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 争宠 - 曦舞 昨夜又下了一场雪,到了早上下得小了,却是没停,青砖小路上铺了浅浅一层。 陆明珠看着堆在小径右侧花园里一堆雪,好看秀气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她生得明艳动人,皱起眉来,只让人忍不住待她温柔两分。 她身旁为她撑着油纸伞的点绛觑着她的表情,知道自家娘子是不悦了,道:“这些扫地的丫头也不知怎么做事的?连个地也扫不干净,娘子您也别气,回头奴婢就让王妈妈教训她们,教教她们规矩。” 王妈妈是她院子里的管事妈妈,是当初府里的老夫人赏给陆明珠的,自有一股威严,底下的奴仆都怕她得很。 她给陆明珠撑着伞,手里握着一把描白牡丹的油纸伞,伞柄上刻着缠枝纹路,还挂着一枚白玉海棠花,随着她的手腕不断摇晃着,说不出的雅致。 江南陆家,掌江南织造,富甲一方,府上娘子们身上穿的,戴的用的,无一不精致。陆明珠虽说只是一位庶女,但是却是陆家老爷最爱的一位娘子,吃穿用度,只有更挑剔,更精细的,就算是这么一把普普通通的油纸伞,那也是无处不好的。 陆明珠抚了抚发间的白玉钗子,目光有些发冷:“不过是瞧着母亲忙着操劳老爷的丧事,无心处理她们,她们倒是惫懒起来。” 她吩咐点绛:“先不急,等父亲入土为安之后,再来收拾她们也不迟,别让她们扰了父亲的丧事。” 提起已经逝去的陆老爷,陆明珠眼眶忍不住一酸,这是她的父亲,还是疼她爱她至深的父亲,如今黑发人送白发人,她心里怎么不难过? “回吧!” 陆明珠居陆府的东小院,院子很大,她最那些艳美的东西,大红的衣裳,华美的首饰,院子里的景致也是如此明艳。冬季如火一般的红梅,五月雍容华美的牡丹,春天娇艳动人的的红色海棠。 如今正是深冬,红梅怒放的时候,满树红花,似火树银花一般reads();。 一进屋,扑面一股热气袭来,夹着细腻柔和的香味。 里边的丫头都迎了过来,大丫头弄玉伸手摸了摸她的手,有些着急,急忙吩咐人去拿个手炉上来:“娘子出门怎么也不带一个手炉?这手冷冰冰的,点绛你也真是的,在娘子身边,竟然也不给娘子备个手炉。” 一屋子的丫头里,她这个大丫头积威慎重,颇有威严,屋里的丫头除了王妈妈之外最怕她了。 点绛被她说得胆怯,有些瑟缩的缩了缩脑袋,小声道:“我忘了。” 弄玉也没心思搭理她,伺候陆明珠解了外边白色狐狸的长毛斗篷,递给一旁的绿竹,让她拿去挂着。这斗篷的皮毛是上好的白狐狸,没有一根杂色,单这一件斗篷就价值白两不止。 换上常服,层层叠叠繁复的月白色长裙,下摆绣着莲花暗纹,说不出的雅致秀丽,这是她箱笼里少有的浅色衣物。她最爱的是颜色鲜艳,夺目光彩的衣裳。 “娘子,奴婢知道娘子您伤心,但是您也得注意身体才是,若是老爷姨娘泉下有知,还不知道怎么心疼您了。” 绿珠捧上热茶,见她眉间掩不住的倦色,忍不住安慰道。 陆明珠神色一黯,眼里忍不住涌上热潮,她不是爱哭的姑娘,难得落一次泪,上一次哭还是在娇姨娘去世的时候。 弄玉瞪了绿珠一眼,微含薄怒道:“姑娘才好些,好不容易才止住了,你怎么又惹她哭了?” 又忙去安慰陆明珠,递上绸帕:“娘子快快止了泪,绿珠说得却是在理,要知道老爷最喜欢娘子您了,若是知道您为他吃不好睡不着的,肯定难过啊。就算为了老爷,娘子您也该好好的才是。” 外人瞧不出,她们这些做丫头的却是知道,每夜娘子躲在被窝里哭,早上起来枕头都是湿的,她们这些丫头看着都觉得心疼。 点绛小声道:“还有小郎,小郎还等着娘子您照顾了。” 陆明珠看了看窗外开得如火如荼的红梅,有些茫然的道:“是啊,我还有阿锦要照顾了。” 阿锦是她的亲弟弟,也是陆府唯一一个男丁,五年前她的亲娘娇姨娘难产生下他,然后就撒手人寰了。陆老爷宠爱娇姨娘,这个女人是他真心爱着的,对于她的离去无法接受,更对这个得来不易的郎君没有好感,当时只派了一个婆子伺候,便不闻不问了。 再是陆府的独苗苗又如何?老爷不在意,底下的奴仆更不放在心上了。当时陆明珠难过亲娘的死亡,一个月之后才想起来这个亲弟弟。等她去看小家伙的时候,他被奶娘放在摇篮里,饿得哇哇直哭,声音都哭哑了,却没有人理。 陆明珠当时气得狠了,既气又愧――姨娘死之前让自己好好照顾弟弟,自己却让他受苦了。当时她直接就将伺候阿锦的丫头婆子发卖了,然后将人抱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养着,一养便是五年。 陆明珠吐出一口气来,是的,她如今没有悲伤的时间,她得想想自己日后要怎么办?如今父亲去世,家里唯一的男儿却还是个五岁稚子,又如何能担起这个家来? 陆家家大业大,富甲一方,如今家主去世,只剩妇孺幼子,无异于小儿持金于闹市中,这么大一块肥肉,谁不心动?就是陆家宗族里也有人眼红不甘,更别提外边虎视眈眈的一群人。 想到这,才刚坐下才吃了一口茶,身上还没暖起来,陆明珠复又站起身来:“我去母亲那里看看!” 弄玉惊讶,道:“娘子您从昨晚到现在还未吃一口东西了,这样身体怎么受得住啊?朝食厨房已经开始做了,您再急,也吃了朝食再去啊reads();。” 陆明珠等不及,让人取了斗篷来:“我回来再吃也一样。” 外边雪还没停,她急匆匆的走到正房,守门的婆子看见了倒并不是很惊讶。这些日子,夫人卧病在床,三娘子常来正房看病,只是今日比往日都早。 “三娘子来了?” 一进屋一个着了墨绿色长褙子做妇人打扮的女人迎了过来,她的模样只能算是端庄,不算美,不过皮肤倒是白嫩。与其他丫头不同,她身上所穿的衣裳却是素软缎,发间还插了一支做工精致的银簪,倒是有几分富贵样。 “香姨娘!” 陆明珠对她半福了一礼,还未蹲下就被香姨娘一把握住手,嗔道:“三娘子就别折煞奴婢了。” 陆老爷一妻两妾,妻子陆周氏,两个妾氏香姨娘与陆明珠的生母娇姨娘。 陆周氏给陆老爷生了一个女儿,便是陆家大娘子陆明玉。香姨娘原是陆明氏身边得脸的丫头,在陆周氏有孕之时开了脸抬做妾的。香姨娘也只生了一个女儿,是陆家二娘子陆明媛。而娇姨娘,当初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后来因缘巧合的被陆老爷纳为妾,生了一女一子,她这一辈子的愿望就是给陆老爷生个儿子,好不容易得了一子,可惜却是个没福气的,生下阿锦就去了。 “夫人知道三娘子来,必定开心极了!” 香姨娘带着陆明珠往内屋走,一边笑着与她说话。 “夫人,三娘子来了!” 绕过一扇冬日红梅图便是陆周氏的卧室,一进屋便闻得一股清幽冷香,还带着一股苦涩的药味,似有似无,好闻得紧。 屋里摆设极为清雅,倒是看不见什么富贵,是一种低敛的奢华,一眼一眼看去不起眼的东西却比金银更为贵重。唯一比较显眼的是一盆象征多子多孙的石榴摆件,一个个石榴果挤挤挨挨的在一起,还是夫人母家那边让人送来的,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陆周氏母家是京城里的大户人家,还是个公爵,一身气度自然不俗,这是陆明珠听娇姨娘说的。当时,娇姨娘的语气羡慕极了。 陆明珠不知道,这样人家的姑娘怎么就嫁给了自家父亲。非是陆明珠贬低自己父亲,只是官商有别,大晋朝商人地位低贱,很少会有官商结亲的。陆周氏母家底蕴如此雄厚,姑娘自然也是顶顶尊贵的,可是却下嫁给了一个商户,还是远嫁,实在是让人想不通的。 不过娇姨娘对于陆周氏通体的气派向来是推崇得很,养姑娘也想这样养着,当初她在世的时候,便让陆明珠多学学陆周氏这种大家的做派。只是陆明珠最爱那艳丽张扬的颜色,便是屋里的摆件也多是金银玉石,反正一眼看去就让人有一种这东西很贵的感觉。 娇姨娘认为姑娘家要文静秀雅,端庄大方,哪能如此张扬。不过陆老爷却是极为喜欢陆明珠这种做派的,觉得很像他,商人吗,俗气才好啊。 可惜,如今,自己身边最爱自己的二人都不在了。 心里有些恍惚的想着,陆明珠已经走到床边,立刻收起心里的胡思乱想,她矮身福了一礼,唤了一声:“母亲!” 浅蓝色的床幔让人看着就觉得有些清冷,不像陆明珠的床,是撒花秋香色软烟罗的床幔,软烟罗的料子,远远望去就像烟雾一样。在床两侧还用红宝石长链挂着一朵朵牡丹、海棠的花球,看着就美美的。 不过,这些东西如今却是不能用,都换上了素色的了。 第02章 - 争宠 - 曦舞 “三娘子怎么过来了?” 香姨娘伸手取了刺绣海棠花的引枕塞在陆夫人身后,扶着她坐了起来,陆夫人轻轻抚了抚耳边微乱的鬓发,柔声问。搁在锦绸蓝色被面的的一双手带着一对通体无暇的白玉镯子,衬得手指更是白腻,像是葱白一样。 陆夫人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桃花眼,芙蓉面,一张脸面庞白净细腻,个子比起江南这边的姑娘要高挑得多。她的美丽,就像是深谷中盛开的一朵幽兰,安静美丽。不过比起外貌,人们最先注意到的是她的一身气度,优雅端庄,从容美丽,行为举止说不出的好看。 香姨娘给明珠抬了花梨木雕喜鹊的圆凳,陆夫人指了让她坐下,明珠低声给香姨娘道了谢,坐了下来。 “母亲你病了,作为女儿本该就来看您,在您身旁侍疾。” 这话便是回答陆夫人刚才那句“怎么来了”了,明珠端详了一眼陆夫人的气色,笑道:“今日母亲气色瞧着倒是比往日好多了,看来这黄大夫开的药还是有些效果的,这样女儿也就放心了。” 陆夫人颔首:“知道你惦记着我,不过最近忙于你父亲的丧事,你也是累坏了,总该好生歇息就是。我身边有这么多丫头婆子伺候,哪就需要你来侍疾了。” 香姨娘端了刚熬好的药上来,闻言就笑:“夫人身边有奴婢在,三娘子你放心就是。” 明珠一笑,道:“有香姨娘在母亲身边,我自是放心的。对了,怎么不见大姐姐和二姐姐?” 陆夫人将药喝了,香姨娘将药碗递给一旁伺候的丫头,再接过奉上的清茶给陆夫人,取了盂盒让她漱口,这才捧了装着蜜饯的海棠花攒盒给她。 陆夫人含了一颗蜜饯,笑道:“昨夜明玉在这守了一夜,我便让她回去歇着了。明媛倒是叫着要伺候我,不过我这哪就缺了人,就让她回去了。” “大姐姐和二姐姐自来是孝顺您的reads();。” 其实说来也奇怪,作为主母,陆夫人无疑是合格的,不嫉不妒,不争风吃醋,将陆府打理得条条有理,对明珠这个庶女也是善待有加的。可是偏偏陆明珠却是对她亲近不起来,大概是因为对方流露出来的那种疏离,一种根本没有把自己看在眼里的那种毫不在乎。 她这样的态度,明珠倒是觉得意兴阑珊起来,做不出来讨好的样子,她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母亲!” 屋里伺候她喝药的丫头下去,顿时就空了几分,陆明珠唤了一声,道:“女儿有事与母亲商议。” 陆夫人笑了笑,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来,只给香姨娘使了个眼色,香姨娘立马叫了屋里的丫头出去。 “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是。” 明珠向来就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当即直接开口道:“父亲的去世,女儿知母亲心里伤悲。只是,父亲留下偌大的家业,阿瑾年岁尚小,根本不能担起陆家的家业。虽然有陆家族伯叔祖们在,可终究也是外人,还不知母亲有何打算?” 明珠还有两位伯叔,便是陆老爷的庶兄与庶弟,两人却没有挣下陆府这么大的家业,经常会到陆府来打秋风。再说陆家宗族,这次陆老爷去得急,他们陆府又没个男儿支撑门第,当初阿瑾还未出生,宗族里便有人叫着要给陆老爷过继子孙,如今陆老爷去世,还不知他们会有何想法了。 如今的情形,又如何不让人心中生忧? 陆夫人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笑道:“你父亲自来喜爱你,我也知你是个有主见的,却没想到你在悲痛之余,竟然还能考虑到这些事情。” 想到自己的女儿陆明玉,陆夫人也忍不住感叹。陆明珠的确比陆明玉出彩得多,无论是心计还是为人,也难怪当初陆老爷在世之时这么喜欢她了。 “你不用太过担心,我虽然没用,但是总不会让陆府偌大的家业败在我的手上。” 她这么说,陆明珠也就信了,陆夫人是个很厉害的人,这是娇姨娘在世之时经常说的话,明珠也是很认同这一点。 “既然母亲心里有数,女儿也就放心了。” ―― 陆老爷停灵七天便下葬了,白纸漫天飞洒,宛若呜咽声的锁拉鸣吹了大半天,明珠抱着尚还不知事的阿瑾看着泥土逐渐漫过自家父亲的灵柩,最后变成了一个坟包。 “呜呜呜……” 明媛忍不住哭出声,明珠扭过头去,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抱着阿瑾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父亲,您走好…… 葬了陆老爷,众人打道回府,陆家宗族里的叔伯婶娘跟着回了陆府,陆夫人招呼他们到外院待客的花厅坐下。 “这几日,多亏各位长辈帮忙操弄我相公的身后事,我心里多有感激。” 她站起身,微微福了一礼,举止客气而又疏离。 有妇人一笑,道:“都是一家人,哪分个你我,二哥这么去了,我们心里也难受了,为他办理丧事,本就是我们应当做的,嫂子你又何必如此客气?” 话说得圆满,瞬间他们之间好像是多么亲的亲戚了,可是谁又记得,当初他们两家险些就决裂了? 陆夫人眼睫微微抖动,她坐在椅子上,嘴角带着笑,背脊挺得笔直,她的动作,看起来随意,可是那种端庄从容,让屋里其他妇人都忍不住坐得更加端正一些reads();。 明珠吩咐丫头上了茶,看见一个向来能躺就不坐的伯母都忍不住端端正正的坐着,心里忍不住轻笑。 陆夫人笑了笑,唤了一声香玉,便有一个模样娇美的丫头走上前来福了一礼:“太太!” 随即,便见十几个丫头走进屋来,手里都捧着红色的盒子。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也是答谢大家对我们陆府的帮助。只是礼薄了些,还望你们不要嫌弃。” 香玉微微抬手,丫头们伸手把礼盒打开,顿时就听见屋里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那红色礼盒中,装着的竟是一个个元宝样式的纹银,估摸着一盒大概有百两银子了。 有人憋不住了双眼发光:“这……这怎么好使得?” 却是满脸带笑,恨不得直接将盒子抢过来了。 陆夫人道:“以后我们孤儿寡母的,还要长辈们多多照拂了,总不能让你们吃亏吧。” 谈到银钱,他们故意营造出来的亲密染上铜臭,顿时就变得功利,关系更是疏远了。 “才生家的,你这是作何意?都是一个宗族的,我们若是收了你这礼,外边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了,说我们欺负你们孤儿寡母了。” 说话的是一个满面褶子的老人,穿着褐色长大褂,看起来很是严厉。这便是陆家如今辈分最高的几位老人了,按辈分,陆夫人得叫一声,三爷爷。 “三爷爷说的是,都是一家人,是我考虑得不周到了。” 说着,她对香玉使了个眼色,香玉立刻带着捧着礼盒的丫头下去。 陆夫人面露倦色,伸手微微揉了揉头。 “母亲可是头又疼了?” 明珠低头问了一身,又急忙叫了陆夫人身边的贴身丫头含香:“夫人平时吃的药丸了?” 含香先是一愣,旋即急忙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来:“在这了。” “母亲……” 明玉满面忧色,低声叫了一声。 屋里的丫头端茶的端茶,伺候吃药的伺候,一群人围在陆夫人身边。 明珠走过来,对着各位长辈行了礼,未语便先落了泪,用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她道:“今日怕是不能招待各位叔伯了,失礼之处,还望叔伯婶婶们不要计较。” 话里话外,便是送客的意思了。 陆家宗族的人相视一眼,知道今日没办法做什么了,陆三老爷站起身来:“三丫头好生照顾你们母亲,我们就先回去了。” 明珠福了一礼,亲自将人送到门外。 “……这么多银子说不要就不要,真是脑袋被夹了!” “……你知道什么,以后银子多的是你花不完的……”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有人在嘀咕,明珠站在门口,微微笑了笑,目光却很冷。 “回去吧。” 第03章 - 争宠 - 曦舞 送走陆家的人,明珠转回屋里。 陆夫人还坐在上首的位置,穿着服丧的白衣,鬓角别了一朵白花,眉清目秀,面庞细腻动人reads();。 她不过三十的年纪,本该是女人最为妩媚动人的时候,可是她却已经丧夫,要孤孤单单的度过余生了。 脑海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明珠心里突然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见她进来,陆夫人便问:“人都送走了?” 明珠颔首,抚着自己腕间扣着的赤金雕牡丹金镯子内刻的花纹,道:“都送走了,不过,瞧着他们的态度,怕是不会偃旗息鼓的。” 陆夫人笑:“财帛动人心,他们岂能甘心无功而返。” 明媛好奇的问:“三妹妹和母亲在说什么?” 陆夫人摇头:“没什么。” 她并不愿用这些俗世去扰了府上姑娘们的清净,陆老爷去了,她便要担起主母的责任来。若不是明珠自个儿想到这点,她也是不愿意她多加烦扰的。 明珠吩咐点绛去厨房提了让厨房熬煮的冰糖雪梨上来,她亲手取了汤勺舀了一碗送到陆夫人手边,白玉的巴掌大小做成南瓜样式的汤盅,里边盛着干净透亮的冰糖雪梨,清清甜甜的。 “让厨房一直熬着的冰糖雪梨,止咳化痰的,姐姐们也吃一盅吧。” 陆老爷去世,陆府上下悲痛,明珠三姐妹哭得嗓子都有些哑了,明珠便让厨房多煮些润喉的汤水给大家送去。 陆明玉笑了笑,轻言细语的道:“这几日厨房天天都往我那送汤水的,是三妹妹吩咐的吧。” 明珠坐下,道:“旁的我也做不了,只能多让厨房费点心思,别让大姐姐你们把嗓子哭坏了。” 明玉道:“只说我们,三妹妹你自己又何尝不是?” 父亲去世,姐妹三人谁又不伤心了,有此一遭,三姐妹感情倒是比以前更好了些。 吃了冰糖雪梨,母女四人分开,目送陆夫人离开,明玉揽了明珠的手,笑道:“我想去妹妹那儿讨几个花样子,给母亲作件衣裳。” 明珠有些惊讶,明玉作为嫡女,身边伺候的人也是精挑细选的,她屋里就有一个名唤花绣的丫头,绣艺非凡,是当初陆老爷专门寻来给她裁衣做裳的。 心里猜测着明玉此举何意,明珠含了笑,道:“那正好,姐姐便与我一道回去就是。” 明媛神色有些恹恹的,便没与她们一起,二人回到明珠的院子,一眼瞧见的便是满院开得如火如荼的红梅。 “三娘子回来了!” 屋里伺候的丫头迎了上来,给她们解了外边的斗篷,露出里边白色的衣裳来。 “姐姐……大姐姐!” 屋里的阿瑾听到动静噔噔蹬的跑出来,先叫了明珠一声,才看见她身边的明玉,立刻大声的叫了一声。 明玉对这个弟弟态度很温和,对他笑了笑。 阿瑾不过五岁,白白胖胖,玉雪可爱的,脸上肉嘟嘟的看着让人就想伸手戳一下。而且小家伙活泼好动的,有他在一点都不让人寂寞。 明珠伸手牵着阿瑾的手,三人进屋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明珠拿了一块榻桌上的云片糕给阿瑾,让他自个儿拿着吃。 “三妹妹这里的红梅倒是开得比其他地儿的都好reads();。” 靠窗的小榻微微开了一个口,放眼望去就能瞧见院里的红梅。 明珠将丫头捧上来的茶盏往明玉那边推了推,闻言也看了一眼,笑道:“有专门三个婆子照看着,这花自然开得好了。” 明玉笑了笑,自家父亲最喜欢的女儿就是明珠了,知道她爱这种颜色热烈的花朵,不仅让人移栽了不少名花进来,还寻了专门饲弄花草的奴仆特意照看着。 明珠伸手放在阿瑾嘴下,接着他吃掉下来的点心碎末,开口问:“那么,大姐姐寻我有什么事?” 明玉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开口,抿了抿唇,她摩挲着手里的茶杯,道:“我的确是想向三妹妹讨个花样子,不过更想问三妹妹,三妹妹和母亲在瞒着我和明媛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说到这,她眉头微皱。 这回却是明珠愣了,陆明玉是个不理庶务更爱春花秋月的姑娘,她屋里摆着的都是四书五经,名画卷轴的,给人的感觉就是有种仙气,书香满身。她向来只爱描笔弄墨,对身边的俗世更不会多问的。没想到,今日她却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想了想,明珠道:“母亲不是故意瞒着大姐姐的,只是不想大姐姐烦忧这些俗事罢了。” 明玉立刻问:“到底是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明珠捏着帕子给阿瑾擦了擦嘴边的碎屑,将他放到地上,柔声哄道:“你和弄玉去看看厨房午饭做好没有,看看他们有没有做你最爱的醉烧鸡。” 醉烧鸡! 这是阿瑾的最爱,只是最近他都只能吃豆腐,吃白菜,连肉沫都没见到,闻言立刻就要拉着弄玉去厨房,还不忘和明珠道:“我会让厨房给姐姐做烤鸭的。” 对的,烤鸭,明珠看起来秀净明媚的,可是却最爱吃烤鸭了。 守孝期却是不能沾肉腥,陆府的厨子却是个能的,能把豆腐做出肉味来。 支走阿瑾,明珠与明玉道:“母亲瞒着你们自有她的考虑一下,我却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们。” 她这个大姐姐,太过不食人家烟火,不知世事,若是出门去,怕是被人骗了还傻呵呵打不知道了。陆夫人,总不可能一辈子护着她的,她也该知道这些俗事烦忧了。 没有添油加醋的将事情说了,末了明珠道:“今日寻了母亲头疼的由头让他们离开,下次却不可能这么容易把他们打发了。” 陆明玉一脸惊讶,有些不相信:“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陆府是父亲一手打下的家业,他们可是我们的亲人,怎么会想着霸占陆府的家产。” 明珠失笑,摇头道:“大姐姐你太天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句话大姐姐你也该听说过。” 拿出一个平时打赏下人用的葫芦样式的金裸子,明珠看着这颗金子,冷笑道:“利字当头,又有多少人能忍住心里的贪婪,无动于衷的。大姐姐,你要知道,面对陆府偌大的家业,往日亲切的亲人,也会变成吃人的豺狼虎豹的。” 看着陆明玉脸色苍白,明显不能接受的表情,明珠笑道:“马上该吃午饭了,大姐姐不如留下来吃了饭再回去吧。” 陆明玉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人会因为家财而枉顾亲情,可是就算她如何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在半个月过后,陆氏宗族的人还是登上门来了。 人心,可是一种不知道满足的东西,陆明玉从来不明白这一点。 第04章 - 争宠 - 曦舞 刚吃过朝食没多久陆家宗族的人就上门了,明珠捏着手里米粒大小的珍珠微微皱眉,唤了弄玉过来,叮嘱了几句。 弄玉点了点头,道:“娘子放心就是,奴婢必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的reads();。” 明珠站起身来,将手里的珍珠扔进方形的檀木盒子里,道:“给我宽衣。” 换了身窄袖月白绣莲纹的对襟短襦,下边一条雪白绫裙,明珠端镜,往乌黑的发间斜插了一支绿色宝石垂珠簪子,耳戴一对同样碧绿的耳坠子,衬得她肤色雪白,一双唇宛若成熟的樱桃一般。 她性子养得娇,更是过得精细,出门见客,怎么也是会细心打扮之后再去,容不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不美的地方。就算是现在去见“敌人”,那也是要收拾妥帖了的。 外边还在下雪,丫头给她披上长毛斗篷,这才不紧不慢的出门。 不过刚走出院子,她便遇上了步伐匆匆,神色焦灼的陆明玉。 “三妹妹!” 陆明玉有些心慌,一把抓住明珠的手,道:“三爷爷他们来了,这可怎么办?” 明珠反握住她的手,道:“大姐姐且别慌,别自乱阵脚了。我们陆府的家业,不是谁想吃都能吃得下去的,想吃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能耐。你要相信,母亲是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看着她镇定自若的模样,原本有些慌乱的陆明玉也冷静了下来,再看明珠一身寡淡清丽的打扮,便问:“三妹妹这是往前院花厅去?” 招待外客,一般就在前院的花厅,因而她才有此一问。 “我和三妹妹一起去吧。” 明珠挑眉,看她神色坚定,便颔首道:“那我们快走吧。” 陆府花厅之中。 陆三老太爷抚着自己下颌蓄着的一把花白胡子,脸上褶皱挤挨在一起像是干枯的树皮一样,两颊骨头高高凸起,一双细小的眼睛,这让他这个人看起来有些刻薄。 “……老二家的,我们这也是为你们好。如今老二去世,你们一府却都是妇孺幼童,老二又留下这么大的家业,就怕别人见财起意,欺上门来。再说你身体也不好,你不如将那些商铺交与族里打理,好好养病享福就行。” 陆三老太爷是族里如今年纪最长的一位,自然颇有威望,如今他面带笑容,好言细语的,看起来慈祥又温和,端的是一副好长辈的模样。 底下有一中年人也语重心长的道:“三叔说的是,老二家的,于商一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根本不懂,可别让陆府家业败在你的手上。你把它交给我们,我们必定把它管理妥当,你就坐着等着收钱就是。” 说话的这人是陆老爷的大堂兄,陆敬珩,也是陆氏如今的族长,英眉勾鼻,不怒自威。 陆夫人微微一笑,道:“三爷爷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您放心就是,我们陆府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有我陆周氏在一天,就不会让旁的人染指我陆府半分。再说于商一道,我不敢说大话,但是也是知晓一二的,总不会败了陆府。” 一个身着竹青色长袍的中年人冷笑道:“三爷爷和二哥一番好意,嫂嫂怎么不领情?莫非,你是想独占我陆氏的产业?” 陆夫人淡然道:“四叔说错了,陆府的产业,是陆敬康的产业,而不是陆氏的。而我夫君有子有女的,陆府的一切也都该阿瑾继承,万万没有交给族里打理的道理。” 恼羞成怒,竹青色长袍的中年人气急道:“陆敬康是我陆氏人,他的一切也该归于我们陆氏。陆周氏,你识相的,就快把陆府的家业交出来。不然,莫怪我们不讲情面。” “哒reads();!” 陆夫人将茶杯盖合上,发出一声并不大却十分清脆的声音,她笑道:“我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威胁过,四叔这是软的不行要来硬的吗?” “呵,几位长辈前来,明珠这时候才来请安,实在是该打,该打啊!” 随着一声笑声,就见明珠从花厅外走进来,身后还跟着陆明玉。 她笑容明媚,脚步轻快,对着上座的陆三老爷福了一礼,道:“三祖爷爷你们可别怪明珠失礼了。” 她一进来,自有一种气场,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三祖爷爷你们今日前来是作何?莫不是三祖爷爷您的孙子在学堂又调皮了?还是大伯家里田地又欠收了,或者是三叔您孙子在金玉堂出了什么事了,又或者是四叔您又被赌坊的人追债了……” 随着明珠笑意盈盈说出来的话,花厅里的人表情越来越不自在。明珠所说的事情,都是以往陆老爷为他们所做的,陆老爷虽说不亲宗族,可是该帮的却也不会推辞,如今花厅里的人,大多数都受过陆老爷的恩惠。可是,如今他们却在他死后来逼迫他的妻儿,只觉羞愧不已。 明珠似是没有看见他们的不自在,道:“……有什么事,你们只需让下人递个话,何须自己跑一趟。” 陆四爷倒竖眉头,呵斥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嘴巴倒是厉害,如今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嫂嫂你就是如此教导我二哥的姑娘的,连规矩也不懂。” 陆四爷好赌成性,曾经欠赌坊三千两银子,还是陆老爷给他摆平的。他这人不要脸不要皮的,眼里只有银子,旁的什么都不看在眼里。 明珠目光转冷,嘴角含笑道:“母亲自是教导我规矩的,只是,我的规矩,也是对人的。对于那种恩将仇报,枉顾人伦的人,根本不配我客气。” 陆四爷一撸袖子,咒骂道:“你个小丫头片子,讨打呐,今天就让老子给你教教规矩……” 陆周氏看他骂骂咧咧,嘴里不断吐出污言秽语,一副要冲过来打明珠的模样,忍不住皱眉道“四叔,明珠的规矩如何,那也是我做母亲的事情,与你无关。” 明珠冷笑,道:“母亲您放心,若今日谁敢动我一分一毫,回头我就去衙门击鼓鸣冤去。我倒是要让陵城的人都瞧瞧,陆家的人就是这么欺负孤儿寡母的。” “咳!” 陆三老爷咳了一声,涉及到陆氏的名声,他再也不能作壁上观了。 “明珠你这丫头,你四叔是和你开玩笑了,你竟然还认真起来了。怎么说,你四叔也是你长辈,好人家的姑娘可不会忤逆长辈的。” 明珠笑:“那可巧了,我也是和四叔开玩笑了。” 陆三老爷头疼,路明珠这个丫头,向来是牙尖嘴利,不吃亏的,往往噎得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三老爷叹了口气,道:“如今老二去了,惯没有将家业交给妇人的道理。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陆周氏,你还是将陆府的家业交出来吧。” 明珠神色一厉,对着一旁不知何时进屋伺候伺候的弄玉使了个眼色,弄玉立刻转身离开。 “……夫人,夫人,京城来信了……” 香姨娘突然从屋外跑进来,一脸激动的说出这个消息。 陆周氏微微一笑。 第05章 - 争宠 - 曦舞 陆夫人的母家家世极为显赫,明珠是想过自己嫡母的身份必定不俗,但是却没想到她竟然是京城定国公的嫡孙女。 定国公府承袭百年,第一代的定国公那是和大兴朝开国皇帝一起打下的天下,赐有丹书铁券,威名赫赫。如今又是当今皇后的母家,更是盛宠不断。鲜花着锦,就算是远离京城的江南,那也是听过定国公的名头的。 原本气势汹汹的陆氏族人听到定国公的名号,顿时就萎了,根本不敢再说其他,灰溜溜的就离开了。当然,他们也是受到极大的惊吓的。 陆夫人的背景陆氏族人并不清楚,十四年前陆老爷从京城回来身边多了一个美貌妇人,说是自己的妻子,他们已经在京城拜堂成亲了的reads();。对于陆夫人的背景,无论是恶意还是善意的,陆氏族人自然是猜测过的。可是谁也没想到,她的身份竟然是如此的高不可攀。 “……定国公之女啊,天啦,夫人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点绛和绿珠两人站在廊下嘀嘀咕咕说话,点绛一脸激动。 弄玉横了她一眼,道:“惯事娘子惯的你,竟不知谨言慎行四字了,主子的事,哪是我们能编排的?” 点绛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说什么。弄玉也只是提点她一句,并不是真的生气。 要知道点绛性子机灵,能言善语的,又生得一张讨喜的圆脸,未语便让人生有几分好感,明珠院子里跑腿传话的事儿都是她做。性子虽然活泼些,可是嘴巴却也是严实的,轻易不会让人问出话去。 而此时花厅之中,陆氏族人已经离开,陆夫人端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明珠与明玉侍立在一旁,而在下首第一个位置,坐着一个穿着青灰色绸袄子、外罩一件灰鼠皮褂子老妈妈,斑白的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小纂,插了两支流云纹的银簪,打扮得干净利落,一丝不苟的。 而此时,这位老妈妈正捏着帕子拭泪“……老夫人接到姑奶奶您的信,当即就晕了过去,等醒过来,便哭着叫着您的小名,直说让您受苦了……” 陆夫人露出感伤来,苦笑道:“是我做女儿的不孝,惹得母亲为我担心了。陈妈妈您在母亲身边贴身伺候,不知母亲身体可好?” 陈妈妈道:“都好,就是老夫人一直惦记着您。这次姑爷去世,得了您的信,老夫人更是忧心不止,国公爷见了,便说让您回京去,母女团聚,也免得老夫人时刻挂念?” 陆夫人苦笑,叹道:“我原也是如此打算的,如今老爷去世,家里也没个撑顶门户的,京里好歹有母兄为依靠,也无人敢欺我们孤儿寡母的。” 这世道便是如此,孤儿寡母若没有撑腰的,不免有人会欺上门来的。 说到这,陈妈妈自个儿又先哭起来,道:“四姑娘您快快别这么说,若是老夫人听见了,该是心疼得不行了……” 抹了眼泪,她目光在明珠和明玉身边转了转,只觉得眼前一亮。 这两位姑娘,一个淡雅如菊,清丽端庄,气质令人见之忘俗。而另一个姑娘模样更是生得出色,艳若桃李,明媚动人,见她看来坦然一笑,落落大方,倒是让人心生好感。 她略有些迟疑的问:“……这两位姑娘……” 陆夫人笑:“这是我的两个女儿,大娘和三娘,明玉、明珠,这是陈妈妈,是你们外祖母身边的得意人。” 明玉、明珠上前一步,微微福礼:“陈妈妈……” 陈妈妈忙站起身来,不敢受礼,别过身受了她们半个礼,道:“两位表姑娘别折煞奴婢了,该是奴婢给你们磕头,奴婢怎能受你们的礼了?” 明珠就笑,道:“陈妈妈一直贴身伺候外祖母,是外祖母身边的左右手。这么多年来,母亲不在外祖母身边,得多亏有您照顾外祖母,您合该受我们姐妹一礼的。” 这话听着顺耳,陈妈妈只觉得像是大夏天喝了一口冰水,浑身通畅,脸上忍不住带了笑,道:“实在是担不起表姑娘之言,伺候老夫人,那是奴婢的本分……” 陈妈妈便在陆府住下了,就等着陆夫人收拾了行装,往京城去了。 陆夫人将人安排在了东院的院子,明珠让点绛往那儿送了些东西,不是什么名贵的,不过是普通的吃穿用的reads();。 “……夫人要去京城,也不知道会不会把姑娘带上?我瞧着,这几日二娘子往正房都去得勤了,晨昏定醒的,心里怕也是忧着夫人去京城不带上她了,这才巴巴的赶上去讨好了。” 点绛一边打络子,一边与弄玉她们说着这几日自己得到的消息。 往屋里看了一眼,她小声道:“也不知娘子怎么想的,二娘子都知道献殷勤了,娘子还是雷打不动的,也不多往正房去看看,我看着都担心了。” 弄玉抚着刚绣好的一片叶子,淡淡的道:“娘子心里自有成算,你又操心个什么劲?” 点绛叹了口气,道:“我担心夫人不带上娘子,也担心夫人带上娘子,若是娘子去往京城,总是不能带上所有丫头的,弄玉你和绿珠向来受娘子看重,娘子定是会带上的。我就担心啊,自己会被撇下了。” 她皱着眉,忧心忡忡。 陆府如今已经开始放下人出府了,给了卖身契,也算是恩典了,很多一辈子都不能脱离贱籍的奴仆都变成了良籍,不过大家也没多少欢喜就是。这世道艰难,他们这些人,好多都是家里过不下去了被卖进府的,在府里不说好歹,总能吃饱喝足,一年四季还有新衣鞋袜。而如今被放出府,还不知道如何过活了,可不得发愁? 明珠听得点绛她们的忧语,忍不住笑:“母亲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姐弟四人,不会舍下任何人的。” 便在她说这话三日后,陆夫人便让人递了话过来,让他们收拾东西。 明珠这才开始清点自己的库房,不能带走的,折算成现银带走,因为要得急,许多东西免不了亏了些,不过她也不在意了。 陆老爷极为喜欢明珠这个女儿,除了明珠性子像他之外,也颇有几分爱屋及乌。因而十三年来,明珠的东西都装了一个库房,再加上娇姨娘的嫁妆,足足装了三个库房,将带不走的卖了,杂七杂八的便有了小几万,足足五万五两银子。 即使深知自家姑娘富裕的弄玉等人也忍不住抽了口气,五万五,这么多银子,许多人家阖家也没这么多家底。 这五万五里边,其中还有四个铺子,都是在最好的地段,因而卖了个好价钱。 明珠拨动着算盘,一双手秀气白净,在漆黑的算盘的衬托下,更显白嫩。 将账本核对完毕,明珠道:“好歹也是跟了我几年,弄玉你给秦掌柜他们包个百两的红包,也算是全了我们一番情谊。” 弄玉颔首,问:“南街的铺子,娘子不打算卖吗?” 南街那是一间首饰铺子,而且卖的只是珍珠首饰,也是明珠最为赚钱的一间铺子。当初不过是陆老爷被她痴缠之下给的,最后没想到被明珠经营得有模有样的,每年都有近万的收益。 明珠道:“我正打算与你说这事,这次去京城,弄玉你和长音都留下。” 弄玉一愣,明珠解释道:“南街的铺子,还有那个珍珠养殖场,我并不打算放弃。往京城去要用银子的地方更多,我不可能坐吃山空。南街的首饰铺子和珍珠养殖是我最后的底牌,我打算让你和长音各自负责一个。你和长音是我最信任的两个,只希望你们二人别让我失望了。” 如果可以,她还想在京城也开一间首饰铺子,到那时候,珍珠养殖场的珍珠更能发挥作用了。因此,江南这里的生意更不能断掉。 弄玉神色严肃,道:“奴婢绝不会辜负娘子所托的。” 第06章 - 争宠 - 曦舞 珍珠养殖早在古书里就有记载的,只是珍珠养殖费时费力,并不是轻易的事儿,整个江南也只有八家。 明珠手里的养殖场,还是当初它花了十万两买的,因为当时的养殖场主人急需用钱,才这么贱卖了,不然没有十五万那是拿不下来的。 当然,凭明珠的积蓄那也是买不下来的,还是陆老爷出的银子reads();。这养殖场传了三代,明珠接过来,仔细打理了两年,便已经有了收益了。 明珠想了想,去箱笼里拿出一个紫檀木巴掌大小的方形木盒出来。看到这个木盒,弄玉面上露出惊色来。 只见木盒打开,红色绸布上放着两颗拇指大小的珍珠,两颗珍珠圆润细腻,最令人炫目的是它漆黑神秘的颜色,竟是两颗品相完美的黑珍珠。 珍珠历来受人喜爱,而黑珍珠更是有价无市,光是一颗黑色纯珠就能卖出万两高价来。 而明珠手里的这两颗黑珍珠,品相极好,又是大小几乎完全一样的一对,拿出去价格更是能翻倍了。 弄玉有些迟疑:“……姑娘,您这是……” 明珠手指颇为留恋的在珠身上摩挲,最后却是干脆利落的将盒子盖上递给一旁的弄玉:“拿去让铺子打一对耳坠来,样式简单一些,告诉他们是给长辈的。” 弄玉一惊,欲言又止道:“姑娘,您不是很喜欢这对珍珠吗?” 这对黑珍珠是一年前在养殖场中发现的,养殖场的上一个主人大概都没发现养殖场中有一种蚌,而这种蚌竟然能产出珍贵的黑珍珠来,不然他也不可能区区十万两就将养殖场卖了,白白让明珠捡了个便宜。 明珠手里这两颗黑珍珠是当中品相最好的两颗,是一只大蚌里同时产出来的,颜色质地,就连大小都几乎相同。明珠当时见了就特别喜欢,自个儿收藏起来,都不舍得拿出来的。 明珠笑了笑,道:“世间之事,有舍方有得,不过是两颗珍珠,我还舍得起。” 可是那可是黑珍珠,她们养殖场一年才能得到几十颗,而且品相好的也才十几颗,可不是旁的珍珠能比的。 弄玉忍不住撅了噘嘴。 明珠却是个性格干脆利落的,既然要舍了,便没有什么犹豫不决的,只让弄玉让首饰铺子的人尽快将耳坠打好。 