,热闹热闹。就有官吏出来干涉,有些是以前听说过的,有的是以前连听也没有听说过的,统统出来干扰和卡压。 这个说:“这个做得不对,要处罚金!” 那个说:“那个摆的位置不好,属于乱占经营,要没收!” 这些衙门里面的官吏,或明或暗,前来搞摊派,吃、拿、卡、要,搞得王翽焦头烂额。 刚开张没几个月,各种费用已经压得喘不过气来,但又没办法跟他们斗,只好忍气吞声。 与此同时,还有商业竞争对手,不愿看到王翽发展起来,他们排斥外地人,想把王翽扼杀在摇篮之中。 于是,常叫一帮地痞无赖,来捣乱,假装买卖。就价格和质量等问题,故意挑刺找毛病,与伙计争吵起来。 以此贬低王氏店铺形象,动摇与王翽有业务往来交易的商人们的信心。 还有宁州地方黑恶势力,常来收取保护费用。不给就故意找茬,砸店铺,打伙计,闹得鸡犬不得安宁。 这一切,都是王翽创业前做梦也没想到的。在这个没有任何势力可依的陌生地方,王翽时常感到很无助。 以往创业时,立下的宏伟理想,开始变得悲观、暗淡。弄得心力交瘁,可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去应付这些“绊脚石”。 如何摆脱困境呢?王翽常彻夜思索着。 某日,王翽终于等到机会。原来,官衙收税召开会议,由甘肃巡抚陈雷亲自主持。王翽有幸被邀请参加。 陈雷长得有点丑,个子不高,肥头大耳,却抚掌本省军政、民政、吏治、刑狱、关税、漕政等大权。世人争相为其权而巴结之。 在会上,陈雷问在座商人有何难处,尽管提出来,让大家畅所欲言。 一些商人看在巡抚面子上,都尽捡好的说,而不说坏的,即使说了,也是遮遮掩掩,好像怕被人穿了“小鞋”。 初生牛犊不怕虎。轮到王翽发言,当着巡抚大人之面,大胆地揭露了所经历的种种丑恶现象,震惊了整个会场。 会上,陈雷问清了王翽的名字,当即表态说:“请王掌柜以后有事直接向我举报。我要从这里开刀,狠狠治一治这股歪风。” 会后,王翽有感于巡抚之正直与豪爽,心中暗想:何不多与巡抚套套近乎?有这座靠山,以后还有谁敢来捣乱? 王翽精心地寻找几次机会,前往衙门借汇报情况为名,与之交流,但都被陈雷拒绝。 原来,陈雷之所以在会上这么说,也是做样子给其他商人看的,实际上要不是在收税上催得急,陈雷压根儿就不想管这些破事。 王翽当然知道。 一个极小的门吏,都可以以其职务便利,随便影响一个小商贩的生意。 一个较大的官员,当然可以以各种貌似合理的理由,对商贩强行征税,或者宣布此贸易为不合法。 一个成功的商人,要想把生意做大做强,不可能也绝不能避开官吏。 怎么办? 只有设法与其沟通,或者可以说是巴结,甚至不惜黄金贿赂,以求得官吏的保护与官场上的靠山。 显然,这个保护与靠山,官员职位越大,靠山越高,保护更牢。 王翽想与陈雷套近乎,却一直未曾有其机会。 后来,王翽打听到陈雷,性孤傲,格高雅,情清澈,平常之人,难以与之接近。然而,好古董、喜字画、嗜奇韶,谓其人生乐趣。 凡有懂之者,即使贱者,亦易与其交往;若非懂之,即使富商大贾,纵然饵以千金,不顾也。 王翽非信也,投其所好,购古董、字画、奇韶,以送之,却遭到陈雷拒之。王翽求巴结陈雷不得,并不气馁,终日考虑,乃思得一策。 城东有一人叫邹舸,原是踵州府西山县人。 精通考古之学,工于书画,善观韶头,只因好酒,嗜赌,好吃懒做,一路讨口要饭到了宁州。 邹舸将自家古董店铺输得精光,乡人视其为败家子避而远之。 王翽却不避之,亦请邹舸喝酒,邹舸受宠而不若惊。 至王府,见王翽说:“君请某,何故耳?” 王翽说:“无事,只为喝酒。” 邹舸说:“非也,无功不受禄。”说完,欲往外走。 王翽扯其衣袖,留之,说:“勿走,今确有一事,需你相帮。”然后附其耳,以授机密。 邹舸点头说:“此等小事,某当愿往。君吩咐即是,何须酒焉?” 王翽说:“此非小事,我亦敬薄酒。” 把酒言欢,越说越近,两人称兄道弟。王翽小邹舸七岁,邹舸为兄,王翽为弟。喝酒尽兴,至深夜,方散。 却说陈雷微服散步。 一日,出游稍远,至郊外,突闻琴声甚美。 于是,循其声而步。至竹林深处,忽见一店铺,上书:“王氏古玩店”,颜雅洁。顿时,饶有兴趣,即进店。 入门,察一老者,约耳顺之年,须眉甚古,危坐鼓琴。观店内架上,置古玩字画若干。陈雷大喜,骤语老者,说:“你亦喜收藏古玩乎?” 老者说:“精美藏品,为俏货;购之或征之,为上货;年代久之,为开门货;相互馈赠,为礼货。”此行语,顺成懂之,点头称赞。 遂走近,抚一瓷器。 老者说:“此为青花龙纹僧帽壶,乃我镇店之宝,为堂货。” 陈雷随之,说:“成批生产、缺少独创,为行货;漫天要价,为天价;利润极低,为行价。” 两人未通姓名,你一言我一语,谈古玩品鉴,论市场价格,相谈甚欢。 连续十余日,陈雷似着魔了一般,屡次至古玩店。 与那老者交谈,从识别古董,至研习字画;从研习字画,至鉴赏宝贝;从理论,至实践,无所不谈。 陈雷问:“今懂古玩者,当数谁人?” 老者答:“当然要数巡抚大人陈雷,你可知否?” 陈雷笑而不答。一来二去,彼此热络起来。 每次来店铺里,总是余兴未尽。 临走时,老者赠送镇店之宝,陈雷推辞不收,说:“怎敢收如此贵重之礼?” 老者说:“人生难得有知音。既是知音,此不算啥。” 陈雷推辞不掉,于是收下,拿回去仔细欣赏与把玩。 有了一回,就有二回,老者尔后陆续赠送,陈雷不好再拒绝。 陈雷说。“那我们就结拜兄弟。” 老者欣然同意,问说:“敢问尊姓大名?” 陈雷说:“姓陈名雷。” 老者笑说:“你与巡抚同名同姓耳?” 陈雷说:“非也。我正是当今巡抚。” 老者顿时下跪,说:“小民不知大人驾到,罪该万死。” 陈雷说:“那里,那里,不必如此拘礼,你不是说遇见知音了么?我即你知音,又是结拜兄弟。” 两人报上年龄,老者比陈雷长十二岁。老者为兄,陈雷为弟。看官也许已经猜到,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邹舸。 当下,邹舸说:“某既是你兄,再荐一人,使你认识,可否?” 陈雷说:“然。” 邹舸说:“那人姓王名翽。为人豪爽,对古玩略懂一二。” 陈雷说:“我早闻此名,不如请来一面。”邹舸称善,于是派下人专请。 少顷,王翽至,三人寒暄施礼。 陈雷视王翽,五官端正,气宇轩昂,很是有眼缘,暗自称奇,说:“我等三人可结拜为兄弟,妥否?” 王翽说:“只要抚台大人不嫌弃,某当然愿意。” 陈雷说:“扯远了,弟兄之间不说两家话。”邹舸亦然。 王翽说:“既如此,不如到某处一叙,那里幽静。” 邹舸与陈雷皆赞同。 王翽说的幽静之处,正是他的私家花园,名叫“花石画阁”。 三人至街巷西首,现一宅院,映入眼帘:青色高墙,萧红大门,门上一匾,上书“王府”二字,遒劲有力。 进得门来,路过一个大厅,再至厅后五通房屋;从西边步入甬道,有个六角小门,进了那门,便是“花石画阁”——一座幽深雅洁的园林。 外面看起来普通,只要走进来看,才知其不一般:宽敞、大气、上档次。叠韶假山,屋宇建筑,花木池鱼,应有尽有。 有叠韶轩、百花园、沉银曲、瀑布阁等阁楼亭台,清客、健仆、妖姬、戏子,无所不有。 阆花瑶池,琼楼玉宇,也不过如此。 只见一幅对联挂在门外两侧,上书“经商好赚钱亦好道好便好,做官难上升亦难知难不难”。 陈雷说:“这幅对联写得精辟,形象地道出了经商与做官的精髓。可以看出,经商比做官好。” 王翽说:“哪里,还是做官好。这是一个有点文化的朋友送我的,不好意思,我还没有注意呢!没有想到被你看见,你又是做官的。” 说完,他有点不好意思,想解释又不知应该如何解释。 正在这时,邹舸帮王翽解了围,发表了一通感慨:“可不是嘛,过去是把做官作为树基业、荣宗耀祖的事业来看,现在有些不同。” 王翽接过话来,说:“如今视读书科举做官甚轻,视商人经商甚重,才华香美之子弟,率皆出门为商,而读书做官的有是有,却是很少。” 陈雷说:“没事,没事,本来事实如此,甚至有既游庠序,竟弃官从商。王兄不必自责。” 倒是极其大方,肯定了这幅对联,让王翽放下心来。 王翽问:“经商比做官哪点好?我搞不清。” 陈雷说:“还不是一个钱字‘闹’的。” 王翽问:“此话怎讲?” 陈雷说:“你看我当知府,每月拿的月俸,不如你做一个小生意收入利润的零头,也许还赶不上吧!大多数读书做官的人,都是比较寒酸的。” 王翽静听。 陈雷说:“曷若为商之多得银钱,俾家道也丰裕。故此,做官者往入羡慕商人,以为读书做官,皆穷困无聊,不能得志以行其道。” 邹舸说:“是啊!一流人才经商,二流人才做官,三流人才读书。” 陈雷问邹舸:“你是几流人才?” 邹舸说:“你无官一身轻,无商一心松,既无官也无商,有时读点闲书,算是三流人才,倒是乐得个自由逍遥自在。” 至内,王翽吩咐厨役,备下猪头、活鸡、马肉、烧酒等祭品,谓其:“诸(猪)事吉(鸡)利,马到成功,天长地久”之意。 三人焚香,拜关公像。 共誓之言,说:“念邹舸、王翽、陈雷,虽然非同姓,却结为兄弟,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天地日月为证,实鉴此心。若背信弃义,则要遭至天谴。” 誓毕,以年龄长幼为序,邹舸为兄,王翽次之,陈雷为弟。祭罢天地,复宰鸡杀羊,设酒宴,戏子优伶助兴,至深夜,王翽安排歇息。 次日,陈雷对王翽说:“与其只顾为盐商做粮草生意,不如直接做盐商,利润来得更快。” 王翽为难地说:“盐引难弄到手,朝廷颁发这个执照,条件严格,且有指标控制,确实莫法取得。” 陈雷说:“那不成问题,弟帮兄弄到。” 王翽说:“那样最好。” 没过几个月,陈雷果然办妥。 王翽惊呼,说:“这个盐引,众多商人,梦寐以求。朝廷规定,须给边关,送粮食,积累数量,方可取得。如今没有送粮凭证,弟是如何办到盐引的?” 陈雷悄然地说:“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叫人拿了空白凭证,自己填写的。” 王翽惊得瞠目结舌,心里寻思:“这盐引,以前想都不敢想。陈雷轻易办到,真是权之力,诺大无穷。”这更加坚定了王翽巴结官吏之决心。 陈雷说:“此事须严格保密,切不可走漏风声。不然,欺骗朝廷,会惹出诸多麻烦。” 王翽问:“给邹舸兄说了吗?” 陈雷说:“没有说。知晓者越少越好。” 王翽说:“说的是。” 陈雷说:“弟不仅帮兄办到了盐引执照,而且还打通各个关节,如过桥(引盐出场)、过所(批验所)、开江(由关口放行)、关津(沿途关隘)、口岸(抵达各商场)等,从运盐至卖场之路径,以后将会一路顺利。兄尽管放心去经营。” 王翽说:“此事若非弟出面,是万万不可的,尚且如此迅速。全凭弟之功劳,兄无限感激。利润分弟三成。弟无须出本钱,一切由兄来办。” 陈雷说:“那我多不好意思。” 王翽说:“自然是应该的,自家兄弟,别说两家话。” 是夜,王翽送给陈雷一万两银子。陈雷欣然收下,彼此心照不宣。由此王翽在陈雷帮助下,经商越来越顺昌。 第52章 刺杀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几番交往下来,王翽与陈雷的关系,甚是亲近。 利用陈雷爱好古董这突破口,王翽秘密邀请陈雷到其住处饮酒。这一消息不胫而走,许多人开始猜测王翽与巡抚之间的关系。 有了这座靠山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人前来捣乱,王翽发展从此遇到了前所来有的“优良环境”。 在商海中,问题麻烦,多如牛毛。其中,有的是出于你能力之外的。由此,许多商人也只能忍痛任人事割。 其实,这也不是说对此就束手无策,正所谓“一物降一物”。 有时候你只要略施小计,通过“借刀杀人”,找些能制服他们的人来撑门面,一切麻烦自然就会迎刃而解。 王翽就是巧妙地营造与巡抚私交关系,从而扫除了在经营中的绊脚石。 远在宁州经商,人生地不熟,实属不易之事。王翽能有如此之富贵,亦有非凡经商之道。其中,依靠官府,巴结官吏,举其为商道之一。 王翽今闻知赵虎,肆无忌惮,依仗权势,甚至杀人、称霸,欲盖弥彰,作威作福,乃差人赍密书黄喆。 黄喆是黄姀之父,知女黄姀被赵虎害死,气愤至极,一直寻机报复。 今见王翽书信说:“赵虎谋你女,取财无道,人不忍言,天理难容。王翽愿举财力,欲助你除虎,未敢妄动。你若有心,当合力图之。” 黄喆看完,寻思无计,急得在屋内走来走去。长子黄重说:“不如召集亲戚商讨之。”黄喆从之。 当晚,黄喆设宴后堂,众亲戚皆至。酒行数巡,黄喆忽然掩面而哭。 众亲戚惊问:“何故发悲?” 黄喆说:“我女姀死得好惨。虽然此事已过了数日,但每当想起姀儿凄惨而亡,心中不免悲伤,时常夜不能寐。” 在擦拭眼泪之后,黄喆又说:“只因那赵虎居心叵测,有钱有势,且势力渐壮,难与匹敌。我对彼无奈,此所以哭也。” 于是,众亲戚皆哭。 座中一人抚掌大笑说:“满堂亲戚,夜哭至昼,昼哭至夜,昼夜哭泣,焉能哭死赵虎否?”黄喆视之,乃外甥甄龙也。 黄喆很生气,说:“黄姀亦是你表姐,今不思报仇而反笑耶?” 甄龙说:“我笑非惹舅生气,而笑众亲无一计报复赵虎耳。侄虽无才,愿与之过招,杀之解气,以谢老舅提携之恩。” 黄喆避席而问:“外甥何以为之?” 甄龙说:“近日龙屈身以事虎者,实欲乘间图之耳。” 黄喆若有所思。 甄龙说:“今赵虎颇信任我,我因时得势以近。赵虎乃贪色好酒之人,有此机可乘。闻舅有好酒一坛,愿借与我,入赵府毒之,犹死无憾。” 黄喆说:“外甥果有是心,黄姀在天之灵得以安慰。” 遂亲自酌酒奉给甄龙。 甄龙发誓说,“不杀赵虎,事不为人。”黄喆随取一坛好酒与之,让甄龙藏好。甄龙饮酒毕,即起身辞别而去。 众亲戚又坐了回,是夜众俱散去。 原来,甄龙是有血性的男人。生性豪侠,敢爱敢恨,敢做敢担。既有善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 某日,甄龙在街市上闲逛,见有两个小商贾,为财物而争斗。跑过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杀了那以强欺弱者。 既出了人命大案,为逃避官府的追捕,甄龙逃到了安州。 因受到安州知府熊伟赏识而留入军中。 甄龙乃好色之徒,尤其喜欢有夫之妇。师爷张琠之妻,叫王颜,容貌美丽,身材姣好。甄龙色胆包天,却与王颜私通。 张琠风闻之后,屡屡欧打王颜。 某日,甄龙正在张琠家,与其妻王颜私会。 张琠却喝得酒醉熏熏地回来了。 甄龙慌忙躲到门后,匆忙之中将头巾遗落在枕下。 张琠醉眼朦胧并未发觉,便和衣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甄龙以手指头巾,示意王颜拾起。 恰好张琠之佩刀,也斜靠在头巾旁边,王颜却将那把佩刀抄起,递与甄龙,让其杀夫。 甄龙见其王颜,如此狠毒,不禁怒火中烧。于是,挥刀斩了这个心似蛇蝎的王颜,扎好头巾而去。 次日早晨,张琠醒来,见妻子倒在血泊之中,不觉大惊。 左邻右舍见人命关天,都认定王颜是张琠所杀。把张琠绑缚起来,押送至官府审问。 张琠有口难辩,被定为杀人罪,即刻处斩。 只见数十名吏卒,手持朴杖大刀,将张琠押赴刑场,围观的人不下千余。 眼看已到午时三刻,行刑时刻到了。忽见一人,推开众人,走进刑场,大呼:“不要无辜杀人,是我与他妻子偷情,又将其杀死,我当受刑。” 众人一时哗然,千百双眼睛,都转移到这位大汉身上。 视之,却是甄龙。 执法官遂将其逮起,带去见知府熊伟。 甄龙就如实说明事情原委。 熊伟也被甄龙侠义所感动,遂上书皇上,请求免职以赎甄龙死罪。皇帝闻甄龙义气,深受感动,就把甄龙赦免。 于是,甄龙又回到踵州。刚好碰到舅舅黄喆请客,表姐被杀,请求刺杀赵虎,为表姐报仇。 次日,晚饭时,甄龙带那坛酒至赵府,问家丁:“大当家何在?” 守门者说:“在餐厅吃饭。” 甄龙径直入厅内。见赵虎与虞瑁坐于餐桌吃饭,赵虎首位,虞瑁下方。 赵虎面向门,见甄龙至,问:“甄龙,何来此?” 甄龙说:“我闻大当家好酒,现有美酒,美味无比,献予饮之。”遂开启瓶盖,一股酒香,扑面而来。 赵虎很高兴,以手指旁边座位,以眼示意龙坐下,说:“你与我一同饮耳。”叫仆人拿餐具,侍者却不在。 赵虎对虞瑁说:“仆人在哪里?你去叫一下。” 虞瑁领命而出。 甄龙见桌上只有赵虎一人,随手拿起一小碗,斟了,举过头顶,献之。赵虎虑其有毒,说:“你先饮。” 甄龙饮毕,安然无事。再倒之,倒不出,心慌不已,急得满头大汗。 原来,酒壶里事先经过改装,中间置隔断,左边为毒,右边无毒,中为机关控制。甄龙揣摩赵虎不敢饮,故先倒一杯,为无毒。 现改换有毒开关,无奈并不灵敏。 甄龙正着急,虞瑁已至门外,更加惶遽。 赵虎问:“怎么回事?” 甄龙说:“酒瓶突然打不开,我拿到外面,叫人开酒瓶。” 赵虎说:“好!” 甄龙携带酒壶仓皇而出。虞瑁进来,对赵虎说。“适才甄龙拿来酒,面色慌张,似有异常之状。及被我赶到,故推酒瓶有障。” 赵虎说:“我亦疑之。” 正说话间,恰好赵豹、段熙至,赵虎以其事告之。 赵豹、段熙两人都说:“甄龙为人狡诈,具有两面性,兴许就是毒酒,却未曾得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可差人将甄龙捉来审问,说不定背后还有主谋。” 赵虎然其说,派六名家丁前往,擒拿。 且说甄龙逃到黄府,拜见黄喆,说:“贱侄无用,毒死赵虎失败,赵虎已经生疑。我欲逃他乡,给舅借点盘缠。” 黄喆问:“借多少?” 甄龙说:“借一百两银子。” 黄喆有些迟疑地问:“借那么多,干啥?” 甄龙说:“如今我离开,要另谋生路,多借点钱,亦可作为生意上的本钱。以后发达,一定回报。” 黄喆说:“我没那么多钱,只能借二十两。” 甄龙很气愤地说:“舅舅,你太吝啬,我为表妹报仇,差点丢了性命。你有这么大的家业产业,只借区区二十两,亏你说出口。” 黄喆吩咐账房先生喻格,只拿银子二十两,掷于甄龙面前说:“愿要,则要;不要,则拉倒。若嫌少,多的没有。” 甄龙斜眼瞧了舅一眼,收起银两则走。 这个黄喆,葛州商人。先任县衙门任教谕,因官小职微,后弃士从商,经营粮、布、盐、百货、典当等。凡是赚钱的日常买卖,黄喆都曾尝试过。 黄喆工于心计,识轻重缓急,察市场行情之变,观价格涨落之道,重金钱,讲利润,一门心思钻到钱眼里面,故成为当地富户。 黄喆本是吝啬之人,如何吝啬? 说句夸张一点的话,蚊子腿上抽肉筋,鸳鸯背上割肥肉,佛像脸上削金粉,大米粒上剥油渍,痰液舍不吐留着点灯,以松树油来炒菜。 以上类似这样的活儿,吝啬的黄喆,都能够干得出来。他舍不得多使一文钱,若是多花了半文钱,就像剜了他的肉那样疼痛。 因此,外侄甄龙向黄喆借钱,黄喆能借给甄龙二十两银子,已经算是最高限额了,也是开恩了。 甄龙本想在舅舅黄喆家吃完饭才离开的,但见舅舅黄喆家太抠门,遂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吃饭的时候,黄喆自在铺里用餐。 尽管黄喆有的是银子,大多数吃的却是白开水泡冷饭,就着冷馒头吃。 那日,伙计在柜台前站着等候生意。门口突然来了一个乞丐,浑身赤膊,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手里拿着一只破碗,往铺子里走来要钱。 伙计见其可怜,把两文钱放在叫花子碗里。黄喆恰在后屋,从门帘看见,走将出来吼道:“怎么把钱给他了?” 黄喆大步上前,赶上捉碗,把碗里的钱尽数抢了,放在自己口袋里,还叫伙计直打他一顿。 街道上的行人,从门口走来走去,众人见了,都不来劝,觉得习以为常。 那个乞丐,吃了打,忍气吞声,又不敢与黄喆争辩。从地上爬起来,出得店门,在门前指着乱骂了几句,就走了。 甄龙在对面面馆吃面,看见了这一幕,实在是看不下去。走到那个乞丐前面,给了一两银子,让其吃一碗面。 其实,甄龙是认识这个乞丐的,叫苗鹤,外号叫‘鹤疯子’,在踵州城里比较出名。 以前,苗鹤带众乞丐在周韶面前闹事,甄龙与萧强带着众家丁,还对乞丐动用过武力,驱赶走过。 苗鹤千恩万谢,说:“用得着他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会尽全力相帮。” 甄龙根本没有在意,可是后来,甄龙若不是苗鹤前来相救,可能被黄喆家丁抓住。 是夜,甄龙花了四文钱,买了两个包子,焦酸馅的,放入毒药,揣在怀里。至三更前后,走到黄喆府前。 风高夜黑,人们已进入梦乡,街道上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行人。 甄龙翻墙入内,又翻上屋檐顶,窜了一段距离,从天井上跳将下去。天井四边是廊屋,刚好跳到北面的这一间门前,只见屋内还亮着灯光。 屋内有一女人,听得外面有响声,开门出来迎接。甄龙视之,却是黄喆小妾顾奵。此女三岁时,遇劫匪,父母亡。 被黄喆救起,收留至府上。施以礼乐,教以歌舞。 至今年方十八,出落成大美女:杏腮桃脸,眉如翠羽,齿如含贝,肌如绸丝,腰如束素,出尘脱俗,美若天仙。 被黄喆娶为小妾。而黄喆年岁已大,与顾奵同床同枕甚少。顾奵过得憋屈,寂寞得慌,不守妇道,难免做些出格的事来。 这时,只听顾奵说:“喻先生,怎么现在才来,奴才等你等到好辛苦。” 甄龙听出来了,她肯定与账房先生喻格私通,约定今晚会面。喻格失约没有来,而甄龙刚好来了。误把甄龙当成了喻格。 顾奵被甄龙用两个袖子掩了面,摊倒在甄龙怀里,喘着粗气,骚头骚脑地说:“喻先生,你还有这种浪漫劲头啊!” 这时,甄龙从腰间取出刀来,架在顾奵的脖子上,悄声威胁道:“别大声叫嚷,否则我杀了你。” 顾奵认识甄龙,听出了是甄龙声音,害怕得浑身颤抖,说:“甄爷,求求您饶了我性命!” 甄龙说:“我已知你与俞格私通,现在抓住了你的把柄。快告诉我,黄喆钱库在哪里,都有些甚么机关?” 原来,甄龙对黄喆的金库及周边情形,算是熟悉的,因为他从小就在舅舅的院子里面玩耍。但甄龙是紧张的,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干偷盗之事。 之所以再问顾奵,是想再次确认,准确无误,以免失手。 顾奵颤抖地说:“出房门往右拐,再往左走,第二间房就是。有一条狼狗和两人守门。” 甄龙将顾奵用绳子捆了,像捆粽子那样五花大绑,并用毛巾塞住她的嘴巴。 从顾奵房间出来,轻手轻脚,往右走了十余步。只见拐角处,有一条恶狗,看见甄龙正准备叫唤,甄龙迅速扔出毒包子。 那狗闻着包子味道,又香又软,做了几口吃了。不一会儿,那狗两腿一伸,倒在地上死了。 从恶狗身上跨过,又往左蹑手蹑脚行走。穿过一个长廊,来到库房门前。只见耳房里面有两人,边掷骰子边喝酒,喝得正是高兴。 怀中取出一个小罐子,装些迷魂药在中间,用撇火石将其点燃,从窗户洞孔中喷入烟雾。 两守门人用鼻孔闻了闻,说:“好香,敢情是黄总又在烧香。” 只管闻来闻去,感觉头昏脑胀,少顷身子一歪,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甄龙走将进来,看见桌子上有酒有肉,顿时感到肚子饿了,便把酒肉全吃了。似乎有些醉意,便趁着酒兴,看见金库门上锁着一具大三簧锁。 取出自己配的万能钥匙,这钥匙对大小粗细的锁具都能打得开。甄龙把钥匙往锁孔里面一插,用力一拧就拧开了锁。 入得门,走进金库里面,撬开其中一个箱子,偷得银子五百两,还有黄喆与别人做生意合约与借条。 正要转身往外走时,却碰到了一个机关。一个木头人手里,托一个银球。甄龙擅自闯入后,那银球便要滚落,至一根与铃铛的绳索上,顿时铃声大作。 被巡夜的家丁听见,大声呼喊抓贼。甄龙一惊,慌忙逃跑。越墙而出,跳下墙头。从门里涌出来一群家丁,紧追不舍。 眼看就要被家丁追上,在一个拐角处,被一个人带进一个杂院。甄龙视之,原来是苗鹤。 当时,苗鹤正在街面上睡觉,听得有人追,便起来看。 朦胧中,却见是甄龙被追,遂将其引入。甄龙躲了起来,大气不敢出。耳闻家丁们脚步声已远,甄龙这才回过神来。 忙向苗鹤拱手相谢。苗鹤说:“你赶紧走吧,说不定他们找不到人,还会重新返回来的。” 甄龙连夜逃出城外。 谁知逃了几十里路,被赵虎派出的六名家丁抓到,捆了,押解,往回归。 归途中,看看天色将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路边破庙可睡觉歇息。 至夜,其中一个家丁,趁其他五位熟睡之际,解甄龙至后院中审究。问:“我闻赵大当家待你不薄,何故自取其祸耶?” 甄龙说:“古人云: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你既擒住我,便拿去领赏,何必故作假惺惺?” 家丁说:“你亦非解于我,我亦有远大志向,奈何未逢其时其主耳。” 甄龙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赵虎欺男霸女,杀人取财,恶贯满盈,图谋周氏家财得逞,实则商者败类。” 停顿一会,甄龙又说:“我家祖宗,一直以来,得周氏关照,若不思为其报仇,猪狗不如?昔日之所以屈身侍奉赵虎,其缘故乃欲乘间而除之。” 甄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今事计划不周,出师仓促,只怪我想得太简单,也是灭赵虎时日未至也。” 家丁问:“甄兄此行,意欲何往?” 甄龙说:“我将至蓉州,独起商号门户,待到事业成就,联合其他商者,共同讨伐赵虎,此乃我理想也。” 家丁闻言,自为甄龙解绑,扶之起来,再拜说:“甄兄真是天下少有之士也!”甄龙亦拜,问家丁姓名。 家丁说:“我叫祁原。今感兄侠骨志气,愿从兄而逃。” 甄龙甚喜。是夜两人一起,往蓉州方向而去。 原来,祁原之妻叫佟雅,武艺精湛。 赵虎外出经商。佟雅对祁原说:“我愿以戎装护送主人。” 祁原具告赵虎。 赵虎听罢,异之,召佟雅来,命其试开五石弓。 佟雅折如断梗,连试开数张弓,都不称意。最后到娘家,取来自己弓箭,方才上手。开弓强箭,箭无虚发。 赵虎大为赞叹。 第53章 蛇伤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某日,赵虎外出至葛州谈生意,叫佟雅骑马随行。 行至荒野无人之处,忽见劫匪十余骑,飞驰而至。 佟雅纵马向前,匪首射箭来,佟雅也不躲避,挥袖将箭扫落。 匪首又一箭飞来,佟雅抬手,接箭在手,反射了回去,一个劫匪,中箭而亡。 佟雅再张弓搭箭,又有一劫贼,应声落马。 其余劫匪,见势不好,四散逃奔而去。 赵虎才得以平安而归。 佟雅不仅武艺精绝,而且容颜俊秀。 赵豹因见佟雅,姿容嫚妙,欲纳佟雅为妾。 祁原为此惆怅不已。 佟雅却自有主张,满口应承下来,使其厚赏祁原,命祁原离去。 赵豹兴高采烈,准备婚礼。 大喜之日,佟雅却忽然换上戎装,手持大刀立于庭堂之上。 众宾客吓得目瞪口呆。 佟雅严正斥责赵豹,得寸进尺,对有功劳的家仆,图谋霸占其妻。说话间,突然,将大刀架在赵豹脖颈上,向外走去。 赵虎家所养家丁,见赵豹被挟持,欲以动武。 佟雅喝斥道:“有敢追者,我即斩赵豹之头。” 赵豹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佟雅走到门外,早有一绿衣女,牵马等待着她。跃上马背,飞驰而去。 赵虎觉得对不住祁原,又将祁原召回。 但祁原对赵虎早已反感,早有离开赵虎之意。 且说祁原与甄龙,至窦州境内。 临晚,寻找一个干净旅馆,歇息。 半夜时分,甄龙亦未入眠,只听得声响,见一人,撬窗入内。 甄龙大叫:“捉盗贼!” 祁原顿时惊醒,立即翻身,披衣,起床,趁窗外光线,果然发现一人,立于室内,傻呆呆的。 甄龙与祁原一齐将其捆了,绑在椅子上。 点亮灯盏,视之:此人长相清秀,慈眉善目,尚有一股书生味,不像是恶贼。 甄龙审问。“你为何人?竟敢入室偷窃。” 那人说。“两位兄长请饶我一命。我叫魏馥,本是叙府人,只因我有好几天没吃没喝,被迫不已才来偷的。” 甄龙又问:“你居叙府,为何来此?” 魏馥说:“说来话长,前些年,借钱进京,捐了个官,却是虚职,有好些年头,未曾补缺。” 甄龙问为啥。 魏馥说:“因为我连年,生活困顿,贫困潦倒,无钱补缺。” 甄龙嗯了一声。 魏馥说:“思来想去,却不想半途而废,就此轻易放弃,因此借钱,欲再次进京捐实职,试试运气翻身。” 甄龙问:“那借来的银子,是不是被你乱滥用了?” 魏馥说:“不是。在半道,银子被贼人偷去。”说罢,伤心地哭了起来。 原来,朝廷捐官大体上分两种:一种是做生意发了财,或者得了意外之财。虽然有钱了,但是与官员相比,并不显贵重,有美中不足之憾。 于是,主动掏钱,走各种关系,明码实价,捐个官衔。 若有事上公堂,见了地方官,或者平时与自己官衔相当的官员相见,就不用下跪行大礼,并且可以与地方官员称兄道弟,社会地位上是平起平坐的。 另外一种,就是读书人,运气不好,每次考试,都名落孙山。 然而,随着年纪渐大,家计窘迫,但当官志向不变,只好卖地卖田,委托亲友,凑一笔钱,捐个官衔。 只是一个虚衔,凭一张吏部发的执照,取得某一类官员的资格,但只是资格,没有实质官位。 若要更进一步取得实职,必须到吏部“投供”,说白了就是去行贿打点。 被甄龙抓住的魏馥,就属于后面这一种。 父亲是候补道台,没有委任过什么好差事,分派至川南一带,一往数年,老病侵身,心情抑郁,死在异乡。 身后没有留下多少钱财。运灵柩回来,要花费大一笔银子,而且家乡也没有什么亲友投靠,只好奉母寄居在异地。 甄龙很是怀疑:“说的可是实话否?” 魏馥从口袋里掏出捐书,说:“这上面盖着鲜章,岂能有假?” 甄龙视之,果如其言。 他想,当今社会,日后经商,必与官吏交道。若无靠山,难有发展。 结交现官,是烧热灶,诸者添柴,赢得官吏之帮,必将付出更多;若有眼光,结识未起之吏,是烧冷灶,只要稍加资助,可以小获大。 观魏馥,五官端正,印堂发亮,兴许未来不可限量。若对其资助,甘为人梯,说不定就是将来靠山。 当然,这是有风险的。然而,做哪种事,没有风险?且风险与收益成正比,风险越大,收益越高。那就赌一把! 思此,为其松绑。甄龙说:“暂且信你,我有些银两,愿助你三百银,进京打点,够乎?” 祁原见状,赶紧阻之,说:“你与彼素不相识,何苦帮此大忙?现在骗子居多,不可轻信。如今官场黑暗,捐官者众,猴年马月能补实职?况且你那点钱,以后是做生意本钱。” 甄龙说:“无妨,就算打一个赌,但如愿能赢。至于生意本钱,活人不可能被尿憋死,可另外再想法子耶。以钱赚钱不算本事,以人赚钱才是真功夫。” 他寻思,把钱投在魏馥身上,看成是一笔大生意,输赢不要紧,要的是敢赌。如果赌赢了,那么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一些。不敢赌,将来就没有期待。 魏馥盯着银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做梦一般。 起初假意推辞一番,但甄龙执意要赠送,魏馥顿时感动万分,热泪滚滚,倒头便是跪拜。 魏馥说:“感恩危难之中帮助,你即我永世恩人。此三百两银,当是借我矣,他日如有发达,定当报恩偿还。” 甄龙说:“我非但图你报答,只是想帮之。如果未能如愿,倒也无妨,你亦无须偿还。” 赶紧把魏馥扶住,当即取出银票三百两与之。 随后两人互换帖子,结拜为兄弟。 时值半夜时分,甄龙敲开店老板房门,唤来热酒热菜,举杯预祝魏馥马到成功,衣锦归来。 魏馥问:“恩人欲往何处?” 甄龙答:“往蓉州而去,欲做小生意。” 魏馥问:“敢问尊姓大名?我将何处寻?” 甄龙俱告他与祁原之姓名,述说具体地址尚不明确。 两人如亲兄弟一般,说不完的知心话,道不完的手足情。看看天色微明,甄龙说:“夜色太晚,你就此凑合一宿,明日早点赶路。” 次日,睡到日头升起,他们才起床。 甄龙又给魏馥买了一辆马车,京城一行以避脚力之苦。甄龙与祁原送魏馥至一里之遥亭子,随后依依惜别。 一袭尘土在马车后面飞扬,车身飞快远去。一条大路伸向远方,看不见尽头。甄龙站在亭子边上,呆呆地望着魏馥,踏上进京赶考之路。 魏馥进京赶考,乘船行至途中。 忽然,有一人,叫苏泽,拦住船头,请求搭船一同前行。 因为年龄相差不远,魏馥也乐得有人作伴,就答应苏泽上船。 苏泽上船之后,与魏馥叙谈颇治,言语举止,娴雅风流,一时倾倒魏馥。继而又吹起短笛,音韵悠扬,使魏馥听得入了迷。 正在这时,突然见一人,自水面上,一跃而入舟中,持一铁柄伞,奋然出击,将正在吹笛的苏泽,击坠入水而死。 魏馥视之,其人,形容怪伟,须发林林,如坚战,皆骇极仆跌结舌。大声叫喊说:“你是谁?” 那人答:“你别害怕,我叫虎哥,是来救你的。” 魏馥惊魂未定,“哦”了一声。 虎哥问:“你是到京城赶考的吗?” 魏馥答:“是啊!” 虎哥又问:“有没有贵重物品?” 魏馥又答:“当然有的。” 虎哥笑了,说:“我不杀贼,贼且杀你。刚才那吹笛号的,叫苏泽,就是一个贼,专门来抢劫你的。” 魏馥起谢。 虎哥又说:“苏泽还有同伙,而且彪悍,可能在今夜将来报仇。” 魏馥啊了一声,几乎瘫倒在地。 虎哥安慰,说:“有我在呢,不必担心!” 是夜,虎哥狂饮烧酒,连饮数十觥,不醉。饮罢,取铁柄伞枕之卧,鼾声如雷霆。魏馥假寝,俟之。 夜半,魏馥听到有动静,叫醒虎哥,说:“贼人来了!” 虎哥挟伞,据船头,时月黑夜繁,微辨人影。 一个贼人,持刀奔向虎哥,说:“你杀了我弟,今日我来报仇。” 虎哥不答,即举伞,以格之。贼人应手而仆,刀槊环进。虎哥从容挥伞,呼呼作风声,与芦苇瑟瑟相应。 打斗不了几个架式,为首那贼,被虎哥刺倒而落水,余贼奔逃。虎哥已夺得贼弓矢,连发射之,尽告毙。 魏馥观之,吓得汗流浃衣裾 虎哥挟伞,入舱坐,神气洒然。 魏馥酌酒劳虎哥,复饮数十觥。 魏馥对虎哥,感激不尽,拜伏在地上,说:“向者不敢启问,今你救了我,恩厚矣。愿闻姓名,以图报效。” 虎哥将魏馥扶起,举伞,扣舷,说:“我无姓名,亦不望报,走了!” 说罢,一跃而逝。 虎哥豪侠,出入江湖,身怀绝技,救人于危难之中,不图报答,可谓古道热肠,义高千秋。 且说甄龙资助魏馥三百两银子,除了一路花费,还剩二百余两。数日后,经过车马劳顿,至蓉州。九陌红尘,十里欢场,心绪荡漾。 祁原说:“连日奔波劳累,不如去妓院,寻欢开心,再谋生意。” 甄龙说:“眼前哪有心情寻乐?扬州繁华,乃经商绝地。最要紧的是尽快寻商道,立下足脚。只要有了钱,有的是机会。再说所剩银两,拿来做生意,还不够本钱。” 祁原埋怨:“我早就劝你,钱捂紧点,别给那个贼人,你就不听。此境况,欲玩耍皆无奈。我与妻新婚不超三月,则外出好几年,皆未近女色,心里实在想那个耶。” 甄龙说:“那好,且进去玩耍一会,省得埋怨。” 俩人来至妓院,老鸨接待,挑选姑娘。 祁原挑的,叫陈欢欢,稍胖;甄龙选的,叫邹乐乐,略瘦。 姑娘舒展本领,原与龙尽情玩耍,俩人乐不思蜀,不知不觉过了一段时日,眼看银子快没了。 陈欢欢说:“看样子,你等并非富者,穷者一个,并不是瞧不起你,而是替你着想。趁银子没花完,劝你赶紧离开。不然,老妈子会把你等钱榨干。” 邹乐乐说:“到此玩耍者,花钱如流水,且是无底洞,有多少花多少,除非你家是盐商,钱花不完。” 两姑娘算是有情有意,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 甄龙说:“姑娘说得有理,我们早点走。” 祁原被陈欢欢迷住,说:“来就来了,再玩几天。” 身处温柔之乡,享受男女之乐。甄龙智商,亦为零,顿时犹豫。 日子在犹豫中度过,泡妓院何尝不花钱?终于有一天,没钱结账。老鸨翻脸不认人,令打手将其撵出妓院。 出门之时,甄龙说:“悔不该来此,来了必花钱。早点走,早不听。钱没了,皆怪你!” 祁原说:“你怪我,没有用。非我不走,你亦未走。” 甄龙失望地说:“以后咋办?身在异乡,只要没钱,别说生意,生活都难。”说罢,甄龙便欲轻生,往锦江里跳。 祁原一把将甄龙抱住,说:“你傻啊,那么不爱惜生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银子没有了,可以再想办法挣,一切都还来得及。而生命没了,一切都算完了。” 甄龙问:“那你有何办法?” 祁原答:“容我想一想。” 甄龙说:“我想到一个主意。” 祁原说:“说说看。” 甄龙说:“我从舅处,偷走了契约。我现再回,以此要挟,可迫之,再出钱。” 祁原说:“现在我们在蓉州,到踵州有六百多里,路途遥远,没钱作为盘缠,怎么回?” 甄龙说:“无他,只有沿路讨饭。” 祁原感叹道:“没有想到,竟然落得如此地步。” 甄龙说:“这是老天爷之惩罚。以后定当牢记,‘色’字头上一把刀。值得庆幸的是,这把刀没有杀了我们,还有起身之地。” 甄龙与祁原起步从蓉州往踵州方向出发,打算日行四十余里,咬着牙十几天就可以到达。刚开始几天,还能够坚持住。 后来体力渐渐不支,再加上营养跟不上,浑身无力,路途就越行越少。 道路不是好走的,有河流、有山坡,小路崎岖不平。路上还遇见过蛇、野猪与周等动物,他们都巧妙地躲闪过了。 鞋子磨破了,就光着脚丫走。或者见路旁有破鞋,凑合着将就穿一下,不过破鞋是穿不了多久的,就又烂了,又得光脚丫。 如果走累了,就在路边歇息一下。但又不敢停留太久。若停留得太久了,想到路程还有那么远,就不想走了。 他们抱定一信念:“走得慢总比停着强。走一里算一里,总有一天会到达的。”于是,又咬着牙继续前进。 走路,只要腿脚不停运动,还不算难,最难的是吃住问题。 怎么吃?随便在地上捡一个破碗,逢村庄集镇城市及有人烟的地方,便要点吃的,甚至有时候要不到,就在垃圾桶里捡别人扔下食物残渣。 怎么住?无钱住不起旅店或者酒馆,晚上睡觉就只能在露天坝里,缩紧身子和衣凑合一晚上。 或在桥洞下,或在屋檐下,或在破庙里……累了,倒下便睡觉,醒来有可能发现睡在一堆牛屎上。 可以说一路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委屈。 行了三十余日,至踵州界。见这些地势,甄龙熟悉,高兴得跳了起来:“我们快到了!” 翻过一个山坳,天色将晚。甄龙指山脚下一户冒着炊烟的人户,说:“那是我父亲好友家,叫章燮。今晚我们到他家去留宿一晚。” 祁原说:“如此最好。嘴里清淡得吐青口水,总感觉瞌睡得很,应该好好吃一顿、好好睡一觉。” 突然,一阵钻心刺痛,甄龙惨叫一声。祁原一看,原来是一条约五十厘米长的蛇,咬到了甄龙后,跳将了起来。 甄龙失望地问祁原:“你看这蛇,到底是眼镜蛇,或者是其他蛇呢,如果是眼镜蛇,那我必死无疑了。” 祁原胆颤心惊地说:“我也不知道哇,你被咬了,我担心也要遭。” 甄龙穿了一双已经磨穿了鞋底而有洞口的鞋子,于是那条蛇透过鞋底洞口把脚底板咬伤了。 由于不知道是啥蛇,甄龙站在那里不敢动——因为甄龙听说过,若是被七步蛇或五步蛇咬伤,走完七步或五步就死了。 见甄龙不敢走,祁原赶紧去找章燮。章燮听说甄龙被蛇咬伤,赶紧跑出来看一个究竟。 甄龙见章燮来了,伤心地说道:“我被蛇咬了,不知是什么蛇。” 章燮对祁原说道:“不管是啥蛇,赶紧用绳子把甄龙的脚扎起来,以防毒液上流。我去把蛇打死,它应该就在附近,蛇咬人后不会爬很远的。” 章燮在路边顺手捡了一条树枝四处搜索。祁原忙从自己身上解下裤腰带,把甄龙从小腿开始扎了上来。少顷,章燮就把一条青竹蛇打死了。 祁原与章燮两人扶着甄龙,往章燮家走,毒液慢慢发作。甄龙整条腿开始肿胀,伤口疼痛异常,行走越来越困难。 祁原说:“这样走太慢,我背着他走!”甄龙已经疼痛难忍,巴不得有人背他。就这样背着,很快就到了章燮家。 章燮取出针炙用的银针,在伤口附近一针一针地刺下去,痛得甄龙呱呱哭叫。祁原赶紧把甄龙扶住,说:“甄老弟,忍着点,把毒液挤出来就好了。”章燮一边刺一边挤,挤出来的血是黑色的。 “不行,还要继续挤,挤出来直到是红色的,才可以,不然毒液遍布了全身,那时就晚了。”章燮说。 用银针每剌一下,就钻心般地痛。甄龙一痛就用死劲抓住祁原的手臂,抓起了深深的指甲印,甚至有的皮肤被抓得一片瘀黑。祁原也痛得大喊大叫。如此就有了两种惨叫声回荡在屋顶上空,此起彼伏。 章燮终于停手,不知是紧张还是热,全身都是汗水。祁原也让甄龙抓提瘫痪在那里直喘粗气。这时,甄龙已经明显感觉伤口不那么紧了,痛楚也减轻了一些。章燮转身去采治蛇咬伤的草药了。 这时,祁原拿着一壶酒过来,倒在一个大碗上,没有一斤至少八两,对甄龙说:“快喝一些酒,能喝多少尽量多喝,这样毒性才没有那么容易发作。” 甄龙喝了一口这酒,难喝得够呛,差点吐了出来。但想着祁原说得那么认真,又没有碰见这样的事,见祁原说如果不喝的话,可能会没命,全部喝下去说不定就全好了。 于是,强忍着,硬是把这一大碗酒喝完了。甄龙后来才得知,被蛇咬伤以后,饮酒对治蛇伤是没啥帮助,而且是不能饮酒的,因为会加重血液循环,这纯粹是祁原逗甄龙玩的。 很快章燮回来了,将采到的中药洗净捣烂,然后敷在伤口上。 祁原问:“这是啥草药?” 章燮答:“半边莲和田基黄,这两种。” 说完,将伤口包扎了一下,随后说:“这两种草药敷上以后,甄龙晚上可能会发烧,如果情况严重的话,就要马上送到踵州药店去治。” 当晚,甄龙的脚胀痛,下地都有些困难,可能是酒喝得太多,头昏昏沉沉的,但庆幸没有发烧。 次日早晨,甄龙硬撑着起床,拿一根扁担当拐棍,慢慢行走。 就这样,甄龙与祁原在章燮呆了七、八天,天天躺在床上敷药,伤口才慢慢地愈合。 第54章 敲诈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某日,甄龙伤势基本上已经好了,精神也比以前好多了。甄龙与祁原两人一起,要找章燮表示感谢。走近房间,见门虚掩着,敲门便进。入见章燮,甄龙跪地拜谢。 章燮说:“开始时,赵虎与黄喆都派人到处在找你。你父亲就从绥山逃到安汉躲避去了。后来赵虎听别人劝,他不找你了,说你又没有什么过错,只是怀疑,毫无证据,就放过了。” 甄龙问舅舅黄喆如何? 章燮说:“你舅黄喆急着在找你。听说你拿了他借条、地契,还有钱庄里银票存根。这些都是做生意重要字据,若丢失了,可能会惹上一大堆说不清官司及其他麻烦,这是你知道的。” 甄龙就把前后经过及路途遭遇给章燮说了,最后说:“若不是您与祁原搭救,我不是被赵虎活埋了,就是被蛇咬死了。” 章燮替甄龙父亲甄塕向祁原致谢,说:“甄龙是甄家老幺,甄塕非常疼爱他,幸亏有祁老弟救命,不然把甄塕气死了。请你们放心在家居坐,休息好了再上路至踵州不迟。” 祁原笑了笑,客气地说:“章老伯,哪里话,您也不是救了甄龙一命吗?” 听了祁原这么一说,章燮也笑了笑,就去翻腾倒柜,看看家里有什么可以招待客人的东西。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好吃的,只有一堆红苕和南瓜散落在墙角边。 章燮说:“今日你们来了,我很高兴。可是我家里穷,没有啥好吃的。我家偏僻,要不是发生这些事,你们不会到我家来的。现容我到集镇上把鸡蛋卖了,打点酒割点肉回来,我们好好聚一下。” 祁原劝道:“老人家,不要去了,把鸡蛋留下来给自己补补身体。我们又不是外人,客气啥,家里有啥吃的,就随便吃一点,煮点红苕稀饭来吃就已经很好了,不要太花费,不要太客气。” 可章燮不听劝,执意要到集镇上去,说:“你们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甄龙与祁原在前屋坐了许久,不见章燮归来。这时,从后屋突然传出了有人说话声:“你听,后院有人。” 祁原说:“可能是章燮家人。” 甄龙说:“章燮去了这么长时间不回,我怀疑,他刚才讲的是不是真话?是不是去给赵虎或黄喆报信去了?我与章燮不是很亲的关系,我们听一下后院在讲啥。” 二人悄悄地跑到后院,只见一个老妇人和一个中年女子在谈话。 老妇人说:“这两人,闯祸事。” 中年女子说:“可不,到处在抓他们。” 老妇人说:“你老汉怎么去了那么久?” 中年女子说:“可能,还要到黄家借米。” 听到这里,甄龙多疑。快步入内,手拿厨房菜刀,砍向那妇人与女子。可怜她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块儿砍死,鲜血崩得甄龙一脸都是。 甄龙对祁原说:“我猜的没有错,章燮肯定去报信了,我们赶紧逃吧!” 祁原大惊失色:“你太多心了,万一你误会了呢?” 没有想到,刚一出来,就碰见章燮。背着背篓,里面装着大米、酒肉。章燮见面就问:“你们怎么了,要走吗?” 甄龙说:“我们是逃亡的人,不敢在此久留。” 章燮说:“前几天,我两个侄子打架,把别人打残了,闯了祸事,跑了,官府正在抓他们二个人,我去打听了一下,所以耽误久了。你们快回来,我已经叫我老婆媳妇先把水烧好,等米下锅,一会就吃。” 甄龙不顾及,急忙往外走。行不至数里,遂又返回,把章燮也杀害了。 祁原问:“刚才是误会,现在怎么也把章燮杀了。” 甄龙说:“若章燮回去一看,老婆媳妇死了,肯定要报官,我们就成了通缉犯,不如将其一块杀了,死无以证。官府来了,只要没有证人在,就很难破案。” 祁原说:“你这么做太不道德了!” 甄龙说:“我不这么做,将大祸临头,我还不是为你考虑。” 两人争来吵去,都气乎乎的。 是夜,歇息至破庙。祁原脑子里总是浮现白天甄龙所作所为,一直睡不着。心想:“我原以为甄龙人品不错,一心想跟他闯番事业,没有想到他却如此心狠手辣。若今后跟了他,在他手下过日子,不知会有多么担惊受怕。” 想到此,等甄龙睡着,便想把甄龙杀死,可是转念一想:“甄龙是这样的人,我不必学他。惹不起,总是可以躲得起的。” 祁原离开甄龙后,自投奔桐州商人毕牾去了。 甄龙醒来,不见祁原。 心里想,这个祁原到哪里去了,我只说了他几句,便弃我而去。 怕是觉得我心狠,不仁义。这年头,这世道,仁慈善良,有立足之地吗?你不害他,他即杀我,只有像刺猬那样,随时竖起角刺,才能保全自己。 想到这里,遂不再理会祁原,自顾自地往黄喆家而去。 走在路上,对偷来的票据,甄龙仔细翻阅。在钱庄银票存根中,发现有踵州知府沈南存的一千两银子。 甄龙想:“这个沈南在踵州府当知府做官多年,却将银子存在葛州来,这八九不离十是贪污受贿所得之财。” 虽然猜测沈南这一千两银子来路不明,但甄龙没有向官府告发,因为根本没有必要,告了没有任何好处,也许反而惹祸上身。 这群朝廷官员,有几个不贪的?再说他与沈南无怨无仇,也没有理由告发他,只是想用他这一千两银子做生意起家。 想至此,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至县城,借来纸笔,亲笔给沈南写了一封信。信中以一个小人身份写道: “沈大人,见纸如面!愚人得知大人在葛州黄氏钱庄存了一千两银子。因本人穷无本钱垫底起家,特向您借这一千两银子用于做生意,将来如果发财了将加倍奉还。请于八月二十晚将银票藏在衙门后面一棵最大柳树下面,用泥土埋好,我来自取。这样机密事,最好有劳沈大人您亲自动手,不要叫手下人干,否则后果自负。” 甄龙写好信,将其寄出。 数日后,沈南就收到了这封信。阅后,心想:见落款是“一个小人”,日期为八月初六,推测是踵州本地寄出的,不然十几天收不到。 这是谁写的呢? 这明显是敲诈勒索。敢写信的人,胆子太大了,居然敢在知府头上动土。 可见这不是一般之人,是一般人胆子不会这么大。 倘若不借,虽然信上没有恐吓与逼迫,但感觉得出来,后果可能较为严重。言下之意,写信人已掌握“把钱存在钱庄”之证据。 这算是巨额财产来历不明,举报给朝廷监察部门。 若来查,经得起吗?说不定牵出其他事情。到头来查来查去钱被查封,自己官职也保不住。 思来想去,知府沈南只能而且必须这样做。 按照信上写的内容,在约定时间,把银票放在了指定地点。 甄龙高高兴兴地拿着银票,到黄氏钱庄。 当拿出银票给钱庄伙计时,伙计将信将疑地上下打量着他。 甄龙说:“哦,你别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我,我是受沈大人委托来兑付的。”镇定自若,脸不红,心不跳,也不慌张。 钱庄伙计反复查验真伪,发现果然是真的,不是假的。按照钱庄规矩,只要见银票,就必须得兑付。于是,甄龙顺利地拿到了一千两银子。 黄喆正在为那些契约、借条、存根等字据丢失而烦恼。 前几日,有一笔高利贷银子到期,派遣长子黄重去把本金及利息收回来。那借钱的人,叫龙可,也不是省油的灯,说:“我先看一下字据再说。” 黄重说:“我走得急,没有带,下次再看。你签得有字,而且以前也见过,没有啥好看的。” 龙可坚持非要看一下契约及借据,说:“那不行,我要看一下。” 黄重当然拿不出来,这笔钱现在还没有要回来。可见拿不出字据,眼睁睁没有办法,打官司也打不赢。类似这样事,倘有诸多,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家丁来报一人说是黄家亲戚,非要来求见,若不进来就在大门外吵闹。黄喆请入内。 只见那人从门外蹒跚而来,相貌并不丑陋,确有些气质,只是衣衫不整,面目肮脏而狰狞,五官较为清晰,瘦弱身躯在瑟瑟风中尤显可怜。 黄喆一下没有认出,心想:“这是谁呀?” 那人来到黄喆面前,下跪拜见,喊了一声:“舅舅!” 黄喆仔细一看,原来是甄龙。 甄龙说:“舅舅,对不起,是我偷的钱与借据。” 黄喆说:“我早就猜到是你小子偷的,快点还给我。” 甄龙说:“不急,舅舅,我还缺点钱,再给您老人家借一千两银子。”甄龙从口袋里把那些字据取出来。用纸包得好好的,没有一点损毁。 黄喆生气地说:“你原来偷那么多钱,还好意思再来借。”说完,准备去抢甄龙手中拿的东西。黄重及众家丁也想上前。 甄龙把票据紧紧捏在手里,做出要撕毁状,冷笑着威胁说:“都别动,否则,我一把撕了。这样撕了,带来的损失,就可能比一千两银子多多了吧!” 黄喆见势不对,他最了解甄龙性格,那是刚强的。若硬抢过来,可能性小,而且后果可能很严重:“小龙外甥,别乱来,有事好商量!” 就让喻格再拿一千两给甄龙。 甄龙谢过,说:“谢谢舅舅大方,以后一定回报,说到做到!”说罢,把票据等物证还给了黄喆,撤离黄府就迅速跑了,生怕后面有人追。 有了二千两银子,只够做小生意的本钱。但甄龙想做大生意,本钱至少上万两银子,显然是不够的。怎么办?他想到了借钱。 城东有一个财主,姓邹名财。因他有金银百万两以上,人称“邹百万”。 当初以盐业起家,后来觉得盐业这生意,不好做,尔虞我诈,极其凶险,弄不好会翻船。遂洗手不干,回家专门靠放贷为生。 邹财借白银与他人,不问诚信,也不用抵押,只看其相貌。若相貌不行,不得借;反之,若加倍借予。 原来,一个人的面部,额、眉、眼、鼻、嘴、颚、耳、脸部轮廓等,似乎是一块平常人难以捉摸的密码版,暗藏了一个人一生中贵贱安危、吉凶祸福。 昔日经营盐业时,邹财遇见了一个异人相士,给他传授了相面之术。邹财脑袋瓜子灵活,很快就掌握了面部密码。 据佛教经典《无常经》曰:“世事无相,相由心生。”有什么样心境,就有什么样面相。一个人的个性、心思与作为,可以通过面部特征表现出来。 据说唐代裴度,长相丑陋,其外不扬。少时,裴度家庭贫困,无钱潦倒。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吃了上顿没有下顿饭;鹑衣百结,衣衫褴褛。 一天,在路上巧遇一禅师。禅师看了裴度脸相,发现其嘴角纵纹,从脸上延伸入口,预测可能遭遇横祸,劝勉其提高应变能力。 裴度听从禅师善意劝告,刻意加以训练。过了一段时间,裴度又遇见这位禅师。禅师看其目光澄澈,脸相完全改变,预测他可能贵为宰相。 果然,自认为尔身不长、尔貌不扬,后来却历仕穆宗、敬宗、文宗三朝,数度出镇拜相,成为一位杰出的政治家、文学家。 闲话少叙。如今邹财的一双眼睛,练就了一双法眼,似乎是火眼金睛。看人看得极准确,从未出现过失误。 任何一个人走到邹财的面前,只要邹财对其稍微瞄那么一眼,便可知其一生为人品性、衣食厚薄,一清二楚。 这个相面术,别人拿去直接挣银子,邹财却用来放高利贷。当然放贷放得着的,无疑也是挣钱。只因有了此相面之法,所以借出去的银子,从来都是赚的。 甄龙不知自己的面相到底能不能借到银子,但他脸皮厚,借得到就借,借不到也无所谓。他当然知道,邹财眼睛厉害,面相不好,若借不成,当面可能还被奚落一顿,无外乎被笑话几句。 笑话就笑话吧,不会蚀啥本,反正比没有银子强。银子才是硬道理。 想到这里,甄龙来到邹府门前。只见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前面有一排桌子,坐着五六人,有持笔砚的,有拿算盘的,有捧天平的,有抬银子的,还有其他打杂的。 邹财坐在里屋正中央,面前也摆着一张桌子,他坐在桌子旁边,脸朝门外,一脸严肃的样子。这时,就像官府审案升堂一样,邹财在屋内向外吆喝一声。 只见数百人,手举着借据,蜂拥上来,把借据交给屋外一个做文案的人。那人就把收上来的借据全部交给邹财。 甄龙随手写了一个一万两银子借据,也跟随人群递上去。然后立在屋檐阶梯旁边,依次等候叫人进去面相。 从窗户孔里瞧见,邹财把叫进去的人,从头至脚,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才看借据。邹财根据这些进来的人面相,修改其借据上写的银子数量,有“改少为多”,也有“改多为少”。 那些“改少为多”者,兑付完银子走出来,神色傲人,脸有喜色,昂然离开;而那些“改多为少”者,则是刚好相反,垂头丧气,情绪低落,低头掩面而去。 甄龙见状,有些后悔:“借来银子,总是要还的,又不是白拿,何等受如此之气。”欲待走人,又想着借据已收了进去,只想碰一碰运气罢。 恰好,甄龙在人群中看见一个与其面貌相似的人,于是就想,若他先叫进去,看看他的运气如何,便知我的面相几许?刚想毕,那人就被叫了进去。 甄龙刻意从窗户伸着脑袋看着,只见邹财将此人上下相过之后,又看了看他的借据。邹财笑了笑,说:“老弟你这个面相,哪里借得起一千两?” 那人可怜巴巴地说:“我本在家中无事可干,上有老下有小,养家糊口,做些买卖粮食的生意,请邹员外高抬贵手,借给我一千两。若借少了本钱都不够。” 邹财说:“不是我不借与你的,而是你这个面相,我不敢借与你,真的是一两银子都不敢借。恕我直言,你外出做粮食生意,那是要亏本的,还不如在家享清闲,何苦到外面受累?” 那人闻言,嘴里嘟嘟嚷嚷:“不借就不借,何必说得这么绝!”怏怏而退。甄龙见状,吃了一惊:“不用说,我估计也是如此。”遂问那人姓名,那人说我叫鲁洢。 甄龙正要与鲁洢离开,这时却叫喊到他的名字。鲁洢说:“你干脆进去试一试吧,万一可以呢?”甄龙说:“只能讨一个没趣下来。”鲁洢也想等着看甄龙笑话,同路不蚀伴,遂把甄龙推了进去。 不料邹财相了甄龙之面,又捏了捏他手掌,不觉眉开眼笑,站起身来,连声称赞:“好,好,甚好!你的面相真是少见之奇异!” 又看了甄龙写的借据上是一万两银子,又笑着说:“老弟,你将来是大富大贵之人,财富资产绝在我之下,为何只借这点?” 甄龙说:“邹员外,您是不是相错了,我现正在落难之中,从来不敢奢望大富大贵,我只是随便写的一万两,搞起玩耍,我没有当真,敢问邹员外您是不是在嘲笑我?” 邹财闻言,又好好生生地将甄龙从头到脚打量,仔细端详了甄龙之相貌,说:“我当然不是嘲笑你,我是认真的。这样吧,我借与你五万两为本钱,你将来做生意发了财,肯定还得起我的。” 甄龙说:“就是您肯借,我也不敢收。这么一大笔银子,将来还不上咋弄?” 邹财安慰说:“没事,一时还不上,也没有多大事,退一步来说,你若做生意亏了本,先不让你还,再来借就是。” 甄龙说:“那怎么好意思?” 邹财说:“几万、几十万两银子的生意,对你来说那是小买卖,我知道你将来是做几百万、上千万大生意的人,你就别谦虚了,现把借据改成五万两就是!” 言毕,就拿笔递与甄龙改据。甄龙无奈,只得依从。随后,邹财还留甄龙吃饭再回。席间,置酒肉相待。 酒菜有烤小猪肉,韭菜炒鸡蛋、狗肉、马肉、煎好的鱼、切碎的肝、腌羊肉、冷冻鸡、马奶酒、马驴胃脯、小羊肉羹、豆浆、雏鸡汤、雁肉羹、咸鲍鱼、甜瓠瓜、热米饭等。 这等礼遇,甚是少见,弄得甄龙好不自在。 第55章 运气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鲁洢见甄龙运气如此之好,心里多少有些嫉妒,悻悻地离开,孤自额外想办法借银子做点生意。 甄龙吃完,擦了擦嘴巴,便称谢准备告辞。邹财叫家丁用天平称足五万两银子兑付。甄龙携其归之。 听说楚州的绸缎好卖,价钱又高。以五万余两银子,甄龙全部买了绸缎。至楚州路途遥远,他央求跑脚商人苏枫带上他。 苏枫见甄龙机灵,就许了他同行。甄龙在绸缎上印了“甄龙印记”二字。 坐着马车,正行至五六十里远,在一个偏僻处,遇了一伙强盗,个个人高马大,手持大刀,将马车拦下。 众人见势头不妙,齐齐整整地跪下求饶:“我们没有多少银子,银子全都买了货物。把带的银子尽数拿去,将货物留下。” 为首一个强盗,长得耳大须长,说:“不要银子,只要货物!”众强盗得令动手,将货物抢劫一空。满车行商号啕痛哭,埋怨甄龙带来霉运。 甄龙自恨自己无用,又受到埋怨,还考虑到借邹财五万两银子打了水漂,心中懊恼,无处发泄,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回来想着邹财之言,便厚着脸皮再次来到邹财处。邹财见到甄龙,吃了一惊,问做的甚么生意,这么快就回来还债了。 甄龙闻言,惭愧至极,说不出口,仰面长叹不止,然后细言其事。说完,立在旁边,低下了头,等待邹财数落一顿。 不料邹财闻言,呵呵一笑,说:“凡事做生意,有赔有赚,有输有赢。一次大输,必有一次大赢,将来赚的肯定比赔的多几倍。你不用懊悔,我再借你五万两银子,拿去再去闯荡!” 甄龙笑道:“邹员外,这次赔了本,我以为你对我非打即骂,没有想到你这么大度。但你不想一想,你拿出来本钱,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有去无回么?” 邹财自信满满地说:“我是不会看错你的,你就放心地去闯荡吧!胆子放大点,别缩手缩脚的,要把生意做开些。若我不把你培养出一个财主,别人会笑话我瞎眼睛。” 甄龙只得再写五万两银子借据。其他人的银子都不曾发,单单先发甄龙的。众人都把甄龙细看,有赞叹他果然好面相的,也有的嫉妒甄龙,在心里巴不得他倒霉,静静地等着看他笑话。 拜谢邹财,归之。甄龙只随身带上三万两白银,前往湖广贩粮食。留下二万两藏入地窖,万一出现上次意外之事,回来还可做点别的生意。 路上遇见一个老汉,叫曾苍,年纪约六十余岁。一路上,两人做伴,相互闲聊。甄龙问:“出来干啥?”曾苍叙说了自己遭遇。 原来,曾苍跟随一名官吏做仆人。因官吏解粮进京,回来遇着强盗,强盗把“回批”抢劫去了。官吏回来报告上级,上级当然不信。以为官吏贪污了粮食,遂把其收监。 曾苍边说边落下了眼泪。甄龙又问:“有没有办法解救?”曾苍说:“办法是有。要去京城重新开具批文。若去,得上下打点,还有盘缠,得要三万两白银。” 甄龙见曾苍是一个义仆,同情怜悯之心是有的,但爱莫能助。与他同行同宿几晚。一日宿在旅馆,天明起来。甄龙不见三万白银,大吃一惊。 向店家报告,店家查点客人,独不见曾苍。甄龙知道那银子是被曾苍盗走,捶胸顿足大哭了一场。追是追不到的,没有办法,只得回来。 幸好预留了二万两白银,不然无从重新做生意。遂随身带上二万两前往湖广贩粮食。不料在路途中遇见鲁洢。他乡遇故知,两人不胜欢喜。日间促膝畅谈,夜间抵足而眠,情意甚是绸缪。 一日,鲁洢忽然大叫自己银子被人偷去,遂报告店家:“若不替我查出小偷,我就死在你店里,绝不回去。” 店家问:“丢了多少银子?” 鲁洢说:“二万两,那可是我全家人的性命呐!”说完捶胸顿足,大哭不已。 店家安慰鲁洢别哭,说:“店里小厮俱是我家亲丁,他们不可能偷,说不定是你同屋住宿的人偷的。” 甄龙说:“难道说是我偷的不成?那你们搜吧,身正不怕影子歪。我这里只有二万两银子。” 店家说:“这真是奇了怪!你怎么也有二万两,这就有些可疑了。”便质问甄龙银子封数。 甄龙银子原是借来分开的,藏在地窖下已有几个月,如今哪里记得明白,只有吱吱唔唔说不清楚。 店家又问鲁洢。鲁洢一五一十全部说得出。店家让甄龙把银子打开,恰好与鲁洢说的封数一点不差,说:“如今还有甚说的,就是你偷了的。” 甄龙气得目瞪口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鲁洢去拿这二万两银子,甄龙阻挡。周围有看热闹的,都替鲁洢不平,齐声质问说:“明明是你偷了他的,为何不给他?” 甄龙哪里受得了这等气,叫冤叫屈,谁能理会呢?便说:“若这银子是你的,你敢对天发誓!” 鲁洢闻言,有些胆怯,说:“这样吧,这二万两银子,我们一人一半如何?” 甄龙一字一顿,大声重复地说:“我-要-你-对-天-发-誓!” 鲁洢无法,只得依从跪在地上,说:“老天在上,若这二万两银子不是我的,做生意定会赚不钱!” 甄龙见鲁洢如此不要脸面,生气地将食宿费用一算,背起包裹就走。 鲁洢苦留不住,只得瞒了众人,分那一万两,赶到路上去送甄龙,甄龙只是死推不受。 别了鲁洢,回见邹财。细说前事,哭自己命穷,是稀泥巴上墙,是扶不起来的命运,辜负了邹员外之信任,真是惭愧至极,无地自容。言语之间,流露出愧对心情。 邹财闻言,仍是呵呵一笑,好言好语,安慰一番,说别急,好日子还在后头,想再借五万银子给甄龙。甄龙哪里敢借,再三推辞而别。 鲁洢兴高采烈拿着这二万两银子,至湖广买米。米已卖完,只得买下几千担稻谷回来。不想这几年,踵州地境,大闹灾荒,家家户户做种的稻谷都吃光。 等到春播之际,一粒也没有,稻谷价格高得出奇,竟然卖五两一担。 从湖广运来的稻谷一到踵州,众人排着队争相竞买,二万两银子的本钱除去成本,其利润居然赚了一倍有余。这让鲁洢高兴得手舞足蹈。 又在踵州买了一宗岕茶,装到岳州去卖。岳州原本只吃松萝茶,不吃岕茶的。可是又值疫病肆虐,发烧胸闷,但吃了岕茶,症状即便缓解。鲁洢的岕茶便当成了解药来卖,价值翻了几倍。不上几日,又是一本万利。 鲁洢做生意,做到这种地步,真是登峰造极!他想起邹财说的那些话,又想起在甄龙面前对天发誓的话,竟然独自在心里暗笑不止,真想自己长了翅膀飞回踵州去堵邹财的嘴巴。 又在岳州买了些山货,带到山城去卖,虽不及以前利润,但也有四五分钱。此时连本算来,已经有三十万两银子之数。 回家见父母妻子。次日宰鸡杀羊,请邻居吃酒。晚上睡觉时,觉得良心上过不去。第三日,去寻找甄龙。 甄龙住处,一间茅舍,破败不堪。进得屋来,见甄龙正在打瞌睡,一身破烂衣衫。 鲁洢走至其面前,连忙跪下作揖磕头,口里声称我该万死! 甄龙开口问:“老兄,生意好么?” 鲁洢则把前事叙述一番,自责确实是耍手段占了甄龙二万两,如今赚了,声称来把二万银子还回来的。 甄龙不信,鲁洢叫仆人把银子放在桌子上。 说话间,不觉谈到邹财。 鲁洢说邹财胡言乱语,明日要去糊其口,并邀请甄龙同去。 甄龙说:“我前后两次加起来共借了甄龙十万两银子,如今只有二万两,我怎么好意思去?” 鲁洢答应借甄龙八万两并利息二万两,把邹财本金及利息还完。 甄龙推辞不受,鲁洢再三要借,甄龙这才应允。 到了邹府门前,甄龙将十万两银子并利息还与邹财,邹财笑而不语。 鲁洢写一张一万两银子的借据,递了进去。邹财看了鲁洢面相,说可以借二万两银子。鲁洢觉得奇怪:“上次我来,你一钱都不借,为何这次借两万与我?” 邹财说:“要论面相,当属穷人。只是气色与以往不同,以往一团晦气,如今脸上生出阴鹭纹来,毕竟良心悔改,才有了这等气色。” 鲁洢说:“那是当然。” 邹财说:“别高兴得太早!你福份有限,单枪匹马,虽然不蚀本,但是只赚些蝇头小利。必须帮一位财主,与其合伙做生意,或者当他手下掌柜,你的一生或许有些富贵可言。” 鲁洢被邹财说得毛骨悚然,不觉下跪,说“邹员外,您好有眼力。不瞒您说,我今日不是来借钱的,而是来糊您的口的。” 邹财将其从地上扶了起来。鲁洢具言前事。 担心邹财不信,甄龙也走进去说:“鲁洢说的是实情。我现在还您这十万两银子本金及利息,都是鲁洢给我的。” 邹财呵呵一笑,对鲁洢说:“我觉得,你应该把赚来的剩余二十万两银子,全都给予甄龙。不然必有祸事在身。” 鲁洢哪里舍得这白花花的二十万两银子,就没有给甄龙。 离开邹府,走到自家门前,只见屋里乱七八糟,父母妻子均在哭泣。 走进去问妻子郑燕缘故。 郑燕说:“自你走后,有一伙强盗进屋来,说你做生意赚了三十几万两银子,威胁我拿出来。我说没有,他们便把我吊起来。后来我说真的没有,这伙人便翻箱倒柜,到处查看,确实没有,这才离开。” 鲁洢闻言,叹了一口气,说:“邹财真是神算!幸好我把这三十多万随身带上,不然一分钱都没有了。” 郑燕劝道:“钱财多了,终究是坏事。乡下可不敢住,不如往城里生活。” 鲁洢想起邹财之言,便依从郑燕之语,搬到踵州城内,辅助甄龙做生意,把这二十多万银子都给甄龙。 甄龙接入,陈欢欢喜喜,厚待鲁洢一家。给其买了一处豪华住宅,并买入老妈子、丫鬟、仆人、厨师等早晚服侍日常起居。 鲁洢照样外出贩绸缎,把家眷托付与甄龙照料,暂且不提。 蓉州知府符绾,派人到处访问甄龙。 最终,至踵州城内找到,差人把甄龙请到蓉州。传梆进去,符绾请甄龙至私衙,叫其坐一会,只见一人来张望。之后,符绾这才出来相见。 甄龙见官要跪,符绾不肯,竟与符绾分庭抗礼,对面而请坐。 茶毕,符绾热情置酒相待。甄龙不明原因,竟然毫不自在。再三问清缘由,符绾这才说出。 原来,符官以前在遂州府当官吏,只因解粮进京,回来时遇见强盗,失了“回批”。军门不信,把他监禁在狱。 符绾有一个老仆,叫曾苍,欲进京重新弄了一个“回批”,但既无路上盘缠,也无钱上下打点。 曾苍偶遇甄龙,见其有三万两银子,就做了一件不良之事,把银子拐走了。 至京城,不仅弄到了“回批”,将符绾解救了出来,而且还用银子到吏部贿赂,把符绾提升为蓉州知府。 符绾一到任,就四处打听甄龙音讯,请甄龙来府中相叙。又怕他人冒充,叫老仆曾苍先进来认一认,认得后符绾才出来相会。 说毕,叫曾苍出来,磕头谢罪,请求原谅。 甄龙扶起来:“曾老先生,您实在是难得义士,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难得符知府记起!” 酒后,符绾还给甄龙三万两银子,并再给二万两表示感谢。甄龙怎么都不肯收。符绾再三盛情,甄龙这才收下。 甄龙告辞,符绾叫官轿送回踵州。 临别时,符绾说:“甄恩人,将来您若有难事,可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尽全力帮您。” 甄龙拜谢而回。 鲁洢至楚州贩绸缎,闻得员外府中要买,便引货上门,请员外女婿刘禄出来验货。刘禄见鲁洢好生面熟,便问认得甄龙么? 鲁洢好生奇怪,问:“甄龙是我东家,怎么,您认识他吗?” 刘禄说:“不瞒你说,我原来是做强盗的,后来改邪归正,娶了楚州员外之女。我把劫持来的货物,尽数还给原主。” 鲁洢说:“那怎么知道甄东家的?” 刘禄说:“我看其中有一个绸缎上写有‘甄龙印记’字样,一直未曾寻到人。在我印象中,你与甄龙长相差不多,便因此相问。” 鲁洢说:“是啊,我与他长相极像。” 刘禄说:“今日正好遇见你,我要加倍偿还与他,烦你带回去。另外,你带来的货,不消别卖,我尽数收买了。” 言毕,叫人收了进去,吩咐明日来领银子。次日,鲁洢来到员外院内,果然领了两份银子,一份是昨日货价,一份是寄还甄龙之资本。 鲁洢陈欢欢喜喜回来,见甄龙,细言其事。甄龙惊喜不已。 甄龙与鲁洢同到安汉鲁家庄,寻见父亲甄塕,详细述说了自己经历。虽然隐瞒了杀害章燮一家的事实,但却详细说了被蛇咬伤、借银子出外经商赚钱之事。 甄塕关切地问:“蛇咬你以后,跳得有多高?有没有将蛇打死?”显然对儿子被蛇咬伤的事,很是担心。 甄龙答道:“大概一米多高吧,蛇被章老伯打死了。” 甄塕庆幸地说:“那就不怕了,如果跳得高过你和让它跑掉了,你就没命了。”还不停地强调,以后被蛇咬伤,一定要将蛇打死。 其实,甄龙内心一直受到煎熬:如果没有章燮与祁原的帮助,就算跳得比蛇高得多、饮再多的酒,亦不可能逃过毒蛇口之劫。 可是……可是,甄龙却恩将仇报,将章燮一家全都杀死,当了“白眼狼”。这一直是甄龙内心的伤痛。 见到了儿子,平安无事,甄塕欢天喜地,鲁氏家族大办宴席,全族人团聚在一起,像过节那样,非常热闹。 甄塕在喝酒时问了一句:“将来有何打算?” 甄龙说:“我想做大生意。” 甄塕说:“你做大生意需要本钱,你有吗?反正我是帮不了你的。” 甄龙说:“这你不用管了,现在只愁人手。” 他心想,沈南与黄喆对他“慷慨资助”,加起来共有二千两银子,还有鲁洢给的那三十万两银子,这些就是做大生意的本钱。 因为有了这些本钱垫底,就有了做大生意底气。甄龙想告诉父亲,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毕竟这其有的钱来路不是很光彩,还有不想让父亲担心。 甄塕当听说儿子人,便用手指着正在喝酒的鲁氏家族成员说:“这好办。这些不就是现成的人吗,还到哪里去找?” 甄龙一拍脑袋,说:“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爹,你觉得哪些人适合?” 甄塕说:“喏,坐在下席那个人叫鲁道,还有他的弟弟鲁阳,我觉得也不错。”随即甄塕先介绍了鲁道情况。 第56章 贩运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原来,鲁道自小精于算术,加减乘除,皆烂熟于心;年十四外出经商,始当学徒,后至伙计。 近来鲁道辞职单干做生意,现小有成就,敢想敢闯,不抱守成规,善于接受新鲜之物。 接下来,甄塕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又喝了一小口酒,抹了抹嘴角,慢条斯里地给儿子甄龙又讲了鲁阳的一些往事。 鲁阳为人诚恳,耿直憨厚,以前过商人,常做一些让商道中人不可理喻的事。比如,从事经营茶叶。 有一年,从外地批发购买茶叶回来转手卖,因路途道路被泥石流冲毁,就在中途耽搁了好几十天,到达购茶点已经是过了交易最佳日期。 茶叶买回来后,在店里大牌子上自书“陈茶”。陈茶与新茶价格当然是有区别的,新茶价格要高得多,可是他没有把它当成新茶卖,以示“不欺”。 和他一起到外地购茶的商人,见到后,当即抢步上前,想把牌子弄下来,但鲁阳不肯,又抢了过来,坚持把它立在自己茶铺面前。 那商人很是生气地说:“你真傻,谁会知道买回来的是不是新茶?你这样做,不想赚钱就算了,还让不让我赚钱?” 鲁阳不甘示弱,反问道:“你把陈茶当成新茶卖,晚上睡觉能够踏实吗?钱还是要赚的,只是多少而已。当然不会是暴利,更不会昧着良心发财。” 当然,鲁道、鲁阳两人都会武术。 鲁道拯救民女,机智勇敢,除害为民,一直传为美谈。 鲁道早年科考落第,随身带着朴刀,孤自一人来到原州经商。 不知不觉中,天黑失道。走了很远,才望见前方,有一处灯光闪烁。 鲁道想往那里投宿。 又继续走了八九里,看见一座宅第,房屋很高大,便径直走了进去。 只见厅堂之中,灯火辉煌,几案上,摆满了祭品,好像是打发女儿出嫁的一户人家,但里面却寂然无人。 鲁道把马系在廊柱上,在厅堂上徘徊,正在琢磨:“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忽然,听到室内传来女人哭声。 鲁道吓了一跳,壮起胆子,大声问:“是谁在哭泣?” 哭声停止,一片寂静,静得可怕。 鲁道又问:“到底是人,还是鬼?赶快出来。” 这么一喊,停顿了一会,从里屋应声出来一个人。鲁道定睛一看,却原先在饮泣的那个女子,打扮得像新娘那样漂亮,但眼睛却哭肿了。 鲁道问:“你是谁?” 女子说:“我叫黎艳。” 鲁道又问:“为啥这般陈设,不见其他人影,你却一个人在此哭泣?” 黎艳说:“这是祠庙,里面供奉了狐仙。既使人遭灾受祸,也能赐福。” 鲁道“哦”了一声,似乎有点怀疑。 黎艳见鲁道疑之,说:“每年狐仙都要到这里来,挑选一位美貌的处女作配偶,不然便要降灾。今年我被选中,我既害怕又悲哀,所以在此哭泣。” 停顿了一会儿,黎艳上下打量鲁道,见鲁道满身正气,感觉遇见了一位豪杰,哀求说:“求你救救我!” 鲁道满口答应,说:“男子汉大丈夫,我一定尽力救你。如果不除此大害,那我就陪你去死,决不让你枉死在这个淫鬼之手。” 于是,鲁道扮作一个送礼者,在寺庙中等待九尾狐的出现。 二更时分,九尾狐带着一帮随从来了。 鲁道上前行礼,说:“大仙今晚举行婚礼,请允许我来作婚礼主持人。” 九尾狐很高兴,于是摆开筵席,饮酒作乐。 鲁道坐在九尾狐身边,朴刀随身挂着,想找个机会刺杀,便问:“大仙曾吃过风干的猪肉吗?” 九尾狐说没有。 鲁道便拿出烤焦的猪肉,切好放在一只小盘子,请九尾狐吃。 九尾狐高兴得合不拢嘴,伸手去拿。 鲁道眼明手快,抓住九尾狐手腕,迅速拔出朴刀,将其砍了下来。 九尾狐痛得嗷嗷直叫,一溜烟逃跑了,众随从皆四散奔逃。 鲁道也不去追赶,再低头一看,九尾狐这只手,却化成了一只爪子。 脱下衣服,将这只爪子包好,等待黎艳父母乡邻来,让其看个明白。 等了约摸一个时辰,众人才到庙中来,见黎艳安然无恙,都很奇怪。 鲁道如实告之,拿出那只爪子,让众人看。 众人这才明白,多年供奉的神灵,原来竟是一只狐妖。 于是鲁道又带着众人,沿着血迹,追到一个山洞中,寻着了九尾狐。将这只狐狸,把它给除掉了。 甄龙听罢,说:“想不到,他们都有个性与本事。”于是,把鲁道、鲁阳、鲁洢一起请过来坐,问想不想一起做生意?都说想。 甄龙说:“本钱不用愁。我来出钱。你们出力,到时我给你们开工资,赚了赔了,你不用操心。旱涝保收,只管领钱。” 鲁道、鲁阳、鲁洢求之不得。问:“做啥呢?” 甄龙沉思一会儿,条条有理分析:“是啊,做点什么好呢?对这个问题,我早就想想好了,民以食为天,从做粮食生意开始。” 原来,踵州及周边郡州相继出现百年难遇大旱,可能会出现‘踵州缺米,川东少粮’之窘境,这就是商机。 蓉州、旌城、嘉州等地,地势较为平坦,水源充足,适宜种粮,粮价稍低;而踵州地区,山居丘陵,再加上干旱少雨,甚至旱情严重,粮食产量低,因此粮价略高一些。 从蓉州等地运粮至踵州,其实就是赚取其中差价。 听了甄龙分析得头头是道,鲁道、鲁阳、鲁洢都佩服甄龙眼光与大手笔,决心跟着甄龙一起块儿干。 闻知甄龙熟读兵书,招兵买马,做大生意。甄氏家族,甄昌、甄安兄弟二人,亦来投靠甄龙。对于这二人,甄龙是了解的。 甄昌与甄安,此二人,头脑灵活,经商有道。 原来,甄昌、甄安漂泊在伊州,经营过药材生意。来伊州之前,贫穷潦倒,既无收入,也无居所,而赚钱梦想,从来不曾间断过。 一日,甄昌与甄安在小酒馆喝酒。只见酒馆内,斛酒歌唱,各垂帘幞,命妓歌笑,各得稳便。听旁人说药材生意赚钱。 回来后两人商量,决定干这一行。虽然不懂药,但可边干边学。 说干就干。租了一间店面,改造起来。前面是卖药铺面,后面是加工作坊。聘请了三名伙计,有模有样地开始经营。 请来乡村医生,坐堂问诊,随便当老师,随时请教。从外地购进大量的药材,扩大业务,装点门面。印发宣传单子,到闹市散发。 一番炒作之后,与几个药材包装商人接洽,不仅将生产的药材卖给包装公司,还直接卖给其他药店或批发商。没想到运气不错,药店一开张便开始赚钱。 甄昌暗想:“若把中药材加工成粉状,不是可以赚更多的钱吗?”把这个想法告诉甄安,甄安闻言,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点头同意。 中药材弄成粉状,做成饼子,既方便携带,又方便吃药。一上药材柜台,就被抢购一空,简直是供不应求。 当时正值战争期间,大部分药材原料基地都被朝廷征用,老百姓只能获得有限的用药,怎么把中药材原料弄到手呢? 甄昌冒昧地跑到伊州府衙,找到知府龙文。 龙云在赴任途中,携妻子董碧,遇到江水,被淹而亡。 董碧哭于舟,从白天哭到晚上,哭得死去活来。 一玄学士,见状,跳至船中,问其何故哭泣。 董碧俱以实对。 玄学士对董碧说:“慎勿啼,我当代而夫作官。”即指天画地,誓无它故。 董碧无可奈何,听之而已。 玄学士为其买棺,葬于芦苇间。移船至江右,再移至岸边,上岸后再由陆地,乘轿至伊州上任。 宦逾三年,赢得上下称赞。 某日,走在大街上,忽有人呼之,唤玄学士乳名。玄学士不觉回首,一看,原来是玄学士的发小旧友。 归于府中,胸口剧烈疼痛,口称快不行了。 玄学士对董碧说:“事败矣,不去,祸将及。”急令内外称官病笃。检橐中装几二千金,悉付董碧,夜半馨身亡而去。 临死前,玄学士嘱咐:“明日发丧,即取棺至衙内,置石其中,不俟期月,便当速行。” 董碧不胜呜咽,遵守遗言,至江水中,弃棺而归,董碧属叩从行人。玄学士与董碧三年未尝同居一床,身子依然干净。 且说甄昌知道龙文喜好玄学,就瞒天过海,递上了一个气派非凡的门帖:玄学药师甄昌。 龙文一看这名帖,大喜,请甄昌入,并以礼相待。其实,甄昌对玄学略知一二,与龙文交谈,也都能搭上话。 于是,龙文便网开一面,让甄昌可以进购那些稍次,但仍可使用的中药材原料,于是甄昌的药材饼生意,又开始粉墨登场。 生意渐渐好起来,扩大规模生产。综合几种药材,做成专用药品,医治普通病症。广开市场,将外面贴上标签。 这一招还真灵,药材销路比原来更好。 可是,后来甄昌耍的把戏,遭人忌妒,被人暗算,生意一落千丈,直到关门歇业。甄昌、甄安只好回到老家,闲来无事。 如今听说,甄龙有创业的想法,又重新点燃了甄昌、甄安的梦想。 甄龙闻讯,大喜,对五人分工: 鲁道负责收购。在蓉州、旌城、嘉州等平原大坝产粮地带,甄龙投资一千两银子,建起了一座座囤积粮食的粮仓,在收割季节便收购粮食往粮仓里面装。 鲁阳负责运输。投资五百两银子购买十几辆车辆和三十余马匹,招来二十余人手,就组建起了运输粮食队伍。 甄昌、甄安负责销售。投资一百两银子在踵州购地建销售基地,组建销售粮食队伍。 因为鲁洢会武功,甄龙就把他留身边,当保镖或师爷,甚至成了打杂伙计。 甄龙亲弟甄昂,也想跟甄龙一起出来闯荡,但考虑到父亲年纪大了,身边需要人照顾,便让甄本留在家里做些农活、侍候老人。 不到一年时间,就形成了收购、运输、服务、出售等“一条龙”产业链。 由于踵州及周边郡州干旱少粮,价格比当地粮食略低,粮食好卖,薄利多销,甄龙一年之中就赚取了几百两银子利润。 又用这些钱扩大规模,车辆、马匹、人员分别增加至百余,比原来扩大了近三倍。 从年初至年末,这一运粮队伍,来回穿梭于彼此两地之间,浩浩荡荡,前后长达一里路左右,引得路两边无数惊诧的目光。 而鲁阳所率队伍,也绝不都是他的直系亲属,显然还包括很多本宗族甚至本地的人,这是一个借助血缘和地缘关系而结成的大商帮。 因此较之于其他商帮,具有更强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也具更强抗风险、抗灾能力。 如此久而久之,从踵州至蓉州,就踩出一条道路。由踵州城西北方向出发,经江城、窦州,全程共计六百余里。 原来是土路,一踩到上面,晴天尘土扬起来很高,沙子往眼睛里面钻;雨天泥泞缠腿,马车打滑,于是,鲁阳他们把路面铺上了一块又一块的青石,走上面上比土路好多了。 在道路两旁,当地百姓见有商机,建起了酒馆、茶楼、饭店等,让商帮们在此歇息,一派繁华。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五年之久。 天下中国以至于九夷八蛮之地,莫不由舟车而至,名山大川以至于海隅日出之表,莫不由遵道而行。 舟非水不行,车非陆不至,乃水陆莫不有程途。 无程途,滔滔天下令人迷津,茫茫山河令人裹足。 行必由径,篡人迷途,帮差毫厘失千里者也。 于是有水陆途程之设,使天下仕者知立于朝,耕者知耕于野,商贾知西于市,行旅知出于途,自西向东,自南向北,无所不适。 这是记录在商人黄汴所著书《天下水陆途程》里面的一段话,深刻反映了那时人们对道路的认识。 运输是艰苦的。当地流行一句话叫:“世上三样最艰辛,赶车下夜拉马匹。”鲁阳负责运粮队,一年四季,风餐露宿,受苦受累。 每天,天不亮就出发,缓慢前行,若路遇下雨、滑坡、泥石流、涨洪水,甚至遇见土匪也是常有事。 这样周旋就耽误行程,至太阳落山前可能就赶不到住宿点,只能趁着夜色连夜赶路,或者临时找一个类似庙宇能避之地,和衣睡一晚上再走。 夜晚歇息之后,既要轮班守夜,还要喂马吃草,身体疲倦,终年也得不到几天休息。 搞长途贩运贸易,并不是任何人可以胜任的,而是要具有一定能力的商人才能进行。 长途贩运用的时间较长,经营的一般都是大宗买卖,其数量也是很大的,没有一定的本钱无法开展。 路途中通过一道道关卡,这就要求贩运商们善于与各地方官吏周旋,这种周旋不用金钱是不行的。 要有丰富的业务经验,要了解并掌握各地商情。 比如熟悉路程、交通运输状况,知晓当地物产、行情、斛斗、称尺、风俗习惯、风土人情等。 而且运输规模较大,历经艰难行程,遇到危险境况,必须要有较严密的组织系统和管理系统。 最常见的就是这些商人都组织成相当规模的商帮,为了商队的安全还要雇用一定数量的保镖人员。 这些并非是一般商人所能做得到的。 因此,一般来说,凡是从事长途贩运贸易的都是些豪商巨贾。 甄龙一开始做生意,就瞄准长途贩运,不搞小打小闹,说明他脑瓜灵活,经商起点较高。 且说鲁阳每次回到踵州,甄龙都要请鲁阳吃饭,让其他四位兄弟作陪。 甄龙说:“搞运输确实太辛苦了。其他没啥,就怕遇见土匪。我听说还碰见了山贼李觉,鲁阳你讲一下事情经过。” 鲁阳沉浸在痛苦回忆中。 原来,鲁阳等人拉着粮食,刚走到银州境内金城山下,就碰见李觉等百余人将我们团团围住,说是把粮食留下可以走人,否则就拿我们性命。 鲁阳说你知道这是谁的粮食吗?李觉问是谁,鲁阳说是我甄大哥的,李觉问哪个甄大哥?鲁阳说是甄龙。 这下惹恼了李觉,说你不说他便罢,说是甄龙的更要抢,因为他曾经射中我弟李章腿部,此时要报这一箭之仇。 说着,便令他手下来抢粮,并把便阳等人杀死。鲁阳就叫喊手下那些人快跑,众人都往旁边跑了,没有跑掉的就被当场砍死。 甄安说:“这个李觉太可恶,还那么记仇。” 甄昌说:“鲁阳不知道甄大哥与李觉有仇,不然,他就不会说了。鲁阳原以为甄大哥名气大,会把他们吓跑,哪知适得其反。” 鲁道说:“我们不如把运粮伙计武装起来,平时加以训练,紧急时编成队伍对抗土匪。” 甄昌、甄安赞成。 甄龙转过来问鲁阳:“鲁道说的这个主意,你觉得如何?” 鲁阳说:“好啊,只怕要增加开支,可能有了武器,人员不好管。” 甄昌说:“不怕,就像军队那样,把这一百多人编成队伍。” 甄安说:“分别设队、排、棚三个级,每个级设一正二副职位。一个队管辖三个排,一个排管辖三个棚。每棚为二十人。是吧?” 甄昌说:“对啊!再选管理能力强、有些本事的人分别担任排长与棚长。鲁阳你就担任队长,再选二个有领导能力的人当副队长,做你的助手。这样不就好办了吗?” 鲁阳点头,表示同意,但不知甄龙是啥态度,众人都望着甄龙,看他如何说。 甄龙沉吟了一会,说:“我刚才听了大家讨论,觉得可行。你想啊,增加这些开支,与土匪抢劫走的,比起来少多了,还是很划算的。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首肯。 甄龙摸了摸八字胡须,继续说:“我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人员管理的问题,甄昌、甄安都说的好,就按他们说的办。” 甄昌脸上有了得意表情。 甄龙说:“既然是队伍,就要先定规矩,尤其是要强调服从问题,下面必须服从上面,一级服从一级,不能乱来。 甄安说:“还有不能像土匪那样抢劫财物,等等这些规矩,要定好,先说后不乱。如果以后有谁违犯,不论是谁都要执行。这样保证好管队伍。” 甄龙说:“这就对了!” 第57章 扣粮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就这样,在甄龙授意下,鲁阳拉起了武装运粮队伍,让沿途土匪不敢轻易造次。鲁阳还制了一面金黄色锦旗,用黑色笔墨上书“甄”字。 土匪只要见到这样的旗帜大多数要放行,大大减少了被土匪袭扰之概率。 管理这样队伍,没有严密纪律,确实是不行的。 有一个棚长,叫赵绩,力气很大,别人扛一袋粮食,他却轻松扛二袋,不在话下。与土匪山贼人打仗,也很勇敢,手握大刀,左突右挡,如无人之境。 原来,赵绩的母亲,曾为避疟疾,暂住在寺庙里。 某日,坐在大力金刚神像下,她睡着了,梦中与金刚相交。后来果然有了身孕,后来就生下了赵绩。 赵绩长大后,颇有神力。 某日,他去踵州,走到北桥,见桥边,有一尊石狮,重约千斤。 赵绩指着狮子,对众人说:“我能把它提起来甩出去。” 周围的人,谁也不信。 赵绩走过去,稍微用力,将狮子提起,一转身,将它投出一丈多远。 惊得在场的人,无不目瞪口呆。 赵绩走后,有几十个人,想把狮子,抬回原位,却怎么摇撼不动。只好又备了礼物,去请赵绩回来,把它放回原来的地方。 因此,赵绩得了大力神之名。 有人向甄龙推荐,甄龙接纳。 赵绩曾在甄龙面前,表演功夫。 只见赵绩俯在地上,背上放一大石碾盘。又在碾上放长宽各二丈的方木板,木板上再放一大坐床,上面坐一队乐工,演奏乐曲。 曲终而下,赵绩气不发喘,面不改色。 因此很得甄龙看重与赐赏。 然而,赵绩有也毛病,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打人骂人。当时有人选他担任棚长,鲁阳有一些顾虑,怕惹事,不好收场。 甄龙说,有优点的人,缺点也很突出,先让他试一试,不行就把他撤下来。 就这样,赵绩当上了棚长。他对手下兄弟们很好,说得好听点是关心,说得不好听就是护短,也不管对错,其他人就是不能碰他棚里的人一根指头。 有一天中午,当拉粮队伍行至雄州境内,肚子饿得咕咕叫。赵绩手下一个伙计叫严尧,看见路边有一妇人在卖烧饼。 严尧趁那妇人不注意,偷过走一个烧饼,被那妇人发现,不给,并骂道:“你们和土匪没有什么两样!”严尧听后,恼羞成怒,就变成了明抢。 那妇人告状,告到排长孙健。 孙健就把赵绩叫过来问怎么回事? 赵绩不以为然,认为小题大做,慢慢吞吞走过来,说:“严尧肚子饿了,只不过是拿了别人烧饼吃。” 排长孙健说:“到底是拿,还是偷,还是抢,你弄清楚没有?”他年轻气盛,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非要惩罚严尧,严肃队伍纪律。 赵绩说:“不要惩罚他,我们这么辛苦跟着你,难道就不能占一点好处吗?”他有些气愤,口气难免生硬,但又似乎在求情。 孙健毫不退让,说:“肯定要罚,不罚难以服众。按规矩,扣除这个月薪水。” 这个月薪水被扣,这个月算是白忙活了。 赵绩以为罚下属就是与自己过意不去,心里憋着一肚子火。 到了月底,赵绩问严尧:“你薪水被扣了吗?扣了多少?” 严尧有些心虚:“扣了,是账房扣的,棚长,我错了。” 赵绩说:“错个屁。老子一定替你出这口气。” 到了蓉州休整,赵绩到账房查账,发现多扣了一两银子。准备找账房先生游仓算个清楚明白。 谁知游仓外出赌博,赵绩一连找了三天都未找到。一直到第四天,赵绩才找到面容憔悴的游仓。 赵绩说:“你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存心多扣他一两银子?” 上前一把抓住游仓衣领,就是啪啪一记耳光,打得游仓眼冒金星,脚立不稳,摔在了地上,嚎叫了起来:“快来人呀,赵绩打人了!” 听到叫喊声,伙计们都跑了出来看热闹。都知道赵绩脾气暴躁,谁都不敢去拉劝一下。 严尧见此,觉得过意不去,说:“棚长,我没事,多扣了就多扣了,也许游仓他不是故意的,是一时疏忽大意。” 赵绩“呸”的一声,向地上吐了一泼口水:“你太软蛋,怪不得总有人欺负你,我这就给你出气去。”他打红了眼,又找到孙健,指着鼻子问道:“为啥多扣银子?” 孙健不明就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说:“你说的啥子哟?” 赵绩上去就是“啪啪”两耳光:“我说的啥子,难道你不明白吗?”打得孙健晕头转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打完排长孙健,赵绩回到棚里,兴高采烈地说:“今天老子我打了排长两个耳光,总算出了这口气。” 那个副棚长华尤,一听赵绩竟敢打了平日里他看不惯的排长孙健,也一起起哄来了劲:“打得好,我也去打。” 两人又回去找到孙健,华尤上去就是两耳光。 这时,刚好被副队长敖计看见,当即叫来几个伙计,把他俩人捆了起来。 队长鲁阳闻之,大为生气,拍着桌子说:“这两人胆子也太大了,棚长竟敢打排长,如果不惩罚不让他们知道点厉害,有一天他们的耳光就会打到我脸上。” 最后念及赵绩有功,给予罚没薪三个月的处理。 其他棚长、排长及伙计们都私下议论处罚得太轻。 不久,甄龙就知道了这事,说:“运粮队伍大多数是些游民,比较散漫,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觉得什么都无所谓,再大功劳也得惩罚到位。” 众人静听。 甄龙说:“严惩赵绩与华尤,必须开除。如果不开除,就难以平众愤。” 开除赵绩与华尤,对全体运粮队伍触动很大。 都觉得动了真格,谁也不敢再以身试法。 即使那些平日里自以为是的人,也不敢咋咋唬唬的了,更别说动手打人了,上面说的必须照办。 赵绩与华尤被开除后,直接投奔山贼李觉,真的就当了土匪。 这日,鲁阳率领武装拉粮食队伍,行进至武胜山下。 李觉闻讯后,即派赵绩与华尤等山贼拦截。真是狭路相逢,不是冤家不碰头。恰好这次甄龙跟着拉粮队伍一起的。 经过激烈较量,谁也占不到谁便宜,结果僵持在窦州境内玉堂山上。 赵绩与华尤占西边,甄龙占东边。 双方拉锯式的,打打停停,持续了四十多天,拉来的粮食快要吃完了。 怎么办? 甄龙思考了许久,计上心来。他令队员拿出上千条空麻袋,将黄土倒入,一袋又一袋排列在地上。然后组织二十只车辆运粮,将粮食从东边运往西边。 再装十几袋真正大米,分别放在几辆车上,跟在运粮队伍后面,由孙健带领,装成疲惫不堪而掉队的模样,停在路边休息。 华尤说:“快抢!” 赵绩急忙阻止:“不慌,可能有诈,等大部队过了,再抢后面几辆。” 赵绩令喽啰放过运粮大队,抢劫孙健故意掉队的那几辆。孙健及另外几名伙计见喽啰来抢粮,就按甄龙事先吩咐,弃粮逃走。 喽啰们把抢来的粮食拉走至西方阵地。打开一看,都是白花花的大米。 已经连续多日没有吃饱肚子,喽啰们一个个像饿狼那样盯着。 赵绩让华尤将粮食分配下去,还未来得及华尤动手,喽啰们一拥而上,将那点粮瓜分了,然后埋锅造饭。 无奈粮少人多,结果只有少部分人吃上,大部分人仍然饿着肚皮,怨声载道。 “才那么点粮,不够人塞牙缝。” “老子已经饿了十来天,已经没有力气。” “可是东边已经有了大批粮食,他们吃得饱饱的,可我们还饿着,谁有心思打仗呢?老子不干了,走吧!” 因为无粮,军心已经涣散。 赵绩与华尤又气又急,派人往李觉处催粮。李觉闻报,赶紧催蒋塽运粮过去。甄龙早就料到,李觉送粮来,令鲁阳派得力伙计,在半路予以伏击。 蒋塽见人多势众,无力抵抗,赶紧逃走。 鲁阳追赶上来,手起刀落,将蒋塽砍死。 赵绩与华尤等人,等候了好多天,不见李觉的粮食运到,而甄氏那边粮食充足,料想不是甄龙对手,便趁着黑夜,率领喽啰悄悄溜走了。 且说甄龙利用运输赚来的利润为本金,开设了钱庄、典当行与药店。 鲁洢问:“取啥名呢?” 甄龙反问:“是啊,取啥名呢?”他想,招牌的名字自然要用金字的。虽然在经商上有一手,但对于题写招牌这样需要文墨功夫的事情并不在行。 鲁洢摊了摊手无奈地说:“书读得少,我也不太清楚。街上有专门取名字的先生,不如去问一问。” 甄龙从其言。专门到街上,花了十两银子,请教舒继,一个摆摊取名的先生。 听说甄龙说明来意,舒继就问道:“对于招牌,有没有特别的要求?” 其实,店铺名字五花八门。 有以店铺主人姓名命名者,如张家酒店,李家香铺,曹婆婆肉饼,刘家药铺,万家馒头,王麻子刀剪,狗不理包子等等。 有以店铺主人所在地和姓名命名的,如窦州门外宋五嫂鱼羹,猫儿桥魏大刀熟肉,南桥河宣家布店等。 有以位义风雅等字义命名的,如仁义堂药店,其创始人说仁义二字,可命为堂名,因其雅而取之。 有以吉祥字义命名的,如德昌、同顺、兴隆、永利、利顺德、发昌、瑞蚨祥等店铺名字即如此。 甄龙说:“响亮容易上口,让人一下子记得住;与众不同,不能太俗气;至于要跟钱庄有关,还要吉利,那当然更用不着说了。” 他虽然不知道遣词造句,但知道题定招牌是有一定讲究的,所以毫不犹豫地说出了的几条原则。 其实,招牌就是能够显示“以为标志,广招来者”的作用。 舒继根据甄龙的想法,把钱庄名字取为“鑫康”二字,取“金多兴盛,富足而丰盛”之意;把典当名字取为“阜昌”二字,阜者盛也,昌者炽也;把药店名字取为“延寿堂”三字,即延长寿命的地方。这三个招牌,还比较押韵,朗朗上口,可以说完全符合了甄龙的要求。 甄龙把这七个字反复念了几遍,立即欣然同意:“确实取得好,实在是好听极了,就用这三个招牌。” 药店开张之时,正值阴历七月中旬,酷热难耐,感觉就像火龙吞噬一般,当地人形象地把这个月称为秋老虎。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会跨出门槛半步。 甄龙吩咐药店掌柜邱路在药店门前施药。 原来,邱路对销售有一套。以前邱路寻思,与其给别人打工,不如自己做老板。有了这个想法后,说干就干,立即借了一笔钱,自己做起了药材买卖。 一天,邱路发现,最近几年,桐州药农都在闹“卖药难”。药农种植了很多中药材,销路却一直不旺盛。 很多药农把中药材搁置在家里,堆了几年都堆黄了,还是卖不出去。邱路一分析,感觉这是个发财的商机。 以低价收购了一批中药材,先只付一半的货款,三个月后才付足全部货款。 邱路把这批药材运到踵州制药厂,也就是甄氏药厂加工。 如今甄氏药厂缺乏原材料,由于开工不足,突然有了一笔大生意到来,甄龙很是高兴,同意只收四十两银子定金。 过三个月后,再收足加工费,并乐意长期合作。 一个月之后,药材已经加工成了药品,但如何销售出去呢? 邱路对于营销,既无渠道,也无经验。于是招聘了几个伙计,开始一起上街推销,但效果很不理想。 眼看过去两个月,药品还是堆成山一样,邱路开始着急,弄不好生意刚起步就血本无归,还欠下一笔巨债。 突然,邱路发现,踵州流动摊贩众多,推销能力极强,何不借用其力量呢? 邱路打定主意,立即招募那些遍布大街小巷的流动摊贩。只求每件收回若干成本,把利润的大头让给摊贩们。 由于药品质量好,让利又多,于是消息不胫而走。每天前来工厂领货的摊贩越来越多,你一批我一批,一堆山一般的药品,不到二十天就销售一空。 邱路还清所有欠款后,还净赚五十两银子。尝到甜头后,邱路又开始做其他加工生意,依靠那些摊贩们,生意越做越红火。 可是,好日子不长久,邱路生意还是落魄了,做不走。他一个人依靠单打独斗,有时候靠的是运气,但终究抵不市场风险。 后来,邱路投奔甄龙。甄龙知道邱路有经商头脑,就收留了邱路。自从到甄氏上班以后,邱路知道甄龙的脾气,做事要又快又好,对于应该做的事从来不在钱上计较更多。 于是,当天就在药店门前摆出一个木架子,架子上放上可以装一担水的茶缸,茶缸里面加上菊花、冬青等清火败毒药材。 茶缸旁边放了一个安了手柄的茶杯,路人可以随时随意取用。门前还贴了一张广告,上写:“本行敬送华佗丸,请内洽索取。” 如此一来,药店门前一下子热闹起来,一上午就送出去二百多包。 邱路对甄龙说出了自己的疑虑:“我看,前来讨药的人多,实际出钱的甚少。这样下去,花费难免太多,难以为继,而且前来讨药的人,都是免费的,恐怕会影响生意。” 甄龙不经意地说:“你为药店考虑利益,值得赞扬!然而,既然已经开头,就要坚持做下去。你想啊,我们刚开张,也是一个较好的广告。已经讨过药的人,一定不会好意思再来讨要。刚开始人多是正常的,过两天免费来领药的自然就会减少。” 后来,果如甄龙所料,药店生意越来越好。酷暑季节施茶送药,成了甄龙药店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对长期从事药业经营、熟悉药材业务、又懂得经营管理的行家,重金聘请为掌柜,负责药店全面业务。 对熟悉药材产地、生产季节、能鉴别药材质量优劣真伪者,聘请为二掌柜,负责进货业务;熟悉财务者,聘请担任三掌柜,负责财务管理。 以上三类人员,皆可称为“掌柜”或“先生”,甄龙视为一级职员。 他们有一定文化知识,能写会算,头脑灵活,懂业务、善经营,属于穿长衫的脑力劳动者,因而待遇从优。 对于略懂药物知识、会切药、会熬药、会制药,经验丰富,聘请为伙计,又分为大伙、中伙、小伙,待遇各有不同。 他们文化水平不高,属于穿短衫的体力劳动者,又可称“师傅”。甄龙视为二级职员,待遇比掌柜略低。 对于从事搓药丸、搞运输等类似工作或者跑腿、跑堂、打下手、端茶递水等杂活的人,称为帮工。 有的是长期的做工,也有的是因为短暂忙碌而临时雇请来的,待遇更低一些,有的是按件计酬。 除了完善的规章制度外,甄龙信奉“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的理念,正因为如此,甄龙在做生意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在创业之初,甄龙深知自己财单力薄,不可能单凭个人的实力与同行业的大商竞争,必须联合大批外界的合作伙伴,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以心换心。 有一年,甄龙生产出来的药材,在桐州失去了销路,零售商天天来要求退货。这可急坏了负责桐州的批发商马守。 马守连夜赶来,找甄龙寻求对策。 甄龙并没有躲之一旁,而是热情地接待了,以酒肉相待。 酒席上,甄龙望着满脸愁容的马守,说:“别担心!你的难处,就是我的难处。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决不会让你受损失,你把那些药材统统收回来,送到我这里调换。” 马守感动地说:“这也不能让你一个人遭受那么巨大的损失呀!” 甄龙却亲切地说:“我们商人,走遍天下,都是一家。谁受损失都一样,这损失理应由我来承担。” 这件事悄然而走,其他州的批发商对甄龙更加敬重了。 类似这样的事情,举不胜举。 第58章 宽容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因而批发商、零售商,也以实际行动来报答甄龙的恩惠。不仅不遗余力地推销甄龙生产出来的药材,而且在甄龙遭到灭顶之灾时,自愿组织起来,帮助甄龙渡过难关。 有一年,一场大火烧光了甄龙刚刚兴建的制药厂,把设备、材料、产品烧得几乎一干二净。面对如此遭遇,甄龙欲哭无泪。 然而,在甄龙万念俱灭之时,马守等几个批发商登门拜访,鼓励甄龙“重振旗鼓”。 可甄龙那时连还债的钱都没有了,哪还有资金重建制药厂? 豪爽的这几位批发商,七嘴八舌地安慰甄龙。 有的说:“您放心!只要你肯继续干下去,银子的事,包在我们身上!” 有的说:“过去,我们有困难时,是您帮我们渡过难关,现在我们也决不能昧着良心,袖手旁观。” 几天之后,那几位批发商联合起其他几百位批发商集资。不到一个时辰,就凑齐了甄龙重建新厂所需的全部资金。 三个月后,甄龙的制药厂又开始运作起来。 通过损失自已眼前的利益,来帮助别人脱困,这对于很多经商者来说,是很难做到的,因为很少有人愿意做亏本的事。 但是,要成为一名成功的大商人,就必须有远见卓识,不要为眼前的利益所惑。“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这个理念,其高明之处就在这里。 在合作伙伴受困时扶救他们,他们将来必会“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甄龙就是这么做的,他也是这么成功的。 某日,周睿来向甄龙请教:“甄掌柜,您家大业大,生意那么多,怎么忙得过来呢?” 甄龙说:“放权给下属,让下属把我的工作做好。” 这时,鲁洢刚好拿了一份合同来找甄龙签字。 鲁洢请示:“大当家,这份合同需要您签字。” 甄龙抬起头,看着鲁洢问:“你跟着我,是不是想学点东西?” 鲁洢说:“那当然。” 甄龙问:“你觉得,我为啥选你留在我身边?” 鲁洢答:“不知道。” 甄龙说:“好吧,我告诉你,我选你留在我身边,就是为了让你在这样合同上面签字。这些合同是不是决定着甄氏商团生死?” 鲁洢说:“不是。” 甄龙说:“那么你来签字,如果犯了错误,我会原谅你一次。如果再次犯类似错误,你就会被开除。我约了一个棋局,我下棋,你签字。行吗?” 鲁洢点头答应。 周睿在旁边看了,不解地问:“他毕竟是您的下属,考虑问题不会那么全面,角度也会不一样,难道不怕他签错了吗?” 甄龙笑了,说:“怕,当然怕。如果凡事无巨细,都要亲自处理,那就会很累人的。只要不是决定商团生死存亡的事,签错了也无关紧要。他既可以得到锻炼,我也可以解放一下,免得那么劳累。” 鲁洢回去后,静心坐下来,仔仔细细把这份合同阅读了三遍,生怕漏掉了什么而辜负了甄龙信任,然后规规矩矩地签上了字。 因为他明白:“甄掌柜充分信任我,并放权给我,让自己真正负起责任来,让我把事情办好,而不是搞砸。” 甄龙说:“对员工,我还有激励办法。对没无钱员工,根据经营好坏分红利,对有钱的员工,我则鼓励其入股合伙。如此员工的利益,与商团紧密联系在一起。” 周睿听得津津有味,点头称是。 随后甄龙还介绍了他的其他激励措施。 比如,凡是贡献大、能力强的员工,都可以得到职位晋升和工资增加。尤其设立专门的功劳股,专门奖励有突出贡献者。 因身体原因无法继续工作,发给其相当生活补贴,类似于当前退休金;当其逝世以后,按照工龄长短,还发给家眷生活补助费。 对于人才,甄龙比较爱惜,不求全责备,量才适用,用人所长。不求全人,但求能人。 正如清人顾嗣协曾写过这样一首劝世诗: “骏马能历险,犁田不如牛。竖车能载重,渡河不如舟。舍长以就短,智高难为谋。生材贵适用,慎勿多苛求。” 当时,有一个人,叫金应,原是踵州府小吏。 金应会轻功,动作敏捷,每一跳跃,就像飞起来一样,跃出十几步以外。 踵州,时任知府符绾,听说金应有此本事,欲试之。 叫金应,到甄龙家中,将黄金盗来。 事先,符绾又把这事,告诉了甄龙,严加守备。 这天晚上,甄龙没睡觉,叫家丁寻视。 三更之后,金应从窗户洞,吹来一股烟,将甄龙及众家丁迷倒。金应像鸟儿一样,飞入宅内,偷黄金而去。 不久,甄龙醒来,叫家丁追赶,金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符绾还想再试。 这次,让金应去盗取家奴曾苍的枕头。 金应应允。 当晚,金应即飞入内房,见曾苍正在睡觉。 金应撮一点土灰,撩在曾苍脸上。曾苍一惊,举头查看,到底是何物掉落。金应趁机用另枕头,换下。 直到第二天早晨,曾苍才发现枕头被人盗走。 金应有飞檐走壁的本领,时人称为“壁龙”,符绾以金应为奇,说:“此人不可久留至衙门。” 遂将金应赶了出去。 后来,金应投奔赵虎。 因金应熟悉药材产地、生产季节,能鉴别药材质量优劣真伪,业务相当精通,被赵虎开设的众康药店聘为采购, 然而,金应脾气耿直火爆,容易得罪人。 受到其他人排挤,金应在众康药店,无法呆下去。甄龙闻之,欲聘之,但遭到一些人反对。 鲁洢劝道:“金应这个人,不可用,他的脾气,不合群。请甄总考虑。” 甄龙说:“金无赤足,人无完人。只要他有能力,无论他有啥缺点,我都要用。金应不仅会轻功,而且对药材颇为熟悉,是难得的人才。” 于是,甄龙力排非议,没因金应有缺陷,而另眼相看,反而以其能力,给以高薪资,提拔担任二掌柜,专门负责药材采购及进货。 名声在外的甄氏商团总掌柜,如此器重自己在众康药店混不下去的小人物,金应感其知遇之恩,因而加倍努力。 然而,越是努力,越容易出错。 一次,金应因有事,没有去采购,就让手下的一个叫屈冀的小伙计,单独去。 谁知这个屈冀,单独做事并不谨慎,大而化之,把豹骨当成虎骨而采购回来,而且数量较大。 金应当时手上事情太多,没有认真仔细检查,就把豹骨收进仓库。然而,这事被药店另外一个大伙计邴炯发现了。 邴炯暗想:当前三掌柜年纪大了,估计马上要告老还乡,出现三掌柜之职位空缺。论资历,自己算是老员工。 但会不会补这个缺?是很难说准的。因为还有人与他竞争。只有争取立功,才有更多机会胜算。 想到这里,邴炯就把此事报告给了甄龙。甄龙马上带人察看,发现确实弄错了,就下令把豹骨销毁。 得知自己失误,给药店造成了重大经济损失,屈冀感觉非常惭愧,主动承担责任,并对金应说:“金掌柜,都怪我不好,让我连累了您!” 金应道:“别这样说,你出错,我也有责任。这样吧,我们二人都给甄总请罪,实在是对不起甄总的培养与恩情,辞职吧!” 说罢,与屈冀二人,主动递上辞呈。 甄龙一下子把辞呈撕了,轻描淡泻地说:“我知道,你们不是有意的,而是忙中出错。只要是做事,出错在所难免,以后要吸取教训,万加小心就是!” 从此,金应与屈冀更加用心做事。 随后,甄龙悄悄叫来邴炯,把其训斥一顿,说:“既然当时知道错了,为啥不提醒?事后打小报告,是何居心?” 甄龙将茶杯摔在地上,生气地说:“做这种小人之事,最让我瞧不起。还想升职,没门。” 邴炯骇然。 甄龙又说:“念及你平日业绩不错,今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给我老老实实地做事,否则我就把你开除。” 邴炯闻言,转惊为喜,但羞愧得低下了头,承诺今后改掉这个坏毛病。 邴炯好读书,却不汲汲于名利仕进,以博雅闻名。能拳勇,善击剑,风流隽爽,殊有奇气。 某日,邴炯独自一个,外出葛州,购买药材。 及返回时,装了满满一船。 把这些药材,都用布袋装之。最上面的,更以缣帛,作袋囊盛装。 一船药材,如百万金宝,以压孤舟。 撑船的,一共有三人,分别叫左蜂、左蚪、虞航。 虞航是左蜂收养的,被虞航认作义子。左蚪是左蜂亲生儿子。 左蚪、虞航见船中所载货物值钱,恶念顿起,打算害命谋财。 数日薄暮,舟泊于荒江丛苇间。左蚪对邴炯说:“邴掌柜,我请您吃杯酒再走,请勿推辞。” 邴炯说:“甚善。” 左蚪喜,以酒肴进。 邴炯知其酒里有毒,推置不饮。 左蚪暗自诧异。 然而,左蚪欺负邴炯一个人独行,考虑到无地方可避匿,亦不再勉强让邴炯饮酒。 邴炯看穿了左蚪心思,自出酒酿一瓮,倾杯大嚼。少顷,瓮儿馨,便故意装醉,据榻灭烛寝。 左蚪、虞航见状,各秉炬持刀入,刀晃晃,如霜雪。左蚪举起大刀,用力向枕头砍去。 甚觉不对劲,验之,并非邴炯。 原来却是卷被而伪之,如酣卧状。左蚪大骇。左蚪、虞航两人到处搜索,只听见邴炯,在另外一船舱中,叫喊:“我在这里呢!” 左蚪带着大刀,奔了过去。 忽然,邴炯飞起一块石子,打来,正中左蚪手腕,腕伤刀落。 虞航奔过去,亦如之。 两人愣了一会,遂突起击,同时扑来。 邴炯拽而垒之,拾刀拟其项,笑着说:“早知你们不安好心。我只是替人打工,无钱,亦无点金术,为啥害我呢?” 左蚪、虞航两人哀呼乞命。 另外一个艄翁左蜂,亦来求情。 邴炯麾之而起,对左蜂说:“你无罪,不必惊恐。” 左蜂哭着说:“这两人之罪,固然不能有,然而,他们都是老朽之子,斩了他们,我也活不下去。请邴掌柜恕之。” 邴炯从容掷刀,说:“为你之故,可以免其一死。但要洗心革面,否则必血我之刃。” 众人唯唯。 邴炯得以安全返回。 念邴炯有功,甄龙不计前嫌,晋升邴炯,为药店三掌柜。并不计前嫌,将左蜂、左蚪、虞航收留在麾下。 谁知邴炯骨子里,并不老实,与掌柜邱路合作,在甄龙不知情之时,私自挪用药店资金,自己做小生意赚钱,差点酿成大错。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踵州,一年四季分明,日照短促,雨水充盈,气候湿润,云雾缭绕。 地貌以山地、丘陵为主,平原大坝极少,以至于耕地奇缺。山地尤多,穹林邃壑,溪水怪石,草木深幽,适合松木与茶叶生长。 由此得到的松木与茶叶,竟与别处不同。 松木,质地坚硬、踏实,用途极广,上至栋梁之材,下至器用之物,都可以用松林来打造。 茶叶,相当普遍,到处都是,山山皆种茶,高下无遗土,十之八九村民,都以种植茶叶为生。每年向皇帝进贡茶叶无数。 每到开茶季节,到处都是“螺蛳”——这是采摘茶叶茶农或者走村串乡收购茶叶的商贩的别称。 因为背负口袋行走茶山或者乡间,外表酷似水中爬行的螺蛳,因此就得到了这么一个称呼。 纸张,用松木为主要原材料,配以少量砂田稻草,融合一起,以长船浸槠,制作而成。洁白光滑细腻,自首至尾匀薄如一,长者可五十尺为一幅,为历代贡品。 黑墨,燃松、取烟为墨,踵州松木为松木中上上品,制作而成,这当然是无可挑剔的。 传说有一位著名制墨大师来到XX家中,见到半截黑墨,竟然当即下拜:“此是真品,此生见到,实则三生有幸!” 由此可见,踵州土特产,异常丰富,有将此总结为四大宝贝:松木、茶叶、纸张、黑墨。向世人展示了一条现实谋生之道。 商人贩运土特产,在漫长路途中往来奔波,从中赚取差价。 虞瑁是民间制茶高手。他制作的花茶,进贡至皇宫。有一天,皇帝起床后,太监莫堃照例端上了一碗茶,放在茶几上。 内忧外患,诸事纷扰,皇帝口味越来越难侍候。 莫堃小心翼翼揭开茶盖,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像是茉莉花的味道。 皇帝端起来抿了一口,这一抿就放不下,用鼻子连续闻了好几次,问莫堃:“这是什么茶?” “花茶,是由踵州进贡来的。” 当时北京城里,井水有甜苦之分。虞瑁特意让莫堃用苦水泡他制作的茶叶,刚好盖住井水苦味,增添了花茶郁香味道。 此茶得到了皇帝赞赏,由此名声大响。 虞瑁给赵虎建议:“广东、福建大量需要花茶,我们要大量制作,销往那边去。”赵虎看见这是商机,也就同意了。 虞瑁有点着急地说:“但是有个问题,和盐有盐引一样,茶叶也有茶引。要取得茶引,才能够过关。这个茶引怎么取得呢?” 赵虎轻描淡写地对虞瑁说:“好办,去找莫堃,写个纸条,打个招呼,就行了吧!你亲自到京城找一下他,就说是我说的。” 虞瑁到了京城,找到莫堃,说明来意。莫堃不敢耽搁,就户部找到尚书要了一个茶引,让虞瑁回来。 “茶引”算是要来了,可是,茶叶从踵州运往南方,路途遥远,又谈何容易呢? 赵虎指派周醍、史醐二人,带队押运前往。先把三万斤茶叶运往山城。山城是茶叶集散地,在那里,朝廷派官员,查验茶引,收税放行。 再从山城雇船运往鲁口码头。鲁口不仅是历史上有名的古津渡,即使走陆路,从踵州府至穗城府的古道也必须经过。 从鲁口起旱,三万斤茶叶要雇佣三四百名挑夫,经过鄂楚、三湘、江南西道、岭右,翻山越岭,一路艰辛。 尤其是经过人称“天下第一雄关”的老虎岩,攀上更陡峭山道,越往上走,路越艰险。远远望去,那是不知是哪个朝代人工开凿的栈道断断续续,直入云霄。 过了古道下来,就能看见路旁有许多亭子,那是茶亭或路亭。 三里一路亭,五里一个茶亭。山路迢迢,行旅艰难,周围百姓以建亭为善举。由邻近村落挨家挨户轮年轮亭当值,赠给夜行人火把或者火烛。 到达瑶都后,再雇佣驳船或竹筏,运到绿城水都,到了这里,就有三板七仓的大船。货到绿城水都之后要卸下来,在关口交完关税,然后换装成驳船,运到石都。 再起旱路,雇佣挑夫,翻越山岭。再换水路,雇船至端州。在端州,再交一次税收。然后再雇佣老龙船,至穗城。 前前后后,都要经过小半年时间。 每次到广东、福建交完茶叶回至踵州,周醍、史醐二人都要向赵虎详细汇报贩卖茶叶收支效益等。 之后,赵虎都要请二人在家里吃饭喝酒,以表示犒劳其辛苦,并还有赏钱。叫赵豹、虞瑁、段熙三人作陪。 赵虎最担心税收问题,便问:“路上收税,收得高不高?” 因为牵涉到真金白银利润多少问题,辛辛苦苦跑那么远、费那么多事,如果税收过高,交完了税,就没有啥赚头了。 周醍看着赵虎说:“高,确实是高,尤其是山城那一个关口。除了上交高额税收外,还要给查验官一定的利润回扣。不然,根本不让放行。” 说这话时,周醍有点担心,赵虎疑心他虚报收支。因为这些送给查验官的银子都是没有凭证的。 史醐随声附和,也一直在旁边强调山城查验官胃口大,有时候还敲诈勒索,对此不得不交钱了事。 赵虎当然有些怀疑,但他信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也就不那么过多追究。这二人这么辛苦,从中适当虚报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段熙看出了赵虎心思,说:“山城离踵州不远,派人到山城打听一下情况,看他们二人是否说的实话?若属实,看能不能通融关系,少交点税收。” 赵豹也同意这个想法。 赵虎安排虞瑁去,说:“那辛苦你跑一趟,行吗?其他人我不太放心!” 虞瑁欣然同意。坐着马车,一天时间,就到了山城。 第59章 巴结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打听到查验官,叫苗茂。通过其收买身边人,得以与查验官相见。虞瑁自我介绍,并说明了受赵氏商团总掌柜赵虎的委托的目的。 苗茂很是爽快,听虞瑁介绍说是从踵州过来的,是鼎鼎有名的赵氏商团的来人,顿时来了兴趣,说:“我是葛州人,离踵州不远。我听说过赵氏商团,挺有名气的。你认苗俊吗?他是我兄长。” 虞瑁说:“哦,苗掌柜,我认得。”他不敢说苗俊已加入四州商盟,正与其作对。 苗茂端起茶杯,示意虞瑁喝茶,说:“那你替我问声好,自从父母去世以后,我很少回去过。不过,我有时间还是要回去看看我兄。” 虞瑁谦卑地说:“欢迎,欢迎。您回来了,那是衣锦回乡,我们给您接风。”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拉了一会儿家常。虞瑁说:“苗大人,我们赵氏商团往广东福建送茶叶,都要经过贵地,请您多关照!”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往苗茂手上塞。 苗茂看了一下银票,说:“不必,不必,既然你是我老家来的人说情,那肯定是要关照的。银子我就不收了,你回去多照顾一下我兄长,以前都是他把我带大的,我得感恩。” 虞瑁坚持要送银票,苗茂再三推辞。见此,虞瑁只好作罢。 回来后,虞瑁把情况报告给赵虎,赵虎陷入了沉思。 赵虎说:“苗茂不收银子,无外乎有二个原因,一个嫌少,二是确实是想让我们照顾苗俊。” 赵豹说:“管他呢,先不急,试一下看看。” 后来,周醍、史醐二人再去送茶叶时,路过山城这道关口,税收的确少多了,而且连回扣的钱也少了许多。 赵虎、赵豹、虞瑁、段熙四人,这才知道其中原由,就是苗茂让他们照顾苗俊。 赵虎有些焦急地问:“怎么照顾呢?苗俊现在与商盟打得火热,如果我们去照顾,人家肯定会说他叛徒,岂不更是害了他?” 虞瑁安慰道:“等过段时间再说吧,见机行事,总是有机会的。” 赵虎从其言,只有等候时机。 “龙江河坝筑园馆,金钱滥用比河沙。”这个打油诗,是有人形容甄龙在龙江边上修建的一个园林会馆而随意编的。 甄龙叫工匠仿造杭州西湖风景,建造亭台楼阁,假山回廊。 又特地引来龙江之水,中间洼地就成了一个人工湖。在园林西北角,造了一座会馆,取名为“君临会馆”。 那会馆甚是雄伟,样样不缺。 一幅“皇帝宴宫图”,雕琢刻画,五光十色。 高一尺有余,宽六尺,在五六十公分厚度上,木雕出七八个层次,其间人物,各依琴、棋、书、画而构成画面,人物神情清雅萧闲,历历在目。 穿奇装异服,着五彩绣衣。玩“马戏”、驯兽、表演空中飞人。 有木、石、金、丝、竹五种材料做成的乐器。唱歌的人很多,分成几队。 养猛兽奇虫、养马遛狗,犬马文绣,鸣竽调瑟,载歌载舞。 重点是建得有戏台,常有官员来看戏,就成了官商联络感情的交际场所。 三天二头,举办文酒与诗会,遍征四方文人静女,名人雅士莫不毕集,列于会馆两肆,皆奏凤鸣。还斥巨资办梨园大会,遍邀贵客、妖姬。 搭台唱戏,热热闹闹,活跃气氛。 其实,甄龙蓄养家班,并非完全出于享乐,更主要的是商业应酬需要,起个中介作用。诸如接待官吏,结交官员,为官员接风洗尘,贿赂官员,打通关节,甚至与文人唱和,附庸风雅等。 由此可见,在官本位的封建社会,商品难以实现公平竞争,权钱交换或者转换,成为了商人们致富捷径。 带来什么样的恶果呢?不言而喻,一方面造成市场奢靡,另一方面造成官场腐败。 当然,甄龙搭台唱戏,其意义远不止这些。有人说:“戏路即商路”。此言揭示了商与戏的关系。 文化搭台,经济唱戏。正所谓“非戏则会不闹,不刚则趋之者寡,而贸易亦因之而少甚矣”,故而以戏招徕客商。 甄龙远见卓识,以钱养戏,以戏引人,以人生财,利用唱戏这一文化形式,搭起台子,戏里人物念唱打做,戏外掌柜谈生意做买卖。 每当年终都要应酬以戏。年终之际,会馆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所酬宾客,均依一年里的生意关系。 由前及后,由中及翼雁翅排位,张扬出生意场上的亲疏关系。 观演听唱时,一年未结清的账目,都要借着舞台上乐音歌声掩盖交接清楚,一且赖账欠钱,就失去出席资格。 在这种重要社交场合,哪位掌柜被取消观戏资格,便意味着其所代表的商号信普不佳。 这对掌柜及其经营的商号都是致命打击,因为传统社会的商号生意状况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缘、资信。 好名不出门,恶名扬千里。 因此。商人们都想在各色人等群集观戏时节,尽力展现,惟恐一步不慎而后患无穷。 甄龙多次举办大规模演剧活动。有一次,甄龙出巨资举办邀请赛,全国各地都戏班参加,盛况空前。 各戏班为了拔得头筹,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大唱对台戏。最激烈的对抗,是川腔与昆腔,一个来自蓉州,一个来自鲁口。 各有绝招,精彩纷呈,引得台下观众,一会儿涌向这边,一会儿又涌向那边,不知朝哪边看才好。 甄龙资助魏馥,就是打了一个赌,没想到赌赢了。魏馥至京城跑官要官,终于要到了一个实职,后来官运亨通,官至军机大臣。 他得势后,就来寻找甄龙。 这时的甄龙,比过去好了许多,听说魏馥要来,满心欢喜。 魏馥至踵州,其迎接场面相当震撼。 数十人随行,水陆马车,逶迤船舶,浩荡而来。刚至踵州境内,大小官吏、商人、士绅、百姓都来迎接,接受供奉不下几十次。 未及歇息,作为戏迷的魏馥,至甄龙会馆,就安排上了唱戏。对戏中六名小戏子赞不绝口,对唱的戏文故事也甚感新奇。 听着戏台上那婉转柔媚的腔调。魏馥想,恩人甄龙的小日子,奢华安逸,过得滋润,他在朝中做事,哪里听过这样的好戏呢? 甄龙看出了魏馥心思。 为巴结魏馥这名重臣,以便日后仰仗其势,就在踵州寻觅特色得几个天赋聪明的女孩子当演员。 甄龙自己本身就是戏班出身,亲自上场教授,排演出了一台好戏,光是服装费就花费数万两银子。 送到京城魏馥府上去,博得魏馥府上上下下一阵欢乐。 踵州有一位著名文化人,叫梁靖。 曾经在法国留过学,只见他一身灰西装,一副晶亮无边的眼镜。西服上衣口袋里,插着质地讲究叠成三折的白手绢,好像开出一朵纯白的百合花。晶亮的眼镜后面,是更加晶亮的眼睛。 美中不足的是,梁靖后脑勺,还拖着一条又黑又租的辫子,配上那套灰色西装、一条青花绣金的领带、一双擦得铮亮的皮鞋,倒显得有些滑稽。 甄龙请了踵州城里的文人士绅吃饭,当然也请了梁靖。 因有事耽误,梁靖到得比较晚。 甄龙请了十桌,看见梁靖到了,迎了过来,把梁靖请到了主宾席这一桌,主要陪同魏馥吃饭喝酒。 席面铺张绮靡,不仅让梁靖吃惊,也让在京城里面见过大世面的魏馥也吃了一惊。 早就听说踵州商人竞尚奢丽,但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饮馔精美、纸醉金迷。 这天,边喝边聊,热闹非凡。 有人提议以“飞花”二字吟诗助兴,当轮到甄龙时,他一时情急,竟然随口念出一句“雪花飘落点点红”。 只听说“白雪当然是白色的”,几时成了红的了呢? 众人大笑,说他胡诌。 这把甄龙急了,笑红了脸,他觉得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尤其是在魏馥面前,竟不知如何是好? “诸位请别笑,这确实是古人的一首好诗。看我吟来,正映了此景。”正在窘迫间,梁靖缓缓地从容起身,吟诵:“腊月岸边腊月风,依霞犹记旧踵州。朝霞映红梅花舞,雪花飘落点点红。” 这是古人写的好诗吗?当然不是。这是梁靖随机想出来的诗句。 梁靖一笑,眼睛这样地晶晶亮亮,闪烁着智慧的星光。他不愧为捷才,做诗又快又好,而且有意境。此时的会馆,正是天边霞光绚烂之时,远远望见龙江,浸染在一片晚霞之中。 是夜,甄龙委托甄安给梁靖送去五百两银子。 次日,魏馥一行人在当地官员及富豪陪同下,游览了甄龙的园林。 天高气爽,登高一望,唯见亭台有些远,略感空疏无趣,甄龙窥得魏馥脸色,又听其感叹:“此园林环境舒适,好像身处杭州西湖,可惜只是少了一座白塔。” 耳闻目睹魏馥提出建议,甄龙连夜召集工匠,以重金聘请名士设计图稿,建起了白塔,登高处附近修建亭台。几日而成,如此快速,令魏馥感慨万千。 魏馥玩了几天就走了,前后热热闹闹了好久,每天花费在千两银子以上。临走时,甄龙又送了一万两白银给魏馥,当然是期望得到关照。 等魏馥走后,梁靖开口向甄龙借钱:“我在江湖落拓数十年,一洗穷愁,没有钱花。” 甄龙有些诧异,问:“那天晚上,我不是刚托人给你送了五百两银子吗?怎么说没有钱花呢?” 梁靖说:“不是没钱,而是不够。” 甄龙了解梁靖,性格高傲,一般情况下不会谈钱,更不会轻易向别人借钱。便问道:“说说看,到底遇到啥事?” 梁靖说:“就在前不久,我遇见了一个小女子,才十七岁,比我小二十多岁,非我不嫁,我对她也情意独钟。但是她娘要彩礼二千两白银,一个子儿也不少。除了弄点文字外,我却没啥球本事,到哪里去弄这么多钱呢?这把我愁得不得了。”梁靖向甄龙摊牌。 原来,梁靖至四十岁,还没有娶妻,倒不是娶不到,而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宁尝一口鲜梨,不吃一筐烂杏”,这是梁靖的文人酸腐个性。 这日,到乡下闲逛,看到一位老妇人,躬身在田野插秧,很是辛苦,便蹲在田埂上与那妇人闲聊。 兴之所致,梁靖也是随便问了一下:“你认识梁靖吗?”谁知道这一问竟然问出来一段姻缘。 老妇人淡淡地说:“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哪能见到他的本人啊!” 梁靖问:“是嘛,那他是谁呢?听你的语气,你对他很是了解。” 老妇人反问:“他是著名诗人呢,在踵州,谁人不知?” 梁靖又问:“梁靖就是我,你信吗?” 老妇人答:“信,当然相信。” 说罢,大喜。从田里起身就往家里跑,边跑边叫喊:“女儿,快起来,快起来,梁靖来啦,梁靖来啦!” 一时间竟让梁靖很是发懵。 那老妇人叫兰骊,女儿叫魏倩。兰骊丈夫被人害死多年,一手将魏倩拉扯大。魏倩喜欢读书,尤其是喜欢梁靖的诗。 原来,梁靖赴京应进士科考。京中无宅第可居,常租房居住。 这家并无男人,只有一个少妇,颇有姿色。另有两个女仆。 梁靖遣人通意,求娶少妇为妻,那少妇却说:“恐怕我配不上你,不能让你将来后悔呀!” 梁靖求以为妾,少妇应允了。 只是不肯将真实姓名告诉他,梁靖也不强问。 就这样,在一起生活了近二年多。 少妇供应梁靖日常花费开支,从无倦色。 后来又为梁靖生一子,梁靖更是欢喜不尽。 又过了数月。一天夜里,梁靖半夜醒来,忽然不见妇人所在。 梁靖惊起,怀疑其另有奸情。顿生怒气,起床独自在院中彷徨徘徊。 月色膝胧之中,忽见一人从屋顶跳下。以白练缠身,右手持匕首,左手提一颗人头。梁靖大吃-惊。少妇这才说出实情。 此女之父,数年之前被人所杀。为报杀父之仇,来到长安城中,已住数年,始终未找到机会。今夜才算报了大仇。 少妇又对梁靖说,事已至此,此地不可久留。当时即要与梁靖分手。说罢,走进房中,更换了衣服,用一灰色布囊盛了人头提在手中。 对梁靖说道:“不肖女子有幸得为君妾二年。今已有一子。我现在把这座宅院和两个女仆一并送给你,让她们替我养育孩子。” 说完即别,只见她飞身一跃,逾墙越舍而去。 梁靖惊叹不已。 片刻之后,少妇又回转来,称说再为孩子哺乳一次,就此永别。 梁靖在院中伫立良久,奇怪怎么没有听到婴儿啼哭之声,走进房中一看,孩子已经没命了。 此少妇正是魏倩。 魏倩杀了仇人之后,逃回踵州,与娘生活。后来,闻梁靖考中,却没有做官,而是回到踵州做学问。 当然这一切,兰骊并不知晓。 这日,魏倩相思梁靖。 来说媒相亲的人络绎不绝,都被她一一拒绝,发誓非梁靖不嫁。 兰骊一直以为梁靖与他的名字一样,一定是一位玉树临风的美少年。 现在梁靖就在眼前,兰骊一看梁靖,谁知却是一个年逾四十、胡子拉碴的糟老头子,问女儿魏倩还嫁吗? 魏倩铁了心,说:“嗯,一定要嫁给他。” 兰骊见女儿那么坚定,说:“彩礼一定要二千两。” 魏倩问:“他会有那么多钱吗?” 兰骊答:“我猜他肯定有钱,你没有听别人说吗?他一首诗值钱万两。” 当梁靖看到魏倩时,原来却是在京城同居的女友,欢喜得不得了。但一听说兰骊要彩礼二千两白银,就有些打退鼓,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可以少点?” 兰骊回答得很干脆,说:“要娶我儿女,一定要那么多彩礼,否则别想。” 甄龙听说后,很爽快地对梁靖说:“二千两白银,小事情,不是借给你,而是送给你。我把你婚礼也全包了,把新娘子娶过来,就住在我这里。” 从此,梁靖与魏倩就在“君临会馆”住了下来。梁靖潜心研究唐诗宋词及地志,颇有建树,写有不少著作。 两人老夫少妻,恩恩爱爱,梁靖笔下的诗文里经常会出现魏倩那美丽的身影。一时成为当地人茶余饭后谈论之佳话。 后来,梁靖被聘请在踵州书院教书。他养成了喜欢喝酒、爱好菜肉的习惯,于是成了高档吃货之类。 梁靖教出来的学生,分布在全国各地,有经商的,成了富翁;也有当官的,当上了高官,就经常请他吃饭喝酒。 放眼全国的各类菜肴,比如鲁菜、川菜、粤菜、苏菜、闽菜、浙菜、湘菜、徽菜等八大菜系,梁靖没有不吃过的。 而酒更是从山东的景芝、泰山、孔府家、兰陵、扳倒井、云门、黔任春、赖茆,至四川的五粮液、泸州老窖、剑南春、郎酒、水井坊、沱牌等。 从宁夏的老银川、沙湖春、宁阳春、原州宴、金六盘、震湖春等,至台湾的金门高梁酒、东引高粱酒、八八坑道高粱酒等…… 这些酒水,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梁靖没有不喝过的。 可以说,全国各大城市的著名酒楼饭馆都留下了梁靖的身影。 如果梁靖有一段时间没有赴宴,在课堂上讲课时,讲到关键处,就卖一个关子,对学生们戏言道:“我这个人,喜欢吃吃喝喝,但仅仅靠我的薪水,哪能够哟?你们如果想要学到我的看家本领,就得请我到外面吃馆子。呵呵……” 随后还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说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但学生们听出了门道,没有把梁靖说的话,当成玩笑话,而是当成了心里话。于是,轮流请梁靖海吃海喝。久而久之,学生们都知道梁老师好这么一口:“有菜一切都好说,无酒寸步难行。” 每隔一段时间,总有学生领头凑钱,请梁靖吃喝一顿好的。当然,只吃别人的,显得不地道,梁靖有时也请客,把人情请回来。 某日,梁靖做东,在踵州的一个高档酒楼请客,却没有带足银子,正寻思如何把酒菜钱应付过去作数。 甄屾是甄龙的儿子,也是梁靖的学生。 恰巧这时甄屾也在这家酒楼做东请吃饭,当得知老师在隔壁房间,酒席未开之前,就过去请安问好。 梁靖见甄屾过来,知道甄家有的是银子,就来了一个套路。 不仅不领甄屾问候请安之情,而是不紧不慢地批评起甄屾来了,主要是唠叨:“不把老师放在眼里,请客怎么不请我?” 甄屾不知其意,站在那里,受尽委屈,又好不自在,因为客人陆续到齐了,甄屾请客,没有他在场却不成样子。 梁靖那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没有管那些,只顾一味地批评。 像他父亲甄龙一样,甄屾是一个聪明人。 情急之下,灵机一动,把酒楼老板叫出来,交代说:“今天梁先生请客,这桌酒席无论多少银子,都算在我账上。我在隔壁请客。” 第60章 喝酒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那个酒楼老板见是踵州有名的甄总掌柜的大公子,知道惹不起,则应声点头称是就退下了。 梁靖一听,正中下怀,却不动声色,只好淡淡地对甄屾说:“好了,你可以走了!”甄屾这才得以脱身。 坐下来吃,就像屁股钉了钉子一样,梁靖坐在那里不挪窝,要吃喝很久。 往往一餐要吃上几个小时,其他桌席都吃完了,只留下梁靖那一桌,还在那里吃吃喝喝,谈笑风生。 这让妻子魏倩很是担心梁靖的身体状况,只要梁靖出去喝酒,魏倩浑身都觉得不自在,尤其是夜晚出去,半夜回来,魏倩一晚上都睡不好觉。 魏倩流着眼泪,苦苦地劝道:“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替我与你的孩子着想。” 梁靖反驳:“人生苦短,该吃就吃,能喝则喝,我要活出生命的高度,不在乎生命的长度。如果整天活得不快乐,活那么长又有啥意思呢?” 见梁靖这样的犟脾气,魏倩无法,也不再劝,只好由着梁靖。 其实,梁靖并不是没有钱,自其结婚以后,他每年作诗、画画、写文章的稿费收入,就有不下十万两银子之多。 只不过是让魏倩把那些银子管了起来,不能让梁靖拿出去随便乱花罢了。 梁靖确有真才实学,甄屾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也跟着梁靖喝酒吃肉,又有甄龙这层关系,深得梁靖的喜欢。 甄屾经常请梁靖喝酒。喝到高兴处,梁靖一边喝酒,一边天马行空地神侃。甄屾从这些话语中,学到了课堂上不曾学到的知识,加上自己的勤奋努力,最后也成为了有学问的人。 梁靖一生之中,不喜欢别的事,就喜欢游山玩水、喝酒打牌、吟诗作画,纯粹就是文人骚客的性格。 一餐中饭,从日头正午,吃到日头偏西;一顿晚饭,从月出东山,吃到子夜乌啼。也许有人会说,这样肯定要耽误治学。 其实,自教书以来,梁靖从没耽误过钻研学问与上课。 酒是一定要喝的,饭当然是要吃的。但有一条,无论怎么玩乐,对每天规定功课任务必须完成。 喝酒吃饭结束后,不是立即去休息,而是坐到书房里读书,或者补记日记。把喝酒玩乐耽误了的,一定要抽时间补回来。 即使是喝到半夜,也是如此。不到凌晨四五点钟,是不会入睡的,然而到了早上八时必定要醒来。 可见在放浪形骸的梁靖外表下,掩藏着治学做事的严谨认真态度。离开了后天的努力学习,任何天才都会被毁灭。 但这样算下来,一天最多睡不了三四个小时,这恐怕也是,梁靖英年早逝的原因之一。 离梁靖六十岁还差六个月,这位满腹经纶的大师,终因长期饮酒过度,突发脑溢血之疾,来不及至医院抢救,坦然地离开了人世。 甄龙前去吊唁,并留下妻子段茗,安慰一下魏倩。 见魏倩披麻戴孝,站在那里,形影孤单,段茗控制不住抽泣,后来干脆大哭起来。 魏倩看着于心不忍,拉着段茗的手,请其坐下,安慰说:“别哭了,一个人迟早是要死的。” 段茗望着魏倩,不知啥意思。 魏倩说:“幸好梁先生这样突然就走了,若是拖得久了,在床上病死,那才是折磨。我与梁先生感情挺好,若我走在他前面,你想想看,他受得了吗?” 段茗说:“确实如此。” 魏倩说:“所以,这并不是坏事,往深处想,让痛苦的担子让我来挑,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段茗回来,向甄龙转述以后,甄龙说:“瞧你就这点出息,让你去安慰魏倩,反倒成了被安慰者。” 灾祸孕育智慧,苦难磨练人品。 魏倩坚强地活着,纤弱的身体承担了无法想象的沉重与痛苦。她对梁靖所写的各类笔记进行分类整理。 这些笔记,随着梁靖一生颠沛流离,伤痕累累,但毕竟可以让人们从中看到梁靖怎么变成著名文化人的踪迹。 魏倩将梁靖一生积攒下来的稿费五十万两银子,除却办理丧事,全部捐给踵州书院,受到资助的学生不计其数。 有的不断给魏倩写信致谢,甚至有人还到家里来看望。当看到魏倩居住在一处旧宅院,家居陈设简朴,家中仆人也只有一个丫环,无不为之动容。 也有人说:“魏倩真是傻啊!那么多银子,可以买一处豪华大宅子,请来众多丫环、厨师、老妈子等仆人侍候,吃好点,穿好点,住好点,让自己生活过得更舒适点,难道不好吗?何苦要捐出去呢?” 魏倩笑着如是回答说:“物质上的东西,多一些自然好,少一些也没有啥,能保证基本生存即可。对精神财富的追求,人与人之间不存在冲突。一个人将财富放在精神追求上,决不会导致另外一个人的贫困,相反会带动更多人的富有。” 有一位革命党人,叫萧浩,老家是踵州的,从日本留学归来,急需二百两银子,印刷宣传单子。 萧浩知道魏倩善良,就向魏倩借钱。要知道这是带有政治色彩的借款,当时很容易上纲上线为帮助谋反罪。 但魏倩不为所惧,当即把二百两银子交给了萧浩,不问缘由,默默静听。但萧浩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忧虑。 魏倩把存款捐出去以后,仅靠甄龙救济维持生活,而且知道其风险,当然更为萧浩的人身安全着想。 不久,听到萧浩精彩的演讲,那些人被鼓动起来闹革命,魏倩感到很是欣慰。这日,萧浩把二百两银子还给魏倩。 并告诉她,中国的变革即将到来,推翻封建王朝,让人民当家作主,建立一个民主富强的国家。魏倩笑了,从她笑声中送出的是一串串祝福。 遵照梁靖临死时的遗嘱,魏倩把梁靖尸骨埋葬在铜锣山公墓,那儿是梁靖的老家。每年清明节或者重要节假日,都有许多学生及其他人前去梁靖坟前烧纸焚香拜祭。 天亦有情,细雨蒙蒙,雨水吹拂着拜祭人的脸庞,泪水与雨水交织在一起,顺着脸庞流了下来。有学生主动发起在梁靖墓前立一块碑,让这块碑永远屹立在人们心目中。 鲁阳回到踵州,甄龙依旧请他吃饭,其他兄弟作陪。 酒桌上众人谈笑风生,借着酒劲畅所欲言,你一言我一语,互相交流,瞬间就擦出了做生意的火花与点子。 鲁阳端起酒杯给甄龙敬酒时说:“运粮确实辛苦,但正因为辛苦,没人愿意做,或者没能力做。那么,从蓉州至踵州贩运粮食,同时要把踵州特产运到蓉州等贩卖,一定会更加有收益。” 甄龙一饮而尽,量了一下杯底:“如此,循环交流,薄利多销,资金运转快,当然好,只是辛苦老弟。” 鲁阳说:“习惯了,就没啥。现在我们单干,可能精力也不够。这里商机无限,我们还没有开发出来,主要是力量太薄弱。” 鲁道说:“我提一个建议,你看行不行?成立一个商业联盟,联合踵州愿意干的商人,拧成一股绳一起干。往返踵州至蓉州,组织长途贩运。” 甄龙听从鲁道建议。令人写公开书信一封,张贴大街小巷,倡议葛州、踵州、桐州、窦州商业结盟。 公开信上倡议:凡经商者,不论金钱多少、年龄老幼、地域远近、规模大小、职责高低、职业贵贱,根据自愿原则,皆可结成联盟,联合一起长途贩运经营,共同抵抗风险。 邀约请至,确定日期,聚会葛州,共谋长途贩运大计。 不数日间,响应之商,如雨骈集。 且说王翽闻知甄龙成立了商盟,从宁州赶回踵州。 其实,王翽有心讨伐赵虎,苦于他乡孤掌难鸣,至今无所作为,故此从宁州赶回来。 王翽寻思:这个长途贩运商盟,由甄龙发起,并不仅是做生意那么简单,更深层次含义,恐亦有讨伐赵虎之势。 除此之外,在约定期限内,耿岘、丁文、侯铮、周哙、孟超、曲波、钱寨、陶营、马守、孟平、姜尚、毕啎、阮蓝、苗俊、尹江、萧强等商人。 这些商人都到来了。 以上诸位,均为商界代表,几乎涵盖各个领域:盐业、茶叶、木材、粮食、曲酒、煤炭、药材、钱庄、布匹、丝绸、客栈、典当、饭庄、瓷器等。 诸路商者,莫不皆各带随从人等,投向葛州而来。 苗俊带着师爷、伙计、小厮、家丁等六人,分坐三辆马车,从窦州出发,路过保宁城。 正是中午时分,苗俊等人下车,于饭庄歇息。 突然,三人来迎,其中一人,苗俊视之,乃周睿也。 苗俊问。“贤弟何故在此?” 周睿答道。“昔日蒙先生关照,心中仍然存念。我如今在保宁开办信局,今闻兄经过此地,特来拜见奉候,请君移步,至寒舍小坐。” 苗俊说:“因事特急,今日不去,改日再访。”尔后,苗俊指着郑戬、马骉而问:“此何人也?” 周睿说:“此是郑戬、马骉,是我的好兄弟。” 苗俊说:“乃一同创业乎?” 周睿说:“一同在做事,是我的左膀右臂、得力干将。” 苗俊说:“贤弟经营规模如何?郑、马是否独自经营?” 周睿说:“我经营规模尚小,缺资金、少信息、无支撑,实则举步艰难。郑戬、马骉皆为我的伙计,尚未独立成行。” 苗俊说:“如此可谓埋没英雄!商人在夹缝中生存,今甄龙发起商人长途贩运联盟,风险与利益共担当,此举甚好,对经营亦有帮助。” 周睿静听。 苗俊说:“贤弟若不嫌弃,一同前往,加入联盟,共创事业,若何?” 周睿说:“愿往。” 说毕,与郑戬、马骉,紧跟苗俊前往。 甄龙接着。 众商家亦陆续皆至,均在客栈食宿。因来者众,不够住,还搭了帐篷,作为临时救急住处。 甄龙立专班,购置酒肉,遴选食材,聘请厨子,培训侍者,倒茶递水,摆放桌席,操办酒宴,大会诸商,共议经商之策。 踵州商人孟超说:“今立盟会,必立盟主;众听约束,方好行事。不然,一盘散沙,毫无凝聚之力。” 甄龙提议:“王翽见多识广,门多众交,消息灵通,头脑灵活。现又在西北,与盐商交道,与官员交情,生意做得红火,不如推荐其为盟主。” 王翽再三推辞。众皆说:“非汝不可。”王翽方才答应下来。 次日,正式聚会大厅,座次整齐,设主次之位,众皆坐下。司仪呼,请王翽登台,坐首位。 王翽整衣冠,慨然而上,领众作揖,叩首焚香,向神龛陶萧与端木之像,三拜。然后展开盟书,读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当今时代,重农抑商,奸人当道;无资无本,限制闭塞;夹缝生存,艰难度日。为此,某等谋求经商之道,纠合一起,并赴商海,互通有无,对付外商。凡我同盟,齐心协力,长途贩运利润,按劳分配,无愧商盟,必无异心。有渝此盟,共克时难。天地良心,陶萧端木,实可鉴之。” 读毕,歃血。依次签字,挨个画押。 众因其辞气慷慨,皆涕泗横流。歃血签字完毕,仪式结束,众人移步饭堂就餐。众人依次向王翽与甄龙敬酒。 甄龙喝了一口酒,说:“今日既立盟主,定按规矩行事,有难同担,有福同享,勿以强弱计较。” 王翽说:“某虽不才,既承公等推为盟主,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国有国法,盟有盟规,定要遵守,勿得违反。” 众皆说:“惟命是听,听盟主吩咐,一定照办。” 王翽又说:“本盟会视情集中召开,会员轮流当回东道主。” 众皆然之,无二话可说。 作为首次东道主,甄龙大办酒席三昼两夜,并请戏子唱戏助乐。推杯换盏,觥筹交织,酒酣耳热,众皆欢喜。第三日各自散去。 且说苗俊以狗是假的品种而骗了王良,王良对苗俊生意上的税费不减反增,就自觉到王良府上认错。 王良说:“这样吧,我们喝酒,如果喝赢了,我就给你减免税费。” 苗俊知道王良喜欢喝酒,而且酒量也是数一数二的,便苦苦地跪下求饶说:“府台大人,我酒量不行,怎么喝得赢你呢?这不是为难我吗?” 王良笑着说:“你喝酒不行,可以找你手下来跟我喝。” 因为王良知道苗俊手下没有几个能够喝得的。 苗俊回去,左思右想,忽然生出一计,请所有伙计掌柜吃饭喝酒,以此来考察谁的酒量好。 苗俊本是一个节约吝啬的人,平时对掌柜伙计都很苛刻,在工资福利方面从不给半点好待遇。 这天,突然请吃饭喝酒,让崔煜大感意外。 既然是总掌柜请客,当然不会客气,决定好好地“宰”一顿。 于是,都争着点菜,饭馆里面那些最拿手的最贵的招牌菜点了满满一大桌。 当然,苗俊也毫不在乎,一改往日吝啬毛病,点了几瓶高档酒水。 众人见总掌柜高兴,喝酒兴致高涨。有说有笑,推杯换盏,互相敬酒,谁也没有推却。 苗俊放下架子,满脸堆笑,躬身弯着腰,亲自倒酒,一股劲地劝多喝一点。 每当看到倒完一壶酒,苗俊脸上总是掠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表情。 崔煜从来不喜欢喝酒,酒量差得很,是那种喝一杯就倒的人。 见今天这种场合,同事都在喝,况且又是总掌柜请客,哪有能不喝酒的道理? 然而,放开喝吧,又喝不得。 崔煜是一个聪明人,耍了一个花招,把酒喝了后,没有吞下去,而是含在嘴里,然后往茶杯里面吐。 趁人不注意之时,把茶杯里面的酒倒在地上。 众人一起喝酒,场面有点混乱,又是吆喝,又是猜拳,没有在意崔煜这个小动作。崔煜如此假喝酒,屡试屡成,始终没人发现。 别人大口喝酒,崔煜也大口喝酒;别人大口吃肉,崔煜也大口吃肉。 最后其他的人都醉得趴下了,只有崔煜依然面不改色,精神焕发,还在桌子上挑一些菜吃咧。 崔煜的这一切表现,苗俊都看在心里,暗自高兴,当然没有发现崔煜假喝酒的情况。 次日,苗俊把崔煜叫到一边,很客气地说:“明天陪我去见王知府。” 见苗总如此器重,崔煜有些受宠若惊,高兴地答应了,随口问了一句:“有啥事呢?” 苗俊说:“请王知府减免生意上税费,我想请王知府吃饭喝酒。” 崔煜说:“这个我也帮不上忙呀!” 苗俊说:“当然帮得上。王知府是一个喜欢喝酒的官员,酒量还算可以,半斤八两是喝不倒的。” 崔煜哦了一声。 苗俊说:“昨晚我观察你的酒量如此甚好,保证能够喝过他。若把王知府喝高兴了,那帮我们办事是不成问题的。所以这次全拜托你了。” 一听说是要陪人喝酒,而且还是知府官员,崔煜恐怕露馅,吓得崔煜腿都软了,赶紧说:“这个,我喝酒可不行啊!” 苗俊狡黠地说:“莫谦虚,我昨天可是花了大价钱,请你们吃饭喝酒,终于发现了你这样的喝酒人才。” 事到如今,崔煜这才发现掉进了一个圈套。不去恐怕不行,无论喝得还是喝不得,崔煜只有硬着头皮上。 第61章 心虚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在城内最高档的酒楼,苗俊摆了一桌菜,拿了好酒,特地请王良喝。到了中午饭点时分,王良如约而至。 酒菜都上齐了,苗俊说:“先吃菜,垫点儿底,再喝酒。” 王良说:“那可不行,还是按照老规矩,先喝一口再吃菜。” 于是三人举杯,酒过三巡。 共同喝酒碰杯结束,接着就是轮流敬酒,该崔煜上场了。 崔煜给王良倒酒,然后端了一个小杯子敬酒,说:“我先替苗掌柜敬王知府三杯酒。感谢您对苗氏生意的帮助。” 说完把三小杯斟满,然后倒在一个大杯子里面,一饮而尽。见崔煜喝得如此爽快,王良击掌称好,也同样喝了三杯。 王良突然说:“用小杯子喝酒不过瘾,换大杯子来。” 刚才喝了一大杯酒,崔煜感觉状态还可以。见王良说拿大杯子,从内心来说也赞成。崔煜没有说任何话,便叫店小二换大杯。 店小二把大杯子拿来,崔煜还觉得不够大,便问:“还有没有更大的杯子?”店小二说:“没有更大的了,这是本店最大的酒杯。” 王良一看这个大杯子算是可以的,怎么还说小? 看来对手的确是一个能喝酒的主。 喝了那么多年的酒,还没有遇见真正的对手,今日总算是遇到了。 想到这里,内心便有些心虚,再想自己堂堂一个知府,不能输给这个伙计,传出去会被人笑话,便壮起胆来,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崔煜是一个情商极高的人,寻思道,刚才在气势上已经先发制人,看样子知府一定是害怕了,但不能把王知府喝倒了。 如果真喝倒了,王知府显然没有面子,不会高兴,反而会生气,事情恐怕办不成。其实喝酒是没有输赢的,只要知府高兴,把他陪着喝到位就行。 想到此,把大杯子拿来,崔煜先给王良把酒倒上,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大杯。崔煜说:“知府大人,我先干为敬!” 说完又一饮而尽。 崔煜故伎重演,把酒含在嘴里,趁王良喝酒的时候吐在水杯里面倒掉了。 苗俊赶紧给王良夹菜,并盛了一碗汤。 连续喝了三个大杯子,王良显然已经醉了,说话已经语无伦次,但崔煜并没有醉,也是装醉,说:“王知府,我醉了,还喝吗?” 如果喝酒的人主动一股子劲地要酒喝,显然是喝醉了,王良结巴地说:“喝……喝,怎么不喝呢?”又喝一大杯子,王良彻底喝趴下了。 苗俊赶紧把随从差役叫进来,把王良送回去了。 次日酒醒来,王良觉得很高兴,他在酒场上这么多年,还没有像昨日那样喝酒的。喝得高兴,喝出了气质,喝得爽快。 于是,王良差人把苗俊找来,说道:“苗掌柜,你那个伙计真不错,是一个人才,好好培养。至于你说的那税费,就给减免百分之三十。” 苗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减了这么多税费,这已经是底线了。他顺势将一千两银票送上,说:“这个,是孝敬您的,请笑纳!” 王良当然高兴地接过了银子。 见事情办得如此顺利,苗俊回到家里,哼起了小曲,随后对崔煜说:“你真厉害,王知府同意减免税费。这个你立了大功,我奖励你五十两银子。” 崔煜开心极了,随口说:“应该的,应该的,谢谢掌柜的厚爱。” 且说高缉受孟超之帮,免除兵役之后,孟超又资助高缉,以银子三百两为本钱,叫高缉经营绸缎生意。 高缉做生意,天生是这块料。一来二去,竟把绸缎生意做得红红火火,风声水起,利润越来越高。 侯铮见之,心中甚是忌妒,欲寻时机将绸缎庄抢夺过来。 过了一段时间,刚好时机来了。 某日,侯铮打听到,高缉去蓉州进货,顺便带着妻儿一起游玩。 侯铮带家丁埋伏在高缉归途半道中。 高缉满载货物归来,侯铮拦截。 两队相遇,武打场面…… 高缉被侯铮活捉,祈求侯铮饶命。 侯铮狰狞地说:“要想活命可以,但有一个前提条件,我要你的全部家财。” 说罢,逼迫高缉写下契约,将其全部家产捐赠给侯铮。 然而,侯铮心狠手辣。 尽管高缉按照侯铮要求做了,但侯铮出尔反尔,担心高缉报复,便将高缉夫妇杀害。又把高辕抛入悬崖。 高辕是高缉之独子,年仅七岁。 由此,侯铮开始发迹。 城里有几十家店铺,城外有数十顷良田。 数年后,侯铮将生意交给别人去打理,在离城十里之外郊区,不惜重金,建造了一座高宅大院。 又雇请了几名武林高手,看家护院。 平日里深居简出。 只躲在家里,看书写字画画,尤其喜欢喝茶。 一天深夜,侯铮正欲熄灯就寝。突然看见窗外,有一个人影闪现。 侯铮情知不妙,立即呼叫守护在外的保镖。 话音刚落,一个黑衣蒙面人,已破窗而入,把长剑流星奔月般向他直刺过来。 幸好三名武功高强的贴身保镖,飞步赶到,化解了这致命一击。 接着,这三名保镖,又缠住刺客,打斗起来。 刺客终因寡不敌众,被保镖一刀砍中。长剑脱手,束手就擒。 侯铮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让保镖撕下刺客脸上蒙着的黑纱,见是一个年轻男子。便问:“你我素不相识又无怨无仇,为何要对我痛下杀手?” 那刺客虽被绳索捆绑,伤口的血外冒,但依然挺直身子怒视侯铮。说:“只恨我学艺不精,未能为屈死的爹娘报仇。” 侯铮闻言,一惊,问:“你到底是谁?” 刺客答:“我叫高辕,是高缉的儿子,我今日前来杀你,为我爹娘报仇。” 原来,高辕被侯铮抛下悬崖,命不该绝,挂在悬崖的树枝上。后来被一个猎户救起,捡了一条性命。 这时,侯铮冷笑,说:“你这死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行,你自己上门找死,就怨不得我了。” 就在这时,只见高辕大吼-声,用力挣脱了绑在身上的绳索,纵身一跃,翻过了围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侯铮气得暴跳如雷,叫家丁保镖,全部出动,去追高辕。 追了一段时间,也没有追到高辕。 侯铮觉得奇怪,方圆几里内,除了孟超居住的大院,并无他人居住,莫非高辕藏匿于孟家大院中? 次日,侯铮决定去孟家大院探个虚实。 侯铮来到孟家大院内,只见孟超正在闭目养神。 门上家丁通报说:“侯铮来见。”孟超即请侯铮入内。 两人见面,寒暄,上茶,让座,礼毕。 孟超问:“侯掌柜,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屈尊到寒舍,有何见教?” 侯铮问:“多有叨扰,敬请原谅。孟掌柜,昨夜你是否收留一个年轻男子?” 孟超摇摇头,说:“蔽院清寒,无人留住。” 侯铮抬头,朝窗外,扫了一眼,有些不信。 孟超捋须一笑,道:“您如若不信,可叫人查看。” 侯铮连忙说:“哪里,哪里,孟掌柜,你别见怪,我这就告辞。” 孟超送侯铮出山门,说:“看您的脸色铁青,昨夜恐受惊不小,明日我一定登门拜访。” 次日午后,孟超果然去了侯铮家府上。 孟超对侯铮说:“今天我来,给您带了好礼。” 说罢,示意家丁取出茶罐。 孟超递与侯铮,说:“听说侯掌柜喜欢喝茶。我送一盒茶叶给您喝。这茶可不是普通的茶,而是采自悬崖绝壁岩上的明前茶。” 侯铮接过,交与身边家仆,高兴地说:“多谢孟掌柜费心。” 明前茶叶,出自山中特有的一种茶树,叫岩茶树。 此茶树生长在悬崖绝壁上。 只靠雨露存活,所以树龄千年,树干也不过茶杯粗细。 茶叶产量极小,又很难采摘。 每年最多出产两三斤,而且几乎全部上贡皇宫,极少流落民间。 侯铮连忙吩咐家仆,煮水沏茶,准备与孟超品茗相谈。 孟超伸手拦住了,笑道:“好茶需好水,冲泡才能出真味。侯掌柜家中的水,不知如何?” 侯铮满腹狐疑地看着孟超:“此话怎讲?” 自从迁居住高宅大院以来,侯铮更加谨小慎微。 为防人算计,雇用专人,来家中,养殖家禽,种植蔬菜,还专门挖了一口深井,供自己一家老小炊饮。 孟超带着侯铮,来到大宅后院,察看一番。 见墙根下一块石头,孟超说:“这块石头下面有一个泉眼,水脉来自出产此明前茶的悬崖绝壁岩。所谓一脉相通,只有用此水冲泡,茶方能出真味。” 侯铮立即叫人挖出石头。 果然,一缕滑滑细流慢慢涌出,片刻工夫,即蓄上了一池水,不枯不盈,清澈见底。 侯铮问:“孟掌柜,用这水能喝吗?” 孟超看出了侯铮的担忧,微微一笑,又唤过跟随而来的家丁。 家丁递上一只小盒,里面有一条通体透亮、仅两寸来长的小鱼。 孟超说:“侯掌柜,别担心,可用此鱼一试。” 侯铮问:“这是啥鱼?” 孟超说:“名叫试恶鱼。” 侯铮说:“从未听说过。” 孟超说:“唯我独有,侯掌柜当然不知。” 侯铮“哦”了一声,半信半疑。 孟超说:“此鱼得青山绿水的滋养,已清洁得体无杂质,只要沾上一点点的毒物,即不可存活,故名试恶鱼。” 侯铮无言,静听。 孟超又说:“把此鱼养入泉眼之中,每日观察它的死活,就可知水的清浊,侯掌柜,你尽管放心好了。” 说罢,孟超把试恶鱼,倒入了泉水中。 侯铮大为开怀,连忙叫家丁,取了泉水烧煮。 茶沏好后,侯铮品尝一口,就大声说:“真是好水好茶啊,多谢孟掌柜美意。” 此后每一天,侯铮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到泉眼前,看到试恶鱼在水里欢快地游着。 然后,吩咐家丁煮水沏茶,坐在内室里,细细地品味。 半月后的一天早展,侯铮刚喝下半盏茶。忽然,家丁跌撞撞地跑进来,语无伦次地说:“老爷,老爷,试恶鱼死了。” 侯铮顿时脸色发白,说:“刚才我亲眼见到试恶鱼活蹦乱跳的,怎么才过了片刻工夫就死了?” 说罢,立即起身朝后院跑去,到了泉眼前一看,顿时傻了眼,只见试恶鱼肚皮朝上漂浮在水面上。 这时,侯铮捂着肚子大叫一声:“啊,有人在水里下了毒。”然后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侯家大院内一时乱作一团,家丁一边叫郎中抢救,一边去请孟超。 半个时辰后,孟超带着家丁赶到了侯家大院。 孟超用手探了一下侯铮的鼻息,已经没有呼吸,摇摇头说:“准备后事吧。” 随后,孟超又来到了泉眼边,看到试恶鱼,依然在泉水中,游得欢快。 于是,唤过侯家家丁说:“试恶鱼不是还活着吗?泉水中不可能有毒,也许是天意吧。” 家丁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大为疑感地说:“刚才我明明看见试恶鱼是死的。” 孟超走入侯铮的内室,拿起侯铮喝茶用的那只杯子,满满地倒上一杯茶,一仰脖喝了下去,说:“只可惜了我的绝壁岩明前茶。” 孟超让家丁将试恶鱼捞起,装进小盒内扬长而去。 归之,从内房里,走出了一位青年男子,跪在孟超面前,哭着说:“谢谢孟恩人替我报了灭门大仇。” 孟超把青年男子扶起,说:“侯铮作恶多端,命绝于世,此乃天意。” 原来,这青年男子就是高辕,刺杀不成脱逃后,幸被孟超收留,躲过追杀。 孟超对侯铮所为,深恶痛绝。听了高辕哭诉,愤慨又添一分。 以试恶鱼之特性:每过半个月,便会肚皮朝上,浮于水面,一动不动地晒太阳。不知内情的人,以为它死了。 一个时辰之后,试恶鱼又会沉入水底,恢复原来的生机。 考虑到侯铮谨小慎微和担惊受怕,孟超便心生此计。 侯铮是被自己的疑心,活活吓死的。 高辕又一次在孟超面前下跪,说:“恩人,高辕如今仇已报,冤已伸,四海之内我无所牵挂,我追寻父母去了。” 说罢,自刎而亡。 孟超吁嘘不已。 且说赵虎夺得大权后,炙手可热。每日饮宴,莺歌燕舞,好不快活。赵虎不太识字,但又装出有文化的样子,因此喜欢写字。 赵虎还爱看戏,看到精彩之处,常赏赐戏班子小礼品。 一次,看完贺轶演的黑脸包公戏,觉得贺轶演得投入,把贺轶叫到跟前,指着满桌子糕点说:“这些都给你,拿回去吃吧!” 贺轶叩头拜谢,想着赵虎吃过的东西,就不想要那些糕点,便说:“听说赵总喜欢写字,能不能为我写幅字?” 赵虎心情很好,高兴至极,叫家仆捧来笔墨纸砚。举笔一挥,左手扯着右袖,饱蘸墨汁,落笔于宣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福”字。 赵亥是赵虎手下,读过书,有点学问,看了赵虎写的字,悄悄地在赵虎耳边说:“写错了!福字是‘示’字旁,不是‘衣’字旁的。” 赵虎闻言,脸红一阵白一阵,心里极不舒服,但碍于众人之面,没有发作,但心里颇有怨气。 贺轶一看,“福”字写错,若拿回去,挂在墙上,必遭人议论;若不拿回去,恐会得罪赵虎,不仅唱戏的银子得不到,而且还会被关进私牢,连累他人受罪。 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左右为难之际,贺轶急得直冒冷汗。 气氛显得有些尴尬,赵虎也觉得挺不好意思,既不想让贺轶拿走,又不好再要过来。虞瑁脑子灵动,笑呵呵地说:“赵总之福,是不能随便给别人的。” 贺轶听罢,脑筋转过弯来,连忙叩首道:“对呀!我怎么敢领赵总之福?” 赵虎正为下不了台而发愁,听两人这么一说,急忙顺水推舟,笑着说:“好吧,这个福字还是我留着吧!” 家仆就把错字的福字收了回去。就这样,虞瑁帮人摆脱了窘境。 赵虎写了错字,这是很没面子的事,如果有人直接指出这个错误,无疑会损害赵虎的尊严,也许会人头落地。 虞瑁巧妙地打个圆场,既赞美了赵虎不同凡人,又给赵虎一个台阶下,尴尬的气氛就消除了。 赵亥当众指出了赵虎写错字,赵虎心里起了疥蒂,把怨气撒到了赵亥身上。 某日,赵虎与赵亥、虞瑁、段熙、赵豹等人喝茶闲聊。 赵虎觉得赵亥太聪明,并且自以为是,那日当众指出写错字,想来心里有疙瘩,便想找个借口,让赵亥下不了台,便问赵亥:“亥弟,你对我忠诚吗?” 赵亥答:“当然忠诚!” 赵虎问:“忠诚到啥程度?” 赵亥答:“你叫我死,我就去死!” 赵虎顺着赵亥之话,说:“那好,我要你今日就去死。” 赵亥说:“那好吧!”说罢,便转身去寻死了。 众人大吃一惊,忙向赵虎求情。 赵虎摆一摆手,当然知道赵亥不可能去死,于是静观其变。说:“放心!赵亥是聪明人,他是不会就这样死去的。” 少顷,赵亥回来了,赵虎笑了,问:“亥弟,怎么还不去死呢?” 赵亥答“我想上吊而死,结果碰到了李逵,他不让我死。” 赵虎疑惑,问:“此话怎讲?” 赵亥说:“我去找毒药,见李逵向我走来,他说赵亥你错了!想当年宋江贪图富贵,我才不得不吸毒而死。” 赵虎静听。 赵亥又说:“可如今赵总如此英明,你为啥要死呢?你该回去先问赵总与宋江一样贪图富贵,若他回答说是,你再死也不迟啊!” 赵虎听罢,放声大笑。 众人舒了一口气,都笑了起来。都称赞赵亥太聪明! 第62章 打探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这日,从差役耳目中,赵豹得知,四州商者,结之商盟,王翽为盟主。于是,赵豹径入,禀告赵虎。赵虎大惊,急聚众人商议。 虞瑁说:“兄长勿虑。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那些商人联盟,是乌合之众、一群饭桶,我视之如草芥,不足为虑。某不才,愿肝脑涂地,竭力而为之。” 赵虎大喜,说:“虞老弟说的,宽了我心。” 停顿了一会,赵虎又说:“然而,商场如战场,商斗是一场不流血之斗争。你争我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彼成立商盟,必将使得竞争,恐会愈烈。” 言未绝,一人高声说:“大当家勿忧。上有莫堃之助,中有赵氏之实,下有各商号之抵。尤其是大当家,运筹帷幄,将来商业天下,非赵氏莫属。” 赵虎视之,此人叫唐颧。 唐颧介绍……葛州人也,现为赵氏商团钱庄伙计。 只见其人瘦高个子,贼眉鼠眼,尖下巴。 别看唐颧其貌不扬,可武功了得。 赵虎看了唐颧一眼,见其相貌猥琐,皱了皱眉,心里略有不快,而听其言,却甚喜。 赵豹劝道:“不可妄自菲薄。” 赵虎问此话怎讲。 赵豹说:“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近闻甄龙、王翽等商者,在眼皮底下结成同盟,我等事先一点儿皆不知晓,可见消息堵塞。若早知之,可阻之。” 赵虎说:“今事已过,如何是好?” 虞瑁说:“除了此事,其他诸事,尚不明,与其蒙在鼓里,摸韶头过河,不如派人常年外出,四处打探消息。” 赵虎称善,说:“这比之如千里眼、顺风耳,使我等耳聪目明,于激烈商战中,方得游刃有余。” 众皆随声附和。 赵虎问:“究竟派谁呢?” 虞瑁建议:“可派唐颧、虞严、周醍、史醐四人,带足盘缠,常年驻外,成立机构,星夜打探消息。” 赵虎从其言。 四人按照赵虎安排,当即收拾行礼。星夜外出,寻消问息。 唐颧等四人探听到,王翽组织的商盟搞长途贩运。 赵虎闻之,与虞瑁等人商议,组织武装家丁,袭击商盟贩运车队。 王翽闻讯,即聚商盟众人商议。 甄龙问:“有何要紧事?” 王翽说:“赵虎欲袭贩运车队,请众人商议应对之策。” 甄龙说:“那是,必须得好好商议。” 王翽说:“兵马未动,先管钱粮。我提议,让我表弟耿岘总管商盟钱粮,保证诸位无使有缺。看众位有无意见?” 众人沉默静听,无一人表态。 王翽说:“怎么都不说话呢?若没人反对,那就是同意了罢。” 只听甄龙说:“我没有意见。” 众人也都同意。 王翽说:“现在需要一人打前阵,谁愿意前往?” 萧强站出来,说:“我愿意。” 王翽说:“善!萧掌柜勇烈,可当此任。” 萧强即引人先去。 众掌柜内有马守,寻思萧强,既为前战,怕其夺了头功,暗叫其弟马振,领人前去。 赵虎闻之,叫唐颧与虞严、柳羽出战。 唐颧引人正遇马守,大喝:“往哪里走?” 马振急待迎战,……几个架式,马振败回。 唐颧遣人来报捷,赵虎赏白银一千两。 却说萧强引四人前来。 哪四个人? 第一个是叶坤,使一条铁脊蛇矛。 叶坤本是行侠仗义者,以前是干保镖出身。 某日,叶坤当保镖,护送一对夫妻至荣州。 男的叫孙青,女的叫郭曼。 行至途中,至一旅馆安歇。孙青安顿好妻子郭曼,同叶坤一起外出办事。 郭曼再三嘱咐孙青早点回来。 叶坤笑了,调侃说:“夫妻恩爱得难舍难分。” 孙青与叶坤刚走出去不久,又有一男人走到店门外。 郭曼听到声响,就在屋里唱道:“眉儿镇常圪皱。” 门外那男人立即唱道:“夫妻们醉了还依旧。” 郭曼听得真切,就跑出去对那人说道:“快走!” 两人飞奔而去。 原来,此男人叫白蟲,是一个衙内。 郭曼瞒着孙青,与白蟲相好。如今约好了,在此处相见,然后私奔而去。 却说孙青和叶坤出去不久,一路上心中老觉得不踏实,半道上又撇下叶坤回来,知妻子郭曼已被白蟲拐走。 如何忍得下这口气?便决定到衙门去告状。 叶坤左等右等,不见孙青,只得往旅店走。半道上,却被一匹马撞了一跤。 那一男一女,也不道歉,只管飞奔而去。 来到店中,听店小二说,才明白骑马的男女,正是拐骗人白蟲和郭曼,便去追赶。 孙青独自到衙门里告状,不料那大堂上的官老爷,不由分说,就命差役将他拥绑起来,打入死牢。 原来这官老爷,正是白蟲之父。 孙青满腹怨愤,无处发泄。 再说叶坤追之不及,又听说孙青被打入死牢。心里想:“我当保镖,没有尽到职责,传出去的话,会被同行笑话的。” 叶坤决定先去从大牢中救出孙青。 于是,心生一计,装作呆傻样,提着个饭罐去死牢送饭。 牢门口有根牵铃索,进拉响便有狱卒来开门。 叶坤一伸手,正要拉动,转念一想,若这样便显不出我的呆气了。 索性捡一块砖,上前敲打牢门。 就这样,混了进去,又谎称自己是孙青的亲戚。 然后胡搅蛮缠地对狱卒说:“你捡到了我的钱,快还给我。” 狱卒看叶坤呆楞楞地,也不多提防,又见叶坤提来了上好饭菜,便夺着要吃。 叶坤假装不允。 这样夺来夺去。趁狱卒不留意时,叶坤趁机在饭菜中加了些蒙汗药。 狱卒上当昏睡过去。 叶坤救出孙青,叫孙青连夜逃走。 自己则又去收拾白蟲。 次日,叶坤扮作朋友之托,拎一瓶好酒去见白蟲。 白蟲收下酒后,叫叶坤出去。叶坤在窗外,听郭曼在房中,劝白蟲饮酒,并说自己再去烧几个菜。 叶坤趁她出门不备之时,一刀砍了郭曼,又闯进去杀了白蟲。 后来,官府要追究叶坤。 萧强闻之,便出钱相救。 叶坤感恩,投靠萧强。 第二个是诸献,使一条铁鞭。 诸献跟随师父学武。 某日,诸献与其他弟子比武,师父看出了门道。等比武结束,师父把诸献留下来。 师父问:“刚才比武时,有的都已被你打败,匆匆退避一侧,为啥你还要紧打不放手?” 诸献答:“紧追猛打,即是师父所传武功精髓。” 师父说:“如此理解,当然没错。但你也得记住,能追人百步,还得留下一步不追。” 诸献不解。 师父又说:“学武与做人是一样。给别人留活路,就是给自己留余地,别把人逼得太紧了,否则自己要吃亏。” 诸献说:“是,徒弟记住了!” 事实上,诸献没听进师父的话,没有把师父的话听进心里面去。 次日,即是诸献出师,意味着一个人可以奔走江湖。 当然,诸献真的不明白,师父为何把留一步给落败的对手,看得如此重要?相反,觉得“穷寇要追”,斩草必除根才是对的。 完成出师仪式后,诸献迫不及待地辞别师父。 一出门,诸献心旷神怡起来。 诸献想,一定要在江湖上威震四方,好让师父刮目相看。 这日,诸献刚从山坡走下来,便听到有女子叫“救命”的声音。 诸献紧跑几步一看,不远处,有三名土匪,调戏一姑娘。 “住手!”诸献喝道。 土匪怔住,相互看了一眼:“小子,别碍大爷的事!” 诸献冷笑一声,说:“大爷?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大爷?” 说罢,迎了上去。 三名土匪撇下女子,把诸献围住了。 诸献手持铁鞭子,左吐右纳,连绵不断,几番交手,便将其中两匪击倒在地。所剩一土匪,见势不妙,撒丫子急逃。 诸献大喝一声:“看你往哪里跑?” 说罢,拔腿就追。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直叫:“诸献,留一步!” 这是师父的沙哑声音! 诸献听到了喝声,但装作没听到,步子并没停下。 实在闹不明白,师父怎么会突然现身? 原来,师父对诸献第一次独自行走江湖,有点放心,暗中相随。 诸献此刻所想的,无论如何也要追上土匪,将其击毙,好让师父见识到徒弟的能力。 如此,有了一股更强烈的冲动,加快了步子,即将抓到土匪肩膀。 说时迟,那时快。在被诸献抓住一刹那,土匪猛一转身,腋下飞出一把短剑。诸献跑得太快,根本没留意对方使出这一招。 只听见“嗖”的一声,短剑刺向诸献…… 幸得师父飞身向前,将短剑踢飞。诸献虽幸免于死,但短剑擦过耳旁,耳朵被削掉一小块。 诸献捂住耳朵,痛苦地说:“我现在明白了,你教育我,别把人逼得太紧,这句话的道理。” 师父说:“天下功夫无数,但绝命反击是最有杀伤力的。一个人即将惨败时,他的求生欲望所产生的爆发力和狡诈,是很少有人能抗击与识破的。” 诸献点头。 师父说:“这个浅显道理,当然应当分场合。相信你将来对这句话更有悟性!” 从此,诸献浪迹江湖。后来被萧强招于麾下。 第三个是武泓介绍……,使一口大刀。 第四个是柳羽介绍……,使双刀。 且说萧强身穿武打紧装,披挂停当,带叶坤、诸献、武泓、柳羽等四人,还有众家丁,与唐颧迎战。 萧强指着唐颧骂道:“助恶匹夫,快快束手就擒,免得老子动手。” 唐颧手下佟盟,引人迎战。 叶坤挺矛,直取佟盟。 …… 斗不数合,叶坤刺中佟盟咽喉,死了…… 萧强叫人趁势杀来,被唐颧矢石如雨射住。萧强退回,使人于王翽处报捷,派人向耿岘催钱粮。 有人对耿岘说:“萧强是能人。若将赵虎打败,却是除狼而得虎。今不与钱粮,萧强手下必散。” 耿岘听之,不发钱粮。 萧强缺食,手下自乱,有人报给唐颧。 唐颧与虞严商议。 虞严说:“今夜偷袭萧强。我往后,你往前。萧强可擒。” 唐颧从之,叫众家丁饱餐,乘夜出发。 是夜,月白风清。临近萧强住处,已是半夜,众人鼓噪直进。 萧强闻之,慌忙披挂上马,正遇唐颧。 两人相交,……斗不数合,后面虞严军到,竟放起火来。 萧强手下家丁乱窜。 众人各自混战,只有柳羽,跟着萧强,突围而走。 背后唐颧追来。 萧强取箭,连放两箭,皆被唐颧躲过。 再放第三箭时,因用力太猛,拽折了鹊画弓,只得弃弓而奔。 柳羽说:“萧掌柜,您身上穿的,是黄色外套,有些显眼,请脱下来,与我换着穿。” 萧强从之,就脱了外衣,与柳羽换穿。萧强穿了一件青虞瑁衫,与柳羽分两路而走。 唐颧追赶,只望穿黄色外套的柳羽后面追。 因此,萧强得以逃脱。 柳羽被唐颧追急,将黄色外套,挂于烧不尽的庭柱上,入树林潜躲。 唐颧于月下遥见黄色,四面围定,不敢近前。用箭射之,方知是计,遂向前取了黄色外套。 柳羽于林后杀出,挥双刀与唐颧对打。……柳羽败走。追至天明,唐颧方回。 叶坤、黄盖、韩当都来寻见萧强、柳羽,星夜遣人报知王翽。 王翽大惊,说:“不想萧强竟然败于唐颧之手。” 便聚众掌柜商议。 众人都到,只有苗俊后至,王翽请入内列坐。 王翽说:“前日马掌柜之弟,马振不听招呼,擅自出战而败。萧掌柜又败于唐颧,商盟锐气大减,为之奈何?” 掌柜们均不言语。 王翽举目遍视,见苗俊背后站立三人,容貌异常,都在那里冷笑。王翽问苗俊:“你背后是何人?” 苗俊把周睿叫出来,说:“这是我的学生,他叫周睿。” 甄龙说:“周睿捉获李文、射死李章,莫非是破山贼有功之人?” 苗俊说:“正是他。” 即叫周睿拜见。苗俊将周睿功劳,并其出身,细说一遍。 王翽说:“既是如此,请坐下!” 即叫人取凳子,请周睿坐。 周睿逊谢。 王翽说:“我敬佩的,不是你的出身,而是勇敢品质。”周睿坐于末位,郑、马叉手侍立于后。 忽探子来报:“唐颧引人,用长竿挑起萧掌柜黄色衣裳,前来大骂搦战。” 王翽说:“谁敢去战?” 从耿岘背后,转出一人,叫蒋誓,说:“我愿往。” 王翽喜,便叫蒋誓出战。 即时报来:“蒋誓与唐颧战不三合,被唐颧斩了。” 众人大吃一惊。 掌柜丁文说:“我手下周逝,武功了得,可斩唐颧。” 王翽急令出战。 周逝手提大斧而往。去不多时,郑戬来报:“周逝又被唐颧斩了。” 众皆失色。 王翽说:“我有姚绵、戚湔二位人才,可惜未至,只要有一人在此,何惧之。” 言未毕,阶下一人大呼出说:“我愿往斩唐颧头。” 众视之。 只见那人俊美绝伦,尤其是一张英俊之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俊美异常,声如洪钟,立于堂前。 王翽问何人。 苗俊说:“此周睿之弟马骉也。” 王翽问现居何职。 苗俊说:“跟随周睿当伙计。” 耿岘大喝,说:“你欺我众商无人才耶?如此小小伙计,安敢在此胡乱言语!家丁们在哪,给我将此人撵出门外去。” 甄龙急忙阻止:“诸位暂且息怒。此人既出大言,必然有其底气;可让其试一试,如若不然,再责罚未迟。” 王翽说:“使一柜台伙计出面,必被赵虎、唐颧所笑。” 甄龙说:“此人仪表不俗,赵、唐二人安知他是柜台伙计?” 马骉说:“如不胜,愿认罚。” 甄龙叫人取来热茶一杯,与马骉饮了再往。 马骉说:“茶且斟下,某去一去便回来。” 说罢提刀,郑戬而去。 众掌柜听得鼓声大振,喊声大举,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众皆失惊。 正欲探听……人已到来,马骉报将唐颧打退。 其茶尚温。 众商大喜,只奖励马骉白银十两。 却说唐颧退败,慌忙写告急文书,申闻赵虎。 赵虎急聚赵豹、虞瑁等商议。 赵豹说:“唐颧退败,商盟势大。如今袭击商盟车队,请赵总亲领带队前往。” 赵虎然其说。 遂引众家丁,分为两路而来。 一路叫赵亥、李濯带队前往,守住冯家坳,不要厮杀。 一路是赵虎同赵豹、虞瑁、祁阚、曾翔等守袁家村路口。 探子探得,报给王翽。 王翽聚众商议。 甄龙说:“赵虎据袁家村路口,截住车队中路,今可叫一半迎敌。” 王翽叫孟超、钱寨、马守、陶营、孙融、尹江、毕牾、苗俊等人,往袁家村路口迎敌。 甄龙引人往来救应。 孟超等人各自带人前往。其中孟超先到。 虞瑁郑戬奔来迎。 孟超与虞瑁对阵。孟超回头问:“谁敢出战?” 后面一人,挺枪而出。 孟超视之,此人叫曲枣。 两人相交,无五个架式,被虞瑁一戟刺死……虞瑁挺戟直冲过来。 孟超大败,四散奔走。 虞瑁东西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幸得钱寨、陶营两人皆至,来救孟超。 虞瑁方退。 第63章 霸道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随后,众人皆至,一处商议,都说虞瑁厉害,无人可敌。 正虑间,有人来报:“虞瑁挑战。” 众人出来。遥望虞瑁一簇众人,绣旗招飚,先来冲阵。 尹江部下罗闾,挺枪迎战。被虞瑁打败而回。 众商大惊。 掌柜孟平部属欧武使铁锤而出。 虞瑁拍马来迎。 战到十余个架式,虞瑁一戟砍下来,砍断了欧武之手腕。 欧武弃锤,于地而走。 众人一齐杀将出来,救了欧武。 虞瑁退回。 众人商议。 甄龙说:“虞瑁英勇无敌,可会众人共议良策。若擒了虞瑁,赵虎就容易被打败。” 正议间,虞瑁又来战。众人又齐出。苗俊挥槊,亲战虞瑁。 ……战不数合,苗俊败走。 虞瑁纵马赶来。那马日行千里,郑戬走如风。 看看赶上,虞瑁举戟,望苗俊后心便刺。 傍边一人,圆睁环眼,倒竖虎须,使一条铁鞭,大叫:“别打他,我叫郑戬,你与我斗!” 虞瑁见之,弃了苗俊,来战郑戬。 郑戬抖擞精神,酣战虞瑁,……连斗五十余架式,不分胜负。 马骉见了,舞百余斤龙虎大刀,来夹攻目虞瑁。 三四人厮杀。 战到三十合,战不倒虞瑁。 周睿掣流星剑,骤黄鬃马,刺斜里也来助战。 围住虞瑁,转灯儿般厮杀。 众人都看得呆了。 虞瑁架隔遮拦不定,看着周睿面上,虚刺一戟,周睿急闪。 虞瑁荡开阵角,倒拖画戟便回。 周、马、郑哪里肯舍赶来。 众人喊声大震,一齐掩杀。 虞瑁奔走。周、马、郑随后赶来。看见一人穿着与众人不同,郑戬大叫:“此人必是赵虎,不要追虞瑁,而去杀赵虎。” 拍马过来,来擒赵虎。 郑戬被弓箭矢石射回。 踵州河流,纵横流淌,龙江算是主要支流,它属于长江水系,最终流向东海。 每当春季到来,河流长满桃花流水。 赵虎等木材商人,在龙江面上贩运木材。 一般来说,当山林成材之后,早早地将它买下,谓之买青山,然后再雇请人采伐,称为拼山。 秋天采伐,冬天堆放,春夏多雨季节运出去,这就是赵虎等木材商人的经营周期。 唐颧等四人还探听到了商业消息,回来向赵虎报告。 唐颧说:“皇宫中改造宫殿,需要大量木材,各地商帮云集京城,钻头觅缝,请客送礼,希望拿到这一大宗木材经营权。” 赵虎问:“谁主管这个工程?” 虞严答:“主管工程的是工部,时任工部尚书温冈。” 虞瑁说:“可以派人去攻关。” 周醍说:“这个温冈,为官清廉,不吃宴请,不受贿赂,以至于那些到京城的商人,终日枯坐,一筹莫展。” 赵虎想,这笔生意太大了,太诱人了,几十万根皇宫木材,不用交任何关税,由劳役搬运,不用付搬运费,甚至连车费,也是官府派车来拉的,乘机可以挟带转运大量私木,另外拿出来销售。算下来,全都是净赚利润,非常划算。 想到这里,赵虎怦然心动,欲罢不能。问虞瑁怎么办? 虞瑁说:“虽然工部尚书温冈走不通后门,但赵虎想宫中其他官宦,不可能人人都像温冈那样,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总那么些人可以被攻关下来。” 赵虎决定铤而走险,他想起了莫堃,让他花重金买通宫中太监与其他大臣。就这样,在莫堃运作帮助下,一层层地打通了关节。 不久,收受赵虎一万两银子的皇帝近臣苑宽,就上奏皇帝,替赵虎说话,把建造皇宫的木料“札付”,请求颁给赵虎。 苑宽说:“启奏陛下,踵州出产松杉木,质地坚硬,适合建造皇宫。而踵州木材商人赵虎,诚信经营,可以将皇木交给他进购。” 皇帝根本没啥脑子,就按苑宽的意思,下了一道旨意:“就按苑爱卿说的去办吧!” 赵虎把“札付”拿着,到工部办理。 温冈拖着——不是不办,而是一直拖着。 这下让赵虎急眼了,又送了一万两白银给莫堃,让他打点,请宛宽再给皇帝吹一下“耳边风”。 皇帝又下了一道特旨,催促工部尽快办理。 这让赵虎高兴得合不拢嘴,睡觉都是笑醒的,兴高采烈,趾高气扬,以为这下十拿九稳。 谁曾料到温冈接旨以后,勃然大怒,将赵虎、虞瑁等人传唤至工部衙门,叫他们跪在大堂前,喝斥了一顿。 赵虎又羞又恼,回去与虞瑁商议,“这个温冈太不识抬举,必须给他点颜色瞧一瞧,我们不是那么好惹的。” 虞瑁说:“那就还得花银子哟!” 赵虎说:“花吧,花吧,反正银子赚来就是用来花的。” 虞瑁又给莫堃稍带白银十万两,让他向宛宽行贿,让他把温冈搞下课。 深得皇帝信任的宛宽,就上了一道密折,打了“小报告”:把温冈平日里言谈举止,算得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添油加醋,上升一个触犯律条的犯罪高度。 皇帝得到密折,不分青红皂白,降旨将温冈革职逮捕,押回原籍,永不叙用。 赵虎终于获得了这宗买卖,大赚了一笔。 采伐回来的木材,太多,堆不下。 赵虎就在龙江边购置沙地,作为堆置木材场地。 线路拉得挺长,上至代市,下至官盛,共计五千余亩。因为周边都是农田,受到附近地主农夫强烈抵制。 双方诉讼至踵州衙门,踵州巡抚沈南得了赵虎好处,赵虎竟然把官司打赢了。 打赢官司后,赵虎时不时打擦边球,有意识地霸占周围良田,让农夫们无法耕种,对赵虎恨得咬牙切齿。 赵虎喜欢生吃葱蒜。他浑身散发着一股葱蒜味道,甚至打起饱嗝来,也是那种刺鼻的味道,很不好闻。 走到哪里,哪里的人们,总是掩着口鼻。 袍子很长,拖至脚祼以下,以羊头皮毛作装饰。下雨天他不穿着钉鞋,却穿胶鞋,不戴草帽却打着伞。 这些行为习惯,总是让人看不惯。 有人给他写了一首打油诗来形容:“高低镶鞋踩烂泥,羊头袍子脚跟齐,冲人一阵葱蒜气,不待闻声识老虎。” 把一条街道改名为“老虎街”,也是赵虎首创。 因为那条街修建时,赵虎出了钱的。但出钱的人不只有赵虎,还有其他人,为啥取个老虎街呢,让人无法理解,也让人看不惯。 赵虎认为经商不如做官地位高,在社会上仍然是见到官员矮三分,经常受到他人歧视,于是走捐班仕途,花钱捐了一个五品虚置的官衔。 从此,自我感觉跳出了原属的那个阶层,与普通商人有所区别,当然身份不一样了地位就高了许多。 于是把“聚财”会馆前厅大门后面,增设了一道具有官家威仪的中门。在重大喜庆之日,或者贵客光临时,就开启中门,显得气派而有规格。 在前厅横梁上,雕刻了一幅“宴宫图”,展示的是一群达官贵人,在花园里饮酒作乐的情景;画面上的人物,无不趾高气扬。 从中门步入大厅,抬头便见这幅图,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赵虎的虚荣心。 他又别出心裁,在中门两边的边门上方空格处,让终为自己工作的雕刻匠人,分别雕刻出了两个极大的“商”字图案。 这样,使得出入这两道边门的任何人,都必须从这个“商”字下面走过,意味着要低商人一等,透露出了赵虎心灵深处的自卑情结。 有人在背后议论:“在踵州,商人是尔虞我诈代名词。经商是一种下贱职业,常被官府划分在三教九流之外,尽管赵虎当上了赵氏商团总掌柜,也捐了官,仍然心里不平衡。” 某日,赵虎去拜访踵州书院山长潘玮。 赵虎下了轿子,迎面过来一个秀才,满脸堆笑,对赵虎作揖打躬,赵虎对那位秀才熟视无睹,看都不看,扬长而去。 这一幕恰好被潘玮看见了,就叫人把赵虎从轿子里面拖出来,狠狠地揍了一顿。 且说王翽参与联盟后,风尘仆仆,又至宁州,回到自己府上。 次日,差人邀请邹舸、陈雷喝酒。约在私人会馆——花韶画阁。二人赏脸,届时光临,见面寒暄。 陈雷进得厅来,看见两丫鬟,立在大厅里,皆长得俊俏。 一人执酒壶,一人持茶壶。 陈雷被其中一个长得更漂亮一点的丫鬟迷住了,不时以眼睛偷偷地盯着看。 王翽看出陈雷之心思。说得陈雷面颊顿时红了起来,说:“老弟若是喜欢,就把这二人带回家,让她们好生侍候。” 陈雷说:“那多不好意思,她们是兄的,弟横刀夺爱,不妥?” 邹舸说:“那有啥?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 王翽当即叫来管家齐珩,问:“此二丫鬟,姓甚名谁,哪里人氏?我怎么未曾见过?” 齐珩答:“回老爷话,这两人是买来的,买时,老爷已经出差,故老爷未见。下人估算着老爷会喜欢,就自作主张买了。皆从河北而来。” 随后指着稍高的,说她叫邰红。指着稍矮的,说她叫柴喜。 王翽说:“过会儿,送至陈大人府上。” 齐珩答:“是,老爷。”管家齐珩应声而退。邰红、柴喜二女道谢。 陈雷亦谢:“弟只要一个就行,怎么都给了?” 邹舸在旁边笑了。 王翽说:“没啥,都是自家兄弟,还分彼此么?” 这时,美味佳肴,端上来,摆满八仙桌。 拌鲟鳇、走炸鸡、十样猪头、梨丝炒肉、回子全羊、没骨鱼、蝈鳌饼、大骨汤、觜鱼糊涂、和尚豆腐等。 王翽客气地说:“皆是寻常菜,准备不周。不过,做菜之家庖,皆从南方带过来。” 因为陈雷是南方人。这桌菜,皆为陈雷喜吃菜品。 邹舸说:“已经很不错了。” 王翽说:“离开兄弟,多日不见,十分想念。一回来,就聚一下。” 邹舸说:“然也。听说二弟回来,就急切赶到。” 陈雷问:“那边情况还好吧?” 王翽叙述立盟之事。“恭喜老弟为盟主。以弟之才,不在话下。此乃好事!联盟,联盟,互联互盟。”邹舸说。 陈雷说。“好事归好事,只担心利益面前,会有争执,到时盟主难当。” 王翽说:“这自然是难免的。像是下棋,看一步走一步罢。”又转向对陈雷说:“老弟好像有点瘦了,近日无恙乎?” 陈雷叹道:“老样子。只是最近赋税收不齐,朝廷派员多次催促,还是差许多。唉,这个任务完成不了,心里像压着一块韶头,难受极了,饭吃不好,觉也睡不着。” 王翽问:“差多少?” 陈雷答:“一百万两。” 邹舸插话道:“给下面再压紧点担子,不就凑齐了么?” 陈雷答:“非也。为这事,全省革职查办官吏,不下百余人,还是没用。最近闹灾荒,百姓吃穿成问题,那还有余钱交税。我想亦是此理。” 王翽笑说:“区区这点银子,看愁成那样。老弟不早说,早说早分忧。这个钱,兄替之补齐。” 陈雷说:“总是烦兄,怪难为情。过去军饷、明济、河工等,皆出钱不少。” 王翽说:“这没啥,算是支持。你多有政绩,日后升迁,方才快速。日后还须仰仗。” 陈雷说:“还是二哥好,这事落实了,心里这块韶头,算是落地了,觉也睡得着,饭也吃得香了。” 邹舸说:“有钱好办事。三弟,以后多帮助二弟。” 陈雷说:“那是自然的。听说朝廷拨付五百万两银子给踵州,维修龙江沿岸防洪堤坝。这个项目老兄有没有啥想法?” 王翽说:“五百万两,真的不少。此乃好事,只要修建,商机无限。烦兄弟详细打听,看谁是主管?我等是否有机会参与其中?” 陈雷说:“既然如此,弟亲自去一趟京城,打听过清楚。” 不几日,陈雷从京城打听回来,马不停蹄,未得休息,即来见王翽。 陈雷说:“此事尚在酝酿,即将下达至踵州。据说由工部主管,委托踵州知府组织实施。原材料这些尽量由当地商人供应。” 邹舸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皇家项目,皆莫交税,利润极高,这是一个挣钱的好机会,应该早做准备。” 王翽说:“还得赶紧回去,召集联盟商议。我走了后,生意上的事就交由邹兄帮我打点。我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 邹舸点头说:“你尽管放心去,我一定尽力,况且还有陈老弟撑腰,是没啥问题的。” 见喝酒没有气氛,陈雷说来个“飞花令”。 邹舸说怎么弄的。 陈雷说“飞花令”,就是行酒令人的饮一口酒,先念一句诗或词,不论自己创作,还是古人现成句,必定包含一个“花”字;挨个儿向右点,点到谁是“花”字,谁就得饮酒;饮后,再由饮者接下去吟一句,再往下点。 邹舸觉得挺有意思,可王翽说我书读得少,不一定吟诵得出。 陈雷说吟诵不出轮到你的时候就自己喝一口酒。三人轮流吟,邹舸与王翽都整陈雷,故意把“花”字说到陈雷头上,喝得陈雷直喊来不起了。 三人都喝得差不多了,竟叫邰红、柴喜二陪酒女来陪酒。 这里说到陪酒女,介绍一下缘由。 商人不可避免地要应酬,而有的商人是酒量是不行的。但应酬场所,经常有人说:“你不喝,看不起我吗?看得起就喝了这杯酒。” 喝不得酒的商人,一听这话,头皮发麻脚发软。然而不喝不行,喝了又实在是不行,要钱还得要命。 于是有的商人,灵机一动,以银子请人来陪酒,尤其是请女人来陪占多数。因此陪酒女应运而生。 本来陪酒女早就存在。 在重大场合,陪酒女是不可少的。以前许多陪酒女只是兼职的,即便是专职的,也只是为一特定的单位或个人。 而生意场所则不同,商人不能喝酒与生意场上喝酒之频繁,使商人对陪酒女的要求愈来愈盛。陪酒已渐渐演化为一种专门的职业。 邰红、柴喜就是职业陪酒女郎,从事纯商业化经营。 在陪酒女中,各色人物俱全,远非陪酒人所能比。在职业陪酒女队伍中更多的是年轻漂亮、会察颜观色、能说会道的女人。 人们说,女人不端杯便罢,端杯就是一个海,这话一点不假。 邰红、柴喜最高纪录,有一天从上午十点到第二天凌晨三点,连陪六场酒,鏖战七个时辰,足足喝了十余斤酒,居然醉意全无。 听的人无不目瞪口呆,老天,平均一个时辰能喝一斤白酒。 由此可见,这份职业并非什么人想干就能干的,那些“革命小酒天天醉”或者“七杯八杯不醉”的人与此无缘。 当然,陪酒女天生就有本钱要别人请来赚钱。 正因为这份职业,对生理素质非同一般的要求,相对而言,以喝酒为生的人也很少,但社会需求量却很大。 这就使得职业陪酒女,生意兴隆,甚至不得不用商业意识来武装。 第64章 陪酒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后来,邰红、柴喜在河北老家犯事,逃到了甘肃宁州,被王翽管家齐珩收买。 这时,邰、柴二女来了,却不敢坐,陈雷红着脸说:“你们坐吧!我不会吃了的。” 见陈雷随意,一点都不摆官架子,二个女人就放开了,陈雷左右两侧,各坐一人。邰红倒酒请陈雷喝,陈雷说:“我喝醉了,不喝了” 王翽趁着酒意,怂恿起来,说:“他说不喝,就不喝吗,你想办法,让他喝呀!你让他喝一杯,我给你十两银子。” 面对金钱诱惑,二女胆子大了起来。 柴喜示意邰红,她捏着陈雷鼻子,让其张开嘴,邰喜配合,赶紧倒酒,硬是把酒灌了下去。 逗得王翽与邹舸呵呵大笑,王翽就让管家各给二女十两银子。 二个女人把气氛搞了起来,自己也喝了几杯,有点飘飘然。 一时间,酒席上,不分尊卑,不辨老幼,嬉谑无度,丑态百出,钗横鬓乱, 这时,邹舸倒了满满两大杯酒,让二个女子喝下去。 二女不明就里,一扬脖子,瞬间都吞了下去。不一会酒精冲上脑门,头昏昏沉沉。 邰红在醉意中拿出胭脂涂抹在陈雷面颊上,引得其他四人欢笑。 陈雷受之陶然,得意忘形,不以为忤。邹舸与王翽,张牙舞爪,放浪形骸,更是顾而乐之。 至深夜,五人皆醉,吐了一地。最后,由仆人背着,送各自归去。 后来,刑部尚书闫垅,与陈雷不睦,就想罗织罪名弹勒。 诬陷陈雷押妓嫖姐,为官无德行。为找证据,竞将邰红、柴喜关进牢狱,施以严刑,成逼利诱,要她供出陈雷的“罪状”。 但邰红、柴喜答云:“身虽贱妓,纵使与巡抚有滥,科亦不至死罪:然是非真伪,岂可妄言以污士大夫?虽死不可诬也。” 闫垅因此再对邰红、柴喜痛加杖责,仍系于狱。 两月之间,邰红、柴喜“一再受杖,委顿几死”,但却始终不改其节。 后来,闫垅调迁,刑官感其节义,就让她写了一篇自白状,开释无罪判其从良。 邰红、柴喜这才获得自由。邰红嫁了男人,而柴喜愿意追随王翽。王翽也甚是喜欢柴喜,为柴喜美色着迷。 不几日,王翽从宁州回至葛州。 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在王翽眼前发生了。 王翽发现,原来居住的房屋,空空如也。 除了四壁、廊柱及屋顶等以外,其他什么都不见了。 室内所有的家具、财产,都不翼而飞。 妻子钟姗和丫环、家丁等二十几口人,都不知去向。 王翽问遍了邻居。可所有的人,都说昨天还看见钟姗和丫环,没看见搬家,也没看见有人上门。 又找遍了亲戚家,还报了官府,可是,却什么线索都没有。 夜晚,王翽独自坐在空空荡荡的花园里,一脸的茫然。 这时,王翽忽然听见了钟姗的声音。 可是,仔细一听,又什么都没有。 王翽大声叫着钟姗之名字。没有任何回答,只有无边的冷寂,在黑暗中嘲笑。 几天后,柴喜来了。 原来,柴喜听说王翽回家,也执意跟着回来。王翽开始不许。因为妻子钟姗性格刚烈,对王翽领回家之事,会不依不饶。 故此,王翽先行一步,回来先探钟姗口风。而让柴喜和随从们晚一点回来。 可是没想到家里竟然成了这样。 柴喜风尘仆仆而来,一脸疲惫。 听王翽而言,柴喜闻之,笑了。 柴喜说:“我猜,是你妻子带着家人,出了门。贼人得知,闯了空门,搬了东西。不妨耐心等待,也许明天就回来了。” 王翽闻言,稍有宽慰。 又转念一想,钟姗虽贪玩,但连看门的都不留一个的可能性不大,因此还是愁眉不展。 然而,好在柴喜善解人意。 因为王翽随身带的银子不多,柴喜便拿出私房钱,添置了些家具及生活用品。之后,便毫无怨言地照顾起这个家。 王翽看柴喜,每天操劳,已渐憔悴,心疼不已。对柴喜许下诺言,如果钟姗一年后仍然没有音讯,就正式娶柴喜为妻。 柴喜感动地流下了泪。 王翽正要再说些缠绵的话,耳边却响起了钟姗的声音,听不清说什么,可是那确实是钟姗的声音。 正要问柴喜听见了吗,却发现柴喜也皱着眉头在倾听。 说明柴喜也听见了钟姗的声音。 柴喜说:“找找看吧,看看声音从哪里传来,也许是你妻子和你闹着玩呢!” 于是,把房间里面的每个角落,都仔细地翻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过了一段时间,眼看一年之约临近。 在这期间,王翽仍然常听钟姗的声音。 王翽相信钟姗已不在人间,钟姗的鬼魂还在家里徘徊。 因此,只要有无名尸,王翽都会去看。 可是仍然一无所获。 王翽死心了,决心好好对待柴喜,给柴喜一个名分。 柴喜说:“若你真要对我好,就随便给我买件首饰。” 王翽应允。 次日,王翽上街买首饰。 转了几家首饰店,都没有合适的。正在街上徘徊时,忽然,几名女子从王翽身边经过。 王翽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女子,那不正是妻子钟姗吗? 揉了揉眼睛,王翽追上前去,叫了一声“娘子!” 那女子回过头,问:“你是谁呀?” 王翽盯着那女子的脸,几乎要窒息,说:“你是钟姗,我的老婆!” 说罢,就去拉那女子的手。 那女子随即推了王翽一把,说:“你这个花心大萝卜,谁是你老婆?”王翽没有提防,差点一个咧嘴。 还未等王翽反应过来,那女子又抽出右手,“啪”的一声,重重地扇了王翽一记耳光。 王翽觉得自己的半边脸皮都麻木了。 其余女子都对王翽吐口水,“呸”了一声转身便走。 这个场景,王翽似乎在哪见过。 半天王翽才想起,他和钟姗第一次见面,当时王翽的钱袋被人偷走了。 王翽冲上前去抓小偷,无意之中错抓了前面行走的钟姗之手。 钟姗转身就给了王翽一个大耳光。 正是这个耳光,王翽下决心定要娶这位贞烈般的女人。 回过神来,王翽欲跟踪钟姗,而钟姗却不见踪影。 归之,王翽对柴喜,具说前事。 柴喜惊诧,说“想必你思念妻子心切,所以才会认错了人。” 王翽叹了一口气,说:“就算今日所见的是钟姗,可是钟姗已不愿相认,再等下去,又能如何?况且我再对你不专心,岂不是有负于你?” 几天以后,王翽正式娶柴喜为妻。 新婚之夜,王翽刚睡着,忽然觉得床前有人。 王翽睁开眼,一看是钟姗。 只见钟姗,穿着一身黑衣,呆呆地站在床边,眼里噙着泪,幽怨地望着床上。 王翽见之,从床上一跃而起,大怒,说:“你到底是人,还是鬼?”说罢,趁去拉钟姗。 钟姗含泪奔了出去,王翽追到了花园里,却不见了钟姗踪迹。 从此以后,王翽决心告别钟姗,和柴喜好好过日子。 让王翽奇怪的是,钟姗再也没有出现。 王翽和柴喜过日子,总是磕磕绊绊的。 柴喜大不如以前那么温柔,动不动就发脾气。 这时,王翽思念起了钟姗的好。 渐渐地,柴喜越来越懒散,而且怨气丛生。 某日深夜,王翽听见另一个屋里传来了声响,正要叫身边的柴喜,却发现柴喜已不在身边。 王翽悄悄下床,走到了那个房间外面。以手指捅破窗户纸看,柴喜正在卖力地撬着墙砖。 好不容易,柴喜撬下了一块,伸手到墙里摸了几下。 然后,高兴地惊呼了一声,又把周围几块墙砖取了下来。 这下王翽看清了,里面是堆放得整整齐齐的坛子。 柴喜把坛子抱出来,一个个地打开看,里面装的全是珠宝首饰、黄金白银、房屋地契等。 乐得柴喜“咯咯”地几乎笑出了声。 王翽不小心碰到窗户边缘。 柴喜猛地醒悟了过来,把坛子又放了回去,出门察看了一下。王翽此时已回到了床上。 半天没见柴喜回来,王翽故意呼唤着柴喜的名字。 走出了房间,没想到,正看见柴喜,背着包袱,穿过花园,奔向后门。 王翽呆住了,万万没想到柴喜,发现钱财后,第一个反应竟是带者钱财离开。 柴喜经过花园的假山时,一个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失踪许久的家丁、丫环们手持棍棒,从花园各处,跑了出来。 更让王翽没有想到的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柴喜,竟然是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 一群丫环根本打不赢,男家丁们也不是对手。 王翽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样,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忽然,蛇妹从天而降,与柴喜对打。 ……柴喜渐渐体力不支了,扔下了包袱,跃墙而逃。 丫环们欢呼着,迎出了站在暗处的钟姗。 钟姗拾起包袱,走到王翽面前,说:“我们家的财产保住了,接说妾身也该功成身退了。” 王翽忙上前,紧紧抱住钟姗,结结巴巴地说:“虽然我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不让你走,没有你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钟姗偷偷抹着眼泪,说:“自从我嫁给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本性软弱,经不起女色诱感,而我们这么大的家业,迟早会败在你手中。” 王翽羞愧地低下了头。 钟姗说:“我暗地里挖了数条地道,以备不测。” 王翽静听。 钟姗说:“你到宁州经商,我叫小厮暗中向我报告你的行踪。得知你与陪酒女有染,柴喜追随于你。而你正好为柴喜美色所迷倒,为妻的我心碎不已。” 王翽欲言又止。 钟姗说:“我派人打探了柴喜之底细,发现柴喜竟然是被通缉多时的飞贼。我本想报官,又担心坏了相公的名声。” 王翽脸色涨红了。 钟姗说:“我因此将计就计,等柴喜现出原形之时,请出蛇妹为我除贼,让你看清楚柴喜的真实面目。” 说罢,钟姗泣不成声。 接着,钟姗的贴身丫鬟,告诉王翽后面的事。 原来,那传信的小厮,捎话来,说王翽将回来。钟姗就叫丫鬟随从,将所有的物品搬进地窖。 主要是怕那女飞贼图财害命,希望能真心改过和王翽白手起家,到那时,钟姗就把藏在墙中的财物归还王翽。 丫鬟随从们都自愿追随钟姗,经地道到了百里外的小村子里隐姓埋名。 此间,钟姗对王翽放心不下,常从地道里回到府内,看望王翽。 钟姗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那天在街上遇见你,我多希望你能跟上来,可是你没有追来,而是选择了柴喜。” 王翽悔恨交加,跪在了地上,说:“那天,我原是要追随你的。不料,竟跟丢了。今天,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走了!” 说罢,夫妻两人抱头痛哭。 王翽、钟姗谢过蛇妹。蛇妹扬长而去。 又过了几年,钟姗生病而亡。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王翽回来后,又召集商盟聚会。 这次商盟聚会,由窦州商人范明当东道主。至约定时间,众商皆至。坐定,一边喝茶,一边商议。 王翽说:“我打听到,这次修建防洪堤坝,谁来提供建筑材料,全由踵州知府沈南说了算。” 耿岘问:“也就是说,要想揽到这些生意,必须要过沈南这一关,是吧?” 王翽说:“那是肯定的。今儿个召集众商来,就是来议这事,如何办?” 丁文说:“先打听清楚,沈南采取啥方式,比如说有可能委托官商招商,那么中介那个官商也是关键人物。像上次官府招药品代办一样,蒋匡先下手,就得到了……” 丁文还没有说完,就被孟超打断了。 孟超说:“那次药品竞标,还不是因为虞瑁那个滑头在中间起到了重要作用,蒋匡是没有那个本事的。” 马守说:“可惜,蒋匡后来也没有搞成,被人告了弄虚作假,弄成了假药案,被判了死刑。” 阮蓝喝了一口茶,看了看王翽与甄龙,说:“如今虞瑁在赵虎那里做事,还当上了协理职务,处于三把手地位。“ 甄龙问:“那又怎么样?” 阮蓝说:“这次竞争,只有赵氏能与我们抗衡,虞瑁又是我们最大绊脚石,其他的都不在话下。我们对付赵虎,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甄、王二人陷入了沉思。 王翽在房间里面来回踱步,手里拿着水烟袋,并不吸。 甄龙把茶杯端起,端在半空中,递到嘴边又慢慢放下,对王翽说:“你是盟主,说说看该怎么办?” 王翽想把话递给甄龙,询问其意见,说:“我觉得,当务之急,是要派人打探清楚,官府采取什么方式。这个很重要,关系到下一步如何采取行动。你说呢?” 甄龙问:“我看可以。但目前这个恐怕还是保密阶段,想要打探清楚,并非易事。派谁去合适呢?” 王翽转向踵州几个商人孟超、曲波、钱寨、陶营,问:“你们几个就在踵州经商,有没有与沈大人熟识的?” 四人都摇了摇头。王翽见此,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做啥子生意哟,连父母官都不熟,恐怕做点生意,也只能是小打小闹罢了。” 孟超、曲波说:“我们知道王掌柜本事大,与官员打得火热,不如你去帮我们去打听。” 钱寨、陶营也附和说:“就是啊,王总威武!” 甄龙说:“只有王总出马,这事才搞得定。” 王翽从其言。 众位商人走后,王翽这才想起,他从甘肃回来,结拜老弟陈雷给四川巡抚缪彝写了一封信,让他捎给缪彝,还没有来得及送过去。 如今正好把信捎去,请缪彝给踵州知府写封信,打个招呼,让其关照,这不就行了吗? 王翽想到此,一拍脑袋,当即出发去蓉州找缪彝。 谁知缪彝到京城述职半年,王翽等不到那么久,就又折回来了。 数日后,工部公文加急到踵州衙内:“朝廷拨款五百万两银子,加固龙江沿岸防洪堤坝,让踵州知府全权主持。” 沈南正在喝茶。 此时,走进一个人来。沈南一看,原来是师爷姚耀。 师爷虽无显赫的官品,但是能量颇大。 或出谋划策,参与机要;或起草文告,代拟奏疏;或处理案卷,代行批复;或奉命出使,联络官场。 为啥聘用师爷? 官员集军政大权于一身,事务繁杂,无暇四顾,自己也懒于料理,于是只得招纳一些文人为之出谋划策,帮办文墨和军政事务,从而结成党羽。 师爷和官员之间是宾主关系,而不是上下级隶属关系。 师爷在官员家中,俨然以宾师自处。即以朋友与家庭教师的身份出现。 不舍则去,比较自由。 官员对师爷相当尊重。沈南虽官居知府,可是对师爷姚耀以礼相待,每天吃饭时都与之同桌而食。 因为师爷作用不可小视。 某日,沈南率兵进攻打山贼,屡次大败。于是,沈南自起奏章,认为自己屡战屡败,昏庸无能,请求处罚。 沈南思量自己难逃罢官的厄运。 姚耀见到沈南自拟奏章草稿后,立即提笔将“屡战屡败”改为了“屡败屡战”。 结果,这份奏章送上去后,沈南不仅没有被罢官,反而受到奖赏。皇帝认为沈南屡败屡战,甚是忠诚勇敢。 此时,姚耀拿着工部公文,进见沈南,问如何处理? 知府沈南正要开口,守门说圣旨到了,忙出门跪迎。 第65章 腐败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原来,因上次救济灾民有功,沈南被调任蓉州知府,接替符绾之职,原任符绾调到京城另有重用。 虽说蓉州知府与踵州知府,是一样大的官职,看起来是平调。 但蓉州毕竟是省会城市,是膏腴之地,辖区人口比踵州大多了,财力也雄厚得多,这实际上是上升了。 这日,刚好是八月初。姚耀建议:“沈大人,您应该早点到蓉州赴任,尽量赶在中秋节前。” 之所以这么说,理由很简单,中秋节可以得到“节敬”。 朝廷吏制昏暗,官场腐败,红包、回扣、孝敬等贿赂,冬天有炭敬、夏天有“冰敬”、一年中每个节日都有下级对上级的“孝敬”。 这些,已成为朝廷官场公开秘密,而且相当普遍。只要没人告状,朝廷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让那些官员们明目张胆地捞取好处。 朝廷官场就像一个乌烟瘴气的贿赂市场,每日都有权钱交易、权色交易等大量交易。 对于许多应该办和不应该办的事情,虽然明明可以办的,但非贿赂不得办理,不应该办的就更别提了。 或明码实价、公开竞投;或偷偷摸摸、暗地成交。 其实,“节敬”就是一种披着馈赠外衣的贿赂。尽管含蓄儒雅,但自然掩盖不了“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的本质。 俗话说:“人走茶凉。”得知知府沈南即将至蓉州赴任,那些踵州“节敬”者耍滑头,自然减少许多。 当然也并不是没有,比如赵虎,听说沈南要调走了,“节敬”时。原来要送五十两银子,现在却只是送了十两。 沈南以前帮了赵虎那么多忙,给他擦了那么多屁股,赵虎在这个时候却舍不得多送的。 这比起蓉州来说,那就差个十万八千里,莫说蓉州比踵州富裕,“节敬”份量足,就是巴结沈南的人。 因为想着沈南即将上任,以后少不了求他帮衬,如此人与事,蓉州比踵州也多得多。 沈南低头沉思,一会儿,抬起头来,对姚耀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何尝不想早点赴任,但想来想去,银钱总有用完的那一天,但朋友交情,却是永远的,那是用不完的。倘若得罪,那就不划算。” 他是这样想的,他不是蓉州第一任知府,在他之前还有前任。别人在蓉州知府衙门当了那么久的官,就指望着那点“节敬”银子。 虽然可以名正言顺地抢在节日前去赴任,可是无形之中就与前任结下积怨。 也许暂时可以相安无事,但世事难料,隐藏着巨大的不稳定因素,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发着,说不定日后会过前任那一关。 江湖上有一句话:“你做前,我做后;你吃肉,我喝汤。”得了好处绝不能独吞,为人处世不能吃干抹净,什么都不留给别人。 人家前任知府虽然调走了,但还在官场里,送一个“节敬”,又算得了什么,来日方长嘛,赚取对方一个人情,对方自然会感激不尽。 前任即使不在官场,被处分革职等,人也要在官场里留下一个好名声。 如此看来,沈南深谙为官做人之道。 但沈南还有一个烦心事,自己在踵州知府任上亏空了六万两银子。 如果不填上这个窟窿,就这样走了。 要是后任装怪,向上面告发,朝廷追究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怎么办呢?沈南想到一个人来,他想找这个人借。 这天,甄龙从商盟回来,正在会馆里,逍遥椅子上坐着,闭目养神,喝茶歇息。 只见鲁洢急冲冲地赶来,上气不接下气,胸脯一起一伏,嘴巴里喘着气。 鲁洢说:“甄总,甄总,知府沈南托师爷姚耀,给您捎了一个口信。” 甄龙吃了一惊,问:“什么口信?” 想起过去在走投无路之际,敲诈了沈南一千两银子为生意本金。现在手头宽裕了一些,也没有来得及感谢。难道是沈南主动来要回吗?甄龙心里七上八下。 鲁洢说:“沈大人向咱们借六万两银子!” 甄龙问:“是六万两吗?”他一听,有一些纳闷,这六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远远超过了一千两。 正在沉吟的时候,鲁洢又说:“听说沈大人要调走了!” 甄龙说:“我知道,听王翽说起过。沈南这次是调到蓉州去任职。” 说罢,喝了一口茶,摸了摸下巴的胡须,接着说,“我想,何不趁此结识一下,对将来发展是有好处的。有的人想攀这门高枝,还攀不上呢!” 鲁洢说:“听甄总的意思,是想把这六万两银子借给他,是吧?”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以为甄龙会拒绝,没想到甄龙却爽快地答应了。 甄龙说:“当然。” 鲁洢有些担心,说:“那借出去的银子,恐怕不好收回。反正沈大人要调走了,对我们影响又不大,干脆敷衍几句,打发过去,不就得了?” 甄龙说:“话不能这么讲,人也不能这么做。” 他愣愣地看了鲁洢一眼,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想,借给沈南的银子,是不会吃亏的。他对沈南是了解的,沈南比起其他官员来说,还算是正直的。 过去敲诈沈南以后,沈南也没有报复。甄龙想,现在要不是沈南急用,肯定也不会主动找来借。 甄龙还没有来得及说其他话,又听见鲁洢讲:“沈大人为啥借钱,听师爷姚耀说,他在任上亏空了六万两银子,怕给后任留下把柄,不利于将来仕途发展,这才急着找人借钱来填补这个亏空。” 听鲁洢讲了以后,甄龙急公好义,见不得别人有危难,果断地一拍桌子,决定冒一次险,说:“你快去取六万两银子,给沈大人府上送去,越快越好!” 这一拍,似乎做出一个重大决定,着实把鲁洢吓了一跳。 鲁洢办事从来都是小心谨慎的,这也是甄龙把鲁洢留在身边的原因,说:“甄总,您是不是再仔细考虑、考虑?” 在传统观念里,钱没有好形象。“有钱能使鬼推磨”“君子不言利”等均是对金钱的鞭挞,似乎金钱自诞生之日起,就沾满了血污与铜臭。 因此,高尚的人不屑于谈钱,要谈黄金白银金钱,就掉了身份,违背了节义。 目前,不少人在做某些事情说报酬时,还是羞羞答答,“报酬好说,事情办好了,什么都好说。” 总是把钱作为办成某件事情的附属物,挣钱不是目的。 然而,在甄龙眼里,无论干什么事情,都是为了挣钱,不挣钱的事干它干吗?金钱既非万能,又非万恶,看谁来用它,为谁服务了。 甄龙手一挥,叫赶紧办:“不用考虑了,你去办吧!帮别人急难时,就是帮自己,记住我这句话吧!” “是。”鲁洢答应了一声,只好转身去办了。没有多久,给沈南送完钱的鲁洢回来了,只见他脚步轻快,面带笑容,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甄龙一看,知道一定有好事,他叫鲁洢喝口茶,坐下,慢慢说来听听。 原来,当鲁洢把银子送到沈南手里时,沈南被甄龙之爽快所感动,当即告诉鲁洢带个话,让甄总到蓉州开个钱庄,将来蓉州府的粮饷都要经过甄总钱庄兑换到省府。 当晚,只听得门厅喊:“沈大人到!” 这一喊,非同小可,大大出乎甄龙意料之外。 人家沈南是一个朝廷命官,四品在地方大员,掌一府之政令,总领各属县,宣布政令、治理百姓、审决讼案、稽察奸宄、考核属吏、征收赋税等。 而甄龙仅是一个小商人。沈南亲自到家里来,那真是高看一眼。 甄龙赶紧整理衣服,出来迎接。刚要行大礼,早被沈南一把抓住,沈南说:“甄兄,不可!” 知府沈南与商人甄龙称兄道弟,让甄龙感动不已。 甄龙急忙请沈南入后堂就坐。叫仆人摆下酒宴,上好肉酒菜品,然后屏退左右,与沈南把酒言欢,俨然一对多年的老朋友。 甄龙席上敬酒,左一句沈大人,右一句沈大人,叫得沈南心花怒放。 他说:“沈大人,不计较前嫌,令甄某感动。还瞧得起我,给我脸面,屈尊至寒舍,让我荣幸之至。” 沈南回敬,对甄龙相视一笑,说:“不必叫我大人,就叫我老弟。过去的事,我也理解你的难处,就别提了,就让它过去吧!” 其实,沈南对甄龙借六万两银子,的确不抱什么希望。 那时,十两银子够一个普通大家庭一个月生活费。按这个标准计算,六万两银子够生活五百年用度。对于这么多银子,沈南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师爷姚耀随便捎个信。 谁知甄龙这么够义气,不但立即答应而且送到府上,很快解了沈南燃眉之急,免除后顾之忧。这份豪爽义气,不是一般商人所能做得到的。 沈南决心交甄龙这个朋友。 两人越谈越高兴,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酒酣耳热之际,沈南悄悄地说:“老兄,以后就到蓉州开一家钱庄分店。蓉州府上公家银两,都经过你的钱庄来保管与兑付。如何?” 甄龙感动万分,赶紧酌满酒杯,连忙起身再次向沈南敬酒,说:“如此求之不得!顺祝老弟上任一切顺利,马到成功!” 次日,甄龙就动身去了蓉州,筹备蓉州钱庄事宜。 在宽窄巷子口繁华地段,租用了三间铺子作为钱庄营业场所,聘请懂行的人为伙计,任用张嵎为蓉州钱庄掌柜。 银钱业,旧称票号、钱店、钱庄、银号等等,供奉财神赵公明最为普遍。甄龙在蓉州钱庄建有会馆。 会馆内有神坛一座,坛口设一大钟,钟上铭文是“玄坛祖师案前永远供”字样。这里的玄坛祖师即是财神赵公明。 碑记中说:“以奉神明,立商约,联乡谊、助游燕也。每至春秋假日,祀神饮福。”从中看出,“正乙”也是取自赵公明“正乙龙虎玄坛如意真君赵公元师”之神号。 在神明面前,一方面求其佑助发财,另一方面,订立商约又有一种神秘可靠感。饮酒娱乐、联系乡谊,有其特定含义。 开业钱庄迎财神,向简单的纸印神像膜拜,仪式非常隆重。这是钱庄开业前的一个大礼节。 各位看官,禁不住要问,像蓉州钱庄掌柜如此重要角色,甄龙手下有那么多人才,都可以担当此任,为何独聘张嵎呢? 原来,张嵎不仅会武功,而且心地善良。 张嵎父母相继而亡,本身很贫困,但对亡父亡母,衣衾棺椁,舍得花费银子办葬礼。还修建了一所大坟,除了石羊石虎外,其他啥都是齐的。 有人劝说:“张先生,死人都掩埋在地里,活人还要活下去的,不全用在葬死人身上,也得留点银子让你糊口吧!” 张嵎反驳说:“我的日子长着呢!父母在世时,有好衣服穿,爹娘舍不得穿;有好吃的,爹娘舍不得吃,他们都留与我吃穿。” 众人附和。 张嵎又说:“现在想来,我很懊悔,没有执拗着让父母享受。既然没有把父母生前侍候周到,那么如今父母已经死了,衣衾殡葬,那就不能再节省。” 又有人笑道:“你这砍脑壳的,还犟嘴!把你的家产弄到穷时,坟上树木,还可砍来,够几日烧。这块地,把骨头掘起了,有几两银子卖得?” 张嵎闻言,摇了摇头,坚持自己做法。 这样,张嵎赢得了孝顺与善良的名声,所以在左邻右舍有一定威望。正因为如此,身边存不了多少银子。 遇着有人遭丧办事,但又贫穷潦倒,张嵎舍得把银子借与他们使用;有人想远出贩运经商经营,但又没有银子作本钱,张嵎也是如此慷慨地将银子借出。 张嵎有几间破房子。 有一户人家,男人因病死了,无钱安葬,将空里唯一间房屋卖了,才得殡葬之费,一家其他老小没处存身,张嵎见其可怜,就免费出借一间与他们住。 有一个贫穷老人,年纪约七旬,老来无子,孤身终老,张嵎就接来供养。 有一个妇女,丈夫死后,守寡廿余年。一个人将儿子抚养长大,却养了一个“白眼狼”,对母亲不孝顺,并不顾及,张嵎就那妇女接来养了。 弄得几间房子不成样,众人都说张嵎家成了福利院。 后来,张嵎投奔甄龙。 闻得张嵎是一个老实人,对父母孝顺,对人善良。既然是一个孝子与善良的人,那么必然是忠心耿耿之人,甄龙遂给予其重用。 甄龙把钱庄势力顺利发展到了蓉州,于是就聘请张嵎为蓉州钱庄掌柜。 等到钱庄开业之时,沈南走马上任。 沈南一句话,蓉州及所属辖区州县,所有饷银,都要通过蓉州钱庄兑换,才算得了数,否则就不认可。 因此,粮食购办民转运、团练经费与军火经费、辖区内苛捐杂税等各方面的钱,像雪片似的纷纷飘进甄龙钱庄。 沈南走后不久数日,穆睦接任踵州知府。 且说赵虎嫌弃“聚财阁”会馆不够宽敞与气派,决定拿出银子,准备扩充与开辟新建或者改扩建会馆。 赵虎认为,会馆是与官府交涉事务、与商人洽谈的场所,不得不建好上档次。 在赵虎骨子里,想以会馆为纽带,成为地缘性的一个组织,带有强烈地缘色彩,却不带血缘与宗族色彩,最终所维护的是赵氏商团的利益。 想供奉朱熹,虽然赵虎没有多少文化,但觉得读书才管用。 赵虎要在会馆旁边辟建“朱子堂”,上奉朱熹所制定的《家礼》作为维护他管理的思想武器,运用到维护会馆内部的封建秩序上来。 赵虎问虞瑁:“建在哪儿呢?” 虞瑁说:“河坝街八角亭旁边,地势较为开阔,而且风水较好,可以建到那里,你觉得呢?” 赵虎听从虞瑁建议,说:“我看可以。”就带着虞瑁与赵豹到实在勘察。 赵豹指着那片地说道:“这个空地面积有点小。” 虞瑁说:“就是。干脆把周围那四座房子,也一起买下来,拆了一起建。” 赵虎表示同意,说:“可以。二掌柜你来办这事。” 按照赵虎意思,虞瑁与对方讨价还价,最后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下了那块闲置空地,又花了三百两银子,买下了四栋闲置民房。 等把建筑材料购来堆起,还未开工拆建时,赵虎建会馆的消息,就传到了以王翽、甄龙为首的联盟商人耳朵里。 王翽、甄龙急忙召集这群商人商议对策。王翽说:“赵虎这个人太嚣张,原先本来就有会馆,还要扩建,扩成哪样?他又不是啥人物?不能就这样让他为所欲为。让我们简直看不惯。” 众人齐声赞同。 甄龙问:“既然都同意,怎么阻止呢?有没有好的办法?” 毕牾提议:“我们不出面,背后花点银子,到街上雇闲杂人去捣乱,让赵虎修不成。” 耿岘说:“雇佣闲杂人员,好是好,但如果到时候闹出大事来,就难以把握与控制。与其这样,不如把我们家丁组织起来,真刀真枪与赵虎干,怕啥呢?明人不做暗事。” 范明说:“真刀真枪干,是武斗与火拼,更容易出事,甚至闹出人命。还是选择智取文斗为好。” 王翽感到有点兴趣,说:“范掌柜说的这个主意甚好。那怎么文斗?” 甄龙说:“说起文斗,说白了就是打官司。先给踵州知府衙门写诉状,说清楚阻止赵虎建会馆原因,让官府出面制止。” 众人都同意甄龙的建议。 第66章 胁持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毕牾突然问道:“那写啥原因呢?” 众人又陷入沉思。 王翽说:“我想了一下,要找原因,就找‘阻断儒学龙脉’的原因,这可是建房大忌。保证知府肯定会采纳,到时候用不着我们出面,就能够让赵虎不得逞。” 甄龙一时也把握不准,说:“这个原因有点牵强附会。” 王翽说:“管他呢,先就这个吧。其他原因可不好找。” 众人同意。就这样,孟平执笔,商盟一纸诉状告到了踵州知府衙门。 孟平冥思苦想,在告状书上写道: “商人赵虎买空地与旧房,于八角亭附近区域拆建会馆。那区域本是儒学风水来龙入首之地,历来不得挖掘建造。过去有人想在那里建寺观神祠,都曾经被知府衙门制止过。现在赵虎建会馆比创建神祠情节更为严重。其所创建,若无碍学宫,是否禁止自有宪裁,我等并不过问。只是赵虎欲建之地,在圣庙来龙要脉,更张旧制,掘挖毁伤,圣寝不安,士林大害,故此公禀,叩求示禁。” 知府穆睦接到状纸,就问幕僚姚耀:“怎么办?” 姚耀说:“穆大人,您有所不知,这赵虎为人霸道,其他商人与他不合,就成立了商盟,为首的是王翽与甄龙,要与赵虎斗争到底。若要公道处理,不偏向哪边,先把王翽与甄龙叫来问清情况,只从状纸上难以分清。” 穆睦从其言。派人把王翽与甄龙叫到衙门问话。 随即王、甄二人到来,同时还把写状纸的孟平,也一齐带上。见知府礼毕。穆睦直接问是怎么回事? 孟平复述了状纸上的内容。 王翽补充说:“踵州工贾云集,或以手艺谋生,或以货物售卖,或以银钱开设铺面,种种不一,皆属有本钱做买卖。” 穆睦对王翽说:“你到底想说啥?” 王翽说:“大人,赵虎空手套白狼,靠的是坑蒙拐骗。” 穆睦不相信地问:“是吗?” 王翽说:“是啊!赵虎拐州银,动用以万计,案积如山,无从着追,就盘剥盈余而捐纳职衔。请求知府大人明察,并判赵虎立即停止建会馆之所。” 穆睦听完孟、王二人讲述后,似乎并不相信他们说的,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抽空到实在踏勘一下,不能听你们一面之词。” 随后,停顿了一会,穆睦说:“至于说赵虎坑蒙拐骗,有没有证据呢?若凭空猜想,无凭无据,可能就会冤枉人,打官司讲的都是要证据说话。” 王翽想:若知府实在勘察,学宫圣庙有损龙脉风水之说,可能站不着脚跟,就难以获胜。 于是提出不必踏勘察就可从“士贵于商”的角度,权衡利弊得失,立即判决禁建会馆。 便说:“赵虎随地可建会馆,而学宫终古难移。若无会馆,也无损于踵州贸易;倘添会馆,其所益于商贸无几,而踵州则遭殃。思念会馆之尊难同圣庙,工贾之贵较逊士林,伏念不勘而禁,于理更彰显明决。” 甄龙说:“赵虎挥洒纵志,任情儿戏,实在太猖狂。他建会馆,明明不行,非要建,这不是与知府为难吗?若不决禁,只恐怕大人到现场勘察后就恃横兴工,我等势死向阻,必滋巨祸。” 看穆睦态度不对劲,甄龙就用带点要挟威胁口气说道,并且还把知府扯进来,与他们站在同一条线上。 穆睦没有再说什么,他让孟、王、甄三人先回去,一直坚持要到现场勘察后再判。 等三人走后,姚耀说:“大人回决得好。” 穆睦说:“看样子,王翽等人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是夜,穆睦正在书房,批阅文稿。忽然进来一人,穆睦一看,却是门丁。 门丁是负责官署和官宅门房即传达室的仆人。 又叫司阍、门上、门口、门政、门公、门二爷、阁人、阍者、收发、传达。 谚云:“宰相门前七品官”,“大人好见,小鬼难挡”。门丁就是掌握着官衙、官宅门权的“七品官”和“小鬼”。 门丁控制大门,管辖内外,传宣长官命令,传递进出公文、接待来访宾客、稽查家人出人等。 介于主客之间,常作梗阻挠,使其有话难通,有事难办,因而实际掌握了官场许多事能否办成的“实权”。 倚势弄权、贪婪营私,或索要门包,刁难来客,或勾通司印,伺机舞弊,或于内外之间作梗,延滞往来行文,甚至蒙骗长官,无所不为。 既是官员之心腹、耳目,又是官衙、官宅的咽喉。 因此,官衙里里外外,都要买门丁的账。 外官来拜,要递门包。不然,不给传话。或者回答一声“不见”“不在”,就打发走了。 店铺来送东西,来收账领钱,先要孝敬门丁。不然不让进,或称“明天来”“后天来……” 别处来送礼,先要送礼给门丁。不然礼物拿不进去。 王翽买通了门丁。 门丁便向穆睦报告,说:“晚上有一个人求见,自报姓名叫王翽。”随后问:“要不要让他进来?” 穆睦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王翽来干啥呢?是不是来给我送礼了?如果不是,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面卖的啥药?” 想到这里,即叫来见。 王翽穿过几道门厅,最后从天井顺厅门走了进来。拱手作揖,拜见知府穆睦,施礼完毕。 穆睦见王翽两手空空而来,没有带任何礼品,显然有些失望,就冷冷地问:“这么晚了,王掌柜来此,有何事?” 王翽说:“没有其他事,就是想来问问大人对这个案子到底怎么判?” 穆睦坐在精巧玲珑的鹅颈扶手的长椅上,抚摸着椅子上精美的雕花,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态度傲慢而轻蔑地说:“怎么判?在事实没有搞清楚前,我判不了啊!” 王翽有些得意地冷笑,直视穆睦,眼里咄咄逼人,说:“嘿嘿,判不了,是吧!大人您听说过闵芳吧,她是迎春楼的姑娘,她让我给您稍句话,邀请大人您经常到她那儿去玩!” 一听到“迎春楼”的姑娘,尤其说到闵芳这个名字,穆睦心里一惊。原来穆睦在无事之余,常到娱乐场所,玩耍,打发闲暇时光。 瓦肆、戏院、剧场、妓院等这些娱乐场所,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声杂十余里,热闹非凡,使人留连忘返。 闵芳是“迎春楼”的“头牌”妓女,人长得很是精神漂亮。曾倾箧相助过一个秀才,叫廖庚,参加科举考试。 廖庚感激异常,发誓日后如得官,必娶闵芳为妻。 闵芳虽沦落为娼,却是痴心女子,见廖庚对自己如此相爱,也就信以为真。 从此以后,除了必要应酬之外,一般不接待客人。 后来廖庚果然高中,官授秀县知县。 闵芳以为自己真的可以跳出火坑了,自然是欢喜不尽。她哪里知道廖庚此时却另有想法。 原来,廖庚家中早有妻室,又嫌闵芳本为娼妓,与之狎玩尚可,娶之为妻,恐怕有辱声名。 想到此,廖庚乃心生毒计。 一日夜晚,廖庚与闵芳共饮,趁闵芳酒醉之际,在回来的路上,廖庚一把将闵芳推入河水之中。 闵芳在水中拼命挣扎,手伸向水面,向廖庚求救。廖庚却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见闵芳被溺死。 廖庚自以为,此事,干净利落,便归家,携带家眷,到秀县赴任。哪里想到闵芳的阴魂,却在此时来复仇。 某日,廖庚同家人闲坐,有人揭帘而入者,廖庚熟视,乃闵芳也。 闵芳责之,说:“我罄囊助你,你不以为恩,反以私计,害我性命。你之不仁可知。我要报仇。” 廖庚叱说:“你是何妖鬼,敢至此嗫嚅也!”引剑击之,俄而不见。冷风触人面甚急,举家大惊。 数日之后,报有劫盗。廖庚乘舟警捕,行半日,廖庚见水下有一女鬼,定眼视之,却是闵芳。 廖庚说:“你又来了!” 忽然,有一只手,伸出水面,至舟中,挽廖庚入水,举舟皆见。 那些随从,即沉水拯之,不获。 次日方得廖庚之尸。只见廖庚之面与耳,皆有伤处。 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穆睦经常找闵芳玩耍,一般人是无从知晓的,保密工作做得那么好,还是被王翽探听到了。 穆睦想:“王翽说这话,言下之意,就是在威胁,案子判决如果不倾向于他们,就是要告我的状嘛!按照律例,官员玩弄妓女是会受到处分的,严重点的会被革职。” 想到这里,穆睦吓出了一身冷汗,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很气愤地说:“我问你,你说这话啥意思?” 王翽冷冷地说:“啥意思?难道你不明白吗?我不把话说明了。大人您是聪明人,如果不聪明,怎么可能位居知府之位?您现在一听心里就会明白我说的啥意思!” 自从联盟商议提起诉讼之时,王翽就派副主管姚绵跟踪穆睦。 这个姚绵,是“王氏钱庄”掌柜朱眰推荐的,是朱眰的外侄,为人相当精灵,拥有非凡的外场社交能力,善于应酬。 某日,朱眰带姚绵来见王翽。 王翽上下打量了一下姚绵。 只见是一个年轻后生,长得高大白净,极其体面。那张脸生得很清秀,且略带脂粉气质,进而又听姚绵说话,奶声奶气的,感觉脂粉气质更浓。 见了之后,王翽非常高兴。 为啥呢?因为王翽觉得这样的人,保证在应酬场合受欢迎。 王翽对姚绵外表满意,接着就问了一些情况,姚绵对答如流。 在对话中,王翽得知姚绵原来在一家布店当了两年学徒,打算盘打得还可以。 当场出了几道题,王翽让姚绵算出来。 只见姚绵并不怯场合,顺手拿起算盘就打了起来。五指翻飞,将珠子拔得清脆流利。 王翽一看这架式,就是拔弄算盘的好手。 不一会儿,姚绵报了结果,王翽一听,果然全部算对,又快又准。 王翽在心里已经暗自聘请姚绵为王氏商团主管,但并不松口答应,还要继续考察姚绵的外交能力。 正在这时,碰巧有家丁来报,说是甘肃邹舸来访,到了踵州,并不急着来见王翽,而是去了踵州有名的妓院“迎春楼”找乐子。 于是,王翽就问姚绵对踵州熟悉吗? 姚绵摸不透王翽问这个的意图,就回答得模棱两可,方便下一步进退,便说:“算是熟悉吧!” 王翽说:“那好,烦你跑一趟‘迎春楼’。看看甘肃朋友玩得开心不?回来告诉我。” 姚绵正要走,王翽叫他等一下,又说:“你去了以后,干净利索,别让他知道有人在打听他。” 姚绵说:“我明白。”说完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朱眰非常担心,说:“不妥,不妥,王总,他一个小后生,去那个地方不太合适吧?” 王翽说:“朱掌柜,别担心!我看他那个样子,对‘迎春楼’应该不陌生。” 朱眰说:“他身上没有带什么钱,就算找到了那里,门卫也不可能让他进去。” 王翽说:“不管他,这就要看他本事了。” 接着,王翽与朱眰又谈了一下别的事情。 正聊着,不到一个时辰,姚绵就回来报告了:“邹老爷,正在与姑娘吃酒,看样子兴致很高,我还去把他的账也结了。” 这一下子把王翽的兴致挑起来了,接连问了三个问题:“啊,怎么把他账也结了呢?我不是说让你别让他知晓吗?你又是哪里来的钱?” 姚绵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说:“不瞒王掌柜,我在那里有一个相好,叫吴姣,是‘迎春楼’的老鸨。我给吴姣说,把邹老爷消费房间账结了。如果邹老爷问起来,就说是王掌柜结的。这么做不得碍事吧?” 王翽直夸姚绵,说:“办得好,会办事,也会说话,替我考虑得周到。”弄得姚绵的脸羞得更红了。 于是,王翽正式聘姚绵为王氏商团副主管。 是晚,王翽置办酒宴,一是给邹舸接风洗尘;二是祝贺姚绵到任。 席间,王翽给邹舸细说姚绵悄然至“迎春楼”打听其情况,姚绵又给其结账之事。令邹舸感叹万千,同时又感激不尽。 这天,王翽叫姚绵跟踪,查看知府行踪。 姚绵啥事不干,就专门盯着穆睦一举一动。从穆睦上班到下班,下班后到哪里去玩,与啥人接触,都掌握着一清二楚。 随时向王翽报告穆睦行踪,姚绵说:“穆睦是一个外地官员,到踵州任职,没有带家眷,晚上寂寞,常到‘迎春楼’,找一个叫闵芳姑娘玩。” 听到这个消息时,王翽喜出望外。 俗话说:“无事去衙门,脱落四两肉”。穆睦的把柄一旦被王翽掌握,使得王翽就有了到知府衙门,找穆睦摊牌的底气。 要知道,衙门这个地方,一般是使人望而生畏的,平时也没人敢随便进去,但王翽丝毫不害怕。 穆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翽鼻子吼道:“滚!滚!快滚出去!” 姚耀就在隔壁随时听候知府召唤,当听到穆睦吼声,推门进来,双手一摊,呼唤王翽赶紧离开。 王翽边走边说:“哼哼……走着瞧。” 等王翽走后,穆睦想了一晚上。 他想,这个案子到底该怎么判呢?难道就让王翽牵着我的鼻子走吗?不行,无论如何,我还是得先弄个水落石出,再视情况断案不迟。 同一桩案件,若案情稍有不明朗,就有可能有多种判法,即所谓“官判赴路”。 次日,穆睦带姚耀到现场,并通知赵虎也到场。赵虎不是一人来的,而虞瑁、赵豹、段熙也跟着来了。 穆睦见面就问:“原先就有会馆,你为何要扩建?” 赵虎苦着脸:“因为苦于场所狭窄,拟建会馆为谈生意之所,完全是安分守律之建,并无违规操作。” 穆睦又问:“有人告你阻断龙脉,你怎么解释?” 赵虎指着远方文庙说:“我所买的地,除了空地外,还有四栋民房,并非独创,不过以房改造,何有伤龙脉之说?而且地居文庙之东,还隔数层街巷,相离甚远。” 虞瑁说:“八角亭周边民房如鳞,都高出文庙数尺,从未有妨碍之说。何况会馆建在平地,低于文庙之下,怎么会压龙脉、损风水呢?” 赵豹在一边旁敲侧击,不甘示弱,说:“这纯粹是告状的人心理不平衡,或者是挟索未达到目的而瞎告的……” 姚耀打断了赵豹的话,直截了当地说:“不必瞎猜。至于让不让你建会馆?将会择期开堂审理,到时通知尔等参加,知府大人自有判决。” 临走时,穆睦说:“在我没有下达判决之前,别动工兴建。” 勘查期间,至始至终,穆睦似乎一直在思考什么问题。说毕,就默默带着姚耀回到了知府衙门。 是夜,赵虎至衙门,给穆睦送了黄金一百两,让其多关照。 穆睦左右为难,收下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收了就必须得倾向于赵虎那边,判决让其建会馆,但王翽那儿如何交待,王翽势必会告状至京城,监察机构要来调查,他的乌纱帽也戴不稳。 不收吧,那可是一百两黄金,那么多钱,是他一年的薪资,他又舍不得。 翻来覆去,想了一夜,却没有睡好觉。穆睦经受不住眼前黄金的诱惑,最后还是把那一百两黄金收下了。 王翽得知穆睦去了勘察现场,他断定赵虎必然也会采取行动,无外乎就是送黄金白银贿赂,或者像他那样抓住穆睦的把柄。即与甄龙商议怎么办? 甄龙说:“一个字:拖!” 王翽问:“怎么拖?” 甄龙说:“用钱贿赂穆睦手下,让其拖着不忙升堂审理,拖个一年半载,看他赵虎为之奈何?” 次日晚上,王翽安排姚绵,送姚耀白银五十两,暗中嘱咐一拖再拖、能多长就拖多长,不投讯。 赵虎见知府一直未有审理音讯,以为穆睦得了黄金算是默认。不等候宪讯,开始聚众鸠工,组织数百人强行建盖。 破土时,挖出了几处古墓,赵虎顿感不吉利。开工不到几天,一位分铺掌柜突然得病逝。紧接着又先后发生了几起工伤事故。 不少人惊呼,说赵虎犯了阴鬼煞;不把那些阴鬼之墓穴,修理整齐或搬迁出去,这个厂是不会安稳的。 赵虎大骇,在风水先生的指点下,在古墓上盖了一座“压鬼挡煞楼”和一座“阴鬼棺材屋”。 又怕阴风无孔不入地骚扰,又在棺材屋旁盖了一座小楼,设置了大太小小的菩萨,好以正压邪,大振厂威。 这一工程,虽花去了数百两银子,却换来了赵虎心理上的平衡。 第67章 清官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王翽得知赵虎强行开工,又召集商人们商议对策:“怎么办?” 商人侯铮说:“还是耿掌柜说得好,叫闲杂人等去干扰,让赵虎开工不成。” 苗俊问:“那叫谁呢?” 萧强提出办法,说:“我觉得,就喊乞丐头目苗鹤,外号叫‘鹤疯子’的,我看这个人挺机灵的。给点银子,让他去找人闹事。” 甄龙用眼光扫视了王翽一眼,缓缓地说道:“萧掌柜说的这个办法,挺好的。” 王翽说:“叫乞丐去捣乱,是一个好办法,但只是权宜之计。还是要给知府施压,作为官府一级正儿作经判决下来,这才是彻底打消赵虎计划的最好办法。” 甄龙对萧强说:“找乞丐,萧掌柜去落实,行吗?”随后又转向王翽说,“给知府施压,我自有办法。” 甄龙在赵虎府中有一个眼线叫骆实。虽然骆实贵为赵氏商团的股东,但很是看不惯赵虎为人处事。 骆实并不声张,隐藏很深,故意得到赵虎信任。赵虎时常把骆实带在身边,委任骆实一些重要事情。 当甄龙委托鲁道找到骆实,让骆实探听赵虎动静虚实,并许以白银回报。骆实答应了下来,但谢绝了回报。骆实对鲁道说:“我是真心实意地帮你,就不计报酬,否则就不帮。” 这天,骆实告诉鲁道:“赵虎为了打赢这场官司,给穆睦送了一百两黄金。” 鲁道就回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甄龙。甄龙想,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是时候去找一找穆睦。 甄龙说。“大人,在您未判决之前,赵虎胆大妄为,居然藐视不遵,强行竖立正房立柱,大举动工兴建会馆。请大人示期迅禁。” 穆睦懒散地说。“哦,是吗?我怎么不清楚呢?” 甄龙带着一点嘲讽口气。“大人深居衙门,深入浅出,舒舒服服的,怎么可能知晓外面事?我现在来报告,就知道了吧!” 姚耀在一旁插嘴。“怎么跟大人说话呢?” 对穆睦说。“哼!大人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单独和您聊几句,行吗?”甄龙根本没有理会,瞧了一眼姚耀, 穆睦示意姚耀退下。 等姚耀走后,甄龙附在穆睦耳边悄悄地说。