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瑶回乡,初登场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李府今天格外热闹,鞭炮放的噼里啪啦,离新年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这鞭炮放的倒像是大年三十一般热闹。 听说是李家的三小姐回府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家的哪个女儿又要出嫁了。李府门口围了不少人,大多是来看这个传说中的李三小姐。 轿子刚到府门口,家丁伙计便迎了上来,婆子小心翼翼把轿子里的三小姐搀扶下来,周围看热闹的人们略微有些失望,还以为下来的是个穿着华服,美得像仙女一样的人物,没想到却是个穿着粗布衣裳,身上连个首饰都没有的乡下丫头,没有半点富家小姐该有的样子。 一个挎着篮子的婆子嘴里嘀咕着:“模样生的倒是不错,可惜不是小姐的命。” 旁边一个抱着娃娃的女人用手肘推推她,小声问道:“刘嫂子,你消息灵通,你倒是说说,这个三小姐什么来历。” 刘嫂子得意地抬高了脑袋,笑嘻嘻得掩着嘴巴在那女人耳边小声说:“听说是李家三爷跟一个丫鬟生的,本来这事儿也没啥,哪里知道这李三爷动了真情了,非得给人家个名分,为此还推了胡厅长家的亲事,胡老爷你知道吧?” 她一问,抱孩子的女人愣了一下,她一个乡下女人大字都不识几个,哪里知道胡老爷是何方神圣,但是又不想被刘嫂子看穿心思边点点头:“知道知道!” 刘嫂子便继续讲道:“那是有权有势的主,得罪了胡老爷那还了得,听说李老爷一气之下给那个女人喂了药,哪里知道她命大,没死成,听说后来啊,李三爷拉着那个女人私奔了。” “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这个李老三不久前死了,李老太爷相继也暴毙了,现在当家的正是李家的大儿子,李家不知道发了什么善心,把这个遗孤给接了回来。听说啊...”。 她又压低了声音:“李三爷是被人杀了,头都被剁下来了。”抱娃的女人听完吓得尖叫一声。刘嫂子被她这一惊一乍的模样吓了一跳,立马捂住她的嘴巴,厉声道:“你瞎叫什么,小心被人看了去!”这么一闹,她也没了兴致,拉着女人快步走了。 这时府里走出来一个仪态端庄的女人,穿着一件金线滚边的小皮袄和雪青湖绉彩绣百褶裙,头发烫着卷儿,脖子上一条翡翠项链格外耀眼。 她一见三小姐,立马满脸堆笑迎上去,和气地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三小姐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显然有些认生,难耐那人十分热情,她原本面无表情的面孔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可能是长途跋涉,面色还有些憔悴。 她不认得面前的女人是谁,看模样大概三十出头的年纪,看妆容打扮应该是哪房的姨太太。 她心里突然有些不屑,自己坐了三四天的火车到这里,就让一个姨太太出来接自己,她硬挤出来的一丝笑容也收了回去。 这个女人正是李家老爷的二姨太,生的美艳动人,一张巧嘴,一双杏花眼,眼波淼淼,再加上前几年给李家添了个男丁,很得宠爱。 李家不愧是江南大户,走进去,入门便是曲折的游廊,二姨太嘴角含笑,拉着她的手道:“时辰还早,我先带你转转?” 院子里甬路相衔,山石点缀,峰峦起伏,大株大株的芭蕉和各类花草树木交错。 过了一条铺满石子的小径,入眼的是个凉亭,凉亭内放置着一张花梨大理石石案,石案上摆着茶几。 凉亭边种着大簇大簇的“金绣球”,这种菊花花瓣层层叠叠,将花蕊裹起来,花朵饱满,远看就像绣球一般。 亭子外一条小溪点缀着些枯败的荷叶,溪流中心,一座莲花石雕,雕刻精致,栩栩如生。 莲叶经络分明,上面趴着一只硕大三足金蟾,嘴里有汩汩清泉吐出,要是仔细看,还有三五成群的锦鲤在水底静默着不动。 想必春夏节气这边风景一定如画,溪流之上横跨一座拱桥,移步过去,对面小小两三房舍,穿过房舍那边便是后院。 三小姐看惯了大漠荒北,哪里见过这种别致的院落,回廊,石栏,水榭,曲桥,屋舍,眼睛都看呆了,二姨太见她那副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又带着她顺着一片竹林绕回了前屋。 正屋之内,几个妇人正聊天喝茶,看二姨太他们进来了,为首的妇人站了起来,故意露出责备的神色,道:“彩萍你怎么回事,三小姐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让我们几个在这儿傻等,这不是怠慢了人家么?” 二姨太笑笑回道:“这不看时间还早,带着她四处转转。” 三小姐显得有些拘谨,缓步走近,抬头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这装饰华丽的大厅。 一尘不染的厅堂上首两把紫檀木雕花大椅,后面的案几上摆着些名贵的青花瓷器和其他摆件,两边是精致的珐琅花瓶。 正对的墙壁上挂着巨幅牡丹图,花枝繁叶,各色牡丹竞相绽放,雍容华贵,栩栩如生似有暗香来,牡丹一侧一只羽毛分明的锦鸡相伴而立,脚下遍地生花,十分气派。 画两边各题一联:富贵不掩雍容色,平安偏爱和睦家,横批:花开富贵。 果然阔绰又贵气。 故去的李老太爷儿女共总五个,老大李秉成,老二是个姑娘,早早就嫁了人,老三则是李瑶的爹李秉行,老四李秉荣,老五李秉海。 为首的妇人正是李家老大李秉成的夫人傅氏,一身宝蓝色旗袍,外着一件呢子大衣,面容虽不及二姨太那般年轻,但也是风韵犹存。 她仔细端详了三小姐好一会儿,爱怜地拉着她的手,说道:“可怜的孩子,回来了就好。” 赶紧让丫鬟给她倒了杯热茶,心疼地搓了搓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凉,如今已是深冬,你这衣服也不御寒,这怎么行呢,回头给你添几件过冬的衣裳。” 三小姐眼眶微微泛红,垂下眼帘,她从小没有母亲,大夫人这般关心自己,让她心生一股暖意。 大夫人又带她一一认识各位妇人,分别是李家老四的夫人刘氏,李家老五的夫人朱氏,和各房的几个姨太太。 “算起来你随你父亲离开李家也有十几年了,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年芳多少。” 傅氏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问道。 三小姐毕恭毕敬回答:“杜鹃,今年十七了。” 四夫人刘氏突然掩面而笑:“我记得大嫂房中有个丫鬟就叫杜鹃,这名字忒平常了些。” 李府上下都知道这三小姐是当年三老爷同大夫人房中的丫鬟所生,刘氏的这句话分明是在嘲讽三小姐身世低贱,大夫人却丝毫没有理会,依然面带微笑,对三小姐说道:“如今你过继给了我,便是我的女儿了,你又生得如此窈窕,以后就叫李瑶吧。” 李瑶点了点头。 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汽车鸣笛声,便看到两个穿着洋装的少女像两只欢快的鸟儿一般,跑了进来,正是四夫人的女儿玲珑和五夫人的女儿玲俐。 两个人手牵手倒像是双胞胎一般。 玲珑一进门,便喜滋滋得嚷道:“听说三姐姐要来,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她一双好看的眼睛东瞧瞧西瞧瞧。 四夫人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你这个丫头总是这么冒失,没礼貌。” 待看到李瑶的时候,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方才进来看到这张陌生的面孔,又看到这身寻常的打扮还以为是新来的丫鬟没想到居然就是传说中的三姐姐,她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来,但很快就收敛了,玲俐不似玲珑那般活泼,相比较之下显得文静多了,她甜甜地喊了声三姐姐,便坐了下来。 玲珑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小袋东西出来塞到李瑶手里,略有些不舍道:“这是我表哥从国外带回来的,叫什么...巧克力的,也给你一块尝尝。” 李瑶双手接住赶忙道了声谢谢。 玲珑刚坐下又给玲俐使了个眼色,小声嘀咕:“少不了你的,我这儿还有!” 众人听了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惹得玲俐一阵脸红。 李家的老爷和两个兄弟在外忙生意很少着家,整个家里由大夫人打理,女眷们平时相处还算融洽,刚还死气沉沉的大厅自打玲珑玲俐回来后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李瑶依旧很拘谨很整齐地坐在大夫人旁边,她自小跟着父亲风餐露宿,日子过得穷巴巴,眼看着就要过上好日子了,父亲又撒手没了,如今回了李家,这些亲人一个不识,身边只带了一个小丫鬟云翠,还是来这边之前父亲的好友马副官送给自己的,她身上诸多不自在,不说话,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聊天。 许久,佣人吴妈进来行了个礼:“三小姐的厢房收拾好了,日常物什也已经准备妥帖了。” 大夫人点点头,跟吴妈又交代了一声:“回头把我那条刚打的锦被送过去,那边夜里凉。” 李瑶站起身来,感激地看着大夫人说了声:“谢谢大伯母。” 大夫人看李瑶虽然从小在野地长大,但很懂礼貌,模样生的也好,心里也有了几分喜欢,笑笑:“一家人客气什么,你先去房间歇息会儿,到吃饭的点了我再差人喊你。” 李瑶随着佣人去了东院客房,房间南北通透,阳光充足,屋外南面一条长廊,若是闲暇十分去那边走走,可以看见院落中景观以及远山的风貌。 屋内飘着悠悠的檀香,茶几藤椅等家什齐全,桌上摆着些干货点心,角落里还摆了些盆栽,衬得整个屋子都有了生机,她很是喜欢。 床上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她抚过叠的同样整整齐齐的衣物,都是上好的料子。 吴妈很快就把锦被送了过来,看着憔悴的三小姐,吴妈有些心疼,她有个孙女儿也这般大,她给李瑶准备了热水道:“三小姐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肯定很辛苦,泡个热水澡祛祛寒气和晦气,大夫人仁慈,你以后好日子多着哩!” 李瑶点了点头,目送了吴妈,回了房里准备泡澡,听到外头有些声响,几个婆子丫鬟在追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她吩咐云翠关了门,屋子里雾气腾腾,火炉烧地也旺,她褪了衣物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第二章 李瑶寄人篱下,凡事小心翼翼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在李府待了三天,除了夜里睡得不大踏实外,其他都很好。 虽说如今自己寄人篱下,但大太太果然像吴妈说的那般和蔼可亲,隔三差五便差人送来好些吃的用的。 只是玲珑玲俐跟自己不怎么亲近,路上碰到了随手打个招呼就走了,李瑶打小没啥朋友,倒也不在意。 只不过说到底都是自家的妹妹,往后还要相处很长时间。 李瑶在随身行李里翻找了一会儿摸出一个金丝楠木的首饰盒子,这是她最珍贵的东西了。 她在里面挑了挑,捡出一只翡翠镶金的镯子,两只成色稍逊的玉镯子和几件简单的首饰。 听父亲说过,这些都是上好的东西,是丁司令赏给他的,本来要给自己当嫁妆,如今也用不着,不如送给李家的几个夫人,算是感谢她们的照拂。 丫鬟云翠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镯子,眼睛都亮了,她铜铃一般的声音响起:“这可是小姐的嫁妆,你舍得送人么?” 李瑶笑笑:“如今我们寄人篱下,大太太又待我不薄,这点东西算不了什么。” 几个太太收了镯子,很是欢喜,四太太却拿着玉镯子端详半天。 四太太早听闻三爷生前跟着丁司令,这个丁司令土匪出生,杀人如麻,本翻不起什么大浪,但一年前,他在北方找到了一处墓穴,挖出来好些个宝贝。 用这些宝贝四处招兵买马,这才日渐壮大起来。 这件事情鲜有人知,四太太的亲哥哥乃是刘督察跟丁司令有些交情因此略知一二。 四太太面色有些嫌弃,拿着镯子嚷道:“这不是从那个墓里头挖出来的东西吧,墓里头的东西我可不要,晦气!” 大太太笑容立刻僵在脸上,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四太太,四太太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故意别过脸去,垂着眼睛不去看她。 李瑶没想到她会那样说,涨红了脸,低声回:“不是的,这些都是从铺子里挑的。” 四太太这才收了下来,几个夫人姨太太都得了东西。虽然她们平时过得锦衣玉食,稀罕的物件见的也不少,只不过李瑶给的镯子不论是成色还是品相都是上品。 明明是个平常的小丫头,能拿出这么好的东西真是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玲珑和玲俐则分别得了一双翡翠耳坠子,很是欢喜,拉着她的手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很是亲热。 玲珑笑道:“三姐姐就是平时太过生分了,以后要跟我们多走动走动。” 而后的日子依然清淡,不过几个太太待她要比初见时热情了许多。 大太太生有一个女儿,前些年出嫁了,大概是没有儿女的陪伴,有些孤独,自李瑶回来,她就待她犹如亲生女儿一般。 眼看就要临近新年了,北方的冬天,此刻应该早就遍地白雪堆积,风声大的像打雷。 李瑶忽然怀念起和父亲围炉烤火剥着花生米,吃着熏羊肉的日子。 江南的冬天却不同,江南的冬天是渐入佳境,早上起来,地上是一层薄薄的白霜,像女人脸上的脂粉,等到太阳一出来,不一会儿功夫,就消失殆尽化为晨露了。 连西北风刮过来,至多也就冷上一两天,寒风一过,树叶也不会尽数凋零,再加上园子里头四季常青的树木,迎着寒风开的正旺的腊梅,比起北方的苍凉多了一些生机。 李瑶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收敛了些性子,大部分的时间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看书练练字,最多也是在院子里活动活动。 虽然在家里待到闷地发慌,可出了宅子更是人生地不熟。 今天的天气晴朗,日光洋溢,透过窗棂打在她正在翻阅的《天演论》上。 窗户外头,下人正拿着一把长长的扫帚清扫着地上的落叶。 今天家里的太太们都出去打牌了,园子里格外冷清,她想着去那边亭子坐坐,晒晒日光,顺带想一想,新年要给家里的太太们送些什么礼物。 他们这边兴送礼物,哪家结婚了,或是哪家太太的小孩过生日了,都要送礼的。 可她的压箱底上回都送出去了。 她想的有些出神。 她今天穿了件樱桃红的羊绒小背心,头发拿根素净的发卡别在耳后,跟初来李家简直判若两人,这样稍稍打扮起来倒也有了几分小姐模样。 她正愣神,忽然看到远处二姨太正拿着根鸡毛掸子怒气冲冲得往这边来,嘴巴里喊着:“小兔崽子,给老娘站住,今天非打断你的腿!” 李瑶站起身来,突然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冒出来一个毛头小子,正是上回在院子里看到的小少爷。 他正一脸惊恐地拽紧自己的衣裳,小脑袋偷偷探出来朝前看看,又往她身后缩了缩,小声对李瑶说道:“嘘,你别出声!” 上回没见着小少爷,这孩子红扑扑的脸像个苹果一般,着实可爱。 二姨太远远就看到了他,故意不出声走到了李瑶面前,一把将藏在李瑶身后的小少爷拽了出来,一手扭住耳朵,一手拿着鸡毛掸子要去打他屁股。 嘴里骂骂咧咧:“我叫你躲,我叫你躲。” 小少爷一双漆黑的眼珠子立刻包了一眼眶的泪,皱紧眉头,长大嘴巴,发出杀猪般地嚎叫。 震地李瑶耳朵有些疼,这鸡毛掸子还没打到身上就哭得这么凄惨。 二姨太脸上更不好看了。 “哭,就知道哭,吵死了!” 小少爷一面叫一面又可怜兮兮地看着李瑶,想着让她给求个情。 李瑶原本是个不爱多管闲事的人,难耐孩子这么看着自己,她放下书,过去拉住二姨太的手,道:“二姨太不要打了,小少爷应该知道错了!” 说罢又去拉了拉小少爷的手,这孩子也机灵,一下子就会意了,用力点点头:“妈,我知道错了,您别再打了,我疼!” 孩子一说疼,哪个当妈的不心疼,她住了手,但仍旧觉得有些不解气,扔了鸡毛掸子,坐到凳子上生闷气。 李瑶给她倒了杯茶,二姨太喝了口茶,想到李家兄弟几个都生的女儿,自己好不容易给大老爷生了个儿子,一家人都放在手心里捧着,自己身份低微,日后指望着母凭子贵,偏偏生出来的是个不争气的东西,书不肯好好念,字也不识几个,捣蛋的本事倒是一流。 她越想就越觉得胸口堵得慌,方才刚咽下去的气,又腾地一下起来了,一杯茶还没喝完,她就像拎一只小鸡仔一般拎着小少爷的衣领子要走,忽然眼尖看到了李瑶手里捧着的书,她眼睛一亮,问:“瑶瑶,你识字么?” 李瑶之前在女校读过几年书,要不是家里生了变故,她也不会辍学来这里,遂点了点头,回答道:“认得。” 二姨太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一拍手,又坐了下来,拉着李瑶的手道:“涛涛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都气走好几个老师了,学堂也不肯去,以后你能教他识字不?” 小少爷觉得这个三姐姐性格好,方才还帮自己逃了一顿打,跟着她念书自己肯定想偷懒就偷懒,省的天天被主动开口:“三姐姐,你就教我念书吧!” 李瑶起初有些为难,她不晓得自己教小少爷念书大太太会不会同意,好在大太太一听也很是欢喜。 小少爷李国涛深受李老爷的疼爱,因此从小娇生惯养,性子顽劣了些,吃软不吃硬,李瑶摸准了他的性子,只是耐心的教,却发现这个小少爷并非二姨太口中的不学无术,反而很是聪颖,古诗宋词都可以倒背如流,字也识得很多,她忍不住问:“你明明都会为什么要装着自己什么都不会呢?” 小少爷哼了一声,稚气未脱的脸上浮现出与他年纪不符的神情,然后又学着大人的模样长叹一口气:“从小,我娘就让我一定要争口气,我一犯错就打我骂我,她越是让我努力我就越不想听她的话。” 小小年纪已经学会叛逆了,难以想象平日里二姨太都是怎么逼迫他念书的。 国涛是李家子孙中唯一的男丁自然被给予了厚望,然而这种厚望对于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来说实在太过沉重,她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脑袋,道:“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娘以后再也不打你!” 小少爷国涛睁圆了眼睛:“真的?” “真的!” 父母大多望子成龙,然而期盼的越多,要求的越多反而容易适得其反,倒不如让二姨太学会放手,去信任涛涛。 年关将近,李府已经开始置办各种年货了,李府的几个老爷过几天也将回府,李瑶瞅准了时机,为涛涛布置了作业。 腊月十五,李家的老爷们如期而归,李瑶第一次见到她的这些叔伯们,显得格外拘谨,他爹爹曾经跟她说过,他的这些叔伯各个都很有手段。 因此她觉得在他们面前做好一个毕恭毕敬的晚辈即可。 李家的老爷们似乎对老三的女儿并不大感兴趣,只是客气了几句便当她空气一般。 李家做的是药材生意,就在这座江南小城里大大小小的药铺就有好几个,但战乱以来时好时坏,为了维持家业常常要去北地进货,年底又要去各地收账,必然是一路风尘仆仆。 大太太,四太太开心的忙前忙后只有五太太一脸阴郁,五爷李秉海自回来也没看她一眼,到了吃饭的点,人也不见了,五太太一直沉着一张脸,李瑶都看在眼里。 看来下人的传言是真的,这个五老爷在外头养了一个小媳妇儿,几乎不着家,玲俐只顾着和玲珑翻看着礼物,看不到她妈脸上的不快,她有些同情这个女人。 走廊里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几个下人领着两个男子进来,为首的一身笔挺的警服 ,目光锐利,一张极英俊的脸,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股凛冽之气。 后面跟着的男子则透着一股子散漫劲儿,在警服男子的衬托下实在有些落气势,他嬉皮笑脸的模样有些让人忍俊不禁。 “表哥!”玲珑喊了一声,便开心地跑过去挽着男子的手,他立马收了笑容,有些不适地拨开她的手,小声道:“女孩子要矜持!” 老爷李秉成站了起来,迎了过去:“子川和邵华啊,你们怎么过来了,正好在家里吃饭! ” 说着便吩咐下人添了两双碗筷。 邵华也不客气,从下人手里接过一个盒子,送到李秉成手里,道:“李伯伯客气了,听说你回来了,就过来看看您,这是父亲托我送您的礼物。” 李秉成打开盒子,眼睛一亮,一根上好的千年人参,做惯了药材生意的他一眼便看出来 这根人参比他那些存货要好很多,堆了满脸的笑意让他坐下。 林子川捧出两盒茶叶,道:“这是我给您带的雨花茶,父亲说口感清香,让我一定要带过来给您尝尝。” “客气了,客气了,往后来家里,礼物就免了,回回来给我带礼,我都不好意思了。”李老爷笑道。 饭桌上的气氛很微妙,玲珑只顾着给邵华夹菜,五太太依旧阴沉着脸,大太太忙着招呼大家多吃菜,而玲俐愣愣地看着林子川,半天才动一次筷子,倒是涛涛丝毫没有理会这一切只顾着埋头猛吃饭。 饭毕,邵华要带着玲珑玲俐去看电影,涛涛嚷着也要去,大太太约了牌 ,忽然想到李瑶跟几个妹妹都不怎么熟络有意要让她们多接触接触,因此让她也跟着去玩玩,她推辞不了便也硬着头皮去了。 邵华的汽车坐不下这么多人,林子川正好也是开了汽车过来,李瑶自然就坐到她的车子里去了。本来伶俐也想坐她的车子,可玲珑一直拉着自己,只能怏怏不乐地看着李瑶上了林子川的车子。 汽车顺着长街一路开下去,从小街往南,一路上小馆子,小摊子很多,街道两边置办年货的人很多,格外热闹,李瑶安静地坐在后面,呆呆地看着外头人来人往, 忽然,林子川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 “你就是那个三小姐?” 或许是军人的缘故,加上语气生硬,这个问法也让她觉得有些不适,半天才回:“是 ,我叫李瑶,你好。” 林子川其实是个不怎么爱讲话的人,他应了一声回了两个字:“你好。” 第三章 李瑶教涛涛念诗,站稳脚跟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穷人的新年大概连碗肉沫星子都见不着,然而在李府却是因有尽有。 前段时期禁了烟火,如今总算是解除了禁令,爆竹声几乎一天都没断过。 眼看着新年就到跟前了,各屋的老爷们收到了年底的账,自然要热热闹闹地过节。 今天李府的太太们围在一起包起了饺子。 厨房里蒸着馒头和米糕,新鲜的鱼肉则摆放在灶台之上,几个厨子忙前忙后,几乎整个府里头都弥漫着香味儿。 到了晚上,院里搭起了戏台子,戏子们在后台忙着画脸。 宾客很多,把园子里挤得满满当当,桌子上瓜果装了好几个碟子。 大太太忙着给几个小辈发红包,李瑶也拿到了一个红包,这还是她头一次过这么热闹的春节,心里暖暖的。 随着一声响,一团火光急速上升,拖着一条灰色的烟雾,啪!亮点在空中炸裂开来,像一朵花,分裂成无数的小亮点,半个天空被照得亮堂堂,光点稍纵即逝,紧接着无数的光点又在天空聚拢,绽放,五光十色,十分美妙。 宾客中不停有人拍手叫好。 烟花刚落,就开始敲锣打鼓了,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开始唱戏了,台下的太太小姐们嗑着瓜子聊着天。 李家的几个老爷都酷爱听戏。 台上正演着一出剧目《捉放曹》,讲的是曹操刺杀董卓未遂,改装逃走后被陈宫所擒。曹操用言语打动了陈宫,后二人索性一同逃走。 结果路遇曹父故友,曹操这人生性多疑,误以为故友要加害于他,便动手杀他全家,陈宫见曹操心狠手辣,后悔救之,本想趁他熟睡之际杀了他,却又觉得不妥,最后独自离开的故事。 李大老爷眯缝着眼,凝神危坐,晃着脑袋,手里轻轻敲打着板眼,听得聚精会神。 一出戏演了一个时辰,待结束,李瑶瞅准了时机给涛涛使了个眼色,他立马会意。 大概又等了五六分钟,戏台子上再次敲锣打鼓,帘子一掀开,出来的不是戏子,而是一个穿着厚布袄子,被包地圆滚滚的孩子。 李老爷脸一沉,以为他又要胡闹,站起来呵斥了一声,吓得涛涛脚底一软,愣在原地是往前走不是往后退也不是。 二姨太更是气地龇着牙瞪着眼,今天宾客这么多,他要是让李老爷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势必她也没好果子吃。 然而她又不能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拿着鸡毛掸子上去打他,只能提心吊胆地站在原地,一张脸急得通红。 李瑶赶忙给涛涛使了个眼色,冲他点了点头,暗示他不要慌。 涛涛的小手扶了扶腿,回想了下李瑶教他的东西,清了清嗓子,朝着台下的人们说道:“父亲常常教导我要好好学习,我一直铭记在心。” 他稚嫩而又有力的声音惹得台下观众一阵嬉笑,他一紧张便忘记自己还要说什么,索性就开始背词:"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三字经》背的十分顺溜。 背完一段从身后拿出一副对联来,上联:知养育之艰辛,下联:当发奋以自强。 笔酣墨饱,很难想象这是出自一个十岁孩童之手 ,宾客们大赞其神童。 刚才还气哄哄地要提鞋子打他的大老爷此刻欣慰的满脸红光,就差感动到老泪纵横。 二姨太则一脸震惊地看着台上前些天还一副不争气的模样的孩子,李瑶又冲着台子上的涛涛竖起了大拇指。 他涨红了脸,咧着嘴巴傻乐。 先前请的私塾先生都教不好,而这次的先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涛涛和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还在这么多宾客面前给自己涨了脸,李老爷立刻喊二姨太过来要赏这个先生。 二姨太乐呵呵回:“这先生可不是旁人,正是三丫头!” 李大老爷吃惊不小,看了眼一直安静坐在身后的李瑶,道:“当真是你教的?” 李瑶态度谦和,只是回了句:“国涛本就天资聪颖,稍稍提点几句,就很快学会了。” 李大老爷不觉开始对她刮目相看,笑逐颜开道:“老三教出的女儿到底是不寻常!” 国涛得了众人的夸奖赞赏,一张脸红扑扑,坐在大老爷腿上嚼着蜜饯儿继续听戏。 一家人都围着国涛,十分和乐,李瑶看着心中竟有些羡慕,终归不是自己的爸妈,羡慕不来,她有些失落,便找了个时机,悄悄从座位上退了出去。 她本就不喜热闹,锣鼓声震地她脑仁疼,寻了一处安静之地,看会儿夜景。 远远还能听到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声响,反而衬着这一处格外静谧,连灯光都有些晦暗。 今晚上应该还要守岁,可她已经有些疲乏了。 她靠在一棵银杏树旁,往年的除夕都是跟父亲一起过的。 她摸了摸手上茶色的镯子,正想事情想的出神,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近了才听出是一串脚步声,李瑶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自主有些慌张,立刻躲在了大树后头,脚步声在她身边停住,一个男人的叹息声传来,黑暗中亮起一团火焰,顷刻又熄灭了,接着袅袅的烟气飘了起来,男子背对着她依靠着树在吸烟。 她受不了烟味儿,不小心吸了一口,开始剧烈地咳嗽。 男子警惕地一转身,烟头一扔,从背后掏出一把枪来,枪口正抵着李瑶的眉心,冰冷的手枪在夜色中闪着寒光,李瑶吓得身子一僵,动也不敢动,想要喊叫,声音却哑在了喉咙口。 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子川,他的眼神极其可怕,透着浓烈的杀气,待看清枪口下一脸惊恐的李瑶之后,立马收起枪来,眼神也稍微柔和了起来。 李瑶受了惊吓,见他收了枪,腿一软,向地上跪去,好在林子川抬手扶了她一把。 李瑶打小没跟什么男子接触过,林子川一双有力的手跟捏地她生疼,她皱了皱眉。 林子川连忙放开她的手臂,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唐突,说了句抱歉。 李瑶从刚才的惧怕到惊慌到此刻的窘迫,心里早五味繁杂,但听他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道歉,心里有些不满,但仍旧笑了笑:“没关系!” 两个人便都不在言语,各自分开了。 炮竹声渐渐小了,夜色也更浓郁了,戏台子早散了,守岁的小辈们午夜一过便领着压岁钱歇息去了。 除夕过后便是新年,按照惯例,小辈们新年的头一天要给家里长辈拜年,接着就是走亲访友,挨家挨户地拜年。 李瑶觉得李府的长辈们待自己虽然和善,却总觉得还是有些生分,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下人们也爱拿她嚼舌根,便小心翼翼地给各处拜了年,本想着客套完了就回房间去。 然而大太太似乎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大概是心疼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平日里又着实过分安静了些,便笑着拉着她的手:“你两个妹妹一会儿要去林家拜年,你也一同去玩玩。” 说罢摆摆手,招呼玲珑玲俐两姐妹过来。 玲珑自然是不大乐意的,但是看在大太太的面子上皮笑肉不笑地挽过李瑶的手,笑道:“自然是要带三姐一起去的。” 林家和李家是世交,关系十分亲近,李瑶随着玲珑玲俐两姐妹一同去拜年,面前是个老宅子,远远看着有些衰败之气, 进门只看到寥寥几个下人,较之于李府确实冷情了不少,不过院子看上去像是刚翻修不久, 四季常青的盆景树木很多,整个寂寥的府邸稍稍有了些生气。 屋里的陈设虽然旧式,但也十分雅致,前清的花瓶瓷器也是格外醒目,一色的紫檀家具,和巨幅的山水图,扑面而来的书香气息,不出意外,林宅一定是个书香门第。 林老爷从后厅出来,戴着一副金框的老花眼镜,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须,一脸和蔼,看到小辈们纷纷道贺新年快乐,笑得合不拢嘴,分别包了红包,待看到李瑶的时候,特意停了脚步,看向她,问:“你就是李家的三姑娘?我听说你识文断字,很了不得啊!” 李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恭敬地回:“只是读了几年书,认得几个字罢了,林叔叔说笑了。” 林老爷捋了捋胡须:“你父亲当年可是我的学生,他教出来的女儿自然错不了!” 玲珑听林老爷这么夸奖李瑶,心里有些不痛快,她母亲总跟她说,女孩子只要学会三从四德,将来找个好夫婿相夫教子即可,因此她认识的字还不超过100个,平时也只是学学女红,怎么现在时代就变了,认得几个字读过几本书就很了不起的样子。 好在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没有一点贵族小姐的气质模样,怕是日后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她这样想,嘴角不经意间往上勾了勾,抬高了脑袋,不再去理会。 玲俐四下张望了一番,问:“子川哥哥呢?” “只想你的子川哥哥就不想子辰哥哥么?” 突然,一个丫头推着一个男子进来了, 来人是林子川的哥哥林子辰。 光看脸,眉宇间和林子川极像,不过不像他那么严肃,总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看谁都有敌意,相比较下,林子辰要更有亲和力些。 只是,李瑶注意到他的腿似乎有残疾。 玲珑玲俐一见林子辰,立刻惊喜地围了过去。 玲俐道:“许久没见你了,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子辰抱着一个盒子,打开,里面两条珍珠项链十分精美,散发着银润的光泽,他笑道:“这不是想两个妹妹了,所以回来看看你们,顺带把新年礼物给你们带回来 。” 玲珑玲俐两姐妹开心地拿着项链端详了好一会儿,林子辰才意识到还有一个素未蒙面的妹妹站在一旁,正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们。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实在不好意思,昨天才知道三妹妹回来了,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下回一定补。” 李瑶怔了一下,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从不带首饰的!” 林子辰端详了她一会儿,果然她同一身洋装的玲珑玲俐两姐妹真的完全不一样,身上除了一只茶色的玉镯子再无其他首饰,阳光透过窗棂打在她身上,倒像是一朵洁白的玉兰花。 玲俐依旧不死心,又凑过去,轻声问道:“子川哥哥去哪了?” 林子辰假装生气,回道:“收了我的礼物还不忘你的子川哥哥。” 玲俐撇了撇嘴,玲珑抢着道:“好哥哥你快告诉她吧,你再不告诉她,她该急哭了!”说罢捂着嘴巴笑。 玲俐立刻红了脸轻轻推了她一把:“你说什么呢?” 林子辰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笑道:“他啊,一大早就去警察厅上班了。” “大年初一还上班?”玲俐有些失落。 林子辰又回:“子川最近刚升了警长比较忙,你要想见他恐怕只能去警局了。” 刚喝完一杯茶,玲珑便嚷着要带玲俐去警局找林子川,刚走两步,便回身对李瑶道:“不如三姐姐先回去罢,我们一会儿 还要去我表哥家拜年。” 李瑶应了一声,等他们车子启动了才想起她们走了,没了车子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去,且身上也没带钱,坐不了黄包车,只得叹了口气,为难之际,看到林子辰正拄着一根拐杖 ,在丫鬟的搀扶下出来了。 看到她还站在门口,一脸愁容,便喊了她一声:“正好我要去李伯伯家拜年,你坐我的车吧。” 刚说完,一声长笛,汽车已经在门口停稳了,李瑶一脸感激地看着他,林子辰让丫鬟退了回去,径自走向车门口,他走的很费力,整个身子像是快要散架了一般左右摇晃,李瑶见状,赶忙过去扶住他,他的脸色稍稍有些难看,皱着眉,额头似乎还渗出了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了声谢谢,在李瑶的搀扶下顺利上了车。 林子辰跟林子川二人的性格迥异,一个是冷若冰霜,不苟言笑,一个却谦谦君子,温文儒雅,就是面色憔悴了些,病病殃殃,和他高大的身材格格不入。 一路上简单了聊了几句,林子辰此前大概半年的时间里都在国外治病,三天前才回来, 因此还有些不适应,也不知道李家有个三小姐,还知书达理,懂洋文,上过女子学校,是个新式的女子,聊了几句就熟络了起来。 第四章 李家大姐登场,夫妻起矛盾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早上李瑶正在院子里陪着小少爷练字,听到前院一阵嘈杂,她凝神听了会儿,有人嚷着大小姐回府了。 这个大小姐是大太太的女儿,又是李家的长女,出嫁到现在已经有五年了,听说知书达理,模样生的也好,跟大太太年轻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只是连过年都没见上一回面,此时突然回来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 她还未见过这个大姐姐,心想着既然她回来了,自己也该去拜访一下。 涛涛也停了笔,问:“刚刚听下人说大姐姐回来了,是真的吗?” “不晓得,要不我们去前院瞧瞧?” 他点点头,大姐姐人很好,虽然有一年多没见着面了,但每次见面她总会给自己带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刚进了前院,就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声音。 “大丫头有些日子没回家来看看了,你妈妈可是天天念叨你,今天回来了就好,多住些日子,省的你一走,你妈妈又得眼巴巴地盼着了。” 吴妈喜笑颜开地给大小姐倒了杯茶。 玲慧红了红眼睛,拉着大太太的手哽咽道:“妈,女儿不孝,总让你惦记。” 大太太拾了帕子给她擦眼泪,道:“这不是回来么,回来了就好,不准哭了。” 正好此时,李瑶搀着涛涛进屋了,大太太笑道:“这是你三妹妹,上回信里跟你提过的,回来没多久。” 玲慧起身迎她。 李瑶见她,果然像下人们口中说的那样,淡淡的柳眉,鼻梁挺拔,一双明眸,闪着优雅和矜持的光,格外引人注目。 “大姐姐好,我叫李瑶。” 她友好的端详了她一会儿,竟觉得她长得跟自己小时候有些像,她听说自己的母亲平日里待她很好,大概也是这个原因,鼻子又一阵酸涩。 “三妹妹不用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妈妈说你平日里没事总来她房里给她捏脚捶背,真是有心了。” “大姐姐这次回来,有没有给涛涛带礼物啊?”觉得有些受冷落的国涛小少爷突然开口。 “有的,有的,晚些时候让丫鬟给你送过去,快过来让姐姐瞧瞧,是不是又长高了些!”说着招手让他过去。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聊了好些时候。 晚上吃完晚饭,大太太这才问起了正事,她早看出了玲慧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了,自回来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瞒得住别人却瞒不住生她养她的人。白天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儿不好问,如今,满屋子的都是自家人。 她问:“你这次回来也没提前说一声,是遇上什么事了么?有什么事情尽管跟妈妈说,我替你做主。” 她话刚说完,玲慧就伏着桌子开始哭,她这一哭,大太太自然也忍不住了,母女两个人索性抱头痛哭起来,惹得一屋子女眷都跟着红了眼睛。 五太太一向成默寡言,她看着她们二人那副样子有些于心不忍。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说出来,咱们一家人一起解决。” 她这么一安慰,正好戳到了大太太心坎上,她遇事一向冷静有头脑,怎么今天突然也这么失态了,她立刻擦了擦眼泪,问玲慧:“你五婶说得是,你到底是遇上什么事情了,你跟妈妈说。” 她吸了吸鼻子,道:“立华要纳二房了!” 这事儿对屋里头的太太们来说实在是寻常的很,压根儿算不上什么大事,四太**慰道:“大丫头你就是心太实了,这年头,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平常的事情么?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话虽如此,那你们难道是心甘情愿看着自己的丈夫娶姨太太的?”玲慧不满道。 她这一番话让在座的太太们都陷入了沉默,诚然,哪个女人愿意跟别人分享一个丈夫。 纳了妾还不照样跟妾室争风吃醋,处处要压她们一头。 好在这个谈话姨太太们不再,否则非得闹的很尴尬不可。 玲慧继续道:“结婚的时候他就答应过我,以后绝对不会纳二房,如今倒好,就因为我没的生,他妈妈又在他耳边鼓吹了几句,他竟然要娶个二房回来,他要敢带别的女人回来,我就跟他离婚!” 离婚这种话轻易可说不得,大太太吓了一大跳,玲慧虽然模样生的好,可终归马上就要30岁了,这个时候要真离了婚,怕是一辈子都找不上好人家了。 “你说什么胡话,再怎么样也犯不上离婚这么严重。”大太太责备道。 四太太连忙附和:“听你妈妈的话,两口子过日子矛盾总归是有的,左右你没给人家生个一儿半女的,人家老太太要给儿子纳房妾,说到天边了也是人家占了礼的。” 她这话虽然难听了些,但也在理,大太太也说什么,她知道,要真是离了婚,传出去也不好听,还会被人笑掉牙齿。可终归是自己的亲闺女,心疼的不行。 她想了想道:“生孩子这个事情也急不得,再说了,怀不上孩子也不一定是你的问题,明天你跟我去医院检查检查,要。。。” 她忽然顿住了,她自然希望问题不是出在玲慧的身上,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总得想好后路。 “要真有问题,他侄子多,你挑个过继过来也成,至于纳不纳妾这件事,我去找老太太商量商量。” 玲慧一听有母亲给自己做主,心下就舒坦了一些。 第二日,大太太带着玲慧去医院瞧身体,总归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只对外说是感染了风寒,可病瞧下来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大太太心里怀疑是不是她这个姑爷有毛病,便劝她:“你回家也得多跟他吹吹枕边风,这要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要真有毛病,也别为了顾及脸面误了大事。” 她只管点头,虽然和丈夫闹到回娘家,但两个人有感情基础,平日里也是恩爱的小夫妻,丈夫也不是什么思想迂腐的人,这事儿好好说,他应该能听得进去。 前脚刚到家,立华就登门了,这个男人西装笔挺,看着很精神,一见到玲慧和大太太便立刻迎上去,一个劲儿赔不是。 态度诚恳,当丈夫的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很难得了。 大太太从前并不看好这个姑爷,家境一般,虽说家里也是做买卖的,可买卖做的小,比起李家还是有不小的差距,可偏偏两个人就看对眼了。 婚后,对玲慧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倒也让人放心。 玲慧心中哪还有气,眉眼舒展开来,挽着他的胳膊就回了房。 本以为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的,没想到,不多一会儿,玲慧又哭哭啼啼过来找大太太了。 门掩着,屋里的灯亮着,昏黄的灯光透过黄白的窗棂落到青砖地上,屋子里是大太太和立华夫妇两个。 立华跪在地上,他一向是个十分讲礼数的人,他觉得这次是自己做的过分了,跪着反而让他心里稍稍好过一些。 大太太叹着气,她既心疼玲慧又觉得她不争气,半点没有继承到自己的七窍玲珑心,可说到底是两口子的事情,她在当中实在觉得面子上无光,因而也没惊动旁人。 “你们两个人有什么话不如今天当着我的面一并都说清楚了。” 立华抬头,看了一眼还在抹眼泪的玲慧,欲言又止,玲慧看不过去,道:“左右我们两个人是过不下去了!” 大太太忍不住骂道:“别动不动就说这种胡话,立华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立华这才吞吞吐吐回:“我母亲年事已高,过一天少一天的年纪,她想着我能早日传宗接代,我。。。我这也是没法子,就答应她添个二房,已经看过人家了。” “呸!你怎么不敢说实话了,我离家才几天,你都把人家接进门了!”玲慧突然指着他骂道。 “她有了孕,总归要给人家一个名声。”立华压低了声音回。 玲慧险些气地撅了过去,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想起昨天,大太太还劝她放宽了心,回去好好说,还能重归于好,可现如今,已经是覆水难收的局面了。 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瞪大了眼睛气到浑身发抖。 大太太心里怨他,可绝对不能让女儿跟他离婚,要是因为不能生养离了婚,她这辈子就完了。 她看得出,立华心中还是在乎玲慧的,否则他也不能扔下一切跑到家里来找。 大夫也说了,没什么大碍,只要好好调理身子,孩子还是能怀上的,虽然让别人占了先机,可总归是大房,明媒正娶的大奶奶,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说服玲慧,收收性子,怎么当家做主才是正道。 可她这个女儿的性子她不是不知道,怕是还要闹上一段时间。 玲慧站起身来,万念俱灰:“结婚前你说这辈子就守着我一个人,这才几年功夫,你已经变了,也不知道你平时在我面前说了几句真话几句假话,算我玲慧瞎了眼,明天我就登报启事,我们离婚吧!” 玲慧从小爱看书,这两年随着立华做生意,接受了些新思想,她觉得离婚这种事情在当下已经不算什么稀奇事,但着实让大太太在心里压了块大石头。 “立华你先回去,我同玲慧说两句。” 立华站了起来,跪的时间有点长,两条腿早就麻了,他看了眼玲慧:“你记着,我心里最惦记的人是你,我是不会跟你离婚的!”说罢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立华刚走,大太太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玲慧知道大太太也一定是不会同意她离婚的,心中既恼怒又委屈。 “妈,我晓得你心里怎么想,但我真的同他过不下去了!” “啪!”的一声,大太太抬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 玲慧没想到母亲会抬手打自己,捂着脸愣愣地看着她。 “你现在在气头上,你要真跟他离了婚,往后你一定会后悔!打你是为了提醒你,你以为你如今还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么?我难道不晓得你心里委屈,我们也都是这样过来的,但你看看我们哪个像你这样闹,你回家好好想想,往后你是也要当家,只要你当了家,他就算娶三五个姨太太也没人能骑到你头上,你要还当我是你妈,就听我一句劝,回去好好养着身体,再把孩子生下来,往后的日子还是你说了算!” 这一巴掌似乎打醒了她,虽然心里千般万般地不乐意,她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妈,你容我好好想想,我这心口像堵了口痰似的,就是难受。” 第五章 白老太太登门,夫妻终于和好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玲慧虽听了她妈的话,可这口气却总是咽不下去,和立华冷了两天,期间摔了好些个碟子碗筷,大太太跟着心情不好,府里头的丫鬟小厮们连着也都大气不敢出。 到了第三日,立华的生母,白老太太带着好几个丫鬟家丁就登门了。 白老太太四十岁守寡,独自一人将白家撑了起来,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老了老了,还像是一盆火似的。 白老太太身材消瘦,但十分精神,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目光锐利,腿脚利索,否则也不能舟车劳顿从上海赶过来。 大太太晓得这个女人不好对付,恭恭敬敬地将她带到上座。 “妈,你怎么来了?” 立华有些惊讶,而玲慧站在一旁,脸色僵硬估计平日里没少被她压着。 老太太咳了一声,缓缓道:“两天了,你都没回去,想着你劝不动,我亲自过来劝劝。” 她看了眼大太太,笑道:“我这儿子不争气,让玲慧受委屈了,您多见谅。” 大太太一听,立马赔笑:“您说的什么话,玲慧她就是想我了,这不过年没回来,特意这次赶回来瞧我的,让您误会了。” 白老太太听得出她在为玲慧的任性开脱,自然也就顺着她的意思,故意责备立华:“你瞧瞧,又害我白白担心了你们一场。” 玲慧刚张嘴想要说什么,大太太立刻打住了她,说道:“既然来了,就一起多住两天,后天梨园有出大戏,听说请了江南鼎鼎有名的角儿。” 白老太太一向是不喜欢听戏的,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她当家做主习惯了,一生都是那劳碌的命,她推辞道:“这次就不了,下回,下回得空了再去,今天还得连夜赶回去,那么多事情等着回去处理,离不了人。”大太太一听,有些尴尬,玲慧拽了拽大太太的袖子,小声嘀咕着:“我不回去!” 大太太严厉地瞪了她一眼,这些小动作尽数都落到了白老太太的眼里,她怎么会不晓得玲慧在赌什么气。 当初玲慧嫁进白家,她心里就有些不满意,她自己出生一般,好在丈夫争气,白手起家才有了现在的产业,她自己吃了很多苦,顶瞧不起深闺的小姐,玲慧脾气又倔,他儿子性格软弱温和,自然是被管地服服帖帖的。 她心里有气,再加上一连五年都没生养,自是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平日里没少冷嘲热讽,责备两句,她都安安静静地受着,可今天,大概是在自己家里,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白老太太索性说道:“我也不瞒你,玲慧自从嫁到我们家来,五年了,至今肚子里都没动静,我年纪也大了,活不了几个年头了,就想着临死之前能盼到孙子,前些天,我做主,给立华纳了二房,不过大太太你放心,玲慧我们也不会亏待,往后,让立华加倍对她好便是了。” 她虽然很平静地说出这番话,但这一番话说出口,等于把玲慧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这一屋子的下人丫鬟,十几张嘴,几十只耳朵,难保他们不会说出去,玲慧站在一旁插不上嘴,气的满脸通红,手里的帕子都绞到了手指上,咬着嘴唇,微微颤抖。 大太太脸色更是铁青,觉得面上失了光彩,可她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让人占了便宜的,她摸准了白老太太的性子,就跟炮仗一般,一点就炸。 她道:“前些天带她去瞧了医,大夫说她这些年劳累伤神,身子虚,这怀不了孕大概就是因为这个,调理调理,养一阵就好了。” “你这是拐弯抹角说我们亏待了玲慧?”白老太太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激动。 大太太从容地过去扶她坐下,安抚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女儿我晓得,也是操心的命,我就总劝她放宽心,外头的事情,有男人管着,这次立华娶了二房又怎么样,你终归是明媒正娶的,往后二房生的孩子,也管你叫妈不是。” 一番话让白老太太哑口无言,越争辩反倒容易落了个亏待儿媳的恶名,她只能把气撒到立华身上,立华受着,走到玲慧跟前,道歉:“慧慧,是我平时疏忽了对你的照顾,你放心,这次回去,我一定好好补偿你!”大太太挽回了面子,保住了玲慧的名声,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而玲慧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些,立华的道歉又十分诚恳,她心一下子就软了,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大太太本来想让下人收拾个厢房出来,让白老太太先住一晚上,白太太直接就拒绝了,她心里窝火,又惦记家里的事情,吃了个午饭给立华交代了几句就先回去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玲慧就跟着立华回家了,走之前,李瑶也去送了她,玲慧的脸色有些憔悴,估摸着一晚上没怎么睡踏实,看得出,她心里还有膈应,可强忍着一口气,她拉着李瑶的手交代道:“往后就劳烦你多帮忙照顾母亲了,旁人我也不放心。” “大姐姐放心,我会的。”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李瑶有些同情她,有些事情,总是让人身不由己,她想到了自己,有一天或许她也会面对同样的事情,玲慧算是幸运的,因为她的丈夫是向着她的。 玲慧他们刚走,大太太就让吴妈吩咐了下去,不准嚼舌根,谁敢出去乱说话就直接乱棍轰出去。 玲慧的事情反倒提醒了几位太太,家里姑娘们也都到了适婚的年纪,玲珑已经许了人家,剩下的就是李瑶和玲俐了。 今天吴太太来家里,吴太太的男人待她一般,家里娶了三四房姨太太,不过她想的开,也不在乎,平日里就喜欢串门,打牌。 她有个儿子,二十来岁的年纪,按理说也不小了,可一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又喜欢留恋烟花柳巷,因此到这个年纪也还没结婚。 她今日登门,说是来约牌实则是打了如意算盘的。 她一连输了三四把牌,心情依旧很好,突然开口道:“怎么不见你们家几个姑娘啊?” 大太太回:“许是在院子里玩儿,也可能出去了。” 她有些失望,接着冲四太太道:“听说玲珑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是邵家公子?真是有福气,我看那个邵公子年轻有为,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外面的人不知道有多羡慕呢!” 四太太听着心里十分得意:“定下了,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你儿子年纪也不小了吧,有相中哪家姑娘了么?” 吴太太一听,心中窃喜,立刻顺着她的话回:“我家那小子眼光忒高,看了好几个人家,他愣是都瞧不上眼,说非得是你们家这样的才入得了他眼。” 大太太脸色一变,就方才她说的那番话摆明着就是打着他们家姑娘的主意来的,她儿子早名声在外,但凡哪家姑娘都唯恐避之不及,她倒好,还腆着脸敢上家里来说亲。 四太太明白自己一疏忽,被人下了套了,有些尴尬,看到大太太和五太太都沉默不语,她只得硬着头皮回:“哪里哪里,你家公子我们可高攀不上。” 吴太太头脑简单,她觉得自己的儿子就是有些贪玩儿,但如今哪个男的不贪玩,心里也不当回事,又看了眼五太太,道:“你们家姑娘十七了吧?说人家了么?” 五太太一听,刻意回避道:“玲俐刚十六还小。”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大夫人突然打断她:“吴太太,该你出牌了!” 吴太太笑容僵在脸上,有些不开心,心里犯嘀咕,这时,李瑶突然推门进来了,今天她想去拜访下马叔,上回匆匆见了一面,也没说上几句话,特意过来跟大太太知会一声。 大太太允了,又特意让吴妈去给她找个司机,送她过去。 打牌的吴太太注意到了李瑶,这个姑娘和李家另外两个姑娘不大一样,懂礼数,更沉稳,虽然模样比玲珑是略微差了一点点,但比起平常姑娘,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美人胚子了。 她嘿嘿嘿地干笑两声,不死心又问:“这个是三姑娘?” 大太太点点头:“是三姑娘,前些日子刚回来,还有些认生,不认得你。” 她点点头,没再继续问下去,这三姑娘出生不大好,虽说也是李家的千金,可却是丫鬟所生,她有些犹豫,如果给她儿子当个姨太太倒也可行,就是不知道大太太同不同意。 吴太太走后,四太太忽然开口:“这吴太太也真是的,自己儿子几斤几两不知道,还想祸害我们家的姑娘。” 五太太搭腔:“刚才她看三丫头的表情有些奇怪,不会是相中咱家三丫头了吧?” “不能吧,她舍得让她那宝贝儿子娶个丫鬟生的女儿?吴太太可是要面子的人,不过给他儿子当个小妾还是有可能的!” 大太太斜了四太太一眼,嘲讽道:“左右祸害不了你家姑娘,你就在这边说风凉话。” “本来就是,她心里咋想的可瞒不住我,你看她刚刚攒着眉毛,心里一定在打主意了,不过大嫂,我倒觉得虽然她儿子浑了一些,但眼下,三丫头也攀不上比这更好的亲事了。” 大太太摇着扇子,近日,天气渐热,蚊子变多了,嗡嗡的声音就跟四太太的嗓门一般招人嫌,她道:“好了好了,她该找什么样的人家,我心里自有打算,不过这话别在三丫头跟前讲,也别去外人跟前讲,被吴太太听了去,这人碎嘴子,别搞出什么坏名堂来。” 第六章 吴太太欲攀亲,玲俐为难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吴太太一心想着要和李家攀个亲,李家四太太的亲哥哥那是刚上任的督军,有权有势,只可惜玲珑早许了人家,可她心里明白,就算没许人家,估摸着也瞧不上她儿子,指定是高攀不上的,但俗话说的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家还有俩姑娘,要是能娶了其中一个,那也是好的。 她仔细盘算了一番,三姑娘她看着顺眼,可惜出生不好,五姑娘看着文静,就是跟两个姐姐比比稍稍差了一些。 她蹙眉又想了一会儿,今天牌桌上瞧大太太的模样,很是疼这个三姑娘,听说又过继给了她,也算是正了名,娶三姑娘那是下策。 她把儿子吴建栋喊到跟前,他一副吊儿郎当不耐烦的样子往那儿一杵,掏了掏耳洞,吴太太看在眼里,有些恨铁不成钢,要是儿子能争点气,她也没必要去跟人家陪笑脸,兴许老爷也能高看他们几眼,不至于疼姨太太而冷落了她。 她一拍桌子,将桌上的茶具震地哐啷响,吴建栋吓了一跳,嚷道:“又怎么了?” 吴太太骂道:“我平日里怎么跟你说的,多干点正事,别一天到晚没个正行,吴家可不止有你一个儿子,你以为还跟从前一样,你是长子,家产就都归你?你两个弟弟可都成家立业了,你呢?你可别指望娶窑子里的姑娘回家!” 吴建栋本身就是个没啥野心,头脑简单的主儿,吴太太也不指望三两句话能骂醒他,只能自己受累替他张罗一切。 她苦口婆心继续道:“咱们家跟邵家有些往来,邵家公子又好交朋友,平时你跟他多走动走动,多学习学习,我不指望你能像人家那样,但好歹也能学到一二,往后我也能有个依靠不是。” 吴建栋一听,笑道:“我跟邵华关系不错,他出去应酬偶尔也会喊上我。” 吴太太一听,心里稍稍有些安慰,道:“他跟李家的几个小姐走的近,马上又是人家姑爷了,你也让他给你引荐引荐,我觉得李家的几个小姐都不错,配你绰绰有余,往后收敛收敛你的性子,那些阿猫阿狗就都遣了吧。” 他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嘴上答应道:“母亲,你就放心,不就是女人,征服女人我最有一套。” “呸!不要脸的东西,你以为人家跟你窑子里那些下作东西一样么?”吴太太气的差点抬手要打他,内心有些绝望,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笨猪样的玩意儿。 吴建栋闪到一边,知道自己失言了,贱兮兮地笑了笑:“我就开个玩笑,明儿我就再也不去了,我改邪归正!” 吴太太叹了口气,骂了句:“你晓得就好!” 吴建栋真听了吴太太的话,可在家闲了两天就憋得浑身难受,赶巧邵华约人出去打猎玩儿缺了个伴儿,一通电话打到家里,他就欢天喜地出去了。 山上最多的就是野鸡和兔子,随随便便就能打到一箩筐,一下午收获颇丰,邵华想着好几天没去李家拜访了,眼看着跟玲珑婚期近了,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该多走动的,顺带把这些野味儿带些过去给他们尝尝鲜。 他对吴建栋说道:“我一会儿要去李伯伯家,你就先回去吧,这些东西我拿一半,剩下的都归你了。” 他一听,前些天他母亲跟他说的那些话顿时涌上心疼,何不借此机会去瞧瞧李家的姑娘。 他立马道:“这些东西你一个人怎么拿得了,索性我跟你一起去,正好也去拜访一下。” 邵华没他那些花花肠子,只是感激道:“也好。” 说罢两人将东西抬进车子,一脚油门,往李家去了。 四太太很是开心,她这个新姑爷忒会做人,隔三差五就要往家里送东西,玲珑算是找了个好依靠,扭头又发现他身后还有个人,定睛一看,却是吴建栋,当即觉得有些奇怪,回身跟屋里的大太太道:“大嫂,吴太太家的那个纨绔子弟也来了。” 人家登门,总不能把人家轰出去,只得笑脸相迎。 堂屋里,几位老爷不在家,二人一一见过几位女眷,吴建栋拿余光扫了玲珑一眼,心里暗暗道:“果真是长得漂亮,自己怎得就没有这种福气。” 下人把他们刚打的野味搬了进来,大太太道:“不得了,打了这么多。”邵华笑笑:“今儿运气好,有些还是活的,可以弄个篱笆圈养起来,半死不活的,今儿晚上就能让后厨炖了。” “邵华想的可真是周到!”大太太冲着四太太道。 四太太打心底看好邵华,自然笑着附和:“那是,那是。” 几个人又寒暄了几句,吴建栋说不上话,倒也不觉得尴尬,怡然自得地喝着茶,偷偷拿眼睛瞟着玲珑那块。 玲珑正和邵华挤眉弄眼,并没在意,她旁边坐着的是玲俐,他们家待嫁和未出阁的总共就三个姑娘,今天堂屋里的只有两个。 他上下打量了玲俐一番,一双黑亮的眼睛,嵌在一张矜持的面孔上,鼻子十分标志,嘴如樱桃般小巧,两边的头发别在耳朵后面,巴掌脸,还带着一点点婴儿肥,小家碧玉的长相,说实话,这种长相不是他喜欢的,他喜欢的用几个词概括就是,红唇,细腰,酥胸,大波浪。 但她的眼神看着楚楚可怜,却又叫人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保护的欲望,他说不清这种感觉,只是心里想着,或许换种口味也不错。 他的想法愈发的龌龊和下流,嘴角止不住往上扬了扬。 玲俐早看出来有人在打量自己,这个吴少爷,她不大熟悉,她平时极少出门,也就玲珑偶尔会带着自己,她对外面的人和事,既不了解,也不上心,但这个人盯着她让她浑身很不自在,一屋子的人注意力都在玲珑和邵华身上,她只得侧了侧身,往玲珑那边挪了挪。 聊了一阵,眼看着天也渐渐要黑了,邵华家里还有事,就没留下来吃晚饭,吴建栋随着他一同出了门,玲俐这才觉得身上好过了一些,她很想把这件事告诉给玲珑听,但又怕她笑话自己,想着跟自己妈说,然而她妈最近身体不大舒服,一直咳嗽,也不好拿这件事去烦她的心。 她转念又想,往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情,权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好了。 结果晚膳的时候,四太太看着桌上刚炖好的肉和汤,高兴,多说了句嘴:“看着我们家丫头有了好归宿,我这心里头真是觉得高兴,三丫头和五丫头也都到了年纪,可以张罗起来了。” 玲珑敏感,她想到了下午上家里来的吴建栋,又从下人那里听到吴太太想来家里提亲,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心里早就有了人了,大太太会不会自己做主,把她嫁给吴建栋? 大太太喝了一口汤,放下了筷子,道:“确实也都到了年纪,不过不急,等老爷回来了,再跟你们几个屋里当家的商量商量,这种事情,我们女人也做不了主的。” 玲俐这才松了口气,可一想到自己的亲爹,从来不管家里的事情,万一到时候随随便便就允了,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手一抖,汤匙里面的水撒到了自己胳膊上,烫地她险些又打翻了桌上的碗。 李瑶赶紧给她擦了擦,看着她有些红肿的胳膊,道:“赶紧用凉水冲一冲,不然一会儿得起水泡。” 吴妈赶紧领着她下去冲水,四太太调侃道:“一说要嫁人,五丫头怎么这么大反应,是害羞了么?” 玲珑赶紧搭腔:“什么害羞啊,她那是有心事了呗。” 玲俐冲了手,吴妈给上了点药,回来又坐下,李瑶关切地问:“没大碍吧?” 她点点头,她不像玲珑,什么话都敢说,只默默拾起了碗筷扒拉了两口饭,想到她妈妈还病着,也不晓得吃没吃过饭,好在大太太心细,她喊来吴妈:“一会儿让厨房煮碗清粥,玉梅还病正吃不了这些重口的,这汤可以盛一些过去。” 用了晚膳又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院子,想到自家母亲,没有靠山,父亲又是赌鬼,不着家,除了李瑶的院子,就属她这边最是冷清。 里屋点了一盏灯,影影绰绰地看到珠罗纱帐子里,她母亲朱玉梅躺在床上,她母亲身子一向弱,屋子里拿药烟熏过了,一股子药香,咳了一阵,侧身摸索了会儿,玲俐见状,赶忙把痰盂给她移了过去。 她抬头看了眼,道:“是玲俐啊,吃过饭了么?” “吃过了。” 玲俐看到床边的凳子上,吴妈端过来的粥和鸡汤,她就动了几口,心里免不了有些酸涩。 玲俐扶着她坐了起来,给她顺了顺气,又端了杯茶来给她润润喉咙,问:“妈,你身子好些了么?” “前些天,你大妈送来的新药,喝了两贴好多了。” 玲俐想到今天饭桌上的事情,便问:“今天大妈说过段时间要给我和三姐看人家。” 朱玉梅眯着眼睛,养神,边道:“是要看看了。” 她有些急,道:“我不乐意。” 朱玉梅喝了药,有些困倦了,又躺了下去,翻身“你说的什么胡话,总归要嫁人的。” “要嫁我也要嫁自己喜欢的。” 她妈不说话了,不一会儿响亮的呼吸声就传了出来。 第七章 玲俐和李瑶示弱,姐妹交心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自那日后,玲俐开始变得心事重重,又苦于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吐露心声,如今她母亲还病着,对她的事情不上心,她闷闷不乐地坐在院子里。她的院子离李瑶住的院子有些近,平日里有个风吹草动的也都听得见。 说实话,她有时候挺羡慕李瑶,一来,虽然无父无母,但有大太太疼着,往后终身大事,大太太也不会亏待她,而她就不一样了,她一向不怎么招人喜欢,二来,李瑶念过书,懂得多,待人厚道没有架子,下人们对她也尊敬。 李瑶的院子渐渐变得热闹起来,全因小少爷有事没事就爱去她的院子玩儿。 今天,她的院子里飞出了一只风筝来,小少爷的笑声,清晰地传到她的院子里,她很想加入进去,可平日里跟姐姐玲珑没少给她冷眼,因此她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纸糊的风筝受不了疾风,一下子栽到了她的院子里,挂在了梧桐树上。小少爷拉着李瑶进了她的院子。 “五姐姐,我的风筝掉你院里了,你能帮我取下来么?” 玲俐看着挂在树顶上的风筝有些为难,她院子里只有几个丫鬟,梯子恐怕还得去别的院里借。 梯子是搬来了,那几个丫鬟年纪轻,可不敢爬那么高去取东西,纷纷为难地闪到了一边,后院又没有家丁在,玲俐为难了会儿,对着身后的丫鬟道:“你去前院找个个儿高的人过来帮忙取风筝。” 李瑶看了看这棵树,似乎有些年头了,足有三五米来高,四面八方伸展的树枝就像是一把撑开的巨伞,巴掌般大小的叶片层层叠叠,绿地像翡翠似的,质感粗壮,硬实,对她来讲,爬上这样一棵树实在没有什么难度,便站了出来:“你们帮我把梯子扶住。” 卷了袖子就要往梯子上爬,玲俐愣了一下,不说这是个很危险的事情,姑娘家家,爬树成什么体统,便一把拉住了她:“三姐姐,这太危险了,你等一等,我喊人过来。” 她回头看了玲俐一眼,笑道:“你放心,我爬过比这个还高的树,不算什么,你就在下面给我扶住梯子就成。” 说罢,三下两下已经顺着梯子爬上去,小心翼翼地又爬到了树上去了,枝干晃动了两下,落下两片已经有些枯败的叶子,玲俐在下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是李瑶在她的院子里出了事情,她可怎么跟大妈交代,只能跟丫鬟一起把梯子扶地稳稳的,期望她赶紧拿了风筝下来。 阳光透过叶片折射下来,格外刺眼,涛涛站在树下,一手罩住眼眶,抬头往上看,心里直佩服这个三姐姐。 李瑶心也是砰砰直跳,毕竟好久不上树了,有些生疏,今天正好遇到这种状况,技痒,忍不住就上来了。 风筝挂在离自己大概还有一臂距离的地方,她站在树干上,一手勾住伸展出来的树枝,努力稳住身形,伸长另一只去够风筝,指尖勉强可以碰到风筝的一角。 玲俐咽了咽口水,冲她喊道:“三姐姐,你还是下来吧,你够不着的!”李瑶收回手臂,做了个深呼吸,就快够到了,现在放弃实在有些可惜,她用力地拉住树枝,尝试悬空一只脚,踮起了另一只脚,倾斜身子,缩短自己跟风筝的距离。 果然这个方法很有效,她够到了风筝,此时动作一定要快,重心偏移,一只脚不足以稳稳地支撑住身体,她踮起的脚突然颤动地有些厉害,身子也不住地左右摇晃起来,玲俐吓地捂住了眼睛,听到涛涛拍手叫好才敢睁开眼睛,李瑶很快回身抱住了树干,这才化险为夷。 李瑶爬下了梯子,方才的确是有些危险的,她呼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子,把风筝递给了涛涛,道:“纸鸢的翅膀拉了道口子。” 玲俐很佩服她的胆量,这个从小在野地里长大的姐姐果然和一般的女孩子是不一样的,她立刻小声道:“我这儿有针线,补一下就好了。” 李瑶感激地看着她:“那就有劳五妹了。” “不要紧的。” 玲俐说罢,转身回房间取来了针线,三下两下就把那道口子缝好了,交还到涛涛手里。 李瑶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五妹要不跟我们一起玩?” 涛涛在旁边附和:“是呀是呀,人多才热闹。” 玲俐犹豫了几秒钟,脸红了红,回:“好啊。” 玲俐内向,不善言辞,但跟他们一道玩了会儿也渐渐露出了笑脸来,实则每个人都有活泼的一面,只是有些人,只有在顶放松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 可玩到兴头上的时候,她又不住地想,她觉得自己仿佛是背叛了玲珑,因为玲珑不喜欢这个三姐姐,觉得她冷冷的,总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样,又不动声色地讨好着所有人。 好在玲珑今天不在家,如果让她见着了,那往后,就没有人再带着她出门去玩了。 她越想越觉得她不该没有经受住“诱惑”,她应该是玲珑那边的人才对,她便小声跟李瑶说了句:“我有些乏了,要不你们玩儿吧。” 李瑶似乎看出了她有心事,对身旁的涛涛说道:“你先自己玩儿,我和你五姐姐去旁边歇会儿。” 玲俐忽然有种难以拒绝的窘迫,随着李瑶去了旁边的凉亭。 “五妹,你最近是有心事么?”李瑶还记得前两天用晚膳的时候,她被热汤烫着的情形,她也知道,五婶儿最近身体不好,五叔又不在跟前,母女两个着实有些凄凉。 从来没有人主动过问过自己的心事,突然有个人开口问,玲俐有种想要一吐为快的感觉,可她怕言多有失,只能藏一半露一半。 “我妈身体不好,常年都病着,调养得当还好些,结果前些天受了凉,就开始咳嗽。” 李瑶有些心疼她,拉过她的手,道:“总这样也不行,还是得去医院瞧瞧。” 玲俐下意识缩了缩手,回:“她不乐意去,说怕去了就回不来了。” 李瑶有些不解,有病就得就医:“不然我去劝劝五婶儿?” 玲俐立马接过话:“不成,没用的。” 她看这个三姐姐如此热情,索性把顾虑说了出来:“其实,我原本还有个弟弟的,五年前的事情了,我妈怀着弟弟,还没足月,就早产了,送去医院的时候,弟弟已经不行了,我妈也几乎搭上了半条命,此后她就不愿意去医院了,觉得那个地方晦气,她的病也是那时候落下的。” 听完,李瑶沉默了,她也是早产,可死的不是她而是她母亲,她感同身受道:“你也别难过了,家里这么多好药材,你妈一定会没事的。” 玲俐点点头,眼泪就忍不住溢了出来,心里的戒备也就慢慢放下了,她道:“那天听大妈在饭桌上说要给我们张罗婚事,我心里就着急,要是我嫁出去了,我妈可怎么办!” 压抑和悲伤一下子全都释放了出来,她弱小的身子不住地颤抖起来,愈发让李瑶心疼,她把她的手拽地更紧了,自己的鼻子也跟着酸了酸,安慰道:“你要不同意就没人能强迫得了你,自己的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 自己的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这句话,玲俐从来没有听到过,她只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怔,抬头看了李瑶一眼,有些震惊,怯怯地问:“真的么?” 李瑶用力地点点头,吐出两个字:“真的!” 实则一开始,她也不大理解这句话,可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她越来越相信,这是一句真理。 玲俐若有所思,她开始相信别人说的话,这个三姐姐身上有一种独特的,说不清,道不明,是她和玲珑身上所没有的特质。 她有些喜欢这个三姐姐,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是放松的,不用一味地讨好,更不用思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三姐姐,为什么你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她忍不住擦了擦眼泪问。 李瑶笑了笑:“倒也不是什么都懂,大概是苦日子过多了,总有些感慨罢了。” “你能跟我说说么?” 李瑶有些不好意思,她似乎不大愿意提起那些往事,回忆有甜蜜就会有苦涩,她会忍不住想到她的父亲,想到父亲不声不响就永远离开了自己,她怕会承受不住,她远没有想象中的坚强,她只轻描淡写地敷衍了过去:“跟大多数穷人家的孩子一样,吃不饱穿不暖罢了。” 玲俐知道她不乐意说,自己也怕给人添麻烦,就没再问下去,只说了一句:“谢谢你,我现在心情好了很多。” “不用客气,往后有什么烦心事,尽管找我说好了。”李瑶笑道。 她又点了点头,轻声应了一句。 第八章 相约马场骑马,各人各怀心事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李瑶自认为那天开导之下,她们二人可以成为真正的好姐妹了,可自打玲珑回来了,在玲珑面前,她便依旧是有意无意地躲着自己,只有避开玲珑的视线才会和自己多说上两句话。 玲珑为何这般讨厌自己她也不甚明了,她谨言慎行,从不抢人风头,不过她也不在乎,便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今日小丫鬟云翠正扶着门框发呆,她最近愈发气馁,主要是她伺候的这个小姐平日里从来不会要求她做这个做那个,每日闲着无事做,吃穿都跟着李瑶,虽说别的院子的丫鬟都很羡慕她,但她仍旧有些迷茫。 她今年刚满15,是个孤儿,本是一户人家的童养媳,后来那家遭了难,她险些被卖去了窑子,好在被马富贵救了下来,后来又送去了李瑶的身边,她觉得这条命是别人给的,因此做事勤勤恳恳,格外卖力,然而李瑶却总不让她伺候,每个月还照样拿钱,心里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她觉得可能是这个主子不喜欢自己,她纠结了好久好久,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会发疯,李瑶是个讲理的人,也从不会因为下人说错话而责罚她,她便终于小心翼翼对着一旁正逗狗儿的李瑶说道:“小姐,你是不是不喜欢云翠,还是嫌云翠伺候的不好?” 她手里正逗着一只浑身雪白的京巴,起了个简简单单的名字,叫小白,是二姨太屋子里养的,十分可爱,她正尽兴,听云翠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有些意外,站起身来,看着云翠微微泛红的眼睛,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小姐你从来不让云翠伺候。”她委屈道。 李瑶叹了口气:“不晓得马叔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事情,我也是穷人家的孩子,没伺候别人就不错了,哪受得了旁人伺候,再说了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没人生来就应该伺候别人的,你需要转换一下你的思想!”听到李瑶把自己当妹妹看,云翠险些兜不住眼眶的泪珠子,破涕为笑:“小姐,你真好!” 两人蹲着一起逗狗儿玩,玩了一会儿,李瑶道:“既然你总觉得自己闲得慌,一会儿陪我摘枇杷。” 她的院子里种的两棵枇杷树,今年头一年结果子,盼了半个来月终于熟了,二人拿了个小篓筐,边摘边吃,虽然两棵树也不大,但足足摘了有一箩筐的枇杷。 挑拣了些好的先给大太太屋里送了些过去,剩下的又拿去了厨房,保证每个人都能尝到鲜。 出于私心自己也留了些,吃过晚饭喊了云翠,一同去了玲俐的院子。 她妈妈正在吃饭,这两天气色明显好了不少,也能下床了。 “三丫头来了啊,快坐。”五太太很热情地拉开椅子喊她坐下。 她让云翠把枇杷端到了桌子上,道:“五婶儿,枇杷清肺止咳,我特意给您留了一些。” “三丫头有心了,今儿玲俐也给我带了几颗,吃了之后还真觉得舒服了不少。” 玲俐抬头轻声跟李瑶说了声:“谢谢三姐姐。” 五太太也很喜欢李瑶,有心想让她们多多交好,眼看着玲珑马上要出嫁了,她这个姑娘没啥心眼,一直被玲珑压着,别说是她了,她嫂子四太太仗着家中有背景也没少打压过自己。 李瑶虽然没靠山,但是个极明事理知分寸的人,又聪明,往后让她多指点指点玲俐也不吃亏。 便开玩笑道:“玲俐上回还在我跟前说想跟着你学识字,以前我也总觉得女孩子家的念那么些书不见得有用,可这看份报纸都看不全。” 李瑶一听,道:“涛涛如今也去学堂了,我那边还有好些书,也有时间,五妹有空就去找我就行。” 玲俐懂她妈妈的心思,点了点头,回道:“好啊。” 五太太喝完最后一口汤,擦了擦嘴,起身要回屋去躺着,对身后的玲俐道:“给你三姐姐倒杯茶,你们慢慢聊,我就先去歇着了。” “五婶儿慢走,别忘了吃枇杷!” 五太太走后,丫鬟收拾了桌子,玲俐亲手给她倒了杯茶,屋子里有些安静,云翠站在一旁盯着一盘子的枇杷吞口水。 李瑶突然开口道:“明天我让云翠给你送两本书。” “其实我也认得些字,小时候家里的私塾先生教过一段时间,我和玲珑都去听课了,可惜她听不进去,总拉着我出去玩儿。” “这样就更好了,书回头你先看着,不认识的找我,看完了我就再给你送些,我哪儿啥都没有就是书多。” 二人相视一笑,又聊了会儿,夜色渐渐沉了,李瑶便起身回院子,走到门口却正巧碰到了玲珑。 这么晚了玲珑跑来这边让她有些吃惊,但仍旧笑着打了声招呼:“四妹,晚上好。” 玲珑看到她也是一愣,脸上隐约有些许不悦,生硬地回了句:“三姐,晚上好。” 玲俐刚想剥颗枇杷吃,看到玲珑气冲冲跑进来就质问:“五妹,三姐来这里干嘛?” 她指了指桌上的枇杷回:“给我妈送枇杷来的。” 玲珑想了想,坐下来,剥枇杷吃,边吃边道:“刚才邵华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明儿约我们去骑马射箭,还说一定要带上你,我这一问才晓得那个吴建栋也会去,我就知道没安好心,就赶紧过来告诉你了。” 玲俐顿时觉得心里一阵慌乱,赶忙道:“我不去!” “你要不去,下回他还会变着法子喊你出去,你总不能一直拒着,你别怕,明儿他要是敢对你动手动脚,我让我舅舅砍了他的手。” “不行不行,我不去!”玲俐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实则方才进门看到李瑶的时候她就心生一计,吴建栋那个人她了解,见一个爱一个,要是他看上了李瑶,大太太再把她一嫁出去,她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她道:“不过你也别想太多,他还指名让三姐一道去呢,说不定他看上的人是三姐,咱们明天就让她一个人出风头不就行了?” 吴建栋那个人,品行不端,不管看上谁都不是好事,况且三姐对自己这么照顾,背后给人使绊子的事情,她实在有些做不出来,便怯怯回:“这样不好吧?” “什么好不好,又不是咱们说了算,子川也去,你去不去自个儿想吧!” 一听到林子川的名字,玲俐眼中顿时有了光:“真的?” “骗你做什么!” “那好,明天我去!” 见她终于应下了,她也舒了口气,又道:“你顺带告诉三姐一声,方才我忘了说了。”说罢匆匆就走了。 她脑子太灵活,邵华压根儿也没说林子川会去,更没有指名道姓让李瑶也跟着一起去,为了圆这个谎,她得赶紧再给邵华去一个电话,让他把林子川也喊着。 第二日,吃过午饭,邵华的车子就停到了门口,因为是玲俐特意喊她去的,李瑶就没拒绝,况且骑马这么好玩的事情,她父亲曾经教过她,她甚至骑着马打过猎,觉得十分有趣,特意从箱子里翻出了以前的工装衫,头发梳到脑后,扎了个发髻,干净利落,十分英气。 随着她们一道出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玲俐往车子里探去目光却没看到林子川,有些失望,问:“你不是说子川哥哥也会来,他人呢?” “邵华过来接我们,他们就先过去了。”玲珑回。 实则,林子川来不来她也不晓得,要是一会儿没到,就只能诓她说他有事耽搁来不了了。 很快到了目的地,远远就看到了林子川和吴建栋二人,玲俐有些开心,车子停稳,她就立马跑到前面去了。 吴建栋还以为她是见到自己高兴,正得意,却没想到人到了跟前,却是冲着林子川来的,顿时有些失望。 佯装镇定地去迎接其他人。 穿着洋装的应该是玲珑,旁边一身笔挺工装的姑娘不出意外应该是李家的三小姐李瑶。 他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觉得她十分有趣,是他从来没接触过的类型,李瑶注意到有人在盯自己看,抬眼对上他的眼睛,目光冷冷,带着些许挑衅的味道。 