明珠又道:“……定国公有娘子十二个,你让铺子做十二只花钗来,费用就从我这里支取……” “……还有八个儿郎,你让清徐斋的人送些上好的笔墨纸砚来……” 不仅是笔墨纸砚,定国公府上的儿郎多是舞文弄墨,不过她却打听到定国公府的周大郎却是不同,他从三品武将,掌京城金吾卫,护皇城安危,乃是天子近臣。 明珠想了想道:“大表哥善武,怕是更爱刀枪的,我记得我收有一把匕首,便送他那个吧。” 这柄匕首,还是她亲娘娇姨娘的东西,说是是她外祖父在家里田地里挖出来的,在土里埋藏多年,可是剑身仍是光洁如新,刃如秋霜,寒气逼人,吹毛断发,也算是不俗了。当然,对于明珠而言,这把匕首换成钱她还更喜欢。 定国公府一共有五房,因为老夫人尚在,并未分家,五房都住在一起。 大房便是如今的定国公,其余四房,三房四房是与定国公一母同胞,二房与五房却是庶子。其中,大房、二房、三房、四房已经成家,五房的五爷还未及冠,并未成家。 而大房又有儿郎两人,排老一和老四,娘子三位,分别是二娘子,三娘子和五娘子;二房儿郎一人,排老五,娘子五位,分别是大娘子,四娘子,六娘子,七娘子,九娘子;三房儿郎两人,排老二和老三,娘子四人,便是八娘子,十娘子,十一娘子和十二娘子;四房却是只有儿郎三人,排老六,老七和老八。 明珠将定国公的人一一写在纸上,绿珠一边给她砚墨,一边咋舌道:“这定国公的人也太多了些,娘子您都要一一备上礼吗?” 明珠琢磨着嫡庶有别,送的礼也该分个层次来,一边和绿珠说话:“我们这一去,好听些是受定国公照拂,但总的来说不过是寄人篱下,更别说我只是夫人的一个庶女,定国公府对我,恐怕是更不会放在心上了reads();。” 说到这,她笑了笑,道:“有句话叫拿人的手短,我给他们备礼,这是礼节,我也是希望他们能记得我一分两分好。” 京城的日子究竟会如何,明珠自个儿也不知晓,她只能尽力让自己不要太失礼了。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她心里倒是没有多少慌乱的。 花费了好几日,明珠才将定国公的礼都给准备好了。 陆夫人问她准备得如何了,明珠有些腼腆的笑了笑:“……东西怕是有些多了,我也不知道府上的表姐妹们喜欢些什么,就备了几支钗环,表兄弟们,我就备了笔墨纸砚这些。母亲你看看,可是合适,有没有逾礼的地方?” 陆夫人是她的嫡母,也就是她的母亲,定国公府的确也是她的外家了。 说着,她将准备得礼单递给陆夫人:“都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只能且算我一点心意吧。” 陆夫人看她礼单是记下的东西,忍不住点头,道:“你办事,自来是妥帖的。” 陈妈妈坐在一畔,笑道:“府里姑娘少爷,定是会喜欢表姑娘您送的礼法。” 这半月,她自是明白这位三娘子不过是庶女,可是那一身气度,那花容月貌,即使是在京城里,那也是头一份的。去了京城,还不知道有多打眼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她为人圆滑,会办事,所做所言,总让人心里舒坦。就连她,相处几日,都觉得有些喜欢了。 陆夫人忍不住看了陈妈妈一眼,她当然是知道陈妈妈的性子的,又是老夫人身边的妈妈,自来是严厉肃然的,而且很少看见她会这么喜欢一个姑娘的。 明珠的东西一共装了八个箱笼,并不算多,不过几天就已经收拾好了,倒是二娘子陆明媛那边,几日也不见收拾好,还遣了大丫头浣碧到明珠这儿来讨人过去一起收拾了。 “……我们娘子说,就借三娘子您身边几个丫头使,回头收拾好了,就给您送回来……” 明珠抚着手上的珍珠手串,她一双手细腻修长,绵软无骨的,洁白的珍珠更衬得肤色细致的。 “几十个奴仆还不够她使的,还要往我这里来借人。” 明珠站起身来,道:“我跟着你去看看,也给她搭把手去。” 陆明媛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还未进她的清流居便听见她的嗓音,轻灵活力板着住所四周哗啦啦的流水声,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那白青花五彩的花瓶,你们给我轻点,要是摔了,我就把你们发卖出去……” 一进院子,就见一个身着三彩半臂,白绫梅花暗纹袄子的年轻姑娘坐在院子里说着话,腰间系着一条红绫带子,细腰丰臀。一张脸灿若春花,柳叶眉,丹凤眼,红唇丰润,生得美貌。 明珠看着院子里的几个彩编箱笼,忍不住皱了皱眉,道:“二姐姐,你怎么把这红木雕仕女埋花屏风也装上了?” 明媛站起身来,拉了明玉的手,笑容明媚,嗔笑道:“你可是来了,快快帮我拾掇拾掇,你知道的,我惯事不会做这些的。” 第07章 - 争宠 - 曦舞 陆家三个小娘子,都是娇养着的,陆老爷对每个姑娘都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只是最疼的还是陆明珠。 这也不奇怪,陆明珠性子是最像他的,也是对黄白之物最感兴趣的,而另外两个姑娘明玉和明媛便有些不染人间烟火了,不通庶务。 三个娘子爱好各不同,陆明玉爱书,爱诗;陆明媛爱琴,爱画;而陆明珠,则是爱银子,是三位娘子中性子最为圆滑的,更是最通庶务的。 府上的奴仆都知道大娘子和二娘子温和亲切,独独三娘子,却是心中多有敬畏,在她面前是丝毫不敢马虎的。 明媛平日只顾着练琴描画,让她收拾自己的东西,那却是为难她了,几日过去了,院子里还是一团乱,眼见院子里丫头忙活来忙活去的,却是没收拾出多少东西来。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拾掇好,又是要费些日子了。 “好妹妹,你便帮帮我吧。” 见着明珠,明媛大喜过望,抓住她的手,迭声叫着妹妹,做苦巴巴的模样,一双动人丹凤眼直盯着她瞅。 明珠无奈,问:“平日你的东西可都登记在册了?” 明媛双眼一亮,使了个眼色给一边的丫头秋容,秋容立刻递上一个红色册子上来reads();。 明珠翻着看了两眼,忍不住摇头:“这是谁登记的?” 秋容站出来,有些心虚的道:“是奴婢,三娘子,这单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明珠摇头,道:“大问题倒是没有,不过却是缺些天理了。以后库房的东西分类记录在册,布料这类,纱、绢、绫、绸……一一分类记录,其他的东西也如此记录,这样日后你们也好寻些。” 看了单子,明珠心中有数,让秋容去把院子里的丫头都叫过来,让她们怎么收拾。 “……衣裳这些,收拾几身在路上穿的也就够了,最好收拾几身春衫或者鲜亮颜色的布料出来。首饰可以尽都带上,笨重的东西都给我放置在一旁,先不用急……” 寥寥数语,明珠便将事情都安排得有条不紊了,明媛一脸纠结,道:“那三扇开花梨木梅花屏风是我惯用的,釉青缠枝莲花花瓶我也是很喜欢的,还有那一套岁寒三友茶具,也是我爱的……” 明珠看她一眼,没有丝毫犹豫的道:“茶具你可以带上,屏风这种笨重的东西却是不行!” 有明珠帮把手,明媛这里的东西两天便收拾好了,其中明珠冷酷无情的否决了明媛想要带上的什么百花镂空石雕,百年老木所做长柜,竹编花篮…… 带不走的,明珠便建议明媛卖了折算成银子带走,明媛却是不肯,好多东西都是她的心爱物,都是能用着的。 明珠笑,道:“这一去京城,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回来了,说不定,我们永远就要落根在那了……” 说到这,她心里不免有些黯然。若非必须,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 回到自己的院子,阿瑾蹬蹬蹬的扑进她的怀里,撒娇痴叫着姐姐。 明珠蹲下身子给他拢了拢衣裳,牵着他的手往屋里走。 只要阿瑾在她身边,去哪里,她都是不怕的。 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陆夫人将陆府的一切事宜处理完毕,陆府的生意不可避免的缩水,独留几间铺子给了陆氏几家心性不错的族人代为打理。 而陆家人在一个早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江南。 他们是坐船往京城去的,刚开始几日大家心情还陷在离开故土的低落中,不过过了几日,心情收拾好了,便觉得新鲜起来? 阿瑾每日在船上跑来跑去的,身后跟着的三个小丫头每天追他累得要死。 “……姐姐,姐姐,大鱼,大鱼!” 还未进门,阿锦的声音便传了进来,不一会儿就见一个穿着蓝色对襟小袍的小家伙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三个容貌尚还稚嫩的小丫头,一个面若银盘,双眼漆黑的丫头手里则提着一个小木桶。 “姐姐,大鱼!” 趴在明珠腿上,阿瑾兴奋的指着丫头手里提着的木桶。像是在附和他的话,他话刚说完,便听见哗啦啦的水声,木桶里的鱼甩了个尾巴,溅出水落在铺着波斯羊绒地毯的地上。 那拎着木桶的丫头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扣地,求饶道:“娘子恕罪,奴婢这就将这清理干净!” 一边伸手用袖子去擦上边的水迹reads();。 明珠微微皱眉:“无事,你下去吧。” 那丫头看了明珠一眼,不敢多说什么,默默退了下去。 明珠问:“我有这么可怕吗?瞧吓得,话都说不明了。” 点绛就笑:“娘子说的什么话,那丫头不是府上的,没见过世面,瞧见姑娘,怕是以为看见了天上仙女了,自然是不敢有半分亵渎的。” 那丫头,不是陆府的丫头,阿锦原本身边贴身那个丫头晕船得厉害,根本不能近身伺候,只得另买了一个丫头粗粗□□之后就开始伺候了。 阿锦听得迷糊,却只有一个念头:“姐姐最好看,比仙女更好看。” 明珠等人忍不住就笑了,阿锦不明所以,便也跟着笑。 绿珠端了煮好的两碗糖蒸酥酪上来,巴掌大小的白瓷描金海棠小碗,里边盛着雪白一片是酥酪,撒着腌制金黄的糖桂花,还并着各种核桃、花生、杏仁等碎末,带着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却并无奶的腥味。 “厨房的羊奶快要用完了,下次靠岸要让厨房的人去补给一些了。” 将酥酪搁在桌上,绿珠柔声说道。 阿锦还记得他的鱼,嚷着让明珠去看,明珠瞧了一眼,有一尾比较大的,其他的都是巴掌大小的小鱼。 明珠问:“你这是从哪得来的?” 问的是阿锦,目光却是落在两个丫头身上。 其中一个圆脸丫头低眉顺眼的道:“船尾有两位郎君在钓鱼,说是看着小郎心里便欢喜,就连鱼带桶都给了小郎。” 阿锦脆声脆语道:“我给了银子的!” 他翻着自己的荷包给明珠看,里边放着满满一荷包的银豆子,他知道拿东西要给钱的。 明珠赞许的摸了摸他的头,问:“这鱼你要怎么吃?” 却不说是不是用来养着玩的,自家弟弟她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么一副雪团模样可不是随便养出来的,对方心里第一是姐姐,第二就是吃了。 果不其然,她一问,就听阿锦道:“我想吃小金鱼。” 小金鱼便是用小鱼裹了面粉炸得金黄,因为色泽便叫小金鱼了。 明珠想了想,询问的语气问:“那么,这尾大的拿去熬鱼汤,给母亲、大姐姐都分送一些,二姐姐那里,怕是她也吃不下。” 二娘子明媛一上船就开始晕,一直都卧床躺着,刚开始还什么都吃不下去,如今却是好了许多了。 “……剩下的这些小鱼,我让厨房用面粉裹了炸小金鱼,给你做零嘴,你看怎么样?” 阿锦正趴在她的膝盖上玩着她腰间环佩,闻言道:“都听姐姐的。” 鱼很快被丫头拎去了厨房,晚上便成了鱼汤上了明珠他们的桌。陆夫人还给了一个香薰球给阿锦表示赞赏,明玉则给了自己绣的一个荷包。 船上的景色刚瞧着还觉得新鲜,不过时日久了,便觉得乏味枯燥了。 而日子这么不咸不淡的过去,一个半月过后,眼看开春在即,船终于到了京城的码头。 第08章 - 争宠 - 曦舞 船在码头停下,天色还早,天边还是黛青色,在地平线上只有一条明亮金黄的线。外边远山笼着一层淡烟白雾,像是一条白绫缎带,飘在山间。 初春的天气,尚还带着几分沁骨的凉,吐出一口热气在嘴边立刻形成一团白雾。 明珠走出船舱,绿珠立刻取了一条刺绣红梅白色披风给她披上。 码头上已经热闹起来了,熙熙攘攘的,各种卖吃食的摊子已经支了起来,散发着各种各样的香气reads();。 点绛取了帷帽给她戴上,明珠看了一眼缩在丫头怀里还睡得正香的阿锦,道:“走吧。” 先去了陆夫人的船舱,明玉和明媛已经到了,明媛因为晕船,气色有些不好,上了点粉,抹了口脂,瞧着倒还算精神。 陆夫人看了三个小娘子,道:“都到了,那就下船吧。” 主仆一群人被簇拥着下了船,外边有风,吹得帷帽上的白纱晃来晃去的。 “来人可是江南陆氏?” 有人沉声问,明珠抬眼望去,飞快的瞧了一眼。 只见说话的是一个着了玄裳的青年,外罩一件暗纹滚金边罩衫,头戴一顶玉冠,面如冠玉,身材高大挺拔,像是一根蓬勃而生的青松,眉目缱绻优雅,带着读书人特有的隽秀。 不过,他的目光却没有读书人的那种无害,明珠不过瞥了一眼,他便敏感的看了过来,目光如炬,沉而锋锐,像是两柄锋利的刀子,看得人皮肤都觉得疼了。 明珠垂下眼,不再看,心中却有些称奇。她见过不少读书人,有口蜜腹剑的,有君子温润端方的,却是没有哪一个像眼前这个的青年给人的感觉,有读书人的优雅,面庞也生得俊秀,却比读书人给人的感觉更有压迫感。 陆夫人看向来人,有些迟疑的问:“可是,大郎?” 陆夫人嫁人之时,周家大郎才不过三岁,如今十三年过去,原本的小团子也长成了一个俊美无俦的青年了。若不是他眉目与自家大哥定国公有几分相似,陆夫人还真有些不敢认。 陈妈妈从陆夫人身后走出来,笑道:“大少爷,这就是姑奶奶了?这么多年,您该是忘了,小时候她可是还抱过您的。” 周洵看向陆夫人,拱手道:“侄儿见过姑母,早听祖母说过,姑母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他表情淡淡的,可是却给人一种很诚恳的感觉。 陆夫人笑,道:“转眼阿洵你都这么大了,对了,这是你的三个表妹,大娘、二娘还有三娘,这是你的表弟四郎,他还没醒了,小孩子贪觉。” “大表哥!” 明珠三人朝周洵见礼,周洵颔首。 “大少爷!” 后边走来一个蓄有八字胡须的中年男人,又利落的与陆夫人磕头行礼:“奴才周才,给姑奶奶请安,给表姑娘、表少爷请安。” 周洵吩咐道:“你去让人把姑奶奶的行礼拿下来,送往府里。” 又与陆夫人道:“马车已经侯着了,姑母您这边请。” 走到半路,又有一青一白两位青年迎了过来。 这二人皆是上上之资,其中白衣青年更是相貌精致,生得一双桃花眼,风流多情,而身姿挺拔如青竹,未语便带了三分笑来:“这位定是姑母了,侄儿周易,见过姑母。” 陈妈妈在一旁道:“这是府上三郎,三老爷的嫡长子。” “姑母!” 另一青衣青年长身玉立,颇有儒雅之气,眉目俊秀,惹人亲近,温润如玉,拱手唤了一身reads();。 “这是四郎,周禄,四老爷嫡子。” “原是三郎和四郎,我走的时候,三郎和四郎还在襁褓之中了,如今也长大了。” 周禄拱手道:“祖母早早便盼着姑母的到来,今日见到姑母,必定开怀。” 周易嘻嘻的笑,道:“要认亲,我们也回府再认吧,在这大街上,让人瞧见多不好啊。” 这么多年才得见亲人,陆夫人心情免不得有些感伤,又有些激动,陈妈妈道:“三少爷说的是,老夫人怕也是等急了,我们快快回去才是正经事。” 行礼周才后边处理,她们人便先行一步,一共三辆马车,陆夫人和陈妈妈一个马车,明珠和阿锦一个马车,而明玉则和明媛一个马车。 那马车模样精致,里边更是五脏俱全,又有一个青衣婢子在其中伺候,取了热茶点心伺候。 “娘子,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吧。” 明珠笑了笑,怀里的阿锦悠悠转醒,发现自个儿竟到了一个陌生地方,起先还有些慌乱,不过瞧到一边的明珠立刻就安心了。 “姐姐,我们这是在哪啊?” 将头趴在明珠膝上,阿锦奶声奶气的问。 明珠抚了抚他的脸,睡得一身热乎气,脸蛋也是热乎乎的:“我们马上就到外祖母家了,阿锦可是饿了?” 阿锦坐起身来,他被养得白白胖胖的,皮肤白白的,虽然有些胖,一双眼睛乌漆漆的,别提多可爱了。伺候的丫头瞧着这一姐一弟出色的容貌,都忍不住暗自赞叹。 马车上也是有热水的,明珠让丫头倒了点在盆里里绞了帕子给阿锦擦脸擦手。 擦过之后,取了点心给他吃。 外边喧嚣声渐响,阿锦有些好奇,掀了车窗帘探出脑往外看去,顿时哇的一声。 马车正要进城,偌大的城墙威严高大,比之江南雄伟得多,阿锦怎么能不赞叹? 周洵就看着身旁的马车突然伸出一个脑袋来,一张脸像个白面馒头来。 “……阿锦,别把头伸出去。” 马车里传来轻轻柔柔的声音,嗓音像是秋日的水一样,有着几分淡淡的凉。 阿锦扭头就看见一旁骑在马上的周洵,双眼一亮,立刻嚷嚷道:“姐姐,大马,大马!” 明珠凑过身子来,猝不及防就对上了周洵的目光,她心里有一瞬间的慌乱,却又很快的镇静下来,对周洵微微一笑,将阿锦从马车窗抱了回来,马车窗帘也被放下。 周易驱马走到周洵身边,惊道:“那是陆家哪位表妹?我的乖乖,那模样,比那许六娘子也要好看啊。” 不过是一眼,却也是惊鸿一瞥,足够让人印象深刻了。 周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暗含警告之意:“这是陆家三娘子,是你我的表妹,你说话慎言,别辱了人家娘子的清誉。” 周易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他这个大哥,最是无趣,根本不懂春花秋月的美好,也不懂那小娘子的可爱动人。不过想到周洵的手段,心里有什么他也不敢说。 玉面罗刹,说得可就是他家大哥。 第09章 - 争宠 - 曦舞 京城繁闹喧哗,马车走过一条条街道,约摸一个时辰后走进京城的朱雀大街,最后到了定国公府的门口。 定国公府红色大门巍峨雄伟,两侧分别放了一个模样威武的石狮。马车并未停下,直接从大门旁边的角门驶了进去,然后明珠母子四人下了马车,又换了四人抬的软轿,轿夫抬着马车往内院走。 从府外进入府内顿时就觉得清净了,明珠轻轻将软轿右侧的窗帘微微掀起一个缝来,只见定国公府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正是春光融融之时,鸟雀在吐了新芽的树梢上啼鸣,花园里一片绿意葱茏,百花齐放,着了粉衣白裙的丫头袅袅娜娜的,带着春天的活泼,却也掩不住定国公府的肃穆庄严来。 软轿在一个院子停下,一个着了绿色长褙子的中年妈妈伸手掀了轿帘,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年轻俏丽的丫头,伸出手来,温言细语的道:“娘子慢些下轿。” “烦劳妈妈了。” 明珠搭着她的手下了轿,落落大方一笑,王大家的只觉得眼前一亮,忍不住心里暗赞:好个模样端庄的小娘子。 “老夫人千盼万盼,可是把姑奶奶您等来了。” 那边陆夫人也下了轿,一个鬓发微白的老妈妈伸手扶着她,一边笑语。 明珠牵着阿锦走到陆夫人身后,明玉和明媛忍不住挨近她,三姐妹相视一眼,明珠淡淡一笑,尽是从容淡定,不见任何慌乱。 陆府在江南那也是赫赫有名的,可是再富贵却比不过这京城有着百年底蕴的高门贵族,明玉和明媛平日养在深闺之中,如今到了这压抑的陌生环境,心里也忍不住生出几分惶惶然来。不过。还好三姐妹里还有一个明珠压阵,倒是让她们二人心里忍不住一松。 陆夫人看着院子门上悬着的“青松院”,眼里闪过一丝伤感与怀念――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这里了reads();。 母子四人进了院子,走过外边一道做花园的前院,再过一道门便到了老太太住的院子。老太太院子里红花绿树,用石头铺了小径从花丛间走过,花草养得葱郁葱茏的,鼻尖满是花草馥郁的芬香。 陆夫人伸手从一朵红花花瓣上掠过,笑道:“母亲院子里的花,一如既往开得好。” 陈妈妈笑道:“您是知道老太太的,也就这个爱好了。去年宫里太后娘娘生辰,老太太还送了一盆她自己养的十八学士,可把娘娘高兴的,直叹我们老太太心灵手巧了。” 老太太是个惜花爱花的,更是喜欢种花的人,这院子里的花草都是她亲手打理的,各种各样的花草,一进她的院子,好似走进了花草院子里一样。 周洵三人跟在他们身后,周易百无聊赖,一边小眼神往明珠三人身上飞,一边小声道:“陆家这三个表妹生得可真好,我瞧着就觉得亲近。” 周禄轻笑:“你瞧着哪个娘子不觉得亲近?”就算是府里的丫头,周易也能好姐姐好妹妹的叫,惯事喜欢小娘子的。 周洵目光在前边小姑娘身上扫过,小姑娘身段高挑,体态婀娜,走起路来的姿势格外优美,底下裙摆像是莲花花瓣一般袅袅娜娜打开。 垂下眼眸,他不再多看。 一行人走到门口,守门的丫头立刻伸手撩起门帘,屈膝颔首,低眉顺眼的。 入得屋内,顿时一片香风袭来,绕过一扇石雕青松祥云屏风,顿时眼前一亮。 屋里一片莺声笑语,乌泱泱坐了一堆人,粗粗看去,男男女女,足足有数十人。 上首的位置坐得一个头发银白,身穿五蝠祥纹锦绸长褙子,头戴湖绿色镶红宝石抹额的老妇人。老妇人身边还偎着一个小娘子,着了白底红花的长褙子,生得明艳动人的,正仰着巴掌大小的脸和老太太说着话。 明珠想,这老妇人定是定国公府的老太太了,也就是陆夫人的生母了。 果不其然,那老妇人看见陆夫人,顿时就红了眼眶,立刻站起身,往陆夫人这边伸出手,直唤:“我的儿啊――” “母亲!” 陆夫人此时也没了往昔的淡定从容,几步上前,扑在老夫人怀里,嘤嘤哭泣:“母亲……” 老夫人身边的小娘子立刻站起身来,往一旁退了一步。 屋里原本欢快的气氛顿时就低迷了,丫头们低头敛眉的,明珠看见下首左右两侧各坐着的四个妇人还有她们身边的几个年轻娘子皆捏着帕子拭泪,也是一副感怀伤神的模样。 左侧一个穿着暗紫团纹,身披雪青色刺绣披帛的妇人走上前去,按了按眼角的泪,安慰道:“小姑子回来,这本是大喜事,母亲和婉娘合该高兴,快快止了泪才是,别哭坏了身子,这倒是不美了。” 又唤丫头捧了帕子水来给二人净面,两人这才止了泪。 老太太拍着妇人的手,与陆夫人道:“这是你大嫂,你们二人当初感情最好,在府里最是亲密不过了。” 定国公夫人生得秀美端庄,面皮子极白,青丝高挽成髻,斜插了四根金簪,簪上镶着同样拇指大小的圆润东珠,光泽莹润,华美雍容。 陆夫人站起身福了一礼,唤了一身:“大嫂!” 定国公夫人一把扶住她,笑道:“你我之间,妹妹何必如此客气?” 陆夫人眼眶顿时就红了,再回京城,物是人非,她本不是爱哭的性子,也忍不住觉得感伤reads();。 陆夫人按了按眼角,道:“对了,这是我那四个不成器的孩子――明玉,明媛、明珠,还有阿锦。明玉,你们四个还不快快来拜见你们外祖母与舅母!” 丫头早捧了四个垫子来,姐弟四人上前去磕了头,老太太握住明玉的手,慈爱的抚着她的头:“好孩子,好孩子!” 顺手拨下手上的红玉镯子往明玉手上戴,红玉难求,这红玉镯子更是色泽明艳,上上之品,乃是老太太的最爱。 看见老太太把这个镯子拨下给了明玉,底下好几人便是一变。 老夫人身旁那位小娘子也在其中之列,看来平时老太太十分喜爱她,她也不遮掩,直接就将情绪摆了出来,一噘嘴,伸手挽了老太太的手,痴缠道:“祖母,明玉表姐来了,您便不爱绾绾了?这镯子绾绾求了好久您都不给,明玉表姐一来你就给了她,绾绾不依。” 明玉神色微变,手指微微蜷缩,却是不动。长者赐,不可赐,她不可能将镯子取下来。 底下右手边一位身着月白襦裙的妇人警告叫了一句:“绾绾!” 这妇人生得实在是美丽,面若银盘,娇艳可人,乌黑云鬓,金钗玉环,通体富贵。 那名叫绾绾的小娘子撅了噘嘴,妇人身后一个个子高挑的姑娘细声细气的道:“母亲别气,十妹妹不过是醋了,要知道以前祖母最喜爱的就是她了,免不了怕着祖母更爱明玉表姐了。” 说着,她捏着帕子轻轻一笑,眼里尽是揶揄。 闻得她言,屋里众人忍不住会心一笑,老太太更是乐得直将绾绾揽进怀里,直拍着她的背乐:“我家绾绾啊……” 绾绾羞红了脸,一扭头埋进老太太怀里:“我不依,你们就知道笑我。” 老太太笑道:“好好好,我们不笑,不笑。我们绾绾是个好姑娘,祖母怎么会不爱了?来,书语,将我那赤金点翠的簪子取来给我们十娘子。” 闻言,屋里又是一团笑声,绾绾却是眼前一亮,那支点翠雀簪她可是讨要了好几回祖母都没给的。 明玉微微笑着,只细看她嘴角笑容有些僵硬,原本抚着红玉镯子的手滑下放在一侧。 老太太不过刚表现出对她的喜爱,就有娘子迫不及待跑出来了,明珠垂下眼,伸手挽了明玉的手,道:“大姐姐你不是时刻都想着外祖母吗?还特意给外祖母做了一双鞋子,还不拿出来给祖母看看?” 老太太闻言,立刻哦了一声,明珠笑意盈盈的道:“这鞋子,是问了陈妈妈您的脚,大姐姐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她还担心您会不喜欢了。要我说,外祖母您心疼大姐姐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喜欢?她完全是杞人忧天了。” 明玉红了脸,嗔了她一眼,明媛也开口笑:“往常外祖母远在京城,不能得见,大姐姐就心神感伤,如今好不容易见到外祖母了,自然心里雀跃。越想外祖母喜欢,心里就越加忐忑了。” 明玉身边的香絮捧了鞋子来,老太太迫不及待的脱了穿上,还下地走了两圈,慈爱的看着明玉,道:“这鞋子我穿着倒是刚好,你倒是有心了。” 闻得明媛之言,她心里也有些感伤,若不是当初出了那事,不得已将陆夫人远嫁,几个丫头又怎么会没有外家可去? 一旁明媛和明珠也一一送上自己的礼物,明媛做的是一条抹额,明珠给的却是一对黑珍珠耳坠。 第010章 - 争宠 - 曦舞 黑檀木的盒子里铺着柔软的红绸软布,一对黑珍珠耳坠呈在其中,底部托着金片,看起来优雅而又神秘。 黑珍珠有价无市,即使是在京城,那也是难见的,老太太有一支黑珍珠发钗,还是当初老定国公送给她做及笄簪的,当时不知道让多少姑娘羡慕了。 陆夫人笑:“这对黑珍珠,还是三娘子她生母给她的,听得母亲您爱黑珍珠,特意取了出来给您打了一对耳坠。” 这么贵重的东西,送之前,明珠自然是和陆夫人打了声招呼的。 老太太捧着爱不释手,不过她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了,倒不至于失态,她看向明珠,刚才一直将她忽略了过去,如今这才是将人看进了眼里。 看见明珠,她忍不住目露赞色,道:“好个标致的可人儿,来,你是叫明珠吗?” 她伸出手去,明珠立刻将手递了过去,乖巧的叫了一声:“外祖母。” 小姑娘梳着双环髻,两侧各别了一朵珍珠珠花,耳坠上戴着的也是一对白色珍珠耳坠,珍珠色泽温润,更衬得她皮肤细腻。一张脸还未长开,仍带着稚气,一团孩子气,却也是明媚动人,已经可以看出日后长大后的风采,该是多么的美丽可人。 老太太年纪大了,最爱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就连自个儿屋里伺候的丫头,那也是鲜亮娇艳的。明珠这般样貌,便先占了三分便宜,老太太看着她也不免生了几分欢喜来。 将盒子塞回明珠手里,老太太笑眯眯的道:“好孩子,不过啊,这东西太过贵重,外祖母不能收。” 明珠扬起巴掌大小的脸来,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她知道自己什么模样最讨人喜欢了,道:“再贵重的东西,那也比不过外祖母。而且,这耳坠也不是我一人送的。虽说这珍珠是我给的,可是打耳坠的钱却是大姐姐出的,耳坠的样式,则是二姐姐画的。说来,我啊,倒是最轻巧的一个了,偷了懒了。” 明玉和明媛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这黑珍珠耳坠,她们却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明珠打开盒子,将耳坠取了出来,在老太太两侧比划着,笑意吟吟扭头问明玉她们:“大姐姐二姐姐,你们看,外祖母戴上这对耳坠,是不是很好看?” 明玉飞快敛下眼底的惊讶,笑了笑,道:“三妹妹说得是极,外祖母雍容华贵,戴上黑珍珠更是端庄慈和了。” 她走上前去,道:“外祖母,让孙女儿给您戴上吧。” 虽然知道是好话,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却是止也止不住,直夸她们三个:“好孩子,好孩子……” 将老太太耳上的祖母绿翡翠耳坠取下,换上这黑珍珠耳坠,明媛嘴巴向来甜,笑容甜美,道:“以前我还想着,黑珍珠如此神秘优雅的首饰,要怎样的女子才能衬得上。如今见到外祖母才知道,什么叫相得益彰,我再是想不出其他人戴上这耳坠是何模样了。” 就连阿锦自己也写了几页佛经,他生得玉雪可爱,不过五页佛经,都是他亲手写的,算不得好看,有的连字都认不清。不过这也让人确定了是他亲手写的,而不是下人写了糊弄人的。 他穿着红色的小袍子,笑得有些腼腆,小家伙天生就知道怎么讨人欢喜,道:“阿锦写得不好,外祖母别生气,等阿锦写得好了,再给外祖母写reads();。” 年纪大了,就喜欢子孙承欢膝下,阿锦又生得可爱,老太太看了直喜欢到了心坎里,抱着就不撒手了。 老太太被他们姐弟四人哄得笑声连连,边上周易啧啧称奇,道:“这四姐弟可不得了,连我们最得老太太喜欢的十一娘子都被挤到了一边,日后这府上还不知是什么样了。” 周易与十一娘子是三房一母同胞的兄妹,可是十一娘子自来受老太太喜爱,性子跋扈又张扬,对周易这个哥哥也向来是不讲道理的,周易能喜欢她那才是怪事了。看着她吃瘪,那更是乐见其成了。 陆夫人指着定国公夫人道:“这是你们大舅母!” 明珠三人连忙屈膝见礼,被定国公夫人一把扶住:“好孩子。” 阿锦也似模似样的拱手,憨态可掬,被老太太欢喜得抱进怀里。 又指了左右两侧那三位妇人给她们认识,那鹅黄襦裙的妇人,便是定国公府三夫人;另外那面容平凡,着了灰色长裙一身素净、唯独发间别了一支金钗的妇人,则是府上二夫人;最后一位面若银盘,皮肤白净通体疏朗的妇人,则是府上的四夫人。 明珠三人一一叫过:“二舅母、三舅母、四舅母……” 老太太歪在软榻上,道:“大娘子你们也来见见表姐妹,日后都是姐妹,别都不认识了。” 原本站在四位舅母身后的娘子们都走了出来,一片香风,生得各有千秋,最小的十二娘子,方才七岁,一团孩子气,被姐姐牵着认人。 明珠她们一时间认这么多人,眼睛都晕了,谁是谁都分不清了,只胡乱认下,待得日后再细认了。 见过娘子们,还有府上的表兄弟们,一共八位,老太太指着周洵他们道:“你们八位表兄,大表兄,三表兄还有六表兄,你们都是见过的。另外还有五个表兄弟,还未下学,午时方能见着。” 又说五位舅舅:“你们五位舅舅,如今独一个五舅舅还在府上。” 拍了拍陆夫人的手,老太太指着屋里角落坐着的一个青年笑道:“那是老五,你出嫁的时候,他还小,如今你怕是不认得的。我还记得。以前老五最是黏你了,当时你出嫁,还哭得不行。这回知道你回来,学堂也不去了,就想能第一时间见到你。” 五老爷比府上大郎也大不了多少,不过十八岁,陆夫人出嫁之时,也才五岁,也是记事的年纪了。 五老爷生得面如冠玉,穿着一身竹青色圆领长袍,更是疏朗如月,大步走过来,对着陆夫人拱手道:“三姐姐!” 陆夫人站起身,她还记得那个跟在自己身后要糖吃的五弟,不禁道:“五弟!” 老太太又继续道:“老大他们,我已经让下人去传了话,也该是回来了。我们也不知道你们回来的确切时辰,琢磨是这几日,都让他们把时间空出来,也见见你们。” 认完人,定国公夫人笑道:“母亲,小姑子风尘仆仆的,您也先放她下去梳洗梳洗,一路长途跋涉,怕也是累得慌了。其他的事情,等晚上再说吧。” 老太太一想,也是,便放了人,指了身边三个丫头分别给了明珠她们,让她们带她们去她们的院子。 “姑奶奶还是原来的院子,这么多年,老太太一直让下边人仔细打理着,还和以前一样漂亮。” 陆夫人她是定国公府唯一的娘子,老定国公的掌上明珠,深得宠爱,就看她的院子,独占了定国公府一角。 明珠住在陆夫人院子西边的小院,旁边便是竹声滔滔,还有溪水潺潺,他和阿锦的箱笼已经送进了院子里,一共八只箱笼,就搁在院子里reads();。 院子里还有八个伺候的丫头,见她和阿锦进来,忙跪下磕头行礼。 老太太赏的丫头叫满月,生得很是讨喜,面若满月,体态丰腴,手上带着一个银制杜鹃花镯子,透着一种让人欢喜的福气来。 一路上明珠和她搭着话,不动声色便将这小丫头底细知道了个精光。 小丫头今年十四岁了,原本是厨房烧火的,后来有一次老太太生病,因为八字好,被提拔到了老太太身边。明珠还知道了,明媛身边那个丫头叫木鸾,在老太太屋里也伺候了两三年了。 而明玉那个丫头叫木兰,是定国公府的家生子,打小就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已经有七八年了,是老太太最得力的大丫头之一。如此可见老太太对明玉的看重,明珠也不觉得奇怪,更不会觉得失落。明玉那才是老太太的亲生外孙女儿,而自己和明媛不过是搭了个名头。老太太能给她们赏个丫头,那已经是很厚道了。 院子叫澄竹院,应了一边竹林的景儿。 满月给她介绍着四周:“……院子离得有点偏僻,不过旁边就有一个水井,夏天往里边掉个西瓜,吃起来又冰又翠的。竹林里的竹笋也好吃,以前还在厨房的时候,奴婢会采了些来做酸笋。奴婢泡的酸笋可好吃了……” 凭这小丫头三句不离吃的样子,明珠便知道她这丰腴的身段是怎么养出来的。还好小丫头皮子白。白白胖胖的,看着倒不让人讨厌。 明珠转悠了一圈,这院子位置实在是偏僻了些,从老太太的青松院过来就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距离陆夫人的院子,也要走上好一会儿了,从这点可以看出定国公府对她的态度来――不看重,不苛待。 明珠让丫头把箱笼寻了间屋子放下,只捡了自己立刻要用到的先摆上,其他的待以后再慢慢收拾。又让一个叫香玲的丫头去叫了水,想沐浴一番。 取了盒子将贴身带着的银票放好,一共五万两银子,这可是她的全部家当,日后她和阿锦还要靠这个生活了。 沐浴过后,一身松快,点绛将明珠要抹身子抹脸,甚至是抹脚的香膏拿出来,这些可都是好东西,一盒就要花好几两银子。明珠打小就用着的,一身皮肤养得细腻白嫩,看着就让人恨不得疼在心里去。 满月看着明珠坐在软榻上,伸出脚让点绛给她抹脚,那一双脚,如暖玉一般,秀气好看。直叹,明珠这一身作态,府上的姑娘们那也是比不上的啊。 要说,陆府的确比不上定国公府底蕴身后,可是明珠她们三姐妹,那却是用金银堆着养出来的,吃穿用度,定国公府的娘子那也是比不得的。 等头发干了,明珠躺到床上,长长的舒了口气。点绛伸手将床帐子解下来,一边道:“今日日头还好,等会儿奴婢将被褥抱在外边晒一天,晚上姑娘您就能盖了。” 明珠喜欢晒过的被子,蓬松暖和,点绛她们自是清楚的。 阿锦早就睡着了,明珠闭目却并没有立刻睡过去,而是思考着接下来的打算。 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在定国公府站稳脚跟,再说让老太太他们喜欢。 不是定国公府嫡亲的外孙女,或许会让她的处境艰难些,可是她陆明珠却不会认命。 路是人走出来的,她可不比其他娘子差劲。 想着日后要做的事情,直到一切没有遗漏了,明珠这才慢慢睡去。 第011章 - 争宠 - 曦舞 这一睡不过才睡了半个时辰,醒来的时候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子乏意,不觉得松快,反而更累了。 绿珠取过衣裳给她穿上,一边和她说着她睡觉之时发生的事情:“……刚定国公夫人让丫头送了五身春衫来,白、紫、雪青色、嫩绿还有耦合色各一身,还送了一套赤金头面。那丫头说了,因着不知道您的身量,便没备上衣裳。这五身衣裳是三娘子的,还未上身,先让您暂时穿着,等针线房裁了新衣就送过来。” 明珠去看了那五身衣裳,都是簇新的,料子也是极为鲜嫩的,样式与江南的倒是有些许不同。 点绛倒了热水在铜盆里绞帕子给她净面擦脸擦手,道:“奴婢去瞧了那个水井,里边的水倒是清甜可口,用水倒是方便。我们院子离得厨房远,春夏还好说,秋冬天冷,热水送到这儿来怕是也冷了。若是能在这砌个烧水的灶头,那才是方便了。” 明珠仔细的把手擦干净了,十指纤细白嫩,像是嫩葱最嫩的那截干净的白,她道:“我们初来乍到,又是寄人篱下,再是如何不方便,也且忍着。” 点绛将帕子接过来,道:“奴婢自然是知道这点的,不过灶头砌不上,奴婢思量着,寻个泥炭小炉子来,平日您也能喝口热茶热汤的。” 以前在陆府,明珠她们三个院子里就有独立的小厨房,平日吃穿用水,那都是极为方便的。如今住的院子,离得厨房远了些,点绛忧心提回来的饭菜怕都是冷的。 早上就只下船的时候吃了一碗燕窝粥,明珠倒是真饿了,去叫了阿锦起床,小孩子贪觉,睡着了叫醒满身都是郁气,将头埋在明珠怀里撒娇,半晌才回过劲来。 明珠给他穿着衣裳,她摸了摸他毛绒绒的脑袋,笑了笑。以后,在这个府里,只有他们两姐弟相依为命了。 一共五个菜,一个汤,味道称不上好,只能说是无功无过,平平淡淡的。 明珠还能吃下,阿锦却是被她养得极为精细,吃穿皆是上上的,平日小厨房做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哪吃过这么应付的食物。 他鼓了鼓脸,胖嘟嘟的脸上有些失望,但是却没有任性的说不吃reads();。他虽然还小,却也知道这不是在自己家,容不得自己任性。 明珠看他拿着象牙制的筷子笨拙的将青菜夹到嘴里,虽然没说话,小眉头却皱得紧紧的。 “绿珠,等会儿你去找个小炉子,再拿两个鸡蛋给阿锦做个鸡蛋羹。” 绿珠应了,满月在一边插嘴道:“蛋羹里多放点小虾米的炖,炖出来又嫩又香的,还要滴上芝麻炒出来的油,蛋羹里还有股芝麻味了。” 阿锦眼睛顿时就亮了,明珠看着兴致勃勃的满月若有所思。 吃过饭明珠拿了个小板凳让阿锦坐在外边晒太阳,拿了个银制的小碗,抓了一盒葵花籽让他在那剥。 八个箱笼里装的是明珠和阿锦的衣物首饰,八层的妆奁,每一层都放着珠光宝气的首饰,看得屋里的丫头都一愣一愣的。 明珠把院子里的丫头都叫在了一起,她笑得温和,目光毫无攻击性的扫视了众人一眼,道:“你们大家大概也是清楚的,大舅母把你们送到我身边伺候,那你们便是我的人了。我这人,也不是个严厉的,只要你们好好伺候,总不会短了你们什么。不过只有一点,我这里容不下吃里扒外,偷懒爱玩的丫头。我虽然只是寄人篱下,但是我想,处置两三个丫头,大舅母还是不会拂了我的面子的。” 她模样尚有几分稚气,可是拿出平时震慑铺子掌柜的气势来,也是震得这八个丫头胆战心惊的,都有了一个认知――这位娘子,是个不好糊弄的。 明珠看她们面露惧色,微微满意,使了个眼色给点绛,转身进了屋。就怕这些丫头不害怕,生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到时候给她添麻烦。 坐在屋里,外边点绛开始柔声抚慰那些丫头,她天生就有种让人喜欢的亲和力,这也是明珠要把她带进京城的最大原因。 点绛的亲和力,加上打赏下去的三两银子,院子里的丫头,倒是对明珠算是服服帖帖了。 阿锦剥了好大一捧瓜子仁进来,捧着让明珠吃:“姐姐,瓜子,给你吃。” 阿锦最爱剥一捧瓜子,剥好了全部都扔嘴里,吃起来又脆又香的,好不满足。 