“我听说您收了赵虎黄金一百两,有这个事吧?” 穆睦说:“你……你威胁我!” 正欲发怒,还未及发出来,就有一名衙门差役,慌慌张张进来,向穆睦报告:“乞丐们与赵虎家丁打了起来,打得很厉害,双方发生了械斗,有可能伤亡到人。” 穆睦说:“立即传令,叫焦卫带兵丁前去制止。” 甄龙见目的已经达到,也就告辞了。穆睦心情极为复杂,并没有理会甄龙。 原来,萧强找了苗鹤,说明了来意。 苗鹤满口答应了下来。纠集一帮乞丐,老老少少,穿着破破烂烂,一大帮人,一起来到赵虎建馆现场。 众乞丐到后,就直接坐在材料上,就像蚂蚁爬在上面,黑压压一大群。使得施工无法进行。 赵虎闻讯,指派周醍、史醐带着一帮家丁,拿着刀剑等武器,到现场驱赶乞丐。以为乞丐见到就会跑,谁知乞丐根本不怕,稳如泰山。 周醍令家丁上前去一个一个拉下来,乞丐用手中木棍还击打。 史醐说:“打,给我狠狠地打!” 见此情景,史醐觉得不来点真格的,乞丐们是不会走的。双方就发生了抓扯,场面十分混乱,也失去了控制。 围观的人,赶紧报官府。焦卫带一群兵丁赶来时,双方也没有停止。 焦卫搭弓向梁木上射了一利箭,大吼一声“赶快住手!”,声如洪钟。打群架的人全都愣住了,就停了下来。 焦卫叫兵丁把双方为首的周醍、史醐、苗鹤带回衙门讯问。 穆睦见各怀意见,辗转争执,滋生事端,可能会朝着恶性方向发展,发展到以后就更加难以把控,则令姚耀抓紧启动审理程序。 姚耀觉着拖不下去,只能办照。 过了几日,经署州饬差论止,悬牌示讯。以王翽、甄龙为首的商盟,无一人到场。赵虎、虞瑁、赵豹、段熙却是提前到了。 穆睦以一方不到场为由,没有做出判决,而是叫赵虎等人回去等通知。 事情到了这里,就比较棘手。王翽、甄龙前后两次威胁穆睦,赵虎那边又送了黄金,两边都不能得罪,穆睦处于左右为难这境地。 穆睦问师爷姚耀:“怎么办?” 姚耀出了一个馊主意:“说实话,赵虎所建会馆,并不妨碍踵州儒学。但是,大人又不敢得罪王翽等人,因而迟迟未曾明确讯断。与其如此,不如将此难题踢给上级巡抚,让巡抚决断下来,无论如何,对两边都好交待。” 穆睦突然往脑袋上一拍,说:“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他以为是一个好主意,其实正是因为这个主意,将自己害了。 随即,让姚耀起草官文,向四川巡抚禀详,详述互控来由,禀报其处理经过。在文末提到“仰祈宪台鉴核,俯赐遴委大员来州,会同复勘讯断,俾免执滋事,实为公便。” 时任四川巡抚缪彝,接到穆睦上报,心想:“这个穆睦,是个草包。把矛盾问题难点往上交,以为就没事了吗?这恰恰是有事的,严重暴露了他为政能力太弱了。” 遂以“该州所管辖区域风气败坏,士商桀骜不寻可知,有司之庸懦无能亦可概见。之所以如此,皆因政令不行,难胜知府之任,以溺职例参劾。” 也就是说,穆睦因不胜任职务而被革职。 数日后,让靳宯接任踵州知府。 靳宯长相,天庭饱满,身材凛凛,相貌堂堂。 上车伊始,先不去衙门报到,而是深入所辖各县民间微服私访。 不着官服,穿一套补丁服装,只带着长随葛路一人,没有谁能分得清他是一名官员。 长随是官员的仆人,跟随官员左右,随时侍候官员,属于贱民。 官员出门时,长随要带上内装官员名帖的护书盒,以备官员拜客之用。 到所拜人家,长随便拿出一张名帖递上去。 若官员喜欢吸水烟,长随还得随时带着水烟袋,以供官员烟瘾发作时吸两口。 官员出门在外要换衣,要坐得舒服,所以跟班要背着衣饰等物,拿着坐垫。 官员如由京师出任外地,跟班还要办发红谕,问沿途风俗物产,送书送印等事务,以及同沿途的官府交涉。 他们及其子弟都不得应考出仕,即使有军功,也当不了官。 长随身份低微,但由于身在官场,侍奉做官的老爷,接触的也都是达官责人,手中也有那么不大不小的权,因此,大有油水可捞。 有些长随虽是仆人,家产却抵得上大财主,甚至超过了当官的主人。 所以,长随这项看似下贱的职业,还往往出现世袭,成为长随世家,子承父业,孙承子业,代代相传。 长随紧跟官员,对官员、官衙中事一清二楚。 当官的怕他们辞去之后,或张大其词,以排同类,或点级其事,以谤主人,讹言肆播,捅出娄子,败坏官声,也就乐意让其世袭,养成党羽爪牙。 而一般人要当长随,就要费尽心机,削尖脑袋往里钻。 这日,长随葛路问。“大人为何不先去衙门报到?” 靳宯反问。“知府这个官,大不大?” 葛路答:“当然大。”他很惊奇,不知道老爷为何如此反问。 靳宯说:“作为最高长官,统管踵州政务,治民、进贤、决讼、检奸,任免所属掾史,权力可谓不小。” 葛路说:“为了不乱用权力,所以到下面摸情况。”他脑袋开了窍,突然冒出一句,他为自己说这句话感到自豪。 靳宯说:“是啊,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我现在刚上任,还没人认识我,趁这个机会,就该直接入百姓家,拉家常,聊家事,问政风,询吏习,走到哪家天黑,就到哪家暂住,与百姓无异。这样才能打听得到真实情况。” 带着葛路,靳宯利用一个月时间,走遍了踵州所辖五县,即江城、西山、邻城、银州、龙塘。对各级官吏表现,掌握得一清二楚,甚至了如指掌。 一日,靳宯坐着批公文,有些累了,见葛路站在旁边,伸了一个懒腰,问:“葛路,跟着我跑了这么久,说说看哪个县官口碑最差?” 葛路答:“我作为下人,可以评价官老爷吗? 靳宯说:“当然可以。” 葛路说:“银州县百姓对县令郝琯口碑较差。” 靳宯说:“对官员之优劣,群众最有发言权。你说得对,但只是听说,还得有实证。百姓又提供不出。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以后也许慢慢会发现的。”靳宯说,他心想,得找时间与郝琯好好谈一谈。 基本弄清辖区情况,靳宯这才至知府衙门报到。姚耀迎着汇报,当说到官吏表现时。“别说了,这个我已经知道。”弄得姚耀先是诧异,之后感觉很尴尬。 靳宯召集官吏幕僚训话,宣布“不准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等几条规定。并且惩治了几个囤积粮食、牟取暴利的奸商和横暴乡里的恶霸。 在查明姚耀收受甄龙等人白银而拖延投讯的事实后,靳宯就把姚耀解除了,不让他担任幕僚,而由詹鹗接替。 甄龙、孟超、曲波、钱寨、陶营等踵州富豪劣绅们,又气又恼。 钱寨说:“新来的知府果然厉害,我们得想办法拉拢腐蚀他,不然以后日子不好过。” 曲波问:“怎么办?” 甄龙说:“这不难,我们就以接风为名,联名请他来赴宴,在宴席上适时收买他。我看他会不会来?” 于是,商人们派家丁送去了一张大红请帖。 等到赴宴的一天,原以为靳宯不会来,谁料到靳宯坐着轿子,带上一班人马,鸣锣开道,威风凛凛,居然来了,让甄龙他们高兴得不得了。 到了大门口,靳宯慢腾腾地走下轿,同出来迎接他的甄龙、孟超、曲波、钱寨、陶营等富人权贵们一一客套,施礼,寒暄。 恰好今日逢场,赶集的人很多。 众人便围过来看热闹,连苗鹤带着一帮乞丐也来了。 苗鹤看见这个情景,心里凉了大半截,愤愤地说:“我原以为他是个清官,闹了半天,还是一个同有钱人穿一条裤子的。” 周围群众也是纷纷议论的。 突然,靳宯走上大门外的台阶上,转过身来,对在场所有的人大声地说: “我不是来赴宴的,而是借这个机会来告诉各位,本官不赴私人宴会,不收钱财之礼……谁假公济私、欺压民众和趁救灾机会贪污,严惩不贷。” 靳宯一席话,把企图拉拢他的人,说得目瞪口呆,围在四周的老百姓,却都高兴得欢笑起来。 苗鹤竖起了大拇指,说:“这才是清官应有的风范。” 丐者苗鹤,善泅水。伏于水中,能月余不食,又娇捷不惧死。 有山贼入侵,官府招募勇士,苗鹤应募。知府令苗鹤,打前战。 苗鹤应允。 数泅水入贼巢,得真耗,且时斩倭首以献。 事后,有银牌犒金之赐,俱不受。请归府库。 知府靳宯赐以酒肉,苗鹤则受。 贼平论功,应分得豪宅一套,妻妾美女数人,苗鹤却之。 惟愿乞食,夜则卧庙中,嬉嬉则无忧色。 后来,又有贼人来侵。 靳宯主督平贼之事,又招募数百人,让苗鹤当首领。 苗鹤率众,与贼人决斗。 只见一个贼人,舞双刀而来,苗鹤坐不动。将至,身忽跃起,从贼顶过。以铁棍击贼首,于是诸贼气沮。 苗鹤只显身手,足令众贼丧胆,可见其武功不凡。 余者自为队伍,掩杀过来。持铁棒,击杀贼,甚众,大获全胜。 苗鹤参加数次战斗,屡立战功,被朝廷赏赐四品之官职。 苗鹤仍笑不受。 若赠与酒肉,则欣然受之,谢而去。 苗鹤以乞丐身份,却有侠义杀贼之心,且淡薄名义,果腹之外,别无所求。 且说靳宯在微服私访中发现问题,如官吏不作为、懒惰等,则升堂审理,整肃政风,提振士气,扶正祛邪,大刀阔斧,理顺秩序,励精图治。 惩罚为非之员,处理作歹之官;奖励勤政之人,提拔廉明之吏。因赏罚分明,官场为之而震慑,使贪污受贿者,赶紧收手;使懒政庸务者,不敢放肆。 此举得到了朝廷上下赞誉,皇帝在紫金城亲自召见靳宯。皇帝关切地问起靳宯母亲身体情况,并赏赐给靳宯母亲一件棉袄。 虽说这个棉袄并不值什么钱,放在平常家就是寻常暖冬衣服,但它是皇帝赏赐之物,意义不一样,自然身价倍增。这可让靳宯很是左右为难。 原来,靳宯父亲靳翱娶了二位妻子。正房叫曹莎,稍微贤惠一些,却不曾生育,而喜欢孩子;次妻叫董秀,整天只知吃穿打扮,却不喜欢养孩子。 董秀生下靳宯后,就一直由曹莎抚养。也就是说靳宯既有生母也有养母。 知道皇帝赏赐靳宯一件给母亲穿的棉袄后,董秀与曹莎两人开始争风吃醋。 两人都觉得自己是靳宯母亲,都想来领取皇帝的恩典。 曹莎说:“这件棉袄应该拿给我穿,我把宯儿养大成人,一把屎一泼尿,三更半夜睡不成觉,起来给他喝奶粉,整天提心吊胆,怕他饿了冷了。我的功劳最大。” 董秀当仁不让,说:“宯儿是从我肚子里面出来的,要说母亲身份,我才最有资格。你算老几?” 曹莎说:“你只是把他生了出来,根本就没有操过心,算是啥子母亲?” 董秀说:“我就是他母亲,如果没有我生出来,哪来他现在得的棉袄?” 两人吵来吵去,吵得不可开交。 靳宯既不敢得罪生母,也不敢让养母生气,觉得挺烦心。这几天,寇菲看靳宯唉声叹气的,忙问何故?靳宯一股脑把烦心事和盘托出。 妻子寇菲说:“都是这件棉袄惹的祸,与其这样左右为难,不如把这件棉袄退回去。上书皇帝说明情况,以求得谅解。” 当时,詹鹗外出办事,未归。靳宯就叫府中文牍葛路草拟文稿。 其大意是:“皇帝赏赐棉袄,本是好事,微臣得而喜,莫大荣幸。可是棉袄只有一件,我却有两位母亲,即养母与生母,两人争执不下,为此,在下感到为难,已令人还回皇宫。万望皇赦罪。” 葛路刚拟好疏文,恰在这时,詹鹗从外面回来,看了后直摇头,说:“这恐怕有点不妥,如果将此文呈与皇上,恐怕会让皇帝笑话,有失老爷体面。” 葛路无可奈何耸耸肩,说:“这也是老爷的意思,让我这样写的。” 詹鹗说:“我们当幕僚的,不是让干啥就干啥,而是要多动脑筋,从维护老爷形象出发,为老爷多出主意、想办法,不然要我们来做甚?” 葛路问:“那应该怎样修改呢?” 詹鹗说:“把‘争执不下’改成‘相让不迭’,是不是好些?”詹鹗灵机一动。葛路拍手称赞,一直叫妙,对詹鹗佩服得五体投地。将此文拿给靳宯看,靳宯也称赞詹鹗脑子灵光。 此疏到了皇宫,皇帝一看,笑了,自责地说:“是寡人不对,没有问清靳知府家里情况,擅自主张,只给了一件棉袄,让他为难了。靳宯有两位这么贤德的母亲,也难怪他与众不同,出人头地。” 于是命人把那件棉袄仿制,成了两件一模一样的棉袄,分别赐给生母与养母。 曹莎与董秀知道事情原委后,惭愧不已,从此一改过去秉性,变得相互谦让起来,使家庭越来越和睦。 可是没有过几年,曹莎与董秀先后相继去世,这让靳宯十分悲痛。在整理她们遗物时,发现床底下藏有几锭纹银,对于她们勤俭自守,让靳宯感动万分。 第68章 竞奢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当时踵州,以赵虎、甄龙、王翽、孟超、曲波、钱寨、陶营等富商为代表,崇尚奢丽,讲究排场。 奢靡之风悠远,浪费之习盛行,攀比之气严重。 孟超家养了许多马,这些马都是上等的,成天不干活,都是养着玩。 清晨,数百匹马,从城内疾驰而出。傍晚,自城外而入。奔腾之状,五花灿烂,令路人眼花缭乱。 曲波之妻,喜欢养兰花。每盆兰花,价值都不菲。院落内外,每个房间,甚至连厕所,都摆得见名贵兰花。 赵虎银子多得花不完。 某日,赵虎问虞瑁:“怎么才能在一天之内,把一万两银子花掉呢?” 虞瑁说:“那还不容易,看我的。” 把一万两银子全都买成金箔,运到华云山上,向空中抛洒,乘风扬举。只见山下草木之间,金光闪烁, 为了扭转奢靡局面,倡导朴素,厉行节俭,反对铺张习气,靳宯以身作则,当表率,作标杆。 在日常生活起居上,穿粗布旧衣,吃简单饭菜,坐破烂车辆,骑衰老马匹,乘朴素轿子,住简陋居室。 某日,知府衙门外来了一个妇人与一个孩子,自称是靳宯夫人与孩子。守门者不敢怠慢,赶紧来报,以为知府会高兴。 谁知靳宯说不见,让他们回去。 守门者回至门外,如是给那妇人说。这下惹怒了那妇人,不顾门卫阻拦,领着儿子奋力闯进衙门。 靳宯正在批阅公文,放下手中笔,抬头一看,果然是夫人寇菲与儿子靳锟。问:“你们来做甚?” 寇菲气愤地反问道:“我就不能来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老爷现在当了踵州知府,官越当越大,就把我们忘记了吗?” 随即一把拉过孩子靳锟,说:“儿,快叫爹。” 靳锟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爹。 靳宯答应了一声,高兴地抚摸着孩子头,说又长高了不少。 寇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说:“我们天远地远地从乡下赶来,居然连面都不让我们见。” 靳宯说:“我刚上任,很忙,等忙完了,就回去看你们。” 寇菲说:“老爷您忙,我能理解。可您在城里吃好的,穿好的,而我们在乡下受苦。就不能让娘儿俩在这儿享几天清福吗?不看结发之妻面子上,也要顾及年幼之子吧!” 原来,寇菲见靳宯官职越来越大,如今官至知府。 想着这十几年辛苦在家,既侍候老人,又照顾小孩,付出那么多艰辛。 现在靳父母都已经过世几年,便携带着儿子靳锟,从乡下到城里,期望过上衣食无忧生活。 靳宯无可奈何,气得满脸通红,也不吭声。 随即,带着寇菲,让她视其家产。寇菲遍观室内,一床破烂被褥,一套旧粗衣服,一斗小米麦子,除此之外,家家徒四壁,别无其他值钱物。 靳宯说:“你说我吃好的、穿好的,我说不是,你肯定不信。现在你看到了吧,我的钱财仅此而已,只可保我基本吃穿,无剩余之财供养汝等,回乡下仍有地可种,尚能自食其力。” 寇菲熟知靳宯脾气,则扫兴携子而归。路途遥远来,连顿饭也没吃上。 辖区银州县令郝琯,欲巴结上司,就来拜见靳宯,并且还送来了黄金五十两。靳宯把黄金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沉思了一会儿,说:“这黄金我不能收。” 郝琯满脸疑惑,他从来未曾遇见过不收黄金的上司,问:“这点黄金,是我孝敬您的见面礼。怎么能不收下呢?莫非嫌少。” 靳宯让郝琯坐下,叫仆人倒茶。不是大谈官道,也就是说没有讲为官清廉大道理,而是给郝琯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天,一场大雨过后,我乘坐轿子,从府上至衙门。有一个抬轿子的轿夫,脚上穿了一双新鞋,很是爱惜。 刚开始时,小心翼翼,择地而行,主要是担心把新鞋弄脏了。无奈路面湿滑,坑坑洼洼,坑洼里积水多。 后来,那个轿夫一不小心,脚一滑,就踩入了一个泥坑当中,把新鞋子弄成了泥鞋子。 从此,轿夫不再顾惜自己的鞋子脏不脏,反正就是这个样子了,就高一脚低一脚,随意踩去无所谓了。 靳宯讲完故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笑着问:“这个故事,我讲完了。你听后,有啥感悟?” 郝琯起身答道:“卑职悟出:为官之道,犹如这名轿夫,倘一失足,将无所不至矣。” 靳宯问:“然也。那你说我该不该收你的黄金呢?” 郝琯佩服靳宯之言,答:“不该,真不应该。”说罢,将黄金收了回去。 靳宯警告说:“回去以后,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别总是琢磨人,要多琢磨事。说实话,你在百姓中的口碑不太好,要想一想不好在哪里?” 郝琯答应着惭愧而退。 靳宯为官,深恶腐败,打击贪污,吏治风清,安居乐业,百姓拥戴,政绩斐然,赢得了皇帝器重。 欲调至京城升为一品大臣,位列三公之序,掌武事。手握军事大权,乃诸多官吏梦寐以求之事。 朝廷昏暗,贿赂成风,贪污成习,吃拿卡要,无所不在。 太监常打着皇帝旗号,其所到之处,招摇撞骗,使得地方官员,隆重迎送,礼遇非常,并赠送钱物。 这日,太监莫堃来踵州,传靳宯升迁圣旨。 师爷詹鹗提醒说:“按惯例,凡加官进爵者,皆送礼钱给皇帝,让传旨太监代转。” 靳宯不以为然,问:“我哪有闲钱进贡呢?” 等宣旨完毕,靳宯未按例以礼遇莫堃上坐,这让莫堃心里极不舒服,但未发作,耐着性子坐下,期待下步礼钱,从中得些回扣。 靳宯猜透莫堃心思,未等莫堃开口说话,则把破旧短袄,从内室拎出来摆在面前,举缊袍以示之,说:“臣之所资,唯斯而已。” 其余贿赂之语,不话自明。 莫堃是一个明白人,懂得此意,已甚明确,自始至终,靳宯无财物进贡。碰了“软钉子”,吃了“闭门羹”,欲望落空,忿怒失望而归。 靳宯得罪朝廷使者,自然讨不到好彩头。 莫堃受气归来,向皇帝进谗言:“皇上,踵州知府靳宯,既不交礼钱,也不知礼仪,对我不逊,让我坐下席,实则是对圣上不恭敬。” 皇帝昏庸,未曾明察,听信诽谤之话,觉得受到侮辱,说:“大胆,靳宯竟敢如此放肆!”便撤销靳宯任一品大臣之命,真乃荒唐可极! 然而,靳宯亦不计较,毕生效忠皇帝。 一直以来,积劳成疾,不幸突发病不起,病情愈加严重。不久后则病故,时年方四十八岁,英年早逝。 在弥留临终之际,召集属下,至床榻前,叮嘱葬礼一切从简,切忌劳命伤财,亦勿大操大办,不必浪费国家钱物,若有送礼钱者,一律拒绝不受。 按朝廷惯例,像靳宯这样官职,有三百两银子丧葬费。 靳宯生前亦交待师爷詹鹗,在他死后此钱分文不受,皆上缴国库,滋养百姓。 听说此事,皇帝很感动,降旨予以赞扬,敕令把官府办丧之资钱,皆赐给靳宯妻儿。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靳宯到踵州上任,摆在面前事情很多。 其中,最重要的,也是比较棘手的,有两个:一个是处理朝廷下达整治加固防洪堤坝;一个是判决王翽等人与赵虎修会馆的纠纷案。 王翽、甄龙等人闻知靳宯上任,故伎重演,分别叫姚绵与鲁道跟踪数日,却找不到靳宯任何违纪违法的事实,一无所获,只好作罢。 后来,赵虎与王翽、甄龙等人先后用金银贿赂,靳宯拒收,他们皆没有得逞。 靳宯油盐不进,怎么办? 不几日,靳宯亲诣赵虎修建会馆地方勘验,随即通知赵虎、王翽、甄龙等人齐集州衙公堂。 靳宯没有客气,直截了当地说:“在座各位商人,你们都有会馆,赵虎也有,但他要扩建,不能不让扩建。” 众商静听。 靳宯说:“现在京城里有数座豪华会馆,一个比一个建得漂亮,皇帝亦不禁止他们扩建。” 有人显得不耐烦,小声咕哝着问,究竟要怎么断。 靳宯说:“别急,听我说,我折个中,赵虎扩建会馆,要另外选址,既然说有妨碍龙脉之说,就别在那儿兴建了。” 有人想提出异议。 靳宯说:“别再说啥。我就如此断法,就照此出断案文书,尔等若不依断,将来闹出大事,我就不问你们了。” 说完这番话,两方都没有反应过来,均未料到靳宯会如此判决。 可以说,这样的判决都不偏不斜,这个靳宯算是聪明人。 赵虎、虞瑁、赵豹、段熙等与王翽、甄龙、萧强等人争论不休,似乎要在公堂是打起架来。 见此,靳宯又说:“要吵,你们都给我出去吵。这里是公堂,是我说了算,而不是你们吵闹,就能够吵转来的。” 赵虎不依不饶,说:“在另外地方选址,风水都不如这里,再说我已经花钱把那地买了下来。怎么办?那不行,我还是要在那儿建。” 靳宯对赵虎提问,不分青红皂白,一阵抢白,说:“你要强行建,还有没有王法?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赵虎闻言,脸色变了,但又不敢反对。 靳宯说:“要不,你就别建了,反正你那儿有会馆,又不是没有,要扩建那么宽干啥?” 见靳宯如此之说,赵虎等人悻悻地离开。 王翽、甄龙等人想:“这样的判决似乎对他们有利,这是给赵虎出了一道难题。”想到这里,商盟的人,也都离开了衙门。 且说赵虎,从衙门归来,一脸懊恼。 段熙说:“可能要动用莫堃这层关系,让莫堃从上压下来,这个靳宯,只是一个知府,不能不买账。” 赵虎从其言,就给莫堃写了一封信,让宣莫给靳宯打招呼。 王翽说:“我看赵虎不会善甘罢休,可能会想其他办法。” 曲波问:“他会想啥办法呢?” 甄龙抿了抿嘴,猜道:“赵虎有一个养子,叫莫堃,在宫廷当太监,听说挺得势。我猜赵虎可能会找到莫堃给靳宯施压。” 王翽猛然醒悟:“肯定会,一定会。” 钱寨反问:“他会找关系,难道我们就不会吗?” 甄龙有点没有把握:“嗯,我给魏馥写一封信,他现在京城做官,但做到啥官职,是几品?我也不太清楚,但可以试试看他能不能帮我们一下?” 王翽说:“我也到蓉州去,找一下巡抚大人缪彝。上次去,没见到他人。他到京城述职去了,如今恐怕已经回来了罢。” 甄龙说:“如此甚好。如果这回我们扳赢了,下回还有防洪堤修建的事,那就好说了。” 说完,几人就分头行动。 莫堃收到了赵虎的信,当即就给靳宯写了一封信,具言要关照赵虎。魏馥收到甄龙的信,当即也给靳宯写了一封信,要让他好好关照甄龙。 魏馥现已位居军机大臣,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虽说莫堃只是一个小太监,但他是皇上身边红人,只要他在皇帝面前说你的坏话,可是吃不了也兜着走。 这是因为,宦官出身卑微,官品不高。但因其是皇帝近侍,比一般外臣更易受宠信,所以能对皇帝施加影响。 除了开国君主外,皇帝深居宫禁,从小不知世事,了解天下情况,全凭他人之嘴。防臣不忠,必然产生皇帝孤立感与猜疑心。 于是,太监日夜随侍在侧,又绝不可能篡夺帝位,成为帝王最信任之亲信。 皇位世袭制度,则出现“荒主童昏”。 即只知纵情享乐之昏君,或未成年的皇童,理所当然地成为“兆民之主”。 这些皇帝被宦官操纵,就成了很自然之事了。 太监莫堃因此受到皇帝宠信。 皇帝不但派大学士教莫堃读书,让莫堃有了参政文化修养,还授予莫堃按皇帝旨意,用红笔批复内阁重要文件之权力。 且说靳宯分别都收到了莫堃与魏馥的来信,也左右为难起来。 但后来,事情发生了转机。 王翽去找缪彝,带着典当掌柜蒋博、钱庄掌柜朱眰,还有二名小厮等随从,坐着三辆豪华马车,起程往蓉州赶路。 当沿着甄龙运输马队踩出来的一条道路,行至蓬山境内一个十字路口,那是一个小镇。 有些累了,见路两边有许多客栈,王翽就让朱眰、蒋博两人去挑了一家干净一点的客栈歇息。 走进客栈一看,有一个女人正在柜台上算账,朱眰不由得感叹:“这个老板娘,好漂亮!” 王翽瞄了一眼那个老板娘:“嗯,确实漂亮!” “嘘……”办理入住手续时,朱眰对老板娘挑逗,轻佻地朝她吹了一个口哨。 这个客栈,地处蓬山繁华地段,南来北往的客人,什么人没有见过,老板娘见怪不怪,倒也不生气,还对朱眰报以微笑。 二个小厮上楼到房间,把行礼安顿好。 这时,王翽感觉肚子有些饿,就叫了一壶酒、花生米、麻婆豆腐、蒜苗炒肉、红烧鱼、糖醋排骨、干煸四季豆、盐碱牛肉、番茄鸡蛋汤等几个下酒菜。 等店里伙计把酒菜端了上来,王翽示意朱眰叫老板娘过来喝一杯酒。朱眰去请,没有想到老板娘爽快地来了。 “我叫石茹。”老板娘大大方方地过来,自我介绍,并找来酒杯,倒满酒,“各位客官,赶路辛苦了,我敬你们一杯。” 说完一饮而尽。在饮完酒放下酒杯时,还不忘斜着眼睛,扫描一下王翽。 几个人都看呆了。王翽竖起了大拇指。 “来,来,吃菜……”等石茹喝完酒,朱眰赶紧献殷勤,用自己用过的筷子夹了一块豆腐往石茹嘴里塞,石茹见状巧妙地躲过了。 王翽说:“你的酒量果然厉害,不愧是开客栈饭店的老板。拿大酒杯来,我们干一杯大的。” 说罢,就去找大杯子。 蒋博见王翽找酒杯,就请王翽坐下不动,主动起身去拿。 蒋博热情地给石茹介绍:“这是我们王掌柜。” 石茹说:“好,王掌柜,我陪你一醉方休。”见这情景,她并不怯场。 几个大杯子喝下来,都有些醉了。蒋博要替王翽挡酒,石茹根本不愿意,指着朱眰说:“你要挡酒,我就请这位爷给我挡酒。” 朱眰连忙说:“我可不敢。”王翽又与石茹猜拳,行酒令,热热闹闹,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 趁着酒意,王翽邀请石茹到蓉州玩几天。 石茹有些为难地说:“我走了,店里咋办?” 王翽劝道:“钱是挣不完的,耍几天,没事,就几天出去玩一玩,放松一下心情。” 朱眰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说:“还开啥客栈,以后跟着王掌柜,吃香的,喝辣的,舒舒服服,还用得着操心钱的事吗?” 石茹对王翽抛媚眼,开始撒娇,说:“这个嘛,我可以考虑。” 原来,石茹本是风尘出身,在妓院里呆了好几年,赚了一些钱,自个儿把自己赎了回来。就回老家开了一家客栈。 风里来雨里去,确实有些辛苦。一直想找个有钱的男人过日子。 石茹冰雪聪明,从王翽一行人进店,她一直都在观察。一看王翽随从那么多,穿着打扮都不俗。 有的穿鼠皮、狐皮和鸭绒,有的穿金丝线毡衣,有的还穿从外地贩运来的能鼠皮和黄鼠狼皮做的衣服。 这个架式,就不是一般的人。不是做官,就是经商,肯定是“一头肥羊”。 后来,石茹听见朱眰嘴里一口一个掌柜地称呼,猜想王翽肯定是做大生意的人。当王翽邀请她到蓉州玩,她心里可愿意了。 虽然愿意,也要装出不愿意的样子。她假装借口要开店,就是看王翽是说的真心话,还是说的带口话? 王翽当然是一劝再劝,石茹就当了真。 其实,王翽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第69章 比试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次日,石茹关了店门,真的跟着王翽。 途中,双宿双飞,同室同居。 一路上,王翽舍得花钱,给石茹添置衣服首饰等。朱眰虽然也喜欢石茹,但谁叫掌柜也喜呢,所以只能干瞪眼。 就这样,不几日就到了蓉州。 王翽到抚台衙门,石茹也要跟着去,说是要去见大官——除了县衙里的几个小官外,她从来就没有见过像巡抚这样的大官。 至巡抚衙门,给门卫说是巡抚客人,并递上帖子。门卫就进去通报有客人来访。 缪彝对商人一向没有什么好印象。 尤其是对王翽所作所为,早有耳闻,也有防备,甚至接到许多状告王翽的帖子,已决定只要有时间腾出手来,便严厉查办,指名道姓制裁。 但缪彝又听说王翽是陈雷结拜兄弟,就让王翽进来。 王翽久闻缪彝为人刚毅,常不给人好脸色,心中很是不安。得到允许,王翽与石茹,小心翼翼,走进衙门大厅内。 抬头一望,只见缪彝坐在抚台专用椅子上,嘴唇向上翘起,双目圆睁,犹如一头虎视眈眈的食人野兽。 又见两边排列整齐的甲士,短刀长枪,铠甲银亮,王翽与石茹心慌意乱,觉得步履艰难。 两人见了缪彝的面,强压忐忑不安之意,打起精神,撩起衣襟,双双下地跪拜。 王翽自报家门:“踵州贱民王翽与石茹参见抚台大人!” 许久,缪彝既不答话,也不给看座。 半天不见动静,王翽头上直冒汗,也不敢抬头,顿时矮了一大截,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空气似乎凝固了。 王翽一生当中见过不少大人物,比如甘肃巡抚还是他的拜把子兄弟,都没有像缪彝官架子那么大。 缪彝见石茹长得挺漂亮,问:“这位是……” 王翽谎称:“她是我王氏商团的一个主管,叫石茹。”随后对石茹说:“快给巡抚大人叩头行礼。” 石茹听话地对缪彝就地叩了一个响头。 缪彝问:“陈雷在那边可好?” 王翽答:“他挺好的,时常提起您。我从甘肃回来,他托我给您捎了一封信。”说完,便呈上了那封信。 缪彝闻言微微一笑,又绷紧了马脸,只不过恍然大悟似的吩咐手下:“怎么不给这两位看坐呢?” 两人坐定之后,缪彝看了陈雷写的那封信,脸上掠过别人难以察觉的表情。 缪彝冷冷地说:“我和陈雷是好友,他拜托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当前有何事需要我帮忙吗?” 王翽把赵虎违规建会馆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还提到了朝廷拨款五十万银子下来修建防洪堤坝工程项目,想要把这个项目争取过来兴建。 谈话过程中,缪彝眼睛总是扫描石茹。 石茹坐在那里,假装着害羞的样子,也悄悄地看缪彝。天雷勾动地火,干柴遇见烈火,两人四只眼对上了火。 聪明的王翽一下子看出来了,缪彝是很喜欢石茹的。 也许是受美女石茹坐在那里影响,缪彝与王翽交谈,越谈越投机,不紧不慢已至中午饭点。 缪彝留他们吃饭。王翽当然求之不得。但饭菜是简单的,缪彝虽然身为抚台,但却崇尚俭朴。 酒饭过后,缪彝送两人出来,说:“我等会还有急事,只有晚上才腾出时间,静下心来给靳宯写信。靳宯能力还行,他刚到踵州上任,应该说事情是很多的。这样吧,你明天上午来拿信。” 王翽与石茹告辞。回至旅店后,王翽一直在想:“这个巡抚,官应该不小了,我对他没有投入任何东西,比如美女、金银等。他就那么轻易帮我吗?不行,我要采取点措施,否则他是不会轻易帮我的。” 王翽想到了把石茹送给缪彝,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里出现,他又舍不得。可是,转念一想,有啥舍不得的呢?进一步而言,就算缪彝这次卖陈雷面子能够帮,倘若下次遇到又有棘手事,再找到他就不会再帮了,咋办? 好不容易与巡抚这么大的官拉上关系,不想就一下子就断了。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于是,王翽一咬牙,狠狠心,跺跺脚,一不做二不休,一下子豁出去了。 王翽问石茹:“我今晚把你送给巡抚大人,愿意吗?” 石茹说:“不行,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怎么还把我送人?” 王翽叹了一口气,开导说:“唉,其实我也不想啊,但思来想去,还是这么做。这也是替你着想。我只是一个普通商人,而巡抚却是省上大官,我哪能与他相比。他轻易说一句话,就有可能置我于死地。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想你是懂的。” 石茹暗喜,但还是泪水涟涟,泣不成声,说:“你若能如此,令我感动万分。” 王翽万箭穿心,说:“将来你做了官太太,可别把我忘记了。” 石茹也很豪爽,说:“怎么会呢?你是我的恩人,将来有啥事,随时招呼一声,我当竭尽全力帮你,为你效劳!” 把石茹安插在巡抚缪彝身边,可以说是王翽一生的得意之作。以后巡抚缪彝凡事动向,尽在王翽掌握之中,找巡抚缪彝帮忙办事,就方便了许多,这为王翽经商事业打下了牢实基础。 当夜,王翽让石茹好生打扮一下。就带着石茹与五百两黄金径直来到缪彝府上,缪彝客套了一番,最后还是兴高采烈地接纳了。 次日,缪彝把写给靳宯的信交给了王翽。 一看信上内容,措词比较亲密而严肃,让靳宯就像对待自己事情那样格外关照。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看到顶头上司给自己写的信,靳宯心中的天平陡然发生了偏斜。 当然发生偏斜的,还有一个隐藏的原因,那就是摊派认购“户部官票”,以王翽、甄龙为首的商盟最积极,而赵虎却分文不购。 靳宯认为,赵虎虽为富商,但吝啬抠门,注定此人在关键时刻是靠不住的。若不是商盟帮忙,摊派任务可能完成不了,他就会被“打板子”甚至被革职。 从这一点上来看,靳宯打心底里表示感谢,尽管他没有明说。 所谓“户部官票”,不同于一般的银票,相当于现在的“国库券”。 由皮纸所制,上面写的是满汉字体“户部官票”四字,中间标明“库平足色银二百两”等字样,下面还有几行小字:“户部奏行官票,凡属将官票兑换银钱者,与银一律,并准按部定章程,搭交官项,伪造者依律治罪。” 大朝廷廷为啥要发行?说白了就是为了集资筹钱。 当时,朝廷政府迫于国库财政紧张,但又要筹集军饷等财政开支,没有钱怎么办? 只有向全国商家摊派认购由户部发行的官票,叫户部官票。 实际上是向商人聚敛银子,朝廷承诺适当给一点“好处”,即所谓的利息。 这利息大多数是兑现不了的。 同时,由于这种官票发行量大,现银不足,必然要承担官票贬值风险。 因此,绝大多数商人,以赚钱为目的,对此并不热心。 然而,王翽却毫不犹豫地认购了。 与其他商人想法不一样,王翽想:“朝廷与商人休戚与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现朝廷有难,发行官票,实际上是找商人借钱,出钱帮朝廷,也是帮自己。” 这样想着,王翽让钱庄掌柜姚绵准备好银票。 次日,商盟召集商人开会,商讨户部官票派购事宜。总共有三十位商人参加,一共三十两银子官票。王翽问:“应该如何分配?” 众商,你一言,我一语,相持不下,讨论了许久,都没有得出一个好办法。 王翽见此,说道:“一家摊一万,如何?” 这个想法说出了以后,除了甄龙以外极少人响应,众商纷纷都说“穷得很,没有钱”,叫苦、推诿之声,不绝如缕。开会开得极为尴尬,没人愿意出钱,一直僵持不下,都看着王盟主如何表示。 “我认购五万。”见没人吱声,王翽明白众人心思,觉得自己应该当仁不让了,于是突然站起来说。 王翽带头一下子认购那么多,就像油锅里面撒了一把盐顿时炸了锅,会场一下子激烈起来。 “我认购三万。”甄龙说。万事开头难,王翽、甄龙开了头,之后众人纷纷认购,多则二万,少则几千。不一会儿,三十万户部官票全部被认购完。 在兵荒马乱的年月,出现踊跃认购现象,甚至连皇帝也对此颇为吃惊。 甄龙开设鑫康钱庄这块招牌,不但在同行之间,而且在朝廷里面,也立刻响亮了起来。 就这样,以王翽、甄龙为首的商盟,实际上给靳宯帮了一大忙。 于是靳宯的天平法码慢慢地向商盟倾斜,但仍旧会做出公平公正的样子给世人看的。 莫堃也给赵虎回信,让他不必害怕,扩建会馆就行了。 赵虎自以为,有了莫堃这个“后台”撑腰,就天不怕、地不怕,胆大妄为。不久,在原来那个地方,叫开工建设。 得知赵虎开建,王翽就把这事告诉了靳宯。 靳宯亲自带领兵丁,将赵虎的所有建筑材料,全部封存了起来,并出具文书,通知赵虎永不得在此兴建。 赵虎不服,遂写信给莫堃。 莫堃给皇帝说靳宯的坏话,谁知皇帝很是信任靳宯,就没有采纳莫堃的意见。 这样,表面上看起来是赵虎兴建会馆,实际上是高层两面势力的斗争。最后以赵虎失败而告终。 但赵虎不甘心失败,又在京城活动。让莫堃想办法抓住靳宯的命脉,让靳宯就范,把防洪堤坝项目搞到手。 莫堃回信说,确实想为出好办法,靳宯的弱点不是没有,要好好找找就成,比如他是一个孝子…… 虽然莫堃在信里没有把话挑明,但赵虎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即懂得起这个意思,立即一拍脑袋。 赵虎对赵豹、虞瑁、段熙三人说:“莫堃给我们出了一个好主意,那就是绑架靳宯的老母亲董秀。你们赶紧差人办这事。” 赵豹、段熙与虞瑁商议,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决定派得力干将唐颧、虞严、周醍、史醐带领二十名家丁,当夜就潜入靳府,把董秀绑了藏在一个华云山洞里。 然后,写了一张纸条给靳宯:“你老母亲在我们手上,只要把防洪堤坝工程拿给我们做,就把她丝毫无损地归还。” 靳宯看这封恐吓信,深感忧虑,就找来詹鹗,问有没有好主意? 詹鹗建议:“这个赵虎,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这样做,不如派兵围剿,让赵虎束手就擒,自觉交出来。” 靳宯出于对母亲生命安全考虑,说:“万万不可,赵虎是亡命之徒,切不可硬来。否则撕票了怎么办?再想一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詹鹗说:“赵虎与商盟是死对头,赵虎拿令堂与莫堃为筹码,而商盟就拿军机大臣与巡抚大人来施压。现在哪方都不敢得罪,我看只能找个折中的办法才行。” 靳宯问:“啥办法?” 詹鹗灵机一动,说:“做工程必须要会做《九章算术》,不如把他们召集起来,来五场做题比赛,三打二胜,谁赢就给谁做,这样两方都不得罪。” 靳宯说:“我看这个主意不错。” 次日,靳宯令人通知两方到场。 宣布比赛规则如下: 赵虎为甲队,商盟为乙队,每题两队只出一人,解答题目,抢先答对为赢,答错或者靠后回答为输。 若都答错或者同时抢答正确为平手。 一共解答五道题目,五题赢得三道题及以上,为最后赢家。 第一场,赵虎派唐颧出来答题。商盟这边,桐州商人马守,怕别人抢了头功,跃跃欲试,请求先上,王翽同意。 随后马守叫其弟马振首先出场。 詹鹗出题:“一个妇人说:二人共饭,三人共羹,四人共肉,凡用杯六十五,不知客几人?” 不一会儿,唐颧就算出来了,说:“她家一共来了六十位客人。” 而马振冥思苦想了许久也答不出来。詹鹗宣布第一场甲队胜。 第二场,赵虎仍派唐颧不变。 王翽叫萧强出一人,萧强就叫柳羽出战。 詹鹗出题:“今有人持米出三关,外关三而取一,中关五而取一,内关七而取一,余米五斗.问持米几斗?” 唐颧答:“这个人原来背17516斗米出关。” 比柳羽先算出来,柳羽慢了半拍。 詹鹗宣布第二场也是甲队获胜。 如果再输一场,乙队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商盟当中,众商皆失色。 这时,堂上一人,大呼而出说:“某愿往。” 众视之,此人是马骉。 座上耿岘大声吆喝:“原来是你呀!” 王翽叫马骉出去应战。 第三场,赵虎见对方轮番换人,为了保险起见,就安排虞瑁出战。 詹鹗出题:“今有水池方一丈,芦苇生其中央。出水一尺,引芦苇赴岸,适与岸齐。问池水深、芦苇高各多少?” 马骉先回答:“池深十二尺,芦苇高十三尺。” 詹鹗说回答正确。场下顿时响起了掌声,周睿与郑戬等欢呼,郑戬还吹起了口哨。随后,马骉在第四场也赢了。 但在第五场,马骉却与虞瑁同时回答正确,战了一个平手。 最后,詹鹗宣布甲乙两队为平局。 甄龙大喜。只见周睿身后转出郑戬,高声叫道:“俺哥哥厉害,商盟何不趁早收拾赵氏商团。” 耿岘大怒,喝说:“俺大商尚自谦让,你一小商手下柜台伙计,安敢在此耀武扬威!皆与赶出门外。” 甄龙说:“得功者赏,何计贵贱乎?” 耿岘说:“既然你等只重一小商,我当告退。” 甄龙说:“岂可因一言而误大事耶?”叫苗俊且带周、马、郑回旅馆歇息。众商皆散。甄龙暗使人赍酒抚慰三人。 却说马骉当时并不出名,众以为是无名之辈。而鼎鼎有名的虞瑁居然与马骉只打了一个平手,未决出胜负,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柳羽输了以后,回来被萧强骂得狗血淋头,还被罚没三个月薪水。 由此,柳羽对萧氏商团,怀恨在心,以至于,经常向外泄露,萧氏商团商业机密。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赵虎与商盟战平以后,急骤赵豹、虞瑁商议。 赵豹说:“如今盟商势大。王翽为盟主,他有一个堂叔,叫王萼,现在踵州城东开了一家面馆,可令人去砸之,适当报复一下王翽,让其知道我辈非好惹之。然后请大当家亲自出面,以增强信心。” 赵虎然其说,唤赵亥、李濯,带数名家丁,前往王氏面馆,由里至外,将其砸得稀烂。可怜王萼,稀里糊涂,当了受害者,受到了欺负。 事实上,王萼与王翽平时很往来,只是远房亲戚。昔日王萼开的面馆,仅维持生计而已,亦受到牵连,给赵虎糟蹋矣! 赵亥原名叫赵莒。 赵莒这名,是他爹给起的。 “莒”字听起来像是与“猪”同音,他一直觉得难听得要命。后来他读了几本书,因读了商业创始人王亥开创财富故事,决心以王亥为榜样。 他认为,王亥发明了以牛拉车之式,驯服牛马供人使役之法。 然后以牛车拉着货物,到外部落去搞交易。功成名就,经营货殖,成为富人。 此乃开创了商业贸易的先河,成为了古往今来第一流人物。 心想,我之才学智术,颇觉与王亥相仿,日后功名成就。 也学其风流潇酒,把人当成牛加以驯服,为我服务,赚点钱、发点家、致点富,安逸享受,有何不可呢? 因此,遂改名为赵亥。 第70章 收税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赵亥出生于踵州府邻县赵家村。赵家村人文稀少,从未出过啥大人物,但赵亥却是该村远近闻名的人物。 从小机灵聪明,读书过目不忘。 见了别人稀罕东西,同样也是忘不掉、睡不着。总是想办法搞到手,搞不到手则不罢休。 赵亥在书馆读书时,即使是别人的墨头纸角,也与同学争得面红耳赤,据为己有。 至于自己一丝一毫的东西,分毫舍不得给与他人,更别说无私帮助。 长至成人时,脾气暴躁,又狠又辣,恶劣贪鄙。与他人相处,若一言不合,则怒气相加,揪发扯胸,挥砖掷瓦,不肯吃一点亏。 这是赵亥从他娘胎肚子里带来的凶残天性,便是天老爷也对他奈何不得。 这年,赵亥考中了秀才,对赵家村来说,是破天荒的。 赵亥成了赵家村之开山秀才,不久补廩食粮,好似状元及第。使得赵亥得意洋洋,好不骄傲。 于是,赵亥仰仗秀才名号,兜揽公事,武断纷争。 不该他得的,他偏要得;该他得的,他要得的更多。不该他做的,他偏要做;该他做的,他偏不做。 因赵亥从中作梗,村民诉讼之事,大受其害,却又无处诉告。 赵亥自恃文才,联科及第,自认为是瓮中取鳖。 虽然在邻城县考试成绩第一,但论踵州各县之高才生,算下来却又轮不到赵亥排前茅。 故此,赵亥一连考过十数科,却屡考不中。 赵家村村民们,每逢赵亥去乡试入场之时,都到土谷祠、城隍庙、文昌帝君座前祷告,祈求他榜上无名。 到挂榜放告之后,不见有报录之差役到村中,众村民皆大欢喜,各自就近凑够银子,买来猪头牺牲,拜谢神道再显灵。 后来,赵亥下了横心,定要考中。于是,闭门不出,用不释卷,天天读书;又砸锅卖铁,倾家荡产,拿银子贿赂考官,方才考中举人。 中了举人,府县差役,敲锣打鼓,送来旗匾。使得赵亥门庭热闹,喜庆增色。然而,村民们却愁容满面,惟恐赵亥来骚扰。 果然,赵亥要到京城会试,却无盘缠,怎么办?还是赵亥头脑聪明,想出了一个向村民集资的办法。 将全村大小三百户人家,根据其贫富程度,分为上、中、下三等,每个等次借的银两不同,富的多借,穷的少借。 编成簿籍,遍投名帖。 使人传话:“赵举人上京赶考,缺少盘缠,向每家借些银两。及至做官时,加利奉还。有不愿者,可于簿上注‘不与’二字即可。” 村民们都害怕,哪个敢与赵亥抗争?但他们也知道,与其说是借,还不如说是要或者抢。 借出去的银子,以赵亥吝啬性格,怎么可能还呢? 倘若不借的话,还要在簿籍上写明。于是,都担心将来惹上事。若赵亥真的做了官,来报复怎么办? 于是,大家小户,都来借送。送来银两,秤星轻,银色低,还要补足。 采取此法,赵亥白得了万余两银子。 觉得村民还惧怕他的,进而想,他在村中还是有威信的,孰不知村民们没有一个不在背地里骂他、诅咒他。 对于这些,赵亥是听不到了,他也不在乎,只要有了银子,管他说啥呢。于是得意非凡,带了仆人,进京会试。 进京遍访踵州人,若有现任京官的,不论官职大小、爵位高低,都写了一个门生的帖儿,到处拜谒贿赂。 说尽好话一箩筐,请求推荐做官,会试拔在前列。 从来人心不同,有的人喜欢阿谀奉承,有的人爱好钱可通神,萝卜白菜各有不同。 总之,赵亥抛出的所谓“敲门砖”,却是管用的。 如此广种薄收,当然就被几个沽名钓誉或者见钱眼开的京官看中,收赵亥为得意门生,互相推引。 会试果然高就,得授新安县儒学训导。 当了一年有余,适值朝廷开科取仕,赵亥以善治财赋、公私俱便,故此得中射江县税课大使。 于是带上家眷,前去射江县赴任。赵亥正室叫林嬏,生有一儿一女。儿子叫赵俭,年已十岁;女儿叫赵靓,只有八岁。 赵亥在官场中职别不高,九品之位,属于不入流之小吏,但具体经办税收,对商人交多交少,有裁决权力,因而权力极大。 射江县有九市。其中,六市在城西,称西市;三市在城东,叫东市。整个市场是长方形的,周围有高大墙垣。 四面设肆,供商贾出卖货物之用。四边各设一门,供交易的人们出入。在市区中建立市楼,上面树立旗帜,叫作旗亭。 旗亭五重,俯察百隧。 隧是各列肆中间的人行道。市场官员在五层的旗亭上,可以俯视观察百隧。 居住在市区的商贾,或者往来行商,都必须到税收衙门去登记注册,交纳税费,取得市籍等凭证手续之后,才可在市场上经营。 上任伊始,赵亥在进城要道中设立关卡收税。叫人写了一则通告,张贴于城墙上。 大意是:“任何商品无论大小,流通都要收税。货之所在,既核价值,不弃丝毫。凡不由官路私自偷关,抽取一半价值入官库,其余大小货物,过关时抽取十分之一的税收。” 出了这张通告,又叫人挨个店铺打招呼:“不许与客商串通一气,以多报少,欺骗我等。若察访出来真相,一定要依法加倍处罚。” 那些店铺的老板,见了这张通告,又听了这番说话,知道赵亥是一个不好惹的主儿。不敢作弊,凡客商投单,如实报来。 若遇大货商人往来,赵亥亲自逐封验拆,骨头里面挑毛病,吹毛求疵,额外加罚,丝毫没得零落。纳下多余锐银,则放入私人腰包。 按照以往惯例,下面小吏跟班,都应该分得一点。赵亥却吃独食,将以前惯例一概革除,连加班补助费也不肯多发。 赵亥又想,从外地来的马车,装载货物来此贩卖,有可能不通过关卡,而绕道其他入口进城,因此必有遗漏。 于是,令人截断所有进城小道,将其堵塞得严严实实。只留一条通关进城之大道,让所有货物皆要从关口经过。 一日,见有六只小鸡,随众车通关。 赵亥看见,喝道:“这是漏脱。将小鸡拿过来。” 那商贩说:“这是我家小鸡,拿到城里卖的,以前是不交税的呀!” 赵亥斥责:“胡说八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若都像你这样不交税,国课从何收来?” 那商贩再三禀告:“此是旧例,应该免除的,衙门前有立碑可查,请老爷去查看个明白,再行收税不迟。” 赵亥生气地说:“少啰嗦!我焉有不知之理,还用得着你来教我吗?我有我的新规矩,以前的规矩,在我这里算不得数,还看啥立碑?” 估计每只小鸡价值十钱,从中抽一钱入税。说若要抵赖不交,则加倍征收税费。那商贩无可奈何,只得忍气吞声,照数输纳六钱才得放过。 刚刚放过小鸡,又有一辆马车过来。 赵亥令差役查看里面是啥货物。那差役掀开帘子,往里面一看,说是本地马车,车中只有两个妇女,提了几盒礼品,并无其他商品。 赵亥说:“妇女与商品相同,如何不交税?” 车夫说:“自家车载人,从未有收税之例。” 赵亥说:“连几只小鸡都要收税,如何车载人不纳税,难道人不如小鸡吗?何况如今人口贩运的人极多,本官不能不细细觉察。” 于是规定:自今日起,对于车载人,不论男女,每人纳税银十钱。十五岁以下,小厮丫头,只纳税六钱。 对于当地乡农村夫,装载谷米豆麦、鸡鸭、鱼鲜、果品、小菜,并山柴稻草之类,不论是还租完粮,还是干其他别的,都要交纳十分之一的税收。 对于城中以肩扛背挑诸种食物牲畜等,也要悉数按照此例交纳。 对于过往行人,随身带有行李的,若是夹带货物,不先报税的,被搜出来,收一半入税。若无货者,每人亦纳银五钱。 对于衙役或者店铺老板伙计等,有纵容包庇的,被查出来以后,重责三十大板,拘捕关押一个月,仍然倍加处罚税收抵补。 葛州是商贾云集之地,路当冲要。这个规定,一旦贴了出来,远近相传甚远,没有一个不骇异的。 每日货物出入,定要由此关经过,没处躲闪,尤其是那些过路做买卖的贩运货物的行商,只得受到赵亥毒害。哪一个不叫苦不迭? 商民们是敢怒不敢言。 王翽、耿岘、萧强等商人,见赵亥做事太过分,都想来警告赵亥几句。 耿岘说:“朝廷对收税是有规定的,不宜随意草率增改。若商民传之四方,有骇观听,这还不觉得有啥;但若传到朝廷或者你上司那里,恐怕对你不利吧!” 赵亥听罢,上前,打一躬,说:“承蒙指教,领命照办。” 及至送王翽、耿岘、萧强等走后,却笑道:“我自有我的管理办法,管它什么朝廷规定,况且你们也管不得我收税之事。” 故此,对于收税,愈加苛刻。无论乡宦、举监、生员、大商等人,往此过路,除了是管他乌纱帽的顶头上司,其余的都按他制定的规定执行。 随便你送名帖讨关,赵亥全然不予理睬。甄龙亲自约见,他也不相见。王翽骂赵亥几句,赵亥只当装聋听不见。 但对于赵虎有货物过路,赵亥还是讲了人情,减免了税收的。 气得王翽、耿岘、萧强等商人,对他奈何不得,揉一揉肚子就算作罢。 一日,赵亥站在关卡旁边,见一位村人挑着一担柴草,唤过来,问:“你这一担柴草,也要交税的。” 村人说:“柴草是我从山上砍来,自家用的,不上市交易,不应该交税呀!” 赵亥说:“怎么不交税?我说要交就得交。”说罢,即叫人把柴草用秤称了,有一百五十斤重。从中抽取十五斤,送至衙门厨房烧火。 又一日,赵亥见一个人背着一个包袱要过关,以为包袱里面装的是货物,急忙叫差役拿进来。赵亥仔细辨认,却是讨斋饭的道士。 打开包袱一看,里面装的是斋饭桶。那差役准备将道士放过,赵亥却叫人将斋饭十碗中抽取一碗,送至私衙与小厮们做点心。 即便是钓鱼的人提着鱼经过,也要从中抽取鱼来下饭吃酒。只有乞丐讨来的汤汤水水、残羹剩饭,嫌弃不干净,不好抽取来受用。 算得精明,不放秋毫,滴水不漏。对过往商民,盘剥得苛刻,榨得已经没有啥油水。赵亥便把黑手伸向本衙门差役等人。 对待差役,制订严格规章,筛选其过失。比如上班时,不准迟到早退,哪怕耽误一会儿,也不行。差役们稍微不注意,就得违反。 若违反了,则杖责监禁,或拶夹枷号。这班差役,平日里锦衣玉食惯了,娇养得嫩森森的皮肉,如何吃得这般折磨? 他们都知道上司赵亥贪财,则急送金银买命。若送少了,赵亥当然不满意,也还饶不了。即使是课税衙门请来打短工的,也是如此。 有人对赵亥恨之入骨,见他如此贪财,背地里给他取了绰号,叫其为“赵孔兄”,又叫“赵剥皮”。又有人投下匿名帖,吓唬赵亥,聚集商民,放火驱逐,将他杀死。 赵亥闻知,恐惧害怕。明察暗访为首闹事者,又招募三十名家丁,既当保镖,又当差役。当然这些家丁的薪水,不是赵亥自己出的,而是加在了税收上面。 赵亥说:“这叫羊毛出在羊身上。取之于商民,用之于商民。” 凡商民交税,要给凭证,赵亥将凭证发与家丁们,家丁们看凭证上税收交多交少,从中收取一定比例的费用,以抵家丁们的薪水。 那些家丁有了这个权利,乘机勒诈过往商民,直到商民再也拿不出钱来为止。而正经的差役们,还没有手持凭证之权。 只有这些家丁,才能得其恩惠。以此,家丁们做了赵亥之心腹耳目,在往来生意途中上害商殃民。 那些运气差的商民,只要是撞着了赵亥,就像遭到瘟疫一般劫难,甚至过犹不及。于是,怨声载道,传遍四方。 商民之间,赌咒发誓,有的人便说:“若是坏了良心,必定遇到赵剥皮。”发了这个毒誓,堪比天雷殛死、江海落亡,甚至比这个还要严重,好不吓人! 却说鲁阳从踵州收买了几千金绫罗绸缎,前往蓉州去发卖。经过葛州关卡,按照规矩缴纳税费。 赵亥手下那帮家丁,见鲁阳车装绸缎甚多。在给鲁阳发凭证时,要求鲁阳每张多加银十两。 从来做生意买卖的商人,一个钱也要算计清楚,只有这税费,是朝廷设立的,赖不掉,无可奈何,只得忍痛交纳。 然而,鲁阳听说多加十两,心想这明显是敲诈勒索,便不情愿,说:“从踵州至蓉州,我常年累月来往,经过几道关卡,只有这里才是怪现象,税费越收越多了。” 家丁们闻言,硬气地说:“我说你这人才怪,这是我家赵亥老爷的新规矩,懂不懂?无论哪个经过此关,都得执行,到你这里怎么就执行不了呢?除非你别过,否则少一毫也不放。” 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 其中一个客商,看不下去,插言道:“从踵州至蓉州,要经过七个关口,窦州算是其中一个。那里的收税头目叫阎铎,比这里的仁慈多了。” 说罢,那个客商就讲述了自己遭遇。 原来,他驾一辆马车,装了一些布匹,经过窦州。一时贪占便宜,不想去交税费,便从旁边改道转关。 不幸的是,被一帮差役们发现,上车搜出,一窝蜂赶上来,打的打,抢的抢,顷刻货物被搬完了。 连那客商身上穿的衣服,也被剥得干干净净。 他急了,叫苦叫冤,要死要活。 税课头目阎铎,从外面拜客回来,坐车从这里经过,听见叫冤,差人拿进衙门审问,说:“车辆装载货物偷过关隘,虽所载有限,但漏税也该责罚。” 说罢,叫人将他打了十五个板子。 又向众衙役说:“既然捉获有据,为啥不禀官惩治?却私自打抢,其罪甚于漏税。一概五十个大毛板,大枷枷号三月。” 又对他说:“你是做商人的,怎不知交税法度?自取罪戾。姑念货物不多,既已受责,尽行追还,此后再不可如此行险侥幸了。” 这样说话,让人心服口服,就像父母教训子孙,何等仁慈? 那些过路往来的客商们,哪一个不称颂阎铎之廉明。倘若在此处犯出,不被打个臭死,剩还你性命,便是造化了。 旁边一些商人听完那人讲述的遭遇后,齐声喝道:“若没有比较,就不知官吏优劣,是不是?” 那帮家丁闻言,鼓起眼睛,反问道:“据你这么打比方,明明是说我家老爷做得不好,对吧?” 那些客商们,自悔失言,也不答应,转身急走,脱了是非。 鲁阳合该倒霉,接话说:“有啥不能说的?金杯银杯,不如百姓的口碑,当官就要为民做主,否则不如回家种红薯。” 这句话,一下子激恼了家丁们,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你他娘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如此放屁!” 鲁阳走南闯北,啥场面不曾见过,却从不受过这般羞辱,顿时也发了毛,也骂道:“你们这帮狗奴才!我正经税银已交完,如何又要交甚么凭证费,这明明是勒索钱财,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又不怕你们!” 说罢,转身便走,欲往马车上去。 第71章 捉贼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那些家丁一拥而上,哪里肯让他走,将鲁阳揪了转来,按在地上,拳打脚踢,骂道:“叫你不怕,叫你不怕,且见我们老爷去!” 鲁阳叫喊救命,旁人见是那些家丁行凶,谁敢上前相助? 被家丁们拖入衙门。赵亥出堂询问缘由,众家丁跪倒禀告:“这家伙的车上货物甚多,所报尚有隐匿,又责备老爷您新规苛刻,百船辱骂!” 赵亥闻言,拍案大怒,说:“有这等事,快,把他的货物重新查验。” 鲁阳再三禀告,勒索打骂来由。赵亥根本不听他辩解。顷刻之间,车上绸缎都抬到堂上,逐一验看,少报了两捆。 赵亥拿住证据,大怒,喝道:“将此人给我拿下,重打五十大板。连同原来查验的差役,也同打二十大板。” 又道:“漏税,按例该拿一半充官。”叫人取出剪子来分剪。 漏报少报,罚二分之一。每十捆取五捆,一半入官。赵亥出台新规,不论绫罗绸缎布匹绒褐,每匹平分,半匹入官,半匹归商。 可惜几千金绸缎,都被剪破,虽然织锦彩绸,瞬间变成了半片残霞,没有丝毫用处,变成了废品。 鲁阳见状,摸着胸口,扶痛而出。起初恨之入骨,随后付之一笑。长叹一口声,说:“罢,罢,天成此败,时也,运也,命也,数也!” 说罢,随手将一半残缎破绸,堆在税课衙门前。买了几担木柴稻草,放在绸缎上。点了一把火,烧了起来。烧得烟尘飞起、火焰冲天。 此时,赵亥已退堂,见衙门前起烟,只道是失火,急忙升堂,得知是鲁阳将残货烧毁,气得怒发冲冠,说道:“这不是故意羞辱我吗?” 即差家丁们,快些将其拿转来。又吩咐差役们灭火。那些烧不尽的绸缎,随意取去。众人贪小利,顷刻间,大桶小勺,担着水挑,泼得烟销火熄。 赵亥又吩咐众人,不许乱取,送入堂上,亲自分配。这句话传出来时,那烬余之物,已抢干净。 众家丁再去擒拿鲁阳,哪知鲁阳放了火,即便登车,复回旧路一溜烟便跑了,不见其身影。 差人禀复,赵亥反觉没趣,恨恨而退。 鲁阳回去,禀告甄龙。甄龙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发誓要报复。 且说谭风把洼地买与赵雄后,自己带着家眷来到葛州做生意,居所就住在税课衙门隔壁。 以杀猪卖肉为业,致使谭风家境富裕。锦、厨、珠、玑、冰罗、雾觳充其内,绣、缬、绸、绫、丝、采、越、葛、线、绢等不可数计。家有仆役四人,一家安居乐业。 生有二个儿子,长子是冬天生的,则叫谭冬,年十七岁;次子是秋天生的,就叫谭秋,才十三岁。 谭风出言无忌,说话直爽,秉性粗犷刚暴。邻里亲戚之间,厌恶他的人占多数,喜欢他的人少。 当日,看见鲁阳受到欺负,愤愤不平,随口说:“若我遇此委屈,哪里忍得过,只消一把杀猪快刀,搠他几个窟窿。” 这话,不想被赵亥家丁们听见,也是该来谭风倒霉。适时谭风与长子谭冬定亲,请着亲戚们吃喜酒,夜深未散。 有一个摸黑的盗贼,闪入屋里,见众人还在喝酒,下不得手。便从一处墙壁空挡,打了一个壁洞,钻过税课衙门里面,撬开门窗,直入卧室。 在睡意朦胧中,赵亥听得有人开箱倒柜之声,遂惊醒觉悟起来,叫喊了一声:“不好!有贼进屋。” 赵亥其时只为钱财,哪里顾得上性命,衣服来不及穿,便跳下床去捉贼。 夫人林嬏睡在后房,也被惊醒,呼喊家仆起来。赵亥追贼出房,见门窗大开,也大叫差役们快来拿贼。 这盗贼被赶得急,掣转身挺刀就刺。 赵亥命不当死,恰好看见,将身往后一仰。那刀尖已挨着额角,削去了一片皮肉,流了一脸庞的血迹。 这时家仆们,点起灯烛火把,齐到四面追寻。一看,原来这盗贼,是从隔壁打洞过来的,急忙叫人出去,问了隔壁谭风,差家丁到其家拿贼。 谭家客人刚散去,谭风已经躺下,还未睡着。虽听见隔壁有人叫喊捉贼,却不知是从自家屋里过去的,因此他也没有在意。 直到家丁来敲门,谭风才起身去开。家丁们一窝蜂拥了进来,到家前前后后搜寻,并不见盗贼影子。 家丁回报:“没有搜寻到盗贼。” 赵亥说:“这就奇怪了,那盗贼到哪里去了?”便疑心谭风窝藏盗贼,叫家丁传唤谭风来见。 谭风到来,跪下拜见。赵亥将灯烛拿来凑近,在烛光下仔细一认,仿佛与适来贼人相似。 赵亥问:“盗贼从你家打洞进来的,又从你家逃跑的,你怎么解释?” 谭风不明就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禀道:“今日小人家里,请客吃饭喝酒,直到夜深才睡,我不知道甚事。及至老爷差人来寻贼,我才知从小人家里掘洞进衙屋内。盗贼去去来来,小人并不知情。” 赵亥说:“那贼人从你家来来去去,你竟然说不知情,这说得过去吗?偷东西还算小事。若持刀伤及本官,那就是大事了。这贼人与你脱不了干系,你肯定是赖不掉的,赶快把盗贼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谭风说:“小人到哪里交盗贼,还请老爷开恩,请捕快通缉!” 赵亥说:“你胡言乱语蒙骗本官。那盗贼分明是由你家任意出入,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不知情,这是何道理?又叫捕快到何处通缉?” 吩咐家丁张龙、李昂,将谭风押起来,严刑拷问,不交盗贼不放人。 原来,那盗贼当时慌乱,从课税衙门逃入谭家,误入后园,见追兵急来,无何躲藏;又见靠墙立有一棵大树,绿阴稠密;遂顾不得体面,像猴子那样爬了上去,直到树顶,缩做一堆,从外观上看像个鸟巢。 家丁来到谭家庭院,拿着灯笼火把,只照下不照上,四处搜寻,当然寻不着。 两边搜寻已过,那盗贼然后爬下树来。其时谭风已被拿去,前后门户洞开,便悄悄地溜出了大门,故此,便不知盗贼来踪去迹,反而害了谭风一家性命。 赵亥清点了所失银物,让差役将其罗列出来。 次日,唤亲信家丁邝谨、王保,暗地里调查谭风家境及背景。包括平日都干些啥,家里还有哪些人,有没有亲戚在外做官等内容。 不几日,邝谨、王保回话,说:“谭风祖籍踵州,靠卖地赚得第一桶金。后来迁居于此,以杀光猪卖肉为生,积累了万贯家财。生性耿介,还算本分。有二个儿子,年纪尚小,家仆有几个。无人在朝中做官。” 赵亥闻说谭风家财万贯,心中起了贪念之欲,说:“我看他就是个恶人,怎么算是本分?他住在衙门隔壁,又他家里进来盗贼,不得不让人怀疑。” 又问张龙、李昂:“他供出盗贼了吗?” 张龙、李昂知道谭风家境富裕,关押谭风期间,伸手索要贿赂。 谭风在监牢里,自认为没有做盗贼,问心无愧,怎肯贿赂一文钱、招待一滴酒?就像一块厕所里面的石头——又硬又臭,油盐不进。 张龙、李昂见榨不出油水,遂怀恨在心,想起前日鲁阳抗税之事,谭风曾说“只需一把杀猪刀,便可捅他几个窟隆”的话,如今赵税吏额头被伤,正与其言相合,不是谭风做贼人又是谁呢? 想到这里,张龙便将前情禀告。事实上,谭风说的这句话,虽然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从来未曾当真。但有耳则闻,使得谭风有口难辩。 赵亥早有耳闻,如今被张龙提醒,正是火上添油,更无疑惑,大叫:“原来如此,这盗贼可去可从,如今一目了然。” 便亲自审问谭风:“我在此为官,又不曾为难你,可以说我与你无冤无仇,做贼也就罢了,为何要来行剌于我?” 谭风高声称冤诉辩,不肯承认。赵亥叫张龙动用重刑,张龙喝叫众差役,将谭风整个身子夹起来。 众差役一声答应,将谭风拖翻在地。将全身套上夹棍,两边尽力一收,谭风便昏了去。李昂向谭风身上泼了一盆冷水,又把其头发揪起,谭风渐渐醒来。 赵亥恶狠狠地问:“赃物藏在何处,从实招来!” 谭风睁圆双眼,喝道:“你冤枉好人。我从未做过贼,招啥呢?” 赵亥大怒,骂道:“这贼奴如此硬朗,我不会饶了你的。”喝叫敲打一百棒头。众差役狠狠地打罢,赵亥又来逼问。 谭风高声叫嚷道:“即使你打死我,我也不是贼。” 赵亥说:“你这贼子,耍什么硬骨头,再硬,硬得过刑具么?还不如招供了罢!”见谭风身体虚弱,叫差役暂时放了夹棍。 又唤张龙、李昂过来,吩咐:“我想这赃物,必在谭家。你俩人带人押他去家搜一搜。” 又回顾差役,讨过空白册簿和数十张封皮,交与张龙、李昂说:“谭家所有东西,无论粗细贵贱,都登记在册封好。一丝一毫,都不许擅动。并带谭家妻子儿女及家仆来见。” 此时谭风受尽重刑,已经遍体鳞伤,精神委顿,毫无力气,双脚无力行走,众家丁将其扶出。 张龙、李昂带人到谭家,言明搜查。谭风妻子秦卉,叫冤叫屈,哭得死去活来。张龙、李昂根本不予理会。 令谭家所有人,都集中在一间空屋里,不得出入。叫众差役动手,从内至外,掀天揭地,倒箱,翻柜,仔细搜寻。 即便是老鼠洞、粪坑中、猪圈里,掘地三尺,没一处不搜到。搜查结果并无赃物。 然后,把谭家中所有东西,点验登簿,一切封册停当。 又用一条长长的绳索,将谭风妻子秦卉、长子秦冬,并三个家仆、一个杀猪的大工叫谭铁、一个卖肉的伙计叫王希,皆被绳缚,带到税课衙门。 留下一个丫环、两个老妈子看家。次子谭春,因前几日到了踵州舅舅秦浩家里,始得逃脱。 此时,天色已暮。赵亥未歇,坐于堂上。 里里外外,灯烛火把,照耀如同白日。张龙、李昂带秦卉等一帮人来见,回禀,没有搜寻到赃物,并将登记造册的账簿呈上。 赵亥打开簿册一看,上面所记载之财帛衣饰、器皿酒米等众多,皆为值钱之物,说:“谭风只不过是一个杀猪的屠户,怎么有这么多值钱的家什,必是往日盗取来的,无疑。” 说罢,重重地将簿子搁在桌子上,唤秦卉等人问道:“你丈夫盗我财物,如今藏在何处,快些招了罢,免受刑具之苦。” 秦卉等人,齐声叫喝:“大人,我们冤枉啊!并不曾做盗贼,哪里有赃物?” 赵亥说:“如此说来,反倒是本官赖上你谭家了么?” 喝叫众差役,将秦卉以拶子。拶子是一种夹手指的酷刑。将谭冬等其他六人,上了夹棍,夹了大腿。 谭氏家里七人,聚在堂上,被拶之拶,被夹之夹,受尽酷刑。号冤之音,痛楚之声,震彻内外,好不凄惨。 秦冬和家仆们,都痛不得受不了,随口乱供。一会儿说寄在邻家,一会儿又说藏在亲戚处。任凭说着哪里,赵亥便叫人押去起赃。 可怜这几家良善百姓,无辜地都被搜刮干净,哪里有甚赃物?如此严刑拷问了好几日,终无着落。 谭风已知不免-死,大声叫道:“赵亥,你这狗官,在此虐害商民,也有好些日子了。今日又诬陷我全家。生前斗不过你,我死了,到了阴间,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赵亥大怒,拍案而起,说:“你这贼子,好大胆子,自己行凶偷窃衙门,反诬蔑了我一口,死了也不放过我。难道你到了阴间,就会许你做贼杀人吗?” 吩咐张龙、李昂:“我知这贼骨头不怕夹拶。这样,你们明日到葛州府,请府衙里面老捕盗手来此,他们有的是经验,自有一套管用之法,管叫盗贼承认,好定罪名。” 张龙、李昂应允。次日往葛州府请来老捕头。 请来了两名老捕头,叫尤猛、蔡凯。赵亥大喜,分别赏了两人银子五十两,并置酒款待。要求务必问出口供,定下罪行。 这两人,原是桐州府太元县当捕快,如今调到了葛州府。他们干捕快,近三四十余年,心肠比钢铁还硬,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森罗殿前的追命鬼。 当夜,尤猛、蔡凯奉了这个差使,酒足饭饱,将谭风、秦卉、谭冬及其他五个家仆,共计八人带到空屋子里面,分作四处,将其吊起来拷问。 谭风夫妻在一处,秦冬、王希在一处,三个家仆和秦铁,又分为两处。大凡捕人绷吊,起初上吊即招,算是轻松不受苦。 若不招时,一顿棍棒打来,从上至下,打遍全身,无一是处,打得钻心地疼痛。任你是钢筋铁骨做成的汉子,也经不起这个折腾。 故此,古往今来,无辜冤屈者,不肯招承,往往为此白白丢了性命。 秦冬前日已被夹伤,怎经得起这般毒打,一口气下不来,便寂然无声,头脑歪了下来。尤猛、蔡凯两人吃了一惊,连忙叫人放下,已经叫唤不醒。 急忙向赵亥禀告,赵亥轻描淡泻地说:“秦冬虽然死了,但对其他嫌疑人仍然严刑拷问,决不能轻易放过。” 尤猛、蔡凯两人听了,没有罢手,仍将照前施刑。谭风任凭吊打,始终不肯认,叫着赵亥名字,骂不绝口:“赵剥皮,你他娘的,不得好死!” 施刑几日,撬不开嘴。尤猛、蔡凯顿时明白,他们有可能是冤枉的。尽管如此,怎奈赵亥压力之下,而且收了赵亥钱财,不得不如此。 惟念秦卉是一个女流之辈,略微放宽松些,而对其余人,一丝一毫不肯放松。 到了第三天晚上,三个家仆、王希、谭铁五个人,实在抗不住,被活活地吊打至死。这些事,不等尤猛、蔡凯禀告,张龙、李昂便提前报告赵亥。 赵亥闻谭风骂他是赵剥皮,咒他不得好死,恨得咬牙切齿。唤来尤猛、蔡凯,说:“你知道么?谭风今日已经不在阳世间,你们两人好好用刑,让他到阎王爷那里报到。” 尤猛、蔡凯知应一声,退下。回到刑堂,对谭风说:“谭老板,你别嘴太硬,上面已发话,若再不承认。明年今日今时,就是你的死忌,不要怪我们手下无情!” 谭风叹了一口气,说:“唉!我自去寻赵亥,怎怪你们。人总是要死的,麻烦你们手脚麻利点,让我死得痛快。” 又悲声叫道:“娘子,我今日去了,你要好好活着,来日替我报仇。” 秦卉听见,放声痛哭,说:“官人,这是我们前世造的孽,让我们今生要来偿还。你先走,说不定我也跟你来了。” 谭风又叫道:“你千万不能死啊!我们还有一个孩子,秋儿,幸好他去串亲戚去了,你死了,秋儿怎么办,他还是一个孩子啊!” 说到此,谭风不觉落下几点眼泪。随后又对秦卉说:“记住,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把他养大成人,替我报仇啊!” 尤猛说:“你们两口子都虽说了!你儿子前晚上已在黄泉路等等候。家仆等其他五人也去了。今日你只管放心,保你与他们结伴同行。” 谭风听得儿子谭冬、谭铁、王希及三个家仆都已经死了,一时间血泪泉涌,咽喉气塞,想要再吐半个字也吐不出。 蔡凯急叫人下手,将绳子套在颈项,紧紧扣住,左右一拉,少顷,谭风眼睛翻白,毫无声息,被活活勒死。 连续五天时间,七条人命都死。可怜的这七人,死得不如狗彘。曾闻暴政猛于虎,谁道严刑亦如此。无辜伤及七条人命,游魂何处诉奇冤? 第72章 施刑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赵亥问:“真的死了?” 蔡凯答:“确实死了!” 赵亥唤过张龙、李昂,说:“将谭风埋于城南,谭冬埋于城北,使他们父子在阴司也不见相聚。其他五个尸首,埋在十里之外,也叫彼此不相团圆。” 张龙问:“谭风自有家财,要买棺木装奁吗?” 赵亥说:“不用,不用!此等凶贼,不把他们喂猪狗,就算对得起了,哪里还让他们装奁棺木。”又向蔡凯、尤猛说:“秦卉这婆娘,你们还要用心拷问,务必要寻到赃物下落。” 蔡凯说:“这妇人须宜缓处。” 赵亥说:“盗情紧急,如何缓得?” 尤猛说:“大人,您想啊!谭家七个男人,五日内都被吊打致死。再加上这妇人倘有不测,加起来就有八人。若朝廷追究起来,恐怕会连累大人您呀!” 赵亥说:“我当然不怕,谭风盗窃国家税银,对税务官吏行刺,难道就这样算了吗?当然不能。就算朝廷追究起来,对我是不会怎么样的!” 蔡凯说:“大人您当然不会被追究,只怕会追究小人们吊打之责任,严刑逼供致死,小人们担当不起呀!” 赵亥大怒,说:“难怪一直拷问不出来,原来是你们怕担责任。俗话说,捕匪一家。我想捕快与盗贼是相通的。今不肯再拷问这妇人,你们必有隐情,故此推托。” 随后又喝道:“来人,给我拿下!” 张龙、李昂带人出来,将尤猛、蔡凯羁禁。叫张龙、李昂对秦卉继续审问,待究问出实情,与其一并治罪。 把秦卉重又拶起,拶过百余次,十指尽折,秦卉还是不肯招供。 赵亥又唤过张龙、李昂说:“我猜想这赃物,还藏在谭家,只是你们没有用心搜寻,等我亲自带我去搜,必然搜寻得到。” 说罢,叫李昂审问秦卉,带着张龙及其他家丁等众人即出衙门,到谭风家来。 此时,两个老妈子和一个丫头留守家里,闻知谭风、谭冬及其他五人已死,正在啼哭拭泪。又听见税官亲自前来搜查赃物,赶紧吓得往后门逃避。 赵亥带了张龙及众家丁,叫上一个叫谭德的地方乡绅。 谭德在当地是德高望重之人,赵亥让谭德一起搜查,其目的是为了作一个见证。遂与其一同来至谭风家,又前前后后地仔细搜寻一遍。 当寻找到一间屋子中央,赵亥见停着七口棺木,叫张龙打开来看。 张龙禀告:“这棺木放置时间已久,前次已经查验过,并无赃物藏在里面。” 赵亥说:“这是毫无经验之谈。那些盗贼,把赃物藏于棺木内,使人不疑惑。谭风家应该是盗贼窝藏赃物之地,历年来到外打劫来的财物,必然藏于其内。不然,一个好端端的人家岂能摆起这么多口棺木?” 谭德解释说:“这些棺木是为谭风的父祖伯叔两代并结发妻子而打造的,所以一共有七口。因谭风平日节俭又是吝啬,不舍得铺张浪费殡葬,以致久停在家中。这些我是知道的,应该来说其中并无赃物。” 赵亥不信,必须要打开来看。谭德苦苦哀求,赵亥方才罢止。 又在其他地点,挨个搜索一番,依然全无赃物踪迹。 赵亥立于屋内,指手划脚地说:“这贼子,你即便把赃物藏得好,我今日也有办法找到。”遂吩咐家丁,把封下的箱柜,点验明白,全部搬到衙库里面。 又叫附近的店铺商家,将谭风家里的酒米牲畜等,分别拿去变卖。限定三日之内,将所变卖所得银子交到衙门。等审问秦卉追出真正赃物之后,一并归还。 赵亥又说:“这房子,与衙门隔壁,藏奸聚盗,不可察觉。叫谭德安排人,将棺木搬到荒郊野地。把此屋改为营房,让与家丁们居住,看护衙门。” 一切处置停当,仍回去研审秦卉。又问她次子谭春如今躲藏在何处,要去缉拿,以此斩草除根。 可怜谭风好端端一个家业,遇着与赵亥这个官吏作对,几日内弄得瓦解冰消,家破人亡,岂不是有前世冤仇?那些闻见的商民们,没有哪个人不义愤填膺。 此事,远近传播,一传十,十传百,闻者尽皆不平。于是个个向府县上诉,为谭风一家人称伸冤。 葛州知府邓慎闻讯,行文与赵亥说:“治罪仅止于本人,不该累及妻和子女。谭家已死了七人,其中有六人是无辜的。其妻秦卉理当释放。” 赵亥听得公众舆论对他不利,又闻葛州府公文,逼于外界压力,只得将秦卉、尤猛、蔡凯等人放了出来。 秦卉被释放以后,到踵州弟弟秦浩家,找到次子谭春。 谭春见母亲来了,欣喜万分。秦卉又与秦浩相见,秦浩伤感不已,说:“如今府州已知冤枉,何不去状告赵亥,为死去的人报仇?” 秦卉应允,即刻便请人写诉状,诉说事情原委,向各衙门投状伸冤。上至刑部下至州府,分别都送到了。 刑部尚书闫垅,收到告状信后,安排许栕、喻殿两人暗访。不几日,许栕、喻殿回复。 闫垅才知赵亥,并不入流的一个税课小吏,竟然在任上贪酷无比,徇私枉法,杀了谭风一家七条性命。遂上奏皇帝。 皇帝批阅,下旨,确查究属实并治罪。 赵亥闻知,大惊失色,料道自身难保。 一面回去收拾东西;一面也写一个奏章申诉,并叫张龙、李昂携带金银到京,委托大臣苑宽,寻挽回余地。 自来巧言乱听,赵亥之上疏,辩解,起到了作用。 皇帝看到赵亥上疏,其中写道:“贼人来偷盗朝廷税费,作为税官的我,又被贼人刺伤,本应治贼人重罪。而葛州府不能清盗,反责其执盗而不与。” 看了这段话,颇有些道理,批阅不予追究赵亥责任。 其时,宛宽大权在手,嫌弃赵亥送的银两偏少,对赵亥贿赂不满,又见赵亥私自写信给皇上辩解,心中更是不乐意。 于是,宛宽给皇帝进言,说:“赵亥贪秽之迹,彰彰耳目。虽强词涂饰,公论难掩。此不可一日仍居地方者矣。未敢擅便,伏惟圣裁。” 奏上,圣旨下达,将赵亥削职为民,速令去任,同时罚葛州知府邓慎薪俸三月。张龙、李昂得了此信,星夜兼程,赶回报知。 赵亥闻讯,急叫家眷先行起身。谭风家的那些箱柜,尚在官库里面,欲待取去,犹豫踌躇,觉得不是很妥当,只得割舍下来。 数日之后,邸报已到。朝廷行牌,将入库资财,都给还秦卉,同时捉拿首恶家丁张龙、李昂到官,刑责问遣。 秦卉领着谭春、两个老妈子、一个丫环,到衙门找到赵亥,为丈夫索命。哭的哭,骂的骂,拦住赵亥,不容离开。 赵亥诚惶诚恐,叫人打将而去,吩咐守卫紧拴大门。商民们见赵亥俱怕,以前曾受过祸害的,都齐来衙门叫骂。 即使那些未曾受其祸害的人,对赵亥不满,也乘此机会喧喧嚷嚷,声明要放火将其家里焚烧,这样乱了六七日。 赵亥正无可奈何之时,恰好新的税务官吏到来。 从来说官官相护,新来的税官见百姓拥在衙门,乱嚷嚷的,不好看,再三善言劝谕,方才散解。赵亥这才逃脱。 次日赵亥出衙,上车,正要开走。突然围拢一帮人,向马车扔砖瓦土石。 有的人叫道:“赵剥皮,你走时,马车上不放空,送你这些砖瓦,好回去造房子。” 也有的人叫道:“赵剥皮,我们还送你一些土仪回家,好把你埋葬。”众人拾起大泥块,扔了过去。 这一阵砖瓦土石,像下了一天冰雹,铺天盖地而袭来。 赵亥躲在车里,叫快些开走。谁知门口车辆拥堵,急切不能快行。 在人群中,有人拍手高叫:“赵剥皮,小鸡载车、人也载车,就在这里,快来抽税。” 又有人大叫:“赵剥皮,又有好些人背着包袱从关卡过去了,快叫差人们拿住交税。” 叫一阵,笑一阵。 赵亥闻言,又恼又羞,又不敢回答他们一句,心里好生难过。 后来新税官魏亮到任,查得谭风一家子冤死。 怜其无辜,仍收其空房入衙,改为书斋,给银五百两与秦卉,以作房价。 又叫秦卉以棺木盛殓谭风等七个尸骸,安葬弃下的这七口停榇。商民们见造此阴德之事,无不称念。魏亮比着赵剥皮,真有天壤之别。 且说赵亥离开了葛州,欲待打道回踵州老家。只见以前差家仆回去打探消息,说:“老家回不去了!” 赵亥大吃一惊,问其何故。 家仆说:“村里人纷纷议论,老爷以前做秀才时,对他们百般诈害。还说老爷以前进京赶考,借了村民们的银子,至今未还。如今做了官,赚了大钱,应该偿还,却迟迟不还。村民聚众酝酿,欲至葛州向老爷讨要。” 赵亥听罢,吓得面如土灰,自言自语道:“如何是好?投往哪里呢?” 妻子林嬏还算贤明,常劝丈夫做好事,积阴德,赵亥哪里听得进。此时闻讯,林嬏与侄子赵利在一旁议论。 林嬏叹了一口气,埋怨地说:“别人做官任满,乡绅送锦屏奉贺,地方官设席饯行,百姓攀辕卧辙,执香脱靴,建祠立碑,哪是何等光彩?” 赵利接过话头,也叹道:“是啊,那些做官做得好的,衣锦还乡,亲戚远迎,官府恭贺,祭一祭祖宗,会一会乡党,哪是何等荣耀?” 林嬏又说:“你看看,如今你叔叔做官离任,却被人登门辱骂,不容脱身。及至登车,又被若干断砖破瓦、碎石残泥折打。忙忙如丧家狗,汲汲如漏网鱼;亡命奔逃,如遭兵燹。” 赵利说:“现在回老家,却又不能回。聚党呼号,焚庐荡舍,摈弃不容,祖宗茔墓,不能再见。” 林嬏发泄心中郁闷,又继续说:“赵官人,当初你若听信我的话,何至于此?这样做官结果,千古来只好你一人而已。如今进退两难,怎生是好?” 他们对话,不想被赵亥听见。赵亥心里正是烦恼,又被妻子、侄子这般数落,愈加没趣,没有发作,只得强作欢颜。 入内,赵亥说:“你们别担心,我自有安排。听说赵虎干得风声水起,而且以前我帮助过他,又与赵虎一笔写过‘赵’字,我们不如去投赵虎。” 林嬏、赵利点头同意。遂往赵府而来。赵虎闻赵亥来投,念其旧情,将其接纳。从此赵亥便为赵虎做事。 绑架靳宯的老母亲董秀后来如何?…… 且说赵虎与联盟平局,未决出胜负。 联盟商人有些泄气,但又不甘放弃,就把争取防洪项目工程的责任推给周睿,让周睿全权代表联盟与官府谈判公关。 众人皆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是找个台阶下罢。 詹鹗闻知周睿为联盟谈判代表,就派葛路趁机索贿。葛路说:“我可以替你向靳知府求情,让商盟承建防洪堤坝。” 葛路不好意思直接说要钱,而是说“请带”——向周睿讨要一条腰带。周睿当然知道是啥意思,但他委婉地拒绝了。 马骉见状,拉着周睿到旁边,劝道:“现在骑虎难下。唯一办法就是花点钱,到知府上下打点。” 周睿不满地说:“怎么打点?” 马骉说:“如果舍不得花钱,天上不会掉馅饼。” 周睿无语。 马骉说:“靳知府不吃这一套,可从他身边幕僚下手。” 周睿深思。 马骉说:“如今詹鹗主动找过来,这是给他行贿绝好时机。只要詹鹗在靳知府面前美言几句,我看这事能成。” 周睿情绪有点激动,说:“商盟现在把我弄到这个火上烤,这点我非常清楚。不过我不怕。联盟争取这个项目,应该顺其自然。” 马骉不解地问:“顺其自然?” 周睿说:“是啊!是你的,是别人的,也抢不到。若采取非常规手段,即使拿到了,也可能失去。” 马骉问:“怎么会呢?” 周睿说:“怎么不会呢?若我贿赂了知府属下,让他帮我说好话,可能争取得到,但这并不光彩。” 马骉问:“有啥不光彩的呢?” 周睿说:“是不光彩。若是别人知道了,名声则会扫地,还给商盟惹来祸端,还谈什么利益呢?” 但对于詹鹗派葛路来索贿,不打发点什么,显然说不过去,反而会加快索贿节奏。 于是,周睿当着葛路的面,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带子给葛路,说:“我们的腰带太窄太薄,恐不成敬意,只能撕一条衣帛代替。” 葛路回去报告詹鹗。 詹鹗大为恼怒,就将此事告诉了靳宯,并添盐加醋,说了周睿许多坏话。 以为靳宯会与他一样很生气,没有想到靳宯不仅不生气,反而对周睿大加赞赏,说:“周睿具备四点,值得佩服。” 詹鹗急忙问哪四点。 靳宯说:“忠:面临着被联盟抛弃的危险而不忘联盟的声誉。信:面临利益受到损害而不走旁门左道。贞:为联盟利益而不行贿以求地位。义:为商盟而舍生取义。” 詹鹗静听。 靳宯说:“我看联盟有这样的人才,实在难得,就是应该把项目让给联盟建设。” 于是,靳宯上报工部,恳请项目由联盟来做。其中理由是: “踵州成立商业联盟,汇聚商业才子,比如周睿就是其中一个。周睿作为联盟谈判代表,为了联盟利益,扛着压力,拒索贿走正道,反应了一个团体之骨气。 若把此项目让给他们来做,定能使朝廷上下效仿,纯正社会风气。 历朝历代,商人之间展开竞争,在所难免,春秋战国时期,都有这样的例子,何况我等执政呢?竞争靠什么呢?当然要靠实力。 这个实力除了资金雄厚、队伍庞大等硬实力外,也包括诚信正直、坚守原则等软实力。 工部作为掌管营造工程事项的最高权力机关,也一定是注重建设项目的质量与品质,放手让商盟这样的实体来做,我们才会更加拥戴工部。” 这一段文字,说理充分,给工部戴了“高帽子“。 工部不能不顾及踵州知府态度,而强行不让如此做,于是就坡下驴,给了靳宯大面子,把防洪堤坝加固工程给了联盟。 事成之后,王翽分析道:“靳宯比詹鹗考虑,更深刻。詹鹗不索贿则罢,一索贿,就增加了希望。若索贿未成,不顾及声誉,把项目给了赵虎,这事若是张扬说出去,靳宯还有啥威望可言?” 众人都沉默。 王翽又分析:“周睿顶住压力而没有行贿,这是由他本性所决定了的,看样子我们选谈判代表还是选对了的。” 众人皆佩服。 靳宯积劳成疾,死亡。 鲁浦接替靳宯,为踵州知府。 且说赵虎喜欢迷信,撮土焚香,拜鬼求神,将风鉴奉为金科玉律。凡事都要问卦、测算风水。 出行之前,要问问先生,几时出门好,向哪个方向好。经商买卖,重大生意谈判前,总要求上一卦:生意谈得成否?对手今天怎样? 至于日常生活中婚丧嫁娶、求职谋财,则更需先生指点。 即使搭一张床,安放一张桌子,甚至摆一盆花,悬挂一面镜子,开一扇门窗,也要请风水先生拿罗盘测量。 为此,赵虎被他人欺骗。 第73章 算命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某日,赵豹在街巷中闲逛,遇见了一个叫朱山的人。朱山问:“赵掌柜,您听说过算命先生吗?” 赵豹说:“听说过。” 朱山又问:“见过吗?” 赵豹说:“不曾见过。” 朱山又说:“现在通江茶坊里面,有个算命先生,算得准得狠,我可陪你去见见。” 赵豹也是好奇。 次日,随朱山,到茶坊中去了。 只见五六个人席地环坐,中间一人,生得浓眉大眼,面如紫墨,留着胡须。 赵豹走进来,其他人都起身相迎,唯独这人坐着不动。 朱山对赵豹介绍:“这位叫袁仲,即是算命先生。” 赵豹赶紧打躬施礼。 袁仲仍摆着架子动也不动,慢吞吞地问:“此是何人?” 朱山忙作介绍,并说是专门前来拜访先生的。 袁仲这才笑着说道:“既然是和你一同来的,可坐下同饮。” 过了一会,有人端来一个大木盆,又提来几壶酒倒在盆中。 每人面前放了一个大海碗。 又抬来一块案板,把驴肉放在案上,其中一人起身操刀将驴肉切成大块,每人面前又摆上一只盛肉的大盘,用杓酌酒碗中。 赵豹从未见过如此宴饮的。看着酒肉,面有难色。 袁仲却一饮而尽。 其余几个都跟着喝干了。而且都是用手抓起驴肉整块大嚼大咽。 袁仲见赵豹不动碗盏,竞横眉竖目,似有怒色。 赵豹不得已,强饮了半碗,也吃了口驴肉。 酒食已毕,各自散去。 赵豹仔细一看,几个陪坐的,都是市井中狗屠、角抵之辈。赵豹与同来朱山留下与袁仲在此叙话。 朱山对袁仲说:“赵公是一个商团掌柜,挺有见识,请先生不要见外。” 袁仲拿出木棍,木棍连接铃铛,担在手指上,不掉落则平安,否则有灾。 一测算,木棍掉了下来,袁仲说:“赵掌柜,你近日有血光之灾。” 赵豹闻言,大吃一惊,问如何破解? 袁仲说:“这有何难,消财免灾。” 赵豹会意,拿出十两银子,给袁仲。袁仲接过银子,在手中掂了掂,又拿出木棍,这次却没有掉下来。 袁仲说:“你的灾难,我已给你解除。以后保你一切平安。” 赵豹见状,更加相信是真的算命先生。 起身来连连下拜,并说:“在下三生有幸,得以拜见先生,愿先生不弃驽钝,收某为弟子。” 袁仲却不正面作答,说:“我已算过上百人,都算得很准的。有的人不相信,都命丧黄泉。这叫信则灵,否则是自取灭亡。” 赵豹一听,如芒刺在背,惊惧慌恐,唯唯而退。 到家之后,即将此事告诉了赵虎。 赵虎听说有这么一个神奇的算命先生,也不免心向往之,就说:“我如何才能见他一面?”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赵豹说:“有办法,可同朱山商量,请他引见。” 于是将此意转达于朱山。 朱山说:“这事包在我身上了,你们备好酒菜,在家等着就行。” 次日上午,朱山果然和袁仲一起来。 赵氏兄弟恭恭敬敬,将其迎进客厅。弟兄二人双双叩拜,袁仲仍摆着架子,只管让他们拜去。 酒宴已毕,袁仲对赵虎说:“君家风水不行?” 赵虎惊恐地问:“怎么?” 袁仲看了一遍,说:“你院子里面种了树,不吉利。你想,树木栽在方框里面,就是一个困字。” 赵豹说:“原来如此,我感觉最近总是诸事不顺。” 袁仲指着院里面六棵大榕树,说:“必须将它们砍掉才行。” 又拿着罗盘,到处测算一番,又仔细看了一会儿,说道:“这门方向不对。” 赵虎问其何故。 袁仲拿出木棍,又来测算。木棍从手指上,瞬间掉了下来。说:“你看看,这确实不吉利。” 赵虎问:“改哪个方向?” 袁仲说:“应改为东南。” 说罢,便对着东南方向,拿出木棍测算,木棍却没有掉下来,一直到很久。 赵虎越发觉得袁仲是一个奇人,就留在家中居住,待之甚厚。 袁仲平日沉默寡言,没有言语多说。 有一天,袁仲提出向赵虎借了一匹马,说是出去一趟,不日即回。 过了数日,袁仲却徒步回来了,对赵虎说:“途中座骑受惊,不知跑到那里去了。” 赵虎半信半疑,也不好多说,这事就过去了。 可是十余日之后,却有人亲将马匹牵送回来,并说捡到此马,访知是先生所乘,特来送还。 又过了一个多月,袁仲对赵豹说:“我想从你哥那里借银十锭,一个皮箧,一匹好马和两个仆人。我到华州去一趟,回来之日,银与马一并送还。” 赵豹与赵虎说之。 赵虎暗自寻思,不借吧,又听说袁仲从中作梗,捣乱风水,以至于有灾难。借吧,又担心袁仲一去不回,因此,犹豫不决。 几日后,袁仲见赵虎,久不给答复,果然恼怒,即欲告辞。 赵虎只好前来道歉,说:“十锭银,一匹马,暂借于先生一用是小事。只是要选两个仆人,恐怕不能让先生趁心。” 说罢,赶紧备了马匹银两,选了两个仆人,送与袁仲。 袁仲也不推辞,上马而去。袁仲走后,赵虎心中没个底儿。 过了数日,一个仆人回来说:“先生到了增州,嫌我走得慢,把我赶回来了。” 又过了十来天,另一个仆人也回来了。 那仆人说:“到了陕州,先生不知为何大怒,就叫我回来了。” 家中人或以为袁仲是个骗子。 赵氏兄弟,仍心怀敬惧之心,说:“袁仲是算命的,不可随便乱说,一旦让袁仲知道了,说不定要大祸临头呢?” 一年多过去了,仍不见袁仲返回。 一日,一个商人从这里路过。看见这位商人骑的马,却是当初赵氏兄弟借与袁仲的那匹。赵氏家丁都识得此马,赶快去告诉了赵虎。 赵虎急来探问。 那个商人说:“这马,是我在华州花了八十两银子买来的。”说罢,拿出买卖契券来让赵氏兄弟看,但卖马人的姓名却已改换了。 事到如今,赵虎才知袁仲是一个诈骗犯。赵氏兄弟赶紧去找朱山,而朱山却已经逃离,往西羚去了,再去骗人。 三年多以后,又有人在陕州见到袁仲,袁仲确实是一个骗子而已。 原来,袁仲在周海手下做事。但自周海死后,无人待见,被周韶赶了出来。衣食没有着落,只得流浪着,到处以行骗谋生。 以木棍测算,实际上利用的,是杠杆原理。铃铛与木棍,通过铁丝相连。袁仲管理铃铛位置,实现重心变换,轻易控制木棍,是否掉下来。 袁仲以算命先生自居,装模作样,故弄玄虚,而赵氏弟兄,身为堂堂商团掌柜,一心仰幕算命的,如此上当受骗。 后来,赵虎吸取教训,遇风水先生舒继,着着实实考察一番,才对舒继给予认可,并且尤其推崇。 舒继身矮如侏儒,身长俟三尺五寸,年纪倒有六十余岁,须发皓白。 常穿一件青布短褐,长短及膝,外面罩一件玄色布大袖马褂。 脚上穿的是用老青布做的圆口布鞋。一双长筒布袜,把裤脚管塞在袜筒里面。袜筒上面,缚一根白地青花狭扁带。 老态并不龙钟,身体俊朗矍铄。据说舒继风鉴之术高明,却并不卖术,常在城乡之间来回走动。 自从结识赵虎以后,舒继成了赵虎座上宾,舒继乐为赵虎专职风水大师。 每月的最后一天,是赵虎的“风水日”。请舒继到家里、到商团看风水,然后调整家具及用品摆放,以“趋吉避内,抵挡邪气入侵”。 赵虎请舒继,派人去接,不必送重礼,只要吃吃喝喝,就其乐陶陶。除了赵虎外,若有人再请他,他就倚老卖老,不理不睬。 不过,无论任何人,只要提及赵虎,央舒继算八字、测风水,舒继也要说几句休咎祸福。十句里面,也有一两句是被说着的。 故此周边的人,都知道舒继算术高明。 赵虎在外面找了小妾,又将小妾接到家里来,请舒继算卦。 舒继测罗盘,掐指一算。 说赵虎与小妾睡的那张床,方向恰巧是子午线,照卦上推算起来,是父满子凶,天爻地煞,完全相克,水既不生,土也入木,恐有财丁两伤之害。 因为赵虎太岁在子在午,子向灾煞豹尾丧门,午向乃大将车白虎之门.有五见大煞。所以要把床调整为辰戌正向,方能破煞召福,黄幡金神临门,财旺丁盛。 赵虎一听,果然依言,调整床向。 可是,调整以后,那只床,屋中歪斜,不成样,帐门恰对着壁上的大着衣镜,帐子又是珠罗纱,透明的,床上人影,完全映在镜面,丝毫毕露。 赵虎娶小妾,本是瞒着人的。但调整床向以后,赵虎与小妾走动,都已经公开化。赵虎不再避讳,有时与小妾,说得高兴,不免温存风流。 起初,有一些女佣仆,不知就里,走过房门口,瞧着镜子里面亲热甚至赤裸画面,无不面红耳赤地逃去。 自从调整那床的方向以后,赵虎果然得了一笔大生意,赚了一些银子,发了财运,应了舒继之卦断。 从此以后,赵虎格外信仰舒继,重重地送了珠宝玛瑙,外加白银二十两,又请舒继吃了一餐燕翅席。同时请虞瑁、赵亥、赵豹、段熙作陪。 未吃之前,舒继高兴,说:“今天都有哪些菜,我都能预先知道!” 虞瑁请舒继说出。 舒继果然把燕窝粥、扒翅、蜜汁火腿等菜品猜出,完全不错,分毫不差。 众人惊奇。因此同席者都依次轮流请客。上菜之前都要舒继先猜后吃,舒继在虞瑁、赵豹、段熙请客时都猜得不错。 轮到赵亥最后请客时,却故意要寻他开心,让舒继出个洋相。便在家里设宴,预先叫厨仆多买了一条桂鱼和一条白鱼。 白鱼是清炖的,桂鱼是奶油煮的。一般来说,白鱼是可以清炖的,但谁能想到桂鱼用奶油煮呢?赵亥便暗与赵虎、虞瑁、赵豹、段熙说知,却不让舒继知道。 宾主坐定,赵亥说:“舒先生,您屡次猜得不错,那不过是运气罢了。因为家常菜配搭猜起来,大致差不多,哪里是运用阴阳卦课之学来猜的?今天也请您猜猜有什么菜。” 虞瑁抿着嘴笑,但没有笑出声来。 赵亥又说:“实不相瞒,今天的菜与平日不同。平日的菜总是照着规矩来,有几道菜是几道,可是今天却出了轨。” 只见舒继把胡须捊了一捋,不慌不忙,哈哈大笑。 舒继说:“今天与昨天吃的一样,一个菜都没掉换,不过,清炖白鱼要比昨天稍微小了一些,其余也不必--说了,我说对了吗?” 赵亥故意点头,说:“说得对,说得对!”说罢,故意向其他人扫了一眼,众人会心地匿笑,心想舒继今天可能要猜错了。 赵虎嘴快,担心舒继出丑,影响在心目中的形象,抢着说:“先生,您再算一算看,可有啥菜?”此话,也算是提醒。 舒继不以为然,也笑了,说:“不会错的,何必再算呢!” 赵亥又说:“是啊,舒先生是不会错的,何必再算,一会便见一目了然!” 众人这才不开口,却仍忍笑不住。 席间,觥筹交错,杯盘狼藉,宾主尽欢。谈笑风生之际,仆人端菜一道又一道,端到桌上。 一直吃到神仙鸡,便要上饭了。 舒继说:“菜上齐了,酒醉菜饱,我们用饭罢!” 赵亥说:“且慢,还有菜咧!” 赵亥暗示家仆,叫端奶油桂鱼。过了好久,却把饭端了上来。 舒继一看,说:“你看,没有菜了,还是吃饭罢!” 赵亥说:“舒先生,实不瞒您,多有冒犯。今日我多备了一条奶油煮桂鱼,这叫出奇制胜。您猜菜品没猜对,败就败在这里。闹着玩的,请勿介意,等会吃了桂鱼,再吃饭不迟!” 舒继正色道:“我测算,今日我犯忌桂鱼,吃不得,食之,恐不祥,让我告罪,先吃饭罢。” 赵亥说:“我厨子厨艺精湛,煮奶油桂鱼是拿手菜,恳请先生赏脸!”说罢,便喊仆人端菜。 仆人慌慌张张上来禀告:“菜没了!” 赵亥厉声问:“奶油桂鱼呢?还不快端上来。” 仆人脸色苍白,瑟缩发抖,说:“桂鱼确实没得了。” 赵亥大怒,说:“胡说!我吩咐买的,怎么没有呢?快去快去!” 仆人嗫嚅道:“回老爷话,小的闯了祸!” 赵亥不明白啥意思,气急败坏地说:“闯的啥祸,等会再说,先把鱼端来。” 仆人支支唔唔,慌忙跪下,说:“刚才,小人从厨房里,端了一盆桂鱼,出得来时,跨过一道门槛。不知谁丢的香蕉皮,一不留神,踏上去,连人连菜,滑倒在地。恰巧有一只狗在旁边,跑上来咬了鱼奔去吃了。小人真是该死!” 说罢,仆人垂着头,不敢抬起来。 众人听罢,都叹了一口气。赵亥也倒抽了一口冷气,说:“罢了,罢了,下次注意就是!”仆人应了一声“是”,便起身走开了。 赵亥离席而起,向舒继深深一揖,情真意切地说:“佩服,佩服!舒先生,您真是活神仙。” 舒继从原位,站了起来,拱手还礼,说:“岂敢,岂敢,快快请坐。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便是吃食,也有天数。不可强求,强求必有报应。我非神仙,不过照我推算,确有几处应验了的罢。” 说得众人个个点头。 赵亥本来相信迷信,如今更加信了。虞瑁、段熙、赵豹倒不是很信玄虚之学,却也无话驳他,不过心里总有些疑惑。 酒足饭饱,众人散去。 这日,赵虎便问虞瑁:“近段时间办事不利,是我的祖坟风水出了问题吗?” 虞瑁知其心思,献媚讨好地说:“那请风水先生看一看。” 赵虎从其言。请来舒继,到坟场,看了。 舒继说:“赵家祖坟,系真龙结穴之处,贵不可言,但因龙穴四周,砌了石头,筑了围墙,因而龙身受限制,气脉堵塞,不能发旺,反遭挫折,当务之急,拆掉祖坟围墙。” 舒继说的跟唱的一样,赵虎信以为真,赏给舒继五十两银子。 派人拆掉祖坟四周砌的石头,用黄土培在四周及坟堆上面,让祖坟看起来更正,更有龙势,更加鼎盛。 过了一些日子,赵豹回乡看了一下祖坟。 回来给赵虎说:“祖坟里面长出了一条紫藤,长逾丈许,蜿蜒曲折,形似龙状,粗如我臂,色鲜如血,且滋长迅速。或天命攸归,此瑞验耶!” 赵虎听了大喜,对赵豹再三嘱咐不要对外提及。并聘请专门看坟的家丁,在旁边建一座小屋,专门守护,防止牛羊猪等畜生践踏。 后来,赵虎又听信舒继的话,将祖坟迁往踵州北门外五里远的龙江之滨。这里原是当年赵虎从外面经商失败后归来歇息之地。 地形奇特,四周低洼,中间隆起,远远看去犹如一只乌龟伏卧在那里。 把这一切迷信都信完了,还是觉着不行。 兴建会馆失败,堤坝项目失利,连续几次都失手,似乎不是商盟对手。若照此下去,将直接威胁到商团生死存亡。 整日思忖着商盟势力强大,赵虎很是沮丧。急忙召集虞瑁、赵豹、段熙、赵亥、李濯等,商议下步对策。 赵虎直截了当地说:“现在商盟抱成一团,与我商团对抗,矛头全部对准我们,致使最近生意不怎么好,想一想有何法子?” 虞瑁建议:“经商做事,关键在人。现在我集团缺乏人才,尤其是钱庄是命脉所在,钱庄经营得好,集团才能盘活。” 赵虎问:“人才在哪里?” 虞瑁说:“我看,唐颧能干,头脑聪明,就是人才。上次,与商盟决斗,九章算术,他出场,连胜两局,表现的,可不是一般才能,可不可以任用他为钱庄掌柜?” 赵虎摇头,直接否认说:“此人,不可重用。从相貌上看,精瘦得像一只猴子。一看,就觉得不咋样。尤其是,从他脑后看去,可以见到腮。曹操就是这样的骨相。若重用,恐不行。” 第74章 拆台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原来,赵虎聘用掌柜伙计,一切谈妥、彼此满意之后,还要过最后一关。 应聘者交出生辰八字,送给舒继算一下命,会不会克主人,此人能不能被驾驭?答案若是肯定的,事情才能最后敲定下来。否则就不能录用。 一些人本来是有才华的,但来应聘时,必给舒继行贿,才得以通过。 过分迷信风水说和相命术,是赵虎之致命弱点,甚至用人取舍,就以面相为主。有才而相貌差的,就不受重用,这是经商没有做大做强的原因之一。 至始至终,像唐颧这样有才能的人,在赵氏商团只做了一个伙计了事。 其实,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表面上是懂的,但在骨子里面,无论大小商人,迷信之风,如瘟疫般四处弥漫。只不过赵虎尤为最信。 有人说,这可能是商人长期经商与命运打交道,时常体会到种无法解释的机缘巧合,变幻其测,所以不得不求助于神灵来维持心理平衡。 也有人认为,商人面对恶劣多变的生活环境,深切体会大自然的变幻英测,形成敬神尚鬼之风气。 还有,商品交换规律,又不是人人都能把握得着,赚钱常存在机遇与偶然性,有很多是人力所不能改变的东西,往往归咎于神秘力量的支使。 加之,商人精神世界相对空虚,要一个精神支柱来支撑,因而迷信就自然而然地“填补”了这空白。 这天,谈到对付商盟,李濯向赵虎建议:“从内部瓦解他们,让他们互相攻击、内讧,以此削弱其势力,这是最好的办法。” 赵虎说:“谈何容易?” 赵亥站了起来,说:“赵总勿忧,某有一计,不知是否合适?” 赵虎说:“请讲。” 赵亥说:“当前我们势单力薄,而商盟人多力量大。瓦解他们内部,就是要与商盟联姻。” 赵虎问为啥? 赵亥说:“自古以来,联姻是解决矛盾的最好办法。从国与国之间来说,巩固政局、建立同盟,获得扶持、促进融合、壮大实力。我们何不效仿呢?” 赵虎说:“别讲道理,具体说,如何操作?” 赵亥说:“如今赵总有一女,正是出嫁芳龄,可嫁与萧强之子。如何?” 赵虎说:“我看行。只要萧强肯答应,若我女嫁与他作媳妇,萧强胳膊定会朝我们这方拐的,到时就以萧强作为缝隙,窥视商盟,寻找机会击破。” 众人点头。 赵虎说:“亥弟,那就有劳你出面说媒。” 赵亥点头答应,遂至萧强处。 且说商盟又召集会议,由王翽当东道主。主要议题是分配项目。 听说堤防修建项目,已经争取到了,众商兴高采烈。但当谈到分配问题时,各自站在自己立场上,各不相让,都想争取最大利益。 王翽与甄龙说,他们的功劳最大,想了许多办法,动用了许多关系,没有他们这个项目无论如何也要不下来。 苗俊说周睿,功劳不小,为啥就没有他的呢?王翽说周睿既没有立户头,也没有能力单独承担这么重要的建设任务。 最后,王翽与甄龙独自决定,各占百分之二十五,其他的份额由众商平均分配。众商私下都不服气,但都没有办法。 这次会议在争吵中结束,众皆不欢而散。 从商盟会议出来,周睿与马骉、郑戬议论。 马骉愤愤不平地说:“输了算我们的,赢了就是他们的,世上哪有这样道理。” 周睿心中也难以平静,但也只得安慰马骉:“算了,谁叫我们不强大呢?王翽与甄龙及商盟的人,根本就没有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马骉说:“这次分配,除了苗俊外,没有任何人,站出来替我们说话。这个商盟太不公平,真的让人寒心。” 萧强归之,觉得没有得到什么甜头,与叶坤、诸献也在谈论,唉声叹气,有些焦急。 叶坤说。“事到如今,听说还有组织五千人劳役的差事,从中抽头,每组织一人抽取三两银子。我们可以把这个揽到手。” 萧强问:“这事谁有决定权?” 叶坤说:“我打听好了,决定权在王翽手里,他说了算。” 萧强说:“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找王翽。” 是夜,萧强来见王府见王翽。直接说明了来意,王翽正为这事发愁,因为他手中活儿太多,根本做不过来。 现在萧强来找他,正好做个顺手人情,不过是有条件的。 王翽提出了一个要求:“劳工们的人头钱,你我各占一半。我在背后出主意,你来实施,如何?” 萧强想:“这个老滑头,什么都不干,却要占一半,心里想想就来气,但没有更好办法,决定权在人家手里,你不干也没人强迫让你干呐,一半就一半吧,总比没有强吧。” 想到这里,萧强装出笑脸:“行,王掌柜你说了算,我听你的。” 王翽见萧强同意,又说:“防洪堤坝修建,劳工们干活很费鞋子,你给他们每人买两双。质量要好一点的,我表弟耿岘开了一家鞋厂,可以到他那儿订购。” 萧强看了王翽脸色,试探地说:“到耿掌柜那儿订购没啥问题。只是这五千人,每人两双,就是一万双鞋子,这个费用……确实有点多,除了就没有赢利。王掌柜,是不是你也稍微摊点呢?” 瞬间,王翽脸色不好看起来,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一般人看不出来。他不惭为在商场厮杀多年的才手。 他走过来拍了拍萧强肩膀,冷笑着说:“萧掌柜,我是不会出这个钱的,你愿干就干,不干就赶紧走人。我只要放出风,门外愿意干的人多的是。” 叶坤、诸献扯了扯萧强衣袖,意思是让萧强答应下来,若再提出什么条件弄不好这事就黄了。僵持了一会儿,萧强还是最后答应了下来。 耿岘来见王翽,王翽把萧强来订购鞋子事说了。 耿岘很是感激,说:“表哥,你帮了我,我会记住你的好。这样,老规矩,其中利润你占三成,如何?” 王翽呵呵一笑说:“表弟,你见外了不是,我只占三成么?” 耿岘感觉王翽皮笑肉不笑,话里有话,咀嚼那意思,就是嫌少。想到这,耿岘连忙陪笑着说,是有点少,确实有点少,这样吧,你占四成,行吗? 王翽说我要占一半,没有讨价还价余地,否则我让萧强到别处去买。耿岘无法,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萧强回来,与叶坤、诸献一起,到葛州,找到耿岘,把订购合同签了。 耿岘把单价提高了二分之一。 萧强心里明白,也就认了账,只是催耿岘在二十天内按期交货。 师爷屈哤说:“耿掌柜,萧强占了劳役好处,我们不能就这样白白让他得了,也让他为一下难。” 萧强问:“如何是好?” 屈哤说:“不按期交货给他,或者只交一部分,让他在官府那里不好交待。” 耿岘听从了师爷屈哤建议。 到了交货那天,萧强带着主管叶坤、诸献,来验货,发现鞋子数量比原先订单上少了八千双。 萧强愤然至耿府,与耿岘相见,拍着桌子,怒不可遏地说:“我好端端做生意,在你这儿订购鞋子,一心想把事情办好,你却从中为难我。” 耿岘无言。 萧强又说:“我与你本无仇隙,你表哥王翽以一己私利,介绍让我在你这儿订,本来你的价格都比较高,我也认了。” 耿岘冷笑了一声。 萧强质问:“有啥冷笑的?如今耿老板你却听信谗言,准备不充分,不按期交货,让我在官府那里诚信扫地,致我败绩,你如何心安呢?” 耿岘惶恐静听,随便叫人冒充一个进谗者至堂前,训斥了一顿,并给予扣除半年月薪之重罚,假装做个样子看,以谢萧强。 萧强余气未消,说:“你也别做样子给我看,我要是如何解决问题?现在问题摆在这儿,怎么办?耿掌柜,你说句话吧?” 耿岘说:“这样吧,你再给我点时间,我尽快把余下八千双交给你,行吗?” 萧强说:“尽快?是多久?官府那儿,我怎么交待?” 耿岘说:“不会拖很久的。官府那儿,只有请萧掌柜多费点口舌,周旋一下。你放心,这次我一定守信用。” 萧强说:“好吧,我要派人盯着你们做!不能无限拖下去。” 说罢,转过头来,对叶坤、诸献说:“你两人就留在这里看着他们做,保证最短时间内交货。” 忽然,一小厮至,悄悄附着耳朵报告萧强:“有一个人,看样子来头不小,乘车来萧府,说有重要事,欲见大当家。” 辞别耿岘,萧强归至,唤来人问时,却是赵虎手下干将赵亥。 萧强问:“你来此,有何事?” 赵亥答:“赵氏总掌柜赵虎,为人耿直,所敬者,惟萧老板耳。今特使我来结亲:赵总掌柜有一个女儿,长得极其漂亮,欲配萧老板之子。” 萧强大怒,大声斥责道:“赵虎心术不正,并非良商,天下之人唾之。我与商盟,联合起来,想把赵氏商团打垮,以谢天下之人,安敢与奸商结亲耶!我不骂你,定当速去,早早收手!倘若迟误,粉身碎骨!” 赵亥抱头鼠窜,回见赵虎,诉说萧强如此无礼。 赵虎闻言,大怒,问赵豹怎么办。 赵豹说:“听说萧强承揽了组织五千人劳役的差事,到王翽表弟耿岘鞋厂订制一万双劳工鞋子,如果我们从中拉拢鞋厂的工头,在规定时间不交鞋子,那萧强就会作难,甚至会失去这笔生意。” 赵虎点头,说:“好,我看这个办法可行,不是要让萧强知道我们的厉害,到时让他来求我们吧!” 是夜,征得赵虎同意,赵豹差人分别提着五十两银子,找到耿氏商团鞋厂销售主管钱壻、生产主管伍垬,给其行贿,具言拖延鞋子生产期限。 叶坤、诸献两人吃住就在鞋厂。 钱壻对这两人说:“你们何苦在这儿等呢?大冬天的,这么冷,在家暖和些。我们会尽快将鞋子赶制出来,你们还是先回去等吧!” 叶坤、诸献见钱壻是这个态度,说:“鞋子没有做好,冻死我们都不会回去。” 他们又找到鞋厂生产主管伍垬,缠着问如何处理这事。伍垬自知理亏,却和钱壻态度一样,语气也是如出一辙,似乎早就商量好了的。 混迹商场多年的叶坤、诸献,心里明白。 供货方不履行合约,这在生意场中经常会碰到。 但要分清原因,若故意为难,能拖则拖,敷衍了事,拖不过再说,那完成时限就是猴年马月了。 钱壻与伍垬的说词,是想把我们打发走。越是让走,就坚决不能走。 这让钱壻与伍垬没有想到。 这些屡试不爽的招数,到了叶坤、诸献那里,根本不管用。叶坤、诸献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如果没有一个明确地答复时间表,他们是不会走的。 钱壻本以为只是说说而已,想着过几天他们就会走的。却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不仅没走,而且介入到过程当中来了。 每隔一个时辰,叶坤、诸献轮流来找钱壻问进度。 钱壻走到哪里,就跟在哪里。 弄得钱壻好不自在,心里发毛。 钱壻说:“你们别跟着我了,我只管销售。要跟就跟伍垬,他负责制作鞋子。若他没有制作出来,我怎么销售?所以跟着我没有用。” 叶坤、诸献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缠着伍垬反复问:“啥时候开始制作?” 伍垬答:“后天就开始,只要鞋底板模具一换,试验时不出问题。” 诸献说:“那就赶紧换模具吧!时间不等人啊!” 伍垬说:“不急,有的是时间。” 接着,伍垬到哪里,叶坤、诸献跟到哪里,甚至连上厕所也跟着。 伍垬实在是弄得没有招数了,只好提前一天开始换模具。叶坤、诸献就一直站在工坊里看。 到了吃饭时候,伍垬说没有必要站在这里,回去吃饭吧,我会保证进度的。叶坤说不饿;到了晚上,伍垬说回去睡觉吧,我会让工匠们轮流做。诸献说不困。 叶坤、诸献就这样轮流形影不离地跟着伍垬、盯着伍垬。 以往伍垬在做工时每隔一会儿都会停下来歇息,喝口水或者抽口烟,这次被叶、诸一盯,弄得不好意思停止下来休息,一门心思地干活。 第一批鞋子制作出来了,叶坤、诸献回去休息了半天。 两人走后,伍垬出了一口气,心想终于把这两个难缠瘟神打发走了。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两人又来了,说回去也没啥事,过来看看进度如何了。 伍垬叫苦不迭。神经又紧张起来,于是干脆铆足劲加紧制作。 就这样到了第九天,八千双鞋子全部被赶制了出来,比原来预计提前一天时间。 叶坤、诸献两人这种不放弃,坚持盯到到底的精神,令钱壻与伍垬感慨万千。 萧强知道了,赞叹地说:“我们做生意,就需要这种精神,不是喊出来的,而是干出来的。不做你所期望的,只做你所看到的。” 话说甄龙的贩运车队,从踵州至蓉州,以刀砍斧劈开山间小路,以伐木凿岩架设栈道,开辟出了一条商业运输的进出商道。 运输的货物,除了粮食外,还有茶、盐、酒、糖、丝绸、珍贵药材及鸦片等。岁月悠悠,牵骡赶马,肩挑背磨。 这条商道上有的路段还铺有石板,时间一长这些石板上被踏出了深深的骡马蹄窝。 在这条商道上,运输车队歇脚或者交易之处,成为了人来人往的交通枢纽,聚集着大大小小的村落,后来变成了乡镇或者城市。 从这条商道上,又支丫地延伸出一条又一条道路,串起了一个又一个城镇。 尽管如此,这样的商道大部分还是崎岖不平的,除了六百余里爬涉劳顿之外,路上还会碰见山贼与土匪,可见运输之艰难。 在这条商道上,原来只有甄龙一个运输队。 但后来甄龙听从负责运输的鲁阳的建议成立了商盟,王翽、耿岘、周哙、孟超、曲波、钱寨、陶营等商人见有钱可赚,也先后在这条商道上搞起了运输。 虽然其他规模没有甄氏的大,但实力不可轻视。 甄龙的初衷,本是让商人们一起发展共同致富。 但王翽等人根本没有领会其意,而是顺势而入,抢着瓜分市场,导致甄龙先前打下的市场越缩越小。 而这时,甄龙把主要资金运用到开拓从踵州至山城的水路运输通道,一时间也无可奈何。 不过,甄龙越想越生气,对鲁阳说:“自己好心好意将他们引进来,他们不仅没有带来任何好处,反而是削弱了我的利润。” 鲁阳说:“谁叫我们当初把他们引进来的时候,没有把话说清楚。应该先说后不乱才好。可是,现在没有其他办法,只有把他们兼并掉,或者挤出去。” 甄龙说:“慈不能经商。你知道的,我的心肠有时是很软的。尤其是当我看到王翽也加入了,他作为商盟盟主,应该来说知道怎么办,因此我就没有把话说明白。谁想到他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置我不顾呀!现在该如何是好?” 鲁阳建议:“先礼后兵,把这几人召集起来,说清楚商道上是如何的艰难,要想克服这些,靠一家之力,显然不够,主张众商结盟,组成一个集团。至于利润,可以按照出资多少来摊取。” 见鲁阳说得有道理,甄龙就在酒楼里请众商吃饭喝酒。席间,甄龙把结盟的意思表达了出来。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几个人,各打各的小算盘,根本谈不到一块儿去,而且在谈到如何分利润时,孟超、曲波还与甄龙还吵了起来。 孟超说:“自古以来,就有这条商道,并不是你开辟出来的。你可以走,为啥我们不能走?哦,你说结盟,利润怎么摊,不可能你占大头吧,那我们岂不成了你的跟班?” 曲波说:“就是,就是,结盟起来,谁做的多,谁做的少,恐怕难以衡量,这样容易闹矛盾。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干脆各搞各的,谁的本事大就多搞点,不然就少做点。” 这一下把甄龙惹火了。 回来后,甄龙召集鲁阳、甄昌、甄安等人商议。鲁阳问:“一下子对付这么多人,可能有一些难度。” 甄安说:“并不难,只要肯用心,先找实力稍强的王翽下手,等把他解决掉以后,其他人也会乖乖投降。” 甄龙最后拍板:“对,这叫擒贼先擒王。首先,我们要增加人手与马匹、车辆,比他们的规模至少大十倍。然后比着他们的货物运输价格总是少一两银子。这样一来,他们肯定会扛不住,自然就会找我们合作。” 第75章 得珠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按照甄龙的安排,鲁阳又招聘了百余人、增加两百余马、又添了五十余辆马车。几个月下来,甄龙的运输利润翻了一番,水上运输通道也已经打开,资金开始回笼,底气也足了。 甄龙开始实行两套价格策略,水路运输价格不变,而在陆路运输却采取低价的办法,紧盯王翽运输车队的利润,单价总是比其少一两。 王翽见其降价,也跟着降,当然甄龙更是降得厉害。后来一降再降,直到完全低于成本价,根本跑不出来。 由于在水路已经站稳脚跟,以水路利润来弥补陆路的亏损,甄龙倒是不怕。可是王翽则不同,他的主战场主要在陆路,就亏得有点严重。 来回跑了几趟,算了一下,不仅没有赚到任何钱,还赔进去一千余两银子,白搞了。王翽主动找到甄龙,要求成立联盟。 可是,甄龙根本就不理会他,而是提出兼并方案。王翽没有别的选择,只好同意了。甄龙兼并王翽的运输队以后,实力双上了一个台阶。 孟超等其他人一见这阵势,闻风丧胆,见无钱可赚,也只好让甄龙兼并,不得不俯首称臣。 且说赵虎被击败之后,运输车队又被兼并,商盟牵头人王翽,不是研讨共同发展,而是趁势歇息,甚至为自己的利益考虑。 某日,甄龙来见王翽。 甄龙说:“今赵虎大势已去,不可让其有喘息机会,正可乘势而进,想点其他办法,直接把赵虎整垮,硬是整起让他回不起阳。” 王翽静听。 甄龙又问:“可是你们如今按兵不动,却是为何呢?” 王翽说:“连续几个月未曾歇息,皆已疲困,进恐无益。” 甄龙说:“赵虎损失惨重,内部亦不团结,岌岌可危:此乃天亡之时也。一鼓作气,定能让赵氏商团灭亡,实现我等梦想。众商何疑而不斗?” 众商皆言不可轻动。甄龙大怒说:“你等酒囊饭袋,尚可明白否,此机稍纵即逝,不可复得矣。” 遂单打独斗,无奈势单力薄,甄龙惨败。 原来,赵虎开设的药店叫“众康”,比起甄龙刚开的“延寿堂”来说,算是踵州老字号。 但甄龙并不示弱,采取组织送药、修合公开、养鹿取茸等招式,吸引了附近州县百姓均慕名前来,每日顾客盈门,生意着实兴隆。 相比之下,“众康”生意就清淡了些。 作为中成药主要原料的动物、天然植物与矿物质,品种多,分布广,属性复杂,仅典籍所载就有三千余种。 但多味配方,每种原材料的优劣真伪直接关系到药性疗效。 甄龙越过药材行,直接到药农采购,而且还货款给药农,使他们资金周转灵活,乐于出售上等药材原料。 并派熟悉药材产地、生长季节、质量优劣的邱路、金应、邴炯等掌柜,到药材产区或者基地,自设门市,收购地道药材。 到桐州采购驴皮、山药、生地、牛黄。 到窦州采购金银花、当归、党参、黄芪。 到葛州采购贝母、川莲、龟板、人参。 在踵州采购虎骨、鹿茸、豆蔻、西洋参、犀角、木香等。 即使对一般药材的辅料也一丝不苟。 橘子皮在踵州本地产量很高,价格也相对便宜,但甄龙嫌弃当地橘子皮药性不足,宁可至蓉州采购,还专挑三年以上的陈皮。 直接从产地进货,可以克服购销中间环节诸多弊端。 价格可以一步到位,没有中间流通商人吃差价,从而大大降低了成本,让利于消费者,更重要的是保证了药材质量。 “延寿堂”药店独家生产的“甄氏瘟疫丸”,具有解秽污除瘴气、治头晕目眩、止腹泻腹痛、扫疫除瘟之疗效。 这种药材的配方极其复杂,共需要四十九味原生药材,经过漂、剪、熬、煮、淬、泡、炸、煨、炒、炙、炼等繁杂工序加工制作而成。 其中,有一味药引子,叫“石龙子”,俗称“四脚蛇”或者“爬壁虎”。 本来是常见的小爬虫,但用于“甄氏瘟疫丸”,却要求特别:金背白肚、背上纵贯一条黄线。 这种小爬虫,只在年代久远的寺庙或者老房屋等建筑的墙壁里面才有,其他地方都没有。但其生性警觉,爬行速度快捷,根本不易抓到。 甄龙便出高价收购,这样使得人人都想去抓,让原材料得以充足。 另外,制作“甄氏瘟疫丸”,还要加蛇胆。 甄龙在龙江边开辟一处蛇园,养蛇。往往选择黄道吉日,敲锣打鼓,把那些蛇赶出来,在众目睽睽之宰杀、剥皮、取蛇胆,送进加工厂,以示取材顶真。 药丸是生产出来了,如何让消费者认识这个药丸的好处呢? 在当时没有电视、网络、手机等先进宣传媒体的情况下,甄龙想了一个奇特的广告宣传办法。 他让邱路等人在一些主要街道或者建筑物墙上写上“瘟疫”两个字。 当时,正好流行瘟疫,一些人看到“瘟疫”这两个字更是紧张得不得了,怕染上这种病。 但同时认为这个人得了瘟疫,应该去求医才对,为何要在街道上写上这些字告诉他人呢?因而引起了众人种种猜疑。 几天后,这两个字后又多了一个“九”字,变成了“瘟疫九”,“九”与“久”谐音,这下更是让人吃惊。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甄龙让邱路等人在“九”字上加了一点,这画龙点睛之笔加上以后就变成了“瘟疫丸”。 此时众人如梦初醒,明白这是有人在为这个药丸做广告,于是就留心起这个药丸来。 甄龙马上派出邱路、金应、邴炯等人带上伙计,上街到处解释散发传单,“瘟疫丸是甄氏延寿堂刚研制出来的新药丸,对治疗瘟疫有一定疗效。” 正在这时,朝廷派兵剿灭南方起义军,因长途爬涉,水土不服,以至于瘟疫蔓延。 甄龙知道这是销售的好商机,就亲自至京城找到魏馥,说这个药丸专治瘟疫的。 为帮助甄龙销售,魏馥就从中介绍,使得朝廷大量购买。果然疗效显著,药丸在解除官兵病疫中大显身手,让甄龙从中狠赚了一把银子。 如此一来,专治瘟疫的独特药丸,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众人交相转告,争着购买这种药丸。 见甄龙药店,生意兴隆,赵虎嫉妒得要死,便召集赵豹、虞瑁、段熙等人商议。 虞瑁建议:“降低价格,靠价格拼杀,与甄龙打价格战。”他想通过压价销售,挤垮“延寿堂”药店。 赵虎同意:“可以。人参,每两两钱,我们只卖一钱七;淮山药,每两五厘,我们只卖四厘……还有其他的,商量着都降点价,还是有实力与甄龙拼价格。这样降了,看甄龙咋办?” 第二天,赵虎宣布药品降价。 之后,光顾“延寿堂”的人,明显减少许多,而“众康”药店门庭若市。 甄龙惨败。 在商盟中,无任何商人出面相助,甄龙失望与惆怅。 甄龙决定报复。自引家丁,领鲁道、鲁阳、甄昌、甄安、金应、邱路等人,星夜来杀赵虎。 且说赵虎外出,行至荣州,掌柜陶崦出接。 赵豹说:“甄龙新败,绝不轻易罢休,可防之。” 赵虎说:“如何防呢?” 赵豹说:“可叫陶崦带人埋伏在外。若甄龙追来,先放过去。等被我等杀败之后,然后截住掩杀。叫后来者不敢复追。” 赵虎从其计,又叫虞瑁引人断后。 虞瑁正行间,甄龙正赶上。虞瑁大笑,说:“真不出赵豹所料。”说罢,拉开架式,准备打斗。 甄龙出马,大叫:“你简直不是东西,竟然乱进言,扰乱市场秩序,恶意降价,致使我药店生意惨淡。” 虞瑁大骂,说:“他娘的,各自经营,价格做主,自己没球实力,怪谁呢?” 鲁道挺枪直取虞瑁。 ……战不数个架式。 赵亥引人,从左边杀来。 甄龙急令鲁阳迎敌。 右边喊声又起,李濯杀到。 甄龙急令甄昌迎敌。 三路人,势不可当。 鲁道抵敌虞瑁不住回来。 虞瑁引人掩杀,甄龙大败,回望荣州而走。 走至荒山脚下,时约二更,月明如昼。 方才聚集残兵,正欲埋锅造饭,只听得四围喊声,陶崦伏兵尽出。 甄龙慌忙策马,夺路奔逃,正遇陶崦,转身便走。 陶崦搭上箭,射中甄龙肩膊。 甄龙带箭逃命,踅过山坡。 两个家丁伏于草中,见甄龙来,工枪齐发,甄龙中枪而倒。 甄龙翻身落地,被家丁擒住。 只见一人而来,挥刀砍死这两个家丁,救起甄龙。 甄龙视之,却是甄安。甄龙说:“今日我恐怕会死于此,贤弟快快逃吧!” 甄安说:“请兄长快走,我愿步行跟随。” 甄龙说:“陶崦快赶上来了,怎么办?” 甄安说:“不怕,我愿与姓陶的决一死战,也要把您保出去。” 甄龙说:“我若能够活命出去,都会记上贤弟之功劳。” 说罢,甄龙跟随,甄安拖刀而走。约走至四更,只见前面有一条大河,阻住去路,后面喊声渐近。 甄龙叹了一口气,说:“唉,我该死于此。” 甄安说:“莫慌,不会的!”说罢,急扶甄龙脱去外套,背负甄龙渡水。才过彼岸,追兵已到,隔水放箭。 甄龙带水而走。比及天明,又走三十余里,土冈下少歇。 忽然,喊声起处,一队人赶来。却是陶崦从上流渡河来追。 甄龙正慌急间,只见鲁道、鲁阳引数家丁飞至,大喝:“陶崦不要伤害甄总!” 陶崦便奔鲁道,鲁道挺枪来迎。 ……数个架式,鲁道刺死陶崦。 随后甄昌、金应、邱路各引人寻到,见了甄龙,忧喜交集,收拾而回。 这日,萧强与王翽,闲来无事,带上家丁,外出散步,路过一家赌场,看见赌场人来人往。萧强对王翽说:“何不进去一赌手气?” 王翽淡然地说:“我对此无兴趣。你去吧!” 萧强无奈地说:“想去试一下,无奈空手外出,我未带银两。” 王翽大大方方地说:“我口袋里有些银子,可借与你试手气。” 萧强显得爽快:“谢了,倘若我赢了,你我一人一半;输了,算我的。” “善。”王翽从口袋里掏出银子,约二十两,都借与萧强。不曾想,萧强赌运超好,以那二十两银子为本钱,居然赢了四十两。 萧强失信,只还给王翽二十两,却没有把赢的二十两中,分十两出来给王翽。王翽闻之,想着区区十两银子,比较少,也就算了。 可是,接下来,萧强掘得一枚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价值连城,却将其私自藏匿并带走。 这颗珠子,实在太值钱,让王翽不能不在意,则强迫萧强交给出来。萧强借故不交。致使王翽与萧强结怨。 原来,萧强寄居王氏大院。夜晚,睡下,至三更,一轮明月挂在天空之上,月光照着地面。萧强起来如厕,就听见有人说:“萧掌柜,快救我命!” 萧强惊慌失胆,心想大半夜的,怎么还有人喊救命?遂惊问:“谁?” 那人答:“是我,救救我!” 萧强走近一看,在淡淡月色中,只见一位老者,头发雪白,连胡须也是白的,老态龙钟的模样。 连忙把老者请进屋,萧强问:“怎么了?” 老者说:“我是蚂蚁精,非人也。如今年老力衰,被小蚂蚁精欺负,霸占我地盘。明日约我大战,一决胜负,战时恐要输给他。今特请您来相救。” 萧强听了,吓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说话打颤,便问:“我……我如何救得?” 蚂蚁精说:“明日午时,在您床前,有两只蚂蚁打架,其中,大的那只就是我。您只将小蚂蚁弄死,我便得救。老拙自当厚报重恩。” 萧强听此一说,猛地惊醒。睁开眼睛看时,四周漆黑一片,哪有什么老者。原来却是梦境一场。一夜睡不着,想着这个梦。 次日午时,果然见有两蚂蚁,在萧强床前地面上,打来打去的。 看那两只蚂蚁,比普通的,要大得许多,有蟑螂一般大小,确非一般之蚂蚁。 萧强用手将两只分开,然后把小的放在地上,一个大脚踩下去,小蚂蚁被踩死了,在地上流了一大滩血。 大蚂蚁给萧强嗑了三个头而去。 当夜,萧强又做梦。梦见昨夜那老者来叩门,萧强开门接入。 老者说:“承蒙萧掌柜大恩,今得安迹。在此屋后屋檐下,那里标注一根稻草,稻草下面埋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那是感恩之礼。明早趁人未醒之际,您一早去取,切记!” 又是一夜未睡,盼望早点天亮。 东方发鱼肚白,天刚朦朦亮,萧强翻身起床。 依言至后屋檐下,看见那里确实有一根稻草。稻草下面有松土,只须用手轻轻刨开。就发现了一颗夜明珠,比一般的都大。 萧强暗自窃喜。 他想,一般的夜明珠,只有手拇指大小,而这颗却有拳头般大,晶莹透亮,绿莹莹的,闪闪发亮,目不暇接,实为罕见,应当是无价之宝。 自谓曰“绿珠”。把意外得珠之事,萧强告诉了心腹叶坤。 叶坤说:“此处不可久留,宜速回。不然,王翽会逼迫我们交出来。”商议已定,萧强说勿得泄漏。 谁想被蔡序看见,遂来报告王翽。王翽喜出望外,给予蔡序以赏钱。 次日,萧强来辞别王翽,说:“我生病了,欲归之,特来辞行。”王翽笑着说:“我知你的病是由绿珠害的。” 萧强惊恐地说:“此言何来?” 王翽逼问:“此珠,于我屋后拾得,你如何能带得走?” 萧强故意装出委屈的模样:“你说啥,我听不懂。” 王翽狠狠地说:“别装了,交出来吧!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萧强再装:“我真的不知道,何强相逼?” 王翽问:“你敢对天发誓吗?” 萧强得到了绿珠,昧着心思,对天发誓:“我若得了绿珠,私自藏匿,他日不得善终,死于雷击之下。” 众人劝道:“萧强如此说誓,想必确实没有。” 王翽唤蔡序出,说:“此人看见你拿的,还敢狡辩?” 萧强怒火中烧,伸出拳,欲上前打蔡序。 王翽赶紧拦住,说:“你敢欺负证人,他是我外侄,乃欺我也。”背后姚绵、戚湔,皆以手握拳。 萧强背后叶坤、诸献、武蕲,亦怒目而视。 众商一齐劝住。萧强随即退出,收拾行礼,速回窦州而去。 绿珠是有来历之物,乃是远古时期皇帝所造,采集日月之精华,蕴藏岁月之灵气。以奇门遁甲之术冶炼而成。绿珠所在,金银珠宝多来相聚。 萧强至窦州,安家下来。自此得了绿珠,财物不求而至。在家里扫地也能扫出黄金来,做生意稍微留心点就能够赚到银子。 一日,萧强外出经商,行至路上,骑在马上,远远望见前面山崖上,有一处岩石在闪光,闪得人的眼睛难以睁开。 萧强感到诧异,遂爬到悬崖上看时,却是两块小小的白石子,蹦蹦跳跳。模样精巧,明净晶莹,光彩射人,甚是可爱。遂藏在衣袋,带回家中。 第76章 轿行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是夜,梦见两个小美女,穿着白衣白裳,走到萧强面前,说:“我们是两姐妹,是石头精灵。若有人来买,你可高价卖之。” 萧强吃了一惊,从梦中惊醒,自认是这两块石子成精,夜晚托梦而来。 次日,果然有一个叫魏彪的商人,来至萧强家中,说寻来买两个小宝贝。萧强问为何知道的,魏彪说有两个美女托梦来的。 萧强更是惊异得嘴巴合不拢,遂把两个小石子拿出来,说:“我留它无用,就卖给你吧,请问你有何用处?” 魏彪见说肯卖,心中欢喜,说:“此宝贝没有定价,我今日带了十万两银子,尽数与你将它买了,如何?” 萧强见对方开口出十万两,兴奋不已,不解地问:“这个价钱当然可以,但是你拿它做甚么用处? 魏彪说:“实不相瞒,我有七个大鱼塘,本想靠养鱼卖鱼为生。但是说来奇怪,鱼塘水质混浊,总是养不成活鱼儿。” 萧强问:“是啥原因呢?” 魏彪说:“我也不知。几年下来,不仅本钱没有捞回,反而欠下一屁股外债。绝望之际,我悬梁自尽,有人却将我救起。” 萧强说:“遇到了好人了。” 魏彪说:“是啊!当晚我做梦,梦见两个美女给我说,你处有两块小石子,将其买下,放在鱼塘,鱼塘水质会变清亮,鱼即可成活。” 萧强说:“你那么穷困,不如只买一颗就是,何必两颗都要?” 魏彪说:“两颗石子,情同姐妹,不能分开。若一旦分开,则不灵验。” 萧强啧啧称奇,又问:“既然你欠债,这十万两银子,从何处而来?” 魏彪答:“是我东拼西凑借来的。” 萧强说:“难得你如此,我只收九万两。剩下那一万两,算是我帮你的。” 魏彪千恩万谢,将九万两银子兑付,小心翼翼地把两颗石子包装妥当,高高兴兴地坐着马车而归。暂且不提。 又一日黄昏,风雨交加,雷声大作,电闪不断。萧强家门前,突然来了两个道士,一个穿黄衣,一个穿银衣,浑身淋得浇湿。要求到萧强府食宿一晚。 萧强见是两个方士,便热情迎接,置酒肉款待。酒足饭饱之后,萧强安排两个道士上楼歇息。 至子时,只听得楼上一声巨响,把萧强与妻子冉妸吓醒了。萧强赶紧上楼一看。原来床被压塌,两道士俱落地上。 大叫冉妸上来看,冉妸慌忙上楼。 萧强伸手往道士身上去摸,惊得一身冷汗,道士身上已经冰冷,以为死了。但仔细一瞧,穿黄衣的变成了金人,穿银衣的变成了银人。 就这样,萧强夫妻便富得流油。 虽然萧强夫妻极力保守秘密,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秘密是保不住的。 尤其是如此秘密,轻易发财,使得人人都想得到绿珠,尤其是耿岘更想得到。 听说萧强秘密带走了绿珠,而且发了横财,王翽怒气冲冲。 遂写信一封,差人心腹连夜送与商人范明,让其找准商机断截萧强之财路。并答应事成之后,将给范明丰厚回报。 暂且不表。 且说王翽知甄龙,与赵虎与交手,败了,心中不爽。令人接至府中安慰。会众置酒,与甄龙解闷。 饮宴间,甄龙说:“你我始俑结商盟,诸商仗义而来,甚为感动。既为公,亦为私。想把商盟发展壮大,没有想到众商心不齐。” 王翽说:“甄老弟,说哪里的话哟?” 甄龙情绪激动地说:“怎么不是?如今商界地位卑微,读书人与官员向来瞧不起咱们,说起来无奸不商。我就是想找赵虎这个奸商算账,恢复商人名声。” 不等王翽说话,甄龙又说:“我的初衷,欲烦您引葛州、踵州、窦州、桐州之众,拧成一股绳,一起攻击奸商,肃清商界,提高地位,无望于众。可是……” 此话像是责怪。王翽沉默。 甄龙又说:“眼看奸商赵虎将要惨败,却迟疑不进,大失所望。我窃耻之!” 王翽等人无言可对,没有一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既而席散,郁郁寡欢。 甄龙见王翽等众商,各怀异心,料不能成事,各自引众随从回踵州。 苗俊对周睿、马骉、郑戬说:“王翽无能为力也,久必有变。我等且归。” 说罢,遂收拾行礼归去,周、马、郑各回保宁。 那时交通不发达。既公路,也无铁路,只有官道大路;既无火车,也无汽车,在城乡陆路上远行,只能靠骡马、轿子或步行。 绝大多数人喜欢坐轿。轿又叫桥,亦叫辇辎、担、担與、肩奥、究子等。 坐轿是先从官吏开始的。 唐代年老有病的大臣可乘轿,有病赴任的官员报中书门下及御史台批准可乘轿,但须自己花钱雇轿夫。 宋代百宫乘坐竹轿或叫竹舆。这种轿凸盖无梁,用篾席围起来,左右设牖,前挂帘,用二个长杆拾,上面或铺毡,或铺棕垫子。 民间富人起而仿效。乘轿之风已普及到百姓之中。富人平时出门坐轿,一般人家结婚,新娘多乘花轿。 朝廷缠脚的女性在那时占多数,步行脚难以忍受痛楚,更喜欢轿子。 那时的轿子,相当于现代社会中的公交车、出租车。官道大路的沿线城镇,都设有几个轿行分散经营,有长途、短途之分。 靠人力抬轿步行的轿行只有短途,长途客人只有途中不断地找轿行换乘轿子,很是麻烦。大多数轿行一般规模小,且不愿远行。 周睿归至保宁,见这又是商机。在原来开办信局的基础上,又开办了长途轿行,专揽长途客运生意。 长途运送叫长路轿子,一般是先议定时间,然后遵顾客的意旨择吉起程。 轿子的类别主要有官轿、小轿、滑竿三种。 轿夫的配备有二人抬、三人抬、四人抬三种。运输方式有三种:直接到达的;一站接一站的;转站打兑的。 时间、类别、方式,任凭顾客选择。 抬轿生意成交之后,开一清单给顾客,写明起讫地点、路线、轿子数量、轿夫姓名、轿夫人数、轿夫力资以及随带行李件数等。 顾客根据这个单子随时点验,防止发生混乱和行李物品丢失。这个清单,又叫红单。旅客抵目的地后,交给轿夫回交轿行。 这个单子就成了结账之凭证。 十乘以内的客轿,携带行李而又简单的,一般由顾客沿途自己照护;十乘以上的客轿,携带行李又较多的,商请顾客同意,由行内派名夫头护送。 周睿在主要城市设立轿行,在各主要路线的沿途城镇,以自设和特约方式设立了许多轿子分行或分铺。 其作用在于既便于“一站接一站”的运送旅客和供轿夫歇脚住宿,同时,又利于“转站打兑”做回头生意。 每天上路的长途轿子,同一路线,少者三五十乘,多者七八十乘,但同一目的地往往不止一个主顾。 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外时难”。凡是旅行都希望平安快速地到达目的地。周睿以对顾客注意安全、服务周到的经营态度,满足顾客要求。 旅途中,轿夫勤呼“报路”,殷勤服侍客人,换取顾主的信任,博得旅客的欢喜。在除了人力不可抵抗的因素,如火烧、水淹、盗匪抢掠等事件外,顾客如因轿夫拾滑了轿子被跌伤,轿行就负责医治。 如因轿夫气力不济,有误行程,分行立予更换。如有轿夫拐逃,分行除另派轿夫接充外,并赔偿损失。以此来保证旅客的行期和安全。 对旅客所乘坐的轿子,讲究清洁干净。轿内的设备,有用鸡毛或布做成的掸子,用以随时清除灰尘。 轿中放一把用竹或藤制成的软椅,后有靠背,左右有扶手,前置活动横板,使乘客俯仰自如。有些轿子两侧的窗户装有玻璃,内悬红色或绿色布窗帘。 轿杆系挑选结实、轻韧并有弹性的材料,使乘客感觉平稳,轿夫行走便利。长途轿运因为路程迢遥,收人多,获利大,当时称之为“红差”。 平安、舒适、周到的服务,使周氏轿行的客运,不仅在本省内业务发达,而且有一个时期,在外省客运上也颇负盛名。 除长途客运外,还开办短途客运。短途运送,多限于城市以内或城郊附近,随呼随到,给旅客以及时方便,这种运送,叫过街轿子或“溜溜轿”。 对过街轿子,相当于现在城市中的出租车,则采用“抽底子钱”即收租金的方式赚取利润。 民国初年,轿夫租得轿子后,每人每天约可挣钱六百文,轿行则要向每人每天抽底子钱四十文。 话说北方闹灾荒,米价贵得吓人。而踵州等地一带,却是丰收景象。踵州商人孟超,瞅准商机,派精明伙计方明,至窦州、葛州、桐州等地。 趁新米刚上市,米价还较低贱,购之,量大。举其余金,不足,于赵虎,借银五万,作为本钱。 雇车佣工,越过秦岭,千里迢迢,至北方。预计稳赚银子,至少百余万两。哪知老天作对,不该发财。 路途中,经山区,遭遇暴雨,滚韶滑坡,人车俱毁。白米被埋进山韶里,白花花银子,打了水漂,血本无归。 孟超欲哭无泪,本钱赔了进去,欠债赵虎。赵虎闻之,差遣七名家丁,上孟超之门,暴力讨债。孟超无奈,至桥下,避之。 是夜,辗转难眼,孤寂无聊,徘徊至深夜。 突然,听脚步声。抬头,视两黑影,由远及近而至。力大惊失色,以为被发现。正欲逃跑,黑影已至眼前。借着月色,力视之,是钱寨与陶营,皆乃踵州商人也。孟超问:“何以至此?” 钱寨答:“生意难做,失算,欠债,躲债。” 陶营说:“若非债主逼之,不会至此。” 孟超说:“某亦然。” 三位商人,同病相怜,不期而遇,相拥而泣。 陶营问:“谷老板,你欠多少?” 孟超答:“我欠赵虎五万,赵虎令人暴力追之,日子不好过。” 陶营说:“我比你欠得多,共欠十万,债主七八人。而我手里,只有二万,还甲,不还乙,还有丙,皆还不齐,皆如此,不如暂不还。” 钱寨说:“我更多,欠十二万。” 俄而少顷,陶营沉思片刻,对孟超说:“不如这样,我与寨以手中银子给你,你可再想办法,还清债务。” 钱寨说:“然也。我有一万之余,都借予你。” 孟超感恩流涕,便向干女裘芸借银子二万两。 裘芸借之。 次日,陶营与钱寨差人送来了银子。孟超推辞不掉,只得收下,说:“日后定当回报。” 凑齐五万两银子,孟超当即还与赵虎,打掉了赵虎借此机收购孟氏商团之策。 孟超邀请陶营与钱寨至家躲避。每日摆开宴席,酌满美酒,畅饮达旦,以示感谢之意。 次年,孟超就恢复了元气,还清陶营与钱寨债务,摆脱困境,恢复生机。 夏季,龙江每年都要涨洪水,退了洪水后,就有许多人到江水边捡鱼虾之类的。孟超与陶营、钱寨都去捡了。 陶营与钱寨两人议论着如何加工这些活鱼,将其制作一顿美味盛宴。 孟超突然插话说:“难道你们以为这些鱼与餐桌上的鱼是一样的吗?它们可不是因为贪吃而被活捉的呀!” 陶营、钱寨不解地望着孟超,问:“不都是鱼吗,能有啥区别?” 孟超叹了一口气,长长地,说:“这些鱼儿是因为涨洪水而被冲落在岸边,它们可是落难的生命呀,你们就忍心吃吗?” 陶、钱两人静听。 孟超说:“不如把它们放回去,也算是积了一次阴德。将来到了转世投胎之时,也能投一户好人家,至少不会做牛当马吧!” 陶营和钱寨闻言,面面相觑。 这才知退水后,拾到的活鱼,摆到餐桌,是糟蹋受难的生命,唯有将它们,放回水里,救鱼儿于水火之中,才是行善施德呀! 觉得孟超说得挺有道理,于是,提起桶,将鱼儿放回水里。 看着鱼儿机敏地游开,他们心中涌起说不出的愉悦。 某日,孟超找到陶营说:“钱寨的店铺,明天就要倒闭,现在正在促销,可以去买些东西。” 来到店里,果然聚焦了很多人,选了满满一车商品准备付款。 孟超与陶营,用力挤进去,可很快就发现,这里的商品,并未做血本促销,竟与其他店的价格,相差无几。 陶营失落感油然而生,于是随意挑选了一两件小商品,匆忙出了店铺门。 过了很久,孟超提着满满两大袋商品出来,陶营不满地问:“怎么没有打折呀?”孟超愣愣地望着陶营,许久才说:“这些东西是正品,为啥要打折呀?” 陶营很尴尬,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过了一会儿,陶营换了话题:“既然价格跟平常一样,为啥叫我们来这里,你还买这么多东西?” 孟超笑了。 缓缓地说:“钱寨这家店铺快要关门了,所以我来买点东西,我知道钱寨是适合做生意的,或许他不久之后再有信心换个地方开一家新店。” 陶营呆呆地望着孟超傻笑。 这才知,原来对钱寨即将关闭的店铺,并非只能去抢购便宜货,还可以买些东西,给钱寨些许安慰和鼓励、温暖与信心。 果然不久,钱寨又在别处租了几通门店,再开了一个店铺,通过用心经营生意红火如初。 且说黎艳在寺庙中被鲁道救出以后,嫁给了一个小商人叫郁虞。 黎艳长相,貌美如花,颇有姿色。 她与郁虞租住在一个小屋子里。 房东是钱寨,眼馋黎艳美色。 某日,钱寨来收房租。 郁虞说:“最近我生意不好,不仅没有赚到银子,反而赔了本。现无钱支付房租,请求钱掌柜宽限些时日。” 钱寨不怀好意地说:“可以,当然可以,有啥不可以的呢?但我有一个条件,只要你把你妻子黎艳转让给我,我甚至可以把这座房子送给你。” 郁虞闻言,大怒,对钱寨骂道:“你他娘的,真是一个无耻的家伙,我就拖欠点房租,竟然打我老婆的主意。” 钱寨亦怒,挥拳向郁虞打来。 郁虞来迎,将钱寨掀倒。 钱寨从地上爬起来,用随身携带的利刀剌来。郁虞不提防,被钱寨剌中心脏。少顷,郁虞倒地而亡。 黎艳哪里料倒会出现如此局面,原来活蹦乱跳的丈夫,竟然霎时死了,一时间被吓呆了。 钱寨一不做二不休,抢光黎艳衣裳,将黎艳当场强暴了。 事后,钱寨逃跑,将凶器利刃留在了现场。这把刀上刻有钱寨的名字。 黎艳拿着这把刀,来到踵州知府衙门告状。 鲁浦受理了这起杀人案件。 钱寨即时闻讯,当晚趁着夜色,来拜见鲁浦,并拿出三百两银子、三盆上好的君子兰。 鲁浦是爱财之人,既收下银子,又收下了花。 对钱寨暗示说:“钱掌柜,死人之案,不得不追究。但你若要摆脱这个罪名,必须有你不在场证明人,而且还要找人替罪,承认这把凶器是他偷的。” 钱寨归之,叫儿子钱景做不在场证明人,叫家丁荆闾顶罪。 钱景应允。 而荆闾却不乐意,说:“我顶罪,那可是死罪。我家里还有八十多岁老母,我死了,谁来替我养老母亲呢?” 钱寨说:“这个你请放心,令爱由我供养终身。” 说罢,便拿出一百两银子给荆闾。 见荆闾犹豫,便折断手中拐杖,恶狠狠地问:“若是不答应,你的下场就如同这根拐杖。” 荆闾是家丁,平时赚钱不多,何曾见过这么多银子,又见钱寨威胁,也就勉强答应了。 第77章 报仇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次日,荆闾来衙门自首。 鲁浦升堂,审理此案。 在堂上,鲁浦拿着这把刀,问荆闾:“你承认郁虞是你杀死的,可这刀明明是刻着钱寨的名字,你作何解释?” 荆闾说:“回大人的话,这是小人偷的我家主人钱寨的刀。” 鲁浦又问:“你为何杀死郁虞?” 荆闾又说:“我那天带着这把刀,路过郁虞家,见郁虞不家,又见黎艳漂亮,心生歹意,就想去强暴。这时没有想到,郁虞刚好回来,被我一刀杀死。” 黎艳在旁,闻之,肺都气炸了,愤怒地说:“荆闾胡说!强暴我的,不是荆闾,而是钱寨。” 鲁浦传唤钱寨到堂,问之。 钱塞狡辩地说:“那天,我一直在家,没在现场,这个,有我儿子作证。” 鲁浦又传唤钱寨之子钱景。 钱景作证,说:“案发那天,我父亲钱寨确实在家。” 鲁浦问钱寨:“为何黎艳说是你强暴了她,并且杀死了她丈夫郁虞。你作何解释?” 钱塞说:“这是黎艳诬赖我的。” 鲁浦问:“她为啥要诬赖你?” 钱寨答:“黎艳居心不良。租住我的房子,想赖房租,甚至想赖我这套房子。” 鲁浦觉得有理,训诫了黎艳。将荆闾收监,等候处置。并释放了钱寨与钱景。 黎艳简直不敢相信,明摆着的是钱寨杀了人,却让钱寨逃之夭夭,世间竟有如此荒唐的事情。 思来想去,黎艳想不明白。 次日,黎艳来到监狱,向荆闾诉说。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黎艳终于将荆闾说动。 荆闾回心转意,说:“你我都是可怜的人。但你的处境,更值得我同情。我不能背这个黑锅,一定要让罪犯伏法。” 过了几天,荆闾翻供,说:“我冤枉啊!我不是凶手,凶手是钱寨。钱寨让我顶他的罪,我若不从,他威胁强迫我。” 真相大白于天下,鲁浦无奈只得将钱寨收押人狱。 黎艳心想,如今人证、物证俱全,铁案如山,钱寨定会伏法,终可告慰郁虞在天之灵。 但事实并非如此。 钱寨在受审时,忽然摇头晃脑,装疯作颠,痴痴呆呆。 鲁浦问为何如此。 钱景说:“我父亲患有精神病。平日看起来与常人一样,其实他精神有问题。” 鲁浦聘请医生王贵诊断。 钱景则以两百两贿赂王贵。 王贵收了银子,说:“此人确实患有疯癫隐疾。” 于是,鲁浦收了别人贿赂,巴不得顺坡下驴,宣判:“按照本朝律例,疯癫之人不担刑责,钱寨免死罪,关进疯人院。” 过了两个来月,钱景又想办法,将钱寨接回家中养病。 事情至此,黎艳心灰意冷,终日以泪洗面。 过了几天,黎艳泪水哭干了。心想,我只在此哭泣,是不能让钱寨受到惩罚的,得另外想办法。 于是,将钱寨房屋烧毁,回到了老家葛州。 钱寨侥幸胜了官司,心花怒放。 不久,娶了查姬当小老婆。 查姬年轻貌美,给钱寨生了一个儿子,取名钱隆。 等钱隆长到六岁,钱寨聘教书先生,教钱隆念书。 此消息一出,前来应试的读书人,络绎不绝。在这些人中,钱寨看上了一个叫黎融的外乡人。 黎融住进了钱家。 平日生活中,却有另外一男人,对黎融相当客气。 黎融问其姓名。 那人说:“我叫周哙,原来自己做生意,但生意不好做,钱掌柜收留了我,让我当账房先生,专门是管账的。” 黎融又问:“你为何对我如此客气?” 周哙说:“拜托黎先生一定要教好钱隆!” 黎融闻之,当时只是点头应允,但回来后,心里却犯起了嘀咕:“钱隆是钱寨之子,周哙操这个心干啥?有啥别的意图吗?” 有了这个疑问之后,黎融忽然发现钱隆外貌并不似钱寨,却与周哙有几分神似。莫非钱隆是周哙之子呢? 黎融暗中留意,发现周哙与查姬眉来眼去,彼此之间确有暧昧关系。印证了钱隆是两人瞒着钱寨偷情出来的私生子。 对于这个惊人的发现,黎融兴奋极了,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黎融悄悄跟踪周哙。 某日深夜,在花园里的一个角落,周哙与查姬私下幽会,被黎融当场捉住。 周哙与查姬大惊失色,双双跪下请求黎融,说:“求求您不要声张出去。” 黎融故意吓唬,说:“查姬你这个女人不守妇道,周哙你这当账房的,拿钱掌柜的俸禄,却私下里与其妾幽会。我怎能不声张?” 周哙说:“黎先生,我俩并不是您说的那样龌龊。其实,我们自有苦衷。” 黎融问其故。 周哙恨恨地说道:“我早与查姬私定终身。但钱寨垂涎美色,仗势强娶姬娘。料想我与钱塞硬斗不过,便暗中来钱府做事,找机会将查姬娶回。” 黎融问:“那钱隆是不是你们儿子?” 周哙与黎艳点头,算是肯定。 黎融说:“要我不声张,是可以的,但有一个条件。” 周、黎两人同时问是啥条件。 黎融说:“我要三万两银子。” 周哙与查姬两人大吃一惊,说:“黎先生真是狮子大开口,我们哪有这么多银子呢?” 黎融闻言,似笑非笑,说:“你们没有,是吗?要不要我提醒一下?” 周哙与查姬面面相觑。 黎融说:“周先生,你是掌管着账房与钱粮的,只要随随便便动点手脚,弄三万两银子出来,还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周哙犹豫不决。 黎融对周哙说:“钱寨夺走了你的心上人,你不想报复么?现在你拿他一点钱财,又算得了什么呢?” 周哙应允。 过了几天,某日半夜,周哙将三万两银子亲手送到黎融房间。 后来,黎融以此为把柄,反复敲诈勒索。 周哙挪用现银,数目越来越大。只得偷卖了钱寨在乡下的几处田产,来补上这个巨大的窟窿。 在黎融不断敲诈勒索,周哙与查姬苦不堪言之时,钱府出事了。 几个家仆,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悄声议论,盛传闹鬼。 有人说:“我看见了的,那是一个女鬼,高高的个子。” 也有人说:“是啊,我也看见了。” 还有人说:“这个女鬼行动飘忽,经常于深夜时在后花园中穿行。” 钱寨闻之,大怒,将那几个长舌之人,各打了二十板子。 打罢,心亦有疑问:“无风不起浪,难道真的有女鬼吗?” 虽然钱寨不太相信鬼神之说,但他认为这其中必有人搞事。 被打的家丁不服,说:“若钱掌柜不相信,您守到半夜,亲自验证真假。” 果然,当晚,钱寨不合眼,守之。 到三更时分,钱寨看见了一个女鬼,身形颀长,婀娜多姿,一身白衣,披头散发,穿过后花园,进入到了儿子钱景的房间。 钱寨看了一会,气得差点吐血。 因为这个女鬼背影与查姬相像。 怪不得儿子钱景老婆死了几年,也不续弦,原来是看上了查姬这个贼人。 钱寨先不声张,以静制动,暗暗观察钱景一举一动,并派钱景外出经商。 钱景拿着老子的本钱,经常吃回扣,甚至明明是赚钱的,却说成是亏本的。几番生意下来,钱景从中大赚特赚。 周哙为挪用公款而苦恼,钱景报花账数额又太大,雪上加霜,焦头烂额。 等黎融敲诈勒索,大诉其苦,说:“我的压力太大,晚上根本睡不着觉。黎先生,我求求您别再逼我了,好吗?” 黎融教唆,说:“你真是一个大傻瓜,手上有权不用,还待何时?” 周哙不解其意,呆呆地望着黎融,说:“求先生指点迷津。” 黎融笑了,说:“你是做账房的,难道不会做假账吗?把贪污挪用的所有烂账都推到钱景身上。” 周哙正要会意而去,黎融把周哙叫住了。周哙问还有何事? 黎融说:“你回去给查姬说,叫查姬,明日下午申时约钱景,到后花园鱼亭会面。” 周哙问是何意。 黎融说:“你不必多问,自去叫查姬约就是。” 周哙不允。 黎融又威胁。 周哙只得从之,当夜回去做了假账。 按照黎融的要求,又叫查姬约钱景见面。 过了几天,钱寨来账房查账。查来查去,发现收支不平衡,现银和田产都亏了一个大窟窿,不由得勃然大怒。 周哙无奈地说:“禀钱老爷,这些都是大少爷所为,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钱寨把钱景召来问话,说:“你到底贪污了多少银子?” 钱景只是以为,父亲说的,是在外经商,报花账,捞好处,觉得没啥大不了的,就点头承认,说:“这些银子,都是我贪了的,求爹爹宽恕我!” 钱寨闻之,对儿子劈头盖脸一阵训斥。 钱景没料到父亲会发那么大的火,额头上的汗就下来了。当即掏出了一块手帕擦汗。 钱寨一眼就认出,这块绣着荷花的白色丝手帕,是查姬的贴身之物。充分验证了心中的猜想,更是险些气炸了肺。 不过,这和贪污财产不同,戴绿帽子的事儿,是天大之耻辱,也是见不得人的事,绝不能当场发作。 此时,钱寨对儿子已产生了深深地怨恨。 次日申时,受查姬之请,钱景来到花园,与查姬相见。钱景接到邀请,也莫名其妙,不知姨娘叫他来何事。 查姬见到钱景,给钱景说一些日常琐事。 这时,刚好钱寨也来花园,远远地看见查姬与钱景偷偷约会。钱寨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就像是别人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大耳光。 因为顾及脸面,钱寨强忍了下来,没有发作。 当晚,钱寨派人把钱景叫来。 有了上次教训,不知何故,钱景见到父亲就害怕,额头冒出了汗珠,又掏出手帕擦了擦汗。 钱寨本想冷静下来,将事情问个清楚。 但一看见这块查姬的手帕,一股热血往脑门上涌了上来,怒气从胆边而生,又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怒发冲冠,无法冷静。 钱寨说:“你这个畜牲,快去把亏空的钱全还回来!” 钱景以为,钱寨指的只是经商回扣,觉得他爹太小气,嘀咕道:“您不必那么计较,算得这么清,钱家的钱,等将来您老了,还不都是我的。” 钱寨大怒,说:“谁说都是你的?还有你弟弟呢!” 钱景笑了,嗤之以鼻,说:“那小子还不知是谁的种呢?” 之所以这么说,钱景有些怀疑查姬,只觉得查姬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钱景也说不明白。 既然与父亲谈到这个话题,钱景只是冲口而出,毫无其他意思。 然而,钱寨却想到了另外一层,闻钱景此言,决然断定,儿子与查姬偷情,已成事实。 钱寨已经无法忍受,想也没想,顺手抽出袖子里的小刀,一下子扎进了儿子的胸膛。 此时,周哙和查姬正在商量。 虽然在黎融教唆下,把所有的烂账,都推到了钱景身上,钱景当时也糊里糊涂地承认了。 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只要钱氏父子细聊,就会发现其中有诈,再仔细查账,就会发现挪用公款之事。 正在发愁之际,黎融领着钱隆走了进来。 周哙苦笑道:“黎先生,您又来要银子啊!现在这个窟窿,既使打死我也补不上了,您愿意向钱寨告发就去吧,我实在是弄不出钱来给您了!” 黎融笑了,说:“今日我不来要银子,而是来送银子的。” 说罢,拿出一沓银票。 黎融说:“这些银票,是从你们手中,敲诈勒索来的,现在全都归还,够你们用一辈子。现在你们带着钱隆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周哙和查姬惊呆了,惊问:“您到底是谁?为啥要这样做?” 黎融叹气,说:我是谁,不重要。不过,说实话,是我利用了你们,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停了一会,黎融又说:“我也是替你们出了这口恶气。从此你们不用担心,钱氏父子会来找麻烦,他们已自顾不及。” 周哙像是一下子明白了啥的,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还不报,时辰未到。如今钱寨之恶行,已到了报应之时,活该!” 说罢,拉起查姬和钱隆,带上钱票,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且说钱景被钱寨刺倒以后,血染前胸,痛倒在地,嘶声道:“爹,你,你杀我,为,为什么杀我?” 钱寨见刺中了儿子,正在心惊,且又后悔,听到这质问,怒气汹涌,说:“为什么?你亏空我的家产就算了,你还跟查姬私通,给你亲爹戴绿帽子。” 钱景说:“我绝没有与查姬私通。” 钱寨说:“怎么没有?查姬的手帕怎么在你身上,还有你与查姬在花园私会,还说钱隆是别人的种,这是为何?” 钱景痛苦地说:“我是用的我的手帕,不是查姬的。与查姬在花园会面,是查姬叫人来的,我也不知何故。” 摸着流血的伤口,钱景停顿了一会,又说:“我在外经商只是吃了一点回扣,其他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您的事。请爹爹您相信我,我没有与查姬私通。” 喘了一口气,钱景说:“查姬是我的姨娘啊,我怎会如此禽兽不如……爹,你中了奸人之计。” 钱寨怒道:“你到现在还嘴硬,难道要我找他们来对质?” 这时,黎融昂首入内,说:“钱掌柜,你不用费心。周哙与查姬已经带着他们的儿子钱隆走了,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钱寨大惊,差点跌倒在地,指着黎融说:“你,你说什么?” 黎融冷笑,说:“我把钱家所有的现银,都给了周哙与查姬,他们已经远走高飞了。” 钱寨怔怔地望着。 黎融又说:“至于你的田地和房产,我都已经偷偷变卖了,匿名捐给了慈善堂,现在钱家就只剩一个空架子。” 钱寨大惊,问:“我和你无仇无怨,为何要如此相害?” 黎融眼睛充满怒火,恨恨地说:“你们父子昔日做的孽,如今还记得吗?记得郁虞和黎艳吗?” 钱寨闻之,颤颤惊惊,问:“你是?” 黎融说:“我就是黎艳的弟弟。” 钱寨捶胸顿足。 原来,黎艳回娘家,含泪述说遭遇。黎融闻言,发誓要为姐姐报仇。来到钱府充当教书先生,寻找报仇机会。 黎融说:“如今我来收拾你们这对禽兽父子。钱掌柜,您这把刀子,当年杀死我姐夫,现在又用它来杀自己的儿子。这是报应啊!” 钱寨颤声地问:“你,你,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的吗?” 黎融冷笑,说:“不错,都是我做的。女鬼是我让查姬假扮的,查姬的手帕也是我移花接木换到钱景身上的。” 停顿一会,黎融说:“这一切,都是想让你们父子反目成仇。没想到钱掌柜你真是够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杀。” 说罢,黎融呵呵大笑,扬长而去。 钱寨抱着奄奄一息的儿子绝望地说:“报应啊,报应啊……” 说罢,悬梁自尽。 第78章 钱庄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李觉入侵巴龙镇抢劫的那天,镇里一片慌乱。 当时,孟超正在巴龙镇,他站在自家铺子门前,看着乱纷纷跑过来的人流,知道自己百万家产保不住了。 他想了想,索性整理衣冠,找到李觉,自告奋勇要求带路,专门往富家豪宅里带。李觉有些疑惑,问身边人郎甸:“这个孟超,可靠吗?” 郎甸答:“他家里有家产百万之巨,十几处典当行,妻妾成群,老爷您想想看,这样的人可靠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李觉,增强了李觉怀疑孟超的感觉。 郎甸随后又补充道:“他不是在带路,而是借着带路,想蒙蔽我们双眼,好来个金蝉脱壳。” 李觉一听,勃然大怒,令人至踵州,到了孟超家,抄没了家财,霸占了妻妾,侵占了财产,以门板夹住孟超之脑,致使脑壳开裂。 父母把孟超抬了回去,让孟超躺在床上。孟超实在忍不了这个痛苦,连续喝了三碗凉水,血管崩裂,躺在床上而死。 王翽见众人各自分散,各怀心思,也淡心无肠,心灰意冷,去葛州自个儿做生意。此时商盟,像一盘散沙,遇水而即将散去。 却说商人范明,窦州人,世家经商,幼好结纳。 有鲁琥、鲁珀、罗铿为辅。又与三位名人为友。 哪三人?桐州人费绸、葛州人汪缨、踵州人李陵,范明与此三人号称“川东四才子”。 范明经营钱庄比较在行,善于对存借款的人察言观色,从中找到商机。 有一天,一位客户来到钱庄,要求见范明。范明热情接待了他。 这位客户不拐弯抹角,爽快地说:“我在这里存一万两银子,不要利息,也不要存折。” 范明见这位客户样子,有些疲惫,觉得特别而奇怪,悄悄地问:“敢问贵客,原因何在?” 这位客户环顾一下四周,周围有几个伙计,觉得不是说话的地儿。 范明是何等精明之人,他懂得起这个意思,就把他接到自己办公房间,请上坐,倒了一杯热茶, “我……”客户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 范明诚恳地说:“不要有什么顾虑,我一定替您保密。” 客官说:“不瞒你说,我是起义军里的一个小头目。” 范明一听是起义军,先是吃了一惊,后来很快镇定了下来。 那客官又说:“最近要与官兵打仗,不知生死,身上有一万两银子,没有家眷可托。听说范老板为人耿直,讲义气,慕名将银子存入你的钱庄。” 范明说:“荣幸之至。敢问贵客姓名?” 这位客人迟疑了一会儿,报出了自己姓名:“我叫高羲。” 钱庄掌柜范峰在一旁,听说来者是起义军,就把父亲范明拉到一边。 范峰说:“父亲,他是起义军,存钱存到我们这儿,要是被官府知道了,藏匿反贼家产,那可是抄家杀头之罪。” 不等范明开腔,范峰又说:“即使不被抄家杀头,这笔存款将来也要被官府追回。可是人家到了年限来提款,还不是一样的要照付,那岂不赔了本?” 范明说:“是有点风险。” 范峰说:“岂止有风险,而且是大风险,您难道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吗?” 沉吟了一会,范明压低声音说,“不用怕!如今,到处在打仗,打了好几年,活捉起义军不少,你何时见到起义军家产被追过,又有几个钱庄被查封? 范峰一脸害怕。 范明安慰,又说:“官兵捉到起义军,自然搜刮一空财产,根本就不敢向上报。如果要追,肯定要先从官兵追起,那不是自己找自己的麻烦?” 范峰担心将来会有麻烦,依旧害怕,说:“那也是犯法呢!” 范明说:“隐藏罪犯家产,当然是犯法。” 停顿了一会,范明又说:“但将来官府真要问起来,就说人家来存款的时候,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起义军,额头上又没有标明他就是起义军。” 范峰说:“父亲您说得也许对,来存钱的人那么多,谁知道是啥身份呢?” 对应付官府追查,范明周密地考虑到了。见父亲说得头头是道,范峰稍稍放下心来。转过身来,范明笑脸迎对高羲。 范明拱手抱拳,故作惊讶地说:“久仰大名。高兄,既然这么看得起我,这样吧,在我这里存定期,仍然按照三年计算利息。” 高羲问:“三年后呢?” 范明答:“三年后来取,连本加息一起支付一万二千两。另外二千两作为活期,随时可以来取。所有这些存银都要立上存折。” 高羲说:“存折就不要了。” 范明说:“还是应该要的。高兄若不方便携带,可以交给钱庄掌柜范峰,也就是我的二儿子,暂为保管。您看这样,行吗?” 听了范明这么说,高羲大为感动。回去后讲述自己在范氏钱庄的经历,使范氏钱庄的名气在起义军中传开了。 就这样,范明与儿子范峰达成了默契,开始大量吸收起义军逃亡将领的存款。 许多起义军官兵把自己多年积蓄的一些薪饷,也甘愿长期无息地存入范氏钱庄。 后来,高羲战死。 有两人叫高渠、高笠,自称是高羲同乡,来到范氏钱庄取钱。既没有凭据,又不是高羲本人来取,能否取到还是一个问号? 幸好范峰认识这两人,知道是高羲同乡,就爽快地把存钱取出,连本带息给了他们。 当时,范明看了王翽来信,召集鲁琥、鲁珀、罗铿商议。 鲁琥初步提了一个点子:“萧强有一家药店,叫‘萧氏药店’。它设在陡石梯街,因为靠着涪江,上面没有桥,江对岸的人进入窦州,必须坐船,到陡石码头上岸后,都要经过萧氏药店,所以生意非常兴隆。我们要想办法,让他的生意差下来。” 范明低头深思,捊了捊下颌胡须,片刻,抬起头来问:“怎么办?” 鲁珀随意地脱口而出:“要想让萧强生意差下来,除非把码头挪一个地方。这样,萧氏药店就生意差了,我们生意就好了。” 范明顿时兴奋起来:“嗯,这倒是一个好办法!我们到实地去踏勘一下,再做决策不迟。”他觉得鲁珀说得好,但心里又没有底。 次日,范明带鲁琥、鲁珀、罗铿三人,来到涪江边“陡石码头”,顺着下游走不到几里,就来到“范氏药店”。其实,这里离码头并不远。 跨过门楼青石门槛,便来到金碧辉煌的大厅。雕栏玉栋、宫灯高悬,顶棚透光明亮,厅堂陈设琳琅满目。 问药店掌柜萧标:“最近药店生意,怎么样?” 萧标说:“不太好。与萧氏药店不能比,他们两岸边的人都来消费,而我们仅靠岸这边的人消费,江对面的人根本就不会来,所以生意差点。” 范明望着涪江出神。 鲁珀指着江面上,说:“从对岸陡石码头上船过江,航程远,风浪大,容易出事故,而范氏药店靠江处的位置,是附近江道较狭窄之处,何不把码头搬到这里呢?” 范明说:“行,怎么不行呢?” 鲁琥、罗铿听后也都觉得可行。 码头很快修好了,范明又出资建造了几艘大型渡船,不仅可载人,还可载牲畜和车辆。好事干脆做到底,范明搞起了义渡,让人免费乘船,又快又稳,河对岸的人无不拍手称赞。 这样一来,河对岸的人改道由这个码头进城,范氏药店的地理劣势很快转化为优势,而萧氏药店的生意一落千丈。 自此,范明与萧强结怨。 范明差人给王翽回信,已经截断萧强的药店财路,去信问对承诺的“丰厚回报”什么时候给? …… 过去在兰皋呆过的王翽,经常把兰皋与踵州比较,那边人喜欢经商,而踵州人喜欢读书。于是王翽热衷于建书院、设考棚。 许多寒家子弟上不起学,捐资修十二门义学,专门供穷苦人家的孩子读书。 那天晚上,踵州学宫,突然在雨夜里倒塌。次日,一大早,王翽听说此事,就让人把轿子直接抬到学宫在门口,看见学宫损毁严重,房屋倒下来一大半。 掌管踵州府教育的学正邵第,愁眉苦脸地徘徊在那堆废墟面前,唉声叹气:“唉,怎么办呢?” 王翽说:“欲把名声充宇内,先将膏泽润人间。邵学正,别叹气,我来出钱修建。” 邵第说:“你真是大善人,踵州读书人将永远记得你的。”得知有钱修建,邵第脸上堆起了笑容。 王翽说到做到,出资五万两白银,重建踵州学宫。修复后的学宫,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竣工那天,举行典礼,邵第把王翽请到上座,四周是乡亲们仰慕的目光。 在众人恳请下,踵州知府按照先例,将拱卫于朱子神像边上的位置配位给王翽,并且勒石记述,作为对王翽的表彰。 趁着兴头上,王翽又拔付二千两银子,置办祭祀礼器。祭祀是学宫传统,所祭祀的是朱熹。 到名山祈祷,望山川遥祭,杀牛击鼓,唱戏演木偶。 把神像朝南摆设,水上搭起高台,屠羊杀狗,杀鸡宰猪,鼓瑟吹笙。完毕,把祭品分给参加祭祀的人。 再拿出八千两银子,由他出面放贷,按每月一分利息计算,每年可得九百六十两,若遇上润月,则是一千零四十两,采用这样的增值方式,所得经费来维护学宫的正常运转,当然也包括维修费用。 从学宫竣工现场刚回来,主管戚湔给王翽送来一封信。 王翽见是范明写来的,拆开一看,笑了笑,对戚湔说:“这个范明,真的以为我会给丰厚回报吗?不会傻到这个程度吧!要不是我激励他,他也不可能想出转移码头办法,他还应该感谢我,给我好处费才对吧!” 且说王翽与手下师爷郭濜、章瑞,商议着如何做大生意。正在此时,葛州商人丁文,遣人送来经费,以资商盟运转。 郭濜说:“说做生意,虽讲诚信,但无手段,难成大事。” 王翽说:“未有良策。” 郭濜说:“机会在眼前。丁文此时还送来经费,可见此人没甚头脑。曾氏有钱庄、典当铺,规模还算大,何不取之?” 王翽然之,说:“愿闻其详?” 郭濜说:“可暗使人驰书与苗俊,令其收购曾氏,苗俊必同意。丁文乃无能之辈,必请大当家合作;就中取事,唾手可得。” 王翽喜不自胜,即发书至苗俊处。 苗俊得书,见说共购曾氏,平分其产,喜眉笑纳,即日着手计划。王翽却使人密报丁文。 丁文见报,慌之,急与林阡、罗缤二师爷商议。 林阡说:“苗俊实力雄厚,兼有周、马、郑助之,难以抗衡。今王翽乃商盟盟主,为人敦厚,手下师爷众,经营项目多,大当家可请彼合作,彼必厚待大当家,无患苗俊矣。” 丁文从之,则修书差遣秦郡送至王翽。 章瑞劝说:“王翽早已对曾氏虎视眈眈,只奈何无机会耶。今恰好给其时机,比如引虎入羊群也。” 丁文说:“我本来就是从王氏集团出来的,才能不如王翽。古者择贤者而让之,诸君何嫉妒耶?” 章瑞感叹:“曾氏休矣!” 于是弃职而去者三十余人。独章瑞与秦郡留下,见机行事……王翽低价入股曾氏得逞。 王翽自立为大当家,以丁文为二当家,以朱眰、窦籍为钱庄之分掌柜,以蒋博、郭濜为典当铺之分掌柜,尽夺丁文之权。 丁文懊悔无及,遂弃一家老小,往投踵州商人曲波去了。 却说苗俊知王翽已收曾氏,差遣其弟苗奕来见王翽,欲分其产。 王翽说:“可请你兄自来,我有商议。” 苗奕辞行,具言其事,回报苗俊。 苗俊来见王翽说:“你已取曾氏,按事先约定,应当分给我一半。” 王翽说:“我购曾氏,你未起任何作用,今日丁文无才,主动愿意让我,你凭啥说欲分一半?” 苗俊见王翽已变卦,很是生气:“我怎么没有起作用,要不是我从中胁迫,你能够顺利收购成功吗?” 王翽无语。 苗俊又说:“我一直以为你敦厚老实,值得交往,商盟推举你为盟主,我亦赞成认可。今之所为,真是虚伪狡诈之畜,有何脸见世面?” 王翽大怒:“将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押入私牢。” 郭濜说:“不如尽快除之,以绝后患。” 王翽说:“还未至杀人的那种程度吧!何况杀人风险极高,官府会追究责任。先关押起来,我再想想如何处置?” 言毕,姚绵、戚湔二人领家丁,将苗俊以绳缚之,关进私牢。隔几日,至半夜,苗俊辗转,似睡非睡。 恍惚间,见一人,将看守打晕,解缚其绳,扶起彼,从后门逃走。 借着月色,苗俊见那人,年纪不大,恰如少年,高个身材,浓眉大眼,意气风发、朝气蓬勃,此人却是崔煜。 崔煜说:“听说您被关押遇难,特来解救。” 正行进间,忽见三黑影至,苗俊心头大惊,以为追兵,不曾想近眼前却是周睿、马骉、郑戬三人,苗俊放下心来。 原来,周睿探知苗俊,与王翽相争,苗俊被困,特带着郑、马二人,从保宁前来解救,却在路途中相遇。 苗俊闻之,喜笑颜开,说:“我陷入圈套,若非你等救我,几乎不能自拔。” 苗俊叫周、马、郑三人与崔煜相见。周睿见崔煜相貌堂堂,甚相爱惜,便有不舍之心。遂与之同归苗府。 一天晚上,在踵州妓院迎春楼,为争一名叫陆蝶的头牌妓女,两个男人较起劲来。看样儿,他们既是熟人,又是对头。 其中,有两个男人。 一个男人年轻一点,鼻孔左下方有一颗豆大点的黑痣,暂且管他叫黑痣男。 另外一个男人,年纪稍大一些,长得一张马脸,暂且管他叫马脸男。 马脸男面红耳赤,气乎乎地说:“你耍赖,说好的,却变了卦,甚至还将我私押,看谁以后能够与你合作?这就罢了,现在还与我抢女人,更是无赖。” 黑痣男也不是那么好惹的,眈眈相向,怒目而视,回击道:“不是我无赖,现在这个姑娘是我先订的,你却来抢,总有个先来后到,讲道理噻!” 显然黑痣男很狡猾,对与马脸男合作的事避而不谈。 马脸男冷笑着怒怼黑痣男,把话说得越来越难听:“哼,先来后到?这个姑娘是我长期包了的,是我的专宠,没有你的份。你没球本事,却在这里耍小聪明,你还是男人吗?” 见对方反问讥笑自己不是男人,黑痣男觉得失了面子。 第79章 冤家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原来,黑痣男是葛州人,是最爱面子的。 面子是大大缺不得的,摆大商人架子,几乎成了某些葛州人出世后的“必修课”,即便囊中空空,几件体面的衣服总还得有的。 由爱面子又派生出了重形式。葛州人一年四季所忙的除了生死两件大事之外,差不多全是为了空的仪式。 即使是婚丧生死,一大半也重在仪式。丧事人家可以出城去雇人来哭,喜事人家也有专门说好话的,雇在此讨彩头。 到葛州人家里做客、即便再穷的人家,茶却是必不可少的。葛州人倒茶,即使客人再多,也决不用茶壶。 明明不是龙井茶,也必用带盖的蓝花瓷杯。一人面前一只,一只杯里一小把茶叶,喝得很慷慨。 客人坐了一刻就走,茶不及喝过一口。那杯茶也就倒了,决不吝啬。不像有的地方上的人,那把茶叶恨不得沏上壶喝上一天的。 葛州人的慷慨无非是为了那无形的面子。 所以,葛州人做生意,决不会赤裸裸地大谈其钱,尽管在其心里是多么渴望金钱的,但他们总会给挣钱披上一层亮丽的面纱。 好像他们并不需要钱,仅仅是为了做某件光彩的事。不过,在其内心深处,他们是渴望金钱的。 这日,黑痣男失了面子,顿时生了气,走过来就去抓马脸男的衣领,说:“你这个混蛋,球钱没有几个,还到妓院包姑娘。” 马脸男揪住黑痣男的辫子,气愤地说:“你钱多,却一股劲地钻到钱眼里面了,是个活脱脱的吝啬鬼。” 两人抓来抓去,彼此之间,各不相让,剑拔弩张,正要动起拳头打起架来。这使得老鸨吴姣,左劝右拦,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走来一位彪形大汉,忙施礼拱手,呵呵大笑地说:“且慢,两位掌柜不要激动,有事坐下来好好谈。你们都是我请来的贵客,我来晚了,实在是抱歉。” 马脸男与黑痣男见这彪形大汉劝架,拳头都停在了空中。想着自己都是生意人,在当地颇有一些名气,最忌讳酒色误事,传出去会被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柄,便都把拳头放了下来。 彪形大汉请两位男人不要站着,坐下好说话,随即叫老鸨吴姣倒茶。“哎,好呐!”吴姣响亮地答应了一声,便吩咐姑娘们倒茶侍候。 茶上来了,彪形大汉请喝茶,自己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把喝在嘴里的一片茶叶轻轻吐在地上,漫不经心地继续劝道:“这里的姑娘,以卖笑为生,并无守节之说。两位何必为这里的姑娘而大动干戈。” 马脸男与黑痣男这才缓和了下来。彪形大汉见状,叫吴姣摆上下酒菜,拿出上好的烧酒,招待客人,说:“今晚喝酒,我请客!” 吴姣乐不可呵,屁颠颠地安排去了。 有人说:“人生百味都在酒里,没有啥事是一杯酒都解决不了的。”三个男人在酒桌上,赵虎做东,把酒斟满。 刚开始时,王翽矜持,假意说不喝。赵虎使出浑身本领,一股子劲地劝酒,好话坏话说尽了,王翽这才开始喝。 只要喝了一小杯,后面就是一杯接着一杯,王翽也就不再推辞。推杯把盏,觥筹交错,几杯酒下肚,便彼此称兄道弟起来,把刚才的不愉快,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列位看官,要问这三位男人分别是谁吗?请听道来:马脸男叫苗俊,黑痣男叫王翽,彪形大汉叫赵虎。 此三人,本互为仇人冤家,为何走到一起? 原来,自从山城查验官苗茂让赵虎关照苗俊,赵虎一直在暗中关注苗俊的动态,寻找机会。 这天,虞瑁来告诉赵虎说:“苗俊被王翽耍安逸了。” 赵虎感兴趣地问:“为啥?” 虞瑁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慢慢地说:“王翽给苗俊说好了一块儿收购曾氏商团,谁知王翽使了手脚,独自收购曾氏商团后想独吞,没有给苗俊任何好处。” 赵虎听了也有点生气:“这个王翽也太不地道了嘛!” 虞瑁分析判断:“是呀,苗俊气不过,就想到去报复。但王翽实力更强,报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两人真要是闹起了矛盾,把关系搞僵了,对苗俊肯定没有好处。” 赵虎想了想虞瑁说得有道理,便问对策:“那怎么办?” 虞瑁说:“不如我们出面从中说和,也算是关照一下苗俊,同时也给王翽一个台阶下。” 对此,赵虎点头给予认可,但他还有其他焦虑:“听说王翽对我们占用龙江沿岸滩涂的事不满,还准备到京城上告,虽说京城里面有莫堃把持,但他毕竟不可能一手遮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虞瑁有点不太相信,说:“是的,我也听说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赵虎想了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说:“不管是不是真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把王翽与苗俊都约出来,花点银子吃一顿花酒,再给王翽送一点好处。既把王翽的嘴堵上,又使苗俊与王翽重归于好。” 虞瑁称赞,赵豹同意。赵虎便安排虞瑁到王翽处、赵豹至苗俊处,邀约明晚至“迎春楼”见面。 虞瑁带上五百两银子,到王翽那里当说客。 他凭三寸不烂之舌,表达了赵虎的诚意,首先给王翽道了歉,劝说抛弃前嫌,不计前仇,好说好商量,并希望与之结为友好。 王翽见赵虎下了矮桩,态度那么诚恳,觉得有道理,便答应与赵虎聚一下。虞瑁说:“明晚在‘迎春楼’见面。”王翽满口答应。 赵豹到苗俊处,同样表达了此意,苗俊也答应了。 苗俊对“迎春楼”是比较熟悉的,他经常到那里找姑娘耍,便把头牌妓女陆蝶长包了下来。只要是苗俊来玩,优先陪侍。 转眼到了约定日期。王翽比苗俊、赵虎二人都来得早,一眼就看中了风姿迷人的陆蝶,执意要陆蝶陪耍。 苗俊刚好第二个到来,看见陆蝶被王翽点了,便心生醋意,于是便与王翽发生了争执。 今晚赵虎从中调停这个当口,苗俊嗅闻到了一个挣钱的机会。但也正是这个机会,为以后埋藏下了危险后患。 后来,苗俊被害得自杀身亡,与之大有关系。 葛州、踵州、桐州等地方,自古以来是川东门户,地处交通要道,信息相对灵通,关系复杂,财源集中,商贾如云,做生意机会多。 苗俊早就想在这些地方发展业务。无奈强手如林,派系较多,经营多年,排斥外人,外地人若没有很硬的关系,即使侥幸插进来了,也很难在此立足。 而赵虎、王翽等人,系此地土著人,根基雄厚。在这些地方,都有自己的产业,人脉广泛,关系如云,信息灵通,到处吃得开。 与他们攀上关系,肯定会带来这样或者那样的无尽好处。 苗俊论财富实力,远不及王翽、赵虎。如果把王翽、赵虎等人比喻成一只乌龟,那苗俊不过是乌龟的一个脚指头,可能还算不上。 苗俊充其量不过只是窦州的一个小商贩,要把商业做大做强,非要依附赵虎、王翽等大商贾不可。 几乎就在杯酒谈笑之间,苗俊便定下了行动方略,决心顺势讨好赵虎、王翽,他们说就怎么做,曲意迎合,让其开开心心,以便日后携手共图发展大计。 讨好赵虎倒不难,他和颜悦色的,毕竟今晚是他当东家。 只是这个王翽,看表面是客气的,但给苗俊的感觉,却是虚与周旋,假意迎合。苗俊猜,极有可能是因为刚才争风吃醋。 在举杯喝酒的时候王翽还不时用眼睛盯着陆蝶看,似有无限留恋。苗俊见状,便对王翽了然于心:原来是一个好色之徒。对付这类角色,苗俊向来得心应手,于是便向王翽挑明,愿意把陆蝶让出。 王翽闻言大喜,对苗俊心生感激,于是开怀畅饮,越喝越多。话是酒撵出来的,酒喝多了,话自然也多,随意地流露出了生意上的机密。王翽在苗俊面前炫耀说:“我最近与别人谈了一笔百万以上两银子的生意。” 苗俊惊讶地说:“什么生意?总价这么多。” 他一听说是百万以上两银子,顿时吓了一跳,也来了精神,马脸顿时就变短了。一直以来,他自己做的总是一些小打小闹的小微生意,莫说上百万,就是几十万两银子的生意,也做得少到可怜。 王翽说:“你知道的,你知道的,就是修那个防洪堤坝,有人愿意低价供应石材……说好了明天就签合同。我从中可以赚个……赚个……” 舌头在嘴里打卷儿,已经说不清楚了。 “祝贺,祝贺……”赵虎也喝醉了,端起酒杯,向王翽敬酒,“祝贺”一词便不停地在嘴里重复着说来说去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苗俊也有些醉了,但他酒量还是可以的。 虽然有些醉意,但脑子里飞快地算着利润:这个上百万两银子的供应石材生意,若以三分利润计,就有三十多万两进账,不可谓不大,可惜给别人做了。 要是我把它争夺过来做,该多好哇! 想到此,苗俊并不动声色,不谈别的,而是谈起了美女,大谈而特谈: “说起美女,要说好看,方圆州县,要数窦州姑娘。” “她们长得实在是水灵,身材苗条,美丽无邪,端庄大方,豪爽直接,大胆泼辣,激情四射,但有时是无信以对,小鸟依人,撒娇可爱……那才叫美。” “比起这个陆蝶,那简直是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话,把王翽说得眼睛都直了,有些心动,但又不相信:“真的,还是假的?你骗人,我去过窦州的,没看到啥美女。” 苗俊进一步诱惑:“那是你没有找对地方,不信,明日我带你去看看。” 王翽有些犹豫:“可是,明天,明天要签合同……” 苗俊极力恳求:“签啥子合同哟,晚几天也没事,钱,是挣不完的,难得耍到的。” 赵虎一直在旁边察言观色,见到苗俊竭力怂恿,知道他另有所图,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劝道:“去嘛,去嘛,你看人家苗掌柜这么热情,难得,难得呀!去耍几天回来再签合同也不迟。” 王翽终于点头答应:“好,明日便到窦州玩一玩。” 见王翽答应了,苗俊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担心玩得扫兴,又叫来几个姑娘喝酒作陪。苗俊让陆蝶好生陪侍王翽,自己则同其他姑娘玩。 三个男人与几个姑娘猜拳喝酒,打打闹闹,喝至半夜才归。 晚上,苗俊回旅馆。叫来崔煜,秘密地嘱咐了几句,让其连夜回至窦州安排布置,明日迎接王翽,到窦州玩。 次日,苗俊雇佣了一辆宽敞豪华马车,至“迎春楼”,接到王翽,往窦州方向而驶。 在车上,苗俊开口闭口不谈任何生意,而是谈吃喝玩乐。 特意让人陪着王翽赌牌消遣。那人不愧是赌场高手,故意输得恰到好处,让王翽赢得高高兴兴的。 不知不觉中,马车行至窦州地界。 把王翽安排至一处风景别致的会馆。此馆,三面环山,相当幽静清雅,内部装饰极其奢华。作为一个小商人,苗俊没有像样的接待场合,只有让这处会馆暂时来充当。 这是崔煜连夜回到窦州,花了三十两银子租来的,而且只能用三天时间。 同时,崔煜马不停蹄,又花二十两银子,物色了两位陪酒姑娘,是窦州最漂亮的,专门贴身侍候吃喝玩乐。 除此之外,还请了厨师、小厮、丫环等仆人,侍候日常睡觉起床吃饭喝茶等琐事。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当马车行至会馆门口时,会馆里面的人都出来迎接。 他们身穿崭新衣裳,站至道路两侧夹道,手里都拿着五颜六色的小旗,挥舞着,嘴里喊着口号。 苗俊扶王翽下车,随后陪同步行。 王翽对欢迎人群频频点头或者挥手示意。崔煜安排迎接王翽的场面是热烈的,不亚于接待朝廷一品大臣的规格,让王翽一下马车,就感受到了热情好客的气氛。 在欢迎人群中,有这两位姑娘,确实太漂亮,与众不同,独树一帜,格外耀眼,不由得让王翽眼睛都看直了。 一位叫鄢莉,十六岁,内向文静;一位叫楚茵,二十岁,外向泼辣。都长得亭亭玉立,如美人临风,似出水芙蓉。 王翽在心里暗暗称赞:“我也是寻花老手,何曾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给王翽接风的晚宴是相当丰盛的,是专门从外地请来名厨做的菜品。满满摆了一大桌子,根本摆不下,重三重四,碗复盘、盘重碗。 有佛跳墙、黄焖鱼翅、烧鹿筋、爆炒凤舌、荷包里脊、樱桃肉、百鸟朝凤、清炖肥鸭、鸡里蹦、桂花鱼翅等名菜。 除此之外,还有夫妻肺片、豆腐丝、海蜇等凉菜; 有金银肉、滑片鸡、黄焖鸡、东坡肉等蒸菜; 有炒三鲜、烩肚丝、炒笋、炒素、炒鱼片、炒野鸭等炒菜; 有煎糟鱼、出骨甲鱼等炖菜;有鸡粥、八宝饭等风味小吃。 喝酒喝的是正宗的莲花白。 这可是稀罕酒水,本是宫廷御酒,寻常人家是不能喝的。朝廷知道了,是要被治罪的。但苗俊显摆,甘冒危险,不用怕,想办法买来招待贵客。 这样隆重而有刺激的接待,让王翽大为感慨。 苗俊、崔煜两人作陪,王翽坐上首位。 酒席开始,王翽左看右瞧。苗俊知道啥意思,就叫鄢莉、楚茵两位陪酒女出来陪酒。 鄢莉原是某商团公关小姐,接受过半年公关培训,天资聪颖,相貌出众。被商人们誉为“酒海美人鱼”。所以只要她一出马,胜数百分之九十九。 当公关小姐时,鄢莉并非喝酒,陪酒那时是第二职业。工作之余,某位熟人朋友宴客,需要漂亮小姐作陪,便请鄢莉出马。 因为职业特点不鲜明,报酬也不太丰厚,陪一场酒能拿到一二两银子,那是遇到了非常慷慨的主。 渐渐地,鄢莉名声不翼而走,许多人甚至托关系找熟人要她陪酒。第二职业获得的收入,要比第一职业优厚得多。 更有甚者,有些商人进行商业活动是在晚餐时间,这时的出场费也最可观。 当商人要求鄢莉出场时,鄢莉却身不由己,因为这往往是本商团的公关活动最频繁的时候。经过权衡,她干脆炒了商团鱿鱼,当上了职业陪酒女郎。 鄢莉陪酒,出场费是因人、因时、因情、因杯面定,最低收费和最高收费大壤有别。 比如,某一位关系还不错的太太,因受到某种委屈,要找人倾吐,目的并非喝酒,时间较短,恰巧又是她无其他生意,可以象征性收费一两银子。 若是一位先生在同等条件下,她则收费二两银子。 若是商业活动一般的礼貌性陪酒,收费三两银子。若是斗酒,雇主的商业收益又相当可观的话,酌情收取七两至二十两银子不等。 这样干了一段时间,又有新的问题出现。其一是顾客太多,其二是很可能在为小客户服务时却漏掉了大客户。 鄢莉请了一个佣工兼经纪人,叫楚茵。是鄢莉的一个客户,知道鄢莉要请人,又觉得楚茵条件不错,被夫孟超休了之后,赋闲在家,便从中引荐。 楚茵主要是预约,了解陪酒的规格、时间等情况,敲定费用,然后统筹安排。 若时间冲突,或者同一时间内有更大客户,则全权负责处理,或改时间,或委婉拒绝。就是说,鄢莉可以全心应付陪酒,而省去了许多麻烦琐碎。 鄢莉说,大略估计,一年下来,共陪酒近八百余场,除去付楚茵的薪水,总收人约二三百两银子。 而有的人暗中盘算,此数可能有所隐瞒,可能是除去个人消费后的净值。今日崔煜要求两人来陪,鄢莉、楚茵两人一起参加。 鄢莉、楚茵来了,坐于王翽左右两侧。 王翽见到两位姑娘来,这才安心地喝酒。 酒宴开始,苗俊致词,说:“王掌柜光临窦州,使寒舍蓬荜生辉,来,把酒斟满,我们敬王掌柜一杯。” 说完端起酒杯,与王翽碰了下酒杯,接着一饮而尽。 随后,苗俊让王翽、崔煜二人先后提议,共同干了两杯。这样喝了三杯酒,算是共同喝酒结束。接下来,才是单独敬酒,开始自由发挥。 苗俊与王翽喝了一个“月月红”十二杯酒,期间不停地给王翽夹菜。苗俊边夹菜边谦虚地说:“准备不周,敬请谅解!” 王翽连声啧啧称赞:“哪里,哪里,苗掌柜太谦虚啦!这么丰盛的酒宴,说准备不周?” 苗俊说:“哪里,哪里。” 王翽说:“好的菜,好的酒,有美女作陪,王某平生也极少见过如此阵势。这是苗掌柜安排人精心准备过的。” 苗俊说:“只要您高兴就好!” 王翽说:“感谢啦,此次来,确实不虚此行,让王某口福艳福不浅呐!” 苗俊敬完酒,崔煜、鄢莉、楚茵见势跟上,依次分别给王翽敬酒,也是月月红十二杯,喝得王翽不停地说节奏别这么快,慢慢来、慢慢喝。 见王翽只有招架之力,无还手之劲,苗俊劝说道:“王掌柜,您今晚就吃坐庄,不走酒轮子了。” 说完,又与崔煜喝了两杯,说是搞好内部建设。趁这空闲的当口,担心冷场,鄢莉与楚茵起来为酒场热身。 鄢莉弹琴,楚茵跳舞。将古琴演奏与舞蹈表演结合起来,曼妙的舞姿与悠扬的琴声和谐统一,让人叹为观止。 第80章 联姻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一曲终了,楚茵弹琴,鄢莉唱曲。她们用动听的歌声和美妙的琴声和谐起来,传递着酒宴上的欢乐与热忱。 王翽坚持要挨个喝酒,说:“那怎么行呢?我也要走一个酒轮子。” 苗俊不再劝,由着他的性子。一边喝酒,一边欣赏,酒场气氛极其热烈。王翽如痴如醉,宛若人间天堂,飘飘然,眼色朦胧,喝得从来没有这么尽兴过。 表演结束后,鄢莉、楚茵回到座位上,还是分坐于王翽两侧。鄢莉夹菜喂其嘴里,楚茵端起酒杯给其喂酒。 刚开始,王翽有些矜持,现在喝了酒就全部放开了,两手分别搭在二位美女的肩膀上,顺势下来,还摸了摸她们漂亮的脸蛋与隆起的胸脯。 就这样,酒宴从傍晚喝至半夜才结束。苗俊安排鄢莉、楚茵二人扶王翽回寝室歇息,并当晚就在床上陪寝。 两位美女使出浑身解数,充分展现床上功夫,拨云撩雨,倒凤颠鸾,男欢女爱,把王翽侍候得舒舒服服的。 也许春风一度,卿卿我我,闹腾得太厉害;也许是昨晩酒喝多了,头昏脑胀,不想起床,直至次日晌午时才起床。 起床时,王翽只要伸手,就有仆人穿衣;王翽上厕所,有仆人拿纸擦屁股;王翽漱口,有仆人端水过来,吃饭时有人把饭送至床头…… 王翽体会到了什么叫无微不至。 苗俊早就在外面等候,只等王翽起床。 一连几日,白天,在苗俊、崔煜、鄢莉、楚茵等人的全程陪同下,先后游览了窦州的名胜古迹。 谒拜了创建于唐建中元年的广德寺。 参拜了以观音殿为中心的灵泉寺。 观览了唐代开一代新风的陈子昂读书台。 游历了塑有八百阿罗汉的登云寺。 登临了清幽别致与玲珑秀丽的金华山。 观赏了富有宋代浓郁的生活气息宝梵寺壁画。 拜见了四周森林密布与环境幽静高峰寺。 夜晚,王翽不惜重金,夜夜开设酒宴,好酒好肉,醇酒美人,莺歌燕舞,云雨巫山,调风弄月,闭门酣歌。 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天时间,苗俊对生意的事没提一个字。 王翽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苗俊这样下功夫招待,肯定对他有所求。 苗俊越是不提要求,王翽心里越是没底,心想再这样玩下去,不把苗掌柜吃穷才怪呢,便于心不忍,打算要回踵州。 临走时,王翽便问道:“苗掌柜,我准备回去了。感谢这几日对我盛情款待,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苗俊张嘴准备提出,防洪堤坝石材供应的生意让他来做。 可是话在嘴里闷了一小会儿,却又收了回来。 苗俊想,这个王翽对他还是有所防备,可能是火候还不到。 作为生意人,王翽可能以为这样接待是正常的,没有什么好报答的。 如此时提出,王翽若不答应,岂不前功尽弃? 怎么办呢? 苗俊转念一想,又心生一计,不如将小女许配给王翽,但不能明说,只能请其至家中一叙,借机请小女与此相见,看是否有此缘分。 想到这里,苗俊便说道:“好啊,请王掌柜到我家里坐一会。我一直把你当成好朋友,好朋友哪能不到家里看看呢?你到我家看了再走不迟。” 一般来说,按照生意场上的规矩,对于谈生意的人,不领到家里谈,都在外面茶馆或者会馆里面谈。 若生意人把对方领到家里,都是把对方当成了尊贵客人。 王翽懂得这个规矩,对苗俊此举大为感动,当然也就同意了。 苗俊将此事,告诉凌嫦,让其做好准备,精心把苗颖梳洗打扮一番。凌嫦开始不同意,但经不住苗俊耐心开导,也终于同意了。 次日,苗俊领着王翽至家,客厅里落座。 仆人上茶,退下。 苗俊便吩咐苗太太及小女来见。苗俊一共有三个女儿,唯有小女尚未出嫁。苗太太叫凌嫦,小女叫苗颖。 不一会儿,凌嫦款款走来,身后跟着苗颖。 凌嫦与苗颖对王翽先后问候及施礼,王翽忙站起身,也问候一下,给予还礼。 王翽瞟了一眼苗颖,顿时像中了邪一样,眼睛珠子不会动了。为啥?苗颖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苗颖是一位清纯可爱的少女,人称“七仙女”。 长得冰肌玉骨,芳香袭人,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如两泓清潭,秋波荡漾,撩拨人心,从樱桃小嘴里发出的声音,如微风振萧,黄鹂鸣春。 那气质,那风范,啥叫美女,此女才是。苗颖与鄢莉、楚茵比起来,简直没法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比较呢? 凌嫦与苗颖见过王翽后,就自顾自地离开了客厅,回到后院去了。王翽还在那里傻傻地呆立着,没有回过神,眼睛还盯着苗颖的身影看。 苗俊见状轻轻咳嗽一声,王翽这才觉得有些失态。为掩饰刚才的窘态,忙说:“太太与小姐太漂亮了,苗掌柜艳福不浅啊!” 原来,王翽前妻钟姗,暴病身故,现在一直还未娶亲。 请了八字先生算命,说王翽八字硬冲,娶妻早了,火气太旺,命中是要克妻的,便劝说晚些年头再娶不迟。 这些年忙于做生意,王翽没有动过娶妻这个心思,也乐得成天寻花问柳,无妻子内人约束。 而王翽现在见到苗颖之后,就有了娶之为妻的念头。 而苗俊呢,之前就对王翽的婚姻情况进行过调查,得知王翽尚未娶亲。 若王翽能够看上苗颖,作为王翽的岳父,苗俊必定顺理成章接到那笔防洪石材供应生意。 今见王翽上了心,喜上眉头,更加大献殷勤,竭力讨其欢心。 这时,王翽主动提出请苗俊喝酒,到外面找一个僻静的酒馆,说有要事单独与之谈。苗俊知其然,便点头同意了。 寻了半日,终于寻到一处酒馆,紧靠涪江,环境幽静。坐在窗前,凭窗远眺,见水面潋滟,远山含黛,景色宜人。“唉!”王翽看见这么美丽的景色,不由得无限感慨地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苗俊装着什么都不知道,故意问:“王掌柜,叹啥气呢?难道遇到了什么难事了吗?您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其实他当然知道王翽的心思。 这时,酒菜上齐,王翽举杯给苗俊敬酒,苗俊也把杯子举起回敬。 两人把杯里酒喝干了以后,王翽说:“苗掌柜,你有所不知。不瞒您说,自从我妻子去世以后,一直也未成家。这些年,四处漂泊,总觉得没有归宿感,成天是飘起的。” 苗俊给五翽夹菜,想把王翽没有说出的话套出来,说:“哦,您是不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不妨告诉我。” 王翽支支唔唔,不好意思明说。 苗俊出了不让王翽尴尬的主意,说:“这样吧,王掌柜如果看上哪家姑娘,可找媒人来提亲,明媒正娶。” 王翽静听。 苗俊又说:“对于找媒人,可找踵州的,也可找窦州的。” 王翽哦了一声。 苗俊说:“若要找窦州的,就在董家巷,有一个媒婆,名叫江逍,嘴巴相当利索,专替官宦富贵人家说媒。” 停顿一会,苗俊又说:“对于方圆几十里未出嫁的闺女,那个媒婆了如指掌。若多给其银子,保证如其所愿。” 经苗俊指点迷津,王翽豁然开朗,一拍脑袋,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说完,高高兴兴地喝酒,忧愁烟消云散。 酒到残局,王翽再也喝不下去了,口称有事,先告辞而去。 苗俊看王翽在路边雇请了一顶轿子,径直往董家巷方向而去,忍不住笑了。 果然,不到半天功夫,媒婆江逍就踏进了苗府之门,提起“王翽要娶苗颖”之亲事。 媒婆那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巴,就是一个上足了发条的小闹钟,叽叽喳喳响个不停。 直夸赞王翽能干帅气,产业庞大,家财万贯,要是能嫁给他,保证享尽荣华富贵…… 凌嫦听了,时而默不做声,时而含含糊糊,时而犹豫不决,总之不肯贸然明确应允。 江逍令人送上聘礼。 金项圈1个、金耳坠3对、金簪子3枝、金簪子3枝、金手镯2对、金纽扣100颗、银纽扣200颗、各色绸缎80锭、棉花250斤、貂皮20张。 果然是豪商气派,拨万轮千,出手极其大方,表达了一片浓浓娶亲的诚意。凌嫦见了,不再说什么,江逍便视为同意。 王翽乐得嘴都合不拢,脸上那个豆大黑痣,在阳光下变得闪闪发光。 说媒定亲同意之后,苗俊便将王翽请到书房。此时两人身份变了,不是彼此谈生意人,不能称兄道弟,而是翁婿关系。 王翽恭敬地问:“岳父大人,有何指教?” 苗俊直截了当地问:“你多日没有回踵州,之前不是说要与别人签订石材供应协议吗?现在怎么样了?” 王翽意识到,苗俊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事已至此,给谁不是做,肥水不流外人田,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将此工程给岳父做? 想到这里,王翽说:“若岳父大人想做,就交给您做吧,那边我推辞掉了。” 苗俊有些担心地问:“如此甚好,不知有没有后遗症,我的意思是说,因为爽约,对方会不会找麻烦?” 做生意,最忌讳失信。对于这些规矩,作为生意人的王翽、苗俊,那是再清楚不过的。 但此时,王翽不想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便淡淡地说了一句:“麻烦可能再所难免,不过是小麻烦,我来处理,您不必担心。” 说虽然是这么说,但就此事,翁婿两人,遇到的不止是小麻烦,而是摊上了大大的一个麻烦。此为后话,暂时不提。 后来,走了结婚程序。说媒定亲、换帖纳彩、回奉、送彩礼、踩花堂、过嫁妆、嫁娶、闹房、回门等礼仪。 新娘嫁妆很多,担负车载,络绎于路途。衣饰装满300笥,用600女子搬拾,极为排场。除了棺材之外,什么东西都陪送到了。 苗颖佩戴金银珠翠,红绒绢花朵和喜字排满头顶,衬托得分外妖娆。贺喜的亲友戴上绒福字喜字,显示出一派新婚喜庆。 吹吹打打,新娘坐着花轿。大操大办,其费成倍、十倍或数十倍。王翽很是顺利地把苗颖娶回了家。 过了几天,苗俊叫苗骅来见王翽,欲签订出售石材协议。 王翽说:“请我岳父亲自来,我与他商议。” 苗骅归之。 行不到五里,道旁闪出一队人马,口称:“我是赵虎家丁!” 乱箭射向苗骅,幸好苗骅逃得快,才避免于难。 苗骅逃回见苗俊,备说其事。 苗俊大怒,说:“我女儿许给王翽,王翽却这么不守信用。今又诈称赵虎家丁射杀苗骅,此仇如何不报?” 尽叫家丁,杀奔葛州来。 王翽知苗俊至,亦带人而出。 二队人马,会于渠河之岸。 王翽于河桥东,苗俊于桥西。 苗俊立马桥上,大叫:“背义之徒,为何不讲信用?” 王翽亦策马至桥边,指苗俊说:“你把女儿许与我,不就是想套我便宜吗?” 苗俊说:“你真是狼心狗行之徒,有何面目立于世间?” 王翽大怒,说:“谁可擒之?” 言未毕,戚湔策马挺枪,直杀上桥。 苗俊就桥边与戚湔交锋。……战不到十馀合,苗俊抵挡不住,败阵而走。戚湔乘势追赶。 苗俊退回。 戚湔飞马过来,往来冲突。 苗俊手下家丁,一齐迎战。被戚湔打散。 戚湔追赶苗俊。 苗俊望山谷而逃。 戚湔骤马厉声大叫:“快下马受降!” 苗俊弓箭尽落,头盔堕地;披发纵马,奔转山坡;其马前失望,苗俊翻身落于坡下。 戚湔急捻枪来刺。 忽见草坡左侧,转出一少年,飞马挺枪,直取戚湔。 苗俊扒上坡去,看那少年:生得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只,威风凛凛,与戚湔大战,……五六十架式,胜负未分。 苗俊部下赶到,戚湔拨回马去了。 那少年也不追赶。此少年原来是崔煜。 苗俊大喜,遂同归之。 次日,苗俊把家丁分成左右两队,势如羽冀。 王翽叫姚绵、戚湔打前战,各带弓弩手,亦分作左右两队。令在左者射苗俊右队,右者射苗俊左队。 又叫仇鹤引人列于阵中。王翽自于后接应。 苗俊叫崔煜在后,又叫大将赵义打前战。自立马桥上,从辰时等到已时,王翽不进。 仇鹤叫弓手皆伏下,只听信号发箭。 赵义鼓噪呐喊,直取仇鹤。 仇鹤见赵义来,都伏而不动。直到来得至近,一声信号,弓手一齐俱发。 赵义急回,被仇鹤拍马舞刀,斩于马下,苗俊大败。 左右两军,欲来救应,都被姚绵,戚湔引弓弩手射住。 王翽并进,直杀到桥边。 仇鹤马到,苗俊回马下桥而走。仇鹤引军,直冲到后队,正撞着崔煜,挺枪跃马,直取仇鹤。 ……战不数合,崔煜一枪刺倒仇鹤。 崔煜骑马飞入对方,左冲右突,如人无大之境。 苗俊杀回,对方大败。 却说王翽先叫探子看时,回报仇鹤追赶败兵,因此不做准备。 与朱眰等人,带弓箭手数人,乘马出观。 王翽呵呵大笑说:“苗俊是无能之辈!” 正说之间,忽见崔煜冲到面前。 弓箭手急待射时,崔煜连刺数人,众军皆走。 后面苗俊家丁团团围裹上来。 朱眰慌对王翽说:“您快躲起来!” 王翽大叫:“这种时候,我怎能躲藏?” 众人齐心死战,崔煜冲突不入。王翽大队掩至,姚绵亦引军来到,两路并杀。崔煜保苗俊杀出重围,。 王翽叫人大进。 当先赶来,不到五里,只听得山背后喊声大起,闪出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三人,即周睿、马骉、郑戬。 因探知苗俊与王翽相争,三人特来助战。当下三四马,三般兵器并飞奔前来,直取王翽。 王翽惊得魂飞天外,手中宝刀,坠于马下,忙拨马而逃,众人死救。 苗俊亦归之。周睿问毕,苗俊说:“若非你远来救我,几乎狼狈。”叫与崔煜相见。周睿甚相敬爱,便有不舍之心。 后来,王翽迫于压力,便将供应石材之生意,主动交给苗俊来做。 苗俊表示感谢,借给周睿五万两银子,让其作为本钱,将生意规模扩大。周睿千恩万谢,与马、郑自回保宁。 苗俊与崔煜自回窦州。 周睿与崔煜分别,执手垂泪,不忍离别。 崔煜感叹:“某误认为苗俊是良商,今观所为,亦王翽等辈耳!” 周睿与崔煜洒泪而别,说:“你且屈身事之,日后相会有期。” 且说那时,商人往来货物,都是由自己运送,但往往存在运输量和市场需求时效性相对滞后的问题,让商人们大伤脑筋。 商品流通需要信用高、承运力较大的运输行业来承担运送。 人需我做,这是商业赚钱之法则。因为有了苗俊的资金支持,周睿又瞄准了货运行生意,专门成立货运物流机构,解决商人的需求。 其实,周睿承担货运,最初是作为轿行、信局的附带业务而经管的。对顾客携带的成批物品,代雇驮马或代荐行帮运送;对小件少量物品,作为长路轿子的附带品派专人运送,并不抽取费用。 然而,随着商品流通增多,顾客带的货物越来越多,这就需要消耗一定的人力、物力才能完成,就需要支付流通佣金。 第81章 雷击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此时,周睿声誉已经树立,虽然包揽货运的风险较信轿业务大,但是并不需要多少的资金,且客货兼办,更能获得巨额利润。 于是,周睿在山城正式挂起货运招牌,主要承运货物。 山城是重要商埠,商业繁盛,贸易发达,以此为基点同时经营客运货运及送信业务,既易广揽生意,又便管理。 其货运路线,初时是沿着邮路而展开,随着客运的站程而运送。 后来在山城设立总店后,声誉日高,货源增多,便以踵州、窦州、葛州、桐州、蓉州等地为连接点,设立分店承运。 货运品种极为繁多,有苏广杂货、颜料、棉纱、匹头、丝、茶、煤油、烟叶、铜水烟袋、书籍、文具、食盐、瓷器、玻璃、缝纫机、五金、山货、猪毛、牛皮、羊皮、杂皮、药材、铜、锡等。 挑子上路,前后有十多里长,俨如一支庞大的货运大军。 担任这种大量运输的,主要是人力,有时也雇用马车、木船,但是始终以人力为主。 为使长途运输的货物不受损伤,特别注意包装捆扎。 当其接到货件后,一般总是由管事或正轮子侠头亲自指导或负责打包工作,以确保包装质量。 改大包为小包,或并小包为大包,使重量不过轻过重。体积不过大过小,按照物品的不同结构。包装成不同的样式,便于保管和运行。 用做包装的封皮,除了油纸、草席、篾席、麻袋之外,视气候与物品的质量,或在上下加用斗笠,以防雨淋受潮;或加包白布,保持物品的平匀和光泽。 对于玻璃、瓷器、精致的手工艺品,包装更为细心,不令其有些许损坏。 无论大小货件,必紧扎牢捆,加盖“骑缝”,以免脱落散失。 特殊货件,加盖脚印或捕上松柏枝等做标记,表示途中应加意爱护保管。 客货成件后,行内将数量记人“红单”与“篓单”中。 所谓红单,犹如账册中的会计科目,只记货件总数。篓单又名花单,犹如账册中的会计子目,记录货物的花色数目。 一式两份,一份交夫头,至目的地后,按单交货。一份交顾客,径寄其收件人,照单收货,以免混乱、短少,而利手续清楚。 为使货物迅速到达,麻乡约制订了快慢制度。根据里程大小,运行难易将每日行程分为大站小站两种。 大站每日约行一百华里,小站每日约行七十华里。不误快慢站日期,要求伙子“赶站,不赶伴”。 运行方法多数是直接运至目的地,间或在中途也采用转站打兑的办法。夫子途中如果气力不支或患病,即由押运夫头及时觅人顶替,以利准时到达。 货运途中除了天灾人祸,主要指人力不可挽救的火烧水淹,或被大股土匪抢劫等,其他如偷窃、盗卖、拐逃、遗失、损坏等,一概负责赔偿,并且坚守不渝。 此外,下面两种特殊情况,麻乡约也负责赔偿。 第一,与顾客议定水路运送,但为赶时间,未商得客号同意,改走陆路,途中如遭匪抢,办应赔偿。 第二,夫头、夫子们为瞒关漏税,避免关卡留难,绕道而行,途中如为眶劫,亦须赔偿。 民间运输行业的货运设备,是原始和极其简单的,只要有信用就可以了,周睿货运行初时也是如此。 又在总店、分店各处设立客栈。作为招待顾客住食及存放货件之用。 山城客栈栈有七八十间房子,长年住着七八十号客人。客户住人栈中,不仅接洽生意,提存货物方便,而且食宿均较散处、他处舒适便宜。 及时组织运力,不误货物上路时间,客栈又附设茶馆,作为夫头、夫子等候分配任务的场所。 白天,夫头、夫子们在茶馆里喝茶打牌,等待生意。夜晚,给远道夫头、夫子们做临时宿处。 如果货件大批涌到,栈房容纳不下,就收起桌椅,存放货物。 夫头、夫子们喝茶,平时不付现款,待承担了运送货物时再结账,表示优待。 还有一个惯例,夫头、夫子们得到生意后,启程当日的茶资,夫头的由行内付,夫子的由夫头付,以示生意兴隆,联络感情,加强彼此间的友谊。 然而,由于经营不善,周睿不但没有赚到银子,反而赔了本,再后来,只得关门。 却说耿岘闻王翽新购曾氏,羡慕嫉妒恨,派遣使者来借银二百万两。王翽不与,耿岘大怒。自此,表兄弟不睦。 又闻好友范明生意兴隆,也妒忌之,派遣使者至范明处,问其借一百万两银子,范明亦不与。耿岘也恨之,前往窦州萧强处,挑拨离间。 耿岘说:“前些日子整你的,全由我表哥王翽唆使。今王翽又与范明合作私议,欲购你与洋人谈好的一笔军火生意。萧掌柜你可能还不清楚吧?” 萧强静听。 耿岘说:“与其如此坐等观望,不如你与我联合,你对付范明,我来对付王翽。既可报仇,亦得益处,两全其美。” 萧强说:“昔日断我财路者,乃范明也。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耿岘归去。 等耿岘走后,萧强急聚叶坤、诸献、武泓等商议。 叶坤劝道:“耿岘为人狡诈,彼言不可准信。” 萧强说:“我自个儿报仇雪耻,岂望耿岘之助乎?”于是计划安排布置,与范氏打一场贸易战。 探子报范明。 范明大惊,急聚众师爷商议。 原来,范明派谢济,至窦州,探知萧强,向洋人购买洋枪,议定购进每支枪价格,二十五两银子上下。 当谢济给范明,发完信鸽时,当场被萧强家丁抓住,押至萧强审问,才得谢济是范明派来的奸细,令其关押起来。 收到信鸽传来的信息,范明想把这笔军火生意抢夺过来,但没有这个能耐。鲁琥建议让王翽出面,因为王翽与巡抚缪彝的关系甚好。 范明同意,就找到王翽,与其合作,事成之后,五五分成。 王翽也爽快答应下来,于是到蓉州走石茹的路子,让其在缪彝面前吹“枕头风”。缪彝见有油水可捞,也答应从中帮忙。 这样,在萧强与洋人之间的生意上,范明与王翽两人,一个提供信息,一个实际运作,从中斜插上一杠。 王翽与洋人谈妥,以三十二两银子一支的价格,签订了一万五千支洋枪的合同,而且已经进入实质运作阶段。 本来自己好不容易谈成的赚钱生意,却被对方抢走,而且与对方一笔生意拿下,至少赚取12两差价,共计十八万银子的“虚头”,中饱私囊。 听说后,萧强自然不会听之任之,决心至蓉州,斗个你死我活。 萧强一共有四子,皆为苏夫人所生:长子名鑫,次子名泰,三子名民,四子名安。 苏夫人之妹,即萧强之次妻,亦生一子一女:子名琰,女名嫚。 萧强又过房李氏一子,名铬。萧强有一弟,名旺,喜欢算卦。 至蓉州之前,萧强临行,萧旺占赵了一卦,乃为凶卦,劝萧强说:“此去凶多吉少,宜迟缓,愿兄详之。” 萧强说:“弟勿多言,我亦是有头有脸之人,有仇岂可不报,不然,别人会在背后议论,说得难听。更有甚者,觉得我好欺负。” 长子萧鑫说:“如父必欲往,儿愿随行。” 萧强同意。刚出大门口,车队尚未出发,忽然,从东北角吹来一阵狂风,门前一棵百年黄桷树被吹断。 萧旺又劝:“此非吉兆,可暂缓出行。” 萧强根本听不进,一意孤行,遂与萧鑫登车,往蓉州而去。至中江地界,萧强记起忘记带合同,就让萧鑫返回拿。 与萧鑫分离后,快要到蓉州了,途中,忽然天空一道闪电,一阵雷声响过,众人不幸被击身亡。 萧强困在车里,亦被雷击而亡,两眼尚未闭合,全身烧得黢黑。 当萧鑫返返回到约定地点,方知父亲被雷击中,尸首被范明手下抬走,放声大哭,众人皆号泣。萧鑫说:“父尸在彼,怎么回去?” 诸献说:“今谢济被扣在此,得一人中间讲和,以其换大当家尸首。” 言未毕,师爷董罾说:“某与范明有旧,愿意为使。” 萧鑫允许之。董罾见到范明,具说其事。 范明说:“萧强尸首,我早已以棺材装之,未敢轻举妄动。可速放归谢济,两家恩怨,从此不再追究,别伤了和气。” 董罾行礼谢之,欲告离,鲁琥止之,说:“不妥,今萧强身亡,其子皆尚未成年,萧氏暂时无首,何不趁此购之?若以尸首归还,乃是纵容蓄养锐气,万万不可。若锐气养成,那时再收购,皆不可能矣。” 鲁珀亦劝说:“让谢济留在那儿,看萧氏拿其如何?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范明说:“谢济是我同乡,我不忍心,舍之不义。” 遂送董罾归,相约以萧强尸体交换谢济回去。 是日,换之。萧鑫迎接灵柩厚葬。 萧鑫选定了一块好风水宝地,但地处鲁氏宗祠大院内。 为此,萧鑫挖空心思,在鲁氏宗祠附近砌起一圈围墙,在墙内筑起一座假坟,坟下挖一条地道,直通向鲁氏宗祠大院地下。 地道挖好后,乘夜深人静之时,将棺材偷偷运进这块风水宝地。 可是,这件事,被附近一个人看到。此人叫欧帆,以做豆腐为生。萧鑫将父亲棺材移来之时,欧帆夜里起来做豆腐,被欧帆发现。 萧鑫为此事不泄露,遂以重金收买欧帆人身,叫欧帆改姓为萧,遂叫萧帆,为其买田盖房,以供养家,还让欧帆在商团担任要职。 谁知此事,后来还是被鲁家发现,并告到官府。 当县衙派人来查访时,萧鑫又出高价用一两银子买一个蜘蛛。 大量收购蜘蛛后,放在新修的坟墓上。一夜之间蛛网密布,证明这里不是新葬而是老墓。 因萧鑫挺有套路,深得耿岘喜爱。萧强死后,耿岘写信邀请萧鑫来,萧鑫遂往葛州投奔耿岘。 原来,萧鑫是萧强拜求观音菩萨恩赐而来的。等萧鑫长到了十五岁,在世人看来属于呆头呆脑,与世俗格格不入的那类人。 萧鑫不爱说话,平时一个人闷着,语言极少。而一说话,有时结巴,一句话说不全,隔成几句来说,有时却顺溜,滔滔不绝。 遇着饮食,无论大鱼大肉,还是素食蔬菜,都喜欢吃,从不挑食。吃得也多,好像肚子就是一口火锅,来者不拒,无有不纳之。 虽然默默静听,但是整天呵呵直乐,好像从来没有烦恼,似乎痴痴癫癫。 这让萧强焦虑不堪,担心儿子萧鑫是傻子。 妻子冉妸见状,安慰丈夫萧强,说:“不必担心。我看咱们儿子,虽不大言语,但心中灵机,面貌有福,不如垫些本钱,叫他做生意。” 停顿一会,冉妸说:“让儿出门学学乖,历练历练,说不定大有出息。” 萧强把萧鑫叫过来,问:“儿子,我让你外出,做点生意,如何?” 萧鑫不说话,只是把头点了点,算是答应。随后问了一句:“爹打算给我多少本钱?” 萧强说:“三千两,行吗?” 萧鑫不满,嘟哝着:“偌大家产,只给三千,叫我怎么出门?” 妻子冉妸闻言惊骇。萧强听了却高兴起来:“这孩子,果然不是傻子。开典当行的本钱,三千两白银,却是不够。他说的话公然正确,想必是福至心灵。” 冉妸问:“那你要多少本钱?” 萧鑫答:“至少一万两银子。” 萧强问:“为啥?你要那么多银子,总要说个道理出来。” 萧鑫顺口流畅,不再口吃,说:“我到蓬溪去典铺。因其紧靠嘉陵江,码头众多,市井热闹,人烟凑集,是置典之佳地。” 停顿一会,萧鑫又说:“正因如此,那里典铺甚多,竞争激烈,三千两哪里够?怎么也得万两。” 萧强沉思。 萧鑫说:“不然,我依旧坐在家里,闭口不说话。若允应,我保证赚得至少三分利润回来。” 随后,萧强高兴地说:“言之有理。我儿不说则已,一说语出惊人。”满堂掌柜伙计俱各称羡。 次日,萧强拿出银万两,叫萧鑫整理行装,带上干粮,望蓬溪出发。并叫亲弟萧旺、妻弟冉呰二人跟随,监督辅助萧鑫经营。 萧鑫带着万两白银,与萧旺、冉呰乘坐马车,陈欢欢喜喜地出门。 至蓬溪县城,沿江街道码头,寻一处繁华地段。 萧旺租六通门市铺面,冉呰置货架、办秤等什物,备招牌,取名为“萧氏当铺”。共计花费银百余两。 又招聘了六个当铺伙计。萧鑫自称大掌柜,管总;萧旺为二掌柜,负责业务;冉呰为三掌柜,负责管账。 一切俱已妥当,择黄道吉日,挂牌开张营业。 坊间有一人叫聂金,以卖酒为业,却由于本钱少,没有赚多少钱。闻之,前来道贺。 聂金在门前,放了十挂鞭炮。聂金进门对萧鑫说:“恭喜开业,大吉大利。掌柜的,今日开当设铺,我来祝贺,你就给银十两喜钱,权且当彩头。” 萧鑫大方地说:“好,甚好,十两太少,我给你二十两。” 萧旺急忙止之,说:“少掌柜,使不得。这人本是光棍无赖,专做此生意。听说哪里开张,就来讨彩头,抽利钱。不可听他的,更不能给得太多,可适当给点则妥。” 萧鑫说:“叔,什么都别说了,我心里怎不明白呢?但典铺首次开张,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今儿个就由着我性子,多给点也无妨!” 既闻其言,萧旺闭口不语,噤若寒蝉。 聂金收起银子,拜谢,说:“萧掌柜,今日算是见识您了。以后有啥难事,尽管招呼一声,我定当效犬马之劳。” 萧鑫亦拱手作揖:“以后少不了烦劳。” 左邻右舍,听说萧鑫如此大方,居然给聂金十两银子,真是难得。于是邻里也想讨点利,占点便宜。就有四十人约起,各备一两银子,送了帖子,打扮得衣冠楚楚,俱来唱诺,拱手道贺。 萧鑫欣欣然,面带喜色,把众人请进门,分宾主坐定,奉茶闲聊。众人见无动静,欲告辞而别。萧鑫说:“烦请众邻,少坐片刻!” 只见萧鑫转过身,往里而去,对萧旺、冉呰二人说:“你们看嘛,这个地段,适合做生意。莫说客人,就说邻舍,就这么热情。” 边说边叫,叫给每人拿十两银子。冉呰急止之,说:“少掌柜,这是套礼,拿不了这么多。过些日子,备戏设席,邀请他们,就算是返壁。” 萧鑫不解地问:“刚开张,有二十两出门,就有四十两进门。这是生意兴隆之兆。怎么不用银子赏之?” 说罢,仍叫拿。萧旺、冉呰二人,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只是叫苦不迭。萧鑫打开银箱,拣成色上好之银锭,一锭十两,分别作了四十封,拿至外屋,分给众人,说:“我要答谢了!” 众人问:“为何给这么多?” 萧鑫谦虚地说:“今日开张,难得众邻里盛情。区区小意思,实不成敬意。” 众人欢喜,称谢而别。 萧旺、冉呰二人埋怨道:“答谢众人来贺,办酒席请戏台,最多花费五十两银子。如今回谢,居然净付了四百余两,实在不划算。” 萧鑫说:“哎,话别那么说。你们小家子气。常言道,他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既然在此做生意,以此结识地邻,日后有事他们相帮,不会蚀本,赚得回来的。作为答谢,给每人十两银子,我想并不算多。” 说毕,径直出门。分别访问,邻居凡是没来的,俱已每户各送十两。萧旺、冉呰二人,顿脚叹气,无可奈何。 萧鑫拜访邻里完毕,回到铺中。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第82章 比富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忽见一人,牵着一匹马,进门囔囔:“我叫魏彪,原来卖鱼,现在贩马。我有五十三匹马,却无银买饲料,只得将其一匹马典当,本值一百两,典银六十两,可否?” 原来,魏彪经营七个大鱼塘卖鱼时,曾买过萧强手里两块石子,用来澄清水质养鱼。 后来,因为嗜好赌博,三赌四输,把这两块宝贝石子也输了,鱼塘也被赔给了赌场赢家。鱼是喂不成,便改做贩马生意。 那马形状出奇高大,浑身鬃毛,像积雪那样洁白。长长的睫毛,扑闪,又扑闪;深蓝色的瞳仁,照出了人影子。 萧鑫本是爱马之人,一眼看见就笑了起来,正欲接手。只听见冉呰说:“典当行规矩,活牲口一律不当。亏你还是商人,难道不知道吗?” 这话,既是说给魏彪听的,也是说给萧鑫听的。 萧鑫说:“话不能这么说。看他如此可怜。若不当与他,马没有饲料吃,那其他五十二匹马,岂不是都要被活活饿死了么?” 说完,转身就往里走。冉呰、萧旺二人根本制止不住。 魏彪在外面等着,踌躇半晌。不多时,萧鑫捧出一锭百两元宝,以手示意魏彪进来,递之。魏彪说:“当六十两就够了,用不了这么多。” 萧鑫客气地说:“六十两,哪能够?这一百两元宝,你拿着。一匹白马价值本来百两,却只当六十两,岂不是要蚀本了么?” 魏彪倒地三拜,称谢而去。 萧鑫入内喝茶。少倾出来,见铺子架上,有一口铁锅,指其问伙计:“这是甚么人当的?”伙计答:“是一穷汉当的。我上的账,当去三钱。” 萧鑫说:“这人实在太穷,把锅都典当了,如何煮饭吃?三钱算个啥,吃饭是大事。”说完,问清楚地址,骑着白马,拿着铁锅,还给典当那汉子,并再给十两银。那汉子感激不尽。 开张几天,类似像当马、还锅之事,屡次发生。若如此下去,无甚利润,铺中众人皆议论不止。 萧旺、冉呰二人,觉得不对劲,遂把门关上,接萧鑫至厅堂,众人依次坐下,讨论典当经营策略。 萧旺气乎乎地说:“少掌柜,你从未经过商,不晓得商人是以逐利为本的道理。你离家时,给你爹许诺赚三分利润,叫我与你舅监督。可是才几天时间,不仅不赚,反而蚀本,如此下去,将来如何赚银子?我实在干不下去了,要回去。” 冉呰也准备附和,被萧鑫以手势打住了。萧鑫说:“舅,我知道您想说啥,就别说了,先听我说。” 众人侧耳细听。 萧鑫喝了一口茶,慢慢地说:“我赚三分利润,本是不难的。叔您先提三千两回去,就当成利润回报。余下的我自有安排。” 停顿一会,萧鑫说:“把典当当成赚钱生意,其猫腻,不外乎以旧抵新、移远作近、开设虚账,还有挂失票、留月分、出当包、讨酒钱等。” 萧旺望着萧鑫。 萧鑫说:“叔,这些伎俩,我都知道,这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我要赚的是大利润,懂不懂?” 萧旺心想,自己是长辈,萧鑫是晚辈,而且年纪尚小,还是一个小毛孩子,乳臭未干,不敢不听。 可是,谁知道,萧鑫并不买叔叔的账。 被萧鑫一阵抢白,萧旺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被数落得无地自容,顿时哑口无言。 觉得无可挽回,遂带了三千两银子,坐马车回窦州,找萧强报信去了。 见萧旺走了,萧鑫感觉到一丝轻松。 不久传闻出去,萧鑫好说话。 于是就引来不少人,或说有官司连累,需要上下打点。 或说钱款被偷盗,生活无着落;或说父母疾病临危;或说盖庙宇、修祠堂、砌桥梁,造道路;或说捐官、捐衔,等等。 总之,都是故意找理由,拿物来典当,甚至没东西质押,都给萧鑫借银子。 萧鑫对来者不拒,均悉如所愿。但说叫写字据,四分利息,半年到期,即归还款,否则,有抵押的,不予退回;无抵押的,将扣留家财。 众人都认为,这只是说着玩的,不会逗硬,于是便写了字据,并画了押。 不到一月时间,一万两银子俱被撒了出去。且说萧旺回来,向萧强报告,萧鑫经营无方,纯粹是败家子。 萧强闻之,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赶到蓬溪县城。进入到典铺里面,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典铺伙计叫屈连声。 萧强揪住萧鑫就打。萧鑫并不生气,而是笑嘻嘻地说:“做生意,若不把钱财散空,结交朋友,广结财源,扩大影响,背水一战,怎么取得利润?” 一万两银子被全部花光了,“萧氏当铺”只得关门歇业。 萧强又气又恼,孩子是自己亲生的,做生意亏本,只怪自己管教无方,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只当是让萧鑫练练手脚。 遂退回租房,收拾行礼,回到窦州。萧强把萧鑫关在屋里,叫家丁看着,不许随意出入。 不知不觉,半年过去,“四分”高利贷,到了约定期限。 萧鑫偷偷溜出家门,抽身至蓬溪,只身一人去收账。那些典当借钱的人,原以为萧鑫不会来要,本来就没有打算归还。 今日见萧鑫来讨要,只得大呼上当,中了萧鑫设下的计谋。 原来,萧鑫开始大方抛撒银子,只是给人以假象,就是想造成影响,吸引顾客来借钱。虽然开的是典当业,实则是放高利贷。 这是因为,放高利贷比典当,赚的银子多得多。 绝大多数人连同本息,如数偿还,但也有少数人,就有些耍赖。萧鑫花一百两银子雇请聂金,让他前去收账。聂金见钱眼开,欣然应允。 说白了,聂金本是市井无赖,除了偷鸡摸狗外,凑热闹讨彩头,还帮别人收账,取得佣金为生。 干这一行久了,轻车熟路,很快就把银子讨回。 萧鑫获得三万余两本息,净赚二万两银子。 把赚的银子拿回家,在父亲萧强、母亲冉妸面前炫耀。 萧鑫向萧旺道歉,求得萧旺原谅。 萧旺呵呵一笑,说:“无妨,无妨。原来我只是与你演戏罢了,不然,那些借钱的人,怎么可能上当呢?” 见儿子工于算计,萧强又气又喜,而冉妸却尽是高兴。 冉妸说:“他爹,看咱儿子多有出息。既然他这么聪明,不如再拿一万两银子,让他出门做生意。” 萧鑫不满地说:“不行。这次若出门赚钱,一万两肯定不够。” 萧强问:“你还要去做典当,或者放高利贷吗?” 萧鑫说:“开典铺子太多了,放高利贷风险太大,不去做它们。今日须得十万两,我到西羝州贩金珠。” 萧强听了,爽快地拿出十万两,仍然叫萧旺、冉呰陪同。回来时,又赚了两倍银子。 且说商人蒋匡,自手下掌柜虞瑁,受了其兄虞严蛊惑,偷了商业机密,叛变投奔赵虎,赵虎又抢蒋匡在妓院看中的女人以来,蒋匡并没有就此罢休。 蒋匡心中愤懑,久而久之,以致对赵虎恨之如骨。 他觉得:“所有这一切怨恨,都是钱惹起的。若赵虎没有钱做后盾,像从前那样寒酸,他敢与我叫板吗?当然不能也不敢。” 蒋匡发誓要赚大钱雪耻。他悄悄努力,暗中使劲,胆子大如豺狼。只要是有银子赚,啥门道都愿意去钻。 比如,走私军火、贩卖鸦片、开设妓院、设立赌场、海上贸易等,杂七杂八的,这些合法或者不合法的事,蒋匡都干过。 因此,蒋匡积累了大量财富,金银财宝,数都数不过来。 买豪华大宅院于城中心,院后建造金谷花园。 园中亭台楼馆,花费黄金三万斤,还用珍珠玛瑙无数。 院中十里锦帐,天上人间,无比奢华。又娶妻妾几十名置于园中,买偏房姨奶侍婢上百名。蒋匡尤其喜欢其中一个叫刘嫣的小妾,与其朝欢暮乐。 可以说,蒋匡的财富非一般商人所比拟,富可敌国。于是,蒋匡心里膨胀,遂产生了与赵虎一比财富高低的想法,发泄埋藏心中许久的仇恨。 忽一日,在园中排筵,请赵虎喝酒。蒋匡生活奢侈,家人无不美衣服,或被绮穀,穿戴绫罗绸缎,或穿戴皮衣帽,一身皮裘价值可高达二三万两银子。 家中宝贝奇珍,灯红酒绿,钟鸣鼎食,酒池肉林,醇酒妇人,言不可尽。 赵虎见之,妒忌之心,顿时油然而生。 饮至半酣,蒋匡显摆身旁美女,便唤刘嫣出来劝酒。刘嫣打扮得花枝招展,再加上本身五官端正,所以看起来极其美貌。 赵虎本是好色之人,一见刘嫣,喜不自禁,便有奸淫之意。 蒋匡相待宴罢。 赵虎谢了,依依告辞,在随从侍候下,坐了马车,独自回府。心中贪念刘嫣之色,却不能得到。 因此心怀毒心,要害蒋匡。 赵虎想来想去,首先得把蒋匡得意劲打下去。可是自己比不过呀,拿啥去打压。赵虎想到了莫堃在管国库,全国之宝,皆藏于国库之中,何不去借宝贝一用? 于是,立即动身赶到京城,找到莫堃。 赵虎说:“城中有一个叫蒋匡的商人,干尽非法勾当,积累家财无数。每每设宴向我炫耀富有,我见了如鲠在喉,心中难受得茶饭不尽。” 莫堃问:“爹,您到底想干啥呢?” 赵虎说:“我实在可怜,没啥宝贝拿出手。请儿可怜于我,向国库借奇宝,把蒋匡比下去,出我心中这口恶气。” 莫堃为难地说:“这是有风险的。我虽然管理国库钥匙,但取国宝得禀报皇上,否则就有欺君之罪。弄不好会杀头的。” 赵虎说:“我想不碍事的。你受皇帝宠信,不会像你说的那么严重。何况只是借,用用就拿回来,又不是拿了不还。” 见赵虎说得在理,又受过赵虎恩惠,作为赵虎干儿,莫堃愿意相助。没有启奏皇上,就借赵虎一珠大珊瑚树,长约三尺有余,令人运至赵虎家中。 谢过莫堃,赵虎回府。 看见这么大的一棵珊瑚树,赵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遂叫人用蜀锦罩了。赵虎心想:“蒋匡不会有这个宝贝,就看他眼馋我的了。” 赵虎仿佛看见蒋匡在流口水,馋这株珊瑚树而将口水又咽了下去的模样,赵虎在心里暗暗地笑了。 次日,广设珍馐美馔,请蒋匡饮酒。在饮酒之前,先使人小心扛抬珊瑚树,移至蒋匡金谷花园,放在一所空闲房子内,事先不让蒋匡知道。 饮至半酣,赵虎说:“我有一宝,可请一观,勿笑为幸!” 蒋匡随赵虎至,叫去了蜀锦罩,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顺手捡起地上一块鹅卵石,一下子把这棵价值连城的珊瑚树击打得粉碎。 赵虎见状,大惊失色,捶胸顿足,叫苦连天,说:“实不相瞒,这棵珊瑚树,是我从国库中借来的,你把它打碎了,应该赔我。” 蒋匡大笑,说:“赵老板,你别急,这不算啥宝贝,请跟我来!” 遂请赵虎移步至金库中看珊瑚树,大大小小十余棵,最长有七八尺,最短有四五尺,都比赵虎拿来的这棵大多了。 蒋匡随便取了一棵给赵虎填库,又额外送赵虎一棵珊瑚树。 赵虎羞愧而退。他得了两棵珊瑚树,不仅不生存感谢,而且想到:“国中之宝,皆敌不过他!”嫉妒之心,更加严重。 遂将蒋匡送来的珊瑚树送至京城。 莫堃见它比以前的大,惊问其故,赵虎具告前因。 最后赵虎说:“蒋匡这还了得,竟然比皇帝还富有,你可启奏皇上,将蒋匡的财富没收了,治蒋匡干非法勾当之罪。” 莫堃从其言。 次日早朝过后,莫堃侍候皇上洗漱完毕。 在皇上身旁奏道:“踵州城内有一个富豪,叫蒋匡,家中财富无数,可以说富可敌国,他比圣上您还富有。若不早除,恐生不测!” 皇上一听,这还得了,龙颜大怒,准莫堃之奏,口传圣旨,差人将蒋匡拿下狱,没有蒋匡全部家资,充入官府库存。 赵虎心中只要图谋刘嫣为妾,见蒋匡被捕,便来夺之。 刘嫣暗思:“丈夫被他害了性命,不知存亡。今日强要夺我,怎么肯随他?虽死不受其辱!” 思毕,遂于金谷园中坠楼而亡,深可怜悯!赵虎闻之大怒,叫人一把火将蒋府烧得一干二净。 按大清律例,刑部官吏审来审去,确定不了蒋匡啥罪名。最后还是由皇上来决定,以“莫须有”罪名,将蒋匡问斩于菜市口。 蒋匡临受死刑时,长叹一声,说:“钱多了,害人啊!” 刽子手闻之,说:“你既然知道钱多害人,为何不早散之?你不仅不散,还那么高调,你不死,天理难容!” 蒋匡无言以对,伸长颈脖。 刽子手动作麻利地将其头颅按在桌子上,一刀下去,鲜血嘣出,溅了刽子手一身。 蒋匡受刀而死。 每当提起古代那些名商大贾生活,往往与奢侈、华靡等字眼相提并论,好像他们天生就是挥霍财富的一群人。 其实,作为商人,虽然手中握有大量财富,但政治地位并不高。 也就是说,在经济上,他们可能是巨人。而在政治生活中,他们又是矮子,受到压抑。 在商业资本出路不畅的情况下,只有大量的挥霍,在求得物质享受的同时,达到心理上的平衡。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尚侈僭礼的消费行为也是对封建礼制统治的抗议和冲击。只不过蒋匡成了这种封建制度下的牺牲品。 且说赵虎经营买卖,偷奸耍滑,损人利己,丧尽天良。 为了多赚钱,赵虎极其阴损。 先把粮用水浸泡,使粮食饱含水分,再放到阳光下急晒。 这样,外面看着很干,但里面却含着很多水,自然就加重了分量。 不仅如此,赵虎还委托虞瑁,负责出售毒辣椒。 周睿开办货运行,亏本以后,又办起了辣椒加工作坊。 这日,周睿安排马骉去购辣椒。 与虞瑁说好价,每斛辣椒二两银子。 但在交货时,马骉发现,这是一批毒辣椒,不能吃,吃了会让人中毒,严重的可致人死亡。 虞瑁慌了,百般央求马骉说:“我们是从别处购进来三万多斛的,也是受害者。请不要声张,否则我亏大了,那可是价值六万多银子啊!” 停顿一会,虞瑁又说:“你走你的,我卖我的,各走各的路,你不买就算了,可一定得替我保密。” 说着,拿出五十两银子给马骉。 马骉很生气地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银子拿开,我不会要的。” 说罢,就走了。 马骉回去,具告周睿 周睿闻言,也很生气,对马骉说,“你带我去找虞瑁。” 当周睿找到虞瑁时,说明来意:“把这些毒辣椒处理掉吧,让人吃了要得病,这会祸害他人。” 虞瑁说:“不行呀!值那么多银子,如果少,就算了,可是一万多两呢!” 周睿说:“那点银子算啥,平时节约点,少铺张些,就在里面了。” 虞瑁说:“说得好听,你买去啊?” 周睿说:“可以,折价买给我。” 虞瑁说:“一分钱也不能少。” 周睿说:“成交,你这个奸商!” 马骉见状,把周睿拉到旁边,说:“前些日子办货运行亏了本,现在生意并不景气,哪来这么多银子来买。” 周睿说:“你不用管,我去借银子,也要把这批毒辣椒买下,不能让其流入市场。” 把毒辣椒拿回来,马骉问:“如何处理?” 周睿果断地说:“放一把火把这些毒辣椒全部点燃,烧了!” 赵虎还倒卖鸦片。 第83章 智慧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一日,在街道上摆了台子,大谈抽鸦片好处。 突然,周睿径自走到台前,赵虎吃了一惊。 周睿在台上站定后,便大声说道:“对于抽鸦片好处,除了这位先生讲的以外,还有三大好处哩!” 赵虎一听,连连向周睿道谢:“谢谢您了!周先生,看您相貌不凡,肯定是位学识渊博的人,请你把抽鸦片的三大好处当众讲讲吧!” 周睿微微一笑,说:“第一,狗害怕抽鸦片的人,一见就逃。” 听众一片轰动,赵虎不由得心里暗暗高兴。 周睿又说:“第二,小偷不敢偷抽鸦片的东西。” 听众连连称奇,赵虎更加高兴。 周睿再说:“第三,抽鸦片的人永不老。” 听众惊诧不已,赵虎更是喜不自禁。听众要求解释,其声音,一个浪高过一个浪。周睿把手一摆,说:“请大家安静,我来解释!” 赵虎格外振奋,催促周睿快说:“周先生,请您快讲!” 周睿说:“第一,抽鸦片的人驼背的多,狗一见到他,认为是在弯腰拾石头打它,能不害怕吗?” 听众笑出了声,赵虎心里一惊。 周睿又说:“第二,抽鸦片的人夜里爱咳嗽,小偷以为他没睡着,所以不敢去偷。” 听众一阵大笑,赵虎大汗直冒。 周睿再说:“第三,抽鸦片人短命,所以没有机会小面衰老。” 听众哄堂大笑。 赵虎叫家丁把周睿赶下了台。 郑戬闻之,特来探望,问何故如此。 周睿具说前事,然后气愤地说:“得想个法子,整治整治赵虎。” 郑戬想了一想,忽然说:“我想不出啥主意,看马骉能不能想出,马骉脑袋聪明好使。” 马骉说:“郑戬你太谦虚。我也没啥好主意。我在想,赵虎经商劣迹斑斑,我们绑着他去见官,如何?” 郑戬说:“你还相信那些当官的?” 马骉说:“只有通过官府,才可以压得住。” 周睿闻之,吓了一跳,脱口便问:“绑着赵虎去见官?赵虎身边那么多打手,哪就肯让我绑了?” 马骉笑道:“当今皇上要整贪肃贿,清奸去污。赵虎经营毒辣椒,还有贩卖鸦片,丧尽天良,咱就是奉皇上之命去抓,谁敢阻拦?” 周睿从其言。 这天,赵虎正准备外出,周睿、马骉、郑戬忽然从暗处冲出来,举着绳子就来绑。赵虎的那些家丁忙着过来阻拦。 周睿大声喝道:“当今,皇上清奸去污。而赵虎正是行奸做污,咱是奉皇上之命抓他,谁敢阻拦?不要脑袋的,就来吧!” 这一说,把众家丁吓唬住了。 因为一听说周睿是奉了皇上之命来抓人的,众家丁犹豫了。 家丁们实在搞不懂,皇上要除奸去污,但周睿是否真皇上派来的?却不得而知。既然如此之说,皇上之命不可违,也就没人敢动。 甚至连赵豹、虞瑁、赵亥等心腹也不敢上前。 周睿、马骉、郑戬三人绑了赵虎,就奔县里去。 赵虎回过神儿来,急问道:“皇上清奸去污,和我有啥关系?” 周睿说:“你将粮食以次充好,将毒辣椒贩卖到市场,自然属于作奸犯污。我们抓你去见官,绝对是冤枉不了你!” 赵虎闻言,垂下了脑袋。 三人押着赵虎来到县衙,敲响了大堂前的鸣冤鼓。 此时出任银州县县令的是郝琯。 郝琯花了不少银子,才买到的这个官儿。天天就想着怎么往回捞钱呢,但银州县太穷,实在让他失望透顶。 听到鸣冤鼓响,郝琯不觉精神一振,倒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给送钱来了,马上升堂问案。 押着赵虎来到堂上,说明了赵虎做奸之事。 郝琯听了,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惊堂木一拍,大声说:“赵虎,你作奸犯科,赚取不义之财,那是违背朝廷律令的,将其下牢关押。等我请示过府台大人,再处置你!” 说罢,扔下水火令签,差役们把赵虎押进大牢。 三人出了气,正要转身走。 郝琯却叫住,从袖袍里面,掏出几两银子,说是奖励正义行为。 三人接过银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郝琯得意地笑起来。虽然给了几两银子,但这和将要得到的银子比起来,真是九牛一毛。 之所以不当场处置赵虎,就是等着赵虎家送钱来。 郝琯早就听说赵虎有钱,但总是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想不到今日有人将赵虎送上门来了。 逮着了这个机会,还不发一把大财才怪。 赵虎被抓走,赵豹、虞瑁、赵亥派人来打探消息。 听说赵虎被押进了大牢,并没当场宣判,有活动的余地。 于是,赵豹赶紧拿了五千两银票,来找郝琯说情。 郝琯见拿出了这么多银票,知道其家底殷实,便摇头拒绝,故意说:“赵虎案情重大,还要再考虑考虑。” 赵豹碰了一鼻子灰,从县衙退了回来,与虞瑁、赵亥商议。 虞瑁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分明是郝琯嫌我们拿少了。” 赵亥说:“那再加一千两银子吧!” 赵豹想,再加一千两,就是六千两,是不是有点多,便有些犹豫。 而在这几天,赵虎在牢房,受尽了那些如狼似虎的狱吏们的折磨,狱吏们把赵虎打得死去活来、鬼哭狼嚎。 赵虎叫人带出话来,不管花多少钱,都得将他救出来。 赵豹得到赵虎这句话,也就不再犹豫。 一咬牙,又添了二千两银子,共计七千两,送给郝琯。 郝琯见到这七千两银子,顿时两眼放光。 但郝琯故作镇静,说:“赵家粮店里面的粮食都是作好奸的赃物,必须全部没收。” 赵豹等人不认也得认。 郝琯派差役赶到赵家的粮号,把粮食都拉回了县衙。 如此,郝琯这才将赵虎放了。 赵虎虽是回到了家,但花了七千两银子打点,还被没收了几万斤粮食,实在让他心疼。 再加上,赵虎又受了从未受过的皮肉之苦,更是对周睿、马骉、郑戬三人恨之人骨。 赵虎派家丁打听这三个人的行踪。 家丁出去打听,很快就回来报告:“这三人正在酒馆里面喝酒。” 赵虎恨得牙根儿痒痒,转了转眼珠儿,想出了一条以牙还牙的计策。 派唐颧去将周睿等三人的银子偷了。 周睿、马骉、郑戬三人喝完酒,结账时,伸手去掏银子,却掏了个空,遍找不得,顿时傻了眼。 饭店老板叫来众打手,将三人暴打一顿,然后送到了县衙门。 郝琯闻之,拍惊堂木说:“吃饭掏饭钱,天经地义。你们吃了饭,这份钱自然该你们掏。有钱掏钱,没钱就留在饭店打工还钱。” 周睿欠外债不少,哪还有闲钱,只得留在饭馆,打工还钱。 两个月后,才算还清了钱,被放了出来。 周睿咬牙切齿地说:“那个县太爷,真不是人。