吴建栋果然愣了一下,随即移开了目光,他从来不冒险,这种姑娘,他觉得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 人到齐了,邵华道:“今天人多,刀箭无眼,一会儿都小心着点。” 第九章 马场相会,吴建栋对玲俐动情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这个马场新开不久,本是洋人消遣的玩意儿,不过近年骑马似乎很受上流社会的欢迎。 南方会骑马的不多,更别说玲珑伶俐两个姑娘家了,邵华拉着玲珑,他们早有婚约,且婚期将近,贴身骑一匹马也不失礼数。 林子川牵来了两匹稍矮的马对李瑶和玲俐道:“这两匹给你们,会骑么?要是不会,那边有师傅,可以教。” 李瑶接过牵绳,道:“会骑,不过五妹应该还不会。” 玲俐红了红脸,回道:“我不会。” 但她又不愿意让旁人来教,便立刻又补了句:“我没事,你们去玩,我在这边坐着歇会儿。”她的余光时不时瞥到不远处的玲珑和邵华,她心里多么希望此刻坐在马背上的是她和林子川。 她的小心思尽数落到李瑶眼里,玲俐喜欢林子川这件事,恐怕也就李府的几个长辈不知道,有心要帮她一把,道:“不如你教五妹好了,不然她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 说罢翻身上了马,冲林子川笑了笑:“五妹就交给你了!”一拉缰绳,马蹄子扬起一阵土灰,便往前面跑去了。 玲俐扭捏着起了身,走到他跟前,她看到林子川脸色有些僵,似乎有些为难,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她顶怕给人添麻烦,便道:“要是你不方便,我就坐着看你骑好了!” “方便,不过我从未教人骑过马,怕教不好。”他回。 这时,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吴建栋突然骑着马踱步过来,不怀好意地笑道:“林兄怕教不好不如我来教?” 玲俐一听他要来教自己骑马,立刻一脸担忧地看着林子川,林子川晓得他什么货色对玲俐道:“我扶你上马,踩着这个马镫,一会儿我牵着绳子,你按我说的做,不要紧张,这匹马很温顺。” 吴建栋见他们二人不理会自己,觉得无趣又有些生气,玲珑和邵华在一旁卿卿我我,自己看上的女人又对自己爱答不理,眼下只能去找李瑶排遣下心中的郁闷。 他倒很佩服这个三姑娘,到底是在北方长大的,骑马技术比自己还要娴熟,他甩了一鞭子慢慢追上了李瑶。 许久没有骑马了,李瑶抚摸着马匹柔软的鬃毛,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身上的枷锁一瞬间褪去,整个人都变得自由了。她正陷入这种重获自由的欣喜的情绪里,突然身边闪过来一个身影。 吴建栋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跟自己打招呼。 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讨她喜欢,他肚子里墨水不够,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三妹妹,我瞧你用一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巾帼不让须眉!” 李瑶不想理他,便又甩了一鞭子,没想到他还是跟了上来,她快他也跟着甩鞭子,她慢,他便也跟着她后头慢下来,顿时觉得这个吴建栋果然有些不要脸。 她“驭”了一声,让马停了下来,吴建栋果然也跟着停了下来,边踱步边听他道:“你怎么不理我?” “风声太大,没听得清。”李瑶回。 他哦了一声,看了看远处,林子川还在教玲俐骑马,他问李瑶:“你五妹平时喜欢什么,譬如喜欢吃什么,玩什么?” “我回家没多少时间,不大清楚,你不如自己去问她好了。”李瑶回。 “我去问,她肯定不会告诉我的,我晓得,你们对我是有偏见的。” 李瑶抬头看了他一眼,浓眉大眼,因为晒了太阳又骑了马,脸有些发红,两侧都是汗,乍一看好像是一副老实人的长相,但再仔细瞧瞧,目光闪烁,头发长的快搭上眼睛,平时应该很懒散,不怎么打理自己,而且不笑倒好,一笑便觉得轻浮。 李瑶想了想,她的确对这个五妹妹的喜好不怎么清楚,不过,她知道她喜欢的人是林子川。 林子川和吴建栋,品行高下立判,但毕竟是玲俐的私事不能到处宣扬,她只得继续回:“我还真不晓得,不过我只知道,她不喜欢你!” 吴建栋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还是头一次在情场上如此失意,以前但凡他看上的姑娘没有一个是他拿不下的。 他还信誓旦旦跟朋友吹嘘,不出三天,一定把李家的五姑娘拿下,如今看来真是大言不惭。 他想要解释一番,想要逆转一下自己不大好的形象,然而还未来得及开口,脸上滴到了一滴雨水。 刚才就觉得天阴沉沉的,雾气重的很,本以为刮阵风,马上太阳就出来了,却没想风把雨云刮了过来。 不消一会儿功夫,白雨滴滴答答落了下来,这一下雨,马肯定也骑不成了,有些失望。 马场尘土多,雨一下,地面就变得泥泞了不少,几个人慌忙找地方躲雨。玲俐觉得自己有点笨,今天好不容易刚要学会骑马,天就下起了雨,她很无奈地踏着马镫要下马。 没想到两条腿灌了铅一般沉重地很,刚踩上去发现另一条腿似乎没了知觉根本翻不过来,又急又臊,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此时,雨丝打到了自己脸上,她一急,右腿用力,左腿站不稳,便往下扑去。 她啊了一声,林子川稳稳扶住了她,道:“别急,慢慢来,骑马骑了这么久,腿麻是正常的,你先缓缓,再下来。” 玲俐听了他的话,腿慢慢恢复了知觉,在他的搀扶下,安全下了马,淋了雨,身上冷冷的,心里却暖地如同阳春三月。 玲珑的鞋子沾了泥,气得抱怨:“什么鬼天气,刚骑得有些兴致了就下雨了,我还没学会呢!” 邵华一边替她挡雨一边安慰:“没事没事,下回再带你来好了,有我在,保管教会你!” 玲俐羡慕玲珑,不知积了什么德,找了这么善解人意的好丈夫。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林子川,突然,头顶上一暗,是吴建栋,他脱了自己的外衣,举着手给她挡住了雨。 若是旁人,她会心生感激,可这个吴建栋总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她立刻闪到外边,道:“使不得!”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下了十分钟就停了,邵华挑了个喝茶的地方,方才淋了雨,是该喝杯热茶去去寒。 邵华如同长辈一般,无微不至地关照着身边的所有人。 林子川抬手看了眼表,道:“出来也两个小时了,我该回去了,还有一堆案子等着我去处理。” 玲珑嚷道:“今天不是放了你的假么,怎么还要回去。” 他回:“下回有时间,我做东。”说罢起身便走。 玲俐站起来,道:“我去送他。” 林子川在车子前定住,转身对玲俐道:“回吧!” “今天,谢谢你教我骑马。” “无妨!”说罢便开了车门坐了进去,车子已经发动了,玲俐闪到一边,眼巴巴地望着他的车子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她回身想起刚才短短相处的两个小时,这么久以来还是头一次单独的相处,足够让她回味好一阵了,他细心地教自己骑马的技巧,骑马的口令,一一都记到了心底,他还接住了差点落马的自己,她的手臂似乎还保留着他手心的温度,可惜今天天公不作美,下一次,再有这种机会,她真想把心里的话告诉他。 嘴角不经意往上扬了扬,要不是听到汽笛声,她都不晓得自己痴痴傻傻地站在街边站了好久。 心满意足回了茶楼,这时他们几个已经起身准备走了,玲珑一副好奇的模样凑过来:“你刚在外面跟他聊什么了,聊这么久?” “啊?”回过神来的玲俐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她骨子里是很传统很矜持的姑娘,不像玲珑什么话都敢挂在嘴边说,她吞吞吐吐地回:“没,没有聊什么。” “没聊什么怎么这就久不回来,你今天可一定要一五一十告诉我!”玲珑依旧是不依不饶。 玲俐只得一脸窘迫道:“回去同你说。” 几个人打打闹闹准备回去,一天都在被冷落的吴建栋觉得自己十分失败,同样被冷落的还有李瑶,不过她倒是怡然自得。 告别了他们,吴建栋的心里莫名地失落,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或许是为了面子,或许是真的对这个五姑娘上心了,总之,心口像被猫挠似的。喉咙发干,他驱车往他常去的一家花楼,可车子还未拐进去忽然又觉得索然无味,便一打方向盘,往家去了。 第十章 李瑶助人为乐,赢得大太太垂帘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夏令时节,梅雨一过,天就渐渐炎热起来了。 今天厨房里做了几道凉菜,一道凉拌海蜇头,用隔年腌制的海蜇,洗去泥沙,放在清水之中泡上五六个时辰,捞出过水,顺着蜇瓣切成片状备用。 煮开的沸水,冷却片刻,将海蜇倒入热水之中烫制,不得过长,沥干水分装盘,放上切细的葱花香菜,再淋上酱醋,几滴麻油,就能上桌了。另一道凉菜尤为简单,拍黄瓜,同样淋上酱料,吃起来十分爽口。 饭后再来一碗绿豆汤,绿豆汤里放上几瓣百合,再撒些晒干了的桂花,很是清口,是消暑降温的绝佳饮品。 大户人家的夏天,除了最简单的绿豆汤,有时候还能吃上冰镇的水果,冰块是从冰窖运回来的,放上新鲜的水果,饭后便能享用一番了。 不过今日饭桌上,大太太脸色不佳,似乎是没睡好,眼底十分憔悴,挂着乌青的黑眼圈。 老五房中的太太,大病初愈,倒是精神好了不少,病着的时候多亏了大太太的照拂,她才能这么快康复,便关切地问:“大嫂,看你脸色不大好,这段时间冷热交替,最容易伤风,可要注意身体啊!” 大太太费力地眨了眨眼睛,道:“没有伤风,就是最近总觉得心慌,尤其是一到晚上,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地,天都快亮了才眯着会儿,就算是勉强睡着了,也是噩梦不断。” 大太太这个毛病,家里的药材也用了不少,非得用一种特殊药材制成的熏香熏着才能入睡,可近日不知为何,熏香也渐渐不管用了。 吴妈给她盛了一碗绿豆汤,道:“太太,您许是又劳了神,如今家里这么好,大小姐跟姑爷也和睦了,你应该放宽心才是。” 她喝了口汤,觉得还是没啥胃口,叹了口气,便站起身来,对着其他房的太太道了声:“好不容易有了困意,我就先回去躺一躺,厨房了还有刚冰的葡萄,别多吃了,容易拉肚子!” 她这话是说给小辈听的,虽说四房五房的两个丫头跟自己不亲,但她是管后宅的人,都得一一照拂到。 待她走远了,四太太突然拉了拉五太太的衣服,压低声音道:“你觉不觉得大嫂脸色特别差!”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这不是废话么,然而她眼珠子一转,又道:“印堂发黑,看着可不止像是没睡好。” 五太太被她阴阳怪气的声音唬地后背一冷,问:“那你觉得是什么?” “像中了邪!” 五太太吓得叫出了声,她胆子小,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忘了以前。。。” 她话还没说全,五太太就掐了掐她的手,眼神往旁边瞥了瞥,示意她住嘴,她这才想起那件事在家里是禁止谈论的,除了几个太太和来的早的姨太太以及待了一段年岁的老佣晓得,其他人几乎都不清楚。 玲珑本来听地尽兴,突然她妈妈不说话了,便问:“妈,你怎么不说了,到底中了什么邪?” 四太太严厉地骂了句:“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吃饱了么?吃饱就回去。” 玲珑吃了瘪,抱怨了一句:“不说就不说,凶什么。” 玲珑的脾气跟四太太可以说是如出一辙,她拉着玲俐气鼓鼓地离开了饭桌,不过她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今天她父亲回家,说要跟她商量下下个月的生日宴会,实则也是她同邵华的订婚宴。 她便欢欢喜喜和玲俐挑衣服去了。 李瑶站起身,对两个太太道:“我也吃饱了,先回去了。” 四太太头都没抬,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倒是五太太,和善地抬头,柔声道:“去吧。” 见小辈们都走了,二人才开始继续刚才的话题。 五太太道:“要是真如你所说,大太太是中了邪得去请神婆才行啊!” “怕是请了来也没用!” “怎么说?” “每年这个时候,大嫂都会头疼脑热睡不安稳,我记得十几年前,也是在这个时节,三爷带着那个女人走的,然后那女人就死了,怕是阴魂不散又回来了!” 五太太后脊背又一阵发凉怯怯道:“那女人她自己福薄命浅,为何要回来缠着大嫂?” “你进门晚不晓得,那个女人本是大嫂的陪房丫头,两人关系好着呢,虽说一个为主一个为仆,但地位可不是一般奴婢能比的,既然是感情深,死了难免会牵挂着。” 五太太觉得她这一番话说得委实牵强了一些,但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之间变得心神不宁,弄不好就是中邪的征兆,她道:“不如劝大嫂找个神婆瞧瞧吧。” “我可不敢,怎么劝,十几年前的那件事情大嫂最敏感了,还好没把祸事惹到自己身上,躲都躲不及呢,你也别去胡说,反正过了这个月就太平了!” 五太太沉默了,要是四太太不敢开口说的,她断然也是不敢的,如四太太所说还好这事儿没落到她们头上。 傍晚,李瑶去了大太太院子,她有些担忧,想去看看她。 吴妈端着一盆水出来了,见李瑶来了,知道她一定是放心不下,感叹是个好姑娘,不过大太太刚躺下,又不好直接让她进去,便小声道:“太太睡下了。” “天都还没黑,这么早就睡了?” 吴妈回:“太太睡不好,索性就早早躺下,养养神也是好的。” 李瑶哦了一声,屋子里传出来一点动静,李瑶怕吵了她正准备走,忽然听到大太太在里屋喊了声:“是瑶儿来了么?进来吧!” 李瑶推门进去,大太太已经坐了起来,面色依旧憔悴的很,她有些心疼。“大伯母,您没事吧?” 大太太笑笑:“不碍事的。” 李瑶在她身边坐下,拉过她的手,食指和拇指按住她手掌的虎口处,轻轻按摩。 大太太只觉得虎口一阵酸痛,李瑶道:“从前听村口的大夫说过,虎口处有个穴位,叫合谷穴,按摩这个穴位可以疏肝理气,排出毒素,让人身心轻松,舒缓心神,我给您按一按。” 说来也神奇地很,就这么按了一会儿,果然轻松了不少。 大太太夸赞:“是个知道疼人的好姑娘。” “应该的!” 说罢又站到她身后,抬手开始轻揉她的印堂穴,边按边说:“这个穴位可以让您睡得更香。” “你这手法力道刚刚好,是在哪里学的?”大太太忍不住问道。 “我爹也有失眠的毛病,我就是这么给他按的,渐渐就熟练了。” 大太太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心疼道:“这些年过得很不易吧?” 那些年虽然过得清贫了些,但却是她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她摇了摇头:“不觉得苦。” “吃苦是福!” 她虽然是大户人家的出生,但也苦过一段日子,尤其是陪着自己丈夫白手起家的那段日子,心酸苦楚从不与外人道。 她忍不住回忆起了那段日子,想着想着,又想起了秋月,正是李瑶的生母。 秋月事情让李家三爷成了全家族的一个笑话,李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就不准李府上下提及此人,也是在老爷子死后,三爷的遗孤才能被接回来,可这个禁忌已经深入人心,她便忍住了没提。 李瑶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再过几天,就是我母亲的祭日了,我想在自己的院子里烧些纸钱祭奠一下。” 自她母亲死后连一块像样的排位都没有,来了李家,只有大太太一人诚心接纳,而李府上下更是对她娘和她爹的事情讳莫如深,如今也只有恳求大太太能够发发善心了。 大太太为难起来,此事断然是不可能的,若是被家主知道了,一定会责备她,她刚刚觉得轻松的脑袋,又变得沉重起来。 “向来只有入了李家宗谱的才能在家中祭奠,所以,我不能应你这件事。” 李瑶见她态度决绝,知道绝无可能,有些失望,低声回:“知道了,我再给您揉揉肩吧!” “不用了,我觉得有些困乏了,你也回去睡吧。” 李瑶怏怏不乐地回了住处,云翠走过去想要安慰一番,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虽是奴仆,但知道的事情似乎比李瑶还要多,李瑶平日里大部分时间不出院子,而院子里贴身侍候她的下人也只她一人,因此,李瑶还不知道外面的下人都是怎么说她的。 人总喜欢分三六九等,哪怕是丫鬟也分一等二等和三等,三等的丫鬟做一些粗活累活脏活,只有一等丫鬟才能贴身侍奉主子。 她们眼中的主子须得是人前人后都能说得上话的,受老爷们宠爱的妻妾或是儿女,而李瑶这种没有父母依靠的,也就只比一等的丫鬟强了那么一些。 不过在云翠心里,李瑶就是全天下最好的主子,善解人意,不争不抢,安心做好自己。 人的情绪是会传染的,云翠撑起了脑袋,陷入了沉思。 “你怎么也不高兴了?”李瑶忍不住问。 云翠叹了口气,噘着嘴,嘟囔道:“我在李府除了小姐你一个朋友之外还交了一个关系好的,她是大夫人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叫小芸,比我大两岁,跟我是老乡呢,不过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她每天都心事重重,前天犯了错,还挨了顿板子。” “大伯母从不体罚下人,怎么会挨板子?” “自然不是大太太命人打的,小姐你还不知道吧,上个月刘管家告老还乡了,他真是精明,给大老爷举荐了自己的亲侄子刘田,大老爷念及旧情,就允了,这个刘田我看最多也就三十来岁,做起事情来却雷厉风行的,很受老爷赏识。” 李瑶从不关心内宅里面的琐事,因此也未听过见过这个新管家刘田。 “那小芸到底犯了什么错呢?” “我也是后来听别人说的,她最近家里出了变故,母亲病重,她整日心神不宁,端茶的时候不小心把茶水打翻了。” “不过是打翻了茶水就要挨板子,未免太过严苛了。” 云翠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只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再三犹豫还是开了口:“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想让我帮帮她?” 云翠不好意思地看着李瑶点了点头,立马又道:“小姐放心,可以从我每个月的工钱里扣,虽然不多吧,反正云翠是打算一辈子侍奉小姐的。”李瑶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云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她开口求自己,自己定是要帮忙的,只不过她也是囊中羞涩,顶多能拿出几块银元。 她随着云翠一同去了下人们住的偏院,小芸挨了板子这两天一直都在卧床休息,敲了敲门,半天无人应答,云翠有些心慌,小芸身子骨弱,不会…… 想到这里,她一脚将门踹开了,小芸正背对着她手忙脚乱地藏东西,因为太过紧张,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她脸涨得通红,艰难地俯身弯腰去拣。 云翠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李瑶却认得,那是大夫人用来调香的药材。 “小芸,你拿大夫人的药材做什么?” 小芸做贼心虚,结结巴巴地回:“夫人命我拿出去给人加工,我……我正在收拾。” 李瑶却道:“你撒谎,这些是你偷拿的吧?” 小芸吓得六神无主,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身子抖得厉害,额头都开始出汗了。 “三小姐,求求你千万别告诉别人,要是刘管家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 云翠也帮着她求情:“小姐,她肯定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才会做这种糊涂事的!” 小芸感激地看了云翠一眼,眼眶红红的,忍不住滚下几滴泪珠子,李瑶自然是不会告诉别人的,但也不能由着她胡来,她让云翠把地上的药材捡起来,自己又把小芸扶了起来,问道:“你为什么要偷拿这些药材?”小芸边抽泣边回:“我母亲病重,我没钱给她瞧病,只能偷拿这些药材出去换钱,想着那么多味药,少了一味也看不出来,我真的是一时糊涂!” 李瑶见她真心悔过,安慰道:“既然知道错了,一会儿就把药材还回去,我这里有些现大洋,你拿了去,先给你母亲看病要紧。” 说罢,她从口袋了掏出一小袋子银元,交到她手里,不多,但总比她偷药材换钱要强一些。 小芸瞪大眼睛看着李瑶,她跟这个三小姐甚至都没怎么打过照面,然而她竟然会毫不犹豫地帮自己。 李瑶道:“你和云翠是老乡,又是好姐妹,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你不要有顾虑。” 小芸感激涕零地要跪下来磕头,被李瑶拦住了,她只叮嘱她好生休息,便走了。 边走边思索,小芸偷药材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夫人常年用那种熏香安神,里面少了一味药材,因而才会睡不着,进而心神不宁,疑神疑鬼。如今问题的源头找到了,小芸把偷拿的药材放回去,那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她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第十一章 李瑶山中祭母,玲慧有喜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而后几日,李瑶天天按时给大夫人按摩,陪她聊天,果然,渐渐大夫人又能很快入睡了,她不知道先前药材被人偷拿的事情,便以为一切都是李瑶的功劳,心中充满了感激和喜爱。 终于在第六日晚,她拉着李瑶道:“虽然不能在府内祭奠你母亲,但我让刘管家去城外找了块地,还算僻静,给秋月修了个衣冠冢,你要是想祭拜,就去那里祭拜吧!” 李瑶的眼眶红了红,她没想到大夫人不仅同意她祭拜竟还给修了衣冠冢。“谢谢大伯母!” 大夫人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好孩子,我同秋月虽互为主仆,但也是一同长大的好姐妹,虽然她后来犯了错,但我心里只念着她的好,你记得帮我给她带个话,让她安安心心地去,她姑娘有我带着不会叫她吃苦的。” 李瑶感动的几乎要扑进她的怀里。 到了她母亲地祭日,刘田刘管家来了李瑶的院子,平白无故出城自然得有一个像样的理由,不能让家中旁人知道她是出城去祭奠她母亲去了。 刘管家给她想了个理由,上个月大夫人去了城外的金光寺烧香祈愿,而这次,因为前些天身体不适不能出门,就让李瑶替她去还愿。 于是乎,一大早,车子就已经备好了。 李瑶第一次见这个刘管家,他果然看上去冷冷冰冰,有些不尽人意的模样,不过待她还算客气,还亲手将她扶上了车,并嘱咐:“路途遥远,三小姐可以先小憩一会儿,到了我会叫你。” 因他上回打了小芸的板子,云翠并不喜欢他,一直拿白眼看他,李瑶怕她惹麻烦,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旁。 汽车一路往城外开,在一条小路前停了下来,马车早就在哪边等候了,刘管家道:“山路车子开不进去,小姐可坐马车过去,再行两三公里就到了。” 路虽窄,还略有些颠簸,不过好在安全到了,大夫人果真选了个好地方,四周树荫围绕,有花有草,僻静安详。 李瑶从马车里拿出了准备好的纸钱,旁人便都先去了别处,李瑶有一肚子话想跟她母亲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自出生就没见过她母亲,对她的印象大多都是从她父亲嘴里描述的,如今她父亲也随母亲一道去了,她鼻子一酸,暗暗哭出了声。 “娘,我一切都好,你们不必挂念,你和爹在那边也还好吧,有时间托个梦给我,让我知道你们过得好不好。” 林风轻轻吹拂,树叶沙沙作响,还能听到夏蝉稀稀拉拉地叫声,地上是阳光透过叶片照在地上的斑驳光影,李瑶坐了会儿,时间也不早了,该回去了。 因为路不怎么好,车子在路上花了太多时间,到家门口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一进门,听到下人说大小姐回来了。 李瑶有些惊讶,以为她和她丈夫又出了什么状况,没想到进了堂屋,满座都是笑脸盈盈的。 “三姑娘回来了。” 四太太笑道:“一定是大嫂上个月去祈福,感动了上苍,这不,三丫头刚还愿回来,喜事就临门了。” 李瑶还没搞清楚状况,玲慧已经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辛苦三妹了!”大夫人满脸红光,晓得都合不拢嘴了:“就你会说话。” 李瑶忍不住问玲慧:“大姐,什么喜事?” 玲慧脸红红的,拢住她的耳朵道:“我有了!” “真的啊,恭喜姐姐了!” 玲珑忍不住摸了摸玲慧的肚子,又弯下腰用耳朵贴着肚子听动静,忽然惊讶道:“小少爷踢我了!” 众人忍俊不禁,玲慧羞红了脸笑骂:“才两个月,还不会动呢就踢你了,小心我踢你。”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大太太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凝重:“也不知道是个小少爷还是个丫头,得是少爷才好。” 玲慧却不以为然:“什么少爷丫头,只要是我的孩子我都爱。” “听说立华的二房生了个小少爷?”五太太忍不住问。 “可不是么。”四太太抢着回。 李府也只生出了一个小少爷还是姨太太肚子里出来的,她们深知其中心酸。 二姨太坐在一旁若有所思,本来这种家族的聚会,她是不参与的,但大丫头怀孕是件喜事,她理应过来道喜。 “听闻民间有一种偏方吃了保管生男孩儿,不如我回去找找药方?”四太太突然道。 大夫人讥笑:“要真有这种偏方,你怎么没生出个小少爷来?” 四太太脸色一变:“大嫂,我不过好心提了这么一句,你干嘛要说这种话。” 大夫人只是看不惯她总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忍不住要打击她一下,原本轻松愉悦的氛围瞬间就变得有些紧张了。 玲慧看出了众人的不悦,主动要缓和一下气氛,道:“这次回来我打算待到生产。” 大太太严厉制止:“不行!哪有这种道理,你已经是白家的人了,这里只是你的娘家,不合规矩,再说了传出去,旁人还以为白家欺你,难道。。。他们家真的欺你了?” “没有,立华对我很好。” “那是那个二房欺你?” “也不是,她。。。” 大太太看她欲言又止,心里很急:“那好端端的,你又要闹什么?你要不说,我自己问立华。” 玲慧这才开口,原是立华新娶的二房,他对红英态度一般,原本娶她回来就是为了传宗接代,红英心气高,自然就把气往玲慧身上撒,对玲慧不恭不敬,被她严词教训了两句,生产之前动了胎气,身上就落了些毛病,白老太太虽然不喜欢这个女人,但就怕肚子里的孙子出些状况,又把玲慧骂了几句,立华夹在三个人中间左右为难。 与其让他难做,不如自己回娘家住段时间,也好缓解矛盾。 大太太一听,一面觉得女儿做的对,一面又有些心疼她,白老太太严苛,经常对她耳提面命,如今有了身孕还这样,实在叫人气愤。 “你回娘家,你婆婆和立华可知道。” “知道的。” 可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白老太太也一定不会让她在家里久住便道:“明天我跟你婆婆通个电话。” 第二日,电话那头的白老太太倒是很客气,二房生的总是比不上明媒正娶大房生的。 “你让玲慧别放在心上,我已经骂过红英了,她也知道错了,哦对了,我特意又请了两个婆子回来,专门照顾玲慧。” 大夫人一听,也没理由拒绝,知道玲慧脾气也冲,回:“您客气了,我想着先让她在家里住一个月,等胎稳了,再回去,毕竟长途对胎儿也不好。” 白老太觉得有道理,便答应了。 能在家里住一个月已经很好了,自己许久没和妹妹们一道玩了,心中欢喜的很。 几个女孩子围坐在一起说悄悄话。 玲珑就快嫁人了,对婚姻生活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大姐,姐夫对你好么?” “他对我挺好的,尤其是我怀孕之后。” “这怀孕是什么感觉啊?” “我也说不清,大概是有个小生命在肚子里,很幸福的感觉。” 玲珑满眼放光,忍不住又要伸手去摸她的肚子。 玲俐道:“你也快了,邵华对你也好,三年就能抱俩了!”玲俐今天比往常活泼了不少,大概是因为玲慧回来了,家中四个姐妹才能坐到一起,和和睦睦地聊天。 “你别说我,你不是也有心上人了么?”玲珑话锋一转,轮到玲俐害羞了。 “心上人?快说说是哪家的?”玲慧问。 “还有谁,自然是林伯伯家的二少爷,林子川咯!” 玲慧有些不敢相信:“子川?我听说他可是这一带出了名的鬼见愁,姑娘见到他都害怕,你倒是口味独特。” “别听四姐胡说,我才没有!”玲俐慌忙辩解,然而羞红的脸和躲闪的眼神还是出卖了自己。 见李瑶在一旁不说话,玲慧问:“那三妹呢?有心上人了么?” “没有。” 玲珑接过话茬:“上回去骑马,我看那个吴建栋跟你走的很近,你们是不是。。。” “当然没有,他只是无聊找我说说话而已。” 李瑶不经意间看了玲俐一眼,玲俐很快察觉到了异样,她立刻帮她解围,也是给自己解围,对玲珑道:“下个月就是你生日了,想好要什么礼物了么?” “对了,我差点忘了,正好给你过完生日回去,大姐这两年在白家也积攒了些积蓄,想要什么都买给你!” 一说到生日宴,玲珑有些得意忘形:“舅舅说要在大兴酒店摆个宴会,起初我觉得排场太大了,不好,但是他已经定了位置,帖子也都发出去了。” 玲慧笑道:“你就偷着乐吧,谁不知道你舅舅宠你。” 这里也就玲慧敢取笑她,她也不觉得不快:“礼物嘛,我是无所谓,下回去大姐那里,带我去吃你们那儿最出名的生煎就行!” “你倒不贪心。” 几个人笑成一团,李瑶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种轻松愉快的感觉是久违的,她甚至希望玲慧能一直在家里住下去。 第十二章 姐妹外出遇险,李瑶奋不顾身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今天的天热的出奇,又闷又热,一家人坐在堂屋里,开了前后的门,吹着穿堂风,门口摆了两株翠生生的芭蕉树,稍稍能挡住阳光。 家中冰块充足,吴妈给大家做了酸梅汤,消暑解渴。 自从玲慧回了家,家中每天气氛都很和乐,要数小涛涛最开心,前些日子一直在学堂念书,回了家还要研习功课,大姐姐回了家,他也就轻松了不少。 他笑嘻嘻地指着玲慧的肚子:“听说大姐姐肚子里有个小弟弟。” 玲珑忍不住取笑道:“那是你未来的小侄子,你看你念了这么久书连辈分都算不清楚。” 小涛涛扭头做了个鬼脸:“要你管!” 今天还有外人在,是同玲慧私交甚好的别家的小姐,柳家的大小姐和王家的三小姐,她们年纪相仿,又都许了人家,柳家的孩子都三岁了,她们到了一起无非是聊夫家聊孩子,听得几个小辈觉得十分无聊。 柳家小姐突然说道:“前些天吴夫人来家里打牌,听她说她儿子吴建栋看上了你们家的姑娘,说过段时间要来说亲,是真的么?” 玲慧愣了一下,想到前些天玲珑说的,抬头看向李瑶,李瑶也愣了一下,心中一紧,但她说的应该不是自己。 玲慧回:“我很少回家,不知道真假,吴建栋这人品行如何?” 柳氏回:“那是出了名的浪荡子。” 玲慧一听,道:“那可不妥,我们家都是好姑娘。” 王氏道:“我们家也有个妹妹,年纪跟玲俐应该差不多大,早前他妈还想让人来我家里说媒,被我妈轰出去了,可不能跟这种人摊上关系,不然一辈子就毁了。” 只听柳氏又道:“好像是你们家五妹妹。” 玲俐心里咯噔一下,又气又急,骂了句:“做白日梦!” 玲慧赶忙安慰她:“别担心,就是他来家里,我妈也不会同意的!” 到了下午,突然刮起了风,又下了场雨,雨后,天一直阴沉沉的,还格外两双,玲慧怀了孕之后有些贪嘴,想吃街上的酸枣糕,本来让下人去买就行了,她非得自己去。 拉着几个妹妹就一道上街了,这天气稍稍凉快一些,街上的人也多了一些,玲慧怕回了白家之后就吃不着了,一口气买了好几盒子的蜜饯儿,又给小涛涛买了他最喜爱的梅子让下人先送了回去,。 “酸儿辣女,看来大姐姐肚子里的一定是个小少爷了!”玲珑道。 前面有个裁缝店,玲慧想着等身子沉了就穿不了这么瘦的衣服, 但她又爱美,便想着去店里做几身衣裳。 李家的几个姑娘都是店中的贵客,老板笑脸相迎,经验老到地跟玲慧推荐布料。 “玲慧小姐的尺寸我还记得,您挑好了料子,我帮你赶工。” “腰那儿的尺寸要改改。” 老板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小腹微微隆起,知道她是有了身孕,便笑道:“您放心,我这儿有新到的料子,弹性大,不管你腰围多少都能穿的。” “拿出来我瞧瞧!” 老板乐呵呵将布料抱了过来,棉纺织品的布料,手感柔软,又透气,又吸湿,贴身穿着应该很舒适,布料之中还混了些别的料子,织的很密,花色虽然不是特别艳丽,但清新雅致,自然纯朴,符合自己的身份,玲慧当即就定下了夏秋冬三季的衣裳。 交了定金,刚准备出去,却听得外面一阵骚乱,一行警察正在追赶一个男人,那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枪。 震耳的几声枪响,大街上硝烟弥漫,其中一个警察应声倒下,鲜血立刻决了堤一般涌了出来,染红了那一处地面。 李家的几个都是深闺里的小姐,温室中生长出来的花朵,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李瑶虽然也是怕的要死,但她反应快,迅速挡到了玲慧面前,将几个人推回了门内,顺势关上了门。 玲珑和玲俐已经吓得瘫坐在了地上,玲慧亦是呆呆站在原地浑身发着抖。店里的老板钻到桌子底下只露出两条腿了,两条腿还打着颤。 “外。。。外面到底怎么了?”玲慧吞吞吐吐问。 李瑶努力扶着已经软了的腿,耳朵贴着门去听外面的声音,又是几声枪响把门内的人吓得齐齐尖叫了一声,玲慧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和玲珑玲俐抱成一团,紧闭着双眼,甚至都不敢大声喘息。 大街上尖叫声,枪响声此起彼伏,一声声撞击着屋里人的心脏,李瑶的后背已经湿了,手也已经麻了,她心里暗暗想着,外面那么多警察,枪手只有一个,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被拿下了。 墙壁上的摆钟滴答作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大概二十分钟之后,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枪战似乎已经结束了,屋子里的人揪得紧紧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玲慧小声问:“外面怎么样了?” 李瑶小心翼翼走到门口,扒着门缝王外面看,大街上一片狼籍,有被撞翻的铺子,物品散落了一地,不远处还躺着几个人,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她仗着胆子,忍着喉咙口的恶心想要看清楚躺在地上的到底是枪手还是警察,正当她费力往前看的时候,突然听到离得很近的地方有人哎哟了一声。 她吓得往后一退,但又忍不住想看清是谁,正当她凑过去的时候,一只血手拍到了门上,像是午夜梦回后的一声惊雷,险些叫她吓得魂飞魄散。 好在她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没喊出声来。 那人的手不断拍打着门,一声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用力,两个妹妹手无缚鸡之力,裁缝店的老板又胆小怕事躺在桌子底下装死,玲慧肚子里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她出事。 店内还有个专门试衣服的小隔间,帘子挡着也看不出里面是可以藏的,店门不知道能不能挡住外面的人。 她把老板从桌子底下拽了出来,小声示意他帮忙把桌椅搬过去,挡住门,老板哆哆嗦嗦慌手慌脚,险些摔了凳子,刚搬完就往就推开李瑶往那个小隔间里钻,李瑶一个踉跄,险些气地要抬手打他。 她压低了声音骂道:“你一个大男人,却把我们几个姑娘家丢在外面,你也知道我四妹妹舅舅是什么人,你不怕时候不好交代么?” 店老板一听怂了,从隔间里退了出来,躲到了衣服架子后头,又拿一堆布料盖在身上。 “大姐,四妹,五妹,快躲到帘子后面去!” 她们几个往那个狭小的空间里去,然而实在拥挤至多只能躲进去三个人,抵着门的桌椅在晃动,外面的人越来越焦躁不安了,抬腿去踹门,门被踹出了一条缝隙。 不好,不能再犹豫下去了,李瑶退了出来,顺手搬起旁边的木板子,往那个隔间前面一档,又抱了好些布料堆上去,小声叮嘱道:“不管发生什么千万别出声!” “三妹妹!”玲慧不安地喊出了声。 “我可以躲在别处,你们千万别出声!” 她环顾了房间四周,除了衣服就是布料,此时再找躲避的地方已经来不及了,她的腿抖地厉害,手心满是湿湿粘粘的汗,眼睛死死地盯着门。 “轰隆”一声响,门被踹开了,桌椅翻倒在地,李瑶紧紧贴着墙壁,看着那人一摇一晃地走了进来。 是那个枪手,他一手捂住腹部,那里应该中了抢,鲜血顺着指缝往外淌,他目露凶光,脸颊处有一道很深的伤疤,再加上黝黑得皮肤,和一双刀子一般的眼睛,一看就是嗜血成性的亡命之徒。 他偏偏闯入了这家小小的店,不知道是为了躲避追杀还是想进来杀人,他就站在门口,像一匹饿狼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息。 李瑶竟然和他对视了许久,此刻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干嘛,她怕的要死,身体早不受控制了。 壮汉突然逼进了她,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低沉透着一丝虚弱,然而困兽的反扑依旧是致命的。 “你会不会治伤,快帮我止血!” 他不管面前的人到底懂不懂医术,他的血越流越多,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他要在援兵到来之前逃走。 李瑶并不懂医术,然而他手里拿着枪,倘若自己不帮他止血,恐怕会被他一枪打死,她怕极了,手忙脚乱地扯下了一块棉麻的料子,撕成了条状。 那人将手拿开,伤口立刻冒出更多血来,那处的皮肉里有个大窟窿,血肉模糊,腥气扑鼻,令人作呕。 李瑶只能强忍着给他包扎,可第一层包上去瞬间就被染红了,她只能用力一层一层给他裹上去,那人及能忍,汗珠子都砸到地上了仍旧一声不吭。 血好不容易止住了,那人并没有打算弄死她,反而准备转身就走,这时店老板因为极度的害怕吓得整个人抖成了筛子。 “谁!”那人警惕地举起枪,对准了趴在地上的店老板,他似乎没啥耐心,好在店老板及时从布料中爬了出来,倒地磕头:“我是这家店的老板,您高抬贵手,千万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求你千万别杀我!” 鬼哭狼嚎了一阵,那人已经不想杀他了,还未及出门又回身进了屋,是警察的援兵到了。 他将那扇摇摇欲坠的门合上,过去捂住了李瑶的嘴,示意她不要出声,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她瞪大了眼睛,身子僵硬地像块石头,脑袋像是提线木偶一般,愣愣点头。 躲在小隔间里的三姐妹还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但也不敢出声,不赶掀开帘子,只静静地等着。 外面林子川正带着一行人四处搜查,他们折了五六个警察,都没能将犯人捉住,而这个犯人是一带远近闻名的黑帮头目张九泰,做些贩卖军火和鸦片的勾当。 好不容易找到了此人的行踪,准备来个瓮中捉鳖,却没想到此人甚是狡猾,竟然逃了出来,躲进了城内。 林子川仔仔细细地勘察周围的动向,街道上除了散落一地的东西还有一摊摊的血迹,他注意到,裁缝店的门口有明显的稀稀拉拉的血迹,一直蔓延到门内,而那扇紧闭的大门,还有两个模糊的血手印。 他料定张九泰一定是躲在了里面,然而不能就这么贸然攻进去,倘若里面有人质,很可能会伤到人质。 他示意手下去分散到两旁,隐蔽起来,自己则小心翼翼往门口去。 他试探性敲了敲门,门内听不到一丁点动静,实则张九泰已经有些紧张了,他的手扼住了李瑶的脖子,李瑶差点被勒地喘不上气。 林子川又敲了敲门:“有人么?” 趴在地上的店老板张了张嘴,被张九泰的一个眼神生生逼了回去。 “你这里可有别的出口?” 店老板摇摇头又点点头。 张九泰索性放开了李瑶把他揪了起来,他吓得两腿打颤道:“有……有个狗洞,但被我拿砖封了。” “在哪儿?” 店老板指了指一个角落,那里通向后面,张九泰过去,一脚就将封死的洞踹了开来,他一用力,伤口又冒出了血来。 外面的林子川听到了动静,踹门而入,却只看到了趴在地上的老板和站着一动不动的李瑶,以及一个狗洞。 谁能想到张九泰竟然会从狗洞子里钻出去逃生,等他们到后面围堵的时候,他早就跟着接应他的人跑的没了影子。 第十三章 玲俐吃醋,玲慧随夫归家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林子川回来的时候,李瑶还站在原地,显然是吓傻了,他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李瑶如梦初醒一般浑身一怔,看到站在自己跟前的是林子川的时候,她也不晓得自己是不是魔怔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狠狠拽紧,就好像那是一棵救命稻草一般不舍得放开。 林子川也愣了一下,从没有哪个姑娘这么抓过自己的手,他虽然从不与人亲近,但当下这种状况,他也没有拒绝,就任由她这么拽着,安慰道:“没事了,你放心!” 这时,屋内的帘子被掀开了,李家的三姐妹也是一副惊慌失措地样子走了出来,玲俐一看到林子川便忍不住眼泪涌了出来。 “子川哥哥,你终于来了!” 她刚冲到他跟前,却看到李瑶正紧紧握着他的手,当下心中五味繁杂。 “三。。。三姐姐。” 李瑶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紧紧拽着玲俐心上人的手,立刻松开了他的手。 林子川却好似没听到玲俐在叫他,他看得出李瑶脸色极差,脖颈处还留着一道红印,应是那人掐的,张九泰本就是个狠厉的角色,没要了她的命已经是很幸运了,他有些担心,招呼了身后下属赵小苗。 “你带她去医院。” 吩咐一番之后才看到身旁还站着李家的三个姐妹,她们躲在后头只是受了一些惊吓,又招呼了旁人先把她们几个送回了家。 玲俐忽然觉得心口堵得慌,自他进屋以来,只是询问了她们的状况,连一句安慰都没有给自己,就匆匆走了。 若是,若是他心中有自己,怎会一句话不说,若是他待人一向如此但又为何刚才那么紧张李瑶?玲俐早忘了刚才的惊恐,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失落和心中莫名的一股气。 李瑶昏昏沉沉被人带去了医院,林子川随即也到了。 “她没事吧?” 大夫检查了一番,回:“受了些惊吓,没大碍,脖子那边还好没伤到气管,可能这几日说话会有些困难,不过回去卧床休息两天就好了。” 打了两瓶点滴,林子川顺带给她做了笔录,李瑶虽然受了惊吓,但思路还算清晰,将下午发生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说完嗓子已经疼得不行了。“不好意思,你嗓子不舒服还让你做笔录。”职责所在,林子川做事一向不拖沓。 “没关系。”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林子川又亲自开车将她送了回去,回去的路上,李瑶想起今天在裁缝店内玲俐的脸色,她肯定也受了不小的惊吓然而林子川一句安慰都没有给她的确有些伤人,便道:“玲俐今天也吓坏了,你一会儿去看看她吧。” 林子川愣了一下,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这个人在旁人眼中性格古怪,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更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在他印象里,玲俐不过是个妹妹。 他点了点头,回了个“嗯”字。 刚到家,大太太她们就焦急地围了过来,大太太差点急出眼泪,拉着她的手:“听玲慧说你们下午遇到了坏人,你为了救她们差点丢了命,我一听差点吓晕过去,快给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她哑着嗓子安慰:“让您担心了,我没受伤。” “没受伤怎么嗓子哑了?” 大太太注意到她的脖子红红的,眼泪已经下来了,旁边的四太太和五太太见状也有些于心不忍,四太太:“这次真的多亏了三姑娘,到底是比那两个丫头多见过些世面,玲珑一回来就跟我哭,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谁说不是,玲俐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了屋子,刚才哭了一通,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李瑶惦记着玲慧,毕竟怀了身孕,遇到这种事情,她应该更不好受,便问:“大姐姐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吴妈回:“刚刚已经让大夫来瞧过了,没大碍,她刚刚还叮嘱我,等你一到家就通知她,你不知道,她可担心你了,还好平安回来了。” 正说着,玲慧已经在丫鬟的搀扶下进来了。 “三妹,你总算回来了。” 她们姐妹情深,一定有很多话要讲,几个长辈也安心了。 出了门,李瑶喊住了正要回去的林子川,他竟然把自己刚才在车里跟他说的话抛到了脑后。 林子川想了想,林家和李家关系交好,自己的确也应该去看看她,毕竟她们是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遇的险。 内宅是女眷居住的地方,他一个大男人总归不能贸然去,便让下人去通报了一声,丫鬟领着他去了后院凉亭,玲俐得知他特意来看自己又惊又喜,早早就侯着他了。 林子川一身军装,脚步稳健,虽一脸冰霜,但偏偏在玲俐眼中,他绝不像旁人形容的那样,是个鬼见愁。 她为何独独对林子川如此上心要从好几年前说起,那时候的他还不是现在这般不苟言笑,那时候他性格活泼开朗,喜欢笑,一笑便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她还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喜欢追着自己。 “这个妹妹长得真可爱,能不能长大了给我当媳妇儿!” 那时候林伯伯就揪着他的耳朵骂他,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人都忘了那时候的调笑,唯独她忘不了,若不是后来他哥哥的事情,或许林子川就不是现在的林子川了。可即便是这样,在她眼里,林子川还是那个口口声声说完娶自己的林子川。 她想着想着,脸颊处浮现出一片红晕。 林子川走近了,玲俐的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子川哥哥。” 林子川忽然觉得有一丝丝的尴尬,看到玲俐看自己的表情,他忽然明白了李瑶一定要让自己去看玲俐的用意。 “你今天没事吧?”林子川问。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玲俐的眼神舍不得从他身上移走,呆呆地回了句:“我没事,你呢?” “既然没事我就先回去了。”说罢他转身要走。 玲俐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心里有话说,却在拽住他的一瞬间又咽了回去,她母亲教育她女孩子一定要矜持,哪怕是未来去了夫家,一样得注意自己的言行,切莫失了礼数。 “怎么了?”林子川问。 “没,没什么,只是想要谢谢你,幸好你及时赶了过来,否则我们都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出来。” “其实你更应该谢谢李瑶。” 林子川无心说出的一句话却让玲俐心中多了一丝猜忌,联想到今天他们手牵着手的样子,她下意识咬了咬嘴唇。 她嫉妒玲珑却从来不敢和她抢风头,唯独林子川,任何人跟她抢,都不行。 此刻的李瑶正待在玲慧的房中,玲慧到底比她们大几岁,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很快就缓了过来,若不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今天挡在前面的应该是她,她佩服这个三妹妹的胆识,但又十分心疼她。 她道:“今天你把我们推进那个小隔间自己却留在外面的时候,我心里真的怕的要命,本来应该姐姐出来保护妹妹才对的。” 李瑶摇了摇头:“我是个孤儿,所以不怕,但你不一样,你有家人,肚子里还有孩子,我怎么可能让你出去冒险!” 玲慧早忘了三叔的模样,但她还记得三叔抱过她,后来三叔被赶出了家门,那时候她还不懂大人之间的事情,但她心中一直很牵挂。 李瑶和他一样善良,总为别人考虑。 她又道:“立华听说了今天的事情,虽然我告诉他我没有大碍,但他实在放心不下我,一定要来接我回去,看来四妹的生日宴我是去不成了,往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看的出,你对这个家还是有些生分,和几个妹妹也有些生分,但我们是一家人,你不是孤儿!” 李瑶点了点头:“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等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我一定去看你。” 第十四章 玲珑生日,刘天宝大摆宴席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那事儿过后,城中再无大风波,只是听说警察局一直再追查张九泰的下落未果,倒是抓了不少他的弟兄。 而李瑶和家中几个姐妹也渐渐把这事儿淡忘了,只是李瑶偶尔还会做噩梦。 梦中天色暗沉,像是有场雨要下,空气潮湿,席地卷来的风,带着地上的砂石,迷住了她的眼睛,她抬手揉了揉眼,突然,雾沉沉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看身型有些面熟。 走近了,她突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那是她离了家数月的父亲,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冲上去:“父亲,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马叔拉了具尸体回来不给我看,我就知道他们都在骗我,您怎么可能抛下我!” 李父的脸色有些发白,饱含风霜的脸上面无表情,他听到李瑶的声音,突然瞪大眼睛,疯了一半拨开她的手,一把将她推地远远的。 李瑶重重地摔在地上,李父的脸突然变得无比惊恐扭曲:“走!快走!”李瑶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出了一身的冷汗,眼泪和汗水糊了一脸。 父亲走了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梦见他,即便是个噩梦。 她心里隐隐不安,梦里的父亲满脸痛苦,似乎正在遭受着什么磨难,他失踪了那么长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至今是个谜。 她心里堵的慌,想多了脑袋又疼,便索性起了床。 今天是玲珑的生日,她舅舅刘天宝,也就是刚刚上任的刘督察,给她在大兴酒店摆了个生日宴,李家上下都要给他面子,因此李瑶自然也不能缺席了。 她本想找个理由推脱出去,没想到大清早,大太太就差人送来了件洋装,很是精致漂亮,自那次的事情,玲珑对自己的态度好了不少,见面也会主动打招呼了,心中一动,去一下也好,还能涨涨见识。 云翠走了进来,云翠是个机灵的丫头,她一进门便对李瑶说道:“三小姐,我听其他几个屋里的小姐太太的丫鬟说他们家主子都备了厚礼过去,小姐你可准备礼物了?” 李瑶这才想起,自己压根儿没想到要准备礼物,她立马在箱子里翻找了一会儿,上回的手饰都分光了,只剩下一条翡翠的项链,这是她娘的遗物自然不能送人。 玲珑可以说是金枝玉叶,什么东西没见过,她一时间也想不到送她什么好,况且她身上也没多少钱,她看到了手上的玉镯子,思索了一会儿,钱财都是生外之物,不能失了面子。 她将手里的镯子褪了下来,交给云翠:“擦洗干净,找个好看的盒子装起来包好。” “这是小姐你仅剩的值钱的玩意儿了,您就这么舍得送出去?”云翠心疼的问。 李瑶苦笑一声:“这些东西算不得什么,拿去包了吧!” 云翠这才不情愿地接了过去。 早早的,许久不露面的林子辰,他的车子便到了,接了玲俐和李瑶两个人。 到时已经门庭若市了,大兴酒店是洋人入股建造的,因此酒店风格很是西式,光在外头瞧就觉得金碧辉煌气派的很,门口牵了好些彩旗飘带,两边摆上花台,可见刘督察出手阔绰,这是包下了整个酒店,好些个迎宾的工作人员,来往的人可谓络绎不绝。 玲俐似乎有些不开心一路上也不讲话,她今天穿了件粉色的裙子,头发是新做的,画了淡淡的妆容,已经很漂亮了。 酒会办的也很是西式,富丽堂皇的大厅之上,吊着透明精巧的水晶灯,灯光微微颤动,底下满是穿着华服的男男女女,觥筹交错,有些嘈杂。 桌子上是玲琅满目的糕点水果,不过李瑶并没什么胃口。 突然谁举起里酒杯用刀叉叮叮当当敲了几下,人群安静了下来,一个穿着西装,大概四五十岁模样的中年男子挽着玲珑从楼梯上下来。她穿着丝绒的白色连衣裙,边走边轻轻挽起裙子上垂地的薄纱,钻石耳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胸前一串上好的粉色珍珠项链,一身珠光宝气,她本就长了张精致的脸,但这样的一身装扮过分华丽,倒有些喧宾夺主了。 她袅袅婷婷而来,享受着众星捧月,她扫了一下台下的宾客,目光停留在了李瑶身上,满是笑容的脸突然僵了一下。 李瑶今天也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虽然材质云泥之别但款式有些相似。 她身上没有其他华丽的装饰,但今天酒店的灯光一打,这么看上去,竟生出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 她心里有些不高兴,李瑶似乎也察觉到玲珑锐利的目光,她看了看自己的裙子,有些不安,衣服是大太太准备的,她也没有料到会撞衫。 玲珑收起了面上的一丝不悦,落落大方地说了几句祝酒辞,然后许了愿,切了蛋糕。 接着宴会便正式开始了,李瑶不会跳舞便找了个空座坐了下来,子辰因为腿脚不便坐在了她旁边。 她坐了一会儿觉得百无聊赖,突然有个男子过来,对她伸出手来:“李小姐,我能请你跳支舞么?” 李瑶愣了一下,除了李家人和林氏兄弟,这边大概没有人知道她是李家的小姐,因此有些诧异和犹豫。 “怎么,寿星不肯赏脸?” 他果然认错了人,李瑶正准备跟她解释,玲珑走了过来,男子愣了一下,看看李瑶,又看看玲珑,尴尬的冲玲珑笑笑:“这位小姐跟您穿了一样的衣裳,我眼拙认错了。”陪笑地向玲珑伸出手来:“玲珑小姐,可否赏脸啊?” 玲珑切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理都没理他径直走向林子辰。 男子尴尬地站在原地,大概没想到玲珑是个飞扬跋扈的姑娘,碍于她是刘督察的外甥女便自讨没趣的走了。 玲珑扭头看向林子辰:“子川呢?他怎么没来。” “他今天执勤,不过你放心,他的礼物我带到了。”说着子辰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笑道:“哥哥我没啥好东西送你,一个小手包是我送你的,一对耳坠子是你子川哥哥送的。” 玲珑开心的拆了盒子,精致的手提包一看便是好皮子,铁定不便宜,又把玩了会儿耳坠子,道了声谢谢。 李瑶远远地看着,他们的礼物才叫稀罕玩意儿,自己手里的玉镯子也不是什么好玉,犹豫着不知道怎么送出去。 这时伶俐走了过来,她先是盯着玲珑手里的东西看了会儿,接着又瞧见李瑶手里的东西,说道:“三姐姐也包了礼物啦?” 李瑶的手抖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回了句:“也不知道四妹妹喜欢什么,我就随便包了个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玲珑随意接了过去,打开,里面躺着个茶色的手镯子,有些面熟,她好像见李瑶戴过,她看了眼李瑶空荡的手,果然是平常她佩戴的玉镯子,料想她一定也没钱买什么贵重物品,本想拒绝,玲俐却走过来道:“这不是三姐姐平常带的镯子么?你怎么把自己带过的东西……” 玲俐平常说话一定不会这么没有分寸,今天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她的短,立马有些尴尬。 玲珑也是一愣,实则心中并没有不满,然而立马表现出不悦:“这是你平时带的玉镯子么?我才不要你戴过的东西?” 将盒子往李瑶手里一扔,玉镯子从盒子里颠了出来,直接摔到了地上当啷一声脆响裂成了两半。 玲珑没想到自己用的力气这么大,看着地上摔坏的玉镯子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慌张,心里一边暗暗责备玲俐一边强行装作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道:“你这个也不是什么好物件,回头,回头我赔你一个。” 李瑶默默蹲下拾起了地上的碎镯子,这么好的东西被打了自然会觉得可惜,不过玲珑说的也没错,自己带过的东西送人的确有些说不过去,可这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子辰见她那副模样有些不忍心,责备道:“玲珑,你也太不小心了,你三姐姐肯把自己这么珍贵的东西送你,你不知感恩还把人东西给摔坏了!” 这本就是一件小事,怎么就变成了她的错,玲珑被他这么一责备气不打一出来,跺了跺脚:“你怎么替她讲话,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说我!” 玲珑本来还想继续说下去,突然被一个中年男子打断了,正是她的舅舅刘天宝。 刘天宝远远地看到这边起了争执,他膝下没有子嗣,因而格外宠爱这个外甥女,然而当他看到对面那个红着眼眶楚楚可怜的李瑶,突然愣了一下。 他自认为自己阅人无数,家里四五个姨太太,哪怕是窑子里头也有几个相好的,见惯了庸脂俗粉,乍一见到这么清纯可人的姑娘,心里颤了颤,立马换了态度,替玲珑道歉:“小姑娘,你那镯子我赔你!” 玲珑脸色更难看了:“舅舅你说什么呢?她是三伯父家的女儿李瑶!” 刘天宝听说过李家有个失散多年的三小姐,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个姑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说是一个生日宴,倒不如说是刘天宝新官上任拉帮结派的一个好时机,请的很多都是当官员或是贵胄,仿佛不是生日宴,而是刘督察的六十大寿。 第十五章 酒店再度遇险,好在有惊无险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邵华姗姗来迟,再加上刚才的小插曲,玲珑早没了一半性质,把气都撒在了邵华身上。 宴会进行到了一半时间,是时候该宣布邵华和玲珑的亲事了,这种事情本应该由四爷亲自宣布,毕竟,玲珑是他女儿,而刘天宝向来看不起四爷,自己膝下无儿无女,就宝贝玲珑一个,便越俎代庖,敲了敲酒杯,清了清嗓子,四爷则站在一旁给四太太递眼色。 四太太只能安慰着让他消消气。 玲珑由邵华搀扶着走到众人面前? 众人刚起身,还没来得及举起酒杯,突然一声轰鸣的枪响。 今天现场也有警卫,听到枪响的几个卫兵迅速作出反应,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就看到一个卫兵被击穿了脑袋直挺挺躺在地上,**和血糊了一地。 刘天宝则被穿脑而出的子弹击中了右臂,顿时血流不止。 人群瞬间混乱了,有直接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有钻到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还有些奋力往门口冲的。 头顶上空又响起几声枪响,不断有人尖叫,有人推搡,桌子椅子被掀翻,碗筷碟子散落一地,可谓狼狈至极。 林子辰腿脚不好,此时跑已经来不及了,看到面前吓到脸色苍白的李瑶,他迅速将她拽到沙发后面,趴在地上一只手护住她。 李瑶吓的不敢出声,透过帘子,她看到几个大概是黑帮分子的人正和刘天宝的警卫兵火拼。 生日宴会上只有十来个卫兵,对面至少有五六个枪手。 到目前为止已经折了三个兵了,自己也受了枪伤这样下去形势很是不妙。李瑶联想起上次张九泰的事情,而这次,十有八九是他的报复。 玲珑玲俐刚刚经历过一次枪战,这次好巧不巧又遇上了,趴在不远处地方吓得瑟瑟发抖,尤其是玲珑,方才爆头小兵的**子和血溅到了自己的裙子上,她此刻正趴在地上干呕,又不敢发出声音,整个身子抖地像筛子一样,邵华则一直死死护住她。 四处逃窜的宾客死的死伤的伤,命大的逃了出去,命不好的只能和他们一样找个地方躲起来。 空气中充斥着**味儿血腥味儿,突然黑帮的小头目开始喊话来。 “上次,你们抓了我们那么多弟兄,还伤了我们老大,把林子川交出来,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否则,咱们同归于尽!” 张九泰自称青龙帮,因为做了军火生意和鸦片买卖,来钱快,这些年势力逐渐壮大,不过因为林子川的打击,折了些锐气便恼羞成怒,刘天宝才上任没多久却被拿来第一个开刀,被一帮乌合之众牵着鼻子走,他实在是气得够呛。 林子川做事鲁莽,狠厉,可抓人杀人的是警察局,却来搅乱他的宴会,便骂道:“今天是寻常宴会你们还要过来闹事,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他虽然说的理直气壮,但心里也是有些不安,他深知这些人的手段,弄不好今天就把命交代在这里了,好在对面也就五六个人,他再拖延一会儿,待他的援兵到了,非得干死这帮孙子! 小头目啐了一口骂道:“老子就是要搅了你们的好事。” 说着,酒店内又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大概过了有十分钟左右,双方依然僵持不下,刘督察折了一大半的人,身边只剩下两个贴身保护的卫兵,对面竟然毫发无伤,他们过习惯了刀口枪口舔血的日子,根本不怕死。 刘督察心里有些慌了,怎么许久过去了援兵迟迟未到,他猫在后面,手臂上的抢眼子还在汩汩往外头冒血,这样下去可撑不了多久。 突然,本来封闭的酒店被人一脚踹开,有两个身影闪了进来,几声枪响过后,李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景正蹲在刘督察身边,刚刚趁乱混进来的竟然是马富贵。 马叔曾经是父亲的好朋友,送她回了李家之后本以为他待在这里成了普通的小老百姓,如今居然成了刘督察身边的人,这让李瑶很是诧异。 只是刚刚进来的明明有两个人,怎么另一个人却不见踪迹。 林子辰见她面色有点难看,以为她是受了惊吓,便小声安慰道:“你别担心,我们躲在这边不出声他们就发现不了我们。” 方才混乱的时候,几个喽啰被冲散了,小头目和另外两个人正巧发现了躲在暗处的他们。 林子辰话音刚落,一把冰凉的枪口便抵在了他们的脑袋上。 小头目很是得意,他将李瑶认成了玲珑。 李瑶被小头目一把拽起,林子辰则被死死地控在原地,李瑶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任由他们摆布。 小头目喊话:“刘天宝,你不会连自己外甥女也不救了吧!识相的话就赶紧滚出来!” 刘天宝远远瞧见,那哪里是玲珑而是李家的三小姐李瑶,他私以为,左右那个姑娘不过是李家的一个野种,死了就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他便不说话继续躲在原地装死。 如今的李瑶不再像上次那般莽撞,她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去弄明白,她声音颤抖,道:“救救我!” 地上的林子辰被抢抵着脑袋动弹不得,他气愤的一张脸通红,想要反抗无奈病腿使不上一点力气,他吼道:“你拿一个女人做威胁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我们换一换!” 他刚说完,脑袋上被**砸了一记,顿时血涌如注。 小头目不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要多管闲事,你个残废!” 说罢又冲着他的腿狠狠踩了下去,林子辰疼的直咬牙,他头一次听到别人骂他残废,仿佛是被人在心窝子处捅了一刀,握紧拳头,伸手去抢小喽啰手里的枪。 然而他只是个喝饱了墨水的文化人,枪这种东西从来没碰过,还未等他摸到枪,脑袋便又被狠狠打了一拳,小头目一脚踩在他背上:“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你再废话我就拧断你的胳膊,让你彻底残废!” 林子辰被他打得有些神智不清了,迷迷糊糊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便晕了过去。 “我数到10秒,你要再不出来,我就一枪崩了这娘们儿的脑袋!” 李瑶被他这么一吼,咬住嘴唇,她心里清楚,自己不是玲珑,刘督察是断然不会救自己的。 李瑶的脑袋有些昏沉,手和脚已经麻了,耳边嗡嗡的响声,然而那人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像一声声的警钟。 “10,9,8,7,6,5。。。” 数到三的时候,她的手心已经起了密密的一层汗,握着拳的手指关节发白,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面临死亡,她怕的快要晕过去。 一声尖锐的响声 ,她的耳朵疼地犹如被针尖刺中般疼,耳鸣更加厉害了,一股温热的血溅了她一脸,她以为是自己是中了弹,意识一点点要抽离出去。 然而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本来掐着她手臂的小头目突然整个人僵硬地向后倒去,她这才意识到中弹的不是自己,然而她已经彻底吓懵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一块石头一般一动不敢动。 身后的小喽啰看到自己的头儿被爆了头,拔枪准备继续将李瑶当作人质,然而他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 一直偷偷躲在不远处的林子川突然窜了出来,李瑶僵直的身子被他带到了一边,他伸出一只将她的眼睛捂了个严严实实,另一只手掏出一把匕首,刀起刀落,能清楚地听到利刃割开皮肉的声响,血喷到了林子川手上,有几滴溅到了李瑶脸上,她如梦初醒身体剧烈抖了几下,立马拨开他的手想要去擦拭,却被他一把按住:“别动!” 他一脚将地上的尸体踢到一旁,收回匕首,抬起了袖子将她脸上的血渍擦拭干净。 剩下的几个喽啰见大势已去,纷纷逃窜,此时刘天宝也从后头出来了,他受伤的右手无法拿枪,立马吩咐后面的马副管和几个幸存的小兵去把那几个小喽啰拿下。 林子川却一把拦住了他们:“穷寇莫追!” 任他们几个人根本不敢贸然闯到这里,若是去追,搞不好会被躲在暗处的人一网打尽,他冲那几个小喽啰吼道:“我不管你们是青龙帮还是什么帮,在这里,还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小喽啰前脚刚走,援兵赶姗姗来迟,警察厅的和医院的车子都到了现场开始处理后续的事情。 现场一片狼藉,地上满是血污和食物的残渣,谁能想到一场开心的生日宴变成了鸿门宴。 援兵之所以没能及时赶到,是因为有人在路上闹事,耽搁了将近一个时辰,好在林子川及时赶了过来解决了危机,刘督察也顾不及跟手下动怒便坐上了去医院的车子。 林子川将林子辰送上了车,吩咐了一声:“将我哥送到医院好好救治,我忙完了再过去。” 手下应了一声便把车子开走了。 现场只剩下医护,警察,和李家的几个小辈,玲珑,伶俐和李瑶。 哭花了妆的玲珑,此刻格外的狼狈,雪白的裙子斑斑点点的都是血迹,看着还有些瘆人。 一个月之内,连续受到了两次不小的惊吓,任由谁都会受不了,便亲自将她们几个送了回去。 第十六章 刘天宝探病,玲俐依旧心有嫌隙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遇险后的第六天,刘天宝带着厚礼登门李府,说是来探望玲珑开口却是询问李瑶。 李瑶自那日以后连连又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听到刘督察特意询问她的境况,她先是有些疑惑接着不情愿地去了前厅。 刘督察一只胳膊挂在脖子上,正坐在客厅里喝茶,见李瑶来了,立马放下了杯子,笑嘻嘻地盯着李瑶看,他那略有些猥琐的脸让李瑶浑身不自在,她问了声好,便默默退到了一边。 刘督察从手下那里接了个锦盒过来,打开交到李瑶手里,里面是一只成色上好的玉镯子,李瑶推脱着将盒子盖好又送回他的手里,为难道:“舅舅您客气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收不得!” 刘督察见她是个知书达理又十分懂得分寸的姑娘,心里更是喜欢,笑笑:“上次玲珑把你的镯子摔了,我这是替她赔给你的,你要是不收下,我这个当舅舅的有些过意不去。” 玲珑在一旁嘟着嘴巴一言不发,但是脸上分明是很不悦的神情。 大太太似乎已经看透了一切,又怕刘天宝尴尬,便打圆场:“瑶瑶,既然是刘督察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李瑶听大太太这么一说,不收不是,便毕恭毕敬地接了过去道了声谢谢。 刘督察微胖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愣是半天都没舍得移开眼睛。 一同前来的除了刘天宝还有马富贵,刘天宝知道他们两个有些交情,自己对李瑶又有些想法,正好,马富贵可以做个说客。 李瑶从客厅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马富贵,喊了声马叔。 “你父亲一直都不放心你,如今我见你在李家过的还不错,脸色都红润了不少,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李瑶听他那样讲,就想到了父亲,鼻子一酸,眼眶红了,道:“要不是马叔,我早就跟我爹去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接着问:“马叔,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我爹要把我送回来,我爹…我爹失踪的那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一直不肯告诉我!” 马叔脸色马上一变,眼神有些躲闪,他回到:“有些事情不是我不告诉你,是你爹不想让你知道,他只希望你这辈子能够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你就别再问了,安心在这边好好过日子。” 他想起刘天宝交代给自己的事情,欲言又止,他知道刘天宝是什么货色,好色贪财,他如今在刘天宝手下做事,他的命令自己不得不听,再者,刘天宝虽然诸多缺点但对家中女眷还算和善。 犹豫再三,说道:“你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如今你爹不在了,你的婚姻大事,就应该由我来替他做主,先前见过的刘督察你知道吧?他对你。。。” 马副官还未说完,李瑶便打断他:“马叔,我现在过的很好,还不着急成家,至于刘督察,他应该比您岁数还大吧,玲珑喊他一声舅舅,我又是玲珑的姐姐,再者我听说他有好几个姨太太,您若是还把我当女儿看待就不应该想着把我嫁给那样的人!” 马富贵张着嘴巴愣在原地,李瑶的一番话让他有些羞愧难当,但又觉得心里欢喜,因为李瑶没有变,还是以前那个刚强的小姑娘,忍不住笑出了声:“是马叔昏了头了,等你遇到自己心仪的人了,告诉马叔,马叔送你风风光光出嫁!” 刘天宝的算盘没打成,有些受挫,然而他这辈子唯独在对待女人这件事情上格外有耐心,如今李瑶待在李家,自然事事要听李家的安排,又是过继给了大太太,因此只要大太太开口便没什么问题。 大太太早猜测到了他的心思,他看李瑶的眼神就像是老虎见了兔子,恨不得一口吞掉,她心里也知道,李瑶这种姑娘是断然看不上刘天宝的,即便李瑶是外人口中的野种,左右也是李家的血脉,这样送给一个外人实在是有损阴德,况且两家是亲家,恐怕还会落人口舌。 她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先搪塞了过去,能拖一阵是一阵。 四太太和五太太不知道从哪里也听到了些风声,四太太知道自己哥哥的德行,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五太太自己的家事都顾不过来因此也不在意,唯独玲珑,她想不明白,她舅舅简直是色迷了心窍,况且倘若李瑶真做了她舅舅的姨太太,那这关系就乱了。 刘天宝前脚刚走,后脚就又有人登门了,前两天发生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李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而这会儿登门的是吴太太和她儿子吴建栋。 吴建栋自从喜欢上了玲俐,性子便收敛了不少,吴太太欣慰儿子竟然有这种转变,一心想着一定要让儿子娶了李家的五姑娘。 这不一听说前两天大兴酒店的事情,她便坐不住了,非得要来看看。 “你说这事儿闹的,我听说那天死了不少人,还好你们家的姑娘没事,我赶紧来看看,怎么就碰上这种倒霉催的事情。” 吴太太不大会讲话,一句话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心中不悦,但她自己不觉得,还在说的起劲。 大太太忍不住打断了她:“吴太太,你说你来就来,还带着这么多东西过来,搞得像是走亲戚一般。” “可不是,我今天过来,也是为了我儿子来的。”吴太太乐呵呵道。 “哦?怎么说?” 吴太太笑道:“我是来给我儿子和你们家五姑娘说亲的,这些东西权当是见面礼了。” 五夫人一听,早前听玲俐提过这个人,她自然也知道外面人对他的评价,这个时候,她应该站出来给玲俐说话。 便道:“我们家玲俐年纪还小,还不着急嫁人的。” 吴太太听不出她是在拒绝,还以为是她客气故意这样说,便道:“也快有17了吧,不小了不小了,我17的时候肚子里都有我们家建栋了。” 五夫人一听,只能又道:“此事我还得问问玲俐的意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问孩子的道理,你放心,要是你们家玲俐嫁到我们吴家来,我们一定不会亏待她,我儿子早前是有些不懂事,但现在不是挺好的了么?” 吴建栋一听,立马接话:“您放心,我是真心喜欢玲俐的,自然会对她好。” 五夫人一张嘴说不过他们,只能看向大太太,盼望着她能替自己说句话。大太太感觉到了她的为难,便道:“今天老五不在家,我们女人家也拿不了主意,等老五回来了,你们再登门不急。” 谁不知道李家的五爷从来不着家,更不会管这些事情,吴太太笑容僵在脸上,这才明白了他们是在拒绝这门亲事,想了想,只得道:“确实今天有些唐突了,那这样,下回让我们就老爷亲自登门,我们两家坐在一起好好聊聊。” 吴建栋一听,心中难免有些失落,而且进门到现在,都没见到玲俐一面,他是好不容易碰到自己喜欢的人,肯定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后院的玲俐听说吴太太碰了一鼻子灰走了,心下舒坦了不少,这几日,她和家中几个姐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来对前些天的事情心有余悸,二来,她心中总有些事情放不下。 玲珑病了两日,今天刚刚转好,她忘性大,再加上有舅舅保护,很快就把事情抛到脑后了,她刚刚从堂屋里出去就来找自己聊天了。 细说方才堂屋里,吴太太他们如何如何,又如何被大太太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玲俐却高兴不起来,上次宴会上,林子川冲进酒店第一个救的不是她而是李瑶,她愈发觉得,林子川可能喜欢上李瑶了,可他们分明都没说过几句话。 玲珑问:“你在想什么呢?” “你说。。。林子川会不会喜欢上了三姐姐?” 玲珑一愣,想了想,虽说林子川上回救了她,但那种紧要关头,林子川作为警长,救人是应该的,就因此说他喜欢上了李瑶未免有些牵强。 可玲俐偏偏就是极其敏感,并且容易胡思乱想的人。 玲珑道:“我倒没看出来。” “上回在裁缝店里,他们。。。他们还牵手了!” 上次,玲珑只顾着害怕,并未看到她口中说的那一幕,但心中还是不信,林子川那种冰块脸,怎么可能看上李瑶,反倒是回忆起酒店里,林子辰挺身要救李瑶的事情。 “林子川是不是喜欢三姐姐我反正没看出来,但是我反而觉得子辰哥哥对她很上心,那样的状况竟然主动要和三姐姐交换人质。” 玲俐面上表情有些冷淡,道:“可不是,所有人都要保护她,所有人都喜欢她!” 以前,玲珑也觉得,这个三姐姐识文断字,是个文化人,家中长辈都高看一眼,她有些嫉妒,但自从上回裁缝店里她舍身救人之后,便对她再也讨厌不起来了。 “三姐姐上次救了我们,其实她人也不坏,只是有些爱出风头。” 玲俐有些诧异,没想到一向讨厌李瑶的玲珑有一天也会替她说话。 第十七章 李瑶迎来人生转机,助攻玲俐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想了一晚上,玲俐渐渐有些想通了,觉得自己太过小心眼了一些,又想起那日宴会上生生把气氛搞得那样尴尬,有些过意不去,就去了李瑶的院子。 几日不见,李瑶消瘦了不少,见到玲俐有些高兴。 “五妹,你这两天终于肯出门了。” 玲俐不好意思回:“待在屋子里闷得发慌!” 两人调笑了会儿,玲俐道:“前天吴太太又来了,说亲。” “我晓得,不过你放心,看大伯母的意思,这门亲事她是不会答应的! “我也晓得,只是这家不成,搞不好又会出下一家,总归是要嫁人的,也不能一直赖在家里。” 她这话既是对自己命运的叹息也是故意说给李瑶听的,正好这几日待在家也无聊,又想起林子川的哥哥林子辰那日为了护着自己受了伤,一直没机会去看他,今天正好找到机会可以去当面说声谢谢。 便提议:“要不我们今日出去走走如何?” “去哪儿?” “去林伯伯家?” 玲俐愣了一瞬,觉得贸然去人家家里不怎么好,况且她是女孩子,不过李瑶很快打消了她的顾虑,道:“你还记得那次子辰受了伤,他受伤多少也是因为我,一直没去看他觉得有些失礼,你今天不如就陪我一起吧!” 玲俐当即笑着答应了。 李家和林家离着不远,他们喊了辆黄包车,便往林家去了,林家的老爷是她父亲的老师,按道理,李瑶也该经常去看看他的。 林先生早年丧妻,一个人将林子辰,林子川两兄弟拉扯大,一个成了警察,一个自小残疾,回国后创办了德育学堂。 当日,林子川正好也在家,玲俐自然坐不住脚就去找他了。 林子辰那日受了伤,在家养了几日,又因为被人骂做残废,因而很是颓唐,实则他的腿也没什么大毛病,只是较之常人悄悄有些不便而已,可腿一直是他的心病,久而久之就好不了了,尤其是到了冬天,连行走都有些困难。 今天李瑶来看他,他原本是不想见的,但人家姑娘都到了家门口,只得强打着精神出来见了一面。 林子辰穿着一件白色修身的衬衫,干净儒雅,大概是很少出门,因此皮肤白皙,只是纤长的睫毛下,一双好看的眼睛透着一股憔悴,见到李瑶的时候,眼睛里这才透出一丝光。 