明珠把给府上的人的见面礼都拿了出来,府上十二个小娘子,备的是十二支花钗,还有江南时兴的珠花,大娘子和二娘子已经出嫁,她们二人的只能等以后再送。 叫了院子里的丫头来,让她们把礼物都一一送出去。娘子们最爱的就是衣裳首饰,那花钗是她的首饰铺子自己打的,那花钗用的都是上好的宝石,样式也新颖,也不怕她们不喜欢。 拿人手短,就算对自己没什么喜欢,拿了她的东西,总会待她客气三分。 将箱笼里的东西都归置好便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绿珠去厨房用了二两银子买了一个泥炭小炉子,这东西在外边也只值个几十文钱,翻了不止一倍了。不过她们一时也不得出府去,二两银子也受得住。 除了炉子,还有一个小砂锅,满月以前便是厨房的,烧火炖蛋羹的事情便被她揽了下来:“奴婢笨得很,什么也不会,也就只能给娘子做些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她语气很诚恳,面上还有些歉疚失落,显然很为自己的“无用”感到不开心。 明珠一边觉得这小丫头心思简单,一边应了她的要求。 蛋羹很快就炖好了,用了洁白无瑕的白瓷小碗装着,里边一片黄澄澄的颜色。 嫩黄的蛋羹上撒了几颗葱花,还有一些小虾米,吃起来又鲜又嫩,阿锦吃完之后就拉着满月姐姐长姐姐短的叫了reads();。 小家伙天生就知道怎么讨人喜欢。 明珠摆弄着桌上的茶具,一边漫不经心的问:“满月,我听说你以前是厨房的,还有一个厨房的管事做干娘?” 满月点头:“是啊,当初要不是干娘,奴婢还不能到老太太身边伺候了。” 明珠敲了敲桌子,日后是要在这长住的,她自然是要让自己过得更加自在的,首先吃食上她就不打算委屈自己。 不过,这事急不来,只能等以后再筹谋。 院子里丫头将给府上娘子们的东西送去,又拿回了不少回礼来,明珠一一记下,将东西收拾好。其中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大房的二娘子送的礼,那是一袋五十两的碎银,打成了各种样式的,一看便知道是准备来赏给下人的赏银。 “……这位,二表姐,老帅可真是个周到妥帖的。” 明珠笑了笑,将银子递给绿珠,道:“日后打赏就用这袋银子。” 太阳渐西,夜色渐浓,陆夫人让身边的丫头来传了话,让去老太太的院子吃夕食。 明珠换了定国公夫人送来的那身雪青色长裙,衣裳倒是合身的,上身是掐腰的比甲,勾得她的腰肢细细的,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婀娜纤细,显得下半身两条腿长长的。 绿珠手巧,打算给明珠梳一个漂亮的发型,却被她拦了:“就梳双环髻就可。” 绿珠迟疑,道:“大娘子和二娘子早就开始挽发戴钗了,娘子您生得这样好,合该打扮得更加好看才是。” 明珠翘了翘嘴角,道:“我还小,挽髻不急。” 绿珠拗不过她,只得歇了让自己娘子艳惊四座的想法,给她梳了一个双环髻。 毋庸置疑,明珠生得好,像极了她的生母,小小年纪,已经不掩姝色了。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十一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再梳一个双环髻,显得她更小了。 小孩子,才是最容易降低别人戒心,最容易让人接受的。 看着镜子里仍是一团孩子气的娘子,绿珠从窗户里看见院子里开着的一簇木芙蓉,扭头对点绛道:“院子里不是有几朵木芙蓉吗?你去摘两朵来,给娘子戴。” 收拾好了,明珠带着满月、点绛还有绿珠三个丫头先去陆夫人的院子。 从她的院子到陆夫人的院子,要经过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初春时节,到了夜里便觉出几分沁骨的凉意来,花园里暗香浮动,天边最后一丝余光也落进了地平线,天空顿时就暗了下来。原本美丽幽静的花园,顿时就让人觉得有些阴森了。 花丛里突然猛的抖动了一下,吓得满月哆嗦了一下,抖着唇问:“是,是什么在这里面?” 点绛胆子大,凑过去:“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喵――” 一生尖利的叫声,一道黑影从点绛耳边窜过,猛的扑到了明珠的身上。明珠也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没想到就踩到了一颗石头,一时站立不稳,身子一歪就往地上栽去。 “娘子!” 绿珠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提着灯笼的手都握在了一起。 第012章 - 争宠 - 曦舞 初春的天气,花园里一片姹紫嫣红,微凉的空气微微吸一口便带着满鼻的芬香。 明珠尚还有些惊魂未定,鼻中浅淡花香中又夹杂了另一种淡淡的冷香,像是冬天的寒梅香,又像是春天的青草味。 “……三表妹?” 头顶上传来清朗的嗓音,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 明珠回过神,才觉出腰上多了一条如铁钳的手臂,刚才若不是有这条手臂及时抱住她,她肯定已经狼狈的跌倒在地了。 飞快的站直身体,明珠往旁边走了一步,才看清楚来人,脸顿时忍不住一红,觉得有些不自在。 这还是明珠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男人贴得这么近,那是一副完全不同于娇柔女子的强悍有力的身躯:“……大表哥。” 朦胧不清的烛光下,周洵一张脸也变得模糊,只有一双狭长而锋锐的眸子让人无比清楚。 “喵――” 一声拖长带着几分撒娇意味的懒懒叫声,同时明珠觉得自己脚上有柔软的东西蹭来蹭去的,低头一看,目光忍不住微缓。 “姐姐,是一只猫!” 阿锦早就迫不及待的将蹭着明珠腿撒娇的猫抱了起来,那是一只小猫崽子,小小的一只,漆黑一团,一双眼睛闪动着金色的光芒,是一只小黑猫。 周洵目光微转,道:“大概是从外边跑进来的野猫,倒是惊到了三表妹。” 明珠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刚才不过是意外罢了,并不值得放在心上。 微微一笑,她落落大方的福了一礼,道:“刚才多亏有大表哥相助,不然我可是要出丑了。” “不过举手之劳,我还未写过表妹赠剑之情,那柄匕首,我很喜欢。” “这可真是太好了。”明珠抿唇一笑,道:“也不知道表哥你们喜欢什么,我便随意选了,还担心着会不会不如意了。” 往自己这里送的是匕首,往老三那儿送的,却是一副美人图,投其所好,这哪里是随意选的? 周洵问:“三表妹这是往祖母院里去?” 晚上要在老太太院子里设宴为陆夫人他们母子四人接风洗尘,周洵也是往那里去。 明珠颔首:“不过,我要先去母亲的院里。大表哥,时辰不早了,我就不与你多说了,先行一步。” 周洵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看着阿锦不情不愿的把那只黑猫崽子放下,姐弟一行人越行越远,还能听见他撒娇的声音:“……姐姐那只猫好可爱啊,我能不能养啊……” “喵――” 黑猫蹭了蹭周洵的腿,他低头,然后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小黑猫的小脑袋:“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小黑猫被抚摸得舒服了,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噜声,小嘴喵喵的叫reads();。 “大少爷……” 身边的小厮凑过来,道:“表三娘子被安排在了筱竹院。” 而周洵也住在这边,因此两人才能遇上。 目光微微闪动,想到刚才那陆三娘子,周洵手指忍不住摩挲了一下――那腰也太细了些,他一只手就能握住了。 刚做完这个动作,他又觉得有些不妥,若无其事的将手放在身后。 ―― 明珠的筱竹院又偏又僻,陆夫人的听风小筑却是处在整个国公府的中间,最好的地段,旁边走过一个长廊,便是老太太的青松院了。 一路上阿锦缠着明珠想要养猫,小孩子就爱这种毛绒绒的小团子,看了一眼就上了心了。 “四郎这是怎么了?” 香姨娘迎着他们姐弟二人进去,看阿锦缠着明珠,忍不住问。 明珠笑:“也没什么,只是刚在路上碰见一只野猫,阿锦吵着要痒了。” 这话被从里边出来的陆夫人听到,顿时一笑:“四郎想养猫?” 阿锦重重的点头,小小年纪板着脸,已经有了两分稳重的模样:“想!” 在明珠面前他能肆无忌惮,可是在陆夫人这个母亲身前,他却做不出那种撒娇打诨的姿态来。 陆夫人穿了一件遍地青的素绢罗裙,她还在给陆老爷守着孝,身上打扮得很是素净,唯一的亮色不过是一支吐珠赤金的簪子。 不仅是她,明珠和明玉四姐弟也是如此,一年之内,不能穿红戴红,都要往素净了的打扮。 陆夫人搭着小丫头的手出来,笑道:“不过一只猫,既然四郎喜欢,养了也没什么。三娘你也别把他管得太严了,它还小了。” 明珠点头:“女儿知晓的。” 明玉和明媛聪陆夫人身后走出来,母子五人便往老太太那里走,明珠走在陆夫人身边,穿着一身滚金边素锦的衫子,外罩一件团纹的银纱半臂,乌发高挽插着一支吐珠的簪子,素净中又带着低调的奢华。与明珠和明媛相比,却是通体的华贵。 明珠认出她身上那件衫子的锦绸名为千罗锦,一百两银子一匹,外边的那件银纱,薄如蝉翼,更是难得,这一身衣裳,做下来,也要小两百银子了。 明珠并不在意这些,她和明媛不过是蹭了个便宜外家,明玉那才是正正经经的定国公府的外孙女,在定国公府会遭遇到的待遇,她早就有所准备了。 不过明媛心里却有些复杂,往日在陆府,虽说是庶女,可是陆老爷却不看重这些,三姐妹一视同仁,所穿所戴,皆是好物,别说小二百,就是上千两的衣裳她也是穿过的。 只是才到了这定国公府,第一天她就觉出了落差,心里又怎么会好受? 此时暮色四合,老太太青松院里已经点了灯,一片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丫头有条不紊,不显乱色。 见陆夫人一行人过来,便有一个绿裙儿的丫头先福了礼,引着他们往里走。 老太太屋里比起白日里更加热闹了,还未进屋就听见里边笑声笑语的。陈妈妈换了一身衣裳,一边给陆夫人掀起门帘,一边道:“大老爷他们已经在屋里,就等着姑奶奶您了reads();。” 进了屋,屋里又多了好几张生面孔,底下的位置坐着的人除了五老爷又多了四个面生的中年男人。 老太太见他们进来,忙伸手让陆夫人过来,道:“你们兄妹几个,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了,三娘,好不快见过你兄弟几个。” 陆夫人先走到一个着了绛紫色长袍男人身前,福了一礼叫了一声:“大哥!” 被她称为大哥的男人,气质儒雅,五官端正英俊,虽说已是中年,却仍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见陆夫人屈膝,定国公急忙伸手拦住她,叹息一般的唤了一声:“三娘!” 以前,他们兄妹二人最是要好,闻得这一声三娘,陆夫人瞬间就红了眼。 二老爷比定国公小了一岁,可是模样却比定国公老得多,眼下一片青黑色,即使是在老太太这里,也是呵欠连连的。 三老爷是个很严肃的男人,脸上有两条很深的法令纹,不怒自威,可是看见陆夫人,神色却是一缓。 四老爷是给明珠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快三十的男人,却穿着一件极为骚包的大红的长袍,模样生得极为的嫩,和那十四五岁的少年一个模样,也就是所称的娃娃脸,看见陆夫人,叫了一声“三姐”,顿时就泪眼汪汪的。 明珠她们四人也要见过舅舅,四位舅舅态度都很是和蔼,没有谁露出什么敌意,让明珠心里也松了口气。 至少,目前看来,不会有谁为难他们,日子也就不会太难过。 见过舅舅们,明珠还看见了其他五位表兄弟,也是一一见过了。 大夫人笑道:“老夫人,可以开席了。” 众人便移到了吃饭的花厅,男女中间用了一扇屏风隔开,老太太挥手让撤下去:“都是自家人,又有什么忌讳的?” 大太太便立刻让人撤了下去,一共摆了四桌,男女各两桌,女眷这边人还要多一些。 明珠刚坐下,身边一个杏眼小娘子便对她甜甜一笑,一张圆圆的脸很是讨喜:“陆家表姐姐,你送的花钗好漂亮啊,你看,我戴着是不是很好看?” 她转过头,让明珠能看见自己发间的花钗,那是一支梅花花钗,映着小娘子甜甜的笑容,倒是俏丽可爱。 明珠真心赞道:“七娘你皮肤白,戴些花钗,正好。” 七娘咦了一声,惊道:“陆家表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是七娘?” 小娘子表情灵动,明珠忍不住笑:“早上我们不是见过吗?我瞧着七娘就觉得可爱,怎么会记不住?” 七娘脸一红,还未说什么,旁边就闻得一声嗤笑,旋即是一声冷言冷语:“人家不过是一句客套话,也就七娘你傻得去相信。你又胖又丑,还这么容易轻信别人,日后还不知道哪个儿郎倒霉娶了你。” 对于一个小娘子而言这话却是有些刻薄了,七娘眼圈立刻就红了一圈,明珠神色不动,笑道:“我可不是客套,七娘的确是很讨人喜欢,四郎,你说七表姐是不是很漂亮?” 阿锦正襟危坐的坐在凳子上,人还没有桌子高,倒是嘛板着脸的作态,却已经很能唬人了,闻言他看了七娘一眼,认真道:“七表姐很漂亮,四郎很喜欢。” 大人可以撒谎,小孩子却不会,七娘立刻就破涕为笑,笑起来嘴边还有两个小梨涡,看着就让人心里先软了三分。 第013章 - 争宠 - 曦舞 六娘最讨厌便是七娘这副模样,分明都是庶女,自己身段模样都比七娘好,而七娘不过是个胖乎乎只知道吃喝的小丫头,可是在这么多娘子中,父亲偏偏最喜欢她,喜欢她“蠢”吗? 明珠目光不着痕迹的在六娘身上扫了一眼,突然笑问:“六娘头上这支红宝石步摇上的宝石,是红宝石中最珍贵的鸽子血红宝石吧?” 六娘瞥了明珠一眼,微微挺直了背脊,将发间的红宝石步摇更加显露出来,有两分骄矜的道:“你倒是有眼力,我这步摇,的确是鸽子血红宝石打的,这一支就要好几百两银子了reads();。” 明珠漫不经心的道:“眼力倒谈不上,只是我以前手上有两个首饰铺子,对这些宝石珍珠,倒是略有涉猎。” 六娘嘴角笑容一僵,一双丹凤眼狠狠的剜了明珠一眼,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明珠笑了笑,她还没说的是,那支步摇,宝石虽是上好的,款式却是已经过时了,颇有些老气了。不过这么一支红宝石金步摇,很显然六娘很是喜欢,那步摇像是新打的一样,定是她颇为爱惜的。这话说出来,六娘怕是要炸毛了。 明玉被老太太牵着挨着她坐下,大夫人道:“府上有个女教书先生,娘子们每日都要去进学,也不求有什么作为,只求能识文断字,多懂些道理就是。表姑娘们既然来了,自然也是一道。还不知大娘读了些什么书,我也好去与先生说说。” 明玉端坐在旁,生得眉目明秀的,细声细气的道:“陆府也是有教书先生的,父亲请的是一个颇有学问的老秀才,学了十几年,如大舅母所言,只为了识文断字,不让我们三姐妹做个睁眼瞎。我们姐妹三日也识得几个字,大舅母不必多顾虑我们,我们是客,自然客随主便,随表姐妹们一道就是。” 十一娘子嘻嘻笑道:“表姐可是谦虚了,大伯母您是没见到,表姐的箱笼,十箱中就有八箱都是装书的,问了她身边的丫头,才知道这些书她都是读过的,在江南那可是大才女了。” 她说话像珠玉落盘一样,声音清脆好听,听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丫头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陆夫人亲手给老太太盛了一碗汤,笑道:“这丫头,惯是个贪书的,平日里捧着书都快痴了,我也是管不动。” 明玉脸立刻就红了,娇娇的叫了一声:“母亲……” 明珠让丫头给自己和阿锦都舀了一碗汤,那汤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汤水清澈,只有表面浮了一层淡淡的油花,撒了几颗绿色的葱花,喝起来没有一点油腻的感觉。 七娘子凑过来小声道:“祖母身边有个专熬汤的白妈妈,这汤是炖的鸡汤,我最爱喝了,只是白妈妈一般都不下厨的。” 前边说得热闹,阿锦才五岁,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还小便没这个讲究,不过陆家三郎从屏风后头跑过来,笑道:“表弟虽然还小,也是男儿,不如让他与我们一道,表兄弟也好亲近亲近。” 明珠有些迟疑,阿锦从小就黏她,两人就没怎么分开过。 陆夫人看向明珠,又问阿锦道:“四郎可要去舅舅表哥那边?” 阿锦看了明珠一眼,然后从椅子上跳下来,明珠叫住他,伸手给他理了理衣裳,叮嘱道:“你要听话,可别给舅舅表哥添麻烦。” 阿锦重重点头:“四郎明白。” 周易对着明珠拱手:“表妹且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表弟的。” 便牵着阿锦去了旁边,比起女眷那边的柔声细语,即使是笑也是掩唇含蓄而笑,男眷这边却是更加热闹了。 阿锦有些害怕,忍不住扭头往后边看了一眼,可是视线却被屏风挡住,他只能失落的垂下眼。 周易问:“四郎可是害怕?” 阿锦抿唇摇头,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严肃说了一声:“我不怕!” 周易牵着阿锦走到桌边,阿锦似模似样的先给五位舅舅拱手行礼:“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四舅舅,五舅舅reads();!” 他这举动,让所有人都有些惊讶,而后定国公表情眼见亲近了很多,道:“四郎是叫阿锦对吧,规矩倒是不错,坐下吃饭吧。” 阿锦扭头看了桌旁坐着的人一眼,然后双眼一亮,蹬蹬蹬的跑到一个人身边,伸手抓住人家衣角,高兴叫了一声:“大表哥!” 被他拉住衣角的男人,着了一身墨色对襟长袍,腰间束着玉带,握着象牙筷子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眸子狭长,分明是极致的优雅从容,周身却又仿佛笼着一层令人不敢亲近的寒烟。 阿锦突来的举动,也是让男人略有些错愕,阿锦却是察觉不出对方的疏离来,扭头兴奋的问定国公:“大舅舅,我能和大表哥坐吗?” 定国公惊讶,看了一眼自家儿子,不明白阿锦怎么对他如此亲近,却是点头,吩咐一边的丫头:“在大郎身边添张椅子。” 阿锦兴奋的坐在周洵身边,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那个“救”了自家姐姐的表哥,在一群不认识的人之中只有这个最熟悉,因而那点稀薄的亲近瞬间就放大了数倍。 周洵此人,虽是武官,但却更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书生,生得面如冠玉,长眸英眉,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不过那种文雅却又带着让人难以亲近的疏朗。小孩子见了,那更是敬畏多于亲近,在府里更因为是大哥,积威甚重,更是敬重大于亲近,因而,这还是第一次有孩子这么亲近他,他心里不免有些怪异。 想了想,周洵道:“想吃什么,便与我说。” ―――― 整顿饭,明珠倒是有些食不知味了,一颗心时刻惦记着阿锦,也不知离了自己他会不会害怕。 七娘一边往嘴里塞着饭菜,待吞了下去,慢吞吞的道:“三表姐你就放心吧,底下有这么多奴仆伺候着,还有大哥他们看着,四郎不会有事的。” 明珠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有时候感情总归会胜过理智的。 一顿饭吃得和美,席上最受瞩目的就是陆夫人和明玉了,同样是娇客的明珠和明媛却是被人抛到了脑后,直到吃完饭,也没有插上嘴。 散了席,因着席上吃了两杯清酒,那酒后劲有些大,吃完明珠的脸有些热,出来被风一吹,那股子热度更是成倍的翻涌上来,烧得她双颊滚烫,一张脸粉嫩如三月桃花,唇色嫣红,憨态中又带着两分少女的动人来。 迫不及待的去接阿锦,就见他被周洵抱着走出来,小家伙趴在他的肩上,胖嘟嘟的一张脸红扑扑的,明明是早春,额上还出了一层汗珠。 周洵看她面有忧色,解释道:“是我不好,四郎刚偷吃了我的一杯酒,等发现的时候就已经醉了。” 他们喝的可不是女子所喝的清酒,而是更加醇厚的,刚尝滋味清甜,后劲却很足,就连大人吃了也容易醉,看旁边那个不过是吃了三杯就开始发酒疯的五郎就知道了,更别说还是滴酒未沾过的阿锦了。 明珠凑过去,捏着帕子给阿锦擦了擦头上的汗,伸手欲接,道:“四郎叨扰大表哥了,你把他给我抱吧。” 周洵从善如流,看着这个小胖墩砸了咂嘴,囫囵的叫了一声姐姐,趴在自家姐姐怀里睡得更香了。 晕黄的烛光下,尚还有几分稚气的小娘子脸上露出几分温柔来,轻言细语的哄着怀里的小家伙。 风吹过来,挟带着她身上微微的酒香,还有她身上独特的香味,像是带着勾子一样,轻轻的在人身上挠了挠,弄得人心里有些痒。 第014章 - 争宠 - 曦舞 初春的天气,院子里的花草也抽枝发芽,含苞待放。筱竹院以前没什么人住,虽然在明珠入住之前好生收拾过,不过却仍显几分萧索。 明珠把院子里的花草都锄了,让满月去找了一些蔷薇花花种来,就种在院子里,还搭了一个花架,已经扎根发芽的蔷薇花藤已经攀爬了上去。选的是大红色的蔷薇花,花盘硕大,开的花又大又香,等来年开花的时候,可以想象是一幅多美的场景。 宫里给定国公府送了两筐新摘下来的樱桃进来,一颗颗樱桃红得像玛瑙一样,皮薄肉甜。 一府这么多人,明珠和阿锦总共才分得了一盘,搁在白玉胎薄细腻的圆盘子里,沾着水珠,带着樱桃特有的馥郁果香,让人嘴馋得不行。 明珠和阿锦都爱吃这个,一盘子只尝个味道都不够,时下正是吃樱桃的时候,明珠使了银子又在外边买了两筐进来,虽然比不过宫里赏下来的,却也是香甜可口reads();。 府里人多嘴杂的,明珠也没想瞒着,买来的樱桃,便往各院子都送了一份。 刚洗干净端上来的樱桃还带着水珠,明媛连着吃了好几颗,穿着簇新对襟嫩绿窄袖荷叶领的春衫,青春明媚的,却是一脸低落,叹道:“我那儿的樱桃早就没了,想吃也没了,也只有你这里还有得吃了。” 明珠低头往绣面上绣了两针,头也不抬的道:“你若是喜欢,回去的时候我让绿珠再给你一些。” “那感情好!” 明媛笑靥如花说了一句,捏着一颗樱桃瞅了明珠一眼,道:“三妹妹你使人去买樱桃,就不怕有人说闲话吗?最近,我都听到底下有奴仆编排你了。” 总归不是自己家,许多事情都不方便,明媛的日子过得也是大不如从前,只是顾忌太多,也只能忍着。 明珠轻笑,道:“说闲话有什么可怕的?我们以后可是要在这里长住,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要忍着,一直委屈自己吧。” 明珠想得明白,日后,他们是要靠着定国公府,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要委曲求全。过日子,也不是这么过的。 明珠道:“二姐姐你若是无事,平日可以多往外祖母那里多走走,我听说,外祖母可爱听人弹琴了,还是个琴痴了。往京城来,你也有好几个月没摸琴了吧。” 下人都是看菜下碟的,她们二人比不过明玉,母亲那是正正经经的定国公嫡女,自然无人敢亏待。而她们二人,无所依靠,只能自己筹谋。 明媛若有所思。 “娘子!” 蹬蹬蹬的,满月一脸兴奋从外边进来,还未进屋,便听见她的声音了。 明珠对底下的丫头并不严厉,除了满月,过了些日子,点绛做主又提了两个伶俐的丫头进屋伺候,一个叫花枝,一个叫花奴,做事都颇为利索的。 满月手里提了一个黑底红纹的食盒,进来看见明媛,微愣之下连忙行礼:“奴婢见过二娘子!” 明珠把最后一针缝好,看她一张脸红扑扑的,笑问:“周妈妈又做了什么好东西了?” 周妈妈是厨房的一个掌厨妈妈,也是一个小管事,更是满月的干娘。搭着满月的路子,明珠倒是和她有了一些来往,平日想吃些什么,使了银子去,周妈妈便给他们做。也亏得如此,明珠和阿锦的饭菜倒是极和心意了,更别说时不时的还有周妈妈孝敬的吃食。 满月这模样,显然是周妈妈又做了什么好东西让她送来了。 满月嘿嘿一笑,献宝似的将食盒递了过来,花枝利索的将桌上的樱桃收了,满月把食盒放了上来,将食盒打开,嘴上说道:“可不就是好东西,奴婢得了,立马就给您提来了,就怕热了。” 食盒里搁着两个胎薄的乳白描金小碗,里边盛着白生生的一碗,白色上边铺了一层红色的果酱,白与红鲜明的对比,一拿出来就透着一股冷气,夹杂着果酱的甜香,还有一股子酒气,闻之便令人口齿生津。 明媛看了一眼就笑:“是酥酪啊,上边的果酱是什么酱?” 满月笑,露出脸上两个小小的梨涡来,道:“厨房里刚送的鲜奶进来,干娘便做了两份酥酪,说是与娘子还有四郎尝个鲜。果酱是老太太赏的樱桃,只得了一小碗果酱。干娘还做了一碟奶卷,里边裹了核桃花生仁,吃起来脆生生的,娘子您也尝尝reads();。” 明珠看了满月一眼,周妈妈是定国公府的家生子,原是老太太身边的体己人,一辈子没嫁人,膝下也没个儿女,满月是她的干女儿,却也是做亲生女儿看的,不然她也不会对明珠如此和气了。明珠也深知这一点,因而对满月也比较宽容,但这并不代表放纵。 酥酪放在冰里冰过的,因是奶做的,吃起来嫩极了,奶卷里放了酒糟,吃起来带着酒香,甜滋滋的,做得不大,两口一个,明珠吃了两个便作罢了。 明媛倒是喜欢奶卷,一连吃了三个,原本郁结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指着碟子道:“这个倒是好吃。” 送上来的东西不过两人分量,阿锦一觉睡起来,好吃的都没了,当时就不开心了,还是明珠让满月给他炖了一个奶蛋他心情才好了些。 下晌的时候,陆夫人让丫头来传了话,让去她那里吃晚饭。 明珠给阿锦换了身衣裳,牵着他的手往陆夫人的院子去,再次路过那个小花园,便听到熟悉的咪咪叫声。 小黑猫皮毛没有一根杂毛,比起初见,已经长了了一倍,不过还是一个小团子。 明珠走过去,小黑猫熟门熟路的跑到她的脚边蹭着她的小腿撒娇,尾巴在后边灵活的甩来甩去的。 “小猫!” 阿锦眼睛都亮了,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抚着它的脑袋,小黑猫舒服得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点绛笑道:“这猫倒是喜欢娘子,奴婢听说,黑猫代表吉祥如意,如此看来,娘子必定福泽绵长,是个有福之人的。” 她说话向来好听,明珠蹲下身子,伸手细长白嫩的食指小心的戳了戳小猫的脑门,她向来没有留指甲的习惯,一双手干干净净的,连豆蔻也没染。 “喵――” 黑猫伸出舌头舔了舔明珠的手指,带着倒刺的舌头刮在手上触感有些粗糙。 小家伙…… 笑了笑,明珠揉了揉小猫崽子的小脑袋,想了想,站起身,道:“阿锦,走了,别让母亲等急了。” “喵――” 黑猫甩了甩尾巴,跟着明珠他们走了两步,然后一屁股坐下,注视他们越走越远。 直到再也看不见明珠他们,小黑猫转身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窝,那是在一个假山里,竹篮里用裹了棉花的锦绸铺着,软绵绵的,里边还放了一个木雕的小猫,活灵活现的。 “又去哪了?” 一双黑色长靴停在竹篮边,竹青色的袍角散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的落在小黑猫头上,小黑猫扬起头喵喵叫,软嫩嫩的叫声,叫得人心都化了。 假山中响起一声轻笑,周洵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下巴,然后把小家伙抱起来,转身出了假山。 假山边上便是一个八角凉亭,四周林荫茂密,凉亭四周摆着半吐苞蕊的白色茶花,假山中摆着一张石桌,四个圆凳。 周洵把小黑猫放在石桌上,小家伙一屁股坐下,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周洵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木雕圆球放在小黑猫身前,那圆球雕得极为精致,繁复镂空的花纹,中间雕空独留一颗圆珠在里边。 周洵复拿起桌上的书,看着小黑猫抱着圆珠玩,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第015章 - 争宠 - 曦舞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全黑了,屋里点了灯,丫头把餐具收下去,捧了盂盆上来漱口reads();。 陆夫人喝了口茶,道:“叫你们来也不是为了旁的,正是前些日子你们大舅母提起的进学一事。明玉你们三个便跟着府上娘子她们一道,府里请的是一位姓沈的女先生,除了教你们读书认字,也教琴棋书画。而且这位沈先生,出自太原沈家,才学出众,若不是你们大舅母与她相识,我们府还请不到了。” 明玉迫不及待问:“沈氏中人,可是太原沈氏?” 陆夫人颔首:“便是太原沈氏。” 明玉顿时眼前一亮。 太原沈家,传承百年,声望赫赫,其祖先所成立山乔书院,更是无数读书人心中的圣地,教出无数才华横溢的弟子。 无论是前朝还是本朝,朝野之中,都不乏山乔书院弟子的身影,而山乔书院的声望,在百年前随着当时不过三十岁便位居丞相之位的赵竹荀之名而为天下人所知,随之传扬开来的,还有沈氏之名。 众人皆知,沈氏子弟才华出众、惊才艳绝,山乔书院所的弟子,更是以身为山乔弟子为荣。许多读书人,都以能入山乔而为目标,沈氏以及其山乔书院,在读书人当中,颇有盛名,就连当今官家,对于沈氏一门,也是礼遇有加。 陆夫人叮嘱道:“不说沈先生出自太原沈氏,就算不是,你们也不得有任何无礼之处。” 明珠三人颔首,陆夫人又看向只有凳子高的阿锦,道:“四郎也该是读书启蒙的年纪了,我们周氏一族就有开设族学,三娘你若是舍得,便让四郎入族学读书认字。” 周氏一族,根深叶茂,子弟无数,而定国公府便是周氏一族最为出色的一脉,这周氏族学便是定国公府开设的,凡是周氏子弟,均可入学。 明珠抿唇,低头看了正襟危坐的阿锦一眼,抿唇笑道:“便听母亲的,阿锦的确该启蒙了,只是往日我只拿了三字经教他,也不知道他跟不跟得上学堂的进度。” 陆夫人笑:“这却是无碍的,族里自有给小郎们启蒙的先生。而且,族学里七郎和八郎都在,他们会护着四郎的。” 七郎和八郎是一对双生子,是四房的嫡子,今年不过八岁,比阿锦还要大上三岁了。 事情便是说定了,明日明珠她们与府上小娘子们一道进学,而阿锦,则随着七郎、八郎去族学里进学。 回到筱竹院,明珠便忙着给阿锦收拾东西。 “……笔墨纸砚是要备上的,便用母亲送的这份……” 既是准备进学,要用的东西陆夫人早就备好了,笔墨纸砚便送了一份。 绿珠一拍手:“这可如何是好,小郎的书袋也没准备了。” 明日就要进学,却是仓促了些,明珠一开始也没想到这么快让阿锦进学。 明珠道:“书袋先用我的,日后再备上就是。” 明珠在屋里转悠,阿锦就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在转身险些撞到他之后,明珠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道:“跟着我作甚?出去让满月带你出去玩。” 阿锦伸手抱住她的腿,抬头巴巴的看着她,道:“阿姐,我今夜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明珠摸了摸他的头,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阿锦高兴得在屋里转圈圈。 两人梳洗过后躺在床上,阿锦翻身和明珠面对面,小家伙身上软乎乎的,还有一股奶香味,火气十足,抱在怀里像抱个小火炉一样reads();。 “阿姐,学堂是什么样的?” 阿锦问,有些好奇,又有些对未知的害怕。 明珠想了想,道:“学堂啊,那里有许多和你一样大的孩子,你可以和他们交朋友,以后也可以请他们到府上来玩。” “朋友?” “是啊!” 阿锦语气里有些雀跃,黑暗里一双圆圆的眼睛在发光。他身边没有多少同龄人,长这么大也没有什么玩伴,最好的玩伴还是他在陆府养的一只画眉鸟。 虽然对于去学堂能交朋友感到很期待,可是第二天起来,阿锦却有些怕了。 正是拂晓,天色还未亮,屋里点着三根牛油大蜡烛,照得屋里一片明亮。 明珠外边披了一件雪青色刺绣披帛,里边则是一条月白色长裙,长发松松垮垮的挽起来,踩着一双绣迎春花软鞋给阿锦拾掇要用的东西。 昨夜就将要用到的东西准备好了,明珠让备了食盒,里边放着让厨房新做好的点心,周妈妈做好的樱桃果酱也给备了一份,阿锦喜欢泡了水喝。 吃过早饭,天色已经亮了起来,阿锦泪眼汪汪的看着明珠,抿着唇却没说话。 明珠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去吧。” 又对一旁着了青衣给阿锦提着书袋的小厮道:“虎头,好好照顾小郎。” 虎头应了他的名字,长得虎头虎脑了,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却已经很壮实了,是陆夫人特意给阿锦找来的书童。除了虎头,还有一个识字名□□喜的小厮,生得机灵伶俐,圆头圆脸的,很是讨喜。 阿锦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显然很害怕,可是直到完全离开,他也没说出不想去学堂这样任性的话来。它自来就是个乖巧的孩子,不任性,也不闹人,就算是还在襁褓中时,那也是不爱哭的。 明珠站在院门口,看着阿锦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 春寒料峭的,风吹得人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点绛觑着明珠的表情,道:“娘子,天冷,回吧。” 明珠幽幽的叹了口气,拢了拢身上的披帛,转身欲进屋,便听到一声细嫩的“喵喵”叫。 明珠有些惊讶,转身就见一边的花丛中走出一只熟悉的黑影来,绿色琉璃一般的眼睛,光滑水亮的皮毛,正是遇上两次的那只小黑猫。 “小家伙,你怎么到这来了?” 明珠蹲下身子,小黑猫步履优雅的走到她腿边,伸出脑袋蹭了蹭她的腿,咪咪直叫。 明珠看了一眼四周,抿了抿唇,伸手将小黑猫抱进怀里往回走,绿珠伸出手去,道:“娘子,让奴婢抱吧。” 她们娘子向来不爱这些小东西,今日竟然会主动伸手去抱一只小猫,实在是让她有些惊讶。 明珠不动声色的偏了偏身体,道:“不用了。” 而这边,周洵拿着给小家伙的早饭来到假山,只看到一个空空的小窝,窝里还有他昨天给雕好的木球以及那只木雕小猫。 摸了摸下巴,周洵沉吟,最近这小家伙有些不着窝啊,这是又跑哪去了? 第016章 - 争宠 - 曦舞 小黑猫小小的一团,一身皮毛油光水滑的,干干净净的,一丁点也不像野猫,倒像是谁仔细精养着的reads();。 不过这样的念头只在心里掠过,明珠却没放在心上,因为她并没有听说府上有哪个娘子养了黑猫,倒是四娘子有一只白色鸳鸯瞳的狮子猫。听说那猫长得极为的漂亮,就算是老太太见了也喜欢得紧。 明珠让绿珠她们绞了热帕子给小黑猫擦了擦四肢、身上,然后把它放在临窗摆着的那张软榻上。 窗外种了一株红杏,杏花满枝,风一吹便有无数雪白杏花落在窗上,花香扑鼻。一片花瓣好巧不巧的正落在小黑猫鼻子上,让它猛的打了个喷嚏,又伸出爪子去抓花瓣,倒是让自己摔了个四脚朝天。 噗嗤一声笑,明珠走过来,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它的脑袋, 满月端了一碟奶糕上来,刚出炉的奶糕还热乎着,用了鲜奶做的,一股子奶香味,里边周妈妈还放了核桃仁,瓜子仁,葡萄干,一口咬下去,又香又软,又有核桃仁和瓜子仁的香脆。 除了奶糕,另还有一个瓷白描金圆盅,里边装的是一碗香气扑鼻,热气氤氲的汤。 明珠一瞧就笑了,拿了一块放在嘴里,道:“周妈妈这是把我当小孩子哄了,昨天是加了牛奶烤的小饼干,今天又是奶糕。” 一边说,她又拿了一块吃,周妈妈的手艺不用说,她最擅长点心炖汤,每日端上来的几碟点心,味道都香甜可口,明珠也爱吃得很。不过,每日端上来的点心却多是奶制的,吃久了,明珠都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奶香味了。 满月笑嘻嘻的道:“娘子您可是冤枉周妈妈了,要知道府上的娘子们,都爱周妈妈做的点心了,特别是您吃的这几样,最是养颜美容了。周妈妈还说,等大国寺的桃华开了,便去采了那含苞的花朵来做桃华饮,娘子您早晚喝一杯,对身体极好。” 说到这,她神神秘秘的道:“当今的华妃娘娘,便是周妈妈伺候长大了,那一身冰肌玉骨。旁的娘子见了,那也是羡慕得紧。” 明珠眼波一动,掩唇一笑,道:“那我可真是占了便宜了。” 华妃娘娘是府上的大娘子,是二房嫡出的娘子,听说生得花容月貌,天香国色,前年选秀一朝入了官家的眼,当时就被封为昭仪,不过两年,便连升两级,艳冠群芳。她一身肌肤,听说细腻白嫩,宛若暖玉。 “喵――” 小黑猫爬到明珠身上,凑着脑袋要吃她手上的奶糕。 明珠让满月去取了一个白瓷碟儿,往里边放了一块让小黑猫吃。 满月倒了圆盅里的汤给她喝,明珠刚才早饭吃了一碗粥,肚子里倒还有位置,一碗汤下去,周身舒畅,倒是刚好。 小黑猫吃了一块奶糕,显然是欢喜了,跳到明珠身上咪咪叫,撒欢儿。明珠轻抚它的背,它便趴在她的膝盖上,舒服得呼噜噜叫,乖顺极了。 明珠见了欢喜,她不是不喜欢猫狗,而是这些小东西见了她都远远的逃开。想当初娇姨娘便养了一只小白狗,她每日去,那只小白狗还是怕她得紧,久而久之,她也歇了养宠物的心思。 头也不抬,她吩咐道:“去把我妆奁里那对镶玉铃铛拿来。” 绿珠对她妆奁里的东西最为了解,当即应了一声,进屋很快的取了来,那是一对小巧的银铃,用红绸带子系着,铃铛上镶着米粒大小的碎玉。 明珠拿了给小猫系上,小黑猫懵懵懂懂的看着她,微微一晃,脖子上的铃铛就铃铃响起来。 外边天色已经大亮了,太阳从地平线上探出头来,万千金光刺破薄雾,映得天边也是一片金灿灿的reads();。 明珠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起身去屋里换了身杨柳色春衫,下边一条白绫留仙裙儿,早上还有些冷,外边又披了那件雪青色的刺绣披帛。 明珠每日都会去给老太太请安,雷打不动的,今日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今日给老太太请安之后,便要去娘子们进学的春晖阁,便还带了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 她只带了满月和点绛两个丫头,主仆三人便往老太太的院子里去。 