他但凡说一句话,咱们兄弟也不用受这许多苦。” 郑戬苦笑着说:“他怎么会替咱们说话?你没看出来呀,那个饭馆掌柜经常给他上贡呢,他去吃饭,饭馆不敢收一文银子。” 周睿得知赵虎早就出来了,听说没少给县太爷使银子。 三人正往回走,却听见后面传来一阵笑声。 扭头一看,只见一辆马车,扬起一片烟尘,轰隆隆地开来。 车上坐着的,正是赵虎与赵豹。 赵虎与赵豹不知说啥开心事,都乐得眉飞色舞。周睿愣愣地问道:“赵虎怎么还乐得出来?” 马骉一撇嘴说:“人家为什么乐不出来?有钱能使鬼推磨。” 周睿说:“一定要出这口恶气。” 郑戬、马骉咬牙切齿地说:“好,你说咋办,我听你的。” 周睿说:“绑了混账县令,给知府送去。知府见有利可图,必然会惩治。” 郑戬从其言。 三人来到县衙门前,使劲敲着鸣冤鼓。 郝琯一听鼓响,心里一乐,忙着升堂。 差役们传上,原来是周睿、马骉、郑戬。 三人先磕头行礼,然后问道:“当今皇上要整贫肃贿,清奸去污,可有此事?” 郝琯以为,又抓了奸人来,忙着点头称是。 周睿忽然大声说:“你收受了赵虎三千两白银,即刻把奸人放了,这可是贪贿吗?” 郝琯一时愣在那里,答不出话。 周睿又大声说:“我二人奉皇上圣谕,捉拿你这个贪贿之人!” 说罢,就向郝琯扑过来。 差役们忙着过来阻拦。 周睿大声喝道:“当今皇上要整贪肃贿,清奸去污。郝琯已承认他就是贪贿之人,我们奉皇上之命抓他,谁敢阻拦?不要脑袋的就上来吧!” 那些差役大字不识几个,又怎么识得其中蹊跷。 就连站在一旁的师爷彭峬,一时也被这话,给绕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谁都搞不懂,皇上要整贪肃贿,和抓县令,是否是奉了皇上的命有啥关系。但皇上之命不可违。 差役们见师爷也没说话,就没人敢动。 三人绑了郝琯,就奔府里去。 众差役在后面紧紧跟随。 银州县隶属踵州府。 赶到踵州知府衙门,敲响鸣冤鼓。 知府鲁浦闻之,赶紧升堂,唤上敲鼓之人。 只见三人押着郝琯,上得堂来,鲁浦惊得下巴险些掉下来,愣了好一会神,这才问:“怎么回事?” 周睿跪下,行了礼,说:“府台大人,银州县令郝琯,借着审案之机,收受赵虎三千两银子,没收了几万斤粮,私卖归己。” 鲁浦静听。 周睿说:“此贪贿之事,赵虎已经承认下了。我们三人把郝琯抓来,请府台大人定夺处置。” 鲁浦闻言,喜上眉梢。 为啥?鲁浦知道,郝琯担任银州县县令,着实能捞,手里银子定然不少。 只是郝琯也会来事,没少了孝敬鲁浦,鲁浦不好去查办。现有人把郝琯送来,那是把这块肥肉送到鲁浦嘴里。 鲁浦心下暗乐,但面子上还要做些表面文章。 对此三人大义行为,鲁浦褒奖道:“你等为国家社稷,抓奸除恶,好样的!” 说罢,让师爷姚耀,到柜上,支了两锭银元,分发下来,算是奖励。 鲁浦又当堂给郝琯录了口供。 郝琯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时候说得越多,那就越倒霉。 既然被抓住了,只有承认。 鲁浦也不多问,只记下了。就写了奏折,报给朝廷。把郝琯关进牢里。 三人也被安排在客栈里住下,等候朝廷处置结果。 郝琯是朝廷命官,是皇上发了诰命和印绶的。对其处置,要向朝廷报上去,皇上朱批。 若皇上派人来调查,那就要找人证询问。 鲁浦知道皇上忙,大概顾不得这件小事,批一个让查办,他就要亲自出马去抄郝琯家,那就是发财的机会。 三人吸取教训,这回可不敢乱动。 老老实实待在客栈里,反正有吃有喝,那也不必着急。 知府大人说了,他们是有功者,朝廷闻报,没准儿还得重赏他们呢。 十天后,朝廷使者来了,带来了朱批的奏折。 上面只用红笔写着几个字:“刁民抓官,大逆不道,该判刑!” 鲁浦吓得脸都绿了,丝毫不敢犹豫,即带人赶到客栈,来抓周睿三人。 三人闻讯,早就逃了。 他们哪里知道,此时,全国各地民变四起,皇帝深感江山不稳,正忙着派人四处镇压。 三人此时抓了郝琯。皇上只怕这事儿一传开,老百姓群起效仿,那就难以收拾了。 其所谓整顿吏治,整贪肃贿,不过是做了个官面文章。 周睿、郑戬、马骉却信以为真,不识时务。 这年初春时节,莫堃回到踵州,受到赵虎热情接待。 当晚设宴款待,酒足饭饱。 次日睡了一上午,中午吃过午饭,已是下午时分。 赵虎带莫堃及家丁,到踵州城内游玩。 他们沿着龙江岸上而行,边聊天边慢走。 此时,身后突然传来年轻姑娘说话的声音,很是好听,像百雀羚鸟般婉转清脆。莫堃不由得回过头来看了看。 这一看不打紧,却发现是四五个衣着鲜艳的少女,手持香花宝烛,跟在他们身后,像是要到前方不远的兴国寺烧香还愿。 莫堃见其中说话的女子美貌若天仙,尽管他是太监,生殖器官已经被阄割,但还是不自觉地动起了歪心思,抬脚想要去追赶。 赵虎不知其意,见天色不早,劝莫堃早些回去。 莫堃被那个女子迷得神魂颠倒,哪里肯听,可又害怕赵虎笑他好色,就说:“赵总掌柜,您先回吧,我还想在外面走一走,在皇宫呆久了,闷得慌,出来散一散心思。” “那这样吧,我先回去安排,留两个家丁跟随您,万一有啥事,也好支个嘴。”赵虎见莫堃想在外面多玩一会,也是可以理解的,便不再劝其回去。 莫堃听说留家丁下来,当然碍手碍脚的,就没有同意:“家丁就不留了!您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您先回,我一会儿就回来。”赵虎没有再坚持,也就首肯。 那几位少女烧了香烛之后,出得寺院门来就匆匆分别离去。莫堃紧随那位美貌女子,沿江走了大约十几里地,却突然不见女子身影。 原来野外道路崎岖不平,莫堃久在皇宫,缺乏脚力锻炼,一只脚被崴了一下,一瘸一拐,走得慢,没有跟上步伐,把那女子跟丢了。 这时,天色渐渐暗下来,四周有些荒凉偏远。莫堃顿时慌了神。但仍然拖着受伤的脚往前走,拐了一个弯后,发现前方有一处茅舍,亮着灯光。 莫堃走近后,隔着窗户,往屋里一看,不禁又惊又喜,屋里的人正是那女子。 “咚咚”,莫堃敲门。 那姑娘警惕地问:“谁?” 莫堃答:“姑娘,我是过路的,口渴了,想进来讨口水喝。” 那女子把门一打开,见是一位男子,又想把门关上,但见莫堃又累又渴的样子,就放弃了此想法,转身去倒了一碗开水,递给莫堃。 莫堃一边接过水,说了声:“谢谢!”一边痴痴地望着。 只见少女那张秀气的脸庞,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俊俏,红唇柳眉,面如凝脂,把莫堃都看呆了。少女见莫堃一副色迷迷的样子,不觉对他产生警惕。 少女提醒道:“这位客人,天色已晚,喝了开水,就赶紧上路吧!” 莫堃这才回过神来:“敢问小姐芳名?日后我好报答!” 少女说:“我叫文芳。报答就不必了,喝口开水算不了啥。只因我父母走亲戚,至今未归。孤男寡女的,我担心他人看见,会说闲话。你喝了就赶紧走吧!” 见文芳警觉,莫堃一边吹着滚烫的开水,慢慢地喝下去,一边寻思着如何下手。可是文芳对他防范甚严,甚至不时看看放在案板上的菜刀。 莫堃突然叫喊了起来:“哎哟喂,我脚好痛。”说着蹲下去,又坐在地上,就把袜子脱了,露出了那只乌青的脚。 显然,“崴”得相当严重,“哎哟喂,我的脚,怎么走呀,文小姐帮我一下嘛,我走不了啦!” 文芳被这突入其来的意外,搞得顿时不知所措,问:“我……我怎么帮你?” 莫堃指着那菜刀说:“你赶紧拿那菜刀背帮我敷贴一下!”文芳顿时反应过来,把菜刀背贴在乌青的脚杆上,这才让莫堃稍微舒服了一点。 第84章 贪色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这时,文芳身子离莫堃很近,一束头发掉了下来,摩挲着莫堃的脸,一股少女的气味,从身体上散发出来,又直冲莫堃脑门。 莫堃简直受不了,一把抱住文芳的脑袋,嘴里呢喃着说:“我喜欢你!”文芳满脸通红,又羞又恼,挣开了莫堃拥抱。莫堃扑了一个空,脸撞击至地上,把眼睛都跌青肿了。 在皇帝身边呆久了,莫堃养成了傲视一切的习惯,哪里把这寻常女子放在眼睛里,忍着伤痛又去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从了我吧,我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文芳顺势抓起菜刀,对莫堃气势汹汹地说:“我管你是谁,就不应该欺负我。” 莫堃去抢菜刀,谁知菜刀很锋利,这一抢,不小心把莫堃脖子勒了一下,顿时鲜血喷涌而出,不一会儿莫堃就倒在了地上。 文芳被这一意外着实吓坏了,跪在地上,抖动着,去摸莫堃的鼻孔与嘴唇,却没有了一点气息。她看见莫堃身上佩带了一块令牌,那上面显示是太监莫堃的名字,一下子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杀害了莫堃,文芳都说不清楚、辨不明白,自己知道已经闯下大祸,但不想连累家人,遂提刀自尽。 次日,赵虎见莫堃一整夜未归,就带人派出所有家丁四处寻找。终于在这处偏僻小茅屋找到,见莫堃尸首已经变僵硬,为时已晚。 赵虎培植的这棵大树倒了,只能是一声叹息了事。 却说黄喆寻思,给女黄姀报仇之事,未果。 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至夜,月朗星稀,黄喆杵杖至府内漫步,隐约听见练歌房里面转出歌声。 那歌声虽轻柔,却是极为凄凉,如诉如泣,令人凄然泪下。黄喆寻声移步窥之,乃小妾顾奵也。 原来,那晚,顾奵与俞格私会,被甄龙知晓。 甄龙虽然没有将事情透露出去,但是她已收敛许多,总是觉得对不住黄喆。 这时,黄喆自忖:平时少见她如此,莫非有心事?遂喝道:“大胆贱人,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何故吟唱?” 顾奵惊跪说:“我想起小姐黄姀,年纪比我稍大。但我俩从小齐长,感情要好,私以姐妹相称。” 黄喆静听。 顾奵说:“她嫁了出去,本来过得就不好,甚被夫害死,真是可怜。” 停顿一会,顾奵又说:“想至此,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出门来,在此伸吟,排解烦闷,多有打扰,请老爷谅解。” 黄喆以杖击地说:“其实言重,说不上打扰,我亦如此!” 顾奵问:“老爷可曾想过报仇?” 黄喆咬牙切齿,说:“此仇不报,死不瞑目。” 顾奵说:“怎么报呢?可惜我只是一个弱小女子,无权无势,手无缚鸡之力,不然,则可以助之。” 黄喆复思虑,计上心来,说:“可以帮,可以帮,当然可以帮。此处非话之地,随我至内房来。” 顾奵跟黄喆移步入内室,黄喆尽撵出妇妾,邀顾奵坐于堂上座。 黄喆于前下跪叩头便拜。 顾奵显然吃了一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缘由,慌忙下座,亦拜伏于地,对黄喆说:“老爷何故如此?” 黄喆说:“你且可怜我女黄姀,她死得好惨!”言讫,泪如雨下。 顾奵说:“适间贱妾曾言:只要能够帮得上的,万死不辞,请老爷明示。” 黄喆说:“非你不能帮也。硬的不行,可来软的。” 顾奵无言,望着黄喆。 黄喆又说:“那奸商赵虎,势力庞大,欲除之,无计可施。先前有我外侄甄龙,献毒酒,被识破;后有众商盟,联合攻击,皆被打散。” 顾奵说:“是啊,我曾听说过。不仅未曾置其于死地,而且让其越来越嚣张。那怎么办呢?” 黄喆说:“好办。赵虎有一结拜弟,姓虞,名瑁,此人狡猾多变。我观二人皆好色之徒,你以其美色,挑起矛盾,令其自相残杀。” 顾奵问:“怎么入赵府?” 黄喆答:“我有一好友,姓黎名笱,事于赵府,得赵虎、虞瑁之信任。你认其干爹,充其干女。黎笱从中周旋,让你结识赵虎、虞瑁二人。” 顾奵又问:“让其有间隙,何为?” 黄喆答:“你以色诱之,既与赵虎,又与虞瑁,二人必反目成仇。你用情愈深,彼此情杀愈厉。至此,此仇可报,大事可成矣。” 顾奵说:“计善,可施。” 黄喆叮嘱:“此事机密,万不可泄。不然,招来杀身之祸。” 顾奵保证:“老爷放心,只信我,天衣无缝,必守规矩。我命是老爷救的,贱妾已是感激。今老爷有仇,必以命报之。” 黄喆再拜谢,顾奵退而歇。 次日,黄喆见黎笱,托之送顾奵至赵府,并叙述报仇之事。开门见山,毫无遮掩,和盘托出。 黎笱听后大吃一惊,胆怯说:“赵虎信任我,待我不薄,我欲加害之,恐良心不忍,况且风险不低,一旦东窗事发,后果不堪。” 黄喆说:“我给你黄金一万两,如你遭不测,另外出资,抚养家余者。妥否?” 黎笱说:“我帮你,非金钱也,看在情分之上,我才帮你的。”黎笱深思良久,从之,拍着胸脯。 是夜,黄喆亲送黄金一万两至黎笱处,并附耳交涉之,黎笱皆点头应着。 黄喆走后,黎笱拿出一百两黄金,令良匠打造黄金首饰,使人密送虞瑁。 虞瑁喜出望外,亲至黎笱处致谢。 黎笱预备丰宴席,候虞瑁至,黎笱出门迎接,接入后厅,引其上坐。 虞瑁说:“你我皆在赵氏做事,我又帮不了什么,为何如此客气呢?” 黎笱说:“虞公是无意间帮了的,不然做事哪有如此顺畅?何况虞公经商之才,属下格外敬重,特资礼物,斟杯薄酒,望其笑纳,不成敬意。” 虞瑁喜形于色。席间,黎笱殷勤敬酒,赞美之声,不绝于耳。虞瑁大笑畅饮,来者不拒。喝得快要醉了,黎笱唤顾奵至。 少顷,顾奵从屏风一出来,就让虞瑁看傻了眼,问说:“这是何人?如此美貌。” 黎笱答:“此乃我女顾奵也。” 虞瑁怀疑,又问:“你有此女,我何不知?” 黎笱解释说:“顾奵是我干闺女,不数日才拜我为干爹,不异至亲。承蒙错爱,特令相见。” 便令顾奵与虞瑁斟酒。顾奵斟完酒,递与虞瑁,虞瑁盯着顾奵看,竟忘接酒,直至顾奵提醒,这才回过神来。顾奵看准火候,顾盼生辉,与虞瑁眉目传情。 黎笱吩咐:“闺女劝客人多饮几杯,我去趟茅厕就来。” 虞瑁请顾奵与其同坐,顾奵假意不敢造次,虞瑁说:“我乃你干爹好友,坐一坐无妨。” 顾奵便坐于虞瑁之侧。虞瑁神魂颠倒,摸顾奵之手,爽滑细嫩,好不心痒,又饮了数杯。 适才黎笱如厕,其实是谎称,出来后,从窗户观察。当虞瑁欲再摸顾奵之腿时,黎笱则进屋,咳嗽一声,虞瑁将手缩了回去。 黎笱说:“公若喜欢我女,择日良辰送至府上。” 虞瑁喜出望外,起身立谢,眼睛直勾勾视顾奵,说:“那太好了。我正好无妻,可明媒正娶。” 顾奵乃以秋波送来,让虞瑁心神荡漾,再次掀起涟漪。天色将晚,虞瑁拜谢告辞,依依不舍归之。 过了数日,黎笱至赵府,见了赵虎,趁虞瑁不在旁边,拜而请,说:“我斗胆想请赵总掌柜,委屈移驾,至家中赴宴,不知可否?” 赵虎没想到黎笱会害他,倒是很干脆地答应了,说:“既是老黎请客,哪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我定当前往。” 黎笱赶紧回家准备。叫厨师准备酒菜,让杂役打扫庭院,于前厅正中设八仙桌子,铺上红色地毯,内外各设帷幔,一切都准备妥当。 次日上午,赵虎如约而至。 黎府崇门丰室,洞户连房,飞馆生汉武帝像风,重楼起雾。 黎笱穿着干净的衣服迎接,再拜起居。 赵虎下了马车,几名家丁随从,佩带武器,簇拥入厅,并分列左右。黎笱堂下再拜,赵虎说不必多次拘礼,即扶上叫其坐于侧。 黎笱虚情假意客套了几句,说:“赵总掌柜光临寒舍,实乃对我恩赐,感谢大恩大德。在下略备薄酒,区区酒事不成敬意,万望海涵。” 赵虎听了很是受用不尽,笑逐颜开。遂敬酒作乐,黎笱极尽致敬。从上午喝至傍晚,饮酒微酣。黎笱请赵虎入后堂歇息。赵虎让家丁退出,堂中点上蜡烛,又摆上酒席,止留两名丫环侍候进酒贡食。 黎笱向赵虎请示,说:“饮酒不能没有音乐,可惜家中没有乐工,只有家伎献上舞蹈,权且娱乐一下,不知赵总是否喜欢?” 赵虎不知是计,满口应承道:“如此甚好!” 黎笱叫放下内外帘子,音乐缠绕起来,众女簇拥顾奵舞于帘外。一支曲子跳舞完毕,赵虎叫顾奵于近前,他要仔细看一看。 顾奵入帘内,深深朝赵虎再拜。赵虎叫其抬起头来,见顾奵艳丽动人,有些姿色,便问:“此女是谁?” 黎笱赶紧回答:“这是我府上的歌伎顾奵。” 赵虎又问:“我看舞姿漂亮,看起来比较舒服,她可以唱歌吗?” 黎笱叫顾奵执乐器低讴一曲,歌声亦美妙动人。这让赵虎赞赏不已,叫入帘内倒酒把盏,陪着喝酒。赵虎顺势又问:“今年多少岁了?” 顾奵娇滴滴地回答道:“我才十六岁。”说完,眼睛不好意思盯着赵虎看,脸上泛起了红晕,看起来更加美丽。 赵虎看顾奵害羞,笑了笑:“别怕,别怕,人长得漂亮,身材苗条,又能歌善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趁着赵虎对顾奵感兴趣的这个架式,黎笱不失时机地说:“我想把此女献给您,不知赵总嫌弃否?” 赵虎一愣,随即谦虚地说:“可以,可以,只是这怎么好得!” 黎笱说:“没啥好得不好得,此女若被赵总看上,是她的前世修来的福气。” 赵虎再三称谢,即命令准备马车,把顾奵送至赵府。赵虎亦起身告辞,黎笱亲自送赵虎到门口,然后辞归。 正行至半道,虞瑁从对面走来,与黎笱面对面撞见。 虞瑁走近前,一把抓住黎笱的衣领,气愤地质问:“前些日,你既然把顾奵送了我,今日为何又送给赵虎,这不是挑起我们之间的矛盾吗?” 停顿了一会,虞瑁盯着黎笱的眼睛,恶狠狠地问:“这是什么居心?” 黎笱环顾左右,急忙阻止,故作深沉地说:“嘘,小声点!事情不是您说的那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跟我到寒舍,我再详细给您说!” 虞瑁与黎笱一同来到黎府,叙礼毕,黎笱问:“虞掌柜何故怪我?” 虞瑁说:“刚才有人给我报告说,说你把顾奵送入赵府,是什么意思呢?” 黎笱摊开双手,无可奈何地说:“原来如此,虞掌柜有所不知,昨日赵虎来我府上,看上了小女顾奵,说是要把她取回去,替您娶其为妾。” 虞瑁闻言,哦了一声。 黎笱冷笑,又说:“试想,赵总掌柜亲自光临,我只好奉手相与,焉敢有得罪于他的道理,你说呢?” 虞瑁陪着笑,说:“我差点错怪于你,来日定当负荆请罪。” 黎笱也陪着笑,随后毫无表情地说:“没事,没事,不必赔罪。小女还有一些嫁妆,待虞掌柜与其成亲后,便当送过来。” 次日,虞瑁托下人至赵府打探,没有打听出半点消息。心里有些焦急,便亲自来赵府,想当面问一下是怎么回事。 上下遍寻数遍,未曾见到赵虎踪影,便问赵府内随从丫环:“赵总在哪里?” 丫环说:“昨晚赵总与新人共寝,到现在还没有起床。” 虞瑁听了后,有些生气,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径直潜入内室窥探。 见顾奵已经起床,正在窗下对着镜子梳头。 从镜子里面,顾奵也看到了虞瑁正在偷看,便故作愁苦之状,闷闷不乐,以手拭泪,装作可怜样子。 站在那里,赵虎没有发觉,虞瑁窥视良久,觉得这么做不是长久办法,便直接入内。这时,赵虎也已起床,坐在桌前发呆,像是没有睡醒的样子。 见虞瑁来,赵虎无精打采地问:“外面没有啥事吧?” 虞瑁冷冷地答道:“没事。” 随后侍立于赵虎侧面。仆人将早饭端来,赵虎开始吃饭,对虞瑁说一起吃吧,虞瑁说已经吃过了。 趁着赵虎吃饭之时,虞瑁偷目四处窥望,见绣帘内一名美丽女子,往来观觑,微露半面,以目送情。 虞瑁知那是顾奵,于是有一些神魂颠倒。 赵虎见虞瑁如此,甚觉异样继而疑忌,心中烦躁讨厌,便说:“你无事,就先回吧!”虞瑁听了,怏怏不快而出。 自从黎笱把顾奵送到赵府后,赵虎为顾奵身体所迷,日日与其寻欢作乐,非必要很少出来理事。 赵虎偶尔生病,染上小疾,顾奵衣不解带,曲意逢迎,赵虎心中更加欢喜。 虞瑁入内请安,正值赵虎睡下。顾奵于床后探半身起望,以手指心,又以手指赵虎,挥泪不止。虞瑁见状,心如刀割。 赵虎朦胧双目,见虞瑁注视床上,目不转睛,回身一看,见顾奵立于床上。大怒,指着虞瑁说:“你竟敢戏弄我的爱妾!” 遂唤家丁把虞瑁赶出去:“今后不许再入内室!” 虞瑁心中含有怨恨,心里一点也不痛快。出来时,就碰见段熙,告知其故。 段熙赶紧入内劝说赵虎:“刚才我碰见虞掌柜,见他心中不快,我知道可能皆因此女。赵总,何苦为一女子而伤了和气?” 见赵虎深思,段熙又说:“虞掌柜为赵氏商团立过汗马功劳,倘若他变心,奈之如何?” 赵虎猛然清醒,问:“那怎么办呢?” 段熙说:“明日唤入,多给金银,好言劝慰,自然无事。” 赵虎依从。次日,唤虞瑁入内,赵虎笑着说:“老弟,我最近心情不好,昨天多有言语得罪,请另介意!” 便叫赵豹取银子五百两、黄金一百两给予虞瑁,以示安慰。虞瑁拜谢而归,然则身虽在赵虎左右,心实系念顾奵。 一日,有外地客商来谈生意,赵虎在前厅接见。虞瑁见赵虎与其交谈,便趁此机会与顾奵幽会。 顾奵说:“自从与您相见以后,我的心就在您的身上。谁想赵虎起不良之心,将妾淫污,我恨不得马上就去死。可是我还没有与您好好一吐衷肠,故且忍辱偷生。今幸得见,妾愿毕矣!此身已污,不得复事您了,愿死于君前,以明妾志!” 说完,以刀刺于喉咙。虞瑁慌忙抱住,也哭着说:“我明白你的心情,只恨没有机会与你接近。” 顾奵手扯虞瑁说:“妾今生不能与君为妻,愿相期于来世。” 虞瑁发誓说:“我今生不能以汝为妻,非男人也!” 顾奵进一步恳求:“妾度日如年,天天想与君在一起,愿君可怜我,并救救我吧!” 虞瑁无可奈何地说:“今日我趁空而来,与你相见一会。现在时间有点晚了,恐赵虎怀疑,我马上要走了,下次再想办法。” 顾奵伤心地说:“您就这么怕他呀,那我怎么办,恐怕没有出头之日了。” 虞瑁说:“不是我怕他,而是现在没有想好对策,想好了再说吧!”说罢,准备想转身而离去。 顾奵说:“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没啥办法,全靠您拿主意。愿以为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在我心目中您就是一个英雄,能够救我于水火之中,却没有曾想却反而受制于人,也没有啥办法,对吧?” 说罢,泪下如雨。 第85章 怂恿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虞瑁羞愧满面,重新回来,搂抱顾奵,用好言安慰。两个卿卿我我,藕断丝连,儿女情长,不忍离别。 赵虎不见虞瑁身影,便怀疑虞瑁去找顾奵,表现出对客商态度已经不耐烦。客商只好告辞,赵虎借机便寻虞瑁。 问门卫,门卫说:“虞掌柜入后堂去了。”赵虎急忙至后堂,不见人影,急忙呼唤顾奵,亦无人答应。 这时,一名丫环急匆匆走过来说:“顾奵在后花园。” 赵虎寻入后园,正见虞瑁与顾奵手拉手地聊天,那情形如同恋人。大怒,大喝一声:“好你个虞瑁,色胆包天,竟敢私自与我的女人约会。” 虞瑁大惊失色,慌忙逃窜。 赵虎顺势抄起小凳,朝虞瑁身上砸去。 幸好虞瑁逃得快,没有砸中,砸在柱子上面,朝赵虎方向反弹,赵虎顺势一避,不然砸中脑门不迭。 赵虎继续追赶,虞瑁逃得快,赵虎追不上,虞瑁已经逃远。赵虎赶出园门,一人飞奔向前,与赵虎撞了一个满怀,两人分别倒地。 赵虎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满脸怒气。 正要发作,见来人是段熙,怒气收敛了许多。 段熙也从地上爬起来,扶赵虎于书房坐定,一边走一边道歉。 赵虎怒气未消,质问道:“你来干啥呢?” 段熙慌忙解释:“适才我经过后园门口,见虞掌柜慌忙出来,一边走一边对我喊:赵总要杀人了。我以为出了啥大事,立即入园看个究竟,也好从中劝解,不想与您撞见,实在得罪!” 赵虎生气地说:“这个虞瑁,真不是一个好东西,歪心思不少。趁我与客商会晤的机会,窜入后花园与我的女人约会,你说气人不气人?” 听了赵虎埋怨,段熙猜出了是怎么回事,便劝道:“非也,自古以来,女人就是祸水,您与虞瑁争女人,得不偿失。天底下漂亮女人多的是,而虞掌柜能有几个?他可是赵总您的心腹骨干,论经商能力,没有几人能够赶得上,而顾奵不过是一个稍微长得漂亮的女人。若以此为机会,将此女让给虞掌柜,他必然对您感恩戴德,誓死效力,请赵总三思!” 赵虎沉吟良久,觉得段熙说得有一定道理,猛然醒悟过来,说:“你说得对,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幸好你及时提醒,不然怪我一时糊涂,险些酿成大错。” 赵虎入堂,唤顾奵出来问:“你这个贱女人,是不是瞒着我,与虞瑁私通?” 顾奵装着可怜的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水,哭着诉说:“冤枉啊,我正在后花园玩,那虞瑁径直进来,想占我便宜,我想撞墙寻死,不想被那厮抱住。正在这时,您就赶来了,救了我一命。” 赵虎优柔寡断地问,似乎在征求顾奵意见,说:“今天我把你让给虞瑁,如何?” 顾奵听了,大吃一惊,果断地说:“妾身我已经是您的人,死也是您的鬼,若让给他人,宁死不从。” 说完,又朝墙上撞去。赵虎见了,慌忙去抱:“我的小乖乖,只是说说而已,没有想到你当了真,我怎么舍得呢?” 顾奵顺势倒入赵虎怀里,娇滴滴地说:“此必是段熙之计也。段熙与虞瑁相交甚厚,故此设计害我,全然不顾赵总体面与妾身性命,害我们感情分离,我舍不得离开您呀!” 这个赵虎,哪里经得起这个温柔劲,魂早就没了,说:“我也舍不得你呀!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哟?” 顾奵亲了亲赵虎的脸,说:“虽蒙赵总怜爱,但恐此处不宜久居,必被虞瑁、赵豹所害。” 赵虎说:“明日我叫人在外面租房子住,找个清静的地方,你我共享欢乐,请别担心!” 顾奵这才收泪拜谢。 次日一早,段熙就来见赵虎,说:“今日正好是良辰,可将顾奵送与虞瑁。” 赵虎为难地说:“顾奵是我的女人,现将她送给虞瑁,我面子上过不去。不如你替我以好言相慰。” 段熙说:“大哥,不可为妇人所迷惑,不然悔之晚矣!” 见段熙越说越离谱,赵虎顿时来了气:“你别再说了,我已经作了决定,不让,决不让。你的女人肯让与别人吗?我与顾奵的事,你不要多管,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伤了兄弟之间感情!” 一而再,再而三,见劝赵虎劝不住,赵虎反复变卦,段熙心灰意冷,从赵府出来以后,仰天长叹:“我等将来恐怕会死于妇人之手矣!” 赵虎令人在城郊外租了一处院子与顾奵居住,金屋藏娇,除了贴身丫环外,其他无人知晓其住处。 一日,虞瑁至黎笱家,见顾奵画像,顿时勾起了回忆,叹惜痛恨,不由一声叹气。黎笱从背后出来,关心地问:“请问虞掌柜,为何在此长叹?” 虞瑁答:“思念顾奵,却不见其人,心生感慨!” 黎笱故意问:“赵总没有把她让给你呀?” 虞瑁答:“没有,就是没有。” 黎笱大惊:“不信有此事。” 虞瑁便将事情前后经过都告诉了黎笱。 黎笱听了仰面顿足,半晌不语,良久才说:“这个赵虎,简直连禽兽都不如。夺我小女,夺您所爱,诚为天下人耻笑。” 虞瑁问你笑赵虎。 黎笱说:“当然不是笑赵虎,而是笑您我二人。” 虞瑁不解其意。 黎笱说:“我是无能之辈,微不足道,但虞掌柜堂堂男子汉,是商团的数一数二的大掌柜,亦受此污辱,在别人眼里,会怎么看待呢?我很是替您打抱不平。” 听了黎笱的怂恿,虞瑁顿时火冒三丈,“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叫:“不把顾奵夺回来,誓不为人!” 黎笱急忙阻止:“老夫失语,虞掌柜息怒!千万别莽撞,需要从长计议,想一个万全之策。” 虞瑁静下心来,与黎笱合计至天明方散。 找了一个机会,虞瑁见赵虎,诚恳地说:“大当家,我错了,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调戏顾奵。” 赵虎无言。 虞瑁又说:“现在我想通了,既然是您的女人,我就不能对她心存感情。你我兄弟之间感情,别让女人来破坏了,今日特意来道歉,请求您的原谅!” 赵虎一听,呵呵一笑,反问道:“真想通了吗?” 虞瑁肯定地回答:“真通了,真的想通了,请您相信我。” 赵虎说:“想通了就好,我也不会责怪你,你要放下思想包袱。” 虞瑁说:“这样吧,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与歉意,明日我在我家里准备酒宴赔罪,请赵总带上顾奵与赵豹、段熙一起来赴宴吧!” 赵虎满口答应:“好,好,我一定带他们来。” 虞瑁走了以后,赵虎把赵豹、段熙叫来。除了商议生意上的事,还说了虞瑁请客。 听说虞瑁请喝酒,赵豹、段熙犹豫不决,担心设计陷害,说:“虞瑁诡计多端,他这个态度,也转变得太突然。还是小心点为妙,明日不能去他家里喝酒,过段时间再说吧!您觉得呢?” 见赵豹、段熙怕成这样,赵虎打气地说:“别怕,怕啥,人家请个客,你就怕成这样,那以后怎么打交道。这要是传出去,还会被他人笑话。我们就去,看他虞瑁还把我们吃了不成。” 赵虎入内辞别其母余雯,余雯问:“我儿到哪里去?” 赵虎说:“我到虞掌柜那儿吃酒。走之前,特来见您老人家一面。” 余雯说:“最近我左眼皮跳得厉害,恐非吉兆,要注意有人害你!” 赵虎说:“没事,母亲您多虑了!” 遂辞母而行。特意带上顾奵,顾奵已经明知就里,假装欢天喜地。 虞瑁早在门口迎接,至前厅坐定。等到赵虎、赵豹、段熙到来,就准备开席。 席间,顾奵用有毒的酒壶给赵虎、赵豹、段熙三人倒酒,特意使了一个幌子,用无毒酒壶给虞瑁倒。顾奵借故不喝,立于桌旁。 酒过三巡,毒性尚未发作,虞瑁借口上茅厕出来透气。 话说踵州银州,有一少年,姓刘,名犇,吃喝玩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尤嗜赌博。一日,因无钱赌博,翻入县城一典当铺内,偷盗了二十两银子。谁料被铺内伙计丁燹发现,让刘犇把赃款拿出来。 刘犇随后拿出来交给丁燹,丁燹却据为己有,未归还柜台。对掌柜段坌撒谎说:“钱被刘犇偷走了。” 段坌问丁燹:“刘犇住哪里?” 丁燹答:“刘家庄。” 段坌说:“你与我同去。” 丁燹心虚,不愿意,架不住坌之要求,则随之。 刘犇之父,叫刘垳,居住镇子东北角,离镇上并不远。段坌与丁燹寻上门来,见刘垳,说:“你子偷我银子,快交出来。” 刘垳气急败坏地审问刘犇:“你为啥偷?” 刘犇指丁燹说:“钱是我偷的,但我没拿钱,被他拿走了。” 丁燹说:“居然敢狡辩,明明是你偷的,还冤枉人。” 刘垳怒不可遏,顺手抄起身旁扫帚,责打刘犇。刘犇之母韩姄,怎么劝丈夫刘垳也劝不住,只得任其责打。 刘犇有口难辩,被打得遍体鳞伤。之后,忍着伤痛,逃出家门。 段坌一直逼迫刘垳还钱,而刘垳一生务农,哪有啥钱归还呢?只得东凑西借,偿还段坌银两,段坌这才作罢。 刘犇从家里出走,随处讨口要饭,风餐露宿,受尽折磨委屈。然而,正处闹饥荒,却讨不着吃的。几日以来,粒米未进,饿得快撑不住了。 是日,刚好路过虞府,看见张灯结彩,很是热闹,以为办喜事,想趁乱捞些吃的。遂翻墙入院,至厨房,拿了肉菜等物,装满了口袋。 正欲逃走,被虞瑁发现,大喊抓贼。 原来,虞瑁给赵虎豹酒杯里放了毒药后,借故出来上茅房,见刘犇是陌生人,穿得较为破烂,而口袋却鼓鼓囊囊的,误认为是进来偷东西的贼人。 突然听见喊声,刘犇慌不择路,走到正门,拌了一摔。众家丁一拥而上,将刘犇逮住,关了起来。 这时,赵虎、赵豹、段熙三人,恰好被毒死。虞瑁差人以毒药放进刘犇口袋,欲嫁祸之。刘犇在私牢,不明就里,此为何物,亦未查看,藏之。 且说赵亥、李濯见赵虎等人,去了许久未归,寻到虞府,见其已经死亡,则赶紧至官府报案。差役来抓涉案者。 来了差役二人,是两兄弟,姓季,一人名焱,一人名淼,炎为兄,淼为弟。季炎查验尸体,确认系毒药亡,季淼则挨个讯问,作好笔录。 虞瑁见势不对,谓顾奵说:“快紧逃,不然,抓个现行,那可惨了。” 顾奵说:“别丢下我,我要跟你走。”虞瑁从之。带着奵潜逃至黄府,见黄喆,述说前后经过,慌说:“黄公快救我与顾奵。” 黄喆成竹在胸地说:“请勿慌张。我从中周旋,令彼无事。无外乎用钱。只要用钱,皆是好办。” 虞瑁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问:“如何是好?” 黄喆安慰而出主意,说:“你们别怕,暂且投案,死咬着是他人所为。不然,如此逃走,就是承认有罪。” 季焱、季淼以为瑁畏罪潜逃,欲在全城通缉,谁知虞瑁来投案,令季焱、季淼二差役未曾想到。虞瑁情急之下,假供说:“刘犇是凶手。” 季焱冷笑地说:“据调查,彼只是乞丐,怎会是凶手?” 虞瑁又供,说:“刘犇从院墙外翻入,至厨房偷吃的,被我发现。彼意欲报复,将随身毒药,放食物里,赵虎、赵豹、段熙三人,刚好吃了,就死了,怪不得我。” 季焱、季淼搜查刘犇身上,果然发现毒药。 季淼说:“刘犇与赵虎、赵豹无怨无仇,为啥毒害他们?” 季焱说:“虞瑁与赵虎争夺美女顾奵,争风吃醋,而杀了赵虎,顺带杀了赵豹,这个动机,说得过去,显然虞瑁嫌疑最大。” 季淼认可哥哥季焱的推测。 果然,二人审问下来,才知刘犇只是乞丐,并非涉案者,怀疑真正凶手是虞瑁。 此案情清楚明了,季焱、季淼正欲向知县报告。 黄喆急忙以真金白银托人见季焱、季淼。一与二人见面,黄喆就说:“二位捕头,请行个方便,把虞瑁放了,他是无辜的。” 季焱说:“虞瑁就是凶手,怎么说是无辜的呢?我们正要起草文书上报,要定他罪,那肯定是死罪一条。” 黄喆说:“看在孔方兄面上,二位就请高抬贵手。” 季炎问:“谁是孔方兄?” 黄喆令人拿出二百两银子,说:“此乃孔方兄也。” 季焱、季淼一看,嘲笑说:“这点银子,打发要饭的么?瑁定下是死罪。你可清楚?” 黄喆见二人嫌少,一咬牙,又令人再添二百两,季焱、季淼均不满意。又说:“如此,我给予二位,各五百两,一口价,如何?” 季焱、季淼二人这才点头,说:“明日就放了,远走他乡,越远越好。” 黄喆走后,就放走了虞瑁。季淼对季焱说:“名单中已有虞瑁,如何是好?” 季焱说:“只好让刘犇冒名顶替,算他倒霉,当个替罪羊了。” 季焱、季淼将犇带到县衙,让知县过堂。 那知县是一个糊涂官,姓郝,名琯,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吃喝玩乐,不学无术,亦无主见,人云亦云。 上堂前,季焱告诉刘犇,说:“不要说自己之真名,而应自称是瑁,则会无罪释放。” 刘犇问:“为何?” 季焱说:“别问原因,你说就是,保证无罪。” 过堂时,刘犇挺聪明,不承认自己是虞瑁,而是名叫刘犇。 黄喆又托人至郝府,送郝琯五千两黄金。 郝琯心知肚明,不推敲案情,以为刘犇狡辩,令差役打刘犇板子,一千下,打得死去活来,鲜血直流。 刘犇还是不认。郝琯又令人以香火烧其脚底,以竹子戳其手指,逼其自认罪行。 刘犇禁不住法刑,只得承认,屈打成招,认了。 事后,幕僚彭峬,以为不妥,对郝琯说:“刘犇只是要饭的,为啥杀赵虎与赵豹二人?只是仇富,显然说不通,作案动机不明,凶手另有其人。” 郝琯不以为然,说:“刘犇有作案时间,身上又搜出毒药,人证物证俱在。至于作案动机,仇富不是不可能。毫无疑问,刘犇就是凶手。” 彭峬见县令态度坚决,亦未再坚持,只好随之。 郝琯说:“你且速理案卷,尽快上报。” 彭峬从其言。案卷报上来,府、巡、司,一级又一级,层层转批,即判刘犇死刑,就地正法。 刘犇一直押解在牢房,再未过堂。 且说鲁浦在踵州为官,城中时常失盗。 这个盗贼,就叫莫屚。他有点古怪,专偷富裕人家,钱财来路不明的。每盗之后,必以粉笔在墙上留下“莫来”二字。 鲁浦命捕快,严加缉捕,却始终不能,将其搞获。莫来之名,传遍全城,那些豪门富家,一听说这两个字,就头疼。 某日,官府捕获了一盗贼,自称是莫屚,也就是莫来。但因抓不到赃证,只好暂时把他关押在牢中。 看押莫屚之狱吏,叫陆峣。 莫屚对陆峣说:“我确实作过盗贼,不过我不是莫来。明知我不会被释放,只求你稍疏刑具。我有白金数千,藏在水塔上,你可去取,就算我的酬谢。” 陆峣疑之。 莫屚又说:“请别怀疑,你借口去检查安全,盘桓而上,就可找到。” 陆峣将信将疑,起身而去。 果然找到了这袋钱,陆峣大喜过望。 回来,即带酒肉,犒赏莫屚。 过了几天,莫屚说:“有一瓮酒具,都是金银所制,放在南桥下。” 陆峣又有些不信。 莫屚说:“你别不信。你叫家人提个篮子,里面装着换洗衣服,拿到桥边去洗。把酒具放在篮子里,用衣服盖上,拿回去即可。” 陆峣应允,以此照办。果然又得到不少财物,心里自然很高兴,但却不知莫屚的用意何在。 第86章 越狱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某日夜,莫屚对陆峣说:“我想出去一趟,四更就回来,决不连累你。” 陆峣很为难。 莫屚又说:“我决不骗你,即使我不回来。我给你的这些钱财,够你抵失囚之罪。还担心什么?若你不答应,恐怕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陆峣很害怕,犹豫再三,只好将莫屚放了出去。 然后,坐在那里,忐忑不安,等待莫屚归来。 正忧念间,莫屚转回来。 陆峣大喜,又将莫屚铐起来,关押在牢中。 次日,有一个富人,一大早,到官衙报案,说:“昨夜我家被盗,门上书:“莫来”两字。” 鲁浦一听,扶案大惊,说:“险些叫我误断此案!” 于是,判莫屚,犯夜律,杖刑之后,就把莫屚释放。 陆峣归之,其妻说:“昨天夜晚,我听到有人敲门,走过去开门一看,有人扔进两个袋子,却不见人影子。” 惊慌之中,陆峣打开一看,里面装的,尽是金银钱物,遂恍然大悟。 原来,昨夜那个盗物的,就是陆峣看管的那个“莫屚”。 再后来,因姐姐被恶霸强奸,莫屚就杀了那恶霸。幸好有人作证,说是误杀,才得以免除莫屚死刑。 莫屚关押在监狱里面,隔壁就是刘犇。 一入监狱,莫屚就想逃跑,可是并非易事。 后来,被单独关在一个独立的房间,莫屚想这是一个好机会,开始谋划怎样才能越狱。 莫屚在监舍里到处转悠,认为其薄弱点,应该是有的。 避开狱吏的视线,沿着墙根走。一边走,一边用手敲击墙壁,以此判定墙壁的厚度。 几次探测下来,莫屚终于找到了一处很薄的墙壁。 暗自兴奋,开始用平时吃饭用的筷子或者勺子作为工具,在半夜狱吏熟睡的时候用力挖墙。 因为担心被发现,所以每天只挖一点点。然后把挖出来的沙子装在裤角里,在每天放风的时候倒出来。 莫屚坚信,凭借执著精神,一定会挖出一条生路出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莫屚的越狱行为,一直没有被发觉。通过执著努力,终于在一年后如愿以偿,挖出了一条可以逃走的洞口。 这日,莫屚透过窗户对刘犇说话,彼此作了自我介绍。 莫屚问:“你犯啥罪?” 刘犇说:“我无罪,皆是冤枉,不日即可出狱也。” 还是莫屚把事情,看得比较透彻,说:“恐非如此简单。” 刘犇说:“我没杀人,为何定我罪?”他太年轻,一定没有想到:自古以来,没有杀人,同样也能定罪。古人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莫屚边说边用手比划一下,意味深长地说:“你不明世事。此狱,水深得很。不怕官,只怕管。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现在这个年头,打官司得有钱。” 刘犇无奈地说:“我父母都是种地的,哪有钱?” 莫屚说:“必须得有钱上下打点。” 刘犇一脸茫然。 莫屚说:“你看,知县一句话,判你什么,就是什么,必须要打点知县。” 刘犇静听。 莫屚说:“刑名师爷作记录,措词严重一点,就够你受的,必须要打点师爷,也许还会替你说好话。” 刘犇眼巴巴地望着。 莫屚说:“衙役一狠心,打犯人的时候,下手重,哪里受得了?必须要打点衙役。” 刘犇说:“哎!有钱能使鬼推磨。” 莫屚说:“有的犯人,因贿赂,而逍遥法外,有的无钱,即使无罪,也会判决为有罪,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可惜,我也是无钱。” 随后,莫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挖了一个洞口,你与我一起逃跑。” 刘犇坚信自己无罪,不愿意从这里尝试逃跑,他想万一被抓住了,那不是就有罪了吗?说:“不!” 莫屚在心里骂了刘犇一句:“胆小鬼,你想得太简单了吧!”便把头探出洞,接着整个身子也钻了过去。 来到墙的另外一面,莫屚发现墙上有一行字:“假如越狱成功,别忘把洞补上。” 莫屚不禁觉得可笑,正好地上有一些泥土,便顺手把洞补好,然后心安理得地向前走去。 还没有走多远,莫屚却吓得瞠目结舌。 原来,眼前居然站着的,却是笑眯眯的狱吏陆峣。 只见陆峣和颜悦色,说:“我早就发现你挖洞行为,之所以装着没有看见,是想在寂寞的监狱里,让你自己找点事干一干,免得那么寂寞。” 莫屚愣了一会。 陆峣说:“你现在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赶快!不然,老子要加重你的罪行,让你好受的。” 莫屚只得把洞口,再次挖开,又回到了原来监舍。 见莫屚回来,刘犇笑得前仰后翻。 莫屚心里实在是太不爽,也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与刘犇这个傻瓜一样,是不是也想得太简单了点?” 过了几日,狱吏陆峣给刘犇送来好酒好肉,说:“赶紧吃,吃完了,好上路。” 莫屚惊讶地说:“此是杀头饭。” 刘犇恍然大悟,顿时痛哭起来。那哭声,凄厉无比,边哭叫,边喊冤。 店铺伙计丁燹,听说刘犇之冤屈,主动承认那二十两银子,刘犇偷了后被他发现,交给他,自己一时糊涂,拿来藏起,而没有交给柜台。 老板段坌,因错怪而懊悔,叫丁燹归还刘垳银两。 丁燹,觉得是己惹出事端,致使其惨遭陷害,罪孽深重,良心不安,夜恶梦,昼恍惚,把坌给二十两银子,再加自己四十两,共六十两银子,悄然置垳之屋角。 然而,亦非凑效,那恶梦像魂魄,缠燹身,始终伴随,挥之不去。 不几日,丁燹上吊自杀,以谢罪。 刘垳、韩姄、兄弟姐妹、姑姨舅叔,以及刘氏家族,约上百人,聚焦衙门门口,以宽白练,上血书“冤枉”巨字,红字白底,格外醒目。 众人哭声一片,带哭腔而齐喊冤枉,听者莫不掉泪。 踵州知府鲁浦闻犇案喊冤,急令置案卷,重阅之。 鲁浦谓幕僚詹鹗说:“我再翻阅刘犇案卷宗,重寻诸多疑点。 一说就算是刘犇下毒,为何唯独毒死二人,其余皆无事耶? 二说刘犇与死者之间,仇恨有多大,值得下此毒手? 三说刘犇尚还年轻,不谙时事,毒人计划,为何如此周密?此疑,只怪当时疏忽,未细查,轻信银州县之报耶。” 詹鹗说:“为之奈何?倘若重启调查,则连累诸多官吏。轻则罚俸降级;重则流放迁徙。” 鲁浦说:“为官避事平生耻。百姓受了冤屈,官吏何虑个人利益。倘若让正文得到伸张,即使流放迁徙,又何所惧哉?” 詹鹗说:“大人一身正气,值得卑职敬佩也!” 鲁浦将此种种疑点,报告四川巡抚,再请调查,暂缓行刑。 黄喆窃闻知府鲁浦重查,慌了神。他不认识鲁浦,想到了甄龙。 甄龙送礼给鲁浦,鲁浦拒之。 派人跟踪鲁浦,寻找违法迹象,却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封建朝廷,吏治之滥,贪腐盛行,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原先制约腐败的监察制度已经失灵,而且已经沦为政治斗争的工具。 想当官的人,比比皆是。 朝廷利用人们这种心理,叫其花银子买官,若不买缺,花了银子买的只是一个虚职。想真正当上官,那只有再花钱,买实缺。 这还够,还得花钱买排队,排轮子,说不定猴年马月才轮到。 得官的成本在提高,做官的成本也在提高。 这个期间,官员更替周期在缩短,凡是好一点的缺,轮换的频率都非常高,有时候不到一年就得换人。 有的一上任,屁股还没有坐,出气还未出均匀,就捉摸如何捞银子,否则在离任的时候,就有可能当官的成本都收不回,划不来。 在这种情况下,像鲁浦这样的人,在官场上着实少见,因为他不贪,而且有时候还反腐,对于“官场投资的人”来说,他被视为“眼中钉”。 以往,一上台就宣称惩治腐败的官吏,其实有不少,只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多为博取名声的一种方式,但顶多“三把火”烧下去,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更卑劣的也有,有的将反贪,作为敛财的手段,隔墙扔砖,吓吓唬唬部属与贪官,那此“孝敬”金银就陆陆续续地送了上来。 但像鲁浦这样的官场“异类”,着实让人头疼。不仅是甄龙想告倒他,就是连官场上的同僚及上下级,没有几个不想把他搞倒的。 怎么搞?金钱美女他不沾。 甄龙便想出办法,往政治问题上面靠。虽然鲁浦跟起义军、山贼、土匪等反叛人物毫无瓜葛,但凭空有一些联系,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甄龙搞来起义军、山贼、土匪等头领的照片,翻拍后,与鲁浦头像合成一起。 然后,将其流传到社会上,并放出谣言说,鲁浦与这些人有勾结想造反。 朝廷的时候,照相术传入中国不久。 人们对这种移花接木的鬼把戏,根本不了解。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都信以为真,甚至一些小报,纷纷刊载,这样成为了轰动一时的大新闻。 朝廷上下,自然很快知道此事。 皇帝亲眼见到此合影后,不由得不相信,随之而来,怒发冲冠,降旨彻查此事,绝不姑息迁就。 四川时任巡抚,姓缪名彝,支持鲁浦之想法。遂急召许戟、何掆、郑敃,至巡抚衙门。 缪彝说:“你三人,由许戟领头,即刻收拾行装,前往踵州,查清刘犇一案,直接对我负责。须灵活方法,必要时,绕过州县衙门,明察暗访,查个水落韶出,向我报真相。” 三捕快拱手,齐声说:“遵命!”其得令之后,星夜兼程,直达踵州银州。 何掆说:“巡抚嘱案,越过当地,实属少见。因此,我感非常。” 许戟说:“那可不?我等须得谨慎,切不可大意。” 郑敃说:“若无计谋,恐怕难以查清。” 何掆说:“如此何为?” 许戟说:“三人分工:我至赵府,何掆至县衙,郑敃查外围。” 何掆、郑敃皆赞同:“这样甚好!” 许戟假扮杂役,潜入赵府。听到厨役、小厮、丫环等仆人,议论此案,皆说:“虞瑁是凶手,犇是无辜者。” 其中有的仆人,亦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大致描述一遍。 何掆以银两开道,从衙门内部,掌握郝琯、季焱、季淼等官吏,收受贿赂,徇私舞弊,贪赃枉法,违法犯罪,此等事实; 郑敃从社会面,了解舆情。 不数日,三人汇总,向宯报告说:“呼冤者,是刘犇,而非虞瑁;真正凶手是虞瑁,目前在逃。” 此调查结果,得到缪彝之赞赏。 缪彝欲实施下一步计划,使冤案现一丝转机。 甄龙见没有回音,又告状。 恰在此时,巡抚缪彝,因例,调往他处(或者被革职查办),由方晏接任。 方晏是汉军旗人,进士出身,由京官都察院正二品御史外任。晏任京官御史之前,长期任职四川主干线。期间,与郝琯来往,非同寻常,系袍泽关系。刘犇呼冤后,方晏接任巡抚,派出心腹陶厹覆审。 陶厹见方晏,礼毕。陶厹问:“对于犇案,怎么覆审?请大人明示。” 方晏说:“以前刘犇案已报知府、巡抚、刑部,都已审签同意此案了结,这次重审实则是自己打自己脸。你可至银州县令郝琯处,查问一下犇案之冤屈,究竟是怎么冤的,一问便知晓。” 陶厹说:“为何不推倒重来?大人刚来,即使有问题,亦不该担责。” 方晏说:“用不着重查,此案应以大局为重。你可知,我以襄办军务之身份,多年任职四川按察使。郝琯是我老部属,相信彼已查清楚矣。” 陶厹从之,喏喏而退下,自忖:“缪彝在川任职短,未顾及部属;而方晏则异,肯极力护之,不让原承审官吏受责,是也。亦说‘护犊子’——弥缝办理,以保全官场大局计,实则救官而不肯救民也。” 遂未采用许戟、何掆、郑敃三人调查结果,而是遵照方晏之吩咐,径至银州,直接见郝琯,问清缘由。 且说知县郝琯,窃闻:原巡抚缪彝,派捕快暗查。着实吃了一惊,担心东窗事发,贪污受贿,失责渎职,若被查出,皆会受处分。 终日惶惶,忐忑不安,担惊受怕,捏一把汗。 今闻缪彝调走,方晏接任,此乃天意也。 郝琯即往巡抚衙门,拜访方晏。并送黄金一千两,作为见面礼,方晏纳之。郝琯说:“贺公上任!” 方晏说:“我闻刘犇案,现有冤情。已派陶厹,至你处,如实汇报。” 郝琯说:“定当据实,不负大人信任。”郝琯归之,欲迎陶厹至。 是日,晌午,陶厹来到。郝琯闻讯,具隆重官服,率领县衙内大小官吏,提前至十里外迎客亭等候。 陶厹坐轿至,郝琯拜起居,解衣推食,倒屣相迎。陶厹轿内挥手。至县衙,琯于堂下再拜。陶厹让郝琯坐于侧,说:“刘犇案喊冤,你可知?” 郝琯说:“卑职知晓。” 陶厹问:“你可细查否?” 郝琯说:“这是当然,未敢轻视。派差役查验尸体,作笔录,固定人证与物证。皆以序来,一丝不苟。终得出结论,断定刘犇是凶手。” 陶厹又问:“刘犇为何喊冤,焉有隐情乎?” 郝琯说:“非也。犯人面对死刑,皆是如此,无冤亦喊冤,妄图逃脱罪责。于狱,早已司空见惯。” 陶厹再问:“刘犇与虞瑁,是一人乎?” 郝琯说:“确系一人。据查,刘犇逃出本家,认虞嘊为义父,改名叫瑁。” 陶厹说:“原来有此因,则说得通矣。” 郝琯说:“此案,前后逻辑分明,非冤案也。” 陶厹说:“既已查清,本官亦好复命。” 说着,陶厹便欲起身告辞离开。 郝琯挽留说:“大人至银州,让衙门蓬荜生辉,乃银州百姓之荣幸也。卑职早已备下酒宴,若大人不嫌弃,赏脸喝一杯薄酒,如何?” 陶厹说:“然也,客气至极,恭敬不如从命。” 郝琯拜谢,止留女侍进酒供食。喝酒寻欢作乐至深夜,留宿于驿馆,琯让两女伎临床陪侍,并送厹黄金一百两。 次日,陶厹离开银州。琯仍送至十里外亭子处,作礼而告别。 陶厹回至省城,充实刘犇案卷子,将刘犇、虞瑁二人,合二为一。经方晏审定,再次将刘犇定为死罪,监毙狱中。 刘犇案再查之果,方晏令传至县府阅。鲁浦阅之,与之前差不多,只是换汤不换药而已,遂至书巡抚,坚持立意再审。 恰在此时,因其治理河道有功,鲁浦升任山西河东道。 正欲启程之时,方晏看子晟书,大怒,联系到前期甄龙之状纸,奏请朝廷,说:“子晟任知府期间,接二连三,民告违法之事,虽已升任,但不胜盐道之职。”帝降诣将子晟降职另用。 此冤案流出,震动朝野,听者莫不伤感。众文官上奏,御史程弸说:“四川承审各员,审理刘犇案,避重就轻,徇私舞弊,逢迎新抚,草率定罪,欲将刘犇监毙狱中。” 皇帝下旨说:“人命关天,审理定罪,须要谨慎,谨防冤案。着河道总督卫悭与方晏,将此案秉公讯结,务成信谳,毋稍瞻徇。” 卫悭得旨,派八名河道讯兵,由蒋憌领队,将季焱、季淼二兄弟,捉拿归案,严加审讯,案情似乎又现平反之机。 陶厹见势不对,巧词边详数禀,为原审官郝琯,开脱辩解,逼令各犯将供承任,又挑起方晏与卫悭之间矛盾。 方晏力主原判结论,案遂已定,将季焱、季淼放回。 最终,卫悭与方晏联衔上奏,又将刘犇定为死罪,再次引发朝野震动。 第87章 动戈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御史陈撸奏皇帝,说:“四川斩犯刘犇,临刑呼冤一案,该省巡抚回护原审各官,以两人作一人,勉强凑合,赃证皆不足据。诚恐率行结案,致成冤狱。谏议此案交由刑部重审。匡扶正义,以示民众。” 帝然其说,遂降旨,将刘犇一案卷宗、赃物及全体案犯证,解送京城,交由刑部酌情查处。 时任刑部尚书,姓杨,名斶,接旨。召集八名能员——司员郎鲁嘉,员外郎冯朖,主事六人:许栕、喻殿、潘毓、葛沺、俞焂、何棳,组成专班,由鲁嘉带队,何棳为文书主笔。 何棳才华横溢,惊才绝艳,写得一手好文章,但个性也极其鲜明。 若依照他的才华与本事,在官场中适当周旋,至今早该升一品地方大员,但他不喜欢当“一把手”,愿意当一般办事员。 如今在刑部当了大半辈子普通办事员,何棳毫无怨言,乐得其中享空闲。 这让官场中热衷“当官就要当‘一把手’”的人来说,很是难以理解他这种想法与行为。 早在十年前,何棳与唐怡结婚时,就对唐怡说:“我虽然已是举人,但打算一辈子不做‘一把手’。” 唐怡通情达理,依偎在何棳怀里,娇声娇气地说:“我尊重你的选择,不想做‘一把手’,自有你的道理。我祖父曾经就是湖北巡抚,常批判当‘一把手’人之弊病。我也看见身边许多人只做了一下‘一把手’,就养成十足官派。我也看不惯。” 此后,何棳果真有好几次当“一把手”机会,他都坚持不干。 那时,吕臻与沈南都是踵州知府候选人,都想竞争成功。两方相持不让,跑动关系,上下打点,弄得吏部尚书沈乾很是为难。 何棳与吕臻、沈南,三人都是好友,何棳是吕臻、沈南所佩服的人。 打听到这个情况,沈乾觉得让何棳出任,再合适不过,可平息两人争端,再说踵州需要一个能者来治理。何棳知道沈乾来找他,吓得赶紧逃走了。 何棳不敢坐轿子与马车,不会骑马,只得步行,逃往远在百里之外好友乔述处。他爬山涉水,不怕路途遥远与艰苦,徒步走了几天几夜,终于找到了乔述。 当乔述看到何棳灰头土脸时,很是诧异,忙问何故? 何棳说一言难尽,等会再详谈。吃了晚饭,洗了澡,歇息一会儿,才向乔述慢慢讲了逃避当知府的前后经过,这让乔述又好气又好笑。 何棳来到刑部,委任他当司员郎,他又不干,还是荐贤代己。后来又让他当员外郎,何棳推荐其他人来当,只是当了一个主事。 谁知司员郎与员外郎都受到了处分,先后调任其他地方,论资排辈,在刑部任司员郎与员外郎又落在了他头上,刑部尚书让他任选一个。 何棳他又不干,却出了一个主意,推荐在外出差办案的鲁嘉、冯朖回来担任司员郎与员外郎,自己愿意代替他们出外办案。 很多不知情的人说:“这个何棳,不当堂司员郎与员外郎,而去外面做办案的苦差事,确实太傻了。” 连妻子唐怡都说他是傻子。 其实那只是何棳救急之故,又推掉了“一把手”之职。 且说刑部尚书杨斶,这日,对鲁嘉、冯朖、许栕、喻殿、潘毓、葛沺、俞焂、何棳等八员属下说:“昔地方大员,对刑部战战兢兢,唯恐得罪;而今居功自傲,不把刑部放在眼里。因此,须借机重塑权威,定要把犇案办成铁案。” 八员皆说:“卑职遵命,全力侦办。” 杨斶吩咐:“何棳起草文书,通知四川巡抚,限期一个月内,将卷宗、犯证,起解赴京。” 何棳迅即写成,快马送加急至四川。 方晏收到公文,谓陶厹说:“刑部催交,奈何?” 陶厹说:“能拖则拖,拖不过再说。这过程,说不定有变数。” 方晏从之,不予理会。 到期,见方晏无动静,鲁嘉谓杨斶说:“烦请大人出面奏请皇上调解。” 杨斶然之。次日上朝,杨斶奏请皇帝说:“四川巡抚抗旨不交,没把刑部当回事,请皇帝出面催促。” 皇帝就下旨:“方晏卿当从令如流,奉命唯谨。” 见圣旨意,方晏迫不得已,只将卷宗上交,而于涉案人员,迟迟不押来。 杨斶再上奏,帝再下旨。 陶厹谓方晏说:“今皇上出面,毫无缓冲空间。若再拖延,唯恐激怒圣上。” 方晏亦然,遂将涉案官吏季焱、季淼、郝琯,赵府之厨役、丫环、小厮及管事黎笱,嫌疑犯刘犇,共十余人,皆提解至刑部审讯。 且说赵虎、赵豹、段熙三人,被虞瑁毒死后,赵亥、李濯安葬之。大设祭祀,以金缕玉衣,包裹尸首,放入棺椁,选择吉日,葬于阴山。 临葬之时,天降暴雨,平地水深数尺,雷电震开其棺,尸首被提棺外,均被雷电击得粉碎。 赵亥、李濯候天晴,寻零碎尸骨,归于棺内。再葬,是日又复如此。三番五次,皆不成行,赵亥、李濯只好弃尸荒野而不顾。 赵虎既死,赵亥、李濯掌商团大权,将黎笱杀死。 对于商团掌柜伙计,由二人随意升降。 因采人望,特聘焦埮为副总,同理商团事务。 某日,人报阮蓝、龙庭,带众家丁,前来报仇。 原来,阮蓝是黎笱的外侄,闻舅舅黎笱被赵亥等人杀死,因此聚众前来要赵亥等人之命。 当下,赵亥、李濯、曾翔、祁阚闻阮蓝、龙庭到来,共同商议应对之策。 左奦说:“两人远来,只宜坚守不出。时间久了,必将自退,然后追之,彼可擒矣。” 巩成、盖逝对左奦建言不服,说:“此非好计。我愿出战,将阮蓝、龙庭两人杀死。” 左奦说:“你若去战,可能要败。” 巩成、盖逝说:“若我败了,愿意将脑袋输下;若我胜了,你应输脑袋与我。” 左奦对赵亥、李濯说:“好啊,那就请巩成、盖逝出战。” 赵亥、李濯从其言。 巩成、盖逝欣喜而去,与阮蓝、龙庭对阵。 阮蓝、龙庭摆开阵势,联手而出。阮蓝问:“谁去擒之?” 言未绝,只见一位少年,面如冠玉,眼若流星,虎体猿臂,彪腹狼腰,手执长枪,坐骑骏马,从阵中飞出。 此人叫阮泽,阮蓝之子。 盖逝欺阮泽年幼,跃马迎战。 ……战不到数个架式,被阮泽一枪刺于马下。 阮泽勒马便回。 巩成见盖逝刺死,骑马从阮泽背后赶来。 阮泽假装不知。 阮蓝对阮泽大叫:“背后有人追赶!” 声犹未绝,只见阮泽已将巩成擒在马上。 原来,阮泽明知巩成追赶,却故意俄延。巩成至阮泽近前,举枪刺来,阮泽将身一闪,巩成扑了一个空。 两马相并,被阮泽轻舒猿臂,生擒过去。 其余家丁,见巩成被捉,望风奔逃。阮蓝、龙庭乘势追杀,大获胜捷,将巩成斩首。 赵亥、李濯知巩成、盖逝,皆被阮泽杀死。方信左奦有先见之明,重用其计,只会紧守,任凭挑战,并不出迎。 果然,未及两月,阮蓝、龙庭归之。 赵亥、李濯叫曾翔赶阮蓝,叫祁阚赶龙庭。 阮泽在后死战,杀退曾翔。祁阚去赶龙庭,看看赶上,龙庭勒马对祁阚说:“我与你是同乡,何必那么绝情?” 祁阚也勒住马,答:“不能不杀你!” 龙庭说:“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如此?将来你说不定转到我手上,那时我也不会饶你的。人嘛,都是相互帮助的。” 祁阚听罢,拨转马头,收兵归之,让龙庭去了。 没想到,赵亥之侄赵广,见祁阚放走龙庭,回报其叔赵亥。 赵亥闻之,大怒,便欲攻祁阚。 左奦说:“当前人心未稳,频繁大动干戈,肯定不妥。不若设一宴,请曾翔、祁阚庆功,就席间,擒祁阚而斩之,毫不费力。” 赵亥大喜,设宴,邀请曾翔、祁阚。 二人欣然赴宴。 酒喝得差不多时,赵亥忽然变色,说:“祁阚为啥放走龙庭,你想怎样呢?” 祁阚大惊,未及回言。只见家丁拥出,把祁阚拿下而杀死。 此举,吓得曾翔俯伏于地。 赵亥扶之,抚之,说:“祁阚太不像话,背着我竟然把龙庭放走,故此杀之。你不必害怕。” 曾翔闻言,自退而走之。 赵亥、李濯自战败阮蓝、龙庭等商人,诸商莫敢谁何。 左奦屡劝赵亥、李濯,学习经营之术,将生意做大做强。赵亥、李濯从之,自此生意略有起色。 当然,虽有起色,但经营本事不强,亏本亏损,始终大不如从前。 不料,山贼又起。近日,意欲聚众来打劫。 于是,赵亥、李濯处于内外交困之中,心中自然惆怅。 焦埮保举一人,既可帮生意,又可破群贼。 赵亥、李濯问是何人。 焦埮说:“此人即是甄龙。” 赵亥有些犹豫。 焦埮说:“若叫此人来相帮,商团将起死回生。” 赵亥说:“我已知彼能力之强,但怎么与之合作,彼才肯应呢?” 焦埮说:“可邀彼一谈,若合适,双方满意,则从之。不然,则另寻他人。” 赵亥与李濯然其说。星夜叫人去请,请甄龙与马守一同前来。 甄龙欣然同意,与马守会合,一同前来相帮。 先杀山贼。马守杀入,为贼所害。甄龙追赶贼兵,得胜而归。自此甄龙威名日重。捷书报给赵亥与李濯。 且说甄龙在踵州,开设钱庄、当铺、药店,生意越做越大,自此名气日重。由于人手不够,甄龙则广招人才。 有两人来投:一人叫巴堒,原是甄龙小时候练习剑术之教练。 年轻时,巴堒喜任侠,学击剑,也曾求仙学道,跟周荣是好朋友。后来周荣任安汉县令。 某日,巴堒去安汉县找周荣叙旧。临走时,周荣赠予巴堒不少钱帛。巴堒即叫家仆牵驴,搭着这些钱帛回家。 周荣说:“这一路,人烟荒芜,盗贼很多。为防不测,可约三五个同路人结伴而行。或者我派人送。” 巴堒是一个孝子,时值深秋,家中父母,尚无御寒之衣,哪里等得及呢? 又不想给周荣麻烦,就拒绝了周荣好意,带着小僮上路了。 傍晚时分,入住一个孤店。 开店掌柜是陶营。 原来,陶营见钱寨、孟超先后被杀,遂逃离,干起了杀人越货的营生。 陶营见巴堒长相,像个平常书生,带着这么多钱物,便以为,这是送到口中的肥肉,就与伙计密谋图财。 巴堒偶尔听到此事,也佯装不知。 到了半夜,一名伙计果然来推房门。 巴堒在里面以力相拒,相持片刻。 突然,巴堒抽身而退,伙计踉跄仆倒在门内。 巴堒即挥短剑杀之。 接着,又以同样办法,杀了其他伙计。 然后,巴堒索性寻到陶营,也将其处死。并放一把火,烧了客店,带家仆牵驴而去。 走了二十余里路。后面来的人说:“那家客店失火了,店中的人俱被烧死。” 虽然,巴堒平常不露声色,却是个有胆有谋的汉子,且性嗜杀戮。但到后来,巴堒却变得相当宽容,不大显山露水了。 巴壵是巴堒之侄。 在巴壵小院里面,有一棵大枣树,其树干,粗围数尺。一日,巴堒对巴壵说:“我要借此树一试剑锋。” 巴壵没听说过,巴堒有啥武艺,并未在意,也就答应了。 巴堒起身,突然从神中抽出一柄短创,手起剑飞,竞将棵二人合抱的枣树,劈为两半。 巴壵惊恐不已,问巴堒是从哪里学来的剑术? 巴堒才说曾向世外高人学了,一向不曾露过,今日小试,实是献丑。 从此,巴壵对巴堒刮目相看。 还有一次,在路上,偶然间,巴堒见一少年,虽然是举子,但是极其轻薄。本想去教训他一番。 不料那少年,见到了巴堒,便躲在路旁,像老鼠见猫一般。 巴堒感到奇怪,就上前寻问,互通姓名。 少年说:“我看你,状貌非俗,故不敢上前惊扰。” 巴堒见少年,知过能改,也就宽谅。 二人遂相伴而行,畅叙通宵,结为至交。 巴堒剑术高超,却只在亲人面前亮相,而不肯以剑试人。 虽是仗剑行侠,却极有分寸,见轻薄者,知过能改,也就不再施以武力。 这种侠客,显然不是以粗豪,而立名于世的。 另外,巴壵也与其叔巴堒共同投奔甄龙。 巴壵少时,从儒就学,立下经世之志,后来教过书,弃师从官,为县衙幕僚,今弃官归乡。 曾在桐州、窦州、葛州等地进行商业活动,洞察盈虚之数,精于进退存亡之道。后来习得一身好武艺,当了一名豪杰游侠。 伴随着手工业和商业的发展,丁文专以贩运经商为业。 路途上,丁文携载巨货厚资,不免常受土匪李觉劫盗的骚扰。 于是,自然也会有一些豪侠,起而与土匪斗争。 巴壵就是这样一位被丁文奉为“护身符”的豪侠。 后来,巴壵打算隐退江湖,享受田园之乐,可是,丁文因没有巴壵保护,又频遭劫掠。 巴壵激于义愤,应丁文之请,又复出。 李觉等土匪,一听说巴壵又出来了,无不胆战心惊,商议对策,打算一举除之。先告祭山川雷雨之神,发誓要取巴壵之头,陈列鼎俎,供奉神灵。 然后,选出了几个精于骑射的强盗,为首者是郎甸,假扮作商客,混在商旅队伍之中,准备伺机行事。 当丁文商队走近土匪李觉老巢时,忽听箭声飒沓,巴壵正欲搭弓射箭。 这时,郎甸忽然抽出短剑来,向箭弦际一挥,将其弓弦砍断,箭也掉在地上了。巴壵猝不及防,已被盗贼擒获,押入山寨之中。 李觉因为抓到了巴壵,高兴得手舞足蹈。 先把巴壵捆了个结实,关在一座空屋中,又筹划去劫掠丁文商队。 打算劫掠完毕,待月落之后,即取其头,以酬山川雷雨之神。 巴壵此时也无脱身之计,只好坐以待毙。 黄昏时分,巴壵偶一抬眼,见一美人,站在跟前,觉得奇怪。 未及开口,女子却说道:“我叫邱丽,被李觉抢来,身为一个弱女子,无法与其斗争,故未逃脱。你为豪杰,何就缚至此?” 巴壵见邱丽,不似盗贼中人,便搭上话茬,问了几句。 原来,邱丽之父,本是京城中一位高官。邱丽随母亲,一同赴京,在途中,被劫至此的。 母亲以及仆从,全被盗贼李觉杀除。 唯独邱丽,因其貌美,被李觉留在此。但被凌逼蹂践,不堪言状。 此刻,邱丽想借巴壵之力,逃出虎口。却又担心救了巴壵,巴壵却未必能带她逃离火坑。 巴壵看出了邱丽顾虑,说:“不然!救其一,失其一,亦无策甚矣!吾行百万军中,空空如下天状,况区区贼奴,何足当吾前锋哉?” 于是,邱丽以佩刀,斩断绳索,救起巴壵。巴壵也来不及道谢,见舍旁有刀剑弓矢,悉挟以行,左挚美人,右持器械。 间行数百步,遇一骑甚骏,遂并坐其上。 李觉等贼人闻之,疾驱而前,巴壵厉声说:“来,来,吾射汝!”应弦而倒。连发数十矢,应倒者凡数十人。 李觉终亦无可奈何,纵之而去。 逃出虎口之后,巴壵又详问邱丽。 第88章 聘贤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原来,邱丽坚持活下去,主要为了到京城,见一见父亲。 巴壵大为感慨,决定护送邱丽到京城。 于是,陆行从车,水行从舟,奔走数千里,同起居饮食者,非一日,略无相狎之意。 竟以邱丽归其尊人。 巴壵激于义愤,奋身不恤,同李觉等土匪相对抗,诚然是慷慨侠烈,威震敌胆。但偶然被李觉所擒,又为一弱邱丽救出,乃受恩必报。 奔走千里,护送邱丽入京城,而略无相狎之意。 其侠肝义胆,灿灿照人。 这日,甄龙把巴堒、巴壵请来,与语大悦,说:“此我之臂膀也!”遂以聘请巴堒为师爷,聘为巴壵经商教授。 巴堒说:“某闻窦州有一贤士,今此人不知何在?” 甄龙问是谁。 巴堒说:“这人叫梅夡。” 甄龙说:“我久闻梅夡大名。” 原来,梅夡纵横商海,手不释卷,善于与同行纵谈古今得失,连一些宿儒,也自以为不及也。 博得群商拥戴,一切营运,奉请他筹划,不负众望。 精心权衡货物轻重,揣测四方缓急,判察天时消长。 且又知人善任,以致凡得他指点的经商活动,都必获倍数,遂成为众商之智囊。甄龙遂差遣人于乡间寻访。 访得他在桃花山中读书,甄龙拜请之。梅夡来见。 甄龙大喜,以其为副手。 梅夡对巴堒说:“某孤陋寡闻,不足当公之荐。钟熜性聪颖,嗜学工诗,擅书法,因家贫而为他人行贾,料事十而失一,何不罗而致之?” 巴堒猛然省悟,说:“我几乎把他忘却了。听说他以前经营过钱庄,何不把他聘为钱庄掌柜?” 遂启明甄龙,可聘钟熜任钱庄掌柜。 甄龙沉吟,心想:“钱庄是商团的命脉,钱庄掌柜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当的。钟熜这个人我还不太了解,倒是好好考察他一下。” 想到这里,甄龙说:“可以先请他来,别忙说让他当钱庄掌柜。” 钟熜到了。 一坐下来,甄龙就与钟熜东拉西扯,天南地北,随便聊天。 至少说了两个时辰,意在考察钟熜之耐性。 只见钟熜,随口便答,不急不躁,甄龙对钟熜的表现比较满意。 接着,甄龙便要考察钟熜,对钱庄熟悉程度。 甄龙以闲谈作考问,出的题目都是比较难的。甄龙问:“我对钱庄这个行业并不是很熟,整个踵州城内有多少家?” 钟熜一下子就说了出来:“一共有二十五家,其中,汇划庄八家,一般钱庄十七家。” 甄龙装着不懂的样子,虚心请教,实则是面试,又问:“汇划庄与一般钱庄,都是怎么区分的?” 钟熜知道是面试,所以说得比较专业,说:“汇划庄,称大同行,即大钱庄,票据收解,互相抵解汇划,势力规模都比较宏大,有左右市面实力。” 停顿一会儿,钟熜又说:“一般钱庄,称为小同行,或未入园钱庄,相对来说比较小,其中又分为元、亨、利、贞四个等级。” 甄龙又继续问:“哪二十五家呢?” 钟熜不怯场,口若悬河,如数家珍。 把这二十五家的情况,从城北讲到城北,讲得清清楚楚的。 这份掌握程度,甄龙心里暗自称奇。 到了这种地步,甄龙差不多决定任用当钱庄掌柜了。 但甄龙还是不肯明说,谈钟熜的私人情况,谈过去经营钱庄,问及为何亏本的原因,确实是客观造成的,最后才摊牌让其担任钱庄掌柜。 钟熜开始不愿意,因为没有谈到薪水问题。 甄龙看出了钟熜心思。决定给钟熜一年二百两银子的薪水,年终花红另算。 在当时的踵州,每月只需要十两银子,就足以供一个三口之家过上衣食无忧的小康生活。 年薪二百两银子,已经算是相当高的待遇,连钟熜都觉得高得离谱。 面对如此丰厚待遇,钟熜爽快地答应了。 当甄龙把二百两银子预付给钟熜时,钟熜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过了好一阵子才感激而真诚。 钟熜说:“甄总,感谢您看得起我,我一定全力以赴,把钱庄经营好,少让您操心!” 钟熜上任一个月之后,甄龙带着鲁洢再来考察。不与钟熜照面,而是暗地里到钱庄观察营业状况。 看到钱庄大厅井然有序,甄龙这才坐下来。让钱庄伙计叫钟熜出来见面。 相互行礼,打过招呼。 不等甄龙开口,钟熜就拿出账本,递给甄龙过目。 甄龙没有接过账本,看都不看,就递了回去,说:“对你,我还是很放心!账本我就不看了。” 在口头上,钟熜详细汇报了钱庄运行及收支情况,说:“总账上有贰拾伍万柒仟伍佰两贰钱陆分捌厘玖毫陆丝柒忽捌微玖纤捌沙伍尘壹埃参渺贰漠陆糢。” 甄龙见如此精确至糢,疑之。 钟熜见状,再次递之。甄龙接过来一看,果然如此。 看到在合计中,按阿拉伯数字书写,即257500. 26896789851326两,小数点后面有十四位数字。 朝廷规定,以金银为主要钱币。 以本位制来说,通常以“两”为主要单位之一。“两”以下,有“钱、分、厘、毫、丝、忽、微、纤、沙、尘、埃、渺、漠、糢”等计量单位。 其中,“两、钱、分、厘”最为常见,而其余的单位在民间则少见。只有在官府金银库记账薄中,是可以看到的。说明管账精细。 甄龙见之,满意地点点头,又问:“这两天,有没有人来大额兑付提款的?” 钟熜答:“今天和明天没有,后天才有的。” 甄龙说:“我今天提取二十五万银子,急用。周转一天时间,后天就来归还。” 钟熜说:“是。” 不说二话,钟熜转身开了一张单子,让伙计提了二十五万银子出来,交给甄龙,鲁洢查验了银子,对甄龙点了点头。 这时,甄龙满意地笑了——因为他并不是真的急用银子,而是借此验证钱庄内收支账目及总账,钟熜有没有说谎。 钟熜之报,完全属实,甄龙这才放下心来。钟熜给甄龙又推荐一个人才,姓房名奁,葛州宜龙人。 原来,房奁的祖父叫房忠,致金百万,卓冠商流,一时间成了当地首富。 这以后,房忠把家业交给儿子房刚,让房刚在家经营。 房忠自己则前往鲁口经商,准备开辟一块新地盘。 鲁口是天下货物聚卖的第一码头。 不想就遇上了土匪骚乱。房忠所带银两,被土匪抢走了,洗劫一空。抑郁至极,染病在身,不久竟客死他乡。 房家从此衰落。 几年后,房刚告别妻子母亲,又出外经商,发誓不重振家声,绝不回来。 十多年过去了,房刚没有回来,打听下来才知道。几年前房刚也病殁在外地死了,留下母亲凌霜和房奁。 凌霜含辛茹苦把房奁抚养大,房奁长大成人后,也想重振房家。 得知房奁近况,甄龙大喜,对钟熜说:“可怜房奁身世。他既是你朋友,那就辛苦你,跑一趟,请他来。” 钟熜即前往,见房奁,礼毕,说:“甄公仰慕公之才华,特意让我来聘之。” 房奁说:“前几天,有朋友叫我同他一起,往蓉州投资做生意,某欲往之。” 钟熜说:“我知道。甄公礼贤下士,为人挺好,且商团实力雄厚,待遇优越,随以施其展才华。何必舍近而求远乎?不要从他计,只随我前往,投之为是。” 房奁从其言,遂投甄龙。 甄龙接入,心想:“钟熜比较可靠,而推荐的人,应该来说也是可靠的。”按照这个逻辑,甄龙即聘房奁为“阜昌”典当铺掌柜。 房奁又推荐二人:一人是新安人,叫邓孜。一人是绥山人,叫包寈。甄龙亦素知这两人之名气,则聘为甄氏商团从事。 原来,邓孜当时为新安著名商人。 他听说,从邻城来到新安的一位商人,叫申灏,误以为新安夏天天气更热一些,觉得扇子好卖。 就带了一万把蒲扇,到新安县城来卖。 谁料到新安并不热,扇扇子的人并不多,买的人少了,生意就惨淡。 一个月时间只卖出去了一百把,还剩余九千五百把。由于没有赚到钱,就准备回家而苦于没有路费。 邓孜想了想,决定帮助申灏。他向申灏要了一把蒲扇,一边走一边摇,到处在街道上串门子,于是蒲扇就成了名士的一种象征。 新安城里的人互相效仿,纷纷打听在哪里有这种蒲扇买? 邓孜就介绍到申灏这里。 一时间,申灏的蒲扇畅销了起来,一万把蒲扇很快就卖光了。 申灏不仅赚够了回家的盘缠,而且还大有盈利。于是,申灏拿出十两银子给邓孜,表示感谢,邓孜却婉言谢绝了。 申灏对邓孜说:“将来若有相助之地,尽管言之,我将不留余力。”千恩万谢返回到了邻城。 原来,包菁在葛州绥山这个小县城,也是一位名士。 他喜欢穿着淡蓝色衣服,于是,一时间,绥州城里的人,也跟着穿,以至于淡蓝色布料涨价。 葛州知府邓慎几次想办法抑制淡蓝色布料价格,一直都未能如愿。 绥山县令贺滕说:“只要包菁不穿淡蓝色衣服,淡蓝色布料价格自然就会降低下来。” 邓慎听其言,就让贺滕带话给包菁。 贺滕把包菁召唤到衙门里,告诉他不要穿淡蓝色衣服了。尽管包菁名气很大,但在官员面前,他不得不从。 随后,果如贺滕所料那样,包菁不再穿淡蓝色的,其他人也不再穿着了,淡蓝色布料价格一下子就跌落到了低谷。 邓孜、包菁共同推荐两人,一人叫乌尭;又一人叫童峄。 乌尭有一个弟弟叫乌承。乌尭在原籍窦州习武,乌承随父母在踵州做生意。 自父母去世后,祖业归乌尭所有,踵州生意归乌承。 乌尭为人豪爽,乐善好施。 偶有一个武僧来化斋,乌尭招待他吃了个饱。 这武僧因此很是感激。愿将自己的武艺教给乌尭。 乌尭很高兴,就让这武僧住在自己家中,旦夕从学。 过了三个月,乌尭自以为学得很到家了,武僧让他表演。 乌尭乃解衣唾手,如猿飞,如鸟落,腾跃移时,诩诩然骄人而立。 武僧见如此神气,就叫和自己比试。乌尭也正想一试身手,拉开架式。 可是刚出几招,僧忽飞出一脚,李已仰跌丈余。 乌尭这才拜伏在地,心惭气沮,请武僧再教。 又过数日,武僧告辞而去。 乌尭由此以武闻名,遨游南北,不遇对手。 不料,乌承因病死亡,遗孀无后,已有些武艺的乌尭,便遵循父命,抛弃想开镖局的打算,至踵州,全力协助二房经营。 乌尭是一位武生,不懂生意,但他脱下武服,系起围腰,虚心学习。一年后,他不仅学会了当老板,而且还精通了做生意,成了行家里手。 与伙计同甘苦,经常站柜台。 又脏又累的的活儿带头做,一日三餐与伙计同桌而食。 为人节俭,一件竹布长衫,有事出门才穿。 回来就脱下,脚下也只穿家造布鞋。 乌尭接管生意,生意主权属于二房,他只负责经营,按时向二房报账。 盈余款额,由二房奶奶处理,决不越俎代庖。乌尭只挣薪水,每年白银五十两,决不多用分文。 由于产权与经营权分开,经营者辛勤公正苦心经营,经过几年发展,生意兴隆,生产规模已经超过一些大商家。 尊崇家和万事兴、和气生财、和气聚财的理念,乌尭与二房从未因争夺家产而发生内乱。 倒是二房奶奶过意不去,说是另外聘请伙计做事,让乌尭享清福。但乌尭不同意,觉得自己还这么年轻,想做点事,实现自己理想。 听说甄龙招贤纳士,经邓孜、包菁推荐,便来投靠,不想受到甄龙重用。 童峄年轻时,以勇敢刚毅,闻名乡里。不以耕种为事,却很喜欢打猎。熊鹿野兽,只要遇到,准无生路。 某日,童峄到亲戚家,坐席吃酒。童峄酒量大,从正午喝到傍晚,喝了个痛快。天黑时,童峄酒醉熏熏,带着一个仆从,离席回家。 行至半道,这地方山高涧深,丛林茂密,突然间,一只猛虎,从林中窜出,自百步之外,望见二人,虎视耽耽,顾望而来。 此虎生得黑文青质,额毛圆白。 仆从已吓得哆哆嗦嗦,对童峄说:“咱们快上树吧,要不就没命了。” 童峄此时酒力正盛,胆气益豪。从仆从手里接过木棒,稳稳地站在路中间,等待猛虎过来。 这猛虎,大摇大摆,至距童峄数步远,略微一停。 突然,怒吼一声,猛扑过来。 童峄从容一闪,跳到旁边,乘势轮圆了大棒猛打过去。 猛虎见扑不着童峄,又掉回头来,伏在地上,蓄势以待,伺机再扑。 童峄不急躁,猫着腰,站在那里,看猛虎如何动作。 突然,又见虎跃起,声如雷鸣,以前爪攫扑童峄。 童峄一跳闪向一旁,挥棒打在老虎后臀上。 就这样,来来往往,斗了不知几个回合。 猛虎又急扑过来时,童峄躲避不及,只好蹲下身去,虎的两只前爪正好搭在童峄的双肩上。 童峄急忙趁势,以头顶住老虎下额,丢开大棒,猛然抱住老虎脖颈。 虎与人两相擎据。 虎之势无以用其爪牙,峄之勇无以展其心计。 随从小仆,早已惊慌得,六神无主,只知在旁呼号,不敢近前。 不知僵持了多久。童峄家人,见天色已晚,尚不见童峄回来,带了刀剑前来相迎。到此见童峄正与恶虎相抱持,即挥剑斩断了虎腰。 童峄才得以解脱。 敢于与猛虎搏斗,童峄名扬四方。甄龙闻之,特聘童峄为贴身护卫。 自此,甄龙部下,文有文人,武有武夫,威镇商界。 一日,甄龙与鲁洢闲聊。鲁洢不解地问甄龙:“怎么这么多人来投靠您,而且您都不拒绝呢?” 甄龙笑呵呵地说:“在我眼里,他们都是人才,当然包括你也是。经商就是要重视各种各样的人才,无论贫穷富贵,只要是人才,都应该用起来。不用则已,一用惊人。” 接着,甄龙与鲁洢谈起人才来,津津乐道。 从古时候“千金市骨”的故事谈起,又谈到春秋战国时期。 孟尝君门下人才济济,无论鸡鸣狗盗之徒,还是饱读诗书之学,都搜罗至他的门下,最后成就了事业。 直说得鲁洢点头称善,并领悟了其中精髓。 鲁洢说:“我懂了,既要培养勤快常用者,也要培养一班吃闲饭的人。因为,三年不做不要紧,做一件事就得管三年。我说的对吧?” 甄龙很是欣慰:“你说得对,那说明是真的懂了。对于人才,这里面的学问深得很,以后你要慢慢体会。” 自是甄龙手下,得力干将,云集于此,拔萃出群。 主意有人想,事情有人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于踵州及周边地区,提起甄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甄龙的生意越做越大,账面上的盈利非常可观。 制定了一整套严密、有效的日常管理制度。 其中实行复查制,即一切开支全部需要财务人员核准,而且权限应该操在不与开支者直接有关的人的手中,使得开支权与核准权二者明确分开。 甄龙说:“复查制重点,是鼓励所有人员培养出必树立说明开支理由的观念,并尽可能地想出更节省的办法。” 自实行复查制以来,对现有资源的有效使用和运输成本的降低确实起到了显著的作用。 内部管理看似加强,然而,随着经营内容扩大,客户拖欠的账款却越来越多。 如此,时间一长,资金周转捉襟见肘。 商团财务管总账先生,按现在说法,就是财务总监,叫马庸。在权衡利弊之后,只得以拖欠时间长短,将应收账款进行分类管理。 对于时间较短的,就让跑街、拉业务、收账的伙计讨要,而对于时间较长的,就让掌柜级别的人去催促。 马庸不敢催得太紧,生怕得罪了顾客,影响今后的生意销售。 如此下来,还是不太见效。随着资金窟窿越滚越大,逐渐影响到正常的生意经营。无奈之下,马庸向甄龙建议让地痞流氓去收账。 甄龙并没有当场答应,而是与梅夡、巴堒商议。梅夡向马庸要来了账册与合同,仔细审核起来。 第89章 清账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梅夡说:“用不着出钱请那些人,我有办法把账款都要回来。” 巴堒与马庸面面相觑,心想:“这么难的事,那些欠账久拖不付,恐怕要想清账决非易事。”甄龙听了很高兴,忙问有何办法? 梅夡看出了三人心思,连忙解释说:“以前我们管账,都是以客户为对象进行管理,后来又按照账龄长短分类管理。” 马庸问:“这样不是挺合理的吗?” 梅夡说:“自以为这样做很合理,但我对照合同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巴堒问是啥事实。 梅夡说:“拖欠账目最多最久的客户,恰恰集中在与其对接的那几个伙计身上,而其他的伙计却很少有如此现象。” 甄龙问:“为啥别的回笼账款较快,而只有那几个却久拖不付呢?” 梅夡说:“其实,原因并非完全在客户,而是与跑街要账的伙计有关。我们管账为啥非要盯死客户,而放任跑街的伙计呢?” 对梅夡中肯的分析,甄龙、巴堒、马庸三人都很佩服。 甄龙说:“店铺里跑街伙计的收入报酬,要与收账款结合起来,使业绩与收入挂钩,促使其责任心把货款及时应收尽收,这样欠账就会大大减少。” 梅夡点头称是,说:“正是如此。” 甄龙安排:“那这样,巴堒协助马庸,改变策略,完善制度,盯紧跑街的伙计,把欠账都要回来。” 巴堒点头答应,感叹道:“账款都是由人做的,人管好了,账也就管好了。”说罢,把跑街的伙计都叫过来。 马庸宣布,要账与收入挂钩制度。 后来,甄氏商团的客户欠账,果然大幅度减少。 除了大客户欠账,需要甄龙批准外,其余掌柜伙计,都不敢私下答应,让客户把货款,拖欠下来,基本上都是,一手交钱,一手拿货。 某日,甄龙生活条件比以前好多了,很是想念父亲。妻子段茗看出了甄龙的心思,说:“干脆把父亲接过来住,不就行了吗?” 于是,甄龙听从段茗的话,派奚瞐前往葛州府安汉县,接父甄塕至踵州府,享清福,尽孝道。 甄龙与妻子段茗还有一段合合离离的故事。 原来,甄龙外出经商,曾借居于某寺庙内。 日子久了,有一个僧人,叫法空,很讨厌甄龙,赖着不走。 甄龙每日清早都到大殿进香。法空假造书信,给其妻段茗。信中内容,缠绵绯恻,甚是暧昧。 这信件,密封好以后,放在大殿香炉之下。 甄龙又来进香时,自然就看到了此信,因而怀疑其妻段茗与法空和尚私通。 回去后,怒冲冲地责问其妻段茗。 段茗有口难辩。结果被甄龙给休弃了。 后来甄龙转赴临州经商。 段茗则与一侍婢,流落到峨州,以卖酒为生。 此后不久,法空无赖,自作聪明,把此事作为笑话说了出去。 寺中长老知道了,以法空无辜拆散姻缘为由,对其严加杖责,命其还俗,永不许再入佛门。 恶僧法空还俗之后,也来峨州经商,与段茗相遇。法空托人作媒,与段茗结为夫妻,过了几年,还为法空生了两个孩子。 到了这年中秋节,一家人边赏月边饮酒。 法空带着几分醉意,居然将当年在寺中闹的恶作剧说了出来。 段茗一听,恼恨已极。 待其酒醉之后,就将法空和孩子全给杀了,逃离至临州。 可能是夫妻缘分未尽。甄龙在临州与段茗偶遇。 段茗述说缘由。甄龙闻之,悔恨不已,又将段茗接回,复归于好。 话说甄塕隐居在安汉乡下,与长子甄昂一起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是自由自在。 然而,乡野并不太平,也有歹徒作乱。这不,甄塕就曾碰见过歹徒入室抢劫,但都幸好化险为夷。 那是盛夏某日,长子甄昂外出干活,屋里只有甄塕一个人,正在房间嗑瓜子花生。 这时,从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蒙面人,手里拿着刀,指着他说:“老东西,快把钱交出来。” 从声音中听出来,蒙面人还算是年轻人。当时因为恐惧,甄塕当然没有辨别出来。 甄塕住处虽然比较偏僻,但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谁会料到大白天突然间有人拿刀出来抢劫。 他浑身哆嗦起来:“好汉饶命,别杀我。家里有几两银子……要是嫌少,还有一张银票。” 蒙面人恶狠狠地说:“我不要你的银票,我只要金银珠宝。你儿子在外面做大生意,不可能只有几两银子,其他钱呢?放在哪里了?” 甄塕害怕得双腿直打颤,以至于不听使唤。 蒙面人说:“如果不说实话,我就杀了你。才几两银子?骗鬼去吧!这点钱,根本不够我结婚用。” 甄塕只想让蒙面人拿着钱快走,可是他根本挪不动脚,只得央求。 蒙面人说快点。 “别杀我,让我想一想……命比钱要紧。”甄塕故作镇定下来,像是对蒙面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蒙面人轻蔑地笑了,说:“我只要钱,不要你的命。你这把老骨头,能够值几个钱?值得我杀你吗?” 这句把甄塕点醒了。 甄塕冷静下来想:“是啊,我现在七老八十了,命能够值几个钱呢?倒是这个蒙面人的命值钱多了,因为他比我年轻,并且说还没有结婚。” 想到这里,甄塕已经下了决心:“不怕,待我与他斗智一回。” 这样盘算下来,甄塕心里踏实了许多,就不再害怕,双腿也不颤抖了。甄塕怒目而视,突然大叫起来:“快来抓贼,快来抓贼呀!” 这一招,让蒙面人感到意外,不知所措,乱了分寸。 趁这个瞬间,甄塕抓起桌上一把水果刀,恶狠狠地说:“贼人,你要钱不要命,是吧?” 蒙面人愣了一会。 甄塕又说:“不行,你今天必须得杀了我,我怕啥?你杀了我,我儿子回来,保证要找你报仇,或者报官府捉拿你。” 蒙面不知所以。 甄塕又说:“你还年轻,我都快入土的人了,你的命比我的命值钱。你不杀我,那我可就要杀你了,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蒙面人惊呆了,想:“这个老汉并不是那么好惹的,刚才叫了那么几声,他儿子可能就要赶回来了。” 想到这里,蒙面人转身准备逃逸,可是甄塕用身体挡在门口不让走,手里拿着刀子,一股子劲地挥舞着。 要是划中脸部,可就是毁了容,他的未婚妻还等着与他结婚呢! 这个蒙面人腿一软,跪了下来央求道:“祖宗,您是我祖宗,我错了,求您放过我吧!” 甄塕说:“放你,可没那么简单。” 蒙面人说:“我口袋里还有二两银子,本来打算结婚的,现在拿来孝敬您老人家,求您让我走吧!” 甄塕语气很坚决:“休想,今日我就是要让你难堪,不得放你走。” 甄昂听到喊声,即从地里赶回家,将那个蒙面人扭送至官府,被官府割去鼻子,并在脸上刺字后,再去从事筑城的苦役。 甄塕打听到这个蒙面人叫兰攀。甄塕得饶人处不饶人,竟然为以后甄塕全家人被杀害埋下了祸根。 自从妻子戴妱去世后,甄塕自觉孤单,又娶了卞桂,比甄塕小三十岁。卞桂与甄塕生育一男孩。 甄塕当日接了书信,便与长子甄昂,及一家老小二十余人,带从者十余人,黄金银两无数,车十余辆,径望踵州而来。 道经桐州宕渠县。桐州商人毕啎,为人老实厚道,向欲结纳甄龙,正无其理由。今知甄父经过,遂出门迎接甄塕,再拜致敬,大设筵席,款待两日。 甄塕要行,毕啎亲送至十里外送客亭。 因路途有劫匪,特差管事兰嵖,将家丁五人护送。 甄塕率家小行至山,时夏末秋初,大雨骤至,只得投一古庙歇息。 寺庙内僧人接入。甄塕安顿好家小,请兰嵖信众家丁于两廊中歇息。众家丁衣衫皆被打湿,颇有怨言。 兰嵖对众家丁说:“我本是店铺伙计,被掌柜呼来唤去,未有任何好处。” 众人都望着。 兰嵖又说:“如今我见甄塕携带黄金无数,你们欲得富贵不难,就在今日半夜,众人进入,窃取财物,各自分散,寻找出路。此计何如?” 众皆赞同。 是夜风雨未息,甄塕等皆入睡,鼾声雷动。兰嵖与众家丁,蒙着面具,蹑手蹑脚,入室,撬开箱子,盗取黄金,得手欲逃。 谁知脚绊绳索,甄塕与卞桂,皆被惊醒,正欲喊抓贼。兰嵖手起刀落,砍中甄塕喉咙,卞桂被家丁死捂住嘴巴。二人均当场身亡。 兰嵖斩草除根,亦将睡梦中小男孩杀死。众人瓜分黄金,各自逃命。 原来,兰嵖从小顽劣不听话,被其父送至学武术;长至青壮年,练就一身好功夫,尤其擅长轻功。 因为经常偷盗,被师父赶出来,恶习不改,成为为霸一方之地痞。仗着一身武功,自称“兰氏大盗”。 经常在银州后山、西山三岭一带埋伏,袭击过往客商,见货抢货,见钱抢钱,见漂亮女人也抢。 被抢者稍有反抗,便行凶伤人,甚至在江城、龙塘集镇上,一旦获知某家有大笔钱财,夜晚蒙面,就敢入室抢劫。 兰嵖父兰备,见儿子兰嵖,行经恶劣,劝其改邪归正,托人至毕牾处,学经商,走正道。这天,毕牾叫兰嵖送甄塕。 碰巧,兰嵖见甄塕正是害弟兰攀被判刑的人,于是欣然地接受了这个护送任务,在半道上,既抢了家财,又把甄塕妻儿杀死,算是给弟弟报了仇。 次日,奚瞐见黄金被偷,甄塕及家小被杀,无颜见甄龙,遂投王翽去了。甄昂连夜逃往踵州,报兄甄龙。 甄龙闻之,哭倒于地。众人救起。甄龙恨得咬牙切齿,说:“毕啎纵人杀我父,此仇不报非君子。” 甄昌说:“赶紧报官,先抓凶手。” 甄龙说:“那有何用?官府那群人,不值得信任。” 甄昌说:“说得极是。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肥头大耳,索贿受贿,兼之报官程序繁琐。请捕快出来,要出请差费。” 鲁道说:“书办起稿,要出润笔费;捕快赶路,要出差旅费;差人动身,要吃神福;差人出来,要吃烟喝酒钱,要客遇钱、饭钱等。” 甄安说:“这些下来,抓到凶手,钱花得差不多了,凶手还没有抓住,即使抓住了,也是猴年马月。所以,靠官府,是靠不住的,凡事只有靠自己。” 甄龙派甄昌、甄安四处打听兰嵖及其他凶手下落。数日后,甄昌、甄安回来报告:“兰嵖这个烂人,现在他老家——骑龙镇兰家沟,躲起来了。” 甄龙闻之,亲自出马,带上甄昌、甄安、鲁阳、鲁道,选家丁二十名,择身强力壮者,连夜赶往兰家沟。 甄龙一行人,从车行驶在川谷崎岖的山间乡道上,隔着车窗,能看见远处,那些峰峦掩映的狭小盆地之间,确实坐落着一户人家。 在其上空,有一些久久不散的炊烟。而所独有的穿逗结构民居,这时也会在青山和绿水之间,显示出分外醒目与幽雅。 悄悄地,他们趁着夜色掩护,包围了兰嵖家。 兰嵖家小院,单家独栋,四面环山。一条黄狗,蹲地看院。正欲狂吠,鲁道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了的毒包子,丢给狗吃了,狗立即躺在地上,死了。 如此包围起来,不会惊动屋内人。 兰嵖杀害甄塕后,以为对他奈何不得。即使甄龙报官,捕快来捉拿,也未必这么快,于是就侥幸回老家,与父母妻儿会面,欲逃他处。 没想到他前脚刚回,被窝还未睡热,甄龙就派人,包抄了他家。当时在室内,兰嵖正与其妻亲热,寻床笫之欢。 甄龙、甄昌、甄安、鲁阳、鲁道等人迅速贯入,家丁一拥而上。兰嵖见人多势众,未得及反抗,就被甄龙抓住了。 可惜的是,兰嵖武功高强超出预料之中。甄昌、甄安、鲁阳、鲁道抓到彼时,未立即捆绑。兰嵖以此疏忽,举起双手,假装老实,走到屋檐下。 这时,趁众不注意,兰嵖突然一缩腿,凭借轻功,跳上屋顶,窜下田畴,循入树林,消失茫茫夜色里。 甄龙急令家丁射箭,兰嵖飞也似逃亡,哪里射得中? 事后,甄昌、甄安、鲁阳、鲁道四人深深自责内疚。 甄龙胸有成竹地安慰说:“没事,这小子本事大,算他狠,让他多活几天,我自有办法抓到他。” 众人皆疑惑。鲁阳问:“何以为之?” 甄龙说:“对外放出话,说兰嵖在逃窜中,已被乱箭射倒。我们只管在此等候,别让他家人发现,保证兰嵖很快就会抓到。” 随后,甄龙对甄昌、甄安、鲁阳、鲁道面授机宜,四人领命而行。 过了四日,见没动静,甄安、鲁道就有些沉不住气。甄龙劝其别急,鱼儿会上钩的。至第五日,夜深人静之时,兰嵖果然回家。 众人闻之,迅即入内,团团围住,以棍子击打双腿,将其绊倒在地,家丁叠压之,让其动弹不得,即以绳索捆了。 兰嵖只得唉声叹气地说:“这回我认栽了。” 众人不解其意,问甄龙:“何知其会回?” 甄龙笑着说:“我发现其妻,是抢来的,颇有几分姿色,兰嵖肯定舍不得。在逃亡中,他还回家,忒有心思,与其妻干床弟之事。” 甄昌笑着说:“由此可见色胆包天,连性命也不要了。” 甄龙说:“是啊!于是,我让放出话说,兰嵖已被射死。” 甄安说:“这就让其放松了警惕,再次给他创造回来之机会。同时,叫预先埋伏好,不出动静,轮流在此蹲守,则抓住兰嵖。是吧?”甄龙点头。 众人闻言,皆佩服不已。 甄龙叫人砍断兰嵖之双脚,移送官府处置。兰嵖妻见状,颜色未改,应笑自如,毫无悲伤之状。鲁道说:“这娘们长得确实好看。” 甄龙问兰嵖妻:“叫啥名字?” 娘子答:“我叫刘巧,求你们别杀我,我也是受害者,是被兰嵖抢来的。” 甄龙笑了,说:“我不会杀你!”说完,转头对鲁道说。“将她移至甄府,让我们共同慢慢受用。” 兰嵖父母见状,吓得双腿发抖。甄昌问:“如何处置他们?” 甄安说:“将他们杀了,替伯父报仇。” 鲁阳说:“若是杀了,倘若官府找上门,咋办?怕要是背上命案的。” 鲁道说:“怕啥?就抛尸荒野喂狼。在这荒郊野外,谁知道是哪个杀的。” 兰氏父母嘴唇发颤,跪在甄龙面前,连连求饶放过。甄龙动了恻隐之心,说:“还是留他们性命。将其房屋烧掉,让其无家可归,自生自灭。” 遂派家丁一把火,把房屋烧得一干二净。 可怜兰氏父母,就兰嵖一个独子,如今失去依靠,只能四处讨饭度日。后来,冬天,至途中,遇大风雪,被活活冻死。 后人评说:“这对父母,是自讨的。养子要养正道,一旦走上邪路,子不贤,必招致后半生凄惨之状。” 甄龙报复了兰嵖,又想报复毕牾。如何报复呢?甄龙没有想明白。他就上街散心,边走边想。走到街道拐角处,突然传来敲锣打鼓和唱戏声。 走过去一看,在不远处,看见有唱戏的人在唱戏,一群男女老少闲散人员围着,不时传来一阵喝彩声。 甄龙觉得好奇,心想:“这戏唱得真好听!是谁呢?”他走过去拨开人群,看见一个女子在唱,旁边一个老者在敲打,还唱边腔。 甄龙突然感觉那女子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为起来。 不停地在脑海里搜索,甄龙突然想起来了:“这唱戏的,不就是小时候一块儿长大的邻居小妹巫珊吗?” 第90章 偶遇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原来,甄龙小时候,祖父经常吸食大麻,瘾上来了控制不住,耗费了不少金钱,就变卖家中良田和祖屋,没有多久便卖光了。 最后没有落脚之地,就在街道上公厕旁边搭了一小棚安身。 甄龙的父亲甄塕,给大户人家当佣人;甄母戴妱到处转台唱戏,哪里挣钱就到哪里唱,行踪不定。甄父母一天到晚都很忙,根本无暇管束甄龙。 刚学会走路的甄龙,摇晃着瘦弱的身体,常到邻居巫家玩耍。 巫父巫峥也是唱戏的,不过他没有外出,而是就在自家门前唱。巫峥有一个小女叫巫珊,比甄龙小一岁。 小孩子与小孩子总是耍在一起,尤其是贫穷人家的小孩,天生就是好朋友。从早上起床睁开眼睛,到晚上睡觉之前,一天到晚,他们就在一起玩耍。 拾柴火、过家家、做游戏,甄龙扮演丈夫,巫珊则装成妻子,还扎了一个稻草人,当成他们的孩子,甄龙与巫珊轮流抱来抱去,脸上充溢着欢乐。 甄龙与巫珊形影不离,两个小孩子总是缠着巫峥讲故事,巫峥就把戏本里的精彩故事讲来听。甄龙听得入了神,总是忘记回家吃饭。 对此,甄龙没有少挨甄塕揍。 甄龙烧火煮饭受伤,巫珊撮起嘴巴替他吹拂伤口;在燃起的堆火边,两人烧烤红苕,互相推让;一只恶犬朝他们扑来,自己挺身而出,保护巫珊不受伤害…… 有一次,甄龙通宵未归,甄塕与戴妱四处寻找。 急得甄家父母一身汗,找了一晚上,找得精疲力竭,直至天明时,才发现甄龙与巫珊一起睡在草丛里,睡得好香甜,令甄氏父母又好气又好笑。 什么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甄龙体会得尤其深刻。 可是,好景不长,十岁刚出头,甄龙就被父母送到外地学唱戏。 而巫家因生活困难,巫峥带着巫珊四处漂泊流浪,为的是讨一口饭吃。从此,甄龙与巫珊杳无音讯。 不过,小时候与巫珊在一起,那些快乐日子,时常在甄龙脑海中想起。甄龙想找到巫珊的愿望,可是世界那么大,在何处可以找得到呢? 尤其是现在事业有一定成就,甄龙寻找愿望越来越强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如今竟然在这里意外相遇。 看见巫珊,往事历历在目,泪水一下涌了出来。 等这曲唱完,甄龙深情地喊了一声:“巫珊。” 这一叫喊,让巫珊愣了一下,但她马上反应过来,也认出了,就惊喜地叫了一下:“甄大哥,是你呀?” 甄龙吃惊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巫珊说:“说来话长。那年与你分别,逃到外地,与父母走散,跟着高遵学唱戏。后来找到了父母,没有想到,一场时疫袭来,父母均病亡。” 甄龙问后来呢。 巫珊说:“后来我就跟随高遵,四处唱戏,混口饭吃。我学唱旦角,慢有了名气,也算是台柱子……” 原来,巫珊自与父母失散,遇见戏班子唱戏。 推开木栏门时,艺人们多在院子里,木门“吱呀”声响,仿佛是二胡的吟唱。 巫珊天生是唱戏的料。 一出场,惊呆了所有艺人。抽烟的忘了吐纳,扯闲篇儿的忘了下文,背戏文的忘了词儿。 巫珊直奔高遵说:“我想跟您学唱戏。” 如今唱戏的,男艺人居多,女艺人风毛麟角,稀奇得让人遐想。 高遵尚未回应,揣摸出对方用意,巫珊又忽然改口,仿佛担心高遵的决定,说:“我不学了!” 两个极端的变化,愈勾起高遵之兴致。 高遵问:“咋比六月天变得还快?” 巫珊说:“我与父母失散,担心找不到父母。” 高遵接茬儿道:“唱戏到处跑,更容易找到你父母。” 巫珊觉得有道理,便爽快答应。 跟班学艺讲究“三稳”:嘴稳,手稳,心稳。 在一段时间内,要品评、要考察。 高遵看中了巫珊的长相,省略了诸多环节。 唱戏的行走江湖,有两种东西吸引观众:一是技艺,说、唱、扮、舞、打,还要有绝活儿;二是外貌。 必须追求卖点,因为观众口味各异,戏班根据市场调整。 艺人们见到巫珊,起着哄嚷嚷,让巫珊唱段戏,意思是验证一下。众人早有预期,这是柜上的摆设——中看不中用。 但是,巫珊说:“我唱得实在平平,只想取长补短。” 高遵说:“咋个意思?” 巫珊说:“你教我耍手绢,弥补唱戏的短处。” 高遵细细咂摸,觉得这也是一套路数,说:“行啊!” 舞手绢、扇子、大板子、手玉子,属于唱戏艺人的绝活儿。 巫珊是吃得苦的,每天早晚跟师父练功。 她的舞,与众不同。 一手拿绿色手绢,一手是粉色手绢。 比一般手绢大一圈,一朵是绽放的莲花,一片是伸展的荷叶,加之粉面如花儿,又配上一双玉臂,简直是荷花绽放,吊足了一大批观众的胃口。 高遵的目的达到了,很多观众都是为了看巫珊演出。 看那笑靥如花的面容,看那白晳粉嫩的玉臂。 高遵说:“巫珊,我给你说个事。” 巫珊说:“师父,您尽管开口。” 高遵说:“你唱得很好,观众都喜欢看。但美中不足,你小臂上有疤,用粉绫子扎上,台下看不到,不会那么扎眼。” 巫珊说:“这是我两岁时,手臂触到了火盆上,留下的一条疤痕。” 高遵问:“哦,怎么回事?” 巫珊说:“当时母亲照看我,父亲在户外劈柴。母亲转身的工夫,我就碰到火盆,烫得我直在地上打滚。” 高遵又“哦”了一声。 巫珊说:“父亲知道我受伤,狠狠地给了母亲一个耳刮子。后来用獾子油抹上,父母心疼我,晚上睡不着觉。母亲常常自责,父亲常常叹息。” 高遵说:“又能说明啥事儿呢?” 巫珊说:“知道这事的,只有四个人,父亲、母亲、师父、自个儿。” 高遵道:“你要让更多人知道?” 巫珊点头:“嗯。 这一年冬季,走了许多地方。 某日,戏班子唱时,台下听戏的夫妇,边看巫珊表演,一边忍不住流泪。 夫妇俩扑到台前道:“闺女啊,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巫珊胳膊上的疤痕,透露了身份信息。 后来,巫珊在家没有呆多久,父母皆因病而亡。 巫珊无可奈何,只得再次追随高遵。 说着,说着,巫珊竟然泪水涟涟,泣不成声。 甄龙用怜爱的眼神看着巫珊,安慰道:“别哭了,这不,还有我呢!”巫珊一下子就不哭了,破涕为笑。 巫珊带甄龙去看养父高遵。甄龙看见高遵住在一所破旧的房子里,枯槁如柴,躺在床上发着高烧,看样子是生病了,而且很严重。 甄龙当即掏出十两银子给巫珊,说:“快去找大夫看一看。” 大夫来了,把手拿出来诊脉,良久,说:“无甚大病,只是营养不良,导致身体虚弱,养一养就好了。” 巫珊与甄龙松了一口气。 甄龙说:“住在这里,怎么行呢?明天我让鲁洢帮你租一个好一点的房子,暂时住下来,等有合适的,再买一套,稳定地住下来。” 巫珊很是难为情,感激地看着甄龙,说:“这怎么行……” 没等巫珊说完,甄龙一下子就打断了她,说:“没有什么行不行的,我终于找到你了,让我对你好点。” 第二天,鲁洢在踵州城北租了一处宅院,带天井与围墙,又是二层楼,还有一个小花园,房子装修风格低调而不失气派。 鲁洢叫人把宅院上上下下收拾打整,安排了小厮、丫鬟、老妈子,厨役等人伺候,高遵与巫珊这才搬了进来。 甄龙把巫珊安排在会馆戏班子里,给戏班子领头贺轶说,叫巫珊补角儿。先熟悉环境,后面再叫她挑大梁。 做完这些事情,甄龙这才松了口气。作为男人,他有一种成就感与轻松感,因为有能力保护心爱女人不受苦难。 甄龙向来重视乡邻关系,凡是家乡来的故人,不论贫富贵贱大小高低,在其遇见困难时,他都用心帮助。 若到家里来的家乡人,他用好酒好肉款待,临走时还馈送礼物及资费路途盘缠银两。 何况巫珊是甄龙从小一块儿长大,两小无猜的情妹妹呢?甄龙在能力范围内更是对巫珊格外照顾。 巫珊得到甄龙真心照顾,吃得好,穿得好,居住宽敞的房子,生活稳定有规律,心情格外舒畅,脸色渐渐红润,胸脯也慢慢地鼓了起来。 本来巫珊相貌不差,五官端正,身材苗条高挑,再加上精心化妆打扮,竟然活活脱脱地变成了一位大美女。 俗话说得好:“女为悦己容。”每次听说甄龙来到戏院,或者至巫珊居住之地,巫珊之前都精心打扮一番,使得其更加光彩照人。 这让甄龙忍不住多看几眼,有时候甚至连眼睛都看直了,真不敢相信这就是小时候那个“丑小鸭”的巫珊。 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由“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 甄龙本来就是好色爱美之高徒,寻花问柳之老手,虽然阅人无数,但何曾见过像巫珊如此美丽的姑娘? 渐渐地,甄龙来的次数越来越多,只要不是很忙的时候,一天竟然要来三至五六次。 哪个少女不怀春?巫珊的心早已属于甄龙,于是对甄龙有心巴结,百般奉承。后来便把甄龙当成自己未来的夫君,更加温柔体贴、甜言软语、知疼着痒。 这样,一来二去,你情我愿,日久生情,两人便心生爱慕。甄龙想,再过段时间明媒正娶巫珊,顺理成章地迟早成为夫妻。 绝不能让她受到任何委屈,更不能把她当成烟花女子而玩弄。 在生意场上,经历惯了尔虞我诈与勾心斗角,心灵已经非常疲惫与劳顿。 甄龙特别希望那份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纯真的爱情,来安慰在生意场时刻绷紧弦的那无时不刻不得安宁的精神。 又舍得花费白银,以二千两银子,在踵州府衙里捐了一些钱财,替巫珊的养父高遵找到了一份衙门工房的差事。 这样,若日后说媒的时候,巫珊是公家人的千金,面子上也过得去,省得别人说闲话。 如此下来,巫珊正值妙龄,尚未出阁,还是女儿之身。 见甄龙事业如此成就,又如此善待自己,深切体会到了甄龙的一片心意,感情致深,常把她感动得热泪盈眶。在心里暗暗发誓,今生一定要嫁与甄龙为妻。 按理说来,甄龙与巫珊结为夫妻,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一切都是嫁娶迟早的事。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计划没有变化。也许是甄龙与巫珊前世修的缘分功力不够,最后使得他们有缘无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甄龙派左蜂,带儿子虞航、义子左蚪,到毕氏商团当卧底,暗中调查毕牾钱庄经营状况。 左蜂秘密搜集情报,然后悄悄带出来。左蚪和虞航是左蜂得力助手。 数日前,左蜂获得毕氏钱庄商业机密:库存只有五十万两白银。 于是,左蜂把情报藏于烟袋里,叫左蚪与带给甄龙。 没想到左蚪,行至路途,被毕氏商团密探擒住,装有情报的烟袋,也被收缴。 祸不单行,左蜂之卧底身份,不慎被泄露。在抵抗中,左蜂不幸被杀,虞航遭擒。 毕牾叫祁原,带众家丁,追赶左蚪,拿回情报。 追至一个旅馆中,祁原便发现了左蚪。 祁原叫人一拥而上,将左蚪猛然抓住,说:“左蚪,你好大胆!” 安排搜身,却没有找到情报。 祁原叫将左蚪押回讯问。 押回来以后,祁原用尽百般酷刑折磨左蚪。 祁原手举皮鞭,恶狠狠地说:“我劝你乖乖招认,否则你会死得很痛苦!” 左蚪苦笑一声,说:“你不如把我杀了吧,我实在不知道你们要找什么。” 正在此时,只听到“咣当”一声门响,几个家丁押着虞航走了进来。 左蚪不由惊叫,问:“虞航,你怎么在这里?” 祁原冷笑道:“这下,你们这对好兄弟终于相聚啦!“” 虞航双眼含泪,跟跄地走到左蚪面前,哭诉道:“哥啊,我对不起父亲!父亲被他们杀死了!” 左蚪顿时如五雷轰顶,半晌没回过神来。 稍停,兄弟两人,抱头痛哭。 哭罢多时,虞航说:“如今父亲已离世,你我也当另做打算啊!” 左蚪凛然说:“不能。你我蒙受父亲教诲,深明礼义仁孝之道。今日事败,自当追随父亲,坦然赴难!” 虞航眉头一皱:“此言差矣,俗话说识时务乃为俊杰。” 左蚪未等虞航说完,猛地瞪了一眼,说:“你说此话是何用意?” 此刻,祁原在一旁,哈哈大笑,说:“左蚪,你可要放聪明点,学一学虞航吧,他已归顺毕氏商团。” 左蚪闻言,浑身一颤,失声痛哭,说:“什么?虞航,难道你,你已经当了叛徒?” 虞航沉吟许久,为难地点了点头。 左蚪何曾想到,与他朝夕相处的兄弟,却是无耻之人。顿时,怒不可遏,破口大骂。 此刻,虞航脸色,极为难看。 祁原见状,早已不胜其烦,正欲举刀砍向左蚪。 虞航急忙阻拦,说:“请祁掌柜息怒!他虽有些迂腐,却也非不可教化,请多给我些时日,一定能劝他把情报拿出来。” 祁原哼了一声,说:“你休要卖乖,若想留他性命,先找到情报再说。” 虞航留下来,苦口婆劝,左蚪始终不肯。虞航便想了一个办法,在左蚪的饭里面放上蒙汗药。 趁左蚪被药毒倒之时,虞航将左蚪浑身上下搜了遍,却在衣角内发现烟袋。 将烟袋取出来,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张白纸,只是在纸上未见一字。 虞航奇之,拿给祁原看。 祁原看罢,冷笑一声,说:“取清水一盆,密报即可显形!” 众人端上一盆清水,将纸片覆在水面之上。果然不多时,纸上隐隐显现出字迹。 祁原细细品读。 这的确是一份商业机密情报。它记载着毕氏钱庄往来支出数额、库存银子数量等,极为详尽。 祁原一边看,一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说:“此情节,若被甄龙所得,非同小可啊!” 于是,向毕牾报告,听候定夺。 毕牾褒奖了虞航一番,奖白银一千两。并叫虞航继续充当细作,负责将一份毕氏钱庄假情报转交给甄龙,以迷惑对手。 虞航既得了好处,自然不敢怠慢,便携着假情报,投往甄龙。 见到甄龙,将假情报呈上。 虞航小心谨慎,生怕出现纰漏。 却不料,诸事顺利,甄龙知虞航是左蜂义子,非但不加怀疑,而且重赏白银五百两。 逗留半日后,虞航满心欢喜地赶回毕氏复命。 毕牾闻之,又重赏白银一千两。 虞航虽说利欲熏心,却并未完全泯灭良知,对于左蚪颇多牵挂。 每日都去狱中探视左蚪,不知费尽多少口舌想要将其劝降,可是左蚪大义凛然,不为所动,一心只求速死。 这下可把毕牾惹恼了,不顾虞航苦苦求饶,欲将左蚪杀死。 第91章 噩梦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这日,寒风凛例,虞航手中捧着一壶酒,双眼含泪地望着体无完肤的左蚪,说:“我敬你一杯,祝你一路走好!” 左蚪冷冷地望了虞航一眼,用微弱的声音说:“你无须可怜我,只怕你也活不长久了,我此时看你,就像是在看一个无头之鬼。” 说罢,费力地笑了起来。 虞航脸色霎变,说:“事到如今,你还同我耍皮嘴子!此刻,只要你点一点头,我就去求情,非但保全你的性命,还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左蚪冷冷地说:“住嘴,你以为我在危言耸听吗?恐怕不出几日,你就会被毕牾杀了!” 停顿了一会,喘了一口气,左蚪又说:“我也没料到,自己未能完成的任务,却让你完成了,父亲果然是神机妙算啊!” 此言一出,虞航惊得目瞪口呆,大声地说:“你,你胡说些什么?” 左蚪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种复杂而又奇怪的神情。 随后,左蚪轻叹了一声,说:“你俯耳过来,我有事要告诉你。” 虞航凑了过去,左蚪贴在虞航耳旁,低声言语起来。 不过片刻工夫,虞航脸色惨白,后退一步大声说:“绝不是这样的,你,你在骗我!” 左蚪看着虞航,轻蔑地说:“将死之人,哪有虚言,我劝你快些逃命去吧!” 虞航失神地捂住双耳,跌跌撞撞地滚爬回去,口中喃喃地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左蚪死后,虞航一直做噩梦,但凡有些许动静,都心颤不已。 虞航无时无刻不在祷告,祈求左蚪所说的预言不是真的,只是为了捉弄一下而已。 渐渐地,虞航之贪欲,又占了上风。 暗想:“哪怕这几日,有未知的劫难,我都要用生命赌上一把。只要渡过厄运,便是享不尽的人间富贵。” 可是,上天并未眷顾。 几日前,毕牾让虞航送去假情报,并未奏效。 甄龙怀疑这是假情报,认定毕氏钱庄存银不多。 因为,甄龙与左蜂有约定,若不是左蜂亲手交的,情报往反面看。 于是,直攻毕氏钱庄之要害。 对于毕氏钱庄来说,现有存库银子,实际仅仅只有五十万两,却对外开出了近百万的银票,空头支票多出了将近一半之余。 甄龙意识到,这是危险之经营方式,一旦发生挤兑现象,毕氏只有破产之命运。幸好毕氏做得周密,丝毫没有人注意到这点。 这是一个击垮毕氏之难得机会,甄龙暗暗叫好。 甄氏钱庄目前有七十万银子可以调度,只要设法收集到毕氏所有在外的银票,便可扼住毕牾的咽喉。 甄龙立即安排钟熜实施这个计划。 这时,毕牾又作出了一项加速自己破产的举动。 见存户少有兑现,钱庄的银子白白放在银库里面未免可惜,便取出二十万元借了高利贷。 如此一来,毕牾能够兑付的现银子仅仅只有三十两,只能够应付日常业务,达到更加危险之境地。 一天,毕氏钱庄门口忽然来了一批顾客,手持银票,要求提取现银。一天之中,顾客提走了二十万两库银。 毕牾听了钱庄掌柜报告,以为是偶然现象,并不在意。 谁知第二天,更多顾客,蜂拥而至,纷纷挥舞着手中银票,要求提现银。没有等毕牾回过神来,库银早已被提取一空。 虞航获悉后,情知不妙,怎敢在毕氏逗留,连夜乔装遁逃。 可是,哪里躲得过,刚跑出十余里地,便被拿获。 夜色中,祁原举着鬼头刀就要砍向虞航。 “请求饶命,我有冤情啊!” “死到临头,还想诡辩!” 事到如今,虞航哪敢再做隐瞒,忙将几日前,左蚪同他耳语的内容如实供述出来。 原来,左蜂以别的方式,已传递密报。 此事,左蜂只告诉了左蚪,虞航却不得而知。 为啥?左蜂怀疑虞航,有通毕氏之嫌。 事实上,果然如其推断的一样。当左蜂看到虞航与毕氏套近乎时,左蜂警觉地意识到自己已被虞航出卖了。 不过左蜂并未因此而慌乱,因为自己心中已布下一局大棋。 当晚,左蜂密令左蚪,带上真情报,投往甄龙。 但左蜂已深知,毕氏密探四处张网,左蚪定难将真情报送出,除非有人“帮忙”,这个人当然就是虞航。 左蜂深知毕氏多诈,常以伪造情报,惑乱甄龙。 果然,虞航贪功心切,帮毕牾取出,自作聪明,将一份伪造的密报投给甄龙。 可是,虞航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正以父亲所布棋局,一步步向前走。 至此,虞航后悔不已,痛恨自己,没有听信左蚪临终前之劝告,而今只能向祁原将摇尾乞怜。 “祁掌柜,请您饶了我吧,我可是一片忠心啊!” 祁原冷笑一声:“似你这般小人,我们也不需要!” 说罢,手起刀落,将虞航杀死。 桐州商人岳囷,与毕啎交情深厚,闻知甄龙报复,差人告之毕啎。 祁原星夜亦来见甄龙。 甄龙知道祁原是为毕啎作说客,遂待不见,又拗不过旧日交情,只得请入府中相见。 祁原直截了当地说:“今闻您欲害毕啎,报尊父之仇。” 甄龙点头。 祁原说:“某因此特来进言。毕啎乃仁厚君子,非好利忘义之徒;尊父遇害,乃兰嵖之恶,非毕啎之罪也。望三思而后行。” 甄龙大怒,说:“你昔日弃我而去,今日何脸面复来相见?毕啎杀了我父,誓当摘胆剜心,以雪我恨!你虽为毕啎游说,其如我不听,如何?” 祁原辞出,感叹:“我亦无面目见毕啎也!”走而投曲波处。 挤兑现象,在毕氏钱庄门口发生。 毕牾知道是甄龙所为,遂来见之。 甄龙身穿缟素。毕牾见甄龙。 毕牾说:“我本欲结好明公,只担心半途有匪,故委托兰嵖护送。不想其有歹心,致有此事。实不干毕啎之故。望明公察之。” 甄龙大骂:“老东西,杀我父,尚敢乱言。我将把你弄得家破人亡。” 毕啎抱头鼠窜,忍辱而归,忙召集人商议:“甄龙真的是误会我了,今日他势大,抓住了我们弱点。怎么才能挽救毕氏于水火之中呢?” 言未绝,一人进前言:“毕总为人善良,做生意仁慈。甄龙虽厉害,未能即破我商团。请勿慌张,某虽不才,愿略施小策,定能让甄龙退出。” 众人见此献计者,乃桐州太元人,姓黄名盛,是一个有精明头脑、善于思考问题的人。 有一年,黄盛遇见了一位种田的老农。 开渠引水,挖掘荒地,造好了一片水田,种下了水稻。可不巧,这一年恰好碰上水灾,水田里排水不畅,以至于水稻减产。 老农向黄盛请教:“怎么办呢?” 黄盛说:“不用着急,再种上三年水稻,你就可以发财。” 老农听了黄盛的建议,第二年、第三年,都种上了水稻,都碰上了水灾,连续三年歉收。 有人劝老农放弃种水稻:“现在水灾,还种水稻,那不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吗?把水田改成旱田,种点旱地作物,现在还来得及。” 然而,老农很固执,仍然按照黄盛的话去做。 没有想到,否极泰来,第四年、第五年、第六年,连续三年迎来大旱之灾,旱地作物颗粒无收。 而老农的稻田连续三年获得了大丰收,米价持续上涨。 算下来,老农这三年稻田收成,比起干旱减产损失,不知要超过好几倍。 老农感谢黄盛指点。 黄盛却说:“不必谢我。天意如此。水旱丰歉,循环轮转,有规律可遵循。” 老农赞同。 黄盛道:“古人说,大旱之后,必有大涝。连年水患,意味着每一年机会丧失,同时也意味着机遇来临。” 其实,这叫做“逆向造机遇”之经商理论。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所记载。 《国语·越语》:“夏则资皮,冬则资绸,旱则资舟,水则资车,以待乏也。”后人将这段话浓缩至八个字:“旱斯则舟,热斯具裘。” 黄盛凭借这个理论做生意,开始连年赚钱,后来就连年亏本。 再后来,觉得自己经商太累,没有再坚持下去,就想着给别人打工得些工资,便自个儿投奔了桐州商人毕牾。 这日,黄盛给毕牾献计。 黄盛说:“某愿亲往巴人故郡,向孟平借五十万银子;更得一人往窦州蓬山薛嵲处,借五十万两银子。” 毕牾从其言,说:“若孟平、薛嵲二人齐来帮,甄龙围困我等问题迎刃而解。” 遂写书信两封,问及至窦州蓬山,谁去? 一人应声前往,众视之,乃安汉人,此人叫夏幪。 原来,夏幪做买卖很会砍价。 因为夏幪没有房子住,看见黄盛有一套房子准备出售,很想买黄盛的房子。那时彼此还是陌生人,夏幪只好找伢人出面协商。 黄盛对房子策划宣传,优越地理位置,精美房间布局及其他配套设施,将房子推向了市场。其心里底价是想卖三百两银子。 三天后,伢人带了夏幪来参观。夏幪对这家套房子很是满意,出价二百两银子。这与黄盛的心里底价,差了一百两银子。 伢人无奈,只好找黄盛议价。 经过讨价还价,黄盛最终同意以二百六十两银子卖出。若低于这一价格,一切免谈。售价二百六十两银子与买价二百两银子相比,仍有六十两的价差。 鉴于黄盛坚决的态度,为了促成这项交易,伢人只好硬着头皮找夏幪协商。 经过一番艰苦谈判,夏幪态度有所转变,做出让步。 同意再加价二十两银子,以二百二十两银子购买。与此同时,夏幪为了表示自己购房的决心与诚意,还当场付了十两银子的订金。 就在伢人与黄盛协商时,夏幪到伢人那里,说:“两个月前,我在其他地方看过别的房子,位置比这好,面积也大,设施很齐备。” 伢人问:“既然如此,那你为啥不买呢?” 夏幪说:“还是因为价格太高。房主不肯以二百两银子卖给我,几次谈判都没成功。” 伢人若有所思哦了一声。 夏幪接着说:“没想到今天下午,那个买主给我说愿意以二百两银子出售给我。既然黄盛不愿意以二百二十两银子卖给我,那就请退回十两银子的订金。”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伢人一下子傻眼了。 对伢人而言,基本上只是一个中介性的角色,并无退款与否的决定权。除非黄盛接受夏幪价钱,夏幪又反悔不准备买房,才能将其预交的订金进行没收。 而现在的情况是:黄盛言明不再降价,而夏幪则声称打死也不可能再加价,伢人处在夹缝中,左右都不讨好。 被迫无奈之下,伢人只好把这一切转告给黄盛,由黄盛自行决定。 黄盛闻言,暗想:既然夏幪有更中意的房子,我何不先答应他?这样夏幪肯定会以二百两银子买另一栋房子,而我就有权收他的斡旋金。 这样,就等于本钱下降了十两银子,以后再怎么卖都是赚的,但赚这十两银子的前提,是必须接受买方的价格二百二十两银子。 即在原售价基础上再降价四十两。若不愿再降,目前房子不好卖,错失了这笔买卖,新买主不知何时再现,也不知是否还会有人肯出这个价钱? 因事出突然,黄盛左思右想,总是想不出妥善的办法。而夏幪又以“前房卖主催问甚急”为由,不断给牙人施压。要求赶紧回话,否则退回订金。 这样局面陷于僵持之中。 经过反复衡量,黄盛终于赌博性地同意以夏幪提出的二百二十两银子的价格出售,若夏幪拒之,黄盛则可顺理成章地帐回订金。 伢人把这一决定转告夏幪。 夏幪表面上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申辩说:“我其实更想买那一套房子的,但既然黄盛同意了我的开价,若拒之,我将损失订金,也只能买了。” 而黄盛得知夏幪真的买下来,虽然很气愤,但碍于当众答应,最后在伢人的协调下,买卖双方终于勉强成交,达成协议。 在商业谈判中,若从正面攻击,很难让对手屈服,有时候巧妙地施以“围魏救赵”之计,局面可能就会大为改观。 夏幪通过这一策略,以低价来获取高价房。用十两银子作为诱饵,又以莫须有的“前屋”之事相威胁,使对方陷入进退维谷的局面,最终落入所设圈套。 后来,夏幪投奔毕牾,与黄盛成了同事。每当说起此事,都会意而笑。 这日,毕牾先打发夏幪往蓬山去讫,然后让黄盛乘车至巴人故郡,自己则在家中坐等援兵。 却说桐州巴人故郡商人孟平。十七岁时,背井离乡,辗转至蓉州。 当时,孟平有一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叫郭淞,在蓉州做了一点小生意,孟平想跟郭淞当学徒。 孟平到了那里以后,却没有想到郭淞不在。到处打听,才得知郭淞到外地采购去了。 有人说,不会等很久,就会回来。孟平就在一家小旅店住了下来,天天去问郭淞回来了吗?可是过了十几天,郭淞还没有回来。 眼看并不多的盘缠快用光了,孤苦一人,异地他乡,找不到其他人帮助,怎么办?只好蹲居在小客栈内,苦苦地等候。 囊中羞涩,一筹莫展,只好闭门不出,房费也只好拖欠着。 客栈房费好欠,但饭不能不吃。 到隔壁“好又来”饭铺吃饭,最初是一个荤菜一个素菜一碗肉汤,后来减掉荤菜,再后来,连肉汤也减掉,只吃点素菜与白开水。 到后来连素菜也吃不起了。随便在街头买一个馍,就着白开水,凑合一顿。 这种日子,过了七八天,头昏眼花,吐青口水,心中发慌,实在是熬不下去了。那种滋味真的难受极了,好像马上大祸临头。 狠狠心,典当长袍,只穿短褂。把典当的钱,用来吃了一碗烧白肉,好好地解了一下嘴馋。吃完回到客栈,一摸口袋,发现当票丢了。 当票丢了,这样以后即使有钱,也无法把长袍赎回来。 孟平当时想,丢了就丢了,等以后有钱了再做一件就是了,就没有往回寻找。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次日,有人竟然将这件长袍送到了孟平住处。 了解到事情原委,孟平感动得几乎流下了眼泪。 原来,旅店隔壁饭铺老板,有一个女儿,叫邱莉。 她在堂前招呼客人,天天见孟平来饭铺吃饭,开始吃荤素肉汤,后来见只吃素菜,甚至长袍变成短褂,掏钱付账时不小心把当票掉在了地上。 到晚上关门打烊时,邱莉这才发现这张当票。次日,她悄悄地把长袍赎了回来,立即送还给了孟平。 孟平千恩万谢,说:“感谢,非常感谢,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您替我垫的当铺钱,以后我会加倍奉还。” 邱莉笑了笑,说:“不用谢。一个人在外面,谁也没有个难处。这点忙,不容谢!” 孟平等候郭淞回来,一直未等到,只好无奈地从蓉州回到桐州宣汉,也就是巴人故郡,一个小县城。 后来,孟平就在宣汉发展,开了钱庄、当铺、药店、木材等行当,生意越做越大,一直未曾见过邱莉。 第92章 错赠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这期间,孟平还委托他人,至蓉州,寻找过,但终究没有找到。孟平经常想起这件事,也经常给人说起,想报恩,一直找不到邱莉这个人。 这天,孟平至踵州城办事,办完后在城内闲逛。 只见民户铺席,坊巷院落,寺庙道观,纵横交错,贸易活动,遍及全城。 突然间,发现有一个妇人,模样很像邱莉,只是样貌变老了。 孟平急忙走过去一问,果然是邱莉。 这让孟平高兴得不得了。 交谈中得知,原来开的“好又来”饭铺,因为生意不景气,不仅没有赚到钱,还陪了许多本钱,借的债无法归还,父母气得上了吊。 邱莉嫁给了饭铺伙计耿玺,耿玺是踵州人。邱莉跟随耿玺到了踵州,生了一对儿女。 现重操旧业,经营了一家饭铺。 可惜前不久被火烧了,烧得只留下黢黑的墙面。邱莉正愁资金,重新改造店面,原来又太小,又想扩大店面,平房改成楼房。 若要再好一点,就将后面的一块地皮买下来,前厅后院,方方正正成了饭铺规模格局。老店新开,重起炉灶。 预算下来,总共需要花费三千两银子。 孟平了解到这个情况,二话不说,当即给邱莉开了一张三千两银票。 对邱莉在他危难之中的帮助恩情,大报特报,将一桩陈年小事,引起的承诺,较为圆满地实现了。 当日,孟平正与客人相坐,喝茶,闲聊。人报桐州黄盛至。 孟平请入见,问其来意,黄盛出毕啎书,言:“甄龙打击毕氏甚急,向明公求借五十万两银子应一下急。” 孟平说:“我与毕牾交情甚厚,他又派人亲自至此,如何不救?只是甄龙与我无怨无仇,先遣人送书解和。如其不从,然后救之。” 见孟平无动于衷,黄盛有些着急地说:“甄龙仗势欺人,决不肯讲和。” 但孟平没有理会黄盛,叫人借钱给孟平,又差人送书至甄龙。 正商议间,忽报山贼李觉来袭。 李觉见孟平,说:“我现在没有吃的,手下还挨饿,我知孟掌柜钱多粮广,不如借点钱粮与我。若不借,我便动手来抢,放一把火将你的仓库烧个精光。” 孟平毫不示弱,指挥家丁,与李觉斗争,说:“我是正经商人,得来的钱粮都是干净的,岂能借给你这个山贼?家丁们,给我拼了。” 众家丁闻言,手持棍棒刀剑等武器,与李觉等山贼面对面拼打了起来。 李觉见家丁们人多势众,担心吃亏,便点亮火把,往房屋上一丢。之后,便逃跑了。 火势在屋顶上面熊熊燃烧起来,众人抓紧泼水救火,方才熄灭。清点下来,损失房屋两间,伤亡三人。 孟平见此,心中烦闷。黄盛怀愁,更不可言。 忽然,一人前来,拜见孟平。 孟平问其姓名。 那人答:“某叫雷徎。老母重蒙您恩顾。某昨日回家省亲,知公难处。老母说受你深恩,你往救。某故此携带十万元银子而来,望能解危难之急。” 孟平听闻大喜。 原来,雷徎父亲,叫雷湛。 当时,雷湛以保镖为业。那些盗贼,都奉其为首领。 雷湛常告诫诸盗:“只可劫夺贪官污吏,不可轻取不义之财。” 城里接连发生抢劫偷盗案数十起,官府怀疑是雷湛所为。派兵卒包围其住宅。 所派去的兵将,无人不知雷湛厉害。 众兵将叫嚣喧嚷,却始终不敢进去。一直到天黑,只好散去。 其实,雷湛早已穿了城卒号衣,混在人群之中。 次日,雷湛到官府自首,并说:“昨日以兵取我,我当然不肯就擒,今日罢兵,我即来投。” 于是,将几个月来发生的劫案,一一直言。 刑部主事,知其为侠义豪杰,不忍心加害,谎称雷湛与劫案无关,杖责二十大板,即放出狱。 后来,变法事败。变法者被逮之际,雷湛劝其出走,并愿舍命相送。变法者坚执不肯,慷慨就义。 变法者死后,雷湛又约数百好汉,欲有所为,终未遂愿。 起义军打入后,雷湛遇难身亡。 那时雷徎年纪尚小,母亲姜萍与之扶柩回来。 一路上真是凄惨万状,以泪洗面。 哪知路过桐州时,商人孟平忽然送来三百两银子,同时还送上一些饭菜。 对这母子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姜萍感恩涕零,发誓将来报答。 她一个人带着年幼的儿子,终身守寡。以刺绣维持生计,日子过得很艰难。 便每到一年年底,姜萍以辛苦积攒下来的一点钱,换回一粒珠子,用来记载丈夫去世后的岁月。 私下里,姜萍将这些珠子叫“记岁珠”。 一年又一年,珠子慢慢增多,雷徎也在慢慢长大。等到长大后,姜萍就叫其外出经商,一来见见世面,二来挣钱贴补家用。 商人孟平,迎来送往,应酬繁忙。 那日,送给姜萍的钱与饭菜,原本是送给另外一家的,谁知被仆人送错了,送到姜萍这里了。按照风俗丧礼是不能够追回来,送错了就送错了。 孟平是一个精明人,气量算是比较大的,他没有责怪仆人,而是将错就错,索性就做这个人情。他整好衣冠,就去行礼吊唁。 之后,平日里孟平也给姜萍母子一些衣物粮食予以救济。 雷徎长大成人后,力大无比。 某日,雷徎在安州,与当地几个大力士斗力。 雷徎躺在床上,让三位大力士,拔掉他所枕的枕头。 先是三个人轮番来拔,都拔不动。 后来,索性三个大力士,一齐用力。这一下可好,把四条床腿,全给拉断了,可枕头还在雷徎头下,一点也没挪动。 当时,屋顶上、墙垣上,到处都挤满了围观的人。 大力士雷徎,一下子轰动了整个安州。 还有一次,雷徎在家陪父亲喝酒。 入夜之后,房中的麻油灯,不甚济事,反倒是庭院中月色朗朗。 父亲叫雷徎把酒桌抬到院中去喝。 雷徎用双手,将两张酒桌,同时托起,走出门外,放在院坝中。 满桌酒肴杯盘,竟一点也没溅泄。 后来,雷徎外出以后,孟平一直未曾谋面,却晓得雷徎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恰逢这时回来省亲,孟平遭此大难,姜萍感谢孟平恩德,故特使来相救。 孟平说:“当前形势,于我不利,靠单打独斗,必至失败,须请外援。我闻周睿,乃是人才,德才兼备,若请得他来相救,此围可解。” 雷徎说:“公且修书,某当急往。”星夜奔葛州保宁,来见周睿。 施礼罢,具言孟平被困求救之事,呈上书礼。 周睿看毕,问雷徎说:“足下何人?” 雷徎自报姓名,说:“我与孟平并非骨肉,比非乡党,特以谊相投,有分忧共患之意。今孟平被困,孤穷无告,危在旦夕。” 停顿了一会,雷徎又说:“闻君仁德素著于世,能救人危急,故特命某星夜前往求救。” 周睿敛容答说:“孟文聪知世间有周睿矣!” 即刻与马骉、郑戬等人一起出发至孟平处。 孟平迎接周睿,叙礼毕,大设筵席。 又引黄盛来见周睿,黄盛具言兰嵖杀甄塕之事:“今甄龙报仇毕牾之事,其实并非毕牾所为,甄龙不听劝阻,特来向孟掌柜求救解急。” 周睿说:“毕牾是仁人君子,不意受此无辜之冤。” 孟平说:“你亦乃谦谦君子,今甄龙倚强欺弱,何不与我同往救之。” 周睿说:“我非敢推辞,奈何钱寡人微,恐难轻动。” 孟平说:“我欲救毕牾,虽因旧谊,亦为大德。你岂独无仗义之心耶?” 周睿说:“既如此,请您先行,容我去苗俊处,借一百万银子,随后便来。” 孟平说:“切勿失信。” 周睿说:“你以我为何人也?先人云:人无忠信,不可立于世。不论借得或者借不得银子,我必然亲至,绝不失信于人。” 孟平应允,叫黄盛先回报毕牾,便收拾起程。 雷徎向孟平拜谢,说:“我奉母命前来相助,今幸无虞。有前辈贾夔,与我有恩,有书来唤,不敢不去。容图相见。” 孟平以金帛,相酬谢,雷徎不肯受而归。其母见之,说:“我喜你有以报文聪也!”遂遣雷徎往贾夔处。 花开几朵,各表一枝。先不说孟平助毕牾,亦不说徎往贾夔处如何,且说周睿离桐州,前往窦州来见苗俊,具说欲救毕牾之事。 苗俊说:“甄龙与你无怨无仇,何苦替他人出力?” 周睿说:“我已许诺,不敢失信。” 苗俊见周睿态度坚决,不再劝说。 停顿了一会,周睿提出借钱之事,说:“苗先生,我想给您借一百万两银子,同时再借崔煜这个人,与我同往桐州救毕牾,如何?” 周睿提出既借钱还要借人,苗俊先是不肯,但经不住周睿、郑戬、马骉轮流劝说,后来答应了,但提了一个条件,说:“若真要借,必有抵押物。” 周睿说:“我没啥抵押物。若真要抵押的话,把我儿子抵押给您,如何?” 苗俊说:“好啊,那是最好不过的。” 原来,周睿有一个儿子,叫周超,是兰宛所生。 周睿赶回去,与兰宛商量。 兰宛舍不得,坚决不允。 周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吃不好睡不着,郑戬见状,去劝说兰宛。 可是,兰宛依旧坚决地说:“从今日起,有谁再提用我儿当人质,我就往他脸上吐唾沫。” 郑戬不敢再去劝。马骉闻之,决定他去劝。 兰宛知道马骉来因,便摆开了吐唾沫架式。 不想马骉慢条斯理地走上前,见了兰宛,关心地说:“大嫂,我因为太忙,好久未能来拜望您,今日稍微有空,特地前来看望。” 兰宛答:“谢谢关心!” 马骉又说:“近来我晚上总是失眠,但我每天坚持锻炼,才慢慢得到改善。” 兰宛听马骉不提人质之事,怒气渐渐消,打消了疑虑。你一言,我一语,亲切拉家常,融洽聊聊天。 聊着,聊着…… 马骉说:“大嫂,你是知道的,我儿马逵,是前妻卢朵所生,最不成才,可是我偏偏最疼爱他,恳求大嫂给大哥说一说,允许他到商团当一名伙计。” 兰宛赶紧问:“马逵今年有几岁了?” 马骉答:“十五岁。” 兰宛说:“年纪还小吧!” 马骉说:“他年岁确实有点小,可我想趁我在世时,赶紧将他托付给您!” 兰宛听罢,深有感触,忍不住说:“想不到你也疼爱儿子呀!” 马骉说:“那是当然,又有谁不疼爱自己的儿子呢?” 见时机已经成熟,把话题深入一步,马骉说:“大嫂,我认为您爱儿子周超,爱得不够,远不如爱女儿周莹那样深。” 兰宛不同意马骉的看法,说:“不是吧!” 马骉说:“父母爱孩子,必须为孩子做长远打算。” 兰宛问:“此话怎讲?” 马骉说:“想当初,您把女儿周莹嫁给……时,虽然为她嫁出去而伤心,但又祈祷她不要再回来,希望她的子子孙孙能够富贵。您为她想得这样长远,这才是真正的爱。” 兰宛信服地点了点头。 马骉接着说:“大嫂,如今虽然给儿子周超许多财宝,但若不使他出去历练历练,见见世面,将来在您百年之后,周超能够自立吗?所以我说,大嫂您对周超不是真正的爱护。” 兰宛问:“怎么历练呢?” 马骉说:“对自己的孩子,自己是管不出来。不如把孩子交给别人来管。周超若能够跟苗俊,学一些经商之道,说不定将来能成为顶天立地大商人呢!” 这番话,合情合理,说得兰宛心服口服。 于是兰宛给周超准备随身用品,同意送他到苗俊处当人质。 这让周睿欢喜不得了,当即将周超送与苗俊,苗俊这才答应借银子与人。周睿遂与马骉、郑戬、崔煜一同返回桐州。 且说桐州毕氏钱庄门前,闹哄哄一片,不能兑现的顾客,骂声不绝。毕牾叫伙计关了门店,躲在家里不敢抛头露面。 事情越闹越大,官府派人来弹压,同时声言,若钱庄老板拿不出银子平息民愤,将按律治罪,抄家变卖。 这就意味着老板将被流放,妻儿变为奴隶,致使家破人亡。 正在这时,黄盛回报毕牾,言孟平又请得周睿来助;夏幪亦回报窦州薛嵲欣然来救急;毕牾心安。 周睿至,毕牾接着,共到毕府。 毕牾闻这一百万银子,是周睿抵押儿子周超而借来的,深受感动,向周睿鞠躬拜谢,请其一道至钱庄门前。 周睿打开箱子,取出一百万银子,并当场向顾客宣布:“凡毕氏钱庄银票,均可以得到兑付,请众人别急,依次到柜台办理,决不拖欠分毫。” 那些站在门外的持票顾客,听周睿如此一说,就纷纷走散了。 一场风波,顿时烟消云散。 毕牾设宴款待,一壁慰劳。席间,毕牾见周睿仪表轩昂,语言豁达,心中大喜,便命人取出毕氏商团总掌柜之大印给予周睿。 周睿愕然:“公何意也?” 毕牾说:“老夫年迈无能,情愿将毕氏商团相让,聘请您当毕氏商团总掌柜。请您勿推辞。” 周睿离席再拜说:“我对毕氏功微德薄,现在做点小生意。今为大义,故来相助。公出此言,莫非怀疑我有侵占毕氏商团之心耶?若举此念,老天都不会宽恕的。” 毕牾说:“此老夫之实情也。”说完,再三相让,周睿哪里肯受。 周睿说:“实不相瞒,我本是做点小生意,确实没有啥银子帮您的。若真的要感谢,那就要感谢苗俊苗掌柜。是他借我银子,我得行其惠。若真的要让位,就让位于苗掌柜。” 毕牾说:“我闻苗俊,心术不正,人品不好,比起您来,差得甚远。若是让位,万万不可。若有其他难事,相帮还是还可以的。” 周睿说:“苗俊真的还有一件难事,您可能帮得到。” 毕牾问:“有啥难事?” 周睿说:“苗俊只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但他把侄子当成儿子看待的。他的侄子叫苗骅,现在桐州府看管银库。前官支付银子,没有来得及填补亏空。这亏空的账目后官不予承认,硬要说是苗骅监守自盗,强要坐赃坐罪。若您能为其昭雪,正是寻源之报。” 原来,自苗骅自与虞霸,串通一气,低价收买苗俊典铺,被知府王良惩处以后,慢慢地学乖了,不再游手好闲,而是缠着苗俊找份正经事来做。 苗俊想,浪子回头金不换。苗俊有女无子,便认做苗骅为干儿子。在桐州府给苗骅谋得一份看守银库当小吏的差事。 没有想到,在苗骅任上,竟然出了这种难事。 毕牾闻言,犹豫地说:“可是,可是……” 周睿说:“桐州现任知府刘佩,他不是您的外甥吗?您可书信一封。我以前也在刘知府手下当过幕僚,而且我听说刘知府喜欢古董。那么我拿着您的信,再寻些古董,刘知府看在这些情面上,定要把苗骅放出来的。” 毕牾从其言,于是书信一封给刘佩。 黄盛插话说:“今虽然解了钱庄围困,但甄龙决不罢休的。且从长议解围之策。待事平之时,再当相让可也。” 第93章 护银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周睿说:“我当遗书于甄龙,劝令和解。甄龙若不从,我再想他法。”于是毕牾遣人赍书以达甄龙。 次日,周睿亲自携带古董,并毕牾书信,到桐州,找到刘佩求情。 刘佩见是故人来,又有礼物书信,遂给舅舅毕牾、周睿之情面,便爽快答应,将苗骅释放,并留周睿吃饭喝酒。 苗俊闻讯大喜,就安排苗骅在手下做事。 却说甄龙正在府中,与巴堒、巴壵、梅夡、钟熜等众人议事。这时,甄府门丁拿来一封书信。甄龙拆而观之。 原来,是知府沈南从蓉州差人送来的一份官报。 官报上面刊载了一则令人触目惊心的消息:“起义军即将逼近蓉州,蓉州附近州县失陷20余个。” 甄龙叫众人传阅,询问对此事怎么看? 巴堒捊了捊留在下巴下面的长胡须,慎重地分析道:“我看,此事对蓉州钱庄不利。据我了解,起义军声势浩大,迟早会把蓉州攻破。” 巴壵说:“蓉州钱庄每月进出数十万银子,一旦蓉州被攻破,恐怕钱庄里面的银子难保,肯定会被起义军没收。如此一来,甄氏商团经济实力将会受到重创。” 甄龙听了大惊失色,惊恐不已,忧心如焚,端着茶杯的手都是颤抖的。立即问有何办法? 巴壵安慰道:“甄总请别担心,蓉州钱庄掌柜张嵎,为人机灵,做事果断,生意场上是一把好手,他一定会想办法随机应变的。” 梅夡讲究实际效果,于是献计说:“与其在这里被动坐等,不如派人主动出击。请甄总立即派人带十几名家丁到蓉州保护钱庄。” 甄龙觉得梅夡说得有道理,问:“兵荒马乱的,谁愿意去?” 话音刚落,堂下一人,高声而出:“某愿意前往!” 甄龙视之,原来是乌尭。甄龙大喜,嘱咐路上注意安全。叫挑选十几名强壮家丁,组成敢死队前往。 战乱之中,钱庄必然成为洗劫的目标,蓉州钱庄恐怕是凶多吉少。 乌尭走后,甄龙整日忧心匆匆,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巫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才感觉舌头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安慰话才好。 如此,难熬的日子,过了十余天。 这天,半夜时分,月明星稀。 突然,甄府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这么用力敲门,把门都敲坏了。”一名守门的家丁,不耐烦地吼道。敲门声仍然不停,而且越来越急促。 家丁把门打开,一看,门外是一个车队:五辆马车,七个伙计,个个身上血淋淋的。 为首敲门的这个人,全身亦是血。 那人见门开了,身子站立不稳,便顺着门框,滚进门,倒了下来。 这场景,把家丁吓了一大跳,一直叫唤:“快来人呀,有人……”吓得舌头都打不伸,惊得叫不出来。 这一叫,惊动了甄府上下所有的人。 甄龙坐在床上,身子靠在床头,正愁思苦想,根本还未入睡。 听到叫声,赶紧披衣起床,来到门口,看个究竟。见门口边围了许多人,打着灯笼。 透过亮光,甄龙走近一看,马车上有箱子,箱子里面装满了金银。倒地之人,原来是张嵎。 甄龙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立即安排:“钟熜,你带人清点车上的金银数目,将其全部入到鑫康钱庄仓库。” 钟熜应声而去:“是,我这去办。” 甄龙又对家仆、老妈子、杂役、丫鬟、家丁、管家等众人吩咐:“快扶张嵎进我的卧室,其余的都至室内歇息。” 又补充说:“拿些药治疗伤口,帮他们包扎,把血水清洗掉,熬一锅人参汤,让他们都喝点,补补身,压压惊。” 众人这才七手八脚把张嵎抬至床上。 一名老妈子替张嵎把血衣换成干净衣裳,清洗了其脸部及身体,给全身十几处伤口上了刀枪药,幸好伤及部位都不是要命之处,否则不敢想象。 不一会儿,一名杂役端来了人参汤,一名丫鬟用汤匙将其喂下。张嵎这才慢慢苏醒过来,慢慢地述说了事情经过。 原来,起义军开始在蓉州周边活动时,张嵎就一直关注着起义军作战动向。料定起义军难保不能胜利,便做出最坏打算。 只放贷短期生意,快速出击,越快越好,见好就收。竭力回笼短期款项,以备不测之需。 得知起义军即将围攻蓉州,便出钱雇佣了五辆马车,把钱庄里面的银子全部用箱子装了运上车。 组织店里二十余名伙计,带上刀枪等兵器,每两人赶一辆马车,剩余人都骑马,组成押运队。 当夜趁人熟睡之际悄悄出城,一行人将银子运回踵州。 谁知在出城后不久,前方就遭遇到了起义军前哨小股人马。张嵎显然吃了一惊。伙计程簴问:“怎么办?” 等到起义军前哨渐渐走近,张嵎见只有二十余个人,与押运商队的人数差不多,心稍微安定下来。 张嵎说:“别慌,见机行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听我号令。” 起义军一个小头目,骑在马上,用马鞭子指着张嵎他们,大声地吼道:“前方是些什么人,到哪里去?” 张嵎示意车队停下,叫其他人作好战斗准备,便上前答到:“我们是从前面来的,准备走亲戚。” 小头目似乎不太相信,问:“走亲戚?车上装的啥?” 起义军靠近车队,上车查看,小头目叫喊道:“全是金银,快来抢走!” 说时迟,那时快。仗着曾经学过武艺,张嵎毫不畏惧,大叫一声:“杀!” 听见张嵎的命令,押运队员齐动手,操刀备枪,突然袭击起义军。那些起义军没有料到这一着,一时间竟然慌乱起来。 毕竟,那些起义军平日训练有素。不一会儿,就恢复了战斗状态,在前面拦截,与押运商队面对面短兵相接搏斗了起来。 押运商队赶着马车,致死抵抗,向前冲闯,殊死突围。 张嵎冲在前面,与起义军小头目搏斗时,身上中刀十几处,全身上下都是血迹。 这时,这小头目一剑刺来,眼看刺中喉咙,张嵎向左一躲,那一道剑“嗖”的一声从耳边剌来,幸免躲避逃脱。 程簴见张嵎招架费力,从后面急忙跃出,挥舞刀剑,向前来救,亦被另外一个起义军抵挡。 其他伙计们,受到张掌柜如此不怕死的感染,平添了几分勇气,拼力砍杀。 然而,终究抵挡不住,七人被战死,眼看车上金银不保。 正在危急时刻,从远处传来一阵叫喊声音,张嵎看见冲来一队人马,心想如果是起义军那这下彻底完了。 等到那队人马走近,张嵎一看,原来是乌尭率人赶到。张嵎大喜过望,像溺水之中抓住了一根救命木头,看到了生还希望。 这支起义军前哨人马,也被商队战死了九人。 小头目有所顾忌,见商队如此亡命,死伤人数过多,又有敌方援军赶到,无心恋战,匆匆忙忙遁去消失。 后来,张嵎、程簴会合乌尭等人,合成一个押运商队,紧赶慢赶,路上不敢过分歇息停留,飞快地回到了踵州,钱庄银子这才得以保全。 听完张嵎的讲述,甄龙连说了几个佩服,说:“佩服,佩服,佩服……你们太勇敢了!” 此时已是半夜时分,深巷寒犬,吠声如豹。 原来,程簴为人,侠胆热肠,粗壮憨直,颇会武术。 某日,程簴到山中游历,借宿于一个员外家里。 安顿住处之后,程簴与员外在山中散步,欣赏山林景色。 见山中有一条小路,若有若无。 程簴问:“这条小路,通向何处?” 员外答:“通向山顶,山顶有一座寺庙。” 程簴“哦”了一声。 员外说:“这座寺院,殿宇宏壮,气势不凡。” 程簴问:“有和尚吗?” 员外答:“以前,有两个僧人,住在寺庙里。但听砍樵人回来说,这两个僧人,被怪物吃掉了。今有两个夜叉,占据寺院,没有人敢上山。” 程簴闻之,不觉大怒,说:“我平日操心的,就是平妖除暴。夜叉算什么东西,竞敢吃人?今晚我必上山去,提夜叉头来,让员外看看。” 员外劝说:“不可,那夜叉本领高强,恐有去无回。” 程簴答:“我不怕。明知有危险,偏向险中行。除暴安民,这是好事,即使我死了,也是值得的。” 黄昏时分,程簴不顾员外劝阻,仗枪而起,奋衣而往。 到了佛寺中,但见悄寂无人,僧房门户大开,僧鞋锡杖俱在,被褥床铺依旧,只是上面落满了尘土。 程簴转入佛堂之内,又见地上细草茸茸,似是巨物偃卧之处。 四壁之上挂满了野猪、黑熊之类的猎物,地上摆着锅、盆之类的炊具。 程簴这才相信砍樵人所说不虚。 趁夜又还没有回来,程簴走到院中,拔掉一棵如碗粗的柏树,将枝叶去掉当作大棒。 然后,关闭了寺院大门,再用一尊石佛将门顶上。 这天晚上,天朗气清,月白如昼。将近午夜时分,一个夜叉,提着一只鹿,回来了。 见门户锁闭,怒吼一声,以头猛撞寺门,居然将顶门的石佛,都给撞断了,夜叉也扑倒在地上。 程簴趁势,以那根柏木大棒抡圆了,猛砸过去,正砸在这夜叉头上。 夜叉连哼都没有哼出一声,就死掉了。 程簴把夜叉拽到室内,照旧把门关上。 过了一会儿,第二个夜叉,又回来了。 见寺门关上,似乎是以为,先回来的那个夜叉,不出来迎接,也怒吼一声,撞门而入。 程簴又如法将其挝死。 此时,离天明尚早,程簴已除掉了两个夜叉,便松下一口气来,掩门,烹鹿而食。 到天亮时分,程簴取下两个夜叉头颅,提着剩余鹿肉,返回到员外家来。 员外一见,不觉大为惊骇。称赞说:“了不起,您真是除暴豪杰!” 于是,设酒尽欢,众人庆贺。 远近的人听说程簴,是一个除暴英雄,都跑来观看,里三成,外三成,把员外家,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正在这时,忽然,从稠人广众之中,走出一个道士,到程簴面前,作揖施礼。 道士说:“我在山洞之中炼丹。” 员外问:“那丹炉叫龙虎炉,是三年以前,一位神仙修的,是吧?” 道士说:“是的。我今灵药将炼成,却遇一妖魔,屡屡入洞,触击炼丹炉,几乎将炉毁坏,欲请程大侠,前去仗枪卫之。” 程簴欣然应允,遂仗枪,随道士,上山而去。 道士说:“明晨,五更初,请君仗枪,当洞门而立,见有怪物,但以枪击之。” 五更时分,果然有一巨虺,身长数丈,金目白牙,毒气氤郁,将欲入洞。 程簴以枪击之,顷刻之间,巨虺遂化作轻雾飘然逝去。 又过了一会,又有一美貌女子,手执荷花,缓缓而至。 程簴又挥枪拂之,美人若云气而灭。 正当道士与程簴相庆之时,药鼎暴裂。 道士恸哭不已,程簴也悔恨自咎。 后来,原来,程簴为人,侠胆热肠,粗壮憨直,颇会武术。 某日,程簴到山中游历,借宿于一个员外家里。 安顿住处之后,程簴与员外在山中散步,欣赏山林景色。 见山中有一条小路,若有若无。 程簴问:“这条小路,通向何处?” 员外答:“通向山顶,山顶有一座寺庙。” 程簴“哦”了一声。 员外说:“这座寺院,殿宇宏壮,气势不凡。” 程簴问:“有和尚吗?” 员外答:“以前,有两个僧人,住在寺庙里。但听砍樵人回来说,这两个僧人,被怪物吃掉了。今有两个夜叉,占据寺院,没有人敢上山。” 程簴闻之,不觉大怒,说:“我平日操心的,就是平妖除暴。夜叉算什么东西,竞敢吃人?今晚我必上山去,提夜叉头来,让员外看看。” 员外劝说:“不可,那夜叉本领高强,恐有去无回。” 程簴答:“我不怕。明知有危险,偏向险中行。除暴安民,这是好事,即使我死了,也是值得的。” 黄昏时分,程簴不顾员外劝阻,仗枪而起,奋衣而往。 到了佛寺中,但见悄寂无人,僧房门户大开,僧鞋锡杖俱在,被褥床铺依旧,只是上面落满了尘土。 程簴转入佛堂之内,又见地上细草茸茸,似是巨物偃卧之处。 四壁之上挂满了野猪、黑熊之类的猎物,地上摆着锅、盆之类的炊具。 程簴这才相信砍樵人所说不虚。 趁夜又还没有回来,程簴走到院中,拔掉一棵如碗粗的柏树,将枝叶去掉当作大棒。 然后,关闭了寺院大门,再用一尊石佛将门顶上。 这天晚上,天朗气清,月白如昼。将近午夜时分,一个夜叉,提着一只鹿,回来了。 见门户锁闭,怒吼一声,以头猛撞寺门,居然将顶门的石佛,都给撞断了,夜叉也扑倒在地上。 程簴趁势,以那根柏木大棒抡圆了,猛砸过去,正砸在这夜叉头上。 夜叉连哼都没有哼出一声,就死掉了。 程簴把夜叉拽到室内,照旧把门关上。 过了一会儿,第二个夜叉,又回来了。 见寺门关上,似乎是以为,先回来的那个夜叉,不出来迎接,也怒吼一声,撞门而入。 程簴又如法将其挝死。 此时,离天明尚早,程簴已除掉了两个夜叉,便松下一口气来,掩门,烹鹿而食。 到天亮时分,程簴取下两个夜叉头颅,提着剩余鹿肉,返回到员外家来。 员外一见,不觉大为惊骇。称赞说:“了不起,您真是除暴豪杰!” 于是,设酒尽欢,众人庆贺。 远近的人听说程簴,是一个除暴英雄,都跑来观看,里三成,外三成,把员外家,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正在这时,忽然,从稠人广众之中,走出一个道士,到程簴面前,作揖施礼。 道士说:“我在山洞之中炼丹。” 员外问:“那丹炉叫龙虎炉,是三年以前,一位神仙修的,是吧?” 道士说:“是的。我今灵药将炼成,却遇一妖魔,屡屡入洞,触击炼丹炉,几乎将炉毁坏,欲请程大侠,前去仗枪卫之。” 程簴欣然应允,遂仗枪,随道士,上山而去。 道士说:“明晨,五更初,请君仗枪,当洞门而立,见有怪物,但以枪击之。” 五更时分,果然有一巨虺,身长数丈,金目白牙,毒气氤郁,将欲入洞。 程簴以枪击之,顷刻之间,巨虺遂化作轻雾飘然逝去。 又过了一会,又有一美貌女子,手执荷花,缓缓而至。 程簴又挥枪拂之,美人若云气而灭。 正当道士与程簴相庆之时,药鼎暴裂。 道士恸哭不已,程簴也悔恨自咎。 后来,程簴投奔甄龙,保卫钱庄有功。 第94章 假道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原以为巫珊被老板玩过,被玩腻了就不要了,才转让给他的,但现在完全颠覆了原来的想法。 老板并不是那样的人,而是重情重义,把心爱的女人洁白无暇地送来,作为男人来说,那是多么大的信赖与恩赐。 从此,张嵎死心塌地地为甄龙卖命效力,对甄龙忠心耿耿,毫无异心,宛如孝敬父母。直到甄龙破产,也从未变心过。 一番云雨之后,巫珊坐了起来。 发现刚才与自己做爱的男人,并不是甄龙而是张嵎。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坐在床上伤心地哭了。 张嵎在一旁搂着巫珊赶紧安慰劝导,不停地说着甜蜜的话语。 巫珊仔细看清了张嵎,头发乌黑,一张有着轮廓年轻而帅气的脸庞,眼睛炯炯有神,身材高大魁梧。 又听张嵎说是甄龙手下钱庄掌柜,加上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一切无可挽回。 至此,巫珊失望过后又有些欣喜,也就顺从地答应了,安心下来与张嵎过日子。 且说甄龙不几日,又收到周睿书信。甄龙拆而观之。 书略说:“周某自踵州得拜君颜,嗣后天各一方,不及趋侍。您父甄塕,实因兰嵖不仁,以致被害,非毕牾之罪也。愿甄总掌柜原谅,救于毕牾于危难之中。” 甄龙看完,大骂道:“周睿何人,敢以书来劝我!且中间有讥讽之意!” 叫人责打周睿来使。 钟熜劝谏:“非也。周睿来信,意在请您原谅毕牾。可先礼后兵,以好言好语回答,以慢周睿、毕牾之心,让其放松戒备。然后趁其不备而为之。” 甄龙从其言,款待其来使,请再呆几天,等候发回信。 正商议间,人报祸事。 甄龙问其故,报说虞瑁在招聘员工,将造纸厂的骨干伙计招走了。 原来,虞瑁自毒死赵虎、赵豹、段熙三人,弃妻儿老小,带顾奵逃了出来。 先投耿岘,耿岘怪虞瑁反复不定,拒而不纳。又投王翽,王翽纳之。与虞瑁做成了好几单生意,赚了一点银子。 虞瑁自为得志,傲慢王翽手下伙计。 王翽将虞瑁解除清退。 虞瑁又去投尹江,尹江接纳了。 时曾埭在赵府中,与虞瑁是好友,私藏虞瑁家眷苏嫱等人,后来送还。 赵亥、李濯二人知晓,欲伤害曾埭,但担心虞瑁跟随尹江发达,回来报复。便写信给尹江,说虞瑁为人不地道,不要留之。 尹江不留,虞瑁弃尹江去投曲波。 恰好曲波之弟曲浪,引祁原来见曲波。 祁原说:“今日商界,有钱为大。君以万贯之财,而反受制于人,不亦鄙乎!今甄龙势力尚不大,而虞瑁乃经商奇才,若与之共取甄龙,那不是更好吗?” 曲波然其说。便叫虞瑁获取甄氏纸张机密。 原来甄氏造纸厂生产的宣纸,洁白柔韧,表面平滑,耐墨汁性,逐步成为了踵州当地及周边的名纸,深受文人墨客的喜爱。 这种宣纸,一上市,购者如云,因此销量大增。甄氏纸张,使得曲波眼红。虞瑁想了一计,那就是高薪招聘造纸伙计。 把招聘有意贴在甄氏造纸厂附近,没想到甄氏造纸的几个骨干都有应聘。虞瑁大喜,让宋岳、吴为担任考官,一对一地面试这些骨干。 这些骨干,以博取高薪,纷纷显示才华,将甄氏造纸技术和盘托出。经过面试,宋岳、吴为分别套出了造纸的核心技术。 原来,甄氏造纸技术相当细致。 首先,选择上等松木为原料,用水浸沤、蘸石灰浆堆沤、以甑子蒸、以碱水在锅里煮、加入黄豆与白米水浆或者淀粉溶液蒸等工序,制成纸料。 然后,将纸料下踏槽,细踏,再下纸槽,搅匀,用竹帘抄造,叠压去水,最后逐张揭起,刷贴在焙墙上焙干。 再者,若造成细白色宣纸,在纸料入槽后,加入适量白米汁即成。如造成黄色宣纸,则加姜黄末。 见甄氏造纸技术已被泄露,邓孜感到事态严重,特此向甄龙告急。 甄龙闻报大惊说:“我们的造纸技术,是花重金学来的,独一无二,不可失之,一定要想办法挽回。” 钟熜说:“现在先把棘手的事情办了再说。正好卖个人情与周睿。” 甄龙然之,即时答书与周睿,不再与毕牾计较。 且说来使归之,入府见毕牾,呈上书札,言毕已得甄龙原谅。 毕牾大喜,派家丁请孟平、薛嵲、周睿、马骉、郑戬、崔煜至毕府上喝酒。 饮宴完毕后,邀请众人,至茶室喝茶。 毕牾延请周睿于上座,拱手对众人宣布:“老夫年迈,二子不才,不堪担负重任。周公乃当世人才,德广才高,我聘请周公为毕氏商团总掌柜。” 周睿说:“孟公令睿来救毕总,是一种道义。我一无啥功劳、二无啥能耐,今无端被毕公聘请为要职,恐怕我不能胜任。” 黄盛说:“现在天下商人,无不求以机遇,发挥聪明才智,为消费者谋幸福,为个人谋银子。毕氏产业,正是旺盛。周公领此,不可辞也。” 周睿说:“此事决不敢领命。” 夏幪说:“毕公多病,不能视事,明公勿辞。” 周睿说:“天下人才多的是,何不寻求其而任之。” 孟平说:“纵论天下,人才虽然多,但是并不合适。今日之事,天与不取,悔不可追。毕氏老总,非周公莫属。” 周睿坚执不肯。毕牾放声哭了起来:“君若舍我而去,我死不瞑目矣!” 马骉说:“既承毕公诚恳相聘,兄权且领下。” 郑戬说:“又不是我强要他聘的。他好意相请,何必苦苦推辞!” 周睿说:“你等陷我于不义耶?” 毕牾推让再三,周睿只是不受。毕牾对周睿说:“如不肯从,此间近邑太元,我有茶叶商铺,请暂且经营,如何?” 众皆劝周睿留下,周睿从之。 毕牾犒劳已毕。崔煜辞去,欲归至苗俊。周睿与其挥泪而别。孟平、薛嵲亦各相别而归之。周睿、马骉、郑戬至太元县投奔周益。 却说甄龙归来,甄昌接着,言虞瑁耍计谋,更有祁原为辅,幸好梅夡、巴堒识破了他的把戏,亦承诺增加薪水,才使得其他人没有去应聘。 甄龙说:“我料虞瑁不成大事,不足为虑。”叫先歇息一下,再作商议。 虞瑁知甄龙至,对副手仇墉、戚夗说:“既然我们现在掌握了甄氏造纸的核心技术,就自己开一个厂来造纸。” 二人应诺。 祁原急入内见谏说:“不可。用不着开工厂。何不来个借花献佛,自然不费事,就可以赚钱。” 虞瑁说:“怎么借花献佛?” 祁原说:“我打听到最近有个展销,把甄氏纸张拿去展示一下,肯定有许多订单。然后把订单让给其他造纸厂来生产,我们从中可以赚取一些利润。” 以祁原别出心裁的想法,在展销会上把质量上乘的甄氏纸张挂起,可以吸引前来购买纸张的客户。 这些客户纷纷向祁原要货,迫不及待地与其签预售合同,定期来取货。 倘若订单多的话,找到一家造纸厂,“靠谱”一点的,商谈加工方案。谈妥后,集中力量,依样生产。 在这个交易中,造纸厂出成本,厂商拿现金进货,而祁原一分钱都没出,可以从中赚得纯利润。 而对于祁原如此想法,虞瑁给予否则:“没有自己的工厂,求别人做不是个长远办法,况且这个技术容易泄露。” 说罢,遂不用祁原之言。 次日,虞瑁开始着手租厂房,并买来机器设备。让宋岳、吴为培训工人。 有人报甄龙。甄龙笑了,说:“虞瑁无能之辈,让他去做吧!看他做成啥样” 然而,甄龙还是低估了虞瑁的能力。 几个月后,虞氏造纸生产出来的纸张,又便宜又耐用,销量比甄氏纸张还好。 见生意如此之好,虞瑁准备扩建。 聘请过去造过纸的仇墉担任大掌柜,戚夗为二掌柜。 仇墉、戚夗二人又分别找了程簴、李明、谭平、王财为帮手。 甄龙闻之,大惊,召集梅夡、巴堒、巴壵、邓孜等人商议。 巴堒说:“虞瑁仿造纸张,仿造得好逼真,无论从大小还是颜色,同我们造的完全一样。这些假冒伪劣产品,只有邓孜能认出来,消费者却难辨真伪。” 巴壵抛砖引玉,说:“对于虞氏纸张,若能找到使用的消费者,对其说服使用假冒伪劣产品的危害,同时派人指责销售店铺,并要求不准再出售。这样就可以让虞氏纸张无法经营下去。” 甄龙说:“是啊,巴壵说到了点子上。那么问题来了,如何才能找到呢?” 众人都冥思苦想。 梅夡说:“我有一计,花小钱办大事,可以准确锁定。” 甄龙问有何计策? 梅夡说:“张贴告示出去,就说回收甄氏纸张,价格是原来的双倍,前提条件是让其写明自己的姓名及住址,以及在哪个店铺买的名称。回收回来的纸张,有的是我们的,有的是虞氏的,邓掌柜辨别得出来。” 邓孜点点头。 甄龙有些担心地说:“双倍回收?肯定都要把纸拿来,损失就有点大。” 巴壵在梅夡说的基础上作了补充,说:“若限额八百名,每名限定一捆纸。先到先得,购完截止。这样就可以避免。” 甄龙满意地点头,叫邓孜就按这个办。 邓孜把告示刚贴出不久,店铺门前挤满了人,手里都拿着纸。邓孜都一一鉴定真假。掌握了消费者基本资料,销售店铺成了瓮中之鳖。 仇墉向虞瑁报告,虞瑁轻蔑一笑,说:“甄龙搞的鬼把戏,不外乎想把店铺与消费者找出来。找到后那又如何?我们不怕。” 仇墉说:“不可大意!甄龙这人鬼得很。” 虞瑁笑着说:“无妨,这样吧,甄龙不是在回购吗?你就多找些人,把纸都拿去,让他们回购。呵呵,就叫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仇墉至少安排有百余名,都拿着纸,排队至邓孜面前,被邓孜“火眼睛”一一识破,遂不收这些人的纸张。 之后,邓孜派人劝导,向消费者说明仿冒的危害,并教如何鉴别真伪。对销售店铺,邓孜亲自去,一一走访,以礼服人,众店家皆认。 对那些确实不听招呼的店铺,甄龙巴结知府,让其派官吏查办。有的消费者甚至到店铺当面指责,使得那些自以为是的店铺也不敢再销售了。 此叫“假道灭虢”之计——两大之间,敌胁以从,我假以势。困,有言不信。(据《三十六计》记载) 意思是说,处于敌我两大国之间,受到敌方武力威胁时,我方应以援助的姿态,把力量渗透进去。当然,处于夹缝中的小国,是不会相信空话的。我方应该以保护为名,控制其局势,再突然袭击,就可轻易取得胜利。 此计出自《左传·僖公二年》:“晋荀息请以屈产之乘,与垂棘之璧,假道于虞以伐虢。”此计得以实施,关键在于“假道”。也就是说,要善于寻找“假道”的借口,要善于隐藏“假道”的真正意图。 “假道”只是一种手段,“灭虢”才是最终目的。 梅夡等人用此计,正是隐藏了回收纸张的真实目的,最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了店铺与消费者,阻止其销售与使用,从而切断了虞氏产品销售渠道。 却说毕牾年岁已高,今年已六十七岁,忽然染病,渐重,请黄盛、夏幪议事。 黄盛说:“甄龙得以原谅,是因虞瑁牵制了。若与虞瑁商战得差不多了,甄龙恐怕会旧事重提。两次欲请周睿当总掌柜,当时您身体尚健。今病已沉重,正可就此而聘之,周睿不肯辞矣。” 毕牾大喜。使人来太元县城,请周睿有急事商议。 周睿引马骉、郑戬急忙至桐州,毕牾请入卧室内,延让周睿坐于床榻前。周睿见毕牾病已入膏肓,行礼,问一声安康。 毕牾并拉着周睿的手说:“今日请您来,不为别的事,只因我病相当严重,朝夕难保,万望您可怜毕氏商团,接任总掌柜之职,我即使死了,也能够安心闭上眼。” 周睿不解地问:“您有两个儿子,为何不让他接班?” 毕牾说:“长子叫毕勇,次子叫毕晖,他们都没能力,都不堪重用,这是我知道的。我死后,还望您多多教诲。在没有教出来之前,切勿让其经商。” 边说边咳嗽,咳嗽得厉害,还咳出一口血出来。 周睿急用毛巾将嘴边血迹擦掉,叹了一口气,说:“唉!我怎么能担当此重任呢?” 毕牾喘着气艰难地说:“我推荐一个人,叫曹政,窦州府大英县人。此人头脑聪明,对生意经营有些计谋,可以聘请其为师爷,为您出谋划策。” 原来,过去曹政,出谋用计,帮助过毕牾,把茶叶卖到乡下。 茶叶在进军乡下之前,遇到了乡下人的生活习惯问题。大多数乡下人喜欢喝水,尤其是喜欢喝井水,并不习惯喝茶叶水。 乡村人朴实,喝井水已成为乡下人一种重要的生活方式。因此,要想让乡下人从喜欢喝水改为喜欢喝茶水,其困难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曹政是一个精明的商人,毕牾向其请教。曹政说:“容我好好想一想!” 次日,曹政来到乡下,与村人交谈。调查研究,精心策划。采用巧妙策略,让乡下人接受了茶文化,并且爱上了喝茶。 如今,毕氏茶叶行销于乡村,成为不少乡下人生活的必需品。 那么,曹政究竟采用了啥策略呢? 简单来说,是十二个字秘诀,即:“声东击西、分步渐进、直捣堡垒。” 曹政与村人交谈,得知乡下人日常生活习惯。发现年轻人思想活跃,容易接受新鲜事物,对茶水排斥性,低于老年人。 另外,男性接受的程度高于较保守的女性。 据此,曹政回来,向毕牾汇报,安排专人实施。 对于不同的对象,做不同之事,采用不同行销策略。向不同类型的人,传达茶叶不同信息。 对老年人习惯于饮井水,且传统文化观念根深蒂固,采用顺水推舟之术,把茶水极力塑造成乡土风味的形象,以传统文化表现茶水的味道。 如此举措,其目的是,仅仅在于降低老年人对茶水排斥性影响,绝不是为了赢得他们喝茶水而不喝井水。 对于年轻人,刻意塑造饮茶气氛。以新奇的手段,让其爱上茶水,视其为生活必需品,从而接受它、认同它。 对于乡绅、富商、员外等,他们有一定社会地位,用上等茶叶做宣传,暗示有地位的人应该与上等茶水相匹配,与其身份才相称。 尽管如此,曹政在其饮茶风格塑造上,表现出统一特性,即“高规品质的格调,招待客人的饮料”。 由于产品形象的塑造成功,它对三种类型人的推销方式,虽各有不同,但却能起到相互辉映、相辅相成的作用。 且说这日,毕牾临死之前,又转头对黄盛说:“周睿为人善良,对人诚恳,是不可多得的掌门人,你与其他人,要勤恳辅助。” 周睿正准备全力推辞,谁知毕牾以手指心而亡。 毕氏全家老少,悲哀不已。举办哀悼礼仪,几日后葬于凤凰山。 葬礼毕,黄盛即举总掌柜之大印奉送周睿,周睿决意不接收。 次日,黄盛率领毕氏商团师爷、主管、从事、分店掌柜、伙计等,大大小小共计百余人,来到周睿住处,请求:“若周公不受,尔等就死在此处。” 马骉、郑戬与黄盛一起,跟着劝说。周睿实在推托不住,这才接受,领毕氏商团之事:聘请曹政、黄盛、夏幪为师爷,分店掌柜等人暂且不动议。 第95章 赌射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甄龙闻知毕牾已死,周睿接任总掌柜之职,大怒:“我仇未报,周睿不费功夫,却坐享其成。我看周睿乐是否坐得稳当?” 巴堒入谏说:“养精蓄锐,是商者之本。把精气神养好了,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因此有的商者,虽然有困,但终究成功。” 甄龙问:“此话怎讲?” 巴堒说:“甄总若与周睿斗,少耗此精力不足用,多耗此则虞瑁乘虚而入。若与周睿斗输了,虞瑁又把我们斗赢了,岂不是不划算?” 甄龙又问:“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呢?” 巴堒说:“毕氏商团,实力较为雄厚。虽然毕牾死了,但毕氏对周睿较为崇拜,必助周睿死战。不如趁此养好精神,另找时机再与其斗争。愿熟思之。” 甄龙居安思危,说:“嗯,言之有理。但最近生意有些萧条,掌柜伙计皆坐守于此,没有啥大经营,当然也就没有啥大收入,再这样持续下去,恐怕有点危险。” 巴堒说:“我听说最近战事紧张,朝廷与起义军作战,起义军伤亡甚重,急需大量药品。不如找机会就做这个大生意。” 甄龙说:“想是想,但风险大哟!” 巴堒说:“虽然风险极大,但起义军出价较高,而且从不拖欠,盈利必定丰厚。当然,话说回来,做生意哪有没有风险的?风险越大,利润越好。” 甄龙大喜,从其言,说:“谈起义军急需用药,我们就到药店去转转,看看有无商机?”便与梅夡、巴堒、巴壵往延寿堂而来。 邱路、金应、邴炯三人接住,请甄龙等人,至贵宾内室,就坐,上茶,闲聊。 甄龙见药店大堂内,顾客盈门,生意兴隆,甚是高兴。 这时,有两个人,一个稍胖,一个稍瘦,衣着打扮,皆与众不同,脸色似乎有些急迫,步履匆匆,走进大堂。 甄龙端起茶杯,边喝边朝往外望,对这两人格外留意。 胖瘦两人,在柜台面前转了许久,伙计屈冀热情地问要买点啥?两人提出要买瘟疫丸,而且要一百万盒药。 屈冀见到购药量这么大,从来没有遇到过,顿时喜上眉梢,耐心地介绍药品概况,随后说,库存少,不够,先交定金,然后再制药,等过几天来取。 胖子正准备去交银子时,瘦子却突然改变主意,说:“我看,这种药疗效并不见得有多好,不如别的药管用,还是到别人药店去看看吧!” 这时,站在一旁的屈冀,眼看快要成交的生意突然没了,悔恨自己刚才那么有耐心地介绍都白搭。 心里一急,脱口而出:“得了,得了,早知道不买,免得我费那么多口舌。” 两人遭到迎头一击,转身就要走。 这时,甄龙给邱路使了一个脸色,随后会意梅夡、巴堒、巴壵,猜出可能是起义军。邱路马上微笑着走了出来:“两位爷稍留步,请到贵宾室叙谈。” 一胖一瘦停止往外走的脚步,然后移步至贵宾外室。 邱路说:“对不起,刚才伙计说话没有礼貌,多有得罪,都怪我这个掌柜,平时对他们教育不严,向二位爷道歉。” 两人气消了一半。 邱路亲自倒茶,把茶杯放在桌子,说“请喝茶,至于买不买,都没关系,交个朋友。”两人脸色放下来,点点头,算是答应。 随后,邱路继续说:“只是我讨教一番,刚才这位爷说,我们药品有问题,是否具体说一说,方便以后我们改进。” 那瘦子被邱路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一时没有准备,不知如何作答。迟疑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我只是感觉,这药不太管用。” 听瘦子这么说,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邱路介绍:“这位爷,完全是误会。您不是本地人吧,此药叫‘甄氏瘟疫丸’,在当地挺有名气。解秽污、除瘴气,治头晕、疗目眩,止腹泻、阻腹痛,扫瘟疾、除疫病。朝廷曾用它治疗官兵疫病,疗效奇特显著。” 经这么一介绍,两人将信将疑。 邱路趁热打铁,首攻:“此药配方复杂,要四十九味药材,工序有漂、剪、熬、煮、淬、泡、炸、煨、炒、炙、炼。其中,用爬壁虎与蛇胆当药引子。” 然后,邱路换了语气,次攻:“此药效,不必担心。许多顾客用了后没有一个不说好的,回头客多的是。” 接着,邱路不时失机,再攻:“二位爷,若信得过,我们负责运到指定地点。看这样,行吗?” 几番轰炸下来,一胖一瘦哪里遭得住,则深信不疑。但听说可以送货,欣喜若狂。听说可以送货,瘦子有些怀疑地说:“能送到吗?” 邱路说:“不论啥地方,我们都能送。我叫邱路,是药店掌柜,说话算数,如果再不信我,刚好总掌柜在店里,他说话更算数。两位爷要不要见见他?” 两人点头同意。 其实,邱路与两人谈话,甄龙就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 邱路带其来见甄龙。甄龙行礼道:“敢问两位尊姓大名?” 瘦子看了看左右,凝视了甄龙一会儿,又看了看其他几个人,沉思少顷,然后作了介绍。 原来,那一胖一瘦的两人,是起义军的人。瘦子叫罗飞,是管账的三当家,胖子叫石贵,是罗飞手下的兵。 甄龙说:“久仰,久仰!”他猜得没错,果然是起义军,赶紧起身行礼。 罗飞说:“甄总掌柜,我们准备购买一百万合瘟疫丸,数量比较大。如果方便的话,派人把药送至葛州府蓬州县内老君山。” 甄龙说:“沿途有山贼土匪出没,而且官府卡得严,可能有些难……” 话还没说完,罗飞打断说:“我明白您的意思,只要能够及时送到,我们出三倍的价。” 甄龙在心里盘算:“平时价,十盒药,一两银子,百万盒,十万两银子;三倍价送到,就是三十万两银子。这生意划得来。” 然而,甄龙老练,虽内心欣喜,但不露声色,故作犹豫状。 罗飞说:“这样吧,我们先付十万两银子,其余二十万两银子,等把药送到后再支付,您看成吗?” 甄龙看了梅夡、巴堒、巴壵一眼,见三人均暗暗点头。之后甄龙表态说:“好,一言为定。” 罗飞与石贵二人作揖,告辞。 十几天后,百盒瘟疫丸制成,打包成袋,装上车。出发前,甄龙挑选了会武功、身体壮、稍年轻的百余名家丁、伙计,组成押运队。 甄龙亲自出马带队,并带上了武艺高强的童峄、甄安、金应等人。 当车队行驶,至蓬县境内河舒镇,土匪首领董彪、何虞,引众来抢劫。 时土匪人数虽众多,但都是一些狐群狗党,松松垮垮,稀稀拉拉,并无队伍行列。 甄龙叫停下,令童峄出马。土匪队伍中冲出一人,不到三个招势,被童峄砍死,土匪队伍大乱,甄龙趁势赶过。 次日,何虞自引众匪前来,两队相遇。 何虞队伍中,一将出战,披头散发,手持大刀,大喝道:“我叫郝义,赶快把东西留下,不然,老子把你们全部杀死。” 甄安见了,提刀迎敌,阵前厮杀。 ……几番下来,不分胜负。 甄安故意败走,郝义赶来,急忙转身,砍中郝义,再砍一刀,郝义血流满地,倒下而亡。 金应乘势,冲入匪中,何虞没防,被活捉过来。甄龙指挥伙计,掩杀过去。董彪见何虞被擒,慌了手脚,引数十名土匪败走。 正行进间,一个中年汉子,膀大腰圆,身材高大,手提大刀,拦住去路。 董彪向前迎战,只一个招数,就被那汉子活挟了过去,藏在山洞内,余者见势尽降。 童峄追赶过来,见了那好汉,说:“你是谁?是土匪吗?” 好汉说:“我不是土匪,我叫颜尕,那些土匪被我擒住了。” 童峄说:“那怎么不把土匪交出来。” 颜尕掂了掂刀,说:“当然可以,但我手上的刀不会答应。” 闻之,童峄大怒。冲过来与颜尕相斗,两人都扔了刀,赤膊对打。打了百十个架式,分不出胜负,但都困乏,暂且收手。 歇息了一会,又开始对打。家丁飞报甄龙,甄龙大惊,叫甄安、金应等人守护药品,孤自来观看。 见颜尕长得彪悍,甄龙暗喜,叫童峄歇息。 童峄过来,甄龙嘱咐,故意败阵,引至后面树林里,密使人从树上撒鱼网。 颜尕耐不住性子,叫童峄快点。 童峄冲出,与其打斗。 甄龙密使人带鱼网暗爬树上,童峄故意边打边退,将其引入圈内。 不知是计,颜尕紧追不舍。突然,一张巨大的鱼网,从空中撒下来,将其罩住束缚,颜尕动弹不得。 家丁将其捆了来见甄龙。甄龙叫家丁退下。 甄龙说:“我久闻大名,不曾想在这里遇见。愿意与我一起创业吗?” 颜尕说:“我愿意。” 见其态度诚恳,甄龙亲自将缚绳解开,聘其为典当铺大伙计。 之后,甄龙将董彪、何虞杀死,引众人押解药品,顺利到达老君山。 罗飞叫石贵将二十两白银余款付讫。 甄龙等人高兴返回。 归途中,甄安建议成立甄氏镖局,把人组织起来,有专职的,又有兼职的,既可保护自身,又可接镖押镖,一举两得。 甄龙给予肯定,说:“此建议甚好,回去就成立起。” 没过几天,甄龙说干就干,果然成立镖局,并大张旗鼓地举行了隆重仪式。 颜尕精于射艺,却从不以此自夸,故知之人不多。 宋蒙甚至以为颜尕没啥本领,便有些瞧不起,常当着众人之面侮辱。 颜尕也从不与宋蒙计较。后来宋蒙外出经商,已打点好行装,金银钱帛等贵重物品全装在一个大竹箱中。 众人设宴为宋蒙送行,颜尕也被邀来同饮。 颜尕突然提出:“今日即别,愿与君一比射艺,赌个胜负,请把你这只竹箱赌上怎么样?” 宋蒙自恃箭法高明,从来不把颜尕放在眼中,当即就答应了。并且请座中几位宾客来作证人。 二人各分箭一把,宋蒙引弓先发。十二枝箭,其中四枝射中目标,其余八枝也都射在箭垛之内。 这也算是箭无虚发。 宋蒙因此欣然自得,满以为胜券稳操。 座中宾客也无不交口称赞。 见此情景,颜尕起身,环视左右,说:“身为游侠,若以十二枝箭决胜负,算不得武艺。我只以两枝箭决之”。 众人不解其意。 颜尕叫人取一枚金钱来,立在箭垛前。从百步开外张弓搭箭,“嗖“的一声,第一枝箭稳稳地射入金钱中间的方孔。 “好箭法!”众人无不唏嘘感叹。 随后,颜尕又抽出第二枝箭,望远处射去。这一箭飞出,正好射中第一枝箭杆的尾端,两箭接为一箭。 满座宾客惊呼称奇。 胜负已定,宋蒙的竹箱,自然判归颜尕。打开竹箱,见内装黄金600两。 宋蒙不意竟遭此惨败,羞愧不能自持。 一下输个净光,即欲上路,连盘费也没有了。 次日,只好托朋友去向颜尕求情,讨回所输钱帛。 颜尕笑了,说:“我本不在乎这些财物,只因宋蒙性硬嘴强,平日受其侮辱不少。他若能作文一篇,公开道歉陪礼,这些东西全都归还。” 宋蒙只得为文一篇,陪礼又道歉。 文字大略说:“幸识得两三个难字,何须射他五六斗软弓?不识便宜,搦人赌赛。抛球打论,虽是有输有贏,破白伤财,其奈著肠著肚。” 颜尕读后大悦,当天即将竹箱原封归还。 此事传出,一时成为笑谈。 古人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这句话强调了获取信息的重要性。 自古以来,凡是出类拔萃的经商者都重视信息。有的人说,一个优秀的信息员胜过十个推销员。 在甄氏商团中,甄龙听从梅夡的建议,设立了信息奖励制度,激励师爷、掌柜、伙计、学徒收集信息。 正因为如此,许多商业信息,正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中汇集而来。 某日,鲁道、甄昌二人提供信息,说蓉州有一位客商,急购四百石大豆,利市三倍,这生意可做。 巴堒说:“虞瑁有大豆出售。” 甄龙听说了此事,则屏退其他人,只与巴堒与梅夡秘密商议。 甄龙问:“虞瑁与我,是死对头,若听说,要购他大豆,肯定要价高,如何是好?” 梅夡说:“我打听到虞瑁那边,负责大豆销售是黄东。可叫张嵎正面与其接触。因为张嵎刚加入,黄东可能不认得。在张嵎与其讨价还价的过程中,叫陌生人干扰黄东出价,故意制造混乱,进而从中再次压价。” 甄龙甚喜,从之。 且说虞氏仓库中,大豆堆积如山,黄东负责销售。由于销路不畅快,所以销售差强人意,黄东干得很吃力。 眼看规定期限将至,销售额还差一半,黄东甚是着急。 黄东到处挖关系、寻单子,想扩大销售渠道。就在黄东四处寻销路之时,一个客户出现了,他叫张嵎。 张嵎问:“我买四百石大豆,急用,你有那么多吗?” 黄东爽快地说:“有,有。”他好不容易遇见一位大买主,自然不敢怠慢,热情招待张嵎。与张嵎交谈数次后,让其看了样品,张嵎比较满意。 见时机成熟,黄东约张嵎谈实质性问题——价格。 在龙江边,一个干净茶楼,黄东邀请张嵎喝茶。这个茶楼,叫“玉春茶坊”,一年四季,卖各种名贵茶品及不同饮料。 冬天,出售七宝擂茶、馓子和葱绿茶,或者卖盐豆鼓汤;夏天,出售冰镇的梅花酒,或者健脾饮料、角暑的汤茶之类。 来此茶楼,对不同人群,安排不同房间。或供富人家子弟及各官衙供事官吏等人聚会,或各行业的雇工、卖艺者与雇主洽谈雇佣条件;或文人士大夫们约朋会友相聚,不一而足。 茶楼里角落布满四季鲜花,墙上挂有名人字画,店堂门面装饰甚是考究。饮茶过程中,有乐器演奏、歌吟唱曲、观听说唱之类。 双方见面,互相寒暄几句,开始谈正题。 黄东说:“张掌柜,您购买的,量大,放心,价格自然要优惠一些。” 张嵎问:“以何价卖给我?” 黄东说:“每石零售价,一百零五两银子;您买的多,就拿一百两吧,您看呢?”黄东说时,不敢看张嵎的眼睛,担心拒绝。 张嵎一脸惊讶,随后问:“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黄东答:“这个价格,已经是市场价,可以到处打听,我并没要高价。” 张嵎说:“那太高了!”没等黄东回过神来,张嵎说罢,离席而去,把黄东晾在那儿。 以后几天,黄东再约,张嵎避而不见。 黄东叫旅馆的伙计捎话给张嵎,说价格可以商议。可是张嵎仍然推辞,弄得黄东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正在黄东一筹莫展之时,一位桐州商人来见。黄东问贵姓? 来人说:“我叫骆实,在桐州卖大豆。这次来,是打听一下,有一个叫张嵎的商人,是否来谈过大豆购买事宜?” 黄东答:“是的。” 骆实问:“请问出价多少?” 黄东如实回答。因为大行大市,没有啥好隐瞒的。随后问:“张嵎是不是也到您那儿询问了的?” 骆实故弄玄虚,笑而不答,便客气地告辞离开了。 第96章 混摸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原来,这是甄龙暗中安排的。骆实在赵氏商团做事,赵虎死后,被赵亥、李濯挤了出来,生活无着落。 甄龙见其可怜,便把骆实安排至粮店当大伙计。因骆实为生面孔,就让其扮演桐州卖大豆的商人。 骆实走了,黄东心里更没底,暗想:“看来张嵎已另找卖家了。不行,我得拿下这单。”不由分说,骆实赶到张嵎住宿的旅馆。 与张嵎见面交谈,表示愿意每石再降3两银子,即以每石九十七两银子成交。张嵎不屑一顾地摇了摇头。黄东心里顿时火冒三丈:“这已经是底线了,难道还不满意吗?” 黄东悻悻而离开。 随后的三天之内,先后又有两位卖大豆的商人,都来询问张嵎来买大豆的价格。黄东皆问:张嵎是不是也到您那儿询问了的?对方均是笑而不答。 这让黄东迫不及待,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无法忍受。 黄东想:“张嵎真厉害,狡兔三窟,给我来这招,既如此,不如放弃。” 然而,在屋里转来转去之后,黄东又想:“若就此罢休,一笔数额可见的交易就要失败,还白白消耗掉那么多时间与精力,实在划不来。” 黄东实在不好决策,便向虞瑁报告。 祁原说:“先不慌。调查一下张嵎,到底是啥来路?是不是甄龙派来的?” 虞瑁从其言。 甄龙早就料到虞瑁会有这一手。 在张嵎扮演客商之前,无论是从外貌形象,还是从内在气质,亦是张嵎住宿的旅馆,就已经安排得妥当,把张嵎包装成了一个富商。并且对外严格保密,除了甄龙、梅夡和巴堒外,谁也不知道此事。 黄东无从调查,但凭感觉张嵎的实力较强。 虞瑁说,既然如此,那就再降点价,每石九十五两银子,看啥反应再说。 祁原阻止,说:“不要着急。我料定是甄龙,这人多诡计,使人从中作梗。依我看,价格不能再降,可等一等再做决定。” 黄东急切地说:“再等的话,万一失去这个机会,咋办?” 祁原批评黄东:“你看,就是这个急性子,怎么能做好生意?” 黄东说:“你性子好,你来做,试试看。” 两人吵了起来,虞瑁生了气,叫他们别吵,一时间竟然没了主意。 后来,虞瑁对祁原不感冒,遂不用祁原之言。 甄龙料到黄东会再来找,交待张嵎每石再砍价五两银子。 果然,黄东再次找到张嵎。 张嵎漫不经心地说:“黄掌柜,实不相瞒,我与其他几家谈过,给他们的报价,是每石九十两银子。” 黄东心中一惊,暗想:“这已经是进货价。以此出售,一点银子都赚不到。” 但想到完成任务,只得去说服虞瑁。 黄东说:“这个价,我做不了主,我要去请示虞总掌柜。” 张嵎说:“好,我等您回话。”回去给甄龙报告,甄龙估计,虞瑁会同意。 黄东入见虞瑁,细说此宗买卖:“这个大豆,以前进购价,每石只有八十两,现在出售每石九十两,还可赚十两银子,还是相当划算的。若不急售,放在仓库里,时间久了,会发霉,那时可能就卖不掉了。” 见黄东说得有理,虞瑁只好点头。 甄龙满心欢喜,遂叫取大豆往蓉州运。卖给客商每石一百五十两银子,甄龙赚取利润二万四千两银子。 事后,虞瑁方知中计。 此计叫“混水摸鱼——乘其阴乱,利其弱而无主。随,以向晦入宴息。(据《三十六计》记载) 顾名思义,混水摸鱼,在混浊的水中,鱼儿糊里糊涂,惊惶失措,分辩不清楚方向。若乘机摸鱼,可以得到意外好处。 意思是说,乘敌人内部发生混乱,利用其力量虚弱且没有主见,使其顺从我,象人随天时而作息一样习惯、自然。 此计,在实施过程中,想办法把对手的思路扰乱,把一个简单问题变得复杂起来,然而趁对方混乱之际,迅速出击,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对付此计的最好办法,就是要保持机智、沉着、冷静,对自己不熟悉的情况,不能掉以轻心,以防止对手钻空子。 耐心和勇气,可以帮助对付敌人把水搅混。把事情原委弄清楚,不要让对手有混水摸鱼的机会。 却说虞瑁被甄龙用计,勃然大怒,欲寻找机会与其再斗。 祁原说:“今甄龙已得势,未可与争。先寻安身之处,那时再来未迟。” 虞瑁说:“我想去投奔王翽,你觉得如何?” 祁原说:“可以。先使人往葛州探听消息,然后可去。” 虞瑁从之。 且说王翽在葛州,闻甄龙与虞瑁对恃,师爷王咠进谏说:“虞瑁,豹虎也,将来可能是祸患;不若助甄龙攻之,方可无患。” 遂派姚绵至甄龙处打探消息。 细作探听此消息,飞报虞瑁。虞瑁大惊,与祁原商议。祁原说:“我闻周睿新领毕氏商团总掌柜之职,可往投之。” 虞瑁从其言,竟投桐州来。人报知周睿。 周睿说:“虞瑁乃当今人才,可出迎之。” 黄盛说:“不可。虞瑁乃虎狼之徒,收留则伤人矣。” 周睿说:“前者若非虞瑁干扰甄龙,怎解毕氏商团之祸。今他穷而投我,岂能安藏其他心?” 郑戬说:“兄长心肠忒好。虽然如此,也要防备。” 周睿率众,迎接虞瑁,入至周府,礼毕看茶,坐下商谈。 虞瑁说:“自从离开赵氏商团后,虞某四处流浪,诸商不能相容。于是没有固定之所,亦无固定生意经营。近因甄龙不仁,侵犯毕氏商团,承蒙周公力救毕牾,虞某因扰乱而分甄龙之心,不料反遭奸计,损失惨重。某走投无路,今来投奔,共谋生意,未审尊意如何?” 周睿说:“毕公新逝,无人管领毕氏,因令睿权摄毕氏事宜。虞公之才,令人刮目相看,令周某佩服。今幸虞公至,按礼应当相让与有才能的虞公。” 遂将毕氏商团大印送与虞瑁。 虞瑁正待要接之,扫眼旁人,只见马骉、郑戬怒目而视。虞瑁佯笑说:“周公才能比起虞某强千万倍,怎敢担此重任?” 周睿又让。祁原说:“强宾不压主,请周公勿疑。”周睿方止。遂设宴相待,收拾宅院安下。 次日,虞瑁自行设宴,宴请周睿。周睿与马骉、郑戬同往。饮酒至半酣,虞瑁请周睿入后堂。马骉、郑戬随入。虞瑁令妻女出拜周睿。 周睿再三谦让。虞瑁说:“贤弟不必如此。” 郑戬听了,瞋目大叱说:“我兄德高望众,你是何等人,敢称我兄为贤弟!” 周睿连忙喊住,马公急忙劝郑戬出来。周睿与虞瑁道歉说:“我弟喝多了,请别见怪。” 虞瑁默然静听。须臾席散。虞瑁送周睿出门,郑戬又从旁道出,大喊道:“虞瑁,你是甚东西,何德何能,敢与我兄套近乎。” 周睿暗示马骉把郑戬劝住。 次日,虞瑁来辞周睿说:“蒙公不弃,但恐令弟辈不相容。某当别投他处。” 周睿说:“您若离开,某罪大矣。劣弟冒犯,另日当令道歉。近邑太元有一店铺,乃周某昔日经营之处。若不嫌弃地方小,权当歇息,如何?日常生计,尚可应付。” 虞瑁谢了周睿,自引众人往太元县安身而去。 各位看官,您道郑戬为何对虞瑁这么大的气愤? 原来,郑戬与虞瑁有仇。 十几年前,那时郑戬年幼,虞瑁逼郑戬之姐郑岚成婚,既逼死郑戬之父郑阪,又使郑岚在迎亲花轿中自缢。 郑戬之父,叫郑阪,经营木材生意,常在窦州、葛州等州府县贩卖木材;郑戬之母,叫吴蕾;郑戬之姐,叫郑岚。 郑阪为人朴实,说一不二,对于答应的事,必须坚决做到。比如,与人相约在子时,决不到丑时;答应给银十两,决不拿九两。 且喜舞文弄墨,并不精于文墨,爱收藏字画。 郑岚漂亮,修眉皓齿,玉骨冰神,身材苗条,婷婷袅袅,性格温雅。且知书、识字、能写、绘画;挑描扣绣,女工针指,无所不会。 郑阪夫妇常道:“我女决不嫁与俗人为妻。” 先为郑戬娶了一个儒家之女,叫吴敏;又要为郑岚择一个儒家之男。 崔煜长得眉目疏秀,举止端雅,极其聪明,又肯读书,只是家事清寒。其父叫崔隽,是一个秀才。 郑阪见其人品,访知其才学,要将郑岚嫁给崔煜。遂叫媒婆说媒。 其父崔隽力辞,对媒人说:“如今人都是势利眼。只贪图娶妻攀富家。却不知攀富带来恶果:不是傲慢公姑,就是华于衣食。若要依着,则不能满足;若不然,则不安其室。故此不要攀高。” 媒人回来告诉郑阪。 郑阪说:“此言差矣!我女郑岚向来知书达礼,绝不象其他富家之女。不论财礼厚薄,就要崔煜当我的女婿。” 虞瑁之父,叫虞紫,自恃是财主,世代经商丝绸,祖上积累财富,家中算是当地富裕之家。 其富裕程度,可以从穿着鞋子可以看得出来。 家中有的人穿有名皮匠做的鞋。 这种鞋用绸缎做里子,丝织的条带,缘饰鞋帮的底边,绒线织成的布条装饰鞋的上边,轻便舒适,美观大方。 还有的穿精细麻皮做的鞋,这种鞋的边上编织着柔软的香草,底上垫着香草鞋垫子。婢妾都穿熟皮鞋和丝鞋,仆役穿细软的头尖有鼻、带有装饰的鞋。 真是鞋里藏富!虞紫喜结交乡宦。 如今闻郑岚才貌双全,决定要儿子虞瑁娶郑岚为妻。也差媒婆到郑家提亲。 郑阪寻访得虞家。 得知虞家有三个儿子,虞瑁排行老二,虽然聪明伶俐,但是脾气暴躁,不爱读书。先生教读书,不敢教读一句书、写一个字。 虞瑁长到十三四岁,却一字不识。这边钻馆,那边荐舍。今日做破承,明日做起讲,择日作文字,没有一个字是他写的。 聒不知羞耻,只要一开口,便俗气呛人。是人都会藏拙,虞瑁又不会藏拙。之乎也者,信口雌黄。人为他脸红,他脸却不红。 长到十五六岁,花街柳巷,酒馆赌场,无处不到,喜欢做买卖。及到考试,家中为他寻关系,先生为他攀高枝。明用暗使,使去不少银子。 虞瑁及到不进,又大言不惭地说:“不识得我新文字,取不着我真文才。我还瞧不起科举考试,长大了我去经商,当一个大商人。” 从不肯改这张狂妄嘴。 对虞瑁不学无术,虞紫不仅不管教,而且极其纵容,娇生惯养,赞赏地说:“我这样一个好儿子,要配一个极标致极能干的女人。” 于是请媒婆访问,不拘远近,须访得人家好女。 这不,恰寻访着郑岚。 媒婆来说,郑阪不肯。 虞紫吃了秤砣,是铁了心的,一定要郑岚当儿媳,说:“只要郑家肯答应,愿以一千两银子作为聘礼,其他金银首饰等物随便挑。” 郑阪说:“我不是卖女儿的。”遂不应允。随即叫媒人,去对崔隽说,将就行些聘礼,与崔家预先定下亲事。 虞紫见郑阪不从,还主动去崔家催婚,怒发冲冠。虞瑁之兄虞严说:“只生气没有用,我出个主意,保管郑家同意。” 父亲虞紫问是何主意。虞严在虞紫耳边悄悄了说了几句,虞紫点头称是。 次日,虞紫去找尹江。尹江是一个商人,之前曾在本省督抚那厢做过师爷的,虽然后来辞职经商,但与督抚还有些往来。 虞紫请尹江做媒,送银子二百两。尹江不推辞,尽皆收下。 择了吉日,尹江去见郑阪。 尹江戴着斑斓乌纱,穿着赭黄圆领衫,引九个小厮当随从。张着凉伞,举起牌子,坐了一台大轿,吹吹打打,摆起与朝廷三品官员一般的随行架式,至郑阪家里拜见。 郑阪以为出了啥事,胸口砰砰骇然。 分宾主坐了,上茶,尹江自我介绍,道明来意,开口就说亲事。 郑阪心里稍安,已经明白几分,说:“我女已受崔家聘礼了。” 尹江说:“岂有此理!若已受聘礼,虞家老爷怎么还叫我来做媒?” 郑阪说:“确实是受聘礼了,礼书就在此。若不信,请看看!”说罢,便叫人拿出来看。 尹江把聘书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看,说:“您怎么这样便宜就把令爱卖了?这点东西算不得聘礼!若你同意虞家婚事,我包你聘礼一千两,妆奁随便你挑选。如何?” 郑阪道:“这是儿女婚姻,又不是做买卖。聘礼不论多少,有一个心意就行。” 尹江见郑阪不贪财,有点生气地说:“啥婚姻买卖的?你再加点一百两银子退还给崔家,崔家求之不得。虞家再多给你二百两,你还多落一百两,请你不要再固执。” 无论尹江如何说得天花乱坠,郑阪都没有松口答应。尹江见状,败兴而去。 虞紫在家中等信,暗想:“尹江这一去,不怕不成。”这时,门上报尹爷来了。 只见尹江走了进来,既不张伞,也不举牌,全然没有任何做派。 作揖,请坐,看茶。茶罢,尹江说:“我一生当中做了不少媒,接触过不少较劲的人,都不似这人这般执拗。” 虞紫问:“难道郑阪不听您的?” 尹江答:“确实不听!我想天下女子多的是,何必求她一人?等我给你再另寻一个罢。”说毕,起身就走。 虞紫死命扭住,说:“还请稍坐片刻,再商量主意。” 尹江说:“无功不受禄。怎么好意思?”再次坐定下来,指着虞瑁说:“似令郎这样一表人才,还怕没有女人喜欢他?” 虞紫说:“郑阪这人,是没有见识的。我们人微言轻,他不听是应该的。但尹爷出面,德高望重,一言九鼎,不该不听。如今央您替我求亲不得,面子上不好过,会被众人耻笑的。还望您再想办法!” 尹江道:“我也没甚主意,看你能否再想出其他办法来。” 虞紫说:“我听说,本县县令周荣,与您交情甚厚。此婚姻私求不得,不如让衙门断争罢!” 尹江吃了一惊,说:“你说的是告状么?” 虞紫说:“正是。告郑家赖婚,崔家强聘。求您去给周县令讲一讲,听县令明断是非。如何?” 尹江说:“我以前承蒙督抚见爱,当了他的师爷。后来我见薪水微薄,便下海经商。从前与周荣只算是认识,不知还会卖我面子乎?这婚姻小节,我还要去求他罢,可是还要花费银子的。” 虞瑁在一旁,说:“俗话说得好,争气不争财。只要您把这事办成了,即便是百金千金万金,我们还是出得起的。” 尹江见说,点头应允。 虞紫说:“我再出一千两银子,请尹爷一包到底,将事情办成功。”说罢,叫人取一千两银子付给尹江。尹江接过来,在手中掂了掂,径直离开了。 尹江没有着急去找周荣,而是叫了两人再次到郑家,吓唬郑阪若不同意,便到衙门告官。 郑阪暗想:“告我赖婚,可恼可笑。我无过错,要告就告去吧!” 想到这里,郑阪置酒相待差人,客气地再次推辞,临走时打发差人二十钱银。 尹江见郑阪油盐不尽,只得写了状子,望周荣处投递。 崔煜之父崔隽,本是县里秀才,与周荣有些交道。闻了此讯,感觉郑阪要吃亏,好心便去找周荣说情一番。 周荣先收了尹江人情贿赂,哪里听得进崔隽言语,便问崔隽:“你是不是给了郑家聘礼二十两银子?” 崔隽答:“是的!” 周荣问:“那我给你追回来罢?” 崔隽再说:“追不追,无所谓。我只想说的,虞紫仗着有点银子,强迫郑岚嫁给虞瑁,这是强婚。请大人做主。” 周荣说:“这婚事,你莫管。本来你就不想答应。正好不会影响到你。” 遂升堂审理。 第97章 逼婚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在堂上,虞紫出示证物,是一件衫襟,说:“昔日小人与郑某同为商,妻子都有身孕,曾誓言,若彼此生男女,则割此衫襟,指腹为婚。” 周荣说:“继续讲。” 虞紫说:“小的生男,郑某生女。小人曾赠银六十两,郑某也是收下了的。如今,郑某违背诺言,却另聘崔家。求县太爷做主,责令其履行承诺。” 周荣问郑阪:“虞紫说的可是实话吗?” 郑阪辩解:“不是。小人虽为商人,并未与虞某相见。虞某刚才所言,确是空穴来风。既无割襟,也未收银。” 周荣不信,说:“在诉堂上,量敢有无影之词,肯定是如此!” 遂传唤证人。 这证人是虞紫拿银子买来的。 证人说:“小人叫蒋济。十七年前,郑某与虞某两人经商,都在小人处安歇。不知他两人吃酒后,割甚衫襟,曾立小人为媒。” 周荣指着郑阪说:“这样欺心奸狡!你赖婚重聘是实了。” 郑阪说:“小人从不曾认识蒋济,也没有立他为媒之事。都是虞紫虚言买来作假证的。” 蒋济对郑阪说:“我来说亲时,你还留我吃过酒。你犹犹豫豫,说待与你妻子商议,一连我到你家好几次。怎说与我不相识?” 周荣听了,大怒,说:“郑阪,你这个奸滑人,证物与证人俱在,你还有啥说的?”说罢,要对郑阪动刑。 但转念一想,郑阪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若是被活活打死了,实在不好向上面交待,也就作罢了。 遂吆喝退堂。令狱吏小头目朱珏带队,带四名衙役,将人押回;去郑家追还崔家之聘礼;督促虞家行礼回话。 受了指令,出了衙门,朱珏等差人,先去寻崔隽,同往郑家,索取崔家聘礼二十两。崔隽怕累自己,惹火烧身,倒也答应前来。 郑阪说:“岂有此理!”死活不肯将聘礼拿出来。及至虞家行聘礼一千两,虞家送进,郑阪甩出。 混了日余,没个结局。 虞紫想要再告官,差人见交不了差,急了,将郑阪结扭道:“你这样违拗官府之判,我再拿你到官衙,打上几十大板,这亲事才结得成。这是何苦受罪呢?” 拖来扭去,左推右搡。 郑阪一时气急,痰塞头昏,倒在地下,脑膜出血。 妻子女媳,急忙齐出,灌汤喂药。 郑阪慢慢苏醒过来,挣扎着说:“我女郑岚婚事不幸,实为虞家势力所胁迫。我死之后,我儿郑戬一定要死守我言。我在九泉之下方得瞑目。” 言罢,血又涌来,一时气绝。 合家大哭。几名差人,见出了人命,怕担责任,一溜烟逃走了。 郑家将虞家财礼盘盒,尽行打碎抛出。派人叫崔家乘丧事未揭开,来娶郑岚去家。崔隽怕周荣怪罪,不敢前来迎亲。郑家自收拾殡殓,开起丧事不题。 郑阪死讯传到虞紫耳朵里,虞紫不仅不同情,反而变本加厉。 虞紫暗想:“一不做,二不休。郑阪死了,郑家顶梁柱倒了,儿子郑戬还嫩小,无力应诉。我就继续告郑家赖婚,看他还敢强硬不?即使郑家告人命,我也是不负任何责任的。” 于是,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再次找到尹江,要他一包到底,再送银五十两,当作盘费。尹江应允,认虞瑁为外甥,去蓉州找督抚缪彝告状。 缪彝见尹江这个故人来告状,听信其一面之词,在文书上批示:“赖婚抗官,藐视法纲。速请该县严查督办,促成虞郑两家婚事。” 周荣知尹江原是缪彝师爷,听说他去蓉州越级告状,这时心下着慌,以为缪彝怪罪。等见到了缪彝之批示语,忙叫朱珏带人将郑戬押解到衙门。 诉讼官司,父死子承,这是规矩。郑阪死后,只由其子郑戬,挺身出官。 临行时,母亲吴蕾吩咐:“我儿,一定要死守父亲的遗言!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口答应虞家。” 郑戬说:“请母亲放心!父亲尸骨未寒,我怎忍违父命?” 其妻吴敏说:“这事断要死争,坚定立场,不能三心二意和左右摇摆。” 郑戬依言。随朱珏到了县衙门。周荣立即升堂审理。 周荣说:“督抚批示,限你姐郑岚与虞瑁择日成亲,不得违拗督抚指令!” 郑戬说:“我父生前已明确说了,不让我姐嫁与虞瑁,也不曾收虞家聘礼。我虽然年幼,但也要坚持这个意见。” 周荣劝说:“郑戬,虽然你年幼,但在我心里,觉得你最明理。别这样固执,好不好?” 郑戬张口,还没有说出话来。 周荣又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姐放着富家不嫁,而去嫁穷酸之家。天下哪有这样傻的人?” 郑戬说:“这……” 周荣说:“我当县令的,当一个媒人,省上督抚当主婚人,也算是给你郑家极大面子了。”说罢,喘了一口气。 趁这个空档,郑戬说:“一个人,来到世上,富贵在天,生死有命,早已注定。我家历来观点,无论贫穷富贵,看中的是人的品行。” 周荣静听。 郑戬说:“让我姐嫁与虞瑁这样的顽世不恭之徒,断然不可。老爷您不是经常教育子民,做人要讲道德品行么?为何还执意叫小人如此?” 这席不温不火的话,让周荣听罢,怒不可遏,拍案而起,说:“这些大道理,难道还用你这小毛孩来教我一个堂堂的县令吗?” 随即令差役将郑戬打五十大板,打得郑戬屁股鲜血直流,但郑戬坚强地忍受着,没有叫一句疼痛之声或求饶之语。 周荣又派朱珏到虞家,通知将聘礼拿到衙门来,当着众人面交与郑戬。 郑戬闻言,大叫:“老爷!就是将小人打死了,我也不会将聘礼收下,我姐肯定不会嫁与他这个无赖的!” 周荣没有好气地说:“世上哪有你这样犟的人?”随即叫差役以掌掴嘴,掴了郑戬二十个嘴巴子。 郑戬还是扬着头不服。 周荣暗想:他不服,我算是服他了。 自从我到衙门以来,也有三十年有余,还从未遇见像这样顽强的人。 督抚要求只是成亲,我也只要两家结亲就行,管他收礼不收礼的呢! 想罢,随即叫人将郑戬收在监狱。 又叫朱珏带四个衙役,将郑岚立刻押来。 朱珏得令,立即带人到郑家,言明押解郑岚到官衙。 母亲吴蕾见了,慌忙到郑岚闺房中,告之,说:“此事,怎么办才好?千万不能忘记父亲临死之语!” 郑岚安慰说:“请母亲勿忧,我自有办法。大不了让我一死,以报二亲,决不失身于强暴之徒。” 说罢,从容梳洗,细细打扮,慢慢化妆,描眉打粉,拢发插钗,又开箱取出平时舍不得穿的而又最漂亮的衣服,这时套在身上穿了。 过了一个时辰,朱珏等衙役在外屋,早已是不耐烦,叫嚷声如雷贯耳。 郑岚只是装着没有听见,仍然慢条斯理的样子。将里衣缝得牢牢实实,外面穿戴得整整齐齐。 吴蕾说:“见官须着青衫,不得花里胡哨。” 郑岚便在外罩了一件青衣。又在自己书桌上,研墨汁,取宣纸,写了几个字,收在袖中。随即到灵前,对着父之灵柩,跪下哭别。再跪拜母亲养育之恩。 吴蕾早已泣不成声。 郑岚哭着又对吴敏说:“嫂嫂,妹子我不忍偷一朝之生,而贻千古之笑。我此生不幸,不能善事哥嫂,乃命如此也。家里还有老母亲,请哥嫂幸善视之。如今哥哥被关押到监狱,请代我向哥哥告别!” 吴敏泪流满面,说:“你我两人,婆婆之供奉在我,公公之遗言在你。这没啥说的,也是姑嫂应该做的。” 一切准备妥当,这才出得门来。姗姗尔走到轿前,舍不得离去,回头一望,迟疑上轿。 朱珏等差役,见了郑岚这般俊俏模样,心里面暗暗喝彩:“果然是一个好女子!怪不得虞家公子要谋娶她。” 一路上,前簇后拥,直奔向县衙而来。 虞紫被差人通知到县衙,到了县衙,才得知县令捉拿了郑岚,料定当堂领人做亲。遂叫人回家,整备筵席,邀请亲邻,雇佣鼓乐,安排人手。 即将迎娶心心念念的美人,最高兴的还数虞瑁。要做新郎了,一改平日懒散邋遢模样,改头换装,油头粉面,里外都换上了红色绸缎衣服。 虞瑁巴不得轿夫一口气,将轿子抬到县衙门前,周荣令人立刻将郑岚送到家里面来。于是,探头望脑,左右不是,惹出了许多笑话。 时日正近午时,天气晴朗。 郑岚在轿内问了一声:“到县衙还有几里?” 一个轿夫大笑,开玩笑地问:“是不是等不及了?” 也有一个轿夫信口嘲谑,说:“前几天,我抬花轿,抬了一个新娘子。她一直在轿里哭泣,哭得肠断心碎,甚是哀怨!我实在是听不去,便劝说,姑娘别哭了,哭得我心都麻了,既然这么舍不得,我再抬你转去了,好么?你猜那新娘子怎么着?立即停住了哭声,对我说道,我哭我的,你抬你的,关你屁事!” 说罢,又一个轿夫说:“我也抬过一位新娘子。正抬时,因是轿底年久失修,坏了,落了下来,成了摆设。有人说修一修再走,但新娘子怕误了迎亲时辰,说不用修,你们外边抬,我在里边走罢,一样的,不碍事。” 一路上抬着,说着笑话,众人嘲笑,彼此不休,寻个开心。 正说话之间,忽然一阵狂风,吹得天日都暗,飞沙走石,对面不见五指。朱珏叫四个轿夫,停下轿子,躲在路边屋檐下避风。将有半个时辰,狂风才止。 虞瑁派人来,以银子打点,催轿夫快步,请朱珏快速到。 紧赶慢赶,走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到县衙。听说县令当媒人,督抚当主婚人,城里百姓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及至朱珏等押轿到时,县衙门前,人山似海,都拥挤前来。 朱珏跑去衙堂,向周荣禀道:“大人,郑岚已经拿到!”其余差人来催郑岚出轿,再催不出来。 那差人嚷道:“老爷正在堂上等,你还在轿子里,怎么不出来?”轿子里面没有声息,感觉不对劲,那差人揭起帘来,大吃了一惊。 不知甚时,郑岚已缢死轿中。颜色如生,咽喉气绝。 慌得那差人又赶进去禀周荣,结结巴巴地说:“郑……岚已……到了。”本想说“死”字,却吓得说了一个“到”字。 朱珏站在周荣身边,叫带进来,嘱咐不要惊吓。那差人慌忙道:“死了。” 周荣道:“胡说!到得决不是死,死了如何到得?还不说个明白!” 那差人说:“临出门,上轿时,活活的,叫她出轿时,已是死了。” 周荣道:“想是一个娇怯女子,你们把她惊吓坏了,快快抢救!” 那差人说:“死了很久,救不活了。” 周荣捶胸顿足,说:“是我没安排好,耽误了这个女子。快于监狱中取出郑戬,叫他领尸收葬。”一面写文书回复督抚。 郑戬出监,见了郑岚尸首,抚着身上青衣,大哭道:“姐姐,姐啊!像你这样忠贞节烈,我即使为你而死,也不枉在世上走一遭了!” 到县衙门前看热闹的众人,见状都气愤不过,纷纷打抱不平,齐声说:“这是虞家父子逼死这个女子的,要他父子受到惩罚。” 虞紫父子闻言,赶紧躲藏了起来,躲得连影子都寻不到。 众人不平,愤愤发喊。周荣听罢,鼓也不打,竟退了堂。按照当地风俗,突然死在外边的,叫“冷尸”,不能抬回家埋葬。 郑戬说:“这是烈女,没有辱没祖宗。”竟叫人抬回家内。 吴蕾、吴敏都出来,抱尸痛哭,为其解去带子。 见里面身上穿的都是红色衣服,内衣俱相连缝着,所以连衣服也不更换。在袖子内,取出郑岚原写的那幅纸,却是:“尸归崔氏,以成父志。” 郑戬即差人,去报崔家。 崔家父子,感郑岚贞烈,都来送殓。 崔煜伏棺痛哭,如丧妻一般,在棺材前行了夫妻礼。择日举殡,把棺材抬上崔家祖坟。 后来,媒人来给崔煜说亲事,崔煜都不肯相就。 崔隽对崔煜说:“你是我的独子,怎能不再结婚呢?那不是要绝我崔家后代!”怎么劝,崔煜都不听。 劝说久了,崔煜听烦了,只蓄养一个婢女为妾。 年余,生有一子,总算是续了崔家后代。 从此,崔煜不再与婢女同宿。一室之中,唯置放烈女郑岚神像相对。 原来,崔煜早就对婚姻失去信心。 早些年,崔煜去蓉州经商,与妓女陈欢欢相爱。 二人情骂意切,极尽欢娱。 但陈欢欢自知,出身微贱,恐将来色衰被弃。 崔煜见状,连连发誓,粉身碎骨,誓不相舍。 并将誓言刻在石头上,以明心迹。 后来,崔煜归之。 陈欢欢感叹,终不能与崔煜白头偕老。 离别之时,陈欢欢对崔煜依依不舍。 陈欢欢说:“我出身卑贱,自知与君欢爱,已经到头。请你回去后,把我忘记,另娶他人。妾愿忍痛割爱,剪发披缁,感夙昔之恩,与此足矣!” 崔煜说:“我发誓,非你不娶。请你相信我,并等我一年!”说罢,将头发剪下,以为誓言之物。 陈欢欢信以为真,欢喜异常。 崔煜回家后,崔母已为崔煜订下名门望族之女。 碍于母命难违,崔煜只好应允。 同时自感,已负陈欢欢之誓,欲与其断绝往来,并秘其行踪,以断其之想。 一年多过去了,陈欢欢见崔煜,逾期不至,伤心断肠,忧愁烦闷。 竟忧思成病,独卧空闺。 为了寻访崔煜消息,陈欢欢用尽钱财,遍访亲朋,多方打听,终无所获。 因此,渐渐有不少人,知道了此事。那些风流雅士,共感陈欢欢之多情;那些豪侠之人,皆怒崔煜之薄行。 某日,崔煜与他人,到蓉州城中寺庙,春游赏花。 忽有一姑娘,丰神隽美,衣服轻华,美容姿貌,似观音菩萨之像。偶然听人说,此人就是忘情负心的崔煜。 姑娘上前对崔煜说:“我叫蛇姑,早已闻知你的大名,今日欲邀你到家中宴乐一叙。” 崔煜也不推辞,便与蛇姑,策马同行。串过几条街巷,崔煜见愈走愈近陈欢欢的住所,便不想再往前走,欲托故转回。 蛇姑说:“敝居已近在咫尺,怎能就此相弃?”说罢,蛇姑拉过崔煜的马缀绳,继续前行。 转眼之间,已到陈欢欢住处。 崔煜神情恍惚,鞭马欲回。蛇姑叫奴仆数人,将崔煜抱持而进。疾走推入柴门,便叫拿锁,将门反锁起来。 并对里面叫喊道:“崔煜来了!” 崔煜自知上当,但已无可奈何。 见崔煜已至,蛇姑退之。 陈欢欢本已是久病不起,忽闻崔煜而至,逢与崔煜相见。陈欢欢含怒凝视,不复有言。 片刻之后,又有人自外,端来酒肴数十盘,众人皆莫名其妙。 一问才知,却是蛇姑让人送来的。 陈欢欢强撑病体,举起酒杯,泣不成声,历数自己不幸和崔煜负心。然后,掷杯于地,长恸号哭数声而亡。 第98章 碰见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此后,崔煜心里成疾。 再上郑岚这么一闹,所以,崔煜对婚姻不抱希望。 后来,崔煜与郑戬,如同郎舅,往来不绝。 再后来,崔煜当了大商人,也老实相对,再也不娶,说:“蓄婢,尊父命也;即使不娶、不欲,没郑阪父子之义也。” 城内百姓碍了周县令之言语,只有私下吊挽诗文,不能为她立碑立匾。 周荣担心督抚缪彝降罪,不敢申文请旌。因疑成疾病,悔不该误杀了郑家父女二人。常梦见一位美女,拿着一根带子,立于面前。 天长日久,周荣得了重病,不一年便向朝廷告病,回到原籍。 督抚缪彝后来虽然调到京城,但为军需浪费之案,纠劾逮问。尹江经商不顺,得银不得,受了许多唾骂。 虞家父子以豪横武断而恶终。虞瑁因毒害他人,被访问斩,家产俱破。失去了依靠,虞紫被沦为乞丐,惨死他乡。 且说甄氏商团中,设有甄氏茶庄,不仅卖茶,而且制茶。 尤其是红茶,又叫发酵茶,其品种有租、细两类:细茶为毛尖、芽茶、茶砖;租茶分金尖、金玉、金仓。 以细茶为主制茶。 其初制方法:锅炒杀青,手捻揉制。除此之外,还要踏茶。 何谓踏茶?将揉捻好的茶叶,装在麻袋里,雇人在上面用脚踏揉,使茶叶卷曲紧缩,晾干后装袋出售。 当然,还有深加工。 将买好的茶叶,最好是鲜叶,堆在一起,使其发酵,然后晾干,去除杂叶,装入帕内,放在甄上蒸制。 蒸好后,将茶叶放在溜板上溜踏,然后放在木盒子内,由木椿板夯成茶砖出售。此茶砖体积小,方便运输与贮藏。 甄氏茶庄正是经营的此类茶叶。 然而,最近生意并不景气,这使得甄龙伤透了脑筋。怎么样才能把茶庄生意做旺起来呢?甄龙召集巴堒、巴壵、梅夡智囊者商讨,并让茶庄大掌柜包寈、二掌柜栗明也来参加。 巴壵提出分区销售的办法,众人都说好。 巴堒说:“把踵州城南、城北分成两个大区,按照东南西北方向,每个大区又分成四个小区,分别派一个伙计负责跑街送货并推销。” 甄龙说:“我补充一句,相比而言,城南销售稍旺,可多往其运茶。”叫包寈、栗明按照这个思路去办。 包寈、栗明对此半信半疑。 于是分工:包寈带伙计郑质负责城南,栗明带伙计樊优负责城北。 栗明与樊优到了城北,挨家挨户上门向零售店推销,反复讲述量大质优的宗旨。一天下来,两人累得半死不活。 十天半月过去了,还没有走访完。 而包寈、郑质则聪明得多。给几纹银子,叫街上乞丐或者流浪汉,去通知所有零售商,至茶楼免费领取礼品。那些零售商听说有便宜占,纷纷按时前来。 包寈叫郑质给每人发的礼品是一小袋茶叶。 等其发完,包寈对店主们说:“若彼此联合起来,向我进茶叶。一次进货量,肯定比单个进货量,要大得多,我将实行特优政策,给其最低单价。” 零售商们见其说得有理,纷纷齐心联手进货。 包寈与郑质利用半天时间,完成了栗明与樊优十几天的事,事半功倍。 每天一大早,郑质、樊优把销货单交给运输商,运输商凭此单领茶叶,再把茶叶运往各销售点售卖。 二人又到各零售点了解销售情况,征询顾客意见,算账并帮助陈列茶叶,并与零售商家交涉。 此法之妙,增加批发量,扩大销售额度,使得市场批购,有条不紊,无缝衔接,节省劳力,提高效率。由于伙计是分区销售的,还便于开展竞争。 如此一来,甄氏茶叶占了踵州市场的百分之六十的份额。果然如甄龙所说的那样,城南比城北销得多。 作为二掌柜的栗明心生歉意,便欲自罚;而作为大掌柜的包寈,提出对调。一段时间过去,仍然是城南旺销。 不解其意,便问甄龙何故? 甄龙说:“其实,道理很简单。虽然城北比城南住的人多,看起来繁华一点,但城南富人多,生活讲究品质,喜欢喝茶;而城北穷人多,无银子,饭都吃不起,哪有闲银子喝茶呢?” 众皆佩服。 王氏茶庄章瑞知道后,亦效仿此法。但甄氏入手早,优质供货,优质服务,实行优惠,在契约上与感情上拉住了零售商,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 章瑞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渗透进去。 自赵虎、赵豹、段熙死后,赵亥、李濯掌赵氏商团。二人狂傲,得意忘形,为所欲为,横行无忌,但对于经商却力不从心。 其二人,为人心贪性执,冒昧于利,经商无方。一日,两人与家仆前往葛州,贩买柚子,赚得银子百余两。 又在葛州贩运粮食,往桐州市场卖出,欲从中赚取差价。 每担粮食本钱,含运费是五两六钱。当他们到达桐州时,因受旱灾后,粮食虽缺少,但比前价稍落。牙人代发价每担二十两。 赵亥大怒,斥责牙人说:“我听说,前几日三十两每担价,如今为何减了三十之一?” 牙人解释说:“前些日子,运来的粮食少。而如今商人见有利可图,都往桐州运来粮食,所以价格就低落了。物以稀为贵,就是这个道理。你若想卖高价钱,请到别处去卖,不要在这里发怒,我不吃你这一套。” 赵亥见牙人这个态度,就与其吵了起来。 李濯劝道:“别吵了,就算是二十两每担,也应该获利近三倍,不如以此卖了。少赚冰少赚点罢!” 赵亥执拗不听,说:“再等等看吧!” 数日后,商人从外面运来的粮食越来越多,牙人发价每担十八两卖讫。 李濯又劝道:“价格又降了,干脆就卖了,不能再等,再等的话,价格只能越来越低。” 赵亥根本听不进,相信价格会上涨的。 又过了数日,粮食价格从每担十八两降至五两。赵亥暗悔无及。众人无不背地代其惋惜。 在桐州,赵亥、李濯呆了一个月有余,价格再次跌落粮贱,又与牙人合不来,遂转发到锦州,只卖了三两七钱一担,纯粹亏了血本。 有人评价说:商为利而奔驰南北,谁不欲广收多获,特遇时而倍得其利,便可见机发脱,何乃贪赎无厌,以至于失去机会,而后惋惜何益哉。 甚矣!贪之为害也。 须知凡是商品,贱极则贵,贵极则贱,必无极而不返之理。 此阴阳消长之数,造化否泰之机,往往皆然。志可违,时不遂,贪心乎。是以从古君子,以不贪为宝。 某日,赵亥与李濯,打麻将,搞赌博,正玩得高兴之时,突然接到知府传票,到堂听审。二人一惊,不知何事。 原来,张翠被宋羴赶出门后,带着年幼的周义,投奔蓉州亲戚处,不久因抑郁生病而亡。 临终前,张翠对周义说:“记住,记住,等你长大了,对你爷爷留下的财产,要想方设法夺回来。” 周义虽然聪明,但生性懦弱,一直将张翠遗言记在心里。 长至十五岁时,常想起此事,孤独无助,不敢有任何动作,使得泪流满面。又想找人帮助,却不知应当找谁。 恰在这时,周义碰见了沈南。 这天,天气晴朗。周义在蓉州街上闲逛。见一个官员坐着官轿出行,其仪仗队伍,排场奢华。 随从、皂役、车骑等人,几十个,把回避、肃静之牌,举得高高的。 有打鼓的、敲锣的、撑伞的、举乌扇的、拿幡盖的。威风凛凛,穿城而过。 一顶八个轿夫抬起的绿呢大轿,处于前呼后拥之中。在轿子里坐着一位官员,正掀起轿帘往外看。 周义一眼认出来了,那不是原来踵州知府大人沈南吗? 他灵机一动,至轿子前面,周义跪着拦截。 两名随从皂役,见有人拦轿,正欲发作,被沈南及时制止。沈南也认出了周义,将其带回问话。 沈南没忘,担任踵州知府之时,是聪明的周义,用计赈灾,给他解了围。为此,朝廷表彰,赈灾有功。这也是沈南提拔至蓉州任知府的原因之一。 要说起来,周义应当是沈南的恩人。 沈南高兴地说:“你我真是有缘,没有想到在这里碰到。” 周义跪拜,叩首。具言家财被夺,婆婆张翠留下遗言,要将其夺回来。言毕,哭泣不已。 见周义如此可怜,沈南沉思一会儿,说:“你至踵州府告状,状纸我找人给你写。然后,我给踵州知府鲁浦写一封信。把这信连同状纸,交给鲁浦。鲁浦与我有交旧,他会关照的。” 周义再拜谢。 正当欲离开之时,沈南突然想起了什么,把周义叫住了,说:“在蓉州你听过还有一个婆婆吗?” 周义摇头。 沈南又说:“她叫佘暖。你年纪还小,让她带你至踵州,路上有照应。” 说罢,令人叫来佘暖。其实,佘暖比周义大不了几岁,在外人看来,她是一位年轻的婆婆。 少顷,佘暖来了。 只见她穿一件蜜色云霞缎银鼠袍子,以玄色金花,镶着做贴边。 瘦伶伶身材,外面罩着一件柳条黑丝绒的背心,五颗金刚钻的钮子,其光闪烁。 乌黑的头发,挑着蓬松丝,一条碧青的头路,分界清楚,衬着一副又白又嫩、略微透红的脸庞。 足上穿一双黑丝袜,镂花的漆皮鞋,愈显得丰神俊逸,潇丽如画。 婆孙见面,尽管彼此陌生,但周义想起自己可怜境况,又忍不住大哭一场。 佘暖拜见沈南之后,沈南借故有事,先离开。 房间里面,只留下婆孙两人,畅快聊天。周义问起佘暖近况。佘暖则将自己生活状况讲了一番。 原来,佘暖本身就有经商天赋,闻周海已死,悲伤了好几天。 想着不能沉沦下去,便开始收集信息,利用周海留下来的本钱,做点生意。 佘暖是一位颇有先见之明的人物,灵感极佳。 此外,气魄也不凡,具有逐渐染指冒风险事业的剑胆琴心。 朝廷闭关锁国政策,但时不时开放海上贸易。尽管有时明令禁止,但是睁只眼闭只眼。 比如开放漳州,荷兰船常在漳州贸易往来。朝廷有时干涉,有时不干涉。 佘暖从中收集了不少贸易的信息。由此获悉:海上贸易将来会成为热点。便开始琢磨:“蓉州离漳州不远,不如涉足海上贸易。” 这时,朝廷以苑宽为首的开放派,主张开放门户,允许商人自由贸易,让海上贸易合法化。但是遭到了以魏馥为首的保守派反对。 两派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皇帝一直犹豫不决。尽管如此,但佘暖深信同意是迟早之事。 从那时起,佘暖就一直在琢磨:“一旦门户开放,应运而生的,当然是贸易。那就是买荷兰货以及出口中国货。到了那个时候,能够出口的东西是啥?” 佘暖认为,门户开放后再行动,那就来不及了。到时候,不只是自己,许多商人会涌向荷兰船去的。我必须在那之前拿定主意该出口什么东西才行。” 这么琢磨着,顺手举杯饮茶。 佘暖两手捧着茶杯,用舌尖品尝着茶味,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自己懂茶,是内行人,别人骗不了我。不如把这茶叶出口,卖给荷兰人,可能会赚些银子。”. 一种主意,往往不是左思右想、深思熟虑出来的,而是猝然心血来潮,冒出来的。佘暖这次就是如此。 “不错!就出口茶叶。”佘暖不禁拍案而起。 打定主意,佘暖立即投入行动。 对此,父亲佘策、母亲蔡芯是反对的,而舅舅蔡贸是支持的。 可是,佘暖有一股犟脾气,正如当初嫁与周海那样,认定了的事,便一心想去做,哪怕碰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以前听周海说起过,苗俊取得了茶引,在踵州是茶叶总商。佘暖便亲自到踵州与苗俊联系,请苗俊供茶。 苗俊见佘暖长得漂亮,又是大主顾,心里有所触动,就热情接待,问:“有绿茶与红茶之分,需买哪种?” 佘暖说:“只买红茶。” 随后,就单价、订金进行了协商。协商完毕,签订供货协议,并带了样品。 归之,佘暖心想:“这完全是冒险。因为是否开放门户,尚不得而知。” 以魏馥为首的保守派是顽固的,大肆叫嚣:“决不允许门户开放,对海上贸易者杀无赦!” 如此看来,门户开放不非易事。然而,佘暖以素有的灵感,感到:“尽管这么叫嚷,迟早得开放,这是大势所趋,哪里容得少数人阻拦?” 这种想法,是佘暖生在官宦之家、又长期在商海里冲浪而形成的思潮。 佘暖深信自己判断无误。事实上,确是如此,以魏馥为首的开放派,顶住了压力,坚持实行门户开放,并且皇帝是默认。 以魏馥为代表,与荷兰、俄国、荷兰、法国缔结了门户开放的条约。 佘暖不禁欢呼雀跃。 把样品分成三种类,即分上、中、下三等。然后捡三种不同样本,立刻去见荷兰商人布洛克。 布洛克早先来过蓉州,到霍印茶馆来吃过茶,那时佘暖还在当服务员。因为是荷兰人,佘暖格外留意,所以一来二去,便成了熟人。 佘暖找到布洛克,布洛克显然有些吃惊。佘暖掏出三包茶叶,说:“我想请您帮忙,把这东西通过海上贸易卖出去。你看行吗?” 布洛克问:“里面是什么?” 佘暖答道:“是茶叶。” “茶叶?”布洛克不禁反向了一句,随即摇摇头,又说:“荷兰人没有饮茶的习惯,茶叶是卖不掉的。” 佘暖说:“据我所知,荷兰也是有红茶的,您难道不知道吗?” 布洛克说:“当然有的,但那里的红茶不同于这里的红茶。我看,恐怕不合荷兰人的口味呢!” 佘暖见布洛克说话不正经,满脸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说:“布洛克,中国开放门户的事,想必您也知悉。” 布洛克反问:“那又怎样?” 佘暖说:“今后,中国与荷兰之间的贸易将日益繁盛。对于要向中国出口货物的荷兰商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了解中国人生活习惯。您不就是这样吗?” 布洛克说:“是啊!” 佘暖说:“您是荷兰商人,精通中国话,每天三餐吃中国食品,如今您还喜欢饮中国茶,对吧?” 布洛克点点头。 佘暖接着说:“我也是一名商人,也在努力了解荷兰人的生活习惯。这是进行出口贸易不可少的条件。烦请您务必帮忙,把这茶叶卖到荷兰去。” 这些话,是合乎情理的。 布洛克也是长年住在蓉州、从事中荷贸易的商人。尽管心里狐疑:“这种别有风味的中国红茶,荷兰人真会喜欢吗?”但还是答应了佘暖请求。 布洛克接过佘暖递过来的茶叶纸袋,看到纸袋上用中国字写着:“中国·蓉州·佘暖”。 从这些字里行间,布洛克感受到了中国商人佘暖之气概。 佘暖把茶叶样品交给布洛克以后,半年岁月流逝过去了,布洛克带到荷兰去的那些茶叶,竟然毫无信息反馈。 佘暖有些焦虑。 父亲佘策、母亲蔡芯免不了风言风语,使佘暖不免更加焦虑;而舅舅蔡贸却不停地安慰,使佘暖的心才稍宽慰了一些。 第99章 擒贼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潘宁只好照办。 大汉就放心地走了出去。 潘宁那里肯放过他,又从袖中取出备用的弓弦系上。 这贼人回头看见,又返身回来要杀潘宁,潘宁已张弓搭箭瞄准了他。 这家伙一看不好,又慌忙欲逃。 潘宁却三个箭步跳过去将其抓住。 这贼人只好跪在地上苦苦求饶。潘宁因不知底细,也就放他走了。却又怕他再纠合同伙回来报复,便爬到树上去观察动静。 过了好久,云开月出。 月光朦胧之中忽见一女子从空屋中走出,在庭院中哭泣。 潘宁忙上前寻问,才知她是被那贼人骗到此处,然后将其杀死,抢了钱物而去。潘宁一阵心惊,原来眼前这女子却是鬼魂所化。 女子告诉潘宁,这贼人一定藏在王氏墓中,潘宁答应为她报仇,女子才隐身而去。 次日清晨,潘宁走进空屋,果然见地上有一具女尸。就去王氏墓中将此贼杀死之后逃出。没有想到半路上碰见周义。 这日,周义向潘宁道谢。潘宁笑了笑,说不必谢。当晚宿于一小旅馆,正睡至半夜,赵宖惊醒,见有人潜入,遂叫周义、潘宁再逃。 这晚,周义、赵宖、潘宁三人,刚至后门,亦有数十人跟踪。 正在危急之中,一人将其带入屋内,藏之。 周义一看,原来此人是王光。大婆王兰之侄,算来是亲戚。以前张翠在世时,王光来过蓉城走访,故此认得。 李濯等人没寻着,遂返回。等其离开后,周义哭诉前事。王光安慰道:“别担心,我送你至邻城。” 却说李濯回来,撞见赵亥,说:“周义跑脱。若他至邻城,与曾翔合心算计,你我必死无疑。” 赵亥说:“今曾翔在邻城,生意兴隆,人脉广泛。你我不如合在一处,往邻城去干扰,寻机找麻烦。” 李濯听从其言。遂往邻城而来。 王光、赵宖闻之,对周义说:“花费重金,找山贼来收拾此二人。虽恐惹火烧身,但事到如今,亦只能如此。” 周义无奈,答应花一百两黄金。 邻城县山贼叫雍成,闻听黄金一百两,眼睛放光,如何不来?带领众喽罗,与王光相见,王光授其意。 雍成与李濯、赵亥短兵相接……。雍成不是对手,不到几个架式,则被打败。 众人保护周义慌忙逃走。李濯、赵亥趁势追赶 逃到一条小河沟,其他人都可跳过去,只有周义年幼,无法越过。雍成到处寻找架空之物,却寻不着。后面追赶将至。 危急时刻,赵宖说:“解裤腰带连接,拴缚周东家腰身,拖过岸。” 于是,众人解带,相互缠绕结成一根绳。其绳一头由众人牵着,一头系于周义腰身。扯着周义,勉强渡过。 周义被河水浸湿,浑身湿漉漉的。既渡对岸,赵宖寻得马车一辆,这才逃脱。 时值深秋,天气渐凉。至途中,衣着单薄的周义,又冷又饿。 王光口袋里揣着一个窝窝头,硬梆梆的,有些变质,递与周义。 周义只得咬着吃了,好歹充饥。 恰遇股东李晟,周义细说前事,哭倒于地。李晟说:“赵亥、李濯二贼,对我比较信任,今日我去劝一劝。” 李晟去了。 雍成叫至路旁破庙歇息,迫其拿黄金走人。 王光说:“荒郊野外,哪里有黄金?何况你没完结赵亥、李濯人头,害得我等落入如此境地,还好意思要佣金?” 赵宖亦随声附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知你是窝囊废,就不找你了。” 雍成大怒,吩咐喽罗,把王光、赵宖、潘宁捆起来,并将周义吊在横梁上,说,若不拿黄金,只能活活吊死。 周义无奈地说:“现在写借条,后面才兑付。” 擒贼先擒王。潘宁实在看不下去,用力挣脱绑绳,提起地上一把刀,箭步向雍成冲上去,身子一墩,飞起一记扫荡腿。…… 雍成没有料到突然有这招,跌跌撞撞,被潘宁打倒在地。雍成以嘴啃泥,嘴唇出血。雍成鹞子翻身,从地上弹起来。 没等其站稳,潘宁又是飞起一脚,踢中雍成胸腔,又将其打倒。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踉跄后退了几步,与潘宁对打起来。 众喽罗齐来对付。只见潘宁不虚场合。众人不得近身,只有几个架式,三下五除二,将其全部打倒在地。 雍成本来长得胖,身体发虚,武艺还差得远,哪里是李晟对手。用刀架住雍成脖子,威胁说:“快叫他们住手!” 雍成苦苦求饶:“好汉爷,饶了我吧!”随后叫众喽罗不要动。 周义、王光、赵宖皆叫喊别留情,把他杀了。潘宁手起刀落,“扑哧”一声,雍成人头落地,血溅一身。 树倒猢狲散。众喽罗见雍成已死,皆逃窜。 却说李晟至赵亥、李濯说情,二人从其言。李晟回来,告之。周义闻之,说,不去邻城,回踵州。 周义至“聚财阁”会馆,见馆内灰尘满地,屋顶蜘蛛结网,颓墙坏壁。衰败迹象,无甚于此。周义吩咐赵宖把会馆打扫干净。 次日,召集众股东商议。 刘楚说:“前面提起,甄龙能干,经商超群,可聘请为总掌柜,撑起商团。”周义说:“既如此,何必再提。刘先生可去请来。”刘楚允应。 却说甄龙知道周义归,诉衙门,夺大东家之财,聚众人商议。 巴堒进谏:“此时正是时机,甄爷兼任其总掌柜,合二为一,其势更盛。若不早图,人将先我而为之矣。” 甄龙大喜,正欲至周府。 忽然门丁来报刘楚至。甄龙令巴堒接入大厅。坐下,上茶。刘楚具说其事,正合甄龙之意,遂即日至周义商团。 却说周义见生意萧条,惆怅长叹。人报赵亥、李濯将至。周义闻报,大惊失色,问赵宖说:“甄龙没来,而赵、李二人又至,为之奈何?” 赵宖、夏洛答:“不用担心,就等甄龙来,与其斗争。”言未落,只听家丁报告,鲁道、张嵎、童峄三人到。周义叫其进来。 鲁道说:“甄爷随后就到,恐赵亥、李濯二人作祟。先差我等先来干涉。” 次日,甄龙带众人至。周义任命甄龙为总掌柜之职,全权掌管周义商团人财物运作。 却说赵亥、李濯闻知甄龙来,商议即日与其交锋,却被左奦当即阻止,说:“不可,甄龙精兵强将,未免敌得过。不如投降,救免本身之过。” 赵亥大怒,说:“你小子敢灭我锐气。”随后骂娘,边说罢边欲打左奦。 众人劝免。左奦伤心,趁其不备,悄悄离开。 是夜,赵亥吩咐侄子赵利,率几十名家丁,潜入。被张嵎、甄昌、童峄发现,……张嵎将赵利一刀捅死。其他人见状逃窜。甄龙抚张嵎之背说:“你真厉害!” 次日,甄龙叫人摸清赵亥、李濯行踪,得知其居住一个小院内。门槛和门框上雕刻图文,雕梁画栋,墙壁用白粉粉刷、装饰。 当日半夜三更时分,甄龙安排鲁道、甄昌,带家丁,把院门砸坏,冲进去。赵亥、李濯二人正在酣睡,闻入,急翻身下床,慌忙从窗户逃走。 甄龙吩咐,连夜追及。…… 赵、李二人,望东而逃,忙忙似丧家之狗,自知无容身之地。李濯往山中落草为寇。赵亥逃至山城。 赵亥在山城,买了一所大房子住下,简单装饰一新。不想妻子林嬏,因气成疾,不久身亡。赵亥舍不得钱财,丧葬棺木等一切都从俭。 赵亥做秀才时,寻趁闲活,为村民办事,常有活钱到手;及至当了税课官,大锭小锞,只搬进来,不搬出去;后来跟随赵虎,薪水也算是高的。 可以说,昔日没有缺个钱,手头一直有银子花。而今日断了经济来源,日摸出囊中物使银,如同割肉,用一个少一个。 赵亥暗想:“常言说得好,家有千财万贯,不如日进分文。我今虽有些老底子,若没有收入来源,肯定坐吃山空。总要做点事才行,做什么才好呢?” 忽然,赵亥头脑里面冒出一个主意来,想来不觉得意非凡,拍手欢喜。 原来,林嬏在世时,顾及结发之妻,赵亥自甘淡泊,没有碰过其他女人。但林嬏死后,若再娶妻妾,又要花一大笔银子。 讨到家里来,叫她穿粗布衣裳,不像样;叫其吃粗茶淡饭,也不成体面。但若锦衣玉食,必要大费钱财,又不划算。 不如开设一个妓院,卖上几个出色妓女,做卖淫嫖娼生涯。自己乘间便可与其取乐,有空则可叫其陪睡。 那些妓女们,吃的美酒佳肴,穿的锦绣绫罗,羊毛出在羊身上,每天应该都有银子进项。吃的穿的,都用不着自己出银子。 本钱不动,夜夜生利,日日见钱,自己落得风流快活,真是一举两得。 赵亥打定主意,于声色之处寻找。物色了四个妓女,分别叫东施、西施、南施、北施。 另卖一所庭院,千金比屋,层楼对出,宅宇逾制,楼观出云。 分东西南北四个院,分别将四个妓女安顿在内,每院各有使唤丫环四人。又讨一个成熟妓女,管束这四院。 这成熟妓女,叫董婉,出身葛州,转辗到此地营。年纪虽近三十,但风韵犹佳,技艺精妙,又会凑趣奉承,甚得赵亥欢心,托她做个烟花寨主。 这四个妓女,都长得极其标致,琴棋书画样样都会,床上功夫技艺超群。又加上宅院内铺陈精致,环境优雅。 床上挂着绣有花纹图案的帷帐,床前立有油漆彩画的屏风,床脚镶金。高挂着绣花的床帷,床架上画有彩色图案,涂上红漆。 铺着绣花垫席和柔软毛毯,还有中原地区产的皮褥子和从外地贩运来的毛毯,踏坐铺着莞草席。 因而远近著名,前来玩耍的公子哥们不计其数。赵亥获得风流利息,日进斗金。一日,有一个商人模样的人,来到院中,求笑追欢。 这人是谁?便是鲁阳。 鲁阳自当年被赵亥责罚烧毁残货以后,一直想报复这口怨气。因找不到机会,未能到手。此番到山城贩运货物,见庭院雅致,便想来玩耍一回。 问至院中,正遇着董婉。鲁阳吃了一惊,原来他与董婉,却是旧相识。今日相见,他乡故知,分外亲热,彼此叙闲话。 喝茶罢,鲁阳就叫董婉引领,会四院之名妓。 鲁阳一看,果然人人美艳,且铺设富丽,心中不由得暗暗喝彩,因问董婉:“此家妓院,是何人所开,有这么大的本钱,找得这几个丽人,聚在-处?” 董婉神秘地说:“这个东家叫赵亥,我看并不是一个寻常之人,原是有故事的人。开这妓院之手笔,即使京城里面,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的。” 鲁阳笑道:“我不信有这么大的来头。” 董婉附耳低言,悄悄地说:“赵亥曾在葛州做监税官吏,因贪酷削职,故乡人又不容归去。后来又投奔赵虎,赵虎既死,被甄龙赶了出来,因而至此。这些来历,是他家仆私下对我说的,不要往外传。” 鲁阳听罢,不胜欢喜,自言自语地说:“原来是赵剥皮!” 董婉见鲁阳如此之说,不知为甚,忙问何故。 鲁阳笑而不答,拿出黄金十两给董婉,麻烦董婉送他到东、南、西、北四院,将东施、南施、西施、北施四人嫖宿了一个遍。 结了嫖宿之账款,方欲告辞。忽然大院门卫报告:“赵员外来了。”只见赵亥大摇大摆走了进来。董婉和四个妓女,齐向前迎接。 原来,赵亥定了一个规矩,院中所有嫖账,让董婉逐日登记。每隔十天,赵亥都要亲来院对账收钱。 即到各院,走了一遭,看见鲁阳与四个妓女作别。赵亥见了鲁阳,似曾相识,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上前便问尊客从何而来。 鲁阳说:“我原来做生意,路过葛州,被赵剥皮盘剥。如今我来寻赵剥皮算账,可晓得他住在哪里吗?” 这几句话,惊得赵亥双手乱摇,说:“不知,不知。”即回过身叫道:“姑娘们快回屋。”一边嘴里叫着,一边两只脚急忙往里走,一溜烟不见踪影。 鲁阳看罢,说:“赵剥皮就这样跑了,太没有男人气概,男人做事男人当,男人做的龌龊事,就应该承认。不然哪像什么男人?” 说罢,大笑而出。 他人见鲁阳这般嘲笑,不明就里,深感诧异。只有赵亥深知其中缘由,不以为异。明明是粪缸里的蛆虫,竟不觉有臭秽。 这样的日子,继续过着。 赵亥一儿一女,渐渐长大成人,求媒婆寻觅亲事。外人晓得赵亥家境虽然富饶,但是收入来源是开妓院得来的,名声不好,哪个肯与他家结亲? 教导儿子赵俭,要勤奋读书。而赵俭却不愿读,只顾玩耍罢。 无奈之下,赵亥说:“我无任何背景,也无其他经济来源,只靠开妓院得利。妓院是摇钱树,胜置田地。你若读不得书,不求上进,只需守着这项生意,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每到妓院中收钱,赵亥常带赵俭同去。赵亥平时生活节俭,吃的是清汤寡水。而妓院中尽有酒肴,赵俭必醉饱而归。 赵俭来此嗜酒贪嘴,尝到了甜头,不时一个人悄悄地去。若遇着嫖客吃剩下的点心瓜果,也谗嘴吃了一些,方才转身回家。 还有一个嗜好,赵俭好赌。 赌博无钱,怎么办?就偷赵亥藏下的钱财,背着他跟人赌钱。掷骰打牌,件件皆来,赢了不歇,输着便走。 赵亥除了每隔十天去收钱外,其余时间,便是种竹养鱼、栽葱种菜、挑灰担粪喂猪。照管儿子读书,倒还是其次,因而赵俭乐得逍遥自在。 一日,赵亥往妓院去,出门,没行几步,忽然,望空作揖,大叫:“你还认得我么?饶了我罢!” 跟随的那个家仆,见状,吃了一惊,叫道:“赵员外,何故如此?” 赵亥不答,那家仆用手扶时,赵亥已跌倒在地。自言自话,发起谵语,说:“赵剥皮,你无端诬陷,杀了我一家七条性命,却躲在此快乐受用,叫我们哪一处不寻到。今日才得遇着,快还我们命来!” 那家仆听罢,知道是谭风来索命,吓得冷汗淋身,奔到家中。唤起众人将赵亥抬归,放在床上。 寻问赵俭时,又不知哪里赌钱去了,只有女儿赵靓在旁看着。 赵亥口中乱语:“你这狗官,前日将我们夹拶吊打,诸般毒刑拷逼,如今一件件也要偿还,先把他夹起来。” 才说出这番话,赵亥叫疼叫痛,百般哀求,苦苦讨饶。叫了一阵子,又说:“把拶子上起。”两只手拢着叫疼。又说:“吊打一番!” 话声未了,双手被翻过背,靠在一起,脑袋后仰,紧靠在双手上。哀号痛楚之声,嘶叫得惨痛不可言。 又说:“夹起来!”夹了拶,拶了又吊。如此反复三日,遍身紫黑,都是绳索棍棒捶击之痕。十指两足,一齐堕落。 家仆们备下三牲祭礼,摆在床前,拜求宽恕。赵亥却哈哈冷笑,随后又说:“当时我们,只不曾上脑箍,今把他来尝一尝,算作利钱。” 顷刻,赵亥头颅肿胀,大如箩斗;两眼突出,从额上回转一条肉痕直嵌入去。又说:“且取他心肝肠子来看,怎样生得这般狠毒?” 须臾间,心胸直至小腹下,尽皆溃烂,五脏六腑,显出在外,赵亥气断身亡。 赵亥既死,衣棺盛殓。而皮肉臭腐,难以举动,只得将衣服覆在身上,连衾褥卷入棺中,停尸丧在家,无人掩埋。 此时,赵俭轻松快活,不是在妓院吃酒食,就是去寻人赌博。地方上赌棍甚多,见赵俭有钱,闻香嗅气的,便挨身为伴,骗取钱财。 又哄他院中妓女,年长色衰,把来脱去,叫另讨了四个年纪小的。一入一出,于中打骗手,蚀去了一大半。 那些家仆们,见赵俭是一个败家子,都起了异心,陆续各自偷了一些东西,到其他地方讨生活。没有过几天,家仆们都走光了,只剩下妹子赵靓。 赵俭算计,妓院里房屋甚多,自己竟然搬进去住下,为的是方便收钱。此时,赵靓已长大成人,单独守着原来大房。 大房空下,欲卖与他人。买主嫌弃大房里面有赵亥盛奁的棺木,不肯出手相接。赵俭无钱安葬,直接把父亲赵亥棺木,放在其母林嬏坟头上,没有掩埋。 第100章 买地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房子才脱手。卖得的银子,赵亥又拿去赌博,不几日就输得精光。几年下来,将赵亥积攒下来的家财赌得干干净净。 四院中的丫环,有赎身的,有随人逃走的,走得差不多。妓女东施一个人也悄然离开。 妹子赵靓年长会意,又不得婚配,便在妓院中仿照妓女模样,悄悄地接了一个嫖客。 起初羞羞答答,还瞒着哥哥赵俭,后来渐渐熟络下来,则明目张胆地接客,毫无羞耻之感。 赵俭见怪不怪,反倒暗喜妹子补了一个空缺。 再过了一段时间,西施、南施、北施三位妓女,相继离开,只剩下妹子赵靓,独守妓院。赵靓一个人挣钱,如何供得赵俭花费? 赵俭把这所妓院卖了,好好儿地挥霍了好几天。 另外租来两间小房住。因居室简陋,缺少粉饰装扮,嫖客便没得上门。赵靓卖淫钱锐减,赵俭用度越觉短促。 