他们兴趣相投,爱看书,爱画画,偶尔写写文章,聊着聊着,林子辰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上一次,谢谢你挺身而出,你还受了伤,一直拖到现在才来看你。” 林子辰笑笑:“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放在心上,再说了,那次多亏了我弟弟。” 一聊到林子川,他的话就多了起来:“可能说出来你都不信,我这个弟弟小时候是个爱哭鼻子的鼻涕虫。” 李瑶饶有趣味地听着林子辰说起他们儿时的事情时而发笑,时而羡慕。 突然他说起了自己为何残了一条腿的往事。 “我们兄弟相差两岁,我记得是我8岁那年,我们在外头的野地里抓蛐蛐,碰上了拐子,我远远地瞧见拐子要抢我弟弟,便飞快的跑过去,其中一个人说要把我也抢走,另一个人说目标太大,觉得我太过机灵,不好拐,我那时候力气小,根本抢不过他们,弟弟在他们手里哭的死去活来。我记得他们驾了辆马车,当时我想都没想就跑前头去拦着,可惜当时马车的速度太快了,根本就停不下来。” 林子辰苦笑一声,拍了拍自己的病腿:“马车翻了,人跑了,我被压在车轮底下动弹不得,车轱辘上的钢筋扎穿了我的腿,当时腿就没了直觉,直到有人路过看到了这一幕,才把我们兄弟救了起来。” 李瑶这才明白了为什么他的腿会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后来,子川突然就长大了,大概是那件事对他触动很大,他从一个爱哭鬼变成了现在这个办事沉稳刚毅果断的林子川,他能成为警察,少不了我的功劳呢!” 林子辰突然轻松的笑道。 难得他这么乐观,李瑶打心眼里佩服这对兄弟,她也笑笑:“林子川有你这样的哥哥一定非常幸福。” “只是这些年,他总觉得自己亏欠了我,一直努力寻找法子来治愈我的腿疾。” 那找到什么法子了么?”李瑶忍不住问。 “这些年甚至都去国外试了很多法子,效果倒是有的,不过都不大理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接受了这条腿。” 他想了想又问:“你会不会嫌弃我是个残疾人?” 李瑶想都没想,回道:“当然不会,你这么有学识,有思想的人,身体上的残疾又算得了什么,比起那些碌碌无为没脑子的人强了不知道多少,脑子残疾了才是真的可怕!不过我倒觉得西医未必就好,不如去试一试针灸之类的。” 没想到李瑶还知道针灸,林子辰见她一脸真诚地说了这么的一段话忍不住又想笑,他忽然觉得,她和平日里看到的不大一样,平日里,她总是特别安静,不爱讲话,尽量躲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今天的李瑶,稍微显露出了一丝活泼,她其实应该是个活泼善良热心肠的姑娘,难为她小小年纪,无依无靠,孤零零地待在这个她不熟悉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过日子。 “听说德育学堂竟是你创办的?”李瑶突然问。 林子辰点了点头。 “你可真了不起。”李瑶不禁有些佩服他道。 林子辰想到李瑶上过女子学校,而且十分有学识便道:“德育学堂里差了个女老师,我听说你上过女子学校,不知道你想不想来任教。” 李瑶愣了一下,瞪大眼睛,德育学堂是所新式的国小,教授的课程也很丰富,国文,算术,历史地理等等,女学生还上缝纫课,只是以她的资历真的可以去么?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林子辰:“我可以么?” 在李家待了这么久,她越来越迷茫,不知道自己未来到底该做些什么,是想玲珑玲俐那样听从父母的安排,还是像一颗浮萍一般,任由漂泊,倘若她真的可以去学校教书,那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林子辰回:“当然可以,涛涛让你教的这么好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我父亲也很认可你,我先前跟他提过一次,他说可以让你去试一试,当然,去不去还得看你。” 李瑶有些激动,内心无比的雀跃,这大概是这几个月以来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赶忙回了句:“去,当然去,教书育人是我的理想。” 林子辰心里也添了几分喜悦,这几日他竟然一直对旁人骂他残废这件事耿耿于怀而忘了这件正事,好在今天李瑶来了,才让他找到了这一契机。从林家出来,李瑶满面出风,而玲俐亦是笑容满面,看模样是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儿,还相谈甚欢。 李瑶忍不住问:“聊地可好?” 玲俐摇摇头。 “没怎么聊还这么开心?” “你不懂,光是看到他我就高兴。” 李瑶摇了摇头,她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何种感受,或许有一天她也能体会到玲俐的心情。 玲俐突然反问:“那三姐姐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李瑶笑道:“我以后要去学校教书了!” 李瑶要去教书这件事,得到了大太太的赞成,因此,旁人也不好说什么,李瑶平时低调内敛,但难掩事事出挑,县城里富家小姐很多,却也挑不出几个像她这般的。 李老爷很少主动同她攀谈,那日还特意喊住她:“听你大伯母说过几日你要去学校教书了?” 李瑶不知为何,在他面前格外拘谨,众人都道李家的长子和三子也就是她父亲长得最像,不仅模样像,脾气也像,因此从小两兄弟就喜欢争来争去,关系较其他几个兄弟都要深厚一些。 她父亲从小对她就很严厉,站在这个大伯面前,总觉得像是站在自己父亲面前一般。 她低声回:“是的。” 李老爷点了点头:“嗯,比你姐姐妹妹们都要有出息。”说罢便走了。 那日李瑶躺在床上,她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过几天,她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许不久的将来,她能摆脱现在的状态,往更高远的地方去 在林子辰的帮助下,她很快适应了学校里教书的生活,命运也似乎有了转机,再加上和林子辰每日在一起研习备课,二人比先前还要更熟络了一些,不仅如此,她们三姐妹关系也更亲密了些,自李瑶去了德育教书,和林子辰抬头不见低头见,借这个契机正好可以替五妹妹打听打听林子川的事情。 林子辰本以为李瑶是对自己这个弟弟有想法,也很坦诚,说道:“我这个弟弟话不多,别人都说他冷冷冰冰,不通情理,但只有我知道他实则是个善良热情的人,就是性格内向了些,你。。。” 李瑶一听,知道他误会了,立马道:“你不要误会,我是帮别人打听的。” “玲俐?” 看来他其实是知道件事的,李瑶索性也不瞒他了,点了点头。 林子辰问:“那你呢?可有心仪的人了?” 李瑶很干脆地回了句:“没有。” “你倒是个爽快人!”林子辰笑道。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何必藏着掖着。” 李瑶只是看上去娇娇怯怯的,实则洒脱开朗的,他笑了笑,道:“也是。” 第十八章 涛涛打架,李瑶初遇胡慧兰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能送进学堂念书的人家不多,大多都是富家子弟,而富人家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娇纵任性的毛病,有些人家的孩子念书,不过是图多识几个字多懂些道理,将来继承了家业,心里也能有些底气。 况且如今这个世道,也渐渐开明起来,但凡肚子里有点墨水的还是会被人刮目相看的。 都说父母是子女的第一任老师,孩子身上的脾气,十有八九是父母的映射,而这座小小的一座学堂,也分三六九等。 譬如世家大族的子弟说话都要硬气一些,旁人家的父母早早就叮嘱自家的孩子,要多和这种人家打好关系。 哪家的父母若是世交或者有利益关系,那这家的子女关系总会更亲近一些。 相比较之下,李国涛,李家老爷的长子,李家小辈中唯一的男丁,在家是万人疼爱的对象,可到了学校,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不,今天放晚学,他就哭哭啼啼来找李瑶了。 涛涛平时调皮了些却从没见他哭地如此伤心过,红红的鼻子,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子,抽搭抽搭的样子别提有多叫人心疼了。 “涛涛,你怎么了?” 涛涛缓了半天才把事情的原委给说了个明白。 事情是这样的,他们班有个男生叫齐文生,是警察厅长的孙子,胡厅长和李家曾有过过节,此事还得从李瑶父亲那一辈说起。 她父亲和她母亲以及胡家小姐的事情,她还是从旁人口中听说的,虽说她母亲曾是丫鬟出生,但她从不觉得这有什么难以启齿。 当年,他父亲和胡厅长的女儿曾有婚约,老一辈定下的娃娃亲,可李三爷却并不喜欢这个女人,不顾众人反对,硬生生搅黄了这门亲事,让胡家的女儿落了不好的口舌,这才让两家结了怨。 也不知道他们家的长辈跟齐文生说了什么,小小年纪竟然以及学会开口羞辱别人,说涛涛的娘是戏子出生,是低贱之人,而涛涛也是低贱之人。涛涛对戏子根本没多少概念,也不清楚什么样的人叫低贱之人,但他这样羞辱自己的阿娘,着实让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创伤。 李瑶一听,也是有些气愤,安慰道:“旁人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这世上没有谁是天生低贱的,那些眼睛鼻孔长在天上的人,才最叫人可笑。” 好生哄了一会儿,又带着去买了一斤糖果蜜饯儿这才破涕为笑了,可是李瑶心中却暗暗有些担忧,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有些放纵任性,旁人骂她有娘生没娘养,她揪着别人的脖领子狠狠揍了一通,那人家的泼妇老娘领着孩子上门理论,却被她父亲乱棍轰了出去。 虽说她父亲站在她这边,但这种言语的羞辱却让她这辈子都忘不掉,而后,他父亲开始给她上规矩,教她识字,教她道理。 没过几天,涛涛将齐文生打了。 这事儿闹得有些严重,险些让涛涛成了学堂里的众矢之的。 二姨太得知了此事,一连几天没睡上踏实觉,倒是李老爷和大太太还算镇定。 李老爷叹了口气,对二姨太道:“如今打了都已经打了,你哭哭啼啼有什么用,况且也是人家错在先!” “可要是人家上门追究,这可如何是好?那可是胡厅长的孙子。”二姨太担忧道。 李老爷眉头蹙了蹙,怒道:“想法子补救,明日我就拎着这个兔崽子去胡厅长家里道歉。” 二姨太怕儿子去人家家里会吃亏,当即道:“我也同去!” “你去做什么?你不知道这件事都是因为你么?” 二姨太一听,愕然立在了原地,委屈和愤恨一下子涌上心头,眼前这个男人果真还是看不起她的,她又如何妄想着真的能走进他的心里,早几年,不论她怎么使性子,他都能接受,现如今她哪怕多说一句话都惹人嫌,她便气地擦干净眼泪,跑了出去。 李瑶知道二姨太被大伯奚落了,心里一定不好受,便去她院子看看。 因为涛涛的事情,她前些日子生了场病,一直在房里养着,瞧见李瑶来了,这才勉强打起了精神。 涛涛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喊了声三姐姐好便被二姨太赶到一边去玩了。 二姨太拉着她的手坐到凉亭里,看来她那场病病的不轻,整个人憔悴了不少,仿佛一下子都老了好几岁。 她掏出手绢咳了两声:“涛涛这孩子以前从来不会打人的,这次也是因为我,他才会这么冲动,你说有这么一个儿子我真是又喜又忧。” 她刚怀涛涛的时候,还没名分,过过一段寄人篱下的日子 李老太爷还在的时候,曾当着众人的面骂老大李秉成:“你就跟老三一样,喜欢招惹这种下作的东西,坏了老李家的名声,她肚子里怀的是你的种么就敢往家里带!” 那时候,她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还好,他一心维护自己,艰难之中,涛涛出生了,是个男孩儿。 而后,她的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李老太爷对她也客气了不少,别的房里的奶奶姨太太都眼红她肚子争气,可谁想到不过匆匆几年的功夫,她的日子又艰难了起来。 她今天话有些多:“我来李家的时候也就比你大不了几岁。”她想起来以前开心的事情,帕子掩着脸,笑地像个十八岁的大姑娘。 “当年,我可是名角儿,来听我唱戏的人那都要排长队的。从早上开始排戏,有时都得排到晚上,那时候的老爷为了听我唱戏,把我们整个班子都给包了下来,赏钱都比别人多一倍!后来我就怀孕了,再也唱不了戏了,老爷不顾太老爷的反对,硬是把我接回了家。” 突然她的神色有些落寞:“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容颜总会老去,又怎么能奢求对方一直对自己好呢,好在我现在有涛涛,老爷只要回来都会来我这边,只是这些年,我盼星星盼月亮,一年也就只能见他几次。女人呐就应该找个好人家嫁了,尤其是你这种没爹没娘的孩子,找个男人作为依靠好过在这边寄人篱下不是!” 李瑶笑笑不语。 二姨太抹了一把泪,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抬头目光真诚地劝李瑶:“趁着自己大好的年华,听我一句劝,我知道林家的大公子待你不错,他虽然有腿疾,但一表人才,你要是嫁去他们家也不失一个好的归宿。”李瑶还未想过这些,但她心里有些同情二姨太,便道:“大伯父他也是在气头上,你别往心里去,至于涛涛的事情,不如我去说,我是德育学堂的老师,他们都是我的学生,这事儿我也有责任。” “这怎么好麻烦你,是涛涛的错,我的错,不能让你难做,况且那孩子的妈是。。。” 李瑶道:“我已经去请了齐文生的母亲,她明天会来学校,有什么事情当面说清楚岂不是更好,你放宽心,我心里有数的。” 二姨太见她胸有成竹,便点了点头。 第二日,齐文生的母亲胡慧兰便带着儿子来了学校,涛涛坐在椅子上,嘟着嘴巴,脸上明显有些不服气,虽说涛涛打了齐文生,但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只眼睛还乌青着。 门被人扣响了,胡慧兰进来了,这个女人步态轻盈,身材纤弱,不愧是大家出生,打扮地亦是十分精致,手里牵着同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齐文生。 李瑶心中暗想,这个臭小子下手还挺重。 胡慧兰神色之间冰冷淡漠,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淡淡开口:“有什么话说吧!” 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曾和父亲有过婚约的女人,胡慧兰年轻时曾是一带有名的才女,性格十分要强,算是很通情理,正是因为这个女人通情理,李瑶才会邀请她出面解决这桩事情。 听闻当年,胡慧兰是一心想要嫁给父亲,可最后却闹得退婚失了颜面,就事论事,这件事父亲是有责任的。 她和气道:“涛涛打了文生的确是他的不对,今天让您过来,首先是要跟您道个歉,跟文生道个歉。” “不是我的错,我才不道歉!”涛涛在一旁很不服气道! 李瑶责备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又道:“涛涛虽然不对,但确实是文生有错在先,德育学堂的校训就是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厚德载物意为君子的品德因如大地般厚实可以承载万物,因此德行应为第一,而文生辱骂涛涛的那些话着实有些难听。” 胡慧兰看了儿子一眼,用责备的口吻道:“你骂人家什么了?不是说是人家平白无故打你的么?今天当着老师的面你跟我坦白坦白。” 齐文生被她这么一吼,往后缩了缩,吞吞吐吐地说了起来,他妈听完脸色都变了,抬手要扇他巴掌却被李瑶拦住了。 “涛涛过来。”李瑶招呼他过来,他还有些不情愿。 胡慧兰知道自己理亏在先,又看到李国涛脸上也挂了彩,她将齐文生从身后拽到跟前,厉声道:“给涛涛道歉,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我道要知道是谁教你说这种话。” 齐文生最怕就是自己的母亲,要是自己不乖乖道歉,回去免不了一顿责罚,便只得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 涛涛一听他道歉了,态度还算诚恳,扭扭捏捏地回:“没关系,我也不该出手打你,对不起。” 第十九章 李瑶做客胡家,初遇胡穆然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双方都道了歉,这事儿总算是过去了,看齐文生怯怯的模样,往后应该是不敢再惹涛涛了。 李瑶送她们出去,涛涛在后头喊了声:“三姐姐,一会儿别忘了去林伯伯家吃饭。” 胡慧兰步子一顿,她让文生先上了车,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眼李瑶。“你。。。你是秉行的女儿?” 李瑶心里暗叫不好,涛涛偏偏这个时候喊自己,胡慧兰如今知道了她的身份,会不会恼羞成怒。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胡慧兰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大概是往事涌上心头,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久,胡慧兰才开口道:“有时间一起聊聊吧。” 李瑶一愣。 见她半天不应答,胡慧兰笑笑:“两家的恩怨不代表我和他的恩怨,放心,我又不会吃了你。” 两天后,胡慧兰的司机将李瑶接去了她家。 胡慧兰自被李家三爷退亲之后,曾一蹶不振,还一度沦为了外面人的笑柄,也难怪胡厅长会如此记恨李家。 李三爷离了家,胡慧兰才彻底死了心,可她却一直没有出嫁,一来,无人敢上门提亲,二来,她无心嫁人,直到好几年后才嫁给了现在的丈夫。她的丈夫齐义程,普通人家出生,性格软弱,但很有文采,入赘到了胡家,可惜英年早逝,一场大病故去了。 胡慧兰一个人带着孩子很是艰辛,他父亲胡厅长十分疼爱她,自齐义程去世之后,想要给她女儿再找人家都被她一一拒绝了。 胡家气派的很,和李家的深宅大院不同,他们家的是三层的大洋房,粉墙黛瓦,周围围绕着十多株香樟,葱郁华盖,二楼还有个半圆形的大阳台,阳台之上,摆着圆桌板凳,房屋是西式的玻璃门窗、花式的栏杆,结构十分新颖。 楼屋周围还有一片青青草地,屋子后头是一条溪涧,环境雅致的很。 胡慧兰将她迎了进去,屋子里更加富丽堂皇,法师的地板,法式的水晶吊灯,桌椅到地板都被擦得十分干净,李瑶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脚上的灰落上去。 却听胡慧兰道:“不必拘谨。” 她领着李瑶上了二楼的阳台,那里正好能看到四周的景致,而且还有细风吹过来,让人身心愉悦,阳台两侧,蔓生的植被顺着雕花的栏杆缠绕了一圈又一圈,周围还放了好些盆栽,有几盆花开的正烂漫,十分好看,可见,胡慧兰是个会生活的女人。 佣人上了两杯咖啡和一些点心,刚坐下,胡慧兰开门见山:“我和你父亲算是旧相识。” 李瑶点了点头:“知道。” “他提过我?” 李瑶愣了下,抬头,想了想,她父亲的确从未提过她,自己也是回了李家才知道父亲还有过那么一段往事。 胡慧兰苦笑一声:“我就知道,他怎么可能提我。” “我父亲他。。。当年他做的的确不对,我替他说声对不起。” 胡慧兰却突然问:“你今年十七?” “刚过了生日,十八了。” 她喃喃道:“十八年了啊。” 她又道:“我没见过你母亲,但能让你父亲不顾一切的,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女人吧,难怪也能生出你这么好的女儿。” 她似在恭维她又好似充满遗憾的语气,胡慧兰今年将近40岁了,不过保养得当,看着也就30出头的模样。 “当年,也不能说是你父亲的错,他跟我本就没见过几次面,我们俩的婚事也是长辈们定下的,我那时年轻一门心思就觉得他好,当然他的确是很好。” 她好像不给李瑶开口的机会,继续往下说:“退婚之后,我才知道他看上了家里的丫鬟,我这样说你别生气。” 李瑶摇了摇头。 “我爹知道了,逼着老太爷把你娘轰出家门,没想到她有了身孕,我就死了心,却没想到因为这件事,老太爷把你们一家三口都赶了出去,我还为此心有愧疚,好在,他们把你接回来了,你父亲他。。。” 李瑶眼神落寞,回:“我父亲去世了,” 胡慧兰手一抖,咖啡洒在了衣服上,她也全然不顾,有些惊讶问道:“怎么会?” “去年冬天,他去世了。”她不忍心继续说下去,更不忍心回忆父亲惨死的画面。 胡慧兰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像是强忍着悲伤又问:“那你娘呢?” “她也去世了,在我出生不久之后就走了。” 胡慧兰看了她一眼,心里五味繁杂,如今的悲剧会不会是当年埋下的恶果,她叹了口气,似乎不愿再往下问了。 突然,身后来了西装笔挺的人,是胡慧兰的弟弟胡穆然。 “今天有客人?” 他姐姐平时很少和人往来,今天家里突然来了个陌生女子,他有些诧异。胡慧兰介绍:“这是文生的老师,李家的三姑娘,李瑶。” 胡穆然当即脸色就变了:“你把她喊家里来做什么?” “聊聊天罢了。” “我看你是还放不下那个男人!” 胡慧兰怒形于色:“你胡说什么!” 李瑶忽然有些尴尬,眼前这个男人,身材伟岸,肤色有些深,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眼睛里有些血丝,那双眼睛像两把刀子一般盯着自己看。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客人而是仇人。 胡穆然今年28岁,也在警局当值,至今还未娶妻生子,按道理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孩子也应该像齐文生那般大了,外人传言他喜欢自己的姐姐,这自然是荒谬的无稽之谈,但的确也和姐姐有几分关系。 他心疼胡慧兰,说要一辈子保护着她,渐渐的也就把自己耽误了。 胡慧兰怒言道:“这是我请来的客人不是你的犯人,你这样盯着人家做什么?” 李瑶忽然想明白了,胡慧兰这样温柔的女人定是不会教文生说出那样难听的话,而胡厅长日理万机也不会有时间跟孩子说那样的话,那定是这个胡穆然教出来的了。 顿时心生厌恶,她对胡慧兰道:“我就先回去了,今天多有叨扰了。” 胡慧兰慌忙道:“是我请你来的,怎么是你叨扰,你稍等,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可以自己叫黄包车。” 胡穆然却突然站出来:“这里可没有黄包车,既然如此,不用麻烦司机,我送你。” 胡慧兰担心弟弟会对她出言不逊,想要制止,胡穆然却说:“放心,我是警察,不会知法犯法,我送她回去,你不必担心。” 李瑶知道他一定不怀好意,便径直往前走,他的车子却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拉开车门,仿佛是用命令的口吻,道:“上车!” 他的声音沉沉,态度极其不友好,李瑶不想搭理他,继续往前走,可她每走一步车子便往前挪动一步,有好几次都差点碰到自己,他似乎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李瑶瞪了他一眼,只得上车。 上车之后,他嘴角突然露出一丝讥笑,便一踩油门,车子像离了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吓得她赶紧拽紧了车门。 “你干什么?快停车!”李瑶骂道。 然而他却好似刚挑起了兴致,丝毫没有减速的想法,车轮在地上滑出一道长长的印记,一路扬起满地的尘土。 车子从长街一路开进了一条无人的小道,李瑶忽然紧张起来,她不知道他会把自己带去哪里,更不知道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 “停车!”李瑶嗓子都快喊哑了,胡穆然依旧不为所动,直到前面没了路,他这才猛地刹住了车。 李瑶的脑袋险些磕到了车架子上,她坐在那儿惊魂未定地看着前方,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抽干净了一般,让她有些缺氧,许久才怒气冲冲地去开车门。 胡穆然转身一把将李瑶按在原地,李瑶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地瞪大眼睛。“我姐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的声音炸雷一般响,像极了一头发了怒的豹子。 “没说什么。” “你要不说,我就将你扔出去,这儿到了晚上经常又豺狼虎豹出没。” 李瑶觉得这种事情他可能真的能做得出来,但不愿屈服:“你可是警察!” “正因为我是警察,我才敢这么做,谁能查到我头上!” 李瑶伸手去推他的手臂,然而他的手强壮而有力,都快把自己的骨头捏碎了。 “她就是跟我说了些她过去的事情,你捏疼我了!”李瑶气急败坏道。 他终于松开了手,然而却咬着牙齿道:“你可知道你那个好爹害的我姐多苦,要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我真恨不得把你扔在这里。” 到底还发生了什么,让胡穆然这么记恨她父亲。 胡穆然打了打方向盘,车子开出了这条小路又开回了大路,这次,车子开得很稳,他也没再说话更没有再为难她。 李瑶却小心翼翼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父亲。” 他却面无表情,语气平稳地回了句:“闭嘴!” 车子很快开到了家门口,李瑶从他车里下来,松了口气,她本想说声谢谢,但这个胡穆然实在喜怒无常,她便头也不回进了门。 大太太一听是胡穆然送她回家的,有些惊讶,接着有些担忧,道:“你怎么跟他打上交道了。” 李瑶回:“今天慧兰小姐邀我去家里做客,结果碰见了。” 二姨太在一旁,涛涛的事情多亏了她,便问:“他没为难你吧。” 李瑶想到了今天的惊魂时刻,但仍旧镇定道:“没有。” 第二十章 胡穆然仇视李瑶,二人险冲突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第二十一章 胡穆然茶楼相亲,再遇李瑶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胡穆然回到家中,依然觉得愤恨不平。 家里的佣人已经备好了晚饭,胡慧兰正坐在沙发上揉着额角,近一年以来,她头疼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但不愿让家人知道,便一直忍着,见胡穆然牵着齐文生回来了,立刻堆满了笑容。 今天,厅长胡昊平也正好在家,他正在书房翻阅一些文件,他也快到了退休的年纪,奈何家里没有一个儿子像他,可以继承他的意志。 佣人过来敲了敲门,道:“老爷,大少爷和文生回来了,晚餐已经准备妥帖了。” “嗯。”胡昊平合上文件,随即去了前厅。 难得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几个姨太太都很高兴,变着法地给他夹菜,说漂亮话,但胡昊平并不为所动,他的眼睛时不时看向胡穆然,胡穆然只顾着埋头吃饭,并未察觉到饭桌上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凝固。 终于,胡昊平忍不住放下了筷子,筷子啪嗒一声砸在桌子上,杯碟被震得叮当作响。 几个姨太太吓得大气不敢出,知道一定又是胡穆然在外面惹了什么祸,纷纷只想着赶紧离席。 胡穆然抬头看了一眼他父亲,自己也放下了碗筷,准备迎接父亲的责骂,这种场面他见惯了,早就轻车熟路。 “你有几天没去警局了?”胡昊平的声音充满威仪和怒意。 胡穆然抱着双手,看了眼自己的鞋尖:“也没几天,大概四五天吧,不记得了。” “混账东西!” 胡昊平一掌拍在桌子上,吓得几个姨太太慌忙带着自己的儿女离了席,最小的儿子顿时就吓哭了,胡昊平也不着急去安抚小儿子,此时他正在气头上,见胡穆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更是气的要掀桌子。 胡慧兰在一旁显得有些慌乱,她知道,这父子两个不吵架还好,一吵架准能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 “穆然,你好好说话,你好端端不去上班明明就是错了,认个错也就过去了!” “我本来就不想当什么警察,是他非得让我去。” 胡昊平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不当警察你要当什么?当个小混混么?” 胡穆然切地一声笑:“混混怎么了,你带我回来之前我可不就是个小混混!” 胡昊平仿佛是一个老血卡在了喉咙口里,只觉得自己胸口闷地发慌,脑袋里嗡嗡作响,差点昏厥过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竟然生出了这样的儿子。 他叹了口气,现在这个儿子,吵不过更打不过,他一脚踹翻了身后的椅子,回了书房。 房门砰一声关上了,胡昊平倒还有兴致吃饭,眼睛一瞥,夹了块肉往嘴里送。 胡慧兰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今年都多大了,还这么孩子气?” 文生看了眼他舅舅,小声道:“看来你跟我一边儿大,犯了错也得挨骂。” 他们的小动作尽收她的眼底,她冲着文生骂道:“吃完了么?吃完了就给我回房!” 文生回了房,偌大的前厅只剩下了胡慧兰和胡穆然姐弟俩。 “你去给父亲认个错。” 胡穆然放下碗筷,道:“认错有用么?他一向看不上我,既然如此又要管我做什么。” “父亲他只是嘴上那样说,否则他怎么可能发这么大的火?” “他只是为了他的面子。” 谈话无果,胡穆然再也没有胃口,他心里矛盾急了,躺在床上,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 六岁以前,他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他跟着母亲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为了生存,他偷东西甚至抢东西,可又能如何,日子照样艰难,或许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家里来了个陌生的男人,起初他以为母亲将他卖给了人贩子,却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他从来不怪母亲做出那样的决定,只是痛恨为何这个男人会抛弃他们,后来才知道,胡昊平跟他母亲只是露水情缘,本就谈不上什么抛不抛弃。胡昊平并不喜欢他,带他走只是因为他是儿子,他开始强迫自己去学不爱学的东西,做不喜欢做的事情,总想着他能成长成一个自己的复刻品。胡慧兰让佣人热了几样菜品,亲自端去了父亲的书房,胡昊平正坐在桌前发呆,他的确老了不少,两鬓都添了不少白发,最近,案子又紧,禁烟令刚颁布了没多久,全城都在搜查打击鸦片,而他作为警察厅的厅长,责任重大。 “咚咚咚”几声敲门声,胡慧兰端着饭菜进来了,胡昊平对儿子严厉非常,但对胡慧兰却十分温柔,慧兰长得像母亲,他的太太在世的时候虽然脾气不大好,但却是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慧兰,你来了啊。” 慧兰放下碗碟,道:“父亲,你刚才都没怎么吃,我让厨房热了饭菜,你趁热吃些。” 胡昊平感叹还是大女儿贴心,脸上才出现了笑容,但一想到胡穆然,又觉得食不下咽。 也许上了年纪,他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了,感叹道:“也许真的是我对他太过于严苛,他才会事事跟我对着干,如今也快到而立之年了,却一没功名在身,二无妻儿相伴,往后可如何是好!” 胡昊平极怕胡家到了儿子这代彻底没落,他二儿子还不满二十,送去了国外念书,三儿子才6岁,几个女儿除了胡慧兰和最小的女儿胡欣然都已经嫁出去了。 胡慧兰突然心生一计,她道:“都说成家立业,不如让穆然先成了家,收了心,也许他就知道要努力了。” 胡昊平一听觉得有道理,但是选谁家的姑娘让他有点头疼,胡慧兰道:“我也挑选过一些人家,回头再细细筛选一下,要是有合适的,就提早把事情敲定了。” 胡昊平点点头:“你母亲过世得早,那几个女人又不管事,这件事也就只能交给你去办了。” “嗯,穆然是我弟弟,也应当我去给他操心办理。” 胡昊平稍稍放下了心,要是这次亲能说得下来,至少能治好他一大半的心病。 隔了一天,胡慧兰将这事儿跟他说了,胡穆然一脸的不屑,不是他没想过要成家,只是觉得,一,还未碰见自己中意的人选,二,又觉得女人实在麻烦,说白了就是自己还未潇洒够,找个女人来约束自己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他道:“与其考虑我的终身大事不如好好想想自己。” 胡慧兰骂道:“说什么呢你?” 胡穆然道:“你要真惦记着让我早点结婚,除非你先找个真心待你好的。” 胡慧兰心中既好气又好笑,气的是他总喜欢跟人唱反调,好笑的是他说出这种孩子气的话,可她心里还隐约有种涩涩的感觉,她苦笑道:“我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找到一个好归宿。” “怎么不能,到底是你不能还是你不想。” “我这样的,总不能拖累别人,况且我还带着个孩子。”胡慧兰习惯性否定自己,但又有哪个女人真的不渴望爱情。 胡穆然刚想开口反驳,胡慧兰又道:“我晓得你的脾气,你放心,这事儿我绝对不会一意孤行,须得你自己同意了我才会帮你张罗,如今这个世道,有些老旧的思想的确应该变一变了,我约了朋友,明儿你就别去上班了,跟我一起去吃个饭,两家见见面,王家的姑娘听说知书达理,品行相貌都还不错,年纪嘛还不到20。” 胡穆然想了想,要自己不去,他姐姐一定会不停的唠叨,勉为其难应下了。 大兴酒楼旁边开了一家茶楼,胡慧兰便请了王家的姐妹俩去茶楼听戏,王氏带着妹妹,笑盈盈地来了,能跟胡家成为亲家真是一件喜事,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王氏觉得自己小妹的品行样貌绝对没什么问题。 台上唱着一出黄梅戏,语调婉转动听,乃是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故事,十分应景。 胡慧兰今天亦是十分高兴,她细细打量了下这个王家小妹,模样生的娇滴滴,脸圆圆的,眼睛也是圆圆的,一张樱桃小嘴,鼻子挺拔秀气,看着就讨喜。 王氏看出胡家的姐姐对自家妹妹很满意,自谦道:“我妹妹有些害羞,不大会说话。” 胡慧兰笑笑:“不妨碍,不妨碍,我这个弟弟也不大会讲话。” 王家小妹偷偷抬眼看了看胡穆然,浓密的眉毛,眉梢微微上扬,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嘴唇带着淡淡的粉色,的确是个美男子。 王氏道:“穆然今年多大了?” 还不等她姐姐回答,胡穆然已经抢先做答了:“也不大,过完生日正好28。” 王氏一听,他就比自己小两岁,当时脸色就变得有些僵硬了,开口道:“我妹妹今年19,你们。。。” 胡慧兰瞪了胡穆然一眼,责怪他多嘴,只能打圆场道:“我这个弟弟在警局当差,一直忙着事业,就耽误了,不过,男人这个年纪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不是么?” 王氏一听也有道理,但总觉得自己小妹还年轻,还能找到更好的,心里开始编排理由,好拒绝这次相亲。 王家的小妹却似乎对他很满意,时不时给她姐姐递眼色。 胡穆然也不满意这次的相亲,倒不是对人家妹妹不满意,只是单纯地没感觉,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要真嫁给他了那也是自己祸害了人家。 这时,楼梯吱呀呀响,一行人欢声笑语地上来了,他眼尖一眼就看出了是李家的三姐妹,她们也是来听戏的,正巧路过了他们的包间。 两个包间之间只隔了一道帘子,他忽然心里一阵窃喜,开始使坏。 他掀开了隔壁包间的帘子,道:“这么巧!” 李瑶和两个妹妹还没落座,被突如其来的男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胡穆然。 第二十二章 林子辰初遇胡慧兰,一见钟情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李瑶正欲发作,又看到了帘子后面的胡慧兰,当即脸色和缓了些,跟她招了招手。 既是熟人,胡慧兰让弟弟收了帘子,跟李家的三姐妹一一问了好,玲珑玲俐知道胡家和自家有些矛盾,但这个慧兰小姐蕙质兰心,看着很和善的模样便也回了礼,两边坐下继续听戏。 李瑶忽然觉得有些怪异,总觉得身背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看,她忍不住扭头去看了一眼,眼神果然相撞,她心里有些发毛,不知道他又要发什么神经。 王氏也发现了异样,自李家的三姐妹上了楼,他的眼神就没从那个方向移开过,且一副痴汉模样,心里忽然有些嫌弃,这胡家的大公子不会是个色中饿鬼吧。 她便开口道:“我刚想起我们一会儿还有些事情,不如今天就到这里吧。” 王家小妹一听有些着急,拽了拽她姐姐的袖子,被她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台下的戏才开演到一半的地方,王家的姐妹此时要走,很明显是没看上自己的弟弟,胡慧兰心中有些失落,但强扭的瓜不甜,穆然看样子也未相中王家妹妹,既然如此,体面收场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便站起来道:“那我送送你们。” 说罢踢了踢胡穆然的椅子,结果他头都没抬一下,道:“你去送,我在这里等你。” 他姐姐前脚刚下楼,他就窜到了对面的包厢,寻了个位置坐下,顺手抓了把桌子上的瓜子,开始“的,的”地嗑了起来,瓜子壳也不收进旁边的垃圾盒子里,反而吐得天花乱坠。 三姐妹都知道他有些混,尤其是李瑶,那日他对自己发火的场面还记忆犹新,轻易不敢招惹他。 三姐妹越是敢怒不敢言,他越是变本加厉,嗑瓜子的声音吵得她们根本无法安心听戏。 还是玲珑胆子大些,她背后毕竟有她舅舅撑腰,要真惹恼了他,他也不敢怎么样,便讽道:“你这自己有包间跑到我们女孩子的包间里来做什么,瓜子也是我们花了钱买的,你怎么有脸嗑的。” 胡穆然又吐出了一块瓜子壳,瓜子壳犹如秋风坠落叶一般在空中打着卷儿,好巧不巧落到了楼下看官的脖颈里,有一瓣还落进了他的茶碗里。 那人膀大腰圆,浑身冒油,本来正听得起劲,突然脖子里一凉,还以为是进了蜘蛛,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伸手胡乱掏自己的脖子,结果掏出了还沾着口水的瓜子壳,当即脸都绿了。 本来他动静就大,身边的人纷纷对他侧目,没想到他嗓门更大,一拍桌子冲着楼上喊:“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瓜子壳乱吐,正好吐到了小爷我的脖子里。” 他顺着瓜子壳落下的位置往上一瞧,竟然是三个眉清目秀的大姑娘,他戏谑道:“看你们长得如花似玉的模样,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乱吐瓜子壳。” 胡穆然正好瘫坐在最里面的位置,而壮汉的视角里并没有看到还有个人正翘着二郎腿看戏。 玲珑气的七窍生烟,冲着楼下骂:“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们吐的了。” 她指了指后面的胡穆然,道:“是他吐的!” 胡穆然又往下瘫了瘫,壮汉满脸的横肉抖了抖:“你这姑娘,自己吐的怎么还冤枉别人,你身后什么都没有,还想骗我。” 玲珑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不礼数,指他道:“你!你放屁!”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周围的人忽然觉得看吵架比听戏有意思,纷纷转头看起了热闹,不时还有人指指点点或是拍桌子叫好。 玲珑骂不过她,看向李瑶和玲俐,道:“你们怎么都不帮帮我!” 玲俐哪里会骂人,坐在那里不敢出声,李瑶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自家妹妹落了下风,自己怎么能置之不理,便硬着头皮冲下面喊:“这位先生,真不是我妹妹吐得瓜子壳,你若不信,上来看看就知道了,是我们身后这位无赖吐的。” 她指了指后头,胡穆然不知何时已经偷偷溜回了隔壁,探出头,煽风点火:“我刚看的可一清二楚,就是她们吐的。” 一时间,众人纷纷信了他的话,玲珑将矛头指向胡穆然:“明明是你吐得,你怎么冤枉人,我还从来没见过比你更不要脸的人!” 楼下的一看,她们一会儿说身后有人吐得瓜子壳,一会儿又说旁边包间里人吐的,说话着三不着两,便又开始替胡穆然说话。 李瑶道:“我们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你怎么如此说话。” 胡穆然不以为然道:“你们来这儿听戏就是碍了我的眼了。” 玲珑气的想拿椅子砸他,被李瑶拦了下来,毕竟人多口杂,她道:“咱们走吧,反正这戏也没法听了。” 玲珑气的跺脚,拉起玲俐,三姐妹准备走,胡穆然却讽道:“吵不过就想走。” 李瑶捏了捏拳头,转身,回:“你今天是来相亲的吧,怪不得人家姑娘看不上你,就你这张嘴,怕是连狗都嫌。” “你!”胡穆然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当即傻眼了。 见胡穆然哑口无言,李瑶扳回了一局,玲珑附和:“三姐姐说的太对了,狗都嫌!” 听到里头动静的胡慧兰回来了,看到李家的三姐妹正和弟弟在吵什么,又听到楼底下的人在议论什么,知道他一定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赶紧跑上来。 “穆然,你又怎么了?” 见胡慧兰来了,李瑶也不想再继续对峙下去了,便对她道:“慧兰小姐,我们先走了。” 慧兰拉住李瑶,问:“是不是我弟弟又欺负你了?” 玲珑道:“你这个好弟弟自己往楼底下吐瓜子壳还说是我们吐得,刚刚还骂三姐姐来着,我们可待不下去了,先走了。” 李瑶也不愿多做解释,拉着俩妹妹就下楼了。 胡慧兰气的要拉他去道歉,但他十分不屑一顾,他姐姐觉得戏听不下去了,赌气的留了他一个人,自己回去了,而他依旧嗑瓜子继续听戏,嗑着嗑着,心里忽然有个念头浮了上来。 胡慧兰被气的脑袋疼,想去同仁堂里买些药,还没走到那里,她有些支撑不住了,身子晃得厉害,眼看着就要倒下去了,身后有个人扶了他一把。 “你没事吧!”扶住她的人问。 她缓了缓,站住了脚,道:“没事,谢谢你。” 她抬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而那人正是林子辰,他听了李瑶的建议,来这里做针灸的治疗,没想到在门口遇上了胡慧兰。 他们未打过照面,因此并不相识,胡慧兰看到他一只脚行动不便,手里正拄着一根拐杖,道:“麻烦你了。” 店里的伙计见林子辰来了,立马出来搀扶,他却指了指身旁的胡慧兰,道:“你扶她进去。” 胡慧兰也是这里的常客,因为有头疼的毛病,过来扎两针会好很多。 出去的时候,两人又在门口碰见了,林子辰见她一个人,有些不放心,上去问:“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胡慧兰愣了一下,这人和她素昧平生,开口就说要送自己回去,有些奇怪,但看面相又很和善,大概就是个热心人吧。 她摆了摆手,道:“没事,谢谢你,我一个人可以回去。” 这时,胡穆然赶了过来,他刚才听得入迷连胡慧兰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记起她今天说过要来拿药,便赶了过来。 他跟林子川关系好,因此也认得他哥哥林子辰,过来打了声招呼:“这么巧,子辰兄!” 胡慧兰一听他们相识,立刻不像刚才那般冷漠了,道:“原来是林子川的哥哥,刚刚谢谢你了。” 他看到胡穆然也没开车子出来,偏又是个热心肠的人,道:“这下你总不能再拒绝我了吧。”说罢招呼司机把车子开了过来,停稳了。 胡慧兰怕麻烦人家有些犹豫,他已经把车门给打开了,道:“送你们回去?” 胡穆然欣然坐了进去,慧兰也不拒绝了,弯腰往车里去,林子辰则细心地将手放在她头顶上方,怕她撞到,又细心为她关好了车门。 回到家,她对胡穆然道:“林子辰跟他弟弟林子川还真不大一样。” “怎么不一样?” 她回:“林子辰是个绅士。” “这倒是,可惜了一条腿不好。”胡穆然回。 回去的路上,林子辰总会时不时想起慧兰小姐,他听说过她的事情,心中有些同情,但今天看来,她是个十分坚强又十分温柔的女性,举手投足之间既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又有新时代女性的沉着冷静,这样的女性,身上流露出来的光辉格外吸引人。 他还记得,她皮肤白皙,穿了一件湖蓝色的收腰长裙,垂顺的长发披在脑后,手腕处戴了老银锻造的镯子,他扶她的时候,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苏合香,淡雅处有几分出尘气质,她好像比自己大几岁,岁月却格外善待她,不知为何,自己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第二十三章 纺纱工人罢工游行,李瑶受伤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今日李瑶拿了入学堂之后的第一次薪水,整整30块钱,捧在手心,沉甸甸,她格外高兴,为了感谢林子辰特意请他吃了顿饭。 小街有一家叫小食记的面馆,据说生意很好,一碗清汤面才两毛钱不到。二人在长板凳上坐下,李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请不起你去那些高档的地方吃牛排喝洋酒,这家面馆小是小了些,但老板的手艺特别好。” “说的哪里话,我平时也很少去那些地方,你请我吃饭,哪怕是吃糠咽菜我都是乐意的!” 李瑶被他逗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倒不早说!” 林子辰的确没吃过这种街边的小吃,不知道该点什么,李瑶自己做主点了他们家的招牌面“两面黄”。 之所以被称为“两面黄”是因为它的制作手法很特别,此面有硬两面黄和软两面黄之分,硬两面黄是生面油炸,软两面黄则是下硬面滤干再炸。怎样炸出颜色均匀好看的两面黄,这里面是有门道的。 需掌握火候和时间,多一分也不行,颜色要恰到好处,不焦不黑,待面香飘出,沥油捞出放置到盘中,再将实现调好的浇头连卤勾芡到上面,让面条吸饱了卤汁,再配上葱花香菜等配料,色香味面面俱到。 工序稍稍有些复杂,他们等了会儿,老板才把面同蛋花汤端了上来,果然如李瑶所说,看一眼便觉得有食欲。 李瑶舀了勺辣油,浇在面上,原本金黄灿灿的面多了一道红色的风景,她余光瞥到林子辰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解释道:“从前在北地时,冬天天冷,便靠着辣来御寒,没想到吃着吃着,倒变成了个无辣不欢的人。” 林子辰笑笑,跟着她也舀了一勺,搅拌了一下,李瑶好奇地问:“原来你也喜欢吃辣?” 林子辰回道:“是啊!”说完他便后悔了,面条入口,一股辛辣之气直冲喉咙,他只觉得自己的舌头瞬间被点燃了一般,舌头到喉咙到鼻子被辣气冲的快喘不上气,他一张脸更是被辣的通红,忙低下头去喝那碗蛋花汤,三下两下一饮而尽,汤汁入口时的确缓和了一些,然而咽进肚子之后,嘴巴里的辣味儿又涌了出来,不仅如此,胃里头也开始翻涌起来。他的额头,两颊,鼻子开始冒出细细的汗来,然而还得假装着镇定。 李瑶看着他边吃面边哈气,边喝蛋花汤的模样,觉得有些滑稽。 吃完结账出来,李瑶笑弯了腰,她指着林子辰的嘴巴道:“你还说你能吃辣,你瞧瞧你的嘴,肿成了香肠嘴了。” 林子辰只得推推眼镜尴尬的笑笑,她笑归笑,心里还有些心疼,在路边点了碗绿豆汤给他去去火气。 绿豆汤是消暑去火的良方,尤其是里面还撒了些桂花沫,味道更是香甜可口。 他们正喝着,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估算一下至少有百来十号人,浩浩荡荡从长街一路走过来,个个气势汹汹,举着白色的横幅,横幅上面用毛笔写着“无良奸商,还我血汗钱”这几个大字,嘴里还喊着什么口号,行人见到这阵势,纷纷避让。 游行示威的十几个人成一排,将这本来就不算宽阔的街道给占的满满当当,摆摊子的小贩只得边咒骂边将东西收拾收拾,这混乱的场面,吃饭的家伙什被人给踩坏了都没地儿找人赔。 林子辰和李瑶只得起身,避让到一边。 这是李瑶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游行活动,她忍不住问:“最近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么?这些都是什么人?” 林子辰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墙,游行的队伍实在太长,他们被堵在这里寸步难行,久站对他来说本就是件耗体力的事情,他强撑着道:“这些都是永记绸缎庄的工人,听说是他们的东家不给涨薪还克扣他们的工钱。” 李瑶记得,永记绸缎庄是邵华家的产业,但没想到他们家竟然会克扣工人的工钱。 刚刚还在骂骂咧咧的摊贩老板叹了口气:“这些人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如今外头这兵荒马乱的,有份工养家糊口着实不易,这老板还克扣工钱,真是无商不奸啊!” 他说完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虽说他做的都是小本生意但也算是个正经商人,情急之下把自己也骂了进去,立马补充道:“我这绿豆汤选材都很细致才卖一毛钱一碗,卖了这么多年也没涨过一分钱,我跟他们不一样!” 游行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脸上基本上都带着愤怒的表情,他们的穿着要么破旧要么打满了补丁,而明明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姑娘,却是灰头土脸,没有漂亮的衣服没有精致的首饰,甚至还有些人的身上脸上带着伤痕,李瑶的心被触动了一下。 年少时她也过过苦日子,知道生活的不易,他爹去给人家当长工,她每天最开心的事情便是晚上他爹带回来的早已经发干发硬的馒头,运气好的时候还会带回来个鸡腿或是肉丸子,只要她能把功课做好,把书背好,还能得到糖葫芦蜜饯这样的小食。 他们也遇到过拖欠薪水的东家,他爹去讨薪被打的半死,最难的时候看到地里的野菜都会挖回家来吃。 好在后来运气好,碰到了个好东家,也是得了引荐。 队伍的正前方涌出来一队警务人员,见游行的都是些手无寸铁的普通工人,不由分说,手持着警棍便冲进队伍,怕死的远远见到警察便从队伍后头偷偷跑开了,胆子小一些的被吓得缩到角落哭喊,激进一些的则冲上去迎着棍棒回击或是上手去夺武器。 队伍里也有些身强体壮力气大的,将最先冲进来的警察摁倒在地拳脚相向,力气小的就比较惨烈了,被警棍打的头破血流倒地不起。 街道上一片混乱,看热闹的生怕打红眼的人会不分青红皂白把自己当他们的同伙,只敢远远地看着。 毕竟游行的人多势众,警察们很快败下阵来,这时,几辆卡车呼啸而来停到了不远处,车子上下来的是拿着长枪的军人。 示威人群中唯一冲到前头的姑娘,性子一看就很刚烈,嘴里边喊着“无良奸商,还我血汗钱!”边往前头冲,一个警察站在她身后正举着棍子眼看棍子就要落到她脑袋上了,她都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降临。 李瑶想都没想便冲了出去,下一秒警棍便落到了她的肩膀上,她疼得喊出了声,被她护在身下的姑娘则一脸惊恐地看着她,许久才回过神来,她黑黑的眼珠子将李瑶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小姐,然而富人家的小姐竟然会给她挡警察的棍子她怎么都想不通,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面前的警察大概也觉得奇怪,打了一棍子之后就不敢再下棍子了。 林子辰被她这一举吓得着实不轻,他在一旁喊着她的名字,然而现场实在是太过嘈杂,他的声音早被冲散了,他腿脚不便又没法冲进去将她带出来,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此时,军队已经将游行的队伍团团围住了,率队前来的正是马富贵,他掏出手枪冲天放了一枪,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瞬间让躁动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李瑶护着刚才受了惊吓的小妹妹,抬头朝前面看去,只听马富贵冲着人群道:“你们都各自散了,不听劝阻的,绑了!” 不知道谁喊了句:“我们不怕!” 见有人带头,游行队伍便又开始躁动起来,有要往前冲的趋势,前头的一盒人被小兵的枪杆子一砸,立刻头破血流,还没来得及喊疼便倒在地上晕了过去,这一记震慑将后面还想往前冲的人吓得止住了脚步。 李瑶看在眼里,心里很是气愤,她直接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马富贵一开始还是一副严肃冷厉的模样,一见到李瑶,愣了一下,他接到通知过来镇压游行的人,哪里晓得,李瑶会混到人群里面去。 “马叔,他们只是些手无寸铁的工人,不过是为了讨薪,又不是暴乱份子。” “你在这儿干什么?他们不遵守法纪,你瞧瞧这条街被他们搞的乌烟瘴气!”说罢马富贵示意身后的人将她拉过来。 看着身后躺在地上**的,缩成一团偷偷哭的,还有些被打得浑身是伤依然站直了腰杆子的人,李瑶有些心疼,但自己人微言轻,怕是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道:“不如听听他们的诉求,薪水讨到了,他们肯定也就不会再闹了。” 林子辰好不容易拨开人群走过来,想帮着说话,身后游行示威里的一些冒进份子见那个军官是替她们出头的姑娘的叔叔,不仅不知感恩,还带头辱骂她虚伪。 有些人总喜欢欺软怕硬,不知是谁从地上捡了块石子,往她身上砸,正好擦过她的额头,擦出了一道血痕。 她疼地捂住额头,只听身后的冒进份子道:“你跟他是一伙的,少在这边假惺惺的。” 他这么一说,鼓动身旁的人也开始对她加以指责,人群再次躁动。 见势头不对,马富贵立刻让人将他们和人群隔离开来。 马富贵对她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无能为力的,好比你方才替他们出头,他们看你的眼神却丝毫没有感激,你同他们总归是不同世界里的人,就算你再怎么同情他们,他们该受的苦也一分不会少!” 他说的那番话虽然在理,但未免太没有温度太过于冷漠。 她低下头不言语,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这才意识到膀子那儿火辣辣地疼,胳膊已经抬不起,看样子是肿了。 林子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刚碰到她的手臂,她就疼得皱紧了眉,便关切的问:“你没事吧?” 马富贵的手下打了李瑶,他心里也是充满愧疚,要送她去医院,她生他的气,倔强地回了几句:“家里有上好的红花油和金疮药,我回去让云翠给我抹一抹就没事了,小时候做苦工,经常不是砸到脚就是撞到肩膀,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马富贵听得出那是气话,他意识到方才讲的那番话的确是狭隘了些,但李瑶还小,又心地善良,以后会明白的。 林子辰对马富贵道:“我先送她回去,你放心。” 第二十四章 李瑶寻求帮助,胡慧兰挺身而出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林子辰本想送她去医院,但李瑶觉得没必要,再三推辞,他也不好劝,把她送回去叮嘱两句就走了。 晚上,白日里的喧嚣就此消沉了下去,那些游行的人群也都散了,外头起了风,吹的院子里的芭蕉树沙沙作响,月影憧憧,偶尔掠过几只还未归家的鸟雀,一切都是静谧安详的。 李瑶房间的灯亮着,云翠小心翼翼地褪去她肩膀上的衣服,她原本没多少肉的胳膊上此刻青地发紫,肿地高高的,碰都碰不得,僵硬地抬也抬不起来,好在李家就是做药材生意的,因此家里最不缺的便是良药。 “小姐,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身伤,你怎么都不跟老爷夫人们讲,要是骨头断在里面可怎么好?” 云翠担心她的伤势,自己又不是大夫,心里很是着急,她这个小姐本来就是个倔强脾气,自己有事总是瞒着家里人。 李瑶咬着牙,她不说自然是有她的道理,一来怕大太太担心,二来,怕大夫人不同意她再出去教书,便自己偷偷忍下了,她将枕头抵到自己身下,眼神笃定道:“我心里有数,不过是肌肉有些损伤,你用红花油替我揉一揉,待淤血化开了就好了。” 这么严重的伤到了她嘴里仿佛只是小小的摩擦,云翠将红花油倒在手心摩擦生热,小心翼翼地在她受伤的胳膊上摩挲起来,尽管她动作极轻极柔,李瑶也能感受到那丝丝的疼痛感直往骨头缝里钻,过了一阵子,不知道是肩膀疼麻木了还是这红花油有奇效,她的肩膀似乎没那么疼了,云翠替她穿好衣服,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我今晚就在小姐你这儿打个地铺,你要是夜里头起夜我也好扶着你。” 李瑶笑笑,她何时这么娇贵了。 云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如今好不容易有用得着她的地方,自然是要做些什么,她也不顾李瑶同不同意,自顾自地抱着自己的被褥,将屋子里的几张凳子搭了张简易的小床,睡下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房间里的凳子被摆放回了原位,不见了云翠的身影,下人们向来起的早,不过她平时睡眠浅的很,一点点动静便会醒,没想到今天却是睡得格外的沉,一夜无梦,就连云翠何时起床的也不知道。 她揉了揉眼睛准备起身,左手刚撑起,一阵疼痛让大脑瞬间清醒了,她赶忙换了右手,坐了起来,昨天抹了药,手臂的淤肿稍稍消了一些,虽然行动还有些受限,但好在伤的不是右手。 她费力地洗漱了一番,一看墙上的摆钟,竟然一觉睡到了八点,今天还有课,她铁定是要迟到了,云翠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一个人费力地穿好衣服,往前厅走去。 路过前厅,便听到里头有人谈话的声音,听声音是邵华。 “昨天抓了二三十个人但根本没用,已经停工了好几天了,货来不及上,就前天,不知道是谁带了些人,将上个月赶制出来一批绸缎给一把火少了个干净,不仅如此,木机也被烧了一百来张。” 永记绸缎庄是邵氏的产业,邵华的语气有些急,看来是被罢工的工人搞的很是头疼。 玲珑有些不屑:“反了他了,这些人就该关进去好好反省反省。” 大太太有些担忧,道:“他们敢放火烧绸缎烧木机,下回就敢放火烧宅子了,你记得让你爹妈小心着些,狗急了都会跳墙了,人被逼急了可什么事干不出来。” 邵华点头称是:“我爹就担心出事,让我出去避几天,你还让我留家里,实在是麻烦您了!” 四太太抢话:“不麻烦不麻烦我早就让下人把我那院子收拾出了个客房,你且安心住下,正好这些天也好好陪陪玲珑,你们也有日子不见了。” 大太太笑道:“说的是,你们也都已经订婚了,不如等风波过去了,赶紧把这婚事办了。” 玲珑难得地羞红了脸,一脸忸怩的看着邵华,邵华和玲珑自小就定了娃娃亲,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成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邵华有些不安,工人罢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这一次是最严重的一次,这两年生意的确不景气,工钱没能按月发放,可是工款一下子周转不过来他们也很着急,如今更无心结婚这件事了,便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这桩事情解决好,没解决之前,我也没脸提婚不婚事了。” 玲珑也替他着急,她道:“就算你变成穷光蛋了我也照样要嫁给你!” 她这话虽然让旁人听着有些臊得慌,确是真情实意,只是四太太听了心中一惊,要这事儿真过不去,永记绸缎庄一倒闭,邵华真成了穷光蛋,玲珑可怎么办,自己再怎么样,也不舍得宝贝女儿去嫁给一个穷光蛋。 她在旁边道:“说的什么胡话,邵华这么能干,还能解决不了这桩事情么?” 邵华心中十分感动,玲珑虽然平时大小姐脾气严重,但却是真性情,只可惜生意场上的大事儿都是他父亲一人管理,他根本插不上手,又何谈解决。 四太太瞧见李瑶进来了,转移话题,道:“三姑娘怎么脸色不大好,是不是病了? “没有,只是昨天睡觉睡得晚了些,今天一下子睡过了头,我这会儿正准备去学堂,特意过来更你们打声招呼。” 邵华道:“今天学校都停课了你不知道?” 大太太这才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对了,早上接到了子辰的电话,说让告诉你一声,我同云翠那个丫头讲了,她一定是给忘了。” “怎么突然停课了?”李瑶问。 邵华叹了口气回道:“还不是这两天工人罢工的事情闹得。” 李瑶忍不住开口:“你们家若是真克扣工人的工钱,就该好好安抚他们,听说码头做苦力的工人的工钱也是你们家的数倍,也怪不得他们会罢工闹事了!生意之道在于诚信,就像我们卖药材从不缺斤短两,更不少付薪水,因此他们都踏踏实实地干着活儿,从不闹事生非。” 永记绸缎庄是出了名的压榨工人,此言一出,邵华愣了一下,他也知道自家工厂存在很多的问题,然而生意上的事情他基本插不上手,他也不生气,只是有些尴尬,点点头,道:“你说的确实不错,待我回去跟父亲好好说说。” 想起他方才说抓了二三十个人,昨天走的匆忙,本以为只是遣散,却没想到还是抓了人,便问:“为何抓了那么多人?” 邵华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继而无奈地回道:“我也只是听说,昨天游行被镇压下来,的确是遣散了大部分的人,然而还有一帮人迟迟不肯走,其中还有个姑娘,坐在军队的车子面前一定要讨要个说法,无奈警察局的便把他们抓了,说是要拘留个几天。” 李瑶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起昨天队伍里的小姑娘,怕不是同一个人,旁人她顾不过来,但那个小姑娘,她却实在放心不下。 她第一个想到了胡慧兰,她父亲是厅长,抓人放人都得他点头才有用,但一想到胡穆然,又有些犹豫。 大太太见她还要出门,道:“最近外面那么乱,今天就别出门了。” 李瑶回:“我去趟林伯伯家,很快就回来。” 大太太只得点点头,她一走,四太太说了句:“三丫头自从去德育学堂教书,跟林家的大儿子走的倒是十分亲近,他应该还没娶妻吧?” 大太太点点头:“确实还没。” “走的这么亲近总归不大好,别落人口舌,不过要是他们两个情投意合,我觉得子辰那个孩子还不错。”四太太道。 她这话说的是很有道理,大太太点头表示同意:“回头有时间了我问问三丫头。” 玲俐一听,心中若有所思,林家可不止林子辰一个儿子,还有个林子川,而她喜欢林子川,可她终是不好意思主动去提,只得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李瑶遇事,习惯找林子辰商量,林子辰成熟稳重,擅于给人意见,如同长辈一般。 他也不知道警局抓了那么多人,道:“子川最近在查别的案子,抽不开身,而且并未参与昨天的抓捕行动,更没权利放人,这恐怕不好办。” 李瑶道:“不如去找慧兰小姐?她或许有办法呢?” 一听到慧兰小姐的名字,林子辰忽然心中一动,那日见过慧兰之后,他就对她念念不忘,便回:“她没办法,她弟弟也一定有办法,可行。” 二人驱车去了慧兰家里,她正在门口给花浇水,听到一声汽笛响,回头看到了李瑶和林子辰。 文生正坐在一旁,捧着个西瓜啃地正起劲儿,突然看到了李瑶,吓了一跳,仔仔细细回忆这两天在学校的表现,似乎也没惹什么祸,今天舅舅不在,没人帮他说话,便擦了擦嘴巴,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趁着他们还没看到自己,偷偷溜了。 胡慧兰听他弟弟说过,最近外头不太平,但不知道闹得这么严重,原本不相干的人她压根儿也不在意,只是看李瑶焦急的模样忍不住问:“你和那个姑娘认识?” 李瑶摇摇头,道:“不认得,但她还那么小,一个人被关在牢房里得多害怕!” 胡慧兰猜测,李瑶大概是想到了她自己才会如此紧张,想了想,道:“我可以带你们去牢里探视。” 第二十五章 宝珠得救,林子辰越陷越深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吴县警察厅的牢房潮湿阴冷,即便外头阳光正好,里面却凉地直冒冷气,就是精壮年被关上个几天也会有些吃不消何况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被关的果然是那日李瑶替挨棍子的那个姑娘。 小姑娘被单独关在一处,关她的人还算有良心,她那间正巧在窗户旁边,一束温暖的阳光照在里面,还给了条毯子,夜里可以御寒。 小姑娘见到李瑶的时候有些意外,原本充满戒备的眼神渐渐放松了下来,李瑶给她带了些吃的喝的,狱警开了门,道:“您想待多久就多久,走时跟我招呼一声即可。” 李瑶点了点头,她将吃的放到她面前,小姑娘眼睛里突然包了包泪,小手有些脏,她伸手想去抓吃的,突然又有些犹豫,抬头盯着她看,她着实想不明白这个大姐姐为何三番五次帮自己。 李瑶掏出帕子来给她擦了擦手,道:“吃吧,这些都给你的。” 小姑娘的眼泪犹如决堤了的洪水,突然一下子忍不住哭了起来。 李瑶不禁觉得她真的像极了以前的自己,一样倔强,一样隐忍,她替她擦擦眼泪,自己也忍不住有些鼻子发酸。 “你叫什么?” “宝珠” “你爹妈呢?” 宝珠哽咽着回到:“爹娘死了,我只个弟弟,本来以为能讨到薪水好给我弟弟买药治病,可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凶,不仅打人还把我们都关起来了!” 她突然拉住李瑶的袖子,哭道:“姐姐,你是个好心人,这些吃的我都不要你帮我带给我弟弟好不好,他见不到我回去肯定着急,我弟弟还病着,我实在是吃不下,你帮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李瑶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般,她安抚道:“宝珠,你放心,姐姐一会儿就去你家,顺便带你弟弟去看医生,我会让刚才跟我一起来的人把你救出去的。” 从牢里出来,照着宝珠说的地方,他们又辗转到了她家,那是个破旧的小房子,四面都透着风,甚至都不能被称作是家,他们进了屋,屋里一阵霉味儿和臭味儿,一张破旧的小床上躺着个男孩儿,瘦弱不堪,头发乱糟糟的,面如土色,像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眼睫毛微微颤动,眉头紧紧地皱着,偶尔发出一声低喃,像是被梦魇所困,一看就是病的不轻。李瑶将他抱了出来放进汽车里,小男孩梦呓了一声,勉强睁开眼睛,黑黑的眼珠子里透出一丝恐惧,想要挣扎着下来。 李瑶摸了摸他的额头,烫的厉害,她安抚他道:“别害怕,是你姐姐宝珠让我来带你去医院的。” 听到了姐姐的名字,他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医生为他量了下体温,又给他吊上水,“这孩子是严重的营养不良加上受了风寒,才会高烧不退,如果再拖上一段时间,病情恶化了可就不好办了。” 刚吊完一瓶水,慧兰小姐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她弟弟胡穆然以及宝珠,对胡穆然而言,要放一个小姑娘出来很容易,只是其他和宝珠一样被关进去的人他就没办法了。 宝珠感激要给他们几个跪下,李瑶赶忙把她扶了起来,带她去看了弟弟。退了烧的弟弟脑袋总算是清醒了一些,见到姐姐,心里很是欢喜,姐弟俩在病床上相拥而泣。 “你帮了他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医药费也给他们交了,走吧。”胡慧兰开口道。 李瑶点了点头:“多亏了你,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慧兰笑着摇了摇头:“举手之劳而已。” 李瑶忽然想到这事儿还有胡穆然的功劳,虽然他们有过节,但一句谢谢总归要说的,刚想去寻他的身影,他却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她走着走着又想起姐弟俩家的破房子,心里盘算着回头一定得喊人过去修一修,总觉得还是不放心,便道:“要不你们先走,我留下来再陪陪他们,两个孩子没爹没娘,怪可怜的。” 胡慧兰看穿了她的心思,问:“你可是在想,他们迟早还得回去过风餐露宿的生活,自己该怎么帮助他们?” 李瑶点点头:“我想明日,就找人把他们家的房子修一修,把漏风的墙重新砌平整了,再给姐弟俩添置些衣服日用。” 胡慧兰却道:“虽然你是一片好心,不过你也得知道你只能帮一时不能帮一世,往后的日子还得靠他们自己。” 李瑶觉得,胡慧兰是个很睿智的女人,她懂得取舍,懂得分寸,便点点头回:“嗯,我知道了。” 胡慧兰放心地走了出去,在门口碰到了林子辰,他正倚着墙根抽烟,见她出来了,便熄了烟,看着她,仿佛永远都看不够的样子。 胡慧兰疑惑道:“你一直在外面等我?” 林子辰点了点头:“我送你回去。” 胡慧兰愣了一下,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丝丝异样,但她只当做是自己的错觉,笑笑:“不必了,我一个人可以回去。” 他立马道:“不行,今天的事情多亏了你,再者说了,最近城中有点乱,我不放心,我的司机开车很稳,你不必有顾虑。” 胡慧兰掩面笑了笑,盛情难却道:“好好好,我说不过你。” 车子后座有些拥挤,两个人坐在一起,手臂贴着手臂,胡慧兰好久没有和陌生男人靠地这么近,近到仿佛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而他的呼吸声稍显地有点急促,似乎有话要说,但又将眼神看向窗外。 胡慧兰不敢想别的,林子辰比她小几岁,在如何,也不会对自己有想法,这样想着她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 三十多年来,林子辰未娶妻生子,一直忙着治腿和开学校的事情,他怕自己的缺陷变成他人的负担,况且,有哪个女人会愿意嫁给一个瘸子。 他成熟的内心下,一般的女人早无法让他动心了,可偏偏遇到了胡慧兰,一眼万年的感觉。 喜欢是藏不住的,但有些喜欢却始终是开不了口的,林子辰想的是,她会喜欢自己么,他们本是两个没有交集的人。 车子里的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两人各自有各自的心事,不能言说。 许久,车子停稳了,林子辰一边暗暗责备自己的怯懦,一边拄着拐杖想要出去给她开门,等他过去,胡慧兰已经自己开了车门。 险些撞到了林子辰,林子辰第一次在女人面前表现地这么狼狈,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谈恋爱的经验。 他就那样傻傻地站在车门口,惠兰小姐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不会不知道他可能真的喜欢自己,但是她不敢想,也不愿意想,她失败过两次,如今她不再年轻,又怎么敢奢求这些美好的东西。 她道:“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回去了。” 林子辰这才反应过来,回了个“好”字,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林子辰恋恋不舍,也许以后,他们再没有机会见面,而他们还来不及了解彼此。胡慧兰的儿子齐文生跑了出来,像只快乐的小麻雀一般,跳到他妈妈面前:“妈,你可回来了,今天这两天不上学,我正无聊着,你快陪我玩吧!” 胡慧兰摸了摸抱着自己腿的文生,眼神温柔:“好,陪你玩!” 文生看到了她身后的林子辰,一双圆圆的眼睛充满了好奇:“那个叔叔是谁?” 胡慧兰才发觉林子辰还没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笑。 “送我回家的朋友。” 齐文生虽然年纪不大,五六岁的样子,但脑子机灵,他妈往常从来不跟别的男人打交道,突然出来个长得这么帅气的叔叔,他坏笑道:“是喜欢妈妈的人么?” 他声音清脆,让胡慧兰和林子辰同时一怔,林子辰腾的红了脸,这孩子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妈妈立刻捂住他的小嘴,责备道:“不准乱说话。”自己又尴尬地看了眼林子辰,有些不知所措。 林子辰很想告诉她,文生说的不错,他的确是喜欢她的,但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只能冲他们招招手:“那我就先回去了。” 齐文生显得十分热情,立刻冲他招手:“叔叔慢走,记得常来家里做客。” 胡慧兰坐在院子里,看着文生撒开脚丫子到处乱窜,脸上带着笑容,一想到林子辰,她的心跳的有些厉害,那个男人长相英俊,温柔成熟,虽然有一条腿不好,却并不能盖住他身上的光辉。 但,他终归比自己小,他应该去找一个比自己年轻,没有结过婚的,更没有孩子的姑娘。 她又忍不住想起了过往,她第一个爱上的男人李炳行,他比自己大了整整10岁,但她不在乎,虽然那段感情无疾而终,但她从未后悔爱上他。 第二个男人,文生的父亲,穷苦的书生,那时候她已经自暴自弃了,那个男人对自己很好,可惜并不爱她,爱的只是他们家的钱财和地位。 外面的人不知道他的死是因为吸食了过量的鸦片,那是家丑。 文生对他父亲的印象不是特别深刻,只知道那个父亲总是病恹恹的样子,他有爱他的妈妈和一个喜欢逗他的舅舅就够了,他的童年无忧无语,甚至随心所欲,不过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妈妈可以快乐,哪怕是家里来个陌生的男人当他的爸爸。 第二十六章 邵华生意忙碌,和未婚妻激发矛盾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很快听到了工人们被释放的消息,警察厅迫于压力释放了被捕的三十余名工人,邵华的父亲也迫于压力,不得不四处挪动资金将欠款还清,前前后后拖了一个来月,生意算是受到了重创,原本的客户有的选了别家工厂,只剩下一些老客户还依然肯相信他们。 永记绸缎庄的衰落反而让几家小作坊渐渐壮大了起来,工厂的工人走了不少,多数是被竞争对手挖了去。 邵华给他父亲提了好些建议,渐渐地,他父亲开始将一些生意交到他手里,正因为如此他把生活的重心放到了生意场上,变得比从前还要忙碌很多 今天,他百忙之中来李家,也是为了答谢那几日的收留。 一帮人在大厅里有说有笑,四太太道:“你家的事情算是解决了,虽然亏损了些钱,不过嘛,钱财乃身外之物,大家平平安安最重要。” 她笑嘻嘻地抿了口茶,又看了眼坐在旁边莫名生着闷气的玲珑道:“今天就留下来吃个午饭,和玲珑商量下你们的婚事怎么样?” 邵华觉得这个关头结婚实在不大合适,他们家正是重整旗鼓的时候,不适合大费周章地办婚礼,他又不想委屈了玲珑,便道:“不如往后推一推,为了给工人发薪水,家里该变卖的几乎都变卖了,我怕委屈了玲珑,等缓过这一阵子,我一定风风光光把玲珑娶回家。” 玲珑有些不开心,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不想结婚了?你如今忙地十几天都见不着人,忙生意我能理解,但你对我的态度如此冷漠,你就是变心了!” “你犯什么混,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四太太立马拉住玲珑,责备道。 邵华家虽然生意受了重创,但基业尚在,假以时日,一定又能重新回到最好的状态,她也看得出来,邵华是个能干的孩子。 玲珑说话时常不过脑子,她还是个直肠子,便又道:“你是不是外头有了别的女人了?” 邵华坐不住了,平日里他能让一分就让一分,今天她却说出这种子虚乌有的罪状来,他腾的站起来,语气严厉道:“你怎么骂我甚至打我都成,但唯独不能污蔑我!我待你怎么样你心里难道不知道?我最近忙地不见人影是因为家中事情多,我也没办法。” 此刻玲珑哪里能听地进去,生不生意她不懂,但他的确就是冷落了自己,如今又要推迟婚礼,十有八九是变心了, 玲珑道:“我早说过,管你是有钱没钱,我对你的心意不会变,你却从来不信我,如今又要推迟婚礼,你们家那烂摊子没个两三年能好么?那我就等你两年三年?” 邵华本就心力交瘁,听她这么一说,有些气,没忍住,道:“既然如此,你找别人好了!” 四太太一听心里也火了:“邵华,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玲珑都放下身段,表明自己的态度了,还不好么?” 邵华道:“是,我配不上玲珑,如今我是个穷光蛋了,但我问心无愧,我没变心,也真心想娶玲珑,但现在不行,要是玲珑等不了,就把婚事退了!” 他一口气说完,心里突然没那么堵了,他起身鞠了一躬:“伯母,对不住了!”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说出更难听的话,便一步也不回头地走了,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尤其是玲珑,她拾起桌子上的杯子往他走的方向砸去,嘴里嚷道:“你有种,这辈子都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发泄完了便扑倒四太太怀里哭泣,四太太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嘴里骂道:“这个邵华也是不懂事,回头一定要让你爹去他家讨个说法,你也别气了,好人家多得是,回头妈再给你找个!” 玲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听她妈要给她重新找人家,立马抬头:“不行,我就要嫁给他!” 四太太有些哭笑不得,只得道:“他都那样说了你还嫁,真是个傻姑娘,就算要嫁也得让他过来跟你好好道个歉,否则就算能过你这关,我这关他也是过不去的!” 四太太是真的心疼玲珑,但邵华家正是难的时候,她反而觉得邵华说的有道理,万一生意回不去了,玲珑嫁过去肯定是要吃苦的,玲珑也还小,等两年也是等得起的,不然主动去退了亲,凭他们家,不愁挑不到好夫婿。 过后,三个姑娘坐在一起,玲珑还是头一次哭的这么伤心,李瑶和玲俐安慰了好久都没能劝住,等到自己哭累了,她这才擦干净脸,咬牙切齿道:“男人都没有好东西!” 惹得其他二人大笑起来,打闹一阵,又平静下来,玲珑问:“昨天大妈喊你问子辰哥哥的事情,都说什么了啊?” 李瑶有些不好意思。 玲俐道:“我知道,上回听我妈说了,要跟他们说亲。” 李瑶脸红了红,她也说不清自己对林子辰的感觉,她可以跟他说自己的心事,遇到问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她有些依赖他,或许这就是喜欢吧。 玲珑嘟着嘴:“我要听三姐姐说。” 李瑶这才开口,吞吞吐吐道:“也没什么,大伯母觉得我去学校教书,跟他走的太近,怕别人说闲话。” “那你喜欢他么?”玲俐问。 李瑶想了又想:“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是有点喜欢的。” 玲珑道:“喜不喜欢怎么可能不知道,就像我和邵华,见不到他的时候我就天天想着他,见到了又想天天粘着他。” 李瑶问:“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么?” “可不是?