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朝春光正浓时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祥平十六年,大胤王朝皇室最锋利的“剑”折在了北境的朔风城。 后世的史料中记载:北境朔城曝尸荒野,二十万儿郎无以还家,有鸟以腐肉为食,遂盘踞于此,数月方去,只见白骨森然兵戈铁锈,窃以为皇帝李淳不智,听凭阉党魏奸,以至自绝臂膀而后失天下,自“黑云之祸”始,帝威不足以摄诸侯,天下如鹿,群雄共逐之。 广陵城正是最热的时候,炎炎暑气难消,广陵王世子李凤歌百无聊赖地躺在摇椅上,衣服半解开着,胸前露出结实的肌肉。一旁站着两名侍女执扇轻摇,汗水已经顺着侍女的额头滑落到香颈。 云娘穿着一件薄薄的蝉翼纱裙此时正朝房间里走了进来,青葱的玉手还拿了一壶刚化开的冰茶,她用红瓷茶盏接了一杯,然后递到了李凤歌的身前,接着俯下身子,玉齿香唇在世子耳边轻唤。 “皇帝陛下的诏令已经在路上了,明日就能到广陵,世子居然还能沉得住气,真叫云娘佩服!”云娘将茶盏递到李凤歌手中,顺手从一旁拿起一把绣着富贵牡丹的团扇“看来皇室没了黑云铁骑,就越来越不放心各地的藩王勋贵们了”说着云娘给自己也斟了一杯凉茶握在手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李淳是皇帝,是大胤的天子,咱们得听命不是,就算是像黑云铁骑那样被困在朔风城被活活饿死也只能认栽,所以皇帝这次召诸位藩王和勋贵的世子进京修学,即便知道是去做质子,咱们也只能去,否则就是叛臣贼子”李凤歌握着茶盏一饮而尽,顿时觉得暑气全消,便一改刚才慵懒姿态,手臂支起身子望着云娘说道。 要说皇室和诸藩王以及勋贵世家的芥蒂,并不是大胤一朝独有,只因为大胤皇帝李淳从来生性多疑的缘故,皇室和诸藩王及勋贵的关系,只会比史料上过往的朝代更加的尖锐,后世的人认为,这与李淳年幼时的经历密不可分,要说起这个还要提及永宁年间的旧事。 据后世史料记载,李淳虽然是皇帝,但李淳从未做过太子,当初的储君是现在的靖王。据说李淳是先皇帝酒后临幸一名宫女所生,其生母出生卑贱,这一点也让先皇帝对李淳颇为不喜,以至于李淳年幼时也只能和生母两个人在殿阁中相依为命,竟然未见到有一名女官或内侍在身前服侍。 按理说李淳是绝无可能继承皇帝位,但是先皇帝却在驾崩前将天下托付给了这个最不喜欢的儿子,这也被后世称之为一桩悬案,当时还是太子的靖王和二殿下誉王甚至一度想利用手上的兵权冲进皇宫杀掉李淳,但最终却被黑云铁骑挡在了宣平门外,这才让没有任何靠山的李淳得以承继国祚。 正是因为这段过往,所以李淳在这些藩王和勋贵们的眼睛里,多少都有些得位不正,有疑似串通黑云铁骑控制宫禁谋夺皇位之嫌,像这样的闲言碎语时至今日在坊间仍有流传,以至于皇权和诸侯王室之间互相的猜忌也愈发的深了。 所以李淳登基后,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杀人,而杀人杀的最多的一次就是将黑云铁骑困死在了朔风城,皇帝以抵抗草原部族犯边为由,命令黑云铁骑北上,二十万铁甲儿郎死守朔风这座孤城,断粮足足三个月,地上连根草都被兵士塞进了肚子,树皮也被扒了下来。 李凤歌挥手示意身后的两名婢女退下,接着便一只手抓住云娘的玉臂并将她一把揽入怀中,然后轻声地在云娘耳旁问道:“京中事宜可曾安排妥当?”说着又从一旁的瓷盘中随手拿了一枚果子递进了云娘口中。 “都已经安排好了,还请世子放心!如今暗桩已经尽数派往了京城,他们明面上经营着产业,暗地里便是世子的耳朵和眼睛”云娘依在李凤歌怀中,面颊紧贴着李凤歌胸前袒露出来结实的肌肉上,一副娇羞的模样,不知道的人也只当云娘是寻常的婢女,只不过是模样美艳娇俏一些罢了。 “我家云娘当是诸葛在世,有留侯之才”李凤歌笑着说道,一只手轻轻地捏着云娘的鼻翼“云娘可好久没陪我‘叙话’了,整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竟让本世子独守空房实在该打!”。 云娘倒是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这几日她都在忙着世子进京的事情,一应事宜全是云娘亲手操办,倒确实是少在世子跟前服侍,也由不得李凤歌满腹哀怨。 “是云娘的错,还请世子怜惜!”说完云娘被李凤歌一把抱了起来,然后朝着床头走去。李凤歌接着便望着云娘说道:“今日春光大好,不许你再提这些糟心的事儿!”。 “世子,现在是暑天,哪儿来的春光?”云娘装作一副傻傻的模样望着李凤歌问道。 “我说是春光就是春光,你如今倒是长本事了,竟敢顶撞你家世子,今天得让你知道知道厉害!”说着李凤歌便将云娘压在了白净的象牙席上,一只手轻解云娘的衣裳,露出的肌肤竟然比床上铺的象牙席还要白上三分。 …… 一晌贪欢之余,两个人已经是大汗淋漓,李凤歌常说唯有佳酿和美人不可辜负。云娘拿着帕子将李凤歌额前的汗珠尽数擦去,然后拿着团扇轻摇玉臂,徐徐清风拂过李凤歌的星眉剑目,更吹动了床前放下来的轻纱帐子,透过纱帐之间的细微的缝隙,便能窥见云娘曼妙的玉骨香肌,简直是羞煞旁人。 “若不是皇帝李淳亡藩王勋贵之心不死,咱们也不必这么累,就在这广陵做个逍遥的王爷岂不是快活?”李凤歌不禁感叹,这大胤江山怕是要折在李淳手上,祥平五年乱贼赵广成便险些率部打下了西南锦明府,更何况是现在这些握有实权的勋贵藩王?真逼急了怕是李淳也未必能落得什么好。 “世子倒是真会想,自古以来皇室和藩王勋贵之间兵戈相向的还少么?就是没有李淳,换做当年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靖王做皇帝,真的能看着咱们广陵王府有如今的富甲天下?”云娘拿着团扇轻轻地敲了敲李凤歌的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藩王和勋贵总是皇帝心里的一根刺,既然是一根刺,那么早晚便都要拔掉,既然如此,那么不如趁他喘息之间,把这根刺狠狠地扎进皇帝的心脏”。 “你说的倒也是,这如今世代守卫皇室的黑云铁骑被皇帝李淳亲手给困死在了朔风城,能为皇帝李淳效力的,如今便只有那一帮阉党,靖王和誉王想必已经开始屯粮,镇国公之流怕是早就把军营中的将领换成了自家人,真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李凤歌靠在床榻上,身上仅披了一件内衫“如今咱们手上有十二万重甲士,七万骑兵,三万弓弩射手,还有散布各地的五千暗卫,倒是能来一场浑水摸鱼,既然乱世已经拉开序幕,那么不妨让局面变得更扑朔迷离些”。 “世子是又有什么坏主意了?”云娘半支起身子,望着有些洋洋得意的李凤歌问道。李凤歌将云娘揽入怀中,一只手紧贴着云娘的前胸说道:“藩王勋贵已经卷入其中,你说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又凭什么幸免呢?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外邦,难道就不能成为乱局中的一颗棋子?”。 “看世子的样子,怕是已经想好了要拉谁下水了”云娘笑着说道。 “王、谢两家根深蒂固,大胤还未开国,他们便已经是世家大族,他们两家不会轻易地涉及这些事情,不过如今阉党和朝中的清流,早就已经互看对方不满,朝中积怨久矣,有时候只需要再添上一把火候!”李凤歌说着嘴角上扬,显得颇为得意。 “只是文官清流手上没有兵权,难以抗衡魏奸阉党,世子怕是未曾考虑到这一点”云娘玉臂缠在李凤歌的脖子上,然后轻声说道“这计策虽说是驱虎吞狼,可终究文人算不得虎,阉党也不仅是狼”。 “云娘岂不知,自古儒生杀人不用刀,哪里需要兵权,只需要让皇帝变得疑虑焦躁,那魏忠便是死罪难逃”李凤歌倒是已经在腹内有了谋划。 天下如棋盘,世人皆是棋盘上的黑白子,皇帝李淳想要在京城开办沐恩书院,将这些藩王、勋贵一网打尽,各路藩王勋贵也正想借这个机会探一探皇帝李淳,和大胤朝堂还有多少底气,博弈之间胜负既是生死,这是千百年来史书上铭刻着的森森白骨。 “对了云娘,老王爷和我阿娘今日去哪儿了?”李凤歌望着怀中可人的云娘问道。 “广陵王殿下和王妃今日到龙华寺敬香去了,估计要到傍晚才能回来”云娘轻抬下颚,双眸含情脉脉地望着李凤歌说道。 “老王爷和阿娘既然要到傍晚才回,这大好的时光可不能浪费”说着李凤歌又想将云娘压在身下,一直臂膀撑在云娘面颊旁的象牙席上,身子微微下俯,轻咬着云娘的下唇。 “世子还请节制,过犹不及别伤了身子……世子”云娘娇羞地喊道,只是这时候李凤歌哪里还听得进去,一时间两个人便再度拥在了一块儿,站在门外等候的侍女,隐隐约约还能够听见云娘娇嫩的喘息声。 第二章 黑云死士秘闻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甲士们簇拥护卫的车马,停在了广陵王府门口,早在门前等候的小厮赶忙迎了上去,不一会儿广陵王李恪便携着王妃谢清婉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要说这广陵王地位尊崇,又手握重兵,自然应该是娇妻美妾成群,却偏偏这辈子只娶了广陵王妃一人,还十分惧内,倒是成了藩王勋贵中的一桩美谈。 这也不难怪,谁让广陵王妃是大胤第一美人,就连皇宫里的妃嫔与广陵王妃相比仍旧是失些颜色。据说当年靖王还是太子时,有意纳现在的广陵王妃为太子妃,于是便向先帝请求赐婚。可广陵王妃谢清婉毕竟是出生士族名门谢家,向来自视甚高,竟敢让下人紧闭中门拒不接旨,更命侍女隔着院子朝前来宣旨的内侍喊道:“太子粗鄙,非良人矣!”竟让先皇帝愣是没辙。 “世子,王爷和王妃回府了!”一名王府的小厮对着正在案头作画的李凤歌说道。 “知道了,去厨房看看都弄好了没,好了就让他们把菜端上来,再打一壶酒,要十年陈的那一坛”李凤歌放下画笔,纸上是墨迹还未干透的孤翁垂钓静湖,远山若隐若现,倒是已有七八分神韵。说着话李凤歌便朝着书房门外走,前去迎接归来的广陵王和王妃。 广陵王府占地足有八十六亩,内有亭台阁楼相连,游廊假山交错,据传闻共有一百零八处景观,是大胤朝有名的工匠梁思悔所设计督造。这座王府还是在迎娶广陵王妃那一年扩建的,原先也只有二十余亩,只因为广陵王妃钟爱园林小景,广陵王李恪便为了博广陵王妃的欢心掏空了王府近半数的家财。 人们常说广陵王为博王妃一笑千金散尽,可人们不知道的是,自广陵王妃谢清婉入了王府,到如今广陵王已是大胤所有藩王中,最财大气粗的一位,这都是王妃谢清婉日夜打理产业的功劳,便是看管大胤钱袋子的户部侍郎,也不敢说大胤国库一定会比广陵王府富有。 “阿娘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这烧好的菜都要凉了”李凤歌仅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衣,头上顶着玉冠走了过来,接着便一把挽住广陵王妃的手臂,竟像孩童时那般撒娇“明天宫里的吴常侍就要到广陵宣旨了,阿娘不好好地在家再看看您的儿子,竟然有心思跑到龙华寺去看和尚”。 “就会胡闹,这龙华寺的黑袍僧人姚广文,是当世有名的谋士,我和你母妃要不是为了你此次出行,怎么会大热天的跑那么远去龙华寺”广陵王望着这个让自己头疼却无可奈何的儿子说道。 “幸好求了一个上上吉签,寺里还送了一块平安无事牌,你且拿着罢”广陵王妃扭过头望向依着自己的李凤歌,并将平安无事牌替李凤歌戴在了脖子上“我们谢家在大胤一朝还是有些薄面的,你几个舅舅不是在任的节度使就是大胤朝的内阁大臣,这次去京城还不是跟去自己家一样么?记住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这才是名士风范”说着广陵王妃便纷纷地敲了一下李凤歌的额头。 广陵王府的膳食请的是当地的江南名厨做的,要说讲究怕是皇宫大内的御膳也比不得广陵王府的菜肴。李凤歌将酒倒上,便准备用玉质的筷子去夹一块糖醋鱼,结果却就被广陵王瞪了一眼并呵斥道:“兔崽子,你娘还没动筷子呢!”。 “饭前不训子,儿子要吃就让他吃好了,在自己家里干嘛那么拘束?等凤歌真的到了京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上一眼”广陵王妃说着眼圈微微有些泛红,晶莹的泪水在眼眶止不住的打转。 “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骂儿子”广陵王放下碗筷走到王妃跟前,一把将王妃搂在怀里说道。 李凤歌瞧着自己母妃哭红的眼睛便赶紧安慰道:“娘刚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这才是名士风范,怎么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就哭鼻子了,快些吃饭罢,就当是为我践行了”说着李凤歌便将一块河虾夹起来放进了广陵王妃的碗里。 “从小到大你连广陵都没出过,这一次要北上去京城,怕是水土和气候都很难适应,做娘的怎么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你知道……”广陵王妃一想到这里便哭的更加厉害。 “呃,不聊这个了,今天你和爹不是去见黑袍僧了吗?该不会就去求了一个签,拿了一块平安无事牌吧?”李凤歌赶紧岔开话题,免得广陵王妃哭成泪人。 “这次倒是听到两件事颇为值得利用”广陵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这其一是北方遭了灾,有大批难民正在南下,可以借机招揽,这其二是黑云铁骑并没有全部被困死在朔风城,据姚广文说黑云铁骑的少将军很有可能活了下来”。 “可就算黑云铁骑的少将军能够活下来,黑云铁骑也已经没了,难不成他是要孤身闯进宫禁?”李凤歌手里握着梅子青的酒盏一饮而尽,接着将糖醋鱼鱼鳃附近的那一块最嫩的肉用筷子撕了下来放入口中“这王府收录的资料里,好像并没有与这位少将军相关的记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李凤歌疑惑道,按理说只要是大胤有些名气的人物,都逃不过王府在各地暗桩的眼睛。 “这黑云铁骑的少将军年幼丧母,于是便被他父亲从小带在身边,一直都是住在军队的大营里,除了黑云铁骑以外,基本没人见过这位少将军的模样,这一次黑云铁骑被李淳设计困死在了朔风城,这位活下来的小将军便再没有人知道是长得什么样子”广陵王妃止住了眼泪,然后用筷子夹了一块东坡肉放到李凤歌的碗中 “明面上的黑云铁骑虽然全部在北境战死,可这暗地里的那些死士却没有损伤,这也是这些年黑云铁骑监视各地势力的暗桩,只是这些死士是谁,恐怕只有黑云铁骑的那几名将官才知道,如今也只有这位少将军知道了”广陵王边说边竭力去掩盖那种渗透到股子里的恐惧感。 “黑云死士?”李凤歌瞪大着眼睛“竟还有这么一帮人!”。 “这是飘荡在藩王和勋贵头顶的一块阴云,或许很快你就会见到这帮人的恐怖”广陵王妃仿若陷入了某种沉思。 “估计那名少将军也会去京城,你要是能碰见或许可以好好利用这件事情,但是轻易不要与他为敌,毕竟他手下的死士就像是影子一样,当初可有不少勋贵世家死在他们手上”广陵王小心叮嘱道,生怕李凤歌在京城做出什么蠢事误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一场好戏或许就是从此刻拉开序幕的,皇帝李淳此刻更像是一只没有翅膀的雄鹰,断了利爪的老虎,如今只能以质子要挟各路藩王勋贵的把戏,来换取苟延残喘的时间,他不会想到当初被紧握在手中的利剑,有一天会穿上复仇的铠甲向自己袭来,斩落他最得意的皇冠。 用过晚饭,云娘早就为李凤歌准备好了洗澡水,李凤歌泡在汤池里还在想黑云铁骑的事情。云娘将李凤歌的发冠取下来小心地放在一旁,纤手舀起汤池里的热水缓缓淋湿了李凤歌的头发,接着用香皂打出泡沫,然后覆盖在李凤歌的后背和头发上。 “世子今日怎么不说话?”云娘轻声地问了一声“这是想什么事情想得这么出神?”。 “今日阿娘和父亲不是去了龙华寺见那个黑袍僧了吗?那个黑袍僧说黑云铁骑的少将军还活着,很有可能潜回京城,号令潜伏在各地的死士向皇帝李淳复仇”李凤歌转过身子望着云娘“可是除了那些被困死在朔风城的士兵将官,也没人见过这个少将军的样子,你说咱们要怎么才能找出这个少将军呢?”。 云娘望着焦虑的李凤歌,沉思了一会儿便接着问道:“既然没有人见过这位少将军,那么黑袍僧是怎么知道他还活着的呢?”。 李凤歌回答道:“这些死士是用特殊的传信方式联络的,而且这种传信的指令往往是用的密语,这黑袍僧有位朋友就是这死士之一,前几天他突然接到了传信便离开了广陵,信上留有特殊的标记,这种特殊的标记除了黑云铁骑的都指挥使、大胤的上柱国将军以外,也只有他儿子知道”。 “既然他会去京城,那么在京城里必然会有动作,世子不必担心,咱们在京城的暗桩会盯着京城里的一举一动,如果有反常的事情,咱们再顺藤摸瓜就是,何必此时为了这事伤神?”云娘用一块儿干净的布将李凤歌的头发裹住并擦拭干净,接着将刚刚用熏香熏好的衣服给李凤歌穿上“世子今晚还是好好休息,明天可就要跟着从京城来的吴常侍北上了”。 “京城,还能是龙潭虎穴不成?”李凤歌一只手臂搂着云娘的腰“反正有云娘陪着,本世子倒也不会觉得京城无趣”。 “是是是,我的好世子爷,你可千万别再折腾了,否则王妃娘娘要把云娘给赶出去了”云娘说着便从李凤歌的怀里挣脱出来,脸上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 第三章 世子北上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今日广陵王府一大早便打开了中门,再过一个多时辰,这从京城奔赴千里,前来广陵宣旨的吴常侍就快到了。广陵王李恪赶紧命人备好了香案,而广陵王妃谢清婉此刻也没闲着,正命人大包小包地将世子的行礼和需要带的物件搬上马车,几番查看又生怕不够,随即又命人添置了一些。 “梅子青的酒具要带一套,凤歌平常最爱用那套酒具,地窖里的陈酿满十年的都给世子带上,还有上次外面送来的云锦、薄暮纱都给装上马车”谢清婉站在马车旁,望着从府里搬出搬进的仆役说道“都小心点,还有我给娘家备的几分贺礼别忘了拿”。 “娘,这马车都快塞不下了,真不用装这么多,你儿子又不是不回来了”李凤歌挽着广陵王妃的玉臂,望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马车“等入京城的时候,别再被当做商贾收城门税了”。 “就你嘴贫,你这前后簇拥的铁甲锐士,但凡有眼力见的,谁不知道是你广陵王世子的车驾?”广陵王妃瞪了李凤歌一眼,接着又满眼舍不得的替李凤歌又整了整衣冠“到了京城别委屈自己,别落了广陵王府的面子,也替我去你外祖父哪儿多走动走动,多少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你外祖父的咳疾是不是好些了”。 “知道了阿娘,您就别担心了,云娘已经提前在京城安排好了,儿子不会吃亏的,也一定会平安回广陵的”李凤歌宽慰着广陵王妃,接着便搀扶她进了王府。 这次随行的五百名铁甲锐士,都是广陵王李恪在军队大营中精心挑选的,具是可以以一当十的勇士,云娘又挑了十名侍女随行,这些侍女都是王府从小训练的,不仅模样俊俏,而且功夫卓绝,更重要的是她们还对王府绝对忠心。 那些暗桩也已经在皇城里站稳了脚跟,他们倒是熟练地装作商贾名流、青楼歌姬,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并且他们已经按照云娘的密令,在皇城与城外之间偷偷挖好了一条隧道,如果碰上突发的状况,世子李凤歌完全可以顺着密道从皇城中逃出来,若不是做了这样万无一失的准备,广陵王与王妃也不会这么轻易便让世子北行,毕竟做质子的,都是九死一生。 “王妃、世子,宫里的内侍官到了,咱们过去吧!”云娘走过来向广陵王妃行礼。 “来的这么快,倒是辛苦他们了”广陵王妃咬着牙说道“咱们走吧凤歌,让阿娘送送你”。 说着话众人来到了王府的前院,看见领头的是身穿蟒袍的吴常侍,他是把持内廷的阉党之一,身后跟着一众侍卫,还有两个小黄门。吴常侍先是跟广陵王客套了一番,接着便拿出了皇帝李淳的圣旨,众人跪在地上听吴常侍用尖锐的嗓音念道:“受滋明命,皇帝诏曰,命广陵王世子即刻随旨进京,入沐恩书院潜心修学,钦此!”话音刚落,吴常侍便将圣旨递到了李凤歌的手里。 广陵王李恪被仆役从地上扶起来,接着便将传旨的内侍官拉倒一边说道:“吴常侍此番来广陵宣旨实在是辛苦,这下又要劳烦吴常侍,一路照拂世子入京,这是一点心意,吴常侍务必收下”广陵王从袖兜里抽出一张五千两银票递给了吴常侍“这京城是天子脚下不比在广陵,等到了京城还要劳烦吴常侍多费费心”。 吴常侍倒也没有推辞,顺势便笑着接过了那张银票塞进了兜里,这出京宣旨本就不比在皇宫里养尊处优,一路上要受马车颠簸之苦,这一次面对的又是着藩王和勋贵,着实难应付,吴常侍在来广陵之前可不敢打这个主意,可谁曾料想,广陵王出手就是这么阔绰,便赶紧拜谢说道:“广陵王殿下这是高看咱家,咱家岂有不照顾世子殿下的道理?”。 “赵轲!”广陵王喊了一声。 “卑职在,请殿下吩咐”一名穿着盔甲的小将军走了过来。 “这次你便跟着世子一同入京,一路贴身护卫不要让世子受人欺负,世子的颜面就是咱们广陵王府的颜面”广陵王李恪神色肃然“送世子远行吧!”。 赵轲领了王命,便翻身上马,身后的锐士秩序严整,他们身上穿着漆黑的盔甲,手里拿着最锋利的戈,他们曾是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戮者,即便是听见他们的名字,敌军的将领也会感到惴惴不安。天上此时下起了小雨,雨水滴答地敲打着盔甲发出清脆的声音,行人们看见在雨中依然严整肃穆的锐士,纷纷感到毛孔发寒于是赶紧避开。 广陵王妃红着眼睛送李凤歌和云娘上了车辇,一时间竟有些泣不成声,好在有广陵王李恪在一旁扶着,才不至于在雨中昏倒过去。赵轲见世子李凤歌上了车驾,便传令道:“起行!”。 马蹄声在江南的烟雨中参差错落,渐渐竟成了一首悲伤的曲调,李凤歌掀开帘子望向身后王府的方向,广陵王和王妃撑着伞就这样远远地望着,直到那两个身影渐渐变得渺小细微,消失在李凤歌的目光中。 “世子吃块点心吧,这是王妃亲手做的”云娘打开了食盒,青葱玉指从食盒中拿出了一块糕点递到了李凤歌的嘴边“世子莫要伤怀,咱们还会回来的不是么?”云娘笑着望向有些失落的李凤歌。 “刚离了家,你就让我尝娘阿娘亲手做的点心,倒是真会惹我”李凤歌接过糕点咬了一口,一丝甜味在舌尖化开,伴随着浓厚馥郁的香气“阿娘做的糕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的味道,你也尝尝”说着李凤歌便将糕点递进来云娘的口中,接着整个人便像是丢了魂似的望着帘子外的微雨朦胧。 傍晚时分,世子的车驾到了临川,锐士们护送着世子进了驿馆,云娘仔细地替李凤歌收拾好房间。此时吴常侍走了进来,他先是朝着李凤歌行了个礼,然后落座一旁说道:“世子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凤歌自幼便在父母身边,这是头一次离家,一路上有些不适应也不足为怪,吴常侍此时前来所谓何事?”李凤歌亲自为吴常侍斟了一杯茶,显然已经很给这个阉竖面子,毕竟李凤歌是广陵王世子,身份地位遵崇。 “临行前广陵王殿下特意交代了咱家照看世子,咱家想在世子入京之前,不妨给世子讲讲这京城的一些明里暗里的规矩,等世子入了京城不至于摸瞎不是”吴常侍笑着接过李凤歌亲自斟的茶,接连道谢说道。 “还望吴常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凤歌此时打起了精神,心里盘算着通过这名宫廷内侍的口中,先探听一二京城的情况。 此番皇帝下旨召诸位藩王勋贵世子入京,可以说也费了不少的周章,所有派出宫的内侍也都是宫里有名的大太监,毕竟这藩王勋贵的门前可都是不好说话的主,能像广陵王府这般配合的可是少之又少。就拿这个吴常侍来说,他在皇宫大内的地位,仅次于有“内相”之称的魏忠,倒是显得给足了广陵王府面子。 吴常侍正对着李凤歌说着皇城里的禁忌,例如何时关城门、何时宵禁之类,谈话间倒也聊了些朝堂见闻。李凤歌对于这些倒是不甚关心,隐隐甚至有些犯瞌睡,然而就在这时,吴常侍无意间便向李凤歌透露了一个颇为重要的信息,那便是皇帝和太后不和。 这倒是出乎李凤歌的意料之外,但却又在情理之中,毕竟当今的太后不是皇帝李淳的生母,而是靖王、誉王的生母,先帝的皇后,若说太后对李淳没有怨言那恐怕是假的,只是自打李淳继位以来,便极为尊敬孝顺这位嫡母,甚至为此竟没有封赏自己的生母,如果不是吴常侍透露,谁能想到表面上母慈子孝的两个人,竟然已经在暗地里几经较量。 “太后对朝政之事颇为关心,这让陛下也很是难做!”吴内侍喝着茶说道。 “这自从祥平八年开始,太后不是退居凤慈宫荣养吗,怎么还会关心前朝的事情?”李凤歌瞪大着眼睛望着吴常侍,“这岂不是说……”。 云娘此时走了过来,手里还抱着一小坛子酒说道:“吴常侍,今日天也晚了便就先到这儿吧,我等还要伺候世子沐浴”云娘赶紧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并将那坛子酒递给了吴常侍“这一坛是王府酿的酒,已经窖藏了十年,吴常侍不妨拿回去尝尝”。 “云姑娘真是太客气了,想来咱家平日里定是礼佛心城,才能接到来迎广陵王世子的差事”吴常侍笑着从云娘的手中接过酒坛,却没有留意到李凤歌此时的面部微微有些抽搐“那咱家就不打扰世子了”说完吴常侍便走出了门。 李凤歌瞧着吴常侍已经走远,便一把将云娘搂入怀中质问道:“为何不让我继续问下去,为何又私自将我的美酒赠与他?你是越发的胆大了”。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这趟差事不光让他赚了实惠,还在回京后有了吹嘘的面子,关键的时候如果能在皇帝面前替世子说上一句话,便是十坛子酒也是值得,毕竟自古皇帝最放心的就是太监了”云娘望着李凤歌,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至于没让世子继续问下去,是因为世子不该过分表现对某些事情的关注不是么?你怎么知道那吴常侍没有暗中揣度世子,那太后和皇帝不和的消息,世子又怎么知道不是用来试探的筹码呢?”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错怪云娘了,那我该如何向云娘赔礼道歉才是呢?”李凤歌说着话便顺手关上了房门。 第四章 建州诗会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又赶了五日路程才到建州,需在这里休整一日,等明日便换走水路沿江北上,云娘为此特意雇了一艘顶好的画舫。李凤歌百无聊赖地躺在躺椅上,吴常侍坐在一旁饮着茶,两个人又聊起了京中的一些旧闻打发时间。 “吴常侍,这沐恩书院请的是哪位大儒教学,我可认得?”李凤歌咬了一块肉脯望着一旁悠然自在的吴常侍问道。 “回世子殿下,这次陛下是下旨让方孝山、孔令和二位大儒主持沐恩书院事宜,又命郭稷、阮谦、陶玄葛、董文良等人授课”吴常侍一边说着一边煽着蒲扇“世子殿下如有机会可以选孔令和为授业之师,他的兄长便是衍圣公孔廉”。 “多谢吴常侍提点,若有机会凤歌一定跟着孔先生多学一些修身之道”李凤歌说完便看见云娘走了进来于是便问道“什么事让云娘这么高兴?竟笑的合不拢嘴”。 云娘走到李凤歌身旁,手里拿着的团扇轻轻摇摆,纤手在瓷盘中摘出一颗葡萄,小心地剥去上面的皮,然后喂进李凤歌的嘴里,接着便说道:“建州今夜有灯会,世子倒是会赶时间,来建州的时间刚好碰上”。 听着话李凤歌便打起了精神,从广陵出来便一直在赶路,平常最爱顽闹的李凤歌,这几日便像是焉了一般。李凤歌从躺椅上撑起身子,望着云娘问道:“这建州的灯会有什么稀奇的事物、可有我没见过的?”云娘望了一眼精神焕发的世子殿下,轻唇微启含笑说道:“倒是没有世子殿下没见过的,只是今夜有一场诗会,当地的才俊都会去,世子文采无双,不妨去摘个魁星”。 “世子殿下竟好诗词,咱家也想看看世子的风采”吴常侍在一旁应和道,里外里不耽误行程,便是顽闹也是不妨事的“明日咱们就要走水路北上,一路要到庸州才能下船,世子不妨趁着今夜放松一下”。 “吴常侍说的在理,云娘便吩咐下去,命人早些备饭”。 “知道了,世子殿下”云娘笑着转过身子离去。 …… 李凤歌用过晚膳,便急忙收拾准备出门,云娘换上了一件男子的衣裳跟着,吴常侍也笑着与众人一道去凑凑建州灯会的热闹。这几日相处下来,没有什么世子架子的李凤歌,与吴常侍倒成了明面上的忘年之交。赵轲带着几名穿着便服的锐士护卫着,毕竟灯会上人多眼杂,世子又地位尊崇,真是碰着伤着,或者被哪个不开眼的冲撞了,便是一场祸事。 建州位于南北之交,民风既雄浑豪放,又不乏温润柔情,往来的商贾一向不绝,便就是在平日里,建州城的灯火也是能一直亮到夜半子时。或是因为这里是南北要塞,往来的人络绎不绝,因此在建州最为出名的便是酒肆,歌姬伶人便端坐在其中哼唱,更有塞外的胡人表演杂耍。 “这建州可真是个好地方,既不缺美酒又不缺美人,只比广陵差了一些罢了”李凤歌手里拿着一壶当地农家酿的酒感慨道:“纵然比不上广陵,便也胜却人间无数”。 “这建州城历史悠远,魏凉时期是当时的都城,所以又有一个别称叫龙城,虽有些许僭越之嫌,倒也不妨碍一些文人钟爱此地”吴常侍在一旁应和,倒是突显了他一名内侍所不该有的才学“太祖皇帝曾经巡幸此地,并留有一首诗篇”。 “应是那首《至建州行》”云娘挽着李凤歌的臂膀望向一旁的吴常侍“旧时曾为天子门,浮沉至今已茫茫,行路游人如织丝,多少儿郎醉酒狂,墨客太白曾提笔,至今不肯还故乡,此地盘踞如猛虎,恰能细嗅蔷薇香”。 “自是这首,尤其是后四句最为人称道,墨客太白曾提笔,至今不肯还故乡,此地盘踞如猛虎,恰能细嗅蔷薇香”吴常侍笑着应声道“此地文风豪放不羁,多有诗人在此地留有佳作,世子殿下今日切不可轻敌,这里的年轻人有才学者颇多,每年科考便不乏有进士及第的士子”。 “吴常侍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且看我今夜去摘个魁星,杀杀他们建州儒林的威风”。说着话李凤歌便来到春花秋月楼的门前,这便是今夜举办诗会的地方“咱们进去吧”。 李凤歌便带着人直接上了春花秋月楼的三楼,并在靠窗户的位置坐下,这里视野极为开阔,透过窗户能看见大半个建州的热闹景象,儿童的嬉闹声、商贩的叫卖声、青梅竹马猜灯谜时的懊恼声均能穿过窗户透了进来。 远远望去火红的灯笼已经高高地挂起,竟像是一条长龙蜿蜒,还有游湖的画舫与湖中的亭台阁楼交映,空中的皎月倒映在湖心,倒真是一副别有滋味的文人画。李凤歌点了一些当地的小吃以来佐酒,不一会儿便见小厮将菜肴和小吃端了上来,李凤歌尝了一筷子,觉得口味有些偏辣与广陵不同,不过倒是让人精神陡然振奋,连酒也多饮了几杯。 此时春花秋月楼里已经坐满了人,都是建州当地的才俊,周围显得有些嘈杂,偶尔能听见一些高谈阔论,一些才俊甚至拿出了随身的文玩玉佩作赌,全当个彩头押宝在某个人身上。 “世子!题目出来了”云娘望着一位娇俏娘子手上展露的卷轴,上面写道:风花雪月但无不可几个大字“不知道世子今夜能得怎样的佳句流传,云娘也好久没听见世子作的诗了”。 “急什么,先看旁人能写出什么来”李凤歌一边吃着建州当地的佳肴小吃,一边连饮了几杯酒“吴常侍以为然否?”。 “然也!”吴常侍应声说道。 不一会儿那名娘子手上便多了一副卷轴,玉指轻轻将卷轴展开,一旁的少年郎君纷纷盯着卷轴看,上面是一首五言绝句:杯酒难作诗,佳人是旧人,清风过空闺,郎君守孤坟。 “真是个痴情的人儿,这首诗虽然算不得什么流传之作,但也文采斐然,属实是难得。”一旁座位上的人纷纷开口称赞,画面仿若就在眼前浮现,少年郎日日借酒浇愁,这辈子最爱的女子已经故去,清风吹过她曾经住过的房间,而郎君从此只能与孤坟相伴。 “世子以为何如?”云娘问道。 “莫不是除了当年的那个人,旁人瞧他不上,因此在坟前哭泣?”李凤歌说完便见云娘和吴常侍笑的前翻后仰,就连向来拘谨的赵轲也难以再板着那张时刻紧绷的脸。 “世子还请饮酒莫要再说这个,省的旁人听了笑话”云娘一手捂着笑疼了的肚子,一手为李凤歌斟酒。 接着又一幅卷轴被人送到案台前展开,李凤歌此时喝酒正喝的尽兴,目中的余光便瞥了一眼上面的诗句,倒是一首不错的七言:曾携桃花为卿簪,死生至此两不疑,迢迢星河隔山海,难囚牛郎织女心。 “倒是不错!”李凤歌边喝酒便说道。 那名模样乖巧的娘子又将写有第三首诗的卷轴打开,上面写到:寒窗苦读十数载,红袖添香难为情,摘得探花挂金榜,敢向天子求诰命。 “怕是此人酒有些多了,虽可见一片情谊,不过言语间太过狂放,恐为陛下不喜”吴常侍望着那首诗说道“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既然是陛下的臣子便该谨守臣子的本分,怎么能奢求陛下的恩赏,莫不是教书先生未曾教他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恪守本分的道理?”。 “这话说的就远了,诗人本就狂放不羁,那太白诗人更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章句,是否就该被府衙关进牢狱,判个问斩?”李凤歌笑着对吴常侍说道“吴常侍莫要太在意这些,不过是些自以为风骨卓绝的穷酸文人,为解满腹幽怨发的牢骚罢了,岂可当真”。 “世子殿下说的是,不知道这第四首又当何如”吴常侍饮了一杯酒,便将目光再一次投向那名娘子手中即将打开的卷轴。 北地霜雪多寒苦,此事无关风与月。朱门贵子宴宾客,寒窑稚童无家回。阁楼贪欢枕娇娘,红唇香齿忘愁忧,若无朔风儿郎死,岂有诸君半生闲? “我大胤二十万将士在朔风城战死,我等有何面目以饮酒作诗为乐?”有人慷慨激昂地说道。 “这诗是何人所作,竟使人醍醐灌顶,好一个若无朔风儿郎死,岂有诸君半生闲”一名士子捶胸顿足地说道。 “这诗是这位从外地来的郎君所作”那名展开卷轴的娘子将玉手,指向一处偏僻的角落,李凤歌顺着方向望去,倒是个俊秀不失英气的小娘子,与别处美人有不一样的风骨,竟还扮作男装。 “世子,这位郎君的容貌和才学怕是不输殿下”云娘望着那个人朝着李凤歌说道,却被李凤歌嘲笑说:“这哪是什么郎君,分明是个姑娘,倒是好见识好才情,云娘且快去拿纸笔,也该同他们小露一手”。 吴常侍颇为不解地望着李凤歌,为何非要将一名郎君说成女子,于是便向李凤歌求问,李凤歌倒也不避讳,直言广陵无甚特产,唯美人是广陵一绝,自己从小便是在美人堆里长起来的,如今得见绝色,怎么能错认成男子呢,那人虽眉宇间俱是英气,可是细看香颈却无喉结,实是女儿家无疑。 李凤歌从云娘手中接过笔,饮罢一杯酒,接着便挥毫下笔,字体飘逸灵动不拘一格,写完随手将笔丢在一旁,让云娘将诗句交到台前的桌案上,孤身便朝着那名扮作男装的女子处走去。案台前的娘子展开卷轴,上面写到:余在江南赋新诗,卿居北国作愁词,千里婵娟应一处,好叫天涯共相思。 李凤歌的诗句一出,整个春花秋月楼便沸腾起来。“诸君且莫要留空樽,今夜当为此佳作浮一大白”一人高喊道。 “如此章句可以流传矣!”。 第五章 当见太白诗人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李凤歌一手端着杯盏,一手提着酒壶走到那名女子座前,见他一个人孤饮无趣,便直接坐在了一旁并言说道:“若无朔风儿郎死,岂有诸君半生闲,看来兄台颇为崇敬在朔风城战死的二十万黑云将士,这一杯在下既敬兄台之诗心,有澄清天下之志,又敬黑云铁骑埋骨北地不肯还家”李凤歌倒是没有戳破那人的身份,只是将酒盏端起便先饮一杯为敬。 “兄台过誉了,在下顾玉书,兄台的诗,意境缥缈堪为佳作,玉书在兄台面前不过是卖弄罢了”顾玉书说完便将杯中余酒饮尽“不知兄台名讳?”。 顾玉书生的一副好相貌,却有着一股令人疏离的气质,若是说云娘是缠绵娇媚,那么顾玉书便是锋芒三尺,英气不输须眉。在她眼角旁,还有着一颗很明显的泪痣。诚然,李凤歌不是没见过美人,可是李凤歌从未见过气度如此桀骜的美人。 “在下李凤歌,江南人士”李凤歌说着便将两杯酒盏再度添满“今夜能够得闻顾兄章句,实是三生之幸,快请再饮一杯才是”。 “李姓是国姓,见李兄穿着不似俗人,不知是京城的皇室,还是藩地的王族?”顾玉书明眸扫过李凤歌一眼,并细细打量了一番“听闻皇帝召诸藩王勋贵子弟,于京城沐恩书院就学,这建州乃是南北交通要塞,南方的王族和勋贵子弟大多会途径这里,想必李兄定是哪位藩王的世子,又听闻诸位王族世子中,广陵王世子得其母妃之容足堪惊世,余观李兄与此描绘颇为相合,不知是否?”。 顾玉书仅仅凭借扫了一眼,便将李凤歌的身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这怎么能不让李凤歌惊讶?顾玉书说完后倒也没在意李凤歌的神情,便自顾自地一边饮酒,一边将视线再次投向那些打擂的诗文章句,似乎是在等自己的下文。李凤歌望着顾玉书的侧脸棱角分明,指节错落有致,眼眸深邃恰若星河,心中不禁感叹,人美如此也就罢了,又何必多生了一颗玲珑七巧心? “今夜并无皇室,今夜亦无王族,只以诗会友以文载道,顾兄以为然否?”李凤歌倒是会岔开话题,一杯饮尽便随手从盘子里又抓了一把炒熟的花生“古人云,何以解忧,惟有杜康,世上千般苦,醉卧温柔乡!” 顾玉书倒是没搭话,过了一会儿,又见两首诗被送了上去,只是都不合心意,甚至不如起初的两首,更有甚者竟送上去了一首打油诗,以此为娱。顾玉书自知今夜已无甚趣,便拿起一旁随行的佩剑准备向李凤歌告辞。 “顾兄不再看看吗?或是后面再有好的,顾兄此时便离席,怕是会错失佳句”李凤歌笑着对顾玉书说道:“顾兄且再坐坐,今夜能在建州灯会与顾兄相遇,乃是幸事,且待在下赋诗几首赠君,顾兄再走无妨!”。 李凤歌说完便提着酒壶朝着台前案桌走去,竟然连酒盏也不拿,顾玉书见状便将佩剑放在一旁,又为自己斟了一杯。李凤歌唤来了云娘为自己研磨,吴内侍也站立在一旁,案台前的小娘子替李凤歌将上好的宣纸铺好,今夜春花秋月楼的读书人,当再见太白诗人的风采。 春风簪花送君行,归来白首如暮雪,江畔明月应如旧,照尽古今离别人?李凤歌写罢一首,便将酒壶里剩余的酒悉数饮尽,并高喊一声:“且再斟满!”话音刚落那名在一旁站立的小娘子便将满满的一壶好酒递到了李凤歌的手中,云娘倒也不敢阻拦,只因知道劝诫也无用,只得任由世子豪饮。 “春来秋去,少年郎远游归来已白首迟暮,只有江边的明月依旧!”。 “这诗已入佳境矣”一旁的人纷纷地议论地说道,不一会便都停住了聒噪,目光继续投到了李凤歌的身上,只见李凤歌已经铺开宣纸开始写第二首。 北风苦萧瑟,寒梅兀自开,人间芳菲尽,尤有暗香来。李凤歌写罢再度狂饮,隐隐间已有五六分醉意,并说道:“世人只知有太白,何故不识我李凤歌?怪哉,怪哉!”。 “此人诗才卓绝,一连作了两首,又是谁家的公子?听口音不似建州人士,怕是难以与他走动来往,真是一大憾事,我等当痛饮!”一人说罢便引起群声附和,围坐在春花秋月楼的士子纷纷懊恼,竟不能与这样的人结交,是在是件遗憾的事情。 “诸君快请斟满!”。 “今夜当醉方归,今夜当诗尽方归”人声在春花秋月楼此起彼伏,隐隐有绵延不绝的趋势。 第二首诗写罢,春花秋月楼再度变得沸腾,顾玉书反复玩味着这几句诗词,接着便接连饮了好几杯酒,他看见案台前的李凤歌已经步履有些摇晃,本以为已经难以为诗,谁知道李凤歌又换了一张宣纸,并再度提起笔。 