赵靓暗想,哥哥赵俭,自不捡点,嗜好赌博,消耗望不到头,费用成了无底洞。跟他不富,连她也一起受穷,不如自寻去路。 为此,赵靓跟着一个相好之男人,一溜烟逃之夭夭。 赵靓走后,赵俭成了桥头跑马——走投无路之人,愈加受穷。口中没吃的,手中没用的,身上没有穿的,穷困潦倒。 无可奈何之下,便去撬墙掘壁。靠偷鸡摸狗过日子。 偷盗了好几次,被山城捕快缉拿,拿去吊打。赵俭从来是锦绣包裹起来的软骨头,怎么能吃得这般苦?一吊上去时,就招供了。 送到山城衙门,一顿板子下来,问了一个盗窃罪。被判决,头上被刺上了金印,发配至边关。不料经不起路途风寒,赵俭便惨死于途中。 赵亥那口棺木,在林嬏坟上没有入土,竟然风化了。 赵宖、夏洛两人商议:“今甄龙得势,又掌重权,如何容得我等?”赵宖遂带潘宁辞职。夏洛因是小股东,叫退回股金。两人至窦州,自立门户。 某日,周义吩咐人请甄龙,到聚财厅议事。使者至,门丁引入。 甄龙见使者,眉清目秀,精神充足,暗想:“今闹灾荒,众脸皆有饥色,唯独此人脸色红润,为何如此?” 因问之:“看起来你的脸,丰腴饱满,用什么调理的?” 答:“某无他法,只食淡几十年矣。” 甄龙点点头,又问:“你姓啥名谁?” 又答:“某原为王翽做事,今闻周大东家归来,特来拜见。我是邻城人,叫俞叞。” 甄龙离开座位,突然站起来,双手抱拳,作揖行礼,令人看座,端上好茶,然后大声地说:“久闻大名,幸得于此相见。” 喝完茶后,至吃饭时分,遂置酒席款待,令巴堒与之相见。 忽然有人来报告,赵宖、夏洛二人辞职。甄龙问:“赵宖、夏洛是谁?” 俞叞说:“赵宖原是赵亥的手下,夏洛是小股东。因您来此,故此辞职。” 甄龙疑问:“莫非是对我不信任?” 俞叞安慰:“此两人,皆为无能之辈,不必放在心上。” 甄龙请教:“赵亥与李濯二人,现为落草为寇,此去如何?” 俞叞预料:“虎无爪,鹰无翅。不久当为您收服,无足介意。” 见与俞叞,言语投机,相谈甚欢,甄龙便问经商大计。 俞叞出谋划策:“甄公身兼两个商团总掌柜,诸殊异意,未必服从,可整顿秩序。同时,整理思维,整合资源,将两家人才、资金、物质、生意客户等要素,打捆合理使用。那时,其势无与可比。” 甄龙请俞叞喝茶,笑着说:“您说到我心坎里,但赵宖在窦州,众股东在此,不有他变否?” 俞叞进而出计,说:“这不难。以书信与赵宖,先宽慰其心。明告众股东,两家商团合并,打捆拧成一股绳,劲往经商赚钱上使,各算各的账,互相不干扰。众股东闻之,当欣然从之。” 甄龙大喜,俞叞谢别。甄龙执其手说:“凡某有所图者,惟公教之。”俞叞称谢而去。 由是甄龙与众人密议合并之事。梅夡建议:“先行将粮仓合并,看看动静,再合并其他的。”甄龙从其言。 次日,见周义。说到两家合并。周义没敢不从。众股东见甄龙说得在理,又惧其势,亦莫敢有异议。 遂择日运送粮食,甄龙带众人押运。行不到数程,前至宣汉,忽然喊声大举,赵宖带潘宁、夏洛引人拦住去路。潘宁出来大叫:“甄龙把粮食偷运何处?” 甄龙见潘宁长得英俊,干净利落,暗自叫好。便令张嵎出,与潘宁交手,……不分胜负。甄龙叫张嵎退回,对众人说:“赵宖、夏洛不足挂齿,但潘宁是人才,不忍以力并之,当以计招纳。” 邓孜出计,首当其冲,说:“甄爷勿虑,某向与潘宁有一面之交。今晚扮成小厮,偷入其处,以言说之,管教他倾心来投。” 甄龙欣然同意。 原来,潘宁做往来生意,始终坚持“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信念,主张做买卖必须做到利己利人。因为买卖双方都要生存发展,都要赚钱。 因此,必须精诚合作,互惠互利,决不能只为自己赚钱而不管对方死活。 由此,潘宁深得合作伙伴喜欢。 有一年,铜钱升值,由原来的四两铜钱兑一两银子升到三两铜钱兑一两银子,使得银子贬值。 这对于经常使用银子的生意人来说,无疑是一大灾难,很多生意人惶恐不已。 在这种环境下,潘宁亲自召开与客户共度冲击的会议,决定铜钱升值的汇兑损失由他全部负责。 这样,潘宁每日至少损失三十两银子,但潘宁将这部分损失靠内部管理消化。 尽管如此,这一年,潘宁仍然获利颇丰。既发展了自己,也保护了别人,奠定了与客户合作的基础,同时吸引了大量新客户的加盟,使得财源滚滚而来。 这就叫帮助别人,同时也是帮助自己。 邓孜闻言,敬仰潘宁之为人。就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认识了潘宁。 当夜,邓孜扮成小厮,混入彼队,密与潘宁相见。只见潘宁还未入睡,坐于床上想心思。邓孜突然至面前,作揖说:“故人别来无恙乎?” 潘宁吓了一跳,揉了揉眼,定睛一看,连着数问:“你是谁呀?莫非邓孜?何以致此?” 邓孜淡然地说:“我叫邓孜,难得你还记得。现在为甄龙做事。今日白天得见故人,欲进一言,故特冒死而来。” 潘宁请邓孜坐下说话,忙问何意? 邓孜说服:“潘公是人才,世所罕见,奈何屈身于赵宖之徒?甄爷身兼两家总掌柜,其好贤礼士,无人不知。” 潘宁听罢,沉默静听。 邓孜又说:“今日见潘公之仪表,邓某十分敬重,故不忍心以健将决死战,特差遣某来奉邀。潘公何不弃暗投明,效力甄爷?” 讲道理,摆事实。以三寸不烂之舌,让潘宁信服。 潘宁沉思良久,喟然叹气,说:“我当然知道赵宖并非干事者,但跟随久了,日久生情,不忍相舍。” 邓孜进劝:“良禽择木而栖,贤士择主而事。遇可事之主,不可失之交臂。” 潘宁站进来拜谢:“既如此,愿从公言。” 邓孜又劝说:“何不把赵宖、夏洛杀了,作为进见之礼?” 潘宁仁义,说:“如此,非君子所为!” 邓孜感叹:“潘公真是有情有义。” 遂收拾行装,随同邓孜,投奔而来。早有人报知赵宖。赵宖引人追赶。眼看就要追上,这时甄龙前来接应。 赵宖见对方人多势众,急忙回身,早被甄龙围住,夏洛来救。两队混战,打成一片。…… 赵宖得以走脱。甄龙引人趁势追杀,彼队数者逃窜。赵宖、夏洛势孤,投奔耿岘去了。 甄龙叫人回来。邓孜引潘宁来见。甄龙见之,大喜,厚待不题。 甄龙归,修整店铺,改造会馆,合并商业,重修制度。 把自己心腹之人任命为大掌柜,周义那边的人则为二掌柜,或者三掌柜。 赏功罚过,听甄龙处置。人称甄龙为“甄爷”或“甄总”。 任命: 巴堒、巴壵、梅夡三人为商团师爷智囊组。 钟熜、张嵎、邓孜、房奁、颜尕、包寈、梅逫、甄安、邱路等人分别为钱庄、典当、纸业、茶庄、布业、粮店、药店等行业的大掌柜。 自此大权皆归于甄龙,商团大务,先禀甄龙,再报周义。 甄龙既定大事,设宴款待。 酒后,聚众人共议,问计于众人。 甄龙问:“周睿占毕氏,近日虞瑁以败者投之,周睿让虞瑁呆在太元;若二人齐心来犯,恐不可控。公等有何妙计可图之?” 巴堒说:“我有一计,叫坐山观虎斗。” 甄龙说:“愿闻其详。” 巴堒说:“周睿与虞瑁并不心齐。密与周睿书,赋予好处,离间虞瑁。若事成,周睿无虞瑁之辅,亦渐可图。若事不成,则虞瑁必恨周睿。” 甄龙从其言,说:“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两人肯定要斗。” 闻周睿急购大米,便与周义商量,请其同意,每石比市场价低十两银子,卖与周睿。 周义不敢不从。 甄龙提出条件:“切断对虞瑁补给。”附书信一封,派人送与周睿。 却说周睿与马骉、郑戬商议经商大计。忽闻甄龙书信至,周睿看罢,递与马、郑二人传阅。 周睿问:“怎么办?” 郑戬气乎乎地说:“虞瑁这人,反复无常,奸诈狡猾,无情无义。容留之,如农夫与蛇,把蛇培养大了,反被蛇咬。断了他的供给,何碍?” 周睿感叹:“老弟此言差矣!虞瑁虽如此,但我不能像他那样。如今势穷而来投我,我若断了他的供给,我亦是无情无义之人。” 郑戬再劝:“大哥对这样的人,不能太有仁义。”周睿还是不从。 这时,正好虞瑁来访。周睿请入内。虞瑁说:“我听说甄龙同意卖给您大米,不错,不错。否则,断了粮食,那还了得。” 周睿正欲答话,只见郑戬指着虞瑁骂道:“说的甚么屁话,真不是东西!”虞瑁吃了一惊,问:“郑老弟,为何骂我?” 郑戬指责:“我骂的就是你,看看你是甚样的人,活该这样下场。甄龙道你是无情无义之人,叫我大哥断了你的供给。” 周睿急忙喝斥。郑戬连忙退回。虞瑁呆在那儿。周睿引虞瑁于后室,据实相告,并把甄龙的信给其看。 虞瑁看了,悲从心中来,哭着说:“此是甄龙离间你我二人之计也!” 周睿安慰:“老弟勿忧,此计我也识破。我绝不会如此。” 虞瑁再三拜谢,并告辞。周睿挽留喝酒,虞瑁说改天。 周睿说:“改天是哪天,那就明天,找一个清静地方,好好喝一杯。” 马骉、郑戬二人问:“大哥何故如此?” 周睿一针见血地说:“此是甄龙恐我与虞瑁同谋对付他,故用此计,使我两人起矛盾,自相残杀,彼却于中取利。奈何为的使乎?” 马骉点头称是。 郑戬说:“我早就看不惯,断了他的供给,把他赶走,以绝后患。” 周睿说:“这是小人做的事,我不是小人,所以我不能这样做的。” 次日,周睿寻了一个酒肆,请虞瑁喝酒, 酒肆装潢都讲究,店门面彩画欢门,设红绿杈子,绯绿帘幕,贴金红纱栀子灯,厅院廊庞中花木森茂,灯烛荧煌。 除卖酒之外,还售卖其它的食品,如有包子酒肆,专卖薄皮春茧包子、虾肉包子;有肥羊酒肆,零卖软羊、羊杂鹅等。 还有一些酒肆,兼卖豆腐羹、煎豆腐、蛤蜊肉等小饮食,这些饮食丰富了酒肆生意内容,因而显得红火。 周睿找了一个干净包间。谁知包间并不隔音,听见隔壁房间谈话。其内容是房地产开发。 一人说:“今昔知府,相比较而言,开设、设计、建设城镇的理念不同。” 另一人问:“怎么不同呢?” 答:“以前是先开发好了市面,等住进去人以后,再修路。现在是先修路,再修市面房屋。” 问:“哪个好些?” 答:“当然是现在。以前那样做,有局限性。你想啊,人住进去了,自然形成的道路,两旁被摊贩挤占,建设麻烦,无法扩展;现在知府聪明多了,先把道路修好,有路就有了人气,市面自然就起来了。” 问:“照这样看,城南这一片,道路修得差不多。有的两边还是水田、芦苇等,事先把地买下来,等到开发时,岂不可以大赚一笔?” 答:“当然,那是当然的,只是少有人这么做,因为要冒一定风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睿与虞瑁相视一笑,心领神会。当即赶到城南实地考察,由泥城墙往南,不择路而行。 至城南,两人站在山顶,往下一看。那片地,地势开阔。原来只有一条五百米长的土路,现在向东南延伸,至一二公里远。 路面由黄土、黄沙石子改为煤渣,并且加宽了好几米。更重要的是,随着这条路不断延伸,慢慢就形成了商业街道,道路两边就有了住房。 虞瑁说:“在资金允许的情况下,趁地价便宜,先买下一大片,等地价上涨以后再出手卖掉赚钱。另外,可以通过知府的关系,摸清楚开发市面计划,抢先买下准备修路地界的地皮,转眼也可以获得丰厚利润。” 一寸土地一寸金。周睿专门对土地利用深入调查,发现地价的昂贵使许多办实业的人畏缩不前。 然而,并不是所有土地,都昂贵得怕人,也有便宜的。 或是圈在别人土地中的死地,或是交通不便的僻地,或是卖不出去的废地,还有郊外待开发之荒地,这些都很值得开发利用。 周睿在头脑里形成了一个绝妙的计划:“买下这些贱价土地,租给需要办厂而缺乏厂房的人。” 他看中了其中一块地,一问才知已经被王翽买走了。 但周睿没有灰心,找到王翽,说:“王总,我租用您的土地,由我负责在上面建造厂房,租给那些需要的商人。您可以每年从我手里收取一定的租金。您看行吗?” 王翽正后悔买了这块地,荒在这里有好些年头,没有产生任何效益,心中不免着急。听到周睿开出的这些诱人的条件,王翽当然爽快地答应了,说:“行!” 尽管如此,手里无银子,周睿没有底气。 周睿对虞瑁说:“虞兄,你说的没错,开发地产是好主意。既是机遇,也是挑战,要冒风险。还得有本钱,起码在十万两银子以上。目前我没有,怎么办?” 虞瑁说:“向甄龙的钱庄去借贷。” 周睿想,风险与收益共存。风险越大,成功收益越丰厚,不少商人在有了资本后,惟恐再失去财富因而在做投资选择时,往往选择那些风险小面收资稳的行业或干脆固守原有的行业,结果是小步前进,难成大气候。 有的商人敢冒风险,锐意进取,把握高风险与高收益的机会。他们之中也有败走麦城的,但成功者却是多数。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商人,其最先享受美味的愉悦是外人难以感觉到的。 想罢,周睿从其言,给甄龙写信。大意是:“感谢降价卖米之情,但说断虞瑁之供给,只言容缓图之,并说要向甄氏钱庄货一笔款。” 甄龙回信说:“货款之事,可找钟熜谈。如此业务,我一般不管。” 收到信后,周睿阅之,让马骉去谈判。 且说马骉委托人约甄氏钱庄经理钟熜面谈。马骉在一个干净茶馆等待,钟熜如约而至。落座,看茶,免不了说几句客套话。 之后,双方很快谈到了就贷款问题。 第101章 贷款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马骉喝了一口茶,看了钟熜一眼,缓缓地说道:“钟掌柜,我们要贷十万两银子。” “什么,十万两?”钟熜一听这个数目,有些惊讶得一时无言以对,随后问:“贷款那么银子,冒昧地问一下,做什么用吗?” 钟熜想,如果贷款成功,钱庄也将获得不少利润。若到期不能还款,钱庄损失自不待言。 马骉说:“现在不能说,商业机密。说了,就泄密了。” 沉默……双方都不说话,都在考虑对策。 过了好一会儿,钟熜说:“贷款不是不可以,但这数目,实在太大了,至少有抵押,或者有人担保。” 钟熜回答合情合理,甄氏钱庄自开业以来,从来没有过单笔贷款十万的先例。此事纯粹是虞瑁给周睿出的主意,叫马骉怎么说好呢? 马骉说:“担保或者抵押,那是没有问题的。重要的是能否谈成功?只要有了眉目,自然会有担保或者抵押的。” 直接回答怎么担保或者抵押,而是把成败问题交给对方,直指问题要害。 对于马骉,钟熜是了解的,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也是周睿的得力干将,而且在桐州生意做得不错,为人厚道。 如果能够通过马骉打开桐州市场,其业绩就会翻好几倍。 念及此,钟熜决定还是谈下去。在接下来数天中,开始进行了实质性谈判,包括贷款利息、偿还期限和方式。 马骉问:“贷款利息,怎么算的?” 钟熜答:“利息算五分。” 马骉显然不满:“能不能低些?我们贷的量大。” 钟熜直视马骉问:“您出多少?” 马骉答:“我只出三分,也算多的了。” 钟熜试探性地说:“恐怕不行……” 马骉说:“还款期限,我要三年。”没有把利息问题搭成一致,马骉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钟熜没有答应,说:“三年?有点长。” 双方谈判许久,都没有松口退后一步的意思,看看天色将晚,马骉建议明日再谈。 就这样,第一轮谈判,直接谈到利息与还款期限,在这两个关键性问题上,双方各执一词,出现了僵局。 马骉心急如焚,给周睿汇报。 周睿一时半会也没了主意,就与马骉找到虞瑁商议。 虞瑁叫来菜与酒,三人对饮。 周睿一言不发,马骉唉声叹气。 如果货款不成,那笔生意就做不成。钟熜死活不肯降低利息,这款如何敢贷? 虞瑁左思右想,想来想去。 想到钟熜虽然是一个钱庄掌柜,手握放贷权利,但毕竟也是一个活活生的人,是人总是有弱点的,只要找到弱点,哪有办不成的事? 于是说:“以利益诱惑,看他让不让步?” 周睿虽然觉得不妥当,没有说话,算是默认。马骉见周睿默认了,也只好按虞瑁说的去办。 重新回到谈判桌上,马骉与钟熜继续商谈。马骉说:“钟掌柜,不必那么刻板。做生意讲究一个活字,把这笔生意做成,在账目上可以给您私下分点红利。您放心,这笔钱不会见到账面上。” 钟熜试探性地问:“哦,那怎么分法?” 马骉回答:“三分利息,给您零点五厘。如何?” “这……”钟熜有些心动,算下来可获得数万利润,相当于几年收入。于是态度缓和下来,说:“好吧,贷这么一大笔钱,我做不了主,要向甄总汇报。” 马骉见钟熜要汇报,心想:“那笔生意急着用钱,不然商机就会丧失。钟熜向甄龙汇报,不知要拖到啥时候。” 不过,这一想法,不敢暴露给钟熜,否则,钟熜会以此进一步要挟。 一时拿不定主意,回来报告周睿。周睿又找到虞瑁,虞瑁听后,冷笑一声,说:“若不下猛药,恐怕此事难以做成。” 周睿不解:“什么猛药?”虞瑁附在周睿耳朵边,悄悄地说了一个计策,让周睿吃了一惊。 周睿有些担心:“这么做,恐怕不好吧!” 虞瑁安慰说:“有啥不好,又不会伤他半根毫毛,只是吓一下。” 事已至此,只好由着虞瑁去办。 却说甄龙与巴堒、巴壵、梅夡商谈,言说周睿并不上套,问:“此计不成,奈何?” 巴堒说:“我还有一计,叫隔岸观火。” 甄龙问:“怎么操作?” 巴堒说:“可暗中令人至耿岘处,告之,周睿要断其财路。耿岘闻之,必怒而攻周睿。昔日低价卖米,货款十万两银子,算是给其帮助,周睿必有报答之意。” 甄龙静听。 巴堒说:“甄爷可明告周睿,若要报答,可帮助攻击耿岘。两边相并,虞瑁必生异心。” 甄龙大喜,先派人至耿岘处,又写书信与周睿。 却说钟熜有一个小女儿,叫钟泠,时年只有五岁,长得乖巧灵秀,深得钟熜喜爱,钟熜把小女当成心肝宝贝。 虞瑁找到辛堪,桐州府斧头帮主,人称“堪哥”。给其五十两黄金,协商绑架小钟泠。见金灿灿之黄金,“堪哥”满口答应。 “堪哥”安排手下庞熠,带几名帮徒,对钟熜及其家属家仆布控,趁小钟泠在外独自玩耍之际,把她带至一处无人知晓之房间。 庞熠告诉钟泠:“只是做一下游戏,要乖乖听话。只等游戏结束,你父亲就会来接。”并给她一些玩具与零食。 钟泠很是听说话,不哭不闹。 得知小女儿突然失踪的消息,钟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忙着叫人四处寻找,当然无法找到。 正在这时,“斧头帮”带信说,钟泠在他们手上,并且索取一百万两银票,否则就“撕票”。 钟熜深知“斧头帮”的厉害,说到做到。 虽然他贵为钱庄掌柜,然而他有的是甄氏商团的钱,而自己的收入其实并不多,到哪里去弄这一百万呢? 一想至此,只恨自己对家仆要求不严,导致小女儿被绑架。但恨归恨,如何解救?这是摆在他面前的重大问题,他一时没有想明白。 第三轮与马骉谈判,钟熜显得无精打采,失魂落魄,往往答非所问。 马骉心里明白原因,但装着什么都不知道,故意问:“钟掌柜,有什么事吗?需要我帮忙吗?” 钟熜这才想起,对面坐着的是有些本事的马骉,他心中甚喜。此人神通广大,八面玲珑,黑白两道都有朋友,说不定能够帮上忙。 无奈之下,钟熜将小女儿被绑架前后经过说了出来。 马骉拍着胸脯说:“这帮人太不叫话了,怎么能够这样呢?您放心,我出面帮您把她找回来。” 钟熜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连称谢。 且不说钟熜,这两天两夜,睡在床上像烙烧饼那样,如何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样子。 就说马骉这一去,第二天上午没见音讯,下午没见音讯;第三天上午又没见音讯,下午还没见音讯…… 这两天,钟熜简直是度日如年。 到了第三天半夜,听到有人敲门,钟熜叫家仆出去看。这一看不打紧,原来是马骉带着钟泠,出现在了家门口。 听了家仆报告,钟熜心中忍不住惊喜,立即冲到门外,果然看见是马骉和女儿钟泠。 钟熜拉着马骉的手,不知该说什么感谢话才好。 又摸了摸钟泠的头发,察看她身上有没有伤痕……当发现没有任何伤害迹象时,钟熜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马骉慢慢地递给钟熜。钟熜疑惑地看着马骉,接过纸条,一看,这是一张收条。 其白纸黑字,上写着:“收到赎金十万两银子,归还钟掌柜之幼女。从此不得以此为要挟。若违背此誓,天诛地灭。” 后面赫然是“斧头帮”帮主辛堪的签名及手印。 钟熜当然知道斧头帮,虽然亡命,却信守誓言。既然发下如此毒誓,此后绝不会再生事端。 看见女儿安全归来,毫发无损,很显然,是马骉出了十万两银子,才有的结果。一念及此,钟熜心中感激不尽。 钟熜对马骉说:“马兄,辛苦您了!这十万两银子,近日之内,必将偿还。” 马骉缓缓地说:“你我生意一场,都是朋友,别见外。十万银子,小事一桩,不必言还。我们还是谈贷款之事吧!” 在此后的谈判中,情形果然好转,进展顺利。不久,双方就利息、期限、偿还方式很快达成一致。 钟熜可能做梦都不曾想到,这一切都是虞瑁下的“猛药”,迫使其就范。 谁知道,就是这一剂“猛药”,把钟熜治得服服帖帖。钟熜吃了哑巴亏,不敢告诉甄龙实情。 且说周睿成功借贷十万两银子,有了开发地产的底气。说干就干,把土地从王翽手里弄了过来。 在贱价土地上建造的厂房,租金要比热闹街市便宜,要找到需要厂房的主顾不算困难。周睿把利润算得清清楚楚。 租给主顾的厂房租金,减去建造厂房的费用,再减去王翽的土地租金,所剩代办费等即为周睿的收益。 周睿利用借贷来的十万两银子开始造厂房。厂房搭建成以后,不出周睿所料,生意出奇地兴隆,每年光代办费一年高达上千两银子。 就这样,借鸡生蛋,无本生利,加上经营得法,周睿赚到了银子。 且说周睿收到甄龙书信,请其帮忙与耿岘较量。一时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惶惶不可终日,遂聚众商议。 黄政说:“风云多变,是吉是凶,拿不定主意,可去求签问卦。” 周睿苦中有忧,不太相信算卦之类,但又怕到时打不赢,落个鸡飞蛋打。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这样拖着不行,周睿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马骉说:“黄先生说得对,求个签、算个卦,吉利就去,不吉利就不去。” 周睿只好如此。赶到当地有名的兴国寺,好不容易挤进众多占卜者中抽了一签。翻开一看,不禁喜上眉梢,原来是“上上签”。 黄盛说:“此又是甄龙诡计。” 周睿说:“虽是如此,但此是天意。” 周睿打听,耿岘建房,急购石材。而彼采石材,积压货物,急需出售。遂至葛州,克日起程,与耿岘接洽。 曹政说:“先定留守之人。” 周睿询问:“谁愿留守呢?” 马骉说:“我愿意!” 周睿否定:“我与你早晚议事,岂可相离?” 郑戬说:“我留下,如何?” 周睿亦不同意,说:“戬弟,你也留不得,喜欢喝酒,早晚误事。尤其喝醉后,还要打人。听不进别人劝,我不放心。” 郑戬说:“我保证,自哥离开以后,不饮酒,不打人,听人劝,行了吧?”他心不在焉地表态,显得勉强而委屈。 黄盛怀疑:“只恐口是心非!” 郑戬不服气地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跟哥多年,未曾失信,你竟敢小瞧我?” 周睿吩咐:“话虽如此说,但我还是不放心。还请夏幪辅之,早晚监督,不饮或少饮酒。切勿失事,尤其勿误了大事。” 夏幪应允。周睿安排妥当,带石材样品,与马骉、黄盛、曹政,望葛州而来。 却说耿岘在葛州,已是有名富商。经营有鞋厂、酒楼、店铺、旅馆等,大大小小,二十余家,分散繁华闹市。由于经营有方,收益可观。 耿岘在店铺里面供奉财神。 这类财神是常年供奉,香火不能断的。 每逢新春佳节或其他节令,书写“对我发财”四字,或贴门头,或置柱上,以求来年吉市。 正月初五,是祭财神日,称“财神圣诞”,设供接财神。这一天又是商家开业的日子,叫“利市日”。 要悬挂青、赤、黄、白、黑五对彩线,分挂东西南北中五方,说是“五路财神到,开张大吉日”。 发财,在阶级社会中,是人人都愿意实现的梦想。 作为阜通货贿的商人,以买卖为手段,以增值为目的,更是盼望早日发财,因此他们崇拜起财神来就更加虔诚,香火终年不断。 朝廷时期,有一句打油诗写道:“土地灯完二月中,年年思想作财翁,借银又上邗沟庙,到底人穷鬼不穷。” 诗中所说的“借根”,就是曾经流行的“借元宝”风俗。有的寺庙,以纸作金银锭,大小数百枚,堆放在桌几之上。 有求富者斋戒沐浴,备足牲醴前往,可随便拿取,多少自定,谓之“借”,发财后,再多做纸锭,数量倍前所借之数,放回庙中,这叫“还”。 此俗,由来很久,从其事者大多是商人。 一日,正值夏初时节。耿岘酒楼生意兴隆,来吃饭的人特别多,晚上排起几轮。直到子时,还有人在喝酒。收拾不及,不回家去,宿在店里。 朦胧中,看见有六个公子模样的人,携带几个歌童舞女,登至酒馆二楼。耿岘与侄子袁胤急忙上楼接待。 只见这些食客,穿着打扮,典雅不俗,容止飘然,多有仙气。坐定以后,直叫尽管把好菜好酒都拿上来,一定不会让其亏待。 耿岘随声应着:“好嘞!”转头吩咐身旁袁胤,端上店里最拿手的酒菜。 酒菜端上桌子,不到一个时辰,几人就把百十坛酒喝得精光,菜也吃得差不多了。结账的时候,掏的都是白花银子。 耿岘一时贪心,就想:“这几人绝非凡人,才这么有钱,我何不求他们让我也发点财?”便央求这六人多赐金银。 “六客”皆笑道:“好,好,使得!”其中一个客人,便唤身旁小童至跟前,附在其耳旁,耳语一阵。小童自去了。 须臾,小童背来一个大包袱,并掷于地。那客人对耿岘说:“这袋里尽是金银珠宝,背回家才打开。” 耿岘伸手隔囊一捏,捏得里面有金银响声,便喜出望外,叩头称谢不止。俄顷至四更鸡鸣,那些客人并歌童舞女,笼烛夹道,其去如飞。 由于携带不方便,耿岘叫耿胤,用大锤将这些金银,隔囊锤击成扁状。带回家后,见妻子还在睡梦中,急忙将其唤醒,大叫发财了。 妻子起床,将袋子打开一看,却是自己家中之物,只可惜被砸得稀烂。 耿岘惊呆了,心想:“自己被这拔神仙戏弄了!”气愤至极,重新叫匠人打造,却费些饭食工钱。 这时,只听得妻子叫他起床。耿岘醒来,却是南柯一梦。原指望横财,却反倒蚀了本。世上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要起贪恋之心。 耿岘有钱了,就考虑:“作坊店铺,过余分散,不便经营。”便问祝囩怎么办?祝囩建议:“购买地皮,筹建房屋,将其集中。”耿岘从其言。 前期准备,规划设计,一切完毕。耿岘说:“我打算用高档石材建房,哪里的石材好些?” 祝囩说:“我打听到,桐州石材,档次高,价格便宜。” 耿岘问:“谁在经营?” 祝囩答:“是周睿。” 正说话间,忽报周睿到。耿岘笑着说:“说曹操,曹操到。正说石材,他就来了,省得我再去找他。快请。”周睿入内。相互之间,作揖行礼,问候寒暄,看茶让座。随后进入正题。 第102章 酗酒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周睿拿出样品,耿岘看那石材,非常满意,随口称赞。最后谈到价格,耿岘也挺满意。一切顺利,皆大欢喜。祝囩说:“即刻签合约吧!” 这时,已到了吃饭时候,耿岘爽快地说:“不急,明天签,也不迟。我相信周掌柜不会变卦的。难得来一趟,晚上设宴款待。走,我们先喝酒。” 耿岘领着周睿来到饭店,说:“今晚厨师表演现杀白鸡。” 说话工夫,只见两名伙计,手抓一只硕大白鸡,从外面进来,径直走到桌子旁边。那白鸡拼命地哀鸣、蹬扯、扑腾。 周睿仔细辨认,却从未见识过此等白鸡。 白鸡的头和脚,皆为橘红色;眼圈,如同鲜红太阳;耳毛,长长地耸起;尾巴,泛着金属光泽的深蓝色,松散地下垂,犹如一条马尾。 周睿正在寻思,这奇怪的白鸡,到底是怎样的吃法? 祝囩坐在旁边,声色温和介绍说:“这白鸡,都绝迹了,很难找到。今日运气可以吃到,说不定就绝了呢?岂不是一个天大的遗憾!” 屈哤也乘机卖弄说:“唐玄宗喜欢鸡,去秦山祭天也要带几百只健硕的斗鸡,他属鸡,就不愿意吃鸡,倘若见到了白鸡,开明的皇帝也憋不住嘴巴!” 众人谈笑风生,七嘴八舌,洒脱的。 这时,耿岘提醒说:“快看!活杀之表演开始。” 只见一个厨师,站在两个伙计中间,猛运几口丹田之气,便迅疾出手,敏捷地拔去了活鸡的白毛。 一阵鸡毛乱舞以后,死命哀鸣的白鸡,变成了光秃秃的裸体。厨师将鸡腹剖开,旋即取出一堆内脏。 在白鸡的凄厉鸣叫中,厨师将辛辣甜料塞入鸡腹,又用银亮的钢针将鸡腹缝合。两名伙计赶紧把鸡拎到窗户前,挂在了预备好的长长的铁钩上。 风干片刻,便拿去伙房烹饪。一阵凉风吹过,活鸡低缓无助的叫声和着秋风萧瑟之声,竟似一支哀怨的古乐了。 周睿呆呆地望着被活杀的白鸡,耳边则嗡嗡地传来众人鼓掌的喧闹声。 又听见耿岘兴奋地发号施令:“活鸡要等片刻,现在入席吃别的,边吃边等白鸡美味到来。” 席间,耿岘喝得兴奋,忘乎所以,大吹特吹,生意红火,利润翻倍。周睿也喝得差不多。 回到旅馆,黄盛、曹政说:“耿岘生意如此兴盛,何不趁此机会提出入股?”周睿说:“既然已经答应,再出尔反尔,这不合适吧?这事要是传出去,别人会说我不耿直的,以后没人同我做生意。” 黄盛说:“没有哪根肠子是直到底的。做生意就是这样,若有利可图,为啥不赚点?现在还来得及,有啥不合适的。” 周睿担心地说:“这样做,那万一耿岘生气,不订购我们的石材,不仅股没入成,石材生意也落了空,岂不划算?” 曹政劝说:“不会的。我们石材质量与价格,耿掌柜是看上了的,我感觉得出来,他不会不同意。” 周睿看了马骉一眼,似乎在征求意见,说:“甄龙让我断耿岘财路,以报答他帮助之情。要不如这样,让甄龙入耿岘之股,也算是对他帮助之回报。”但马骉默默静听。 次日,周睿带马骉、黄盛、曹政再次来见耿岘。 耿岘开门见山地说:“昨日说好了的,那就开始签订合约。” 周睿沉吟半晌,未及开口。 黄盛说:“耿掌柜,先不急。对于石材,您能看得起,算是荣幸至极。但要购买,是有条件的。” 耿岘生气地问:“条件?啥条件,难道昨日说话不算数吗?” 曹政说:“算数,当然算数!然而,还有条件,入股您的鞋厂。只要答应了,就把石材卖出。” 耿岘很生气地说:“什么,想用此要挟?” 周睿见势补充,说:“是甄龙要入股。他本人没来,我替他办。不过要写入合约,您看行吗?”他自知理亏,说话语调变得柔弱。 面对突入其来的变数,耿岘气急败坏。他当然不想将自己肥肉割一块给别人,但碍于情面,不好当面得罪,想发怒火又压了下去。 耿岘淡然地对周睿说:“甄龙给的啥好处?要你替他办。再说石材,亦非唯你一家,容我再考虑。”说完,端起茶杯,说:“送客。”周睿等人只得告辞。 却说周睿与马骉外出后,让郑戬留守。一应杂事,俱付夏幪管理。商务大事,自家参酌。恰好这时,南州商人雍峎、庄幍二人送来木材,郑戬以酒肉款待。 夏幪劝说:“周公临走时,嘱咐过你,不要喝酒。” 郑戬有点生气。说:“我的事,你少管。况且客商来了,怎不热情招待?就你话多,你要是看不惯,就别呆在这里。” 夏幪见劝不住,又被郑戬呛了一顿,知道要出事,便私自离开,投虞瑁去了。 郑戬令人摆酒,与雍峎、庄幍喝了起来。酒桌上,喝酒很能反映人的性格。 南州人,话语不多,外表平和、含蓄,不咄咄逼人、锋芒毕露,内敛却刚强、坚毅、执著。他们不喜欢劝酒,显得温和随意、文质彬彬,能喝的,自觉多喝;不能喝的,也别勉强甚至硬灌。 可郑戬是桐州人,性格不同。喝酒那劲,站着进来,躺着出去。酒没喝好,则没招待周。此酒风,令人颇感畏惧。 雍峎、庄幍二人,作为南州府人,虽然有些酒量,但来时约定好,不到万不得已,不叫板、不张狂、不喝到烂醉如泥,给郑戬的印象是温文尔雅,不会喝,不善喝。 郑戬欲把其灌醉,不料与雍峎、庄幍后发制人,等到郑戬有了几分醉意,于是连连进攻,结果反把郑戬给喝醉了。趁着酒兴,郑戬令人把所有掌柜都叫来,皆与客商喝。 各掌柜按时赴席,众人坐定。 郑戬开言:“我兄临去时,叫我少饮酒,恐致失事。但今日不同,客商到来,要用好酒好肉招待,众掌柜今日须尽此一醉,明日都各自戒酒,帮我好好做事。今日都要满饮,一醉方休。” 言罢,令众人起身挨个与客商雍峎、庄幍敬酒。 当轮到苏壌敬酒时,苏壌说:“我从来不饮酒,也不敬酒。” 郑戬非常生气,大声叫喊道:“男人怎么不喝酒?今日我非要你喝,你就得喝。快去敬酒。” 苏壌很害怕郑戬发脾气,只得起身敬了一杯。 众人轮流敬完酒,郑戬又用大杯给各掌柜敬酒。当酒至苏壌,苏壌说:“我实在不能再喝了。” 郑戬说。“我敬的酒,你必须喝。你不喝,就说明你不尊敬我。” 苏壌再三推辞不喝。郑戬大怒,说:“你敢违抗,该打!”便令家丁,把苏壌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子。 苏壌哀求:“三当家,看我女婿之面,你且饶了我罢。” 郑戬问:“你女婿是谁?” 苏壌说:“虞瑁是也。” 郑戬听后更加生气,说:“我本不打你。你把虞瑁之名抬出来唬我,我偏要打你!我打你,便是打虞瑁。” 众人劝不住。郑戬亲自动手,将苏壌连打五十下,众人苦苦求饶。 这时,雍峎、庄幍已大醉,脑袋放在酒桌上,听见打声,雍峎抬起头来,舌头在嘴里打卷,已经说不清话,但仍然坚持说:“三当家,别打了,再打,要出事。” 庄幍亦劝说:“酒,其实别硬强迫,能喝则喝,何必打人?”郑戬这才住手方止。席散,郑戬安排房间,让雍峎、庄幍歇息。 苏壌拖着疼痛的身子回家,深恨郑戬。连夜投太元县。见虞瑁,俱说郑戬无礼;且说:“周、马二人前往葛州,去耿岘谈石材生意。据说耿岘急石材,而且数量不小。何不趁此机会把生意夺过来?” 虞瑁请祁原商议。祁原说:“正是时机。”虞瑁问:“现在吗?会不会太晚?” 祁原答:“我看不晚。也许正好合适。”虞瑁从其言,当夜动身至葛州。祁原说:“不可。我猜耿岘会主动派人来找。我们原地不动,静观其动,静等其人。” 话说耿岘,自周睿离开之后,对祝囩说:“你说得对,昨日该当即就签,不至于今日变卦。”耿岘显得后悔与沮丧。 祝囩说:“耿爷勿忧,我有一计,叫调虎离山,定叫周睿拜倒再求于您!” 耿岘急忙问:“哦,啥计策?有用吗?” 祝囩得意地说:“当然有用,一举三得。” 随后,祝囩附在耿岘耳边,悄悄地说了计谋,边说边打手势。耿岘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不停点头。 祝囩说:“虞瑁与周睿,面和心不和。虞瑁也有石材,不如假装找他谈。我虽看起了周睿石材,但先把他凉在一边。周睿必然闻风而动,定要找您再商谈,而且三番五次。可先不再理会,等到了火候再谈。我等掌握主动权,周睿处于被动地位。一是不再提入股,二是定会降价,三是加剧周、虞二人矛盾。岂不是一举三得么?” 耿岘决定:“好,那你去找虞瑁。”祝囩允应。 却说次日郑戬酒醒,回想昨日饮酒,得罪苏壌,寻其道歉,却寻不着。令人打听,知其至太元。郑戬知闯了大祸,立即动身来见周睿。具说饮酒打苏壌,苏壌告密,怂恿虞瑁,抢夺生意。 众皆失色。周睿说:“得何足喜,失何足忧?” 马骉气愤地责怪,说:“当初留守时,大哥是怎么交待的?你又是如何表态的?今日生意谈不成,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如何是好?” 郑戬闻言,惶恐无地,自己扇自己耳光。 周睿连忙制止,说:“算了,金钱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况这笔生意没谈成,主因并不是贤弟之过。即使贤弟一时之误,加剧生意谈不成,亦不能让贤弟受委屈。” 周睿说完,心里憋屈,号啕大哭,众俱感泣。 且说耿岘闻郑戬酒后打苏壌,致使虞瑁蠢蠢欲动,星夜差祝囩至虞瑁处。虞瑁与祁原正在谈事,忽报耿岘派祝囩来访。虞瑁与祁原相视一笑,意味深长。虞瑁说快请进来。 祝囩说:“耿爷请虞掌柜至葛州做假戏,合伙对付周睿。事成之后,给予二千两银子,大米一石。”虞瑁大喜,与祁原动身,随同祝囩,望葛州而来。 耿岘与之接洽,并放出话,买虞瑁之石材,近日即签订合同。周睿闻之,令人打听虚实,果然如此。 人报周睿。周睿心慌意乱,再也沉不住气,又主动找到耿岘,先后连续两次。耿岘不搭理,推脱不见。这让周睿焦急。 虞瑁见周睿已上钩,叫黄东向祝囩索取所许之物。祝囩说:“你且回去,容我与耿爷商议。”黄东告辞祝囩归来,见虞瑁细述祝囩之言。虞瑁正迟疑,忽有耿岘书信至。 书信大意:“黄东来索物,而交易未成。且待与周睿签约后,才将所许之物相送。”虞瑁看罢,大骂耿岘失信。遂欲与耿岘商战。 祁原制止,说:“不可。耿岘实力雄厚,非一般商人可比,与之商战,绝非对手。不如密告周睿,让其周旋,将生意做成。顺手做人情,皆大欢喜。周睿将来必感恩于此。” 虞瑁听其言,写信给周睿,告诉详情。 却说周睿急于做成,又找了耿岘几回,耿岘仍然不见。正在无计可施之时,忽然收到虞瑁来信,探知耿岘底细。 原来,耿岘认准周睿石材,看上了的,非此不买,只等周睿略为降价即可。 周睿闻之,再次来到耿岘府上。委托门丁转告,说每块石头降价一文银子,决不再提入股之事。耿岘请入,然后签订了购买合约。 自此,虞瑁与周睿和好。 祝囩向耿岘献的计叫“调虎离山”,见《三十六计》记载:“待天以困之,用人以诱之,往蹇来返。” 意思是说,等待时机使敌人窘迫,用人为的方法诱骗敌人,如果前进有危险,就让敌人主动过来。 老虎隐藏在深山老林里,若贸然进山去捕杀,往往困难重重,甚至还有被吃掉的危险。而最聪明的办法,莫过于在山外设好陷阱,然后把它引诱出来,陷之而捕之。 因其石材质优价廉,开始时周睿优势明显,处于主动地位,提出入股条件而相威胁。耿岘假装与虞瑁谈判,而对周睿不予以理会,先凉到一边,从而把周睿优势调离。 如此,逼迫周睿主动找上门来。耿岘变被动为主动,反抢先机,促使周睿降价出售而放弃入股条件。 却说耿岘修房造屋完毕,大宴众商于葛州。人报萧鑫回。耿岘唤萧鑫至,萧鑫拜于堂下。问劳已毕,便令侍坐饮宴。 原来,萧鑫自父丧之后,退居窦州,经营生意,礼贤下士,招纳人才。 萧鑫闻毕牾与舅冉呰,彼此合伙生意,后来起矛盾纷争,两人从此不和。 恐有不测,把母亲及家属,移居于踵州府西山县,萧鑫却往葛州,投奔耿岘。耿岘甚爱之,常感叹地说:“若我有子,能像萧鑫那样,死而无憾!” 因此,将萧鑫赋予重任,让其任二掌柜,经营耿氏生意。耿岘安排萧鑫经营布匹生意,今又赚取利润而回。 当日筵散,萧鑫回房间。 见耿岘席间,相待之礼,甚傲,心中郁闷,步月于庭中。因思父萧强,如此英雄,我今沦落至此,不觉放声大哭。 忽然,一人自外而入,大笑着说:“萧掌柜何故如此?尊父在日,多曾用我。君今有不决之事,何不问我,乃自哭耶!” 萧鑫视之,乃武信人,叫蒲奕,是萧强旧友。 原来,蒲奕以拉三轮车为谋。 某日,萧强雇他的车从城北跑到城南,穿城而过。下车后,萧强因事急,心慌,匆忙离去,将只一个包遗失在车上。 蒲奕发现后,打开一看,包内装有白银、钻石、首饰、票据等。蒲奕没有据为己有,而是急客人之急,在原处等候,以便归还。 直到傍晚,萧强到处寻包,不见,懊恼返回。没有想到包还在车上,更没有想到蒲奕在等着还包。 萧强见包后,大为感动,打开皮包,原物丝毫未动。 一个苦力竟有如此品德,对外来之财毫不动心,萧强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萧强立即拿出一把碎银,塞到蒲奕的手中,以示谢意。 蒲奕坚持不收,交包后就要拉车离去。 萧强见状,又跳上车,让蒲奕送他。 一到会馆,萧强拉蒲奕到商团,诚恳地邀请蒲奕一起做生意,蒲奕就答应了。 萧强任用蒲奕为三掌柜。 后来,发生的事,萧强误会蒲奕,蒲奕选择离开。 原来,萧强那颗绿珠,琢磨奇巧,色泽润美,以财生财,堪称稀世至宝。 萧强爱如生命,将其置于寝帐中。 某日夜晚,却突然不翼而飞。 萧强卧室,防卫极严,怎会发生失窃之事呢? 更奇怪的是,其他珍贵玩物,均无所失,独独丢了这个绿珠。 萧强惊骇不已。 于是叫家丁,搜遍内外,务要抓到此贼。 家丁因此事,胆战心惊,如热锅上的蚂蚁。悬赏重金购求此贼,却一点线索也找不到。 但萧强发了话,谁敢怠慢?不得已只好随便抓人。 凡有可疑形迹者,一概抓来。抓了数十人,都无济于事。 当时蒲奕任了三掌柜之后,精明能干,深得萧强赞赏。 萧强曾与几个朋友会宴。 宴上有一侍女,擅长弹奏。众人喝到兴头上,叫此女,弹琵琶助兴。 侍女却推说乐器不佳,要弹,必须用自已常用的那张来弹。但她的琵琶放在城中,为时已晚,来不及去取。 座中宾客很觉扫兴,即准备罢宴。 蒲奕起来,对萧强说:“若要琵琶,我可立刻去取来。” 萧强说:“城中禁鼓,刚刚敲过,城门已锁上,怎么取得来呢?” 蒲奕也不多说,转身出去了。 第103章 献珠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众人又勉强饮酒数巡。 少顷,蒲奕已提着琵琶来到席间,令萧强吃了一惊。 为啥?因为两地往返,三十余里,深更半夜,又无车马行走。蒲奕片刻之间,就打了个来回,这还了得。 此时,萧强不得不怀疑盗窃绿珠,可能与蒲奕有关。 宴罢,天已将晓,萧强带着蒲奕,回到家中,向蒲奕道:“我真不知你矫捷如此。我的绿珠被丢,是不是你拿的?” 见萧强如此怀疑,蒲奕万分委屈,但对萧强,忠心耿耿,也不隐瞒,说:“我不算啥,仅能行走而已。” 萧强诧异。 蒲奕又说:“我本是车夫,却受您恩惠不浅。我知道那盗绿珠者姓名,为报您恩,愿助您捕得此贼。” 萧强说:“果能如此,必当厚报。” 蒲奕说:“厚报就不必,我尽力而为。” 萧强问此贼人是谁。 蒲奕说:“这人您认识,他叫李濯。” 萧强闻是李濯,大吃一惊。李濯行止不定,勇力过人,且善超越。 蒲奕说:“别担心!若不断折他一条腿,即使人再多,也抓不到。明日夜里,只需数人在门口等着,肯定将其抓获。” 当时,因久旱无雨,地上尘灰极厚,加上车马践腾,尘埃弥漫,数步之外人影难辨。李濯步入大门。 蒲奕早在此等着,挥动毯杖,只一下,即将其左腿打断。 李濯仰面倒在地上。 一看是,李濯不无愤恨地说:“我偷绿珠,不怕别人,就只怕你。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蒲奕厉声说道:“快把绿珠交出来!” 李濯只得乖乖地交出绿珠。 蒲奕将绿珠交给萧强,将李濯杀死之后,投耿岘去了。 萧强死后,蒲奕伤心了好几天,而对萧鑫格外关照。 这天,萧鑫收泪,而请蒲奕坐,说:“我所哭者,恨不能继父之志耳。” 蒲奕说:“何不告诉耿岘,向他借钱往踵州去,假名救舅舅冉呰,实是图大业谋大志。此举,可摆脱久困于人之境况。” 正商议间,一人忽入,说:“公等所谋,我已知之。我有点本钱,可暂助东举。”萧鑫视其人,是耿岘之师爷,叫胡民。 萧鑫大喜,请坐下,同商议。 胡民接着又说:“只恐耿岘不肯借钱。” 萧鑫说:“我有亡父留下传世绿珠,以为质当。” 原来,萧强死后,那绿珠不像以前那么灵验,基本上没有来过财宝,故此,萧鑫想以此质押,借些银两来经商做本钱。 胡民说:“耿岘垂涎三尺绿珠很久了!以此相质,必肯借之。” 三人计议已定。 次日,萧鑫入见耿岘,哭拜说:“父仇不能报,今母舅冉呰,又为贾夔所逼;我老母家小,皆在踵州上,必将被害。” 王翽沉默。 萧鑫又说:“我斗胆向耿公借银五万两,救难省亲。恐明公不信,有亡父遗下宝贝绿珠,权为质当。” 闻有绿珠,取而视之,耿岘大喜,说:“好啊!我不是非得要之,今且权留在此。我同意借你四万两银子。” 萧鑫喜出望外。 耿岘又说:“等事情办妥之后,可速回来,还了我银子,我就把绿珠给你。你现在年轻,难掌大局。” 萧鑫假装点头。 耿岘接着说:“以后我出本钱,让你经营生意,磨练磨练,将来必成大商人。” 萧鑫再点头而退。 且说耿岘自得绿珠之后,金银财物,不求而至,悉如萧强那几年光景,以致衣钵充盈。家丁、小厮、丫环等多达上千人。生意兴旺,富不可言。 葛州知府邓慎,贪婪成性。闻知耿岘富厚,便动了顽涎。又闻知有绿珠聚财之说。便叫差役朱珏往耿岘处借来一瞧。 朱珏至耿府,说明来意。 耿岘闻言,知邓慎心思,名为借,实为要,哪里肯给,便说绿珠已丢失。 朱珏怀疑,说若不给,就不走。 耿岘见朱珏难缠,只得无奈地拿出十两银子贿赂朱珏,说让其打个圆场,在耿知府面前美言搪塞过去。 朱珏见了银子,有些动心,便给邓慎回话。 等朱珏走后,耿岘想,这个邓慎是个聪明人,肯定难以相信绿珠已丢失的谎言,便不会罢休,如何是好? 屈哤建议把绿珠藏起来,以防邓慎派人来搜查。 耿岘从其言,即把绿珠藏在地窑里面。 朱珏回复邓慎,邓慎果然不信,怀疑朱珏收受贿赂,替其解脱,叫朱珏再去借,若再借不回,必受惩罚。朱珏再次来到耿府,具言邓知府之意。 耿岘一口咬定绿珠已丢失。 朱珏说:“邓知府不信这个。既然如此,不如给知府送些银两,把这事了结作数。不然,我在邓知府那里不好交差。” 耿岘问:“给多少合适?” 朱珏说:“若想把这事了了,至少五万两银子不可。” 耿岘认为给得太多,初时不同意,但经不住朱珏劝说,耿岘只得同意,两人商量由朱珏把这五万两银子给邓慎。同时,耿岘又给了朱珏三十两银子。 朱珏欣喜收下,又从五万两中拿出一万两,放入自己口袋,只给邓慎四万两。朱珏瞒着邓慎,在中间吃回扣。 按说,四万两银子已经算不少了,但邓慎听了朱珏回复,还是不满意。邓慎心想,只要拿到了“绿珠”这个宝贝,四万两银子不是九牛一毫么? 便心生一计,以这四万两银子为赃物,许以私通贿赂、污蔑官府、窝藏财物之罪,将耿岘捉拿至衙门用刑,不怕耿岘不拿出来。 当下,封存四万两银子入官库,即派人押解耿岘过来。 耿岘见官差来,知晓是为绿珠而来的,但嘱咐屈哤千万别把绿珠拿出来,若邓慎嫌少,再给其银两。 屈哤说:“请您放心!若官府有人来取银子,我给他就是。但若有人来取绿珠,随便什么人来取,我也不给。” 耿岘说:“即使是以我的名义的来取,也不要给!” 屈哤应允。两人约定妥当。又给众差役每人十两银子。众差役得了银两,各各欢喜。耿岘自恃有钱,不怕官府,挺身同差役竟来到知府衙门。 邓慎升堂。见了耿岘,变起脸来,拍案大怒:“我这里是生死衙门,有进无出。你这奸商,贿赂官吏,窝藏赃物,如实招来。” 耿岘傲慢不语。邓慎气得七窍生烟,叫差役用刑,打得耿岘死去活来,仍然闭口不言。邓慎担心打死,遂暂收监。 邓慎贪婪不成,私下又叫朱珏去说服。 说起绿珠下落,耿岘咬紧牙关,不吐半个字,只说:“要绿珠,我确实没有;若要银两,叫人去找屈哤取就是。” 朱珏说:“邓知府只要绿珠,但不知再添些银子与他,他会不会同意?待我去报告他后再说吧!” 听说耿岘再追加银子,邓慎摇了摇头,没有同意,说:“再追加银子,也不如绿珠。我想那珠子定然在耿岘手中,他只是不肯拿出来罢。” 朱珏问那要怎么办? 邓慎沉吟了一会,说:“这样,以耿岘窝藏赃物的罪名,你带六个人去耿岘府上搜一搜看,既然他把绿子藏起来了,也要把他全部家底抄一遍。” 朱珏收受过耿岘的好处,就把他要去搜耿府的消息透露给耿岘。 耿岘听后,说:“请朱爷高抬贵手,不要把我的资产全部没收了,还是要留一些我出狱以后过生活。” 朱珏点头应允。 且说屈哤按照耿岘的吩咐藏了绿珠。见绿珠能够生财,耿岘又被关押在监狱里面,一时半会出不来。便将绿珠偷偷拿出来,据为己用。 屈哤风流淫浪,平日里结识的私情、相交的婊子妓女,没有一处不把银子乱塞乱用。银子来得容易,花费得也大方。遂养成了大手大脚花钱和习惯。 又想耿岘若是将来放了出来,自己就不可能这么快活了,而且官府追查起来,恐怕还会连累自己。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偷了绿珠,躲到无人认识之处,讨个三妻四妾,建造豪华住宅,快快活活过日子自在。 算计已定,连夜把箱子里面金银珠宝收拾起来,雇请了一辆马车。有人看见问他坐车要走,便问干啥去。屈哤说到衙门里面看耿总,却径直从小路逃走了。 朱珏带着六人,冲进耿府,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只见屋内,空箱空柜,椅倒桌翻,一片狼藉,并不见细软贵重之物,哪里还有绿珠? 即使是掘地三尺,也不会掘出来。 朱珏大怒,问耿府之众仆,何故如此。有人说可能是屈哤偷走了。 邓慎闻言,桌子一拍,生气地说:“耿岘这人,不识好歹,肯定是通风报信,叫屈哤把绿珠及其他值钱的东西提前拿走了。” 立即提审耿岘,邓慎吩咐又是一顿臭打。耿岘平日里很少下过苦力,白白净净,细皮嫩肉,哪里受过这等苦? 监禁在狱,已是极其不耐烦,指望赔些银两,早日解脱。听说屈哤带绿珠逃家,家私已空,心里甚是苦楚。 被一顿毒打之后,已是雪上加霜,收在监中,不胜狼狈。 没有其他办法,耿岘只得委托朱珏带信给母亲,让母亲去找表哥王翽,让其想办法,将他救出。 耿岘本来不打算让母亲厚着老脸去求王翽的,因为耿岘对王翽有成见,表兄弟俩一直都有矛盾。但事到如今,用银子都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如此。 母亲听说,哪有不心疼儿子的?听说儿子被关押在监狱,便亲自去找到王翽。 耿岘的母亲是王翽的姑姑。王翽见姑姑亲自来求他,遂贿赂四川巡抚方晏,然后才把耿岘解救出来。 从监狱里面出来,犹如放虎归山。耿岘派人到处打听屈哤下落,在一个深山老林中将屈哤找到。 回来将其毒打一顿,准备将屈哤往死里打时,陶烱站了出来。 陶烱说:“若不是屈哤,那绿珠岂不是被邓慎没收了吗?所以说屈哤还是有功劳的,请求耿总饶了他!” 耿岘听说有道理,便免了屈哤一死,仍将其留下听差。屈哤经此一劫难,自觉学乖了许多。 且说萧鑫立即拜谢,即领了四万两银子。与蒲奕、胡民、叶坤、诸献、武泓等人,择日起程,望踵州府西山县城而来。 行至银州境内,走累了,于黄果树下歇息。见一人:黑亮直发,英挺剑眉,锐利黑眸,修长高大,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见了萧鑫,扑倒便拜。萧鑫视其人,此人叫高昪,乃踵州江城人。 原来,高昪与萧鑫同岁,交情甚密,因结为兄弟。萧鑫长高昪一岁,高昪以兄事萧鑫。萧强加入商盟,与赵虎斗争之时,带着萧鑫移家窦州,高昪与萧鑫就再未曾见面。 高昪今至高蠡家走亲戚。高蠡是高昪之叔父,为踵州商人。到此与萧鑫偶遇。萧鑫见至高昪后,大喜,诉以衷情。高昪说:“某愿施犬马之力,共谋发展。” 萧鑫说:“吾得高昪,大事谐矣!”便教蒲奕、胡民等相见。 高昪问:“兄长欲图大事,亦知踵州有黄诚、黄臻乎?” 萧鑫故意问:“我孤陋寡闻,不知他们是谁?” 高昪说:“大黄是黄诚;小黄是黄臻。皆有经商之才,因时代不好,隐居于此。兄何不聘之?”高昪出计,期望萧鑫重视人才。 萧鑫喜上眉梢。即使令人赍礼往聘,两人皆推辞不来。萧鑫亲到其家,与语大悦,力聘之,二人许允。萧鑫拜黄诚、黄臻二人为萧氏商团之师爷。共同商议对付贾夔、解救冉呰之策。 却说贾夔身世。 其父叫贾贤,外出经商,客死他乡。其母叫阎银,温柔贤淑,出生小户人家。 贾贤死时,阎银嫁过来还不到四年,贾夔还在阎银肚子里,还没有出生,有六个月般大小;贾茵也才二岁。 听说哥哥贾贤死了,贾夔的叔叔贾熙,就来争夺祖上家产,逼迫阎银改嫁。为了延续夫家血脉,当晚阎银仓皇逃避至娘家,把遗腹子贾夔生了下来。 多亏舅舅徐城、徐劲出面和贾熙打官司,才得以幸免,阎银要回了属于自己及子女的那部分遗产。 从此,阎银起早贪黑,灌园绩麻,将一对儿女抚养成人,又为他们操办了婚事。典当了自己嫁妆,加上多年来积蓄,为儿子筹措经商资本。 这时,阎银年纪大了,满头白发,垂垂暮矣。 有人感叹:“保六月遗孤,使儿女有所成就,风雨飘摇,不失其志,阎银经历艰苦与磨难,谁人可知?” 于西山县城,贾夔与冉呰分别开了药店。均参与了官商招标,官府所购药品用于绿营军。不过,贾夔处于领先,估计冉呰没戏。 且说西山县令曹桦,以前才十八岁就中了举人,风光无限、意气风发,早早就娶了美貌娇妻黄雅。 结婚才一个月,曹桦又不得不离开黄雅进京赶考。 临别时,黄雅依依不舍,对曹桦说:“相公啊,记得想我。考不考得上都不打紧,要紧的是早点回来!免得我在家惦记。” 曹桦潇洒地笑道:“功名二字,早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放心,你就看好吧。” 于是启程到京应试,果然一举成名,榜眼及第曹桦少年得志,自然高兴,当下便修书一封,派人接家眷入京。 在书信中,曹桦细述在京考得功名之事,最后以开玩笑之口吻,写下这么一行字:“我在京中,早晚无人照管,已经纳妾,专候夫人到京,同享荣华富贵。” 黄雅接到书信,拆开一看,便有些生气,说:“相公是一个负心人,刚刚考下功名,就纳妾了。真是太气我了!” 送信的家仆说:“怎么可能呢?根本没有的事。我在京城那么久,也没见公子纳妾。夫人,这多半是公子开玩笑的话,等您到了京城,就知事情之真相。” 黄雅听到家仆如此之说,心里才略好受一些,说:“这还差不多,不枉我一直惦记他。” 这边放下怨怼的心思,那边急切见夫君的心思又起来了。于是,黄雅急急忙忙收拾东西,准备进京。 但由于东西太多,车马不便,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黄雅只好先托人寄一封信给丈夫,以报平安。 曹桦在京接到信以后,只见黄雅在上面写道:“你在京中纳妾,我在家中也嫁了一个小相公,过不了多久,我就和他一起来京城见你!” 读完这封信,曹桦顿时大笑。 这时,许栕来访。许栕是与曹桦一同赶考的读书人,看到了信,抢了过来,接着朗诵起来。 曹桦措手不及,脸都红了,说:“那是玩笑话,没有的事。” 许栕笑道:“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开玩笑啊!”后来,许栕把此事当成笑料,无意之中与其他人谈起。 不久,关于榜眼有趣家书一事,一传十,十传百,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何棳嫉妒曹桦之才华,在皇上面前奏了一本,说:“榜眼虽然有才,但是年少德行不修,不知检点,不适合担任朝内的重要职位,应当到基层多历练。” 曹桦本来有机会进入翰林院,就这样被下放贬职,至西山县当知县。一句玩笑话,结果耽误了好前程。 临去赴任之时,皇帝召见曹桦。 这个皇帝,年纪尚小,只有十一二岁,正是贪玩的年龄。 皇帝吩咐太监,把装有告身和官印的袋子,交到曹桦手上,说:“你到任后再打开,否则是抗旨不遵之罪。” 曹桦接过那袋子,忙着跪倒谢恩。 遂带上随从晏逮,即刻起身,赶往西山县。 走了半个多月,这才踏上了西山地界,跟人一打听,离县城还有六十多里,再有一天也就到。 第104章 遇贼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两个人走累了,口干舌躁,嘴里冒着烟一样。见前面有个茶棚,就走了过去。 卖茶水的,是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伙子,名叫涂毒。 涂毒看晏逮,像是一个有钱人,贼眼一亮,用肩膀上的毛巾,拿下来擦了擦桌子,忙招呼坐下。 涂毒边擦边笑着问:“两位客官,是外地人吧?想喝点啥呢?” 曹桦说:“一般茶水,来两碗,好解渴。” 涂毒应了一声“好呐”,就转身离开。 不一会,便把两碗茶水端来了。 曹桦与晏逮顾不得体面,咕咕咚咚地,一口气喝了一个碗底朝天。 涂毒问:“看样子,两位是外地商人吧?听说外面做生意特别好做,你们可是赚了大钱了?” 说罢,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晏逮背着的包袱。 晏逮忙着护住,大声斥责:“你这人忒也无理,钱不钱的,往哪里看呢?” 曹桦瞪了涂毒一眼,责问:“你问那么多干吗?” 涂毒讨了个没趣,讪讪地退开。 曹桦担心涂毒不是好人,三两口喝完了茶,就带着晏逮上路。 两个人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了金城山下。 忽然,从山上猛冲下几个山贼,迎面拦住两人。并不听解释,一通拳打脚踢,抢走了包袱,交到大当家郝涿手上。 郝涿接过包袱,打开一看,见里面有一个精美的小袋子。 欲打开之时,曹桦急了,说:“不能打开,千万不能打开。这是皇上交给我的东西。皇上有命,不能随便打开,否则就是抗旨不遵。” 郝涿听罢,觉得好奇,欲将袋子解开。 曹桦挣脱了两个按着他的山贼,猛冲过来,一头撞到郝涿肚子上。 郝涿被撞了一个踉跄,袋子落在地上。 曹桦捡起袋子就跑。 几个山贼追上来,又是一通打,然后又抢走了袋子。 郝涿打开了袋子,只见袋子里却是空空的。 随即,生气地把袋子摔到地上,又给了曹桦两脚。 郝涿气哼哼地骂道:“他妈的,一个空袋子,竟让老子费这么大力气。老四,你去找老三,让他扇自己俩嘴巴,谁让他看走眼。还黄金呢,狗屁都没有!” 老四叫闻鏊,老三是涂毒。 这时,闻鏊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了。 郝涿安排完,也转身就走。 曹桦却追上来,扯住了郝涿的衣襟,说:“别走,把东西还给我!” 郝涿一脚把袋子踢到跟前:“真是神经病。你看清楚,这里头啥狗屁都没有,却是一个空袋子,拿来做甚?” 曹桦说:“不会没有啊。是皇上亲手放到里面的!一定是你藏起来了。你就还给我吧。这是我的身家性命啊。求求你了,还给我吧。” 郝涿抖了抖身上,说:“你看清楚了,没在我身上!” 说罢,又给了曹桦一脚,曹桦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郝涿这才带着山贼们,骑着马转身上山。 晏逮跑过来,见曹桦伤势很重,已走不得了。只好背起他,来到附近一个村上,寻了一户人家住下,又请来郎中医治。 内服外敷,过了十多天,曹桦这才能下地行走。 虽然袋子还在,可告身和官印都没了,不仅无法赴任,而且还会被皇上治罪。 想到这里,曹桦一咬牙,一路寻摸着,找到山贼窝子门口,闹着要见郝涿。 温用听说来找他要东西,不觉哑然失笑,让山贼把曹桦带进来。 曹桦走到郝涿面前,抱拳行礼,说:“大爷,请您行行好,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吧。” 郝涿强压着怒气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曹桦小声说:“我知道,这是山贼窝子。” 郝涿一拍大腿,大声说:“对了,这是山贼窝子,我们杀人越货。你却敢跑到这里要东西,这不是找死吗?” 曹桦说:“我不怕死。” 郝涿问:“你真不怕死吗?” 曹桦答:“不怕。” 见曹桦如此倔强,郝涿既好气又好笑。 郝涿说:“你这个书呆子。我真没拿你的东西。你让小皇帝给骗了,那个袋子里压根儿就是空的。” 曹桦摇了摇头,不卑不亢,不依不挠,说:“怎么会?大爷,我求求你了,还给我吧。为了这个告身和官印,我苦读了十几年的诗书啊!” 郝涿气得暴跳起来,说:“我真没拿。你再来要,我就打死你。看在你是读书人份上,暂且饶你命,快走。别等我后悔,把你扔到后山喂野狼。” 此言,恶狠狠的。 曹桦听罢,也给吓坏了,忙着退下来。 郝涿忽然一挥手,喝道:“慢着!” 曹桦吓得一抖,忙站住了。 郝涿说:“你还真不能走了。你要是到官府,去说我偷了告身和官印,这罪过可就大了。老四,把他捆上,押到柴房里去,不许出山寨半步。” 闻鏊应了一声,带上几个山贼,把曹桦捆了,押进柴房,捆到一根柱子上。 曹桦叫苦不迭。 天黑了,曹桦靠在柱子上迷糊起来。 忽然,一个人进了门,抡圆了巴掌,给了曹桦一个大嘴巴,又踹了两脚,嘴巴里骂着:“让你胡说八道,害得老子挨了打!” 曹桦被打醒了。 就着月光,看清了来人,正是茶棚里那个贼眉鼠眼的涂毒。 曹桦这才明白,原来那个茶棚,就是山贼窝的眼线。 涂毒先探明客人有贵重资财,然后就通知山贼下山抢劫。 那天,郝涿带队下来抢曹桦,啥都没抢到,一怒之下,派闻鏊去找涂毒,让涂毒自己扇两个嘴巴子。 于是,涂毒恨上了曹桦。 今天上山来,听说曹桦被关在柴房里,先打曹桦一顿解气。 涂毒打完了曹桦,气也消了。 正欲离开,曹桦忽然叹了一口气,说:“可怜啊,我看你面相,你身在险境,却不自知。” 涂毒一愣,回头说:“你说什么?” 曹桦说:“我说呀,你身在险境,还不自知,那不是要等着倒霉吗。” 涂毒更迷惑了,说:“你是说我么?切,你还是说说你自己吧。你现在被绑着了,说不定下半夜就给推到后山喂狼了。” 曹桦只是笑了笑。 涂毒看了看,小声问:“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曹桦淡定地问:“你听说过这个故事吗?” 涂毒问:“啥故事?” 曹桦说:“三国时周瑜使计,借曹操之手,除掉了劲敌蔡瑁。” 涂毒播了摇头。 随后,曹桦讲了蒋干盗书之故事。 涂毒听罢,仍是一头雾水,迷惑地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曹桦说:“你是郝涿麾下的蔡瑁啊!” 涂毒仍然摇头,说:“不懂。” 曹桦说:“你想,你是一个山贼,却身在匪巢之外。为防被抓,就要和衙役捕快们厮混在一起。不出事还好,万一出了一点事,郝涿能不想到你头上?” 这句话,说中了涂毒之心事。 原来,前些日子,涂毒被郝涿处罚,涂毒觉得冤枉。 涂毒还发现,郝涿竟然派人偷偷跟踪,这是对他最不信任之表现。 曹桦见涂毒不言语,知道被说中了,于是再叹了口气。 涂毒问:“你叹啥子气呢?” 曹桦说:“我被扣在匪寨中,我的随从晏逮必到官府报案。我是朝廷命官,官府能不倾力来救我?” 涂毒问:“那又怎么样?” 曹桦哼哼两声冷笑,说:“到那时,只怕山寨难守。郝涿盛怒之下,又会拿你是问。你这蔡瑁之命,那是逃不掉的。” 涂毒气呼呼地骂道:“我才不当蔡瑁!” 当天夜里,山寨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郝涿和一群山贼,聚在一起喝酒。谁知那酒,被人下了毒。喝完以后,胃里如同刀割,疼得在地上打滚,不过片刻工夫,就口吐白沫,哀号而死。 涂毒拿着明晃晃的匕首,冲进柴房里来,恶狠狠地说:“曹桦,你的阳寿也尽了!” 曹桦喝道:“慢着!” 涂毒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曹桦平静地说:“要是你杀了我,你也死定了。” 涂毒不解地问:“怎么说?” 曹桦说:“我早就觉得你有问题。后来我们被抢,我更肯定了自己想法。” 停顿一会,曹桦又说:“我来这里之前,跟晏逮说好了,只要我没有回来,就到官府,告你是山贼,你必跑不了,一死难逃。” 涂毒听罢,吓得浑身哆嗦,忙说:“那我眼下该怎么办啊?” 曹桦说:“你送我下山,我赴任西山县令。剿灭匪巢这个大功,我记到你头上。我不追究你曾经为匪,发给你一百两白银,你可去过快活日子。” 涂毒觉得有理,给曹桦解开绳索,偷偷护送曹桦下山。 曹桦一路疾行,天放亮时,赶到县衙前,先见到了晏逮。 原来,曹桦上山寻匪,情知危险重重,就没告诉晏逮。晏逮遍寻不见,到县衙来报案,衙役说眼下县里还没有县太爷,暂不接案,就不再搭理。 晏逮无处可去,料想曹桦早晚会来赴任,就在门外等候。 曹桦上前猛敲堂鼓。 一个衙役跑了出来,问有何事。 曹桦说:“我是新任县令,让县丞等人速来相见。” 衙役不敢怠慢,赶忙跑进去禀报。 不过片刻的工夫,县丞就带着差役们都出来了,先要告身和官印。 曹桦拿不出。 县丞又问了他生辰八字。 曹桦一一说了。 县丞点了点头,说朝廷已经发来函件,告之新县令的生辰八字,对上了就可认定。接着,又拿出那封函件,递给了曹桦。 曹桦一看,上面除了说明曹桦的生辰八字,籍贯样貌,还有一条圣旨:“曹桦到任,即刻回京。” 曹桦惊得眼珠子险些掉下来,迷茫地看着县丞:“这函件是什么意思?” 县丞说:“我也不知。从未遇到过如此新奇之事,猜不透。” 曹桦只好叹了口气,即刻返程回京。 不止一日,终于回到京城,去吏部报到。吏部传下信来,让曹桦即刻进宫。曹桦来到紫禁城,觐见皇上。 到了金銮殿上,行过了君臣之礼。 小皇帝问:“打开袋子看到了什么?” 曹桦不敢隐瞒,就把一路上的情形都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 小皇帝听得入了神。 直到曹桦讲毕,小皇帝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说:“好险。爱卿,你是怎么想到要用三国志教诲涂毒的?” 曹桦说:“回皇上,您用一个空城计教诲了我,我就想到效仿皇上,用个蒋干盗书激化山贼之间矛盾,从内部分化。” 小皇帝忍不住笑了,说:“我不是给你使空城计,而是想让你带个空袋子,不给告身和官印,在打开袋子时,啥都看不到,那时会是啥样?” 停顿一会,小皇帝又说:“想着就觉得很可笑,但没有想到你历经如此风险。好了,你的故事我听完了,你回去赴任吧。” 说完,皇上叫太监,取过告身和官印,递给曹桦。 曹桦惊呆了。 怎么也没想到,小皇帝给一个空袋子,只是想逗着一个小县令玩一玩,招之回来,是想听听见到空袋子后的反应。 皇帝是一个没有长大成人的孩子,成天就想着玩儿,而且还是变着法儿地玩新鲜。 这个空袋子,又是临时起意的新玩法。 如今小皇帝已对空袋子不感兴趣,把告身和官印给了曹桦,就跑到后面玩了。 曹桦重重地叹了口气,心中滋味,五味杂陈。 一直还暗暗得意,以自己的智慧,把一群山贼,视为玩物。而如今才觉得,自己才是皇帝真正之玩物。 这日,萧鑫聚众商议舅舅冉呰药品中标之策略。黄诚说:“先要把情况摸清楚,然后再行决策。”萧鑫从其言。派武泓去打听。 不久,武泓回来报告说:“那官商叫黄强,是西山县令曹桦的小舅子,主管招标,是他说了算。” 萧鑫关心地询问:“招标详情呢?” 武泓无奈地说:“保密甚严,其他的,打听不到。” 高昪建议:“这个,估计只有萧掌柜亲自出面,才可能探听到黄强的口风。” 萧鑫从之,带上礼物,前去拜访。到了黄府门口,给门丁递上帖子。门丁拿着帖子,向黄强报告。 黄强看了一眼,对门丁说:“这萧鑫,是谁呀?怎么没有听说过,不认识,不接见。”说完把帖子摔在了地上。 萧鑫亲自出面,就碰了钉子。这让他很不甘心。 黄臻分析:“黄强不过是小吏,算不上品官,在官场上根本不入流,仗着他姐夫是县令,手握招标大权,这才拿了架子,自然对陌生人有戒心。我们得想办法,与他套近乎,使彼熟识起来,消除戒心,这样他才能讲真话。” 萧鑫问:“怎么办呢?” 武泓说:“给他送银子。” 黄诚说:“贸然送银子,也许会弄巧成拙。” 冉呰说:“我听说,黄强喜欢打麻将,每晚必到神韵园玩。不如从这个下手。” 萧鑫猛地一拍脑袋,说:“对,就是这样。” 这里不得不提的是官商。他们化名隐蔽,幕后操纵。 在官商行列中,既有文臣,又有武将,既有地方官吏,又有中央丞相,但有的大官更是为了逃避朝廷禁令和社会舆论谴责,并不直接出面,而是化名经商。 他们往往打着他人招牌,以掩人耳目。有的指使、支持、庇护其亲属、部下、仆人经商,“贵戚、近臣、子弟宾客,多辜榷为奸例”。 有的则与商人合股,或把本钱交给商人,代为经营,而坐收厚利。 他们依靠权势,进行垄断。官商们或霸占山海矿产资源,不许他人染指。 或垄断市场,限制他人贸易;或贱买贵卖,“其利十倍”;或“名托军用,实私其利”,奸巧百出,不胜枚举。 他们长途贩运,批发为主。“浮船长江,贾作上下”,大小船只,无不满载,长途贩运,追逐“远方之利”。 他们还“广造店铺,出赁于人”,“置邸铺贩鬻“,从事批发业务。明日整贩卖货物以盐铁丝绸、军用品和进出口货物为大宗。 黄强正是这样的官商。 西山别看只是一个小县城,但玩耍之气成风。 每当夜晚降临之时,商贾妓女等一切好事之徒,相聚一起,劈阮弹筝,浪子相扑,说书唱戏,赌博狎妓……充满了诱惑人感觉之气氛。 娱乐费用,数额巨大。一次聚会,就糜费数千金。 次日晚上,萧鑫安排诸献至神韵园,把所有房间统统包下来。只留一个包间,萧鑫、黄诚、高昪三人坐,故意三缺一,只等黄强到来。 吃罢晚饭,黄强果然来了。黄强问有没有房间?茶楼老板答没有。黄强听说准备离开。这时萧鑫迎上去,装着惊讶样子,与其打招呼。 看着热情的萧鑫,黄强一脸漠然。 萧鑫连忙自我介绍,说上次来拜见过的。黄强似乎想起,但不确定。 第105章 僧人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接着,萧鑫说:“我和三个朋友到这里打麻将,有一个人突然临时有事走了,现在刚好三缺一,要不要一起玩?反正晚上没事。” 黄强没有客气,径直走到房间,坐下来搓起了麻将。萧鑫等人故意输,几十圈下来,黄强赢了不少,兴奋不已。趁此机会,看打得差不多,萧鑫建议出去喝酒。黄强欣然同意。 预先早就安排好了酒楼包间,又叫了几个唱戏的。边吃边聊,萧鑫与黄强已是无话不谈。见火候差不多,萧鑫顺势提起药品招标。 黄强说:“实不相瞒,两家都挺好,只选一家。但论实力,贾夔比冉呰强,胜算把握大些。若冉呰要中标,除非贾夔主动退出。” 喝得差不多,黄强舌头打结。 高昪趁势拍马屁:“您手握大权,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黄强喝得脸色通红:“嗯,话不能这么说。我一个小吏,能说话算数吗?算不了。上面还有我姐夫把关,我只不过是负责联络罢了。” 酒足饭饱,黄强打着饱嗝,告辞。临走时,萧鑫给其送了二百两银子,让其在他姐夫县令曹桦面前多美言几句。 归来,萧鑫又与“二黄”、高昪、冉呰等人商议。冉呰建议直接给县令曹桦送银子。 黄诚分析:“这个办法并不见好。” 萧鑫问为何。 黄诚说:“因为不熟悉,曹桦不一定能收;即使收了,也不知送多少合适。贾夔肯定也会送银子,万一送的银子比我方多,那岂不是陪了进去?” 黄臻出计:“那只有阻止贾夔给曹桦送礼。” 高昪补充:“嗯,这还不够,还要消弱其实力。” 萧鑫从其言。遂派人严密监视贾夔动静,一旦有送礼行径,则立即阻止。 同时让高昪安排放火事宜,焚烧贾氏药店及作坊。萧鑫则想法接近曹桦,叫其为己所用。 当下,贾夔闻萧鑫来,替其舅冉呰中标。急聚众人商议。贾氏药店大掌柜屈安建议:“把官商搞定,即使萧鑫有再大本事,也不能得逞。” 言未毕,一人高叫:“某愿去搞定官商。”众视之,是雷徎,自离开孟平后,径直来贾夔处,贾夔让其为药店二掌柜。 贾夔冷冷地说:“雷徎太年轻,恐怕搞不定。屈安你出面,想尽办法,把它搞定。”雷徎不喜而退,屈安允应。 屈安带礼,进见官商。屈安在途中,被其发现。发现的,不是别人,是萧氏商团账房先生诸献。诸献与屈安相斗,…… 突然有两人来帮诸献,一人叫李荣,一个叫胡龙。李荣与胡龙相识,后来成了好友,这里有一段故事。 某日,胡龙带着家眷,外出经商。途中遇一个僧人,因彼此谈得投机,便同路相伴而行。 当夕阳衔山之时,彼此该分手了。 僧人说:“距此数里就是敝寺了,请到舍下一叙,如何?” 胡龙欣然允诺。即安排家眷先行,自已随僧人到寺中去。 走了十多里,还不见寺院在何处。 胡龙心中升起疑云,问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僧人指着前面林烟迷濛处,说:“不远,不远,前面就到。” 眼看夜幕已经降临,胡龙心想,肯定上了这僧人当了。 胡龙有一手好武艺,善使弹弓。到了这时,他暗自从靴中取出弹弓,又摸了摸袋中装的十几枚铜丸。 再责问僧人说:“在下赶路有日程期限,只是偶贪长老清论高议,随长老而来,可现在已走了二十余里,仍不见寺院在何处?这是怎么回事呢?” 僧人仍是那句话,头也不回,只顾往前走。 胡龙走在后面,心想,这僧人肯定是强盗。 于是,拔出弹弓,以铜丸弹射僧人。“呼”的一声,第一枚铜丸射出去,正打在老僧后脑勺上。僧人好象没有感觉到似的,只顾走路。 胡龙一发狠,连发五枚铜丸。 僧人才用手摸了摸后脑勺,不紧不慢地说:“请郎君莫恶作剧。”胡龙知道奈何他不得,只好收起弹弓,跟在老僧身后,继续向前走。 又走了一程,来到一个村庄前,只见数十人,举着火把,出来相迎。 老僧领着胡龙,到了一个大厅,对胡龙说:“请不要担心。”又问道:“夫人居处都已安顿好了吗?” 胡龙心中一惊,正欲再问。 老僧又说:“请放心,家眷都已在此。” 胡龙这才看见,妻女家眷别在一处,大为惊讶。 老僧走过来,拉着胡龙的手,说:“贫僧本是强盗,引你来此,确实是不怀好意。不知你竟然有这么好的武艺。” 见胡龙不说话,僧人又说:“若不是我,换个人早已没命。凭着这个,我们交个朋友。刚才你射中我的铜丸,都在这里。” 说罢,举手在后脑勺上,摸了几摸,五颗铜丸,咣咣哨哨落在地上。 随后,僧人叫盛备酒宴,款待胡龙一家。 酒饭已毕,老僧又说:“贫僧久为此业,今已年迈,决意痛改前非。不幸有一弟子李荣,武艺过人,就请你替我除掉他,以免后患。” 于是,唤李荣出来见过胡龙。 胡龙一看,李荣面目清秀,走到老僧面前。 老僧喝叱,说:“还不快到后堂侍奉客人!” 李荣唯唯而退。 老僧拿过一柄长剑、五颗铜丸,递与胡龙,说:“求你尽力杀了他,免得日后再受他拖累。” 胡龙正不知如何是好,已被人把他和李荣,同领进一座空屋之中,从外面把门给反锁上了。 房屋四角,点燃明灯。李荣当堂而立,手执一短马鞭。 胡龙见势已至此,不与李荣较量一番,是走不出去了。拔出弹弓来,先以铜丸射他,因距离特近,胡龙想这一弹必能射中。 不料,李荣一挥马鞭,却将弹丸敲落在地上。转瞬之间,李荣已跳至梁上,矫捷如猿,身轻似燕,在梁檁墙壁间翻腾攀援。 胡龙将铜丸弹尽,竟然没有一颗弹中的。一时性起,挥剑追杀。 只见李荣在地上,倏忽逗闪,距胡龙不到一尺远。胡龙挥剑如银蛇飞舞,将李荣手持的马鞭斩断数节,却始终挨不着李荣的边儿。 过了好久,房门打开。 老僧进来,问胡龙:“为老僧除得祸害了吗?” 胡龙气喘噓嘘,满脸惭色,将比武情况说了一遍。 老僧怅然长叹,说:“看来老僧也只能是当一辈子强盗了,还有什么办法呢?” 这一夜,老僧与胡龙谈论剑术及弹射之事,直到天晓,才挥泪告别,送胡龙及其家眷上路。 李荣见僧人对自己不好,又感叹胡龙武艺高强,便有了离开僧人,跟随胡龙之心。次日,早早地来到半道上,与胡龙结伴外出。 胡龙应允。 今闻得萧鑫为商界豪杰,能招贤纳士,故此来投。萧鑫大喜,将两人收下,留着重用。 且说屈安被打败,回见贾夔。 贾夔大怒,欲罚减薪,师爷常胜、戴明劝免。 雷徎说:“我去看看萧鑫有啥本事?” 不等贾夔同意,遂径直带礼,前往官商处。 雷徎在中途,又遇见萧鑫。 原来,萧鑫带叶坤、诸献、武泓、李荣、胡龙早已等候多时。萧鑫与雷徎交手,……六十个架式,不分胜负。 叶坤等人暗自称奇。 见萧鑫拳法了得,无半点虚匡疏漏之处,便佯装败阵逃逸,引得萧鑫直追过来。萧鑫赶上,大喝:“别走,走了就不是好汉!” 雷徎心想:“在这儿,他人多势众,即使赢了,也被众人抢回。不如引他至偏僻处,才好动手把他打败。” 雷徎想到此,边打边退。萧鑫紧追不舍,一直赶到拐角处。雷徎转身再战,又是六十架式。 萧鑫右拳打来,雷徎虚闪,出左手,抓住萧鑫右拳;雷徎右拳亦出击,萧鑫侧身躲过,以左手抓住雷徎右拳。 如此,两人扭打一块,成了摔跤阵势。后来,双手揪住厮打。 萧鑫扯雷徎的衣服,把其衣服被撕得稀烂,碎布飘飞,像一个乞丐;雷徎抓住萧鑫的辫子,把辫子抓扯成散状,披头散发,像一个疯子。 正在激烈之时,贾夔带众家丁赶来。 萧鑫慌了神,叶坤等人也赶到,说:“萧掌柜别慌,我们来了。”于是,双方混战一起,打得天昏地暗。 高昪带家丁前来,将雷徎所带礼物全部抢走。 时至黄昏,风暴将至,各自回撤。 次日,贾夔再备礼物,并亲自押送。 萧鑫带人截击。 双方对阵,萧鑫指雷徎说:“你小子,昨日把我头发扯掉了,赔我头发。” 雷徎笑着说:“你也把我衣服撕烂了,赔我衣服。” 萧鑫大吼一声:“少废话,今日我要与你打个输赢。”声音震天响。 正要出手,叶坤说:“不烦总掌柜劳力,我与你决斗。” 雷徎说:“你这无名小卒,不是我的对手,叫萧鑫来。” 叶坤大怒,上前就与雷徎打起来。……。打到三十个架式,贾夔急忙喊走。 雷徎说:“我正要收拾这小子,何故喊走?” 贾夔说:“人报我的药店与作坊,被火烧起来了,有内贼田伟接应。我的家业已失,不可久留。速往邻城,会常胜、戴明。” 贾夔败走。 萧鑫不追。 贾夔所带礼物散落一地。 萧鑫叫人从地捡起,归之。 萧鑫又得田伟。 其人身材高大,鼻梁有点高,小眼睛,但看起来汉大心直。原为贾夔伙计,因看不惯贾夔作风,被萧鑫收买,充当内线。萧鑫甚爱之。 话说雷徎,与贾夔望邻城而去。想着贾氏药店被焚烧,自己作为药店二掌柜,内贼作乱,失察失职,心中惭愧,觉得没有脸面。 当行至半道,雷徎想把脸面扳回来。 遂对贾夔说:“我立即要回去报仇。现萧鑫得胜,也许忘乎所以,正设宴庆功,众人喝酒喝高了。当趁其不备,把萧氏大院烧了。” 贾夔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看萧鑫必然有防备,现不要去,来日方长。等恢复元气,再与其算账。” 雷徎根本不听劝。贾夔见其如此,亦不再劝,只好随他去。 且说萧鑫回到府上,准备设宴庆贺。 高昪阻止:“现在还不是庆贺时候,虽然贾夔药店及作坊被焚烧,已经失去了竞标竞争力,但我看雷徎这小子,肯定会来报复。今晚要做好准备。” 黄诚献计:“雷徎年轻,精气旺盛,武功挺精,能力超强,又当过药店掌柜,有经商经验。不如设圈套,把他活捉,为我所用。” 萧鑫依其言,说:“好,甚好!” 罢了庆功宴,安排活捉雷徎之计。 使人松懈防卫,布置圈套,设置绊绳。假装睡下,悄然无声,内紧外松。 留下守夜者,一旦雷徎入套,发出信号,众皆出来,将其活捉。 是夜,天空上没有月亮星星,到处漆黑一片。雷徎悄悄来到萧氏大院。见门丁两人,歪倒在地,似已睡着,心中暗喜。 便蹑手蹑脚进入院内,众人皆已睡下,到处寂静无声。只听得远处有打更者,提着灯笼,敲着梆,由远及近。 雷徎躲闪墙角暗处,正欲掏出火石点火。 突然,铃声大振,四周灯光通明,众人喊声四起。 雷徎慌不择路,急急往回走。走至一条小通道,道旁绊脚索齐来,将其绊倒。不费多大事,就被生擒,用绳索绑了。 萧鑫知擒雷徎,大喜,亲自把家丁喝散,自释其缚。 请入上座,看茶。 萧鑫说:“我知你为人忠义,是条好汉。但贾夔愚蠢,不知彼心,以致于此败。” 雷徎见萧鑫待之甚厚,遂愿意投之。 萧鑫牵着雷徎之手,笑着说:“交战之时,你对我手下留情否?” 雷徎笑着说:“未可知也。” 萧鑫大笑,请入府,邀之上坐,设宴款待。 席间,萧鑫频频与雷徎举杯敬酒。 见受到如此重视,雷徎兴致甚高,遂对萧鑫说:“贾氏药店被烧毁,诸多资产尚未转移。某刚好有钥匙,而且知其藏所,欲自往收拾,以助萧东家。不知您是否相信我?” 萧鑫说:“此诚,我所愿也。今与您约好:五日之后,太阳升起到屋顶上,竹杆被投影为一点,望您到来。” 说罢,起而拜谢。 雷徎应诺而去。 众人皆劝说:“雷徎此去必不来矣!好不容易捉住,现不能放彼离开。” 萧鑫力排众议:“雷徎是信义之士,必不肯背我。” 众皆未信。 至第五日,立竹竿于门外,以候日影。 恰好太阳至屋顶,竹杆被投影为一点,雷徎带数千两银子到萧府。 萧鑫大喜。 众皆佩服萧鑫之知人。 某日,踵州府西山县令曹桦,从外面下棋回府。由于棋赛赢了,心满意足,哼着曲调,坐在堂上,喝茶聊天。 这时,门卫传报商人萧鑫来见。 在曹桦眼里,萧鑫并不算是什么人物。以前听曹桦的小舅子黄强介绍过,萧鑫又多次求见,曹桦总是一直推脱。 但是,今日心情爽朗,曹桦决定见一见萧鑫。 一直指望着巴结曹桦的萧鑫,把结交曹桦看作通向财富之路的好机会。见面之时,萧鑫跪拜,并奉上珍贵古钱币。 曹桦见之,会心一笑。赐坐,上茶。萧鑫受宠若惊,与曹桦闲聊几句,说了无关痛痒的话,便起身告辞。 有人说萧鑫是个傻子,与曹桦只是见个面,就送这么贵重之礼。萧鑫闻之,只是淡淡-一笑。 的确,第一次拜见曹桦,萧鑫并没有提任何要求。相反,倒是做好了再次送礼的打算,为建立萧鑫财团打下了良好基础。 把金钱、心血、精力,彻底地投注于某一个特定人物的做法,成为萧鑫的一种基本战略。放长线钓大鱼,来日方长,是萧鑫的生意经。 从此以后,萧鑫利用和曹桦熟识之机,让曹桦入干股,竭力帮助曹桦赚钱。曹桦没花任何精力与本钱,从中得到了巨额利润。 在交往过程中,你来我往,萧鑫赢得曹桦信任,成了莫逆之交,两人无话不谈。从普通关系一下子上升到牢不可破的朋友关系。 不久,萧鑫获得了官商之头衔。从表面上来看,这个头衔只是好听而已,并没有什么实权,其主要作用在于允许萧鑫与官府做生意。 然而,在实质上,潜在好处,显现出来,数来却是一大箩筐。 姚荆一直不同意把女儿姚嫙嫁给萧鑫,但见萧鑫与县太爷攀了朋友关系,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萧鑫还接受了一部分衙门资产处理权。从资产处理中,萧鑫不但把以前送礼的亏损弥补回来,而且还赚了一笔银子。 更重要的是,萧鑫与曹桦之间的特殊关系,在商界拥有很高声望,这无疑在经商过程中,提供了许多方便之门。 第106章 商道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事实证明,经商之道,若有强大靠山做后盾,自然一帆风顺。对于实力不强的普通商人,必要时,就得去花血本寻找靠山。 萧鑫在创业之初,精于此道,无疑是顶级高手。利用古铜钱币等贵重礼物结识权贵,在一次次努力中,终于赢得了曹桦信任,谋来滚滚财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自然而然,萧鑫舅舅冉呰也与官府做起了生意。 某日,萧鑫与高昪商议。高昪说:“您与曹县令关系要好,可提代理西山衙门银库之事。” 高昪的意思是说,西山财税等收入交至踵州府,都由萧鑫钱庄负责代理。 “如此甚好!”在一次酒宴上,萧鑫提了出来,曹桦满口答应。 这样,就给萧鑫提供了“移花接木”的发财机会,也就是所说的“空手套白儿狼”,用官府钱做自己的生意本钱,然后再赚钱归还。 县衙收上来的银子,放在萧鑫钱庄上,是没有利息的,但可以挪作他用。只要按时足额上交至踵州,不耽误事情,一般官府也不过问。 某日,萧鑫让黄诚、黄臻二人,利用衙门放在钱庄五万两银子,至乡下收购牲畜,运到踵州售卖,赚了六万三千两。 衣牲畜交易很有意思。 每当开市之日,四方乡民云集到牲畜市场上。牛马驴骡或拴在树桩上,或拴在两树中间拉的绳子上。 马嘶牛叫,人声鼎沸。买主上下打量,仔细挑选。 膘满肥胖、毛色殷墟妇好墓出土的大量海贝油光发亮,牙口轻者为好牲口。四个牙的大牝牛最为健壮。 买卖双方讨价还价,牙纪从中斡旋、撮合。 议价采取袖内拉手方式。拍手成交之后,中间人向买卖双方收取一定的佣金。一旦发现毛病,牙纪往来调解,使双方互相让步,使事情了结。 有些市场上,采取拳牛、比马的独特方法定价钱。 其法是:将竹篾箍牛的前肋,定宽窄,然后以拳量竹篾。水牛至16拳为大,黄牛至13拳为大,叫作“拳牛”。 买马时,用木棍比量,自地至鞍,高13拳者为大。兼看牙齿。拳多齿少为好马,价昂,反之,为劣马,价廉,统称“比马”。 黄诚、黄臻把卖牲口得来的银子,交了踵州衙门五万两,净赚一万三千两。吃水不忘挖井人。萧鑫不忘恩,送给曹桦五千两银子。 当然。曹桦得不全,还得孝敬上级——踵州知府鲁浦。这其中,还有一段插曲,因中间有小人作祟,让鲁浦产生了误会。 某日,曹桦去拜见知府鲁浦,鲁浦推说不在府上,不见。 显然被鲁浦拒之门外,这让曹桦心里很郁闷,对萧鑫说:“平时尹府台对我非常热情,今日为啥对我如此冷漠呢?我打听过,知府那日就在府上,却不见我。” 萧鑫说:“那你打听过是什么原因吗?”萧鑫急切地刨根问底,他认为这不是一件简单小事。 曹桦说:“这……我倒没有。” 萧鑫说:“那我去问一下,再说下步怎么办,行吗?” 曹桦点头同意。 萧鑫来到知府大院,找到师爷韩运,请其喝酒。韩师爷是一个好酒之人,萧鑫见他喝得高兴,便问鲁浦那天为啥不见曹桦的缘由? 韩师爷说:“府台大人听尹亮说,西山县今年收成不错,曹县令的收入应该不算少,但孝敬府台的银子却没有增加。” 萧鑫说:“那么,府台大人认为是曹县令翅膀硬了,长本事了,不把府台大人放在眼里。是吧?” 韩师爷说:“是的。府台听了,心中极其不痛快,所以就以不见曹县令为由,让其有所反省。我猜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萧鑫问:“这个尹亮是干啥的呢?” 韩师爷说:“他是府台大人堂弟,在知府衙门当知事之职。” 萧鑫自言自语:“难怪不得。” 酒席散了,萧鑫回到西山,告诉曹桦尹府台不见之因。曹桦听后,脸色顿时就有些变了。 曹桦想,今年收成,与过去差不多,甚至还少了一些,孝敬府台大人惯例银子,还是按照以前的数目,这没错。 怪就怪在尹亮那里,他在知府面前打了“小报告”,使其不明不白中得罪了府台这个直接领导。 如果府台认真起来,以后日子恐怕不会好过,“穿小鞋”肯定难免,最可怕的是丢了好不容易得来的“乌纱帽”。 曹桦感到不妙,有些慌张。 见曹桦吓成这样,萧鑫安慰说道:“你别怕,我们来想办法。在我看来,不就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嘛!只要是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叫问题。” 萧鑫叫来钱庄掌柜胡民,说:“你马上开一个二万两银子的折子,送给尹府台,说是曹县令早就把今年增加的孝敬银子存入钱庄,只是没有来得及告诉府台,望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谅解!” 胡民转身立即照办。 曹桦显得不好意思:“萧兄,又让你破费了!” 萧鑫说:“没事,这点银子不算多,以后会挣回来的。按府台想法,把增加银子补上去,应该来说,府台一定会谅解。” 果然,次日鲁浦派人请曹桦至府上喝酒小酌。饮酒期间,鲁浦对曹桦近期表现赞不绝口,这使得曹桦心里美滋滋的。 尽管如此,曹桦感觉还是不太舒服,像一个鱼刺卡在喉咙里一样。 曹桦回来后,请萧鑫至府上,密议:“这事算是过去了,但府台大人面前如今有了一个多嘴多舌的人,以后还可能会出现其他事,也许迟早会出大问题。怎么办呢?” 萧鑫说:“不好办。这个尹亮,是尹府台的堂弟,要想收拾他,真还不容易。打狗还要看主人,但他不是奴仆,而是六品官员,身居知事之要职,难以下手。” 曹桦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想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凡人,总是有弱点的。叫人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可以突破的地方?” 萧鑫说:“行,我安排人去办!” 回来之后,思来想去,萧鑫睡不着,连夜至踵州,找到师爷韩运,送去了二千两银子。韩运见萧鑫如此大方,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萧鑫问啥,韩运说啥。 萧鑫直接问:“上次,你说的叫尹亮的人,我没有见过,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韩运说:“他呀,油嘴滑舌的,仗着自己是府台的堂弟,为所欲为,欺上瞒下,里里外外,没有一个不痛恨他的。” 萧鑫对这个敏感词语重复:“欺上瞒下?” 韩运说:“对啊,江齐拉他一起合伙做军火生意,竟然瞒着知府大人。要是被发现,那可是不得了的。你想啊,冒犯了上级,犯了官场大忌,府台会放过他们吗?” 萧鑫问:“这个江齐,是啥人?” 韩运说:“他是通判,府台副手。本应好好辅助,但他是抚台的小舅子。仗着这个关系,非常强势,与府台貌合神离,各不相让,根本不听府台的话。府台碍于抚台面子,也懒得去管,他想做啥就做啥。对他的做过的事,府台一般不过问,只要是相安无事就行。” 萧鑫问:“这其中,并没有啥子可以做文章的嘛?” 听韩运讲了这些之后,萧鑫故意装着不懂。 韩运随口提醒,说:“怎么没有呢?你想啊,现在府台不知这事,但如果知道了会有啥子后果?” 萧鑫说:“哦,军火生意回扣多,故意让府台不知,府台肯定也得不了回扣,却让尹亮与江齐这两人独吞了。” 若有所思之后,萧鑫又问,“这么好的生意,江齐为啥要拉尹亮入伙?” 韩运说了缘由。原来,这个江齐,实际上是心虚。购买军火本钱大,至少不下十万两银子。 这么一笔大数目,江齐担心尹府台迟早有一天会知晓的。虽然江齐有抚台这个靠山,但毕竟现官不如现管。 江齐急中生智,想到了能言善辩又是尹府台堂弟的尹亮。将来即使尹府台追究下来,考虑到这层关系,必有所顾虑,也不会声张。 萧鑫闻言,不解地问:“尹亮做事必然严谨,韩兄是如何发现这个秘密的呢?” 韩运又述说了缘由。原来,韩运对尹亮本身没有好感,因为尹亮总是仗着尹府台这个靠山,胡作非为,韩运与其他人一样,敢怒不敢言。 那日,江齐与尹亮谈话时,刚好被韩运听见。韩运见两人神神秘秘的样儿,就觉得肯定有问题,于是悄悄地跟着,偷听了他们谈话。 当时,听到他们说起瞒着府台贩运军火之事,韩运也是吃了一惊,但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不敢告诉府台。 韩运想,倘若告诉了府台,他处理不妥当,韩运就落了一个小人的名声,到时候可能在知府衙门内混不下去,所以一直埋藏在心里。” 萧鑫说:“原来如此,感谢你提供了这个有用信息。”萧鑫打拱作揖,又给韩师爷一千两银子,再次表示感谢。 韩运说:“千万要保密!”韩师爷收过银子,不放心地再三叮嘱。 萧鑫说:“你放心,我这人,不会害朋友的。我回去与曹县令商议一下,看下步如何办,到时候我再联络你。这个时候千万要保持低调。”说完就回去了。 回到西山县城时,已经是万籁俱寂的半夜。萧鑫顾不得休息,连夜敲开曹县令府门。 那个守门的门丁,见是曹县令的好友萧鑫,曹县令曾经吩咐过,只要萧鑫来见就不要通报,所以门丁直接让其进来至卧室。 正在睡梦中,听萧鑫归来,曹桦披衣下床,接入书房,与其密谈。萧鑫当即就把韩师爷说的秘密全都告诉了曹桦。 曹桦说:“那把此事直接给府台大人汇报,借用府台的手,处理掉尹亮与江齐,这两人即使不死,也让他们脱几层皮,你说是吧?” 萧鑫说:“回来路上,我也在想怎么办。刚开始,也是像你说的那样,直接交给府台处理,但后来翻来覆去地想,这么做,有失偏颇,而且后果严重。”萧鑫说,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 曹桦急切地问:“有啥后果?” 他想,除了这个办法外,难道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吗? 萧鑫说:“你想啊,我们这么做了,就是断了他们财路,他们会放过我们吗?” 他分析,肯定不会的,狗急了还会跳墙。得罪的,可不仅仅是尹亮,还有江齐,甚至还有其他人。 此事一旦传出去,众人一定会认为他们是无耻小人,将来还会有人信任吗?还有,假如府台知道此事,不知如何处理?会不会蜻蜓点水呢? 如果是这样子,蛇打不死,反被蛇咬一口,不划算。 再说了,鲁浦与尹亮民嫡亲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筯,即使告倒了尹亮,也就把鲁浦得罪了。” “这……”曹桦听萧鑫这么一说,惊出了一身冷汗,“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呢?” 萧鑫说:“我有一计,两全其美,即让尹亮以后不敢造次,起到警示作用,又可让府台更加信任我们。如此,可保万无一失”萧鑫狡诈一笑。 之后,萧鑫悄悄附在曹桦耳边,详细地说了他的计策。 曹桦说:“此计甚善!真没有想到萧兄心胸如此开阔,让曹某佩服得五体投地。”曹桦赞叹地说。 次日,深夜,踵州城是安静的。透过薄薄的云层,月光洒在了道路上。在窗内,那一盏盏明灯,一闪一闪的,慢慢地熄灭。偶尔,远处还能听见此起彼伏的狗吠声音。 在自己府上,尹亮呼呼大睡,做着发财美梦,口水打湿了枕头。这时,门卫敲门进来报告,府台院师爷韩运求见。 听说韩运深夜造访,尹亮本来就没好感。他睡眼朦胧,迷迷糊糊的,没有睡醒,怪韩运打扰了美梦,很是气愤,说:“不见!” “为啥不见呢?尹知事,你这会儿不见,以后你会后悔的。”没有想到韩运跟在门卫后面径直进来了,大声地说。 门卫见韩运不高兴,正要把韩运赶走。韩运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尹亮看。尹亮示意门卫退下,拆开信封,就着灯光一看。 这一看不打紧,把尹亮看出了一身冷汗,他眼睛里面的瞌睡虫当然也全部被惊跑了。 “这……这是谁写的?”尹亮魂飞魄散,显得有些口吃。 原来,这是一封告状信。信中历数尹亮的恶迹,又特别提到擅自挪用国库银子购买军火之事。 韩师爷不紧不慢地说:“这是今天下午有人交来的信件,我一看是告你的,觉得大事不妙。出于同僚之情,我才冒着风险来通知你的。” 尹亮暗想,自己在府台院内结怨甚深,与自己结仇的人也太多。自己在购买军火上做得那么机密,还是被发现了。 有人借机报复,以此大做文章。俗话说:“不怕事情小,就怕有人搞,小事也会搞成大事。” 何况私自购买军火并不是一件小事。 如果这封信落在堂兄鲁浦或者监察院手里,那一辈子就彻底完蛋了。 尹亮越想越害怕,问:“怎么办?” 又想,幸好韩师爷还不错,把这封告状信连夜带来了。看样子韩师爷还是靠得住的人,我平时对他有些刻薄,确实对不住。 尹亮差点跪了下来,哀求着说:“师爷,感谢,感谢,真的非常感谢。您看我该怎么办?事到如今,我也只有您能帮我了,求您给我指条明道。” 韩运不含糊,把那封告状信从尹亮手里拿过来,当场就撕毁了。 之后,故作沉吟片刻,韩运说:“尹知事,不必惊慌。府台大人所恨者,乃江齐通判。如今山贼猖獗,暴民起义此起彼伏,府台并不反对购买军火。但是如今钱库空虚,果真要买,这笔钱肯定难以凑齐。怎么办?必须要拉拢一位有钱人赞助。将来府台问起来同江通判的勾当,就说已经同富商萧鑫谈好并达成了协议,只等府台过目。” 尹亮说:“这个主意好是好,可是……可是,我在官场,根基不深,素无知心朋友,到哪里去找一个像您说的富商呢?” 听完韩运讲了这番运作,尹亮心里顿时没底。 韩运有意识地点拨,说:“放眼踵州,富商多的是,只要用心去找,保证找得到的。比如萧鑫,在西山县城开得有钱庄、当铺,经营着粮食、木材、茶叶等,是踵州大贾,对朋友仗仪疏财。” 尹亮有些为难,说:“可是,萧鑫与我不熟,找他可能不行。” 韩运一步一步把尹亮引进圈套,说:“直接找萧鑫,肯定不行的。可先找西山县令曹桦,他与萧鑫是好友,为人耿直,又得府台器重。” 一提到曹桦这个名字,尹亮不敢看韩运的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气,坐在那里像霜打的茄子那样一声不吭地蔫了。 韩运问:“尹知事还有啥顾虑吗?” 见其不说话,韩运明白尹亮心事,但他没有明说,而是直视着问。 随后停了一会儿,又说:“不找萧鑫也行,再想想看周围的商人,还有没有愿意出来这样帮你的?如果没人帮,那么只有等府台知晓此事后来处理。到那时怕就来不及了,局面就不是你我所能控制的。” 尹亮说:“事到如今,实话对您说,曹桦与我有仇,肯定不会帮我的。” 说完这番话,尹亮就把他在府台面前打曹桦的小报告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韩运问:“那你为啥这么做?” 尹亮显得有些后悔:“之前,我看不惯曹桦那么受府台的器重。现在我才知道自己错了,当初不应该那样的。” 韩运一边安慰着,一边出主意:“其实,你对曹桦的为人,并不了解。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坏,他对朋友挺真诚的。这点只要是了解了,你就不会那样的。这次去找曹桦办事,千万要拿出诚意,求得谅解,我相信他是不会那么计较的。然后,让曹桦去找萧鑫出资相助。” 尹亮说:“好吧,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次日,尹亮来到西山县城,至知县衙门,见到曹桦。行礼,落座,看茶。曹桦说:“尹知事,真是稀客呀!光临小县城,有何贵干呢?” 尹亮说:“曹县令,哪里,哪里,我现在遇到麻烦了,特来求您帮忙。” 说这话时,尹亮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随后就坦白自己告状之事,请求曹桦原谅。 曹桦说:“原来是这事,难得尹知事直爽!不必挂在心上。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且知府也没有怪罪,曹某早把这事给忘记了。” 第107章 周旋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见曹桦很是大度,这让尹亮深受感动。本以为会被曹桦臭骂一顿,没有想到气量这样大。 随后,尹亮接着请曹桦出面,让萧鑫出资赞助购买军火。担心曹桦不同意,就提出所得利润五五分成。 曹桦爽快地说:“这件事,兄弟我本不应该插手,既然是尹兄有求,我也愿意协助。只是嘛,这个利润,我是分文不取。尹兄若是答应了,我立即就去办。” “分文不取?” 尹亮心里想着这句话,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听得曹桦一直重复,这才相信是真的,就赶紧声明这是自己的一片真心,别那么客气! 曹桦推辞说:“真的,我说的也是真的,真的不取分文,兄弟我只是从中牵个线,举手之劳而已。” 两人推辞半天,尹亮无奈只得答应了。 于是,曹桦先到萧鑫处。叙说尹亮来之经过。萧鑫看着自己与曹桦设定的计划按照既定方向走,会意地笑了。 然后,曹桦就到知府院,向尹府台汇报。 “府台大人,当前形势紧迫,需要购买一批军火,充实武装队伍,无奈目前官库钱存空虚。然而,卑职一个朋友叫萧鑫,愿意出资赞助。下官我与他已经谈妥,只等府台点头。如若大人同意,事情可委托尹知事去办。” “如此甚好。让尹知事去办,我放心!”尹府台见又有油水可捞,当即允许。 尹亮见曹桦,说话得体,做事厚道,如此大方,顿觉自惭形秽。当办完采购事宜之后,特地到曹桦府上,买起酒肉菜,约起萧鑫,再次给曹桦负荆请罪。 从此,两人由当初的仇人,变成了最好的朋友。 萧鑫结交权贵,聚经商之才。往蓉州,走踵州,至葛州,达桐州,到窦州,投者数百。萧氏商团上下,因萧鑫虽年轻但老道,皆称其为“萧爷”。 无论小生意,还是大生意,萧哥敢于冒风险,承担商家责任。商者但闻萧哥至,皆愿与之交易。萧爷公道,童叟无欺,一视同仁,商者皆悦。 敢为天下先。做一则生意,交一帮朋友。对富贵者,不阿谀奉承;对穷苦者,萧鑫以金帛救之,欢声遍商界。商贾之众,无不仰颂。 由是萧鑫势力大增。乃接母叔诸弟俱归西山,使二弟萧泰与胡龙到桐州经营萧氏产业,安排三弟萧民至巴州开钱庄,萧鑫则引人至窦州发展。 时窦州盐碱紧俏,遍访无盐可买。 窦州恶霸虞霸,以次充好,弄虚作假,霸占市场,哄抬价格,牟取暴利。 萧鑫痛心疾首,欲从盐都往窦州运盐碱,自办盐厂,出售食盐,缓解百姓食盐之苦。 虞霸闻萧鑫抢市场,欲阻挠。 令弟虞彪劫萧鑫运碱队,相会于鹤鸣山下。 萧爷叫武泓出战,比及武泓上前时,李荣、田伟从后面杀来,虞彪退走。虞霸引人赶来增援。 路边有一块巨石,恐怕五六壮汉,皆不能抬动。 雷徎见其举之,毫不费力,脸色淡然,如举石棉,“呼”的一声,从空中飞啸,迎面向虞霸砸来,幸好没有砸中,在其前面扬起一阵尘土。 众人见之,无不拍手称赞。 虞霸大惊,急忙退走,说:“萧鑫有此人,安能敌乎?” 遂商量求和。 虞霸叫虞彪来见萧鑫,萧鑫设酒席款待。酒酣,问虞彪:“令兄叫你来,有何要事?” 虞彪回答:“欲与萧爷平分窦州市场。” 萧鑫大怒,说:“令兄欺民,众皆恨之,我岂能与之同伍,快给我滚蛋!” 虞彪惶恐,抱头鼠窜,回报虞霸。虞霸郁闷,料敌不过,只得搬救兵。时虞霸结拜之弟,叫毛洋,欲来救之。 忽一人出来,劝说:“不可。萧鑫维护正义,受人敬仰,而虞霸欺良霸市,人皆恨之,还宜擒霸而献鑫。” 毛洋视之,此人是师爷马绥。毛洋怒叱之,马绥长叹而出。 过了几日,萧鑫又押车队。行至山阴之野,道路两边都是山地丛林。地势僻静,荒芜人烟。闻虞霸找了帮手,恐其来抢盐碱,萧鑫聚众商议。 萧旺建议:“预先埋伏,置口袋阵。先让我等车队引入,等虞霸与援兵进入口袋里,我等从埋伏地点杀出来,押车队的人从前面掉过头,将其拦在中间。两面夹击,对手必败。” 萧鑫大喜,说:“叔父妙计,足破虞霸!” 高昪进一步建议:“再置陷阱若干,以防虞霸逃跑。” 萧鑫说:“善。”遂安排:自己与雷徎押车前行,充当诱饵,高昪、叶坤引众埋伏,萧旺、诸献置陷阱。 布置完毕,不到一个时辰,虞霸与毛洋,引众家丁,骑着快马,手持刀剑等武器赶来。 埋伏在道路两侧,高昪、叶坤将其悄悄放过。萧旺、诸献赶紧出来挖陷阱。 等其追到萧鑫。萧鑫指着毛洋说:“我看窦州盐业被虞霸霸占,本是来解百姓疾苦,你为啥来帮他?” 毛洋气愤地说:“贪心不足蛇吞像。你在踵州经商,已经够了,却跑到窦州来,表面上美其名曰解疾苦,打着正义旗号,实则是为了利益利润,瓜分窦州市场。我不帮他帮谁,何况他是我结拜兄长。” 萧鑫大怒。雷徎早已挺身出击,与毛洋交手。 只见雷徎运足气,施展雷家拳法,云龙现身,青龙吐雾,龙爪,蛇腰,穿梭步,在快速中躲闪,在缓慢中伺机抢攻,拳势变化难测。 只几个架式,将毛洋打败。 毛洋刚要退走,虞霸见状,说:“不要退!”遂率众杀过来,欲抢盐碱。双方发生激烈混战。…… 正在这时,高昪、叶坤从后面杀来,前后夹攻。虞霸心慌意乱。 突然,又听见一声大吼,声如洪钟,只见一人来助萧鑫。萧鑫视其人,长得人高马大,面方口阔。问其姓名。 那人答:“某叫高勇,因见萧鑫是良商,特来相助。”萧鑫大喜。 虞霸乱了阵脚,向萧鑫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手中之刀,被高勇打落地上。虞霸见非高勇对手,于是撇开高勇,直奔家丁,施展盘龙拳。 升腾,伏俯,拧旋盘叠,势如长虹,疾如离弦之箭,缓发悠悠似流云,把一群家丁打倒。 叶坤见此,从后面搭弓箭射来,射中虞霸右手臂。 虞霸忍着剧痛,奋力冲杀。但终因寡不敌众,与毛洋且战且逃,死战得脱。 萧鑫亦不追赶,虞霸引众人,又遇见陷阱,死伤七八人。 毛洋等人被打败,归之。 虞霸不服气,一边敷药箭伤,一边聚众商议。 毛洋说:“明的不是行,就来暗的。叫人暗地里,把萧鑫制盐工厂烧了。” 马绥说:“非也。烧了他的工厂,只会惹了众怒,那时不可收场,倒霉的可能是咱们。” 毛洋奚落地说:“那你出个主意看。” 沉吟半晌,马绥说:“不如调来大批盐,比萧鑫价格略低出售。如此,萧鑫刚起步,实力尚不够,不敢与我打价格战,只能认输。” 虞霸赞不绝口,说:“好,马绥建议妥当。” 遂派人拉来了大量食盐,虞氏所有店铺都摆满了。 由于价格相对偏低,顾客踊跃至虞氏购买。顾客盈门,熙熙攘攘,门庭若市,热热闹闹。 虞霸看见此景,心里乐开了花。 而萧氏盐铺门前,冷冷清清,不见顾客。 即使偶尔有一二个顾客来,也只是问一下价格则走,以至于门可罗雀,屈指可数,寥寥无几,区区之众。 这让萧鑫束手无策,一时竟然不知所措。 萧鑫聚众商议,无不焦虑地说:“若照此下去,产品卖不出去。积压于此,资金收不回来,自然无法再生产。” 停顿一会,萧鑫又说:“用不了多久,就要破产。在此恐怕呆不下去。这也是虞霸希望的结果。怎么办?” 盐铺掌柜蒲奕说:“既然虞霸能降价,我们也降,与他拼一次价格战。即使赔了血本,也在所不惜。” 黄臻说:“不可,逞一时之勇,恰好正中虞霸之计。彼此实力悬殊,我方是拼不赢的。若与其正面交锋,用不了多久,实力就会消耗殆尽。” 萧鑫问:“是啊,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他看着高昪,高昪坐在萧鑫旁边,抓耳挠腮,一直不说话,看样子他也很焦急,但却在冥思苦想。 突然,高昪想出妙计。 只见他站了起来,以商量的口气说:“暂避其锋芒,到遂州发展。遂州离窦州距离远,也是虞霸势力薄弱的地方。等我们实力强大了,再与其斗争。如何?” 黄诚说:“高兄说得到位。跟他硬接招,不如调虎离山。来回与他周旋,等他元气耗尽,再杀回马枪,虞霸就不会那么招摇。到时他会乖乖地投降。” 萧鑫赞成:“好,很好!”众皆亦认其可以。 次日,萧鑫令蒲奕悄然搬迁,不要弄出动静,尤其不让虞霸知晓。 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搬至遂州。 尽管如此,虞霸亦闻之。大喜,以为被败至遂州,遂不放在心上。 遂州人稀地阔,适萧鑫起步之业。萧鑫到此,如鱼得水,养精蓄锐,正好积累经验。 而虞霸在窦州,因为降价,元气大伤。只好提升价格,销量却欠佳。 毛洋建议:“到遂州去。” 萧鑫在此恭候。虞霸又想以低价方式,把萧鑫挤出遂州。 不料,萧鑫又猛地杀回窦州。令虞霸穷于应付,首尾不相顾及。 此时之虞氏,被折腾得筋疲力尽,早已负债累累,以至于穷途末路。萧鑫对此提出收购,虞霸别无选择,只好答应就范。 萧鑫所居住的房屋,临着大街。六日雨后,闲坐窗前,见一穷苦人家的小孩,在道旁卖鞋。 虞霸从旁边路过,将小孩所卖的鞋,绊落于泥中。 小孩哭着要虞霸赔偿。 虞霸不但不赔,反而破口大骂。 小孩哭了,说,“我家明天旱晨就没米下锅了,还等着我卖了鞋买吃的哪。把我的鞋全弄脏了,可卖给谁呀?”说罢,哭得好伤心。 这时,虎哥刚好从这里路过,念孩子可怜,就给了他几个钱。 谁知虞霸却说:“这小家伙向我要钱,与你有什么相干?”反而冲着虎哥骂了起来。 虎哥甚为恼怒。 萧鑫隔窗看到这种情景,见虎哥如此仗义,就将虎哥请到家中叙谈。 虎哥果然出语不俗,二人谈得投机,萧鑫索性留虎哥,在家过夜。 畅叙至夜半,萧鑫因有事起身进入内室,转身出来时已不见虎哥了。 萧鑫四处寻找,见门窗无损,且关锁完好,却不见虎哥人影。 正纳闷之时,虎哥又已站在萧鑫面前,手里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萧鑫一看,却是虞霸。 虎哥说:“今日所遇的这个恶霸,实在叫我不能容忍,已将他给宰了。”说罢,便把虞霸人头扔在地上。 萧鑫大吃一惊,说:“虞霸的确做得不对,但不至于受到杀害。如今你割去了他的头,血流满地,这不是把我也给连累了吗?” 虎哥笑了笑,说:“不用担心。” 说罢,顺手从怀中掏出一点药物,撒在那颗人头上,抓住头发擦摩了几下,虞霸脑袋全化成水了。 萧鑫惊讶不已,不想虎哥竟有如此神药奇术。 虎哥对萧鑫说:“诚蒙款待,无以为报,愿以此术授君。” 萧鑫却连连推却道:“不,不。我不太喜神药奇术,不敢奉教。” 虎哥见状,也不勉强,于是化成一只老虎,咆哮而去。尽管重门皆锁闭,而失所在,老虎又化成一团青烟而去。 却说萧泰与胡龙在桐州,忽然土匪来袭。土匪头领叫苏虎,引众土匪来抢劫。时值深夜,毫无防备。胡龙唤醒萧泰,从后门赶紧溜走。 谁知被苏虎发现,叫人来追砍。胡龙赤体,提刀杀匪,步行护住萧泰。 苏虎跃马来战,挺枪直取萧泰。即时被胡龙拦住,扯住苏虎手中枪,拖下马来。胡龙夺了枪马,其他众匪围攻。临危不惧,杀出血路,救出萧泰。 胡龙身中数刀,流血不止,命在旦夕。 萧泰闻之大惊。高勇说:“我以前受伤,刀口深邃,得窦州马绥推荐一个医者,十天半月就痊愈。” 萧泰问:“马绥莫非是毛洋的师爷?” 高勇说:“正是。” 萧泰说:“此人是贤师,毛洋轻用之。不如请他到来,为我所用。” 遂叫高勇置聘礼去请。 马绥受到毛洋奚落,正郁闷之时,见高勇来请,早闻萧泰有大志,求之不得,遂随同高勇至。 萧泰以礼相待,聘为师爷,留之左右。因言及求医之意。 马绥说:“此人叫高噤,医术高明,居住在踵州。当请之来见。” 不到几天,高噤被请至。 视之,一位古稀老者,相貌清瘦,精神抖擞,身背药箱。 萧泰待为上宾,请视胡龙伤口。 高噤见之,说:“此伤不难治,莫担心!”遂以药投之,半月则愈。 萧泰大喜,厚谢高噤。安排布置家丁,寻找土匪老窝。拿出土铳枪,倾力攻击,杀死苏虎,方得报仇雪耻。 至此,暂时回太元。一面写信结交甄龙,一面使人至耿岘处,取回宝贝。 却说耿岘有贪财之心,回书推托不还,急聚赵宖、屈哤、祝囩、伍垬、吕埊、钱壻等三十余人商议。 耿岘说:“萧鑫借我钱为本金做生意,今日已打开局面。不思报本,反来索要宝贝,殊为无礼。当以何策图之?” 赵宖建议:“萧鑫近日做盐生意,占稳窦州市场,赚了不少银子,实力越来越雄厚,早已不是原来的萧鑫,未可图也。今当先攻周睿,以报前日无故相攻之恨。然后图萧鑫未迟。” 耿岘称善,问有何良策? 赵宖说:“周睿与虞瑁这两人,各打各的小算盘,面和心不和,一直相持不下。前次许给虞瑁之物,并未兑现,今当许之,以结其心。虞瑁必报,与周睿相斗。” 屈哤进谏:“周睿石场石材,质地坚硬,可与大理石金刚石媲美,价廉物美,时人莫不争相购买,是净赚银子的行当。不如趁此机会,怂恿虞瑁当内奸,把那石场据为己有。” 耿岘喜出望外。对周睿石场,早就垂涎三尺,唯苦于无机会。今由屈哤提醒,重新燃起此欲。遂将二千两银子、大米一石,由陶烱带领,给予虞瑁。 虞瑁欣喜,厚待陶烱。 陶烱回报,耿岘狂喜。遂派祝囩为主,吕埊、钱壻二人为辅,引领数百名家丁,浩浩荡荡,往踵州进发,至周睿石场而来。 周睿闻之,大惊失色,聚众商议。郑戬欲出战,周睿阻之:“不可鲁莽!” 曹政说:“耿岘实力雄厚,我等不是其对手,可修书与虞瑁,请求其助之。” 郑戬说:“那家伙肯定不会帮。” 周睿说:“当以好言相求。” 遂修书与虞瑁。书略曰:“昔日虞掌柜相助,我得以订立石材买卖合约,还未曾感谢。今日耿岘欺负弱者,派祝囩、吕埊、钱壻三人,欲强占我的石场。石场危在旦夕,非虞掌柜莫能救,望驱身起来相助,以救倒悬之急。若如此,将来齐呈谢意!” 虞瑁看了书,与祁原计议:“前些日子,耿岘派陶烱,那是兑现昔日许诺之物,大意是想让我不帮周睿。今日周睿又来书相求。我想周睿石场石材,能够赚些银子,供应我补给。若耿岘将其占有,对我没任何好处。这使我不能不帮周睿。” 遂起程至周睿石场。 却说祝囩带人将石场围了。周睿束手无策。正在这时,虞瑁赶来助之。 祝囩说:“陶烱与你说好了的,怎么出尔反尔,帮起周睿来了?” 第108章 摔刀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虞瑁笑着说:“我有一计,使耿、周两家都不怨我。”乃各请祝囩、周睿二人饮宴。周睿即便欲往。 马、郑说:“兄长不可去,虞瑁必有异心。” 周睿说:“我待彼不薄,彼不必害我。”遂前往。马、郑随行。 至虞瑁府中,入见。虞瑁说:“我今解公之围。异日得志,不可相忘!” 周睿称谢道:“我发誓,一定不会忘记!” 虞瑁请周、马、郑三人坐。人报祝囩到,周睿大惊,欲避之。 虞瑁说:“我特请二人来商议,勿得生疑。” 周睿未知其意,忐忑不安。祝囩入内,却见周睿在府内,大惊,抽身便回,左右留之不住。 虞瑁上前,一把扯回。祝囩问:“你是想帮‘大嘴巴’吗?” 虞瑁说:“非也。” 祝囩问:“那是欲帮我?” 虞瑁答:“亦非也。” 祝囩问:“然则为何?” 虞瑁答:“周睿与我是兄弟,今日为你所困,故来救之。” 祝囩问:“若此,就是帮他?” 因弄不清虞瑁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祝囩便一直问个不停,紧问不舍。 虞瑁答:“天无此理。我平生不好斗,惟好解斗。我今为两家解之。” 祝囩又问:“何种解法?” 虞瑁说:“我自有办法,只看天意,从天而决。” 拉祝囩入内与周睿相见。祝囩与周睿二人各怀心思。坐下,虞瑁居中,周睿居右,祝囩居左。且设宴行酒。 酒行数巡,虞瑁说:“你们两家,看我面子上,就不要斗了。” 周睿静听。 祝囩却说:“那不行。我奉耿总掌柜之命,架起势来,专门来占周睿石场,如何罢得?” 郑戬听了很生气,大声呵护祝囩道:“我等虽未及尔实力,但也不怕。你敢动一动,试一试?” 马骉急止之,说:“且看虞瑁如何拿主意,那时再斗也不迟。” 虞瑁说:“我请两家来,是劝合不劝斗的。” 这边祝囩不忿,那边郑戬提劲。虞瑁大怒,叫家丁拿刀来。虞瑁提刀在手,周睿、祝囩尽皆失色。 虞瑁说:“不要怕。两家斗不斗,只看老天爷意思,如何?”叫一名家丁,跑到远处站定,头顶一个苹果。 虞瑁对周睿、祝囩说:“看那家丁,离我有二十丈远,我一刀摔过去。若中了,就罢兵;若不中,各自厮杀,我亦不再劝。谁不同意,我就斗谁。” 祝囩心想:“那么远的距离,怎么摔得中?且待同意。待其不中,那时凭我厮杀。”便一口答应。周睿只得听天由命,不得不从。 虞瑁叫两人都坐下,再各饮一杯酒。饮毕,虞瑁将手中刀挥舞几下。周睿暗暗祈祷:“老天保佑!” 只见虞瑁挽起袖子,睁一只眼睛瞄定,用刀摔去,叫了一声:“中!” 那把刀闪着银亮,直直地向前飞去。周睿屏住呼吸,闭着眼睛,简直不敢看。这时,众人齐喝彩。周睿才敢睁眼,只见刀正中苹果,将其捣得粉碎。 当下虞瑁摔中苹果,呵呵大笑,掷刀于地,拉着周睿、祝囩的手,说:“此是上天的意思,叫两家和好,不得再斗。” 随后叫家丁:“拿大杯来,各饮一大杯。”周睿暗称侥幸。祝囩半晌静听。 祝囩问:“虞掌柜之言,祝某不敢不听,只是不好回去交差。说起这个事来,耿总掌柜如何肯信?” 虞瑁说:“这好办,我写封信给你带回去,耿岘必然相信。”酒又数巡,祝囩求信先回。 等祝囩走后,虞瑁对周睿说:“今日要不是我,你的石场恐怕保不住了。将来等你发达了,可要记住我的良苦用心。” 周睿拜谢,说:“记得,一定记得。来日再容报答!”说完,告辞。 却说祝囩回见耿岘,细说虞瑁飞刀之事,耿岘不信。 祝囩呈上虞瑁书信,耿岘这才相信。阅信后大怒,说:“虞瑁得了好处,反以此儿戏之事,偏护周睿。这次我要亲自出马,把周睿石场弄来,并责问虞瑁。” 祝囩献计:“耿爷不可造次。那虞瑁不是好惹的。若与周睿联合起来,那就更难了。某闻虞瑁妻苏氏有一女,年已及笄。耿爷您有一子。可令人求亲于虞瑁。虞瑁若同意,必帮我们。” 耿岘从之,即日派陶烱为媒,赍礼物求亲。 陶烱至踵州见虞瑁,说:“耿爷仰慕虞公,欲求令爱为儿媳,永结秦晋之好。” 虞瑁说:“此事太突然,我与妻商议一下。” 原来虞瑁娶有二妻:先娶苏嫱为正妻,先娶顾奵为次妻。顾奵亦无所出,惟苏嫱生一女,虞瑁甚爱之。 当下,虞瑁归,告苏嫱。苏嫱闻之,喜笑颜开,但有点担心,便对虞瑁说:“我听说耿岘实力雄厚,生意兴隆,显富显贵,是当今巨商之一。若女嫁过去,可享尽荣华富贵。只是不知他有几个儿子?” 虞瑁回答:“只有一个。” 苏嫱同意,说:“既然如此,即当许之。” 虞瑁见苏嫱如此果断同意,遂决,厚款陶烱,许了亲事。陶烱告辞,归之,回报耿岘。 耿岘即备厚礼,仍让陶烱送至虞瑁。虞瑁收了,设宴款待,留在府上安歇。 次日,祁原竟往陶烱房间探望。讲礼毕,坐定。祁原说:“谁献此计?耿公与虞瑁联姻,意在将周睿置于死地乎?” 陶烱知被祁原看破阴谋,惊神破胆,起身对祁原说:“请你替我保密!” 祁原说:“我肯定是要保密的。只恐其事若迟,必被他人识破,事情可能就有变化。” 陶烱惊问:“那该怎么办呢?望公教之。”祁原说:“我去见虞瑁,使其即日送女成亲,何如?” 陶烱大喜,道谢,说:“若如此,耿公将对你感激不尽矣!” 祁原遂辞别陶烱,入见虞瑁,说:“闻公女许嫁耿岘之子,如此甚好。但不知何日结亲?” 虞瑁说:“还没有定的。” 祁原献计:“那就赶紧定下来。因为当今众商竞争,虞爷与耿岘结亲,敢保无嫉妒者乎?若把结亲日期看得太远,恐怕变数太多。怎么办?为今之计:不应便罢,一旦应了下来,当趁众未知之时,先送女至葛州,另外找旅馆住,然后择其吉日成婚,可保万无一失也。” 虞瑁点头:“言之有理,你替我想得周到。” 遂入内告诉苏嫱。赶紧置办嫁妆,扎好花轿,令孙亝、蒋呄与陶烱三人,送女前去。敲锣打鼓,鼓乐齐鸣,送出城外。 时夏幪之父夏叓,养病在家,闻鼓乐之声,问邻居是何事,邻居告之以故。祁叓说:“这是计谋。周睿危矣。” 遂扶病来见虞瑁。虞瑁问:“老人家来此,有何事?”祁叓说:“闻你要倒霉,特来告之。”虞瑁惊讶,问:“何出此言?” 夏叓分析:“前些日子,我听说耿岘给你好处,欲占周睿石场,而你以飞刀解围。今耿岘忽然来求亲,还不是想把你女当成人质,联合起来围攻周睿。想一想,假如周睿失败,你就失去了依靠。耿岘转向来攻你,你不倒霉才怪呢?” 虞瑁惊懊地说:“祁原误我。” 遂急令郭然引家丁追赶,追至三十里之外,将女追回。连同把陶烱也软禁起来,不让他回去。又令人回复耿岘,说是嫁妆未备好,俟备毕,便自送来。 忽然,有人报告虞瑁:“周睿加固石场,招纳人手,不知何意?”虞瑁说:“这很正常,此为商人本分事,何足为怪?” 正说话间,孙亝、蒋呄至,说:“我二人奉虞爷之命,往巴城买木材,买了六车。回至平县界首,被山贼抢去一半。打听得是周睿之弟郑戬,诈装成山贼,把木材抢劫去了。” 原来,周睿要修会馆,让郑戬至巴城采购木材,郑戬爽快答应,次日就和家丁出发。可是走了不久,郑戬返回,说:“途经河上桥被损坏,人不能在上面行走。” 周睿问。“绕道而行,不行吗?” 郑戬说:“绕道,多走几里,多累人耶。闻那桥即修,等修好了,再买不迟。” 周睿沉默不语。 数日后,估计桥已修好,周睿催促郑戬再外购,周戬应下来再去。可是不久,郑戬又返,说:“那桥正在修,还不能过。” 周睿说:“那就再等。” 又过了数日,周睿再催戬,说:“再不购木材,就快冬天。冷了,再动工,就困难。这么长时间了,那桥该修好了?” 可是这一次,郑戬去得快,回来得也快,说:“那桥是修好了,可是被上游突然爆发山洪冲垮了,连那条绕过去的路,也被洪水淹没了。” 周睿说:“其实,此状况,一开始则注定。当初桥朽坏时,若早下决心,绕道而行,虽费些体力,然木材该早买回来了。可是你既不想费力,又心存侥幸。结果,一而再,再而三,致今困境,这怨谁呢?” 郑戬被周睿呛了一阵,心里觉得不痛快,便外出转悠,发现路上有马帮运送木材,随行家丁怂恿郑戬抢。郑戬从之,抢得三车。 当虞瑁听说木材被郑戬抢了,随即至周睿处,睿急出门迎接。周睿见虞瑁,脸带怒色,闻之大惊,说:“虞兄何故如此?” 虞瑁责问:“我……救你大难,你何故抢我木材?” 周睿说:“我因盖会馆,缺木材,令人四下购买,安敢夺兄木材。” 虞瑁又问:“你便使郑戬夺了我三车木材,难道抵赖不成?” 郑戬说:“是我夺了你木材,能对我怎样?” 虞瑁生气地说:“你小子,三番五次,胆敢藐视我。” 郑戬反问道:“我夺你木材你就气恼,占我兄便宜你就喜欢,是吧?” 两人争吵起来,似乎有打架之势。这边马骉劝郑戬,那边祁原劝虞瑁。周睿把郑戬拉到一边,责怪地说:“是不是你夺他木材,如今木材在何处?” 郑戬委屈地说:“是我夺的,都藏在后院里。” 周睿问明情况后,对虞瑁说:“情愿送还木材,改日送来。” 虞瑁这才罢休,出来离开。回到虞府,孙亝说:“我观察那木材就在后院,今晚不如叫人放火,连同他的店铺一起烧了,看周睿哪里有他容身之地?”虞瑁从之,是夜,令家丁潜入,放火烧了起来。 那时周睿等人正熟睡,醒来赶紧救火。哪里救得了,火越烧越旺,直到全部化为灰烬,幸好无人员伤亡。 周睿急与曹政、黄盛、马骉等人商议。周睿说:“这是谁来烧的呢?” 曹政说:“我猜,十有八九,是虞瑁干的。” 周睿说:“我估计也是。” 马骉说:“虞瑁欺人太盛,必须还击回去。” 黄盛说:“目前我们实力尚不够,怎么还击?” 周睿焦急地说:“这个问题,还不是目前考虑的。目前最要紧的是,如今老窝被烧了,商量今后怎么办呢?” 曹政说:“甄龙所憎恨者,虞瑁也。不若投奔甄龙,借机报复虞瑁,此为上策。”周睿无奈地说:“那只能如此矣。” 却说周睿等人来投甄龙,先使曹政打前站,探甄龙口气。曹政见甄龙,言房子被虞瑁烧光,特来相投。 甄龙说:“周睿与我,是兄弟,今有难,来投我,我表示欢迎。”便请入府相见。甄龙待以上宾之礼。 周睿向甄龙诉说虞瑁之事。 甄龙说:“虞瑁是无义之徒,我与贤弟并力伐之。” 周睿称谢。甄龙设宴相待,至晚迭出。 巴堒入见说:“周睿,人才也。不能容留他。待他翅膀硬了,以后会成为后患。”甄龙不答。 巴堒出,钟熜入。甄龙问:“巴堒劝我不要留下周睿,当如何?” 钟熜说:“不可。大当家经商需要人才,惟仗信义以招人才,犹惧其不来也。周睿确实是人才,以走投无路而来投奔,若不留,恐怕招来坏名声。天下人才,闻而自疑,将裹足不前,大当家谁与成大事乎?夫除一人之患,以阻四海之望,安危之机,不可不察。” 甄龙大喜,说:“钟熜说的话正合我心意。” 次日,即让周睿全权负责“延寿堂”药店所有业务往来,其职权居于药店掌柜邱路之上,这让邱路心里极其不舒服。 原来邱路心里有鬼,吃里扒外,从中赚钱。最近,伙同管账的三掌柜邴炯,私下勾结,拿药店的银子,入股萧氏商团,做茶叶生意。 之前,周睿从乡下购回来茶叶十石,购茶的钱庄是从“鑫康”钱庄贷款来的。周睿把十石茶叶转手卖给萧鑫,本来已经说好了价格。 但萧鑫听从了邱路告密,而擅自单方面毁约,不认这个价格,杀价杀到八折。 邱路说:“周某的实力不够。他没钱,购茶叶的钱是贷来的,利息比较高。周睿急着转手卖,是为了急于还钱。现在我们别急着接手,再把价格再压低一些。放一放,缓一缓,到时周睿急了,肯定会同意。那我们赚取更多利润不就是更多了吗?” 萧鑫问。“那是当然。你这个消息,从哪里得来的?” 邱路还是有些顾虑,担心萧鑫说出去,说:“这个要保密,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外传。” 谁知他们的谈话,被柳羽听到了,就来告诉周睿,从中敲竹杠。 柳羽说:“周掌柜,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周睿问。“啥秘密?” 柳羽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向周掌柜摊了一下手,意即叫周睿先把银子拿来再说:“秘密是那个……关乎你生意赚钱还是赔钱。” 周睿是一个聪明人,明白柳羽的意思,就叫马骉拿了十两银子给柳羽。 柳羽把银子拿在手里,掂了一下,觉得有点少,又伸手要。周睿无可奈何,只得又加了二两。 得了银子,柳羽就把邱路与萧鑫的谈话内容,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周睿。周睿得知事情原委,大吃一惊,觉得非同小可,就把这事告诉了甄龙。 甄龙听了很生气,决定查清邱路的底细,狠狠地整治,然后让他滚蛋。 周睿建议:“邱路这个人,处于重要岗位,能力挺强,但就是私心太重,这是不行的。如果简单把他辞掉,那是轻而易举的,也是普通人的做法;如果把他的私心去掉,用好他的能力,让他死心塌地地为您做事,那才叫本事。” 甄龙很是赞同,探问周睿收服邱路计谋,说:“说得好!有头脑,有想法,也有气魄。不整则已,一整就要让他知道厉害,让他心服口服。那如何办呢?” 周睿附在甄龙耳朵边,悄悄说了他的计策。甄龙边听边点头,表示同意。 归来,周睿对马骉说:“骉弟,你去打听一下,邱路个人存款户头,是开在哪个钱庄的?我估计在萧氏钱庄,但不确定,所以你去查一下。当然私下要通过关系,神不知、鬼不觉,干净利落,别让邱路知道了。” 他知道马骉做事比较稳重靠谱,这样的事只有马骉才能办妥。 马骉约萧氏钱庄掌柜胡民至酒店喝酒,胡民如约而至。 酒过三巡,喝得微醺,脸上通红发热。马骉把胡民吹捧了一顿,胡民则飘飘然,放松了警惕。 马骉酒量还可以,还保持清醒,有意无意地套胡民的话。 套来套去,就把邱路给套了出来,摸清了邱路确实在萧氏钱庄是开了户头的。 马骉回来向周睿报告,周睿称赞说:“干得好!这还不算完,你先去给邱路户头上存八千两银子,然后让钱庄开一个收据,你拿着这个收据,去找邱路,就说背着我,私下把茶叶八五折卖给他,账上走的数字不打折。如此就给邱路一折五分的好处。” 马骉有点担心,随后,出了一个主意:“这样做,恐怕邱路会怀疑,不会上套。你想啊,因我是你兄弟,邱路必定怀疑。如要让他相信,我们演一场戏给邱路看:我们故意闹矛盾,然后你把我赶走。这个过程,一定要让邱路知道。这样邱路才会相信我。这样子,看行不行?” 他跟随周睿多年,也磨练出来了。 周睿同意并且感叹地赞美了一句:“行,那就这么办!想不到骉弟还有这个脑子,实在佩服啊!” 当天,周睿把马骉叫到邱路办公的隔壁房间,开始吵架,声音比较大,是故意让邱路听见的。周睿叫马骉“滚蛋”。 随后马骉夺门而出,把门甩得“嘭嘭”直响。这一幕,让邱路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 第109章 圈套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是夜,马骉找到邱路,说心情不好,请邱路出来喝一杯。 邱路不知是计,就出来了。 喝酒中,马骉透露出要把茶叶私下卖给邱路,并给邱路一折五的回扣。邱路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见有八千两银子的好处,当即表示答应。 马骉说,已经把这八千两银子存入至邱路户头。 说着便把收据拿给邱路看。邱路当时脑袋昏昏沉沉的,并没有意识到什么,高兴地举起酒杯,与马骉频频碰杯。 两人喝酒喝到凌晨方散。 次日下午,邱路酒醒了,迷迷糊糊回想起昨晚喝酒经过,马骉说的话做的事,来来回回仔细想了一个遍,才知道上当,落入了周睿设下的圈套。 邱路想,这八千两银子,若私自收下,周睿将此事告诉甄龙,他必丢饭碗。 若老老实实把这笔钱归入药店账户上,但马骉手里有了收据,就等于是吃里扒外的翔实证据,充分证明他私自挪用了药店银子。 这样失去甄龙信任,同样丢饭碗。 思来想去,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左右为难。这还不算完。接下来,周睿做出来的另外一个举动,更是让邱路胆颤心惊,同时把邴炯也牵扯了出来。 周睿找到邴炯,要查看药店账目。 邴炯说:“你不是药店掌柜,没有甄总同意,账目不能查。”他说这话时,眼神不敢与周睿对视,显得有些慌乱。 显然,邴炯说这句话时的表情,让周睿怀疑邴炯与邱路是一伙的。 周睿不动声色地说:“你是知道的,甄总令我全权管理药店,也就是说授权于我可以查账。不信,你可以当面去问甄总。” 邴炯说:“是,是,那我……我先把账目归整一下,明日来查,如何?”他有些迟疑,但又不敢再拒绝,知道周睿是来干啥的。 周睿说:“好,那就依你。”他想,这个邴炯肯定有问题。 若果真如此,今晚必然要与邱路密谋下一步行动。 于是,周睿让郑戬跟踪邴炯。是夜,邴炯果然到邱路家里,两人悄悄地呆在一个房间,商量了许久,邴炯才回。 郑戬因为担心被发现,就没有进入至邱府,偷听他们谈话内容,而是用五两银子买通邱府家丁景戈,让其偷听谈话而后告诉郑戬。 等邴炯走后,景戈立即原原本本告诉郑戬他们谈的什么。 原来,邴炯与邱路谈话内容是这样的。 邴炯问:“周睿要来查账,这一查,问题肯定要遭暴露。这样被周睿查到,告诉甄总,那后果不堪设想,是不是想办法把周睿除掉?” 他不无担心,而且建议,相当凶狠。 邱路说:“除掉周睿,风险太大。先不说要不要被官府缉拿,就说周睿身旁的人,有马骉、郑戬、崔煜等,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即使近到了身,甄总对周睿极其信任,万一周睿有一个三长两短,必然要怀疑到我们。” 还是邱路老练,考虑问题较为全面,毕竟他是大掌柜,处于“一把手”地位。 邴炯着急地问怎么办? 邱路说:“再等等看,现在不敢轻举妄动。看一下周睿葫芦里面到底是卖的啥药。如果真的把我们逼上绝路,只有拼个鱼死网破。” 邴炯说:“不如请周睿喝酒,从中探知他的口气。” 邱路说:“这样最好!” 郑戬把上述这些话,原原本本全部告诉了周睿。郑戬担心周睿被伤害,让周睿有所防备。周睿安慰郑戬说不会有事的,让郑戬放心。 次日,邱路果然请周睿喝酒。 郑戬闻之,叫周睿不要去,若要去,郑戬愿意跟随。 马骉在一旁也劝道。 周睿虽然明知是鸿门宴,但是一个大可利用的机会,对郑戬、马骉说:“没事,就我一个人去。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当时,周睿做出了清晰判断,认为正是邱路、邴炯狗急跳墙之时,若不表明某种态度,说不定会做出啥过激举动。 周睿不顾马骉、郑戬劝阻,不顾被谋杀之危险,毅然接受邀请,决定干扰并反摸邱路、邴炯态度。 到了晚上约定时间,邱路、邴炯早在饭店门口等候。周睿只身而来,打拱作揖寒暄之后,邱路、邴炯请上楼入席。 酒桌上,周睿与邱路、邴炯谈笑风生,以笑脸迎接轮番轰炸,并满口应允不再查账,还和失去了警惕的邱路、邴炯玩了文字游戏。 众人吃得尽兴,至深夜方才散去。 邱路、邴炯被酒精冲昏了头脑,没有识破周睿计谋,反而与金应商议怎么消化宴请周睿的费用。 周睿窥探邱路、邴炯心中害怕之底细,觉得他们更有问题。把握时机,翻脸不认人,联合力量,重拳出击,出奇制胜。 邱路、邴炯惊慌失措,愤怒地责问周睿为何出尔反尔,可周睿却依然嘻皮笑脸地说:“酒话是胡说八道,又怎能算数?但是请放心,我不会做得太过分的。” 这时,邱路、金应、邴炯才知中计。此后,彻底跌入周睿挖好的泥潭。 翻看药店几大账本,周睿发现了一些问题。把邱路、金应、邴炯三个药店掌柜都召集起来,指出了账目上的一些漏洞与问题。 邱路与邴炯表面上故作镇定,但内心显得很慌乱。 然而,周睿只是点到为止,没有点破挪用公款的真相。这才使邱路与邴炯心里稍微放了下来。 周睿看着他们三人,字正腔圆地说:“这账目上的漏洞,我发现了,当然你们肯定也发现了。那赶紧补上吧!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否则我要是上报到甄总那儿,让你们吃不完兜着走。听明白了吗?” 邱路、邴炯暗想:“这个周睿挺会来事,看透不说透,确实是一个明白人,也是一个聪明人。让检点账目、弥补过失,等于是在绝境中,放我们一条生路。” 于是,邱路赶紧把药店上账目亏空赶紧补上,而且把那八千两银子还给了马骉,把萧氏钱庄上的户头也销了号。 马骉向周睿请示:“邱路把八千两银子还回来了,要不要给邱路打一张收据,留下原来存银子时钱庄开的原件作为把柄。” 周睿说:“不必这样做,把钱庄那张收拢给邱路,不留把柄,让他知道我是真心实意帮助,而不是借机拿捏,或者是以此威胁,如此才让他心服口服。” 马骉称赞周睿英明,并按照意思去办。 随后,周睿又去看了一下药店账本,并对照账本上登记的数字,数了一下库存的现银与银票,发现账上登记数字与实际库存银子数已经对上,可见账目漏洞已经抹平。 周睿满意在拍了拍邱、炯两人肩膀,说:“好,不错。谁能不犯错呢?有错就改,难能可贵呀!” 邱、炯两人立即跪下拜谢:“感谢周掌柜提醒与指点,我等惭愧不已。无以为报,只有更加努力,报答知遇之恩。” 他们对周睿感激万分、哀告宾服。既保全了他们面子,又保住了他们的位子。两人在这次风波中没有受到任何损失。 然而,周睿没有就此罢手,而是还要进行下一步计划:他要挽回邱路在萧氏商团进的谗言,要以原来谈好的价格,做成这笔茶叶生意。 还要让邱、巫看到自己的本事有多大,让他们有所收敛与畏惧,从而让他们服服帖帖。 周睿采取以退为进之计。他让马骉对外放出话来,说这批茶叶不卖给萧氏茶庄了,要拉到广东广州卖给洋人,搞出口贸易。并且有意无意地让萧鑫与邱路听见。 萧鑫听到后,有些着急。 从察看茶叶、嗅闻茶香、品尝茶味和分辨茶渣上来讲,萧鑫亲自鉴定过,这批茶叶的质量都是上乘的,无可挑剔,萧鑫急需像这样的茶叶。 如果这单茶叶生意谈不成,以后再碰到如此好茶就难了。 萧鑫找到邱路问个究竟:“茶叶是否已经启运?” 邱路回答:“明天就开运,听说已经找好了船只与挑夫。”他面露难色,语气中透出无奈。其实,邱路并不明真相,也只是瞎猜。 萧鑫不甘心,又小心谨慎地问:“你不是说周睿资金紧张吗?” 邱路说:“他呀,人挺聪明,手段灵活。最近与我家甄总合作,充分弥补了缺少钱这个缺陷。我看,他现在并不缺钱。所以,手里面的这批茶叶,要卖给洋人,赚更多的钱。”他说得有板有眼,谁知又中了周睿的圈套。 萧鑫诚恳地请求:“那你去替我说说情,叫他别运走了,就直接卖给我,价格还是原先谈好了的价格。” 邱路说:“看在你我交情的份上,我去说说看。” 萧鑫说:“事成之后,我还是要感谢你的,给你说情费。” 邱路说:“好,好,谢谢萧掌柜。” 去见周睿,邱路感觉实在不好意思,但也不能不与周睿见面,所以只得厚起脸皮相见,鼓起勇气,转达了萧鑫说的原话。说完眼睛鼓鼓地盯着周睿,就像犯人等候法官判决那样迫切。 此时此刻,这让周睿狂喜不已。 说实在的,这几天来,周睿等的就是这句话,让他争取到了买卖主动权。 周睿一直担心萧鑫与邱路是否会上套,如今看情形,他们已经完全被套住了。但他不动声色,开始故意不答应。 后来,好说歹说,周睿答应卖给萧鑫,但要在原先价格上浮百分之十。 邱路见周睿这样态度,就央求说,给他一个面子,还是原来谈好的价格卖给萧鑫,以后有啥事,请尽管吩咐,一定效力犬马之劳。 沉吟了许久,不能太过分寸,周睿这才松口。 就这样,周睿不仅挽回了生意,而且让“延寿堂”药店三个掌柜温顺地或谦恭地服从与跟随甄氏商团的领导。 其本事,来源于宽容他人加上与众不同的手段。这就需要内心仁慈,还要加上聪明智慧,两者合二为一,才能使部属出现了一些差错,领导与之不结怨仇,反而收买部属的内心。 甄龙听说事情经过后,对周睿佩服不已、心悦诚服。 梅夡担心地说:“周睿是个人才,终不为人之下,不能留下他,更不能让他负责经营。若等他在这里,把经商手艺练好了,将来会来对付我们的。” 甄龙为难地说:“方今正是用人才之时,不可不留一人,而失天下之心。此意,巴堒与我有同见也。” 遂不听梅夡之言。以银两三千、粮上百斤送与周睿,使之往银城县,经营商号。找准时机,与虞瑁商战。 周睿至银城,令人约会甄龙。 甄龙正欲与虞瑁商战,忽闻邻城商人曾翔,因病而亡,由曾翔之侄,叫曾恺,继任曾氏商团之总掌柜。 曾恺以左奦为师爷,欲解除与甄龙合作关系,而让利于范明。 原来,甄龙造纸原材料,大多来源于曾氏松木。 其松木,质优价廉,是造纸的好原料。造出来的纸张,极受文人墨客欢迎,因此甄氏纸业销量,一直处于领先水平。 昔日与曾氏合作得好好的,如今听说曾恺单方断供,甄龙怒不可遏,欲至丁府,讨个说法,但又担心虞瑁那儿没有摆平,乃问计于巴堒。 巴堒出计:“此事不难!虞瑁无谋,见利必喜,先给他点甜头,让他与周睿和解。虞瑁喜感,则不会来捣乱。丁府那儿也用不着去,可扬言烧掉他的松林。曾恺自然会来求。” 甄龙点头称赞说:“这是好主意!” 遂差遣管事徐渝,携带黄金五十两,并和解书,往虞瑁处去讫。 又安排人制造焚烧丁氏松林假象。 曾恺闻之,惊慌失措,与左奦商议。 左奦说:“看样子,甄龙不是那么好惹的,不如恢复与之合作关系。” 曾恺从之,使左奦来到甄府,通款讲和。甄龙见左奦,一表人才,言谈举止,应对如流,甚爱之,欲用为师爷。 左奦说:“某昔从赵亥,得罪众人;今从曾恺,言听计从,不忍弃之。”乃辞去。次日,引曾恺,见甄龙。甄龙喜抃,设宴款待。待之,甚厚,和好如初。 某日,甄龙喝醉酒,回至寝室,私问:“这城里有妓女吗?” 甄龙之侄,叫甄糙,领会甄龙之意,悄悄地告诉:“昨天小侄窥见街上,有一妇人,长得格外漂亮,问之,即曾翔之妻也,亦即曾恺之婶。” 甄龙闻言,便叫甄糙带几名家丁,往取之。少顷而至,取到床上。视之,果然漂亮非凡。甄龙问其姓名。 妇人淡淡地答道:“我叫姚娉。” 甄龙眼睛色迷迷地盯着问:“你认识我吗?” 姚娉以手遮面,似乎害羞的样子,娇滴滴地回答道:“有谁不认识您这个大商人呢?今日有幸得见。” 甄龙带着威胁的口气说道:“我为夫人迷醉,特意放过曾恺,不然定让他倾家荡产。” 姚娉拜谢,说:“实感大当家恩德。” 甄龙得寸进尺,说:“今日得见夫人,真是天大荣幸。今晚与我共枕眠,与我过生活,安享富贵,如何?” 姚娉点头答应,再拜谢。是夜,共宿于府中。姚娉说:“久住你府上,曾恺必怀疑,亦恐外人议论。” 甄龙说:“明日在外面租房子住。”次日,叫甄糙租房于府外,并移于租房内歇息。唤童峄带几名家丁,轮流守在门外,宿卫。叮嘱若不是甄龙呼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 因此,甄龙关起门来,内外不通消息。每天与姚娉取乐。耳鬓厮磨,男欢女爱,不想归期。 世间未有不透风之墙,外面传来风言风语,传入曾恺之耳。 曾恺不太相信,就让家丁密查。家丁调查了后报曾恺,果真如此。 曾恺闻之,大怒,说:“甄龙欺辱我丁家太甚,必报之。”便请左奦商议。 左奦献计:“找其住所,暗杀甄龙。” 曾恺说:“我听说甄龙住处,派有家丁把守,尤其童峄勇猛,恐难接近。” 左奦说:“何奜不是也勇猛吗?就派他去。” 曾恺从之,找来何奜,具说事由。 何奜献计:“曾爷,明日可请童峄来喝酒,席间殷勤敬酒,将他灌醉。那时我趁其醉倒如泥,无法守卫,再行别事。” 曾恺甚喜。次日,让左奦致意,请童峄至丁府,设宴置酒,叫来美女弹唱,曾恺与左奦位于其左右,左劝右嚷,频频敬酒。喝至深夜,峄方醉,归之。 何奜带领八名家丁,都蒙上面罩,悄悄来到甄龙住处,挟持威胁守门者。敲门,甄龙问是谁? 守门者谎称:“我是守门的,今晚有要事报告。” 甄龙说:“深更半夜,有何要事?”有些不信,开小洞,视之,确定是守门家丁。甄龙不疑,遂开门。被何奜一刀刺来,却未刺中。 甄龙慌忙从窗户逃跑,急忙呼唤童峄。童峄方醉卧,睡梦中听见叫唤,便跳起身来,却摇摇晃晃的。 何奜带领家丁,紧追甄龙不舍,童峄眨巴眼睛,坚持立稳,见甄龙被追,急忙掣步卒腰刀在手,奋力向前,挡住追兵。 童峄左抵右挡,寡不敌众,终抵挡不住。恰好不慎,脚被缠绊,倒地。大叫数声,所带腰刀自削脖子,血流满地而亡。 甄龙依赖童峄抵挡,乃得从后门逃奔,无奈脚被崴住,只得一瘸一拐,仓皇逃窜。幸得甄糙赶上,扶着甄龙往前走。 后遇长子甄晔,及时赶来。三人往前慌不择路,至一山崖边,甄糙不提防,摔下山崖而亡。逃至渠水河边,何奜及众家丁赶上,将甄晔一刀刺死。 正要刺杀甄龙之危急时,鲁道、邱路、金应、甄昌、甄安、巴堒、巴壵、梅夡、钟熜、邓孜、房奁等人带众家丁及时赶到。何奜见人多势众,无法下手,急忙撤回。 甄龙心魂未定,见众人来救,少顷心安。 回至甄府,对来救者都发银两奖励,又设灵堂祭童峄。甄龙亲自哭泣而奠祭之,顾谓众人说:“我折长子、爱侄,俱无深痛;独号泣童峄也!” 众人感叹。甄龙择吉日将童峄、甄晔、甄糙葬于后山,分别赠送银子二千两给甄晔、童峄家属,并送至家中。 童峄的父亲叫童秉,得知儿子童峄死了,伤心欲绝。 第110章 谋生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原来,除了父亲童秉外,童峄还有一个姐姐,叫童晶,几年前就出嫁至江城。在沿口古镇街道上租了一间门市,做起了烧腊扒鸡生意。 这条街,小商贩居多。其最突出的经营方式,是以各种旋律的吆喝售卖。 小商贩们肩挑手提,边走,边喊,边卖。吆喝有特色,曼声婉转,动听悦耳。 当然,也有摆摊坐地而售卖的。不同的行业有不同的声调,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特点,有的悠扬婉转,有的低沉惨恻。 春天卖金鱼的小贩,肩上挑着对装着水的木桶,水中游着五颜六色的金鱼,边挑边走边吆喝:“唉,大小金鱼儿来呐!” 初夏的清晨,叫卖声是最多的,有卖蔬菜、鲜花、瓜果的,还有卖各类小吃的。卖菜小贩一口气能把当天卖的菜全都报出来,吆喝道:“青韭呀!芹菜,扁豆,小葱呀!嫩黄瓜——” 炎热的夏天卖冰棍小贩,尽用冷的字眼,招徕难忍酷暑的顾客,吆喝:“冰儿激的凌来呀,雪花又来落,又甜又凉呀——” 秋果登市之后,街巷里又传来了卖苹果、鸭梨、葡萄、柿子和红果的吆喝声。 “噢——硬面馍馍”,“五香猪头肉”的叫卖声。一般地是寒冬到来之后,在宁静的街巷里传来的。 如果此时正是大雪纷飞时分,更从这叫卖声中流露出谋生的艰难。 这种小商小贩资本微薄,卖的货大多自产自销,以服务性行业为最多。虽然经营规模小,多数是一个人,一副担子、挑子,或一辆推车、一只挎篮,但生活离不开。 小商贩繁荣了城市商业,满足了人们的日常生活需要。 这些小商贩谋生,是非常艰难的。 夏天头顶烈日,冬天冒着风雪,为的是挣一点点小钱来养家糊口。 为此他们整天奔波劳累,今天挣得的钱明天就花光。至于明天的日子如何过,得看今天的买卖如何。 童晶原先在当地最出名的扒鸡让干过,对扒鸡的制作工艺很熟悉,所以对烧腊店寄予了很高的赚钱期望。 可是,当童晶信心百倍地干下去之时,开始遇到了难题。 她热情地向过往行人打招呼,有人停了一下脚步,看了看扒鸡店,估摸着是新开的,连价码都不问,扭头就走。 扒鸡刚出锅的时候,正是市场上人挺多的。童晶一看急了,没人买,就提高嗓门叫喊道:“刚出锅的扒鸡,地道的家传手艺。” 还是没人买。 童晶一时犯了愁,一夜未睡,想了好多好多。最后想到了先尝后买的办法,也就是说让顾客先品尝一下,然后觉得味道可以再买。 因为小贩在马路街衢旁摆设摊点,影响市内交通,所以,清末民初,天津拟出整顿路政四条办法。 规定摆摊时限,为晚六点至十一点半钟止,每日早晨黎明起至十点钟以前止。 在这里,均是肩担摆摊贩卖干鲜糖豆零物等小商贩,贸易谋生,历经年久,贫民是赖以此等谋生者为数不少。 第二天,童晶只得赶这时间段,起一大早,头天没有卖出的鸡就不卖了,重新杀鸡、煺毛、刷蜜、过油……熟鸡出锅。 童晶专门挑了一只肥大的,切成碎块放在盘子里面,插上牙签,让顾客先尝后买。这办法确实挺灵,来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有的人买了扒鸡,干脆就在门市上喝几口酒,童晶就把凳子搬出去。不喝酒的,敬杯热茶。 零头全免,全收整数。过秤的时候,还把秤砣弄得翘翘的,意思是让一个两把。顾客来买鸡的时候,童晶还忘不了嘱咐几句,下次让带一个碗来舀鸡汤。 到时候,随鸡卖出,还白舀几勺鸡汤。顾客买只鸡,上顿吃肉,下顿还可以美滋滋地吃鸡汤面条。 童晶扒鸡牌子终于创了出来,每天销量由一、二十只增加到五、六十只。但每天起早摸黑,吃苦受累,除去成本,每天净赚不到三两银子。 童晶听说弟弟死了,甄龙赠送了二千两抚恤银子。这相当于她两年卖扒鸡的纯收入。对她来说,当然算是一笔巨款。 寻思娘家没有续香火的人了,就动起了从江城回娘家争这笔钱的念头。 童母在童峄幼年时就已经去世,童秉现在有一个要好的女人,叫龚蕙。童晶想,若父与龚蕙结婚,生下了后代,她就不可能得到这笔财产。 于是,千方百计地赶龚蕙走,不停地在童秉旁边造谣中伤,数落龚蕙不是之处。老实巴交的童秉,怎么会料到亲生女儿会使出这个招数,便听信其言,将龚蕙赶出了家门。 其实,童秉与龚蕙还是有感情的,只是童晶心存不正,从中作梗,这么一闹腾,不得而为之。之后,童秉懊悔之至,万念俱毁,整日呆在家里,不想出门;而龚蕙也是痛苦不堪。 事已至此,又无补救之法。 甄龙得知后,赶到童秉家中,对童秉说:“老人家,别难过!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来帮您!” 遂转过头来,对童晶说:“这些银子,你拿去用,就别来争你弟弟的抚恤金。”说完,给眼盯钱财的外嫁女童晶一千两银子,叫她以后别再指望从父亲这里得到任何好处。 只见童晶插头发银簪子和银耳环子,戴手钏和戒指。所谓银,实际是洋铁皮上涂一点银,或铜上涂点银。其价值自然低廉很多。 她拿着钱,灰溜溜地走了。 之后,甄龙又找到龚蕙。 甄龙对龚蕙说:“我知道你与童秉藕断丝连,是童秉无情无义,身在福中不知福。”他故意替龚蕙打抱不平,赢得了龚蕙信任。 龚蕙说出了许多委屈与苦恼,她的嘴巴,似一条江水垮堤那样一泄千里。 甄龙坐在那里耐心听完她的怨言诉说,把她的心思摸得清清楚楚的:虽然龚蕙嘴上怨恨童秉,但心里还是非想念的。 就这样,由甄龙出面,安排了一场别具匠心的会面。在甄龙会馆里,开始让童秉躲在屏风后面偷听。前面由甄龙则一步一步劝说龚蕙回到童秉身边。 龚蕙哭泣着说:“我不是不想回到他的身边,而是他的女儿……” 甄龙耐心地说:“他女儿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扰,这个你放心!” 龚蕙说:“那可以,我没话可说,希望他像以前那样对我!” 听到这句话,童秉再也忍不住,从屏风后面出来,一下子都抱住了龚蕙。龚蕙也紧紧地与童秉相抱。 龚蕙依偎在童秉怀里哭泣不止。童秉一边擦眼泪,一边安慰,说:“别哭了,真的难为甄掌柜的一片苦心。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余下的事,自然顺理成章。 甄龙虽然不能抚平童秉丧子之痛,但却把龚蕙寻了回来,使童秉在精神方面多少得到了一些慰藉。 却说甄龙派徐渝,至虞瑁处。虞瑁迎接入府。徐渝拿出黄金,出示和解书,在虞瑁面前极道甄龙和好之意。虞瑁果然喜出望外。 忽然,门丁来报,说:“耿岘派使者至。” 虞瑁唤入。问之何事,来人答:“我是耿老爷的家丁,他派遣我过来,催问婚事。请你速将女送过去。” 虞瑁大怒,破口大骂:“耿老家伙,胆敢对我如此无礼,竟然派一名家丁过来催婚。”骂得来者狗血淋头,抱头鼠窜。 派遣夏幪赍谢书,至甄龙处,再借银子五千两。 甄龙知虞瑁绝婚耿岘,大喜。夏幪密商甄龙说:“虞瑁,不是好东西。左右摇摆不定,应当早拿计划,当图之。” 甄龙说:“我素知虞瑁为人差劲,非你莫能究其情,你当与我一同谋划。” 夏幪说:“甄总若有举动,某当为内应。” 甄龙大喜,赏给夏幪黄金二百两。夏幪辞回,甄龙执夏幪之手,说:“刚才商议之事,便以相许。” 夏幪点头答应,回见虞瑁。虞瑁问之,夏幪说:“甄龙给了我黄金二百两。” 虞瑁大怒,说:“你不为我借钱,而乃自求黄金!你父教我协同甄龙,绝婚耿岘,今我所求,终无一获。而你父子均从中得了好处,我为你父子所出卖耳。”遂要出拳打夏幪。 夏幪大笑。“虞公何其不明之甚也!” 虞瑁咄咄逼人地问。“有何不明?” 夏幪说:“我去甄总那里,我说你如养虎,当饱其肉;不饱则将吃人。甄公笑了,对我说,他对待你,像对待鹰犬。在没达到目的之前,不能满足你,只有你不满足才能为他所用,否则你就会背叛他。” 虞瑁转怒为喜,说:“还是甄公比较了解我!” 正说话间,忽报耿岘来夺生意。 虞瑁闻言,大惊。 原来,周睿给虞瑁供应补给,久而久之,使周睿心生怨气。 虞瑁则想法自食其力,无意之中,揽到给官府造官服之生意。 耿岘闻之,意欲报复,则想把此生意抢过来。虞瑁是以手工作坊,而耿岘采用的是机器,显然虞瑁不是耿岘对手。 虞瑁急召众人商议,祁原、夏叓、夏幪俱至。 祁原说:“今日之祸,乃夏叓父子所招,自己得了好处,却移祸于他人。可令二人向耿岘道歉,此危自解除。” 虞瑁听其言,即叫夏叓父子依言行事。 夏叓、夏幪均大笑:“害怕什么呢?我看耿岘就是纸老虎,何足介意!” 虞瑁说:“你若有计破他,必然重赏你。” 夏幪成竹在胸地说:“虞爷若听老夫之言,可保无事。” 虞瑁急问:“你说说看。” 夏幪答:“耿岘是乌合之众,人心不齐,思想分散;我瓦解其内部,让耿岘主动退出竞争。若不成功,我还有一计,不仅可保无事,还叫耿岘输得底朝天。” 虞瑁又问:“具体怎么办?” 夏幪又答:“李岊、仇崈二人,是机器织布之技术骨干。由于穷困,无处可去,暂时投奔耿岘。耿岘并不重用,二人也不愿为其效劳。” 虞瑁静听。 夏幪又说:“若把他们策反过来,为我所用。耿岘没有技术人才,机器生产作难,再兼有周睿帮助,让其袭扰耿氏钱庄,必破耿岘之扰。” 虞瑁安排:“那我就派你到李岊、仇崈那里去说服过来。” 夏幪点头答应:“这个是当然。”虞瑁给周睿写信,请求帮忙。派使送之。 次日,夏幪见李岊,礼毕。李岊问道:“你在虞瑁手下做事,来这里干啥呢?” 夏幪笑而答:“虞爷信任我、重用我。而您在耿岘手下,耿岘生性多疑,即使您再有才能,也无处施展,真是怀才不遇,必然在这里耽误。今不早图之,悔之无及。” 李岊叹息:“我也想和您一样,遗憾的是没有门道可走。” 夏幪劝说:“既然您有此想法,虞爷也有意愿聘之,我在中间搭桥,如何?” 李岊下定了决心,说:“我已知晓,您先回去。耿岘担心我等逃跑,防备甚严。我与仇崈明日偷偷起身赶来。您回去告诉虞爷,请他带人来接应。万一耿岘追赶,也好得以逃脱。” 夏幪辞回,急回报虞瑁。 次日,李岊、仇崈二人逃离,被门丁发现,遂报耿岘。耿岘惊跳,亲自带人追来。至蒙山脚下,刚好追到。 这时,从山背后,骉出一队人马,只见为首的长得威风凛凛,精明强悍,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虞瑁。 耿岘大骂:“虞瑁,你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前面你做的好事,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如今竟然敢打我的主意,挖我的人走。” 虞瑁气愤地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叫你抢我生意?” 耿岘怒目切齿,叫温措出战,战不到几个架式,被虞瑁刺伤其背,温措大败而回。虞瑁令众人冲杀,耿岘之伍大乱。 这时,人报耿氏钱庄发生挤兑风波。耿岘闻之,匆忙而退。 原来,周睿收到虞瑁书信之后,叫马骉放出谣言,说耿氏钱庄里面没有银子,叫存户快去兑付,否则慢了则无。 见马骉是如此实诚,竟说如此之危,众皆相信。于是都到耿氏钱庄,把存银子取回来,以免受到损失。 耿氏钱庄之存银,耿岘亦投资于其他项目,一旦银子被取完,甚至库存还不够,只能关门歇业,还会欠存户之债。 钱庄如此结果,则濒临恶性信任危机,哪会还有人来存银子。 见此,耿岘脑袋都大了,腾出大量时间与精力处理此事。当然顾不得与虞瑁斗争了。 虞瑁得胜,喜地欢天,大摆宴席,邀请李岊、仇崈、马骉等众人,至府上喝酒。 次日,马骉辞回。虞瑁欲留李岊、仇崈二人在桐州做事,夏叓有不同意见。 夏叓说:“桐州竞争激烈,不如叫李岊、仇崈至新宁,筹办机器织布厂。新宁属于小县城,地皮便宜,人力廉价,适宜机器生产。” 虞瑁然之,遂送二人至新宁。 夏幪私问父亲:“为啥不留二人在虞瑁身边?” 夏叓说:“若二人在其身边协助,是反为虎添爪牙也。” 夏幪佩服父亲之高见。 却说耿岘败,派遣人往萧鑫处借钱,添补钱庄窟窿。 萧鑫很生气地说:“耿岘赖我绿珠不还,我本欲来取,今却使人来借钱,我岂能借之?”遂作书,以示断绝关系之意。 使者拿着信,回去见耿岘。耿岘阅毕,拍案怒骂:“黄毛小屁孩,乳臭未干,竟敢如此对我。我即来斗你,看你还得瑟吗?” 赵宖劝道:“耿爷别生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目前还不到斗萧强的时候。等养精蓄锐之后再说。”耿岘这才作罢。 萧鑫给耿岘写书之后,担心耿岘报复,时刻令人探听消息,好生提防。 忽报甄龙使至,与萧鑫联合攻耿岘。 萧鑫聚众商议,便欲攻之。 黄诚说:“耿岘虽新败,但瘦死骆驼比马大,仍然有威胁,未可轻敌。不如致书甄龙,劝他先动,我们再动。两人一起互攻,耿岘必败无疑。万一有失,还可以让甄龙来救援。” 萧鑫从其言,派遣使者意达甄龙。 甄龙至踵州,日夜思念童峄,收养其家属子女,至府中。 忽报萧鑫派遣使者致书,甄龙浏览书信刚完。 又有人报耿岘缺钱,至钱庄货款。 甄龙说不贷,要乘此机会收购耿氏商团。 欲发人会合萧鑫、周睿、虞瑁。 这时,周睿来见,礼毕。 周睿说:“虞瑁令李岊、仇崈至新宁,给其五万两银子去买织布机器。谁知二人贪污公款,从中吃回扣。被我抓住了把柄。” 甄龙感兴趣地问:“怎么抓住的?”因为虞瑁兴办机器织布,对甄氏织布具有竞争,因此甄龙非常关注此事。 周睿说:“那织布机器,只值当三万两银子。可是李、仇二人,却与卖家串通,硬说是五万两银子。那卖家恰好是我亲戚,亲戚无意中告诉了我。我本来想埋在心里不说的,但想着,我们与虞瑁关系那么密切,倘若不说将出来,则对不起这份感情。” 这番话,看似轻描淡泻,实则是一枚炸弹。 原来,周睿妒嫉虞瑁机器织布,令马骉暗中调查,寻找李岊、仇崈二人缺陷,将这两名织布技术骨干除掉。 没了技术人员支撑,虞瑁机器织布就办不成。 马骉买通出售机器之卖家,串通谋害李岊、仇崈吃回扣之事实,致使李岊、仇崈二人有口莫辨。 为了遮掩真相,周睿于是撒谎,把那卖家故意说成是他的远房亲戚。 甄龙意味深长地说:“那您应该告诉虞瑁。虞瑁知晓后,一定会把这两人解聘不用了。” 周睿与甄龙,相视一笑,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 甄龙遂请虞瑁来,商议与耿岘商战之事。 周睿把李岊、仇崈吃回扣之事,细细告诉了虞瑁,说得有板有眼。 第111章 断供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虞瑁闻之,陡然震怒,欲解聘之。 祁原劝说:“此可能是谋害之计,要弄个水落石出,之后再做决定。” 然而,虞瑁刚愎自用,眼中哪里容不得进沙子?根本听不进祁原之劝,遂不用李岊、仇崈,将其解归之。 就这样,周睿以其智力,不显山、不露水,就把虞瑁机器织布计划打破了。 甄龙、周睿、虞瑁合议,联合组成三人商帮,选取甄龙为帮主。 各出精干人手若干,驻在窦州,听从甄龙调遣,共同围攻耿氏机器织布厂。甄龙主攻,虞瑁、周睿为侧攻。 甄龙先令乌尭、鲁道前往探听虚实。 耿氏机器织布,最初规模极小,织布机不过数十部。 然而,因其以锅炉蒸汽为动力,使机器装置传动,提高劳动效率;织出来的布,粗细均匀,色丝纯净,弹性甚厚。 其工效与质量,手工是无法比拟的。工效相当于手工织布六至十倍。售价又比手工布高出三分之一。 因此,耿氏后来发展到二百余台机器。如此庞大规模,成为了耿氏商团赚取商业利润的重要支柱产业之一。 耿岘知甄龙至,令伍垬加强防守。 乌尭、鲁道进入,欲捣毁其锅炉。被伍垬发现。两队相遇,伍垬出战,鲁道接招。斗十余个架式,伍垬败走。 忽闻萧鑫攻药店,虞瑁攻茶铺,周睿攻钱庄。 耿岘惊恐万分,急聚众人商议。 赵宖说:“近来,水旱灾情,极其严重,粮食减产,人皆缺食。我预测,甄龙等人不会在窦州驻多久,就会撤退。现不如避其锐气,悄悄搬离至射县,待其没有吃的,再杀回来。” 耿岘用其言,遂留温措、张力、刘武、梁山等人坚守,其余等人悄然退至射县。 却说甄龙、虞瑁、周睿等人至窦州,由甄龙统领,聚集数百人之众,日费粮食甚重。 时灾荒年成,接济不及。 甄龙催速战速决。 无奈温措等人,闭门不出,相拒数日,食粮将尽。 时有管伙食的主管,叫漆辉,入禀甄龙说:“现有一百余号人,要吃饭,现在食粮不够吃,当如之何?” 甄龙说:“可适当减量,权且救一时之急。” 漆辉又问:“有些怨言,如何?” 甄龙答:“你别担心,我自有办法。” 漆辉得其命而出,以甄龙之要求,每人每天饭食减少三分之一,甄龙暗使邓孜至下探听。 邓孜回来报告说:“下面没有一个人不抱怨的。” 甄龙说:“我知道了,你要保守此密。” 乃秘密召见漆辉,入室内,说:“我有个办法,可使怨言消除,你可能不会答应。” 漆辉问:“啥办法?” 甄龙说:“我打算解雇你。” 漆辉说:“某无过错,为何如此?” 甄龙说:“这个我知道,但不解雇你,人心必变矣。你被解雇后,我仍然会给你薪金,保你全家衣食无忧,请勿虑也。” 漆辉欲再辩。 这时,账房先生房森,把本月薪水拿了过来,并让漆辉在领单上面签字。 漆辉无可奈何,只得签了,领了薪水,走人。 甄龙叫人层层传达:“漆辉自作主张,无故减量饭食,自我贪污钱款,现已被解雇。” 于是,众人怨气解除。 次日,甄龙召集众人,大声说:“抓紧时间把其拿下。”耿氏机器织布厂房,东南西北四个角,分别设有四个锅炉。 乌尭、鲁道说:“先取东边锅炉,那里防守力量最薄弱。” 甄龙从之,亲自督阵。 众人无不向前,翻墙越室,毁门落锁。 温措等人抵不住,败走。 大破厂区东边,甄龙令人推倒锅炉。 商议欲进下步,这时官府赶到,进行制止。 原来,耿岘贿赂窦州知府大人许华,让其出面,制止甄龙等人粗暴行为。 甄龙只得退回。 巴堒说:“武的不行,就来文的。耿氏织布厂,一时半会,弄不下来,不如在窦州开设药店,与耿岘争抢市场,把耿氏药店弄垮。” 甄龙从之,解散众人。 驰书给萧鑫,让其与范明周旋,使其不敢轻举妄动。 自己则别议与曾恺斗争之事。 临行时,嘱咐周睿先在太元呆着,与虞瑁结为兄弟,互相救助,再无侵犯。 虞瑁带人,自回桐州。 甄龙附着周睿耳朵说:“我让你暂时呆在太元,那是有原因的。你可与夏叓父子互通协商,看如何周密计划,勿致有失。我愿意当你们的外援。” 话毕而别。 且说甄龙置甄氏药店,与耿氏药店,开在同一条街道上。 耿氏药店掌柜吕埊对耿岘说:“前些日子,甄龙带人攻击我方,现在又办药店。耿爷正好借此报仇,把甄氏药店挤走。” 耿岘听其言,开始从价格、品种、服务项目等方面“排兵布阵”,向甄氏药店展开了攻势。甄龙一无所知。 毕竟,耿氏药店开设时间,比甄氏要长得多。 凭借多年经营经验,耿岘与吕埊一齐发力。 几个回合之后,甄氏药店受到了沉重打击。 甄龙这才反应过来,显然已经晚了一步。 耿岘步步紧逼,一步也不放松,致使甄氏药店,经营每况愈下。 甄龙与邱路、金应、邴炯等商议,采取了一些措施,但无法挽回败局,终于宣布停业。 吕埊竖起大拇指称赞:“还是耿总厉害!” 看见甄氏败下来的惨象,又听到部属们的夸赞,耿岘心里出了一口气,大喜过望,趾高气扬,认为自己举世无双,老子天下第一,便有些飘飘然。 然而,甄氏药店基础雄厚,并未真正彻底击败,只是暂时失利,却远没有达到非关门不可的程度。 甄龙召集梅夡、巴堒、巴壵、邱路、金应、邴炯等人商议。 邱路:“我们现在若论实力,完全还可以与耿氏药店硬碰硬再决一雌雄。” 梅夡说:“面对耿岘咄咄逼人的锋芒,若是硬碰硬,我们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完全获胜,这是不划算的。” 巴壵说:“梅夡说得对,现在耿岘正是得意洋洋的时候,我们应该避其锋芒,避开正面进攻,趁其狂妄自大之时,采取一套新的战术来对付它。正如古人所说的:避其锐气,击其惰归。” 甄龙问该如何具体应对? 巴堒抓了抓脑袋,特意沉思了一会儿,便把想法说了出来:“我想这样做,不知好不好?先小打小闹开分店,以此来麻痹耿氏,但在暗地里悄悄设置一个大圈儿,把耿氏药店套个结结实实。” 根据梅夡与巴壵提出的思路,巴堒初步想到了这个斗争方案。此想法,得到了其他人包括甄龙在内的一致赞同。 然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再次细化完善了巴堒的想法。甄龙最后拍板定案。 七个人在一起计划至深夜,这才散去。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向耿氏药店扑面而来。 没过多久,甄氏药店重新开业,只不过不是在原来的铺址,而是在距耿氏药店的另外一条街道上开了一个小铺面,从规模、外观等看上去远没有原来的气派。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耿岘的耳朵里面。他禁不住呵呵大笑:“想不到甄龙这么没有能耐,只几下子就垮了,再也不能与我抗衡了。” 耿岘喜出望外,觉得自己挺有本事,竟能把周边数一数二的甄氏药店搞垮,于是感到很惬意,不由得放松了警惕。 探子回报甄龙,甄龙高兴地说:“好,好。将欲夺之,必固与之。要想使对手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一旦疯狂就会变得不清醒,从而造成盲目自大,使得对手意志松懈。如此,可助我成就大业。” 又过了一段时间,甄氏药店另外一家分店开业,依旧是小铺面,离耿氏药店很远。此消息,再次传到耿岘耳朵里,耿岘同样不屑一顾。 吕埊看出了不对劲,提醒耿岘道:“耿总,甄氏药店又开了一家分店,我看没有准儿是想东山再起,不能不防啊!” 耿岘不以为然地说:“怕啥,有啥可怕的?那种小药店开得再多,有啥用?药店讲究的是信誉与质量,只有我们这种大药店,才让顾客放心大胆地买。我看他是在一个地方干不下去了,不得不已才在另外一个地方另开一个小店吧!这种小药店,我不怕它多。” 他总以为能稳操胜券,根本没有在意甄龙暗中搞鬼的行为。而耿岘居高自傲,甄龙却暗自高兴:他们的计划很快就会实现,到时让耿岘败得叫哭无门。 就这样,甄龙连续开了几家药店,仍然是小小的,也是离耿氏药店远远的。耿岘照样没有细细加以考量,认为甄龙只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成不了气候,尽可以高枕无忧。 最让耿岘放心的是,自从搞垮甄氏药店后,耿氏药店的生意一直都很好。这使得耿岘特别从容,心安理得,不慌不忙,没有啥好担心的。在耿岘心理彻底放松了对甄龙警惕。 两家药店相安无事,一个保持原有风格,一个继续开他的小店。仿佛一切都是那么平静,昔日的恩怨也似乎荡然无存。 甄龙在开分店时,比较注意位置的选择,尽管各家分店距离耿氏药店较远,但分店分散开来,这样对耿氏药店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在原来的基础上,调整完善了集中供货、分散销售的经营策略,已经形成了比较完整的体系。分店加起来的总销售额比耿岘的一个大药店大得多。 见时机成熟,巴堒说:“甄总,是时候恢复总店了。” 甄龙从其言,遂安排邱路对外宣布,要买回原来的店铺,在当年被挤走的地方重新开业。 听了邱路发布的消息,耿岘还是不太相信,认为这是邱路说大话。 等金应、邴炯找工人装修装饰时,耿岘似乎有点相信了,但却认为肯定装得不行,决不会像原来那样敢与他对阵叫板。 事实上,耿岘完全错了。焕然一新的甄氏药店,比原来更加气派上档次,不久就开业了。 耿岘闻之,甚感意外,似忽闻炸雷惊响,被惊骇得嘴都合不拢。他万万没有想到甄龙卷土重来,而且动作如此之快,快得耿岘还没有反应过来。其实,不是他没有反应过来,而是太大意了。 耿岘与吕埊商议,趁甄氏药店未站稳脚跟,组织力量进行攻击。 然而,耿岘这一次却失算了。甄氏药店并不是那么不堪一击,远比他想象中要强大得多。更何况这次甄龙是有计划、有预谋、有准备的。 甄氏总店“延寿堂”恢复之后,形成了比耿氏药店更优惠的消费体系,一些顾客即使不到总店购买,也愿意就近到甄氏小药店买药。为此,甄氏药店把消费者全都吸引了过来,其盈利相当可观。 在甄龙的攻击下,耿氏药店经营开始慢慢地走下坡路,再没了往日的风采。其生财之路就这样被掐断了,耿氏药店被迫关门。 甄龙想一鼓作气,将耿岘药店收购回来。 巴堒劝甄龙暂时放缓,说:“近年来与耿岘对抗,已损耗资金无数,若对耿氏药店进一步收购,未必有利。不若暂缓,休养生息,资金充足,方可图之。” 听了巴堒之言,甄龙踌躇未决。 忽然,一个小厮前来报告:“曾恺依托范明,肆无忌惮,断供纸厂原料。邓孜没有办法,特来告急。” 于是,甄龙与巴堒、梅夡、巴壵三人,急忙从窦州回到踵州。 且说曾恺知甄龙回,急忙给范明写信,请求救援。 甄龙至丁府门口,曾恺根本没让其进屋,而是在门外,曾恺指着甄龙鼻子,骂道:“你这没有廉耻之人,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牲,还好意思找到我家里来。” 甄龙没好气地说:“曾恺,我是来讲和的,不是来吵架的。不要给你脸,不要脸。昔日你害死了童峄、甄晔、甄糙三人,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如今得尺进寸,你是不是觉我甄某好欺负?” 曾恺说:“讲和?谁愿意与你这样的伪君子讲和?我死都不愿意再见到你,你滚蛋吧!”说完,即叫家丁把门关上。 甄龙气急败坏,冲着曾恺离开的背影吼道:“好你个曾恺,若你再断供,就等着瞧吧!” 吃了秤砣——铁了心。曾恺坚决断供甄龙纸厂原料。 甄龙想:“既然你对不仁义,我也对你不心软。”遂叫张嵎带人把曾氏松林烧了。曾恺预知甄龙有这么一手,早有预防。 张嵎走到半道上,就被曾恺手下伙计张瑜带人拦住。张嵎与张瑜交手,……。 两人打得不开交时,曾恺带人来接应。张嵎被打败而回。曾恺又预料到甄龙复来,于是增派人手,于松林四周加强警戒。 果然,甄龙再次引众人来攻,并且亲自带队前来。自骑马绕着松林四周,来来回回好几趟,观之。 曾氏松林,三面环水。面临龙江。水宽处约二十余丈,窄处亦有十余丈。酷似一个天然小岛。 江水甚深,水势又急,急难进入。 东南角有一片悬崖。只有一条小道,可以上得来。其地势险要,易守难进,难以攀爬。 甄龙立即叫人,用油布裹着箭头,点燃后射入松林。因其相隔甚远,根本无法射到。即使个别能到,也只是在松林边缘,曾恺叫人一会就扑灭。 见此招不行,甄龙又用计,声东击西。叫人准备十几条船只,置于水面上。 松林中,左奦识破甄龙诡计,便对曾恺说:“我已知甄龙声东击西之计。” 曾恺问:“为何?” 左奦说:“甄龙准备船只,假意从水面进入,意欲勾引我等误判,让我方对水面加强防守,而忽略悬崖方向。其实他想今夜趁我不备,从悬崖旁边的小道进攻。” 曾恺又问。“咋办?” 左奦说:“这很简单。将计就计。叫水面上虚张声势,于松林中布满旗帜。然后主要力量布置于悬崖小道。待甄龙爬至半道,从山上滚石头下去。”左奦说。 曾恺喜肯,从其计。 夜晚,甄龙见挨水面松林中,旗帜密布,似有人头攒动,悬崖小道空虚,喜眉笑眼,说:“曾恺中我之计了!” 遂命家丁从悬崖小道行进,行进中,悬崖上面毫无动静。甄龙催促加快步伐,恰好爬至半道,只听见一阵喊声,山上滚石如雨点般滚下来,甄龙急忙叫人后退。 曾恺率领家丁顺势冲下来。甄龙等人大败而逃,退出山外,奔走十余里。曾恺引人追杀至五六里而回。甄龙清点人数,死、伤十余人,乌尭、包寈亦受轻伤。 左奦见甄龙败走,急劝曾恺大量收购粮食。甄龙聚众商议。 甄安汇报:“曾恺之所以如此,是想垄断粮食市场。所以一股子劲地收购,想囤积居奇,从中发财。” 梅夡说。“吃相太难看,要给予反击。” 巴壵也同意梅夡的看法,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决不轻饶。” 甄龙问:“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打败曾恺?” 巴堒说:“可以学一下古人田忌,以自己的弱项来战胜他的强项。” 甄龙问:“怎么讲?” 巴堒说:“曾恺在买卖粮食方面是强项,而我们的强项并不仅在于此,还有钱庄与药店等。在他强项中发起价格战,可以伤他的元气,而自己可从别的方面获取利润来弥补损失。” 甄龙说:“此办法甚妙。势必有损,损阴以益阳。” 此计叫“李代桃僵”。 第112章 官伢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古代粮食贸易,一般是在粮行里进行的。所谓粮行,就是籴粜粮食之所,或代客买卖粮食的场所。米行各镇俱有,牙行多领有司帖叫官牙。 有的市镇,官牙为数颇多。外乡人担负而至,米行人以筐笤盛之,为其准谷银,以资其升斗。有的粮行俗称斗份儿,也称斗局子、斗行。 粮食买卖,除门市自销外,都得由牙人作价过斗。 斗局设备简单,只有几个笸箩,一副铺板,几只量斗。 每逢集日,各自设摊经营,促成粮食交易,收取佣金。 斗局的负责人叫帖主,对上承包斗税,由政府发给龙帖;对下指挥全体人员工作。作价员叫成盘的,为买卖双方牵线搭桥,验质作价。 这些人一般都能说会道,对粮食有一定鉴别能力,买卖双方都信得过,作出价来双方基本能接受。 作价方法有两种。第一种叫明盘,把价格向双方唱明,如有异议,成盘的从中打圆盘,来往说合,直到双方满意为止。 说定后将口袋掩好,行话叫盖了,即别人不得再看了;买主开个飞子,即在白条上注明品种、袋数,作为临时凭证。 然后由脚行扛肩的倒在笸箩里,由执斗的过数,把准数给买主填在飞子上,卖方把粮食送到粮店对数验收才能算账。 卖一次粮须经几道手续。 第二种,作价方法是暗语、暗号,即拉手。 成盘的把手伸到对方袖口里,用手指代替说话,由大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表示一、二、三、四、五,五个指头弯曲是六。 大拇指和食指、中指相捏是七,大拇指、食指叉开是八,食指勾回是九,“十”叫整数,“百”叫大数。 用口说挠、捏、卡、勾,代表六、七、八、九。 明盘在零售中使用,暗语在大宗交易中或价格波动较大时才使用。 过斗的负责过分量,粮食交易,用斗不用秤。 计量单位是斗、升、合。十进位,十合为升,十升为斗,十斗为石。集市上只用斗,不用升合。 遇有零头时,由执斗人估算后,经买卖双方点头同意。 记账的,又称会计,根据执斗的报账,记上买粮户,以便集罢敛斗钱,并负责零星交易收款。 斗行里还有另一种人即脚行,又称扛肩的,他们同斗行关系密切,但经济独立,并设有头目,斗行有事就跟着于,没活儿就呆着。 当粮食成交后,他们就扛着粮食往笸箩里倒。每石收若干钱。他们垄断成交后的粮食搬运。 甄龙遂听从巴堒之言,从蓉州运来少量粮食,通过牙人开始降低价格对外出售。如此一来,百姓纷纷涌入购粮。 曾恺一看急了,也赶紧跟着降价。双方展开了价格斗争。 甄龙降了五折,曾恺就降四点五折;甄龙降到四点五折,曾恺就降到四折,最后几乎都是便宜卖了。 这一仗打下来,曾恺经营的粮仓,基本上残废了,所有粮食都被抢售一空,亏空达五千两银子。 甄龙销售得少,以销售少量粮食,引起曾氏粮价下跌,亏损之处,以钱庄与药店等其他行业来弥补。 双方实力差距,一下子被拉大了。甄龙占据了绝对优势,而曾恺却苟延残喘,算是对曾恺报复。 踵州一带气候,适合种植桑树,种下不用管,就容易成活,因而遍地桑树。树上桑叶肉厚多汁,蚕蛹吃了后,产的茧子,质量上乘,赢得广泛市场。 由于赚钱,家家户户都养蚕。于是,踵州等地,就成了著名的生丝产地。 养蚕人家一年的吃喝用度,乃至婚丧嫁娶的大小开销,基本上都来自每年三四月间的一个“蚕忙”季节的辛苦。 当地女子十一二岁便学会养蚕缫丝。 缫丝织绸算得上一门学问,这里面大有讲究。 蚕丝分上中下三种:上等蚕子缫成细丝,中等茧子缫成肥丝,剩下的只能缫成等成粗丝。 根据纺织实践经验来看,纺织丝绸,以肥丝为纬,以细丝为经,粗丝是不能上织机的。 踵州等地桑叶养出来的蚕子,大多数是上等蚕子,产出来的细丝,既细长又结实,号称“天下第一丝”,价格昂贵,可与黄金等价。 朝廷末年,机械纺织业正逐渐兴起,西方纺织业又蓬勃发展,这一时期,可谓是蚕丝销售黄金时期。 收购新丝,价格便宜,低进高出,最有赚头。一般来说,蚕丝价格,每年都有起落。丝价行情,掌握在大户手里,往往取决于人为操纵。 对于纺织业来说,无论是西方国家,还是中国市场,都急需大量质量上乘的原材料蚕丝。 一些洋人从中国进口,以至于供不应求,因而抬高了价格。那时做蚕丝生意,利润相当可观。 为此,甄龙想出办法,聚集大户,开秤收茧,停止封秤,统一日期。集中开会,讨论议价,统一价格。 这样,蚕农出售茧子,或外商来收购,无论到哪里,都是固定价钱。避免搅乱市场价格。 看准蚕丝行业价值,甄龙带着梅逫、甄安、金应至蓉州织造衙门学习。在沈南的引荐下,令甄龙大开眼界。 学习回来后,甄龙出资,开设了丝行,算是踵州第一家。又买来洋人织布机器,建起了甄氏机器织布厂,任用梅逫为织布厂掌柜。 以其过人的气魄与胆识,使他能够跳出行业局限性,不断往外开拓新的行业。 小处着眼,赚得大钱。领会透了市场实质,只要是市场需求的,不管产品价值高低,都会有利可图。 其他商人不屑一顾的,正好给甄龙留下了迅速发展的天赐良机。 织布厂里,昼夜不停地纺纱、织土布。廉价的原料、廉价的劳力、廉价的再生布,再销往农村。 某日,梅逫等人上街买废棉花。由于不内行,买了一大堆边角料回来。 怎么办? 退货,人家不同意;扔掉,又实在太可惜。毕竟这是花银子买的。梅逫急得不思茶饭,夜不能寐,时刻琢磨着把这批布头开花,再生成纤维。 甄安劝梅逫算了。但梅逫固执得很,非要弄出个究竟来不可。终于凭韧劲和经验,梅逫在转速临界线的参数上取得了突破。 梅逫尝试着用手工操作边脚料开花,制作了一架简易开花机。 当梅逫惴惴不安地拿着织出的再生布来到市上时,人们惊异了:这是什么布?哦,真柔软,真光滑,简直和新的一模一样。 用旧布和旧棉花织出的,再生土布和它一比,相形见绌。 梅逫成功了,甄龙给予重奖白银百万两,当时引起了当地人们轰动。 为啥奖励梅逫这么多钱?甄龙是这么理解的。他认为,钱是人们创造出来用来作财富数量的尺度。 人有了钱,就意味着有了财富,就有了支配人、财、物的资本,就有了满足自身各种需要的条件。 当然,有了权力同样可以做到支配别人,支配各种资源。但是以金钱衡量人的地位、贡献要比权势公正得多。 金钱是财富的代表,一个人能挣到钱,意味着能干,且被社会所接受和承认,意味对社会做出了贡献。人的自我价值可以通过金钱的数量来衡量。 甄龙正是这样理解金钱的,有了钱,也就有了地位,有了面子。 于是,甄龙给有知识、有能力、工作卓有成效的梅逫的面子就是金钱。 要奖就奖得出格,奖得尽人皆知,奖得让人眼红心跳。甄龙用金钱向郑重宣布:经商不排斥知识,知识不仅是力量,更是带来金钱。 梅逫不懂得专利,也不想利用这绝活为自己发财。笑吟吟地、不厌其烦地把开花的诀窍传给织布工。 于是,原先开花机纷纷进行了改装。防止处理下脚料时起火,危及四周,这些开花机房,油毡作顶,空荡简陋,从城区搬到了郊外。 开花,纺纱,织布,缝纫,拷边,一条龙作业。每年,购销员从外地购进的边脚料。一片机杼之声,再生布制成了衣衫。 从再生布中尝到了甜头的甄龙,又从外地请来了技术员,提高质量,精益求精,开发边角料的再生机织洋布技术。 甄龙洋布店,从它开业之时就采用了全新的经营方式:明码标价,开架售货。一反原先布店暗码暗价、随便调价、看客出价的陋习。 一时间,名声大振。 甄龙又实行商品保退保换制度,更使其顾客络绎不绝。 该店出售了一批布,其中有一部分变质发脆,顾客做成服装后才知质量有问题,纷纷要求退货。 按当时的旧习,布匹剪断、折皱,概不退换,但甄龙信守承诺,不但退换了,而且还赔偿顾客加工费和来回车费。 此举虽然赔了点钱,却提高了布店的信誉。第二年,该店货量大增,也带动了其他商品的销售。 甄龙的新颖举措,在商界掀起了巨浪。其赢利丰厚,让曾恺眼红。 曾恺得知甄龙的房东苏枫,准备翻修房屋,遂拟以巨资向房东苏枫控租甄龙店基。甄龙闻讯,即请苏枫朋友王斓游说,出高价保住了店基。 曾恺没有抢到店基,就把甄龙隔壁两间铺面租了下来,开设了曾氏洋货号。 甄龙无法阻止曾恺行为,就把曾恺租用后面的,原为一家烟纸店的房屋,辗转租得,作为厨房,以阻止曾恺向后面伸展。 自此,双方剑拔弩张,竞争自此展开。 甄龙、曾恺的房屋翻修,同时竣工,但两店中间有一道墙柱,成为双方悬挂招牌争夺焦点。 结果,甄龙依靠与房东苏枫的关系,抢得“先手”,挂上招牌,这为日后竞争埋下了火种。过了不久,双方新建铺面落成,曾恺抢先一天开门。 而此时,同一街道上的洋布店,得知两店将开业,均以大减价竞销,并在店堂内外张灯结彩,有的还在板上刊登巨幅广告招揽顾客。 对此,甄龙不以为然,认为与其花钱做广告,不如把广告费让利给顾客。于是,采取的措施是让利销售,凭信誉吸引顾客。 此时,曾恺做法与甄龙不同。一开张即悬灯结彩,大登广告,并以甄龙作为竞争对象。并挂出甄龙账册,以揭示甄龙老底。 曾恺还请人画了一张“寅虎发、子鼠落”的漫画悬挂于店前。 曾恺属相是寅虎,是曾恺的象征;甄龙属相是子鼠,代表甄龙。挖走甄龙的熟练伙计以壮实力。开张时的口号为足尺加一,即尺寸不仅要足够,还要长。 但是,开业后,曾恺生意不景气,销售仍赶不上甄龙。他不明白,有的顾客为什么瞧了瞧商品后,忽又扬长而去。 某日,一位顾客到店,准备购买。哪知见到布上标有“5147”的标号后,勃然大怒,把布摔在地上。不但不买,还大骂“杀你母,想叫我死没门!” 曾恺虽受了一肚子窝囊气,但经人指点,总算明白了这标码居然能决定人的命运,如“5147”就被人读成了“我要死去”。 突然明白,一些吉利的商品号码,也会决定自家生意的兴隆。 从此,曾恺叫标注商品号码,格外留意。 而到外地批购商品时,再也不买那些“14”(要死),“34”(先死),“74”(去死)等凡带有“4”字标号的商品。 凡带有“8”“6”字的,只要价钱可以,随手就购。因为数字“6”和“8”因为其谐音是“顺”和“发”。 同时,曾恺还把“足尺加一”改为“足尺加二”。 此刻,甄龙仍以信誉为旗帜,以服务质量求得发展。面对曾恺咄咄逼人的攻势,加强管理,稳定心态,针锋相对地挖回伙计。 曾恺见状,攻不倒甄龙,即扩大规模。在甄龙门店对面,开设了南号。又将南号扩大至五开间门面,并在甄龙西边开设西号。 这样,曾恺三面围攻甄龙,并常以大减价为口号,直逼甄龙穴位。甄龙销量业务受到影响。 对此,甄龙不得不把足尺加改为足尺加二,并大树旗帜,上书“价廉物美“字样,以招揽顾客,抗拒竞争。 一时间,大街上彩旗招展,蔚为壮观。 由于两家紧挨,双方的旗子,常被风吹得卷到一块儿。 于是,在双方紧邻的旗杆上,都安上了锋利剪刀,以割破对方吹过来的旗帜,时人称为“尖刀相会”。 双方也因此都备有多面新旗,以备更换。竞争你来我往,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顾客。最后以曾恺失败而告终。 且说曾恺败给了甄龙,怒火万丈,决心报复,便与左奦商议。 左奦说:“我打听到,甄龙织布厂生产洋布。派人大量订购,与甄龙签订协议,让其送至蓉州。若能把货按时送到指定地点,到时全部付清所有款项,否则要支付违约金。” 话没有说完,曾恺急着打断,补充道:“你的意思是说,朝廷禁止生产洋布,沿途设置关卡,送到蓉州几乎不可能。那甄龙肯定会违约,我们就可以得到这笔违约金,对吧?” 左奦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曾恺不无担心地说:“但甄龙会上钩吗?他肯定也会知道这条禁令。” 原来,由于机器织布厂效率高,让许多传统手工织布的劳动者失去饭碗,所以遭到了强烈反对与抵制。朝廷担心政局不稳,因而禁止流通。 左奦有把握地说:“甄龙不会管这事,他放了权。甄氏织布厂掌柜叫梅逫,完全可以做主。” 曾恺问:“梅逫这人咋样?” 左奦说:“他性格有些大而化之,也许可以骗得过。” 曾恺又问:“万一甄龙知道了,咋办?” 左奦说:“退一步来说,即使甄龙知道了,但是订单大利润多,他们又有运输队,面对这个诱惑,甄龙保证也会铤而走险。” 曾恺安排左奦去办,左奦点头答应。 在当地来说,甄氏织布厂的规模算是比较大的。 这日,左奦到甄氏织布厂洽谈业务。面对预订总价三万多两银子布匹的大单,织布掌柜梅逫笑得合不拢嘴。赶紧请左奦到贵宾室喝茶。 左奦喝了一口茶水,笑眯眯地说道:“布匹材料由我们定,加工完成后,由你们负责送往蓉州。我们在那里接货,货到付款,一次性付清。” 不等梅逫开口,左奦又说:“如果按时交货,还可以长期合作。否则,你们要支付总价双倍的违约金。” 梅逫说:“一切听从客户安排。”他不知是计,却想拉住这笔生意。 左奦进一步说:“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梅逫果断地说:“行,按您说的办!” 正在这时,负责跑运输的鲁阳来了。 听说这么大的单子,还是洋布,鲁阳感觉有些不对劲,便把梅逫拉到一边。 鲁阳说:“洋布运到蓉州,可能有点悬。” 梅逫问为啥? 鲁阳说:“我常年往蓉州跑,知道不让洋布流通,朝廷到处设有关卡,那里的官兵检查得可严了。” 梅逫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鲁阳说:“倘若运不到怎么办,就要支付双倍违约金,六万两银子,这不是小数目。要不要向甄总掌柜报告一下,由他定夺?” 梅逫说:“你提醒得对,以后若真出了问题,也好有个交待。”他见鲁阳说得在理,点头同意这事要向甄龙报告。 左奦见梅逫与鲁阳嘀咕了那么久,则已知其意。 果然,梅逫说,明天再来签合同。 甄龙听说有三万两银子的订单,一下子都来了兴奋,当即拍板可以做。至于提到沿途设关口检查难通过的事,甄龙说:“通不过,就用银子来通过。” 有了甄龙的这句话,梅逫就没有啥顾虑了。 左奦回去,向曾恺汇报。 曾恺心里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既担心甄龙不同意,又担心甄龙即使同意了,又想了办法通过关口。 第113章 签约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本来是假意预订三万两银子的大订单,引导甄龙上钩,若被反咬一口,那不是白白要陪三万两银子吗? 左奦安慰说:“从踵州至蓉州,要经过七个关口。要想过关,我猜甄龙是花银子打通。但我不太相信甄龙能一手遮天,全都能花银子通过。一定会有正直的官员因不收贿而拦住的。” 曾恺说:“这个世道,哪里还有正直的官吏?” 停了一会儿,左奦随即又说:“丁总掌柜若是心里没底的话,我明日不去签订协议就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彼此都没啥损失。” 曾恺沉思了好久,狠狠地抽了一口水烟,抬起头来,对左奦说:“明日要去签。不就三万两银子的事吗?一定要赌上一把。” 突然,左奦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说:“想起来了,我有一个同窗,叫阎铎,现在窦州关口当官吏。与其我们坐以待毙,还不如现在去行贿于他,让其不放过。” 曾恺赞赏地对左奦说:“此计甚妙!甄龙能够花银子,为啥我们就不能花呢?这样就增加了我们胜算的程度。既如此,那麻烦您连夜先走一趟。” “好的,我去就是。”左奦又问,“给阎铎送多少银子合适呢?” 曾恺说:“见了阎铎的面,则要见机行事。先给他送一万两银子,也就是订单总价的三分之一,你觉得如何?” 左奦说:“行啊!若阎铎坚决拦住,甄龙送不过去,我们就赚了他的违约金六万两,除去这一万两,还可以净得五万两。” 曾恺闻言,这生意划得来。左奦允诺,连夜找到阎铎。 见面,行礼,寒暄,请坐,上茶,自不必累述。 阎铎见到左奦很是高兴,开口就问:“书院一别许多年,今日难得相见。什么风把你吹过来啦?” 左奦述说了甄龙走私洋布,但没有告诉阎铎,他与甄龙有订单签约。 阎铎说:“我姐原来是开手工织布作坊的,过去以此还能够维持生计,自从有了洋布,就抢了我姐的生意。” 左奦问后来呢? 阎铎说:关门停业,现在没有了任何收入,生活难以继续下去,遂上吊自尽,所以我对洋布恨死了,把关得比较严格。既然你这么说了,我更不能让他们过关。” 见阎铎对洋布有抵触情绪,觉得阎铎控制甄龙过关有把握。 而对于送银子这事上,左奦心想:“若送一万两银子,可能有点多,只会引起阎铎怀疑,不如少送点,说不定还能办成功,我从中还可以赚八千两。” 想到这里,只给阎铎送二千两银子。 左奦说:“甄龙估计要给你行贿,你可别见了他们的银子而开恩放行。我也是痛恨洋布,坚决不能让他得逞。给你送上这点银子表示心意,不成敬意,请你笑纳!” 阎铎坚决推辞,说:“左兄太客气了,银子我就不收了。这既是我的职责所在,又是给同窗好友您一个人情。您就放心吧!” 左奦坚决要送。两人推来推去,最后左奦把二千两银子留下就告辞了。 次日,左奦就与梅逫正式签订了订购书面合约。 接下来,梅逫安排伙计采料,加班加点组织生产。没有过多久,按约定的洋布数量生产完了。打包装箱,通过车队送往蓉州。 前面几个关口,梅逫上下打点,基本上都通过了。而当车队行驶至窦州,则被阎铎卡住,死活不让过。即使梅逫送来一千两银子,后来增加至三千两。 洋布就卡在窦州关口好些日子,阎铎怎么说都不放行,不知不觉交货日期已到。梅逫只能按照约定赔偿左奦违约金六万两银子。 曾恺大喜,奖励左奦二千两银子。加上以前的回扣八千两银子,左奦从中净得一万两银子。 事后,甄龙知道是左奦设计的圈套,气急败坏,方知上当。 此计为“笑里藏刀”——信而安之,阴以图之;备而后动,勿使有变,刚中柔外也。 “笑里藏刀”是一种麻痹敌人的谋略,表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杀机四伏,其凶险处全部藏在一张笑脸下。 在商人逐利中,到处充满了陷阱,谨防暗中隐藏的杀机。只要稍微不谨慎,就会掉进别人布好的圈套之中而全然不知。 谈生意时,也许对方说尽好话,但在关键时刻,就会露出陷害本性。 天上不会掉馅饼。不要眼里只有大单,而不去仔细分析其中风险;也不要一味地迎合客户,而不去考虑提出的苛刻条件,否则不仅赚不到钱,反而自身受到损失。赔了夫人又折兵。 …… 且说刘犇案涉案人员,押解至刑部审理。刑部组成专班,鲁嘉为组长,冯朖、许栕、喻殿、潘毓、葛沺、俞焂、何棳为组员。 这八人,分为四组,单独封闭隔离审问。 冯朖与俞焂审仆役等人,许栕与葛沺审刘犇,喻殿与潘毓审黄喆,鲁嘉与何棳审郝琯、季氏兄弟。 这些人,到了刑部,害怕说错话,担心祸事落下,故皆咸其口。 刑部耗时二年之久,只查清一二。 一是刘犇对毒死赵虎、赵豹、段熙,一概不知情。 二是刘犇被骗,帮虞瑁把毒药保管起来。 方晏安插刑部眼线,姓蹇,名噗。蹇噗将得此信,告之。 这下急坏了方晏,急召见陶厹,说:“如果照此结案,刘犇则不适用‘毒死他人,不分首从皆斩’之律。我们三次将刘犇定为死罪,参与审断之官吏,皆是失责。” 陶厹说:“毒死他人例案内,无保管毒品专条。可商请刑部妥议罪名,将‘保管毒品’情节合并到‘协同作案’之范围内。即便刘犇系该案顶案者,其罪本应入死刑,各承审官吏受到处分则轻之。” 方晏然其说,让陶厹根此意起草奏折至皇帝。 这陶厹,不愧是方晏心腹官僚,性格沉敏,有姿仪,博考经史,多所贯综,美谈论,善属文,文笔堪称一流;十四岁时,曾经奔赴司隶为父申冤,被令作词赋,下笔即成,属意甚佳,大小官吏莫不叹赏,使父亲冤情得到申张,由是才气方显。今起草此文书,却自由发挥,画蛇添足,在文末,责怪刑部,将毒死案从犯刘犇,拟作无辜,是长养凶犯之举。 奏折经皇帝审阅,转至都察院与刑部。 都察院左都御史,姓谭,名埌,是方晏过去同事,闻之刘案系方晏辖区内,告方晏妥善处之,不可妄自菲薄,亦不再吭声。 唯独刑部尚书杨斶,有些气愤,召见鲁嘉与何棳,说:“让何棳执笔,回奏言词更激烈些,让帝引起重视。” 何棳问:“拿捏分寸,如何是好?” 鲁嘉说:“焉不懂大人之意?言词激烈,怎么写,都不为过。” 杨斶说:“你先写,写完,我审一下,再上奏。” 何棳说:“那是当然,必须由大人把关定调。” 鲁嘉与何棳退下,何棳回住处,挥毫泼墨,一挥而就。 写毕,交由杨斶阅。杨斶甚赞好文。遂奏圣上。 这篇奏章,杨斶自以为然,可到了皇帝那里,则受到冷遇。 …… 左奦见甄龙新败,担心攻占纸业市场。劝曾恺写信给范明,联合起来共同对付。范明得书,即欲至桐州。 原来,范明造纸,谓“范氏纸张”,起初,窦州销售,利润滚滚,但感觉经营范围太窄。正在这时,曾恺因其资金不足,主动联合范明,经营桐州市场,这让范明求之不得。 忽然,一名小厮向范明报告,萧鑫干扰窦州市场。 鲁琥对范明说:“萧鑫来,是佯攻,也是甄龙之计也,可以不管他。今甄龙新败于曾恺,因桐州是曾恺的主战场,甄龙必然要干扰桐州市场,何不至桐州助其一臂之力。” 范明听从鲁琥之言,叫蒋济守窦州市场,自己则往桐州,约会曾恺。曾恺知范明已来,即同左奦至桐州,防甄龙来袭。 正如左奦所料,甄龙败了,心里很不服气,对曾恺欲实施报复。这日,甄龙聚众商议。 梅夡说:“甄总勿忧,我有一计,保证让曾恺一败涂地。” 甄龙问有何良策? 梅夡说:“造纸是曾氏的支柱产业,其主要经营市场在桐州,何不攻占那里,让其失去经济支柱。这样曾氏就会大伤元气。” 甄龙又问:“计将安出?” 梅夡说:“派人造舆论,说曾氏纸张有毒,用了让人生病。并且还安排假象,花银子让人现身说法,让消费者信以为真,保证曾氏纸张无人敢买。趁此曾氏危机,则占领桐州市场矣。” 甄龙皱起了眉头,表示疑惑:“据我所知,桐州市场是范明与曾恺联合做的。放风造谣只针对曾氏,而范氏如何呢?” 梅夡回答说:“这次主要是针对曾氏,只要把曾氏拿下了,就算达到目的。但我想,众人都知范氏与曾氏是捆在一起的,如果曾氏垮了,那么范氏也会跟着一块儿倒霉。” 甄龙连声称赞,表示同意,说:“好,好,好。就依你说的办。” 遂安排“甄氏纸业”掌柜邓孜,办理此事。 甄龙要求严格保密,要做到滴水不漏。 邓孜应允而退,自去忙活。 到了桐州,邓孜人生地不熟,一时竟不知找谁来做这事。邓孜心想:“必须找一个放心的人来组织,否则会带来麻烦。” 正在思虑之间,邓孜在街道上迎面碰到了申灏。以前凭借自己的影响力,邓孜曾帮助过申灏摆脱过困境。 申灏见到邓孜也颇感意外,但仍记得起邓孜之恩情。遂请邓孜至一小酒馆喝酒。饮酒之间,见邓孜愁眉苦脸,申灏忙问恩人有何事? 邓孜心想:“虽然与申灏接触少,但可以敢肯定申灏应该是值得信任的人,毕竟自己曾经帮助过他。” 思虑再三,邓孜给申灏讲了来桐州的缘由,并问能否找到人做这事? 申灏一听,拍着胸脯,说:“你算是找对人了,刚好碰见我,我可以帮你!” 原来,申灏发达了,以其聪明才智在桐州开了一家大的店铺,专门卖扇子。来桐州好些年,对桐州还比较熟悉。 邓孜大喜,先给申灏一千两银子作为前期资金。 邓孜说:“事成之后,再给一千两。” 申灏毫不客气地接过银子,信誓旦旦地说:“邓掌柜,您放心,包在我身上。” 邓孜说:“这事,一定要保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曾恺与范明那方的人。”说毕,并借此敬了申灏两杯酒。 申灏把酒一饮而尽,说:“放心,一定烂在肚子里面,出门不再提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喝酒喝至半夜方散。 在曾恺与范明刚到桐州之前,桐州市场上就已出现了一种舆论,说是曾氏纸张有毒,不能购买。 一群受害人在街上,一边哭诉:“曾氏的纸张有毒,你看我身上的脓疱,就是这个纸张引起的。”一边将衣服脱去,露出身上的脓疱。 还有人说:“曾氏纸张用久了,引起病久了,还要死人的。”旁边的人还举例说某某人,最近就是因此而亡的。 说得活灵活现,引得围观者无数,对曾氏纸张造成了不良影响。 然而,曾氏纸业掌柜赵策,认为身正不怕影子歪。因此无动于衷,拒绝考虑舆论影响,仍然我行我素。 邓孜叫申灏继续煽风点火,掀起了一场共同抵制曾氏纸张的行动。使得曾氏纸张不仅在桐州甚至在其他地方的市场上,几乎无立足之地。 最近一段时间,曾氏纸张销售额几乎为零,而范氏纸业也跟着受影响,销售额急剧下滑。不仅如此,要求退货的顾客越来越多。 范明与曾恺闻之,大惊失色。曾恺问左奦怎么办?左奦说:“容我到街上走走看,与消费者谈一谈,然后派人调查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再拿计策。” 曾恺说:“这样最好。人生地不熟,让赵策协助。” 赵策陪着左奦,走街串巷。左奦一边问一边想。 左奦对赵策说:“赵掌柜,花点银子,调查一下,找到幕后组织者。” 赵策安排手下伙计,拿了五百两银子作为经费,调查到是申灏组织的。又拿了三千两银子贿赂申灏,面对这些银子,申灏终于供出幕后指使者是甄龙。 这与左奦预想的一致。经过分析,左奦终于找到原因。 左奦向曾恺报告:“果然是竞争对手甄龙指派人造的谣言,这是外部原因。但究其内部根源,还是赵策大意了。” 曾恺问:“愿闻其详!” 左奦说:“赵策在桐州经营纸张,经常以老大自居,目中无人,拒绝接受消费者意见。其组织的推销活动,对消费者保密,使得其与消费者之间交流不通畅。” 停顿了一会,左奦又说:“赵策犯了销售大忌,也难怪消费者误解。甄龙派人一点火,把消费者的情绪烧到了高潮,使得谣言四起。” 曾恺认真地听着左奦的分析,思考下一步应该如何办,才能挽回败局,便问左奦有何良策? 左奦说:“此事并不难,先要撤销赵策掌柜之职,任用能干一点的人。然后,组织人到街上游说,虚心听取消费者意见,欢迎消费者到厂,参观纸张制作全过程,做到公开透明,消除舆论影响,使其逐渐改变态度。” 曾恺听从左奦建议,撤销赵策之职,选用大伙计刘宜担任掌柜一职。然后叫刘宜开放造纸厂,请消费者随时来参观。让赵策戴罪立功,引人到街头宣讲。 阴暗的谣言,最怕阳光晒,一晒就会消散。 那些消费者到了曾氏造纸厂参观了造纸全流程,没有发现任何有毒迹象,又听了街头宣讲曾氏纸张的优势。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消费者慢慢地接受了曾氏纸张。 至此,曾氏取得了初步胜利。消费者见是别人造谣中伤,说明曾氏纸张质量过硬,于是大量抢购。 曾恺反败为胜,甄龙计划未能实现。 …… 且说陶厹写的奏折交至皇帝那里。时皇帝沉迷酒色,不理朝政好几日,下面奏折则由宦官代笔签批。 宦官文化本身不高,只是识得一些字,以为刑部奏折,语气过于激烈,有些赌气之意,以和气处事为原则,遂批示:“责成方晏向刑部道歉。” 方晏接皇旨后,遂与心腹陶厹、幕僚曾垶商议,说:“今圣上批示,已算是开恩。若再与刑部论理论法,无论如何,正面交锋,亦非保全。欲以何如?” 曾垶说:“大人德高望重,与其与刑部硬来,不如以影响力之实,与之搞好关系。” 陶厹说:“我同意曾先生之建议。” 方晏问:“计将安在?” 陶厹说:“大人亲自出马,到京城,请刑部吃喝,融洽关系,拉近感情。我还打听到,刑部下面具体负责此案者,曾经是大人昔日之部属。” 方晏问:“何人?” 陶厹答:“是鲁嘉。” 方晏叹了一口气,说:“确实是老部属,那更要去一趟。” 原来,鲁嘉是踵州府西山县人,初入仕通籍,观政都察院。京漕本辛苦,监察事尤繁,薪水俸禄及收入又是最少的。 鲁嘉吃得苦,人又聪明,工作能力强,恒布衣蔬食,常徒步上下班,为一般官吏所不能堪。 不过时间长了,鲁嘉就有了调动之想法。因刑部待遇稍优,昇欲往之,论者谓刑部尚书,以学力赢,名目谓之“考调”。 参与者众,鲁嘉与他人比较,卓尔不群,满腹经纶,以申论之答满分,才情洋溢而考上。 自鲁嘉以外,前后数十年,无第二人也。 方晏时任都察院御史,大器其才,奏留,不放鲁嘉调走。 后来,方晏至四川任巡抚,鲁嘉才调至刑部。 不到五年,鲁嘉任提牢厅补主事缺,总办秋审——每年于八月间审办各省所报案件。又旋擢员外郎、外保京察等职。至刘犇案狱起,杨斶委任鲁嘉主其事。 这些陈年旧事,暂且不提。 第114章 商战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甄龙并未实际责罚邓孜之薪资,而是口头训斥丢脸,办事不严谨,下不为例。 邓孜唯唯诺诺而退。申灏给邓孜上了一课,啥叫人心叵测?啥叫利益面前忘了恩情?邓孜在内心深深自责,成了永远的伤痛。 且说巴堒探知王翽来袭,星夜驰书报甄龙。甄龙得书心慌,即日从桐州回踵州。探子报知曾恺,曾恺欲向甄龙讨个说法。左奦说:“不可去,去则自讨没趣。”范明说:“今日不去,恐怕以后没有机会。”力劝左奦去之。 离了桐州城,约行数十里,曾恺与范明赶上甄龙。曾恺申诉委屈,甄龙不仅不道歉,反而将曾恺、范明大骂一顿,丁、范二人灰溜溜而返。 曾恺对左奦说:“你说得对,果然如此。” 左奦说:“这次再去追,甄龙必然要给你道歉。如其不然,你回来骂我。” 曾恺相信,范明怀疑,不肯与之一起去。 不让范明陪,曾恺自己与左奦同往。甄龙果然向曾恺诚恳道歉。 曾恺一脸蒙圈,说:“以前鼓起勇气,与范明去讨说法,你说甄龙必然对我们大骂一通;而现在我与你去找甄龙说,甄龙态度却完全转变了。” 停顿了一会,曾恺问:“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直没搞明白。” 左奦说:“此易知耳。恕我直言,曾总虽善经商,但并不是甄龙对手。甄龙虽败,却还有一些底气。” 曾恺哦了一声。 左奦又说:“预计你们要问罪,甄龙心里必不舒服,先去责其必发火,而怒骂之。但甄龙急于回去,必因踵州有事。若你后去讨说法,甄龙必然应付,以免纠缠,而向你道歉。” 范明、曾恺皆佩服左奦之高见。 这日,钟熜入内拜见甄龙。 甄龙问:“你来何事?” 钟熜从袖中取出书信,说:“王翽使人致书,言欲出资袭苗俊,特来借钱。” 原来,王翽承包官府河道工程,需要大量石材,原签订石材供应合约,但被苗俊使手段,从中插一杠子,把女儿苗颖嫁给王翽,夺了石材生意。 但苗俊又不争气,以次充好,石头质量不过关,涨洪水时,石头溃烂,冲毁堤坝。王翽受到了牵连,幸好上下打点,才幸免于牢狱之灾。 于是,苗俊与王翽,翁婿结仇翻脸。王翽欲报复。 商品经济的发展,商人队伍的扩大,金钱交易的频繁,商人生活的奢侈,这些均能诱发人们对经商的向往,亦即对金钱的追求。 因为赚钱与否本身就是评判商人经营好坏的最好尺度,所以他们必然千方百计争取最大的商业利润,以达到发财的目的。 有的商人,几年才回家一次。 回来后,其妻子、儿女、亲友、乡族,首先看其所赚钱多少。赚钱多者自然受到称赞和尊敬,而赚钱少或不赚钱者则受到冷遇或被人嫌恶。 “锱铢共竞,互相凌夺,各自张皇”,这种风气不仅腐蚀了思想,也改变了生活习惯和人情世态。正是受“所获多少为贤不肖”的价值标准影响的结果。 于是,人与人之间“诈伪萌矣,评争起矣,芬华染矣,靡汰臻矣”。 在金钱的支配下,不惜血缘上的感情和联系,甚至以牺牲宗法关系为代价,作出“贪婪罔极,骨肉相残”之事。 苗俊与王翽之间斗争,大抵如此而已。 且说甄龙收到王翽书信,还没有来得及看时,甄龙对钟熜说:“我闻王翽欲图踵州市场,今见我有准备,又改变主意。” 遂拆开信件观之。 见其词意,傲慢无礼,问钟熜:“王翽如此无礼,我想讨伐他,却力不从心,担心打不赢,你说怎么办?” 钟熜说:“众所周知,刘邦与项羽实力不相当,而刘邦惟智胜,项羽虽强,终为所擒。按我说,王翽有十输,甄总有十赢。王翽虽盛,但并不是那么可怕。” 见钟熜这么说,甄龙突然来了兴趣,说:“哦,愿闻其详。” 钟熜说:“公多自律,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而翽少约束,跌宕放言,汪洋恣肆,此一赢也;公斗志高,踔厉奋发,自强不息,而翽志气低,萎靡不振,心灰意懒,此二赢也;公灵活,随机应变,见机行事,而翽死板,刻舟求剑,墨守成规,此三赢也;公格局大,志向高远,抱负不凡,而翽格局小,碌碌无为,无所事事,此四赢也;公视产品质量如生命,精益求精,千锤百炼,而翽把商品品质当粪土,得过且过,粗制滥造,此五赢也;公讲究实效,求真务实,诚实守信,而翽玩弄虚的,好高骛远,出尔反尔,此六赢也;公喜创新,推陈出新,吐故纳新,而翽好守旧,墨守成规,死守老一套,此七赢也;公重视人才,爱才如命,求贤若渴,而翽轻视人杰,鄙夷不屑,不以为意,此八赢也;公稳一些,稳扎稳打,稳操胜券,而翽摇一些,倾摇懈弛,魂摇魄乱,此九赢也;公善良,济弱扶倾,菩萨低眉,而翽阴险,佛口蛇心,诡计多端,此十赢也。公有此十赢,打败王翽不是啥难事!” 甄龙笑了,说:“如你所说,我何足以当之!” 巴堒附和着说:“钟熜论道,十赢十输之说,正合我之见解。王翽目前实力虽然有些强,但我们不怕他!” 钟熜说:“说实话,就当前来说,虞瑁才是心腹大患。今王翽斗苗俊,我当乘其之间斗争,先取虞瑁,扫除踵州市场障碍,然后图王翽,乃为上策;否则我方主动与王翽斗,虞瑁乘势而进,为害不浅。” 甄龙听其言,遂议征讨虞瑁。 巴堒说:“可先使人往约周睿,待其回报,方可行动。” 甄龙从其言,一面发书致周睿,一面厚遣王翽使。密书王翽说:“你若与苗俊商战,我当相助。” 王翽得书大喜。 当时,窦州旱灾发生后,官府专设救灾机构,加强粮食流通控制。粮食成了紧俏的口粮,丰厚利润引起了富不厌财的苗俊垂涎。 在其兄苗茂、王良的支持下,苗俊把手伸向了垄断粮食贩运的王翽。 朝廷向窦州知府王良下旨:“收购粮食八百石。”王良当即找苗俊商量,苗俊便想乘机将粮食垄断权从王翽手中夺走。 王翽找到窦州府通判江齐告难。 江济原在踵州府任通判,仰仗姐夫是巡抚的关系,现在调到了窦州,还是任通判之职,负责管理救灾机构。 王翽与江齐关系要好。 原来,王翽外出经商,无奈被盗贼所抢劫,贫穷潦倒,流落在踵州城内。 有一个公子,家累千金、负气爱才,见王翽经商有道,则特别欣赏。虽然王翽眼前落魄,但也是遭遇不恻, 这位公子,就把所宠幸钟姗,叫钟姗,送给王翽。 王翽仰钟姗之色,钟姗慕王翽之才,两情皆获,两人情浓意密,欢洽备至。 到了次年,王翽赚钱翻本,衣锦还乡。 两情依依,却不得不暂时分离,那钟姗只好独居松城,等王翽归之而迎娶。 天有不测风云,踵州发生叛乱,被乱军占领。 钟姗也只好剪发毁形,寄身到寺庙当中避难。 虽然王翽回到了家,还时时刻刻掂记着钟姗。 就派人专门到踵州寻找,并捎信与钟姗。 钟姗对王翽更是日思夜盼。 见到此信之后,不禁凄悯鸣咽,也写信作答。 王翽接到此信,也是感慨万端,只恨不能即刻与钟姗聚首。 时隔不久,有一个官吏,在城中搜罗美女。 听说钟姗容颜佳丽,将钟姗从寺庙中抢出,据为已有,宠之专房了。 江齐到踵州赴任,王翽也到了踵州。 得知钟姗被劫,真是痛不欲生。整日无精打采,唉声叹气。 有一天,江齐打算到酒楼宴饮作乐,也请王翽前去赴宴。 可是,王翽却正在为此事伤感,打不起精神来。 江齐极为豪爽,看出王翽情绪不对,手握剑柄说道:“王老弟如此精神不振,必是有什么缘故。不妨直言,我一定尽力相助。” 王翽无奈,只好以实情相告。 江齐挺身而起,说道:“即是为此,我立刻去将钟姗带来!” 由于江齐相助,王翽与钟姗才得以重聚。 后来,钟姗不幸病故。 这日,王翽对江齐说:“窦州需要粮食,你是管粮食的,你与王良说一说,在内部自行调节就是,干吗都向我要?我不好办!” 江齐表示很为难。王翽说:“那也得由你与王良出面商量。” 随后,王翽给江齐出主意,说:“自己事自己办,哪儿用得着苗俊?甄龙尚有大批粮食囤积在踵州。” 江齐不解地问:“你的意思是……” 王翽说:“江通判,请您以领导身份安排救灾机构拿出五百石,甄龙则凑足余数,不足多少凑多少,但官府收购价应高于市价的百分之十,否则就会相对地赔本,而赔本买卖甄龙是不会干的。” 江齐从其言。王翽、甄龙两家与救灾机构签订了合作协议。将苗俊抛在一边去。苗俊恼了,他找到哥哥苗茂,让苗茂出面,协调出台新政。 苗茂是山城税收查验官,官不大,但权利大,因此认识许多大员。其中,户部尚书包兴因为走私货物,经常在苗茂面前逃税,就答应了帮助苗茂。 包兴制定的新规是:“窦州粮食从收购到运销,统一由商人苗俊办理,其他部门与商人不得干涉。限制囤积,时间不得超过三个月、数量五十石以下,否则由苗俊强行收购。走私、居奇操纵,一经发现依法处置。” 苗俊拿着这把“尚方宝剑”,当即向王翽连番拿下。 救灾机构与王翽、甄龙的合作协议,是“哄抬物价”,不算数。朝廷安排的八百石粮食,由苗俊强行收买。不给王翽办理委托。不发给王翽运输证。 苗俊为赶尽杀绝,很快找王翽的表弟耿岘,让其替代王翽行事。 王翽沉着应战,叫内部伙计与他携手共战。那些伙计们跟随王翽多年,深受其益,深知“改换门庭”,远不如今日,一致表示同意。 随后,王翽又说:“凡与耿岘有勾结者,一经发现,当即开除。”巩固了内部人心,王翽当即操起了“杀手锏”:“以退为进发起反攻。” 苗颖闻之,苦苦哀求王翽放过她的父亲苗俊。 王翽说:“不是我放过的问题,而是你父亲不放过我呀!”说罢,不再理会苗颖。王翽向甄龙借粮八百石,因此不仅有了经济手段,同时也具有货物手段。 于是,王翽上告王良:“我与救灾机构签订的协议为窦州筹集的粮食已然备齐,救灾机构应依协议办事,不得毁约,否则直告朝廷。” 救灾机构属窦州府,知府是王良;“仗剑”毁约的是苗俊。 王良与苗俊关系本来就不一般。王翽向王良告发苗俊,看王良与苗俊这两人如何去扯皮?朝廷要粮,苗茂协调赐“剑”,江齐买粮,苗俊仗“剑”阻拦,看他们怎么互相交代? 王翽在上告王良的同时,再出一招。以粮食买卖信誉为武器,调起了朝廷大员兼官商宛宽的胃口,停止与他的一切业务往来。 买惯了王翽高信誉粮食的苑宽不愿意,他只认王翽。如今粮食已关系到救灾的成效与国家的安危,灾区的粮食用量激增,不惜重金也务求到手。 这一招“回马枪”,让王良大惊失色,急派人到朝廷疏通。王良在窦州官虽大,可是到了京城,与那些一品大臣苑宽相比,王良只不过是四品大员。 苑宽动怒时,王良是连大气也不敢出的。于是,户部尚书包兴只得重新核准新规,撤销了苗俊垄断粮食流通之规定。 这一商战,王翽赢了,苗俊输了。 已年过六旬的苗俊,由于几次经营活动失败,又兼市场凋敝朝廷大员官商霸占,生意经营遭受到了严重挫折。 因此,受到了打击,勇气锐减,时常产生悲观失望情绪。几十年来对生意伙伴的盘剥侵占使他无法再依赖于过去的社会资源。 思来想去,在经营活动上,改弦易辙,来了一个大转弯。 当时官商众多,官商没有啥经商本事,但依靠手中的权力,大肆搜刮民财,商民们对官商避之如虎。而苗俊却想从老虎嘴里拔牙,主动交结官商,妄想靠官商的势力东山再起。 王良开办了一家制药厂。苗俊从药农那里收购回来的原材料就卖给王良。王良和苗俊在生意场上一来二往,使得苗俊侄子苗骅和王良管家韩珪,彼此关系日益密切起来。 由于苗俊年岁已大,况且不会喝酒,因此与官商们交往,主要依靠妻子凌嫦与苗骅出面勾结,苗俊在家坐镇指挥。 王良企图建立自己的经济基础,正需要找像苗俊这样的“财神”。 苗俊正想借官商势力敛财,双方拍即合。 王良从军饷中克扣的四十万两银子做资本,又逼迫加诱惑苗俊,让苗俊把所有家财拿出来合伙,分别开设王氏钱庄,都由苗骅当大掌柜。 不久,苗骅为了得到王良的进一步信任,又玩弄手段,将管家韩珪股份合并于王良股内,引起了韩珪强烈不满。 然而,韩珪与王良在财产上是相通的。于是,韩珪隐忍不发,与王良串通起来,仍然是要苗骅当大掌柜,苗家各字号负责人都担任了钱庄的发起人。 苗俊满以为可以在钱庄中独揽大权,依附官商势力,借鸡生蛋发大财。 没有想到的是,像王良这样的官商,毕竟不是普通商人。汤家父子千算万算,终究算不过有权有势的官商。 王良早虎视眈眈苗俊家财,一直想巧取豪夺,只是没有机会。 现在钱庄办起了,时机成熟了,王良以过河拆桥之法,对苗俊排挤打压加威逼,逼迫苗俊自动退出。 苗家所有努力,以及投入的资产,都成了官商王良的资产。 苗骅只好两手空空地回了家。 苗俊除了一家收购药材的店铺外,变得一无所有。 苗颖闻之,请求丈夫王翽相帮。而王翽不仅不帮,反而落井下石,将苗俊仅存的那家店铺也一并收购。 经此巨变,苗俊彻底衰败了,又欠下巨额外债,再没能崛起,前来讨债的人络绎不绝。 苗俊曾写信给周睿、甄龙,寻求帮助,但久不见回信。 见状,苗俊彻底绝望。谴散家仆,将妻子凌嫦毒死,放火烧了苗府,自己于后花园自缢。 苗颖闻之,急忙回去看时,只见房屋被烧毁,无一个家仆,父亲母亲双双死亡。 苗颖与两个姐姐,含泪将父母埋葬。 王翽以死者为大,感念苗俊之恩,买了两口厚一点的棺木,将葬礼办得隆重一些。 苗俊靠精明投机起家,不讲信誉、不讲道德地扩张。投机依附官商想发达,最终被更不讲信誉与道德的官商算计,半身积累的巨额财富最终被化为乌有。 精明会算计而无不学文化,投机讲取巧而不循信誉与道德。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商人因此而大起大落。 从发家暴富过程来看,苗俊的商业活动虽然说是成功的,但是从投机依靠官商发财致富来看,苗俊又是失败的。 为啥呢?因为一切商业活动,是融合在社会生活中,既复杂又曲折。苗俊财迷心窍,把对付普通商人的手段,用到有权有势的官商那里,自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赔本结果。 从快速巨富到骤然没落,苗俊演绎了从古至今无数商人曾演过的悲喜剧。 …… 且说方晏至刑部,请客需要银子,想起花费问题,便愁容满面。谓陶厹、曾垶说:“到京城,请客宴,办招待,花费甚多。钱从何而来?” 曾垶说:“这好办,使巡抚衙内账房随行。” 陶厹说:“不妥。衙内费用本身就紧张,朝廷拨不多,一个萝赵一个坑。” 曾垶说:“不怕,只有拆东墙补西墙。” 陶厹说:“以前都是拆东墙补西墙,如今捉襟见肘,早已见底。况且花费多了,若遭到举报,怪罪下来,恐以贪污罪论处,实难担当。” 曾垶问:“那怎么办?” 陶厹说:“我见商人挣钱多,且有求于衙内,不如让其一同前往,使其花费买单,自然荣耀乐意。” 方晏说:“陶厹说得有理,那找谁去呢?” 三人把四川有钱商人想了一个遍,最后方晏想起一个人来。 方晏说:“葛州有一位商人,叫王翽,与一般商人相比,有所不同,有气魄,有实力,靠得住,可叫其一同前往,如何?” 陶厹、曾垶皆称善。 第115章 赴宴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王翽接到方晏通知,相约京城聚贤堂,自然满心欢喜。 叫上朱眰、窦籍二人随行。携带一万两银子、五百两黄金。自带厨师、小斯、丫环、歌伎随从四十余人,安排大小马车三十余辆。 择吉日,望京城而来。 酒宴上,王翽没有参加,只在后厨忙活。 有200道以上菜肴。其中,41道大菜,煎、炸、烤、烧、蒸、煮,不一而足。42道水果及蜜饯。20道蔬菜,9种粥饭,29道干鱼,17项饮料,19种糕类,57种点心。 十几名厨师忙了几天几夜,食者只吃了一顿,极尽挥霍浪费之能事。 使用的是银口黄耳的器具,嵌金的酒查,玉石酒杯,优质的伫麻做成的脱胎漆器,蜀地产的描金酒杯。一个雕刻花纹的酒杯的价钱抵得上十个铜杯的。 一席之费,至数百两银子。 杨斶、鲁嘉、冯朖、许栕、喻殿、潘毓、葛沺、俞焂、何棳等人,按时赴宴。 赴宴前,杨斶要求:“只许吃饭喝酒,不许收受他方晏送的任何礼物,违反者必定追究责任。” 酒宴上,说到刘犇案,鲁嘉手持律稿,据理力争,声色俱厉,说:“‘保管毒品’本身与‘协同作案’不同性质。倘若如此定案,经不起历史检验。” 方晏说:“我之前没有让你调刑部,你现在抓住这个不放,是在有意报复我,是吧?” 鲁嘉说:“恩师何言于此?以前之事,我早已忘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办案,此是两码事。何况牵扯到人命,不得不谨慎。” 说不过鲁嘉,方晏很是难堪,无奈地端起酒杯,再次给杨斶敬酒,说:“杨大人,请放我们一马吧!” 杨斶喝了酒,脸通红,乘着酒兴,便点头答应。见杨斶吃喝了别人的,就转变了态度、改变了观点,鲁嘉甚是愤愤不平,拂袖而出,真的有个性。 冯朖、许栕、喻殿拉着不让走,潘毓、葛沺、俞焂、何棳皆劝,鲁嘉方才没有离开。 这时,王翽走进来,在方晏的耳朵旁边,悄声说了几句。方晏点头,随后站了起来,说:“各位大人,请观看现杀黑驴表演,随后品尝驴鞭美味!” 话音刚落,只见两名伙计,牵来一头健硕的黑驴。牵到包房中间,两伙计相互配合,动作麻利地将黑驴用铁链捆了。 那黑驴的双眼,似乎喷出火来。面色平静的厨师,手握勺形利刃,缓缓地走到驴头旁边,示意伙计死命地按住驴头。 厨师微微一笑,将勺形利刃狠狠地扎入了驴的眼睛,又灵活地转动手腕。一只驴眼睛被生生地剜了下来,转手丢入了净水盘里。 在黑驴的嘶哑吼叫中,另外一只驴眼睛也被生生地剜了下来。两名伙计小心谨慎地将两只驴眼睛倒入沸腾的汤锅中。 鲁嘉惊慌失措地瞥了一眼汤锅,汤锅里只有驴眼珠、葱花、草叶和西洋参。 厨师换了一件椭圆形刀头的利刃,动作优雅地蹲在驴身之下,直接用利刃生剥驴鞭的包皮。 驴鞭的包皮被剥得干干净净,淋漓的血水哗哗地酒落盆中,几乎淹没了黑驴脆弱的惨叫。 两名伙计将滚烫的辣油汤端给大师。厨师一勺一勺地往剥掉皮的驴鞭上淋热油。一阵浓烈的焦香味和爆裂声弥漫了殿阁。 九遍淋油以后,厨师轻轻地把驴鞭整根切割下来。 驴鞭又被分切成若干肉段,放入盛有花椒和孜然调料的盘子里,并由伙计端到餐桌上来。 在每个客人的面前,均摆出了两份菜肴:一份是盛在红色瓷盅里的补汤生滚驴眼,一份是盛在黑色银碟里的补食生切驴鞭。 方晏就热情主动地招呼品尝。 鲁嘉痴痴地盯着眼前的瓷盅,里面漂浮着一颗黑黑的驴眼珠子,越发心惊胆战更不敢动口品尝了。 周围的客人们,却津津有味地边吃边聊起来。 …… 某日,甄龙带梅夡、巴堒等人,至“阜昌”典当巡视。时值上午,顾客盈门,生意兴隆,铺子内伙计一片忙碌。见此,甄龙非常高兴。 来到贵宾室,掌柜房奁前来拜见。甄龙随口问起典当铺的货物、种类及存银。房奁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甄龙很是生气。 颜尕对典当铺的情况非常熟悉,回答了甄龙的问题,并且口齿伶俐,言简意赅。甄龙非常高兴,打算撤掉房奁,改用颜尕当掌柜,却被梅夡拦住了。 梅夡问:“甄总觉得钟熜、张嵎两人怎么样?” 甄龙说:“那还用说吗?忠心耿耿,老实肯干,是甄氏商团难得的经商人才。” 梅夡劝道:“可是,这两人都是钱庄掌柜,都有些木讷,不太会说话。有一次甄总您去视察时,不也问他们钱庄的事,哪里像颜尕这样的人,这么伶牙俐齿啊,但他们都把钱庄经营得好好的。” 接着,停了一会儿,梅夡又说:“远的不说,就说近处,赵虎算是能干人,注重耍嘴皮子功夫,结果商团上下,以耍嘴皮子为能事,文过饰非,报喜不报忧,结果如何呢?今天这事,甄总您是不是再考虑?” 甄龙是精明的,明白梅夡意思。提拔颜尕,确实有可能获得一个好的典当铺掌柜,但颜尕没有实绩,其他伙计误以为这是耍嘴皮子的结果。 若闻风而动,人人以耍嘴皮子为能事,定会在商团上下造成巨大的危害。 权衡利弊,甄龙罢免了房奁掌柜之职,因为玩忽职守是必须受到处罚的。后来房奁知错,向甄龙认错,并诚恳改正错误,甄龙就恢复了房奁掌柜之职。 自此,甄龙在用人上特别注意,“听其言观其行”,在掌柜与伙计中涌现出了不少实干型人才。 …… 话说方晏请杨斶等人宴会之后,次日,杨斶突然召见鲁嘉,好像有啥急事。鲁嘉没敢耽误,赶紧前去报到。不等行过大礼,杨斶就递给鲁嘉一张纸,鲁嘉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份礼单。 这个礼单正是方晏所写。他这次入京请客,叫王翽带了一些四川的土特产——蜀绣地毯,当成礼品馈赠给刑部上上下下的官员。 蜀绣地毯,以绸缎和彩色丝绸为主要原料,用独特的针法绣制而成。 针法严谨,针法均匀,刺绣图案不仅生动,而且变化多端,立体感强,非常漂亮,是送人的好礼物。 可是,方晏一时马虎,把礼单随身带在身上,喝酒时,凭高兴劲儿,脱下衣服,把装在口袋里面的礼单,不慎遗落在宴会现场。 等酒宴散去,收拾餐桌的仆人见到后,就上交给了刑部尚书杨斶。 之前,杨斶对地方官员来京送礼之风不满,而且这次对下属就特别提过“不得收受礼品”的要求。尽管如此,可还是有人顶风违纪,胆敢收下。这让杨斶见了很是生气。 可在持过礼单上的名字过后,杨斶更是一脸怒气,他所信任的几位部属,都赫然在列。不过他也奇怪地发现,上面居然没有鲁嘉的名字。这让杨斶心里多少感到了一丝欣慰。 杨斶满怀嘉许地问道:“我看了方晏的礼单,上面有刑部许多官员的名字,为何独独不见你的名字呢?” 鲁嘉却没有一点惊喜之色,平静地回答道:“可能是方晏大意了,没有写上吧!还有可能,这次我牵头办案,恐怕办得不对方晏的胃口,就有些得罪,就没有把我的名字写上。” 这样的回答让杨斶颇感意外,又问:“那你如何看待这些人受贿的事呢?” 鲁嘉说:“卑职以为,礼单中所列的之官员并非都是贪赃枉法之辈,何况他们实际受到馈赠与否,未必可知。依卑职之见,所赠之物,并不是啥贵重物品,构不成罪行,可批评教育,不必兴师动众。若打击面较大,不利于官员思想稳定。”鲁嘉不卑不亢地回答。 杨斶说:“可我已经有言在先,如果不追究此事,岂不是有损我的威严吗?”杨斶不无顾虑地说。 鲁嘉说:“春秋战国时期,楚庄王宴请群臣喝酒,蜡烛突然熄灭,有人摸了美女的脸。美人告诉楚庄王,有人对她无礼,她把他的帽缨扯断了。楚庄王命令都把帽缨扯断。当然最终无法找到摸美女脸的人。后来楚晋交战,获得赢利。楚庄王这才得知,是摸美女脸的那人,因为感恩戴德不追究罪行,而奋勇争先,最后杀败晋军。从这个故事中可以看出,对王妃不恭的人都能谅解,大人的胸怀何止于此呢?” 杨斶听了,呵呵大笑,当即令人当着鲁嘉的面,把礼单烧了。鲁嘉在杨斶心目中的地位得到了陡然提升。 当夜,方晏找到鲁嘉说:“那个礼单是我故意丢下的,就是要让你受到重用。你有才华,这不假。但你的个性,在官场上吃不开,应该改一改,要磨一下性子,别动不动就耍小孩子脾气。就像昨天晚上,人家杨尚书只是说说而已,你却闹意见当即要走,幸好你没有离开,否则,杨尚书的面子就不知道往哪里搁,别说你受重用,不把你恨死整死才怪呢?我这么做,把你的形象挽救回来了。” 听方晏这么说,鲁嘉像吃了一个苍蝇。他知道,方晏之所以这么做,还是让他这个经手牵头的人,给予通融一下。 鲁嘉想忍住,实在是没有忍住,怒气冲冲地说:“我不需要你这样做,您快走吧,不然我要说出更难听的话来,更伤您的面子。” 方晏心知鲁嘉所持正,只好悻悻地走了。 鲁嘉深知,心高气傲者,确实不适合在官场呆下去,官场上需要的是八面玲珑者。 这样一来,肯定也就得罪了一方大员方晏。 鲁嘉感觉自己终究不是当官的料,于是,归家缮呈,乞开缺回籍修墓,翼日入刑部呈递。 杨斶再劝,鲁嘉拒绝。杨斶只好批准鲁嘉辞官回家尽孝。 …… 且说夏叓与夏幪父子总是盛赞虞瑁之德才。某日,虞瑁设宴款待众人。 宴会上,有一道菜,是活吃鸭掌。 其厨艺手法,如同商纣王虐杀奴隶的炮烙。将活鸭关入铁笼,用炭火供烤鸭脚下的铁板。 涂了鲜美调料的铁板,逐渐热烫无比。鸭子在铁板上痛苦地跳跃。待到有微香散出,及时将鸭子取出,快刀斩下鸭掌。 祁原看得胆颤心跳,私下告诉虞瑁说:“夏叓与夏幪这两人,人面兽心,如同把鸭掌放到火上烤。表面上恭维阿谀,实则居心叵测,要提防之。” 虞瑁很生气地说。“你不要无端陷害他人,我觉得这两人挺不错的。” 祁原说:“忠言逆耳,听不进去,必然遭殃。” 他不再说话,出来后自我叹息。打算弃虞瑁投他处,可是又于心不忍,还怕别人嘲笑,因此祁原终日闷闷不乐。 某日,祁原带家丁外出散心。至街上,在一个小酒馆喝酒,旁边有一桌,有两人也在喝酒,谈话间却提及周睿与甄龙。 祁原甚觉可疑,遂令家丁跟踪,至旅馆,将那两人解了来,问不出究竟,就搜其身,从中搜出一封书信,是周睿写给甄龙的。 祁原连人及书带回却,见虞瑁。虞瑁拆开细看,大意是周睿联合甄龙欲袭虞瑁。虞瑁见了,大怒,说:“甄龙与周睿这两人,竟然勾当起来害我。” 遂叫祁原与张灵、袁通、秦瓒、魏表等人,攻占踵州市场,又派郭然、黄东占领太元市场。 有人报知周睿。周睿与众人商议。 曹政说:“可速告急于甄龙。” 周睿问:“谁愿意去?” 一人出来说:“我愿往。” 视之,乃周睿同乡人,是孙立,现为周睿伙计。 周睿即修书付于孙立,使星夜赴甄龙处求援。派出马骉、郑戬与郭然、黄东谈判,来一个缓兵之计。 第一轮,马骉与郭然谈。马骉说:“虞瑁不是好人,两面三倒,狡诈不正经,而且有人说他是杀人犯,杀了赵虎、赵豹、段熙,官府正在侦察他。我看你仪表堂堂,一表人才,为啥委身于虞瑁?”郭然低头不语。 马骉知道此人,有一股子义气,不以恶语相加,郭然默默地离开了。 第二轮,郑戬与黄东谈。郑戬性子急,见黄东态度傲慢,没有说两句,便吵了起来,两人不欢而散。 回来后,马骉问谈得如何?郑戬摇了摇头,说不怎么样。马骉问郭然来了吗?郑戬答没有。马骉说:“我看此人的能力还可以,不在你我之下。因我以正言惑之,颇有自悔之心,看样子他不会那么积极的。” 却说孙立见甄龙,具言前事。甄龙聚众人商议说:“我准备与虞瑁商战,不怕王翽牵制,但担心范明、曾恺在后面干扰。” 巴堒说:“甄总不用担心。你看呐,范明、曾恺二人已经被吓破了胆,未敢轻举妄动。虞瑁能干,若再联结耿岘,纵横踵州、葛州、桐州、窦州等四州,那时候再去与其斗争就更难了。” 钟熜也说:“今可乘其反复不定,众心未附,疾往击之。” 甄龙从其言,即带上金应、鲁阳、鲁道、甄昌,还有数十名家丁,让孙立一起随行,往太元县城而来。 这当口,黄东没有气馁,再约请领头人周睿谈判。谈判之前,周睿尽地主之谊,热情款待了黄东与郭然。 正式谈判之时,自然先客套地说一些好话,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双方都面带笑容。突然,黄东严肃起来,就虞瑁帮助周睿谋划房地产一事大做文章。 黄东说:“虞总那时倾心相助,却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周睿听了,以为黄东会提出分房地产股份的要求,感到心慌意乱,说:“实在对不起啊,当时虞总也没有提任何要求。况且现在还没有获得经济效益。” 忙不停地解释,即时表示歉意。之后便诚惶诚恐,心安不安,等待黄东反应。 看到时机成熟,黄东说:“我理解其难处,现在生意确实不好做。如朝廷苛捐杂税,各项死规定,还有山贼盗匪打劫……可以说,赚钱是在巨大的危机和风险中博取利益,犹如火中取栗。” 黄东趁机话锋一转,提出“占市”要求,说,“上次虞总相助的份额,通过周睿主动交出太元市场来弥补。” 周睿理亏在先,见黄东没有提出额外要求,只好同意还个人情。黄东又乘胜追击,以扩大市场为由,提出周睿货物销售优先原则。周睿喜忧参半,不得不在合约上签了字。 事后,周睿才知中了黄东预先设计好了的计谋圈套。气得马骉、郑戬离家出走,周睿急忙寻找,未果。 原来,之前与马骉、郑戬分别谈判,因为马、郑二人根本做不了主,黄东便主动约请能够做主的周睿谈判。黄东经过反复思考,终于找到谈判的突破口,盘算了一套颇为周密的谈判之计。 此计叫“围魏救赵”——“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据《三十六计》)。 一个老练的谈判员,在谈判时,常常先避开自己真正关心的问题,而去抓住对方的弱点,在上面大做文章而打乱对方阵脚。 之后,再绕道迂回前进,转向自己关注的问题,向对方发起真正进攻,杀他一个措手不及,使对方顾此失彼,最终不得不妥协。 …… 且说涉案人员,到刑部,被审。时间太长,拖了五年,相互僵持,一直屡拖不决。是年,杨斶外调山东任职巡抚,由闫垅接任,主管刑罚及监狱等政令。 闫垅系西安府长安县人,由清吏司郎中提任;为官清正,精于律例,多有执法不阿权贵之举。由其主持此案,顶住来自四川方面压力。 上任开始,则任命陈屹接替鲁嘉,担任组长,重启审理程序。几番较量下来,终于都熬不住,均说出真相,还原事实。 第116章 审问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陈屹审郝琯,何棳作记录。陈屹问:“谁送的?” 郝琯答:“黄喆。” 陈屹问:“送啥?” 郝琯答:“黄金。” 陈屹问:“送了几次?” 郝琯答:“三次。” 陈屹问:“每次送多少?” 郝琯答:“一次一千,一次二千,一次五千。” 陈屹问:“每次你都收了吗?” 郝琯答:“前两次,我都拒绝了。最后一次我收了。” 陈屹问:“你作为县官,受贿犯法,不会不知?” 郝琯答:“我知。” 陈屹问:“那为啥还要收?” 答:“送一千两黄金,我还保持清醒,看到犯法后果,则拒;送二千两黄金,我见犯法下场,只能模模糊糊;第三次,送五千两黄金,金灿灿的,光芒闪亮,让我眼花缭乱,我失去理智,非视它背后陷阱。说实在的,那么多金子,够我用几辈子,诱惑力太强,抵挡不住,所以我就收下了。” 陈屹问:“你行贿了吗?” 郝琯答:“是的。” 陈屹问:“行贿谁?” 郝琯答:“方晏、陶厹。” 陈屹问:“送的啥?” 郝琯答:“黄金。” 陈屹问:“分别送多少?” 郝琯答:“方晏一千两,陶厹一百两。” 扎实口供,何棳皆一一记下。 其他三组,都有结果。黄喆承认行贿,与郝琯之说,相互印证。 赵府仆役等人,见证刘犇偷吃经过,刘犇讲述受屈事实,黄喆承认行贿事实,也承认指使黎笱。 到案者口供,均是涉案材料,闭合成理,形成完整证据链,无懈可击。 调查组最后确认:虞瑁与刘犇系两人,虞瑁及黄喆为凶手;以方晏为首,陶厹、郝琯、季焱、季淼等人,贪赃枉法,以权谋私。 陈屹谓闫垅说:“凶手已查明,是虞瑁与黄喆,此两人仍然未到案,是否缉拿,请大人明示?” 闫垅说:“那是当然要缉拿的。” 陈屹问:“方晏、陶厹、郝琯、季焱、季淼等官吏受贿,怎么办?” 闫垅说:“奏请圣上,再说。” 次日,上朝,闫垅奏请,只说凶手,而对官吏受贿,只字未提。皇帝准允,说:“将罪民拿下。” 闫垅退朝,至刑部,对陈屹说:“通知何棳起草文书,令方晏将虞瑁与黄喆,严密查拿至京城。对官吏受贿问题,看看他们之态度再说。” 陈屹问:“若方晏推脱不办,为之奈何?” 闫垅说:“好办。他们要是拖,已抓到其把柄,自然有苦果吃,你不必担心。公文里措词,写得严厉些,强调必须捉拿要犯,不得以查无此人等词,空言支饰。” 陈屹与何棳,立即照办。 不久,文书很快到达。方晏接到,急召心腹陶厹商议。方晏在屋内来回走动,说:“显然,刑部掌证握据,我何以当之?” 陶厹说:“刑部上奏,我们也可以的。就上奏说,虞瑁与刘犇本系同一人,刑部却颠倒黑白,活生生地说不是一人。以为虞瑁等人是凶手,没有切实证据,全凭手段。——或听信外界谣言,听风就是雨,或动用大型,逼犯人招供。” 方晏说:“这个主意好。先不抓虞瑁,让刑部,抄录现审犯之证供词,飞咨来川,以便查照所供年貌籍贯,再行侦缉。” 陶厹说:“甚好,我来起草奏折。” 草拟奏折,不在话下。完毕,经方晏批准,令人将其送到皇帝案头。皇帝看了,批示阅办,转到刑部。 奏折下达刑部,闫垅阅后,大怒,说:“方晏小觑刑部也。” 许栕问:“那把方晏等官吏受贿事实捅出去,如何?” 闫垅说:“先缓一缓。” 喻殿说:“大人如此慎重,何不给方晏写一封信,晓以厉害,看他如何应对,视情再上奏。” 闫垅然其说,遂写书一封,大意是已掌受贿证据,抓紧把犯人押解至京,否则上奏皇帝处置。 方晏接信,阅后,自忖:“闫垅与我较上劲,居然敢威胁我。难道他的屁股就擦得那么干净?我该亲到京城,当面见见他。” 闫垅闻方晏至,有些意外,本以为方晏收到信,会害怕,会就范,会听话,没料到他会来。硬着头皮与方晏见,礼毕。闫垅说:“方大人到此,有何贵干?” 方晏说:“我本不来,可我们暗地里劲,总不是办法。打开窗户说亮话,不必捂着掖着。” 闫垅冷笑,说:“我在信里都已说得清楚,还有啥说的呢?” 方晏说:“你我都是官场中人,理应相互保护才对。你却那么不地道,在信里说我受贿,以此要挟我,别把我逼急了。此次来,说清楚,我任御史时,手中也有举报你的材料,我随时也可以检举你。” 闫垅吃了一惊,口气缓和下来,说:“方大人,别急!有事好商量,好商量,别冲动。” 方晏说:“不是我冲动,你我都不要冲动,别闹出动静来。” 闫垅点头应允。方晏告辞,回川府。 方晏走后,闫垅自忖:“我不举报你受贿,你也不会揭发我,就说你违抗圣旨,顶着不办,总是可以的。” 闫垅即召见陈屹与何棳,对何棳说:“你赶快再写奏折。意思是:四川巡抚索取本部审讯供词,向来无此先例。本部审明虞瑁与刘犇,系两人,非一人,确凿无疑,该抚不予承认‘飘空立论,毫无根据’,臣之职责,只能审明案情,凶手是否捉拿归案,其权自由四川巡抚操之。” 何棳问:“啥时要?” 闫垅说:“你今晚加班写成,我明天带之启奏皇上。” 陈屹与何棳应允而退。何棳赶紧加班而就,大意如下: “滋有四川巡抚,身应疆寄,乃地方大员,在川已有多年。平日,于缉捕之法,散漫,不讲究,遂致吏治,废弛无常,杀人,偷盗,纵火,商贾不义,尔虞我诈,屡年盛行,以致酿成巨案。犹复始终如固,不谓差役纵放嫌犯、贻害地方,而谓刑部平反冤狱、长养凶犯矣。然则,杀一罪,不应死之刘犇,四川即可无杀人犯,有是理乎?将朝廷律例中‘协同作案’之性质,与刘犇‘保管毒品’之行为,混为一谈,这是错误认识。两者本身有着迥然区别,不可等量齐观,本部持反对意见,不予支持赞同。综上,此抚,屡屡与刑部,软磨硬抗,是目无朝廷、对旨抗意、尾大不掉之状,损害地方与中央之关系,相应破坏君臣之团结。朝廷设立法司,原为主持天下刑名。若如此劣行,则外省案件,即自拟自核,何庸法司与议?况且此案特旨提审,迭经恭请渝旨鉴定,始行奏结。却尚敢拉引杂例,希图摇惑众听,颠倒黑白是非。长外省草菅人命之风,其行犹小;启疆臣欺罔朝廷之渐,其罪事大。今诸事,内轻外重,事已积成。朝廷内外,尚未有如斯者也,明目张胆,护过饰非。此抚,自谓此奏为纲纪惜,臣等谓坏纲纪者,实自此奏始。若再不严加惩戒、以儆效尤,则欲不存政体。” 恰在此时,方晏父亲去世。 以儒家孝道观念,按照朝廷要求,官吏在位期间,无论担任何职,遇父母等长辈亡故,应辞官回到祖籍,在家服丧守制二十七个月。 期间,除奉特旨,可升转外,其他皆停,中止俸禄,服满方能起复、算俸。方晏怀着悲痛之情,向皇帝告假。得到皇帝准予。 方晏收拾行装归家守孝,临行时说:“……”不提。 …… 这日,甄龙已到太元。周睿与甄龙相见,具说已失太元市场,马骉、郑戬已被气走。甄龙听后,把黄东恨得咬牙切齿。 甄龙叫甄昌留在太元与黄东、郭然周旋,自己率其他人与周睿去桐州,与虞瑁谈判,买下桐州整个市场经营权。 探子飞报虞瑁。虞瑁一阵狂喜,但他心里清楚,桐州市场已经无利润可赚,成了一个鸡肋,丢了可惜,不丢吧,又是一个拖累。便打算便宜卖了,但又想多卖点钱。想来想去,又心生一计。 当时,虞瑁与夏幪欲往太元,把夏叓留在桐州。