当然,他惹你生气的时候,你还想打他呢!”说罢,玲珑顺势卷起了袖子。 玲俐在一旁附和道:“我也是这种感觉,总想着天天都能见到他,可是,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 玲珑一听,恨铁不成钢道:“我早说了,你索性就告诉他你的心意,万一他不喜欢你,你还能趁早死了心!” 玲俐不敢,她就是怕他不喜欢自己。 三个人望着天上一轮明月,美好的年纪,美好的爱情,美好的期盼。 玲珑想到了什么,坐起来道:“反正在家闲了这么久,学校又放假了,我们不如明天出去逛街吧!” 玲俐还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有些犹豫:“你还敢去街上啊?” “怎么了,不然明天让我舅舅给安排两个保镖,之前那家店的老板走了,现在是一个姓苏的老板,据说他们家店的衣服更好看,款式多样又新颖。” 玲俐一听就心动了。 第二日,天光大好,前些日子的游行早已被人淡忘,甚至前几个月的枪战也未打破这里的平静,她们又去了那家店。 老板换成了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带着副黑框眼镜,一见到玲珑伶俐,便放下手里的活儿接待起来:“三位小姐要点什么,小店刚进了一批上好的料子,要不要定做两件?” 玲珑一进门便对挂在墙上的一件旗袍动了心,淡蓝色金丝绒的旗袍,高领圈,荷叶边的袖子,挑着精致的荷花和蓝白色滚边,领口处则镶着亮晶晶的水钻,衣服颜色虽然素净却一眼就透出富丽,一看尺寸竟然和自己正好合适。 玲珑指着那件衣服道:“苏老板,这件旗袍不错,我要了!” 苏老板赶忙回:“这是顾客定做好的旗袍,恐怕不能卖给您!” 玲珑一听,有些不高兴:“您这件衣服定价多少,我多出一半,您先买给我回头再做一件不成么?” 苏老板有些尴尬,道:“这件旗袍是胡慧兰小姐定制的,实在是抱歉!” 苏老板是个十分有原则的人,但也知道这个小姐不好惹,便从后面拿出来一件款式差不多的,米白色旗袍,颜色温柔大方,价钱还比那件要贵一些。 玲珑开心地去后头试衣服,玲俐则在挑布料,她可买不起那样贵的衣服,便在几套布料中挑了一块淡粉色的布料,她喜欢粉色。 她看到身后一直站着不说话的李瑶,问:“三姐姐不挑一套?” 李瑶身上没多少钱,便回:“我就不挑了。” 苏老板不想放过一个客人,立马过来热情介绍。 “这边是上好的蚕丝,云锦,这边是细丝绒,粗丝绒还有棉麻,我们家的料子您不用担心质量问题。” 试完衣服的玲珑出来了,冲着李瑶道:“三姐姐,你随意挑挑。”又对苏老板道:“她的账都记在我头上。” 李瑶怕拒了她心里不高兴,便挑了比较便宜的棉布料,随苏老板去量了下尺寸。 买到了心仪衣裳的玲珑心情大好,接着又去逛了花市,首饰店,买了好些东西。 折返的时候,路过药房,就看到林子辰和慧兰小姐一同从门内走出来,慧兰显得有些拘谨,而林子辰走在她旁边不停地跟她说些什么,时不时逗得她掩着嘴巴笑。 几天不见,她愈发容光焕发了。 她们几个有些好奇,玲珑远远地喊了声:“子辰哥哥!” 胡慧兰见到了李家的三姐妹,有些不好意思,对他道:“我先走了。” 她跟三姐妹打了声招呼便上了一辆黄包车。 玲俐问:“你怎么跟慧兰小姐一起?” “正好遇到了。” 说来也是巧,林子辰本以为自此他们二人再无交集,却没想到他们身上有着一些相似的地方。 玲珑玲俐看不出什么,却瞒不过李瑶,林子辰虽然待她很好,却从不主动逗她,而方才看他和胡慧兰在一起的模样,却觉得很不一样,她心中有些失落,但又有些莫名的高兴,胡慧兰是个好女人,她值得好的。 她矛盾极了,以至于晚上躺在床上有些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林子辰是她的伯乐,又是她最信任的人,她喜欢他,但没想过会如何如何,直到大伯母开口询问。 想通了之后她又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翻了个身,睡去了。 第二十七章 林子辰相思病,宝珠突然失踪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林老先生是个十分高雅的读书人,妻子过世的早,他膝下只有林子辰和林子川兄弟俩,一个早过而立之年,另一个也已过弱冠,二子却都未成家。 他虽是个男人,这些事情没有女人得心应手,但时不时也还会耳提面命一番。 林子辰正在书房里看书,却半天也没翻一页,林子川就近坐下,突然问:“有心事?” 林子辰吓了一跳,他正发呆发地深沉,合上书,不满道:“今天不用去上班?” 林子川看了看手表,回:“还早。” 弟弟像是看穿了哥哥的心思,他唯独在林子辰面前,说话放的开,问:“你这几日心事重重,从学校回来就是如此,你想女人了?” 林子川拱了拱他的肩膀,戏谑道。 林子辰脸上竟然露出了少年般的羞涩,佯装恼怒:“胡说八道!” 他越极力掩饰,反而却容易暴露,林子川道:“是李家的三妹妹?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成熟稳重,我觉得还可以。” “不是她。”林子辰心里一急,立马解释。 林子川思来想去,他哥哥除了跟李家的三姐妹走得近,其他女人,他实在想不到了,玲珑有婚配,剩下的只可能是玲俐了。 “玲俐?”他问。 林子辰再度否认。 “这人你也认识。”他缓缓开口。 林子川在心里默默清点了下他认识的女人,他也是万年光棍一条,平时接触的女人,他也从不放在心上,唯一有些印象的也就李家的几个姐妹,他从来没往胡慧兰身上想,因为慧兰比他哥还要大上几岁,又是个寡妇,还带着一个儿子,恐怕论谁也不会想到他哥喜欢的女人是她。 他摇摇头,回:“实在想不出来。” 林子辰忽然又不想告诉他了,提醒道:“时间到了,该去上班了。” 林子川带着满肚子狐疑去了警局,正好碰到了旷工数天的胡穆然,正翘着二郎腿在那儿跟几个人胡扯。 众人都知道他是厅长的儿子,但跟一般的世家公子不大一样,胡穆然没有架子,除了好吃懒做,嘴巴刻薄了一点没有别的缺点。 林子川一出现,那几个聊闲天的立刻就做鸟兽散了,胡穆然回身一看,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来,伸到林子川面前,道:“林老弟,你总这副模样,你看看你的这些个手下一见你就跟见了瘟神一般。” 林子川推开放在自己面前的手,颇有些不满,胡昊平之所以把儿子推给自己,目的十分明确,就是想让自己带着他一道成长起来,可他这人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他一贯的行事作风到了胡穆然身上几乎没有用武之地,这世上怕是没人能教的了他。 他一面觉得自己办事不利,一面又觉得胡穆然实在是个难搞的人。 正想着,胡穆然一条手臂就已经搭上了自己的肩膀:“老弟,最近有什么案子跟我说说。” 林子川有些无奈,道:“你不是一向不关心案子的事情,怎么,今天吃错药了?” 他有些扫兴道:“最近心烦,想找点案子消遣消遣。” 却被林子川骂道:“消遣?你怎么不去你父亲跟前这么说?” 胡穆然索性坐到了他的办公桌上,边嗑瓜子边谈笑:“算了算了,不过我有件事要问问你。” 林子川瞥了瞥眼睛,一会儿工夫,自己办公室的地板上就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瓜子壳,不禁觉得脑袋有些疼,道:“有屁快放!” 他便娓娓道来:“我听我那个外甥文生说前两天看到有个拄着拐杖的叔叔送我姐回家,思来想去也就是你哥子辰兄了,听说他们二人举止亲密,你知道,我姐的事情我一向在意的很,所以来跟你打听打听。” 林子川一听,放下手里的东西,想起他哥哥今天早上跟自己说的那番话,他万万没想到那人竟是胡慧兰。 但他不清楚胡穆然的想法,便也没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只说:“你也晓得我平时很忙,这种事情我也不甚清楚,不过你那个外甥跟你一样喜欢说大话,不可信。” 胡穆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便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准备出去,林子川又道:“把地上的瓜子壳扫了再出去。” 胡穆然一副贱兮兮的模样,回:“哎呀,不小心又把你办公室弄脏了,你等等。” 说罢开了门把林子川最得力的下属赵小苗喊了进来:“你老大找你有事。” 赵小苗一进门,看到满地的瓜子壳便知道自己又是被喊进门打扫卫生的,便默默拾起了门背后的扫帚。 林子川无奈地叹了口气。 慧兰小姐虽好,但她终归结过婚,虽然丧偶但又带了个半大的孩子,再者吴县谁不知道她曾被人退亲的事情,正是因为她的经历,这么多年以来很多对她趋之若鹜的男人都开始渐渐远离她了。 她是个备受争议的女人,倘若他哥哥真的爱上了这个女人便一定会经受许多人的流言蜚语,而人心叵测,人言可畏。 可不论如何,他永远会站在他哥哥那边。 忽然赵小苗过来敲了敲门,道:“李瑶小姐来了。” 他觉得有些奇怪,出去瞧,看到她正搀着一个孩子,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这个孩子正是宝珠的弟弟,小宁。 今天早上,小宁一个人跑去了李家拍门,那时天还没亮,这孩子赤着一双脚,应该是走了一夜的路途脚心都磨出血泡来了。 下人开门,有些奇怪,但听到孩子喊李瑶姐姐,猜测跟三小姐认识,便放进了门。 小宁一见到李瑶就放声大哭,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泪痕,边哭边道:“姐姐快救救我们,我姐姐被我叔叔,婶子给卖了,不知道卖去了哪里,我到处都找不着,快救救我姐姐吧!” 李瑶一听,拿了双涛涛的鞋子给他换上,便迅速拉着他去了警局。 贩卖人口这种勾当屡禁不止,却没想到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林子川十分愤怒,见状的胡穆然瞧着有案子发生,便很自然地参与了进来。 林子川喊了两个人,一起去了小宁的叔叔家。 那两口子大白天关着门正在家里数钱,突然听到有人砸门的声音,吓了一跳,手忙交卷把钱藏到了席子底下去开门。 一开门看到的是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他们二人先是大惊失色,但随即镇定下来,问:“官爷什么事情。” 小宁指着他们二人哭诉:“就是他们把姐姐给卖了!” 他叔叔喝道:“你胡说什么!”吓得小宁躲到了李瑶身后。 这间屋子本是李瑶托人修好给姐弟两个住的,但不知何时,他们的叔叔婶子竟然厚着脸皮鸠占鹊巢。 林子川扫了眼房间,要是真被这两口子卖了,卖身契一定就在屋子里面,他用充满威严得眼神看着这两口子,看得他们心惊胆战。 他叔叔见势不好,想要溜却被林子川一把揪住了脖领子,他冷冷道:“主动交代和被我查出来的结果可不一样。” 他婶婶吓得腿脖子都软了,哭道:“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我们欠了太多钱,要是不还,他们一样要把我们都卖掉,再说了那么多人为何非得逮着我们不放。” 后面两个人将他们扣住,林子川很快在席子底下搜到了钱和宝珠的卖身契。 而她被卖去的地方名为花间阁,是这一代有名的风月场所,可偏偏这是一家表面合法的妓院,轻易还动不得,出入花间阁的大多是政客,议员。他颇感头疼,但这事儿既然摆在面前了,没有道理假装没看到,他道:“先带回去。” 李瑶并不知道什么花间阁,只想着赶紧救人,问:“知道他姐姐的下落了么?” 他回:“放心,我会查清楚。” 花间阁里面的女人大多都是挂牌上岗,早前也有过被贩卖进去被强迫的姑娘,但自从警察厅成立以来,已经收敛了不少,突然又曝出这样的事情,看来没那么简单。 胡穆然叫他愁眉不展的回来,料想这是一桩十分棘手的案子,因为他很少因为案子表现出愁闷的样子。 “怎么,人找着了么?” “还没。” “很棘手?” 林子川回:“有些棘手。” 他迟疑了一下,又问:“你一个花间阁么?” “额……”胡穆然为了在警局避开自己的父亲经常出去巡街,算是混迹市井,花间阁那么有名的地方,他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只是这案子跟妓院有什么关系。 他坏笑道:“怎么,案子破不了想去喝花酒,你找我就对了。” 林子川白了他一眼,道:“那女人被卖去了花间阁。” 胡穆然摸了摸下巴思索道:“花间阁是合法开设,没有搜查令咱们也没法贸然进去,那里面指不定能碰上你我都惹不起的人,这的确不好办。”他想了想,这吃人的社会,买卖个人口是常有的事情,便想劝他,林子川眉间却有股怒意渐渐显露出来:“我这辈子最厌恶那些贩卖人口的人。” 胡穆然这才想起,林子川小的时候就遇上过人贩子,还因此害得他哥哥残废了一条腿,也难怪他如此大的反应。 审讯过程有些曲折,花间阁和他们的生意之间存在一个第三方,而第三方和花间阁里的人也不是正面交易,人不是直接送进去的,而是先送到了一个他们都不知道的地方。 至于人在不在花间阁里还不好说。 那对夫妻只顾着数钱,自己也不清楚跟他们接头的是谁,林子川实在想不通,他们到底是多狠的心才会把自己的亲侄女买给人贩子。 第二十八章 李瑶牵挂宝珠,胡穆然查案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李瑶安顿好了小宁,便去找林子川,她十分担心宝珠的安危。 林子川回:“这件事情我们会查清楚,你回去等消息即可。” 胡穆然突然走进来,他对她的态度一向不怎么和善,他道:“警察办案,你凑什么热闹,这案子交给我负责了,有什么事情回去等通知!” 李瑶一听,这么重要的案子,林子川竟然交给一个混混,她心里是一百个担心,忍不住道:“这案子怎么能交给他,他这种办事态度,怎么可能把人找回来?” 胡穆然双手抱胸,听她这个口气,要不是林子川在,他都忍不住要将她轰出去,本来这事儿跟她也没关系,她跑来一通指手画脚,已经不合规矩了。 他也没想到林子川竟然把李瑶放进自己的办公室,他颇为不满,道:“你在质疑我的办案能力,小心我以妨碍公务的罪名逮了你!” 李瑶的确是不相信他的办案能力,毕竟他就没办过什么案子。 林子川被他们吵的有些心烦,他安慰李瑶道:“你放心,我也会参与。 她虽然担心,但有林子川亲自去查案,应该很快就能找回宝珠,她便照例回学校上课。 放学遇到了来接人的胡慧兰,慧兰小姐的一头直发不知何时烫成了卷发,鬓角别了个镶着钻石的发卡,气色明显比第一次见面还要好,身上穿了上回在苏老板店里看到的那件蓝色旗袍,明艳动人,像电影海报里走出来的女演员似得。 她看到李瑶,高兴的招了招手,涛涛被管家接了回去,她便跟着慧兰小姐找了个地方喝茶,文生坐不住,跟旁边的孩子一道玩儿去了。 李瑶想到慧兰的弟弟正在办宝珠的案子,她想着或许能从慧兰小姐口中问出些什么,便道:“宝珠,就上回牢里的那个女孩,她失踪了你晓得么?” 慧兰点了点头:“听我弟弟提了一嘴,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这案子现在是胡穆然在查,他可曾跟你提过这个案子的进展。” 胡慧兰摇了摇头:“我弟弟他很少跟我说他工作的事情,不过我也是无意中听说那个姑娘可能被卖去了花间阁。” “花间阁是什么地方?”李瑶问。 胡慧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回:“就是妓院。” 李瑶一听,顿时急了,妓院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虎狼窝,宝珠还小,要真去了那种地方还不得脱层皮! 慧兰看她那副着急的模样,索性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顺带好好安慰一番。 “不过你放心,宝珠暂时还没被送进去,她现在应该被关在别处,我相信他们很快就能找到她的下落!” 话虽如此,李瑶心里还是万分的焦急,那种地方,她一个女孩子也不敢去,有些坐立难安。 胡穆然和林子川通过卖身契上的签字盖章去查人,却查出名字和印章都是假的,人找不到,案子愈发奇怪,只得从花间阁先下手。 花间阁跟一般的妓院不同,属于上等妓院,人们都道那是个安乐窝,据说里头可以吃到各地的山珍海味,可以洗黑钱,条麻将甚至抽鸦片,不过因为有了禁烟令,如今抽鸦片明面上不多见了。 里头的服务也可谓是无微不至,嫖客但凡是兜里揣了几个小钱的,鸨母都会热情招待,凉了有人添衣,倦了有人锤肩捏腿,吃食酒水都有人送到嘴边。 花间阁的姑娘大多是长相可人,又走投无路的女人,一般姿色的都是进不去的,因此有身份有地位,有钱的主儿大多会选择来花间阁,这里不论早晚生意都好的不行。 花间阁主要由院主,花娘和佣人组成,一般的妓院都把院主称为鸨母,但这里不一样,不仅花间阁的名字听着文雅,鸨母也换了种叫法,姑娘们都称她作院主。 院主早前也是花娘出生,如今已是半老徐娘,但精通经营之道,又懂得男人的喜好,里面的花娘自愿听从她的命令和教导。 男佣负责迎客,泡茶送毛巾,摆酒席,要是有个别花娘不听话还负责教育她们,说白了就是暴力的打骂,不过,花间阁的姑娘,他们除了可以打骂其他是碰不得的。 除了教育花娘,有时会遇到一些粗鲁不讲理的客人,因此他们也充当着保护院子的职责,他们一些人大多跟黑社会扯上关系,花间阁可谓是黑白两道通吃,上有当局的扶持,下有黑帮势力的袒护。 初来乍到的姑娘身边通常会有一个年纪稍稍有些大的女人带着,日常教她们怎么伺候客人,或是给她们传授一些技能例如琵琶,古筝,小曲儿之类的,一般以唱为主,平时也照顾她们的饮食起居,为她们梳妆打扮这类杂活。 花间阁对外称是里面的花娘都只卖艺不卖身,但要是客人给的钱多了,实则也是可以过夜的。 常客一般都固定点名某个花娘陪茶聊天,花娘会弹弹琴,唱唱歌,聊的愉快的客人走时都会把一块钱的茶资放进果盘内,如此多打几次围茶,要是花娘对客人满意了甚至都会主动让其留宿。 林子川是第一次去这种地方,他长相英俊,又气度不凡,天生就招姑娘喜欢,而胡穆然模样也不差,二人翩翩公子模样,一进门就被院主盯上了。 看面孔生,院主知道他们是头一次来,看穿着打扮料想是不差钱的主,立刻招呼两个姑娘过来作陪。 胡穆然一副老成的模样任由姑娘在自己身上揩油,林子川却从进门就皱着眉,将触手一般黏在自己身上的手给掰开,那个三等的花娘有些疑惑,进了院子的大多都是过来寻欢作乐的,而他却对自己面生厌恶。 林子川对一脸谄媚的院主道:“有新来的姑娘么?” 院主一听,每天都有客人要点新来的姑娘,但这个新人的价钱通常很贵,不过这两个客人搞不好能成姑娘的金主,便笑道:“有有有。”说罢招呼后面的佣人把几个新来的姑娘喊了出来。 新来的花娘还有些羞涩,但也还是保持着一张笑盈盈的脸,林子川一个个看过去,并没有看到宝珠。 院主觉得这两个客人十分挑剔,但又不敢说什么,只找人先陪着,自己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花间阁内张灯结彩,宾客满座,园子一共三层,二楼三楼是雅间,二等一等的花娘通常住在楼上,花间阁后面还有条河,河里飘着一艘船,到了晚上,也是张灯结彩,船在河道内穿梭行驶,里面的客人一边听着曲儿,喝着酒,赏着景,身边美人作伴惬意的很。 他们交了钱便跟着二等的花娘上楼听曲儿了。 给他们唱曲儿的是个来了有三年的老人了,模样已经是上乘了,穿着一件绣了大朵牡丹的旗袍,下摆都快开到大腿根部了,头发用簪子绾在脑后,坠子叮铃作响,脸上涂着胭脂水粉,显得气色绝佳,只是脂粉味儿有些浓郁,嘴唇红的像是要滴血一般,二等的花娘尚且如此,那一等的或是花魁岂不是更加撩人? 这个案子因为特殊,并未报告给胡昊平,算是暗访,林子川起初有些为难,毕竟是风月场所,和他的家教严重背离,要是遇到什么熟人,也有些难堪。 钱是胡穆然主动给的,乐得自在,这个地方除了烧钱之外的确是个人间天堂,只是林子川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花娘不敢去服侍,索性都聚到了胡穆然身边。 一个夹菜端酒,一个给剥葡萄。 林子川看他那副乐不思蜀的样子,有些生气,白了他一眼,胡穆然当然知道有正经事要做,他跟林子川审问犯人的方式不同。 他用唠家常的语气问唱曲儿的花娘:“你来多久了?” “三年了。”她声音细软,听得叫人骨头发酥。 “最近有什么新鲜事么?” 那姑娘有些疑惑,他们平时热衷于揽客,新鲜的事情也大多是客人嘴里听来的,又听胡穆然问:“你们这些姑娘都打哪里来?” “南方的,北方的,哪儿都有。” “最近有新来的姑娘叫宝珠的么?” 姑娘一听,以为他是奔着老相好来的,掩着帕子笑:“来的姑娘都会有自己的花名,就算她以前叫宝珠,这会儿也该换了名字了。而且最近来的姑娘都是北方过来的,看先生你不是北方人吧。” 胡穆然又换了种问法,故意压低声音,问:“你们这儿有卖来的姑娘么?” 那花娘脸色一变,道:“可不敢,可不敢,我们这儿是合法经营,不过,其他的园子可就不好说了。” 又询问了一些事情,其中并无破绽,花间阁里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二人吃完酒就走了,若是寻常的人口买卖倒也罢了,但林子川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二人又去牢里反复询问了那对夫妻,他们头脑简单,根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讯息。 “你怀疑什么?”胡穆然问。 他道:“花间阁表面上是妓院寻欢作乐的地方,但你不觉得越干净反而越觉得反常,之前张九泰的案子,曾有人看到过他出入花间阁,花间阁跟黑道有说不清的关系,他们背后肯定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胡穆然想了想,道:“既然不能进去查,那我们就制造理由光明正大地去查!” 第二十九章 胡穆然破案,宝珠得救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事情过去了三天,仍旧找不到人,李瑶一面要去学校教课一面又要找时间去看看小宁,那孩子年纪虽小,但很坚强,也没有哭哭啼啼,甚至反过来安慰自己:“姐姐一定会没事的!” 好在林子辰偶尔会帮着李瑶去询问下案子的进展,宝珠的案子定性为一般的人口失踪,但他们也丝毫没有松懈。 胡穆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在市井之中认识的朋友多,只要给点钱,他们便会帮你做事。 林子川虽然不同意这种做法,但眼下并没有其他好的办法。 那几人收了钱,做事还算卖力,先是跟其他人一样进去喝花酒,等酒劲儿上来了,假意引发冲突,几个人在花间阁里大打出手,打坏了好几张椅子,砸了好些个瓜果盘子,将花间阁闹地鸡犬不宁。 花间阁里养的那几个打手拼命去拉架,想把这几个人给轰出去,但没想到这几个人浑的不得了,跟泥鳅一般就是捉不住。 早在不远处等候的胡穆然闻讯带着一帮人闯了进来,院主一看是警察,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立刻喝止住了那几个打手,毕恭毕敬地去迎他们。 “只是小打小闹,怎么敢惊动官爷!” 胡穆然看了看满地的碎木屑和瓜果碎盘子,有两个打手脸上还挂了彩,不屑道:“这还小打小闹?我要是再晚些过来,怕是要出人命了!” 他示意后面的人先把几个打手给控制住了,环顾下四周,几个闹事的人逃窜的逃窜,躺地上装死的装死,他便又道:“看看是哪些人闹事,这屋子的人都不许走,我要一个个排查,房间的每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他话音刚落,院主不乐意了,她一面赔笑一面过去低头哈腰道:“官爷,我们这都是合法的买卖,你这样一通搜查,我们以后这生意怕是不好做啊!” 胡穆然并没有理会她,只让手下继续搜查,自己则也跟着四处溜达,那院主忽然觉得这个警官看着有些面熟,像前两天来过店里的客人。 她脸色一变,觉得事态有些严重,偷偷招呼身后的伙计,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什么,胡穆然扭头一看,那院主立刻又满脸谄笑地过来,她虽然人微言轻,但背后有人撑腰,说话颇有底气:“官爷,只是斗殴闹事,你把人带走就是了,但你这样带着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恐怕不妥吧?再说了,屋子里睡的可能官儿比你都大,我只是好心劝您一句,万一上面的不开心了,遭殃的可不止我们这个园子。” 胡穆然知道这个女人的心眼,便笑道:“方才打架闹事的有几人?” 院主回:“三个人吧。” “你数数现在地上的有几个人?” 这二人实则是打幌子的,他二人闹得越凶,第三个人越有机会趁乱躲起来,躲起来的那人人称马二愣子,擅长小偷小摸,年少时跟人学了些腿脚本事,算有些童子功。 前年因为偷了人家的东西被打断了一条腿,被人扭送到警察厅的时候人都快咽气了,听说他还有个妹子,天生脑子不好,为了养活自己的傻子妹妹,这才偷东西,胡穆然知道之后对他格外照顾,放出去之后常做胡穆然在市井小巷的眼线,以此赚些外快。 先前张九泰的行踪也是他发现并告知他们的。 他像一只老鼠一般敏捷,不一会儿工夫已经把二楼三楼都摸了遍,顺带还偷偷看了场香艳的活春宫。 花间阁的二楼三楼的确都是普通的雅间,三楼最里头是院主和花魁住的地方,比其他房间要显得华贵些,只是院主的屋子锁着,里头有啥也看不出来,但绝不像藏了人。 他本想尝试着撬开锁,毕竟这种锁器对他来说,小菜一碟,然而楼下却突然有些喧闹。 花间阁的姑娘到底不好惹,一个个使出了狐媚子的本事,过去纠缠搜查的警官,几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哪里禁受得住这种撩拨,纷纷红了脸,推搡不是,打也不是。 院主甚至开玩笑道:“等抓住了闹事的人,不妨留下来喝杯酒,免费招待。” 这种温柔攻势,让那几个人都险些动心,胡穆然也知道贸然去搜查肯定不行,要是闹到他父亲跟前,他脸皮厚,抗打无所谓,但万一牵连了其他人那就不好了。 他估摸着马二愣子应该也找的差不多了,象征性四处找找,楼底下的宾客也随意排查了一番,此时,马二正晃晃悠悠往这边走。 院主眼睛尖,指着马二道:“就是他,就是他!” 马二也不挣扎,佯装醉倒不省人事,几个人将他抬了出去,胡穆然带走了闹事的人,院主上前,假惺惺道谢,然而他们前脚刚走,自己便急匆匆上楼了。 马二被被抬进警车,车子刚发动,胡穆然就给了他一脚:“醒醒,还装睡呢?” 马二乐呵呵坐了起来,搓了搓脸,道:“贪酒,多喝了两杯,别说这花间阁的酒还真有点上头。” “废话少说,让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叠纸来,那些纸贴着照片,盖着章,清清楚楚写着花间阁里花姐的姓名年龄等个人信息,首页写着合同二字,虽说是合同,实则就是卖身契罢了,他仔细翻找了并没发现宝珠的卖身契。 便将那堆废纸往马二腿上一扔:“你可闯了祸了!” 马二一听,愣了,结结巴巴问:“什,什么意思?” 胡穆然道:“让你去查人,你偷这么一堆没用的东西出来,于我们没用,但对花间阁的花姐来说可是要命的东西,这东西丢了,他们必然会来报警,你说你是不是闯祸了?” 马二吓得腿一软,险些从座位上掉下去,道:“这……你让我去找人,我好不容易撬开了那老娘们儿的房间,只找到这些东西,我看上面贴着照片,估摸有你要找的人,我这才偷了来的,这……你可不能把我交出去。” 胡穆然本来就是吓吓他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马二眼珠子一转:“对了,那娘们儿屋子里堆了几个木头箱子,我本来想打开,但这个锁构的构造我一时半会儿摸不清,只能作罢。” “你觉得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箱子有些沉,我觉得里面不是放了金银细软,就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闻了闻还有些发臭,有点像……” “像什么?” 马二慎重地想了想回:“以前我给人当长工的东家家主吸大烟,跟他身上的味道有些像。” 林子川的猜测果然没有错,花间阁里很有可能做着贩卖大烟和贩卖暗娼的勾当,可没有物证,光凭马二的一面之词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他只得回去跟林子川再度商量对策。 花间阁丢了东西,似乎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直到两天后,才有人慢吞吞过来报警,报警的是花间阁里管账的账房先生,面儿上也没看出有多着急,只说丢了花姐们的合同,小偷拿走了也没什么用,实在找不到就让人重新登记一份了事。 偷来的东西一直在胡穆然的柜子里锁着,他反复查阅了这些人的登记资料,并没发现可疑的地方。 虽说那个管家不着急,但胡穆然却热情的一定要去被盗窃的地方查查,果然,院主早把房间里马二描述的那这个木头箱子都搬空了,这下落了个死无对证。 院主这次叫他,不似上回那般慌里慌张,显然早就打点了一切,胸有成竹,颇为冷静地交代了自己如何发现东西丢了。 既然大家心照不宣,胡穆然索性棋走险招,宝珠的失踪案件迟迟没有线索,多方搜查也未能找到她的下落,胡穆然将她的照片登报,向全城发放寻人启事,再找些小报的记者,笔杆子轻轻一挥,就把这个事情的矛头指向了花间阁。 花间阁的生意这么好,早就让其他几家做同样生意的店眼红了,这帮人顺势一起泼脏水,来个落井下石,花间阁不堪舆论,只得出来出来解释一番。 林子川对他这一做法有些不满,他觉得如此一来,宝珠很有可能会陷入危险的境地。 但胡穆然却不以为然,他觉得,花间阁恐怕早就知道了他们的怀疑,要真对人下手,那就等于不打自招,他们自己也晓得,只要老实一点,警方拿他们没办法,但要是不老实,肯定是要挨打的。 事实证明,胡穆然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他们在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找到了可疑的踪迹,小黑屋子里关了五六个年纪相仿的姑娘,被救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惊恐。 看守的见势不妙慌忙逃窜,那人熟悉地形,很快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胡穆然命人放狗追,狗循着气味很快追上了那人,胡穆然也很快赶了上去用,那人逃到桥上眼见着无路可逃 ,表情有些绝望,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纵身一跃跳了桥。 桥下是护城河,河水湍急,很快将他淹没了。 尸体是第二天早上下游浣洗衣服的人发现的,已经泡肿了,他口袋里有那几个姑娘的卖身契,经过辨认,看穿着应该就是跟宝珠叔叔婶婶接头的人。 只是并没见着他儿子。 林子川若有所思,此人跳桥,明显就是奔着死去的,他的死可能是为了掩盖什么,也可能是为了保护他的儿子。 第三十章 胡穆然破案,刘督察过寿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宝珠和那些姑娘被接去了警局,直到被告知事情原委,她们才知道自己被卖了。 一帮姑娘抱在一起哭哭啼啼,有家人的,差人去通知了家人把她们一一带了回去,没有家人的只能暂时安置一下。 李瑶听到了消息,带着小宁去了警局,宝珠一见他们,眼泪瞬间掉了下来,道:“被永记绸缎庄赶出来之后,没有哪家敢要我,好不容易有人说可以介绍工作,薪水还不低,没想到……”她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小宁过去抱住她安慰:“姐姐,小宁一定快快长大,将来赚很多钱,姐姐就不会这么辛苦,更不会被人骗了。” 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案子虽然破地有惊无险地,但那些被骗的姑娘从头至尾都被蒙在鼓里,原本,介绍工作的人说三五天就能入职了,然而后来却又说工厂出了些问题便又推迟了几天,她们大多没念过书,不识字,年纪也不大,没什么心眼,这么轻易的就被骗了。 至于她们会被送去哪里,也不得而知。 胡穆然破了案子,从原本的混子一下变成了警局的大红人,昔日背地里还看不起他的人也忍不住要跟他多套近乎,就连胡昊平都有些难以置信 胡穆然不是贪图名利的人,何况这个案子实则还有诸多疑点。 办公室内,胡昊平脸色到语气都带着一丝满意,但他属于那种不轻易夸奖人的上司,尤其对面站着的又是自己的儿子,他调整了下心态,开口又是冷冰冰的语气:“虽然你把人找着了,但不要高兴的太早,要不是子川领导有方,你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破案。” 林子川一听,有些为胡穆然打抱不平,便正了正身体,道:“这个案子,我全权交给胡穆然处理,我并没有过多参与,倒是他的确花费了很多精力。” “包括找混混去闹事,甚至去偷东西?” 胡昊平险些忘了这件荒唐事,想起来,心里还有些不满,好在知道的人不多,否则别人会说警察知法犯法。 他越想反而越觉得有些生气,便道:“简直胡闹!” 胡穆然站在一旁,听他父亲不停地数落自己,忍不住苦笑。 林子川见状有意要解围,便跟胡昊平汇报:“马二是我们警方的线人,虽然偷东西确实有些不妥,但我们发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花间阁内可能藏有鸦片,再联系之前我们曾在附近发现过张九泰的行踪,两者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 胡昊平叹了口气,花间阁绝不是个干净的地方,但他背后却有两股势力,哪一方都不好得罪。他道:“可你们却打草惊蛇了,要想再查到线索谈何容易,我们警察厅自成立以来也是备受艰难,我不希望以后再看到类似的情况,你们出去吧!” 他们从办公室里出来,林子川见胡穆然一直不言语,问:“刚才你为什么不辩解?” 胡穆然道:“反正他也不信我,而且我不想在警局跟他吵架。” 林子川知道他们关系不好,只是没想到他破了案还要被自己的父亲贬低,有些同情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二人出了去,看到李瑶还在警局。李瑶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没少来打扰他们,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便过去对林子川道:“谢谢你,多亏了你,宝珠才能平安回来。” 胡穆然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满,觉得十分无趣便径直走了。 林子川只得再度解释道:“实则这个案子是胡穆然破的。” 李瑶有些难以置信,胡穆然那种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竟然也能破案,实在是因为胡穆然这种不讨喜的性子,连李瑶都觉得一定是亏了林子川他才能破案。 道了谢,她才安心走了出去,正巧在门口碰到了胡穆然,他应该是出去抽了根烟,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儿。 李瑶从他面前经过,想起林子川说的,便又退回去一步,小声说了句:“谢谢。” 胡穆然有点意外,步子顿了一顿,然而他讨厌她,便假装没听见地走了。李瑶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晚饭的时候大夫人问:“瑶儿,你最近在忙什么呢,每天天黑了才回来。” 李瑶回:“前些日子有个女孩失踪了了,她有个弟弟没人照顾,我正巧认得就每天去看看。” 大夫人一听,急忙道:“一个姑娘怎么会好端端失踪了,你可别去蹚浑水,怪吓人的!” “人已经找着了,没事了。” 大夫人这才放了心,但仍旧叮嘱:“原本你要去教书我是不同意的,外面太乱,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我实在不放心,还好有林家的兄弟帮衬着。”一说到林家的兄弟,大夫人又忍不住多提了几句:“上回问你的事情你也没好好回我,今天正好家里人都在,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样?前些天你大伯跟林老爷聊了聊,他倒是觉得很满意。” 林子辰心里的人是慧兰小姐,要是没有她,嫁给林子辰倒也是个好归宿,她回:“我把他当哥哥,嫁人实在有点早。” “可我听你那两个妹妹说你喜欢他,这会儿又说当人家哥哥?你可得想明白了!”大夫人又道。 李瑶有意避开这个话题,吃完饭就匆匆去找玲珑了。 玲珑一听她的来意:“不是我不愿意帮三姐姐,你也知道我跟邵华在冷战,他不理我我也不乐意理他,那个姑娘也没犯什么大错,回头碰见了三姐姐自己跟他说,他肯定也会听的。” 没想到上回闹得不愉快之后他们这么久还没化解矛盾,玲珑也是心大,照样嘻嘻哈哈地过日子,有时候李瑶有些羡慕玲珑,总觉得她过得很简单很乐观,也从来不把心事藏起来。 李瑶第二日主动去找了邵华,几日不见,他有些憔悴,大概是忙着家里的生意有些焦头烂额,李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他,但还是开了口。 邵华对宝珠略有耳闻,先前是他们家的女工,后来参加了罢工游行,她被辞退应该是他父亲的决定,但这样一个小姑娘,只有这么一点手艺,便答应让她复工。 李瑶感激不尽,顺带又说了玲珑的事情,邵华早就气消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道歉,婚期注定是要延迟了,玲珑的性子他知道,到时候免不了又要大吵一架。 李瑶道:“我觉得你不必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玲珑是真心爱你,便不会在乎别的,你不如先定一个小目标,别让她等的太久。” 邵华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如今生意有些起色了,他回:“谢谢你,我会好好想清楚,然后再去给玲珑赔不是。” 宝珠很快又能回去工厂上班了,李瑶总算可以放心了。 隔了半个月,家里收到了一张请帖,是玲珑舅舅刘天宝的六十大寿,外面战事吃紧,但凡是商会成员都不遗余力地交了军饷,刘天宝也不知从中克扣了多少军饷,还能如此大费周章地操办寿典,请的不是政客就是商会成员。 李家在商会之中占一席之地,虽然近两年药材生意不景气,又有诸多限制,但还算过得去,再加上老四娶了刘天宝的亲妹妹,自然会受到照拂,今年商会会长的搞不好就是李家当选。 因此,李家的刚到场就有人过来拍马屁了。 除了李家,还有周家,赵家,王家,邵家等几个商会元老,以及警察厅胡昊平一家等等。 刘天宝精神头十分足,身边围了两个年轻漂亮的姨太太,他的糟糠之妻不见踪影。 因为上次大兴酒店的事情,刘天宝把宴会设在了自家府邸,是刚建没多久的西式洋楼,客厅极大,完全能容得下所有客人,刘天宝将洋人的那套学的炉火纯青,请来的乐师演奏着西洋乐器,声音婉转动听,竟然还真有几分情调。 佣人们忙上忙下,备酒食,照顾客人,有几家带了孩子过来,孩子没大人那么多心思,他们过来的目的就是吃喝玩乐。 齐文生和李国涛不知道何时成了好朋友,两个人再加上周家王家的两个孩子,几个年龄相仿,很快就能玩到一起,一会儿工夫,宴厅里就看到四个半人高的孩子像四只百灵鸟一般窜来窜去。 大人们虽然觉得有些失礼,但寿典就该热闹一些,便也没有管。 过寿,来拜寿的一定是要送礼的,有意讨好的自然是带了厚礼有备而来,刘天宝看着就富得流油,虽然他没啥兵权,但他是上头钦派下来管理这一带的人,权势是有的。 酒过三巡,到了说祝寿辞的环节,一家一个代表,无非说些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这类老话,到了小辈这里,就是一些身体安康,生日快乐这类白话。 刘天宝是个注重养生的人,平时的生活很自如,又娶了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小老婆在家供着,因此到了六十岁除了身体有些肥胖之外几乎没有大毛病,连白头发都没看到几根。 第三十一章 刘天宝色迷心窍,调戏小辈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宴会到了尾声,孩子们,像上了发条一般好像永远不知疲倦地上蹿下跳,女人们打牌的打牌,条麻将的条麻将,男人们则聚在一起吞云吐雾说着什么。 邵华正好借了这个机会,把玲珑拉走了,估摸着小两口许久不见,有很多话要讲,玲珑也收敛了脾气,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聊了许久,玲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最后羞地扑到他怀里,两个人看样子总算是消除了矛盾,重归于好。 吴建栋好久不见玲俐了,自他看上了玲俐,看别的姑娘就都入不了眼了,生生害起了相思病,他今天穿了套灰色西装,头发修剪了,还抹了头油,看着比之前利索了很多。 他过来套近乎,玲俐吓了一跳,几乎认不出他来。 他道:“好久不见了,玲俐小姐。” 他这种说话的腔调让人有些不适应,她只能点点头,回:“是啊。” 他似乎把自己代入了一个诗人或者情圣的角色,毕竟以前的他的确风流倜傥,受女孩子的喜欢。 他西装上面的口袋里别着一朵玫瑰花,新摘的,他不知道哪里知道的玲俐喜欢粉色,这朵粉色的玫瑰,花瓣微微绽开,花心一滴莹莹的水珠子,微微颤动,他把它拿了下来,送到她手里,面带微笑,故作深沉。 玲俐又愣了愣,她没应付过这种场面,有些害羞更多的是尴尬,该怎么拒绝他,拒绝了,他会不会觉得难堪,但收下了是不是代表自己并不讨厌她了。 她心思太过复杂,瞻前顾后。 突然看到林子川出去了,她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吴建栋就追了出去。 吴建栋呆呆站在原地,手还维持着送花的动作,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笑容瞬间就僵硬在了脸上。 这一幕正巧被王家的小妹看在了眼里,她忍不住捏起帕子掩着嘴巴偷笑,又故意走过去将他手里的花一把夺了过去,笑道:“这么好看的花儿,她不要,就给我吧。” 说罢已经把玫瑰别在自己衣襟上了。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深绿颜色的旗袍,别了这么一朵粉粉嫩嫩的玫瑰花显得有些突兀。 吴建栋白了她一眼,听说这个王家的姑娘好像跟自己差不多,说了很多次亲,一次也没成,看上去似乎比较安静端庄,实则很有脾气的一个人,相处了就知道,这个姑娘不怎么聪明。 吴建栋斜了斜眼睛,心中暗想,她倒还有脸笑。 王家小妹得了一朵玫瑰,心里喜滋滋的,回头看到了胡穆然,眼睛一亮,想起那天茶馆里还有话没说,今天巧了遇到了,她想着能跟他多说几句话,从衣襟上取下了玫瑰别到自己耳朵背后,理了理妆发就过去了。 胡穆然正端着酒杯站在一旁聚精会神看慧兰小姐打麻将,猛地身后有人拍他吓了一跳,转身看到王家小妹正一脸羞涩地盯着自己,他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那日在茶馆跟自己相亲的姑娘。 王家小妹的姐姐正专心摸牌,没空理会他们。 王家小妹笑得眼珠子都快看不见了:“你。。。你好,咱们又见面了。” 胡穆然皮笑肉不笑地冲她点了点头:“是啊。” 气氛突然变得异常尴尬,王家小妹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让胡穆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便去扬了扬手里的酒杯:“我没酒了,我过去倒酒。” 本意是想躲开她,没想到她很快像块狗皮膏药似地又贴了过来。 “听说你前些天破了个案子,没想到你这么厉害!”王家小妹道。 胡穆然有些无奈,只能敷衍地她问一句自己答一句。 李瑶闻不得这满屋子的烟味儿,再加上昨天受了凉,今天头又有些疼,刘天宝的一个姨太太将她安置在了一间客房歇息。 她躺在床上眯了会儿,在楼下的时候被刘天宝劝了一杯酒,她现在只觉得头昏脑涨,天旋地转,楼下的喧闹之声越来越模糊了。 她越躺越觉得脑中一片混沌,手脚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身上仿佛结出一层细密得蛛丝,将自己紧紧包裹住,而她也不愿挣扎了。 不知躺了多久,她已然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但隐约似乎听到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接着,略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往自己这个方向而来,尽管来人似乎蹑手蹑脚,不想吵醒自己,但木质的地板还是会发出声响。 她努力想抬起眼皮子,但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好不容易张开了一条缝,却模糊的根本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她梦呓一般哼了一声,喉咙有些干涸,她忍不住咳了一声,吐出两个字:“谁啊?” 那人没有回答,她以为是涛涛在恶作剧,好不容易说出了完整的一句话:“是涛涛么?姐姐头有些疼,你能不能下去给姐姐端杯水来。” 那人还是不说话。 她觉得床往下沉了沉,好像有谁坐了下来,一双炙热的手,摸上了她的脸颊。 手心有些粗糙,她闻到了那人手上浓浓的烟草味道,忽然如梦初醒一般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 她使劲摇了摇头,双手撑在两旁,这才慢慢看清楚面前那张满脸横肉,表情猥琐的刘天宝。 她险些叫出了声,却被他的肉手一把捂住了嘴。 他安慰她道:“别出声,别害怕,我知道你身体不舒服,不放心,上来看看你。” 他一说话,满嘴的酒气直冲李瑶的鼻子,让她十分反胃。 李瑶除了惊恐,还是惊恐。 他那双手在她脸上婆娑了一阵,道:“是有些发烫,额头还出汗了,你要是热就把外衣拖了。” 说罢,他的手已经有些不老实了。 刘天宝人前一向有分寸,人后却什么都敢乱来,再加上喝了酒,总觉得自己不论做什么都可以。 今天这种局面,自己的六十大寿,楼下还有那么多宾客,可他心痒难耐,全然都不顾了。 突然,李瑶的房门被人推开,刘天宝的一个姨太太端了杯水进来,一见到眼前这副景象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明白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放下了杯子,自己退了出去,哪怕是李瑶拼命向她求助,她也当没见着。李瑶有些绝望了,她被捂着嘴巴,被他牢牢锁在墙角,就像是待宰的羔羊,被逼到角落的老鼠一般。 “你别害怕,别哭,我又不会吃了你,只要你跟我好,我总不能亏待了你的,只要你不说出去,我也不说出去。” 李瑶觉得自己一阵反胃,她没想到刘天宝竟然是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刘天宝就当做她默许了,女人嘛,得用强的,他这样想着,撅起了嘴巴要去亲他。 他已经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就在此时,李瑶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自己从床上跳了下来,还崴了脚,疯了一般往门外冲,就快要到门口了,刘天宝肥胖的身躯却一把堵在了门口。 他气喘吁吁地看着她,料想她不敢大喊大叫,毕竟女孩子总是格外爱惜自己的名誉。 他又要去捉她,李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哪怕是今天脸面不要了,也不能叫他得逞。 刚想开口呼救,有人敲了敲门,一个声音响起:“我路过听到有动静,你没事吧 第三十二章 刘天宝调戏不成,李瑶得救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外面敲门的是林子川,他刚回来,正好看到刘天宝的姨太太从客房出来,神色有些奇怪,脚步显得有些匆忙,而后便一直左顾右盼,时不时往客房方向看,就像生怕有人进去一样。 出于职业的敏感,他觉得房间里可能发生了什么。 他便试探性往客房方向走去,那个姨太太面露焦急之色,但目光相撞的时候又慌忙别过脸去。 他踩着楼梯上去,客房的方位对于楼下打牌聊天的人来说是死角,他假装去上洗手间,经过门口的时候却听得里面有动静,便敲了敲门。 李瑶的手被刘天宝拽着,嘴巴被他捂着,他示意她不要出声,他也不想叫人撞见这样尴尬的场面。 林子川见里面的人不应答,又敲了敲门,手放到门把上,正要转门把手。门早被刘天宝反锁了,他又用力转动了两下,门突然开了,刘天宝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杯子,他不慌不忙道:“她不舒服,我给送杯水上来。” 然而,他手里的杯子分明一口水都没动,着实叫人不得不怀疑。 林子川点了点头,恭敬地退了一步,见他头也不回地下楼了,他这才进了屋。李瑶站在那儿,有些惊恐又有些感激地松了口气,然而她头晕的厉害,身子东摇西摆地往前倒去,林子川见状,立刻冲过去扶住她。 她小声说了句谢谢,便要往外面走。 可她虚弱的厉害,再加上刚才受了惊吓,哪里还走得动路。 林子川不经意看到她手臂上的红印,还好应该没发生什么更严重的状况,他眉宇间透着一股怒意,可刘天宝是督察,他只是一介小小的警员,楼下这么多宾客,胡昊平此时还正在跟他有说有笑。 谁能相信一个督察竟然会偷偷去调戏一个小辈。 林子川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楼,她一张脸惨白,当下也没别人可以求了,她只能求他了。 “能不能劳烦你送我回家。” 林子川有些不放心,道:“你这副样子,还是去医院比较好。” 玲俐走过来,正好撞到他们两个人,她目光闪烁了一下,表情有些复杂,再一看李瑶,面色白的吓人,也顾不上胡思乱想,关切道:“三姐姐怎么了?” 李瑶嘴里说着没事,身子却不受控地缩着,她不止头晕,肚子还疼得厉害,已经有些直不起腰。 林子川道:“不管怎么样先去医院瞧瞧。” 李瑶不想给人添麻烦,道:“不用了,你送我回家就行,我只是不胜酒力,有些不舒服。” 直接走,有些没有礼数,玲俐道:“要不要跟督察大人说一声?” 李瑶一听到他的名字,浑身都在抗拒,恨不得赶紧出去,玲俐见她这样的反应有些奇怪,但不声不响走了肯定不好,便跑过去跟大太太招呼了一声。 大太太今天手气好,一连胡了好几把牌,有些乐不思蜀,摆摆手道:“晓得了。” 刘天宝下楼之后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继续抽着雪茄,喝着酒,享受被人追捧的滋味儿。 林子川开车,她们坐在后头,李瑶将脑袋斜靠在玲俐的肩膀上,睁着眼睛想心事。 玲俐总算忍不住了,问:“三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林子川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李瑶,她脸色缓和了一些,只是镇定的有些吓人,正常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早就慌了神了。 李瑶摇了摇头,不想提,然而玲俐却总想问清楚。 她无奈,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玲俐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忍不住道:“他怎么可以这样?简直不是人!” 说完立刻捂住了嘴巴,像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怕被人听了去一般。 李瑶轻轻道:“我知道你说话有分寸,不然我绝不会告诉你,千万不要告诉大夫人,更不要告诉玲珑。” 玲俐用力点了点头,有些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可这件事怎么就叫林子川撞见了,楼底下那么多宾客偏偏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除非是特意关注,否则根本意识不到。 她心里总是充满了疑惑,同时又有些担忧。 刘天宝的好事叫他搅了,而且还是撞了个正着,往后万一要给他使绊子这可如何是好。 玲俐觉得自己要操心的事情真是好多,他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今天,吴建栋骚扰自己的时候,她跑出去向林子川求助,林子川倚着墙根点燃了一支烟,打火机的火苗照在他脸上,他鼻梁高高的,侧脸轮廓线条分明,让玲俐看着十分动心。 她走了过去,虽然步伐轻的听不到一丁点响动,但林子川还是感受到了。他像是一只灵敏的黑猫。 烟点着,他却不抽,仿佛只是为了闻一闻味道,一缕缕的烟丝升了起来。“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伶俐问。 “这里比较清静。”他回。 走廊里的灯是昏黄的颜色,像傍晚渐渐退去颜色的晚霞。 玲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让人不安分的平静,她想起了小时候,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的时候?” 她是想唤醒他的回忆,想让他知道,小时候他们有多么亲近。 可惜林子川似乎并不想回忆过去,只淡淡回了四个字:“记不清了。” 玲俐有些失落,她读不懂他,到底是什么,让一个本来开朗活泼的一个人变得沉默寡言,如果是因为子辰哥哥,但那件事本就不是他的错。 读不懂又如何,她能读懂自己的心就行了,她这样想着,觉得好受了一些。 她犹犹豫豫地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胡穆然走了出来,他径直往他们这边走,她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胡穆然被王家小妹缠的实在难受,好不容易趁着她上洗手间自己赶紧溜出来,正好看看到了林子川和玲俐两个人,他便过去搭讪。 玲俐有些怕这个胡穆然,好好的气氛也被他给搅了,玲俐本听了玲珑的话,想要鼓足勇气跟林子川吐露心声,她头一次把她妈交给她的话抛在脑后,放下女孩子的矜持,却没想到还是被人给打扰了。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转身回了屋,坐到她妈妈的身后生闷气,余光又看到玲珑正和邵华耳鬓厮磨得,心里愈发羡慕别人。 坐了好一会儿没见林子川进来,还以为他是无聊就自己走了,看了看挂钟,时候也不早了,有些犯困。 等自己醒了就看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扶着李瑶下了楼。 想到这里,玲俐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车子在家门口停了下来,李瑶身上恢复了些力气,从车子里出来,二姨太听到了动静出来接人,本以为他们都回来了,没想到只看到了李瑶和玲俐两个人。 林子川没有多做停留,见她安全进了门,就把车子开走了。 二姨太问:“这个时辰了,怎么就你们两个回来了,涛涛还没回来么?明儿还要上课呢!” 玲俐回:“三姐姐不舒服我就陪着她先回来了。” 二姨太这才看到她脸色的确不大好,想起李瑶好像刚来了月事,又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儿,道:“来月事了还喝酒,难怪你不舒服。” 自己赶紧喊吴妈去煮一碗红糖姜水过来。 李瑶实则小腹疼得紧,但有男的在,她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如今到了家,她的腿脖子早就软了,手捂着肚子,疼得直皱眉。 吴妈很快把红糖水端了过来。 玲俐回了自己的屋子,只剩下了李瑶和二姨太两个人。 二姨太心情不大好,因为李老爷带了涛涛去赴宴却不愿意带她去,人家家里也有姨太太,恨不得带出去长长脸,而他们家,他已经很久没带自己出门了。 李瑶喝了几口姜茶,觉得腹部暖了一些,二姨太注意到了她的手腕,红红的似乎是抓痕,再看刚刚玲俐和李瑶两个人似乎都很沉默,不说话,她是女人,有些事情一看就能明白。 “三丫头,有人欺负你了?” 李瑶抬头,有些惊讶,知道瞒不住二姨太,自己拢了拢袖子,盖住手上的痕迹。 “是刘天宝?”二姨太并不忌讳直接说他的名字,这个人,她也领教过的。 李瑶点了点头,道:“不过他没得逞,林子川救了我。” 二姨太这才松了口气,又道:“跟老爷和大太太说了么?” “没有,你也别说出去,往后我也长了心眼了,再不会去他们家,再遇见了我也躲地远远的。” 二姨太有些心疼她,道:“这怎么行?不能便宜了他。” “可他是四伯母的亲哥哥又是玲珑的舅舅,我要说出去了,那以后我在家里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二姨太想了想,也有道理,只能叮嘱她以后千万要小心,觉得不解气又帮着骂了句:“真是披着人皮的畜生!难怪这么多年生不出孩子来,真是老天开演,让他断子绝孙!” 骂得李瑶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会儿家里没什么人,她们可以使劲儿地骂。 第三十三章 林子辰告白,慧兰犹豫不决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今天,胡慧兰又去找李瑶喝咖啡,李瑶渐渐有些习惯咖啡的味道了,虽然入口味道苦涩,但回味之中觉得十分香甜。 胡慧兰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喜欢面前这个小姑娘,要不是她弟弟仇视李家,真的想让她当自己的弟媳妇儿。 她这两年深居简出,鲜少和人交流,好在遇到了李瑶,她突然多了个说心里话的人。 胡慧兰是个苦命的女人,实则29岁结的婚,今年按照整岁来算,正好35岁,30岁前的人生仿佛是一场闹剧,一个笑话,她怨恨过,抑郁过,甚至自杀过,直到有了文生。 文生除了调皮,但在自己跟前是个懂事的孩子。 她头疼的毛病是落水之后留下的,那天,她万念俱灰,跳了河,被救起来之后,在家躺了两个月,每天睁着眼睛一句话不说,她大概有两三年的时间都很少说话,她妈妈以为她变成了哑巴,急得每日以泪洗面。 再过了两年,她终于肯说话了,但时常说一些胡话,分不清自己是谁,家人是谁,吃了很多药,花了很大功夫,她才总算是有了一些好转。 28岁的时候,她妈妈说服她再找一个人,可那时候,城中,大家都传她是个女疯子,同他们家相当的或是稍微有点地位有点钱的大多都不敢跟胡家攀亲。 她和齐文生的父亲齐义程相识于七年前的冬月,天气有些冷,他戴着一副黑金框的眼镜,穿的有些单薄,脖子上裹着一条围巾,将半张脸都埋了进去,鼻子冻得通红,手揣在袖子里,形单影只地走在路上。 他本来是一家报社的打字员,因为粗心犯了错,被人解聘,连人带东西一并哄了出去。 他本想要这个月的工资,毕竟这个月他也干了10天了。 可他不仅没有要回工钱,反而还被报社讹了钱,说因为他打错了字,导致报社面临亏损,实则不过是他们胡诌的。 他们像强盗一般把他兜里剩下的五十块钱都给抢走了,还将他的半张脸给打肿了。 他有些绝望地走在路上,他想要揭露那家报社,所以他去了另外一家报社应聘,可惜没有一家看得上他。 那会儿,他正打算去跳河,因为实在活不下去了,却正好碰到了外出的胡慧兰。 见到她的时候,天上正飘着雪花,越飘越大,她身上很快结了一层白白的霜花,像披着一块洁白的披肩。 她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丫鬟手里也没有伞,只得任由这么淋着。 他在报社工作,不可能不认得胡慧兰,光是她的照片,他就见过好几回,就像是终于在现实里面见到了自己的梦中情人,他显得有些激动。 她看上去,圣洁美好,根本不像报纸里写的那样是个疯子,但就算她是疯子,那她也是个美丽的疯子。 他瞬间打消了自杀的念头,他冲进了一家商店,花光了他藏在袜子里的最后一个铜板买了一把油纸伞。 他跑了过去,把伞送到她手里。 胡慧兰往后退了一步,她那时对陌生人充满了戒备。 他也怕自己吓到她,晃了晃手里的伞,道:“天寒,你一个女孩子家不能这么淋着,伞给你。” 胡慧兰依然是愣在那儿。 他只得把伞交到丫鬟的手里,自己跑了。 从那以后,齐义程利用自己在报社知道的一切关于她的讯息都搜集了过来,连她的过往,她的喜好都研究的十分彻底。 与其说喜欢她不如说是带着某种目的。 胡慧兰多少年没有遇到过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再冰冷的心慢慢也会被捂热,尽管自己并不爱他,可如果嫁给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也许也能幸福。 婚后,他对自己真的很好,也没有因为入赘而觉得心里不平,可很快他就变了。 他用了逐渐积累起来的人脉,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让当初轰走他的报社关了门,报社的社长因为私下受贿入了狱,再后来,他不知道怎么染上了烟瘾。 胡昊平本想将他直接送进大狱,但他不想再给自己家中抹黑了,只将他关在了家里,派人看守着,多少次他想直接一枪结果了他,都被胡慧兰拦了下来。 那时候,文生已经会走路了。 断了鸦片,齐义程每次犯烟瘾都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叮咬一般难受,还会出现各种幻觉,每次烟瘾犯了,她都抱着文生躲地远远的,但那种痛苦的嘶吼声她至今都忘不了。 齐义程最终不堪忍受,自己解了皮带上了吊,胡昊平前所未有的轻松,对外只是宣称他是急病突然去世,胡慧兰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短暂的幸福过后,她恍然间明白了一些东西,感情这种东西既强求不来又恍惚地不容易让人看清楚,因为她没法打开自己的心去看清楚。 好在,过去的已然成为了回忆,当下,愈发明朗。 李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得如此着迷,她以前本想称呼她为姨,觉得不妥,她看上去还那么年轻:“慧兰姐,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胡慧兰回过神,抿嘴笑了笑,汤匙搅动了杯子里的咖啡,忽然停住了,抬头问李瑶:“林子辰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来,她是在想这个,李瑶回:“他算是我见过的最有学识的一个人,思想很新潮,做事认真,有才干,德育学堂是他创办的。” 胡慧兰只知道他是德育学堂的校长,不知道原来就是他亲手创办的,顿时有些佩服。 “他除了有才学之外呢?品行如何?” 她似乎问的有些急,李瑶忍不住笑了笑:“他自然是品行端正的青年才俊了,模样也好看,我们学校的很多女老师都很喜欢他。” 李瑶本意想试探一下胡慧兰,没想到她一听的确面色反常,嘴里喃喃道:“是。。。是么?” 李瑶立马补充:“不过她们都入不了他的眼。” “那什么样的才能入得了他的眼呢?” “当然非得是慧兰姐你这样的!” 胡慧兰一听,脸上腾地升起两朵红晕,她倒也不是无缘无故问她这些事情,实在是前两日,遇到了他,闲聊了几句,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香囊来。他走了自己才敢打来,里面是一把红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她忍不住在心中默念了这首王维写的《相思》。 谁不知道红豆寓意相思,这莫不是他在跟自己表白,这种表白的方式,既有些浪漫又有些巧妙。 若是没有回应,二人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也不会尴尬,可偏偏胡慧兰实则也是动了心的,她这才把李瑶喊了出来。 香囊她还带在身上,可即便是动了心,她却还是有些犹豫,算来,她足足比他大了三岁,虽说老话总讲女大三抱金砖,但她还带着一个孩子。 她犹豫着,纠结着,迫不及待能有个人给自己一些建议,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瑶。 李瑶看出了她的犹豫,她道:“子辰哥是真心对你的。” 她猛地抬头,有些怀疑。 李瑶继续道:“他知道我们关系好,便时常问我你的喜好,我送你的那些东西,譬如熏了中药的枕头,放了薰衣草的香包实则都是他让我给你送过去的,那个香囊,还是他缝的呢!” 胡慧兰想起一直放在自己枕头旁边的香包,针脚歪歪扭扭,竟然是林子辰缝的,一个大男人竟然会去做这种女孩子家的针线活。 她道:“难怪缝的那么丑。” 李瑶自从知道林子辰喜欢胡慧兰,总有意无意地推他一把,毕竟岁月如梭,年华易老,既然彼此相爱,就不能这样耗着。 “你喜欢他么?”李瑶突然问。 她吓了一跳,手里的茶匙掉了下去,当啷一声砸到了杯底,她说不清,她早过了嘴里说情情爱爱的年纪,要说喜欢,她又始终跟他保持着距离,说不喜欢,但林子辰的确是个叫人动心的男人。 她回:“我这个年纪没有什么喜不喜欢,况且我们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李瑶问。 “我带着一个孩子,相当于结过两次婚,他跟我在一起一定会被人非议。” “你不能这样想。”李瑶有些急,道:“他若没有考虑到这一定他就不会轻易跟你告白,告白了说明他不在乎这些,你也应该勇敢一点。” 可她偏偏是个胆小的人,因为她,胡家险些两次蒙羞,她不敢再冒险了,她父亲也老了,经不起打击。 她还觉得,也许他只是一时的兴起,相处久了,他会发现自己是个顶顶无趣的女人,到时候他就会厌倦自己。 她本来是想听听意见,但不知道为何,旁人越鼓励她她却越是着急否定自己,她就是这样,缺乏了安全感,明明心中十分向往,可当步子要迈出去的时候却又会犹豫不决,心里有个声音说服自己打消这个念头,她只得说:“我再想想”。 第三十四章 胡慧兰林子辰定情,李玲慧待产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林子辰和胡慧兰的爱情像咖啡,细细研磨,喝起来苦涩又香醇。 林子辰等了许久的回应,可她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就连约定了一起去同仁堂的日子都没能见着她的身影。 他担心是自己太过直接的表白唐突了她,又觉得她大概是真的不喜欢自己,他虽然失落,但他这个年纪,爱就是爱了,不爱就是不爱,不强求也不会纠缠着不放,只是还是按照自己平常的方式默默关心着她。 在李瑶眼中,他们在一起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慧兰小姐只是需要时间去看清自己的心意。 果不出所料,两个月后,慧兰小姐终于松了口,时间虽然花费的有点长,但好在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慧兰小姐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走出了这一步。 林子辰的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更加积极配合治疗,腿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虽然还需要用拐杖,但却已经可以走的很稳当了。 爱情像一剂良药,能给人力量。 他们开始了正式的交往,不过二人还是小心翼翼,生怕给彼此带来麻烦。胡穆然作为慧兰小姐的弟弟,自然最关心他未来姐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要保护她不再受伤,因此在得到确切消息的时候就冲进了学校,李瑶本以为他是要来闹事,没想到他不过是想过来交代两句,这让李瑶颇感意外。 林子辰的为人,肯定叫人放心,胡穆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开门见山问他什么时候娶他姐姐,这反而吓到了林子辰。 林子辰想过他们的未来,不过没这么快,他还没有心里准备,但一定不会太晚,再三承诺过后,胡穆然便也放心了。 而李瑶好不容易得了个假期,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修剪修炼,几个姐妹,包括大夫人不知道哪里听的,说林家的大公子林子辰和胡慧兰好上了,纷纷替她可惜,尤其是大夫人,她一直以为李瑶和他是互有好感,甚至都和林老爷聊过此事,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在他们眼中,胡慧兰是个寡妇,还带着一个孩子,这样的女人条件本身就不是很好,但偏偏就被人看上了。 不止他们这样想,恐怕城中大部分都会这样想。 这事儿一旦公开,势必会成为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胡慧兰是个有些传奇的女人,从被人抛弃到变成疯子,如今涅槃重生了。 想通了的胡慧兰比从前勇敢多了,她不再畏畏缩缩,而是正大光明地和林子辰走在一起,反正大家也就谈论一段时间,时间久了,话题不再新鲜了就也没人太在意了,很多曾经爱慕过慧兰小姐的男人一个个懊悔的不行,没有早一点下手,反而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齐文生先前还不知道林子辰是德育学堂的校长,知道之后懊悔不已,这意味着他在学习上必须要多下几分功夫,否则他妈过门之后自己就有苦日子受了。 不过这小子颇为机灵,隔三差五去找林子辰,拐弯抹角让他知道如果要讨好他母亲,必须第一个先讨好他,林子辰是个老实人,他觉得如果齐文生不同意,那他再努力也是白费,自然好吃的好玩的东西都买给他先哄着,至于学习上的事情,只能李瑶多下功夫了。 李瑶正在院子里帮着吴妈一起晒雪里红,雪里红是南方比较常见的一种蔬菜,搓洗干净之后晾晒起来,减少水分,等晒好了,拿来家里的大坛子,把雪里红一层一层铺进去,每一层撒上粗盐,最后封缸,大概腌制二十来天就能吃了,清炒或是放上肉炒都好吃。 吴妈笑嘻嘻道:“三小姐,这种粗活我们下人干就行了,你说你好不容易有个时间休息还要帮我做这种粗活。” 云翠抢着道:“吴妈妈,你不知道,我们家这个小姐一刻不能闲着。” 吴妈点点头:“这倒是真的,往后谁要娶了三小姐,那就有福气了。”一番话让李瑶有些不好意思。 吴妈突然又道:“昨天大小姐来电报,再过几个月,她就要生了,大夫人要顾家去不了,她想喊三小姐过去陪着,那会儿你应该放春假了吧?” 李瑶算了算,差不多那个日子,想到大姐要生孩子了,她有些高兴又有些激动,回:“生孩子这种大事,有娘家人在身边也安心,我去陪着正好!” 吴妈欣慰地笑笑:“没想到你们姐姐妹妹的关系这么好,我也可以去给大夫人回话了,你去她最放心。” 几个月的时间过的很快,为此李瑶还提前做了准备,带着云翠,备了好些玲慧喜欢吃的小食,两个人再带了个拿东西的家丁,坐着火车就奔着上海去了。 上海是个繁荣的大都市,也是鱼龙混杂的地方,立华早早备好了车子,很快接到他们,车子驶过南京东路和外滩交汇处的路口,可以看到街道上人来人往,服装各异,肤色各异。 云翠拍了拍李瑶的肩膀示意她瞧。 “你看那人长得满脸的络腮胡子像门神一样。” 李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印度巡查正在执勤,他穿着一件不大合身的制服,肚子凸在外面,头上带着包巾,背上背着一杆子长枪,手里拿着警棍,他身后是和平饭店南楼,饭店远比大兴酒楼要气派许多,路人匆匆而过,偶尔还能看到穿着西装的外国人和穿着长衫的中国人在攀谈什么。 这里道路宽敞,路上还有好多黄包车来回拉客,路两旁的店铺生意也很繁忙,周围西式建筑林立,远远能看到黄浦江上往来穿梭的渡船,还有巨轮发出轰鸣的声响,一派繁花之像。 这里的女人也好看,据说上海的名媛,妆容精致,穿着打扮,衣服到首饰都是请专人打造的,就方才,李瑶隔着车窗玻璃就见到两个打扮时髦浑身裹着貂的女人走在街道之上,俨然是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线。 车子开了许久,停在一栋洋房门口,这是白立华家,小洋楼不可谓不气派,和慧兰小姐家的格局差不多。 楼下是客厅 、饭厅和厨房 ,二楼前面是凉台 ,台后是一间大房 ,是白立华和玲慧的寝室,第二间则是白老太太的寝室,三楼如今是二房和她儿子的寝室,剩下的就是一些书房和客房以及佣人住的小隔间。 玲慧好不容易盼来了娘家人,高兴地挺着大肚子就出来接人了,姐妹两个许久不见格外亲昵,白立华看在眼里,心中也十分欣慰,手背在背后看着玲慧傻乐。 夫妻二人格外有默契,玲慧笑道:“是不是给我带了好东西,还藏着。”他才从背后拿出一袋糖炒栗子,送到她跟前,道:“你最喜欢的糖炒栗子,不过不准多吃哦!” 李瑶先去拜访了白老太太,给她带了好,把大夫人交代的一些滋补的药材呈给了她,家里又要添个孙子了,她心情大好,因此说话也是格外热情客套。 家丁把行李物什都搬上了屋子,李瑶的客房被安排在了三楼,白立华二房的隔壁屋子,李瑶把东西安置好了就下楼了,玲慧正在楼下等着她说话。 刚下楼,一个还不及人腿高的孩子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抬头,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自己看,这小孩长得还挺水灵,应该是白立华的二房许清曼的孩子白阳。 李瑶见这孩子抱着自己的腿不肯松,便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妈妈呢?” 孩子眨巴眨巴眼睛,他应该还不怎么会说话,就好奇地盯着自己看了半天,这时,许清曼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一把把孩子抢了过去,抱在了怀里,像是怕被人抢了去一样,嘴里责备道:“你怎么又到处乱跑?” 抬头看到了李瑶,她不认识玲慧的娘家人,只恭敬地点了点头,便抱着孩子去了旁边。 玲慧走了过来,她对许清曼道:“这是我娘家妹妹李瑶。” 她这才起身问好:“李瑶小姐好。” 不得不说,许清曼长得的确好看,纤细的身材,瓜子脸,一双丹凤眼,一张樱桃小口,她儿子就跟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不过,这个女人总给人一种唯唯诺诺的感觉,似乎对谁都小心翼翼的。 白老太太瞥了她一眼,道:“小曼啊,你往后把孩子看看好,总在家里这么乱跑,磕着了怎么办,你这是怎么当娘的?” 这么一听,李瑶就明白了了,以前,白老太太事事刁难玲慧,自从家里许清曼来了家里,这个女人出生低微,又是靠着耍一些小手段才进了门,白老太太为了抚慰玲慧,自然对她格外苛刻,再加上白立华并不喜欢这个女人,她的日子应该过得也格外艰难。 不过李瑶总觉得这个女人没那么简单,表面上看着云淡风轻,说话做事,低声下气,但就在白老太太说完那番话之后,她就轻轻拍了拍她儿子阳阳,那么小的孩子,立刻屁颠儿屁颠儿跑到了白老太太跟前,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道:“奶奶最好了,奶奶不要怪妈妈。” 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但白老太太却听得乐开了花,也就不多说了。 第三十五章 心机许清曼,用计进白家门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白老太太家是旧式的家庭,据说祖上曾在朝堂之上当过官,后来家道中落,再加上清王朝被推翻,举家才迁到了上海,但老旧的思想还是根深蒂固,规矩严明,长幼有序,主仆之间分的清清楚楚,就连白立华平时在白老太太跟前也必须要守规矩,尽孝道。 许清曼是二房,虽说给家里添了个男丁,但在白家,二房就该伺候大房。许清曼出生不算清白,在上海最繁华的夜总会里当过一段时间的舞女,后来因为面容姣好,演过一段时间的戏,不过都是些丫鬟的角色,没什么名气,她自己也没什么事业心,一没有什么靠山,二模样在美女如云的影视圈里实在算不上什么,况且花无百日红,容颜终老去,那个圈子里更新迭代也是很快的,不如找个可靠的男人来的实际。 白立华虽然不是个因循守旧的人,但多少会受些他母亲的影响,凡是那些夜总会,酒吧街的他很少去,但后来随着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他偶尔也会去那里应酬,也就是第一次去夜总会的时候认识了许清曼。 许清曼是个颇有心机的女人,她老家远在山西,千里之外来到上海,还能有立足之地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十分不易。 她没怎么念过书,家中父母不详,也无联系,身上没有一技之长,但身段好,会跳舞,做舞女的时候,又恪守贞洁,卖笑但不卖身,主要是她不像一些女人那样来者不拒,她需要对自己的后半生负责,因此不会谁对她好她就委身于谁。 跟她相处的姐妹都说她高冷的很,喜欢孤芳自赏,但正因为她这种性格,让男人捉摸不透,欲罢不能,她才能受得引荐,从舞女这个略有些低级的圈子里跳了出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也可以成为名媛一般的人物,可惜,出身差终究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十里洋场,灯红酒绿,烟火迷离,歌舞升平之中,满是曼妙的身姿,女人身着优雅的旗袍,踩着高跟鞋,长眉轻佻,红唇半扬,双眸之中流转着说不清的万种风情,那些醉生梦死的人谁又会在意她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色,无非是贪图一时的美貌,腻了也就像一个物件一般随手扔了。所以她要时刻保持清醒,就算是找个依靠也要找一个靠谱的并且不会随意抛弃她的依靠。 结果就被白立华撞上了。 白立华最初对这个女人并没有多做留意,他这辈子就只爱玲慧一个人,这也是当初结婚时候对她的承诺。 可玲慧没有生养成了白老太太的一块心病,白老太太平日里对玲慧冷嘲热讽,玲慧受不住又把气撒到他身上,随着家庭矛盾的加剧,他时常会去那家夜总会里喝酒,一来二往就认识了。 他本来只是将她当做一个可以倒倒苦水的人,许清曼有一个优势,就是她眼光独到,她似乎能看透人心,又格外善解人意,她的安慰总能让白立华得到一些宽慰。 他心里感激她,将她当朋友,或是红颜知己,然而,在许清曼心里,早就不满足于只当朋友这么简单。 白立华平时被白老太太和玲慧管的紧,然而管的越紧反而越不懂得应付一些事情,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喝醉了,还在人家那里过了夜,醒来的时候,自己一丝不挂地躺着,许清曼则衣衫不整地躺在自己旁边,他当即血涌到了脑门上,拼命回忆,却一点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许清曼醒过来之后,也没多说,自己穿了衣服,跟他道:“你喝醉了,一定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晓得你并不喜欢我,你是个专一重情的人,我不能害你,我孑然一身,什么都不在乎,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穿好衣服就走吧。” 她把自己说的如此孤苦,但凡一个稍微有点担当的男人一定不能让女人白白毁了清白,况且,白立华看到床单上一块殷红的血迹,他知道,这是她的第一次,他就更不可能不声不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走了。 但娶她是万万不可能的,他想了好久,知道她生活拮据,便给了她一比钱,让她在上海好好过生活。 许清曼果真没有纠缠他,白立华知道自己犯了错,开始戒酒,一连两个月都没去过夜总会,渐渐就把这件事给淡忘了。 可两个月后,许清曼来找他,一见他扑通就跪了下来,抬头的时候,满脸的泪痕。 这个女人很会哭,哭得梨花带雨,但又不歇斯底里,平静地告诉他自己怀孕了。 