顾玉书望着已经有些癫狂的李凤歌,手中的笔在上好的宣纸上大走龙蛇,倒是不再纠结顿挫笔法,渐有一种逍遥的境界。其他人也不再出生喧闹,纷纷敛声屏气,并将目光再度投向案台前。 “孤舟醉卧枕星河”李凤歌一边写一边念道。 “倒真是狂放不羁,这首句已经如此惊艳,不知道后面的章句,是否能及的上这一句的韵味?若是就此中断,岂非可惜?”一旁的人纷纷说道。 “大胤王族,倒也不都是纨绔。”顾玉书轻声说道,这话倒不是说给旁人听,声音小的也只有顾玉书自己才能听得见。 “笑看人世三千客”李凤歌又将壶中美酒饮尽,并随手便将酒壶丢在一旁,接着奋笔狂书,字形已经缥缈难认“我笑青山君易老……”只写到第三句,李凤歌便再提不动笔,忽然醉倒在地,赵轲连忙将世子扶起朝着楼下走去,云娘、吴内侍一众人紧跟在后面离开了春花秋月楼。 李凤歌离去后,便再无什么诗句值得被送到案台前,这场诗会到这里便戛然而止,顾玉书饮罢最后一杯酒,还在回味刚才那首诗,如今缺了最后一句,倒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一旁的士子们见李凤歌已经离去,饮罢杯中余酒便纷纷离开,方才还好不热闹,竟因为李凤歌喝醉,而霎时间变的冷清。顾玉书起身提着随身的佩剑也准备离开,其间路过台前案上那首未完的诗句,本想提笔将其补全,但又怕破坏了这首诗的韵味,于是顾玉书便放下才刚刚拿起的笔,径直离开了春花秋月楼。 回到驿馆,赵轲小心地将李凤歌放在床上,便和吴内侍退了出来,此时天色已晚,便各自回房间睡觉,也好不耽误明日的行程。云娘唤来女婢打来了热水,纤手解开李凤歌的衣裳,并将衣物小心地叠好,又将他的鞋袜脱去,并解开了内衫。 云娘用巾帕沾了热水,接着便小心地替李凤歌擦拭,毕竟广陵王世子向来爱干净,每日必要汤浴,今夜醉成了这样,云娘可不放心让李凤歌泡在池子里。李凤歌面颊通红,倒也不觉得难受,嘴里还念念有词,云娘想听个仔细,却只能听见出声,不能辨认一字一句说的是什么。 “早知道就不该让你饮这么多酒,要是王妃知道了又该说是我!”云娘将薄薄的被子盖在李凤歌的身上,虽说是夏夜可也千万别受了凉“等明日起来又该头疼了,应当罚你三日不得饮酒”说着云娘便斜靠在床头,手里的团扇轻摇着,替李凤歌驱赶蚊虫。 少顷,云娘正打算起身离开,却被李凤歌一把抱住,云娘看见世子李凤歌微微睁开眼睛望着自己,接着世子的手臂一用力便将自己整个拖进了床帏。李凤歌将云娘压在身下,并在云娘的耳边细问道:“敢罚本世子三日不得饮酒,当真该打!”说罢李凤歌便一只手扯开云娘的衣裳。 床前的纱帐被一只玉臂轻轻放下,深夜里的世子却不安分,倒是将剩余的精力全部挥洒在了云娘身上,却是比以往更能折腾,缠绵悱恻之间已是香汗淋漓,可世子仍旧没有鸣金收兵的意思,直到云娘连声求饶才肯睡去。 云娘看着已经安睡的世子,便躺进李凤歌的怀里,面颊紧紧地贴着这个男人的肌肤,这一夜云娘想应当是好梦,一直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 第六章 皇帝太监两相惜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大河辽阔的像一条蜿蜒的玉带,两岸是依着山水而居的百姓,不时可以见到河岸的屋檐上飘起袅袅炊烟,傍晚的太阳发着橘红色的光,静默地沉入大河,渔翁们纷纷赶着船归家,于是河面飘起了在此地经年传唱的民谣。 游船离了建州已经有十日,再过三日便能到雍州,那是京城的门户,肩负护卫天子的职责,那里驻扎了八万守军,与翼州遥相呼应,将京城紧紧地裹在中间。李凤歌站在画舫的二层,依着栏杆朝着湖面眺望,这条大河是元隋时期皇帝杨将所造,据说是为了带着他的后宫妃嫔,借着大河南下游玩巡幸,古今文人史官多有抨击,直言皇帝杨将为一己之私,而劳万民之苦,是为亡国之祸根。 只是那些文人或许会想不到,千百年后,这条大河成了南北通商的要塞,多少商旅由此南下北上,当地的物产可以送达千里之外,远行的游子可以借着大河早早还家,若论元隋皇帝杨将功过,怕也只能得一句:过在当朝,功利千秋! “自从上了游船,吴常侍便得了晕船的毛病,如今世子又害了相思之症,这离雍州还有好几日,世子莫非是要让云娘对着这条大河,活活将自己闷死?”云娘走了过来,穿着一件嵌珍珠洒金裙“世子还在想那位顾公子?”。 “都说了那是位姑娘,你家世子还没有龙阳之好”李凤歌转过头望着云娘“吴常侍怎么样了?早知道就该继续走陆路,也不至于让吴常侍受这些苦,他到底年纪大了,这般折腾下来怕是要少半条命”。 “吴常侍是北方人,晕船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真要是改道走陆路的话,就怕云娘和世子都该像吴常侍那样了瘫软如泥”云娘说着便将一枚剥好的葡萄喂进李凤歌嘴里“世子那日醉酒赋诗,不知道这最后一首诗的最后一句是什么?”云娘瞪大了眼睛望着李凤歌问道,毕竟这样的章句若是残缺岂不是可惜。 “那日是饮酒后有感而发,等酒劲过了之后,我也曾冥思苦想,只是却不知道这最后一句到底该如何下笔,想必是要等到下次醉饮时才能告诉你了”李凤歌说着便一只手搂在云娘的腰间。 “世子还是不要再醉饮了,喝醉了就会折腾人”说着话云娘便脱开李凤歌的怀抱朝船内走去,虽然还是酷暑难当,却也要早早备好过秋的衣服,这几日云娘索性无事,便用从广陵王府带出来的布料为世子准备新衣。 …… 煌煌帝都这几日已经热闹的不可开交,离得近的那些藩王和勋贵子弟,已经安住在了京城,这几日京兆尹府的官吏们不时便患上了头痛之症,都是这帮二世祖闹的。原本京兆尹府只需要应对京城权贵们家的衙内,便已经让府尹大人不胜其扰,再加上这帮人,怕是夜不能寐寝食难安也不为奇。 汝南侯世子陆子昂,一日前当街调戏都水监监正嫡女,被人拿了送到京兆尹府,三日前定国公世子赵诘,因输了五百两银子便直接砸了人家赌坊,还有永嘉王世子李辞,竟然因为在打茶围时未能博得花魁的钟爱便纵火烧了半个红绾楼。 皇宫内廷里的魏常侍,正抱着一大摞御史们的弹劾奏疏,放在皇帝赵淳的案前,就算不用猜,也知道这些又是弹劾那帮二世祖的折子,李淳这几日也大为恼火,这费尽心机将这些藩王勋贵子弟召进京城,本想着以此来节制各方势力,如今倒是给自己埋下了祸患,整日里都是偷鸡摸狗的主儿,干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哪有半分世家子弟应有的气度。 “陛下这是又头疼了?”魏忠走到李淳身后提皇帝按摩穴位“这几日御史们倒是比以往勤快,自从这些子弟进京之后,王谢两家素日里互相争斗的气焰倒也消了,真是颇为难得!” “魏卿又在说笑了,自从他们来了之后,朕就没睡过安稳觉,这几日越发头疼的厉害,等过几日沐恩书院开了学,想必才能消停些”李淳将手中的奏折扔到一旁“御史今日上奏,斥责夷陵伯世子顾长卿好男凤,要朕罢了顾长卿袭爵的资格,还有镇国公家的世子秦几道,打死了一名寻常百姓,并将他家妇人掳到了府邸,这些高门子弟朕是打不得骂不得,今后这样的奏章魏卿便提朕批阅吧!”。 “臣自当提陛下分忧,再过几日,想必其他藩王和勋贵子弟应该就能到达京城,臣以为他们此行所带的甲士过多,不利于京城治安,不如只让他们留下二三十名,剩余的便叫他们返回封地,也好让这些二世祖收敛一点”魏忠手上的力道有深了二分,他是最知道皇帝能受力多少的,不然也不会被皇帝李淳信任,整个内廷,也只有李淳在见到魏忠的时候才会用卿这个字,同样整个内廷也只有魏忠敢在李淳面前称臣。 “就按魏卿的意思办吧!”李淳闭着眼睛说道“还是魏卿能贴朕的心,是个能办事的人”。 皇帝李淳想必是真的昨夜没睡好,本想是闭着眼睛眯上一会儿,却不曾想竟趴在案头呼呼大睡起来。魏忠将案头的奏章搬至一旁,便提皇帝李淳开始批阅奏章,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朝堂上早有清流攻击内廷以魏忠为首的十位常侍,直指他们是阉人干政,只是这些人的下场大多被罢官,更有甚者身首异处,连尸骨也没人敢收敛。 倒不是说李淳昏庸,相反是因为这帮内监对李淳来说极为得力,自从先皇帝突遭崩逝,李淳意外的成为大胤最具权柄的人,然而当时的当朝权贵大多不拿这个半路出家的皇帝当回事,更有甚者,说是李淳暗通黑云铁骑都指挥使矫诏,当时便是以魏忠为首的一帮太监站了出来,设计杀掉了几位朝臣并安插进了自己的人,这才使得皇帝李淳,渐渐拥有叫板太后和当朝权贵的资格。 后来又是这帮内监帮助李淳将权柄一步步揽在手中,从刚继位时皇帝李淳在太后的威压下小心谨慎,到现在皇帝李淳在朝堂上的势力已经可以和太后分庭抗礼,说起来都是这帮内监的功劳,所以皇帝李淳便下旨封赏这十名常侍,允许他们着蟒袍玉带,更承诺魏忠百年之后可以配享太庙。 “这帮狗屁清流,整日里就知道背后告人刁状,这也就罢了还非要强写这么多辞藻”魏忠小声骂道,望着奏疏里大半的章句都是无用之呻吟,往往所要奏禀之事,仅是后面三两句话而已,不由得越发生气“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老祖宗,老祖宗!”一名小黄门站在大殿外轻声地叫魏忠,生怕吵醒了正在熟睡的皇帝。 魏忠放下朱笔,走到大殿门口望着小黄门问道:“慌慌张张的,发生什么事情了?”那名小黄门将一封急报呈给了魏忠便说道:“刚刚内阁递进来的急报,小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下去吧!”魏忠说完便转过头走到案前,接着便将急报打开,上面奏报骠骑大将军在雍州被杀害,连同居住在雍州的一家老小,共计一百三十五口人无一幸免,魏忠紧锁着眉头,先不说在享有天子门户之称的雍州,居然能发生朝廷重臣及其家眷惨遭杀害的事情,单说这骠骑大将军是自己的心腹干儿子一事,便不由得让魏忠生起满腔怒火。 “陛下,陛下!”魏忠望着睡眼还朦胧的皇帝李淳,便赶紧将奏报递到了皇帝的面前“内阁刚刚送来急报,骠骑大将军杜献临及其一家老小一百三十五口惨遭杀害,无一幸存!”魏忠的话音刚落,皇帝李淳便赶紧将奏报接了过来,越看便越压不住怒火,毕竟魏忠的心腹便是自己的心腹。难道是远在藩地的靖王、誉王所为,还是深居后宫的太后?李淳心里想着。 “真是反了,魏卿!传旨大理寺并刑部勘查,限期一月破案”皇帝李淳怒不可遏地将奏报捏在手中“朕一定要知道,杀害杜将军一家的凶手,他们背后真正的主谋到底是谁?”。 “臣这就拟旨!”说完魏忠便赶紧离开了大殿。 第七章 雍州灭门惨案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码头上的人群熙熙攘攘,不时便有货船在这里卸货,来来往往的苦役将包裹扛在肩上,来换取微薄的物资以度平日。许多小贩会沿着码头叫卖,这里多有南来北往的富商,或者是外出赴任、进京述职的权贵,一日下来便收入颇丰。 雍州以雍容华贵得名,这里因为是天子皇城的门户,所以居住有诸多京中权贵们的本家亲眷。这里原是太祖皇帝第四子雍王的藩地,只因为太祖皇帝最喜爱这第四子,不忍雍王远离京城,所以封于此地,然而这雍王仗着太祖皇帝的喜爱,竟然动了夺嫡谋储的心思。 当时的太子叫李琛,也就是后来大胤朝的太宗皇帝,听闻弟弟雍王有谋反之意,便连同自己的舅父卫起,与宫禁之中设下伏兵,将雍王刺死在宣平门后,又命东宫卫将雍王一家满门斩尽,后因怕太祖皇帝责难,于是便协同舅父发动兵谏,逼迫太祖皇帝退位,后世史称“夺门案”。 李凤歌从船上下来,一旁的吴内侍倒是可以松口气,赵轲正命人将船上的东西一一卸到马车上,又付了此行雇佣船只的银两。迎面走来一位红袍玉带的大人,看模样品阶还不低,身后站着一众侍卫神情肃穆秩序井然。 “吴常侍此行辛苦”那名身穿红袍玉带的大人赶忙将吴常侍扶住“常侍怎么走水路来,若是乘坐马车岂不是不用受这么些苦?” “咱家没有娇惯的命,一切还是要以广陵王世子殿下为主,世子是江南人,一路从广陵过来若是走陆路怕是不适应,走水路倒是还可以沿江赏景,闲暇时还可以在湖心垂钓”吴常侍长长的吸了口气,似乎晕眩的感觉好了许多“方侍中不在京城刑部待着,怎么跑到雍州来了,莫非是特意赶来接咱家和世子的?”。 “吴常侍说笑了,只因为雍州前几天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死者又是魏千岁的干儿子,陛下龙颜大怒,命令刑部和大理寺彻查,又交代此番进京的藩王和勋贵世子多会在雍州聚集,所以要我等在此守着,凡是有到达雍州的藩王或勋贵世子,必定要赶紧护送进京师,不可在雍州耽搁”方侍中对着吴常侍说完便转过头望向李凤歌“见过广陵王世子!” “方大人客气了,不知道这死的到底是谁?”李凤歌笑着望着吴侍中“若是此事甚为机密,大人不能言说也无妨,就当凤歌没问”。 “世子殿下说笑了,这几日整个雍州都在传这件事,早就不是什么机密了”吴侍中又走近了几步并压低了声音“死的是骠骑大将军杜献临及其家小一百三十五口人,皆是一刀毙命”。 简单叙过话,方侍中便连忙安排了人马送李凤歌一行人赶往京城,从雍州到京城差不多也就三个时辰就能到,倒是能赶得及在天黑关城门前进入皇城。只是苦了李侍中,他本想着在雍州休整一日也好缓口气,不过既然发生了这样的灭门惨案,皇帝又特意下了旨意交办,那么也只能硬着头皮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赶。 李凤歌和云娘单坐在一辆马车内,望着马车穿行在雍州热闹的街道,李凤歌将马车的帘子放下,接着转过头望着云娘说道:“这魏常侍倒是个奇人,竟能在文武百官中大肆招揽义子,我记得那些朝臣不是最讨厌这帮阉人的吗?什么时候竟然能好到穿一条裤子,倒是白受了十年寒窗之苦,金戈铁马之罪”。 “这魏忠是个厉害的角色,这几年把持着南北都抚衙门,便是平常没有犯事的官员,见到南北都抚衙门里的那帮煞星也是要绕着走,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便是如今这位内相的权柄”云娘倚在李凤歌怀中说道:“这次雍州的灭门惨案,或许是敲打这位权臣,也在敲打那位久居深宫的皇帝陛下,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位少将军的手笔”。 “杜献临是在黑云铁骑覆灭之后才被封做骠骑大将军的,当初驻守在黑云铁骑后方的,正有他所带领的浮屠营,细细想来这黑云之祸他也是有功劳的,被那位死里逃生的少将军惦记上倒也不奇怪”李凤歌一只手轻拈着云娘的一缕秀发在手中把玩“等到了京城,记得让人打听打听大理寺和刑部都查处什么来了”。 马车在雍州城内疾驰,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前面还有刑部的官员开道,街面上的行人和商贩们纷纷避开,五百名甲士就像是正在冲锋的兵士,急促的马蹄并着盔甲和兵刃摩擦的声音,一时间总有一种让人后背发凉的感觉、 三个时辰后,终于可以看见京城的城门,许多胡人的商队牵着驮有货物的骆驼,正在等候城门下的官吏勘验,一些看着便是达官显贵乘坐的车马,仅是亮出一块鱼符,便能畅通无阻地先一步进入皇城。 胡人商队和一些行人,在看见了身后手里拿着兵戈的一群甲士,便纷纷将路让开,城门下的官吏赶忙跑了上前,一改方才桀骜的神情,颇为亲切地上前询问。吴常侍从马车里走了下来,倒是连鱼符也不用掏,那名官吏便几乎弯着身子上前与吴常侍说话。 “常侍这一路辛苦,此番可还顺利?”那名小吏谦卑地望着吴常侍“这广陵王世子怎么带了这么多人?这……”话还没说完吴常侍便打断问道:“这什么?按照大胤律例,藩王世子的随行甲士一向是五百人,有什么不妥吗?” 吴常侍的面色有些不好看,赶了这么长时间的水路,到雍州又没来得及休息,谁能想到,到了皇城还被城门下的小吏给拦住了,不由得面色铁青。接着便从城门下又走来了一个人,他穿着一身锦衣鱼服,品级一看就是南都抚衙门的千户。 “吴常侍有所不知,这几日藩王和勋贵世子,已经将京城闹得不可开交,陛下也大为头疼,于是便下旨让每一位世子,只能留三十名甲士在身前,其余的返回封地”那名南都抚衙门的千户走上前来朝着吴常侍行礼“南北都抚衙门已经在各家藩王或勋贵世子的府邸,驻扎了一些弟兄,以保护贵人们的安全,麻烦常侍大人向广陵王世子言明”。 听到这里,吴常侍的面色才稍微有些和缓,于是便转身朝着身后的马车走去“世子,目下有些情况要与世子商议,这皇帝陛下刚刚下了旨,让各家只能留三十名甲士在身前听用,其余需要返回封地”。 吴常侍的话刚说完,李凤歌便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南都抚衙门的千户和那名城门小吏赶忙朝着李凤歌行礼。一旁的赵轲明显神色不悦,便赶忙对李凤歌说道:“世子,这藩王世子向来可以带五百甲士随行,这是大胤宗室律例上规定的,咱们应当去见宗正大人,问问他咱们广陵何时被削了藩王爵位”。 赵轲话音刚落,那名南都抚司的千户和吴常侍便面露难色,若是平常公侯家的世子,到没那么麻烦,只是各地藩王又归宗正寺管,正要是闹起来虽说有皇帝的圣旨,但毕竟是违反大胤的律例在先,到时候凤慈宫的太后便会借机生事。 “世子殿下,这陛下已经派了南北都抚衙门的人护卫府邸的安全,还请世子不要担心”吴常侍赶忙笑着向李凤歌解释“皇城里都有各衙门昼夜巡查,殿下这五百甲士倒也确实是,没有都留用的必要,况且这旨意也不是独独针对世子,其余诸位世子也是一样的”。 李凤歌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倒是没流露出什么神情,他望着吴常侍说道:“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那我们广陵王府自然是要遵守的,只是这些人返回封地所需要的银两……吴常侍是知道的,我已经是捉襟见肘了”。 吴常侍和那名千户,到底是没想到李凤歌会直接要银子,毕竟在诸藩王中唯有广陵王是家大业大,要说最不缺的怕就是钱了。于是那名千户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对着李凤歌说道:“世子,这钱卑职还需要禀明魏公才可以……”。 “那就快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一路舟车劳顿,不妨站在城门下欣赏一番皇城的气派”李凤歌倒是没有再看那名千户,而是转过头望着吴常侍说道:“常侍一路也辛苦了,不妨先在这里歇一歇,且等这位千户大人先将银子替我讨来!”。 第八章 神仙戏法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暮色渐暗,透过皇城门可以看见街市挂起了通明的灯火,南都抚衙门的都指挥韩君韩大人,此时从城门里走了出来,身边带着几名穿着飞鱼锦衣的小旗官。 “世子殿下!”韩君微微欠身“这是魏公交代给世子殿下的五百两银票,如今正值北边遭灾,朝廷需要用钱的地方颇多,还请世子殿下莫要再锱铢必较,请即刻遣回剩余的甲士”说着话韩君便从怀里掏出几张崭新的银票递给了李凤歌。 “魏公是明事理的人”李凤歌接过银票点了点数目“若是再计较倒是显得我们广陵王府小气,赵轲!挑三十名甲士留下,其余的即刻返回广陵”李凤歌回过头朝着赵轲说道。 “是!殿下”。 李凤歌再次走上马车,后面堵了很久的队伍终于开始松动了,就像是一条蜿蜒的长龙,吴常侍换上了四人抬的轿子,在队伍的最前头,还有南都抚衙门的旗官开道,牵着骆驼的商队跟在甲士的后面,依次有序地进入高大巍峨的皇城帝都。 掀起马车的帘子,外面的街市人来人往,有达官显贵、有贩夫走卒、有从西域来的舞姬、有蛮北草原的勇士,不时地会有各式美食的香气混合着陈年醇厚的酒香飘进马车,远处还能望见街边的杂耍艺人,正顶着一口三个人粗的大缸,在缸的上方还站在一位年轻健壮的小伙。 “这就是京都,不愧为天子脚下,果然比建州还要热闹”李凤歌从马车里探出整个身子,随着马车一道,欣赏沿途街市的夜景。 春香楼的姑娘,此刻正站在二楼朝着街边眺望,她们穿着低胸的襦裙,脸上扑了浓厚的脂粉,经过此地的男子,多有经不住诱惑的便掏出荷包走了进去,再出来时已经是两袖清风,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圣人门徒。 “姐妹们快看,那马车上是谁家的小郎君,模样真是俊俏”软糯的声音从春香楼二楼沿街一侧传进了李凤歌的耳朵里,于是李凤歌便投目望去,只见燕瘦环肥各式的美人,正朝着自己抛来媚眼。 “小郎君,快上来坐坐”。 “改日一定”李凤歌对着春香楼二楼的姑娘们说道。 车队继续行驶,随着拥挤的人流往前缓慢蠕动。皇城是胤朝最大的城池,有一百零八坊,二十四市,共居住了三百一十六万人,除了清流权贵和平民百姓,皇城里最多的便是各国来大胤行商的商人以及派驻到大胤的使节,故而总能在街市上看见,卷发蓝眼睛或是皮肤黝黑操着蹩脚汉话的异域人。 “凤歌兄!”远处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李凤歌顺着声音朝前望去,竟然是嘉义王世子李辞,于是便让车夫勒停了马车,前后的队伍随即也便停了下来。李凤歌下了马车便快步朝着李辞走了过去,两人刚一见面,嘉义王世子李辞便将手臂搭在李凤歌的肩膀上。 “凤歌兄怎么才到京城,咱们也好久没见了,今日肯定是要喝一杯的”。嘉义王世子李辞笑着说道。 “上次见到你还是十二岁那年,嘉义王殿下身体最近还好吗?”李凤歌问道。 “还是老样子,不说这些了,今日我做东咱们不醉不归,等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说着话嘉义王世子便准备拉着李凤歌去酒肆畅饮。 “且让我先交代一下,你先想好咱们今晚去哪儿喝”说着李凤歌便转身朝着车队走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两三个南都抚衙门的旗官走了回来,其余人继续朝着广陵王世子在京城暂住的府邸行进。 皇城最热闹的便是东市,这里有最出名的酒肆明月楼,还有京城十大青楼之首的潇湘阁,据说那里的花魁娘子想见上一面要花上三百两银子,若是想要留宿香闺做入幕之宾,恐怕要上千两银子才行。 嘉义王世子李辞拉着李凤歌便进了明月楼,一进大堂便顺着两边的阶梯上了二楼的雅座,这里刚好可以俯瞰位于一楼大堂正中间的戏台子,不时地便会有伶人或是杂耍艺人在上面表演。 明月楼的小厮说到底是最势利的人,看见嘉义王世子李辞和李凤歌身后带着几位南都抚衙门的旗官,于是便将其他主顾先放在一边,赶忙跑了上来招呼。嘉义王世子李辞点了五六个明月楼有名的小菜,又吩咐小厮烫一壶最好的神仙醉,顺手还从袖兜里拿出一枚碎银子当做打赏递给了小厮。 “多谢这位贵人,小人这就去办!”跑堂的小厮接过银两便满心欢喜地朝着楼下走去。 戏台上的说书先生终于落下了帷幕,醒木敲在桌子上发出一阵声响,人们纷纷意犹未尽的议论着刚才说的穷书生和狐妖的故事。不一会儿小厮便端着小菜和酒走了上来,并将菜码整整齐齐地摆好,然后将酒盏斟满才肯退下。 “这地方倒是不错,是个喝酒的好地方”李凤歌端起酒杯依靠着一旁的栏杆,接着将酒一饮而尽“真是好酒,不愧是京城有名的酒肆,你小子这些时日没少在这里纸醉金迷吧!”李凤歌笑着说道。 “凤歌兄这话听起来怎么跟深闺里的怨妇似的”李辞打趣道,并将酒盏中的酒倒进了五脏庙里,又夹了一筷子酱牛肉“听说雍州的事情了吗?”。 “你是说杜献临及其家小被灭门的事情?”李凤歌一边望向楼下的戏台一边搭腔“到雍州的时候听刑部的人谈及此事”。 “如今因为这个事情,大理寺和刑部不知道被御史台参了多少折子,大胤朝堂都已经闹翻了天”李辞眯着眼睛压低了声音笑着说道“案发到今日也有些时日了,却不曾想这些人什么线索都没查到,真是一帮酒囊饭袋”。 “杜献临死不死,与我们没有什么意义,还是先想好眼下的事情吧,如今你我皆为质子,恐怕日后的麻烦并不比宫里的陛下少”李凤歌感慨地说道“再饮一杯,今日不提这些事,只管大醉一场”。 “来!喝” 戏台上的表演越发引得台下的掌声雷动,一名穿着粗布衫的女子手上拿着一堆东西走了上来。台下的看客不约而同的止住了声音,并将所有目光都朝着那名女子的身上投去,李凤歌和李辞自然也不例外。 “小女子上官锦,走南闯北靠着手艺讨口饭吃,万望诸位郎君娘子捧场”话音刚落,那名叫上官锦的女子,便将一块帕子盖在手掌上,台下的看客纷纷屏住了呼吸“今日请得神仙来,且赠杯酒与君歌”说完上官锦便在众人的目视下,将那块盖着的帕子掀开,手掌上竟然多了一杯酒盏,酒盏内盛满了明月楼的招牌神仙醉。 “好!”戏台下众人欢呼雷动,有人甚至将随身携带的玉佩扔到了台上作为打赏。 “有点意思,这戏法倒是看不出破绽”李凤歌目光死死地盯着上官锦,似乎是想要看出什么名堂。 “这个姑娘这几天都在这儿演出,场场都是满座”李辞在一旁说道。 台上的上官锦将手帕和酒盏放到一旁,接着便让两名壮汉抬出来了一个木箱子,台下的人再一次屏住了呼吸,心里还在揣测接下来的戏法到底有什么蹊跷。上官锦朝着台下扫了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二楼雅座望了一圈。 “接下小女子要表演的是神仙戏法,又叫大变活人”上官锦装作一副神秘的样子“不知道哪位郎君愿意配合在下!”。 “在下不才,愿意配合锦姑娘!”李凤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望着站在戏台上的上官锦说道。 “好!”看官们纷纷喧闹起来, 李辞一把拉住李凤歌,一脸疑惑地问道“你真要去演这个大变活人?”李凤歌笑着回答道“怎么?嘉义王世子是怕把本世子弄丢了不好交代”说着李凤歌便笑着从二楼走了下去直奔戏台。 第九章 酒肆命案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在明月楼的戏台上面,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大木箱子,一旁还有一捆结实的麻绳,上官锦将麻绳交给台下的看客查验,接着将空木箱子打开,又在箱子里面四处敲了敲,发出一阵阵沉闷坚固的声音。 “这位郎君,接着来需要用绳子束缚住郎君的手脚,还请郎君勿要见怪”说着上官锦便拿起麻绳将李凤歌的手脚捆了起来,李凤歌倒也不怒,反而觉得颇为有趣,于是便任由上官锦将自己五花大绑,接着上官锦又用一根黑布条将李凤歌的眼睛蒙上,还挥手试探了一下,确定此时的李凤歌什么也看不清才罢。 南都抚衙门的几位旗官谨慎地守在戏台的四周,嘉义王世子李辞也从楼上跑了下来,扒在戏台边看。上官锦唤来两名大汉,接着便将李凤歌抬了起来塞进了木箱子里,接着将木箱子关上。 候在戏台旁的侍女,此时走了上来,并将一把大锁交给了上官锦,上官锦将锁锁在箱子上,然后将钥匙扔了出去。此时有些忍不住的看客甚至站了起来,倾着身子朝着台上望。 “诸位,小女子在此地讨生活不易,还请郎君们多多打赏”上官锦说完便看见一位侏儒从戏台后面窜了出来,两只手拿着一直铜锣横在胸前,接着便朝着众人讨要赏银。看官们为了看接下来的大变活人,于是纷纷慷慨的将银子扔在侏儒手中的铜锣里,不一会儿银钱便快从铜锣里溢了出来,小侏儒这才肯往回走。 上官锦望着铜锣里有小山高的碎银子,笑的都快合不拢嘴,于是便从一旁拿出一块暗红色的大幕布盖在了箱子上,接着便一屁股坐在箱子上,两条腿顺势盘在了上面,双手结出莲花印,嘴里念念有词,活脱脱的像是一个老道。 “嘘!别说话”台下的看客正呵斥一旁哭闹的孩童。 “余为天尊座下大罗仙,修道十万八千年,今日遣来众神将,大显神通念法决,奉天法旨,神力无极!敕”话音刚落上官锦便从木箱子上跳了下来,顺手从旁拿起了一块斧子并望着木箱,李辞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一旁南都抚衙门的旗官也是胆战心惊。 “一斧劈华山,沉香来救母,二斧劈东海,哪吒斩恶龙,三斧四斧劈木箱,劈开木箱见真章”说是迟那是快,上官锦一边念叨一边举起斧头朝着木箱砍了下去,并打出沉闷的敲击声,一下、两下、三下、众人们纷纷捏了把汗。 “开!”上官锦大喊一声,接着再度用力举起斧头劈了下去,木箱子便再也支撑不住,碎成一堆木块。上官锦将暗红色的大幕布掀开,除了满地的木块以外,便只有那根麻绳和那块黑布条。 “人呢?”台下人疑惑道。 “真消失了?”人们不可思议地望着满地的木快。 李辞赶紧冲到台上,跟在他后面的还有南都抚衙门的几个旗官,李辞盯着地上的的碎木块看了又看,接着便将目光投向上官锦问道:“这人呢?”。 上官锦笑着走到台前,朝着西边二楼雅座抱拳,然后说道:“今日多谢郎君”。李辞还有众人们顺着上官锦的视线,将目光纷纷投了过去,只看见李凤歌正坐在刚才的位置上,手里还端着酒杯。 “锦姑娘的神仙戏法实在让在下佩服,尽管身临其境,仍旧是不知道姑娘是使的什么手段”李凤歌站了起来朝着上官锦回了一礼,接着对着李辞喊道:“还不上来喝酒”。 “这小子,害我白担心”李辞嘴里骂道,接着便带着几个旗官正准备回到二楼继续吃酒。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不好了,黎都尉死了”,人们纷纷循着声音望过去,在二楼的东侧,一名出自风尘烟花之地的姑娘惊恐地瘫坐在地上。李凤歌便赶紧起身,随着李辞和几名旗官走了过去。 二楼的东侧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要不是南都抚衙门的旗官,李凤歌和李辞未必能挤进去。听周围议论的人说,死者叫黎忠全,是守南门都尉,不过是个芝麻大小的官,平常也只是负责从南门进皇城的货物核查。 “嘴唇已经发紫,看来是被下了毒”李辞望着李凤歌说道。 “如果是将毒下在饭菜里,那为什么这名姑娘没事?”李凤歌好奇地望了望死者“难道是利用食物的生克?”。 “黎都尉来前并没有吃什么东西,我与他宿日相好,今日他忽然来找我为我赎身,还要带我来明月楼吃饭,没想到却……”那名瘫坐在地上的女子说着便越发哭的厉害。 不一会儿京兆尹府便连同大理寺的人走了进来,一旁的闲杂人等纷纷避开。领头的是大理寺的司直钱云虎,他连忙上步走了过来,接着便向李凤歌和李辞行礼“卑职见过二位世子”。 “不必多礼,还是先勘验吧!”李凤歌说道。 仵作从钱云虎身侧走了过来,接着便翻看了死者黎忠全双目,又将桌子上的酒菜端起来闻了闻,还用银针刺进去试了试,结果似乎毒并不在酒菜里。仵作的眉头紧锁,便将死者从座上搬了下来,平放在一旁的过道上,又将死者的衣物解开,结果也并没有发现什么伤口。 “大人,线下能确定的是黎都尉确实是中毒身亡,而且是急性毒药沾之即死,只是不知道这毒是从哪里下的,老朽检查过酒菜,又查看了是否有外伤,结果仍旧是一无所获,是老朽无能!”仵作尴尬地望着钱云虎说道,想必这也是他毕生以来所见到的最奇怪的一桩事情。 “什么,竟有这么奇怪的事?”钱云虎走了过去,接着便蹲下来望着尸体,反复查看生怕有什么遗漏。 李凤歌此时也走上前去,他让仵作将尸体扶着,一旁的李辞倒是远远地站着生怕晦气。死者的前胸和后背只有一些早已愈合的老旧伤疤,确实是没有新伤,然而黎忠全不可能无缘无故中毒,如果排除毒是下在食物里,那么死者的身上便一定有还没发现的外伤。 “有磁石么?”李凤歌望着钱云虎问道。 “有”钱云虎从腰间的袋中拿出了一小块磁石递给了李凤歌“世子要磁石做什么?”。 李凤歌没有答话,而是拿着磁石小心翼翼地扫过尸体的每一寸角落,突然在磁石接近后脑的时候,李凤歌能明显地感到一股吸附力,于是便将磁石又贴近了几分,不一会儿便看见从死者的后脑中,冒出来一根极细的银针,肉眼看去,也只比头发丝厚一点。 钱云虎从仵作那里要了一块帕子,然后用帕子包在那枚银针上,接着用力将银针从黎忠全的尸体上拔了出来。李辞这个时候也凑了过来,望着那枚银针说道“怎么会有这么细的银针?便是最精巧的暗器,怕是也没办法将这样的银针弹射出去吧?”。 “所以凶手不是用的机关,而是用的内劲”李凤歌断言道。 “内劲?如果真的想要将这样细的银针射进一个成年男子的后脑,怕是要九层楼以上的高手才能办到”钱云虎惊讶地说道。 “可是九层楼的高手根本没必要来杀一个小小的都尉,即便他身上有着天大的秘密”李凤歌沉思了片刻,接着又说道“如果是自幼专门学习如何使用暗器的人,恐怕只要五层楼的功力,就足以办道,这枚银针只比头发丝厚一点,市面上会用的人也不多,重点只要彻查那些,常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杀手,或许便会有收获”。 “今日之事,多谢世子殿下了”钱云虎赶忙躬身致谢。 “无妨,都是举手之劳”李凤歌转过头望着李辞“今夜怕是也畅饮不成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嗯,真是扫兴”说着李凤歌与李辞便离开了明月楼,往宅邸赶去。 第十章 违禁之物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马车停在了广陵王世子府邸的门口,从外面看这间院子显得有些老旧,这是旧时严奉孝严相的宅子,他曾侍奉过先皇帝陛下,在世人口中有走一步算十步的美誉。只可惜天妒英才,严奉孝卒年只有三十五岁,古往今来能在三十五岁拜相的人便不多,更可况在三十五岁时便已经当了七年的参知政事。 “今日要多谢嘉义王世子破费”李凤歌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改日我做东,咱们重新喝过一场何如?”。 “这可是你说的,都知道你们广陵王府财大气粗,那在下就等着广陵王世子回请的宴席了”李辞笑着对李凤歌说完便放下帘子,然后对车夫说道“回府吧!”。 李凤歌目送着李辞的车驾离开,门口的小厮早就已经通报了府内的云娘,此时云娘便从大门里走了过来,并一把挽住了李凤歌的胳膊朝里面走。府邸内倒是收拾得十分干净,一些绿植显然也被刚修剪过,皇帝派来的宫娥和内侍,看见李凤歌回来便纷纷跪拜行礼。 顺着府邸内的一处浅池与假山环抱的小景,绕着长廊一直走,要到靠里面的一进院子,才是李凤歌和云娘居住的地方,这里面除了从广陵带来的人以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是云娘下的死命令,方才刚有一名宫娥不慎违反,如今已经被打的下不来床。 “世子一见到故人就抛下云娘,你可知道这些从广陵带过来的东西,云娘到现在也没收拾完”云娘一脸哀怨地望着李凤歌“汤池里已经准备好了热水,你要是再不回来就该凉了”说着云娘便命人拿来了一套新的内衫。 “知道你受累了,改日我一定要带你去逛逛这皇城里的东市,那里有个变戏法的倒是有趣的很,我想你看了肯定欢喜”李凤歌含情脉脉地望着云娘说道。 “只要能陪在世子身旁,云娘就日日欢喜,不必去看那什么戏法”云娘挥手让婢女退下,亲手为李凤歌宽衣“只要世子开心,云娘就开心,快试试水温如何”。 “水温正好!”。 李凤歌泡进池子里,云娘替他取下头顶的发冠,此刻正准备伸手去拿皂膏,却被李凤歌一把拖进汤池里。被汤池热水打湿的衣裳紧贴着云娘若隐若现的肌肤,胸前的盎然春意,此刻尽收李凤歌的眼底。 “你在这儿,也正好!”李凤歌将云娘搂在怀里,双目凝视着云娘绯红的面颊,然后深情地吻了下去“什么时候能给我生个孩子?”。 “这就要看世子了”云娘依偎在李凤歌的怀里,芊指顺着李凤歌的耳后划过胸膛。 …… 李凤歌靠在床榻上,云娘便倚在李凤歌怀里,房间里的灯火只留了一盏,光线并不能看的十分清楚。房屋外下去了小雨,正打在院子里的芭蕉上,发出滴答的脆响,听着倒是十分的惬意。 “世子是说今日在明月楼碰上了一场刺杀?”云娘赶紧坐了起来,然后不放心地又在李凤歌的身上检查了一番“世子有哪里受伤吗?”。 “又不是刺杀的我,是南城门的一个姓黎的都尉,今天他刚好为相好赎了身,谁想到就死在了明月楼”李凤歌将云娘重新搂进了怀里“我怀疑这个黎都尉,在值守南城门的时候,放进来了不该放进来的东西,所以才被人灭口,让咱们的人去查一查,近两个月黎都尉当值的时候,所有商货通关的单据凭证”。 “明日我便命人去查”云娘望着李凤歌说道“这南都抚衙门的人守在门口,就连进出递送情报也要小心,我明日让玉儿找机会把话带出去”。 “嗯,这件事要快”李凤歌严肃地说道。 要说南门的黎都尉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最睡不着觉的便该是皇帝李淳,李凤歌能想到的事情,大理寺和皇帝李淳自然也能想到,于是消息报进宫来的时候,李淳便大发雷霆,一旁的内侍和宫女纷纷跪倒在地上,吓得不敢抬头,外面的小黄门听见动静,便赶紧让人去请魏常侍。 “朕怎么就养了一帮饭桶,雍州的案子还没查出眉目,便死了个南门都尉,朕看你们不如将刺客都放进来,干脆朕将皇宫的禁卫也撤了,任由他们在大内来去自由岂不省心?”李淳怒不可遏地说道。 “臣惶恐,是臣无能!”大理寺卿也跪伏在地上,官服被汗水打的透湿,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重重地砸在地砖上,隐约甚至能听见声响。 魏忠从寝殿外走了进进来,寝殿里的气氛便像是冰窖一般,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于是魏忠便加快了脚步。李淳斜靠在床榻,一直手不停地揉搓着头的一侧,显然是头痛病又犯了。 “陛下不要气坏了身子”魏忠向皇帝李淳行礼“深夜陛下发怒,不知道所谓何事?”。 “南门有个都尉,今夜在东市的明月楼死了,被人用一根极细的毒针刺杀”皇帝李淳睁开了眼睛,看见站在面前的魏忠,怒气才得到缓解“朕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费劲心机地要去刺杀一名小小的都尉,他除了在南门负责商货的报关核查,还能有什么职权?”。 听到这里,魏忠的心里一惊,皇城不比其他地方,这里是天子的居所,周围都是大胤朝臣的府邸,有人这么费尽心机地运违禁之物进入皇城,必然是有所图谋,而且所谋不小,难怪皇帝今夜会大怒,毕竟这件事可是关系到天子的安危,关系到大胤社稷的安危。 “陛下,如今发生了这档子事,眼下的当务之急除了查出到底是流入了什么违禁之物以外,还需要将这件事的消息封锁,万一泄露出去引发皇城骚乱,再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就不好了”魏忠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皇帝李淳的身侧,然后双手替李淳按压疼痛欲裂的头部。 “江山多舛幸好有魏卿替朕分担”皇帝李淳说着。 “这是臣应尽的本分,陛下还是要以龙体为重,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魏忠的话在皇帝李淳的耳朵里句句中听。 大理寺卿此时才敢微微抬头,望着皇帝渐消的怒意,才敢用袖子将额头上的汗珠抹去。一旁的宫娥和内侍长舒了一口气,要不是魏公,恐怕今晚在皇帝的盛怒之下,不少人都要遭殃,一想到这里,后脊骨便止不住的发寒。 “这件事情魏卿觉得该怎么办?”皇帝李淳缓过神来望着魏忠“如何才能查到这些违禁之物的下落还不惊动任何一方知晓”。 魏忠看了一眼大理寺卿,然后说“高大人先回去吧,你们也都下去”说着便连同在寝殿里服侍的宫娥和内侍也一并赶了出去。 大理寺卿如蒙大赦,赶忙便起身告退,竟一路小跑走在了宫人的前面,显得一副灰溜溜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做了什么有辱斯文的事情被人抓包。 “陛下,臣以为既然是要收买黎都尉,想来必定然运进来的东西不少,只要查清楚近期黎都尉当值时,有哪些运送大量货物进京的商贩,便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这样就不用大肆搜查惊动别人”魏忠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只是这件事怕是满不了多长时间,彻查需要尽快才是”。 皇帝李淳沉思了许久,才缓缓地说道“还是魏卿能办事,这件事便交给南北都抚衙门彻查,希望魏卿不要让朕失望,毕竟朕身边就你这么一个可堪用的人”。 “陛下放心,臣定当为陛下赴汤蹈火!”。 第十一章 甲胄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牌匾上用正楷写着“万世忠良”四个大字,一旁还有内廷敕造的印记,这是太祖皇帝的御赐,以用来光耀谢氏的门楣。李凤歌从马车上下来,今日一早他便带着从广陵带来的礼品前来拜访自己的外祖父,门前的小厮起初睡眼惺忪地坐在凳子上,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正应了那句宰相的门前七品官,后来在得知李凤歌身份后,便赶紧躬身行礼,一溜烟便跑进去通报。 “东西给我,你们就先在外面等着吧!”李凤歌从南都抚衙门的旗官手上,接过了礼品抱在怀里。 “卑职遵命!”几名旗官将带出来的礼品交给李凤歌之后,便退到一旁守着马车。 不一会,前内阁首辅谢安城及谢府的老夫人,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谢安城的须发已经皆白,但是目光矍铄步履稳健,除了一直以来未能根治的咳疾,倒是终年没有病痛,这也得益于谢安城从首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潜心道学的缘故。 “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你看这眼睛多像清婉”谢安城赶忙让小厮接过李凤歌手中的东西“快进来说话,前几日便收到你母亲的来信,我和你外祖母也是日夜盼着,这从广陵到京城,一路上还好吧?” “一切都好,只是不知道外祖父的咳疾好些了么?阿娘时常担心外祖父的身体”李凤歌说道。 “他啊,除了咳疾什么都好”老夫人一旁说道“这京城的饮食还吃的惯吧?”。 “多谢外祖母挂怀,一些都习惯”李凤歌回答道。 谢府门庭巍峨,府内结构严整,摆设也都为清雅之物,如今李凤歌的舅父也已经是内阁重臣,整日里都待在值房,今日李凤歌倒是未能见到。府里的下人赶忙将最好的茶叶果脯都拿了出来,虽说李凤歌贵为广陵王世子,可在谢府他的身份便是表少爷,不由得下人们又多了几分亲近。 …… 魏忠今日一大早,便调南北都抚衙门的人前去调阅黎都尉近期当值时的入关凭证,云娘自然也没闲着,早早便安排了暗桩过去打探,整个皇城便在这隐秘的气氛下,开始了一场扣人心弦的猫鼠游戏。 云娘正在画眉,这是京城里的新样式,还是听府上的宫娥说的,此时忽然门被推开,云娘放下手中的画笔转过身子,婢女玉儿将门合上,然后朝着云娘走了过来。 “姑娘请看,这是暗桩誊抄来的凭证”说着话玉儿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册子递给了云娘“南北都抚衙门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这么快么?”云娘将册子展开。 册子上记录了整整近两个月,黎都尉值守时,所有大件商货入关的凭证。云娘翻了翻,发现在近一个月中,有几处十分可疑的地方,于是便用笔全部勾勒出来。 “交给林凌,让他派人盯着这几个地方,既然南北都抚衙门已经插手,咱们便也不好妄动”云娘将册子又重新递到了玉儿的手中。 “是!”玉儿唱了一声喏便退了出去。 此时南北都抚衙门已经暗中开始对这些货物开始逐个摸排,他们假扮做寻常商旅,混进那些可疑商队居住的客栈,然后借机窥测那些带来的商货是否与报关文书上的一致。 悦来客栈倒是地处偏僻,位于皇城南云坊的最里面,北都抚衙门的千户朱紫贵,带着一帮旗官穿着平民百姓的衣服,身后还拉了几辆马车,里面全都是上等的丝绸面料。 一进客栈,老板沈淮便走了过来连忙招待,朱紫贵将一包碎银子递给了客栈老板,要了几件上方休息,又让安排了草料和放置马匹的马棚,便转过身带着几个旗官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上后厨拌了一盘熟牛肉,又切了一只白斩鸡,再炒个两个小菜并添一壶酒。 “爷,小的先去如厕”一名旗官说着便转身朝里走,其实便是去查探消息。 “快去快回”朱紫贵说着便伸出筷子去夹菜,一旁的旗官见到千户大人动了筷子,这才敢用饭。 那名旗官朝往里面走,在靠近马棚的地方便是厕所,在马棚的前面是一块开阔的平地,上面用东西罩着,下面放的都是商队的货物,方才他们的货物也是卸载了这里。旗官朝着那边瞟了一眼,发现方才卸货的时候,坐在那里的一名商人现在居然还坐在那里,他手里拿着一块馒头,身侧放了一把短刀。 那名商人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便将目光朝着旗官投了过来,那名旗官迅速地将目光收了回来,然后一头钻进茅房。旗官捂着鼻子蹲在里面,不一会儿便听见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听声音的方向,是朝着堆放着货物的地方去。 “我来换你,去休息一会儿吧,都守了一天了”。 “嗯,这真是一趟苦差事,要不是给的钱多,老子才不干呢”。 小旗官听着外面的声音,便只听见了这两句话,等返回来的脚步声再次渐行渐远,小旗官才将门打开从茅厕里走了出来,然后朝着堂前走去。 “爷,是狐狸!”那名旗官刚回来便在朱紫贵的耳边轻声地说了一句。 “三儿,去通知弟兄!”朱紫贵朝着一旁另一位已经酒足饭饱的旗官小声说道。 “我这就去”说着那名旗官便离开了客栈,朝着北督抚衙门去。 一匹快马在皇城街市上驰骋,倒是没有人敢拦,那人虽然没有穿着飞鱼锦衣,可是手里拿着北都抚衙门千户的腰牌,别说是普通百姓不敢招惹,便是寻常官宦见了也要赶紧避让。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了北都抚衙门的门口,那名旗官翻身下马便赶紧往里面走,北都抚指挥使汪同文此时正和一众人汇聚在堂前,等候各路撒出去的人送回来的消息。 “大人,悦来客栈发现有异常,朱大人让我带些兄弟过去”那名旗官气喘吁吁地说道。 “余长平、杜少知,你们二人赶紧带人过去,要抓活的!”汪同文赶忙朝左右吩咐道。 “卑职遵命!”。 大街上看见北都抚衙门疾驰的马队,众人便像是看见了煞星一样,这些穿着飞鱼锦衣的人个个面色肃然,人们心里想怕是又有谁家要遭殃了,毕竟这些年遭南北都抚衙门荼毒的人不在少数,多少冤假错案都被打成铁案如山,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魏忠排除异己。 “闪开,都闪开!”马蹄和青石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不到二刻钟,北都抚衙门的人便来到了悦来客栈的门口,余长平示意左右将这里围起来,杜少知便带着一帮旗官踹开门冲了进去。 “都趴下,趴下!”看见北都抚衙门的人进来,客栈老板一家赶忙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给我搜!”一声令下,房间门便一个一个被踹开,另一队人直奔后院去。 不一会儿便听见里面传来了兵器的打斗声,几名客商拔出佩刀正负隅顽抗,只听见“咻”的一声,北都抚衙门的旗官扣动了弓弩的扳机,一只利箭直直插进了为首的那名客商的大腿,接着又是几只飞速射出去的箭,全都精准无误地扎进那几名客商的体内,倒是都避开了要害,只是失去了继续顽抗的能力。 “跟北都抚衙门的人对抗,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余长平走了进来说道。 “大人,查验过了是甲胄!数目正在清点”一名旗官回禀说道。 “朱大人这次是首功,我们俩也跟着沾光啊!”杜少知对一旁的朱紫贵笑着说道。 “都是为魏公办事,哪有什么功劳,不过一顿酒是少不了要谢你们的”朱紫贵将打开的货箱合上,接着对身后的旗官们说道“全部带回去!”。 第十二章 世子丢了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吃过午饭,李凤歌才从谢府出来,老首辅谢安城依依不舍地将李凤歌送到门口。倒是苦了几个南都抚衙门的旗官,守在马车旁站在太阳底下晒着,中午也就买了几张胡饼随意对付了一阵,想着等回去交了班,晚上一定要去敛芳阁找几个姑娘好好松快松快。 “得空了就常来,在京城若是遇见什么事,也只管叫人来府上通传”谢安城一边送着李凤歌到马车旁,一边叮嘱道。 “多谢外祖父,只怕日后外祖父要嫌烦,不叫我过来了”李凤歌打趣说道。 李凤歌走上了马车,南都抚衙门的旗官算是来了劲,马不停蹄地便往世子府邸赶去,一刻也不想多停留。从谢府出来,走最近的路回世子府邸,怕是也要大半个时辰,今日南都抚衙门的人驱车,倒是比平时早到了一刻钟。 车夫勒停了马车,门前的小厮赶忙迎了上来,只是久等也不见世子走下来,南都抚衙门的人便将目光投向马车,疑惑地将帘子掀起来说道“世子殿下,咱们到了!世……”旗官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马车内空空如也,背后突然冒起了一阵冷汗。 “世子不见了!”一名旗官惊呼道。 “快去禀报韩大人,你快去通知赵轲统领”为首的那名旗官赶忙吩咐起来,一时间便仅剩那名小厮呆呆地站在原地。 云娘用过午饭,正在凉亭纳凉,藤蔓上的葡萄结出了饱满的果实垂了下来,一旁的侍女将葡萄摘了下来洗净,然后一同坐在凉亭里吃着。此时赵轲面色紧张地走了进来,看见凉亭里的云娘,赵轲赶忙上前说道“云姑娘不好了!”。 “怎么回事?”云娘将一颗刚拿起的葡萄放回了瓷盘里“什么事情这么慌张?”。 “世子殿下失踪了,南都抚衙门的人拉回来了一辆空马车”赵轲的话音刚落,云娘便噌的一下从石墩上站了起来,接着便朝院门口走去。 小厮看见走来的云娘,便赶忙退到一边,云娘掀开马车的帘子,忽然问到一种很淡的香料味,这种味道被人吸入后,隐隐便会升起一缕困意。 “是迷香!”云娘望着马车的车厢内说道,接着转过头望向一旁南都抚衙门的旗官“你们这帮南都抚衙门的人是干什么吃的?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能让人绑走广陵王世子”。 “云姑娘,这……这我们也不知道贼人是怎么劫走世子的,我等一路上都小心跟着,寸步都不曾离开”那名旗官神色慌张地说道。 “赵统领,快带上府上的甲士出去找,世子肯定还没出城”云娘焦急地对赵轲说道。 “是!”。 南都抚指挥使韩君,正在为抓获了两匹携带甲胄进京的商旅而庆幸,谁承想广陵王世子失踪的消息,便像是长了翅膀一般,一刻也不敢耽搁地传到了南督抚衙门。指挥使韩君和几位得力的部下此刻面色铁青,随即韩指挥使便将一块腰牌从身上摘了下来递给一旁的千户郑永年。 “拿我的腰牌通传四门,从此刻起皇城四门许进不许出,来人备马,我要进宫去见魏公”说着话韩指挥便赶忙朝着衙门外面走,一边走一边骂道“该死的贼人,千万别让本指挥抓到,否则定要你知道南都抚衙门的厉害”。 郑永年接过指挥使的腰牌,一刻也不敢停顿,连忙翻身上马朝着城门奔去,一路上掀起尘土,混合着马蹄急行的声音,街市上的人纷纷让开。京兆尹同时收到了南都抚衙门的消息,便赶忙将所有的衙役都派了出去,毕竟是藩王世子,若是真的被绑匪撕了票,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头落地。 城门口的楚都尉看见远处马背上的郑千户,便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来,一旁要出城的人也都先让开了条道儿,只希望别招惹南都抚衙门的煞星。 “奉指挥使大人令,皇城四门从此刻起,许进不许出”郑千户掏出腰牌,望着躬身向自己行礼的楚都尉说道。 “千户大人,不知道出什么事儿了?”楚都尉疑惑地问道,毕竟这相当于是在封锁皇城,一般若不是极为要紧的事情,就算是皇帝李淳也鲜少会下这样的旨意。 “你不需要知道,只需要照办就是”郑千户根本就没拿正眼瞧楚都尉,一脸傲慢地说道“违令者,南都抚衙门的大牢还有不少的席位”说完郑千户便勒转马头,朝着另一处城门奔去。 整个皇城一百零八坊,和二十四街市全都乱了起来,南北都抚衙门的人和京兆尹府的人纷纷走上街头,似乎是要将整个皇城翻个底朝天。客栈、青楼、平民百姓的住宅、权贵们的府邸、没有任何一处地方会被这些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人轻易放过。 “见过这个人么?”南都抚衙门的旗官拿着画像问道。 “没见过!”一旁的路人望着画像直摇头。 “有没有见过这个人,长得大概这么高?”京兆尹的衙役一边比划一边将青楼的老鸨堵在墙角“快去将你这里的姑娘都叫来问问,知情不报可是要进南都抚衙门大牢的”。 “官爷,我这就去叫,这就去叫!”老鸨赶忙朝着楼上跑,一听要进南都抚衙门的大牢,吓得在阶梯上还摔了一跤。 …… 皇帝李淳正在午睡,魏忠将折子搬到了内廷司批奏,韩指挥使此时步履匆忙的走了进来,一见到魏忠,便赶忙跪倒在地上,哭着说到“义父,这回你要救一救孩儿!”。 魏忠赶忙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将韩指挥使扶了起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并挥手示意在一旁的小黄门全都出去。韩指挥使将广陵王世子失踪的消息告诉了魏忠,迎来的便是魏忠的一通骂,本以为破获了私运禁物入京的大案能够立功请赏,谁曾想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我记得你们南都抚衙门办事,一向能让我放心”魏忠面色阴沉地看着韩指挥使“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广陵王世子弄丢,你们南都抚衙门都是吃干饭的吗?”。 “都是孩儿的错,孩儿已经下令皇城四门许进不许出,世子应该还在城内,南北都抚衙门已经会同京兆尹开始全城搜查!”韩指挥使此刻背心已经被汗打的透湿,两条腿止不住的发抖,若是广陵王世子真有个什么好歹,便是将南都抚衙门的人全都抄家斩首都不够赔的,毕竟广陵王手里握着重兵,而李凤歌又是广陵王的独子。 魏忠背过身子长叹,韩指挥使大气的不敢喘,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就连绣花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的见。藩王世子失踪,说小了凤慈宫的太后会借机发作,说大了可能消息传到广陵的那一刻,便是天下大乱的开始,如今北方动荡,朝廷还指望能从广陵王府借粮赈灾,却不曾想……。 “皇城四门封锁不了多长时间,如果你不想被御史弹奏,那就要快,一定要将世子平安带回来,否则义父也压不住这件事”魏忠终于转过了身子,望着瑟瑟发抖的韩指挥使“陛下那里有我去说,希望南都抚衙门不会再让我失望了”。 “孩儿多谢义父救命之恩”韩指挥使连忙跪倒在地,再三叩拜“孩儿这就回去,还请义父放心,孩儿一定抓住凶手,让义父给陛下、给朝臣一个交代!”说完韩指挥一刻也不敢再多做停留,连忙赶回南都抚衙门。 第十三章 绑匪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李凤歌晕晕乎乎地醒来,眼睛被布蒙着,耳边不时能听见鸟鸣声,可以得知是在荒僻的郊外。从谢府出来后李凤歌便上了马车,只是马车内有一股奇特的香味,起初李凤歌倒也没有在意,然而这股味道越闻越让人觉得困顿,再醒来时,人便到了这里。 “这小子醒了,去看看”李凤歌听见身旁传来一阵脚步声。 “喂小子!今天到了我们手上算你倒霉,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一名粗狂大汉的声音涌进李凤歌的耳朵里。 “小子,你怎么不说话,我记得你不是挺能说的么?”那名大汉朝着李凤歌踢了一脚然后对一旁的同伴说道“不会是药劲过猛把人弄傻了吧?”。 “真是聒噪,锦姑娘将李某绑来,却不肯出声,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李凤歌支撑着坐了起来,手脚上都绑了结实的麻绳。 忽然,眼前的黑布被人摘了下来,李凤歌觉得有些刺眼,将眼睛眯了好一会儿,才敢将眼睛睁开。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晚在明月楼表演戏法的上官锦,身旁的两个男人便是那晚抬箱子上台的人,还有一个侏儒站在后面,不时地探着脑袋朝着李凤歌望。 “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绑架的你?”上官锦疑惑地望着李凤歌,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 “那日在下上台配合锦姑娘的戏法,由于站得近,所以闻见了姑娘身上用的香料”李凤歌笑着望着上官锦,余光瞥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处的匕首“方才一阵清风拂过,这股熟悉的味道便涌入在下鼻尖,所以得知是锦姑娘绑架的在下!”。 “登徒子,呸!”上官锦撤回匕首放入刀鞘。 李凤歌望了一眼四周,这里只有一座荒废的破庙,神像已经残缺,仅剩下半个身子在苦苦支撑,一旁还架着火堆,上面是一只刚抹上盐巴和胡椒的烤鸡,李凤歌心里想,这么荒僻的地方,怕是叫破喉咙也没人能听见。 一旁的上官锦倒是先将李凤歌晾在一边,几个人围坐在烤鸡旁,大块大块地撕扯着冒着热气的烤鸡,由于是刚烤好的缘故,那个侏儒刚分到一只鸡腿,便被烫的将鸡腿掉在了地上。上官锦白了一眼那名侏儒,倒是没有再分一只鸡腿给侏儒的意思,上官锦一只手小心地拿着鸡块,另一只手端着一只破酒碗,碗里是明月楼的神仙醉。 “锦姑娘,在下也有一些饿了,不知肯否赏一块肉吃”李凤歌的五脏庙已经咕咕叫,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昏睡了几个时辰。 “你砸了我们的饭碗,害的我们被大理寺追着跑,现在倒是想找我们讨东西吃,门都没有!”上官锦瞪了一眼李凤歌,接着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我知道你是个高手,应该有着不错的内劲,虽然不能判断阁下现在是几层楼的修为,但是中了我的十香软筋散,怕是再高的本事你也是施展不开,老实地待着吧!”。 此时李凤歌才知道上官锦绑架自己所为何事,原来是因为在明月楼戳穿了黎都尉死因的缘故,真是没想到当日杀死黎都尉的竟然是这帮人。只是上官锦他们看着也不过是寻常江湖草莽,怎么会涉足朝堂纷争呢?这显然不合乎常理。 “锦姑娘,是在下的不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补偿锦姑娘”李凤歌试探地说道,看看能不能从这里脱身出去“在下府中有些许微薄的银两,若姑娘不嫌弃……”。 李凤歌话还没说完,上官锦便转身朝这边走了过来,接着便将啃了一半的鸡腿,塞进了李凤歌的嘴里,然后便对李凤歌说道“杀人的佣金我们已经收了,不需要郎君破费”。 “那你们今天是一定要杀我不可么?”李凤歌神情严肃地望着上官锦问道。 “我倒是想杀了你,可是没人付钱,这岂不是亏本的生意?”上官锦蹲在李凤歌的面前“皇城郊外有座难民窟,郎君既然这么爱砸人饭碗,那么便试试讨生活不易的滋味儿吧”说着上官锦便将一块绣帕捂住李凤歌的口鼻,不一会儿李凤歌便再度昏了过去。 皇城外十里,便是难民窟的所在,上官锦将李凤歌扔在了这里,便带着手下拍拍屁股走人了。望着躺在地上的李凤歌,一堆叫花子涌了过来,不一会儿李凤歌便被扒了个尽光,身上的玉佩腰带,外面的宽袖外套,头顶的金冠,脚下的靴子不一会儿便被分了干净,仅剩一件裤衩还留着。 得了东西的叫花子一下子便做鸟兽散,仅有一名年轻的女叫花子留了下来,她伸出手指小心地试了试李凤歌的鼻息,再肯定这个面容清秀的男人还活着的时候,这名女叫花子费力地将他拖回了自己的窝棚照料,又找了几件从死在荒野的尸体上扒下来的衣服给李凤歌穿上。 暮色渐暗,难民窟可不像皇城里那般热闹,女叫花子舀了一些窝棚外泥坑里的清水放在瓦罐里,又将一些野菜放了进去,接着便生起了火。也许是屋外下起了雨,大风止不住地倒灌进来,瓦罐下的火势忽明忽暗,一旁也没有多余的柴火可以添加,火势总是不旺,以至于瓦罐里的水总是烧不开。 “我这是在哪里?”李凤歌摇了摇头,努力地将眼睛睁开,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你是谁?”李凤歌瞥了一眼蹲在瓦罐旁的女叫花子。 “我叫林厢,看你没死便将你捡了回来”。 李凤歌环视四周,不时还有雨水从窝棚顶渗下来,滴答滴答地跟泥土击打在一起,地上铺的干草也是湿漉漉的,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有些蹩脚,不仅如此还一个洞一个洞的,看着活脱脱便是一个叫花子模样。 “林姑娘,那我衣服呢?”李凤歌疑惑地望着那个叫花子问道。 “被那帮老叫花子抢去了,我捡你回来时,你是光着的”林厢望了一眼李凤歌,接着便继续将目光投向怎么也煮不开的羹汤“能坐过来帮我挡着点风吗?不然今晚咱们两个都要饿肚子了”。 听见林厢的话,李凤歌费力地撑起身子,坐到林厢身旁。这都是因为十香软筋散的缘故,这样的药,大概会在体内停留三四天,也就是说在这三四天里,李凤歌便是连一个叫花子也不如。 “这里面煮的是什么?”李凤歌好奇地望了一眼瓦罐,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息扑面而来,于是便皱起眉头。 “这是我挖的一些野菜,还有前两天在路边讨来的一块豆腐”林厢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神定自若地说道。 也许是两个人的背影挡住了倒灌进来的风,火势一下子好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听见水沸腾的声音。林厢拿来了两个破碗,也没有什么羹勺,直接朝着瓦罐里面舀,并将一碗刚舀好的羹汤递给了李凤歌。 李凤歌小心地接过羹汤,接着便放在鼻下闻了闻,此时的眉峰已经快要挤在了一起,只是肚子已经是咕咕叫了,哪里还能管得了那么多,于是只得捏着鼻子一口一口地往下咽。倒是一旁的林厢,像是在品尝山珍海味一样,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与李凤歌形成截然不同的反差。 “你这里面怎么没放盐?”李凤歌好不容易才将羹汤喝完,随手便将破碗递给了林厢。 “谁讨饭会去要盐?能填饱肚子不被饿死便不错了”林厢拿着碗走到外面,借着雨水将碗洗了洗便放在了一边。 第十四章 一夜枕风听雨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瓦罐下的火渐渐熄灭了,李凤歌和林厢卧在湿漉漉的草堆上,屋外的雨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是越下越急,整个难民窟到了夜晚,便像是死一般的寂静,李凤歌很难想象,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过这样的日子,苍蝇围着乱转,不时还能看见头顶多了一只正在结网的蜘蛛。 “该死的上官锦,别让我抓到你!”李凤歌被屋子里乱飞的苍蝇吵得睡不着,便支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你说的是今天将你丢在这里的那个女人么?”林厢翻过身子,望着支棱起来的李凤歌。 “不是她还能是谁?”李凤歌咬牙切齿的说道。 一只蚊子颇为不识相,竟然飞到了李凤歌的脸上咬了一口,李凤歌抬手便打,倒是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窝棚外的光线很暗,因为是雨天,所以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些许轮廓,李凤歌将视线朝窝棚外投去,忽然间看见什么东西在动,李凤歌揉了揉眼睛,却又看不真切。 “林厢!林厢!”李凤歌大声地喊着“你看那里有东西,一蹦一蹦的”。 林厢顺着李凤歌的视线望去,隐约间能够辨认出那是一只蛤蟆,于是便说道“你这个男人怎么大惊小怪的,那不过就是一只蛤蟆”。 “蛤蟆?”李凤歌噌的一下便站了起来,然后跨到靠里面的一侧“是身上全是那种东西的蛤蟆吗,它怎么会跑到你家里来?”李凤歌神情焦急地挨着林厢。 “这里不是皇城,所以不光有蛤蟆,还有毒蛇,运气好还能够看到明天的太阳,运气差大概会躺在这里发烂发臭”林厢也坐了起来,并将李凤歌挡在里边,接着顺手将一根棍子拿在手中。 皇城里此时也乱了套,尽管还下着雨,然而街市上京兆尹府的衙役和南北都抚衙门的人仍旧忙的不可开交,赵轲带着府里的甲士到现在也没回府,整个皇城在一夜之间,都知道了广陵王世子丢了。 李淳面露焦虑之色,一旁的魏忠小心地伺候着,如果不是南北都抚衙门刚刚立下大功,怕是南都抚衙门的韩指挥使此刻就该人头落地,一旁还有内阁大臣谢道灵,此刻也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亲外甥刚到京城便被人绑架,若是不能及时找回,怕是也很难跟自己的妹妹交代。 “陛下,夜深了,还是先睡吧,这里还有我和谢阁老”魏忠在皇帝耳边轻语。 “此事非同小可,魏卿不可以掉以轻心”皇帝一边说着一边准备朝寝殿走“若有消息,第一时间报与朕知!”临走之前,李淳还再三叮嘱。 魏忠回过头,又望向一旁焦急的谢灵道说道“小阁老还是先回去吧,老大人在府上估计还未入睡,小阁老还是要宽一宽老大人的心,毕竟上了岁数……”。 “家父用不着魏大人操心,可我的外甥要是找不回来,魏大人自己掂量”谢灵道一甩袖袍,丝毫没有将这个阉宦放在眼里,便朝殿外走,刚出门便有小黄门为谢灵道撑起了雨伞。 皇帝李淳和内阁大臣谢灵道先后走出了大殿,魏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旁的小黄门赶忙沏了一杯茶递了过来。魏忠接过茶盏,抿了一口便放在了那里,此时他已经是心乱如麻,哪里还有心思喝茶。 …… 那只蹲在窝棚门口的蛤蟆好一会儿才一蹦一蹦地离开,李凤歌松开林厢娇嫩的手臂,然后问道“你可是去过皇城?不然怎么知道皇城里没有蛤蟆?”。 “我以前住在哪儿”林厢转过头望着李凤歌,一脸苦笑“我记得西市有家卖烤猪的,他家烤出来的猪肉又脆又香,还有水月斋的胭脂,深受那些贵妇人们钟爱”。 “那你怎么流落到这里了?”李凤歌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林厢“莫不是家里犯了什么事?”。 “家父是御史中丞林敬德,因为参奏魏忠宦官干政,所以被南北都抚衙门报复,安了个通敌的罪名满门抄斩,只有我侥幸逃了出来”林厢的表情有些痛苦,若不是光线昏暗,便能看见有两行清泪从眼眶里翻涌出来“这都是祥平十二年的事情了”。 祥平十二年春,御史中丞林敬德带着二十六名谏官,跪在皇宫门口。 “陛下!臣等身为谏官,今日上奏天下第一要事,请陛下赐对!”林敬德将官帽放在地上,以代指自己的项上人头。 “臣等请陛下赐对!”其余诸位御史纷纷附和。 宫门口的守将和小黄门哪里见到过这样的阵仗,便一下子慌了神,赶忙跑去禀报正在处理奏章的皇帝李淳。魏忠此时便就站在李淳的身边,小黄门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接着跪倒在地上。 “陛下,宫门外……宫门外跪满了御史台的人,说是要请陛下赐对!”小黄门说完也不敢抬头,忽然听见什么东西飞出去的声音。 “这是要造反了,朕不是在朝堂上已经说了很清楚了吗,为什么这帮人就是抓着不放?”皇帝李淳愤怒地将一旁的茶盏掷了出去,然后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 魏忠赶忙安抚皇帝,事实上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帮御史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不过自古便没有明君因为风闻奏事便擅杀言官御史的,若是真的让皇帝李淳一道圣旨,将这宫门外二十六颗人头给摘了下来,恐怕事情便真的闹大了。 “就说陛下身体不适,改日再召见诸位大人,先把折子收下,也好让他们先回去!”魏忠赶忙吩咐那名跪在地上的小黄门。 只是当天晚上,南北都抚衙门的人便忙活了起来,他们的目标可不是这帮御史言官,而是他们的朋友和旁支亲眷,在南北都抚衙门的大牢里,七十二种刑具只要来上一边,想要什么样的供状没有,这便是魏忠想出来对付这帮言官的计策,既然不能以风闻奏事杀你们,那么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杀掉这帮御史,怕天下人也难在说什么。 于是第二天一早,南北都抚衙门便将供状送到了宫里,皇帝李淳看了后勃然大怒,随即下旨让南北都抚衙门彻查,就这样又折腾了一个月,可以说南北都抚衙门将能用的招数都用上了,终于坐实这帮言官通敌叛国的罪名。 李凤歌用破旧的袖口替林厢擦拭眼泪,想不到竟然在她的身上还有这样一段过往,从祥平十二年距今,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在林厢的身上,已经看不到当年大家闺秀的影子,李凤歌将她揽在怀里,忽然感到一阵难受,或许喜悦无法分享,但悲伤却可以共鸣。 “没事的,都会没事的”李凤歌望着躲在自己怀里哭的没有人样的林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明日我便带你进皇城,再带你去吃西市的烤猪肉,给你买水月斋的胭脂”。 “皇城守卫森严,门下的官吏和士兵,是不会放咱们这样的叫花子进去的”林厢从李凤歌的怀里撑起身子,两只泪眼望着李凤歌“若是要强行闯进去,就怕会被乱箭射死”。 “他们不敢的,我是广陵王世子,他们只会恭敬地将我们迎进去”李凤歌笑着对林厢说“等到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皇城”。 “真的吗?”林厢望着李凤歌问道“你真是广陵王世子?”。 “都是真的,你放心好了,快睡吧!”李凤歌说着便扶着林厢躺在了干草堆上,一直胳膊被林厢枕在头下,另一只手搭在林厢的腰上。 第十五章 城门之下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翌日一早,外面的天色刚蒙蒙亮,尽管李凤歌昨夜一整夜都没睡好,但李凤歌还是挣扎着起身。林厢给李凤歌寻了一根木棍杵着,又在一旁扶着李凤歌,两个人便这样朝着皇城走去。从此处到皇城脚下,约有十来里路程,两个人这样慢腾腾走过去,怕是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到。 皇城脚下已经热闹起来,商队们载着货物以此入关,城门下的小吏,手中拿着文书和笔,将即将通关的货物依次登记在文书上,以便后面的人查看,过了这两道关卡,货物在交完城门税之后才能进入皇城。 李凤歌和林厢到皇城脚下时,太阳已经高挂在头顶,燥热的空气让人有些烦闷,林厢扶着李凤歌在一旁坐下歇息,既然已经到了皇城脚下,那么也不必急于一时。 “咱们真的能进去吗?”林厢疑惑地望着李凤歌。 “怕什么,有我呢!”李凤歌侧着身子举起手阻挡强烈的日光“一会儿你就跟在我后面,记住了吗?”。 “知道了!”。 少顷,李凤歌强撑着站了起来,十香软筋散的药效让他浑身无力,总是需要林厢在一旁扶着才行,他带着林厢朝着队伍的最前面走去,毕竟以广陵王世子的品级,怎么可能需要在这里排队? “哪里来的叫花子?讨饭到别处要去”城门下的士兵望着李凤歌和林厢喊道“跑到皇城脚下凑什么热闹?快走快走”士兵有些不耐烦地驱赶林凤歌和林厢,毕竟皇城一向是严禁这些难民入内。 “我是广陵王世子,你们快让我进去”李凤歌将林厢护在身后“我要见南都抚衙门的韩指挥使”。 李凤歌话音刚落,不光那名驱赶他们的士兵愣了,一旁的商队也纷纷投来目光,城门下其余的士兵和捉笔小吏也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吆喝!一个臭叫花子也敢冒充广陵王世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那名士兵一脚揣在了李凤歌的小腹上,又狠狠地上前踢了几脚,林厢死死地将李凤歌护着。 “怎么回事?”镇守城门的林都尉走了过来,接着便朝士兵问道。 “大人,有个叫花子想要进城被我拦了下来,还冒充广陵王世子”那名士兵转身朝着都尉躬身行礼。 “无非是讨口饭吃,给他们两张肉饼”那名都尉说完便又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刚才那名士兵,便将两张肉饼扔给了李凤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回皇城脚下继续值守,林厢赶紧将肉饼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兴许李凤歌也是饿极了,竟然也不顾形象地抱着肉饼,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一股劲地往嘴里塞。 “真好吃,今天也不算白来”林厢边吃边望着李凤歌“要不咱们明天还来皇城下要饭,只要不靠近城门,从商队手上讨点东西也好”。 李凤歌倒是没有搭话,昨夜他还信誓旦旦地答应林厢,要带她去吃西市的烤猪肉,买水月斋的胭脂,只是到底林厢也没有在意这些,他小心地将李凤歌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问道“没事吧,还疼么?”。 “没事!”李凤歌一只手捂着小腹说道。 李凤歌本想着在这里等上一会儿,或许能够看到南都抚衙门的人,却不想此刻南都抚衙门的人哪里还有闲工夫来皇城脚下?全都在皇城里乱成一锅粥了。从昨日李凤歌失踪开始,南北都抚衙门还有京兆尹府,已经将皇城翻了大半,世子府的统领赵轲,也带着人在外面找了一天。 足足过去了两个时辰,李凤歌仍旧没有等到南都抚衙门的人,倒是林厢这两个时辰都没闲着,她从商队那里有讨了一些干粮,这些商旅即将进入皇城,自然会去街市好好吃一顿,这随身的干粮便显得多余。 “咱们先回去吧!”李凤歌转过头望向抱着干粮傻笑的林厢。 “哦!”林厢继续搀扶着林凤歌往回走。 回到窝棚,李凤歌将脚下的鞋子脱了下来,脚底已经磨出了水泡,林厢见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根针,然后替李凤歌将水泡挑开。窝棚外的太阳依旧毒辣,一股难闻的恶臭充斥着这里,李凤歌卧在干草堆上,忽然想起了云娘,毕竟失踪已经整整一日,云娘应该已经急疯了吧。 “林厢”李凤歌喊道。 “怎么了?”林厢从一旁走了过来“是另一只脚也有水泡吗?我来看看”说着林厢便要上前将林凤歌另一只脚上的鞋子脱下来。 “我不是说这个”李凤歌攥着林厢的手腕,然后撑起身子望着林厢“我是想说,昨日那些人抢我东西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一块玉佩,白色的!”李凤歌睁大着眼睛问道。 “玉佩!”林厢嘴里喃喃念道“好像是东边那个头顶有烂疮的叫花子,他平常最喜欢欺负人了,好几次我讨来的东西都被他抢了去”。 那块玉佩是李凤歌的外祖父,也就是前首辅大人谢安城赠与的,那是宫廷御赐,上面还刻着敕造两个字,这是唯一可以证明李凤歌身份的信物,如果能找回来便能顺利入城,只是十香软筋散的药效还没过,现在便是去找那个头顶有烂疮的叫花子,恐怕也无济于事。 一想到这里李凤歌便感到有些头疼,于是索性再次躺在干草堆上睡去,毕竟昨夜一夜都没怎么睡,李凤歌原想着是能回世子府,那样便能在自己的软榻上好好补个觉,现在看来也只能在干草堆上继续将就。 林厢望着一旁熟睡的李凤歌,又望了一眼窝棚外毒辣的太阳,于是便从一旁拿出一把破漏的蒲扇,这是以前在路上捡到的,虽然有些残缺,可说到底还能用。林厢接着坐到李凤歌的身侧,然后举着蒲扇为他驱赶蝇虫,毕竟今日也是多亏了李凤歌,才能讨到肉饼和干粮。 一夜没睡好的不止李凤歌一人,皇城内世子府里的云娘也没睡好,两个眼睛熬得通红,不时地便问身边的婢女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从昨日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了,不仅世子府的甲士全都派了出去,就连广陵王府安插在京城的暗桩也没能闲着。 “云姑娘还是先去休息吧,你都一夜没睡了”吴常侍望着强撑着眼睛的云娘“这里有咱家盯着,若是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姑娘便是,干等在这里也不叫事,别世子回来了姑娘又病了”。 “多谢吴常侍关照”云娘用绣帕擦了擦眼眶下的泪水“那云娘先去躺一会儿,这里就劳烦吴常侍了!”。 “云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咱家守在这里,既是陛下的旨意,也是咱家的心意,不必提劳烦二字,这就显得疏远了”说着吴常侍便赶紧示意婢女们搀扶云娘下去。 云娘回了里间的院子,吴常侍的凉茶是喝了一杯又一杯,南北都抚衙门的人不时便会过来通报进程,只是每每发现疑似的地方,最后都是空欢喜一场,这一日折腾下来,世子虽说没看见,倒是查到不少拐卖良家的人牙子。 “常侍大人,再续一杯凉茶败败火!”一名小黄门将吴常侍的茶盏继续添满。 “咱家都已经连喝六杯了,你是不是想把咱家撑死,接着你好当这个常侍?”吴常侍也没了往日的好脸色,吓得一旁伺候的小黄门赶紧跪在地上,连忙叩头。 第十六章 但能作寻常夫妻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又过了一日,李凤歌终于不用继续杵着木棍,虽说十香软筋散的药效还没有完全消退,但是却已经和常人无异。这日一早李凤歌便带着林厢离开了窝棚,然后朝山林里走,那里不光可以挖到野菜,还能打到一些猎物,虽说手上没有弓箭,但李凤歌还是在山林里做了几个简易的机关,又弄了一根树杈当做鱼叉。 山林里的河水清澈,还长出了许多荷花,荷叶茂密的盖在河面上,比窝棚外的臭水沟要好得多。