夏幪临行,夏叓说:“儿子,过去甄总曾言你我为内应。今虞瑁将败,可便图之。” 夏幪说:“父亲,请别担心!在外面我会见机行事。倘若虞瑁败回,不能给其留后路,我自有脱身之计。” 夏叓不无忧虑地说:“虞瑁的家眷都在桐州,而且他的心腹也不少,到处有耳目,为之奈何?” 夏幪说:“没事,我自有办法把他们支开!” 夏幪入见虞瑁说:“桐州市场四面受敌,甄龙必然力攻。一定要先考虑好后路,可将货物等搬到开江,倘若失去桐州,还有开江这个地方能留。虞总应早做打算。” 虞瑁说:“你说得对,我把家眷一起搬过去。” 遂叫宋岳、吴为二人护送妻儿老小至开江,并把货物也一起搬过来。 虞瑁与夏幪往太元行至半路一个小镇叫普光镇,见镇上繁华。 吹拉弹唱,鱼龙百戏,唱歌跳掉,曲艺杂技,木偶皮影,说书猜谜,龙舟竞赛,爆竹礼花,奇术异能,娱乐场所,遍及全镇。 虞瑁有心留在此玩耍一阵。 夏幪看出了虞瑁心思,对虞瑁说:“您先在普光镇歇息一会,让我先去太元探明情况,再向您报告再说。” 行不到几里路,夏幪遇见祁原,说:“虞总很是怪你不肯向前,要来责罚。” 祁原说:“甄龙这人,比较狡猾,不太好办。兴许甄龙眼中已经死盯桐州市场,所以当保守一点。你回去也劝一下虞总,要把桐州市场保住,这才是上策。” 甄龙至桐州时,没有见到虞瑁。 夏叓告诉甄龙:“虞瑁往太元去了,没有走久,若走快点,幸许就能赶上。”甄龙闻讯,紧赶慢赶,至普光镇见到虞瑁。 双方谈到,购买桐州经营权,总价三万两银子。 甄龙当时没有同意,说:“这个价,有点过高,甚至离谱。” 这时,夏幪辞别祁原,偷空悄悄地与甄龙相见,具言桐州市场近况,市场已经萧条,销售额急骤下滑,并把账目证据交给甄龙。 夏幪说:“虞瑁因资金不足,货物有些缺额,但出于固有的虚荣心,力图避人耳目,只好瞒天过海,想抬高一点价格,赚点钱罢了。” 说完,夏幪为甄龙设计了一条利用虞瑁怕曝光的弱点,想在价位上狠狠宰他一刀的计谋。 然后,夏幪回去见虞瑁,谎称:“黄东与周睿谈判未成,吃了顿‘软钉子’,黄东等想退缩,被我一顿臭骂。并叫祁原协助,这才将太元市场弄到手。” 周睿正与客商喝茶,人报马骉、郑戬回来了。 原来,马骉、郑戬是一时之气,走了,不久又折了回来。来见周睿,哭倒于地。周睿悲喜交加,引二人来见甄龙。 马、郑二人,至桐州探得消息:“近年来由于战乱纷飞,又加上旱灾持续,桐州市场萧条得厉害,百姓口袋中没有银子,根本没有购买力。” 因为手中有夏幪提供的证据,甄龙根本不信。 周睿也提醒甄龙再考虑一下,不要因此而上当受骗。金应、鲁阳、鲁道、甄昌等人也劝。 甄龙说:“没啥考虑的,要相信证据,白纸黑字,难道说会有假吗?” 周睿反问道:“那万一夏幪提供的是假情报呢?” 甄龙说:“不可能吧!” 说罢,遂一意孤行,坚持自己见解,又与虞瑁谈判。 谈判桌上,甄龙拿出账目证据,与虞瑁讨价还价。 虞瑁猜到了这肯定是夏幪偷出来的,便破口大骂夏幪:“你这个无耻之徒,干着小偷的勾当。” 夏幪毫不示弱,与虞瑁对骂:“我才不是,你才无耻。我的内心,纯洁透明,本是一个正直而有抱负之人,岂能与你这个奸商同流合污?” 虞瑁大怒,准备想出手打夏幪。 被周睿、甄龙及时劝住,虞瑁这才罢手。 在一顿咆哮之后,虞瑁还不松口。 甄龙假意说不买了,故意做出要离开的姿势。 这一下,虞瑁心慌了,终于做出了让步,最后以一万两银子成交。 甄龙得了桐州市场,心中大喜,设一大宴,犒劳众人。甄龙自居中,使夏叓居右,周睿居左。其余众人,依次坐定。 宴罢,甄龙犒赏夏叓、夏幪父子之功。 酒宴结束,便商议占领开江与太元市场。 梅夡说:“虞瑁现在只有太元与开江,若逼之甚急,必死战而投耿岘。虞瑁与耿岘联合,其势难攻。太元刚被收购,需要能事者再去周旋;而开江是虞瑁和重要基地,攻之亦不可忽也。” 甄龙安排:“我自去开江,太元那儿,烦周掌柜去当之。” 周睿答应:“甄总安排的,我这就去落实。” 次日,甄龙就叫钟熜、房奁、梅逫、邱路、甄安、邓孜等掌柜,把钱庄、典当、布匹、药店、粮店、纸业等在桐州开分店。 几个月后,偌大的桐州竟然没有生意。直到此时,甄龙才发觉中了虞瑁之计。 此计叫“反间计”——疑中之疑,比之自内,不自失也(据《三十六计》)。 采用反间计,关键是以假乱真,造假要造得巧妙、造得逼真,才能使对手信以为真,从而做出错误的判断,采取错误的行动。 其实,虞瑁早就知道夏叓、夏幪父子被甄龙收买,于是不动声色,将计就计,伪造账目,故意让夏幪获取而献给甄龙,使甄龙判断失误最后中计。 甄龙找到虞瑁,拍着桌子,指着鼻子,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无赖,狗娘养的,为啥那么做,把我害苦了。” 虞瑁未曾开口,站在旁边的祁原,见甄龙骂得难听,也跟着帮腔。 祁原骂道:“甄龙,你这人,骂虞总是无赖,狗娘养的,难道你不更是地痞无赖么?实话对你说吧,我一直对你不满,你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 喘了一口气,祁原又说:“想当初,你被毒蛇咬了,是谁帮你的呢?难道你忘记了吗?是我和章燮,救了你的小命。” 甄龙脸上一阵红又一阵白。 祁原又说:“章燮好心好意给你好吃好喝,竟然你把章燮全家人给杀害了,真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甄龙脸色胀得像猪肝,气得说不出话来。 祁原说:“难道不是这样的吗?你罪行累累,远不止这些。” 甄龙低下了头。 祁原说:“诈骗,偷盗,吃喝,嫖赌,啥坏事都干得出来。想当初,我就应该去报官,让衙门巡捕把你抓起来……” 越说越难听,似乎这些话,祁原憋在心里许久了,现在突然有了这个发泄时机,像决堤的洪水那里喷射而出。 甄龙越听越生气,上前抓祁原的衣领。 祁原见甄气势汹汹的样子,并不畏惧怯场。没等人反应过来,突然挥起一拳,打中甄龙左边眼睛,顿时鲜血直流。 金应、鲁阳、鲁道、甄昌等人,没有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 突然见甄龙眼部受伤,甄昌与两名家丁赶紧搀扶回去,其余的与祁原等人打成一团。 虞瑁怕事情闹大,赶紧叫住手。 经过医生诊断,甄龙左眼,被祁原打瞎了。 后来,花大价钱请最好医生治疗,都不见效果。只有用纱布套上皮子,将打瞎的左眼蒙了起来,成了“独眼龙”。 也是算是对甄龙以前恶行的一种报应。 …… 且说刑部坚持“揭盖子”,得到朝野上下支持。清流领袖上奏,朝廷言官助力,真可谓是墙倒众人推。 皇帝见了刑部此奏折,龙颜大怒。 御史黄建说:“四川巡抚多执乱国重典,申韩之术以渐而陋,谳章颇以上意下其手,删改招供,移情就案。巡抚、知府、县令、捕快等,各级官吏失职渎职,情节相当严重,应当特旨严斥,从来举动。” 第117章 通缉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皇帝说:“由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司合议,将各级承审官员拿下定罪,将凶手缉拿归案,依律判处。” 三司领旨,最后将此案定性为“草率定案,证据无凭,妄坐入罪”而非“故入人罪”,则已给涉事官吏网开一面了。 军机大臣魏馥救出黄喆与顾奵。 三司上奏:巡抚方晏降调、留任;县令郝琯被革职,发往军台效力;季焱、季淼被发配新疆。 皇帝见奏,说:“方晏劳苦功高。现在家丁忧,不予处罚,其余者按上奏内容办理。” 刑部无罪释放刘犇。全国张贴告示,通缉凶手虞瑁。 刘犇得知黄喆与顾奵,被魏馥救出,未受到处罚,出狱后翻入室内,将黄、顾二人杀害,然后投案自首。 后刘犇被罚迁徙至黑龙江,永不得回原籍。 甄龙左眼被打成了瞎眼,气得肺都快炸了,打算采取报复行动,发誓要将虞瑁和祁原置于死地而后快。 尽管甄龙的眼伤还在疼痛之中,但还是忍着痛,召集众人一起商议下一步应该如何办。 巴堒出了一个狠建议,说:“官府正在悬赏通缉虞瑁,不如把他抓起来,直接送给官府。至于祁原这个家伙,也要把他抓获,用一点点私刑,将他一块儿处置掉,不知不觉地。” 甄龙从其言。 且说虞瑁知道官府正在通缉,便与祁原一起到开江躲了起来。 自以为地势开阔,粮食充足,交通四通八达,官府来捉拿,随时可以逃跑。安心守坐,可保无虞。 祁原不无担心地说:“官府也许不知道,但甄龙是我们的死对头,他知道我们的行踪。所以呆在这里,可能不安全。为保险起见,另外寻一处隐密地方。” 虞瑁点头同意:“嗯,有道理。” 时值寒冬,回家收拾棉衣。妻子苏嫱闻之,知道虞瑁要走了,出来问:“夫君欲往何处?” 虞瑁向苏嫱具告祁原之谋。 苏嫱说:“他这么说,你就这么做吗?没有防备心,到哪儿都不安全。你走了,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想当初,在赵府时,你逃出了以后,若不是曾埭相救,全家人早就没了性命。” 见苏嫱如此之说,虞瑁犹豫不决,几天都没有出去。祁原入内又说:“再不想办法,必受其困。”虞瑁说:“我想远出不如坚守。” 祁原知虞瑁舍不得美貌妻子,遂又说:“甄龙那儿,给他说点好话,花点银子,请求他的原谅,让他保一保我们,如何?” 虞瑁然其言,又入内对苏嫱说此事。 苏嫱哭着说:“夫君若走了,祁原等人能够保护我们妻儿老小吗?显然不能。夫君以前程为重,请勿以妾身为念!” 苏嫱说完,就大声痛哭起来。 虞瑁闻言愁闷不决。 苏嫱说:“夫君可要为我们考虑,不能因为旁人之言而舍弃我们于不顾!” 虞瑁说:“你这么说,我哪儿也不去。” 从苏嫱那儿出来,虞瑁对祁原说:“现在这个态势,到哪里都不安全。再说甄龙这人,生性凶恶,现在去求他宽恕,无异于羔羊投入狠群。与其如此,不如就在这样耗着。要是你害怕,你就走吧!” 听了虞瑁这么说,祁原退出,感叹道:“唉!不久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虞瑁终日不出房门,只同苏嫱等妻妾饮酒解闷。 甄龙已打听到虞瑁住处,是在开江一处十余公顷的庭院。 由于该院房屋高大,装饰华丽,面积太大,围墙高厚,又不清楚虞瑁究竟躲在何处,因此不敢贸然行事。 于是,召集伙计、家丁等数十人精干打手,乔装成普通百姓,闲散地聚焦在庭院周围,等待时机成熟后再行动。 甄龙又把周睿、马骉、郑戬请来,共同抓捕虞瑁。 见周围出现许多陌生面孔,管家沈元、伙计邵布、许成甚是惊慌。 进来拜见虞瑁说:“虞总,您过去与耿岘曾有过婚约。今日我等势危,而耿岘势强,何不寻求其援助?” 虞瑁依其言,即日修书,叫沈元、邵布和许成带着,躲过甄龙耳目,悄悄拜见耿岘,呈上书信。 耿岘问:“虞瑁昔日杀我使者,赖我婚姻,今日又来找我帮助,为何?” 沈元答:“实为甄龙奸计所误,请耿总掌柜谅解!” 耿岘显然对虞瑁不太满意,说:“哼!若不因为被朝廷缉拿,又被甄龙所困,虞瑁岂肯以女许我儿?” 邵布说:“耿总若不相救,恐怕唇亡齿寒,也会殃及您的。” 耿岘最后摊牌。“虞瑁反复无信,不可信也。你们回去告诉虞瑁,叫他先把女儿送来,让我相信后,我再想办法救他。” 沈元、邵布和许成只得告辞。回来时,被发现,受到围攻。沈元和邵布得以逃脱,而许成却被郑戬抓住。来见周睿,周睿押其见甄龙。 经过严刑拷打,许成供出求救许婚一事。 甄龙听后,大怒,遂把许成关了起来。并叫小心防守,不许任何人出入。如有放走虞瑁的人,从严罚处,众皆悚然。 周睿回来,对马、郑二人说:“我等是外人,一定要更加小心,勿犯规矩。” 郑戬嘀咕:“我捉了一个奸细,不见甄龙有奖赏,反而来吓唬,为何?” 周睿再三强调纪律,安慰郑戬,说:“非也。甄总能力强,他应知晓。若没有纪律,怎么服人?弟勿犯之。” 马、郑二人应允而退。沈元和邵布回来见虞瑁,具言耿岘先欲得妇,然后再相救。 虞瑁有些发愁,问:“如何送去?” 沈元说:“许成已被抓,甄龙必知我情,防范更加严格。若非虞总亲自护送,谁能出去?” 虞瑁又问:“今日就送,怎样?” 邵布说:“今天日子不吉利,犯冲。明天是个好日子,宜已出门,可去。” 虞瑁站高处从窗户偷偷往外观察,见院外到处都是甄龙的人,心想哪里走得出去。心中郁闷,只是饮酒,排解忧愁。 连续十几日,甄龙仍然没有寻到突破口,急召众人商议。 梅夡说:“前些日,捉到许成,他该熟院内地形,且悉虞瑁住处,叫他带路,不就行了吗?” 甄龙叫人把许成押来,家丁去了又回,跪报:许成已上吊自尽。甄龙有些灰心丧气地说:“这下该如何是好?在这里每天耗资甚重,不如暂且回去,让官府的人来抓。” 巴堒说:“不可,虞瑁现在如笼中之兽,只可进不可退。那祁原虽有谋略,但虞瑁未必肯听他的。作速攻之,虞瑁可擒也。” 提到祁原,甄龙摸了摸瞎了眼睛,甚是来气,遂同意巴堒之言。 梅夡眨了眨眼睛,狡诈地说:“我有一计,虞瑁可捉。” 巴堒猜测:“莫非用水淹?” 梅夡说:“正是此意。我观这所院子处于低洼地带,其边上有一条小河,可放水淹之。” 巴壵及时制止,说:“不可,恐怕伤及无辜。” 见巴壵否定了自己建议,梅夡有些不服气地说。“那你说应该如何办?” 巴壵说。“可以火攻。这所院子院墙及高,又是独立的,与周围房屋不相连,可用火把这院子烧起来,虞瑁自然要跑出来。” 甄龙大喜。即令家丁准备柴火,择日纵火。 对其计谋,虞瑁全然不知。与妻妾痛饮美酒。因酒色过伤,形容憔悴。一日取镜自视,大吃一惊:“我怎么成了这样,肯定是纵酒过度。”遂讨厌酒水,亦叫众人也不得饮。 某日,虞瑁的一个伙计,叫高登,与人赌博,赢了银子,想庆贺。便邀约宋岳、吴为饮酒,恐虞瑁见怪,给其送了一壶酒。 虞瑁相当生气,便要责罚高登,说:“我刚说了戒酒,你却拿酒来,这不是与我作对吗?” 宋岳、吴为求情。虽然免于棒打,却罚了五十两银子,相当于高登一年工钱。确实罚得相当重,众人无不丧气。宋岳、吴为探望高登。 高登哭诉:“若不是你们求情,罚了银子不说,还要挨板子。” 宋岳也很生气地说:“虞瑁只考虑自己,却不顾我们感受。” 引起了吴为的共鸣,吴为说:“是啊,兵临城下,他却寻欢作乐,想一出,是一出。” 宋岳说:“虞瑁无情无义,我们逃走,如何?” 吴为拍了拍胸脯,说:“那不成了逃兵了吗,不如趁夜晚虞瑁熟睡之时,把他活捉献给甄龙。” 高登同意吴为意见,说:“我赞成。” 三人商议定了。是夜,潜入虞瑁房间,见其呼噜震天,用绳索把虞瑁绑了。 虞瑁见此情形,显然很生气,说:“我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反叛?” 宋岳气乎乎地说:“啥叫不薄,你只听妻妾之言。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打点眼,让我们寒心。” 甄龙正欲叫家丁点火。突然家丁来报有人献虞瑁,甄龙止点,于外见。 只见宋岳、吴为、高登三人,把虞瑁押解过来。虞瑁长得高大,直叫捆得太紧了。甄龙说再叫就再捆紧点。 甄龙对宋岳、吴为、高登三人说:“你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带我们冲进去,把祁原也抓起来。” 三人本身对祁原没有好感,遂带甄龙等众人,冲进院内。见祁原正想逃跑,众人一拥而上,将祁原也绑了。 甄龙以手指祁原的鼻子怒道:“祁原,你小子,也有今日。敢把我眼睛打瞎,让你有好果子吃!” 祁原平静地说:“你心术不正,所以我要打你。” 甄龙以言攻之,说:“哼,我看你是妒忌我,却又无可奈何,对吧?” 祁原昂头地说:“少废话,要杀要刮,我不怕。” 甄龙遂叫人押至私牢折磨。但随即又有留恋之意,起身泣而送之。祁原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 虞瑁见周睿在场,对周睿不解地问:“我以前对你如何,你心里面清楚,如今见我被绑,为何不给我求情呢?” 此时,周睿一言不发。 虞瑁对周睿一通乱叫:“大脑壳,大嘴巴,周睿,你哑了吗?你才是天下最不信的,真不曾记得我帮你那么多了吗?” 见状,周睿仍然一声不吭、默默静听。甄龙遂叫人把虞瑁送至官府。 虞瑁手下的掌柜伙计,皆投甄龙。 少顷,有一名家丁来报:“祁原忍受不住折磨,在私牢里撞墙而亡。” 听罢此言,甄龙无限伤感。 后来,虞瑁从监狱里面逃脱。 甄龙闻讯,因知巴壵与虎哥,颇有交情,则叫巴壵,请虎哥帮忙,查找虞瑁下落,并杀之。 巴壵请虎哥,到酒肆中饮酒,具言其事,请求帮忙杀之。虎哥知虞瑁,为人歹毒,恶贯满盈,便点头应允。 数日之后,虎哥来见巴壵。 虎哥坐在椅子上,取下乌革囊,从中取出虞瑁之首,以刀截为脔。将一半脑袋,放在盘子中,递予巴壵。 巴壵惊恐,莫知所措,不敢接。 虎哥以刀分割,而食其肉,吃得干干净净的。便叫巴壵也吃,巴壵更不敢食。 虎哥笑了,探手取巴壵盘中者,又食之。虎哥不但敢杀人,而且还敢食人肉。巴壵因此而惊惧,也不足怪。 随后,虎哥以药点铁成金,点铜成银,并愿将此术授于任巴壵。 当然,巴壵不敢接受,并说了一番乐天知命的话。 巴壵说:“我听说有人,日得一缗,数口之家,寒衣绵,暑衣葛,丽日食膏鲜,自为逾分,常恐招祸,安敢学此?” 说罢,竟扬长而去。 巴壵非但不尚侠,且连富贵也不敢奢求。 且说甄龙得胜,设宴款待众人。其中,有一道菜,叫活吃甲鱼。 只见一只鲜活的甲鱼,背乌肚白,趴在红色调料的凉汤锅里,静静地,任由慢火在锅底下慢慢地煨。 汤水慢慢地热了起来,甲鱼便在锅里翻腾不止,痛苦地,大口地喝入辛辣的调料汤。片刻以后,一股撩人心脾的浓香,就从锅里沸腾而出了。 甄龙隆重地邀请众人品尝,并且赞不绝口地夸耀,说:“这就是我要你们吃的甲鱼,市面上是见不到的。” 席间,甄龙把周睿介绍给周义认识,并在其面前盛赞周睿之德才。 周义问:“你是哪里的人?” 周睿答:“我老家是踵州银城的。” 周义又问:“莫非盘龙村么?” 周睿又答:“我是八字沟村的,离盘龙村不远。” 周义再问:“我们还是老乡啊,可曾认识我爷周海吗?” 周睿点头:“我与周东家一个祠堂,他是长辈。我比您高一辈。” 周义说:“哦,那我以后叫你叔吧!” 周睿又点头,算是答应。 无意之中,碰见了本家隔房叔叔,周义喜出望外。 请其入内独与之相见。暗想:“甄龙在商团弄权,凡事我都做不了主,今得此贤德之叔,日后可有人帮助我了。” 遂赏给周睿黄金一百两。周睿称谢,静听,再点头。 甄龙回府,有一班师爷跟随。巴堒说:“周义把周睿当成叔,恐怕对甄爷您没好处。” 甄龙说:“论起来,周睿本来就是周义的叔叔,这没啥。周睿在眼皮底下,想要干点别的,并非易事,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何所惧哉?我所担心的是刘楚,他是周义亲近随从,又是与耿岘、范明是亲戚,若为内应,危害不浅。” 甄龙安排人诬告刘楚吃里扒外,欲将解聘刘楚。 刚好孟平来看望周义,碰见此事,就对甄龙说:“刘楚是清白的,岂因是耿岘、范明的亲戚而解之。” 甄龙撒谎,说:“这是周义的意思。” 孟平揭穿:“但据我所知,周义并不知此事。” 甄龙恼羞成怒,说:“孟掌柜,你一个外人,管我内部之事,做甚?” 遂不听其言,将刘楚解聘。刘楚无奈,给周义说了。周义闻之,无法阻止。刘楚只得走人。 股东董融对甄龙专权,愤愤不平。私下里向周义报告,甄龙瞒着东家,擅自解聘随从,应当罢免其老总之位。 甄龙闻之,遂叫邓孜带人,打断了董融之腿,并将其家砸得稀烂。上下听闻,无不惊悚。 师爷梅夡劝说甄龙,将周义取而代之。 甄龙说:“现不是时候。如今商团上下,股东、掌柜众多,人脉复杂,人心不齐,恐怕生乱,未可轻动。明日我当请众人赴宴,以观其动静。” 次日,甄龙大摆酒席,请众师爷、小股东、分掌柜等四十余人饮酒。闻甄龙请客,众人不敢不来。 开席不久,甄龙强迫喝酒。叫周义连喝三碗,周义不得不喝,已醉。甄龙再叫喝,周义已无法承受,倒在地上。 甄龙见状,并不怜悯。以脚踢之,周义不动。甄龙激怒,把酒杯倒满,从周义头上灌下来。口中念念有词:“我叫你装醉。”弄得周义醉得人事不醒,一身都是酒臭味。 酒席之中,众皆失色,无一人上前劝解。马骉坐在周睿旁边,见此这样欺负大东家,皱起眉头,睁圆怒目,欲上前帮忙。 周睿见了,急忙摆手阻止。马骉见周睿如此,便不敢动。宴毕,甄龙叫家丁将周义拖回,拖起像一条死狗那样。人皆见之,无不可怜。 众人各怀心事而归。 回来路上,马骉问周睿:“甄龙太欺负人,我要上前帮周义,为何阻止?” 第118章 擅权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周睿答:“此乃甄龙投石问水之计,有意试探水之深浅。他的周围都是心腹,拭目相待。若弟逞一时之怒,轻有举动,若事不成,岂不惹火烧身?” 马骉愤愤地说:“今日若不制止,恐怕日后越来越会猖狂。” 周睿警告:“且容商议,计策周全,方可行动。如今保密,不可轻言。” 周义归来,醉了三日,恍恍惚惚,浑身无力,提不起精神。见无人敢搭理,无法寻到人倾诉,内心郁闷痛苦至极。 这时,恰好佘暖带父亲佘策来看望。 只见佘暖身上穿一件玄色直贡呢西式斗篷,黑丝袜,高跟黑羊皮鞋,高高梳一个S发,耳上只戴一副金刚钻的环子,两手上也戴着两只金刚钻戒指。 周义满心欢喜,热情相待。佘策虽至杖朝之年,但看起来精神焕发。 以私宴相会,席间,周义哭了起来,佘暖问何故。 周义哭着对佘暖说:“甄龙弄权,擅自作威作福。我每次见到他,浑身不舒服。前几日,在酒席上,竟敢当众侮辱我,让我脸面扫地。他如虎狼,早晚吞噬财产。” 佘暖痛心疾首,不无忧虑,说:“商团上下,竟无一人能帮你吗?” 见佘暖那么担忧,佘策说。“肯定是要有人帮的,得找一个信任之人。现在我年纪大了,已经不中用了。但我推荐一个人,他值得信任,也能够帮你。” 周义收起眼泪,问:“谁?” 佘策说:“他是佘暖之舅,叫蔡贸。经商多年,游四方,朋友多,见识广。应该来说,他是一个干大事的人。” 周义从其言。 没住几日,佘策、佘暖二人便回蓉城。 归之,佘策唤蔡贸至,嘱咐到踵州,帮助周义。蔡贸当即出发,三四日便到。 周义接入,恐甄龙耳目众多,遂安之,至府外旅馆歇息。周义夜至馆舍,与之悄然商议。讨论诸多办法。确定优选之法,让蔡留找可靠之人,将其谋害,以绝后患。 周义一拍脑袋,突然说起:“前不久,我碰见了一个叫周睿的人。论起来,他是我本家叔父,我看他是一个忠诚老实人,有能力才华,为人仗义。您可去找他商议。” 蔡贸疑惑:“他与我不认识,怎能相信我呢?” 周义说:“如此,我给他写封信,您带去见面,他总该相信了。” 蔡贸说:“好!我的烟杆有机关,一般人看不出来,可把信塞进去,可避免被甄龙及其爪牙发现,我带着保险。” 周义从之。提笔写信曰:“叔父,见信如面!甄龙欺我日盛,我已至无法忍受地步。今派我舅爷来与您接洽,商议歼灭甄龙奸党之计。望秘密行事,慎之!周义即日。” 早有人报知甄龙:“周义请了一个人来密谋。” 甄龙令家丁,守在馆舍门前,一旦蔡贸外出,即告之。 这日,蔡贸刚出大门,家丁急告。甄龙急出,恰与蔡贸迎面。蔡贸算是认识甄龙,急得无处躲避,以为甄龙认他不得,只得立于路旁。 甄龙停下来,瞪着眼睛问:“你是何人?” 蔡贸内心有鬼,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我……” 甄龙逼问:“你是周义的亲戚,是不是?” 看蔡贸不回答,甄龙故意找茬,继续说:“不答,就是默许。既然是周东家贵宾来了,岂有不用美酒招待之礼?” 遂叫家丁拿一瓶酒来。甄龙强迫蔡贸喝下去。蔡贸说:“我不会喝酒!”甄龙怒为可遏,说:“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打!” 甄龙身后家丁齐上来,围殴之,将蔡贸打得遍体鳞伤。甄龙又叫家丁搜身,没有搜到啥值当的,却发现了烟杆。蔡贸惊慌。 甄龙把烟杆拿在手中,仔细把玩观察,说:“这烟杆,好精致!拿给我用。” 蔡贸说:“这是好友赠送的,不敢转赠;容某改日再赠贵重之物。” 甄龙怀疑地问:“烟杆里面是不是藏有谋害我的信件?” 蔡贸淡然地说:“我只是来串亲戚,怎么敢呢?甄总如想要,您就留下用。” 蔡贸内心恐慌至极,心想这下死定了。但他毕竟在江湖上闯荡多年,瞬间又变得从容起来,装着若无其事。横下心来,无论怎样结果,他都坦然接受。 甄龙说:“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既是你的朋友所赠,我怎么能夺去呢?”遂把烟杆还给蔡贸。蔡贸暗自松了一口气。 蔡贸走后,甄龙吩咐家丁:“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看他与哪些接触,回来即刻向我报告。”家丁应诺而去。 拖着受伤的身体,蔡留没敢直接去找周睿,他想再过几天再去。于是绕着街道转了一大圈,便回旅馆。 是夜,躺在床上,涕泪交流。随从来报分掌柜阮蓝相探。蔡贸说:“只推脱我不舒服,不方便见面。” 随从回报,阮蓝生气地说:“我冒着危险而来,何故不见?我并不是无事,而是有要事相商,为何拒我?”于是,执意而入。随从拦不住。 原来,阮蓝与蔡贸是好友,知蔡贸是周义亲戚。今日无意之中,见到蔡贸,有些诧异:本在蓉州,为何来踵州?后又见其受到甄龙盘问,便明白蔡贸来到踵州之意。 阮蓝看到蔡贸躺在床上,便说:“蔡兄受苦了?那甄龙真不是好东西。” 蔡贸恐其有诈,假装惊异地说:“甄龙是商团老总,何出此言?” 阮蓝怒号:“你以为甄龙是好人吗?” 蔡贸把手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提醒道:“隔墙有耳,请小声点。” 阮蓝说:“我不怕!你如此胆小,何能成其事?”说罢,起身欲走。 蔡贸下床即拉着阮蓝之手,说:“先别急着走。说实话,我不是怕,而是谨慎。甄龙遍布耳目,稍有不慎,便有杀身之祸。像你如此正义,不可多得,若所诉非人,则反相害。请问你有何谋略?” 阮蓝问:“周睿在此,何不求之?” 蔡贸故意反问:“此人虽是周义之叔,今正依附甄龙,怎么能与我等相谋?” 阮蓝说:“非也!那日,我见甄龙设宴,以酒水侮辱东家之时,马骉想出手,周睿以手阻之。我想他非不欲图之,恨甄龙实力强大,惟恐能力不及,反受其害耳。若试求之,当必应允。” 蔡贸点头。两人商量一个时辰,阮蓝遂告辞。 次日夜晚,趁着夜色,蔡贸怀揣信件,径往周睿公馆中来。 当时衙门禁止夜间活动,夜市当然也随之取消。城内有一个很高的建筑物,上悬一口大钟,每夜按时敲打,在第三次钟声之后,无论何人不得在街上行走。 遇有紧急事情,如妇女生孩子,男人有病,可以外出,但必须提灯笼。 蔡贸装着有急事,提着灯笼走进来,一路上无人过问。至门前,门卫入报,周睿出迎,请入内定坐定。周睿又叫来马骉、郑戬二人来听。 看茶,让座。蔡贸自我介绍一番,周睿自然客气一番。 周睿问:“蔡兄深夜至此,有何见教?” 蔡贸答:“白天不便,恐甄生疑,故夜晚来。” 周睿以手指杯,示意喝茶。 蔡贸随后又说:“前日酒场中,马老弟欲出手相助,周兄何以制之?” 周睿惊遽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蔡贸说:“众人都不曾察觉,唯独阮蓝看见了。他给我说的。” 周睿不能隐讳,说:“蔡兄您若见如此霸道,能不发怒吗?” 蔡贸说:“上上下下,若皆如马老弟,那就好了。” 周睿与蔡贸不熟,又是第一次见面,担心是甄龙派来试探的,便假装反问,诈道:“甄总当家,难道不好吗?” 蔡贸气愤地说:“好是好,可是这些财产,本来不是他的,而是周家的,他便如贼人,何其异样?亏你还是周氏家族的人,竟然说出这般话来。我看你姓周,故直言相告,何诈也?” 周睿安慰:“蔡兄,请息怒。我也担心你是甄龙派来的,故此相试而已。” 于是,蔡贸出示周义信件。周睿放下心来。共议至三更,蔡贸告辞而回。 周睿防甄龙谋害,就成天读书写字,以为韬光养晦之计。 马、郑二人问:“兄长不留心商团之事,而当起了读书人,何也?” 周睿笑而不语。二人乃不复问。 四川巡抚方晏降职留任后,由邹余接任。当前,全国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大朝廷政局危在旦夕。 在四川一些县城,有的农民攻入县署,并拆毁大批豪绅地主房屋;有的农民将知县碎尸万断,将首级挂在城楼上;有的农民甚至拆毁府县衙门…… 到处呈显出了朝廷社会末期大风暴即将到来的景象。 此时,摆在邹余面前,最着急、也最难办之事,筹集粮食与军饷。想想看,镇压起义军,无粮食,无军饷,能行吗?肯定是不行的。 一些官兵因为没有粮食与军饷,遂纠集一帮不怕事的同伙,以不听上级调遣或者羁押上级军官作人质的方式,逼迫补发所欠粮饷。 到了这个时候,不仅部队无法约束,势成一盘散沙,且因为靠命令高压下而导致处置不当,必然激起兵变造成叛乱,那时候根本无法控制,就会酿成极大的乱子,把力量推向起义军那一方。 这也是邹余最为担心的事。 王翽的到来,使邹余担心的事一下子迎刃而解了,哪有不赏识王翽的道理。王翽去拜见邹余,开始连座都不让,后来听王翽说能够免费提供粮食,不仅让座而且升坑,当又谈及免费筹集军饷,邹余又马上吩咐留饭。要知道,自恃清高而桀骜倔强的邹余,是极少给客人留饭的。 …… 某日,马、郑不在,周睿正在写字。张嵎、程簴引数十名家丁入内告之:“周掌柜,甄爷有请,有事相谈。” 周睿惊问:“有甚要紧事?” 张嵎答:“不知。只是叫我来请。” 周睿只得随二人入府见甄龙。见面,礼毕。 甄龙笑了,问:“你在家干的啥好事?”诈得周睿面如土色。 甄龙执周睿手,往门外走,说:“看看书,写写字,挺悠闲的嘛!” 周睿这才放下心来,答:“无事消遣罢了。” 两人行至门外,甄龙见对面山岩缝隙上有一棵小树,郁郁葱葱,说:“这树,不知是什么树。几年前,我见它,很矮小,现在居然长这么高了。” 周睿说:“可能太忙,没注意它生长。” 甄龙说:“我很注意的,每次回来,我都多看几眼。春天来临,其他树始长,而这棵仿佛没有动静。几年后,正当我对它感到失望之时,那树像着了魔似的,拔地而起,每天猛长,其他树根本撵不上,现在长成这样,挺拔得像一名卫士,守在我家门口。” 周睿说:“甄总观察得好仔细。”甄龙问:“知道是啥原因吗?”周睿问:“不知。愿闻其详。” 甄龙说:“那棵树,之前并非无生长,而是它的茎,在地里长,只是我看不见。在这几年里,它的根,向周围扩张,锁住水分,夯住营养。蓄积力量,达到需要,一发而不可收,长到现在,这么高,将来它还要长高。” 周睿附和,说:“有一个成语,叫厚积薄发,是不是此意?” 甄龙点头,说:“正是此意。其实我们从商者,何尝不是如此?” 周睿说:“经商之人,何偿不像那棵树,在夹缝中生存,不断蓄积力量,寻找机会发展。” 甄龙也有同感,感叹地说:“是啊,现在这个社会,商人生存并非易事。” 周睿说:“其实不只是商人,每个人都不易,都好像是在夹缝中生存。” 甄龙看了周睿一眼,问:“树上生存夹缝,这好理解,商人又是啥呢?” 周睿答:“上面官府,苛捐杂税;中间同行,尔虞我诈;下面庶民,谓我奸商。故此做商人难,真难啊!这上中下之压力,把商人压缩在一个狭窄空间,此谓之商人夹缝。” 甄龙说:“你说得对。难怪有人说,商者有‘六苦’,即输纳之苦、过桥之苦、过所之苦、开江之苦、关津之苦、门岸之苦。” 两人边谈边行,至花园内,只见有九块怪石,矗立于花池旁边,大者愈丈,小者及寻,玲珑嵌空,巧穴千百。 走进一座凉亭,围着一张圆桌,坐下。家丁端上茶来。掀开茶杯盖子,一股清香扑面而来。周睿闻了一下,说:“好香!” 甄龙说,也皱起鼻孔,闻了一闻,说:“此茶是由南方贩运过来的,是挺香的。”随后又说:“以前成立商盟,那些商人,仍让我想起。周掌柜以前也参与过商盟的,必知谁能干,称得上是经商人才,请指试言之。” 周睿说:“我孤陋寡闻。” 甄龙说:“别谦虚,随便说说看。” 周睿说:“我确实不清楚。” 甄龙说:“如此谦虚,就是故意装傲。既不识人,亦闻其名。” 周睿说:“耿岘在窦州,经商有道,实力雄厚,可谓人才?” 甄龙否定:“他狂妄自傲,也算人才么?根本算不上。” 周睿说:“葛州王翽,聚集了一帮人,能者极多,文的武的都来得,如今事业有成,可算人才?” 甄龙否决,说:“王翽这人,我比较了解。昔日为盟主,众皆不服。只因胆小怕事,优柔寡断。如今虽然有成,但手长衣袖短,心有余而不足,难成气候。要说人才,他也不算。” 周睿说:“有一个人称川东四才子之一,威名四州,他就是范明,是人才了吧?” 对此,甄龙予以否认:“范明浪得虚名,并不算。” 周睿说:“萧鑫血气方刚,有本事经商,不到几年,便得以发达,可算人才?” 甄龙摇了摇头,否道:“萧鑫靠父辈起家,虽有些鬼把戏,但甚觉气势小了些。他只能算一般之才,并不算得出类拔萃之才。” 周睿说:“苗俊算是人才吗?” 甄龙否认,说:“苗俊也算不上。” 周睿说:“那丁文、马守、孟平、姜尚、毕牾等人皆如何?” 甄龙抚掌大笑,说:“此等碌碌之辈,皆算不上。” 周睿说:“这些人,都不是人才,那就不知是谁了。” 甄龙说:“所谓经商之才,是忍辱负重,胸怀大志;是强悍尚勇,忘死轻生;是刚毅果断,勇往向前;是厚重质直,豪施侠游;是以智求财,知人善任;是重诺守信,豁达坦诚。” 周睿问:“谁能当之?” 甄龙骄傲地说:“我看周围商人,只有你和我,才是真正的经商人才。” 周睿听了,正在喝茶,一口茶水,从嘴里喷涌而出,喷溅一地。然后谈定地咳了一声嗽,以手按了喉咙,说:“茶水呛住了。” 甄龙笑了,说:“喝口茶,就能呛。” 周睿一语双关地说:“茶香四溢,我体质太弱,承受不起。” 正在这时,马骉、郑戬到了。 原来二人上街逛了,回来见周睿不在,寻问家丁。家丁说被甄龙请来。慌忙来甄府打听。闻说在雨亭,只恐有闪失,便冲入来见。却见周睿与甄龙对坐喝茶,这才放心下来。 须臾,周睿辞别而归。 周睿细说前事。马、郑问是何意。周睿说:“我之所以假装读书写字,正是使甄龙知晓我胸无大志。但今日指我与他是人才,我假装呛茶水。恐甄龙生疑,故说茶香之缘。” 马、郑二人皆佩服:“兄长以巧妙之言,幸好躲过此劫。” 次日,甄龙又请周睿一叙。正谈论间,人报邓孜去探听王翽而回。甄龙召入,问之。邓孜说:“王翽把苗俊兼并了。” 甄龙震惊,急忙问道:“快说说看,怎么回事?” 邓孜说:“苗俊与王翽,翁婿商战。苗俊陷于不利之境,投靠王良,被王良设下圈套兼并资产。王翽落井下石,推了一把,将苗俊置于死地。为此,苗俊拖欠资金,致使债台高筑。于是,典卖了所有产业,仍不足抵债。苗俊穷困潦倒,曾先后使人向周掌柜、甄总求救,不意中途被王翽家丁截获。” 周睿问:“那后来呢?” 邓孜说:“后来,每日苗俊门前,债主往来,络绎不绝,逼迫还债。苗俊见没了希望,走投无路。先遣散仆人,杀死妻儿,烧毁房屋,然后悬梁自尽。” 甄龙问:“那王翽如何?” 邓孜说:“如今,王翽得势,声势甚盛。” 他喝了一口茶,稍微停了一会,继续说:“王翽表弟耿岘,骄奢淫逸,只顾自己享乐,不恤掌柜伙计,众叛亲离,其势甚微。耿岘向王翽求救。” 甄龙又问:“王翽是啥反应?” 邓孜说:“向耿岘索要绿珠,耿岘应允,并亲自送到王翽手里,意欲归附之。若二人协力,对我不利,望甄总早作打算。” 周睿听说苗俊已死,悲从中来,追念昔日帮助之恩,顿时情绪低落;又不知崔煜在哪里,实难放不下。 暗想:“不就此时,寻脱身之计,更待何时?”遂起身对甄龙说:“耿岘若投王翽,必从太元经过。我请求,至太元,把他截住。” 甄龙狡诈地说:“只是截住,不是办法。耿岘喜欢玩,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我出银子,周掌柜你就陪他玩,让他玩物丧志。趁他空虚之际,我要把他的产业全部吃掉。” 周睿起身拜谢:“谢谢甄总,必须得听您的。” 甄龙假惺惺地说:“别谢我,要谢就谢你本家侄儿周义大东家,要他同意才行。我明日就给他说。” 第119章 做局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次日,甄龙面请周义,给周睿白银两千两,又叫白忠、夏柏同行。周睿辞别周义。周义送别。 周睿到馆舍,连夜收拾行礼。是夜,蔡贸密见。 周睿说:“舅爷勿忧,需要忍耐,不可一蹴而就。对甄龙动手,不可莽撞,得寻找时机。此次离开,正是计划之一部分。” 蔡贸依依不舍:“请多多留意,别辜负了周义。” 等蔡贸走后,马、郑二人问:“兄长出行,何故慌张?” 周睿说:“这是逃走之时机,趁甄龙还未变意之前,动作搞快点,否则甄龙一旦意识到此,我等则失去机会。” 次日,天还没有亮,就催白忠、夏柏二人一同上路。 时梅夡、钟熜从外面回来,知周睿已走,慌忙入见甄龙,说:“甄爷何故放走周睿?” 甄龙说:“他帮我搞定耿岘。” 梅夡顿足疾首,说:“过去我出主意不留周睿,甄爷您没有采纳。今日又给予白银,犹如放龙入海、纵虎归山也。将来想要吃掉他,越来越困难了。” 钟熜说:“甄爷即使不吃掉掉周睿,也不能让他跑掉,就得把他软禁起来,让他有才华无处施展拳脚。” 甄龙然其言,遂令张嵎带家丁将周睿追回。张嵎应允而去。 却说周睿行进间,见张嵎追来,问:“你来此何事?” 张嵎说:“甄爷让你回去,别有商议。” 周睿说:“我已给甄爷说,为他办事。你可即回,为我说明情况。” 张嵎自忖:“甄爷一向与他要好,今日只叫我追回去,不是让我动武。只是将他言语回复即可。” 遂辞周睿,领家丁而回。回见甄龙,备述周睿之言。甄龙犹豫未决,梅夡、钟熜说:“周睿不肯回来,可知其心已变。” 甄龙说:“不怕,我有白忠、夏柏二人跟随,量他也不敢如何。” 遂不再追周睿。 且说周睿回至太元县城,牛富、曹政、黄盛迎接,欢天喜地,大设宴席,接风洗尘。令马骉探听耿岘消息。 马骉回报说:“耿岘玩性过盛,他手下得力干将钱壻、吕埊都离他而去。其势甚衰,欲把绿珠交给王翽。王翽派人请之,耿岘收拾东西,经太元而至果州。” 周睿闻之,叫人在主要路口守望,见耿岘至,立即报告迎接。 不几日,耿岘一行人至。周睿带马、郑二人迎接,见其灰头土脸,不无沮丧。周睿问其何故。 耿岘说:“在来的路上,遭到钱壻、吕埊二人抢劫,抢去不少银两,幸好跑得快,才不至于抢光。” 当夜,周睿安排酒宴。席间,喝得高兴,周睿说:“耿掌柜,受惊了。明日陪你好好玩玩牌,给您压压惊。” 听说玩牌,耿岘兴致盛浓,点头同意。 次日,周睿设局,打麻将。那牌局,都是人为操控。先让耿岘赢,赢得眉飞色舞;后让耿岘输,输得连滚带爬。 耿岘输完随身银子,又把产业押上,全都输光,并且写了质押契约。周睿遂得耿氏产业。赌局完毕,周睿派人把其送回旅馆。耿岘已是有气无力,气息奄奄,一丝尚存。 时值盛夏,耿岘归旅馆,脸色苍白,浑身发冷,内心燥热,遂赤身裸体躺在地上。想起近日光景,悲从心来,流泪不止。 觉得无脸见人,遂吞下绿珠,顿感口干舌燥。即叫随从罗宇,取水止渴。罗宇贪念绿珠,取来凉水,放下毒药,耿岘一口喝下,大叫一声,吐血而亡。 原来,罗宇是耿氏商团的三掌柜,管理财务,负责后勤,自命不凡,颇为自信,却自尊心极强。 对于像罗宇这样的人,当然拒绝别人触犯其弱点。尤其是在众人面前,把自己的生理缺陷或者忌讳的事当话题,更是反感异常。 然而,耿岘眼高手低,自私自利,成天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而不在乎别人感受。在管理上,粗线条式的,大大咧咧,对此有失探究。 犹如马车轱辘自动转动,不去琢磨细琐情节。 耿岘脾气暴躁,不近情理。人家越忌讳,越不放手,给手下得力干将分别起了绰号,并以此为乐。 比如钱壻精明,便称为“猢狲”;吕埊头发稀疏,便叫“瘌子”;罗宇个子矮,便喊为“地萝赵”。 “地萝赵”是地里的萝赵,一半埋在土里,一半露在土面上。 倘若拔出来一看,矮小胖壮,两头小中间大,浑身回滚,又矮又丑,形象难堪。身材矮小的人,听到如此绰号,当然大为恼火。 罗宇每天到耿氏上班前,总是幻想自己长得高高大大的。走在路上,对高个子总是多瞧见几眼,煞是羡慕。看他那种恨不长高之心态,真叫人心酸。 但对罗宇来说,谈不上心酸,他是非常认真的。 在每天幻想时,虽然一次次落空,而且是永远的。 也就是说,罗宇虽然年过四十,早已过了长高的年龄,但他一直抱有幻想,也算一种自我安慰。 而这种幻想与安慰,别人如果说上一句“地萝赵”的话,就是让他绝望。不啻是在用锥子猛剌他的心,他当然要怀恨于心。 而这种怨恨,相当可怕与顽固。 罗宇每次见到耿岘,耿岘漫不经心,以嘲弄语气叫:“喂,地萝赵,是不是还在幻想长高?” 说完自己嘲笑起来,粗暴地践踏了其人格要求。这对于罗宇来说,则是一种奇耻大辱。 某日,耿岘接待周睿,罗宇负责后勤,比如吃饭、睡觉、出行等。但是厨房出了纰漏,采购不慎,买了一条鲈鱼,用来清蒸。 可是,那鱼已经变质,端上来以后,有些异味,周睿已经闻着,对鱼一直没有动筷。 耿岘看到这一状况,顿时沉下脸色,勃然大怒,叫喊道:“地萝赵,你给我滚出来!”听耿爷叫唤,慌得罗宇急忙入内。 耿岘抡起拳头不揍,并且嘴里骂:“你总是自命不凡,你是对我不满么?光是嘴上逞能,有何用?让我来教训教训你!” 说着,耿岘举脚把罗宇踢倒在地,还用铁烟杆狠击匍匐于地的罗宇。 罗宇的胸部顿时像石榴那样裂开了口子,他那仰视耿岘的眼睛里面,饱含着怨恨。耿岘也清晰地感受到了。 当然,仅凭于此,罗宇是不会害死耿岘的。然而,像罗宇这样自尊心极强的人,有人对他的禀性加以侮辱,特别是让他当众出丑,无疑是难以容忍的。 于是,罗宇把积怨留在心里。尽管耿岘与罗宇的疙瘩,是由各种原因引起的,但其症结,看来离不开耿岘这种人格侮辱。 罗宇脑子里面有孟子的思想。孟子说:“王失德时,王位应该让给有德者。如若失德之王执意不让,可以以武力胁迫下台。”所以,罗宇毒死耿岘,并不认为自己做了坏事。 从耿岘嘲笑他为“地萝赵”开始时,罗宇就开始琢磨:“此人已经失德,索性由我来取而代之。照这个样子,我也能够胜任。” 罗宇毒死耿岘,贪财是重要原因,但这种认识也是原因。 罗宇见耿岘已死,剖开其肚,取出绿珠。将其尸首带回给耿岘之妻。自己则带着绿珠,将其交给甄龙。 甄龙得之,喜出望外,赏给罗宇百两黄金。 且说白忠、夏柏回见甄龙,说周睿独吞耿岘产业。甄龙大怒,欲罚二人。巴堒说:“这只能怪周睿,二人亦无可奈何。”甄龙乃罢之。 巴堒又说:“可让人贿赂牛富,让牛富作内应,派人把周睿害了。” 甄龙从其计,写信给牛富。使人带书信与黄金百两至牛富。牛富得金阅书,即请夏幪商议此事。 夏幪想稳住牛富,说:“此事不难。可寻找机会,趁马、郑二人不在周睿身旁之际,给甄龙消息,让其杀之。”牛富听其言。 夏幪见父亲夏叓,细言其事。夏叓叫夏幪赶紧报告周睿。夏幪前往,正好碰见马、郑二人,报说牛富雇凶杀周睿。 郑戬哪里听得,便要去活捉牛富。马骉说:“你现在去,牛富肯定有准备,去必有失。我有一计,可杀牛富。乘夜,假扮甄龙派来的人,引牛富出来,即可杀之。”郑戬听其计。 是夜,派人至牛富住处,叫门。牛富问是谁。应是甄龙派来的。 牛富想:“若不开门,诚恐有疑;若出迎之,又恐有诈。”遂说:“我不知你到底是何人,贸然开门,不太方便,明日分辨后再说吧!” 门外应答:“只怕周睿知道,快快开门!” 牛富犹豫未定,只听得门外一片叫声。牛富只得开门迎接。 只见马骉提刀在手,揪住牛富胸前对襟,大骂:“你这老东西,安敢杀我哥?” …… 还未等牛富反应过来,被马骉一刀刺死。 马骉回报周睿,具言牛富相害被其刺死之事。 周睿惊惶,说:“若甄龙知晓,前来报复,如之奈何?” 夏幪献计周睿说:“我想,无论如何,甄龙都不会放过我们的。” 周睿有些害怕,问怎么办? 夏幪说:“不必害怕。我有一计,对付甄龙。” 原来,甄龙在山上强占了一座煤矿。将挖出来的煤,往外推销。 派出的推销伙计,眼勤嘴勤,态度和蔼,按质论价。最初的推销对象是烧老虎灶的师傅及一些厂子的烧煤师傅,都乐意买龙的煤。 甄龙开辟销路,向附近农村烧炭的砖瓦窑主推销,还亲自带领泥水匠,改建了用煤做燃料的新式砖窑。 正在此时,甄龙遇到了问题。因为窑主们用了煤,就断送了柴民们财路。柴民们自然不乐意,就找到甄龙闹事。 甄龙转动脑筋,想出妙计。以优厚待遇雇用一批柴民当了烧窑工,当然有的愿意当了挖煤工。既您决了他们的生计句题,又打开了煤炭的销路。 煤号众多,有的煤号家大业大。甄龙不敢同他们比,不过他们都愿意和甄龙合作,以得到煤矿的优质煤。 甄龙控制这些煤号,采取加股入资,分化瓦解,将分散的小煤号改组收购等手法,把众多的煤号紧紧抓在了自己手中,扩大了销售网络。 半年销售量超过千吨以上,甄龙大发其财。 有的官煤窑规定在巴州交货,每吨煤炭价格为六两银子,甄龙将煤炭运至蓉州,吨运费为三至四两银子,合计每吨煤炭销售成本不足十两。 甄龙在蓉州卖价约为每吨十四两,一年下来净赚百多万两银子。 在经营过程中,甄龙又开动了脑筋。他想,租用周睿马车,损失不少。 每年有近两百吨的煤炭堆积费落入周睿腰包。按上下车惯例,千吨煤只按二十吨损耗。加之露天堆存煤炭,吸水后煤炭千吨可增加五十吨。 这一反一正,千吨煤炭中可多了七十吨煤。 长期下来,这笔收入可不得了。精明的甄龙当机立断,自己建造马车,又节省了一大笔费用。 这日,周睿问计于夏幪。 夏幪说:“甄龙有一座煤矿,利润巨大。我们写信给王翽,请求他来占这煤矿。如今王翽实力雄厚,他肯定会来强占。若他来了,我们就得救了。” 周睿说:“王翽与我一直没有交情,何况我收了他表弟耿岘产业,耿岘又在我这里死的,安肯相助?” 夏幪说:“此间有一人,与王翽是世交,现与王翽关系也要好。若得一书致王翽,他必然来求我们。” 周睿问:“何人?” 夏幪反问:“此人你熟悉,何故忘之?” 周睿猛然想起,问:“莫非是罗孨?” 夏幪说:“然也。” 原来罗孨,敏而好学。与周睿,曾师从苗俊,学打算盘。彼时,苗俊收徒,包括周、罗二人在内,共计五人。 苗俊说:“以规矩,得真传,只一人。优赢劣汰,机会均等。” 首月上课,苗俊什么内容也没教,只是说:“每人每天打算盘一百次。” 罗孨闻鸡起舞,勤学苦练,生怕落后掉队。次月始,苗俊说:“彼等已比较熟练,今教基本算法。” 苗俊不偏心,对每个徒弟一视同仁,教了一遍又一遍。罗孨心无旁骛,比其他人用心。三月后,苗俊说:“彼等掌握了基本算法,现在教独特算法。” 咸喜,以为学到真本事。过了数日,苗俊说:“今教独门绝技。此技学成,基本可以出师。” 五人会意笑了,终于熬到这一天。此绝技果然厉害,隐藏计算秘诀。学成以后,难算之题目,都迎刃而解。假如苗俊不教,练一百年,也不会明白。 半年后,苗俊说:“学成,可以出师。” 周睿问:“谁得了真传?” 其他三人均说是罗孨,因为他比谁都苦练,而且天资聪慧。苗俊笑而不答。五人对望一眼,恭恭敬敬欲向苗俊行拜师礼,但却遭到苗俊拒绝。桑说:“彼等皆非我徒也。” 众皆愕然。 五年以后,再次拜见苗俊。苗俊说:“唯周睿得了真传。” 罗孨奇之,问:“学时我付出更多,为何独为周睿?” 苗俊说:“还记得刚来学艺时,我要求,每天打算盘一百次,侍其基本算法学完,其他四人咸不练,而独有周睿,多年以来,每天一直坚持着,无论多忙都要打算盘一百次。” 罗孨如醍醐灌顶,说:“原来,每天打算盘一百次,才是师父之真传。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于是,罗孨佩服周睿,彼此成了好友。后周睿日夜奔忙,师兄弟很难再相见。 当下,周睿想出此人,大喜,便同夏幪亲至罗孨家中,求其作书。罗孨慨然答应。写书一封,付与周睿。 周睿便叫曹政,星夜赍往王翽处投递。 曹政再次具言甄龙煤矿富有,以其诱惑之。 王翽看完,心里想:“周睿灭我表弟,本不当助;但重以罗孨之请,更何况那个煤矿实在太诱人了。” 遂聚襄理、协理、分掌柜、师爷、清客、管家、主事等十余人,商议讨伐甄龙之事。 朱眰说:“那煤矿,是甄龙的经济命脉,一定会舍死相保。不如休养生息,各做各的生意,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各不相犯。夺来斗去,都有损伤。” 王咠说:“不然。你不斗别人,别人自然会来惹你。与其这样,不如主动出击。以现在实力,对付甄龙煤矿,不是难事。那甄龙本是好斗之人,何必要等到他实力强大了,等着他来吃掉我们呢?” 窦籍说:“甄龙不比苗俊那么好对付。无缘无故去夺取他的煤矿,会被世人唾骂我们是强盗。” 林阡说:“非也。商人以利益为天,有利可图之事,何必患得患失?甄龙煤矿沾满了矿工的斑斑血迹,与周睿一起夺其矿山,也是为民除害。” 四人发言,争论不休,有反对,有赞成。王翽犹豫不决。忽然蒋博、王刚自外而入。王翽对众人说:“此二人多有见识,听一听他们的建议。” 第120章 讨伐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乱世奇商佥载》第120章 讨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1章 还债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是夜,甄龙坐着,没有睡觉。叫鲁道、鲁阳带家丁二十余人,各执兵器在楼下伺候。 中夜,蔡鸾果然来报。甄龙叫鲁道去见五人饮酒者,并告之如何说。 鲁道应允而去,说:“大商人甄龙来了。” 其五人者,即为惊散。 甄龙据中座取视,器皿皆真金银,将其全部拿回用,邪魅遂息。 过了几天,蔡鸾来甄府,拒绝至窦州。甄龙闻之,怒容满面,叫人备马,令人挟持而行。又叫掌柜伙计等人,夹道欢送。 蔡鸾见此,放声大哭。巴堒问因何而泣。蔡鸾说:“眼看尔等,坏事做尽,皆成死人,我为此而落泪。” 人皆愤怒,皆骂:“他娘的,简直不识好歹,为啥咒我们?” 蔡鸾说:“尔等是一群奸商,我咒不得好死。” 众人欲揍,巴堒急阻之,说:“如此小人,不消我等动手。杀鸡安能用牛刀,这等猖狂,自会有人收拾。” 蔡鸾辩驳:“我为小人,但尚有人性。尔等为君子,却是禽兽。” 众恨,散去。 蔡鸾至窦州,见范明毕。具言甄龙联合之意,表面上歌功颂德,实则讥讽嘲笑。 范明听了,如鲠在喉,心里极其不舒坦,并未明确表态答复,而是指使其至蓬山,找蒋济商议。 长子范波问:“爹,蔡鸾如此讥嘲,为啥不撵他走?” 范明说:“蔡鸾这人,自以为是,其实是蠢才。” 范波道:“我听说他数次侮辱甄龙,甄龙狡猾,没有赶其走,主因恐失人望。如今指使他来说服我,想借我之手除之。” 范明说:“甄龙的目的,是让我背上害贤的骂名,我才不会上当。现怂恿他去见蒋济,甄龙才知我识破其诡计。” 范波佩服,说:“若不是爹英明,则上当。” 时王翽亦派遣使者到来,范明问众人对策:“王翽又叫人来,甄龙又叫蔡鸾在此,怎么办?” 许啔说:“今两雄相持,可从中让他们产生矛盾,而后从中图之。若其不然,将择其善而从之。” 少顷,许啔又说:“甄龙气度大,有谋略,实力尚可,其势必取王翽。今若举范氏商团以归附甄龙,甄龙必重待之。” 范明对许啔说:“我对甄龙不太了解。这样吧,你先去甄龙那儿,看看有啥动静,再作商议。” 许啔为难,想找借口不去,说:“我给大当家做事,虽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我去了后,万一甄龙留我,怎么办?” 范明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就答应他。” 许啔说:“我答应了,就不能为你做事。” 范明不耐烦地说:“别哆嗦,尽管去。” 许啔辞别范明,拜见甄龙。 只见甄府室内,挂着葱绿撒花软帘,四面墙壁,玲珑剔透。 琴剑瓶炉,皆贴在墙上,锦笼纱罩、金彩珠光,连地下踩的砖皆是碧绿凿花。 势力显赫的甄龙,特意在会馆接见许啔,向他探讨经商之道。 许啔以前没有见过甄龙,但打听到甄龙,虽然经商好武,但自认为,书读得不少,颇具文人风范。 抄了一些甄龙的诗稿,背熟了好几首,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文如其人,许啔还从甄龙诗中悟出了道理。等胸有成竹之后,许啔便前去谒见甄龙。 谈到经商之道时,甄龙问:“你认为做生意,有没有诀窍?” 许啔说:“做生意本身并没有啥神秘的,全靠活学活用,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如此而已。” 甄龙听许啔引用岳武穆说过的话,不免另眼相看,随即问道:“你也读过兵书?” 许啔说:“在甄爷面前,我怎敢说读过兵书?不过经商之道,若不是甄爷熟读孙子兵法,怎么可能有如此大的成就?” 略微停顿,又说:“只要有血气的人,谁不想经商挣钱?只要运用兵书得当,经商自然不是难题。我也就是在这时,自不量力,看过一两部兵书。” 许啔三句话,不离甄龙本行。在接下来谈话中,他又把读书作用描绘得神乎其神,甄龙也感觉飘飘然。 后来,甄龙待许啔,如自家人,聘请为师爷,把经商之事托之。 巴堒闻言,入见甄龙,问:“许啔是来打探虚实的,没有任何功劳,却让他当此重任。蔡鸾又无音讯,大当家派他去,又不过问,何也?” 甄龙说:“你没看出来吗?蔡鸾辱我太甚,故借范明之手回击,何必再问。”再派许啔去劝说范明。 许啔回见范明,称赞甄龙待他好,劝范明归附甄氏商团。范明很生气,大骂许啔,说:“混账东西,两边通吃。” 许啔委屈地说:“非也。我有言在先,征询了您的意见,您不是答应我的吗?” 鲁琥看不下去,说:“是的,许啔未去之前,先有此言矣。我可以作证。” 听了鲁琥如此说,范明这才消了气。 这时,有人来报,蒋济打了蔡鸾,蔡鸾投河自尽。 范明问其故,来人说:“蒋掌柜与蔡鸾共饮,皆醉。蔡鸾斥说蒋掌柜是奸商。蒋掌柜听不过,就扇了蔡鸾几个耳光。蔡鸾受不了这个委屈。” 范明闻蔡鸾已死,亦感叹不已,令葬于明月山下。 甄龙知蔡鸾受害,笑了,说:“腐儒舌剑,反自杀矣!”因不见范明来投,便欲再办法。 巴堒说:“王翽未平,周睿未除,而欲对付范明,是犹舍心腹而顾手足也。可先对付王翽,再是周睿,然后再除范明。” 甄龙然其说。 话说蔡鸾之父,叫蔡民,今知子亡,不怪他人,独怪蒋济,他为凶手,才导致儿子死亡。于是请刺客赵绩杀了蒋济,替子报仇。 …… 这天夜晚,蒋济独坐喝茶,家丁皆已入寝。 忽然,见灯烛之后有一人持刀而立。 蒋济知其必是刺客,问是何人? 刺客答:“我叫赵绩,专门来取你的首级。” 蒋济问赵绩:“你是否是受蔡民所遣前来?” 赵绩见蒋济如此沉着坦然,不禁生出几分敬意,就答说:“是。” 于是,蒋济又说:“既然是这样,可将我的头取去。” 不料赵绩却说:“我本不是这样的,故不肯杀您。唯忍您防备不严,遭人暗算,今特来相告。” 蒋济感其高义,欲以金帛相赠。 赵绩却说:“若贪财物,我杀了你,还怕无钱财吗?” 蒋济更为其侠义所感,就想把赵绩留在身边。 赵绩又说:“另外有事,不便久留。” 言毕告辞出门,蹑衣一跃,跳上房顶。其时正值子夜,月如白昼。只见赵绩飞身而去,转眼已不见踪影了。 且说蔡贸自周睿走后,无计可施,甚是郁闷。 又见甄龙更加骄横,感愤成疾。便又想寻佘暖商议对策,谁知佘暖不知去向。 原来,苗俊为佘暖之美貌所吸引,可以说与佘暖一见钟情,而佘暖对苗俊也有好感。 当时,苗俊已经有了妻子凌嫦。但佘暖毫不在乎,主动、积极地接近苗俊。佘暖是这么说的:“我是作为一个商人,去同苗俊交往的。” 佘暖的这种说法,有一半是真的。因为两人都有互惠互利的关系。 且不说佘暖从苗俊进货茶叶,茶价便宜而且质量上乘,单说苗俊瞄准蓉州茶叶市场,必须要有蓉州知府沈南签字。 而佘暖同沈南是朋友。因为佘暖在那笔茶叶生意成功之后,不断染指出口贸易,而贸易的中介人,多依靠沈南。 佘暖结识了苗俊后,为苗俊谋取了各种方便。 苗俊在蓉州打开茶叶市场,后来能够得以发展成一定规模,乃是有资于佘暖在背后的鼎力支持。 从这一意义上来说,佘暖是一位相当多情的女子。作为一名女商人而成名,是她充分发挥了“女人”这一武器的威力。 而佘暖能不计得失,以情为重,当是苗俊的魅力所在。 苗俊是属于颇讨女子喜欢的那种类型男人。他与佘暖的相好,在整个蓉州传为佳话。佘暖对此感到欣然,乐意为苗俊献身。 这倒不单是因为佘暖钟情于苗俊这个男子的关系,而是还有着佘暖深信“此人将使中国商人脸上有光”的因素在内。 佘暖不仅是鼎力支持苗俊,还积极地援助苗俊带来茶商。受到过佘暖照料的,可说为数不少。 从这一意义上来看,与其说佘暖是一个商人,倒不如说佘暖是一位支持茶商的女经纪人更现实。 自苗俊自杀以后,佘暖从商界上销声匿迹,后来,默默地离开了人世。 周义知蔡贸染病,叫人找医生医治。 此医叫蔡债。蔡贸见了,竟觉意外。 原来,蔡贸经营之道,精明、敢干、务实、灵活。不在乎干什么,只要有钱赚,看好啥就推销啥,不管是否熟悉也要干。 “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样样使得。啥办法管用就用啥。推销产品,不怕你不买,就怕买多了。 “不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死守自己摊子。自己瘫子不赚钱,马上放弃它,不管对它倾注了多少心血,也不管对它付出了多少感情。 蔡贸啥玩意都经营过,如今在蓉州经营客栈。为人仗义,耿介厚道,远近闻名。客商熙攘,南来北往,多租住其栈。 有一位客商,叫沈易,从杭州而来。年纪尚轻,随带仆人。从杭州贩运丝绸,至蓉州售卖。当时蓉州,丝绸奇缺。 物以稀为贵,随便一卖,就卖好价钱,净赚银子五百两。 沈易欢喜若狂,来到妓院。浓妆妓女数百,聚于主廊檬面上,以待酒客呼唤。望之宛若神仙。 受到妓女诱惑,口袋里有了银子,精力又旺盛,沈易呈一时冲动,遂沉迷青楼美色。因仆人碍眼,借故打发先回。 连嫖数次。蔡贸闻之,出面劝谏阻止,苦口婆心。沈易醒悟,断然嫖宿。正欲回杭州,闻得太元军起义,汉口一带正在打仗,水陆路皆不平顺。 沈易与蔡贸商量:“今我欲回,无奈战争。若带银两,遇见贼人,似羊羔投入虎口,有去无回。不如将我银两,暂留贵府,请您帮忙存管。待战事稍停,我即来取。以为如何?” 蔡贸同意:“有啥不可?只是这银两,不是别物,放久了,恐有闪失,老翁我须担责。沈掌柜即时来取,不可久存。” 除嫖资和回程盘缠外,尚余下四百两,沈易存入蔡贸处。当夜,蔡贸置酒送行。次日一早,沈易起程。 谁知在路途中,蔡易脸上竟生起疮来,七七八八,满脸疙瘩,奇痒无比,忍不住抓一下,就出脓血。同行人说是“棉花疮”,主因是寻花宿柳,纵情声色,染上性疾所致。 沈易心里明白,病出有因,甚为恐惧,寻医诊断,果是如此。大夫开药,不几日,疮收痂落,毒气尽归脏腑。沈易只道痊愈,重谢郎中,便焦急赶路。 未到杭州,疮口复发,又寻医问药。可是,越医越重,结毒穿溃,脓臭难闻。不几日,火尽油干,病毒攻心,即使仙丹亦难治,便呜呼哀哉。 沈易死于路途,无人收尸。便尸骨荒野,塞于狼狗之嘴。 蔡贸不知沈易已死。但见其久不来取,便寻思:“世事难料,在归途中,莫不是碰见贼人,而遇难了呢?”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又过了一年,沈易还是未来取。蔡贸对自己判断予以肯定。 蔡贸又寻思:“这四百两银算是巨款。放着也是放着,何不拿来当本钱,贩卖货物?此地低买,彼地高卖,赚些利息,以至于银生银。即使他日来取,就此还与他罢,还可与他分些利息。” 随即动银,从蓉州贩运粮食至踵州,得利银二百两。 某日,蔡贸于书房躺着午睡。忽然家丁来报,沈易来了。蔡贸闻之,喜出望外,穿好衣裳,出门迎接。 沈易恭敬谦礼,打拱用揖,说来取银。蔡贸说:“当然可以。先前用其作本钱,赚银二百两,分你一半,共计五百两,一并取走。” 见此,沈易称谢。蔡贸直唤:“管家,管家,快取银。”管家被唤来,推了推蔡贸,把蔡贸推醒了。原来是一梦。 管家道喜:“恭喜老爷,夫人生了,一个男孩。” 蔡贸闻之,心中顿悟。寻思:“沈易确已遇难。这刚生下的孩子,肯定是他投身来讨债的。” 到房中一看,虽然形容大小不同,却仿似沈易模样。遂取名为“蔡债”,意为“到蔡家讨债之子”。 蔡债慢慢长大,凡是于他消费,但有所用,蔡贸以专簿之本,一一明白记账。 幼儿时,接生抚育、痧淋痘疹、从师教学;少年时,好吃好穿、赌钱串戏,大有所费。虽放荡不羁,亦不劝阻,任其所用。 直至蔡债长至十六岁成人,蔡贸将各年账目,累计通算下来,竟然超过银两六百有余。遂寻思:“利银加本银,略略有余。即已偿还,可以止矣。” 择黄道吉日,置办酒席,邀亲戚邻居相聚。席间,蔡贸说:“今日酒宴,专为蔡债所设。”倒叫蔡债,坐于酒席首位。 蔡债当然推辞。 众皆以为蔡债过于放纵,蔡贸要发言劝戒之意,都劝蔡债说:“你这么大了,且遵父命,权且坐了上席,不必推辞。” 蔡债这才勉强坐下。 酒过数巡,蔡贸捧出账簿,细说沈易存银、返家病亡、托胎要债等,众皆唏嘘不已,叹息奇异。 蔡贸说完,斟满一杯酒,举手奉给蔡债,说:“今日缘分,你我父子一场,你要的账目,我已经还清。” 少顷,蔡贸又说:“你喝了这杯酒,我也不留你,你就离开这个家,自寻门路,养活自己。” 蔡债含泪饮过,便收拾包袱,自行离去。因其一直游手好闲,没有一门手艺讨生活,只得沿途讨口要饭。 一名郎中,叫袁郎,踵州人,世代为医。见蔡债可怜,就收留了,并教其医术。蔡债勤学,脑子聪明,领悟力强,医术精湛,赢得好口碑。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蔡债已年近三十,每当想起父母养育之恩,也曾想过回去报答,但想到父亲那么绝情,也就罢了。 没有想到在此碰见,偶然之然,父子相见,百感交集。蔡债对蔡贸用药,早晚调治。常见其长吁短叹,不好问得。 时值元宵。蔡债来家,下药欲走。蔡贸强留之,待用饭食。蔡贸以酒款之。饮至酣处,忽觉困倦,便和衣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有人报周睿信至,约会蔡债为内应,刺杀甄龙。蔡贸想:“甄龙当前正在对付王翽,外派人手较多,围在其身旁人减少,正是刺杀好时机。” 又叫人探听消息。探子回报甄龙正在大宴宾客,庆赏元宵。 于是,蔡贸约会周睿,就在今夜,乘其甄府不备,趁虚而入。周睿然之,以冲天炮仗为信,约定即刻动手。是夜三更,夜深人静,周睿叫人放信。 收到信号后,蔡贸手提利刀,径直往甄府,大叫:“甄龙,你这个奸商,往哪里逃?”一刀砍下,甄龙随手而倒。 蔡贸猛然惊醒,原来不是真实,却是做了一个梦,口中犹骂甄奸不止。 见此情景,蔡债向前,问:“爹,你要刺杀甄龙吗?”蔡贸惊恐不能答。 蔡债情真意切,说:“爹,请勿惊恐。儿连日见汝长叹,又见梦中所言,原来亦有杀甄龙之意,幸勿相瞒。我愿助之,效劳出力。” 蔡贸无可奈何地说:“那个甄奸,霸占老总之位,妄望自大,为人奸诈,羞辱东家,罪该万死。无奈甄奸势力强大,随身保镖甚多,随从爪牙无数,狗人耳目遍布,我等手无缚鸡之力,对其奈何不得,故此郁闷成疾。” 蔡债说:“不消爹费心,甄龙之性命,就在我手中。”蔡贸问其故。 蔡债说:“甄龙常患奇痒病,痒时难忍,便喊我去医治。下次若喊我去,只用一剂毒药,必死无疑。” 蔡贸恳切地说:“儿啊,若是这样,杀甄奸,就全靠你了。” 没想到隔墙有耳,此谈话被家丁包猊无意偷听得之。 是夜,蔡债辞别而归去。 第122章 败露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蔡贸情绪,虽稍安,但精神仍恍惚。信步走入后院,灯光昏暗,朦胧中,依稀看见包猊与妾舒娽窃窃私语。以为彼此私通,大怒,呼叫其他家丁拿下,欲送官府治罪。 蔡贸妻黄嫃说:“你别疑神疑鬼,他们不过是说说话而已,不是你想象中那样。”蔡贸叫人罚包猊板子四十下,并扣除三个月薪水。 包猊顿觉委屈与冤枉,遂逃至甄府中,对守门者说有机密事相告。 甄龙将其引入密室,惊问何事? 包猊说:“家主与蔡债密谋,欲毒死甄爷。” 甄龙惊之,给予赏钱,将其藏入府,让包猊不要外出。 蔡贸心情烦躁,几天不见包猊,以为其逃往别处,亦不过问追寻。 过了数日。甄龙假装患奇痒之症,请蔡债过来用药医治。 蔡债心想给蔡鸾报仇机会来了。 暗藏毒药于药箱,随后入甄府。见甄龙卧于床上,嘴上说身上痒得实在受不了,叫蔡债快点用药。 蔡债说:“此病,不是啥大病,服一剂就会好。”叫取药罐,当面煎之。药煎好,蔡债暗自下毒,凉了一下,亲自送上。 甄龙知有毒,故意拖延不喝。 蔡债说:“药已凉透,赶快服用。” 甄龙说:“你先尝一下。” 蔡债说:“药以治病,何用人尝?” 蔡债知事情败露,急步向前,扯住甄龙耳朵,欲往其嘴里灌之。甄龙急忙避让,翻起身,用手把药推翻泼地,地面泛起白烟。甄龙未及言,埋伏在门外家丁将燏执下。 甄龙说:“我现没病,特来试你,没有想到你果然有害我之心。雕虫小技,被我识破,易如反掌。” 遂叫人将燏绑了,押往后房拷问。甄龙坐于凳上,将蔡债双手吊起,下面置火炉烧烤。 蔡债面不改色,毫无畏惧,说:“要杀要剥,就快一点,我不怕。” 甄龙冷笑着说:“我和你无怨无仇,为啥要毒死我。谁指使你来的?” 蔡债大骂,说:“你他娘的,本是哭丧的,挣死人银子的,谁不知你偷盗舅家财、恐吓沈知府而起家?现在有了几个臭钱,焉能为所欲为?” 甄龙再三折磨,逼燏说出幕后指使,说:“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你来毒我的,我便放了你。” 蔡债说:“没人指使我,是我要来毒你。今事不成,惟死而已。” 甄龙大怒,叫人用鞭子抽打。打了两个时辰,皮开肉裂。甄龙恐打死,惹上官司。叫人将蔡债押入私狱,与幕后指使者对质。 次日,甄龙叫乌尭、鲁道,带数十名家丁,请蔡贸喝酒。 蔡贸正想蔡债无消息,有些担心,又见甄府来人请喝酒,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便推辞说:“某有病,不便去,请回甄爷。” 乌尭说:“甄爷有吩咐,今日你必须去,即便有病,抬也要把你抬去。” 蔡贸见鲁道等人要动手,不得不硬着头皮去。 甄龙于后堂设席。蔡贸如坐针毡。 酒行三巡,菜过五味,喝得差不多时,甄龙谓蔡贸说:“喝酒乐趣全无,我有一人,可为喝酒取乐。”随即叫家丁:“把人给我牵来。” 少顷,只见蔡债被反绑双手,鲜血渗满衣襟,被家丁押了进来。 甄龙对蔡贸说:“此人与他人勾结,欲置我于死地。今日被我识破,请听他证词。” 甄龙先叫用鞭子抽打,打得站不稳。不一会儿,蔡债便昏倒在地。以冷水喷面,鲁道以脚踢之。 蔡债即苏醒,睁目怒面,咬牙切齿,大骂:“恶霸,不杀我,更待何时。” 甄龙指蔡贸而问蔡债:“你可识此人?” 蔡贸吓得魂不附体。 蔡债说:“我不认识。” 甄龙叫人一面打,一面喷。蔡债无求饶招供之意,已经昏厥过去,不省人事,甄龙叫人把燏押下去。 蔡贸在座观之,心如刀割,说:“此人可能无辜。” 甄龙冷笑,说:“他才不是无辜的,有人说你认识他,说他是你侄子。” 蔡贸隐讳不语。 甄龙叫包猊出来对证。甄龙指蔡贸而问包猊:“可认识此人?” 包猊指着蔡贸,狠狠地说:“我认识他,我是他家丁。” 甄龙逼问蔡贸:“是不是?” 蔡贸答:“不是。” 甄龙冷笑:“怎么不是,如何赖得?” 蔡贸答:“以前是,现在不是。” 甄龙语气充满愤怒,说:“包猊告诉我,蔡债是你儿子,你与他密谋害我。是不是?” 包猊亦对蔡贸说:“你与蔡医生商议下毒,我都在外面听到了。” 蔡贸怒指包猊,而对甄龙说:“别信他的。此人,在我府不老实,与我妾通奸,被我发现责打,赶出府去,诬陷主家,不可听也。” 甄龙说:“蔡债与我无仇,下毒害我,非你所使,那是谁?” 蔡贸见事情败露,隐瞒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个恶棍,霸占周氏家财,为所欲为,作恶多端,我是替天行道。” 甄龙说:“好一个替天行道。今日叫你生不如死:”说完叫人把蔡贸绑了。 乌尭、鲁道问:“如何处置?” 甄龙说:“把他们送官府,连同证据。” 冬日,踵州城天寒冷地冻,北风凛冽。与天气寒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鑫康钱庄一派火热景象。 只见大厅里面,一字儿排下五个火盆,炽热的薪炭将室内烤得暖融融的,乌红色的枣木柜前,十来个伙计正忙不迭地应酬顾客,报账声、算盘声、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经过数年苦心经营,鑫康钱庄一跃成为同行之首,银钱往来超过窦州、踵州、桐州、葛州中的任何一家钱庄。 甄龙看着钱庄,生意兴隆,一派繁忙,自得自乐,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这时,甄龙看见一位顾客,递给一位钱庄掌柜钟熜,声言要取五万两现银。因数额巨大,须到库房搬运,耗费一些时间,钟熜便请他至贵宾室内喝茶稍事等候。 这位顾客,行色匆匆,风尘仆仆,甄龙料想必是远道而来。又见他双目明亮,眉宇间一股英气,千练通达,必是场面上混惯了的人。 甄龙在心里立即做出了判断:“他不是一般的顾客!” 便走进贵宾室,试探这位顾客底细。 甄龙说:“这位客官,请用茶水。”进来就坐在其旁边椅子上,右手端茶,三指并拢,大拇指翘起。这是黑道上的暗号,是问:来者何人? 客官见状,也很敏捷地端起茶,三指散开,大拇指向下,做出了回答暗号,意即:道上兄弟。 甄龙当即拱手作揖,问道:“敢问兄弟尊姓大名?” 张老三也打拱作揖回敬过来:“尊姓大名,不敢当。鄙人免贵姓张名野,兄弟们都称我为‘张老三’。” 甄龙想,黑道上规矩,一般来说,排行是“三”,说明是管理钱粮的执事。甄龙立刻在大脑里面确定了他的身份,亲热地同张老三交谈了起来。 甄龙自我介绍,随后紧追地问其他问题,获取更多信息,说:“久仰,久仰。我是这家钱庄总掌柜,姓甄名龙。请问张老板在何道上?” 张老三见甄龙是总掌柜,也懂道上规矩,以为是道上之人,也不避讳,说:“甄总,实不相瞒,我是桐州‘黑虎帮’的管家,专司钱粮往来,此次至贵庄取银两,是为了一桩急事。” 甄龙没有直接问啥急事,而是从对方携带方面考虑问,获取更重要信息,说:“路上带五万两银子,有些扎眼,也不方便,更不安全,何必取那么多呢?” 张野说:“甄总说得对,但这笔钱不得不带回。估计着在今日之内,必须要发给弟兄们做安家费,不会留下多余的。” 甄龙略微有些吃惊,在心里重复地问自己:“安家费?” 他知道,“黑虎帮”需要流血拼命时,才发安家费给眷属,以使他们解除后顾之忧,甘心赴死,于是情不自禁地问道:“帮上莫非与人结下仇怨,要开杀戒?” 张野说:“当然不是。‘黑虎帮’将替起义军护送一批军火,途中官兵设防,难免有冲突,所以选了诸多精干兄弟去完成这个护送任务。对于这个消息,本不想告诉你的,但我早闻你生性为人耿直,我相信你不会泄露出去的。” 甄龙恍然大悟:“黑虎帮”与起义军联手办事,当然是常有之事。但护送军火风险太大,“黑虎帮”不可能无偿帮忙,估计是起义军出了高价,“黑虎帮”才甘愿冒如此大的危险替其护送军火。 于是,甄龙不过多与其交谈,走到后面,催促钟熜抓紧时间。等五万两银子运完,甄龙把张老三客客气气地送出了门。 张野走后,甄龙在心里反复掂量这条消息的价值,像一条嗅觉灵敏的狗,从中嗅到了其中巨大的商机。 太元军在蓉州购买军火,必然与军火商洽商。军火买卖向来利润惊人,回扣自然不菲,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甄龙把鲁洢、钟熜找过来,聚在僻静处,三人商议。 甄龙说:“刚才那个人叫张老三,是桐州黑虎帮的账房先生。从他口中得知太元军要购买军火的消息,我们何不捷足先登,把此生意夺过来?” 鲁洢说:“恐怕来不及。” 甄龙说:“我料定,起义军购买军火不会很快。为啥呢?一个原因是,必定与军火量讨价还价。二个原因是,数量比较大,不可能是几十支,而是上百支,军火商不可能库存现货,还要从其他地方运来,肯定需要时日。正因为如此,才给我们从中争夺留足了操作时间。” 听说有钱赚,钟熜的脸上显得极其兴奋,说:“商场如战场,机遇稍纵即逝,稍有懈怠必定坐失良机。既然甄总已经拿定主意,我们就大胆地做。事不宜迟,即刻动身至蓉州。” 甄龙叫钟熜开一张六万两银子的官票,说:“我算了一下军火生意盈利。据我所知,步枪每支大约五十两左右银子,千支需要五万两。转手利润至少是一分以上,起码获六千两银子,是一笔只赚不赔的好买卖。” 甄龙带着鲁洢、钟熜二人,立即起身赶往蓉州,至蓉州钱庄落脚歇息。 通过张嵎到处打听,才知这个军火生意,是周睿在做。 原来,近期周睿从军火商那儿购进,准备转手卖给起义军。目前周睿与军火商正在洽谈之中,根本还没有成交,甚至购买协议也没有签订。 没有费多大力气,张嵎就找到了贩卖军火的商人冯城。 见其戴着墨镜,上身穿花格子西装,打着一根花领带,下身套一条暗花西裤,脚上蹬一双擦得亮堂堂的可以照出人影的皮鞋,脑袋后面却拖着一条长辫子,显得不中不西,不伦不类,样子有点滑稽。 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子穿着打扮的人,甄龙、鲁洢、钟熜三人今日见了,心中不禁笑了,但脸上还是忍住了。 张嵎走过去,与冯城打招呼。自我介绍之后,就把冯城带过来见甄龙。甄龙请冯城喝茶,说明了来此洽谈购买军火事宜。 冯城有些犹豫,说周睿已经与他接洽过。 甄龙笑呵呵地说:“赚钱生意,人人可做,只要是没有成交,都有竞争机会,就看谁抢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呢?” 冯城不吭声,甄龙明白冯城的心思。 甄龙紧接着说:“这样吧,冯老板,你我都是生意人,打开天窗说亮话。这笔生意做成,我分你二成利润,算是合伙做生意,你看这样行吗?” 冯城语气中带着无奈:“甄总,看在你如此慷慨豪爽的份上,我也不瞒你,这个我做不了主。我也是在中间牵线的人,能够做主的是洋人彼得。” 甄龙沉吟片刻,想着做成这笔生意,肯定少不了冯城从中牵线,因为只有他才了解其中底细。 于是,缓缓地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带我去找彼得,我一样的分你二成。我第一次与洋人打交道,对他们知之甚少,需要注意的地方,你得提醒我。还有洋人们说的话,我既听不懂,也说不来,你得从中当翻译。” 冯城满口答应:“行,这没有问题。” 张嵎见冯城操作半生不熟的蓉州话,中间还夹带点洋话,不解地问:“冯老板,你留过洋吗?” 冯城诚恳地说:“真遗憾,就是没钱留学啊!我自小在蓉州长大,父母都在洋行打工,后来我也到洋行做事,学会了说洋话,天长日久,蓉州话反而生疏了。再后来,我离开洋行,自己单干,什么赚钱,就做哪样。” 见冯城聪明伶俐,反应敏捷,洋话说得流利,想着甄氏商团做生意还是需要这样的人才,甄龙便对张嵎说,“你大部分时间在蓉州,这里外国人多,你也要下功夫学说洋话,看懂洋文,方便与洋人打交道。” 张嵎点头答应。 是夜,甄龙带着礼品,至蓉州沈府,拜望沈南。甄龙对沈南讲了此次来蓉州之目的。沈南听说甄龙来蓉州购置军火,很是高兴。 沈南兴冲冲地说:“你来得正是时候,今日上午巡抚召见我商议,让蓉州府拿一笔钱,购置六千支步枪,充实绿营军装备。我正发愁差谁去办,你若有兴趣,可以把这笔生意接下来。” 甄龙满心欢喜,这么说起,甚至连做军火生意本钱都不用自己垫了,说:“大年三十我洗脚洗得好,走来就有运气。这么合适的发财机会,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我当然愿意接这单生意。万分感谢沈大人!” 次日,吃过早饭,冯城到甄龙他们歇息的宾馆大厅等候。等甄龙带着鲁洢、钟熜、张嵎三人下来,一同到香蕉街上一家叫“欧巴”的洋酒馆,找到英国军火商人彼得,洽谈购置洋枪军火事宜。 在马车上,冯城反复向甄龙介绍英国人礼节、习惯和规矩,甄龙边听边点头。有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对英国人见面就拥抱与亲吻,不可理喻,不时好奇地提问,逗得其他三人哈哈大笑。 不知不觉中,就到了香蕉街,远远地看见了“欧巴”的洋酒馆。 这家酒馆,店面装饰得金碧辉煌。底色是粉红色,给人感觉晶莹耀眼。一行巨大的英文衬在门楣上,类似于狂草。 酒馆门外,站着两个黑人,一边一个。满脸黢黑,唯独嘴里那排牙齿是白的,满脸络腮胡子,穿着红色外套,模样看起来有些凶恶。 冯城轻轻地说:“这把门的,是印度仆人,相当于中国酒店门童。”他用英语与守门的黑人交谈。黑人示意让他们进去。 彼得与别人正聊天喝酒。看见冯城领人进来,便放下酒杯迎了过来。彼得身材瘦长,像一根晾衣杆,鼻子尖细且弯,令人想到老鹰的嘴。 冯城用英文与彼得交谈,介绍了甄龙等四人。 彼得爽朗地大笑,走过来,紧紧抱住甄龙,几乎令甄龙喘不过气来,强烈的口臭使甄龙心里发呕直想吐。 见面过后,众人坐下来。 甄龙开门见山地谈起了那笔军火交易,两人语言不通,冯城在其中当翻译。 彼得连连摇头,表示不同意,话语中间还夹杂着生硬的中国话,说:“不行,不行,已经有人同我谈了。” 甄龙问:“难道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彼得说:“中国有句俗话,叫诚信经营。对此,我不能失信于人,不然,以后怎么混下去呢?” 甄龙说:“我知道,你同别人谈了,但还没有签约,也没有交定金,这算不上失信。” 彼得口气有点硬,再次一口回绝:“那也不行!” 甄龙说:“话不能这么说。据我所知,你那些军火是卖给周睿的,而周睿转手,则打算卖给起义军,这是非法买卖。” 彼得说:“那又怎么样?” 甄龙说:“一旦朝廷知道了,你想一想,能够继续把生意做下去吗?而我在你这里买来的枪支,是充实朝廷绿营军,是合法的,是会得到朝廷保护的。” 彼得说:“我不管合法不合法,只要能够赚钱,我就卖给他。” 甄龙说:“那你知道通商条约吗?那是外国政府同朝廷签订的,明确规定要保护外国商人在华的合法利益,非法的则要受到打击。如今你同反判分子做军火生意,无异于反对朝廷政府。” 第123章 拜见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见彼得态度没有转变,甄龙抛出这句话,直指问题要害。这一席话,说得彼得无言以对。 沉默了一会儿,甄龙又说:“如果朝廷知道这笔非法交易,派兵截获军火。到那时,你不但血本无归,还要承担刑事责任,利弊如何?你可掂量一下。” 彼得苦笑着,耸耸肩膀,两手一摊,显得无可奈何,说了实话:“实在相瞒,枪支在运输途中,被‘黑虎帮’截走了。” 原来,“黑虎帮”帮主叫余汉,像一条毒蛇一样,盘居在桐州等地,干着贩卖鸦片军火、开设妓院等勾当,而且势力日益增大,在方圆相邻几个州,如窦州、葛州、踵州等州县,都是很有影响力的。 这日,通过外放的耳目打听,余汉得知彼得那边运输军火的队伍,将路过桐州仙女山。余汉与师爷宗霆、三当家张野商议,事先制定好计划,在仙女山设下埋伏,纠集百余名弟兄等候。 不几日,运输军火的车队缓缓到来。余汉发出一声命令“上!”,手下的弟兄们像饿了的老虎一样,从预先埋伏点冲出来。 押运的三名保镖及其他随从,尽管全副武装,但终究寡不敌众,又打得措手不及。于是没有抵抗多久,就纷纷缴械投降。没伤一兵一卒,就获得了这批军火。清点一下,有2000支步枪。余汉非常高兴。 周睿打听到余汉夺得了那批军火,与马骉、郑戬、崔煜、曹政、黄盛等人商议。 马骉说:“既然‘黑虎帮’已经得到,我们不如直接找其购买,省得我们与洋人谈判。黑道上的人,讲究一个义字,好说些;而洋人花花肠子多点,为人古板,就不好说。我估计,余汉比洋人好说话多了。” 曹政说:“那不一定,黑道上的人狠起来,比洋人厉害多了,就看我们能不能抓住他们的弱点?” 郑戬说:“有啥弱点?不外乎就一个‘钱’字,这是每个人的弱点。人人都喜欢钱,只要有钱,何事办不成?” 众人争来论去,没有争论出一个好主意。 周睿一言定音,说:“都别争了,不如先去试探一下,看情况再定。” 他知道,与黑道交易,尤其是军火生意,是较难之事。但若费力做成了,给起义军购买军火的任务就可以完成,总算了却一桩心愿。 所以,周睿决定冒着风险亲自上门拜见余汉。 让崔煜出外打听到了余汉住处。随后,崔煜带路,周睿带着马骉、郑戬,来到余汉家。 这是一个清静的独立大院。 高台阶、大院子。其气象确实不凡,整个宅院上房,修的是“前廊后厦”,大两卷式,东西厢房为“锁头式”。 过堂屋、游廊全是前后两面走廊,客堂、大厅房有三处带走廊。 宅内住房排列整齐,从前面大厅房院直到后面的上房院共为七进。另有东西跨院等,房屋百余间。 大门外面还装有一个门铃,周围设置有围墙,一条小河流淌在门前。 周睿按了一下门铃。过了好久,门开了。出来一个丫环,上下打量了一下周睿等四人,问何事?周睿问是不是余汉家?丫环点了点头。 周睿说:“我有事找余汉。” 丫环说:“真不巧,今天一大早,余老板就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家。” 带着失望的情绪,周睿正准备往回走。 这时,屋内传来一位老太太嘶哑的声音,问:“谁呀?” 丫环答:“是余老板的朋友。” 老太太吩咐:“既然是他的朋友,那就请进来喝口茶吧!” 丫环又答:“是!” 随后,丫环请周睿等四人进入屋内,至客厅红木椅子上落座,用托盘端来四杯茶,分别放在茶几上。这时,从屏风后面推出一个轮椅来,轮椅上坐着一个约摸六十多岁的老妇人。 周睿想必就是那位叫他们进屋喝茶的老太太,又猜想肯定是余汉的母亲,于是,带着马骉等四人赶紧过去,以晚辈之礼节拜见。 跪着行完大礼,猛然间抬头,发现这位老妇面容虽慈祥,眉宇间却带着一股英气,颇有女中豪杰的味道,便猜她必定对余汉有很深的影响力。 周睿暗想:“这个老妇人,看起来并不简单。她与余汉肯定是非同寻常关系。如果说动余汉让他把军火卖出来,那必先说动这位老妇人。” 只见老妇人微笑着点了点头,以谦逊中带着傲岸的语气请喝茶,一双锐利的双眼直射过来,恰如一道寒光闪现。 当周睿等人品完一口茶之后,老妇人说。“我是余汉的母亲,四位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 周睿显得很坦诚与谦卑,说:“哦,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睿,这三个都是我的兄弟。我知道余老板名气,在这一带是响当当的,无人不晓。这次只是路过,顺便拜访,说实话,我与他并不是朋友。” 余母见周睿说话语气那么诚恳,估计不会是仇人,就说:“对于我儿子的朋友,我大多数都是熟识的,就是从来没有见过你们,看着面生,料定不是我儿的朋友。我想,如果没有遇见急事或者难事,你们不可能来登此门。说吧,有何贵干?我儿虽然不在,等他回来,我可以转告给他。” 果然,如周睿所料。 周睿后来才得知,余母叫代萍,与余父一起,闯荡江湖多年,成为了“黑虎帮”创始人。后来,在一次与其他帮派争抢地盘的拼斗中,余父不幸身中数刀而亡。代萍伤心欲绝,就将帮主位置,传承给了儿子余汉。 虽然余汉为帮主,但是代萍一直充当着“黑虎帮”幕后指挥的角色。 见代萍这样说,周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购军火。 听完周睿的话后,代萍缓缓闭上了眼睛,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周睿感觉整个屋子里面的空气似乎快要凝固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周睿来说,那一秒钟就相当于一个小时。郑戬有点耐不住性子,用眼神示意周睿赶紧再说明一下购置军火的理由,周睿故意装着没有看见,就没有理会。 过了许久,代萍又才缓缓地睁开眼睛,试探周睿口气,问:“周掌柜,实不相瞒,‘黑虎帮’并没有劫持你所说的什么军火。请问你是听谁说的呢?” 周睿并不灰心,而是晓以利害,说:“老人家,我与英国商人彼得交情甚厚,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代萍问:“那你的意思是想来强行要回去吗?” 周睿答:“我并不是来强行要回,而是想直接到您这儿来购买,而且比原来每支枪高出一两银子。” 代萍有些犹豫。 周睿接着说:“据我所知,现在战事吃紧,尽管到处需要军火,但朝廷正严密缉拿此类案件。一旦被其发现,也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听周睿说得头头是道,再三强调其中道理:既说出了彼得的名字,又将价格提高了,还说了当前的形势。 代萍猜想周睿必定是一个人物,不像是街道上的小混混来吃诈骗的。 “啪,啪”,代萍将击了两下巴掌。听得这是一个黑道上的暗号,意即在呼唤人。周睿想,呼唤谁呢?莫非要把他们捆起来不成? 正想着,从屏风后面出来一个大汉,约摸四十岁上下,个子不高,有点发福,手臂上有纹身,似乎是一个龙的图案。浑身肌肉健壮结实,两只眼睛也如鹰眼一样,内行人一看,便知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此人正是余汉。 原来,余汉并没有外出,而是一直在屏风后面偷听。这一下,把周睿惊出了冷汗,暗自庆幸没有急于离开。 余汉出来,首先向代萍请安。代萍引见周睿四人。 看着代萍对周睿挺尊敬劲,余汉也挺客气,叫了一声“周掌柜”,对其他三人点头示意。 余汉出来又把价格提高了一些,说:“这样吧,周掌柜,我这批军火得来不容易,每支枪再加一两,也是每支52两银子,总共2000支枪104000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看行吗?” 周睿说:“行,就按余老板所说的办。那我们现在就交易。”表态之后,又用眼神瞟了马骉、郑戬、崔煜三人一眼,看得出来三人都表示同意。 余汉见周睿答应了下来,想着本来就是赚钱为目的的,求之不得,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催促周睿赶快交易。 周睿安排崔煜马上通知兄弟们来领枪,又叫马骉准备购买枪弹银票,郑戬则留下来陪着等候。 当晚,余汉杀鸡宰羊,拿出好酒,款待周睿等人。 酒菜上桌,非常丰盛。代萍、余汉、宗霆、张野等“黑虎帮”首领及头目,兴高采烈陪同周睿等人喝酒。席间频频举杯,庆祝交易成功。 喝酒,喝至次日凌晨,方才散席。那时,天还没有亮,趁着夜色掩护,周睿等人率队悄悄把军火送至起义军。 周睿再把军火卖给起义军,从中赚取利润达五万两银子之多。暂且不提。 且说甄龙从彼得口中得知,“黑虎帮”劫持了这批军火。 当即找到沈南商量怎么办?沈南说:“我给桐州知府刘佩写信,让他协助你把这批军火弄回来,如何?” 原来,沈南与刘佩是总角之交,当年沈南能够顺利到蓉州府上任,也多亏刘佩从中提主意想办法。 甄龙答应:“好,我马上到桐州去。”带着鲁洢、钟熜,即刻从蓉州赶到桐州。 至知府衙门,见到刘佩。行礼毕,看茶,落座。甄龙作了自我介绍,并掏出信件给刘佩看,同时在信中夹杂二千两银票送给刘佩。 对于甄龙与沈南的交情,刘佩早有所耳闻。 听说当年在没有任何交往的情况下,甄龙毫不犹豫地替沈南补了任上六万两银子的财政亏空窟隆,这充分说明甄龙的胆量与气魄,是值得佩服的。 这时,刘佩听甄龙说了来意,又看甄龙这么爽快地送了二千两银子,没说二话,当即派了三百名兵丁,把“黑虎帮”老窝包围得水泄不通。 兵丁们冲进院内,将余汉捉拿至知府衙门拷问。 面对酷刑拷打,余汉终于招供了周睿已经将军火买走,并转手卖给了驻扎在峨城山上的起义军。 甄龙得知军火生意被周睿抢走,眼看着快煮熟的鸭子飞走,到嘴肥肉被别人夺走,气得捶胸顿足。既恨周睿抢先一步,又恨自己没有及时跟上。 得知这个情况,甄龙又给刘佩送3000两银子,请求刘佩又增派兵围攻峨城山,迫使起义军交出枪支弹药。 刘佩从其言,又增派五百兵力,让团练宋武带队。 甄龙与鲁洢、钟熜参与其中。 队伍正行进路上。恰好遇见周睿等人,把枪支送至起义军后,抬着那装有五万两银子的几个木箱子,从峨城山上下来,准备沿路返回。 甄龙暗示宋武将其活捉,把银子抢过来。团练宋武领会其意。 当周睿等人走近之时,宋武命令兵丁们突然出击。谁知周睿、马骉、郑戬、崔煜等人毫不示弱,带领仅有十几个家丁予以反抗。 两军发生激烈交火冲突。 周睿等毕竟人少力弱,而兵丁人多势大。终因寡不敌众,马骉被活捉,50000万两银子被宋武抢走。 宋武见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心中大喜,就自己截留了10000两,其余的全部交给了桐州知府国库。 周睿、郑戬、崔煜三人败走失散,彼此无法联络。 失散之后,周睿投了王翽,郑戬往明月山而去,崔煜投……。这是后话,也暂且不提。 且说,甄龙领一群官兵,围困峨城山起义军。一场交战,一触即发。 鲁洢告诉甄龙:“我听别人说,这支起义军队伍,领头的叫赵绩与华尤。” 甄龙陷入了沉思,随后说:“哦,就是以前跟着拉粮的那两人吧?以前不是投靠李觉了吗?怎么跑到起义军队伍里面了?” 鲁洢继续说:“是的,因为打人被您开除以后,先跟着山贼李觉,认为李觉太霸道,跟着没有前途,于是就投靠了起义军。” 甄龙有些歉意:“其实,我对这两人还是比较了解,为人挺耿直,讲义气,够朋友。我那时开除他们,也是为了严肃纪律,不得已而为之。” 钟熜感叹地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甄总还记得那么清楚,真是难得啊!”甄龙闻之。立即做出重大决定。 甄龙说:“怎么不记得呢?我对他们印象极其深刻。我想,现在只身一人去会一下老朋友赵绩与华尤,争取不费一兵一卒,口头说动他们。” 钟熜、鲁洢都劝甄龙不要孤身前往。 鲁洢说:“这样太危险了!起义军杀人不眨眼,何况赵绩与华尤与您还有仇,他们见了您,不把您生吃了才怪呢?” 钟熜说:“还是别去为好,就让官兵去解决这些事情,我们坐山观虎斗。” 甄龙说:“看这架势,剑拔弩张,赢负已分;若无,他们也不会交出军火。” 钟熜、鲁洢沉思。 甄龙说:“若真正交上火,赵绩与华尤人少,而官军人多,以卵击石,肯定难保命,我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 鲁洢、钟熜都分别表态:“既然甄总决意要去,我们誓死相随。” 甄龙说:“不必了,还是我一个人去。人去多了,反而引起赵绩等人警觉,越是增加危险性。你们就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于是,甄龙请求宋武先别进攻,待他一个人至山上与起义军头目赵绩谈了以后,看能不能以安抚的形式解决,如此可以减少人员伤亡。 宋武听后也大吃一惊,问:“你一个人去?” 要知道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甄龙斩钉截铁地说:“是的,我一个人前往。” 宋武冷冷一笑,轻蔑地说:“临到这个时候,不是他死,就是你活。” 少顷,宋武又说:“甄掌柜还有这菩萨心肠,而且还是一个人前往,不顾个人安危,劝其归降,真是天底下少有的好心人。” 旁边有人说:“以现在官兵的阵势,一举把起义军拿下,然后夺回枪弹,那是不成问题的。何必去怜悯他人?” 甄龙振振有词,打定了主意,说:“话不能这么说。” 甄龙四周望了眼,说:“我考虑到赵绩与华尤以前在我手下干过,心疼他们是铮铮铁骨的汉子。现在危在旦夕,何必做那些无谓的牺牲呢?” 宋武静听。 甄龙又说:“更何况正如俗话说那样:歼敌一千,自损八百。彼此战斗必然导致双方都有牺牲。与其如此,何不采取安抚方式?这样对双方都有利。” 见甄龙说得很有道理,宋武竖起大拇指点头称赞。 是夜,趁着天黑,夜色掩护,甄龙一个人悄悄地来到寨子门前。 还是被守门兵士发现了,以为是奸细,便把甄龙捆了起来。 甄龙说:“我叫甄龙,是赵绩的朋友,快快通报他,我有要事相告。” 且说赵绩与华尤,在前厅,商议对敌之策。赵绩走来走去,心情很是烦躁,华尤则坐在桌子前,耷拉着脑袋。 华尤说:“官兵比我们兵力多,把山上围了起来,插翅难飞。现在山上的粮食,只够吃几天。围不了几日,便会无粮食吃,怎么办?” 赵绩无奈地说:“事到如今,有啥办法呢?只有破釜沉舟,拼个鱼死网破。” 正无策应对之时,一名守门士兵跑来报告,说有一个叫甄龙的人,有事求见。 一听说是甄龙,赵绩气得气不打一处而来,狠狠地说:“在这种危急时刻,甄龙居然敢来看我笑话。我要杀了他!” 赵绩想,以前就是甄龙开除了他,不然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华尤劝道:“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冷静。先看看甄龙来干啥,再决定不迟。” 赵绩吩咐道:“好,把他押进来!” 不一会儿,甄龙双手被反绑,走在中间,前面与后面,各有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跟着。甄龙没有一丝一毫害怕感。 赵绩冷冷地问:“甄掌柜,此时到来,有何贵干?不会是来看我笑话吧?” 甄龙说:“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而是来帮你的。” 华尤不太相信,说:“帮我?怎么帮我?就凭你……” 第124章 鬼市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甄龙镇定地说:“今天周睿卖给你们那批枪弹,原来就是我的生意,我想把它们买回来。只要同意,我保证官兵会立即撤退,起义军所有兄弟就不会受到伤害。否则朝廷官军会攻进来,到那时,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正处于绝望边缘的赵绩与华尤,听甄龙这么一说,心中又燃起了求生的欲望。 赵绩、华尤想:甄龙还是为人耿直,敢于深入危险之地,是真心实意前来解救他们。倘若仅仅要这批军火,何必出钱回购,还有冒着生命危险,直接叫朝廷官兵铺天盖地攻打,不就行了吗? 想到这里,赵绩没有多说,走过来,亲自给甄龙松绑,说:“甄掌柜,我误会您了,求您谅解!说什么买,我把这批军火免费给您就是,只要让朝廷官兵撤退就行。” 话已至此,就不多说。甄龙向赵绩、华尤告辞,返回官兵营地。见到甄龙平安归来,鲁洢、钟熜放下心来。甄龙见到宋武后,具说其事。宋武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事情谈妥,不得不佩服甄龙的能力。 次日,见到官兵已经撤退,赵绩、华尤没有食言,叫人把二千支步枪,一支都不少地交给了甄龙。甄龙一刻都不耽误,亲自押解至蓉州,交给知府沈南,赢得沈南赞不绝口,说一些甄掌柜办事得力等场面上的话。 这其中,甄龙没有出一分本钱,没有任何损失,从中周旋,净赚取了十万余两银子。转手给知府沈南白银三万两,沈南乐兹兹地接收了。 事后,甄龙得知刘佩喜欢古董,说要送他一个礼物。刘佩一看,啥礼物,原来是一个人。不解其意,就问啥意思? 甄龙指着庞玉对刘佩解释说:“这个人,叫庞玉,别看他长相不咋的,却是鉴别古董的行家。只是他有一个毛病,见到赝品与常人无异,见到真品却是发抖带巴。” 刘佩一下子来了兴趣,就问甄龙是不是这个意思,说:“哦,也就是说,把古董拿给他看,只要他结巴,就绝对是真品,对吧?” 见甄龙点头称是,刘佩不太相信,随后又进一步问道:“怎么会是这样呢?” 甄龙对庞玉说:“你给刘知府解释一下。” 庞玉说:“早些年,我靠伪造古币发家,可是在一次交易中露了马脚。对方不是省油的灯,居然叫打手逼着我生吞了十几枚假古币,又拳脚相加,差点要了我的小命。自此以后,幸许是心理作用,我一见到真古币就结巴。” 刘佩喜欢收藏古董,是众所周知之事。 桐州有一条街,是个晓市,专门买卖旧货。 一年四季,不分春夏秋冬,每天日出之前,这里的货摊就摆好了。做生意的人,亦聚集到这里,提着灯笼看货,交易开始。 买卖的旧货,上至文物古玩、金银首饰、旧书古画、木器杂项,下至破衣、旧鞋、碎铜烂铁,应有尽有。 这里有一个茶馆,是古玩玉器等商人与打鼓小贩交易的场所。 交易方式是明看货,暗议价,讨价还价采用袖里拉手方式。 有时,买主看到某种货物时间:“亮的开,亮不开?”意即这货来路明不明。因为可能有来路不明的“俏货”。 这里的晓市,又叫“鬼市”。 晓市上,买卖旧货的人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这些年,自刘佩当上知府以来,来给他送古董的人还真不少,有的是从晓市上淘来的,常有人把假古董送来。刘佩一时分不清真假,有时候总是看走眼。 然而,若似甄龙说的那样,如果庞玉真的是一个鉴定专家,把庞玉带在身边,就一定能够识别出真假来。 想到这里,刘佩答应让庞玉留下来试一试再说。 有好几次,窦州商人尹江、阮蓝、苗俊找刘佩办事,知道刘佩喜欢古玩,就分别送给刘佩一些古币。 庞玉见此就结巴,刘佩认为是真品,但又不太相信,就拿到省城再去找专家鉴别,果然是真品。 然后,一甩手就赚了好几千两银子。这让刘佩放下心来,大胆地让庞玉鉴别。 又有一次,萧强给刘佩送来一枚古玩币,正反面印了两尊佛像,在莲花宝座和祥云的烘托下栩栩如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宋代元宝吗? 刘佩看着庞玉的表情,眼睛都瞪直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心中便有了底,用眼神示意这个如何? 庞玉瞠目结舌地结巴说:“真……真……” 萧强随声附和,说:“这是宋代的真品。” 见此,刘佩脑袋“嗡”的一声。 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宋代元宝,价值连城,是开宝年间,宋太宗赵光义巡幸五台山时,烧香敬佛专门铸造的,史上只此这一件,不可多得。 刘佩被幸福预感包裹着,额头居然冒出了汗珠。 庞玉一股子劲地“真……”个没完。 看他那激动的程度,显然也了解这枚古币的价值。刘佩当即就要签字减免萧强生意上的税费五万两银子。 正要签字之时,庞玉又结巴着说:“真……真……” 刘佩知道,肯定是想说,真不错,或者说真值。便不想让他说出来,大手一挥:“别说了,别说了。快滚!” 庞玉知趣地退下。 这时,萧强把刘佩签署的知府文件拿走以后,刘佩把庞玉叫了进来。 又见庞玉结巴说“真……真……”个半天,脸色憋得通红,又好气又好笑:“你是想说是真品呢,还是想说真值啊?” 庞玉摇了摇头,费了半天劲,终于憋出一句话:“真……真巧啊,这不是当年我造的假币吗?” 刘佩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庞玉劈头盖脸地骂,并把庞玉赶出了刘府,说:“你这人,太坑我啦,滚,快滚!” 刘佩私下里埋怨甄龙找了一个草包来骗人,甄龙听说后真是有苦说不出。 且说马骉被甄龙活捉后,被关在甄氏私人牢房。因程簴与马骉之间有旧交情,甄龙怜惜马骉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就派程簴当说客,劝其归降,为甄氏所用。 马骉见程簴来,便问:“你来何事?”程簴说:“我来看看你。”马骉说:“莫非来劝说我吗?” 程簴说:“不然,昔日蒙兄长您救了我,今日我安得不来救兄长您呢?”马骉说:“那你是来帮助我逃离这儿的,对吗?”程簴说:“并不是这样的。”马骉说:“既然如此,你来做甚?” 程簴瞒不过马骉,只得实话实说:“实不相瞒,我确实是来劝降您的。如今周掌柜生死未赵,郑戬下落不明。甄掌柜不费一兵一卒,已夺走了那批军火。现在甄掌柜势力日益盛大,不若且降于他。甄掌柜敬重兄长您是经商人才,肯定不会亏待您的。” 马骉见事到如今,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说:“要我归降甄龙,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如若不允,我宁愿去死,也绝不答应。” 程簴问:“甄掌柜宽洪大量,何所不容。请问是啥条件?” 马骉说:“在未找到周睿、郑戬、崔煜三人之前,我可以替甄龙做事,但只要听说周睿他们的音讯,我定要离开去寻找,虽远必往,你们不必拦我。望老弟回去报告甄掌柜。” 程簴应诺,遂回去报告甄龙。甄龙摇了摇头说:“他知道周睿等人消息就离开,那我让他归降有何用处?此事却难从。”程簴马骉说:“那未必,周睿待马骉不过恩厚耳。甄掌柜也可以做得到的,为何不待其更恩厚吗?何愁马骉不服耳?” 甄龙笑着说:“好,好,你说得好!我可以先答应他,以后看情况给予恩惠,马骉自然会知道我的好处,就不会离开了。” 程簴回报马骉,马骉遂来见甄龙。 马骉说:“马某不才,深感甄掌柜厚爱。” 甄龙说:“我早就听说骉弟为人忠义,才华过人,今日幸得相见,足慰平生之愿。” 马骉说:“程簴替我代禀的事,承蒙甄掌柜应允,谅不食言。” 甄龙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安敢失信于你?” 马骉拜谢。甄龙设宴相待。 甄龙说:“今晚酒宴,其中有一道菜,叫生吃幼鼠。”话音刚落,圆桌上,端上来一盘刚刚出生的小老鼠,在盘子里吱吱地衰叫。 幼鼠哆嗦嗦地胡乱蠕动,红嫩的外皮油亮透薄,可以清晰地看到内脏。饭店伙计手捧托盘,迤通而出,客人们陆续从托盘里取出两份调料与不锈钢夹子。 甄龙热情洋溢地介绍吃法:先用夹子夹住幼鼠,听到吱的一声叫,再把幼鼠放入调料汤。又听到吱的一声叫,再将幼鼠入口咀嚼,还可听到吱的一声叫。 三声哀叫以后,客人们便可以放心地将美味咽下了。 马骉显然没有生出猛吃海喝的胆,只听见幼鼠在甄龙嘴里吱吱地乱叫,身体便剧烈地颤抖躲闪开来。后脊梁早已渗出了大片冷汗,竟然连人带椅地滑倒在地。 站在旁边的家仆们,急忙将马骉搀扶起来,安抚,重新坐好。马骉不由得紧绷了神经,巨大的恐慌,让他反胃却也滋生渴望,让他急于逃离却也倍感刺激。 吃罢,甄龙剔着牙签,边走边看,见马骉穿着破旧,即度其身材,让裁缝作衣衫一件相赠。 马骉受之,却穿在里面,外面用旧衣罩着。 甄龙笑问:“骉弟何以如此节俭?” 马骉说:“某非俭也。这件旧衣裳是周兄送给我的,某穿在身上如见其面,不敢以甄掌柜之新赠而忘兄长之旧赠,故穿于其上。” 甄龙感叹地说:“骉弟真是重情重义的人!”嘴里虽然这么说,实际上并不高兴。 这天,甄龙带着程簴、马骉至春波山游玩。他们经过万春桥,缓步踏上桥面,不由得想起周睿等人,不知在何处,却难见踪影,心中不免伤感。 于是,伫立桥头,先举目远眺,随又往桥下看。突然发现桥下正有一少女在浆洗衣裳。只见她青丝秀发,手儿红润,清澈的西溪河水倒映着她粉色的衣裙。 虽然已是深秋,天气并不热闷,但少女却累得热汗直冒。她扬手轻轻理了理眼前的刘海,又继续忙碌。 这青春勃动的少女宛如浣纱西施,马骉见了有些心动。他随即将桥面一块石子丢入水中,“咚”的一声溅起了一圈水花,少女扬眉仰视,忽然发现一位英俊男子正凝视自己,忽然低垂双眸,俊脸羞涩。 少女慌忙端起木盆拾级而上回到家中,将门一带,阻断了马骉的视线。马骉被这少女的美貌吸引住了,视线久久没有离开,这才注意到少女的家原来是木瓦结构傍河而筑。 马骉渴望再睹少女芳容,然而注视良久,未见少女开门出来,顿时怅然若失,遗憾而去。甄龙将马骉刚才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不显山不露水陪着玩耍。此时此刻,马骉游兴索然,悻悻而归。 回来当天晚上,甄龙打听到马骉原来有一位妻子叫卢朵,可是前不久因病死亡,现在却是单身一人,便安排梅夡到这位少女家说媒。 次日,梅夡按照甄龙的吩咐,假扮成化缘和尚,身披袈裟,一手捏着念珠,一手端着饭钵。轻叫柴门,门被打开,只见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太婆出现在眼前。梅夡口中念念有词,念珠在他手中移动。 梅夡客气地说:“施主,打扰了,我是过路出家人,想讨口水喝。” 老太婆见是化缘的和尚,忙迎进屋内歇息。 那房屋门着实有些低矮,差点碰到梅夡的头。老太婆说了一声小心碰头,便引梅夡往堂屋走。客堂上供奉着观音菩萨塑像,香案上青烟缕缕,星火点点。 看样子,老太婆信奉佛教,有些虔诚。老太婆请梅夡坐下,便吩咐客堂里坐着纺纱的少女倒水。少女答应了一声,便进里屋倒水去了。不一会儿,少女捧着一碗冒着白烟的开水出来,递给梅夡说:“师傅,请喝水!” 梅夡说:“谢谢,多有打扰!”边说边仔细上下打量,这才看清那少女的模样——果然亭亭玉立,漂亮无比,难怪马骉会看上她。 梅夡接过水碗,见开水有些烫,没有喝,朝碗中吹了一口气,还不能喝,便放在桌子上凉起。借这个空当儿,梅夡与老太婆聊起了家常。 梅夡关心地问。“老人家,您家里有几口人啊?” 老太婆叹了一口气,郁郁地答道。“不瞒大师,我家里原来有五口人,两个儿子参加起义军走了,现在不知去向。我老伴被里长关了起来,现在只剩下我与小女两人在家。” 梅夡说:“可怜的家庭,阿弥陀佛!”随后喝了一口水,随后叹道这水可真甜啊! 老太婆说:“这水是挺甜的,我家从来都是喝这水,大师您渴了就多喝一些。” 梅夡问:“刚才那位少女,她是您女儿啊?” 老太婆答:“是啊!” 梅夡问:“长得好漂亮,叫啥名?找到婆家了吗?”拉了许多家常话,梅夡这才问上主题。 见提及伤心事,又看梅夡是一位出家人,老太婆心里没有防范,就一口气把憋闷在心中的不满都一股脑儿地发泄倾诉了出来:“我这小女,叫金丽,今年十六岁,原来与本村村民周清指腹为婚,及至长大成人,两人常在一起偷偷约会,感情比较深,双方互换生辰,定下了拜堂成亲的日子,准备完婚。” 梅夡问:“那后来呢?” 老太婆说:“小女长得貌若天仙,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都遭到拒绝。其中,村长霸势欺人,借口以我儿参加起义军为由,把我老伴关了起来,叫人捎信来说,只要小女答应嫁给他那白痴的儿子,就立即放人。” 梅夡问:“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老太婆边说边流下了眼泪,说:“小女当然誓死不从。可是……可是,最近村长派人来威胁了好几次,流露出要强抢之意。一想到她父亲在那里受苦受罪,一时间竟然就没了主意。” 梅夡听了老太婆倾诉,也难过得流下了眼泪。临走时,将口袋中的五十两碎银子放在桌子上。少女与老太婆连声称谢。 回去以后,梅夡向甄龙一五一十地汇报真实情况。甄龙立即吩咐管家鲁洢,给那少女家送去三千两白银加上一百两黄金。 安排梅夡带上家丁并二千两白银至村长家交涉,叫其把少女的父亲放了,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让梅夡见机行事。 又叫来巴堒、巴壵两人,吩咐其暗中做另外的事。 这天中午,金丽正独自坐在门前纺纱。忽然,周家派人前来报信,说周清今日上午不幸坠水身亡。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使金丽痛不欲生。她真想一死了之,可是一想到年迈的母亲和受困的父亲,她又于心不忍。 金丽强忍悲痛,把泪水往肚子里面咽。 几日后,金丽心情稍微好一些。然而她又想到,若周清死了,那个霸道的村长怎么可能放过她呢?肯定更是穷追不舍,强迫嫁给那个白痴。 一想到这里,金丽觉得一阵恶心,悲叹自己的命运怎么如此苦哇!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父亲金刚被放了回来。已是饿得奄奄一息,身体看起来相当虚弱。金丽赶紧给父亲烧火煮饭,倾其所有食物,尽量让父亲吃得好一些。 吃了饭后,金刚的精神稍微好转。 金丽问:“爹,那个村长怎么把您给放了?” 金刚回忆说:“村长说,有人替他交了钱。我寻思,这会是谁呢?便一直追问不停,村长才不情愿地告诉我,是甄氏集团的甄总掌柜。” 金丽自言自语,说:“甄总掌柜?”但她来不及多想,反正父亲已经回家,就已经是高兴的事。全家人欢天喜地,沉浸在相聚的欢乐之中, 傍晚时分,鲁洢带着黄金白银,来到金丽家,说明来意:“这些金银是我们甄总掌柜送给你们的。” 金丽不解地问:“他为何对我全家这么好?” 鲁洢说:“我们甄总掌柜是一个大善人啊,前不久听说你们家遭遇不幸,就派我来救济你们。” 金丽又好奇地问。“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鲁洢说:“前不久,你们家是不是来了一个讨水喝的和尚?那是我们师爷梅夡。梅夡来看了你们家的情况后,就回去告诉了甄总掌柜的呀!” 金丽终于想起来了:“哦,哦,难怪,当时我一看那个大师就不是一个平常的和尚。甄总掌柜真是一个大好人啊!” 鲁洢顺势吹嘘甄龙,随后诉说:“最近甄总遇见烦心事,一个要好兄弟,看上了一位姑娘,可是想去说媒,又担心遭到拒绝。” 金丽娘替其惋惜,打气地说:“那怕啥,何不去试一试?” 这时,梅夡进得屋内,与众人打过招呼。接过鲁洢话头,说:“甄总掌柜的这位兄弟叫马骉,上回金丽姑娘在河边洗衣,他在桥上见过你的呢!他看上了金丽姑娘,现在叫我过来说媒。” 第125章 娶亲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金丽娘说:“这怎么行呢?人家一个大好人,可不敢惹。为啥?你想啊,小女未出嫁未婚夫就死了,想来命苦,那攀得上这样的亲戚。其实我们当下人使唤都不敢妄想。看来,他们的大恩大德,只有来生再报。” 见金丽娘话里有话,虽然是满口拒绝,但是实质上是已表明态度,这是把话递给对方,就看对方的情商高不高?想到此,梅夡不由得眼前一亮。 金丽呆呆地站在那里,专注地盯着梅夡看,眼里满含希望,意思很明确,是想嫁与马骉,但作为姑娘家尚不便明说。 梅夡见状,呵呵一笑,也卖了一个关子,便说道:“我懂了,此事有待我禀报甄总掌柜再做定夺。天色已晚,就先告辞。” 说完,梅夡与鲁洢出门往回走。金丽全家人都出来,依依不舍,迎送至村口大黄桷树下,方回。 次日,梅夡携带礼品正式上门给马骉提亲,金丽全家人不说二话,便爽快地答应了。不久,甄龙做主,全部应承娶亲所有费用,替马骉将金丽娶到手。马骉从内心里来说,很是感激不尽。 大厅正中,大红喜字端挂墙上,一对红烛火苗窜动尺余,发出咝咝的鸣叫。马骉与金丽这对新人,参拜完毕,被人迎进洞房。来庆贺的人们则在酒桌上分享其新婚的欢乐。 过了好几个月,马骉才得知周清死因,是甄龙派巴堒、巴壵两人,设计将周清推下河里淹死的,其目的是断了金丽念想。事后,甄龙派人送给周家银五千两,以安置周清后事。 当然,此事不能告诉金丽,一直烂到肚子里面,直到永远带去见阎王爷。 且说周睿投了王翽,愁容满面,唉声叹气,早晚烦恼。王翽问其何故。周睿说:“马骉是我结拜兄弟,情同手足,如今下落不明,我怎么能不忧愁呢?” 王翽说:“马骉说不定被甄龙俘虏了。我欲攻占甄龙煤矿久矣。方今春暖花开,正是攻占夺取之大好时机。到那时,你可见之。”遂与众商议对策。 朱眰说:“甄龙与官府勾结,玩空手道,贩卖军火,赚了一些银两,如今势力正盛。不如等过段时间,再寻找机会下手。” 王翽犹豫不决,说:“让我想一想。”遂征求周睿意见。 周睿怂恿,说:“甄龙欺人太盛,但其势确实不同凡响。纵观当今商界,也只有王总掌柜才能与之抗衡,您不攻占,谁能攻占呢?” 王翽说:“周掌柜说的是。”被周睿“戴了高帽子”,得意忘形,决定兴兵。 朱眰又劝。王翽怒发冲冠,说:“你好没有见识,让我失去赚钱好机会。”朱眰说:“若不听我的劝,恐怕出师不利。” 王翽闻之,怒目横眉,欲罚揍棍于朱眰之身。周睿力劝,遂叫人把朱眰绑起来,关押至私牢,等候回来处置。 窦籍见朱眰被押,回家与父母妻儿等分别,说:“我这次随军前去,胜则不会受到奖赏,败则一身不保。”家眷皆下泪送别。 王翽令姚绵带家丁先行探路。窦籍说:“姚绵是我外侄,虽然人很精灵,但他考虑事情不周,不可独挡一面。” 对窦籍一阵抢白,王翽说:“姚绵这个人,我是比较了解他的,用之为先行,恰如其分。你就别咸菜萝赵淡操心了。” 探子回报甄龙。甄龙急忙聚众,议兴兵抵敌之策。巴堒说:“派人至蓉州,向沈南借来火枪应对。”梅夡说:“告之踵州知府,让其阻止。” 甄龙从其言,即叫张嵎从沈南处借火枪,自己则去请求知府鲁浦相助。 马骉闻知,遂入内见甄龙,说:“我听说王翽来了,令姚绵为先行,我愿意去迎敌。” 甄龙说:“老弟,不必着急。关键之处,自然会用得到您的。”引众家丁,与姚绵对阵。见其阵势庞大,甄龙骇然,叫宋宪出战。 吴为领诺,提刀上马,直出阵前。 姚绵立马横刀,见吴为马至,大喝一声,纵马来迎。……战不到几个回合,斩吴为脑袋于地,血溅一身。 甄龙惊怯,摸了摸脸,朝地吐了一泡口水,骂道:“真他X的厉害!” 宋岳说:“杀我同伴,我愿意去报仇。” 甄龙许之。 宋岳上马持矛,径出阵前,大骂姚绵。姚帛不答话,交马一回合,……劈宋岳于马下。甄龙说:“谁愿意再出战?” 潘宁应声而出,与姚绵大战二十回合,败回阵来。众人憷然。甄龙败回,姚绵亦收军退回。 吴为、宋岳相继送命,甄龙郁闷悲愤,惊慌失措,无计可施。梅夡出主意说:“某推荐一人可敌姚绵?”甄龙问是谁。 梅夡说:“非马骉不可。” 甄龙说:“我担心马骉立了功,偿还了我的恩情,便会别我而离去。” 梅夡说:“甄爷多虑了。你想啊,如果周睿在王翽那里,今若使马骉战败姚绵,王翽必怀疑周睿,而将其除掉。只要周睿死了,马骉就可安心留下来。” 甄龙转忧为喜,遂请马骉出战。 来人相请,马骉暗想:“此去,还可打探到周大哥的消息。”便应允而出。提刀上马,引家丁数人,来见甄龙。 甄龙搓着手,焦急地说。“马老弟,您来得正好。姚绵勇不可挡,把吴为、宋岳二人都砍死了,特请您来助战。” 马骉谦虚地说:“我去试一试。”甄龙置酒相待。 忽然,人报姚绵来挑战。甄龙引马骉出。见姚绵等人,威风凛凛,气势非凡,张牙舞爪,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甄龙说:“瞧!摆出的样子,挺吓人的。” 马骉说:“在我看来,如一群蝼蚁,轻轻一脚,就踩死了。” 甄龙以手指着对方说:“立在前面的那个年轻人,就是姚绵。” 马骉顺着手指方向,举目一望,说:“我看姚绵这个人,即刻要成为我的刀下鬼。” 甄龙嘱咐小心,说:“这个人挺厉害,您还是小心为妙。” 马骉说:“马某虽不才,愿将他脑袋取下来。” 程簴说:“君子无戏言,马兄不可轻视。” …… 马骉昂扬上马,手提大长刀,紧锁双眉,横目怒视,直冲对方阵地,径奔姚绵。姚绵正在马上,耀武扬威。 见马骉冲来,正要问来者何人。马骉马快,早已跑到跟前。被马骉手起刀落,斩于马下。 姚绵手下作鸟惊鼠窜状,不战自乱,四处逃窜。甄龙率领众人,乘势掩杀之后收回。众人称颂马骉英勇。甄龙说:“马弟,您真厉害!” 马骉说:“我算不上厉害,我弟郑戬比我更甚。” 甄龙闻之,惊得合不拢嘴,心想:“马骉算是狠角色的,还有比他更给力的吗?”即叫手下记住郑戬,今后若遇见,不可轻视。 却说姚绵手下败回,半途碰见王翽,具言被长得一张长脸的大汉,冲入阵地,斩姚绵而去,因此得以大败。 王翽一惊非小,问:“此人是谁?” 窦籍答:“此人想必应该是周睿的结拜兄弟马骉。” 王翽闻之,疾言怒色,指着周睿说:“好你个周睿,你的兄弟把姚绵杀了,想必你与他私通害我,留你有何用处?” 遂令人将周睿捆起来,暂时关押,留待处置。 周睿面不改色心不跳,从容地辩解道:“王掌柜,切不可听信一面之词啊。自我与马骉失散之后,生死未赵。何况天底下长脸多的是,怎么说是马骉呢?再说了,我一直跟在您身旁,有通敌的证据吗?请王掌柜明察。” 王翽优柔寡断,闻周睿之言,似乎也有道理,则责怪窦籍说:“误信你的话,差点冤枉好人。”仍请周睿上坐,商议报杀姚绵之仇。 座中一人,应声站了起来,大声说:“我与姚绵情如兄弟,今日被甄龙杀害,我怎么坐视不管?让我出战,替姚绵报仇。” 周睿视之,此人长得结实,脸色黝黑,中等个子。原来是戚湔。 王翽闻言,喜形於色,对戚湔鼓励道:“你和姚帛,皆为我的左臂右膀。你报此仇,最合适不过。你干脆带人直接偷袭甄龙煤矿。” 窦籍建议:“不可。甄龙在煤矿周围如何布置,我方并不了解。现贸然直接偷袭,恐怕遭到埋伏。正如俗话所言,偷鸡不成反蚀米。若轻举妄动,一定皆输。不如派人探听清楚再行动。” 王翽闻言,直眉怒目,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明显是怠慢军心嘛!古人说得好,兵贵神速,懂不懂?” 窦籍退出,仰天长叹,说:“王翽性格缺陷,自以为是,吃亏是尽早之事。”遂推说有病,不出议事,随军休养。 周睿起身请求:“我愿意与戚湔一同前往,以报王总之恩德。” 王翽闻言,千欢万喜,欣然同意。 戚湔说:“周掌柜手无母鸡之力,而且常被别人打败。我不愿意与这样的人同行。” 见戚湔拒绝,王翽好说歹说,劝说了好阵子,戚湔方才同意,丢下一句话:“既然周睿要跟着,那就垫后。” 且说甄龙见马骉斩了姚绵,愈加敬佩。 正在商议下步应对之策,张嵎从蓉州借得火枪二十支回来,沈南派来十余名团丁相援。添人增枪,甄龙欣喜若狂,对战胜王翽又多了几分把握。 这时,忽然,探子来报王翽使戚湔偷袭,即叫人手持火枪,埋伏在煤矿四周。又叫抬来数箱散碎银子若干。 包寈问:“打仗又不是做生意,既不交货也不兑银,把银子抬来,何意也?” 甄龙呵呵一笑,说:“抬来银子,就是明摆着,让他们来抢啊!省得他们找不着地方。” 包寈问:“若真的被敌人劫去,如之奈何?” 甄龙说:“待敌人到时,我要大张旗鼓地送出去,给他们一个见面礼。如此才不至于让他们说我小气。” 包寈不知其意,心中疑惑。 人报戚湔引众人前来,已至山坡上。甄龙急来观看,满山遍野,密密麻麻,都是戚湔家丁,至少千人以上。他们身着紧服,扎腰束带,个个手持长矛、大刀、弓箭等武器,凶神恶煞而冲上来。 甄龙等家丁,只有两百余人。以寡敌众,众皆悚然。急叫甄龙快下令动手。 巴堒急止之,淡然地说:“别怕,慌啥,此正可以饵敌,等近了再说。” 甄龙看着巴堒那样说,笑了笑。巴堒领会其意,不再说话。 等其冲在眼前,距离约二十余步,甄龙令人向对方人群投放散碎银。没有料到天下掉下银子,戚湔家丁争相拾之,乱成一锅粥。 甄龙令火枪射击,戚湔家丁大乱,尽情躲避,自顾爬下。 有的躲在石头后面,有的躲在低洼处。甄龙率众出击,戚湔挺身来战,家丁自相践踏。戚湔阻止不住,只得往后撤退。 程簴、潘宁追上,大叫:“戚湔往哪里逃?” 戚湔见二人赶上,遂回身,搭弓射箭,正射程簴。那箭头迅猛窜出,擦着程簴耳朵而飞过。 潘宁骂道:“他X的,你有箭,我有枪。”遂站定,举起火枪,扣动板机,往戚湔身上射击。 没经过枪击训练,潘宁哪里射得中?程簴心急火燎,加快脚步,眼看就要追上。戚湔回身,又射一箭,正中右手臂。 程簴捂着,幸好没射中要命部位,只是擦掉一块臂膀肉。 潘宁见火枪打不准,又没了子弹,遂丢下火枪,拔出身后大刀,抡着追赶上来。 这时,只见周睿率后军齐到。 潘宁料敌不过,栗栗畏惧,转身欲回。戚湔赶来。忽见一人提刀截住,潘宁一看,是马骉。 马骉大喝一声:“戚湔快投降,饶你不死。”戚湔迎战,马骉接招。 …… 战不到三个回合,戚湔见马骉武功高强,胆怯心懦,转身欲逃。 马骉向前,一刀砍下,将戚湔砍死。甄龙在坡土上,见戚湔已阵亡,大叫:“冲啊!”众人像老虎扑食一样,猛扑冲下来。戚湔家丁见状,抱头鼠窜。 马骉左冲右突,如无人之境。 周睿躲在小山坡后面,窥见马骉,暗喜:“谢天谢地,贤弟果然在甄龙处。” 正欲向前,与其打招呼,队伍却被甄龙大队人马冲散,乱成一团。周睿只得退回,再做打算。 甄龙叫打扫战场,撒出去的散碎银,仍被甄龙尽数捡回。 王翽赶来接应,甄龙早就撤回。 姚绵、戚湔先后被斩,相当于断了王翽左臂右膀。焦愁烦闷,饮食减少。未十日,右眼红肿,疼痛难以忍受,晚上无法睡眠。以为没事,就没在意。 谁知道,渐渐地,从右眼影响至左眼,两眼都肿痛得厉害。眼睛仍气血之窗,只有用气血来养。 王翽过度焦虑,导致心火过重,烧炙肝经,以至于气血火热,眼睛怎能不肿痛?于是,请名医袁郎医治。 袁郎一看,睛已凸高,甚是狠重,说:“我开些药,服用调理。切莫焦躁愁烦,还可保住左眼。否则,两眼具难保固。”因此日日医治。 王翽无极奈何,只得捺着性气,勉强平和。未过几日,左眼已瞽,只留左眼。像甄龙那样成了“独眼龙”。 林阡、王咠入见王翽,说:“今日又是马某杀了戚湔,周睿假装不知道。” 王翽闻言,怒从胆边生,骂道:“周睿,你这个大嘴巴,怎么能是这样的人呢?” 这时,周睿刚好从外面进来,王翽令人将其捆了。 周睿惊异,说:“我犯了啥错?” 王翽说:“别他X的,装傻瓜,你以为老子不知么?马骉今日又把戚湔杀了,你怎么解释?” 周睿呵呵一笑,坦然地说:“原来是这个缘故。王总您中甄龙之计了。” 王翽问此话怎讲。 周睿说:“甄龙素来恨死我,故意让马骉杀了姚绵与戚湔,您肯定饶恕不过,必杀我。甄龙是想借您的手而除掉我,难道不是如此吗?” 王翽幡然醒悟:“周掌柜所言极是,险些中了甄龙奸计。”遂亲自解开其绳索,请周睿上坐。 周睿献计:“谢谢王总宽宏大量,周某无以回报。今修书一封,让人捎给马骉,让他来投王总。马骉见我在此,必冒险前来,共同对付甄龙。” 王翽举手赞同:“好,如此甚好!马骉比姚绵、戚湔强多了。若得马骉,何愁对付不了甄龙呢?” 周睿写好书信。 王翽问:“谁愿意去送?” 座中鸦雀无声,皆害怕去送。忽然一人高声答应:“某愿往。” 王翽一看,是朱寒。 朱寒生得堂堂一表人材,胆勇过人。 入过武学,武艺绝伦。 虽生于山野,却人品轩昂,品格高尚,慷慨仗义,锐意进取。义气深重,急人之难,乐于助人。 朱寒本来与王翽素不相识。 某日,朱寒从外地往家里,迁归父柩,与王翽在途中偶然遇见。 王翽之母,被土匪所害,后寻得母尸。 因无钱葬母,而露尸街头,王翽显得悲伤。 朱寒听见王翽哭声,上前询问,得知原委,慨然相助。 迁移父柩,千里往返。朱寒所带的盘费不多,但见到王翽孤穷一身,无力买枢将母尸运回,便赠王翽白银十五两。 见王翽是志诚重义者,爱其勇武,与王翽结为兄弟。 在土匪入侵之时,朱寒怒火满胸,热血沸胸,奋起杀匪。 某日,朱寒到外探友。 适逢一队数百人土匪抢掠。被掠的商人,哭声震天。 朱寒掣剑在手,飞身上前,说:“见死不教,义勇安在!” 不顾敌我力量,相差极端悬殊,奋身杀贼。 见有六七个土匪,正在抢夺行李,朱寒大喝一声,剑起头落,连剁两贼人。 众贼出其不意,拥了出来。 第126章 问卦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朱寒复刺倒两贼。 土匪见之,大噪起来,霎时聚集,如穷凶极恶的饿狼,群蜂涌而至。 朱寒舞动宝剑,如一道练光罩体,土匪稍近前的,便被剁倒。 一派英风侠气,杀得众土匪胆寒,围而相向不敢上前。 官府前来围剿,土匪逃窜。 后来,朱寒在外经商。 王翽得势之后,有了感恩之心,打听到朱寒下落,将朱寒招致门下。 且说王翽与甄龙对恃几日,王翽出外观察地形,准备再次进攻。 忽然,阴云四起,天空下起了小雨。 王翽没带雨伞等避雨之具,全身被雨水淋得浇湿。王翽归之,由于受了风寒,遍身火热发烧,疼痛呼嚎。 又叫王咠去请袁郎医治。袁郎不肯来,开了一副药,让王咠带回。 袁郎说:“王翽之疾因,焦愁过度,有伤元气。精神亏损,风寒易侵。若不收心平缓,即使华佗再世,亦难调治。” 王咠回报,细说袁郎之言。王翽只得撤回,回去养病。 甄龙闻王翽退回,喜不自禁,大宴众人,犒劳家丁,贺马骉之功。 席间,甄龙对包菁说:“在与王翽作战时,我以白银作为诱饵,诱使其抢银子,以至于王翽败,不然,王翽那么多人,我等是打不赢的。” 包菁说:“原来如此,这个只有巴堒,才知道您的用意。是吧?” 甄龙点头。众皆佩服。 正在饮宴之间,忽然,甄安派人来报:“有山贼高渠、高笠来抢粮店粮食,甄掌柜抵挡不住,特请求支援。” 马骉闻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请战:“马某愿去破山贼。” 甄龙说:“马老弟,前次您已立了大功,未及酬谢,怎么好意思再次劳驾?” 马骉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战斗一番,以报甄总知遇之恩。” 甄龙从其言,遂派乌尭、邱应跟随,点家丁数十人,次日便行。巴堒见此,对甄龙说:“马骉早有寻周睿之心。怎么能让他出战呢?” 甄龙自信满满:“没事,反正有乌尭、邱应跟随牵制,即使马骉有心找周睿,也奈何不得。这次去了,下次就不叫他了。” 且说马骉行至半道,当夜有人来访,马骉一看,原来是曹政。问:“曹兄,自被甄龙打乱之后,未见其踪迹。为何至此?” 曹政说:“我自逃难,身上毫无分文,幸好被高渠、高笠收留。我闻周睿在王翽处,今日二人欲投奔王翽。向甄龙粮店借点粮食,作为见面礼。” 马骉将分开以后,细说了一遍,又问:“睿兄真在葛州吗?” 曹政闻言,说:“是的。不瞒马兄,是高渠、高笠差我来找您的。不如齐往王翽处,与周睿相见。” 马骉顾虑:“睿兄既在葛州,我本应去找他。可是,前不久我亲手杀了王翽手下姚绵与戚湔。王翽不把我恨死才怪呢?” 曹政说:“我先去探明情况。视情,您再来也不迟。” 马骉说:“即使王翽再恨我,我也要去见睿兄一面。虽万死也不辞。这次我回去,就别了甄龙而去。” 当夜,送走曹政。 次日,马骉遇见高笠。高笠问:“周睿现在王翽处,你何故投甄龙?”马骉也不答话,与高笠交手。…… 高笠假装败走。走时,又对马骉说:“睿兄之恩,不可相忘,宜当速去找他。我在那里等你。” 马骉回见甄龙。甄龙设宴款待。 甄龙说:“今晚有一道菜,叫活吃鹅肠。” 只见厨师用小刀将活鹅的肛门割划一圈,用食指插人其中,用力旋转取出最新鲜的鹅肠。清洗以后的鹅肠,投入红油热汤里滚熟。 有人半开玩笑地戏谑说,好像是传说中残害女人的掏肠恶魔。 席间,甄龙以言试探其口。原来乌尭、邱应发现,马骉与高笠打斗中,有点不对劲,回来就向甄龙报告。 马骉咸而不语,闷闷不乐,心不在焉,心事重重。待到席散,甄龙叫程簴去问马骉有何心事。 马骉喝了酒,回到住处。 妻金丽见其回家,端来醒酒茶,又拿来湿毛巾,让丈夫马骉擦脸、擦手,又见马骉郁郁寡欢,便问:“怎么啦?” 马骉说:“我已得知睿兄在葛州。我正欲去寻他。” 金丽闻之,故意强横地说:“我要跟你一起走。” 马骉为难地说:“本想带你一起离开,但现在世道混乱,土匪山贼猖獗。” 停了一会,马骉说:“再说我在沿途还要贩卖货物,你一个妇道人家,路上吃住行,都挺不方便。我正烦恼此事。” 金丽急切地问:“那我怎么办?” 马骉说:“不如你先留下,等我安稳以后,我再来接你。行吗?” 金丽边说边哭。“行是行。可你把我一个留在这里,恐遭人欺负。还有我担心,甄龙把我当人质,以后对你要挟。再说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呀!” 马骉好言好语相劝,金丽这才止住哭泣。 正欲睡下。程簴敲门来访,说有要事相见。马骉开门,在外屋与之见面。程簴直截了当地问:“骉兄,听说你打听到了周睿的消息,是吗?” 马骉毫不隐瞒:“是的。” 程簴问:“你就那么在乎周睿吗?” 马骉反问:“不仅是在乎,而且更在意。你想啊,我跟随睿兄多年,早已把他当成亲生兄长。我能不在意吗?” 程簴问:“那你打算去找他了,对吧?” “嗯!请你转告甄总,谢谢他的深情厚意。”马骉答。程簴回告甄龙。甄龙说:“我自有办法留之。” 且说马骉正寻思向甄龙辞行,忽报有故人来访。 马骉接入,却不相识,问:“你是谁?” 来人悄声答:“我叫朱寒,是王翽手下。” 马骉心惊肉跳,担心甄龙耳目闻见,急忙把门关上。 马骉问:“你来此,有何事?” 朱寒说:“我找了你好些天,可总没找到合适机会相见。” 说着,取出一封信,予之。 马骉一看,是周睿的信。 信中说:“兄自与弟相别,甚是想念。我听说弟得甄龙厚爱,欲重用,享尽荣华富贵。弟可能早已把兄忘,若如此,弟不如将兄杀害,将其献与甄龙,则得恩上加恩。” 马骉阅后,泪流满面,说:“我不是不去找睿兄,而是身不由己,何况前些不知睿兄在何处。我怎能为贪图富贵,而背信兄长呢?” 朱寒问:“既然如此,那请你跟我一起走,可以吗?” 马骉说:“可以是可以,但我无脸见睿兄。这样吧,我沿途做些生意,等赚些钱再去找他,如何?” 朱寒建议:“做生意得需要时间,久了,恐周掌柜心急。那烦你写封信,我先带回,以安其心。” 马骉从其言,挥笔写道:“睿兄,见字如面!想必您已误会,我对兄赤诚一片,毫无虚情假意。如今既已知您的消息,本应速来相见。可是我想沿途贩卖杂物,赚些银子,以为见面之礼。等我!” 朱寒得信即回。 马骉随即至甄府,拜辞甄龙。 甄龙知其来意,推脱有事不予相见。一连去了几次,都是如此。便委托程簴,程簴称病不出。 马骉想:“这是甄龙故意不见我。也罢,那就来个不辞而别。” 于是留下一张纸条,书曰:“甄总,原先有言在先,一旦得知我兄下落,我一定去找他。现我已知,则离去找寻。请见谅,后会有期!” 写毕,连同信件,并将累次所受金银财宝衣物等,派人转交。只穿自己衣裳行头,独自一人出发。 金丽依依不舍,扶着门框含泪送行。 出门时,门丁挡住,不让走。马骉怒斥,门丁退避。 人报甄龙:“马骉留下财物,已经离去。”众闻言,皆愕然,亦是佩服,惟有朱忠不服马骉。朱忠闻马骉,不辞而别,跃跃欲往追赶,被甄龙喝斥一番。 甄龙说:“马骉是有情有义之大丈夫,当以此为榜样,加以效仿。” 巴堒建议:“虽然如此,但马骉投了王翽,对我方不利,后患无穷。还是应当除之。” 甄龙为难地说:“我以前有言在先,岂敢失信?” 随后对程簴说:“我敬佩马骉之为人,不如做个人情。你赶紧追上他,送他些银子,当作路费盘缠。我随后就来。” 程簴去账房领了二十两银子,单骑先去追上。程簴走不久,甄龙骑马并带乌尭、潘宁、金应等人赶去送行。 却说马骉离开踵州,独自步行,望葛州而来。 正行至途中古仙镇,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喊:“骉兄,别忙走!”马骉回头一看,望见程簴骑马,由远及近而至。 马骉问。“簴兄,有何事?莫非追我回吗?” 程簴说。“不是。甄总让我送些路费来。别无他意。” “……”马骉不知说什么好。正在思考之间,忽然见甄龙带人到来,身后跟着潘宁等人。 甄龙问。“马老弟,为啥走得这样急?” 马骉抱歉地说。“闻睿兄在葛州,我要去寻找,这是有言在先的。我今日离开之前,多次至府上辞别,您去太忙,没空接见。故此留下书信,即走。” 甄龙说。“我当然不会忘记曾经许下的承诺,主要是担心您路途缺乏银两,特此来以资送行。” 程簴急忙把银子送过去。马骉未收,说:“我尚有些碎银,谢谢厚意!” 甄龙说:“你为我立下了大功,本该谢您的,请不必推辞!” 马骉说:“微不足道,何足挂齿。有一件事相托,请求照顾我妻金丽,等我稳定以后,再来接她。” 甄龙再次劝说:“照顾金丽,那是应该的。请你再三收下银两,以便在路上花费!”马骉这才收下。遂往回而走。 乌尭问:“这正是擒拿马骉的好时机,为何放他走?” 甄龙质问:“我等数十人,他只有一人,好意思吗?君子一言,必守信用。”乌尭无言以对。 马骉行至古仙镇,肚子有些饿,便寻了干净饭店,店老板叫余清。 余清做饭店生意,幸得头脑灵活。饭店开张营业后,资金不够,没有钱打开局面。余清就想出了一条妙计。 叫店里伙计,每天轮流拿着写着店名的空箱子,里面装着空碗,四处跑来跑去,假装去给顾客送菜。 那些附近的人,看到伙计,整天忙碌,跑来跑去,都不约而同地想:“每天这样忙碌地端菜出去,生意肯定不错,我也去吃吃看。” 这种假装忙碌方式,效果显著,来吃饭的顾客渐渐地多了起来。 马骉进得店时,里面已经有了许多顾客。余清看见马骉,问是几个人,马骉答一个人。余清满脸堆笑,招呼坐下。擦桌,倒茶,一系列熟练动作。 余清随口问:“客官想吃点啥?” 马骉说:“我要一壶烧酒、特色菜下酒。” 余清答应:“好嘞,您先请坐喝茶,马上就来。” 少顷,余清端上桌来,一壶老白干,一盘菜,还拿了一个酒杯。 那菜是块状,泥巴颜色,香喷喷的,有一股卤味,看着就有些胃口。马骉夹了一块放在嘴里,满口清香,余味绕脑,嚼着劲道,越嚼越香,回味无穷。 马骉问:“这是啥菜?” 余清介绍:“此菜叫古仙豆腐干,是当地特色菜。” 马骉又问:“挺好吃的。我还是第一次吃。有啥来历?” 此时店里客人不多,见马骉对此感兴趣。余清干脆就坐在马骉对面,讲起了古仙豆腐干的来历。 明末清初,湖广填四川,湖南洞庭湖边杨氏家族,入籍古仙镇,大多以卖豆腐为生。其豆腐,白嫩、绵实、滑腻、清香、爽口,生意相当火爆。 至朝廷末,历经几代,其后裔,有一人,叫杨举,制作豆腐,技艺高超。 时值水福禅庙会,善男信女,从四面八方而来,求神拜佛。有唱大戏的、有做买卖的、有耍猴的,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某日,寺庙方丈智通,吩咐弟子悟禅,请厨师办三十桌斋席,以豆腐为主,称其为豆腐宴。悟禅是杨举之远房表侄,则在智通面前推荐了杨举。 智通从其言。悟禅去请,杨举欣然而至。 杨举说:“买一些食材和木柴。” 智通同意,吩咐和尚慧觉说:“你到集市上去买。” 慧觉到了集市。只见市场上货物丰富,排列整齐。街市上车马拥塞,人流如注,没有回旋余地。商旅联福,隐隐展展,冠带交错。 将木柴食材买毕,扛着扁担,一边挑着木柴,一边挑着食材,兴冲冲地往回走。这时,迎面走来一个人,肩上挑着牛肉。 看那挑子上,挂着一块牛皮,没挂牢实,快要掉下来,看起来血淋淋的。刚好与慧觉之挑担,擦肩而过。那块牛肉,被挂落在柴担上。慧觉浑然不知。 到了寺院伙房,慧觉这才发现,惊奇地叫了一声:“快来看,这是一张牛肉皮!”众和尚闻声都跑过来。 佛家规定戒食荤腥,都说:“埋掉算了”,都不敢说“煮来吃了。” 惟有悟禅,站出来,大胆地说:“若埋掉,太可惜。不如偷着煮来吃了,埋在肚里,总比埋在地里强。” 众和尚欣然同意。 随声附和,说:“是啊,我们出家人,打坐劳累,只吃素,从没碰过荤腥,营养跟不上。莫看我们年纪轻,却虚弱得几乎无力气。干脆吃了罢。” 于是,烧掉毛,洗净,划成几块,煮熟了。众正吃着,不料智通到伙房来了。和尚们惊慌失措,忙把未吃完的牛皮,塞入嘴里,狂嚼猛咽。 被智通看见,气愤地说道:“阿弥陀佛,尔等在哪里弄来牛皮?竟然触犯寺规,吃荤犯戒。” 悟禅吱唔道:“不是牛皮,是我表叔做的牛皮豆腐。” 杨举在旁边,也点头称是。 方丈说:“出家人,休打诳语,杨施主若能做出这般牛皮豆腐,我寺与之永结善缘,若做不出来,几个劣徒,各杖五十,逐出山门。阿弥陀佛!” 说完,一摔袖子,就离开了。 如何做得?杨举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了办法。 豆腐要像牛皮那样,宜薄。舀豆浆,装厢,用数块木板,分而隔之。数张薄块豆腐,放在水中煮成。煮后,用火烤而呈黄。即成豆腐干,形状如牛皮。 翌日,杨举交给悟禅数块牛皮豆腐。悟禅正要出门,看见杨举妻正在卤肉,忽灵机一动:“师父不许吃荤腥,他今日要想尝这豆腐,我便偏让他沾些荤腥。” 于是,把豆腐置于卤肉锅里卤煮。捞起来之时,奇香四溢。 悟禅垂涎欲滴,忙撕下一块,置于嘴里大嚼,连连咂嘴称奇。杨举闻声亦尝之。不但绵实有劲道,且其味无穷,暗自称奇。 将余下的牛皮豆腐干,悟禅带回寺内,交给智通,说:“这就是牛皮豆腐,不信,请您品尝。” 智通看时,与昨日无异。尝之,连声叫绝。从此,古仙镇居民仿而制之。于是,牛皮豆腐干,成了古仙镇的特色味道。 余清绘声绘色地讲完了,马骉听得津津有味。 马骉心想:“这个牛皮豆腐干,味道如此独特。其他地方,不一定有这。我贩运一些,至葛州去卖,说不定能赚些银子。” 打定主意,马骉问:“这个豆腐干,怎么卖的?” 余清答:“论箱卖的,一箱卖一两银,二十块豆腐干,每块才五分。若你要买的话,你我相识,算是缘分,十箱你就拿九两吧!” 马骉正要买十箱,却没有车载运。这下犯了难。余清说:“这里刚好有个贩运队,你去打听一下,说不准能捎一段路。” 古仙镇,地处交通之枢纽。从东边葛州,至西边踵州;从南方山城,至北方巴州,都必经古仙镇。南来北往,东去西来,有众多贩商云集于此。 马骉到处打听。恰遇一个算命先生,迎面走来。手执旗幡,上书“算命看相”。马骉顺手摸了一小块碎银,递给算命先生,要扯一卦问问财气。 第127章 跟商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算命先生一看,说:“此卦非凡,有财运,不是小财,而是大财运。” 马骉暗想:“做生意,靠运气是一方面,主要还靠本钱。”谢了算命先生,但对彼说的,并不在意。 终于,在街道南侧,找到了一个贩运队,领头的人,叫张运。为人秉性耿直,肯扶持帮助他人。拥有数十辆马车,雇请了专人,专门从事货物运输生意。 马骉见了张运,说要搭载至葛州。 张运说:“赶巧了,我今日正要去葛州。不径直去,要绕道而行,哪些地方赚钱,则要停留一时段。你搭顺风车,至于说路费钱嘛,好说,你适当给些,不为难你。” 马骉道了谢,想:“管他绕道不绕道,反正给我拉到葛州就行。” 遂给了一两银,把十箱豆腐干,装上车。 看看车上,其他商人装的,不是粮食,就是布匹,还其他宝贝等,都是值钱的货,惟独马骉装的是豆腐干。 因其从来无人想过贩运豆腐干,马骉还是第一人。众商人都拍手笑道:“马掌柜,你弄的啥货呀?”笑谈言语,开着玩笑,轻微讥讽。 感觉惭愧,马骉既不答话,也不言语。 开得车来,一行车队,浩浩荡荡,渐驶出了古仙镇。只见树呀、石呀,什么的,都往后面跑。 跑了五天五夜,忽至一地。从车窗向外望去,人烟凑集,城廓巍峨。 车辆停稳,车上商人,下得车来。马骉也下,一问才知,是西羝州城,甚为偏僻。 有人说,这是鸟儿都不拉屎之地。 但把踵州货贩运到此,一倍就有三倍价,换了西羝货,运到踵州,也是如此。 一来一回,就有七八倍利润。 因此,虽然这条路不好走,有时还会碰见山贼土匪等抢劫,落得人财两空,但是商人们即使拼死,也要走这条路。 其他商人常年来回于此生意,各有各的熟识经纪,各自寻着交易。算好了行程,到达西羝时,刚好天还亮。 因为西羝有一条街,是因晓市而闻名,四面八方的商人都来此交易。 每日晨鸡初唱时,设摊者辄林立,名小市或者黑市,以其不燃灯烛,凭暗中摸索也。 物既合购者之意,可随意酬值。其物真者少,赝者多,优者少,劣者多,虽云贸易,实作伪耳。 好小利者往往趋就之,稍不经意,率为伪物,所得不偿所失也。 且也有以数百钱而得貂裘,以数十金而得恶衣者,则以穿窬之辈夜盗夜售,卖者买者,均未详审其物也。 后由有司禁之,遂绝。 这些商人来做买卖交易时,还没有禁止的。他们要赶在晓市结束前完成交易,于是匆忙上市去了。 只有马骉初次来,不知往哪里去,就给张运说,要留下来看车。张运巴不得,就同意了。 正无聊闷坐于车旁,马骉猛然想起,那十箱豆腐干,心中疑虑:“莫不是发霉了?”于是,从箱子里面翻出来,索性拿到外面,在地上铺上一层布,摆在布上面晾晒。 牛皮豆腐干,蛮有味道,清香四溢,一下子吸引了许多人围过来。众人七嘴八舌地问:“这是啥,这么香,是吃的吗?” 马骉点点头,扯了一块给人尝尝。尝的那人惊奇地说:“这么好吃,我要买点回家。” 有人问起价来:“多少钱一块?” 马骉不说话,竖起一根手指头。有人见之,说:“一两银子?来,给你。”遂给了一两银,其他人见状,都手举银子,争着来买。 正在热卖之中,只见首先买的那人,骑了一匹青騘马,飞也似的奔来。下了马,分开众人,对众人说:“别买了,知府老爷要全部买下。” 众人听了这话,都远远地走开。 马骉是一个聪明人,看来人这身打扮,必是衙门里面的官吏,是他给县令吃了豆腐干以后,想必是县令也喜欢吃。想到这里,连忙把剩下的豆腐干,全都拿了出来,数了数,还剩五十块。 那人说:“这五十块,全买了。” 拿出一砣银两,放在地上,然后把豆腐干都包好,放在框篓里。把框拴在马背上,笑吟吟地骑上去,一鞭抽马,马飞奔而去了。 马骉见人都散。拿出那砣银一称,足足有十两,心中暗自高兴。 算了一下,净赚一百五十两银子。不由得笑出声来,自言自语道:“真没想到,那个算命先生,算得还真准!” 这时,不觉肚子已饿。看见附近有面馆,于是走进店里。这面馆,以卖面食为主,如鸡丝面、三鲜面、盐煎面等,也兼卖其他食品。 其门首,以枋木及花样沓结缚如山棚,店面招牌古色古香,上书“好香见面”。厅内挺宽敞,伙计招呼坐定。桌上摆有食盐、酱油、醋等调料。 马骉点了一鸡丝碗面,美美地吃过了。过了二个时辰,众商陆续回到车上。张运也回来了。马骉把豆腐干卖个好价钱的事,告诉了张运。 张运拍手叫道:“真是好造化!” 众商闻言,都来祝贺。 张运对马骉说:“你赚了这些银子,不如再作些本钱,在这里再买点货,转手到别处再卖,这样一倒再倒,你就发财了。” 马骉担心地说:“狗屎运气,被我撞见,偶然发了财。万一在这里买的货,倒手亏本了呢?” 众人都劝:“做生意,胆子要大。买卖总是有风险的。” 马骉说:“算了。我没这个胆,有这一百余两银子,也够了。” 有的人遗憾地摇头,说:“放着利润不赚,真是可惜了。” 又开始行车,走了。行了数日,忽然变天了。但见乌云密布,遮天蔽日,响雷接一声又一声,蛇龙戏舞起长空,鸟儿惊得钻树丛,蚂蚁慌得入地洞。 天空泛泛,只如不谙世事孩童随手涂鸦;地上灰沉沉,便似天地连成一片。车辆颠簸抖动,以致马匹失惊,马夫难驭。 时人怠马烦。张运见之,便叫暂且下车歇息。 下车处有一个山洞,但见草菜遍地,荒凉径界,无非兔迹狐踪;再往里面看,黑黢黢的,恰似龙潭虎窟,不知曾否有人进过。 众人蹲坐于山洞外,候暴雨停当再走。 马骉口袋有银子,恨不插翅飞回。可是如此守雨,呆坐,不是办法,愁眉锁眼,心情烦闷,对众人说:“我到洞里去看看。” 张运说:“这个荒洞,有啥好看的?小心里面有蛇。” 马骉问:“我不怕,总是闲着,进去看看无妨。有没有人跟我一起进去?” 众人都被车颠得,晕头转向,萎靡不振,都不愿与之同去。马骉精神抖擞,独身前往。这一去,非同小可。千年石头精灵显,穷途末路富贵来。 那些众人,真是傻瓜,懒惰是一方面,合该马骉一人发财。若彼有未赵先知的话,即使走不动,也要同去,发财之道,有谁不愿去? 且说马骉见众人不愿同去,自己偏要到洞里面瞧瞧。摸索着,走了一段漆黑的路之后,山洞上就有一丝亮光照射下来。看见洞内荒疏,乱石嶙立,四望漫漫,身如轻叶,心生恐惧。 突然,只听见“轰”的一声,洞壁一处岩石坍塌下来。马骉万念俱毁,心生后悔:“岩石垮了,把我埋了,这下完了,还是不该来此。” 正后悔感伤之间,岩石停止掉落。远远地看见,岩石掉落下来的那个地方,有一个东西在暗处闪闪发着绿光。走近一看,却是一块石头,只不过浑身有细小疙瘩,其他的与普通石头无异。 马骉心中疑惑:“这个石头,好生奇怪,莫非是一块宝贝?我不如带出去,也不枉来此提心吊胆地走一遭。” 于是,解下裤腰带,把石头捆起,打个结儿,拖了就走。看起来不大,却死沉死沉的。走了出来,众人见他拖了一块极其普通的石头,笑了。 张运问:“马兄,这是怎么了?” 马骉说:“这是块宝贝,我要把它带走。”说完,憨厚地也跟着笑了。 有人不解,就问了起来:“啥宝贝?不过是块钟乳石,没啥稀罕的,带它何用?” 马骉说:“管它有用没用,我好喜欢。反正又不费本钱,就随身带着回。” 众人又大笑了一回。随他们笑,马骉不气恼,相反还得意。请张运抬到马车上,张运开玩笑说:“哟,这石头还挺重的。若是值钱之物,要给我抬的工钱。” 马骉承诺,似乎也是开玩笑:“没问题,到时给你白银十两”张运当时没有在意地说:“说话要算数。” 众人听了,又笑了起来,起哄道:“马掌柜,好算计,到底是一个聪明人。” 说时,风停雨止。车队又开拔。不数日,又至一地,叫凤凰镇。有伙计装扮模样的人,在路口接应,接至一处大院门前。 这所大院,共有8个大四合院,每院全为北正房5大间,南倒座5大间,东西厢房各3间,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另有门房、账房、轿房、马号和花园,还有门、厅、阁、堂。 花园内,怪石林立,错落有致,湖石亭榭,相映成趣,妙趣横生。 这时,门卫高声通报。少顷,从大门内出得一人来,与众人打招呼。只见他长相,浓眉阔嘴,深眼高鼻,言谈举止,异于常人。 此人,叫蒋锐,是这所宅院的主人,人称“蒋识货”。擅长鉴别宝物,专门收购珍宝,转手倒卖,从中赚取差价,几年之中,积攒数万本钱。 当然马骉不认得,但其他人与蒋锐,看样子都是熟客。 蒋锐请众人进得主厅,分宾主坐定,叫家丁看茶,又唤厨役备宴。聊些闲话,不多功夫,家仆告餐宴妥当。蒋锐站起身来,请到另一厅堂。只见美味佳肴,摆满一桌。 按照以往惯例,贩运车队一到,蒋锐先宴请,然后发货讲价。 蒋锐说:“请众商,取宝贝,好定座位!” 列位看官,道是甚缘故?原来蒋锐以利为重,看货价值,以价定位,不论年纪,不论尊卑,价高坐上首,然后从高到低,依次坐下。 众人都到车上拿货,各有绿珠、珊瑚、金猫、银狗、铜人等值钱之物。彼此心里清楚,谁贵谁贱,谁多谁少,谁重谁轻,你知我知,众都心照不宣。 只有马骉不曾有这些,唯独一块普通石头。当然,他不好意思拿出来。 马骉跟在众人最后,进得门。蒋锐挨个儿,把货拿在手上,仔细察看,验过,然后分别给众商作价,并相应颁了酒杯,定了座位。 最后轮到马骉,蒋锐问:“这位客官,我从没见过面,想必是新来的,可曾有货拿来呀?”众人搭话:“他是在半路上搭车的,身上带有银子,胆小不敢置货。今日没得法,只委屈他坐末席。” 说完,众人指指点点,又嘲笑了起来。 马骉没有底气,小声地说:“我只有这个石头。”他满面羞愧,尴尬无容,又有些微微懊恼。在众人嘲笑中,他鼓起了勇气,把那块石头从车上费力地搬了进来,轻轻地放在地上。 蒋锐蹲下来,用凸面镜看得仔细,又用小锤子轻轻敲打。站起来,看了马骉一眼,满面挣得通红,面带怒色,对众人埋怨道:“诸公戏弄于我,叫我得罪尊客,是甚道理?” 众人不解何故。又见蒋锐拉着马骉之手,走到首席位置,以手掌拍了拍椅子坐垫,不管众人是啥表情,就请马骉坐下了,说:“多有得罪,请客官见谅!” 马骉心里犯糊涂,暗想:“难道那块石头,真是宝贝吗?” 蒋锐举起酒杯,向马骉作了一揖,对众人说:“此客正该坐首位,先前失敬失敬!”众人看见,又好笑,又好奇。 酒过三巡,蒋锐问:“敢问客官,此石肯卖与我否?” 马骉是个老实人,随口答:“只要有好价钱,当然要卖的。” 蒋锐闻言,喜出望外,载笑载言,问:“卖价多少?” 这块石之价值,马骉心中无数,不知该如何定价?卖高了,怕人笑话;卖低了,自己吃亏。想了又想,想得面红耳赤,终究没想出来。 张运之座,在马骉旁边,给马骉使眼色,伸出一个指头,又把大拇指与食指圈起来,说:“干脆就出这个价。” 意思是一百两银子。马骉摇了摇头,悄声说:“我说不出口。” 却被蒋锐闻之,问:“那是什么价?” 众人起哄:“依张掌柜之手势,怕是要一千两银子呢?” 蒋锐呵呵大笑说:“这不是买卖,哄小孩而已。这块石头,岂值这个价?” 众人闻言,顿时寂静无声,惊奇地瞪大眼睛,呆若木鸡似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一会儿,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张运扯着马骉衣袖,离开桌席座位,把手放在马骉肩膀上,拍了拍,就到屋子角落,悄声说:“到了如此地步,不如狮子大开口。说个一万两银子,让他还价,反正是买卖,讨价还价,天经地义。如何?” 马骉碍口识羞,话到嘴边,欲言又止。张运鼓励:“大胆地说,不怕嘛!”蒋锐见两人悄声嘀咕这么久,催促说:“商议好了吗?快说个价吧!” 马骉回到座位上,鼓起勇气,终于说出了口:“一万两银子。” 蒋锐仍然摇了摇头,说:“还是有点低,实在是罪过。” 就扯过张运,悄然问:“你常年跑买卖,人称你张识货,难道你也不知此石价值?必是无心卖,戏弄我罢了!” 张运说:“实不相瞒。这石头,是躲雨时,在山洞里,马骉捡来的。不过就是一块普通石头嘛,若果然卖得起一万两,够他花一辈子,他也心满意足了。” 蒋锐说:“既然这么说,那写个买卖契约,你担个保,在上面签字画押,省得以后反悔。我当重谢你,如何?” 张运慨然应允。 随即叫拿纸笔墨砚来,蒋锐将纸张铺上,捊了捊纸上的折皱,磨得浓墨,把毛笔沾上墨递与张运,说:“劳驾张掌柜执笔,写一个买卖契约,即付白银,则成交易。” 张运摇了摇头,说:“我没读过书,写这个不行。” 遂指着同来的其中一商人,说:“他叫朱默,是个秀才,读书人喱,字写得好,就让他写罢。” 蒋锐便把笔递与朱默。朱默接过笔,一挥而就。 契约上书:“今有马骉带来一块石头,卖给蒋锐。蒋锐愿意出一万两白银买成。双方自愿,立契之后,一手交银,一手交石,再无反悔。若以后有悔者,罚双倍。契约立照。” 蒋锐对马骉说:“把双倍改成千倍,如何?” 反正不得反悔,管它是几倍,都差不多,马骉当然应允。 朱默改了改,一式两份,各存一份。蒋锐与马骉各自签字,张运担保,朱默执笔,也分别画了押。 又将两份凑着,写了骑缝一行,两边各半,上写卖方马骉,下写买方蒋锐。 写毕,蒋锐入内,将一个带锁的箱子,叫仆人搬至屋外。 蒋锐掏出钥匙,开锁打开,众人都好奇,聚拢来,一看,全是成色上好的银子,白花花的,耀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蒋锐说:“共有一百一十锭,刚好每锭一百两。” 然后,一边说,一边从箱子里面,拿了一锭出来,对张运、朱默两人说:“这一百两银子,是感谢你们的,自己去分配罢。” 众人围桌吃酒,开始有些怀疑,不知是真是假,就当作笑话瞧。如今见蒋锐拿出白晃晃的银子出来逗硬,方知是真的。 随后,蒋锐说:“马掌柜,剩余的这一万两银子,连同箱子都归你了。”马骉恰如梦中一般,不知说什么才好,呆呆地看着。 张运扯了他的衣袖,说:“马兄,发啥愣呢?快把银子收起!” 马骉这才反应过来,暗喜:“我有银子了,发财了,我发财了!”众人都拿羡慕的眼神看着,缩头伸颈,你三我四。 有的后悔似的嘟哝:“早知如此,就应该同他去那洞里瞧一瞧,不该懒哟!” 也有的说:“马骉命里招财。命有财运,随便做啥,都能发财。命里无财运。怎么能强求?” 交了银子,蒋锐叫人抬石头,说:“这么贵重东西,好生抬进去,莫放在外面。”正要抬时,众人都喊别忙抬走。蒋锐好生奇怪地问:“咋啦?” 众人问:“蒋掌柜,交易已成,没人跟你抢。只是我们心中有疑惑,此石有啥用处?价值如何?想弄个明白。” 马骉随声附和,说:“是的,是的。我也有此疑问。” 第128章 义子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蒋锐说:“列位都是经商的,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难道连这个宝贝都不曾认得么?”随后,就把这块石头之价值,绘声绘色地述说了一番。 原来,这块石头,不可多得。虽然外观看起来,与普通石头无异,但里面是玉石。当然不是普通玉石,而是一块比玉石更值钱的奇石。 奇在哪里?奇在弥勒佛藏在里面。天然形成,不经雕刻。 众人听罢,似信非信,眼神迷离。 蒋锐见此,就叫仆人拿火来烧。一烧,那外面的泥土,纷纷扬扬掉落下来,果如一尊弥勒佛显现出来。 只见那弥勒佛,身着菩萨装,双脚交叉而坐,后以左脚下垂,右腿曲屈,右手扶脸颊,袒胸露腹,笑容可掬。 把弥勒佛放在暗处,浑身通透,红光、绿光、黄光,闪闪烁烁,光彩夺目。众人见了,惊得目瞪口呆,伸着舌头,好久都收不回来。 蒋锐得意扬扬地说:“此乃莫说无价之宝,至少价值连城。价值何止万两银子,起码百万、千万以上都不止。今日幸好遇见,得之者无心耳,也算我与弥勒佛有缘分。” 众人心惊肉跳,再也坐不住了,议论道:“难怪在写契约时,反悔时他要改写成罚金千倍。这确实是稀罕之物。早知如此,应该多要些价罢!” 蒋锐看见众人脸上变了色,又叫家仆抬一个缎箱。除马骉外,赠送每人绸缎三端,说:“谢谢各位,拿回家做件衣裳穿,也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又摸出散碎银若干,送与每人一砣,说:“这点银子,请你们吃茶。” 单独给马骉碎银稍大点,绸缎九端。 马骉同众人欢喜作谢辞别,蒋锐送至车上。 在车上,作为谢意,因张运允许其搭车,还有担保等缘故,马骉给张运二十两银;又因执笔写契约,马骉送给朱默十五两银;其余每人包括马夫在内,送银五两,见者有份。 众人甚是欢喜,意外得了这些银两,像做梦一般,忙称谢不迭。 有人说:“只是便宜了蒋掌柜,看那石头这么值当,马兄确应再出高价。只得一万两,真是太遗憾了。” 马骉说:“常言道,知足常乐。我随路搭车,没有想到得了意外之财,平空有此一财运。财运天注定,不必强求。若非蒋掌柜识货,我也只当把石头当成废物扔了。还亏蒋掌柜指点才明白,怎能昧心而争高价乎?” 众人都附和称赞:“马掌柜说得极佳。看得出来,忠厚、老实、本分,是人之善,故该有此富贵,这是老天有眼啊!” 车队又开拔了。路途中,因沾了马骉之光,又得了马骉银两,众人对马骉态度好了起来。吃饭,让其坐上首;坐车,让他坐好位。 总之事事顾着,像待贵宾那样侍候。这些当然不提。 一连行了数日,行至葛州府泰祥镇境内。 张运说:“马兄,我们在此别过。这儿离葛州不远,请慢行!” 马骉千言万语,汇成一句道谢。张运车队往东而去,马骉望北方葛州而行。 背着装有一万两银子的箱子,马骉步履艰难,像蜗牛那样,行走缓慢。 路过一个集市,马骉买了一匹马跑路,又买了一把利刀防身。骑着马,腰佩刀。独自行了半天,忽然大雨倾泻而下,衣裳被淋湿。 天色将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见远处有一处宅院,马骉快马加鞭,到彼借宿。前去扣门。少顷,门开了,却是一位老人。 马骉具明来意。老人说:“快请进。我叫王宓,世代居住于此。久闻马掌柜大名,今得相见,实属天意。” 王宓将马牵入后院喂养。又带马骉入屋内,拿来换的衣裳,递给马骉,说:“看你衣裳被打湿,恐怕着凉。这是我儿的,将就换下。” 马骉道谢。把湿衣脱下,放在火炉上烘烤,换上干爽衣服,将箱子放在身边,不离视线。王宓又叫家眷煮饭,弄点下酒菜,置酒相待。 夜晚来临,正喝得高兴,忽然看见一位年轻人,带着数人,径直入内。王宓说:“我儿,过来拜见马掌柜。”又对马骉说:“这是我劣子,叫王强。” 马骉问何来。王宓答:“出去打牌而回。” 王强见过马骉,打了一声招呼,又偷偷地瞧了一眼马骉身旁的箱子和利刀,便离开了。王宓流着眼泪,说:“我家世代勤耕务农。惟有这个儿子,不喜欢干农活。成天游手好闲,喜欢打牌搞赌博,输多赢少,终究要把我家业败了。”王宓担忧地说。 马骉说:“我看他模样挺聪明的,不如叫他经商,说不定能混出名堂。” 王宓叹道:“他要是愿经商,那是不在话下。却是怕吃苦受累,不愿为之。也许是我从他小时候开始就骄惯坏了,现在已经扭转不过来。” 马骉亦跟着叹气:“唉,聪明没有用在正道上,确实可惜了。” 酒毕。马骉和衣睡下。半夜醒来,睡觉不着。忽然闻听,撬开窗户的声音,进来一个人影,至马骉床前。 马骉提刀起床,把那人吓了一大跳。点亮灯,一看,原来是一个蒙面人。马骉冲上前,展开一个箭步,出拳将其打倒在地。 蒙面人来了个嘴啃泥,直叫喊求饶。马骉从背后,反扯其双手,骨头被扯得直响,把面罩揭开,视之,原来是王强。 马骉怒斥:“深更半夜,你来做甚?” 正要发作,王宓奔至,说:“请马掌柜息怒。不肖之子,行偷盗之事,罪该万死。无奈老翁晚来得子,靠他养老。请您宽恕!” 马骉说:“此子果然不学好,正如您所学的那样。看在您的面子上,暂且饶了他。下次若再被我发现,一定不会宽恕的。” 说毕,歇息。 次日,王宓向马骉作揖,说:“我儿昨晚多有冒犯,但您宽宏大量,我深表感谢!” 马骉说:“请把他叫出来,我好好教育他。” 王宓气得顿足:“唉,他今天一早就离家了,现在不知何处?” 吃过早饭,马骉欲付食宿费,被王宓止之,说:“古人说,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家粗茶淡饭,烂床臭褥,只要客不嫌弃,就算好的,更不用付银子。” 马骉道谢,告辞。临走时,偷偷将二两银子,执意放于其门前。取山道而行。骑行不多久,只见从山背后,出来一群人。 为首那人,看起来年纪并大,头裹红布。其跟在后面的,就是王强。 红布男比划着双手,大喝:“我是李觉部下,来者请留下银子,然后才放你过去。” 马骉大笑,说:“真是乳臭未干的小子,你既从李觉为贼,可知我周睿、马骉、郑戬的名字吗?” 红布男说:“我只知马骉,却未见过,你是谁?” “某就是马骉!” 红布男即拜倒于地,也叫王强跪下,具说事情经过。 原来红布男叫冯棣,不受李觉重用,被赶出山门,自立门户,聚伏于此,打家劫舍。 昨日,王强怀疑马骉箱里有银子,自己于夜里下手未得逞,便跑来请求王强帮助。王强想着银子,便于路上劫持。 不想遇见马骉。 王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泥,一个劲地请求饶命。 马骉喝斥:“我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暂且饶了你,你滚蛋吧!” 王强赶紧道谢而去。 马骉又问冯棣:“既然你从没见过我,那你是怎么知我名的?” 冯棣说:“我有一个朋友,叫高炽,贩运为业,走南闯北,信息灵通。对您一直极崇拜,常给我提起您的名字,想拜见,一直没有机会。” 马骉说:“聚山林,做山贼,并非长久之计,那是邪道,名声不好听,不要身陷其道。我劝你还是走正道,老老实实做点生意。只要勤恳做事,养家糊口是没有问题的。” 冯棣诚恳接受。 正说话间,忽见一少年骑车飞奔而来。 冯棣说:“我猜来人,可能是高炽。” 马骉原地站在那里,不动,待那人跑近。视之,面色微黑,穿着长衫,快速而至,见了马骉,惊喜地问:“您是马掌柜,是吧?” 马骉点头。 高炽慌忙下马跪拜:“我叫高炽,今日与您相见,甚觉有缘。” 马骉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高炽答:“张运是我大舅,是他告诉我的。” 原来,高炽以前跟着张运,长途跑运输,后来单干,却没有赚到银子。 前不久,听张运说起马骉偶得石头而发财。本来早已耳闻马骉,为人不错,现在愈加对马骉敬仰,一直想拜马骉为师。 今日得以相见,高炽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机会,便具说其由。马骉见其态度诚恳,意欲收留。 但转念一想,高炽拜我为师,本是想学点生意经。而现在自己漂泊,无定身之所,恐误人子弟,待将来事业发达,再收徒不迟。 马骉想到这里,便加以拒绝,说清缘由。没有想到高炽执意要跟来。 高炽再次跪下,说:“马掌柜,我真的想跟随您,请您不要拒绝。不会给您增添麻烦,相反我会给您打下手,让您更加顺心如意。” 见高炽态度如此坚决,马骉也就点头同意了。 冯棣也说:“我也愿随马掌柜。” 高炽对冯棣说:“你就别在这里打岔了。以后有了固定之所,便来接你。你暂时就在此待着。” 冯棣很不高兴地离开了。高炽跟着马骉,往葛州而走。 行不了几日,正要经过一座大山。 马骉问路人:“这叫啥山?” 路人答:“叫明月山。” 马骉又问:“往葛州去,还要走多久?” 路人说:“过了这座山,就到了,大约还要走一天。但是,我劝你们,还是别往这山下走,可绕道而行。” 高炽在旁边问其故。 路人说:“前不久,来了一伙强盗,占领此山。领头的,听说叫郑戬,力大无穷,无人能敌。你们要打此经过,恐不安全。” 马骉闻言,喜出望外,说:“自失散之后,我一直在想戬弟在何处,没想到在此处碰见,真是不经意之间就寻着了。缘分啊!” 正行至一半,忽然从山腰上冲出一群人,为首的,四方头,“国”字脸。马骉定睛一看,此人正是郑戬。 马骉见了,喜动颜开,下马来迎。 郑戬挥刀砍来,高炽急忙抵挡,马骉惊讶,连续三问:“戬弟,别来无恙乎?何故如此?你难道不记得我了吗?” 郑戬气乎乎地说道:“你……我怎能不记得?可是你投奔甄龙,虽享尽荣华,但却背信弃义。今日我若不杀你,不能解我之恨。” 马骉淡定地说:“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即使死,也要让你明白。我说完了,那时你再杀我也不迟。”然后,把前面之事,从头至尾,细说了一遍。 郑戬闻言大哭,参拜马骉。高炽也很伤感。郑戬亦自述别后详情。欢喜迎接,设宴款待。 次日,马骉、郑戬、高炽,至葛州,打听周睿下落,知其在王翽府邸。 郑戬说:“骉兄杀了姚绵、戚湔,不敢贸然前去。先叫高炽潜入府中,给周睿送信,具言我们已到葛州,叫其脱身而走。” 马骉闻言从之,亲笔写信一封,遂派高炽,至王府,递之。 是夜,高炽翻越围墙,至周睿宿处,见之。具言其事,周睿不信。高炽掏出信件,周睿见是马骉笔迹,方才相信。 高炽告辞而回。马骉又叫高炽前往明月山,叫冯棣带人前来接应。高炽应允而去。荒郊野外,看见远处有一户人家,便与郑戬去投宿。 院内有一位老人,叫马翛,有二个儿子,长子叫马基,次子叫马瞻。马骉前去,具言食宿一晚。马翛闻马骉为本家姓,便热情迎接,杀鸡置酒相待。 且说高炽离开后,周睿即请孙立,过来商议。孙立说:“明日见了王翽,只说要往窦州,说服范明,共同对付甄龙。王翽必然允许,那时便可乘机脱身。” 周睿赞同,说:“此计,甚妙。”随后,又问道:“那你又如何走脱?若我们同走,恐引起王翽怀疑,怎么办呢?” 孙立说:“没事,我自有办法。” 两人商议已定,一夜睡下无话。次日,周睿入王府内,拜见王翽,告之前去说服范明来助。 王翽说:“我曾经派人去过,奈何范明不从。” 周睿谎称,说:“范明是我远房亲戚,我可以去说,他必然不得推辞。” 王翽从其言,又说:“我听说马骉脱离了甄龙,欲来投奔我,我当杀之,以洗杀害姚绵、戚湔之恨。” 周睿不解地问:“王总以前表态,说要重用马骉吗?今日何故出尔反尔,又要杀之,他有啥可恨之处?” 王翽笑了笑,说:“我同你开玩笑,别不当真。其实我还是很爱才的。你可派人把马骉即召过来。” 此时,周睿觉得王翽更不可信,不知他说的哪句是真,哪句又是假的。离开的愿望愈加强烈。 周睿说:“那我让曹政去叫来。” 王翽从之。 周睿出来,孙立进来,对王翽说:“周睿这次出去,可能要逃离。我请求愿意同他一起去,既可说服范明助之,又可监督周睿举动。” 王翽称善,从其言,即叫孙立、曹政与周睿同行。 林阡入内,见王翽说:“周睿此去,恐不会成事。又让孙立、曹政陪同,这二人与周睿是一伙的,更是一去不复返。” 王翽自信满满地说:“请不必多疑,孙立是不会像你说的那样。他会想办法,让周睿回来的。” 林阡叹然而出。 却说周睿等人出得王府,周睿先让曹政去找马骉,他与孙立随后赶来。 在城外马翛庄,周睿得与马骉、郑戬相见,惊喜万分,难免抱头痛哭一场,都以为再也见不着面,没想到又相聚了。 马骉引马翛见周睿,马翛作揖行礼。周睿回礼,问其姓名年龄,马骉答:“此翁与我同姓,叫马翛,已至古稀之年。他有二个儿子,长得都很精干。” 马翛问:“我想把次子马瞻送出来,跟随马掌柜,不知妥否?” 周睿反问:“多大啦?” 马瞻在旁边回答:“我今年十八岁。” 周睿说:“既蒙马翛长者厚意,就让马瞻拜骉弟为干爹,如何?”马翛闻言,喜欢得不得了,就叫儿马瞻称马骉为干爹,称周睿为伯父。 马翛设宴庆贺。 周睿酒足饭饱,邀约马骉,外出散步。遇到一个人,长须及胸,打扮得仙风道骨。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庞玉。 原来庞玉被刘佩赶出以后,就流落于此给人相面算命。周睿正行走之时,就被庞玉叫住。 庞玉说:“这位先生,请留步!我看您印堂发暗,最近定有烦心事。然则您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双目炯炯有神,非久居池中之物,只是欠明人指点。如蒙不弃,可丢下少许卦资,让老夫帮您指点一二。” 当周睿确定庞玉是跟他说话之时,周睿就站住了。突然周睿眼前一亮,顾不得与庞玉说话,眼睛死死盯着庞玉装占卦工具的红木箱子。 周睿又掏出放大镜,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嘴里小声嘀咕:“质地细腻,手感滑润,真是红木;雕刻栩栩如生,古朴典雅,看风格,无疑是明朝的;不敢说价值连城,起码也值好几万两银子。” 然后,周睿收起看箱子的眼光,抬起头来看看庞玉,停了一会儿,说:“算命先生啊,你真是的,守着金饭碗,却不要,非要来算命,这是何苦呢?这样吧,一口价,我拿一千两银子,买你这个箱子,如何?” 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周睿对马骉说:“今日遇见这位算命先生,他这个红木箱子不错,我想买回去。不是捡漏,而是货真价实。” 庞玉急忙把箱子抱起来,说:“不卖,不卖,我还有事,今天收摊了。” 围观的人起哄,一起说卖了吧,但庞玉硬是没有卖,抱着箱子就跑了。人群这才散去。 第129章 鉴宝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庞玉回去以后,把这个箱子看来看去,寻思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箱子这么值钱呢?那人是不是在骗我,这可不一定。自己虽说对古董略知皮毛,但也只是针对古币,而对于红木却是一窍不通。这样,与其在这里瞎猜,不如花点钱拿到蓉州找专家鉴定。如果是真品,那我不是就发财了吗?” 不辞辛苦,路行六百里,风尘仆仆,赶到蓉州,找到专家,一看,说这个是普通的箱子,根本就不是所谓的红木。 这让庞玉傻了眼,算了一下花费,往返蓉州的盘缠,花费五十两银子,请专家的鉴定费一千五百两,一共花去了二千多两银子。这让囊中羞涩的庞玉无异于雪上加霜,本来口袋里就没钱,这样一花更加没有钱了。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碰头。” 没过几日,庞玉在街头摆摊算命,又与周睿相遇。 庞玉气乎乎地说:“哼!你这人,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干吗要骗我?那么一个破木箱子,害得我花二千两银子去鉴定。” 一听这话,周睿笑岔了气,笑得肚子抽筋。 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说开了:“你算命,算来算去,就没有算到这个箱子不值钱么?所以,你算命,我不信;我说的,你也别信。彼此几句闲话,只是逗个乐子而已,至于那么当真吗?” 这个看似玩笑的回答,让庞玉哭笑不得。 从此,庞玉发誓再也不给别人算命了,因为算命那都是骗人的把戏。弄不好,不仅骗不到别人的钱,反而被别人倒过来骗了自己的钱,不划算呀! 且说周睿担心王翽派人追赶,急忙叫收拾行礼起程。正行进间,忽然见高炽受伤而来。马骉引高炽见周睿,忙问为何受伤? 高炽说:“冯棣遇一人,欲抢财物,被那人失手杀死。后来,我去帮忙,与那人交手,就受伤了。那人着实厉害,武功高强。” 周睿问:“此人是啥模样?叫啥?” 高炽答:“长得挺魁梧的。不知其姓名。” 马骉闻言,怒不可遏,纵马当先,往明月山而来。迎面碰见一人,长得极其英俊。高炽指认,说:“就是他杀死了冯棣。” 周睿视之,却是崔煜。崔煜也认出了周睿、马骉、郑戬,遂翻身下马,与三人相见。周睿执崔煜之手而哭泣,问何故于此?崔煜细说前事。 原来,自从周睿送军火至山上起义军,甄龙动用官府力量,打散周睿商团人马以后,崔煜回到了苗俊处。 苗俊供应石材,以次充好,被官府查处,惹怒王翽。从此两人关系不和,又中了别人奸计,导致家财尽去,走投无路之际,苗俊自缢身亡。 之后,王翽想把崔煜招聘过去,但崔煜想王翽不惜人才,因此拒之。崔煜想起了周睿,到处打听其下落。知其投了王翽,马骉投了甄龙,郑戬占山为寇。 崔煜想又投王翽,与周睿相见,恐王翽见怪,便没有去。便四海为家,到处漂流。前日偶然此地,冯棣领人来抢劫,被我杀之。 又打听到周睿就在附近,崔煜便寻找,没有想到在此相遇。 周睿喜出望外,诉说前事,马骉、郑戬也分别具言。周睿说:“我初见崔煜时,就感觉有一种缘分,这是天意呀!” 崔煜说:“岂止是天意,更是事在人为。我云游四方,只感觉周掌柜,为人坦荡,善于识人、用人,把人的积极性调动了起来,让人有了成就感,所以我愿意跟随。” 人员俱齐,至附近村镇,寻一饭庄,办了酒席,聚了一聚。周睿见兄弟重逢,又得了崔煜,马骉又得了马瞻、高炽,欢喜无限。 席间,商议今后发展之路。曹政建议:“去踵州府银城县,那里地阔,四通八达,适合发展。可先建纸厂,成本不大,但利润极高。” 周睿说:“哦,我想起来了,银城有一个叫庹涛的人,他是我同乡,在那里有一家造纸厂,可先去看看。”遂往银城而来。 却说王翽,见周睿等人,走了不回,怒从心起,欲灭之。 林阡说:“周睿不足为虑,甄龙才是真正的对手,不可不除。范明现在还不强大。萧鑫在踵州、窦州一带,搞得风声水起,可以去结交,共同对付甄龙。” 王翽从之,遂写信一封。 仍叫朱寒为使,带给萧鑫。 且说萧鑫在窦州经商。闲暇时,甚是寂寞。遂带萧旺及数名随从,至卧龙山。一者进香,二者散心。山上有一座广德寺,藏在茂密森林中,使得寺庙清净肃穆。住在香客居室,游玩数日。 这日,和尚诵经悠扬,并无多少俗客拜佛。傍晚,吃过斋饭,月亮升起,单身步月而行,不觉信步走到山顶。见一块光滑大石,爬上,盘膝而坐,遥望远处群山,延绵起伏。 月色中,微风吹拂脸庞,逼得衣袂生凉。正待下石而回,忽见树林影里走出一个人来。萧鑫暗想:“好生奇怪,怎么有人来?”遂依旧坐下。 待那人走近时,萧鑫眯眼仔细一看,那人长相着实怪异,吓得萧鑫心惊肉跳。 只见:一张虎脸,两只鹰眼,两鬓毛发蓬松,凶神恶煞,宛如一只老虎逼近;双眉倒竖,犹似凶神下界。 萧鑫上前,欲打招呼。那人却自顾,高足阔步,昂首挺胸,擦肩而过。走不远处,竟自靠在一块凌空奇峭石崖嘴上,向山下大吼一声:“老天在上,难道我就此罢了吗?我只要三万两银子,便可成事。” 萧鑫听见吼得怪异,问道:“这位公子,你要三万两银子何用?” 那人说话粗鲁,把眼一横:“你这人,少管闲事,滚远点!哪知我心事?” 萧鑫说:“我看你难成这样,只是随便问问,何苦那么凶?若我给你三万两,如何?” 那人一闻此,下身跪拜,说:“我诚如小人,不知少掌柜如此应我。若能周济,三日之内,仍约于此地,还你六万,绝不食言。” 萧鑫说:“既如此,离此不远,我当为你谋之。”即叫那人跟随至客房拿银子。萧鑫令家仆付银三万两。那人接过,拱手而别,并无他言。 列位看客,你道这是啥来头?无缘无故借银两,与这素不相识之人,而且数目不小。当时,随从家仆见之,俱已目瞪口呆,也不知啥情况。 萧旺闻之,急得心躁,遂问:“少掌柜,来借银的这个人,何姓何名,居住何处?你知道吗?” 萧鑫说:“不知。我估计大约是做生意的人,一时遇见难处,在山上欲寻短见,所以借银与他。” 萧旺不无担忧地问:“未必。那万一是坏人,把银子拿去搞破坏呢?借这么多银子出去,怎么不同我商议呢?” 萧鑫说:“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坏人,谁没有一个难处?当时我也是头脑发热,如今反正借是借了,就当打一次赌。赌输了,我自认倒霉,不用你操心!” 不觉已过三日,至约定期傍晚,萧鑫束装前往,依旧坐在那块石头上。大约坐了一个时辰,天色已晚,正疑虑那人来与不来之际,树影里面果见一人大踏步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随从,背着一个大背箩。 那人问:“恩兄何在?” 萧鑫向那人挥手,说:“我在这里。”待那人走近,萧鑫又说:“没有想到你真的守信,办的事如何?” 那人说:“多承恩兄慷慨相助,将这三万两银子,至城里买了数百支火枪,替父亲报了仇。” 萧鑫闻言,问:“何仇之有?” 那人说:“我父亲因欠高利贷,被山下张员外害死。害死父亲之人,你说算不算仇人?此仇该不该报?” 萧鑫说:“那是当然的。” 那人问:“敢问恩兄高姓大名?” 萧鑫说:“我姓萧名鑫,你呢?” 那人问:“我叫刘飙。明日肯赏脸光顾寒舍么?” 萧鑫答应:“行啊!” 刘飙说:“那明日上午,我叫人来接。” 遂叫随从将六万两银子递与萧鑫。那随从从背箩里面取出,萧鑫接过,深表谢意。就此分别而去。 次日早上,萧鑫还未起床,就有两人到广德寺候着。等到萧鑫洗漱完毕,用过早膳,两人才进来禀请。萧鑫应允,两人至前引路,与萧旺,带数名随从,坐着马车前往。 至一山寨门前,马车停下。萧鑫下车,只见数百杆彩旗,鹢鳞而集。这才明白,刘飙原来是山贼,占据卧龙山为寇。 刘飙早已站在门口等候。萧鑫叫萧旺来见,刘飙见是萧鑫老辈子,连忙下跪磕头,算是请安问候。萧旺忙扶着起来。 众人又依次上车。车夫驾车,甩鞭而去。至一大厅前,刘飙叫擂鼓鸣金,即唤喽啰匍伏于地,齐称恩主,不减山呼。 哪里见过这阵势,萧鑫如云里雾里,亦故作镇定;萧旺如坐针毡,心里好不自在。这时,开筵设席,极尽水陆珍馐;美味佳肴,曲尽豪迈之势。 吃过午饭,即欲告辞。那刘飙苦苦劝留,情难叛袂,心知萧鑫等人留不住。捧出一万两银子,举以相赠。萧鑫接过,交给家仆收好,并作揖相谢。刘飙备了人马,逐程相送至山下。 且说萧鑫一行人,潇潇洒洒而回。途经一个村庄,一片惨景浮现在眼前,怵目惊心。只见不少房屋被烧,有的柱子上还冒着浓烟,地上似乎有些尸体,横七竖八地摆在地上,无人收尸。一丝血腥臭味,直涌入鼻孔。 见路旁,坐着一老汉和一小孩。老汉约六十岁左右,小孩躺在老汉怀里,奄奄一息。萧鑫忙下车问老汉:“孩子怎么啦?” 老汉答道:“这是我孙子,生病了,又没有吃的,快不行了。” 萧鑫又问:“孩子叫啥名?他父母呢?” 老汉叹了一口气:“唉,我孙叫唐魁,今年刚满十岁。他父母均被刘飙杀害,房子也被烧了,现在无家可归。” 萧鑫问:“是谁干的?” 老汉声泪俱下哭控诉:“是刘飙干的。说是来替他爹报仇,与张员外对抗。张员外豢养家丁,兵强马壮,刘飙久攻不下。过了几日,刘飙不知从哪里弄来火枪,张员外哪里是对手,很快被打败。攻进村庄以后,就来抢劫烧房。什么人都杀,什么人都抢,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突然,唐魁睁开眼睛,一束寒光直刺萧鑫。这让萧鑫胆颤心惊,不敢与之对视。唐魁把眼睛闭上,死了。老汉急叫喊,无论怎样,都叫喊不醒了唐魁。还没有享受到人间快乐,唐魁却永远地离开了。 萧鑫闻之,给了老汉十两银子,赶紧上车逃走。他感受到了唐魁那束眼光的威力,像刺刀那样,深深扎进心里,剧烈疼痛——自己借钱与刘飙,在无意之中,成了土匪帮凶,良心上受到了极大谴责。 一路上,马车飞奔。萧鑫默默静听,忍受着心灵煎熬。这时,突然,一颗豆大的石子,从车轮上飞了上来,直击萧鑫脑门,血流满面,被伤极重。 萧鑫受伤而回,冉妸令人往踵州,请郎中高噤来治。不想高噤往山城而去,并不在家,只得请他的徒弟江胤。 江胤警告:“你的伤势严重,需要静养,不得生气发怒。否则,伤情将会加重,病毒入了骨髓,则难以治疗。” 遂开了几副药,吩咐按时吃药,即归之。 而萧鑫性情最为急躁,哪里静得下来?恨不得马上就痊愈。忽然,探子从外面探得消息回,萧鑫急问:“探得何消息?” 探子说:“抢占粮食市场,甄龙最怕这个,其他人也怕,不敢与争。惟有钟熜不服。” 萧鑫问:“钟熜说啥?”探子不敢言,萧鑫见了,怒之,大叫道:“快说!” 探子说:“他说您,是小毛孩子,年轻不懂事,性子急而不懂谋略,心胸狭隘,表面大方实则小器,不过是一个莽夫而已。将来命不长久……” 探子还未说完,萧鑫闻言,怒不可遏,拍案而起,说:“这姓钟的,怎么能这样说我?我誓死也要与甄龙争个你死我活。”遂不待伤口愈合,便欲商议对策。 黄诚劝说:“医生劝您将息伤口,为啥因一时之念,而伤金贵之身?” 正说话之间,忽然,报王翽使者朱寒到了,萧鑫请入内。 朱寒从口袋里把书信拿出来,给萧鑫看,言与其联合对付甄龙。 萧鑫阅后,喜不自胜。 即日,萧鑫会诸掌柜于大厅,设宴款待朱寒。 席间,有一道菜,叫活吃猴脑花。只见厨师将活猴固定在餐桌之下,让猴头从中央圆洞里伸出,又用钢丝箍紧。 厨师用尖利的锤子在猴头上轻轻一击,那头盖骨就应声而落,新鲜的猴脑也立即呈现在食客面前。 把调好的热油,浇在汩汩涌动的猴脑上。 待桌下的活猴无力哀号时,萧鑫就兴奋地号召众人趁热饕餮。 客人们吸吸溜溜地吃那新鲜猴脑。 萧鑫在席间,由于高兴,多饮几杯,眼前恍惚,只见唐魁立于面前。萧鑫吓了一跳,忙问:“你到底是人,还是鬼,为何在此?” 唐魁咬牙切齿地说:“快还我父母来,若不是你借银子给刘飙,他们何尝会死?”萧鑫连忙大叫大喊:“家丁,家丁,快给我抓起来。” 未及,唐魁化作一股青烟往天上飞了。萧鑫一惊,醒来,却是一场幻觉。 是夜,刚刚睡下。忽见一人,从门外徐步而来,视之,又是唐魁。萧鑫怒气冲天,起床,以剑刺之,唐魁闪过,萧鑫昏倒于地。 家仆急救,半晌方醒。 冉妸来看,萧鑫以昔日借银之事相告,并具言幻觉梦中之形。 冉妸闻言,说:“我儿错借银子,与土匪杀人,心里已有了阴影。” 萧鑫苦笑着说:“商人以逐利为本。儿自幼受父影响,耳濡目染,知此道理。我经商以后,借银无数,只知有利无利,从来没有听说过借错银子的。” 冉妸说:“正因为如此,你陷得实在太深。若眼里只有利益,没有考虑到,有的利益是赚不得的,赚了就折阳寿。事已如此,须积攒阴德,才能换回性命。” 夫人可能劝说不动,就暗地里让人买不乌龟放生,做善事以禳解。 是夜三更,萧鑫似睡非睡,忽然阴风骤起,灯灭而复明。 灯影之下,见唐魁立于床前。萧鑫大喝:“你怎么又来了?阴魂不散的东西。”取床头剑掷之,忽然不见。 听见萧鑫室内有动静,冉妸又来看望,对儿子身体状况好生担忧。萧鑫安慰说:“娘,您不必过分担心,过段时间我就会好的。” 冉妸说:“经商道道极多,赚钱要盯来头。此次遭难,不得不信。我已经让人放生求解,您可再次亲往广福寺烧香,祈求菩萨保佑。” 萧鑫从之。遂乘轿至。和尚接入,请萧鑫洗手焚香。萧鑫不洗,亦不焚,而是叫家丁代劳。 忽然,飘来一股青烟,变成了一个人形,立地于身边。视之,却是唐魁。萧鑫怒从心起,唾骂之。 走离大殿,又见唐魁于前,挡住去路,怒目视之。萧鑫颤栗,问随从家丁:“你们可见一小孩跟着我?”家丁皆言没有。 萧鑫更加恼怒,拔刀直刺唐魁,却刺中廓柱子。 等到出得寺庙来,又见唐魁从门内走出来。萧鑫又怒,说:“这个寺庙窝藏妖孽。”遂让家丁将和尚撵走,将寺庙烧毁,又见唐魁,立于火苗之上。 怒归。又见唐魁,立于门前。是夜,卧于床上,又见唐魁,披头散发而来。萧鑫怒气丛生,整夜睡觉不着,痛苦呻吟不止。 次日一早,萧鑫给冉妸请安。 冉妸见萧鑫憔悴不堪,哀毁骨立,心痛地说:“我儿瘦得没有血色,已无人形了。”萧鑫照镜子,自视之,果然病骨支碎、鹄面鸠形。 萧鑫绝望地说:“我为何瘦成这样?”又见唐魁,现身于镜中。 萧鑫痛苦地哀求道:“唐魁,求求您,别来烦我,好不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父母已死,人死不能复生,你就让我好好活着吧!我还有老母亲需要赡养。” “哈哈……”室内突然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声音越来越响亮。 萧鑫把镜子怒掷于地,顿时镜片飞扬,一块小小碎片,恰好又砸中脑门。旧伤与新伤重合,伤口剧裂,遂昏倒于地。 冉妸叫人扶其至床上躺下,不一会就醒了。 萧鑫对冉妸说:“娘,对不起,我快不行了。” 随即请黄诚、黄臻等诸人,及弟萧泰,入内室,至床前。 萧鑫嘱咐:“当今世道,商人难立。以萧氏之众,集团之财,大有可为。尔等请善待我弟。他还年轻,尚不太懂商道,望众人扶持。” 乃取萧氏商团大印与萧泰。 萧鑫又说:“若举萧氏之众,决机于商海之中,与众商争利,你不如我;举贤任能,使各尽力以保萧氏发达,我不如你。” 喘了一口气,萧鑫又说:“弟宜念及父兄创业之艰难,好自为之。” 萧泰大哭,拜受大印。 第130章 志向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萧鑫说:“娘,儿先走了,不能终身侍奉,乃不孝之子。今将大印交与泰弟,望娘朝夕训导。父兄以前友朋,同舟共济,鼎力相助,请勿懈怠之。” 冉妸哭:“恐你弟年轻,不能赢任大事,如之奈何?” 萧鑫说:“泰弟比我强百倍,请娘放心,足以担当重任。尚内事不决,可问子商、子贸,外事不决,可问高昪、高蠡。恨其皆不在此,不得面嘱之也!” 又唤诸弟,嘱咐:“我死了以后,你们要尽心辅助南举。若有异心,决不轻饶。异者死了以后,不入祖坟安葬。” 诸弟泣而应允。 又唤妻姚嫙,说:“我与你夫妻一场,却不能白首偕老,实则遗憾。我死了以后,你更要孝敬娘,尊小姑,不负夫妻之恩。” 姚嫙哭泣而点头。 萧鑫一一交待完毕,安心闭目而死,年仅三十岁。萧鑫既死,众人哭倒于床前。萧泰一心想着重担在肩上,担心难以扛之,哭声更悲。 黄诚说:“现在还不是悲伤难过之时。” 萧泰愣了一会。 黄诚说:“当前萧氏处于真空地带,愈是如此关键时刻,愈要保持冷静清醒,以防内外交患。重要的是,着眼大局,防患未然,把上下左右关系处理妥当。” 萧泰哭声停止,问:“如何是好?” 黄诚不答,即叫萧旺全权负责丧事办理。立即召集众人到堂上,请萧泰出来。黄诚宣布萧泰为萧氏商团大当家。 众人拜见,一齐说:“一切听从萧东家的。” 萧泰长得方脸大眼,颇有大富大贵之相。曾经有一风水先生来到萧府,讨水喝,挨个相萧氏诸伯仲之面。 在离开萧府后,私对别人说:“我看萧氏几弟兄,虽雄姿英发,个个超群,但寿命皆短。独有萧泰额头饱满,朗目高鼻,举止不凡,比其他人寿命都长。” 读书时,萧泰志向就很实在,不在书中圣人之言,而在经世致用之语。为此,经常与师生所持不同观点辩论顶嘴。 萧泰就读于西山书院。 某日,又与几名同学,凑在一起,高谈阔论。不经意间,就谈到为官之话题。书院先生刚好在隔壁就能听见他们谈话。 一位同学说:“为政之道,在于恢复孔孟礼治,民知礼则无事端,无事端则天下大治。这也是老师和书本上说的,古圣人之言,应该没有错。” 书院先生暗自称赞:“说得好。” 这时,听得萧泰反驳:“非也,非也!只说对了一半,另外一半,才是治国之本。”对此书院先生嘟起嘴巴表示不满。 众人不解,问有何高解。 萧泰说:“礼治,是没错。但礼从何而来?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口袋里面又没有钱,能够讲礼吗?估计不会的。古人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说白了,就是要讲到利益的问题。从古至今,人之心意在于利益。凡事须从利益上考量,若以此为政,则天下之福……” 还没有说完,就被众人连同书院先生耻笑:“什么都谈利益,恐怕不妥当。我等读书人,当以治国齐家为己任,岂可以利益为本,而废孔孟之道。” 萧泰毫不示弱地争辩道:“孔孟之道,当时也许管用,但时过境迁,放在现在也许就不管用了,当有所改变。若不能用,学它何用?治国之本在于民生,民生之根在于利益。有利则生,无利则死。我等读书人,将来成为国家之栋梁,岂可因循守旧,而不谈利益呢?” 见如此道理,似乎觉得也对,众人一时静听。其中一人不服气,故意戏弄地问:“萧兄开口闭口利来利去的,将来不会钻到钱眼里面去了吧?” 随即,私塾里面一阵哄堂大笑。 萧泰说:“不谈利益的人,就谈不上是人。比如,你等来此读书,不是为了利益是为了什么呢?只不过不在小利,而在求大利也!” 面对众人嘲笑,看清了这群读书人太迂腐,也毫不留情地揭露事实真相。 其中一人反驳:“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来此读书,让书院先生教育我们,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为圣上分忧,为国家出力,哪像你总是考虑自己的利益?” 书院先生在心里说反驳得好。 萧泰冷笑一声:“说得冠冕堂皇,说起比唱起好听。我等若无五百两银子,恐怕连书院大门也进入不了,还谈什么治国为政之道?” 说到这里,书院先生再也听不下去了。怒气冲冲地闯进来,走到萧泰面前,指着萧泰的鼻子说:“你这个人,志向远大,我这个书院容不下,另请高就吧!” 就这样,萧泰被书院开除。 萧鑫觉得儿子萧泰与其他读书人大不一样,干脆就不让他出外读书,专门请老师在家传授商业知识,闲暇时帮助萧氏商团打杂。 没过多久,谁会想到父亲这么年轻就过世了。 于是,萧泰挑起了萧氏大梁。 萧泰继承萧鑫遗言,掌萧氏商团。一切事宜均未妥当,人报高昪自外归来。萧泰说:“你一回来,我就放心了。” 原来高昪至桐州,谈生意,闻知萧鑫被鬼魂缠绕,因此回来看望。将至巴人故郡时,闻鑫已亡,星夜赶路,急来奔丧。 当下高昪哭拜于萧鑫灵柩之前。冉妸出来,见之,以遗嘱之语告昪。 高昪拜伏于地,说:“请放心,我一定不会违背遗言,终身定要忠心耿耿,助萧氏集团一臂之力。”不一会儿,萧泰入内,见昪,礼毕。 萧泰说:“愿公勿忘先兄之遗嘱。” 高昪发誓赌咒:“赴汤蹈火,粉身碎骨,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萧泰说:“今承父兄之业,将何策以守之?” 高昪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今日之计,必请高明者为辅,然后才能把商团做大做强。” 萧泰说:“先兄临终时,曾交待,内事委托‘二黄’,外事委托你与你叔。” 高昪说:“‘二黄’贤才,为人周正,信得过,足以当大任。但我才疏学浅,恐会负之。某愿举荐一人,以辅之。” 萧泰说:“是谁呢?” 高昪说:“此人叫焦帻,今可速招聘前来,聘请为师爷。” 原来,高昪与焦帻本是街坊邻居,后来又结为儿女亲家。 说起这个亲家的来由,还得感谢聂金。由聂金引起缘由,阴差阳错,使得高昪之子高俊与焦帻之女焦杏喜结连理。 聂金本是以卖酒为营生,生活却异常贫苦。 按理说来,卖酒应是比较赚钱的行业,但聂金偏偏过得为何这般苦?因为卖酒生意,先赊后现,其业虽微小,但需要本钱多,方才转换得过来。 聂金没有啥本钱,投入少,卖一日歇几日,资金周转不快,因此日子自然落不到多少利润。 又过了几年,聂金的妻子叫薛莉,先后生下一儿一女,儿子叫聂康,女儿叫聂桃。越穷越生。 家里本来就清苦,又平添了两人,无异于雪上加霜。聂金舍不得将一对儿女卖与人家,所以生活过得更加清苦,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苦熬着。 聂金只是租房住,还经常拖欠房租。 房东高昪见聂金可怜,不与其计较。又亏得对门一个好邻居叫焦帻,开个杂货店,主要经营柴米油盐,兼卖香烛纸房花圈等祭祀用品。 焦帻见聂金生活困难,就将店里的油盐柴米等生活必需品,时常赊与聂金一家人过生活,也不即时向聂金索要银子,让聂金有银子了再来还债。 聂金从心里面表示感激,常对高昪说:“我家女儿桃桃,将来等她长大了,便送与你家当媳妇。”又常对焦帻说:“我家儿子康康,等他长大了,我就送你当家仆。” 焦帻本是京城人,侨居踵州,心地善良。小的时候,父亲与他买肉包头吃,焦帻看见旁边有一个乞丐可怜,就把肉包子给了那个乞丐吃。 焦父问:“我买给你吃的,怎么给了他人?” 焦帻说:“这个乞丐好可怜,他也想吃!” 众人都笑焦帻是一个傻瓜。可焦帻不以为然,从小看到大,可见焦帻从小就有轻财惜人之心。 焦帻祖上留下一些资财,住着一所大屋子,门前开着一个典当铺。典铺隔壁又有一所大屋,原系本城富户王蔫之旧居。 但王蔫死后,其子王新,不做正事,游手好闲,吃喝嫖赌,败家败业,便把这所房子典当给焦帻。 焦帻得此房屋,嫌房屋太空旷,时常闹鬼魂,便弃之不敢居住,欲转售给他人,可一直无人接手买,所以房屋一直空着。 只把门前临街的一小间房屋,租与聂金开卖酒的门市。 聂金经常与妻子薛莉开玩笑说:“后面这个大房子,听说经常闹鬼,莫非里面有宝物。若是让给我们住就好了,就可以去挖这个宝物了。那时我们就发财了。” 薛莉打趣地说:“你净想美事,做白日梦吧!我们住这个小屋的租金还欠着,那焦帻怎么可能让你住大房子?若真要去住,除非先挖到这个宝物才行。” 聂金被薛莉取笑了几次,便不再提起此事。 那晚,聂金做梦,梦见有一个白衣神仙,对他说:“你马上要挖到那个宝物了,里面的大房子应该你去住了。” 早上聂金醒来,对薛莉说其梦。 薛莉点了聂金的脑门,嗔怒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真的是痴人说梦,净想些邪七杂八的事。马上快过年了,你不想一想,啥吃的都没有,这个年咋过?” 聂金见说,也不生气,反而笑了。沉吟半晌,说:“怎么说我是痴人说梦呢?你容我想一个法子,将他们的银子骗到手。” 薛莉好奇地问:“怎么骗?” 聂金说:“你莫管我,我自有主意。” 次日一大早,聂金把酒铺子门开起,便站在门外,看见对面铺子高昪与一个叫吴仞的伙计在搬货。 瞅了一个空档,聂金走过去,低声问:“高掌柜,你店里的香烛纸马可以祭祀地藏神仙么?” 高昪不知其何意,笑了笑,猜测性地说:“当然可以,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何这样问?莫非你是想祭祀地藏神仙挖宝物吗?” 聂金对高昪撒谎,说:“我是有这个想法,只是无钱祭祀。” 高昪说:“你且许下心愿,然后你挖到宝物后,再来还愿就行啊!” 聂金道:“我听过有人说起,挖宝物若不事先祭祀,即使挖到了,也不属于自己的。” 高昪说:“若是必要祭祀,那先拿五两银子去买三牲。我这里的纸烛等,还可以赊与你的。” 聂金道:“说个半天,我就是没有钱买。若您能够借与我五两银子,将来我挖到宝物了,加倍奉还与你,如何?” 高昪听说,暗想:“这个人忽发此言,必不是空穴来风。看在邻居的面子上,就借给他五两银子。若真的是挖到宝物了,我岂不是也随着赚了。” 想到这里,高昪遂从铺子里面取了五两银子,付与聂金收讫。聂金得到银子后,高高兴兴,口口声声地许诺加倍偿还。 聂金回家,对薛莉晃了晃手中银子,笑着说:“买年货的,我已骗到手了!” 薛莉惊问其故。聂金具说前事。薛莉闻言,说:“你就是这样骗人家的,但我想这银子总是要还的。到时候我看拿啥去还?” 聂金说:“这不难。我只说没有挖到宝物。高掌柜是一个大善人,决不与我计较。若他来讨要,我把酒卖了还与他就是了。” 薛莉说:“虽是如此之说,但也要装个挖宝物的样子给他看,他才不疑惑。” 聂金依其言。便真的去街上,买来了三牲,到高昪店里,取了纸烛香马,还索性赊了米面,借了一把锄头。 到了黄昏时候,将三牲摆在屋内,排列整齐,点燃纸烛,供品焚香。聂金夫妻俩跪在地上,望天磕头作揖。 聂金虽然装模作样,但他并不知道,他发财的运气正慢慢地向他靠近。 焦帻妻子黄馨信佛,念聂金是空屋门首住着的小邻居,见其可怜,差丫环刘莲拿着一壶酒、一盘牛肉、一盘果品,送到聂金家里来。 聂金夫妇接了,道一声谢意。 刘莲见聂金夫妇正在祭祀,便问何故如此。 聂金又撒谎说:“偶然间我挖到了一个宝物,今夜在此祭祀。幸好被你撞见,千万不要说出去。” 刘莲听了,忙催着腾空盘,急急地回去了。 少顷,聂金正在烧化纸马,只见刘莲又提灯前来,说:“我家夫人听说你们挖到了宝物。特意叫我来你们,挖到宝物里面,可有元宝吗?” 聂金笑了,随口说道:“当然有!” 刘莲听说,回身便走。聂金关了门,正待与薛莉吃夜饭,只听得叩门之声。开门看时,看见刘莲一手提着一盏油灯,一手捧着一个皮匣,走进屋里,把皮匣放在桌子上。 聂金问这是啥东西。 刘莲说:“这是我家夫人积攒下来的纹银,有一百两,全是散碎银子。今日闻得你们挖到元宝,想与你们兑换。” 一边嘴里说话,一边打开皮匣。皮匣里面果然是零零碎碎的的银子。 聂金一见,眉头一皱,心生一计,便撒谎说:“元宝是有几个,是我刚才挖到的。这里有个讲究,必须等到过了元宵节,方才可取用。” 见刘莲疑之,聂金又说:“况且这些碎银子,今夜也不可能兑换。若你家夫人信得过我,就将银子放在我处,待过了正月十五,我即将元宝送上门来。” 刘莲说:“可以,完全可以,我去回复我家夫人!” 说罢,径直回家去了。 聂金欢天喜地,对妻子薛莉说:“今年是我们发财运气来了,大年三十晚上居然有人送来银子,真是吉利!且留这些银子在家过年,再作打算。” 正月初一,一大早,聂金前往焦帻家拜年,并从皮匣里取出八两银子,用红布包好,拿着还与焦帻。 聂金说:“五两银子是借的,另外三两是找清以前的赊账。” 焦帻见聂金手捧银子来还,就真以为聂金挖到了宝物,口中道贺便说,恭喜,恭喜,又好奇地问都挖到了啥宝物? 聂金见焦帻信以为真,便继续撒谎,又故弄玄虚,并不明确回答,而只是淡淡地说:“随便挖到一点,也不多。”欲以放长线钓大鱼。 说罢,告辞而别。 焦帻望着聂金背影远去,若有所思。 回到家中,薛莉担心地说:“你这个样子,拆东墙补西墙,焦家银子倒是还了,若过了元宵节,高家银子如何还得了?” 聂金说:“你别担心,我已想好了。我索性再从里面拿十两,过了元宵节,只还八十两与高家,写个二十两银子的借据。” 薛莉问:“没有换成元宝,怎么解释?” 聂金说:“我另有说词。焦帻两口子生性忠厚,也决不会怪我的。然后拿这十两银子,再多酿白酒,然后喂几头猪。等赚到钱了,再还与他不迟。” 两人计议已定。 至初二这天,聂金安排酒菜,请焦富来家吃酒。 焦富是焦帻的管家,又是焦帻的二叔。同时聂金还请了吴仞喝酒,吴仞是高昪的管家,又是高昪的姑父。 吴仞喜欢喝酒,见聂金请他,自然欢喜,便过来与焦富一起坐着对饮。三人饮得酩酊而醉方离去。 次日早上,聂金正要出门,高昪亲自上门答拜。 聂金说:“感谢你昨日款待我姑父喝酒,他老人家年岁大了,就好这一口。今日中午我也备了一杯薄酒,屈足下到我寒舍一叙。” 聂金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只因我家条件太差了,所以昨日饮酒没有请您来,实在抱歉。今日怎好反来打扰?” 高昪说:“邻里之间,别那么见外。今日去我家,不但吃酒,还有事相商。” 聂金只想着昨日请了吴仞,高昪为此答谢,不好意思去喝酒。可是到了午饭间,吴仞又来相请。聂金见这么热情,不再推辞,遂与吴仞一同至高家。 只见酒席已经摆好,盘装菜肴摆在桌上,碗筷酒杯排列整齐。并无别客,只请聂金一人。 第131章 算计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高昪请聂金坐上席,聂金再三谦让,高昪执意要聂金坐下,聂金只好顺从地坐了。三人对饮,酒过数巡。高昪开口说:“今日请你来喝酒,我实有一事相托。” 聂金吃了一惊,便问:“高东家不必客气,请您尽管讲,只要我能帮到的,一定相帮。” 高昪说:“我有一位朋友叫陈柘,他在京城做生意。几年前,他借了我五百两银子,至今尚未偿还。过了元宵节,我就要到去讨债。” 聂金说:“那是,当然要把欠账要回来。” 高昪说:“你知道,我经营生意,离不开。我儿高俊年幼,姑父吴仞年近七十余岁,年纪已大,今闻足下交了财运,我想你也不会再卖酒了,所以把我家经营的店铺,委托你帮我照看。” 聂金想都没有想,就满口答应下来,说:“高东家,我一直蒙受您的恩惠。您委托之事,我应当效劳,您请放心去吧!” 高昪说:“另外,我积蓄下来还有三百两,要置些杂货在本地发卖,也烦你替我营运。待我回家时算结账目,定当重金酬谢!” 聂金闻言,喜出望外,点头应允。 高昪大喜,劝聂金多饮几杯。席散之后,即将店中账薄,并五百两银子取了出来,付与聂金点数收讫。 聂金接过那银子一看,里面有十个大元宝,一发欢喜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暗想:“不用愁了,这元宝来得正是时候,可以还与焦家老夫人黄馨了。” 当下交了账目,聂金手捧元宝回家,与薛莉说起此事,薛莉着实高兴。 过了正月十五,十六这天上午,刘莲又来讨要元宝。聂金便将一百两重的两个元宝送过去。黄馨见了,大喜,遂信以为真,不再怀疑,将聂金挖到宝物的事给焦帻说了。 焦帻闻言,沉吟半日,便吩咐焦富,把聂金请来。 聂金闻焦帻相请,不知啥原因,便随焦富来了。焦帻热情地请聂金坐下,刘莲端来了茶水。寒暄几句,坐定。 焦帻开门见山地说:“我听你挖到了宝物,恭喜,恭喜!” 聂金应承了一声,等到焦帻再说甚事。 焦帻说:“既然手中有了银子,我就将大房子典与你。原价五百两,今只要三百两,剩下的二百两,等三年以后再给我,如何?” 聂金属于空手套白狼,口袋里面的银子,虽然不是他的,但胆大了起来,竟然慨然应允下来。 焦帻大喜,许久没有典出去的房屋,今日总算有人接手了,也算是把固定资产变成了现银。约定正月二十成交。 过了元宵节,高昪起身出发至京城。到了正月二十,聂金竟把高昪给的四个元宝,当成屋价,给与焦帻,并立了买卖契约。 其见证人,则请吴仞。吴仞起初不愿意,并见聂金给高昪的六个元宝,分明是高家的,而且是用来买货的,若使去了,拿甚么买?则有些怀疑,便质问聂金是怎么回事? 聂金解释说:“吴管家,这大元宝,不宜置买杂货。我今儿用它买房屋,以后买货的时候,我就用散碎银子。你放心吧!” 吴仞闻言,深信不疑,遂从中作证,并在上面画押。 当夜,聂金就搬进大房子。屋子里面比较黑暗,聂金用脚平趟着行走,无意当中踢到了一个小坑。 聂金觉得奇怪,当即点亮灯盏,仔细一看,怀疑下面埋藏有东西。聂金叫薛莉拿来锄头,慢慢地挖。挖不了多深,便挖出三罐银子,约有五千余两。 原来,这三罐子本是王蔫私自埋藏下来的。因为儿子王新,是一个败家子,王蔫也早看出来了,所以平日里,王蔫未曾王新说起此事。 直到王蔫病重,到临终时,说不出话来,只把手指向地下。王新不知其意,就不曾挖得。一直埋藏在此屋地下,不想今日却被聂金挖了出来。 聂金弄假成真,正是应验了梦中白衣神仙所说。 又置买了家具器皿,买来丫环、老妈子、仆役等人,无所不备。衣温食美,驱奴使婢,花费不再结据,日子过得比以前好了几百倍。 每月只到高昪店里看一两次。在自己门前开起了典当铺和杂货铺。街坊邻居见聂金发了财,都改口叫他聂员外,都说聂员外在新屋里又挖到了宝物。 这话,慢慢地,传到王新耳朵里面。王新暗想:“这银子分明是我父亲留下来的,却被聂金占了便宜。” 王新想到这里,心中极其不愉快,便来对焦帻说:“我这所房屋原先值八百两银子,却典与你五百两,少了三百两之数。以前一直空着,所以不好来说。今日既然已有了买主,应该将少的这三百两给我了噻!” 焦帻说:“这房屋闹鬼,一直卖不出去。我原先给你五百两,现在聂金愿意接手,我只要他三百两,尚还有二百两未付。你怎么凭白无辜又来加价?若你真的要耍横,你去对聂金说去,少来找我。” 说完,便叫焦富带王新去找聂金。 自从聂金发了财富以后,架子日益大了起来,但他知道王新来的意图,便假装热情出迎,与王新叙礼而坐,丫环端上茶来,却独独没有焦富的茶水。 聂金已经看见焦富,既不请焦富坐,也不请焦富喝茶,把焦富冷落在旁边。 王新坐定之后,具言增加房价之意。 聂金闻言,心里早有准备,说:“你与我并无交易。我典这房屋,不到半年,岂有加价之理?” 王新说:“你虽然只典半年,但我典焦家已是多年。如今这房屋原价八百两银子,既然已经典与你,我就应该找你加价。况且在我这屋里,你挖出了银子,发了财,找你加价实属不为过。” 聂金说:“凡事要讲道理。谁跟你说的我在这屋里挖了银子?你有啥证据?根本就没有的事,你别听他人胡说八道。” 焦富站在旁边,见聂金说话大套,口气生硬,只顾与王新交谈,全不理睬他,不如以前聂金受穷请他吃酒对坐时的情景,心中极其不舒服。 未曾等到王新开口,焦富插话说道:“我家主人焦帻原来典价与聂员外,尚且亏二百两,请聂员外将这二百两付清,再由焦帻付给王新,如何?” 聂金闻言,心中甚为不耐烦,说:“按约定,就是这二百两,也须等三年以后,方可找清,眼下还早呢!” 王新再要开口说话时,焦富以眼神示意,说:“今日可能讲不清。王先生请先回,来日另做计议。”王新便起身告别。 聂金假意送至门外,把手一拱,冷笑一声,对其嗤之以鼻,踱回屋里去了。 焦富怀恨在心,便怂恿王新告状。王新听其言,写了一张状子,具言霸产坑资之事,告到县衙门,证人便是焦富。 聂金闻讯,随即请黄强商议。黄强是县衙小吏,又是县令曹桦的小舅子。黄强巴不得有人打官司,因为只要打官司,他从中就有银子赚。 黄强说:“要打赢这场官司,必须得找人畅通关系。我回去给我姐夫曹桦求情,你去找秦师爷,他与我姐夫交往过密。只要我姐夫与秦师爷联手起来,这场官司才打得赢。否则就要输。” 这里所说的秦师爷就是鲁嘉。 原来,鲁嘉受到排挤,被刑部尚书杨斶特批回乡守孝,回至踵州府西山县。被知县曹桦知晓,临时聘请曹桦为知县师爷。 黄强说完,便向聂金索要银子。 聂金问要多少? 黄强说:“一百两,一钱都不能少。” 聂金心里已嫌要的银子太多,但又不好得拒绝,只得将一百两银子与黄强。聂金当然不认识鲁嘉,又打听到邹舸与鲁嘉比较熟悉。 便央求邹舸,将五十两银子送与鲁嘉,求他帮忙。邹舸不是省油的灯,从中扣下十两,只送给鲁嘉四十两。 以鲁嘉正直无私的个性,本应当拒绝贿赂的,但他从京城回乡以后,没有任何收入来源,捉襟见肘,日子过得清苦,也就收下了。 鲁嘉收了聂金银子,当然是要办事的,便与曹桦串通起来。 王新也央人贿赂曹桦,但无银子相送,只是说:“若断得八百两银子,情愿将一百两相送。” 曹桦闻言,心里不痛快,暗想:“你送银子还赊账吗?人家聂金可是出的现银,况且又有鲁嘉相助。” 于是,曹桦倒向了聂金一边。升堂时,曹桦竟把王新责问一顿,说:“聂金典屋不到半年,你又不是与聂金交易的,凭啥告他?” 王新说:“这房屋是小民祖上家产,我父亲在里面埋了银子,聂金住在里面将银子挖了出来,理应将原价钱找付。” 曹桦说:“胡说!你有何证据?即使是你父亲藏银子,你为何不去挖出来。现在聂金挖到了银子,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分明是垂涎他人财物,胡乱告状!” 王新见知县曹桦说话生硬,心里顿时明白聂金也找人贿赂过,再辩也无益,便不再吭声。 曹桦又把聂金诉状拿来看,见其中提到王新受焦富唆使。便传唤焦富到堂。曹桦骂道:“狗X养的,王新诬告他人,是你这个狗奴才怂恿的。” 遂下拔下两根签喝打,焦富再三求饶,曹桦不准,打了焦富十棍。 衙门南开,有钱则胜,无钱则败,大抵如此。聂金胜了官司,洋洋得意。 谁知知县曹桦、鲁嘉二人听说聂鑫挖到了宝物,遂动了歪心理,要求聂金增加贿赂金额,否则不出庭审结论。 曹桦舅子黄强将此话转告给聂金,鲁嘉也委托邹舸去给聂金说加钱。 聂金无可奈何,只得分别给曹桦、鲁嘉再次奉送五十两银子。 如此算下来,贿赂曹桦、鲁嘉共计二百五十两,其他如请衙役吃饭喝酒、写诉讼状子等零零碎碎的杂费计有六十余两,一共算下来有三百余两之数。 聂金若是把这三百两银子加在典当房屋费上,应该来说落得一个好名声。 哪知有了钱的聂金,却不是这样想的。却想的是:“宁可斗气使闲财,不肯省费干好事。” 王新输了官司,反过来埋怨焦富,说:“都怪你叫我去告状的,知县在堂上把我斥责一顿,我至今想来心里极不舒服。” 焦富闻言,也颇感到委屈,说:“你还说呢,我还不是被打了十棍,至今屁股还疼痛起的。我不想管你的事了,你找焦帻说去。” 王新便去焦家,找到焦帻,说:“我与你是直接交易的,你应该把三百两给我。到了三年期限,你再向聂金取还。这样才是对的。我实在是穷困,没有吃的,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焦帻心肠宽厚,闻王新输了官司,又听其说得如此可怜,遂动了恻隐之心,便将三百两银子给了王新。 聂金自此之后,心里暗想:“有钱与有势分不开,如今我虽有钱,但却无势。鲁嘉是京官,在当地颇有影响力,今后还会再到京城任职,不如攀上他这个势。到那时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想到这里,请求邹舸从中牵线,与鲁嘉结为儿女亲家。 邹舸得了此话,忙报知鲁嘉。 原来,鲁嘉只有一个儿子,但已娶过亲,却贪图聂金钱财,私下与夫人唐朦商议:“现在不比过去,家里穷成这样,有时穷得揭不开锅,不如敛些钱财。” 唐朦问:“那你打算如何?” 鲁嘉说:“我们不如撒个谎,就说我们有一个女儿,等聂金送来聘礼后,再过继一个女儿,如何?” 唐朦点头答应,说:“这个办法妥当!” 两人商议已定,便把此话告诉邹舸,叫他一定保密。 邹舸哪有不答应之理,即如命回复聂金,择吉行礼。聂金选了吉日,先往鲁家拜门。鲁嘉托病不出。 次日,聂金无奈,只把名帖委托邹舸来致意。 到了行聘之日,聂金送财礼银四百两,还有簪钗等金银首饰、凌罗绸缎等,聘礼极其奢侈丰盛。 联姻之后,聂金与邹舸商议,请鲁嘉到府上吃饭,以此蓬荜生辉,在街坊邻居面前显摆,以为荣耀。 聂金提前十天,下了空头请帖,请鲁嘉确定其中一天来家吃饭。 聂金叫厨师提前准备丰盛酒席。到了这天,还请了戏班子唱戏,遍请左右邻居来陪客。 街坊邻居基本上来了,可是焦帻却托故不到。 众陪客都坐在厅堂等候。眼看吃饭时候已到,左等右候不见鲁嘉到来。聂金连忙叫邹舸再次相请。 邹舸回来说:“今天上午,秦先生在家不巧碰见一个上门讨债的人,一时间人走不脱,便不来赴席了。特差我告知一声。” 聂金听罢,心想:“哪有这么巧的事,分明是鲁嘉使用的心计,叫我再出银子。”便问邹舸:“秦新家欠外债多少?” 邹舸回答说:“三百两!” 聂金沉吟半晌,心想:“今日我广请众客,专候鲁嘉到来,以此显摆我攀了势力。可是若鲁嘉不来,众人岂不是看我笑话。” 想到这里,聂金走过去,悄悄地附在邹舸耳朵边说:“麻烦你再跑一趟,秦亲家欠的三百两银子,由我借与他归还。” 说完,就将三百两银子私给与邹舸。 邹舸悄然袖去银子,说:“有了这三百两,我包管秦先生会来的。” 又等了许久,方才听得门前热闹。 原来,鲁嘉虽无银子,但为官排场却不少。 请了一顶轿子,又请了几个敲锣打鼓的随从,充装门面,一路上吹吹打打,煞是热闹风光。 到了聂府门前,门卫高声呼叫:“秦老爷到!” 聂金闻声,立即出门迎接,样子恭敬。先在茶厅上交了拜,随即唤聂康出来见老丈人。聂康打扮得十分整齐,出来望鲁嘉拜了四拜。 然后请至大厅与众客相见。邹舸指着众人,高声说道:“列位在此久候了,可能肚子也早已饿了。故此,秦先生不必与在座每个人行见面礼,只行一个总揖即可,就此坐席罢!” 众人齐声答应行啊!鲁嘉便立在原地作揖,众人站了起来,亦在原地还礼。聂金请鲁嘉至首席坐下,鲁嘉也不推辞。等鲁嘉坐下后,其余人依次而坐。 边饮酒,边看戏。吃罢,看罢,余兴未尽,便来吃夜市。 城里夜市与早市。其贸易活动,昼夜不绝。夜市所卖者多为饮食、香茶异汤、海鲜、肉食、面食、水果之类。 有的面食店及食面店通宵买卖,交晓不绝,公私营干,夜食于此。茶馆生意兴隆,三更以后,仍有提瓶卖茶者。 冬天,还有担架子卖茶至深夜的。大街有夜市卖卦人,有叫“时运来时,买田庄,娶老婆”的卖卦者,还有叫“桃花三月放”卖卦的。 严冬大雪天气,夜市仍照常。 聂金请鲁嘉吃夜市吃至四更方才散去。 次日,聂金又送二十两银子当成席敬。鲁嘉还礼给聂康,普通绸缎一匹、一般玉镯一对,最多值银二两,作为见面之礼。 聂金见鲁嘉太过做作,如此吝啬刻薄,心中五味杂陈。 正想把女儿康桃嫁到一个乡绅家,把鲁嘉比下来,或者断了与鲁嘉的联系。却没有想到聂桃无福消受,竟然患病而亡。 因此,聂金只得一门心思攀鲁嘉这个乡绅亲家。凡是都打着鲁嘉的旗号,比如,置买田地房屋说是鲁嘉买的,讨要租米说是鲁嘉要的,收回租金说是鲁嘉收的等。 鲁嘉见聂金产业置办多了,却选挑了几处好地段自己经营,说:“我暂替你掌柜,等女婿长大了,就交与他经管。” 聂金不敢不应,只好拱手相让。虽然被鲁嘉取了一些产业,但聂金却正当红运当头之际,生意既多,家财日盛。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到了第三年。焦帻向聂金讨要五百两房价。聂金只认合约上的二百两,对于焦帻擅自付给王新的三百两,一概不认。 焦帻派焦富再三往返来讨要,聂金无奈,只将鲁嘉摆出来说事。聂金说:“此屋我已转售给秦亲家,你若加价,可以向他讨要。” 归之,真的写了一外名帖,焦帻投在鲁嘉门上,往复投了许多次,鲁嘉竟然置之不理。焦帻生气地说:“聂金依仗做官的亲戚来欺负我,我难道就没有做官的亲戚了吗?” 第132章 欺心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原来,焦帻的大舅子叫黄建,是朝廷监察部门的三品御史。焦帻正要派人到京城,求黄建写信给鲁嘉,讨要这笔银子。 谁料,半夜家中丫鬟刘莲,起床上厕所,点灯失火。起初烧了蚊帐,后来火苗窜至木墙,顺着往上窜,竟将整个房屋烧将起来。 焦帻及其家眷,从梦中惊醒。是夜风势又紧,火趁越来越大,无法扑灭,只顾逃性命。逃了出来,焦帻眼睁睁地看见,自家房屋被火化为灰烬。 火势四处乱窜,烧着了邻居房屋。因聂金与焦帻是邻居,把聂金家也烧了起来。幸好聂金瞌睡警醒,醒来发现及时,叫人一起救火。 聂金家仆众多,反应迅速,推倒一通房屋,隔离火势漫延。于是,聂家不曾被烧完。 次日,火熄,被烧之家,各自认着自己屋基,寻觅烧剩的东西。焦帻有一个库楼,里面藏着金银,不合适宜地倒在了聂金的地基上。 焦帻要来拣回自家库里的金银,聂金见状,叫人守着,不许焦帻拣。焦帻与聂金争论,但聂金耍无赖,终究争不赢,只得忍气吞声。 便在自家屋基瓦砾场中拾点铜锡等物,其他的一无所余。 焦帻典当铺被烧毁了,那些赎当者,借故前来讨赔;聂金又将焦帻告至衙门,缘由是焦帻引起火灾,请求赔偿损失。 屋漏偏逢连阴雨,真是雪上加霜。焦帻无可奈何,只得把丫鬟卖了,也不够费用,又只得把屋基来卖。 聂金又以鲁嘉为由头,低价将其全部买了。 焦帻将卖下的银子都用尽了,奴仆尽皆散去,只剩夫妻二人,还有女儿焦杏与儿子焦延,共四口人。 本是京城人,在踵州无亲戚来往,一时间无处投靠。亏得媒婆许仙娘,经常与焦家来往,因怜悯焦家处境,心里看不过意,便留焦帻一家暂居她家。 焦帻与妻子黄馨商议,说:“许仙娘毕竟不是自家亲戚,住一时半会还可以,若时间久了,难免令她厌恶。不如到京城投靠舅子黄建。” 黄馨说:“好是好,可是踵州至京城,路途遥远,一家人一路上,盘缠花费甚重。路费从哪里来呢?” 焦帻说:“事到如今,你厚着脸皮,向许仙娘借,看她愿意否?” 黄馨从其言,遂对许仙娘,具言借钱之事。 许仙娘说:“我也没有银子啊!”沉吟了一会,又说:“我倒还有一个办法,只怕焦员外不答应。” 黄馨急问有何办法? 许仙娘说:“本城内有一个叫龚蕙的老太婆,专门收养女孩子。等到长大成人,就把她们嫁与大户人家或者有钱乡绅做偏房。若答应把你女儿寄养至龚蕙那里,便可取得几十两银子做盘费。” 黄馨闻言,便知龚蕙是专门贩卖人口的。女儿焦杏那么漂亮,黄馨舍不得焦杏跳入这个火坑,犹豫地说:“我与老焦再商议一下。” 许仙娘又说:“我知道你担心焦杏将来命运。你若尽快从你舅子那里弄些银子来,还可以把焦杏赎回去的,并不碍事。” 黄馨点头。回去说与焦帻听。焦帻尽管也舍不得女儿焦杏,焦杏是他的掌上明珠,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办法,也就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许仙娘见焦帻夫妇已经答应,便请龚蕙到家来看。 龚蕙见焦杏,五官端正,长相极美,身材高挑,十分中意,愿意出银五十两。即日回去取出银子,向焦帻交付,写了契约,便领焦杏欲走。 临别时,焦帻夫妇抱着女儿痛哭一场。焦杏扯住父母的手,哭着不愿离去。 黄馨安慰焦杏说:“孩子,你别这样!我到你舅那儿借到了银子,即刻就来赎你回去。” 龚蕙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焦杏就走了。黄馨望着女儿远去的背景,依依不舍,不知将来命运如何。 焦杏到了龚蕙那里,不到一个月,就有一个好机会来了。这也是焦杏的运气与造化。 原来,鲁嘉守孝期满,欲赴京营谋官复原职。临行前,嘱咐夫人唐朦说:“我走后,你叫人密访过继女儿,来充抵聂家婚事。” 唐朦应允。等鲁嘉走后,叫人到处密访,都没有一个中意的。无意间听说龚蕙培养了许多女儿,便亲自到龚蕙处选挑。 龚蕙闻鲁嘉是赴任京官,其夫人唐朦必是大客户,自然热情相待,巴不得早点将养的女儿卖出,以便回笼银子。 两个女人相见,行礼,请坐,上茶,少不了这些礼节。 之后,龚蕙便叫豢养的所有女儿,梳洗打扮,穿戴整齐,然后齐刷刷地出来站成一排,约三十余名,任凭唐朦挑选。 唐朦见焦杏,姿容秀美,举止端庄,便一眼看中。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以九十两银子成交。龚蕙从中赚得银四十两。 将焦杏领回家,唐朦认焦杏为干女儿,叫家中仆人都称其为小姐。 且说高家自焦家失火延烧过来,店中油盐柴米香烛纸马,都是易燃之物品,将高家烧得一片狼藉、片瓦不留。 高昪至京城讨债未归,其妻曾蓉、儿高俊、管家吴仞、丫鬟沈翠、一个老妈子,共计五人,无依无靠,无处安身。 聂金便把自家房屋腾出两间,让与曾蓉等家人住了进去,又送些油盐柴米旧衣旧裳,叫其暂且生活。 又请匠人在自己扒塌的屋基上,与所卖焦家的屋基上,这两个屋基上面修房造屋。甚至连高家的被烧的屋基上也一同建造房屋。 修房造屋,只要银子到位,便修得快速。聂金本身不缺银子,瓦砖石木,咄嗟而办,材料齐备,匠人得力赶工。不到两月,一切完工,修造得漂漂亮亮的。 聂金请曾蓉等家人搬进去,仍旧住在原来屋基上的新屋。 曾蓉感激不尽,心中暗问:“聂金为人猾头,待焦家如此刻薄,对待我家为何如此热情,这是为何呢?”便有了疑虑。 过了一日,聂金捧着一堆账本,来与管家吴仞算账。吴仞接过账本一看,却是销算前番所付六个元宝共计三百两银子。 只见账本上一项一项地详细列着收支情况:只存算得一分起息算是收入,支出有每年透支若干银子,又修房造屋若干,甚至连前些日子,住在聂金家,其费用如租金、油盐柴米、旧衣旧裳等,也一并算在内的。 总计收支相抵销,三百两差不多算完了,还剩下十余两银子。 吴仞见之,大吃一惊,说:“三百两银子就这么花光了呀!当初高昪相托之意,本是仰仗你财运,多生些利润。现在只算一分起利,这也太少了吧!” 聂金闻言,变色道:“高老板以前把银子冷搁在家里,莫说一分利息,就是半分利息也没有。在下一时应承下来,所置办货物,没有赚到银子。如今见你们可怜,算一分利息,我还帮衬了许多。不要不知足吧!” 吴仞道:“我听说,你财运亨通,每次置办货物来卖,没有哪次没有赚到银子的,如今怎么说起没有赚到的话?” 聂金说:“说来你肯定不相信,偏偏就是高家的银子拿去置办货物,很少赚到银子。今儿个也有置办货物买卖细账在此,不信你瞧一瞧!”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本账薄,“啪”地一声丢在桌子上。 吴仞捡起来翻看,那上面确实是记载收支情况,但利润甚微,有时比本钱还倒欠些。暗想:“这是他做的,没人监督他,应是一本假账。” 原来,买卖货物,有赚的,也有赔的,这很正常。但聂鑫欺心,便将赚的,记在自己名下,赔本的,便记在高昪名下。 吴仞当即想揭穿聂金的鬼把戏、小算盘,但想到高昪这个家庭顶梁柱不在家,只有曾蓉一个妇道人家在,便不想与聂金争论。 又想着眼下遇着困事,生活窘迫,先好言相语,渡过难关要紧。 想到这里,吴仞说:“聂员外做的账目,本来不差。但我们遭火灾之后,店里被烧得精光,无银子买货。乞念旧日之情,转移百来两银子做本钱,我去置办货物来卖。待高昪回来,自当加利奉还。如何?” 聂金说:“实不相瞒,前番修房造屋,花去不少银子,我已所剩无己。若非得要借,除非你写个借据,将这个新屋作为抵押。待我从高亲家处转借你。” 说完,便不再多说半句,就转身离开了。 吴仞入见曾蓉,具言其事。曾蓉闻言,便知聂金狡猾,装鬼得很,口是心非,耍了小聪明,算计了她家的银子,只怪丈夫当初误信了他。 古往今来,凡是自己的银子到了别人手里,便由不得自己做主,别人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自己是干涉不了的,也无法干涉,谁知道他拿去干啥呢? 所以,借钱或者施舍给别人,只当是把钱丢了。若向借钱的人取偿责怪回报起来,往往是丢弃了前日恩情或者友谊,也许还成了自己的仇家。 当下,曾蓉听吴仞这么一说,无可奈何,只得从聂金之言。叫吴仞把居住的房屋作抵押,向聂金借银子一百两。 聂金却把九十两当成一百两,推说是鲁嘉说的,借一百两只给九十两,契约上竟写抵押给鲁嘉,算的三分借贷利息,也推说是鲁嘉的放债规矩。 吴仞不敢违拗,只得一一从其命,听聂金说啥就是啥。 对于实际借来的九十两花费,其中,曾蓉用银十五两,买了日常用品,还剩七十五两,全部交给吴仞置办货物,重新开店发卖。 谁知生意竟不如以前兴隆。前番聂金还替其照看生意,今日算清了本息之后,便不再相顾,凭吴仞自己一个人去打理。 如今吴仞已经七十多岁了,耳朵聋,动作慢,腿脚不灵便,再加上喜欢喝酒,生意更加萧条冷清,将七十五两本钱,慢慢消耗殆尽。 聂金每月都派鲁嘉管家来讨利息,吴仞拿不出来,欠了好几个月利钱。聂金见高家无力偿还,索要本银及利息,叫以房屋抵债。 吴仞招架不住,便向曾蓉报告。 曾蓉与吴仞商议,说:“我丈夫去京城已近四年,杳无音讯,不知是死是活,反正担心不完。不如弃了这房屋,往京城去寻找。” 吴仞同意曾蓉这个想法。 便将抵契换了典契,要聂金找差价。聂金又把所欠利息的利息一算,利上加利,竟然不剩分文。叫人将曾蓉全家赶出。 曾蓉无奈,叫吴仞将剩余的货物全部折价处理,连丫鬟、老妈子都卖了,权且当作去京城的盘缠。与吴仞、高俊三人租车赴京城。 马车行至河北境内,年老体弱的吴仞,经不起路途颠簸,身患重病不起,一命呜呼哀哉。曾蓉叫高俊将吴仞尸骨就地掩埋。 当夜,母子两人住在一家偏僻旅店内。忽闻一个盗贼冲入,盗走随身携带银子。高俊闻讯去追,再也没有回来,不知去向。 曾蓉到处寻找,始终寻不得。先后失去身边两人,又无盘缠,悲啼痛哭,欲投河自尽。恰好高昪之叔父高蠡,贩运粮食经过此地,将曾蓉救起。 各位看官,你道高俊去了哪里?原来,高俊追赶盗贼,已经追上,盗贼见高俊年幼,便与其打斗起来。 ……高俊哪里是对手,没有几个回合,盗贼便把高俊打得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盗贼还算仁义,没有将其打死,而是自顾自地逃走了。 高俊命大,被鲁嘉救起。原来,鲁嘉进京,营谋复职。因杨斶是鲁嘉之老上司,鲁嘉欲仗其力,便找到杨斶,以银两贿赂,请求帮助复职。 杨斶已卸任调走,则给现任刑部尚书闫垅写信,请其任用。 闫垅与方晏是旧交,当年鲁嘉被贬,则是因为方晏的原因。闫垅接到杨斶的书信后,碍于方晏情面,就没有同意鲁嘉复职。 因此,鲁嘉赴京,高兴而去,败兴而回。归途中,刚好遇见高俊躺在路边。当下救起,找来郎中诊治。 听高俊说话口音,确定是踵州人,又见其眉清脸秀,便问其姓名及遭遇。 高俊便将父亲高昪外出讨债,家中遇火,聂金负托,鲁家逼债,弃家寻亲,中途被盗,母子失散,一一细述。 鲁嘉闻言,暗想:“原来聂金仰仗我的势,找着我的旗号,对外这般胡来,我今回去与他说道说道。” 因对高俊说:“我就是鲁嘉,聂金是我亲家,放高利贷之事,我并不知情,明日到家以后,等我盘查清楚,再作计较。” 高俊含泪称谢。 鲁嘉问:“你今年多大了?” 高俊答道:“十五岁。” 鲁嘉又问:“以前读书吗?” 高俊又答:“读过私塾。能背诵四书五经。” 鲁嘉说:“既如此,我出上联,你对下联,如何?” 高俊点头,鲁嘉便出上联:“雨滋春树碧连天,天连碧树春滋雨。”高俊随口念下联:“风送花香红满地,地满红香花送风” 鲁嘉听罢,大嘉赞赏,暗想:“自家公子,读书读不得,不能入仕。难得这个孩子这么聪慧。”便认高俊为义子,叫他拜自己为义父。 一路上,高俊思念父母,时常吞声饮泣。鲁嘉则在路途中教其习字写文章。高俊天性伶俐,颇有读书慧根,鲁嘉稍微指点,高俊即刻领悟。 高俊连续做了几篇文章,皆中鲁嘉之意,故此,鲁嘉便有意栽培。 回到家中,鲁嘉叫高俊拜夫人唐朦为义母,对唐朦说:“高俊这孩子,读书领悟能力颇强,他日必成大器。” 高俊在唐朦面前拜了四拜,唐朦闻言,大喜,也引焦杏来拜见鲁嘉,备言其事。鲁嘉亦喜,又说起聂金借我势欺人之事。 唐朦说:“焦杏也对我说过,她家也受到了聂金的欺负。” 鲁嘉说:“聂金打着我的旗号欺负人,不可不教训他一番。” 唐朦说:“我听说聂金在家患病不轻呢!” 正说话间,家仆来报,说:“聂金患病已亡。” 原来,聂金做财主没有多久,五脏六肺之毒气攻身,患了大肚子病,肚子终日隆起不小。医生诊断原因,其疾为多食厚味所致。 有人传说,聂金是忘恩背义,五脏六肺烂了,毒气攻心,其症结皆郁积于肚子当中,导致病魔缠身。 聂金自以家有财富,不怕花钱治病,便自作主张,以补药补一补。又听信妻子薛莉之言,多食了人参灵芝草。却不得消化,肚子发胀而死。 其实,人生就是这样,越是富贵,越是计较。聂金本来是卖酒的,若不曾欺心,又确实挖了宝物,哪里有厚味吃,却不会得此绝症。 纵然得了绝症,哪里吃得起人参灵芝,也不得妻子薛莉之误。何况不曾发财时,良心未眠,不得忘恩负义,为天理所为容。 如此看来,倒是挖得宝物而愈加贪心,此缘由害了聂金。 聂金既死,鲁嘉为其主持丧事。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丧期一过,其妻薛莉改嫁。鲁嘉见聂金之子聂康可怜,遂将收养在秦府。凡聂金家财,尽皆收去。 薛莉嫁给一个赌棍。这个赌棍,喜欢喝酒,对她不好。赌输了,喝了酒,回来心情不爽,对她一顿拳打脚踢,拿她出气。不到一年,薛莉郁闷而亡。 是年,聂康已是十五岁,与高俊同岁。鲁嘉专门请了一个私塾先生,叫文恺,教聂康与高俊念书。 这个聂康,生性愚钝,又贪玩好耍,以前在家懒散惯了,总是对读书不感兴趣。文恺见聂康读书,不专心民,读不进去,怎么教也教不会,也只有随他玩去。 每遇鲁嘉抽查,文恺担心鲁嘉嗔怪下来,便替其写字作文,勉强应付过去。等到科举考试,聂康与高俊就有了差别。 科举考试,从小到大,共分为四级,即院试、乡试、会试、殿试。院试未考中前叫童生或童子。考中后称生员或秀才。 乡试每三年考一次,参考者为秀才,及格者为举人,第一名称解元。考期在八月,故又称秋闱。 会试是在乡试的基础上开展的。时间是在乡试的第二年春天,地点京城礼部官衙,考中后称贡士,第一名叫会元。 殿试由皇帝主持考试,考中了就叫进士。 贡士才有参考资格。殿试分三甲(三等)录取。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殿试第一名叫状元,二名叫榜眼,三名探花。 鲁嘉知道,高俊读书用功,肯定能考上,而聂康则不然。 于是,在考童生时,鲁嘉将聂康改名为秦康,给考官写信,称其是嫡男,请多关照。那考官见鲁嘉是回京之乡绅,有意买了鲁嘉的面子,使秦康勉强通过,而高俊则考在十名之内。 秋闱时,鲁嘉又给考官写信。那考官叫邝菠,为人正直,做事清廉,重视人才,对于他人荐牍,一概拒绝。 鲁嘉写的信,竟然也投不进。到临考时,秦康指望作弊,或者请人代笔,无奈考试纪律严格,从中做手脚,没有丝毫余地。 秦康坐在考场上,一个字也写不出。到时候收卷子,秦康也只得交了上去。邝菠一看秦康之试卷,是一张白卷,勃然大怒。 第133章 白卷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将秦康召至衙门,生气地说:“你读书不用功,竟敢还来考试,这不是有意侮辱朝廷科举制度吗?”便叫“打二十大板”。 一旁呆站着的几名皂隶,齐声吆喝起来,吓得秦康魂飞魄散。 亏得立在旁边的教官潘玮,跪下求情:“此童生是原刑部司员郎鲁嘉之嫡男,念他年纪尚小,姑且饶了他。” 邝菠听说,就饶了打他板子,仍然怒气未消,指着秦康骂道:“你这不肖之子,你父亲既是乡绅,却没能为他挣口气。你欺骗他,他只知你读书可以,便叫你来考试,却考成这样。我今日就将你的白卷交与他看看。” 说罢,便差人押着秦康,把原卷封了,并一个名帖送至鲁嘉。 聂金之子交白卷,一时间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轰动了踵州城。 有的说,聂金本是卖酒的,只该叫他儿子也应卖酒。秦乡绅把秦康当做干儿子,叫他进入考场,交了白卷,就像卖的那白酒,淡而无味。 也有人议论,这是聂金喝酒喝多了,生出了一个傻子。 鲁嘉见了这张白卷,气得头脑发昏,直骂秦康“上了他祖宗的德!”连教书先生文恺,也被鲁嘉臭骂一顿。 文恺气得打秦康的手板心,直到打得红肿开花。还把他锁在学堂里面,严加教育管理,不得外出,只许在室内好好温习功课。 秦康哪里受得了这个罪,瞅见一个空档,悄悄地从窗户逃走。 文恺慌忙向鲁嘉报告。 鲁嘉便差人到处寻找。寻了好几日,寻找不着,鲁嘉只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想只由他去。 过了半月,府衙通知,高俊考取第一名,入泮,准儒士科举应试。 鲁嘉欢喜异常,与夫人唐朦商议:“我收他为子,到底他姓高,我姓秦,不如招他为女婿,倒觉得亲切。聂康这个不肖之子,不知逃到哪里,我欲把焦杏许配给高俊,夫人以为如何?” 唐朦说:“相公所言极是。焦杏这等容貌,聂康哪里配得上。即便聂康不逃走,我也不会让焦杏嫁与他。你这样说起,也合我的心意。” 两人计议已定,鲁嘉仍请许仙娘当媒人,择一个吉日,让高俊与焦杏完婚。 高俊闻言,对鲁嘉说:“感谢干爹厚意!马上就要乡试了,我还要复习。等乡试过了,再结婚不迟。” 鲁嘉愈发觉得高俊有志气,不拘泥于儿女情长,把事业放在第一位,便慨然应允。等到秋闱三场过后,放榜之时,高俊中了第一名解元。 亲朋好友,皆来祝贺。鲁嘉便趁此喜事,将焦杏与高俊完婚。真是双喜临门。 是夜,花烛之后,夫妻恩爱,自不必说。只是喜中有苦,各述自己心事。 焦杏说:“我家被火烧后,父母到京城寻找舅舅。把我送到龚蕙那里寄养,原说尽快来赎回,但等了几年,没闻父母音讯。幸得恩父恩母看中,与你结为夫妻。若非移花接木,恐怕误了我婚姻大事。” 说罢,泪如雨下,又抽泣地说:“不知父母是怎么想的,把我丢在这里就不管了。” 高俊得知焦杏是焦帻之女,不是鲁嘉所亲生,便安慰地说:“岳父岳母不是不管你,我想他们一定有难处。踵州至京城,路途遥远,到了京城,又不知啥情况。我想无论如何,他们不会不管你的。” 说罢,便去擦拭焦杏的眼角的泪水。 焦杏点点头,紧紧依偎在高俊的怀抱里。 高俊又说:“我父亲去京城讨债,几年未归。我与母亲去寻找,路上遭遇盗贼。我去追赶,被其打晕在地,幸得恩父救起。至今母亲未知去向。” 焦杏说:“我们俩人,同病相怜。那今后怎么办呢?” 高俊说:“如今我幸得过了乡试,借进京会试之由,就便去寻找父母亲。” 焦杏闻言,欢喜异常,破涕为笑,巴不得丈夫早日赴京寻找亲人。 高俊一心寻亲。新婚刚满月,即告别起身。租了一辆马车,带了两名随从,一名叫高默,一名叫邝涛,望京城而来。 路遇叔爷高蠡家,随便去拜访。 不想在高蠡家,遇见母亲曾蓉,跪在面前大哭一场。 曾蓉让高俊起身,上下打量,定眼细看,也哭了起来,说:“我以为你死了,哭得我两眼昏花。你若不说,即使走到我面前,我不认得。如今你长大成人了,现在何处,为何到此?” 高俊拜罢,立起身来,具告前事。 曾蓉闻言,满心欢喜,以手加额。高蠡在旁听了,亦心酸不已,但闻高俊进京赶考,又是新科解元举人,觉得高俊挺有出息。 高蠡设宴款待。 曾蓉也诉说前事。高俊称谢叔爷收留之恩,便叫从人高默,取来二十两银子感谢。高蠡说啥也不收,高俊感恩不尽,立地拜了四拜。 次日,高俊迎请母亲上车,同往京城寻父。 一路上,风尘仆仆,还算顺利。十几天后,便至京城,寻踵州会馆歇息。从次日起,吩咐随从高默、邝涛在京城里到处寻访。 一日,邝涛领着一人来说:“此人就是拖欠咱们老爷银子陈柘的旧仆,问问他便知。”高俊唤那人,至跟前细问。 那人说:“小人以前跟随陈柘做生意,不想遭到土匪,陈柘被害。我见过高昪老爷,他来时,陈柘已死。高老爷讨债不成,跟随一个同乡,叫韩泉,也是生意人,同回踵州了。” 高俊说:“既然如此,我父为何迟迟不见回来?” 那人答:“韩泉还有货物在山西发卖,一路回去,还要往山西讨账,或者高老爷跟随韩泉至山西,耽误时日,我就不太清楚了。” 高俊听罢,心略微放宽,赏了那人二两银子,那人自去了。又叫高默、邝涛二人到黄建处,探听焦帻夫妇消息。 