白立华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有些高兴,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恐怕都要不了孩子了,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要给他生孩子了。 接着就是为难,他总不能直接把人领回去,玲慧要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 这个女人还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她一副不愿意破坏人家家庭的模样,大义凛然道:“我不求别的,就希望你能陪着我去把孩子打掉,我一个人实在没有勇气。” 白立华一听,她要把孩子打掉那还了得,当即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道:“不行,我不同意,这是我好不容易有的孩子,怎么可以打掉?” 许清曼脸上又划过一行清泪,十分为难道:“但我总不能把他生下来,我一个女人顶着一个大肚子,一定会遭人唾弃,再过两个月就显怀了,到时候我怎么活?我工作已经丢了,我不能让孩子跟着我吃苦。” 白立华想了很久,眉头紧紧皱着,他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一是把她养在外面不让家里知道,二是直接带回去,纠结再三,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将她带回去。 白老太太见他突然领了个陌生的女人回来,这个女人连自己的家庭状况都说的不清不楚当即要让他给轰出去。 白老太太是清白人家,不能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坏了门风。 白立华拉着她跪了下来,说她肚子里有白家的骨血了,白老太太盼着孙子盼来很多年,当即就呆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半晌,长叹一口气:“既然这样就在家里住下吧。” 白老太太起初对她也很和善,嘘寒问暖,眼巴巴盼着孩子出生,这个女人也争气,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一下子扬眉吐气了,劣性便也慢慢暴露无遗。 要不是玲慧后来也有了身孕,恐怕她在家里的地位应当和正房差不多。 自打玲慧有了身孕,白老太太一心扑在正牌媳妇儿身上,二房理所当然也要伺候正房,她刚刚涨起来的气焰被白老太太生生打压了下去。 玲慧先前很不喜欢这个女人,很少让她伺候,但随着产期将近,不知道是否是母性的光辉让她的性子柔和了不少,对许清曼的态度也好了不少,左右她也给家里出了一份力,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也会让白立华多去他们房中看看,尤其是阳阳,孩子还小,不能缺失了父爱。 李瑶看玲慧在白家生活过得富足,自从怀了孕,身旁有好几个丫鬟侍奉,白老太太对她的态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巨变,她也就安心给家里去了一份电报报了平安。 玲慧的预产期大概还有七八天,这几日,白老太太吩咐着她不准出门,安心在家待着,稳婆几乎24小时跟着。 白立华觉得生孩子还是应该去医院生才稳妥,但白老太太思想陈旧,她觉得以往女人们都在家里生孩子也没见着有什么,她不屑道:“当年我生你的时候,身边都没有稳婆,全靠我自己的一口气,才把你生出来,不也没事,你们年轻人就是娇贵的很。” 玲慧连忙道:“不打紧的,我妈也是在家里生的我,稳婆在出不来什么事情,况且婆婆心细还请了两个稳婆,都是经验老道的人。” 白立华听她都这么说也就应下了。 李瑶每日陪在她身边,时不时耳朵贴着她的肚子去听里头的动静,偶尔还能感受到孩子胎动的迹象,十分神奇。 玲慧道:“把你喊到上海来,也没带你四处转转,真是可惜了。” 李瑶道:“不可惜,我陪着姐姐就好,而且还有肚子里的小少爷陪着,对了,大姐,你们给孩子取好名字了么?” 玲慧笑道:“稳婆说是男孩儿,婆婆按照族谱,给他排了名,单名一个弘字。” “白宏,宏伟的宏么?” 玲慧点了点头:“宏伟的宏。” 名字简单而不失大气,倒是配得上白家嫡子的身份。 玲慧没让许清曼过来伺候,但她大概是怕白老太太不高兴,一天有时候会来个一两趟,预产将至,她来的更勤快了些。 送了好些东西过来,滋补的东西,甚至连孩子的衣服鞋子她也给备了一份,看着倒的确很尽心尽力。 她道:“大奶奶这两天一定要吃好睡好,过两天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营养也得跟得上,我照理让厨房给您炖了进补的汤,您就安心等着小少爷降生就行。” 第三十六章 玲慧难产, 白立华保妻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玲慧为了怀这个孩子没少下过功夫,怀孕之前大夫开的汤药一直喝着,等有了孕,因为年纪偏大,胎儿不稳,又一连喝了好几个月的安胎药,如今要生了,每天还是大量的滋补汤,整个人养的,脸和身子都圆圆的。李瑶陪着她一直到了预产期,然而她的肚子依旧没什么动静,白老太太见多识广,道:“大夫说的预产期总是有偏差的,过了预产再生的也是大有人在,别担心。”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玲慧自然安安心心继续待产,一直到五天后的凌晨,她下身开始见红,肚子疼痛难忍。 全家上下也不休息了,下人丫鬟轮流转,烧开水的烧开水,递东西的递东西,两个稳婆忙进忙出,白老太太和白立华则焦急地在门口等着。 李瑶有些紧张,生孩子这么大的阵仗,她头一次见,但她还是待嫁的黄花大闺女,白老太太不让她进屋子,她只能在外面等着。 门内凄厉的喊叫声听得叫人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邵华,眼睛一直红红的,一直满屋子地走来走去。 白老太太镇定自若,看着儿子这副丢了魂的样子,骂道:“你在我跟前走来走去,绕地我眼睛都花了,不过是生个孩子,你慌什么?” 然而她话刚说完,一个稳婆就跑了出来,满头大汗,一脸焦急,一双手血淋淋地十分吓人,声音颤抖道:“夫人不好了,少奶奶她。。。胎儿太大,生不出来!” 白老太太从椅子上一下站起来,声音也跟着高了八度,不敢置信道:“怎么会?你可是有经验的老人,什么状况没见过。” 经她手出生的婴儿不下百人,几乎从未失手,而她现在这副样子分明是遇到了特别棘手的状况,但白老太太不相信她没有办法,便拉住她的袖子,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的孙子不能有事。” 这时产房内的喊叫声一声低过一声,渐渐地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声了。 白立华的焦虑像烧开了的一壶水,咕嘟咕嘟,不断往外沸,一双手因为过度紧张捏地死死的,指甲嵌进了肉里,一道道的红印子,他恨不得直接冲进产房,但被下人拦住了。 “产房有血光,少爷不能进去!” 他都快失去理智了,他顾不上儿子不儿子,他的玲慧不能有事,他便拉住稳婆,道:“你一定要保住玲慧,保大人知道么!” 白老太太险些被他气晕过去,她扶住桌子,手指紧紧捏着念珠,道:“别听他的,保孙子!” 李瑶听到二人的争执跑了进来,她看到稳婆满手鲜血站在房门口,吓了一跳:“怎么了,我大姐姐怎么了?” 另一个稳婆也冲了出来,同样是惊慌失措的样子,嘴唇颤抖,不敢说话。白老太太吼道:“里面到底怎么了,你们都哑巴了么?快说!” 稳婆腿一软跪了下来:“夫人,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我。。。我们也不知道保那个。” 白立华和白老太太产生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矛盾。 “我白家好不容易有个孙子,必须保孙子!”白老太太气道。 白立华跪在地上:“母亲,阳阳也是白家的孙子,孩子以后还会再有,这次儿子不能听你的。” “外面女人生的,总归不是白家的嫡孙!” 此时此刻,许清曼正站在门外听着门里的动静,她脸上格外平静,好似里面发生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阳阳抬着脑袋一副懵懂的样子:“妈妈,里面怎么了,她为什么叫的那么吓人?” 许清曼捂住他的耳朵,道:“没关系,她在生孩子而已。” 李瑶也道:“我姐姐为了怀这个孩子付出了很多艰辛,她是想给白家生孩子的,但是当下这种状况,您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害了我姐姐!我大伯母要在一定也不会同意的!这事儿也不能您一个人说保孩子就保孩子,我代表大伯母要求保大人!” 白老太太一掌拍在桌子上,手心里的佛珠磕断了,珠子哗啦一声散落一地,地上的两个稳婆无奈小声道:“再不赶紧拿主意,产妇和孩子怕都等不及了!” 李瑶和白立华异口同声:“保大人!” 白老太太一个趔趄,身后的丫鬟赶紧扶住,她只觉得血压蹭地顶到了脑门儿尖上,骂道:“这里是白家,我说的话都没人听了么?” 这时,门里一个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是玲慧在呼唤白立华的名字。 当下也顾不上什么了,一行人都进了屋。 玲慧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浸透了,脸白的吓人,虚弱地连抬眼皮子的力气都没有。 她有气无力道:“立华。” 白立华跪在地上握住她的手:“我在,我在,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我们去医院!” “来不及了,听。。。听婆婆的话,保孩子,保孩子。” 白立华心疼的快窒息过去,他使劲摇头:“不行,我不能失去你!” 她险些要从床上坐起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道:“保孩子!你要是保我,我这辈子都不理你。” 李瑶站在一旁哭成了泪人,她怎么忍心看着大姐姐死在自己面前,她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她一声声的交代仿佛刀子一般刮在她心口上。 白立华突然平静下来:“好,我答应你。” 他转身对白老太太道:“我想在这里陪她最后一程。” 白老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己和一干人等都退了出去。 “你不能这么做!”李瑶喊着,然而,她还是被下人拖了出去,门被关上,房内只剩下了稳婆和白立华。 李瑶倚在门口,她突然开始后悔来白家,白家没有人情味儿,她为何要面对这种事情,为何眼睁睁看着姐姐离去,却没有一丁点办法。 外面的许清曼嘴角露出一丝笑来,她拉着阳阳回了自己的房间,此时,东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就好像是自己的人生,渐渐也明晰了。 白老太太在门外坐了许久,盼着听到孙子的第一声啼哭,却半天没有动静,直到天完全亮了,两个稳婆走了出来,面色凝重,低头不语。 白老太太道:“孙子呢?” 稳婆还是不说话,她急得自己冲进门去看,两个稳婆知道再逗留下去自己没有好果子吃,便要往外面走,李瑶一把拽住了她们:“我姐姐怎么样了?你们害死了她!” 稳婆被她拉着走不开,只能抬手拭了把汗,小声道:“少奶奶没事,只是小少爷他。。。少爷让我们保大人,否则今天就不让我们活着出院子,我们只能听他的。” 李瑶一听,松了手,两个稳婆这才头也不回逃了出去。 门内白老太太一声惊呼,接着传来哐当一声响,李瑶冲过去的时候,白老太太已经躺在地上了。 白立华和下人手忙脚乱把她抬了出去,又赶紧差人请了大夫过来,他心里想着,他母亲只是一时气晕过去了,应当没有大碍,自己又回房间去陪玲慧。 夭折的孩子差人抱了出去,李瑶轻轻拉上了门,让他们二人独处,她内心也很复杂,原本皆大欢喜的事情却突然变成了这样。 云翠过来道:“小姐,这事儿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你都守了一夜了,回去歇息吧。” 李瑶摇了摇头,道:“我睡也睡不着,万一姐姐醒了要找我怎么办?” 房内,玲慧渐渐苏醒了过来,她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了看周围,房内就只有她和白立华两个人,她心里就明白了。 眼泪决了堤一般往外面流,白立华边流泪边替她拭泪:“别哭,你现在还很虚弱,不准哭,孩子的事情你一定要想通,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你不能放弃自己!” 她却干哑着嗓子说道:“孩子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我没能保住孩子!” “这怎么是你的错?是我没能照顾好你们,往后我会加倍对你好,我们会有很多很多孩子!” 李瑶看到一个下人慌慌张张走进来要去敲门,李瑶拦住了她,问:“怎么了?” 那个丫鬟怯生生地低头,回:“老太太不好了,大夫让少爷赶紧过去瞧瞧,再晚了就见不着面了。” “怎么会,刚刚还好好的!” 她不能让姐姐知道这件事,赶紧起身去开门,对白立华道:“姐夫,你出来一下。” 白老太太年事已高,精神容易紧张,情绪也容易波动,进门看到死去的孙子一下子心肌梗塞,倒地就没再起来,白立华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整个人石化了一般站在门口。 “妈。。。妈。。。”他冲过去扑到她跟前,然而已经晚了,一连两次打击他整个人像是被剥皮抽筋了一般瘫在地上。 撕心裂肺地哭声响彻在白家上空,白立华哭晕过去两次,最后下人不得不把他搀扶出去,大夫给他顺气,才缓了过来。 “节哀顺便!白老太太在天之灵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大夫也为之动容,安慰他道。 白立华悲痛之中想起还孤零零躺在床榻上的玲慧,他让大夫又去看了看玲慧。 许清曼听到了消息,她没想到平时百般刁难羞辱她的老女人也一命呜呼了,整个人差点藏不住笑容,但这个时候,白立华最需要有个人陪在自己身边共渡难关,她演过戏,哭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很快她就到了白立华跟前。 “立华,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婆婆走了,我不能再没有你,阳阳也不能没有爸爸。” 她这两句安慰颇有成效,逝者已逝,生者自当更加珍惜当下,他失去了一个儿子,但他还有一个儿子,还好他还有一个儿子,他点了点头,又道:“玲慧醒了,你去看看她吧!” 许清曼突然愣了一瞬,她本以为他们保了孩子,舍弃了大人,却没想到白立华竟然爱她爱到了这个份上,不惜亲手送走自己的儿子,她嫉妒的快要发狂。 看来白老太太的死应当就和他保了玲慧有关。 没关系,她心里想着,就算保了大人,未来的每一天他都会记得,自己为了一个女人,气死了自己的亲娘! 第三十七章 白老太太去世,李家奔丧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白老太太的突然离世,和嫡孙的夭折,让白家陷入了一片混乱,一切大小事务都落到了白立华肩膀之上。 白家上下都知道了白老太去世的消息,白立华却独独瞒住了玲慧,玲慧生产身体受了重创,还很虚弱,当下不能让她再知道自己母亲去世的消息,他母亲是因为孙子夭折受不了打击才去世的,如果让玲慧知道了,她该更自责了。 李瑶一直陪着她,安慰着她。 “你看到了孩子了q么?”玲慧突然问她。 孩子夭折,白立华怕她触景伤情一直没让她看孩子。 李瑶也是匆匆瞥了一眼襁褓中“熟睡”的婴儿,她有些不忍,回:“没看到。” 她忍不住眼泪就又流出来了,哽咽道:“我每天晚上都能梦见他,他很健康,冲着我叫妈妈。” “你会有孩子的,但现在你要快点好起来。” “他的小手肉嘟嘟的,紧紧拽着我的手,不让我走,瑶儿,你说,他会不会怪我!” 李瑶被她说的鼻子发酸:“姐姐,你别再说了,孩子他不会怪你的,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是谁的错?他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 玲慧心里充满了自责,她总觉得孩子难产是她的错,李瑶实在不忍心,拽紧她的手,认认真真道:“姐,你听我说,姐夫对你这么好,你不能辜负他,你要好起来,等你好了,孩子还会有的,但如果你每天这么自怨自艾下去,孩子不会原谅自己有这么懦弱的母亲,你对不起夭折的孩子,也对不起姐夫!” 玲慧在她的劝说之下渐渐平稳了心态,她听到外面有些吵,问:“外面为什么这么吵,婆婆是不是生我气了?” 外面,白家正在布置灵堂,后天,白老太就要发丧了,白立华忙着通知亲属,电报也发到了李家。 李家大太太还在等着孩子出生的消息,却等来了白老太太去世的消息,整个人都惊呆了。 “白太太身体一向硬朗,怎么会突然就去世了?”四太太也觉得诧异,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一家人着急忙慌地又往白家赶去。 大太太心里惦记着玲慧,白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知道玲慧有没有事情,自己的外孙有没有安全降生。 然而去了才知道,孩子夭折了,大太太和大老爷两个人都十分悲痛,但自己的孩子死里逃生已经受了很大的打击,他们除了安慰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白立华让他们一并瞒着白老太去世的消息。 玲慧见到自己的父母亲,又哭了一场,好不容易安慰才停了下来,大老爷很少关心她的近况,但血浓于水的父女亲情,他也忍不住落了泪,拉着她的手道:“什么都别想,养好身体才最重要!” 玲慧得了父母的鼓励,求生的**更强烈了些,只是有些过意不去道:“大老远让你们还跑过来一趟,女儿不孝。” 大太太哭成了泪人,直到玲慧睡去了她才出来,看到李瑶,心想她一定直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把她拉到一旁细细地问。 如今白老太已经故去,她当初要保孩子弃大人的事情,李瑶就省略了,只说玲慧难产,白立华和白老太太要求保大人,但事后,白老太太因为失去孙子悲痛欲绝才故去了。 大太太知道,白老太太遇到这种事情一定不会想着保她的女儿,但逝者已逝,给她留点尊严,便没有拆穿,只是心里有些愤愤不平,好端端的怎么会难产。 大太太是有手段的人,自己女儿无缘无故遭了这种难,她是一定要查清楚的,该问责的事后还是要问责。 白老太太发丧前一天,玲慧就觉得事情似乎不对了,吓人丫鬟都不让她出门,她一直在房间里闷着反而觉得外面有大事发生了。 她问李瑶,问大太太,什么都问不出来,她们只让自己好好养身体。 可这件事情又能瞒多久。 许清曼每天都会过来看她,也是只字不提,然而今天,她泪痕还挂在脸上,叫玲慧瞧见了。 “你这是怎么了,一天比一天憔悴的样子,怎么还哭了,婆婆又骂你了?” 许清曼慌忙擦了擦脸,摇头:“没有,你安心养身体,什么事情都别管。”说罢就急匆匆跑出去了。 这就让玲慧更加觉得诡异了。 她趁着无人的时候,开了半扇门,清晰地看到楼上楼下都挂着白布。 她跌跌撞撞跑下楼,白立华披麻戴孝正忙着张罗丧事,冷不丁看到了玲慧一下子慌了。 “你下来做什么?” 玲慧却拽着他的手臂,质问:“怎么了,你为什么穿着孝服?婆婆怎么了?” 白立华自知再也瞒不住了,只得实话实说。 “母亲她,走了!” 玲慧呆呆站在原地,她还以为自己身处梦境之中,直到看到她妈妈,她父亲和李瑶都一脸不忍地看着她,她才渐渐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她最近流的眼泪太多,她明明是哭的表情,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接着,头一沉,晕了过去。 原本,玲慧的房中是有个丫鬟看着的,就是怕她起床出来看到这个情景,然而丫鬟最终没能看住她,自己跪在地上等着领罚。 白立华心力交瘁,他已经没了母亲,不能连妻子也失去,好在她无大碍,很快醒了过来,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一起送送婆婆。” 白老太太虽然之前对她百般刁难,但自打她有了身孕,她待自己非常好,天凉怕她冻着,吃穿用度都得专人伺候,隔三差五就要过来看她。 虽说,她之所以对自己态度好转,大多因肚子里的孩子,可这么多年的相处,有怨言自然也有感恩。 白老太太是体面人,她的葬礼自然办的是风风**,凡事沾亲带故的人都来了家里。 出殡那日,满堂皆白,恸哭声,哀乐声不断,儿孙有序烧香叩拜,食材饭后,儿孙披麻戴孝,持孝杖棍,队伍浩浩荡荡将白老太太送去了白家祖坟安葬。 白立华哭过一阵,想到他妈操劳一声,脾气不好,肝火旺盛,大夫早就说过她不宜大动肝火,否则急血攻心,容易中风,这次,到底是自己做事不够妥帖,若是当时拦着,她也就不会出事了。 他心里实则万分愧疚,万分自责,当时那种场景,不管最后是谁出事,他终究要背负一辈子的责任。 他甚至后悔当初不该逼着玲慧要孩子,如果没有这个孩子,至多天天被他妈数落,总好过阴阳两隔。 玲慧心中也不好受,她失去了孩子,又害得她的丈夫失去了母亲,给他妈送完葬之后,白立华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 大老爷一个人先回去了,留着大太太和李瑶陪着她,她低声道:“等过了这阵子,**和立华离婚。” 大太太道:“怎么又要离婚,不至于的,等过了这阵子,立华会想明白的。” 她似乎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了这件事,因此,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显得格外的冷静:“他妈的死和我脱不开关系,不管未来如何,他都不会像从前那样爱我了,谁能爱一个害死自己妈的女人。” 大太太欲言又止,她觉得玲慧说的的确有道理,她也知道玲慧这次是下定决心了,她想,自己的女儿要是离了婚,回了家,以后都没人要,那她就一直养着她。 她道:“离就离,妈以后再也不叫你受委屈了! 顿了顿又道:“离婚这事暂且不论,先前大夫检查了都说胎儿健康,没啥毛病,你身体又好,怎么就会难产,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白家没有照顾好你。” 玲慧摇了摇头:“没有,他们把我照顾的很好,吃穿用度只有比别人好。” 李瑶问:“你每日那些膳食也都是白老太太吩咐人准备的么?” 玲慧道:“这些都是清曼给我准备的,她毕竟生过孩子,懂得多,婆婆就让她每日给我准备膳食。” 李瑶心里一惊,她先前留了个心眼,问过那日那个大夫,他说过,孩子之所以难产是产妇平时营养摄入过量,导致胎儿营养过剩堆积,过于肥胖,这才生不出来。 她便将此事说了出来,玲慧还有些不敢相信,而大太太已经安耐不住要去将许清曼拖过来对峙了 第三十八章 白莲花许清曼,玲慧终离婚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许清曼原本泰然自若地像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表面上是个安安分分的妾室姨太太,从来不和正室争风吃醋,性子被白老太太生前磨得很好了,外人看来,只会感叹白立华竟然还有这么一个风情万种,又贤惠可人儿的姨太太,多的只是羡慕。 白立华平时对她也是不闻不问,可自从白老太太去世开始,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安慰,人在脆弱的时候心是软的,极容易被几句关怀和照顾打动,因此他对许清曼的态度也渐渐有了好转。 许清曼心中猜测,白立华和李玲慧的夫妻感情已经快到尽头,自己只需继续安分守己,做个人前人后都无知懵懂的姨太太即可,然而她的如意算盘却没这么容易成真。 大太太将那日来府里接生的两个接生婆以及大夫都喊到了白家,又将许清曼也喊了过来。 许清曼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像下人一般静静站在一边。 大太太不是白家人,但此时却是满屋子辈分地位最高的,她坐在上座一一问话。 “那日接生的可是你们?”大太太颇有威严问道。 那两个婆子立刻恭恭敬敬回:“正是我们。” “你们说说那日接生的来龙去脉。” 婆子一听,这是要问责啊,但她们也是尽心尽力去做了,白家李家一个都得罪不了,便避重就轻地说起那日种种。 一个婆子道:“我接生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遇到那日那种情况,我们也是拼了命才能保住少奶奶,如刚才大夫说的,这平日里吃的东西杂了多了,孩子可能会过大生不出来,少奶奶是富贵人家,吃的必定比穷人家的好。” 大夫人并不想难为这些下人,斜眼看了看许清曼。 “你们少奶奶的膳食都是你准备的?听我们家三丫头说,生产前几日也是大鱼大肉,各种滋补的汤品。” 许清曼心里一阵发虚,愣愣点了点头:“正是。” 大夫人拍案而起,骂道:“我们家玲慧善良没有心眼,所以才容易被你这种风月场里摸爬滚打满肚子坏水的女人诓骗,你可知道就是你那些滋补的汤品,害得我们玲慧丢了孩子。” 许清曼吓得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她儿子阳阳见状立刻吓哭了,大太太吩咐了一声:“把孩子带出去。” 白立华道:“妈,你是说玲慧难产是清曼害得?清曼我了解,她没这么大的胆子的。” 果然男人耳根子就是软,大太太这样想着,也不去理会他为这个女人辩解,只是继续质问许清曼。 许清曼被大太太吼得有些慌了神,大太太又道:“既然说不出来了,剩下的立华你自己看着办吧,一边是你夭折的儿子,一边是这个毒妇,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许清曼突然开始喊冤:“不是这样的,这些东西都是婆婆让我准备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这么多,您可以问问大奶奶,我对婆婆都是言听计从,不敢忤逆,想必她老人家也不知道孕期里的妇人在吃的方面要格外注重,她总说自己怀立华的时候总是缺衣断食,所以才会想着不让大奶奶受她年轻时候的苦。” 她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如今白老太太归西,她说什么都是死无对证,而她这番话正巧说到了白立华心缝里了。 她说的不假,他妈年轻的时候吃过苦,老太太又早早守了寡,自己一个人支撑起了全家,即便的确是她还得玲慧难产,但他心中没有怨恨,有的只是自责。 他偷偷抹了抹眼泪,道:“如今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那些东西也的确是我妈让她准备的,如今她已经去世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大太太不好再说什么,但心里却明镜似的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离婚是肯定要离的了,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跟这种女人共处一室。 她道:“既然你有心偏袒这个女人,那行,明日我们就要启辰回家,玲慧要跟我一同回去。” 白立华问:“这是为何?” 玲慧突然拉了拉她妈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她不忍心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提离婚。 然而大太太是铁了心了,她道:“离婚。” 白立华犹如被闪电击中了一般,道:“这些事都过去了,为什么要离婚?” 许清曼心中一阵窃喜,她终于等到了。 既然她妈已经把话说破了,玲慧索性也就实话实话了,她道:“婆婆的死说到天边去,也和我有关,是我没有福分,孩子没了也是我这个做娘的自己不当心,往后每一天我都会想到这些,你也一定会,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一堵墙,虽然嘴上不说,我没脸面对你了,所以我要跟你离婚。”白立华有些哽咽:“我从来不怪你,可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不好,你瞧你嘴上这么说,但你已经好几天没来看我了,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好过的。” 他不得不接受的一个现实就是,即便是自己总说不怪他,但心里的确会有一些隔阂以至于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有些绝望,问:“真的要离婚么?” 玲慧强忍着泪水,道:“真的。” 他道:“是我们白家亏待了你,如果要离婚,那就以你的名义发报吧。”玲慧心如刀绞,可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她心中即便有万般的不舍但也知道,这场婚姻真的走到了尽头。 散了场,她坐在房间里发呆,李瑶过去陪她坐下,问:“你真的不后悔么?我相信姐夫可以想明白的,离婚是不是太草率了?” 玲慧道:“你还没有经历过婚姻你不懂,婚姻是一辈子的,一旦出现了不可愈合的伤口那也是一辈子的,白家这么大的产业往后都得他一个人扛,他不能分心。” 李瑶的确不懂,但既然是双方自愿做出的决定,她便也不好再劝了。 玲慧苦笑一声:“从前我总因为一点小事,就跟他开玩笑说要离婚,原来玩笑开对了也会成真。” 李瑶心疼地拉了拉她的手,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平,问:“你心中真的毫不怀疑?那个许清曼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单纯。” 玲慧道:“她来伺候我,是婆婆让的,她也是尽了自己的本分,那些东西是她准备的,但她也没拿刀子逼着我吃,是我自己贪嘴,怨不得别人。” “可你有没有想过,她会不会在吃的里面动过手脚?” 玲慧没想过,也不敢想,连立华都说她是好的,自己没理由心思狭窄,只说:“不会的,你看她瘦瘦小小的,阳阳也被她教育的很好,她怎么会有那种害人的心思。” 李瑶想了想,反正他们都要离婚了,往后那个女人是好是坏跟我们也没有关系,现在扒着人家不放,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了,既然如此,那就随她去好了。 走之前,玲慧又去找了许清曼,许清曼受了委屈,见她来了,挤出了两滴眼泪来:“虽然我是无心的,但也害了你,我对不住你。”说罢要跪下来。 玲慧赶紧扶住她:“我都知道,你也别放在心上,我妈她是心疼我,做事偏激了些,我来找你就是交代两句,立华他事业心重,你往后多扶持扶持他,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你一定能做的比我好。” 一番话反倒让许清曼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矛盾,但事已至此,她不能心软,她道:“你放心,只是你也要保重身体,立华他心里有你,我永远都代替不了你的位置,我能做的就是加倍对他好。” 第二日,大太太,玲慧,和李瑶启辰返回吴县,立华和许清曼出来送行,他们夫妻二人一晚上仿佛都想通了一般,犹如老友一般挥手告别,三天后,他们真就离了婚。 大老爷还不知道自己走后,白家发生了那么多事,可如今木已成舟,他心疼女儿又担心自己家的脸面,好在白立华还算厚道,协议书以玲慧的名义写的,保全了玲慧和李家的名声。 离婚在当下的社会潮流里面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了,反而让那些想离婚但不敢离婚,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的女性心生羡慕。 然而,离了婚的玲慧并没有那么快乐。 玲珑道:“这下大姐姐可以每天都在家里陪着我们一起玩了。” 玲俐道:“自从大姐出嫁之后,我和玲珑都觉得孤单了不少,以后大姐又能教我刺绣了。” 玲慧心中总算有了一些慰藉,便也渐渐心情有了好转,她身子还很虚,好在家里做药材生意,每日两顿中药汤喝着。 白立华偶尔会发电报过来问好,大夫人担心她看了会伤心,会心软,既然离了婚,就不能再藕断丝连,便一直藏着不给她看。 经过这件事,李瑶愈发迷茫了,她心里同情玲慧,也同情白立华,可他们两个人明明那么相爱,怎么舍得就离了婚。 不过她把这些疑虑都放进了肚子里,她在白家耽搁了两天,已经缺了好几天的课,她得调整调整自己,继续去德育学堂好好教书,这么多天,也不知道胡慧兰和林子辰怎么样了,她希望他们两个的感情可以善终。 第三十九章 五爷遇难, 玲俐险些崩溃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日子过得稀松平常,几个月来,玲慧的身体也养的差不多了。 很快又到了梅雨,江南的梅雨时节总是格外的长,李家的李家小姐太太们的日常不是消磨在打麻将上就是消磨在听戏或是八卦轶事上,最近就发生了件大事。 四太太消息向来灵通,她有板有眼地说着:“就昨天傍晚的时候,镇上出了桩大案子,据说护城河里,飘上来好几具尸体,死状都很奇怪,整个人瘦的没有一丁点肉都是皮,眼睛凸出,头发掉光,那个样子就跟被吸光了血一般,啧啧啧,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越说越起劲,完全没注意到女眷们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害怕的神情。 她还不忘补充两句:“听捞尸体的人说,那些人,是被水鬼拖到水底,吸光了精气!” 护城河里头发现尸体,是常有的事情,尤其到了夏天,游泳淹死的跳河自杀的,或者是黑帮闹事,被乱刀砍死扔河里的,几乎每个月都能捞到几具尸体或是尸体的残骸。 本来是很平常的一件事,然而这次打捞上来的尸体的却跟以往的不大一样。 林子川在现场考察了许久,这些尸体几乎都是同一个特征,骨瘦如柴,面色灰暗,有些尸体身上还有不同程度,新旧交错的伤痕,这些伤痕看上去不像是被人划伤却像是死者生前自残时留下的。 再翻看死者的手,指甲盖发黑,严重变形,林子川断定,这帮人生前应该都是瘾君子,身体消瘦,应该是吸食鸦片过度,禁烟这么久,鸦片却还是在流通,上回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可惜功亏一篑,这次,看来是怎么掩藏都藏不住了。 尸体被运回了警察厅,暂时安放在了停尸间,他和胡穆然又再度去检查了下。 打捞上来的一共有五具尸体,有四具穿着普通,但手心都有老茧,应该是长年累月干体力活留下的,皮肤黝黑,说明经常风吹日晒,像是码头上搬运货物的长工。 除此以外的最后一具尸体,青布长衫,外面还套着个小马甲,大拇指上有常年带扳指留下的印迹,应该是死后,扳指被人摸了去。 此人看上去比另外四个人要稍微健壮一些,只是脸被水泡地有些浮肿,辨别不了相貌,因此并不能确定死者的身份。 从他身上摸出了一张通行证,证件上的字迹依稀能辨别出来,底下签的名字是李秉海。 李家是生意人,外出经过某些军事区的时候,必须要有这种通行证。 这个李秉海平时对生意上的事情几乎是不闻不问,全都听从两个哥哥的安排,私下则是经常混迹在赌场,妓院这种地方,这些地方待久了自然就容易碰上些不三不四的人,沾染上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喊李家的人过来认尸,外头突然变的很嘈杂,其中一个女人正扯着嗓子撒泼。 “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孤儿寡母没人了是么?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你们家的种。” 这种民事纠纷很少闹到局子里来,尤其还敢在局子里大呼小叫,林子川放下手里的工作,走了出去。 外头一个穿着粉红色洋纱背心,外头就罩了层纱衣一看就是风尘女子,正摆动着腰肢,在漫骂,看她小腹微微隆起,确实是有了身孕的样子,正因如此才这样嚣张,仗着旁人不敢去碰她,正好在警察厅的大厅里撒泼打滚。 好巧不巧,她谩骂的对象正是李家的五太太。 那女人见林子川出来了,便径直跑过去:“林警长你快给我评评理,你看看我这脸,我可是靠脸吃饭的,你看那小妮子给我抓的,我这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复原啊,万一留下个疤痕,我还怎么见客人!” 林子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这种女人他见多了,欺软怕硬,她看到一直站在那边不言语的五太太和玲俐,走过去,关切的问:“你们没事吧?”那女人脸上的伤是伶俐抓的,一个时辰前,她还在陪她妈去糕点铺子买糕点,正巧碰到了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是大兴酒店的舞女杜红,也是五老爷在外头养的一个姘头,五太太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因为天生性格比较软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里知道就正好碰上了。 杜红是出了名的泼辣,仗着有几分姿色,肚子里又有了五老爷的种,因此对他们出言不逊。 玲俐平日里比较安静内向,举止也很淑女,然而今天她没忍住竟然出手伤了人,她心里很是慌乱,一来担心坏了自己在林子川心目中的形象,二来这么多人看着她觉得脸皮薄,委屈地低着头,小声道:“是那个女人胡说八道还羞辱我妈,我没忍住,我就。。。” 林子川的印象里,玲俐在李家的几个姐妹中最娇小,年龄也最小,习惯被人呵护着,没想到也有泼辣的一面,他觉得有些好笑,但一想到她父亲还躺在停尸间里,又有些心疼,思索着该怎么告诉她。 杜红翻了个白眼,双手叉着腰,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我哪里胡说八道了,五爷说了,过些日子就把我娶进门,等我这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要是个男丁,就把你休了我做大,你要是不信,你去问他!” 五太太眼睛都气红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个女人倒好,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把这么不齿的事情说的如此响亮,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子川对五夫人道:“这是你们自己的家事,我们警局也没有权利干涉,至于打人这一说,我看也没伤到人,这事你们自己解决吧。” 五太太一听,立马拉着玲俐的手要往外走,杜红不干了,一把拽住她,唾沫星子都快溅出来:“你等等,你们把我打了就这么走了?林警官,我要你以故意伤人的罪名把他们给关起来,不然我今天就不走了!” 林子川皱了皱眉,这个女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他只得道:“杜女士,你若不走,那我只能以你妨碍我们警察厅的正常工作为由把你送进去了!” 杜红一听,有些犹豫,想了两秒钟,这才很不服气的松开了手,玲俐一脸感激地看着林子川,搀着五太太往外头走。 这时一个人过来跟林子川请示:“这几天失踪的人口已经统计好了,需不需要通知家属过来认领尸体。” 林子川停顿了几秒钟,又喊住了她们:“你们等一下。” 他原本就想去李家喊人过来认尸,如今他们正巧在,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怎么了?”五太太疑惑道。 林子川有些纠结,他看了五太太一眼,又看了玲珑一眼,面色凝重道:“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护城河里尸体的事情。” 杜红插嘴:“河里头的尸体关我们什么事情?” 玲俐心里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她急忙问:“子川哥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不敢细问,深怕问出不好的东西。 然而该来的总归要来,林子川也不细说,毕竟他们还没见过尸体,是不是五爷的尸体还得家属确认一下。 “这里有一具尸体需要你们来认一认。” 当听到尸体二字的时候,玲俐和五太太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一时间怔在原地一脸惊恐的看着林子川。 林子川没再多说一句,领着他们就去了停尸间,杜红一路上护着肚子,嘴里一直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林子川掀开五老爷身上的白布,等着他们认尸,杜红突然冲了过来,像是发了疯一般跪在地上哭喊:“五爷,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说走就走了,是哪个天杀了的害了你啊,你走了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活啊!” 她哭得昏天黑底,歇斯底里,全然不顾旁边的人,尸体明明被泡的看不出面容来了,她怎么这么快就认出来是五老爷。 玲俐和五太太站在原地,应该是被尸体吓得不轻,一时间忘记是该害怕还是该悲伤。 “你怎么就知道这是五爷?” 杜红边哭边抹眼泪:“三天前,他去找我就穿了这么一声衣裳,我和他处了这么久我能不认得他么?” 此话一出,五太太突然身子往后一退,一声干嚎卡在嗓子眼里,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玲俐哪里敢相信自己的爹此刻正冷冰冰的躺在停尸房里,而自己的娘又因为悲伤过度晕了过去,她还是个小姑娘,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大的打击。好在有林子川在,他帮着玲俐扶住五太太,又差人将还瘫在地上哭天抢地的杜红也给扶了出来。 玲俐的步子有些蹒跚,她强忍着不让自己也晕过去。 林子川有些同情她们,然而这世上总是有很多无奈的东西,他们迟早都要面对,他将五太太和玲俐送回了李府,五太太醒了过来一脸呆滞,好在玲俐还有些理智,她边哭着边拉住林子川的手:“子川,你一定要为我爹讨个公道!” 第四十章 五爷发丧 ,李瑶林子川夜谈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前天四太太还在高谈阔论地说这件事情,今天就得到了这么个晴天霹雳的消息,李家上下无不震惊。 如今大老爷和四爷不在,家里都靠大太太撑着,她心里也是十分不好受,但也只能强忍着,维持着她一家女主人的的态势。 她喊来了刘管家:“给当家的和四老爷发封电报,把老五的事情通知给他们。” 说完,又跟着其他几个人一起安慰五太太,虽说五太太同五老爷之间夫妻关系并不和睦,基本上是聚少离多,五老爷又生性风流,但好歹也是曾经恩爱过的夫妻,因此五太太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是正常。 比起五太太,玲俐要显得冷静许多,她虽然伤心,但打小跟自己的父亲不亲,她现在也没工夫伤心,只想着林子川能尽快帮她找出她爹的死因。隔了两天,待做完尸检和调查,林子川将五老爷的尸体送了回来,李宅一片阴郁。 大老爷和四爷还得过两天才能赶回来,一切大小事宜还得大太太来打理。“五弟是怎么死的?你们把尸体送回来总得有个交代不是?” 林子川回道:“死因我们已经查明,是吸食了过量的鸦片导致的死亡。”五太太走过来,她比刚刚要稍微恢复了些神智。 “他怎么可能碰那种东西?” 这时,杜红也赶到了,她可不是来吊丧的,进门便一路上哭哭啼啼往这边跑,下人们拦都拦不住。 大太太眉头一皱,本来家里糟粕的事情就够多了,又来了一个爱搅事情的女人,她向来看不上这种出生的女子,就和二姨太一样,只不过二姨太还算是明事理知进退的女人,而这个杜红,可是不好惹。 她白了她一眼,就要让下人将她拖出去。 杜红连忙往林子川身后躲,边躲边叫嚣着:“我今儿过来就是来讨个说法,我肚子里可是怀了五爷的孩子,虽然他已经去了。” 说到这里,她喘了几口,大声道:“但他还是姓李的!” 大太太脸色一变,她只知道五爷在外头喜欢拈花惹草,但不晓得竟然还把人家肚子给搞大了,她有些责备地看向五太太,若不是她天性懦弱,对自己的丈夫不闻不问,任由他在外头胡搞,也不至于让一个舞女上家里头来闹,让外人们看笑话。 四太太有些看不惯了,挺身而出:“切,谁不知道你杜红的手段,专门勾引有钱人家的狐媚子!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这里是李家可不是你用来撒泼的地方,谁知道你肚子里怀的是不是李家的种,搞不好是你同野男人厮混留下来的野种还妄想着攀高枝?” 杜红一听,顿时怒气上扬,她提起袖子要来抓四太太的头发,两个女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扭打起来。 “住手!” 大太太怒吼一声,吓得二人瞬间停住了手脚,五太太则气的险些又要昏厥过去。 “你若真怀了我们李家的孩子,我们自然会担负起照顾他的责任,回头我会让大夫去你府上诊脉,待调查清楚了,再说。” 大太太一向稳重端庄,她的一番话让杜红瞬间怒气全消,她应了一声:“大嫂说的话我信。” 便整理了下头发,抚平了皱起的衣角,大摇大摆地走了。 四太太有些诧异:“大嫂,您不会真的让这个女人进我们李家的大门吧?” 大太太沉默了一会儿回:“她肚子里要真是老五的种,我们又怎么能把他的遗腹子扔在外头吃苦呢?至于这个女人,她这辈子都别想进我们李家门!” 林子川看了这么久的闹剧,见他们情绪都稳定了下来,才又开口:“尸体我们已经还了回来,后面的事情还请各位夫人放心,警察厅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罢,他转身准备走,玲俐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她一双无辜的眼睛,充满了期待地看着林子川,认认真真交代:“子川,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你一定要替我爹讨回公道!” 林子川看了她一眼,有些心疼,这个最小的妹妹,她不像玲珑有个有背景的舅舅,她只得把一切的希望都放在自己身上。 他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你放心!” 李家是个大户,又比较好面子,自然不能让外头人知道他们家的五爷因为吸鸦片把命给吸没了,因此丧事也是尽量从简低调。 李家太爷在世的时候最宠的便是最小的五儿子李秉海,也正是如此才养成了他好吃懒做,随心所欲的性子。 李家儿女共总五个,老大李秉成,老二是个姑娘,早早就嫁了人,老三则是李瑶的爹李秉行,老四李秉荣,老五李秉海。 老大李秉成本和老四在忙着开药铺的事情,他们做药材生意的,深知这鸦片的厉害,长时间吸食,人会变得精神恍惚,身体消瘦,脑子迟钝,若是本来身子就弱的人,可能熬不了几年就会毙命。 而且一旦上了瘾,就很难戒掉,瘾上来的时候,浑身就跟被千万只蚂蚁啃食一般,意志稍弱的人就会自残甚至自杀! 虽然李府的丧事尽量办的低调,但毕竟是大户,人脉也广,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人,林子川一家,永记绸缎庄的邵老板一家,就连之前有过过节的警察厅厅长胡昊平也到了现场,自然还有刘督察一家以及其他交好的,李府哀乐一片,蒙上一层悲凉的气氛。 李瑶跟五老爷总共没打过几次照面,他的死对她触动不是很大,只是她心里也萌生出一丝难过,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五老爷尚有这么多人为他送行,这么多人为他难过哭泣,而她的父亲,不仅没有留下全尸,甚至连体面的葬礼也没有,尸体放了整整四天才草草下了葬。 她想到这里,鼻子有些发酸,滚下几滴泪来,抬头正巧看到林子川盯着自己看,她慌忙低下头,却又忍不住抬头看他。 她希望他可以好好查清楚案子,给五爷一个交代,也给玲俐和她妈一点慰藉。 他面色略有些憔悴,连胡子也没来得及刮,但是蓄了胡子的林子川看上去多了几分稳重。 晚上的时候,林家兄弟留在府上用了晚膳,吃过晚饭,林子川便和大老爷四爷一同去了书房谈事,大概是案子有了新进展。 五太太这两天憔悴的不得了,玲俐便早早的扶着她娘回了房,玲慧则跟着过去想要安慰安慰他们。 四太太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刚用过晚膳便出门了,大概是去找哪家的太太打牌,毕竟一连几天忙着家里头的事情,她憋了好些天,早就手痒的厉害了。 二姨太见客厅里就只剩下李瑶,林子辰,和她同涛涛四个人,她脑子灵光,想到了什么,拉着涛涛打了声招呼便走了,她还不知道李瑶和林子辰之间早就没有什么了。 林子辰叹了口气,道:“这世道真是乱的很,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五伯父身上。” “是啊,鸦片真是害人的东西。” 大概办个时辰之后,林子川出来了,李瑶却喊住了他。 “能去院子里走走么?” 李瑶实在心疼玲俐,而如今唯一能给她安慰的就只有林子川了,然而林子川太过木讷,她只得主动找他说几句话。 林子辰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先聊,我在这儿等你们。” 今晚的月色很好,照着小半边天都很通透,月亮的另一边则有一颗星子极亮,正好与之呼应,十分美妙,因为刚刚下过了一场雨,空气又些湿润,白天蒸笼一般地热,现在吹着轻柔的晚风,添了几丝清凉。 李宅的院子修的极好,开春的时候又铺了条小道,说是用鹅软石铺就的小径,人要是赤脚在上头走,还能通络活血,绕过假山石子,又去了凉亭,凉亭上的灯盏窜起幽幽火苗,再加上闪着粼粼波光的水面,称地那处景致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然而这么好的景色却因为家中的变故蒙上一层凉凉的苦意。 林子川很意外她单独把自己喊出来,以往她很少主动找自己说话,他还记得她刚来李府的那个除夕,他们第一次在园子里单独相处,她还是那个时候的模样。 他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你找我是要说什么?”他主动开口问。 李瑶回:“你也知道玲俐最近很伤心,她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你应该知道她喜欢你?” 林子川愣了一下。 李瑶继续道:“原本这话不应该我来说,我也不该在这种关头拿这件事情绑架你,但你最近能不能多多关心下玲俐,我实在不忍心看她那样。”林子川突然有些失望,他知道玲俐喜欢自己,然而他真的只是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 他道:“我把玲俐当妹妹看,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也很遗憾,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破案。” “你只是把她当妹妹看?” “是的,感情这种事情勉强不了,我也曾经有意无意地想让她明白,你是她姐姐,你有空劝劝她吧。” 李瑶一听,有些替玲俐惋惜,然而如他所说感情的事情勉强不了,她道:“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会帮你劝劝她。” 第四十一章 酒店门口突遇车祸,案情新进展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大兴酒店里,林子辰正在和胡慧兰共进午餐。 今天原本挺好的天,早上还有大太阳,到了中午却突然阴沉了下来,还刮起了风,风吹在身上,湿湿的,看来不多久就要下雨的样子。 胡慧兰上一秒还在跟他说着什么,下一秒却打了个刁钻的喷嚏,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拿着纸巾掩着口鼻。 林子辰细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了上去。 衣服带着他的体温,还有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儿,很好闻,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悄悄浮现在她脸上,塌低着头不敢看他。 李瑶连忙脱下他的外衣,拍了拍,送还到他手里。 大兴酒店的包厢布置的很是雅致,坐在楼上可以看到楼下的乐队,台面上舞女正随着旋律翩翩起舞,灯光布置也很是奢华,自从上回大兴酒店出了事,这边的警戒便多了起来,人们似乎也没有受什么影响依然在这里载歌载舞。 大兴酒店的老板姓沈,上海人,不知道做什么买卖发了笔横横财,便在这条街上建了座酒店,又得了洋人的资助,因此生意算是欣欣向荣,每天来往的达官贵人也是络绎不绝。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里吃饭实在有些奢侈。 坐了一会儿,服务员端上了菜肴,酒保开了瓶红酒给他们倒上。 林子辰熟练的一手拿刀一手拿叉,将自己面前的牛排切得整整齐齐,然后递到胡慧兰面前又把她的那份端到自己的面前。 全熟的牛排不带血丝,却异常的鲜嫩,沾些调好的酱汁,入口甘香味浓,不得不说确实美味。 胡慧兰有些不胜酒力,一杯红酒下肚,脸上已经有了微醺的迹象,再加上有些酒精过敏,一张脸熏得通红,不过脑子是清醒的。 林子辰看着她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的脸自责道:“我的错,不知道你不能喝酒。”立马喊了服务员上一一杯清水给她解解酒。 递过去的时候突然看到她嘴角沾了一滴酱汁,他抬手在她嘴边轻轻擦拭了一下,下意识的动作两个人都呆住了。 胡慧兰本就红彤彤的脸更加灼热了,她没想到自己还会像少女一般娇羞起来,说了句:“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她洗了把脸,脸上的灼热才渐渐退了去,想到方才林子辰的举动,她的心里一颤。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脸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红了,只是头还有些晕,她扶着额头,走到拐弯处,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晃出个人来,她吓了一跳,那人走路有些不稳当像是喝多了,撞到慧兰的时候似乎都没有反应,她赶紧闪开,生怕这个人发起酒疯来,但是她却并没有从他身上闻到半点酒气。 那人一路跌跌撞撞,很快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胡慧兰若有所思地回到了座位。 吃完饭,黑云已经聚拢过来了,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他们刚出酒店,后脚跟出来个人,正是刚才慧兰撞见的那个人,他看到胡慧兰,似乎是认识她一般,突然冲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手劲儿极大,捏得她生疼,似乎受到了某种惊吓,一张脸显得有些狰狞和扭曲,瞪大了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她,嘴里念叨着:“有鬼,有鬼追着我,救救我,快救救我。”说完,又神经质地大笑起来,嘴巴咧开露出叫人毛骨悚然的笑,胡慧兰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却怎么甩也甩不开。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林子辰也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立马用手去拽开那人,想要把她拉回自己身边,然而那人的力气实在是大的出奇,他只有一只手方便根本没办法拽得动她,索性把手里的拐杖扔了,两只手去掰。 他离开了拐杖,整个人都摇摇欲坠,更谈不上解救人了,胡慧兰心一横,抬起膝盖对准那人的胯下就是一记,他立刻吃痛地松开手,然而依旧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嘴里念叨着有鬼。 此时,马路尽头开过来一辆飞速行驶的轿车,那人大叫一声往路中心跑去。 “碰”的一声巨响,他被撞飞出去数米远,像滩烂泥一般倒在了路边,鲜血很快染红了那一片,好几个路人被吓得尖叫起来,轿车司机还么回过神来,一脸惊恐地坐在车子里一动不敢动,挡风玻璃撞得稀碎,好几块碎玻璃溅到了行人身上。 他们也是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呆住了,谁都没料到他会突然冲出去。 众人只知道方才这个人同胡慧兰他们起了争执,事故同他们肯定脱不了干系,便将二人团团围住,开车的撞死了人心里发虚,听到路人这么说,便也站出来一起指责,甚至要让二人赔车钱。 林子辰将她牢牢护在身后,可惜任他怎么解释,旁人都不相信,看热闹的越来越多,林子川和胡穆然很快赶到了现场。 大兴酒店门口发生命案,接到这个通知,他们二人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没想到嫌疑人竟然是自己的哥哥和姐姐,先是一愣,但很快开始着手调查。 现场一片混乱,大兴酒店的安保也一并出来维持秩序,死者身份还不确定,但从目击证人的口中可以得出结论,他是自己冲到了马路上才被车子撞飞,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待调查。 尸体被运回了警察厅做进一步的鉴定,林子辰和胡慧兰以及撞人的司机也一并被带回了警局。 林子辰毕竟是林警长的亲哥哥,例行问话也就很随意了,开车的是一家报社的编辑,迫于舆论的压力,警察厅的也不敢太为难他,并且他同死者也没有任何关系,因此坐了一份笔录简单说了几句便把人放了。 唯一接触过死者的便是胡慧兰了,胡穆然亲自去询问。 她还有些紧张,平复了会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姐,你说在酒店洗手间的走廊里见过这个人?”胡穆然问。 “他撞到我,起初我以为他是喝醉了,但是他离我很近我却并没有闻到半点酒气,到时闻到了一股子烟熏味儿,有些呛鼻。他跌跌撞撞地往走廊的另一头走,然后就看不见了。”慧兰回。 看来还得去酒店探查一番,胡穆然问完话,有些不悦,抱怨道:“这个林子辰也真是,都没能保护好你,你跟他在一起我真是不放心,你说他腿……” 他话还没说完,胡慧兰就打断了他,示意他闭嘴,原来房间的门开着,林子辰就站在门口,有些尴尬地望着他们。 胡穆然起身,道:“审讯室不是你能来的,出去等着。” 他说话的态度有些不客气,林子辰只得点了点头,冲他身后的胡慧兰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 胡慧兰出来之后,林子辰走过去接她,沉默了会儿,道:“对不起,穆然说的没错,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胡慧兰却道:“我弟弟说话有些冲,你别放在心上,这件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谁都没有预料到。” 本来应该是林子辰去安慰她,现在却变成了她来安慰自己,林子辰心里更加自责起来,倘若他有一条好腿,或许就能好好保护好她了,他这样想着,渐渐陷入了沉思。 林子川和胡穆然回了停尸间,那人躺在那儿,被撞地血肉模糊,两只眼睛瞪的老大,瞳孔早已涣散无光,十分骇人,他们丝毫没有怯意,林子川仔细观察了尸体的口鼻和手指,牙齿发黄发黑,面色晦暗,头皮有些秃,身形虽不如护城河里头的那几具那般消瘦但也不是特别健壮,手指发黄,应该也是个老烟枪,如此说来,这个人和那几个人某种程度上是有关联的。 胡穆然道:“看来,这个大兴酒店也不干净。” 林子川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对赵小苗说道:“将尸体的样貌特征发布出去,尽快通知家人收尸,今晚的事情当做意外处理,明天登报公布。”他干净利落地将这件事情处理完,又回到停尸间内,他有些话要和胡穆然说。 “这个案子你有什么看法?” 胡穆然托腮想了会儿道:“之前打捞上来的几具尸体,除了李五爷,其他都是码头工人,身份也已经确认,那么那些鸦片很有可能就是水上运输过来的,我们的重点还是要放在码头上,先找到货源才行。” 林子川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但出了这种事情,他们一定不敢顶风作案,我们这些天派出去的兄弟把各个码头都搜查了一遍,几乎没有查到什么违禁品,而且,那些工人常年随船只四处奔波,在哪里染上的烟瘾也不清楚。” “那现在,只能从大兴酒店着手了。” “嗯。” 胡穆然又道:“那个杜红和李五爷走的那么近,应该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行踪,她跟大兴酒店以及花间阁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觉得她或许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 林子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笑道:“大兴酒店交给我,这个女人,就交给你了。” “你倒是很会给自己找退路!”胡穆然无奈道。 第四十二章 李瑶探望杜红,案件生疑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今天放假,李瑶早早就去了胡家探望胡慧兰,她得知了前天的事情,有些担心,不过胡慧兰早不放在心上了,她知道最近李家有点乱,关切地问:“最近家里还好么?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的,听着都叫人害怕。” 李瑶道:“我还好,就是我五妹一家子最近过儿不大好。” “你放心,穆然他们最近都在查这个案子,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话正说着,胡穆然就走了出来,李瑶一见他,就有些排斥,便不说话了。胡慧兰道:“你今天怎么还没去上班,我跟李瑶正说到你呢。” “说我什么?准没好话吧。” 胡慧兰笑了笑:“你放心,我们说的是案子。” 胡穆然斜着眼睛看了李瑶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杜红是个难搞的女人,脸皮厚,又泼辣还拒不配合警方调查,实在叫人头疼, 杜红肚子里怀了李家的孩子,李瑶又是李家人,最重要,她也是女人。 他姐姐和李瑶到一块儿就有说不完的话,或许她可以成为突破口。 他看了李瑶一眼,道:“想破案?” 李瑶觉得他在说废话,但还是回:“那当然了。” “想破案就跟我走一趟!” 李瑶有些意外,破案是警察的事情,他喊自己做什么,自己又不懂得破案,问:“做什么?” “别废话,我在外面等你。” 胡慧兰嘴角微微扬了扬,推了推李瑶,道:“你去吧,他不敢拿你怎么样,要是欺负你了,回来告诉我。” 李瑶这才起身,满脸疑惑地走了出去。 胡慧兰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心里有些窃喜,她总是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和李瑶走到一起。 胡穆然一身笔挺的警服,正抱着手臂,斜靠在车门上看着李瑶慢吞吞地走过来。 李瑶以为他要给自己开车门,心里还想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了,然而她刚到跟前,胡穆然已经闪到一边,自己钻进了驾驶室里,李瑶只得自己开了车门,却发现后座堆了一堆的杂物,她有些气急败坏,然而她实在不想坐在他旁边,便开始徒手清理。 只听胡穆然略微冷淡的声音传过来:“那些都是我搜集的证物,你要是碰坏了弄丢了,我可是要追究你的责任的。” 那堆杂物里,有铁锹,有手套,有扳手还有些文件以及他自己的衣服,她知道他在有意刁难自己,便道:“这些铁器也是证物?” 他云淡风轻地回:“哦,那是挖尸体用的东西。” 李瑶吓得整个人都弹开了,骂道:“你这个变态!” 胡穆然憋着笑,拉开了副驾驶的门,道:“你说的对,我还真就是个变态,你要么坐后面,要么坐前面。” 李瑶只得灰着脸坐到了副驾驶上,车子驶了出去,李瑶问:“你要去哪儿?” “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杜红。” 杜红这个女人前两天天天来家里闹,不是要钱就是要东西,玲俐和五太太本就过得艰难,被她这么一闹,五太太又病倒了,大夫人只能给了点钱将她暂时打发走了,她们是打过照面的,胡穆然把自己带到她跟前,不知道她会怎么想,万一借机发挥又要钱怎么办。 她疑惑道:“你带我去见她做什么?” 胡穆然回:“她跟五爷走得近,又在大兴酒店里上班,总归是知道些什么的,但这个女人拒不配合警方调查,念她怀了身孕,我们又不敢动她,如今各家报社也都在关注这件事,万一闹出不好的言论,对我们破案就更不利了,你是女人,你或许可以跟她聊聊。” 胡穆然将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告诉李瑶,剩下的就靠她自己发挥了。 车子拐进了一个小胡同口,胡穆然将杜红的地址交给了她,道,我在这里等你。 李瑶点了点头,循着门牌号找过去,很快找到了杜红的住所,她敲了敲门,敲了好几下,门内有人问:“谁啊?” 李瑶在外面回:“李家人,我叫李瑶。” 杜红将门打开了,看到了李瑶,回忆了一下,这个姑娘,自己在李家见过,小家碧玉的模样,映像很深刻。 但她并不想放她进去,目光移到她身后,望了望,她拢了拢衣服,抱着手臂,问:“我跟你又不熟,你来找我做什么?” 李瑶脑子飞速运转,回:“大太太让我来看看你,李家也就我来看你最合适了。” 她一听,这个叫李瑶的小姑娘是李家死了的三爷的女儿,听说回家不久,她又是在是非之外的人,大太太这个时候派她来看自己,极有可能是承认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实际上,她肚子里怀的孩子是谁的种,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还好李五爷死了,死无对证,她和孩子的未来就全凭自己一张嘴了。 她这才将她放了进来。 杜红一个人住,房子是五爷给她买的,很小,但收拾的很干净,窗台上摆着些盆栽,桌子上铺了蕾丝边的桌布,茶碗是欧式烧彩的瓷具,房间还有淡淡的香味。 窗台前摆了张化妆桌,上面整整齐齐摆放了些胭脂水粉和精美的首饰盒子,看得出她是个很精致的女人。 她坐了下来,随手摸出了个打火机,抽了根烟要点,李瑶道:“怀孕了不能抽烟。” 她这才想起来,叹了口气,收了烟和火,自言自语道:“真够倒霉!” 李瑶过去坐下,杜红道:“说吧找我做什么?” 她显得十分不耐烦。 李瑶道:“大伯母让我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说罢,把一篮子水果端了上去。 “难得大太太惦记。”杜红半信半疑,随意敷衍了一句。 李瑶又道:“案子破不了,我们家乌烟瘴气的,大伯母分身乏术,没空来看你,她前些天说要是案子破了,把你接到李家去养胎,毕竟五叔没了,但他的孩子得保护好了,也算是对他在天之灵的告慰了。” 杜红道:“此话当真?” 李瑶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这话大太太的确提过一嘴,说是让她在家里养胎,等孩子生下来,只把孩子留下来,只不过五太太死活不肯,便没再提过,她这么说也不算是自己杜撰。 杜红忽然有些多愁善感起来:“哎,五爷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李瑶称热打铁:“你是最后一个见过我五叔的人了,他死前就没有什么异常么?比如他去了哪儿,跟什么人在一起,又做了什么。” 这些话,杜红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她道:“你怎么跟警察一样,问的问题都差不多,五爷死前在我这儿住了小半个月,我白天上班,晚上下班又迟,谁晓得他去哪儿,跟什么人在一起又做什么,他相好的又不止我一个,只不过跟我最好而已。” “那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都在做些什么?” 杜红突然又咯咯咯笑起来:“你说他跟我在一起会做什么?你这个小姑娘可真单纯。” 李瑶脸一红,到底是做过皮肉生意的女人,说话没羞没臊。 她只得很直白的问:“他吸鸦片你知道么?” 杜红脸色一僵:“吸鸦片的多了去了,他吸两口烟我又管不到的。” “你不吸?” “那东西我可不敢碰。” “那他吸大烟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制止?” 杜红似乎有些紧张,道:“你又不知道他发烟瘾时候的样子,我要制止,他还不得弄死我。但他跟我住的这个小半月,因为我怀了孕,就再没见他抽过,他说他要戒烟,我每次看他犯烟瘾的样子我都觉得心疼,所以那段时间我们都是分房睡的。” 杜红又道:“后来他一句话没留下来就走了,我还以为是回了家,没想到再见面就是在警察厅的停尸房,哎,我也是真命苦。” “你在大兴酒店上班,听说五叔经常过去给你捧场,他跟什么人接触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李瑶忽然又问。 “我只顾着在台上跳舞,哪里会注意这个,再说了,他每次都待那么一小会儿人就不见了。” “不见了?” 杜红回:“是啊,每次都只待那么十来分钟,有时候我都不晓得他来过。” “每天都去?” “不是每天也是隔三差五吧。” 李瑶觉得这个点有些奇怪,照理说如果他是去给杜红捧场,没理由就待那么一小会儿。 杜红站起来看了看时间,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去上班了,小姑娘,我就不送你了,谢谢你给我带的东西。” “怎么你这样了还上班?” 杜红无奈道:“那怎么办,总要生活的,如今我的靠山没了,不上班喝西北风么?” “可是你不是怀着孕?” “我以前工作的场子,怀孕的姐妹照样也得干活,我们这种人,身子骨硬。”她道。 李瑶一开始很看不起她,但忽然又有些同情她,本想再说些什么,她已经换好了衣服,好在现在肚子还不明显,她这个身材依旧是凹凸有致,十分扎眼。 她道:“保重身体。”说完就走了出去。 第四十三章 胡穆然李瑶,暗访赌场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胡穆然帽子盖住脸已经睡了有一会儿了,听到有人敲窗户,醒了过来,一看是李瑶给她开了车门,问:“聊了这么久,看来收获不小。” 李瑶坐进去,回:“几乎没有收获,想必你们该问的也都问了。” 胡穆然有些失望,叹了口气,系好安全带,道:“算了,算了,本来也没指望你能帮上什么忙。” 他话音刚落,李瑶接着道:“不过不知道她有没有提过一点,那就是每次我五叔去找她的时候,每次都只待十分钟左右,就走了,确切的说她也没看到他什么时候走的,她用了一个字眼,不见了,我觉得这点有些奇怪,如果是去喝酒,怎么可能没喝高兴了就走,除非他不是去喝酒。”胡穆然看着她笑了笑,道:“看来你还是有点用处的。” 李瑶冲他翻了个白眼,车子再度启动,从小巷子里拐了出去,李瑶问:“你又要带我去哪儿?” “大兴酒楼!” 今天正巧沈老板也在,他看到胡穆然的时候神色有些紧张,不过仍旧笑脸相迎走过去,道:“你们林警长前脚刚走,您又到了。” 胡穆然不屑道:“怎么不欢迎我?” 胡穆然怕引起他的怀疑,便冲李瑶勾了勾手,李瑶脑子灵光,跟紧了他,将手环住了他的手臂。 沈老板一看他是带了女伴来的,又听闻这个胡穆然平时不学无术,想必他只是来消遣的,便陪笑道:“不敢不敢,官爷捧场,小店蓬荜生辉。”说罢赶忙吩咐身后的服务员好生招待。 胡穆然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客气了,沈老板!”便随着服务员的引导,落了座。 李瑶正诧异这个胡穆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有事业心了,结果刚坐下,他就又开始犯浑,戏谑道:“我刚只是让你跟紧我,你挽我的手臂做什么,还挽的那么生硬做作?” 李瑶脸一红,气道:“我这是配合你演戏给沈老板看,怎么,不乐意?那不然我走好了!”说罢,佯装起身要走,胡穆然慌忙拦住她,没想到这个女人脾气这么冲,自己竟然有些治不住她,道:“好好好,你坐下,我不说了。” 这时,沈老板正好走过来,道:“怎么,小两口吵架了,李姑娘别走啊,今天二位的午餐全部半折,再加送一瓶红酒,这可是我刚从酒窖里拿出来的,珍藏了十年的好酒。” 他开了酒,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果然,酒香立刻就散溢开来了。 胡穆然抬了抬眼睛,道:“怎么好劳烦你沈老板亲自招待,你这样我可不好意思用餐了。” 沈老板听得出他这是在下逐客令,便道:“那二位慢用,有什么事情吩咐一声。”说罢就走了,胡穆然用余光瞥了瞥,他跟身后的服务员交代了什么,自己就走了。 他心里想,这个沈老板把自己当贼一样防着,看来林子川他们也没能查出什么东西来,命案是发生在酒店门口,酒店有权利不让警察搜查里面,和上次宝珠的案子一样,实在棘手。 他一双锐利的眼睛真飞速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突然他眉头微微皱起,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杜红。 她今天穿了一身红装,人群中实在有些扎眼,裙摆正好遮住了渐渐显露出来的孕肚,若不仔细看,还以为她只是有些发福,楼下有人起哄,杜红是大兴酒店的招牌舞娘,长得又十分妩媚,自然免不了被众人推着上台跳舞。 她如今有了身孕,好不容易找到了个靠山,又倒了,不得不再度出来抛头露面,维持生计。 她脸上勉强挤出笑来,摆摆手:“今天身体不适,改日再跳怎么样?”她一甩帕子,声音矫揉造作,撩拨的一众看客心里十分痒痒,自然是不能因为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轻易饶过她。 前面一个油头粉面的一把拽住她的帕子,把她往自己跟前带,顺手飞快地在她屁股上掐了一把,杜红立马变了脸色,若是换做以前的她,这个人的脸色非得留下五条红印子,然而今非昔比,五老爷死了, 她又怀着身孕,虽然旁人不知道,但沈老板知道,她跪在地上求了好久他才勉强没开除自己,因此再过分的事情,也只能受着,忍者,她从那人身上起来,略带着点娇羞的模样,说道:“人家最近身子确实不大舒服,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你非得让人家说出来?” 油头粉面的小子咯咯咯地一阵笑:“如此你也别走啊,留下来陪我们一众兄弟喝喝酒吃吃菜。” 见那人还不肯放过自己,杜红明显有些急了,她的身子怎么能喝酒呢,她努力想挣脱开这人的魔爪,就差苦苦哀求了。 突然那小子的手臂被人一把抓住,他吃痛地松开手,顺手抄起桌子上的酒瓶想往人身上招呼,抓瓶子的手却定格在了半空中。 那人脸上的表情垮掉一半,半天从嘴巴里支支吾吾吐出几个字:“胡,胡警官!” 胡穆然正一脸冷冽地看着他,看得他两腿瑟瑟发抖,一桌的其他人也是唯唯诺诺地看着没人敢上去劝。 “杜小姐既然不愿意跟你们喝酒,就识相一些,难为姑娘家是不是有点不要脸。” 那人点头哈腰:“您说的是,我。。。我记下了,下回再不敢了。”立马又转头跟杜红鞠躬道歉:“杜小姐实在对不住,我喝多了,脑子不清醒,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多担待些!” 杜红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臂,立马高傲地抬起头来,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这时,沈老板也过来了,他先是用责备的目光扫了杜红一眼,然后瞬间变脸一般堆了满脸的笑容对胡穆然道:“您不必同他们一般见识。”又同身边的人吩咐一句:“我们酒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来的么?”说罢,将那一桌子的人尽数都给清了出去。 胡穆然回了座位,顺带把杜红也带了过来,一直坐在位置上没动过的李瑶心惊肉跳的看着刚才那一幕,生怕他对付不了那一桌子的地痞流氓,没想到他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把那帮人治的服服帖帖,这才松了口气。 杜红有些不耐烦地坐了下来,李瑶给她倒了杯热茶,她抬眼看了李瑶一眼,又看了看胡穆然,忽然明白刚才她去找自己的用意,有些不悦了,语气有些僵硬地说了声谢谢。 “你怀了孕,不该在这个烟火气太重的地方上班,今天幸好是有胡警官在,否则。。。”李瑶道。 杜红冷笑一声:“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 李瑶被呛了一句,刚才在她家里,还聊得很愉快,没想到一出门她就变了态度,不过很快她也明白了,胡穆然出现在这里,他们又在一起,想必她已经知道自己是在帮助警察破案了。 杜红性子虽然泼辣,但终归是女人,总有软弱的一面,她越是做出这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心底实则越脆弱,在这种境地下生存的女人,总是习惯用另一面来伪装自己,李瑶也不生气。 她喝了口水,语气比刚才稍微柔和了些,站起身来:“既然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她正准备走,胡穆然喊住了她:“你对这家酒店比较熟悉,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杜红无奈,只得又坐下来问:“什么事,你说。” “酒店的负一楼是什么?” “赌场,好赌的人都知道酒店楼下还有座赌场,这应该不犯法的吧。” “除了赌场还有什么?” 杜红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她端起杯子又喝了口水,以隐藏自己的不安情绪:“除。。。除了赌场还能有什么,我只是个舞女,我哪里晓得那么多,你若想问个明白不如直接去找沈老板。” 她要么是不肯说,要么是压根儿也不知道,这时沈老板正密切地关注着他们这个地方,便道:“我问你的这些话,你只需要烂到肚子里,往后,你还是少出现在这里,刚才的那帮人兴许会再来报复你,这几日别再来了。” 杜红站起身来,神色复杂,有些欲言欲止,然而纠结了数秒还是道了声谢谢便走了。 “看来酒店真的有古怪?”李瑶问。 胡穆然点点头,他嘱咐道:“一会儿你在这儿坐着,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去洗手间了。” 她有些担心,但仍旧镇定下来,回了句:“好,那你小心些。” 二人故作轻松地继续喝了会酒,沈老板见状,自己暗暗舒了口气又去招待别的地方了。 过了会儿,胡穆然假装要上洗手间,站起来往洗手间方向走去,穿过走廊顺着楼梯一路往下。 