今日她到得有些晚了,青松院的丫头们已经习惯了这位表三娘子每日都过来请安,不过今日到点了也没见到人,倒是觉得奇怪了,就连屋里正和十一娘说话的老太太也忍不住往门口瞥。 十娘站在一旁伺候老太太吃早饭,眼波轻动,笑意盈盈的问:“往日这个时辰,三表姐也该到了,今日怎么还没见到影了?” 老太太身边的陈妈妈伸出筷子给老太太夹了一个豆腐皮包子,笑道:“怕是路上耽搁吧。” 她被老太太派去接陆夫人,这一路上,明珠对她颇有照顾,事事俱到,她也承了这份情,并不介意给她辩解一句。 十一娘撇了撇嘴,愤愤的道:“怕不是耽搁了,而是烦了吧,总归不是亲的,又岂会真心孝敬祖母?” 老太太板着脸,心里也有些不得劲,道:“前几日初来乍到,她自然要讨好我这个老婆子,如今时间久了,也就没了耐心,这也不奇怪。” 十娘笑容不减,道:“三表姐不像这样的人,祖母您别误会了她。” 十一娘道:“祖母您也别气,那陆三娘终归是旁人,别为了她而气伤了身子,十姐和我会一辈子陪着您的。” 老太太脸上露了笑,拍了拍十一娘的手,道:“我家十一娘最贴心了,不过啊,日后我得给我家十一娘找个如意郎君,那时候你就不能陪我了。” 提到自己的亲事,十一娘顿时就红了脸,别过身去,嗔道:“祖母您就知道取笑十一,十一可不理你了。” 老太太指着她直乐,笑道:“瞧瞧,这就臊上了。想她小时候,那时候才那么大……” 她伸手比了比高度,才她齐腰高。 “……就说长大了让我给她找一个如意郎君,我不应她还不依了。” 屋里顿时笑成一团,十娘以帕掩唇,笑道:“祖母说的,我倒是还有些印象。” 十一娘脸色涨红,跺了跺脚,娇唤道:“十姐……” 正笑着,一个丫头走进来,福了一礼,低眉顺眼道:“老太太,表三娘子来了。” 笑声一停,十一娘笑容微滞,老太太道:“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便见穿了白裙儿的明珠走了进来,因还小,她脸庞有些圆润,双颊粉嫩,带着未褪去的婴儿肥,却也能看得出日后的明艳动人来。一双眼漆黑有神,琼鼻红菱唇儿,笑容笑得人心里舒服极了,一眼看去就是个讨人喜欢的美人坯子。 十一娘抿了抿唇,看着老太太微微舒缓的表情,心里却有些不欢喜了。 对这个妄图和自己抢老太太喜欢的三表姐,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看着对方明媚可人的一张脸,甚至是有些厌恶的。 谁让她生得那么好看! 第017章 - 争宠 - 曦舞 明珠给老太太请了个安,再与十娘和十一娘打招呼:“两位妹妹也在了!” 又与老太太屋里的白妈妈笑道:“白妈妈,我刚在路上看见一株桃花开得正好,便折了些来,您拿个瓶子插瓶里摆屋里儿肯定好看了。” 身后的满月便将抱住一束刚折下来的桃枝过来,粉嫩嫩的桃花,还带着露水,打着苞的、半开的、烂放的,娇艳欲滴,衬着明珠吟吟的笑脸,人比花娇,花美动人。 白妈妈看了老太太一眼,见她没有说什么,立马诶了一声,去屋里取了一个白瓷细颈的花瓶来reads();。 “让我来吧,也让我给外祖母做些事,昨日外祖母赏了我一碟碧玉糕儿,味道极好,我还想再讨些来吃了。” 说着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透着一股活泼机灵来。 老太太绷不住脸,唇边泄出一点笑意来:“你写泼皮儿,就是惦记着我这里的好东西了。” 明珠亲手将桃花插好,一双柔胰白嫩纤长,指尖圆润,干干净净的,人俏生生的站在屋里,便让人移不开眼去。 她偏头与老太太说话,耳边坠着的一对绿玛瑙耳坠,莹莹的一片绿,衬得皮肤白腻动人,声音疏朗:“那也是外祖母您心慈和气,疼爱孙女儿,不然,三娘可没有这样的胆子。” 她的嗓音,不似其他娘子娇柔,与她落落大方的举止一样,透着几分疏朗,让人听了就觉得心里敞亮。 “你这一张嘴就像抹了蜜儿一样。” 老太太看着她张明艳端方的脸,即使不是亲生的,那也是有两分欢喜的。再加上明珠又极为的会讨人喜欢,那两分就变成五分了。 又叫了一声陈妈妈,笑道:“听见你们表姑娘说的没,去,让厨房的人做一碟碧玉糕儿给你们表姑娘送过去,你啊,惯是个馋嘴的。” 陈妈妈应了,明珠做起小女儿娇态也是得心应手,撒娇道:“外祖母疼惜孙女儿了。” 老太太便爱那俏丽年轻明媚的小娘子,她屋里的丫头,那也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便是当初的老定国公,那也是京城里有名的美男子,不然老太太也不会瞧中了。十一娘这么多年受老太太宠爱,那一张娇俏的脸便占了一半的原因。而明珠生得美,比十一娘更美,是那种极为明艳的美,却并不媚俗,而是端庄大气的,讨得老太太的喜欢,并不让人觉得奇怪。 十一娘咬碎了一口银牙,有时候她十分喜欢老太太这种性子,不然当初她还是一个雪团儿的时候就不会在众姐妹中脱颖而出,受老太太喜欢。可是有时候,就像现在,对上其她比自己还要美丽的娘子之时,她心里就不美了。 老太太,怎么能见一个爱一个呢? 明珠将花插好,白妈妈拿着花瓶给老太太看:“老太太,你瞧瞧,表姑娘手可真巧,这花插得,奴婢也说不什么来,就觉得好看,奴婢就没有这样的手艺了。” 明珠脸红扑扑的,却不见羞涩,落落大方一笑,双眼如弯月,道:“妈妈你这么夸我,可让槿衣姐姐怎么办?槿衣姐姐那手,那才叫巧了。” 闻言,一旁一个着了耦合色上襦,体态丰腴的丫头立刻福了一礼,笑:“表姑娘可是羞煞奴婢了,奴婢怎么能与您相比?” 槿衣便是老太太屋里管摆件插花的,一手插花的花艺,那是顶尖好的。 十一娘眼露不屑,不过是插花之艺,哪就值得这么夸赞?果然是商户之流,便是上不得台面,别人随意夸几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十娘一笑,道:“三位表姐都各有千秋,大表姐饱读诗书,上次我去寻她讨个花样子,看她抱着一本书不放,听说是从大伯父那里讨来的一本孤本,我看啊,她都快钻书本去了。” 她模样生得平常,不过笑容却极为讨喜,让人忍不住对她亲近起来。 闻言,老太太立刻转头和她说话,道:“她那性子,就是像极了她母亲……” 十一娘立刻给明珠甩了一个得意的眼神,明珠不以为意,心里倒是觉得好笑。 陆府子嗣不丰,他们姐弟四人虽不亲近,倒是也没谁争抢什么,到了这定国公府,才发现这百年望族,面上虽然如花似锦,可是里边的娘子们却是各有心思,就连那上边的四位夫人,那也是各有成算,一句话要拐了几个弯才能明白reads();。 不过,她也没想抢什么,如今不过因着寄人篱下,又要靠着定国公府庇护,这才想着讨老太太欢心,即使不行也不能让她厌了自己。 这话听来有些薄情,实际说来却不过是因为“现实”二字。没错,她陆明珠是一个很现实的人。 老太太吃了早饭,明珠亲手捧了茶给她喝,一边闲话家常的与她唠嗑道:“今日要跟着众姐妹们进学,也不知道沈先生脾气如何,我拿了我亲手缝制的一双鞋做拜师礼,就怕寒酸了。” 她的态度随意,好似和老太太极为亲近一样,这样的态度老太太却很欢喜,便忍不住提点她两句:“沈先生是个性子温柔的,又生了一副玲珑心肝,轻易不会责罚弟子,不过却和你大姐姐一样,是个爱书成痴的。她也不是爱那外物的,你这拜师礼正好。你只要记得,尊师重道,爱重于她即可。” 明珠听了心里便有了数,恭恭敬敬给老太太行了礼,认真道:“孙女儿知道外祖母是在提点孙女儿了,等外孙女讨了沈先生的喜欢,便亲手给您缝一件衣裳,到时候您可别嫌弃我绣艺比不过那外头绣春阁的人了。” 说到最后,却是笑意吟吟了,老太太虚点她的额头,乐呵呵的道:“好好好,我就等着你的衣裳了。” 略坐了一会儿,进学的时辰便快到了,明珠三姐妹便从老太太屋里出来了。 老太太是个慈和的,早就免了府里媳妇还有小辈的晨昏定省,刚开始府里的人怕老太太不过是随口一说,还是该请安就来请安。 一大家子,一屋子吵吵闹闹的,老太太嫌吵得紧,最后直接开口赶人了,大家才恍然,老太太说的是真心话了,便是不来了。 倒是十一娘老太太喜欢她承欢膝下,十一娘便天天来,风雨不动的,就凭这份耐心,老太太喜欢她也是不奇怪的。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十一娘对着明珠冷哼一声,道:“你可别得意,我才是祖母嫡亲的孙女儿,祖母喜欢我一定比你多。” 明珠哭笑不得,这个十一娘果然是老太太宠坏了,什么心事都摆在台面上的。她对自己的喜欢完全摆在面上,明珠也不是爱用热脸贴冷屁股的,接触几次察觉出她不喜的态度来,便没打算亲近了。 十娘对着明珠抱歉一笑,为自家妹妹道歉道:“三表姐你别放在心上,十一娘她自来心直口快。” 明珠目光落在十娘身上,一笑,道:“十一娘性子天真烂漫,我自然不会在意的。” 三人一道往春晖阁去,十一娘有些不耐,一路上一直瞪着明珠,明珠权当看不见。 春晖阁在定国公府东院,四周种着雪白的杏花,花瓣簌簌的落了一地,沈先生也不让扫,铺了浅浅的一层“雪”,踩在上边倒觉得周身都是杏花的香味了。 春晖阁此时已经坐了些人儿,门口便是先生的案桌,往下便是三排往下的位置,如今里边已经坐了好些人,都是府上的娘子们。 而最前边的位置上如今只中间端坐了一个鹅黄绣缠枝海棠纹的小娘子,秋水为眸,远山为眉,一张脸明净秀气,皮肤白净如新剥鲜菱儿,身段婀娜,薄薄的春衫掩不住她姣好的身段来,丰胸翘臀,在一众娘子中已经是大姑娘的模样了。 “三姐姐!” 十娘和十一娘都乖乖的上前叫了一声。 第018章 - 争宠 - 曦舞 府上的三娘子,凭着她送给自己的那袋五十两的碎银,明珠便知那是个极为通透的人儿。而往后在国公府听到的有关于这位三娘子的消息都是一律的赞不绝口,她便更肯定了这样的想法。 “三表姐!” 明珠走上前去,微笑唤了一声。 周三娘抬起头来,唇畔立刻就露出一个温和浅淡的笑容来。 “三表妹!” 她从案桌后站起身,举止从容不迫,气势却是十分的足,即使是一直让人觉得任性跋扈,高高在上的十一娘在她身前也不由矮了一截,弱了气势。 不过这也不奇怪,她是定国公夫人的嫡长女,气度自是不凡,在姐妹之中,颇有几分不怒自威。 周三娘笑容亲近,道:“知道妹妹要同我们一道进学,我还特意给妹妹备了礼物,贺以妹妹进学之喜。” 那是一方青松砚台,寥寥几笔,便在砚台左上角雕出了一副崖上青松图,青松虬结,云雾缭绕,迎面给人一种书阔开朗之感。 一旁有娘子惊呼:“……这,这是湖心先生的青松砚?” 湖心先生是前朝一名刻砚大家,他的砚台,外边出了百金的价值,令众多书生们奉若珍宝的。这样的东西,三娘竟然就这么轻易的舍了出来。 明珠眉头微挑,笑容不减,将砚台收了,笑道:“得了三表姐你这般珍贵的东西,看来,三表姐你的添妆礼,我可是不能薄了。” 三娘脸顿时一红,白嫩的双颊上显出羞意,带着女子的娇羞,以及喜气,嗔道:“便是你只送我一支簪子,我也是高兴的。” 三娘去年刚及笄,已经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而她的亲事是打小定下的娃娃亲,对方与她也算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她对这门亲事她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如今聘礼已下,三月之后便是婚期。这段时间她最主要做的事情,便是缩在闺房中绣喜服,就连进学也不是常来了。 春晖阁在最后处新摆了三张案桌,明珠寻了后边靠窗那里的位置坐下,春晖阁建在一汪如镜碧湖之中,视野极为开阔,两侧竹帘卷起,清风席卷,前边便是满园杏花,有些粉白杏花落在湖中,卷在湖边,□□浮光,融融暖意,似是湖水都带着几分花瓣粉嫩的香味。 “三娘!” 明媛提着浅蓝裙摆上了石梯,一抬眼就看见后边位置的明珠,双眼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在陆府她们姐妹之间感情不过泛泛,可是到了这定国公府,却是本能的亲近起来了。 明媛看了一眼她的位置,没有多加考虑便走到她左手边的案桌前跪坐下来,身边的丫头伶俐的将她的笔墨纸砚放了上去。 明媛性子烂漫,坐下来忍不住歪过身子来和明珠说话,道:“我听姨娘说,沈先生和大舅母是手帕交,因而沈先生来了京城,虽然京中各府都请她进府给娘子们教书识字,她还是选了定国公府。” 香姨娘本是陆夫人身边的陪嫁丫头,有了明玉之后便做主给她来了脸抬了姨娘,她本就是定国公府里的人,虽是离京十多年,在定国公府内却还是小有根基,因而明珠并不奇怪明媛会知道这些。 明媛托腮十分向往的道:“也不知道沈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听说,她极善琴艺,曾以一曲凤囚凰引来无数鸟儿而名扬天下,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让她指导一下我reads();。” 明媛生得艳丽端方,而她身上生得最好看的便是那一双手,纤纤十指,白嫩纤长,是最适合弹琴的一双手。而事实上,她在琴艺一道之上,极有天赋,五岁便能拿着琴弹出一支完整的曲子,当时陆老爷还乐呵了好一段时间,特意还给她寻了一把名琴――绿漪。 明珠看她神色憧憬,显然对于口中的沈先生极为推崇,便笑道:“二姐姐你定是能如意了的。” 明媛回过神来,脸上微红,表情有些兴奋,身旁却突然传来一声嗤笑,三个娘子走到她们身前,领头的是一个着了海棠红撒金襦裙的娘子,以一种挑剔的目光扫视明珠二人一眼,她方才开口,道:“沈先生是何许高贵风雅之人,岂是你们这种商户之女所能攀附得起的?你们姐妹二人不过是沾了我们定国公府的光,这才有此机会能得沈先生教导,不然凭你们低贱的身份,一辈子也不见得能见先生一面。” “商户之女”四词她咬重了音,语气颇为不屑。 明媛被她刺激得面色涨红,猛的从位置上站起来,质问道:“你说什么了!” 红衣小娘子轻笑一声,扭头与两个相好的娘子嘻嘻笑道:“原以为不过是满身铜臭味地位低贱的商户女,没想到竟连话也听不明白,我说了什么,她竟然也不清楚。” “四娘……” 身边桃红长裙的小娘子扯了扯她的袖子,语气无奈,示意她收敛一点。 阁内其他娘子目光隐晦的往这儿瞥,却多是无动于衷,甚至是看好戏的意味。 明媛气得身体发抖,又羞又气,恨不得上去伸手直接扯烂周四娘的脸。要知道她虽说是庶女,可是历来却最是心高气傲,哪又受得了如此折辱?而且周四娘这话不仅是在骂她,也是骂了他们整个陆府。 明媛正欲说话,一个身影却走到了她的眼前,背脊挺得笔直,就连背影也透着几分从容来――是明珠。 一向让人觉得温柔亲和的明珠此时脸上却是敛了笑,一双眼眼尾上挑,无端添了几分锋利摄人的味道。 明珠扫过她眉间的沉郁,不急不怒的道:“我陆府虽是商户,可是却也是清清白白的做事,又不知何来的低贱?我父亲,更是开设学堂无数,恩泽多人。四表姐,你应当为你的失言向我父亲道歉。” 她语速不急不慢,可是却是铿锵有力,气势如高山,整个春晖阁的娘子们都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四娘心头一缩,意识到自己竟然害怕起了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娘子,虽然那只是一瞬间,却让她有些恼羞成怒起来。 “我凭什么道歉?你父亲本就是地位低贱的商户……” “啪!” 一声清脆响声,整个春晖阁安静无比,所有人都被惊到了,明媛瞪着眼睛看着明珠。 明珠慢条斯理的收回手,一字一句的道:“四表姐,你辱我也就罢了,你身为姐姐,教导我一二,那也是应该的。可是,我父亲这一辈子活得坦坦荡荡,在他死后,他不应该被人如此折辱。” 四娘捂着脸有些不可置信,可是脸上火辣辣的触感却在提醒她刚才那一切都是真的,她竟然被一个小娘子打了耳光。 “陆三娘……” 她刚叫了一句,明珠却是猛的欺身过来,唇畔竟是带了淡淡的笑意,她沉声道:“四表姐你可是要闹开了来?就算是闹到了老太太面前,我也是不怕的,可是四表姐你呢?你是不是会在老太太面前落下一个不爱姐妹,不敬长辈,尖酸刻薄的印象来reads();。老太太,可是最讨厌这样的小娘子了。” 四娘瞳孔猛的一缩,很显然明珠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她的确,不敢闹大。 明珠幽幽叹道:“我不知道是谁挑着四表姐你来找我姐妹俩的麻烦,我姐妹三人只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若是事情闹大了,老太太怕是会同时厌了我们两个人。到时候,我们二人谁也讨不了好的,只会便宜了后边的人。” 明珠站直身体,亲热的挽了四娘的手,道:“我知道姐姐是开玩笑的,我父亲也是姐姐姑父,姐姐你自是尊重的。要知道老太太最是疼惜我母亲,对我父亲那定是满意至极的,不然也不会将母亲嫁于我父亲的。” 她笑意吟吟的转头看着四娘,四娘扯了扯唇,知道她最后一句是在提醒自己,老太太最是宠爱陆夫人,若是这事情闹开了,老太太怕是会厌恶与自己。 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四娘心里不甘,却又不得不道:“我的确是开玩笑的,我对姑父,自来就是敬爱的。” 其他人一脸懵逼,刚才两人还剑拔弩张的,可是怎么转眼又姐姐妹妹,一副气氛和乐的模样,好像刚才明珠那一耳光根本不存在一样。 “四娘你刚才那话的确是过分了,还不快向二表妹和三表妹道歉?” 三娘走过来,步履翩跹,笑容柔和,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明珠笑道:“四表姐不过是开玩笑……” 三娘却是不变主意:“姑父乃是长辈,陆府又是我定国公府姻亲,哪是她能玩笑的?三表妹你不用为她求情。” 四娘和她年纪相差不过几天,可是性子却是尖酸了些,三娘也为她操了不少心。 当时二夫人生她险些难产一尸两命,对她便不怎么喜欢,丢给奶娘便不闻不顾的。当时的定国公夫人索性将她抱在屋里和三娘一道养着,一直在大房养到了两岁,因而四娘和大房颇为亲热,和三娘更是如同亲姐妹,她说的话四娘却是听的。 四娘咬了咬唇,低声对明珠说了一声对不起,而后红着眼眶冲到第二排自己的位置坐下,不再言语。 着了桃红裙儿的二娘诶了一声,想拉住她,却是拉了个空。 三娘看向她,道:“四娘任性,二姐姐你也跟着她胡闹,还有九娘,你也跟着瞎闹!” 二娘怯怯的看着三娘,软声软气的道:“我,我知道的。” 九娘吐了吐舌头,却是不怕三娘,嘻嘻笑道:“我下次不会了……三姐姐,你别生气。” 三娘嗔了她一眼,与明珠明媛道:“大家都是姐妹,合该和和气气的,改日我在我明月居摆桌席,姐妹们聚一聚,我那有一壶春雪楼的揽月酿,姐妹们都尝一尝。” 京城的春雪楼,那是有名儿的,楼里所酿之酒,就连宫里的太后娘娘也是喜欢极了的,一壶便值千金。 那揽月酿更是取了塞北天山上的那汪揽月湖的水所酿,窖藏五年,酒水清冽,开窖香味悠远,方得其中滋味。 三娘拿出这一壶揽月酿,却丝毫没有露出什么可惜来,好似拿出去的不过是一壶普通的清酒,而不是滴酒值金的揽月酿。 明珠微微一笑,自没有不应的道理。 一场风波便弭然于空,明珠跪坐在案桌前,手指忍不住绻起。 还是太过冲动了! 第019章 - 争宠 - 曦舞 明媛凑过来挨着明玉坐下,笑容满面的,小声道:“你没看见周四娘那难看的脸色,可真是大快人心。” 说着,她又忍不住抿唇笑起来。这段日子,周四娘对待她的态度颇为不客气,她心里本就憋了一团火,如今见周四娘在明珠手里吃瘪,自然是满心快意的。 她笑容突然一敛,怅然道:“父亲说过,我们姐妹三人,你是最有能耐的。如今想来,却是不错,我远不及你。” 她性子自来争强好胜,事事都要争个第一,可是明珠却让她一次次觉得挫败,打小明珠就比她更受人喜欢,如今即使是寄人篱下的处境,她也没弱了气势。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一直压抑着情绪的自己实在是不如她。 明珠捏着袖口,手上的一对白玉镯子轻轻晃动便是悠悠响声,她苦笑道:“不过是逞一时之勇,我还是太过冲动了,本该有更加和气的解决方法的。” 她的态度应该更加软和,而不是如此硬碰硬,若是周四娘真的不管不顾的闹开了来,她多日在国公府众主子面前建立的良好印象怕是会被全毁了。 春晖阁其他的娘子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不断飘过来,可是却没有谁上前与她们搭话,显然刚才明珠对待四娘强硬的态度让她们不敢轻举妄动了。 “大姐姐来了。” 明媛还想说些什么,就听明珠说了一句,抬头一看,着了软罗蜜合色素锦春衫的明玉走了进来,她气质温婉,满身书香气,别人瞧上一眼,便只觉心里一静。 “陆表姐!” 春晖阁内好几个娘子都凑过去和她说话,那热络的态度,完全不似明珠和明媛二人进来之时的冷淡。很显然,在府里不过短短一月长,明玉已经和府里许多娘子熟悉起来了,甚至已经进入了定国公府女眷们的圈子。 明媛唇边笑意微淡,这便是她们的区别,一嫡两庶,一人是定国公府正正经经的嫡外孙女儿,另外二人却不过是便宜外孙女,可有可无。 明珠站起身,道:“大姐姐!” 明玉笑道:“你们两个倒是早。” 又与明珠道:“今儿本是打算与你一道过来,谁知道临出门之时,莺儿把我准备用的砚台给打碎了,我又从书房找了一个,时辰却是不早了,等我去外祖母屋里便听说你已经走了。” 她一到定国公府,首先做的就是把自己所带来的书籍规整好,书房那是最先打理好的。 明珠道:“我便奇怪怎么没见到大姐姐你。” 明玉看了一眼她们的位置,她们三人的位置是一排开的,明珠靠窗,明媛居中,那么她只能坐最左那边靠窗的位置了。 想了想,她与明珠前边位置的娘子说了一句,那是一个眉间生有一枚红痣模样艳色逼人的小娘子,明玉说要换位置,她也没说什么,自己收拾了东西去了后边。 丫头把明玉所准备的笔墨纸砚取出来,明珠瞟了离开的小娘子一眼,而后收回目光,落在明玉桌上的那方砚台之上,突然缓缓开口说道:“大姐姐今日用的还是四方居的砚啊,怎么不用墨香斋的砚,瞧,我带的便是墨香斋新出的美人砚,用着倒是不错reads();。” 明玉轻轻皱眉,道:“你也是知道我的,旁的砚台我都用不惯,墨香斋的美人砚,我倒是听过。你既然说好,回头我买来用用看。” 姐妹二人声音不大也不小,却也足够整个春晖阁的娘子们听见了,她们忍不住咋舌起来。 四方居和墨香斋是专卖笔墨纸砚的,这两处所卖的砚台虽说比不过周三娘送给明珠那一方,可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它的贵,普普通通一个砚台便要十几两银子,是其他地方的十几倍。 定国公府虽然底蕴深厚,可是小娘子们一个月也才五两的月钱,即使存了十几年的私房钱,最多也不过千两,若说富裕,谁也比不过明珠三姐妹。不说明珠,就明玉与明媛,她们手上攥着的银子便不会少于万两,而她们所用的东西,打小就是好东西,拿出去,其他的不说,价格却是死贵。 众娘子们面面相觑,听说陆府是商户,且还掌江南织造,已经是半个皇商了,家底丰厚富裕,有钱得很。如今看来,所言却是不虚,就连小娘子用的砚台也要十几两银子。 似是害怕她们的震惊不够多,明珠又笑道:“要说用过的最好的砚台,还是竹山老人的砚,可惜,竹山老人的砚现世也不过几方,我也只得一方。” 听到这里,明媛前边案桌后一个玫红色长裙的娘子忍不住道:“竹山老人,陆三娘你竟然有竹山老人的砚台?” 明珠微微一笑,手指轻轻在案桌上扣了一下。一旁注意到她的动作的绿珠微微一凝,她们娘子又在算计什么了? 明珠轻声道:“我的确有一方竹山老人的砚台,郡主感兴趣?” 他们陆府便是商户又如何,可是自来这些小娘们所爱的金银首饰,钗环衣饰,甚至是她们口中所崇尚的风雅,没有银子,还能被大风刮来不成?瞧不上商人一身铜臭味,可是人在世,谁身上没有铜臭呢? 徐娉有些惊讶,道:“你认识我?” 明珠笑:“永安王嫡长女娉婷郡主,京城第一才女,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永安王是当今圣上的堂弟,当今官家登基也是经过一番腥风血雨的,而官家能登上帝位,永安王的父亲考永安侯功不可没。从龙之功,官家不仅升了永安侯的爵位,对永安王也是极为信任亲近,永安王府显赫多年。而徐娉,则是如今的永安王的嫡长女。 “……娉婷公主乃是沈先生入室弟子,在定国公府与府里的娘子们一道学习,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知道也不奇怪。若问怎么一眼就认出郡主您,不过是因为你身上这件苏绣海棠纹的绸锦,便是出自我陆氏。” 江南陆府,在陆老爷在世之时无疑是一个庞然大物,掌江南织造,宫里的云锦,便有一部分是陆府所产。而好巧不巧的,娉婷郡主身上这件春衫,便是陆氏所产。 当然,这是明珠所言,其中真实还需商榷。 徐娉颔首:“原是如此。” 接下来,徐娉没有再说话,明珠便也不多说什么,只抬腕慢慢的磨着砚,倒是让徐娉忍不住看了几眼。 原本还以为明珠是故意说竹山老人之砚来接近自己,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多心了。 徐娉虽然贵为郡主,可是打扮得却极为素净,素净里边却又透着一种低敛的奢华,细看之下,才发现她身上所穿所戴皆是内务府处的,头上发簪上的珍珠更是龙眼大小难得一见的东珠,她头上便戴了五颗。 明珠看了磨好的砚台,忍不住微微一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耐心,不能操之过急的,磨砚也是如此。 第020章 - 争宠 - 曦舞 太阳从天边出来,泄了满地金光落在湖面上,粉白杏花随着水波一圈一圈的荡开,微风拂面,说不出的写意自在。 娘子们都一一来到了春晖阁,沈先生进来的时候,晨起的阳光从春晖阁门口洒进来,她梳得整整齐齐的青丝鬓发上也浮了一层浅浅的金色浮光,发间浑然一体羊脂白玉雕玉兰花的玉簪子朦胧的发出一层晕色。 柳叶眉,鹅蛋脸,沈先生的身段并不纤细,而是丰腴有度,身穿一件对襟白色小衫,下边是一条桃红色绫裙儿,气质华美,雅致而美丽,用句话说,便是十分的有仙气儿。就像是山间萦绕的一抹青烟,淡淡的,似乎下一刻就会随风消逝一样。 沈先生跪坐在最前方的案桌前,两名模样俏丽的侍女退于半步之后,也跪坐在下,取了茶具,冲泡茶水,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优雅好看。 沈先生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淡淡扫过,在阁里多出来的三个位置上定了定,却没有露出什么惊讶来,显然事先她便是清楚的。 丫头捧上泡好的茶水,沈先生捧着粉瓷缠枝花的茶杯,伴随着氤氲的茶香开了口:“今日,我们要说的,便是《女戒》……” 沈先生学识广博,她手上也没拿书,却是引经据典,随口而来。 “《女戒》一书,你们看看也就罢了,这书不过是世人拿来束缚女子的东西……” 说及《女戒》,她的语气颇为不屑,甚至有几分厌恶,明珠当时不解,后边听徐娉说才知缘故。 沈先生原本有一手帕交,大家闺秀,名门贵女,与众多女子一样读着女戒长大,后来依照父命嫁了人,谁知良人不良,遇人不淑,那是个风流花心的主儿,一点也不尊重嫡妻,对沈先生好友非打即骂,可是沈先生的好友却还是恪守着出嫁从夫的戒条,最后实在是受不住磋磨投缳自尽了。 “……这世间人对女子本就苛求,若连你们也将那《女戒》视为圣书,自个儿也不知对自己好,那么这日子过得又有何趣味?” 一堂课下来,明珠对这位沈先生心里也忍不住伸出钦佩之心来,沈先生的话听来实在是大胆,可是同样身为女子,明珠却极有体悟reads();。 女子比起男子来,除了体格,又差到了哪儿,可是男人能做的,女人却不能做,何其不公。 饮了一口茶,沈先生看着底下小娘子们娇艳如花的脸,只希望自己说的话能对她们有用,一个人若是连自我都失去了,那就离覆灭不远了。 下了课,沈先生带着两位侍女飘然离去,空气里似乎还萦绕着那一股淡淡的茶香,其他娘子们三三两两的说着话,动作不急不忙的,反倒是一片悠闲之中让绿珠她们收拾好东西就匆匆离开的明珠打眼了些。 周三娘看着她的背影,扭头与明玉道:“三表妹这是有何急事?怎么这么着急。” 明玉道:“今日四郎第一次去学堂,三妹妹心里定是记挂着的。” 周三娘微微点头,陆家四姐弟,那四郎是唯一的男孩,并且和明珠是一母同胞,这她也是清楚的。 明珠心里的确记挂着阿锦,春晖阁与她的筱竹院是一东一西,完全是两个方向,四月的天气,阳光明媚,晒在人身上已经有些热了,绿珠和满月二人身上都出了一身热汗,可是转观明珠,却仍是一身清爽,不见半分汗意,顶多脸色稍微红了些,只衬得她眉目更加秀丽如画。 路过那开满垂丝海棠花的小花园之时,明珠忽然听到了一声铃铛声,不大,却是无比清晰,就像是晨起穿透薄雾的那抹阳光落在她的耳中。 “……洵表哥!” 乌发青袍,英俊挺拔的男人站在垂丝海棠树下,低垂着眉眼,眼尾像是浓墨勾出的一笔来。他怀里抱着一只明珠无比眼熟的黑猫身,那只黑猫脖子上还挂着一对银铃,刚才明珠所听到的那铃声便是由此传来。 怎么不眼熟了,那黑猫脖子上的银铃还是她亲手带上去的。 明珠突然觉得有些尴尬,更多的是不自在。周洵这位大表哥年少有为,又英俊不凡,定国公府八位表哥,最让她捉摸不透的便是这位洵表哥了,对方对她的态度甚至是温和的,可是一对上他明珠的身体就忍不住紧崩起来,她自己也是不明白得很。 “喵――” 怀里的黑猫软嫩嫩叫了一声,周洵轻手抚着它的背,动作不急不缓,慢条斯理,即使是怀里抱着这么一只萌物,他依然从容而又优雅,却又疏离淡漠。 他抚着黑猫的一只手修长而又有力,骨节分明,这样的手,若是衬着美玉,怕是漂亮得紧了,明珠忍不住想。 周洵开口:“表妹可是下学而来。” 虽说是疑问,语气却是笃定的。 明珠颔首,目光在他怀里的小黑猫身上转了一圈,忍不住问:“这只猫……是大表哥的吗?” 这只小黑猫看起来小,脾气却是很大,除了她抱,点绛她们想去摸一下她都会被挠的,可是如今却如此乖顺的待在周洵怀里,她不得不做如此想。 周洵转过头来,阳光从无数垂丝海棠花瓣缝隙中落在他的眉眼上,一双眼似乎也带上了几分薄光,突然让人觉得好亲近许多,就像是天上谪仙落入了凡尘,不那么遥不可及了。 明珠实在忍不住感叹,莫怪老太太喜欢这个孙子,这也实在是生得太好看了些。 周洵道:“不是。” 明珠有些惊讶,却又听周洵道:“不过这个小家伙是我看着出生的reads();。” 明珠更加诧异了,周洵道:“当时它的母亲被十一娘踢了一脚……”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说,明珠看了四周一眼,无奈追了上去。 虽然居住在定国公府,她却不愿意与这个府上的人有更多的牵扯,尤其是这些表哥们,若是亲密些,一个商户女也胆敢攀附定国公府的郎君,这样的话她已经能够预见了。 “……它生得艰难,母猫生了它就死了,原以为它也是活不成的,没想到竟然活了下来。” 大概就是看它如此努力的想活下去,他才难得的动了恻隐之心,让底下人给它在假山做了一个窝,偶尔他也会去那里的凉亭看书,一来二去,对这小家伙倒是生了几分感情。 明珠心里倒是觉得惊讶极了,周洵这位表哥,清风明月一般,疏离淡然,倒不似会做这样的事情的人。 周洵低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眸生得极为好看,漆黑幽深像是两团凝墨,像是一眼就看穿了明珠心里所想。 明珠笑道:“这个小家伙能得表哥垂爱,是它的福气。” 周洵挑眉,便听明珠道:“白衣子瑜,公子如玉,大表哥的美名,我在江南便听过了。” 白衣子瑜,美玉也。 这世上能担一声公子的,无一不是才识过人之人,受众人追捧。 周洵听出她语气中的真心,京城里有无数娘子倾慕于他,称赞他的人更是无数,不过这位陆三娘却有些不同了。 仅凭短短的接触,他就知道,这位表妹,是个理智的人。 空气里带着春天弥漫着的花香,他们二人已经到了东院这边的小花园,再往前走,便是明珠的筱竹院了。 周洵停下脚步,伸手解下小黑猫脖子上的铃铛,将它递给明珠,道:“以后别再它脖子上挂东西了,它会不舒服的。” 明珠难得出现呆愣的表情,傻乎乎的接过小猫,睁着琉璃珠子一样的眼眸看着他。 周洵嘴角翘了翘,转身往左手边的路离开。 明珠突然捂住自己的胸口,满月突然大惊:“娘子,您的脸怎么这么红?” 明珠咬着唇,面红如朱,手下胸膛里的那颗心还在扑通扑通直跳,对方笑的模样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鼻尖似乎还残留着男人身上淡淡的青竹香味,被他微微碰触过的指尖更是烫如烙铁。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一遇上周洵她整个人就忍不住戒备起来,实在是因为她的身体本能的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可怕。 这个男人,如此具有魅力,他轻易,就能让娘子们芳心大乱! 不可接近啊! 明珠心里有些怅惘,不过这样的情绪却很快的就消散了,对周洵升起的那两分微薄的好感被她残忍的掐掉。 “我没事,不过是日头太大晒得我头晕,我们回去吧。” 满月还真相信了:“那我们快回去吧,回头出来带把伞好了……” 另一边周洵往自己院子里走,看着手里的那对银铃,原是想丢了的,想了想,他还是留了下来。 回头,还给那位三表妹吧。 第021章 - 争宠 - 曦舞 等回到筱竹院,明珠已经完全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仿佛刚才在花园里从未有过半分失态,带着她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 院子里着了青衣的丫头正坐在廊下打着络子,见她回来,忙站起身福礼,听到动静的点绛从屋里迎了出来。 明珠见面就问:“阿锦还没回来?” 点绛无奈道:“娘子,如今时辰还早,四郎哪就这么早回来?” 先不说路上耽搁的时辰,怕是得午时吃完饭才能回来了。 花枝和花奴先伺候明珠换了一身家常的宽松常服,又绞了热帕子给她净面擦手。 明珠坐在榻上,榻上四方小桌上摆了一个毫无杂色的纯白细颈小花瓶,里边插着几支伴着绿叶的白色玉兰花,白色的花与白色的瓶子浑然一体,而莹莹的绿叶,绿得喜人。 明珠一边擦手,瞧了这玉兰花一样,问:“这花是拿来的?” 花奴捧了热茶进来,点绛伸手接了过来放在明珠身前,一边道:“这是老太太那里的石芳姐姐送来的,说是老太太院子里的玉兰花开得实在是好,老太太便让她送了几支过来,说是给您插花看。” 石芳原本叫玉芳,可是名儿里的玉字却是与大表姑娘明玉的名字撞了,便改成了“石”,成了石芳。 闻言,明珠若有所思。 外边阳光明媚,发了芽的蔷薇缠着搭好的花棚慢慢往上攀爬,已经可见绿荫,另一边则是搭了一个葡萄架子,葡萄苗是特让周妈妈寻来的滋味甜美的绿色小葡萄,这种葡萄成熟之后像是一颗颗的绿宝石,滋味极甜,如今也缠上了架子,原本透着几分荒芜的院子倒是多了几分鲜活的气儿。 明珠将装银钱的匣子取了出来,匣子用一把小金锁锁着,钥匙便挂在明珠的脖颈间,打开里边是明珠所有的家当。 说来,来到定国公府,除去打赏,再有吃喝用度,一个月便用去了五十两银子,如果再这样下去,只有出没有进,怕是很快会入不敷出的,明珠不得不筹划着将铺子开起来,继续做生意。 不过这个念头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实施,不说京城她人生地不熟,就说光是做生意的铺子也还没个着落。 明珠开口道:“绿珠,你去库房把那盒鸽子血红宝石取来。” 明珠想到周三娘婚期快到,怎么也要备上一份添妆礼,便使了绿珠去取了自己那盒鸽子血红宝石来。宝石之中,红色最为艳丽喜庆,而鸽子血红宝石又是其中极品,明珠做的就是首饰上的生意,自己手里自然也有不少好的宝石,来京城也一并带来了。 拿了宝石,明珠又问满月:“你在京城呆了这么久,可知哪个铺子打的首饰最好,最受京里娘子们喜欢?” 满月想了想,道:“如今京里最受欢迎的是落瑾阁的首饰。” 明珠颔首,将匣子顺带一百两银子给了满月,道:“既是如此,你拿着这盒宝石,让落瑾阁的人打一副头面出来,要时下最兴的样式。” 绿珠闻弦而知雅意,问:“娘子可是给三表姑娘备的添妆礼?” 明珠笑道:“对方都这么大方,我也不能薄了礼。” 她这人,向来不愿意承别人的情,因为她始终知道――人情,那都是要还的reads();。 到了午时,阿锦顶着满头的汗水冲进了院子里,倒是不见半分早上的低迷,与他一道的还有四房的七郎和八郎,两个小孩年虽不大,穿着一红一白的相同样式不同颜色的衣裳,模样是一模一样,脸上肉嘟嘟的,见到明珠都拱手叫了一声“三表姐”,已经有了小少年的模样。 明珠抿唇笑,忙伸手唤他们进来坐,又让绿珠她们上了点心糖果,装着杏脯蜜饯的攒盒,满满的堆在桌子上。 明珠揽了阿锦在怀里,捏着帕子给他擦汗,道:“急什么?跑得这一身是汗的,快去洗一洗才是。” 三表兄弟,阿锦一头大汗,另外两个也不遑多让,都是汗流满面的,别说,今儿天还真热,日头毒辣,在底下晒得久了,还觉得有些晕。不过这也不奇怪,如今已经快初夏了,过些日子天气还会更热了。 明珠给阿锦脱了外面的小袍,也让七郎和八郎也脱了,又让绿珠她们绞了帕子给他们把身上的汗擦了,收拾妥帖了三个小孩才觉得舒服了。 满月提了一个食盒进来,笑容满面的道:“娘子,周妈妈煮了冰镇的绿豆汤,倒是消暑解渴得很,我便提了一点过来。” 明珠附手,道:“那可正好,先盛了三碗来给四郎还有两位表少爷吃了,也消消暑气。” 青花小碗里盛着绿莹莹的绿豆汤,里边放了冰糖,吃起来甜甜的,解渴又消暑的,不过七郎却是有些吃不惯这个味道。 八郎一边呼呼的灌着绿豆汤,一边含糊不清的道:“三表姐你别管他,他这人吃什么都挑,这绿豆汤他不喝也不打紧,给我吃也一样的。” 七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打了一下他伸过来想要端属于自己的这一份汤碗的手,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吃的?” 明珠忍俊不禁,两个孩子虽是一胎所出,可是性子却是南辕北辙的,一人沉稳,一人机灵活泼的,倒是有趣。 绿豆汤只让他们喝了半碗,就怕等会儿他们吃不下午饭,明珠看向七郎八郎,道:“你们两个也都留在这用饭吧,我让厨房炸了小金鱼,这可是阿锦最喜欢吃的。” 七郎犹豫,八郎却已经一口应下,明珠忙让花枝去三房给三夫人递个话,便说留两个郎君在筱竹院吃午饭。 因着多了两个人,菜便多做了些,府里的吃穿用度那都是有份例的,便没有让娘子们点菜的理儿,好吃不好吃也没个选择,而明珠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主儿,多出来的菜那都是用银子买的,多出来一碟儿菜便要半两银子了。 不过,今日她多要了三样菜,厨房的人却没收银子,明珠微微一想便了悟。 要长居于此,总不能一直使银子,任是谁那也是受不住的,这也是明珠为什么要去讨好老太太的一个原因,总不能真让奴仆欺到了头上来。