李凤歌素来爱干净,便让林厢在一旁守着,接着便解开衣袋,一楼扎进河里。李凤歌从河水里抬起头,望着岸上的林厢,然后随手将一条鲈鱼扔到岸边。 “快生火,咱们中午有的吃了!”李凤歌对林厢喊道。 不一会儿火堆也生了起来,林厢用荷叶将弄干净的鱼包了起来,又糊上了一层泥浆,随手便将鱼丢进火堆了,这是林厢跟其他叫花子学的,倒是不需要人看着,只等泥浆全部烤干附着在荷叶上便可以拿出来。 “林厢!”李凤歌游到岸边趴着“快过来!”。 “怎么了?”林厢回过头望着李凤歌结实的上半身,面颊有些微微发红,但还是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这河挺凉快的,你也下来一起洗罢”说着李凤歌便一把握住林厢的手腕,用力将她拖到怀里。 林厢红着脸不敢看李凤歌,但还是乖乖听话伏在李凤歌的胸前不敢动,李凤歌望着羞涩的林厢深情地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不会让你再受苦的”说着便将林厢的衣服解开扔到岸边。 荷叶盖住了温香玉软,李凤歌将林厢压在岸边,因为这里比较浅,两个人刚好可以站住。李凤歌一直手臂拖着林厢的后腰,另一只手搭在林厢的胸前,兴许总有比夏日的烈阳更令人心血彭拜的事物。 李凤歌望着洗干净后的林厢,倒是生的清秀可人,乌黑浓密的头发,到是不像之前那样乱糟糟的,而是直直地垂落在后腰。李凤歌的手顺着林厢的脊背一直抬升到她的后颈,然后望着她躲闪的眼睛吻了下去。 “你真的愿意要我吗”林厢红着脸在李凤歌耳边小声地问道。 “我从不骗女人,难道你不愿意吗?”李凤歌抬起头望着林厢问道。 “我……我”林厢支支吾吾地“我愿意,请郎君怜爱!”说着林厢便挽住了李凤歌的后颈,双峰紧紧地贴在李凤歌结实的胸膛上。 河水曼妙,更曼妙的是娇俏的人影,游鱼不敢靠近,羞怯地钻进更深的水底,林厢任由李凤歌在自己面前肆意妄为,这怕是姑娘家对情郎最深沉的爱慕,一抹殷红从水底翻涌出来,伴随淡淡地腥味,这只能让李凤歌变得更加的兴奋,不由得便将林厢搂地更紧。 火堆里的鱼已经烤好了,李凤歌抱着林厢上了岸,又将被河水浸湿的衣服晾在一旁,借着夏日的烈阳,倒是不需要多少工夫,好在四周没有人烟,林厢和李凤歌倒也不必羞怯。 李凤歌将表面已经干透的泥浆摔碎,然后将荷叶一层层剥开,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林厢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块,又从鱼身上撕下一块喂进李凤歌的嘴里。 “看来以后不用要饭了”林厢望着李凤歌精致的五官“你要是回不去,咱们就在这里盖一个小房子怎么样?”。 “我倒是想跟你在这里盖个房子,可是……”李凤歌言语间有些犹豫“可我的背后不只有我一个人”。 林厢倒是没有露出失望的神情,她是前御史中丞的女儿,不是小门小户家的丫头,不可能不顾李凤歌是广陵王世子的身份。只是这并不妨碍一个年华正好的女子,对未来的所有期盼和幻想。 一条鱼很快便被两个人吃完,只剩一截干净的鱼骨扔在地上,李凤歌又随手拿起刚才在河里摘下的莲蓬,剥了一粒然后喂进林厢的嘴里。林厢就靠在李凤歌的身侧,并紧紧挽着李凤歌的手臂,曾经她以为从此便会孤身一人,此刻她再次有了牵挂,和会思念自己的人。 “你吃吧!”林厢将递到嘴边的莲子推给李凤歌“你多吃点”。 “河里还有一大堆,至于跟我这么客气吗?”李凤歌将莲蓬含在嘴里,然后轻覆林厢的双唇,那每莲子便被送到林厢的舌尖“不听话可是有惩罚的!”。 说完李凤歌便再度将林厢压在草地上,正欲俯下身子却被林厢的玉手撑在胸前,林厢望着李凤歌说道“要是能一直这样也挺好”。李凤歌抓住林厢两只手的手腕,然后撑在地上,并在林厢的耳边低声问道“一直哪样,是这样么?”话音刚落李凤歌便向林厢再度袭来。 “以后打算为我生几个孩子?”李凤歌望着喘着粗气的林厢问道。 “生……生几个”林厢此时话都说不清楚,只是躲在李凤歌身下嘤嘤呀呀的“郎君想生几个,就生几个”。 “这可是你说的!”李凤歌轻咬林厢的耳垂,然而说道“还有,记得称呼我为世子殿下,下次叫错了可是要罚的”。 南都抚衙门的韩指挥使正在堂前转来转去,北都抚衙门的汪指挥使也在,他正悠闲地喝着茶,丝毫不像韩指挥使那般慌张,一旁还有几个千户,也都不敢说话,生怕此时触了韩指挥使的霉头。 “我说你能不能停一停,转来转去转的我头都晕了”汪同文望着面前的韩君,接着将茶盏放在一旁“难道你转圈就能把广陵王世子转回来?”。 “汪指挥说的轻巧,敢情这人不是在你们北都抚衙门的眼皮子底下丢的”韩指挥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旁的千户赶忙递了一杯茶上来,却被韩指挥使一把推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一名小旗官此时走了进来,望见面有愠色的韩指挥使便躬身行礼,然后说道“大人,有世子消息了!”。 话音刚落,韩指挥使便蹭地站了起来,这大概是这两天他最想听到的话,毕竟如果再没有广陵王世子的消息,那么自己的这颗项尚人头也就保不住了。汪指挥使此时也走了过来,两眼聚精会神地望着那名来报的小旗官。 “世子所在何处?”韩指挥使激动地问道。 “禀大人,昨日城门口的士兵,看见一人衣衫褴褛,自称是广陵王世子,因来人一副叫花子模样,所以……”小旗官说道这里顿了顿“所以没让他进来!”。 “啪”地一声,韩指挥使手掌重重地拍在桌案上,两个眼睛通红,像是要杀人一般。想来也不奇怪,广陵王世子好不容易自己脱困回来,却被城门下的士卒给拦住了,这一拦不要紧,把韩指挥使的身家性命也给拦在了皇城门外。 “真是该死!”韩指挥使吼叫着“来人!拿我的腰牌,去将昨日在城门当值的那几个人,全部给我押回南都抚衙门的大牢”。 “禀大人”小旗官颤颤巍巍地说道“人已经被关在牢里了”。 韩指挥使一甩袖袍,便直奔南都抚衙门的大狱,里面又脏又臭,光线昏暗的要死,这样的地方永远不会让案犯看见日光,最多在大牢里点上几支忽明忽暗的蜡烛。韩指挥使走在最前头,其余几名千户跟在后头,一直来到关押那帮人的地方。 昨日在城门口值守的一共十六个人,此刻这十六个人都在这里,只是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一个个都瘫在地上,隐约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审问的怎么样了?”韩指挥问一旁负责审讯的掌狱。 “回禀大人,这些士卒已经通过画像,确认昨日在皇城下的确实是世子殿下只是……”掌狱支支吾吾半天“只是其他的,这些人就便不知道了”。 “难怪将皇城翻了一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广陵王世子,原来是在城外,传令下去,让人出城去找,沿着官道一直搜!”韩指挥望着身后的几名千户“还有,把这十六个人拖出去喂狗!”。 “是!大人”。 第十七章 瘟疫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难民窟的窝棚到了夜晚,除了睡觉到也找不出别的事情,好在今天李凤歌和林厢都吃了顿像样的饱饭,他们上午埋在山林里的机关打着了一只兔子,如今已经都喂了五脏庙。林厢依偎在李凤歌的怀里,此时微微翻了翻身子,便惊醒了已经沉睡的李凤歌。 “怎么了,热不热?”李凤歌从一旁拿起那把破漏的蒲扇摇了摇。 “世子,我想喝水”林厢有气无力地说道。 “想喝水,我去给你打”李凤歌将怀里的林厢轻轻地放在干草堆上,然后转身去拿那个破碗“你在家等我,我到后面山林的河里给你去舀干净的水”。 “那你要快点回来”林厢强撑着身子望向李凤歌“路上小心点!”。 今夜的月色倒是分外的皎洁,李凤歌从窝棚里出来,一只手拿着破碗,另一只手拿着棍子,正准备朝着后山走。附近的窝棚约有一二百户,大多都是来逃荒的,听林厢说,在北边还没闹灾的时候,这里只有三十几户窝棚。 李凤歌走到一半,忽然觉得尿意正浓,于是便走到一旁解开裤带,到底如今的境地与往昔不同,自然是没那么多的讲究,只要找块没人的地方,都是可以如厕的福地。一注清水顺势倾斜,灌溉了路边的野花野草,忽然李凤歌耳边听来一阵小孩的哭声。 此时已经是深夜,这莫名而来的哭声显得有些反常,李凤歌系上裤带,手里拿好了棍子,便循着哭声走了过去。慢慢穿过搭建得七扭八歪的窝棚,声音离得越来越近,孩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李凤歌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朝着一个窝棚望了进去,声音便是从里边发出来的。 窝棚里孩子就坐在大人身旁,不时地还用稚嫩的臂膀摇晃着面前的大人,只是无论怎么摇晃,躺在地上的那个人仍旧是纹丝不动。李凤歌握着棍子走了进去,那名孩童看见李凤歌便缩在一旁显露出害怕的样子。 “你家大人怎么了?”李凤歌望着那名孩子问道。 “我也不知道呜呜……今天阿爹一直上吐下泻”那名孩子看模样已经有十岁出头,此时正用脏乱的衣袖去擦拭眼角的泪水“晚上就躺在这儿一动不动了呜呜”。 李凤歌用棍子将那么躺在地上的男子翻了过来,并将一根茅草放在了他的鼻子上,茅草安静地被放在那里纹丝不动,看来是已经没了呼吸。李凤歌转身又进了两处窝棚,发现里面的人也已经悄然离世,一直转了十几户窝棚,却只有两三个人还艰难地活着,李凤歌望着眼前的情景,脑海里立马浮现了两个字“瘟疫!”。 “你叫什么名字?”李凤歌转回头去问那个孩子。 “我……我叫二狗”那名男孩望着李凤歌,有些害怕地回答道。 “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个头顶长了烂疮的”李凤歌用袖子将鼻子捂着“就是那个喜欢抢人家东西的”。 “哦,那个头上长赖疮的我知道”二狗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想死就跟我来”说着李凤歌便领着二狗去找那个头上长了烂疮的人,毕竟当务之急是拿回那块玉佩! 二狗倒是对这里轻车熟路,不一会儿便带着李凤歌找到了那个要找的人,李凤歌用棍子在他身上捅了捅,头上长烂疮的叫花子已经没有了动静,看来是已经死了。于是李凤歌便带着二狗一起找那块玉佩,他对二狗说,找一块很白很漂亮的东西,接着两个人便在窝棚里翻箱倒柜起来。 “是这个么?”二狗从一个破匣子里翻出来玉佩,于是便拿在手上问李凤歌。 “对!就是这个”李凤歌一把拿过玉佩,仔细的瞧了瞧,上面刻着敕造的字眼,正是自己被拿走的那一块“咱们快走,这个地方不能待了”。 李凤歌领着二狗一路小跑回到了他跟林厢的窝棚,此时林厢正撑着身子朝李凤歌看了看,发现李凤歌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孩子。李凤歌赶紧走进了窝棚,望着林厢费力的样子,便将手掌放在林厢的额头,上面的温度烫得吓人。 “咱们要赶紧离开这里”李凤歌赶紧将林厢扶了起来,然后背在背上“这里闹了瘟疫,不能在待下去了”。 “瘟疫?”林厢有气无力地问道。 “别说话了,也别睡觉”李凤歌的话音有些紧张,能听出有些许微微地颤抖“这次咱们一定能进皇城,记住千万别睡觉,我还要带你去吃西市的烤猪肉,还要给你买水月斋的胭脂,你不是一直念叨这些吗?,我还要跟你生许多的孩子……” 李凤歌背着林厢领着二狗,便朝着皇城的方向走,两个时辰后,大概就是开城门的时间,那时候街上的人也不多,这样就不会造成太多人被传染,一路上李凤歌的嘴便不敢停下来,生怕背上的林厢忽然间的沉默。 “你说咱们是生儿子,还是生女儿?”李凤歌对身后的林厢问道。 “听世子的,世子说生儿子就生儿子,世子说生女儿就生女儿”林厢有气无力地说着还伴随着些许咳嗽。 “我都要,儿子也要、女儿也要”李凤歌的言语虽然显得轻松,可是神情却非常的焦躁“林厢,等咱们以后回了广陵,我带你去见我的母妃,她是整个大胤最美的人”。 “真的啊?”林厢笑着问道,咳嗽一直停不下来“咳咳……咳咳咳”。 也不清楚走了多久,李凤歌能够远远望见远处的皇城,上面插着火把,火把将城门照得通红,二狗紧紧地跟在李凤歌的身后,一路上也没有掉队,整整靠近两个时辰的路程,一路上都不敢坐下来休息,这对李凤歌来说尚且显得吃力,更别说是一个十岁的稚童。 李凤歌脚下的步伐不觉又加快了些,天色微微变得湛蓝,是快要大亮的前奏,耳边还可以听见远处嘹亮的鸡鸣,是从皇城里透出来的。李凤歌将怀里的玉佩掏了出来,以备等下通关的时候查验。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一名士兵将李凤歌拦了下来。 “广陵王世子李凤歌”李凤歌将玉佩拿在手上“这是我外祖父,老首辅大人赠与的玉佩,上面有敕造二字,可以作证我的身份。” 那名士兵望着李凤歌手里拿出的玉佩,便赶紧下头磕拜,嘴里念叨着“小人该死,万望世子殿下恕罪!”。 “城门还有几时才能开启?”李凤歌问道。 “回世子殿下还有一刻钟”那名士兵如释重负地抬起头,显然面前的世子并没有想要追究。 “吩咐人准备一辆马车”李凤歌刻意和那名士兵保持一定的距离,以确保不会传染。 一刻钟后,皇城的大门才缓缓打开,一名士兵将马车牵了出来,正准备朝着李凤歌那边走,便被李凤歌呵斥停了下来,那名士卒此时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一旁其余的士兵也被李凤歌呵斥,让他们退到一定的距离,做完这些,李凤歌才敢上前,让林厢坐在马车里,然后让二狗也上了马车。 “记住一路上要陪姐姐说话,千万别让她睡着了,知道么?”李凤歌望见二狗点了点头,便一屁股坐在车夫的位置上,马鞭在半空中一扬,那匹马便像是疯了似地朝前跑。 路上的街市冷冷清清,一些店铺也才刚刚开门,正在收拾准备招待今天的客人,李凤歌听见马车里不断传来二狗和林厢的生意,心里才能安定下来。不一会儿马车拐过清玉坊,来到了世子府邸所在的重明坊,李凤歌一勒缰绳马车便停在了世子府的门口,接着转过头望着站在世子府门口南都抚衙门的人喊道“快让云娘和赵轲出来见我”。 第十八章 惊动皇城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世子府的统领赵轲和云娘赶忙从府里走了出来,一同的南都抚衙门的人也准备上前,却都被李凤歌呵止,云娘泪眼婆娑地望着李凤歌,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情况,一旁的统领赵轲也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李凤歌。 “城外难民窟遭了瘟疫,或许已经传进了京城”李凤歌严肃地望着众人“云娘,快将角门的三间房间收拾出来,不许任何人靠近,让人打好热水再送几套干净的衣裳,赵轲你快去找一名大夫过来,让他带好能治疗瘟疫的药材”李凤歌的话音刚落,众人便纷纷慌了神,南都抚衙门的人也赶紧策马往南都抚衙门赶。 “世子”云娘望着李凤歌此时落魄的样子,一时间已经是肝肠寸断,再想到世子还染上了瘟疫,便哭的没了人样,只能靠一旁的婢女扶着。 “云娘,这几日害你担心了”李凤歌不敢走过去,只能远远地望着云娘“一切都会没事的,你家世子是祸害一千年”。 说着话李凤歌便将林厢扶了出来并抱在怀里,二狗也小心地走下了马车,望着围在一旁的一堆人,二狗躲在李凤歌的身后,不敢露出目光望向这些穿着绸缎绫罗的贵人。李凤歌望了一眼二狗,安慰他别害怕,二狗这才敢跟着李凤歌身后朝着角门走。 “把这辆马车烧了!”李凤歌吩咐道。 角门的三间房间已经收拾出来,里面的木桶已经放好了热水,李凤歌先是将二狗扒了干净,然后放在木桶里泡着,接着便对二狗说“旁边是你的新衣服,这身旧衣服我拿去烧了,你自己在这里洗澡,把身上洗洗干净,然后自己将衣服穿上,知道吗?” “嗯,大哥哥谢谢你!”二狗一边揉搓身上的痂垢一边抬头望着李凤歌真挚地说道。 李凤歌转眼进了另一件房间,这是为自己跟林厢准备的,他小心翼翼地将林厢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然后抱着有气无力地林厢一起泡在木桶里。林厢就这样趴在李凤歌的怀里,望着眼前这个没有抛下自己的男人,心里觉得这辈子哪怕就到这里也是值得的。 “是不是觉得水有些烫?”李凤歌一边解开林厢头上的发带,任由满头乌发自由地垂落,一边用上好的皂膏在林厢身上涂抹。 “没有……咳咳”林厢双手抱在李凤歌的腰间“水温刚刚好”林厢紧紧地将侧脸贴在李凤歌的胸膛。 沐浴之后,李凤歌和林厢都换上了新的衣裳,还有旁边房间的二狗,衣服穿的扭扭捏捏显得有些不合身。住在明东坊的张大夫此时走了进来,他家祖上也是宫里的御医,李凤歌赶紧让出位置,让大夫为林厢诊治,此时的林厢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没了。 张大夫面色有些焦躁,不一会儿便放下林厢的手,接着转过头又把了把李凤歌和二狗的脉搏,便对李凤歌说道“世子殿下,这位姑娘的病情已经拖不得,要赶快用药,我这就去开方子”。 “这几日要有劳张大夫了,旁边已经为张大夫留出了房间,待在下痊愈之后,定是要报答”李凤歌躬身朝着大夫行礼,便被张大夫赶紧托住。 “世子殿下使不得,救病治人是医者本分”说罢大夫便转过头出了房间,扯着嗓子将药材一味一味地喊出来,再由这间院子外面的人记录下来照方抓药。 李凤歌让二狗在房间里陪着林厢,自己便走了出来,此时的院子已经被封锁,前后能够进出的大门被关了起来,门口都有世子府的甲士和南都抚衙门的人守着,李凤歌抬头向上望,在一座阁楼上,云娘正站在那里,即便隔得很远,但还是能看出云娘在哭泣。 “张大夫”李凤歌喊道。 “世子殿下有何吩咐?”站在庭院里的张大夫便赶忙走了过来。 “我是想问,这瘟疫一般是何时发作”李凤歌的面容露出疑惑地神情“夏季是否也是瘟疫高发的时节?”。 张大夫顿了顿,接着沉思了片刻后对李凤歌说道“世子殿下,据老夫所知,这瘟疫一般是多发于冬季,夏季染发瘟疫倒是鲜少耳闻”。 “多谢!”李凤歌问完便转身回了房间。 此时二狗正拿着一个精致地茶盏为林厢倒水,李凤歌便从二狗的手中接过茶盏,然后坐到床头将林厢扶了起来,接着又用嘴吹了吹茶盏里的热水,小心地喂林厢一点点地喝着。在房间的桌子上,还有一些糕点和水果,在李凤歌示意之后,二狗才敢扭捏地走过去,拿起一块从来没吃过的糕点放在嘴里。 不一会府邸里的下人便按照张大夫的药方抓来了药,张大夫用药罐小心地煎熬,一股浓烈的味道霎时间便充斥着整个院子。二狗穿着撇脚的衣服,一摆一摆地走到门口,然后将门关了起来,生怕这个味道会让林厢感到不舒服。 “二狗,你过来”靠在李凤歌怀里的林厢喊道。 二狗听见林厢的声音,便赶紧走了过来,然后问道“怎么了,林厢姐姐?”。 “以后让世子殿下,咳咳……请先生教你读书认字好不好?”林厢进了世子府之后倒是开心了许多,这样的开心根本就不是装出来的。 “我真的可以吗?”二狗抬起头望向一旁的李凤歌。 “真的,世子哥哥还能骗你吗?”李凤歌捏了捏二狗的鼻子笑着说道。 张大夫煎好了药,便端了进来,一共三碗,林厢的那份与前两份有些不同,里面放了一些猛药,此时林厢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如果继续使用性子温平的要慢慢医治,怕是以林厢的身体,会熬不到那个时候。 “世子殿下,快把药都喝了吧!”张大夫说道。 李凤歌端起碗一饮而尽,一旁的二狗捏着鼻子,面露复杂的神情,小口地嘬着,只是越嘬越苦,最后只能学李凤歌的样子,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接着赶紧跑到桌子旁拿起茶盏,连着喝了三四杯。 林厢的那一碗汤药,被李凤歌端在手中,里面还要一个精致的汤勺,李凤歌小心翼翼地用汤勺盛了药,然后喂进林厢的嘴里,只是林厢在喝完第一口后,便喝不下去了,这要简直是苦的吓人,林厢的五官甚至都扭曲到了一起。 “听话,把药喝了病就能好了”李凤歌望着躲在怀里不肯喝药的林厢。 “世子,这药太苦了,咳咳……我真喝不下去”林厢到不是故作姿态,确实是因为林厢碗里的药无论是种类还是剂量都要比李凤歌和二狗碗里的分量要多,所以也更加的浓,不仅苦而且还酸。 李凤歌望了一眼傻傻的站在一旁的二狗,便让他先去院子里跟张大夫去玩,二狗倒也知趣地将房门合上。李凤歌用嘴吹了吹碗里的汤药,又舀起一勺放在唇边试探,此时的汤药温度刚好,李凤歌便含了一口在嘴里,接着望着躺在怀里的林厢,便吻了下去,或许药的味道依旧很苦,然而此时的林厢只有放开紧咬的牙关,任由汤药混合着李凤歌的味道,在喉咙里一点点地滑落。 “苦!那就咱们俩一起喝”李凤歌紧紧地搂住林厢,双目深情凝望“就像在窝棚里一样”说着李凤歌便又含了一口在嘴里,然后俯下身子紧紧地覆在林厢的红唇上。 南都抚衙门的指挥使韩君,刚为广陵王世子已经回来的消息而感到庆幸,可是谁曾想李凤歌居然带回来瘟疫的消息,出城门十里的难民窟韩君倒是隐约间有点印象,有几次去雍州办事的时候途径那里,这些叫花子便会一拥而上讨要吃的,所以李凤歌所说的,瘟疫可能已经蔓延到了京城并不是一句虚言论,而且很可能并不只是皇城。 “来人!备马”一想到这里,韩指挥使便赶紧准备进宫,准备向皇帝李淳和魏公奏禀此事。 第十九章 佳人堪怜皇城堪忧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药效来的倒是猛,林厢的额头比之前的还烫,张大夫只说若是能撑过去就好。李凤歌坐在床头,紧紧攥着林厢的手,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整整一日,娇病无力的林厢只是喝了一点粥下去,李凤歌满脸都是焦躁的神情。 皇城里此时已经乱套了,南北都抚衙门的人未曾歇息,便赶忙挨家挨户开始搜寻感染瘟疫的人。街市大多都被封了起来,不许人们随意走动,有疑似患病者,除了王侯卿相,大多都被送到北宁坊,龙骧军早早驻扎在哪里,将北宁坊给围了起来,太医院的太医们忙得连水都来不及喝。 旨意也一路下发到皇城沿途州府,各州接到旨意的布政使如临大敌,连忙会同指挥使、按察使安排士兵封锁州府进出要道,并清查辖区内病患数量。 “要不要再喝点水”李凤歌望着躺在床上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的林厢。 “嗯”林厢的眼睛没有睁开,喉咙挣扎着发出声响。 李凤歌转身走向桌案,茶壶里的水早就变得温凉,屋外的天色也变成深蓝色,如果不是这场瘟疫,或许可以带二狗去街市逛逛,他应该还没看到过大胤最繁华的都城,没看到过灯火通明王子公孙不足贵的景象。 林厢的后背,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托起,李凤歌靠着床头坐着,将林厢放在自己的怀里,手里拿着红瓷茶盏,接着便递到林厢的嘴边,然后在林厢的耳边念叨“听话,张开嘴!”。话音刚落,林厢便费力地将红唇抿在茶盏上面,好半天才将里面的凉水喝完。 “好些了吧?”李凤歌随手将茶盏放在一旁,然后紧紧地搂着林厢。 林厢仍旧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靠在李凤歌的怀里,双眸闭得紧紧的,李凤歌俯下脸并靠在林厢的侧脸上,温度仍旧没有消下去,依旧是烫的吓人,李凤歌将一只手探进林厢的后背,发现已经湿了一大片,于是便去打了一盆水,开始为林厢擦洗。 李凤歌将帕子打湿后再拧干,然后小心翼翼地解开林厢衣服上的系带,接着将林厢身上汗湿的地方都擦拭干净,至少这样会让林厢舒服一些,否则一整夜身上都是黏糊糊的,就算是到最后林厢没有熬过去,至少这样也算是清清爽爽地离开这个人世。 “林厢,你一定要撑过去,我还要带你去吃烤猪肉,还要带你去买水月斋的胭脂”李凤歌解开外面的衣衫放在一旁,穿着内衫和林厢躺在一起,并将她搂在怀里,此时李凤歌似乎也有些发热,开始变的无力,似乎是药效开始发作,只是没有林厢那么严重罢了。 “林厢,陪我说句话好不好”李凤歌的声音变得有些微弱“我怕你以后都不能陪我说话了”。 “林厢,我答应过要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李凤歌艰难地侧过身子望着怀里的林厢“要是你死了,我就失言了”。 林厢并没有睡着,她能听见李凤歌在她耳边的轻语,只是她实在没力气说话,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挣扎了好久才在嘴里发出“郎君”两个字,然后便没有下文了,李凤歌看着怀里的林厢,心疼地说道“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北宁坊成了这个夜晚最热闹的地方,如果不是此番清查,根本就不会发现居然已经有这么多人感染,大批的病人只能分到一张席子躺在地上,太医院的人手根本不够用,只能征调民间医馆里坐诊的大夫。 “刘太医,又送来一批病患,放哪儿?”一名北都抚衙门的人带着面罩跑了过来。 “严重的先送进来,轻症先随便找个地方安置”刘太医一边检查病患的发病情况,一边说道。 “王太医,这里有个病人不行了”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 “来了来了”王太医一边应和道一边跑了过去。 哭声和悲伤的气息开始蔓延,一些撑不住的人倒了下去便再也没有醒来,在他们的身旁,还有一同染病被送来的亲人,他们甚至来不及为死者准备葬礼,便看见尸体被抬了出去,没人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只能默默祈求上苍的庇佑。 王子公孙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好几个大臣家已经被南都抚衙门给封了起来,九原侯世子与锦成伯世子也染上了瘟疫,此刻正在府中医治。皇宫里到处都在烧艾草,宫人们这一日最不敢偷懒,以确保皇宫里大殿的每一寸都能被艾草熏到。 魏忠此时并不在皇帝身侧,他坐在马车里,望着不断被送进北宁坊的病患,接着掀开帘子望向站立在马车下的韩君和汪同文二人,然后问道“怎么会这么严重?”。 “回禀义父,这次瘟疫来的颇为蹊跷”汪同文连忙朝着马车里的魏忠躬身行礼“据太医说,夏季炎热,甚少发生瘟疫这样的事,且此次病症之急也是罕见,患者若是没能得到救治,根本熬不过三日”。 “现在皇城里的病患一共有多少人了?”魏忠的声音透露出焦虑的情绪,眉头紧紧锁在一块。 “目下一共是六万四千人疑似被传染,其中重症有五千八百人”韩君赶忙说道。 一队大夫在龙骧军的带领下,挎着药箱,带着面罩进入北宁坊,这已经是今日第三次征调了,如今除了王侯公卿的府邸,几乎整个大胤皇城的大夫,都在这里,便是有余下的,也只是一些赤脚大夫。 “里面的人手都够不够?”魏忠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抬眼望着面前的北宁坊。 “能征调的都已经尽数征调,此时虽说是人手紧缺,但勉强还能应付”韩君站在魏忠的身旁扶着魏忠“义父还是先回车上,这里来来回回的都是病患,义父若是染上了瘟疫就不好了”。 “是啊!义父还是在车上歇息吧”汪同文附和道。 “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没有朝廷重臣露面,人群便会恐慌,乃至于引起骚乱,你们随我一起进去看看”说着魏忠便将面罩系在口鼻上。 南北都抚衙门的两位指挥使,互相望了一眼,也只得各自系上面罩,跟在魏忠的身后走了进去。一旁的龙骧军的士兵,看见走来的魏忠便赶紧让开道儿,又派了几名士兵随行,将魏忠于与患病的人群割开。 刚一进北宁坊,便能闻道一股浓烈的艾草味,南北都抚衙门的人,每隔一个时辰,便会将里里外外都熏上一遍。魏忠走在最前头,此次他是代表着皇帝李淳来坐镇北宁坊,一旁躺在草席上的病患,看见魏忠和南北都抚衙门的两位指挥使,纷纷识趣地让开道。 “刘太医!”韩君韩指挥使朝着正在忙碌的太医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刘太医便朝着魏忠走了过来,正准备躬身行礼,便听见魏忠的声音“刘太医不必多礼,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回魏公,目下瘟疫暂时得到了控制,只是这病患如果再继续增加下去,怕是要坏事”刘太医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只怕其他地方也不容乐观,雍州和翼州倒还好,那里倒是不缺大夫,只是……只是兖州和宛州怕是就麻烦了”刘太医面露焦急的神情。 魏忠挥手示意刘太医继续去忙,接着又查看了一番药材的消耗和剩余库存,大概再消耗七天便会告急,不由得忧从中来。韩指挥使和汪指挥使紧紧贴着魏忠,警惕地望着周围不断咳嗽的病患,龙骧军的士兵手里拿着长戈站在最外侧,倒是没有人敢造次。 “传令下去,令未收到瘟疫波及的州府,征调些大夫支援兖州和宛州,并向几家大的药材商,持续采购此次所需药物,务必要保障皇城治疗瘟疫的药材不断”魏忠转过身朝着两个干儿子说道。 “遵命!”。 第二十章 为汝赐名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三日后,林厢终于走下了床,府里的甲士也将封闭的门打开,云娘第一个便走了进来,看见消瘦了许多的李凤歌,便赶忙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李凤歌,说什么也不肯撒开,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打湿了李凤歌的衣衫。 “云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世子殿下了”云娘哭成了泪人,眼圈通红地望着李凤歌。 “这不是没事吗?”李凤歌擦去云娘的眼泪,并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好了好了,你家世子福大命大造化大”。 张大夫此时走了过来朝着李凤歌躬身行礼,却被李凤歌赶忙托住,云娘将准备好的一包银子递给了张大夫,张大夫却只从中抓了一把,其余的便退给了云娘,直说道“这些已经是恩赏,再多就折福了”说着便告退,离开了世子府邸,一出门便赶忙朝着北宁坊赶去。 “还没来得及介绍”李凤歌将林厢牵了过来“这是林厢,前些日子多亏有她,才不至于让我饿死”。 “真是我见犹怜”云娘望着林厢,便赶忙牵起她的手“多谢妹妹费心了,以后就当这是自己家!”。 “多谢云姐姐”林厢识趣地朝着云娘见礼“一直听世子提起,云姐姐秀外慧中,今日见到倒是比世子说的还要好”。 云娘牵着林厢朝里走,二狗跟在李凤歌身后,世子在京居住的府邸到底是比不上广陵王府,可是却也不是一般的宅院。亭台舞榭光阴交错,柱子都刷了朱红色的漆,瓦片都是翠绿的琉璃色,厅堂内的陈设更是不俗,不少都是从广陵带来的玩意儿。 一进厅堂,二狗便忍不住地抱着一只花瓶看了半天,一旁的婢女望着二狗的模样,纷纷捂着嘴笑。云娘将二狗手中的花瓶拿了下来,接着牵着二狗坐在紫檀木雕刻的椅子上,一旁的婢女还为二狗拿了一些糕点,一打开食盒便又一股馥郁的香气。 “真好吃!”二狗一只手拿着一块糕点,嘴上都是碎末“大哥哥你家真漂亮”。 “这孩子如今没了爹娘,我看着可怜便带了回来”李凤歌抿了一口茶,便将茶盏放在一旁,接着转过头望着云娘说道“以后便让赵轲教他习文练武,长大了也可以自食其力”。 “都听世子的”云娘转过头吩咐一旁的婢女“今日要去去晦气,让厨房做些好的!”。 “对了云娘,现在街市还开着吗?”李凤歌望着云娘问道。 “早就关了,这几日京城都是人心惶惶的”云娘手里拿着团扇玉臂轻摇“如今瘟疫波及的不仅是京城,附近的州府也都有大量的病患”。 李凤歌是不会想到,瘟疫会蔓延的这么快,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发现难民窟的情况,恐怕后果更加的不堪设想,只希望这次瘟疫不会波及到南方。二狗打了一个饱嗝,然后用袖口擦了擦嘴,一旁的婢女赶忙制止,并递上一块赶紧的帕子,二狗将帕子接在手中,放在鼻下使劲地闻了闻,根本舍不得用它来擦嘴。 “这孩子倒是有趣,不过总不能一直叫二狗吧?”云娘将团扇放下,并挥手示意二狗过来,接着便用帕子将二狗的嘴角擦拭干净“给这个孩子取个名字吧”。 “倒也是该给孩子取个名字”林厢望着二狗“二狗!你本家姓什么?”。 “我本家姓陆”二狗抬起头“我阿爹叫陆二柱”话音刚落便引来一片笑声。 倒是也不奇怪,寻常百姓家的孩子,那里会有个好名字,一来是父母都没什么学问,二来是民间常说取个歪名好养活,因此大多都是诸如二狗这般的名字。 李凤歌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这取名倒是比作诗还要难,一时间倒是成了棘手的麻烦,只是云娘和林厢都望着自己,还有一众婢女在旁,这要是取不出个像样的名字,岂不是让人笑话,说广陵王世子的才学实际上是个空架子。 “有了!”李凤歌一敲折扇“我为你取名无病,经此劫难,希望你日后逢凶化吉,无病无灾可好?”。 “陆无病,还不谢过世子”云娘娇身说道。 “多谢世子哥哥赐名”陆无病扮作方才张大夫的样子行礼。 云娘让婢女先带着林厢和陆无病去看收拾出来的房间,并熟悉世子府邸的环境,自己则挽着李凤歌朝里院走。回到房间李凤歌便一下子躺在足可以睡下三个人的床榻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回想起窝棚里的那堆潮湿发霉的干草堆,便不愿从这张床榻上起来。 “世子上次让我查的那些商队,世子猜猜带进皇城来的是什么?”云娘侧卧在李凤歌的身旁,轻摇图团扇望着一脸沉醉的世子。 “你都学会卖关子了,快说跟谁学的”李凤歌侧过脸望着云娘,两只手不老实地挠云娘的腋下。 “好世子快停手!”云娘挣扎着试图躲开,只是哪里是李凤歌的对手“我说,我说快放开”云娘费尽气力才将李凤歌推开。 “是甲胄!一共一千五百套”云娘偎在李凤歌的耳边,轻声地说道。 李凤歌霎时间陷入了沉思,虽说一千五百套甲胄若是全部配备上,毕定会引起皇城骚乱,可要是想凭借一千五百套甲胄,便试图闯入宫禁,那只怕是痴人说梦。可要说这幕后之人如此费尽心机,将这一千五百套甲胄运了过来,不为了刺皇杀驾,又为的什么呢? “云娘!”李凤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便转过头望向云娘“你说这一千五百套甲胄,要是全部配备上士兵,若是趁着藩王和勋贵子弟在书院读书的时候,杀入沐恩书院会怎样?”。 “天下大乱!”云娘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如果所有的藩王和世子都死在了这里,各方势力一定会纷纷起兵,幕后的人是希望世道大乱”。 “那你觉得这场瘟疫是不是也是幕后之人的一招后棋?”李凤歌搂着云娘柔软无比的腰,并低头望着她今日画好的新妆“毕竟时间隔得如此之近,不得不让人怀疑”。 说道这里,李凤歌又想起了上官锦,只有她知道那个花钱买黎都尉命的人是谁,如果找到她,或许就能够查到这个幕后的黑手,况且李凤歌这几日受的苦,也都是拜上官锦所赐,单是从这一点,李凤歌也非要找到她不可。 “云娘,让各地的暗桩都去找一个人!”说着李凤歌便从床上下来,转身去了案头,并拿起笔。 云娘将纸为李凤歌铺好,接着便在一旁替李凤歌研磨。李凤歌右手攥着笔勾勒,不一会儿上官锦的形象便已经跃然纸上,这是一副不错的工笔画,每个细节都描绘的格外细致,李凤歌可不会忘记这个女人,下笔时甚至不用思索。 “这人是?”云娘好奇地问道。 “她叫上官锦,是杀害黎都尉的元凶,那日在明月楼表演戏法的也是她”李凤歌将纸拿起来又看了看“绑走我的也正是这个人”。 “她竟敢绑架世子”云娘的面色有些嗔怒“殿下放心,掘地三尺云娘也要把她找出来”。 “倒是不用掘地三尺那么费劲”李凤歌将画纸递给云娘“让人多留意客栈、酒肆、街边杂耍艺人!”。 “都听世子的”云娘接过画纸并卷起来,随即递给一旁的婢女玉儿。 第二十一章 凤慈宫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今朝社稷多磨难,有人欢喜有人忧。凤慈宫内,庄太后高坐中央,两旁分别是靖王世子和誉王世子,一旁伺候的老太监是太后的心腹,从太后刚进宫的时候便一直跟在身边,他叫叶知命,又有个外号叫鸾台阁将军,五年前便已经是十层楼的高手,如今当世排名第九,内劲阴柔诡谲,功力更是深不可测,隐隐间似乎更上了一层楼。 “皇祖母,如今这宫外已经乱套了”靖王世子手里正剥着橘子“陛下和魏忠也都深陷在泥潭里,皇祖母果真是算无遗策”说着靖王世子李茂便跪在地上,双手捧着橘子敬献给庄太后。 “快起来,快起来”庄太后一手拿着橘子,一手将李茂扶了起来“到底是亲的,知道心疼皇祖母”。 “皇祖母,咱们接下来当如何?”誉王世子李缘也走到庄太后身边,然后跪坐在一旁为庄太后斟酒。 “别心急,这才哪到哪儿呢?”说着庄太后便一把搂住李茂、李缘两个亲孙子。 要说庄太后怕也是史册上少见的,足以令皇帝不敢加封生母的太后,虽说庄太后多年不问政事,可却没有人敢拿庄太后当作是空架子,毕竟庄氏的外戚把持着雍州和翼州两地的军政要务,单凭这一点,皇帝便需要对庄太后再三慎重,更别提还生了靖王和誉王这两个儿子,如今更是割据一方兵强马壮。 从雍州灭门案开始,便是庄太后在棋盘上落下的子,叶知命早就跟黑云铁骑的少将军搭上了线,并承诺会以皇帝李淳的头颅作为报酬,而前提是他能够听命于太后,而之所以要杀掉杜献临,是因为杜献临的府库内有一批刚刚造好的甲胄,那本是他为了给自己的亲卫军更换陈旧的甲胄所准备的。 再到后面运送这批甲胄进京,被查抄后在难民窟散布疫病,目的就是让皇城乱起来,让世人觉得皇帝的无能,只有这样庄太后才能继续垂帘听政,亦或是直接废立皇帝,毕竟该继承帝位的,应该是庄太后的亲儿子,而不是那个卑贱宫女所生的贱种。 一名小黄门此时走了进来,接着便在叶知命的耳边嘀咕了几句,这位鸾台阁将军霎时间喜上眉梢,转过头望着正在含饴弄孙的庄太后说道“太后,事情都准备妥了!”。 “你啊,办事还是跟从前一样利索”庄太后端起一杯酒递给叶知命“这是誉王送来的,快尝尝”。 叶知命接过酒杯然后一饮而尽,接着便朝太后说道“这酒真不错,太后不如再赏几坛?”。 “想的美!总共只有三坛子酒,你又不是不知道”庄太后此刻倒像是一个顽童,一边摸着两个王世子的头,一边朝叶知命打趣“你要是喜欢喝,准你拿壶打个三两,不许再多了,我可是都有数目的”。 “谢太后恩赏!”叶知命赶紧朝着太后跪拜行礼“大胤万年,太后万年!”。 …… 李凤歌坐在凉亭的葡萄藤下纳凉,云娘和林厢便陪在左右,石桌案上是从西市买来的烤猪肉,尽管那家还没开门,但是南都抚衙门的小旗官,到哪里都有三分薄面,又有世子府足额的赏银,那家西市做烤猪的愣是专门为李凤歌杀了一头。 赵轲在一旁盯着陆无病蹲马步,烈阳下已经是大汗淋漓,陆无病不时地将目光朝着李凤年和林厢投了过来,只是被赵轲瞪了一眼后,便赶紧收回目光,继续专心致志地夏练三伏,这老话说的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若不是陆无病有在难民窟生活的经历,这么大的太阳底下,便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也受不住这么暴晒。 “赵轲!今天就让无病练到这儿吧”李凤歌话音刚落,陆无病便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是殿下!”赵轲朝着李凤歌躬身行礼“那卑职先去忙了”。 “去吧!”李凤歌一挥袖子示意赵轲可以离开,接着便拿着一壶冰茶朝着陆无病走了过来“快喝口冰茶,祛祛暑气”。 话音刚落,陆无病便捧着茶壶狂饮,不一会儿茶壶里的冰茶便被喝的干干净净,陆无病噌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快步跑到凉亭,用石案桌上的竹签子,挑了一大块肉放在嘴里,不一会儿这最后一份烤猪肉便被陆无病吃的干干净净的。 “好了,东西也吃了自己找个地方玩儿去吧!”李凤歌一拍陆无病的脑袋。 陆无病打了两个饱嗝,接着便拍拍肚子离开,在府中与众人厮混了两三日,倒是不像之前那样怕生,世子府的宫娥、内侍、还有从广陵带来的婢女,没事便会逗逗他玩儿,也只有陆无病的师傅赵轲,整日里只知道板着一副脸,让陆无病见了就怕。 “云娘,上次我提到的那个上官锦有下落了吗?”李凤歌转过身望着正在做刺绣的云娘,一旁的林厢也拿了一块帕子和针线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毕竟云娘用的是正宗江南绣娘的技法,和北方多有不同。 “消息已经送出去了,只是还没人来回”云娘低着头认真地盯着绣品,不时还指点林厢该如何用针“就算有消息,估计也要等些时日,如今皇城四门查的紧,进出都很麻烦”。 “北宁坊的情况怎么样了?”李凤歌从藤蔓上摘了一颗葡萄直接塞进嘴里“魏忠还在哪儿守着吗?”。 “情况倒是已经稳定了,但药材仍旧紧张”云娘将绣好的样品翻转过来朝着李凤歌“世子觉得这个纹样怎么样,好看吗?”。 “一对鸳鸯双戏水,这是准备拿来做什么?”李凤歌将样品拿在手中欣赏“看大小也只能做一块肚兜,只是云娘穿这个似乎不合身,是不是太小了”。 话音刚落,林厢和云娘两个人的面颊霎时间通红,哪有大白天说这些事情的,好在云娘这些年伺候李凤歌习惯了,倒是林厢,羞怯的低着头,不仅是因为李凤歌方才的放浪之语,更因为这是云娘为自己绣的。 “世子!胡说什么呢”云娘装作一副嗔怒的样子,一只手插着腰,一只手拿着团扇斜靠着栏杆“这是给林厢的”。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呢”李凤歌将样品拿在手里反复把玩“这绣样不错,只是缺了几片荷叶交映!”。 “世子!”林厢在一旁红着脸喊道“大白天的这是说什么呢?”。 云娘听不懂李凤歌跟林厢之间打的哑谜,只是李凤歌的话音刚落,林厢便能想起那日在山林的小河里,自己与李凤歌缠绵的样子,那时两个人正是躲在荷叶下,如今李凤歌突然提起荷叶,林厢怎么可能不害臊。 “好好好!大白天的不说这个”李凤歌一把将林厢搂在怀里,并在她的耳侧小声说道“等到了晚上咱们俩再细细地聊”。 “厢妹妹来的正好”云娘用团扇一指李凤歌“世子到了晚上净会欺负人,如今你来了,我也能得空歇一歇”。 林厢羞怯的望着李凤歌,一时间竟然不敢说话,到底是刚成为李凤歌的女人,还未能完全适应这个角色,于是便索性低下头,一脑袋扎进李凤歌的怀里,外面的阳光很是炽热,可林厢的脸颊却更加的炽热。 第二十二章 乱了乱了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西北刚刚传来消息,在云城驻守的孤阵营都指挥使曹瑞反了,携卷着大量在西北征收或是搜刮的粮草,一路东行,在灾情最严重的鹿州,煽动了十万流民,自立为“大成王”并率军朝着京师奔来。 京城的瘟疫才刚刚得到缓解,街市仍旧是关着的,路上少见行人,却不时地有急促的马蹄声呼啸而过,那是刚进京的八百里急奏,此刻正一路朝着内阁的值房奔去,一刻也不敢停歇。 “上官锦的行踪找到了,在鹿州”云娘将手中的密报递给了李凤歌“有人一路追杀她们,所以上官锦想到了可以躲到此时最混乱的鹿州避祸”。 “杀黎都尉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幕后的那个人,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李凤歌将看完的密报随手放在一边,接着继续给养在池子里的红鲤投食“曹瑞现在到哪里了?”。 “已经打到了广澜府”云娘一只手搭在李凤歌的肩膀上,一只手拿着团扇“皇帝李淳命尉迟寒率军前去平叛,赵常侍作为监军随行,目下已经过了青宁府”。 世子府的一名内侍,此时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望着正坐在假山下凉亭里的世子,便俯下身子跪拜,并通报吴常侍来世子府之事。李凤歌将手里的鱼食一股脑地抛向池塘,接着便转身朝着前厅走。 吴常侍此时正穿着蟒袍端坐在椅子上,手上端着一杯茶盏,一旁随行的两个小黄门赶忙为他煽着蒲扇。李凤歌人影还没走到前厅,声音便已经传进了吴常侍的耳朵里,于是吴常侍便将茶盏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这大热天的,吴常侍能来看我,倒真是折煞了”李凤歌打趣地说道。 “咱家这也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探望世子”吴常侍赶忙起身,朝着刚露面的李凤歌躬身行礼“听闻世子流落城外,回来时又染上了瘟疫,陛下很是担心,如今世子康复真是可喜可贺,此番陛下特意让我带了一些滋补的药材,都是咱家从宫中珍藏里特意为世子殿下挑的”吴常侍小布走上前,压低声音说道。 一旁的小黄门看见吴常侍招手,便赶忙将此次出宫带来的东西拿了过来,全部都是用锦盒装好的上等药材。吴常侍当着李凤歌的面,小心翼翼地将锦盒一个个打开,里面有一斤重的人参,上等的鹿茸和铁皮石斛,还有一个小一些的锦盒,李凤歌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却见吴常侍更加郑重地将这个锦盒捧在手里。 “这是国师玄机子亲自练得丹药,可金贵着呢!”吴常侍龇着牙笑着望向李凤歌,然后小心地将锦盒亲手打开“平常连陛下也不舍得服用,据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这怕就是传说中的九转金丹”李凤歌拿起那枚通体红润晶莹的药丸看了看,然后小心谨慎地将丹药收好“真是有劳吴常侍,快快请坐,来人奉茶!”李凤歌连忙让人去沏从广陵带来的“绿雪”茶,那是从宣临送到广陵王府的,一年便只有十来斤,只单供广陵王府,就连皇帝李淳也未曾尝过。 “真是不错,这茶竟比宫里的还好”吴常侍望着新泡的茶的茶汤,又小口抿了一口。 要说起玄机子,倒也是个奇人,年龄不大却在道门里位份极高,如今更是大胤榜上有名的高手,前十之列能排到第七位,据说是姿色卓绝,仅次于广陵王妃,又因为练得一手好丹药,被皇帝李淳拜为大胤国师,供奉在皇城里的太虚观。 这道门当中挺进前十的除了玄机子,还有一位便是武当山上的剑仙吕归,至于天师府的羽衣卿相,自张海樵之后,便鲜少有人能将雷法练至大成,所以一直都被排在十名开外,倒是听说这一任天师张怀龄的儿子张蕴清,对雷法修习的资质颇高,或许能一改天师府的颓势,据说早就已经是闭了死关,并发愿雷法不能大成便不出关。 “近日陛下龙体可安好”李凤歌命云娘将锦盒收好,接着望向吴常侍“我听说有个叫曹瑞的正在煽动流民造反,不知道是否有此事?”。 “世子殿下真是消息灵通,陛下这几日正在为此事忧心”吴常侍说道这里一脸愁容“不过陛下已经派人领兵前去征讨,那些流民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嗯!倒是我多心了”李凤歌抿了一口茶“不知道书院怎么样了?”。 “自瘟疫之后便停了,不过这两天便可以重开书院”吴常侍将杯中的茶饮尽,流露出一脸满足的神情,并笑着盯着杯中的茶叶“世子这两天可以在府中静心安养,外面的瘟疫虽说是控制住了,可到底世子殿下不比旁人,万一出了什么事麻烦就大了,咱家还有事要先回宫,这便告辞了”。 “吴常侍难得来一趟我的府上,饭没吃上不说,这茶喝的也不尽兴”说着李凤歌从手上接过云娘递过来的一包茶叶,还有一坛子十年陈“常侍带一些回宫慢慢喝吧”。 “那咱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吴常侍赶紧命一旁的小黄门接过东西,便躬身行礼辞别李凤歌。 李凤歌目送着吴常侍离开了世子府,便将那枚装着丹药的锦盒又拿了出来,接着将丹药捏在手中细看,上面还有一些不规律的纹路,好似“道”衍化的痕迹,道门里管这个叫道纹,说是炼丹时自然形成的烙印,看了竟然有一种让人神清气爽的感觉。 “世子!这可是好东西,皇帝也真舍得下血本”云娘俯下身子眼睛紧盯着那枚丹药看“有了这枚丹药便等于是多了一条命,只要人不死便能救了活”。 “你说我要是想让玄机子为我多练几枚丹药,得花多少钱?”李凤歌转过头望向云娘“一万两银子一枚她卖不卖?”。 “这东西可不是拿钱就能卖到的”云娘赶紧从李凤歌手中接下丹药,并赶紧收好“你倒是愿意花钱,也要玄机子愿意替世子炼丹才行,皇帝李淳到现在,也只请得玄机子为他炼制了十二枚丹药,如今已经有一枚落在了殿下的手里”。 道门的炼丹术乃是世间奇术之一,与药师熬制丸药不同,何时采药、何时生火、何时开炉都得算定时辰,还需择藏风聚气之所,所用皆是三十年药龄以上的药材。炼制一枚丹药,光是寻找药材便是一桩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更何况还要武火三十六天、文火七十二天烧制,一百零八天不可间断。 “云娘,咱们给太虚观捐一笔银子吧!”李凤歌望着一旁的云娘说道。 “银子,为什么要捐银子?”云娘有些疑惑。 “你家世子一向潜心奉道,如今到了京城,自然该为道门做些事儿”李凤歌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打,似乎是打上了太虚观的主意。 “潜心奉道这四个字怕是与世子不沾边”云娘一步一摇地朝着李凤歌走了过来“世子的鬼主意云娘难道还猜不到?”。 李凤歌一把攥住云娘的手腕,顺势将云娘抱在怀里,望着云娘白嫩的香颈说道“云娘真是天资聪慧,竟然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可不做蛔虫,对了,上次世子让我在绣样上添的荷叶,云娘已经依着世子的意思给添好了”云娘红唇若即若离地靠在李凤歌的耳边“林厢妹妹今日身上穿的便是那一件,世子今夜不妨让云娘歇息歇息,晚间汤浴的时候,云娘便叫林厢来伺候世子”。 “云娘放心,今晚定让你好好歇息”李凤歌说着便将云娘抱着站了起来,接着便朝着里面院子走“但那是等到晚上,至于现在,怕是不能随了云娘你的如意算盘”。 第二十三章 这是书院?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赵轲骑着马跟在李凤歌的马车后面,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情之后,赵轲可不敢再让南都抚衙门的人跟着,清一色换成了从广陵带来的甲士,皇帝李淳和魏忠倒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是理亏在前,这样一来李凤歌倒也落得自在,不用担心随时有人在一旁监视。 书院坐落在崇德坊,门口还摆在两个汉白玉的大石狮子,一看便是用衙门改建而成,远远望去便令人望而生畏。驾车的车夫勒停了马车,李凤歌从马车上下来,穿着一身读书人穿的素袍子,李辞早早地便等在了书院门口,看见李凤歌便赶忙迎了上来。 “听说你失踪后,害我白白的担心了好几日,回头你可得好好请我喝顿酒”说着李辞便领着李凤歌朝里走。 “我流落城外受尽苦楚,嘉义王世子不说摆上一桌为我接风洗尘,倒要先敲竹杠”李凤歌撇着眼睛望着李辞“咱们今天坐哪儿?”。 “凤歌兄莫不是真以为来书院是听讲的?”李辞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李凤歌“虽说书院至今只在你失踪后开了一日课,可哪有半点书院该有的样子?里面不是掷骰子赌钱,便是带着姑娘来这里饮酒作乐,皇帝陛下和魏忠倒也不管,只要不出乱子便好,到了下午便是连夫子们也都见不着,虽说是当质子,倒也不是十分的无趣”。 一进书院,李凤歌便看见三五成群的人围在一起,不时地便能听见风尘女子传出来的笑声,倒是有几个发奋的,自顾自地望着书本。厅堂用屏风隔了起来,那一头是一些当朝权贵家的姑娘,来这里倒也不是为了念书,全是抱着钓一个金龟婿的想法。 清流权贵们家的衙内,有的和诸侯勋贵世子厮混在一起,有的便孤身自傲地坐在一旁,写着晦涩难懂的文章,李凤歌望着自己穿的一身读书人的袍子,倒是成了一个另类。嘉义王世子李辞拉着李凤歌坐下,两个人的桌案并排,在这间讲堂的最前面,这间书院大大小小这样的讲堂共有六间,而在这一间讲堂里,只有李凤歌和李辞两位是王世子,倒是不用担心有哪个不开眼的找没趣。 “知道你来的时候没有准备,我一早便让人备好了酒菜,就当是为你压惊了”李辞说着话便有几名青楼里的姑娘走了过来,手里拿着食盒,还有抱着琵琶准备弹唱的,外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纱衣。 “这还像一句人话,只是这好好的一间书院怎么就成了风月场?”李凤歌的目光从那名抱着琵琶的女子身上移开,接着望向一旁的屏风,能够若隐若现地看见扒在屏风上朝这边望的人影“这些当朝权贵也是够拼的,能把女儿送到这里来”。 “他们的权势不过是一时的,自然是需要强强联合,这些名门闺秀,便是嫁给一个整日里眠花宿柳的公侯勋贵世子或者当朝权贵的衙内,也总比嫁给穷酸书生要强吧”李辞将酒杯依次斟满,接着将目光同样投向那扇屏风“书里那些故事都是骗人的鬼话,哪有大家小姐愿意下嫁的?”。 李辞召来的姑娘们,跪坐在左右侍候,据说是从潇湘阁里出来的,模样身段在京中妓馆和青楼内,都算的上是数一数二。兰陵侯世子张彦虚此时从后面走了过来,躬身朝着李凤歌和李辞行礼。 “见过嘉义王世子,想必这位便是广陵王世子吧?”张彦虚倒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径直坐在一旁,李辞赶忙让人又添了一副碗筷酒具。 “这位是?”李凤歌疑惑地望着张彦虚。 “他是兰陵侯家的”李辞向李凤歌介绍到“张兄的姐姐嫁给了南疆木家土司的儿子”。 “原来是张兄,快请饮酒,这都是嘉义王世子掏了钱,不喝白不喝!”李凤歌打趣地说道。 那位安睡的夫子,倒也不嫌讲堂吵闹,不时地还传出阵阵呼噜声,混杂在琵琶音律中,显得格外的不融洽,众人倒也懒得管。李凤歌和李辞还有张彦虚三人,倒是像打开了话匣子,不一会儿一壶酒便已经下了肚子。 “大,我押大!”身后琅琊伯世子詹台镜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买定离手,小!”晋阳侯世子陆文卿打开骰盅,并将押大的筹码全部揽了回去。 “你出老千!”詹台镜一把按住陆文卿揽着银子的手“怎么把把我都会输?陆文卿你卑鄙!”。 “啊呸!你输了不怪自己的手气,反倒是怪庄家”杜文卿也不是好惹的,连忙将詹台镜的手剥开。 李凤歌三人一齐回过头,看见詹台镜跟陆文卿扭打在了一块,一旁的众人倒也不拦着,站在一旁呐喊助威。詹台镜一拳打在陆文卿的左脸,陆文卿狠狠地将陆文卿按在地上,不一会儿局势又出现了翻转,两个人便翻滚在讲堂内。 “轰!”屏风被杜文卿和詹台镜撞到在地,那头便传来了此起彼伏女子们的尖叫声,老夫子这时候才被吵醒,抬眼望了望自己无法收拾的局面,便再次装作沉睡。李凤歌将目光朝着屏风那头望去,一个个穿的是珠光宝气仪态端芳,只是跟潇湘阁的花魁比,怕是就差远了。 忽然间李凤歌的目光停留在一位罩着面纱的女子身上,起初李凤歌还以为这位女子是面部有暗疾不敢示人,可是一阵清风微微吹起一角之后,李凤歌便看见这面纱之下的,当真是玉骨冰肌的绝色,那名女子端坐在案桌不为眼前的混乱所动,只是静静地在临摹字帖,有一股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 “别看了,那是户部侍郎的小女儿,要想娶她,且先等户部侍郎家的那个宛如母夜叉般的嫡女先嫁出去再说”李辞赶忙劝着李凤歌继续饮酒。 “哪位是户部侍郎家的嫡女?”李凤歌好奇地望着端着酒杯的李辞。 “广陵王世子请看,她就是户部侍郎的嫡女秦月娥”倒是张彦虚先开了口,接着将手朝着那头一指,李凤歌顺着方向望去,竟然是一位腰有两个男人粗的女子,长的一脸的横肉,此时正一手按着杜文卿,一手抓着詹台镜。 “二位世子要打出去打,这屏风少说也值二三十两银子,方才摔坏的座椅也五两银子一个,打坏了岂不是可惜”秦月娥说着便提着那两个人扔出了门外,一旁的众人纷纷躲开,李凤歌甚至能感受到一股子风从身边刮过。 李凤歌紧锁着眉头,这秦月娥如此彪悍,怕是很难找到婆家,这岂不是说这户部侍郎家的小女儿,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一想到这里,李凤歌便提着酒杯又多喝了几口,接着便转过头问张彦虚“这小女儿叫什么名字?”。 “秦可人!”张彦虚笑着说道。 “这名字取得一点不假,真是一幅可人心疼的模样”李凤歌连声叹气接着望向李辞“要不嘉义王世子便将秦月娥收了吧,我来做你妹夫如何?”。 李凤歌话音刚落,便看见李辞递过来的白眼,于是便只得将目光投向张彦虚,兰陵侯世子赶忙躲开李凤歌的目光,提着酒杯赶忙朝着嘉义王世子李辞敬酒,李凤歌只好打消了让他二人牺牲色相的注意。 “见过广陵王世子”李凤歌听见耳边传来秦月娥的声音,不自觉的便感到脊骨发寒。 “月娥姑娘何事?”李凤歌扭过头,尴尬地望着秦月娥,生怕秦月娥将自己像刚才那样扔出去,张彦虚与李辞两人倒是憋着笑望着李凤歌,好似心里在默念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过几日家中摆宴,邀请京中才子们办一场诗会,不知……不知世子可否赏光!”秦月娥扮作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呃……”。 “广陵王世子甚好诗词,届时一定赏光,我等也一并赴宴,万望秦姑娘不要嫌弃”李辞倒是抢先开了口,根本就没给李凤歌说话的机会。 “嘉义王世子说的是哪里话,还请到时候一同赏光!”说着秦月娥便羞怯地转身走回桌案,李凤歌是后来才知道,就连这诗会,也是秦月娥事后央求户部侍郎筹办的。 第二十四章 武榜前十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从书院里出来,李凤歌便醉醺醺地走进了马车,赵轲一脸疑惑地望着李凤歌,倒是也没有多问,只一路护送着回世子府。刚到门口,驾车的车夫便小心地扶着李凤歌下来,一路搀着往里走,倒是与出来接迎的云娘撞上。 “世子不该是去书院了吗,怎么喝了这么多酒,脖子上怎么还有红唇印?”云娘赶忙从马夫的手里接过李凤歌,接着将疑惑的神情投向赵轲“该不会是你带着世子去风月场了吧?”。 “这事我真不知道,世子从书院出来就是这样”赵轲一脸无辜地望着云娘。 林厢此时也走了过来,望着喝的醉醺醺的李凤歌,便赶忙吩咐宫娥去煮醒酒汤。到了内院,李凤歌坐在椅子上,长喘了一口气粗气,接着便将今日在书院的所见所闻讲与众人听,云娘、林厢、赵轲一个个都睁大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这……这还是书院吗?”林厢端着醒酒汤,用羹勺小心地喂着。 “要真是书院,这帮人真的能坐了住吗?”云娘很快便反应过来,于是说道“这怕也是那个魏忠想出来的招,将这帮人就困在里面,好吃好喝的供着总比天天出去惹事强!”。 “那卑职先下去了,卑职还要去检查无病今日的功课”赵轲躬身行礼接着便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世子的汤浴早就准备好了,今日伺候世子沐浴的苦差事云娘交给了林厢,说到底进入了世子府便是姐妹,既然是姐妹哪有不分担的道理。林厢为李凤歌宽衣,一脸羞涩地不敢看李凤歌的眼睛,李凤歌摇摇晃晃地一把握住林厢的手,另一只手搂在林厢的后腰上。 “厢儿未曾饮酒,为什么脸就红了?”李凤歌低下头,伏在林厢的耳边轻声低语。 “世子都这么大人了,居然洗澡还要人伺候”林厢说话的声音很小,呼吸变得急促。 “厢儿是不愿意吗?”李凤歌双手捧在林厢的脸侧。 “没……没有!”林厢的面色潮红,隐隐有些发烫。 李凤歌望着林厢闪烁的眼睛,一只手捧在林厢的后脑,另一只手从林厢的耳侧,插进林厢浓密的秀发里,接着便亲吻着林厢的红唇一直延伸到香颈的最深处。李凤歌一只手解开林厢的衣扣,里面正穿着那件绣着鸳鸯戏荷图的肚兜。 “别忘了你答应过的,要给我生一堆孩子!”李凤歌将身上仅剩一件肚兜的林厢抱了起来,接着便走进了汤池里。 …… 云娘此时也没闲着,王府的暗桩林凌送来的密报,正被一封一封地拆开,云娘望着其中一封密报,眉头霎时间紧锁在了一起。这是来自鹿州的消息,上面写着上官锦自从到了鹿州之后,仍旧遭到几次暗杀,目下一行四个人在鹿州已经失去了踪迹,只是可以确定的是,上官锦没有死,也没有落入刺杀者手中。 “不是交代过他们要赶紧将上官锦秘密抓捕到京城吗,怎么还能跟失踪了?”云娘将 密报合上“这个要杀上官锦的人,到底是谁呢?”云娘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另一封密报也被云娘拆开,上面写的是天机阁重新评选出来的当世十大高手,这榜单上的第一名,便是黑云铁骑的少将军慕云,看来皇帝李淳应该很快便会收到这一消息,而黑云铁骑覆灭的真相怕是很快也要展露在世人面前。 “天机阁是怎么确认慕云没有死的?”云娘疑惑的望着手里的榜单“若不是黑袍僧姚广文所说,便是广陵王府这遍布大胤的暗桩,也未曾发现有慕云的踪迹,进京的日子也不断了,这个慕云到底藏在哪里呢?”云娘自顾自地问道。 剩余的九个人,分别是排在第二的武当剑仙吕归,排在第三的红衣和尚释尽空,排在第四的儒夫子梁赞,排在第五的小天师张蕴清,排在第七的大胤国师玄机子,排在第八的南疆圣女薛遥,排在第九的叶知命,和排在第十的毒女孟清欢。 “看来陈白衣是被这个孟清欢给杀了”云娘用笔将孟清欢的名字给圈了出来“难怪这么长时间,陈白衣便像是消失了一般,只是这排名第五的词郎温良生,莫非也死在了小天师的雷法之下?”。 这天机阁向来以买卖情报为生,不同人的情报被以不同的价格买出去,无论是谁,只要有足够的钱,都可以从天机阁里卖走自己想要的消息,同样无论是谁,只要你提供的情报有价值,天机阁都会付出不菲的佣金。 时至今日,没人知道这天机阁的掌舵人到底是谁,也没人知道这个阁主到底掌握了多少的秘密。魏忠此时正拿着天机阁刚刚评出的天下前十的榜单,望着榜首慕云这两个字,神情有些复杂,好像是一根针扎进了心脏一样。 “这个慕云现在有消息了吗?”魏忠望向一旁的吴常侍“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到目前还没有慕云的消息,至于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这恐怕要问你的那些干儿子是怎么办的差事了”吴常侍捧着茶盏,正在品尝李凤歌所赠的“绿雪”茶,他抬眼望了望一旁一筹莫展的魏忠“先别想其他的了,就说说这事情该怎么办吧?”。 “依我看呐,就算是天下第一又如何?难道还能抵得上皇城里的龙骧军、禁卫军、羽林军这么多人?”于常侍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手里一直在盘他的两个核桃。 其余的几位常侍你一言我一语,都是扯些有的没的,议论了半天也没人拿出主意。魏忠将信件压在桌案上,又示意众人停下无意义的争论,这件事毕竟是关系到天子的安危,还是需要有一个应对之策。 “天师府的小天师如今排入了天下第五,我记得天师府也有些年岁没来京城走动了,不如借着这次机会,宣小天师张蕴清进京,为在这场瘟疫中罹难的百姓,做一场法会”魏忠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抹笑意“国子祭酒梁赞不是一直愁着为他那个瘸腿的儿子找个媳妇吗?那就给他一个”。 “再加上国师玄机子,咱们这边便有了三位”沈常侍眼神里冒着精光,并望着魏忠“这新入榜单的毒女孟清欢,若是也肯被咱们招揽,那么胜算是不是会更大一些?”。 “看见孟清欢的人绝大部分都死了,活下来的也都是聋哑失禁,落得个终身残废”吴常侍白了一眼“你说该让谁去找她呢?”。 大胤最富有权柄的十位太监,有九位今夜难得聚在了一起,毕竟黑云铁骑的死,说起来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若是真的被慕云得了空子,怕是这身家性命,顷刻间便交付到了黑白无常的手里。十位常侍能爬到今天的位置不容易,没谁愿意将自己的脖子放在幕云的剑下。 “这样吧,先召张蕴清入京,再将未排入榜单前十的其他高手,也招揽一些过来”吴常侍望着来回踱步的魏忠“若是真的碰上慕云,便是耗也能将他耗死”。 “这个办法倒是稳妥”魏忠停下了脚步,接着将目光投向众人“那就这么办吧!” 第二十五章 太后临朝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昨日夜里,尉迟寒前去征讨曹瑞的大军,在广澜府溃败的消息,被八百里急报送回了京城。今日一早,大胤朝堂上便吵成了街市一般热闹,整整十万大军,愣是被一帮流民打的抱头鼠窜,仅广澜府一战,便折损了两万四千一百三十六人,领兵的将军尉迟寒更是被人取走了项上人头。 “陛下,如今之计是要赶紧另选能征善战的将领前往鹿州,否则一旦曹瑞在鹿州站住了脚,将那数十万难民尽数收编入军,怕是后果不堪设想”内阁大臣王尹真连忙说的。 “陛下!臣以为,不如改镇为抚,将曹瑞招安”此时同为内阁大臣的谢道灵站了出来,朝皇帝躬身行礼“曹瑞得了鹿州之势,想要征讨怕也是要耗费巨大,不如许高官厚禄予曹,再处理鹿州的灾情,没了鹿州的大势,曹瑞也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 “两位卿说的都有道理,不知道其他诸公持何意见?”皇帝李淳高坐在龙椅上,目光环视着众人。 皇帝李淳话音刚落,礼部尚书裴桓便站了出来,其余的诸位朝臣纷纷将目光投向裴桓望去,脸上皆是疑惑的神情,毕竟裴桓终日里都是按部就班的人,向来在朝堂上不发一言,今日倒是显得有些奇怪。 “禀陛下!臣以为,此事事关社稷宗庙之存亡,如今正值大胤多事之秋,前有骠骑大将军被杀,后有甲胄私自入京城,再有曹瑞叛乱,这桩桩件件都关乎到我大胤的基业,臣裴桓斗胆,请庄太后上朝议政”裴桓说完跪伏在地上,并将官帽摘了下来。 “臣附议!”门下省给事中、尚书省右仆射、翰林院大学士等齐声附和,霎时间朝堂上跪倒一片。 皇帝李淳望着大殿下跪倒在地的朝臣,又望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魏忠,他心里很明白,凤慈宫的庄太后终于安耐不住了,之前的事情之所以凤慈宫的那位没有发作,完全就是为了在今天和皇帝李淳算了一笔总账。 “我朝岂有女主干政的先例?”魏忠此时站了出来,厉声呵斥这些图谋不轨的大臣“诸公食君之禄自该担君之忧,怎么可以将江山社稷之重任,推脱给一个长居后宫荣养的老妇人?”。 魏忠刚说完话,便听见耳侧传过来声音“我朝没有女主干政的先例,倒有宦官乾纲独断的专例了?”叶知命搀扶着庄太后,朝着大殿走,随行的内侍官赶忙搬了一把凤椅放在了皇帝李淳的身侧,庄太后径直走向凤椅,然后坐下。 “哀家是大胤的太后,如今社稷多难,哀家自然要替先帝看着这份家业”庄太后转过头,望着一旁坐在龙椅上的李淳“陛下说,哀家说的对不对?”。 魏忠刚想上前一步反驳,却被皇帝李淳示意退下,魏忠只好隐忍不发。皇帝李淳的神情看不出喜怒,接着他便用云淡风轻的语气朝太后说道“母后说的是,父皇在世时,经常说老成谋国,有些事还是要多听一听母后的意思”。 庄太后收回注视皇帝的目光,脸上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接着朝众臣说道“不过就是一个曹瑞,瞧把你们慌的,传哀家旨意,命云麾将军庄少陵,即刻领兵前往鹿州,哀家要见到曹瑞的人头”。 …… 太后临朝议政的事情,刚刚结束朝会后,便被传到了书院,李凤歌听着兰陵侯世子张彦虚说着,忽然间便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凤慈宫的那位,之前出奇的安静,原来是在这里等着皇帝和魏忠。 “这事你怎么看?”李辞望着李凤歌小声地问道“老太后这一下子翻身,京城的局势变得更让人看不懂了”。 “这不是挺好的吗,总是让陛下一个人唱独角戏那多无趣?”李凤歌斜靠在凉亭栏杆上,望着湖中来去的游鱼“不过尉迟寒倒是死的挺奇怪的,竟然能在大营中被蒙面人杀害,出手杀他的人,恐怕不是一般的高手”。 “那个人怕是在天机阁新评出的名录中”张彦虚说道。 几日前,云娘收到消息时,便已经将那份名录拿给了李凤歌,要说是这上面的人杀了尉迟寒,怕还真不是大营中的寻常甲士能将其留下的,只是到底是榜单前十里的谁,又到底听命于何人?这便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情。 “听说陛下下旨要招揽江湖草莽,还要将自己的女儿静雅公主许配给梁祭酒家的那个瘸腿儿子”李辞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他那个瘸腿儿子梁铎我是知道的,不仅瘸还傻!”。 “谁让他父亲是榜上有名的人呢?”李凤歌笑着望向李辞,并用一只手将胸前的衣服扯开半寸,额头上的大汗像是止不住般冒出来“这天气这么闷,是要下雨吗?”。 “据说小天师张蕴清也要入京了,看来这也是皇帝李淳的刻意拉拢”张彦虚打开折扇,一个劲地摇动着“这京城真是越来越热闹喽!”。 “等静雅公主大婚的时候,咱们应该是能去梁府讨一杯喜酒喝吧”李凤歌将身子朝着张彦虚一旁凑了凑,一缕清风霎时间便吹落了李凤歌额头的汗珠,李辞也凑了上来接着说道“静雅公主大婚还有些时日,这秦侍郎府的诗会,可是近在眼前了”。 李辞话音刚落,便被李凤歌白了一眼,那日李辞替李凤歌答应秦月娥之后,秦侍郎便开始广邀京城中的才俊。诗会的请帖自然是少不了李凤歌的那一份,日子便定在后日晚,如今街市上已经零星开业,南北都抚衙门倒是也不像之那样管的严。 此时,秦月娥恰巧从这里经过,看见正在凉亭里纳凉的三人,便赶忙装作淑女一般,小步慢摇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她的两个妹妹,其中秦可人依旧是带着面纱,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原来世子殿下在这里”秦月娥只身走了进来,她的两个妹妹便站在凉亭外面等着,活脱脱像是秦月娥的婢女一般,“世子殿下这皮肤真白,竟比女子还娇嫩些”秦月娥的目光,移到了李凤歌胸前半袒露出来的肌肤。 “让秦姑娘见笑了!”李凤歌尴尬地赶紧将衣服重新穿戴好,李辞与张彦虚也纷纷检查自身是否有袒露出来的地方。 “无妨,无妨!”秦月娥手里拿着团扇朝着李凤歌走了过来,一只手从背后将张彦虚拨开,接着便靠着李凤歌的身侧坐了下来,手中的扇子轻摇“这大热天的,世子若是觉得热,敞开些也没关系”秦月娥的笑声有些令人振聋发聩。 “凤歌兄,你且在这里与月娥姑娘叙话,我与张兄还有些事,就先走了!”李辞不怀好意地望着李凤歌,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接着便一把拉着张彦虚朝凉亭外走。 “喂!”李凤歌刚要起身,便被秦月娥按住,怎么说李凤歌也有七层楼的修为,可是在秦月娥面前,竟浑身使不上劲,两腿不断地发颤,嘴唇也有些发干,一股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感突然间便涌了上来。 秦月娥唤一旁的姊妹将水囊递了过来,接着将塞子打开,然后一只手搭在李凤歌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拿着水囊递到李凤歌的嘴边,此时,秦月娥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两侧露出深深陷下去的酒窝。 “月娥看世子殿下口渴,快喝些水吧!”说着秦月娥便直接上手,一直手托住李凤歌的后脑,一只手将水囊里的水灌了进去“世子慢点喝,别呛着!”。 第二十六章 天枢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回府时,李凤歌是被赵轲搀着下的马车,这一日倒是被秦月娥折磨的够呛,肚子里全是被灌进去的水,于是刚到世子府,李凤歌便赶紧钻进了茅房,还一连去了几趟。李凤歌坐在椅子上,一旁的侍女刚想奉茶,便赶忙被李凤歌呵退。 “世子今日是怎么了?”云娘拎着林厢走了过来。 “无事,就是今日水喝的有点多”李凤歌一只手揉了揉肚子,接着望向云娘“让送到太虚观的银子送到了吗?”。 “都办妥了,老道士说世子是心诚之人,让世子无事时多去太虚观敬香”云娘和林厢以此落座。 “没事的时候,让人多送些柴米油盐、布匹衣物之类的”李凤歌说完便忽然觉得下腹再次肿胀难忍,便赶忙又朝着茅房奔去。 “世子今日是喝了多少水?”林厢疑惑地望着云娘。 暮色开始在苍穹渲染,世子府点上了灯烛,今日后厨做了一桌子好菜,都是地道的南方做法。李凤歌坐在上座,云娘和林厢分别坐在李凤歌的左右,林厢刚想去替李凤歌盛一碗羹汤,但是想想还是将手中的羹勺放下。 云娘望着林厢方才的举动,便掩着面发出一声“噗嗤”的轻笑,李凤歌白了一眼正在嘲笑自己的云娘,便放下手中的筷子,一把将云娘揽在了怀里,然后伸出一只手去挠云娘的腋下。 “我错了世子,我真的错了!”云娘连忙求饶。 “等吃过饭,再让你见识见识你家世子的厉害”李凤歌在云娘的求饶声中松开了手“上官锦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这事我正要跟殿下说呢!”云娘放下手中的碗筷“暗桩们在鹿州跟丢了,据传回来的消息,上官锦一行人逃到鹿州后,仍旧遭人追杀,我本打算让暗桩将上官锦截下来带回京城,可是……可是上官锦他们竟然凭空失踪了”。 云娘话音刚落,李凤歌便放下了碗筷,随即便陷入了沉思,许久才对云娘说道“一定要找到她,并将她带回来!”。 “世子怎么这么关心这个上官锦的下落,她不是世子的仇人吗,若是被人杀了岂不是帮世子报了仇?”林厢疑惑地望着李凤歌。 “我怀疑她,和一百多年前伴随大武王朝太子一起消失的‘天枢’有关”。 一百多年前,大胤朝的太祖皇帝,率军杀入了大武王朝的帝都,至此终结了大武对这片土地长达三百六十一年的统治。城破时,太祖皇帝率领的甲士,几乎血洗了大武皇室,仅有当时的太子和护卫大武三百多年的神秘“天枢”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天枢”不像是寻常的武夫,他们的内劲修为或许不高,但他们会常人所无法掌握的幻术,几乎可以让你看见他们想让你看见的任何景象,即便是五感六识极为强大的十层楼之上的高手,只要面对一名强大的“天枢”也只有被屠杀的命运,因为你眼中的世界都是被他编织出来的一场幻境。 自从上次在明月楼亲身体验上官锦的大变活人,李凤歌便隐隐觉得这上官锦身上藏着什么秘密,李凤歌虽然不是十层楼的境界,可毕竟也是七层楼的修为,五感六识到底是要比一般人要强上许多,只是李凤歌那时候躺在箱子里,竟然什么异常也没发现,更别说后来能在南都抚衙门的簇拥护卫下,将自己从马车里劫走,还能在城门被封锁的时候出城! “天枢!不是应该早就消失了吗?”云娘惊呼道。 “或许只是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别忘了当初大武皇室的血脉,可没断绝!”李凤歌夹了一块子盘子里的河虾“可能这帮人复国的野心还没停止,并一代一代的传了下来”。 “若上官锦真的是‘天枢’的后人,如果能招揽或者是威逼入世子的麾下,那可不逊色于多了一名榜单前十的高手,甚至比他们的作用还要大”云娘瞪大着眼睛说道。 “这‘天枢’我也有所耳闻,听父亲说太祖皇帝开国后,曾下旨搜寻,只是一直到驾崩时,仍旧没有大武朝太子和‘天枢’的踪迹”。 “如果能那么容易就被找到,就不能被称之为天枢了!”李凤歌伸出手,将食指蜷缩,然后在林厢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真是个傻姑娘”。 …… 鹿州已经是十室九空,不是外出逃荒,便是前去投奔曹瑞,至少这样能活下来。上官锦靠在一张床上,然后从身上撕下一块儿布,将胳膊上的伤口给包扎上,一旁的侏儒正在厨房烙饼,两个粗犷的汉子便守在门口。 “大傻、二楞!小瘪三的饼摊好了没?”上官锦从床上下来,接着将门打开,望着那两个身形粗狂的男人问道。 “当家的,快了快了,你先歇着吧!”大傻赶忙扶着上官锦继续坐下,接着一扭头朝着厨房喊道“小瘪三,当家的饿了,快点儿!”。 “来了,来了……就知道催!”那个叫小瘪三的侏儒,将刚烙好的饼用碗装好端了上来。 一见着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饼,上官锦赶紧便拿了一张放在手中,也不顾烫手的温度,便大口大口地撕咬吞咽了起来。一旁的大傻和二楞一人拿了一张,又将剩下的那张饼撕成了两半,一半留给小瘪三,另一半递给了上官锦,倒是也不顾小瘪三的白眼。 “当家的,要不咱们回黄石山吧,没事咱们还能打个劫,有人来找就往深山老林里一躲”二楞满嘴包着饼,说话含含糊糊的。 “咱们好不容易能跟着当家的出来混,还回那个鸟不拉屎一个月能劫二两银子就不错了的黄石山?过路的连能让小爷劫色的都没有!”小瘪三对着烙饼吹气,双眼瞪着二楞。 “劫色,你小子是胆子又肥了是吧?”上官锦一把攥住小瘪三的头发,疼得侏儒直叫唤。 “当家的我错了,我错了”小瘪三再三告饶。 说起上官锦认识这么三个货色,倒也是因为一次无意间途径黄石山。那时候小瘪三的脑子灵活好用,于是便成了大傻二楞他们两个人的狗头军师,那日小瘪三带着大傻和二楞拿着三把破刀,就站在官道上准备让上官锦交出财物,好色的侏儒更打算轻薄从这里路过的上官锦。 连江湖人士都算的有些勉强的三个人,那里是五层楼的上官锦的对手,不一会儿便鼻青脸肿地跪在地上求饶,自此上官锦便替代了侏儒,成了黄石山上挂了名号的山大王。只是那里实在是鲜少能劫到什么好东西,所以走投无路之下,上官锦便带着这三个人出来闯荡。 “这个老太监真是心狠手辣,到了鹿州还死追着不放!”上官锦将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早知道不接他这单生意了”。 “太监没一个好东西,当初你就该听我的,咱们……”小瘪三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听你的怕是真的连饭都没得吃,还有人家太监至少不会天天想着去劫色,下次你要是再敢提……”上官锦从一旁掏出匕首拔了出来,然后在小瘪三面前晃了晃“我这个当家的,就要让你去试试做太监是个什么感觉”。 