大兴酒店一共五层,上下两层为宴客厅,三四五为客房,拢共有36间客房,分为西式房和中式房,而除了地上五层,地下还有一层,是个赌场,顺着楼梯一路往下,松木原料的楼梯踩上去,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敲打在他的心头。 周围安静极了,再往下走走,绕了个圈便听到一些声响了,再走下去声音则越来越大。 筛子声,吵骂声不绝于耳,听得人耳朵发蒙,底下又是另一片天地,灯火不如上头那般辉煌,甚至稍稍显得晦暗。烟火气有些重,此处房间虽然宽敞却只有一处通风,因此,里头烟雾缭绕,实在呛得人有些难受, 也好在这些烟气,旁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他一路走一路看,这里边的也都是些寻常的赌徒,只是他留意到,在一个几乎是没有灯火的角落里站着几个人,衣着统一,面无表情,应该是酒店的安保。 第四十四章 四爷赌博欠下巨款,债主上门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明处看暗处,有种雾里探花的感觉,他索性朝那头走去,果然一切都在预料之中,那两人伸手将他拦住:“会员证出示一下,没有会员证不能入内。” 他往里头探一探,然而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真切,只得退了回去。 李瑶在位置上等了他一刻钟,却迟迟还不见他的踪影,心里愈发着急,面前的糕点一口都吃不下去,最让她不安的是,沈老板正往这边走来。 她立刻假装看向别处,直到沈老板到了跟前了才故作惊讶道:“沈老板,你怎么来了。” 他也不客气,在胡穆然的位置上坐下,问道:“胡警官去哪了?” 李瑶淡定回道:“方才说肚子疼,去了洗手间。” 沈老板是个生性多疑的人,面前的小姑娘虽然神情淡然,但他总觉得胡穆然是去赌场了,赌场除了一群赌鬼什么都没有,因此他还算淡定,摸了摸胡子戏谑道:“将你就这么晾在这边实在有些不绅士,我过来陪你说说话,你不介意吧。” 李瑶心中万分介意,但嘴上却客气道:“自然不介意。” “李老爷是新任商会会长,我同他也算交好,你们李府的事情我略知一二,只是没想到他还有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侄女。” 沈老板言语轻浮,让李瑶心生厌恶,一只手垂下来不停地搅着自己的衣角,心里默默地希望胡穆然赶紧回来。 沈老板拿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她,像是观察着自己的货物一般,愈发无理。 “沈老板,您怎么在这儿啊。”杜红的声音突然在后头传来。李瑶一颗紧着的心终于松了松,她是来给子解围的。 “戴维先生正在找您呢,就在201号包间。” 此时胡穆然也赶回来了,他拿起桌上的餐布擦擦湿漉漉的手,看了眼桌上的甜点,故意道:“不知道是吃坏了什么不新鲜的东西,让你久等了。” 李瑶立马接了句:“我就说不能吃了热菜就直接喝掺了冰块的水,胃有些受不住了吧。” 沈老板尴尬的笑笑,耸了耸肩,理了理领子,随着杜红去了201号包间。沈老板走远了,她才小声问:“怎么样,查到什么了么?” 胡穆然道:“除了一群赌徒什么都没查到。” 二人吃了饭,走了出去,李瑶觉得今天没啥收获,不免有些倦怠,去拉车门,胡穆然却突然道:“我回警局,你也要跟我一起去?” 李瑶道:“你不送我回去?” 胡穆然却道:“想得美。” 果真是利用完了就翻脸不认人了,李瑶发出一声冷哼,一跺脚自己去旁边招呼了一辆黄包车。 胡穆然看她上了黄包车,一踩油门去了警局。 林子川正头疼,听胡穆然说今天发生的事情,紧张道:“你怎么把一个女孩子牵扯进来,万一出点事情怎么办?” 胡穆然盯着他的眼睛道:“哟,你这么紧张她,怎么,你喜欢她?” 林子川心口一动,解释道:“当然不是,只是这件事情有些凶险,沈兴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胡穆然不以为然道:“你放心,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李瑶虽然招他讨厌,但他也断然不会让她真的身处险境。 倒是胡穆然刚刚一番话让林子川陷入了沉思,他问自己是否喜欢李瑶的时候,他竟然有一丝的犹豫,这些年,他忙于工作还没仔细想过自己的事情,忽然,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喜欢她的。 胡穆然见他突然不说话,若有所思,攀上他的肩膀:“我就说你喜欢人家,还不承认。” “你说什么?”林子川反驳道。 “不喜欢人家你脸红什么?”胡穆然步步紧逼。 林子川被他搞得有些窘迫,胡穆然第一次见他这么紧张觉得十分好玩,只不过他忍不住提醒道:“我奉劝你一句,那个女人,我觉得她不简单,你想,她一个私生女,刚回李家就混的风生水起的,估摸着跟她老子一样,手段卑劣!” 他仇视李瑶的父亲,顺便对她也带上很深的偏见,他兄弟要是有女人了,他肯定开心,但不能是她。 林子川知道他讨厌李瑶,有心给他辩解:“她刚刚帮了你的忙,你就背地里这么说人家,我看你才卑鄙!” 胡穆然仰天长叹:“都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们还没怎么着呢,你就这样帮着外人说我,真是可悲可叹!” 胡穆然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林子川为了堵住他的嘴,往他脸上扔了一打报纸。 胡穆然早就看腻了,报纸上无非就是写些指责警察无用的言论,他瞥了一眼,就放下了。 林子川道:“厅长只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破不了案,我们两个一起滚蛋!” 胡穆然不屑道:“他倒是一视同仁啊!” 撤职事小,最重要的是破案,大兴酒楼的负一层,林子川早就派人探查过了,不过是普通的赌场,一星半点大烟的沫沫都没找到,看来五爷过去不过是去赌博罢了。 可为什么杜红又要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其他。 李瑶惶惶不安地睡了一夜,早上,家里有些吵,云翠跑进来,喊李瑶:“小姐小姐,家里出大事了!” “怎么了?” “有一伙人进门就砸东西!老爷不在家,大太太正和他们周旋!” 李瑶慌忙出去,大堂里,一伙人正气势汹汹地跟大太太理论什么。 “我不管五爷死没死,他欠我的钱还不了,那就只能你们还!” 大太太气的浑身发抖,玲慧正在一旁扶住她母亲,这会儿玲俐和五太太也出来了,她面容憔悴,步履蹒跚,指着他们道:“我丈夫欠你什么钱了?我们李家向来不做这种欠钱不还的事情!” 那人捋了捋自己的八字胡,打量了一番五太太,又打量了一番她旁边的玲俐,不怀好意道:“原来你才是债主,好,那我告诉你,你们家五爷欠了我们一万大洋,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还盖了手印的!” 说罢,他拿出一张纸,上面的字迹和手印的确是五爷的,五太太怔在原地,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突然,她注意到了那人手上的扳指,很眼熟,就是她丈夫一直带着的,他的尸体被运回来的时候,扳指已经没了。 她瞬间暴怒,过去拽那人的脖领子。 那人名叫张柳山,这一代出了名放高利贷的老板,最爱找赌徒下手,手下还有一群打手。 五太太冲着他骂道:“你为什么会有我丈夫的扳指,他是不是你害死的,你说!” 张柳山没想到这个女人力气这么大,脖子上都被挠出了一条血印子,他将她一把推开,险些推了个踉跄。 五太太向来胆小怕事,但死了丈夫,她突然无所顾忌了。 张柳山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摸了摸手上的扳指,道:“这是你们五爷给我抵债的,他怎么死的,我哪里知道,兴许是为了避债自杀的,反正我不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大太太问吴妈:“老爷回来没?” 吴妈小声回:“快了,在路上了!” 他们又理论了会儿,李炳成和四爷终于赶了回来,张柳山见他们当家的回来了,收敛了一些,客客气气道:“李爷回来了就好了,您是讲理的,还钱吧!” 李爷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后,满脸铁青,心里责备自己这个五弟实在是不争气,一万现大洋,他现在去哪里找这么多钱,生意越来越难做,虽说拿了个商会会长的虚名,但他实则现在举步维艰! 他道:“我能拿出来的最多也就五千多的现大洋,你容我一段时间,等年底收账了,再补齐剩下的。” 张柳山似乎并不吃这套,他笑道:“你在城里这么多药铺,怎么可能连一万大洋都拿不出来?” 李炳成道:“我所有的账目都花在了这些铺子上,实在没有现钱给你。”张柳山眼珠子一转,道:“那你就转几间铺子我,就算抵账了!” 李炳成一听,他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当即道:“不行!” “你们家五爷这账已经欠了我半年多了,我念你们前些日子办丧事没上门要账已经给足了你们面子,我这些手下的弟兄们也要吃饭,饿急了谁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李炳成心里直憋屈,这个人的手段他是有耳闻的,连警察都管不了他,他长叹一口气,道,城北两间铺子给你了! 张柳山这才满足地点了点头,跟过去拿了房屋地契,他刚走,李炳成就气地头有些发晕。 四爷道:“大哥,你真就把铺子给他了?” 李炳成无奈道:“你也知道那个人,要是他的手下去我们铺子里闹事,生意就别想再做下去了,两间铺子不大,给就给了,算是破财消灾,你五弟可真不是东西,活着的时候不让人省心,死了还要祸害我们这一大家子!” 他这么抱怨着,五太太和玲俐听得心里更加难受,便转身走了。 第四十五章 玲俐被拒,和吴建栋达成协议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五太太在收拾李炳海的遗物,他的遗物也没多少东西,尸体运回来的时候,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扒了个干净,全身上下就剩下一个铜制的小帖子,帖子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便随手将它包了放到了一旁。 她今天有些睹物思人,想起来,他们之间有了隔阂是从自己流产开始,当年,她心心念念要给他生个儿子,然而老天不给她机会,感情淡了,本以为各过各的也挺好,直到他死了,五太太不由得觉得自己这十几年都白过了,她回想起自己每天都苦着一张脸,哪个男人能受得住自己的女人每天都苦着一张脸呢?是自己一步步把他推出去的,现在好了,人没了,还留了个野种在外面。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命苦,越想又越觉得有些羡慕外面那个女人。 玲俐最近看她妈伤心,自己也觉得难受,爹没了,她跟她妈就真的是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了,往后的生活该怎么办,她把希望寄托在林子川身上,然而林子川却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自己。 她看到她妈拿着那个小帖子发呆,走过去,拿了过来,帖子上画着一个太阳的图文,底下似乎是一行洋文,她看不懂,但觉得这个东西有点稀奇,便对五太太道:“妈,你以前见过这个东西么?” 五太太道:“没见过,你爸这些年在外面结交了很多狐朋狗友,可能这是谁送他的吧。” 玲俐觉得应该拿过去让林子川看看,实则也是借机想去见见他。 林子川没见过这个铜帖子,不过这个帖子上面的图案看着有些面熟,似乎和大兴酒店底下负层的一处入口的标志一模一样。 他道:“这个东西暂时交给我们保管。” 玲俐点了点头。 林子川见她还站在那儿不走,道:“谢谢你提供的线索,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去忙了,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 她嗯了一声,见他已经转身,踌躇了会儿,硬着头皮又喊住了他:“子川,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林子川愣了一下,道:“还有什么事情,你说。” 她心里就跟压了块石头一般有些喘不过气来,思来想去,索性豁出去了。 “你。。。你可知我对你的心思?” 林子川步子一顿,身后的玲俐继续说道:“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你,如今我长大了,往事历历在目,我越发觉得,我…” “我知道。”林子川突然给了一句回应,玲俐后半句话噎在了喉咙口,他说他知道自己的心意,那,玲俐忽然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心里想着他会说:“我知道,其实我从小也很喜欢你这类话。” “我知道,但是,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我的妹妹。” 玲俐呆呆愣在原地,两行清泪划过脸颊,情窦初开的年纪,心里珍藏的念想瞬间就化为了泡沫,倒不如不说的好,不说还残留些希望,如今一说破,恐怕再没有机会了。 她咬着嘴唇,倔强地抹抹眼泪,好似被人拿刀子往心窝处捅了一刀,喉咙口翻涌的苦意让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不死心的问道:“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没有。”他回答的干脆利落。 玲俐将眼泪擦干净,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颤抖:“我知道了。” 林子川这才如释重负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用担心,我会尽快破案,你也不要胡思乱想。” 玲俐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愈发觉得难受,拐角处,闪过来胡穆然的身影,他没有看到自己,肆无忌惮地道:“怎么,李家的三小姐又来找你了?” 她忽然心里咯噔一下,听到林子川回了句:“不是,是李家的五小姐。”胡穆然回头望了望,望到了玲俐,玲俐赶紧把目光看下别处,接着他们便勾肩搭背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她觉得自己突然明白了什么,以往李瑶总是站在自己这边,鼓励自己勇敢说出自己的感情,然而这段时间以来,却再也没说过那些话,原来,她私底下会来找林子川,她有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即愤怒又委屈。 她离开了警察厅,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感觉自己跟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永远是孤独的一个人在行走。 她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路中央,全然没看到前面正有一辆疾驰的小轿车朝她的方向过来,司机正抽着烟,并没有仔细看前面。 等玲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吓得腿脚都不听使唤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脑袋一片空白,司机也是才反应过来,疯狂地踩住刹车。 车子的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呲呲的响声,司机低着头不敢看前方,行人也被这一幕吓呆了,纷纷聚拢了过来,大多是来看热闹的,不消一会儿功夫已经为了好几十人了。 人们看到地上躺了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男人紧紧护着女人,女人则惊魂未定地瞪大眼睛看着路人。 原来是虚惊一场,人群顿时散了一半。 在车子就要撞到人的时候,有个身影闪了过来,将玲俐往另一边推去,车子并没有撞到人,只是因为冲击的力量太大,两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男人磕了膝盖,磨了手,额头还被地面擦出了一道血痕,紧张地看着玲俐:“你没事吧?” 玲俐看着救了自己的男人,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吴建栋,她有些吃惊,半晌,才回过神来道:“我。。。我没事,你有没有事。” 吴建栋看了看身上一道道浅浅的血痕,捂住额头道:“没事。” 二人从地上爬起来,司机这才开始破口大骂,道:“走路不张眼睛么?往马路中间走,是赶着去投胎么?” 吴建栋一听,直接过去同他理论:“路上这么多人,你车子开这么快,我还没怪你,你倒先疯狗咬人了。” 司机一听,更加来气,车门一开要同他打架,吴建栋什么时候怕跟人打架过,抡圆了胳膊,气势汹汹地就要迎上去。 玲俐本来就心里难受,又差点被车子撞了,还害的别人要为自己打架,她心里如一团乱麻,她过去拉住吴建栋,已经要哭了,道:“是我的错,我不该挡人家的路,你别跟他打架。” 吴建栋以为她是怕自己吃亏,道:“你放心,我今天就是要给你出口恶气。” 周围的行人见又有热闹可以看了,便又聚拢了过来,一时间,交通都有些堵塞了,人群之中不时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快打,快打啊!” 那个司机的拳头是冲着他的脸来的,吴建栋一个转身险险地躲了过去,闪到他背后,一只脚横到他的脚底下,由于身体的惯性,他整个人往前冲,没顾到脚底,便一个狗吭泥摔到了地上。 砰地一声,摔得还挺重,人群里有人拍手叫好。 司机首先失了气势,气的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往他身上扑,吴建栋一拳打到他肚子上,他便吃痛地躺在地上开始打滚了。 玲俐怕他闹出人命,吓得赶紧又去制止他:“别打了,你把他打死了,一会儿把巡警招惹过来” 吴建栋道:“好,听你的。”二人便离开了现场。 这个司机见他们走远了,才从地上探出脑袋,骂道:“有本事别走!” 路人有些失望,觉得这个司机实在不禁打,又胆小,嘲笑了两声便也散了。 司机灰溜溜爬起来,骂了句娘,把车子开走了。 吴建栋见玲俐眼眶红红的有些心疼。 “今天吓到你了吧?” 玲俐道:“谢谢你救了我。” 吴建栋对他们家的事情略有耳闻,也正是他们家出了这档子事情,他妈彻底放弃了跟李家结亲的念头,然而吴建栋却一直对玲俐念念不忘。 “你父亲的事情,我听说了,你最近一定过得很难吧,你要是有什么难处随时来找我。” 玲俐停下脚步,看着他,忽然觉得他跟自己一样,都是可怜人,她道:“你喜欢我?” 吴建栋用力点了点头。 玲俐又道:“那如果我有事情要请你帮忙你真的会帮我么,什么事情都愿意帮我?” 吴建栋又用力地点点头。 “你帮我查一个人怎么样?” “谁?” “我三姐姐,李瑶!” 吴建栋有些诧异,她跟她三姐关系一向很好,怎么突然要自己去查他,他问:“你要我查什么?” “我喜欢林子川,我想知道我三姐有没有背着我去勾引他!”玲俐面无表情道。 她现在心如死灰,说话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她的靠山没了,往后她只能靠自己,为了自己以后的日子,她只能不顾一切去争取。 吴建栋心里无比地失落,但又有一丝丝的高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下了蛊一般,就是乐意听她差遣,然而他也不是傻到无条件去听她的话。 他道:“我要帮你,你怎么答谢我?” 玲俐有些不安,问:“你要我怎么谢你?” 吴建栋也不算是卑鄙无耻到没有底线的人,他笑道:“陪我一顿饭就行!” 玲俐这才松了口气,道:“我答应你!” 第四十六章 码头突发凶案,案件扑朔迷离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早在几年前,吴县便设立了禁烟局,不管是鸦片还是其他毒品一律是违禁品,一旦发现都是要被严肃处理的。 两年前前任警察厅督察长因在摆渡口的船只上抢夺烟土,查获后被处以死刑,而后又查获一批烟犯,一律游街示众,一时影响颇大,各大烟窟都暂时停了业,没想到鸦片消失了这么久却又出现了,它的影响恶劣至极。 林子川拿了帖子又去找了沈老板,沈老板这次十分淡定,道:“我知道你们破案心切,但这个案子从头至尾跟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你盯着我不放是为什么?” “有人见过五爷死前出入过你的酒店,他身上又有你们酒店地下赌场的会员证。” 沈老板却道:“你也知道,我这个酒店一大半是洋人的资产,你所谓的会员证跟我沈兴没有任何关系,我的老板叫戴维,这个是他的产业。” 戴维是英国人,五年前来到中国,精通中国文化,会说中文,跟沈老板私交甚好,因此共同创办了这家酒店。 林子川道:“那你应该不介意我下去看看吧。” 沈老板十分轻松地回了句:“轻便!” 地下赌场的生意依旧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林子川带着手下赵小苗径直走到了绘制特殊图案的那扇大门口,安保拦住了他们。 “请出示会员证!” 林子川拿出了五爷的帖子,他们看了一眼确认无误,便将他放了进去,却拦住了赵小苗。 “一人一证!” 英国人的产业,受特殊保护,没有许可,警察是无法进去搜查得,林子川只得跟他说:“在外面等我。” 赵小苗点了点头,回:“小心。” 林子川走进去,穿过一条略有些黑的廊道,空间有些狭窄,越走越亮,最终豁然开朗,这是一个防空洞。 然而没想到,却修建地如此隐蔽又宽敞。 里面安静急了,灯火之下有大约五六十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个个都紧闭着双眼。 最前面坐着的是戴维,他正在引导下面的人顺着他的话进行冥想。 真正的冥想,可以通过获得深度的宁静状态把人引导至一个超脱的境界,告别负面情绪,重新掌握生活,西方似乎对这项技能十分熟络。 林子川仔细观察这些参与冥想活动的人,大多数穿着华丽,应当都是无所事事的有钱人,看着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进来已经有一会儿了,却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的到来,每个人都似乎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 戴维的身旁,焚着一炉香,烟气袅袅,而这个若有似无的味道,却叫人有些欲罢不能,闻着似乎心里真的平静了下来,暖暖的,沐浴在阳光中一般,林子川甚至都有要坐下来跟他们一同冥想的冲动,然而,他是来破案的。 在这个防空洞内除了人,和一炉香,便什么都没有了。 林子川从里面出来,脸上满是疑惑,赵小苗见他出来了,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走,回去吧!” 赵小苗见他有些心不在焉,猜测他应该是一无所获。 边跟着他往外面走边道:“刚才有兄弟过来报告,在6号码头,有人因为抢地盘斗殴,导致三死五伤。” 这种斗殴的事件时有发生,官面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闹出人命,一般都让他们私下解决,他们的行业有他们自己的规矩。 然而今天闹出了人命,警察不能坐视不管。 现场一片狼藉,地上满是血迹,尸体摆在一起被一块布遮着,周围围了好些人,人一个都没抓住,除了五个被打的半死的人被送去了医院。 “怎么样了?”林子川走过去问。 胡穆然皱了皱眉:“斗殴事件发生在晚上,目击者称双方本来好好的,不知道为何突然就发了疯一般互砍,那边光线太暗,也看不清有多少人,但远远听到那些人怒吼的声音,就好像是发了怒的狮子一般,有个人胆子大,跑到近处看,你猜他怎么说的。” “怎么说。” 地上死了的三个人一个都砍掉了一只手,一个被削掉了半个脑袋,还有一个肠子都出来了,但他们好似一点事情都没有,依旧是往前冲,不管是自己人还是对面的,只要被他们碰到了,就是一顿撕咬。 最后两对人人马的斗殴变成了双方一同对抗这三个人,直到把他们砍得都看不出人样了,双方才上了水路,逃了。 此事听起来十分诡异,像是刻意杜撰的一般。 林子川半信半疑去掀开被血浸透了的布,差点惊到了自己,要知道他办案这么多年以来什么样的案子没有见过,什么样血腥的场面他没有经历过,可像这样惨不忍睹的画面,他真的是第一次见。 就算是有天大的仇怨也不会把人砍得这么碎,如同一滩肉泥。 胡穆然无奈道:“已经有好几个人吐了,还有个被吓晕了,说实话我刚到的时候差点也吐了。” “走,去医院。”林子川道。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那五个人里面有一个已经死了,另外三个还在昏迷之中,倒是其中一个人醒了。 林子川和胡穆然去了那人的病房,那人一见他们似乎有些激动,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嘴里喊着:“我要杀了你们,替我爹报仇!” 然而他身上都是伤口,一动,伤口崩开了,鲜血把床单都染红了,胡穆然退到后面,道:“这个人不会也疯了吧!” 林子川看他的长相似乎有些面熟,他仔细回忆了一番,突然想了起来,他对胡穆然道:“你可还记得之前宝珠的案子?” “记得,难道这个人是跳河的那人男人的儿子。” “大概是的!” 那人被打了一针镇定剂,总算平静了下来,只是那双眼睛满是血丝,正愤怒地盯着他们看。 没想到今天收获颇多。 那人小名王二,上回是贩卖人口这回又是斗殴闹事,官司是逃不掉了。 他躺在床上,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叫人觉得诡异的是他身上的伤口是有深有浅的牙印,严重的地方深可见骨,且肉已经掉了,留下一个大窟窿,谁能相信那些牙印都是人干的。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子川问。 王二闭上眼睛,转过脑袋并不想理会他,胡穆然没有林子川那么好的耐心,直接将他的身体翻转过来,王二咬着牙齿险些疼晕过去,护士在一旁皱着眉:“他伤的很重,你们要是动刑的话他可能活不过今晚。” 胡穆然这才住了手。 林子川道:“你爹是自己跳了桥,就算他没有自杀,抓了一样得判死刑,你作为帮凶,下场你自己想想,但是你要是配合我们调查,或许可以免受死刑。” 王二的眼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说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他一脸的惊恐。 “昨天我们一行人在码头歇脚,对面支了口锅,说要吃涮肉,我们船上有就酒就想说我们拿酒出来,也吃口热的,对面就同意了,大家走南闯北,都是干苦力的人,大家到一起自然就有很多话说,渐渐就喝多了,喝多就容易乱说话,也不知道谁一句话惹地大家不高兴了,就起了言语上的冲突,大家没想闹出人命,打一架就算了。我也没看清是谁,突然掀翻了那口祸,热油烫伤了好几个弟兄,接着,就有个人冲了出来,见人就咬,下死口的那种,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僵尸,那个人就好像是中了尸毒,没了人性,怎么砍都砍不死,都说被僵尸咬了,也会变成僵尸,我看我这样活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所谓的僵尸,僵尸不过是发了狂的人,至于为什么会发狂,一定离不开毒品鸦片这种东西,林子川联想到之前护城河内的浮尸,他们的尸体上满是伤痕,他们是自残,而这次的人是攻击别人。 林子川问:“你们平时走南闯北,十分劳累,身上除了烟就是药糖或是……” 顿了顿,道:“鸦片用来提神醒脑?” 的确,对他们来说,这些都是必备品,然而他们都知道鸦片是会上瘾的东西,常年吸食,意志就会一点点被吞噬,身体会越来越消瘦最后在痛苦中死去,因此敢于尝试的人不多。 王二道:“鸦片这东西,我们都不敢碰,如今除了烟就是药糖,药糖是个好东西,困的时候立马就清醒了,不过这个东西太贵,我买不起。” 聊了一会儿,王二已经有些虚弱了,护士只得道:“有什么话明天再问吧,我看他有些撑不住了。” 该问的都差不多了,另外三个昏迷的人也陆续有了转醒的迹象,他们又去搜查了那三个人的衣物,其中两个人身上搜查出了王二所说的药糖。 林子川把药糖送到自己的鼻子上闻了闻,突然觉得味道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他瞳孔突然急剧收缩了一下,道:“这个味道,我在大兴酒店的防空洞里闻到过!” “你觉得他们发狂的原因跟这个药丸有关?”胡穆然问。 他道:“虽然我不确定,但的确很有可能。” 胡穆然托着腮:“只有一个办法能检验,那就是找个人试吃一下!” 林子川抬头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开玩笑的,下一秒他就拿起药丸要往自己嘴里送了,好在自己拦住了他,捏了把汗道:“你疯了,这东西搞不好会上瘾,万一你染了毒瘾,我怎么跟你父亲交代?” 胡穆然最近有些疯,他以前从来不关心案子,混也混地理直气壮,但不知何时开始他好似变了个人一般,大概就是从宝珠的案子开始吧,他变得急于证明自己。 他故作轻松道:“别紧张,我就吓吓你!” “东西给我!”林子川摊着手冲他道。 他似乎有些舍不得,但最终还是把东西交到了林子川手上。 医院的停尸间里,五人其中一人心脏停止了跳动被送到了这里,房内只有一盏昏暗的灯点着,盖在他身上的白布突然一阵起伏,躺在百布下面的人好似提线木偶一般突然竖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僵尸谣言四起,闹事者开棺验尸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停尸房里一个人都没有,路过的护士突然听到门内有一声声的撞击声,本以为是有医生在里面做解刨实验,然而透过玻璃,里面确实昏暗一片。而玻璃上却有一片清晰的血痕,她有些好奇,探头去看,却正好对上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眼睛半睁开,瞳孔漆黑,嘴里露着白森森的牙,护士当即吓得冷汗直冒,滚到了地上,眼睛却还是直直盯着门里人,那人用脑袋一下一下地敲着门,一下比一下用力,根本不知道疼痛,然而嘴里却发出痛苦的嘶吼声。好似这只是一具皮囊或是行尸,而真正的他被困在了这具躯壳里,而他正试图要出来。 半晌,护士才从地上爬起来,失了魂一般边跑边喊叫:“诈尸了!诈尸了!” 医生和警察应该是和尸体打交道最多的两类人了,什么诈尸这类天方夜谭,他们从来都是不信的,这个护士的喊叫声很快惊动了许多人,也惊动了林子川和胡穆然。 他们原本打算回警局了,却听到走廊尽头有个人疯狂地往这边跑,上起不接下气。 她很快被一个医生拦了下来,她刚说完:“刚。。。刚刚送到停尸房里的那个人诈。。。诈尸了!”便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那人送来的时候,早就停止了呼吸,他被咬成那样抢救也是浪费资源,便直接送去了停尸间。 林子川和胡穆然见状,随着医生匆匆忙忙往停尸间去,停尸间在底下二层。 他们敢到的时候,玻璃门已经被他撞碎了,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碎玻璃,而他的脑袋正耷拉在外面,一动不动,鲜血顺着脸颊滴了一地。 医生认为他可能刚刚是假死,这会儿苏醒了,因为神志不清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便走过去想要探一下他的脉搏。 林子川和胡穆然警惕地守在一边,医生的手还未摸到他的颈动脉,那人的脑袋突然抬了起来,一双眼睛睁地大大的,仿佛是见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目眦欲裂,一双手从狭小的空间里伸了出来,掐住了医生的脖子,而嘴巴却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耳朵。 医生没料到他会突然攻击自己,毫无防备之下一只耳朵险些被他咬下来,疼得不停地喊叫起来。 林子川和胡穆然迅速冲过去,想要掰开他的手和嘴巴,然而那个人力气大地出奇,而且牙齿已经深深嵌进了肉里,强行掰开的话医生的耳朵就保不住了。 医生大声喊叫:“救我,快救我!” 林子川拔出了抢,对那人道:“再不松口我就开枪了!” 然而那人早失去了理智,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胡穆然焦急道:“别管了,直接开枪吧,他已经失去理智了!” 为了救医生,林子川只得隔着门一枪结果了他,直到那人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的牙齿还是紧紧地咬住医生的耳朵,直到他们两个用力将他掰开,医生才彻底得救。 医生也没遇见过这种事情,整个人都傻了,听到动静的人敢到的时候,也是被眼前一幕吓得够呛,林子川只得疏散了无关人等,将受伤的医生送去救治,留下一个经验吩咐的协助他们。 那人的尸体被重新摆回了停尸台上,他的眼睛仍旧睁着,仿佛随时会再醒过来一样,留下来的那个医生躲得远远的生怕跟刚才的前辈一样被咬。再三确认这个人一点活气都没有之后他才敢上前。 通过这个人尸体的温度初步来看,的确是刚刚才死的,看来送来的时候只是假死状态,他们也没做过多的探查,他的身上也搜出了药糖,具体这人发狂是不是也跟这东西有关,还得等法医解刨才知道。 尸体而后被运回了警察厅的停尸房,留了几个人看守医院的那几病人,林子川和胡穆然也回了警察厅。 胡穆然想起刚刚在医院的事情还心有余悸:“要不是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就刚刚那一幕,我肯定也会跟昨天的目击者一样认为那是僵尸作祟了。” 林子川点了点头,这时胡昊平突然将他们两个喊进了办公室。 昨天晚上的事情,明明今天早上才曝光出来,报纸就已经刊登出来了,不知道哪个有心的记者还在现场拍到了照片。 胡昊平显然被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弄得有些焦头烂额:“这件事情影响巨大,现在满城都在流传僵尸的谣言,弄得人心惶惶,刘督察长一会儿会亲自过来,具体的事宜就交给你们两个人来报告了,我希望这个案子能尽快破案,否则,吴县的天怕是要变了!” 这件事情自然也传到了李府,外面流传五爷也是僵尸,一到晚上,尸体就会破棺而出,到处咬人,不管咬了谁,谁就会变得跟他一样。 民间还有人自发组织要去掘了他的坟,把尸体拉出来一把火烧了。 因为这桩事情,李瑶也被学校听了课,说是怕影响到孩子,李家上下,也是人心惶惶。 四太太是最相信这种事情的,她托人买了好些黄符回来,自家的院子都贴满了,大太太嘴上虽然骂她这样真不厚道,然而自己房里也悬上了一把桃木剑。 五太太伤心欲绝,自家丈夫死了还要被人侮辱,气的好几天吃不下饭。 李瑶觉得这件事越来越玄乎了,忍不住跟林子辰打听,然而这几日林子川几乎不着家,他所知甚微,他又去找胡慧兰打听,结果一样,毫无收获。 倒是吴建栋将玲俐约了出去,他认识的人多,正好又借此机会跟玲俐多多接触,搞不好,她一感动,自己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他找了个茶馆,玲俐心事重重,面前的茶水一口没动。 吴建栋道:“几天不见,你看你都憔悴的没有人样了。” 玲俐道:“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这几天的事情我打听了一下,根本不是什么僵尸作祟,实则就是几个码头的长工吸了鸦片,产生了幻觉,发狂咬人而已。” 玲俐一听又问:“那死人怎么能复活?” 这件事,吴建栋倒是不知道,这是医院里传出来的,听说送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断气了,在停尸房里又活了过来,他只得道:“兴许压根儿就没死。” 玲俐忽然觉得自己的父亲或许也没死,然而自己又是亲眼看到他被下葬的。 沉默了一会儿,吴建栋又道:“你先前让我帮你查你三姐,我大概也查出了一些东西。” 吴建栋觉得,既然她叫自己查,那她一定是相信自己的,只要自己添油加醋,让她死了心,也许自己就有机会了,他便故作犹犹豫豫的态度,缓缓道:“林子川应该是喜欢你三姐的,至于你三姐,我就不晓得了。” 玲俐的心又沉了沉,这个消息无异于在她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她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都晦暗了不少,如果林子川喜欢自己,那她还能有活下去的希望,可如今,她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但她又不愿意去死,她还想挣扎一下,只要他们没有成亲,只要她三姐不喜欢林子川,那一切都还有希望。 感情这种东西,不都是慢慢积累的么?这句话是她妈告诉她的,她妈和她父亲成亲的时候,两个人也没有感情,甚至都没见过几次面,相比较之下,她跟林子川算是有基础的了。 她“哦”了一声,便不言语了。 吴建栋见她如此镇定有些惊讶,但不忘安慰她:“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他的肺腑之言却丝毫没有打动到玲俐,甚至她或许都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聊了一会儿她就喊头疼,自己先回去了。 刚到家,家里已经是一锅乱粥了,李老爷和四爷集结了十几个家丁,说是有人要掘五爷的坟,五太太已经晕过去了。 李家名门望族,何时吃过这种亏,然而这件事闹得不仅家里生意一落千丈,如今还有人要掘他们家的坟。 女眷们胆子小不敢去,只有李瑶和玲俐赶过去了,到的时候果真有好几十号人,手里拿着铁锹叫嚣着为了民众的安全要开棺验尸。 家丁奋力抵抗,才没让他们得逞,然而对面人多势众,恐怕抵御不了多长时间。 玲俐冲过去跪在自己父亲的坟前喊道:“除非我死,否则你们别想动我爸的坟!” 李瑶怕她受伤过去护着她。 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为首的人喊道:“前天有人说半夜在街上看到行尸游荡,看着就像你们家五爷,不开馆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这可是关系到我们的生命安全。”这人看着穿着普通,没念过书的样子,说话却很有章法,有理有据,他一开口,身后的人便纷纷附和起来,人群一阵骚动,家丁很快就拦不住了。 李瑶和玲俐被人推到一边,就连李老爷和四爷都被人控制了起来,他们一帮人真就将五爷的坟墓给掘了。 棺材被抬了起来,封棺的铁钉被人起了,哐当一声,盖子被人踹到了地上,李家人正叫骂不绝,却在开棺的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棺材里除了一件衣服空空如也! 第四十七章 闹事者落网,王二欲交代罪行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李五爷明明是李家人看着下葬了,如今只剩下了一具空棺材,说和最近城里闹得特别凶的僵尸没有关系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就连李家自己人说都说不清楚。 那几个家丁原本还站在李家这边,一看是具空棺材,吓得把手里的家伙什都给扔了。 那些人见状,理直气壮地叫嚣地更加厉害了。 “李老爷,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老爷早六神无主了,四爷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要五爷真的变成僵尸在外游荡,那李家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如今也只能大义灭亲才是上策。李老爷道:“要真如你所说,找出我五弟下落李家责无旁贷,找到了,一定当着所有人一把火烧了。” 玲俐大喊:“我爸不是僵尸!你们都是道听途说信口开河!” 然而,没有一个去听一个小丫头说什么话,李瑶实在气不过,捡起地上的铁锹往地上砸,等人群安静下来,她指着为首叫的最凶的人吼道:“那天那么多人死了,你怎么就偏偏抓这我们家不放,其他人怎么没见你们去掘人家坟,大放厥词的,我看你们是受了谁的蛊惑故意来我家挑事的!” 她话音刚落,为首的明显就有些发虚了,声音也没方才响亮了,道:“小丫头片子,你别胡说!” 然而他根本就解释不清楚,李瑶这番话提醒了李老爷,他刚刚被选为新一任商会会长,结果破烂事就接二连三找上门,不能不怀疑是不是背后有有心人搞鬼。 他道:“既然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我看还是交给警察处理,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那人没料到他提前请了警察来,立刻有些退缩了,很快,那帮人便都散了,李家人怕闹出人命,冲突发生的时候就喊了个家丁去请林子川来。 林子川到的时候,那帮人已经散了,他看了看现场的棺木,若有所思。 玲俐一见到林子川就像是吃了一粒定心丸,跑过去跟他哭诉。 “那些人太野蛮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掘了我爸的坟,你一定要把他们抓起来!” 那些人都是附近的村民,愚昧无知受人挑唆而已,这种民事纠纷教训两句便也罢了,但林子川觉得,五爷尸体的失踪,很有可能是对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转移视线,像这种死人诈尸,僵尸咬人的言论,在民间很快就会发酵起来,渐渐,人们就不会在关注鸦片毒品的源头是哪里,而只会觉得这是一起灵异事件。 李瑶过去道:“五叔的尸体一定是有人故意动了,根本不存在所谓的诈尸和僵尸,刚才他们跑的快,没能拦下来,为首的那人我看着觉得十分奇怪,像村民,但言谈举止却不像,说的那些话应该是有人教过的。” “长什么样?”林子川问。 “身高大概七尺有余,身体看着很健壮,皮肤很黑,衣服像是跟村民借的不是很合身,具体的样子我这会儿描述不清楚,但是他有个非常明显的特征就是,眼角处有一条疤。” 林子川道:“我记下了!”末了又对她道:“这几天你们小心些,尽量不要出门了。” 玲俐站在一旁插不上一句话,她在万分悲痛之中抽出一丝理智去观察林子川看李瑶的眼神,她心里终于无比确信吴建栋的话,而李瑶这么积极地给他提供线索,她也理解为,她是因为喜欢故而想要帮助他尽快破案。而且他又唯独把李瑶留了下来,这就更加明显了。 她一肚子委屈和愤恨回到家里,也不敢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她妈,只说那帮人被警察赶跑了,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她心里想的不再是怎样让林子川喜欢上自己,而是如何才能嫁给他,她如今无依无靠,她妈被这件事一折腾,也只剩了半条命,李瑶曾说过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那她就一定要找到出路才行,她不想像她妈一样总在自怨自艾中度过。 在李瑶的帮助下,带头闹事的那个人很快就被抓了,果然,他并不是附近的村民,据他自己交代,有人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带人去掘坟,他见钱眼开就应下了。 他们是在一家茶馆遇见的,据说一三五,那个人都会去茶馆听戏,然而他人却始终是坐在帘子后头的,他压根儿连他的脸都没瞧见,拿了钱,也没想太多,这年头,人心叵测,每个人都怀揣着自己的心思,他只管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掘坟这种事情,稍有不慎就容易触这霉头,结果还真叫自己赶上了,那人觉得自己也十分委屈,哭地跟个娘们儿似的。 林子川去了那家茶馆,茶馆不大,就几张方桌圆凳,但是擦拭的干干净净,里头的客人大多都是些悠闲的老人,要么就是些闲散没有正经工作的贫民,他和李瑶两个年轻人在里头莫名的有些扎眼。 小厮立刻拎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来给他们满上,小贩提着篮子过来卖瓜子,蚕豆,煮花生,冰糖葫芦等小食,他们哪有心思买这些东西,只是摆摆手让他走。 茶客点了曲目,台上的先生案板一拍,手持一把折扇已经咿咿呀呀地开场了。茶客们在底下闲聊,偶尔拍个手叫个好,你一言我一语显得有些嘈杂,甚至都快把说书先生的声音盖过去了。 许是先生觉得点的曲目并不是特别精彩,一曲说完便擅自选了别的曲目。上头说到刘备关羽张飞桃园三结义的曲目,茶客们这才声音稍稍小了些,开始聚精会神地听。 林子川飞速观察周围的情况,二楼包厢没坐满,只有一间包厢是有人的,帘子放下来,只能看到一个人的剪影,他对李瑶道:“你在底下坐着。”李瑶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先前跟胡穆然也是如此,自己给他们打掩护。 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卷入了这件事情,还越陷越深,但今天,却没有那天和胡穆然在一起那么慌乱,胡穆然做事有些毛躁,但林子川就比他踏实很多。 要不是玲俐喜欢的人是他,也许自己也会忍不住对这种人动心,他做事很专注,很认真,如今这个社会背景下,认真负责的警察不多了。 林子川踩着老旧的木制阶梯往二楼包厢去,他小心翼翼,步履沉稳,到了包厢的跟前,他一只手背到身后,腰里别着一把枪,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开枪的,摸枪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一些,谁也不知道帘子背后是谁,而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怀疑,是张九泰! 张九泰最擅长贩烟制毒。 他眼疾手快,迅速掀开了帘子,帘子背后坐着的人吓得大叫一声,张九泰可不会如此失态,果然,帘子背后的是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吓得连兰花指都出来了,指着林子川的鼻子骂道:“你是谁,你要干嘛?” 那人随即双手捂住了胸口,仿佛闯进来的人要轻薄自己一般。 林子川也傻眼了,那人虽然也是男子,但面容白皙,似乎是擦了粉,嘴唇红润一定是涂了口红,愣了几秒钟,见林子川英气逼人,是个美男子,又放下了戒备,道:“你是?” 林子川道:“不好意思,走错了!” 便尴尬地下了楼,看来,那人应该是得了消息,躲了起来,才让自己闹了这么个乌龙。 李瑶见他下来了,便问:“怎么样了?” “那人没来。” 验尸结果很快出来了,那个所谓的药糖果真不简单,然而却说不清成分,应该是一种新型的鸦片,以往的鸦片是需要火烤然而这种是直接内服即可,吴县就这么大,并没搜寻到这种东西,也许是这些常年跑水上运输的人从别处买来的,也或许这种东西并不会放在明面上大肆买卖。 这种药糖,少量服用并不会失去理智产生幻觉,只有在大量超量服用之后,身体才会出现这么大的反应,而且必须还同时喝了酒,在酒精混合作用之下,人才会失控。 而那个熟悉的味道,只是因为里面添加了一种能让人心情舒缓的香精,即林子川在防空洞里闻到的那种味道。 他又去医院找了那几个工人,原本他们自己也以为自己是被僵尸咬了,个个惊恐地度过了好几天,直到看到自己伤口渐渐有了愈合的迹象才终于放了心。 王二躺在病床上发呆,警察没有直接把他拖去监狱,他还有些意外,然而伤好了,自己总逃不掉蹲号子的命运。 他想着怎样才能减轻自己的刑罚,早日出狱,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跟他一同跑货运的兄弟,也就是一同送进医院却突发尸变的兄弟,以前他们是一起跟着自己的父亲贩卖人口的,后来老窝被捣了父亲死了才躲到了船上,而她们贩卖的女人,被送往一个被称为极乐世界的地方,极乐世界只是一个称谓,所谓的极乐世界就是窑子,而这个窑子不是普通的窑子,实则是个吸食鸦片的地方。 而那些女人就是去伺候那些烟鬼的,他曾经在那个地方看到过那种药糖,他本想顺手拿一些,被他父亲制止了。 第四十八章 王二被害,杜红无意闯入防空洞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王二还记得第一次进极乐世界的时候,真是永生难忘。 屋内烟气腾腾,只有几盏煤油灯亮着,一铺铁床,床上并排躺着好些人,有男有女,女的大多是他们送过去的,从起初的挣扎到最后也被鸦片给控制住了。 个个面黄肌瘦,哈欠连天,萎靡不振,有人来连头都不抬,都如同烂泥一般,伙计蹲在地上给客人点烧烟,经过烘烤的熟膏放进烟斗,再将烟斗靠近烟灯,渐渐加热成稀泥状,等到冒泡就能吸食了。 吸食鸦片的人脸上写满了欲望,仿佛吸进去的不是烟气而是他们赖以生存的血液,那副形容,已经不像是个正常人了,看得王二头皮一阵发麻。床铺旁边摆着些小桌子,桌子上有散乱的烟灰和吃剩下的酒菜,周遭脏乱不堪,空气也很浑浊,再往里头走,里面应该是所谓的雅间,吸大烟的客人,还有穿着暴露的女人,她们一副眼神迷离的模样,窝在客人怀里,手上拿着根烟斗吞云吐雾。 王二被呛得实在难受,从口袋里掏出小手巾捂着鼻子,一秒钟也不愿意多待,匆匆走了出去。 他还记得一出来,他爹就告诫他:“咱们做买卖归买卖,但里面的女人和东西都不能碰,碰了,就等于一脚踏进鬼门关。” 他年轻,好奇心重,问他爹:“这里不是称作极乐世界么?怎么你说的这么吓人?” 他爹给了他一记,道:“西天也有极乐世界,你要不要去?” 他揉了揉脑袋,心里还是不明白,然而他是个孝子,他爹说啥是啥,乖巧地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 花间阁也不干净,一些没有身份的花姐或是无父无母的模样一般的都会被送到那里,背地里实则是个产业链。 花间阁的私下物色,骗姑娘说是给她们介绍工作,一些容易上当的就信以为真了,等到了地方再后悔已然来不及了,只有模样好的听话的花间阁会自己留下来。 花间阁的薪酬高,那些姑娘最后总会妥协的,至于一些性子烈的就只能送到“极乐世界”了。 经历了生死,王二也不知道怎么生出了觉悟,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情真真是丧尽天良,他现在也遭了报应,他决定要举报花间阁,去解救更多受困的人。 他现在已经勉强能下床了,他挪到窗户边,才发觉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他这两天糊里糊涂,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外面有警察厅的人守着,他想把他们喊进来。 他的手刚碰到门把手,窗外一阵疾风卷了进来,他突然觉得心口一颤,转身的时候,一个黑影就站在他的床边,屋子里没开灯,看不清楚他的脸,但能听到他喉咙口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好似卡着一口老痰。 但黑暗之中他一双眼睛闪烁了寒光,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僵尸来索命了而不是赶紧大喊救命。 等他想喊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尸体是第二天清晨护士进门换药的时候才被发现的,他横躺在床上,眼睛瞪地仿佛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嘴巴张着,似乎浑身的血都流净了,洁白床单吸饱了血红地刺目,而他的颈部被人撕咬开,血管都肉耷拉在一旁,都快见到骨头了。 死状残忍至极! 警察厅的人将医院围住,四个人唯独是王二死了。 林子川把巡夜的手下喊过来问话。 “昨天你们一直在外面守着,就没有任何异常?” 那两个人一连守了五天都没发生什么事情,就懈怠了,支支吾吾回:“是在外面守着,没。。。没听到动静啊!” 胡穆然道:“别问了,问了也白问,就这种状况,没道理这个王二没有喊叫,应该是被人迷晕了。” 他捂着鼻子去看了看他的伤口,牙印,人的牙印。 突然,门口闪了一下,一个捧着相机的人站在门口顺手拍了一张照片,很显然又是好事的记者。 林子川怒不可遏,冲着门口的警务人员吼道:“案发现场怎么能把无关人员放进来!你们怎么办事的!” 他头一次发这么大火,门口记者吓得相机差点摔了,正准备溜,胡穆然已经跑过去,伸手拦住了他。 “交出来!” 记者把相机抱在怀里道:“什。。。什么?” 胡穆然语气冰冷,道:“我不想说第二遍!” 相机可是他吃饭的家伙,他死都不能送出去,妥协之下只得把里面的胶卷拿出来,道:“都在里面了!” 胡穆然把那卷胶卷扯得稀烂,记者瞬间觉得肉疼的很,灰溜溜地跑了,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个记者的狡诈,他手里还拿了个笔,而那只笔里面有个秀珍的照相机。 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住,这下谣言传的更加肆无忌惮了,都说是李家失踪的五爷出来索命了,李家人甚至都不敢出门了,一家人胆战心惊! “看来王二一定还知道些什么,没来得及说就被人给弄死了!”林子川道。 胡穆然查到了上次码头斗殴的那帮人,他们当中也有人吃了那种药糖,而卖他们药的就是医院尸变的那个人,那个人跟王二又是发小交好,如今两个人都死了,死无对证! 他们正焦头烂额的时候,杜红又来了。 杜红听说了五爷变成僵尸的谣言吓得夜不能寐,她可是五爷生前最亲近的人,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五爷浑身是血地站在自己面前,不得已,她来找警察保护自己。 “官爷,我这两天心慌的很,他肯定也要来找我索命了,你们不保护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胡穆然看她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嫌她烦,道:“他有什么理由找你索命,难道你背着他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是他的死跟你有关?” 杜红吓得腿都快软了:“不敢,不敢,我可没害过他,要害也是张柳山害的!” 张柳山是五爷的债主,自从李老爷许了他两家铺子,他就消停了不少,底子虽然不清白,但跟五爷的死的确没有关系。 杜红觉得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开始变得语无伦次,疑神疑鬼。 “要么,就是沈老板!对!一定是沈老板,他跟那个英国佬在地下室搞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搞不好在养僵尸!” 地上的人从来不许去地下,除了赌场,她愈发怀疑大兴酒店地底下就有僵尸,便一口咬定是沈老板在捣鬼。 沈老板做事向来谨慎,把对自己不利的东西都撇地干干净净,他们蹲了好些天也没发现一丁点异常。 至于那个戴维,倒的确有嫌疑,可防空洞里又没有违禁品,因此也只是停留在怀疑的阶段。 林子川突然问:“你跟花间阁熟么?” 谁不知道杜红之前就在花间阁里待过,算是花间阁成立以来最早的一批花娘了,她愣了一下点点头:“怎么了?” “王二曾经打着花间阁的名声干过贩卖人口勾当的,你知道么?” 花间阁刚成立的时候,没少做过这种事情,但自从警察厅成立以来便不敢再做了,她道:“我在时候,的确没少见过这种事情,但后来就禁了,难道花间阁跟这件事还有关系?” 林子川怕打草惊蛇,只道:“这倒没有,只是王二突然暴毙,我们需要排查凶手,顺嘴问一句。” 杜红死乞白赖非要让他们派警察保护自己,她既然卷进了这个案子,警察厅理应保护她,林子川便派了赵小苗过去。 杜红因为怀疑大兴酒店地底下有不干净的东西,吓得不敢去上班,沈老板早就想辞退她了,然而她又跑过去哭了一通,酒店很多老主顾都是冲着她来的,沈老板心就又软了下来。 这天,杜红跳完舞,累得够呛。 她身子愈发沉了,想再过一个月,攒够了钱,回乡下把孩子生了,她背靠在椅子上,养神。 跟她关系熟络的几个姑娘看她最近总无精打采道:“天不早了,红姐早点回吧!” 杜红嗯了一声,继续闭目养神,她最近一躺下就不想站起来,反正赵小苗在外面等着她,迟一些也没什么事情。 这两天沈老板不在,地下赌场的生意又停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心思,想去地下看看。 她总想瞧个究竟,她觉得自己再这么疑神疑鬼下去非生病不可。 她踩着楼梯下去,地下室的灯有些昏暗,她忽然有些怕了想上去,好歹应该把赵小苗喊上的,然而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她,让她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她穿过赌场,推开了防空洞的门。 里面空无一人。 戴维偶尔会在这里做礼拜,只有那些拥有会员证的人才能去听他讲学,她总觉得这个戴维是干邪教的。 里面安静地出奇,只能听到她的鞋子跟地面撞击的回声,“咚咚咚”一声声敲击着她的心脏。 戴维每次搞这些活动都会点燃一炉香,他是个英国人,但又很喜欢研究中国的古典文化,仪式感很强。 香炉十分精致,她好奇地去摸了摸那个香炉,觉得它好像是被镶在了桌子上,她觉得十分奇怪,又动手去转了转。 突然,她面前的墙壁突然转动了起来,她吓得倒退一步,那面墙后竟然另有乾坤。 第四十九章 林子川被撤职,杜红逃命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她哪里见过这种东西,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扶着墙往里面看,里面摆着好些仪器,玻璃瓶这类东西,也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她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不敢多做停留,就怕黑漆漆的房间里突然窜出一只僵尸来,她把香炉的位置掰回原位,那座香炉是青铜锻造的,已经有些氧化,但两个把手十分光滑,应该是经常被人这么掰来掰去,磨的。 她力气太小,花了很大功夫才把它掰转回原处,她手上戴着戒指,都把自己给咯疼了。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戒指跟香炉摩擦的时候,磨出了一道长长的印记。她匆匆忙忙上楼,又匆匆忙忙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回去。 路上,她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了赵小苗,赵小苗当即又回去告诉了林子川,林子川一听,没想到大兴酒店的防空洞里竟然有座实验室,案子有了重大发现,只要证明他们手里的东西来自这个实验室,那沈老板和那个戴维就逃不了了,那些死去的人也就可以瞑目了。 他和赵小苗连夜率队过去把酒店给围了,沈老板不在,经理一脸慌张地过来。 “官爷,您这么大阵仗半夜过来不知道怎么了,我这楼上可住满了客人,一个都得罪不了!”林子川冲赵小苗摆摆手,一队人就往地下赌场去了。 被楼下动静吵醒的客人出来跟经理理论,一见这么多警察当即又转身上了楼,生怕自己搭上官司。 赵小苗按照杜红说的去转那个香炉,转了半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索性去抬,轻轻松松就把香炉给抬了起来。 杜红说过,这东西是镶在桌子上的,然而他手里这个香鼎却只是一个摆件。 赵小苗把香炉拿给林子川,皱着眉,道:“这东西不对啊!” 林子川看了半天,的确就是普通的香炉,里面还铺着厚厚的一层香灰。 手下又去检查墙壁,敲了半天,都是实心的墙壁,哪里有杜红说的暗门,林子川心中大叫不妙,要么就是她不小心打草惊蛇,但是他们接到消息就赶紧过来了,路上一秒不敢停留,这么短的时间,他们都未必有时间来改造现场。 难道是杜红自己产生的臆想? 他还是有些不死心,这时,外面一阵嘈杂,沈老板骂骂咧咧硬是挤了进来。 刚进门就冲林子川抱怨道:“我在家好好睡着觉就有人过来告诉我酒店出事了,林大警长,您这样搞突然袭击还这么大阵仗可是有些不厚道,您手上可有搜查令?拿我来看看!” 他们来的匆忙甚至都没和胡厅长打过招呼更不用说什么搜查令了。 林子川不慌不忙,道:“我们接到报案,说在你这酒店底下发现了一座制毒的实验室!” 沈老板突然大笑:“因为您,我这赌场的生意已经黄了,您说我这底下有制毒厂那你倒是搜出来我看看!但您也没带搜查令过来,我的损失必须要找人来说理的!” 林子川耐心地等着,然而搜查的人都是一无所获,沈老板往那儿一坐翘着二郎腿看热闹,看来他胸有成竹,料定他们查不出什么,便道:“今儿我也不睡了,就在这儿陪着你们,早饭就去你们警察厅里解决了,顺带找胡厅长聊一聊。” 赵小苗一听要上去跟他理论,被林子川拦住了,他摇了摇头,示意他淡定,自己过去道:“应当是看错了吧,今天多有打扰了,至于你的损失,我一力承担!” “不愧是警队的一把手,说话掷地有声的,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咱们走吧!” 看来沈老板是非得要给林子川一个下马威了,林子川也不怯懦,他坚信杜红肯定没有看错,刚才的香炉上,他看到清晰的一条戒指划痕,杜红手上戴着戒指一定是她留下的,这个沈老板肯定不干净! 他们出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以往警察逮人都是按进车子里,人要么被打的半死要么被五花大绑,沈老板却像是贵宾一般,开天辟地头一回让警察奉为上宾。 沈老板满肚子委屈,跟胡昊平诉苦,自己的生意一落千丈,还被人诟病诬陷,警察前脚刚走,自己酒店后脚就退了一半的房客。 他道:“我知道你们警察不容易,但也不能为了破案就寒了好人的心啊,扪心自问,我一向都很配合你们调查!” 胡昊平脸色不大好,听他说完,自己也反思了一下,最近的确逼地紧了一些,但林子川做事很有分寸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他对沈老板说的话也半信半疑,但仍旧大公无私道:“你说的我会查清楚,要是真的是我们警察懈职,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老板才像是吃了颗定心丸,道:“您一言九鼎,有您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他走后,胡昊平将林子川和赵小苗喊进办公室,他问:“到底什么情况,说清楚!” 赵小苗将凌晨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胡昊平。 “你亲眼看到了?”胡昊平问。 赵小苗愣了一下,回:“这。。。这倒没有。” 胡昊平气地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本子砸到他脸上,气地脸色铁青:“你没看到,就相信一个女人说的话?你不知道那个女人最喜欢胡言乱语么?上次说在大兴酒店看到僵尸这次又说看到什么实验室!” 赵小苗顿时失了底气,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林子川道:“您都觉得杜红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她描述那个地方却是思路清晰,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她怎么知道实验室是什么样的。” 胡昊平一听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仍旧觉得他们做事太过冲动,浮躁,即便杜红说的是真的,但如今已经打草惊蛇,他们又一无所获,沈老板一定是不会这么轻易就过去的。 果然,很快,警察无能,为了破案去泼脏水这种言乱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五爷的尸体没找到,所谓的实验室也没找到,林子川头一次觉得这么无力。 为了压制住舆论的继续发酵,胡昊平不得不顺应民意将林子川停了职。 胡穆然气的想去跟他父亲理论却被林子川拦住了。 他道:“这件事是我主动要求的,不怪厅长,毕竟破不了案子的确是我无能!” 胡穆然道:“姓沈的太过狡诈,你放心,后面的事情交给我,我弄不死他!” 林子川知道胡穆然做事更加沉不住气,道:“他现在有了我们的把柄,而我们连他的把柄在哪儿都不晓得,你要小心一些!” 他点了点头。 林子川被撤职,案件停滞不前,李瑶又被学校停了课,着实坐不住脚,她在路上遇到了杜红。 几日不见她又丰腴了一些,脸上的妆容也不似从前那般浓郁,只涂了些口红,抹了些蜜粉,依旧难掩她的妩媚,然而白皙的脸上却有一块青紫,明显是被人打了。 平日里见惯了泼辣无所畏惧的杜红,今日她话却少的出奇。 李瑶问:“你脸上的伤没事吧?” 杜红摸摸脸,她抹了好几层粉,这块青紫却怎么遮也遮不住,她苦笑:“没事,这些年啊,嫉妒我的人多了去,如今我落难了,自然免不了一通报复,不过没关系,再过些天,我就要走了。” “去哪儿?”李瑶有些意外。 “回老家,算起来我离开家也有三五年了,这些年也得了一些积蓄,再过几个月我肚子的孩子就要出世了,留在这个是非之地实在是不稳当,我也想通了,与其争来争去,不如安稳地过日子。” 李瑶点点头,然而她一个未婚先育的女人家,不知道要受多少口舌和冷眼,往后她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然而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默默安慰。 杜红擦了擦眼角的泪,她要离开其实也是无奈,她肚子里的是李家的孩子,往后孩子一旦呱呱落地,便从此骨肉分离,李家一定会把孩子接走,她一个无名无份,又身份卑微,跟李家扯不上任何关系。 除此还有个更重要的事情,她害的林子川被撤了职,本以为只要自己什么都不说,沈老板也就什么都不知道,然而她道行浅了些,沈老板已经怀疑到她头上了,因此她说是离开其实是要逃。 她心乱如麻,最近总觉得有人跟踪自己,逼不得已,提前两天回乡。 接她的船停在渡口有一会儿了,她选了晚上走,怕白天被人认出来,这里的事情以后跟她再也没有关系,她存的钱足够在乡下买个小屋子,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了。 船夫是她托人找的,给了好几十块钱才肯来接人,她行李不多,准备走之前就把金银细软都兑成了现钱,素身走,不容易招人耳目,接他的船夫一直不言语,小船就她跟船夫两个人,她坐在甲板上靠着桩子等天亮。肚子上盖着一条厚厚的毯子,摸着肚子,道:“孩子,妈对不起你,让你跟我一起逃命,你要保佑我们安然返乡!” 第五十章 杜红被害,张柳山寻仇反被杀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晨曦退散开去,河边浆洗衣裳的女人正哼着小曲儿,干完这单活儿,她就能回去给孩子做早饭了。 河水清澈见底,还能看到泛着光的鹅软石,女人洗完最后一件衣裳,突然看到上游飘下来一件衣裳。 看布料还算精致,比她身上穿的粗布料细滑了很多,她心里一阵窃喜,一定是尚有哪个洗衣服不小心掉了,飘到了下游来了。 她举着棒槌去够衣服,按住衣服往自己这个方向拽,这衣服吃了水格外的重,她又用力勾了两下,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她吃了一惊,衣服在水里晃了两下,翻了个面,一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露了出来! 女人吓得险些栽进水里,大叫一声,衣服都不拿了就跑了,边跑边喊:“死人啦,死人啦!” 清晨的鸟叫声由远及近传来,声音都变得有些呜咽了。 杜红的尸体被打捞了上来,脖子上是和王二一样的伤口,身上的血流了个干净。 肚子微微隆起,那是她还未及出世的孩子,她死前应该是剧烈挣扎过,指甲都磨损了,嘴唇因为极度的痛苦被咬出了血痕。 胡穆然突然注意到她左手握成了一个拳,掰开她的手,手心里赫然躺着一个文玩手串的核桃,她的两条手臂上有清晰的红印,应该是死前被人捆住了,这就足以证明,压根儿不是什么僵尸咬人。 林子川被撤职,赵小苗也被停职一个月,警察厅没有多余人力去保护杜红,这才导致了她的死,对此,不仅林子川,胡穆然也是自责不已。 胡穆然料想一定是沈老板的人弄死了杜红,一腔愤怒无处发泄,因为目睹杜红尸体的人很多,谣言愈演愈烈,如今,家家都是入夜不出,即便是白天都是小心翼翼,去哪儿都要多找几个人陪同。 李家得知了杜红遇害的事情,大太太和五太太都松了口气,算是了了一个麻烦,虽然有些可惜她肚子里的孩子,但也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他们要头疼的事情更多。 五爷是僵尸这种言论,导致李老爷丢了商会会长的职务,生意少了至少有五六成,铺子也陆续关了几个,再这样下去,一家子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这天,刚入夜,五太太喝了药正准备歇息,突然窗户被风剧烈推了开来,今天天气本就不好,要下雨的样子,她也没在意,起身去关了窗户。 往床边走的时候,突然听得身后的门被人扣响。 “咚咚咚!” 她以为是玲俐过来了,道:“门没锁。”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敲地她一阵心慌,蹑手蹑脚去开门。 门才开了一半,一个黑影便往她身上倒下来。 她生了病,腿都是软的,还没看清楚,就被那个人砸了满怀,倒在地上。那个人身体僵硬,还能闻到一股浓烈的尸臭味,她当即吓傻了。 她僵着脖子转头看清楚压在自己身上的五爷,血液都涌到了脑袋上,她起初也不相信外面的那些言论,但现在,她的心脏狂跳不止,用力将五爷推开,她爬到离他两米远的地方瑟瑟发抖。 她不敢出声,捂住自己的口鼻,警惕地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的五爷。 五爷死了一个多月,尸体不仅没有完全腐烂,而且还自己走回来了,正常人见到这种状况都会吓得半死。 五分钟过去了,尸体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半个小时过去了依旧一动不动,五太太这才抽出一丝理智,贴着墙跑到外面叫人。 李家上下无比震惊,很快胡穆然赶到了李家。 这个时候,五爷的尸体突然被人还了回来,着实有些奇怪,按道理,他们应该还要拿他的尸体做段时间文字才对。 胡穆然检查了他的尸体,这么长时间,尸体之所以没有腐烂,是因为身体被人镀了一层蜡,能闻到一股蜡的味道。 有了尸体就能证明五爷不是僵尸,那些谣言就无攻自破了! 第二天,胡穆然就召开了记者会,将这件事公布与之,虽然还有些人保留着怀疑的态度,但的确谣言少了不少。 杜红怀了五爷孩子的事情,先前已经闹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李家也是为了挽回一些颜面和好名声,出钱安葬了杜红,她老家的父母因为她未婚先孕又做的是不体面的工作,压根儿对她不管不顾,因此无人送葬,只是置了口棺材,打了块墓碑连烧纸钱的人都没有。 李瑶可怜她,便在众人都离开之后,给她烧了些纸钱。 她是个可怜的女人,带着生的希望想回乡过安生的日子,然而那帮人却连一个弱女子都不放过,况且她肚子里还有个未出生的孩子,怎么忍心下得去手,她越想越气愤,可又有什么办法,她也是一个弱女子。 待了许久,她才起身回去,走了一会儿想起篮子忘记拿了,又折回去,却突然在她的墓碑前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 她惊了惊,警惕地躲在一处去观察那边的动静,那人有些眼熟,她想了许久才惊讶地发现,那个男人竟然是先前来家里要账的张柳山。 张柳山竟然喜欢杜红,李瑶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难怪杜红说到地下赌场的时候脸色就有些奇怪,她心里的鬼应当就是张柳山了。 张柳山原名张山,是个混混,后来跟着沈老板打理赌场,渐渐落稳了脚跟。 对杜红一见钟情,两个人曾经在一起一段时间过,然而杜红嫌弃他做的事情不光彩,往后也不想每天跟着他过那种打打杀杀不安稳的日子便另择良木了,这个良木就是李家五爷。 五爷死了,杜红又成了孤苦伶仃一个人,但对于张柳山来说是件好事,他原本想重新挽回杜红,却没想到好景不长,杜红也死了。 张柳山看样子是个重情义的人,他在杜红的坟前待了许久,因为隔着有些距离,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愤怒,他一双手捏的死死的,一拳砸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 他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起身准备走,李瑶也赶紧往树桩子后面躲了躲,生怕他看到自己,然而没注意脚下,一脚踩到了一根枯树枝上。 树枝吧嗒一声断成两截,张柳山警惕地冲后面喊:“谁?” 他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李瑶见势不妙,只得从后面走出来,道:“对不起,打扰到你了!” 张柳山一看,是李家的三小姐 ,心里松了口气,道:“你刚才一直在这儿?” 李瑶点了点头,突然看到他脸上一丝不安的情绪,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张柳山愣了一下,他平时总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来家里要账的时候更是谁的面子都不看,今天他却露出了一丝慌乱,他一定是知道什么,但不敢说。 李瑶知道他跟着沈老板混,而沈老板又是这桩案子的嫌疑人。 李瑶试探性道:“杜红原本说要回乡,谁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结果就遇害了,知道她行踪的人一定不多。” 张柳山握着的拳头又紧了紧,他突然怒言道:“我一定不会放过害她的人!” “你知道他是谁?”李瑶赶紧问。 张柳山却说不知,或者他并不想说,他看了李瑶一眼就匆匆走了,李瑶愣是没有赶上,看他气势汹汹的那副样子,看来心里是有主意了。 她见赶不上张柳山只能去找胡穆然了。 她好不容易才叫到一辆黄包车,没做停留,就往警察厅赶,胡穆然接到消息,倘若张柳山跟杜红真的有私情,那张柳山很有可能为了旧爱跟沈老板撕破脸,他们还没来得及出警就听到了大兴酒店着火的消息。 起火的地点是大兴酒店的地下一层。 他们赶到的时候,沈老板正风风火火地吩咐一帮人去救火,他一见到胡穆然就跑过来,道:“官爷来了就好了,您可要给我主持公道!” 张柳山刚刚才跟李瑶说过话,这会儿功夫就被大火烧焦了只剩了一口气被人抬了出来。 他浑身上下只剩眼珠子能动,李瑶吓呆了,她脸上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她愤怒地看了沈老板一眼,道:“是不是你故意放火!” 胡穆然赶紧把李瑶拉到后面,沈老板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身后的警员好不容易帮着扑灭了火,过来报告:“起火点在一个暗门里面,暗门内堆满了鸦片,不过现在都烧成渣了!” “张柳山这孙子竟然在我的赌场里藏鸦片烟!”沈老板先发制人。 地上的张柳山似乎抽动了一下身子,救护车还没到,他这个样子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张柳山僵硬的手突然拽了拽李瑶的裙摆,嘴巴一张一张似乎在说什么,她立刻蹲了下去,将耳朵贴在他面前。 “是。。。是。。。我。。。的错!” 他缓缓吐出几个字。 “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为什么是你的错?”李瑶觉得他一定是被人威胁了。 然而他血肉模糊的手从烧地已经贴在身上的衣服兜里艰难掏出了一个发黑的断了的手串。 胡穆然认得这个手串,缺了的那颗小核桃和杜红手中拿着的一模一样。 “是你杀了杜红?” 他眼角划过一滴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第五十一章 提前结案,李瑶玲俐误会加深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赌场的生意,沈兴全权交给张柳山打理,防空洞里面的暗门也是张柳山找人建造的,至于里面的东西自然也是他托人运进去的,既然东西没有经过自己的手,那沈老板总能全身而退。 据张柳山的手下交代,他们的老大从码头运货,那些货都是偷运过来的,只要有钱,运这么点违禁品几乎也查不出来,警察查封了几个运输通道,抓了几十号人,至于货源,因为里面的弯弯绕绕还未查明。 案子破了,然而还留着诸多的疑点,林子川和胡穆然包括李瑶都知道,张柳山不过是个替死鬼,警察厅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提前结了案。 而后,又从他的住处搜出了一批药丸以及作案凶器,不仅杜红是他杀的,就连王二也是他杀的,王二跟他原本应该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然而偏偏王二知道的太多。 可他为什么会亲手杀死自己的老相好,李瑶怎么都想不明白,直到胡穆然他们从沈兴的屋子里搜出了一封信。 信是杜红写给他的。 信中,杜红告诉他自己要走了,回乡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她告诫他不要再跟着沈老板了,做些安稳的工作,她肚子里怀的孩子是他的,倘若他能洗心革面,她会在老家等着他。 然而这封信迟了几天,杜红死了,他才看到那封信,一切都晚了。 杜红和五爷在一起之后,他一直怀恨在心,他知道五爷不是真心喜欢杜红的,只是将她当做玩物一般,不懂珍惜,五爷赌钱几乎逢赌必输,被他设计欠下一屁股的债,他又偷偷让人给他卖毒品,最先一批的药丸因为生产不当,服用过量对身体的害处极大,然而他为了获利还是背着沈老板将这批东西低价处理给了别人。 他卖给的大多是码头给他们运货的伙计,他们常年走南闯北,行踪不定,比较容易下手,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这东西的毒性,很快,接连死了好几个人,就连五爷也死了。 沈老板赏了他一口饭吃,他也的确懂得感恩戴德,这些年经营赌场的确给他赚了不少钱,沈老板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自己处理烂摊子,自己则给他打掩护,然而事情闹得越来越大,闹到最后险些受不住手脚。 张柳山本以为五爷死了,杜红就能回心转意,他本去找过她,劝她往后好好跟自己过,谁想到她竟然还怀了那个人的野种,因而他心中对杜红因爱生恨。 杜红走的那一晚上,他一直悄悄跟着,他买通了船夫,等他上了船,他本还想着让她留下来,把孩子生下来给了李家,他们可以好好过日子,一说到孩子,杜红有些敏感,她就是怕孩子被人抢走,她才下定了决心要回乡下去。 她道:“孩子不能送走!” 