要知道只有得了脸的主子,那才有资格要求这而要求那儿的。别看定国公府面上鲜花着锦,可是府上有的娘子所吃还没有明珠的好了。 除了厨房所做的饭菜,还有满月自己炖的鸡蛋羹,便是拿了泥炭小炉炖的,鲜嫩软滑,阿锦三个吃得极为香甜。 明珠并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七郎和八郎起先还有些不自在,后来却是兴致勃勃的讲着学堂里的趣事儿,就连一直绷着脸一副小大人模样的七郎脸上都露出了笑,倒是好不热闹。 相处之下,七郎和八郎倒是极为喜欢这位三表姐,只觉得她说话做事样样都落在他们心坎上,又温柔还漂亮,比他们见过的所有小娘子都还要好看了。 为什么自家姐姐一点也不温柔呢? 第022章 - 争宠 - 曦舞 筱竹院这里热热闹闹,而定国公府属于定国公所居的院子里却是安安静静的,二娘、三娘正与定国公夫人一道吃午饭,其间就连碗筷碰撞的声音也没有,安静得像是一汪死水。 吃完午饭,丫头捧了清茶漱口,三娘不夹任何情绪的将今日学堂之事说了,末了摇头道:“四娘是个直性子,二婶婶对她又一向漠不关心,她看来心高气傲实则却是虚张声势。倒是那位陆三娘,未想倒是个有脾气的,竟然还上了手,刚我去瞧了,四娘那脸可是肿了,接下来几日都不愿出门了。” 定国公夫人是个华美秀净的女子,不说话也自有一种令人向往的高贵来,沉吟片刻她道:“你却是不知,你们姑父多年没有儿子,便是将这陆三娘当做儿子来养的,平日谈商做事都带上她,却是个不输男儿的。就连你们祖母房里的陈妈妈,短短两月,便被她收拢了过去,手段自然不俗。她今日这般悍然出手,既让我惊讶,却又让我觉得是在情理之中。难得的是,她既逞了威风,又能压得住四娘,没将这事闹开来,你且看着,底下的奴仆,怕是有一段时间不敢轻慢于她了。” 她掌家这么多年,底下的奴仆是个什么性子她又怎么不知道?欺软怕硬,看碟下菜,而一般寄人篱下的小娘子受了委屈,也只能忍着,不过寄居于他地,有什么性子也不敢摆上来。 这位陆三娘,到了这定国公府的一举一动倒是让她吃惊,不仅没有商户女的小家子气,倒是大大方方的,又生得一副好相貌,实在是讨人喜欢。就算是和京城里那些世家的娘子相比,也是不差的。 她若是换了个身份,就算只是普普通通的小门小户,只要不是商户,那也是能嫁进高门的。只是可惜了,是个商户女, 定国公夫人心里不免惋惜,这么随意想了想,她又收回思绪来,道:“等会儿我支了妙春给四娘送盒药膏去,你们二婶婶那人・・・・・・” 那人如何,她并未多说,只是摇头,二娘和三娘却明白她的未尽之语。她们那二婶婶,入门十几年,生了五个娘子,却没有一个儿子,二房唯一的男儿还是妾氏所出,她为生男儿都快疯魔了,对于所出的女儿却是不闻不问的。今日四娘被打了脸,她怕也不会去瞧上一眼。 周三娘道:“我打算在我院子收拾几桌席面请众姐妹吃吃酒,一边算是给三位表妹接风洗尘,另一边,也是想让四娘和三表妹握手言和,姐妹之间哪就有隔夜的仇?” 定国公夫人目露赞赏的看她,道:“你这事做得对,回头我让张妈妈去给你搭把手,席面就设在清风亭那儿吧,如今天眼见热了,那里四周环水,也凉快。” 她这个女儿,打小就是个贴心稳重的,做事就没有不妥帖的,府里府外谁又不道一声好了。对此,定国公夫人心里也颇为自豪。 闻言,周三娘附掌,道:“那可是极好,既是如此,我这就让丫头给姐妹们传话去,也将清风阁收拾出来。” 定国公夫人颔首,又与周二娘道:“二娘你打小性子就好,不过娘子温柔贤淑是好,却是不能没了主见,你可明白?” 周二娘搅着手指头,眼眶一红,眼泪欲坠未坠的:“我知道的,母亲。” 定国公夫人不免叹气,她这庶女生母早逝她便将人抱到了自己屋里养,性子是好,或许是血缘天性,这性子愣是和她那一言不合就哭哭啼啼的姨娘没什么两样,像水做的一样reads();。 周二娘模样生得并不差,大眼睛长睫毛,一双眼睛圆圆黑黑的,脸那是小巧的一张瓜子脸,还没人手掌大,在这定国公府里那也是清清秀秀的小娘子。 只是做人主妇不仅要模样,人家更看重的是性子,那是要落落大方,她这般矫柔作态,动不动就哭的模样那些夫人也喜欢不起来,换句话说,太过小家子气了。婚事谈了几次,人家也瞧不上,定国公夫人也是愁。 从正院出来,三娘邀了二娘去自己那儿坐会儿,二娘咬唇摇了摇头,也不抬头看她,垂着眉眼看着地上平整的石板,细声细气的道:“不用了。” 她身材娇小,气质又太软,与三娘站在一起,三娘才更像是为长者。 三娘看着她发上的宝石珠花,也没强求,二娘在她面前缩手缩脚的,她自己不自在,三娘也觉得不舒坦。 说来,倒是那陆三娘较和她心意,说话做事都是端庄大方的,无时不刻都是从容不迫的。 二娘看着三娘带着六个丫头离开,眼眶红了红,她身边的喜儿看着有些心疼,道:“二娘子,您这又是何必了?想想以前三娘子和您感情多好啊,事事都惦记着您,你又何必要与她生分呢?” 二娘抽了抽鼻子,道:“三娘是嫡女,我是庶女,我们本就不是一道的。” 擦了擦眼泪,她道:“回去吧。” 喜儿只得叹气。 周三娘回到自己的牡丹院便吩咐自己的丫头去给府里的各位娘子传话:“……就在西院的清风亭摆席设宴,时间就是明日后的晚上。” 她身边的大丫头魏紫应了,转身让院子里的小丫头去传话,院子里七八个丫头进都派了出去,这样传话的事儿是奴仆们最喜欢的,传个话,那可是有赏可拿的。 往筱竹院那儿去的丫头是一个圆脸大眼的小丫头,得了魏紫的命令,高高兴兴的就应了,颇有得色。 筱竹院的差事那可是好差事,那里的表姑娘出手大方,往那儿去一趟,回来能得好几颗银豆子了。 魏紫心中自然知道这点猫腻,要不是她是大丫头,她都想去传话了,这陆三表姑娘那可是出名的有钱大方,如今府里的奴仆们都想往那儿去了。 回屋魏紫就将这事给周三娘说了,末了道:“都说姑奶奶家是半个皇商,家大业大,有钱得很,如今可见所言不虚了。” 周三娘敲了敲桌子,叹道:“好一个陆三娘啊……” 不过多使些银子,便让府里的奴仆都对她如此热络起来。 周三娘也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这句话,这样的现象在这些地位低下的奴仆中更突出,底下的奴仆惯是捧高踩低的,明珠出手大方,底下的奴仆也乐得给她办事,不过一月,府上的奴仆就已经接受了这位表姑娘了。 周三娘一边感叹明珠的手段,这样的手段简单粗暴,可是却最为有用,更不是一般人能做得来的,首先便要有银子。 “人心不足,养大了底下的胃口,怕是一朝少了,底下的人还会生出冤尤来。” 周三娘想着,回头还是得提点一下这位三表妹,总归对方的性子倒是和自己心意,又是个有手段的,日后还不知有何作为,总归卖个好是没错的。 第023章 - 争宠 - 曦舞 明珠收到周三娘递的话,颔首表示知道,道:“回去告诉你们娘子。明日我一定会到的。” 点绛将小丫头送出院子,随手抓了一把银豆子给她:“妹妹模样生得好,我们娘子说了这些拿去买花戴。” 小丫头虚虚瞥了一眼,一把银豆子大约有七八颗,也有小半两银子了,顶得上她小半月的月例了。 都说这位陆三表姑娘是个有钱人,出手阔绰大方,果然如此了。 小丫头心里想着,一边往回走。 明珠手指轻轻敲着榻上小桌,突然开口吩咐绿珠去拿了一盒擦脸的药膏给周四娘送去,那还是她在江南之时用的,效果极好,抹了皮肤细腻红润的,是她常用的。 吩咐绿珠送了药膏,明珠坐在榻上想了想,去屋里换了身衣裳,又带着人往老太太的青松院reads();。 满月倒是记着伞了,一路给她打着,又专往那阴凉地儿去,到了青松院,她和花枝出了一身汗,明珠倒还是清清爽爽的。 进了院子,陈妈妈就迎了上来,问:“表姑娘怎么过来了?” 明珠道:“有事儿想和老太太说了。” 陈妈妈道:“这可不巧,老太太自来就有午睡的习惯,这才刚歇下了。” 明珠停下脚步,面上露出犹豫,陈妈妈道:“要不表姑娘下晌再来或者您不嫌无聊,也可在屋里吃茶等着。” 明珠想了想,缓缓笑道:“那我就在屋里等着吧,反正下晌我也无事了。” 陈妈妈便带着她去了老太太院里的花厅,花厅里一片幽静,廊下老太太养着的那对画眉在那叽叽喳喳的叫,两个着了粉色衫子的丫头正拿着水果泥逗弄,映着院里姹紫嫣红,倒像是一幅画一样。 丫头拿了装着蜜饯坚果的攒盒上来,又捧了一杯茶上来,陈妈妈和明珠告了罪便下去了,花厅里只留了两个添茶伺候的丫头,低眉顺眼伫在一旁,也是眉清目秀,像两根开了花的木头桩子,完全没有存在感。 老太太院子里有小厨房,厨娘也是特意请的,呈上来的点心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一口大小,颜色是浅浅的绿,透着沁脾的清香,吃一个,满口留香,十分美味。 明珠拿着银筷吃了三个便不再多吃,点绛看了一眼,琢磨着回去问问周妈妈这是什么点心,可能做不。要知道她们娘子在别处向来是克制守礼的,能吃三个,那已经是极为喜欢的了。 明珠喝了两盏茶,又吃了三块绿色点心,才有丫头来传话说是老太太醒了。 老太太刚起床,坐在床上陈妈妈她们正伺候她穿衣,卧室里焚着香,窗户支着,老太太黑白交杂的头发散在后边,穿着绣福纹的里衣,脸上的褶子一层一层像是年迈枯死的树一样。 明珠突然就意识到,无论眼前这妇人身份如何,也不过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罢了。 “三娘怎么过来了?” 老太太笑眯眯的问,眉间的褶皱更加深了,明珠回过神,走上前去接过白妈妈手上的老太太的衣裳,慢慢的给她穿着。 “……听陈妈妈说你在外边等了好一会儿了?你这孩子,陈妈妈你们也是,也不把我叫醒,倒是让三娘等了这么久。”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境的转变,老太太的声音听着似乎也慈和了许多,明珠听着便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祖母,陆府的老夫人来。 那是个极为慈祥和气的老夫人,府里的人都尊敬喜欢她的。 “是我来得不巧,陈妈妈做得再正确过了,怎么能因为我的唐突而扰了您?而且,我也不亏,还尝了您这儿的点心,可真是美味极了。” 她做了一副贪嘴的模样,倒是让人忍俊不禁起来。 老太太笑呵呵的道:“你喜欢吃那还不简单,回头再让白妈妈给你做点。” 又扭头问白妈妈:“你们表姑娘喜欢吃的是哪样?” 白妈妈道:“是那碟碧玉糕。” 老太太笑:“你倒是会吃,那碧玉糕,是厨房的老李家的做的,费时还费力,可是她拿手的手艺reads();。你既然喜欢,回头我再让她做一份给你送去。” 明珠笑:“那可是我占了便宜了。” 一边利落的给老太太穿好衣裳,她还一点不介意的蹲下身子给老太太船鞋,老太太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忙把明珠拉起来,道:“这些事情就让底下的人做,哪有主子做这种事情的?” 一旁的丫头跪坐下来便接过明珠的活计,明珠站起身,道:“这也不算什么,以前我也经常这么伺候我祖母。我是您外孙女,这些事情,也是我该做的。” 说是外孙女,实际上若没有陆夫人,他们八竿子也打不上关系的。 老太太笑道:“你一定很喜欢你祖母。” 小姑娘说起祖母那一双怀恋温暖的眼眸是不会骗人的。 明珠嗯了一声。 老太太穿戴妥帖,明珠取了象牙梳子给她梳发,在簪上事事如意簪,镶着墨绿宝石的钗子。 老太太看着玻璃镜子里明珠认真的一张脸,道:“你这手倒是巧,一点也没扯到我的头皮。” 明珠笑,没说话,老太太又问:“你以前是不是经常给你祖母梳头?” 明珠一愣,旋即笑道:“是了,她老人家是个爱美的,梳好头还会让小丫头出去摘了新鲜的花来戴。” 梳完头,扶着老太太出了卧室,坐在外边的罗汉床上,床上的木桌上搁着一个赤金红铜貔恘香炉,袅袅香烟腾腾而起,一室香味。 明珠被老太太牵着挨着她坐下,笑道:“老太太您送来的那几支玉兰花开得真好,花瓣像白玉一样,叶子青翠,我插在花瓶里,满屋都是香气,别提多好看了。” 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这些花花草草了,有人只喜欢心里自然欢喜,连连拍着明珠的的手道:“你喜欢就好。” 明珠面露犹豫,老太太就问:“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明珠抿了抿唇,突然站起身跪在地上,道:“孙女儿今日前来,是来请罪的。” 老太太一阵错愕,明珠垂着眉眼,神色镇静,长而翘的眼睫毛微微抖动,开口道:“今日进学,我一时冲动,与四表姐发生了嫌隙……” 听完她一席话,老太太面色平静,让人瞧不出她心里所想来,半晌她才问:“那么你后悔打你四表姐了吗?” 明珠眼波轻动,她摇头:“四表姐辱我陆府,我受不住这口气。我更不明白,为商,又何来低贱?” 这是她一直不明白的一点,商户为何低贱?虽说商人重利,可是天底下谁人又不重利?那些读书人口口声声清高,不染铜臭,可是没有银子,他们又何谈生存?既然都身染铜臭,又缘何瞧不起商人来。 老太太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明珠的头,道:“好孩子,起来吧,这事不是你的错,是你四表姐太过了。” 明珠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道:“我还怕老太太您会因此厌了我,心里一直怕着了。” 明珠离开的时候带着老太太赏下的一匹雪莹纱绢,这纱绢极为轻薄,夏天裁了做衣服穿别提多清爽舒服了,也只有宫里才有。老太太这一匹还是宫里的皇后娘娘赏的,她也只得了两匹,珍贵之处自然不用多说。 随之还有的是二房四娘子被老太太罚抄女戒一消息,这两个消息明珠还没回到院子里,府上的主子们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第024章 - 争宠 - 曦舞 春日阳光从窗外落下,老太太歪在榻上闭目养神,背后塞了一个柔软的大引枕,两个小丫头跪在地上慢慢的给她捶着腿, 白妈妈进屋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走到老太太身边,小声唤了一声:“老太太!” 老太太睁开眼,分明是垂垂老矣的姿态,可是她一双眼里精光闪动,却无端让人心里发寒。 坐正身体,她叹息道:“老了老了,刚才睡醒,如今又觉得困乏,果真是老了。” 白妈妈一边伸手扶着老太太坐起身,一边笑道:“您说的哪儿的话?您啊,还年轻着了,哪就能称老了?” 老太太道:“你惯会说好听的话,人啊,生老病死,不过天理循环,到了时候,谁也拦不住。回想起来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一闭眼,似乎还是刚嫁进府里来那会儿,一转眼,我都这么老了,孙子孙女都谈婚论嫁了。” 陈妈妈笑道:“奴婢也觉得日子实在是太快了些,不过老太太您还是老当益壮,您啊,还要看大郎娶妻生子了。” 主仆三人笑过之后,老太太叹了口气,问白妈妈:“《女戒》可给四娘送去了?” 白妈妈“嗯”了一声,道:“奴婢瞧着,四娘子很不高兴了,奴婢走了就把屋里的瓷器给摔了一地。” 要她说这四娘子也是蠢,她才刚抬脚出了屋,后脚屋里就传出来噼里啪啦的碎瓷声,就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不开心了,连点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去做。 老太太哼了一声,道:“任性妄为的东西,老二家的便把自己闺女教出这样的性子来,尖酸刻薄也就罢了,还没脑子reads();。” 白妈妈等人垂着眼听着老太太的怒语,一声不吭,老太太自个儿骂了一通,又道:“白妈妈,去,给你们二夫人也送一一侧《女戒》过去,让她别只顾着窝里斗,生儿子,自个儿闺女,也得教导规矩。我们这样的人家,结亲可不是结仇。” 这样的话却是严重了些,白妈妈有些犹豫,陈妈妈安慰道:“老太太您别生气,您也知道二夫人的性子,再说了……” 陈妈妈附耳在老太太耳边耳语几句,老太太神色微动,脸上厉色缓和几分,思忖道:“既是如此,这事儿便罢了。只是,你们瞧瞧哪个当母亲的像她这样不管自己闺女的,不怕也不会养得四娘这样的性子。” 从嫁进定国公府开始这位二夫人便一直努力生个儿子,只是十多年过去了,娘子倒是生了四个,儿子却一个也没得,倒是二房那籁姨娘生了个儿子出来。十几年来,二夫人生儿子,斗姨娘,生下来的四位娘子,从来就没管过。 老太太冷笑,道:“瞧着吧,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如她所愿了。” 丫头低眉顺眼端上点心来,雪白描金梅花瓷碟中放着颜色如碧的点心,香味淡而馥郁,整整齐齐的码着四块,看着倒是极为漂亮。 老太太看着这碟碧玉糕就想起来了,一指道:“把这个往明珠那里送一碟去,难得她喜欢。” 陈妈妈应了一声,道:“老太太您还真是喜欢表三姑娘。” 这碧玉糕做工极为复杂,这么一碟四块点心,便要小五十两银子,费时费力的,老太太也是极为喜欢的。 白妈妈皱眉道:“这位表三姑娘模样虽然生得好,奴婢却觉得太有心计了,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缜密了。若是更大了些,那还得了?” 老太太笑了笑,摇头道:“小娘子心里有计较才是好事,只要心思纯良,那也没什么。明珠那娘子,我瞧着倒是和我年轻时有几分相似,沉稳聪明,是有些心计,却没有什么坏心思,是个好孩子。” 说到这,她叹了口气:“你还记得以前吗?若不是我有些心计,也活不到现在。” 老太太身份不俗,是永乐王府的嫡郡主,她父亲永乐王是上一代皇帝的三哥,正正经经的皇子,她更是皇家正经的郡主。 不过当时的永乐王是却是个寻花问柳,风流浪荡之人。他一生红颜知己无数,一个一个的美人抬进府里,儿郎娘子更是一个接的往外冒,那些美人们为钱为软为孩子整日勾心斗角,整个王府搅得乌烟瘴气的。争斗中死去的孩子更是不知有多少,老太太虽然身为嫡女,可是她的母亲不受宠,日子也并不好过。 如今回想往事,心酸之余,又多有感慨。 老太太这么大的年纪,什么没见过?明珠那点小心思在她眼里根本不够看,原也是认为她心思太重,不过就在刚才她却改了想法――一个拥有这么明亮温和的眸子的娘子,性子又怎么会是坏的呢? 有心计不怕,就怕是那心肠不好的。原本老太太对明珠就有七分满意,谁让明珠生了一张让她喜欢的脸,娇艳动人,端庄俏丽,在这整个定国公府里,便寻不出样貌比她生得更好的娘子,这让看脸的老太太第一眼就觉得喜欢了。如今又觉得她是个心思纯良的,那七分顿时就变成了十分,那是喜欢得不行。 老太太又觉可惜:“可惜,陆家是商户,不然,我也能为明珠寻一良婿。” 白妈妈和陈妈妈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这位表三姑娘可真是撞了大运,讨了老太太的喜欢了。要知道这府里这么多儿郎娘子,能讨得老太太喜欢的又有几个? 而这厢四娘摔了一套鲤鱼茶具,看着一旁榻上刚才白妈妈送来的那本《女戒》,只觉得心里怄得慌,可是却又十分恐慌reads();。 她坐在榻上,屋里的二等丫头进来利索的把碎掉的瓷器收拾干净了,她有些惶惶的道:“老太太是不是厌了我了?这可怎么办?” 二老爷是个不管事的,平日只知道美人喝酒,二夫人更是一心只有儿子,夫妻二人对他们这些儿女也是漠不关心。如今四娘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老太太,因着二房不着调的夫妻,老太太对她倒是有几分怜爱,如今若是连老太太都烦了她又该怎么办? 四娘惶惶不安,就恨自己当时就怎么一时冲动了。 “娘子,九娘子来了……” 一个着了鹅黄上襦白色绫裙的小娘子走进来,只见她生得花容月貌,眉目秀净如画,自有一股羸弱之态,楚楚动人,令人心里忍不住便怜惜。 “四姐姐!” 小娘子声音也是细声细气的,弱不禁风,笑起来嘴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甜蜜蜜的。 四娘猛的站起身来,急忙牵了她的手拉她坐下,又让丫头捧了调了玫瑰卤子的水给她喝,道:“你怎么过来了?病不是才刚好,这时候就该好生修养着才是。” 九娘子道:“我没事的,大夫都说我该多出来走走,不应总是缩在屋子里。” 她目光落在桌上的《女戒》上,四娘猛的伸手把书拿起来丢在身旁伺候的,觉得有些丢人。 “……四姐姐,我都听说了。” 四娘扯了扯嘴角,终究是扯不出一个笑来,有些低落的道:“我总是不讨人喜欢的。” 九娘琉璃似的眼睛动了动,笑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就很喜欢姐姐你的。在我心里,姐姐你可是天下顶顶好的人。” 她幽幽叹了口气,道:“那陆三娘倒是好算计,分明是她打了姐姐你,还跑到老太太那里去告状,惹得老太太气了你。她这模样,倒好像她才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女儿了,老太太可是喜欢极了。” 四娘咬唇,神色晦暗不明,九娘眼睫微动,却是语气一转,轻飘飘的换了个话题。 九娘并没有在这久呆,和四娘聊了一会儿,便娉娉婷婷的走了,纤细腰肢用了白色腰带系着,悬着一枚蝴蝶压裙玉佩,不盈一握,美不胜收。 青灯有些犹豫的看向自家娘子,迟疑道:“娘子,您还是少些和九娘子往来吧。” 四娘微微皱眉,面上有些不虞,古墨轻轻扯了扯青灯的袖子,青灯一咬牙还是道:“奴婢知道您与九娘子好,只是,若不是九娘子时常在您耳边念叨表姑娘她们,你又怎么会去找表姑娘她们的麻烦?还有上一次,要不是九娘子对您说七娘子的坏话,您又怎么会和七娘子发生冲突?最后被二老爷罚跪祠堂。还有三娘子,若不是九娘子您又怎么会和三娘子……” “闭嘴!” 四娘一拍小桌,沉沉的喝了一声,青灯咬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敢再多说什么,心里却是愤愤。 要她说,这九娘子就是个祸害,害得她们娘子不仅与大房疏远,还毁了她的名声。 四娘微微喘了口气,道:“这次,我就饶了你,只是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青灯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这些话她憋了好久,今日吐出来,只希望能让她们娘子对九娘子生些提防之心来。 第025章 - 争宠 - 曦舞 傍晚的风倒是凉快,绿珠又拿了一件纯白梅花刺绣的披风给她披上。 明珠转身摸了摸榻上正趴着的小黑猫的头,哦,小家伙如今有了名字,叫黑球。 昨日夜里,黑球不知道从哪里回来,嘴巴里还含着一只灰色死老鼠,将老鼠放在地上,它坐在地上,一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盯着明珠,长长的尾巴摆来摆去的,明珠不知道为什么在里边瞧出了几分邀宠的情绪来。 当时可把点绛她们吓坏了,倒是满月胆子大一点,拿了钳子想把死老鼠夹出去,不过黑球却不肯,谁来动就伸爪子挠,一直对着明珠喵喵叫。 满月恍然道:“娘子,这老鼠,不会是这猫送你的礼物吧?” 明珠一愣,这一点她却是从未想过的,顿时只觉心里一软。 她蹲下身子,在绿珠她们不赞同的目光之中揉了揉黑球的头,柔声说了半天,才让小家伙知道她并不怎么喜欢这个礼物。 黑球偏了偏头,似是不明白这么好吃的东西,漂亮小娘子怎么会不喜欢呢? 而当天晚上,周洵看着自己床里莫名出现的一只死老鼠,忍他面色不变,朝外边唤了一声身边的小厮:“长生reads();!” 一个圆脸蓝色衣裳的小厮听到叫声颠颠的跑进来,问:“大郎,怎么了?” 周洵一指床上:“处理一下。” 长生这才看见那一床狼狈,嚯的一声,却是习以为常,苦着脸道:“诶呦,那小祖宗又来了。” 他们大郎在那边的乘风亭养了一只小黑猫他们是知道的,平日大郎还会亲手做了玩具给它玩,其中喜爱可见一斑。只是,不清楚的是大郎为什么不把那猫崽子抱会他们院子养,反倒养在外边,别把性子给养野了。 哦,此话暂且不提,最让他受不了的是这只小黑猫的自作多情,它喜欢老鼠好像天下的人也喜欢老鼠,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隔个三天五天的就给他们大郎抓只老鼠来,血淋淋的,吓死人了。 长生一边拿着钳子把死老鼠夹走,一边忍不住抱怨道:“……大郎,您就不能让小家伙别送来了吗?” 若不是有他们大郎纵容,这只小黑猫怎么可能送了一只又一只? 周洵神色不变,道:“今日我去书房睡,这床,你处理就是。” 这床,明日连被褥带床都要丢,长生心累。 ―― 明珠带着阿锦往清风亭去,清风亭四面环水,建在湖中间,有一条水上曲折长廊直通其处。底下的湖里种着浅绿荷花,还没到开花的季节,只有一片莹莹的绿色。 正是黄昏,长廊两侧已经点上了灯笼,红色的描花卉草绿的灯笼,风一吹微微摇晃着,烛光摇曳。 明珠到的时候府里的小娘子已经到了不少,三娘一见她就迎了上来,态度和气热络:“你可是来了,快快坐下。” 今日她穿了一件缠枝暗纹的浅紫色上襦,下边是一条白色绫裙儿,腰间系着同白色的腰带,走动间,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端庄沉稳,大气且华美,。在众多娘子之中,她不全是最美的,却是最为显眼的那个。百年世家的底蕴,在她身上显露无疑。 清风亭四面挂着白纱,圆月当空,白纱轻扬,映着满池绿色,说不出的唯美。 清风亭极大,亭中摆了两张八人圆桌,上边摆着碗筷,桌旁三三两两的坐着人。 明珠被安排在三娘身边,在她旁边便是四娘,见到她,四娘表情有些不好,却没有说什么。 “四郎坐姐姐旁边好不好?” 三娘柔声对着阿锦说,阿锦目光看向明珠,明珠朝他点了点头,道:“这是三表姐,进府那日你也是见过的。” 阿锦立刻脆生生得喊了一声“三表姐”,三娘诶了一声,摸着他的头道:“四郎可真乖,来,这是三表姐送你的入学礼,希望你日后能多做学问,为你姐姐争光。” 那是一个赤金挂金锁的璎珞项圈,上边镶金嵌玉的,极为贵重。 明珠一瞧,就道:“这也太过贵重了……” 三娘打断她的话,道:“这是我幼时戴过的,算什么贵重的?我还怕阿锦嫌弃它款式老旧了。” 阿锦睁着乌漆漆的眼睛道:“不会嫌弃,这个项圈我很喜欢。” 明珠无奈让阿锦收下,这等项圈乃是贴身的物件,又是三娘的旧物,娘子家幼时所戴之物那是要一直收藏着的reads();。三娘送了这项圈,也是在表达他们之间的亲近。 “三姐姐这事可不厚道?就你一人给四郎备了进学礼,我们却是两手空空了。要是四郎觉得,只有这三表姐是个好姐姐,而我们这些姐姐却是不疼他的,那可就冤枉了。” 说话的是一个桃红色衫子的娘子,眉目张扬,端庄大气,相较于其他娘子,更有一种爽朗大方之感,乃是与三娘一母同胞五娘子。 闻言,三娘掩唇一笑,道:“呀,竟是让你瞧出我的坏心思了,四郎如此惹人爱,我就希望他心里只有我这么一个表姐了。如今我抢了先,你们事后再补上礼,我也是得了头筹的。” 众人便是笑,底下明玉和明媛二人却有些不自在了。 阿锦进学,她们这两个正正经的姐姐却什么都没准备,只觉得脸上臊得慌。 “大表姐和二表姐送了四郎什么啊?也让妹妹我做个参考好了。” 边上一个白色衫子的娘子好奇的问,一双眼盈盈如水,在一众姐妹之中脸上带着病气,不胜羸弱之态。 明玉和明媛顿觉尴尬,明珠笑道:“阿锦进学之前大姐姐和二姐姐就送了,大姐姐送的是两张澄心堂纸,二姐姐则送的是一支柳慈居人的狼毫笔。” “澄心堂纸?” “柳慈居人狼毫笔?” 桌前众人惊呼,明珠微笑看着白衣的小娘子,笑道:“九娘你可别学大姐姐和二姐姐,那么珍贵的东西,我都不敢给阿锦用了,进学礼这东西,送是一份心意,不送难道还会损了我二人的情意不成?” 九娘神色一变,明珠却不再看她,只朝着明玉和明媛道:“大姐姐和二姐姐你们是什么人我这做妹妹的难道还不清楚吗?你们可是比我还疼阿锦的了。” 明玉和明媛心中大震,只觉得一颗揪在一起的心猛的松开。 是啊,不送,他们姐弟之间,也不会受什么影响。 明玉和明媛的性子颇有几分相似,一人专书,一人爱琴,一旦沉迷其中,外物完全不理,更不擅长人情世故。阿锦进学礼一事,她们怕是完全没想到这一点,明珠自然是清楚的。 九娘轻轻一笑,白衣下的一截皓腕白腻如玉,扣着一对赤金绞丝的金镯子,衬得皮肤更是白皙似雪,说话也是轻轻柔柔的:“两位表姐出手大方,都说陆家是皇商,缺什么都不缺钱,如今看来,果真是如此了,可真令人羡慕了。” 明媛只觉得她这话有些刺耳,却又摸不准是什么意思,就道:“九娘不是很嫌弃我们姐妹是商户女吗?如今怎么又羡慕起来了?” 九娘一愣,明媛似笑非笑的道:“昨日紫竹林,我恰好就在那了,九娘你的话我可都是听见的。” 九娘神色微变,咬着唇不再说什么。 众人见她二人表情,又有哪里不明白。分明就是九娘说人坏话,还好巧不巧被当事人给听见了。 三娘见气氛尴尬,眼波一动,扫过席下一个空位,道:“八娘怎么还没到了?” 十一娘哼了一声,道:“三姐姐你何必管她那么一个傻子,她最好别来,来了怕是会扰了我们的兴致。” 十一娘乃三房嫡出,而八娘却是庶出,自来嫡庶便是对立,十一娘不喜八娘那也情有可原的。不过,其中缘由,这也仅仅只是一小部分罢了。 第026章 - 争宠 - 曦舞 明珠对八娘的印象是她生得很美,皮肤很白,白得几乎透明,唇色殷红漂亮,像是一颗小樱桃一样,一双眼生得极为漂亮,似是拢着一层轻雾,波光流转间便流光溢彩,纤腰婀娜,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丽,瞬间就能攫去所有人的目光。 只是,世人之事便没有十全十美的上天赐了它一张貌美如花的脸,却损了她的心智。若不然,京城第一美人儿的名头,她是当之无愧的。 “……各位姐姐好!” 呆呆的站在亭内,她美丽得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器,木楞楞的,半晌才开口和众人打招呼,就连声音那也是悦耳动人的。 三娘迎过去手挽手的把她安置在阿锦身边,她另一边便是五娘,对上她,三娘的声音都忍不住放轻了:“你坐这儿,有什么事就找五姐姐,知道吗?” 五娘轻声笑问:“我是五姐姐,八娘还记得我吗?” 八娘一双眼如点漆,盯着五娘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叫了一声:“五姐姐reads();!” 府上的娘子来齐了,三娘便叫底下人上了饭菜,捧了那瓶揽月酿来。 “今夜月色正好,可不是该饮此酒了。” 揽月酿用一个玻璃瓶子装着,玻璃是从海外传来的,此物无比透明,比琉璃还要漂亮,做成细颈酒壶,瓶口塞着一个裹了红布的木塞,里边酒液如月色,色为乳白,倒进瓷白的酒杯里,酒香扑鼻,像是盛了一杯月色。 这酒喝起来自有一股清香,喝来有几分甜,可是后劲却不小,一入腹中,犹如火烧,一股热气从腹部中升腾而起,直升脸面,顿时洁白如玉的脸上便染上了几分殷红。 酒意上头,便染了几分热气,再有三娘和五娘妙语连珠,桌上气氛热络。 三娘捧了酒道:“三位姐妹远来,我们这做姐妹的也没为你们接风洗尘,这第一杯,便敬你们姐妹三人,希望你们能把定国公府当成你们自己家才是。” 一杯饮罢,三娘道:“这第二杯,便是为了四娘,四娘性子直,不会说话,我为她向你们道歉,希望你们别计较她的无礼。” 她扬起脖子一杯干脆利落的将一杯喝下,四娘眼眶一热,有些发红,站起身道:“那是我的过错,怎能让姐姐为我赔罪?” 侧身垂着眼眸看着明珠,咬唇道:“希望三表妹,能原谅我的无礼。” 说着,她举起酒杯。 明珠站起身来,笑容温和毫无攻击性,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儿我也有不对。这杯酒喝了,我不记妹妹的过,妹妹也别想我的错,我们讲和吧,以后还是姐妹。” 说着,二人相视一笑,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姐妹!” 边上又伸出一个酒杯来,就见八娘不知从哪钻出来懵懵懂懂的看着她们,跟着她们碰杯。 “噗嗤!” 桌上顿时大笑,三娘道:“大家都是姐妹,以后要相亲相爱才是。” 这酒一喝便喝到了皓月当空,小娘子们喝得醉醺醺的,也只有三娘和明珠勉强还保持着清醒,阿锦偷偷喝了一杯,被绿珠抱在怀里裹着毯子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三娘叮嘱娘子们身边的丫头好生伺候娘子们,自己也有些醺,看着明珠除了脸色微红却还保持清醒,忍不住道:“原以为我已经是酒量好的人,没想到三表妹你竟然比我还胜一筹了。” 明珠对她一笑,那是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容明媚,一双眼弯若月牙,里边水汽氤氲,脸若朝霞,颜色甚是鲜艳动人。 这一笑,三娘只觉得眼前一亮,当真如明珠生晕,明丽可人。 “……果真是明珠一般!” 她喃喃,即使是八娘在侧,这位三表妹仍是容光逼人,美丽至极,比起她,八娘竟然也逊色了三分,少了三分的端庄华美。 “三表姐!” 脆生生得叫了一声,明珠伸出手紧紧的抱住三娘。 三娘:“……” 点绛伸手扶着明珠,看着一脸懵逼的三娘苦笑道:“三娘子,我们娘子已经醉了,只是不大看得出来而已reads();。” 明珠的模样极具有欺骗性,如果不是过于灿烂的笑容,完全看不出她是喝醉了。 三娘失笑,这位三表妹,还真是有趣。 ―― 花奴和花枝在前边打着灯笼,点绛和满月则伸手扶着明珠,绿珠则抱着阿锦跟在后边。 明珠皱着眉头,努力的从点绛她们手里把自己的手扯回来,道:“你们,不要扶着我,我能自己走。” 她走得的确很稳,就连步伐也是很正的,只要忽略它脸上大大的笑容,一点醉态也看不出来。 暗香浮动,明珠走在前边,点绛她们心惊胆战看着,就怕一不小心她就摔倒了。 “什么人?” 花枝突然朝一个方向大喝一声,阿锦胡乱呓语了一声,又很快的睡了过去,明珠醉醺醺的扭过头,十分严肃的道:“花枝,你太大声了,阿锦都被你吵醒了。” 花枝:“……” 黑暗下,树影婆娑,三道人影从黑影下走出来,花枝见人吓了一跳,忙福了一礼,道:“大郎!” 周洵看着明珠主仆七人,敏锐的从空气中闻到了一丝丝酒香,目光从明珠坨红的脸上扫过,月光落在脸上,她脸颊上像是抹了胭脂一样,红若彩霞。 周洵微微颔首,不欲多说什么,转身就想走。 “大表哥!” 不同以往沉稳温和的声音,这次的叫声更加轻快,然后一个带着酒香的人影重重的扑在了他的怀里。 周洵:“……” 点绛等人:“……” 长生:“……”夭寿了,他家大郎魅力无边,这位表三姑娘,已经忍不住对他表白献身了吗? 点绛忍不住捂脸,伸手去拉自家娘子:“娘子!” 明珠死死的抱住周洵的腰,大声叫道:“大表哥!” 周洵鼻子微微一皱,问:“你家娘子喝了多少酒?” 点绛心里七上八下的,对于这个不苟言笑的表少爷,她心里也有些怕得紧,结结巴巴的道:“不,不记得了。” 周洵垂眸,看着赖在自己怀里不动的小娘子,面上瞧不出情绪来,心里却是有些无奈的。 还好是晚上,若是被其他人瞧见了,还不知道会传出些什么来? 伸手将明珠交叠在自己身后的手扯开,点绛和满月连忙伸手将自家娘子扶过来。 周洵看了一眼明珠,对点绛她们吩咐道:“好生照顾你们娘子。” 然后转身走了。 点绛等人相视一眼,齐齐的松了口气来。 这位表少爷气势可真是足,听说是当武官的,手下带着好几十人了,怪不得这么骇人了。 点绛又将目光落在自家娘子身上,忍不住叹了口气――明天自家娘子酒醒了,还不知作何反应了。 第027章 - 争宠 - 曦舞 众人回到筱竹院,明珠完全醉过去了,阿锦被放在床上,她跑过去伸手就把他抱在怀里。 阿锦睡得很沉,这么打扰竟然也没醒,绿珠她们又急忙去拉自家娘子。黑球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看见屋里一片混乱,绿翡翠一样的眼睛眨了眨,喵喵叫。 “黑球!” 明珠伸手就把黑球捞仔怀里,一股子酒气熏得黑球身上的毛都炸开了,喵的一声惨叫,明珠一松手哧溜一声落了地,窜进一旁的桌子底下趴着,幽幽的一双眼盯着明珠打转。 好不容易将明珠安抚下来,绿珠等人不仅无奈苦笑,深有一种心累的感觉。 “今夜我守夜,点绛你们明儿早上来当值。” 伺候明珠喝了一碗解酒汤,绿珠拿起桌上的烛台出了卧室,卧室里顿时就黑了,只有外间朦胧的烛光透过丝绢绣的屏风影影绰绰的落进来,很快的外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烛光也熄了。 黑球从桌下窜出来,一跃跳到床上,雪青色软烟罗的床帐子层层叠叠落下,根本寻不到打开的地方,黑球撞来撞去,身上缠着软烟罗的布料,急得嘴里喵喵直叫,然后猛的一头栽进了在里边柔软的被子里。 烛光亮起,它利索的钻进明珠的被窝,绿珠举着烛台进来,小声的唤了几声黑球,没看见猫影,自己嘀咕了一句:“怎么不在?”然后又转身出去了reads();。 等外间烛光灭了,黑球才从被子底下钻出一个头来,趴着舔了一下自己的四肢,它缩在明珠的被子底下,慢慢的睡着了。 第二日明珠醒来天色已经大亮了,窗外鸟雀叽叽喳喳的叫,她只觉得胸口热热的,低头一看,一只黑色的小猫蜷缩在她胸口睡得正香。 “嘶!” 伸手把黑球抱起来,黑球睁着刚睡醒的眼睛,喵喵叫了两声,低头舔着自己的皮毛。 明珠抚着自己的头,觉得有些疼,低声唤了一声:“来人!” 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就见点绛和满月的身影出现在了屋子里。 “娘子醒了?” 点绛伸手将床帐子掀起,哧溜一声,一道黑色影子从她身边窜过,吓了她一跳。 “什么东西?” 黑球转眼就没了影子,明珠抚着有些疼的头,一边回道:“是黑球,也不知道怎么跑到我的床上来的?” 黑球一点也不黏人,虽说明珠养着它,可是小家伙时常不见人影,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跑出来,也不知道在哪玩去了。 花枝伸手给明珠揉着头,满月则去调了蜂蜜水来给她喝。 花枝性子沉默,平日存在感不强。新进府才一年,听说家里也是书香世家,学医的,不过因为他们那里受了水灾,没办法只能卖身为奴。她也继承了家里一点医术,原是打算当女医的,因而对于如何调理身体这些,那是如数家珍,因为认得穴位,按摩起来十分的有效舒服。 被她按了一刻钟,明珠只觉得神清气爽,伸手接过满月递来的蜜水喝了一口,笑道:“花枝有这手艺,我可真是捡了宝了。” 花枝脸红了红,她有些腼腆,局促的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娘子谬赞了。” 她原也是家里的娇娇女,不过一朝落魄,进了定国公府,对于自己奴仆的身份,她是很清楚的,从未露出什么不甘傲气来。 阿锦倒比明珠起得早,抱着黑球进屋来,玩得满头大汗的。 “姐姐羞羞脸,太阳都晒屁股了才起床。” 一进来他就笑嘻嘻的笑明珠,明珠无奈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有些奇怪的问:“什么时辰了?你今日怎么没去学堂?” 阿锦看了她一眼,有些得意的道:“我已经从学堂回来了,今日先生还夸我识字多呢。” 