不几日,高、邝二人回报:“黄建被奸臣谗害,而被处于死刑,家门尽被抄斩。因此焦员外的踪迹无人知晓。” 高俊闻言,无可奈何。会试日期已到,于是打点行装,往顺天贡院,进入会试考场。不觉三场已过,归之,专候揭晓榜单。 等候揭榜期间,住在踵州会馆里面,终日陪母亲闲聊。曾蓉见儿子终日唉声叹气,知道寻找亲人没着落,心中难免烦闷,便叫儿子到外面散散心。 高俊骑着马儿,不带随从,一个人出城闲行。走到一个古庙前,看见一个算命先生,竟去算卦。给算命先生说清缘由,算命先生闻言,则叫其抽签。 心中默默祷告,高俊先求问父亲消息。抽到一个上签。算命先生说:“令尊应当平安无事,可能已经回家。” 再求问岳父岳母踪迹,又叫抽签。竟然抽到一个上上签。算命先生欣喜地说:“最近可能会寻到老丈人。” 高俊听罢,暗想:“若说父亲回家,也许可能,但说最近可以找到老丈人,却是不信的。因为没有任何音讯。” 不觉笑了笑,给银二两,便往回走。 走了一段路,迎面碰见一个老者。只见他:形容憔悴,衣衫不整,形色匆忙。高俊看着面熟,于是定眼细看。 “那不是老丈人吗?”高俊心里暗暗吃惊。他幼时曾认得焦帻,虽然过了好几年,但焦帻的面相不会变。 等那老者走近,高俊便拱手问道:“老人家,给您打听一个人。” 老者停下脚步,客气地说:“请讲!” 高俊问:“您可认识焦帻,曾在踵州西山县干过买卖?” 老者惊讶地问:“老汉我正是焦帻,你是何以知晓的?” 高俊闻言,忙跪下,施礼,说:“岳父大人在上,小婿找您找得好辛苦!” 慌得焦帻连忙答礼,说:“足下你别认错了,天下同名同姓的人甚多,是不是巧合?” 高俊肯定地回答说:“我绝对没有认错。” 焦帻说:“我落难京城,哪里来的女婿?” 高俊说:“岳父大人,我叫高俊,是高昪之子,以前我们是邻居。难道您忘记了吗?” 焦帻惊讶地仔细打量,少顷连忙点头,说:“原来真是你呀,如今你长高了,又胖了一些,但模样还是没有变。你怎么到了这里?你叫我岳父,又从何说起?” 高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述了一遍,喜得焦帻笑逐颜开,也把自己的情况讲述了一遍。 原来,焦帻、黄馨、焦延三人来到京城以后,打听到舅子黄建已经出事,投奔不着,处于进退两难之境地。 正在这时,焦帻猛然想起:“在京城还有一个叫焦良的远房叔叔。”遂按照自己的记忆,一路上打听问去,找到了焦良家。 焦良见其可怜,又看在同宗族的份上,暂时收留了他们。焦良临街开了一间铺子,卖一些日用杂货。 焦帻当上了焦良柜台伙计,挣点微薄薪水,只够全家人勉强度日。既没有回踵州的盘缠,也没有赎女儿焦杏的费用。故此一直逗留在此。 夫妻俩常常想念女儿,焦杏已经到了出嫁年纪,不知被龚蕙许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心中好烦恼。 这日,焦帻外出替焦良讨账,偶尔经过这座古庙,欲进去祷告一番,望神灵保佑女儿平安,期望再次相见。 不想在半道上便遇见了女婿高俊。 当下,焦帻带着高俊到焦良家,见到焦良,称谢其厚意。随即请岳母黄馨出来拜见。又见到了焦延。 是日,即请岳母黄馨至踵州会馆,与母亲曾蓉同居。暂留焦帻父子在焦良家中。等皇榜揭晓之时,看自己中与不中,再作他日计议。 不几日,春闱放榜,高俊高中第七名会魁,殿试二甲进士。正待告假还乡,不料又出现意外情况。 原任刑部尚书、现任山东巡抚杨斶,被苑宽等大臣诬陷通敌之罪,被处于重刑。又有人起奏皇上,鲁嘉属于杨斶同党。 皇上闻言,便下达旨意:“将鲁嘉押解至京,刑部问罪,家产没收充公。” 高俊闻知此事,吃了一惊,只得暂住京城,替鲁嘉上下打点。高俊的会场大师座是大臣魏馥,此时正值朝廷当权。高俊便去求魏馥周旋。 又修书派高默星夜至踵州府西山县,致意县令曹桦,只将鲁嘉居住的房屋封存入官,其余田房产业只说已转卖与高昪。 曹桦是一个聪明人,闻知高俊已高中殿试二甲进士,以后难免会找其帮助。他得到高俊的书信后,一切皆已照办。 鲁嘉被解往刑部,一方面高俊替其打点,另一方面鲁嘉本身就在刑部呆过,有许多老熟人,方得从宽问似。 一月之后,皇帝下旨:“鲁嘉革职为民,永不叙用,家产归还。” 高俊这才安心,起奏圣上,告假省亲,圣上竟然准了。 正待收拾起程,望踵州一路回去。忽然高默返京报喜信,说高昪已经到家了。高俊大喜。 原来,高昪随商人韩泉到山西。不想山西客行赖韩泉银子,讨账不清,争闹起来,以致诉讼。恰好,客行里意外死了人,竟将凶手推给韩泉。 韩泉当然不服,县府衙门告状,打了几年官司。高昪无盘缠回家,只等诉讼了结,也帮忙跑上跑下。 幸好遇见清官断案,韩泉被无罪释放。方才与高昪一起动身回来。 高昪归家,见自家门首,早已不是原来光景。再看左邻右舍,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连焦员外也不见了。 心中顿生惊疑,便走上前问一个邻居:“请问原来这里有一个高家,如今家里的人到哪里去了?” 那邻居是新搬来的,不明原由,指着对面一所新改门面的大屋说:“这里便是高翰林家。” 高昪又问:“啥子翰林?” 那邻居说:“就是高乡绅的女婿。如今高乡绅犯了事,他的家眷便暂住在里面。” 高昪说:“我问的是原来开油盐柴米店的高家。” 邻居说:“这里没有。” 高昪说:“还有一个姓聂的,以前也住在这里,如今怎么也不见他了。” 邻居有些不耐烦地答:“听说这高翰林住的屋,说是什么聂家的旧居。想是那聂员外已经死了,卖与他的罢!” 说罢,转身走了,不再搭理高昪。 高昪听罢,一言不发。心里正在猜疑着,只见对门大屋里面,走出三个青衣衙役,其中一个人,手中拿着一张告示,竟粘贴在屋门上。 走近细瞧,见告示上写着:“翰林院盛示,照得此屋原系本宅旧居,以前暂典鲁嘉,今日已用价赎回,仍旧归本宅管业。” 高昪看了,呆了半晌,便上前扯住一个衙役问道:“这屋如何被鲁家典去了,今日又如何归高翰林了?” 只见那衙役瞪着眼睛,上下打量高昪,说:“你问这个做甚?难道你敢认鲁家房产,去报官么?高翰林已与本县曹知县说明了,你若去报官,只有自讨苦吃。” 高昪说:“你说的啥子哟,我听不懂。我只是问一下,这所房屋原是我的,怎么现在成了别人的了,这是啥缘故?” 那个衙役笑了,说:“你真是好笑,高翰林的房屋,你却来冒领,我且问你叫啥?” 高昪报上自己姓名。 几个衙役听了,都吃了一惊。皆慌忙一齐跪下磕头,说:“小的们不知太老爷回来,方才多有冒犯得罪,万望宽恕!” 高昪忙将他们扶起来,说:“你们不要认错了,我不是太老爷,也没有做翰林的儿子。” 衙役说:“原来太老爷还不晓得。”遂把前事细细禀明。 高昪闻言,如梦方醒,喜出望外。衙役便请高昪进屋,报与夫人焦杏知晓。焦杏大喜,出来拜见公公高昪。 这时,鲁家居住房屋已籍没入官,焦杏故此引鲁家家眷,都迁到聂家旧屋暂住。当下焦杏收拾几间厅房,请高昪安歇。 高昪遂修书,派人至京城,送信与高俊。高俊看了书信,又问了来人详细,欢喜无限。 高俊即唤了三辆大马车,一辆请母亲与岳母及小舅子乘坐,一辆自己与鲁嘉、焦帻乘坐,一辆皆由随从乘坐。 焦帻见了鲁嘉,称谢鲁嘉将女儿收养婚配之德。因诉说往年聂金倚仗贵戚,欺负穷交,掠取库楼财资,勒盗住房原价许多可笑之处。 鲁嘉闻言,说:“这些事,我已听令爱说起过。这都是聂金串通做下的勾当,我却一概不知。就是令婿也深受其罪。如今我收养两家儿女,正代为聂金补过。我今番归去,当取聂金名下之物,分别归与两家,物归原主。” 焦帻说:“承蒙大人抚养,即为恩父,又为恩岳,与一家骨肉无异,何必如此计较?” 鲁嘉说:“我被大臣连累,罪几不测,幸得无恙。皆是令婿周旋之力。我这样做,算是对你们的报答。” 焦帻感谢不尽。 不几日,鲁嘉到家。此时住房已奉旨归还,便将家眷仍迁回来居住。以前所占聂金资产,尽数还给高昪夫妇。 高昪便划几处产业与焦帻,以当库楼中所赖之物。又把焦帻旧宅,并聂家居住房屋,仍归还焦帻。自己则迁往旧居当中去。 焦帻见高昪旧居狭窄,就把聂家旧居送与高昪,以当女儿嫁资。 自此,焦帻依旧做了财主,高家比以前更添光彩。至于高昪夫妻重会,焦杏与父母重逢,骨肉团聚,合家欢庆,自不必说。 焦帻家前番失火之后,童仆皆散,如今重复故业,这班家仆依旧又来投奔。管家焦富也回来了。并领了一个儿子、一个媳妇。 见此,焦帻觉得奇怪,便问焦富:“你以前没有儿子,今日这儿子从何而来?” 焦富说:“这儿子,是我在路上捡来的。他在路上乞讨,故此收留于他,并将其娶了媳妇。” 焦帻闻言,觉得合情合理,便不同去追问。 次日,恰好高俊来拜见焦帻,一见焦富带来的儿子,不觉吃了一惊:“这不是聂康吗?” 便找来一问,果然是聂康。 高俊想着当初与他同堂读书几年,不料他却沦落至如此地步,便于心不忍,便对焦帻说知,并安排几间小屋与聂康夫妇居住,免其服役。 可怜聂金枉自欺心,却留下如此不争气的儿子,这般不中用。 当初聂金曾说将其聂康许与焦帻做书童,如今果然应验了聂金曾经之口。 又将其女聂桃许与高俊,聂桃无福享用,早已死亡。焦杏便抵其婚事,配了高俊,分明也是应验了聂金预言。 第134章 煤窑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高俊假期限已满,将欲起身赴京。 因念当初聂金,挖了宝物,原在王蔫家,挖出来的,今闻其子王新,收心做起了生意,比以前踏实多了。 便叫焦富去请王新来家,划分一宗小产业与王新,以当加绝不产之物。 又念韩泉帮助高昪回家,就派人送韩泉银子二百两。 然后与家眷焦杏等人一同起身赴京。行到叔爷高蠡家,又送银子五百两,感谢救下母亲曾蓉。又在吴仞墓前祭拜。 及到京城,又将银三百两感谢焦良。 知恩报恩,一丝不苟。 次年,朝廷有旨,黄建被评反。高俊知黄建已无后人,就将小舅子焦延姓了外祖的姓,叫做黄延,报名兵部,奉旨准袭父爵。 焦帻便做了封翁,被人称为太爷。从此,高昪与焦帻两家往来密切。 高昪劝焦帻投萧泰。焦帻从其言,遂同高昪来见萧泰。萧泰甚敬之,与之谈论,终日不倦。 某日,萧泰请众人饮酒。 众皆散时,萧泰把焦帻留下来,谈论经商之道,至深夜。 萧泰闻之,大喜,厚赠黄金予焦帻,并将布匹衣服首饰等,赠予焦帻之家眷。 焦帻又推荐一人,说:“此人叫秦哿,葛州新安人。” 秦哿原先为县衙仓吏,后弃官从商。 时观时事,独具慧眼,大量挖窖藏粟。恰遇灾害,民不得耕,米石值万钱,乘机出售,金银尽归,以此致富。 后来,贩运私盐,被官府发现,没收其家财,家道中落,流浪街头。 这时,焦帻在葛州投资开办一家服装厂,产品大部分由焦帻外销。那天见到秦哿,觉得秦哿是难得经商人才,就聘请秦哿搞管理。 秦哿每个月到工厂去,看一次生产情况,查阅当月资金运行账册。如发现问题,如实向焦帻汇报。 另外,秦哿还有一项任务。 当订货单下达到工厂后,秦哿下厂去检查产品质量,直到装箱前夕,应尽可能仔细地逐检验产品。 这样,产品运抵后,焦帻不用开箱检查,即可转运客户。 起初,像秦哿这样,一个白面书生,对工厂生产、质量检验、财务监督、进出口业务等一窍不通。 或许与聪明程度有关,时间不长,竟变成了经营管理的行家里手。 一次,焦帻派人,通知秦哿,去询问商品价格。对方报了价,秦哿同时与外地的其他商团联络,正好有一家报价,低于这个报价。 于是,秦哿就把订单落到外地的那家商团。 当秦哿去签下一年十万银子供货的意向书时,那个商团的老总派专用马车接送,并全程陪同,视若上宾。 焦帻每月支付秦哿十两银子。 在焦帻看来,这笔费用实在太小,若另外派一个伙计过来,开支起码是这个数字的几十倍。 如今焦帻投靠萧泰,就推荐了秦哿。萧泰即请秦哿来,聘为门客。 秦哿来至萧府,又推荐一人,此人叫韩贲。 韩贲朴实无华,崇尚勤俭,居屋隘,仅容膝身。 衣浣濯衣,日食一鲑,菜无重味。 非凡之睿智,迭出奇招,借鸡下蛋,紧扣市场脉搏,深谙人情习俗,善于把握商机。 萧泰闻其事迹,喜溢眉梢,皆聘之。 韩贲到来,劝言萧泰,勿通王翽,而助甄龙,然后乘机图之。 萧泰依其言,以书信回绝王翽,叫朱寒带回。 且说朱寒携信而归,见王翽。 朱寒具言萧鑫已亡,萧泰继承总掌柜,将与甄龙结为联盟。 王翽闻言,暴跳如雷,遂叫人往踵州出发,复占甄氏煤矿。 甄龙闻之,准备迎战。叫巴堒留守在踵州。 王翽出发前,朱眰从私狱中带信。 朱眰说:“做生意,抢资源,不必动武,只宜和谈,可得双赢。若大动干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或者两败俱伤,劳命伤财,这是何苦呢?” 郭濜诬陷,说:“王掌柜欲清除商界奸商,朱眰为何散布不利之言?” 原来,甄氏煤矿是黑煤窑,没经官府同意而自行办的。 矿洞环境恶劣,又常垮塌,还有爆炸,招不到矿工。于是,骗人入窑,将魔爪伸至流浪者,从而成为窑奴。 有的人,被骗进来以后,忍受不了折磨,或无法适应煤矿劳作环境,而私自逃跑。只要是被抓了回来,就被活活打死。 那些尸体,无人收敛,胡乱堆在山石下,奇臭无比。白骨森森,令人毛骨悚然。待山洪暴发时,尸体就被冲刷入河道内。 可以说,甄氏煤矿出产的每一块煤,都沾满了煤工的血液。 且说王翽闻郭濜之进言,气急败坏,欲杀朱眰。众掌柜告免,王翽说:“待我把甄氏煤矿收回来以后,再来处之。”遂催促出发。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行至绥山,窦籍说:“甄龙置煤矿,是块肥肉。虽然有罪,但官府却不理会,想必与之有勾结。还有事先必有准备。如今只我一家去占,未必能打赢,不如多联合几家。” 王翽听了,火冒三丈,说:“先前朱眰怠慢人心,现如今你也敢来说,何也?”遂叫家丁,把窦籍绑了,后与窦籍处置。” 细作探听虚实,报知甄龙,说:“王翽率领千余人,气势汹汹而来。” 因甄龙手下家丁,能战的人数,最多只有五百人,不到王翽人数一半。众人闻言,皆有惧色。 巴壵说:“王翽虽多,但不足为虑。我方人员精干,能以一当十。对方长途而来,有些疲惫。待其没得休息,宜在中途截击。” 甄龙笑着说:“你说的,正是我想的。”遂叫出发,迎战王翽。至华山脚下,与王翽相遇。王翽身后,有彭汉、仇春、潘峰、王霆等千余人;甄龙后面,有张嵎、程簴、金应、潘宁等不到五百人。 两队对垒,都停止下来。只听见甄龙指着王翽说:“你为何要占我的煤矿,有啥事不能坐下谈吗?” 王翽说:“你依靠煤矿赚钱,实质赚的是人命,罪恶极大,我是代表商界而来,把你的煤矿灭了。” 甄龙皮笑肉不笑:“哼哼,你不是想灭,而是想霸占。” 王翽面目狰狞,恶狠狠地说:“今日我就是要灭你。” 甄龙大肆咆哮,叫程簴出战。彭汉跃马来迎。……两人斗了五十余回合,不分胜负。甄龙见了,暗自称奇。 张嵎挥刀纵马,出来助战。潘峰挺枪,直出接住。…… 四人对住厮杀。甄龙叫金应、潘宁引两百人,冲入敌阵。王咠见其来冲阵,叫弓箭手放箭,乱射。甄龙敌挡不住,只得撤退。王翽驱人掩杀,甄龙败走,退至山上,保护煤矿。 王咠说:“趁此大败,乘其不备,夜晚偷袭。若甄龙弃此而去,煤矿就到手了。”王翽从之。 选精壮者六百余名,是夜悄悄潜入,正要逼近洞口,被甄龙看守家丁发现,敲锣打鼓报信,众人甚是慌乱。 甄龙集众师爷问计,房奁说:“山上腐叶,遍地都是,极其易燃,放火烧之,则可破。”甄龙叫家丁点火,顿时一条火龙窜出来,烧得王翽家丁捂头而逃。 见山坡上的植被,被火烧光,光颓颓的一大片,毫无隐蔽之处,不能地面进攻,王咠又献一计:“打地洞,钻之,直通洞口。”王翽从其言,叫家丁以铁揪掘之。探子报甄龙,甄龙又问计于房奁。 房奁说:“他们这是在挖地洞。” 甄龙问怎么对付? 房奁说:“不难,绕着洞口挖一条深沟。他们把洞挖上来,也没用。” 甄龙即叫人挖掘。王翽家丁挖洞至壕沟边,见被暴露,果然不敢轻易进入,空耗时间人力物力。 甄龙见煤矿防守,如此艰难,意欲放弃,犹豫迟疑未决,遂写信给巴堒问之。 巴堒回信说:“甄爷,这正是您在商界,确立威信之时,不可弃之。若如此,叫商界人笑话,将威信扫地,以后任何商人,都有可能来欺咱。何况王翽虽众,但都是一盘散沙,只是没有遇见水。若遇水,则散之。我方都是精干者,信念坚定,对您绝对忠诚。因此,甄爷切不可动摇信心。” 甄龙得书,眉飞色舞,叫人死守,同时派人至周边巡逻。 潘宁手下有一人,叫邢恺,在巡逻中,捉得王翽探子。把其捆了,来见潘宁。潘宁问明情况。探子说:“王翽大队人马,现无粮可吃,叫王霆回去运粮。”潘宁得到此讯,即报告甄龙。 巴壵说:“好机会。可派人断其粮供,王翽家丁无吃的,则自乱。” 甄龙问:“派谁去合适?” 巴壵说:“潘宁能干,可往。” 甄龙遂叫潘宁带邢恺等人先去,后叫程簴、张嵎引人接应。 王霆押解运粮车队,至半道,正遇潘宁。邢恺引人截住退路。王霆飞奔来战,潘宁截住厮杀。……。邢恺放火烧毁粮车。王霆抵挡不住,逃跑而回。 潘宁催促烧尽。王翽望见不远处浓烟滚滚,正惊疑间,忽然王霆回来报告:“粮食被烧。”王翽急叫潘峰、彭汉前去察看,正遇潘宁烧粮而回,正要与其交战,程簴、张嵎赶来,前后夹击,杀散潘峰、彭汉人马。 程簴等人,回报甄龙,甄龙闻之,誉不绝口,重加犒劳。 却说王霆归来,王翽怒火中烧,欲罚之,众人劝免。王咠说:“也算是好事,提醒我等应注意后方被袭。葛州药店、钱庄、粮店等,防守力量薄弱,必得派人加强防卫。” 王翽说:“我也是这么想的。现派仇春带手下头目沈侃、包良、戚佳、佟佩等引二百人,去葛州守护,请你随去监督。再派人送粮到这里来。” 王咠等人应允而去。 仇春性格刚烈,喜欢饮酒,酒后发怒,喜打人、骂人,手下人多畏惧,不敢招惹。至葛州后,因其王翽不在身边,王咠又管不住,则终日与伙计醉酒。 且说甄龙快无粮,没有吃的,急派骆实带信至踵州,叫巴堒送粮食过来。 骆实带书前往,行至路上,被王翽手下捉住,绑起来见蒋博。蒋博少时曾是甄龙的小伙伴,此时却为王翽做事。 蒋博从骆实身上搜得信件,拿着信来见王翽,说:“甄龙现在山上守煤矿,踵州必然没有啥人防守。” 王翽不信地反问:“是吗?” 蒋博说:“是啊!有信为证。” 王翽说:“那又如何?” 蒋博说:“若分一半人力去踵州,捣毁其粮店、钱庄、药店等,甄龙见其受害,必然离去救之。那时,罐子里面捉乌龟,甄氏煤矿手到擒来。” 王翽说:“甄龙这人,我太了解,诡计多端,我担心这是陷阱。” 蒋博着急地劝说:“王总,如今除此办法之外,没有其他好的。若不当即立断,如此僵持下去,旷日持久,消耗不起。” 正说话间,忽有人自葛州来,呈上王咠书信。具言蒋博在典当铺贵为分掌柜时,有人告发他贪污钱款,让王翽注意此人,别被他蒙骗了。 王翽阅之,大骂蒋博:“你这人,人面兽心,竟敢背着我干龌龊勾当。今有何脸面来此献计?你曾是甄龙的发小,是不是受了甄龙的指使,合起伙来骗我?本应与朱眰、窦籍一起处置,念你有所贡献,今日且饶。你赶紧滚蛋吧,以后不许再踏入王氏商团半步。” 蒋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云里雾里,不知王翽说些啥子,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有人在背后告他的黑状,而王翽听信谗言,不经过任何核实,居然轻易相信。 想到这里,蒋博不想过多解释,他想事到如今,任何解释都是徒劳。 遂退之,仰天长叹。欲自缢轻身,被人救起,劝道:“王翽就是这样的人,何不去投甄龙?在用人这方面,甄龙比王翽,要好百倍以上。” 片言只语,点醒梦中人。是夜,蒋博把骆实解开,与之同往甄龙处而来。骆实让蒋博先在门外等着,他急忙入内报告甄龙。 当时甄龙已解衣睡下,闻蒋博来,喜出望外,来不及穿衣套鞋,只穿一件内衫,光着脚丫,迎着寒风,出外迎接。 远远地看见蒋博,高声叫喊,拍手欢迎。 走到近前,与之拥抱,并携手共入屋内。 甄龙先拜伏于地,蒋博慌忙扶之。 蒋博说:“快快请起,这使不得。您贵为老总,我却是小掌柜,您为何对我如此谦逊?” 甄龙笑着说:“我与你是好朋友,何必以贵贱相称?” 蒋博叹了一口气,说:“唉,我有眼不识泰山,应该来投您,而错投了王翽。” 甄龙问何故。 蒋博说:“王翽偏听偏信,不分青红皂白,胡乱猜疑,让人干起来难受。今日特弃之,而投您,请别嫌弃!” 甄龙说:“这是哪里话,我高兴还来不及,怎能嫌弃?您了解王翽,熟悉情况,请教我如何破他?” 蒋博轻描淡泻地说:“我曾献计给王翽,让其一半人力至踵州,乘虚袭击,首尾相攻。” 甄龙闻言,惊恐万状,说:“若王翽用其计,我早怕输得裤子都没有底了。” 蒋博出示甄龙写给巴堒的信,问:“这是谁写的?” 甄龙见之,吓得大惊失色,反问:“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蒋博以截获骆实带信相告。 甄龙说:“蒋兄,不瞒您说,我现在是艰困无比,每天耗银无数,真的想放弃煤矿,就让王翽白白地拿去好了,但心有不甘,觉得没有脸面。” 蒋博哦了一声。 甄龙说:“您念旧情而来,请您教教我,现在该如何办呢?” 蒋博说:“甄总,您之所以难,其因在于被动,不如主动出击。如今王翽大部人马,均在于此,葛州空虚,防守力量薄弱。” 甄龙问谁在防守。 蒋博说:“仅有仇春、王咠等二百人防守。建议派人至葛州,把王翽钱庄捣毁。” 甄龙欣喜若狂,重待蒋博。 次日,甄龙亲自挑选精壮家丁三百人,准备往葛州进发。 程簴说:“王翽后方,怎会无人把守?甄总未可易信之,恐蒋博使诈,中了其圈套。” 甄龙说:“非也。蒋博此来,天败王翽。若与之对峙日久,恐耗费不起。若不用蒋博之计,是坐而待困也。” 程簴说:“我还有些担心。” 甄龙说:“不必担心。再说蒋博若有诈,怎肯留下?何况我早已有此打算。今日攻其后方,势在必得,请不要怀疑。” 程簴说:“也要提防。王翽若知我方派人走了,就来偷袭,怎么办?” 甄龙说:“这个,我知道。” 遂叫巴壵、左奦、甄安同蒋博引一百人守煤矿洞口,鲁道、鲁阳引五十人伏于洞口左侧,甄昌、金应引五十人守洞口右侧,以防不测。 甄龙自己则与程簴、张嵎、潘宁、乌尭引三百人,深夜时分,往葛州出发。 且说窦籍被囚,睡梦中,见甄龙带人袭击葛州钱庄,猛然惊醒,大惊道:“大祸临头了。”遂求急见王翽。 时王翽已睡熟,被家丁叫醒,听说窦籍有急相告,心里极其烦扰,但不得不唤入内,问其何事。 窦籍遂以梦中事告之,说:“葛州是我后方,不可不防备。虽然有仇春、王咠等人守,但还是不放心,请王总增派人手,免为甄龙所害。” 王翽轻蔑地笑道:“梦里的事,你觉得我会相信吗?真是好笑,纯粹是无稽之谈。”又转过头来,责问看管窦籍的家丁,大骂道:“他X的,我叫好好看管,怎么把他放出来?赶紧滚回去。下次再是如此,我决不会宽恕。” 家丁诺诺而退,将窦籍押回。窦籍感叹地对家丁说:“王氏商团危在旦夕,你赶紧逃走,别在这里死卖命了。” 第135章 遇贼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甄龙领头而行,及至葛州,正是夜晚三更天,四周静悄悄的。 分工如下:张嵎引人砸钱庄,潘宁引人捣布店,乌尭领人毁药店,甄龙与程簴带人烧粮仓。约定完事之后,于后山上会合。 仇春与沈侃住在粮店里,负责看管粮仓。包良、戚佳、佟佩分别住钱庄、布店、药店,并负责安保。 摸至王氏粮店门口,程簴叫家丁翻墙而入,不料引得狗叫。 仇春白天醉酒,夜晚睡得死。狗叫的声音,把仇春吵醒了,连忙从床上跳起来,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无人回应,便穿衣出来,叫沈侃起床察看。沈侃还未及起床,甄龙家丁早已窜入,放火烧了王氏粮仓。 一霎时,火焰熊熊燃烧起来,烟雾直往上冲,映红了半边天空。仇春、沈侃等人来救时,被程簴用锁反锁在院内,一时无法出来。 用力将锁砸开,等到冲出来时,一见粮仓,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怎么灭火都无济于事。已不见甄龙家丁踪影。 ……张嵎对包良、潘宁对戚佳、乌尭对佟佩 甄龙与程簴至后山上不久,张嵎、潘宁、乌尭也先后到来,分别向甄龙报告。张嵎说:“砸了钱庄门店,但银库大门太厚,而且锁具也打不开,没有抢到银子。” 潘宁、乌尭二人,皆说是用火烧的。 仇春见之,只得跑去向王翽报告。 却说王翽正在卧睡之中,闻报南方火光冲天,知那方向是后方,心想已经遭到袭击。急召众人,商议往救。 彭汉自告奋勇:“我愿去救。” 林阡说:“不可。甄龙烧我等后方,必然亲自带人前去。现在他们煤矿无人防守,不如趁机会取之。” 彭汉说:“非也。甄龙这人狡诈,即使他亲自外出,洞口必有防备。” 林阡再三请求:“即使甄龙在洞口有防备,至少防备力量比原来要弱得多。现在派人去葛州去救,已经来不及,况且还要把力量分散了。不如举力,攻击洞口,一鼓作气。” 王翽本是无主见之人,见两人争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遂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叫彭汉、潘峰带二百人去攻洞口,叫万达带六百人往葛州去救。 甄龙引人回来,正遇万达。程簴、张嵎与之交战,……万达败。 彭汉、潘峰攻洞口,鲁道、鲁阳在左边,甄昌、金应在右边,巴壵、左奦、甄安、蒋博在中间,一齐冲出,三下夹击,彭、潘二人大败。 比及接应到来,甄龙又从后面围来。……彭、潘二人四面受敌,终因寡不敌众,夺路而逃脱。 仇春回见王翽,遭到王翽大骂,并将其赶出。林阡担心彭汉、潘峰回来对证是非,先在王翽面前说:“彭汉、潘峰二人见王总败了,心中必喜。” 王翽问其何故。 林阡说:“他们都想投靠甄龙,故此攻洞口不用力,以至于败阵下来。” 王翽闻言,暴跳如雷,叫家丁急召归来。 林阡先叫人给彭汉、潘峰报信说:“王总要问罪!” 及至王翽派来的家丁到,潘峰问:“王翽为啥叫回?” 家丁答:“我也不知。” 潘峰大骂。 彭汉问其何故。潘峰说:“如今失败,王翽听信谗言,偏听偏信,不会理解。我等回去,必遭受罚。不如同往投靠甄龙。” 彭汉点头应允说:“我早就有此想法。” 商议妥当,于是,二人往甄龙处投降。门卫家丁报告。 鲁道说:“彭、潘二人投来,恐怕有诈。” 甄龙信心满怀地说:“不怕,即使如此,我若好待之,他们也会归顺的。” 于是,开门迎接。二人跪拜于地。甄龙说:“若王翽听信你们的话,不至于会败。今日你们来投,我表示欢迎。” 遂以礼待之。见甄龙不计前嫌,彭、潘二人笑逐颜开。 却说蒋博、彭汉、潘峰先后分别投了甄龙,又失去了钱庄、药店、布店、粮店,人心不稳,王翽见之,气闷胸腔,不由得焦虑气恼。形容顿变,饮食减少,昼夜叹气。 蒋博建议,乘势而进,一鼓作气,将王翽彻底打垮,让其无还手之力。彭汉、潘峰请战。甄龙从之。当夜三更,偷袭王翽驻地。混战至天明,王翽损失惨重,退到绥山。甄龙大获全胜。 至绥山,王翽心想:若是听从朱眰之言,也不至于如此惨败。今日回去,有何面目见之。但转念一想,葛州是老根据地,不回葛州,又能到哪里呢?回去了,还可以山河再起。 遂引众人撤退而归。回去路上,郭濜来迎接,低声说:“朱眰听说您败了,幸灾乐祸地说,‘看嘛,果不出我所料。’他看您的笑话呢!” 王翽闻言,恼羞成怒,说:“我回去就先把那个老东西杀了。” 却说朱眰被囚于私牢。看管家丁叫苏建,对朱眰说:“恭喜朱师爷!” 朱眰疑惑,问何喜之有? 苏建说:“如您所料,王总大败,回来必肯释之。” 朱眰苦笑了一下,说:“我的死期到了。” 苏建不解地问:“人皆为您道喜,您为何说死期到了呀?” 朱眰说:“王翽心胸狭隘,此败,必对我怀恨。若换得心胸宽阔之人,回来总结经验教训,重顿旗鼓再战,对我加以重用,可能我还不会死。可是,王翽却不是如此,必然因其羞愧,而对我痛下狠手。” 苏建不信。忽然王翽提刀而至,未及开口,朱眰说:“不劳你动手,我自己来。”遂自缢而亡。 朱眰既死,闻者皆称可惜。 王翽回至葛州,见四大店内,被烧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抑郁不伸,气血凝滞,腰上忽起一发背大疽,疽顶平塌,冒着脓水,疼痛难忍。 叫郭濜去请郎中袁郎来治。 袁郎又不肯来,告诫说:“不是我不肯来,而是怕坏了我的名声。此病,本不是多大的病,首先得靠自己,服药倒在其次。只有诸事放下,开怀排遣,时长欢悦,饮药才可能见奇效。不然,即使是神仙,也无法救治。” 郭濜再三请求,并付与一百两银子,算是重金。看在银子份上,袁郎这才答应下来。望、闻、问、切之后,袁郎开方,抓药,煎药,喝下,稍微好转。 但王翽仍然心烦意乱,不想理事,看见什么都烦,心里静不下来。其妻苗颖说:“老爷,既然您身体有病,那就早立继承人,把重要事情交给孩子去做,自己闲下来,好好将息身体。” 王翽先后娶妻两位。先妻,叫钟姗,生一子叫王堖;钟姗患病去世,则娶了苗颖,也生一子叫王黔。因王黔聪明伶俐,长相出众,深受王翽喜欢。 如今听了苗颖之言,早立继承人,王翽觉得有道理,便应允了下来。遂与王咠、郭濜、袁数、林阡四人商议,欲立王黔为继承人。 林阡说:“不可。自古以来,废长立幼,是祸乱之源。王总册立幼子,王堖闻之,必然争斗而内讧。当前,王氏商团已被甄龙搅得乱不可堪,如内讧再乱,则是乱上加乱,怎么做事?当务之急是重整旗鼓。等到生意起来后,再说立继承人之事也不迟。” 王翽闻言,犹豫不决。 王咠说:“我认为,重整旗鼓,与立继承人,这两件事,并不相矛盾,可同时进行。至于立谁为继承人,谁的本事大就立谁。这个本事不妨出题考验。让两人各带十两银子外出,购百对玉石镯子回来。一月之内,谁先购到,就立谁为继承人。这个题目,如何?” 郭濜说:“这个题目怕有点难。那玉石镯子,价值不菲,平时都难见到。别说一百对,买一对也难。何况只带十两银子,远远不够。” 王咠说:“正因有难,方显本色。” 王翽应允王咠之主意,但可怜孩子,补充说:“十两太少,盘缠都不够。每人各带五十两。”遂让王堖、王黔明日出发采购。 王黔回来,闷闷不乐,见到苗颖,述说此事。 苗颖闻之,知是那些烂师爷的主意,便偷偷地塞给了王黔一颗夜明珠,叫其危急之时拿出来急用。并说,西羚国生玉,玉镯便宜,可往此处去采。 次日一早,王黔向苗颖辞行。临行时,苗颖拉着王黔的手,嘱咐道:“儿啊,西羚国距离葛州,道路遥远,山贼土匪时常出没,你可一定要当心哟!” 王黔点头答应,安慰母亲道:“娘,您老人家放宽心些,我去去就回。”遂带上夜明珠与银五十两,毅然往西羚国方向而行。 饥食渴饮,晓行暮宿,走了好几天,幸好没有碰见山贼土匪,终于见到西羚国城池,一切顺利,心中欢喜不尽。 进得城门,见商家林立,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人生地熟,随便问一路人,何处有住宿? 路人见他穿戴,知是外地人,往前方街口一指,说:“那里,叫‘安驿’旅馆,是外乡人暂住地。” 王黔一路问过去,果见馆舍,门楣上书有“安驿”两字,字迹写得潦草,竟然都不认识。进得馆门,迎面碰见一人,与旁人聊天。 听见那人是葛州口音,王黔心头一热,遂上前一问,互相通了姓名与来处,真是同乡。 那人叫朱山,葛州绥山人。他乡遇同乡,甚是亲近。王黔与朱山,说在一堆,笑在一处。安下行礼,交了房费。 一个伙计过来,引王黔至房中,住在朱山隔壁。 朱山问王黔来做甚? 王黔说:“来此来买一百对玉镯。” 朱山说:“买那么多,恐怕有点难。不过,我在这里有一个经纪人,叫黎利,是本地的,明日我带你去,你问问他,他或许给你出主意。” 王黔作揖称谢。 朱山说:“远在外乡,同乡人,如兄弟,不必客气。” 次日,两人同出安驿旅馆。转了几条街道,至拐角处,看见一个招牌写上黎家店。 只见店内有一老者,络腮胡子,花花白白,见着朱山,也不行礼,笑嘻嘻地扯着朱山衣袖往店里走。 王黔随后跟上来,进得屋内。只见门、窗、厅、亭和柱子上,或涂漆或刷桐油。朱山介绍:“这就是黎经纪。” 王黔施礼,黎利回礼。朱山对黎利说:“这是我同乡。” 黎利说:“原来是远客,待我取茶招待。” 王黔又施礼,说:“叨挠了!” 黎利进得里屋,手捧螺顶果盘,盘中盛些果品,放在矮桌上。见其果黄橙橙的,王黔不敢吃。 朱山说:“吃吧,不用怕。这叫香盖,吃了满口冰香。那香味几日都留在嘴巴里面。” 黎利说:“是啊,我们叫庵罗果,来了贵客稀客,特将此果当茶招待。” 王黔闻言,拿起几颗,往入嘴中,一咬,果然满口清香。 朱山说:“王黔至此,买百对玉镯。因初次到贵地,摸不着头脑,烦黎经纪指点一二。” 黎利皱着眉头,说:“怎地买这么多?以前西羚国不缺玉,这几年都知道玉是值钱东西,便争相哄抢,使得玉成了稀罕之物。” 王黔闻言,惊恐万状,舌桥不下,心想:“坏了,若买不到玉镯,如何回去交差?”忙跪下,作揖,央求道:“万乞黎掌柜,指点迷津,不枉跑了空路。” 黎利见其诚恳态度,慢悠悠地说:“办法还是有的。这些玉镯,多半在富贵人家。可去访一访。” 王黔还要央求,告诉如何访得时,只听见外面一派锣鼓声,震天动地,如雷贯耳。黎利说:“陶公来了!” 说完,立起身,直往外走。顺手抄起桌子上的三支沉香,点燃,双手执着,开门,一直跑到街上,跪在路边,拜迎,恭恭敬敬的。 朱山、王黔随后跟上。 王黔摸不着头脑,边走边问:“这是干啥?” 朱山说。“我听说,陶公是当地著名商人,富甲一方。当地人把他当成了活着的陶朱公,顶礼膜拜。西羚国王拜他为师,今日可能是拜师礼仪。” 正说着,便到了街口,远远地看见迎接陶公的排场。只见前头是旗帜、锣鼓、牌子等队伍,有人呵斥让道。 中间是十六个差役,抬着数十根檀香。那香上浇有猪油和松香,点着便一直燃烧着,算是给朱公敬香。 这些走过去,只见后面,一乘十六人抬的大轿,缓缓地来。 那轿子,以上等紫檀木为轿架,外罩鹦鹉绿呢,四面置纱窗,悬珠穗帘,前后有湖蓝色凉蓬,冠鑫圆顶。里面坐着的,便是陶公,只见他浓眉阔嘴,深眼高鼻,一看气质,异于常人。 轿子后面跟着八名全副武装的护卫,威风凛凛地从王黔等人面前走了过去。 看罢,王黔、朱山回到安驿旅馆。王黔垂头丧气,倒头便躺在床上。朱山安慰说:“别难过,会有办法的。若闷坏了身子,在这异乡,谁来照顾?走!到我房间吃酒去,提提精神。” 王黔见说得有理,便爬起来,跟着至朱山房间。 朱山便在坛里舀出一碗酒,递与王黔。王黔尝了一口,甜蜜蜜的,问:“放糖了吗?”朱山答:“放了蜂蜜。这是泡酒,泡的桂圆,后劲大,少喝点。” 王黔说:“难怪这么好喝!”觉得可口,壮着酒胆,吃了数十碗。喝了一坛,不过瘾,叫朱山又开一坛。 朱山直夸王黔酒量恁好。两人说笑着把酒吃完了,觉得再也喝不下,王黔这才别过,到隔壁睡下。 躺在床上,才知这酒醉人,后劲上来,迷迷糊糊。睡至半夜,酒性发作,恶心起来,头晕脑胀,吐了一地,才觉平稳些。 掀开蚊帐,下床倒开水来喝。桌上油灯半明不灭,昏暗之中,看见地上躺着一条带子,雪白如练。 以为是一条蟒蛇,把王黔吓了一大跳,酒醒了一大半。 定睛一看,原来是装银子的搭包。心想,坏了,银子肯定被人偷了。忙走近,捡起包来,果然里面空空如也。 四下里一望,门开着,昨晚喝醉了,忘记闩门,肯定小偷趁虚而入的。赶忙至朱山房里报信。 一看朱山,却不在房间里,床上也是空的。这才意识到,这银子肯定被朱山偷的,而且逃跑了。 慌乱之中,报旅馆,伙计说:“这样的事,我们管不了。” 王黔失魂落魄。无银住店,被赶了出来。身上已无分文,感觉绝望,想自尽了却一生。 慢慢地走到溪河边,猛地跳了下去,谁知水太浅,未及胸脯。溪水还有点热气,索性蹲下洗了澡。 这一洗,把王黔洗清醒了。想到了苗颖那张期盼的脸,心里对自己说:“不能就这样死了,想一想其他办法,肯定还有希望。” 沿着岸边,轻轻地在水里,往下游走。 走不多远,就听见一群女人的笑声,忙躲起来,仔细一瞧,见成群结队的女人,在河里洗浴。岸上还有脱得赤条条的,正要下水的。 王黔立在水中,躲在芦苇荡里,放肆饱看。 见那些女人浮在水面上,头发披散。有的撕打,有的调笑,有的唱歌,有的互相擦背,也有搂着一团的……洗完了,都赤条条地上岸,揩拭穿衣。 一股女人气息迎面扑来,让王黔咽了咽口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看出了神,竟然忘乎所以,王黔吹起了口哨。 这一吹,不打紧,所有女人听见哨声,都围了冲过来,把王黔抓住了,叫其跪下。七嘴八舌地都说要报官,按律偷看女人洗澡可是死罪。 吓得王黔浑身发抖。 王黔想起了,母亲说的话。危急时刻,把那颗夜明珠,拿了出来,举在头上,说:“请你们别报官,我愿意拿这个来顶罪。” 一位年纪稍大的女人接过来,一看,问其来由,王黔说:“这是母亲给我的。” 那老女人说:“随我至庄上。” 王黔立起身,看看自己上半身,河溪水浸头发湿衣裳,好像落汤鸡;又看看下半身,方才跪在地上,膝盖沾湿了许多泥沙,又像灰里猢狲。 走进一个大宅门,众女人都进去了。老女人叫王黔也进来。 第136章 认亲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进得门来,只见大厅上桌椅摆设,档次极高。 日常所用器具,或以金银珠宝玉石作成,价值昂贵;或雕刻镶嵌书画,作工精巧。置玉井金罐,以金五色为绳。 常会宗室,陈诸宝器,金瓶银瓶百余口,殴檠盘盒称是。自余酒器,有水晶钵、玛瑙杯、玻璃碗、赤玉卮数枚,作工精巧。 王黔这才知晓不是普通人家,便在厅堂台阶下站立。 一个老妈子模样的仆人,带王黔至一个房间,拿来一套干净衣裳,叫其把湿衣裳换了。 然后,至厅上,见那老女人早已在此等候,手里却也拿了一颗夜明珠,与王黔的那颗相比较,竟然一模一样。 那老女人问:“你母亲是不是叫苗颖?” 王黔点头。 老女人闻言,流下了眼泪,说:“大侄子,快坐下,我叫苗兰,是你失散多年的姨妈。” 王黔没有回过神来,一时间茫然在望着。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跪下,拜见,王黔泪如雨下。 苗兰扶起,叫其坐在旁边,说:“自从你外公苗俊被害死以后,我与你母亲就失去了联系。后来,我派人去找,也没有找到,不想在这里碰见你。” 王黔闻言,感慨万千,把前前后后包括丢银子的事都如实述说。 苗兰说:“百对手镯,这不难,我这里就有,你就带回去,当成我送你的礼物。” 王黔喜出望外,又跪拜。 苗兰安慰:“至于你丢的银子,等会你姨父回家,让他想办法,将其找回。” 两人又说了别的闲话。正说间,门卫通报:“老爷回来啦!” 只见一个人,衣着光鲜,浓眉阔嘴,深眼高鼻,从大门外面走了进来。 王黔暗自诧异:“这不是陶公吗?” 原来陶公,就是蒋锐,起名陶公,其实就是沾古代“陶朱公”之名。 凭借鉴宝,发了财。单凭马骉低价卖给他的玉石弥勒佛,就是无价之宝。如今与西羚国王打得火热。 王黔见过姨父蒋锐,又跪拜。蒋锐扶起,苗兰把王黔遭遇说了。蒋锐忙让人至知府衙门通报,让其捉拿盗贼。 苗兰留王黔,住了几日。王黔说要尽快回去交差。正欲回去时,盗贼被拿住了,果然是朱山,伙同黎利,成了当地惯犯,专对外地人下手。 原来,那日在酒里下了药,把王黔灌醉酒,然后偷了银子。 幸好银子还没来得及花,所有都被追了回来。王黔欢天喜地。 苗兰派人护送,带上百对夜明珠,顺利地回到了葛州。暂且不提。 又说王堖拿了五十两银子,若说要买一百对夜明珠,显然是远远不够的。差起一大截,怎么办? 王堖不亏是商人王翽的儿子,天生具有经商头脑,想到了以五十两银子作为本钱做生意,以银子生银子的办法。 王堖离开了家,一路上反复思考:“做啥生意呢?”闻得山城贩丝绸,颇有利润,何不去试一试?打定主意,往山城而来。 行至五日,便到了。 山城处于长江与嘉陵江交汇地带,是南来北往货物交易集散之地。 只见水陆码头,熙熙攘攘,阛阓万计,店铺逾千,会馆林立。百货山集,无所不备。廛肆居民,十万有奇。商贾云集,坐商持衡,行商糜至,赶集者众,往来络绎不绝。 每年丝绸交易不下数百万金。多以牙行为中心进行。乡人抱丝,交错道路,丝行派人,四处招揽,叫接丝。 绸一旦织成,就有接收者,出售给绸行。每匹抽用银若干,从中赚取差价。市间另设绸庄,每日上午,行家齐赴庄收绸,叫出庄。 绸行都有至少一名能分辨丝绸质量优劣的行家,叫看庄。有的绸丝头露在外面,绸行叫人修剪毛头,叫修绸。 丝绸行收买乡人的丝绸,并进行加工整理,然后卖给各地客商。这些客商挟带重资,按期前来购买,贩运至国内外,衣被四海。 话说王堖寻至丝绸行,问着一个经纪人,叫钱贵。贩丝绸人甚多,排队等候。钱贵都是先来后到,依次打发。 王堖心想:“若慢慢挨个排队,可不耽误时辰,又花费食宿费用。”心生一计,瞅个空挡,请钱贵喝酒吃饭。 酒过三巡,王堖央求道:“我是小商贩,本钱短少,等不起,望钱掌柜看在我可怜的份上,设法先卖给我。以后等赚到了银子,再来向您感谢,如何?” 钱贵喜好杯中之物,喝了人家的酒则心软,便一口应承下来,问:“想要买多少?”王堖说:“我口袋里,只有35两银子,就紧着这个量卖给我。” 当晚,钱贵就在丝绸行,包成几大包裹。又担心其他客商知晓,嗔怪下来不好收场,便寄放在邻家店里。次日,起了一个五更天,让王堖赶紧带走。 王堖给钱贵交了银子,遂雇了几个山城“棒棒客”,挑至码头。心想:“桐州离此较远,肯定卖得起价。”遂装船,顺长江,至桐州。 “棒棒客”即人力挑夫,当地人对其俗称。 他们爬坡上坎,肩扛着长竹棒,棒上系着两根绳子,沿街游荡揽活。大多数来自农村,是外来的,则称“客”。 整个山城,依山而建,出门就爬坡,下船即上坎,搬运东西成为难题,“棒棒客”则应运而生。 于是,当地人习惯了这样一种生活方式,大到买家具、电器,小到买几斤肉,如果不想自己动手,叫一声‘棒棒客’,即有人应声而到。 话说王堖,时来运转,该来发财。 舟逆水而行,速度甚慢。行了十日,才至桐州城内。 只见市场,似长方形,周围设有墙垣。四面设肆,供商贾出货物之用。 四边各设一门,供交易者出入。市场上,货物排列整齐,车马拥塞,人流如注,商贾联福,隐隐展展,冠带交错。 当时,桐州市场上,正缺乏丝绸。那些大户人家,用之做衣裳被套等,急需大量丝绸,却无此货。 见有丝绸到了,犹如见到宝贝一般。不到三五日,丝绸被抢购一空。购者都是用的成色上好的现银,并无一丝一毫赊账。除去路途食宿、船费、人工费等费用,净赚一个对半有余。 暗自兴奋,不觉热泪盈眶。然而要想买百对玉镯,这些银子显然还不够。 王堖心想:“桐州粮价便宜,何不卖些拉到踵州去买?”以五十两银子,购三百担籼米,雇了四辆马车,运至踵州。 行了七日,才入踵州城门。只见人头攒动,声音嘈杂,甚嚣尘上。有说书、唱戏、卖药、卖卦、卖剪纸、喝寿衣的,热闹非凡。市肆稠密,百货俱集。 市集上,三分之二之粮食,都是“窜条子”运来的,像王堖以马车拉来大量的极少。所谓“窜条子”,就是倒运粮食的小贩子。 这些人,本小利薄,赶着毛驴,驮上两三条口袋,用来装粮,每一袋叫一条。把粮食买来,装进口袋,又卖给别人,倒进他人口袋。 时值七月中旬,在踵州,有一个月左右,不曾下过雨。干旱相当严重,有的稻田开了裂,稻苗旱坏了,以至于米价腾涌。 王堖这四车籼米,每担长了五钱,除去车费、人工费、食宿费等其他费用,净赚了一百三十两银子。欣喜若狂,乐而忘忧。 正欲返回,心想:“既来此,何不去问丝绸单价?”返身至踵州丝绸市场,细细盘问时,其价比桐州反而更高些。 为何?距离山城丝绸集散地,桐州远些,踵州近点。那些贩运丝绸的商贩,都以为踵州路近价贱一些,俱往远处出售去了,以至于踵州集市上,时常短缺丝绸。 常言道:“货无大小,缺者便贵。”故此踵州丝绸比桐州更贵些。 王堖得此消息,喜不自胜,星夜赶往山城,仍然找到钱贵。买了一些酒,送与他。那钱贵得了小便宜,笑逐颜开,一如前番,悄悄先卖与王堖转身。 从山城一百两银买丝绸,王堖至踵州买,不消二三日,丝绸全都卖完了,净赚一百五十两。因为一时心急,只是少了从踵州买货,至山城来卖的利润。 打听到买卖纸张,踵州价贱,山城价贵。又从踵州买纸,至山城来卖;然后从山城买丝绸,又至桐州卖。凡贩卖的货物,均得厚利。 如此往复三五次,王堖得银千两有余。买百对玉镯绰绰有余。遂在山城买下而归。因其来回路途耽搁,王堖比王黔迟了好些天。最终,王黔胜出,取得继承人之资格。 这让王堖怀恨在心,胆边起了一丝杀意,暂且不表。 且说甄龙守卫煤矿获胜,设宴招待各掌柜伙计家丁,大摆酒席百余桌,三日三夜,流水而吃喝。又叫人,往葛州,探消息。 不几日,探子回报,细说王翽近况。众皆劝甄龙趁此时机,兼并王氏商团。 甄龙成竹在胸地说:“现在为时尚早。我预计,王翽两个儿子,为争继承人之位,可能相互残杀。等两人相斗之后,我再去不迟。这叫坐山观虎斗。” 正在商议间,忽巴堒有信到。 信言:“周睿在踵州银城建了一座造纸厂,急需原材料松木,叫庹涛留守。带人欲前来华银山,抢占那块林业荒地。请甄爷引众,回来御之。” 甄龙阅信,变貌失色,遂留甄安守煤洞,虚张声势。甄龙自己引大部人马,往踵州华银山,来迎周睿。 原来,朝廷招募商人出资,开垦开荒,入山伐树,砍伐后再种树。 原则上是,先来先得,谁种谁得,如割漆、伐木、采橡皮木耳等,听商自便,但需交纳税费。 自此,商家纷纷至华银山,挟资入山,开山伐木作厂。 巍峨之华银山,山深沟纵,树高木巨,而其中首推松木为重,因其可作为造纸原材料。甄氏造纸厂,很缺乏这个,巴不得拥之。 甄龙本已占据了一块林地。 那林地,地势稍平坦,交通甚为便利,是商人眼馋的一块肥肉。而周睿装着不知,欲趁其与王翽争斗之时,把那块林地夺占之。 周睿带马、郑、崔等众人,行至华银山脚,正遇见甄龙赶到。 甄龙生气地指着周睿说:“我以前待你不薄,何故要抢占我的地盘?” 周睿说:“那块地,是你的吗?没写你的名字,你叫喊得答应,我就撤退。你喊噻!你占,我也可以占,这次我是替周义来占的。你意欲夺取周氏商团财产,名为掌柜,实为奸商。我要打垮你,不能让你阴谋得逞。” 甄龙轻蔑一笑,说:“哼!要打垮我,就凭你这个毛贼?”叫张嵎出战,崔煜来迎。……二人交战三十架式,胜负难分。 马骉、郑戬出来助战。交战……甄龙家丁抵挡不住,败走。周睿得胜而回。 次日,又叫崔煜迎敌。谁知甄龙紧守不出。周睿又叫郑戬搦战,甄龙也不出来。 周睿感觉奇怪,忽然有人来报,孟良送饭过来,被甄龙家丁围住。周睿派郑戬去救。 又有人来报,鲁道抄近道至银城,欲捣毁造纸厂。 周睿闻言,大惊失色,说:“若如此,前后受敌,无所归矣。”急叫马骉、郑戬赶至银城救急。 马骉、郑戬先后去救援。 不一日,有人来报鲁道已把造纸厂捣毁了,庹涛弃厂而逃,马骉已被围困。 周睿面如死灰,又报郑戬也被困住了。周睿急欲撤退,又怕甄龙后袭。 忽报张嵎叫战,周睿不敢出。 等到天开快明亮时,叫家丁饱餐,悄悄撤退。行不多远,被甄龙挡住去路。 周睿慌寻逃路。 崔煜说:“周总勿忧,请随我来。”崔煜挺枪跃马,杀出一条血路,周睿紧随其后。 正战之间,张嵎追至,与崔煜力战。 随后乌尭、金应赶来助战。周睿见势不妙,落荒而逃。听得背后喊声渐远,周睿望深山僻路,孤独逃生。 在逃跑路上,碰见庹涛、曹政、孙立、石磊等人,诉说:“鲁道带的人多,我们人少,寡不敌众,幸得马骉来救,因此得脱。” 周睿问:“马骉现在何处?” 庹涛说:“不太清楚。我们先走吧,边走边打听。” 行不到数里,前面一队人马挡住去路,一看却是甄龙手下彭汉。 周睿正要退却,只见后面也是一队人马,领头的是潘峰。周睿前后受夹击,仰天长叹:“今天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 想拔刀自尽,被庹涛劝住,说:“与其如此,不如死战,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言罢,庹涛便来迎战潘峰。开打场面……战不几回合,被潘峰杀死。 周睿慌不可言,正要亲自出面与之相战。 忽然看见潘峰后面乱起来,一人冲了过来。周睿一看,却是崔煜。 周睿悲喜交集。崔煜纵马挺枪,杀散后队,又来独战彭汉。 彭汉与崔煜对打。……彭汉败走。 崔煜乘势冲杀,却被彭汉手下家丁守住路口,其路窄不能过。正夺路间,只见马骉、高炽、马瞻引众人至,两下夹攻,杀退彭汉。 周睿叫马骉去寻找郑戬下落。 原来郑戬去救孟良,孟良已被鲁阳所杀死。 ……郑戬奋力杀退鲁阳,正欲撤回,被邱路引人围住,马骉寻路而去。……杀退邱路,救出郑戬,同回见周睿。 人报甄龙亲率众人追来,周睿等人忙乱逃走。甄龙见周睿远去,亦不再追。周睿败走至泰祥镇,败得一塌糊涂,狼狈不堪,长叹不迭。 周睿说:“唉——我真是无用之人,今日败得如丧家之犬。你们跟着我,银子挣不到不说,还受尽苦头。说实话,我把大家都耽误了,你们走吧,去投其他能干人,以得到更多好处。” 众闻言,皆掩面而泣。 马骉安慰:“兄言差矣,胜败是家常便饭,不必过分悲观失望。” 曹政说:“成败有时,不可丧志。泰祥镇离窦州不远,范明在窦州,实力雄厚,他又是您的结交兄弟,何不去投之?” 周睿说:“我担心范明不肯收留。” 曹政说:“这样吧,若您担心范明不给面子,我先去说服,让范明来迎接,如何?既无损于周总面子,也顺其自然至范明处休养。一举两得。” 周睿喜出望外,叫曹政前往。 曹政至窦州,入见范明,礼毕,坐下。 范明问:“你不是跟着周睿的吗?怎么到我这儿?” 曹政侃侃而谈:“说来话长。周睿是天下少有人才,许多人都愿意跟随。像庹涛、孟良这样的人,都愿意冒死而跟。” 范明怀疑,问:“是这样的吗?” 曹政说:“是的,不容置疑。但周睿目前受挫,欲投萧泰。我劝他说,昔日与您是故交,不如来投您。您礼贤下士,德高望重,一定可以接纳他的。” 范明说:“周睿,是我结拜兄弟。好久不见,一直未曾有机会。今日他愿意肯来投我,我的荣幸至极。我当亲自去迎接。” 座中一人高声说:“不可留他。” 范明一看,原来是罗铿。 罗铿站起来又说:“周睿到处投奔,皆不得终。先前投了虞瑁、甄龙、王翽等人,都不行,足见其人品差。” 范明静听。 罗铿又说:“今若收留他,他与甄龙有仇,甄龙必然想法对付于我等。不如拒之,与甄龙结盟。” 曹政义正言辞,给予罗铿反驳,说:“此言差矣!周睿这人,以忠诚立质,长厚摄心,以礼待人,以义应事。” 范明仍然静听。 曹政说:“你等没有与周睿接触过,不知其品质。但只要与他打过交道的人,无不说他的好。甄龙、王翽、虞瑁等都无法与之相比。” 罗铿问:“那周睿为啥前后相从于他们?” 曹政说:“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今闻范总与周睿是结交情谊,故此来投,尔等何必嫉贤妒能,出此下三滥之言论呢?” 这一席话,正好说到了范明心坎里。 范明闻言,喝斥罗铿,说:“我主意已定,你不要再啰嗦了。” 罗铿怀恨在心,于是退了出来,心想:“将来总有一天我要报复。” 第137章 买官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范明即叫曹政回来报告周睿,自己亲自至三十里外迎接。周睿见到范明,作揖,问候,恭恭敬敬,范明亦相待甚厚,如兄弟一般亲热。 周睿给范明介绍马骉、郑戬、崔煜等人。这些人均拜见范明。回至范府,范明安排周睿等人住隔壁小院。 甄龙探得周睿,已往窦州投奔范明,便欲讨之。 梅夡说:“王翽那里还未了结,虽其大伤元气,但恐重整旗鼓,若他再次来攻,胜负未可也。不如休生养息,养精蓄锐,等有机会再说。” 巴堒说:“王翽可能活不长久。其死后,两个儿子必然互相残杀。只须坐等观望,无论哪个儿子赢,便可铲草除根,一举将王氏占了。” 甄龙欣喜然,遂从其言。 却说王翽自惨败之后,发生了严重经济危机。 原来,王咠虽蒙王翽重用,但对其却毫无忠心,利用在王氏商团的地位,调度公款与亲戚做生意,数额超过五十万两白银。 时旱灾严重,王翽又与商人斗法,囤积大量粮食,太多资金积压于此。后来,又听从王咠建议,购买加工厂房,以清耗粮食。 委托牙人经办时,牙人以影响他做生意,从中多方作梗,甚至连王翽早已准备好的购置专款也拒绝划拨,致使购置加工房流产。 屋漏偏逢延绵雨。这时,王氏钱庄又发生挤兑风波,终因资金被货物积压太多,周转不灵,资金链断裂,终使王氏商业商团崩溃。 王翽身患疽瘩,并不宽怀,焦这里,又愁那里。时刻暴躁,只求急癒。更换数医,越医越重,汤水不进,烂成深塘,脓血淋漓,日夜叫喊,竟至命绝。 纵观王翽的一生,他一心想做大做强,致力于培植官场靠山,踩着官场的阶梯,把高官、贵人、大亨当成他的座上宾,彼酬此醇。 于是,登上了财富的高峰,积累了家财万贯,红极一时,富甲一方,但是官商同流合污,违背政治原则,背离基本道德。 而且倚重官吏经商,终究稳定不了。这是因为,当官的哪一个不想占官场肥缺?这就构成官场上的勾心斗角。 王翽的靠山是如何倒了的?一是甘肃巡抚陈雷因为假造盐引,被人举报;二是缪彝…… 这样,政局一动荡,靠山就难保,最后跟着受牵连。再加上他眼高手低,又不善于用人,诸多因素联系在一起,逼得王翽最后死亡。 王翽死后,作为长子的王堖,不甘心居后,便设计害死了王黔。师爷王咠因为出了馊主意,让王堖在比赛中输了,也被王堖害死。 掌管王氏商团大权,当上老总之位,王堖有了金钱与地位,便想着潇洒一番。闻得蓉州是一座繁华喧闹之城,花柳温柔之乡,欲往此一游。 王堖害死王黔,其手段极其残忍,而又相当隐蔽。 尽管伤痛不已的苗颖,对儿子王黔意外之死,有些怀疑,但她从不相信是王堖害死王黔的。哪有亲哥害死亲弟的? 王堖见苗颖可怜,仍把苗颖当母亲看待。 这日,别了苗颖,往蓉城而来。王堖在蓉城有一朋友,叫王褚,也是葛州人,说起来,王翽是王褚的堂叔,王褚便是王堖的堂兄。 王褚在蓉州经营一家典当铺与三户绸缎庄。为人圆滑,朋友众多,人脉广泛,很是吃得开,相当有名气。圈子里面的人,没有人不认识他的。 除了生意做得兴隆外,还热衷于牵线搭桥,替人卖官鬻爵。在这方面,只要王褚应承过的,没有一件办不成的。 王堖到了蓉州,一问便找到了王褚。 王褚见王堖来了,知道他当王氏商团老总,既有金钱又有地位。何况王褚起初赴蓉州做生意,王翽对王褚资助甚多,才成了现在的气候。 于是,一见了,便欣然接待。叙述问候,自然欢喜。王褚便摆酒相待,约发两顶轿子,去妓院教坊里,重金请四名歌伎,助兴陪酒。 宾主尽欢。 酒足饭饱之后,留下了一名妓者,叫菲菲。于附近豪华旅馆内,开了一间奢侈套房,让菲菲陪宿王堖。 菲菲是一名专职陪酒女,其长相鲜明,身材姣好,容貌秀丽,色艺俱佳,一口娇滴滴的话语,圆润动人。 她从乡下来,父母都是种地的。瞒着家人,到城里闯荡。到城里没多久,只有支出没有收入,消费又高,没多久,身上带的银子花光了。 只好进了一家饭店打工,勉强维持。这期间,认识了一个女老乡。 女老乡想请人帮她买菜做饭洗衣物,问菲菲愿不愿?因饭店掌柜对她色迷迷的,菲菲同意了。 然后,通过这些人,她又认识了一些男人,常常约她出去。在这里,做饭是假,因为应酬特别多,难得回来吃饭。 菲菲主要是洗衣物、打扫卫生兼做自己的饭,时间宽裕得很。 有人带她出去一闯,她的另一项本事,很快被别人也被她自己发现。 菲菲从来没意识到,自己竟那么能喝酒,喝酒和喝水对于她来说,几乎没有区别,只不过辛辣与平和而已。 渐渐地,有人请她陪酒。她也渐渐领悟到这是一种全新的谋食手段,很快便走上了职业陪酒之路。 后来,因为妓院里面人来人往,有钱的人多,菲菲就在妓院里面接生意。 菲菲说:“我开支最大的是衣服首饰。” 也难怪,这年头,很难得遇到不以衣帽取人,不以物取人的人。一套合适的行头,肯定只会增加你的身价,使你获得的更多。 富人相待富人,美酒佳肴,房舍精致,帐帐华侈,自不必多说。 次日,王堖起床,吃过早餐。王褚便过来,说:“难得到蓉州来,多留些日子。”王堖应允,当日给菲菲十两银子,为昨夜相伴之费。 王褚不肯要王堖破费,取了十两银子送与菲菲,让菲菲将银子还了。王堖哪里肯,两人推来推去,都不肯把银子收进去。 菲菲却占了便宜,两人给的共计二十两银子,都落入了她的腰包。 晚餐,王堖在酒楼订了包间,摆酒还席,邀请王褚进餐,让菲菲叫她耍得好的三个姊妹伙,约起相与陪酒。 加上菲菲,四个美女,与宾主两男,行令作乐饮酒,愈加熟分有趣,吃得酩酊而散。是夜,王褚没有回家,叫了一个美女相陪,亦夜宿于该酒楼。 菲菲长相出众,巧言令色,本是有名的陪酒女郎,又见王堖口袋里有银子,便使出擒拿手段来。 王堖一连两晚与菲菲同床同宿,感觉格外爽朗,便舍不得菲菲。 自此同行同坐,时刻不离左右,竟不放菲菲走了,就陪在身旁。菲菲时常接妓院姐妹同来,轮流陪王堖喝酒插趣,王堖赏赐无算。 菲菲借故这天是她生日。王堖包了酒席,买金送银,请了客人,祝贺菲菲生日,热闹一番。王堖挥金如土,并无吝惜。 大凡富家弟子,浪子心性最强,对感情不专一。搭着吃喝玩乐之趣,有相同爱好的,见了一处,便热络一处。 玩腻了菲菲,就把她丢在一边。又搭上了其他美女,比如,他与妖妖、娇娇、翩翩等女人都来来往往。 有一群闲散之人,闻王堖有钱又豪爽,便请他去赌博。做圈做套,王堖赢少输多,不知被骗了多少银子去。 这样,过了好些日子,即使有再多的银子,也终究还是要被花光的。王堖心里猛然间想起家里头,便想回葛州取银子。 王褚又劝王堖再玩一玩,难得来蓉州放松,即来之,则安之,别急着回去,并借与王堖十万两银子。 王堖又住了几天。一日,与一个叫汪昌的闲汉,在江边喝茶闲聊。 突然,说起捐官之话题。王昌说,如今朝廷用兵紧急,缺钱少粮,纳了银子,就有官做,官职大小,只看银子多少。 如此说来,说得王堖动了做官的心思。便问巡抚能不能用银子买?因为王堖觉得在地方官职当中,要数巡抚最威风,从小就有当巡抚的强烈愿望。 汪昌说:“当然可以的,只要银子足够多。” 王堖吃了一惊,重复地问:“巡抚也可以拿银子买吗?” 汪昌点头。刚好这时,王禇走了过来。王堖求王禇,让其帮忙捐一个巡抚之职。王褚劝王堖别捐,像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王堖问为何?王褚说了原因。 原来,当朝做官是好难的。那些做得好的,一般都是有根基的,有靠山,有脚力,亲戚满朝,党羽四布,方能够根深蒂固,有得钱赚,越做越高。 有了这些,随便你横行霸道,剥削小民,贪污无耻。只要有靠山,有根基,有人情,官官相护,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万年无事。 若平白无依,起家做官,即使花费巨资,弄上巡抚之高官,在官场中无依无靠,朝中无人难做官,到了那个地方去任职,未必当得稳当。 朝中那些官员,不是吃干饭的,知晓你是用钱换来的,略略等你到任几个月,有了些光景,便随便找一个借口与理由,让你下台,岂不白费钱财? 王褚最后说:“若是好做官,我也去做了。” 汪昌也在旁边劝说。 王堖说:“非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从小就想做巡抚的愿望,何况我现在有的是银子,为何不去体验一把呢?即使朝中无人,把我拿了下来,至少来说我来到世上,也是值得的。褚兄不必扫兴,就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吧!” 王褚说:“既然你有如此想法,我定当全力相帮。” 当时,就与汪昌商议,以银子打通关节。汪昌路数极熟,王褚又是行家里手。只要有银子,除了皇帝以外,啥官弄不来。 王褚准备五万两银子,送到吏部尚书沈乾家里。 居一品官职的吏部尚书,掌管天下官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沈乾见有这么多银子,又是出在自己手上,自然肯帮忙。 恰好原来云南巡抚余平患病身故,空出巡抚位置,沈乾便派王堖前往就职。 沈乾想独吞五万两银子,于是从中做了手脚。 怎么做呢?就是余平之死讯,沈乾压着隐瞒不报,把王堖改成余平,又改了王堖籍贯,把余平的官职凭证转付与王堖,让王堖去替余平当官,就是这么简单。 经过这么一涂改,王堖就从一个商人立即转变成了从二品地方大员。 接得云南巡抚官职凭证,就等于把事情顺利办成了。王褚与汪昌,千万欢喜,高高兴兴,来见王堖称贺。 王堖接过凭证,热血上涌,双手颤抖不已,全身都麻木起来,高兴得忘乎所以,从小以来的愿望一下子就这么实现了。 朝廷末年,拜金风气更盛。 商人利用巨金改变生活环境,也利用金钱提高政治地位。捐纳卖官制度,商人轻而易举地得到官职,这比其他任何方式来得更实惠。 人们贱商,而不轻商,愿与商人交往。其中重要的是看中了商人手中的资财。 早先士大夫,以清高为重,羞与商人为伍。 即使商人肯来攀附者,也加以拒绝。 而如今崇尚财货,见有拥厚资者,反而屈体降志,或订忘形之交,或结婚姻之雅,而窥其处心积虑,不过利我财耳。 朝廷一位高官,竟然用晚生帖,拜见一位富商。当时舆论,并不以此为非。有人因而发出了不胜“浩叹”。 这些说明商人因拥厚资,而改变社会地位,从而进一步诱导了崇拜金钱的社会心态。 且说王堖因为金钱缘故,摇身一变,变成了巡抚。汪昌摆酒设宴,王褚唤了一台梨园大戏。众人都来朝贺,祝贺王堖当官。 宴席中,有一道菜,叫活吃乳羊。 把即将临盆的山羊投入炭火中烧烤。母羊被烤熟以后,厨师用熟练刀法,开膛破腹,将乳羊取出。客人直接就着调料食用。肉嫩皮酥,味道鲜美。 那一班闲汉,知王堖当了巡抚大官,没有一个不来贺喜的。对王堖捧吹一番,随着白吃了一日的酒菜。 是日,汪昌、王褚陪王堖,上街自费购置巡抚服饰。根据《大清会典图》规定,巡抚为为蓝及石青诸色,有补服、朝服之区别。 补服亦叫“补褂”,即前后各缀有一块补子,形式比袍短,又类似褂,但比褂要长,其袖端平,对襟扣,或称“外褂”、“外套”。 表示官职差别是补子,即是二块绣有文禽或猛兽的纹饰。根据规定,巡抚是文二品,绣锦鸡。 头冠顶镂花金座,中饰小红宝石,上衔镂花珊瑚。腰带镂金圆版四,每具红宝石一。珠子108颗,杂饰各惟其宜,绦石青色。 这些服饰,花费银子一万两有余。当然,王堖毫不在乎。 王堖得了巡抚之职,穿上巡抚服饰,身子如云里雾里一般。急思首先衣锦荣归葛州,在家人及亲戚面前显摆一番,然后再赴云南昆州上任。 此消息一出来,就有许多人来投他做使役的,有抬轿的,有打锣鼓的,有扛旗帜的,有举牌子的…… 原来跟随王堖,到蓉州的随从,只有三人,远远不够撑起巡抚架式场面的这个数,又就近唤了十余人来侍候。 这些人,少不得官不威、爪牙威。依仗巡抚之威,鸣锣开道,欺人,霸民,诈众。总是做些狐假虎威之事。 王褚又设酒饯行。起初那些往来的闲汉,菲菲等那些姊妹,都来为他送行。王堖眼孔已大,对来的人,都有赏赐,气色傲人,旁若无人。 那些人见王堖已是巡抚之官,却毫不介意,肋肩谄笑,随他怠漫,使尽溜须拍马、谄媚奉承、趋炎附势之能事。 如此喧闹了好几日。 日日歌舞升平,夜夜饮酒作乐。沉沉歌舞,无尽无休。 王堖与众人醉了几日,这才打叠行装。告辞王褚、汪昌、菲菲等众人,王堖与众随从开始起行。 一路上,王堖坐着大轿,前后蜂拥,浩浩荡荡,吹吹打打,旗幡猎猎,耀武扬威,好不威风,自不必说。 引得路人,皆驻足观看,让王堖脸上无限风光,虚荣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心下欢喜,不知不觉,便卖弄出来。 王堖原先的那些随从,又在新投的家丁面前,夸耀王堖家如何富有之处。 比如,王堖家有很多辆马车,有三匹马拉的,有两匹马拉的,有运东西用的,有坐人的,也有短小的马车。马尾部加上很多装饰品,马蹄打上铁掌。 喂一匹马的费用,当中家六口之食,还请了马夫专门喂马。以银为槽,金为锁环,玉风街铃,金龙吐佩。 新投的人闻言,一路欢喜,觉得投了一个好主人。 到了葛州,一看府上,王堖傻了眼。只见院内,乌焦木柱,院坝荒凉,败宇残垣,府上空无一人,人不知去向。 到处访问,方才得知是被甄龙袭击了。 原来,自王堖外出蓉州,留下一帮门客及妇女,还有一些小掌柜与伙计。他们处理生意上的小事还可以,但遇见重大决策大事却做不了主。 一段时间以来,王氏商团失去了主心骨,甄龙从中作梗,把其生意搅黄,使其经营每况日下。 苗颖无法,派林阡、郭濜至蓉州,找寻王堖,请其赶紧回来。 林阡、郭濜去了蓉州后,不知从何入手,于是便漫无目的,东找西找,到处打听,一个偌大蓉州城,想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里面捞针。 两人没有找到,只好无功而返。 甄龙认为,这正是击垮王氏的好时机。明目张胆,肆无忌惮,胆大妄为,竟然派人一把火将王府烧尽,同时将苗颖等家眷从府上赶了出来。 王堖回来,慌慌张张,派人四处找寻。找寻了两三日,才得在一座破败的古庙内,找到母亲苗颖与妻子殷嫆。两人形容憔悴,正在烧红苕充饥。 一家人相见,不由得抱头痛哭。苗颖说:“自你走后,家里遭此大难,一帮清客师爷早已逃跑得无影无踪,生意尽毁。” 王堖说:“我已知晓,事已至此,悲伤无益,我要报仇。幸好我买了官,好日子还在后头,请你们放宽心!” 殷嫆问:“买的何官职?” 王堖答:“云南巡抚,补的实缺,随后就上任。” 苗颖与殷嫆闻言,欢喜异常,笑逐颜开,长叹了一口气,总算又有出头之日。王堖叫差役取冠带过来,穿上,请苗颖坐好,拜了四拜。 又叫身边随从及差役,俱各磕头,口称:“给太夫人请安!” 看看天时将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当夜,众人竟然在破庙中歇息,明日再想办法。 那些新投王堖的随从,暗自嘲笑旧随从真的吹牛,哪里有甚银子,这巡抚分明当得真的窝囊! 第138章 落难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王堖前半夜没有睡着,头脑里面一直想如何报仇?他想,现在已经是巡抚了,就应该找当地官员,给甄龙施压,断其财路,让甄龙寸步难行。 哼哼,到哪时,甄龙就会来求他。 想到这里,王堖心里踏实起来。在后半夜竟然睡得香甜入梦。次日早上醒来,发现官职凭证不见了,心里顿时慌张,叫随从到处寻找,都没有找到。 王堖一心在蓉州寻欢作乐,玩心甚重,没有及时回来,以至于遭此劫难。本来想买个巡抚来充实门面,可是不想上任凭证却丢了。 同时丢的,还有随身携带的银两。 原来,甄龙打听王堖回来了,买了云南巡抚官位,肯定回来报复,便聚众商议。巴堒说:若不将王堖除掉,将来后患无穷。” 甄龙问有啥办法? 梅夡说:“王堖随从极多,又是官职加身,若硬来,肯定不行,自己要吃亏。不如派人趁其不备,将王堖云南巡抚凭证偷了去。” 甄龙从其言,遂派甄昌与金应带人去跟踪执行。 当晚,王堖本来安排有人轮流值守,但连日来路途劳顿,人都困得不行,值守的人都纷纷睡着了。 甄昌与金应带人,跟踪王堖等众人至破庙,一直无从下手,等到半夜,值守的人睡着了,方得有机会。 当晚,神不知鬼不觉,偷得了凭证后,又见有那么银子,便一同偷了去。 王堖见凭证已失,还有那么多银子,那是当前的众人生活费,这些没有了,咋办?王堖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转念一想,母亲与妻子可怜,王氏家仇尚未报,还不能死。事情到此,并不是没有转机,到葛州府上寻求帮助。 想到此,便将苗颖与殷嫆送回府上。叫随从将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以求暂时安身之处。自己则前往葛州府上而来。 葛州知府邓慎热情接待,王堖具告自己是云南巡抚之职。邓慎半信半疑,王堖见状,便说上任凭证,还有随身银两,昨晚俱已丢失,现在身无分文。 邓慎也不再认真追究,只真当他是巡抚,便问有何事相帮? 王堖要求惩治甄龙,夺取生意,断其财路,并借点银两讨生活。邓慎觉得惩治甄龙有点难,便想搪塞过去,口上答应了下来。 毕竟官官相护,况且若是王堖真的巡抚,那他就是隔省上司,不好推辞得一干二净,便置酒肉相待。 席间,邓慎答应派人将王府重新修缮。宴毕,又借给了王堖五十两银子,以礼送王堖出了门。 王堖想,这个邓慎考虑问题挺周全,不亏为官场老手。 回至府上,已经是深夜,只见苗颖与殷嫆,还有一个叫彩霞的丫环,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看样子是饿得不行了,却不见了其他众随从。 王堖问其他人到哪里去了? 殷嫆说:“他们迟迟不见你回来,都跑了!” 原来,众随从眼见凭证与银子丢了,巡抚看样子也保不住,再加上一直没有吃的,饿着肚子,众随从都各走各的,招呼都不打一个。只有彩霞这个丫环念旧,对主人有感情,死活都舍不得离开。 王堖笑了笑,摇了摇头,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与凄凉,心里只道是:“有权有势之时,趋之若鹜,无权无势之际,却门可罗雀,还是世道炎凉。” 便转身到上街,给苗颖与殷嫆买来了包子。苗颖与殷嫆饿得奄奄一息,顾不得大家闺秀形象,狼吞虎咽将十来个包子吃得精光。 也许是受了惊吓,另外营养也没有跟上,苗颖精神萎缩,一病不起,过不多两日,呜呼哀哉,伏维尚飨。 王堖、殷嫆、彩霞三人哭了一场,草草葬下。按照朝廷规定,官员父母死了,都要回家守墓,去到任不得,这叫丁忧。 原指望去云南赴任,有了巡抚官位,既有人送银子,还可以借机找甄龙报仇,没有想有此意外,这也是王堖的命该如此。 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苦、受过累,整天游手好闲惯了,要说王堖做生意发大财,他根本不懂,况且银子被盗,邓慎借给的银子还不够生活费。 像王堖这样的公子哥,既无本事,又没有本钱,做生意的念头也打消了。无计可施,连日几天,王堖都往葛州府上催问惩治甄龙进度。 邓慎开始是敷衍,后来看王堖了无根蒂,渐渐怠慢,见到王堖就躲。现在住在破破烂烂的府上,邓慎说过整治维修,也没有兑现,看着无限凄凉。 “怎么办?”王堖想,“不行,还是得去找邓慎。”递贴子上去,见不到邓慎,王堖便在知府衙门前等候。 直到下午,邓慎坐着轿子出门。王堖跑到轿子前面拦着不走。邓慎故意问:“何人敢拦本官轿子?” 王堖高声答道:“我是云南巡抚余平。” 邓慎又问:“有何凭据?” 王堖答:“我是有告身的,但被人偷走了!” 邓慎生气地说:“既然无凭证,谁知是真是假?即使是真的,我也已经借给你银两,为何还要再次来缠?必是无赖,本官姑且饶你,不然将你收监。” 左右虞候,见邓慎发怒,便乱棒打来。 王堖躲闪不及,挨了几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仍然回到破败不堪的府上。就这样干耗着,口袋里面的银子,日吃日减,用不得几时,眼看就花光了。 王堖想出去找工作,但一想到自己好歹也是一名巡抚,却放不下官架子,况且他受不了别人的气。 高不成低不就,王堖只有拿着一个破碗,沿街乞讨过日子。 打听到王堖已经沦为乞丐。 巴堒说:“必须将其斩草除根,打蛇要打死,否则有人煸风点火,将来燃烧起来,必然后患无穷。” 甄龙从其言,派甄昌与金应制造王堖意外死亡的假象,将其杀死。甄昌与金应叫人把王堖骗到饭馆里面,点了一大桌子大鱼大肉,还有美酒。 王堖饿了好些天,肚子正好缺油水,哪里见过这些酒肉,遂放开肚子大吃大喝,没有想到竟然被撑死了。 却说甄龙长子,叫甄屾。 甄屾未及第时,与同学外出游玩,来到一座祠中。 见祠中捧印女子塑像,端丽可爱,甄屾居然心旌摇荡,戏将手帕系在女子臂上,以为定媒。 等甄屾游玩之后,回到舍中即患病不起。同舍中人都以为是甄屾得罪了神灵,劝甄屾强起,备酒牲到祠中祭奠谢罪。 祭奠完毕,同学们都先回去了。 甄屾一人在后,迷失了道路。恍惚之中见一道白气横空,正当马首。直到天色将晓,才回到家中。 因疲困已极,便欲就寝。 忽然,听到门外一片喧闹之声。 甄屾跑出去一看,只见一顶花轿,来到门前。从轿中走下一位绝色美女,上堂来向姜母行礼,并说她与甄屾有嘉约,愿得一见。 闹得姜母不知所措。 甄屾闻言,顿时百病全消,从床上跃起,欣然相迎。 其妻萧珍见状,心中纳闷,正欲躲避,却被此女劝住,说:“请莫走!我已久弃人间之事,不可因我而疏远了你们夫妻之间感情。” 甄龙问郭琴姓甚名谁? 郭琴答:“我叫郭琴,特来与甄少爷成亲。” 于是,这位郭琴就在姜家住下。与姜妻相处如姊妹。侍奉公婆也甚是恭谨有礼,且作得手好针线。 邻里人都叫她“仙姑”。 过了不久,郭琴忽然对姜母说将有大厄难,请求暂到他处躲避。乃施礼再拜,出门而去。瞬间已失踪影。 甄屾一家,大为惊骇,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果然来一道士,问甄屾道:“君面不祥,奇祸将至,何为而然?” 甄屾便将事情原委全部说出。 道士说要替甄屾祛邪除妖,令于净室设榻。 明日复来,使甄屾就榻坚卧,诫家人须正午乃启门。 久之,寒气逼人,刀剑击戛之声不绝。 忽若一物坠榻下。 日午启门,道士已至,甄屾出迎,笑说:“亡虑矣”。 令视坠物,乃一骷髅,如五斗大,出箧中刀、圭药渗之,悉化为水。 道士对甄屾说:“此女原为剑仙,特来害他。我因与此女有宿契,故来出力相救。” 时甄龙打败王氏商团,甄屾径入王府。被守门两家丁挡住,说:“甄总有言在先,未经其同意,任何人不得入内。” 甄屾说:“我是甄龙长子,有啥不可以进去的?”家丁方应允。甄屾入内,见两个女人,坐于厅堂中央,相抱而哭,感叹命运不济。 甄屾问:“你们是何人?敢在此哭泣。” 其中一个女人答:“我是丫环彩霞。” 甄屾指另外妇女问。“此女是谁?” 彩霞答道:“她是少奶奶,叫殷嫆。”甄屾至近前,将殷嫆头抬起,见蓬头垢面,以手沾水拂其脸而观之。 殷嫆长得齿白唇红,模样俊俏端正,颇有几分姿色,心中就有些喜欢。甄屾说。“不必害怕,我是甄龙长子,不会伤之。” 这时,甄龙到王府门口,问:“刚才是谁进去的。” 守门者答:“甄大少爷在内。” 甄龙唤出斥责:“大胆,不征得我许可,就擅自闯入。”欲罚之。 殷嫆出外,迎接,参拜,说:“大少爷是好人,不要罚他。我愿意为大少爷端茶递水服侍。” 甄龙一看殷嫆,长得挺漂亮,说:“这是我儿媳。”就叫甄屾娶了殷嫆为妾。 闻王翽已死,前往墓前,甄龙祭拜,哭声甚凄凉。 甄龙对众人说:“以前我与王翽,建立商盟,想起那时无话不谈,相见恨晚。以前之事,恍如昨天。可是后来,彼此之间,斗争来,争斗去,他不幸身亡,确实可惜。我不能不为其悲伤也!” 众皆感叹时运。 且说甄龙有了银子,逢年过节、婚嫁丧葬、生辰寿诞、敬神祭祖、迎来送往、接待宾朋、官场应酬、洽谈生意、集会结社,多设宴会。 然而,有些银子来路不正,比如煤矿,榨取矿工血液,常使甄龙从梦中惊醒。甄龙想到赎罪办法,那就是做善事。 以钱财兴办公益之事。凡修桥梁平道路浚沟壑,皆独任其劳,犹其小焉者。 凡邻里婚嫁丧葬无力者,无不磬囊相助;凡遇自然灾害,粮食欠收之年景,甄龙亦会无偿拿出钱粮给予救济。 某日,甄龙至邻县谈事,路过华银山,有一处险道,悬崖峭壁,一不小心常使人坠落,死亡人数不计其数,当地人称为“阎王路”。 见之,甄龙当即拿出数千金,安排甄安负责凿山开路,便利百姓安全行走,再也没有出现过坠人事故。当地人嘉其行谊,遂称此路为“甄氏路”。 另外,宗祠毁坏,捐金营葺;文社废驰,输田振兴;还有建石桥道路,以济人行;置义田、设义屋,以资贫者吃住之困;创义祭、修义冢,以待贫苦而无葬地祭祀者。 某年,踵州因特大旱灾,灾民批离,甄龙先出囊金安定之,共捐银百余两。随后运米数千石往给,设八个公厂煮粥赈。 再后来不够吃,又从蓉州运谷数万石,使得哺以待麦稔,是举存活九万余人。 办义塾、修书院。除了赎罪心理之外,还考虑到,宗族兴盛,培养后人有文化,同时商人社会地位较低,以读书钻营仕途。 踵州分为城南与城北。地域分异日趋明显,城镇经济呈现出多元消费结构。城北是老城,城南是新城。 城北多居世家,穷人较多,但读书人也多,长街深巷,青瓦白墙,街道房屋都很破旧。 由于城北地处洼地,地域有限,每年洪水季节,经常被渠水暴洪所淹,于是一些富商大贾有钱了,就把住宅往南面拓展。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城南。那格局,殷商世族,高楼宅第,通路夹道,鳞次栉比,比城北气派多了。 一次,一位京官来到踵州,甄龙刚好接待陪同。这位京官对踵州非常了解,就甄龙问:“你是踵州人,踵州有城北、城南,你居住在哪里?” 甄龙虽然是住在城南,但他听出了这位官员问话的意思,敷衍说道:“我住在城北.” 这位京官夸奖道:“城北好,城北多是读书人。”言下之意,换句话说,城南住的大多数是一些富家商人。 在世人眼里,商人基本上是不读书的,是尔虞我诈的代名词;而城北就不同,书香气味浓厚一些。这位京官在不经意间,从骨子里流露出了瞧不起商人。 甄龙修建丛书楼,藏书十万余册。能够进出丛书楼,对踵州学者、诗人、书画家来说,是一种荣誉,也是一种慰藉。 许多文人墨客也都慢慢地往城南搬迁,皆是因为“丛书楼”之故。 “丛书楼”成了文人们常聚之所,以至于后来城南形成了一个汇聚的特别文化区域,造成半是新城半是旧城,城北人口越来越少,甚至寥落少人行。 从中看出来,人是属于文化的动物,哪里有文化,哪里就聚焦的人群就多,但是文化永远是离不开经济的支撑。 踵州书院,是甄龙捐银数千两修建的。如今成为远近闻名之学府。大商人甄龙对文化发展贡献功不可灭。 且说昔日范明博学,诗书曲画,样样精通。却因家境贫寒,未能聘娶。平素以为人作书绘画,得些许报酬,奉养老母。 范明家对面,有一座空宅,也有母女二人,租居于此。 此母女生活,过得更为艰难。 范明常常接济。 女子叫彭姞,年约十八、九岁,也不时来顾家,照料范明母亲。 范明之母,眼见儿子,长大成人,却无钱娶亲,整日为此唉声叹气。 彭姞看出范母心事,平日与范明,也是两相情好,主动与范明交欢。 范明与彭姞言嫁娶之事,彭姞却始终不许。 一日,欢毕。彭姞临去时,嘱咐:“苟且之行,不可以屡。当来我自来,不当来相强无益。” 虽然如此,但范彭两家,相需以沫,情谊如旧。 数月之后,彭姞母亲去世,范明又帮彭姞,料理后事。 后来,彭姞竟为范明,生了一个孩子,取名范波。 三日之后,彭姞对范明说:“你的大恩大德,我无从报答,为你生育此儿,也算我报了恩。不敢让别人知晓。等今夜无人之时,可来将孩儿抱去。” 范明应允,将孩子抱回。 范母捡得孙子范波,喜不自胜。 更数夕,夜将半,范明正在床上歇息。彭姞忽推门而入,手提一个皮革之囊,笑着对范明说:“大事已了,请从此别。” 范明急问其故。 彭姞说:“养母之德,刻刻不去于怀。可一而不可再者,以相报不在床第也。为君贫不能婚,将为君延一线之续。今君德即酬,我志已遂,无憾矣!” 范明问:“囊中何物?” 彭姞答:“仇人之头。” 范明捡而窥之,须发交而血模糊也,吓得脸色发白。 彭姞又说:“以前不对你说,以机事不密,惧有宣泄。今过八事已成,不妨相告。” 原来,彭姞之父,官至司马之职。后被仇人陷害而死。 彭姞负老母而出,隐姓名,埋头项,已三年。 所以不即报者,徒以老母在。 母已经死去,一块肉又累腹中,因而迟之又久。冀夜出非他,道路门户未稳,恐有讹误耳。 言已。一闪如电,瞥尔问遂不复见。 第139章 犯难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却说周睿在窦州,范明待之甚厚。 某日,周睿与范明饮酒,喝得差不多,范明突然哭了起来。 周睿问其原因。 范明说:“这是我的家务事,有些烦心。一直想给你说,却没有机会。” 周睿说:“兄长有啥子难事,需要我帮忙吗?如需要,请尽管吩咐,不必有所顾忌。若有用弟之处,虽死不辞。” 范明说:“范波我前妻彭姞生的,范峰是我后妻罗媛生的。” 周睿静听。 范明说:“范波为人老实,敦厚,柔弱;范峰聪明灵性,稍微猾些。” 周睿说:“是不是立继承人之事?” 范明说:“是啊!以老祖宗规矩,该让范波当继承人,我也是这个想法。但后妻罗氏家族,势力稍盛。我担心搁不平。这就成了我最近烦心事。” 周睿说:“自古以来,都是让长子当家,老辈人规矩不能乱,乱则必生祸矣。若担心罗氏势力,可以适当时候给予削弱一些。” 范明听罢,默默静听。 原来,范明后妻罗媛,对儿子范峰担任继承人,本来已经吹了“枕头风”,是说好了的。但又放心不下,担心范明听信周睿之话,恐会左右摇摆不定。 凡是碰见范明与周睿谈话,罗媛都要来偷听。当时正在屏风后面,恰好听见周睿说这番话,心里恨之入骨。 周睿知家务复杂,不便搭话,恐遭人拿住把柄,无意之中惹祸上身。便借故解手上茅房,放松一下心情,看看是否有人偷听。 谁知周睿完厕所洗手时,对照墙上镜子,看见自己形容憔悴,感叹颠沛流离,不免潸然泪下。不一会重新入席。范明见周睿脸上有泪痕,问因何事伤心? 周睿说:“岁月慢慢流逝,我见头上白发增添许多,自己一天天变老,而事业一点成就也没有,想起来不觉悲伤。” 范明安慰说:“贤弟不必忧虑,你现在已经很成功了。商圈里面的人都很佩服你,连甄龙对你也是很尊重的。” 周睿趁着酒兴,失口说:“只叹恨现在根基不牢,无人巴心巴肠相助。一旦有贵人相助,以致于根系牢固,我相信,自有发达那一天。” 范明以为周睿在说酒话,有点夸口吹嘘,看了周睿一眼,脸喝得红扑扑的,也不搭话理会。 散席之后,别了周睿,想起周睿无意间乱说点酒话,嘴里虽不说出来,但心里想着周睿该是有志气之人。 回到内室,欲解衣宽带睡觉。 罗媛进来说:“刚才我在屏风后面听你与周睿谈话,对你有些不敬重,说白了就是瞧不起。他这个人,看不透,我们不能把他留下,白吃白喝。” 范明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罗媛见丈夫不上套,便密召师爷罗铿入内,商议此事。罗媛说:“本来想劝夫不留之,但我夫不同意,只能趁他睡着了,把他杀了。” 罗铿说:“好,先斩后奏。把他解决了,再告诉大当家。” 周睿喝完酒,辞别范明,从室内出来,一阵风吹过,酒醉即醒。 想起刚才说话,酒壮英雄胆,信口开河,恐会令人笑话,便有些内疚。 回到馆舍,和衣而坐,闭目养神。不到一个时辰,方欲睡觉时,忽然听见有人敲门而入,周睿视之,乃范明师爷邓业。 原来,罗媛与罗铿密谋,杀害周睿之话,刚好被邓业听见,现特来告之,催促周睿赶紧逃离。 周睿闻之,不以为然,说:“没向高垒辞别,怎么好意思走得?何况这是高垒之地盘,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 邓业着急了,说:“怎么不好意思。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客气话。快走吧,若去辞行,必遭到伤害。” 周睿辞之,逃走奔回。等罗铿带杀手赶到时,周睿已经逃远了。 罗铿悔恨无极,乃仿照周睿笔迹,给范明留下一封书信。 上书:“我一条龙,被困在河滩上,常年累月,无法腾飞。今日我辞别,到商海中遨游。” 语气甚是狂傲。 罗铿就把这封信给范明看。 范明看完信,很是气恼,说:“周睿这人太无礼,在这里白吃白喝,还不说感谢,反而写这些骄傲之语,有啥值得骄傲的?” 但转念一想,猛然省悟:“周睿与我相处数日,虽说喝酒有些失口,但若是如此写信,恐怕不会,一定是有人冒用他名而写的,离间我们之间关系。” 罗铿问:“周睿不辞而别,是否去追赶?” 范明说:“不必了,他走,就让他走吧!” 罗铿施计未成,又与罗媛商议:“即日大会众商于武信,就在那里将周睿杀害。” 次日,罗铿对范明说:“今年范氏商团生意兴隆,依靠众商支持。不如请众商吃一顿饭,就在武信,以示感谢之意。请大当家也一块儿去。” 范明说:“我身体不太好,确实不能成行。可令范波、范峰二子去主持。” 罗铿说:“两位公子年龄太小了,恐怕失了礼节。” 范明说:“那就请周睿为主待客。” 罗铿暗喜,正是要的范明这句话,便派遣人请周睿至武信赴宴。 却说周睿归,自知说错话招致祸害,不好意思对众人说。忽闻使者到了,请至武信赴宴。 曹唬说:“昨天我见公匆忙而回,看起来并不高兴,我猜想,在范明那儿可能遇到难事了。今日再请赴宴会,公不可轻往之。” 周睿这才将遇到罗铿害人之事告诉了众人。 马骉说:“兄长失语而疑心,而范明并无责怪之意。外人也许挑拨离间,未可轻信之。若不去,反而遭人怀疑,而致他人笑话。” 周睿摊开双手,有些无奈:“老弟说得好,我确实感到为难。” 郑戬说话总是那么直白,说:“不去就不去,看他怎样?” 崔煜出了一个主意:“某带几名家丁一同前往。” 周睿说:“这样最好。” 遂与崔煜奔武信而来。罗铿出来迎接,表现非常谦虚。随后范波、范峰二人引众人出迎。周睿见二公子在,心稍安,放下了戒备。 是日,请周睿于馆舍里歇息。崔煜引家丁在外日夜守候。 范波说:“父亲患哮喘病复发,不能成行。临走时,吩咐请周叔主持待客之道,设宴回馈众商支持。” 周睿说:“恭敬不如从命。我本该推辞,既然有兄命,那就让我来。” 次日,众客商来,俱已到齐。罗铿对鲁琥说:“周睿是人才,对范氏商团是威胁,今日不可不除。” 鲁琥问:“有啥办法?” 罗铿说:“周睿喜欢吃肉包子,便在包子里面放毒,以此毒之。” 鲁琥说:“我见崔煜在他身旁,形影不离,恐近不了身,难以下手。” 罗铿说:“你想法把崔煜引开,剩下的事我来做。” 鲁琥应允,两人各自分开。 罗铿取了几文银子,从侧门走至街上,到药铺里面买了一包砒霜。 转到街角,有卖包子的张三娃铺。见张三娃坐在案板旁边,正在包包子。案板上摆着一盆肉馅,显然包的是肉包子。 罗铿从袖里摸出一两银子放在柜台上,说:“三娃,你把馅与皮拿我回去包。” 三娃见到那么多银子,二话不说,就把馅与皮递给了罗铿。罗铿将砒霜悄悄撒在馅里,拿到厨房包好,放在蒸笼里蒸熟。 嘱咐丫环,用盘子盛了,把包子端出来,对周睿说:“周掌柜,您喜欢吃包子,今日特意做了几个,请您品尝。”周睿正与众商在桌子上吃酒,崔煜站在不远处,正要去察看。 鲁琥走过来,对崔煜说:“有件事请您帮忙。”鲁琥说:“此处太嘈杂,我们到外面说。”遂把崔煜支走了。 周睿已是酒足饭饱,见到包子,本来想吃一个,但确实吃不下。酒宴散后,便把包子用纸包了,装在口袋里,带回了住处,放在了桌子上。 罗铿有一个儿子,叫罗福,喜欢到周睿住的馆舍院子玩耍。 这日,罗福又来了。 周睿见之,心想:“我住在这里,少不了打扰。罗铿总是从中作梗,想与其搞好关系,一直没寻着机会。不如从他孩子身上入手,把孩子哄高兴了,孩子回家告诉他父亲罗铿,罗铿总会对我好些罢。” 拿啥哄孩子高兴呢?周睿想到了带回来的肉包子,心想这包子未曾动,何不将其蒸热了,请孩子吃一杯茶。 想到这里,遂叫厨房仆人,将包子放锅里,煎猪油,把它烙成焦黄,还热一杯茶,摆在桌子,请罗福来吃。 在院子里面玩耍半天,罗福正在肚饿。被叫至周睿房间,见到桌子有包子,眼馋,都吃了,连把那杯茶也全喝了,舔了舔嘴唇。 不吃则可,一吃到肚子里面,一团火烧着心肝,闹心,肚腹里如万马奔腾,疼得罗福倒地上,遍地打滚,一直“娘呀娘呀”的叫唤。 周睿一见,顿时慌了,便叫仆人背着,送至罗家。罗铿妻子宋氏见了,一惊非小,打发仆人叫罗铿回家。罗铿见之,慌忙问是何缘故?仆人细告其由。 罗铿情知跷蹊。宋氏气不过,走至内房,解下腰带,悬梁自缢。见妻儿俱亡,罗铿怒火中烧,带众家丁,至馆舍,欲寻周睿报仇。 早有人报信,周睿慌忙中逃至野外。 突然,听到一阵琵琶之声,悠扬婉转,如山涧小径,蜿蜿蜒蜒,百折千回。周睿自思:“这么偏僻之地,竟然有如此琴声,是哪个在弹奏呢?” 往琴声方向,不停寻找弹琴之处。路过一座小桥,见一处房舍,无比简陋,屋顶用茅草盖住,前面有一个小院,干净整洁,清新飘然,琴声从室内传来。 周睿入内,见屋角一个书架,堆满了书籍;屋中央,一名老者,童颜鹤发,精神矍铄,器宇不凡,手抚琴而弹。 见周睿进来,遂停止弹琴,问:“来客莫非是周睿乎?”周睿惊讶不已,反问道:“老人家我们未曾见面,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老者请周睿上座,叫从者倒茶,说:“我与邓业为友,听他说起过你。何况你长相奇特,我一看便知。” 周睿恍然大悟,问:“原来你是邓业朋友,邓业还救过我性命。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老者答:“我叫袁宦。” 周睿作揖道:“久仰大名。” 袁宦问:“先生从何而来?” 周睿说:“我在此地走亲戚,听见琴声,一路寻找到此。得拜尊颜,三生有幸。” 袁宦说:“不必隐讳,我猜你是逃难至此也。” 周睿俱以实告。 袁宦说:“我看你气色不对,是我猜测的,不曾想真是如此。”因问周睿:“早就听说你名字,至今为何落难至此?” 周睿说:“一言难尽。归纳起来,怪我运气不好,让我如此罢了。” 袁宦说:“这怪不了运气,是思路问题。经商之道,贵在人才。目前你还没有找到人助你也。我说的这个人,就是经商大脑。说实话,你身边缺少人才。” 周睿说:“我不是没人才,多的是呀。师爷有黄盛、曹政等人,掌柜有马骉、郑戬、崔煜。个个都是人才,都是我的左膀右臂,都竭尽全力帮助我。” 袁宦说:“恕我直言,他们确实是人才,这不假,但太少了。你看人家甄龙,人才队伍多庞大。马骉、郑戬、崔煜,有冲劲,有干劲,是好事,可惜无能者善用之;黄盛、曹政等人,对经商虽略知一二,但都是一些白面书生,无实战经验,出的主意不靠谱。” 周睿问:“听君一席话,赢读十年书。可是你说的这个人才,在哪里呢?愿闻其详。” 袁宦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说有人才,就在此。” 周睿又问:“具体在哪里?莫非是你吗?” 袁宦说:“我年纪大了,想帮你也帮不动。不是说的我,而是谭翔、乔辉,他们就住在这里。” 周睿急问:“在哪里?” 袁宦笑着说:“若是有缘,定会相见。” 周睿着急再问时,袁宦总是笑而不语。 正僵持间,仆者报告说,有几个人来了。 周睿大惊失色,急出视之。 原来是崔煜,不见周睿,担心出事故,带着家丁,一路寻来。 周睿拜谢,告辞,与之同回。 行不到数里,又见几人来,就马骉与郑戬。相见大喜,诉说其事,共相惊讶。 到城里,与曹政等商议。曹政说:“手下人干的坏事,范明可能还不知道。可写信告之。” 周睿然其说,随手写信一封,叫曹政带着去见范明。 范明唤曹政入内问:“我请周睿至武信主持聚会,为何中途又不辞而别?” 曹政呈上周睿书信,具言罗铿等人相害,幸好得脱。范明阅之,听之,大怒,急唤罗铿入见。 范明大骂,说:“你们胆子不小,敢害我兄弟。” 遂要责罚,或杖之,或降薪。 这时,罗媛出来,替之求情。范明余怒未息,正欲说啥。曹政说:“若责罚他们,我家主公恐怕心里过不去。” 范明这才作罢,叫其长子范波与曹政同至周睿处道歉。 范波见周睿面,立即跪下说:“实在对不起,我不知情,都是继母与罗铿等人从中作梗。今父亲叫我来替他们道歉,望叔原谅,不必见气。” 周睿说:“都过去了,就别说了。” 于是设宴款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喝得微熏,范波突然哭了起来。周睿问:“为何哭泣,是喝得不尽兴吗?” 范波说:“感谢叔盛情款待,不是喝得不尽兴,而是太尽兴了,以致于想起家里烦心事,因此伤心而落泪。” 周睿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之经,我本不该过问你的家事,但见你如此伤心,我还是要关心问一下,究竟为何呢?” 范波说:“继母对我心存相害之心,我常常感觉害怕,每夜都做恶梦,梦见她举刀来杀我。该怎么办呢?望叔父指教。” 周睿说:“孩子,别担心。你父亲是不会答应的。他对你恩宠有加,你可告你父,让彼护之。好好对你父亲尽孝道,自然会没事的。” 酒后,范波在此留宿一晚。次日,泣别。 周睿回马入城,忽然看见街道上,有一个人,长相奇特,仙风道骨,吟诵诗词而来,与周睿相对撞。 听得诗词,暗想,这人还有些学问,便多看了几眼。不想那人却向周睿询问,问是否认识周睿? 周睿遂下马答:“我就是。请问你是?” 那人说:“我叫谢茂,闻得周掌柜招贤纳士,我便来投托。未敢造次,设法与您在街道上偶遇。” 周睿大喜过望,遂邀其入府,待为上宾。 某日,周睿带谢茂参观皮货加工店, 周睿边走边介绍说:“三四月收皮。收上来后,至五六月份,炎热夏天,暴晒生皮,去除油污杂物,水洗干净再行浸泡。 如此反复好几次,下缸用硝盐等佐料,浸泡一月时间熟透,再晒干除杂支渠污,梳去杂毛,硝制成熟皮。” 谢茂问。“工序还挺复杂,而且时间挺长,是吧?” 周睿答:“是啊,因为皮货昂贵,必须严格遵守工序,讲究质量,一丝一毫,都不能有纰漏而坑消费者。”又指着堆放在屋角落里面的次品,说:“这些都是不能投放市场,而要销毁。” 谢茂说:“销毁,太可惜,我有一个办法,可变废为宝。” 周睿问:“啥办法?愿闻其详。” 谢茂说:“这些皮货,投放市场,尽管有瑕疵,可以次充好。有的消费者根本不识货,骗一个算一个,反正多少也赚些银子,比白白销毁了划算得多。” 周睿闻言变色,有些生气地说:“您初至此,不教我走正道,却教一些不义之事,何也?我这么做,背着良心坑人,要遭雷击的。” 谢茂笑着说:“我一直听别人说,周掌柜为人厚道,行商仁义。我不能轻信他人之言,故此相试,请您见谅。” 第140章 蚕食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周睿谦虚地说:“我哪有说的那么好,望先生多多指教。” 谢茂说:“指教不敢当,互相学习探讨。” 周睿拜谢茂为师爷,日夜请教。 正商议间,有人报,甄龙皮货生意经营情况。 原来,甄龙在踵州,有一个皮货庄,叫“甄氏皮庄”,让甄昌与金应二人负责,甄昌兼任大掌柜,金应兼任二掌柜。 这个皮庄,以高官、富商消费群体为主。 “甄氏皮庄”在周边几个州,享有较高知名度,每年销售额较大,垄断了皮货市场,并成为竞争对手模仿的对象。 正当甄氏皮庄傲视群雄、不可一世之时,周睿暗自立下雄心壮志,发誓创建一个更好的皮庄。 有朝一日,让其“周氏皮庄”击败甄氏皮庄,并且取而代之。 周睿问谢茂怎么办? 谢茂说:“在踵州,甄氏皮庄影响力较强。要想实现这一计划,显然在踵州是不可能的。据我观察,它在窦州较弱,我建议先在窦州发展。” 谢茂又到市场考察,认为甄氏皮庄营销模式可以借鉴,但是不只做高档,应该是高中低档都有,满足各层消费群体。 周睿听取谢茂建议。 接下来,周睿叫崔煜任皮庄掌柜,着手批量生产高中低档皮衣,样式独特,颜色精美,耐穿好看,物优价廉。 推出市场后,迅速得到消费者喜爱。三五日之内,上千件皮衣被抢购一空。 初试牛刀,小胜一盘。周睿先是欣喜若狂,继而忧虑萦绕心上。 于是,对谢茂说:“若甄龙察觉,肯定不会放过,也许把我的皮庄扼杀至襁褓中。怎么办呢?” 谢茂说:“这不难。” 周睿静听。 谢茂说:“第一,想方设法控制周氏皮庄销售区域,尽力不使它延伸至踵州。” 周睿沉思。 谢茂说:“第二,利用窦州天时、地利、人和优势,频做密集式广告宣传,屡次对甄氏皮货设置重重障碍,倾尽全力拖累之。” 周睿从之,遂安排崔煜落实。 在窦州,甄氏皮庄虽也有批发商,但他们各自为政,谁也不管谁,分散作战,势孤力单,难成气候。 而甄龙经营项目繁多,精力根本没有顾过来。即使偶然清楚,也只是让甄昌与金应二人关注动向,而没有采取实际行动。 崔煜带领手下伙计,一点一滴蚕食窦州皮货市场。 谢茂见“累敌之计”生效。 建议周睿进军葛州、桐州、巴州等周边地区,打开销路,促使零售额上升。 经过一段时间努力,周氏皮货不费吹灰之力,营业额度突破六千件以上。 至此,谢茂觉得时机成熟,建议打回踵州,与甄氏皮庄较量高低。 周睿问:“有无具体策略?” 谢茂说:“在踵州,先必得束缚甄氏皮货手脚。派人分别游说如布匹、丝绸等相关行业的掌柜,共同对付甄氏皮货。” 周睿听其言,拿出大量银子。 派崔煜、马骉、郑戬、高炽、马瞻、曹政、孙立等精干人员,分别至外请客送礼吃饭,拉拢客商,结成同盟,团结商人,尤其是反对甄龙的那帮掌柜。 谢茂还建议,举办皮衣表演。周睿立即布置。 次日一早,便在人群热闹的集市旁边,搭台子,扯横幅,上书“周氏皮衣”。 聘请长相出众、身材魁梧、有衣架子形状的人,穿着皮衣在台子上走来走去。 那些客商都来捧场,崔煜叫伙计,就在现场叫卖。 众人见状,都围过来,你一件,我一件,都来抢购。不到半天时间,上千件皮衣售空。 甄昌与金应见状,气恼不已,但又无计可施。 周睿当然是满心欢喜。 连续宣传攻势,在踵州,周氏皮货陆续上市,价格却比甄氏皮衣便宜。还给批发商、零售商以更多优惠。 一些平民百姓,花不多银子,就可穿上富贵人家穿的皮衣,当然求之不得。 周睿担心地说:“消费者购买皮衣,价格高了,就不能持久;优惠少了,就难以调动经销商积极性。但对我们来说,却是吃亏的。怎么办?” 谢茂安慰:“没事,只要是打响了名气,就不怕。” 周睿静听。 谢茂说:“甄龙专注于高档,衣服样式古板,而我们是高中低都有,样式活泼。无论怎样,甄氏都无法与之抗衡。” 停顿一会,谢茂说:“所以不用担心,现在吃亏一些,但不至于亏本,可以薄利多销。” 甄昌与金应报告给甄龙。 甄龙感觉威胁极大,心中忐忑不安,但却难有动作。 因为甄氏皮庄做工方略与经营模式早已固化,即使小部分调整需要花费巨大,算起来不太划算。 正当甄氏正在忍受之时,周睿却不停吹响围攻的号角。 谢茂又提出了一个大胆建议:“若皮衣款式,更新颖一些。比如做成皮裙,向妇人销售。” 此是惊人之举,封建时代妇女穿裙子,要暴露雪白大腿,那是有悖封建礼仪规矩的,恐怕会遭到保守势力强烈反对。 这也正是周睿所担心的。 但周睿决定试一试,遂安排崔煜归办。不久,皮裙出来了,没有想到深受女性消费者欢迎,供不应求。 周睿以为会遭到强烈抗议,他是有心理准备,也考虑有应对之策。 但事实上,事与愿违。 刚开始,有一些反对声音,但等了许久,却未闻反对声持续下去。 这时,谢茂又大胆建议:“用皮做成儿童服装。” 周睿听其言,叫崔煜又研制出一系列儿童皮衣套装。 这下引起了官府衙门关注,甄龙在旁边煽风点火。 于是,知府鲁浦警告周氏皮庄,不要再制作。 但踵州市场,却依然暴销,禁不住对美的追求。周睿安排曹政拿银子到衙门上下打点,使得官衙不再出面干涉。 接着,谢茂闻讯,又在束缚皮衣的方略上下功夫,再使其广泛宣传的策略。 谢茂让人传言:“甄氏皮衣已经落后,现在根本不能与朝气蓬勃、大胆无畏的周氏做正面交手。” 周睿以谢茂计谋,一面不断地让人传言,一面又推出更具挑战性的款式。 接踵而至的打击,顿时使甄氏皮衣销量锐减,价格一跌再跌,出现了严重亏损。而周氏的销量已远远超过甄氏。 正当甄氏内外交困之时,周睿又进军山城、蓉州等大城市,博得不同消费者交相喝彩。 甄昌与金应大败,但心有不甘。 见与周睿经商不赢,便想通过武力,把局面扳过来。遂聚众商议,武力进攻周睿。 李贵、李宝齐声说:“我二人自投甄总以后,未有寸功,愿请出战。” 甄昌大喜,叫二人前往厮杀。 探子飞报周睿。 周睿闻之而惊,遂与谢茂商议。 谢茂说:“不必惊慌。可叫马骉从左而出,郑戬引军从右而出,您与崔煜前路相迎。” 周睿从其言,即差马、郑二人去讫。然后与谢茂、崔煜等人,前来相迎。 行不数里,只见尘头大起,李贵、李宝来到。 两队相迎,周睿问:“来者何人?” 李贵说:“我叫李贵,特来捉你。” 周睿大怒,使崔煜出马。 二人交战,不数合,崔煜一枪将李贵刺死。 周睿挥军掩杀,李宝抵敌不住,退回便走。 正行间,路傍一队突出,为首一人,却是马骉。 马骉引人冲杀过去,李宝夺路走脱。 行不到多远,又一队拦住去路,为首一人,挺矛大叫:“你郑戬爷爷在此!”直取李宝。 李宝措手不及,被郑戬一矛刺中,翻身而死。余众四散奔走。 周睿大胜而回,重待谢茂,犒赏众人。 却说甄昌闻二李被杀,大惊,与金应商议。 金应说:“二人大意而亡,今只宜按兵不动,申报甄龙,叫援兵来助。乃为上策。” 甄昌说:“可能不行。前些日子,与周睿经商不过,我们被打得惨败。甄总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必须要想办法赢回来。” 金应说:“周睿比较能干,真的不可轻视。” 甄昌问:“你害怕了吗?” 金应说:“我并不是害怕,小心为妙!” 甄昌大怒,说:“那你是啥意思啊?我一定要打赢周睿!” 金应说:“既然如此,你去吧,我留守。” 甄昌说:“你不与我同去,看样子,你真的是害怕了。” 金应不得已,只得与甄昌一起前来。 且说谢茂得胜归之,对周睿说:“甄昌知二李被杀,必来报复。” 周睿问:“当何以迎之?” 谢茂说:“彼若尽起而来,他们的皮货店必然空虚,可乘间而夺之。” 周睿问计。 谢茂附耳低言,如此,如此。 周睿大喜,预先准备已定。 忽有人来报,说:“甄昌、金应引人来了。” 谢茂说:“果不出我所料。”遂请周睿迎敌。 两队对阵。周睿叫崔煜出战,甄昌叫金应出迎。 金应与崔煜交锋,……。 约战数十个架式。金应料敌不过,欲退回。 崔煜欲追赶,周睿叫回,遂各罢兵归之。 金应回见甄昌,说:“他们真的厉害,不可轻敌,不如回去守店。” 甄昌大怒,说:“你未出战时,已慢我心。令又不行,罪当受罚。”说罢,呼人要打金应板子,众人苦告方免。 于是,叫金应为后队,甄昌自为前队。 次日,与周睿对阵。谢茂叫崔煜从东南而入,径往西出。 崔煜得令,挺枪跃马,径投东南角上,呐喊杀入。 甄昌望北而走。 崔煜不追赶,却往西边,从西杀转东南。 甄昌队伍大乱。 周睿叫人冲击,甄昌大败而退。 谢茂叫不要追赶,归之。 却说甄昌输了一阵,方信金应之言,与金应商议,说:“周睿必有能人相助。” 金应说:“我虽在此,甚忧皮货店。” 甄昌说:“今晚去偷袭。如得胜,再作计议。如不胜,便退回皮货店。” 金应说:“不可。周睿必有准备。” 甄昌说:“你确实胆小怕事,怎么打得赢?”遂不听金应之言。自引人为前队,使金应为后应,当夜二更偷袭。 却说谢茂正与周睿议事,忽一阵风骤起。 谢茂说:“今夜甄昌必来偷袭。” 周睿说:“何以敌之?” 谢茂笑着说:“我自有办法。”遂秘密安排妥当。 至二更,甄昌到来,一看,只见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甄昌知有准备,急叫退回。 崔煜杀来。 甄昌不及退回,急望北河而走。将到河边,才欲寻船渡河。 岸上一队人杀到。为首一人,却是郑戬。 甄昌死战,金应保护甄昌下船渡河。甄昌渡过河面,入上岸奔至皮货店,令人叫门。 只见有人开门,一人急出,大喝,说:“我已取你店多时。” 众惊视之,却是马骉。 甄昌大惊,退回便走。 马骉追杀过来。甄昌星夜败走。 一路上打听,方知周睿有谢茂为军师,设谋定计。 周睿大获全胜,引人入甄氏皮货店。 店内一掌柜,叫周必,与周睿同姓,遂请周睿到家,设宴相待。 只见一人,侍立于侧。 周睿视其人,器宇轩昂,因问周必说:“此是何人?” 周必说:“这是我侄子周松,因父母双亡,故依于此。” 周睿爱之,欲嗣为义子。 周必欣然从之,遂叫周松拜周睿为义父。 周睿带回,令拜马骉、郑戬为叔。 马骉说:“兄长既有子,何必收义子,后必生乱。” 周睿说:“我待之如子,彼必事我如父,何乱之有?” 马骉不悦。 周睿与谢茂计议,叫崔煜守皮货店。 且说甄昌、金应两人,大败而回,见甄龙,诉说败绩,主动请求责罚。 甄龙冷笑,说:“无妨,赢败难料,以后注意就是。” 停顿一会,甄龙问:“我感到奇怪的是,凭周睿以前那帮人,打败他应该没有多少问题,但却输了,看样子周睿已经有人替他出主意,就是不知谁?” 甄昌说。“叫人打听得知,是一个叫谢茂的人。” 梅夡说。“我知道此人叫谢茂。”随后梅夡介绍了谢茂的情况。 原来,谢茂之父昔日为南州知府,但不久病死于任上。 按照律令,知府死在任上的,赋敛送葬所得必千万以上,通归自己所有,以此定为产业。 当时,又很少有人死后,服三年丧的。 谢茂之父死时,一概不收当礼,并在父亲坟上结庐守丧三年。 因此,谢茂得以扬名。 后来,朝廷有高官举荐谢茂作了通县县令,那时谢茂才二十几岁。 通县这个地方,本来豪暴盗贼很多。一听说谢茂来做县令,为非作歹的人却偃旗息鼓。 谢茂到通县上任半年,恰在这时,谢茂之叔父被陶亓所杀。 为了报仇,谢茂辞去了县令之官职。 一位豪杰叫魏屠,因为杀了陶亓,躲藏了一年多,遇到大赦才出来。众豪杰侠义之士都很敬慕魏屠。 谢茂也同魏屠,倾心相待。 因此,谢茂结交朋友,不论贵贱贤愚,多至无数。 有人讥讽谢茂,说:“你本为知府之后,甚有贤名,为复仇杀人,也算不失仁义。何必如此放纵,做轻侠之徒呢?” 谢茂自嘲地反问:“你见过寡妇吗?” 那人问:“当然见过。” 谢茂说:“寡妇刚守寡时,自守恭谨,一本正经。一旦被盗贼所污,就淫滥不能自拔。自己明知这样不好,却再也改不过来。我就像是寡妇这样的。” 那人自地无容而退。 谢茂专以赈济贫穷、赴人之急为要务。 某日,朋友请谢茂饮酒。 有人告诉谢茂:“有一位客人,叫糜松,因母亲去世了,避在里宅,不能来赴宴。” 谢茂前去叩门问候,听到里屋有哭声,进门施礼凭吊,问糜松:“丧事办得如何?” 糜松说:“家中一无所有,无法办丧事。” 谢茂闻言,说:“先等着,我随后就来。”返回来,对主人说:“人家老母死在地上无法入殓,我哪里还有心思喝酒?请撤去酒食。” 众宾客们争问都需要什么东西。 于是,谢茂侧身而坐,写了一个清单,记下所需衣被棺木等一应物件,叫众宾客分头去办。 当天晚上,众人又会聚在一起。 谢茂亲自看了一遍,所办物件一应俱全,这才对主人说:“现在可以敢喝你的酒了。” 随即,摆席开宴。 谢茂不待吃饱,就带着众筹物件送了过去,并替糜松办理了母亲丧事。 虽然如此,但也有人称谢茂为“好人之雄”。 谢茂的朋友犯法者众多,被官府逮捕了几次。 后来恰恰都遇到大赦,又放了出来。 谢茂有些害怕,为了躲避门客,跑到官府衙门当差。 因看不惯衙门中乌烟瘴气之事,与上司发生争执,谢茂被辞退了出来。 谢茂怒火填胸。 一个人驾着车,趁夜晚到江城老家,进入里宅躲藏起来不见外人。 谢茂叫奴仆李雕到市上去买肉。 李雕依仗谢茂之气势,与屠夫争执起来,竟然举刀将屠夫砍死了。 当时,有一位叫赵拓的人,到江城代县令任职。 刚上任时,谢茂未去拜见。 赵拓很是恼火,知道谢茂以豪侠闻名,就想拿他开刀,来个杀鸡给猴看。 于是就派了两个差役,去守住谢茂之门户,将李雕捉拿归案。 直到中午,李雕也没出来。 这两个差役,便想进去,杀了谢茂,回去交差。 谢茂被困在屋里,毫无办法。还是谢茂的朋友祁宓劝说赵拓,罚谢茂肉袒自缚,到廷门谢罪,才算完事。 第141章 慈母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当初,谢茂与祁宓为友,但祁宓之同母弟王游,对谢茂相当嫉恨。 王游在江城县衙门为胥吏,对赵拓说:“现在你只是代县令,如此污辱谢茂,一旦真的县令来了,你还得回去。谢茂宾客如云,杀人无数,你不担心吗?” 赵拓静听。 王游又说:“谢茂为父亲修墓,奢逾规制,为人罪恶昭彰,倒不如先毁了其父亲之陵墓,再列数其罪恶。” 赵拓沉思。 王游说:“如此这样做,你一定能当上真县令,谢茂也就不敢再怨怒于你。” 赵拓从其言,惩治谢茂。 朝廷果然任赵拓为真县令,去掉了“代理”二字。 谢茂因此切齿痛恨王游,则去洗劫了王游之家。 因为王游之母,也是祁宓之母,所以没有惊动。谢茂只杀了王游和他的父亲,提两颗人头而去。 后来,官府追捕,再遇大赦,而流落于江城。 这日,甄龙听罢梅夡讲述,便问梅夡:“你这么了解谢茂,他与你比起来,如何?” 梅夡谦虚地说:“比我强十倍不止。” 甄龙叹息:“唉!真可惜,这么好的人才,却投奔了周睿。” 巴壵主动请求去把谢茂抢来。 甄龙从之,又安排巴堒为后应。 怎么看,巴壵都是个风流倜傥的书生模样。 一袭青衫,一支洞箫,一抹浅笑。 路途上,遇见一位妙龄女子。 只见那女子挑着荔枝,从清香暗浮的岸上,体态娉婷而来。使得原本阴郁的苍穹,一下子明媚起来。 “好一个俊俏的姑娘!”巴壵不禁为之心动。 直到那女子,远去的倩影,化为虚无。 巴壵才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继续赶路。 行不久时,至谢茂居住之地。 刚好在晚上,冷月寂寂。巴壵取箫在手,横在唇边吹了起来。 刹那间,上千条大小蛇儿,如闻召唤游窜过来。 “小子,你来干啥?”随着声音,骤然冒出一个身形瘦小的老头。 不用说,这便是谢茂。 谢茂早有预测,甄龙会派人来。但没有想到却是巴壵。巴壵貌似文弱,却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 巴壵说:“我来抢你,为甄总做事!” 获悉巴壵来意,谢茂说:“你回去转告甄龙,即使我死了,也不会受他驱使。” 巴壵脸色一沉,闷声道:“前辈,您可得想清楚了,不愿为甄总做事,只有死路一条。” 谢茂收回他的玩世不恭,愤然道:“狂妄小儿,你胆敢威胁我?” 巴壵并不答话,已然动手。 风起云涌,落叶狂飞。惨淡的月色,照着两个殊死搏斗的身影。 …… 打了几十个架式,竟不分胜负。 “呵呵”,突然,谢茂的身后,传来阴沉沉的笑声。 谢茂情知不妙。巴堒竟然尾随而至,真是出人意料。 巴堒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谢兄,我来真诚相邀,可否给我薄面,随我同去甄总处?”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谢茂一时怔在当场。 巴堒、巴壵两人,叔侄联手,还怕谢茂不乖乖就范? 巴堒隐藏着满腔的得意笑容,说:“还等什么,谢兄,走吧!” 正在这时,一个女子声音传来:“我说爹爹怎么还没回去,原来是来了客人。” 借着树影间泻下之月光,巴壵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来人正是白天邂逅的那位姑娘,却是谢茂之女,叫谢琴。 “丫头,你跑出来做什么?赶紧回去。”谢茂的声调似乎透着些紧张。 巴堒何等精明,顿时明白这姑娘,是谢茂之女,便是谢茂软肋。 刹那间,巴堒动如脱兔,疾步上前,欲擒谢琴为人质。 没料到自己的虎口,却无端一麻。 原来,巴堒的手臂,竟让守护谢琴的一条蛇噬了一口,瞬间暴肿,疼痛难忍。 见巴堒中了蛇毒,巴壵便来扶之,转瞬间逃走了。 巴堒逃回,解了蛇毒。 回报甄龙,甄龙闻之,大怒,遂聚众商议。 梅夡说:“欲把谢茂争取过来,却是不难。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甄龙问:“哦,有啥办法,你说说看。” 梅夡说:“谢茂是大孝子。谢父早亡,只剩下其母,一人至乡下,独自生活。可把她请至甄府,好生侍候,令其当说客,那么谢茂就会投奔过来。” 甄龙大喜,对梅夡说:“辛苦你一趟,把谢母接过来。” 梅夡立即赶往江城接谢母。 谢母本名叫佟莲,知书达礼,为人亲善,夫早亡,惟有谢茂一子。孤身一人将其拉扯大,对谢茂要求严格。 梅夡至江城,到处打听,才至嘉陵江边一处房舍,见到佟莲,谎称:“我与谢茂是挚友,如今他事业有成。” 佟莲问:“我儿现在何处?” 梅夡答:“谢茂他很忙,安家于踵州城里,欲接你至彼来住。他今不便前来,特托我来接。” 佟莲听信其言,遂往。 所乘坐的马车,用金银玉器装饰车盖,用皮子,把车杠包了起来,车拉手绳子打成花结。 马嚼上,涂金彩画。马胸皮带上,扣有玉环。马颈上,系着响铃。 这是豪华马车。 将佟莲拉至甄府后,佟莲指而问:“这是我儿住处吗?” 梅夡说:“这是甄公家。” 佟莲又问:“你把我接此来做甚?” 梅夡说:“谢茂为甄公做事,目前就住在甄府。” 佟莲不信,说:“我儿决不会给甄龙做事。你让他出来见我。” 梅夡说:“他今不在,出差在外,几日便回。” 佟莲欲往回走,被梅夡拦住,示意守门家丁将其送入厅内。甄龙说:“实话告诉你,谢茂现在周睿那儿。请你来,无他,想让你劝说其为我做事。” 佟莲大骂,说:“你算什么东西,到外打听一下,没有哪个说你好,口碑那么差,我儿不肯定不会来,你就死了这条心。”说完,就朝甄龙脸上哇口水。 甄龙大怒,欲罚之。 梅夡赶忙制止,说:“非也。大当家别生气,大人大量。她说是这么说,未可其实。” 甄龙问:“为何不罚?罚了,就让她害怕。” 梅夡说:“让她害怕,不是目的。我们目的,是让谢茂过来。若罚之,谢茂知道了,不仅不会来,而且还会为周睿做事,则死心塌地。若不罚,慢慢劝导,好生侍候,还有回心转意之余地。” 甄龙从其言,说:“这事就交给你了。” 梅夡说:“那把她送到我家里,我好生对她,即使是块石头,我也要把她暖过来。” 于是,梅夡在家侍奉佟莲,像对待自己母亲一样,早请安,晚问候,问寒问暖,老莱娱亲。 佟莲终于被梅夡之诚心所打动。去见谢茂,劝说。开始谢茂不同意,但佟莲以死相胁,谢茂终于同意。 谢茂向周睿告辞。 周睿问:“你在我这儿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离去?” 谢茂答:“我母亲被甄龙所困,母亲劝我到甄龙那儿,母命不得不违。” 这时,曹政入内,见周睿,说:“借一步说话。” 周睿出来,至无人处,曹政说:“谢茂是人才,不要把他放了。若放了,去为甄龙做事,彼此就成了死对头,甄龙如虎添翼,将来我们要吃亏;若不放,甄龙见谢茂久不来,必罚其母。谢茂则恨之。恨之则报仇,全力攻甄龙,甄龙必危矣!” 周睿说:“这样好是好,但有悖伦理道德。我不忍心这样做,这样做是无德的。谢茂到甄龙那儿,帮他出主意,我与甄龙争斗,即使我输了,也不做违背良心道德之事。” 遂放谢茂走。临走时,周睿大设山珍宴,送别谢茂。 这个山珍宴,取人参、熊掌、飞龙、梅花鹿肉、白鱼、山蕨菜、山薇菜、松茸蘑等名贵特产制作而成,有九味冷拼、十大菜。 酒宴上,周睿拉着谢茂,频频敬酒,说:“你就这么离去,我真是舍不得。” 谢茂说:“我也是没有办法。” 周睿可怜地问:“你走了,我怎么办呢?” 谢茂说:“天下人才多的是,就看你重视否?” 周睿说:“愿闻其详。” 谢茂说:“我再给你推荐一人,此人比我强百倍。” 周睿问是谁? 谢茂说:“此人叫秦智,确州人氏。” 周睿说:“好,我打听一下。” 原来,秦智萧氏商团做事,只是一个副主管职位。 秦智不甘心排在主管高昪之后,经常郁闷,有才华而得不到认可,干出来的功劳,都是高昪的;而出现差错,则是秦智的。 高昪也担心秦智,有朝一日篡夺权,从而取代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地位。于是,高昪时时刻刻防着秦智,让秦智施展不开手脚。 两人先是暗斗,后来发展到明争,再后来随时剑拔弩张,直到水火不相容、有你无我之地步。 高昪是领导,又与萧氏沾亲带故,得到萧氏总掌柜器重,所以占上风。 而秦智是下属,又无任何背景可言,于是,就弱一些,只占下风。在平日摩擦中,两人间裂缝越来越大。 直到有一天,高昪查账发现漏洞,问:“怎么少了五万两银子?” 原来,高昪对账时,对不上,账目上有了大窟窿,顿时怀疑秦智监守自盗、挪着他用。因为秦智分管账目,少了这么多银子,绝对与秦智有关联。 账房先生诸献很是委屈地说:“我不太清楚,银子虽然经我手,但都是有手续,我才支付的。” 高昪一心想找到秦智毛病,借机开出他这个“眼中钉”,吩咐诸献要查个水落石出,说:“这不怪你,可能是秦智动了手脚,把银子挪用了。我怀疑他是借给别人,或者放了高利贷,得了好处。查下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终于,诸献查到了秦智挪用银子经过。诸献与秦智关系还算可以,悄悄地问秦智:“你胆子也太大了吧,挪用这么多钱?拿出去干啥了?” 秦智说:“我……我借给别人,对不起!连累你了。” 诸献问:“借给谁了?” 秦智答:“我姑父。” 原来,秦智的姑父王良,是窦州知府,任职多年一直没有升上去。半年前,王良得知外甥秦智在萧氏商团管账,开口就向他借五万两,用于到京城活动升官经费。 秦智显然有点害怕,说:“万一升不上去,怎么办?” 王良拍着胸脯打保证,央求着:“如果升不上去,我保证想办法还回来。侄儿你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你以前读书我也帮你交过学费,现在你有出息了,也应该帮一下姑父。我想了一下,现在这个世道,你是知道的,如果不去主动跑官要官,好处是不会自然落到头上的。” 姑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秦智心肠软了。他只有大起胆子,把五万两银子借给了王良。原本以为姑父很快就有着落,没有想到半年过去了,竟然没有任何响动。正在这时被高昪查了个正着。 诸献见秦智很气恼,陷入回忆之中,突然问了一句:“要不要把借钱借给你姑父的事告诉高昪?” 事到如今,秦智只能硬着头皮接受,别无他法,说:“你告诉他们吧!反正就是那么回事,看他们如何处理我?” 诸献当即报告给高昪,这让高昪十分兴奋:总算找到秦智的“茬”。但他没有开除秦智权力,就报告给总掌柜萧泰。 萧泰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事先别张扬出去,等等看,如果王良那儿没有动静再说。万一王良‘跑’了一个大官回来,这时把秦智开除了,萧氏商团可就遭殃了,也许根本无法生存。” 作为萧氏“一把手”,萧泰考虑得全面一些。 果然,没有过多久,王良官运亨通,升为户部尚书,掌管田赋,关税,厘金,公债,货币及银行等。萧泰捏了一把冷汗:幸好没有开除秦智。 王良得知秦智名声扫地,受尽委屈,差点丢了饭碗,就想着还上五万两银子,替秦智矫正名声。在户部支了五万五千两银子,准备去了结这笔账。 王良对秦智说。“我给你出这口气。” 秦智问:“怎么出?” 王良说:“利用我的官威,给你扬扬名。穿上官服,鸣锣开道,坐上官轿,带你一起,径直前往萧氏商团,正正规规把钱还上。” 秦智急忙阻止,说:“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他何尝不想出这口气呢?可是当他心平气和地权衡利弊得失,站在萧氏角度设身处地地思量过后,觉得不应该那样做。 为啥?那个与自己有隔阂的高昪,虽然有些讨厌,但却是萧氏商团的实权派人物。 若秦智与姑父王良一同前往,高昪在萧氏肯定会颜面丢尽,在同行中难以立足,这可不是秦智期待的结果。 王良问秦智:“那我应该怎么办?” 秦智想了想,说:“我不能与你一起去,你自己悄悄地去,到了那里别忘了吹捧萧氏几句,毕竟银子是萧氏出的,也别说我见过我的面。” 以此说来,秦智做事应该很是老道,若是换了别人,一定会趁机扬眉吐气一番,因为那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报复机会,而秦智为了保全仇敌面子,心甘情愿地委屈自己的度量,的确是少见的。 王良知道秦智心思后,也做得好。换上普通百姓衣服,趁着夜色只乘了一顶小轿,找到高昪。 见到王良后,高昪有些吃惊地问:“王大人为何至此?” 王良说:“我是来还钱的。” 高昪说:“不用还,不用还,真的不用还了。萧东家得知是这个用途,早就安排说不让还了。” 王良说:“那我只好感谢,感谢老弟帮忙,感谢萧掌柜,若没有贵财支持,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得到晋升。” 没过多久,萧泰就带着秦智、高昪找到王良,请求减免交易商税。王良呵呵一笑,二话没说,当即给萧氏商团减免了五十万应该缴纳的国税。 虽然对秦智处理结果不了了之,但在秦智心里总是有一个疙瘩难以消散,再加上高昪处处为难。他觉得在萧氏商团干着很累,于是果断辞职,离开萧氏,另谋高就。 可是,到哪里去呢?秦智却没有想好。他想起有好久没有回家看望父母了,于是他决定先回老家窦州,休整一段时间再说。 周睿打听到秦智确实是经商高手,当千方百计获知秦智离开萧氏的心事时,就拿定主意将秦智拉过来为己所用。 马骉有些担心:“这秦智,是个人才,对经商颇有见识,但他个性犟,为人耿介,恃才傲物,不一定请得动他,萧氏那么有实力,他都呆不住,我们现在实力尚弱,与萧氏商团是不能相比的,怎么请得动他呢?” 周睿胸有成竹地说:“这个不一定。我打听到秦智,在萧氏常受到排挤,有怀才不遇之感,干得并不开心。” 马骉说:“真正有才干的人,是想得到尊重。” 周睿说:“是的。对秦智诱之以利,显然不太适合。若要请得动他,必须体现出‘诚心’二字,让他感受到我们是诚心诚意地请他,而不是敷衍。” 马骉说:“也就是要用‘情’与‘义’来感动。” 周睿点头。 马骉说:“这样吧,我先去探一探他口气,再对他彻底了解一下。然后针对情况,大哥你再出面,如此才有把握。” 他觉得他应该先去,然后再让周睿去,以免失了大哥身份尊严。 郑戬有些鲁莽地说:“用得着那么麻烦哟,秦智算啥,他不来,我去把他绑来。” 周睿对郑戬说:“不可,万万不可。还是马骉想得周到,考虑问题周密,郑戬你应该向马骉好好学一下。” 恰在这时,秦智返乡回窦州。 谢茂与秦智是好友,辞别周睿后,感其留恋之情,担心秦智不肯辅助周睿。在去甄龙那儿之前,就坐着马车到窦州来见秦智。 第142章 请贤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入门,施礼,倒茶,请坐。 坐定以后,秦智问:“谢兄大老远来,有何事相告?” 谢茂说:“我本想帮周睿做事,但老母亲被甄龙所囚,要挟逼我投靠他,只得舍周睿而投甄龙。临行前,我向周睿推荐了你,可能不久就来拜访,请你不要推辞,展示才华相助。” 秦智说:“就看周睿有没有诚心?如果无,我不会去的。去了,就像在萧氏商团那样,干起来也不舒畅。” 谢茂说:“好,就看你们有没有缘分?”说完,即刻告辞而归。 甄龙得知谢茂来了,就叫巴堒、梅夡等人迎接。谢茂入甄府拜见甄龙。“你是有才华的人,为啥去辅助周睿呢?”甄龙劈头盖脸地问。 谢茂不卑不亢地说:“我自幼逃难,到处流浪,遇见周睿,与其交厚。今老母在此,幸蒙慈念,不用惭愧!” 甄龙说:“我实力比周睿雄厚。你到我这儿来,比在周睿那里好多了,即可早晚侍奉母亲,又能够赚些钱养家糊口,何乐而不为呢?只要你好好在我这里做事,以后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谢茂拜谢而退出,急着去见母亲,泣拜于堂下。 佟莲见到儿子,大吃一惊,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谢茂“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佟莲气得浑身发抖,数落谢茂的不是,说:“儿呐!我怎么会叫你来呢?” 停顿一会,佟莲说:“那天我纯粹是作秀给他们看,不然他们会采取手段,让你陷入不仁不义境地,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谢茂静听。 佟莲说:“我以为你闯荡江湖多年,学识有些长进,能够感悟得到这些,谁知反不如以前。自古以来,忠孝不能两全,岂不识甄龙是一个奸商,你在他手下做事,心情是不会愉快的。” 谢茂还是静听。 佟莲说:“周睿礼贤下士,真正对人才好,尽管当前条件稍微差一些,但干起来心情会舒畅。你既然已在周睿手下做事,就应该好好做。全凭我叫你来,你就来吗?” 指了指谢茂的脑袋,佟莲说:“你就不想一想,这是弃明投暗,自取不悦,真是笨啊!我有何面目与你相见。你玷辱祖宗,在世上算是白活了。” 骂得谢茂头都抬不起,再次拜服于地。 佟莲说完,转身向后院。 不久,家丁出来报:“老夫人已经自缢于后花园。” 谢茂赶紧入内慌忙救下时,佟莲已经气绝身亡。 谢茂见母亲已死,哭倒于地,良久方才醒来,竟然有些痴呆。 甄龙使梅夡送来礼物吊问,又亲自前往祭奠。几日后,谢茂葬母柩于踵州神龙山之南。 办丧事尽其所有,恣意奢华。棺椁多选用楠木,一棺之值皆百金以上。帮底皆厚八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声如玉石。 停灵七七四十九日,请108名僧人,99位全真道上,另请高僧、高道各50名,对坛按七做道场。 葬礼所花的费用,均由甄龙支出。此后,谢茂一直居丧守墓,凡是甄龙所赠送之物,一概拒收。 马骉打听到秦智,为了给身患重病的父母治病,典当完家里所有值钱东西,医疗费仍然不够,就到处给亲戚朋友借钱,现在已经是负债累累。 不幸的是最近他的妻子又病逝,留下了三个孩子需要照应,使得贫困家庭雪上加霜。 即使如此,秦智从来不哭穷,不谈钱。 马骉穿了一件干净而高档马褂,梳了梳头发,像是走人户那样,收拾打扮了一番,看上去人很精神。 因为秦智妻子死亡,尚在七七祭日之内。马骉在途中买了纸钱、蜡烛、香等祭祀用品。 到了秦智家,不等通报,直接摆出香案,点燃纸钱,并跪在地上叩头作揖。 秦智一脸发懵:“你是谁呀?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吊唁我亡妻?” 马骉非常真诚地作完揖,叩完头,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尘,看着秦智的眼睛说:“恕我冒昧唐突,我是受周睿委托,专程来行个礼。” 秦智瞬间猜出来意,但他顿时觉得周睿对他不真诚,显得有些失望,所以目光有些闪烁,不敢与马骉对视,说:“为何周睿不来呢?” 马骉撒了一个谎。“周掌柜本来是要来的,但提前约好了一个客户,就今日谈生意,不能改日,便委托我来,先与见个面,打个招呼。” 秦智语气冷冰冰的,也不请马骉坐,想立谈数语便送客出门,说:“不知阁下光临,敢问姓名?” 马骉说:“我叫马骉,是周睿贴心兄弟。周大哥为人仗义,对弟兄们好,如今经营有些瓶颈,缺乏的就是像老兄这样的人才。” 见秦智沉默不语,马骉继续说:“周大哥经常和我们说起你,仰慕之情溢于言表。赞美你——能言善侃,待人热情真诚不虚伪,谈生意敢闯敢干,最善于借鸡生蛋、借梯登天,重信义,办事爽快,勤俭吃苦,诚信为本……在众商之中,显得那么卓然不群。” 马骉当面称赞秦智,口若悬河,什么话好听,就说什么话,把秦智的傲气削弱了一半,接着说:“今日派我来,就是想聘请你加入到我们这个队伍中,仰仗你的才华把周氏商团做大做强。” 听到这里,秦智口气没有以前那么生硬了,说:“哪里,哪里,难为周掌柜记得。”马骉见状,说:“能坐下说话吗?” 不等秦智开口,马骉就顺势坐了下来。 秦智想:“坐客一杯茶,站客难打发。说不定,他坐会儿喝口茶就走了。”于是倒了一杯茶过来,脸上堆着笑说:“请坐,喝茶!” 没有料到,马骉不仅没有立马走人,还掏出了一个信封,顺手递了过去,说:“秦兄,我拿了点东西来,是周大哥让我转交给你的,完全是一点小心意,请你收下。” 秦智以为是银票,就没有接,说:“这……这不合适吧!” 马骉手里拿着那东西悬在半空中,稍微显得有些尴尬。 马骉一眼看出了秦智心思,急忙说:“这不是银票。”稍停了一会儿,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别担心,只不过是几张无用的废纸。” 这句话顿时引起了秦智好奇:“究竟是啥呢?” 于是就接了过来,拆开一看,原来是几张他打给别人的借条。秦智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略带气愤的口气说了句:“这算哪门子啊?” 马骉有些不安,以为秦智生气了,说:“秦兄别介意啊!这也是周掌柜略表心意,给你还了点账,他知道你目前境况。” 秦智提高了嗓门,气乎乎地说:“我怎么会不介意呢?你们这是给我设圈套,逼起我往里面钻,硬是让我领这个情,拒绝则不近人情,接受又觉得过意不去,让我左右为难啊!” 马骉猜想秦智会发脾气,笑吟吟的,就提前陪个不是,说:“对不起啊,多有得罪,这都是我的主意,与周掌柜没有关系。说句实在话,周掌柜敬仰你的才能,又深知你的为人,不肯轻易屈居他人,想用利益诱惑却又不敢随意,就怕你生气。话说回来,周掌柜的心是诚的,我的心也是诚的。我蒙周掌柜不弃,视为患难之交,看到他那么焦虑,我不能不为他分担,因而就想了这么一条主意。总而言之,我很唐突,没有事先征求你的想法,就擅自作主,请能够谅解!” 农村有一句俗话说得好:“雷都不打笑脸人。”面对马骉这张笑脸,面对马骉言谈举止显露出贴心的真诚,将心比心,秦智不是一个顽固不化的人,于是就有些感动,语气也缓和了下来:“真的谢谢你替我着想!其实我不是不想给周掌柜做事,而是担心……怎么说呢?你可能知道,我以前在萧氏干得并不顺心,只是因为得不到尊重与理解。” 马骉深知酒是感情催化剂,是人情交往的润滑剂,两杯下肚自然而然情到深处,说:“不如这样,我看现在已经到了中午吃饭时候,随便找个酒馆,彼此喝个酒,边喝边聊,你觉得如何?” 他们找了一个偏僻干净饭庄,点了几盘家常小菜:麻婆豆腐、油炸花生米、卤牛肉、爆炒腰花,还点了番茄鸡蛋汤,要了一斤金踵州纯白酒,坐在一个小包间里。 秦智说:“别点多了,就我们两人吃不完。” 马骉说:“不多,不多,只有四菜一汤,哪能吃不完?”随后给点菜的伙计说:“先点这么多,吃了再点。” 伙计说好呐,你们先坐着,菜随后就来。”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马骉给两人酒杯里都倒上一大满杯白酒,突地站起来说:“今日得见秦兄,我先干为敬,秦兄你请随意。” 说完一饮而尽。见马骉这么爽快,秦智哪能随意呢?也一口把酒杯里的酒全部喝干了。 两人边喝边谈,相谈甚欢。 几杯酒在肚子里翻滚,果然彼此热络起来,好像成了多年以前都熟悉的老朋友,其实他们只是今天才刚刚见面不到一天。 次日,周睿、马骉、郑戬分别乘着马,让秦智坐轿子。 那轿子可不简单,金铜担子,朱红色骨,上列渗金铜铸云凤花朵,深八尺,宽四尺许,是一顶十二人抬的大轿,要知道京城里面亲王与郡王还只乘坐八抬大轿子呢!另外周睿还给秦智父母带来了三大车花花绿绿的礼物。 见周睿来迎接盛况,秦智着实惊了一小跳。 周睿对秦智,一见如故,好像多年的老朋友,说:“秦老弟,不成敬意,实在是拿不出手。我把人家轿子借来接你,让你感受一下我的诚意。” 说完,随后给秦智父母跪安,嘘寒问暖,好像他们就是周睿父母那样。 秦智心想:“自己在萧氏商团受到冷遇,实在令人寒心。尽管萧氏财势显赫,富名远扬,那又如何?不如就像周睿那样如此待己,可谓三生有幸!” 想到这儿,就说:“坐轿子不过是一个形式,我已经感受到了周掌柜满满诚意,这实在是秦某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周睿请秦智上轿,自己与马骉、郑戬二人骑马走左右。秦智感到周睿如此敬他,十分难得,自己应该自谦,不能让年长的周掌柜骑马,他说什么也不肯上轿。 两人相互谦让许久,最后秦智只得把衣帽放在轿子里面,算是坐了轿。周睿无奈,只得让马骉与郑戬同乘一匹马,让秦智单独乘一匹。 这一下,可便宜了抬轿子的轿夫,十二人抬秦智衣帽,轻而易举,脚下生风,很快就到了周府。周睿接之前,就早经吩咐厨役准备丰盛酒宴。 酒席散后,是夜,周睿与秦智畅谈很晚。周睿于灯下细看秦智,只见他仪表相貌不凡,举止大方又不失体面,谈吐秀气而不失阳刚,精明能干而不失谦逊,谈起经商道理,真知灼见,如数家珍,心中暗自赞叹不已。 此后,周睿待秦智如同老师一般,吃饭时与之同桌,睡觉时与之同床,终论经商之事。 秦智说:“据我观察,甄龙跑运输大量马车,尤其是每年都要更换一批;萧泰钱庄里面的银子,贷出去较困难;范明那儿又在制造马车。我看这一个借鸡生蛋的好机会。” 这是秦智到周氏商团上任后,出的第一个赚钱的主意。 周睿顿时来了兴趣,问:“怎么运作?愿闻其详,洗耳恭听。” 秦智说:“我们以房屋作为抵押,向萧强钱庄借钱,到范明那儿买马车,然后租给甄龙跑运输,用甄龙付的租金,一部分偿还钱庄利息,一部分归我们所有,用于其他项目。” 周睿又问:“风险有多大?” 秦智说:“还是挺大的,这个风险:甄龙以前是买车来跑运输,现在是租车,他得不得同意?如果同意,能够给多少租金,太少的话就不划算,这就需要给他算一笔账给他听,他若能够占便宜,保证会同意。” 周睿带着商量口气对秦智说:“从萧泰钱庄借款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要我们有抵押。这样吧,派人分头去找他们谈,你觉得呢?” 秦智把人员分了工,他也是根据每个人特长来安排的,说:“马骉机灵一些,去谈判租车;崔煜去协商借钱;郑戬直接去通知造车。” 马骉找到鲁阳时,鲁阳刚从蓉州回来,风尘仆仆的,没有来得及洗洗涮涮,就被马骉约到饭店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马骉就说到了租车的事。 马骉敬了鲁阳一杯酒,把酒杯里面酒杯喝干了,量了一下杯底,之后,试探性问道:“鲁掌柜,我听说你们每年都花大量资金用在马车上,是吧?” 鲁阳说:“可不是嘛,跑运输,可费马车了,还有马匹,每年都要更换。” 马骉看着鲁阳说:“那你可不可以把这些拿给我们来做,我来给你们运输队当后勤保障,既省钱又省事。” 鲁阳红着脸,酒劲上来了,有些兴奋,也有些好奇地问:“哦,这倒是我没有想过。那你具体说说看,怎么个做法?” 马骉算了一笔账给鲁阳听:“我测算了一下,比如你们买车,每辆二百两银子,每年更换新买五百辆,就要十万两。我租车给你,租金每辆每年只需一百两银子,租五百辆比买的就节省五万两,并且我们负责维修。你说划算吗?” 鲁阳一听,觉得很划算,说这是大事,要向甄龙报告一下,看他的意见?马骉说行,我就等你的消息。次日,鲁阳就通知马骉来签协议,说甄总掌柜同意了。马骉不费啥事,就把这档生意谈成了。 崔煜要斯文一些,他到萧氏商团,找到钱庄掌柜焦帻,不是约吃饭喝酒,而是约到茶楼喝茶。 崔煜直截了当地说:“我向你借十万两银子。” 焦帻正愁不好放货,但又不放心崔煜借这么多会不会无力偿还,便问:“借那么多干啥呢?” 崔煜说:“用于买马车,来开出租行。” 当焦帻问起崔煜拿什么做抵押时,崔煜说就拿住房。 接着,崔煜和盘托出,说买的马车,主要是租给甄氏商团用于跑运输,每年收到的租金,完全可以用于偿还钱庄借货利息,并且还有多余的。 或者说,如果焦帻不放心,可以把租契交给钱庄保管,由钱庄定期向甄氏商团收取租金。 焦帻有些犹豫,说他做不了主,回去报告萧泰。萧泰也拿不定主意,就找来高昪商议。 高昪地分析说,这种做法对钱庄来说是保险的。 先不说周睿那边信用问题,或许非万无一失,但甄龙跑运输目前倒是很红火,赚钱得很,这是看得着的,也是可靠的。 钱庄可以假定甄龙商团支付利息,除非有意想不到的重大灾祸发生。 换一个角度去考虑,如果真的是甄龙支付不了利息,但还有周睿的住房做担保,同时还有甄氏商团存在其他收入,钱庄还是能够收回货款的。 高昪分析得有理有据,萧泰最后同意放贷。 范波是范氏商团制造马车行掌柜。 当郑戬找到范波,说明来意,让范波喜出望外,正愁订单太少,郑戬一下子订购马车五百辆,这是一个大订单,范波怎么会不高兴呢? 范波当即说:“郑兄,别走了,难得来一趟,吃了饭再回去。” 郑戬说恭敬不如从命,让你破费,不好意思。 范波说:“你就是我们的大客户,招待一顿饭算啥呢?” 郑戬酒足饭饱回去复命。 周睿当然更加高兴,办酒宴庆祝第一单大生意谈成功,并好好犒赏了秦智黄金白银。接下来,租出去的马车。 第一年得到了租金五万两银子,除了偿还四万两利息外,剩余一万两租金,再加上以马车作为担保又向萧氏钱庄货款九万两银子。 第二年除支付利息外剩余租金二万两,又货款八万两……如此循环往复。 每当每一笔账还清以后,周睿就成了那些马车的主人,虽然旧了但经过改造,又变成新的。 当马车越来越多,秦智又给周睿出了主意,说:“这些旧车,有那么多,拿到范氏车行去维修,量大不划算,不如我们自己成立一个车行,既造车,又修车,两不误。” 周睿从其言。他没有掏一两银子,就轻松地拥有了一支庞大的车队,几乎垄断了川东北马车行业。除了租给甄龙外,还广泛联系其他业务。 那些旧车经过更换零件加固后,就产生了一批新马车。 周睿组建一个销售团队,由马骉负责,租借给客户。于是拿着租约,又可以到其他钱庄借钱,租费一部分给钱庄,一部分用于扩大规模。 然而,造车厂由于设备陈旧,伙计技术不熟练,产品质量半数不过关,结果客户拒收产品,还要他赔偿损失。 仓库里堆满产品,都是因质量欠佳、延误交货而退回的。客户纷纷上门要求索赔,还有些新客户上门,考察生产规模和产品质量后,扭头就走。 客户是衣食父母,失了客户,等于丢失饭碗。周睿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有人常说“不怕没生意做,就怕做断生意。”当时周睿造车厂正处于后一种情景。 第143章 神力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产品积压,没有进账,原料商仍按契约上门催交原料货款。被逼急了的周睿,急不择言:“我实在拿不出钱,你们把我人带走。” 原料商气得扬言要停止供应原料,并要到同业中张杨周睿“赖货款的丑闻”,这又是一道杀手锏。 墙倒众人推。 钱庄得知周睿陷入危机,掌柜亲自来催贷款。周睿被弄得焦头烂额、痛苦不堪,不得不赔笑接待,恳求钱庄放宽限期。 但“赚贫爱富”的钱庄,此时岂会“心太软”?周睿面临遭清盘的边缘。为减少成本,降低开上不足带来的产品积压,不得不裁减伙计。 部分被裁的伙计家属上门哭闹,有的赖着商团不走,没有片刻安宁。留下来的工人心惶惶,为商团前途,更为生计忧心忡忡。 那些日子,周睿的脾气不免暴躁,动辄训斥手下的员工。上下士气异常低落,人心浮动。内外交困、身心俱疲的周睿,回去看望母亲龙芸,还要强打欢颜,不想让母亲为此事寝食不安。 知儿者,莫过其母。 龙芸从周睿憔悴的脸色、布满血丝的双眼,洞察出儿子遇到了麻烦。她不懂经营,但懂得为人处世的常理。 就是这位极普通、极平凡的母亲,用她所度诚信仰的传统观念,为周睿指明了走出困境的路径。母亲讲了一个佛家掌故,来喻示儿子。 母亲平静地说:很早之前,潮州府外的桑埔山有一座古寺。 方丈云寂和尚已是垂暮之年,他知道自己在世的日子不多了,就把他的两个弟子一寂、二寂召到方丈室,交两袋谷种给他们。 要他们去播种插秧,到谷熟的季节再来见他,看谁种的谷子多,多者就可继承衣钵,做庙里的住持。 到谷熟时,一寂挑了一担沉沉的谷子来见师父,而二寂却两手空空,惭愧地对师父说:“他没有管好谷田,种谷没发芽。” 云寂便把袈裟和瓦钵交给二寂,指定他为未来住持。一寂不服,师父说:“我给你们俩人的谷种都是煮过的。” 周睿悟出母亲话中的真谛,诚实是做人处事之本,是战胜一切的不二法门。并由此想出走出困境的方法。 次日,周睿聚众开会,坦陈经营失误,连累了掌柜伙计,向这些天被他无端训斥的伙计赔礼道歉,并表示经营一有转机,辞退的伙计都可回来上班。 周睿这一番渡过难关、谋求发展的话,赢得了谅解,稳定了情绪。 紧接着,周睿对银行、原料商、客户“负荆拜访”,认错道歉,祈求原谅,并把面临的空前危机如实相告,恳切地请教拯救危机的对策。 对周睿的诚实之举,大多数人得以谅解。况且,都是合作伙伴,工厂倒闭,彼此都不利。 于是,周睿赢得了有限但又宝贵的回旋,并在亲朋好友帮助下免于灭顶之灾,逐渐走出困境。 周睿回首这段岁月时说:“我深刻感受到,资金,是血液,是源泉;信誉、诚实,也是生命,有时比人的生命还重要!” 从此,周睿把“诚、信”作为商团最基本的经营原则,并树立了卓越的信誉,这种信誉也为他后来事业的发展带来大的利益。 秦智说:“把旗下所有店铺,都挂上诚信牌子,这个牌子不是朝外,而是朝里,朝着账房经理方向。” 周睿点头说:“这样,是为了让我们掌柜时刻牢记,凡交易要讲诚信,不仅做到不欺人,还要做到不欺心。” 连续两年,蝗虫大灾,严重缺米。树皮都吃光了,大街上到处都是倒毙在地的饥民。这时,米价暴涨,一日连番好几倍。 第一年,周睿从外地贩运来的数石大米。 郑戬劝周睿借机抬高粮价,周睿却放弃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把所有大米按平价出售,其义举平抑了粮价,使饥民度过了大灾之年。 周睿舍利取义的做法,使他在当地名声大振,巡抚和知府都给他以特别嘉奖,为周睿带来的社会效益。 秦智感叹地说:“失去的是一时小利,得到的却是永久大利。” 有人想用重金购买周睿“诚信”招牌。周睿拒绝了,他说:“你若诚心待人,要我这块招牌何用?你若不以诚相待,要我这块牌子又有何用?” 秦智很赞赏周睿,他对马骉、郑戬、崔煜说:“拒绝购买招牌,很值得敬佩!以诚经商,有时不一定能够马上见效,但坚持下去,必然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随后,秦智给马骉、郑戬、崔煜三人讲了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商人,叫程信,在街上开了一家店铺。 他的为人与他的姓名一样,讲究诚信,货真价实,予人信用,一直没能赚大钱。隔壁几家店铺,一贯投机取巧,鱼目混珠,却都发了财,有人说他傻,程信笑着说:“其实,我并不傻。” 程信死了后,他的儿子程诚继承父业,仍然经商,仍然遵守父辈以诚经营做法,非义不取。 这期间,隔壁那几家投机取巧的奸商,有的关了门,有的破了产,而程诚把生意做得越来越大,最后成为声誉最好的店家。 秦智讲完,马骉、郑戬、崔煜三人恍然大悟。 仍然大灾,一直延续至次年。面对灾荒,知府信任周睿,给二十万银子委托周睿,到没受灾的洛州购卖粮食。周睿就叫马骉去。马骉一路奔波劳顿,二十几天后,终于到了洛阳,住在一家干净客栈内。 客栈掌柜问马骉。“客官,到洛州来干啥呢?” 马骉说:“来购粮的。我们那儿受灾了,缺粮食。” 掌柜见左右无人,悄悄地告诉马骉:“来此地购粮,有回扣的。” 马骉说:“我不能对不起周掌柜,怕坏了他的名声。” 那掌柜说:“怕啥呢?人不知,鬼不觉,谁在意啊!回扣不拿白不拿的。”掌柜笑了。 马骉说:“我当然怕,和自己良心也过不去,怕晚上睡不着觉。如今遍地饥民,嗷嗷待哺,我怎么能忍心再从他们口中夺食呢?” 灾年总算过去。 有一次,周睿曾经研制出一种在水中永久不散的墨品,引起了抢购热潮。桐州商人孟平慕名而来,购得一口袋。 不想返回途中,经过一座桥时,不小心将那口袋墨掉到河水中。 墨是如此贵重,孟平当即找人来打捞。费了许多功夫,终于打捞起来,一看,口袋里面的黑墨,却开始融化。 孟平找到周睿,气乎乎地要讨回公道,强烈要求退回这批墨,并赔偿由此带来的经济损失,质问道:“你说的这墨,是永久不散,看看嘛,刚掉到河里面,就散了。这不是坑人吗?” 周睿一股劲地道歉,诚恳地说:“真对不起,本来应该来说不会散的,可能是这批货在制造中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们查找一下原因。对你的损失,我全部照赔。” 接着,周睿立即停止这种墨的生产与销售,对已经销售出去的,则以高价返购,加以销毁。 因为商业的发达,经商者增加,商业活动扩大,因此要求建立自己的组织和固定的活动场所是很自然的。 会馆应运而生。 由商人举办,当然经费来源是不成问题的,所以一般的会馆,其建筑规模和形式在当地来说都是很讲究的。 当然会馆因其经济实力不同,其规模也大小不一。 一般的来说,大的有三四层院落。 其中有纪念祖先的乡贤祠、有吟诗作赋的文聚堂,有迎客宴宾的思敬堂,还有进行喜庆活动的大戏台,以及花园、山石、水池、亭榭等。 小的会馆也有十几间、几十间房屋。会馆内配有各种各样的木质家具和一些日常生活用品、用具。 会馆是商人们所建立的地域性的组织,是商人活动的场所,其主要的职能就是联谊并举办一些为同乡服务的公益事业。 由同乡商人所组建,其成员当然是吸收同乡人,形成了一个以同乡为主的地域性很强的组织。这样做便于同乡人的团结,保持同乡人在外经商的利益。 一旦建立,便立刻响应加入,有一个居住、存货、商讨业务、议定商价等的地方。所以,不管建立会馆的初衷是什么,最终都使其表现出了商业的性质。 各个会馆都有崇拜的偶像和保护神。祭祀这神像,有的是本行业的祖师,有的是本乡本土的先贤。 如土木商供奉鲁班、医药商供奉三皇(伏羲、神农、有熊),搞海上运输的供奉无后娘娘等等。 有些会馆虽有商人参加,但由官僚政客组建的。 商人参加是以同乡的身份,而不是出于业务上的需要。 有些会馆是由商人发起组建的,但是后来尤其近代加入了一些有声望的官僚,很快地,会馆活动为其所把持。 周睿在翠屏山南侧购买了一块地皮,修建了一所会馆,取名德义馆。规模宏大,布局合理,结构完美,设施齐全,制作精良,金碧辉煌。 占地二千余平方米,建筑面积三千多平方米,内有七处层楼、九间天井,六十余间厅堂,一百三十六根立根。 在天井壁上,用七块大理石,并连而铺成,雕刻浮雕“百鹿图”。 奇松苍翠,怪石峥嵘,芳草萋萋,更兼烟云浮动,山泉淙淙,一百只大小不一的野鹿,奔跑跳跃其间,形态各异,妙趣横生,精美绝伦。 周睿还开设药店,除了赚钱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周母龙芸生病,请来最有名的名医高噤诊治。开了药方后,到萧氏药店抓药。 不料,药抓回来,发现其中有几味已经发霉变质,肯定不能喝的。 于是,就去萧氏药店退换,但伙计不仅不退换,反而讥讽地说:“本店只有这种货,若要好药,那你自己开家药店好了。” 那时,周睿还没有钱,未曾发迹。但他没有忘记,一直把此事记在心头,心想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开一家属于自己的药店。 周睿任用药店掌柜十分慎重,一定要选用对药材认得来、药品靠得住、对药样样精通的人。为此,周睿广泛征选掌柜人才,亲自面试。 前来应征者众多云集,有的就如何扩大经营、如何提高利润等问题,提出独特的想法,都是切实可行方案。 有的保证开业一年,就能收回成本,保证每年赚钱,至少五十万两银子以上。 对此,周睿都一一婉言拒绝了。 秦智了解周睿心思,推荐了一个人来当药店掌柜。 周睿问是谁? 秦智说:“此人叫孟柱,砥砺琢磨,恐后争先,十分上进。原在萧氏药店做事,一心想在药店这一行干出一番事业,只可惜他没有经济实力。” 周睿闻言,请孟柱来谈。 孟柱说:“在这么多商团里,我认为您是最好的。” 周睿立刻有了兴趣,笑了笑说了一句:“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孟柱说:“我在药材行业干了许多年,和许多药商打过交道。他们都说,您是最优秀的。” 周睿身子往前一倾,眼睛亮晶晶的:“哦,说说你的想法?” 孟柱说:“要保证药品质量过硬,必须舍得投资下血本,建立自己的药厂、药号、药行、药市等链条,形成一条龙的药业体系。” 周睿认真地听着。孟柱的一番话,说到了周睿心坎里,与之不谋而合。周睿说:“有道理,想法不错。” 得到了周睿初步认可。 这时,孟柱出示了自己编著的药材集。 周睿不禁眼睛一亮,高兴地说:“我看过,却不知是您编写的。” 接着,孟柱又谈了一些自己在药材买卖方面的见解。一个接一个的老点,让周睿暗自高兴,当即以高薪聘孟柱任药店大掌柜。 并互相约定,开设这个药店,先以救命活人为本,然后再说赚钱的事。 却说萧泰自萧鑫死后,承父兄基业,出榜广纳贤士,叫韩贲、黄臻二人在会馆专门接待。 连日以来,你推我荐。 有数人来投:戚伟、刘阳、张瑞、孟樵、徐武、郝波、陶宇、王福、高强、周亮、邵俊、马宁、邓海、宋卫等人,先后拜见。 萧泰皆接纳,并待之甚厚。 这里介绍周亮、邵俊。 周亮与邵俊,两人是好朋友。都生得魁武奇伟,且胆量过人,武艺高强。 一次,两人外出打猎,在林中小路上,突然与一只猛虎相撞。 匆促之中,周亮被猛虎扑倒在地。那虎坐在周亮身上,便欲下口。邵俊骑马过来,一箭射中老虎头颅。 那虎又从周亮身上跃起,扑攫邵俊,前爪抓在后鞍之上。 周亮迅速地从地上跃起,张弓搭箭,射中老虎前臂。 这虎一松前爪,闪倒在地。周亮与邵俊一起,击毙了这只饿虎。二人都安然无恙,一时传为奇谈。 今闻萧泰广罗人才,特来投之。 且说甄龙打败王翽,闻萧泰势力日益强大,派使者带信,欲结交之。 萧泰闻言,犹豫不决。 冉妸叫高昪、黄诚二人,与萧泰商议。 少顷,黄诚、高昪至。冉妸问计。 黄诚说:“甄龙来结交,是想牵制我们。今若不同意,恐其对我们下手,势必危急。” 高昪说:“也不是那么可怕的,如今我们实力也算可以,甄龙奈何我们不得。不如徐观其变,以良策对付。” 冉妸说:“我认为高昪说得有道理。” 萧泰遂从其言,谢使者,不回复。 自此,甄龙闻之,兹有对付萧泰之意,但事情繁杂,一直未能成行。 萧泰安排谢清,与其父谢白,二人至蓬山县城,贩卖粮食。 至蓬山县时,晚上歇于市场一旅社。交五更,诸寺院行者打铁牌子,或敲木鱼,分赴各个地段,挨门报晓。两人闻之,就起床。 各门桥市井已开。瓠羹店门口,坐一小儿,叫“饶骨头”。并且卖粥饭、点心,有时也卖洗面水,煎点汤茶药,直到天明。 杀猪羊作坊,每人担挑及用车子推猪羊上市,百十人一起。果木、纸画集于朱雀门外及州桥西果子行出卖。 面粉用布袋盛装,用太平车或骡马驮着,从城门鱼贯而入,至天明络绎不绝。御街州桥至南内前,药和饮食者,吟叫百端。 城东南角潘楼酒店下,每日自五更开始,买卖衣物书画,珍珠玉器等。 至平明,卖羊头、肚肺,赤百腰子、鹌鹑、斑鸠、鸽子、兔子等野味,以及螃蟹、蛤蜊等各种水产品。然后厨师上市,买卖作料等。 十字街上,每天五更点灯交易,买卖衣物、图画、花环、领抹之类,至晓即散,叫作“鬼市子”。 谢清、邱白行走在街道上,遇见蒋济、何殿等人。 何殿,人亦称其有神力。 当时,有一头黄牛,凶悍之极,人莫敢近,时人只好筑一牛圈,将其关在圈里边。 何殿闻言,感到奇怪:“这头牛,有那么厉害吗?”何殿疑之。 于是,来到牛圈,观看那头牛。何殿对看管的人说:“我要试一试,看这牛到底有多大力气?” 众人闻之,都围拢过来。 有的劝:“不要拿性命当儿戏。”也有人纯粹是看稀奇的。何殿也不说话,甩掉上衣,光着膀子走进牛圈。 这牛,低下头,圆瞪双眼,以两只犄角,来挑战。 何殿顺势接住两只角,用力一扭。这头壮牛,竟然应手而倒。何殿再一用力,这一下,居然将牛颈骨,全给折断了。 片刻工夫,这牛就一命呜呼。 后来,何殿成了蒋济小跟班。蒋济是范明属下。 赤手私立牙店,商者持货入市,如花布米谷之类,不许自主交易,横主价值,肆意勒索,人称“牙棍”、“霸徒”。 第144章 伢行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聚集恶党,潜伏道路,候谢清、邱白等商人入市,百计诱至,邀夺货物,名为代卖,实资中饱,玩空手套白狼之花样。 谢清、邱白二人不从,饥馁嗟怨,与其争论,遂被殴打,遭拳脚相加。 邱白被当场打死,气绝身亡。告官则费时日,更加亏本。谢清无可奈何,至日暮不得价,悲愤交加,遂徒手而归。 回来报告萧泰,萧泰咬牙切齿,发誓报复。 却说萧泰之弟萧民,性刚好酒。在巴州开钱庄,基本打开局面,生意日渐兴隆。却遭致隔壁曹氏钱庄大掌柜苟仁、二掌柜庹踪嫉妒。 苟仁为人狡猾奸险。萧民与其有业务往来,累相会,少不了喝酒应酬。 某日,酒后,见萧民穿着打扮不俗,出手阔绰,苟仁起了歹心。 苟仁对庹踪说:“俗话说得好,慈不掌兵,义不聚财。我看萧民慈善好义,诚直无智,何不以智术笼络之,将他钱庄搞到手呢?” 庹踪出主意:“此人,酒色财气,无所不能,须以此下手。” 苟仁称赞庹踪说得对。怀揣着此阴谋,平日里,苟仁、庹踪二人,还经常送礼物给萧民,并轮番请萧民喝酒出去吃饭,吃罢便去打麻将、逛窑子。 起初,萧民以为苟仁、庹踪是好意,便没有多在意,皆薄来厚往以答之。 萧民的妻子,叫姚丽,美丽而且聪明,早就看出了苟仁、庹踪的阴谋诡计,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此二人耍‘鬼把戏’,相公您要小心点为妙,不参加或者少参加他们邀约的应酬聚会。” 萧民轻描淡泻地说:“没事,他们不过是想和我搞好关系,方便业务往来。” 时时饮月福,打平和,邀庆纲,招饮殆无虚日。芳晨佳景,邀与同游;夜月清凉,至茶楼,私谈竟夕,或打麻将至通宵达旦。 时间一长,萧民果然中其奸计。 酒色财气,就像慢性毒药一样,慢慢浸入骨髓。晚上热衷于赌博嫖宿,白日哪里还有精神经商?于是,就从早晨睡觉,至傍晚起床,晚上接着吃喝玩乐。循环往复,而不间断。 苟仁与庹踪轮流看店,做生意,凡事皆有代理;而萧民白天睡觉,却没人替他掌柜,则不事买卖。 萧氏店内终日虚无掌柜值守,伙计有时做不了主,又不见萧民之人影子,有客来店,只得无商而返,而转至苟仁钱庄。 由此,萧氏钱庄生意渐渐萧条。 姚丽跪地地上,流着眼泪,苦苦哀求道:“夫君,收手吧!我求你啦,再不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萧氏钱庄伙计赵帆、石峰等人,跟随萧民经商多年,是其心腹,也上前劝说。但怎么说,怎么劝,都无济于事。 因为这时的萧民,对于吃喝玩乐,已经养成了习惯,已经成瘾成癖,已经改变不过来了。像温水煮青蛙那样,一步一步走向死亡,而竟然丝毫都不曾察觉。 萧民渐穷于用,向苟、庹二人借。 二人来者不拒,随借随与之,并叫其写借据。以八当十,加三算息。没过多久,共借资上万两。 某日,苟、庹持借据,竟往萧民家中索还,力逼全部结清。逼迫无奈,萧民只得以钱庄抵之。 是夜,想到自己轻浮,没有自制力,不听妻子劝告,肆意挥霍纵情,而流落于此。思来想去,羞于无脸见人,遂吃过量鸦片,准备吞烟自尽。 姚丽眼跳不止,感觉要出大事。飞步上楼,寻找萧民。 只见萧民,坐在一张椅子上,眼睛发直。姚丽奔上去叫了几声。 萧民向她瞪了两眼,脸上发着青灰死色,并无丝老血痕,两眼瞳光全路,眼白也泛着灰色,嘴唇枯黄像腊,眼联深陷,颛骨突出,真是怕人。 赵帆、石峰也走上前去叫了好几声,萧民仍不理暖。 姚丽起初急得忘其所以,现在见家仆都已来到,反而出声大哭。 赵帆、石峰忙一面安慰,一面问可曾请医生。姚丽说:“还没有的。”赵帆赶飞奔下楼,去请医生王贵,恰巧已经出诊,一时怕不得回来。 又去请医生黄安,却在诊所里面,便叫赶快带了药品器具前来。 赵帆走后,石峰主张先灌肥皂水,姚丽不肯,说肥皂水要灌坏的,万万使不得。众人乱哄哄闹着。 这时,赵帆与黄安同到。赵帆忽然听得哭声,不由得丢下黄安往里跑。只见萧民两眼向上直泛,只见眼白,不见眼黑,手足都直伸着,似乎很痛苦样子。 黄安即跟进屋,便问何时吞进去的,吞了多少鸦片。 姚丽说:“吞了不到一个时辰,大约吞了这个小盒子半盒。” 黄安说:“好的,知道。”就把皮包开了,拿出一瓶药水,叫家仆泡了三个铜元开水,渗了好几面盆,要萧民吃。 萧民死命地犟着,不肯吃。姚丽等人齐跪了下来泣求,依旧不肯。黄安就拿出一条橡皮管道:“还是灌罢!” 果然动了手,直泄下去,一共灌了四面盆半药水。 萧民忽然大吐。 这时王贵也来了,帮同救治。 忙了两个时辰,萧民肚里才呕净,倒迷迷地睡着。 黄安、王贵知是精神太乏了,留下两种药水,嘱咐按时给他服用,收拾皮包自去。 姚丽因刚才灌药水时,把萧民身上泼得很潮。因是初夏,穿的熟罗夹衣,就与他换了一套纱袄裤。 在袍衫袋里,检出一叠纸来。打开一看,却是典卖钱庄之协议。姚丽心里明白,萧民寻短见,一定是坏在这个上面。 见是苟仁、庹踪敲了萧民之竹杠,丧了萧民之命。姚丽暗自叹息。 萧民半夜醒来,见姚丽已睡熟,便来到后花园,自缢而亡。 苟仁、庹踪见萧民已死,乘势掳劫萧民家资及妻妾。见姚丽美貌,苟仁说:“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保管你一辈子享尽荣华富贵。” 姚丽说:“我的相公,没死几天,不忍心这么快就跟你。你等我把七七四十九天祭日过了,再与你成亲不迟。” 她无可奈何,只有如此之说。她想稳住对方,尽量拖延时间,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苟仁觉得姚丽说得有道理,便答应了下来。 姚丽秘密见到赵帆、石峰二人,哭着说:“萧民在时,常说你俩忠义。今日苟仁、庹踪二贼,设计害死我夫,将我家资产尽数夺去,苟仁又想霸占妾身,我已诈许之,以安其心。一面可差人星夜至窦州,报知萧泰;一面设计图二贼,以雪此仇,终身感恩。”言毕,拜了再拜。 赵帆、石峰二人说:“夫人快快请起。我们平日里感遇萧掌柜恩情,愿效犬马之劳,死不足惜。”于是,密派心腹之人,往报萧泰。 过了几天,姚丽先让赵帆、石峰执利刀,埋伏于夹层密室内。然后设祭于堂上。祭毕,即除去孝服,沐浴薰香,浓妆艳抹。 随即,叫仆人摆上酒席。延请苟仁、庹踪二人赴宴,于酒中下毒。苟仁、庹踪兴高采烈前来。姚丽假装殷勤献酒。 苟、庹二人兴致极高,没有饮几杯,便觉头昏脑胀,才发觉已经中毒。偏偏倒倒站起来,准备欲置姚丽于死地。赵帆、石峰二人从密室内冲出来,一刀将其二人砍死,并割下首级,置于萧民之祭台上。 姚丽重穿孝服,在萧民之灵牌前哭诉,算是给其报了仇。 萧泰接报,即带人至巴州,见姚丽已杀苟、庹二人,便将赵帆、石峰招至手下当掌柜。请姚丽归家养老。人们无不称赞姚丽之德。 冉妸病危,叫萧秦、高昪、黄诚三人,至床塌前。 对高昪、黄诚二人说:“我儿萧泰年轻气盛,现掌管萧家基业,重任落在他的肩膀上,他还有许多地方不太懂,拜托您两位好好辅之。我即使在黄泉底下也能瞑目。” 又对萧泰说:“儿啊,你对待高昪、黄诚,就要像对待师父那样,不可怠慢。我妹与我共嫁与你父,也是你的母亲。服侍她,就像服侍我一样,也当恩养,如果有合适的,可以再嫁之。” 说完,冉妸就安详地闭上眼睛而去世。 冉妸之母,叫饶玉,临近杖朝之年,现居南州。闻女儿冉妸已亡,哭得死去活来。 萧泰、萧嫚等众人亦悲哭,具厚葬之。 送殡的队伍,浩浩荡荡,大小轿子车辆,不下百十余乘,摆了乡四里远,路上彩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奏乐。 当时,周睿、萧泰见甄龙制造马车赚了大把银子,心里有些眼红,也加紧办起了马车制造厂。 在窦州、踵州、桐州、葛州等四州马车生产行业中,萧泰、甄龙和周睿三家是最大的。 其马车生产数量,占据了四州及周边市场百分之九十以上份额。 他们号称“三巨头”。 其中,萧泰实力最强,甄龙其次,周睿最末。 不久,萧泰和甄龙之间,爆发了一场争夺马车市场霸主地位的商业战。 原来,萧泰将注意力转移到开发生产舒适马车和扩展其他市场上面,导致萧泰在窦州等地市场份销售额连续下降。 这无疑刺激了位居第二的甄龙。他感到扩展市场时机已到,频频发起攻势,意欲夺取市场冠军宝座。 可惜的是,甄龙对市场判断失误,结果冠军没夺到,连亚军位置也丢了。 在甄龙与萧泰打得难解难分,为周睿的扩展创造了有利条件,使其坐上第二把交椅,甄龙则沦为三强之末。 这场甄龙与萧泰之战的导火线是舒适马车。 在这之前,马车大致可分为三种类型:一种是实用型马车;第二种特种马车;第三种是游玩马车。 后来,有人研制出造型小巧、乘坐舒适、适宜于女性或上层乘用的舒适马车。由于舒适马车潜力无限,于是争相开发生产。 萧泰推出舒适马车,售价仅为六十两银子,别出心裁地大做推销活动,结果广受消费者的欢迎,从而成功地迎来了一个所谓的“舒适马车时代”。 甄龙判断这一市场,敏感性稍逊一筹。 直到萧泰的舒适马车,成为消费者的喜爱之物时,醍醐灌顶,猛然醒悟。才匆忙推出一种舒适马车,售价为五十五两银子。 价位比萧泰售价略低,明显是冲着萧泰来的。 从此,甄龙和萧泰的马车市场争夺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甄龙推出舒适马车虽然比萧泰晚了一步,但由于其马车的独特性,再加上大做宣传推广,市场局面还是开拓得很成功。 在激烈的较量中,双方针对自已马车的安全性能大肆宣传。 萧泰说它的马车刹车灵活,安全性能超好,暗指甄龙舒适马车缺乏安全感。 甄龙亦不示弱,强调自己的马车“重心低,更放心”。 你来我往,闹得不可开交。 这时,萧泰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同四州以外的合作上面,在利州建立萧泰工厂以及在山城建立了销售中心,从而牵制了舒适马车开发的精力。 如此一来,甄龙马车长驱直入,在窦州等四州马车市场上,占有的份额有所上升,与萧泰占有份额相差无几。 看到胜利在望,甄龙禁不住狂热起来。 甄龙说:“再往前一步,就能赶上并超过萧泰。” 轻易获胜,使甄龙出现了轻敌思想,不切实际地提出了“建立年产四万辆生产目标,夺取市场首位”的口号,意欲挤走萧泰,独霸马车市场。 甄龙一举投入三百两银子,扩大规模,为建立年产四万辆生产目标打下基础。 正当甄龙全力以赴、大规模地扩建工厂提高生产能力、以实现目标时,萧泰已不再袖手旁观,白白拱手相让马车市场。 遂重整旗鼓,实施反击。开发新马车,强化销售,意在夺回失去的市场份额。萧泰马车市场份额又回升,甄龙则下降。 一年以后,两者差距拉得更大了。 当时,经济处于低迷时期,购买力下降。甄龙提出增产口号不久,便出现过剩现象,但甄龙仍未醒悟。 甄龙马车增产数量为,完全高于其他马车生产企业,大量的马车卖不出去,只好积压在工厂仓库里。 后来工厂仓库也满了,于是又借用其他仓库来堆放。 当时有人估计积压在仓库中的甄龙马车将近六万辆,这对年产四万辆马车的甄龙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 马车是时髦品,流行的季节销售不出去,待过了流行期后,其命运就可想而知了。更糟糕的是,甄龙并没有从马车严重积压现象中引起警觉,没有断然采取大幅度减产措施。 有人评论说:“实际上过去胜负就已见分晓,可是甄龙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还是硬挺,反而加重了创伤。” 这场市场争夺战,以甄龙的失败而告终。甄龙付出的代价是沉重的。 甄龙说:“当年毛利润只有二万两银子,而上年同期是二十万两。马车制造已到了借债度日的地步。” 仓库中堆积如山,最后也只能做降价处理。甄龙终于作出减产、裁员和调整库存的决定,马车制造从此走向了下坡路。 且说萧泰与黄诚、高昪商议,报复蒋济。 黄诚说:“等到老夫人祭期过了,再动手不迟。” 高昪却说:“报仇雪耻,何苦要等至那么久?” 闻二人意见不一致,萧泰犹豫不决。忽然周亮前来,说:“蒋济的跟班何殿来投。”萧泰问其何故,周亮细说缘由。 原来,周亮能商能武,昔日当过山贼,后改邪归正,改行从善。 先投范明,范明安排在蒋济手下做事。 何殿看见范明、蒋济,皆不能成事,即欲来投萧泰,却被蒋济留在市场充当牙棍、市霸。 蒋济在背后与伙计何杰说:“何殿这人不行,以前当过山贼,对我不忠。”遂待何殿甚薄。何杰则告诉了何殿,何殿听后极其郁闷。 何杰请何殿饮酒。 席间,见何殿仍然闷闷不乐,就劝道:“我闻萧泰礼贤下士,有才能的人,到了他那里,都受到了重用。不如弃蒋济,而去投萧泰。” 何殿担心:“可是,可是,前些日,蒋济伙同过我,欺负过谢清,萧泰会不会记仇,而不敢收留我呢?” 何杰劝说:“萧泰是做大事的人,求贤若渴,岂会记仇?何况各为其主,何必恨之?你这么有才华,他定会容留。” 何殿闻言,遂来投萧泰。萧泰眼开眉展,遂请何殿来见。 拜见已毕,萧泰说:“闻你颇有能力,愿意来投我,我是不会记前仇的,请勿怀疑。请你说说看蒋济牙行情况,如何?” 何殿说:“牙行,代客买卖,收取佣金,天经地义。但蒋济私设牙行,靠歪门邪道,而富甲一方。侵蚀商贩,商家皆怨。” 随后细数伢行十大罪状: 此一,强买强卖,贱买贵卖。 此二,掺杂使假,大秤斗进,小秤斗出; 此三,勾结卖主,抬高市价; 此四,伙同买主,挪用拖欠货款; 此五,要过路之钱,拔雁过之毛; 此六,纵夫役拦截,强征索用; 此七,留难客船,滋累客商; 此八,假冒字号,恣伪乱真; 此九,私捏官府告示,横征苛敛; 此十,拦截客货,勒索抽佣。” 原来,牙人即中介商,包是办贸易的特权商人。凡货物至市场,必须经过牙行才能买卖。其利甚厚,富甲一方。因此,竞争激烈,甚至残酷。 《清稗类钞》是民国时期徐珂创作汇编的朝廷掌故遗闻,记录着为争牙人而做出过激行为的两件事,就可看出当时的激烈程度。 一则是:朝廷乾隆时,京师有两家红果行,皆山东人,争售贬价,各不相下。 继有出而调停者,谓:两家徒争无益,今我设饼撑于此,以火炙热,有能坐其上而不呼痛者,即归其独开,不得争论。 议定后,一家主人即解衣盘坐其上,火炙股肉支支有声,须臾起立,两股焦烂矣。 未至家即倒地死,而此行遂为此家独设,呈部立案,无得异议焉,故至今只此一家也。 二则是:京师有甲乙二人,以争牙行之利,讼数年不得决。 最后彼此遣人相谓曰:“请置一锅于室,满贮沸油,两家及其亲族分立左右,敢以幼儿投锅者,得永占其利。” 甲之幼子方五龄,即举手投入,遂得胜。 于是甲得占牙行之利,而供子尸于神龛。 后有举争者,辄指子腊曰:“吾家以是乃得此,果欲得者,须仿此为之。’见者莫不惨然而退。” 第145章 仁慈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闲话少说,且说萧泰闻何殿之言,有些感慨,说:“嗯,蒋济当牙人,确实太坏,早就应该把他取缔。肯定与官府勾结,这是必然的。” 黄诚问:“那怎么办?” 萧泰说:“找当官的无用。他们吃了蒋济的贿赂,睁只眼闭只眼,肯定不会管。如今他正好撞在我的枪口上,我就是要替商人出这口恶气。” 何殿点头。 萧泰问:“何先生,请您教我怎么打败蒋济之法。” 何殿说:“蒋济虽然他手下有上百名打手,都是经过习武训练的,但是要打败他,也并不算难。” 随后细说了蒋济牙行整个布局。 萧泰如获至宝,遂叫高昪、周亮、高勇、何殿等人引众,向蓬山县城进发。 细作探知,报至蒋济。 蒋济安排何杰、曹鹏、闫正等人,各带打手,准备迎战。叫曹鹏、闫正分别带数十名弓箭手,埋伏于墙角。 不日,萧氏率人而至。 见牙行高墙大院,何殿叫人翻墙,忽闻墙内哨响,弓箭齐发,皆不敢翻越。何殿对高勇说:“事已至此,不得不进。” 遂挑选精壮家丁数名,充当敢死队,身披衣甲,手执利刀,不避箭矢,强行翻墙。入内,砍死守门者,将大门打开。何殿冲了进来,一刀将闫正砍死。 曹鹏赶紧逃走,周亮见了,上前一个扫荡腿,将其扫倒在地,以刀直刺其胸部,流血而亡。 等到何杰来接应时,萧泰家丁一齐涌了进来,势不可挡。何杰落荒而逃。 正遇邓海守在外面,曹鹏慌忙迎战。两人交手,……战不数回合,何杰被邓海活捉。蒋济手下皆败,知晓守不住牙行,遂弃之,望窦州而走。 何殿猜到蒋济必走窦州,于必经之路等候。只见蒋济带数十人突围而来,正行走之间,何殿引人,从路两边草丛中冲了出来,截之。 蒋济质问:“我以前待你不薄,你何故反叛于我?” 何殿生气地说:“什么叫待我不薄?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你干的坏事太多,今日休想逃走。” 蒋济知何殿不肯放过,但因其年纪偏大,不敢与之搏斗,拔马便想逃走。何殿冲了上来,正要追赶之时,只听得后面一队人马跟近,视之,是叶坤。 何殿担心叶坤争功请赏,遂拈弓搭箭,射向蒋济后背,蒋济应声从马上滚了下来,死了。遂与叶坤同回见萧泰。 萧泰闻之,邹乐乐陶陶。 何杰被囚,密使人告何殿求救。 何殿说:“即使你不说,我也会救之。” 遂入见萧泰,跪在地上,磕头,萧泰问其何故。何殿哭着说:“何杰对我有恩,要不是他,我也不会来投您,请您大人大量,把何杰放了吧!” 正在兴头上,萧泰闻言,没有生气,但有些担心地问:“既然何杰有恩于你,我可以把他放了,这没有问题。但他若复仇,奈之如何?” 何殿斩钉截铁地保证:“他不会的,我可以担保。” 萧泰从其言,遂放之。 见攻占牙行如此顺利,萧泰兴致极高,于是大摆宴席,犒劳众人。 席间,萧泰多敬了何殿几杯酒。正饮酒之间,忽闻席上一人大哭而起身,手握利刀,向何殿刺来。 何殿慌忙之中,躲过,那刀锋从耳旁擦过。萧泰大惊失色,一看刺刀之人,是谢清。因何殿昔日打死其父邱白,今日相见,故欲报复。 萧泰急止之,劝说:“何殿原来是帮蒋济做事,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既然都在萧氏做事,都是同事,岂可复仇?” 停顿一会,萧泰又说:“谢清,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再记这笔旧账。” 谢清掷刀入地,放声痛哭,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岂容不报?” 萧泰与众人再三劝住。 谢清怒目而视何殿,何殿自知理亏,不停作揖,连声说:“实在对不起!”一股劲地道歉。 叫何殿就在蓬溪县城当牙行掌柜,萧泰说此可避谢清,并嘱咐不能像蒋济那样欺压商人,要做到公平合理,调停买卖双方矛盾,当一个信赖的中介人。 何殿闻言拜谢,应允:“一切照办。”萧泰自引人回桐州。回去后,萧泰与众人商议,防止范明报复之策。暂且不提。 话说周睿派人打探消息,听说萧泰强占了范明牙行,便请秦智计议。 正商议间,忽闻范明差人来请周睿议事。 秦智说:“我猜,肯定是找您商量报复萧泰之事。我与您一起去看看,随便带上郑戬。见到范明,不可轻易表态,可见机答话行事。” 周睿依言而行。 在路上,周睿问,若范明问起来,应该如何回答。 秦智说:“先答应下来,但要推说实力还不够。” 至窦州,住旅馆。洗漱完,见范明,行礼毕。 范明说:“贤弟,我已知你被罗铿伤害之事。本应辞退罗铿,但转念一想,他毕竟跟随我干了多年,众人又是求情,故且饶之,请贤弟见谅!” 周睿说:“也许不是罗铿干的,可能是他手下的人所为。” 范明直截了当地问:“前些日子,萧泰来砸了我的牙行,并把牙行大掌柜蒋济也打死了,今日我找你商量如何去报复,你有没有好的办法?” 周睿说:“蒋济性情粗暴,通吃回扣,又不知用人,故招此祸。今若报复,甄龙也许会从中作梗,又当奈何?” 范明说:“我年老多病,不能理事,贤弟你要助之。我死之后,请你来当范氏商团掌柜。” 周睿说:“范兄何出此言,我能力不行,怎么能当此重任呢?” 秦智用眼神示意,周睿领会错了,遂告辞。 回至旅馆,秦智问:“范明以范氏产业相诱,周掌柜何以拒之?” 周睿说:“范明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乘人之危,良心上过不去。” 秦智感叹:“真仁慈!” 正商谈间,忽报公子范波来见。周睿请入。 范波进来,哭着说:“继母不容我,性命危在旦夕,请您可怜我,救救我!好吗?” 周睿为难地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怎么好方便插手呢?” 秦智在一旁边微笑,周睿向秦智询问办法。 秦智说:“这是范家的事,我也不好插手呀!” 见周睿、秦智二人推辞,范波无可奈何,只好别去。 周睿送范波出门,悄声地在耳边说道:“过几天,我让秦智来回拜,可以这样,他定有妙计相告。” 范波泣谢而去。 过了几天,周睿推说身体不舒服,请秦智代他往回拜范波。 秦智应允,来至范波院宅门前,下车,入见。范波邀请入内室。上茶,让座。等秦智坐了下来,范波说:“我死到临头,请先生出计相救。” 秦智假意生气地说:“我没有出任何计策,怎么说我救你呢?若泄漏出去,我也受到牵连。”说罢,起身告辞。 范波说:“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嘛!”遂挽留秦智至密室,摆酒置菜相谈。饮酒之间,范波又说:“请先生救我!” 秦智说:“我哪里敢?”言罢,又欲离去。 范波不解地问:“先生为啥不说?却就要走呢?”秦智又重新坐了下来。范波说:“我有一本书,请先生看。” 于是,请秦智登梯至一小阁楼,秦智问:“书在何处?” 谁知范波立即跪下,一股劲地作揖,可怜地说:“请先生可怜我,帮我出出主意吧!” 秦智顿时变了脸色,又准备转身离开,却看见梯子已经撤去。 范波恳求道:“我欲求先生教我良策,您却屡次拒绝,何也?我知道那是因为您担心继母放耳目在我身边,被人偷听,传出去不好。但此时,只有你我,没有任何人,总应该教我了吧!” 秦智还是不说,只是淡淡地回复:“疏不间亲,我恐怕让你失望了。” 范波说:“既然横竖是死,不如死在先生面前。”遂拔刀自刎。 秦智急忙制止,说:“你何苦如此?我已有办法了。” 范波再跪下,即拜求。 秦智淡然地说:“其实这个办法,很简单,你自己也想得到的。就是你回去后,给你父亲说,自己愿意至蓬溪经商,你只身在外经营,减除了对继母威胁,她自然不敢也没有机会害你性命。” 范波再拜谢赐教之恩。叫人把楼梯拿来,送秦智下阁楼。秦智辞别,回见周睿,具言其事。周睿兴高采烈。 次日,范波给父亲范明说,他要去蓬溪经商。范明犹豫不决,请周睿来商量。周睿说:“这是好事,给孩子锻炼机会,将来独挡一面,有何不妥呢?” 范明担扰地说:“听说甄龙对你我,虎视眈眈,终有一日,会来干扰我们生意经营,所以不得不防。” 周睿说:“我已知之,请兄放心。” 遂拜辞而回。范明叫范波带银两及伙计,即日往蓬溪经营。 某日,甄龙设宴招待众人,摆的是全鱼席,全部用湖里所产鲤鱼、白鱼、三花鱼(鳌花、鳊花、鲫花)等制作而成。 席间,甄龙想起自己的马车厂衰落,不免有些伤感。 鲁道说:“近闻周睿开了一家药店,生意相当红火,尤其是那个药材基地,供应野生药材,源源不断。将来恐怕与甄氏药店相抗衡,必为后患,不如早图之。” 甄龙说:“那还不简单。先去占了他的药材基地,切断药源。” 原来,窦州、踵州、桐州一带,山势首尾相连,浓荫覆盖,碧草滴翠,有各种中药材生长的天然生态环境,历来以盛产药材而著称于世。 据有人统计,药材有五百种,如党参、当归、大黄、车前、乌药、金银花、白芷、厚朴、黄苓、天麻、五味子等。不仅药力纯正,而且规格齐全。 朝廷末年,人口大量增加。从朝廷初年一亿人口增至六亿人,对药材需求量急增。药材为生活必需品,医藏家备,以备不测,是最容易商品化的经营项目。 周睿药材基地,设在鑫城山下。常年雇募当地药夫,向其预支粮钱。药夫自带炊具帐蓬,结队入山。采得药材后,下山交药材,以抵前债。 然后,装上马车,经过载行捆绑,转运至周氏药铺,加工炮制。或者将多余的,转至药栈,然后销售。 从事大宗药材加工、炮制、改装和推销业务,在窦州、踵州、桐州一带,形成了以药店、药栈为主构成了药材加工批发销售网络。 以加工炮制的中成药,改装后由骡马车托运至蓉州、山城等大城市,经此中转,发往全国各地。 周睿还在山城、蓉州建药材会馆,供奉药王孙思邈的塑像。设置机构,招聘掌柜伙计及仆役,统筹药行事务。 闲话少述。且说甄龙叫鲁道为主、乌尭、金应、鲁胁、雷秉等人为辅,引领近千名家丁,抢占周睿药材基地。 临行前,巴堒说:“周睿这人,表面上看起来木讷,但内心是很睿智的,又兼有秦智辅助,千万不可小觑。” 鲁道说:“他算啥子,木头一根,我是不会输给他的。” 谢茂也劝:“鲁掌柜,切不可大意!周睿身边有秦智,如虎添冀。” 见巴堒与谢茂相继提到秦智,甄龙觉得很奇怪,便问道:“秦智是干啥的?真的厉害吗?” 巴堒说:“甄总,您忘记了吗?周睿贷款买马车,赈灾赢得官府信任,替官府购粮食,修会馆,开药品,是秦智出的主意。尤其是货款买马车,借给别人搞运输,从中收取租佣金,空手套白狼,不出一两银子,可赚了不少。” 甄龙说:“哦,我想起来了。” 谢茂说:“秦智绝顶聪明,才高八斗,目达耳通,头脑灵活,有智慧,有谋略。原是萧氏商团副主管,没有受到重用,怀才不遇,被周睿挖了过来。” 甄龙笑了,说:“他经商有本事,但打仗就未必有谋略。” 谢茂说。“那可不一定,经商与打仗实际上是一回事。” 甄龙笑着问:“他与你相比,谁更厉害?” 谢茂谦虚地说:“我与他相比,简直没法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鲁道发誓:“谢师爷言之过度。我看秦智没啥了不起的,有啥害怕的?此次出征,我必定抢占周睿基地,让其倾家荡产。若不如此,誓不为人。” 甄龙说:“好,甚好,我希望早日听到鲁掌柜的捷报。” 鲁道带人,辞行,引人至鑫城山下。 却说周睿自得秦智,以师礼待之,常称秦智为“秦师”。 马骉、郑戬二人见了,甚是不高兴,嘟起嘴巴发起了牢骚,说:“秦智年纪轻轻的,有啥能耐?还叫他‘秦师’,睿兄以此礼仪厚待,实在有点过了!” 周睿说:“我有幸遇见秦智,就像好学生有幸遇见好老师一样。” 马骉说:“他经商是有点本事,但打仗未必就行。” 周睿有些生气地说:“我只知道,秦师啥本事都有。请二位弟弟,就别发牢骚。”马骉、郑戬二人闻言,默默静听而退。 某日,有人送来包谷皮。周睿闲来无事,以皮结绳。秦智见之,问其何故。 周睿掷皮于地,说:“无聊耶!我边结绳,边想事。” 秦智笑了,感觉周睿像一个孩子。又问:“周掌柜,你与甄龙相比,若何?” 周睿问:“不知,你觉得呢?” 秦智笑而不答,又问:“甄龙派人来占药材基地,我们人少,他们人多,如何对付?” 周睿反问:“我正愁此事,没有想到好办法,秦师,您有何高见?” 秦智说:“花点银子,招周边青壮年,我亲自教他们练习武术,以保护药材基地不受侵害。” 周睿从其言。共计划出银一千两,又贴出招人告示,招鑫城山脚下村民,当伙计兼家丁。 告示一贴出,闻者皆愿来,报名者不计其数。经过秦智一个个选拔,选得五百余名。秦智早晚教授持刀、骑马、射箭等基本武功。 忽报甄龙派鲁道,气势汹汹而来。郑戬闻知,对马骉说:“现在叫秦智去迎敌,跟我们没有啥事。” 正说之间,周睿叫二人来商议,问:“鲁道来了,怎么办?” 郑戬答:“不是有秦师在这里吗?可去问他。” 周睿说:“戬弟,快别说俏皮话,你与骉弟在我心中都很重要,我都需要你们鼎力帮助,怎能如此推脱呢?” 马骉、郑戬静听而出。周睿又叫来秦智商议。 秦智说:“恐怕马骉、郑戬二人不会听我的,望您对他们放点狠话。” 周睿叫众人,包括秦智、马骉、郑戬、崔煜、曹政等人,都聚到一起,厉色而严辞地说:“众人听好了,都要听秦师的,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尤其是马骉、郑戬,不要心里不服气。若不听,我就不会认你们当兄弟看待。” 马骉、郑戬点头应允。郑戬心想:“我就看你如何调度?” 只听得秦智缓缓地说:“马骉至山右边埋伏,马瞻、周松在山左边埋伏,等鲁道至,先放过;郑戬在山谷中埋伏,看见鲁道就厮杀。然后形成包围圈,裹住围剿,使其有来无回。” 崔煜坐不住,问:“那我干啥呢?” 秦智说:“崔煜前去惑敌,只许输,不许赢,鲁道必然追赶。诱之,进入口袋阵里。” 停顿了一会儿,秦智对周睿说:“周总,请您引人为机动后援。” 马骉忍不住,问:“秦师,我等都被你安排完了,那你做啥呢?” 秦智淡然地回答:“我就坐在山上,看你们厮杀。” 郑戬闻言,冷笑不止,阴阳怪气地说:“哈哈,我们都去卖命,你却躲在山上,这样说得过去吗?” 周睿急忙制止,严肃地说:“戬弟,不得如此无理。全都按秦师说的办,否则别怪我把脸拉下来。” 郑戬继续冷笑而去。马骉说:“别忙看笑话。先看他的计策灵不灵?若不灵,再来责问不迟。”二人引人依计而去。 第146章 拜服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随后,秦智叫黄盛、石磊陪在身边,叫曹政、孙立准备庆功宴。 众人虽听令而去,但皆未知秦智谋略,包括周睿都疑惑不定。 却说鲁道引人至,正遇见崔煜。见崔煜队伍,松松垮垮,稀稀拉拉,大笑不止。众人问其为何笑? 鲁道说:“谢茂说秦智,有智慧,有谋略,原来是这样的啊!我在甄总面前说了大话,原是心中无数,只是随口一说,今日得见,想必秦智也不过如此。” 遂纵马向前,崔煜出马。 鲁道说:“你和秦智一样,都是来送死的吧!” 崔煜怒气冲冲,也不答话,纵马来战。两马相交,……不数合,崔煜佯装败走。 鲁道果然在后面追,行不至多远,回马又战。不数回合,又往前走。 雷秉看了出来,向前劝说:“崔煜诱之,不可再追,恐中埋伏。” 鲁道轻蔑地说:“他们都是这个样子,即使有埋伏,我也不怕。”遂不听雷秉劝告,直往山谷中追。 忽然周睿引人,冲了过来,接应交战。鲁道笑着对雷秉说:“你看看,这就是埋伏的。怕啥?今日我追不到基地,誓不收兵。” 鲁道催促前进。周睿、崔煜退后便走。鲁道只顾引人追赶,乌尭、金应赶到山谷狭窄处,两边都是丛林。 乌尭见之,对金应说:“山川相逼,树木丛杂,倘若有埋伏,勾我等马脚,如何是好?”金应说:“言之有理。我当向前劝鲁掌柜勿往,且退却再作商议。”乌尭以手示意后队,不要向前。 山风逆势而吹,哪里听得见?金应急向前,大叫:“鲁掌柜,且慢行!”边叫边赶。鲁道正行走间,见金应从后面赶来,忙问何故。 金应说:“你看这地势,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恐怕有暗勾。可暂退,另寻他处入。” 言未绝,果然见丛林中,暗勾无数,把鲁道等人勾下马来。崔煜回军赶杀,鲁道家丁乱了阵脚,自相践踏,死伤多人。 鲁道望后而逃。金应见势不对,也欲逃走,却遇马骉拦住去路。……金应差点被马骉削去耳朵,慌得奔逃。 乌尭见状,也徒步逃走。鲁胁、雷秉也逃,正遇郑戬,……鲁胁被郑戬一刀砍死。雷秉夺路走脱。鲁道狼狈而回。 却说马骉、郑戬等人得胜回来,竖起大拇指,称赞秦智用计高明。 见到秦智以后,拜服于跟前。 不多久,周睿、崔煜、马瞻、周松等人都回来了。众人不伤一丝一毫,把鲁道打得晕头转向、落花流水。 秦智说:“鲁道这次败回,甄龙不会罢休,肯定会自引人而来报仇。” 周睿问有何良策。 秦智说:“苦苦在此死守,不如去窦州看望范明。我听说范明病危,可乘此机会收购范氏商团。等我们强大了,就没人敢欺负我们。” 周睿说:“秦师说得好,但我受范明之恩,怎能忍心图之?” 秦智说:“周总,您心肠太软。今日若不图之,将来后悔就来不及了。” 周睿发誓:“我宁愿不发财,也不做忘恩负义之事。” 秦智说:“先别说这些,去了后再作打算吧!” 却说鲁道败回,见甄龙,请求惩罚。甄龙免之。鲁道说:“我遭到了秦智的诡计,以勾马脚,致使大乱而回。” 甄龙说:“你自幼聪明,且不知此法么?” 鲁道说:“乌尭、金应劝过我,但我过于自信,没听其言。” 随后,稍停了一会儿,鲁道又说:“周睿如此厉害,是甄氏商团的强劲对手,不可不除。不然,生意将受到威胁。” 甄龙狠狠地说:“我所担心的,正是周睿与萧泰,其他不足为虑。今当乘此机会将他们全部兼并。” 遂亲自带队,叫甄昌、甄安、程簴、彭汉、鲁阳、鲁道、乌尭、金应等引众人奔赴鑫城山。 临行前,孟平说:“今日无缘无故去占别人的药材基地,恐怕会招致天下人骂其横行霸道,甚至还会说是奸商。” 甄龙说:“哼,奸商,哪个商人不是奸商?自古以来,无奸不商。周睿、萧泰等都是商人,难道他们就不是奸商吗?” 巴堒建议攻击药材基地成本太高,不如去把周睿药房捣毁了。甄龙从其言,遂往银城周睿药店而来。 且说孟平出府,仰天长叹,说:“为商不仁,总有一天会倒霉的。”此话正好被大伙计赵刚听见。 平日里,赵刚与孟平有矛盾,积怨甚深,以此言相告于甄龙,又添盐加醋地说:“孟平经常在背后说您的坏话,他又是蔡鸾有好朋友。如今蔡鸾已经死了,孟平觉得是您在中间使坏,一直怀恨在心,发誓找机会报仇。” 甄龙闻言,怒不可遏,遂将孟平开除。 却说范明病入膏肓,使人请周睿来。周睿引马、郑二人至窦州见范明。范明说:“我快不行了,不久便去见阎王爷。特将范氏商团托付于你。我二个儿子都不中用,经商无能,不敢指望他们。我死后,由你继任范氏商团总掌柜。” 周睿推脱说:“由我来辅助贤侄,这还差不多,安敢由我继任?”正说话间,忽报甄龙引众人,叫嚣报仇而来,周睿急忙辞别,回至银城。 范明病中闻之,惊恐万状,写好遗嘱,请周睿辅助长子范波继任范氏商团总掌柜。罗媛闻之,暴跳如雷,叫罗铿、朱晋守住大门,不让任何人进来。 时范波在蓬溪,知父病危,至窦州,探父病情,才到大门外,就被罗铿挡住。罗铿说:“大少爷奉父命到蓬溪做生意,为啥擅自跑回来呢?范老爷现在身体挺好的,叫我们在此拦你,给你捎句话,你请回吧!” 范波本是懦弱之人,见罗铿这么说,望见家门而不能进,只得在门外伤心地大哭了一场,然后就回了蓬溪。范明病势危急,眼巴巴地不见范波回来,大叫数声而亡。 范明既死,罗媛与罗铿、朱晋商议,修改遗嘱,叫次子范峰为范氏老总,然后举哀报丧。 时范峰年纪尚轻,只有十三岁,但千伶百俐、抓乖弄俏,聚众说:“我父去世,我哥在蓬溪,我叔在银城,你等让我当老总,若叔与兄问起来,应该如何解释呢?”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沉寂了一会儿,只听得聂烨说:“少爷考虑周全。可急往大少爷与周掌柜那里报丧,让大少爷当老总,让周掌柜辅助。既可敌甄龙,又可拒萧泰,两全齐美。” 罗铿听了,喝斥聂烨,说:“你是何人,竟敢胡言乱语,违背范老爷的遗嘱。” 聂烨并不畏惧,义正言辞地说:“你这个奸贼,内外勾结,篡改遗嘱,废长立幼,眼看着范氏将败于尔等之手。若范老爷在天有灵,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罗铿怒发冲冠,立刻叫罗峰将聂烨开除。罗峰无奈,只将为之。聂烨从容不迫,大骂不止。从此对于立罗峰为老总,众人都不敢有任何异议。 由此,罗氏家宗瓜分范氏股份。叫王泽、郭轩至窦州当分掌柜,又叫罗媛与范峰至遂州经营布店。把范明之柩葬于窦州之北,竟不讣告范波与周睿。 话说范峰至遂州,方才歇下,忽报甄龙引众赴遂州而来。范峰闻之,面如土色,请罗铿、鲁珀、吕昊等人商议。 吕昊说:“范老爷死后,未给范波与周睿报丧,若是他们怪罪下来,小少爷的老总位置怕是坐不稳当。我有一计,可保平安。” 众人问其何计。吕昊又说:“不如投靠甄龙,让甄龙替我们做主,如何?” 罗铿闻言,怒怼吕昊,大声说道:“吕昊你说的啥话呢,我受范老爷之委托,还未搞出啥名堂,现在岂能拱手让给他人。” 鲁珀说:“我觉得吕昊说得对。当前商界,甄龙实力最雄厚,周睿与范波怎能与之相比?若投之,啥都有照顾。有了此靠山,还怕谁呢?你们说是不是?” 范峰有些犹豫,说:“鲁珀与吕昊说得有理。不是我不同意,只是我父亲打下的基业,若投他人,岂不让人笑话?” 正犹豫间,只见有一人气势昂然进来,高声说:“既然鲁珀与吕昊都说得有道理,为啥不从呢?”众人闻言,视之,是曾矗。 原来,曾矗曾经是有抱负的商人,而且经营头脑也是极其灵活。 几年前,曾矗跟随他人至利州淘金,辛苦了一阵子。或许是技术不行,或许是运气太差,半年下来,只淘到一丁点黄金。 曾矗看到,有的人却淘到了狗头金。别人发了财,自己还是穷光蛋一个。 这时,从四面八方的人,聚集到这里,越来越多,寻找金矿。曾矗见状,心凉了,知道自己竞争不赢,于是放弃了淘金,改为开店铺,经营日常用品。 某日,曾矗挑担外出销售。一些线团之类的小商品,一批供淘金者搭帐篷,一些马棚用的帆布。 不久,小商品被销售一空,而帐篷帆布却没有卖出去。因为商品小,利润就小。帐篷帆布虽大,利润高,但淘金者却不需要。 为啥?淘金者自己带有帐篷,虽然许多已破旧,但依然可凑合着用。 没有赚到啥银子,曾矗懊丧之余,听到很多淘金者抱怨说,裤子不经磨,没穿几天,就磨破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曾矗灵机一动,找到裁缝店,用帆布做了几条裤子,卖给淘金者,销售一空,很多人还预订。 此后,曾矗便专门从事帆布裤的生产销售,并组建了曾矗帆布裤店铺,设立加工作坊,大批量地生产,专门卖给淘金者。 帆布裤紧身耐磨,穿上去看极其潇酒,迎合了淘金者需要。即使有些不是淘金的人,也喜欢穿着,于是销路不断扩大。 曾矗取得成功,并不满足。根据淘金特点,改进帆布裤面料样式,更加坚固耐用,又美观大方,适应市场需求。 考虑到,淘金者常将淘来的矿石放进裤袋,若用线缝口袋,则并不牢实。在缝制臀部裤袋,改用钉子钉牢。纽扣则用铜铁等金属材料。 还在裤子容易磨损之处,使用皮革镶起来,从而形成帆布裤的特有样式。 虽然没淘金,但曾矗经营帆布裤,从淘金者换取了大量黄金。 在竞争激烈、对手如云的商海中,若某一行业竞争过度,而你又不擅长这块业务时,何不独辟蹊径,经营竞争对手不擅长之领域,从而把优势赢过来? 就像曾矗那样,不善于淘金,却放弃了这一火热的领域,改为经营淘金者急需的淘金裤,如此以他的长处来对付别人的短处,从而取得成功。 后来,曾矗被利州黑恶势力驱赶,只得回到家乡,投靠范氏商团。 且说这日,曾矗问范峰说:“范总与甄龙相比,如何?” 范峰答:“还用问吗?我当然不如他。” 曾矗继续说:“那就是了。鲁珀与吕昊出的主意,是长宜之计。范总若犹豫不决,将来可能要后悔。” 范峰说:“曾先生见教极是,但我要向母亲禀告才行。” 只见罗媛从屏风后面出来,对范峰说:“鲁珀、吕昊、曾矗三人都这么说,何必要禀我?就依他们的想法办吧!事到如今,亦只能如此。” 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于是,范峰打定主意,向甄龙写信求援,并告依附投靠之意。 叫甘武前去投递。 甄龙接信,阅之,心花怒放,赠给甘武十两银子。叫范峰出来迎接,仍让其任范氏总掌柜。 甘武辞别甄龙而回。谁料在半道上,远远地望见马骉,迎面而来。甘武正准备改走小路回避,不想马骉骑马甚快,少顷已至跟前。甘武来不及躲避,只得硬着头皮与之相见。 马骉问:“甘武,你从哪里来?” 甘武支支吾吾,竟不知说甚么才好,只言去串亲戚而回。马骉见状,感觉不对劲,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厉声质问。 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谎言来圆。甘武回答漏洞百出,只得如实相告。马骉闻言,目瞪口呆,大惊失色。把甘武带至银城见周睿,备言其事。 周睿闻之,大哭不已。 郑戬见状,气不过,说:“事已至此。范峰不仁,我等亦不义。先把甘武关起来,随后把范峰打垮,然后对抗甄龙,如何?” 甘武求饶,说是错了,请求周掌柜原谅。 周睿说:“戬弟,你先别乱开腔,我自有主意。”又喝斥甘武说:“你本来就知道这样做不对,为何不来告我?我把你关押起来,对我没啥好处。你先回去吧!” 甘武闻言,如释重负,抱头鼠窜,辞别而去。周睿正在郁闷间,忽报范波派邓业从蓬溪来访。周睿感谢昔日报信相救之恩,遂好酒好肉招待。 席间,周睿问因何事而来。 邓业说:“范波掌柜使人探听,闻得范老爷已经去逝,范峰、罗铿二人不报丧,自立为总掌柜。因担心周掌柜不知其事,就叫我来告诉您。请求与您联合,共同对付范峰。” 周睿说:“邓兄,你有所不知。我还听说,范峰感觉自身实力不足,不能与我们抗衡,就投靠了甄龙,当了甄龙的附属物。” 邓业闻言,瞠目结舌,问道:“周掌柜从何得知此消息?”周睿具告遇见甘武,甘武供出之事。 邓业说:“若如此,周掌柜不如以吊丧为名,前赴遂州,与范峰见面,视情将其拿下,诛其党羽,那么范氏商团则属于您了,还轮得到甄龙的吗?” 秦智坐在周睿旁边,久不说话,见邓业说到点子上,也与其心意相符,遂插话道:“邓先生所言极是,周掌柜可从其言而为之。” 周睿说:“你们说得极是,但我怎能忍心如此?将来我死了,有何面目见范明呢?”说罢,流泪不止,以至于后来放声大哭。 秦智无奈地问:“若不如此,今日甄龙引众而来,如何敌之?” 周睿说只有暂时避之。 正商议间,探子回报甄龙已到银城,欲水淹周氏药店。 周睿这才慌了神,逃避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硬着头皮迎敌。 遂与秦智商议。秦智与周睿耳语,周睿点头应允。 原来,周氏药店处于低洼地带,上面有一条小河,只要挖一个缺口,就正好把药店淹了。药店周围都有人居住。周睿不仅担心周围的人受到到影响,更担心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药店安危。 秦智安排:“曹政、黄盛二人,挨家挨户告诉居民,让其撤离;马骉去上面巡河,阻止甄龙挖河堤放水;崔煜带人守在药店门口,若甄龙引人来,不能让其靠近;郑戬引人做后援,埋伏于道路两侧。周松、石磊引人,在药店内带着锣鼓,边敲边喊,虚张声势。” 却说甄昌、甄安、张嵎引人前来。张嵎先在前面探路,至周氏药店门口,见药店里面敲锣打鼓,怀疑有所准备,便在附近安歇,叫人去报甄昌。 甄昌说:“此是疑之,必无准备,可速进攻。”张嵎引人进入,却不见一人。正欲着急时,外面又响起了锣鼓声,张嵎又到外面来看,也不见人影子,正待进内毁之,却闻崔煜引人杀来。 张嵎迎战,与崔煜对打。……,双方不分胜负,眼看天色将晚,都收兵而回。 这时,甄昌、甄安赶到。张嵎正寻找一馆舍内歇息,甄昌对张嵎说:“趁夜色掩护,去把周氏药店上面的小河挖一个口子,再回来睡觉不迟。” 甄昌、甄安、张嵎等三人引众,赶到小河岸边,正要挖之,被马骉巡逻发现。甄昌出战,马骉迎战,……随后混战,甄昌等人被冲散,惨败,正要逃走,只听一队人马拦住去路,原来是郑戬,截住甄昌混杀。 忽然碰见张嵎,便与交锋。……张嵎不敢恋战,夺路逃脱。 却说甄昌等人逃回,回见甄龙,具言失利之事。 甄龙闻讯,恼羞成怒,大骂秦智。遂亲自带队前往。房奁劝道:“甄总息怒,不如先礼后兵,派人去劝降,若不降,再动武也不迟。” 甄龙从其言,便问众人:“谁愿意去?” 房奁又说:“谢茂与周睿有交情,不如叫他去。” 甄龙因为害死过谢母,便有些不太相信谢茂,说:“他呀,恐怕有去无回。” 房奁说:“请甄总放心!谢茂是爱面子的人,他不会这样的,若如此,定会叫人笑话。”甄龙遂把谢茂叫来。 甄龙冷冷地说:“谢先生,我本欲踏平周氏药店,但我可怜周睿。你现在去说服周睿,叫他主动投降。若不然,叫他死无葬身之地。我知道你是忠义之人,故叫你前往,请不要辜负我的一片心意。” 第147章 归正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谢茂静听,遂听之,往劝之。周睿、秦智接见,行礼,引入,看茶,让座,共诉旧日之情谊。谢茂说:“甄龙让我来劝降,这是假意仁慈。他带的人较多,气势旺盛。周氏药店恐怕是保不住了,望早作以后打算。” 周睿欲留之,请其不要回。 谢茂拒绝周睿盛情款留,同时以好言好语安慰周睿,说:“确实不行。我若不回,恐惹人笑话。老母已丧,终身不忘。身在彼处,不得不为之。有秦智辅助,将来定有发展。” 谢茂辞别而回,见甄龙,言周睿并无投降之意。甄龙火冒三丈,遂引众向前进发。周睿问计于秦智。 秦智说:“不如弃之,先至遂州。” 周睿说:“甄龙叫人挖水淹药店,可怜了周围的住户,恐怕会遭殃。” 秦智说:“只有再去通知。愿撤就撤,不愿者就自认倒霉吧!” 说罢,叹一了口气。 又叫曹政、黄盛二人再去,二人不愿往,说:“上次我们去叫门,没有人愿意相信我们,还骂我们是神经病。” 秦智说:“还是再去一次,把仁义做到底。” 结果无一人搬出。 即日,小河岸被甄龙叫人挖掘出口子,河水从上往下,滚滚而来,冲刷房屋。只听见哭声不绝于耳,周氏药店毁于一旦。 行至遂州,范峰惧而不见,罗铿、朱晋叫家丁赶紧关上大门。 院中忽有一人大叫:“罗铿、朱晋,两人不是东西,人家周掌柜落难而来,却忍心拒之门外,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众观其人。只见一个大汉,中等身材,虎背熊腰,跑了出来,骂之。 此人叫沈棥。 沈棥曾是范氏商团学徒,以后逐级伙计。从小伙计到大伙计,再到店铺三掌柜,一直升到二掌柜。 只因与顶头上司意见不合,干脆称病在家,不理事务。沈棥家刚好在踵州,周睿闻讯,寻上门来,高薪诚聘。 周睿在踵州,开设工厂。由于经营不善,几近倒闭。沈棥跟着周睿到厂子一看,毕竟经验丰富,立刻发现问题所在,并提出整改措施。 半年以后,工厂起死回生,摆脱了困境。 周睿庆幸自己觅得一位善才,对沈棥佩服有加,硬要沈棥签订长期聘用合同。周睿出手大方,每月付给沈棥三十两银子底起。 一年以14个月计薪,各项出差、交际费用全额报销,每日提供工作餐,到年底还有红包奖励。 这样的收人,是相当可观的。 可是谁料到后来,周睿工厂倒闭。沈棥无奈,因为生活无着落,只得又回到范氏商团,如今跟着范峰来到遂州。 当下,沈棥喝退守门家丁,把大门打开了,喊道:“周总请进来!” 郑戬准备进去,被周睿叫住。 沈棥只管招呼进来,没有想到院中一人出来,对沈棥喝道:“你小子,啥意思,敢放人进来。” 视之,此人叫康胜。 康胜本来是一个出身草莽的绿林康胜。 少年行快,善使飞镖,武艺高强。才十五六岁,多少康胜都不是他对手。是声名赫赫的响马之一。 二十岁时,为江湖朋友报仇,只身行刺范明。 事后被捉,被范明说动。为了报答饶命之恩,弃绝绿林,归顺范明。 康胜在范明手下当了三掌柜,协助范明经商,成为范明身边一个忠心耿耿、武艺高超的得力助手。 在此期间,曾干过一些锄恶去奸之事,有过一些侠行,协助范明除暴安良。 康胜镖打毛魁,将毛魁打死。 原来,毛魁从监狱逃脱以后,与李觉为伍,占山为土匪,肆意强奸妇女,网罗流氓爪牙,勾结官府,仗势欺压百姓,强占民屋。 李觉是康胜之友,闻毛魁已死,前来为毛魁报仇。 康胜同这个精通武术、能飞檐走壁的李觉,展开场暗器大战。 李觉想罢,又想必须如此如此,方能胜他。 瞧着个空儿,撤腿就跑。 康胜一见,随后追赶,大骂:“往那里走?” 李觉一壁里走着,一壁里往肚兜里取出一物,回身往康胜一撒手。 只听“嗖”的一声,康胜拾头,猛见一物扑面而来。 李觉使用的这宗暗器,乃是槐莲丹皮砸烂撮成团,约鸡卵大,此物比石头还硬,还结实,能三十步之内打人,百发百中,从不落空。 康胜虽然追赶李觉,却早留神提防着。 正赶之间,忽听迎面有声,似一物打来。 康胜眼快身轻,急将身往上一纵,把手打上往下一招,便将那一物招在手内,瞧了瞧,扑哧一笑说:“小子真会玩。” 说罢单臂攒劲,嗖的一声打去,大声说:“拿你爹脑巴骨子去吧!” 李觉发出此物,扭颈正看动静。 猛听喇的一声,那物又打回来。 李觉才待要躲,只见“吧”一声,正中脑瓜勺子上。摸了摸,顺着脖子流血,原来是打了个窟窿。 连忙从棉袄上扯了,一块棉花堵上。 康胜早已赶到。 李觉忙把双腿一纵,“嗖”的一声,纵上庙墙去,顺着墙上了佛殿背脊。 康胜一见李觉,登庙堂脊之上,随后单刀一扬,“嗖”一声,也上殿去了。 且说李觉在庙房上,猛见一人,步着影儿,也跟上房来。 李觉轻轻地顺着瓦垄儿,趴在后坡里,隐住身形。 偶生一计,忙把外面衣裳脱下一件,揉了个团儿,往下一捺。 指望康胜必以为是个人下去了,顺着必赶,他好就此脱逃。 那知康胜早已轻轻绕到他身后。 李觉正脱衣裳往下一拣。 康胜楚空儿站起,两膀攒动,把他后腰抱住。 李觉作急,恐为所擒,忙把胳膊上绑的囊子住后一墩。 只听“吱”的一声,康胜“哎哟”松手。 李觉得便脱逃。 康胜不顾伤膀疼,紧紧相跟,从鞘内拔出漂来,照准李觉大腿打去。 只听李觉“哎哟”一声,栽倒身躯,顺着瓦垄往下直滚,唉咚掉在地上。 康胜往下一纵,脚踏实地,赶到李觉跟前,一刀结束了李觉性命。 且说康胜从归顺范明之后,迅速地抛弃了侠之“义”,膨胀起卑鄙而残忍的奴性。 范明嫌康胜名字不好,改了一个带侮辱性的奴才味十足的名字“康忠”。 康胜毫无反感,心悦诚服接受。 从此,他的作为正如其名,自称“改邪归正”。 与昔日的绿林朋友反目成仇,大肆镇压绿林朋友,甘心充当范明之刽子手,凶残地杀害结义兄弟。 当范明外出经商,半路上经过恶虎村。 被康胜当年的结义兄弟武进、濮业,因范明杀害过许多“贼人”,武进、濮业要将范明杀死,为朋友报仇。 康胜来到村上,劝武进、濮业放过范明,武进、濮业不答应。康胜就下毒手,给武进一镖,镖穿前心,使其命归黄泉。 又镖伤濮业,逼得其自刎。 害死结义兄弟武进、濮业后,康胜仍不肯罢手,又通得两个盟嫂自缢,将被害者尸体就地掩埋,放火烧了村庄。 对其盟兄弟满门杀尽,斩草除根,狠毒至极。 康胜并大言不惭无耻地宣扬一种变节的逻辑:“当日康胜归顺范明,既有当初,必有今日。小弟全信,难以全义。” 赤祼祼地表白,对主子范明的全信,就要弃结义兄弟之义,损害兄弟之义,以结义兄弟的性命,来实现对范明的全信。 然后,毫不掩饰其狰狞面孔,杀气腾地威胁当年结拜兄弟:“众位若无义气,以武进、濮业为样,一镖一个,谅无处可跑!试试康胜狠毒手。” 现出康胜负尽江湖义气的小人的丑恶嘴脸,成了商人范明极其凶恶的帮凶。 这时,康胜遂抓住沈棥衣领,欲揍。 沈棥赫然而怒,上前与之对打,…… 周睿见状说:“算了,我们不进去了。” 秦智说:“武信适合发展,不如去那里。” 周睿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商议已定,遂往武信县城而来。 康胜与沈棥对打,打了数个回合。沈棥败走,却寻不见周睿,自投伊州掌柜雷晖处去了。 却说周睿行至途中,恰看见范明之墓,遂下马拜于墓前,哭着说:“我没啥本事,辜负了您的一片期望,望范兄在天之灵,帮助我渡过难关。” 忽报甄龙追来,周睿说:“我们人数这么少,而甄龙家丁狗腿众多,应该怎么办呢?” 秦智说:“可修书至蓬溪,向范波求援派人,约定在武信汇合。让马骉和曹政带信去。” 周睿从其言,叫马骉和曹政快去快回。 却说甄龙追到遂州,与范峰相见。范峰害怕,不敢见甄龙。罗铿、朱晋二人主动提出愿意替之。 郑星入内,见范峰说:“范总既投,周睿又走,甄龙必然毫无防备。这是攻击甄龙的好机会。” 不等范峰发言,郑星又说:“可让甄龙来,请其饮宴,于酒内下毒,毒之,甄龙必死无疑。” 范峰诧异地看着,郑星继续说:“除甄龙这个奸商,是许多商人愿做而未做成之事。范总做成了,那么名声则广为传播,将来也好做生意。此机难逢难遇,不可失也。” 范峰以此言告罗铿。罗铿闻言,冷笑了一声,说:“你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敢与甄龙斗么?” 郑星破口大骂,随后叹了一口气,说:“你们这些败家子,范氏家财就败在了你们手中,将来死了怎好意见范氏祖先。” 罗铿恼羞成怒,欲出拳打郑星,被朱晋死死劝住。郑星愤愤地离开,罗铿这才罢休。 朱晋与罗铿同去见甄龙。恭恭敬敬,像哈巴狗那样,以舌头添着主人的大腿。甄龙问了问范氏商团基本情况,罗铿皆如实回答。 甄龙问:“范氏钱庄有多少本钱银子?” 罗铿答:“目前还有十万八千两。” 甄龙又问:“原是谁在掌管?” 罗铿答:“甄总,原则上是我,范峰只是挂个名。” 甄龙仍叫罗铿当钱庄大掌柜,朱晋为二掌柜。 二人喜出望外,拜谢。 甄龙又说:“你回去告诉范峰,既然已经归顺,我还叫他当范氏总掌柜,不得变。” 二人闻名,邹乐乐陶陶。甄龙挥手,端起茶杯,叫声送客。罗铿、朱晋即退出。 巴堒不解地问:“罗铿、朱晋是谗言献媚之徒,不可重用,甄爷为何还任命其为钱庄掌柜?那么重要的角色,不应该由他们来担呀!” 甄龙笑了笑,说:“我当然知道,现在处于过渡时期,变数极大。此时需要用得着他们,待稳定一段时间,再作其他打算。” 却说罗铿、朱晋归来,见范峰。 范峰急问之,罗铿说:“甄总保你,叫你仍然当范氏总掌柜,把心放在肚子里面。”范峰闻言,手舞足蹈。 次日,与罗媛手捧范氏商团大印,亲自拜见甄龙。甄龙热情接过印章,笑着以好言抚慰。 甄龙即安排人事变动,把范氏商团人员全部打乱,分派得极其分散。鲁珀至武信,吕昊、曾矗皆被安排在下面小县城,而以范峰派至黄州经商,即催促即日起程,不得逗留耽搁。 听说被派往黄州,范峰大惊失色,向甄龙推辞:“我不愿经商,愿回乡下当地主。” 甄龙劝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不是不愿经商,而是嫌弃黄州太远,是吧?黄州虽说远了一些,但那里生意好做。” 范峰再推辞,甄龙都不准,无可奈何,便与母罗媛同赴黄州。其他掌柜伙计皆惧甄龙,不愿意跟之,只有郑星相随。 等其走后,甄龙唤乌尭至跟前,悄然吩咐:“范峰没有多大用处,留下来后患无穷。你可带人追至范峰母子,于险要之处杀之,以绝后患。” 乌尭引五十余名家丁,至利山脚下追到。大喝一声:“范峰哪里走,快把命留下来。”范峰一看,是乌尭,知是甄龙派来害之。 罗媛抱着范峰,呕心抽肠,呼天抢地。乌尭叫家丁下手。 郑星义愤填膺,冲冠眦裂,挥刀来战。 ……郑星被众家丁乱刀砍死。众家丁将范峰母子乘坐的马车推至悬崖,范峰与罗媛皆被摔成肉酱。 乌尭回报甄龙,甄龙重赏。又使乌尭搜寻秦智家眷,却不知去向。 原来,秦智早已预见到,甄龙对他恨之入骨,可能对他家眷相害。 于是叫人将其送至南江,一个乡下农村,藏匿隐居,以避甄龙报复。 巴堒入内,进谏:“武信别看是个小地方,但生意好做,被商人誉为富庶之地。若周睿据此地,等他发展壮大,极难与其抗衡。” 甄龙说:“用得着你提醒吗?我当然知道。” 遂叫在范氏商团中,找一个人出来带路。 众人都不知应该派谁。 甄龙突然想起康胜,问在哪里? 众人都说不知。 甄龙叫人赶紧寻找,康胜才来相见。 甄龙厉声问:“你到哪里去了?” 康胜说:“甄爷,实在惭愧,我躲起来了,无脸与您相见。”说罢,痛哭流涕。 甄龙说:“你这人,还怪忠心的!” 遂派康胜往蓬溪经商。 便叫在前面带路,去追周睿。 却说周睿往武信进发。 秦智说:“马骉往蓬溪搬救兵,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知搬到没有?” 周睿说:“此事关系重大。烦劳秦师亲自去一趟。范波必感您昔日指教之恩,才避免杀身之祸。今日若见您亲自去,他肯定会同意的。” 秦智应允,便同周松往蓬溪而来。 当日,周睿与黄盛、石磊、孙立等人同行,正行间,忽然一小阵狂风在马车前面刮来,卷起一袭尘土飞扬至空中,瞬间遮住天空。 周睿魂慴色沮,问:“此是啥征兆?” 孙立颇懂阴阳之术,占赵了一卦,面如土色,说:“这是凶兆!” 周睿心里惊悚,但亦无计可施,问:“前面是啥地方?” 孙立答:“马上快到忠县境内,此山叫东山。” 至忠县城内。城里几十条大街,几百条小巷,都是人烟凑集,金粉楼台。长塘丰草,走马放鹰;高阜平冈,斗鸡蹴踘。 周睿叫人寻一干净旅馆,在此住一晚再走。当晚住下,半夜三更,忽闻有一群人喧哗而进。周睿翻身下床,见其他人也惊醒,都很慌乱。 甄龙率人攻入,势不可挡,周睿只得硬着头皮与之对战。 这时,郑戬带人来救,杀开一条血路,拉着周睿望东而走。康胜挡住去路,周睿骂道:“背主小人,有何脸面见人?” 康胜羞愧不已,遂引人投东北去了。 郑戬保护着周睿,且战且退,直奔至天明,闻叫喊声渐远,方才歇息下来。看看周围的人,廖廖无几,有些人不知下落。 周睿悲恸而哭。 正在这时,忽然见石磊手臂受伤,踉跄而来,见到周睿,悲愤地说:“崔煜叛变了,投奔甄龙去了。” 周睿听后,吃惊不小,但随即否定地说:“不可能,不可能,我太了解崔煜,他绝对不可能去投奔甄龙。” 郑戬在一旁冷冷地说:“有啥不可能的,一切皆有可能。崔煜看见我们势穷力尽,不愿意过到处漂泊的日子,就去投了甄龙,以享受荣华富贵。” 周睿说:“戬弟,你不要乱说,不要随便无根无据怀疑人。崔煜是那样的人吗?事实证明,当然不是。你我都很清楚。” 石磊说:“我亲眼见到崔煜投甄龙去了,单身一人,我看得清清楚楚的。” 郑戬越说越生气:“若是我见到他,我一刀把他砍死。” 周睿劝郑戬:“你看你,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又在怀疑。眼见未必真实。你过去不也怀疑马骉吗?可是事实不是那样的。也许崔煜此去,必要更重要的事。我料定崔煜不会弃我而去。” 郑戬哪里肯听,便带数人去寻找崔煜。 却说崔煜与甄龙家丁厮杀,往来冲突,寻不见周睿,便出外到处寻找。 正行至道路上,见到石磊,手臂受伤,躺在地上,急问:“可否见到周掌柜?” 石磊说:“没有,但我看见了大嫂与孩子,骑着马往前走了。我赶紧去追,手臂被甄龙一名家丁刺伤。” 崔煜说:“你还能行走么?若能走,赶紧去寻周掌柜他们,我去把周掌柜的家眷追回来。”说罢,一溜烟便消失在前方。 正行进间,突然有一人在路旁大声叫道:“崔先生,哪里去?” 崔煜停下来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答:“我叫汪成,是周氏商团一名伙计,我也受伤了。” 崔煜便问周睿家眷消息,汪成说:“刚才看见,往前面走了。” 崔煜见说,顾不得汪成,纵马向前追赶。见一妇人裹着头巾而行,崔煜从后面一眼认出是大嫂兰宛,便大声叫了起来。 兰宛回过头来,看见崔煜,放声大哭。 崔煜问:“孩子呢?” 兰宛哭着说:“孩子不知去向,我独自逃生于此。” 正说话间,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人在打斗。 ……崔煜定眼一看,原来是甄龙家丁正在围住黄盛团团厮杀。 崔煜赶过去,杀散家丁,救下黄盛,并夺得一匹马,让兰宛骑了。正迎面碰见郑戬气势汹汹而来。 郑戬劈头盖脸地问:“崔煜,你这人,为啥反叛?” 崔煜惊异地反问:“我寻不见你们,故此落后。你说反叛,从何说起?” 郑戬说:“若不是石磊前来报信,我怎会知晓?”崔煜并不理会,也不想解释,便问:“周掌柜在哪?”郑戬答:“就在前面不远。” 崔煜说:“那好,黄盛保护大嫂先行,我再去找少爷。” 说罢,遂寻觅而去。行数里,看见前方一群人中有一个孩子。 一看,正是周睿儿子周超。崔煜赶去,被彭汉、安龙、白山、蔡志截住厮杀,这四个人曾是王翽手下。 第148章 逃脱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众家丁一起拥上来,崔煜多处受伤,血如涌泉。崔煜顾不得许多,抢过去抱起孩子上马。 甄龙在不远处望见一人,左突右挡,威猛难敌,遂问左右是谁。甄安骑马飞奔过来,你问是何人? 崔煜答:“我叫崔煜。” 甄安回报甄龙,甄龙说:“真是英雄!”遂叫捉活的,不要伤了崔煜。 刚好郑戬来接应。郑戬勇猛无比,……。甄龙估计,此人即为郑戬。甄龙想起马骉曾经说过,郑戬比马骉武功更厉害。遂叫人全都围上,但都没人奈何他得。 因此,崔煜这才逃脱。二人带着周超,回见周睿。 周睿把周超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说:“你这孩子,到处乱跑,看看,为了救你,把你崔叔弄伤了。还不快给你崔叔道谢!” 周超闻言,在崔煜面前赶紧跪下作揖。崔煜见状,立即把周超扶了起来,说:“快起来,别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们赶紧收拾准备走吧,甄龙很快就会追上来了。”周睿说。 于是,整理行装,继续出发。正行至羊山,忽见一队人马追赶到来。周睿心想:“这下完了。”急叫崔煜、郑戬准备迎战。 甄龙说:“周睿今如瓮中之鳖,望众人全力以赴,将其消灭在此地。”说完,指挥着众家丁像恶狼那样扑来。 众家丁精神抖擞,奋威追赶。忽闻一队人马从山后飞出,为首一人大叫:“都别动,马爷在此。” 众视之,此人是马骉。 原来,马骉去蓬溪借得人马,探知周睿已行至羊山,特地在此截住甄龙追兵。甄龙一见马骉,即勒住马,说:“这恐怕又是秦智的诡计。”遂叫速退。 马骉与周睿合在一处,又行了数里,又有一队人马赶来,至近前,只见为首一人,大呼:“叔父,我来晚了,小侄多有得罪!”周睿视之,此人是范波。至跟前,范波跪在周睿面前,哭着说:“闻叔父困于甄龙,我特地来接应。” 周睿喜出望外,与范波等人同行。行至黄桷坳,只见一队人马又出,范波惊魂未定,说:“这是哪些人,莫非甄龙乎?”周睿视之,只见是秦智带的人马。 等秦智至近前,周睿问为何在此?秦智说:“我自至蓬溪,先叫马骉、范波先后到来,分批接应,以为疑兵。我竟往之,尽起前来相助。”周睿眉欢眼笑,与秦智等人商议,破甄龙之策。 秦智说:“甄龙把周氏药店捣毁后,下步可能着手占领药材基地。不如我等回鑫城山守候,范波自回蓬溪,一旦有敌情,范波可以起来接应。若同归一处,则其势可能会孤立无援。” 范波说:“秦师言之有理。但我的意思是,一路上来,疲于奔波,有些劳累。不如先同回蓬溪,稍事休息,再至鑫城山也不迟。” 周睿点头,说:“贤侄之言亦是。”遂叫马骉至鑫城山,周睿、秦智、范波共往蓬溪而来。 却说甄龙退却,便带人往武信而来。窦州掌柜王泽、郭轩已知前事,料周睿敌不过甄龙,遂投之。甄龙入内安慰,随后在武信稍作休整,竟往鑫城山而来。 甄龙问众人:“周睿已往蓬溪而去,下步他要去鑫城山守药材基地。我担心他与萧泰结盟,当以何计破之?” 巴堒说:“当前,瘟疫四起,战乱连年,药材匮乏。故今做药材生意,利润相当丰厚。我想萧泰也想到了这点。可写信给萧泰,同占药材基地,事成之后,让利四分之一与他。萧泰见有利可捞,必从之。” 甄龙依言而行。写毕信,派人送至萧泰。同时整顿人马,往鑫城山脚下驻扎。 花开两枝,话分两头。却说萧泰在东坂,闻范峰已归顺,被甄龙害死,捣毁周氏药店,今又来抢占药材基地。其势已威胁到了萧氏商团。遂聚众人商议应对之策。 座中一人站出来,说:“今范明新亡,周睿新败,我愿意至蓬溪吊丧。借此机会说服周睿同破甄龙。若周睿能够同意,即使甄龙威胁,则没有啥可担忧的。” 萧泰视之,此人叫焦帻。萧泰喜而从其言,即叫焦帻带着礼物前往蓬溪吊丧。 却说周睿至蓬溪,与秦智、范波共议良策。 秦智说:“甄龙势大,急难抵敌。不如结盟萧泰,把药材基地利润分三分之一给他。若不然,被甄龙全占了,我们啥也得不到。” 周睿担心地说:“萧泰手下人才极多,必有远谋,我又新败,安肯同意?” 秦智说:“今甄龙引众,霸占我药材基地,萧泰想知我们有啥动作,欲见机从中图利,安能不使人来此探听消息?若有人至,我愿意至萧泰处,凭我舌灿莲花,劝说萧泰与甄龙抗衡。若萧泰胜,则共诛甄龙;若甄龙胜,则直取萧氏。” 周睿说:“此论甚高,但如何能得到萧氏使者?” 正说话间,人报萧泰派焦帻来吊丧。秦智笑着说:“你看,这不来了嘛!”遂问范波:“往日萧鑫死亡时,范氏可派人去吊丧否?” 范波答:“没有。” 秦智猜测,说:“那这次焦帻来,不是为吊丧,而是来探听消息的。”遂对周睿说:“焦帻来了,若问甄龙动静,周总您可推说不知。若再三问时,您可说去问秦智。” 周睿应允。 商议已定,使人迎接焦帻。焦帻入内吊丧,收了礼物。范波引焦帻与周睿相见。礼毕,请入席饮酒。 焦帻说:“久闻周掌柜大名,无缘拜见。今日相见,实为欣慰。近闻周掌柜与甄龙会战,必知其虚实,敢问甄龙有啥厉害的?” 周睿打马虎眼,说:“我人少,他人多。看见甄龙,就走,不知其厉害所在。” 焦帻又问:“闻周掌柜重用秦智之策,把甄龙打败,怎么说不知呢?” 周睿说:“除非问秦智,一问便知详情。”遂请秦智来相见。 礼毕。焦帻说:“我一向羡慕先生德才,今日有幸见到。先生能否告知当前状况?” 秦智说:“甄龙生性,为人狡诈,喜欢猜疑,我算是见识。但是现在手长衣袖短,暂时还能完全打败他,只能避之。” 焦帻问:“难道就到此为止吗?将来有何打算?” 秦智说。“当然不是,我等将死守基地,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能白白地让甄龙阴谋得逞。” 焦帻说:“如此硬碰硬,那岂不是以卵击石?” 秦智说:“虽如此,暂且打算,别有良图。” 焦帻说:“萧氏商团,经过多年发展,无论从哪方面讲,实力都可甄龙抗衡。萧东家手下人才济济,能商能武者甚众,何不与萧氏结盟?当然,我也是为你们将来考虑。若有意,可派人至萧氏,共图之。” 秦智问:“周总与萧东家昔日并无往来,恐怕空费说词,而且又无靠得住的人当使者,如何是好?” 焦帻说:“先生兄长秦哿,现为萧氏商团主管,他盼望着与先生见面。而且我虽然没有多少能力,但可以从中牵线搭桥,引见萧东家,共谋大事。” 周睿故意说:“秦智是我的老师,我一刻也不能离开他,他怎能去呢?”其实周睿心里很愿意让秦智去的,却假装糊涂。 焦帻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求秦智同去,周睿都不同意。在僵持不下之际,秦智说:“此事确实很急,只有我去一趟。”周睿这才允许。 焦帻遂辞别周睿、范波,与秦智同车,望东坂县城而来。 二人在路上商议,焦帻对秦智说:“先生见到萧东家,当他问起甄龙情况,千万别老大老实说甄龙很厉害。”秦智说:“还用得着你教,我知道如何回答。” 至东板,焦帻先把秦智安排至旅馆暂且歇息,自回见萧泰。秦智熄灯睡下,不久便响起了鼾声。 翻转了一个身,便似睡非睡,朦胧中见一室之中,豁然明朗,照耀如同白昼。 秦智心中纳闷,又觉得室内异香扑鼻,如女人身上体香,愈加疑惑。 眨眼之间,只见一位美女,朱唇粉面,明眸皓齿,花容月貌,秀色可餐,就像仙女妆扮,浑身上下,金翠珠玉,光彩夺目。 走至床边,抚摸秦智赤裸身体。从头到脚,全都摸了一遍。秦智感觉异常美妙,闭着眼睛享受。那美女微笑着说:“果然睡熟了么?” 秦智慢慢睁开眼睛,吃惊地问:“你是谁?” 那美女轻开朱唇,口吐兰花,说:“我是天上七仙女,不必见疑。我不会害你的,你别担惊受怕。今日你我有缘,特来与你相会。” 秦智心想:“这女人,非神即鬼。说是七仙女,未必可信。她说我与她有缘,或者她不相害于我,也不一定。是福是祸,终究躲不过。不如镇定一些,以礼相待,试看她是啥态度?” 想到这里,便翻身下床,整理衣衫,跪在地上,说:“我是一凡夫俗子,不知七仙女驾临,有失大体,请求赎罪!” 七仙女伸出纤纤玉手,扶秦智起身,说:“你别拘礼节!请起来罢。”秦智从地上站了起来,七仙女挽着他的手臂,在床沿上坐定。 只见七仙女用手一挥,山珍海味,美味佳肴,还有一壶美酒,摆在屋子中间的八仙桌上。那些菜与酒,都是秦智不曾见过的。 坐于桌前,双双就餐。七仙女给秦智倒了满满一杯,又给自己斟满酒,往秦智碗中夹菜。俩人碰杯,七仙女一饮而尽,算是豪饮。 秦智素不好酒,只是应酬场合才喝,于是竭力推辞。七仙女见其傻样,笑道:“怕啥?你喝嘛!此非人间酒曲所酿,美味无比。” 说毕,并亲手将酒杯举起,送到秦智嘴边。秦智闻着那酒沁人心脾,遂饮下。果然酒味甘芳,爽滑清冽,毫不粘滞,虽醴泉甘露滋味犹所不及。 秦智从来没有喝到如此美酒,觉得好喝,一连数饮好几杯。七仙女尽皆陪欢,笑道:“郎君这才信了么?”秦智嗯嗯嗯地不住点头,越喝越清爽,精神开朗,已是醉意微醺。 夜已向深,七仙女说:“我们就寝罢!”遂起身赛帷拂枕,叠被铺床。秦智举眼一看,枕衾帐褥,尽皆换过,锦绣珍奇,凌罗绸缎。 秦智只得与七仙女,解衣登床。 七仙女卸了装束,徐徐解开髻发绺辫,总绾直一窝丝来。那头发青缕如云,黝黑可鉴。脱下内衣,赤身祼体,肌肤光滑,滑如凝脂。坦胸露乳,平身相就。 秦智脱光衣裳,与其云雨相交。刚进入七仙女体内,似一道闪电,击中秦智头部,使其遍体酥麻,流丹浃藉,若近若远。此中滋味,魂飞魄散。 于客栈荒夜,百无聊赖,与七仙女相遇,秦智实则喜出望外。 云雨完毕,七仙女头颅枕于秦智胸脯上,以手摩挲着秦智面颊,说:“我已知你职责,以后凡遇有难事,我尽可能帮你。但必须保守秘密,否则大祸临头。” 秦智闻言甚喜,赌咒发誓,铭记在心,倘若有违,九死无悔。七仙女大喜,说:“我与郎君夙缘已久,故此前来相就,敬请放心,不必生疑!” 你一言,我一语,缠绵悱恻,恩恩爱爱,又做了几回,说尽悄悄情话。不觉天鸡报晓,已经是四更天,天快亮了。 报晓的钟声来自寺观。 每日交四更,各庵舍行者头陀到指定的地方,打铁板或敲木鱼儿,沿街报晓。 若晴,则叫“天色晴明”,或报“大参”,或报“四参”,或说“后殿坐”;若阴,则叫“天色阴晦”;若下雨,则叫“雨”。 天天如此,风雨霜雪无阻。 七仙女顿时揽衣而起,说:“我走了,明日我还要来,请郎君保重!”梳洗妆伴,仍带簪珥冠帔,一如刚来时模样。徘徊眷恋,拉着秦智之手,不忍离别。 轻轻飞起,回顾不止。人间夫妻,无此爱厚。 且说焦帻归之,萧泰在厅上聚众议事,听说焦帻回来了,忙把焦帻叫到内室,问:“焦先生,这次去蓬溪,探听如何?” 焦帻说:“已知其策略,等我慢慢向您汇报。” 这时,萧泰从抽屉里面拿出来一封信,给焦帻看,说:“甄龙昨天派人送来一封信,我已将使者打发回去,现今会众商议未定。” 焦帻接过信件一看,信的内容略曰:“欲邀你共占药材基地。等事情成功之后,许诺给萧氏四分之一利润。永结盟友,绝不相侵,盼回音。” 看毕,焦帻问:“萧东家,您的意见如何?”萧泰说:“还没有想好,我们先到大厅上去听听他们的想法。” 描写大厅环境…… 只听见黄诚说:“甄龙实力雄厚,在气势上已经压倒周睿。我的想法,就是与甄龙联合,共同对付周睿,从中瓜分其收益。” 众人都同意黄诚意见,只看萧泰如何表态,但萧泰却沉默不语,既不赞成也不反对。见状,黄诚又说:“萧东家不要犹豫,与甄龙结盟,其利明显,没有任何风险可担。” 萧泰低头不语,像是在思考。 少顷,萧泰上厕所,焦帻跟随于后。萧泰知焦帻的意思,对其说:“你是啥想法呢?”焦帻说:“刚才黄诚所言,众人都随声附和,这可要误导您了。众人都可以与甄龙结盟,但您却不能。” 萧泰觉得奇怪,忙问何故。 焦帻说:“一山难容二虎,萧东家您若与甄龙结盟,甄龙必然不肯罢休,会瞅准机会将萧氏商团吃掉,那时的下场如同范峰那样。其他人包括黄诚与我等,当然不怕。若结之,只不过是换一个主人罢。黄诚的想法是站在自己立场上,不可相信,请萧东家早点拿主意。” 萧泰思前想后,仍然犹豫徘徊:“众人讨论,尤其是黄诚之言,太让我失望。您刚才所说的,正与我的想法略同。但甄龙打败了王翽,又吞并了范氏商团,恐势大难与之匹敌。” 焦帻说:“我知道萧东家您心里没底。秦哿之弟秦智,随我已同来东坂。可把他叫来,先问问他,便知一二,您心中就有底了。” 萧泰半信半疑:“秦先生当真来东坂了吗?” 焦帻肯定回答:“嗯,他现在住在旁边旅馆内。” 萧泰说:“今天有点晚了,我与他还是第一次会面。那就等明日吧,把众人都召集起来,先让我看看秦先生风采,然后再行议事。” 焦帻退之。 秦智频视晷影,恨不速移。太阳刚刚下坡,秦智静坐虔想于旅馆,巴不得三更早日降临。果然至三更,七仙女又来到秦智身边,比昨日熟悉亲热许多。 是夜,两人绸缪好合,愈加亲狎。完毕,七仙女说:“明日你将遭遇一场舌战,你要有心理准备。” 秦智说:“我心里有数,请勿忧!谢谢提醒!” 七仙女又说:“郎君要与萧泰联合对付甄龙,说服高昪是关键。” 秦智问如何说服,七仙女在秦智耳边悄声说如此、如此。秦智不住称是。 七仙女依旧鸡鸣四更,起来梳妆而去。 次日,焦帻至旅馆见秦智,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与往日大不相同,便吃了一惊,问道:“秦先生,您的气色为何如此红润?” 秦智笑而不语,自觉神情气爽,肌肉润泽,精神愉悦。 焦帻见此,具言萧泰态度,然后叮嘱秦智道:“见了萧东家,切不可说甄龙厉害之处。”秦智说:“你放心!我自有说法,当然随机应变,相机行事,决不能有丝毫闪失。” 乃引秦智至萧氏会馆大厅之上,早见黄诚、韩贲等二十余人在此等候,都穿戴得整整齐齐、大大方方的。秦智上前与众人,一一行礼,打过招呼。黄诚等人见秦智英俊潇洒,气度不凡,精神抖擞,知道是来当说客的。 黄诚以言先发制人,说:“我是微末商人,久闻先生大名,自命不凡,此话当真吗?” 秦智说:“那是当然。” 黄诚咄咄逼人地质问:“周睿得到秦先生辅助,自以为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以愚人看来,这并不见得如此。今甄龙来袭,可有啥高招?” 秦智听出黄诚话里有话,想着黄诚是萧泰手下首席师爷,若不先难倒他,如何说得动萧泰。 想罢,秦智清了一下嗓子,清脆响亮地说:“周总行仁义,不忍心占有范氏,故力辞之。可是他的儿子范峰,听信谗言,归顺于甄龙,致使甄龙猖獗,范峰却落得个被滚下悬崖的结局。我等固守药材基地,别有良图,易如反掌,非等闲可知之。” 黄诚不甘示弱,说:“若是这样,却是先生言行不一致。周睿未得先生之前,尚且经商成功,与甄龙尚可有些交道,矛盾不会那么激烈。” 说到这里,黄诚走到秦智跟前,用眼睛瞪着秦智,说:“可是得了先生之后,却一败涂地。弃基地,离鑫城山,败药店,奔蓬溪,如丧家之犬,毫无容身之地。得了先生之后,还不如不得。” 整个大厅静悄悄的,静得让人害怕。停了一会,黄诚又说:“恕我直言,请勿见怪。” 秦智明白,这是黄诚耍的阴招,其目的就是想激怒他,让他生气。只要一生气,就中了黄诚圈套。 当然,秦智是不会跳进黄诚早已挖好的陷阱里的。 第149章 辩论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故此听罢,秦智并不生气,反而冷冷一笑,不急不躁,语气缓缓地说道:“鸿鹄之志,燕雀焉能知哉?比如一个人得了重病,得需要慢慢调治,待其五脏六腑调和,方才用猛药,或者以食材而补之,则病根尽去。” 停顿了一会,秦智用目光扫视全场,又接着说:“若不待气脉缓和,则以猛药厚味,别说病痊愈,就连身体也保不住。” 全场鸦雀无声,秦智直视黄诚眼睛,又说:“周总白手起家,人过于正直,不会来邪道,以至于底子薄,基础差,颠沛流离失所,到处投靠他人,正如得了重病。怎么办?” 众人都侧耳细听,听秦智说下文。 秦智咳嗽一声,声情并茂,又说:“现在开药店、建基地,正是要慢慢地调养,虽然其间遭受甄龙威胁,但我觉得那也是暂时的,尤其是甄龙追着不放,使其一败涂地,但并不是无可救药。” 随即,秦智缓和了口气,又说:“胜败乃兵家常事,经商其道,杜绝夸夸其谈,而是要有主见的。否则让商界耻笑。” 这一番话,说得黄诚哑口无言。 座中忽一人站起来,问道:“今甄龙势力强大,欲强占你们的药材基地,你认为如何应对?” 秦智一看,此人叫马绥。 秦智轻描淡写地说:“甄龙虽然勇猛,但并不可怕。” 马绥一听,冷笑着反驳:“你们现在已经败了,但怎么说起不怕二字,这是自欺欺人。” 秦智辩论:“我们现在是以退为进,现在的退,并不是害怕,而是为了以后更好地进攻,只不过是等待时机罢了。而萧氏商团实力雄厚,完全可与甄氏抗衡,不仅不思进反而归顺,不顾他人耻笑。由是论之,周总真的不是害怕甄龙的。” 马绥找不到其他言语来对,只好怏怏地坐下。 座间又有一个站出来,问秦智:“你今日来的目的,是不是想当说客,说服萧氏商团,替你解围呢?”秦智视之,此人叫萧帆。 秦智说:“你说‘我是不是说客’,对于这个问题,其实这并不重要。你是想岔开话题,引我讨论这个,是吧?我告诉你,我是不会上当的。现在讨论最重要的问题是,尔等是不是惧怕甄龙?” 此番反问,击中萧氏商团关键要害之处,问得萧帆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默默静听,孤自退回座位上。 忽然又有一人问:“秦智,你说说看,甄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秦智视其人,此人叫张瑞。 秦智答:“众所周知,甄龙就是一个奸商,这还用得着问吗?” 张瑞质问:“不是吧,甄龙心地善良,经商习武争战,均是一把好手,做过许多好事,赢得了众人称赞,而周睿没有啥本事,怎么能不败给甄龙?” 秦智闻言,厉声说道:“张瑞,你的观点都不正。” 张瑞问:“为啥?” 秦智说:“甄龙做了啥好事,他手上沾满了矿工们血液,为了赢得利益,他什么坏事都干得出。他做好事善事,是为了赎罪。” 张瑞无语。 秦智说:“总有一天,他要遭到天打五雷轰。难道张瑞你想以他为榜样么?周总的本事早已显现,你只不过没有看出来罢了,将来有一天他会打败甄龙的。” 张瑞满脸羞愧,找不到合适的言论来对答。 众人见秦智不惧场,对答如流,尽皆失色。座中郝波、刘阳、陶宇、王福等人不服气,还想问难。 忽一人自外而入,厉声说道:“秦智学识渊博,是一个受尊敬的人,尔等这么对待他,此非敬客之礼。甄龙大军在前,不思退敌之策,却在这里说些空话,辩嘴皮子,是何居心?” 众视之,此人叫诸献。 随后,诸献转过头来,对秦智说:“秦先生,听听这些人问的话,他们是做不了主的,总是想着责难您。您与其辩论无甚用处,还不如多与萧东家沟通,争取他的支持。” 秦智说:“诸君不识时务,总是想难倒我,有啥意思?我听了,心里不爽,则要以言警之。” 于是,诸献与焦帻引秦智入内。至中门,正好碰见秦哿。秦智施礼。秦哿说:“贤弟既已到此,如何不来见我?” 秦智说:“我想您应该比较忙,所以便没来打扰。” 秦哿说:“等你见了萧东家后,就过来叙叙话。” 说罢,自去。焦帻边走边反复叮嘱:“刚才我给你说,千万要记住。” 秦智点头答应。引至后堂,萧泰下台阶迎接,以礼相待。施礼毕,看座。众人都跟随而来,立在旁边。 焦帻站在秦智旁边,只看其讲话。 秦智先代周睿致意萧泰,抬眼偷偷观察萧泰仪表,方脸大耳,额头凸出,堂堂相貌。暗想:“此人相貌非常,只可用激将法,不可以理说服。等他问时,只用言语激之。” 仆人以盘托端来了茶水,把茶杯依次放置已毕。只听萧泰说:“经常听到焦帻谈起起你的学识渊博,今日有幸相见,敢向您求教。” 秦智谦虚地说:“卑人无甚才能,不敢担当‘求教’二字。” 萧泰单刀直入地问道:“近闻您辅助周睿,与甄龙交过手,必知其虚实。” 秦智说:“周睿实力薄弱,与甄龙悬殊甚大,安能与其相对?” 萧泰问:“甄龙真的很厉害吗?” 秦智答:“嗯,确实如此。” 萧泰又问:“您不会骗我吧?” 秦智回答:“不会的,我说的是实话。甄龙家丁大约有近千人,把王翽打得头破血流,并购了范氏商团,这些您都知道的呀!” 焦帻在旁边,闻言失色,给秦智递眼色,秦智故意装着没有看见。 萧泰再问:“我听说,甄龙手下师爷清客众多,武士打手极多,能商能武,人才辈出,是真的吗?” 