张柳山觉得她是放不下那个死人,没想到自己还不如一个死人,气不打一出来,抬手给了她一个巴掌,杜红心灰意冷,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或许是因爱生恨一时失了理智,他失手掐死了她,就算他不动手,沈老板也一定不会放过她。 僵尸这个言论本来就是他设计的,那批货也是他擅自放出去的,他只能破罐子破摔,然而事后,他后悔不已,可怨恨蒙蔽了自己,直到两天后收到杜红寄过来的信件。 他悔不当初,把一切都归咎到沈老板身上,如果沈老板不做鸦片生意,他就不会私藏鸦片,不会把劣质的毒品卖给别人,不会制造出这么多惨案,他自己已经罪无可赦了,然而他却没有办法揭露沈老板,他只得鱼死网破,一把火烧了地下室。 这些都是后话了,真实的情况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五爷重新被安葬,五太太和玲俐也松了一口气,这么长时间以来,李家总算是一扫阴霾,整顿整顿重新开始。 结案半个月后,林子川恢复了原职,胡穆然升为了副警长,二人愈发有默契,胡昊平也对自己的儿子有了改观。 这次的案子,她帮了不少忙,若不是她偶然之间撞到张柳山,发现了端倪,张柳山也不会落网,整个吴县都晓得了,纷纷夸赞她巾帼不让须眉。这回李瑶给家里长了脸,大太太心情大好,不仅如此,这些天来家里拜访的大多是来说媒的,李瑶模样生得好,知书达理又勇敢善良,吸引了不少人家,不乏一些有头有脸的。 晚上的时候,林子川来了家里,带着一面锦旗,他道:“白天都有工作要忙,只得这个点过来,多有叨扰了!” 大太太笑笑:“不打扰不打扰,三丫头也正好放学回来。” 李瑶道:“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受之有愧!” 林子川将锦旗送到他手里:“你的确是帮了不少忙,这是厅长钦点让我送来的。” 李瑶接了过去,却并没有悦色,此时站在一旁的玲俐咬着嘴唇,脸色发白。 夜凉如水,李瑶和林子川在院子里散步,她道:“案子真的就这么结束了么?” 林子川点点头:“货是张柳山接的,也是他卖出去的,人也是他害的。” “真的就这么简单么?我不相信他会出手杀死杜红,那些和杜红一同上班的人说过,张柳山平时格外照顾她,因此她才能在大兴酒店里那么嚣张跋扈!我不相信他会那么残忍!” 林子川沉默了一会儿,道:“可有时候,人总会为了利益或者掩盖自己的罪行亦或是难言之隐做一些叫人瞠目结舌的事情,一念天堂,一年地狱!” 张柳山家中还有一个年迈的母亲,他母亲对他做的事情一无所知,他是个孝子。 “沈老板呢?他一定不简单!” 他不便透露太多,但见李瑶如此纠结,他有些不忍,道:“你放心,他逃不掉的!” 李瑶感激地看了眼林子川,忽然心中一动,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的对视,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因为他往自己的眼神,有些温柔,他以前不这样。 一阵沉默之后,林子川紧张地干咳了一下,道:“时候不早了,我。。。我先走了,对了,往后小心一些,别什么事情都往前面冲!” 他在关心自己,李瑶又觉得有些奇怪,她刚想回应,林子川已经麻利地转身往门口去了。 “三姐姐!” 身后,响起了玲俐的声音,李瑶心里猛地一抽,转身看到了满脸泪痕的玲俐。 李瑶知道她一定误会了什么,慌忙解释:“他刚刚只是跟我说了案子的一些事情,你别误会!” 玲俐哽咽道:“我没有误会,我知道三姐姐的心,但我也知道子川的心,你或许对他无意,但他却已经对你有意了!”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玲俐躲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他们,林子川看李瑶的眼神跟他看自己的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欣赏,一种倾慕,一种关心。 “没有,他对我真的没有那种心思!”李瑶解释。 然而玲俐却突然过去拽住她的手,道:“我是真的喜欢子川,不,我爱他,我真的很爱他,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要跟我抢好不好!” 她有些歇斯底里,拽住自己的手被她捏的有些疼,李瑶没见过她这么失态,回:“不会,我怎么会跟你抢,我又不喜欢他,你信我!” 玲俐突然咧着嘴巴笑,笑得叫人心中发憷:“我信你,我信你!那你帮帮我好不好!” 几乎是哀求的语气,可李瑶又能帮她做什么,感情这种事情强求不来,她想劝她:“倘若他对你无意,我帮也没有用,玲俐,强扭的瓜不甜,你一直这样,受伤的只能是你一个人!” 玲俐笑地更大声了,眼眶中的泪光还在闪烁,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她甩开了李瑶的手,目光变得犀利露出凶光:“我就知道,你也喜欢他,你故意诓我!” 李瑶觉得她有些魔怔了,过去拉她的手,却被她一把推开:“为什么会这样,你不就帮了帮他么?他就这样看重你看轻我!” “玲俐,你别这样,我真的没有那种想法,你不可以那样想我!” 然而玲俐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自从她父亲死后,她愈发疑神疑鬼,心里浮浮沉沉,她哭着跑开了。 玲珑和玲慧听到了争执过来,见她们一个跑了,一个眼眶红红的站在原地,便一个去追玲俐,一个留下来陪李瑶。 “怎么了?”玲慧问。 李瑶叹了口气,道:“她误会我了,我怎么可能跟她抢心上人!” “是林子川?” 李瑶点点头。 玲慧知道,玲俐这个孩子心思敏感,容易胡思乱想,便安慰她:“你放心,玲俐估计也是一时头脑发热,想明白了就好了。” 那边玲珑追上了玲俐。 “你别跑那么快,我都追不上你了!”玲珑在后面抱怨。 玲俐不想理她,头一次冲她发牢骚:“干嘛要来理我,让我自生自灭吧!” 玲珑一头雾水,道:“到底是怎么了,你跟我说!” “你以前说的不错,三姐姐不简单,谁见了她都喜欢她,这下好了,连子川都被她勾魂了!” 玲珑这才弄明白,玲俐又吃醋了,但她知道李瑶不是那种人,便劝玲俐:“你想多了,三姐姐知道你喜欢子川哥哥,怎么着都不会跟你抢啊,她不是那种人!” “连你都这么想,果然,连你都跟她是一头的了!”玲俐气道。 玲珑被她搞得也有些不开心,抱怨道:“跟你说不清,你现在昏了头,明儿我再来找你,你自己先好好想想。” 第五十二章 玲俐主动求和,二人路遇劫匪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第二日,玲珑果真去找了她,玲俐早想好了一套说辞。 “你还记得吴建栋么?” “当然记得,不就是那只懒蛤蟆么?” 玲俐道:“先前我爸的案子,他也出了力,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帮助,但是他告诉我,三姐姐和子川私会了好多次。” “你信他的话?他巴不得你这么想!” 玲珑想要点醒她,然而玲俐道:“起初我也不信,但昨天我在院子里偷偷跟着他们我就信了,子川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任何一个姑娘,而三姐姐明明知道我喜欢子川,但还是三天两头去找他,你说我能不生她的气么?” 玲珑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有一些动摇了,但还是开口道:“三姐姐是心疼你,想要赶紧帮你查凶手这才会私下见面。”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但你可知道她昨天跟我说什么?她劝我放手,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以往她都是劝我要勇于表达,怎么如今就让我放手了!” 玲珑终于沉默不语,玲俐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搞得她一时间不知道该站在谁那一边。 在她左右为难之际,玲俐已经落了两滴泪,凄凄惨惨道:“我爸死了,我妈现在每天以泪洗面浑浑噩噩,往后我也没什么依靠了,唯一喜欢的人也被抢走了,我大概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她的一通卖惨十分成功,玲珑不禁同情起她来,她们是一起长大的,李瑶不过才来家里一两年的时间自然是比不过她们两个人的情谊。 玲慧看出来家里的姐妹之间生了嫌隙和误会,有心想要化解,然而玲俐却咬死李瑶抢了她喜欢的人,玲慧夹在她们中间也是左右为难。 李瑶恍惚中觉得,时光似乎倒流到了自己刚来家里的前半年,也是这样受人抵触,但她觉得时间能证明一切! 大概冷战了有五六天,玲俐却突然过来求和了,她十分真挚地看着李瑶,邀请她一同看电影。 就她们两个人,玲俐一改之前冷冷冰冰的模样,道:“大姐劝了我几天,玲珑也跟我说了好些,我想通了,这事儿怨不得你,是我太小心眼了!”李瑶摇摇头,笑道:“你不要怪自己,只要你信我就好!” 看完电影,天都有些黑了,姐妹两个手挽手从巷子里出来,突然路口窜出来两个人来,黑布蒙着面,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子,道:“把钱拿出来!” 这样当街打劫的还头一次遇到,然而这个巷子没有路灯,路人压根儿看不清这里发生的一切。 李瑶将玲俐护在身后,又对她道:“你身上有钱么?” 玲俐吓得瑟瑟发抖,从口袋里拿出钱袋来,李瑶也把自己的钱袋拿了出来,对那两个人道:“钱给你们,放我们过去!” 一人眯着眼睛打量他们,刀子撇了撇,示意她们把钱袋扔过去。 李瑶心里发慌,但看样子他们应该就是为了打劫两个钱,就把钱袋扔到那二人脚下,然后拉着玲俐从一旁穿过去。 眼看着就要走出去了,一把刀子横在了面前,玲俐吓得大叫一声,死死抓住李瑶的衣服。 “钱。。。钱已经给你们了,你们还想怎样?”李瑶道。 那人把钱袋子在手上掂量了两下,戏谑道:“这么点钱就想打发小爷,未免也太看不起小爷了!” 说罢,一只手伸到后面勾了勾玲俐的下巴,玲俐吓得整个身子都僵住了。那人摸完玲俐又摸了摸李瑶的脸,李瑶只觉得一阵恶心,这时不远处正好有一辆车开过来,她立刻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刚喊完一句,那人的手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凶狠道:“你再喊我就割了你的喉咙。” 旁边的人笑道:“妈的,你可真不懂得怜香惜玉,你看你都把人吓晕过去了!” 那人扶住吓晕了的玲俐,一面又咯咯咯地淫笑:“正好你一个我一个,今晚上有福了!” 李瑶想要挣脱那人的脏手,然而他手里拿着个棉布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感觉身子渐渐失去了知觉,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最后也晕了过去。 她们被绑架了。 李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地捆成了一团扔在一个潮湿阴冷的破旧房间里,四面透着风,一盏昏黄的油灯勉强把房间照亮,玲俐正昏死在一旁,一动不动,外头应该是有人把手,她顾不得害怕,听到外头有人说话:“去看看醒了没,老子可不想玩死的!” 一把踹开房门,李瑶立马警觉地闭上眼睛。 那人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李瑶,又晃了晃玲俐,冲身后骂道:“二狗,你他娘的给人家姑娘用了多少**,都睡了两个个时辰了怎么还不醒?你可别把人弄死了!” 身后的二狗缩了缩脖子,弯下腰要去探探鼻息,嘴里说道:“不能啊,也该醒了,兴许这两个丫头身子骨弱。” “妈的,要真弄死人了这可怎么办?” 二狗道:“大哥,你怎么这么胆小,你出去打盆水来,一浇,保管醒,你去打水,我去弄吃的!” 二人前脚刚走,李瑶就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挪动着身子往玲俐那边去,她嘴里塞着布发不出声音,只能用肩膀去撞玲俐。 玲俐的脑袋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手脚都被捆了吓得脸色发白。 李瑶示意她不要慌张,用力去抽自己的手,然而绳子捆的太紧,挣脱不开,她示意玲俐转个身两个人背靠着背,两个人用几根能活动的手指去解对方的绳子。 好不容易解开了一个结,门外突然一连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好,那两个人要来了,她慌忙又用眼神示意玲俐躺下去装死。 大狗和二狗两兄弟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一盆水,实则她们两个都已经醒了,水泼在她们身上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哥,看来她们真的不行了,要不直接扔水里得了,一了百了,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妈的,真是晦气!” 说罢二人要去抬玲俐的手和脚,玲俐吓得一哆嗦,从地上坐了起来。 二人瞬间笑道:“竟然被个丫头片子给骗了!” 李瑶知道装不下去了,便也坐了起来,挪到玲俐面前,死死地盯着他们,眼睛里露出凶狠的光来。 “这个姐姐跟只小野猫一样,归我了!”大狗道。 二狗咯咯咯笑了一阵:“小心被挠到!” 李瑶不停地用喉咙发出呜呜呜的声响,兄弟二人拿走了她们嘴巴里的布,她们用尽全力呼喊救命,然而她们不知道自己身处的地方方圆五里内几乎都没有人烟。 “别伤害我妹妹!”李瑶道。 “你现在落到我们兄弟手里自身都难保还要求我们别伤害你妹妹!” 如今保命要紧,她道:“你放了我们,我们出门没带多少钱,但我们家里有钱,如果你们放了我,钱好商量!” 兄弟两个眼里闪过一道光,半信半疑道:“当真?” “当真!你也看得出来我们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我身上的首饰也可以都给你!” 兄弟两个真的心动了,二人背过身去商量了一阵,最终得出一个结论,留一个放一个。 李瑶想都没想,道:“放我妹妹走,我留下!” 玲俐的心被触动了一下,她有气无力地看着李瑶道:“三姐姐!” 李瑶强挤出一丝笑,安慰她:“没事的!” 狗哥上前,问:“你会写字不?” 李瑶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说一句,你写一句,你要是惹老子不高兴了,一个人我都不放。” 李瑶使劲点点头。 信里的内容无非是要敲诈勒索,狗哥将信交到玲俐手中,道:“别耍花招,三日内把钱凑齐了,否则我们就撕票,一会儿我弟弟会把你送出去!” 玲俐点了点头,哭着对李瑶道:“三姐姐保重,我一定会把信带到,你等我!” 李瑶目送着她离开,心中有些没底,劫匪开口就要一万的现大洋,就家中目前的状况,恐怕有些困难,但好在玲俐安全逃出去了,总比两个人一起送死的好。 李家两个姑娘看完电影便失踪了,一直到凌晨才见到玲俐一个人回来了,且灰头土脸,一脸惊恐。 她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折地皱巴巴的纸交到大太太手里。 “我们被人绑架了,劫匪让我回来交信,否则。。。” “否则什么?”大太太问。 “否则就要撕票!” 大太太险些没站稳,家里刚刚渡过一劫,没想到刚太平了几天就又出事了。 李老爷将刘管家喊过来,慌慌张张道:“快去报警。” 一万现大洋,家里哪还有这么多钱,李老爷满脸愁容,沉默良久又把四爷喊过来,道:“我们如今还有几家铺子,能折多少钱?” 四爷愣了愣:“大哥,你疯了?又要拿铺子去抵债,这样下去,李家快要揭不开锅了!” 大太太有些吃惊,以往他从来不管家里的事情,更不关心李瑶如何如何,但今天他如此紧张,反倒让她有些意外。 她道:“老爷,现在还没到那一步,我们把事情交给警察处理!” 第五十三章 玲俐寻求帮助,胡穆然孤身救人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不行!”玲俐突然如梦初醒地叫出了声。 “怎么不行?”大太太疑惑道。 “那两个人说了,要是告诉警察,他们会直接撕票,眼皮都不眨一下!他们十分凶悍,而且。。。而且三姐姐落到他们手里,恐怕。。。” 大太太被她这断断续续的话搅地快要发疯,她道:“你倒是一句话说全了,恐怕什么?” 玲俐擦了擦眼泪,呜咽道:“恐怕清白不保,要是警察插手了,那就人人皆知了!” 李家突然一片沉默,家丑不可外扬,给了钱,人悄悄接回来了,也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好了,但要是惊动了旁人,李家的脸面也很重要。 李老爷叹了口气,喊住了刘管家,坐在椅子上,思前想后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玲慧站了出来,道:“劫匪既然敢狮子大开口说明他们料定我们不敢报警,我们不能落了他们的圈套,即便是不报警,不如把林子川单独喊家里来,他办案经验丰富又有分寸,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玲俐没料到玲慧会提这样的建议,而且这个建议还受到了家中长辈的一致认可。 她立刻又想到一番说辞:“劫匪把我送回来,一路跟着,肯定知道我们家在哪儿,周围说不定还有他们的眼线,我们把警察喊到家中,保不齐会被他们发现,不如我去找子川,我知道那里的地形和地点,我去说最合适。” 大太太怕给家里惹麻烦,听她这么说巴不得她去找林子川,便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你莫慌,一会儿天该亮了,等天亮了,你从后门走!” 玲俐松了口气,天刚蒙蒙亮,刘管家的车子停在后门等着,玲俐坐了上去,车子往林府开,然而玲俐喊住他,道:“我们不去林家。” 刘管家愣了一下:“不去林家那直接去警察厅?” “也不去!我们去胡家!” 刘田有些疑惑,他也不敢多问,只能把车子往胡家开。 玲俐面色平静,跟昨天那副慌乱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她忽然沉着嗓子道:“就说没找到林子川,便只能去找胡穆然了,他们都是警察,找谁都一样,其他的就不用多说了!” 刘田是个聪明人,只是他有些意外,平日里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玲俐小姐竟然也会耍心机。 “你是我们家的管家,虽然你跟我不熟,我倒是对你的故事略知一二。 刘田做事很利落,然而他手脚不大干净,再加上一些有的没的传言,有人说看到他跟二姨太走动的频繁,下人们口中的传言,大多真假参半,但要是传言落到大太太或是李家老爷的耳朵里,那他这辈子就完了。 刘田心猛地一颤,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抖,道:“五小姐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个点,胡穆然还没有上班,胡慧兰也才刚刚起床,见玲俐突然登门,有些意外,而她急匆匆地走过来,道:“慧兰小姐早,我要找胡穆然。”来家里找胡穆然的姑娘玲俐还是头一个,看她焦急的模样应当是有什么大事,他们家前段时间刚出了事,这会儿搞不好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她也没耽搁,让下人领着她就去找了胡穆然。 胡穆然正在书房里整理东西,见玲俐来了,半晌才认出她是李家的五小姐。 疑惑道:“你来找我做什么?案子不是已经破了么?” 玲俐道:“不是,是李瑶,我三姐姐她出事了!” “她能出什么事,你不去找林子川来找我做什么?”他虽然拒绝地干脆,但心里也有些担忧。 “我没能找到他只得来找你了,我三姐姐被人绑架了,绑匪开口要一万现大洋,否则就撕票!” 胡穆然一听,态度认真了起来,道:“你慢慢说,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 玲俐便将晚上的遭遇告诉了他,他道:“一会儿跟我去警局立案。” “不行!”玲俐紧张道:“要是报了警,他们就一定会撕票!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帮帮我们!” 胡穆然顿时觉得有些头疼,他道:“你知道她被关在哪里么?” 玲俐掏出信交给胡穆然。 李瑶被绑架的地点在西郊的一片沼泽地附近,那边曾经是一个工厂,因为前年闹了水灾,便废弃了,地势复杂险峻,如此正好变成了一处很好的藏身之地。 绑匪身份复杂,据玲俐自己说,她被蒙着眼睛带出来,然后一路有人看着她回家,看来他们的眼线很多,应该是有组织的。 他想了许久,自己也不敢冒险,非得要一个人去救人,那此时是非自己莫属了,他心里直感叹,这个李瑶真叫人不省心,明明他是她的死对头,要不是看他姐姐如今过得很好,他非得让她自生自灭不可! 撇开私人恩怨不说,他还是决定要去救人,便问:“他们就两个人,携带枪支没有?” 玲俐回忆了一下,道:“就一把匕首。” 胡穆然轻蔑地笑了笑,心里嘀咕道:“就一把刀也敢当绑匪,看来不过是普通的劫匪罢了!” 他有十成把握能轻轻松松把他们拿下,便道:“你先回去,我心中大致有数了,等我这边部署好了,不出三天我把人送回去!” 玲俐见他如此胸有成竹便点了点头,回去了。 胡慧兰见许久玲俐才从书房出来,告了声别就走了,心中很是诧异,便进去问:“出什么事了,她来找你做什么?” 胡穆然知道她姐姐跟李瑶关系好,自然不能告诉她实情,便道:“没事,不过是来感谢我破了案子还她父亲清白而已。” 可刚才玲俐进门的样子分明脸上写满焦急和心事,胡慧兰心中还是有些怀疑,但他不肯说自己也不好多问,便道:“原来如此。” 胡穆然换了身粗布衣裳乡下人的打扮,用来掩人耳目,又不知道哪里借来一头小毛驴,拖着一辆板车,趁着夜色往西郊的废弃工厂去了。 他腰里别着把枪,里面装满了子弹,兜里还有个**,虽然就两个带着一把刀子的劫匪,但也得防止他们使诈。 两个劫匪正坐在门口抽烟聊天,狗哥道:“二狗,你说他们真的会带钱来赎人么?” 二狗吐出一口烟圈,眯着眼睛道:“我看未必,管他呢,反正咱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一万现大洋,老子做梦都不敢想!” 这时狗哥远远看到有人来了,慌忙掐灭了烟头,使劲拍了拍二狗:“人。。。人来了,难道真的是给咱们送钱来了?” 二狗也是一阵兴奋外加不可思议的模样,道:“咱们不过是将计就计没想到,李家对这个女人这么上心!” 见那个人进了,二人喊话:“谁?别再往前走了,再走我们可要撕票了!” 胡穆然远远看到那两人虎头虎脑的模样,果然就是两个普通的并且狗胆包天的小劫匪,便冲他们喊:“我给二位大哥送钱来了,快放了我家小姐吧!” 李瑶在屋子里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没想到她大伯和大伯母真的差人送钱来赎自己了,心下充满了感激。 狗哥拉着李瑶走了出来,被关了将近两天的李瑶脸色有些难看,应该是没怎么睡觉,很是憔悴。 胡穆然又喊:“东西我搁这儿了,人你们快些放了吧!” 那两个人以为真的给自己送钱来了,乐的嘴巴都有些合不拢,麻溜地解了李瑶身上的绳子,催促她快走。 胡穆然有些意外,这两个人果真是笨的可以,连货都不验一验就放人走了。 李瑶几乎要小跑过去,狗哥突然发现了端倪,大叫:“等等!咱们还没验货呢!” 二狗也一拍大腿,手里的刀子指着李瑶的方向大喊:“你,等等,等我们验了货你再走!” 傻子才会听他差遣,况且现在两个人隔了好几米远,李瑶只顾着往胡穆然那边跑,两个劫匪往她那边追。 突然,一声枪响,险些把两个人吓一个踉跄。 李瑶早看到前面的人是胡穆然了,她就知道,他们不会轻易听信劫匪的话,规规矩矩送钱来,她放了心,捂着耳朵继续跑。 狗哥大喊不妙,没想到事态的发展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竟然连警察都惊动了,当下保命要紧,也想不到太多,狗哥一个飞身过去拽住了李瑶的肩膀。 到底被关了这么久,没吃没喝,脚底发软,被狗哥给赶上了,胡穆然也没想到劫匪竟然狗急跳墙,把李瑶捉住当了人质,心里直怪自己太轻敌。狗哥后背惊出了一身汗,他口齿都有些不清了,道:“你。。。警察?”胡穆然道:“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赶紧放人!” 二狗在后面吓得两腿直打哆嗦,小声对他哥道:“大哥,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是说人来了我们就放人,怎么还把警察扯进来了,这下我们要完了!” 狗哥心里本来就发虚,他弟弟在他耳边又说这么一通话,当下心烦意乱,六神无主,骂道:“那能怎么办,保命要紧!老子今天豁出去了!” 明晃晃的刀子搁在李瑶的咽喉处,狗哥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道:“放人可以,你把抢扔了!” 就算扔了抢,他一个人徒手也能把他们制服,但现在形势严峻,稍有不慎就怕人质会受伤。 他双手举起,道:“抢扔了可以,但你们不准伤害人质,否则你们别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第五十四章 胡穆然受伤,二人被困芦苇荡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两个劫匪密切关注着周围的一切动静,生怕自己背后有埋伏,一个个噤若寒蝉,狗哥在这样高度紧张之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手,抖动的实在厉害,他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刀刃又离李瑶的皮肤近了一寸,道:“把枪扔到我脚下,否则我就割了她的脖子。” 李瑶吓得一动不敢动,她的脖子上已经出现了一道血痕。 “好好好!”胡穆然果真把手里的抢给扔了出去。 二狗子从地上捡起了抢,枪口对准胡穆然。 狗哥喝到:“你干嘛?” 二狗道:“你不是说豁出去了么,你想你放他们走了,这个警察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到时候我们可就成了通缉犯了!” 狗哥突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兄弟两个虽然总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但从没想过蹲监狱或是有一天变成通缉犯。 “大哥,怎么办?” 狗哥沉着地想了许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道:“开枪!” 二狗子的手抖得厉害,闭上眼睛大喊一声:“对不住了!”便扣动机板。半晌,只听到哒哒哒几声响,压根儿就没有子弹,原来胡穆然扔枪之前早就偷偷把**卸下来了。 等他睁开眼睛,胡穆然已经闪到了他们跟前,他先一手撂倒二狗子,另一手掰开了狗哥的匕首,匕首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狗哥脸上受了一拳眼冒金星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胡穆然将李瑶带到自己身后,突然眼前一道寒光,匕首冲着李瑶身后去了,他将她抱圆了一个转身,匕首扎进了自己的后背。 原来二狗趁着胡穆然和他哥缠斗的时候,拿起了地上的匕首,往他们身上扎。 真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胡穆然脑海里闪过这么一句话,他无奈地看了李瑶一眼,道:“真是我们家欠了你的,还不赶紧跑!” 李瑶摸到了他后背湿湿黏黏的血,急道:“你受伤了!” “这点小伤而已!”他嘴上说的轻松,但那那是一点小伤,要是匕首再捅进去几分,就能扎穿他的心脏,他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 胡穆然强忍着站起身,眉头微微一皱,冲身后的李瑶喊道:“你先走! 李瑶看看身边那两个人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她清楚目前的处境,回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胡穆然淡定笑笑:“就他们还奈何不了我!” 他高大的身躯挡在李瑶面前,她突然看到他身子一颤,后背的伤口,鲜红色的血还在往外冒,此刻身形已经有些摇摇晃晃,下一秒便倒了下去,李瑶赶忙上前扶住了他。 狗哥在后面骂道:“完了,我们把警察杀了!” 刀子是二狗捅的,他语无伦次道:“哥。。。我们赶紧。。。赶紧从水路跑,反正没人看到,咱们跑了就没事了!” “那他们两个怎么办?” “捆了扔河里,毁尸灭迹一了百了!” 狗哥长叹一口气:“你去看看马车里是什么?” 二狗过去一阵翻箱倒柜,里面空空如也,真是什么都没捞到,还摊上了人命,他啐了一口痰,把马车上的绳子解了,将地上的两个人捆了。 被扔进水里的那刻,李瑶心如死灰,冰冷的河水涌入她的鼻腔,很快她便沉了下去,她唯一觉得对不起的是胡穆然,胡穆然现在晕了过去生死未卜,而她的意识也在一点点的剥离。 突然,她的耳边忽然响起了父亲的声音:“杜鹃,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你平安健康地活着。” 她猛的惊醒,哪怕是为了父亲的遗愿,她也应该好好地活着,好在她通水性,被捆着的腿,迅速滑动了两下,那两个人慌乱之中没把自己捆严实,她轻轻松松挣脱了身上的绳子。 一手拉住还在昏迷中的胡穆然探出水面借助着水的浮力向岸边游去。 胡穆然身高超过了一米八,浑身肌肉,李瑶根本拉不动他,不过游了两米不到的距离,她已经有些吃力了,整个身子都要被水没过。 她紧紧皱着眉,用尽全力,尽管已经呛了好几口水依旧不肯放弃,岸就在能看得见的地方,明明似乎伸手就能探得到却远的似乎隔了千万里。 再这样下去,可能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昏迷中的胡穆然突然呛了口水,咳嗽了两声,他虚弱地睁开眼睛,在她耳边说道:“你放手吧,好歹我们两个还能活一个。” 李瑶咬着牙:“不行!我不放手,我们就快到岸边了!” 她倔强地滑动着早已僵硬的手臂,然而她的脚仿佛被藏在河底的水鬼拉住一般,已经没了力气,她赶忙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很快沉了下去。 胡穆然浑身发不出一丝力气,他挣脱不开李瑶的手,李瑶的水性很好,如果不是胡穆然她大概早就游到了岸边,她在水里调整了下姿势,立马又用力蹬水,重新回到了水面。 对岸长满了水草,她伸手抓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把,小心翼翼地往岸边靠去,几乎拼了半条命,总算是游到了对岸。 她又用了很大地力气才将胡穆然拖上了岸。 此刻的胡穆然因为失血过多又泡了凉水,嘴唇发白,后背的刀口被河水泡的皮肉发白,血还在不断往外面冒。 他脸上没有一丝血气,纤长的睫毛颤动着,证明他还有一息尚存,李瑶环顾了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望不到头的芦苇荡。 弄不清楚时辰,不过月亮已经升起,细碎的月光洒在已经平静地没有半点涟漪的河面之上,芦苇荡里突然飘出了好些萤火虫,星星点点,若不是这种境地,此刻该是一个很美妙的时光。 李瑶略懂些医术,那些年她爹受伤都是她来清理的伤口。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胡穆然的衣服领子,露出他健硕的胸肌,她有些不好意思,将他翻了个面,手忙脚乱地为他清理伤口附近的泥沙,又怕弄疼了他因此格外小心,她扯下自己的袖子,为他简单包扎了伤口,血暂时是止住了。 胡穆然梦呓般地哼了一句:“你干嘛脱我衣服?你不会想乘人之危吧!”他都只剩下半条命了还不忘调侃自己,李瑶忽然觉得有些好笑,然而她笑不出来,夜已经深了,寒气慢慢升了上来,又在水里泡了许久,她本就淡薄的身子开始不住地抖了起来,地上的胡穆然失血过多,更是受不住这一层层的寒气,脸色越来越难看。 四下除了萤火虫连绵的微光,他们的身后是一片林子,两边则是芦苇荡和沼泽地,人迹,无处可寻,地势又不甚清楚,漫漫长夜熬下去,不知道两个人受不受得住。 李瑶只得抬着他往身后干燥的地方挪去,芦苇荡里能挡住些风寒,她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为他取暖。 胡穆然的声音小了一些,眼睛闭着,身子颤抖的有些厉害,他又哼出一句:“有点冷!” 李瑶只得把他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不停地搓着他的手臂和手心,疲惫和饥饿慢慢占据了身体,渐渐的,李瑶也睡了过去。 醒来之时,天已大亮,李瑶只觉得自己肩膀沉的很,麻地已经失去了知觉,她稍稍挪动了身子,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睁开眼睛去检查身边的人。 胡穆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她怀里,似乎已没了生机,她突然紧张起来,犹豫地伸出手,探向他的鼻息。 他温热的呼吸扑到她的指尖,李瑶这才长舒一口气,他还活着。 胡穆然突然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极亮,干净,眼神清澈。 他盯着李瑶的脸看了两秒,有一阵的恍惚,再看到她悬在自己脸上不动的手指,心里有些好笑,她该不会当自己死了吧,虽然他昨晚受了伤,但好在没有伤到要命的地方,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伤他受过无数次,这还不算最严重的。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的脸,皮肤不算白皙,但是一双含着秋水的眼睛让人竟然忍不住生出一丝疼惜,她瘦弱的身子就这么被自己靠了一晚上,心头涌出一股暖意,手撑着地,艰难地从她身上移开,后背的伤被扯动,他疼地倒吸一口冷气。 他别过头去,略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对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就这么和他靠在一起在野地里共度了一夜,许久才吐出两个字:“谢谢。”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跟她说谢谢,说完他就后悔了着实不像自己的行事作风,毕竟他跟她可是有深仇大恨的! 李瑶此刻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胡穆然的伤一定要尽早救治,她害怕,他会突然倒下去。 芦苇荡里起了风,发出刷刷的响声,身后的林子不算特别深,或许多走些路便能走出去了。她便对胡穆然说道:“你知道怎么走出去么?” 他摇了摇头。 李瑶有些失望,但当下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尽快找到出口才行! 李瑶道:“我们身后只有一条路能走,穿过林子或许能走出去,你能行么?” 胡穆然皱了皱眉,不行也得行,没想到他有一天竟然要靠女人来救,他咬着牙道:“没问题!” 第五十五章 二人落入陷阱,获村民救助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他尝试着站起身来观察下地形,然而他发现自己的身子依旧没什么力气,干涸的血迹混着后背的布已经同他的血肉粘合在了一起,他一动便觉得伤口仿佛要爆裂开来。 他一手扶着李瑶的肩膀,勉强将身子撑了起来,大致看了一下,后面的林子看着有点深,盲目走下去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然而当下也没有别的刚好的办法。 或许运气好,走个四五里路就能看到大路,到了大路,应该很快就能等到救援了。 李瑶扶着胡穆然,两人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去,每走一步,都犹如附骨之蛆在后背伤口攀爬,他这个伤口若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可能会感染,便一直强忍着,尽量将自己的步伐跟李瑶保持一致。 才走了不到一里的路,李瑶已经累的出了一身的汗,林子川实在是太重了,她瘦弱的肩膀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压的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不行,再耽搁下去,你会死的,不然我背你!” 胡穆然脸有些红,李瑶摸了摸他的额头,开始发烧了,再坚持一会儿,一定很快就能走出去的,她倔强地扶着他的肩膀,小心翼翼背起他, 信念这个东西很可怕,一旦坚持了,仿佛给身体注入了源源不断的力量,李瑶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愣是背着他又走了三四里路,连一刻都没停歇。 李瑶的肩膀越来越沉,额头豆大的汗滴砸下来,肩膀早就已经木了,双腿更是灌了铅一般僵硬无比,背上的人则脑袋靠在她脖子上,已经昏睡过去了。 “你千万别睡,马上我们就能走出去了,你千万别睡!”李瑶不断跟已经渐渐失去意识的胡穆然喊话,然而却得不到他的回应。 不仅是他就连自己,看着林子突然变得扭曲起来,面前无数只飞虫闪烁,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最终不得不把他放下来,自己则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李瑶心里不安地想,怎么办,要是走不出去,他们会不会被困死在林子里。 “咕噜咕噜”因为许久未进食,她的肚子咕噜作响,她现在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如果不吃些东西恢复些体力,就算她一个人恐怕也走不出去。 她四处搜寻了一下,终于找到了一些树莓,虽然不顶饿,好歹能补充些水分。 她吃了一些,又摘了一些,撤下一块布,包住果子,榨出一些汁水,滴在胡穆然的嘴唇上。 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胡穆然的嘴唇颤动了几下,汁水顺着嘴唇滑到了喉咙口。 休息了大概半个多时辰,眼看着再过几个小时天又要黑了,四周没有可以安身的地方,只能再往前走一走。 李瑶活动了下背,虽然已经疼地直不起来了,但咬咬牙还是可以坚持一会儿,她就这样背着他,走一段时间休息一段时间。 慢慢,天色暗沉下来,李瑶的步子越来越慢,身体左右摇晃,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脚下的枯木叶子发出唰唰的声响。 突然,她脚底一空,伴随着叶子扑簌簌往下落,他们砸进了一个大约一人深的洞坑之中。 李瑶已经分不清此时身处何地了,她看着明镜似的的天,和指向天空的蜷曲交错的树枝,慢慢晕了过去。 那是附近村民设下的诱捕野猪的洞坑,到了晚上,村民往这里查看,看到周围狼藉一片还以为是捕获到了野物,没想到探头往里一瞧,竟然是两个人。 这里就一处村落,几十口人,也就村民会来林子里走动,那人把他们拖出来,猜测是私奔到这里,迷了路,不小心掉进去的,探一探鼻息都还有气,便回村里又喊了几个人过来,将他们二人给抬了回去,暂且安置在了最初发现他们的村民阿忠家里。 阿忠今年四十岁,打猎为生,有一个十岁的儿子和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家中虽然简陋但十分温馨。 阿忠发现,带回来的男子身上有血迹,后背还有刀伤,心里有些不安,担心就回来的是个亡命天涯的坏人,搞不好劫持了人家的小姐。 好在他老婆心细,指着他身上包扎伤口的布条道:“你看他身上的布条,再看看这个姑娘的衣服,分明是这个姑娘救治了他,而且她的腿有些肿,肩膀红红的,想必是背着他走了好远的路,哎,一定是这个姑娘的爹妈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将他们逼迫到了如此境地!” 村里没有郎中大夫,村民要是生了病,除非是一些疑难杂症,大多都是靠着山上的草药医治,胡穆然后背的伤口虽然很严重,但刀没有伤及要害部位,血又及时止住了,用些草药消消炎止了血,再熬上几顿汤药养个十天半月应当就没事了。 这是一家淳朴人家,儿子主动把自己的房间腾了出来,他们猜测这二人的关系便也放心把他们放在一张床上。 李瑶是饿晕了过去再加上掉进坑中碰到了脑袋,隐约,她闻到了一阵肉香,手指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天已经亮了,她看到一个木头横梁的屋顶,和一个亮的晃眼睛的窗户,脑子里飞速地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一切,从她被绑架,胡穆然单枪匹马来救自己受了伤,她背着他在林子里找出路,突然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对了,他们掉进了一个深坑。 她本以为那都是一场梦,直到自己想要起身发现肩膀疼得使不上劲儿,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后脑勺,后脑勺结了个包,应当是掉进坑里被石头砸到了,她环顾了下四周,这是个简陋的房间,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板凳,床板硬的很,忽然,她注意到旁边还躺着个人,定睛一看,是胡穆然! 好在他此时还昏睡着,不然要是他看到他们躺在一张床上,该是何等的震惊。 她抬起肿成大象腿一般的双脚小心翼翼从他身上爬过去,双腿落了地,她慢慢往房门口挪去。 推了门,外面刺目的阳光让她忍不住抬手遮住了眼睛。 “妈,那个姐姐醒了!” 一个稚嫩响亮的声音想了起来。 妇人本蹲在地上摘菜闻言坐起来,往她这边走,道:“姑娘你醒啦,总算是醒了,睡了这么久,饿了吧,饭菜做好了,一会儿就开饭!” 适应了阳光,李瑶放下手,看到面前一个大约三十几岁的女人,皮肤虽然黝黑,但五官秀气,双目有光,头发扎成一个发髻,上面斜插着一根老银的发簪,粗布衣裳,但干净整洁,笑得十分好看且叫人觉得亲近。 李瑶道:“是你们救了我们么?”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道:“是你们不小心掉进了我家当家的捕野物的洞里了,说起来,是我们不大好意思了,还好你们都没大碍,否则,我们罪过就大了。” “跟我一起被救回来的人也没事么?” “没事,伤口当家的给清理了,还给上了药,估摸着还得睡一会儿,醒了就好了!” 听她这么说,李瑶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了。 这时,外出捡了柴火的男人阿忠也回来了,见李瑶醒了,脸上也是高兴的神情:“姑娘醒了啊,秀娟,饭烧好了么?” “好了好了,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夫妇两人的儿子已经把菜端了出来,一碗豆腐,一碗青菜,还有一碗肉,那是男人前天打了的山鸡给炖了。 他们把原本打算换钱的野味炖了给自己吃,这让李瑶有些感动,她动了动筷子有些牵挂屋子里的人,秀娟看出了她的心事,道:“姑娘可是在担心你的朋友,你放心,他最近只能吃些流食,锅里给他炖了些粥还留了一碗鸡汤,等我们吃了,你再端进去给他吃。” 没想到他们想的如此周到,李瑶冲他们说了声谢谢,待吃完了饭,她便端着清粥和汤,进了屋。 秀娟也跟着进了屋想着她一个人要是不方便自己能帮上忙。 秀娟帮着她把人服了起来,坐在一旁,看着李瑶细心的一口一口喂他喝粥,脸上挂着笑意,突然开口道:“你们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吧?” 李瑶一听,知道她是误会他们的关系了道:“不是的。” 但她又不想暴露他们的身份,怕给胡穆然惹来麻烦,便也没说太多,秀娟若有所思想了想,猜测他们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不愿意说实话,只笑笑:“没关系,你们好好在这里养伤,养好了再走不迟,家里吃的用的都不缺。” 李瑶感激地点点头,当下这个状况,只能等胡穆然醒了再做打算了,他现在脸色比昨天好了很多,嘴唇也慢慢恢复了血气。 从李瑶被绑架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三天了,依旧杳无音信,李家上下都有些担忧,而胡穆然紧跟着也失了踪,因为胡穆然出警是瞒了所有人的,因此无人知道他去了何处,玲俐把事情撇了个干净,但她心中亦是惴惴不安,按道理说,人早该救出来了! 第五十六章 玲俐终于报案,林子川搜寻无果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玲俐愈发觉得心中不安,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找了吴建栋,毕竟主意是他出的,人是他找的,结果这会儿,不仅他们人不见了,李瑶和胡穆然也不见了。 吴建栋还不知道出了这档子事情,人虽然是他找的,但他只负责下达命令和出钱,却并没有摸清楚对方的人品路子。 玲俐怒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不是说找人绑架我三姐,关一晚上就放出来,结果他们把我也一道绑了,我三姐心直为了救我说家里能拿钱赎人,结果呢,两个狗杂种见钱眼开,害我不得不找警察帮忙!” 吴建栋闻言,知道事情闹大了,要是闹出了人命,后面查到自己头上,自己也跟着完蛋。 他是个怕死的人,他冷哼了两声,冲玲俐道:“还不是你胆子太小,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两个人已经拿了钱了,就一定会办好事情,结果你倒好把警察招惹进来,狗急了都会跳墙,你说他们会做什么?” 吴建栋平时跟自己说话都是低声下气百般讨好,今天却突然说变脸就变脸,她更加气不打一处来,道:“你现在倒是撇的干净!” 吴建栋见她气地脸都涨了通红,突然态度又软了下来,道:“你说现在人找不见了,我这不是心里着急么。” “那你说怎么办?” 吴建栋摸着下巴想了半天:“只能按兵不动,他们兴许是换了地方,兴许。。。” “兴许什么?” “兴许是出了什么事情,不得不躲了起来。” “能出什么事情?” 吴建栋把状况往最坏处想,那两个人,一定不愿意蹲监狱,搞不好把人杀了,自己躲进了山里。 “比如把人杀了,自己躲起来了。” 玲俐一听,心中一惊,她没想闹出人命来,只是想让人把李瑶带走关一晚上毁了她的清白,如此一来,林子川就不会对她再抱有幻想了。 但很快,她又觉得这样也好,人彻底没了,岂不是断的干净。 吴建栋见她突然低头沉默不语,又道:“你这些天就安心在家里待着,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处理。” 她刚到家,就见到了胡慧兰,她将她单独拉到了院子里,焦急地问:“你那天去找穆然到底说了什么,怎么他第二天出去人就不见了?听说李瑶也失踪了,你跟我说实话!” 玲俐自知瞒不住了,便突然眼睛一红,道:“我姐姐她被绑架了,他们不仅劫财还劫色,家里不让说出去,说是偷偷拿钱去赎人,但又怕对方使诈,只能让我去找胡警官帮忙,他说这个案子不难,隔天就能把人送回来,结果……” 胡慧兰听完险些站不稳脚跟,她弟弟是什么样的人,骄傲自负,做事情冲动不仔细,而李家竟然把自己的面子看得比人命还要重,气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一跺脚,去找林子川。 她父亲年纪大了,今年年底就要退休了,最近血压有点高,要是叫他知道自己儿子是因为救人莫名失踪,他非得一口气背过去。 她去了警局,林子川的办公室,最近没有要紧的案子,他正在办公室整理资料,见胡慧兰来了,还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 “慧兰姐,你怎么来了。” “胡穆然失踪了,一道失踪的还有李瑶。” 林子川心里一紧,胡穆然昨天就没来上班,但他早就习以为常,因此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失踪了,可为什么是跟李瑶一起,他想不通,因为他一向是讨厌她的。 “到底怎么了?” 这时门被人扣响,李家人来报案了,胡慧兰看了玲俐一眼,道:“你自己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天我和三姐姐一道看电影,回来路上路过了电影院旁边的一个巷子,接着就出来两个人,帮我们绑了,他们把我放了回去带信要拿钱去赎人,不能报警,三天之内看不到钱,就撕票。” 她一口气说完,怯生生站在一旁,胡慧兰有些见不得她那副装可怜的样子,又道:“继续说,后来怎么了。” 她便只得继续说:“大伯觉得三姐姐落到劫匪手里,清白难保,不能叫太多人知道,劫匪又说不能报警,怕三姐姐出事,所以让我找胡警官帮忙。” 林子川听他说完,大致了解了情况,既然人没回来,那极有可能也被劫匪控制了,按胡穆然的身手,两个带着一把刀的劫匪压根儿不是他的对手,一定是劫匪使了诈。 耽搁越久,他们就越容易陷入危险,林子川立即带了一队人马往废弃工厂附近搜寻,在门口的空地上,发现了一滩血迹,周围有搏斗的痕迹,马车倒在地上,小毛驴正悠哉地在附近吃草,除此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附近的河道里原本停着一艘小船,废弃了许久,但依旧可以用,如今小船不见了踪影,看来绑匪是坐着小船从水里逃了。 而这艘小船顶多能容纳两个成年人,如果说地上的血迹是胡穆然和李瑶他们留下的,那情况不容乐观。 林子川内心焦虑万分,一个是自己的好兄弟一个是自己刚刚喜欢上的女人,一时间他愤慨万千。 “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他望着面前那条通往远处的河道发呆,河边上那道已经有些发黑的血迹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心中隐隐不安。 他冲身后的赵小苗道:“找几个通水性了,去河里找!” 赵小苗呆了一瞬,立刻点点头:“知道了,老大!” 胡昊平原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了警局发现少了一半人,询问原因才知道出了事,好不容易他跟自己儿子的关系有了缓和,他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便自己驱车往那边赶。 等他到的时候正看到林子川命人在河里搜寻,他瞬间心口一阵绞痛。 “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子川一怔,回身看到了胡昊平,立刻端正身子敬了礼,然而他有一丝犹豫。 “说!” “穆然失踪了!” 胡昊平眼前一阵发黑,又看到不远处的一滩血迹,他嘴唇颤动着,手有些不听使唤,刚想往前走一步,发现腿也不听使唤了,下一瞬,身子往后仰去,晕了过去。 胡昊平今年六十出头,因为多年操劳,看上去要苍老许多,林子川见状,赶紧扶住他,他的手还在不停地抖动,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子滚下来,林子川知道不妙,大喊:“快来人!把厅长送医院!” 赵小苗立刻将车子开了进来,将胡昊平扶进去,一刻不敢逗留,往医院开,林子川留下来继续搜查,心里默默祈祷着,每个人都不能出事! 大约搜寻了两个时辰,河里并没有捞到人,林子川暂时松了口气,小船如果顺着河道一直行驶下去,应当停留在清河镇,清河镇离这里大约十几公里。 他当机立断,自己带几个人往清河镇方向搜寻,剩下的往河道周围的林子里继续搜查。 清河镇不算大,他们果然在河道边发现了那艘船,船上没有血迹,但扔了把带血的刀子,看来是绑匪无疑了。 他带着玲俐描绘的画像逐一排查,路人纷纷表示并未见过这二人,又换了胡穆然和玲俐的画像依旧也是搜寻无果。 这两个人搜刮了李瑶和玲俐的钱袋和首饰,首饰这种东西放在身上毫无用处,他们要套路一定会折现,而附近只有一家当铺。 他便往那家永安当铺去了。 当铺老板一看画像便道:“好像是有这么两个人,跑进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把我店里的伙计都给吓到了,总共是当了一个镯子和一对耳环,原本也就值20个大洋,非逼我们给了30块大洋,怕他们闹事,就给了。” 林子川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李瑶的镯子,之前碎了,后来找人修补过。 “那你知道他们往哪里去了么?” 老板想了想道:“来我这儿当东西的人很多,有些是为了补贴家用,有些是为了拿钱去赌博,我看这两个人多半拿钱去赌了。” “谢谢老板!” 林子川道了声谢,便又往赌场方向去了,他特意换了便装,赌场内乌烟瘴气,吵骂声不绝于耳,然而并没有找到那二人的踪迹。 突然,他听到背后有人议论。 “还记得前两天那两个傻小子么?赌博出老千,被打的满地找牙,据说被秦爷扔河里喂鱼了!” 秦爷是这家赌场的老板,又是秦帮老大,警察对他素来礼让三分,他做事有自己的一套规矩,跟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只要没当着警察的面杀人,几乎拿他没办法。 这个世道,对林子川他们来说,有太多的无奈。 他拿画像过去问:“你们说的可是这两个人?” 那两个人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警察?” 他故作轻松摇摇头:“这俩小子欠了我的钱,我到处找他们要债!” 他们一听不是警察,便道:“就是这两个人,恐怕你的债是要不到了,他们这会儿估计都被清河里的鱼咬秃了!” “我想见秦爷。” 那二人又打量他一番,看他的模样,穿着打扮十分精神,眉宇之间有股子硬气,思忖着又是要来投奔秦爷的人,上次是个叫张九泰的,一来就成了二把手,这次他可能有劲敌了。 其中一人道:“您稍候,我去楼上通禀一声。” 第五十七章 秦爷出山,刘天宝插手办案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秦潘茂人称秦爷,创建了秦帮,各个生意场上他都会插上一脚,当然他经营最为广泛的就是赌场或是歌厅。 他正在楼上抽着雪茄,手下突然过来敲门,毕恭毕敬道:“秦爷,楼下有人找您,说叫林子川,让您务必赏脸见一见。” 秦潘茂正眯着眼睛,一听到林子川的名字,便睁开眼睛,嘴角微微扬起,笑道:“呵,警察找我做什么?” 那人一听楼下候着的客人竟然是警察,直怪自己没眼力劲儿,道:“原来他是警察,我这就给您打发了走!” “慢着,你待他上来。” “我是否要回避一下?”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正是张九泰,毕竟他之前和警察有梁子,仇人见面自然分外眼红。 “不必,他不敢动你。” 秦潘茂将手里的雪茄往烟灰缸里一按,发出嘶嘶的声响。 林子川跟着那人上了楼,进了屋。 林子川也不跟他多客套,直接道:“秦爷,谢谢你肯赏脸,我今天来找您主要是想打听两个人。” 秦潘茂接过画像,看了两眼,不值得让他记住的人他向来不屑一顾,看了半天,道:“不认得!” “可是你的手下说此二人在你的赌场出老千,被你罚了。” “哦,你这么一说我是有些印象了。”他也不顾忌,笑了笑:“我做生意向来诚信为先,我的赌场但凡出老千的都要自断一条手臂,你也知道我手下这么多,总有人做事没有分寸,这会儿两个人到底在哪儿,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你知道么?” 他看向身后的张九泰,问。 张九泰心里一紧,但很快又轻松了,道:“可以去清河里找找。” 林子川猛一抬头,见到张九泰,他习惯性往背后做掏枪的动作,他一掏枪,他身后站着的十几个保镖也立刻掏出枪来,枪口指着林子川。 “干嘛,干嘛!林警长是我的客人,把枪收起来!” 一听秦潘茂的命令,身后的人纷纷又收起了枪继续面无表情地在他身后站着。 “秦爷,这个张九泰是我抓了很久的逃犯,希望您能把他交给我!” 秦潘茂不为所动道:“这恐怕不行,他既然现在跟着我,就是我的人了,我这里有个规矩,我的人除非我想动,别人可动不得,不过,我倒想听听他是犯了什么事儿,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林子川道:“他贩卖大烟,滥杀无辜,这两点罪行足以判死刑了!请您把他交给我!” 他态度决绝,带着一丝丝威胁的语气,然而秦潘茂是什么人,他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两个字。 他故作震怒地看着张九泰,道:“林警长说的可是真的?” 张九泰心里有些发慌,他真有些担心秦爷会把自己交出去,只得低着头哈着腰,回:“他们要追杀我,我自然是要还击的,至于贩卖大烟,我也就只做过一次,我已经改过自新了!” “林警长,九泰都说他已经改过自新了,您不如高抬贵手,放他一马!”林子川一听,眼里充满肃杀之气,道:“就算我同意,死去的无辜人也不会同意,法不容情,我今天必须带走他!” 说罢他的枪已经掏了出来,枪口对准了张九泰,张九泰竟然露出一丝慌张,身子不住往后躲了躲,然而林子川的脑袋上同样顶着十几杆枪,局势优劣,一目了然。 “别动怒,林警长,当心枪走火,我看不如这样,让他戴罪立功。” 张九泰一听,秦爷还是向着自己的,只要自己戴罪立了功,再加上秦帮的压力,警察应该就动不了他了,他立刻附和道:“对,我可以戴罪立功,我知道哪里有烟土!” 秦潘茂嘴上说的轻巧,他手下的枪口却丝毫没有收回去的意思,看似在商量实则是威胁。 林子川权衡了下利弊道,收回了枪,道:“那要看你说的有没有价值。”张九泰想了许久,道:“自然有价值的!” 秦潘茂又出来打断他们:“今天太仓促,不如明日林警长再来,我好设宴款待,届时你们再细谈,况且今天你过来跟我打听的这二人,你再不去找,怕是尸体都瞧不着了。” 林子川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但他担心张九泰会逃,秦潘茂看他一直盯着张九泰心中知道他的顾虑,道:“我秦某人说话做事向来说一不二,张九泰在我这儿,我帮你看着,他要逃,不用你抓,我亲自绑了给你送过去!” 林子川清楚秦潘茂的为人,便道了声“多谢”去清河边找人了。 他前脚刚走,张九泰突然察觉到了秦潘茂的用意,他很明显十分赏识这个林子川,眼神和语言中流露出的讨好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怎么,你心里要是有顾虑可以说出来。”秦潘茂突然道。 张九泰脸色一变,回:“秦爷,我怎么可能有什么不满,只是我觉得他不会轻易放过我。” 秦潘茂笑笑,重新点燃了一根雪茄,道:“你带着那么多兄弟投奔我,我的忠心我能看得出来,放心,他不敢动你!” 林子川在一处街道的角落里找到了绑匪其中之一狗哥,狗哥侥幸捡回一条命,正缩在角落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他被砍掉的手腕用衣服包的紧紧的,大概是伤口恶化,走近能闻到一股恶臭。 绑匪固然可恶,但看他这副样子又觉得十分可怜,他面前摆着一只破碗,碗里就两个铜板。 林子川在他碗里扔了一个铜板,他立刻弯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谢谢。林子川蹲下身子,道:“跟我回警局接受调查!” 他一听立刻警觉起来,起身准备跑,被林子川按在了地上。 狗哥被带去了警局,林子川顺带找了医生为他清理了伤口。 狗哥起初有些情绪不稳,许久才平静下来,据他交代,他弟弟刺了胡穆然一刀,伤口很深,当时判断人已经不行了,担心事情败露便把他们两个人捆了扔进了河里,然而他浑身抖动的厉害,他不敢说出自己是受了指示才绑架的人,他不想自己跟弟弟一样的下场。 林子川险些掀了桌子,他们果然是被扔进了河里,然而搜寻的队伍已经在河里搜查了数个小时,都没找到人,现在又扩大了范围,防止人被冲到下游去了。 狗哥被关押了起来,林子川额角的青筋直跳,他心中惴惴不安,希望搜查回来的人不要带来坏消息。 办案的空隙又去医院看了胡昊平,他已经醒了,木然地躺在病床上,床边胡慧兰和赵小苗守着。 一见林子川,胡慧兰立刻站起身,示意他出去说,林子川会意退了出去。“怎么样了,找到我弟弟和李瑶了么?” 他摇了摇头:“不过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已经遇害,所以你不要太担心,他们可能是躲了起来。” 胡慧兰点点头,扭头看了眼病床上的胡昊平,声音有些哽咽道:“我父亲他中风了,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治疗期,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了。” “你放心,我明白!” 这是刘天宝闻讯也赶来了,他作为督察,有职责出来主持大局,警察厅的厅长病了,群龙无首,他觉得自己应当也肩负警察厅代理厅长的担子。刘天宝自上任以来,毫无作为,当局上下对他都颇为不满,他大概也察觉到了,正好趁此机会挽回一些面子。 林子川心中自是不屑,但也站直身子给他敬了礼:“刘督察长!” 刘天宝对之前大寿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对他颇有成见,斜眼看了他一眼,也不搭理,进去看胡昊平了。 胡昊平现在嘴巴歪着,眼睛也斜了,虽然意识清醒但说不出一句话,只得眼珠子动了两下。 “你躺着别动,安心养病,这段时间厅里的大小事情我帮你盯着!我听说了穆然的事情,我也已经加派了人手协助你们一起查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胡慧兰险些气晕过去,他父亲现在需要静养最怕听到不好的消息,他却口无遮拦地说什么死要见尸这种话,刚想过去提醒,林子川进来了。 刚刚有人来报,他们动用了一百多人在河道四处搜寻并未找到尸体,因此百分之六七十的可能,他们应该没死。 他站在床榻前,道:“我的人过来禀报,并未在河里查到尸体,因此基本确认,他们应该无碍,胡穆然受了伤,应该在哪处养伤,附近的村落我已经派人去探查了,我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胡昊平一颗扑通乱跳的心脏这才平复了下来,感激地看了林子川一眼。 刘天宝觉得这个林子川实在不给自己面子,颇为不满,用命令的口吻道:“子川做事就是雷厉风行,很有效率,非常好,你继续带人去查,有任何消息及时通知,我会在警察厅等你。” “收到!”他回了一句,招呼赵小苗,便转身走了,胡慧兰又追了出去,叮嘱道:“有任何消息,请麻烦你也通知我一声!” “明白,有任何消息,我会让赵小苗过来告知你的。” 第五十八章 胡穆然痊愈,二人前往清河镇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吴建栋得知狗哥竟然活了下来还被警察给带走了,好在秦爷的人做事麻利,早威胁过他,要是他说出去,不论他是流落民间还是被关在监狱里,总有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狗哥和他弟弟二狗做梦也想不到一时贪念竟然给自己招惹来了杀身之祸。吴建栋这个人,活的散漫,但交友甚广,嘴巴又利索,他也是在别人引荐之下投奔了秦爷,他无心自己的破烂生意,跟着秦爷反而做成了一些事情,秦潘茂看中他广交人脉的特点,愿意提携他,因此自然也乐意帮他擦屁股。 此时距离清河镇不过几公里外的村子里,胡穆然昏迷了一整天后,渐渐有了苏醒的迹象。 因为此处人生地不熟,李瑶也不晓得该怎么回去,只让阿忠托人去给李家送信报平安,自己留下来照顾胡穆然,然而两天过去了依旧没有动静。胡穆然在一声低喃之中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身旁坐着正准备给自己灌药的李瑶,愣了半晌才坐起来,发现自己后背的伤口有些发痒,应当是在愈合了,他隐约还记得失去意识之前,他们正在一处茂密林子里逃命 他看了眼那碗黑漆漆的药糖,面露难色。 “这两天我说嘴巴怎么这么苦,你一直喂我喝这玩意儿?” 李瑶见他醒了原本还很高兴,结果他一醒就没有好话。 “这是药,不喝药你以为你能像现在这般生龙活虎地跟我说话?”他睡着的时候,看着比醒了顺眼,李瑶觉得。 胡穆然翻了个白眼又躺了下去,双眼一闭,散漫道:“那我还是死了算了,我怕你在里头下药!” 着实因为药太苦太难喝,他又是最怕喝药的人,索性躺在床上装死。 她此时心里正蓄着一团火,她辛辛苦苦背他走了几里地,到现在浑身骨头还像散架了般疼,每日还要伺候他吃饭喝药,到头来却是吃力不讨好。李瑶将碗往旁边桌子上一放,“砰”地一声响,床上的人身子颤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冒着火的眸子,愣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一瞬的恍惚。 “你发什么疯?” 原本想问她为什么发火,然而一开口总是变了味道,他这个性子和一张刻薄的嘴让李瑶气的想拿药泼他脸上。 “你爱喝不喝!”说罢,红着眼睛走了出去。 李瑶实则是关心他的,毕竟他单枪匹马来救自己,哪怕只是因为他身为警察的职责,他受了伤,险些死了,天知道她心里有多害怕,她想好好谢谢他,可难耐对方却并不愿意搭理自己。 门外的秀娟看她气鼓鼓地走出来,猜测小两口拌了嘴,过去安慰她。 “怎么了,吵架了?” 李瑶把心里的火压了压,摇了摇头。 “我和我当家的也吵,都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完了还不是好好过日子,两口子没有隔夜仇。” “我跟他可不是两口子,我们两个大概是冤家吧,到一块儿总要吵的。”秀娟眯着眼睛又笑了笑:“那简单,他反正现在下不了床,不乐意喝药就给他灌进去!” 李瑶愣了愣,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想了想,也是,他不喝药,就没办法痊愈,没办法痊愈,她怎么早点回家。 便点了点头,站起身又进了屋。 胡穆然已经坐了起来,脱了上衣想看看自己的伤口如何了,却不想门被狠狠推开来,吓得慌忙把被子往自己身上拉,露出半个肩膀,吼道:“不会敲个门么?” 李瑶也是吓了一跳,脸一红,强装镇定道:“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你晕倒的时候还不是我给你止的血,包扎的伤口。” “女流氓!” 憋了半天,胡穆然憋出了三个字“女流氓”。 李瑶被这三个字震地惊住了,毕竟女流氓这三个字实在陌生,她没想到胡穆然这么保守,像个大姑娘似的。 她觉得十分有趣,他也有怕的时候,便将身后的门一关,继续往前走。 “你还往前走,出去!” 李瑶不理会他。 “女流氓!你干嘛?” 李瑶顺手端起了桌上的药,道:“你要是喝了药我就出去,不喝的话。。。” 她话还没说完,胡穆然就把药抢了过去,仰着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干净,将碗塞回她手里,擦干净嘴巴,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李瑶满意地笑了笑,拿着空碗,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哟,肯喝药了?”秀娟看她拿了个空碗出来笑着问。 “可不是!” 胡穆然的恢复速度让人惊叹,第二天他已经能下床了,而那个先前帮忙去送信的人也回来了,一脸不好意思道,半路上把信件弄丢了,自己又迷了路只得原路返回。 李瑶他们一连叨扰了三天,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二人身上已无财物,只得多道几声谢,阿忠一家淳朴的很,临走了还给他们塞了干粮。 乡下只有驴车,他们便坐着驴车往镇子上赶,到了清河镇再行打算。 驴车一路上颠簸,胡穆然的衣服因为沾染了血污,又破又脏,只得穿了阿忠的衣服走。 他坐在驴车上思考人生,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沦落至此,最叫他难以释怀的是自己竟然还被两个劫匪给暗算了,回了警局,他一定不能叫别人知道,尤其是林子川。 他看了眼李瑶,自尊心作祟道:“那个,我跟你商量个事情!” 李瑶一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道:“你放心,我不会乱说话,毁了你的清誉的。” 他觉得她这个话有歧义,她跟一个男人一同失踪了三天三夜,该说这种话的本该是自己,他道:“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关于我受伤的事情,你不准胡说。” 李瑶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话说回来,他胸有成竹过来救人,结果人没救成自己反而搭了进去,况且两个劫匪看着都不太聪明的样子,着实难为了他,看在他好心救自己的面子上,道:“知道了。” 末了,又提醒了一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做事有些莽撞,下回别再这样了。” “你是在关心我么?” “啊?” 突然两个人目光相撞,随即尴尬的一个低着头,一个看向了别处,胡穆然心里打鼓一般,心想:“我这是怎么了,干嘛问这种话,这女人可是林子川喜欢的,况且她可是我的仇人!” 他说服自己只好,又立刻恢复了冷冰冰的态度,躺到草堆上,掐了根稻穗子放到嘴里叼着,闭上眼睛养起了神。 驴车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镇子上了,拉车的喊他们起了,胡穆然似乎太过于享受这种惬意的感觉,半天才慢吞吞下来。 二人道了谢去找车了。 今天运气好,正好碰到了清河镇的市集,街道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大小商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可惜看着琳琅满目的货品,没有一个是他们能买得起的。 “怎么回去?”李瑶问。 “当然是打电话叫人来接了!” 李瑶跟着他,走了许久,期间看他像个半大的孩子一般时常在小摊前面逗留,看看这个,摸摸那个。 “哎,先生,买个头花给姑娘吧!” 一个卖头花的商贩对他们喊道。 说实话,头花是真的漂亮,有珠串的有丝绒的,款式还挺新颖,李瑶看着挺心动的,可惜兜里没钱,不然就买个几朵带回去给姐姐妹妹了。 胡穆然不屑地看了眼,道:“切,没钱,不买!” 摊贩看他大摇大摆走了,对李瑶道:“姑娘,你先生也忒小气了些,嫁人还是要擦亮眼睛。” 李瑶点点头,道:“老板你说的对,所以他至今都还是光棍一条,他可不是我先生!” “那就好,那就好!” 李瑶加快脚步跟了上去,胡穆然不满地回身道:“你刚跟那个老板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没什么!” 他们走了许久,李瑶都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有完没完,咱们可不是来逛街的。” “要不然你自己走好了!” 李瑶翻了个白眼,说来也巧,正当她想自己一个人先走的时候,远远看到个人,十分面熟,虽然是一身的便装,但她看快认出了他是林子川,她有些兴奋,总算是看到希望了,便拉着胡穆然的衣服,突然她又看到他身后走过来一个人,让她十分震惊,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人的眼神,那人是张九泰!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还相安无事地说着什么。 “你干嘛?”胡穆然问。 李瑶缓缓开口:“我看到林子川了,还。。。还有张九泰!” 胡穆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街对面站着的人果真是林子川和张九泰,职业习惯,他往身后掏枪,然而枪支那天都掉河里了,后腰空空如也。 他突然怒火中烧,往街对面跑去,李瑶快步跟上去。 林子川正和张九泰商量着去围剿“极乐世界”,“极乐世界”实则是个舞厅,老板正是花间阁的院主。 第五十九章 李瑶安然回府,却受人诋毁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林子川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胡穆然的身影已经闪到了他的面前,将张九泰一把摁在地上,张九泰本能地反抗。 胡穆然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在他剧烈挣扎中皱了皱眉。 “你耍我?”张九泰冲着林子川怒道。 林子川看到胡穆然的时候又惊又喜,可现在还不到拿人的时候,他拉住胡穆然道:“穆然,你先住手。” 他失踪了这么多天,一回来就叫自己撞见林子川跟张九泰厮混在一起,他心里充满了疑问和愤怒。 他头都没抬,道:“你为什么会跟他出现在这里!” 林子川只得道:“你先放开他,我再跟你说。” 他犹豫了会儿这才极不情愿地松开了手,拍拍身上的灰,道:“你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别怪我不讲往日兄弟情分。” 他将他拉到一边,又看到了刚刚赶过来的李瑶,愣了愣,一扫脸上阴霾,道:“看到你们没事真的太好了!” “别打岔,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他这才脸色严肃起来,道:“我四处寻找你们的踪迹,查到了清河镇,绑架你们的人因为在赌场出老千被秦爷的人扔进了清河内,我便去找他要人,却不想碰到了张九泰,张九泰已经归顺秦爷,他的人,我们轻易动不得,张九泰为保命,自愿给我们提供线索,将大烟馆一网打尽,这会儿我们的人在一家名为极乐世界的舞厅附近埋伏。” 胡穆然这才松了口气,道:“姑且信你,那我们走吧!” 林子川看得出他脸色有些憔悴,受了伤应当还未完全好,关切道:“不行,我让人先送你回去,这个任务你就不要参与了。” 李瑶看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也有些担忧,道:“是啊,你伤。。。” “少废话!”胡穆然道。 林子川不得不告诉他实情,他犹豫着开口道:“你先回去看看你父亲。” “他怎么了?”胡穆然不以为然道。 “他得知你受伤失踪之后就病了,还。。。还很严重!” 胡穆然一听,虽然他们父子平时关系一向不大好,但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焦急之色,沉默半晌,道:“好,你小心!” 林子川叫人先将他们送了回去,临走,看了李瑶一眼,那一眼,是安心,是欣喜又是不舍。 李瑶察觉到了异样,他似乎很关心自己,但一想到玲俐,她又退却了,林子川人很好,但她不能对妹妹喜欢的人动心,她本想叮嘱他小心一些,但她还是忍住了,转身上了车子。 一路上,她心事重重,三天了,家里不知道怎可以了,大伯母和玲慧一定很着急,其他人她说不清,但她却挺想念她们的,虽然不是自己的家,但却也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吴妈高兴地加快脚步,去前厅告诉大太太:“太太,太太,三小姐回来了!” 大太太一听,立刻站了起来往外面走。 玲慧跑到门口,见李瑶安然无恙地从车子里走出来,除了脸色有些憔悴,似乎还消瘦了一些,衣服还有些破,心疼地过去搀她。 “这些天你受苦了!” 李瑶摇了摇头,鼻子有些酸,大夫人更是眼眶微红,道:“三丫头,你总算是回来了,快进屋里来。” 家里的人都在,前厅早备好了热茶,吴妈递了杯红糖茶给李瑶,温言细语道:“三小姐喝杯糖茶,去去晦气。” 一杯糖水入肚,她胃里有了暖意,接着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她今天还没没好好吃过东西。 好在吴妈心细,给她又端来了几盘糕点,让她就着糖水慢慢吃。 四太太突然嚷了一声:“没看到三小姐衣裳都破了么,还不赶紧带她下去先换身衣裳,衣衫不整的成何体统。” 众人才注意到,李瑶的衣服缺了一条胳膊,她光滑细腻的手臂裸露在外,裙边还因为被树枝刮擦,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玲珑玲俐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盯着她看,就连大太太的脸色也变的有些凝重。 她失踪了两个晚上,回来之时又是如此的狼狈,很难不让人产生不好的怀疑,她低头也不言语,吴妈扶着她先回了房,还没走多远就听到大太太责备四太太的声音:“你当着孩子的面瞎说什么?” 四太太扯着嗓子,不屑道:“你看她那样子,玲俐也说了,那帮绑匪凶神恶煞,她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掉进了狼窝还不得被狼扒层皮,大嫂,我就不明白了,那野丫头是不是李家的种都不一定,您怎么就着么偏袒她?当初也是您央求着大哥接她回来的,您这心思,弟妹实在是猜不透了!” 四太太是大嘴巴,玲俐听她毫无顾忌地提自己,她立刻有些不满,但她觉得自己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指不定她三姐已经。。。 四太太近来越发地嚣张跋扈,自从胡昊平病重,卸下警察厅厅长的职务,刘天宝顺势霸占了这个位子,现在不仅是厅长也是督察长,足以一手遮天。 大太太气的七窍生烟,她抓起桌上的杯子往地上一摔,碎片崩裂,把四太太结实吓了一大跳,立刻收起刚才的嘴脸,往后退了两步。 “这家到底是谁做主,你最好认清自己身份,即便是你有哥哥给你撑腰,但是你别忘了,这家姓李!” 四太太果然立马面色和善了些,低着头迎合:“我知道,但是我说的也是实话啊,李瑶那个姑娘,恐怕。。。” “闭嘴!” 大太太立刻又喝止住了她。 四太太只能闭了嘴,使了个眼色,拉着玲珑离开了前厅。 吴妈拉着李瑶加快了脚步,四太太说的那些污秽的话着实将她伤的不轻,她被绑架的这几天,除了大太太和林家兄弟真的关心自己,其他人非但不安慰她反而恶言中伤她。 吴妈心疼地为她梳洗了一番,又把糖茶和糕点端进了房间,她却一点都吃不下去了,早早地躺在床上。 “小姐,你没事吧?”云翠有些担忧地问。 “你也不信我是清白的对不对?”李瑶盯着天花板,有气无力地问。 “怎么可能,我才跟她们不一样,小姐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别人的话我一句都不会相信的!”云翠一口气说完,满脸真诚地蹲在一旁看着李瑶。李瑶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道:“还是你会说话,我累了,想睡觉,你下去吧!” 云翠点了点头,为她合上了门。 前几日发生的种种,在她脑海里飞速闪过,她想着自己还不如淹死在清河里好过回家受侮辱。 “咚咚咚!” 外面有人在敲门。 “三妹,你睡了么?” 门外是玲慧,果然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她起身开了门。 “你晚饭也没去吃,我有点担心里,过来看看。”玲慧道。 “我不饿。”她回。 两个人坐下来,玲慧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她,毕竟她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应当很不愿意去提,她只得委婉地劝诫:“听说绑匪已经被捉住了,你也安全回来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往后出门一定得当心,外面那么乱!” 