明珠:“……已经这么晚了?” 洗漱收拾完毕,明珠还觉得有些不舒服,绿珠看她满脸倦色,便道:“吃完早饭,娘子不如再去床上躺一下吧。” 明珠突然想起一事,道:“遭了,今日还没给老太太请安了。” 绿珠笑道:“奴婢早让丫头去青松院递了话了,说您今日身体不适,下午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明珠松了口气,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点绛又笑:“娘子您也忘了今日得去进学吧?” 明珠一愣,点绛嘻嘻笑道:“不过您也别担心,昨夜府里的娘子们都吃醉了,今日定国公夫人便给沈先生请了假,说是今日休学一天reads();。” 明珠复又松了口气,她一直是精明从容的。点绛和绿珠难得见她如此迷糊,都觉得有些稀罕。 满月倒了一杯色泽清亮中透着淡淡的粉色的桃花酒给明珠喝,这酒也不知周妈妈是怎么酿的,清香满鼻,酒味醇厚清甜,后劲也小,喝下去美容养颜。 当日周妈妈这酒酿好了,便往她这送了一小坛子,每日早晚喝一杯,就连明玉见了她都说她气色更好了。 早饭提了上了,早就过了用膳的时辰,这是周妈妈新做的,还冒着热气,五个小巧漂亮的水晶虾仁的包子,一碗白粥,里边放了去核的红枣,整碗粥上边凝着一层粥油,枣子都煮化了,呈着一种浅浅的红色。 “虾是今晨外边的庄子上刚送来的,周妈妈剁了包了包子,剩下的小虾,还有些鲜鱼,做了虾肉丸子,鱼肉丸子,说是下晌给您做面吃。” 顾及到昨夜吃酒起来怕是没什么胃口,周妈妈还上了一碟开胃酸辣的小菜。 “小菜里放了周妈妈熬制的茱萸酱,还有酸醋,吃起来酸辣酸辣的,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阿锦早就吃过了,在一旁明珠喂了他吃了一个包子,那小菜的确开胃,原本没什么胃口的明珠还把东西都吃了。 嗯,她的胃口向来很好。 吃完之后明珠擦了擦嘴,心情倒是好了,赏了周妈妈五两银子让满月带回去。 对于对她尽心的人,她自来是不吝啬的。 满月带着空荡荡的食盒回到位居府里中间的厨房,定国公府人多,厨房也很大,满月原本就是厨房的人,一进去熟门熟路的往右手边钻,叫了一声:“干娘!” 厨房里一个青色细棉布的妇人走了出来,头发半百,在脑后挽了一个攥,插了一根镶金珠的银簪——老太太赏的,收拾得极为干净利落,只是她神色很严肃,不怒自威。 见到满月,周妈妈伸手就戳了一下她的脑门,道:“你这丫头,莽莽撞撞的,在表姑娘身边伺候这么久,怎么就没学到你们主子半分稳重劲了?” 满月吐了吐舌头,急忙递上自己的食盒,又拿出明珠打赏的五两银子来:“我们娘子说辛苦干娘你了,这是给你吃酒的。” 周妈妈嗯了一声,这位表姑娘出手是有名的大方,她从一开始的震惊到习以为常可。 看见不住往这看的人影,她哼了一声。她刚开始向表姑娘示好的时候,这厨房多少人笑她蠢?如今却又对她多有羡慕,那表姑娘只要饭菜合心意,打赏就没落下过的,是个不差钱的主。府上其他娘子也打赏,可是谁有她大方啊,周妈妈最近可听了不少酸言酸语。 看着面上毫无阴霾的满月,周妈妈叹道:“你这丫头啊,可得长个心眼,如今好生伺候表姑娘,旁的什么都不要想,知道吗?” 满月重重的点了点头。 周妈妈接了食盒,道:“下午厨房做豆腐,我给表姑娘和表少爷做留两碗豆花,等会儿你过来拿。” 周妈妈喜欢下厨做东西,不过无论她做得多么好吃,府上的主子们也就嘴上说一说,可是吃的还是那么一点。倒是只有这个表姑娘,每日她做的饭菜对方都极为赏脸,让她心里颇有几分成就感。 唤了身边打下手的小丫头来,她吩咐道:“去取了茱萸,核桃,花生这些来……” 第028章 - 争宠 - 曦舞 下午明珠和阿锦就吃到了新鲜的豆花,豆子选的是最好的,颗粒饱满,晚上用牛奶泡了一晚,磨出来的豆花嫩滑极了,还有一股子奶香味,入口即化。上边拌了红红的一层茱萸酱,各种坚果碎,吃起来十分的合胃口。 两人喜欢极了,过个几日便要吃上一会,天气进入热夏,豆花用冰微微镇过,吃一碗,从内凉爽到外。 明媛恰好遇上了,也吃了一碗,辣得她额上都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却觉得十分畅快,一边捏着帕子拭汗,她笑道:“好久没吃得这么舒服了。” 他们姐弟都嗜辣,北方这边口味却是清淡,吃起来只觉得寡淡无味,明媛都觉得嘴里都快没味道了reads();。大热天的,也爱吃辣。 明珠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指,笑道:“想吃什么,使了银子让厨房做就是,难不成你还缺了那么点银子?” 明媛摇头,道:“你不懂,我们好歹是客,总要客随主便才是。” 明珠瞧了她一眼,道:“虽说如此,总不能委屈自己,二姐姐你可不是忍耐的性子。” 明媛性子看来和明玉一样安静,却也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如今不过刚进府,她愿意忍耐,可是惹急了她,泼辣的性子,就连陆老爷当初也怕得紧。 明珠不过这么一想,便抛到了脑后,她们三姐妹,明玉有陆夫人做靠山自是不愁,而明媛,她的性子也不是好欺负的,又有香姨娘这个亲娘为她筹划,更无须她担心。 而事实也是如此,从明珠那里回来,明媛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她当初也是娇气得很的,早上饮茶需用晨露之水所泡,还必须是香花花瓣之上的露水,吃食之上更是南北都有,只要她想吃,就没有吃不到的。可是到了这定国公府,寄人篱下,她就像那浮萍无所依,就连奴仆都敢给她甩脸子,一想只觉得怄得慌。 回到自己的院子,几个丫头坐在廊下聊天,手上捧着一把炒好的瓜子,瓜子壳吐了一地。 “……我娘可是老太太屋里伺候的,若不是我娘说表姑娘这里是个好去处,我才不愿意来了。可是你们看看,这里有什么好的,平日里府里的人都不愿意往这来。我一个大丫头,还比不过其他娘子身边的二丫头。我跟我娘说了,看看能不能让我去大表姑娘那里伺候……” 说话的丫头生了一个好模样,杏眼柳叶眉,穿着掐牙的桃红对襟衫子――这正是京城时下娘子们时兴的打扮,乳高腰细,更衬得*修长,曲线玲珑。 那丫头扶了扶头上的金簪,颇有几分得色的道:“大表姑娘受老太太喜欢,吃穿用度比二表姑娘好了不知多少去。这也不能怪我绝情,没有主仆情意,人往高处走,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 她面前的丫头眼角抽了抽,表情僵硬,桃红心里有些莫名其妙,问:“你们眼睛怎么了?” 给她使眼色的丫头心里无奈,一群人忙站起身来,低眉顺眼的唤了一声:“娘子。” 桃红身体一僵,而后扯出一个笑容来,转过身面色如常,笑靥如花的道:“娘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声儿也不露,倒吓了奴婢好一大跳。” 明媛也不说话,只是一声不吭的看着她,目光沉沉,里边蕴藏着深深的怒火,桃红被她看得心慌。 她的确是想去大表姑娘那儿伺候,也和自家母亲说过这事,她母亲自然赞同,不过却被她父亲大骂了一顿,让她安分守己的伺候明媛。她心里自是不服的,不过这些话却不能和院子里的人说,刚才那一番话,水分极多,哪知道竟然会被自家娘子听去了。奴大欺主,但是奴才就是奴才,主子轻轻松松就能将人处置了,她心里怎么能不慌? 心里慌乱,桃红扯了个由头便要进屋:“天气热,奴婢给您端杯茶去。” “站住!” 明媛轻飘飘的说了两字,语气咬牙切齿。 桃红吸了口气,暗道不要慌,自己可是老太太赏下的人,这陆二娘不过是个表姑娘,不敢对自己如何的,想到这,她心里微松,唇边甚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问:“娘子……有什么事吗?” 明媛见她这副作态,心里更是愤怒,她陆明媛如今就连一个小丫头也能欺上头来了,想也没想她一脚就给桃红踹了上去。 “娘子reads();!” 她身边的浣碧惊呼一声,忙伸手拦住她:“娘子,不可!” 楚歌知道自家娘子脾气暴躁,都说爱琴的人性子静,可是她们娘子却不是,冲动暴躁,平日看起来稳重,发起脾气来,却是吓人得很。 桃红捂着被踹得生疼的腹部,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陆家二娘子。这位表姑娘,性子不像大表姑娘那么温和,又不像表三姑娘那么稳重,但是总归还是个好伺候的主,从来不打骂下人,可是怎么就变得这么凶恶? 惊愕过后便是巨大的委屈,她在老太太屋子里只是个端茶递水的丫头,但有她娘看着,她也没吃过什么苦,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耳光,立刻就捂着脸嘤嘤嘤的跑出去了。 浣碧见状不好,连忙让人去拦着,可是一院子的丫头,竟没个人动弹。心里咒骂,枉她们娘子待这些丫头温言细语的,竟然都是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又忙去吩咐一边的小丫头:“惊鸿,快去请了二娘子来!” 小丫头脆声应了,一溜烟的就跑了。 ―――― 而这边桃红哭哭啼啼的跑回自己家,她家是定国公府家生子,父亲是定国公院里的小管事,母亲是老太太院里不大不小的妈妈,在老太太面前也算是混了个眼熟,不然也不会被提到老太太院里伺候。 她爹姓吴,排老二,她娘便被成为吴二家的,吴二家的看自己的宝贝疙瘩红着半边脸回来,顿时心疼极了,将她揽在怀里,心疼的问:“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桃红抽噎着道:“还不是陆二娘子……” 她掩下自己所言,只说明媛回来一言不合就打了她一巴掌,哭哭啼啼的诉说着委屈。 吴二家的顿时就气了,一拍桌子站起来,骂道:“小贱蹄子,有娘生没爹养的,你可是老太太赏的人,她也敢这么欺负你?走,我这就去找老太太给你讨公道去。” 老太太正用果肉樱桃泥喂食她的画眉,一群花儿一样的丫头在院子里踢毽子,笑声传了很远。 白妈妈小步走进来,道:“老太太,吴二家的来了。” 老太太刚喂了一勺果肉给画眉,闻言头也不转的道:“见她进来吧。” “老太太,您可得给奴婢做主啊!” 伴随着哭声,吴二家的人影进来就扑在了老太太脚下,她女儿桃红跪在她身边,捏着帕子小声抽泣着,看着好不可怜。 老太太轻掀了眼皮,陈妈妈道:“吴二家的,这是青松院,老太太前边,你哭天抢地的,像个什么样?” 吴二家的顿时噤声,不再大哭,只红着眼眶小声哀求道:“老太太,您给奴婢做做主啊,就没这么欺负人的。” 老太太搁了装着果肉的竹筒,转身歪在软榻上,问:“这是要我做哪的主了?” 吴二家的扯了扯身边的桃红,道:“我这闺女叫桃红,原是老太太您身边伺候的,后来姑奶奶来了,您就把她赏给了陆二娘子……” 添油加醋的,吴二家的把事情说了,话里话外,桃红是老太太赏的,明媛竟然如此磋磨,便是不敬老太太。 陈妈妈冷眼瞧着,走到一边唤了一个小丫头来附耳说了两句,那小丫头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出了屋,出了青松院便直往筱竹院去。 第029章 - 争宠 - 曦舞 明珠坐在圆凳上,明媛坐在她对面的美人榻上,正对着院里两棵巨大垂丝海棠的窗户打开,外边炽热的阳光铺天盖地的涌进屋子来。 明珠微微皱着眉,道:“再是如何,你也不该如此冲动。” 明媛秀眉一竖,道:“不过是个奴才,莫不成我还不能惩戒于她了?” 她气冲冲的,满面怒色,显然仍是未从怒气中平静下来。 明珠淡淡的道:“你也知道她是奴才,你身边这么多丫头奴才,你一个做主子的,有什么事哪需要你亲自动手?” 明媛打小就是个火爆脾气,当初陆老爷见她冲动易怒,便让她去学了琴,好歹也养养她的性子。说来也是颇有效果,眼见她气质逐渐变得沉静,竟是敛去一身浮躁,变得温婉动人来。不过,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的骨子里还是那个易怒爱动手的陆二娘。 满月从外边进来,走到明珠身边俯身道:“娘子,老太太身边的花月过来了,说是有事与您说。” 明珠若有所思,道:“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便见一个穿着半旧不新蓝色半臂的小丫头走了进来,一进来便对着两个主子福了礼,这才对明珠道:“奴婢是得了陈妈妈的吩咐,给三娘子带句话的。” 说着便将桃红母女哭诉到老太太身前的事情说了。 听她说完,明媛与明玉面色都是一变,明媛咬唇道:“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还有胆子去老太太面前告状!” 她又气又急,又慌又怕的,怕极了却又猛地从心里生出一股子冲天的怒火来,站起身来抿唇道:“我便不信了,为了一个小丫头,老太太还能把我赶出去不成?” 明珠冷眼看她,沉声道:“急什么?” 明媛一口气憋在心口被明珠一句话泄了气,垂头丧气的坐在软榻上。 明珠目光转向花月,和颜悦色的道:“你回去与陈妈妈说,就说这事儿我知道了。” 又吩咐满月:“送花月出去。” 浣碧一脸着急,与明珠道:“三娘子,您快想想办法吧,那桃红根本就不是个好的,不然我们娘子怎么可能动手打她?如今她又状告到老太太那里去,老太太若是因此厌了我们娘子,那可如何是好?” 她们寄人篱下,本就处境艰难,事事谨慎,处处小心的,如今莫不成便要因为一个小丫头毁了这么几个月她们娘子给府里人所留下的好印象? 三娘子自来足智多谋,因而一出事便巴巴的将人寻了来reads();。只希望,她能出个主意,解她们娘子如今所困。 明珠道:“一个丫头,打了也就打了。如今唯一棘手的便是她是老太太赏下来的,你打了她,也就是打了老太太的脸。” 明媛苦笑道:“这我如何不知道?可是打都打了,那又能怎么办?” 有时候她也恨自己冲动的性子,可是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出了口气,她不觉后悔,只觉得畅快,她真是忍够了。 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惊鸿从外边冲进来,满脸惊慌,道:“娘子,不好了,老太太遣了人过来,让娘子去她院里了。” 明媛一愣,旋即咬牙站起身,道:“反正,最坏的结果,不就是老太太厌了我,我在定国公府的处境更加艰难罢了。再如何,我也是做主子的,老太太难不成还会因为一个丫头惩罚于我不是?” “你也说了,不过是个丫头,那你何必如此慌乱?”明珠也跟着站起身,表情镇静,让身边的人焦躁的心情也不由得缓和了几分,她与明媛道:“我与你一道过去,等会儿你别太冲动,也把你的性子忍着。” 闻言,明媛心中一安,有明珠在旁,她顿时就像是有个主心骨一样,畏惧便去了大半。 姐妹二人带着丫头浩浩荡荡的往青松院去,府上的主子们许多都已经得了消息,幸灾乐祸有之,为她们捏了一把汗的也有。 十一娘站在凉亭里,手里摇着一把扑蝶团扇,看着明珠姐妹二人的身影,忍不住掩唇一笑,道:“这陆二娘竟然打了老太太赏下来的丫头,也不知她是胆子大了,还是胆子太大了。” 说着,她又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十娘气质沉静,靠着凉亭扶栏,手里同样捏着一把团扇,也不摇,搁在腿上,扇坠子垂下,远远看去美得像是一幅画。 她语气淡淡,面色沉静,漫不经心的道:“奴大欺主・・・・・・陆二娘不过是个商户女,笼络不住底下人,也只会打人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了。” 十一娘反身趴在栏杆上,取了一旁的鱼食丢在水里,看着水里的锦鲤一涌而来抢着鱼食,忍不住高兴得咯咯咯笑起来。 ―― 青松院。 门口的小丫头步履蹁跹的走进来,轻言细语的禀告道:“老太太,表二姑娘和表三姑娘来了!” 仍做着一副哭泣模样的吴二家的哭声一滞,旋即又若无其事的继续低低哭泣起来。在她身边低垂着眉眼的桃红面露紧张之色,忍不住攥紧了袖口。 老太太被她母女二人吵得有些烦了,索性不再管她们,只一门心思伸手逗着挂在窗户上的喜鹊,闻言转身道:“让她们进来吧。” 不一会儿便见明珠姐妹二人走进来,姐妹二人一人着月白色长裙,一人着藕荷色长裙,娉娉婷婷走进来,像是一对玉做的人儿一样,见了就让人喜欢。 这一眼,老太太深深觉得自己的眼睛得到了享受。要知道吴二家的在她这哭诉了大半天,若是换了个国色天香的美人来做这模样倒是惹人怜惜,可她却生得平凡,这么哭丧的模样,一点也不讨喜,只让人生厌,更别提是老太太这样极喜欢美人儿的,更觉得伤眼睛了reads();。 “孙女儿给外祖母请安!” 两人盈盈拜下,老太太歪在软榻上,表情也不严肃,随手指了一边的凳子,道:“先坐吧,叫你们过来也是有点事要问。” 见她不像问罪的模样,明珠顿时松了口气,至少老太太没有露出明显的喜恶之态来,也就是说,对于这事,老太太并没有先入为主站在桃红她们母子那边。 而吴二家的却是心里一慌,觉得事情有些不好了。 两人谢过之后坐下,明媛有些紧张,明珠却是笑容如常,轻笑问:“还不知老太太有什么事情要问了?” 老太太摆手,一指站在一旁的桃红母女二人,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便是这两个奴才,说二娘欺负了人,让我为她们做主了。我也不是会冤枉人的,想听二娘怎么说。二娘,对她们的控诉,你可有话说?” 明珠笑了笑,目光淡淡的瞥了一眼桃红母女二人。只这一眼,吴二家的却被她看得心中一慌,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 都说这陆三表姑娘是个不好惹的,就连四娘子都敢上手打,对此事,老太太竟然也没生气,甚至还站在她这一边,就凭这一点,府上的人就不敢小瞧了她。 吴二家的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这陆三表姑娘也一道过来,她就不这么冒失过来了。 “我还以为是为了什么旁的事?原是为了这生了二心,背主失责的丫头啊。” 明珠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鄙夷,她与明媛道:“二姐姐,我知你感念外祖母一番好意,不愿意她老人家为难,落了她老人家的面子。只是桃红这丫头吃里扒外,你今日打了她,她竟然还哭诉到了外祖母这里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刻薄于她。” 老太太挑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明媛张嘴,还未来得及说话,那边深感不妙的吴二家的又扑通一声跪下,高喊一声“老太太明鉴”,便又开始哭诉起来,只说她伺候了老太太多少年。她这般也是无可奈何,自己亲生闺女她自己自然无比清楚,刚才明珠说话桃红那一脸心虚的模样,她心里哪里不知道这事错的一方怕是是她闺女。 明珠冷笑,轻轻拂去身上并不存在的浮尘,笑道:“老太太还未开口,你这奴才倒是先叫丧起来了,也不知是哪的规矩?莫不是心虚?” 吴二家的声音顿时噎在嘴里,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只能叫嚷自己冤枉。 明媛站起身道:“外祖母,孙女儿原不愿让杂事扰您清净,只是孙女儿管教不甚,竟让这婢子扰了您。” 说着,她将今日之事一一说来,因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便是一副凛然之态,再反观桃红一脸心虚之色,其中缘由哪里不明? 吴二家的一脸灰败,却又不甘,叫道:“老太太,冤枉啊,我家桃红的性子,我哪里不知,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其中必定有所原因的啊・・・・・・” “你的意思,莫不是我二姐姐冤枉了她?” 明珠冷笑,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吴二家的,笑道:“不过是一个贱婢,既是被外祖母赏给了我二姐姐,便是我姐姐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话,便是我二姐姐要她的命,她也只能乖乖的送上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二姐姐何须冤枉她?多此一举?” 明媛只垂眸做神伤的模样,老太太叹,喟然道:“是我识人不清,让二娘遭了罪。” 明媛使劲摇头,道:“非是老太太的错,老太太对我姐妹一片慈心,我与三娘心知肚明,更是感恩戴德,又怎能怪您呢?” 明珠眼眶微红,眼中热气氤氲,她走到老太太身边跪下,声音绵软,让打从心里就软乎了两分reads();。 她道:“我们姐妹二人在这定国公府无依无靠,便是丫头也能欺上我们的头来,身边的人只想另觅高枝,只因在我们身边做一等丫头还不如府里其他娘子身边的二等丫头要来得有脸面。” 老太太皱眉,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在这府里,你们二人也是正正经经的主子,谁又能欺辱了你们去?” 明珠以头挨着老太太的膝盖,十分亲密的模样,道:“我知道外祖母您护着我们姐妹,二姐姐和我心里都十分感激的。二姐姐听说您爱听琴,还特意和沈先生学了好几首您喜欢的曲子,就想有一日能拉给您听了。沈先生还说二姐姐手特别巧,天生就是弹琴的好料子了。” 老太太顿时“哦”了一声,一副惊异的模样,明媛如坐针毡,红着脸道:“三娘你说什么了?” 明珠笑道:“我说的本就是事实嘛!” 老太太道:“能得沈先生一句称赞,看来二娘果然于此艺有所天赋了。改日,若得了空,弹一首给我听听如何?” 明媛又惊又喜,道:“这是二娘的荣幸。” 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珠这是在帮她讨老太太喜欢了。只要攀上这定国公府任意一座大山,底下的人便不敢再轻慢于她了。 看着明珠和老太太的亲密,她心里有些羡慕,从小就是如此,明珠便是有这样的能力,让其他人都喜欢她,轻易就能讨得其他人的欢喜。 不过,只有羡慕而没有嫉妒,要讨一个人喜欢,底下可是要费不少功夫的。 老太太闭眼沉思,开口问:“这桃红,你是打算如何处理?” 桃红面色一白,纤弱的身子颤颤巍巍,摇摇欲坠,看起来好不可怜。只是如今除了她娘吴二家的,谁又会关注这么一个决无好下场的小丫头? 明媛看了明珠一眼,老太太心里失笑,这姐妹二人,姐姐倒像是妹妹了,便又问明珠:“这丫头,三娘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明珠看了伏在地上的桃红,笑道:“这丫头您竟然已经赏给了二姐姐,那她便是二姐姐的人了,该如何处置,自然是交给二姐姐带回去了,要打要骂,也该由二姐姐来处理。您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明媛挺了挺脊背,她深知,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杀鸡儆猴的机会。 老太太似笑非笑的看着明珠,意有所指的道:“是是是,你这丫头,倒是鬼机灵!” 明珠一愣,对上老太太洞若观火的目光,忍不住红了红脸:“外祖母・・・・・・” 她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经完全被这个睿智的老人看在眼里,可是对方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甚至是纵容着她的小心思。 送走两位表姑娘,陈妈妈进屋来,老太太歪在榻上,姿势闲适并不端庄,却又从骨子里透着一种岁月沉淀的雍容优雅来。 陈妈妈低声唤了一声:“老太太!” 老太太道:“你去库房拿两盒宝石,送去你们表二姑娘那儿去,今日她也是受委屈了。” 陈妈妈应了,老太太突然一笑,道:“那孩子倒是个有情义的,我倒是越来越喜欢她了,明珠,明珠・・・・・・掌上明珠,陆仁倒是喜欢这个庶女,给她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只是不知道,她是否真能应了这个名字,明珠生辉reads();。” ―― 明玉和明媛带着桃红回到明媛的院子,而她的母亲吴二家的则被老太太打发到了外院去。 “今日多亏三娘你了,你知道,我自来不擅长这些。” 陆府被陆夫人打理得井井有条,她们三个娘子,又是陆老爷娇宠着的,她平日只需要随着性子过日子,旁的都不需要考虑。于笼络人心,各种庶务,完全一窍不通。她知道,要不是有明珠在旁,她又不是能言善辩的人,更不是老太太喜欢的,事情会是什么样子,那可就不一定了。 明珠笑,分明年纪比明媛还要小上一岁,可是她为人做事却已经极为妥帖了,她开口道:“你我是姐妹,血缘至亲,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二姐姐说这话倒是让我们生分了。” 明媛明媚一笑,道:“你说的是,我们是姐妹。” 明珠瞥了一眼身后战战兢兢的桃红,道:“倒是二姐姐你,奴仆始终是奴仆,别惯得她们主仆不分,不知上下了。” 想到中午那一幕,明媛心里也是暗恨。桃红被她踢了一脚跑走,院子里的丫头,竟无人去拦,还真当她是好性子的人? 神色微沉,明媛道:“我明白,以后不会了。” 明珠叹道:“不过二姐姐你还是得收敛一下自己的性子,再生气,也不能动手・・・・・・还有动脚也是!不然,便是有理的事情,也会变得无理了。” 明媛老老实实的点头,这个妹妹,在他们姐弟之中,更有老大的派头。比起整日待在府里描眉弄琴看书的他们,经常做男儿打扮跟着陆老爷出门的明珠显然更懂得人性,也懂得为人处世,更明白该如何管理奴仆。 回到明媛的院子,太阳微微西斜,明晃晃的阳光照得人眼晕头昏,穿着轻薄的春衫,已经觉得热了。院子里的丫头坐在廊下遮阴,小小声的嘀咕着,见她们一群人回来,立刻噤声,忙不迭的站起身来行礼:“娘子,三娘子~” 比起中午的闲散,她们的态度中已经有了两分恭敬和八分的紧张――就连老太太身边的桃红的吃瘪了,她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小丫头又敢做什么? 明珠走上台阶,进了屋檐的阴影下,廊下摆着的两盆万年青叶片青翠,瞧着就凉爽极了。 桃红亦步亦趋的跟着,明珠笑容不减,纤细白嫩的手指却是一指太阳底下,道:“去,底下给我站着。” 桃红瞪大眼睛,明珠淡淡的道:“虽说我不是二姐姐,却也是二姐姐的妹妹,那也是主子,难不成,我还叫不动你了?” 明媛眼睛一瞪,道:“你莫不是还以为你是我身边的大丫头?” 桃红脖子一缩,不敢再多说什么,这位表三姑娘的厉害处,她并不想去招惹。 明珠使了浣碧去给她和明媛抬了两把椅子出来,明媛出了一身的汗水,有些羡慕的看着一身清爽的明珠。不过她也羡慕不来,这是天生的,听说三娘的姨娘便是这样的体质,即使是再热,也不会出现让娘子们尴尬的汗流浃背的模样来。 两人坐在椅子上,看着晒在太阳底下满头大汗的桃红,桃红以前在老太太院子里伺候,那也是闲着的,哪吃过这样的苦,一张脸晒了一会儿就红得吓人。 明媛微微眯眼,心中一动,将院子里其他的丫头都叫了过来,也不说什么,就让她们站过来,静静的看着。 丫头们胆战心惊的,看着红着一张脸的桃红,就怕下一个被处置的人就是自己。特别是往常爱偷奸耍滑的婢子,更是心里紧张极了reads();。 明媛侧眼看了一眼明珠,只见她坐姿轻松而又惬意,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却自有一种凛然的姿态,让人看见她就忍不住挺直了背脊。 当初父亲带着三娘去做什么了呢?怎么会养出三娘这样的性子,永远的从容不迫,波澜不惊,让人打心眼里就觉得可靠。 明媛第一次有些好奇。 “二姐姐,二姐姐?” 明媛猛地回过神来。 明珠奇怪的看着她,问:“二姐姐,你在想什么?” 明媛甩开心里的胡思乱想,道:“没什么。” 惊鸿端上凉茶,看着明珠的目光有些战战兢兢的,她完全想象不出来,这位三娘子,生得花容月貌,弱不禁风的模样,可是手段是真狠啊。 扭头看了一眼院中的桃红,早上还是一朵带着露出的花了,现在就已经快被晒枯了。 “啊!” 终于承受不住,桃红翻了一个白眼,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上。 明媛一边觉得可怜,一边由觉得她活该。明珠看了一眼她,她下意识的挺了挺背,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奇怪,可还是一直挺着背,等说完话,才发现腰酸死了。 送走明珠,看着院子里对自己或怕或敬的目光,明媛只觉得稀奇。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了这样的目光,难道她们都是些贱皮子。以前对她们态度好,和颜悦色,倒是不领情,如今她摆出一副我不好惹的姿态来,她们倒愿意把她当成正经的主子来看。 晚上浣碧给她卸下钗环的时候,有些犹豫的问:“娘子,桃红那儿,要不要去请个大夫来看?” 明媛一愣,问:“她情况如何了?” 浣碧道:“一直在发热了,脸上的皮也被晒坏了,红红的。好歹也是小娘子,若是不好好养着,那张脸怕是就毁了。” 明媛捏着一支钗子,漫不经心的道:“既然病了,那就别留在院子里,移出去养病吧。” 她在想,如果三娘在话,必定会让她将人留下,刚好可以给颗蜜枣,将人掌控在手里。可是,她明媛便是个锱铢必较的,这丫头既然嫌弃她这里,她便送她离开, 老太太送的两盒宝石她随手打开来看了一眼,顾忌到她还处于孝期,宝石也只是蓝的、绿色、紫的等素淡的颜色,明媛随手捡了几颗给身边的三个丫头:“等以后嫁人,你们倒是刚好能拿了去打首饰到,也不算埋没。” 浣碧等人顿时红了脸,嗔道:“娘子您说什么了?” 明媛笑道:“特别是浣碧!” 她伸手拉住她的手,随手撸下手上的那个青玉镯子戴在她手上,道:“你打小伺候我,我可要好好的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浣碧脸色更红了。 明媛微微笑,就像明珠说的,人心复杂又简单,想要让身边的人忠诚自己,却并没有那么难。 明媛也没打开第二盒宝石,让浣碧明日把这盒宝石给明珠送去。 第二日进学之时明珠问起桃红,明媛伸手拨着案桌上的琴,漫不经心的道:“她既然有老子老娘的,哪需要我这个主子为她操心。反正她也不愿意留在我这里,正好移了出去,日后还能攀个高枝儿了reads();。” 明珠一愣,看着明媛,总觉得这个如风似火的姐姐有哪里变了,只是・・・・・・ “桃红一事,二姐姐你该更加妥帖一些才是,好歹也给她请个大夫才是。凡事留一线,别把事情做绝了。” 明媛顿时鼓了脸,不爽道:“我才是娘主子,我为什么要顾忌一个丫头?” “那样的丫头,三妹妹你还对她如此怜悯,也太心软了些吧。”明玉微微皱眉,轻声道:“昨日之事,二娘你受委屈了。倒是你们,这样大的事情,也没人知会我一声,我还是从子佩那里知道的。” 她心里有些不得劲,都是亲姐妹,可是昨日之事明媛偏偏就没告诉她,只找明珠拿主意。虽然她承认明珠比自己能干,可是,自己好歹也是她们的大姐姐,心里总有些失落。 “大娘・・・・・・” 那边周三娘转身唤明玉,明玉扭头应了一声,站起身往那边去。她和三娘交好,就连位置,也移到了三娘身边。 明珠手抚着琴弦,叹然一笑,她们姐妹,终归自己有自己的路走。 穿着白底红花长褙子的徐娉转过头来,道:“前日先生布置的那题,你可是算出来了?” 前日她们学的是算术,末了沈先生还布置了一道题给她们,徐娉回去算了许久也没得出结果了,只能来求助明珠了。 明珠点头:“解出来了!” 她拿出自己的算术册子给她看,徐娉翻看着她的解算过程,顿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看完,将册子还给明珠,犹豫了一会儿,徐娉问:“你在定国公府,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明珠一愣,忍不住笑道:“不过是些小事,倒是郡主,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看山竹老人的砚台吗?怎么,三个月了,你还对我这么有戒备。我还以为,你有那么一点点想和我做朋友了了。” 这三个月,她和徐娉偶尔也会说说话,两人算是颇为熟悉了,但是交情却称不上。徐娉一直保持着她郡主端庄自持的姿态,无论是对明珠还是任何人, 明珠也没想能这么快的和这个身份尊贵的郡主交好,能和她交好,自然是百利有,如果不能,能混个熟脸,也无不妥。反正,她这个向来有耐心。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已经做好了徐娉拒绝的准备,突然听到这样的答案,明珠倒是一愣。 徐娉觑着明珠的表情,脸上也有一些发热,猛的转过身:“还是算了吧。” 明珠:…… ―― 明媛的事情并没有在定国公府里掀起多大的风浪,可是这事情却没有结束。 桃红的父亲知道这件事之后特意来给明媛请罪,明媛却没给什么好脸色,当时直接一拳打碎了一旁的石桌,吓得桃红的父亲回去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自此以后,定国公府里的奴仆就再也不敢小看这位陆二表姑娘了――那可是个性子暴戾的,若是惹怒了她,被她打杀了可怎么办? 这样的传言,很快的在定国公府里宣扬开来。明媛气得很,她什么时候一拳打碎石桌了,这根本就是谣言。说她性子暴戾,这样的传言传出去了,日后她还怎么嫁人,谁家愿意娶一个母老虎做媳妇? 明珠听到这样的消息,当即皱眉,怒由心起,这样的谣言,若没有人推波助澜,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传遍了整个定国公府? 路上看见一群嘀嘀咕咕的丫头婆子在议论此事,她索性让点绛她们直接绑了说得最为兴高采烈的几个丫头,也不管是哪个院子的人,直接就绑了往定国公夫人那里去reads();。 从她那里到定国公夫人的院子,足足要走半个定国公府。不一会儿,表三姑娘气势汹汹往大夫人院子去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定国公府。 定国公夫人听到明珠到来的消息倒是有些惊讶,这位表三姑娘的名头在定国公府里可不比正经的娘子差,难得的是底下奴仆对她的评价竟都是好的,可见是个有手段的丫头。不过对于这个聪明小娘子,她这个掌管定国公府的大舅母,她却并没有露出什么亲近的意味来,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大夫人搁下手里的剪子,让人进来,一边接过丫头递上绞好的帕子擦手。 “大舅母!” 一进来明珠便笑,盈盈拜下,她穿着白色对襟夏衫,下边一条湖绿的裙子,耳旁坠着一对滴水莹润的绿宝石耳坠。一身打扮清丽可人,在炎热夏季,瞧着舒服极了。 大夫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有些明白老太太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个丫头了,这样漂亮的小娘子,她见了都觉得心里喜欢,更别说老太太那个喜欢漂亮小娘子的了。 大夫人指了一旁的椅子让她做,丫头伶俐的捧上茶来,大夫人笑道:“清明刚过,这是摘下的新茶,你尝尝味道可好?” 明珠笑:“听陈妈妈说,大舅母这里就是好茶多,我可是向往很久的。今儿厚着脸皮上门,终于得以尝一次了。” 大夫人是爱茶之人,当初在闺阁之中,还被已逝的太后唤去为她泡茶,也是那时候被老太太瞧中了,讨来做了媳妇。茶,对于她而言,又赋予了姻缘的意味,自是不同一般的爱好。 明珠有一种魅力,随口说出的话,都有一种让人觉得很真挚的味道,大夫人闻言就笑:“既然馋了这么久,那你可得好好尝尝了。” 吃过两口茶,大夫人问了一些她在府里的生活,两人说了会儿话,大夫人对明珠倒是有几分喜欢了。这个陆三娘,瞧着就是个通透的人,说话不谄媚,却又十分合你的心意,就连大夫人都觉得和她聊天,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你这丫头,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儿?” 话过三轮,两人倒是亲近了不少,大夫人唤她一声“丫头”,亲密的意味不言而喻。见明珠一直不说来意,大夫人便直接开口问。 明珠敛了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大舅母,不过是因为我在路上听了些谣言,一时冲动就来了您这。” 大夫人面露讶色,问:“是什么话,竟惹得你如此生气?” 明珠眉尖蹙起,认真道:“大舅母您却是不知道,若是其他的话,我也就不在意了,可是这谣言却是事关我二姐姐闺誉,我又怎么能听而不闻?” 说着,她吩咐身边的满月:“满月,去将那两个婆子带进来。” 满月俯身,出去不一会儿就带了四个个丫头进来,四个丫头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的,身子都忍不住发抖。 明珠轻笑:“怕什么?刚才说我二姐姐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倒是与大舅母说说,你们说了我二姐姐什么。” 四个丫头冷汗直冒,身子伏趴在地上,颤声道:“大夫人饶命,表姑娘饶命啊・・・・・・・” 大夫人看向明珠,明珠轻抬眸子,站起身来,道:“大舅母这里的茶果真是好茶,只是我还有事,不能在这多坐了,只能改日再来叨扰大舅母了reads();。” 说着,她屈膝拜下。 大夫人笑:“既是如此,我就不留你了。闻香,去,替我送一送你们表姑娘。” 待明珠离开,大夫人原本温软的目光在落在地上跪着的四个丫头后顿时变得冰冷:“说吧,你们胡言乱语了什么。” 四个丫头相视一眼,皆是面如土色。 明珠离开正房之后便往明媛院子去,点绛犹豫道:“娘子,您就这样把那几个丫头交给大夫人,要是大夫人包庇她们怎么办?” 明珠冷笑,道:“包庇?大舅母岂是如此愚蠢的人?不说我们姐妹居于定国公府,便与定国公府牵扯到了一起,大舅母不考虑我们,也要为要出嫁的三表姐考虑。再说,底下奴仆竟敢有胆子编排主子,那就是大舅母管家不利,大舅母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点绛和绿珠相视一眼,既是如此,她们娘子为何还是这么生气,她们可是很少看见自家娘子这么愤怒过。 明珠是气,气的却是自己,气自己处理不当。 