秦智肯定地回答:“是真的。” 萧秦还问:“甄龙要抢占你的药材基地,是吗?” 秦智答:“是啊!” 萧泰说:“你说说看,我是帮你们,还是不帮你们?请你替我分析一下。” 秦智说:“我有一言,只是萧东家您不肯听从。” 秦智说:“当然希望萧东家您能帮助我们,我们可从中分一些利润给萧氏商团。但我想您不会的,您可能要听从众师爷的建议,因为甄龙比我们强大,所以您要归顺甄龙,是吧?” 萧泰嘴巴动了一下,但未及回答。 秦智又说:“若是如此,必将大祸临头。” 萧泰反问:“像您说的这样,那周睿为何不归顺甄龙?” 秦智答:“甄龙是啥人,是一个人人唾骂的东西,周总不愿与之同流合污。何况周总自有远大志向,岂能屈居他人之下?” 萧泰听了秦智此番言论,脸上不觉勃然变色,拂袖而起,退入后室,不理秦智,把其丢在一旁。众皆哂笑而散。 焦帻责怪秦智说:“秦先生何故出此言?幸好切萧东家宽宏大量,不曾责罚于您。您可知道,刚才您说的话是对萧东家的蔑视。” 秦智仰面大笑,说:“这么说就是蔑视了吗?不会那么小气吧!他只是问些甄龙实力,却不曾问我打败甄龙的计谋。他不主动问,我也不会主动说。” 焦帻欣喜于色,问:“真的有良策吗?那我替萧东家问一下,到底是何计策?” 秦智轻松地说:“呵呵,您真的要听吗?甄龙并不可怕,我手一指,眼睛一瞪,他们都得死。” 他开了一个玩笑话。而焦帻却当了真,入内见萧泰。 见萧泰怒气未消,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见焦帻进来,萧泰说:“秦智有点欺负人!借说周睿,实则说我。” 焦帻劝道:“我以此责怪于秦智,秦智反笑萧东家您太小气。打败甄龙计谋,其实秦智早已成竹在胸,只是他不肯轻言。萧东家何不当面直接问他?” 萧泰幡然醒悟,转怒为喜,说:“原来秦智早有良策,因此以言词激将于我。我一时心急,只顾及问甄龙虚实,而未问其计策,确实是我的错,差点误了大事。” 便与焦帻又同出,复见秦智。萧泰说:“刚才我失礼了,请多见谅!”秦智说:“我说的话多有冒犯,也请求您勿怪罪。” 萧泰邀请秦智,入后花园,亭、台、楼、阁,环池而立。坐于凉亭假山之中。鲜花盛开,环境优雅。萧泰叫摆桌设宴,置酒款待秦智。 酒过数巡,萧泰说:“甄龙所憎恨者:虞瑁、范明、王翽、耿岘、周睿与我。除了我与周睿外,他们尽数都已被灭。我不能受制于甄龙。决心已下,与甄龙决战到底。” 秦智说:“打开天窗说亮话。与周氏商团站在一起,有以下两个好处:第一,分的利润较多。若能保住药材基地,周睿承诺以三分之一的利润给您。第二,相互不干涉内政,您是您,我是我,各管各的。可是,倒向甄龙那边就不一样了,以甄龙的性格,他要的是归顺,而不是结盟,也就是他让您俯首称臣,而且他也不可能给那么多利润给您。” 萧泰说:“您回去再与周睿商量,若能成事,我与他平分,如何?也就是把三分之一改成二分之一。” 秦智沉吟半晌,说:“不用商量,我就可以做主,答应您这个要求。”萧泰喜出望外,又问:“可甄龙确实不弱,有何办法打败他?” 秦智说:“甄龙虽强,但弱点也很明显。他们人数多是多,但都是乌合之众,投降来的不少,人心未必有我们齐心。再者我们是防御,他们是进攻。还有他们远来,是客方,而我们处于本地。当然,到时候,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总是有办法的。” 萧泰闻言,欢天喜地,乐以忘忧,说:“先生之言,让我茅塞顿开。我意已决,不会再迟疑,即日商议,与你方共同对付甄龙,保卫药材基地。” 遂叫焦帻送秦智,回旅馆休息。等秦智走后,召集众人探讨。黄诚知萧泰欲结盟周睿,对其他人说:“中了秦智的计谋了。” 急入见萧泰,劝说:“我听说萧东家欲与甄龙对抗。萧东家您觉得与王翽相比,如何?王翽原来比甄龙强大,但甄龙却打败了他。现甄龙越来越强,打败我们更不在话下。若听信秦智之言,其后果可能很严重,甚至比想象中严重。” 萧泰低头不语,有些动摇。 韩贲又劝说:“黄先生说得对。周睿因为敌不过甄龙,所以拿我们当挡箭牌,萧东家怎能上他们的当?请萧东家三思而后行。” 这时,萧泰迟疑未决。黄诚等人退出。焦帻送了秦智回来,见黄诚等人从萧泰屋里出来,猜到了七八份意思。 入内,对萧泰说:“刚才他们是不是又在劝说您不要与甄龙对抗,他们完全是站在自己立场考虑,以保全自己。请萧东家不要受他们的干扰,按照既定主意行事。” 萧泰在室内,来回踱步,沉吟不语,踟蹰彷徨,夷由观望。 焦帻说:“萧东家若游移不定,必定耽误大事。” 萧泰说:“你先回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地思考。” 焦帻便退出。 对于与周睿结盟,萧氏商团,上上下下,议论纷纷,意见不一。大多数人是反对的,但也有少数人是支持的,当然也有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的。 回到内宅,萧泰唉声叹气,长叹短吁,寝食不安。冉嫣见状,关心地问何故如此。 萧泰说:“我遇见了棘手事。甄龙抢占周睿药材基地,恐对我造成威胁。甄龙与周睿都来联合我,但我很犹豫,不知应该倒向哪一方?若是与周睿,恐又打不赢;若是与甄龙,又担心甄龙似虎狼,对我不相容。” 冉嫣说:“请勿担忧!你母亲临终时曾经说过,内事问黄诚,外事问高昪。这种外事,何不问一问高昪?” 经其提醒,萧泰猛然醒悟。即派人请高昪回来。派出的人刚要出发,却人报高昪已回来了。 原来,高昪在长田,训练家丁。闻甄龙欲来,便赶回东板,见萧泰商议。 焦帻与高昪往来甚为密切,闻高昪已回,先至高府,拜见高昪,细说前事。 高昪说:“焦兄勿忧,我自有主张。可速请秦智前来相见。” 焦帻前脚刚走,黄诚、韩贲、萧帆等人来相探。高昪接入坐定,礼毕,黄诚说:“高先生可知萧氏危在旦夕?”高昪答:“不知。” 黄诚说:“甄龙与周睿都想来拉拢萧氏,我等劝归顺甄龙,以免萧氏之祸。谁料焦帻从蓬溪带秦智至此,劝说萧东家欲从周睿,焦帻执迷不悟,萧东家正徘徊踯躅,就等高先生之意见。” 高昪问:“你们都是想从甄龙,对吗?”韩贲等其他人点头。高昪说:“我早就想从甄龙,你们先回去吧。明天我见了萧东家,自有议定。” 黄诚等人走后,叶坤、诸献、武泓等人来见。叶坤说:“高先生可知萧氏早晚属于他人?”高昪答:“不知。” 叶坤说:“我等随萧老爷建起萧氏商团,经历无数次商战,才形成目前这种局面。今萧东家听信谗言,欲归顺甄龙。我们誓不答应,决心与甄龙一决雌雄。请高先生说服萧东家,我等齐心协力,将甄龙击败。” 高昪问其他人是不是也赞同这个想法。 只见诸献以手拍额,义愤填膺,猛地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宁死也不归顺甄龙。” 众人都随声附和,都不愿从之。 高昪说:“我早有此意,安肯归顺,你们先回吧,我见了萧东家,自我主张。”叶坤等人都离去。不一会儿,秦哿、胡民等人也来求见,高昪耐心接待,聆听众人意见。 秦哿说:“我弟秦智自蓬溪来,言周睿欲与萧氏结盟,共同对付甄龙,众人商议未定。因为是我弟来的,所以我不敢多嘴,专请高先生来裁断此事。” 高昪问:“你们是啥想法?” 秦哿答:“我觉得,若打之,肯定打不赢;若从之,肯定能够保全自己。” 高昪听后,笑着说:“我自有想法,明日再说,你们先回吧!” 秦哿等人皆退回。忽报周亮、何殿等人来见。高昪请入,周亮等人也叙谈此事,有归顺的,也有决战的,还有中立的,相互争论不休。 周亮等人欲辞去,临走,高昪心中暗暗冷笑,说:“不必多说,明天再说。” 至晚,人报焦帻引秦智来访,高昪出来迎接。叙礼毕,分宾主而坐。焦帻问:“到底是战,还是顺,萧东家犹豫不决。想听高先生想法,先生之意如何?” 高昪冷冷地说:“我们对抗甄龙,恐怕不得行,被他打败了,其下场可想而知。我意归顺甄龙。明日见了萧东家,我就劝其顺之。” 焦帻甚感意外,说:“高先生何出此言?萧氏基业,已经历三代,岂可轻易弃之于他人?先生是萧氏的顶梁柱,何似一懦夫也?” 高昪说:“萧氏商团遭受冲杀之祸,一切责任都在于我,所以决定归顺。” 焦帻信心百倍:“依萧氏商团目前状况,完全可以与甄龙抗衡,再加上有周睿辅助,定当能够让甄龙失败而去。” 两人相互争辩,秦智冷眼旁观,忍不住冷笑了一下。高昪见之,觉得奇怪,就问:“秦先生为何冷笑?”秦智说:“我没笑你,而是笑焦帻不识时务。”焦帻不解地问:“怎么笑起我来了?” 秦智说:“高先生主张投降甄龙,我觉得不错。” 高昪说:“你看看,秦先生是识时务的,所以与我想法一致。” 焦帻更是不解:“高昪,你怎么也这么说?” 秦智冷冷地说:“甄龙强大,商界谁敢与之匹敌?从前只有虞瑁、王翽、耿岘、范明敢与之相敌。却都被甄龙打败,商界已无人可以站出来抵抗。而周睿不识时务,硬是与甄龙一争高低。今孤居蓬溪,存亡说不准。高先生决计投降甄龙,可以享尽荣华富贵,随遇而安,何足惜哉!” 焦帻暴跳如雷,火冒三丈,大声质问:“你真的忍心这样做吗?”秦智见火候已到,想起七仙女那晚给他出的主意,便说道:“我有一计,必破甄龙。” 高、焦二人皆问,是何计策。 秦智说:“甄龙是好色之徒,还特别喜欢别人的老婆。只送两个美女去,就可以让甄龙退去。” 焦帻问:“哪两个美女?” 秦智说:“其实,这两美女,是两姐妹,甄龙早就喜欢上了。听说他非常欣赏这首诗:‘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并且酒后曾发誓,要娶二位美女。” 第150章 立场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高昪显得不耐烦:“别卖关子,快说到底是谁?” 秦智慢慢地说:“她们呀,一个叫曾芙,一个叫曾蓉,听说长得极其美丽。” 高昪闻言,怒不可遏,气得鼻孔呼哧哧地响,骂道:“甄龙欺我太甚!” 秦智问:“只送两个美女,就可化干戈为玉帛,啥问题都解决了,没有啥不妥啊,用得着生这么大的气吗?” 高昪说:“你有所不知,曾芙是萧东家之妻,曾蓉是我之妻。” 秦智故意作惊恐之状,说:“我确实不知,请多原谅!” 高昪说:“我与甄龙誓不两立。” 秦智说:“凡事三思而后行,免得后悔哟!” 高昪说:“我早就有讨伐甄龙之意,如今见其主动制造矛盾,岂能袖手旁观?刚才所言,只不过是想来试探你的底细。望秦先生不计前嫌,助我一臂之力。” 秦智说:“承蒙不弃,愿早晚侍从您的身边,效犬马之劳。事成之后,我已经向萧东家承诺,以二分之一的利润,分于萧氏商团。” 高昪说:“好,甚好。明日我就在萧东家面前提出,共同对付甄龙。” 秦智见目的已达到,与焦帻相视一笑,同退而出。 次日,萧泰聚众于会馆。高昪拜见,萧泰慰劳,皆毕。 高昪说:“萧东家,我听说,甄龙想与我们同占周睿药材基地,您的意见如何?” 萧泰即取甄龙来信与高昪看。 高昪看毕,笑着说:“甄龙这个奸商,以为我商团软弱,竟敢如此相欺。” 萧泰问:“高先生,您是啥意见?” 高昪反问:“萧东家您与众人商议过吗?” 萧泰说:“一直都在与众人商议,有的说与周睿联合对抗,有的说与甄龙结盟抢占,还有的保持中立,意见都不统一,我也犹犹豫豫,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想听听您的高见。” 高昪问:“哪些人赞成与甄龙结盟?” 萧泰答:“黄诚等人。” 高昪遂转过头来问黄诚:“愿闻先生之所以与甄龙结盟的理由。” 黄诚说:“甄龙来势,不可阻挡。若与之对抗,恐遭失败。若与之结盟,可从中得到好处,有啥不可?” 高昪说:“与甄龙结盟,想象起来很美好。可想过没有,甄龙这人野心勃勃,一旦周氏基地被占,他会给兑现承诺吗?别到时候,利润分成不仅得到,反而被他消灭。范氏商团范峰就是明显的例子,难道不是吗?何况甄龙许诺的是四分之一,而周睿则承认给二分之一给我们。我相信周睿,而质疑甄龙。” 萧泰问:“那如何对付甄龙呢?” 高昪说:“我愿意领头,带领众人,至鑫城山上,与周睿同守药材基地。” 萧泰闻言,霍然而起,说:“高先生所言,正合我意。” 高昪说:“我愿为萧氏商团决一死战,万死不辞,请萧东家相信我。” 萧泰将一只茶杯摔在地上,茶杯碎片四溅而起,昂然地说:“从今日起,请不要再言与甄龙结盟之语,若再言,就像这只茶杯那样,将其摔得粉碎。” 说罢,便聘请高昪为总掌柜、叶坤为二掌柜、焦帻为三掌柜,率众而为之。高昪得令,辞了萧泰,起身出来。众人各无言而散。 高昪回到府上,请秦智来议事。秦智至,高昪说:“今日萧东家决心已下,统一了众人思想。愿求破甄龙之策。” 秦智说:“萧东家之心,尚未平静下来,先别问破敌之策。” 高昪不解地问:“此说怎讲?” 秦智说:“尚对甄龙存有畏惧之心,对战胜甄龙持怀疑态度,因此萧东家之心难以平静。也就是说,虽然决心已下,但并不代表内心不胆怯。只有将其心里阴影消除,做到坚信无疑,方能成其大事。” 高昪闻之,说:“秦先生,您说到了点子上。”秦智告辞之后,已是深夜,月亮挂在天上,高昪是性急之人,顾不得萧泰已睡下,急然至萧府,拜见萧泰。 萧泰问:“高先生,您深夜至此,必有要事相告,对吧?” 高昪问:“说实话,您委托我当总领队,心里有顾虑吗?” 萧泰答:“当然有。主要还是担心打不赢,其他无甚。” 高昪安慰:“我今晚来,是想解开您这个心结。” 萧泰摸了摸脑袋,说:“是吗?” 高昪说:“甄龙虽然人数众多,实力强大,但他们长期在平原大坝,不擅长山地战,而我们久居山峦之中,对山战并不陌生。” 萧泰望着高昪,高昪继续说:“何况与周睿合在一处,取长补短。论起实力来说,比甄龙强,有啥担心打不赢的呢?” 萧泰点头,表示赞同。 高昪说:“请萧东家放心,别太担心了。越是在意输赢,越是慌乱。目前最要紧的是沉下心来,好好布置,稳扎稳打,最后会打赢的。” 山地战,既要和敌人交战,也要对抗极端天候和危险地形。 高山在任何时候都是危险的,山体滑坡、严寒、强风、闪电等等情况都会造成额外的威胁。在某些连驮畜都难以通过的陡峭斜坡上的行军、运输、医疗后送等等都势必消耗大量的资源。 要占领一支有准备的防御地势的萧、周结盟,作为进攻方的甄龙,必须投入比平地作战多得多的人力。萧、周结盟总能以较小的作战单位和有利的地形和地势来对抗他们庞大但运转不灵的甄龙家丁。 萧泰听后,很是感动,说:“我就是一直在等高先生说这番话。您把问题症结说出来了,就解开了我的心结。黄诚等人太让我失望。您与焦帻积极迎战,与我想法是一样的。可择日进军,我为后援。退一步来讲,即使您打得不如意,还有我呢。若真的到了那时,我会亲自带人与甄龙决战。我现在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会再有啥怀疑的。” 高昪出来,心里想:“这个秦智,不简单,鬼把戏不少。原来他早已猜透萧东家的心思,比我想法更高一筹。以前与其共事时,还没有看出来。将来他迟早要成为我的对手,不如把他杀了,以除后患。” 于是,连夜将焦帻叫来,言欲杀光秦智之事。 焦帻闻言,大吃一惊,说:“不可。甄龙当前,未与之交锋,便杀贤士,这样会削弱自己实力。” 高昪说:“此人助周睿,将来必是萧氏后患。” 焦帻说:“秦智是秦哿之弟,可叫秦哿把秦智拉拢过来,岂不更好吗?” 高昪应允。 次日,高昪把众人聚集起来,清兵点将。叶坤比高昪年长,职位却居高昪之下,有些不高兴,就谎称有病不出,叫长子叶龙替之。 会场一片肃静,高昪清了清嗓子,大声地说:“萧东家委托我担任总掌柜,与周睿共同对抗甄龙,保护周氏药材基地。今日把丑话说在前面,谁不知招呼的,我自有处置办法,到时别说我翻脸不认人。” 说罢,即点名叫武泓、诸献、李荣、胡龙、谢清、邓海、雷徎、周亮、邵俊、高勇、胡民、蒲奕等人参与药材基地保卫战。 调拨已毕,被点到名字的人,各自回去收拾武器等行装,有三天准备时间,然后起程开拔至鑫城山上。叶龙回去告诉父亲叶坤,说高昪调拨人马,进退有些办法。 叶坤闻言,大吃一惊,说:“我原以为高昪没有啥本事,想不到他如此利索。我还有啥话可说呢?” 遂亲自向高昪谢罪,高昪谅之。 散会之时,高昪请秦哿留下。等众人走后,高昪对秦哿说:“你弟秦智,才能卓越,却辅助周睿,实在可惜。烦请你说服他,到我们这边来做事。萧氏既得到良才,你又可与弟常见,岂不是一举两得?” 秦哿说:“我自从至萧氏门下,饱食终日,没有丝毫功劳,确实惭愧。今高总亲自安排这个任务,我当然尽心尽力完成。” 说罢,告辞高昪,至旅馆,见秦智。秦智见到兄长,极其高兴,各诉衷肠。秦哿说:“弟在此,我与你得常见,你就别回去了罢。” 秦智听兄长开口说此话,心里暗想:“肯定是受高昪的委托来当说客的。”遂问:“我怎能不回?” 秦哿再劝:“别回了,就在萧氏做事,他们不会亏待你的。你我同胞共乳,若各事其主,不能朝夕相聚,岂不是遗憾?若在一处,可以互相照应,相互帮衬。” 秦智说:“您说得对,我辅助周睿,有些吃力,不如你到周氏,与我一起辅之,也可以朝夕相见。您看这样,行吗?” 秦哿暗想:“我本是来说服你,却被你说服过去了。”遂无言以答,起身告辞,回见高昪,细述秦智之言。高昪问:“你答应他了吗?” 秦哿说:“没有。我常受高总之恩,当然不能答应。” 高昪说:“好,甚好。忠心耿耿,实在可嘉。你先请回,我自有办法。”高昪闻秦哿之言,觉得秦智太过猾头,更加激发杀害之欲望。 三天过后,高昪来辞萧泰。萧泰说:“你且先行,我随后便到。” 高昪遂辞别,与叶坤、焦帻起行,同时邀请秦智同往。秦智欣然从之,建议高昪驻扎至药材基地北侧,周睿在南侧,遥相呼应。 驻扎已毕,高昪与秦智商议,说:“过去王翽人多,甄龙人少,而甄龙却胜了,因用蒋博之计,攻其后方,然后可破。我探知甄龙在踵州有钱庄、药店、典当行等,敢烦请您与马、郑、崔等人,我也引人,星夜往踵州,将其捣毁。请勿推却。” 秦智闻言,暗想:“高昪这人,挺聪明,来此招。若他叫不动我,必然设计把我陷害。若我推脱不行,必为他所耻笑。不如答应下来,再想其他之法。”于是欣然允应。 高昪甚喜,秦智辞别而出。焦帻问:“高总,您叫秦智去踵州捣乱,是何用意?”高昪答:“若我把秦智杀死了,恐怕会惹人耻笑。若借甄龙之手,将其除掉,岂不更好?” 焦帻闻言,往见秦智,看他是否知晓?只见秦智毫无难色,整顿人马将要出发。焦帻不忍心看着秦智去送死,暗示地说:“秦先生,你觉得这次去,能够打赢吗?” 秦智说:“高昪怕死,我不怕。” 焦帻问:“此话怎么讲?” 秦智说:“明摆着的,他这样安排,不是让我去送死,还想咋地?他以为我看不出来,连三岁小孩都懂。难道他不如一个三岁小孩吗?” 焦帻回去,以言告高昪,高昪怒从胆边起,说:“怎地这么说我,不用他去,我自引人去。”焦帻又此言告秦智。 秦智笑了,说:“我只是随便一说,高总就受不了。当今用人之际,只愿两家齐心协力,则事可成矣;若各用计相害,起了内讧,啥事也弄不成。甄龙狡诈,最善于攻其后方,怎么会不加强?高总若自去,必然是自取灭亡。今日宜当防之,自等其远来,不待其好生养自息,急战之,必挫其锐气。望焦先生善言,以告高总为幸。” 焦帻回见高昪,备述秦智之言。 高昪气得捶胸顿足,说:“此人见识比我高明得多,今日若不除掉,必是萧氏大隐患。” 焦帻以缓兵之策劝慰:“高总消消气。当今正是交战之际,需要大量人才,望以大局为重,等把甄龙打败以后,再说这事也不迟。” 高昪顺其言。 却说周睿叫范波守蓬溪,自领众引人往鑫城山而来。望见基地北边有人扎帐蓬,料想是萧氏商团的人在驻扎。遂引人至基地南侧守卫。 周睿聚众,问:“秦智去萧氏已经有好些天了,杳无音讯,不知情况如何,谁愿意去探望一下情况?” 黄盛举手说愿往。于是,周睿备下礼物,让黄盛带着至南侧,以犒劳为名,探听情况。黄盛允应。径至,见高昪。高昪接入,黄盛拜见,至周睿致敬之意,献上礼物,高昪欣然受之,设宴款待黄盛。 席间,黄盛说:“秦智在此已久,多有打扰,可否让他与我同回?” 高昪说:“秦智与我同破甄龙,现在还不能回。我也想见一见周总,共议良策;但事务繁杂,不可暂离。若能劳驾周总移步前来,深感欣慰。” 黄盛答应将此言转告,遂告辞而回。焦帻问:“高总欲见周睿,是何用意?”高昪说:“周睿是人才,不可不除。今叫其前来,想乘机将其杀掉。” 焦帻再三劝谏,高昪根本听不进,遂秘密安排数名杀手,埋伏于帐篷外隐秘之处,以把酒杯摔在地上为信号,即可动手。 却说黄盛回见周睿,具言高昪邀请至彼处会面。周睿二话不说,即往之。临行前,马骉说:“高昪这人,阴险狡诈,又无秦智任何音讯,恐怕其中有诈,不可轻易前去,否则有危险之忧。” 周睿说:“我今结萧氏,共破甄龙。高昪是领队,他想见我,若我不去,恐怕有失诚意。皆相互猜疑,事不成矣。” 马骉说:“若要去,我同往。” 郑戬说:“我也要同去。” 周睿说:“骉弟可随我前去,戬弟与崔煜守基地。我去去便回。” 安排已毕,便马骉往北而来。人报高昪,说周睿来了。高昪问,来了多少人?答:“只有几人跟随。”高昪甚喜,说:“此人性命,天意该遭!” 于是叫杀手埋伏妥当,然后出来迎接。周睿与马骉等随从六人,径至高昪之帐篷。礼毕,高昪请周睿上坐。周睿说:“先生名震商界,我不才,何烦先生以重礼相待?”乃分宾主坐定。 高昪叫仆人设宴置酒,与周睿喝了起来。 秦智听说周睿贸然而来,大吃一惊,想起七仙女告诉他高昪要杀周睿之言。急至高昪帐篷附近查看动静,只见数名杀手埋伏于帐篷外,更加吃惊不小。 又偷看帐篷里面情况,见高昪满脸杀气,而周睿毫不知情,仍然谈笑自若。秦智又偷偷到处瞧,还见马骉没有坐席,佩带大刀立在帐篷门口。 秦智想:“只要马骉在旁边,危险系数可能会小点。” 于是,心稍安,乃返回,骑马在不远处小道上等候。 周睿与高昪饮酒,酒行数巡。 高昪起身倒酒,猛见马骉立于门边,忙问是何人? 周睿答:“是我弟,马骉。” 高昪闻言,吓了一大跳,又问:“是不是杀死姚绵、戚湔的那个人?” 周睿若无其事地答道:“是啊!” 高昪吓得浑身是汗,叫马骉坐下一块儿饮酒,马骉推辞不肯。这时,焦帻刚好来了。周睿问焦帻:“秦智在哪里?烦请焦先生请来一叙。” 高昪冷冷地说:“待把甄龙打败了,再与秦智相见也未迟。” 周睿不敢再说话。马骉以眼神向周睿示意赶紧走。周睿会意,即起身向高昪告辞,说:“我先告退,待破甄龙之后,再喝庆功酒。” 高昪亦不挽留,而是送出帐篷外。 与马骉出来,周睿来至小道上,就碰见秦智在此。周睿喜不自胜。秦智说:“周总,您知道今日有杀机吗?” 周睿惊愕地说:“不知。” 秦智说:“幸好有马骉在旁边,不然被高昪所害。” 听秦智这么一说,周睿这才醒悟过来,便请秦智赶紧同回。 秦智说:“现在还不是回的时候,我虽然在此危险境地,尚且还算安全。您回去以后,即刻整顿人马,准备战斗。十天以后,请崔煜骑马,并再带一匹马,在此等候,切记!” 周睿问其何意。秦智笑而不直接回答,只说照此做就行。周睿再问时,秦智催促周睿快走。说罢自回。行至半道,忽见郑戬因恐周睿有失,马骉一个人难以应付过来,特来接应。 于是,三人同回帐篷,不在话下。 却说高昪送走了周睿,回至帐篷里。焦帻入问:“高总诱使周睿至此,为何迟迟不叫人下手?”高昪答:“早听说马骉武艺高强,今日有他在旁边。若下手,马骉必然要来杀我,岂不是自讨罪受。” 焦帻闻言,一脸愕然。 忽报甄龙又派人来送信。高昪唤入。使者昂然而进,并不下跪,直接呈上书信。高昪怒气丛生,叫斩使者,亦不看信,把信撕得粉碎,碎纸片飘落一地。焦帻怎么也劝不住,只得听其所为。 甄龙闻之,怒发冲冠,叫罗铿、朱晋带人去战。高昪叫何殿、李荣、武泓迎敌。……罗铿、朱晋等人败回。 甄龙怀疑:“对方人少,而我方人多,为何败了?是尔等不用心罢?” 罗铿答:“不是我不用心,而是我方人虽多,但不擅长山战,应当加强训练,等训练好了以后再决战。” 甄龙从之,叫其整日训练。 第151章 离间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却说高昪得胜回来,犒劳众人,差人向萧东家报告首战得胜消息。当夜,高昪站立高处,向甄龙驻地方向张望。 只见灯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昼,天上地下分不清,连天一色。叫杀,喊冲,拼命训练,之声,之音,此起彼伏,不绝于缕。 高昪大吃一惊,带领众随从,悄然靠近围栏,从缝隙中仔细一看,罗铿带人训练,深谙山地战术之道,更是吃惊,问左右:“教练是谁?” 有人答:“是罗铿、朱晋。”高昪暗想:“此二人久居山地丛生的窦州,对打山地战甚有一套。欲要破甄龙,必除掉二人不可。” 正在沉思之间,却被甄氏站哨家丁发现,急告甄龙,说:“高昪带人偷看。”甄龙即叫人捉拿,不得有误。 高昪闻之,逃之夭夭。 甄龙问众人:“昨日输了,已挫锐气;今日高昪又来偷看。当以何计破之?” 言未毕,忽然一人站出来,说:“高昪是我同窗,我愿去说服高昪来投之。”甄龙心花怒放,一看,此人叫王洪,现在为幕下清客。 甄龙问:“你与高昪关系如何吗?” 王洪答:“我俩关系还算可以,以前读书时,同穿过一条裤子。甄总,请您放心,我去说服他,必定成功。” 甄龙问:“你和谁去?” 王洪答:“我一个人前往。” 甄龙问:“带啥礼物?” 王洪自信满满地说:“不用带礼物。” 甄龙从之。 是夜,王洪独自摸索着,径往鑫城山北侧,被守门家丁拦住,问:“你是何人?竟敢夜晚擅自闯来。” 王洪答:“我是高昪同窗好友王洪。” 高昪正在帐篷里面与众人议事,闻王洪至,笑着对众人说:“此人必是甄龙派来的说客。” 遂与众人低声耳语片刻,众皆应允而离去。 高昪整理衣冠,出来迎接。 王洪孤身一人,昂然而进,见之,打招呼:“高兄,好久不见?” 高昪走过去,张开双臂,与王洪热情拥抱,说:“是啊,一别多年。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王兄,你今日至此,是不是来当说客的?” 王洪闻言,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说:“你我久别,特来叙旧,‘说客’二字从何说起?” 高昪笑了,说:“我鼻子比较灵敏,闻得见你身上说客的气息,故此说起。” 王洪听了,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说:“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吗?那好,我先告辞走了!” 高昪又笑,于是强烈挽留,说:“既然如此,刚来怎么就走了呢?我们还没有叙成旧的呀!”于是热情邀请王洪进帐篷中。 斜礼毕,请上座,上好茶。 高昪即吩咐武泓、诸献、李荣、胡龙、谢清、邓海、雷徎、周亮、邵俊、高勇、胡民、蒲奕等人,与王洪依次相见,并先向王洪一一介绍各自姓名及身份。 然后,向众人介绍:“这是我的同窗好友王洪,虽然在甄龙手下做事,但不是来当说客的,今日只是专门来看望我。” 众人闻言,共同躬身,齐声呼喊:“向王先生致敬!” 介绍顺序,尊者居后。此礼节,甚为隆重,慌得王洪忙向众人作揖行礼。介绍完毕,叙谈片刻,说些客套闲话。 随后大摆酒席,众人都来陪酒。席间,有歌伎唱歌跳舞,以助酒兴。众人依次轮流向王洪敬酒。 高昪心想:“既然王洪来当说客,我叫你说不出来,把其嘴巴给堵塞上。” 想到这里,高昪便站起来,大声地说:“今日饮酒,只谈酒事,不谈公事,违者处罚。”即让雷徎在旁边监督。 王洪惊异,本来想好的说辞,话到嘴边的,都不敢随便乱说。 只见高昪坐在王洪旁边,对王洪说:“你是知道的,我从来不饮酒,但今日老同学来了,我感到高兴,破例陪你饮几杯。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说罢,大笑,放开畅饮,与王洪连饮三大杯。座上觥筹交错,猜拳行令,好不热闹。饮至深夜,高昪已醉,拉着王洪的手,同出帐外,问:“老同学,你醉了吗?” 王洪答:“醉了。” 高昪卷着舌头,醉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说:“你肯定没醉,是骗我的,我是知道你的酒量的,厉害呀!要不,我们整点烧烤,接着喝,喝一晚上,你难得来一趟的。” 于是,两人手牵着手,歪歪倒倒,回至宿舍帐篷。高昪又叫仆人,拿来烧烤,又从棋子里取出一瓶好酒。 高昪说:“此酒,叫‘莲花白’,原是宫廷御酒,是皇帝喝的,平常人家是喝不着的。你来了,我舍得把它拿出来,你我两人把它喝光了。” 王洪推辞,不喝。高昪便叫了两个歌伎来,坐于王洪左右两旁,陪着喝了下去。这时,王洪已经大醉,但头脑尚自清醒。 酒醉心明白。王洪开始有些拘束,现在放开了,一股子劲地称赞高昪,声音又大起来。 王洪说:“在我们所有同学当中,有经商的,有当官的,数你在商界混得最好。你是我学习的榜样。” 高昪听着,无限受用,心里极其舒坦,说:“无论做人做事,还是要有眼光。首先跟人做事,要跟对人呀。若跟不对人,有你苦吃的。我现在跟着萧东家,萧东家对我挺好的,我受到重用,谁来劝我投其他人,也是没有用的。”说罢,孤自手舞足蹈,随便乱舞。 舞,累了,坐着歇息,眼睛微闭,说:“甄龙打不赢我们,你们那边有我们的人……”身子歪倒,便睡着了,打起了呼噜,鼻鼾如雷。王洪脑子里面一片空白。这时,见高昪口袋里有一封信,掉在了地上。 走过去,摇了摇,高昪没有响动,确定睡着,便把信拾起来,打开一看。这一看,不打紧,惊得王洪酒醒一大半。 这封信是罗铿、朱晋二人写高昪的。其内容如下:“我等投降甄龙,实属无奈之举。将瞅准机会,以点火为信,我为内应,您为外合,内外夹攻,共同打败甄龙。” 王洪暗想:“原来罗、朱二人与高昪私通。”遂将书信藏于衣裳口袋里面。 正要察看桌子上其他信件时,高昪翻了一身,含含糊糊地说:“王兄,睡觉吧,过几天叫你看我打败甄龙……”王洪再问时,高昪却不答话。 这时,只听见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音,越来越近。王洪假装倒下,佯睡。脚步声近了,进来了一个人,走近高昪身边,悄悄地叫唤:“高总,快醒醒!” 高昪忽然惊醒,问:“旁边何人?” 答:“难道您忘记了,他是您同窗好友。” 高昪后悔地说:“我平时不喝酒,不曾想昨晚喝多了,不知酒后是否失言?” 那人悄声说:“罗铿派人到此!” 高昪以手伸到嘴边嘘了一声,便叫:“王兄,王兄。” 王洪假装睡熟,并不答应,还打起了呼噜。高昪悄然走出帐篷外,王洪随后起来跟着偷听。 只听得有人悄声告诉高昪:“罗铿、朱晋二位掌柜,叫我来……”后面说的话声音很低,王洪听不清楚。 听见高昪回了,王洪又折返,假装睡下。高昪入内,又唤:“王兄,王兄。” 王洪只是不应,蒙头装睡。高昪亦睡下。 哪里睡得着,王洪捱至三更,夜深人静之时,溜到帐篷外,被巡逻家丁发现,问:“先生哪里去?” 王洪答:“我先起床,早点回去。高总正在睡觉,怕打扰他休息,就没有向他告辞,替我转告。” 巡逻家丁也不阻拦,王洪骑上一匹快马,奔至甄龙帐篷内。甄龙见王洪回来,问:“劝降如何?” 王洪说:“劝不动。” 甄龙生气地说:“你不是信誓旦旦说能行吗?自己打自己的脸,会被人看笑话的。” 王洪说:“我虽然没有劝动他,但打听到一件重要事情。” 于是取出书信,将前事细说与甄龙。 甄龙听后,大发雷霆,说:“二人原来是内奸。”即叫罗铿、朱晋二人过来。 甄龙说:“我让你们快紧进军!” 罗铿诧异,说:“训练尚不成熟,不可轻进。” 甄龙说:“呵呵,你们把我蒙在鼓里,以为我是傻子吗?”先是冷笑,后是气愤,声音越来越大。 罗铿、朱晋二人不知其意,惊慌不能作答。 甄龙叫人将罗铿、朱晋二人杀了。当夜,睡于床上,越想越不对劲,等头脑清醒了,仔细分析,方知中了同昪之计。 次日,众人见杀了罗、朱二人,遂问其故,甄龙不肯认错,推说:“二人不听招呼,就地正法。” 众皆叹息不已。 甄龙于是派颜尕、乌尭二人训练家丁,以替代罗铿、朱晋之职。 探子报与高昪,高昪怡然自得,说:“我所担心的,就是这二人。今日既除,我没啥好担忧的。” 焦帻说:“高总料事如神,何愁打不赢甄龙呢?” 高昪说:“我猜,众人皆不知此计,但瞒不秦智。你可以去问问他,然后回来告诉我。”焦帻应允而去。 焦帻见到秦智,说:“连日办了一些事,秦先生听说了吗?” 秦智说:“我当然知道,尚未向高总贺喜。”焦帻故意不解地问:“啥喜呀?” 秦智淡然地说:“高总派你来探听我知否?这便是此事可喜可贺。” 此话吓得焦帻嘴巴合不拢,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智说:“这条计只能糊弄王洪。甄龙虽然一时糊涂,但很快就会省悟,只是不肯认错。罗铿、朱晋既死,消除一大患,何不值得贺喜呢?我还听说甄龙派颜尕、乌尭二人替之,他二人根本不懂山战,早晚会误事。” 焦帻听了,出乎他的意料,一时竟不知说啥才好,支支唔唔半晌,只得辞别秦智而回。 临走时,秦智叮嘱说:“请不要在高昪面前提及先知此事,担心高昪妒忌,又要找机会害我。” 焦帻应诺而回,见高昪,细说前事。 高昪闻言,面如土色,说:“此人不可久留,我决意要杀他!” 焦帻劝说:“别这样,恐怕会让甄龙笑话。” 高昪说:“我自有公道杀他,让他死得其所。” 焦帻问:“有啥公道?” 高昪说:“你不要问那么多,明日便知分晓。” 次日,聚众议事,高昪也请了秦智出席。秦智欣然而至。坐下来,上茶毕。 高昪问:“在此驻扎,已有月余,每天消耗钱粮无数。现在紧缺银子,敢烦先生去借二百万银子,以为应急之需。此系公事,请君切勿推辞。” 秦智问:“高总安排之事,我当然不会推辞。敢问二百万银子,限定几日?” 高昪征求意见:“半月之内,可以借来吗?” 秦智闻言,说:“半月时间太长,我只需要两天时间。” 高昪说:“当真,别开玩笑。” 秦智说:“确实当真。两日借不来,立下军令状,甘愿受罚。” 高昪心满意足,当即叫人拿来笔墨纸砚,秦智亲笔写下。高昪收了,遂置酒相待,说:“待你借到银子后,自有酬劳与你。” 秦智说:“今天不算,明日开始,至第两日,叫家丁来取就是。”饮了数杯,辞别而去。 焦帻说:“此人莫不是说耍的?这二百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即使周睿账户上也没有这么多。” 高昪说:“我看他样子,不像是。又没有逼他,是他自己要求的。我叫其他人都不借银子与他,看他如何到哪里去借?误了日期,那时再杀他,理所当然。你随时去盯着他,看他耍甚把戏?” 焦帻应命见秦智。 秦智一见焦帻来了,就埋怨说:“你看看,叫你不要告诉他,你却偏不听,今日果然弄出事情来。两日之内,去哪里借这二百万银子?请焦先生教我。” 看到秦智为难的样子,焦帻说:“你自己要答应,怪得了我吗?若做不到,姑且推辞罢。你要面子,管我甚事。” 七仙女人定既来,四更即去,率以为常,自此情爱堪笃。 是夜,七仙女见秦智愁眉苦脸,问其有何心事,秦智缄默静听,不胜嗟叹,经再三催问,秦智这才说出高昪为难他借二百万银子之事。 七仙女抚掌大笑,说:“正在欢会之时,竟然有这等俗事。不就二百万银子嘛,用得着那么愁?我给你就是。” 言毕,手又一挥。顿时金银满前,从地上堆砌,不多不少,正好二百万两银子。秦智大喜,抱着七仙女亲了好几口。 七仙女呵呵一笑,问:“你还要吗?” 秦智是一个商人,以利为目的,见有这么轻易买来银子,哪有不要之理?心热口馋,支手舞脚,正待说要。 这时,七仙女用筷子夹了一块肉,贴在秦智脸皮上,说:“这肉粘在你脸牢固乎?” 秦智说:“这不是我脸皮上的肉,怎么能够粘得牢固呢?” 七仙女说:“这就对了,这是他物,岂可随便据为己有?若随便取了,便会招来祸事,甚至加倍失去,还有性命之忧。即便我给你这二百两银子,那也是将来要还我的。我不能因此而误了你终身,若你要金银财富,尽可采取手段经营,我在暗中帮你就是。” 秦智惭愧地低下了头,受益匪浅。 次日,秦智派人叫焦帻来取二百两银子。 焦帻入见高昪,备说秦智已借银二百万两之事。高昪闻之,目瞪口呆,感叹地说:“秦智这人太有智慧,我不如他。” 少顷,秦智入内,见高昪,高昪出来迎接,说:“秦先生,智慧过人,挺令我佩服。”秦智说:“区区小事,何足为奇。” 高昪邀请秦智入内饮酒。高昪说:“当前甄龙将要来攻击,我还没有想好奇计,请秦先生教教我。”秦智说:“我是庸才,无用之人,怎么会有奇计?” 两人尽说些客套话,你一言我一语,无形之中便将奇计商议了出来,最终形成方案。根据山地地形条件,把我方分成一个个小队,对付甄龙集中的大队。即“以小攻大”。 高昪说:“既然方案已出,请勿泄漏出去。”秦智说:“我是当然不会的。我猜甄龙虽然聪明,但并不会想到这点。高总尽管实施。” 饮罢,辞别。 且说七仙女借的二百两,实际上是从甄龙钱庄里面借来的,而且七仙女还替秦智打了借条。甄龙奇之,见金库门完好无损,不知盗贼如何进来的? 虽然说有借条,但谁知道还与不还呢?也许白白损失二百万银子,甄龙心中气恼,气急败坏。 巴堒建议:“秦智与高昪二人,有贵人相助,急难上手。可派人去假装投降,以为奸细内应,以通消息,方可图也。” 甄龙说:“巴先生所言,正合我心意,谁去合适?” 巴堒说:“罗铿被杀,其堂兄弟罗远、罗凌就在甄氏商团当伙计。甄爷可许以恩惠,叫他们去诈降,高昪肯定不得怀疑。” 甄龙从其言,当夜叫罗远、罗凌二人入内。 嘱咐:“你二人前往萧氏诈降,听到有动静,回来向我报告。事成之后,必然有重赏。不得三心二意,否则定有你们好受的。” 二人受宠若惊:“请甄爷放心,我们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甄龙先分别给其白银五十两。次日,二人往高昪帐营中而来。 且说高昪正在思考布局,忽报罗远、罗凌二人来投降。高昪将其唤入。 二人进入,跪下拜见。 罗远哭着说:“罗铿是我堂弟,他被甄龙无缘无故杀害。我们兄弟二人欲报此仇,特来投奔高爷,请您收留,愿在死不辞。” 高昪喜出望外,叫跟随何殿。 第152章 合计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二人拜谢,以为高昪中计。 高昪悄悄地给何殿说:“我猜此二人,不是真的来降,可能是甄龙派来的奸细。将计就计,叫他们通报消息。你可殷勤待之,加以防范。等到正式出兵的那天,先杀他二人来祭旗。你可小心为妙,不得有任何闪失。” 何殿应允而去。 焦帻入内,见高昪说:“罗远、罗凌二人之降,可能是诈降,不可收留。” 高昪大声说道:“人家是来报仇的,怎么说起是诈降?你不要疑神疑鬼的。” 焦帻默然退出,去告诉秦智,秦智笑而不答。 焦帻有些恼火:“你笑啥子?” 秦智说:“我笑你不识阴谋。你想想看,早不来降,晚不来降,正是交战之时,却有人来投降,这分明是甄龙派人来探听情报的。高昪不说破,只好将计就计,让他们给甄龙通报假消息。” 焦帻猛然醒悟。 却说高昪正在帐篷里,坐着思考问题。夜已经很深了,高昪竟然没有一丝睡意。诸献见高昪帐篷里面还亮着灯,就悄悄进来拜见。 高昪问:“诸兄为何深夜至此?” 诸献说:“虽敌人实力强,但对山地战陌生。何不采用以小对大的战术?”高昪有些诧异:“这是谁教你的?”诸献说:“不是谁教的,是我自己想的。” 高昪说:“我正要如此,故留诈降之人罗远、罗凌,与我向甄龙通告假情报,但我方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去诈降。” 诸献说:“某愿意。” 高昪说:“不受些苦,甄龙如何信你?” 诸献说:“我世代受萧氏厚恩,无以为报,愿以此相报。即使受苦,我也愿意。”高昪拜而谢之,说:“君若能承受此苦肉计,则是萧氏商团之大幸。”诸献说:“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次日,高昪大会众人,秦智也参加了。高昪说:“今甄龙正训练精兵,随时可能来攻占,在座诸位,速做准备,不得有误。” 诸献说:“再怎么准备,也无济于事,不如信黄诚老先生的话,速做投降。” 高昪闻言,勃然大怒,高声叫道:“我奉萧东家之命,与周睿同守基地。你竟敢还说投降之言,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诸献骂道:“你这个小毛孩,我跟随萧氏商团之时,你还在尿裤子,敢对我如此无礼。”高昪闻言,怒不可遏,叫赶快把人撵走。何殿出来劝说:“诸献是萧氏商团元老,暂且宽恕。” 高昪指着何殿,态度恶劣,语气生硬,大声骂道:“你他X的,这里没有你说的份。先前我已打了招呼的。若有违抗,别怪我不客气。” 何殿被高昪骂了,怏怏而退,心中很是不服气。 众人跪下,集体求饶,说:“诸献固然当撵,但大敌当前,以稳定人心为宜。暂且宽恕,先记在于此。待胜利之后,再来算账,也不迟算。” 高昪余怒未息,众人又苦苦求饶。高昪说:“若不看在众人面子上,我是不会罢休的。既然如此,可以留下来,但也要有惩罚措施,否则难以服众。” 遂叫人将诸献打棍子一百下。 众人又求免,高昪叱退众人,喝叫棍打。将诸献剥了上衣,拖翻在地,打了五十大棍,鲜血直流。众人再次求饶。 高昪狠狠地说:“不行,还要继续打!”又打了五十大棍,打得诸献皮开肉绽。扶回本帐,几欲昏绝。观者无不泪流满面。 焦帻也看到了,责问秦智道:“今日高总发怒,往死里打诸献,我们不好劝,但先生是客,好劝说些,为何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秦智笑了笑:“你蒙我哟!我去劝,也没用。” 焦帻问:“我与你自同来,没有哪件事蒙过你的。今日何出此言?” 秦智说:“今日高总打诸献,又是故意设计阴谋,是演戏,演得极其逼真,难道你不知道吗?如何要我去劝他?我去劝,岂不是自讨无趣?” 焦帻又猛然省悟。 秦智又说:“不用苦肉计,如何瞒过精明的甄龙?随后诸献要去甄龙那里诈降,却叫罗远、罗凌报知其事。你见到高昪,千万别说我知道此事,只说我也埋怨罢了。” 焦帻辞去,回见高昪。焦帻问:“今日何故责打诸献?”高昪反问:“众人报怨吗?”焦帻说:“大多数人心中不安。” 高昪问:“那秦智是怎么说的?”焦帻说:“他也埋怨高总不讲人情。”高昪说:“这次算是把他瞒住了。” 焦帻反问:“怎么了?”高昪说:“今日痛打诸献,是我的计谋。我叫诸献诈降甄龙,须用苦肉计方能骗过,就用以小攻大之计,可以取胜。” 焦帻暗想:“秦智果然厉害,一眼就识破此计。”但他不敢在高昪面前说出来。 且说诸献,睡在帐篷里面,众人都来慰问。诸献都不说话,只是长吁短叹。忽报戚伟来看望,诸献将其请进帐篷内。 戚伟问:“诸兄与高总有仇吗?” 诸献答:“没有,当然没有。” 戚伟又问:“那既然如此,莫非是高总以苦肉计罢?” 诸献问:“你怎么知道的?” 戚伟说:“我在旁边,静观举动,猜出来的。” 诸献说:“你知道的,我家世受萧氏厚恩,无以为报,故献此计,以对付甄龙。我虽然受苦,毫无怨言。我看那么多人,无一人可为心腹,只有你还有忠义之心,敢以此言相告。” 戚伟问:“你把秘密这样告诉我,是不是要让我献诈降信?” 诸献反问:“我确实有此意,不知你是否愿意?” 原来,戚伟与诸献认识时,是前些年,两人担任推销员,分别给萧氏商团推销药品中结识的。 那时,萧氏商团当家人还是萧强。 拜访萧强,那天早上,诸献还特意把药品温习了一遍,然后满怀信心地来了。 来到会馆,诸献正襟危坐等候。 少顷,萧强等人陆续走了进来。诸献连忙起身迎接,上前打拱作揖。一番寒喧之后,大家落座,就等着看诸献的汇报。 开始,诸献简单地说了几句开场白,就直接切入正题,介绍自己带来的药品。 诸献说得天花乱坠,口若悬河,把能想到的药品优势都讲了出来,中间还时不时地贬低竞争对手。 不过,效果却没有诸献想象的那么好。萧强听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借故离开了,其他留下来的人,也是昏昏欲睡、如坐针毡。 最后,结果可想而知。萧强为此还向负责介绍的萧安发了一通火,说怎么找这样的人来消磨时间。 而戚伟则不同。以声东击西的迂回策略。 戚伟先是联系萧安,约定拜访时间。同样是推销药品,戚伟汇报的主题,与诸献完全不同。 先简要介绍药品,然后话题一转,开始介绍经商。谈及怎样提升商团管理水平,以及解决在经商中所面临的问题等等。 并且还列举了几个商团因管理失控而失败的案例分析,指出商团在管理方面的漏洞以及怎样杜绝和解决这些管理难题。 之所以汇报这些,因为戚伟打听到,萧氏商团处于起步阶段,当家人萧强还正缺乏管理经验,萧强一直致力于建设商团。戚伟讲的,正是萧强所需要的。 戚伟汇报时间,持续一个多时辰。在汇报过程中,萧强对戚伟讲的这些非常感兴趣。不仅中途没有离开,而且频频点头,还不时与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汇报结束后,萧强拉着戚伟的手,又聊了很长时间。 次日,戚伟又来到萧氏商团。原来昨天戚伟已向萧强提出免费帮他做管理流程方面的调研,并且将会给出一个详细的解决方案。 两周之后,戚伟完成了调研。在整个调研过程中,戚伟对于签订购买合同之事,仍然只字未提。 而当戚伟把沉甸甸的调研报告交到萧强手中时,萧强也把一份签了字的购买协议书交给了戚伟。 这事过后,诸献听说,对戚伟佩服得五体投地。在加入萧氏商团后,也介绍戚伟加入。戚伟与诸献在平日里关系中来往密切。 诸献知道戚伟善言,而且有胆魄,故叫其献诈降信,戚伟欣然答应,说:“你都这样,我不能推辞。” 诸献闻言,滚下床来,跪在地上拜谢。戚伟赶紧扶起,说:“事不宜迟,即日可行。”诸献说:“好,甚好,信我已写好了。” 戚伟受领了信件,把其藏入贴身衣袋内。当夜装扮成家丁,独自往甄龙大帐而来。被巡夜拿住,报知甄龙。 甄龙问:“是不是奸细?”巡夜说:“不知,只有他一人,自称戚伟,是高昪手下的人,有机密要紧事来见。”甄龙叫引来。 巡夜的引领戚伟至。只见帐篷内灯火辉煌,甄龙盘腿坐在床上,问:“你是何人?来此有何事?” 戚伟说:“都说甄总求贤若渴。今日见您问这话,并不是如此。我的诸献兄长,他想多了哟!”甄龙冷冷地说:“我与萧氏、周氏交战,你是对方的人,私自到此,如何不问清楚呢?” 戚伟说:“诸献是萧氏商团元老,被高昪无故毒打,心中怨气陡升。因欲投降甄爷,为报仇之计。我与诸献情同手足,前来为其献上降书,不知甄爷收留否?” 甄龙问:“书信在哪里?”戚伟从内衣袋里急忙取出,呈上。甄龙拆信观看,一遍又一遍,不下十余次。忽然拍案而起,瞪大眼睛,怒不可遏,问:“诸献用苦肉计,叫你来下书诈降,对不对?” 便叫人把戚伟撵出去。家丁将戚伟双手架住,戚伟面不改色,摇了摇头,仰天叹息,狂笑不止。甄龙叫带回,喝斥道:“我已识破你们编排的诡计,还笑啥?” 戚伟说:“我不是笑你,而是笑诸献把您看偏了。都说甄爷识人用人,极其准确适当,其实并不是如此。”这样一说,用的是激将法。 甄龙想,我堂堂一个老总,管理着近千号人,识人用人是我的特长,阅人无数,尚有不识人之理,心里便有一些不服气,随口问了一句:“你讲讲看,诸献是怎么看我的?” 戚伟反问:“既然你已怀疑,我说了,你会信吗?” 甄龙气愤地说:“这些鬼把戏,瞒得过别人,岂能瞒得过我?” 戚伟装着无辜的样子,可怜兮兮地问:“呵呵,你好聪明!我先请教一下,本来是诚心来降,你却说有破绽,请问这个破绽到底在哪里?” 甄龙说:“那我不给你讲个明明白白,既然诸献是诚心的,为何不约个时间?” 戚伟听罢,又大笑不止,说:“亏你还是老总,连这点都想不到,干脆收兵回去。想占别人的基地,简直是做梦。你就是蠢人一个。” 以语言对甄龙激了又激,甄龙心里急得不好过。这时,听戚伟骂他是蠢人,心里更有些火气,但他暗暗压住,笑了笑:“你敢骂我是蠢人,从来没人敢这样对我,你还是第一个。” 见甄龙逐渐上了圈套,戚伟进一步激将:“你不识计谋,不会用人,不是蠢人,是啥子呢?”甄龙找不到合适话语回答,停了好一会,只是说道:“你小子,太过分,越说越离谱了。” 俗话说,理亏则词穷。戚伟已经摸透了对方心理,进一步掌握分寸拿捏起来,找到甄龙的软肋,说道:“不是我过分,本来就是这样的。你对待上门投诚的人才并不真诚,会让整个商界笑话你的。” 甄龙说:“我从来都是服理不服人的。你若说得有道理,我自然对你佩服。” 咬着约定日期,甄龙有些心急,便有了心结,要解开这个心结,甄龙才会释然。于是,戚伟说:“诸献背着高昪来投诚,只是见机而行,不可预定日期。若是约了,万一事情有变,岂不是弄巧成拙。难道你不明白吗?” 闻此言,甄龙心结解开,遂转怒为喜:“某见事不明,故此疑问,弄个水落石出。确实真诚来投,我表示欢迎。” 听此话已松口,需要更进一步表态,以示更加真诚。戚伟说:“我与诸献是真诚来投,如饥似渴,岂有诈乎?” 戚伟表态起到了明显效果,让甄龙欢天喜地:“若你二人真心愿来,必立大功,我会给你们加倍报酬。” 在甄龙看来,戚伟、诸献二人来投,不过是为了钱财。而戚伟却说:“我们并不是只贪图钱财而来的,实则是来报仇。” 这让甄龙很是放心,遂置酒招待。 不久,有人来到甄龙身边,凑在甄龙耳边,悄悄说了一些话。 甄龙皱起眉头,有些怀疑,说:“把信拿来看。” 那人将其从口袋里掏出来,递之。 甄龙以刀将信封裁开,观之,眉头变得舒展开来。 戚伟猜想,此信必是罗远、罗凌写来的,给甄龙报告诸献被打的消息。 甄龙肯定会误以为投降是真实的,故而脸色变得喜悦。 事实证明,戚伟猜测的没错。 甄龙看完,抬起头,对戚伟说:“麻烦先生再返回一趟,与诸献约定日期举事,你们为内应,我们外攻,内外结合,必然成事。” 对这个要求,戚伟显然很是为难:“我已离开投此,高昪已知晓,故不能回去了。若回,高昪必然不肯饶恕。请甄爷再派其他人去吧!” 甄龙摸了摸头,执意让戚伟回去,以请求的语气,说道:“若叫其他人去,知道的人越多,事情不是容易泄露吗?” 给戚伟五十两白银,戚伟坚持不受。遂辞别出来,骑马自回。 戚伟回见诸献,见诸献还躺在床上,翻身都很困难。 自戚伟走后,诸献一直挺担心的,像一块石头悬在心中。如今见戚伟平安回来,心中甚喜,坚持要起床,被戚伟按住,叫乖乖地躺在床上。 喝了一口茶,戚伟细说前事。 将甄龙持怀疑态度,如何一眼识破计谋,他又如何巧妙应对,再后来罗远、罗凌通风报信,如何消除了甄龙怀疑,一五一十地细细述说了一遍。 诸献听了,很是感触,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咳嗽一声,吐出了一口痰,似乎轻松了许多。 对戚伟的口才大加赞赏:“你真能干,口若悬河。若非你去,我这个苦可是白白受了。不仅如此,恐怕还会连累于你。” 戚伟说:“这是应该做的,等会儿,我去何殿那儿,打听罗远、罗凌二人消息。诸献说:“那又辛苦你了!” 来见何殿,何殿接入,看座上茶。戚伟说:“何兄为救诸献,被高总狠狠说一顿,我感到愤愤不平。” 何殿笑而不语。 正说话间,罗远、罗凌来了。何殿请二人坐下。 戚伟以眼神示意何殿,意思是再演一场戏,给罗远、罗凌看。 何殿会意,说:“高昪自以为是,不把我等放在眼里,我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羞见他人。” 言毕,咬牙切齿,拍案大叫。戚伟坐在旁边,观之,忽然站过来,嘴杵在何殿耳边,以手掩之,故意悄声说话。 何殿低头不语,长吁短叹,数声而息。 罗远、罗凌看见赖、何有反意,心中甚喜,试探性地问:“二位兄长,有何烦恼?”戚伟说:“我们心事,你们有所不知。”罗远又问:“莫非是想投甄龙吗?” 戚伟故意大惊失色,脸色变得难看。 何殿将马刀拔出来,抓住罗远的衣领说:“我们心事已被你们看破,不可不杀之以灭其口。” 罗凌从椅上腾地站了起来,赶紧解围,用手将何殿的马刀挡住,说:“何兄且慢,我当以心事以告之。” 何殿道:“有啥事,快点说!” 罗凌说:“我二人是甄总派来诈降的,二位兄长若有归顺甄总之意,我们可以从中搭桥引见。” 何殿问:“此话当真?” 罗远、罗凌齐声答道:“当然是真的。” 何殿假装高兴地说:“既然如此,那真是天意,与你们巧合了不是。” 罗远说:“何兄被高昪臭骂之事,我们也给甄总报告过了。” 戚伟说:“我已为诸献献上降书,今日特来见何兄,相约同归顺甄总。” 何殿说:“今日既然遇见明主,当然愿意以身想投之。”言罢,叫人摆酒庆贺。四人坐下来共饮,同谈心事。 罗远、罗凌二人,大喜过望。饮罢,即刻写书,密报甄龙,说何殿也愿为内应。戚伟自行修书,说诸献想来,但身体尚弱。等过段时间,身体将息痊愈,即刻来投,以点火为号。 第153章 沉吟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却说甄龙连得二书,到底是真是假,心中疑惑不定,遂聚众商议:“何殿与诸献皆被高昪打骂,愿意为内应,但我不太相信。请问谁敢去核定真假?” 只见王洪主动站了出来,说:“某前些日子前去,未能成功说服高昪,深感惭愧。今日我愿意再次前往,探听明白,回报甄总。” 甄龙甚喜,叫王洪骑马即刻前往,说等你的好消息。 高昪闻得王洪又到,喜出望外,说:“我今日成功,必在此人身上!”遂叫焦帻去将阙斌请来,他自有安排一场好戏,演给王洪观看。 阙斌原是盗贼,但阙斌与那些拦路抢劫或偷鸡摸狗之辈,大不相类,而是一派名士风度。 某日,阙斌与其他盗贼一起,乘夜进入士绅乡间别墅,与士绅谈酒论诗,出语不俗。 接着,到别处盗来酒食,与士绅对饮,继而又舞剑,索取财物。阙斌说:“出其囊橐以偿我愿。” 士绅说:“我这里,仅存银二十两。”阙斌与诸盗闻言,也不勒逼。上楼观士绅所藏书画,见有珍贵者,即据为已有,临行却不露姓名。 士绅也以礼相待,送出十余里,然后眼睁睁看着,阙斌与诸盗而离去。 焦帻曾把阙斌,推荐给高昪,但阙斌却没有去报到。之前,高昪曾让焦帻问计于阙斌:“对付甄龙,当以何计?” 阙斌私下里对焦帻说:“须用以小对大。甄龙家丁不擅长山战,遍布而来,当以武装小单位,对付一大片。甄龙在明处,彼处于暗处,以暗对明。如此,容易打赢。” 焦帻回来告诉高昪。 高昪佩服阙斌高见,因此对焦帻说:“为我行此计者,非阙斌去不可。” 焦帻有些担心,说:“甄龙为人奸诈,贸然让阙斌去,恐会遭遇不测。” 高昪沉吟半晌,正没有想出太好的主意,忽报王洪又来,高昪欢天喜地,一边叫阙斌用计,一边接待王洪,故意不接。 王洪在外面等着,不见高昪出来迎接,心中疑惑不定,担心高昪拒见。左思右想,还是自己主动走进去。 高昪正独自坐在帐篷里面,见王洪进来,既不让座,也不上茶,故意装着生气样子,劈头盖脸地问:“王兄,何故欺我太甚?” 站在那里,王洪好不尴尬,左不是,右不是,手脚无处摆放。 王洪听高昪如此之说,自顾自地笑了,缓解自己紧张心里,说:“呵呵,我与你同窗一场,特来看望,怎说我欺你?” 高昪也笑了,说:“你还好意思再来看望。” 王洪说:“我咋啦?” 高昪说:“你前次来此,我好心好意请你喝酒,酒后你做的事,难道你忘记了吗?” 王洪无语。 高昪说:“你却趁我酒醉,将罗铿、朱晋写给我的信件偷去之后,不辞而别,回报甄龙。甄龙杀了那二人,致使我事不成,还没有找你算账。” 王洪静听。 高昪说:“今日你无故又来,必来探听情报,若要是留你,肯定又要坏我大事。我要是不看在旧日情分上,早就把你撕裂得粉碎。你趁早走吧,别来烦我。” 言毕,端起茶杯,叫人送客,独自往内走了。 王洪看见高昪背景消失,还像傻子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 吃了闭门羹,怏怏地无奈走了。但他不敢回去见甄龙,就在附近逗留、察看。 行至不远处,看见前方道路尽头,有一座破旧小屋,屋内亮着灯光。王洪悄悄地走过去,从窗户里面往里一看。 只见一人,眉清目秀,剑眉高耸,正在看书。心想:“这荒郊野外竟然还有人在此读书!非同一般人所为。” 王洪敲门而入,自报姓名,说想讨口水喝。 门开了,那人客气地说:“请进!” 王洪进屋,阙斌给王洪倒了一杯茶,放在桌子上,说了声请喝茶。 茶杯里面冒着热气,显然不能即时喝。 因为陌生,两人都不知说啥好,气氛有些僵持。停了好一会,王洪问:“请问先生大名?” 那人答:“我叫阙斌。” 王洪说:“久闻您名!如雷贯耳,今日何故于此?” 阙斌说:“说来话长。我本是来投高昪的,不想他却瞧不上我,故在此读些闲书。请问你叫啥?” 王洪遂将自己姓名告之。 然后,左一句,右一句,两人随便闲聊。 阙斌随意闲扯,不觉扯到经商之道,从经营手段到经营方式,从商人到商团,从城市到乡镇,从理论到实践,无所不谈。 随后,阙斌还讲了一个营销小故事。 有一家店铺,刚成立,没钱做推销。掌柜就发布招聘启示,大致意思是:“本店招聘掌柜一名,年薪一百两银子。 这一诱人的启示,打出去后不久,引起强烈反响。 前来求职的人络绎不绝,但却没人去理会这则启示的真实性。 该店铺根本不需要掌柜,也没那么多银子招聘掌柜,只为了炒作一番,吸引人们眼球罢了。 王洪听得津津有味,佩服得五体投地,说:“甄总喜欢像你这样的经商人才,何不去投他?” 阙斌说:“我也想去呀,只是无人引见。” 王洪说:“我就是甄总手下的,我可以引见。” 于是,王洪带着阙斌来见甄龙。 到了,王洪让阙斌在外面等候,先入见甄龙,说虽然没有探听到消息,但遇见了一位经商高人。 甄龙问是谁。 王洪说叫阙斌。 甄龙听说是阙斌来了,本来对其尊重,亲自出来迎接。 分宾主坐定,甄龙说:“我久闻先生大名,今日有幸遇见,请您多赐教!”阙斌说:“那我先听听您的想法。” 甄龙说:“周睿药材基地,盛产丰富药材,可惜他没有了药店,药材只能外销。若没有好的销路,也赚不了啥银子。我去协商他卖给我,可是周睿犟得很,不愿意卖,那我只好以武力手段强占。这么好的生意,我结盟萧氏,萧氏却不干,要与周睿伙在一起,共同对付我,我当然不怕。” 阙斌心想:“这个奸商,真是财迷心窍,别人不同意,却要去抢,这与强盗何异,看我怎么出主意收拾他。” 想到这里,于是试探性地问:“甄总,我明白您的意思,周睿药材基地,确实是一块肥肉,您不肯放过,是吧?但您想过没有,虽然您人数众多,但不擅山战,能够打赢他们在山地里摸爬滚打起来的家丁吗?”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甄龙一直在思考,但都没有好办法。 它像一团火那样,烧得甄龙心焦,茶饭不香。 如今听到阙斌问起,也想听听阙斌的想法。 于是便说:“这倒还没有想明白,请阙先生教我。” 阙斌说:“某有一办法,说出来,只怕甄总不肯用。”阙斌在这里又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之所以如此,就是想一步一个脚印地试探甄龙,步步稳扎,看甄龙的反应。若着急,可抛出;若不急,不必说。说了,怕引起怀疑。阙斌心里把握前者可能性较大。 果然,甄龙模样急切,眼睛闪过一丝亮光:“但说无妨。” 见甄龙心急火燎,觉得时机已成熟,阙斌献计:“你看呐,你们人数众多,这是优势明显。要发挥这个优势,必须全都集中起来,组成机甲方队,绑在一起,连成一片,向前冲击。可以说是所向披靡。” 停了一小会儿,阙斌又说:“为防止山坡上荆棘刺伤人,在机甲上涂抹一些菜油。” 甄龙扳着手指头,一五一十,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成本账,有些顾虑:“算下来,成本有点高。” 阙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怂恿道:“高点怕啥,只要能把基地攻下来,拥有了这些药材,经您运输队往外销售,轻轻松松就把成本赚了回来。” 甄龙听了,摸了摸脑袋,捊了捊山羊胡须,觉得很有道理,微微点头,下席而拜,说:“谢谢先生赐的良策!” 阙斌谦虚地说:“我只是随口一说,请甄总自己斟酌。” 甄龙即唤人,购买战衣,打造机甲,涂抹菜油。 看见甄龙安排完毕,阙斌又对甄龙说:“我愿意出面劝高昪来降,周睿就会孤立无援。到那时甄总占据药材基地,岂不是以汤沃雪吗?” 闻言,甄龙显然很高兴,但他又怀疑,因为王洪先后两次去劝,皆未成功,他不相信阙斌可以。 心里虽这么想的,但嘴上还是说:“先生若能说动高昪,我给你一百两黄金。” 阙斌说:“我并不是为了黄金而去,而是为了天下苍生。将来甄总有了这些药材,千万不要以次充好,一定要杜绝假药。” 甄龙说:“我一生致力于做好药,良心药,岂能搞假药?先生你就放心吧!” 阙斌说:“别后可速进,趁其不备而攻之。” 甄龙然之。 阙斌拜别。 出来时,只见一人,长相奇特,仙风道骨,扯住他,说:“你好大胆子,诸献用苦肉计,戚伟下诈降书,你又来献机甲计……你们这些毒计,只瞒得过甄龙,可瞒不过我。” 此言,把阙斌吓了一大跳。 阙斌转过头来一看,此人原来是谢茂,心中这才安下心来。 便往左右看看,见无人在旁,阙斌才说:“千万别把这些计谋说破与甄龙听,不然我们前功尽弃。” 谢茂很是愤然,拍了拍阙斌肩膀,说:“哪能说呢?我感周总厚恩,未尝忘报。甄龙害死我的母亲,我记恨在心,从不为他提供任何良策。只是我随军左右,甄龙败后,玉石不分,岂能幸免,请先生教我脱身之策。” 阙斌说:“谢先生早已预料到了,要想脱身,岂不容易?” 谢茂说:“愿先生赐教。” 阙斌便在谢茂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谢茂点头,心中甚喜,拜谢。阙斌辞别谢茂,自回见高昪。 且说谢茂当晚叫人在家丁当中散布谣言。次日,那些家丁们,交头结耳,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早有人报知甄龙,说:“阮蓝、龙庭并购甄氏商团。” 甄龙闻言,大惊失色,急聚众人商议。 甄龙说:“我在此已有月余,心中所担心的是踵州的生意。阮蓝、龙庭要来并购甄氏,虽未辩真假,也许是谣言,但不可不防。” 言未毕,谢茂说:“我承蒙甄爷关照,一直在此养尊处优,未得报效,愿意带人去踵州救急。若有紧急情况,我不能处置,再向您汇报。” 甄龙赞同,说:“好,甚好,你可同李明一起去。” 即时,谢茂与李明起程。 这就是阙斌教谢茂脱身之计,谢茂实施,得以实现。 自谢茂与李明走后,甄龙心中稍安,便骑马巡视。 那马耳朵上戴皮套,马头上戴着装饰品,马缰绳是用柔软的皮子做成的,马笼头上嵌着玉石、镶涂黄金或铜,马鞍子下面有绣花的织物防汗。 还有染色的皮革做的马鞍子和绣着五彩图案的马褡裢,并配以彩带。 甄龙见药材基地繁茂,想到马上到手,心中甚喜。回来即摆酒设宴。席间,甄龙豪情壮志,发表演讲,无外乎就是说些鼓励鼓舞士气的话。 众人举杯,预祝胜利,早日凯旋。 甄龙情不自禁,叫左右倒酒,多喝了几杯,随后说:“高昪、焦帻有眼不识泰山。你那边有投降之人,是你们的心腹大患,此是天助我也!” 巴堒闻言,提醒道:“甄爷,您喝多了,少说两句。说多了,就泄密了。” 甄龙呵呵一笑,说:“左右之人,都是我的人,你放心,他们不会背叛我的。”又说:“周睿、秦智,都是一些蠢人呐,敢与我甄龙作对,你们是自取灭亡啊!” 众人又是随声附和,甄龙在一片赞美之声中,有些飘飘然,继续说:“我听说曾芙、曾蓉二位美女,相貌出众,国色天仙,我早有所闻,可惜嫁给了萧泰与高昪二人。等我打败萧氏以后,我一定要纳她们二人为妾。” 言毕,大笑不止。 正谈笑间,一只鸟儿在天空中盘旋,发出难听的叫声。甄龙问这是啥鸟,有人答:“这是秃鹫。”甄龙又大笑。 甄龙已醉得不行,忘乎所以,便取剑掷于地,叫人满满倒了三碗酒,倾洒于山坡上,说:“这里,有点像我落难时,露宿的地方。我想起来了,有人曾经给我讲过秃鹫的故事。” 原来,甄龙与祁原往蓉城逃难时,路过鑫城山,也看见了一只秃鹫,祁原就给他讲过秃鹫天葬的故事。甄龙想起此景,于是有些悲伤,哭出声来,带着哭腔复述之。 言毕,对着山谷大喊大叫,山谷里面传来回声,甄龙又叫喊,秃鹫似乎又在回应,如此循环,如同儿戏。 忽然,有一人站出来,说:“甄总,马上要与高昪决斗,众人要与他们拼命之时,为何对着秃鹫叫喊?” 甄龙一看,此人叫周彦。 对周彦介绍…… 当下,甄龙从地里把剑拔出来,以手摸着剑口,问:“我说的话,有何不吉利?” 周彦答:“秃鹫是吃尸体之鸟,现盘旋于我们头上,确实是不祥之兆。您还大声对其叫喊,更是不吉利。” 甄龙怒不可遏:“你怎敢败我兴致?”手起剑落,周彦人头落地。 众皆惊骇,纷纷离去。直到甄龙酒醒,听人说失手杀了周彦,懊悔不已。遂厚葬周彦,给其家属五百两银子以安抚。 墓地上,有石人、石马俑,并立有牌坊。有的出殡时买松柏扎成的松亭子、松鹤、松鹿、童男、童女、狮子等,以为殉葬品。 周彦儿子,叫周浩,发誓要报仇雪恨。 次日,颜尕、乌尭二人来请示:“机甲战衣,一切都已准备完毕,并且都涂抹上了菜油。等候甄总调遣。” 于是,甄龙召集众人来听令。 共编成三个大队,第一大队:颜尕、乌尭居中,彭汉在前,包寈在后,康胜在左,包玉在右。 第二大队:潘宁在前,金应在后,邱路在左,鲁阳在右。 第三大队,鲁道在前,甄安在后,张嵎在左,程簴在右。其余众人,各依队伍。 编成队伍之后,站在土台子上,甄龙叫人穿上战衣,装备机甲,先行在操场上操练起来,搞好热身运动。 只见队伍整齐,众家丁佩刀使枪,无不精神抖擞。那身上的机甲,被抹上一层菜油之后,在阳光照耀下,闪着鳞光。 一声令下,喊杀声雷动万分,队伍如排山倒海之势,势为可挡,向前冲去,操场上溅起一片尘土,向空中飞扬起来。 甄龙观看操练,心中大喜,以为必胜之法。随后叫众人,先入帐篷内歇息,听候通知出战。众人稀奇,聚集至甄龙大帐,问长问短。 甄龙说:“我得阙先生之法,装备机甲,果然厉害十倍。” 梅夡担心地说:“看起来确实厉害,但若对方用火来,身上机甲上有菜油,容易被点燃,不可不防。” 甄龙笑了,说:“梅先生考虑得周到,其实我也想过这个问题的。” 巴壵不解地问:“梅夡说得对,甄总为何笑?” 甄龙说:“高昪他们不可能用火烧,因为用火就会烧着基地。即使用火烧,也烧不着我们的。因为机甲上的菜油是防火的,他们用箭射来,射在身上,机甲抵挡得住,又是滑的,箭头很快就会掉下,怎么可能着火?” 众人皆佩服,都赞赏甄总高见。 甄龙又说:“这身机甲装备,我是花大价钱买来的,穿在身上,刀枪不入。所以,大家都不要害怕,尽管往前冲,谁带队冲在最前面,我奖赏他五百两银子。” 第154章 请战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言未毕,座中有二人站出来,大声说:“甄总,何须如此,我自带人前往,先去偷袭一番,以显示机甲之厉害。” 甄龙一看,此二人叫白山、蔡志,说:“我提醒你们,要注意这身机甲虽然刀枪不入,但是很笨重,不灵活,无法保护颈部、眼睛、手臂等。若敌人击中这些要害部位,自己也会丧命的,所以要格外注意。你们先别着急,等大队人马一同前往。现在不知对方深浅,岂不是去白白送死?” 白山、蔡志二人大叫:“没事,没事。若不能胜,甘愿受罚。” 甄龙说:“现在已经编成战队,派不出多余的人。” 二人说:“不用其他人,我们自带手下的人,就足够了。” 甄龙说:“那好吧!你们可先去,我另派康胜率部在后面接应。”白山、蔡志二人以为得领头功,欣喜而退。 次日凌晨,天蒙蒙亮,白山、蔡志带领部下二十余人,皆穿机甲战衣,骑上战马,雄赳赳,气昂昂,冲出寨门。巡逻探哨,报知高昪,高昪问:“谁愿出战?”胡龙、武泓应声愿往。 高昪见二人自愿出战,心中欢喜,叫众人加强防守。胡龙、武泓各领五十余人,分左右而出。却说白山、蔡志凭一时之勇,骑马而来,正遇胡龙,……胡龙连砍数次,砍机甲上,根本砍不进,不幸砍中白山脖颈,正中白山要害部位,白山倒地而亡。 蔡志随后大叫赶来,与武泓碰了一个正面。……,武泓杀死蔡志。树倒猢狲散,众家丁见头领已亡,便四处逃窜。 胡龙、武泓追赶,斩尽杀绝,碰见康胜,展开厮杀,……。 高昪站在高处往下观望。往远处一看,只见甄龙队伍,统一穿上机甲战衣,整整齐齐,粼粼闪光,耀武扬威,皆有次序。 往近处看,胡龙、武泓与康胜相持对战。 胡、武二人奋战,康胜抵挡不住,败走。胡、武正要追赶,高昪恐怕有埋伏,就大叫收兵回去。 高昪问众人,又像是问自己,说:“我看甄龙队伍气势比起以前更强盛,甄龙又相当狡猾,当用何计以破之?” 大战在即,高昪一直在思考,目前之计,尚未有稳胜之把握,尚若这仗败了,后果不堪设想。既无脸见众人,更无脸见以黄诚为首的反对作战派,而且萧氏商团有可能被甄龙吞并。自己的名声倒是其次,但实在无法向萧氏列祖列宗交待。 正思考间,众人亦未回答,忽见刮起一阵黄土,一股狂风吹来,把甄龙围栏吹倒一片。高昪大笑,说:“这是不祥之征兆!” 说着,说着,高昪突然想起一件心事,顿时感觉头昏脑胀,胸口发闷,浑身痉挛,恶心呕吐不止。急忙掏出手帕,捂住嘴巴,将呕吐之物尽揽于帕。 呕吐完毕,揭开手帕一看,竟然是一滩鲜血。 高昪见血即晕,顿时倒地。众人见状,急扶回至帐篷,让其躺在床榻上歇息。少顷,高昪苏醒,却捶胸抓脑,气急败坏,像似得了狂犬病,那样急躁。 众人不解其故,都感觉奇怪,私下里不无担心,说:“眼看大战在即,今日只与甄龙队伍打了一小仗,虽然打赢了,却把高总打倒了。倘若甄龙大队人马皆至,又应该如何办呢?” 焦帻也是心急如焚,一边派人报告萧泰,一边叫人请医生前来调治。一切安排完毕,径直来到秦智住处,诉说高昪突然病例之事。 秦智问:“你觉得这是啥原因呢?” 焦帻说:“今日虽然小胜,只是甄龙派无名小卒前来试探的。而甄龙大队人马气势压得住我们,一旦全面进攻,我们要输,甄龙要赢,此是天意。高昪想到这点,思想压力过大,故此晕倒。” 自以为分析得头头是道。 谁知秦智闻言,却笑了。焦帻说都啥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秦智说:“你只说对了十分之一,还有十分之九没有分析出来。高昪的病,那是心病,我能医治。” 焦帻惊讶得嘴都合不拢,说:“你……你能治病!”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秦智能治病。以为秦智是开玩笑的,但看其神态举止,又是极其认真的。管他的,就相信秦智的话,但愿能够把高昪病治愈。 遂请秦智同往,前去看望高昪。 焦帻叫秦智在帐篷外面等候,自己先入见高昪。只见高昪卧在床上,却把头蒙在被窝里面,不知到底是醒是睡,也不知是啥心情,焦帻并不知晓。 管不了那么多,焦帻走过去,轻手轻脚,轻轻地拍了一下被单,说:“高总,病情咋样?” 高昪说:“心中烦闷,服药不下。” 焦帻说:“秦先生说他能治好您的病,现在帐篷外面,请他来医,如何?” 高昪闻言,即将被单揭起,顿时,一跃而坐靠在床头,说请秦先生进来。秦智掀帘而入,说:“高总,几日不见,消瘦了许多,怎么又突然晕倒?” 高昪没有答话,只顾作呻吟之声。 秦智说:“我知道你的病源,本无大碍,却是心病,心病还须用心药医之。”高昪说:“你有何心药?”秦智说:“某有一心药方,可治愈您之疾。”高昪说:“请先生赐之。” 取来纸墨笔砚,叫左右退下,秦智在纸上写道:“机甲结实,难以攻破。” 写毕,递与高昪,说:“这是高总病之源。”高昪阅后,大惊失色,暗想:“秦智可不是一般的人,料事如神,早已知我心事,何不以实情告之?” 想到这里,高昪便说:“唉,一言难尽,心中郁闷执念。以前我们之间预定的以小对大计谋,我觉得难以对付甄龙。” 停顿了一会,喘了一口气,用手抹了抹胸部,高昪又问:“甄龙装备机甲战衣,据说刀枪不入,怎么办呢?” 秦智答:“高总勿忧!对于甄龙队伍机甲上的防火油,我已经想办法将其调换成为易燃,可用火攻之。另叫人在药材基地周围砍出防火隔离带约二十步,以保护基地不受火烧。” 原来,秦智请求七仙女,把机甲上防火油换成了易燃油。 高昪身体轻松,顿感病体痊愈。秦智告辞而去。等其走了之后,高昪越想越不是滋味。他想:“秦智能力在我之上,若留此人,必是日后祸根。应该及早除掉,以免将来之忧。” 遂叫宋卫、马宁带人追赶,并嘱咐追到以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即把秦智杀了。宋、马叩首应允,即时带人上马。追至前方不远处,望见秦智,便叫道:“秦先生别忙走,高总请回!” 只听得秦智说:“请转告高总,好好打仗,我暂且回去了,他日再相见。” 宋卫又喊:“别忙走,请留步!” 秦智说:“我已猜到高总对我不相容,必叫人追赶杀害我,我预先已叫崔煜来接我,请你不要追赶!” 宋、马二人哪里听得进去,等要追到时,崔煜挺刀立马而出,说:“我叫崔煜,今日前来接秦先生,你们不要追了。不然,先叫你们要知道我的厉害。” 言毕,搭弓射箭,将宋卫帽子射掉,宋卫差点吓得滚下马来。崔煜说:“本想以箭射死你们,担心伤了两家和气。” 马宁说:“那崔煜,武功十分了得。秦智神机妙算,追之不及,又有崔煜保护,我们干脆回去算了。” 于是,二人回见高昪,说秦智被崔煜接走了。高昪大惊失色,说:“秦智如此多谋善算,直叫我日夜不得安宁。” 焦帻劝道:“当前最要紧的是,打败甄龙。至于说对付秦智,等以后再说吧!”高昪听其劝说,便召集众人分工: 第一,前方。诸献安排马车,装上干燥桔草等易燃之物,使人送信给甄龙,约定今夜二更来降,武泓、胡龙、李荣、田伟等率人接应诸献。 第二,后面。何殿、罗远从后方点火,阻断甄龙后方退路。 第三,左右。雷徎与谢清带人从左边点火,高勇与邓海带人从右面点火,并防止甄龙家丁逃跑。 第四,周亮接应。 第五,让罗凌单独留下,自有用处。 如此,前后左右都有火势,从而形成包围圈,让甄龙队伍的人被燃烧在包围圈里面。 高昪自与马宁、宋卫督战,叫焦帻、戚伟及其他人守帐篷。 叶坤见高昪安排得当,甚为佩服。 这时,萧泰派人来传信,说他与邵俊带人前来接应。 一切准备停当,只等黄昏出战。 且说周睿专等秦智回来,忽然一队人马来到,却是范波带人来了。周睿请入坐定,说:“崔煜已接去接秦师,至今还未到,我有点担心。” 正在这时,有人大叫秦先生到了。周睿欢天喜地,与范波出来迎接。施礼问候完毕,秦智说:“现在时间紧迫,不多说其他之事,只问是否准备妥当?” 周睿答:“一切准备完毕,只等秦师回来。” 秦智说:“请马上召集众人过来,我好安排。” 遂叫家丁通知。少顷,众人皆到,聚至周睿大帐内。 周睿与秦智居中而坐,其余人皆站立两侧听令。 秦智安排:崔煜、郑戬埋伏于路边;黄盛、石磊、周松等剿擒败军之后,收拾器具刀剑之类,打扫战场;曹政、孙立留守帐篷。 转头对周睿说,我们站在高处,凭高而望,坐看今夜高昪大败甄龙。时马骉在旁边,秦智没有给他分配任何任务,忍耐不住,大声说:“还有我,我没有被安排,我干啥呢?” 秦智故意激将:“马骉,你别介意,我本来想给你一个重要任务,但思虑再三,确实不妥,不敢让你去。” 说了半截话,那马骉能不急吗?说:“有啥不敢的?秦师,您请说说看。” 秦智说:“今晚甄龙可能大败,他要逃跑时,我派你去在路上捉拿,但我考虑你与他有交情,所以不敢派你去。” 马骉说:“秦师,你多虑了。甄龙对我是有恩,但我为他杀了戚湔、姚绵,算是对他报答。若今日叫我擒他,我自然不会放过。请秦师放心!若我放过了他,甘愿受罚。” 秦智闻言,看了周睿一眼,说:“一言为定!”周睿点头。得到周睿首肯,秦智便信了马骉,让他带人去守候。马骉带马瞻、高炽引人自去。 周睿有些担心,后悔地说:“唉,还是不应该让骉弟去!他从来都是讲义气之人,今日若真遇见甄龙,肯定得放了。” 秦智说:“那也要看甄龙的造化。若马骉果真如此,算是甄龙运气不错,证明天意不该灭绝甄龙,放就放了吧!” 甄龙在帐篷内,与众人商议,只等诸献消息。梅夡说:“机甲战衣上涂抹的油,是不是防火的,何不测试一下?” 甄龙一口回绝,说:“我以前试过的,是防火的,现在再试一下,就没有必要了吧!”他性格即是如此,自以为是,也太相信自己。 正是因为这个细节没有考虑周到,以至于惨败的结局。 细节往往因其“小”,而容易被人忽视,掉以轻心;因其“细”,也常常使人感到繁琐,不屑一顾。 但就是这些小事和细节,往往是事物发展的关键和突破口,是关系成败的双刃剑,正所谓细节决定成败。 据说,英王理查三世与亨利伯爵在波斯沃斯展开决战,此役将决定英国王位新的得主。战前,国王的马夫找到铁匠,备马掌钉。近日来铁匠忙于为马掌钉,铁片消耗甚多,甚至已经用尽。 铁匠向马夫请求说再找铁片。马夫不耐烦地催促道:“国王要打头阵,等不及了!快点吧!”铁匠只好将一根铁条截为四份加工成马掌。在第三个马蹄掌钉完后,铁匠又发现钉子不够,请求再去找钉子。 马夫道:“上帝,我已经听见军号了,我等不及了。”铁匠说:“缺少一根钉,也会不牢固的。”马夫说:“那就将就吧,不然,国王会降罪于我的。” 国王战马的第四个马掌就少了一颗钉子。 战斗开始,国王率军冲锋陷阵。战斗中,不幸发生意外,国王的坐骑因突然掉了一只马掌而“马失前蹄”,国王栽倒在地,惊恐的战马脱缰而去。 国王的不幸使士兵士气大衰,纷纷调头逃窜,溃不成军。伯爵的军队围住了国王。绝望中,国王挥剑长叹:“上帝,我的国家就毁在了这匹马上!” 战后,民间传出一首歌谣:“少了一枚铁钉,掉了一只马掌。掉了一只马掌,失去一匹战马。失去一匹战马,败了一场战役。败了一场战役,毁了一个王朝。” 闲话少叙,切入正题。 话说甄龙与众人穿上机甲战衣,列好队伍,临阵待命。忽然,有人来报,说有诸献密书。甄龙唤入,其人呈上书信。 甄龙拆阅,只见信中所言,前些日子,高昪防守甚严,难以脱身。今日叫我巡逻,这才方便。杀了高昪,今晚二更时分,以马车装其尸首来降。 甄龙阅之,喜出望外,与众人等候诸献马车到来。 高昪叫人唤罗凌出来,令人将其缚倒。罗凌大声呼叫:“你们要干啥?”高昪说:“我们想干啥,你心里明白,别装糊涂,愿借你脑袋一用。” 罗凌见抵赖不过,想以功折过,便供出戚伟、何殿共同谋反。高昪大笑,说小子你中计了,是我叫他们套你们话的。罗凌悔之无及。高昪叫人将其杀害,以头颅之血祭奠,望天烧纸。 以血祭毕,便令诸献驾着装满薪柴的马车出发。甄龙见诸献马即将到来,大笑说:“诸献来降,天助我也!” 马车将近,梅夡视望良久,对甄龙说:“此马车可能有诈,不要让它靠近。” 甄龙惊恐:“怎么知道的?” 梅夡说:“是我的感觉,只觉得心慌。” 甄龙又笑:“你胆子太小了!放心,不会有事。” 马车快近了,诸献赶紧点火,顿时马车像一条火龙,直冲入甄龙阵地。 顿时,火势不可阻挡,一派通火,漫地彻地。甄龙队伍上的机甲皆着火燃烧,烧得众人,呼天叫地,滚在地上,叫喊声震天响,队伍大乱。 诸献骑着一匹马,挥舞快刀,来寻甄龙。 甄龙见势急,方欲跳上战马,只见程簴来救。诸献见甄龙穿着与众不同,料是甄龙,挥刀砍来,大叫:“甄龙,你这个奸商,往哪里逃?” 程簴拈弓搭箭,射中诸献臂膀。诸献顿时滚落下马。武泓冲了过来,把诸献从地上拉上马来,救起诸献,叫家丁带回治伤。 武泓、胡龙、李荣、田伟分别杀来,高昪、马宁、宋卫随后赶到。混战一场,武打描写…… 何殿带罗远假装甄龙巡哨,瞒着绕过甄龙队伍,至后面点火成功之后,何殿将罗远一刀砍死。周亮望见火起,接应何殿、邓海、高勇分头点火呐喊。四下里火光冲天。 甄龙与程簴引人,火林寻走,望路而遁。 看见遍地着火,正寻着一路间,颜尕、康胜赶到。 甄龙叫赶快跑,程簴说:“只有东山,那里空荡,可以走!”遂往东山而逃。 火光中出现周亮,甄龙顾自逃路,叫程簴对付周亮。…… 前面又出现一队人马,为首大叫:“谢清在此!”吓得甄龙肝胆俱裂。正在紧急之时,一人骑马来救,叫道:“甄总别怕,我来了!”甄龙一看,原来是潘宁。 潘宁与谢清对战,……。 眼看潘宁败下阵来,安龙等人前来接应,救起潘宁,恰好赶上甄龙。 甄龙见周围有几人护身,心中稍安,叫安龙在前面开路。 安龙遇见何殿,正欲与其交锋,却被何殿一刀砍来,砍死于马下。 甄龙心急如火,指望外围有人接应。 谁料萧泰在后方,望见火光,知高昪已经得手,就叫邵俊发信号,雷徎见了,与邵俊合在一处,冲将杀来,断了外围援兵。 甄龙无奈,只得望路而逃。 路上正撞见程簴,叫程簴断后,纵马加鞭,走至五更,回望火光渐远,甄龙心情方定。问:“此是何处?” 答:“正是东山脚下。” 正想下马休息,崔煜杀来。 甄龙心惊胆颤,叫程簴、潘宁双敌崔煜,自己冒烟突火而去。崔煜也不追赶,因此甄龙得以逃脱。 天色微明,黑云罩地,风声不息。忽然,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湿透了机甲,又沾又滑。 看看这身笨重的战衣,气不打一处而来,从身上脱下,甄龙掷之于地。 冒雨前行,众人皆有饥色,叫人去村中抢些干粮。 正要充饥,后面一队人马赶到。 甄龙心慌,走近一看,原来是张嵎、金应等保护众师爷及门客赶来。 甄龙喜出望外,催促快行,行至胜观镇,已经是午时,众皆饥饿,马有困乏,多有倒于路边者。叫暂且歇息。 有人带有干粮,随意吃点充饥。 尽皆脱去湿漉漉战甲,所有马都摘下鞍子,野放在外面草地上,叫其吃草嚼根。 第155章 脱难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甄龙正在嘲笑秦智、高昪,若有埋伏于此,我等肯定难保性命。 言未毕,忽见一队人马叫喊着追来。 甄龙大惊失色,有人来不及收马,徒步散逃命。等那队人马赶到,一看,为首一人是郑戬。 郑戬大叫:“甄龙哪里逃,看张爷来收拾!” 众人见了郑戬,尽皆胆寒。 张嵎骑上无鞍马来战,程簴、潘宁二人也来夹攻。两边家丁混战一团。 …… 甄龙拨马逃脱。众人皆已脱身。 郑戬从后面追赶,甄龙等人慌忙逃窜。追赶了一段,郑戬勒马不追。望见他们狼狈之模样,郑戬开心大笑不止。 行至前方,正遇见马骉,截住去路。众人见了,亡魂丧胆,面面相觑。甄龙说:“既然如此,只得决一死战。” 众人皆说:“我等都已疲乏,无力与之战斗。” 梅夡说:“马骉向来讲义气,甄总与之有恩,可与其求情,放我们一马。” 甄龙从其说,便硬着头皮,行至马骉面前作揖,说:“骉弟,好久不见!” 马骉亦回礼:“我已在此等了好久!” 甄龙以祈求的语气哀求:“我们已走投无路,望骉弟开恩,放过我们,好吗?” 马骉说:“甄总昔日对我的恩情,我已经为你杀姚帛、戚湔等人予以回报,不再欠你有人情。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再有其他说词了。” 甄龙苦苦哀求:“昔日我费尽全力为你娶妻,你可曾记得?我敬重你讲义气,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做,如今落难至你手中,望骉弟无论如何都要放过我。” 这番话,说到了马骉心坎软肋之处,又见甄龙队伍狼狈不堪,甄龙早已失去原来那种盛气凌人的架式,看起来相当可怜。甄龙身后其他人,都以手掩面而落泪,有人放声哭泣,景象惨不忍睹。 马骉见状,便动了放过他们的心思。 便把马头勒回,叫手下:“快让开。”这分明是要放过甄龙的意思。甄龙见马骉回马,便和众人一起冲将过去。等马骉回身时,甄龙与众人已过。 马骉大喝一声,众皆下马,哭拜于地。马骉更加不忍心。正在犹豫间,程簴纵马而至。马骉见了,又动了故旧之情,长叹一声,眼睛一闭,并皆放了过去。 遂领众,策马而回。 甄龙脱了难,行至东阳,看看周围的人,冲得七零八落,没有剩多少,心中不免悲凉。等到天晚,至双殿县城郊区,一队人马前来,甄龙惊惶失措,说:“这下完蛋了!” 只见那些人马靠近,才知是甄昌带人来了。甄昌说:“实在对不住,现在才知消息,方才来接。” 甄龙情绪极其低落,似乎就要落泪,带着口腔,悲伤地说:“唉!没事,来了就好。只怪我事先没有通知你。这次惨败,我几乎丧命。” 引众人至双殿县城歇息,随后程簴也到了,言马骉之德。甄昌置酒与甄龙解闷,众人都在座。甄龙仰天长叹短息,突然大哭不止,哭声悲恸,凄凄惨惨,众人无不掉泪。 众人安慰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胜败乃商家常事,当前最要紧是振作起来复仇,何必痛哭呢?” 甄龙止住哭声,说:“我哭钟熜没在此,若他在,决不会有此闪失。”众师爷默默静听,顿感惭愧。 次日,甄龙唤甄昌入内,说:“如今周、萧已得药材基地,必要找加工厂加工药材。我们在双殿有药材加工厂,可以此为诱饵出售,叫周睿与萧泰两家互相残杀。” 甄昌问:“若他们不上钩,如何?” 甄龙说:“我亦想到!”说毕,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锦囊,递给甄昌说:“这里面装有一条妙计,在关键时刻打开,须依计而行,保准能灵验。” 甄昌点头应允,问:“南州、遂州生意,谁去负责?” 甄龙说:“这个你别担心,我已安排妥当。你除了在双殿外,还兼顾窦州。鲁道负责遂州。南州生意最为重要,程簴为主,邱路、金应为辅,负责南州生意。若遇急事,可派人尽快上报。” 甄昌和甄安分别守双殿、红庙。 安排完毕,甄龙引众人自回老窝踵州,重整思路,又寻计报复。甄氏钱庄来人报告二百两又回来了,甄龙前往查看,心中更是奇之。 原来,七仙女帮助秦智赚钱,归还了这二百万两银子。怎么赚的呢?请听徐徐道来。周睿药材基地里面的黄柏、大黄,加工成药丸之后,可是无人买。 周睿问秦智怎么办? 秦智说:“干脆低价卖出去算了,否则过了药效,更加无法出手。” 七仙女知道后,给秦智说:“先别急着卖出,一个月后有疫厉盛行,那时这些好卖得很。” 原来,黄柏主要用于湿热泻痢,黄疸尿赤,带下阴痒,热淋涩痛,脚气痿蹙,骨蒸劳热,盗汗,遗精,疮疡肿毒,湿疹湿疮。盐黄柏滋阴降火。用于阴虚火旺,盗汗骨蒸。 大黄主要用于目赤咽肿,齿龈肿痛。熟大黄泻下力缓,泻火解毒。用于火毒疮疡。大黄炭凉血化瘀止血。用于血热有瘀出血症。 这两味药对于治疗瘟疫均有疗效。 果然,隔不多时,黄柏、大黄各大药铺都卖缺了,一时价格腾贵起来。周睿安排马骉、郑戬、崔煜等带人去卖,都卖得好价钱,比来价格翻了两倍有余,卖得馨干馨尽。 买卖结束,一算账目,除去加工运输成本,净赚有一百余万两银子。周睿大喜,问秦智为何早知有瘟疫,秦智笑而不语,若问急了,只是说天机不可泄露搪塞过去。 过了几天,有个南方商人到此贩卖彩绸缎,途中遭到暴雨,染上了许多斑点,一匹都没有完好的。那商人日夜哭泣,惟恐卖不出去。只要是有人买,价格便宜出乎人的想象。 七仙女叫秦智去把那些绸缎全都以低价买下来。秦智从之,那商人大喜而去。 郑戬见了,担心地说:“这些彩绸,全靠颜色,才能有卖相;而今像这样,斑斑点点的,哪个来买哟?购卖彩绸的那些本钱不就打了水漂了吗?” 谁知时运到了,不到一个月。有起义军造反,杀了当地官吏,说要顺流而下,破吉州,取南州,僭宝位,这一片一时震动。 朝廷调集兵力镇压,飞檄到来,急如星火。对于军中戎装旗帜之帜,皇帝要求整整齐齐,限时即刻完成,不得有误。 这地盘上哪有这许多绸缎,一时间价格昂贵起来,只要买得着便是,好歹不论。秦智所买的这些星星斑斑的绸缎,尽多得了三倍以上的好价钱。 这一场买卖下来,除却本钱之外,分外足足赚了一百余万两银子。 却说马骉放了甄龙,返回见周睿,跪下说:“我前来请罪,甘愿受罚。” 秦智问其何故。 马骉惭愧地说:“我无能,甄龙从我眼皮底下逃走了。” 秦智怀疑:“不是你无能,而是你故意放走的,是不是?” 马骉点头,算是肯定。秦智问周睿怎么罚?周睿不忍心惩处自己跟随多年的铁杆兄弟,说此次暂且饶了,下次一定将功补功。 秦智见周睿如此之说,也就罢了。 却说高昪大获全胜,喜不自胜,正要回桐州庆功。忽然,有家丁来报告说,曹政来了。高昪接入,问其因何事而来? 曹政说:“周总叫我送来五百两银子,以资感谢高总援助之情。”遂叫人将银子拿出来,献给高昪。高昪叫人将银子收了,问:“周总现在何处?” 曹政答:“已到双殿。” 高昪吃惊地又问:“秦智也已去了吗?” 曹政又答:“是啊!” 高昪说:“先生请先回,转告周总,我一定要来回谢!” 曹政走后,焦帻不解地问:“高总刚才为何吃惊?” 高昪说:“双殿有药材加工厂,听说对外出售。若周睿先买到了,把药材加工后转手倒卖,可赚得许多利润。” 焦帻静听。 高昪又说:“我们费了精力,帮周睿保住基地,即使得一半基地药材,若无设备加工,岂不是无用?因此,我们也要去把那些设备先搞到手。” 焦帻听说,有些焦急地问:“怎么去搞呢?” 高昪说:“先去与周睿通融,让他们把设备让给我们。哼哼,若不答应,我们将来硬的,连同周睿基地一齐吞掉。先礼后兵嘛,也是人之常情。” 焦帻说:“那好,我同你一起去!” 二人带了几名随从,同往双殿县城而来。 曹政先回见周睿,具言高昪将亲自登门回谢。周睿问秦智:“秦师,高昪、焦帻来此,真的是来回谢吗?” 秦智说:“当然不是,他们哪里可能为区区五百两银子来回谢呢?肯定是为加工设备而来的。” 周睿说:“那如何待之?” 秦智说:“高规格接待,可如此相告。” 说完站起来,附在周睿耳边,悄悄地告诉他如何应答。 周睿点头称是。遂叫众人穿上新衣服,打扮精神点,列队迎接高昪、焦帻。 这时,有人报高、焦二人前来,已行至谷口。秦智叫崔煜带少量随从出外远迎,迎至大院门前,周睿、秦智至门外,行礼作揖,免不了寒暄客套几句。 随后,周睿请高昪入内。高昪见众人列队夹道欢迎,看见他们个个精神抖擞,心中甚为不安。 周睿设宴款待。席间,举杯致谢相助之事。 酒至三巡,高昪问:“周总到此,莫非是想购买药材加工设备吗?” 周睿笑嘻嘻地答道:“我听说高总欲来买之,故先来此等候。若您不买,我当然就买了。” 高昪冷冷地说:“周总您已兑付了诺言,分得一半基地药材与萧氏商团,若不加工,那些药材岂不是一堆乱草杂木,怎能值钱?因此,萧氏当然要买,这是毫无疑问的。” 周睿说:“甄龙被您打败,岂能放过您?现叫甄昌负责销售,必有阴谋,高总可要当心。您不别介意,我只是好心提醒。” 高昪信心满满地说:“呵呵,谢谢提醒!若我买不成,那时随便你去买!”谁知这句话正中周睿下怀。 见高昪上了圈套,周睿说:“这话是您说的,我没有逼您。今日有焦先生、秦先生作证,说过的话,就不要反悔哟!” 焦帻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又不知哪里不对,便在脑袋里快速运行思考,想从中插话阻止,但已经来不及,只听见高昪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有啥后悔的呢?” 秦智说:“高总说得斩钉截铁,一口吐沫一个坑,好有男子汉味道,我对您甚是佩服!”言毕,敬酒高昪三大杯,高昪一饮而尽。 从中午一直喝到傍晚,酒宴持续时间很长,四人都喝得尽兴。看看天色将晚,高昪与焦帻告辞而回。 等二人走后,周睿乘着酒意,说:“秦师,您教我的话,刚才我全都说了。但我心里不是滋味,如今我没啥产业,无立足之本。欲得这些加工设备,权且赚些银子。若萧氏占先,设备已属于他们。那么多药材,我们拿啥来加工呢?” 看着周睿说此话,说得如此可怜巴巴的,秦智忍不住笑了,喝了一口茶水,擦了擦嘴巴,随后问道:“那些设备以前是范明的,当时范明白白送给您,您却推辞不要。如今被甄龙霸占了,您却想要了,这是为何?” 周睿说:“以前是范明的,我不忍心占有;现在是甄龙的,我就要买回来。” 秦智安慰地说:“周总心地善良,好心必得好报!请您不必担心。先尽着高昪去买,早晚那些设备都是周总您的。” 周睿眼睛放光,不明就里。秦智又附在他的耳边,说了一通悄悄话。周睿闻言,眉毛舒展开来,脸上有了喜色,遂转忧为喜。叫人热了热饭菜,又与秦智共饮好几杯酒。 却说高昪、焦帻坐着马车而回,行至路上,焦帻不解地问:“高总如何允许周睿买设备?” 高昪笑了,说:“对那些设备,只要我们肯出钱,就可以屈指可得。我允许周睿买,只是说说而已,让周睿听着舒服罢了。我们买成了,就没有他的份。” 叫李荣为组长,宋卫、马宁为副组长,组成谈判小组。前往谈价购买。 药材加工设备,分设两处置放。一处在双殿,由甄昌负责;一处在红庙,由甄安负责。李荣、宋卫、马宁前来,先至双殿县城谈判。 甄昌避而不见。二掌柜严健说:“这样不是办法,不如我出面去探一下口风。”甄昌答应,让其小心点。 李荣叫宋卫与严健接触。 约在茶楼里,谈来谈去,严健都没有松口卖出,没有谈出实质性的结果。 宋卫磨来磨去,口水都磨干了,至第三天,严健终于松口了,但要价很高,而且高得离谱。宋卫把价钱砍得极低,严健抵挡不住,向甄昌汇报。 甄昌只得亲自出面。这天,马宁也参加了谈判。四人坐定,你一言,我一语,也没有谈出所以然。 李荣听说甄昌来了,也参加谈判。谈着谈着,竟然吵了起来,后来升级动起了手。甄昌弟弟,叫甄勇,听说后,就带起人,过来帮忙。 三下五除二,把李荣、宋卫、马宁打得鼻青脸肿。三人回来见高昪,高昪说:“真是一群废物,我要把你们都辞退了。” 众人告免。 高昪心里不免着急,就想亲自出面找甄昌谈判。 何殿说:“高总未可造次。现在与甄昌已经闹僵了,再去谈恐怕无用。而甄安在红庙,我愿意去找甄安谈一谈,看看啥情况再说。” 高昪服其论,从其言。何殿前往红庙。有人将此事报告给甄昌,甄昌闻之,忧心忡忡,与欧屏商议。 欧屏说:“药材加工设备,分别放在红庙与双殿,只有两部分合装起来才管用。若红庙设备被收购,那么双殿也无多大用处。可速往救之。” 甄昌叫严健与甄勇暗地里到红庙报信、增援。甄勇先使人报知甄安,叫甄安与何殿谈判。甄安收到信息,何殿刚好至红庙。 何殿与甄安相谈。 甄安同意将设备出售,出价七万两银子。 何殿还价五万两。 经过讨价还价,最终双方各让一万两,同意以六万两银子成交。 还没有签订协议,甄勇、严健赶到,说价格太低,不能卖,若要卖,则以现价三十万两价格出售。 何殿派人报告给高昪,问能不能就以此价格成交? 高昪一听,这还了得,一下子涨这么多,这不是明显欺负人吗?遂犹豫不决。 叶坤说:“不如就此答应。” 高昪说:“若答应了甄安,那么甄昌那里同样要涨价。” 周亮说:“高总不是说过无论花多大代价,都要把机器设备买到吗?虽然明摆着他们这是为难我们,但把机器设备弄到了手,买设备的银子是可以赚回来的。因此没有啥可犹豫的,高总可亲自去谈一下。” 高昪听从周亮建议,与周亮一起到红庙,亲自坐阵指挥谈判。先叫胡龙与何殿同去再谈。 何殿、胡龙从之。约见甄勇、严健。 在茶楼里,双方展开正式谈判,进入实质性阶段。 甄勇说:“我们的制药生产设备,总价三十万两,一钱都不能少。” 报完完毕,甄勇漠然一笑,摆出一副不容置疑的神气。 何殿微微一笑,心想,你吓唬谁呀?我见过同类设备,最贵的才三十万两,便宜的才几万两银子。真是脸不红心不跳,狮子大开口。 想到这里,何殿缓缓站起身,声音朗朗地说:“据我们掌握的情报,你们的设备性能与其他的没有两样,我们原先开出的价格,比你们现在开价不知便宜多少。因此,请你们商议好,重新出示价格。” 甄勇、严健听罢,相视而望,谈判不欢而散。 次日,甄勇、严健列了一个详细清单,报出总价二十八万两银子。 经过激烈争论,总价压到了二十五万两,直至二十万两。到此为止,甄勇、严健两人表示,价格无法再压。 随后几天谈判中,双方断断续续,时好时合,拉锯战并没有结果,双方互不妥协让步。 何殿苦苦思索着:“是否到了该签字的时候了?” 回顾整个谈判历程,前一段基本上是对方漫天要价,我方就地还价,处于较被动的地位。如果对方以为,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而与他们压价谈判,就难以再作出让步决定。 何殿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以兵法“示形于东而攻于西”之策略,和另一家做了洽谈联系。 这一举动,立即被甄勇发现,总价立即降至十九万两银子。 这个价格,可以说相当不错,但何殿了解到,当时正有一家,也要出售制药设备,这个形势对自己太有利了。应紧紧把握住这个机会,很有可能再挤一挤,迫使对方进一步让价。 谈判桌上,角逐,呈白热化。何殿、胡龙与甄勇、严健,谈了整整一个上午。 甄勇突然发怒,说:“何先生,我们几次请示甄总,多次压价,从三十万两降到十九万两,比原价降了三分之一还多,仁至义尽,如今还不签字,实在太苛刻,太无诚意!” 说罢,气呼呼地把提包甩在桌上。 何殿站了起来,也很生气地说:“你们开出的价格,还有你们的态度,我们都是不能接受的!” 说完,何殿同样生气地把提包用力摔在桌上。 从提包里面撒出来一些报表,居然是与别的制药设备厂谈的数据。 甄勇见状,大吃一惊,急忙拉住何殿,满脸陪笑地说:“请别生气!我们的权限已到此为止,等我们请示之后,再商量商量。” 何殿寸步不让,说:“请转告甄总,这样的价格,我们不感兴趣。” 说完,抽身便走。 次日,甄勇、严健那边,毫无动静,有人见状沉不住气,怕真谈崩了,会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何殿却很泰然。 何殿说:“沉住气,明天肯定会有信来的。” 果然,次日大清早,便传来了信息,甄勇请何殿暂不要和其他人谈判,我们正在协商,让几家一齐降价。 下午,甄勇宴请何殿并宣布了再次压价。何殿迅速反应,要求降价到十五万银子则可成交。 何殿知道,甄勇、严健两头受挤,便主动缓和气氛,说:“我来宴请你们!价格问题请再和甄总商议,再降一降。” 对于这次要求,能否为其所接受,谈判能否成功,何殿心里也没底,只是觉得能省点就省一点。 何殿了解谈判对手心理,预先想好了反驳建议,准备着价格要求。一旦无法达到要求,也要变换形式,把钱换回来。 经过再次请示甄龙,甄勇宣布最后开价为十六万两银子,距离何殿提出的十五万两,只差一万两。 何殿看到这已经是最低价,再挤下去也不可能,便慨然与之握手成交。提出派来人安装设备所需费用一概由你们承担。 这个反建议,又把那一万两差价挤走不少。 第156章 考绩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谈判终于结束,何殿累得一句话都不想再说。白天在谈判桌上角逐,晚上不是商量对策,就是查阅资料。 就是铁打的,也有站不住之时,何况是人呢? 事后,甄勇对胡龙说:“何殿真是厉害,我真有点怕和他打交道。” 何殿谈判艺术与技巧,其高超之处,着实令人佩服,将设备售价从三十万两银子降低到十六万两,实属不易之事。 其奥妙在于,何殿胸有成竹,以声东击西之谋略,使谈判对手慌了手脚,最终疑惑动摇,败下阵来。 谈的结果,以十六万两银子成交。 红庙机器搞定以后,高昪又赶到双殿,找甄昌谈。 甄昌想,这个高昪果然厉害,难道就眼看着机器被买走了不成? 遂与甄安商议。甄安说:“如今双殿机器势危,何不拆开甄总锦囊妙计观之,以解此围。” 甄昌说:“若不是你提醒我,我差点搞忘记了。”遂拆开一看,甄昌喜出望外。主动等候高昪一行人到来,作好应对之策。 高昪叫武泓出面,甄安迎谈,同意出售,至于价格多少,要甄昌决定。次日,高昪叫胡龙出面,甄昌迎谈,出价四十万两。 武泓说回去报告高昪,再作答复。 高昪闻言,内心焦急,夜晚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疼痛不止。请医生来看,原来是右边肋骨,被摔断一根。 医者开了药方,说:“肋骨与肝脏连着,切不可生气发怒,须平心静养数日。” 严健前来,催问结果。今天来,明天来,后天还来,三番五次。叶坤考虑到让高昪听见,肯定会生气,则隐瞒不报。 见严健连续来了几日,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叶坤便与众商议,欲暂且回撤,回见萧泰,再购不迟。 高昪虽然受伤,心中自有主张,已知对方来催问,却不见谁来报告。甄昌叫人送信过来,叶坤根本不理。高昪听见有人来,唤众人问:“谁来了?”众人说:“没人来。” 高昪问:“你们为啥骗我,我明明听见甄昌派人送了信来。叶坤为何不理?”遂叫叶坤进来问个所以然。 叶坤答:“我见您受伤严重,我无甚主意。医者说不能让您生气,故甄昌来了,我不敢报您知晓。” 高昪反问:“若不尽快答复,万一他们变卦了,怎么办?” 叶坤说:“众人都说先回去,等您伤痊愈后再说。” 高昪闻言,掀开被褥,从床上一跃而起,披衣下床,说:“胆小鬼,就那么没有魄力吗?”言罢,叫人备马,与甄昌相见。众人闻之,无不骇然。 谈判桌上,甄昌以言激之,高昪闻言,怒不可遏,大叫一声,口吐鲜血,晕倒桌上。众人慌忙将高昪扶回。 少顷,高昪躺在床上,苏醒了过来。叶坤前来慰问:“高总,您身体该是无碍吧?”高昪点点头,说:“没事。这是我设的计谋。” 遂让叶坤至跟前,悄悄地附在耳边,口述密计。高昪说:“我并未甚痛楚,之所以如此,是叫甄昌越是得意,放松警惕。可使人去把机器设备抢过来。” 叶坤应允,说:“此计甚妙!” 安排武泓、李荣、胡龙、邓海、宋卫、马宁、田伟、周亮带人去抢设备。甄昌、甄安等人闻高昪病重,必然忙乱,短期内是谈不成的,一面笑话高昪,一面歌舞升平,日日饮酒作乐。 武泓等人轻而易举地抢到了机器设备。把双殿与红庙的机器合在一处,欢天喜地地运回去。打开包装一检查,却发现是一堆破铜料铁,根本无法使用。 高昪派人打听到,那些真正能用的机器设备,甄昌以不到三万银子的价格,把它卖给了周睿。 周睿全不费力,其好处尽皆属之。自己费尽心思精力,却未曾得之,心里极不是滋味,大呼上当,高昪如何不气? 气郁旧伤,半晌方苏,众人劝解。 原来,这都是甄龙使的诡计,目的是想离间周氏与萧氏,让其两家自相残杀。 高昪冷笑着说:“哼哼,这些都是秦智想出来的鬼主意。我今生不杀秦智,誓不为人!”正谈话间,忽闻焦帻来了。 焦帻听说了高昪的想法,便劝道:“高总,切不可鲁莽!这也许是甄龙使出的阴谋,离间周萧两家,让我们起内讧。退一步来说,即使不是,但若把秦智逼急了,周睿万一投了甄龙,联合起来共同对付我们,怎么办?本来周睿与甄龙也有旧情,周睿再投甄龙不是没有可能哟!” 高昪说:“我等用尽全力,花了银子,费尽周折,算来算去,却得了一个坏的,周睿却坐享其成,岂不可恨?我难以咽下这口气。” 焦帻劝道:“请别心急,待我去见一见周睿与秦智,看他们如何说法?若他们态度强硬,再采取其他办法也不迟。” 众人都随声附和:“焦先生说的对!”高昪只得同意让焦帻先去探听消息再说。 焦帻带几名随从,往双殿来见周睿。周睿刚好外出,不在,秦智接见了焦帻。讲礼毕,分宾主而坐。茶罢。 焦帻说:“萧东家与高总叫我再三到此来见周总,今日周总不在,请转告于他。前些日甄龙来抢占药材基地,高总率领人马把甄龙打败了,保全了基地。周总不仅不心存感恩之心,反而用了诡计,耍小心眼,抢先一步,低价购买了甄龙的药材加工机器设备。从来都没有谦让一下,恐怕情理之中说不过去。” 高昪说:“在我心目当中,焦先生原是明白事理的人,如今为何也说这样的话?常言道,物归原主。那些机器设备原是范明的,以前范明曾经送给过周总,周总不忍心接受,后来被甄龙霸占,成了甄龙不义之财。现在范明长子范波尚在,应该来说这些机器设备是属于范波的,但如今周总既往不咎,反而出点银子为其代购回来,有何不可呢?” 焦帻说:“若果系范波占有,还情有可原,但范波却在蓬溪。” 秦智问:“你是想见范公子吗?”便叫人请范波出来。少顷,只见范波被人搀扶着从门外而入。 范波顿了顿身体,说:“见过焦先生,我生病了,不能施重礼,请勿见怪!” 焦帻显然大吃了一惊,黯然静听,过了许多,才回过神来,说:“范公子患的啥病呢?” 范波答:“医者诊断我患的是虚症。浑身无力,寝食难安,恶梦缠身,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言毕,就离开而去。 等其走后,焦帻问:“范波若不在人世,如何?” 秦智答:“若如此,别有商议。” 焦帻说:“若范波死了,请把机器设备还给萧氏。” 秦智闻言,爽朗地笑了,说:“焦先生说了算!”遂设宴款待。 吃过,焦帻出城,连夜归来,具言其事。高昪说:“范波年纪轻轻,盼望他死,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焦帻说:“请高总放心,包在我身上,务要讨回。” 高昪问:“你有何高见?” 焦帻说:“我观察范波气色衰弱,病入膏肓,超过不了半年,此人必死无疑。若等那时,再去讨要,看他秦智有何说辞?” 高昪怒气未消,心有不甘。忽然,听说萧泰派人来捎话。高昪叫请入。 来人说:“萧东家在南州生意受困,请高先生率众速回!”高昪只得回东板养病,叫叶坤率领众人先去南州,听候萧泰调用。 却说周睿商团,经过一段时间发展,成了融合工、商、贸一体的大商团。由大股东组成的总掌柜处,实行集体领导。 凡是业务方针、人事升迁、盈余分配等大事,总掌柜处都要开会,集体讨论研究,方可实施。 周睿具有改良主义思想。经商的经历,创业的艰辛,使他明白劳资关系的重要,他极力推行劳资合作。 商团制定大纲,明确规定:“本商团根据社会进化原则,采合作方式,由股东和伙计共同组织之。”在股东、伙计公约中规定:“牺牲小我,顾全大我”和“图事业于久大”等等。 向社会上招录学徒,集中起来训练。由人事主任或襄理以上人员,讲意志课和规章制度;由老店员讲业务课。 意志课主要灌输劳资合作改良思想,以商团创立后不断发展的事实,大讲:“事业在发展,商团在扩大,全体更应努力。因为商团是众人的,商团发了财,众人才能发财。” 允许伙计入股。两年以上的伙计,年终考绩连续两年为乙等及以上者,都可加入股本,成为公司在职股东。 尊重自愿,各听其便,分得的红利不允许在外投资甚至存入银行,只能存入本商团钱庄,正当支出才能动用。 如此一来,实力增强了,积极性提高了,基础巩固了。尤其重要的是,既然众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盈亏共享,在很大程度上缓和了劳资纠纷。 周睿商团的伙计薪水是相当低的,比起其他商团低一至二倍左右。然而从福利待遇来看,免费供给衣着和日常生活用品。 学徒升为店员两年以后,其家属有资格住入宿舍。家属伙食只收费四分之一,上自父母,下至子女,以及18岁以下未就业的弟妹,都可享受。 免费供给医药费,对残废、死亡的,有补助和抚恤金,甚至还修建公墓。 采取压低工资、提高福利之法,让伙计切身体会到,只要一进入商团,一家人吃穿得到保障,愿意把商团作为安身立命之所。 从商团经营上来看,学徒经过三个月训练,可以直接站柜台。 其工作能力,抵得上甚至超过其他商团的小伙计,而所付薪水却比其他商团少得多。这种办法,又是周睿商团在商战中取胜的重要因素之一。 周睿与甄龙互相杀价竞销药材,结果周睿赚了钱,甄龙亏折了本。 后来甄龙问周睿:“为何要不顾成本杀价贱售?” 周睿笑了,回答说:“我们商团店里伙计,薪水每月十三两银子,而你们的是二十三两,奥妙就在这里!” 总掌柜是商团最高权力的执行人。在总掌柜下设掌柜室,下面分店大事均由掌柜室会议解决。掌柜室会议除了大掌柜、二掌柜、三掌柜外,还包括各个职能部门的正、副主任,差不多代表全商团员工。 因此,人人都可通过掌柜室会议,过问商团大事。 掌柜室的日常工作,是全面地掌握方方面面情况,紧紧抓住会议、表报、文书这三个环节,实现对文书、总务、营业、账房四个职能部门的领导。 不做假账,账账一致,账货相符。有完善严格的账房制度,各种报表,以简驭繁,不重不漏,借助报表,掌握实际情况,对业务起到参谋和监督。 账账相符比较容易,因为内外双方都有账可查,不至错漏。 然而,账货相符,存货质量,却要采取一定的组织和管理措施。 发货地于每批货发出时,以成本单通知收货地,成本单上必须开列货名、单价、数量、价款和总计,以及一切缴用的数目,并附有装箱副页,即某号货箱内装的货名、数量、规格。 上述单据一式三份,由营业、账房、货栈各执一份。货在途中,各个部门都早已心中有数,各有准备。 商品提到货栈后,由账房所属货账组派人,会同监督开箱清点,如有残损短少,以货栈实收数人账。 残损者,另外归入专人保管,另行人账,短少者酌情处理。 以后,无论货栈、门市、商品进出,都必须分别记人进出账册,再由会计股集中货栈进货册、出货册、门市销货分录统计与批发所开发货票对照无误后,才记人存货总册。 每一品种共有多少存货,其中门市若干、货栈若干,均分别记载清楚。 办理存货总册的部门,还要经常到门市及货栈抽查,每月大盘点一次。如发现数目不符,或有霉变残损情况,立即一面按实数调整存数,处理霉损;一面清查责任,及时解决。 如此周而复始,就可做到账货相符,保证存货质量。再辅之以大概每年一次的残次和过时商品的拍卖,基本上消灭了“一年百货、十年底货”的现象。 之所以无积压存货、呆滞资金,是因为情况掌握及时。 那时,通讯工具落后,信息的传递主要靠信件。市场意识强烈的周睿商团,将往来信件分通报信、业务信、专信、掌柜室专信、汇报信等数种类处理。 采取薄利多销,加速商品流转。业务信是掌握市场、因利乘便的重要方式。除了紧急事件用电报或电话联系外,凡是进销运以及某地竞争对手货物进出数量、价值,都是业务信的重要内容。 业务信讲求迅速答复。发信后第四天,就可收到回信。因此,发信时间与邮局要做到丝丝人扣。其他商团虽然也通过信函指挥业务,但对时速没有如周睿商团那样重视,消息就不如其灵通。 专信各负有不同使命。不必依照规定的信期寄出或答复,内容除谈业务问题外,还包括总务、人事、会计,多为一信一事,分类编号,略带机密性。 掌柜室专信是各分支机构掌柜室相互往来的机要信函,不能随便拆阅。责有攸归,事无废弛,分工合作,里外通气,能够在清末民初混乱时局里挺了过来。 做生意不单只靠资金,主要还得靠人,靠内部的管理制度。 商团是人掌管的,生意要人去做。有了良好管理,才能去竞争。离开了人才,商团就无生机。没有一套管理制度,便失去了竞争能力。 周睿自得药材加工机器设备,分别在窦州、双殿、遂州三地设立加工点。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与众人商议开辟市场之事。 忽然一人,站出来献计,周睿一看,此人叫邓业。周睿感其旧日之恩,非常敬重,请他坐下说。 邓业说:“如何开辟市场?何不求贤士以问之?” 周睿问:“好,甚好,请你推荐。” 邓业说:“窦遂有梁氏两兄弟,哥叫马东,弟叫马南。精于经商之道,均才华横溢。尤其是哥哥马东更用地一筹。” 原来,窦州曾经发生过地震,把窦州衙门震塌了,留下了废铜、废铁、碎渣、石块、朽木等废料,不能就地处理,只能装运到很远地方去销毁。 这些废料,如果用马车装、人工运,需要几个月都清理不完。而且运输成本费相当高,衙门发布告示,出价三十万两银子。 消息传出,有人为衙门倒塌而惋惜,有人为垃圾清运而头痛,有人开始为将来建设做出设想。 众人都不敢前去接活。惟有马东以其敏锐的眼光,捕捉到这堆腐朽的废渣中藏着巨大财富,愿意承担清运。 马东独自来到窦州衙门,求见知府许华,说:“不需要三十万两银子,只需二十万两就够,三个月之内,保证清理得干干净净。” 许华坐在临时衙门里面,愁容满脸。但闻之,转忧为喜,一口同意。 当场与马东签订了清运协议,若在三月内完成不了,是要受惩罚的。 对此,许华等官吏疑惑不解,这两人要这些垃圾干什么呢?但无论怎样,总算有人出来牵头做这事。 接下来,马东把好戏搬上场了。 首先请了一批人将大块废料破成小块,然后进行分类。 然后把废铜皮改铸成纪念币,把废铁废铝做成纪念品,把石块做成小石碑,甚至朽木、泥土也用红绸垫上,装在玲珑透明的盒子里。 接着,马东将这些纪念品出售。与弟马南,对外宣称:衙门有几百年历史,如今已经消失了。珍藏这些宝贝,沾沾官气。 崇尚当官,光宗耀祖。衙门是做官之象征,沾了衙门之官气,就能当官。这是信仰问题。没有想到这一招还挺灵验,有人疯狂地抢购这些纪念品。 小的五两银子一个,中等的售十两,大的百两银子左右,也有千两银子左右一个的。所有纪念品,不到一个月就被抢购一空。 这样,从堆废弃铁中巧妙地赚取银子,实现了财富自由。 此事,在窦州及周边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马东之名气大振。 周睿闻言,派人去请马东。不几日,马东至。周睿以厚礼相待,请问保全窦州、遂州市场之策。 马东说:“窦遂市场消费潜力并不大,恐怕难以支撑局面。可令范波在此养病,同时兼顾经营。然后先打开洛州、桂州、伊州、淦州等四州市场,以为根据地,积蓄力量。” 周睿大喜过望,又问:“四州当中,先取哪个?” 马良答:“淦州离此不远,当先取之;次取桂州,然后取洛州,最后才是伊州。”马良分析,头头是道,让周睿满意。周睿便聘请马良为师爷,邓业副之。 听从马良建议,周睿与秦智商议,送范波回遂州,替马骉回窦州,自带秦智、郑戬、崔煜等人至淦州,想办法占据其市场。 马骉在窦州,黄盛、周松在武信。 却说周强霸道强横,垄断淦州药材市场,对其他商号任意压榨与宰割。 药材在市场上的行情,周强任意报价、杀价,盘剥压榨被蒙在鼓里的药农,有时甚至将其失误与危机转嫁给其他商。 周睿、秦智决心打破周强对淦州市场之垄断。 听说周睿要来抢市场,周强提心吊胆,坐立不安,忧心忡忡,便与儿子周武商议。 周武说:“父亲请别担忧,我让钟渭去探听消息。” 钟渭是周武手下的二掌柜,机智灵活,经商有道,深得周武厚爱,但钟渭这人有一个弱点,那就是爱财如命。只要有利可图,什么都可以不顾。 秦智闻之,便叫崔煜、郑戬拿着五十两银子去贿赂。果不其然,钟渭见钱眼开,假意倒向了周睿。 周睿对钟渭说:“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来淦州的目的。你有啥办法让周强把淦州市场让出来?” 钟渭说:“周强收购药材,资金有限却又自以为是,经验不足却又好大喜功,胃口很大而又对淦州市场一抹黑。” 秦智闻言,大喜。 安排崔煜、郑戬分别去鼓动药农,在汛期封路之前,大量地、主动地将药材售给周强。周强中计,很快就收了一大批药材。 药材收多了,又都是新药材,就得赶紧安排加工。秦智又叫崔煜、郑戬去鼓动加工商人,以季节不宜、设备待修、人手不齐等各种理由相推诿。 见不能加工,周强想赶快打包运往他处贩卖。可是因为种种“原因”,而打不成包。正赶上讯期来临,道路被洪水冲断,药材运不出去。 新药材不能存放太久,必须及时加工,否则,至多一个月,就会大量腐烂掉,莫说腐烂,就算是发了霉,也完全失去了它的使用价值,丢在路旁也无人捡。 四处碰壁的周强,蜷着身,抱着头,望着一大堆的药材发愁了。 周强资金短缺。倘能及时地不断地将货卖出,刚刚偿还货款。可是,只顾兴冲冲地收购而卖不出去,只能是欠一屁股债。 结款期限一到,药农们纷纷登门,讨要货款,愈逼愈紧,弄得周强烤在炉火之上,焦头烂额,走投无路,濒临绝望。 第157章 轻狂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这时,秦智找到周强,提出帮助解除困境,前提条件是让出淦州市场。周强顿感绝处逢生,谢天谢地,点头答应。 秦智运筹,统驭全局,十面埋伏,诱敌深人,夹击围攻,迫敌于绝境;然后网开一面,恩威并施,大获全胜。 周强一阵穷忙,却成了商场败将。这一大批药材,到了周睿、秦智手上,自有加工与贩卖手段,无疑赚一笔银子。 然而,事情又有了变化。 临到签订转让市场合同时,周强变了卦,不愿意签字。周睿问计于秦智。秦智说把钟渭请来。钟渭到了,秦智让钟渭去说服,钟渭满口答应。 等钟渭走后,周睿指着钟渭离去的背影,问秦智:“此人可靠吗?” 秦智说:“我看不可靠。等等再说,见机行事。” 钟渭回来见周武,细说前事。 周武问:“怎么办?” 钟渭说:“可将计就计。假装同意,请周睿等人饮酒,席间派人将其杀害。” 周武胆子小,有些害怕:“这样做,好吗?” 钟渭怂恿,说:“您别怕。”周武只得依此而行。便请周睿赴宴。 周睿收到请柬,与秦智、崔煜、郑戬商议。 秦智说:“此是鸿门宴。虽如此,但也要去。摆在桌子上的酒,记住别喝。我们进去后,崔煜、郑戬把埋伏在院子的那些杀手先处理掉,然后把周武、钟渭绑起来。” 崔煜、郑戬点头答应。 一切准备妥当。周睿、秦智赴宴,见杀气腾腾,气氛紧张。周武劝酒,周睿不喝。周武生气,摔了酒杯于地上。叫喊道:“来人!” 从门外冲进来的是崔煜、郑戬等众人,周武傻了眼,钟渭持刀反抗,被崔煜一刀砍死。周武吓得浑身发抖,说:“是钟渭教我的,我并不想如此。” 秦智叫拿酒与周武压惊,周武不喝,说酒里有毒。秦智冷冷地说:“周武老弟,我早就料到如此。哼哼,这些小板眼,还想蒙过我,你娃还嫩得一点。” 周武哀求道:“求求放过我!让我做啥都可以。” 秦智说:“那你现在去说服你父亲,是退出,还是代理,自己选择,一切都好说,有你们赚的。如再想耍花招来硬的,将你等商铺统统砸烂。” 周武回见父亲周强,细说前事,劝父,当代理商。周强左思右想,除此之外,想不出来应对周睿的更好办法,便只有从之。 周睿聘任周强为淦州掌柜。 占据淦州市场后,周睿问众人:“下步占桂州,谁人愿去?” 崔煜应声说:“我去。” 郑戬说:“我也去。” 二人相争。崔煜不服:“我先说的。总有个先后顺序。” 郑戬可怜兮兮地说:“当时周兄问的时候,我没听清,故此我说得晚些。我也想立个功,崔老弟,你就让与我去吧!” 崔煜不肯,望着秦智,意思是让秦智出面解围。秦智说:“崔煜先应的,叫崔煜去。”郑戬闻言,不服,一定要争着去。 秦智让二人抓阄,拈着便去。结果连续三次都是崔煜抓着。 郑戬见状,便耍起赖来,哪里肯服,说:“那些阄纸,做了手脚的,我不干。” 秦智说:“既然不服,要不要再抓?” 郑戬说要,抓到为止。如此之说,周睿见状,把郑戬凶了一顿,郑戬这才罢休。崔煜带了几名随从,往桂州而去。 且说桂州市场由崔成经营,听说周睿要来占,并派崔煜来谈,聚众商议。师爷夏茗、鄢健二人自恃聪明能耐,对崔成说:“他们若来了,我二人愿出面,把崔煜撵回去。” 崔成说:“周睿大名鼎鼎,更有秦智辅助,手下人才智勇双全。今日前来的崔煜更是了不得。我等实力不可与其相比,不如就让周氏兼并了。” 夏茗说:“我们见机行事,先出面与崔煜谈,看他意欲何为,若实在谈不拢再被周睿兼并不迟。” 崔成拗不过,只得应允。夏、鄢二人于是约崔煜见面商谈。崔煜说:“周总拥有药材基地,药源丰富,今特派我来,与你们商谈合作事宜。我建议,你们当我们的代理商,彼此有利可图,如何?” 鄢健态度傲慢,盛气凌人,语气硬直,说道:“我们在此经营得好好的,周睿却硬来插一杠子,他是啥人,我等岂能听命于他摆布?” 谈来谈去,谈不成功。崔煜以三两银子贿赂夏茗。夏茗收了银子,崔煜让其回去说服崔成。 夏茗见到崔成,具言其事。崔成说:“我本来就是这样的想法,你们却说要把崔煜撵走,看嘛,他并不是那么好惹的吧!” 遂叫夏茗把崔煜请至府里来。崔煜只身而入。崔成待以宾礼,置酒共饮。 酒过数巡,崔成说:“先生,你姓崔,我也姓崔,几百年前,我们是一家人。你是正州人,我老家也是正州的,我们是同乡。倘若不弃,结为兄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崔煜求之不得,遂同意。二人报了出生日期,崔煜与崔成同年出生,崔煜长崔成五个月,崔成拜崔煜为兄。 两人同乡,同龄,又同姓,分外难得,酒话格外多。 崔成提议外出吃夜宵。崔煜喝了酒,头脑是兴奋的,便点头答应。 出门往北,夜市一条街,在桂州是最有名的。 车马阅塞,行人拥挤,停不住脚。夜市直至三更尽,才五更又复开张。中心区域热闹地方,通晓不绝。 每逢正月十五、十六元宵节,八月十五中秋节,观灯赏月,歌舞百戏,夜市更加繁盛。 若是僻静小巷,夜市亦卖饼、猪杂碎、鱼蟹以及水果、团子、汤之类,间有灌肺及炒肺。酒店多点灯烛卖酒。每份不过二十文钱。 直到三更,还有提壶卖酒者。 崔成寻一小摊,点了一些卤菜,要了烧酒。与崔煜又饮酒至三更方散。 次日,崔成再次宴请崔煜,并叫一妇人作陪。 崔煜见那妇人身穿缟素,长得极其漂亮,问崔成:“此妇是何人?” 崔成答:“她是我嫂嫂,叫赵丽。” 见是本家嫂嫂,崔煜举起酒杯,以酒相敬,赵丽亦回敬。崔煜拜谢。喝了几杯酒,赵丽就先走了。 崔煜问:“贤弟,为何让嫂子出来敬酒?” 崔成答:“兄长不必多虑。先兄外出经商,不幸途中因病而亡,已三年有余。家嫂寡居于此,终究不是法,我不劝她改嫁,她都不同意。” 与崔煜碰杯,两人喝了一口酒,崔成又说,“后来,经不住我劝,她终于答应,但有三个条件:第一,必是经商的。第二,相貌出众。第三,他要姓崔。 停顿一会,崔成看了崔煜一眼,又说:“我想天下哪有这等巧事?不料碰见了兄长,你刚好符合这三个条件。” 说到这里,崔煜脸色胀红了。在崔成看来,以为是喝了酒的缘故。 崔成说:“若兄不嫌弃嫂子相貌丑陋,愿意嫁与兄长为妻妾,结世代相连之亲,如何?” 崔煜闻言,顿时生了气,大声说:“你真是羞辱了我!我既与你结为兄弟,你嫂即我嫂,岂可乱伤伦理?” 看见崔煜变脸生气,又听如此这般说词,崔成满脸通红,羞惭难当,后来恼羞成怒,答:“我本是好意,你却如此无礼!” 遂目视身旁家丁,有相害之意。崔煜已经察觉出来,一拳打倒崔成,急冲冲地出得崔府之门。 崔成唤夏茗、鄢健商议。鄢健说:“这人不可理喻,只可与他拼了。” 崔成说:“他比较厉害,我担心斗不赢。” 夏茗说:“这样,我与鄢健两人去诈降,里应外合,将他擒住。那时不怕他如何厉害。” 崔成应允。 当夜,二人带了两名随从,一人叫宋军,一人叫邵节。费尽周折,找到崔煜。崔煜问故来投。 夏茗说:“崔成想用美女计来赚你,只等你醉了,扶入卧室而谋杀,将其向甄龙请功,如此不地道。我等实在是看不下去,再加上见你怒出,崔成必然怪而罪之,怀疑我们与你有瓜葛,故背而投之。” 观其言行举止,慌张而矫然,引起崔煜怀疑,但并不确定真假,便假装高兴接纳。摆酒与夏、鄢二人痛饮,二人醉得不省人事。 崔煜叫人将其捆了,擒其随从而问之,果然是诈降,遂将计就计。崔煜说:“要谋害我的,是夏茗、鄢健,不干你们的事,你们必须听从我的计谋,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宋军、邵节二人拜谢。崔煜叫人把夏茗、鄢健杀了。叫宋军、邵节在前面带路,崔煜跟在后面。至崔府跟前,崔煜等众人埋伏于侧,叫宋、邵二人去敲门。守门家丁听说杀了崔煜而回,便通报崔成。 崔成吩咐大开府门,并亲自出门迎接。崔煜等人一拥而上,将崔成控制住。在崔煜的软硬说服下,崔成终于答应归顺,把桂阳市场让给周睿。崔煜派人向周睿报告事情已妥。 周睿闻讯,与秦智亲赴桂州。崔煜与崔成两人于郊外迎接。至崔府,秦智问之,崔成备言以嫂许嫁之事。秦智对崔煜说:“这样的美事,你为何拒绝?” 崔煜是正州府花桥村人。这个村的人,脑袋聪明,以善贾而闻名。外出经商,绝无漂泊之感。 背井离乡,走南闯北,绝不是迫于生计,或为挣钱娶妻生子,而是为了创业。 相反,若是哪个年轻人,长年厮守家庭,便会被视为窝囊,是没出息的。 崔煜具有花桥村人的基因,笑着说:“崔成既与我结为兄弟,若娶其嫂,恐怕被人嘲笑;再者崔成初降,即以嫂许之,让人不得不防。何况现在正是创业之时,怎能为了儿女情长而耽误大事呢?” 周睿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人长得帅,年龄老大不小,尚未娶亲,若有合适的,为何不可以完成终身大事呢?若你觉得崔成的嫂子合适,现在可以把她娶了。” 崔煜说:“谢谢周总关心!我感觉,那个女人有点不守妇道,就算了吧!要娶就娶妇德好点的,以后碰见了合适的再说。” 周睿称赞地说:“崔老弟真是好样的!”随后,周睿与秦智商议之后,聘任崔成为掌柜,经营桂州市场,以黄金十两白银五十两厚赏崔煜。崔煜不忘承诺,分别给宋军、邵节十两白银,宋、邵二人拜谢。 郑戬见崔煜有了功劳,怏怏不服,对周睿大叫大嚷道:“只有崔煜可以,难道我就不行吗?下步就让我去洛州,说服陶龙让出洛州市场。” 秦智听了,笑容可掬,说:“郑老弟,你去洛州不是不可以,但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郑戬问:“只要让我去,啥条件都行?” 秦智说:“我要你承诺,若事情办不成,应当若何?” 郑戬说:“若事无成,随你罚我。” 秦智应允,说:“好!” 郑戬带几个随从,星夜赶往洛州。 且说洛州市场,由陶龙占领。陶龙经营药材,质量上乘,深受消费者喜欢。若要让陶龙让出,可能比登天还难。 想到这里,郑戬心中烦躁,到街上散步,看见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小孩,迎面走过来,眉头一皱,想出了一条计谋。 拦住那妇女,给其十两银子,叫她如此这般。 原来,这妇女是姚娉,自与甄龙私通以后,无脸面在踵州呆下去,便来到洛州。又结了婚,并生一小孩,生活过得拮据。 如今碰见郑戬,因为看在银子的份上,姚聘便点头答应。 次日,姚聘抱着小孩,来到陶龙药店,说:“我的小孩生病了,在你们这里买的药吃了,越吃越严重,还把一只眼睛吃瞎了,要药店作出赔偿。” 陶龙二话没说,赶紧安慰姚聘,并表态说:“不管是不是我们卖出去的药惹的祸,出于同情之心,一次性给你三十两银子补偿费。” 没想到姚聘不肯,直接否决这个价,并丢下一句话:“除非赔偿一百两银子,否则没完!” 陶龙认为姚聘是在敲诈,大怒,决定分文不赔,并硬碰硬地说:“你若来捣乱,我随时奉陪!” 说罢,就叫人把姚聘赶走了。 这时围观的人很多,郑戬躲在人群中看热闹。 姚聘归之。 郑戬说:“明日在店铺上门前哭闹,写一个牌子,说明原因,声讨陶龙做得过分。陶龙必然又叫人赶你,但是你不要害怕。自然有很多群众出面主持公道,那时就可以逼他们赔给你这笔钱!” 姚聘从之。次日抱着小孩,在胸前挂了一块牌子,向围观的群众讲述那段遭遇。这煽风点火,群众义愤填膺。 事情越传越开,添油加醋,传得沸沸扬扬,陶龙药店形象受到了严重损害。 见初步起到了效果,郑戬又叫姚聘到衙门告状,所有费用由郑戬出资。姚聘这么一告,官衙全都介入进来,一场官司打得无边无际。 最后衙门调查证明,小孩眼睛与药物无关,是先天性的原因弄瞎的。 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但陶龙药店也快要倒闭了。 自从姚聘大闹药店以来,销量下滑,药品卖不动,拖欠伙计薪水。苦心十年树立起的药店品牌一下就倒了。 陶龙欲哭无泪,悔恨地说:“早知这样,当时就直接认裁,白给她一百两银子就好了!” 郑戬闻言,在背后偷偷地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略施小计就把它除掉了。郑戬知道,陶龙会很快找上门的。 陶龙听手下的人报告说,郑戬受秦智指派,前来抢占洛州药材市场,故意使姚聘来捣乱的,心生怒气,便召集手下想办法对付。 师爷黎功说:“前不久,周睿先后占了淦州、桂州两个州的市场,势力慢慢强大起来,不如我们去归顺,让出洛州市场。” 陶龙听了,大怒,骂道:“亏我白养了你,居然说这样的混帐话!”便想把黎功辞退,众人劝免,陶龙方止。 可是过了好几天,陶龙没有来找到郑戬。 郑戬主动来至陶府门前,陶龙避而不见。后来经不住几次相磨,终于相见。但任郑戬如何施展本领劝说,陶龙仍然不同意。郑戬怏怏而回。 黎功被陶龙骂了之后,怀恨在心,又见陶龙药店已没有前途可言。是夜,趁陶龙睡熟,将陶龙杀了,前来投奔郑戬。 正在思考对付陶龙时,闻得黎功杀了陶龙来投,郑戬高兴至极。回报周睿,周睿任黎功为洛州掌柜。 周睿写信给马骉,言崔煜、郑戬各取得一州市场。 马骉回信说:“祝贺两位老弟取得成绩!我听说伊州尚未取,若不嫌我不才,叫我去取,如何?” 周睿收到信,大喜,叫郑戬去窦州替马骉经营,先让马骉回来,有话叮嘱。 马骉既至,入见周睿、秦智。 秦智说:“崔煜取桂州,郑戬取洛州,都是只带几名随从去的,并无费多大的事。但伊州与这两州不同,伊州大掌柜雷晖不足为虑,只是二掌柜孔绣老奸巨猾,虽然年纪偏大,但并不影响他耍猾头。马骉此去,千万不可大意,可多带些人马前去造声势。” 马骉听后,有点不高兴,说:“秦师何故长他人锐气,灭自己威风?他一个糟老头子,我怕他做甚?不用多带人马,马某也只需带几名随从,必定马到成功,请等我的好消息。” 周睿苦苦劝说多带人马去,马骉不依,即辞别而行。 秦智对周睿说:“马骉轻敌孔绣,周总当往接应。”周睿听其言,随后带众人往伊州出发。 却说伊州大掌柜雷晖,性情暴怒,对待下属,态度粗暴,众皆恶之。是时,听说马骉前来,便唤二掌柜孔绣商议。 雷晖说:“周睿让我让出伊州市场,那是不可能的。若谈合作,还是可以的。但有两个条件。” 孔绣问哪两个? 雷晖说:“第一,我不归顺于周氏商团,也就是说周睿不得干涉我们的经营。第二,合作利润我们占七成。” 孔绣沉思。 雷晖说:“如今周睿派马骉前来,势头正猛,若谈条件谈不妥,恐怕会惹怒于他。如何是好呢?” 孔绣说:“雷掌柜,请您别担忧,我去与他谈,保证让他答应。” 原来,孔绣虽然年纪已大,但武功却是了得。 当时,某壮士,精于拳勇,能以两肩负粮船而起。旗丁数百,以篙刺之,篙所触处,寸寸折裂。以此名重一时。 率其徒行教常州,每至演武常传授枪棒,观者如堵。 孔绣也在其观之,却龙钟伛偻,咳嗽不绝声,旁睨而挪揄之。 众大骇,走告壮士。 壮士大怒,招孔绣至前,以举打砖墙,陷入尺许。傲之说:“你这老头,能如此乎?打死勿怨。” 孔绣笑说:“老朽垂死之年,能以死成君之名,死亦何怨?” 乃广约众人,写立誓券。 令壮士养息三日。 孔绣自缚于树,解衣露腹。 壮士故取势于十步之外,奋拳击之。 孔绣寂然无声。但见壮士双膝跪地,叩头说:“晚生知罪了。” 壮士拔其拳,已夹入孔绣腹中,坚不可出。壮士哀求良久,孔绣鼓腹纵之,已跌出十丈之外。 孔绣徐徐而归,卒不肯告人姓名。身怀绝技,却不肯外露,无疑是一位真正淡泊名利的大侠。 自恃武功不凡的壮士,口出狂言,目中无人,却落了个跪地求饶的下场。 孔绣在制服对方之后,也并无一言相劝,也不肯告人姓名。本身就是告诫立身处世,不可倨傲轻狂。 第158章 茶馆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却说这日雷晖与孔绣正商议。 言未毕,座中一人应声而出,说:“不劳两位掌柜出面,让我去与马骉谈,定谈得他点头为止。” 雷晖一看,此人是三掌柜曹漕,虽然富于春秋,年少年轻,但血气方刚,风度翩翩。雷晕大喜,先叫曹漕试探马骉口气。 曹漕找到马骉,马骉看曹漕是一个小毛孩,年纪尚轻,稚气未脱,根本不理踩,对曹漕说:“你太嫩,做不了主,叫能够主事的人,来与我谈。” 吃了一个“闭门羹”,曹漕即回去,向雷晕报告。雷晕闻之,觉得马骉口气不小,便叫孔绣出面。 孔绣约马骉至茶楼,马骉如约而至,见到孔绣。这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看上去很有神。 谈判……不分胜负。 马骉回来,心想:“孔绣果然厉害,名不虚传。须用计,方赢得。”谈判桌上,马骉口若悬河,折冲尊俎。 孔绣无言以对,急得额头直冒汗,后来竟然晕倒在地。马骉将孔绣抱起来,掐他的人中穴位。由于及时抢救,方得苏醒。 回见雷晖,雷晖说:“都说你口才厉害,如今这是怎么了呢?” 孔绣说:“明日再和他谈谈看。” 雷晖说:“先别谈了,即便谈,也谈不拢。不如来武的,把马骉捆起来再谈,到时不怕不答应我们的提出的条件。” 孔绣回家,心想:“难得马骉如此仗义,他及时救了我,我不忍心害他。若不,又恐雷晖生疑。”是夜,孔绣踌躇未定。 次日,又谈。马骉见几次谈不下来,焦躁不安。但见孔绣似有难言之隐,便打起精神,抖擞威风,与孔绣交谈。 雷晖将家丁埋伏在外。孔绣暗思马骉昨日救命之恩,遂以目示之。马骉会意,从窗户逃走。雷晖见马骉逃了,喝令家丁将孔绣拿下。 孔绣大叫:“他要逃走,我老了,追不上,这不是我的过错。” 雷晖生气地说:“你怎么会无过错呢?有人告诉我,马骉昨日救了你,今日他从你眼皮底下逃走时,你竟然没有给我们任何信号,直到他逃远了你才说的。因此无论怎么辩解,你是逃脱不了干系?” 遂将辞退孔绣,众人求饶,雷晖说:“谁求情,谁是同党。”孔绣无奈,只得收起包袱出门。刚走到门口,就碰见沈樊。 沈樊说:“既然雷晖不重用我等,不如将其杀了,去投周睿罢。”原来沈樊自遂州,追赶周睿不了,来投雷晖。雷晖觉得沈樊傲慢无礼,不肯重用,受到雷晖冷落,却不得志,故屈沉于此。 当下,沈樊提刀冲入雷府。孔绣虽阻挡,但挡不住,只得听之任之。沈樊力大无穷,杀了雷晖,与孔绣一起,去投拜马骉。 马骉喜出望外,即使人去请周睿、秦智。在路上,周睿看见一只喜鹊,在树枝上吱吱地望着周睿而叫着,清脆悦耳,听着让人舒坦。 周睿问:“此是何意?” 秦智就占了一卦,说:“恭喜周总,好运降临,前程似锦。此征兆预示,今日必得一个得力干将。” 周睿大喜,遂入伊州。马骉接入厅上,具言孔绣之事。周睿请孔绣出,孔绣求葬雷晖尸首于伊州之南。周睿从之,等孔绣甚厚。 马骉引沈樊来见。这时,秦智把周睿拉入屏风后面,耳语周睿不要接纳沈樊。周睿惊问其故:“沈樊有功无罪,为何不接?” 秦智悄悄地说:“沈樊无故杀害其主而献其市场,这是背主忘恩,是不忠义也!这样的人留在身边,终究是一个祸害。” 周睿说:“若不接此人,那么来投我的人,必然害怕与担心。”秦智点头,出来对沈樊说:“你要好好在此干活,不得胡作非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沈樊唯唯诺诺,连声而退出。 孔绣推荐范明侄子范锐。周睿聘请为伊州大掌柜。 原来,范锐以前远在代州经商,头脑灵活,善于钻营,有过小小成就。 某日,范锐走在大街上,发现街上行行色色的人,男女老少,不管是穿长衫,或者是着短衣,都离不开纽扣,且样式各不相同。 纽扣虽小,人人需要。它是衣服必备之物。买卖纽扣生意利润更小,没有人愿意做。范锐想,生意小是小了点,但累计起来就不小,能带来一毛不小的财富。 想到这里,决定做买卖纽扣生意,而且决心大干一场。 以前的商贩生涯,积累了一点资本,再借一些,凑齐五百两银子,前往代州仅有的一家纽扣加工作坊。 范锐找到掌柜鲁轲,问:“纽扣每颗价格是多少?” 鲁轲答:“八厘。” 范锐说:“能不能少点,我买得多。 鲁轲问:“你买多少?” 范锐说:“十万颗。” 鲁轲问:“那就算五厘。” 范锐同意,拿出五百两银子,买得十万颗纽扣。然后,按原价转销给大大小小的裁缝铺。起初范锐为啥不多赚,仅以原价销售,其目的是树立良好形象。 那些纽扣订货单,都源源不断地落到他手里。 这样持续了一年,范锐觉得赚钱机会到了。代州大小裁缝铺有二百余家,范锐拿着纽扣进货单,到各个裁缝铺,与各个掌柜们交涉。 范锐说:“以往我卖纽扣给你们,五厘买进,五厘卖出,从中我没赚到一厘钱,不能总是这样。若如此,我迟早会饿死!” 说罢,便将进货单给裁缝铺掌柜看。 这些裁缝铺掌柜看过后,相信范锐没有说假话。 他们心想:“自已这边订单,反正掌握在他手里,到了这个地步,即使自己直接去作坊进货,也要费工费时,不如适当提高单价,让他有些利润可赚,就当是运费。” 想到这里,都答应把每颗纽扣价格提高到五厘五毫。 在裁缝铺大赚一笔以后,范锐抓住机会,又找纽扣作坊掌柜鲁轲,提出将每颗纽扣的出厂价降至每颗四厘五毫。 鲁轲想:“如今许多订单都掌握在范锐手里,对这样的主顾不能得罪。”便答应以每颗四厘五毫供货。 这样一来,范锐销售一颗纽扣,从中获利1厘。范锐每天经营的纽扣已达十万颗左右,获取毛利则达一百两银子。 范锐善用供需之间关系,制造有利于发财供需矛盾,使供需双方到最后都不得不让步,从中大赚了一笔钱。 在商海里,一些商人都试图做买卖双方的搭桥人,从中赚取差价。 然而,在商业竞争激烈的环境下,却很难找到机会去做一个赚钱的中介人。不过,若能够沉得住气,善于运用计谋,那么局面就会大为改观。 因为人都有贪便宜的心理,先以原价甚至赔本做买卖,让对方尝尝甜头,自然就有很多商家愿意合作。 一旦掌握了进货渠道与资源,在影响其生意命脉之时,这时出其不意,逼其就范,那么从中就可赚到钱了。 后来,那些商人们,见范锐做纽扣生意,轻松就能发财,便纷纷效仿。 做纽扣中介的人多了,竞争就大了,就没有多少利润空间可言。再加上身处异乡,又闻叔叔范明已亡,范锐便从代州回来。 是金子到哪里总是发光的。范锐经孔绣推荐,周睿重视其才华,聘请为伊州大掌柜。 自此,淦州、洛州、桂州、伊州四州市场皆被周睿占领。周睿回到窦州,招兵买马,招纳贤士,谋划未来发展。 却说高昪自回东板养病,叫何殿经营忠县,叫谢清经营巴渝。叫叶坤、焦帻带其他人至南州而来。 原来萧泰居在南州,与甄龙争夺市场,未决胜负。闻叶坤前来相助,萧泰大喜,准备摆接风宴,宴请叶坤等人。 人报焦帻先到,萧泰走出门外,迎接焦帻到来,给焦帻施大礼。众人见萧泰如此厚待焦帻,皆大惊异。 萧泰与焦帻并肩而行,说:“我给你行大礼,足以显示你的功劳。” 焦帻说:“感激萧东家厚待之恩!”回到府中,共同商议占领南州市场之策。 且说萧强与外商合作,进口大量西药,从而垄断了南州市场。 当时,处于战争、灾荒期间,药品用量极大。西药一投放南州市场,中草药的价格,不断下跌。在严峻的形势面前,多数中药材商人,惊惶失措,有的绝望了,崩溃了。 然而,程簴却镇定自若,沉着应战。因为他已在危机初兆时就知己知彼,成竹在胸了。程簴与金应、邱路商议。 程簴分析,西药见效快,固然吓人,但快有快的优势,慢有慢的好处。要明白,表面上看是在和萧泰竞争,而实质是中药与西药之间的竞争。 西药在萧泰产业中是无关痛痒的;可我们呢,却只中药这一项,没有任何后退或转圜的余地,唯有拼死一战。 再说,中药成本低,历史久,数量大;而西药成本相对地要高,是进口的,数量相对地要少得多。 以全局对局部,以量大价低对其量小价高,又是下了全力以赴宁死必胜的决心,而萧泰却有他的顾虑,还有充分转还余地。 任何商业竞争,只能发生在双方的成本线以上,如果市场价格跌到二方的成本线以下,这一方就会退出竞争。 西药的主要原材料是化学成分,就算这些化学原材料价格再低,也低不过中草药。中草药土生土长,源源不断,随处可见,就是我们的最大优势。 这样,足以将价格控制在西药以下,萧泰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利润与我们进行殊死斗争。一旦迫使他的西药价跌至成本线以下,他是不会干的。 听了程簴分析,金应点头同意,说:“程兄准确地判断,值得我佩服。对于萧泰商团,售卖西药是为了赚钱,但并不涉及萧氏商团的死活。 因此我们对他犯不着为此死掐,一旦西药不再有利可图,萧泰就会停手。” 中药和西药在使用上是同质商品,决定购买的最主要因素是相对价格,因此价格是这一博弈的关键因素和策略选择。 于是,程簴迅速下了战役决心,找准了价格攻击点,果断地开展贴身肉搏般的价格战。坐镇南州,运筹帷幄,收集各方情报,瞄准西药状况。 对于数量与价格变化,把中草药价格始终控制在西药稍低或相等的水准。 与此同时,程簴察出了人为创造质量差别,进而实现产品差异化这一竞争法宝,不断地提高中草药质量。 从使用习惯与实地效用两方面看,当时的西药不如中药,价格相当,自然选优,何况价格又稍低呢? 凭借丰富经验和对药材的理解,在药材市场合纵连横中寻找同盟者。药材最大消耗对象是官府,西药自然也同时危及了官商们利益。 程簴利用他与官商共存亡的契机,扩大这种利益一致心理,拉紧与官商们的关系,并通过他们控制西药进口之便利条件,帮助提高中药市场声誉,使消费者乐于接受中药,自然也就冷落了西药。 新产品的出现总会影响到既得利益者。当既得利益者严重受损时,他们往往会组织起来,利用各种手段阻挠新产品的广泛应用。 西药这一产品的销售也不例外,它对下游产业的生产造成了影响,特别影响了一批中药药农的利益。 程簴看准了这一点,出资把药农发动起来,共同对抗西药。 不管中药也好,西药也好,都是用来治病的。而这些药品,又都必须由医生去操作的。大多数医生习惯于使用中药,积累了丰富经验,掌握了娴熟技术。而使用西药,既不习惯,也较生疏。 已掌握的技术难以发挥,原有的人力资本就无从施展,生产率以及工资收入也随之有所下降,消费者已有些抵触。 再经发动药农,便与官商、医生、消费者一起,群起而抗争,力主使用中药而反对使用西药。四管齐下,西药销路大减。 不到一年的工夫,萧泰不得不将西药进口压缩到了最低限度,基本上失去了与中药竞争的数量与能力。 程簴也稳稳地赚了钱,南州这一大市场也仍稳稳地操在他的掌握之中。 邱路说:“萧泰表面上是退出了,但实质上对我们恨之入骨,不如将其赶尽杀绝。” 金应说:“先礼后兵,若不从,再想办法。” 程簴从之。 一日,萧泰正与焦帻商议,忽报程簴差人送信通知谈判。 萧泰拆信观毕,大怒说:“程簴欺负我太甚,他以中药打赢了我的西药,还听说叶坤等人来了,故意通知我去谈判。我就不用叶坤等人,我一样的可以赢他。” 遂着手与其商谈,带上穆舒、甄雍二人赴约。约定地点是茶馆。 南州茶馆,各式各样,遍布全城。有清茶馆、书茶馆、大茶馆、野茶馆。 清茶馆是专供商人洽谈生意的,书茶馆是说书表演典艺的,大茶馆是兼各种茶馆之长、可容三教九流的,野茶馆是供文人笔会、游人赏景的。 在茶馆里,有挑夫贩夫,有大商人、大老板,有唱曲的、卖艺的,有提笼架鸟的纨绔子弟。啥人都有的,小小茶馆就是社会的缩影。 他们选择了一个清茶馆。 程簴、金应、邱路三人如约而至。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话根本不投机,没有说到几句话,谈不下来,双方动手对打。 邱路手握一把尖刀,向萧泰刺来,如一道电光,飞至面前。穆舒、甄雍急用剑挡住。邱路力气甚是厉害,穆、甄挡住费力,眼看力不从心,金应过来相帮,一刀将穆舒杀死。 众人一片混杀。萧氏家丁抵敌不了,败下阵来。萧泰从窗户逃走,程簴、金应、邱路三人引众家丁追赶。 萧泰逃到一个小茶坊,进了里屋。程簴等众人追来,感觉萧泰逃不了,也追赶累了,先吃杯茶再说。一个伙计上来倒茶。 程簴说:“叫刚才进屋那人,也出来吃茶罢!” 伙计答应一声,便入内去叫。只听得萧泰在里面叫了起来,说:“老子稍微歇息,我饿了,你出去给我买一碗面来吃。” 萧泰说完,还将那伙计打了几下。只见那伙计出来说道:“诸位请少坐,萧泰叫我去买面,吃了便出来。” 当时,程簴觉得萧泰还在里屋,认为萧泰反正是逃不走,就放他出去买面。 等了许久,金应觉得不对劲,因为买面的不见回来,萧泰也不见出来。 众人等得不耐烦,便进去看时,只见里面捆着那伙计,嘴里堵了一块毛巾。 伙计说:“我是店里的伙计,刚才出去买面的,正是萧泰。” 程簴、金应、邱路三人见说,大吃一惊,叹了一口气,说:“萧泰真的狡猾,我等看不仔细,却被他瞒过了。”只得再出门追赶。 原来,程簴等人在外吃茶时,萧泰逃到里屋,故意叫骂埋怨,却把那伙计的衣服扒下来,与自己衣服换穿了。 萧泰戴了帽子,低着头,只顾出去买面,从容走将出来,因此众人不怀疑。 逃至不远时,叶坤带人来救,萧泰这才逃脱。 叶坤保护萧泰,回至府上,手下家丁陆续归来。萧泰见穆舒已死,放声大哭。 蒋孟说:“萧东家恃盛壮之气,轻视对手,萧氏商团上下,莫不寒心。那些出面谈判经营之事,也是手下掌柜之任,非萧东家之宜也。萧东家只须在家指挥,把人用好即可。今穆舒死亡就是一个教训,望以后切记之。” 萧泰闻言,面红耳赤,闻过则改,说:“你说得对,确实是我的过错,从今以后当改之。” 一日,雷徎入内见萧泰,说:“我手下有一伙计叫章杰,与章勇是亲兄弟。章勇是程簴手下的伙计,因为犯错被责罚,心中怀有怨恨。章杰悄悄来告诉我,章勇愿意为内应,刺杀程簴。” 萧泰问:“章杰现在何处?” 雷徎答:“他已去找章勇了。” 秦哿说:“程簴这人,足智多谋,恐有准备,不可大意。”雷徎坚持要执行。萧泰因伤感穆舒之死,急欲报仇,遂叫雷徎行动。 却说章杰是雷徎同村之人,当日去寻章勇,两人商议。章杰说:“我已向雷掌柜报告,你为内应,有何打算?” 章勇说:“至半夜时分,点火为号,我把大门打开,你叫雷掌柜带人冲进来即可。” 章杰说:“这个办法甚好!” 是夜,程簴得胜回来,喝酒犒劳,吩咐晚上睡觉不要脱衣。有人说:“今日全胜,萧氏不会再来袭。” 程簴说:“那不一定。大敌当前,总是要防备。商战之道,勿以胜为喜,勿以败为忧。倘若晚上来偷袭,却无准备,如何应对?今晚防备,当比其他晚上更加谨慎。” 话犹未了,院内有骚乱。程簴大吃一惊,唤随从数十人,当道而立。左右说:“叫喊声甚急,可往观之。” 程簴说:“不慌,看看再说。以静观变,相机应对。”没过多久,金应擒获章勇至。程簴询得其情,当即将其杀死。 这时,只见野外黑暗处星星点点,似乎有人影晃动。程簴说:“此是敌人外应来了,可将计就计。” 便叫人在院内点燃一把火,众皆叫反,打开大门。雷徎见状,带人冲入。院内暗钩无数,雷徎急退,却被暗钩钩住,摔在一壕沟内,肋骨折断,动弹不得。谢清、金应正待来捉,却被邵俊、高勇二人赶来救出。 萧泰见雷徎身带重伤,愈加伤感。黄诚建议暂时撤退,萧泰从之,遂组织人回宜州。雷徎病重,萧泰叫黄诚去问候。 雷徎大叫:“人的一生,当立功、立德、立言。我来至世上,却没有占一样。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言毕,闭目而亡,终年三十八岁。 萧泰闻雷徎死,伤悼不已,命厚葬于宜州北山之下。其子雷刚,尚还年幼,萧泰给付薪水,将其养至成人,并给予功劳股一份,雷氏家眷享受终身。 第159章 积累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却说周睿在窦州,闻萧泰争南州市场失败,已回宜州,与秦智商议。忽然凭空吹来一股阴风,将油灯吹灭。周睿问这是何征兆,秦智答:“最近恐怕有丧事而来。” 正言间,人报范波病亡。周睿闻之,痛哭不已。秦智劝道:“生死天注定,周睿请勿过度悲伤,有伤龙身贵体。且理大事,可急派人至彼此经营,并料理葬事。” 周睿问:“谁可去?” 秦智说:“非马骉不可。” 即时便叫马骉前去遂州。周睿担心地问:“今日范波已死,萧氏必然要来讨要药材加工机器设备,到时如何应答?” 秦智说:“若有人来,我自有对策。” 过了几天,人报焦帻特来吊丧。秦智闻焦帻至,与周睿候在郊外十里亭子相迎。接到焦帻,相见毕。焦帻说:“萧东家听说范波去世,特具薄礼,叫我前来致祭。高先生再三致意周总与秦师。” 周睿、秦智起身称谢,收了礼物,置酒相待。席间,焦帻说:“前者周总有言在先,范波不在世时,必然归还机器设备。不知几时可以交割?” 周睿说:“先饮酒,再说这事。” 焦帻只得强饮数杯,又开口相问此事。周睿未及回答。 秦智勃然变色,厉声说道:“区区一台机器设备,用得着你这样三番五次地问吗?虽然保全药材基地,萧氏出了不少力,岂独是萧氏功劳?若不是我把甄龙战甲调换,高昪的计谋全盘皆输。刚才周总之所以不答应者,以为你是通情达理之人,不待细说,为啥你就不明白呢?” 一席话,说得焦帻哑口无言,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应答,过了半晌才说道:“秦先生此言,怕不是此理,让我好生为难。” 秦智问:“怎么说是让你为难呢?” 焦帻答:“过去周总受难之时,是我引秦师见萧东家的;后来高昪要讨回机器设备,又是我拦住的;你们说是等范波去世后归还,又是我承应下来的。” 秦智沉默。 焦帻说:“今日你们却说话不算数,我在中间两头受气,这不是为难我又是什么呢?你们失言失信于我,让我如何再有脸回去见萧东家、高先生呢?” 不等秦智开口回答,焦帻又说:“今日若讨不回那些机器设备,他们必然惩罚于我,我受点罚倒无所谓,只恐怕惹恼萧氏,兴动干戈,周总您觉得能够保得住吗?” 秦智说:“甄龙那么厉害,我都毫不放在眼里,岂惧高昪一小儿乎!” 看了焦帻一眼,秦智又说:“若恐先生为难,我劝周总立一个契约,暂借这些机器设备,等我们赚得一些利润便交还萧氏,此主意如何?” 焦帻问:“你们要赚多少利润才肯归还?” 秦智答:“当前我们正在拓展市场,已经取得了几个。利州市场现被周辉占据,听说经营不善,等我们夺取后那时便还。” 焦帻无可奈何,只得听从。周睿亲笔写成契约一张,签了字,秦智从中作保,也押了字。 秦智说:“我是周总一边的人,难道自家作保吗?烦焦先生你也押个字,回见萧泰也好看。” 焦帻说:“我知道周总讲诚信,必然不会辜负信用。”遂押了字,收了契约。宴罢辞回。周睿与秦智送至城外。 临分手时,秦智嘱咐说:“焦先生回见萧东家,好言好语,不要伤了两家和气,不要让甄龙看笑话。” 焦帻先到东板见高昪。高昪问:“焦先生把机器设备讨要回来了吗?”焦帻说:“有契约在此。”遂递与高昪。 高昪观之,叩首顿足,说:“你上了秦智的当了。名为借,实为赖。他说取了利州市场便还,知他几时取?” 焦帻说:“周睿肯定要去取的。” 高昪说:“取是要取,但早晚差别。若十年二十年不取,那怎么办?这个契约,算是一张废纸。你还给他担保,他若不还时,必定连累先生,萧东家要是责怪下来,奈何?” 焦帻闻言,呆了半晌,说:“我料定周睿不会负我。” 高昪说:“焦先生为人就是老实,你被周睿、秦智二人当猴子耍了。周睿看似木讷,实则狡猾,秦智更是奸诈过人,不像你这样厚道,你怎能轻易相信他们?” 焦帻问:“事已至此,怎么办呢?” 高昪说:“我俩感情这么好,我怎会不救你呢?你也别过分担心,等到我派出去的细作往窦州探听情报回来再说吧,我自有安排。” 就这样,焦帻惴惴不安,度日如年。 过了数日,细作回报:“窦州周府内在做葬礼法事。” 高昪惊问:“谁死了?” 答:“周睿夫人兰宛病亡,即日安排殡葬。” 高昪笑着对焦帻说:“你看,我设下的计谋已成,让周睿乖乖地把那些机器设备拱手相让。” 焦帻欣慰地问:“高先生。您用的是啥策略,这么厉害?” 高昪说:“只怕萧东家不肯答应,即使他答应,那他母亲冉嫣是否肯应。” 焦帻说:“但说无妨!” 高昪说:“萧东家有一妹,叫萧嫚,性格倔强,能文能武,别看她是女人,但有的男人不一定能够打得赢。” 焦帻说:“这个我知道。您的意思是把萧嫚许给别人,联姻,是吧?” 高昪说:“嗯,是啊!周睿丧妻,必将续娶。我今日写信给萧东家,叫人去窦州说媒,说周睿来入赘。” 焦帻说:“把周睿骗到宜州,囚禁在私牢里,却使人去讨机器换周睿,对吧?” 高昪说:“对!等交换了机器,我别有主意。到了那时,你就相安无事。” 言毕,高昪写了书信,叫焦帻带上,至宜州见萧泰。 焦帻先说借机器设备一事,呈上契约,萧泰说:“你好糊涂,这样的契约,等于是糊弄你。” 焦帻羞愧地低下了头,小声地说:“我去了高先生那里,他给您写了一封信。说用此计,可把机器设备要回来。” 萧泰看毕,点头暗喜,叫焦帻先回去休息,再作打算。等焦帻走后,萧泰寻思谁人可去。猛然省悟,自言自语道:“非胡民不可。” 即叫胡民至室内,萧泰说:“近闻周睿丧妻。我有一妹,欲招赘周睿为婿,永结姻亲,同心对付甄龙。此事,非你不可为媒,望即往窦州一言,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胡民点头应允,即日回家收拾行装,带了几名随从,坐着马车,往窦州而来。 死了妻子兰宛之后,周睿异常伤感,昼夜烦恼。一日,正与秦智喝茶闲聊。人报萧泰派胡民来。 秦智笑着说:“此是高昪之计,必为机器之故。我只在屏风后面偷听,但有甚话,您皆应承下来。话别之后,留胡民至馆舍歇息,别作商议。” 周睿请胡民入内厅。礼毕坐定,茶罢,周睿问:“胡先生来此,有何见教?” 胡民说:“我听说周总失偶,但有一门好亲事,故不避嫌,特来做媒,不知您意如何?” 周睿有些遗憾地说:“中年丧妻,人生之不幸者也。无奈妻子尸骨未寒,安敢便议娶亲之事?” 胡民说:“男人若无妻,如屋中无梁。何况像周总这样成功的男人呢?萧东家有一妹,美丽而贤惠,喜欢做家务事。若两家结为秦晋之好,则甄龙不敢来侵。此事于公于私都有好处,请周总不必怀疑。但萧东家之妹不肯远嫁,必求周总至宜州完婚。” 周睿坦然地问:“此事,萧泰知道吗?” 胡民答:“萧东家当然知晓,不然谁敢来提亲?” 周睿自怜地说:“我年龄已至半百,形象衰老,老男人一枚。而萧泰之妹,应当是妙龄之女,她能够看得上我吗?” 胡民说:“萧东家之妹,志气犹高,一般男人瞧不上,必得成功男人才能配得上她。周总形象颇佳,气质甚好,又是成功商人,名震商界。她怎么会瞧不上呢?反而求之不得。正所谓才子配佳人,年龄当然不是问题。” 周睿说:“你暂时居馆舍歇息,我与他人商议后再给你答复。” 是日设宴相待,留宿于旅馆。 至晚,与秦智商议。秦智说:“其来意,我已知晓。您可应允下来,先叫曹政与胡民同回见萧泰,面许已定,择日便去成亲。” 周睿惊恐地说:“这是高昪明摆着设计陷害我之事,岂可以身轻入危险之地?” 秦智大笑,说:“周总请别担忧!高昪虽然会用计,但逃不过我秦智的眼睛。我只需略施小计,定叫高昪吃不完兜着走。萧泰之妹,既嫁周总,可保机器设备无忧。” 周睿闻言,犹豫未决。 秦智竟叫曹政往宜州说合亲事。曹政领了言语,与胡民同到宜州,来见萧泰。萧泰说:“我愿意将小妹招赘周睿,并无异心。” 曹政拜谢,回窦州见周睿,说:“萧泰专候您去结亲。” 周睿担心害怕,不敢前往。秦智说:“不必畏惧。我叫崔煜陪你一起去。”遂叫崔煜入内,附其耳边,悄声说:“你保护周总去宜州,我给你三个计策,分别装入三个信封内,依次打开而行。” 即付三封信,叫崔煜装于贴身衣袋内藏好。秦智先叫人往宜州下聘礼,一切完备。周睿与崔煜、曹政,带数十名随从,坐着马车,离开窦州,前往宜州进发。窦州之生意经营,皆听秦智裁处。 周睿忐忑不安,七上八下。到了宜州城内,崔煜说:“秦师给我三个信封,里面装有计策。今已到此,当先打开第一个信封来瞧见。” 遂打开,崔煜由是观之。即按信上要求,吩咐随从如此如此,众人领教而去;又叫周睿先去拜见曾锦。 且说曾锦是曾芙、曾蓉二妇之父,即萧泰、高昪之岳父,居于宜州。曾锦相貌体态,胖厚魁梧,经营茶叶买卖。 每年从踵州等地,大批量买来茶叶,贩与宜州各茶叶铺零售。 经商十余年来,积累现银六千两。起初,曾锦为人吝啬刻薄,舍不得花费,把钱财看得比命还重。商民们皆以“曾吝啬”而称之。 曾锦有心机,性极鄙啬。一钱不使,二钱不用。数米而食,秤柴而炊。每夜只睡到三更起床盘算。 凡来借贷的,一分一厘都不借。曾锦家里的红白喜事,让亲友空手来贺,别送啥礼物,即使送来了,也不会收的。 至于亲友家的红白喜事,曾锦也空手前往祝贺,也不送礼,觉得这样彼此省事。逢年过节,都不必直动,以免往返繁琐。 对于请客吃饭,曾锦认为最费银子。既不设席款人,他亦不到人家叨扰,以至于都不致徒费。 诸亲友有来借,寒家衣帽布素,日用器物,一概不借,自用尚且不敷。 对于有人来求济助的,也是一分一厘不给。有来募做好事积德的,一丝一毫也不出。曾锦常说:“人有冷时,我去热人;我有冷时,无人热我。” 曾锦除了经营茶叶生意,还置买多处门市与住房,都租与店家开店铺,净收租银。恐怕别人拖欠他的房租,预先要人抵押房银。 租银十日兑现,不许过期。如拖欠,就于押银内扣除。列个账目,放在衣服兜里。每日从早起,一直忙到天黑。即使晚上,还提个灯笼,各处讨租。 有人见他这么劳累,就劝曾锦找个伙计来帮。 曾锦答:“我请了人,每年要束修,每日供给三餐。他是外人,不好怠慢。吃饭不可能只吃素菜,还要吃荤腥。若伙计喜欢喝酒,每月十斤九两,还是必要的。如此花费下来,宁可自己受些劳累。也不愿聘请帮手。况且银钱都经过自家手里,我才放心。” 其妻甄菲,与曾锦一样,都是吝啬者。 一日,时值寒冬。忽然,天降大雪。早晨起来,看地下积雪有一尺多深,兀自飞扬不止。路绝人稀,关门闭户。 曾锦说:“今日这般大雪,我就不去讨房租了,坐在家中吃本。但天气这般寒冷,倒一杯酒冲冲寒,别坏了大户人家规矩。” 甄菲说:“你刚才说是吃本,如今又要吃酒,岂不是太浪费?” 曾锦说:“前些天,有人请我吃酒,我怕答席,因回他说有事不能来。后来,那人送我一壶酒,再三要我收下,我勉强不过,只得收了。我吩咐你倒在酒壶,紧紧封好。酒是别人的,用不着本钱。今日取出来,受用受用。” 甄菲笑了,说:“不是你提醒,我竟然忘记了。”说罢,即去取出这壶酒来,又说:“得用炭火暖一暖才好饮。” 曾锦摇了摇头,说:“酒性是热的,吃下肚子里,自然会暖起来,何必又费什么炭火?” 甄菲斟一杯冷酒,放在桌子上。 曾锦闻了,觉得寒冷,难以入口。尖着嘴慢慢地呷了一口,在口嘴中焐温后吞下,又将剩余的半杯转给甄菲。 甄菲接下,呷了半口,嫌冷,就不吃了。 曾锦说:“享福不可太过,留些酒再饮罢。” 甄菲笑了笑,把酒倒进壶内再封好。 曾锦常戴一顶毡帽,戴了十多年,破烂不堪,亦不买换。身上穿的一件青布素袍,非会客要紧事,亦不肯穿,每日只穿破布短袄。 每日吃的粥饭,都是粗糙红米,兼下麦规。至于菜肴,只拣最贱的菜蔬,价值五六厘十斤的老韭菜、老苋菜、老青菜之类下饭。或鱼、或肉,一月尚不得一次。 如此度日,还恨肚子会饥渴,要茶饭吃;还恨身子会寒冷,要棉衣穿。曾锦与众家仆一样,粗饭粗菜共食,怕人议论他吃偏食。 就是吃饭时,他心中还想着如何赚钱。千愁万虑,一刻不得安宁。 其时,城门外有一个画师,叫庞甯。听说曾锦过分节俭,日子过得苦楚得可怜,就画一幅画提醒曾锦。 上面画的是一只客船,装了几袋货物。舱口坐了两个人,堤岸上,有牵夫牵船而行。旁边题了四句诗:“船中人被利名牵,岸上人牵名利船。江水滔滔流不尽,问君辛苦到何年?” 庞甯派人将这幅画,送给曾锦收藏。 过了三日,曾锦封了一个红包,用信封状了。派人连同原画一并送还,给人交待说:“多谢庞先生!这幅画虽然画得好,但我看不懂,是以奉还。” 使者依言送至庞甯。庞甯打开信封,抽出一个纸袋,外写“微敬”二字,内觉厚重,因而又拆开一看。原来是三层厚草纸包着的,内写“壹星八折”。 看那银子,八色潮银,七分六厘。庞甯见了,不觉笑了。 仍旧封好,对使者说:“你家主人,既不收画,竟退了回来,待我另赠他人。送的厚礼太重,我承受不起,亦不敢领,烦尊手带回,不另写回帖。” 使者听罢,当即持回。 庞甯自叹,说:“我如此提醒,奈他痴迷不知,甚为可怜!”曾锦因白送了八分银子,恼了半日,直待使者回来,知原银不收,这才转恼为喜。 曾锦鄙吝事颇多,说也说不尽。单说他心血苦积攒下来的银子,竟有六千两,放入银库内。时刻防间。叫铁匠打造铁菱角。每个约重斤余,下三角,上一角,甚是尖利,如同刀枪,用大篾箩盛着。 每晚定更之后,自己搬着大篾箩,捧扛到库门前。自进大门天井到银库门,尽撒满地。或人不知,误踹着跌,鲜血淋漓,几丧性命。 到五更之后,又用扫帚将铁菱角扫尽,仍堆入箩内。又自捧大篾箩至空屋。春夏秋冬,日日如此,从不间断。 之所以不托家仆者,担心有歹人从中通同为奸,将银子盗走。曾锦如此辛苦,因“铁菱角”与“铁脑壳”音相近。有人将“铁脑壳”三字起了他的绰号。 因实有此事,收放辛苦;又言“铁脑壳”,世人不能咬动他。 曾锦年纪,才三十五岁,因心血费尽,头发竟白了,牙齿竟然落了。形衰,身老,如同七八十岁一般。 一日,曾锦至踵州,贩运茶叶。看见邹财两目碧绿,寓居在邹府内,风鉴决断如神,远近趋教者极多。 曾锦倚着自己相貌不俗,也准备好相资,前往相面。到了邹府门前,只见邹财与一人在内室谈相。 这人是余赫,在踵州府衙门当差,是曾锦以前认识的朋友。 曾锦进入室内,彼此见礼。邹财请坐,让其稍等。曾锦坐下,侧耳细听。 只听得邹财对余赫说:“你之容貌,头皮宽厚,山根高直,原是福寿之相。然而,如今有一团黑气,侵入天庭,致使印堂发暗。不知你做了何等坏事?只在三十天之内,寿数难逃,必死无疑。” 这番话,毫不隐讳。余赫听罢,亦不同曾锦打招呼,大恼而去。 余赫走后,曾锦上前请教。邹财细细相了,说:“身体敦厚,大脑丰满,一生积财,略有富余。然而,人中短缩,两眼露神,面皮虚薄。寿命只有三十五岁。请问你今年有多大年纪?” 曾锦答:“今年我正好三十五岁。” 邹财说:“休怪我直言直语,按理来说,你的寿命,只有百日。别舍不得花费,该吃的要吃,该穿的要穿。身后之事,请早为料理。” 第160章 相见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曾锦很不情愿地送了相金,回到宜州异常烦恼。 但有一些怀疑,暗想:“何必自寻烦恼,相面不一定准确。我倒要先看看那个余赫,说他三十日内必死,三十日之后看他死活,就知道邹财相面灵验程度。” 原来,踵州府那年闹旱荒。余赫作为踵州府小吏,奉命发放赈米赈济,由余赫牵头负责经管。 余赫起了贪心,盗守自盗,虚报冒领。贪污赈米五十余石,损公肥己。此事败露,被他人知晓,遂举报揭发。 踵州知府鲁浦闻讯,大怒,派人调查属实。按大清律例,余赫被处死。其死亡时间果然在三十日之内。 曾锦密切关注到余赫死讯,见邹财相面已经灵验,更加忧心忡忡。 一日,曾锦坐在茶叶店后半间屋内打盹。忽然,朦胧中,见一个已故仆人,来至跟前。 那仆人说:“小奴因生平忠直,阎王收奴当差役,专门捕人犯赴冥间。今见票上人犯有四名,其中有主人您的名字,特来报知。我先往葛州等处捕人,等拘到后一同前往。您可速些料理家务,嘱咐后事。我三日后必到,一刻都不能容缓。” 说罢,那仆人顿时不见。曾锦惊醒,听得明白。 此在白天,似梦非梦。 暗想:“夫妻恩爱,难割难舍;儿女幼小,不曾成人。许多未了事,不知嘱咐哪一件?” 想罢,心乱如麻,嚎陶痛哭,声惊邻舍。旁边有一个老翁,来问知因。 曾锦具言其事,那老翁闻言,指点说:“生死大事,无法可作。痛哭苦恼,俱有何益?我听说踵州有一座寺庙,叫水福禅;寺有一个方丈,叫智通,乃得道之高僧。你可急速求他指点,也许还有可生之路。” 曾锦从其言,即往水福禅寺,寻见方丈智通。诉说邹财相面、故仆报信等原委,痛哭跪求解救之法。 智通说:“人之生死是定数,怎么能够逃得脱?”曾锦听罢,绝望哀求,悲伤不已。智通见其可怜,沉吟半晌,又说:“若依老身三件事,也许还可有救。” 曾锦说:“只要让我不死,别说三件,百件千件可依得。” 智通说:“我只怕你办不到。” 曾锦说:“办得到,办得到,没有啥办不到的。” 智通说:“嗯,我想你办是办得到,可是,做一件事,一时容易,一世困难,贵在坚持,知道吗?” 曾锦点头应允,急问哪两件事。 智通说:“第一,改刻毒为仁慈。仁是长生法,宽为大宝箴。救人危难,即使是禽兽虫蚁,也不可损伤。你办得到么?” 曾锦说:“我办得到。” 智通解释说:“人欲长生须放生,物命死时你救他,你命死时天救你。此是真理。” 曾锦说:“弟子明白。那第二件呢?” 智通又说:“第二,要将你积累现银,分一半救济需要帮助的人,积聚阴德。你做得到么?” 曾锦答:“我做得到!” 智通问:“你如今存了多少银子,实话实说。” 曾锦答:“实存银六千余两。今蒙吩咐,情愿将三千两拿出来,积攒阴德。” 智通甚喜。 曾锦又问第三件是啥。 智通说:“第三,焚香拜佛,念诵经文,每日必做。若能身体力行,一生安乐有余。” 说罢,叫悟禅,拿来经文,交与曾锦。曾锦欣喜受之,阅之。 智通说:“经文难记,无论聪愚,每日持诵,定会记得。” 曾锦亦点头。 智通又问:“你用三千银子做功德,做啥功德呢?” 曾锦说:“我听说,我的朋友余赫侵占赈米,短阳寿而被处死。如今年岁大闹荒灾,米价贵至每石一两八九钱,草根树皮俱被吃尽,饥民遍野都是,饿死人无数。我愿将此银买米赈饥,这个功德可以吗?” 智通大喜,说:“如此用心,普救民命,深为大德。但必须即日回去买米,堆贮呈现,不得耽误。迟则悔生死而财难舍。' 曾锦急忙差人,携带银三千两,速往伊州产粮处购粮,接济赈灾。 智通吩咐曾锦说:“你先别回去,过十日再回。现就在寺庙里,将我日用的念珠拿起,与僧人一起专心念佛。劫难可去,寿命可延。” 曾锦俱皆依从,百日之后,并无灾殃。 自此,存心宽厚,力行善事,每日诚诵神咒,并不间断。后来,生有曾芙、曾蓉二女。如今年逾六旬,身体俊朗。 且说周睿牵羊担酒,先往拜见,说胡民为媒,娶夫人之事。那些数十名随从,俱披红挂彩,到宜州街上买办物件,具说周睿入赘宜州之事。城里人一传十十传百,人人皆知其事。 萧泰知周睿已到,叫胡民陪着,安排至附近旅馆歇息。 曾锦既见周睿,便入见冉嫣,向其贺喜。冉嫣说:“有何喜事?”曾锦说:“令爱已许周睿为夫人,今日周睿已到,何故相瞒?” 冉嫣闻言,大吃一惊,说:“我确实不知此事。”曾锦见冉嫣不知情,甚觉奇怪,无言再问。冉嫣不明就里,为了弄清事情,一面叫人请萧泰来问真假,一面叫人于城中探听。 人皆回报:“果有此事,女婿已至旅馆歇息。那些随从都在城里买猪羊果品,准备成亲。做媒的女家是胡民,男家是曹政,都在旅馆内陪着。” 冉嫣这才慌了神。 不一会儿,萧泰来到后堂,拜见冉嫣,冉嫣捶胸大哭。 萧泰问:“母亲何故哭泣?” 冉嫣说:“你这人不孝,眼中无我。我姐临死之前,给你说啥来着?” 萧泰勃然失色,说:“母亲有话明说,何苦如此绕圈子?” 冉嫣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古今常理。我为你母亲,事当先禀报于我。你招周睿为婿,如何瞒我?萧嫚本来是我亲生女儿,你为何擅自主张呢?” 萧泰吃了一惊,问:“从何处知晓此事?” 冉嫣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满城群众,谁不知晓?你只瞒我一人,瞒得住吗?” 曾锦在一旁插话说:“我已早知,今日特来贺喜。” 萧泰说:“不是呀!此是高昪出的主意。因要取回加工药材的机器设备,故将此为名,骗周睿来宜州,将其拘留,换取制药机器。若不从,就把周睿废了,此是计策,并非实意也。” 冉嫣闻言,大怒,大骂高昪:“他真是混蛋呀!这么聪明,怎么想不出好办法呢?却使用美人计,将我女为诱饵,亏他想得出来。现在众人都知我女已经出嫁,若杀了周睿,我女便成了寡妇,可能再也嫁不出去了。” 曾锦说:“若用此计,有伤风俗。即便得了那些机器设备,也不是光彩之事,若传出去,会被人耻笑不止的,此事如何做得?” 两位老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萧泰低下了头,无话可辩。 冉嫣大骂高昪不止。曾锦劝道:“事已至此,周睿名震商界,不如真的招他为女婿,免得出丑。” 萧泰说:“年纪恐怕不相当。那周睿五十多岁了,而小妹才不到二十岁。” 曾锦说:“我见过周睿,此人相貌非凡,又是商界巨子,若把他招为女婿,不会辱没令妹名声。” 冉嫣说:“我没有见过周睿。明日约在酒楼里面吃饭,我想看看再说。若中我意,我就把女儿嫁与他,否则任凭你们处置。” 萧泰是大孝之人,见母亲如此言语,随即应承下来。出外唤胡民,吩咐来日至酒楼吃饭,母亲要见周睿。 胡民说:“何不叫谭刚带杀手,埋伏于外面。若老母亲不喜之时,一声号举,两边齐出,将周睿拿下。” 萧泰唤谭刚,吩咐预先准备,只看老母亲举动。 曾锦辞别冉嫣,使人去报周睿,说:“来日萧泰、冉嫣亲自接见,可得好生注意!” 周睿与崔煜、曹政商议。崔煜说:“周总勿忧!明日相会,虽然凶多吉少,但我自带随从保护。” 次日,冉嫣、曾锦在酒楼里面坐定。萧泰引众人,随后都到,却叫胡民来旅馆中请周睿。周睿内穿防护服,外罩锦袍,从人背剑相随,坐着马车,径往酒楼而来。崔煜带众随从随即赶到。 至门前下车,先见萧泰。萧泰见周睿仪表不俗,心中有畏惧之意。二人叙礼毕,遂入内见冉嫣。 冉嫣见了周睿,上下打量,大喜,对曾锦说:“还真是我的女婿!” 描写丈母娘见女婿段子……故事 曾锦说:“周睿本身不错,德才兼备。您若得此佳婿,真是值得庆贺!” 周睿拜谢,共宴于酒楼之中。少顷,崔煜带刀而入,立于周睿之侧。冉嫣问:“此是何人?” 周睿答:“这是崔煜!” 冉嫣说:“我早听说此人,非常了得。”遂请崔煜坐下,一块儿喝酒吃饭。崔煜推辞,对周睿说:“刚才我在外面巡视,看见有杀手埋伏于此,必无好意,可告知冉嫣。” 周睿当即跪于冉嫣面前,哭着说:“若杀于我,就此动手吧!” 冉嫣问:“何出此言?” 周睿说:“外面布满杀手,不是杀我,又是做甚?” 冉嫣大怒,责骂萧泰:“今日我已认可周睿为我女婿,何故埋伏杀手相逼!” 萧泰推说不知情,唤胡民问之;胡民推至谭刚,冉嫣唤谭刚责骂,谭刚默默静听。冉嫣说将此人辞退。 周睿告饶,说:“若因我而随便辞退他人,于亲不利,我也难以为人。” 曾锦也相劝,冉嫣喝退谭刚,杀手皆抱头鼠窜而去。 插入舅子与姐夫之间故事…… 周睿自回旅馆,与曹政商议。曹政说:“你去哀求曾锦,早点完婚,久则生祸事。” 次日,周睿又到曾府,求见曾锦。曾锦接入,礼毕,茶罢,周睿哀求说:“那些萧氏商团的人,大多数人想谋害我,我恐怕不能留居于此。” 曾锦说:“你请放心,我去告诉冉嫣,让她给你做主。” 周睿拜谢而回。曾锦见冉嫣,具言周睿恐遭人谋害,急急要回。 冉嫣闻言大怒,说:“他是我女婿,谁敢害他?” 即请周睿,搬至萧府西侧厢房暂住,择吉日完婚。周睿入见冉嫣,说:“我担心崔煜在外不方便,随从无人约束。” 冉嫣叫崔煜等众也全都搬进来,不要在外面居住,免得生事端。周睿暗喜。 数日之内,大排宴席,周睿与萧嫚结亲。 至晚客散,两行红烛,接入周睿入洞房。 当夜,周睿一见萧嫚,感觉好熟悉,突然想了起来,大吃一惊,便问:“你不是张烨吗?为何这番女人打扮?” 萧嫚一听有人叫她张烨名字,也颇感意外,仔细一瞧,却是周睿,喜出望外,便说:“一言难尽,容我慢慢讲与你听。” 原来,父亲萧强对小女萧嫚,甚是喜爱,视若掌上明珠。 萧强外出经商时,常把萧嫚带在身边。 一路上为了方便客商往来,却叫萧嫚女扮男装。 萧嫚换上了男人的衣裳,道袍净袜,头戴包巾。 一看,却是一个俊俏后生。 萧强出去发货、买卖、算账、讨账等,有时留下萧嫚看房。 萧嫚目不妄视,足不乱移。众客商都以为她是伙计,个个对她印象好。 不想,萧强被雷电击中而亡。 萧嫚埋葬父亲,伤心之余,不想给家里增加负担。过了守孝期后,便女扮男装,独自外出经商,主要是贩卖药材。 在药市上,尽一州所出药草异物与道人毕集,帅守置酒行市以乐之,别设酒以犒道人。 早晨人们纷纷涌入药市,据说吸药气可以治病,使人健康。 市上,百货丛集。陆游有“重阳药市,元夕灯山”的词句。 在经商途中,萧嫚认识了周睿,把自己名字改成张烨,这是一个男人的名字。 张烨与周睿结成异姓兄弟,合伙做生意,彼此有照应。 周睿年方二十八,年长张烨十岁。 张烨因此拜周睿为兄。兄弟俩甚是友爱,便商议,轮流一人往东州贩货,一人往代州发货、讨账。 一来一去,不敢耽误生意,甚为两便。 张烨说:“周兄识货,你去东州贩货,我留在代州发货、讨账。” 周睿点头同意,便收拾行礼,将账本都交与张烨。 从此,周睿与张烨两人并在一房。周睿两地往返,回到代州,只在张烨房住,日则同食,夜则同眠。 但周睿每夜只见张烨,和衣而睡,不脱衫裤,不脱鞋袜,便觉得奇怪,问其何故。 张烨解释说:“我从小得了病,非得穿着而睡,不然病就会复发。慢慢地我就习惯了这样睡觉。” 周睿又问:“你耳朵上怎么有环眼?” 张烨又答:“算命先生说我命里遭罪,非得将耳朵打眼,才能免于灾难。” 周睿心里疑惑,但他是老实人,见张烨说得在理,也没有深究。 问过以后,便不再问。 张烨上厕所,也是小心翼翼,等到黑夜,私自去方便,不让人瞧见。 因此,虽然同处一室这么久,但周睿从来没有想过张烨原是女的。 这样过了几年,勤苦运营,赚了一些银子,手中颇活泛。思家心切,便辞别周睿回家。 自萧嫚女扮男装外出经商后,冉嫣没有一天不担心,派人多次去寻找,都没有寻见,心中总是挂念。 萧嫚突然回家,还穿着男妆。 其日,敲门而入,便径直往里面走。 冉嫣看见萧嫚着男装,变成了一个陌生男人,擅自闯入,自然分外排斥,便质问道:“你是谁?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 欲叫家丁将其赶走。 萧嫚不慌不忙,笑嘻嘻地跪下,磕头,开玩笑地说:“母亲大人,我是你儿子,如何不认识了呀?” 冉嫣惊异地问:“我哪有你这样的儿子?” 萧嫚说:“你再仔细看看我!”遂抬起头来。 冉嫣仔细看了一下,突然惊叫起来:“你是嫚嫚呀!” 萧嫚点头说正是。 说罢,放声大哭起来。冉嫣也跟着流眼泪。 俩人情绪稳定下来,萧嫚慢慢地述说经商经过。 谈到与周睿合伙做生意,并与其同居一室,冉嫣便问:“你们是不是已经结为夫妻了?” 萧嫚答:“没有。我至今还是女儿身子。岂敢行苟且之事,玷辱门风?” 冉嫣不信,引入密室检验。 怎么检验?用细细干灰放在盆里,叫女子脱了下裤,坐于盆上。用棉球栖入鼻孔中,让其打喷嚏。若是破身的,上气泄,下气亦泄,干灰必然吹动;若是处子之身,其灰如旧,丝毫不动。 朝廷选妃都用此法。当时检验萧嫚,果然是未破的处女。 于是,母女俩抱头痛哭。 萧嫚回房,香汤沐浴,更换女子衣裳。 沐浴更衣完毕。 只见萧嫚穿一件苹果绿织锦缎骆驼绒袄,镶着一寸阔莲灰地墨绿花边,下面紧一条翠绿闪缎裤子,薄底圆口雪湖闪缎的鞋子。 梳一条油光亮亮的辫子,耳朵上戴着一副小钻的圆,粉白色的鹅蛋脸,说起话来,声音清脆悦耳,煞是好听。 萧嫚出来对母亲冉嫣说:“自从出去以后,未曾解衣露体,更别说洗澡了。今日在家才舒舒服服地洗了一遍。” 冉嫣叫萧泰等人来相见。 第161章 有缘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少顷,萧泰及夫人曾芙都来了,见到萧嫚,也是极其高兴。冉嫣叫厨房煮些好吃的,全家人高高兴兴地聚在一起,吃了一个团圆饭。 当晚,萧嫚与冉嫣,同睡一床,同被而眠,各诉心思,整整说了一晚,眼也不曾合拢。 次日起床,萧嫚打扮起来,穿深红色的珍贵的貉皮衣服,佩带像露珠一样多的珍珠宝玉,带大襟的上衣和围裙,佩戴美玉簪子和耳环。 萧嫚看起来又是一个模样。与母亲、哥嫂重新作叙礼。冉嫣在萧强夫妇面前,直夸女儿贞洁。 冉嫣感叹地说:“周睿若不是真诚君子,怎与他相处多时?” 周睿自萧嫚离别之后,虽然甚是想念,但自此没有再见过萧嫚,直到这次成亲为止。 俩人喜结连理,彼此都万万没有想到,与自己成亲的人竟然是过去熟悉之人。当然是喜不自胜,同床共枕,两情欢悦。 有道是:有缘人终成眷属。 成亲之后,周睿将黄金白银散给萧嫚身边的侍婢,以买其心。先叫曹政回窦州,报喜。自此,连饮数日,冉嫣见周睿,十分喜欢。 萧泰差人来东板报高昪,说:“我母亲力主,已将我妹嫁与周睿。不想弄假成真。此事当如何是好?” 高昪闻此,大吃一惊,行坐不安,又思一计,修密书付来人持回见萧泰。 萧泰拆信观之。大意是:“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把周睿软禁其间,让其尽情玩乐,以至于玩物丧志,然后可以除之。” 阅信毕,萧泰把信交给黄诚看。 黄诚说:“高先生之计谋,正合愚意。” 萧泰说:“周睿出身贫寒,从未享受过荣华富贵。今若以其舒适安逸的生活,令其享用,自然会疏远秦智、马骉、郑戬等人,是吧?” 黄诚说:“是的,使其彼此各生怨气,从而离间他们,然后打败他们是迟早的事。萧东家可依高先生之计而速行之。” 萧泰大喜。即日叫人修整西侧厢房,广栽花木,装修一新,屋内陈设雅致。完工之后,请周睿与萧嫚居住。 室内雕漆填金的高级漆器,金珠玉宝器具与之相比竟成了俗器。 那些雕琢人物、细缕如画的沉檀诸香木床,雕镂奇绝的黄杨木酒杯,与金银器皿相比并不逊色。 有的镶嵌金、银、宝石、珍珠、珊瑚、碧玉、翡翠、水晶、玛瑙、玳瑁、砗磲、青金、彩松、螺甸、象牙等。 形成山水、人物、树木、楼台、花卉、翎毛图形的檀梨漆器,五色陆离,真乃奇玩。一把皆是古人写画真迹的扇子,千金难买。 这些器具中的多数,并非当地所产,而是购自远方,有些乃当地所无,皆外地购置而来。 又增添丫鬟十余人,并金玉锦绮玩好之物。 冉嫣只道萧泰是好意,喜不自胜。 焦帻又与萧泰密谋,加深周睿与萧嫚感情。两人在书房商议许久,想出了一个英雄救美女之计,一切都安排妥当。 一日,周睿走在街道上,有些饥饿,正欲寻一家饭馆吃饭。这时,远远地看见一个人走来。 只见那人:身长七尺,膀宽腰细。 一脸威严,两道剑眉。眼珠子突出,像筒铃铛那样鼓起。 穿着一色青衣长袍,腰上捆扎一根玉带,佩带上了一把尖刀。看起来形象气宇轩昂。 周睿见了,心想:“这人到底是啥来路?”又想:“不如我请他一同到饭馆吃酒,问个仔细,万一问出个英雄来,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周睿躬身上前唱诺,作揖问安。那人微笑着还礼不迭,看样子是知礼之人。周睿说:“先生,我想请你至饭馆,喝杯小酒一叙。” 临近饭点,又冷又饿。听说有人请他喝酒,那人喜逐颜开,连忙说道:“素昧平生,怎么好得?”那人开口说话,一听口音,不是宜州本地人。 周睿说:“相遇就是朋友,朋友多路好走。我见你骨相非凡,必是豪杰中人。今日相识是缘分,说不定以后我们就成了朋友。” 那人说:“实不敢当!”口里虽如此之说,但对于周睿邀请并不推辞。两人一起进得饭店来。 周睿便向店家伙计打了半斤酒,点了一份羊腿肉,切了一盘卤牛筋肉,舀了一碗豆腐干,爆了一撮花生米。 酒菜上桌,那人也不客气,恣意饮啖。又嫌酒杯小,问伙计换了一个大酒碗,连吃几碗。打的半斤酒,壶底朝下,一会儿就喝光。 周睿又买了半斤烧酒,说:“我的酒量小,陪不着你,你可随意喝,不要管我。”让他一个人喝,正中他下怀。 那人嫌不过瘾,抱着壶喝,连叫好酒。都喝光了,然后讨米饭。米饭到了,又吃了十来碗,方才罢止。 周睿坐在那人对面看呆了。 酒足饭饱之后,那人用手一抹嘴巴,起身拱手,说:“多谢兄长厚情,听你口音是踵州人,愿闻尊姓大名。” 周睿点头承认自己是踵州人,说在宜州要呆一段时间,并把自己姓名说了。 那人一一记下。 周睿也求他姓名,他始终不肯说,只透露:“我姓荀,荀子的荀,现在南州做事。今日承兄盛德,他日若后会有期,必当厚报,不敢相忘。” 算过酒菜饭钱,周睿掏出银子支付了。那人千恩万谢,出门作别告辞而去。 周睿只道是偶然相见,人海茫茫,哪里还能再见,并不当成一回事。 归来,只当笑话。对萧嫚、萧泰、崔煜、焦帻等众人说了,也有信的,也有疑的,各笑一回,不在话下。 一日,萧泰、萧嫚因有事外出,周睿坐在书房里面喝茶,只见从外面走进一个人至客厅来问:“萧嫚在家么?” 周睿慌忙出来答应,却是南州商人雍峎。施礼罢,便问:“萧泰、萧嫚两兄妹在家么?”周睿说他们有事外出了。 雍峎说:“萧泰、萧嫚外婆饶玉在南州生病了,特地叫我捎信来,请你岳母去陪伴几日。” 周睿闻言,便进来告诉冉嫣。 冉嫣说:“我本想去的,可是最近我腿脚不灵便。” 这时,萧泰、萧嫚刚好回来,冉嫣说:“你们两兄妹代我到南州看望外婆。” 当下商议已定,便留雍峎吃饭,央他先去回复。又过了两日,萧泰、萧嫚收拾停当,来向冉嫣辞行。 冉嫣说:“你们两个见到外婆,告诉她,就说我腿脚痛风,不敢走远路,等我稍微好点,我就去看她。让她安心调理!” 周睿与萧嫚依依不舍,说:“路上土匪甚多,应多带些随从去。” 萧泰说,只带几名随从就是,去不了几日就回来了。 两人遂坐上马车起程。 却说周睿自妻子、舅子走后十余日,只见南州外婆饶玉,又叫人送信来,说:“前些日雍峎回复说萧泰、萧嫚要来,怎么到现在不见人来呢?” 冉嫣、周睿闻言,大吃一惊,说:“离家走了十几天了,怎么说不见?” 来人道:“未曾风半个人影,到底怎么回事,饶老夫人叫我来问个明白。” 周睿闻言,立即感到不妙,急叫崔煜带上几个人,跟着他一起去寻找。一刻也不耽误,顾不得与冉嫣道别,便火烧火燎地骑马来到南州。 见到了萧嫚外婆饶玉。问起缘故,方知病体已痊愈,只是萧泰、萧嫚不见踪影。饶玉便心肝宝贝地放声大哭起来。邻居尤其是妇女们惊来问信的,也不知陪了多少眼泪。 周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性情变得急躁起来,拍着桌子大叫:“都是雍峎带信来,将他们拐走了!” 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气愤地奔向雍家,雍峎不知啥缘故,被周睿一把揪住胸部,叫喊道:“快还我人来,快还我人来!” 崔煜看周睿动了气,将雍峎捆了,让周睿仔细审问。此时,已经惊动街坊邻居,都拥来看热闹。雍峎吓得面如土色,嚷道:“周睿,你疯了吗?为何这么对我?总要说个明白。” 周睿说:“你还不明白吗?你带信来说外婆妈病了,我妻子、舅子随即来南州看望。可是十余天来他们杳无音讯,是不是你把他们拐跑了?快说!” 雍峎拍着胸膛,直呼冤枉,说:“我不知你在说啥子。本是好心好意带信来,不仅不感谢还来欺负。我那天回来后,再也没有见过,确实不知在哪里。” 停顿一会儿,雍峎又说:“我从宜州回来,就再没有出过门。这些邻居们可以作证。”周围的人都说:“确实他一直在家。” 周睿这才知晓不是雍峎干的,只得叫崔煜把雍峎松绑,忍气吞声跑回饶玉家。次日,到南州府衙门写状子,请求府衙捕快缉访。又在大街小巷,张贴告示,若寻得人赏银五百两。 这样,在南州,呆了一月有余,没有一丝一毫动静。刚好到二月十九,这天是观音菩萨生日,崔煜说:“去庙里进香,祈求观音保佑。” 周睿从其言,另外觉得整天呆在屋里不是办法,只有外出才能找到。便与崔煜取路,往庙里走。到得山门前,周睿三步一拜,拜倒大雄宝殿前。 焚香顶礼已过,就将萧嫚、萧泰丢失的事,跪下呈报一遍,重复磕头诵道:“弟子拜祷,伏望菩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彰显圣灵,我寻找到他们。” 当夜,就在庙里斋房歇息。睡梦中见观音菩萨口授玄机,说往东南方向寻得,寻到那天请人吃饭喝酒的,便能寻到了,并画了一个“荀”字。 周睿飒然惊觉,醒来再也睡不着。心中悒怏,那一饭的事,早已不记得,菩萨画的“荀”字也不知何意。 天还没亮,周睿与崔煜等众随从往东南方向寻找。 行不得数里远,忽然乌云密布,顿时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又一阵狂风吹来,飞沙走石,“轰隆隆”,一阵雷电闪光,天空下起暴雨来了。 周睿等人见路边一个山洞,忙往里面躲避。 在洞里,突然遇见一群土匪。 原来这洞是土匪窝。 周睿人少,土匪人多。尽管崔煜能打,但洞里狭窄,施展不开,终因寡不敌众,就想被洞里土匪绑了。 土匪听周睿口音,问是哪里人?周睿说是踵州人。那伙土匪说:“既如此,绑到大哥面前发落。” 便以布蒙住眼睛,押着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绑到聚义厅上来。 到了聚义厅,一个老大模样的人,慢慢踱下来,扯开周睿眼罩,盯睛一看,大惊道:“原来是我一个朋友,多有得罪!” 遂亲自绑周睿双手的绳子解开,又叫众土匪解开崔煜等其他人的。 周睿一听这话,睁开眼睛,仔细辨认,方知这位大哥是姓荀的朋友,才明白菩萨写这个荀字的含义。 那人拖了一把椅子过来,请周睿坐下,低头便拜,说:“我叫荀锐,多有冒犯,望秘恕罪!”周睿还礼不迭。 荀锐说:“周大哥,感谢你那天请我吃饭,于心不忘。屡次想再去拜见你,但多有不便,便未成行。但我吩咐过若遇见踵州口音的人,要格外留意,不可轻扰。今日得遇见周大哥,真是天赐缘分。” 便叫摆酒压惊。须臾齐备,摆上厅来,都是一些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坐定以后,相互敬了几杯酒。 周睿便将妻子、舅子失踪,昨晚菩萨托梦之事,给荀锐说了。 荀锐闻言,说:“前些日子,小的们就在商路上,绑了一男一女,关在后面。经过审问,怀疑是仁兄家眷,忙叫不敢相轻,好酒好肉相待。之所以没有放他们走,是因为不敢轻信。如今仁兄前来认领,我才敢真正相信。” 说毕,荀锐就叫放人。少顷,只见一男一女,走到厅上,周睿定睛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妻子与舅子,禁住相拥痛哭一场。 荀锐叫人增了两把椅子,添了两副碗筷酒杯,请萧泰、萧嫚坐下述谈。 原来,萧泰、萧嫚往南州行走间,在路上遇见一伙人,将其劫持,捆缚将来。 萧嫚后悔应该听从丈夫周睿的话,多带随从。可是后悔无用,以为性命休矣。不想荀锐查问来历,萧泰据实相告。 荀锐便对其另眼相看,故此没有受罪,萧泰、萧嫚不知何故。今日见说起,方知周睿请的那一顿饭,原是请的是荀锐。 那日听了当成笑话来听,其实是好侥幸,若非一顿饭食,恐怕萧泰、萧嫚二人连性命都不保。 酒罢,便欲起身告辞。萧泰说:“岳母望眼欲穿,蒙壮士厚恩完聚,得早还家为幸。” 荀锐说:“既如此,明日送行。” 当夜,安排房间歇息。周睿与萧嫚一个房间,萧泰一个房间,各自宿了。次日又置酒饯行。三拜谢要行。荀锐叫人托出黄金五百两、白银二千两、彩缎丝绸若干匹。 周睿推辞几番,荀锐执意要送。周睿只得受了。周睿、崔煜、萧泰、萧嫚等众人陈欢欢喜喜,别了登车而行,荀锐送出很远方回。 径直走到外婆家,见了外婆饶玉,述说缘故。饶玉闻言,欢喜无限。只吃了一顿饭,众人辞别饶玉而回宜州。 冉嫣见了,放下心来。萧泰暗自高兴。 原来,这一切都是焦帻与萧泰设的计谋:英雄救美女。土匪荀锐、商人雍峎等人都是演员,事先以银子贿赂,让其如此做作。其目的是让周睿与萧嫚感情迅速升温,让周睿乐而忘返,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自此,萧嫚对周睿更加温柔软玉。周睿果然被声色所迷,全然不想回窦州。 崔煜回来带随从,住在萧府西侧。他与周睿很少见面,终日无所事事。整日里饮酒打牌,打发无聊岁月。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到了年终。 感觉总是哪里不对劲,崔煜派人将此情况告诉秦智。秦智闻言,大惊,说:“中了萧泰、焦帻二人计谋。”遂告诉来人叫崔煜看他给的计策。 来人回来禀报,崔煜才猛然想起:“秦师给我三条妙计,已经开了一个;住到年终,开第二个;临危之时,开第三个。这些妙计有神出鬼没之功,可保周总平安归去。此时年岁已终,周总贪恋美色,并不见面,何不打开第二个瞧瞧,看计而行?” 遂拆开视之,原来如此神策。即日径到府堂,要见周睿。丫鬟向萧嫚报告:“崔煜有急事要见周姑爷。” 萧嫚告诉周睿,周睿唤崔煜进入。崔煜假装失惊之状,说:“周总您深居闺阁,不想窦州了么?” 周睿不耐烦地说:“有甚急事?如此大惊小怪!” 崔煜说:“今早秦师派人来报,说甄龙要报仇,杀奔窦州,甚是危急,请周总速回!” 周睿说:“等我与夫人商议再作决定。” 崔煜说:“若与夫人商议,必不肯让您回去。用不着商议罢,今晚便好起程,迟则耽误大事。” 周睿说:“你先回吧,我自有安排。” 崔煜故意催促数番而回。周睿见萧嫚,暗自垂泪。萧嫚问:“夫君何故烦恼?” 周睿说:“我一生漂泊流浪,生不能侍奉母亲,又不能祭祀祖宗,乃大逆不孝。马上快过年了,故此悲伤感慨!” 萧嫚说:“你别瞒我了,我已听说了。刚才崔煜报说窦州有急事,你想回去,故推说此意,对不对?” 周睿跪下,说:“夫人既然已知,我不好隐瞒。我想不回,担心窦州有失,被人耻笑;回吧,我又舍不得你,因此烦恼。” 萧嫚说:“我既然已经嫁与你,生为你人,死亦你鬼,你做出任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你,跟随你而去。” 周睿说:“你虽然有此心,但老母亲与舅子萧泰岂能容你随我而去吗?你若可怜我,我就暂时辞别你而回,好吗?” 言毕,泪如雨下。 萧嫚劝道:“夫君别烦恼,我去求老母亲,必放我与你同去。” 周睿说:“纵然老母亲应允,萧泰怎么肯同意呢?” 萧嫚沉吟半晌,说:“我与你正月初一去拜贺时,推说回去祭祖,不告而去,如何?”周睿又跪而拜谢,说:“若如此,生死难忘,切勿走漏风声出去。” 第162章 贸易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两人商议已定。周睿悄悄地把崔煜召唤至屋内,叮嘱道:“正月初一这天,你先与随从们出城,于迎客亭等候。我推说祭祖,与夫人同走。” 崔煜应允。 正月初一,萧泰大会众商人于堂上。周睿与萧嫚拜会冉嫣。萧嫚说:“夫君想父母祖宗坟墓,俱在踵州,昼夜伤感不已。今日欲往野外,望南遥而远祭,告诉母亲得知。” 冉嫣说:“此孝道也,岂有不从之理?女儿你虽不识得周睿父母,可同周睿一起前去祭拜,也是见为夫妻之礼。” 萧嫚同周睿拜谢而出。 此时只瞒着萧泰。萧嫚乘坐马车,只带随身一应细软。 只见那马车,车厢有盖,前后有拘栏,门垂帘。上车由两个小丫鬟扶持,丫鬟并持香球在旁,萧嫚袖中又自持两小香球。马车驰过,香烟如云,数里不绝,尘土皆香。 周睿上马,引数随从跟随出城,与崔煜会合。 众人前呼后拥,离了宜州,趱程而行。 当日,萧泰大醉,仆人将其扶入寝室,众人皆散去。等到有人探知周睿、萧嫚逃遁之时,天色已晚,要报萧泰。萧泰醉酒不醒,等其醒来,已至五更。闻周睿已走,急唤众人商议。 黄诚说:“今日走了此人,他日必生祸乱,可急追之。” 萧泰派田伟、邓海带近百名家丁,不分昼夜,务要赶上追回。二人领命而去。萧泰深恨周睿,将桌上杯子摔得粉碎。 叶坤说:“萧东家空有冲天之怒,我料定田伟、邓海二人捉此人不得。” 萧泰说:“他们敢不?” 叶坤说:“萧嫚从小爱好武艺,性情像男孩,刚毅果断,众人皆畏。既然肯顺周睿,必同心而去。田伟、邓海见了萧嫚,怎么能忍心下手?” 萧泰大怒,又唤李荣、胡龙二人,将身上所佩宝剑解下,说:“你二人拿着这把剑,去追赶周睿,见到就杀,不得二话。” 李荣、胡龙随后又引五十名家丁追来。 周睿纵马加鞭,趱程而行。看看将至东板地界,望见后面尘土大起,有人报:“追兵将至!”周睿慌问崔煜:“追兵既至,怎么办?” 崔煜说:“周总先行,我来断后。” 转过前面山脚,一队人马冲出,拦住去路。为首二人,厉声高叫:“周睿别走,下马受缚。我得高先生之令,守候多时。” 原来,高昪担心周睿走脱,先使马宁、宋卫二人于必经之路扎营等候,时常令人登高遥望。料定周睿逃走,必经此道而过。 当日,马宁、宋卫望得周睿一行人到来,上马带人截住去路。周睿惊慌勒回马,问崔煜:“前面有拦兵,后面有追兵,前后无路,怎么办呢?” 崔煜说:“周总别慌。秦师有三条妙计,已经拆了二个,并皆应验。还剩一个,叮嘱危难之时,方可打开。今日危急,当拆而观之。” 便将信封拆开,递给周睿。周睿看了,急来车前泣告萧嫚说:“我有心里话,至此尽当实诉。” 萧嫚说:“夫君有何心事,尽管对我说。” 周睿说:“以前萧泰与高昪同谋,将你嫁与我,并不是为你着想,而是以你为诱饵,想把我骗来,幽困于我,交换药材加工机器设备。” 萧嫚静听。 周睿说:“我不惧万死而来,未曾想到与你一见倾心。你有宽阔之胸怀,必将可怜我。昨日闻萧泰欲将加害,故托窦州有急事,以图归计。 萧嫚望着周睿出神。 周睿说:“幸得你不弃,同至于此。” 萧嫚首肯。 周睿说:“今日萧泰又派人在后面追赶,高昪又使人于前面拦截。非夫人你莫解此祸。若夫人不同意,我请死于车前,以报夫人之德。” 萧嫚大怒,说:“我哥太不像话了,他不念兄妹之情,我怎能对讲骨肉亲情呢?今日之危,我当自解。” 于是叫从人推车直出,卷起车帘,对马宁、宋卫说道:“你二人怎么回事,想劫持我么?” 马宁、宋卫二人慌忙下马,跪下,弃了兵器,声诺于车前,说:“怎敢劫持?为奉高先生之令,专门在此候周睿。” 萧嫚大骂:“高昪真不是东西,我萧氏商团从不曾亏待过他,竟敢如此!周睿是我夫君,我已对母亲、兄长说知回窦州去。你们二人拦截,不是想劫持我财物,又是做甚呢?” 马、宋诺诺连声,口称:“小的不敢。请夫人息怒。这不干我们的事,这是高先生的指令。” 萧嫚喝道:“你们只怕高昪,难道不怕我吗?高昪管得了你们,我岂管不了高昪么?”随后又把高昪臭骂一顿,喝令推车前进。 马、宋自思:“我等是下人,安敢与夫人违拗?”又见崔煜十分怒气,只得退让,放条大路,让萧嫚过去。 方才行不至五六里远,背后田伟、邓海赶到,遇见马宁、宋卫,备言其事。田伟、邓海说:“你们放了他们过去,不应该呀!今日我奉萧东家之令,特来追他们回去。” 于是,四人合在一处,继续追赶。 周睿正行间,忽听得背后喊声大起。周睿又告萧嫚说:“后来又有人来追,怎么办呢?” 萧嫚说:“夫君先行,我与崔煜断后。” 周睿叮嘱小心点,先行而去。崔煜勒马于后,专候来者。四人见了萧嫚,只得下马,叉手而立。萧嫚问:“田伟、邓海,来此何事?” 二人答应:“奉萧东家之令,特请夫人、姑爷回去。” 萧嫚正色道:“都是你们这些人,来离间我兄妹不和!我已嫁于周睿,奉母亲之命,与夫君回窦州,便是我兄长来,也要依礼而行。你二人是不是想谋害于我?”骂得二人面面相觑。 二人寻思:“他们毕竟是兄妹,又有他母亲做主,萧东家又是大孝子,怎敢违逆母亲之言。他日翻脸过来,恐怕我等要倒霉。不如做个人情,暂且放过他们。” 又不见周睿,只见崔煜怒目而视,只等拼杀。因此四人只得退去。萧嫚叫推车便行。马宁说:“我们四人同去见高先生,禀告此事。” 四人犹豫未定,忽见一队人马如旋风而来,视之,却是李荣、胡龙。李、胡问:“你们见到周睿了吗?”四人答:“他早已走了,已至二个时辰。” 李荣又问:“为何不捉住?”四人具告萧嫚发话之事。李荣说:“萧东家早料道如此,把他的剑给我,叫我们都把他们杀了。” 四人问:“他们已走远,怎么办呢?” 李荣说:“他们走得慢,我们赶得上。追上便杀,不再听她说啥。” 周睿一行人马,离东板较远,自窦州境内,心中甚安。行至七八里,不想一条大河拦住去路。一望江水弥漫,并无船只。周睿俯首沉吟。崔煜说:“周总从虎口逃出,今日已返本界,我想秦师自有安排,请您别担心!” 周睿听罢,蓦然,想起在宜州繁华之事,不觉心中惭愧,凄然泪下。叫崔煜寻找船只,忽报后面尘土冲天而起。周睿登高望之,但见人马盖地而来,叹道:“连日奔走,人困马乏,追兵又到,死无葬身之地矣!” 听听叫喊声将近,正慌忙间,忽见十二艘船只,从对岸驶来。崔煜说:“老天保佑,幸好船只来得及时。” 那些船只当即靠岸,周睿、萧嫚、崔煜及随从相继登船。船中一人大笑而出,说:“恭喜周总携夫人而回,秦智在此等候多时。” 周睿大喜。 船只浩浩荡荡驶离。恰在此时,李荣、胡龙、田伟、邓海、宋卫、马宁等六人带众家丁追到。秦智笑着对六人说:“你等回去告诉高昪,不要再使美人计。” 岸上乱箭射来,船已开远。李荣等六人,只好呆看着。 六人回去禀告高昪,高昪大怒,说:“我要与秦智决一死战。”诸献、武泓力劝。高昪自思:“我这个计谋未成,有何面目见萧泰。” 寻思至此,因旧伤未愈,怒气冲激,大叫一声,金疮迸裂,昏倒于地上。众人急救,不省人事。后来救醒,扶回东板。 李荣等一行人自归宜州,向萧泰报告。萧泰不胜忿怒,欲让叶坤领头,武力夺取机器设备。高昪写信来,要求雪耻。 黄诚劝萧泰说:“不可。甄龙日夜思报仇,因恐萧、周同心,故未敢造次。今萧东家若因一时之怒,自相吞并,甄龙必将乘虚来攻,那时将是危险的。” 韩贲说:“甄龙若知萧、周不和,必使人勾结周睿。周睿惧怕萧氏,必投甄龙。若如此,则萧氏甚危!” 萧泰沉思。 韩贲说:“今日之谋略,若使人赴踵州,说服甄龙,让周睿得到生意上的帮助。甄龙知之,则惧怕不敢加害于我们,且使周睿不恨于萧东家。” 萧泰赞成,说:“韩贲说得有道理。然后使用反间计,让甄龙与周睿互相残杀,我等坐山观虎斗,从中得利。但谁可为使去说服甄龙?” 韩贲说:“此间正好有一人,是甄龙敬慕者,可以为使。” 萧泰问是何人。 韩贲答:“王璟在此,何不派他?” 萧泰大喜,即派王璟携带礼品前往踵州。 原来,周睿扩大药材生产规模,但因资金不够,欲向甄龙货款,但又恐怕不许,因此一直犹豫。向萧泰借银子,周睿又不好意思开口。 萧泰知道周睿有这个心结,就是想让王璟说服甄龙放款于周睿。 王璟领命起程,径到踵州来见甄龙。时值元宵节,闻甄龙大宴群商,有点繁忙,赴踵州以后,住在旅馆里候见。 甄龙自占药材基地失败以后,常思报仇,只是怀疑萧泰、周睿并力,因此不敢轻进。 正好元宵佳节,甄龙将众人集中起来,比武赛文,操练习武、从文、经商之技能。 是日,甄氏会馆,热闹非凡。将戏台改为擂台,组织比赛。甄龙身着华服,坐于桌前,品着香茶,叩着瓜子,于台下观看。 比武:甄远、康胜、甄安、彭汉、鲁阳、潘宁、张嵎 作文:毛洋、王斓、曾矗、李専 算术: 甄龙连饮数杯,不觉沉醉,正欲闭眼休息一会。 人报:“萧氏商团派王璟来见。萧泰以妹嫁与周睿,周睿夺得淦州、洛州、桂州、伊州等四州市场。” 甄龙闻之,酒醒了一大半,猛地从椅子上站起。 梅夡问:“甄总为何惊慌?” 甄龙说:“周睿这人,并不简单,如今逐渐得势,恐威胁于我,我怎不惊慌?” 梅夡又问:“那王璟前来,是何意图,您知道吗?” 甄龙说不知。 梅夡说:“萧泰本忌周睿,欲以攻之,但恐我们乘虚而击,故令王璟为使,前来说服您放款给周睿,以安周睿之心,以塞甄总之望。” 甄龙点头称是。 梅夡说:“我有一计,使周、萧两家自相吞并,甄总可乘虚而图之。一举两得。” 甄龙大喜,遂问其计。 梅夡说:“我听说萧氏商团也缺乏资金,不如货款给萧氏,萧氏有了白银,必与周睿为仇敌。他们对战,彼此消耗实力,不论哪方输赢,对我们来说都有好处,可乘其实力耗尽而兼并。” 甄龙从其言,遂接见王璟,让其转达,货款给萧氏白银五十万两,利率按当时市场价。 王璟归来,转告萧泰,萧泰说与高昪听,高昪有些怀疑。 后来,果真得到了这笔货款。高昪愈想报仇,写信给萧泰,责令焦帻前去讨要机器设备。 萧泰把焦帻唤入,说:“你以前担保机器设备借与周睿,今周睿拖延不还,等到啥时候?” 焦帻说:“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得了利州市场即还。” 萧泰生气地说:“只说得了利州市场,到现在还不动手,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焦帻说:“那我再去催促。”遂坐着马车投窦州而来。 却说周睿与秦智以窦州为总部经营生意,除了利用机器设备加工药材,运往各地市场经营外,还有布匹、丝绸、粮食、典当、茶叶等行业贸易,赚取利润,生意慢慢地有了起色。 忽报焦帻到。周睿问秦智:“他此来有何意?” 秦智说:“昨日萧泰派王璟去说服甄龙,让甄龙货款给我们,此时害怕甄龙之计。谁知甄龙却反过来给萧泰货款五十万白银,这是甄龙的离间之计,让周、萧两家相拼,甄龙想从中得利。今日焦帻前来,又是索要机器设备之意。” 周睿问:“如何回答?” 秦智答:“若是焦帻再提起机器设备之事,周总您可放声大哭。哭到悲切之处,我自会出来解围。” 两人计议已定。接焦帻入府,礼毕,叙坐。焦帻说:“今日周总做了萧氏女婿,便是我的主人,如何敢坐?” 周睿笑了,说:“你与我是旧交,别那么客气!” 焦帻这才坐下。茶罢,焦帻说:“今日奉萧东家之意,专为机器设备而来,周总已经借了有一段时间,未曾见还。既然两家结亲,当看在亲情面子上,早早交还。” 周睿闻言,掩面大哭。 焦帻吃了一惊,问:“周总何故如此?” 周睿哭声不绝,越哭越悲伤,让焦帻不知所措。 这时,秦智从屏风后面出来,说:“我已经听到了,焦先生知道周总哭泣的原因吗?” 焦帻答:“我确实不知道。” 秦智说:“这有啥不知道的。当初周总借机器设备之时,许下取得利州市场即还。仔细想来,利州掌柜周辉是周总之弟,若要去取其市场,恐被外人唾骂;若不取,把机器设备还了,靠啥来维持。若不还时,于舅子萧泰面子上不好看。现在周总处于左右两难之境地,因此泪出痛肠。” 此言恰好触动周睿衷肠,周睿真的是捶胸顿足,并不真的演戏,而是真正大哭,哭得极其伤心。 焦帻劝道:“周总且不要烦恼,我与秦智从长计议。” 秦智说:“有劳焦先生,回见萧东家,将周总烦恼实言告之,请求再容几时。” 焦帻说:“倘若萧东家不肯,那怎么办呢?” 秦智说:“萧东家以亲妹嫁与周总,哪有不肯之理?望焦先生在萧东家面前好好美言几句。” 焦帻是个宽仁长者,看见周睿如此哀痛,只得应允。周睿、秦智拜谢,置酒款待。宴毕,送焦帻出门。径到东板,见了高昪,具言其事。 高昪闻言,捶胸顿足,说:“你又中了秦智的圈套了。当初范明是周睿的结拜生死兄弟,周睿常有吞并之意。而利州掌柜周辉与周睿关系并不好,怎么不忍心去占取呢?这是个推脱,未免连累老兄。我有一计,使秦智猜不出我的算计,请老兄再辛苦一趟。” 焦帻问是何计策。 高昪说:“你不必去见萧东家,再去窦州对周睿说,萧、周两家,不结亲是两家,结了亲便是一家。若周睿不忍心去取利州市场,我萧氏便要去取,取得利州时以作嫁资,却把机器设备还给萧氏。” 焦帻说:“利州遥远,取之非易,先生此计,莫不是假的?” 高昪说:“焦先生真是忠厚之人,你道我真的去取利州与他吗?这只不过是一个说词罢了,实际上是夺得机器设备,叫周睿放松警惕。萧氏人马去取利州,必然路过窦州,就问周睿借盘缠。周睿必然应允,那时再乘机取得机器设备。雪我之耻,解你之祸。” 焦帻大喜,便再往窦州而来。周睿与秦智商议。秦智说:“焦帻肯定没有回见萧泰,而是到东板和高昪商量了甚计谋,来诱饵于我。但见焦帻说甚话,相见而行,周总您只看我点头,便满口应承下来。” 商议已定,焦帻入见,礼毕,说:“萧东家甚是称赞周总您的贤德,遂与众人商议,派人替周总您取利州市场,权当萧嫚嫁资,请周总将机器设备还与萧氏。但人马经过窦州,向周总您借些盘缠。” 秦智听了,忙点头,说:“难得萧东家好心好意!” 第163章 气亡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周睿拱手称谢,说:“如此甚好,这得益于焦先生美言,非常感谢!” 秦智又说:“若人马到了,即当远接劳驾。” 焦帻暗喜,宴罢而回。 周睿问秦智:“此是何意?” 秦智大笑,说:“高昪死期临近,这等小伎俩,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 周睿不明原因,又问到底是啥计。 秦智说:“此是声东击西,名为取利州,实际上是来抢机器设备。等周总您出门犒劳,就势来取。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周睿忧虑地问,那怎么办? 秦智说:“周总别担心!我自有安排。等高昪到来,他即使不死,也要他半死不活。”便叫崔煜如此如此,其余的事我有布置。周睿大喜。 焦帻回见高昪,说周睿、秦智如何欢喜,准备远出犒劳。高昪大笑,说:“原来秦智也有糊涂之时。”便叫焦帻禀报萧东家,派叶坤接应。 此时高昪伤势渐愈,躯体并无大碍,亲自出马,派何殿、马宁、宋卫、谢清、周亮等人引近百名家丁,望窦州而来。 高昪在路途,时而大笑不止,时而高歌一曲,以为秦智中计。 至鑫城山脚下,遇见黄盛来迎接。黄盛说:“周总已经安排下了,叫我先来此等候引接。” 高昪问:“周总在哪里?” 黄盛答:“他在窦州城内,准备酒宴,只等高先生前来喝酒。” 高昪皱着眉头,不满地说:“今日为你家之事,远去利州,迎接之礼,岂能如此简易?” 黄盛领了言语先回。 高昪安排马宁、宋卫、谢清、周亮等四人,引众家丁悄悄至周氏制药厂,抢机器设备,自带何殿赴周府。 四人引众,至制药厂院内,四周静悄悄,看似无人影。众人正疑惑,马宁说:“看样子,他们确实没有准备。”遂叫人拆卸。 还未行动,一声哨响,马骉、郑戬、孔绣、沈樊带人,呐喊着,分别从东西南北杀出。 马宁等众人大吃一惊,慌忙逃窜,马骉等人也不追赶。 高昪带何殿及随从数人,至周府门前。周睿并未出来迎接。高昪见大门打开,也无人守,径到大厅,也没有人。 正疑惑间,崔煜带人带刀出来,将大厅包围。 崔煜问:“高先生,此行到底是为何?” 高昪故作镇定地答:“我替周总取利州,你难道不知道吗?” 崔煜说:“你别装了,秦师已知你声东击西之计,故让我前来告之。你派马宁等人到制药厂,已经被撵走。周总有言,他与周辉,是兄弟,不忍心取他市场。你却假心假意,说一套做一套,名为取利州,实为偷机器设备,道德品质极其败坏,要是我,早就撞墙而死。” 高昪无言以对,脸红一阵白一阵,羞惭得无地自容。 崔煜又说:“秦师说了,今日暂且饶过你们,请好自为之。” 高昪这才回过神来,抱头鼠窜。行至鑫城山脚下,与马宁等人相遇。 看见自己队伍狼狈不堪之状,高昪骑于马上,越想越气,怒气填胸,旧伤复发,大叫一声,坠于马下。 何殿等人慌忙将其救回,良久方醒。有人报告:“周睿、秦智那时在山顶上饮酒作乐,看我们笑话。” 高昪恨得咬牙切齿,说:“周睿你这个大嘴巴、大脑壳,笑我不取利州,今日我非取不可!” 正恨间,人报萧泰派弟萧华到。 高昪接入,具言其事。 萧华说:“我奉兄之命,来助先生。” 高昪被噎住,不得不催队伍前进。 行至温县,人报周松、马瞻截住去路。 高昪大怒。忽又报秦智派人送来书信。 高昪拆而览之。 书信上大意说:“闻高先生欲取利州,我窃以为不可。一则利州路途遥远,众人远行,劳命伤财。二则甄龙失利于鑫城山,岂能忘记报仇雪耻之恨?高先生兴众远去,万一甄龙乘虚而入,萧氏岂不是危险了吗?我不忍心坐视不管,特来信告知。” 高昪阅毕,长叹一声。 事已至此,已是骑虎难下,左右不是。 只得唤随从取来纸笔写信于萧泰。 乃聚众人说:“我不是不尽忠萧氏商团,奈何天命如此。望你等善事萧东家,共同辅助。” 言毕,昏倒过去。 不一会儿,又慢慢睁开眼睛,长叹一声,连叫数声而亡,终年三十二岁。 高昪停丧于温县,众人将其遗书,派人送至萧泰。 萧泰闻高昪已死,放声大哭。 哭了一会儿,才看看来信,说:“高先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今日短命而死,我又依赖于谁呢?他于生命最后写信来,让我重用焦帻,代他履行职责,我怎能不依呢?” 遂叫焦帻代高昪之职,任用其为萧氏商团总掌柜。又安排人发高昪灵柩回葬。 周睿与秦智正议事,忽见温县方向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笑着说:“高昪可能已死。”周睿不信,使人探之,果然死了。遂问秦智:“高昪既死,我当如何?” 秦智说:“我要替你前去吊丧,于公于私,都应该的。另外,我看还能否再寻找到贤士辅助于您。” 周睿说:“秦师,您不要去。萧氏商团上下都认为是您害死高昪的,我只怕他们不会放过先生,而加害于您!此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秦智说:“当初高昪在世时,我倒不怕,现在他已不在世时,我岂能怕吗?周总请放心,我自有办法脱身!” 于是,叫崔煜带领随从五十名,具祭礼,赴温县吊丧。在路上,打听到萧泰已聘请焦帻代行高昪之职,高昪灵柩已回东板。 秦智径往东板。 焦帻以礼相待。 高昪手下皆欲杀秦智,因见崔煜持剑相随,寸步不离,不敢下手。 秦智叫设祭物于灵前,亲自奠酒,跪于地上。 祭毕,伏地大哭,泪如泉涌,悲哀不已,感动众人。 众人见状,都说:“人尽说高昪与秦智有矛盾,今日察其祭奠之情,人皆说的假话。” 焦帻见秦智如此悲切,亦为感伤,自思:“秦智宽宏大量,而高昪气量狭窄,是自取灭亡啊!” 遂设宴款待秦智。宴罢,秦智辞回。 正行走在路上,忽一人拦住去路,指着秦智呵呵大笑,说:“你气死高昪,又来吊丧,这不是欺负人吗?” 秦智急视其人,原来是熟人,此人叫阙斌。秦智见阙斌,亦大笑不止。 两人携手同行,边走边聊,各诉心事。 临别,秦智留信一封与阙斌,说:“我料定萧泰必不能重用阁下。稍有不如意,可来窦州共扶周睿。此人宽仁厚德,必不负先生所学之望。” 阙斌允诺而别,秦智自回窦州。焦帻送高昪灵柩至芜州,萧泰接着,哭祭于前,叫厚葬于本乡。 某日,萧泰与焦帻商议。 焦帻说:“我碌碌庸才,恐误高昪重荐,其实我任总掌柜,是不称职的。我愿意举荐一人以助萧东家。此人亦是人才,往日高昪多用其言,秦智对他亦很佩服,现屈就在于此,何不用他?” 萧泰闻言,大喜,忙问此人姓名。 焦帻说:“此人老家是遂州的,叫阙斌。” 萧泰说:“我早就听说此人,既然在此,可即请来相见。” 于是焦帻邀请阙斌入见萧泰。施礼毕。只见其人,眉毛稀疏,五短身材,窄额尖巴,鼻塌嘴陷,身材矮小,但言语有若洪钟。 见相貌丑陋,萧泰甚是厌恶,便问:“先生平时都学些啥知识?” 阙斌答:“我学得很杂,见啥学啥。” 萧泰又问:“你的才学,与高昪相比,若何?” 阙斌又答:“我所学的,与高昪不同,无法相比。” 萧泰平生最喜欢高昪,见阙斌对高昪如此轻视,心中愈加厌恶。于是对阙斌说:“你先回吧!他日若有用时,再来相请。” 阙斌长叹一声而出。 焦帻问:“萧东家为何不用阙斌?” 萧泰说:“这是狂妄之人,用他何益。” 焦帻说:“并不是呀,当初鑫城山药材基地保卫战,此人曾献过计,以至于才打得赢。萧东家恐怕知晓吧!” 萧泰说:“那是瞎猫碰见死老鼠,他碰见运气罢。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重用他的。” 焦帻出来,对阙斌说:“不是我不推荐阁下,而是萧东家不肯用你。你暂时耐心等待,以后再说吧!” 阙斌低头不语,长叹短息。焦帻问:“你莫不是不想在此做事罢?”阙斌仍然不语,也不答。 焦帻说:“我知道你的才华,不论你到哪里,哪里都会得到好处。可对我实言,你打算再投何处去?” 阙斌说:“我打算去投甄龙。” 焦帻怀疑:“不会吧,你会去投他?甄龙是啥人,你不知道啊!还不如去投周睿,周睿肯定会重用你的。” 阙斌笑了,说:“我本来是要去投周睿的,故以言相戏罢。” 焦帻说:“既然如此,我写封信于他,你辅助周睿,必叫萧、周两家,同心协力,共同对付甄龙。” 阙斌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求得焦帻书信,径往窦州来见周睿。 此时,秦智巡视淦州、洛州、伊州、桂州四州未回,只有周睿在窦州。此时,正在喝茶与人闲聊。门卫来报:“阙斌求见!” 周睿久闻阙斌盛名,便请入相见。阙斌见到周睿,并不作揖,也不作拜礼。周睿见此无礼,皱起眉头。 又见阙斌相貌丑陋,心中不悦,冷冷地问:“阁下从哪里来?” 阙斌不拿出秦智、焦帻的书信,不卑不亢地说:“我听说周总招贤纳士,特来相投。” 周睿说:“商团现已无闲职,此去东北一百多里,有一个县叫匡县,那里我有一家茶庄,现缺一个茶庄掌柜,望屈你尊驾任之。如后有缺,定当重用。” 阙斌想:“周睿待我也是如此!”欲以动用才学来打动周睿,但见秦智不在,只得勉强上任,相辞而去。 匡县是窦州下面的一个最偏远的小县。 阙斌独自一人带着包袱来到匡县,见只是一个小门市,内有两名伙计,一个叫狄瑾,一个叫欧皓,经营着茶叶买卖。 阙斌将包袱在店铺里面一放,根本不理生意之事,终日饮酒作乐。 狄瑾看不惯阙斌作派,写信给周睿打小报告,言阙斌来匡县玩乐之事。周睿闻之,大怒,说:“他竟敢如此消遣?” 遂叫郑戬引人至匡县巡视,吩咐:“如有好逸恶劳者,定要追究责任。恐于事有不明之处,可与曹政同去。” 郑戬领了言语,与曹政前至匡县茶庄。狄瑾、欧皓皆出来迎接,却不见阙斌。郑戬问:“阙斌在哪里?” 狄瑾答:“阙掌柜自到茶庄以后,店铺里面的事,都是我两人在打理,他啥都不管。成天就知道喝酒,从早喝到晚,都是醉起的,未见清醒之时。现宿酒未醒,睡在床上尚未起来。” 郑戬闻言,大怒,欲至宿舍,寻其算账,追究懒商之错。曹政止之,说:“阙斌可不是一般商人,未可轻视。可叫来问之,若于理不当,再可处置不迟。” 入屋内,坐定,欧皓端来花茶,说声请喝茶。郑戬叫欧皓去把阙斌喊来问话。过了许久,等得郑戬不耐烦之时,才见阙斌衣冠不整,醉眼朦胧,偏偏倒倒而进来。既不行礼,也不言语,站在那儿,等着训话。 郑戬见阙斌萎靡不振,怒从胆边起,大声喝斥道:“我兄高看上了你,让你到此当掌柜,你焉敢如此耽误生意?” 阙斌笑了,冷冷地反问道:“说话别那么难听,你怎么就认为我耽误了生意,耽误在哪里?说说看。” 郑戬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说:“你到这里,终日醉酒,不是耽误了生意,又是啥呢?” 阙斌答:“区区一个小店铺,有何可耽误的?放手让俩伙计去经营就是,何必管那么多呢?这样吧,现在请让你看看我的本事。郑兄请少坐,我手到钱来,马上挣一笔银子给你看。” 编排一个阙斌利用茶庄经商赚钱,挣钱,挣快钱的小故事…… 不到半日,郑戬、曹政两人眼睁睁地见阙斌净赚了一百二十两银子。 阙斌将赚来的银子扔在桌子上,对郑戬说:“耽误之事何在?比如甄龙、萧泰做的那些大生意,我都视之如草芥,量此小店铺,何足挂齿?” 郑戬大吃一惊,下席拜谢,说:“先生大才,不识泰山,我当于兄长面前极力推荐。” 阙斌将出示焦帻书信。郑戬说:“你见我兄时,为何不出示?”阙斌说:“若将便出,好像我来应聘,不是靠我的能力,而只是靠荐书罢。” 郑戬转头对曹政说:“若不是你提醒及时,我恐怕又要犯错了。” 遂辞别阙斌而回见周睿,具说阙斌经商之才学。 周睿仍然不太相信,遂决心再考验,又派郑戬去给阙斌说:“我这里积压了一批药品,过去我把它卖给阮蓝,可是阮蓝一直不接招。麻烦你帮我卖出去。” 阙斌欣然应允。 通过一系列调查,发现阮蓝原来是利州商会会长。不论商会活动在什么地方举行,他一定参加,哪怕很远。 阙斌再次见到阮蓝时,开始谈论商会。事先,阙斌知道商会即将举办活动,而且已经掌握了活动全部信息,说起来头头是道。 让阙斌吃惊的是,阮蓝就这件事情,与他谈了足足半个多小时,言谈之间满是热忱与期盼。 在阙斌离开时阮蓝居然叫阙斌参加商会。 阙斌根本没提药品之事,但很快,阮蓝派人来说,让阙斌把药品样品和价目表送过去。以后,顺理成章,阮蓝与阙斌就购买药品事宜,达成了一致协议。 郑戬见到阙斌,说:“你真是一个厉害的家伙,真想不出你是如何说服他的。” 阙斌微微一笑:“事实上,我只是说了他所感兴趣的事情罢了。” 周睿闻言,大吃一惊,歉意地说:“如此对待贤才,这是我的过错。” 郑戬将焦帻推荐书信给周睿看,周睿拆而观之。信上赞扬了阙斌之才能,建议周睿给予重用,说若为甄龙所用,实在可惜! 阅毕,正在叹惜。忽报秦智回来,周睿接入。礼毕。秦智问:“阙斌来了吗?” 周睿答:“他已来了。我让他至匡县茶庄当小掌柜,只是喜欢喝酒,恐怕会耽误生意。” 秦智笑了,说:“阙斌非小掌柜之才,胸中才学,胜我十倍之余。我曾写推荐信给你,他给您看了吗?” 周睿说:“恰才看了焦帻荐书,却未见您写的。” 秦智说:“大贤胜小事,往往以酒装糊涂,那是大智若愚啊!” 周睿感慨地说:“若不是亲眼所见,险失大贤之人。” 随即叫郑戬至匡县敬请阙斌回窦州。周睿对阙斌表示歉意。阙斌方才将秦智所作荐书拿出来,周睿看信中意,言阙斌到时,宜即重用。 遂聘请阙斌为师爷,唤作“阙师”,与秦智同等待遇。 早有人报知甄龙,言周睿聘请秦智、阙斌为师爷,招纳贤士,积极经营,拓展市场,连结萧氏,早晚对付甄氏商团。 甄龙闻之,遂聚众人商议讨伐。 巴壵说:“高昪新死,可先取萧氏,然后周氏。” 甄龙说:“萧氏离我尚远,若去时,担心阮蓝来占踵州市场,不得不防。” 巴壵说:“以遇所见,不如假意高薪聘请阮蓝为掌柜,诱入踵州,先除此人,则无患矣!” 第164章 同害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且说阮蓝以前经营的药品,最初是在家庭式的手工业作坊中生产出来的,要想打开市场之门,其难度可想而知。 阮蓝药品质量是很好的,但由手是本地产品、在推销过程中被人施以白眼、冷遇甚至讥讽是常有的事。 为了生计,阮蓝很能“忍”。在他的宽厚面前,很多曾经伤害过他的人,都成了他真摯的朋友和事业的伙伴。 有一天,阮蓝手提两盒领带走进一家药店,掌柜叫龙庭。阮蓝热情地请龙庭自己挑选。 龙庭顺眼看了看,冷冰水地说:“这样的药品,也想拿来赚钱,简直一塌糊除,快走,快走!” 遭人呵斥,被人驱赶,使阮蓝感到屈辱。但还是忍了下来。 次日,阮蓝又来到这家药店。这次,穿戴整齐,没带任何药品。 瞧准店里没有客人,阮蓝才满面笑容走了过去,诚恳地对龙庭说:“不好意思,昨天让您生气了。我特意来向您道歉,望得到您的指教。” 在这之前,阮蓝已经在隔壁茶馆叫好了一杯茶。 这时,茶馆伙计正好把茶端了进来,阮蓝忙接过来亲手递给龙庭,说:“这是我专门为您叫的茶,不成敬意。” 龙庭惊讶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尴尬地说:“你这个人很特别,我昨天很无礼,你竟然还回来跟我道歉。” 阮蓝谦虚地请他指教,两人谈得很融洽。 从此,阮蓝路过这里,都要进来找龙庭聊几句,但从来不推销自己的药品。他们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后来结拜成为了兄弟。 龙庭很佩服阮蓝能吃苦、能忍耐的创业精神。一次,龙庭实在忍不住了,说:“你不是在卖药品吗?为什么不拿给我卖呢?” 阮蓝说:“是啊,可我不知合适吗?” 龙庭说:“可以,可以,你快去拿来,我这里可以卖的。” 就这样,阮蓝把一个曾经骂过自己、驱赶过自己的人,变成了一个帮自己出谋划策、可以信赖的朋友,一个主动跟自己要货的朋友。 阮蓝代表了比较传统的商人,重视人际关系,并且真诚地交朋友,绝不急功近利,绝不目的性太强,与朋友的交往力求顺其自然。 龙庭又介绍其他掌柜给阮蓝认识,这些掌柜都拥有进货实权。彼此相处久了,一块吃饭,一块游玩,关系越来越亲密。 有的掌柜不禁问起阮蓝是干哪行的,说:“你推销的是什么?说不定你的货拿到我们这里可以卖呢?” 于是阮蓝就请指教自己的药品,众人一看药品挺好的,都热心地帮他经销。阮蓝就这样逐渐打开了局面。 当时,阮蓝接到甄龙聘书,与长子阮泽、次子阮奇、三子阮宸、侄子阮豫四人商议。 阮蓝说:“我自与王光、周睿约定共同对付甄龙,不幸王光不见踪迹、周睿屡败,我又不得势,没有协助周睿。今闻周睿保住了药材基地,又有了机器设备加工药材,正欲轰轰烈烈大干一场。而甄龙反来聘我,当如何是好?” 长子阮泽说:“父亲别怕,既然来聘,不可不去,见机行事。” 侄子阮豫说:“甄龙居心叵测,叔父前往,恐遭其害。” 阮泽说:“我等也有实力,不如与甄龙硬斗硬来一场商战。” 阮蓝说:“不可硬来,只恐两败俱伤。我与阮奇、阮宸、阮豫同去踵州见甄龙,阮泽自守窦州生意。甄龙见阮泽在窦州,又有龙庭相助,谅甄龙不敢回害于我。” 阮泽说:“父亲前往,千万谨慎。先住旅馆,派人打听试探,若事不对劲,可先撤回;若无凶兆,才见甄龙。当随机应变,观其动静,相机行事。” 阮蓝说:“你别担心,我自有办法。” 于是,阮蓝带阮奇、阮宸、阮豫及随从三十余名,望踵州而来。在踵州寻了一干净旅店住下,派人至甄府打听。 甄龙听探子说阮蓝已至踵州,知其不敢贸然来见。便叫来扈瑞,说:“听说阮蓝已至踵州,你可找到他,请他至府上,我要聘他为掌柜。” 扈瑞领了言语退出,费尽周折,打听到阮蓝住处,见到阮蓝。阮蓝找一饭店隐秘包间,置酒相待。 酒至半酣,扈瑞说:“我父死于赵亥、李濯之难,尝情痛恨,不想今日又碰见这个奸商。” 阮蓝装着不知地问:“谁为奸商?” 扈瑞生气地说:“奸商就是甄龙呀,你难道不知?还好意思问我。” 阮蓝担心扈瑞是甄龙派来试探他的,急忙制止,说:“隔墙有耳,不要乱说。” 扈瑞更加生气地说:“你忘记周义东家怎么拜托你的了吗?” 阮蓝见扈瑞说出心事,则以实情告之。 扈瑞说:“实不相瞒,甄龙聘请你为掌柜,实则诱骗你入甄府,找机会让人将你杀了,以除后患。不如将计就计,把甄龙骗出来,你请他在酒楼里面喝酒,然后将他杀了,如何?” 阮蓝从其言,让扈瑞回去代话,请甄龙次日于酒楼赴宴。 两人商议已定,扈瑞回家,半醉半醒,长吁短叹,恨气未灭。其妻邹静再三问之,扈瑞不肯言。 不料扈瑞之妾郗容,与扈瑞舅子邹豪有染。邹豪想得到郗容,正无计可施。郗容见扈瑞愤恨,遂对邹豪说:“扈瑞今日外出,甚是愤慨,不知为谁?” 邹豪说:“你去套他的话,看他甚么心事?” 郗容问:“怎么套?” 邹豪答:“你就说周睿不错,而甄龙是奸商,看他如何言语?” 是夜,扈瑞至郗容房间入睡,郗容以言语挑之,扈瑞乘着酒兴说:“你一个妇道人家,倘知正邪,何况我是一个男人乎?我所恨者,甄龙也!必将杀之。” 郗容又问:“若杀之,如何下手?” 扈瑞答:“我已约定阮掌柜,明日将甄龙约出来喝酒,在酒楼里面动手,将其杀了。” 郗容告邹豪,邹豪告甄龙。甄龙给予邹豪白银十两。便密唤甄安、张嵎、鲁阳、潘宁到,吩咐如此如此。 次日,阮蓝、扈瑞在酒楼等候迎接,让阮奇、阮宸、阮豫及随从三十余名埋伏于外。甄龙找替身至酒楼,阮蓝以为是甄龙至,便暗使阮奇等人冲出。将其杀死,一看不对,不是甄龙。 正疑惑间,甄安、张嵎、鲁阳、潘宁带众家丁从外冲了进来,将其围在核心。阮蓝等人抵抗,描写…… 阮宸被当场砍死,阮豫有幸逃走。阮蓝、阮奇、扈瑞被活捉,三人被缚见甄龙。扈瑞大叫无罪。甄龙叫邹豪对质。 阮蓝大骂:“你他妈的,误了我大事。今日杀不成甄龙,是天意也。” 甄龙叫牵出。 阮蓝骂不绝口,与其次子阮奇及扈瑞,一同被杀害。 甄龙直视邹豪,邹豪求告:“不求赏银,只求娶郗容为妻。” 甄龙冷笑着说:“你为了一个淫妇,害了你姐夫,留你不义之人有何用?” 遂叫人将邹豪、郗容这对狗男女杀了。 甄龙杀了阮蓝等人,便决意与萧泰商战。忽然有人报:“周睿意欲取利州市场。”甄龙闻言,说:“若周睿取得利州,则羽翼已成。将如何图之?” 言未毕,只听一人说:“我有一计,使周睿、萧泰不能相顾。” 甄龙视献计者,此人叫李昕。 原来,李昕面试甄氏商团伙计,没有过关。后来是甄龙破例,把他留了下来。 那天,李昕去应聘,由梅夡面试。李昕外表俊朗,梅夡相当满意。只要李昕基本符合要求,梅夡就把李昕留下。 梅夡开门见山地问:“你识字吗?” 李昕答:“我是秀才,当然识字。” 事实上,李昕并不是秀才,他是为了获取梅夡信赖,自己吹牛标榜自己。显然,李昕低估了梅夡智商。在李昕应聘之前,梅夡对李昕有所耳闻。 梅夡听罢,笑了一下。显然不是赏识的笑,而是耐着性子的笑,接着又问:“做一名伙计,具备知识和能力,你……” 话还没说完,李昕就抢先说:“我想这是不成问题的,凭我的能力与本事,绝对能够胜任。” 听罢,梅夡站了起来,严肃地说:“对于你今天的表现,我感到很遗憾,因为你没能实事求是地说明自己的能力。你并不是秀才,而只夸夸其谈。” 李昕急了,说:“虽然我不是秀才,有点夸大其词,但你并不了解我,不能一棍子将我打死呀,总得给我施展才华的机会。” 梅夡说:“我想你来得不是时候,现在没有适合你的工作。” 李昕愣了,镇定起来,随后笑了,反问道:“如今甄氏商团人才济济,足以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其他商团有通天本事,也无法与贵商团抗衡,还是说不敢录用像我这样的人,与其冒险,不如拒之?” 说罢,张亮微笑着,静静地看着梅夡。 过了好一会,梅夡才开口问:“你有啥想法和计划?” 李昕微微一笑,假意拒绝说:“哦,真是不好意思!我有点无礼,冒犯了您,请您见谅。不过,像我这样的人,还可以继续说下去吗?” 然后,李昕又不再说话。 这时,轮到梅夡沉不住气,催促他说:“我欣赏你的胆识,没关系,说说你的想法吧。” 然后,张亮就从容地将想法清楚明白地说了出来。 梅夡听罢,当场没有表态,而是说你回去等候消息。 面试完毕,梅夡入见甄龙,细说其事。 甄龙说:“李昕这小伙子,我看行。敢信口雌黄,随机应变,说明能力还是有的,经商有时需要这样的人。那就先让他来试一试看。” 就这样,李昕加入甄氏商团当了门客。后来在历练中,李昕渐渐收敛,变得成熟稳重。事实证明,甄龙看人的眼光是独到的,李昕没有辜负甄龙厚望。 这天,讨论应对之策,李昕出计。甄龙问:“李昕,你有何计策?” 李昕说:“今周睿、萧泰结为唇齿,若周睿欲取利州,正是机会。可径取宜州等市场,则萧泰求救于周睿。” 甄龙问:“周睿来救,怎么办?” 李昕说:“那是不可能的。周睿远在利州,必无力救之。萧泰无救,则力乏,宜州等地市场,皆归于我们。若此,则窦州一气可平。窦州既归,然后图利州。其眼中钉,尽可拔除。” 甄龙说:“李昕之言,正合我意。” 即日安排与萧泰商战。早有人报知萧泰。 原来,萧泰商业头脑灵光,眼里到处都是钱,关键在于发现与赚取。善于从旁人漫不经心的事儿中挖掘出赚钱的契机。 务实苦干,胆大心细,敢去不敢去之地,敢做不敢做之事。只要有一分钱赚,就会不遗余力地去干,从不好高骛远,从不好大喜功。 赚钱从零做起,一步一个脚印,踏踏买实,一丝不苟。不像有的人,大钱赚不来,小钱不愿赚,只好两手空空,而一味抱怨天不助我。 萧强掌管萧氏商团,以零售百货包括药材为主,又贩运洋钉、铅丝等五金器材,兼顾多种批发业务。 有一部分货品,来自山城、洛州等地。为了不让别人夺去中间利润,降低货物成本,萧泰安排人设法到产地去进货。 由于沿途土匪猖獗,洛州等地所产的货物运不出,大多数厂家积压很多存货,生产陷入瘫痪,有的厂家濒于破产。而宜州一带存货空虚,行市大涨。 萧泰抓住商机,不惧艰险,穿过匪区,抢先赶到山城、洛州等地,压价收购。收购回来后,卖给零售商。 得到银子后,再给生产厂家付货款,即所谓“杀猪交账”。 从出厂价加上运费,到卖给零售的差价,萧氏商团只占小头,让零售商占大头,采取薄利多销的原则。 表面上看来,萧泰似乎吃亏了,但实际上,其得到的好处最多。 为啥?萧泰不付出大量资金,无须向钱庄贷款偿还利息。同时,货发宜州,既不需要设庄客,又不必在中途设转运人员,减少了许多人工和中转费用开支。 如此,在短期内,获得了几倍利润。 当时,宜州绝大多数地方无电灯,照明使用清油灯。国外商人纷纷在此开辟市场,设洋行倾销煤油和煤油灯。 萧泰瞅准这个商机,设立美明油行,经销洋行里面的煤油。煤油灯虽然比清油灯好得多,但煤油灯耗油量较大,民众消费不起,推销极其困难。 高昪说:“到蓉城订购省油灯,运回来折本贱卖。” 萧泰从其言,安排黄诚、焦帻、韩贲、秦哿等人,去蓉城,采购了六千盏省油灯。没有想到市场畅销,不到几日,便抢售一空。 每卖出一盏省油灯,就增加了一家用油户,从根本上开辟了油的销路。 商场如战场。只要能够盈利,商家就不会放过。作为大商人的甄龙,要与萧泰竞争,也想夺取这些经销业务。 甄龙与萧泰之间,商业竞争摩擦从未间断。 饭锅是千家万户所必需,不但销路广而且利润很厚。綦州产铁矿,萧泰从綦州采办铁矿石,就地炼成纯铁,运回宜州,翻砂铸成饭锅。 甄龙予以还击,迅速买下青桐柴山。为啥?青桐柴山在綦州,邻近甄龙炼炉厂,出产炼铁燃料桐炭。 如此,使萧泰运输桐炭运费增加。 这让萧泰大伤脑筋。焦帻主动请缨,前去实地考察,寻找解决办法。 不几日,焦帻回来,说:“甄龙购收购铁矿石,两百斤只按一百斤计运费计算。那么我们就采取按实际重量计算运费,这样就可以吸引矿工将矿石源源不断运给我们,使甄龙备受缺乏矿石之苦。” 萧泰应允。 果然,甄龙虽有燃料,但无源料,无法生产炼铁,只能干瞪眼。 再后来,黄诚说:“索性把与甄龙买的柴山接界的周围大片柴山买下,使甄龙坐困其中。”萧泰觉得这个主意甚好,便安排高昪带队去购买。 甄龙陷入僵局。 巴堒说:“我们虽然在生产上受挫,但在销售市场千方百计挤垮萧泰。” 当萧氏饭锅销售正是火爆之时,甄龙突然“放盘”,把饭锅售价,降到略低于成本进行冲销,使萧氏饭锅,一时之间,无人购买。 面对突如其来之销售局势,萧泰聚众商议。 高昪说:“按兵不动,静待花开。先把饭锅收回库房,因为资金雄厚,不怕商品暂时积压。不仅如此,还通知炼铁要加紧进行。” 过了一段时间,甄氏饭锅成品冲销完毕,但再生产根本跟不上,市场出现缺货现象,价格爆涨。 这时,萧氏饭锅拿出来售卖。其价格还是原来的定价,趁势占据了市场地盘。 然而,甄龙不打倒萧泰誓不罢休,又想了其他商业竞争招数。 萧泰惭惭力乏,聚众商议,寻找对策。 黄诚说:“可差人往焦帻处,叫急发信至窦州,使周睿同力拒甄。焦帻有恩于周睿,其言必从,且周睿既为萧氏女婿,亦是义不容辞的。若周睿来助,萧氏则无患。” 萧泰从其言,即派人送信给焦帻,使人求救于周睿。焦帻当然不敢怠慢,即写信至周睿。周睿看了信中之意,留使者于馆舍,派人至双殿请回秦智。 秦智回到窦州,周睿将焦帻写来的信给秦智看毕,秦智说:“不用慌,萧氏不派人,我们也不派人,可使甄龙自己退回。” 便回信给焦帻,叫其高枕无忧,若但有甄龙来犯,周睿自有办法退之。使者带着信件离开,周睿不解其意,问:“甄龙纠集爪牙狐党,浩浩荡荡前来,秦师有何妙计退之?” 秦智说:“甄龙平生所虑者,是窦州阮蓝。今日甄龙杀了阮蓝,其子阮泽必然报仇。他像一颗炸弹,随时爆炸。” 周睿问:“为啥到现在还没有炸呢?” 秦智答:“是因为缺乏导火索。周总可以写信给阮泽,权且充当引燃这个导火索,让他在甄龙面前爆炸。甄龙若对付阮泽,哪还有闲功夫侵犯萧泰呢?” 周睿大喜,即时作书,派人送往阮泽。 第165章 痛恨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自从父亲阮蓝去了踵州,没有任何音讯。儿子阮泽一直担心,晚上做了一个恶梦。梦见一群毒蛇,向他扑来,因恐惧而醒来,再也没有睡着。 阮泽心中疑惑。次日一早,聚众询问此梦征兆。有一个人说:“此梦是不凶兆。”众视其人,此人叫阙雁。 阮泽问:“你有何见解?” 阙雁说:“蛇代表一种凶恶、狡诈、冷血、令人望而生畏的负面形象,因而出现在梦里,其征属恶。莫非阮总在踵州不顺?” 言未毕,一个踉跄而入,哭拜于地,说:“叔父与弟弟皆亡。”阮泽一看,此人是阮豫。阮泽惊问何故。 阮豫答:“叔父与扈瑞同谋杀甄龙,不料事情败露,被甄龙派人包围,我拼力冲出重围,幸好逃了回来。” 阮泽闻言,哭倒于地,众人救起。阮泽咬牙切齿,痛恨甄龙,发誓必报杀父之仇。忽闻周睿派人送信来。阮泽拆而视之。 信上大意是说,闻令尊被甄龙所害,此是不共戴天之仇。若能率众攻击甄龙,我当全力相助,共同灭甄龙这个奸商。 阮泽看毕,即时挥泪回信,发使者送达,随后便起身。正欲往踵州进发,忽报龙庭派人请阮泽前去议事。阮泽至龙府,礼毕。 龙庭出示甄龙的信,给阮泽浏览。阮泽拿来一看,脸色刷地一下变白了。其信中内容大意是:“你若将阮泽、阮宸杀害,我将付给你白银五百两。” 阮泽跪拜于地,说:“请叔父将我兄弟二人捆绑起来,解给甄龙面前领赏,以免连累。” 龙庭将阮泽扶起,说:“我与你父结为生死兄弟,怎么可能害你?你若去讨伐甄龙,我当相助。” 