李瑶知道她是好心,但也能听得出她话中的意思,回:“谢谢大姐姐关心,我知道了。” “是胡穆然救了你么?没想到他竟然愿意出手相救。”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还差点连累了他。” 玲慧突然又道:“这两天玲俐也一直很担心你,那天一回来,又马不停蹄去找林子川,可惜他出警没能遇见便又去找了胡穆然。” 李瑶突然想起劫匪背着她说过的话,他们似乎是受人指使,绑架了自己,因此起初似乎并不想取人性命。 玲俐偏偏选那个时间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又选择从那个巷子走,刚刚玲俐又可以躲着自己,这些天她心中一直是有疑问的,只是不愿往那个方向想。 她和玲俐有误会,这次回来,她觉得她跟玲俐的距离又更远了一些,自从她父亲出了事之后,玲俐真的变了许多。 第二日,她去了胡家,她觉得心里充满了愧疚,如果胡穆然没有去救自己,就不会受伤,他不受伤,他父亲应该也不会生病,她拎着好些水果在门口徘徊了许久,不敢进去。 好在,胡慧兰家的佣人看到了她。 胡慧兰见她来了,把她迎进了门。 “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我。。。对不起,慧兰姐,都怪我。” 胡慧兰笑了笑:“怎么能怪你,你放心,我爸他现在没事了,穆然也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倒是你,这些天,受苦了!” “胡穆然在么?”李瑶问。 “他上班去了,林子川昨天破了桩案子,听说抓了好些人,警察厅事情多,他就去帮忙了,真是一刻也闲不住。” “那他的伤?” “没大碍了,听说多亏了你,他才捡回了一条命,我这个弟弟做事就是这么毛糙,吃一堑长一智。” 听她这么一说,李瑶总算放了心。 第六十章 李瑶验明正身,玲俐私会吴建栋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李瑶从胡家出来,一路又回了家,刚到家,前厅大夫人,四太太,玲珑玲俐都在,还有个陌生面孔的老女人,正是刘嫂子。 刘嫂刚进门,便被李府的气派惊地说不出话来,见到李瑶的时候,她有些惊讶,还记得前年,这个小姑娘刚回李家时候的模样,一身粗布衣裳,灰头土脸,如今已经出落的越来越像个富家小姐了。 她先夸赞了一番:“三小姐生的真是俊俏!”接着又笑道:“我老婆子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我一眼就能瞧出姑娘家到底还是不是黄花大闺女!”她一开口,李瑶脸色立马变的铁青,四太太使了个眼色,刘嫂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刘嫂子一脸尴尬地看向大太太。 大太太清了清嗓子,她拉过一言不发,脸色铁青的李瑶,安慰道:“乖孩子,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从歹人手里回来,一直也不主动告诉我们那些天发生的事情,我这个做长辈的实在是担心,你放心,让刘嫂看一下,也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堵住外人的口舌不是!” 李瑶听到连大太太也怀疑自己,顿时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一种被羞辱的感觉让她恨不得转身就跑。 然而如果她不去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就坐实了她被歹人侮辱的事实,比起那些天受的苦难,人言更加可畏! 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只能跟着刘嫂子去了后厅。 几分钟后,她从帘子后头出来了,心如死灰。 身后的刘嫂子满脸春光地出来,边笑边说:“夫人们放心,三小姐还是黄花大闺女!” 大太太松了口气,脸色终于也缓和了下来,招呼着丫鬟带她下去领赏。 “谢谢夫人小姐!”刘嫂子点头哈腰好不高兴,乐颠颠地跟着下去领了赏钱。 大太太大概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便让吴嫂搀着李瑶下去休息,玲俐略感失望地望着李瑶的背影,她没想到一向要强且有尊严的三姐姐真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让外人检查自己的身体,而那些劫匪着实不争气,一心只想着钱,忘了正事。 李瑶一路上不说话,吴妈也是女人,知道她心里的不好受,然而清白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那是跟身家性命一般重要,她便安慰道:“我13岁就到了李家,这么些年过去了,深知一个道理,这人呐,总会遇到很多很多不顺心的事情,那就只能逆来顺受,不然,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呢?” 可即便是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又如何,大太太心中依旧有个心结,她失踪了好些天,且不说被人绑架,劫匪被抓之后,她失踪了整整三天,而且是跟胡穆然一道失踪,这几天,他们孤男寡女说出去总归要落人口舌的,而且胡家跟李家不和,万一胡穆然有心散播一些什么不好的言论,李瑶的清白照样是保不住。 四太太道:“那个胡穆然也不知道安了什么心,把人救了不赶紧送回来,两个人失踪整整三天,要说什么都没发生,我们是信了,外面的人还不知道会说什么闲话!” 玲俐一听,道:“我倒觉得胡穆然对三姐姐挺在意的,毕竟从绑匪手里救人本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他还毫不犹豫去了。” “你的意思是,胡穆然喜欢三丫头?”四太太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 玲俐故意把话题往这上面引,他们又觉得玲俐这个孩子一向不说假话的,她跟李瑶走的又近,她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玲慧一听,觉得他们太过武断,便开口道:“胡穆然好歹是厅长儿子,又是副警长,救人是职责所在,应当跟儿女私情扯不上关系。” “慧儿说的是,大家就别胡乱猜测了。”大太太也道。 玲俐觉得大姐姐有意偏袒李瑶,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便不做声了。 倒是玲珑对此事很感兴趣,她追着玲俐道:“你一会儿说林子川喜欢三姐姐一会儿又说胡穆然喜欢三姐姐,我都被你搞糊涂了。” 玲俐冷哼了一声,道:“你自己都觉得三姐平易近人,相处久了,就觉得她人很好,那外面那些跟她想出过的男人肯定也这么觉得,她对谁都是一副热心肠说到底就是狐媚子喜欢到处勾人!” 玲珑被她咬牙切齿的一番话惊住了,她以前可不是这样,自从她被绑架又安然回来之后,她就总觉得玲俐怪怪的,一面关心李瑶的安危,一面又总说着她的不好。 她觉得,这样的玲俐有些吓人,以前她总默默地跟着自己,现在就连自己,她都开始疏远了。 玲珑站在原地,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觉得十分无趣就去找玲慧谈心了。 玲俐匆匆出来李家大门,实则是要去见吴建栋,他好多天杳无音信,叫她寝食难安,每每看到李瑶,她都心里发着虚,生怕被看出了什么,谁知道那两个人有没有对她说过什么。 秦潘茂虽然帮吴建栋解决了这桩麻烦事,但他十分不悦,警告他往后不要再为了个女人做这种蠢事,他吃了教训,安分了几天,没想到玲俐有些安奈不住,竟然主动来找自己,他索性把见面的地点安排在了自己家里。 他每次来找自己无非就是那档子事情,让他帮自己盯人,让他帮自己害人种种,他即便是喜欢玲俐也耐不住她总为了别人来找自己。 他有些不耐烦了,秦潘茂说过,女人要征服,而不是一味地满足。 玲俐下了车,着急忙慌地往吴建栋家里去,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看见。 这个宅子是吴建栋自己买的,他为了躲避他妈的唠叨,索性搬出来自己住,也方便他做事。 他府里净是些年轻漂亮的丫鬟,将她引进了吴建栋的书房。 吴建栋正坐在椅子上吞云吐雾,见玲俐来了,掐灭手里的烟。 “你来啦,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来我家里呢!” 玲俐不满道:“你不是说你病了不能出来我才来你家里的,但我怎么看你面色红润好的很?” 吴建栋立刻咳嗽了两声,道:“一见着你我这病就好了大半了!” 玲俐不想跟他多废话,道:“上次让你帮我查的事情怎么样了,听说人被抓了,没供出什么吧?” 吴建栋立刻心里有些不高兴,她对自己着实冷漠,便回:“你放心,他要是动了歪心思,还没说出去,就是死人了,牢里有我的眼线。” 吴建栋竟然有这么多眼线和人脉,这让玲俐有些吃惊,而且他现在跟以前也不大一样了,似乎机灵了很多。 “那我就放心了,我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总觉得我三姐姐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一般。” “她能知道什么,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 玲俐又道:“我三姐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虽然外面有些风言风语,但大伯母已经找人力证了她的清白,你的人做事实在是太不上心!而且我担心,他会把实情说出去,到时候你跟我都逃不了!” 吴建栋低头想了一阵,的确,那人胆小如鼠,林子川和吴建栋又鬼精鬼精,万一哪天不小心说出去,他就完了,他眼里似乎藏了把刀子,捏了捏手指的关节,手指发出咯噔一声响,他道:“是该好好想想怎么办了。” “让你的人杀了他!”玲俐试探性道。 吴建栋觉得玲俐看似柔弱,实则内心是个狠角色,这点跟自己十分相像,对她的喜爱又加深了几分,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将她搂紧自己怀里,道:“没想到你才是小野猫!” 玲俐一把将他推开,戒备道:“你做什么?” 吴建栋幡然醒悟过来,这个女人并不爱自己,而他却不知不觉被她吃的死死的,刚才涌出的兴奋一下子荡然无存,反而是有一丝丝的愤怒,他怒道:“怎么,我帮了你这么多,你就连一个笑脸都不肯施舍给我?” 玲俐冷笑一声:“你帮了我这么多?要不是你的人,我还不至于这么担惊受怕!一件事情都没做成好意思说帮了我这么多?” “那你还想怎么样?”吴建栋质问。 “我想让李瑶永远在我面前消失!” 吴建栋将她一把拉近自己的怀里,用炙热的唇盖住了她的唇,那是玲俐的初吻,她吓得浑身都僵住了,很快愤怒占据了全身,可他把自己抱地太紧,一双手仿佛要掐进自己的肉里去了,她吃痛的狠狠踩了他一脚。 吴建栋松开了手,玲俐抬手就往他脸上招呼,却被他一把抓住,他语气冰冷道:“好,我答应你,这个就算是你付给我的报酬!送客!” 玲俐疯狂地擦拭着自己的嘴巴,她觉得恶心极了,从吴建栋家里出来,她一路上想着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那是一句气话,她并非真的想要李瑶死,她想的无非是让林子川永远不会喜欢上她,而她也永远配不上林子川。 她心里战战兢兢,可她已经不愿意再回去吴建栋的家,他怕他会对自己做出更加荒唐的举动,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她已无退路,只得赶紧回到李家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第六十一章 刘天宝上任,玲俐黑化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警察厅里,刘天宝正坐在办公室里等着林子川和胡穆然的的报告,胡穆然显然十分不悦,但又不敢正面跟他冲突。 “我们查获了极乐世界舞厅里的鸦片,大概是几百公斤,并且抓获涉案人员大概八十人左右,极乐世界的老板是花间阁的院主,她对此事供认不讳,已经收押了,至于花间阁,她并非老板,也未搜出花间阁存在鸦片痕迹,因此我们无法查封花间阁,只是将她身边的一些亲信也一同关押了起来,您是否要亲自审问?” 林子川大概把案情交代了一番。 刘天宝听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久,有些犯困,他将卷宗往桌上一放,抬了抬眼睛:“嗯,案情我大致了解了,做的非常好,既然你们已经做的这么好了,我也没必要亲自审问了,就全权交给你们处理吧!” 他的食指在桌子上敲打了两下,又道:“胡厅长生了病,又到了退休的年纪,我也是不忍心,如今任职文书已经批复下来,咱们警察厅先前办案效率低,惹了很多非议,因此我想着做些改革,剔除一些做事散漫好旷工的人,多留下一些能干实事的,具体事宜,咱们改天开会再议,先跟你们交个底。” 他们二人从办公室里出来,胡穆然气的一拳砸在墙上,恶狠狠道:“这个刘天宝,我父亲还没怎么着呢,他就迫不及待的把实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却什么作为都没有,还要搞什么改革,分明就是想除去异己,警察厅交到他手里还不知道会怎样!” 林子川一把将他拽到别处,严肃道:“我知道你心中不满,但隔墙有耳,如果他抓住了你的把柄,把你踢出去了,你父亲的希望就毁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沉住气,熬过这阵子!” 胡穆然实在气不过,眼睛里像是闪着两团火,他恨不得立刻转身就走,然而林子川说的对,当下非常时期不能叫他抓住把柄,只得忍气吞声。 他平复了下心情,道:“你觉不觉得我们这个案子破的实在太顺利了?还有那个张九泰我们当真就不抓他了?” “秦潘茂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他曾经慷慨解囊,给警察厅拨过一笔钱,有情面在,他前天还设宴邀请了刘天宝等人,分明就是告诉我们,他的人,我们动不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那些兄弟的命可是葬送在他手里的!” “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往后他别被我抓住了把柄!” 也就两天后,刘天宝的改革方案就颁布了下来,将胡昊平的一些老部下发放了退休抚恤金,而胡穆然因为先前多次旷工,被除去了副警长了职位,降为普通警员,林子川则继续担任警长之职,副警长的位子,落到了自己的亲信蔡冲身上。 昔日得力部下马富贵却受尽了冷落,马富贵一心想去战场上建功立业,因此随着部队出去打仗了。 而后,警察厅又扩充了一部分警力,大部分归置在蔡冲手下,警察厅内一时间有了两股势力,互相抗衡。 胡穆然心中自然是不服气的,此前,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好好做事,却因为刘天宝的介入,又堕落了下去,还闹了几次险些被罢职,好在林子川力保之下这才息事宁人。 胡穆然在林子川的劝说之下,勉强在他队伍待着,为了不连累队里的兄弟,他收敛了些性子。 刘天宝刚上任就破了一起大烟案子,一时间名声大噪,赢得民心,他每日得意洋洋,利用职务的便利某些私财,譬如帮谁家摆平一些案子,或是帮哪家谋个职位,破案这种事情,几乎都交给林子川和蔡冲二人解决。而一个月后,关在警察厅监狱里的狗哥突然上吊自杀了,林子川到达案发现场的时候,却被人先了一步。 蔡冲正命人把尸体放下来,也没做过多检查就又要让人抬出去。 “怎么,已经检查过尸体了么?怎么死的?” “还用说么,肯定是自杀!”蔡冲道。 林子川看了眼尸体,道:“你检查都未检查就这么断定他是自杀?” 蔡冲冷笑一声:“你在质疑我的办案能力?昨天晚上看守的人就说他情绪低落嘴里嚷嚷着要去死,今儿早上尸体就被人发现悬吊在门框上,还能有人敢在警察厅的监狱里杀人不成?” 林子川没有理会他,蹲下身子去检查狗哥的尸体,从他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死亡时间超过至少12个小时,监狱里晚饭一般安排在8点,也就是说8点前,他就应该死了。 他刚想去查看他脖子上上吊的痕迹,蔡冲却已经很不耐烦的吼道:“还不把人抬出去!” “等等,这个案子不像是自杀这么简单!” 蔡冲更加不满了,道:“你说他杀就他杀?我说这就是自杀,你有疑问的话我们去找刘督察长。” 胡穆然在后面看此人如此嚣张,忍不住想上前,被林子川制止住了,他道:“好!我们把此时报告给督察长。” 刘天宝优哉游哉地喝着茶水,有人来禀报监狱里死了个犯人,不过是死了个犯人而已,这年头死人是常有的事情,没想到隔了几分钟,林子川和蔡冲两个人气势汹汹地跑到他的办公室里来了,一个道犯人是他杀,一个道是自杀。 他道:“这个案子不是已经结了么,警察厅的监狱里怎么会发生谋杀案?” 林子川焦急道:“督察长,我刚才检查过尸体,他脖子上的勒痕有些奇怪,我需要验尸!” 刘天宝觉得林子川这个人说话做事有些不依不饶,道:“警察厅上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去管一个死囚犯,再者说了,蔡冲已经检查过尸体,的确是自杀,你不能把对他私人的不满带到工作当中来。” “可是。。。” “好了好了,你们先出去吧,这个案子就这样了!”说罢,他已经把印章盖了上去。 出门,林子川忍者一肚子的气,蔡冲正得意洋洋地看着他,阴阳怪气道:“督察长说的对,你对我不满,大不了咱们私下见真招!” 林子川冲他轻蔑地笑笑,便走了。 胡穆然和赵小苗他们一直等着结果,然而,刘天宝现在一手遮天,他们一点办法没有,着实气的很,但这件事,也让林子川和胡穆然长了个心眼,警察厅里有内鬼! 可为什么要杀狗哥,胡穆然仔细回忆了那天绑匪说的话,他道:“绑匪应当是受人指使绑架了李瑶。” 林子川一听,可李瑶一个姑娘家又来吴县不久,能跟什么人结怨? “你们盯着,我出去一趟。” 胡穆然拉住他:“你是要去找李瑶么?” 林子川点了点头。 此前李家出事,李瑶被停课,如今又遇到这档子事情,大太太就不愿意让她出去抛头露面了,她正在院子里跟云翠一起除草,身后突然响起林子川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林子川将她拉到一边,蹲在地上的云翠偷偷抬眼看他们,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林家二少爷三天两头来找她,她觉得他们家小姐的春天可能要来了。 “绑架你的绑匪昨天死了。” 李瑶一惊:“怎么死的。” “谋杀!” 李瑶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林子川又道:“你在吴县有没有仇家,穆然说绑匪可能是受人指使,指使之人担心事情暴露这才铤而走险在警察厅监狱里杀人,可惜这桩案子已经以自杀定论被刘天宝结案了。” 仇家?她才来这里两年多的时间,与人和善,从未结过仇,哪里来的仇家,她摇了摇头:“没有仇家。” 林子川想了想:“那绑匪极有可能就是和李家结了什么仇怨,总之往后你万事一定要小心谨慎。” “子川哥哥,你来了!” 李瑶的院子和玲俐的一墙之隔,林子川前脚刚到,她隔着院墙就见到了,她心里自然又醋又怒,然而还努力维持着笑容进了李瑶的院子。 “三姐姐又在除草,这是又要种什么东西么?” 李瑶见她终于肯跟自己说话了还有些诧异,道:“马上入秋了,回头搬一些菊花过来种。” “难怪你的院子总是很有生机,回头也帮我打理打理怎么样?反正你现在不去教书了。”玲俐道。 云翠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有些不满,三小姐又不是奴仆下人,凭什么给她打理院子,然而她一个丫鬟不好说什么,只得继续埋头做事。 李瑶笑笑:“当然可以。” 玲俐看了眼林子川,笑道:“子川哥哥这些天办案辛苦了,正好你今天来了不如去我家喝杯茶,我妈一直说要感谢你,也找不到机会,让我务必请你过去坐坐。” 林子川看了眼李瑶,有些为难,他原本还想多跟她说几句话,或许说些案子以外的话,譬如她被绑架之后自己是多么的担心她,担心地寝食难安。 然而玲俐把她妈搬出来了,长辈的邀请,他实难拒绝。 李瑶道:“你去吧,我这儿也没别的事情了。” 他这才随着玲俐去了隔壁。 玲俐边走边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果然,她早就该这样,主动一些,勇敢一些,或许早一点这样,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不过没关系,以后,她再也不会做那个只敢躲在别人背后怯懦的小姑娘了! 云翠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李瑶身边,道:“小姐,你觉不觉得五小姐怪怪的,说话阴阳怪气的。” 李瑶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玲俐,的确不是以前的玲俐了! 第六十二章 林子川表白,遭李瑶拒绝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李瑶虽然不去学校教书了,却还是很牵挂学校的那些孩子们,听说涛涛期中拿了个优,可高兴坏了二姨太,她便打算去学校瞧瞧。 正好碰到孩子们上体育课,昔日那些她教过的学生兴高采烈地过来欢迎她,她跟孩子们玩闹了会儿,远远看到了林子辰。 许久不见,他比从前更有精神了些,尤其不一样的是他的腿,他今天竟然没有拄拐杖。 果然,胡慧兰就是医好他腿的良药,李瑶看他如今这个样子打心里为他高兴。 “最近好么?”林子辰问。 “还好,不过我看你,春风满面,跟从前真的大不一样了!”李瑶笑道。 林子辰知道她是在说自己的腿,他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回:“是啊。 ” 顿了顿,又道:“前段时间,我们可担心你了,尤其是那帮孩子,还好你安全回来了,可你为什么又不来学校继续教书了?” 李瑶脸上闪过一丝落寞的神情:“我是想回来继续教书的,但,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家里担心我的安危,就擅自做主帮我提了辞呈。” “难怪!不过你要是想回来,这里随时欢迎你。”林子辰道。 李瑶点点头,问“你跟慧兰姐怎么样了?” “挺好的,我预备这两天跟她求婚,你说她会答应么?” 这大概是这段时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她立刻道:“肯定会答应你的,我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了!” “哈哈,借你吉言!” 喜悦过后却是缓缓而来的失落,李瑶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失落,大概是看到别人幸福,自己忍不住有些羡慕,但是感情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想过。 李瑶失踪的那几天,林子川焦急的模样,林子辰都看在眼里,他弟弟他了解,他从未对哪个姑娘如此上心,他还一度担忧,他这个弟弟会打一辈子光棍,他便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你觉得我弟弟怎么样?” 李瑶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的心事被他看破觉得有些吃惊,随即回:“他怎么了?” “原本这话应该他自己跟你说的,但我看他嘴巴比我还笨,你失踪那几日,他跟丢了魂一般,我猜想,他是喜欢上你了!” 她觉得自己跟林子川说过的话应当不会超过20句,见面的次数也不超过十次,她实在不知道他喜欢自己什么,可这些都不是困扰她的,最最困扰她的是玲俐。 她就算是喜欢林子川,也没办法做到不顾及玲俐的感受,如今她们误会这么深,关系这么僵,她实在不敢把心思往他这里想。 她道:“我跟林子川是没可能的,他是我妹妹的心上人,你也知道的。” “你是说玲俐?我知道,但子川只把她当做妹妹。” “和他一样,我也只把他当做朋友。” 林子辰看她认真回答的模样,点了点头:“好吧,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总之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个依靠。” “嗯!” 李瑶从学校出来,总想起他刚才说的那些,林子川?他是很好,可他不是自己的依靠。 她想事情想的入神,“嘀嘀”两声汽笛声吓了她一跳,面前驶过一辆小汽车,将她的思绪打乱了,她正打算继续往前走,迎面一辆车子踩紧了油门往她这边开,她吓了一跳,眼看着就要撞过来了,好在她动作敏捷躲了过去,只是把脚崴了一下,只能扶住后面的墙。 车子撞上了路灯,停了下来,周围听到动静的人围了过来。 一个附近卖糖人地小贩看了眼自己,道:“姑娘,刚才可真是险的很,这个人往你走路的方向撞,你跟他有仇么?” 李瑶摇了摇头,她有些诧异又有些不安,便一瘸一拐地过去想要瞧个究竟。 车子里面的人扶在方向盘上,一股酒气从半开的窗户里飘出来,那人是喝醉了,她松了口气,不过是个醉了酒不辨方向的人罢了,自己有些惊弓之鸟了。 反正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就准备走了,车子里的人突然开了车门,一把拽住自己的手。 呛鼻的酒气扑在她脸上,那人道:“阿香,你为什么要抛弃我跟别的男人跑了,你跟我回去,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孩子还在家里等你!” 没想到这两个人是小两口,女的还是个抛夫弃子,水性杨花的女人,路人便纷纷开始指责起她来。 “你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你松手!” 李瑶想要甩开他的手,而他却反而越拽越紧了,换了副面孔,歇斯底里地怒吼:“你这个坏女人,你可以抛弃我,但孩子还小,你不得好死!” “姑娘,我说你看着模样挺好看,怎么心肠这么歹毒!”一个过路的女人指着她骂道。 “我真的不认识他!” “别装了!不认识人家拽着你不放!”旁边一个大爷道。 醉汉将她往自己车子里拖,李瑶奋力挣扎。 “求求你们帮帮我,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她对着围观的群众哀求道,她的力气实在太小了根本就拽不动他,然而他们却一脸的冷漠甚至用责备的眼神望着她,就差上来帮着醉汉一起把她按进车子里了。 林子川从另一条街拐到了这边,看到远处围了好些人,他问:“前面发生了什么,怎么那么多人?” 胡穆然道:“刚听前面的兄弟说是小两口闹矛盾,人家家事,咱们也管不着。” “走,过去看看!”他道。 外围的人看到身后有警察过来了,便纷纷散了。 林子川将围观群众遣散了,人群一散,他慢慢看清楚在车子里挣扎着人是李瑶。 “怎么是她?”他迅速将车门拉开,将李瑶从车子里拽了出来,醉汉还在撒泼,却被后面的胡穆然一把摁在了椅子上。 “老实点!” 林子川一脸担忧地看着李瑶:“你没事吧!” “没事,我不认识这个人,他却非要把我往车里带!幸好你们赶来了!”胡穆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道:“你确定你不认识他,改不会是你以前的老相好吧?” “放屁!”李瑶受了惊吓,又被他如此调侃,忍不住骂出了口,骂完觉得自己失言了,嘴唇颤了颤。 胡穆然哼笑了一声,转头看着车子里一脸惊恐的醉汉,他道:“你,认识她?” 醉汉被吓出了一个酒咯,胡穆然被扑面而来的一股酒气熏地差点要抬手打人,醉汉眨了眨眼睛,道:“她是我老婆阿香啊。” 胡穆然终于忍不住抬手给他后脑勺甩了一巴掌,拎着他的后脖颈将他从车子里拎出来,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个姑娘可不叫阿香,她是我们这位林警长的朋友!” 醉汉被甩了一巴掌之后酒似乎醒了几分,揉了揉眼睛,自己忍不住甩了自己一耳光,赔笑道:“误会,误会,我看错了,官爷别抓我!” 他正哀求着,后面追过来一个女人,上去挽住醉汉的手臂,道:“你个挨千刀的,一喝酒就犯浑,老娘欠你的!”又朝着林子川他们道:“对不住,我才是阿香,我这就把他领回去!” “滚!下回别再让我们遇到!”胡穆然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那夫妻二人上了车走了。 “你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林子川道。 “那人我认得,他老婆前阵子跟他闹离婚,喝了酒就发疯。”胡穆然道。李瑶刚才崴了脚,林子川见状道:“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胡穆然这才注意到她走路一瘸一拐的,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便加快了脚步,走到前面去了,过了会儿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切,见色忘义的家伙!”他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便继续往前走了。 林子川下意识去扶她的手臂,却被李瑶拒绝了。 “没关系,只是轻微的扭伤,走路不打紧的。” 林子川却觉得她好像是在有意疏远自己,她明明疼得眉头都皱起来了,他道:“我们还是叫辆车吧?” “没关系,从这里到家也就一公里左右。” “那我帮你揉揉脚,这样会好一些。” 李瑶又拒绝了,林子川却一把将她打横着放到一处石阶上,将她的鞋子脱了搁到自己腿上,开始给她揉脚。 他是军人,说话做事都不屑弯弯绕绕,他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躲着我,是因为玲俐么?我早跟她说过,只当她是妹妹,我喜欢的人是你。” 李瑶愣了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自己的面说喜欢自己,她莫名地有些慌,收回脚,站起身来。 他也不问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他就脱她的鞋子给她揉脚,要是放到过去,她非得抬手给他一巴掌。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表白,只道:“咱们也不算特别熟,我就当你是一时的头脑发热。” 他迫不及待想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便又道:“谁说我们不熟,你还记得你刚回家在你家过得除夕么?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留意你了,直到你失踪之后我才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不是头脑发热。” 他一口气说完,站在原地看着她,李瑶的心跳的很快,感情上的事情,她拿捏不准,她好似跟谁都有距离,又不敢太过奢望,她看了他一眼,道:“对不起,我先走了!” 她急急忙忙甩开他往家的方向走,任由林子川在后面喊她她也不回头,她只想赶紧逃离这里,或许等到了家,到了安全的区域,她就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这件事。 第六十三章 谣言四起,大太太震怒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李瑶回了家,心还是跳的有些厉害,就算自己对他有意思也应该藏在心底,他是玲俐的心上人,她不能对林子川有过任何逾矩的想法,可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的话内心深处竟然会有一丝丝的动摇,她太渴望找到一个依靠,安定下来,太渴望结束当下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 可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回想着她跟他相处的种种,她对他的确不是男女的那种感情,她心里的负罪感稍稍浅了一些,想着一定要找一天跟林子川好好解释一番,再找一天跟玲俐好好聊一聊。 她松了口气,刚进院子正好碰见了吴妈,吴妈面色有些焦急,见到李瑶,便把她拉到了一边,道:“三小姐,你去哪儿了,大太太找你有事情,你又不在可把我急坏了。” “怎么了?” 吴妈看了看四周,神神秘秘道:“大太太有些不高兴,你。。。” 她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你失踪的那两天是不是跟胡穆然在一起?这会儿谣言都传到咱们家里来了,一会儿你可得好好跟大太太解释解释!” 李瑶脑袋有些懵,随着吴妈去了大堂。 她一进门,大堂,李老爷和大太太,以及四太太五太太,玲珑玲俐都在。李老爷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大太太则是铁青着脸。 “你肯回来了?” 大太太对她的语气突然变了,以往她跟自己说话都是和和气气,今天却突然就变得十分生硬了。 “大伯父,大伯母,对不起,我刚刚去学校了,让你们担心了!” 她抬头看到玲慧皱着眉看着自己,她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了。 四太太总是喜欢多嘴,她不屑地看了一眼李瑶,道:“三丫头,我说你回来之后什么都不肯说呢,明明当天就被救出来了,结果跟胡家的公子厮混在一起,忘了回家了吧!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害我们白白多担心了两天!” 大太太更气了,她道:“你自己说,那两天去哪了,为什么不直接回家?” 她只得坦白道:“胡穆然受了伤,我们又迷了路,就在附近的农户家里住了两天,等他养好了伤,这才回来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给家里来个信?” 李瑶道:“我给家里去信了,送信的人迷了路,没送到。” “还敢狡辩!”大太太一拍桌子,吓得满堂都一惊。 李老爷有些看不下去,道:“你好好说,别吓到孩子!” 她道:“就是我平时总是惯着她,让她出去教书,出去抛头露面,这才惹了一堆祸事。” 她指着李瑶道:“你知道外面怎么说你,说你被绑匪关了两天,又安好地送了回来,铁定是。。。”她说不下去了顿了顿才道:“咱们知道你是清白的可外面人不知道,你以后的婚姻算是毁了,结果你还跟胡穆然厮混了两天,还同进同出,同睡了一屋?” 李瑶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些事情的,她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她跟胡穆然是误会,更没有同进同出同睡一屋这种事情。 她道:“没有,我跟胡穆然是清白的,他是为了我才受了伤,我理应留下来照顾他的!” “你不知道他跟我们家有过节,他就算是去救你也是不安好心的,这种谣言真的随随便便起来的么?搞不好就是他在背后捅你刀子!”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问心无愧!”李瑶道。 大太太气急败坏道:“你以为你读了几年书就腰杆子直什么都不怕了么?你既然是李家人,就该恪守家规说话做事都要有分寸,咱们家现在很难,你还闹这么一出,李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妈,你别说了,三妹妹也不想这样的,再说了是人家故意对我们恶语相向,咱们自家人可不能寒了自家人的心!”玲慧帮着劝道。 李老爷长叹一口气,道:“别说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什么都不懂,咱们李家还不至于因为这么点谣言就如何如何!” 大太太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怎么坏人都叫我当了,我今天不骂醒她往后要是再捅出篓子,我看你怎么着!”说罢起身走了。 玲慧跟了上去,路过李瑶身旁,她小声道:“我妈就是一时气头上,你别放心里,我去劝她!” 李瑶感激地点了点头 李家自从五爷出事之后,的确元气大伤,结果李家的三小姐又闹出了家丑,李家的事情成了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就连李家三爷的事情也被重新拿出来被人谈论。 李老爷走过去,道:“你大伯母也是为你好,那个胡穆然你以后离他远一些,这几天别出门了,就在家待着。” 她点了点头,觉得心口堵得慌:“大伯父,对不起,都怪我!” 李秉成的眼中似有心疼似有无奈,道:“苦了你了!” 他这句话叫李瑶有些意外,以往他很少跟自己说这些话,然而刚刚他看自己的眼神,叫人莫名的感觉到亲切,大概是他长得跟自己的父亲太像了,她有一瞬间的恍惚,突然眼泪就莫名地流了出来。 他说完那些话就走了,大堂里的人散了一半,玲珑想要安慰她但不知道怎么开口,便也走了,玲俐则在她旁边顿住了脚,道:“我还以为你讨厌胡穆然,真是没想到,既然这样,就离林子川远一些,你配不上他!”李瑶赫然抬头撞向玲俐得意的眼神,她试探性问:“是你散播的谣言?”玲俐立刻一脸无辜,道:“怎么可能是我,我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出过门,再说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你等等!”李瑶拦住她,道:“我想跟你好好聊聊,我们之间有误会!” 玲俐盯着自己的指甲看了会儿,她心里也在挣扎,但她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已经这样她不能心软,她道:“不用了,我知道你要跟我聊什么,你不喜欢林子川但林子川喜欢你,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喜欢你,还不是你总去他跟前晃悠!” “不是的!玲俐,你别这样,我们是姐妹!” “姐妹?你才来家里多久,以前我是把你当姐妹的,可你都做了什么,样样出挑也就罢了,就连我喜欢的人也被你吸引过去了!” 玲俐的嘴唇颤抖着,她眼睛微微泛着红,她说完,便坚定着步子走出去了。 “玲俐,你听我说完!”她追了出去。 “三姐姐你别说了,你越说我只会越讨厌你!” 玲俐头都不回甩开了她,留这李瑶一个人站在原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原本,她们姐妹明明相处的很愉快,晚上睡在一张床上讨论这城里的八卦,她在北地生活的见闻,可什么时候开始,每个人都渐渐疏远了,她心口愈发堵得慌,她擦了擦眼泪往前面走,忽然,二姨太在后面叫住了她。 二姨太给她倒了杯茶,心疼道:“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别去听那些谣言,乱嚼舌根的迟早舌头生疮。” “可是这次大伯母都不相信我了,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你还是得听我一句劝,趁着年轻找个好人家嫁了。” 可找个好人家嫁了就靠谱了么?在李瑶心中,男人和婚姻不一定靠得住,好比二姨太嫁给了李秉成如今守了活寡,好比玲慧,好好的不也离了婚。她道:“我要靠自己!” “可你一无父母的帮衬,二无同胞兄弟姐妹的扶持,你往后打算怎么办?” 李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陷入了沉思,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马叔,马叔就跟自己的父亲一样,可他上了战场,如今也是生死未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自己,她不愿意在家当深闺小姐,她需要一个时机,她想要离开李家! 忽然,二姨太家的门被人扣响了,她以为是涛涛放学回来了过去开门,进来的却是刘田,刘管家。 他一见李瑶,愣了一下,但很快收敛了表情,二姨太也是一惊。 刘田袖子里藏了个锦盒,本来是想过来送给二姨太的,但当下这个状况,他是万万不能掏出来的,脑子一转,道:“二姨太,您吩咐的给院子里种的树,明儿就到了,我来跟你说一声。” “哦。。。哦,知道了,麻烦你了,刘管家!” 二人简单两句话,二姨太送走了他关上了门。 但她不像刘田那般圆滑,表情是收不住的,她慌乱之下解释道:“我这个院子空落落的,我让他过来帮我打理打理。” 李瑶听说过他们的谣言,原本以为是下人杜撰的,当下看起来,十有八九是真的。 她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二姨太突然拦住了她,李瑶这么聪明的姑娘,刚才一定是看出了什么,她道:“瑶瑶,你。。。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李瑶刚站起身,又坐了下来,偷情这种事情肯定是不光彩的,她也知道她心中的难处,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二姨太越陷越深,也没办法看着自己的大伯父被扣上一顶绿帽子。 她道:“别的话我不多说,但你一定要好好想想,不光为了你自己更为了涛涛,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今天晚上的事情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早就想跟他了断了!” “那我就先走了,明天我帮你一起打理院子!”李瑶道。 二姨太感激地看着她,把她送了出去。 第六十四章 李瑶误会胡穆然,二人拌嘴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警察厅里,胡穆然正帽子盖着脑袋,双腿架在桌子上睡觉,几个人偷偷从他背后偷袭,他原本就是在打盹儿,早听到了后面的动静,便突然放下腿,一手勾住了后面想要偷袭的警员孙冲。 “就你这样还想偷袭我!” 孙冲被他夹着脑袋有些囧,拍着他的手臂求饶。 几个人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孙冲满脸堆着诡异的笑:“哎,你上回去救人,跟人家姑娘孤男寡女处了两天两夜,艳福不浅啊!” “说什么呢你!”胡穆然说着又要伸手去夹他的脑袋,他一个弹跳,躲开了,道:“还不好意思说了,外面都传开了好么,谁不知道你们家和李家的事情,现在你又跟李家的三小姐扯上了关系,这可是大新闻。” 他被撤职之后整体无所事事,不是在警局睡觉就是出去巡街,根本没听说过这种事情,而这个孙冲出了名的好八卦,他一听怒了,站起身,一脚踹飞了板凳。 以前,胡昊平当厅长的时候,他们让他三分,如今警局是刘天宝说了算,胡穆然也是普通的警员,自然就毫无顾忌了。 孙冲一面躲他一面道:“你怎么这么经不起玩笑,我只是把实情说出来,你生什么气?” 胡穆然好歹也是在市井混过的,还受过军校的训练,身手比他好了不少,很快,孙冲就被他按在了墙上。 “到底外面都传了什么,你给我一字不漏说给我听!” 孙冲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说就说。 他道:“外面说你跟李家三小姐冰释前嫌,根本不是什么绑架案,就是两个人厮混怕被人撞破故意这么说的!” 按道理,胡穆然应该是无比震怒,把散播谣言的人嘴巴撕烂,然而听完这番话他却是无比的冷静,甚至有些想笑,他松开了孙冲的衣领子。 这时,林子川正好进屋,看到他们几个人无比散漫还打打闹闹,拿出来警长的派头,肃然道:“都没事情干了是么?” 几个人便做鸟兽散了。 林子川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他把胡穆然喊进了办公室,还未开口,胡穆然就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就是外面那些谣言么?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也不要多想。” 林子川道:“我当然知道你们之间是清白的,但这些谣言对你来说没什么,可李瑶不一样,她是女孩子。” “你的意思是让我逢人去解释么?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也没办法。你放心啦,她搞不好也是这个想法,身正不怕影子斜。”胡穆然不以为然道。 “我昨天跟她表白了。”林子川道。 胡穆然愣了一下,笑容瞬时僵在了脸上,他问:“那她怎么说?是不是感动的快哭了,迫不及待要投怀送抱了?” “她拒绝了,她不喜欢我。”林子川失落道。 胡穆然心里竟然有一丝丝的庆幸,他道:“怎么会,你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你能不能正经一些!” 林子川被他逗的有些无奈,他又道:“我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了,我想再试一试!” “嗯,那你加油,时间到了,我出去巡查接到了,顺带瞧瞧是哪个孙子赶散播这种谣言。”胡穆然看了眼手表,道,说罢就走了出去。 胡穆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天总是神不守舍的,巡查完,又早早回了家。 胡慧兰已经吩咐人做好了晚餐,胡昊平最近能下床走动了,虽然话还说不利索,但断断续续也能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自打他生病之后,他性情大变,温和了不少,一见胡穆然回来了,眼神中流露出欣喜之色。 佣人立刻去厨房把饭菜都端了上来,胡穆然累了一天,躺在沙发上,思绪还停留在今天孙冲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还愣在那边干嘛,还得让爸亲自请你上桌吃饭么?”胡慧兰回去喊了他一声。 “哦,来了来了!” 胡昊平在恢复期,饭菜营养丰盛,然而他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怎么样?”胡昊平突然问了一句。 “啊?挺好的啊。” “别装了!”胡慧兰道。 不愧是亲姐姐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她道:“我们都知道了你跟李瑶的事情。” “你们怎么知道的?” 怎么所有人都知道了就他后知后觉,他又道:“那些都是别人胡说八道的不可信!” 胡慧兰道:“你既然这么想,那你怎么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嘴上说不在意!” 胡穆然不服气道:“你现在有人撑腰了!” 前两天林子辰跟她求了婚,她也答应了,她脸一红,道:“吃你的饭!”胡昊平突然又艰难地开口了:“那。。。那个李家的。。。三。。。三小姐还不错,你要是。。。” “我没有,我可不喜欢她。”胡穆然立刻打断了她。 胡慧兰呛了口饭,笑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爸话都没说完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胡家和李家突然关系就缓和了,大概是因为胡慧兰终于能把自己嫁出去了,还嫁给了一个靠谱的好男人,胡昊平就算对李家再有怨言,如今也都释然了。 吃完饭,胡穆然又躺在沙发上,胡慧兰坐到了他身旁,再过一段时间,她就要嫁人了,离开胡家,她心里有些放心不下,既不放心她父亲又不放心胡穆然,好在林子辰心细,让她可以随时回家去看看,可胡穆然,至今还未娶妻,她想劝他早些收收心,也好让他们的父亲过好晚年。 她道:“马上我就要去林家了,这么大的房子里就只有你和爸两个人了,家里不能没有女人!” “姐,你就安安心心嫁你的人,家里有我在,你放心!”胡穆然站起来,认真道。 “我知道,我当然放心你,但是,你也不小了。” “你想让我早点娶亲?” 胡慧兰点了点头,补充道:“李瑶她真的不错,我觉得她也不讨厌你,或许。。。” “不可能,她是我最讨厌的女人,遇到她准没好事!” 胡慧兰有些失望,她道:“那你总不能一直这么一个人待着。” “我答应你,我会留意的,遇到好姑娘一定不错过,你放心吧!”胡穆然道。 “那你说到做到!” “行行行,你赶紧睡觉去吧!” 李家,云翠把洗脚水端了进来,满脸愁容。 “你怎么了?”李瑶问。 “小姐,外面人那么说你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听说先前想来家里说亲的人都躲了,这样下去,你以后怎么办啊?” 李瑶苦笑一声:“如果不信任我的人,就算我嫁给他了也不会幸福,正好把这些人打发走了,我还能清净清净。” “他们说就是胡穆然散播的谣言,正好借机报复咱们家!” “应该不会吧!”李瑶觉得胡穆然人虽然很混,但不至于为了报复把自己也搭进去。 “怎么不会,你还记得小芸么,她上街置办东西碰到那个胡穆然了,就听他亲口承认的!” 还真是他!李瑶气的牙痒痒,亏他受伤的时候自己尽心尽力地照顾他,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功夫,他就翻脸不认人了,她咬牙切齿道:“明天我就去找他理论理论让他给我道歉!” 云翠觉得自己多嘴了,想要制止她,道:“小姐,你别冲动,大太太说了不让你出门的,你要主动去找他,万一被人撞见了又要胡说八道了。” “你放心,我去他家里等着,一定要让他给我解释个明白,否则我咽不下这口气!” 她何尝不是忍气吞声,小心翼翼地过着日子,但的确有些事情不去解释清楚,就会留下诸多的隐患,就好比她跟玲俐,然而即便是解释,隔阂有了,就疏远了! 胡穆然还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给自己惹了麻烦,他刚到家,李瑶正跟他姐姐在楼下聊天,一看到自己,她就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他有些疑惑,她跟自己前两天才同生共死过。 李瑶一把拉住胡穆然,道:“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他姐姐胡慧兰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用眼神暗示自己的弟弟好好说话。 胡穆然一头雾水被她拉出去,问:“你干嘛?” 李瑶正强忍着怒意,眼神充满了责备:“你说干嘛?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话,毁坏我的名声!” “我说什么了?”胡穆然还是一头雾水地问。 “今天我们家的丫鬟在路上遇见你了,你说什么了心里有数,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救了我我心存感激,可没想到你翻脸就不认人了!” 胡穆然这才想起今天在巡查的路上跟几个兄弟开玩笑,但他的原话大概是这样的。 李家的那个三小姐,人长得不咋地,其实脾气也不好,非得腆着脸要照顾自己,自己也很无奈,结果闹出这么多谣言来。 可没想到到了丫鬟嘴里,谣言成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了。 他一拍脑袋:“是有这么回事。” “你终于肯承认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李家生活地水深火热,就连大伯母都不相信我了!” “你听我把话说完!”胡穆然又道:“你们家的丫鬟大概耳朵不好使,那些谣言可不是我传播不去的,我只说是你腆着脸要留下来照顾我才导致谣言四起。” 他不说还好,李瑶气的脸都憋红了,问:“你说我什么?” 胡穆然以为她没听清楚便又解释了一遍,李瑶愕然听着他一本正经又解释了一遍。 “胡穆然,你就是个满嘴跑火车的混蛋!” 第六十五章 李瑶胡穆然解开误会,李宅闹鬼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李瑶实则是个急脾气,平时隐藏的很好,只有到了极度生气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偏偏胡穆然对她来讲就好像是一根火柴,总是轻易就能把她的怒火点着。 她抬手要去打他,胡穆然觉得有些好玩,边躲边道:“你干嘛,君子动口不动手!” 李瑶气道:“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 说罢又追上去,二人你追我赶,李瑶明明是气的满脸通红,但在外人看来,就如同是打情骂俏一般。 胡慧兰听到外头的动静,便追出来看,只见自己的弟弟被李瑶追的四处乱窜,不禁掩着嘴巴笑,边笑边道:“别打了,穆然你给我过来,好好跟人道个歉!” 胡穆然最听他姐的话,立刻停下来,躲到她背后,道:“没想到别人口中柔柔弱弱的李三小姐实则是个动不动就骂人打人的泼妇!” 李瑶原本想看在胡慧兰的面子上饶了他,却没想到他嘴里没有一句好话,也顾不上什么身份和脸面,道:“对,我就是泼妇!” 胡慧兰忍不住又噗嗤笑出了声,她知道李瑶应该讨不到什么便宜,便拦在两个人中间,拉住李瑶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这个弟弟就是嘴巴欠收拾,你放心,回头我帮你好好教训教训他。” 胡穆然立刻满脸堆笑,开始求饶:“姐,你怎么帮着外人,我道歉还不行么?” 他就像是个半大的孩子一般,扭扭捏捏地走到李瑶跟前,李瑶正在气头上,看都不看他一眼,胡穆然只得开口道:“行了行了,是我的错,我道歉,我反思!” “这就对了嘛!”胡慧兰拉住了她,哄道:“好了,他也道过歉了,你就原谅他吧!” 李瑶心想,这姐弟两个人一个鼻孔出气,怒气减了一半,只得点了点头:“那就饶了他这回。” 胡慧兰见机又道:“留下来吃个饭。” 李瑶出来已经有一会儿了,她必须赶在饭点之前回去,否则被大太太知道又要奚落了,便推辞道:“就不留下来吃饭了,最近家里管的严,我还是偷偷溜出来的。” 胡慧兰有些心疼她,道:“那好吧,让穆然送送你!” 李瑶一听,更抗拒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要是再让别人看到,我怕是家门都进不去了。” 胡慧兰扭头狠狠瞪了胡穆然一眼责备道:“都怪你这张嘴!” 胡穆然一脸委屈,摊了摊手。 云翠给她打掩护,她顺利回了院子正好到饭点,饭桌上四太太说道了玲珑的婚事,如今邵华家的生意有了起色,他爹妈也在催促,邵华便打算索性就把婚期提前了。 玲珑自然是开心的不行,大太太若有所思,她似乎没多大兴致,只淡淡回了句:“能提前最好,也好给家里添些喜气。” 虽然喜事将近然而李家宅子里却突然闹起了鬼。 说是夜里头只要过了十二点,便能听到北苑传来哭声,凄凄凉凉,断断续续,那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偏偏这几日又刮了大风,雨水也多,北苑的一棵树被雷给齐根劈断了,树旁边有口废井,曾经淹死过两个丫鬟便被封了,大家都说是井底淹死的人的鬼魂回来了,一时间北苑变得鬼气森森,路过的都要绕道而行。 吴妈说过北苑曾经是她爹住过的地方,然而自从他爹离开了李府便废弃了,她从来没去那儿看过,一来怕是触景伤情二来大太太从不允许别人过去,她远远看过一眼,院子被沉铁锁了,钥匙只有大太太一个人有。 她住的院子离北苑不远,虽然她不是个迷信的人,然而这种事情搁在谁那儿都会心里发毛,今夜无风,天空阴暗晦涩,厚厚的云沉沉地压下来,天黑之前还出了火烧云,将一片天染得红彤彤,以为天要放晴了没想到刚入夜,那火烧云像被泼了墨一般,变成了乌云。 时钟刚过11点,便听到外头传来幽幽的哭声,哭声越来越大,歇斯底里,细细去听,又不像是人的哭声,倒像是凄厉的猫儿的叫声,撕心裂肺,阴森的鬼蜮之气从李瑶的脚慢慢攀爬上来,她手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那声音却丝毫不停歇,声音时远时近又像是从自己的枕头边传来一般。 她因为害怕睡前留了灯,屋子里有亮光她心里稍稍踏实一些,然而窗子却忘记关了,外头毫无征兆地起了风,灯芯被风吹得四下摇晃,灯光忽明忽暗,墙壁上灯火的影子犹如一个跳动的鬼魅一般,影影绰绰让人产生无尽的遐想。 突然外头一阵凄惨的叫声,吓得人一激灵,李瑶能感觉到自己额角的青筋在跳动,接着有什么东西从房梁上砸了下来,便是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她头皮有些发麻,竖尖了耳朵这才意识到方才那凄惨的声音并不是什么女人的哭声,而是两只猫儿在屋顶上打架。 她这才敢从床上爬起来去关窗子。 此时外头的哭声又响了起来,她以为又是猫儿的叫声,便壮着胆子,开了门顺手抄起一把笤帚来,然而那声音不是从自己院子里传出来的,而是真真切切从北苑里传出来的。 她拿着笤帚的手突然就没了力气,转身往屋里躲,这时一个黑影闪了过来跟她撞了个满怀,险些将她的三魂七魄撞散。 二人同时尖叫起来,定睛一看却是云翠那个丫头。 她被吓得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闭着眼睛手舞足蹈地在虚空中拍打,像中了邪一般。 李瑶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她将她扶进了屋子,云翠被吓得够呛,手脚还抖得厉害,声音也是颤抖的不行,她道:“我……我有些害怕。”她心里暗暗骂自己,白日里她同其他房里的丫鬟嚼舌根,听她们阴阳怪气地说着北苑的事情,听多了难免会在脑子里胡乱刻画些场景,再加上这夜里的哭声简直就是情景再现。 她心里怕的厉害便想着过来跟李瑶挤一挤,她这个主子是个热心肠又把自己当自家姐妹,一定不忍心将她拒之门外,哪里想到她捏了根蜡烛过来的时候,瞧见她房间门开着,心里觉得不妙刚转身要去找,迎面就撞到了李瑶,那蜡烛的灯光正好映在人脸上,看不真切,只能看清楚两个眼珠子正盯着自己看,她自然吓得险些失了神智,蜡烛被打翻,烛泪滴了一手,还将手背给烫了,起了一层水泡。 李瑶给她抹了些清凉又止疼的药膏,她也被吓得不轻,然而人的恐惧大多来源于未知的东西,她接受过反封建迷信的思想,偏不信邪,端起桌子上的煤油灯对云翠说道:“走,随我一道去瞧瞧。” 云翠哪里肯去,立刻把脑袋摇成拨浪鼓,见她态度决绝,李瑶只得道:“既然如此,那你在这里待着,我自己一个人去。” 她话刚说完,云翠便拽紧了她的袖子,一脸忧郁地看着她,勉强道:“小姐,我陪你去!” 二人拎着煤油灯,便往北苑走去了,刚刚消失了的哭声此刻又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般突然飘进了耳朵里,二人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战,云翠的一只手都快握僵硬了,另一只手死死地挽住李瑶,她哆哆嗦嗦地开口,声音压的极低:“小姐,我们回去吧。”李瑶仿佛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仍旧往北苑方向走。 北苑的枯井被一块巨石压住,井边是这两天丫鬟们烧的一些纸钱,风一刮那散乱一地的纸灰被吹到半空中,搅得碎碎的洋洋洒洒得又落的到处都是,再看枯井旁那棵叫雷劈断的树,从中间裂成两半,却还连着些残根和树皮,树枝和叶片散乱一地也无人来收拾。 那哭声不是从井里头传出来的,而是从北苑的院墙里传出来的。 云翠提煤油灯的手突然抖得有些厉害,她没想到她的小姐胆子这般大,她嘴里默默念着阿弥陀佛,心里祈祷着她们家小姐能够及时醒悟带着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李瑶的好奇心起来了,便有种一探究竟的冲动,到了北苑反而没那么怕了,院门紧锁,透过门缝里面隐约透着光,她简直要把整个脸都贴上去了,眯缝着眼睛,瞧见里头有个黑影,她心里一惊,那个黑影看身形是个女人,里头点着灯,灯光虽暗但还能勉强看清楚是个人,而不是这些天下人们口中的鬼魅。 为何说她一定是人,那是因为灯光之下,她的影子被投射到了地上,她坐在一个秋千上,头发极长一直长到脚踝,脚踝之上带这个赤金的扭麻花镯子,一身的白衣,的确容易叫人误会。 她嘴里哼着什么,时而低沉时而响亮时而悠长,不仔细去听的确像是哭泣,然而实则是她在哼唱着什么曲调,声音压抑,旋律有些悲凉。 内屋里走出来个身影,对着秋千上的人喊了一声,她便停止了哼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站了起来,进了屋子,她进屋的一瞬突然停顿了几秒,转过身来对着门的位置抬起了头,李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喊出了声。 她那张脸惨白惨白,前面几根头发散乱得搭在脸颊之上,她咧着嘴吧冲着她笑了起来,那笑容极其诡异,仿佛可以透过了厚厚的院门将她打量的一清二楚,然而自己在暗她在明,她分明看不到自己才对,也就那么短短的一瞬她收起了笑容转身进了房间。 李瑶好久才将自己的呼吸顺过来,立刻拉着云翠逃也是的离开了北苑。 夜里也睡得不踏实,一闭上眼睛女子那张扭曲可怖的脸总在她眼前晃动。 第六十六章 闹鬼事件澄清,牵扯出一桩旧事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接下来几天偶尔还能听见北苑的哭声,不过渐渐就习惯了,便也没那么怕了。 这天,天气不错,玲珑刚置办玩嫁妆,府里这两天也是忙里忙外地张灯结彩,只有李瑶这个院子稍稍有些冷清。 不过今天,放假的涛涛又喊她一块儿在院子里放风筝,如今也就涛涛乐意跟自己一块玩,她欣然答应了。 线崩的紧紧的,风筝则飞的高高的,偏偏今天的风是往北边刮,那风筝飞着飞着便贴近了北苑,说来也是奇怪,风筝刚飞到北苑的上方,线断了,刚才还在空中翱翔的大雁像是被人折断了翅膀摇摇欲坠,不消一会儿工夫便直往下栽,又在半空中打着卷儿最后不偏不倚正好落到了北苑的院墙内。 他们追着风筝跑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追回来,一直跑到北苑的墙根处面面相觑。 这段时间的事情她们也是有耳闻的,大白天都觉得这边异常的阴冷,云翠胆子小,道:“我们回去吧,这边怪吓人的。” 涛涛略有些失落,看着高高的院墙,他妈曾经警告过他什么地方都可以去玩,唯独这里不行。 他道:“上回的风筝坏了,这个还是爹从南京带回来给我的!” 李瑶一听,道:“你们去旁边等着,我帮你进去拿!” “三姐,这不好吧,院子里不干净!” 她笑道:“亏你也在学校念了这么久的书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牛鬼蛇神的,你们等着!” 然而她心里也怕的很,院门又被锁了,要进去拿风筝那就只能翻墙进去了。 大太太以前就明令禁止人随便进出北苑,她让翠云搬了把梯子过来,架到那边正好可以爬上墙。 顺着梯子小心翼翼往上爬,院墙的另一半大概有两人来高,不过墙边磊了好些砖瓦,正好方便落脚,顺着高低起伏的砖块顺利地便进了去。 院子里空无一人,她想起前些天晚上见到了那个女子,心里稍稍有些害怕,到房门紧闭,感受不到一点人气,她也不愿多想,只想着赶紧把风筝捡回去。 风筝正巧掉到了院子里的秋千下面,她飞快捡起转身就走,突然听到外头云翠的声音。 四小姐五小姐,你们做什么,别把梯子拿走呀,拿走了我们家小姐怎么出来?” 几个丫鬟早在暗处盯着他们了,见李瑶爬进了院子便开始使坏,这两个丫鬟都是玲珑和玲俐屋子里的。 弄明白外头发生了什么之后李瑶苦笑一声,听到云翠在外冲她喊道:“小姐,我和小少爷去找人过来救你。” 听到她的脚步声慢慢远了,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听不到一丁点声音,有种被人堵住了耳朵的错觉,李瑶突然感觉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向脑门,她警惕地环顾了下四周,虽然北苑看上去空了许久,但里面似乎经常有人过来打扫,并没有杂草丛生的荒凉景象,她也确定前几日透着门缝看到的人绝不是自己的错觉。 秋千上绑着的木板凳子磨得锃亮,且干净,一看就是经常有人坐的,她心中更加确定,北苑其实是有人住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似乎是被人藏了起来不能给外人看到一般。 她正想的出神,内室的门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发出碰的一声响,吓得她手一松,将风筝摔在了地上。 “嘭,嘭”又是两下,仿佛里头有一只困兽,正试图撞开自己的牢笼,她吓得直往后退,直到撞到身后的砖瓦,她麻溜地爬上去,往外头探了探依旧是空无一人,云翠还未找到人来帮自己出去,此刻,不安的情绪越来越强烈,甚至都不敢往身后看,她想到那日见到的那张脸,便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即便不是鬼也胜似鬼了。 那撞击门的声音已经突然没了,缩在墙角的李瑶开始慢慢移动早已僵硬的身体,往后面瞧,她这一转身险些害得自己直接从墙头摔下去,她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正低着脑袋,长长的头发盖下来正好遮住她那张脸,她吓得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那人像是睡着了一般也是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李瑶留意到她脚上带着的金镯子,正是那天晚上她见到的人,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保持理智保持安静等待云翠带着人来救她出去。 那姑娘一看便是得了什么癔症的病人,万一刺激到她可是会攻击人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起来,李瑶看到她突然摇晃着脑袋,嘴里念念有词,十分诡异,接着猛的一抬头,咧着嘴吧宠她一阵傻笑,口水顺着她的嘴脸淌下来,把胸前的衣服都濡湿了一大片,她那张脸倒没有那天晚上看的那么吓人,但乱糟糟的头发加上有些瘆人的笑容还是将李瑶吓了一跳。 她突然开口了:“秋姨你来啦,你来陪彤彤玩了么?” 她唤她秋姨的时候似乎一点都不傻,然而她说完便开始往瓦堆上攀爬,似乎以为自己在同她做什么游戏一般,她边爬边笑,嘴里念叨着:“我马上就要抓到你咯,秋姨!” 她看上去痴傻,但力气大的惊人,李瑶被她逼地走投无路,只能压着自己快到跳出来的心脏,轻声细语像是安抚一个孩子一般地对她道: “乖,这里危险,我们下去玩好不好。” 果然这招很管用,她的情绪似乎稍稍稳定了一些,便开始往下爬,她赤着脚,爬这些瓦堆的时候被锋利的小石头刮破了脚,一道一道的血印子,然而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继续往下走,瓦块本就堆得松散,经不起两个人的重量,那姑娘刚爬下去,瓦堆便像是散了架一般往两边泄,李瑶在上面摇摇欲坠,像踩在松软的沙堆之上一般,脚底的瓦块已经在左摇右摆,迅速往两边倾泄,这瓦块堆了也有两人之高,底下没有松软的草皮,这要是摔下去非得骨折了不可,她只能将手伸直去探墙头,然而,脚底一空,手未抓稳便整个人摔了下去。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背重重得嗑在乱石堆上,钻心的疼,尤其是后脑勺的撞击,让她一阵眼冒金星,她想要爬起来,然而手脚仿佛是失去了知觉,她眼前越来越黑,意识越来越模糊,只隐隐约约看到那个姑娘跑过来,摇着她的身子让她起来陪她玩,而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模模糊糊中她感觉到北苑的门被打开了,云翠一帮人走了进来,接着她被人抬了起来,她虽然意识模糊但后背的疼痛依然能很清晰地感受得到。过了许久,她听到很多人在说话,其中一人应该是为她诊治的大夫,他道:“没伤着骨头,就是脑袋撞了一下,流了血,有些脑震荡,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是大太太的声音。 “应该很快就能清醒了,夫人放心。” 有人替她掖了掖被子,房间里便再也听不到讲话的声音了,她脑袋里一片混沌,明明还有些神智却就是怎么也清醒不过来,偶尔,云翠过来看看她,给她喂些清水,听到她有些担忧的道:“大夫说很快就能醒了,怎么还不见醒呢?” 待她渐渐苏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云翠在她床榻边守了一夜,喜得嚷道:“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很快大太太他们都得了消息,床边聚拢了许多人,大太太拉着她的手,道:“总算是醒了,可把我吓坏了!” 李瑶的脑袋嗡嗡地疼,她轻声道:“让大伯母担心了,对不起。” 大太太转身对玲珑伶俐责备道:“你们两个,还不过来跟瑶儿道歉?还好是没出什么大事,否则你们吃官司都不为过!” 拿走梯子的是她们屋里的丫鬟,玲珑有些委屈,她没想到自己的丫鬟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暗暗想着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 李瑶自然不愿意跟她们计较,眨了下眼睛算是接受了道歉。 这时吴妈领了个人进来,正是北苑的那个姑娘,她梳洗打扮了一番虽然脸上仍旧一副痴呆的模样,但面孔还算清秀,她一见到李瑶便像个孩子一般跑过去,趴在她的床榻边喊她秋姨。 明明看模样,她要大自己好多。 吴妈走了过来,眼神落寞,搀着那个姑娘道:“这是我女儿彤彤,自小就有痴呆症,最近更严重了,大太太可怜我,让我接进来好贴身照顾,没想到弄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实在是罪过。” 她抬手拿着手帕擦了擦眼睛,彤彤则一脸懵懂得看着她,她似乎并不知道眼前这个正在伤心落泪的女人是谁。 大太太他们走后,李瑶躺在床上,心里充满了疑问,她听她爹说过,她出生还未足月的时候,她娘因为一场重病撒手人寰,她记忆力根本没有她娘的影子,在李府,她娘的事情似乎是禁止提及的,可吴妈的女儿却一见她似乎很熟悉的模样,她想起先前询问吴妈,吴妈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内心充满了疑惑。 第六十七章 李瑶得知真相,玲俐蠢蠢欲动 - 云归深处 - 诗酒趁年华好 第二天,她脑袋还有些沉,在云翠的陪同下又去了北苑,因为误会解除了,北苑的门也不再上锁了,只是房门依旧紧闭,她试探性推了推门。 门开了,一进门她却意外地发现玲俐也在。 她愣了愣,玲俐跟她已经好久没说过话了,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好。 玲俐却突然主动开了口:“吴妈平时对我们很照顾,我来看看。” 吴妈平时事情多,对吴彤疏于照顾,玲俐主动提了往后自己帮着多照看,吴妈觉得玲俐是个实诚的姑娘,懂得感恩就答应了。 然而她心里自然是有自己的算盘的。 李瑶道:“哦哦,好。” 她边说着边往屋子里探头,玲俐却道:“刚刚我给她煎了药,她睡下了 了,你是找她有事?她现在脑子还不大清醒,怕是你问她什么她都答不出来。” 玲俐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李瑶犹豫了一下,今天这个时候似乎不大合适,便道:“也没什么事情,跟你一样过来看看,既然她睡下了我就先走了。” “三姐是想知道为什么她会把你当做你母亲么?” 刚准备出去的李瑶,步子一顿,转身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玲俐:“你知道什么?” “你先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说。” 李瑶只得坐下来,玲俐并没有立即就开口,看了眼身后的丫鬟示意她先出去,又看了看云翠。 自从李瑶和李玲俐关系闹僵之后,云翠就特别不喜欢这个五小姐,她不为所动,直到李瑶吩咐她一起出去等着,她这才满脸不高兴地合上门。 玲俐许久才开口,道:“我也是小时候听别人提及的,吴妈的女儿小时候就住在府里,因为她父亲过世的早,大伯母心疼,就让吴妈接她进府,她小时候跟你母亲关系最要好,总是跟在她屁股后头,后来。。。” 她顿了顿:“后来你母亲和三伯伯好上了,家里闹的不愉快,你母亲被罚,她也被吴妈关了起来。” “那她后来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 玲俐略有些惊讶,反问:“这些三伯伯从未跟你说过么?” 李瑶摇了摇头,这些话题,在她们家从来都是禁止谈起的。 玲俐道:“那我就更不能说了!” “为什么?” 李瑶越发觉得这里面有很多她不知道的秘密,那些她一直想要探究的事情! 玲俐站起来要走,满脸写着神秘,可她越是如此,李瑶越是想要弄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此时,门里传来了一些响动,吴彤从里屋出来了,她今天的头发扎了起来,整张脸都露了出来,虽然比她们大了好几岁,但看上去和同龄人没两样,再加上她的行为举止都跟孩子一般,看上去就更显小了。 “秋姨,你又来看彤彤了么?” 她一见到李瑶,便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呆滞的眼神有了一些光。 “彤彤乖,坐下来!” 李瑶怕她发病,便哄她坐下来,拿出送给她吃的零嘴来,吴彤一看到这些东西,便欢天喜地地坐下来吃蜜饯儿也不说话了。 李瑶有些无奈,她道:“五妹,你跟我说吧。” 玲俐继续拒绝道:“大伯母一向禁止我们在家里说这些事情,要是被她知道了,我和我妈非得受责罚!” 她有些失落,但还是不死心,道:“从小,我就没有母亲,看到别人家的孩子躲在妈妈怀里撒娇的时候,我就很羡慕,我总问我父亲关于我母亲的事情,他却总是轻描淡写几句话,如今我回了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我却依旧是一无所知。” 玲俐似乎有些动容,她又坐了下来,看着已经吃的满桌子满脸都是酥饼屑的吴彤,微微皱了皱眉。 “我知道三姐你说话都是算数的,我也实在看不过去,便告诉你吧!但这是传闻,真假我也不晓得。” 李瑶焦急道:“我明白。” “老太爷当年看不惯三伯的事情,再加上三伯退了胡慧兰的亲事,听说了老太爷命人给你母亲灌了打胎药,而三伯伯又被关了起来你母亲奄奄一息,只能等死。这一幕据说被吴彤看到了,她那时候才三四岁,吓着了就痴呆了。” 一字一句像是刀子一般在李瑶心口来回地剐,她震惊到不能自已,她父亲曾说过她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所以生下她后不久就撒手人寰了,难道她就是因为被灌了打胎药所以才留下的病根? 这件事,家中的长辈一定都晓得,所以才会在老太爷死后不久就把自己接了回来么? 她正陷入震惊和愤怒之中,旁边的吴彤突然大叫一声,边歇斯底里地哭喊边抓自己的头发,桌上的东西被她抓起来一阵乱扔。 她发病的时候力气大额惊人,旁边几个丫鬟都按不住她,玲俐吓得躲到一旁,知道是自己刚才的那番话激起了她潜藏的回忆。 李瑶来不及悲伤,跟着丫鬟们一起按住她,如果按照玲俐说的,她跟自己的母亲关系最要好,那她一定会听自己的话。 她索性一把抱住吴彤,安抚孩子一般拍打着她的背:“彤彤,别怕,秋姨在这里,别怕!” 她一声声的安抚渐渐有了效果,吴彤的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大声的哭喊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这时吴妈也赶过来了,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又看到吴彤抱着李瑶,眼神有些复杂,她似乎不想让李瑶来看她,便过去,问:“发生了什么?”玲俐赶忙抢先回答:“三姐来看吴彤,可能是又想起了秋姨,哭闹了会儿,没事。” 李瑶扶她坐下,玲俐这是站起身道:“我就先回去了。” 送走了玲俐,吴妈又把吴彤扶进了内室,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李瑶和她两个人。 吴妈欲言又止:“吴彤她脑子不大清醒,不能见太多人。” 李瑶突然道:“吴彤把我当做我母亲,她们关系这么好,那你们关系是不是也很好?你认识她对不对?” 吴妈愣了愣,她知道自己是隐藏不了了,便点了点头:“是,我跟秋月关系很好。” “那你也一定直到当年的事情,我父亲为什么要连夜带着母亲离开李府?” 吴妈眼眶微微泛红,她把内室的门关严实了,坐下来道:“当年你母亲跟了三爷,便一直备受打压,她被老太爷关进柴房,人人对她避而远之,只有我偷偷拿些东西给她,再后来她怀了身孕,便被放了出来,可老太爷终究是容不下她,你父亲脾气又犟,带着她离家出走了。” “难道不是喂了打胎药么?”李瑶道。 “你听谁说的!”吴妈突然站起身来,睁大眼睛,又去门口开了开门,生怕隔墙有耳。 她这副紧张的模样让李瑶坚信玲俐说的都是真的。 吴妈的脸色铁青,她压低了声音道:“三小姐,这种话可不能说,不管是谁说的,都要烂在肚子里,我是为了你好!记着,你刚说的事情都是没有的事!” 吴妈的一番话让李瑶陷入了沉思,她忽然觉得看似平静的李家似乎藏着很多秘密。 吴妈又道:“过两天我就把她接回去,这两天实在是闹出了太多事情,大太太一定会问,你一定不能乱说话!” 她从北苑出来,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蹲在门口的云翠赶紧过去扶住她,关切问:“小姐,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她摇了摇头,道:“有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一切都好像是假象!” 云翠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吴彤有疯病,她生怕自家小姐跟她接触了也传染上疯病,急忙道:“我是真的,小姐,你别吓我!” 她苦笑一声:“我知道你是真的!” 云翠这才安心地继续跟着她往前走。 玲俐回到家,一脸轻松,她妈走出来,见她似乎心情很好,问:“刚刚去了哪了,到处找你找不到。” 她道:“去北苑了,看看吴妈的女儿。” 五太太有些意外:“你去那儿干嘛?小心被传染疯病!” “妈,你认得秋月么?”她忽然问。 五太太进门晚,并未见过秋月,她摇了摇头:“我进门之后倒是听别人提过一嘴,没见过也不认得。” 玲俐有些得意,李家的下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好在总有那么几个老人或是知道内幕的人。 而这个人正是管家刘田。 他是前管家的侄子,自然对李家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而偏偏,自己又握着他的把柄,想打听什么还不是水到渠成。 玲俐知道,李瑶一旦知道真相势必会对李家心生怨恨,她选择这个当口把事情透露给她,或许,不用她出手,向来眼里揉不得一颗沙子的李瑶就会自行离开李家了。 只要她不自己跟前,她就不会厌恶她。 然而,她心中除了对李瑶心生厌恶,随着玲珑婚期将近,她内心也开始渐渐嫉妒起她来,她暗暗告诉自己,不能比她们任何一个人差,如今,大姐玲慧离婚在家,李瑶名声受损,无人问津,唯独玲珑占尽风光,她安奈不住躁动的内心,她也一定要嫁给她心爱的人。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