像定国公府这样的百年望族,府上的家生子早已是根生盘结,她原本就担心桃红一家是家生子,若想对明媛使坏,那却是极为轻易的。因而,她才会让明媛采取更加软和的方式,只是明媛眼里容不下沙子,根本容不下桃红,更别说对她软和了。 她心里虽然担心,只是原以为有老太太震慑,桃红一家就算有所怨尤,也不敢做什么,没想到他们竟然敢做出如此败坏明媛名声的事情。 明珠到的时候明媛正在练琴,她穿着一身粉蓝的齐胸襦裙,姿态又仙又美,看着她弹琴完全是一种享受。 “咦,三娘,你怎么来了?” 从琴桌后出来,明媛一脸高兴的拉着明珠去屋里坐。 明珠也没隐瞒,将今日听到的事情说了,原以为明媛会跳脚,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很镇静,道:“这些谣言我早就知道了。” 明珠一愣,就听明媛恶狠狠的道:“既然她敢败坏我的名声,我就敢砸了她的铺子!” 明珠更是讶然了:“你把吴二儿子的胭脂铺子咋了?” “咦,三娘你也知道他有一个卖胭脂的儿子啊?” 明珠:这不是重点! 明媛冷哼,咬牙切齿的道:“三娘你曾说过,这世上就没有银子做不到的事情,若是做不到,那就把银子翻倍!我让惊鸿去外边找了人,把她儿子的铺子砸了。她不是很得意她有这么一个当掌柜的儿子吗,我就要她儿子做不成生意,一日三顿的给我砸。” 明珠:“・・・”如此简单粗暴,的确很符合自家二姐姐的个性了。 明珠有些奇怪:“二姐姐,你就不介意那些流言?” 明媛缓缓的看了明珠一眼:“这不是有你在嘛。” 明珠:“・・・我已经将这事告诉大舅母了,她定会处理好这件事,不让二姐姐你名声受损的。” 心里又觉好笑,原以为二姐姐会受到很大的打击,要知道她自尊极强,哪知道倒是白担心一场。 第030章 - 争宠 - 曦舞 灯火如豆,晕黄的烛光在屋里撒下一片模糊不清的光影来,吴二家的小儿子躺在床上哀哀叫唤,他的媳妇春花捏着帕子直哭,一边哭一边道:“・・・我当初就不赞同这事儿,那表二姑娘再怎么也是正经的主子,你们这么败坏她的名声,被查出来,哪有我们好果子吃?瞧瞧,现在可好了,自己没了差事,还连累我们。” 吴二家的一脸不悦,道:“此事也不一定是陆二娘做的。” “怎么不是?” 春花哼道:“我和当家的两人经营铺子这么多年也没出什么事,可是就这两日,每天都有人来砸铺子,今天还把当家的腿打断了,还说什么只怪你吴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不是陆二娘报复的是什么?这样下去这铺子还怎么开得下去啊?” 说着,她又哭,道:“便是为了一个小丫头,您就要毁了我们吴家,得罪了主子,我们哪有好下场啊。您不为我们着想,也得为生儿着想啊。” 生儿是她儿子,吴二家的大孙子。 听到孙子,吴二家面色微缓,却还是板着脸道:“那难道你就看着你妹妹被欺负?” 春花却是不惧,立刻反言相讥:“若不是小姑子想攀高枝,还被二表姑娘听去了,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 她自来就瞧不起自家这个小姑子,人虽然生得漂亮,可是却是眼高手低,性子又骄纵。想当初她嫁进来可没少受她的气,如今还受她连累,连他们的铺子都关门了,春花心里可是气得不行。 吴二家的眉毛一竖,怒道:“你这是什么话?” “行了!” 一直没说话的吴二出声了,身为一家之主,他的威严还是无人敢犯的,顿时两婆媳就住了嘴。 桃红低着头,红着眼眶掉眼泪,却不敢出声。今日家里的争吵都是她引起的,要是她出声,怕是大嫂的气就往她这儿撒了。 吴二凝眉叹道:“我倒是没想到这位表姑娘竟然会让人去砸铺子。” 这种无赖举动,哪像个好人家的娘子会做的? 春花冷哼:“如今我们要想的是,如果被大夫人知道表二姑娘的那些流言是从我们这儿传出去的,那么我们一家都毁了。” 她心里也暗恨,就算对表二姑娘有何不满,也得过些时日再出手啊,如今桃红那事不过才过去几天,府里就传出这种流言来,不怀疑他们吴家又怀疑谁? 闻言,吴二家的顿时紧张起来了,道:“大夫人总不可能偏薄那陆二娘吧?她不过是沾了姑奶奶的光才能进府来,和我们定国公府可没半点干系。我们吴家可是在府上伺候了几十年,大夫人惩罚我们,就不怕其他人寒心吗?” 春花冷笑,果然这一家子都是蠢货。当初她母亲让她嫁过来。不过是看中当家的性子软弱,容易拿捏,可是如今大难临头,她也要为自己想想后路了。 春花心里所想吴家其他人不清楚了,而三日后,吴家一家被大夫人让几个婆子绑了,吴二家的和她丈夫吴二直接便被杖毙,罪名是妄议主子,以下犯上。而桃红与她兄嫂,则被打发到了郊外的庄子上去,怕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如此狠辣的手段,顿时整个定国公府的气氛都紧张了起来,尤其是对待三位表姑娘的态度上,无人再敢懈怠reads();。 听到这个消息明媛当即就白了脸,讷讷道:“怎,怎么会・・・・・・” 她以为,顶多不过是撵出府去就罢了。就连吴家的人也没想到,原以为大夫人会惩罚,但不过是打板子之类的,却没想到直接便夺了他们两口子的命。 明珠却是明白大夫人这样做的道理,道:“吴家乃是家生子,这样的奴仆对于整个定国公府都是极为了解的,便是杖毙也不能放出府去。” 而且,更因为明媛是外人,为显公正,大夫人处罚才会如此狠辣。若是处罚轻了,传了出去被其他人知道了,只会说他们定国公府不厚道。 因为此事,明媛心情却是低落了好久,心里总有一些负罪感。直到周三娘大喜之日逐渐到来,整个国公府都染上了几分喜庆,她的心情才慢慢的好了起来。 周三娘是大夫人的嫡女,所嫁之人是礼部侍郎李大人嫡幼子,李钰,字子书。二人是青梅竹马,而李子书因是老来得子,在侍郎府颇受宠爱,顶上有两个哥哥,都已经成家立业。而李府答应了等周三娘嫁过去,便将二人分出府去,不用晨昏定省给长辈请安,两人过自己的日子,别提多自在了。 这门亲事,整个京城不知道有多少娘子歆羡,直道周三娘是找了一门好亲事。 明日便是出嫁之日,正是黄昏,府里的梧桐树上知了叫个不停,荷园里蛙声一片,暗香浮动,周三娘院子里的牡丹花姹紫嫣红,开得好不热闹。 屋子里也是一片红色,摆着的东西拥拥挤挤的,一片喜气洋洋的,坐在这一堆红色中的周三娘像是一朵半开的牡丹花,美得惊人。 明珠将备好的添妆礼推了过去,道:“我身有重孝,明日怕是不能看着你出门了,先在此给你道声恭喜了。这是我送你的添妆礼,只希望你能与李少爷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三娘脸上浮出两抹殷红,不胜羞怯,却还是落落大方的道谢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想了想,她扭头唤了身边的丫头过来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那丫头便端着一个花盆走了进来。 三娘笑道:“你也知道我爱牡丹,院里也养了好多,我出阁在即,若是你不嫌弃,这盆牡丹便送你当个念想,也全了我们姐妹两个一番情意。” 那是一盆魏紫,养得极好,装在一个白色花盆里,一眼望去,便见打了七八个花苞,含苞待放,压得枝丫沉甸甸的往下弯。 明珠听府里的人说过,三娘闺名便叫牡丹,听说她出生之时,院里牡丹一夜绽放,都说她是牡丹花神转生,便取了这个名字。 明珠笑道:“姐姐这么说,那我就厚脸皮接下了,我一定好好养着。说不定等姐姐回门的时候,这花就开了了。” 三娘嗔了她一眼,道:“你就笑我。” “娘子,大郎来了!” 三娘眼前一亮:“哥哥来了?” 明珠抿了抿唇,站起身来,道:“三表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三娘歉意一笑,道:“我让姚黄送你。” 明珠转身,就见周洵从珠帘后走进来,薄唇黑眸,着了一身白袍,玉冠高束,斯文俊秀,像是幽谷中泠泠溪水,松间白月,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让人精神一凛的凉,凉意沁骨而不好亲近。 “大表哥!” 第031章 - 争宠 - 曦舞 “大表哥!” 明珠垂眸矮身福礼,余光中看见周洵长袖上绣着的水波纹,长袖微动,便像水面上一层层荡开的水波涟漪。 他身材极为高大,远看只如修竹一样修长,可是近看之下才会发觉这具身体极具有压迫力。明珠的个子在众多娘子中算是高挑的,可是也只到他胸口处。 周洵站在明珠身前,以手抚着下晗,突然开口道:“三表妹是不是长高了?” 闻言,明珠猛地抬头,脸上是一种茫茫然的表情,一副没回过神的样子。随着她抬头,她乌鸦鸦的发间戴着的一支垂珠的银簪上的圆润的珍珠微微晃动, 周洵目光在那摇曳中的珠串上扫过,微微一笑,正如冬月阴云散开,阴霾尽消。 伸手比了比,骨节分明的一双手漂亮而又透着一种力度,他手虚虚的落在明珠的头顶之上,笑道:“以前,三表妹只到我胸口,现在已经有我脖子这么高了。” 三娘凑过来,目光在二人身上狐疑的扫来扫去,有些惊异。周洵的性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清冷斯文,这么和一个小娘子搭话还是第一次了。 难不成,大哥喜欢上陆三娘了? 想到这,三娘目光忍不住在明珠身上驻留。 明珠被她看得不自在,抚弄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笑道:“有大舅母照顾,吃得好,自然就长高了。” 周洵看着她耳边晃动的透亮绿翡翠耳坠子,突然明白为什么小娘子们都喜欢华富美饰了,的确蛮好看的。 他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明珠身上久久不动,不仅三娘,就连明珠都觉得紧张了,抿了抿唇,她道:“阿锦还在四舅母那儿了,我还要去接他,三表姐,大表哥,我就先回去了。” 周洵回过神,颔首,她立刻迫不及待的转身就走,离开的背影怎么看都有几分仓惶。 “大哥!” 周洵收回目光,就见三娘插着腰一脸怀疑的看着他。 慢条斯理的走到罗汉床上坐下,理了理因坐下而有些褶皱的长袍,周洵头也不抬的问道:“为何如此看我?” 他的一举一动,徐徐从容,都从骨子里透着一种斯文优雅来,任谁看都觉得这是一个朗朗俊秀的书生,而不是手握长剑,掌金吾卫的武官reads();。 看见周洵,三娘总会有一种恍惚的感觉,这个男人太过难以亲近,就算是他的妹妹,都觉得他像是山间浮云,触之不可及。 坐下,三娘道:“哥哥问我,我倒是要问哥哥了,刚才这么盯着三表妹看,哥哥你是不是喜欢三表妹啊?” 一想,二人郎才女貌,站在一起倒真是一对璧人,极为养眼。 不过・・・ “陆家可是商户,哥哥你的妻子应该是高门贵女,如此才能配得上你。” “配得上我?” 周洵一笑,语气不只是讥讽还是嘲弄,他淡淡的道:“别胡言乱语,莫坏了三表妹的名声。” 看他如此淡然,三娘倒觉得刚才自己所想不过胡思乱想了,她完全不能想象这世上有哪个女人配得上自家哥哥。 周洵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来,道:“明日你出嫁,哥哥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块血玉,我让打了一个镯子给你。” 白色绢布上,红色的玉镯子透亮莹泽,鲜艳似血,其中似有金丝漂浮,形成一种近乎圣洁的美丽,在烛光下漂亮得不可思议。 这样的血玉,称为金丝血玉,又是血玉中的极品,价值连城,不可估量。 三娘将镯子拿了出来,满眼惊叹,讷讷道:“这是金丝血玉?” 周洵颔首,三娘双眼一亮,迫不及待的将手上的白玉镯子取了下来,换上这只血玉镯子来,她皮肤白皙,手腕不像其他女子那样纤细,有几分肉肉的感觉,戴上镯子肌肤似乎都透着莹莹的光芒。 “好漂亮,谢谢哥哥!” 三娘粲然一笑。 周洵看着她笑靥如花,一转眼一直跟在她身后叫哥哥的小娘子也到了出嫁的时候了,一想心中倒是难得的有些怅惘了。 “若是子书欺负你,有哥哥做主,在李家,你别委屈自己了。” 三娘一愣,旋即泪如雨下,她捂着唇道:“我,我知道的,哥哥放心,我会在李府好好的。子书的为人你也是清楚的,他不会欺负我的。” 周洵什么都没说,只是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倒让三娘眼泪流得更凶了。 ―――― 明珠从三娘的牡丹院出来就往四房走,四房的七郎和八郎与阿锦早就成了好朋友,下午阿锦跑来找他们两玩一直到现在都没回去了。 四夫人是个模样极为普通的女子,不过她皮肤很白,笑容温温柔柔的,看起来秀气极了,一笑就让人心生好感。她娘家不过是普通人家,父亲是晋绥十五年的秀才,开了一个书铺子。她和四老爷的缘分便是从这起的,四老爷是个书痴,一次去四夫人家的铺子买书就对四夫人一见钟情了。 这听起来极为浪漫,更难得的是娶了四夫人之后,二人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四老爷未纳一妾,只守着四夫人一个。而四房的四个孩子都由四夫人所出,皆是嫡子,而在生了两个儿子之后,四夫人和四老爷只想要一个闺女了,没想到第三胎又是小子,还一来就来两,便是七郎和八郎了。 明珠看着眼前的年轻妇人,笑道:“四郎调皮,叨扰您这么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给您惹麻烦?” 大概是日子无忧,虽说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四夫人却仍然像是年轻小娘子一样,她长得不美,可是看见她你就觉得很舒服,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reads();。 也难怪四舅舅会对四舅母一见钟情了! 四夫人温柔一笑,道:“四郎可比我家那两个小子要乖得多,我很喜欢他了。” 明珠道:“七郎和八郎也很乖啊,在学堂多亏他们两个照顾四郎,而且四郎以前没什么玩伴,如今有七郎和八郎两个玩伴,他的性子也开朗了许多。” “阿宛阿宛!” 伴随着兴奋的叫声,一个穿着锦衣长袍的男人走进了屋里,明珠站起身欲要行礼,男人却风风火火的从她身边走来,几步走到四夫人的身前,拉着她的手有些兴奋的道:“阿宛,我今天在街上看见一支发簪,觉得你肯定会喜欢的,你看看,是不是很漂亮!我看见的时候,就觉得你戴着一定很好看的。” 说着,他迫不及待的打开装发钗的盒子拿出发簪来,那是一只白玉发簪,玉色通透,雕成了梅花的样式,精致而又漂亮。 四夫人有些脸热,嗔道:“你干什么了,三娘在了。” “三娘?” 四老爷一脸茫然,转头看见明珠,一脸惊讶,道:“三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明珠:“・・・四舅舅!” 您是直接把我忽视了啊,这么大个人坐在那里都看不见。 四夫人脸有些红,她皮肤白,脸红起来特别明显。 将发簪装回盒子,她道:“你不是去买书吗,怎么买了这个?” 四老爷挠头,道:“我忘了。” 又可怜兮兮的道:“阿宛,买书的银子没了。” 四老爷成亲之前最爱书,银子都花在书上,而等他成亲之后就最爱自家阿宛,银子都花在阿宛身上了。 四夫人让丫头把发簪让丫头拿进屋去,与四老爷道:“都让你别给我买东西了,又乱花钱。” 四老爷傻乐。 外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凉快了许多,不过四老爷脸上还是出了好多汗,四夫人一边探身给他擦汗,一边抱怨道:“不是说了,走路不要跑吗?” 那模样,像是照顾孩子一样。 四老爷享受自家夫人的服务,看向明珠,从袖子里又拿了一个攒盒出来,然后递给她,问:“三娘要吃糖吗?” 八格海棠花的攒盒里边全是花花绿绿的糖果,看着就甜。 “啊啊啊,父亲!” 一个小身影刮起一道风,重重的扑在四老爷的身上,八郎兴奋的道:“父亲,父亲,你给我买未名屋的糖了啊!” 未名屋的糖在京城那是有名的好吃,但也是有名的贵。 在八郎之后,七郎和阿锦慢慢的走了进来。 “父亲!” 看见四老爷,七郎也是一脸孺慕,几步跑到四老爷身边,扑在他怀里。 四夫人看他们父子三人闹成一团,掩唇笑,又与四老爷嗔道:“你又给他们买糖,仔细让他们吃坏了牙齿reads();。” 阿锦有些羡慕的看着他们一家,明珠看着鼻头一酸,伸手把他揽在怀里,一边帮他擦着头上的汗水,柔声问:“阿锦今天玩得开不开心啊?” 阿锦重重的点头,笑得一双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开心” 四老爷伸手叫阿锦过去,阿锦看了明珠一眼,明珠对他点了点头,他才高兴的跑到四老爷身边。四老爷伸手就将他抱在了怀里,三个孩子挤成一团,四老爷把攒盒给他们,道:“这些糖果,你们三个拿去分,可不能吃独食。” 阿锦从来没有这么亲近一个长辈,陆老爷从来不会和他做这些事情,被四老爷抱着脸都兴奋红了。 明珠心里有些失落,又觉得心酸,无论她怎么关心阿锦,可是有些事情,她这个做姐姐的却办不到的。 四夫人看了一眼天色,道:“三娘,今天你和四郎留在我们这儿吃饭吧,我让厨房多做两个菜。” 不等她拒绝,四老爷拍板道:“刚好,人多吃饭也热闹。六郎去岳父那里,怎么还没回来?” 四夫人道:“父亲说留他过夜,明天再送回来。” 六郎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四夫人父亲总说他像自己,喜欢极了,时不时的就要接他过去住,四夫人他们也习惯了。倒也不是不喜欢七郎和八郎,只是七郎和八郎年级还小,不爱去那,觉得外祖父很严肃。 饭桌上,四夫人和四老爷对明珠特别热情,不断地给她夹菜,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八郎吃得桌子上都是饭粒。 四夫人满眼喜爱的看着明珠,眉目温柔,轻抚着自己的腹部叹道:“要是生个和三娘这样的闺女,那该多好啊。” 明珠一愣,四老爷道:“肯定会的,一定会是个闺女的。” 明珠:“・・・四舅母,您这是?” 四夫人有些害羞,四老爷傻乐道:“你四舅母又有孕了,不过还没到三个月,就没张扬出去。这次,一定会是个闺女的。”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斩钉截铁。 明珠:“・・・” 吃过晚饭,丫头洗了桃子上来,切成月牙状,桃尖粉红,吃起来又脆又甜的。 四夫人道:“这是我母亲让人送来的,送了两筐了,回去的时候三娘你拿些。” 明珠也没拒绝,想着下次来的时候带点什么过来,就道:“谢谢四舅母。” 从四房那里回去,阿锦显得十分的开心,又蹦又跳的,明珠走在后边,道:“你别跑太快了,小心撞到人。” 话音刚落,就听砰地一声,阿锦猛地撞在了其他人身上,晕头转向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阿锦!” 明珠心里一紧,急忙走过去,就见阿锦已经被人抱了起来,正趴在人家肩膀上。 明珠:“大表哥?” 怎么,又遇上了? 周洵转过身来:“三表妹。” 他一双眼像是墨一样又深又沉的,看着你的时候会让你有一种目光无比深情的错觉。 明珠扯了扯唇,她待人自来从容,可是周洵就好像她的克星,每次见到这人,都有一种无从应对的感觉reads();。 明珠给他道歉:“不好意思,大表哥,阿锦给你添麻烦了!” 阿锦抱着周洵的脖子,也不认生,大声叫了一声:“大表哥。” 周洵应了一声,问:“你们这是・・・” 明珠道:“哦,刚在四舅舅那里来,阿锦和七郎和八郎玩得好。” 也没有将阿锦放下,周洵抱着人往前走,明珠茫然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才反应过来,提着裙摆无奈跟上。 明珠几步追上,道:“大表哥,你还是把阿锦放下吧,别累着你了。” 周洵低笑,瞥了明珠一眼,意味不明的道:“三表妹是认为,我这个武官还抱不动一个孩子吗?” 明珠立马摇头:“三娘绝无此意,大表哥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三娘岂会轻视。” 周洵目光轻飘飘的飞过来,问:“真心话?” 明珠捏了捏手指,觉得有些脸热:“真心话。” 心里有些羞恼,她这人虽然好听的话随口就能说出,但是对周洵的夸张的确是真心的,至少在她至今见到的人之中,还没有哪个男人能及得上周洵的气度。 两人走在分路的花园处,停下脚步,周洵看了一眼怀里的阿锦,刚才还兴奋得不行的小家伙如今已经抱着他的脖子睡着了。 明珠小声道:“大表哥,你把阿锦给我吧。” 周洵看了一眼她的手,明珠穿着对襟窄袖的衫子,窄袖之下露出一截腕子来――五指芊芊,指甲不像其他小娘子一样染了豆蔻,而是干干净净的,像是葱根一样。 周洵漫不经心的想,这样的一双手,一定很适合戴镯子之类的东西,而且她的皮肤还很白,戴红色的镯子肯定好看。 周洵并没有把阿锦给她,而是叫了身边的小厮,道:“我让道生送你们回去。” 道生是个很强壮的小厮,明珠扫了他一眼,便觉出这人是个练家子。 周洵也没拖泥带水,对她微微颔首,转身就离开。雪白的长袍,袍上月光浮动,像是夜色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深深的印在人的心里去。 真是容易让人着迷的男人! ―― 第二日天色还未亮,定国公府的奴仆便早早的起来了,换上了新做的簇新的衣裳,脸上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 明珠的筱竹院所处偏僻,但也能听见前院的动静,早早的就被吵醒了。 “娘子!” 绿珠将烛火点亮,缩在明珠枕头边团成一团的黑球咪咪叫了两声,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毛,飞快的窜下了床,溜出屋子了。 明珠看了看窗外,外边朦朦胧胧已经有些亮了,她问:“什么时辰了?” 点绛答道:“不过卯时初了,娘子要不要再睡会儿?” 明珠揉了揉头,道:“不了!” 满月取了衣裳来给她穿上,明珠拖着软鞋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冷空气扑在脸上将残存的睡意也扑散了reads();。只见东边天边已经亮了起来,其他地方却还沉眠于黑夜之中,正是夜与昼的交替。 院子里初春种下的蔷薇已经顺着搭起的花架攀爬而上,蔷薇或开或含苞待放,红红白白的花瓣从花架上垂下,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满月还叫了一个小厮在花架下搭了一个秋千,平日在花架下乘凉别提有多舒服了。 明珠洗漱之后满月便提了早饭过来,吃过早饭天色这才亮了起来,明珠坐着发了会儿呆,见外边太阳升起,站起身啦让绿珠去取了花篮剪子来:“我们去花园里剪几朵花好了。” 她这往正房那边走,不远处就是一个小花园,春日姹紫嫣红渐去,花园里边只剩下几簇茉莉花、紫薇花还有两棵高大的石榴树。茉莉花香味浓郁,雪白的花朵绽开,香味便散得整个花园里都是,从中间走过身上沾上的茉莉花香味久久都不散。 明珠拿着剪子自己捡了一篮子,满月好奇的问:“娘子您剪这么多茉莉花做什么?” 明珠头也不抬的道:“昨夜路过的时候我就闻到茉莉的香味了,我打算泡点茉莉花茶喝,多的就插花瓶里摆屋里。” 明珠一剪就剪了一篮子,从她们这里可以听见前边不断传来的锁啦打鼓敲锣声,可是她们这边却是安静极了,隔了几堵墙,便像是两个不一样的天地。 远处太阳升起,金色的阳光刺破薄雾,明珠站起身,以手挡在前边遮住刺眼的阳光,笑道:“今日看起来是个好天气了。” 她穿着蓝粉的对襟襦裙,裙摆缥缈,头发没有再梳以往的双环髻,用金簪松松的挽着,像是瀑流一样披在身后,顿时便去了几分孩子气,那张俏丽明艳的脸完全的展露出来,带着年轻小娘子的娇俏清纯。 “大郎君!” 满月转头就看见周洵主仆三人,猛地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大声叫了一声。 明珠倒是被满月吓了一跳,转身的时候剪子的尖部不小心划过左手背,疼得她立刻就嘶嘶的开始抽冷气,红色的血液啪嗒啪嗒的落在底下雪白的茉莉花花瓣上。 “我看看。” 她还没回过神,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往上抬,血液顺着手腕就往下流。在雪白的皮肤上,红色的痕迹无比的刺眼。 明珠愣然:“大表哥・・・” 周洵看着她鲜血肆意流下的手,皱眉道:“我不明白,这个姿势,你是怎么把手伤到的?” 她右手拿着剪子, 明珠脸忍不住一红,周洵吩咐道生:“去叫个大夫来。” “等等!” 明珠急忙拦住,道:“今日是三表姐的大喜日子,不宜见红,别因为我让喜事惹了晦气。” 看了看手,她不在意的道:“这点小伤,回去我抹点金疮药就好了。” 面上不在意,实际上她心里却在嘶嘶的不断抽冷气,因为,实在是好痛哦。 周洵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倒是让明珠觉得好不自在,身上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动了动手,明珠用手指往他抓住自己手腕的手那里指了指:“大表哥……” 周洵松手,转身道:“跟我来。” 明珠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的背影。 第032章 - 争宠 - 曦舞 “跟我来。” 周洵转身走出花丛,明珠脸上的平静立刻就破裂了,伸手捂着手背上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滴滴答答的往下流,疼得她眼里泪花直冒reads();。 满月皱着一张脸,手上拿着那把伤她的剪子,担心的问:“娘子,您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 明珠皱了皱发酸的鼻子,她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而且她最怕疼了,小时候磕着碰着都能哭好半天的。 一只手突然伸到她的面前,这是一只很好看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只是手心布着一层薄薄的茧子,看上去就有一种十分有力的感觉。 明珠抬起头,眼里还有氤氲的水汽,一双眼眼角发红,在白皙的脸上像是半放的桃花,妖而艳。 周洵一瞬间有些晃神,见明珠没有把手交出来的倾向,直接伸过去抓住她的手,拉着人往外走,一边无奈道:“既是痛,就别强忍着。” 看她脸都白了,却还不肯示弱。 明珠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手,可是周洵握得不紧,但是却根本挣脱不开。 周洵微微转过头瞥了一眼她胸前流血的手,道:“仔细把伤口弄更深了。” 明珠鼓了鼓脸,没再企图把手抽回来了。 花园里种着两棵石榴树,此时石榴花盛开,火红一片,虽然这儿的花园花匠并没怎么打理,可是这两棵石榴树却开得极艳,压得枝头沉甸甸的。红色的花瓣随着风簌簌落下,纷纷扬扬的落在两人的发、肩头之上。大概因为今日是三娘的大喜日子,周洵换了一身绛红色福纹的长袍,一身轻笼的寒意消融,不再那么让人觉得难以接近了。 明珠被他牵着往前走,只觉得被他握住的地方一片灼热,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她,还从未和哪个男人这么亲近过。 绿珠等人走在他们身后,只觉得眼前的两人,红花相伴,落英缤纷,才子佳人,宛若一对璧人,美得像幅画。 走出花园,石径两旁种着的是高大的梧桐树,上边鸦雀蹄鸣,拢着晨间湿润的轻雾,像是蒙着一层轻纱。左手边怪石嶙峋,假山成列,一座凉亭伫立在假山之中,八角之上挂着铜铃,风一吹就将铃声带了很远。 明珠忍不住想,经常听到的铃铛声,原来是从这儿传来的啊! 抿了抿唇,明珠看着他们走的方向,有些疑惑的问道:“大表哥……我们这是要去哪?” 周洵走在前边,身下长袍袍角翻飞,他没有转过头来,语气淡淡的道:“去我那里。” 明珠猛的停下脚步,瞪大眼睛问:“去……去你那儿?” “我那里有上好的金疮药,你这伤口需要处理。” “不行!” 明珠连连拒绝,一边不着痕迹的将手使劲的往外扯,一边道:“我这不过是小伤,我屋里也有金疮药,我让绿珠她们给我包扎就可以了。” 男女授受不亲,她一点都不想和定国公府的男人扯上半分关系,特别是这位无比出色的大表哥。若是被人瞧见她去了周洵的院子,还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了――唔,力气好大,被他抓住的手根本扯不出来! 周洵转过身来,皱了皱眉,他若有所思的道:“的确,男女授受不亲,是我孟浪了。” 明珠:“・・・没,没有这回事,我知道大表哥对我也是一番好意reads();。只是,这点伤,还是我自己处理吧。” 周洵被她急于与自己撇清关系的态度逗笑了,嘴角微微上翘,他指了一边的凉亭,道:“你既然有所顾忌,那不如我们去那吧。我让道生他们去拿药来,如此,你总不会担心名声被我带累了吧?” 明珠无奈,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周洵一番好意,她总不能再拒绝吧。 两人做到凉亭里,早晨露重,明珠在花园走一圈,裙摆上沾了不少残枝枯叶,沾了露水的裙子紧紧的贴在腿上,露出一双镶着珍珠的绣花鞋来。 明珠不着痕迹的扯了扯裙子,将一双脚往里收。 “我总觉得,三表妹一直在躲着我。莫不成,三表妹很讨厌我?” 明珠浑身一震,顿时打起了精神,以全身精力应对这人。 抬目看去,周洵正勾着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里目光洞若光火。明珠讨厌周洵的一点,就是他的目光极为锋锐,像是能一眼看穿人的心,毫不留情的探查你心底的想法。 明珠以一种十分诚恳的目光看着他,认真道:“大表哥乃是人中龙凤,三娘敬慕不已,又怎么会讨厌你了?” 周洵挑眉,唇边笑容加深:“敬慕不已?原来・・・・・・三娘喜欢我?” 明珠:“・・・当然喜欢,无论是大表哥还是二表哥,我都很喜欢的。” 周洵哦了一声,移开目光,却没有再说什么。 明珠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面对这个男人,她总有一种很累的感觉。总觉得,很危险,每次都要提起百分百的注意力来。 “喵~” 一声软嫩嫩的叫声,满月高兴叫道:“娘子,是黑球。” 黑球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站在明珠右手边的假山上,嘴里不知道含着什么东西。看见明珠,它立刻甩着四肢就跳了下来。 “喵喵~” 黑球调到明珠脚边,伸着脑袋蹭着她的腿。 明珠用没有受伤的右手去摸它,碰到它嘴里含着的东西,拿来一看,却是一个雕得活灵活现的木雕,木雕的模样正是眼前这个小家伙。 明珠有些奇怪,这是哪来的? 黑球在她身边撒了会儿娇,甩了甩尾巴,后脚一蹬,直接跳到了周洵的怀里,一屁股坐着,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皮毛。 周洵伸手抚着小家伙的脑袋,突然问:“你一直养着这小家伙?” 明珠无奈道:“也算不上,黑球只有晚上才回去。” “黑球?” “嗯,是阿锦给它取的,说它黑黑的一团,又想球一样。” 想到阿锦当时兴奋的样子,明珠忍不住笑。 “大郎!” 道生拿了包扎的布卷和药,甚至还带了一壶温水和一个铜盆。 周洵拉着明珠的手看,手上的伤口已经没有再流血了,只是刚才流出来的血已经凝结在了一起,若要处理伤口就得先把上边的凝血给清理了reads();。 道生将水倒在铜盆里,绞了热帕子递给周洵,周洵捏着帕子慢慢的擦拭着明珠手上凝固的血迹,力度轻柔,瞧着竟然有几分温柔。 明珠如坐针毡,不自在得很,手下意识的就往外扯。 “别动!” 周洵轻声道了一句,明珠背脊一挺,低着头老老实实的,不敢再乱动了。 周洵擦得很细致,甚至将流到指缝间的血也给明珠擦干净了。他指腹温热,不算滚烫的温却度让明珠的脸忍不住烧了起来。越不想在意,明珠就觉得手上的触感越发明显,目光乱转,最终又落在周洵的脸上。 他的表情很认真,头发一丝不苟的用金丝玉冠束上,看起来严肃又正经。他前边额头饱满,眉毛并不秀气,而是浓眉,显得英气勃勃,一双眼眼睫毛长而翘,很浓密,明珠无意识的数了数,数得自己的都晃神了。 眉下的一双眼眸子狭长,眼珠像是浓墨一样,颜色沉而浓,像是晕染开的墨汁,看着人的目光又极为锋锐。 这张脸,俊美无俦,只是很多人看见周洵的第一眼却不会注意到他的模样,而是他这整个人――优雅斯文,从容自如,还有那种无言的压迫感。 明珠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她想啊,这个男人,倒是不意外的强势。 “嘶,疼!” 手上突然一疼,明珠忍不住叫出声来,一双眸子里立刻就浮出了一层水雾。 周洵抬眼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微红的眼眶上停留了一瞬,道:“忍着点。” 周洵先用帕子捂着她的手,温热的水迹将凝结的血块泡软了,然后再小心翼翼的将伤口上的血液擦干净。 明珠的手很白,却不是那种惨白,而是一种如羊脂白玉的温润,因而那条长长的伤口横亘在手背上就显得如此狰狞了,伤口处的的血肉微微向外翻起,因为周洵的动作又不断地往外冒出血珠来。 道生递上药粉来,周洵有些迟疑,明珠咬着唇看他,问:“大表哥,怎么了?” 她下唇咬得鲜红,显然是疼得紧了,周洵也没料到她竟然会这么怕疼,这个小娘子可真是娇气。 一边想着,周洵道:“这金疮药是特制的,很有效果,只是有一个缺点,就是上药的时候会特别疼。你・・・忍着点!” 明珠知道会疼,可是没想到会这么疼,也顾不得周洵看着,顿时就眼泪汪汪的了。 “大表哥,我疼啊!” 她娇娇的叫唤,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流。 “大表哥・・・” 周洵第一次觉得给别人处理伤口竟然这么困难,明珠吃痛的声音带着哭腔,大概是希望他能轻点,竟是无意识的朝着周洵撒娇,难得露出的娇态,无比的惹人怜。 周洵飞快的将药上好,用白布将伤口包扎起来,等这一切做完,他竟然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 明珠捧着手泪汪汪的,她从小就怕疼,就没受过这么大的伤,只觉得心里委屈极了。 周洵犹豫地看着她,半晌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头:“好了,不疼了!” 明珠歪着头茫然的看着他的手,后知后觉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第033章 - 争宠 - 曦舞 泪眼朦胧的,明珠眼泪啪嗒从眼眶掉出来,落在手背上。 气氛瞬间有些静谧,却不尴尬,无端的有一种温柔的感觉reads();。 周洵收回手,站起身来将装药的瓷瓶放在石桌上,道:“这药一日换三次,记得伤口不要碰水。” 明珠点头,目光游移不定,就是不落在周洵身上。一颗心像是揪成了一团,即使没有看见自己的表情,明珠也知道那该是如何的狼狈。 这个男人,总让她不知所措。 周洵手指摩挲了一下,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对方头发细软的触感,看着明珠红透了的耳垂,他垂眸一笑,道:“我先走了。” “等等!” 明珠猛的抬起头来,忙叫住人。 周洵转头,目光不解的看着她。 虽然觉得面对这个男人很不自在,明珠还是让自己认真的看着对方,抬起包扎好的左手,她笑道:“大表哥,今日,谢谢你了!” 周洵眼中带着笑意,转身欲走,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道:“下次,若是疼了,不要忍着了。你掉眼泪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明珠:“・・・我,我这是被调戏了?” 她一脸茫然的看向自己几个丫头。 等明珠回到筱竹院,阿锦还没醒,夏季天热,两个小丫头拿着团扇给他打着扇子,他只在肚子上盖了一条小被子睡得正香。今日三娘成亲,学堂的先生也给他们放了假,阿锦好久没睡懒觉了,明珠也没叫他,只让他睡饱了再说。 看过阿锦,明珠去将身上沾了血的衣裙换了,她剪了一篮子的茉莉花,绿珠她们拿了些插在花瓶里,满屋子都是茉莉花的香味。 “嗯?” 明珠看着篮子里的那个木雕,木雕上面还有着坑坑洼洼的牙齿印,一看就知道是被黑球咬出来的。 “这个木雕不会是・・・” 明珠心里有所猜测,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就算是周洵雕的,与她又有何干了? “・・・没想到,大表哥竟然还有这种乐趣。” 而往前院去的周洵却是心情很好,想到明珠眼睛睁得圆圆的,一脸茫然的模样,他就觉得好笑。大概是对方性子太过沉稳,平日见到都是从容淡定的那模样,因此偶尔露出来的娇态就格外让人眷恋了。 周洵嘴角勾了勾,倒是个有趣的小姑娘。 ―― 三娘此时已经换了嫁衣,正坐在梳妆台前让全福老人为自己开脸,而后描眉弄唇,玻璃镜子里的那张脸越见娇媚。 几位姐妹围在她的身边,七娘一脸惊叹,赞道:“三姐姐,你今日好漂亮!” 三娘微微一笑,今日的她在所有娘子中无疑是最美的,红唇雪肤,一身大红嫁衣,就像是盛开的牡丹花,艳丽华美。 “接亲的来了,接亲的来了!” 姐妹们正说着话,外边一个红衣小丫头匆匆忙忙的跑进来,语气中不乏激动。 大夫人看着三娘,鼻头微酸,取了红盖头来给她盖上:“好好的和子书过日子。” “母亲!” 三娘眼眶一红,大夫人忙道:“别哭,可别把妆弄花了,” 而在前院,李子书看着自己的大舅子,想起一月前与对方的“切磋”,只觉得腿有点哆嗦reads();。这位大舅子,完美得不像人,分明是武官,但是才学过人,不知道这世上究竟有什么事是对方办不到的。 周洵在几兄弟甚至是上门的客人之中,他无疑是最为显眼的。无论是气度样貌,甚至是身份,他便甩了与他同年纪的青年们好大一截,只让人望尘莫及。 能在十六岁的年级便位居从三品,还是天子近臣,深受当今官家的信任。要知道就算是当朝的两位丞相,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不过对他如此年轻就官居三品,却少有不服的,只因这均是他用生命博出来的。在他十一岁那年,他以身救了官家一命,当时一箭穿胸,让他险些就丢了性命。而等他醒来,他不仅没有接受皇帝的封赏,反而主动请命去了边关,而后三败楚国,三战成名,扬名天下。 而等他回来,圣上便亲封他为三品义勇将军,还让他接管了京城九支金吾卫中其中三支,已是重权在握。 