阮泽拜谢。 龙庭与手下陆烨、黎佑、游博、崔尧、单楠、靳涛、刘鸿、芮鹏等八人,合着阮泽、阮宸、阙雁等三人,带领家丁约百余人,同赴踵州,找甄龙报仇。 龙庭叫阮泽先行,他随后便到。 阮泽从之,途中经过西州,遇见王斓带人拦截。……王斓弟王苍被阮泽杀死,王斓败阵逃窜,飞报于甄龙。 甄龙知阮泽等人来复仇,不敢复议讨伐萧泰。 遂唤甄安、潘宁至跟前,说:“你二人先去抵敌,干扰其人心,削弱其斗志,消磨其精力,我随后便到。” 甄、潘二人领命而去。甄昌说:“甄安性情暴躁,恐怕会误事!” 甄龙说:“你去接应。” 王斓见救兵到来,又有了底气,与甄、潘二人合在一处,对付阮泽。两队相遇对垒,阮泽大骂甄龙祖宗八代。 甄安大怒,要去厮杀,被潘宁制止,说:“此是阮泽的激将法,切不可与其对战。待甄总来时再作决定。” 阮泽家丁日夜轮流来骂。甄安想厮杀,潘宁苦苦劝阻。不几日,阮泽家丁已经困乏,有的坐在地上,有的干脆躺下。 甄安实在忍受不住,带人冲了过来。那些躺坐的阮泽家丁见甄安冲来,便往后逃走。 甄安追赶。时潘宁正在休息,见甄安冲了出去,大吃一惊,急带人随后赶来,大叫甄安回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背后阮宸引人杀来,甄安、潘宁急忙撤回,然而为时已晚。 左边阮泽,右边阙雁,将甄安、潘宁包围了起来,双方混杀一阵。……甄安、潘宁抵挡不住,冲出重围逃走。 阙雁追赶,撞见甄昌等众人来接应,被甄昌救回。 狼狈不堪,甄安败回,哭见甄龙。甄龙说:“叫你们只是干扰,不要厮杀,为啥这么快就回了?” 甄安说:“阮泽狡诈,百般辱骂甄氏祖宗八代,我实在是听不下去。过了两天我见阮方懈怠,一时性急,乘势而厮杀,不想中了奸计。” 甄龙埋怨潘宁道:“甄安年幼暴躁,潘宁你老陈持重一些,为啥不阻止?” 潘宁委屈地说:“我劝了的,他不听呀!我也没有办法。” 甄龙把甄安训斥一顿,训得甄安面红耳赤。甄龙亲自出马迎战,刚好遇见阮泽队伍。阮泽居中,阙雁居左,阮宸居右。 看阮泽家丁,精神抖擞,队列整齐,又见阮泽英俊潇洒,长相奇伟,腰细膀宽,声浑力猛,立于马上。 甄龙见之,暗暗称奇,对阮泽说:“你父先是要杀我,我才杀他的。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父亲。” 阮泽咬牙切齿,大骂:“独眼龙,你他娘的,你这个奸商,少他娘的找借口。天底下没有几人不想杀你?” 激动得骂不下去,停了一会,阮泽又骂:“老子今日要把你另外一只眼睛打瞎,然后生吞活剥于你尸首。” 说罢,阮泽挥刀来砍。甄龙背后乌尭出迎。两马相交,……打得八九个架式,乌尭败走。 彭汉又来迎战,……打十余个架式,彭汉败走。苏轸出迎,阮泽毫无畏惧,奋力交战,……阮泽一刀将苏轸砍于马下。 阮泽率领众人,越打越猛。甄龙家丁抵抗不住,大败而逃。阮泽、阙雁、阮宸带人直取甄龙。 甄龙慌忙逃窜,只听得阮泽说:“穿白衣的,是甄龙。”甄龙即把白外套脱掉;又听得说:“戴眼罩的是甄龙!”甄龙又急忙把眼罩取下扔掉。 正逃窜间,甄龙北后一骑赶来,回头视之,正是阮泽。甄龙惊慌失措,甄氏众家丁见阮泽赶来,只顾逃命,顾不得来救,撇下甄龙,急得甄龙哇哇大叫。 阮泽大喊:“站住!快站住!不然我要射箭了。” 甄龙惊得马鞍坠于地上。眼看就要追上,阮泽从后面用大刀砍去。甄龙绕树而走,阮泽一刀砍在树上,急拔刀时,甄龙已逃远。 阮泽纵马,又赶来追。 这时,从后面飞奔一骑,大叫:“阮泽住手,不要伤害甄总!”甄龙一看,此骑是甄安。轮刀纵马,拦住阮泽。甄龙这才得以逃脱 甄安与阮泽开战,……战了四五十个招势,刀法渐渐散乱,不成章法,气力不够。鲁阳引人赶到。 阮泽独自一人,恐有闪失,于是拔马而回。 鲁阳也不追赶。 甄龙回来,见众人陆续归来,说:“今日幸好有甄安,不然恐怕就成了阮泽刀下之鬼魂。”遂给予甄安黄金五十两。 甄龙惊魂未定,休息了好几天,不敢出战。众人悄悄议论:“甄总亲自督战,差点被阮泽砍死,也不至于害怕成这样吧!” 又过了几天,有人报告,龙庭带人增援阮泽。甄龙大喜。众人不解地问:“阮泽有增兵,甄总不悲反喜,何也?” 甄龙说:“待我打胜了,再告诉你们。” 于是设宴预祝。众人皆暗笑。甄龙说:“我知道你们在心里笑我无破阮泽之谋,说说看,你们又有何良策?” 众人静听。 甄龙见状,暂时无策。叫甄安带人监视阮泽一举一动,待其有了一些破绽之后,一举拿下。 甄安应允。 且说龙庭来与阮泽会合。阮泽接入。见礼毕。阮泽具言前事,然后诉说:“我们在此开销甚大,不知如何是好?” 龙庭说:“报仇不在一朝一夕。今日甄龙大败,一时半会回不起神。不如我等且暂时休整,在此做点生意,以解当前银子紧俏之急。” 阮泽问:“做啥生意呢?” 龙庭说:“修商铺来出售,从中赚取利润。” 阮泽说:“我带的银子不够,只有五十两现银。” 龙庭说:“我认识甄氏钱庄掌柜钟熜,请他贷二百两银子与你,如何?” 阮泽问:“钟熜不是甄龙的钱庄掌柜吗?我与甄龙有仇,他会贷给我吗?” 龙庭反问道:“甄龙是与你有仇,难道他与银子也有仇吗?” 问得阮泽哑口无言。 龙庭说:“货款的事,我去办,你不用管。到时我把银子拿给你就是。” 阮泽见有银子可赚,也便点头应允。 果然,没有几天,龙庭真的贷到了二百两银子,加上阮泽身上的五十两,总共加起来也只有二百五十两银子的本钱。 资金并不算多,阮泽不敢在市中心竞买土地,而是选择市郊。在一条新修的马路边,买了一块空地,建起了商铺。 阮泽暗想:“商铺建好后,那地方一定火热,肯定非常畅销。” 一日,从踵州府差役那里,龙庭无意中得知,衙门鼓励投资兴建福利堂,以优惠价格在市郊提供土地,投资规模不能低于二千两银子。 龙庭回来告诉阮泽。阮泽觉得这是发财商机。 阮泽在心里盘算:商铺建好,肯定热销,至少有近千两银子进账。再邀请合伙人经营福利堂,在踵州就有两处生意,收入将近翻一番。 盘算已定,前往竞标,使尽手段把土地弄了过来,签订购买协议,二百两银子的土地费等将来再付给衙门。 然而,想像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想像与现实有偏差,而且差得很多。 过了一段时间,阮泽把商铺是建起了,但地势偏远,销售无经验,不善经营,降低价位都无人问津,一间商铺都没卖出去。 这时,衙门开始催问阮泽二百两银子的土地款,并责令破土动工修建福利堂。 阮泽急红了眼睛,心想:不仅建商铺的资金回笼不了,而且还倒欠了钱庄二百两银子。 于是,阮泽四处找人借钱,求遍亲戚朋友,都躲得远远的,都知道这是一个无底深渊,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借。 阮泽都快要绝望了,四处找人,寻求合作,但无人敢答应。 起初,阮泽说,只要有人出资一千两银子,就能享有二分之一的股份。 一段时间过后无人反应,又降到出资八百两银子,依次不断往下降,一直降到五百两,都没人来搭理。 阮泽真的绝望了,想以死来逃避。 一日,一个人来找阮泽,要求合作。龙庭一看,却是钟熜。 原来,龙庭贷款时,钟熜给甄龙作了汇报。 甄龙点头同意贷款,但叮嘱只贷二百两银子,多了不借贷。并把甄安找来,让他更加密切关注阮泽动向。 甄安给甄龙汇报阮泽寻求合作伙伴时,甄龙安排钟熜给那些商人打招呼,任何人不得与其合作。 那些商人碍于甄龙情面,谁敢出面? 甄龙又亲自出面找到知府鲁浦,请求收土地费。 双管齐下,把阮泽往绝路上逼。 阮泽无可奈何,只得降价寻求合作伙伴。 当降到八百两银子时,钟熜劝甄龙出手接盘。甄龙说再等等,说不定还要再降,故意不搭理。果然,阮泽又降到五百两。 等阮泽急需资金,四面楚歌,快要崩溃时,甄龙说可以出手了。 于是钟熜才找到阮泽,提出以四百五十两银子,全部收购阮泽股份。阮泽虽心有不甘,但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只得点头同意。 还衙门、钱庄欠款,而且五十两银子的成本,也收回来了。虽是给人做嫁衣裳,但也是绝处逢生,不幸中的万幸! 阮泽经过此生意上之劫难,与龙庭等众人商议。 游博说:“不如求和,暂且退回,等过段时间再来。” 龙庭说:“游博说的,我觉得行,可从之。” 阮泽犹豫未决。芮鹏、陆烨皆劝求和。于是龙庭派芮鹏为使,往甄龙处下求和书信。甄龙阅之,没有立即给予答复,而是对芮鹏说:“你且回,我们再商议,来日我使人回报。” 芮鹏辞去,左奦入见甄龙,说:“甄总觉得如何?” 甄龙反问:“你认为呢?” 左奦说:“宜用反间计,让龙、阮二人相疑,可一鼓可破也!” 甄龙高兴地说:“天下所有之高见,皆有相同之处。你说的正合我意。” 于是派人回信给阮泽,言:“先与龙庭相见!” 阮泽得信,对龙庭说:“甄龙让你与他相见。我觉得其中必有诈,叔父你可小心点。” 龙庭至甄龙处,相谈两个时辰。甄龙只是叙旧,并不谈正事。早有人报知阮泽,见龙庭回来,阮泽问:“甄龙与你说了何事?” 龙庭淡淡地说:“只是叙旧,无谈其他。” 阮泽问:“正事为何不提?” 龙庭答:“他不主动提出,我也不好意思提。” 这个回答,让阮泽很不满意,顿时心生疑惑。 龙庭走后,甄龙问左奦:“我与龙庭谈话拖那么长时间,你知道其中用意吗?” 左奦答:“我当然知道,你想离间龙、阮二人。虽然妙,但还不足以达到离间二人的程度。火候尚不够老练,需再烧一把火。我有一把火,可令龙、阮二人自相仇杀。” 甄龙大喜,再问其计策。 左奦说:“阮泽有勇无谋,实际是一个白痴。我们再给龙庭写一封,单独与龙庭拆阅。却故意使阮泽知之。阮泽必索信来看,若看见谋害之。阮泽更加生疑,疑则必生乱。另外贿赂龙庭身边人,再使其从中怂恿,离间龙、阮二人则可成。” 甄龙派人,密送书信,送给龙庭,有密探报知阮泽。阮泽急忙到龙庭处,索问书信情况。龙庭担心阮泽多心,不想给阮泽看。可是阮泽说非看不可。 龙庭只得将信拿出来。阮泽看那信上说,约定时间将阮泽杀害。联想起上次甄龙给龙庭也写过类似的信,还有龙庭与甄龙谈话时间超长,阮泽顿生怒气。 见阮泽动了气,龙庭有口难辩,越辩越混,越辩解越说不清,最后越描越黑。两人竟然大吵起来,后来阮泽动了手,将龙庭打倒在地。幸好有陆烨等众人拦住,阮泽方才罢手。 龙庭躺在地上,央求地说:“贤侄不要怀疑,请你相信我无歹心。这是甄龙的离间之计。”阮泽哪里肯信,抱怨而回。 龙庭遂与陆烨等人商议:“这事如何解释?” 陆烨等众人,分别收到过甄龙派人送的五十两白银贿赂,当然要替甄龙说话。 芮鹏说:“阮泽倚仗自己本事,常有欺凌您之心思,便是胜得甄龙,又是如何?依我看,不如去投甄龙,可以依仗他,做些生意,好赚点钱。” 龙庭说:“我与阮蓝结为生死兄弟,怎么忍心背叛?” 芮鹏说:“事已至此,不得不然。何况阮蓝已亡,阮泽又不把您放在眼里。已经管不了那么多,想想自己退路要紧。” 龙庭心动了,问:“谁去甄龙那儿通消息?” 芮鹏说:“我已去过一次,甄龙对我认识,我去吧!” 龙庭写信给甄龙,芮鹏就拿着这封信去见甄龙,叙说归顺之事。甄龙大喜,又赏给芮鹏白银十两。约定放火为号,共谋阮泽。 芮鹏告辞,回见龙庭,备言其事。龙庭大喜,按照约定行事。 欲设宴,赚请阮泽至,就席而图之,犹豫未去。不料阮泽早已知晓,便带随从数人,仗刀先行。并让阙雁、阮宸接应。 阮泽潜入龙庭住处,只见众人与龙庭说话。只听得芮鹏说:“事不宜迟,可速行之。” 阮泽闻言,大怒,挥刀直入,大喝:“一群叛徒,竟敢谋害于我。” 众皆大惊。 阮泽望龙庭脑袋砍去,龙庭以手遮护,左手被砍断。 芮鹏等众人挥刀齐出。阮泽纵步出外,众人围绕混杀。 阮泽毫不害怕,独挥宝刀,力敌八人。刀光明处,鲜血溅飞:砍翻刘鸿,剁倒单楠,其他六人各自逃命。 又复入屋内,来杀龙庭时,龙庭已被人救去。 一把火起,众皆出动。阮泽慌忙上马,阙雁、阮宸随后而至,互相混战。阮泽领众人杀时,甄龙等人赶到。 前有张嵎,后有潘宁,左有鲁阳,右有甄安。阮泽不见阙雁、阮宸,赶紧突围。天色微明,只见游博带人追来,阮泽不逃,与游博对打。 …… 游博拖刀而败。恰好乌尭从阮泽背后赶来,乌尭开弓射阮泽。听得背后有弓箭响声,阮泽急忙躲闪,却射中前面游博,落马而死。 阮泽回马来杀乌尭,乌尭拍马而走。这时甄龙率众人赶到,阮泽逃窜,正遇阙雁、阮宸。二人救了阮泽,往西北而走。 甄龙见阮泽逃脱,叫人务要追到,如得其首级,定有重赏。 众人得令,各要争赏,迤逦追袭。阮泽、阙雁、阮宸已经是人困马乏,只顾奔走。甄龙亲自追赶许久,知阮泽已去远,方才收众回西州。 第166章 遭拒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龙庭已无左手,做了残疾之人,甄龙叫其在西州暂歇,安排芮鹏、陆烨在崇州经营,芮鹏为大掌柜,陆烨为二掌柜。甄龙率众回踵州。 众人问:“甄总闻阮泽有增援,不悲反喜,是何道理?” 甄龙答:“阮泽增援,聚集一处,其众虽多,人心不齐,易于离间,可一举歼灭,全部拔掉‘眼中钉’,故我喜也。” 众皆拜服:“甄总大格局,站高谋远,我等是赶不上的。” 甄龙说:“我一个人,是不行的,主要还是依靠大家力量。” 鲁阳保举柳希,与他同在西州经营。 甄龙杀死阮蓝,大破阮泽,收了龙庭等人,自此扫荡商界。 这一消息传入陕南,惊动一个人来。此人叫俞方,是陕南宁州的一个商人。 俞方以财雄一方,素慕游侠,好结朋纳友,而不择其人。 门下食客,实繁有徒,类多无赖。 俞方终日与门客驰马、较射、击梃、舞槊为乐。 先是,其乡有峻岭,为盗所据。劫取过往财物,无幸脱者。 有闽客挟重资经此。闻盗而心悸,久耳俞方名,因投刺踵谒,备陈衷曲,乞庇护。 俞方怜而许之,款留少住,将择家丁送过岭。 盗闻之,怒甚,率党百人,径至俞方家,欲图撺夺。 俞方闻盗至,令开门召入,告之说:“壮士之所欲者货财也,第念闽客挟重资抛离乡井,以谋得什一,意良苦。今壮士不谅其衷,面将尽攘为己有,彼则本之不存,利将焉望?仆也滋不忍,敢为缓颊。” 因准闽客资约计五千金,乃解囊如数列金于几,谓诺语说:“聊备不腆,敬献壮士,代客请命。倘壮士矜而宥之,即不啻身受其赐。” 群盗相顾叹说:“人言俞公重义轻财,信然!然公所惠丰腆,受之有愧。敢辞。” 俞方大悦,治席为闽客祖饯,兼酌群盗。酒酣,彼此倾吐肝胆,意气契治,相见恨晚。 席散,同客拜谢而别。 群盗兴辞,俞方仍出前金,殷勤投赠。推让再三,始受其半。 却说利州掌柜周辉,昔日是位读书人,到京城应试。入京之后,因考期尚远,平日无事,便在街巷之中游玩散步。 这一天,周辉正在街上闲逛。两位少年迎面走来,到周辉面前时停了下来,彬彬有礼地邀他前去小叙。 这位周辉看二人似无恶意,就随着他们到东市一条小巷之内,穿过一家门面进入后房之中。 但见酒筵已经摆列齐备。 周辉不知何意,虽心存疑虑,又不敢推辞,只好权且入座。 又见门外尚有两位二十岁上下的英俊少年,站在那里不时向门外观望,似迎候贵宾般。 直到午后,才见一辆精美的车子缓缓驾来。 从车中走下一位少女,不过十七、八岁,容色甚佳,花梳满唇。众人都恭恭敬敬地上前迎候。 众人视之,此人却是蛇妹。 蛇妹与众人见礼之后,才招呼大家入席落座。 酒过数巡,蛇妹执杯请周辉一逞妙技,搞得周辉一时摸不着头脑。 周辉只好很谦逊地辞让,说:“在下自幼至长,唯习儒经,弦管歌声,辄未尝学。” 蛇妹请周辉再想一想,还有别的本领没有? 周辉沉思良久,说道:“昔日在学堂中时,能穿着靴子在墙上行步,没有别的了。” 蛇妹道:“那就请你表演此技。” 周辉遂在墙上走了数步。 蛇妹说:“这也是很不容易的事。” 蛇妹接着又命座中少年各逞其技。 只见有的在壁上行走,有的手撮椽檐而行,个个如飞鸟一般轻捷自如。 周辉拱手惊惧,不知所措。 各人逞技已毕,又接着饮酒。 宴罢,蛇妹起身辞出,乘车面去。 周辉亦离席而回,惊叹之余,不禁神情恍惚,就好象刚才发生的事情都似在梦中-般。 数日之后,在路上又遇到了那两位少年。说要借周辉的马匹一用,周辉哪里敢拒绝?就让其牵走了。 次日,城中到处都在传说宫苑之中失窃之事。 发生了这样的盗窃大案,官府下令严捕盗贼。 遍搜城中,却只收得了驮载窃物的马匹。 于是查寻马主,周辉自然是有口难辩,被拘捕入内侍省勘问。 周辉被狱吏押入一小门之内,那狱吏趁其不防,从背后猛推一掌,将周辉推入了数丈深的地牢之内。 从牢底仰望屋顶高七八丈,屋顶上只开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小孔。再摸四壁光溜溜的,要想上去,除非生出两只翅膀来。 直到深夜,周辉在地牢之中,心里满含怨愤,却无处诉说。 正在这时,忽然,觉得有一物如鸟飞落而下,定睛一看,却是一人站立在他面前。 黑暗之中,这飞身下来的人,用手抚摸着他的头,说:“真是抱歉得很,让你为我受苦了。” 一听声音,才知正是前次遇到的那位蛇妹。 周辉闻言,不禁精神一振。只听那蛇妹又说:“请别害怕,在下特来教你出去。” 说罢,蛇妹扯出一匹凌绢,一头系在周辉胸间,另一头系在她自己身上,说:“我和你一起出去了。” 纵身腾起,飞出宫城外数十里,才明然落下。 这时,蛇妹说:“请君暂归江淮,求仕之事,且等以后再说吧。” 周辉得了性命,已是大喜过望,那里还敢想什么求仕之事?便一路风餐露宿,逃回吴地。 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求取功名。后来,便经商才小有成就。 周辉心灰意冷,自暴自弃,多与无赖少年结交,出入娼家酒肆,散耗家财,不自检束。 因此,被父母家人、亲朋好友与乡邻所不齿。 周辉知其故,乃发奋经商。来到利州,苦志买卖。 几年之后,周辉忽然接到家书,说父亲病急。 周辉匆匆驰归。 途中得父亲遗书,言:“你母与俞方私通,不可外言,非父子不可闻。我由是得疾,必死无疑。我死之后,替我报仇。” 周辉阅毕,知父饮恨去世,大为伤心。 到家之后,周辉从乡邻那里,问明原由。周辉更觉父亲,死得冤枉,日夜号泣,形容为之消损。 从此以后,意志消沉,与无赖之徒张彪,结为酒友。 乡人暗中讥笑周辉无志无行,周辉也不以为意。 除了周辉以外,无人尊重张彪,张彪感激周辉知遇之恩,并发誓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周辉以情敬我,我当更以情报之。” 某日,周辉同张彪一起,携带酒馔器具,到山溪林木之下,树寂无人之处,幕天席地,两人对饮。 酒至半酣,周辉流下了眼泪,张彪问其何故。 周辉吐露了心事。 原来,周父身患重病之时,其母却与俞方私通。周父因此气郁而死。周辉归家之后,俞方还常常暗自出入其舍。 周辉欲与俞方拼命,恐力不能敌,虚死无益。 欲要报官,又恐家丑外扬,对不起死去父亲。 欲自杀,又恐不能替父亲雪冤。 在同村人中,只有张彪能与俞方相敌,故而厚为结交。周辉请张彪相助,以雪奇耻大辱。 张彪当即慷慨应诺,誓愿以死相报。 数日之后,张彪到俞方门首,唤出俞方,痛斥其无耻兽行。 张彪说:“我若以刀刺杀了你,那是我懦弱,算不得好汉。今日我要当着众人的面,与你决个胜负。若不答应,我现在就杀掉你!” 说罢,张彪把大刀插在地上,甩掉衣衫,袒胸露臂,叫俞方出来角斗。 俞方知势难躲避,脱去上衣,上场格斗。 张彪朗声对观者说:“敢助我,我必杀之;有敢助本者,吾亦杀之。” 周围观看的众人,无不屏息。 于是二人,手足交斗,运臂愈疾。面血淋漓,仆而复起。 从早晨一直打到中午,俞方气力不支,只好爬在地上叩头求饶。 张彪抄起大刀问道:“你服也不服?” 俞方颤颤惊惊,说:“张爷饶命,我服,我服。能饶我一条狗命,我愿以千金报您的大恩大德。” 张彪哪里肯答应。 俞方又说:“我与你,并无冤仇,杀了我,你也活不成。” 张彪冷笑,说:“我原以为你这畜牲,有些狗胆,没想到却如此怕死,不过是一个小人而已。” 说罢,喝令俞方,伸颈受刃。 俞方见终不能免死,吓得面如死灰,回头对家人说:“不是张彪杀我,是周辉指使他的。” 张彪闻言,怒火中烧,挥刀砍去。 俞方自知不能敌,遂逃命而去。 自此,周辉与俞方结仇。 某日,姜泉告诉周辉,俞方要来占利州市场。周辉平生懦弱,闻得此信,心中大忧,急聚众人商议。 忽一人昂然而出,说:“周总别担心,某虽不才,凭我的嘴巴,让俞方不敢小瞧我们。” 周辉一看,此人叫龚启。 其人身材低矮,形体瘦小,脚步轻快,踏地无声,迅疾敏捷。 往面上看,面尖唇薄,额骨高耸,小眼睛骨碌碌乱转,让人不由不想起《水浒传》中的时迁。 但龚启仗义援手,疏财结缘,广施仁义,济百姓之困。 十七岁少女马玲,跟随父亲,到阳县,还香愿。途中,被贼人抢去,关押在清风观中。 清风观之观长,叫龚景,是龚启之叔父。 因在叔父观中避难,龚启偶然出来游观,听到被关押女子哭位之声,就怀疑此事是叔父所为。 后来,才得知不是叔父,而是另有贼人。 龚启闻之,暴躁如雷,含怒相迎,严加洁责,抗声怒斥,立即挺身而出,决定救助马玲。 龚景阻之,说:“贼人狠毒,救人一事,非同小可。” 龚启说:“我不怕。马玲是良家女子,无端被贼人所掳,我不替天行道,谁来救她?今日不救,更待何时?” 说罢,不顾龚景劝阻,丝毫不计较个人安危,见义必为,万夫不惧,救马玲脱囹圈之困。 在与贼人打斗中,把道观打得稀巴烂。 最终,龚启将贼人杀死。 将贼人车辆财帛,打开分作三分: 一分散与市镇人家,偿其向来骚扰之费。 一分众喽罗散去,为衣食之资,各自还乡生理。 一分与清油观修理降魔殿门窗。 又将盗贼的尸体和武器聚在一处,让商民去官府报案领赏。 见马玲孤身一人,无法回乡,龚启自愿千里相送。在途中与马玲结为兄妹,徒步送马玲上路。 在千里的跋涉中,龚启几度遇险,在生死关头,龚启以惊人的豪勇,击败歼灭恶人,化险为夷。 龚启严于自律,与绝代佳人,朝夕相处,始终以礼相待,心无杂念。 马玲见状,向龚启表露爱意。 龚启丝毫不为儿女情所动,严词拒绝。 把送还马玲回家,马玲父兄要将马玲嫁与龚启,龚启觉得人格受到侮辱,勃然大怒,大骂:“你们这些人,真不识好歹!” 说罢,跃马飞驰而去。 后来,马玲受到嫂子冷语奚落,以一死证明清白。 且说周辉问龚启:“龚先生有何高见,可解俞方之危?” 龚启说:“我听说甄龙相当厉害,周总可备礼物,我亲往踵州说服甄龙去对付俞方。若俞方拒甄龙无暇,就不会来侵犯我们的。” 周辉闻之,大喜。 与龚启签订了军令状:“说服甄龙,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遂裹以金珠,包以锦琦,作为贵重礼物,叫龚启带上。 将周辉商业秘密之图本,藏在衣服口袋里,挑选了几名随从,龚启取路赴踵州而来。 龚启是这样打算的:趁着这个机会,走私丝绸,贩点银子,再去找甄龙。故此暗地里还带上了百余匹丝绸。 早有人报入窦州。 秦智派人,往踵州,探消息。 某日,一辆马车开了过来,从车上下来一个人。 虽然个子不高、身材瘦削。但神情庄重,步伐稳健,一副大有来头的样子,所以吸引了许多人注意。 此人虽然精瘦,但看得出来,脸上流露出了精明与干练。一看便知非等闲之辈,是一个商界精英人士。 不错,他确实是一个商人,一个来自利州的精明商人。他便是龚启。 来踵州之前,龚启与高蠡、贾夔两位商人有联系,约定日期来接。 龚启从车上走出来,惊奇地发现,原本约好来接他的人,没一个人来。他扫视了几遍,依然没有见到身影。 龚启禁不住纳闷起来:难道是疏忽,记错日子了吗?还是其他原因?不管怎样,至少应该有派人来的呀! 凭着多年的经商经验,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来不及细细思考下去,龚启迅速赶往贾夔那里,想把原因弄清楚。 果然一切如龚启所料,贾夔见到他时,冷冰冰地抛过来一句话:“对不起,龚先生,我已有新的打算,不决定买你的丝绸” 又到高蠡那里,得到的是相同的答复。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龚启虽有心理准备,但一经证实,脸色不禁惨白起来。 不过,龚启是经商老手,经历过大风大浪,知道沮丧、抱怨没用,唯有冷静头脑、查清事实真相,才能解决这个大问题。 在龚启看来,以对高蠡、贾夔两人的了解,他们是绝对不会不约而同地放弃这笔生意,肯定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龚启暗想:“难道他们有了新卖家?对,肯定是这样,那又会是谁呢?” 就目前丝绸市场来说,只有利州丝绸才是一流的,他们应该不会选择其他地方的,所以,如果他们有了新主顾,那肯定是利州来的商人。 龚启一步步推理着,然后理清思路,谋划好行动方案。立即打听事情原委。 不几日,龚启打听到利州商人汪祺,暗中与他们已经取得联系,要为其提供价格更低、质量更好的丝绸,致使改变初衷。 事情真相浮出了水面。要想战胜竞争对手,必须速战速决,赶在汪祺之前尽快与高蠡、贾夔签约。 龚启第二次分别出现在高蠡、贾夔面前时,还未等对方开口,便开门见山地说:“我带来的丝绸比别的好得多,而且价格比汪祺低三成。” 听罢此言,高蠡、贾夔好生奇怪:“怎么就短短的几天时间,龚启便什么都知道了。” 后来,高蠡、贾夔转念一想:“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有利可图,和谁做生意还不一样?既然价格优惠得多,又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高蠡、贾夔笑容满面地与龚启商谈,打拱作揖,客气地说怠慢了。 龚启与高蠡、贾夔讨价还价,以让利四成成交。汪祺闻龚启与高蠡、贾夔已做成生意,遂怀恨在心。 把丝绸卖罢,龚启到旅馆歇息,每日去甄府门口等候。给门卫银子,以求见甄龙。甄龙近期实在太忙,根本无暇接见龚启。 原来甄龙自破阮泽而回,以为得志,每日饮宴,无事少出,有事亦让别人上门求见。龚启候在踵州旅馆,住了好些日子,方得排上轮子。 须得贿赂门卫,方才引入。 甄龙坐于大堂之上,龚启拜毕。甄龙问:“周辉的生意如何?” 龚启答:“不行。” 甄龙说:“要做生意,须得胆大心细,瞅准机会,一举而成,有何不行的?周辉就是胆子太小,故此不行吧!” 龚启答:“近年战乱连连,天灾又至,消费水平降低,生意实在不好做。这不能怪周辉无能。” 甄龙见龚启形象猥琐,心中不甚喜欢,又听其言语不投机,遂拂袖而起,转入内堂。留下龚启呆在那里。 第167章 冷笑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过了许久,龚启才退出,遇到那个引见的门卫。 门卫责怪龚启说:“你这个,怎不懂礼,一味冲撞。却不知顺着甄总言语,看他脸色说话。幸好甄总看你远来,没有怪罪。你这个样子,干脆回去算了。” 龚启笑了,说:“我利州无献媚之人也!” 忽然,有一个人在旁边大喝:“你利州人不会献媚,难道我踵州有献媚者乎?” 龚启视其人,单眉细眼,貌白神清。 问其姓名,方知叫羿苍,现为甄氏商团的一个店铺伙计。此人头脑灵活,思维敏捷,学识过人。 原来,羿苍早年家贫,虽衣食不给,仍倜傥有大度。 有一次外出,在半道上,遇到十几个盗贼,在路旁一个空屋中,饮酒作乐。 周围的村民,见是一伙强盗,都吓得远远躲避。 然而,羿苍却并不害怕,跑过去问群盗:“可允同一醉饱乎?” 群盗见来了这么个读书人,还挺瞧得起他们,都很高兴,并说:“我辈皆草莽粗鲁之人,恐见笑于秀才。” 羿苍却正色说:“盗者非碌碌辈所能为,皆世之英雄也。吾本慷慨之士,与诸君有何异哉?” 说完,即连饮三大碗,“以手劈豚肩大嚼而食之。” 盗贼们反倒因此而佩服羿苍,不拘小节,气度不凡,都为交上羿苍这个朋友而高兴。 临别时,又送羿苍一些金帛财物,齐贤也不推辞,就背上回去了。 这日,龚启见羿苍秀才模样,挺招人喜欢,就与他多说了几句。 羿苍自恃其才,小觑天下之士。当时见羿苍言语投机,遂邀请至屋内喝茶。分宾主坐定之后,羿苍说:“利州距踵州,路途遥远,实在辛劳。” 龚启说:“没有办法,我有事缠身,不得不来呀!” 羿苍问:“利州风土人情如何?” 龚启答:“断发文身,比屋而封,民风淳朴。” 羿苍又问:“那里的人又如何?” 龚启答:“秀外慧中,足智多谋,聪明过人。” 羿苍再问:“当今周辉部属,像你这样聪明的人,多不多?” 龚启答:“我根本排不上号,比我能干的人,数不胜数。” 羿苍还问:“你当掌柜了吗?” 龚启答:“我不是掌柜,我是师爷。”随后问道:“敢问你是不是掌柜?” 羿苍答:“不是。我只是一个大伙计。” 龚启说:“我听说你家世代经商,父辈都是做大生意的,你为何区区在甄氏商团当一个伙计?” 羿苍闻言,满脸羞愧,强作笑颜,说:“生不逢时罢!也许将来甄龙会重用我的。” 龚启冷笑一声,说:“那甄龙根本不识人才,将来他也不会用像你这样的人。” 羿苍默默静听。 随后,龚启细说了与高蠡、贾夔做成丝绸生意的经过。羿苍大惊,遂分别至高蠡、贾夔两人处证实。两人说的,与龚启说的没有两样。 羿苍觉得龚启是难得的经商人才。 龚启欲辞别而回。羿苍说:“你暂且居旅馆,我去再告甄总,让他再接见你。”龚启谢而退。羿苍入见甄龙,小心问道:“适才甄总为何怠慢龚启?” 甄龙说:“话不投机半句多,故此不想与其言语。” 羿苍说:“甄龙尚容蔡鸾,何不纳龚启?” 甄龙说:“蔡鸾确实有些才能,我不忍杀之。那龚启有何能耐?” 羿苍说:“……” 甄龙再次接见,并羞辱之。龚启反击,甄龙生气,欲出拳击之。羿苍劝免。甄龙怒气未息。巴堒亦劝,甄龙方才息怒,令人将其撵走。 龚启归旅馆,连夜离开踵州,打算回利州。 行至途中,龚启暗想:“我本意想把周辉商业机密献给甄龙,谁想如此怠慢于我!我来时,在周辉面前夸下海口,若今日怏怏而回,须被人耻笑。我听说窦州周睿仁义远播,不如径由去之,试看此人如何,再回利州不迟。” 打定主意,乘马引仆,望窦州而来。刚行至窦州地界,饥肠辘辘,肚子饿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吃的。正叫人挖野菜充饥,龚启忽见一队人来迎接,为首一人问:“来者莫非是龚先生吗?” 龚启吃了一惊,仍然答应是的。那人慌忙下马,声喏:“我叫崔煜,在此等候多时。”龚启说:“久闻大名。” 崔煜说:“不敢,我奉周总之命,在此迎接。先生远涉路途,鞍马劳顿,特叫我为您奉些酒食。” 言罢,叫随从跪奉酒食,崔煜敬进之。龚启正是饿时,送来食物,如雪中送碳、饥中送食,正是时候。 龚启一下子感受到了温暖,想:“人言周睿宽仁好客,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遂与崔煜饮了数杯,上马同行。来到窦州城内,是时天晚,安排至旅馆歇息。见旅馆门外,百余人侍立,夹道欢迎,击鼓相接。 一人于龚启面前施礼,说:“我叫马骉,为你洒扫旅馆,以待安歇。” 龚启称谢,与马骉、崔煜同旅馆内。讲礼叙坐,少顷,摆上酒菜,又叫歌伎唱歌跳舞弹琴助酒兴。 席间,崔、马二人殷勤劝酒,饮至半夜,方始罢酒而息。 次日早晨,洗漱完毕,周睿、秦智、阙斌等人至旅馆拜见。 龚启慌忙出迎。周睿说:“久闻龚先生大名,今日一见,实属我的荣幸。倘若不弃,请至府上一叙。”龚启欣然应允,与周睿等人至周府,各各叙礼,分宾主依次而坐,设宴款待。 饮酒间,周睿只说闲话,并不提起生意上的事。 龚启实在憋不住,以言先挑之,说:“周睿除了窦州市场外,还有哪些?” 秦智答:“周总没有其他市场。只是在此加工药材,那些机器设备还是借萧氏的。因周总是萧氏女婿,只能暂借,实在可怜啊!” 龚启说:“萧氏占据市场颇多,还不满足啊?萧泰应该支持周总才对,怎么说起暂借之词?他应当主动分给周总一些市场经营。是周总不忍心吧?” 阙斌说:“确实如此,周总仁慈宽厚,实在不忍心瓜分别人市场。” 周睿说:“二人闲话少说,我有何能何德,安敢有非份之想?” 秦智、阙斌、周睿三人,在龚启面前一唱一合,演戏给龚启看。 龚启心知肚明,说:“不然。周睿是商业巨子,为消费者着想,不像甄龙那样的奸商。别说是占据窦州市场,就算是占据其他地方,也是深受众人欢迎。” 周睿拱手相谢,假意地说:“龚先生言重了,我何敢相当!” 自此,一连留龚启连饮三日,顿顿好肉好酒好菜招待,并不提出利州商业市场之事。龚启辞别,周睿于十里长亭设宴送行。 举酒酌龚启说:“承蒙龚先生不嫌弃我条件差,留叙三日。今日相别,不知何时再听教诲。” 言毕,泪如雨下。 龚启暗想:“周睿如此对我用情,安可舍之,不如说之,叫其取利州市场。” 于是说:“我也想侍奉周睿总,但恨未有便耳。我看窦州市场,东有萧泰,常怀占据;北有甄龙,每欲吞并。亦非久留之地。” 周睿说:“我也知道啊,但没有其他安身之所。” 龚启说:“利州市场,您可来占。” 周睿说:“我怎能如此?” 龚启说:“我并不是卖主求荣。你也知道,利州市场总掌柜周辉,生性柔弱,不堪担其重任。加之俞方在此,时常侵犯,人心离散,思得明主。” 周睿哦了一声。 龚启说:“实不相瞒,我本想结纳甄龙,但他瞧不起我,因此特来敬献于您。您若有取利州之意,我愿意为内应,未知您的意下如何?” 周睿说:“深感君之厚意!奈何周辉是我兄弟,若占之,恐让人笑话。” 龚启惊讶:“话不能这么说,您若不占,恐怕别人都要来占了。到那时,为他人所占,悔之晚矣!” 周睿说:“利州市场,我不太熟悉,有何良策占据?” 龚启取出周辉商业机密,递给周睿,说:“深感您的厚德,敢献此机密,但看时,便知其市场薄弱之处。” 周睿略展开来看。 上面尽写着经营项目,来往账单,市场规划,客户名单等基本信息。还有管理方法,产销策略,货源情报,客户喜好等经营信息。 也还有生产配方、工艺流程、技术诀窍、设计图纸等技术信息。 龚启说:“周总您可速图之。我有心腹二人,一人叫荀阔,一个叫雍弘。此人必能相助。如二人至窦州,可以心事共议。” 周睿拱手相谢,说:“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非常感谢,他日事成,必当厚报。” 龚启说:“我不是图您报答,只望您经营好利州这片市场,让百姓受益。” 说罢,辞别而去。秦智叫马骉等人护送十里方回。 且说龚启回至利州,先见友人荀阔。 荀阔自称为江湖盗魁,其实却是一位义侠。 不仅善盗,而且善于识人,善结交朋友。 虽为盗贼,家中却有书斋,二子俱从师读书。 但教子读书,不是为了在科场上猎取功名,而志在万一他日有事,未尝不可执干戈以卫家园。 由此可见,荀阔实是一位隐身江湖,不与官府合作的豪杰。 曾以千金赠某公子,公子不受。 荀阔说:“你以我送的是赃物吗?当然不是。盗泉之去贪泉几何?如恐为盗泉所污,则公囊中所有,亦未必皆廉泉也!” 这话可谓入木三分。 作贼盗窃与作官贪污,可以说并无二致。 封建社会里官与盗并无分别。 要说有别,也不过是庄子所谓的“窃钩”与“窃国”之别而已。 荀阔为盗贼却守信重义,正是“盗亦有道”,又不知要比那些营营苟苟的贪官污吏人格上高出几许了。 且说龚启备说甄龙轻贤傲士,只可同忧不可同乐,将利州市场许与周睿,专门与其共议。 荀阔说:“周辉无能,我心倾周睿。你我彼此相通,完全可以。” 少顷,雍弘至。 雍弘是临州人,为人重信义。 当地,有一句很流行的话,叫“得千金,不如得雍弘一诺”。 雍弘是个喜欢读书的人,为文不随流俗,因此落魄,屡试不第。 龚启是雍弘之好友。 某日,雍弘与龚启喝酒,喝了几盅酒之后,不禁仰面长叹,说:“大丈夫在世,当跃马食肉,取富贵易如拾芥。” 龚启戏说:“你生不逢时哟!” 雍弘说:“是啊,我若生在汉高祖或光武帝之世,必当与韩信、彭越并驾长驱中原,取封候,臂悬金印大如斗。” 龚启叹了一口气,说:“可惜了!” 雍弘说:“我与后生小子为伍,拘于声律文章,低回周旋于笔砚之间,豪气丧尽,岂不悲哉!” 龚启又说:“书读好了,可以当官啊!” 雍弘说:“即使入仕,得一官半职,又需为升斗之粟折腰,所得又有几何?” 于是,折笔毁砚,绝意仕途。 每天与父老及时辈少年恣意饮酒。每到酒酣耳热,醉歌春风,至慷慨动情之处,往往涕泪交下。 有一天,知府率吏卒经过此地。 知府乘高头大马,前呼后拥,耀武扬威。 满街行人无不慌忙躲避。 当时,雍弘酒力方盛,胆气愈壮,站在道旁,嗔目不避。 一护卫小吏,见雍弘如此傲慢,即欲加辱之。 雍弘一时性起。抓住小吏,回敬了一个耳光。又将其头抵在墙上,反复冲撞,撞落了小吏三颗门牙。 然后,雍弘吼斥知府下马,历数其贪污受贿,作威作福的罪状,禁不住怒火中烧,便挥刀杀了知府及其身边走卒。 雍弘杀死知府之后,逃离至山上。 龚启闻雍弘逃走,遂投奔周辉而去。 雍弘在山上,招聚徒众数百人,出入江湖。杀富贵劫钱财,什么州县官府,朝廷诏条,全都不在话下。 如此横行数年,后逢新皇帝即位,大赦天下。 雍弘因倦于同豺虎为类,意欲归顺官府,接受招安。 同伙中有人反对。 雍弘又将其斩杀,即奔起京城,暂宿于京城客舍之中,等待朝廷召见。 等了很久,仍不见动静,不觉心如飘蓬,无所着落。 为此,雍弘煎熬得长吁短叹。 这日,忽然,有一位黄冠道人,来到旅舍之中,给雍弘一面镜子,让其自照。 雍弘定息,视之。 只见镜中,有山川平畴,飞瀑流泉,掩映其间。 又见堂庑壮丽,景致清雅。 镜中有一人,坐于藤床之上,如佛家之所谓入定者。 雍弘看得出神,不觉心向往之。 道士告诉雍弘:“这就是你的前身,我是你的师傅,因你尘俗未断,故令托质人间三十年。” 言毕,道士取镜而去,竟不知所往。 雍弘因此大彻大悟,知人事莫非前定,笑出都门而去,隐居山林之中。 后来,经龚启推荐,雍弘也投奔周辉。 且说这日,雍弘见龚启与荀阔私语,说:“我已知二人之意,将欲献利州市场,是吗?” 龚启说:“是这个意思,你猜一猜,献给谁呢?” 雍弘说:“非周睿不可。” 三人抚掌大笑。 随后,荀阔正色,说:“明日见周辉,当若何?” 龚启说:“我当推荐你二人为使,与周睿接洽。”二人应允。 次日,龚启见周辉。周辉问:“这次办事,如何?” 龚启说:“甄龙是奸商,不可与言,早已取利州市场之心。” 周辉说:“若如此,那怎么办?” 龚启说:“我有一计,使俞方、甄龙必不敢轻犯利州市场。” 周辉问是何计。 龚启说:“窦州周睿,与您是同宗,仁慈而宽厚,有良商之风。拥有药材基地,加工大量药品,货源充足,实力雄厚。甄龙闻之而胆裂,何况俞方乎?” 周辉问:“你的意思是结交周睿?” 龚启说:“是啊!派人与周睿结好,使为外援,可以拒甄龙、俞方矣!” 周辉说:“我有此心久矣,派谁去呢?” 龚启说:“非荀阔、雍弘不可去。” 周辉即叫二人来此,写信一封,派其前往。 正商议间,一人自外突入,汗流满面,大叫:“周总若听龚启之言,那么利州所有市场份额都属于周睿的了。” 龚启大惊,视其人,此人叫汪祺。汪祺在踵州,与他已结仇,肯定反对。 汪祺介绍…… 周辉问:“周睿与我同宗,我欲结之为援,你何出此言?” 汪祺说:“我素知周睿,志向远大,有秦智、阙斌之智谋,还有马骉、郑戬、崔煜、孔绣、沈樊等为羽翼。” 周辉说:“这个我知道。” 汪祺说:“若让他到利州,若以部下掌柜待之,周睿安肯做小?若以礼待之,又一山不容二虎。” 众人沉默。 汪祺接着说:“今听我言,则利州市场安全,否则就凶险了。龚启外出,必与周睿共谋,可先把龚启辞退,后绝周睿,则可保全。” 之所以没有敢说龚启走私问题,是因为汪祺也去过踵州走私,只是没有得逞。若周辉深究起来,汪祺不知如何答复。故此不敢揭发。 周辉反问:“若甄龙、俞方到来,如何拒之?” 汪祺答:“不着急,静观时变,以逸待劳。” 周辉说:“现在已经是火烧眉毛,怎么不着急?” 遂不听汪祺之言,派荀阔、雍弘赶紧去。这时,又有一人出来阻止,说:“不可,万万不可!”周辉视之,此人叫伍荆。 伍荆说:“周总,您听龚启之说,必然自取其祸。” 周辉说:“不会的。我结好周睿,实则欲拒俞方。” 伍荆说:“俞方来侵,不会来啥损失,但周睿来了,则是心腹大患。况且周睿是经商人才,先事甄龙,便思谋害;后从萧泰,便夺机器,心术如此,安能与其相处。今日若招来,利州危险!” 周辉闻言,生气地说:“不要再乱说了,周睿是我同宗,他怎能害我?”便叫汪祺、伍荆等人退下,叫荀阔、雍弘二人前往窦州。 郦、雍二人直接到窦州,见周睿,礼毕,拿出书信。 周睿拆而观之,阅毕,大喜,设宴款待。酒过数巡,周睿说:“龚先生来此,对我谈起过你们。请问有何见教?” 荀阔问:“龚启临走时,给周总说的话,考虑得如何?” 周睿说:“不用考虑,我当然愿意。但周辉是我同宗,不忍心图之。” 荀阔说:“利州市场需求量大,就像一块肥肉,您不吃,别人也会来吃的。周辉软弱,又不知如何用人,利州市场早晚被人夺去。今日自付于您,不可错失良机。周总若愿意,我们当效尽全力。” 周睿拱手而谢,说:“再容商议!” 第168章 盘问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当日席散,秦智亲送郦、雍二人回旅馆。周睿独坐沉吟。阙斌说:“事当决不决,反受其乱。周总高明,不要再怀疑。” 周睿说:“以阙师意见,当又如何?” 阙斌说:“窦州东有萧泰,北有甄龙,难以得志。而利州市场,人口众多,消费潜力巨大,赚钱那是肯定的。今幸有龚、郦、雍等三人内助,此是天赐良机,何必疑哉?” 周睿说:“与我水火不相容者,是甄龙。我与甄龙商战,慢慢地也可以战得赢。但若让我取利州,确实于心不忍。” 阙斌笑了,说:“周总所言,虽合天理,但此一时彼一时,将失去良机。昔日有过类似的事,比如毕牾、范明等人都曾让于您,您不忍心取,而被他人取之,实在是可惜。请周总幸熟思焉。” 周睿恍然大悟,说:“金石之言,当铭肺腑。” 于是遂请秦智,同议往利州。秦智说:“窦州这里市场,也要派人经营。” 周睿说:“我与阙斌、孔绣、沈樊前往利州。秦师与马骉、郑戬、崔煜守窦州。”秦智应允。 且说周睿等人,车马劳顿,行数日而至利州,住在一个干净的旅馆内。安排次日于茶楼与周辉相见,第三日至一个酒楼内包间,请周辉吃饭喝酒。 周辉欲行,汪祺入内,再次劝说:“您此去,必为周睿所害。我在您手下效劳多年,您就是我的衣食父母,不忍心您中他人的奸计,请您三思而后行。” 龚启说:“汪祺此言,疏间宗族之义,滋长他人之威,实在没有好处。” 周辉说:“我意已决!汪祺,请你不要再劝了。” 汪祺跪下叩首,叩得头额出血,近前以嘴衔周辉衣服下摆而谏。周辉大怒,扯袖而起,顿叩汪祺两颗门牙。 周辉叫家丁将汪祺赶出去,汪祺大哭而退出。 正要走时,一人又叫喊:“周总,您若不采纳汪祺之言,我等就去死。”伏于阶前而劝。周辉视之,此人叫裘晏。 裘晏说:“他似虎,您如羊,把周睿请进来,犹如请老虎入羊圈。” 周辉说:“周睿是我宗亲,怎肯害我?”遂叫家丁把裘晏赶出去。 龚启说:“今日这些人,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全没有想过商团将来的发展。所以周总且不要去管这些人。” 周辉说:“你所说的,正是我想的。” 正欲上车轿,看见伍荆自以绳索倒吊于门前高大树枝上,一手执刀,口中大喊,若不从其言,自割其绳索,撞死于地。 周辉大怒,说:“你们这些人,真的有意思,我与宗亲相会,竟敢采取如此极端方式来劝。” 伍荆见状,大叫一声,自割其绳,从树上掉了下来,脑袋被撞得粉碎。周辉冷笑一声,看也不看一眼,只顾自地前行。 荀阔私下对阙斌说:“龚启给我讲,明日周辉来宴会,便可图之,机会切不可失,失不再来。” 阙斌说:“好,我这就去安排,请勿走漏风声!” 荀阔密而不言。 周辉到了茶楼门口,周睿迎接。两人执手相见,各叙兄弟之情。礼毕,挥泪诉告衷肠。话毕,各回安歇。 周辉对众人说:“可笑伍荆、汪祺等人,不知宗兄之心,妄加猜疑。今日见之,就放心了。我得他外援,又何虑甄龙、俞方之辈?若不是龚启,则失之矣!” 时部下分掌柜郁河、邓倌、缪白等人说:“周总不要高兴得太早,那周睿看似温和,实刚猛,其心未测,还应该防着点。” 周辉说:“你们太多虑了,我兄岂有二心!” 众人叹息而退出。 周睿回来,阙斌入见。 阙斌说:“周总今日见周辉那边的动静了吗?” 周睿说:“没有。我看周辉是一个实诚人。” 阙斌说:“周辉固然心善,但手下那些人,比如郁河、邓倌、缪白等人可不是善类,其间凶吉未知。” 周睿问有何良策。 阙斌说:“以我之见,不如明日在宴席上,于外埋伏杀手,周总掷杯为号,就宴席上而杀之,利州市场唾手可得。” 周睿说:“周辉是我同宗,诚心对待我,加之我刚到于此,人生地不熟。若如此杀之,天地不容,于心不忍。” 阙斌说:“这不是我的主意,而是龚启等人说的,事不宜迟,迟则有变。” 言未已,龚启、荀阔等人入见,说:“这也不是我们的主意,而是天意如此。” 周睿默默静听。 荀阔说:“不要犹豫。若此谋久了泄漏,反为他人所算。不若乘此上顺天意之时,出其不意,早立基业,实为上上策。” 阙斌等人再三相劝。 且说秦智与七仙女相遇,不觉已有些年头。两情缱绻,犹如一日。秦智已经茁壮成熟,离家已有数年之久,未免思念起故乡。 一天晚上,秦智对七仙女说:“过段时间,我要回家,见妻子,瞻父母,不知可否?” 七仙女听罢,不觉惊叹道:“我不能再与你相会了。数年之好,到此为止。郎君请自爱,以图后福。” 说罢,泪如雨下,不胜悲伤。 秦智骇然,说:“我只是回一趟老家,也是情理之事。只耽误一月左右,速速有归,无事妨碍。夫人为何说出如此绝交之言?” 七仙女说:“并不是郎君说回家,我才说绝交永别的,其实我也舍不得离开你。” 秦智问:“那你为何要走?” 七仙女说:“这是定数,彼此都做不了主。” 秦智说:“我更不是不明白了。” 七仙女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我偷偷下凡,与你相遇如今已经七年,而在天上只有七天。我父玉皇大帝不见了我,便要叫天神催回。若我违拗,彼此必遭到大难。” 言毕,起身举着酒杯与秦智对饮,追叙初时相会恩爱,回忆数年交往情景。每说一言一语,每讲一字一句,都哽咽得说不下去。 秦智大声痛哭,悔不该说回家之语,恨不得以身投地,怒不得以头撞墙。两人情意绵绵,抱成一团,不忍相舍。 七仙女拉着秦智的手,眼泪落了下来,叮嘱:“我走后,你宜尽情养心,以至于内心清静,力行善事,不得妄为,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秦智含泪点头。 七仙女双说:“我虽然不在你的身边,但你的一举一动皆在我眼里。将来你有了难,我自然会前来帮你的。” 秦智哽咽地说:“感激不尽!” 七仙女说:“你不要做坏事,若做了坏事,犯了天规,我是无法救你的。” 秦智说:“我永远不会干缺德的事。” 七仙女说:“若顺其自然,你的寿命应在八十九岁终止。等到你八十岁时,我在筋泥山下等你来续前缘。郎君,我们后会有期!” 叮嘱又叮嘱,三番五次。秦智神情沮丧,哭得说不出一句话,只得不停点头,唯诺应承下来。少顷,四更已至,诀别而行。 七仙女飞身而起,回头顾盼三五番,盘旋一周,霎时踪影全无。 秦智不胜哀痛,眼望空中,禁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周睿从未见秦智如此伤心,便问其故。 秦智以其他理由搪塞,周睿不信,再三追问。秦智晓得瞒不住,只得将与七仙女之遇,从头至尾述说一遍。 周睿惊异得合不拢嘴,凭空礼拜神仙相助。 秦智终日闷闷不乐,犹如丧偶一般。 周睿给其放假,让秦智回家看望亲眷。秦智就当踏路散心,遂收拾东西起程。 数年之后,蛇妹之父闫平去世了。 蓉州知府沈南知道,蛇妹武艺高超。就将蛇妹收留在自己身边,以备大用。 过了几年,因与王良竞争户部尚书之职位,沈南派蛇妹,去刺杀王良。 王良师爷牛濮,是一个神算,早已料定此事,就向王良禀报。王良闻之,吃了一惊,就派了心腹习弘到城外迎候。 次日早晨,习弘果然见一女,骑着毛驴,从道路上缓缓而来。 来人正是蛇妹。 走到城门之外,忽见一只花鹊,在习弘头上,盘旋聒噪。 习弘张弓搭箭,却没有射中。 蛇妹见状,回挽雕弓,只听弦响的同时,花鹊已坠落在地。 习弘惊异,走上前来,说:“我是奉知府王良之命,前来迎接。” 蛇妹大吃一惊。于是,因佩服王良神算,则归顺。 习弘带着他们,拜见王良。 到了王府之后,忽然不见骑的驴子。王良使派人到处搜寻,连踪影都没有找到。后来,却在蛇妹布囊之中,发现了两张纸剪的驴子。 沈南愤恨蛇妹叛归王良,又派刺客满武,刺杀王良和蛇妹。 王良便与蛇妹商议对策。 蛇妹说:“王知府,不必担忧,我自有办法对付。” 是晚,王良翻来覆去,睡不着。 直到半夜,尚不能入睡。睁着两眼,躺在床上。 忽然,见两面旗子,飘飘然,进入房中。 一红一白,相击于床帐之间。 打斗了好一会儿,忽见一人,自空中跌落到地上,定眼一看时,那人已是身首异处。 王良惊魂未定,见蛇妹出现在室中。 蛇妹说:“刺客满武已被我击毙。” 于是,叫人将满武尸体拽出室外,蛇妹又施以药物,转瞬之间,尸体已化为水,毛发瞬间不存在。 王良看到这一切,更加佩服蛇妹之武功神术。 刚刚松下来一口气,蛇妹说:“后夜,沈南当派蓟虎再来,蓟虎更有奇术。” 王良大吃一惊,问有何对策。 蛇妹说:“别怕!有的是办法。” 说罢,让王良以玉片围住脖颈,再盖上被子。 蛇妹变作一只比蚊虫还小的小虫,潜入到王良腹中。 到了三更时分,王良还没有睡着,果然听到脖颈上,铿然一声巨响。 蛇妹随即从口中跃出,对王良说:“此人如俊鹘,一搏不中,即翩然远逝,耻其不中,才未逾一更,已千里矣。” 王良起身拿起玉片来看,上面果有一道匕首砍划的、数分深的痕迹,真令王良后怕不已。 后来,王良至京城任职,蛇妹不愿随其入京,便辞别而去,游于山水之间,访寻得道高人。 渐渐地,人们都不知道蛇妹去向。但到了王良死后,蛇妹又骑着驴子来到京城,伏柩恸哭泣而去。 数年之后,王良之子王简当了知府,在去赴任的途中遇到了蛇妹。 蛇妹依然如故,并未显得苍老,还是骑着那头白驴子。 王简向蛇妹请教。 蛇妹说:“你将有大难临头。”于是拿出一粒药丸,令其吞下。又说:“来年火急抛官归之,方脱此祸。吾药力只保一年之患。” 王简不大相信,一年之后,不肯辞官,果然被人害死。 这些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秦智家在确州,回去必经庸州,他想到庸州看望姑母。 原来,姑父王良斩除竞争对手,又受到秦智借款资助后,至京城活动升职,得了户部尚书之官。 王良至京城上任,姑母没有跟随前往,而是留在庸州过生活。 秦智到了庸州以后,因王良是大官,打听王良家眷不难。 没有费多劲,就打听到了姑母住处。 一家骨肉,久别相聚。姑母喜出望外,未免挽留侄子居住几日。 在庸州,呆了几天。是夜,晚上睡去,梦见七仙女催促:“祸事来了,快走!” 秦智记得临别之言,慌忙向姑母辞行。 姑母办了一桌酒席,给秦智饯行。姑母一家人殷勤劝酒,直到下午才出得庸州城门。 正出得来时,赶了五六里路,只听得后面炮声连响。秦智回头看时,只见城内火光冲天,喊杀声不绝于耳。 原来是城内有军变。庸州参将李筱贪污军饷,导致军士们有几个月未发薪水。 军士们怨声载道,有几个人为首牵头,聚众鼓噪着,把李筱杀了。 巡抚王凌出面安抚,兑现军士们薪水后,“军闹”方得平息下来。王凌悄悄派人暗访牵头的,已查访到具体人头。欲待正法,差人擒拿,将其收监。 其他军士知道后,又重新闹了起来,鼓噪着索性把王凌也杀了。占据了庸州,谋反朝廷。朝廷派人镇压,搜寻内外壮丁同叛逆者。 那些来此经商或走亲戚的,也被抓了去收在监狱内,无一逃脱。若秦智迟了出城,也会被捉拿进去。 秦智得以逃脱,往确州方向赶路。 一路上,星夜兼程到了刀峡关,夜宿关外。是夜,又梦见七仙女来说:“郎君,别睡了,赶紧起来过关。若迟了,会有牢狱之灾。” 秦智闻言,慌忙穿衣起床而走。并叫喊店内其他同宿者,赶紧逃命。 那些被叫人,睡得迷迷糊糊的,瞌睡没有睡醒,不仅不想起,还骂秦智是神经病,大半夜的叫人起床。 秦智独自一个人急到关门前,这时幸好关门都开着。虽然有军士站岗,但无人盘问。秦智得以顺利走脱。 忽然,朝廷发来紧急文书,至刀峡关。 因庸州军士谋反,恐怕有奸细混入,凡是从庸州来此进关者,除了公差官吏有公文在身外,其余的人全部拿下,收入监狱内。 逐个盘问清楚,证明干净清白,方才释放出来。 那晚与秦智同宿者,大多数都是从庸州城来的,都被关在牢房内。 后来少数人,半年才放出来。有屈打成招,被判处死刑的;有被当场受刑,活活折磨致死的;也有染了病,竟病死在狱中的。 秦智若是在文书到来后才走,同样也会是如此下场。 途中必须经过一条大河,坐船方能通过。秦智买了船票,与众乘客一起乘船。 当船行至河中时,说来也怪,天空忽然阴云密布,吹来一股又一股狂风,把河水掀起波浪,吹得这船摇晃不止。 左荡右激,犹如落在秋千上;前簸后颠,好似滚在粥锅中。 眼看船要被吹翻,全船的人都要去见阎王爷。 正在这危急时刻,秦智忽闻异香满船,那香气是很熟悉的味道;又似乎感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一晃,有一双大手将船揪住。 少顷,风势即熄,阴云散去,天空出现蔚蓝,河水风平浪静。那船不再摇晃,稳稳当当向前行驶。 在甲板上看时,天空中出现一团白云,似一个美女图案。秦智虽然不可细辩,但从轮廓上可以看出这就是七仙女的模样。 于是,猜测这分明是七仙女在显灵,冥冥之中把全船的人都救了。 秦智感激万分,思念七仙女心切,却不能相见。 悲从心来,涕泪交加。对着天空只是磕头跪拜。那美女在云团中,似乎也在挥手答礼,戚戚眷眷,依依不舍,过了许久方才散去。 众人不知其中缘由,但见秦智在甲板上作跪着施礼之状,惊问何故,秦智虽然默默静听,但众人多少也领会其意,也望空中,下跪而拜,尽皆瞻仰。 却说阙斌、荀阔二人,劝周睿就席间杀周辉,利州市场唾手可得。 周睿说:“我刚来,还没有摸清情况,此事决不可行。”二人再三劝说,周睿却不从其言。次日,又与周辉喝酒,彼此细叙衷曲,情好甚密。 酒至半酣,阙斌与荀阔商议,说:“事已至此,由不得周总了。” 便叫沈樊进去舞剑,乘势杀了周辉。沈樊遂拔剑而进,说:“席间无以为乐,我愿舞剑为戏。” 阙斌叫众家丁埋伏在屋外,只等沈樊下手。 周辉手下诸将,见沈樊舞剑于席间,又见屋外埋伏着家丁,都带着武器。周辉手下缪白,亦掣剑舞说:“舞剑必成双成对,某愿与沈樊同舞。” 二人对舞于堂前。沈樊目视周松,周松亦拔剑助舞。于是郁河、邓倌、王伍各掣剑出说:“我等当群舞,以助一笑。” 周睿大惊,急忙站起来,说:“我兄弟相逢痛饮,并无疑忌。又非鸿门会上,何用舞剑?快些出去。” 周辉亦说:“兄弟相聚,何必带刀?”命家丁尽去佩剑。 众皆纷然出来。周睿唤众人进来,以酒赐之,说:“我弟兄同宗骨血,共议大事,并无二心。不要猜疑。” 众人皆拜谢。周辉执周睿之手,哭着说:“兄长之恩,誓不敢忘!”二人欢饮至晚而散。周睿归之,责阙斌说:“你等奈何欲陷我于不义呢?以后不要这样。” 阙斌感叹而退。 却说周辉回来。郁河等人说:“周总,您看见今日席上情况了吧?气氛好是紧张,差点打了起来。不如早些回去,免生后患。” 周辉说:“我兄周睿,不是外人。他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众人说:“周睿虽无此心,但他手下人皆欲吞并利州,以图富贵。” 周辉说:“你等不要离间我兄弟之情。”遂不听,说与周睿欢叙。 忽报俞方来购买药材。周辉便请周睿商议。 原来,周辉药品生意兴隆,如火如荼,获利甚丰。俞方想来采购周辉药品,却颇踌躇不决。因为俞方与周辉有矛盾过结。 周扬劝俞方说:“商场上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敌人”。俞方从其言,到周辉家登门致歉,并要求订购买一百斤药品。 周辉有些犹豫,不知该不应答应? 周睿说:“俞方不是来抢占利州市场,而是向您来采购药品。这是好事,您应该答应。但要假装拒绝。” 周辉不解地问:“为何要假装?” 周睿说:“你先别管,我自有计策。” 俞方见周辉拒绝,认为周辉计较前嫌,有点着急,再次致歉,并提出可以现银交易,一次性交清货款。 这在当时来说,可是更加利好的条件。 周睿说:“这时候也不能答应。你可以如此说。”随后周睿附在周辉耳旁,悄悄地说了几句话。周辉从其言,设宴款待俞方。 席间,俞方问:“周总,我出这么好的优惠条件,你为何不买给我呢?是不是还在计较以前的事?” 周辉耐心解释,说:“我绝不计较从前的事。有生意不做,我岂不是傻瓜吗?” 俞方紧问:“那为啥不做呢?” 周辉说:“如今来买的人太多,我来不及采购原料,也来不及制作。即便现在答应,到时候交不出,岂不是失去信任,不如等明年再说吧!” 俞方相信周辉之言。酒席散去就走了,走之前,预订下了明年期货。 对于周辉来说,赶制一百斤药品并不是难事,现银交易条件优惠,但周辉听信了周睿的话,忍了又忍,拒绝了送上门的生意。 不过,周辉不是不做这笔生意,也不是计较从前事情,而是正如周睿所说“山人自有妙计”。周辉到手的钱不赚,自有他的巧妙之处。 商人同行虽如冤家,但仍相互传递信息。此消息,在商人中间,传来传去。 一两天内,都说:“哎呀!周辉药品生意好得不得了。如今有客户拿现银买都不易到手,订单多得做不过来,连明年的都已开始落单了。” 消息传播,速度惊人,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那些大大小小的药商,都纷纷来人,提前交付定金,拼命地增加订单。顷刻之间,周睿略施小计,将药品价格提高很多,定货量比以往增加了几倍。 此等经商智慧,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周辉获数倍之利,大喜,更是对周睿敬佩有加,奖励周睿千两白银。 周睿慨然领诺,即说引人到葭州。众将劝周辉令人紧守葭州市场,以防周睿心怀不恻。周辉初时不从,后因众人苦劝,叫欧伦、魏功二人把守。 周辉回西羚。 早有人报给萧泰。萧泰聚众商议。 韩贲说:“周睿远涉利州,往返较难,不如叫人断周睿归路,然后去窦州夺回药材机器加工设备,此不可失之机会也。” 萧泰说:“此计大妙!” 正商议间,突然,从屏风后面,出来一个人,大喝:“献此计者,真是心眼坏到了极点,这不是把我女萧嫚害了么?” 众惊视之,乃冉嫣也。 冉嫣愤怒地说:“我一生之中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是你们的主意,把她给了周睿。今若如此,把周睿害了,就是害我女。” 因此转而责备萧泰,说:“你掌父兄之业,成了萧氏商团大东家,胃口不小,却还不满足,还去要争啥制药设备,这是顾小利而不念骨肉之情。” 萧泰诺诺连声,答道:“老母之训,岂敢有违!”遂叱退众人。 冉嫣恨恨而入。 萧泰立于窗前,望着外面,自思:“若此机会一旦失去,制药设备到啥时才能得到呢?” 正沉吟间,只见黄诚进来,见状,便问:“萧东家,您在想啥呢?” 萧泰说:“我正在想如何夺得设备之事。” 黄诚说:“这还不简单。” 萧泰问:“哦,你有办法?” 黄诚说:“今差心腹一人,潜入窦州,给萧嫚带信,就说母亲病危,欲见亲女,叫萧嫚赶紧回娘家。叫其子周超也一并来。然后叫周睿把设备换其子。若不答应,再动手抢,如何?” 萧泰说:“此计大妙!我有一人,此人叫雷强,最有胆量。自幼穿房入户,身手了得,以前跟随我兄。今可叫他前去。” 黄诚说:“行啊!切勿漏泄。事不宜迟,即日出发。” 于是,密遣雷强带二十名仆人,坐着五辆马车,车内暗藏兵器。雷强领命,望窦州而来。 第169章 离开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车到窦州,雷强自去周府,令门卫报萧嫚。萧嫚命雷强入内。雷强呈上密书。萧嫚见说冉嫣病危,洒泪动问。 雷强跪拜,诉说:“冉夫人病重,朝夕思念您。若回去迟了,恐怕不能见上一面。冉夫人在临死之前,也想看一眼周超,并请您特意带上。” 萧嫚说:“周睿远出经商,我今若欲回,须使人告秦师知晓,才可以走。” 雷强说:“若秦师回话,要报周总知晓并同意,这样一来一回,岂不耽误时辰?还请夫人悄悄地离开。” 萧嫚说:“外面有巡逻的,若悄然而去,恐怕会有阻拦。” 雷强说:“我已备下车辆,就停在附近,只要一上车,就可安全离去。” 萧嫚闻知母病危急,怎能不心慌意乱?便将周超,载在车中。随行带三十余人,各跨刀剑,上车离窦州城而去。 家仆欲报时,萧嫚已走远了。 雷强正叫人驾车快点赶路,只听得后面有人大叫:“不要走,容我与夫人饯行。”视之,乃崔煜也。 原来崔煜巡哨回来,听家仆报告萧嫚不辞而别,崔煜闻言,大吃一惊。带上十几名随从,追赶上来。 雷强说:“你是哪个,敢当夫人离去!”一边叫车夫快些驾车,一边叫家仆做好打架准备。 崔煜喊到:“夫人不是不可以回去,只要把周超留下即可。” 雷强根本不予理睬,催车速进。 崔煜追赶了十余里,追上萧嫚那辆车。崔煜入车中,见萧嫚抱周超于怀中。萧嫚斥责崔煜说:“怎能这样无礼?” 崔煜插剑声喏说:“夫人欲何往?怎么不叫秦师知晓?” 萧嫚说:“我母病在危笃,急着赶回去,没有空报他知道。” 崔煜说:“夫人探望病人,为何带上周超?” 萧嫚说:“周超是我儿子,怎么不可以带?何况他留在窦州,根本无人照看。” 崔煜说:“夫人差矣。我大哥一生之中,只有周超这么一个儿子,我以前救过他,如今夫人却要将他抱去,这是啥道理?” 萧嫚大怒,说:“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门客而已,怎么管起我的家事来了?” 崔煜说:“夫人,您若要离开,探望母亲,病危甚急,我丝毫不会阻拦您,但您必须把周超留下,否则休想离开。” 萧嫚甚怒,说:“你敢!你半路辄入车中,敢挟持我么?” 崔煜说:“若不留下周超,纵然让我死一万次,我也不敢放您回去。” 萧嫚喝侍婢,将崔煜赶出。崔煜见势,从萧嫚怀中夺了周超,欲要跳车,又无帮手;欲要行凶,又恐碍于理。进退不得。 萧嫚叫侍婢,抢夺周超。崔煜一手抱定,一手仗剑,侍婢不敢近。雷强在后车跳将上来。崔煜孤掌难鸣,护得周超。 正在危急时刻,忽然,看见后面有十余骑赶来,叫喊声一片。崔煜自思“今番中了他们之诡计!” 只见为首一人,手执大刀,高声大叫:“嫂嫂,快快留下侄儿!” 原来,郑戬巡哨,听得此息,急来追赶,正撞着车辆,急忙截住。 当下,郑戬提剑跳上车辆。雷强见郑戬上车,提刀来迎,被郑戬手起一刀砍倒,提头掷于萧嫚前。 萧嫚叫停车,大惊说:“戬弟,你何故无礼?” 郑戬说:“嫂不以哥为重,不辞而别,私自归之,更是无礼!” 萧嫚说:“我母病重,危在旦夕。若等你哥回报,恐误时辰。若你不放我回去,我愿自杀而死!” 郑戬与崔煜商议:“若逼死夫人,非为人之道。先护着周超再说。” 乃谓萧嫚说:“俺哥是商团老总,你与他相配,没有辱没你吧!今日相别,若思夫妻情义,请早点回来。” 说罢,抱起周超,自与崔煜下车,放萧嫚等五辆车而去。 两人欢喜上马。行不数里,秦智引众人来接,见周超已夺回,大喜。三人并马而归。秦智自写书信,报知周睿。 却说萧嫚回去,具说郑戬、崔煜杀了雷强,夺了周超。 萧泰闻言,大怒,说:“如今我妹已归,与周睿不再是亲戚,杀雷强之仇,如何不报?”唤集众人,商议取窦州,抢制药设备。 正商议之间,忽报甄龙率众来报仇。 萧泰闻之,大惊,且按下窦州,商议对付甄龙。人报黄臻辞疾回家,今已病故。临死之前,给萧泰写有一封信。 萧泰拆信而阅之,书中规劝萧泰,往东羚发展,言东羚适合经商,大有可为,以为从商之业。 萧泰览书大哭,对众人说:“黄臻劝我去东羚,我当然应当听其言。”即叫准备往东羚而去。 周亮说:“甄龙来了,可以拒之,然后再走。” 众人皆问:“如何拒之?” 周亮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车到山前必有路,自有办法。” 萧泰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黄臻之见甚远。” 却说甄龙在踵州,威福日甚。 俞叞说:“自古以来,商场里面的总掌柜,未有如甄总有功劳,虽战国时吕不韦,莫可及也。多年以来,扫荡赵虎之奸商,与百姓除害,使周义商团复存,赚得财富,立下汗马功劳。应受高位,该得高薪,以彰功德。” 巴堒说:“不可。甄爷本是老总,匡扶周义商团,当秉忠贞之志,守谦退之节。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 甄龙闻言,勃然变色。 俞叞说:“岂可以一人而阻众望?”遂上书周义,受高位,得高薪。 巴堒叹说:“我不想今日见此事!”甄龙闻,深恨之,以为不助己也。巴堒已知甄龙有杀已之心,托病止于途中。 甄龙开创基业,就叫巴堒与之同行。 巴堒有真才实学,而且人缘极好,当甄龙想将巴堒置于死地时,故为巴堒说情的人众多,甄龙不得不考虑众人意见。 甄龙同意让巴堒在途中休养。开始时,巴堒心情沮丧,闭门谢客,足不出户,可是没几个月就摆脱了坏心情,大开府门,广交宾客。 这次大难不死,巴堒并没有吸取教训,夹起尾巴做人。在休养期间,各商团都派使者前去问候,络绎不绝。 各商团都在争聘有才能者,以巴堒雄才大略,在各商团中早已尽人皆知,甄龙不用他,别商团自然来抢。 故此,巴堒居住府第门前,整日车水马龙,连府邸周围做生意的小商贩都发了财。府内更是歌舞升平,高朋满座,日日饮酒,夜夜欢歌。 不久,巴堒做的这些事,都被甄龙知道了。甄龙担心,恐其为变。因为巴堒有治理之才,这是经过实践检验的。 甄龙知道,在巴堒辅助期间,商团实力大增,雄视其他商团就是最好的例证。再者巴堒很有声望,各商团使者相望于道,来请巴堒出山。 怎样处理巴堒?对于这个问题,甄龙绞尽脑汁。既不再影响商团,又不为别商团所用。甄龙终于想出了办法,羞辱巴堒。 甄龙给巴堒写信,使人送饮食一盒至。盒上有甄龙亲笔封记。 开盒视之,并无一物。甄龙在信中说:“您与商团究有何功,得到敬仰?您与商团究属何亲,得到敬佩?如今您可率家眷走了,毋得逗留!” 谁都知道,这封信对巴堒太不公平。巴堒聪慧过人,看了甄龙之信,泪眼模糊,百感交集。知道以甄龙暴戾性情,即使他走了,也不会罢休的。 甄龙接下来就该要他的性命。与其等死,不如自己死去,免得受苦,也死得有尊严。于是巴堒会其意,饮鸩酒自杀了,年仅五十岁。 巴堒死后,其子巴恽,发哀书报甄龙。甄龙甚懊悔,叫厚葬之。 甄龙与萧泰商战…… 且说甄龙来到宜州,先叫甄安带人前去探望。甄安回报说:“找遍整个宜州,没有找到萧泰。”甄龙闻言,放心不下,自领人前来。 找啊,找,终于找到了,萧泰居住地,原来隐藏在一处低洼地段,不注意还真不容易发现。甄龙站在高处,从上往下看,萧泰在训练家丁武术。 甄龙骑在马上,以鞭指下,对随从说:“当商人就应当像萧泰那样,沉着冷静不慌张,不能像范明之子范峰那样,见到我来了,就吓得屁股尿流。” 忽一声响动,左边一队人马飞奔过来,右边又有一队。 甄龙人马退后便走,止喝不住。忽有一队赶了过来,为首一人,长得方脸大眼,众人认得正是萧泰。 萧泰自引人,来击甄龙。甄龙大惊,急回马时,武泓、胡龙两人,骑马直冲上来。甄龙背后张嵎,纵马舞刀,敌住二人,甄龙得以逃脱。 张嵎与二人战了三十合,方回。甄龙归之,重赏张嵎,责骂众人:“奶奶的,临阵先退,挫我锐气!今后若是像这样,都他妈的给我滚蛋。” 是夜,二更时分,忽然,屋外喊声大震。甄龙急上马,见四下里火起,却被萧泰来偷袭。杀至天明,甄龙退走。 甄龙心中郁闷,闲看孙子兵法。 梅夡说:“甄爷,您既知兵法,岂不闻兵贵神速吗?攻萧泰,说了许久,却迟迟没有行动。使得萧泰准备充分,无所畏惧罢!不若先回踵州,别作良图。” 甄龙沉默不言。 梅夡长叹出来。甄龙坐在椅子上,头靠枕木,闭眼佯睡。 忽闻电闪雷鸣,叱咤风云。甄龙急视之,见从天上掉下一条龙,光华射目。坠于一条巷子里面,其声如雷。 猛然惊觉,原来做了一梦。有人报告是午时。甄龙叫备马,引人径奔出来,至梦中所见巷子。 正看之间,忽见一簇人马,来到巷子口,当先一人。甄龙视之,正是萧泰。 萧泰见甄龙,也不慌忙,勒住马,以鞭子指着甄龙说:“你如今富贵已极,何故贪心不足,又来侵我的领地?” 甄龙答:“宜州不是你的领地,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管得着吗?何况你帮周睿保卫药材基地,让我一败涂地,我今日前来就是报仇的。” 萧泰笑说:“此言岂不羞乎?是你主动来占周睿基地的,我不打你打谁。” 甄龙大怒,叱众人前来捉萧泰。 忽一声响动,萧泰背后两彪人出来,右边武泓、胡龙,左边田伟、邓海。四人带弓弩手乱射,矢如雨发。 甄龙急引众人回走。背后四人赶来甚急。赶到半路,张嵎引众人敌住,救回甄龙。萧泰齐奏凯歌,回去了。 甄龙归之,自思:“萧泰并非等闲人物。一条龙之应,久后必有大成。” 于是,心中有了退回之意,又恐萧泰耻笑,到底是进是退,犹豫不决。相拒月余,战了数场,不分胜负。 不觉到了寒冬腊月,寒冷异常,众人衣服不够御寒,冷得直打哆嗦。 甄龙心甚忧,与众人商议。或劝甄龙先回,或云一鼓作气,不可退。甄龙都没有做出决策。 忽报萧泰有使赍书到。甄龙启视之。书略说:“我与你,彼此皆是商人。既然是经商,哪里没有摩擦的呢?万望大度为怀,不计前嫌。当今寒冷,你当速回。如其不然,恐有昔日之祸。” 甄龙阅毕,大笑说:“萧泰是我肚子里面的蛔虫!” 重赏来使,遂叫撤回。 萧泰与众人商议:“甄龙虽然已经退去,周睿尚在利州未还。何不将制药设备夺回?” 黄诚献计说:“去不得。若兴师动众前去,甄龙必然又来。不如写信二封。” 萧泰问给哪两人写信? 黄诚说:“一封写与周辉,说周睿结连我方,共取西羚,使周辉心疑而攻周睿。一封写与俞方,叫进兵窦州。” 萧泰说:“黄先生的意思,是让周睿首尾不能救应,然后我们起兵取之。” 黄诚说:“是的,如此,事情可成。” 萧泰从之,即分别给周辉与俞方写信,派人送去。 且说周睿在利州经商,忽接得秦智书信。 知萧嫚已回。又闻甄龙犯萧泰,乃与阙斌商议。周睿说:“甄龙袭击萧泰,甄龙胜必将取窦州,萧泰胜可能要去夺制药设备。为之奈何?” 阙斌说:“周总不必担忧,有秦智在那里,料想萧泰不敢。” 周睿点头。 阙斌又说:“您可给周辉写信,说甄龙袭击萧泰,萧泰求救于窦州。我与萧泰是唇齿之邦,不容不相援。俞方胆小怕事,决不敢来犯。如今我等回窦州,会同萧泰破甄龙,奈何路途遥远,路费不够。叫周辉看在同宗份上,望借银相助。若得了银子,另作商议。” 周睿从之,派人送信给周辉。欧伦、魏功闻知此事,遂叫魏功留守,欧伦同使者入见周辉,呈上书信。 周辉看毕,犹豫不定,叫使者先回,商议之后再说。当下,周睿聚众人商议,周辉说周睿来借银子,问众人有何高见? 欧伦说:“周睿自从来了以后,野心不小。今来借银子,切不可借。如若相助,犹如以薪助火。” 周辉说:“我与周睿有兄弟之情,岂可不借?” 一人出说:“欧伦说得对,不能借银子给周睿。周睿久留于西羚利州,而不想回去,此是纵虎入室。今更助之以银子,却是与虎添翼。” 视其人,此人叫魏功。周辉听了,犹豫未决。汪祺又复苦谏。 最终,周辉思来想去,决定借银二十两,发书派人送周睿。仍令欧伦、魏功紧守葭州市场。使者到葭州见周睿,呈上回书。 周睿听说只借二十两银子,想着是打发要饭的,大怒,说:“我为你做生意赢了利,费力劳心。你今积财吝赏,何以使人效命乎?” 遂扯毁回书,大骂而起。使者逃回西羚。 阙斌说:“您昔日重情重义,如今毁信发怒,前面付出的感情算是一笔勾销。” 周睿说:“如此,当若何?” 阙斌说:“某有上中下三条计策,请自择而行。” 周睿问:“哪三条?” 阙斌说:“昼夜兼道,直接去西羚,抢占市场。此为上计。” 周睿无言,静听阙斌说完。 阙斌又说:“欧伦、魏功有经商之才,如今在葭州经营。若周总以回窦州为名,二人闻知,必来相送;就送行处,擒而杀之,夺了葭州市场,先取涪州,然后去西羚:此中计也。” 周睿仍无言。 阙斌又说:“退还白州,连夜回窦州,慢慢再图大业:此为下计。” 周睿听罢,沉默不决。 见状,阙斌又说:“若沉吟不去,将至大困,不可救矣。” 周睿说:“上计太急,下计太缓,中计不急不缓,可以行之。” 于是,发书致周辉,只说甄龙叫邱路率众来窦州,众人抵敌不住,我当亲往拒之,不及面会,特书相辞。 周睿与周辉商战…… 信至西羚,龚启听得说周睿欲回窦州,只觉得是真的,于是写信一封,欲叫人送与周睿,却值亲兄龚源到,龚启急忙把书信藏了起来,陪着龚源说话。 见弟神情恍惚,龚源心中疑惑。龚启设宴,取酒与兄共饮。应酬之间,忽然此书信落在了地上,被龚源随从捡了起来。席散后,随从以信呈龚源。 龚源打开,视之。书略说:我给周总您进言,并无任何虚假之处,为何迟迟不来取西羚?这里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何故弃此回窦州?使我闻之,如有所失。收到信后,疾速出发。我当为内应,切勿自误!” 龚源见之,大吃一惊,说:“我弟干的啥好事?不可不告发。” 连夜将书信给周辉看,具言弟龚启与周睿同谋,欲献西羚市场。 周辉闻言,大怒,说:“我平常未尝薄待他,何故如此?”遂将龚启辞退,集众人商议说“周睿欲夺我的基业,当如之何?” 汪祺说:“事不宜迟。即便差人到各店铺告之,叫各掌柜小心谨慎。” 周辉从其言。 周睿与欧伦、华驿商战…… 却说周睿领众人回涪州,请欧伦、华驿出关相别。欧、华两人闻报,商议说:“周睿此回若何?” 华驿说:“周睿该死。我等各藏利刃在身,就送行处刺之,以绝我主之患。” 欧伦说:“此计大妙。” 两人只带随行几人,出来送行。 周睿在路上,阙斌骑在马上,对周睿说:“欧伦,华驿若欣然而来,可提防之。若他们不来,可去取他们的店铺,不可迟缓。” 正说间,忽然地面刮起一阵旋风。 周睿问阙斌:“此是何征兆,是吉兆,还是凶兆?” 第170章 瓜分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阙斌说:“别担心,这是老天给我们的警报,欧伦、华驿两人来了,必然有行刺之意,宜多加提防。” 周睿穿着防刀背心,自佩宝刀防备。 人报欧、华两人前来送行。周睿令人暂歇息。阙斌分付沈樊、孔绣:“欧、华带来的人,不问多少,一个也不能放回去。”两人得令而去。 却说欧伦、华驿两人,身上各藏利刃,带二十家仆,牵羊送酒,直至周睿跟前。见周睿并没有准备,心中暗喜,以为中计。 周睿正与阙斌谈笑风生。两人上前来打招呼,说:“闻周总回去,特备一些薄礼相送。”遂进酒劝周睿喝下。 周睿说:“感谢盛情,你等在此不易,当先饮下此杯酒。” 两人饮酒毕,周睿说:“我有要事与你们相商,请其他人暂时退避。”遂将带来随从家仆等人尽行赶出。 周睿大喝,说:“来人,与我捉下二人!”周松、马瞻带人应声而出。 欧、华还没有来得及拔刀出来,就被周松、马瞻制服。 周睿喝说:“我与你们当家人是同宗兄弟,你们何故同谋,离间亲情?” 阙斌叫周松、马瞻搜他们的身,果然在身上各搜出一口利刃。阙斌便喝杀了两人。周睿犹豫未决,阙斌说:“两人本意来杀你的,罪大极恶,应当将其杀死。” 遂叫人把欧伦、华驿杀了。孔绣、沈樊早将欧、华带来的家仆,全都捉住,没有漏走一个人。周睿叫这些人进来,赐酒压惊。 周睿说:“欧伦、华驿离间我与周辉兄弟之情,又藏利刃行刺,故被杀掉,与你们不相干,不必害怕。”众各拜谢。 阙斌说:“我今即用你等引路,带我们的人去抢占店铺。” 众皆应允。是夜家仆先行,周睿随后赶到。家仆至店铺门前,叫道:“开门,开门。”铺内伙计听得是自家人,即时开门。 周睿等人一拥而入,兵不血刃,得了好几家店铺。众伙计皆归周睿。周睿各加重赏,遂叫还是像以前那样经商。 次日犒劳众人,设宴于大堂之上。 周睿喝酒喝多了,把持不住,端起酒杯,对阙斌说:“今日这么顺利就拿下了,真的没有想到,从未曾感到如此惬意。” 阙斌说:“无辜占了别人财产而自以为惬意,不是一个商人的本分。” 周睿说:“我闻周辉财产并非走正道得来的,把它占了怎么不惬意呢?你说的这些话并不合乎我的想法,快给我滚蛋!” 阙斌大笑而起。家仆扶周睿入卧室睡去。 睡至半夜时分,酒气方才醒来。以叫阙斌滚蛋之言,家仆具告周睿。周睿后悔得无地形容。 次日一大早,穿好衣服来见阙斌,向阙斌道歉。周睿说:“昨说我喝多了,胡言乱语,说是让您滚蛋之言,并非本意,实在是对不起,请求原谅!” 阙斌谈笑自若,说:“我早就把这事忘记了,请周总不必有任何歉意。”周睿亦大笑,彼此情意,和好如初。 却说周辉闻周睿杀了欧、华两人,占据了葭州商铺,大惊说:“周睿来犯我,真的有这样的事呢!”遂聚众人,询问计策。 汪祺说:“可连夜派人,在来时之路上抵挡。周睿虽有人才,但不能过来。” 周辉从之,遂叫郁河、邓倌、缪白、王伍带人,星夜往守住毛家路口,以拒周睿。四人带了百余人,领命而行。 郁河说:“我闻莽山中有一道士,道号玄诚,算命算得极准。我辈正好要从莽山脚下经过。何不上山去问一问?” 缪白说:“我们拒敌行事,岂可把命运交给一个道士?” 郁河说:“你这就不懂了吧!有的道士确实是高明之士,不得不信服。我等问一问无妨,当问着玩,当信则信,趋吉避凶,不信也无损失。” 于是,四人引众,至山上。走在山腰上,刚好遇一个砍柴的樵夫,郁河问樵夫玄诚道士居于何处?樵夫指着最高山顶,答道:“他就住在上面。” 四人爬上山顶,见一庵立于面前,红墙黛瓦,朱门小院。至庵门前,敲门,一道童开门出来。问了姓名,引入庵中。 只见一道士,童颜鹤发,闭目养神,坐于蒲墩之上。四人问是玄诚吗?道士无答,睁开双眼,瞧了一眼,随即又闭上眼。 道童说:“他正是玄诚师父。”四人闻言跪拜,求问吉凶之事。 玄诚说:“我只是一个道士,怎知你辈之玄机?” 郁河等人,再三拜问,玄诚叫道童,取来纸笔,写下一句话,交给郁河等人。四人一看,其文:“对手都当死亡。” 郁河又问:“我等四人,是吉是凶?” 玄诚说:“定数难逃,何必再问!”又请问时,玄诚眉垂目合,恰似睡着一般,并不答应。 四人怏怏下山,心情难过。郁河说:“道士之言,不可不信。” 缪白自我安慰,说:“他是一个清高的老头,狂语闲语,别听他的。”遂上马前行。既至毛家路口,安排人把守。 郁河说:“毛家路口是通向西羚之咽喉,失此则西羚难保。我们四人分个工,两人守路口,两人去路口前面,这样就有两道屏障。” 邓倌、王伍说:“我俩人愿往路口前面抵挡。” 郁河大喜,分五十余家丁,与冷、邓两人带上,远离毛家路口以外三十里扎住。郁河、缪白守护路口。 却说周睿既得涪州市场,与阙斌商议出发前往。人报周辉叫四人领众至毛家路口抵挡,邓倌、王伍离路口三十余处打头阵。 周睿聚众人,问:“谁愿意前去取邓倌、王伍两人?” 孔绣应声而出,说:“老夫愿往。” 周睿说:“您率人前去,如能打败邓倌、王伍,必当重赏。” 孔绣大喜,欲领人往,谢了要行。忽然一人站出来,说:“孔绣年纪已高,如何去得?我虽不才但愿往。” 周睿视之,乃是沈樊。 孔绣说:“我已接受任务,你如何敢跟我抢呢?” 沈樊说:“你年岁已近六十,走路都费劲,怎能与他人打斗?何况邓倌、王伍等人并非等闲之辈。恐怕您不是他们的对手,如此岂不误了大事?因此我来替您出战,完全是好心好意。” 孔绣闻言,大怒,说:“你说我不行,敢与我比试武艺么?” 沈樊说:“好啊,当着周总及众人的面,当场比试。赢得的便去,输了就别去,何如?” 孔绣说:“好!”趋步下阶,便叫人拿刀来。 周睿急忙阻止,说:“大敌当前,不要起内讧。我今进取西羚,全要靠你两人相助。今你们两人打了起来,必有一伤。所以,不要再争了。” 阙斌也劝,说:“你们两人在这里争起来,没有任何意义。干脆各带人去与邓倌、王伍两个人斗。如谁先赢得,就算谁的功劳。” 于是,周睿让两人抓阄。结果,孔绣抓到邓倌,沈樊抓到王伍。两人都无话可说,各自领人而去。 阙斌说:“这两人,各有怨气,恐怕在路上也要起争执。请周总您引人为后应。”周睿叫阙斌留守,自与周松、马瞻引三十余人,随后出来。 却说孔绣归之,叫人早睡早起,于明早四更出击。沈樊却暗地里叫人探听孔绣什么时候出发。 探子回报说:“是四更。” 沈樊暗自欢喜,叫手下人三更出击,四更便与王伍决斗。那些手下人得了命令,都事先饱餐一顿,暗地里出发去攻击。 三更起行,到半路。 沈樊寻思:“只打王伍,却不会显示我能耐,不如先去打邓倌,反正孔绣还没有出发的。然后再打王伍。两处都打赢了,其功劳全都是我的。” 想到此,叫人转方向,径直往邓倌处而来。天色微明,离邓倌处不远,叫人少歇,沈樊前去观察。 早有人飞报邓倌,邓倌做好战斗准备,杀将出来。沈樊提刀,与邓倌对战。两人战到三十合。 …… 沈樊手下人走了半夜,人困力乏,抵当不住,退后便走。沈樊听得乱了阵脚,撇开了邓倌,拨马回走。邓倌随后赶来,沈樊大败而逃。 走不远,背后一队人出来,王伍引人从斜里窜出来,大叫:“沈樊别走,快来受降!”沈樊飞奔而去,忽然,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 王伍奔到,挥刀过来,砍杀沈樊。那刀挥在空中,一弓箭射来,王伍倒地而亡。邓倌欲来救。 这时,一位老人,头发胡须,均已斑白,从山坡上奔来,厉声大叫:“孔绣在此,岂敢乱来!”挥刀直取邓倌。邓倌抵挡不住,望后便逃跑。 孔绣乘势追杀,邓倌手下大乱。孔绣救了沈樊,杀了王伍,直接追来。 邓倌见状,舞刀回来,与孔绣再战。……不到十余回合,后面人拥了上来,邓倌只得失败逃走。 途中遇见一队人,邓倌大惊。停下看时,当头一人,金甲锦袍,乃是周睿,左边周松,右边马瞻,大喝:“你往哪里逃?” 原来,周睿引人来接应,刚好遇见邓倌。邓倌没有去路,取山僻小径,要回毛家路口。行不到十里,又被伏兵淹杀,搭钩齐举,把邓倌活捉了。 这批伏兵,你道是谁,却是沈樊。沈樊自知失误,有些懊悔,收拾心情,令人引路,埋伏在此,与邓倌撞个正着。 沈樊叫人用绳索捆了邓倌,押解回来。 周睿对投降的家丁,叫不许杀害,如有违者,须得偿命。又对众降兵说:“你等皆有家人,愿意跟随我的,欢迎;不愿的,可以回家。” 于是,欢声动地,留下来的,十有八九。孔绣回来,见周睿,说:“沈樊有违命令,必得处罚。”周睿急叫沈樊,沈樊押解邓倌到了。 周睿说:“沈樊虽有罪,但将功赎罪。” 叫沈樊谢孔绣救命之恩,今后不要再争了。沈樊顿首伏罪。 周睿重赏孔绣,使人将邓倌押来。周睿亲自把绳索解开,赐酒压惊,问:“邓先生,你肯归降我吗?” 邓倌说:“我现在是你手下败将,我回去必遭处罚,当然我就降了。郁河、缪白与我交情甚深:若肯放我回去,当即叫他两人来降。” 周睿大喜,便赐衣服鞍马,令回毛家路口。 沈樊大叫:“周总,别上这人的当,这人一旦放了回去,肯定不会再回来。” 周睿说:“我好心好意对待他,没有把他当俘虏看待,我相信他会回来的。” 却说邓倌回到毛家路口,见了郁河、缪白二人,没有说被捉了放回,而是说:“被我杀了十余人,然后逃了回来。”郁河忙叫人往西羚求救。 周辉闻知王伍被杀,大吃一惊,慌忙聚众商议。长子周序说:“儿愿领人前去守毛家路口。” 周辉说:“我儿勇气可嘉,既然自个儿愿意去,叫哪个辅助你呢?” 只见一人站了出来,说:“我愿往。” 众视之,却是周辉妻弟唐轩。 唐轩介绍…… 周辉说:“你去是最合适的。再叫二人同往?” 唐轩保荐苏勇、崔武两人,带了三十余人来到毛家路口。 郁河、缪白迎接,具言前事。 唐轩说:“周睿来势凶猛,难以拒之。”随后问:“你等有啥高见? 邓倌说:“挖壕沟,设障碍,设陷阱,就像捕猎那样,敢叫周睿这个猎物有来无回。退一步说,若不能叫他死,也可阻止前进。” 唐轩从其言,即叫邓倌前往,苏勇、崔武引人接应。三人领命而去。 却说周睿叫孔绣、沈樊留守,自回涪州,与阙斌商议。有人来报,说:“萧泰遣人结好俞方,欲来攻占葭州市场。” 周睿吃了一惊,说:“若葭州市场有失,把后路截断了,那时进退两难,当如之何?” 阙斌对雍弘说:“你对这里情况熟悉,去守葭州市场,如何?” 雍弘说:“我保一人,与某同去,可保万无一失。” 周睿问是何人。 雍弘说:“他叫邵珰。以前是范明手下掌柜。”周睿大喜,即时遣雍弘、邵珰守葭州市场。 阙斌退归馆舍。 忽然,门卫来报,说:“门口有一客人,特来拜访。” 阙斌出来迎接,见那客人,身长八尺,形貌甚伟,头发略短,披于颈上,穿着打扮不太讲究,亦不甚齐整。便问:“请问先生是谁?” 那人并不回答,径直进入厅堂,仰卧于床榻,鞋子也不脱。 阙斌甚疑之。再三请问。 那人说:“你别忙问,等我歇息片刻,我便与你说知。” 阙斌闻之愈疑,叫家丁拿酒菜招待。 那人起床,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并没有客气,而且吃得又多,吃完了又接着睡下。阙斌疑惑不定,担心是周辉派来的奸细,叫人请荀阔前来视之, 荀阔慌忙到来。 阙斌出迎,附在耳旁,对荀阔说:“今日我这里,来了一人,有点奇怪,进来便睡,睡了便吃。我问他是谁,他也不搭理我。你来看看他是谁?” 荀阔进屋一看,似乎有点熟悉,便问:“你是不是朱永?”其人仰面朝上,闭着眼睛,一听此言,从床上一跃而起,视之,说:“荀阔,好久不见!” 那人与荀阔相见,各抚掌大笑。 阙斌不明就里,问之。 荀阔拉着朱永的手,对阙斌说:“来,来,我介绍一下,他叫朱永,是西羚出了名的豪杰,原在周辉手下做事。因为人耿直,得罪周辉,后被辞退。” 朱永介绍…… 阙斌以礼待之,问朱永从何而来。 朱永说:“我特来救你性命,见到周睿再说吧!” 荀阔急报周睿。周睿亲自谒见,请问其故。 朱永问:“在前面有多少人?” 周睿实告:“有沈樊、孔绣在彼。” 朱永说:“邓倌是猎户出身,这次他把周总当成猎物,在道路上设置陷阱,就像捕猎那样围捕。” 周睿大悟。 朱永说:“我占了一卦,凶多吉少,一定要小心提防。” 周睿即拜朱永为幕宾,使人密报沈樊、孔绣,叫小心谨慎,以防陷阱。 孔绣、沈樊商议:两人轮流巡哨,如遇敌情,互相通报。 却说邓倌引人挖陷阱,沿路而进。只听得后面喊声乱起,邓倌知有准备,急急回撤。沈樊引人赶来,邓倌家丁自相践踏。 邓倌奔逃之间,正撞见沈樊。……交手不数合,被沈樊活活捉去。等到苏勇、崔武来接应,又被孔绣带人杀退。 沈樊押解邓倌到涪州。周睿喝斥邓倌说:“我好心好意待你,没有杀你,放你回去,没有想到你却这样对我。这次我一定饶不了你的。” 将邓倌推出斩之,重赏沈樊。 周睿设宴管待朱永,忽然,秦智特派马东,从窦州送信过来。周睿请进来,问之。马东施礼,完毕,说:“窦州一切挺好的,不用周总担心挂念。” 遂呈上秦师之信。周睿拆信观之,略书:“我屈指一算,凶多吉少。注意谨慎行事,切不可冒进。” 周睿看了信,便叫马东先回。周睿说:“我将回窦州,宜缓行进,如何?” 阙斌暗思:“秦智怕我占了西羚市场,立了大功,故意将此信相阻耳。” 乃对周睿说:“我也是算了卦的。射王伍,斩邓业,已应吉凶之兆。周总您不必多疑,可快速进取。” 周睿见阙斌再三催促,乃引众人前进。孔绣与沈樊接入。 阙斌问荀阔:“前至毛家路口,有几条路可走?” 荀阔说:“山北有一条直路,正取路口东侧;山南有一条弯路,却取路口西侧。大小两条路,皆可到达。” 阙斌对周睿说:“我与沈樊取南弯路而进;您与孔绣从山北直路而进。并到毛家路口前聚集。” 周睿说:“不行。我行弯路,您往直路。” 阙斌说:“直路必有人阻拦,只有您才能杀进。我走弯路,可能没人来拦。” 周睿说:“不可。最近我眼皮总是跳个不停。此次进取,莫非要出事。” 阙斌说:“你争我夺,必有死伤,这是正常的。请不必因眼皮跳而疑心。” 周睿说:“当然,你说得有一定道理。但我还怀疑的,是秦智给我的信。您还是留守涪州,如何?” 阙斌大笑说:“您不要被秦智的话所吓倒。说实话,我猜,秦智是不想让我立大功罢了,所以故意写信来,以疑您心。” 周睿说:“我觉得不是,您猜错了。” 阙斌又笑了,说:“无论是不是,都要快点行动。其实我是没有立大功的想法。立不立大功无所谓,关键是进取西羚,尽快成就大业。请勿多言,明早准行!” 当日传下号令,明天一早出发。 次日,天微微亮。孔绣、沈樊各自领人先行。周睿与阙斌再次告别,见阙斌的手中刀,锈迹斑斑。 周睿问:“您的刀为如此?” 阙斌把刀看了看,说:“此刀,我用起来,相当顺手。别看它锈蚀了,但仍然是很锋利的。” 周睿说:“与对手交战,武器至关重要。我的这把刀,锋利无比,拿给您用。您的刀,换给我使。” 说罢,就与阙斌换刀。 阙斌感动地说:“感谢厚恩,万死不辞。”两人依依道别,各自取路而进。周睿见阙斌去了,眼皮跳得更加厉害,忐忑不安,怏怏而行。 却说唐轩、郁河听说邓业被射死,遂与众商议。 缪白说:“南侧有一条弯路,是最为要紧之道。我自引二十余人守候。其他人紧守毛家路口,勿得有失。” 这时,忽然有人来报:“敌人分两路前来攻打。”缪白急引人,抄弯路埋伏。见沈樊带人过来,缪白叫先放走,不要惊动他们。 后见阙斌带人过来时,缪白一家丁看见,队伍中的阙斌,手握钢刀,白晃晃的,穿着打扮,也与众不同,说:“这人必是周睿。” 缪白大喜,传令叫如此。 却说阙斌叫人,紧一阵,慢一阵,向前而进,行至狭窄处同,见两边山坡陡峭,树木丛杂。又值夏末秋初,枝叶茂盛。 心下甚疑,叫后队疾退。这时只听得山坡上,喊声一片,箭如飞蝗而下,只望阙斌射来。阙斌死于乱箭之下。时年只有四十二岁。 当日,缪白射死阙斌,周氏家丁拥塞,进退两难,被射死不少人。 前面的家丁,飞报沈樊。沈樊急忙欲回,无奈弯路,只容得下一只脚,拼杀不得。又被缪白截断归路,于高处用箭射来。 沈樊心慌。有人建议:“不如杀奔毛家路口,取直路而进。”沈樊依其言,当先开路,杀奔毛家路口来。 正在冲杀之际,前面一队人杀至,沈樊一看,是敌人苏勇、崔武。后面又有缪白引兵追来。前后夹攻,把沈樊围在垓心。 沈樊死战不能得脱。这时见苏勇、崔武后队自乱,两人急回救。沈樊乘势赶去,当先一人,挥舞大刀,大叫:“沈樊,我来救你!” 视之,孔绣来了。两下夹攻,杀败黄、崔两人,直冲至毛家路口。 郁河引人杀出,周睿在后打击。孔绣、沈樊杀了回来。等周睿奔到,缪白又从弯路里截出。郁河、苏勇、崔武当先赶来。 第171章 对战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周睿守不住,且战且走,奔回涪州。郁河等人得胜,追赶上来。周睿人困马乏,那里有心拼杀,只顾逃命。 将近涪州,缪白追赶至紧。周松、马瞻两人领众截出,杀退缪白,还赶二十里。周睿再入,问阙斌消息。 有家丁禀报:“阙斌被乱箭射死了。” 周睿闻言,痛哭不已,遥为招魂设祭。诸将皆哭。 孔绣说:“今番折了阙斌,缪白必然来攻涪州,如之奈何?不若差人往窦州,请秦师来商议收西羚之策。” 正说之间,人报缪白引人直抵涪州。孔绣、沈樊皆要出战。周睿说:“锐气新挫,宜坚守以待秦师来到。”孔、沈领命守护。 周睿写了一封信,交给马瞻,嘱咐:“你与我往窦州请秦师去。”马瞻拿了信,藏在内衣口袋,星夜往窦州来。周睿自守,并不出战。 却说秦智在窦州,时值中秋佳节,设夜宴款待众人,都在讨论收取西羚之事。秦智占了卦,却是下下凶卦。 秦智大惊失色,掷杯于地,掩面痛哭,说:“遭了,遭了。” 众人急问其故。秦智说:“阙斌之命,可能遭了。” 说罢,大哭不已,说:“今恐失去一个能干人。”众人皆惊,未信其言。秦智说:“数日之内,必有消息。”是夜,酒不尽欢而散 数日之后,秦智与马骉等人,坐着喝茶商议之间,人报马瞻到来,众人皆惊。马瞻入,呈上周睿书信。 秦智视之,内言阙斌被缪白箭射身故。秦智又大声痛哭,众人无不垂泪。秦智说:“周总在涪州进退两难。既然如此,我不得不去。” 马骉说:“秦师去,谁来保守窦州?” 不等秦智开口,马骉又说:“窦州是重要之地,有制药厂以及制药设备。这里成了财富之基。甄龙与萧泰都对此虎视眈眈。” 秦智说:“周总在信中,虽然没有写明叫哪个留守,但我已知其意。” 将周睿书信与众人看,说:“周总在信中,把窦州托在我身上,叫我量才委用。虽然如此。今叫马瞻带信前来,其意欲叫马骉当此重任。” 众人都说:“马先生与周总,有生死之交,一定会竭力保守的。” 马骉不推辞,慨然领诺。秦智设宴,说:“这里都交给您了,请好自为之。” 马骉说:“请秦师转告,既领重任,死不足惜。” 秦智见马骉说个“死”字,心中不怏怏快。欲待不与,其言已出。秦智说:“若甄龙引人来,当如之何?” 马骉说:“以力拒之。” 秦智又说:“若甄龙、萧泰一齐来,如之奈何?” 马骉说:“分兵拒之。” 秦智说:“若如此,窦州危矣。否有六个字,你可谨记,可保守窦州。” 马骉问:“哪六个字?” 秦智说:“拒甄龙,和萧泰。” 马骉说:“秦师之言,铭记在心。” 秦智安排马东、邓业、鲍力、黄盛、石磊、柴阚、马瞻、高炽等人留下辅佐马骉,同守窦州。其他人跟随秦智入西羚。 先叫郑戬探路,取直路杀奔巴州、毛家路口以西。又叫赵云带人,从侧面江岸而上,会于毛家路口。 秦智随后引孙立、葛慎等人起行。 葛慎介绍…… 郑戬临行时,秦智详细交待,说:“西羚豪杰甚多,不可轻敌,不要喝酒误事,鞭挞家丁。望您早会毛家路口,不可有误。” 郑戬欣然领诺,上马而去。紧赶慢行,一路之上,谨记秦师之言。径取直路,前至巴州。 巴州是西羚国所辖州,属于周辉的地盘。 掌柜叫包威,乃商界精英,年纪虽高,精力未衰,既会经商,武功也很了得。占居巴州市场,决不向郑戬投降。 年轻时,包威见一尼姑,在一个空阔的地方,杂要卖艺,吸引了不少围观者。 尼姑翻腾跳跃,耍了儿趟。 忽然停下来,邀看客中之好事者,不妨下场一扑为戏。 包威在旁边,不觉技痒,便兴冲冲地走了进去。 刚一交手,尼姑又停下来,说:“此少林宗派也。”再问尊师何人,包威即如实相告。 尼姑说:“那武僧既是你的老师,就不必交手了,我甘拜下风。” 包威正在兴头上,哪里肯罢休。 要与尼姑比个高低,再加上众人的怂恿,尼姑只好答应,说:“既然是同门,不妨一戏,不必认真。” 包威哪里瞧得起一个文弱女子。再加上年轻气盛,一心要打败对手,博得众人喝彩。 正打得热闹时,尼姑却又停下来。包威问其故,但笑不言。以为是对方胆怯,坚决要求再比试下去。 尼姑才又应招而出。 忽见包威腾空飞起一脚,尼姑一闪身,顺势以五指削其股。 包威顿觉膝下如中刀斧,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众人只好把包威抬了回去,伤口经月余始愈。 有了这个教训,包威从此再也不敢逞强傲人。 郑戬派人去劝说巴威,若早早来降,还可以轻饶他。若不归顺,就要来硬的,连同他的店铺也抢了。 郑戬与包威商战…… 却说包威在巴州,先是听说周辉差荀阔,请周睿来西羚国,忧心忡忡,长叹一声,说:“这么做,是引狼入室啊!” 然后,又听说周睿占了涪州市场,怒气从胆边而起,屡次欲与之作战,又担心这条路上有人来。 当日闻知郑戬到了,便做好准备迎敌。 于大路上,设置堡垒,阻断去路。 有人献计说:“郑戬性如烈火,有勇无谋,喜欢打家丁。如今他来了,我们不必理会他,做好自己之事。过一段时间,自然退去。” 又有人补充说:“说得对。若不理会郑戬,郑戬必然脾气暴躁,手下人就会背叛他。到了那时,乘势而击,郑戬成了瓮中之鳖。” 包威从其言,勿轻举妄动。 忽然,见一个人,大叫:“开门!”包威叫放入问之。那人告说,他是郑爷派来的,即把郑戬言语直说了。 包威大怒,大骂:“这东西,怎么这样无礼?我是不会降的。借你口说与郑戬听。”叫把那人割下一只耳朵,放了回去。 那人回见郑戬,哭着控告包威,大骂郑爷是东西。郑戬大怒,咬牙睁目,引人来至堡垒门前。郑戬性急,几番去敲门,大门紧闭。 一直到了晚上,却无一人答应,郑戬忍了一肚气回来。次日一早,又引人去叫骂。包威躲藏在箭垛上,一箭射了下来,从郑戬耳边飞了过去。 郑戬捂着耳朵,恨恨地说:“你这老东西,若被我拿住,食你肉,寝你皮。”到晚又空回。至三日,郑戬还引了人,沿着墙根去骂。 原来,这座堡垒,是石头垒成的,周围都是乱石头。郑戬偷偷登高,下视堡垒。见人来来往往,搬砖运石,相助守关。 郑戬叫人皆坐于门前,引包威出来,却并无任何动静。 又骂了一日,依旧空回。郑戬自思:“终日叫骂,并不是好办法。他只是不出,又拦在大道上,如之奈何?” 猛然,思得一计,叫不要前去,结束等候;却只叫三五十个人,直去堡垒下叫骂。引包威出来,便与厮杀。 郑戬磨拳擦掌,只等包威。又连骂了三日,包威全然不顾。郑戬眉头一纵,又生一计,传令四散,砍打柴草,寻觅路径。 包威在堡垒那边,连日不见动静,甚是疑惑,叫人扮作郑戬砍柴的人,潜地出来,杂在人内,于中探听。 当日,郑戬回来,顿足大骂:“包威,你这个老东西,老不死的,气杀我了!” 只见有人劝道:“郑爷不必焦虑。这几日,打探得另有一条小路,可以绕过这座堡垒。” 郑戬故意大叫:“既有这个小路,为何不早说?” 有人回应:“这几天,才探知的。” 郑戬说:“事不宜迟,今夜悄悄而行。我在前面开路,你们依次而行。” 传了令,直相告。 派出探听的人,听到此言,回来报知包威。 包威大喜,说:“我算定这东西,忍耐不得。想绕路过去,没门!就去堵住。确实无谋,中我之计!” 当夜,即时传令,尽皆饱食,披挂停当,早早出来,四处散开,埋伏于树木丛杂之处,只等郑戬过来时,只听哨子响动,一齐杀出。 约三更后,遥望郑戬,亲自在前,横矛纵马,悄悄引人前行。快要到了之时。包威看得清楚,吹了一声哨,四下伏兵尽起。 正在这时,一阵鼓声,一彪人杀到,为首者大喝一声:“你这老东西,往哪里走?” 包威猛回头看时,只见为首者,身材高大魁梧,四方头,“国”字脸,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原来是郑戬。 四下里,叫喊声大震,众人杀来。 包威见了郑戬,手足无措,交战不到十回合。郑戬卖了一个破绽,包威一刀砍来,郑戬闪过,包威站立不稳,摔倒在地。郑戬叫人将其活捉。 众人一拥向前,用绳索绑了。 原来,先过去的是假郑戬。料定包威吹哨为号,郑戬却叫击鼓为号,众人齐到,包氏家丁大半倒戈而降。 郑戬把包威捆回来。郑戬坐于椅子上,包威不肯下跪。郑戬怒目咬牙,大叱说:“郑爷到此,为何不降,还敢拒我?” 包威全无惧色,回叱郑戬,说:“你等是无义之人,侵犯我国州市场!我怎能投降于你这东西?” 郑戬大怒,叫人斩之。 包威无惧,面不改色,力竭声势,大喝:“贼东西!我不怕你,砍头便砍,有啥了不起的?” 郑戬见包威,声音雄壮,毫无惧色。遂转怒为喜,亲解其缚,扶在正中高坐,低头便拜说:“刚才言语冒犯,请不要见怪。我素知您是商界精英。” 包威感其恩义,乃降。 郑戬请问入西羚之计。包威说:“我是您手下败将,荷蒙厚恩,无以为报,愿效犬马之劳,不必动武,径取西羚。” 郑戬问有何计策。 包威说:“从这里到毛家路口,都有可能设置重重障碍。不过您不用担心,那些设障者,大多都是老夫部下。我可叫他们,尽来拜降。” 郑戬称谢不已。 于是,包威打头,郑戬随后。凡到之处。尽是包威所办,都唤出投降。有迟疑未决者,包威说:“我尚且投降,何况你呢?” 自此望风归顺,并不曾拼杀一场,全是和平解决。 却说秦智派人告诉周睿起程日期,约定齐聚于毛家路口。 周睿收到信息,与众人商议:“秦智、郑戬分两路取西羚,约会于毛家路口,同入西羚。此时可能马上就到了。今我等便可出发。” 孔绣说:“每日缪白都来讨战,见我们不出去。时间久了,他们就松懈了,也不再做准备。今日夜间去偷袭,比白昼拼杀,效果要好得多。” 周睿从之,叫孔绣引人取左,沈樊引人取右,周睿取中路。当夜二更,三队人齐发。果然缪白无准备。周睿家丁拥入,放起火来,烈焰腾空。 缪白逃走,连夜直赶到毛家路口。周睿在半路歇息。 次日,引人直抵毛家路口,围住攻打。缪白按兵不出。攻到第四日,周睿自攻西侧,叫孔绣、沈樊攻东侧,留南侧与北侧,放他们逃走。 原来,南侧一带临山,北侧紧靠涪水,因此不围。缪白望见周睿在西侧,来回往来,指挥攻打,从早上至晚上,渐渐力乏。 缪白令苏勇、崔武两人,引人往北侧出去,然后转东侧,对付孔绣、沈樊。自己引众人出南侧,转西侧,单独来会周睿。 却说周睿见太阳偏西,叫后军先退。众人才回身,突然一片声喊起,南侧内有人冲出。缪白直接来捉周睿,周睿家丁大乱。 孔绣、沈樊又被苏勇、崔武敌住。首尾不能相顾。当然周睿打不过缪白,往旁边山僻小路而走。缪白从背后追来,看看将要赶上。 周睿独自一人,随从尽散。缪白引数人赶来。周睿往前紧走,加快而行,忽然,一队人冲了过来。周睿叫苦连天,说:“前有埋伏,后有追赶,这下完了!” 只见来人,当头一人,却是郑戬。 原来,郑戬与包威从那路,一直走来,闻听叫喊声,知可能已与西羚兵交战。郑戬先行而至,正撞见缪白追赶周睿,便一下与之交上了手。 …… 战到十余回合,包威引人从后面赶到。缪白见寡不敌众,火速转身,缩回小碉楼里面,紧闭大门。郑戬直赶到碉楼下面。 郑戬回见周睿,说:“秦师还没有来到,反被我夺了头功。” 周睿说:“你来到毛家路口,路途遥远,而且还有周辉手下抵挡,为何来得如此迅速?” 郑戬说:“一路上过来,有关隘口四五十处,全都由包威出面搞定,因此来的路上并不费吹灰之力。” 就把如何降包威,从头至尾,一一细说,并叫包威来见周睿。 包威拜见周睿。周睿内心极其感动,说:“若不是您,怎么能这么快到此?”即赏赐白银三十两。包威再次拜之而起。 正要设宴款待之时,忽然,闻有人来报:“孔绣、沈樊与西羚人苏勇、崔武交手,唐轩、郁河从后面引人助战,两下夹击,沈、孔敌不了,往东边而去。” 郑戬听得,便请周睿分两路,杀去救援。于是,郑戬在左,周睿在右,杀奔前来。唐轩、刘璇见后面喊声起,慌忙退走。 苏勇、崔武只顾引人追赶孔绣、沈樊,却被周睿、郑戬截住归路。孔绣、沈樊又回马转攻。苏勇、崔武料敌不住,只得投降。周睿准其投降,收兵回来。 却说缪白失了苏勇、崔武两人,忧心忡忡。唐轩说:“形势危急,下决心非要死战不可,同时还要用计,不然就会被周睿打败。” 郁河说:“另外,可派人去请救兵。” 缪白说:“明日我先去与之战,然后故意败走,为诱饵,引他们到北侧。你们再冲出,从中截断其中,可大获全胜。” 唐轩说:“郁河您留守,我引人冲出助战。”郁河从之。一切计议妥当。 次日,缪白引数人,摇旗呐喊,出去讨战。郑戬来迎,便不说话,与缪白交手。…… 战不到十余回合,缪白诈败,绕道而走。 郑戬猛力追赶。被唐轩从中截住,缪白引众又杀回来,把郑戬紧紧围在中间,前后都无从进退。正无可奈何之际,只见一队人从北侧杀出。 当先一人,挥舞战刀,与唐轩交手。只一个回合,便把唐轩生擒,唐氏家丁皆散去,救出郑戬。 视之,原来这人是崔煜。 郑戬问:“秦师在哪里?” 崔煜答:“他已经到了,想必此时已见了周总。”两人押着唐轩回来。缪白自退回。郑戬、崔煜回寨中,见秦智、孙立、葛慎已在。郑戬拜见秦师。 秦智见到郑戬,惊讶不已,问:“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周睿细说郑戬降包威,秦智祝贺,说:“郑戬有勇有谋,进步好大,这是周总之福气。”崔煜押唐轩来见周睿。 周睿说:“愿意投降吗?” 唐轩说:“我既然被你们捉住,怎么能不降呢?” 周睿大喜,亲自解开唐轩绑绳。 秦智问:“毛家路口现有哪些人把守?” 唐轩答:“有周序、郁河、缪白等人。周序是周辉之长子,这人不甚要紧。只是缪白、郁河,既会经商,又懂武术,极有胆略,不是等闲之辈。” 秦智说:“先捉缪白,然后取毛家路口。”又问:“东侧这座桥叫啥?” 唐轩答:“东桥。” 第172章 诱敌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秦智来到桥边,察看了一圈。 回来说:“东桥南侧,两岸都有毛草,可以埋伏。沈樊埋于左,孔绣伏于右。杀散他们,缪白必往东侧而来。郑戬伏在那里,把他活捉过来。” 又唤崔煜伏于桥北,说:“待我引诱缪白过桥,你便将桥拆断,却勒于桥北,装腔作势,使缪白不敢望北走,而往南逃走,正好中我计。” 安排已定,秦师自去诱敌。 却说周辉派邢益、丁盖两人,前至毛家路口助战。缪白叫丁盖、郁河留守,自与邢益,为前后二队。缪白为前队,邢益为后队,出来退敌。 秦智带来一队人,故意松松垮垮,以为疑惑,过东桥来,与缪白对阵。指着缪白说:“甄龙那么厉害,看见我就害怕。你是何人,怎不降呢?” 缪白见秦智带来的人,不像来打仗的,倒像是要饭的,冷笑说:“都说秦智你是厉害角色,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把刀一挥,都杀了过来。 秦智退走过桥。缪白从背后赶来。过了桥,见周睿在左,包威在右,冲杀将来。缪白情知是计,急回军时,桥已被拆断。 欲往北去,只见崔煜隔岸摆开,不敢往北,径往南绕河而走。走不多远,沈樊、孔绣从毛草中忽起,与缪白交战。 缪白不敢恋战,带数人望东侧而走,正撞着郑戬。缪白急忙逃窜,郑戬大喝一声,众人齐上,将缪白活捉。 原来,邢益见缪白中计,已投崔煜降了。一齐回来,周睿赏了邢益。郑戬押解缪白来到。秦智坐在一旁,摸着胡须,面无表情。 周睿对缪白说:“我早就听说,你是西羚商界精英,为何不投降于我?” 缪白睁目怒叫,说:“你算老几,我这辈子只效忠于周辉?” 周睿说:“你太不识时务,看你是条汉子,若投降即免你一死。” 缪白说:“如今我不幸落于你等,要杀要剐请自便,我就是不会投降的。”周睿不忍杀之。缪白厉声叫骂,语言不堪入耳。 秦智叫人立斩。周睿感叹不已,叫收其尸首,葬于东桥之侧,以表其忠。 次日,叫包威、唐轩等人,直至毛家路口,大叫:“早受降,免受苦!”郁河大骂。包威欲取箭射之,忽见一人,拔剑将郁河砍死,出来投降。 周睿等人一路顺利,通过毛家路口之后,重赏众人。周序见无望,往西侧走脱,投西羚去了。杀郁河的人,却是丁盖。 秦智说:“毛家路口是通往西羚咽喉要道,我们现已冲过,如今西羚近在眼前。惟恐外面不得安宁,可叫人去安抚。” 周睿说:“行啊,丁盖、唐轩、崔煜往江州、犍州等地,包威、邢益、郑戬至德州,就然后回西羚会合。” 包威、邢益、郑戬、丁盖、唐轩、崔煜领命,各自引人去了。 秦智问:“前面还有哪些关口?” 有人答:“只有绵州,有人守候。若得之,西羚唾手可得。” 秦智商议进发。 周睿与周辉商战…… 荀阔说:“周辉生意失败,西羚市场危在旦夕。但周辉拒不履行协议,周总欲以仁义服人,请先别忙逼之。我写一封信给周辉,陈说利害,周辉自然履约。” 秦智说:“荀阔此言,挺合适的。”便叫写信派人送给周辉。 却说闻周睿逼近,周辉慌聚众人商议。 甘成说:“今周睿远来,带的钱粮不多。不如叫商家不供应粮食,静以待之。等其无吃的,自然就会离开。我当乘虚击之,周睿可擒也。” 周辉说:“不能这样,商家见钱眼开,而且商家众多,如何让其见钱不卖粮?此非保全之计。” 正商议之间,人报荀阔有书信到了。周辉唤入,呈上信。 周辉拆开视之。 其信略曰:“周总先商后武,经商你不行,打仗你也不行,若得情然归顺,量不薄待。请尽快做出决定!” 周辉大怒,撕毁其信,大骂:“荀阔卖主求荣,忘恩背义,竟敢如此写信与我!”逐其使者出城。 即时派出妻弟陶孟,去守绵州。陶孟保荐熊凌,一同前往。当下陶孟、熊凌带人而去。 胡钮向周辉建议,请派人找俞方求救。 周辉说:“俞方与我有仇,他不会救我的。” 胡钮说:“俞方虽与我有仇,但周睿在德州,也会危急到俞方。唇亡则齿寒,若以利害说之,他必然会同意的。” 周辉从之,遂写信,派人带之,至汉州,找俞方救援。 却说阮泽失败回来,结好当地人,经商占领市场若干。所到之处,顺风顺水。惟冀州市场占领不下。 阮泽作恶,奸商之事…… 冀州掌柜赵湛,多次派人求救于鲁阳。但鲁阳没有得到甄龙指令,未敢行动。赵湛见救援不来,与众商议:“不如投降阮泽。” 徐度哭着劝道:“阮泽是虎狼之徒,降不得呀!” 赵湛说:“事势至此,不降又怎么样呢?” 徐度苦劝,赵湛不从。转日投拜阮泽。 阮泽闻之,有些生气,说:“你平时不来降,如今见事态紧急,你就来了,一看就不是真心的!”遂将赵湛杀害。 有人在旁边说,徐度曾劝说赵湛不要投降,也应该把徐度杀了。 阮泽说:“这个人守义,不能杀。”则用徐度为师爷。徐度又推荐韩窦、潘渊两人,阮泽尽用。 徐度告假说:“我妻最近死于临州,告两个月假,安葬我妻就回来。” 阮泽从之。徐度过历州,来见掌柜林建。林建与徐度是姑表兄弟。林建之母是徐度之姑,年已七十五岁。 当日,徐度入林建内宅,拜见其姑。 面对姑妈哭诉,徐度说:“乱世之中,我混得好差,愧见姑面。阮泽经商霸道,丧尽天良,民众无不恨之。今我兄在历州经商,却没有讨伐奸商之心,岂能对得起良心吗?” 言罢,泪流满面。林母闻言,唤林建入,责之说:“你不去为民除害,是有罪的。”又对徐度说:“你既然已归降阮泽,而且阮泽又那么重用你,你为何还要讨伐他?” 徐度说:“我之所以如此,不是真心的,而是假意跟随,寻找机会报仇,为那些被阮泽了的人,尤其是我的老板赵湛。” 林建说:“阮泽是挺聪明的,恐怕找不到机会的。” 徐度说:“我观察他,其实是纸老虎,外强内弱,有勇无谋,容易找到机会下手的。我已暗约韩窦、潘渊为内应。兄若肯能相帮,那就再好不过。” 林母说:“儿啊,你如今不去,更待何时?人总有一死,但死的意义不同,你去为民除害,那是死得其所。不要挂念我。你若不听徐度之言,我就先去死,以杜绝你的挂念。” 听母亲这么一说,林建从其言,与席闵、祝贾商议。 原来,祝贾之子,叫祝禹,现跟随在阮泽左右。当天,祝贾答应下来,但祝贾又有些担心,回家后闷闷不乐。 其妻祁雪见之,问何故如此。 祝贾说:“今日我与林建、徐度、席闵商量,欲报赵湛之仇。但儿子祝禹现随阮泽,今若去报仇。阮泽必先杀祝禹,应该怎么办呢?” 祁雪厉声说:“替天行道,儿子即使死了,也不足惜。你若考虑到儿子安危而不去做,我先死给你看!” 祝贾闻言,这才下定了决心。 次日,一同出发。林建、徐度住历州,席闵、祝贾住祁州。临行之前,祁雪尽将衣服首饰变卖,将典卖银两,如数交与祝贾,当做盘缠。 阮泽闻林建、徐度与席闵、祝贾一起来报仇,大怒,即将祝禹斩之。带上阙雁、阮豫等众家丁杀奔历州。 徐度见了阮泽之后,大骂说:“你这个奸商!往哪里走?”阮泽大怒,冲将过来,两队混战。…… 林建、徐度打不过阮泽,大败而逃走。阮泽追赶。突然,背后一片喊杀之声,席闵、祝贾带众家丁杀来。阮泽急回,两下夹攻,使阮泽首尾不顾。 正打斗之间,又有一大队人杀来。原来是鲁阳得了甄龙允许,正领人来打阮泽。阮泽抵挡不住三队人,大败奔逃。 走了一晚上,到了天亮,到得翼州店铺叫门时,里面伙计不开门。 韩窦、潘渊在店内,大骂阮泽。将阮泽妻戴燕,一刀砍了,从店内将尸首扔了出来。 阮泽怒气填胸,伤心欲绝。 鲁阳引人追到。阮泽见之,不敢恋战,与阙雁、阮豫杀开一条血路逃走。前面又撞见林建、徐度,杀了一阵。 冲得过去,又撞着席闵、祝贾,杀了一阵。 阮泽逃跑,零零落落,凄凄惨惨,身边只剩得几个家丁跟随。连夜奔走,四更前后,走到历州店铺。 守者以为是林建回来,开门接入。 阮泽尽将店内伙计杀死。至林建宅内,拿出老母。母全无惧色,指阮泽而大骂。阮泽大怒,取刀杀之。 席闵、祝贾全家老幼,亦尽被阮泽所杀。祁雪因在外面,幸免于难。次日,鲁阳至,阮泽杀出,望西而逃。 行不得二十里,前面一队人摆开,拦住去路,为首的是徐度。阮泽切齿而恨,挺枪刺之。阮泽与徐度交手,…… 阮泽将徐度杀伤,徐度身中五刀,依然死战。 这时,鲁阳赶来,阮泽寡不敌众,只得逃走。只有阙雁、阮豫等人随之而去。鲁阳叫林建等人留守,用车载徐度赴踵州,拜见甄龙。 甄龙收留徐度为掌柜。徐度推辞,说:“我无任何功劳,有何脸面受此职?” 甄龙嘉之,仍然给予掌柜之位。 却说阮泽与阙雁、阮豫商议,径往汉州投俞方。俞方大喜,以为得阮泽,则西吞利州,东拒甄龙,商议欲以女招阮泽为婿。 张晋劝说:“不可,阮泽之妻戴燕被杀,都是由于阮泽惹起的祸害。您不能把女儿往火坑里面推。” 俞方从其言,断了招婿之想法。有的以张晋之言,告知阮泽。阮泽大怒,有杀张晋之意。张晋知之,与兄张升商议,亦有杀阮泽之心。 正值周辉派人求救于俞方,俞方没有答应。 忽报周辉又遭汪祺到。汪祺先来见张升说:“你我两方,实为唇齿。我方破了,你方亦难保。今若肯相救,当以五万银子相酬。” 张升大喜,即引汪祺来见俞方,说唇齿利害,并以酬金。 俞方喜其利,就答应了。 赵青劝说:“周辉与您有世仇,今事急求救,诈许重金,不能答应。” 忽然,一人进来,挺身而出,说:“我虽不才,愿带人去,生擒周睿。务必将地盘抢回来。”众视之,原来是阮泽。 阮泽说:“我感您的恩情,无以为报,愿领人攻取葭州,将周睿杀了,要周辉拿五万两银子奉还您。” 俞方大喜,先派汪祺从小路而回,随即叫阮泽带人出发。此时,阙雁卧病不能行,留于汉州。俞方叫张晋监军,阮泽与弟阮豫即日起程。 却说周睿在路口,荀阔派的下书人回来,说:“甘成劝周辉给商家说,不要卖粮食给我们,让我们在这里等死。” 周睿、秦智闻之,都大吃一惊,说:“若用此计,我们就危险了。” 荀阔笑说:“请别担忧!我猜想此计虽然歹毒,但是周辉可能不会用的。” 过了几天,有人说,周辉劝商家难度大,就没有用甘成之计。 周睿闻之,方始宽心。 秦智说:“可速进取绵州。如得此处,西羚易取。” 遂派孔绣、沈樊带人前进。陶孟听知周睿兵来,差熊凌出迎。熊凌与孔绣对战,……与熊凌战四十个架式,不分胜负。 秦智叫孔绣暂停。 孔绣回来,问:“正要将熊凌杀死,秦师何故收兵?” 秦智说:“我已见熊凌武艺非凡,勇猛过人,不可力取。来日再战,你可诈败,引入山中,出奇制胜。”孔绣领计。 次日,熊凌再引人来,孔绣又出战,……不到十个架式,假意败下阵来,回身便走。熊凌赶来,赶入山中,猛然省悟。 正急着回来时,前而沈樊已摆开架式。 秦智站在山头,往下观望,对熊凌劝道:“你如不降,我已准备好弓箭手放箭,欲与阙斌报仇。” 熊凌闻言,慌忙投降。不曾伤害一人。秦智带熊凌见周睿。周睿待之甚厚。熊凌说:“陶孟虽是周辉亲戚,但与我交往甚密,我去劝说一下,看行不行?” 周睿点头答应。 熊凌入绵州,对陶孟盛赞周睿仁德,说:“今若你不降,必有大祸临头。” 陶孟从其言,开门投降。周睿遂入绵州,商议取西羚。 忽然探子急报,说雍弘、邵珰守葭州,如今被俞方派阮泽与张晋、阮豫攻打甚急,迟救,则休。 周睿大惊失色。 秦智说:“论武打功夫,只有郑戬、崔煜两人,才是阮泽的对手。” 周睿说:“崔煜在外未回。郑戬已在此,可急派他去。” 秦智说:“您先别忙说,我去激一激他。” 却说郑戬闻阮泽来,大叫而入,说:“我要去战阮泽。” 秦智装作没有听见,对周睿说:“今阮泽来战,竟然没有人是他的对手。除非往窦州叫马骉来,才能打得赢他。” 郑戬说:“秦师何故小瞧我?当年甄龙手下的人那么厉害,还有虞瑁武功过人,我都不怕,还怕阮泽这个人吗?” 秦智说:“那些人没有真正与你好好一战,若此,你岂能是他们的对手?今阮泽之勇,众所周知,杀得甄龙,几乎丧命,非等闲之辈可比。即使马骉来了,也未必胜得了他。” 郑戬说:“我今日就要去试一试,如胜不得阮泽,甘愿受罚。” 秦智说:“好,好,郑戬为先锋。请周总亲自去一遭,我在绵州留守。待崔煜回来了,再作商议。” 沈樊说:“我亦愿往。” 秦智叫沈樊带人先行,郑戬次之,周睿为后,望葭州进发。沈樊先到,正遇张晋。沈樊与张晋交战,……不下十个架式,张晋败走。 沈樊要夺郑戬头功,乘势赶去。前面一队人摆开,为首是阮豫。沈樊只道是阮泽,舞刀跃马迎战。与阮豫战不十个架式,阮豫败走。 沈樊赶去,被阮豫回身一箭,射中了沈樊左臂。沈樊急回。阮豫赶到,只见一人喊声如雷,飞奔至面前。 原来是郑戬初到,听得厮杀,便来看时,见沈樊中箭,因赶来,救了沈樊。 郑戬喝斥阮豫,说:“你是哪个?报上姓名。” 阮豫说:“我叫阮豫。” 郑戬说:“原来你不是阮泽,快回去,非我对手,只叫阮泽那个家伙来,就说郑戬在这里等他。” 阮豫大怒,说:“你敢小看我。”挥舞大刀,直取郑戬。 ……战不到十个架式,阮豫败走。 郑戬正要追赶,一人到来,叫道:“郑老弟,先别去!”郑戬回视之,原来是周睿到来。郑戬遂不赶,一同回来。 周睿说:“我担心你性子急躁,所以我随后赶来到此。既然你胜了阮豫,且先休息一晚,明天再战阮泽。” 次日,天刚刚我,鼓声大震,阮泽到了。周睿看时,阮泽持刀而出,紧身打扮,一袭黑色,装束非凡,方形大脸,长相出众。 周睿见之,叹息着说:“都说阮泽气质不俗,果然名不虚传。” 郑戬便要出战。周睿急止之,说:“暂时先别出战,先当避其锐气。” 阮泽单挑郑戬出来,郑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把阮泽生吞活剥,三番五次都被周睿拦住。 将近午后,吃罢午饭,见阮泽倦了,遂挑选精干家丁,跟随郑戬,冲了出来。阮泽见郑戬到了,把大刀望后一挥,退了百十步远。 郑戬挥舞战刀,大叫:“认得你郑爷吗?” 阮泽说:“你是哪个,我认不得,看我手中大刀。” 郑戬大怒。两人对打。 第173章 假败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战了百十个架式,不分胜负。周睿观之,又叹息说:“两人的功夫都是了不起的!”担心郑戬失误,急叫回来。 两人各回。郑戬回来,汗流浃背,稍歇片刻,脱掉上衣,裸露胴体,又出来与阮泽拼杀。阮泽又出,两个再战。 周睿担心郑戬安危,亲自下来助战。……看郑戬与阮泽又斗了百十个架式,两人精神抖擞。周睿再叫回来。 打了一天,天色已晚,周睿对郑戬说:“阮泽武功不错,老弟切不可轻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战。” 郑戬杀得一时性起,哪里就此罢手?大叫:“今日不杀阮泽,誓死不回。” 周睿说:“夜幕降临,天黑了,不见五指,小心伤了自己。” 郑戬说:“叫人把火把点起,就此夜战。” 阮泽再次出来,大叫:“郑戬,您敢夜战吗?” 郑戬喝了一口水,出来大叫:“今晚我若不把你杀死,誓不为人。” 阮泽冷笑,说:“就你这两下子,杀得了我吗?” 两边家丁齐声呐喊,燃起百余个火把,照耀如同白昼。……两人战到二十余个架式,阮泽转身就走。 郑戬大叫:“哪里去?” 原来,阮泽见赢不了,心生一计,装假败下,骗郑戬赶来,手中紧握暗器飞镖,扭过身,看着郑戬,打来镖飞。 郑戬见阮泽败走,心中也提防算计。等到飞镖打来时,郑戬一躲闪,“嗖”的一声,飞镖从耳旁飞过。 郑戬往回走,阮泽又赶回。郑戬从箭袋里拔出箭,侧身向阮泽射去。阮泽机灵闪过。两人各回。 周睿说:“阮泽你小子,施暗器,算是小人招数。你先回去,我不追你。” 阮泽闻言,慢慢回去。周睿亦收队。 次日,郑戬正要出战。人报秦师来了。周睿接入。 秦智说:“我闻阮泽功夫不错,若与郑戬死战,必有一伤。故叫崔煜等人守绵州,我星夜来此。略施小计,定叫阮泽归降。” 周睿说:“阮泽功夫甚好,若是将他降之,我方则如虎添翼。只是如何可得?” 秦智说:“我听说俞方,一心想发大财,做大商人。他手下有一个师爷,叫张升,极其贪婪,人品极差。” 周睿说:“我也听说过。” 秦智说:“可派人到汉州去,先以金银贿赂张升,后写书信给俞方,就说我们与周辉争西羚,是给你报仇的。” 周睿说:“还要加上,事成之后,保他做成大生意。叫其撤回阮泽。待其来撒时,便可用计降阮泽。是吧?” 秦智说:“正是此意。” 周睿大喜,即时写信,派曹政,携带金银珠宝,至汉州,先来见张升。告知此事。送上金珠。张升大喜,先引曹政见俞方,陈言方便。 俞方说:“周睿资本并不雄厚,如何保得我做大生意?” 张升说:“他的本事,可不得了,您别小瞧!” 俞方大喜,便派人叫阮泽罢手。曹政就住在张升家,探听回信。不一日使者回报:“阮泽说了,不打赢郑戬,绝不回来。” 俞方又派人去崔,三番五次,阮泽都不肯回。 张升说:“阮泽这人有点怪,不听招呼,看样子对着和我干的。” 遂叫人四处散布流言,说:“阮泽有野心,想为父报仇,不肯屈服。” 俞方闻之,问计于张升。 张升说:“可叫人去劝说阮泽,他既然如此,必须给他提要求。他若这些要求都实现了,便可依从他,还赏他金银。否则,将其捉回问斩。” 俞方:“给他提啥要求呢?” 张升说:“时间限定在一月之内,取西羚,将周辉杀掉,同时把周睿赶走。” 俞方说:“这样可以的,但若阮泽执意不从,而是坚持对着干,怎么办呢?” 张升说:“叫郦袭守好大门,防阮泽叛变。” 俞方就答应了,派人通知阮泽,具说其事。 阮泽大吃一惊,问:“怎么能这样?我没那本事。”则与阮豫商议:“不如就此休战。”张升又派人出来,四处散布谣言,说:“阮泽休战,果然怀有野心。” 于是叫郦袭,坚守大门,不放阮泽进来。阮泽进退不得,左右为难,冥思苦想,走投无路,没有任何办法。 秦智闻讯,对周睿说:“如今阮泽进退两难,我亲自出马去会见,劝说阮泽来归降。” 周睿说:“秦师,您去不得。阮泽脾气暴躁,凶多吉少,若有差池疏虞,如之奈何?不如派一个人带信过去,好吗?” 秦智说:“派人去,好是好,但若没有诚意,起不到效果,阮泽是不会来投降的。我料定阮泽不会对我怎样,请您放心!” 说罢,秦智执意要去,周睿坚决不同意。 正在拉扯之间,忽然,有人报崔煜有书信来,推荐一人来归降。 周睿召入,问之。其人叫裘晏。 原来,裘晏介绍……。被周辉辞退以后,遇见崔煜,崔煜荐之。 周睿说:“过去你苦劝周辉,把我比喻成虎狼之人,叫周辉不要请我进来,今日却来归降于我,何故呢?” 裘晏说:“请周总您不要见怪!过去我劝周辉,为的是尽自己本份。如今我闻周辉碌碌无为,做事不成,而您胸怀大志,有事必成,故来相投。” 周睿说:“既然如此,欢迎先生到来,想必有见教。” 裘晏说:“我闻阮泽进退两难。以前我与他有过交情,情愿前去,说服阮泽,来此归降,行吗?” 秦智说:“正合我意。本来想得一人替我前往,裘先生,你刚好就来了,此是天意。我想听一下,你如何去说服。” 裘晏附于秦智耳边,悄悄地,以掌掩嘴,细说如此。 秦智闻之,大喜,即刻请行。 裘晏来见阮泽,先叫人进去通报姓名。 阮泽闻之,说:“我知道裘晏投了周睿,今日肯定是来说服我归降的。”先叫几名家丁执刀,埋伏于窗外,说:“叫你们砍时,即刻进来,将其剁死。” 不一会儿,裘晏不慌不忙,迈步进来。阮泽没有出去迎接,而是坐在椅子上,屁股不挪动。见裘晏走近前,既不上茶,也不让座,质问:“你来干啥呢?” 裘晏说:“特来当说客。” 阮泽说:“请给我一个理由,你要是说服不了我,我有一把刀,刚好磨了的,不知是否锋利,我想试一试,能否一刀,砍下你脑袋。” 裘晏闻言,并不慌张,而是笑了,说:“我看阮爷,您还这么悠闲,难道您不清楚你大祸临头了吗?您新磨之剑,怕是试不了我头,而是要自试!” 阮泽冷笑,从鼻孔里发出“哧”的一声,说:“我好好的,有啥大祸?” 裘晏说:“俞方提的要求,您根本无法实现。如今俞方、周辉、甄龙对您都不能相容,您进退两难,无地可去。若他们都来夹攻于您,这不是大祸临头,又是啥呢?” 一席话,说到阮泽痛处。阮泽从椅子上起来,执裘晏之手,请其坐下,说:“裘先生所言极是,如今我左右为难,你觉得我该咋办呢?” 裘晏说:“您既然想听我建议,何故在外面埋伏家丁想杀我?” 阮泽脸色顿时涨红了,叫执刀家丁退下。 裘晏说:“周睿胸有大志,礼贤下士,有诸多能人相助,我知其必成,故舍周辉而投之。您可与我一样,去投周睿,您看行吗?” 阮泽大喜,即叫张晋入,即斩之。即与裘晏一同来投周睿。 周睿亲自接入,以礼相待。阮泽拜谢,对周睿说:“今日有幸遇见了您,我心里安静不浮躁了。” 这时,曹政平安回来。周睿叫邵珰、韩贲弘守之,便回来取西羚。崔煜、孔绣接入绵州。人报周辉手下郭云来了。 崔煜说:“我去对付!” 说罢,提刀而出。周睿准备款待阮泽吃酒。未曾摆上筷子酒菜,崔煜已斩郭云之头而回,掷于面前。阮泽亦惊,倍加敬重。 阮泽说:“周总,您甭出面厮杀,我自请周辉来降。如若不肯,我自与弟阮豫取西羚,双手奉献。” 周睿大喜。是日尽欢。 却说有人回到利州,报周辉。周辉大惊,闭门不出。人报阮泽到了,周辉方敢登高而望。见阮泽、阮豫立于门前,大叫:“请周辉出来说话。” 周辉在高处问之。 阮泽说:“我本应该领俞方家丁来救利州,谁想俞方听信张升谗言,反欲害我。我如今已投周睿。您可投之,免受打斗之苦。” 周辉闻言,惊慌失措,面如土色,气倒在地。众人救醒。周辉说:“事已至此,不若开门投之。” 有人劝说:“不可投之。如今未曾决斗,还不知谁胜谁负。败了再投不迟。” 周辉说:“我父子于西羚利州经营二十余年,乱世之年,无力再经营,不如叫有志之士来替我维护。” 众人闻之,都落下了眼泪。 忽然,一人站出来,说:“您说的话,正合天意。” 众视之,此人是梁允,喜欢占卦。 梁允介绍…… 周辉问之,梁允说:“我占了一卦,周睿是上上卦。” 汪祺、魏功闻言,皆大怒,欲斩之,被周辉挡住。忽然,有人来报:“掌柜宇德,已经出降。” 周辉大哭。归之。 次日,人报周睿派孙立来叫门。周辉让把门打开,把孙立接进来。 孙立坐车中,泰然自若,并不下车。 忽然,一人拿着大刀过来,叫喊:“小人得志,不可一世,你是小看我方无人吗?”孙立慌忙下车,视之。 此人叫涂赦。孙立笑了,说:“不识贤兄,幸勿见责。” 一同入见周辉,细说周睿,绝非小肚鸡肠,只要愿意投之,将好意对之。于是,周辉定下心来,向周睿投之,并设宴盛情款待孙立。 次日,周与孙立同车出来降之。周睿出来迎接,握着周辉之手,流着眼泪,说:“并不是我的错,确实是情非不已。” 周睿入周辉商团会馆之门,众立而接。周睿到厅堂上,坐定。上上下下,皆拜于阶下。只有汪祺、魏功,不愿出来迎接。众人生气,欲往杀之。 周睿慌忙说:“不必这样。” 遂亲自登门造访,请二人出来做事。二人感周睿之德,乃出。 秦智说:“如今我们基本上已占领西羚大部分市场,可惜一山难容二虎,一个商团不能有二总,可将周辉送去窦州。” 周睿说:“我方得之,暂别叫周辉远去。” 秦智说:“周总,您的心肠不要太软。周辉之所以有今日,都是因为太柔弱而导致的。您若临事犹豫不决,在这里恐怕难以呆下去。” 周睿就答应了,设一大宴饯行,请周辉整理收拾,带上家眷,先至安州住歇,即日起行至窦州。 利州是西羚首府。自此,以利州为中心,占据西羚市场,周睿开始经营。杀牛宰马,设流水席,犒劳众人。 论经商之道…… 次日,周睿正与秦智用叙,忽报马骉派马瞻来探望。周睿接入。 马瞻拜罢,呈上书信,说:“我父知阮泽武功了得,要来与其打斗。叫我来禀您知此事。” 周睿大惊说:“若马骉来了,与阮泽打起来,怎么好呢?” 秦智说:“无妨。我写封书信给马骉。” 周睿担心马骉性急,便请秦智即刻写信,叫马瞻连夜送给马骉看。 马瞻回至窦州。 马骉问:“我欲与阮泽比武,你说了吗?” 马瞻答:“秦师有书信在此。” 马骉拆开视之。其书信说:“我听马瞻说,您想与阮泽一决高低。以我的看法,阮泽虽武功高强,但他根本不是您的对手。如今您紧守窦州市场,望以此为重。倘若离开,恐窦州有失。切记!” 马骉阅毕,摸了摸胡须,笑了,说:“秦师知我心。”将书信给手下人看,遂杜绝入西羚之想法。 却说萧泰知周睿,并吞西羚,将周辉逐于安州,遂召黄诚、韩贲商议。 萧泰说:“当初,周睿借我制药设备时,曾经说过取了西羚,便要归还。如今已取,当去索还。如其不还,则采取武力解决。” 黄诚说:“这里方宁,不可动兵。我有一计,使周睿将设备双手奉还于您。” 萧泰问计于黄诚。 黄诚反问:“周睿之所以取西羚,依靠的是谁” 萧泰说:“还用问,那当然是秦智。” 黄诚诡秘一笑,说:“这就对了,秦智的同胞兄长秦哿,如今在您手下。” 萧泰不解地问:“你的意思是……” 黄诚说:“何不将秦哿的家眷拿下,使秦哿入西羚告秦智,叫劝周睿归还制药设备。如其不还,必累及他家眷老小。周睿、秦智感念同胞之情,不会不答应。” 萧泰说:“秦哿是一个老实人,规规矩矩的,并未犯啥错,我怎么能忍心捉拿他家眷?” 黄诚说:“您放心!这仅仅是一条计策,并不是真正捉拿,让家眷受罪。只不过是演给他们看的一场戏罢了。” 萧泰想罢,就答应了,即刻捉拿秦哿家眷,虚监押在私牢;同时写了一封书信,叫秦哿往西羚而去找周睿。 一路上,紧赶慢赶,就到了西羚利州,先派人报知周睿。 周睿觉得奇怪,问秦智:“您兄来此,是为啥呢?” 秦智说:“还用说,肯定是来索还制药机器设备。” 周睿说:“怎么应对?” 秦智说:“只须如此。” 商议已定,秦智出来迎接秦哿。不到家里,径入会馆。拜见完毕,秦哿放声大哭。秦智问:“兄长有啥要事,但说无妨。何故哭泣?” 秦哿说:“我的家眷老小被萧泰关押起来了,性命危在旦夕。” 秦智说:“其原因,是不是因为制药设备?” 秦哿含泪点头。 秦智说:“实在对不起,因我的缘故,而拿了兄长家眷,我的心怎么能够安宁呢?请兄长不要忧虑,我自有计谋,给兄排忧解难。” 秦哿大喜,即同秦智入见周睿,呈上萧泰书信。 周睿看了,怒说:“萧泰既以妹嫁我,却乘我不在窦州,竟将他妹子偷偷接回去,情理难容。我正要与萧泰商战,却还想来索要设备。” 秦智哭拜于地,说:“萧泰将我兄长家眷拿下,倘若不还,我兄全家人都会受到牵连。他们死了,我岂能独自活着? 停了一会,秦智又说:“请您看在我的情面上,将设备还给萧泰。” 任凭秦智怎么说,周睿都不肯答应,秦智只是哭求。 如此,过了好久,周睿这才慢吞吞地说:“既如此,看秦师之面,先还一半设备与萧泰,剩余一半等我回来再说。” 秦智说:“既承蒙周总答应,请写信给马骉,叫其交割。” 周睿嘱咐道:“秦哿,你到了窦州之后,必须以好言好语请求骉弟。骉弟性情刚烈似烈火,我尚害怕,你更不得马虎。” 秦哿带着周睿写的信,辞别老弟秦智而到窦州。 马骉请入内,看茶,让座,两人寒暄问候,切入主题。秦哿出具周睿信,说:“周总许先以一半设备归还萧东家,望即日交割,叫我好回见萧东家。” 马骉脸上当即变色,说:“这些机器设备本来就是我们的,岂能给萧泰?尽管有周睿的信在此,我也不会认账的。” 秦哿说:“如今萧泰已将我家眷拿下,若不得设备,必将受到连累。望您高反贵手,可怜我一家人吧!” 马骉说:“我一看,这是萧泰使出来的诡计,我会信你吗?” 秦哿闻之,也生气了,说:“你是冷血动物,太没有人情味了。” 第174章 秘计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马骉执刀在手,说:“你不要再说我无情,这把刀才是无情的。” 马瞻求饶,说:“看在秦师面上,望父亲息怒。” 马骉说:“若不是看在秦师面上,我就不是现在的态度。” 秦哿满面羞惭,急辞而走,再往西羚见秦智。秦智已经外出去了。秦哿只得再见周睿,哭诉马骉欲杀之事。 周睿说:“你看嘛,我说过的,骉弟性子急躁,极难与他沟通。你可暂且回去,容我再取了汉州等诸地市场,调马骉往别处去,那时才将机器设备交付。你看行吗?” 秦哿见此无望,情不得已,只好先回见萧泰,具言前事。 萧泰闻之,大怒,说:“秦哿这次到西羚,从利州至窦州,来来回回奔走,莫非皆是秦智之计策” 秦哿说:“我看不像。我弟亦哭告周睿,方才准许将一半设备先还,无奈马骉恃顽不肯。” 萧泰说:“既然周睿同意先拿一半,便可派人前去窦州去催要,这样行吗?” 秦哿说:“您说得对,先去试一试。” 萧泰叫秦哿取回家眷,派人往窦州。没过几天,被派去的人,都被赶了回来。有人告萧泰说:“马骉不肯答应,叫我们赶紧走,否则迟了,捉住便杀。” 萧泰闻之,大怒,派人把焦帻叫来,训斥一顿。萧泰说:“你以前担保,借我设备:今周睿已得西羚,却不归还,你岂能坐视不管?” 焦帻说:“我不是不管,心里也是着急。我想了一条计策,正准备告诉您。” 萧泰问:“啥计策?” 焦帻说:“叫人请马骉来赴宴。若答应来,好好说说,否则伏下杀手,把他杀了。如他不来,便来硬的,使用武力,与他决斗,夺机器设备。” 萧泰说:“你讲的,正合我意。可即行之。” 戚伟进说:“这个计策恐怕不行。马骉武功过人,非等闲之辈。不仅打不过他,反而要遭失败。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萧泰大怒,责问戚伟:“那你说说,怎么做才可以?” 戚伟也无计可施,哑口无言。萧泰便叫焦帻按照此计行事。焦帻辞萧别泰,回来与周亮、何殿商议,大设宴席,派人拿着请柬,请马骉明日前来赴宴。 使者至窦州,被马瞻盘问之后,遂引入,叩见马骉,具言焦帻邀请赴宴之意,并呈上请柬。 马骉接过来,看毕,对使者说:“既然焦帻相请,我是要来的。你先回告之。” 使者辞去。马瞻说:“在这个节骨眼上,焦帻邀请父亲赴宴,肯定怀有恶意,父亲您为啥答应了?” 马骉笑着说:“我怎会不知呢?这定是鸿门宴。但我若不答应,他们还以为我胆小怕事。明日我只带一两个随从去,看焦帻对我如何?” 马瞻劝说:“父亲,我觉得您不去。您去了,肯定危险。若三长两短,窦州市场和制药机器设备,不都守不住了吗?这样,是不是对不起周睿伯父?” 马骉说:“你别担心,我自有办法脱身。” 马东在旁边也劝说:“焦帻虽然看起来憨厚,但被萧泰逼急了,也会做出过激举动,请不要前往。” 马骉说:“请不要担心,我自有办法。既已许诺,不可失信。” 马东说:“即使要去,也要事先做好准备。” 马骉说:“只叫我儿带人带车来接应,于外面等候。看我信号,便赶快过来。” 马瞻闻言,自去准备。 却说使者回报焦帻,说马骉慨然应允,来日准到。 焦帻与周亮商议:”此来若何?” 周亮说:“这次马骉若带众人来,我与何殿领人埋伏,吹哨为号,与之厮杀。如只带几个人来,就叫十余人于宴席中杀之。”计议商定。 次日,焦帻叫人遥望。辰时后,见路上一辆马车来,随行不过数人。 那车停门前,马骉下得车来,短衣打扮,一着青色,气度不凡。随从高炽,捧着大刀。八九个家丁,一律彪形大汉,各跨腰刀,跟随左右而进。 焦帻惊疑,接入堂内。叙礼完毕,入席饮酒,举杯相劝,不敢仰视。马骉喝酒自若,面不改色,侃侃而谈。 酒至半酣,焦帻说:“昔日您兄周睿,叫我担保借制药设备,约定于取西羚之后归还。今西羚已得,而设备未还,该不得失信了吧?” 马骉说:“此是你与我兄之事,喝酒就喝酒,不要讨论这个。” 焦帻说:“我萧东家生意窘迫,如今想靠贩卖药材赚点银子。可是药材放在那里,无设备加工,却已腐烂,实在是可惜。以前答应借设备与你兄,念道近败而远来。今既然已得利州,设备应当归还。” 马骉静听,瞪了焦帻一眼。 焦帻不敢对视,又斗胆地说:“如今周睿已经答应,先还一半,而您又不肯,于情理上说不过去。” 马骉说:“我们对你们以前也没少帮助,怎么一直喋喋不休地索要设备呢?好像是我们欠你们的。” 焦帻说:“怎么不是呢?是人总是要讲道理的呀!” 马骉说:“我说过了,这是我兄长的事,与我无关。” 焦帻说:“你们不讲道理,根本不配为人。” 马骉未及回答,高炽在旁边厉声说:“你这个老头,是怎么说话的呢?太没有礼貌了。” 马骉变色而起,夺高炽所捧大刀,立于堂中,目视高炽,说:“我再说一遍,这是周兄长事,与我无关。你不要在这里多说,快快出去!” 高炽会意,到了外面,发送信号。马瞻闻信,带人冲来。马骉右手提刀,左手拉住焦帻之手,假装有了醉意。 马骉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今日请我喝酒,就是想要挟我。我今日已醉,莫怪我手中宝刀。改天叫人请你,再到窦州喝酒,再说吧!” 焦帻吓得魂不附体,说话颤抖不已。一直被马骉拉到大门外边。 这时,周亮、何殿带人,想出来解救,只见马骉手提大刀,紧拽焦帻之手,担心伤到焦帻,就不敢轻举妄动。 马骉到了外面,这才放手,上了马车,与焦帻道谢。焦帻目瞪口呆,看马骉乘车而去,车屁股后面,扬起一片灰尘。 焦帻与周亮共议:“此计又没有成功,那应该怎么办呢?” 周亮说:“可即申报萧东家,与马骉决战。”遂报萧泰知晓。萧泰闻之,大怒,商议来取窦州。 忽然,有人来报:“甄龙又来了!”萧泰闻之,大惊失色,叫焦帻暂把窦州放下,腾出精力,以拒甄龙。 却说甄龙将欲讨扰萧泰,门客郭廷劝甄龙说:“宜就地修养身息,好好经营,不必兴劳动众,不宜远涉商战,待机而动。还要多做点功德之事。” 甄龙从之,遂罢讨萧,捐资教学,兴修道路,架设桥梁,延礼文士。曾矗、赵萧、林隆、谢蔚四人,议欲将甄龙改为大东家。 巴壵说:“不可。由总掌柜改为大东家,按照程序章程,需要股东们自愿投票,理应不可强求。” 甄龙闻之,大怒,责问:“巴壵是不是要走巴堒之老路?” 巴壵知之,忧愤成疾。卧病在床,两月有余,疾痛而卒,终年四十三岁。甄龙厚葬之,遂罢改为东家之事。 一日,甄龙入内,见周义与其妻胡娟,坐在屋内闲聊。胡娟见甄龙来,慌忙起身。周义见甄龙,吓得浑身颤栗。 甄龙说:“如今萧泰、周睿各霸一方,其市场规模,资金实力,经营规模等,即将赶上我们,以后将对我们是威胁,当如之何?” 周义说:“请甄公独自裁处。” 甄龙闻言,大怒,说:“你何出此言,若是让外人听见,以为我又在欺负你。” 周义说:“您若肯相辅,实在是我荣幸。若不愿,我情愿让位。” 甄龙闻言,怒目直视周义,恨恨而出。甄龙走后,侍奉在左右的人,对周义说:“听说甄龙欲改为大东家,不久将夺您之位。” 周义与胡娟闻言,大哭。 胡娟说:“我父胡常有杀甄龙之意,我写信一封,密与父商议,如何?” 周义说:“以前王光也有此意,但为事不周密,反而遭到了大祸。如今我担心又要被泄漏,我与你都怕要遭。” 胡娟说:“就这样,我一天到晚,胆颤心惊,像这样活着,不如早点去死。我看身边忠义可托者,莫如罗闾,可叫他传递书信。” 即叫罗闾入内,叫左右的人退下。 周义、胡娟大哭,告罗闾,说:“甄龙欲为大东家,早晚必夺我位。我想叫胡常将他杀了。请你将密信,交与胡常。我想你是忠义之人,必不负我。” 罗闾说:“我感您恩情,敢不以死报。我即请行。”胡娟写信付予罗闾。罗闾藏信于头发之中,偷偷地出去,来到胡常家,将书信呈上。 胡常见是女儿胡娟的亲笔信,对罗闾说:“甄龙心腹甚众,而且势力庞大。怎么近得了他身呢?” 停了一会,胡常看了罗闾一眼,又说:“除非萧泰、周睿二人一起来攻,甄龙必自往应对。那么这时再求忠义之人,同谋之。内外夹攻,其事必成。” 罗闾说:“您可写信回复,暗派人往周睿、甄龙二处,约定起事,共讨甄龙。”胡常从之,即取纸笔砚墨,写书信付与罗闾。罗闾仍藏于头发之内,辞之而回。 原来,这一切,早有人报知甄龙。 甄龙早早地于门口等候,见罗闾回来,甄龙问:“你从哪里来?” 罗闾答:“太太有病,外面求医。” 甄龙说:“请的哪个医者?” 罗闾说:“还没有到的。” 甄龙叫人搜身。家丁动手,从上到下,搜遍全身,没有搜到任何信物。 正要放行,忽然,一阵大风刮来,将帽子吹落在地。甄龙又唤回,罗闾吓得脸色苍白。甄龙叫人取帽视之,遍观其中,并无一物,把帽子还之,叫戴上。 慌乱之中,罗闾把帽子戴反了。 甄龙心甚疑之,叫人搜其头发,搜出胡常写的信。甄龙看时,信中言欲结连周、萧为外应。甄龙大怒,把罗闾带到密室中,审之。 罗闾不肯招。 甄龙连夜叫家丁,围住胡常私宅,老幼并皆拿下。搜出胡娟亲笔之书信,随将胡氏全家尽皆下私牢。 次日,天刚刚朦朦亮,甄龙叫王璟来,捉拿胡娟。周义恰好在外屋,见王璟带人直入。 周义问:“有啥事?不打招呼,竟敢闯入。” 王璟说:“奉甄爷之令叫捉拿胡娟。” 周义才知事情败露,肝胆俱裂。王璟来时,胡娟才起床,见外动静非同小可,情知事发,便于屋后中柴草垛里藏躲。 少顷,王璟入,问丫环:“胡娟在哪里?”起初,丫环皆推说不知道。王璟叫人在屋里搜寻,一直未曾找到。 王璟料定躲在柴草中,便走了过来,亲自动手,揪着胡娟头发,拖扯而出。 胡娟可怜地说:“请饶了我吧!” 王璟说:“饶不饶你,不是我说了算,那是甄爷的事,跟我去见甄爷。” 胡娟披头散发,光着脚丫,被两家丁推拥而出。 原来,王璟素有才名,向与柴近、张蓬关系一直要好。时人称三剑客:王璟为青剑,柴近为白剑,张蓬为蓝剑。 某天,张蓬与王璟共种园蔬,锄地见金。 张蓬挥锄不顾,王璟拾而视之,然后掷下。 又一天,张蓬与王璟一起习武,听见门外有吆喝之声,有当官的乘轿而过。 张蓬专心致志,王璟往观之,看热闹。张蓬才知王璟,品性不端,心浮气躁,遂不再搭理,不与之为友。 后来,张蓬外出经商,尽管生意不景气,也没有投靠甄龙:而王璟却不同,先前从事于萧泰,后来又服务于甄龙,至此,王璟有捉拿胡娟一事。 且说王璟将胡娟押到外面。周义望见,抱着胡娟,痛哭流涕。 王璟说:“甄爷等着的,快走!” 胡娟也哭,哽咽,对周义说:“我不想活了。” 周义说:“别,别呀,一定要活下去。” 家丁拥胡娟而去,周义捶胸大恸。见王璟在侧,周义说:“请你一定多关照她!”哭倒在地。王璟叫人扶周义入内。 王璟拿胡娟见甄龙。 甄龙大骂:“我以诚心待你等,你等却反欲害我。我不杀你,你必杀我。”叫人将胡娟乱棒打死。随即将胡娟所生两个儿子,叫人都杀了。 当晚将胡常、罗闾等人杀了。上上下下,无不骇然。 周义自从胡娟死了以后,饮食不尽,执意绝食。甄龙入见,说:“饭总是要吃的。你不要忧愁,我无异心。把我女嫁给你。” 周义不敢不应。于是,甄龙将女儿甄菡嫁之,均莫敢有言。 此时甄龙威势日甚。聚众商议对付周睿、萧泰。 左奦说:“可先叫鲁道、甄昌两人回来,共同商议此事。” 甄龙即刻派人,连夜唤回。 鲁道未至,甄昌先到,入见甄龙。这时,甄龙醉酒而卧。张嵎执刀立于门前站哨,甄昌欲入,被张嵎拦住。 甄昌大怒,说:“甄龙是我兄长,你敢挡我吗?” 张嵎说:“你虽亲,但你不在甄爷左右。我虽疏,但我侍候在甄爷身边。现在甄爷已经喝醉酒,还躺在床上睡觉,我不能放你进去。” 甄昌不敢进,一直外等候。甄龙闻之,叹息说:“张嵎是一个忠诚的人!” 不数日,鲁道到了,共议对策。鲁道说:“先别急着对付周睿、萧泰,应该先取汉州俞方,以得胜之家丁取周睿,一鼓作气,捉拿周睿不在话下。” 甄龙说:“这个主意,甚好,也符架式我的心意。” 遂带鲁阳、彭汉、甄昌、鲁道,并众家丁,前往汉州,攻取俞方。 甄龙与俞方商战…… 早有细作报入汉州来。俞方与弟俞袭,商议应对之策。 俞袭说:“可在中途伏击。” 俞方问:“哪里架式适?” 俞袭答:“阳山一带,道路崎岖,山势险要,可以在那里埋伏。” 俞方依言,派大将曹简、曹笠,与其弟俞袭,即日起程。 到了阳山,埋伏已定。鲁阳、彭汉就到了,闻阳山一带已有埋伏,就离阳山不远处一所宅院歇息。是夜,众人疲困,各自睡去。 忽见火把四起,曹简、曹笠杀来。鲁阳、彭汉赶紧起床,一看,二曹带众人已拥入大门,鲁阳、彭汉慌乱中从窗户逃走,来见甄龙。 甄龙大怒,说:“你两人行事许多年,远道而去,人都要困乏,晚上睡觉时,怎么不派人站哨呢?” 说罢,就要处罚两人,以明规矩。众人告免。 次日,甄龙亲自带队前往,见山势险恶,林木丛杂,不知路径,恐有埋伏,当即就撤了回来,对张嵎、潘宁说:“早知此处险恶,就不应该来了。” 张嵎说:“反正到这里,您不一定亲自出战,交给我们就行了。” 过了几天,甄龙只带张嵎、潘宁两人,悄悄地来察看俞袭住处。三人转过山坡,早望见俞袭住在一所宅院内,院墙高大。 甄龙说:“你们看,这院子四周有围墙,而且围墙坚固,急切难以攻下。” 话音刚落,从背后传来叫喊声,箭如雨发。曹简、曹笠杀来。甄龙大惊失色。张嵎大叫:“我来挡敌,潘宁保护甄爷,快撤!” 说罢,提刀向前,力敌两人。……曹简、曹笠打不过张嵎,转身退去,其他人不敢向前。 潘宁护着甄龙走过山坡,前面又一队人到。一看,却是鲁阳、彭汉两人。原来他们听得喊声,带人接应。 于是,杀退曹简、曹笠,救得甄龙回来。甄龙重赏四人。 自此两队不交战,大约有一月有余。甄龙叫退回。 左奦说:“没有分出胜负,为啥就退回了呢?” 甄龙说:“我料他们每日防备,急难取胜。以退军为名,使他们懈而无备,然后抄袭其后,必得胜利。” 左奦说:“您是神机妙算,深不可测。” 于是叫鲁阳、彭汉分两路,各引人,取小路,抄山后。甄龙引众人退回。 曹简听得甄龙退走,请曹笠商议,欲乘势击之。 第175章 交手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曹笠说:“甄龙诡计多端,不明情况,不可追赶。” 曹简说:“你不前往,我自个儿去。” 曹笠苦劝,曹简不应,尽带人前进,留少数人守院。 当天,大雾朦胧,伸手不见五指。曹简行至半路,不能行,暂时休整。 却说鲁阳抄过山后,见雾浓迷,又闻人语,恐有埋伏,急催行动,大雾中误走到曹简院前。守门的人,听得声响,以为是曹简回来,开门纳之。 鲁阳叫人拥进,见是一座空院,便就在院中放起火来。曹简那些留守的人,都弃院逃走。等到雾散开来,曹笠领家丁来救。 与鲁阳交手,……战不数架式,背后彭汉到了。 曹笠杀开血路,奔去郑镇。曹简待要回时,已被鲁阳、彭汉两个占了院子。随后甄龙大队人赶来。两下夹攻,四边无路。 曹简欲突阵而出,正撞着彭汉。两个交手,……被彭汉杀死。 败下来的家丁,回投阳山大院,来见俞袭。原来俞袭知曹简已死、曹笠败走,半夜逃回。甄龙遂得通过阳山。 俞袭、曹笠回见俞方,俞袭说失了阳山关口,都是曹笠之过。俞方大怒,欲处罚曹笠。 曹笠辩解:“不是我的过错,而要怪曹简。我曾劝过曹简,不要去追。曹简听不进,故有此败。我要求再去挑战,必杀甄龙。若不行,甘愿受罚。” 甄龙从其言。曹笠再引人离郑镇住扎。 却说甄龙引人前进,先叫鲁阳领人,往郑镇路上探之,正迎着曹笠,两队摆开。曹笠叫手下徐权出战,与鲁阳交锋。 ……战不到三个架式,被鲁阳一刀杀死。 曹笠挺枪出战,……与鲁阳战三十馀架式,不分胜负。 鲁阳故意装败而走,曹笠从后面追赶上来。鲁阳转身过来,一刀将曹笠砍下。家丁见曹笠已死,四散逃窜。 甄龙知鲁阳,斩了曹笠,即时进攻,直抵郑镇。俞方慌聚众人商议。 赵青说:“我推荐一个人,武功了得,可以挡敌。” 俞方问是谁。 赵青说:“此人叫阙雁,前随阮泽投来。后阮泽往西羚,阙雁卧病不曾跟随。现今蒙您厚养,何不叫此人去战?” 俞方大喜,即叫阙雁至,厚加赏劳,叫阙雁带人出。 甄龙知阙雁之勇,叮嘱说:“阙雁是勇将,原属阮泽;今虽依俞方,心里不平衡。我想得到此人归降。只须与他缓斗,使筋疲力尽,然后擒拿过来。” 彭汉、鲁阳、潘宁轮流与阙雁交战,战了数个架式,便退回。 后来,张嵎与之战,……战了五十个架式亦退。 阙雁先后力战四人,并无畏惧之感。皆于甄龙面前,夸阙雁武功高强。甄龙心中大喜,与众将商议:“如何得此人投降?” 左奦说:“我知俞方手下,有一个师爷叫张升。这人极其贪婪。今可暗以金帛送之,使其诬陷阙雁,便可图之。” 甄龙说:“怎么进得去?” 左奦说:“明日交锋,诈败佯输,弃之而走,使阙雁据之。我半夜带人劫之,阙雁必退回。选一能言家丁,杂在他们当中,便可进得。” 甄龙听其计,选一个精干家丁,重加赏赐,换成衣服,带上百两黄金,先于半路上等候。 次日,先拨鲁阳、彭汉两人,远去埋伏。 叫潘宁挑战,……不到数个架式便败走。 阙雁掩杀过来,甄氏家丁尽退。 阙雁夺了甄龙住地。见吃用的极多,大喜,即时申报俞方,设宴庆贺。 当夜,二更之后,忽然四周火起,潘宁、张嵎、彭汉、鲁阳,分三路杀来,齐来劫之。阙雁没有提备,只得冲杀出来,望郑镇而走。 背后甄氏家丁追来。阙雁急叫开门,领人一拥而入。 此时,那细作已杂入其中,径投张升府下谒见,说:“甄爷久闻盛德;特使我给您送来黄金,并有密信呈上。” 张升大喜,看了密信中言语,对细作说:“你回去给甄爷说,但请放心。我自有良策奉报。” 打发来人先回,便连夜入见俞方,说阙雁受了甄龙贿赂,卖此一阵。 俞方大怒,叫来阙雁,责骂之,欲加以处罚。赵青苦劝。俞方暂免,说:“你来日出战,不胜必罚。”阙雁抱恨而退。 次日,甄氏家丁攻来,阙雁带人冲出。 甄龙叫张嵎与阙雁交战。……张嵎诈败,阙雁赶来。甄龙在山坡上劝说:“阙雁,别打了,俞方已怀疑你了,何不早降?” 阙雁寻思:“把甄龙拿住了,可解除俞方疑心。”遂飞奔上山坡而来。一声叫喊,天崩地塌,阙雁跌入陷坑内。家丁一拥而上,活捉了阙雁,押上坡来。 甄龙亲释其缚,问阙雁愿意投降吗? 阙雁寻思,俞方不仁,情愿拜降。 甄龙亲扶起身,共同回来,故意叫人看见。人报俞方,阙雁与甄龙一块同行。俞方深信张升之言是真的。 次日,甄龙攻打。俞方见其势甚猛,与弟俞袭商议。俞袭说:“放火将店铺烧了,偷偷跑出去,去守巴州市场。” 张升说:“不如开门投降。” 俞方犹豫不定。 俞袭说:“只是烧了便行。” 俞方说:“我舍不得烧掉,这些店铺,是我用血汗换来的。先把它封锁起来。” 当夜三更,俞方带人,开门杀出。 甄龙叫不要追赶,带人入郑镇,见俞方封存店铺,心甚怜之。遂派人往巴州,劝使投降。俞方欲降,俞袭不肯。 张升写密信,报甄龙,叫进入,张升为内应。 甄龙得信,亲自带人往巴州。俞方叫俞袭领家丁出战,与张嵎交锋:被张嵎砍死。败下来的家丁回报俞方,俞方想坚守。 张升说:“今若不出,坐以待死。我留守,您当亲与决死战。” 俞方就答应了。赵青劝说俞方不要出去。俞方不听,带人出迎。未及交锋,家丁就逃。俞方急退回时,背后甄氏家丁赶来。 俞方回来,张升闭门不开。俞方无路可走,甄龙从后追至,大叫:“快快投降!”俞方乃跪倒投拜。 甄龙大喜,念其封店铺之心,以礼相待,于是汉州市场被甄龙占有。甄龙收录赵青、俞方等人。惟有张升,卖主求荣,即叫杀之。 自此,甄龙得胜。朱夔说:“周睿以诈力取了周辉。尚且未站稳脚跟。今您已得了汉州,利州震动。可速进攻之,势必瓦解。” 甄龙叹息,说:“人啊,总是不知满足。既得此,又想彼。到底啥是头。” 房奁说:“朱夔说得好。若迟缓,周睿手下那帮人,经营有方,生意越做越强大,一旦形成气候,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甄龙说:“我们远涉而来,实在太辛苦,先缓一缓。”遂暂先不动。 却说利州商民,听知甄龙已取汉州,料必来取利州市场,一日之间,都异常惊恐。周睿请秦师商议。秦智说:“我有一计。甄龙自退。” 周睿问何计。 秦智说:“我猜想,甄龙迟迟未动,可能还是怕萧泰袭击。今我若将制药机器设备还给萧泰,派人陈说利害,叫萧泰对付甄龙,牵动其势,甄龙必退。” 周睿问:“谁可为使?” 邓业说:“我愿往。” 周睿大喜,遂写信并带上礼品,叫邓业先到窦州,告诉马骉,然后入见萧泰。 见到萧泰,先通了姓名。萧泰叫邓业入。 邓业见萧泰礼毕。 萧泰劈头盖脸地问:“你来此干啥?” 邓业说:“那日秦哿来取设备时,秦师外出不在,没有见到人,故此没有交还,今日叫我来送信,将机器设备送还一半。” 萧泰问:“那另外一半呢?” 邓业说:“甄龙取了汉州市场,今南州市场空虚,望萧东家起而攻之,使甄龙撤回南州。周总乘势取了汉州,即还另外一半。” 萧泰说:“你且回去,暂时住在馆舍里,容我商议后,再给你答复。” 邓业退出。萧泰问计于众。 黄诚说:“周睿担心甄龙取利州,故以此为计谋。虽然如此,可因甄龙在汉州,南州空虚,不取白不取,一举两得。既可得设备,又可得市场。” 萧泰就答应了,打发邓业回去复命。商议进军南州市场,叫焦帻去收机器设备,叫周亮、何殿、谢清都回来。 不一日,周亮、何殿先到。 周亮献策,说:“可先取皖州,然后再攻南州。” 萧泰说:“此计甚合我意。” 于是,萧泰带周亮、何殿、蒋钦、邓海、田伟、高勇、马宁等人,引众家丁出发。叶坤、诸献、武泓等人留守。 却说萧泰到了皖州。萧泰与皖州掌柜宋冀商战…… 宋冀商战失败,叫人往南州求救。固守店铺,坚壁不出。 萧泰来看时,箭如雨发,差点射中萧泰。萧泰回来问:“如何取得?” 高勇说:“可叫人爬院墙而攻之。” 马宁说:“还得造梯子。” 周亮说:“造梯子,费些时日。造成以后,南州救援可能就到了。今我军初到,乘此锐气,奋力攻击。来日直接爬墙,便可破之。” 萧泰就答应了。 次日,五更饭毕,家丁大进。墙上箭雨齐下。何殿手执大刀,首当其冲,冒箭矢爬墙而上。宋冀忙叫弓箭手快射,何殿拨开箭林,上去打翻宋冀。 周亮擂响战鼓。 家丁皆一拥而上,乱刀砍死宋冀,余者多降。得了皖州店铺,不到二个时辰。程簴带人至半路,探子回报已失皖州商铺。 程簴即带人而回南州。 萧泰入皖州商铺,谢清带人也到了。萧泰犒劳,重赏周亮、何殿等众人,设宴庆功。周亮请何殿上坐,盛称其功劳。 酒至半酣,谢清想起何殿杀父之仇,又见周亮夸奖,怒气由胆边而生,瞪目直视良久,忽拔剑,立于宴席上,说:“宴席无乐,看我舞剑。” 何殿知其意,推桌起身,两手取刀,纵步而出,说:“看我宴前使刀。” 周亮见两人各无好意,便手提大刀,立于其中,说:“两人虽勇,皆不如我。”说罢,舞起大刀,将两人分于两边。 早有人报知萧泰。萧泰忙直至宴前。众人见萧泰至,放下大刀。 萧泰说:“我以前劝过你们两人不要念旧仇,今日又何以至此?” 谢清哭泣,拜于地。萧泰再三劝止。至次日,进取南州。 程簴见失了皖州商铺,回到南州,愁困郁闷。忽甄龙派人送来一封密信,来人说,只要萧泰来了,可以打开看。 次日,报说萧泰自引人来攻。程簴便打开甄龙送来的信封,观之。上书:“若萧泰至,程簴、金应两人出战,邱路留守。” 程簴将信给金应、邱路看。 邱路说:“你的意思呢?” 程簴说:“甄爷还在外面,萧泰以为轻而易举可破。今可出迎,奋力与战。折其锋锐,以安众心,然后守着等甄爷来。” 金应向来与程簴不和,闻程簴此言,默然不答。 邱路见金应不语,便说道:“对方人多,而我方人少,敌强我弱,恐难以迎敌,不如坚守。” 程簴说:“你们是怕了吗?我今自出迎敌,决一死战。”便要出战。 金应受到刺激,说:“您怎么如此说我们,愿意听您调遣。” 程簴大喜,说:“来日,您带人往北面埋伏,待对方杀过来后,我与邱路迎击,然后你回身杀来,形成夹击之势。” 金应应允,自去埋伏。 却说萧泰叫周亮、何殿为前,谢清居中,其余众人陆续进发,望南州而来。周亮、何殿先到,正与邱路相迎。 何殿与邱路交手,……战不数个架式,邱路诈败而走。何殿叫周亮带人赶去。 萧泰听得前军得胜,催人行至北面,被程簴、金应从左右两边引人杀来。萧泰大惊失色,急叫人唤周亮、何殿回救时,程簴已到。 谢清身边只有十余人,而对方人多,担心挡不住。谢清大叫:“萧东家快走!”言未毕,程簴当先杀至。谢清转身死战。 萧泰惊得手足无措,赶紧逃走。马宁、高勇迎住逃走。 谢清、刘晁抵住程簴。…… 何殿、周亮带人回救,却被邱路从后追来,金应从中截住厮杀,……萧氏家丁折了大半。 谢清身体负伤,身边家丁,尽被杀死。萧泰急叫高勇接应,谢清逃回。 周亮、何殿皆死命逃走。 这一阵,杀得萧氏家丁,人人害怕,皆闻程簴威名。众人保护萧泰回来。萧泰重赏谢清、刘晁,休整一下,商议再次进攻。并派人叫来救兵。 却说程簴闻萧泰败回,将欲再次进取,担心南州抵不住,急叫手下伙计梁訾连夜赶往汉州,报知甄龙,请求支援。 甄龙闻报,同众人商议,说:“此时可取利州市场吗?” 房奁说:“利州市场已稳定,早有防备,如今不可取。不如去救南州之急。” 甄龙叫鲁阳、彭汉留守,带着其他人,杀奔南州而来。 却说萧泰正在休整,忽报甄龙自汉州带人前来南州。 萧泰与众人商议,先叫高勇、马宁两人领人埋伏,叫田伟带领人马,往来巡逻,发现情况,立即报告。 黄诚说:“今甄龙远来,先给他来一个下马威。” 萧泰说:“好,主意不错。谁先与甄龙一战?” 谢清说:“我愿往。” 萧泰说:“你要小心行事。带多少人前去?” 谢清说:“只带五十人。” 何殿轻蔑一笑,说:“只要十几个人就行,你还要五十人,至于吗?” 谢清大怒。两个就在萧泰面前吵了起来。 萧泰说:“甄龙势大,不可轻敌。”叫谢清带五十人出去巡探,若遭遇甄龙,便可与之交战。谢清应允,引着家丁而去。 一片尘土扬起,甄氏家丁早到。程簴与谢清交锋,……斗五十个架式,不分胜败。 萧泰担心谢清失误,叫周亮接应回来。 何殿见谢清回,即告萧泰说:“我今夜只带人去偷袭。若死一人,则不算功。” 萧泰从其言,叫带精干家丁前去。临行前,又以好酒好肉,让家丁饱餐一顿。喝酒开始,何殿请众人坐下,将碗斟满酒,先吃两碗。 然后,何殿说:“今夜去偷袭,吃好喝好,奋力拼杀。” 家丁们闻言,面面相觑。 何殿见众人,面有难色,执刀在手,怒目而视,说:“我为头领,且不足惜性命;你等为何把生命看得如此重要?” 众人见何殿发怒,异口同声地说:“请何头领放心,我等愿效忠诚!” 何殿与众人,饮肉食酒,约至三更,取刀而行,左臂上缠一条红布,以示自己人,免得杀错人。 一切准备完毕,何殿带着众人,气势汹汹,飞奔来至甄龙住处。 撞开大门,大喊一声,突入院中,来杀甄龙。 原来,甄龙住在内院,周围设有障碍,不能顺利得进。 何殿只得越过障碍,左冲右突,很难进入。甄氏家丁惊慌,不明情况,自相扰乱。何殿在院内,纵横驰骋,逢人便杀。 众人聒噪,举着火把,喊声大震。何殿从南面杀出,无人敢当。萧泰叫胡龙引家丁去接应。何殿率人回来。甄龙怕有埋伏,不敢追赶。 何殿引人回来,不死伤一人,欢声大震。萧泰来门口迎接。何殿拜伏。 萧泰扶起,拉着何殿的手,说:“你们这次去,大振我方士气,让甄龙闻风丧胆,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当即重赏白银两百两。 何殿拜受,分赏众人。 萧泰对众人说:“甄龙有程簴,我就有何殿,怕啥呢?” 次日,程簴带人来战。谢清见何殿有功,说:“我愿去战程簴。” 第176章 冲突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萧泰从之。谢清带人出来。萧泰带何殿,临阵观战。两队对阵,程簴出马,左有金应,右有邱路。谢清提刀而。程簴叫邱路出迎。 ……两个斗到五十个架式,未分胜败。 甄龙闻知,亲自来看,见两人酣斗,叫甄远暗放冷箭。甄远躲在程簴背后,开弓一箭,正中谢清右臂,擦破点皮。邱路连忙持大刀来砍。 刀还未到时,只听得弓弦响处,一个箭矢射中邱路脑门,邱路倒地。两队齐出,各救一人,回来休整,暂时罢战。 谢清回来,拜谢萧泰。 萧泰说:“别谢我,该谢何殿。因为是何殿放箭救你的。” 谢清顿首,拜谢何殿,说:“谢谢恩公!” 自此,谢清消除何殿杀父之怨,而结为生死之交,再不互相斗来斗去的。 且说甄龙见邱路中箭,请医调治。次日,来袭萧泰。甄龙带程簴、金应、潘宁、阙雁等人,带领众家丁,杀奔而来。 高勇、马宁这边,见援兵来到,家丁们各有惧色。马宁说:“怕什么,有啥好怕的。”遂率众人去杀金应。 高勇叫人呐喊助威。 忽然,雷电交加,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家丁们见天空有雷击,纷纷躲避于大树下。高勇执刀,大喝:“怎能如此贪生怕死?”立杀树下躲雨者数人。 不一会儿,一声炸雷,将高勇劈死,浑身劈得焦黑。 马宁被金应家丁包围,往来冲突。 田伟听得厮杀声,带人冲来,正与阙雁相遇,两队混战。萧泰听得甄氏家丁杀来,与胡龙带人助战。 正见马宁被困,搅做一团,奋力拼杀,便叫人杀来接应。却被程簴、潘宁两人,把萧泰围困了起来。 甄龙在高处看见萧泰被围,急叫张嵎持刀杀来,把萧泰身边的家丁分成两团,彼此不能呼应。 却说胡龙杀出,不见了萧泰,转身便回,又杀了回去,问家丁:“萧东家在哪里?”家丁以手指远处,说:“他被围困了。” 胡龙挺身而入,寻见萧泰,说:“萧东家,您快随我杀出。” 于是,胡龙在前,萧泰在后,左冲右突。胡龙出来,回头又不见萧泰,乃又转身杀回,寻见萧泰。 萧泰说:“这里到处都是甄龙的人,冲不出去,怎么办?” 胡龙说:“您在前,我在后,可以出围。” 萧泰前行,胡龙在后掩护,身中数枪,血染衣裳,救得萧泰。 这时,周亮带人前来接应。萧泰说:“多亏胡龙三番冲杀,得冲出重围。但马宁还在其中,如何逃脱?” 胡龙说:“我再救去。”遂又转身杀入重围,救出马宁。二人各带重伤。周亮叫人乱箭射住,救下两人。 却说田伟与阙雁大战,后面又无接应,被阙雁追杀。……田伟把大刀砍在树干上,即时抽不出来,不能应对,为阙雁所杀。 甄龙见萧泰走脱,叫家丁,赶来对射。 周亮箭尽,正慌间,忽然一队人赶到了。为首一人,却是萧鑫女婿邵俊,自引家丁来到。一阵射退甄龙,乘势追杀,甄龙大败而回。 于死人堆中,寻见田伟尸首,萧泰知田伟已亡,高勇又遭雷击而死,甚为悲痛,叫人寻见高勇尸首,与田伟尸一齐厚葬之。 又感胡龙力救之功,设宴款待,并赏赐白银五百两。 席间,萧泰亲自倒酒,拉着胡龙的手,泪流满面,说:“你三番五次相救,不惜性命,身上多处负伤,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言罢。叫胡龙解衣,与众人观之。只见到处都是伤痕累累,萧泰细问每条伤痕来处。胡龙皆具回应,啥时打的斗,啥时受的伤。 每数一条伤疤,萧泰都满满地敬了一大杯酒。 是日,胡龙大醉。萧泰又赠黄金一百两,以为厚谢。 萧泰与甄龙相拒月余,不能取胜。 黄诚、韩贲说:“甄龙势大,不可力取:若与久耗,又耗不起:不若求和。” 萧泰从其言,叫萧帆带上黄金五百两,前往求和。 甄龙见久拖不是办法,也就答应了求和请求。 萧帆回覆,萧泰叫李荣、胡龙留守,自带众人回秣州。 且说北羚部落首领周曌,一生之中无子,最近病危,欲在弥留之际,寻找接班人,不知道应该找谁,心中万分焦急。 这晚,周曌祖先周贤,托梦前来,说找此人来接班。周曌梦中所见,清清楚楚,醒来时宛然在目,画了肖像,特派大臣王翼密访。 王翼领命回府,又叫妙手丹青,照样画了几张,吩咐总管蒋为,细细留神,四处访查。蒋为就叫吴甄詹去寻找。 吴甄詹回来,给陈平说知。陈平一看画像,说:“这人我认识,他叫周义。” 原来,陈平以前曾帮过周义,差点遭到赵亥陷害。后来陈平逃脱,来到北羚部落,吴甄詹见陈平能言善辩,将其收留。 吴甄詹听罢,虽不能深信,但又不能不信,即同陈平来到踵州,装着无事一般,来到周义府上,东逛西看。 悄悄来到后花园,偷偷瞧见一位年轻人,正在散步。吴甄詹细看这年轻人相貌,与画像之人吻合,不胜惊骇,忙问陈平这年轻人叫啥。 陈平说正是周义。 吴甄詹匆忙赶回,禀知蒋为。 蒋为闻之,立刻来到踵州,见到周义。门卫闻听,急忙入内,报与周义。周义与一个道士下棋,全然不予理会。 道士说:“你应当去迎接。” 周义说:“我又不认识他,迎接他做甚?” 道士说:“他此来,恐与你有些关系,你快去吧!” 周义从之,出去迎接。 接入厅堂,分宾主坐定。作揖,献茶,寒暄,已毕。 蒋为举目细看,周义相貌,与首领画图,一个模式,不觉大惊,忙问:“你就是周义吗?” 周义答:“是的,请问您有何见教?” 蒋为就将首领交待之事,细述一遍,最后问:“愿意到北羚去吗?” 周义说:“愿意。” 蒋为满心欢喜,立刻备上马车,请周义随至北羚。一路上,风仆尘尘,五日五夜,到了北羚首府辽州。 当下,留周义在馆舍歇息。 次日,蒋为将周义带到周曌病榻前。周曌见之,果是梦中所见之人,满心欢喜,便问周义身世。 周义具言前事。 周曌闻听,泪水流了下来。原来,周曌也是周贤后代,与周义是同一个祖爷爷。是夜,周曌逝世,周义继任北羚首领。 且说甄龙闻周义继任北羚首领,说:“我要去北羚拜见周东家。”留甄昌、程簴守南州,自回踵州,然后前往辽州。 周义虽然聪明,头脑灵活,但生性柔弱,优柔寡断。自从当上首领之后,治理能力欠缺,难树威信,往往力不从心。 再加上,以王翼为首的大臣们,都将周义排斥,面和心不和,根本没有把周义放在眼里。于是,周义见甄龙到来,似乎找到了帮手。 昔日尽管受到甄龙欺负,但周义商团的财权由甄龙掌管,若无甄龙相助,周义将无法支撑下来。可以说,周义既恨甄龙,但又离不开。 故此,周义问甄龙,是否愿来辅之。 甄龙当然求之不得,当即应允。过了一段时间,甄龙留下一部分人经营市场,带着师爷、门客、掌柜、伙计、家丁等大多数人来到北羚。 众人皆商议,将总管大臣王翼除掉,让甄龙替之。 宋蒙力言不可。 众人劝说:“你太不识时务!你难道效仿巴堒吗?他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宋蒙大怒,说:“啥叫时务,难道叫甄龙到哪里都称王称霸,才叫识时务吗?” 有的与宋蒙平时不和的人,来甄龙告密。 甄龙闻之,大怒,将宋蒙押入私牢,审之。宋蒙怒目而视,大骂甄龙不得好死。家丁将骂言告甄龙,甄龙叫杀宋蒙于牢中。 甄龙派人将王翼杀死,同时杀死王翼派系者。 众人表奏周义,歌颂甄龙功德,拟担任总管大臣。周义从其言,同意甄龙任之。甄龙假意不受,周义皆不许。甄龙遂拜受。然后,修建宽阔之官邸。 甄龙实际成了北羚掌权人,迟早会代替周义为首领。有人暗暗地议立世子。甄龙有四个儿子,长子甄屾,次子甄景,三子甄詹,四子甄稀。 三子甄詹,极具聪明,既会经商,又会武术,甄龙欲立之为后嗣。 长子甄屾,担心不得立,乃问计于左奦。左奦授意如此。 自此,只要甄龙外出,诸子都要去送行。甄詹称父之功德。而甄屾辞父,却是流涕而拜,左右皆感伤。 于是,甄龙怀疑甄詹虽然聪明,但诚心不及甄屾。甄屾又买通甄龙身边人,身边人皆言甄屾能干。 甄龙欲立后嗣,踌躇不定,问计左奦:“我欲立后嗣,当立谁?” 左奦不答,甄龙问其故,左奦说:“我正思考,故不即答。” 甄龙又问:“思考啥?” 左奦说:“我在想范明、耿岘两人,废长立幼带来的恶果。” 甄龙大笑,就立长子甄屾为世子。 某日,甄龙官邸落成,派人往各处,收奇花异草,栽种后苑。有使者到了萧泰那里,见了萧泰,说要柚子。 萧泰叫人选大柚子,星夜送往辽州。 至中途,挑夫疲困,歇山脚下,见一个人,瞎一只眼,跛一只脚,头戴一朵鲜花,一身青衣,来与脚夫作礼,说:“挑担确实劳苦,我替你等挑一肩。” 众挑夫巴不得,喜出望外。于是,那人每担各挑五里。奇怪的是,经过那人挑过的担子都变轻了。众皆惊疑。 那人临走时,给挑柚头领孟寿说:“我与甄龙是老乡,叫孙仙。若你们到了辽州,就是说我来挑过柚子。”说罢,甩袖而往。 孟寿等人到了辽州,见到甄龙,呈上柚子。 甄龙亲自削来看,只见空壳,并无柚肉。甄龙大惊,问孟寿何故如此。 孟寿以孙仙之事应对。甄龙未肯信。正在这时,忽然,门卫来报:“门口有一个道士,自称孙仙,来求见。” 甄龙叫孙仙进来。 孙仙入内,孟寿一看,说:“在途中所遇见的,正是此人。” 甄龙大声责备,说:“你好大的胆,我正要找你,你却送上门来。你把我柚肉都吃了吗?” 孙仙笑了,说:“我哪里敢吃?”遂取柚子剖开一看,内皆有肉,其味甚甜。而甄龙自剖者,却是空壳。 甄龙大吃一惊,叫孙仙坐下,而问之。 孙仙不答,索取酒肉,甄龙叫与之。孙仙饮酒五斗不醉,肉食全羊不饱。 甄龙问:“你有啥本事,怎能如此?” 孙仙说:“我于西羚饿山中,学道三十年。我看你并不适合当大臣。” 甄龙说:“我也不想当,但周义一定要我当的。” 孙仙冷笑,说:“怕不是吧!你应该让贤给周睿。不然,我当取你之头。” 甄龙大怒,说:“这是周睿之细作。”叫人拿下。 孙仙呵呵大笑,毫无畏惧。甄龙叫数十人,拿下拷问。着力痛打,看孙仙时,却躺躺熟睡,全无痛楚。 甄龙大怒,叫取大枷,铁钉钉了,铁锁锁了,送入牢中监收,叫人看守。只见枷锁尽落,孙仙卧于地上,并无伤损。 连监禁七日,不与饮食。及看时,孙仙端坐于地上,面皮转红。狱卒报知甄龙,甄龙取出问之。 孙仙说:“我数十年不食,也饿不死。但日食千羊,我也能吃得下。” 甄龙拿孙仙无可奈何。 是日,众人皆来官邸大宴。正行酒间,孙仙脚穿木履,立于宴前。众人惊之。 孙仙说:“甄爷今日大宴众人,席上珍品极多,可惜少了一样,我愿取之。” 甄龙故意刁难,说:“我要龙肝龙肉,你能取来吗?” 孙仙轻轻一笑,说:“这有啥难的。”取笔于墙上画了一条龙,活灵活现,飞了出来。孙仙往空中手一划,龙肝在手,又有龙肉,鲜血尚流。 甄龙不相信,大声斥责,说:“你是在变魔术,事先藏在袖子里面的。” 孙仙说:“现在是冬天,草木皆枯死。你要甚好花,我也可以随意取来。” 甄龙说:“我只要牡丹花。” 孙仙说:“容易。”叫取大花盆放在地上,以水喷之,少顷长出一株牡丹,开放双花。众人大惊,邀孙仙同坐而食。 少刻,仆人端来一盆鱼。孙仙说:“煮鱼怕是要长江鲈鱼,最好吃。” 甄龙问:“长江距之千里,你能取来吗?” 孙仙说:“此事不难。”叫拿来一把钓竿,于堂下鱼池中钓之。少顷钓出数十尾大鲈鱼,放在桌上。 甄龙说:“我池中原有此鱼。” 孙仙说:“这鱼当然不是原有的。天下鲈鱼有两腮,惟长江鲈鱼有四腮。你们可以看看。” 众人视之,果是四腮。孙仙又说:“烹长江鲈鱼,必须要用仔姜才香。” 甄龙说:“现在不是仔姜生长期,你能取到吗?” 孙仙说:“当然。”叫人取金盆一个,以衣盖之。不一会儿,得仔姜满盆,进上甄龙面前。 甄龙以手取之,闻了一闻,姜味刺鼻,果然是仔姜不假。甄龙大疑。 孙仙取桌上酒杯,满斟佳酿献给甄龙,说:“您可饮了此酒,寿有千年之久。” 甄龙担心是毒药,说:“你先饮。” 孙仙遂拔头上玉簪,于杯中一画,将酒分成两半。自饮一半,另一半给甄龙饮。甄龙不饮,大声斥责。孙仙掷杯于空中,化成一只白鹤,绕殿而飞。 众人仰面视之,孙仙不知所踪。忽然,门卫来报:“孙仙走了。” 甄龙说:“如此妖人,必当除之,否则必将为害。”遂叫张嵎引人追擒之。 张嵎带人赶至城门,望见孙仙在前,慢步而行。张嵎追之,一直追不上。 直赶到一山中,有牧羊小童,赶着群羊而来,孙仙走入羊群内。 张嵎取箭射之,孙仙即不见。张嵎尽杀群羊而回。牧羊小童守羊而哭,忽见羊头在地上作人言,唤小童说:“你可将羊头都放在死头上。” 小童大惊,掩面而走。 忽闻有人在后,说:“不要惊走,还你活羊。” 小童回顾,见孙仙已将地上死羊盘活,赶将来了。小童急欲问时,孙仙已拂袖而去。其行如飞,倏忽不见。小童归告,主人不敢隐瞒,报知甄龙。 甄龙画出孙仙图像,四处捉拿。三日之内,城里城外,所捉的人,与孙仙一模一样的,有三四百个。 顿时,哄动街市。甄龙叫众人,将猪羊血泼之,押送刑场。亲自引五百人围住,尽皆斩之。 头颅着地,但每人颈内,一道青气升起,升到天空,聚成一处,化成一个孙仙,一只白鹤飞来,都骑在上面,拍手大笑,说:“甄龙休矣。” 甄龙叫人往天上射弓箭。 忽然,狂风大作,走石扬沙。所斩之尸,皆跳起来,手提其头,奔上来打甄龙。众人掩面惊倒,互不相顾。 甄龙惊倒于地。少顷风停了,不见了群尸之踪。 有人扶甄龙回宫,惊而成疾染病,服药无愈。恰好马璩,自踵州来,见甄龙。马璩会占卦,甄龙叫马璩卜之。 马璩说:“我推荐一人,他是神卜。” 甄龙问是谁。 马璩答:“他叫陈糜。容貌粗丑,好酒疏狂。” 甄龙大喜,说:“颇闻其名,未知其术。”即派人请来。 陈糜至,参拜,甄龙叫卜之。 陈糜答:“此幻术耳,何必为忧?” 甄龙心安,病渐痊愈。叫其卜周睿、萧泰二处。 陈糜卜之,说:“萧泰那里有一骨干死了,周睿可能要来侵犯。” 甄龙不信。 忽然有人来报:“焦帻身故。”甄龙大惊,便派人,往汉州,探听消息。 第177章 往助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不数日,报周睿派郑戬、阮泽家丁取之。 甄龙大怒,便欲自领人再入汉州,叫陈糜卜之。 陈糜说:“您不可轻举妄动,来年踵州必有火灾。” 甄龙见陈糜之言,多次灵验,故不敢轻动,留居辽州。使甄安领人往助鲁阳、彭汉同守东州。又叫鲁道领人来往巡逻,以备不测。又叫胡耿总督护卫队伍。 朱夔说:“胡耿嗜酒性宽,恐不能胜任。” 甄龙说:“嗯,不会的。胡耿是我的追随者,忠而且勤,心如铁石,足以担当。”遂叫胡耿领人驻踵州。 当时,踵州有一商人,叫雍柦,旧与甄龙相识。如今见甄龙从商人一晃变成了大臣,出坐高挡马车,入居豪华官邸,待遇甚厚,心生忌妒,忿忿不平。 雍柦与查荆是好朋友,两人关系甚是亲密。雍柦与查荆密议,说:“甄龙作恶多端,将来害人不浅,我等不可旁观。他如今在辽州,不如趁势图之。” 查荆说:“甚好!我有一个心腹之人,他叫周鞠,向来讨甄龙欢心,与胡耿关系也不错。若得到他的帮助,大事可成。” 雍柦说:“既然他与胡耿关系不错,怎能答应相帮?” 查荆说:“先试试看他如何?” 于是,两人同至周鞠家中。周鞠迎接,寒暄,坐下,上茶。查荆说:“您与胡耿甚厚,我们特来相求。” 周鞠问:“何事相求?看我有没有这个能力相帮?” 查荆说:“肯定有这个能力。甄龙晋升为大臣,您与胡耿跟随甄龙多年,也会跟着高升的。将来我们要仰仗您提携。” 周鞠闻言,拍案而起。恰好家仆来倒茶水,吓得茶壶掉在地上。 查荆故意惊奇地问:“您怎么啦,不愿帮,用得着发这么大的火气。” 周鞠说:“甄龙是啥人,我怎能与他同流合污?你们还好意思来求我相帮。” 雍柦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得不服。” 周鞠大怒。 雍柦、查荆见周鞠与甄龙不是一条心,以实情相告,说:“我等欲害甄龙,特来求您,担心您与甄龙是一伙的,所以以言相试。” 周鞠说:“我也有此心,正缺少同道者,也无计可施,请问你们有何高见?” 查荆说:“我们也没有任何计谋。” 周鞠说:“先杀踵州胡耿,砍掉甄龙这个心腹之人。再去请周睿为外援,然后到辽州,杀死甄龙。” 雍柦、查荆闻之,点头称善。 周鞠说:“我有两个心腹之人,与甄龙有杀父之仇,此仇恨不共戴天,可叫他们一起干。” 雍柦问哪两人。 周鞠说:“一个叫蔡文,一个叫思然。他们是蔡债之子。蔡债曾杀甄龙未遂,被甄龙害死,二子逃离,幸免于难。” 查荆问现在人在哪里。 周鞠答:“今已潜回踵州,若叫其对付甄龙,无不答应。” 雍柦、查荆大喜。 周鞠即派人,密请蔡文、蔡思。不一会儿,两人皆到。周鞠具言其事。 蔡文、蔡思两人闻言,感愤流泪,怒气冲天,誓同进退。 周鞠说:“今日是正月初十,再过五天,是元宵节。是夜,乘胡耿庆贺佳节、放松警惕之际,我带路,去杀胡耿。” 众人应允。 周鞠又说:“既然都答应了。那么今日就约定,至元宵晚二更举事。如何?” 在场者都说好。 周鞠看了众人一眼,严肃地说:“定要谨守机密,若泄漏出去,必自取其祸。” 雍柦、查荆、蔡文、蔡思闻言,对天说誓,歃血为盟。然后,各自归家,召集家丁,带上武器,临期而行。 雍柦、查荆回家,叫家丁们准备大刀长矛。蔡文、蔡思兄弟回来,亦约定聚齐人手,备齐刀剑和弓箭,只说围猎,不说杀胡耿。 一切安排已定。 周鞠来见胡耿,说:“胡总督,再过几天,就是元宵佳节。可挂灯赏月,张灯结彩,大设宴席,招待客人,热热闹闹,如何?” 胡耿然其言。 元宵之夜,不期而至。天色晴霁,星月交辉。耿府院内,竞放花灯。胡耿与众客在府中后花园饮宴。 二更以后,忽闻府中有人叫喊,人报失火。胡耿慌忙看时,只见火光冲天;又听喊杀连天,知是府中有变,急出南门。 正遇雍柦。雍柦搭弓,一箭射来,恰好射中胡耿肩膀。胡耿带着箭伤,望西门而走。背后有人赶来。胡耿急忙,至周鞠府上门首,慌叩其门。 原来,周鞠叫人在耿府放火以后,亲领家丁随后助战,只留家眷妇幼在家。当时家眷闻敲门之声,以为是周鞠回来。 周鞠之妻,边走边来,隔门便问:“把胡耿杀了吗?” 胡耿大惊,这才知道周鞠同谋,径投甄远之家,报知周鞠、雍柦等同谋反。甄远急引人,来耿府相救。府内四下火起。胡耿氏心腹爪牙,皆死于府内。 府中有人叫喊:“杀死胡耿!” 这时,鲁道奉甄龙之令,巡逻踵州。是夜,望见耿府火起,领人前来,围住耿府,叫人接应甄远。相互混杀,至天明。 雍柦、查荆等无人相助。人报周鞠、蔡文、蔡思皆被杀死。雍柦、查荆夺路杀出。正遇鲁道围住,活捉去了。手下人皆被杀。 鲁道入耿府,灭尽余火,尽皆收拾,叫人飞报甄龙。 甄龙闻讯,大怒,叫把雍柦、查荆两人,还有众掌柜、伙计、门客、家丁等几百人,送往辽州。 一路上,队伍浩浩荡荡,前后有一里之长。经过几天几夜长途跋涉,众人到辽州。次日,当着众人之面,雍柦、查荆两人被处死。 被杀前,雍柦厉声大叫:“甄龙,我生不能杀你,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家丁手执大刀,一刀砍下去,血流满地,大骂而死。 查荆以额头叩地,说:“真的遗憾,没有成功。”当即亦被砍头。 众人观之,无不惊骇。 两人被杀后,甄龙对众人说:“雍柦、查荆等人放火烧耿府,你等这些人,如有救火者,可站我右边。若没有,则站在左边。” 众人自思,救火者必无罪。于是多奔右边,少数人到了左边。甄龙叫把站在右边的人拿下。右边有人嘟囔说无罪。 甄龙说:“你等当时之心,并非救火,实则相帮。”叫斩之,死者三百余人。其立于左边的,尽皆赏赐,仍叫回踵州。 胡耿已被弓箭射中,疮毒发作,随后而死,甄龙叫厚葬之。随叫甄远总督护卫队伍。甄龙这才悟出陈糜火灾之说,遂重赏陈糜。 陈糜不受。 甄安与苏勇商战…… 却说甄安带人到了汉州,叫彭汉、鲁阳守之。甄安亲自带人拒之。时郑戬与崔武守岭州。阮泽叫苏勇,领军巡哨,正与甄安相遇。 苏勇欲退走,手下黄巢说:“他们刚到,若不先给其下马威,以后想打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说罢,挥刀与甄安对战。 甄安提刀而出。……黄巢不是甄安对手,只交锋三个架式,黄巢被甄安杀死。甄安乘势掩杀。 苏勇大败,回见阮泽。阮泽责之,问:“你没有得到我的命令,为何要去与甄安拼杀?” 苏勇说:“都怪黄巢,怪不得我,他急功近利,所以才有此败。” 阮泽说:“可紧守之,不要与其交战。”即时派人至西羚利州,报告周睿,听候命令。甄安见阮泽连日不出,恐有诈谋,带人退回郑镇。 彭汉来见甄安,不解地问:“既已胜利,为何要退?” 甄安说:“我见几日不出战,怕有别的阴谋。还有我在辽州,听神算陈糜之言,于此地要死一人。我不敢不相信,故不敢轻进。” 彭汉大笑,说:“你南征北战,啥场面没见过?还相信算命的。我愿意带人前去,若得岭州市场,取利州不在话下。” 甄安说:“岭州郑戬,非等闲之敌,不可轻视。” 彭汉说:“他算老几,待我去将他捉拿过来。” 甄安说:“倘有失误,咋办?” 彭汉说:“你放心,不会有失。” 彭汉与郑戬商战…… 却说彭汉分三路而来,到了,各路又分一半去取岭州,留一半留守。早有探子报给郑戬,说彭汉带人来了。 郑戬急与崔武商议。 崔武说:“请郑爷不必担心。朗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还可以埋伏。您尽可带人出战,我去埋伏,见机而助,彭汉可擒。” 郑戬叫崔武带人去了,自带人至阆州,恰好与彭汉相遇。两队摆开,郑戬出战,单挑彭汉。彭汉挥刀而出。 ……交战到二十余个架式,忽然彭汉后面家丁叫喊起来。 原来,望见山坡后有一队人杀来,故此扰乱。 彭汉不敢恋战,立即退走。郑戬从后面掩杀。崔武带人杀出。 两下夹攻,彭汉大败而回。郑戬、崔武追袭,直赶到曲山,方止。 彭汉往曲山山顶而退,分东南北三个地方,守之,并叫人多置大石块及碎石,作为武器,摆在山面上,坚守不战。 郑戬不敢贸然上山,至山脚下驻扎。次日,带人挑战。 彭汉在山之北侧,不给予理会,而是在山上饮酒。郑戬叫人骂之,彭汉只是不出。郑戬只得暂罢。 次日,崔武又去山下挑战,彭汉又不出。 崔武叫人上山,彭汉叫把大石块滚落下来,又叫人掷碎石。崔武急退。东南两侧家丁皆出,杀败崔武。 次日,郑戬又去挑战,彭汉又不出。郑戬使人百般辱骂,彭汉在山上亦骂。郑戬寻思,无计可施。 相拒多日,郑戬在山下不走,每日饮酒。饮至大醉,坐于山前辱骂。 周睿派人来慰问,见郑戬终日饮酒,使者回报周睿。周睿大惊,忙来问秦智。 秦智笑说:“别担心!郑戬那里恐怕没有好酒。我们这里好酒多的是,可送些好酒过去,叫郑戬与家丁们豪饮。” 周睿不解地问:“戬弟向来饮酒误事,秦师何故反送好酒与之?” 秦智笑了,说:“您与郑戬兄弟多年,还不知他吗?” 周睿又问:“此话怎讲?” 秦智说:“郑戬性格刚烈,但粗中有细,有勇有谋。比如收服包威,就是例证。今与彭汉相拒多日,酒醉之后,坐之辱骂,旁若无人。不是贪杯,而是计策。” 周睿说:“既然如此,可叫沈樊去接应。” 秦智叫沈樊,前去送酒。沈樊应允,送酒到了。见到郑戬,说:“周总赐酒,尽情享受。” 郑戬拜受。叫沈樊、崔武各带人,为左右两侧。只看吹哨,便各进攻。将酒摆起来,叫众人开怀畅饮。 有探子报上山来,彭汉前去观望,见郑戬坐着饮酒,面前还有人摔跤,以为乐。彭汉说:“郑戬欺我大甚。”叫今夜下山袭击,分成二个梯队。 当夜,乘着月色微明,彭汉自带第一梯队,第二梯队为援兵。彭汉带人从山侧而下,望见郑戬还在饮酒。彭汉当先大喊一声,随后众人呐喊,直接杀入。 郑戬端坐不动。彭汉到了眼前,一枪将郑戬刺倒,却是郑戬模样的稻草人。 彭汉隐约感觉上当,急退回之时,叫喊声四起,一人当先冲来,拦住去路,睁圆环眼,却是郑戬。挥舞大刀,直取彭汉。 ……两人在火光中,战到三五十个架式。 彭汉渐渐不支,只盼援兵来救,谁知第二梯队援兵,已被魏廷、崔武两人杀退。彭汉不见援兵来,正无奈何,已知援兵没有指望。彭汉只得退回。 郑戬大获全胜,报给周睿。 周睿大喜,这才知郑戬饮酒是计:诱惑彭汉下山来。 却说彭汉退回,向甄安求救。甄安闻言,大怒,说:“你不听我言,强要进攻,你看败了,又来求救。怎么行呢?” 遂不答应,叫彭汉出战。彭汉心慌,只得硬着头皮再战,分两队去埋伏,说:“我故意败下,郑戬必然追赶,你等截其归路。” 当日彭汉带人前进,正遇崔武。……战不数架式,彭汉败走,崔武追赶。彭汉后面家丁齐出,截断回路。 彭汉又转身,一刀砍下,将崔武砍死。 家丁回报郑戬,郑戬来与彭汉挑战。……彭汉又故意败阵,郑戬不赶。彭汉又回战,不数个架式,又败走。 郑戬情知是计,退了回来,与沈樊商议,说:“彭汉用埋伏计,杀了崔武,又想用同样计策骗我,不如以毒攻毒。” 沈樊问:“怎么办?” 郑戬说:“明日我先前往,你引人于后,待他们出来,你可分击之。然后将道路设置障碍,我乘势捉拿彭汉,给崔武报仇雪恨。” 沈樊应允。 次日,郑戬前进。彭汉又至,与郑戬交锋。……战到十余个架式,彭汉又故意败下。郑戬赶来,彭汉且战且退。 彭汉引郑戬过来,与郑戬又战。指望伏兵出来,围困郑戬。不想伏兵却被沈樊赶走,将道路堆满乱石,家丁不得出。 郑戬只顾带人冲突,……彭汉又大败,杀开条路,收集败下来的家丁,退到一座庙宇内,关闭大门,坚守不出。 这座庙宇,早已废弃。菩萨倒塌,但院墙高垒,没有缺口。 郑戬和沈樊久攻不下,心中甚急。这时,一群善男信女经过此地。郑戬对沈樊说:“夺这座庙宇,只在这群人身上。” 便唤人去请,说:“不要恐吓,叫几个人来,我问一问。” 家丁连忙叫到跟前。郑戬好言好语,以安其心,问:“如何进到庙宇里?” 有人答:“从大门进去就是。” 郑戬说:“除了大门外,还有没有其他途径?” 有人又答:“有一条地道可入。”郑戬大喜,赏了白银,给了酒食,叫其带路。对沈樊说:“你带人入地道,我在外面堵截。” 却说彭汉为救兵不到,烦心苦闷。人报沈樊从地道打了上来。彭汉大惊,急夺后门而走,正遇郑戬,彭汉无心对战,寻径逃走。 郑戬赶来,彭汉死战,得以逃脱。至郑镇,见甄安。甄安见彭汉又败,大怒,说:“你这个人,屡次失败,看来不中用,要你干啥?”叫人推出斩之。 谭辕劝道:“彭汉虽失败,但他深受甄爷喜爱,不可随便杀之。可叫他戴罪立功,去夺取葭州市场,从而牵制周睿精力,那么汉州自安。” 甄安就答应了,说:“若他再次失败,新账与旧账一起算,再处罚他也不迟。”遂叫彭汉取葭州市场。彭汉应允。 彭汉与葭州雍弘、邵珰商战……彭汉失信,却想硬取。 雍弘、邵珰不许,彭汉要来动武。邵珰说坚守不出。雍弘说要出战迎敌,带人与彭汉交锋,大败而回。 邵珰急向周睿报告。周睿闻知,请秦师商议。 秦智聚众人于公馆内,说:“今葭州市场紧急,必至朗州叫得郑戬来,才能打赢彭汉。大家觉得如何?” 荀阔说:“如今郑戬镇守朗州,亦是紧要之地,不可叫他回来。我相信,在座的这么多人,总有人能打赢彭汉的。” 秦智笑着说:“彭汉武功了得,在商界是出了名的。除非郑戬来,无人能当。” 忽然,在座的其中一人,厉声而出,说:“秦师,您小瞧人了。我虽不才,愿与彭汉对战,定能将他赢了。” 众视之,此人是孔绣。 秦智说:“孔绣虽然英勇,但年岁已大,怕不是彭汉对手。” 孔绣听罢,白发倒竖,极不服气,大声说道:“我虽然年岁大了,但许多年轻人的精力都不如我,怎能敌不过彭汉呢?” 秦智说:“您别激动,先坐下说。” 孔绣闻言,不仅不坐下,而且稳步下堂,抡起大刀,舞了起来。那大刀怕有几百斤重,却舞得呼呼生风。 秦智问:“若您真要去,谁同您去?” 第178章 鼠窜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孔绣说:“我同包威去。倘有失误,任凭处置。” 周睿大喜,即叫包威同往。 崔煜说:“葭州是要道,倘若有失,则利州不保。请秦师高度重视,别让两位老人前去。虽然有心,却是无力。” 秦智说:“你别小瞧他们,我这两位老人,不仅能帮葭州,而且能取汉州。” 崔煜等人疑之,哂笑而退。 却说孔绣、包威到了,见到雍弘、邵珰。 雍弘、邵珰暗笑秦智调人欠妥当:“秦师怎么回事,这样紧要之处,却只叫两个老的来。” 孔绣看出了雍弘、邵珰两人心思,对包威说:“你看见雍弘、邵珰的心思了吗?他们暗笑我们老了,不中用了。” 包威意味深长地看了孔绣一眼,说:“今建奇功,以服众心。”孔绣会意点头。 两人商议已定。 孔绣带人,与彭汉对阵。 彭汉出战,见了孔绣,嘲讽地说:“你这么大的年纪还要出来拼战呀!” 孔绣受到戏弄,恼羞成怒,说:“你小子嫌我老,可是我刀不老。”遂向前与彭汉决战。……二人交手,约战二十余个架式。 忽然,彭汉背后有人喊起。 原来是包威。他从后面抄向彭汉。两队夹攻,彭汉大败,奔逃而去。 甄安闻彭汉再输,又欲见罪。 谭辕说:“别把他逼急了,逼急了要投降。不如派人助之,同时监督于他。”甄安就答应了,即叫鲁道之侄鲁俊、雷晖之弟雷秉,两人引人前来助战。 两人即时起行见彭汉,问明情况。 彭汉说:“孔绣、包威两人,虽然年老,但甚是英勇。” 雷秉说:“我在伊州就知孔绣厉害。他和沈樊献了市场,害我亲兄雷晖,今既然与他相遇;必为我兄报仇。”说罢,与鲁俊引人前进。 原来,孔绣连日巡视,已知路径。 包威说:“此去不远,有一个仓库,是甄龙屯粮之地。倘若取之,断其粮食,汉州市场可得。” 孔绣说:“您所说的,正合我意。您可与我如此。”包威领人,依计而去。孔绣闻鲁俊、雷秉来,带人马出战。 雷秉大骂孔绣:“你这个老家伙,害死我兄,看我今日收拾你。”挥舞手中兵器,来战孔绣。鲁俊便出夹攻。 ……孔绣力战两人,各战十余个架式,孔绣败走。两人赶二十徐里,看看天色将晚,不再追赶。 次日,雷秉赶来,孔绣又出阵,战数架式,又败走。两人又赶二十馀里,叫彭汉留守。彭汉说:“孔绣见多识广,足智多谋,连败两日,于中必有诡计。” 鲁俊责之,说:“正是因为你的胆小怕事,才导致屡次失败。请你不要再多说了,看我两人本事把他们打败。”一席话,说得彭汉羞愧而退。 次日,两人又战,孔绣又败退。两人赶上。次日,两人再出,孔绣不战而走,连败数阵,直退在山坡上。 两人在坡下等候,孔绣不再出战。 雍弘暗暗给周睿报告,说:“孔绣连输数阵,现今退在一座山坡上。” 周睿慌了,问秦智,是怎么回事。 秦智说:“不要慌,这是孔绣骄兵之计。” 崔煜等人甚疑之。 周睿叫周松来接应孔绣。孔绣与周松相见,问:“你来助战,是何意?” 周松说:“得知您败了多次,父亲叫我来相助。” 孔绣笑说:“你尽管放心,此是我的计谋。你就瞧好吧!看今夜我打败他们。” 是夜二更,孔绣引人直下。 原来鲁俊、雷秉两人,连日不见动静,尽皆懈怠。这时,被孔绣杀入,措手不及,两人各自逃走,家丁互相践踏,死者无数。 孔绣随后跟进。 周松说:“累了一晚,先别忙追,可以暂歇。” 孔绣说:“不怕,一鼓作气,趁热打铁。”遂跟踪追及,家丁看到胜利希望,奋力向前。彭汉望见鲁俊、雷秉被追,不明就里,也跟着逃窜。 望见他们逃远,孔绣不再追,带人而回。 看看追兵没来,彭汉寻见鲁俊、雷秉,商议说:“离此不远处,是狮子山屯粮仓库。倘若被毁,则汉州不保。当思保之。” 鲁俊说:“不必担心。狮子山有我叔鲁阳守护。其山附近有我兄鲁郜镇守,我等干脆先去鲁郜那里,就此保山。” 商议已定。彭汉、鲁俊、雷秉前来,见到鲁郜,具言前事。 鲁郜说:“我给你们分些人,可再引去再战。” 彭汉说:“只宜坚守,不可妄动。” 忽然,听得叫喊声音大震,有人报告说孔绣杀到。 鲁郜大笑,说:“这个老家伙真不懂事,自来找死。” 彭汉说:“非也。孔绣有勇有谋,不可轻视。” 鲁郜说:“远道而来,作战多日,早已疲困,却深入此地,这不是找死吗?” 彭汉说:“我隐约感觉不妙,还是坚守不出。” 雷秉说:“不怕,我愿去敌之。” 鲁郜应允。孔绣来迎。 周松说:“太阳已经落山,我们远来劳困,先暂时歇息。” 孔绣笑了,说:“并不是这样。天助我也!”说罢,催人进发。雷秉来战,孔绣挥刀直取雷秉,只一个架式,一刀将雷秉砍死。 家丁大喊而进,杀上山来。彭汉、鲁俊急带人来迎。只听山后大喊,火光冲天而起,上下通红,鲁郜带人救火时,正遇包威手起刀落,将鲁郜砍死。 原来,孔绣预先叫包威带人埋伏,只等孔绣来到,同时放火,烈焰飞腾,照亮道路,如同白昼。 包威既杀鲁郜,从山后杀来,两下夹击。彭汉、鲁俊前后不能相顾,只得弃之,投奔鲁阳去了。 孔绣、包威得胜,飞报周睿。周睿闻之,聚众人庆喜。 荀阔对周睿说:“今彭汉新败,不若乘此时,您亲往征之,汉州市场可定。” 周睿、秦智皆深然之。 遂叫崔煜、郑戬打前战,周睿、秦智亲自出战。周睿至葭州扎营,叫孔绣、包威来,厚赏之。 周睿说:“都说你们老了,只有秦师觉得你们行。今日果然不同凡响。” 孔绣谦虚地说:“哪里,哪里,都是周总慧眼识人,指导有方。” 周睿说:“你们就别谦虚了。今汉州狮子山,是郑镇屏障,甄龙粮草积聚之所。若得之,取汉州无忧。您还能再取狮子山吗?” 孔绣慨然应诺,要领家丁前去。 秦智急止之,说:“他们虽然英勇,但对手是鲁阳,非彭汉之比也。” 孔绣不服地问:“鲁阳又咋地?” 秦智说:“据我了解,鲁阳深通韬略,足智多谋。甄龙不托他人,而独托鲁阳者,是以鲁阳之才。” 包威说:“那有啥可怕的呢?” 秦智说:“说实话,你们打败了彭汉,未必能胜鲁阳。” 周睿问谁可去敌鲁阳。 秦智说:“我考虑,派人去窦州,把马骉请回来,这才能对付鲁阳。” 孔绣闻言,更是不服,说:“刚才秦师还说行,怎么又说我不行了呢?我现在就带人去,打不败鲁阳,我就不回。” 秦智再三不许。孔绣囔着要去。秦智拗不过,说:“既然您要去,我派一人与您同去,若何?” 孔绣问,派哪个。 秦智说:“我派荀阔助你。凡事计议而行。随后我叫人来接应。” 孔绣应允,和荀阔领家丁而去。 秦智对周睿说:“此人,若不用言语激之,去了也不成功。他今既去,必叫人前去接应。” 周睿点头。秦智说:“崔煜,你带人从小路接应孔绣:若孔绣胜,不必出战;倘有失,即去救应。” 秦智又安排:“周松、雍弘,你两人打掩护,去疑之。” 崔煜、周松、雍弘三人各自去了。 秦智又派人去通知阮泽,叫他如此而行。又安排包威往岭州、朗州守之,替郑戬、沈樊回来同取汉州。 却说彭汉、鲁俊来见鲁阳,说:“鲁郜、雷秉都已被杀。今闻周睿亲自领家丁来取汉州,可速报甄爷,早来接应。” 鲁阳便派人报知甄安。甄安来到踵州,禀知甄龙。甄龙大惊,急聚众人,商议救汉州。房奁说:“汉州若失,不同小可。甄爷必须亲往才打得赢。” 甄龙说:“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以致如此惨败。”遂带上鲁道、甄远亲往。 到了潼州,甄龙望见一片树林,极其茂盛,问:“此何处也?”答:“此名是长清县何邴庄,其女何巧与其夫赵扈,皆居于此庄。” 原来,甄龙与何邴关系亲密。 何邴之女何巧,是一位才女,能赋诗作画,先嫁与谢靳为妻。后被土匪抢去,谢靳被土匪杀死。在郁闷之中,何巧创作诗歌若干首。 这些诗歌,脍炙人口,传到甄龙耳朵里面。 甄龙甚是怜其才华,叫人持金赎之。土匪惧怕甄龙势力,把何巧放了回来。甄龙以何巧配与赵扈为妻。 当日甄龙到了庄前,因想起何邴之事,叫其他人先行,引近随从家丁,到庄前敲门。时赵扈在外,只有何巧在家。 何巧闻甄龙来,忙出迎接,至厅堂之上,见礼完毕,让座,上茶,侍立于侧。 甄龙环顾左右,偶见墙上有一幅字,遒劲有力,遂起身观之。 问何巧是谁写的,何巧据实作答:“此是一个叫甄菊的女子墓碑上之字。” 甄龙问为啥挂于自家墙上。 何巧又如实回答。 原来,昔日有一巫者,叫甄梅,婆娑乐神。在端午节这天,醉舞于船上,一不小心,失足落江而死。 甄梅之女,叫甄菊,年方十四岁,绕江啼哭七昼夜,随即跳入水中而亡。五天之,其尸首浮于江面。有好心人葬之江边。 长清县令陈瑜闻之,奏闻朝廷,表彰甄菊为孝女。陈瑜叫曹雕镌碑,以记其事。时曹雕年方十三岁,略微思考,一挥而就,立石墓侧,时人奇之。 何邴闻而往观,可惜天色已晚,于暗中以手摸碑文而读之。读完,索笔大书其字于纸上,带回粘帖于墙上。 甄龙自言自语,读出声来:“孝思不匮。”问何巧说:“你解此意否?” 何巧说:“虽是父亲遗笔,我实不解其意。” 甄龙问众人:“你们知道是啥意思吗?” 众皆不能答。 于内一人出来,说:“我已解其意。” 甄龙视之,此人是羿苍。甄龙说:“你先不说,容我想想。” 遂辞了何巧,引众人出来。行了三四里路远,猛然省悟,笑着对羿苍说:“你说说看是啥意思?” 羿苍说:“此是成语。指对父母行孝道的心思时刻不忘。” 甄龙大惊说:“正合孤意。” 众皆赞叹羿苍才识之敏。 不一日,至郑镇。甄安接入,备言彭汉之事。 甄龙说:“不是彭汉的过错,有胜必有败,是很正常的。” 甄安说:“如今周睿叫孔绣攻狮子山,鲁阳知您到了,固守未曾出战。” 甄龙说:“若不出战,是软弱的表现。”便叫人到狮子山,通知鲁阳进攻。 房奁劝说:“鲁阳性情刚烈,恐中奸计。”甄龙又写信一封,派人送给鲁阳。鲁阳接入。使者拿信出来,鲁阳拆而视之。 信上说,凡是武商者,既能商,也能武。这个武,不仅勇敢,而且要有谋略。我今在郑镇,想看你的表现,不辱“武商”两字。 鲁阳看毕,大喜。打发使者回去。与彭汉商议,说:“今甄爷到了郑镇,以对付周睿。久守此地,不是办法。来日出战,活捉孔绣。” 彭汉说:“孔绣谋勇兼备,况有荀阔相助,不可轻敌。只宜坚守不出。” 鲁阳说:“若他人建了功劳,有何面目见甄爷?你只留守,我去出战。”遂问手下:“谁敢出去诱敌?” 鲁俊说:“我愿往。” 鲁阳说:“你出去,与孔绣交战,只输不赢。我自有办法赢他。”鲁俊应允,引人前行。 却说孔绣与荀阔,三番五次挑战,鲁阳坚守不出。欲要进攻,又恐危险,难以料敌,只得守之,等待时机。 这日,忽然有人报告,鲁俊主动前来挑战。孔绣正要出迎,手下胡蜀说:“您先别去,我愿去杀。”孔绣大喜,叫胡蜀带人与之对阵。 鲁俊至,与胡蜀交锋。……不数个架式,鲁俊诈败而走。胡蜀赶去,行到半路,被弓箭射来,不能前进。 正欲回时,鲁阳带人前来,胡蜀抵不住,被鲁阳活捉。 有人逃回,回报孔绣,说胡蜀被捉。孔绣慌与荀阔商议,荀阔说:“鲁阳为人急躁,恃勇少谋。可步步为营,反客为主,诱鲁阳来,战而擒之。” 孔绣以其谋,召开誓师大会,激发家丁死战。之后,孔绣即日而进,步步为营,每营数时,又进。鲁阳闻之,欲出战。 彭汉说:“这是计谋,不可出战,战则有失。” 鲁阳没有答应,叫鲁俊引人出战。 孔绣提刀出迎,与鲁俊交手,只一个架式,活捉鲁俊。败者回报鲁阳。 鲁阳闻之,大惊,急派人说服孔绣,说愿将胡蜀换鲁俊。孔绣应允,约定来日相换。次日,两队列阵。孔绣、鲁阳站在本队之前。 孔绣带着鲁俊,鲁阳带着胡蜀。一声哨响,胡蜀、鲁俊各望本队奔回。鲁俊还没有到时,被孔绣一箭射来,正射中左后手臂。 鲁俊带着箭伤而回。鲁阳大怒,径取孔绣。孔绣正要激鲁阳厮杀。两人交手,……战到二十余个架式,鲁阳忽然退回,被孔绣乘势掩杀。 有人问:“为何退回?” 鲁阳说:我见周围似有伏兵,故此先退回。” 孔绣把鲁阳逼到狮子山下,与荀阔商议。 荀阔说:“狮子山以西,有一座山峰,站在上面,可探视狮子山情况。若取得此山峰,狮子山不在话下。” 孔绣以手遮额,仰望山峰,隐约可见少许人头。是夜三更,孔绣带人直杀上山峰。此山峰有鲁阳手下赵萧守之,人数不多。 当时见孔绣带人上,不敢与之对战,只得弃之而逃。 孔绣得了此山峰,与狮子山相对。荀阔说:“你可守在半山中,等鲁阳来。等我见其疲倦,我给信号,您便下来击之。以逸待劳,必当取胜。” 孔绣大喜,从其计。 却说赵萧逃回来,见到鲁阳,说孔绣夺了山峰。鲁阳闻之,大怒,说:“孔绣占了对面山峰,我要去打他。” 彭汉劝道:“这是荀阔之谋。不可出战,只宜守之。” 鲁阳说:“他抢占了我对面峰山,一眼都得见我方情况,我必须要夺回来。”彭汉苦劝不听。鲁阳安排人围住,望山大骂挑战。 任从鲁阳百般辱骂,孔绣装着只是没有听见。正午时分以后,荀阔见鲁阳家丁倦息,锐气已衰,多坐下歇息喘气,便叫人吹角给孔绣发信号。 孔绣闻之,一马当先,杀下山来,犹如排山倒海之势。 鲁阳措手不及,被孔绣赶走。鲁阳抱头鼠窜,孔绣大喝一声,犹如雷吼,将鲁阳砍死。家丁大溃,各自逃生。 孔绣乘势夺了狮子山,彭汉领家丁来迎。孔绣与胡蜀两下夹攻,混杀一阵,彭汉败走。忽然闪出一队人马,挡住去路。 只见为首一人,大叫:“彭汉哪里走,崔煜在此,你逃不了。” 彭汉大惊,夺路望狮子山而走。 只见前面有人来迎,一看,却是赵萧。赵萧说:“今狮子山已被周松、雍弘夺走。”彭汉大惊,与赵萧败走,派人飞报甄龙。 甄龙闻鲁阳已死,放声大哭,这才悟到陈糜所预言。 鲁阳与甄龙有兄弟之亲情。甄龙叫人寻陈糜时,不知何处去了。甄龙深恨孔绣,遂亲自带大队人杀来狮子山,与鲁阳报仇,叫潘宁在前面开路。 第179章 领情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行到路上,与彭汉、赵萧相遇,两人向甄龙详细汇报。彭汉说:“今狮子山已失,可将山下仓库里面粮食转移至北山,然后再进攻。” 甄龙从其言。 却说孔绣砍了鲁阳,报周睿知晓。 周睿大喜,赏给孔绣黄金五十两,设宴庆功。 忽然手下人陈福来报,说:“甄龙自领人,前来与鲁阳报仇。目前彭汉在转移粮食,移至北山脚下。” 秦智说:“今甄龙引人前来,担心粮食遭损,故不敢速进。若得一人深入其境,把粮食烧了,可挫伤甄龙之锐气。” 孔绣说:“我愿前去。” 秦智说:“甄龙狡诈,非鲁阳可比,不可轻敌。” 周睿说:“彭汉与鲁阳相比,彭汉强多了。若将彭汉砍死,胜杀鲁阳十倍。” 孔绣激动地说:“甚好,我愿去杀彭汉。” 秦智说:“你与崔煜各自领人前去,凡事计议而行,不可莽撞。你们两人比赛,看谁将彭汉杀死,赢得此功。” 孔绣应允就行。秦智叫陈福同去。 崔煜问孔绣:“今甄龙亲自带众人前来,而我们前去烧他们口粮,此事非同小可。当用何策?” 孔绣说:“看我先去试探。” 崔煜担心孔绣抢了头功,说:“还是我先去。” 孔绣说:“你就听我的。” 崔煜说:“那不行,你我两人抓阄,抓着的就先去。” 孔绣依允。结果孔绣拈抓着。 崔煜说:“既您先去,我当相助。可约定时刻。如依时而还,我不动;若过时而不还,我即带人前来接应。” 孔绣说:“你说得好。” 于是,两人约定以午时为准。 崔煜回本寨,对手下丁盖说:“孔绣明日行动,他先去,若午时不回,我当往助。我若去时,你可谨守,不可轻动。” 丁盖应诺。 却说孔绣回来,对陈福说:“我杀了鲁阳,彭汉闻名丧胆。明日我去劫粮,你可助我。今夜三更,尽皆饱食,四更出发。先杀彭汉,后劫粮食。” 陈福依言。 当夜,孔绣在前,陈福在后,顺山之下,至仓库前。这时,天已大亮,仓库内外有人看守,但为数不多。见孔绣杀到,尽弃而走。 孔绣叫人射火箭,正欲射入放火,彭汉杀到,与孔绣混战。…… 甄龙闻知,急叫潘宁接应。潘宁引人前进,将孔绣围困。陈福走脱,正要回来,忽见一队人撞出,拦住去路。 陈福定睛一看,为首一人,却是康胜。 后面甄氏家丁又到了,把陈福围住。 却说崔煜见午时到了,孔绣迟迟没有回来,急忙引人前去接应。 临行时,对丁盖说:“你可坚守,多设弓箭,以为准备。” 丁盖应诺。 崔煜直杀过去。行不至不多远,迎头一人拦住去路,一看,却是康胜手下唐笪,舞刀来迎崔煜。 ……不到一个架式,唐笪被崔煜一枪刺死。 崔煜直杀人重围,又被一队人截住,为首一人叫曹佴。崔煜问:“孔绣在哪里?” 曹佴答:“被杀死了。” 崔煜大怒,挺枪将曹佴刺死。 杀散家丁,直至北山脚下,见彭汉、潘宁两人围住孔绣,已困多时。崔煜大喝一声,挺枪杀人重围,左冲右突,如无人之境。 那枪浑身上下,若舞雪花,遍体纷飞,如飘瑞雪。潘宁、彭汉见之,心惊胆故,不敢迎敌。 崔煜叫出孔绣,且战且走,所到之处,无人敢拦。 甄龙于高处观望,惊问:“此人是谁?” 有认识的人答:“他叫崔煜。” 甄龙说:“崔煜果然英勇,名不虚传。” 崔煜救了孔绣,杀出重围。 有人指着说:“那边围的,必是陈福。” 崔煜不回,望见杀来。所到之处,但听崔煜名字的,知其勇力,互相传说,尽皆逃窜。崔煜又救了陈福。 甄龙见崔煜东冲西突,所向无前,无人敢迎之,救了孔绣,又救了陈福,勃然大怒,自领人来追崔煜。 这时,崔煜已回。 丁盖接着,听见后面叫喊声传来,知是甄氏家丁追赶,对崔煜说:“追兵渐近,可叫闭门,以防之。” 崔煜大喝,说:“别怕!不要关门。”遂叫弓弩手埋伏,尽皆不出声。崔煜孤独一人,立于门外。 却说彭汉、潘宁追来,天色已暮,听里面寂静,又见崔煜一人,立于门外,大门开起,不敢前进。正疑之间,甄龙亲到,急催促向前。 众人听叫,大喊一声,杀奔前来。仍见崔煜不动,甄氏家丁翻身就回。 崔煜把枪一招,弓弩齐发。 时天色昏黑,情况不明。甄龙正要退回。只听得后面,喊声大震,崔煜引家丁追赶。甄氏家丁,自相践踏,不知其数。 崔煜、孔绣、陈福各带人,追杀甚急。 甄龙正奔走间,忽见周松、雍弘率人,从侧面杀来,放火烧了粮食。甄龙弃之,忙回郑镇。潘宁、彭汉扎脚不住,亦弃之而走。 崔煜占之,孔绣夺了粮食,派人去报周睿。 周睿大喜,同秦智前来慰问。问崔煜手下家丁,说:“如何杀的?”家丁具说前事。周睿大喜,欣然对秦智说:“事实证明,崔煜真是英勇!” 于是,周睿赏给崔煜白银千两,犒劳众人,欢宴至晚。 忽然有人来报,甄龙又率人来。周睿闻言,笑了,说:“我估计,此次甄龙来,没啥作为,我必得汉州。”乃率人迎之。 甄龙叫潘宁,先来决战。忽然一人出来,说:“我熟悉这里,愿助潘宁。”甄龙视之,此人叫梁颛。甄龙大喜,遂安排梁颛相助潘宁。 甄龙往狮子山北。潘宁、梁颛至汉州。前面遇见一条河,潘宁叫渡过水后列队。梁颛说:“不可。若背后是水,倘要急退,怎么办?” 潘宁说:“兵法上都说了,正所谓背水一战。” 梁颛说:“不能死搬硬套。兵法上讲的前提条件,与现在完全不一样。” 潘宁说:“你不听我的,那你在这里,我渡河先去。”说罢,叫来船只,随即过河。梁颛苦劝不听。 孔绣、崔煜告周睿:“我等去迎潘宁。” 周睿应允。两人前行。 孔绣对崔煜说:“潘宁自以为是,先不与之战。等到太阳落山,他们疲倦之后,你我夹击,如何?” 崔煜然之。 潘宁带人挑战,从早到晚,孔绣、崔煜不动。潘宁叫弓弩手射箭射过来。 孔绣对崔煜说:“潘宁现在急眼了,乘现在击之。”话还未落音,忽然有人来报后队果然退动。于是,孔绣左出,崔煜右出。 两下夹击,潘宁大败。逼人进入河水,溺死者无数。潘宁死战得脱,回来责问梁颛说:“你见我危急,如何不来救?” 梁颛说:“我若来救,亦不自保。我曾劝你不要去,你却不听劝,以致才有此败。”潘宁大怒,欲杀梁颛。 当夜,梁颛越想越气,就地放起火来,家丁大乱,潘宁逃走。梁颛来投崔煜,崔煜引见周睿。梁颛尽言此情。周睿大喜,说:“我得梁颛,取汉州无疑。” 遂叫梁颛为向导带路。 却说潘宁逃回见甄龙,说:“梁颛反去降周睿。”甄龙大怒,亲自前来夺之。崔煜担心孤军难立,遂退于河水之西。 两队隔水相拒,周睿与秦智来观形势。 秦智见河水上流,有一个小土山,可以埋伏,回来吩咐崔煜:“你可带人,皆带口哨,伏于土山之下。或半夜,或黄昏,只听我信号,吹哨一番。不要出战。” 崔煜领命而去。秦智在高山上暗窥。次日,甄氏家丁来了,呐喊挑战,周睿并不给予理会,任其挑战。甄氏家丁自回。 当夜二更左右,秦智见对岸灯火熄灭,估计已经歇定,遂给了信号。崔煜见之,叫人吹哨。甄氏家丁惊慌,只疑夜袭。等到出来,不见一人。 甄氏家丁才回来欲歇,哨音又鸣,喊声大震。如此反复,甄氏家丁彻夜不安,睡不落觉。一连三天晚上,皆是如此。 甄龙心怯而退。秦智笑了,说:“甄龙虽聪明,但其聪明,反被聪明误。”遂请周睿渡过河去。 周睿问计,秦智说:“只需如此。” 甄龙见周睿背水而来,心中疑之,叫人来下战书。秦智批明日决战。 次日,两队会战。甄龙唤周睿答话。周睿引周松、雍弘等众人而出。甄龙指着周睿大骂,说:“周睿,你这家伙,忘恩负义。” 周睿说:“我没有忘恩负义,反倒是你,得寸进尺。” 甄龙大怒,叫潘宁出战,周松迎之。……周松敌潘宁不住,便要退回。甄龙大叫:“捉得周睿,赏金万两。” 一齐呐喊,杀了过来。周氏家丁尽皆逃奔。甄龙急收而回。众人问甄龙:“我等正待捉周睿,何故收回?” 甄龙说:“我见其背水而战,而且没有激烈作战,他们就败退,甚是可疑。”方回头时,秦智吹响口令,周睿领人便出,孔绣往左,崔煜往右,一起杀来。 甄氏家丁大溃而逃,秦智连夜追赶。甄龙叫回郑镇,只见火起。 原来,包威代沈樊、郑戬守朗州,郑戬被替之回来,先夺得郑镇。甄龙心惊,望风而走,逃到贬州。周睿追了一阵,不再追赶。 周睿问秦智说:“甄龙此来,怎么败得这么快?” 秦智说:“甄龙生性多疑,疑则多败。我以疑而胜疑。” 周睿说:“今甄龙退之,其势已孤,秦师以何策退之?” 秦智说:“我已有算计。”叫郑戬、沈樊去截甄龙粮道,叫孔绣、崔煜去放火烧山。四人引人各去。 却说甄龙叫人哨探。探子回报,说:“敌人将路塞断,砍柴去处,尽放火烧绝。却不见人。” 甄龙疑之。又报郑戬、沈樊劫粮。 甄龙问:“谁去敌郑戬?” 张嵎说:“我愿往。” 甄龙叫张嵎引人去护接粮食。押解粮食三掌柜张端,正好遇见张嵎,大喜,说:“若非您到此,粮恐怕有失。”遂将车上酒肉,献与张嵎。 张嵎痛饮,不觉大醉,便乘酒兴,催粮车行。 张端说:“太阳已落山,贬州之地,山势险恶,未可过去。” 张嵎说:“别怕,有我在,怕什么。夜晚不怕,有月亮出来。”说罢,走在最前面,腰跨大刀,带人前进,往贬州而来。 行至半路,忽然喊声震天,一队人挡住去路。为首一人,却是郑戬,直取。张嵎。张嵎舞刀来迎。……张嵎却因酒醉,敌不过郑戬。 战不数个架式,张嵎被郑戬一枪刺中肩膀,翻身倒地,众人急忙救起,退后便走。郑戬尽夺粮食车辆而回。 却说众人护着张嵎,回见甄龙。甄龙叫医生疗伤,亲自来与之决战。周睿带人出迎。两队对阵,周睿叫周松出战。 甄龙大骂:“你他娘的大嘴巴,常使假子拒之。若是我景儿来战,定叫你假子即为肉泥。”周松大怒,挺枪径取甄龙。甄龙叫潘宁来迎。 周松诈败而走。甄龙带人迫赶。周睿队上家丁一齐呐喊。甄龙恐有伏兵急叫退回。甄氏家丁自相毁路,死者极多,奔回袁家寨,方才歇定。 周睿赶到寨子前,东门放火,西门呐喊。南门放火,北门吹哨。甄龙大惧,弃寨而走。周睿从后追袭。 甄龙正走之间,前面被郑戬截住,崔煜从背后追杀,孔绣又从贬州杀来。甄龙大败。众人保护甄龙。夺路而走。 才逃至一个路口,前面叫喊声忽起,一队人到了。甄龙说:“若是周睿的人,我命不保了。”等到那队人将近时,却是甄龙次子甄景。 甄景介绍…… 甄景少时,善骑射,膂力过人,徒手能斗猛兽。 看到儿子不务正业,甄龙不无担心,经常告诫,说:“儿啊,你成天不读书,将来没有啥出息?” 甄景说:“爹,我长大了,怎么会没有出息呢?我有了武功,就去经商,若那些商人不遵守规则,我就动武。” 某日,甄龙问四个儿子将来长大了要干啥。只有甄景说要当大商人。 甄龙问“为啥?” 甄景说:“经商可以带来财富。” 甄龙大笑。 达了几年,甄龙叫甄景外出经商。临行前,嘱咐:“出门在外做生意,脑子一定要灵光,见机行事,随机应变,不可死搬硬套。” 甄景使用手段,倒卖粮食、药材,发了大财。 因闻甄龙在袁家寨受困,特来助战。甄龙见甄景来了,大喜,说:“我儿今来,必破周睿。”遂调头回转。 有人报周睿,说甄景来助甄龙。周睿问:“谁敢去战甄景?” 周松说:“我愿往。”雍弘又说要去。 周睿说:“你两人都去,看谁打赢他?” 周松在先,雍弘在后。甄景出战,与周松交战,只三个架式,周松大败而回。雍弘前进,方欲交锋,只见甄氏家丁大乱。 原来阮泽、苏勇两队杀来,甄氏家丁惊动。雍弘带人夹攻。阮泽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势不可当。甄龙败走。 甄景遇见苏勇,两个交锋,……不数个架式,甄景将苏勇刺死。 双方混战。甄龙见不分胜负,叫暂停退回歇息。阮泽、苏勇也就罢手。 甄龙外出已久,欲要进攻,又被阮泽拒之。欲退之,又恐被人耻笑。左右为难,犹豫不决。 恰好吃饭时,家仆送来一罐子酒,甄龙见罐子里面有一条长虫,进退两难,因而有感于怀。 正沉吟间,鲁道入内,请示夜间站哨口令。甄龙随口说:“长虫!”鲁道叫传夜晚站岗家丁,口令叫“长虫”。 羿苍“长虫”两字口令,便叫人快收拾东西,准备返回。 有人报知鲁道。鲁道大吃一惊,遂问羿苍:“你为何叫人收拾东西?” 羿苍说:“以今夜口令,就知甄爷不日将退也。” 鲁道不解其意,问何以见得? 羿苍说:“我猜今日甄爷饮酒,必见长虫爬进酒瓶里,谚语就是进退两难。进不能胜,退恐人笑。在此无益,不如早归。故先收拾东西,免得临时慌乱。” 鲁道说:“你真是甄总肚子里面的虫子。”遂亦整理东西,准备回去。于是众人见状,也都准备归计。 当夜,甄龙心乱如麻,翻来覆去,不能安睡,手提利刃,外出散步。从窗户往里面看,只见鲁道正在打点行装。 甄龙大吃一惊,入内惊问其故。 鲁道说具说羿苍之意。甄龙唤羿苍问之,羿苍以长虫之意对答。 甄龙闻言,大怒,说:“你怎敢如此造次,擅自猜测,扰乱军心。”叫人推出斩之。众人闻之惊骇。 原来,羿苍自恃有才,清高自傲,常无故耍些小聪明,数犯甄龙之大忌。 昔日,于踵州,甄龙修建了一座会馆。修成之后,甄龙由是观之,既不赞扬,也不批评。只取笔于门上书“木”字而去。 众人皆不知其意。 羿苍说:“门内添‘木’字,合起来是一个‘闲’字。也就是说,甄爷觉得,此会馆建得太悠闲,没有一点经商文化气息。” 于是,又叫人在墙壁挂上经商书画,拓印名家手迹,雕刻古代经商鼻祖塑像。一切改造停当,又请甄龙观之。 甄龙大喜,问:“是谁的主意?” 众人都说:“是羿苍。”甄龙虽称美,心甚忌之。 又一日,甄龙外出经商,买了一些烟土回来。甄龙自写“一人口手”四字于烟上,置之案头。 羿苍入内,见之,竟取之,分与吃烟。甄龙问其故。羿苍答:“您写的是一人口手,合起来是‘拿’字,意思是叫我们拿来吃。” 甄龙表面上称赞,但内心被人猜透,对羿苍甚是讨厌。甄龙喜欢喝酒,喝完酒又喜欢许愿,但常常不兑现。 猜测领导心思,被领导讨厌,编故事…… 甄龙既杀羿苍,佯怒鲁道,亦欲斩之。众人告免。甄龙乃叱退鲁道。次日撤退。正行至路上,前面一队人相迎,为首一人是沈樊。 甄龙招沈樊归降,沈樊大骂。甄龙叫阙雁出战。…… 正斗间,一队人从后面杀来。一看,却是阮泽。 甄龙拔剑在手说:“不许退,谁退就斩谁。”众人努力向前,沈樊诈败而走。甄龙回战阮泽,自立马于高处,看两队争战。 忽一队人来到面前,大叫:“沈樊在此。”拈弓搭箭,射中甄龙。甄龙翻身落马。沈樊弃弓绰刀,上山坡来杀甄龙。 突然,闪出一人,大叫:“我来了!”视之,却是阙雁。阙雁奋力向前,战退沈樊,保甄龙前行。阮泽已退。甄龙带伤回来。 原来,甄龙被沈樊射左肩,急叫医士调治。方才悟出羿苍之言,随将羿苍尸收回厚葬,即叫快速撤退。 秦智推测甄龙必弃汉州而走,叫阮泽等众人,时不时攻劫。因此甄龙不能久呆,又被沈樊射了一箭,急急退回,锐气堕尽。人人丧胆。 甄龙叫军士急行,晓夜奔走无停。直至踵州,方始安心。 且说周睿到了西羚利州。这时,蒋锐已成为首领。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首领蒋锐孙子蒋鹏,认为奇货可居,遂主动上门取得联系。 当时,蒋鹏还在东羚当人质。 原来,西羚与东羚经常交战,后来讲和。为了表示信誉,彼此将本首领家室成员派到对方部落家当人质。 这些人质,大多是有政治前途的公子,或者是在本部落不受重视的首领室公子,这种高级人质被称作质公子。 西羚为啥选蒋鹏当质公子?蒋鹏因为不是长子,所以并不受宠。 于是,蒋鹏被派到了东羚当人质。 蒋鹏来到东羚后,在两部落关系友好时,蒋鹏自然被奉为上宾。可是一遇到两部落关系紧张,蒋鹏就成为了阶下囚。 那时,西羚、东羚两部落,经常交战。西羚顾不上做人质的蒋鹏,东羚有意降低蒋鹏生活标准,弄得蒋鹏生活艰苦。 天冷时,甚至连御寒衣服都没有,冷得瑟瑟发抖。 周睿闻讯,心想,倘若在蒋鹏身上投资,肯定会换来巨大收益。不禁自言自语起来:“此奇货可居也。” 以商人思维,把蒋鹏当做珍奇,贮藏起来,等候机会,到时卖个大价钱。 想到这里,便与秦智、马骉等人商议。 周睿问:“若把一个失意者,扶植成为一个首领,以此,掌管一部落之钱财,会获利多少呢?” 秦智吃了一惊,说:“获利不可限量。”并问周睿有何打算。 周睿将自己想法,细说一遍。 秦智点头,称赞道:“甚善!” 周睿听罢,决定做这笔大生意。首先拿出一大笔银子,来到东羚,买通监视蒋鹏之官吏,结识了蒋鹏。 周睿直截了当地对蒋鹏游说:“我能让您当上首领。” 蒋鹏笑着问:“你是何人,敢出如此狂言?” 周睿介绍了自己,随后说:“若没有一定打算与本事,我是不会这么说的。等将来您当上首领以后,我就依靠您发财。” 蒋鹏不知周睿所言之意,就请他坐下详谈。周睿单刀直入说:“公子愿意当西羚首领吗?” 蒋鹏摇了摇头,说:“从不敢奢望。” 周睿问:“敢问是何缘故?” 蒋鹏垂下头来,低声说:“算起来我兄弟有十多人,我既不是长子,又不受宠。我的生母佟芳不为首领所幸。” 看了周睿一眼,蒋鹏又说:“我作为人质,越发疏远了首领,首领既不了解我,也不会喜欢我的。我连太子都当不上,哪会当得成首领呢?” 听罢蒋鹏分析,周睿心中暗暗高兴。看来蒋鹏头脑,还算清醒,分析问题得有条理,而且中肯实在,说明蒋鹏并不是庸才,值得去帮。 周睿说:“我虽不才,数月之内,必先让公子当上太子。” 随后,周睿向蒋鹏细说计划,并强调要拿出许多黄金白银给蒋鹏办成这件事。 周睿说:“蒋公子,您父亲是西羚首领蒋锐,如今他已经老了,娶了十几位妻子,生有二十几个儿子,如今还未立为太子。是吧?” 蒋鹏点头,说:“是的。” 周睿说:“我私下听说,您父亲一直宠爱苗兰,因此唯有苗兰这个女人有能力选立太子,可惜的是苗兰没有儿子。” 蒋鹏说:“我父亲确实宠信苗兰,但我又不可能充当她的儿子啊!” 周睿说:“如今这个形势,您并不占优势。即使您父蒋锐逝去,您也不要指望同其他兄弟争太子之位。” 蒋鹏问:“是这样,那该怎么办呢?” 周睿说:“您客居于此,生活窘迫,拿不出礼物出来献给蒋锐,同时结交宾客。某虽不富有,愿拿金银为你去游说。先说通苗兰之后,让苗兰去说服您父亲,立您为太子。” 蒋鹏听罢,信心倍增,起身拜谢,说:“若真是如此,将来我当上了首领,必分西羚半壁江山给您。” 周睿言罢,辞别蒋鹏而回。 回来后,周睿与秦智、马骉具言此事。 马骉说:“不消大哥动手,我与蒋锐有交情,让我去说服他,如何?” 周睿说:“不可。蒋锐如今不比过去,他如今是一部落之首领,岂能念昔日之情么?” 马骉说:“蒋锐过去买我的宝贝,出手甚是便宜,应该来说,是他欠我一个人情。不会不给面子吧?” 第180章 感触 - 乱世奇商佥载 - 金刀一笑 周睿说:“骉弟,你想得过于简单。你去,说不定蒋锐连见都不会见。你别操心,我自有办法。” 秦智也说:“算了,马先生别去,去了也是白去。” 周睿吩咐马骉,给蒋鹏送白银五百两,让他改善生活,结交高朋贵友;同时倾其所有,拿出几十万两银子,购置珍宝玩物,准备为蒋鹏疏通关系。 在那个时代,周睿一掷千金,不能不说是大手笔,是远见卓识的大投资,当然也承担着巨大风险。 有了周睿资助的五百两银子,蒋鹏出入车马,焕然一新,服饰变得光鲜华美,一扫之前的落魄,连侍者也是一身绫罗绸缎,神气十足。 而今,蒋鹏门前车水马龙。高朋贵友,趋之若鹜。 周睿前往西羚路上,看到西羚军队的辎重,正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东羚与西羚,两部落之间,交战又要开始。周睿判断,这一仗,东羚是输定了。 次日晚上,周睿见到了苗兰之弟苗阳。给其送上厚礼,委婉说明意图。苗阳答应尽快把周睿引荐给苗兰。 周睿又送重金给苗兰之姐苗丽,让苗丽劝说苗兰早立嗣子。 苗丽入见,劝苗兰,说:“妹妹,现在您侍奉首领,甚得宠爱,恭喜可贺!” 苗兰说:“姐姐,您今日来,不会只是来祝贺的吧!” 苗丽说:“是啊!但我也替妹妹担心。” 苗兰问:“您担心啥?” 苗丽说:“担心您的地位只是短暂的。” 苗兰又问:“为啥?” 苗丽说:“因为您无子,而且首领年纪也不小。将来首领死后,怎么办呢?妹妹您想过将来吗?” 苗兰说:“您这么一提醒,我真还没有想过呢!那您说说看有何好的办法?” 苗丽说:“不如趁首领宠爱之时,早点在首领儿子当中,选一位既有才能又孝顺您的人,立为继承人。” 苗兰深有感触地“哦”了一声。 苗丽说:“首领在世时,您受到尊重;即使首领死后,立您选的儿子即位,最终您不会失去现有地位。” 这一番话,触动了苗兰内心深处。沉思了一会,说会好好考虑立嗣子。 不等苗兰开口,苗丽又说:“我认识一个人,叫周睿,他说有推荐的人,妹妹您可以见一见周睿。” 苗兰有些犹豫,说:“我对周睿不了解,贸然相见,不太好吧!” 苗丽说:“没事,见一见吧!周睿推荐的合适人物,您觉得满意则可,不满意不答应就是,不蚀本的。” 苗兰说可以考虑一下。 次日,苗阳也来推荐周睿。苗兰见姐弟都来引荐,倒引起了对周睿好奇心,终于答应见一见周睿。 当晚,周睿带着厚礼,见到了苗兰。 寒暄过后,周睿说:“夫人,你父亲苗俊先生,是我的老师,我曾经向他学习过打算盘。他又是我的恩人,我弃政从商之时,他曾经资助我许多银子,我办起了信局、轿行、货行等,然后我才有了今天。” 苗兰见提到父亲,虽然有些伤感,但却拉近了与周睿之间的距离。 随后,周睿送上五千两黄金,说:“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敬请笑纳。” 苗兰执意拒绝接收。 周睿灵机一动,找到了理由,说:“你父亲苗先生借给了我百余万白银做生意,我正要还他时,不幸的是他死了。我没处偿还,打听到您是苗先生的女儿,我正应该还给您的。” 苗兰看着周睿的眼睛,半信半疑地问:“果真有此事吗?” 周睿迎着她的目光,坚定地说:“真的。” 苗兰这才让家仆接了过来,问:“周先生来此,有何事?” 周睿看了旁边家仆。苗兰会意,叫家仆们都退下。 屋子里面只剩下周睿与苗兰两人,周睿说:“蒋鹏公子德才兼备,他很想念父亲和夫人,甚为关心夫人的未来,希望夫人对未来之事早做谋划。” 苗兰静静地听着,似乎在思考。 周睿说:“为夫人以后着想,早点在诸公子中寻找贤孝之人,作为自己的儿子。如此,夫人享有尊贵地位,即使将来发生变化,因您所立嗣子即位,您的地位不会受到影响,正所谓一举而得万世之利也!” 苗兰听罢,直接问:“周先生,您的意思是请我立蒋鹏为嗣子吗?” 周睿不慌不忙,起来再拜,说:“夫人立嗣子,当立贤孝者。在诸公子中,蒋锐称得上是贤德的。” 苗兰说:“比蒋鹏贤德的,大有人在,我为啥一定要选他?” 周睿说:“夫人说的没错。然而,诸公子之母,虽难说得幸,可也难讲失宠。无论怎么样,夫人您都不好与人家争的。” 苗兰沉思静听。 周睿又说:“而今蒋鹏公子之母,如今明显失宠于首领,一直没有机会成为嗣子。若能选之,必愿依附夫人。” 苗兰微微点头。 周睿继续说:“夫人若立蒋鹏为嗣子,蒋鹏必将感恩戴德,将永远孝敬!夫人您毕生在西羚地位永不动摇。” 苗兰听罢,认为周睿说得有理,答应考虑周睿提议。周睿辞别苗兰,怀着忐忑之心就地在旅馆等信。 周睿走后,蒋锐来了。苗兰趁蒋锐心情大好之时,委婉地谈到在东羚做人质的蒋鹏有才能,来往的人都称赞他。 说着说着,苗兰哭了起来,说:“我能入后宫侍奉您,是我的荣幸,但遗憾的是我无子出,我希望立蒋鹏为嗣子,以便日后有依靠。” 蒋锐年纪已大,既闻蒋鹏贤德,而且太子之位,一直空着,将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再立太子恐怕来不及,故此痛快地答应了苗兰要求,说:“明日我就立蒋鹏为太子!” 事情进展快得出乎预料。次日,苗阳通知周睿,首领已立蒋鹏为太子,并聘请周睿为唐鹏之导师,早晚教诲。 周睿判断没错,苗兰温柔贤淑,深得蒋锐宠爱。蒋锐对她言听计从,一夜间工夫,她就说服了蒋锐,立蒋鹏为太子。 凭借超人的智慧、精群的分析、雄辩的口才,终于使自己的“奇货”蒋鹏立为未来的太子。数日后,周睿来到东羚。 东羚与西羚,两部落之战,东羚失利。东羚大街小巷都挂满白色的花、白色的挽联和白色的幡,加之白雪皑皑,东羚成了一座白色的城。 周睿担心在东羚当人质的蒋鹏安危,径直去了蒋鹏那里。走近蒋鹏宅第,周睿发现有人在周围把守,不知是吉是凶。 进门一看,蒋鹏平安无事,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原来,周睿离开之前,请人将蒋鹏宅院保护起来,防止愤怒的东羚军民拿蒋鹏出气。 当时,东羚在战场上失败,那里的人都想把愤怒发泄到蒋鹏身上,蒋鹏吓得连门都不敢出,东羚首领甚至下令要杀之。 亏得周睿想得周密,这才使蒋鹏躲过杀身之祸。 蒋鹏见周睿进门,忘记身陷险境,劈头就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周睿具说前事,蒋鹏听罢,高兴得跳了起来,大叫:“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得到了!” 蒋鹏做梦都没想到的事,周睿竟然办成了,高兴心情可想而知,连身处险境都浑然不觉。 既然地位变了,西羚与东羚又在打仗,蒋鹏当然不能再当人质了。周睿施展他游说的本领,使东羚同意送蒋鹏回去。 蒋鹏和周睿二人,欢天喜地,打点行装,准备回部落。恰在这时,西羚与东羚两部落之间爆发了更大战争,东羚又失败了。 东羚首领气得暴跳如雷,改变了主意,禁止蒋鹏回去。 蒋鹏如今已是西羚之太子,是西羚未来的首领,这个人质自然非常重要,东羚怎么能放他回去呢?当然不能。 然而,东羚首领考虑到舆论影响,再加上周睿派人把守,也不会随便把蒋鹏杀了。蒋鹏万般无奈,只好暂时留在东羚。 在东羚期间,这段时间,周睿忍痛割爱,把黄楚送给了蒋鹏。而黄楚,年轻貌美,能歌善舞,美丽动人,深得周睿宠爱。 周睿请蒋鹏到家中饮酒作乐,让爱妾黄楚陪酒、献舞,蒋鹏被黄楚美貌迷住,借酒劲向周睿索要黄楚。 蒋鹏之所以这么大胆,是猜准了周睿心思的。因为周睿在蒋鹏身上投下巨资,认为是不会吝惜一个女人的。 周睿先是假装生气,说黄楚是他最喜爱的,让蒋鹏另选他人。而蒋鹏却非黄楚不要,于是周睿乘势把已经怀孕的黄楚送给了蒋鹏。 这样若日后黄楚生了儿子,这个孩子将来有可能成为西羚首领,也就是周睿的儿子可能成为未来的西羚首领。 周睿的投资可谓深谋远虑,不惜一切代价。蒋鹏得到黄楚陪伴,整日歌舞升平,竟然忘了身处险地。 光阴荏苒,一晃又过了几个月。正月初一大早,蒋鹏室内传出了一阵婴儿啼哭声,黄楚生了一个儿子。 黄楚让蒋鹏问周睿取啥名字。周睿深思片刻,就:“这个孩子是正月初一出生,故名‘正’,‘正’与‘政’相通,就取名为‘蒋政’。” 周睿与黄楚的亲密关系,并未因黄楚与蒋鹏结婚而中断,这种关系一直延续到蒋政继承首领之位以后。 在东羚,蒋鹏娶了黄楚,黄楚又生了孩子,乐不思西羚。谁料风云变幻,战争形势发生变化,为蒋鹏归西羚创造了条件。 当时,蒋锐趁东羚未恢复元气,再次派大将军汪瀚攻打东羚。汪瀚率领得胜之师要大举进攻,灭东羚已指日可待。 然而,汪瀚在等待蒋锐发出进攻东羚命令时,西羚内部产生了矛盾。 汪瀚迟迟未接到发兵命令,失去了占领东羚战机。但被困在城中的蒋鹏,却因此避免了一场厄运。 在周睿帮助下,蒋鹏成功地逃出了东羚。可是,黄楚和蒋政却没能逃脱,留在了东羚。在周睿的保护下,才幸免于难。 回西羚之后,蒋鹏首先拜见父亲蒋锐。蒋锐见儿子平安归来,自然很高兴,询问是怎么逃出来的,又问了西羚军围攻情况。 蒋鹏皆具实回答。 从蒋锐那儿出来,蒋鹏随即拜见苗兰。苗兰早听说蒋鹏归来,今日见到蒋鹏,苗兰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见苗兰之前,周睿预备了一套窦州传统衣服,让蒋鹏见苗兰时穿上。当时,蒋鹏不明白为啥让他穿这个服装。 原来,苗兰是窦州人,周睿让蒋鹏穿窦州传统服装来见,其目的当然是想取悦之。这是周睿心思缜密之处。不仅大处着手,而且小处着眼。 果然,当苗兰看见蒋鹏之时,蒋鹏穿着窦州传统服装,苗兰感觉舒坦,于是格外高兴,顿时对蒋鹏有了好感。 在周睿精心设计下,苗兰和蒋鹏虽是初次见面,但却缩短了母子之间的距离。苗兰详细询问逃脱经过,接着又问了黄楚和蒋政近况。 蒋鹏说:“我们从东羚逃出来时,太过于匆忙了,没有顾上妻子和孩子,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苗兰安慰说:“吉人自有天相,她们不会有事的。” 蒋鹏成了苗兰名副其实的孝子,几乎天天给苗兰请安,陪苗兰聊天,苗兰感觉前所未有之满足,庆幸选了一个好嗣子。 有时,蒋锐闲了也来见苗兰,见到苗兰与蒋鹏相处,如母子一般亲昵融洽,心中自然很高兴。 苗兰不时地向蒋锐讲述蒋鹏贤德,蒋锐也庆幸选了一个优秀的嗣立者。 不久,南羚、北羚、东羚三部落,组织联军进犯西羚。蒋锐任命赵熠为大将率兵迎敌。 原本,蒋锐要派蒋鹏为监军,但蒋鹏正好染病,推荐周睿代为监军,蒋锐准奏。临行前,蒋锐、赵熠、周睿三人商讨退兵之策。 周睿出了计策,蒋锐和赵熠听罢,都认为可行,决定照计行事。 几天后,西羚军与三部落联军在边界对峙,扎下营察,点火做饭。不多时,西羚军营寨寨门大开,驶出十几辆战车。 战车向着东羚营寨疾驶。直到离寨半里路左右,车队才把速度减下来,最后车队在离营门一箭之地停了不来。 周睿让守门士兵进去禀报:“故人周睿求见。” 原来,薛嵲几年前犯事,逃到了东羚,成为了将军。这次率兵与联军攻打西羚。 以前周睿做生意时,与薛嵲很熟,闻之想前来拜访。得到薛嵲将军的允许,周睿的车队鱼贯入营。到了帐前,薛嵲已在帐外迎候。 周睿下车,二人来寒暄着走进大帐。坐下,茶罢,周睿说:“我不忘与将军故交,不忘旧情,今特备薄礼送来。” 薛嵲笑道:“此乃先礼后兵。”周睿听罢,也笑了起来。 中午时分,薛嵲请周睿在军中用膳,周睿起身道:“两军交战,多留不便,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薛嵲也不便多留,遂起身相送,说:“那我们战场上见吧!”二人笑着走出大帐。周睿登车回营。 回到帐中,薛嵲命令士兵把礼品箱打开,一看,众人都惊呆了,里面全是石块。再打开第二箱,依然是石块。 薛嵲骂了一句:“周睿这个坏蛋,欺我太甚!”实际上薛嵲并没有生气,他知道这是周睿使的离间计,认为周睿军事才能丝毫不逊色于其经商本领。 就在这时,士兵向薛嵲报告:“张槿驾到!” 张槿叫张槿,生性多疑,心胸狭窄,是这次攻打西羚的联军总指挥。探子向张槿报告:“周睿车队进了东羚军营寨。” 张槿闻言,直唤嘀咕:“薛嵲莫不是与周睿有勾结。” 想到这里,特意赶来查看。 薛嵲闻报,心里一惊,知道张槿是为周睿入营之事而来。于是命人把箱子盖好,便去迎接张槿。 这时,张槿已到了帐前,下车,还没等薛嵲开口,张槿便问:“薛将军很忙啊!刚刚送走的是谁呀?” 薛嵲暗想,张槿果然是为周睿入营之事而来,答:“是一个商人,太子大概认识,他叫周睿。” 张槿冷冷地说:“一个商人?这样的人肯定出手大方,再说,将军与周睿交情颇深,周睿定是送来些奇石珍宝吧。将军,可否让敝人见识?” 薛嵲说:“好啊,太子请过来开开眼吧!” 说罢,让人打开其中一个箱子。张槿看罢,吃了一惊,又看了其他箱子,说:“周睿如此欺人,实在令人气恼!”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骂:“这家伙竟然这样欺骗我。” 为了掩饰自己对薛嵲怀疑,张槿忙说:“我这次过来,是想请将军去敝营商讨对付西羚军之事,请将军不要多心。” 薛嵲说:“太子无须解释,您先请回,老夫随后就到。” 张槿走后,薛嵲对手下众将叹道:“张槿心胸狭窄,只知道怀疑,并没有看透此乃周睿的离间之计。” 果然不出薛嵲所料,张槿出了东羚军营之后,随行将领问他:“太子,周睿真的送了些石头给薛将军吗?” 张槿斩钉截铁地说:“谁会信呢?哄三岁小孩呢!周睿与薛嵲的交情非同一般,怎么能够给他石头?” 停顿了一会,张槿又说:“薛嵲是怕我识破,把珍宝换成石头叫我看,好像是受了周睿欺骗一样,我只是不便当场戳穿他罢了。” 周睿离间计成功了,张槿怀疑东羚。 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张槿故意让薛嵲打头阵,北羚军断后,结果西羚军在前面只是佯攻,派重兵偷袭了北羚军大营,烧毁了粮草。 北羚军没了斗志,匆匆忙忙撤军。在撤军时,又先行拔营起寨,结果中了西羚军的理伏,被打得七零八落。 周睿以反间计破了联军,大获全胜。接着西羚军尾随撤退的东羚军,既不开战,也不撒兵,一直走到东羚的都城城郊才停不来。 薛嵲不知西羚军真实意图,怕西羚军跟着东羚军进城,于是命东羚军暂不入城,就地扎营,看看西羚军的动静再说。 且说西羚军扎下营帐,周睿命士兵把俘虏东羚将领刘宜带进来。 原来,周睿以前认识刘宜。刘宜在过去任曾氏纸业掌柜,曾恺与甄龙商战失败,刘宜则投了东羚做了将领。 刘宜虽被西羚军关押,但从未被缚。 到了大帐,周睿说:“这一路委屈了刘将军。我现在放你回去。” 刘宜说:“感谢周监军不杀之恩,需要我做啥呢?” 周睿说:“我想请将军回去转告东羚首领,今我大军压境,不是来打仗的,而是迎黄楚母子完璧归来。若把他们放了,西羚必全军返回。” 刘宜根本没有想到,西羚军尾随东羚军,是为了这个目的,心里很高兴,双手一拱,忙说:“我回去一定转达。” 周睿令人放了刘宜。 刘宜回去拜见薛嵲,具言周睿率军尾随之目的。 薛嵲将军听罢,心放了下来,即报告东羚首领。 东羚首领同意放人,派薛嵲和刘宜,送黄楚母子,到西羚军大营。周睿和赵熠迎了上去,与薛嵲和刘宜寒喧了几句。 随后,黄楚母子下车。黄楚领着蒋政到后帐休息。黄楚母子终于结束了多年的流亡生活。周睿在帐中设宴,款待薛嵲和刘宜。 宴罢散去。西羚军就踏上了归途。回撤的西羚军,浩浩荡荡,旗幡招展,首尾不见。 西羚军酣畅淋漓地打败了联军,并且成功地接回了黄楚母子,西羚沸腾了,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三天。 到了西羚,黄楚成了太子妃,心中甚为激动。蒋政也结束了野孩子生活。经过千辛万苦,甚至是死里逃生,周睿预定目标,正在逐步实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