这样的青年俊杰,京城里的贵女们多有倾慕,却因对方疏离的态度却步。 李子书与他也算是一同长大,从小到大就没看见他对哪位娘子另眼相看过。小的时候周洵便性子稳重,而随着年纪的长大,这个青年越发的让人捉摸不透了。 而和他一起长大的一群人无疑是悲剧的,每个人与他相比都能被比到尘埃里去,因此京城里不知道多少青年对他有所怨怼了。 而从小到大被自家父亲嫌弃的李子书,他一直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怕,而如今这个可怕的男人要成为他的大舅子了。以后,成为了一家人,还不知道自家父亲又该是如何嫌弃自己了。 想一想,只想痛哭流涕啊! “大哥!” 心里苦逼,李子书还是恭恭敬敬的对对方行礼,只希望他接下来能防水,不然有这么一个“拦路虎”,他怕是连媳妇都接不到了。 不过超出他的预料的是周洵根本没怎么为难他,很轻易的就放他过去了。 周洵对他只有一个要球:“三娘是我父亲的掌上明珠,子书,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李子书神色一振,拱手认真道:“大哥放心,三娘日后是我的妻子,我一定爱她敬她。” 三娘是由周洵背出门的,短短的几步路,她的眼泪都把对方的肩膀打湿透了。 周洵无奈,果然,这些小娘子都是水做的。 “以后,你为李家妇,相夫教子,但是不要委屈自己,受了欺负,哥哥永远都会在你身后的。” 闻言,三娘眼泪流得更凶了。 有这么一位兄长,只要李家人不蠢,便不会欺负她的。人都说娘家兄长越多,那么妇人的底气就越足,而三娘有周洵这么一位兄长,便已经足够了。 而在筱竹院,满月一脸兴奋的跑进来,道:“娘子,李家的人来了!” 明珠轻轻地将手里的黑子放在棋盘上,道:“我知道了。” 就算在这里,她也能听到前院的鞭炮声,震耳欲聋。 以后,三娘便姓李了,别人只会叫她李周氏了。这一刻,明珠的心情是有些怅惘的。 第034章 一更 - 争宠 - 曦舞 明珠手上的伤口不是很深,却很长,翻白的血肉横亘在洁白如玉的手背上,格外的狰狞可怖。 绿珠一边给她上药,心疼得要死,又有些担心,一边嘀咕道:“这伤口,要是愈合之后结疤可怎么好?” 明珠也有些担心,哪个女儿家会喜欢身上留下什么疤痕,她自然也不例外,希望自己身上也是毫无瑕疵的。 满月从外边走进屋来,俯身道:“娘子,大郎君让道生送药过来了!” 明珠一愣,忙让人进来。 道生身材高大,站在屋里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整个屋子顿时都变得逼仄狭窄了起来。 “这是我们郎君让奴才给您送来的药,让您以后上药便用这个,别再用那金疮药了。” 他将药拿出来,用巴掌大小的圆形瓷盒装着,里边的药不是药粉状,而是颜色是浅浅的绿色的膏状物,闻起来有一股清香。 原先用的金疮药效果的确很好,晚上解开绷带的时候伤口都已经开始长合了,只是上药的时候十分痛,明珠每次都痛得满头大汗。而这绿色的药膏,抹上却不觉得疼,反而还有一种镇痛的效果,只觉得伤口凉凉的。 上完药,点绛看明珠没有再痛得眼泪汪汪的,十分欣喜道:“多亏了表少爷送的药,只是表少爷怎么这么关心娘子啊?难不成……他会不会是喜欢娘子啊!” 点绛一脸兴奋。 闻言,明珠一愣失笑,不假思索的道:“这绝不可能。” 点绛一噘嘴,道:“怎么不可能?娘子您这么好,又长得这样好看,和表少爷正是天生一对了。” 明珠摆弄着手上的瓷盒,笑道:“大表哥天之骄子,京城里喜欢他的小娘子多了去了,就连宫里的九公主也对他爱慕至深。我不过是个商户女,家里又没根基,又拿什么和其他人比?你觉得,大表哥凭什么会喜欢我?喜欢我这张脸?他可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明珠不觉得自己是在自贬,她不过是很有自知之明罢了。 点绛一脸不服气,她觉得自家娘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娘子了,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认自家娘子说的话是对的。 “那娘子您呢?您喜欢表少爷吗?” 明珠一愣,旋即一笑,眼里毫无阴霾:“不,我不喜欢他!” 或许对周洵她曾经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怦然心动,那样出色的男人,明珠到至今还没见过能比他更加出色的,他就像是一块磁铁,深深的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会为他所动心,那并不奇怪,明珠也不以为耻。 只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和周洵之间隔着的是什么,那是万丈深渊,是根本逾越不过去的鸿沟。所以在动心的那一瞬间,她就将这段根本不可能成长起来的感情完全掐灭了,不会让她再存在什么幻想。 丧父之女,又是商贾之家,她这样的身份,定国公府的人怎么可能会接受? 明珠活得理智,看得透,所以她并不会像其他小娘子一样,对一段根本不切实际的感情抱着什么幻想reads();。 明珠将装着银子的匣子拿出来,里边装着的是她如今的家当,搁在哪个人家的小娘子手里都是颇为丰厚的资产。可是对于明珠而言,这点银子,还是太少了。 叹了口气,明珠难得的觉得自己手里拮据起来。 这点银子足够让她无忧无虑吃喝一辈子了,只是明珠对自己的目标很清楚,说出来或许别人会笑话,她想将陆家的产业,遍布大江南北,让天下人都知道,有一个陆氏。 “等明年就好了!” 明珠告诉自己不要急,如今不比在江南,那时候她可以随时出门。儿如今在等级森严的京城,她身上又带着孝,到了这京城已经快半年了,她却一次都没出过门,一切只能慢慢筹谋。 想到这,她问:“点绛,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是打听清楚了?” 点绛忙道:“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京城里一共有六条街,其中朱雀街还有青龙街是最为繁华的两条,而那里的铺子也是最贵的,若是要买下来,没有万两银子根本拿不下来・・・・・・” 从安定下来,明珠便开始打听外边的商铺,她是打算开一间首饰铺子,只是如今对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什么都只能慢慢来。 点绛说得口干舌燥,这些都是她和满月仔细打听来的,希望能对自家娘子有所帮助。 绿珠有些迟疑的问:“其实,娘子您为什么不找夫人帮忙了?” 明珠敲了敲桌子,眉头微微凝结,绿珠将她苦恼的模样,立刻道:“是奴婢多话了。” 明珠摆手,道:“不是你的错,其实你说的对,只是啊・・・” 只是,明珠是个好强的性子,她不愿意、也不肯示弱,更别说这人是陆夫人了。 陆夫人对于明珠而言是个很特别的女人,陆夫人优雅聪敏,就算是陆老爷对她也是无比的推崇的,多次让明珠多跟着陆夫人学习。 只是在陆府,陆夫人一年四季都待在她的院子,也不让明珠他们去请安,就连陆老爷她也不常让他去她那。她那里就像是一潭死水,波澜不起,死气沉沉的,而她本人也从未想过改变。 其实明珠一直觉得陆老爷和陆夫人之间很奇怪,他们二人比起夫妻,其实更像是朋友。陆夫人对陆老爷冷淡疏离,而陆老爷对她尊敬温和,两人的相处怎么看怎么奇怪。他们之间为何会成亲,明珠有些好奇,却不会去打听。 那是老一辈的事情,她想,那一定是个悲伤的故事,因而便让它湮没在尘埃之中吧。 ―― 第二日明珠便去找了陆夫人,她是个商人,也是一个理智的人,并不会让自己被那些多余的情绪所掌握。既然能有更便捷的方法,她又何必自寻烦恼? “你想让我给你买个铺子?你是想・・・” 陆夫人撑起身子,有些惊讶的看着明珠。 明珠将装银子的匣子打开搁在桌上,认真道:“母亲也是知道的,以前在家里我就经营着首饰铺子,如今我想将铺子开到京城来。这些银子是这么多年我攒下来的,还有来京城之时卖了手上的几个铺子所得到的,我想应该能在京城买下一个铺子来。” 陆夫人看她认真的模样,也认真起来,道:“你怎么突然想起开铺子了?” 她眉头一皱,不悦道:“可是府里的人对你有所苛待?” 明珠掩唇笑,道:“母亲怎么会这么想,您认为,三娘会是那种让人欺负的人吗?” 陆夫人一想,自己便先笑了reads();。明珠是怎样的小娘子,她自然比国公府的人明白,这几年,自己甚至已经把陆府的管家权都交给了她,她还是将陆府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这个小娘子聪明也不软弱,是不可能让旁人欺了她的。 明珠笑道:“女儿只是想啊,钱拿在手里可不会生钱。我若是拿去开了铺子,才会钱滚钱,有更多钱了。” 陆夫人看她双眼发光,叹道:“你真和你父亲一个样,都钻钱眼子里去了。” 这话却不是贬了,而是对明珠最大的夸奖了。 陆夫人正了脸色,道:“你要买铺子,这点我能帮你,只是,你自己要想清楚了,这里是京城,不是江南。这里的人,瞧不起商户,若是让他们知道这件事,你怕是会让其他人的嘲笑鄙夷的。” “我不怕!” 明珠一笑,道:“我陆家本就是商户,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父亲当初还说了,让我以后将陆家发扬光大,我又岂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商户女这个名头,大概会永远跟在她的头上。既然为商户,她自然要做商户该做的事情。她想走的路,是一条别人会嘲笑不屑的路,她早就做好准备了。 陆夫人叹了口气,道:“你父亲若是看见你现在的模样,一定会以你为荣的。” 毕竟,他一直都把明珠当成继承人来培养的。这个男人不看重是儿是女,明珠有才,他便愿意把陆府交给她。 若是当初自己喜欢的是他,又该多好? 明珠想到自己的父亲,心里也是一酸。 陆夫人将装着银钱的匣子盖上,往明珠的方向推了推,道:“这些银子你拿回去吧,等买好了铺子,你再给我吧。” 明珠点头,陆夫人看着她的笑脸,道:“有什么事,你们都可以来寻我,我好歹,也是你们的母亲。就算是寄人篱下,也不会让人委屈你们的。” 明珠浑身一震,沉默半晌道:“我明白的,母亲。” 香姨娘将明珠送出门,她十分感激的对明珠道:“上次二娘的事情,多亏了三娘子您了,奴婢这心里,可真是不知如何报答您了。” 明珠道:“姨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二姐姐是我姐姐,我所做的不过是尽了本分而已。” 香姨娘诶了一声,又道:“您啊,若是没事,也多来看看夫人吧。” 明珠一愣,看着毫无生气的院子,她点了点头:“我会的。” 送走明珠,香姨娘转身回了屋。 陆夫人正拿着竹勺给一盆牡丹花浇水,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的道:“明珠回去了?” 香姨娘点头:“是的。” 陆夫人看着窗外葱郁景色,沉沉的叹了口气,道:“已经这么多年了啊。” 当初她狼狈离京,辗转这么多年,她又回来了。 第035章 二更 - 争宠 - 曦舞 陆夫人既然答应了明珠,第二日就去找了大夫人。她离京多年,京城早就已经大变样了,十三年前她敢说她对京城了若指掌,但如今物是人非,对京城,她早已陌生。 “你今儿怎么过来了?” 大夫人看见她显然很是欢喜,忙让她坐下,道:“我还说今儿早上怎么看见喜鹊在叫,原来是你要过来。要我说,你就应该多出来走一走,总是待在屋里,人都要憋出病来了。” 陆夫人微微一笑,道:“我总归是丧夫之人,也该避讳一二的。” 大夫人眉头一皱,有些不悦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在这府里,谁还敢嫌弃你不成?” 陆夫人笑,没说话,大夫人叹道:“你啊,自来心思就重。” 说到这,她道:“姑爷也去世大半年了,臻臻你可想过日后怎么办?” 陆夫人一愣,觉出她的意思来,道:“如今我只希望给明玉她们三姐妹找个好归宿,其他的,我已经不做奢想了。” 大夫人道:“你还年轻,难道剩下大半辈子,你要一个人过日子?为姑爷守着?” 他们大秦国对于寡妇再嫁是很宽容的,并未要求寡妇守节reads();。 陆夫人面色淡淡的道:“为陆仁守着,这本是我应该做的。” 大夫人看她平静的表情,只觉得心里一酸,下意识的问:“难不成,你还惦记着那个男人?” 陆夫人神色一变,搁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蜷缩起来:“这么多年,我早就已经忘记了。” 既然忘记了,又何必露出那种表情来? 陆夫人笑,道:“别说这些了,我金日来,可是有事要求嫂嫂的。” “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是。” “我想让嫂嫂给我看一下京城有没有合适的铺子要卖,我想买两个。” “咦,你买来是打算做什么?” “卖首饰,胭脂水粉之类的吧。”陆夫人笑道:“也不是我要用,这铺子是给明玉她们姐妹的,她们年级也不小了,也该学习一些庶务了。当初老爷在世之时,就说了要给她们一人买个铺子,让她们学着打理。” 即使知道陆家财大气粗,那个去世的姑老爷是个会赚钱的,可是大夫人还是为陆夫人的大手笔所惊。为了让三个小娘子学会庶务,竟然直接就要买三个铺子,那可不是一笔小银子。 大夫人想着,应了事情:“这事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给你办妥当的。” 陆夫人道:“嫂嫂你办事,我自来是放心的。” 大夫人又问:“大娘年纪也不小了,等明年出孝就要给她相看人家了,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陆夫人苦笑:“嫂嫂你是知道我的,离开京城这么多年,我又能有什么好人选?” 大夫人目光微动,道:“若是你没有人选,你瞧瞧我家大郎如何?” 陆夫人一怔。 ―――― 时间一转,很快就到了三娘回门的时候。 明珠一直没见过三娘的夫君李子书,这次三娘回门,终于见到人了。李子书是一个颇为英俊的青年,生得十分秀气,和三娘站在一起,二人郎才女貌,倒是登对。 “三姐姐,三姐夫!” “三表姐,三姐夫!” 明珠姐妹几个上前叫人见礼,李子书看着明珠三个陌生的面孔,笑:“这就是三位表妹吧。” 显然,她也是清楚定国公府上居住的三位表姑娘的。 三娘点头,让丫头拿了礼物来给她们,明珠让绿珠收好。 不过短短三日,三娘身上变化却不小,身上稚气稍减,却多了几分女人味。若是以前的她是含苞待放的牡丹,而如今这朵花已经完全绽放了,展现出她最为娇美的姿态来。 姐妹几人在屋里说话,七娘叽叽喳喳的问:“三姐姐,三姐夫对你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啊?” 二娘也是一脸担心的看着她,明珠笑,瞧三娘眉目间隐隐透出来的欢喜就知道她肯定过得很不错的。 果不其然,三娘羞涩一笑,道:“三郎,他对我极好,父亲母亲对我也极为体贴reads();。” 九娘笑得娇美,道:“三姐姐和三姐夫可是青梅竹马,三姐夫又怎么会欺负三姐姐呢?” 三娘脸一红,九娘瞥了她一眼,笑容有些奇怪,吃吃笑道:“三姐姐和三姐夫,必定能白头到老,恩恩爱爱的。” 四娘有些疑惑的道:“今天你说话怎么这么奇怪?” 八娘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有吗?大概是见三姐姐回来,我太过开心了吧。” 三娘夫妻二人并没有在国公府久待,在府里吃了午饭就回去了。 送走三娘夫妻,明珠带着绿珠她们往回走,满月在她背后一脸纠结的看着她,明珠头也不回的道:“满月,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吞吞吐吐可不像你。” 满月这丫头,有些缺心缺肺的,心里有什么事根本藏不住,一眼就能将她看透了。 “娘子!” 满月吞吞吐吐的,最终她鼓起勇气,抖着唇道:“奴婢今儿更衣的时候,在花园里看见九娘子和三姑爷抱在一起。” 她也知道自己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语气里都带着哭腔,显然害怕极了。 明珠一怔,她飞快的看了看四周,道:“这事回去再说。” 回到筱竹院,明珠让小丫头在外边守着,一脸严肃的问满月:“你说你看见了什么?” 满月抽了抽鼻子,道:“奴婢的确看见了,九娘子抱着三姑爷,两人很亲密的样子。” 明珠吸了口气,满月惶然问:“娘子,我们现在怎么办?要把这件事告诉三娘子吗?” “不!”明珠摇头,道:“这件事你就当没看见过,让它烂在心里,谁都不要说。” 满月一愣,明珠厉声道:“我说的,你可明白了?” 满月身子一抖,点头:“奴婢明白了。” 明珠叹气,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怎么就被这丫头撞见了。妻妹与姐夫有尾首,这样的事情若传了出去,发现这件事情的满月第一个就没有好下场。 明珠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好人,因此知道这件事情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瞒着,有多久就瞒多久。纸包不住火,这件事情迟早都会暴露出来,可是却是不是由她暴露。 ―――― 周洵给的药的确有用,明珠手上的伤口一周后差不多就已经痊愈了,只是手背上有一条颇为明显的白痕,横亘在白嫩的手背上,看起来格外的显眼。 老太太看见很是惊讶,有些心疼的问:“这是怎么弄的?” 明珠抚了抚伤口,道:“摘花的时候不小心被剪子伤到了。” “你这丫头,也不知道小心一点,这要是留疤了怎么办・・・”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明珠微微一笑,伸手挽住老太太的手,道:“我给外祖母您做了一身衣裳,你要不要试试,我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衣裳明珠做了两个月才做好,布料选的是蜀锦,颜色是沉稳的墨绿色,上边用金线绣着祥云白鹤。她的针线活算不上好,可是衣裳上的针脚细密,显然是用了心的。 老太太迫不及待的就穿上了,面上全是喜色reads();。 陈妈妈恭维道:“这件衣服表姑娘做得可真好,上边连个线头都看不见。老太太您穿着正合适了,看着就精神。” 老太太一副得意的模样,人老了,性子也像孩子了。 明珠一边伸手给老太太理着衣裳,伸手拨了拨垂下来的头发,她道:“我手艺可比不上针线房的人,也是外祖母喜欢我,才觉得我最好。” 周洵进屋来便看到这一幕,老太太见了他面上全是欢喜,忙将人叫到自己身边,问:“今日你没事?怎么这个时辰过来,瞧瞧你这满头大汗的。” 外边烈日高晒,周洵从外边进来,一身热汗的,老太太见了忙捏着帕子给他擦汗。 周洵个子极高,被老太太揽在怀里只能憋屈的蹲在地上,不过他面上却没有什么不虞,道:“祖母您屋里倒是凉快,只是您屋里也别放太多冰,小心风寒。” 老太太一点他的额头,道:“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操心,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周洵问:“刚才祖母你们在聊什么?” 老太太献宝似的道:“你三表妹给我做了一身衣裳,你看看,好不好看?” 周洵看了明珠一眼,明珠朝他微微福礼:“大表哥!” 周洵笑道:“三表妹对祖母一片孝心,难怪祖母您这么高兴了。” 老太太乐呵呵的,道:“平日也就你三表妹还惦记着我这个老婆子,时不时来陪我,像你父亲,几日也不见得来一回。” 周洵父亲,也就是定国公了。 “父亲他公事繁忙,祖母您也是清楚的。” 清楚是一回事,但是心里不舒服又是另一回事了。 今日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周洵坐下来没一会,三夫人就过来来。她穿着撒花月白色水裙,头上只插了一支白玉簪子,看起来极为清爽,进来先给老太太行了礼。 又见周洵和明珠,就道:“大郎和三娘也在啊!” 明珠福礼:“三舅母。” 周洵也拱手行礼:“三婶婶。” 三夫人坐在椅子上,笑:“母亲您今日这身衣裳倒是别致,也不知是哪个做的,手竟这么巧?” 老太太顿时就开心了,一指明珠:“还不是这丫头做的,你也觉得好吧。” 老太太平日得衣裳都是府上专门的绣娘做的,明珠的手艺自然比不过她们的,而三夫人本就善针线,自然一眼就瞧出了老太太身上的衣服的不同,因而才有一问。 三夫人掩唇,露出如画的眉目来:“我就说,是哪个小娘子竟有这么巧的手,这上边的白鹤,绣得像是真的一样。” 十娘细声细气的道:“三表姐这花样子也好看,回头我可要去讨一个了。” 三夫人拍了拍十娘的手,嗔道:“这倒是好,你们姐妹也该亲近亲近,等嫁了人之后,就算想亲近,那也没机会了。” 十娘脸一红:“母亲~” 三夫人笑容满面,与老太太道:“瞧,这就害羞上了!” 第036章 - 争宠 - 曦舞 三太太是个很美丽的女人,面庞细致清丽,穿着月白色的长裙,坐在那儿就像一幅画一样,看起来十分的温柔和气,又极会说话,妙语连珠哄得老太太笑声不断。 老太太不是会磋磨媳妇的人,早就免了她们的晨昏定省,三太太也不是经常去老太太的青松院。因而,这个时辰在青松院看见三夫人,明珠倒是有些意外,不过等晚上回去听点绛说了一事,她才知道三夫人今日去青松院不是一时兴起去给老太太请安,而是寻着周洵去的。 “……三夫人的弟弟将怀恩侯的嫡子给打死了,如今已经被关进了大理寺,三夫人正急着托关系找人救他出来了。而表少爷,便是负责此事的。” 点绛性子活泼伶俐,十分的擅长人际关系。如今大半年过去了,在定国公府,她已经混得风生水起了,对于这些消息,旁人还没听到,她就已经打听得清清楚楚了。 明珠问:“怀恩侯?我记得,这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吧。” 点绛点头:“可不是,虽说皇后娘娘无甚恩宠,但怀恩侯好歹也是国丈,怀恩侯膝下又只有这么一个独子,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怀恩侯是国丈爷,不过三夫人娘家也不是地位低下的。三夫人姓韩,她父亲乃是当朝左相,位高权重,乃是天子重臣。 而三夫人在家里排第三,头上有一兄一姐,底下还有一弟,而这次惹事的便是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弟弟。 京城里不缺纨绔子弟,而韩四郎便是其中一员,不学无术,性子又嚣张跋扈,整日游手好闲,惹是生非的。 因是幼子,所以韩四郎从小就受宠,无论惹了什么事情都有家里人为他收拾。不过以前他惹的不过是些小事,而这次他闯下的祸事却不是如此好解决的。如今被他打死的人可不是平头百姓,而是当今国丈怀恩侯唯一的儿子,皇后娘娘的嫡亲弟弟。 怀恩侯姓沈,他只有沈少爷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如珠似宝的,因此养成了沈少爷娇纵的性子,也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沈少爷贪色,平日拈花惹草,逗猫遛狗的,可是京城勾栏院里的常客。 而这次事情的起因说来也好笑,不过是二人在青楼为一花魁争风吃醋,争执间韩四郎一不小心将沈少爷推倒在地,好巧不巧,沈少爷脑袋撞在桌角上,当即就一命呜呼了reads();。如此戏剧性的一事,因为事关国丈爷和丞相爷,却在京城掀起了如此风波。 沈少爷没了命,韩四郎也被逮捕入狱,三夫人急得焦头烂额,可是却也是无计可施,如今求到了周洵的头上,只因这件事,皇上交由了周洵处理。 明珠问:“那个花魁呢?” 点绛沉默了一会儿,道:“听说在韩四郎被捕那日,就被人打死了。” 屋里一阵沉默,明珠叹了口气,道:“也是可怜人。” 不过这事说来也和她没关系,听了一耳朵,感叹一句,明珠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三夫人求到周洵那里也不知道成没成,不过明珠猜测那是不成的,因为向来与人为善的三夫人这几日就发了好几次脾气,惹得她院子里的人风声鹤唳,就怕哪里又惹了她发脾气。 而这件事过了两日便在府上彻底宣扬开了来,底下的奴仆议论纷纷的,就连主子们也要讨论一二。 “三娘,你听说三夫人弟弟那事了吗?” 一来到春晖阁,明媛就迫不及待的问她。 明珠点头,示意自己知道,明媛趴在桌子上,小声道:“三夫人前几日病倒了,十娘和十一娘在旁侍疾,都不来上学了,已经好几日没见她们身影了。要我说,杀人偿命,那韩四郎既然杀了人,无论什么也是罪有应得。” “啪!” 明珠拿书敲她的头,道:“这是人家的事情,你管这么多干嘛?” 明媛捂着头,道:“我就是和你说说嘛。” 明珠不理她,徐娉扭过来道:“我提醒你们一句,这事你们还是少管为妙,别牵扯进去了。” 明珠笑眯眯的看着她:“我们不过是姑娘家,就算我们想管,这事儿也没我们掺和的余地。” 徐娉脸一红,转过头不理她了。 明珠一笑,道:“我知道郡主您是好意・・・对了,三姐姐送我的那盆牡丹可是开了,我可是精心养着的,郡主可要去看一看?” 徐娉还没说话,明媛便兴致勃勃的问:“那花开了?好呀,我要去看看。” 前两日天气突然就冷了,明珠那盆魏紫原本都要开花了,着天气一冷,竟是过了好几日也不见花瓣展开,昨日才见开了一朵,而等今早明珠醒来,就见又开了四五朵,花盘硕大,压得花枝沉沉的,远远看去一盆雍容紫色,倒是华美好看。 而此时三房,没去进学的十娘和十一娘便坐在三夫人的屋里,三夫人躺在床上,她刚吃完药睡下,脸色透着一种病态的潮红。 十娘叮嘱了旁边伺候的小丫头,两人悄无声息的从屋里退出来。 十一娘忧心忡忡的,道:“母亲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十娘秀眉紧锁,也透着一股愁容,道:“母亲这是心病,她自来就疼爱小舅舅,如今小舅舅下了大狱,她心里着急,这才病倒了。” 十一娘噘了噘嘴,道:“小舅舅向来惹是生非,如今还打死人了,被关进大牢,也是他罪有应得。” “十一娘!”十娘满面不赞同,皱眉道:“小舅舅对我们这么好,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十一娘努努嘴,道:“那现在怎么办?” 十娘道:“以前小舅舅打死的也不过是些平头百姓,倒是好解决reads();。只是如今他打死的可是怀恩侯的嫡子,怀恩侯又一心想让他偿命,皇上又站在怀恩侯那边,这次小舅舅是凶多吉少了。” 也是知道这一点,三夫人才会急得都病倒了。 十一娘关注点却不在最后,她一脸诧异,不可思议的问:“小舅舅以前还打死过人?” 韩四郎虽然在外性子坏了些,可是对十娘他们几个外甥/女却是极好的,每次来都记得给他们带礼物,而且无论十一娘有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因而在十一娘心里,小舅舅是最好的。 可是现在她却听到,这个她一直认为是个“好人”的小舅舅竟然打死过人? 十一娘大受打击,十娘被这事搅得心烦意乱,竟然没注意到十一娘大受打击的模样,有些心烦意乱的道:“不过是一些贱民,死了也就死了……这事管家交给大哥哥处理,如果大哥哥愿意出手,小舅舅就不会被砍头了,可是,母亲求了大哥,大哥根本无动于衷……” “……我,我觉得有点闷,我出去逛逛!” 脑袋里一片混乱,十一娘觉得屋里闷得慌,只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无论是小舅舅,还是十娘,都让她觉得有些陌生,让她想逃离。 ―――― 下了学明珠和明媛还有徐娉往筱竹院去,徐娉揉着手腕,道:“我的腕力还是太弱了,写出来的字无力,没有风骨。倒是三娘的字,我一直都觉得写得好,今儿沈先生还夸你的字已初露锋芒,有独特的风骨了。” 明珠琴棋书画除了书,其他三样都只是平平,不算出色,也不算平庸。而书这一块,却是极为出色,可以说是学堂中第一人。 闻言,明媛有些得意的道:“三娘的字可是我父亲教的,我们姐妹三练字从来就是描的我父亲的字。” “你父亲,一定是个厉害的人!” “那是当然的,我父亲最好了。” 明珠目光里出现一个身影,心中微动,她开口问:“那是十娘吧?” 徐娉咦了一声,道:“的确是十娘。” 石榴代表多子多福,因而国公府里种了很多,十娘独自一个人站在一棵石榴树下,听到动静她转过头来,顿时就看见了明珠她们。犹豫片刻,她还是没有跑开。 走近了,明媛问:“十娘,你怎么在这?你身边的丫头了?” 十娘表情有些不好看,但是也没乱发脾气,她先对徐娉叫了一声“郡主”,才开口道:“我觉得有点闷,出来透透气,就没让她们闷着。倒是你们,这是去哪?” 徐娉笑道:“三娘出嫁之时不是送了一盆牡丹给明珠吗?那盆牡丹终于开了,明珠邀我去赏花了。” 明珠礼貌性的问:“十娘要一起来吗?” 十娘下意识的想拒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啊。” 明珠等人:“……” 十娘也有些尴尬,她和明珠她们三姐妹可不对付,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正想着要不要拒绝,就听明珠笑眯眯的道:“那正好,人多也热闹。” 第037章 - 争宠 - 曦舞 筱竹院位置偏僻,当初明珠住进来的时候,颇显萧索,可是如今却已经是大变样,一进院子就能见到左手边搭好的花架,粉白的蔷薇沿着花架攀附而上,硕大的花朵含苞待放,沉甸甸的垂下,像是一道花帘,花团锦簇的。 右手边则是搭了一个葡萄架,初春插下的葡萄,已经长得葱郁了,莹莹的绿色,葡萄架下则摆着石桌圆凳,整个院子看起来极为的闲适舒服。 这也是徐娉第一次到明珠这里来,道了一句“打扰了”,这才跟着她进了院子。 明媛最爱的是花架下的秋千,每次一来就会迫不及待的冲到花架下,坐在秋千上边慢慢的荡着。 这时候只要风一吹,头上的蔷薇花花瓣就会随风簌簌落下来,满身香风,让人心情都不由得变好了。 明珠已经习惯她这样了,道:“日头这么毒辣,你在外边别被晒坏了。” 叮嘱了一句,她便带着十一娘和徐娉二人进了屋。 屋里摆着冰盆,外边炎炎夏日,晒得人头晕,里边却是凉风习习,舒服极了,就算是深觉不自在的十娘都忍不住舒了口气。 前几日下了几场雨,天气顿时转冷。老农们都说天气不正常,这雨接连下了七日,竟有一种转冬的迹象,却未料七天后雨一停,艳阳高照,天气比往日顿时翻了倍的热,夏天完全到来了。 徐娉捏着帕子擦汗,道:“今年的夏天倒是比往常都热,你可别上热茶了,喝了怕是又是一身热汗。” 又有些羡慕明珠的不出汗体质,道:“倒是你,我们都满头大汗的,就你一个人清清爽爽的。” 明珠看她们一身热汗,道:“那我让满月端冰碗来吃。” 冰碗不过是将冰弄碎,上边浇上西瓜汁,吃一口,满口冰凉,从里到外的爽快了,极是解暑。 明媛在外边荡了会儿秋千,头上开得灿烂的蔷薇花开得紧密,将烈日完全遮住,但是那种热闷感还是让人觉得热,浣碧推着她荡了一会儿她就忍不住跑进屋里去了。 满月将冰碗端上来,用粉瓷描绿荷的薄瓷碗装着,凿得粉碎的冰沙浸上淡红的西瓜汁,上边还用果酱勾出一朵荷花来,倒是极为漂亮。 十一娘尝了一口,语气发酸的道:“都说周妈妈对三表姐你另眼相待,如今果是如此,这果酱是周妈妈做的吧,这味道我一尝就知道。” 周妈妈是府上的大红人,单是那一手为小娘子养身调肤的功夫便足以让小娘子们对她另眼相看,可惜周妈妈只伺候过大娘子一人,等大娘子进宫之后,她待在厨房那烟火地里,就算是三娘想让她到身边伺候,她也不愿。又因她是老夫人的人,就算是十娘她们极其渴望她能伺候自己,也轻易使唤不动她。 可是,明珠一来,周妈妈却明显待她不一样,不仅筱竹院的饭菜都是她亲手做的,还听说她酿了一壶桃花酿,都尽给了明珠。府上的小娘子见明珠气色越好,那身肌肤如凝脂一般细腻白嫩,心里自是呕得慌――她们正正经经的主子竟然还比不过一个表姑娘? 明珠捏着勺根,轻笑道:“周妈妈哪是对我另眼相待啊,不过是瞧着满月在我身边伺候,这才对我特别了些reads();。” 十一娘有些疑惑:“满月?” 她知道明珠身边那个叫满月的圆脸小丫头,还是老太太赏下来的,模样倒是可爱,身材丰润,看起来就像是个糯米团子一样。 明珠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道:“十一娘不知道吗?满月是周妈妈的干女儿了,周妈妈自己膝下无子,自是把满月当成亲闺女的。说来,我还是沾了满月的光了。” 满月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干娘对我的确很好,不过干娘说了,娘子您是个好主子,让奴婢好好伺候您了。” 十一娘倒是一愣,周妈妈有这么一个干女儿,她们竟然无一人得知,不然怎么可能便宜了珍珠。 十一娘心里暗自嘀咕:“运气倒是好!” 吃过冰碗,明珠把那盆魏紫拿出来给她们看。这花当初三娘养得极好,花叶墨绿,一盆花上仔细数来足足有十二朵花苞,开了六朵,花瓣层层叠叠打开,压得枝头都弯下了,不堪重负一般。 明媛也瞧不出什么这花是什么品种,但是她会欣赏啊,十分接地气的赞道:“这花可真好看,比我那盆好看多了。” 说到这,她充满希冀的看着明珠,问:“三妹妹,我那盆牡丹怎么样了?” 三娘幼时曾在老太太身边待过一段时间,因而也学了三分料理花草的功夫,她极爱牡丹,院子里便种了不少,各种颜色品种的。她成亲给各姐妹都分送了一盆,也算留作念想,明珠的是一盆魏紫,明媛的则是一盆白牡丹,也是枝叶繁茂,花娇叶肥。可惜她在料理花草之上实在没什么天赋,好好的一盆白牡丹落在她手上不过几日就见枯萎,吓得她巴巴的送到了明珠这里来,希望还能拯救一二。 明珠让绿珠把她那盆白牡丹抬来,无奈道:“养了些日子,总算没死。” 明珠其实也不擅长料理花草,不过老太太不一样,院子里的花草可都是她亲手打理的,一来二去,明珠在老太太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倒是学了三分。而且她发现养些花花草草倒也不错,能平心静气,无聊之时打发时间倒也不错。 明媛看着那盆重焕生机的白牡丹倒是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没死了。” 明珠:“・・・” 原本在明媛手里奄奄一息的白牡丹如今已经精神了起来,虽说比不上一旁的那盆魏紫,但是雪白的花朵宛若白玉一般,又是另一种风姿了。二者摆在一起,倒也相得映彰。 明珠道:“既是好了,你拿回去就是。” 明媛立刻摇头:“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从小到大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花草,我就不适合养花养草的。这盆牡丹可是三表姐送的,若是我养死了,可没脸见她了,还不如放在你这里。反正,我对这些花草也不感兴趣。” 徐娉来是为了那一台山竹老人的砚台,娉婷公主是个砚痴在京城可不是秘密,这爱好虽然特别了些,却也算是雅兴。 这世上有名的砚台,她也见识不少,唯独山竹老人的砚台,因为传世极少,现世并不多,明珠就知道身为砚痴的徐娉会对山竹老人的砚台感兴趣。 见徐娉抱着那方砚台神色痴迷,显然没精神搭理她们三个,怕十一娘她们无聊,明珠便拿了棋出来让她们玩。 琴棋书画,明珠善书,明媛善琴,十一娘却是善画,于棋一道,在学堂三人都是平平,不过下了几盘,却都是明珠赢。 十一娘捏着棋子凝眉思索了半晌,终是无路可走,只能言败reads();。 明媛她对棋是一丝兴趣也无,这种浪费时间的东西在她看来还不如多去弹几首曲子。明珠们二人你来我往的,却是看得她昏昏欲睡的,再扭头,那边徐娉盯着一块石头看,也不知道看出什么来,她自己一个人快无聊死了。 这刻见明珠她们终于又下完一盘,明媛站起身来忍不住撑了个懒腰。 转头见十一娘十分气馁的模样,明媛软言劝慰道:“十一娘你就别找虐了,我三妹妹可是棋中高手。商者,善谋,她可是我父亲一手教出来的,你是不可能下得过她的。” 十一娘:“・・・”这样的安慰,她一点都不想听到。 心里有些疑惑,十一娘忍不住问:“三表姐既然如此善棋,可是为什么在学堂,你却比不过九姐姐呢?” 学堂之中,姐妹各有擅长,于棋一道,九娘是最厉害的。 明珠一笑,一边将棋盘上的棋子放回棋盒内,一边漫不经心的道:“我确是比不过九娘。” 骗人! 十一娘心里哼了一声,心里根本不相信。 明媛见状,以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吧,这叫藏拙!三妹妹曾说过,永远都不要对别人亮出你最后的底牌,与人相处,该知道什么时候韬光养晦,什么时候锋芒毕露,这便是为人之道。” 十一娘:“・・・” 虽然不明白,但是总觉得好厉害啊! 明媛仰着头,仍保持高深莫测的表情,实际上,明珠这段话她也是不明觉厉。要换成她,自然要让其他人都知道最好的自己,她就喜欢别人羡慕赞赏的目光。 明珠让满月拿了些点心来给她们吃,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明媛手里捏着一块马蹄糕,问道:“十一娘,三舅母的病怎么样了?我和三妹妹还说寻了时间去看她,就怕扰了她的清净。” 闻言,十一娘有些郁闷,道:“大夫说母亲这是心病,只要小舅舅没事,她的病自然就好了。” 明媛皱了皱鼻子,道:“国法不容情,你舅舅杀了人,就该按国法处置?” 明珠瞪了她一眼,无奈唤了一声:“二姐姐!”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二姐姐,怎么就这么缺心眼呢? 明媛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看了十一娘一眼,有些心虚:“十一娘,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说你小舅舅的坏话的・・・” 十一娘觉得鼻子有些酸,抽了抽鼻子,她道:“我没生气,只是,只是・・・小舅舅一直对我很好的,他性子那么好,怎么会杀人?” 她有些迷茫,只觉得心中那个小舅舅突然变得陌生了,突然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明媛也不知道从何安慰她,只能伸手拍拍她的头,把自己觉得好吃的点心推到她的面前去。 看着她的举动,十一娘心中一暖,歪着头道:“我觉得,陆二娘你也没那么讨厌了。” 明媛得意道:“我本来就很讨人喜欢啊。” 十一娘:“我收回刚才的话!” 明媛:“咦,为什么……”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