上官锦话音刚落,小瘪三便赶紧用一只手将下盘紧紧捂住,生怕上官锦真的动了这个心思。小瘪三感到后背冒上来一股子寒意,他这辈子也算是倒霉催的,生下来便是这么个样子,到现在也没碰过女人,便是进了妓馆,那些勾栏女子也从未拿他当回事儿。 第二十七章 秦府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京城总算是彻底解了禁,街市上热闹的灯火,让人们很快忘记了那场刚刚过去的瘟疫,就像是没有发生过那样。小天师张蕴清今日进了京,在众人的瞩目下,车驾和随行的规模怕是不次于当朝的一品要员。 秦府的花园内今夜聚满了人,都是冲着秦侍郎面子来赴诗会的,秦侍郎的小女儿秦可人,今日倒是未曾带面纱,她就站在秦月娥的身边,容色显露无遗。至于三姊妹当中的另一个,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秦月娥倒也不管她,只一心站在进出花园的路口,傻傻地等着广陵王世子李凤歌。 “世子!”秦月娥喊了一声,便赶紧迎了上去。 “月娥姑娘……你怎么站在这儿?”李凤歌有些尴尬地望着朝自己傻笑的秦月娥。 “月娥怕世子殿下会迷路,所以……所以就站在这里等着接世子”秦月娥娇羞地看着李凤歌,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世子还是先进来吧!” “劳烦秦姑娘了”李凤歌小心地跟在秦月娥的后面“嘉义王世子到了吗?”。 “嘉义王世子已经到了许久了”秦月娥回过头,双眸情深地望着李凤歌。 要不说是户部侍郎的府邸,院子的格局极为阔绰,甚至请人挖了一个很大的人工湖,湖内还有一艘雕琢精致的画舫,画舫共有两层,若是站在二层朝下望去,便能将花园今夜的景色尽收眼底。 李凤歌跟在秦月娥的后面,一直上了画舫的第二层,这便是秦月娥为李凤歌准备的今夜暂坐之地。此时嘉义王世子和兰陵侯世子正在闲聊,看见李凤歌走了进来便赶忙起身相迎,一旁还坐了一个人,看模样倒像是勋贵子弟,也一并走了过来,站定在嘉义王世子的身侧。 “这是锦城伯世子韩安在!”李辞望着韩安在朝李凤歌说道。 “见过广陵王世子”韩安在抬手朝着李凤歌见礼。 “原来是韩兄,不必拘礼”李凤歌赶忙邀着众人朝着酒桌走去“秦侍郎今夜是在……”。 “家父今夜和几位朝中的大人,在假山上的凉亭内就坐”秦月娥顺势挨着李凤歌坐了下来,接着又示意秦可人去一楼等候“今日这菜,是请明月楼的厨子做的,诸位世子请尝尝”。 李辞、张彦虚、韩安在倒是也不客气,赶忙动起筷子,李凤歌倒不是个假客气的人,只是此刻碗里已经被秦月娥放的满满当当,大块的红烧肉和酱猪蹄已经堆得像是小山一样高。李凤歌望了一眼眉目含情嘴角微微上扬的秦月娥,便夹了一筷子碗里的肉,直接整个塞进嘴里。 外面声音嘈杂,只是不一会儿便停了下来,从远处可以隐约听见秦侍郎的声音,既然秦府是今日的东道主,便该为今夜的诗会拟定题材。秦侍郎命人将题写在纸上,接着吩咐下人送往花园各处,不一会儿便看见小厮登上了二楼的画舫,将今夜的诗题送到了秦月娥的手里。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今夜以良缘为题,请诸君赋诗一首!”秦月娥喃喃地念叨着,接着便将纸张递到了李凤歌的手里。 “秦侍郎真是个有心人!”李凤歌不禁感叹,为了秦月娥的婚事,不仅操办了这么一场盛大的诗会,还将诗题刻意限制为良缘“不知道月娥姑娘会作何诗?”。 “世子殿下想看月娥作诗?”秦月娥转过头便吩咐一旁的小厮“快去拿纸笔”。 不多时,小厮便将上好的纸笔一并送了上来,李凤歌替秦月娥将纸在案桌上铺好,张彦虚亲自为秦月娥研墨,李辞将笔沾上墨汁递到秦月娥的手里,韩安在站在秦月娥的身后,将折扇打开轻轻摇动,几个人都死死地盯着秦月娥的落笔。 “良缘就是配门户!”秦月娥边写边念叨。 下笔头一句,众人便差点忍不住笑起来,这简直就是一句大白话,告诉你婚嫁就是门当户对那档子事。只是今夜秦家毕竟是东道主,秦月娥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众人纷纷敛声屏气,看向秦月娥接下来的诗句。 “有钱要嫁有钱人,穿金戴银进婆家,来日婆婆不敢骂”剩下的三句诗倒是一气呵成,与前一句一样的毫无诗意可言,最多能算上是一首打油诗。秦月娥满心得意的放下手中的笔,接着将目光投向李凤歌。 “写的不错,秦姑娘直抒胸意”李凤歌望着秦月娥的眼睛,接着目光闪躲地说道。 “真的啊!月娥这也是头一次写诗,还以为写出来会让人笑话”秦月娥将写好的诗拿在手中,接着便准备交给一旁的小厮“给父亲送去看看”。 “且慢,月娥姑娘,按照诗会的规矩,今日秦家是东道主,月娥姑娘怎么能抢先呢?还是先看看旁人做的诗句再说吧!”李辞赶忙上前一步,将秦月娥刚作好的诗攥在手里,这要是真的递了上去,怕是要少不了被人笑话。 “说的倒也有不无道理,那咱们还是先落座吃着喝着,看看那些人今夜能有什么佳作”秦月娥倒是没察觉出李辞的用意,转过身便拖着李凤歌继续落座。 推杯换盏三五杯之后,终于迎来了今夜的第一首诗,小厮上了二楼还是将纸张先交给了秦月娥。李凤歌侧着身子望向那上面的诗句,秦月娥便直接将凳子朝着李凤歌那边挪了挪,并高声念道“今生良缘前世修,方有桥头一回眸,但请月老牵红绳,莫让相思作离愁”。 “写的倒是不错”韩安在频频点头。 “不如我们为此痛饮一杯!”李辞将酒盏举了起来,接着众人纷纷举起了杯,并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月娥姑娘”李凤歌小声地叫着秦月娥。 “怎么了世子?”秦月娥侧过身子望着李凤歌问道。 “我欲如厕小解,不知……”李凤歌说到这便望着秦月娥“不知能否差人带我去小解?” “我当是什么事,筱怀!”秦月娥朝着小厮喊了一声,接着便赶忙交代说“你带着广陵王世子殿下去如厕,一路上跟在左右,莫要让人冲撞了”。 “是!小姐”。 李凤歌跟着小厮出了画舫,便朝着茅厕的方向走,不一会儿便出了花园,来到内院的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李凤歌让小厮便就停在巷子口等候,自己孤身一人便朝着茅厕里走,一进茅厕李凤歌便解开裤带,一股清泉水一泄如注。 忽然间,李凤歌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只是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李凤歌摇晃了一番脑袋,在确定自己没有喝醉后,便将耳朵再次竖了起来。循着声音李凤歌走了出来,在茅厕的斜对面还有一间院子,声音似乎便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李凤歌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借着内劲一个腾身便翻上了屋顶,倒是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瓦片被李凤歌小心地揭开一块,里面黑洞洞的,李凤歌俯下身子看,这间屋子就是一个堆放杂物的仓库,在仓库的一角,有一对缠着抱在一起衣衫不整的男女。 “王公子,你什么时候跟我爹说咱俩的事?”那个女子边说话边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莺儿,你放心!等我找个合适的机会,便跟你爹说”那个男人的言语间有些敷衍。 李凤歌听着刚才说话的声音,尽管只能看见那名女子的后背,但是已经能确定那名女子,便是秦侍郎的二女儿秦莺莺,只是这个姓王的是谁?王姓是一方大姓,整个大胤姓王的数不胜数,便是京城也有十来支不同根脉的王姓后裔,而如今权势最大的那一家,便是足以和谢家分庭抗礼的存在,只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若是出自那样的高门府邸,今天的这件事情怕就遭了。 第二十八章 一场阴谋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李凤歌小心地从房檐上下来,接着便随着小厮快步回到了画舫,此时已经有三四首诗被送了进来供众人品评,李辞也刚作了一首诗送了出去,众人看见李凤歌回来,便连忙邀李凤歌入座,一旁的秦月娥还问道为何李凤歌去了这么久,李凤歌推脱了一番秦月娥倒是也没多问。 “对了月娥姑娘,今夜到府中赴会的都有哪些人?”李凤歌旁敲侧击的问道,毕竟若只是寻常男女之间的幽会,李凤歌也没必要去戳破秦府的家丑,可那个男人的背后,要是大胤最具有权势的那个王家,李凤歌便需要将这个消息赶紧告诉秦侍郎,毕竟秦侍郎在朝堂上向来是偏向谢家的,与王家素来不和,王家子弟怎么可能随意的和秦家的女儿勾搭在一起?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来的人太多了,月娥可记不住”秦月娥想了好久“该叫的都叫了,凡是在京城中有头有脸又和秦府交好的人家,秦府都送了请帖”。 “可有今日赴会宾客的名录?”李凤歌进一步问道。 “凤歌兄怎么关心起这个了?”李辞疑惑地端着酒杯望向李凤歌,张彦虚和韩安在也停下了手里的筷子。 “没什么,就是好奇!”李凤歌说道。 “世子既然想知道,月娥让人去将名录拿来就是”秦月娥转过头望向一旁的小厮“去把咱们拟定的宾客名录拿来”。 秦月娥话音刚落,小厮便赶忙去拿之前秦月娥亲自拟定的名单,不一会儿名单便被递了进来,秦月娥亲手将名单交给李凤歌,接着一脸疑惑地朝着李凤歌望了过来,其余众人也一并围了过来,看名单上到底有什么蹊跷。 李凤歌将名录展开,上面共有六十余名,李凤歌从前往后依次查阅,接着随口问道“这请帖都是让谁写的?”。 “哦,请帖是我家二妹妹秦莺莺写的,她向来写字好看”秦月娥说道。 名录被翻到了最后一页,只是仍旧没有姓王的名字,李凤歌将名录合上,接着转过头严肃地望向秦月娥“月娥姑娘,王家人在姑娘的邀请之列吗?”。 “我家与王家素来不和,倒是与世子外祖父家谢氏走的进一些,这一次也是因为谢家公子如今都在外任职不在京中,所以未在邀请之列,只是王家却不曾是我们秦家的座上宾朋”秦月娥很肯定的说道。 李凤歌听完杨月娥的话,便将目光朝着画舫外,那座假山上的凉亭投去,接着便说道“月娥,我有件事情要和令尊大人说,还请月娥姑娘让令尊大人单独出来一叙”。 秦月娥愣了半天,但是想到广陵王世子向来不是什么莽撞的人,怕是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和秦侍郎说,于是便赶忙朝着画舫外走去。李辞赶忙凑了过来,连忙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凤歌也不好多说什么,看着李辞还有张彦虚、韩安在朝着自己投过来的目光,便说道“王家人混进来了”接着便起身也走出了画舫。 秦侍郎借故离席,跟着秦月娥一直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只有李凤歌站在那里。秦侍郎上前微微见礼却被李凤歌一把托住,秦月娥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父女二人一同望向李凤歌,脸上写满了迷惑。 李凤歌将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秦侍郎霎时间怒气便涌了上来,秦月娥也双手插着腰差点便破口大骂起来,幸好秦侍郎赶忙拦住,否则一定会有人循着声音找过来。李凤歌领着秦侍郎父女俩,便朝着刚才的那间院子走去,刚到门口便看见秦莺莺从里面走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将衣服上的系带系好。 “爹?”秦莺莺惊恐地站在门口看着秦侍郎。 秦侍郎赶忙上前一把将门推开,此时屋子里面空空荡荡的早就已经没了人影,李侍郎回过头怒不可遏地望着秦莺莺,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她的脸上,秦莺莺一下子便捂着脸倒在地上,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你这个孽障,竟敢随意带人进府,还与王家的男人私通,他人呢,你都带他去了府里什么地方?”秦侍郎瞪着秦莺莺,眼神像是要杀人一般。 “我……我只带他去了爹的书房,王公子说想要看《贵妃步辇图》所以女儿便带他去了,王公子说了会娶我的,爹你放心,很快王公子就会来提亲的”秦莺莺一把将秦侍郎的腿抱住,却被秦侍郎一脚踢开。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问你他走了多长时间了?”秦侍郎问道。 “刚……刚走!”秦莺莺也是被吓到了,说话也是颤颤巍巍的。 “月娥,将莺莺关进去找人看着,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秦侍郎转过头对月娥交代道。 “爹,您就放心吧,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就交给女儿”说着话秦月娥便将秦莺莺直接拎了起来,然后扔进了这间破屋子里。 要说王家人今夜偷偷赴会,还费了这么大的周折,肯定不是男女私通这么简单,尤其是还找借口去了秦侍郎的书房,那里面放着许多机密的书信和账本,如果被王家人拿去,怕是一件足以让人头落地的祸事。 李凤歌让秦侍郎稍安勿躁,到底马车还没有走远,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只是这件事情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了,于是便让秦侍郎先回去安抚住众人,毕竟若是东道主在诗会刚开始便离开,接着再未出现,怕是很容易让人察觉的有异,而李凤歌则负责去帮秦侍郎追回那些不该被人看到的东西,毕竟那里面的东西很有可能涉及谢家,所以李凤歌也不敢马虎。 “那就多谢世子殿下了!”秦侍郎赶忙朝着李凤歌行礼。 “既然都是自己人,理当守望相助才是,秦大人先去吧,凤歌这就去门口与侍卫们会合”说着李凤歌便朝着门外走。 …… 一辆马车在街市上急行,后面还有几名侍卫骑着马跟在后面,看车驾上面的标志,便知道里面坐着的是当朝数一数二的权贵王家。马车内王鄂将从秦侍郎书房里搜到的信件都拿了出来,他是王家庶出次房的三儿子,从小便机敏聪慧。 “谁说只有嫡出才能继承家业的?我王鄂偏偏就不信这个邪”王鄂刚说完话,便听见有什么东西扎在了马车上,他掀起帘子一看,是一只箭矢。 李凤歌和赵轲带着一众人换了身衣服又蒙着面,便赶忙朝着王鄂追了过来,好在是跟上了王鄂的马车。马车后面的几名王府的侍卫望着旁侧射过来的那支箭矢,便赶忙将马勒停,然后嘴里喊着“保护公子!”。 “哼!就这几个人”李凤歌拔出剑,从一处的房檐上一跃而下,赵轲赶忙跟在后面,其余的人纷纷从两侧跃了下来将王鄂的马车和侍卫围在中间,街市上的人群看见这样的阵仗便四散逃开。 李凤歌递出去一剑,直直刺进一名王府侍卫的咽喉,接着便一跃翻身上了马车。一旁的侍卫赶忙想要上前去阻止李凤歌,却被赵轲轻松地将动脉划开,毕竟赵轲也是九层楼的高手,能和他过上手的人并不多,这些王家的侍卫,简直和上来送死没什么区别。 “王公子,偷偷摸摸可不是大家子弟该有的风范”李凤歌一掀开马车的帘子便走了进去。 王鄂看见穿着黑衣蒙着面的李凤歌,两条腿止不住的发抖,他颤颤巍巍地说道“你是谁?我可是王家的人,你要是杀了我,王家不会放过你”。 “不会放过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李凤歌将面罩摘了下来,笑着对王鄂问道。 “你是李……”王鄂话还没说完,便被李凤歌一剑划开了喉咙,临死前他还瞪着一双大眼睛。 李凤歌从王鄂的手中将所有从秦府带出来的东西都拿在手里,接着将面罩继续带好,一走出马车便看见朝这边赶来的甲士,李凤歌朝着赵轲使了个眼色,然后低声说了一声“撤!”。 第二十九章 善后事宜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秦府的诗会正如火如荼地举行着,李凤歌换下夜行服,从秦侍郎为自己预留的角门走了进去,并径直走向二楼画舫。秦月娥正焦急地等待着李凤歌,看见李凤歌一脸轻松的走了回来,便赶忙起身迎了上去。 “怎么样了?”秦月娥小声地问了一句。 “没事了,去跟秦大人说一声吧!”李凤歌低下头在秦月娥的耳边说了一句,接着便赶忙落座。 李辞将李凤歌酒杯里的酒再一次斟满,张彦虚与韩安在也纷纷放下筷子,李凤歌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饮尽,接着又连续喝了两三杯,显得一副醉酒的样子,身上沾染了浓郁的酒气,即便是不用站得很近,也是可以能闻见的。 “怎么回事?”李辞按住李凤歌拿着酒壶的那只手。 “没事!”李凤歌抬起头,望向众人,面色微微泛起红晕“今日之事,诸位不会说出去吧?”。 “广陵王世子说笑了,我等岂是这样的人,既然广陵王世子有不能说的苦衷,我等就当广陵王世子从未离席便是!”张彦虚提起酒杯对着李凤歌说道。 秦月娥离去后不久便返回了画舫,并给了李凤歌一个眼神示意,李凤歌自然是懂了秦月娥的意思,便端起桌上的酒杯,朝着秦侍郎所在的凉亭走去。一出画舫,李凤歌便显露出一副左摇右摆的醉酒之态,众人见了纷纷避让。 假山上的凉亭里坐了三个人,另外两个李凤歌虽说是不认识,但不用想也知道是朝廷命官,品阶也都是不低,此次有这两个人为自己做个证明怕是再好不过。秦月娥在一旁扶着李凤歌,亦步亦趋地朝假山上走,秦侍郎望着正朝凉亭走来的李凤歌,便赶忙起身迎了上来。 “秦大人!今夜多谢秦大人款待,凤歌见秦侍郎府上的美酒甚好,便多喝了几杯,故而今日未能作诗献与诸君,故此特意前来告罪”李凤歌端着酒杯,便一饮而尽。 “世子殿下说笑了,今日能得世子临门,实在是使我秦府蓬荜生辉,我等也该回敬世子一杯”说着话秦侍郎便赶忙拿着酒杯斟酒接着分给站在旁侧的两位大人“萧大人、莫大人快请满饮!”。 “月娥,世子酒有些多了,你先带着世子下去休息,命下人准备好醒酒汤”秦侍郎转过身子对秦月娥说道。 “是!父亲”。 秦府极为辽阔,里面的院子很多,如果不是秦月娥在一旁领路,只怕李凤歌真有可能在秦府中迷路。李凤歌坐在椅子上,秦月娥赶忙唤一旁跟着的秦可人奉茶,李凤歌从秦可人的手中接过茶盏,不经意间碰到了秦可人的手背,秦可人赶忙将手缩了回去,茶盏里的茶便倾洒到李凤歌的袍子上。 “啊!”李凤歌被烫的大叫了一声。 “世子殿下没事吧”秦月娥赶忙拿帕子替李凤歌擦去袍子上的茶渍,接着转头望向秦可人“三妹妹今日怎么粗心大意的?还不快给世子殿下赔礼”。 “世子殿下,方才实在是抱歉,是可人失礼了”秦可人微微朝着李凤歌欠身“还请世子殿下责罚”。 “无妨无妨!”李凤歌并没有计较。 秦月娥重新给李凤歌沏了一盏茶,并嘱咐李凤歌小心茶汤尚烫,李凤歌微微点头致谢,接着小心地接过茶盏,然后抿了一口。刚才的酒喝得有些急,肚子里又没有吃什么东西,此时便觉得有些上头,这一口茶下肚才微微好受一些。 不久,秦侍郎便走了进来,李凤歌知道,至此今夜的诗会便落下了帷幕。秦侍郎走上前来,便准备俯身下拜以感谢李凤歌的救命之恩,李凤歌赶忙起身,一把便将秦侍郎托住。秦月娥示意秦可人先下去,毕竟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秦大人,东西都拿回来了,你看看!”说着李凤歌便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纸和一份今夜秦府诗会的请帖,然后递给了秦侍郎。 秦侍郎从李凤歌的手中接过纸张和请帖,然后紧紧地攥在手里,眼睛里冒着通红的血丝,怒不可遏地说道“王家这是要置我秦家满门于死地,还要借机扳倒谢家,用心竟然这么险恶,还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爹,您先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秦月娥赶忙扶着秦侍郎坐下。 “秦大人,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令爱是什么时候与王家公子接触上的,泄露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这些我们都要赶紧知道才行,而且王家这下子死了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虽说这王家公子如今已经死了,可咱们不可能做到不留一点痕迹,还是要早做打算”。 “世子殿下说的是”秦侍郎望向秦月娥“去把那个孽障给我带过来”。 要说秦莺莺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到底是被王家利用的一枚棋子,若不是李凤歌今日及时发现,只要王家将这几张纸明日送到朝堂上,又不知道是多少人头落地的事。李凤歌坐在一旁继续喝茶,等着秦月娥将人带来,毕竟此刻唯有秦莺莺才知道,王家从秦府窃走了多少消息。 不到一刻钟,秦月娥便拎着被绑了起来的秦莺莺走了进来,并将秦莺莺扔在地上。秦莺莺挣扎着坐起来,便赶紧一个劲地朝着秦侍郎跪拜磕头,额头上已经有丝丝血迹,但是秦莺莺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父亲,女儿错了,女儿真的知道错了”秦莺莺哭喊着说道“还请父亲饶了女儿,如今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还请父亲准许我和王鄂公子的婚事”。 “哼!你到现在居然还想着那个王鄂,为父看你是已经被王家迷了心窍”秦侍郎一挥袖袍,恶狠狠地瞪着秦莺莺。 “父亲,王鄂公子待女儿很好,他和其他的王家人不一样”秦莺莺仍旧为王鄂辩解。 秦月娥一脚上去,再次将秦莺莺踹倒在地上,这一次疼的秦莺莺爬都爬不起来,秦月娥从旁抄起一根棍子,便站在秦莺莺的面前,秦莺莺吓得不敢说话,她是最知道家里的这个长姐的厉害。 “父亲和世子殿下问你什么,你就一五一十地回答什么,再不知羞耻地替那个男人说话,你就先问问我手里的这根棍子”秦月娥将棍子指着秦莺莺“听到了吗?”。 秦莺莺也不敢说话,只是噙着泪水点了点头,她还不知道她的情郎哥哥,此时已经是黄泉路上的一个孤魂野鬼,她更不知道,之前给王鄂私发请帖的事情差点让他们秦家被满门抄斩,秦莺莺的眼睛里,纯净的只有她对王鄂浓浓的爱意,即便是到了此刻,她仍旧不相信王鄂是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才接近的她。 “你和王鄂的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秦侍郎平复心中的怒气,接着转过头望向倒在地上的秦莺莺“跟着他都干了些什么?”。 “女儿……女儿是一个月前认识的王鄂公子,每次除了与王鄂公子一同出去逛街市,并没有做什么事情”秦月娥忍着痛说道“王鄂公子很关心女儿,一直都会问女儿在府上过的好不好,还……还会问问咱们秦家的产业都经营的如何”说道这里秦莺莺小心地望着秦侍郎。 “孽障!真是孽障!竟然将咱们家的产业告诉给王家人,这不就是授人以柄吗?”秦侍郎从秦月娥手中接过棍子狠狠地打在秦莺莺的身上“你还告诉他什么了?”。 “没……没了,就只有这些!”秦莺莺一边咬着牙,一边泪水顺着眼眶留了出来,声音颤颤巍巍地说道“真的没了父亲,请相信女儿”。 李凤歌见到秦侍郎仍旧挥动着棍子要打,便赶忙将秦侍郎拦住,并对秦侍郎说道“还是先解决件事情吧,令爱也是受到了蒙蔽”。 听见李凤歌的话,李侍郎才扔掉手中的棍子,让秦月娥将秦莺莺带下去,继续关起来找人看着。当夜李凤歌与秦侍郎聊得很晚,一直到街市上的人群变得稀疏,才在赵轲的护卫下,坐着马车回到世子府邸。 第三十章 太虚观之行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李凤歌静静地坐在汤池里,倒是少了往日里与云娘的嬉闹,雾气慢慢升腾,李凤歌从汤池中捧了一把热水敷在脸上,此刻酒劲已经隐隐有些消退,李凤歌再次将今夜从秦侍郎府出来,追杀王鄂的所有过程都在脑海里回忆了一边,在确定没有什么纰漏之后,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世子殿下今日是怎么了?”云娘望着汤池中的李凤歌“一回来就紧绷着一张脸,林厢都被你吓到了”。 “我把王家次房庶出的三儿子杀了”李凤歌不紧不慢地说道。 “什么,世子殿下杀了王家的公子?”云娘的神色有些慌张,赶忙望向神色淡定如常的李凤歌“还有什么人知道这件事情吗?”。 “我和赵轲还有甲士都蒙着面穿着夜行服,应该是没有人看到,只有同桌饮酒的几个人知道我长时间的离开了秦府”李凤歌微微转过身子,一只手放在云娘焦急的侧脸“张彦虚和韩安在都是李辞带来了,想来是靠的住的”。 秦府今夜发生的事情,李凤歌一五一十地全部都告诉了云娘,毕竟云娘是李凤歌的枕边人,自然是可以放心的,况且云娘的才智不弱于李凤歌,如果真有什么纰漏,那么能够及时替自己补救的人,一定是云娘。 “这样的事情,以后世子千万不要亲自涉险”云娘将帕子拧干,然后帮从汤池中出来的李凤歌擦干身子接着将内衫替李凤歌穿好“明日太虚观观主清净子,邀世子前去太虚观敬香,云娘已经替世子向书院告了假”。 “也好,咱们花了那么多钱供养,不捞一点东西回来,是不是太亏了”李凤歌将内衫系好,接着便走出了汤沐间,准备回房休息。 …… 太虚观就在皇城内,足足占了三分之一的坊市,李凤歌的马车在道观的门前停下,刚走下马车,便看见早已等候在门口的清净子和道观里的其他道士,只是没见到国师。倒也不算奇怪,毕竟就算是皇帝陛下想见国师玄机子一面,也要看国师是否得空。 “世子殿下快进观中饮茶!”清净子满脸笑意地迎着李凤歌走进了太虚观,大殿里塑着三清的金身,一旁还有各路神仙,大到四御小到冥差,太虚观里应有尽有。 李凤歌从一位小道童的手中接过三柱清香,接着便朝着三清虔诚叩拜,然后将清香插在案桌上的香炉中。清净子赶忙迎着李凤歌继续往里走,出了大殿的后门,便是清虚观接待贵人的雅室,李凤歌坐在清净子的左手边,一旁的小道童赶忙将茶奉了上来。 “贫道听云姑娘说,世子也是虔诚修道之人?”清净子端着茶盏望了望里面清亮的茶汤,接着放在鼻下嗅了嗅。 “这是自然,凤歌的外祖父同样是好道之人,他老人家已经是颇有修行”李凤歌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老首辅大人贫道自然是知道的”清净子将茶盏放下,接着望向李凤歌“世子殿下慷慨,如今太虚观许多道人的屋舍都得以翻新,贫道替大家伙向世子殿下致谢!” “这是哪里的话,观主济世慈悲,替天布道,这些许的供养我们广陵王府还是出了得的”李凤歌哪里需要清净子的一声致谢,他需要的是太虚观里国师的炼丹术,或者是炼制好的丹药。 “听闻太虚观中有栋藏书阁,不知道凤歌是否能有幸一观?”李凤歌笑着望向清净子,本以为清净子会有所推辞,却不曾想清净子竟然一口应了下来,接着便吩咐小道童为自己引路,也没让旁人跟着。 藏书阁藏在太虚观极深的一间院子里,周围种满了高大的树木,将藏书楼彻彻底底地掩盖在其中。坊间传闻,太虚观的藏书楼里,不仅有世俗武学,道门经典,还有能让人长生久视的方法,李凤歌自然是好奇,一进藏书楼便开始四处搜寻。 小道童就站在门口,倒也不进来,于是李凤歌便一个人开始肆无忌惮地翻阅。藏书阁的书架摆的密密麻麻的,上面的古籍有些已经破旧,可是却很干净,看来是时常便会有叫人过来打扫。一层大多是一些类似《道德经》或者《皇帝内经》之类的,李凤歌随意翻了翻便走上了二楼。 二楼的书架比一楼大概少了一半,视野一下子便开阔了许多,只是光线有些暗。李凤歌随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还没翻开古籍,封面上的字便吸引住了李凤歌,原来是一部武学功法,据传早就已经失传,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居然能看见。李凤歌到底也是习武之人,如今已经是七层楼的高手,望见这失传的孤本,面容掩不住激动的神情。 三楼的书架变得更少,李凤歌刚走上去,便透过书架之间的间隙,看见一个穿着道袍的人影,此时正坐在桌案前,手里捧着一本书。李凤歌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人影渐渐变得清晰,是一个不染红尘的女道士,单是那股脱离俗世的气质,不用猜李凤歌便知道是国师玄机子。 “世子殿下来了?快请坐吧”玄机子发出淡淡地声音。 李凤歌此时只觉得双腿有些沉,每一步走的都是无比费劲,这便是当世十大高手的气场么?短短的几步路,竟然让人走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此时李凤歌从内心中生起了一种恭敬心,便像是普通百姓跪拜神明那样虔诚,李凤歌心中大惊。 “国师知道我会来这里?”李凤歌躬身朝着玄机子行礼。 “如果贫道不知道世子会来,世子觉得能这么轻易地进藏书阁吗?”玄机子没有抬头望李凤歌,仍旧是淡淡地说道。 “那,国师大人是专门在这里等我?”李凤歌一脸疑惑地望着玄机子。 “贫道那位师侄近来总是说世子信道虔诚,尽管这些伎俩在贫道眼里不值一文,可总归还是要给我那师侄一些面子,毕竟他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玄机子缓缓将头抬起,凝视着李凤歌“贫道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我观世子殿下已经是七层楼的修为,年纪轻轻已经是极为不凡,这二楼武学甚多,世子可以随意挑一本带走,只要勤加习练,都是有希望能助世子殿下迈入十层楼境界的”。 李凤歌听着玄机子的话一惊,方才李凤歌已经看到了二层楼书架上的那些武学孤本,只是觉得不凡,没想到竟然都是可以让人迈入十层楼的典籍,这些若是放在外面,恐怕是会引来一场又一场厮杀,毕竟只要能迈入十层楼,便有了角逐天下前十的入门资格,这榜上有名的每一位,都值得皇帝李淳亲迎。 “国师大人,其实……其实凤歌更想学习炼丹术”李凤歌小心地说道,然后偷偷望了一眼玄机子。 “世子注定是世俗间享受荣华富贵的命,这修道炼丹实在是与世子的命格不符,学了也无益”玄机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接着便缓缓朝着李凤歌走了过来,并将手中的一册书递到李凤歌的面前“这本武学叫《惊蝉剑》是不可多得的典籍,世子若是修学不仅日后能跃入十层楼之境,更有机会冲击十二重楼,世子现在可以选,若是选择了这本剑谱,那么就别再提炼丹的事情,若是要学炼丹,那么这本剑谱便不能给你”。 李凤歌盯着玄机子手中的那本剑谱看着,此时已经有一些喘不过来气,即便李凤歌比玄机子要高出不少,可是在玄机子面前李凤歌竟然像是孩童一样脆弱。李凤歌一手撑在胸口,另一只手悬在半空中,思虑着到底要不要选择唾手可得的东西,还是选择镜花水月虚无缥缈的炼丹术。 “世子殿下可想好了?”玄机子睁大着眼睛望着李凤歌问道。 “我选……我选《惊蝉剑》”李凤歌终于鼓起勇气,从玄机子手中将剑谱接了过来。 “世子果真是聪明人,这本剑谱是贫道特意为世子殿下挑的,还望能与世子结个善缘”玄机子说完便转身离去。 随着玄机子的脚步越来越远,李凤歌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并用袖子将额头上的汗珠抹去,起初李凤歌本是想着与太虚观观主搞好关系,并借着这份难以拒绝的人情,再让清净子开口替自己去向国师求丹药,或是能允许自己跟在国师玄机子后面学习炼丹,只是没想到玄机子竟然能这么轻松便化解李凤歌的预谋。 “看来,不入十层楼,便是蝼蚁,不入大宗师,便是凡夫,这句话一点都不假”李凤歌将剑谱翻开,上面的书页有些泛黄,好在字迹依旧清晰,李凤歌捧着《惊蝉剑》谱在藏书阁里,一坐就是一个上午。 第三十一章 迎接王家的怒火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书院里,王家公子王鄂的死,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关于这件事幕后的凶手,人们也开始纷纷猜测到底是谁。王家的老家主王重山,这个谢安城一辈子的对手,曾经也是内阁的阁老,此时正瞪大着眼睛望着站在他面前的大理寺卿。 “杨大人,我孙儿被杀一案,已经过去了整整三日,难道还没有线索吗?”王重山盯着大理寺卿的眼神让人看了直发毛。 “老师,学生已经按照老师提供的线索查过了,可是户部侍郎似乎做得很干净,当日那晚也没有出府”大理寺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望着王重山。 此时,王府守门的小厮此时走了进来,接着躬身朝着王家家主行礼,赶忙通禀靖王世子与锦城伯世子前来拜访一事,王重山先是露出了一副疑惑的神情,然后示意小厮赶忙去请靖王世子与锦城伯世子入府。 小厮领着靖王世子与锦城伯世子入了院内,周围挂满了白绫,王鄂的棺材还停放着,下人们不时便需要跪在火盆前替已经死掉的王鄂烧纸钱。王鄂的生母抱着棺材已经哭哑了嗓子,被一旁的人扶着,几乎要昏厥过去,靖王世子与锦城伯世子纷纷收回了目光,快步跟着小厮进入前厅。 “靖王世子、锦城伯世子此番来访,不知道所谓何事?”一旁的王尹真赶忙迎了上来,他是王重明的嫡子,也是王鄂的大伯,如今亦是内阁大臣。 “听闻王鄂公子不幸遇难,惨遭凶手杀害,大理寺彻查了三日,却迟迟没有什么线索”靖王世子李茂话才刚说到这儿,大理寺卿的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一旁王鄂的生父王尹明也将目光投了过来“我与锦城伯世子闲聊时,倒是发现了一些线索,所以特意前来告知老大人一声”。 李茂话音刚落,王重山便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望着靖王世子说道“世子殿下费心了,不知道殿下发现了什么线索还望告知,王家定不会忘了这份恩情”。 “老大人严重了,这敢在煌煌帝都杀人,便是寻常百姓若是知道一二也是要报官的”李茂赶忙一旁将已经头发花白的王重山搀住,接着转过头望向韩安在“这件事还是由锦城伯世子跟大家细说说吧!”。 “来人,给二位世子奉茶!”王重山吩咐道,接着便赶忙迎靖王世子与锦城伯世子入座。 锦城伯世子被王重望的有些发毛,赶忙从小厮手中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定定心神,缓缓将那日诗会,李凤歌询问宾客名单,包括半路离席许久才回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王家人,王重山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原来杀人的不是户部侍郎,而是广陵王世子,他毕竟是谢家的外孙,出手帮户部侍郎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韩世子,这件事不知道世子可敢作个旁证?我王家会保证韩世子在京城的安全”王重山望着韩安在问道。 “这番前来,就是为了帮王家抓住幕后的真凶,哪有不敢作证的道理”韩安在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靖王世子李茂,两人对视一番接着望向王重山说道“老大人放心,这件事情韩某人一定全力配合王家与大理寺侦办”。 王重山收回停留在韩安在身上的目光,转头望向大理寺卿,接着便说道“既然如今有了人证,大理寺是不是就可以抓人了?”。 “老师放心,学生马上就派人将广陵王世子请到大理寺的大牢里”说完大理寺卿便连忙告退往府衙赶。 书院里又闹腾了一天,李凤歌正和李辞朝书院外走,一旁还跟着兰陵侯世子张彦虚。路过的勋贵世子都在讨论王鄂的事情,李凤歌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毕竟杀王鄂这件事情,李凤歌自认是做的很干净,就算有些零碎的线索,怕是也很难认定他就是凶手。 这三日里李凤歌已经让户部侍郎秦大人,秘密将那些产业都挂在了一个远方表亲的名下,果不其然的是王家真的在朝堂上发作了这件事情,只是可惜的是,有用的账本凭据已经全部都被烧了,所有王家人能看见的,都是秦府早已替那位远方表亲准备好的新的账本和凭证。 “今日怎么没看到韩安在?”李辞望向一旁的张彦虚。 “好像是跟先生告了假,不过估计是跑到哪里去鬼混去了”张彦虚随口说道。 李凤歌刚走出书院,便看见书院的门口站满了人,都是大理寺的衙役,一旁北都抚衙门的汪同文大人也在,只是脸色有些难看,李凤歌看见大理寺卿投过来的目光,心里想着难道这么快大理寺卿就找到了线索?只是李凤歌也不是什么善茬,径直便朝前走。 “广陵王世子!”大理寺卿赶忙带着衙役将李凤歌拦住“有件事情想请殿下配合一下”。 “哦,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要请本世子配合?”李凤歌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望向大理寺卿。 “王鄂公子被杀一案!”话音刚落,李辞与张彦虚便心中一惊,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大理寺便盯上了李凤歌。 “世子殿下,此事下官已经再三劝告杨大人,可是杨大人仍旧固执己见,这……”汪同文装作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想必也是皇帝的授意,这样一来,以皇帝为首的一帮人便能从这件事情中抽身出来。 “无妨,大理寺卿既然让本世子配合,本世子哪有不配合的道理?”说着李凤歌便望向此时已经站在自己身旁的赵轲“回去和云娘说一声,就说今晚不在家吃了”。赵轲先是一愣,不过还是应了下来,接着赶忙朝着世子府邸赶去。 李辞和张彦虚就这样看着李凤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大理寺的人给带走,这是一场看不见兵刃的斗争,此刻已经将王、谢两家都牵扯了进来,李辞与张彦虚不敢托大,便赶忙让人驾车朝着秦侍郎的府邸狂奔,毕竟这件事情可不是单凭他们身份尊崇便能压下来的。 大理寺的大牢倒是比南北都抚衙门的要好许多,这里关押的一般都是重犯,许多都曾是封疆大吏,或者是朝中要员,所以里面的环境都还算干净。李凤歌倒是没有被换上囚服,只是关在了一间牢房里,不一会儿便有人走了进来,看模样是负责审讯的人,狱卒将门打开,那人腰间还佩了把刀,走进来便直接坐在了李凤歌的面前。 “世子殿下,不知道王鄂公司被害的那一日,你在哪里,都做了什么?”那名负责审讯的人望着李凤歌的眼睛问道,一看就是老手。 “那日是秦侍郎家的诗会,我在宴席上喝的有些多,中途有去茅房小解过,不知道这些可是与王鄂公子的死有关?”李凤歌笑着望向那人,一脸不屑地说道。 “那,世子殿下可有离开过秦府呢?”那名负责审讯的人目中露出一抹寒光,死死地盯着李凤歌问道。 “我记得应该,应该没有吧!”李凤歌装作一副努力去回忆的样子“嘉义王世子与我一直在一起,当晚到了诗会最后,我还去找秦侍郎敬酒的,这些可是都有人证的”。 “是吗?”那人身子微微后缩,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意“可锦城伯世子说,你不仅中途出去了,还出去了很久!”。 话音刚落,李凤歌心中便一惊,李辞他是可以放心的,张彦虚几次接触下来虽不敢说是性命相托,可也算是惺惺相惜,玩儿的十分要好,李凤歌还特意让从广陵调了一些粮食到兰陵,以应对那些城里的难民,只是这锦城伯世子却是在秦府头一次见面,到算不得什么交情,起初以为李辞与他相交不错应该是无事的,谁想到韩安在却成了那晚最大的败笔。 第三十二章 谢家出手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广陵王世子李凤歌,被大理寺扣押一事,很快便从秦侍郎的口中传到了谢家家主谢安城的耳朵里,一旁的谢灵道急忙让人去叫刑部侍郎,却被沉稳老练的谢安城给拦住了。秦侍郎和谢灵道满脸都是焦急的神情,唯有老首辅谢安城面色平静,看不出半点波澜。 “父亲,这个时候了咱们得想办法赶紧救凤歌出来啊!”谢灵道望着平静的谢安城说道,语气有些急躁不安。 “是啊老大人,这落到了王家手里,这帮人可是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秦侍郎在一旁附和“要是大理寺的人动了刑具,那么……”。 秦侍郎的话还没说完,谢安城便赶忙在一旁挥手打断,然后望向此刻焦躁不安的两个人,接着不急不慢地说道“大理寺会明着抓人,说明手上是有证据的,只要罪名还没定下来,以凤歌广陵王世子的身份就不会有事,如今之际是不能让大理寺单独审理这件案子,让人快去备马,我要进宫面圣”。 早已隐退的谢安城,竟然今日要从幕后走到台前,没有人会忘记谢安城当年的那些手段,如果说王家家主王重山是狠辣,为达到目的不惜代价,那么谢家家主谢安城则是永远让人走进他早已设计好的陷阱里,这两个人已经是斗了一辈子,如今便要再一次交手,看官们纷纷注视,不知道这一次的龙虎相争,谁会技高一筹。 皇帝李淳放下手中的笔,赶忙接见谢安城,不仅是因为谢安城曾是大胤的首辅,还是因为在他背后的整个谢家。当年太祖皇帝开国,王、谢两家有从龙之功,因此太祖皇帝也许下,王、谢两家永为阁臣的诺言,其实看似是王、谢两家占了便宜,实则是太祖皇帝将大胤的天下与王谢两家紧紧地绑在了一起,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稳定开国时大胤动荡不安的局面。 “老首辅今日怎么有空进宫?”皇帝李淳亲自扶着谢安城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朕刚画了一幅山水,老首辅帮朕看看如何”说着皇帝李淳便示意魏忠将桌案上那副还未干透的画拿过来。 谢安城不急不忙地接过画卷,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魏忠就站在一旁观察谢安城的神情,只是老首辅似乎并没有半点要提起广陵王世子的事情,李淳也暗自惊讶谢安城的城府,竟然真的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不错,真不错!”谢安城笑着连连称赞“陛下画的高山巍峨雄壮,陛下画的江海辽远广阔,隐隐间似有神韵”。谢安城看完之后便将画交给了一旁的魏忠。 “能得到老首辅的秒赞,整个大胤怕是也只有朕了”皇帝李淳笑声爽朗,似乎今日二人的会面是一件轻松愉悦的事情。 魏忠跑到一旁,亲自为谢安城斟了一杯茶,这在大胤可没几个人能有这样的待遇,但对于谢安城而言,他还是受了得的,十常侍之所以能够存在,皇帝之所以没有被凤慈宫的太后完全控住,魏忠之所以能够成为如今权势滔天的内相,也是少不了谢安城的默许和整个谢家的配合。 “不知道老首辅此番进宫,所谓何事?”魏忠将茶盏递到谢安城的手中,然后问道。 “没什么大事,老朽只是听说靖王世子与王家的王鄂公子交好,今日更是前去吊丧,老朽只是好奇,这到底是靖王府自己的意思,还是太后的意思”谢安城抿了一口茶盏中的茶,接着便将茶盏放到了桌案上“江山是陛下的,妇人还是安心在宫中荣养为好,老朽前些日子还听闻天机阁放了一张榜,榜上的头名是黑云铁骑的少将军慕云,据说太后已经命叶知名与慕云勾连在了一起,陛下要当心啊!”。 话音刚落,皇帝李淳与魏忠便面色一沉,显得一副吃惊的样子。谢安城倒是淡定自若,还拿起一旁桌案上的糕点吃了起来,完全没有要让皇帝去搭救李凤歌的意思,可是谢安城之前的那番话比直接让皇帝去救李凤歌更有力量,就像是一根针扎在了皇帝的心间,如今倒不是谢家求着皇帝,而是皇帝要有求于谢家来拔这根刺。 “老首辅是如何知晓,这太后已经跟慕云勾结在了一起?”皇帝李淳疑惑地望着谢安城。 “虽说太祖皇帝曾有王、谢两家永为阁臣的誓言,可谢家辅佐大胤历代君王这么多年,靠的不光是太祖皇帝赐予的荣光,如果这些事谢家未曾察觉,还怎么辅佐陛下?现下陛下要当心了,从雍州杜将军被杀一案,到京城里出现的甲胄,还有这次莫名而来的瘟疫,都是凤慈宫出的手,不然陛下以为谁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天子脚下兴风作浪?”。 听罢谢安城的话,皇帝李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些事情都是这个久居深宫的毒妇所为,这些年来皇帝李淳为了尊崇庄太后,便连自己的生母也不敢封赏,可这庄太后仍旧嫌不够,看来不将皇位夺走,这个庄太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如今庄太已经垂帘听政,更在私底下拉拢王家,如果此时皇帝李淳不想办法做些什么,恐怕这屁股下面的龙椅,真的就要让给靖王了。 “不知道老首辅有何高见”皇帝李淳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毕竟如今太后的势力又隐隐压住了皇帝一头“要如何才能稳保住朕的江山社稷?”。 “陛下是天子,当会制衡之术,这才是皇帝该学习的治国之道,正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陛下难道还不明白吗?”谢安城笑着望向一旁的皇帝李淳“庄太后是太后,陛下的生母姜氏难道就不能是太后,大胤的律例可是允许皇帝封赏自己的生母的,那么庄太后可以垂帘听政,为什么陛下生母不可以呢?陛下的舅父们虽说已经老矣,不堪重任,可陛下的表兄弟们、子侄们,个个正值壮年,何不为朝廷效力?”。 谢安城的话音刚落,皇帝李淳便会心一笑,如此即便是太后在朝堂上想要干预政事,也有另一位太后与之牵制,而姜氏外戚则会成为皇帝李淳在朝堂上的中坚力量,如此皇帝在朝堂上的势力,便会再一次超过庄太后,当然这是在谢家的鼎力相助之下才能实现,这样一来也算是给这个风雨飘摇的江山打下了一枚钉子。 “老首辅不愧是朕的肱股之臣,有挽狂澜之既倒之才能,如今既然庄太后能逼朕到这一步,朕也就无需再忍让了”皇帝李淳暗自下了决心,如今虽说与庄太后是斗而不破,可到底是没有退路“老首辅且放心,广陵王世子的事情朕心里还是有数的!”。 “陛下圣明,既然陛下已经有了安排,那么臣就先告退了”谢安城说着便赶忙起身,准备出宫,皇帝李淳在一旁扶着。 “有些事情,陛下就放心去做吧,谢家会支持陛下的!”谢安城转过头望着皇帝李淳说完便上了步辇,这是皇帝李淳所特许的。 谢安城比所有人都清楚,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李凤歌杀了王鄂那么简单,这是一场王家与谢家的较量,更是皇帝与太后争夺权柄的开端。天色开始变得昏暗,街市上都挂满了灯笼,谢安城撩开马车的帘子看着回谢府的路上,映入眼帘的是嬉闹的寻常百姓,不禁感叹何必为王侯卿相?倒不如民间稚子畅快。 第三十三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天气是忽然间凉下来的,萧瑟的秋风从狭小的狱口灌进来,李凤歌卧在床铺上继续研学《惊蝉剑》剑谱,右手化作剑指不停地比划着。皇帝李淳在谢安城进宫的次日一早,便赶忙命魏忠将李凤歌从大理寺提调到南都抚衙门受审,在这里虽说行动受限,但伙食却比大理寺好得多,几乎只要李凤歌不出监牢,南督抚衙门的小旗官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监牢外面倒是热闹了起来,皇帝李淳在庄太后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将自己的生母姜氏从皇城近郊的皇陵那里接了回来,并册封成了大胤的太后,与之一同被册封的,还有皇帝李淳母族一十八为子侄,如今不是在京新晋的权贵,便是靠近皇城州府的封疆大吏,朝堂上至此也多了一把凤椅,大胤朝也多了一位听政的太后。 王家人据说已经把秦莺莺给偷偷带了出来,还给她安了一个王鄂正室夫人的名分,气的秦侍郎差一点晕了过去,这些消息还是云娘派人送进来的,包括韩安在投靠靖王检举自己当日诗会离席的事,这也让一直与李凤歌交好的李辞,跑到南都抚衙门的大牢里对着李凤歌痛哭了几场。李凤歌倒是这几日乐得清静,虽说看似局势对自己很不利,可是越不利的局势越要冷静的去应对,他相信云娘,也相信谢家,于是这几日李凤歌也只是潜心参学玄机子赠与的这本剑谱。 “世子!不知道世子今日想吃些什么?”一名小旗官跑了过来,躬身向李凤歌行礼,脸上一副谄媚之相,一看就是圆滑之人“小的好叫人去办”。 “清蒸鲈鱼,还有红烧狮子头,炒素什锦,再来一壶明月楼的神仙醉”李凤歌将剑谱放下,朝着站在外面的小旗官看了一眼“银子找赵轲去要!”。 “小的这就去办!”那名小旗官笑着快步离开。 这几日南都抚衙门大牢里的小旗官油水颇丰,全都是广陵王世子关押在这儿的缘故,每次置办饭菜,世子府的赵统领都会多给一些银子,这些都是云娘的吩咐,所以几日下来每每快到饭点,小旗官们便纷纷抢着来到李凤歌的牢房前。 “小兄弟,还是你的待遇好啊,牢房脏了有人打扫,吃的都是外面的伙食”一旁牢房里邋遢的案犯正朝着李凤歌这边望着,眼神里透露出惊讶的神色“老夫都怀疑你不是来戴罪受审的,在这里倒像是自己家一样”。 “我可还没定罪呢,一日没定罪我便一日是广陵王世子,一日是广陵王世子我便该享一日的人间富贵”李凤歌从床上噌地站了起来,走向旁边的牢房,望向那个身上伤痕累累的犯人“我看你也是个奇怪的人,那些小旗官时不时的便折磨你,可每次又很有分寸,若是伤势过重,还给你请大夫,你这个人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竟然连南都抚衙门的人都不舍得杀你?”。 “既然是秘密又怎么能说出来呢?如果说出来了就不叫秘密了,那时老夫的这颗项尚人头也就该搬家了”那人靠在牢狱冰冷的墙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说有一天我要是死在了南都抚衙门的大牢里,能混上一具棺材吗?”。 “我看有些玄,怕是连草席子也混不上”李凤歌撇着嘴说道“要是你死的那日我还在京城,倒是可以舍一口棺材于你,也算是纪念一番咱们这几日的共患难吧!”。 “那老夫就提前谢谢你了!”那人说完便卧在草堆上眯着眼睛呼呼大睡起来。 …… 凤慈宫里,庄太后一副焦急的神情望着坐在一旁的王重山,一旁的宫人们纷纷退到大殿外,里面仅留了叶知命在里面照顾。王重山倒是出奇的淡定,似乎对于皇帝李淳迎生母回京并加封为太后,一连还赐封了十数位子侄的事情并不在意。 那日在朝堂上,庄太后望着穿着凤袍的姜太后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迎面走了过来,一时间竟然隐隐有些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只是皇帝加封生母为太后之事,在大胤律例中本就是允许的,原先也只是迫于庄太后的威慑,皇帝李淳不敢如此而已。 “王老大人茶也喝了半天了,快说句话吧!”庄太后终于憋不住开了口“怎么才能让那个贱人从哪儿来的回哪里去?”。 “太后!”王重山将茶盏放在一旁,目光中露出凶相“如今姜氏同样贵为大胤的太后,这驻守皇陵她是回不去了,除了让她死,老臣想不出别的更好能让太后消气的办法”。 庄太后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只是转眼便又愁容满面的望着王重山说道“如今皇帝翅膀硬了,有李淳护着,想要杀死姜氏怕是……”。 “哈哈,老臣望太后已经生起废立之心,想要杀死一个姜氏,难道还怕多杀死一个皇帝吗?”王重山随手在桌案上拿起一枚时鲜的果子放进嘴里,眼神望得太后直发毛“兵权才是皇权,朝堂诸公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罢了,得失之间太后不必在意,如今正是该招揽人马,待时而动!”。 王重山三言两语,便说到了庄太后的心里,霎时间便不觉得烦躁,倒像是明悟了什么一般。自古以来权利都是靠流血换来的,宝座都是靠森森白骨堆起来的,朝堂上的较量与此相比,倒是显得有些儿戏,太后沉思了片刻便明白了王重山的意思,舍本逐末本就没有多大裨益。 “王老大人果然是能做大事的人,太后能得王老大人的辅佐,相信成事也并不难”叶知命在一般随声附和“只是不知道王老大人,要如何为太后招揽兵马,如何选取将才?”。 “兵不贵多贵精,将不在勇在谋”王重山抬眼望向一旁的叶知命“我王家有三千子弟皆可堪重任,能为将矣!想要杀入皇城也不需要多,毕竟天子御下三军,龙骧、禁卫、羽林不过只是摆设,只需要五万精兵便可以将整个皇城控制,生杀予夺届时不过是太后之一念,再与太后位于冀州与雍州两地的兵马遥相呼应,命靖王誉王二位殿下一位派兵在南方驻守,一位派兵在北方驻守,天下到此可以乾坤定矣!”。 尽管叶知命已经是位列当世十大高手之列,可是在与王重山对视的时候,仍旧是忍不住觉得后背发寒。庄太后听着王重山论述的天下大势,句句直指要害,各方势力在王重山的眼睛里,都成了可以通过权谋之术来牵制的棋子,只要最后逼着皇帝李淳在禅位诏书上盖上大印,一切的风云变换都将在那一刻停止,最至高无上的宝座,就会回到庄太后的手心里。 “哀家成事的那一日,便是王家压过谢家之时!”庄太后笑着望向一旁须发皆白的王重山,目光中透露出对权利的贪婪。 “若是太后已经下定决心,那么老臣便要着手去准备了!”王重山从凳子上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望着一旁的庄太后说道。 “王老大人就放心去办吧,有什么事情尽管来宫里找哀家!”庄太后说完,便示意叶知命将王重扶住,缓缓送出了大殿。 第三十四章 三司会审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今日要升堂审理广陵王世子杀害王家公子王鄂一案,刑部、大理寺、督察院罕见地聚在了一起,由于案情牵扯重大,所以皇帝命三司一同审理,又派了储君李崇文陪审,允许王、谢、秦三家从旁听审。 大牢里李凤歌望着手中的剑谱正陷入了一种沉迷的境界,仿佛今日的审讯与李凤歌无关一般,剑指在半空中划过,竟隐隐有一丝丝的剑气溢出,李凤歌霎时间物我两忘,脑海中只有一位拿着剑不断挥动的人影,每一剑都抱着必杀的剑意。 “凤歌,凤歌!”李辞扒在牢房门口,望着李凤歌喊道。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李凤歌放下手中的剑谱,从床上翻身下来,接着走到牢房门口“今日的会审开始了吗?”。 “已经开始了,这时候想必韩安在那个小人和秦莺莺正在大堂控诉你呢”李辞说着话便从袖口掏出一封信悄悄递给了李凤歌“是云娘让我给你的,让你在上堂之前看完”。 李凤歌笑着从李辞手中接过那封信,看来云娘果然没有让李凤歌失望,已经在这不利的局面中,找到了脱罪之法。李辞将信交给了李凤歌之后,便赶忙离开,毕竟很可能下一秒便有前来传唤李凤歌的衙役。 信封被李凤歌拆开,里面的信纸被抽了出来,李凤歌盯着上面云娘亲笔写的一字一句,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接着李凤歌便从旁拿了一个火折子,将这张信纸烧成了灰烬,然后拍了拍手,等一旁的小旗官的传唤。 “世子殿下!”南都抚衙门的小旗官说着话便将牢门打开,手上还拿着镣铐“世子对不住,小人也是要按规矩办,如今三司老爷都坐在堂上,还有太子殿下也在,这镣铐您看……”。 “无妨!”李凤歌朝着那名小旗官走了过去,接着将手伸进镣铐里,然后笑着对那名旗官说“你们办事的也不容易,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谢世子殿下,谢世子殿下”那名小旗官连声道谢,接着便领着李凤歌朝着大堂走。 一出南都抚衙门的大牢,李凤歌便将眼睛闭了好久才睁开,一片枯黄的叶子掉落在李凤歌的脚下,空气显得有些寒冷,尽管云娘已经让人送了衣服进来,可是李凤歌依旧能感到一股萧瑟的寒风迎面扑了过来。 大堂上的气氛不比这鬼天气好上多少,秦莺莺披麻戴孝地跪在地上朝着太子李崇文哭诉着,秦侍郎的额头上已经浮起了青筋,嘴里忍不住地骂道孽种,只是碍于王家人也在场,所以不好发作,否则这一次秦侍郎恐怕就不是将他关在柴房里那么简单了。 “堂下案犯为何不跪?”大理寺卿瞥了一眼走进来的李凤歌。 “这案子还没审,本世子也没有签字画押,不知道何罪之有?”李凤歌瞪了一眼一旁的大理寺卿“广陵王世子的一跪,你这么个官儿受的起吗?”。 “臣广陵王世子李凤歌,拜见太子殿下!”说着李凤歌便朝着太子李崇文躬身行礼。 “世子不必多礼!”李崇文开口说道。 锦城伯世子和靖王世子也在堂上,他们坐在王家人身旁,此刻正盯着李凤歌。李凤歌其实也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得罪的靖王世子,隐约只觉得这恐怕是和王家有关,而自己不过是成了靖王世子结盟王家的投名状。 “广陵王世子,本官问你,这王鄂公子之死是否是你所为?如今韩世子与秦莺莺已经据实控诉,当晚你离开酒席,出了秦府前去追赶王鄂王公子,你还有什么想抵赖的吗?”大理寺卿一拍惊堂木,两个眼睛瞪着望向李凤歌,一旁的刑部侍郎和督察院左都巡检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纷纷抱着双臂靠在椅子上,望着一旁风头尽出的大理寺卿。 “王鄂?”李凤歌装作一副回忆的姿态,许久才缓缓说道“确实是不认识!”。 “不认识?简直是一派胡言,秦莺莺当晚被关在杂物房内,分明听见你让秦侍郎回席,然后自己去追王鄂王公子”大理寺卿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满脸通红地朝着左右说道“来人,先拖下去重大三十大板,看你招是不招!”。 “现在就动刑,怕是有些早了吧!”李凤歌笑着望向显得怒意正盛的大理寺卿,又斜着眼睛望了一眼王重山“好歹我也是广陵王世子,你是不是也有些太着急了?”。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官只认大胤的律例,不认什么藩王世子,如今你既杀了人,就该偿命!”大理寺卿怒不可遏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李凤歌说道。 王重山眯着眼睛望着坐在对面的众人,脸上露出一抹疑惑的神情,此案如今证据确凿,可是谢安城居然如泰山一般稳坐,就连一向以谢家为主心骨的刑部侍郎,此刻也是一副看热闹的姿态,丝毫没有打断大理寺卿审问的态势。 秦侍郎倒是急的快要跳了起来,可是看着一旁的老首辅淡定自若,便也只得坐在一旁干着急。太子李崇文倒是端着茶盏在一旁品茗,此番皇帝派储君听审,其实无非是让太子来做个见证,一次王家人和大理寺赖都赖不掉的见证。 “大人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人真是百姓心目中的青天,陛下身旁的肱股”李凤歌忽然间拍了拍手掌,一脸笑意地望着大理寺卿,倒是让刚才还怒气正盛的大理寺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发作,只得望向一旁更加疑惑的王重山。 “少来吹捧本官,等你上了断头台的时候,希望你还能这么能说会道!”很快大理寺卿便回过神来,继续摆出一副刁难的样子。 “大人,我确实不认识王鄂公子,这一点南都抚衙门的人应该很清楚,自从凤歌进入皇城,南都抚衙门的人时常跟在身后,所以可以作证凤歌与王公子并无恩怨”李凤歌淡定地说着,接着众人便都将目光投向了李凤歌、 “那晚我受秦府之邀,参加秦侍郎举办的诗会,席见去厕所小解,发现有一男子正鬼鬼祟祟地在杂物间里轻薄秦侍郎家的二女儿秦莺莺,如此有伤风化之事,凤歌也确实私下告诉了秦侍郎,秦侍郎听后大怒,便与凤歌还有秦府的嫡小姐秦月娥一同来到了那间杂物间,只是那名男子当时已经离开了秦府”李凤歌说道这里,大理寺卿与王重山仍旧没有明白李凤歌到底要干什么,于是只得继续听下去。 “秦侍郎也是朝廷命官,碰见这样的事情自然也不能闹得人尽皆知,所以对于采花贼偷偷潜入秦府轻薄秦莺莺姑娘一事,秦侍郎并没有选择报官,毕竟事关秦姑娘的名节,而是只能选择按照大胤律例,未经主家允许,私自潜入宅邸,逼良为娼,打杀均由得主家,并将此事交托给了凤歌处置”李凤歌话音刚落,秦莺莺便噌地站了一起,抓住李凤歌的衣服便撕打起来。 “你胡说,王公子明明是收了我的请柬,哪来的未经主家允许?我与王公子两情相悦,哪来的逼良为娼?”秦莺莺穿麻戴孝地哭闹着,很快便被一旁的衙役押在一旁。 “若是得了主家相邀,或有请帖为证,或有当日赴会之人为证,或有宾客名单为证,不知道你这个王鄂公子的遗孀,有何为凭?”李凤歌用手摸了摸脖子上被秦莺莺指甲划出的一道伤痕,然后笑着说“婚嫁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知道秦侍郎可同意过令爱与王鄂公子的婚事?”。 “未曾”秦侍郎望着一旁让他丢进了脸面的女儿,恶狠狠地说道“分明是受人蛊惑,做了不要脸的事情,说什么两情相悦,真是有辱家门!”。 李凤歌回过神望向发愣的大理寺卿,或许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李凤歌杀害王鄂的这件事情上,居然在大胤的律法上能找到合理性,谢安城仍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而王重山的眼睛里似乎是要冒出了血丝,像是要杀人一般。 “诸位大人,不知道凤歌可有罪责?”李凤歌笑着盯着呆坐在椅子上的大理寺卿说道。 第三十五章 储君之威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荒唐!”王重山干枯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一旁的茶盏掉落在地,摔成了碎块,李凤歌抬眼朝着王重山望去,忽然觉得背后冒起一阵冷汗,于是李凤歌便赶紧将视线移开,不再去看暴怒的王重山。 “这件案子,广陵王世子说的也不无道理”刑部侍郎望了一眼一旁的左都巡检“王公子到底是私自潜入秦侍郎宅邸在先,与秦莺莺苟且在后,这广陵王世子的处理方式虽然偏激了些,可也还是符合大胤律法的”。 “这事本官也觉得广陵王世子并无太大过错”左都巡检点了点头,接着望向大理寺卿“这件案子到了这里便已经是再清晰不过了,依本官之见,不如……”。 左都巡检话音还未落,大理寺卿便打断了左都巡检说话的声音,他本就是王家的心腹,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将李凤歌放过,虽然从大胤律法上来说,李凤歌大概是不会被判死罪,可大理寺卿还是要争取一番,否则怎么能在王家家主面前表忠心呢? “此案关系重大,怎可草草结案?”大理寺卿望着堂下的李凤歌,眉头紧紧簇拥在了一起“广陵王世子,你杀害王鄂公子时,可不是在秦侍郎府邸,而是在街市上,如此说来广陵王世子所引用的大胤律法是否尚存在瑕疵?”。 李凤歌听出了大理寺卿话中的意思,尽管王鄂私自潜入过秦侍郎的府邸,可是毕竟未造成实质性伤害,至于逼良为娼多少有些牵强,最多是勾引良家,如此一来尽管王鄂公子有错在先,可也自然是罪不至死了。 “秦侍郎是朝廷命官,府中不乏有朝廷机密事宜,岂是潜入后随意离开便无事的?”李凤歌望着这个千方百计试图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大理寺卿,不觉一股怒意渐渐涌上心头“难道大人的府邸,也能由得旁人来去自由?”。 “王鄂公子就算潜入过秦侍郎的府邸,可是王鄂公子是奔着秦莺莺小姐去的,广陵王世子若是非要说王鄂公子图谋不轨,那么是否该拿出证据?”大理寺卿站了起来望着堂下站着的李凤歌,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一时间气氛再次变得僵持不下,说到底大理寺卿这些年也不是白干的,李凤歌可以找到漏洞不代表大理寺卿做不到。王重山唤衙役重新给沏了一杯茶,坐在位置上不慌不忙地喝着,一旁的靖王世子倒是悠闲,似乎给王家的人情送到后,并不关心之后的结果,倒是韩安在此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投靠靖王世子,又费了这么大劲帮助靖王世子给王家送人情,他可不想看见李凤歌平安无事的局面。 太子李崇文皱了皱,接着望向一旁的谢安城,谢老首辅仍旧淡定自若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流露。刑部侍郎与左都巡检也低声商议,不时还瞥了一眼旁边得意的大理寺卿,此刻大理寺卿的眼神和王重山对视了一番,在得到王家家主肯定之后,大理寺卿便更加的有底气了。 “大理寺……难道就能证明王鄂没有从秦家拿走不该拿的东西吗?”谢安城抬眼望了望已经得意忘形的大理寺卿“既然与秦莺莺已经相好多时,若是没有图谋不轨,为什么不见这个王鄂,上门提亲呢?”。 “这……”大理寺卿一时语塞,方才秦莺莺一开始上堂时,便说的很明白,她与王鄂已经恩爱许久,可王鄂确实不曾上秦府提亲,一直与秦莺莺保持着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也正是如此,才变成了本案王鄂立场的最大败笔。 “老夫记得,秦侍郎有个叫秦月娥的嫡女,秦侍郎更是有言在先,嫡女未出阁,庶女不准嫁!”王重山将犀利的目光朝着秦侍郎投去“不知道秦侍郎是也不是?”。 “这……这,确实本官说过这个话,可是……”秦侍郎支支吾吾地,望着一旁的谢安城,一时间自己心里也没了底,不知道该如何答对。 谢安城示意秦侍郎稳住阵脚,如今的交锋才刚刚开始,不多时,王重山与谢安城,围绕王鄂与秦莺莺二人苟合之事的正当性产生了争论,毕竟这才是本案的突破口。如果这件事情王鄂具备正当性,则李凤歌多少是处置过当,可若是不具备正当性,便是打死活该。 一旁的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左都巡检使哪里还敢随意插话,只能坐在一旁看两位神仙打架,当年二人还在朝堂时,便是像如今这样针锋相对,言语间杀机四伏,一个不注意便会落入对方设下的圈套,在当时朝堂争斗当中,有多少人因为答错了话轻则罢官,重则灭门。 “二位都是老阁臣,都是我大胤的肱股”太子李崇文终于说话了,他将茶盏放在一边,接着望向吵得不可开交的谢安城与王重山二人“这件事继续吵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本案到这里脉络还是清晰的,如今只是缺少一个判词而已,我看几位审理此案的大人们已经不敢在多言,那么本太子也勉为其难一次,替众人做一次裁决如何?”。 “全凭太子做主!”谢安城起身朝着李崇文行礼。 “听凭太子裁决!”王重山紧随其后。 大理寺卿、刑部侍郎、左都巡检连忙起身附和,毕竟此案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怎么判都会惹怒另一方,太子虽然仍旧需要在意王、谢两家的意思,可到底太子是储君,身份尊贵,只要判罚合理,即便是任意一方心中不满,也不至于发作。 “王鄂到底是私自潜入秦侍郎宅邸,与秦莺莺私相授受,这才引来了杀生之祸,在本案中负有重要的责任”太子李崇文不紧不慢地说道“虽说按照大胤律例,私自潜入民宅,打杀由得主家,可是毕竟王鄂死于街市,在秦侍郎府中是否存在偷盗机密之事,双方均无证据,故此成为本案之中的瑕疵,本太子宣判,广陵王世子李凤歌处置失当,重责二十大板,圈禁府中思过两个月不得外出,并赔偿王府丧葬费用百两,如何?”。 王重山忍着胸中的怒火,只是此是太子判决也确实算是公允,于是只得连忙起身朝太子行礼,表示接受,谢安城倒是也没计较那二十大板,此事王家毕竟死了人,能就这么善了已经实属不易,于是也赶忙应和表示并无异议。 “至于秦莺莺,毕竟未正式过门,此事乃是秦侍郎的家事,便由秦侍郎将人带回,自行处置”太子李崇文望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秦莺莺,目光中露出厌恶的神情。 “下官听凭太子安排!”秦侍郎连忙起身行礼道。 一旁南都抚衙门的旗官将李凤歌押到大堂外的空地上,用两根棍子固定住李凤歌的身子,后面还站着两个行刑的人。这几日李凤歌与这帮小旗官倒是也算熟络,自然是不怕他们会下死手,只见后面的两个小旗官拿起棍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划过半空的时候发出阵阵破空声,面色憋得通红。 “啊!”李凤歌装作配合的样子,事实上并没有多少力道,不过是为了让王家的脸面上好看些。二十大板还未打完王重山与大理寺卿便起身离开了,谢安城走到了李凤歌的面前,接着蹲了下来望着装作重伤的李凤歌。 “臭小子!还不赶紧回去闭门思过”谢安城笑着摸了摸李凤歌的头。 “这次要多谢外祖父了”李凤歌见到其余众人也已经离开,便不再装样子,噌地一下便从地上爬了起来笑着说道。 第三十六章 借机离京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王鄂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云娘特意准备了上好的酒菜替李凤歌去去晦气,如今正是吃螃蟹的季节,今日一早赵轲便吩咐人在街市上买了十几只回来。李凤歌拧下一块蟹腿,并取出里面的肉,蘸了蘸碗里调好的汤汁,接着便将蟹腿肉放进嘴里。 一旁的林厢赶忙为李凤歌斟酒,并端起酒盏,缓缓送到李凤歌的嘴边,云娘则用筷子将螃蟹的蟹膏取了出来,喂进李凤歌的嘴里。半个时辰之后,桌上堆满了蟹壳,婢女们端来了一盆水供李凤歌、云娘、林厢简单地洗漱,以祛除掉手上的腥味。 “这要说吃螃蟹,还是咱们广陵的好”李凤歌用帕子将手擦擦干净“今天你们是没看到,那个王重山气的脸都青了”。 “只怕是王家仍旧不肯让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云娘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王家家主向来是睚眦必报,这次王家死了人,官司上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云娘怕……”。 “怕他派人来刺杀我?”李凤歌笑着捏了捏云娘的鼻子。 “这么说来,世子岂不是很危险,这该如何是好?”林厢的眉峰霎时间挤到了一块儿。 “你们家世子又不是吃素的,况且我打算接着这次圈禁的机会,离开京两个月去鹿州,亲自找一找上官锦,这个人可不能这么简单就将她放过去”。 李凤歌话音刚落,云娘和林厢便惊讶地望着李凤歌,毕竟如今鹿州正乱着,此时动身去鹿州到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虽说上官锦是个很重要的人物,可是也不值得李凤歌亲自前去涉险。 云娘拉着林厢一起劝李凤歌打消前往鹿州的念头,只是李凤歌向来是不会轻易去更改已经定下的事宜,于是便开始吩咐云娘让广陵王府的暗桩林凌,花重金在江湖草莽间招揽一批高手,随时准备通过广陵王府在京城准备的密道,前往千里之外的鹿州。 …… 阁楼的二层站了许多人,李凤歌带着面具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衣坐在椅子上,一旁是广陵王府的暗桩林凌,此次李凤歌要去鹿州,云娘特意让林凌在招揽江湖高手之余,又挑了十来个暗桩随行。此刻这些收了定金的江湖人士,已经全部都站在了这里,连着选出来的暗桩一同,挤在这间此时显得有些狭小的屋子里,林凌朝着李凤歌一一介绍道。 “这两个拿剑的是师兄妹,一个叫左青丘,一个叫林蔓月,他二人是八层楼的高手,联手之下就算是九层楼的人也只能暂避锋芒,旁边那个拿扇子的叫周淮,刚刚进入九层楼的境界,擅长使用暗器,后面那三个分别叫独孤月、叶宣、赵襄,都是七层楼的高手,这些年干的都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林凌躬身在李凤歌耳边轻声说道。 李凤歌望着这些人,然后点了点头,示意林凌可以继续。林凌抬头望向众人,只说此次是要前往鹿州寻找一个人,接着便命人将上官锦的画像,一一传递下去,并承诺若是此行能够顺利找到画像上的这个女子并平安带回来,那么之前允诺的酬金便再加五成,可若是没有找到画像上的女子,只要能保证李凤歌的平安,那么酬金也一分不少,当然林凌并没有直接称呼李凤歌的名字,更没有透露李凤歌的世子身份,只称呼为“谢公子”。 “谢公子出手阔绰,此番我等一定能平安护送谢公子往来鹿州与京城两地”周淮将扇子收了起来,赶忙起身朝着李凤歌行礼,尽管周淮不知道李凤歌的真实身份,可是单凭这酬金的数目,周淮便能肯定李凤歌的身世定然不俗。 “我等此行定当护送公子平安,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其余众人也纷纷应和道。 “那谢某就在这里,先行谢过诸位了,事不宜迟咱们即刻便就动身!”李凤歌说着话便站起了身子,领着众人赶忙走下楼翻身上马,朝着鹿州这个此时混乱的地方赶去。 从京城到鹿州,若是日夜兼程轻装简行九日便能到,只是一行人到底是不可能不吃不喝,九个昼夜不睡觉地骑马。而且就算人能受得了,马匹也未必能受的了,于是李凤歌一行,将每天三分之二的时间用来赶路,三分之一的时间用来休息,最后倒是只花了十四日便进了鹿州地界。 鹿州全境除了去投奔曹瑞大军的青壮,余下的便是一些忍饥挨饿的老弱妇孺,不时便能看见倒在地上的尸体,皮肤紧紧贴着骨骼的脉络,衣服显得非常的宽大。孩童哭泣的声音很微弱,像是没有什么力气,只能干哼哼两声,衙门已经显得破败,蜘蛛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上结了厚厚的一层网,门前的两个白玉狮子也被敲碎成了几块倒在地上。 “朝廷不是已经派人过来征讨曹瑞了吗,这么长时间怎么还僵持着?这鹿州哪里还有一座城池该有的样子”左青丘望着满地饿殍,脸上是一副忧国忧民的神情。 “左兄是不知道,这次领兵的是庄太后的娘家人,到了这里就知道吃吃喝喝,还强行掳走良家女子在军中淫乐,哪里会管这里人的死活?”赵襄在一旁接话,似乎对于鹿州的情况已经了如指掌,到底是在刀口上混日子的人,消息比旁人总是要灵通些。 李凤歌抬头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隐隐还有要下雨的迹象,便吩咐先找个地方住下。几个人在鹿州城逛了逛,客栈早已经是人去楼空,好在一应用具全都留了下来,林凌赶忙去收拾铺子,并吩咐一名此次随行的暗桩去准备晚饭。 “鹿州城尚且如此,这下辖的府县就怕是日子更难过了”左青丘用手帕将凳子上的灰拂去,接着又掏出水囊大口大口地喝了几口。 “庙堂上的衮衮诸公,应当睁眼看看这满城的尸骸,只是可惜他们是不会看到的,在他们的眼睛里,只有红楼清梦枕娇娥”李凤歌望着门外的细雨,一时间感慨万分。 “谢公子一看便是有志向的人,若是有机会做官,这天下也能少些饥饿病苦”独孤月望着站在客栈门前迎着风雨的李凤歌,不知道是发自肺腑之言,还是江湖人士习惯的吹捧。 “天下积弊久矣,哪里是一个人可以力挽狂澜的?”李凤歌转过身子望着独孤月淡淡地说道“从黑云铁骑在北境覆灭的时候开始,这乱世便开启了,咱们都不过是命运手中的一只提线的傀儡罢了”。 独孤月没有搭话,李凤歌转身便朝着楼上已经收拾好的房间走去,一进房门,李凤歌便将面罩摘了下来,毕竟门口有林凌守着,他到也不怕有人胡乱闯进来。随手李凤歌便将《惊蝉剑》剑谱继续拿出来习练,隐隐间李凤歌能感到自己的气机又强了几分,似乎是摸到了八层楼的门槛。 楼下的几个人也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接这次生意之前,他们大多是不认识的,这次有幸聚在了一起,少不了便是一番吹捧,一边说着恭维之词,一边又开始好奇这个带着面具的公子是何身份,竟然为了找一个人,能聚集这么多高手。 “吱”地一声,房门被打开了,林凌端着简单的饭菜走了进来,这都是在昨日在进入鹿州之前,经过沿途的府县采买的,足够撑个十天八天。李凤歌示意林凌将饭菜放在桌子上,接着便起身拿起筷子准备用饭,忽然间李凤歌又想起来云娘和林厢,不知道她们此刻怎么样。 第三十七章 苏蒙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鹿州城的黑夜就像是死寂一般,城外的野狗会在街上乱窜,不时便会啃咬倒在地上无人收殓的尸体。曾经这也是热闹喧嚣的一座大城,足有六十余万人长居于此,只是此次灾情鹿州最为严重,朝廷下发的赈灾粮更是被层层盘剥,致使这里的人不得不背井离乡或者是投奔叛逆曹瑞。 夜里秋风阵阵,吹动屋外的树叶飒飒作响,一道人影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接着便走进了客栈,直奔二楼李凤歌的房间。林凌将房间门推开,那个人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此时的李凤歌正躺在床上看《惊蝉剑》谱,听见门被推开的响动,便抬起头朝着那人定睛一看,是个身段娇柔的女子,穿着一身紧致的黑衣,手里拿着一把佩剑,与记忆中的样子已经有不小的出入。 “属下苏蒙,参加世子殿下!”苏蒙单膝跪在地上,朝着李凤歌行礼。 “起来吧!”李凤歌将剑谱随手放在一边,从旁拿了一件衣服披在肩上“说说上官锦的情况”。 “回禀世子殿下,上官锦最后一次出现在宁安县,当时追杀她的人现已查明是宫里出来的太监,卑职已经派人盯着他们,有什么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禀告世子殿下”苏蒙站了起来,只是仍旧低着头,不敢直视李凤歌。 “太监?”李凤歌心里疑惑道,难道这幕后的真凶是魏忠?只是很快李凤歌便否定了这个大胆的设想,毕竟魏忠一身的富贵荣华,全是依赖皇帝李淳的宠信,又怎么可能会做不利于皇帝的事情?更何况雍州城的灭门案,死的更是魏忠的心腹干儿子。 李凤歌沉思了半天,忽然想起了凤慈宫里的老太后,在她的身边有一位天下前十的高手叶知命,以叶知命的能力,暗中训练一些太监当做杀手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更何况如今时局的走向,庄太后无疑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如此看来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在棋盘上落子的应该就是凤慈宫了。 “从这里到宁安县,要多远的路程?”李凤歌眉目轻抬,望着一旁的苏蒙。 “若是日夜兼程,一天半便能到,若是夜里不赶路,差不多要两天”苏蒙仍旧低着头,语气轻柔缓慢,不知道的只以为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可是在广陵府的暗桩里,苏蒙往往是手上沾的血最多的一位。 苏蒙是九岁那年被她的父亲卖入广陵王府的,那时便已经生的十分动人,李凤歌小的时候还见过苏蒙在广陵王府提着水桶费力的样子,时不时还会私下里给苏蒙塞一个鸡腿,偶尔还会带着苏蒙抓蛐蛐。后来苏蒙被选作了广陵王府的死士,那时候李凤歌还伤心了好一阵子,至此便再也没有见过面,只是一次次地从云娘手中的情报中,看见苏蒙的名字,每次看见苏蒙的名字没有被红笔勾去,李凤歌便能长舒一口气。 “坐吧,别站着了!”李凤歌挥手示意“这么多来没见,你也不说回来看看,你知道吗已经没人会陪我抓蛐蛐了,不过你给我做的那只风筝我还留着”。 苏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听见李凤歌刚才说的话,神情似乎多了几种难以描述的情绪。她将剑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又从茶壶里倒了一杯茶在干净的碗里,接着便将茶递给靠在床头的李凤歌,语气有些微颤地说道“世子都这么大了,还抓蛐蛐吗?”。 “如今风雨飘摇,广陵王府也不能独善其身,你觉得我还有心情玩闹吗?”李凤歌接过茶碗,放在唇边抿了一口“前年听云娘说你受伤了,害的我担心了好一阵子,好在你后来没事,去年你去蛮北的时候,我本打算让人将你调回来,可是那时候你已经到了北境,苏蒙你知道吗?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跟你说,可是你一进门的那一刻给我的感觉,却让我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苏蒙随时要为世子殿下尽忠,不是能长久陪伴殿下的人”苏蒙的眼角泛起泪花,眼眶变得通红。 “可我想把你留在身边,像小时候那样,偷偷地给你塞一只鸡腿”李凤歌从床上下来,望着低着头啜泣的苏蒙,接着将苏蒙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苏蒙,等我找到了上官锦,我带你一起走,以后你就待在我身边,保护我便是你余生的任务”。 苏蒙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李凤歌,和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有很大的不同,李凤歌脸上早已多出了许多分明的棱角,眉目间透着一股英气,身材变得结实挺拔,只是给苏蒙的那种感觉确是没有丝毫改变,望着苏蒙时的眼神依旧是澄澈透明,仿若有星辰。 “殿下!”苏蒙紧紧地抱着李凤歌的腰,侧脸靠在李凤歌的胸膛,此时再也没有刚进房门时的那种拘谨和生分,所有的情绪都在苏蒙的眼角爆发出来,化作道道泪痕,打湿了李凤歌的内衫。 李凤歌一只手搂在苏蒙的后腰,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苏蒙的头顶,那根白玉红豆簪,还是当年苏蒙被选作死士时,李凤歌送给她的那一支,簪子的中间有断裂的痕迹,被金丝紧紧的嵌在一起。 “当初你可是说长大了要给我做媳妇的,你这个不守信用的人”李凤歌低头望着苏蒙含羞的眼睛,并伸出一只手替他擦去眼角的泪水“你说这件事情该怎么算,是不是该罚?”。 “苏蒙只是王府的家奴,怎么敢觊觎世子妃的身份?”苏蒙的面颊绯红,便是怀春少女那般“只求能尽心服侍世子殿下便足矣!”。 “你这丫头越来越狡猾了,还没说该怎么罚呢,就知道说这些话来哄我开心”李凤歌贴着苏蒙的鼻尖,距离红唇只有一指的距离“今晚可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你”说着李凤歌便将苏蒙抱了起来转身走向床头。 苏蒙紧紧地搂着李凤歌的脖子,唇齿间满是李凤歌的味道,她闭着眼睛,不敢看面前这个期盼已久的男人,任由李凤歌的唇齿,顺着耳根滑落到肩胛处。李凤歌的手将苏蒙的衣带轻轻解开,一只手放在苏蒙起伏的胸前,鼻翼深深地埋在峰峦之间。 夜渐深,苏蒙依偎在李凤歌的身下,一脸幸福地望着李凤歌笑意正浓的眉眼。李凤歌侧过身子将苏蒙搂在怀里,这个让多少广陵王府暗桩胆寒的女魔头,此刻正像是一只温顺的猫,安静地枕在李凤歌的胳膊上,双目含情凝望,一只手放在李凤歌结实的胸膛上。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离开本世子的身边”李凤歌望着怀中羞怯的苏蒙,一只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翼,接着抬起苏蒙的下颚亲了一口“若不是这该死的世道该有多好,咱们可以一辈子都待在广陵,何必去愁这天下大事”。 “英雄出乱世,儿女情长终是比不上世子殿下的王图霸业,老王爷一生都在为世子殿下铺路,苏蒙也想看见殿下荣登九五的那一刻”苏蒙紧紧地抱着李凤歌的侧腰,面颊贴在李凤歌的胸膛上“殿下,咱们没有退路的,在这场浩浩荡荡的大势中,不是殿下想要独善其身就可以独善其身的,失败的人连同他身后的千万颗头颅,连半寸埋骨之地都不会有”。 “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亦苦!”李凤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若为帝,天下当一统,四海当从王令,万民当能更始,至此当无战乱,庙堂当重用贤臣能吏,奸佞当不敢为乱朝纲”。 第三十八章 计策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宁安县城内的景象与鹿州城的如出一辙,李凤歌领着众人来到了破败的县衙,自从曹瑞开始造反驻扎进了鹿州,除了少数边陲的州县还有官员,大部分都已经逃散,整个鹿州竟有四分之三几乎成了鬼城,只有很少的百姓待在里面,也没有官兵值守,城门随意敞开着到了夜里也不会被关上。 苏蒙拿帕子湿了湿水,并将一张满是尘埃的座椅擦拭干净,又从腰间解下水囊递给了一旁坐在椅子上的李凤歌。在鹿州城时,李凤歌便已经想到了该如何找到上官锦,如今整个鹿州都缺少粮食,相信上官锦自带的粮食也无法在鹿州支撑太长时间,所以与其四处去搜寻,不如用粮食将上官锦吸引过来。 “林凌他们什么时候能到?”李凤歌望了一眼苏蒙,声音倒是显得轻柔。 “应该明天晚上,林凌便能将买来的粮食押到宁安县城”苏蒙命令随行的暗桩,将县衙收拾干净“等粮食到了,我便将宁安县可以放粮的消息传到其余州县,到底现在估计整个鹿州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怕是费不了多少粮食”。 “如今曹瑞已经慢慢站稳了脚跟,咱们要想办法破了他的大势,最好借机将鹿州收入挥下”李凤歌抬头望着县衙大堂上的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找个能办事的过来,日后替咱们经营鹿州”。 “是!世子殿下”。 自从庄少陵到了鹿州边界,虽说阻挡了曹瑞率兵逼近京城的道路,可是却没有真的去围剿曹瑞,两人像是默契十足一般,纷纷安营驻扎罢兵休战。曹瑞似乎也并不担心粮食紧缺的事情,好像有人源源不断地为曹瑞提供补给,否则以曹瑞目前的大军数目,如果出现缺粮,必然是早已出现哗变。 宁安县的府库内,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守城兵卒的长矛和一些散落在地上衙役们的衣服,李凤歌让人都找了出来,用清水洗净并晾了起来,毕竟要恢复宁安县城的秩序,这些东西还是很有必要的。 对于曹瑞的监视,从李凤歌进入鹿州地界的时候,便已经交代下去了,李凤歌很怀疑曹瑞不过是庄太后座下的马前卒,于是对于曹瑞军营粮草的动向最为关注,广陵王府的探子,此时已经化作鹿州的难民,顺利进入了曹瑞的大营,并已然逐步与外界建立了联系。 “咱们此次带来宁安县的粮食还有多少?”李凤歌从背后一把搂住苏蒙,并在苏蒙的耳旁轻声问道。 “回世子,咱们的马车上,大米足有两麻袋,还有的就是一些腌制过的不容易坏的咸肉”苏蒙侧脸变得滚烫,开始变得有些口干舌燥“殿下想要做什么?”。 “明日林凌便能押粮食进入宁安,咱们从今天开始便舍粥吧,我怕宁安县城里的那些人熬不过今晚”李凤歌说话时的气息,与苏蒙的耳垂撞在一起。 “那……那我这就去办!”苏蒙红着脸挣脱开了李凤歌的怀抱,羞怯地朝着大堂跑去。 如果是按照正常人的饭量,尽管如今宁安县只有百十来人,可两麻袋的大米仍旧很难保证供应,所以李凤歌并不能让这些灾民吃饱,只能让他们多日米粒未进的肚子能有一丝丝舒缓。大半袋大米被倒入三个大铁锅中,里面还放了一些腊肉,虽然很少,但是还是让白粥多了些滋味。 粥棚就设立在府衙门口,此时整个宁安县活着的人都拿着碗走到了这里,左青丘、林蔓月等人便负责协助维持现场的秩序。那些灾民望着逐渐沸腾的大铁锅,和隐隐散发出来的诱人的香气,纷纷瞪大着眼睛盯着。 “谢公子,粥快好了”独孤月拿着一个大羹勺走了过来。 “那就让他们都过来吧!依次排好队”李凤歌望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灾民,便朝着左右吩咐道。 “大家都去排队,粥快好了,都别挤都有……”周淮扯着嗓子喊道。 领到粥的百姓,纷纷朝着李凤歌道谢,虽然他们不知道面前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是谁,可是他们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有的灾民甚至跪在地上磕头痛哭流涕,一旁的赵襄、叶宣赶忙将跪拜的灾民都扶了起来。 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是不会体会这种饥饿的感觉的,他们都是高坐在云端之人,没有体会过这种三五日没吃一点东西的滋味,没有体会过老树的树皮磨成的面粉煎出来的饼是什么滋味,他们所关注的,只是曹瑞会不会继续进兵,庄少陵能否剿灭叛逆,至于万民的生死,于他们而言,与死掉一群蝼蚁没有任何分别。 “光靠赈济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如今天气已经不再大旱,百姓们最缺的是种子”李凤歌望着坐在地上那群衣衫褴褛的人“种子就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世子是慈悲的人,不忍心万民受苦,老王爷要是知道了应该会很欣慰”苏蒙站在李凤歌的背后,小声地说道。 “这从广陵出来也有些时日了,不知道老爷子和阿娘怎么样”李凤歌抬头望了一眼深蓝的天空,隐隐已经有月亮的轮廓“最近有广陵的消息吗?”。 “老王爷和王妃一切都好,如今借着北方的这一次灾情,广陵军又增补了十万青壮”苏蒙淡淡地说道。 …… 皇宫大内,李淳看着鹿州发来的军报便气不打一处来,魏忠便就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军报捡起来然后放在桌案上。自从庄少陵接替了已经战死的尉迟寒,镇压叛逆倒是没有半点动静,要粮食倒是一日比一日勤,监军赵常侍更是来信斥责庄少陵整日只知道饮酒作乐,用朝廷的粮食替自己样妾室,这鹿州的难民中稍有姿色的良家女子,都被庄少陵掳进了营帐。 “真是放肆!不能再继续让这个庄少陵领兵了”皇帝李淳大怒说道。 “陛下息怒,这尉迟寒是被一个不明身份的蒙面人闯入大营杀死的,那么咱们为什么不能如法炮制呢?这样一来庄太后也不好发作什么”魏忠赶忙将茶盏递到了皇帝面前“赵常侍如今就在大营里,只要庄少陵一死,便命他即刻接管大军就是”。 “也是个办法,只是让谁去杀这个庄少陵呢?”皇帝李淳接过茶盏喝了一口,转过头望向一旁的魏忠“谁能有这个本事于万军从中取庄少陵首级?”。 “陛下,臣已经替陛下招揽了一批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虽说不在前十大高手之列,可也不乏有十层楼的境界者,万军从中还是入了得的”魏忠笑着对皇帝李淳说道“前几日老臣去找了小天师张蕴清,小天师也很愿意为陛下效力,只求陛下能在皇城替天师府也修一座道观,留小天师一行人常住”。 “这个事情你便看着去办吧,还有告诉那些江湖人士,朕是皇帝,只要他们肯替朕好好办事,荣华富贵会有的,光耀门楣也会有的”李淳将茶盏放在一旁的桌案上,目中露出一缕精光,魏忠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 “既然有陛下的旨意,那么臣便知道该如何办了”魏忠与皇帝李淳相视而笑,尽管没有说什么,可是有些默契并不需要语言。 “去吧,替朕多招揽贤才,朕要重新收拾这旧山河!”皇帝李淳起身,朝着大殿里面走去,声音渐渐变得辽远,在大殿里回荡。 第三十九章 曹瑞大营的消息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次日傍晚,在李凤歌一行人粮食将要耗尽的时候,林凌押着车队,运送了大批的物资终于赶到了宁安县。要不说广陵王府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钱,这三十量马车浩浩荡荡地驶进了宁安县城,看傻了那些饥肠辘辘的难民,便是朝廷赈灾的时候,也不曾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粮食。 “世子,其余的粮食也都在路上了,后续会陆续不断地送来!”林凌走进府衙的里院,望着将苏蒙抱在怀中的李凤歌说道“世子殿下要找的人,属下也已经找来了,以此人的才智,足以替世子经营鹿州,且忠于咱们广陵王府”。 “这件事情办的不错,交代下去即刻通传其余州县的灾民,让他们都来宁安县”李凤歌将怀里的苏蒙放下,缓步走到林凌的面前“至于你带来的那个人,本世子最多给五日时间,便要看到整个宁安县要恢复未曾受灾前的秩序”。 “是!殿下”林凌躬身朝着广陵王世子行礼,接着便赶忙朝着大堂走去,交代世子要办的事情。 如今粮食已经运到了宁安县城,相信要不了多久,这座几乎可以称得上鬼城的地方,便会恢复往日的生机。至于林凌此行带来的这个人,名叫杨泰,屡次科举不第,可才学还是有的,只是文章被主考官不喜,言辞多有针砭时弊,在大胤的庙堂上,是不需要揭开遮羞布的人,无论是皇帝李淳,还是凤慈宫的庄太后,都不会希望看见这样的人身居高位。 杨泰领了世子的命令,便赶忙组织起来人手,那些灾民很快便被杨泰整编起来,有的换上了衙役的衣服,有的拿着守城士兵的长矛,当然这只是暂时的,毕竟没有哪个衙门会需要已经头发花白的老翁,或是刚刚高过马背的少年担任衙役或者士卒,只能等宁安县的人越来越多之后,再从中挑选出何适的人来担任这些要职。 粮食被杨泰取出一份,并用袋子分装好,这是将要分发给灾民的粮种,有了这个这些灾民便不会再四处逃荒,而是会定居在此地,静心等着种下的粮食慢慢成熟长大。 “世子殿下,曹瑞大营的消息来了!”苏蒙将一份密报递到了李凤歌的手中。 “果然不出我所料”李凤歌将密报展开,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我就说为什么尉迟寒会被万军从中取走首级,而庄少陵则无事”。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苏蒙盯着李凤歌手中的密报。 “这些粮食从征讨大军的军营流入曹瑞大军的军营,中间又要掩人耳目,所以能选择走的路不多”李凤歌将密报放在一边,接着将一旁的茶盏端了起来“不如劫了它!”。 庄太后怕是还没想到,自己在鹿州布下的局很快便要在皇帝和李凤歌手上倾覆,要怪就只能怪这个本家侄子太过无用,到了大营除了吃喝玩乐其余一概不管,就连表面上的功夫也难得去做,有心人稍加思虑,便不难察觉到其中有异。 此刻皇帝的人马已经出了皇城直奔鹿州方向,魏忠为了尽快将大军握在手里,便派了韩君同行,只要这些人能够顺利杀掉庄少陵,那么下一刻韩君便会拿着皇帝的圣旨,命赵常侍即刻将大军尽数接管,至于不从的人,韩君此行可还带了南都抚衙门的人。 要不说魏忠是个能办事的人,在短短的时间里,替皇帝所招揽的人当中,十层楼的高手便有四个,九层楼的有十三个,至于八层楼与七层楼境界的高手便就更多了,而此次前往鹿州的队伍中,便有十年前已然在江湖留下凶名的玉堂春,一手剑法已经是出神入化,出鞘之际剑气恍若一道洪流。 …… 军营内庄少陵正搂着美娇娘,一旁还有几名美艳的女子服侍,这些原都是鹿州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小也是知书达理,只是饥荒之下似乎活着才是唯一的道理,只要能给饭吃,那些素日里挂在嘴边的礼义廉耻,统统被抛诸脑后。 “将军,再来喝一杯”一旁的美人捧着酒盏,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轻纱,里面的肚兜若隐若现,起伏的峰峦紧紧地贴在庄少陵。 “小美人,快过来让我亲一口”庄少陵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接着一把将那名女子揽了过来,并将怀中的女子推到一旁“你这个小妖精,看本将军不好好地收拾你”。 庄少陵正将那名女子压在身下调笑,两只手不老实地在那名女子身上摸索,这自从到了鹿州边界,庄少陵便像是游鱼入渊一般,像这样娇艳的女子,庄少陵每日便换几个新的,这么长时间下来,竟未曾重复。而被庄少陵玩弄过的女子,往往会被庄少陵丢给其余的校尉将官,以作为收买的人情,众将官见庄少陵不爱打仗,又时不时地发下些赏赐,便更加对这么一位将军死心塌地起来。 “将军”一名穿着盔甲的校尉走了进来,几名女子赶忙坐了起来并双手紧紧护在胸前。 庄少陵听见声音便抬起头,望见来人之后便挥手示意身旁的几名女子下去,看样子这名校尉便是庄少陵的心腹,就算是寻常的谈话,庄少陵也是习惯将众人都遣到营帐外,不许他们踏进营帐半步。 “怎么了?”庄少陵重新坐好,并将衣服理了理,接着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连同旁边的半杯酒一同入了五脏庙“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 “曹瑞又来催粮了”那名校尉神情有些焦虑,快步走到庄少陵跟前“现在投奔曹瑞的难民是越来越多,这粮食可是快支撑不住了”。 “那就写一封折子进京要粮好了”庄少陵将筷子放在一旁,望着那名校尉“这些事怎么还来问我,照着前面的路数办就是”。 “折子已经写了,京城里还没有消息传过来,咱们最近要的粮食确实有些多”那名校尉直接坐到了庄少陵的身边,一只手搭在庄少陵的肩膀上“将军!我怕皇帝会起疑心,到时候就麻烦了”。 话音刚落,庄少陵便皱起了眉头,如今找京城讨要的粮食,已经超出了大军所需要的供给,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只要不傻都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只是庄少陵转念一想,自己只不过是替太后来这里看管着罢了,这些事情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盯着,用不着自己操心。 “那就再写一封折子给太后,她老人家肯定有办法”庄少陵望着一旁的校尉,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来“曹瑞要多少粮食给他就是,毕竟这是太后交代的事情,咱们可不能马虎了”。 “那……我听将军的”那名校尉无奈地望着庄少陵,只得按照庄少陵的吩咐办,毕竟这件事情指望这么一个草包将军是成不了什么事的,于是便赶紧退出的营帐去给庄太后写密折。 那名校尉走后,庄少陵便让人将刚才遣出去的那几名女子又通通叫了回来,还又找了几个会弹琵琶、会跳舞的。刚才被校尉忽然打断,到底是不曾尽兴,庄少陵怎么肯罢休,那些女子一进营帐,便看见卸掉盔甲的庄少陵迎面扑了过来,门外的士兵也很识趣,听见营帐里传出来的笑声和粗重的喘息声,便不再允许旁人进营帐打扰庄少陵的雅兴。 第四十章 小侏儒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宁安县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在杨泰的调度下,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三日前林凌将庄少陵准备送给曹瑞的粮食全部都劫了回来,这下子李凤歌一时间倒也不需要为粮草发愁,只是上官锦依旧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消息。 秋风萧瑟,苏蒙将一件披风披在李凤歌的肩头,树叶开始变得枯黄,纷纷从枝头掉落,它们最终的归宿便是尘土,这一点和人一样。李凤歌站在县衙的后院,手里拿着京城刚寄来的消息,在云娘寄来的信中,王家和谢家已经在朝堂上斗的不可开交,每过几日便有官员被流放或者贬官。 自从李凤歌离开了京城,皇帝和庄太后的较量也从暗中摆上了台面,外戚成了这场较量中获利最大的一方,无论是姜氏还是庄氏,一时间便纷纷被委以重任。而刚从皇陵搬到宫里的姜太后,很快便适应了身份,到底是在宫里生活的女人,这些年的忍辱,在披上凤袍的那一刻便都是值得的。 “离开京城也有一段时间了,没想到变得这么热闹,倒是错过了不少好戏”李凤歌将信收起来,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只是少了我李凤歌,是否也是一桩遗憾的事情?”。 “殿下何必去凑这个热闹,如今京城里杀机四伏,苏蒙倒是觉得世子还是要尽早找借口脱身为上”苏蒙站在李凤歌的身后,一只手握住李凤歌的胳膊“如今帝后之间不和,多少朝臣牵扯在其中丧了性命,世子是千金之子,不可轻易犯险”。 “苏蒙,我也不瞒你,这京城如今混乱的局面,正是我与外祖父想要的”李凤歌嘴角扬起,两个明亮的眼睛盯着苏蒙“当初皇帝李淳想要靠诸侯王世子节制天下,如果真随了他的意,那我等不就是瓮中之鳖?让他们斗吧,朝中的大臣早就应该斗起来”。 “这些都是世子与谢老大人谋划的?”苏蒙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可就算世子是谢老大人的亲外孙,但是这番举动必然会拿整个谢家作为赌注,谢老大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答应帮世子殿下呢?”。 “因为我所许诺的未来,谢家没有理由拒绝,那是一个没有王家只有谢家的时代”李凤歌将苏蒙轻揽在怀里,轻声在她耳边说“我答应谢家,谢氏女子可永为帝后!”。 李凤歌刚进京城拜访谢府时,便已经和谢安城商讨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对于谢安城来说,当今的皇帝到底对于谢家来说是个外人,当今的太子也与谢家无关,辅佐李淳对于谢安城来说,倒是不如辅佐广陵王府实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往往皆为利往,李凤歌很清楚打动一个人光靠血脉的亲疏总归是不行的,还要有足够的利益。 所以谢安城如今的举动,看似是为皇帝李淳对抗庄太后出力,不如说只要谢安城能在其中任意一方主导局势,那么皇帝与庄太后便再也没有罢兵休战的余地。这次朝中局势的动荡,不乏殃及当朝的能吏,这些人都被谢安城偷偷给保护了起来送到了广陵地界,如此一来对于广陵王府来说,便能吸纳当世最为优质的一帮人为了大业出力。 “世子殿下!”林凌此时走了进来,躬身朝李凤歌行礼“府衙的粥棚前来了个小侏儒,与世子所给的画像一致”。 “终于出现了吗?”李凤歌从一旁石桌上拿起面具带好“去看看吧!”。 宁安县衙门前的粥棚,早已排起了长龙,李凤歌站在县衙门口朝着粥棚望去,正是那个在明月楼与上官锦一同表演戏法的侏儒,此刻正捧着一个大海碗,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正与负责舍粥的人争执。 “你这个人好不识趣!哪有拿这么大碗的,没看见后面还有这么多人吗?”一名广陵王府的暗桩,此刻皱起了眉头“去去去!”说着便欲用来舍粥的羹勺试图驱赶那名侏儒。 “我道你家公子在这里舍粥是个菩萨心肠,没想到也不过是摆摆样子”那名侏儒躲过暗桩挥过来的大羹勺,并作出一副鬼脸“你们这些人我见得多了,不过是沽名钓誉赚个名头罢了!”。 “你这个人是来诚心捣乱的是不是?我家公子好心舍粥,你不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咒骂我家公子”那名暗桩举着大羹勺便走到了粥棚外面,一只手拎着那名侏儒的脖领子“今天爷爷要让你知道马王爷长了三只眼”。 “杀人啦,救命啊!”小侏儒见暗桩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一下子也慌了神,赶忙叫唤起来。 李凤歌朝着那名侏儒的方向走了过去,暗桩见李凤歌走了过来便赶忙停手,众人的目光纷纷朝着这里投了过来。小侏儒害怕地望着面前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总感觉后背发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忍不住的地后退了两步。 “你叫什么名字?”李凤歌俯下身子望着小侏儒问道。 “我……我我叫小瘪三”话音刚落便引起群人的嘲笑。 “就是你说我沽名钓誉的?”李凤歌一只手拽着小瘪三的后领子,接着便拎着小瘪三朝着府衙里面走“胆子真是不小,你说该怎么罚你才好了?”。李凤歌刚拎着小瘪三走进府衙,众人便赶忙将府衙的大门关了起来。 “公子……公子是小的嘴臭,还望公子宽恕小的刚才的狂妄之语”小瘪三双脚悬在半空,拼命地挣扎着“还请公子高抬贵手,就饶了我这么个可怜的人吧,我从小便没了爹娘,一直自食其力,从来未做过坏事……”。 走到后院,李凤歌将小瘪三放在了地上,接着一只手按在小瘪三的肩膀上,两个眼睛死死地盯着小瘪三说道“从未做过坏事,你当我很健忘吗?”说着李凤歌便将面具取了下来。 小瘪三看见李凤歌面具后面的尊容,一下子便慌了神,眼前的这个男人,正是自己跟上官锦在京城绑架的那个男人,于是小瘪三赶忙转过头试图朝着外面跑,却被苏蒙一把将胳膊拽住,接着又被拎了回来。 “我问你话,如果有半句假,那么就拖出去喂狗!明白了吗?”李凤歌装作一副杀人如麻的样子,并将放在桌案上的佩剑拔了出来,指向已经瘫坐在地上的小瘪三。 “公子问什么我就答什么,公子问什么我就答什么”小瘪三赶忙跪在地上给李凤歌磕头,裤裆中间湿了一大片,语气有些微微颤抖“公子千万不要杀我,都是我们当家的主意,公子要找就找她报仇,与小人是在是无关”。 李凤歌倒是没想到,这个小瘪三竟然这么容易便被吓着,起初李凤歌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行,起码应该用上夹棍之类的,这些刑具此时已经被人收整了出来,正摆放在库房里。 “上官锦在哪里?”李凤歌用剑挑了挑小瘪三的下巴。 “当家的在……当家的在宁安城外三里远,那里有个已经荒废的村庄,大傻和二楞也在,没有其他人,当家的中了毒,看样子是活不了几日了,公子要是想要报仇,可得抓紧了”小瘪三颤颤巍巍地说道,两行清泪顺着眼眶留了出来。 李凤歌将剑重新收回了剑鞘,小瘪三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李凤歌很是怀疑,以小瘪三的这个性子,怎么敢去干打劫的勾当。苏蒙用帕子捂住口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尿骚的气味,李凤歌也望着地上的一滩尿渍皱着眉头。 “把他带上,咱们去城外!”李凤歌说完苏蒙便赶紧让人将小瘪三拎着跟在后面。 第四十一章 十层楼的高手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宁安县城外的村落已经荒废,杂草长过了膝盖,李凤歌让暗桩守住村口,只带着寥寥几人顺着小瘪三所说的路径,来到了一间篱笆院子。院子里站着两个粗壮的汉子,想必就是小瘪三口中的大傻和二楞,他们俩见小瘪三被人擒住,便赶忙从一旁抄起棍棒,只是这二人在周淮、左青丘等人的眼里着实不够看,仅是三两个呼吸之间,便被擒住。 李凤歌将门推开,上官锦就躺在炕头,此时呼吸有些微弱。上官锦见到带着面具的李凤歌便赶忙试图强行撑起身子,此时李凤歌一个箭步上去便封住上官锦的穴道,这样也免得再中上官锦的幻术。 上官锦此时唇色发紫,两只脚朝后缩了缩,眼睛睁地大大的,望着面前的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李凤歌抓住上官锦的手臂,接着用力一扯,便将上官锦拖到了床沿,一只结实的胳膊,直接抱住上官锦的腰,顺势李凤歌便将上官锦扛在了肩膀上。 “放开我,你放开!”上官锦有气无力地挣扎着。 “走!”李凤歌朝着众人使了一个眼神,也不理睬被扛在肩膀上的上官锦,便朝着院子外面走。 李凤歌刚带着人走出村子,便与迎面而来搜捕上官锦的宫廷内侍撞上,真是出门忘记看黄历。为首的那人面色阴沉,看模样三十岁上下,有一缕头发是纯白色,手里拿着一把刀,隐隐间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果然藏在这里,只是这些人是什么人?”那名为首的内侍朝着旁边的人看了一眼。 “这……小的也不知道”。 “那就都杀了吧!”为首的那名内侍将目光移开,接着停留在李凤歌的身上,话音刚落,身后的人便纷纷拔出了佩刀。 左青丘与林蔓月率先拔出了剑厮杀上去,不一会儿便放到了四五个,独孤月、叶宣、赵襄,纷纷也拔出了兵刃,周淮将李凤歌护在身后,广陵王府的暗桩与那些宫廷内侍厮杀在了一起,不一会儿局面便被李凤歌的人给控制住。 “有点意思,想不到这些人还有些本事!”话音刚落,为首的那名内侍便拔出了刀,在刀出鞘的那一刻,便能感受到一股寒意,仅仅一个照面,左青丘与林蔓月便被打的重伤。那人直接奔着李凤歌杀了过来,似乎已经看出面前的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就是所有人的领头。 “苏蒙,把人看好别过来”李凤歌将上官锦放在地上,接着叮嘱苏蒙说道。 周淮一个箭步便迎了上去,左青丘与林蔓月也再度持剑封锁住那人的身后,尽管此时已经是三对一的局面,可是周淮等人隐隐依旧被那人压制住,不用想就能猜到,来人怕是十层楼的高手,若是再进一步,怕是有资格去争一争天下前十的名额。 “噗!”周淮口中吐出鲜血,接着整个人倒飞了出去。李凤歌顺势从身后接住周淮,接着便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剑刚刚出鞘,一股剑气便四散开来,李凤歌化作一道光影,便朝着那人刺了过去。 “惊蝉剑?”那人望着奔过来的李凤歌,赶忙用刀接住剑势,接着顺势一挑避开李凤歌的剑峰“有点意思,可惜你还没学到家”说着话那人便一刀劈了下来,李凤歌赶忙后退,接着迅速潜到那人的侧翼,手中的剑再度化作一道剑光,直指那人的咽喉。 高手之间的过招,往往没有三百回合的大战,一切都发生在呼吸之间,片刻的大意便能决出生死。那人见李凤歌朝着侧方奔来,左青丘与林蔓月从右侧夹击,便赶忙又抽出一把佩刀,一手正持,一手反握。 李凤歌刚刚近身,便迎上了那人的刀锋,一股磅礴的力道顺着刀锋倾泄,震得李凤歌的虎口发痛,而左青丘与林蔓月的剑,被那人顺势挡住,就在这个时候,周淮再度冲了上来,手中的折扇被顺势打开,一只暗器顺势飞出,朝着那人射了过来。 “咱家看你们是找死!”暗器还没接近那人,便被一股力道给钳制在半空中,一股雄浑的力道从那人的周身四散开来,李凤歌、周淮、左青丘、林蔓月均被震开。 殷红的血液顺着李凤歌的嘴角流出,李凤歌强撑着站起身子,体内的气息此时有些紊乱,众人小心地盯着那人,并将那人围在中间。随着十层楼高手的介入,李凤歌这边明显陷入了颓势,苏蒙在一旁着急地望着李凤歌,手中紧紧握着佩剑,几欲拔剑而出。 “叶公公派人不远万里来追杀的这个丫头,国师大人可是很敢兴趣”李凤歌一时间计上心头。 “你是玄机子的人?”那人微微收缩目光,死死地盯着李凤歌“国师大人也要抓上官锦?”。 “如果我不是国师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惊蝉剑呢?这可只有一份孤本在国师的手上”李凤歌强撑着站定,剑锋插在地上支撑着身子“国师就在宁安县,这几日我们随着国师赈灾放粮,如果不是国师慈悲,这些人怕是都要饿死”。 “胡说八道,咱家看你是想要唬我,当咱家是三岁孩童好忽悠是不是?”那人大笑了几声,望着李凤歌说道。 “是吗,那你可认得这个?”说着话李凤歌便掏出了那枚国师亲手炼制的金丹,此次来鹿州,李凤歌将金丹随行带在了身上“国师大人亲手炼制岂能有假?”。 那人死死地盯着李凤歌手上的那枚丹药,丹药上面被丹纹缠绕着,给人一种极为舒服的感觉,隐隐间甚至能闻到一股香气,只是吸上一口,众人便纷纷感到体内的伤势好转了一些。李凤歌也没想到这枚丹药竟然这么神奇,只是嗅见了上面的味道,体内紊乱的气机便平稳下来。 “既然阁下非要跟国师过不去,那么在下只好请国师过来了”李凤歌朝着身后的暗桩看了一眼“去请国师,就说这里有宫里私自逃出来的人”。 “且慢!”那人望着转身便欲奔县城去的人喊道,接着转过头换上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对李凤歌说“咱们都是奉命行事,有些事还是不要闹得让上面知道的好,阁下若是能不将我等出宫的事情告诉国师,我等就当从未见过上官锦姑娘如何?”。 大胤皇宫里的太监,没有皇帝的旨意是不能随意出皇城的,即便是魏忠和叶知命也不能例外,违令者的下场在大胤史册上不是被腰斩,就是被剥皮做风筝,没有一个落得过好死。虽说那人是十层楼的高手,可要是李凤歌等人一心要逃,怕是也不能都拦下来,若是有一个将风声透露出去,先不说能不能在国师的手下走出宁安县,就算是能活下来回到了京城也是难逃一死。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阁下将我等重伤,这事情怕是需要赔偿一二”李凤歌此时拿起了架子,准备借此机会敲一敲竹竿。 “额……都好说,不知道阁下需要多少银两”那人见事情有转机,便笑着问道。 “我不要银子,刚才你我打斗之时,你用的那套功法倒是挺有意思的”李凤歌盯着那人缓缓说道“不知道可否将这套功法留给在下作为赔礼?”。 “这功法倒不是在下不肯教,只是要练此功还需先净身才行”那人尴尬地望着李凤歌,接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本武学“这个公子倒是可以习练,不仅能增长功力,还能壮阳补肾,是在下杀了一位功夫了得的采花贼所得”。 李凤歌连忙将那本武学接在手里,上面写着《纯阳真法》四个大字,李凤歌仅仅是翻了两页便能看出其中的不俗,只可惜被采花贼当成了闺房之术,若是那名采花贼肯勤加习练,怕是功夫一定不会逊色于眼见的这位内侍官。 “既是如此那便就此别过,你我山水再无相逢,我等还要回去侍奉国师大人,告辞!”说着李凤歌便领着众人翻身上马连忙朝着宁安县城赶。 李凤歌走后,一名小内侍朝着为首的那个人走了过来,一脸疑惑地望着为首的那内侍官说道“老祖宗,咱们出宫的时候,国师不是正忙着新炼一炉丹药吗,怎么这么快就到鹿州了?”。 话音刚落,为首的那名内侍官便瞬间露出了可怕的神情,他几乎是在咆哮“这个小崽子,竟然敢骗咱家,我非撕了他不可,给我追!”。 第四十二章 面具之下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李凤歌带着人回到了宁安县城,便赶忙下令封锁县城四门,新招募的士卒,全都备好了滚木垒石,纷纷站上了城头。常言说得好,做人要学乌龟法,得缩头时且缩头,十层楼的高手有不可匹敌之勇,李凤歌可不打算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那群追上来的宫廷内侍,望着宁安县紧锁的城门,和城门上严阵以待的士兵,气的破口大骂,尤其是为首的那名内侍官,险些腾身跃上城头,然而看着盖满天幕的箭雨,和士兵们拿在手里的火油,那人也只得作罢,于是下令让随行的人分别驻守在四个城门,严防死守有人从城中逃出。 李凤歌抱着上官锦进了房间,并将她放在床上,周淮一行人赶忙回去治疗各自的内伤,倒是没有跟着,只有苏蒙和林凌守在李凤歌身旁。上官锦警惕地望着眼前的三个人,尤其是带着面具的李凤歌,身子费力地蜷缩在床头一角。 “你是谁,你把我的人都怎么样了?”上官锦说话的声音很小,可是却十分的坚定“为什么要绑我?”。 “怎么,锦姑娘这么快就不认识在下了?”李凤歌摘下面具,眼睛望着瑟瑟发抖的上官锦“在下被锦姑娘随手丢在难民窟,差一点儿便死在了那里,锦姑娘说这笔账该怎么算呢?”。 “是你?”上官锦有些惊讶,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你想怎么做?”。 “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了!”李凤歌缓缓走近上官锦,并在床头坐下“锦姑娘觉得,当日之仇,在下该怎么向锦姑娘讨回来呢?”。 “绑架你的事情,是我做的主,你要杀就杀我好了,但请放了他们”上官锦闭着眼睛仰着头,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接着有忽然间将眼睛睁开望向李凤歌“既然你要杀我,又何必救我呢?”。 上官锦话音刚落,李凤歌便挥手示意苏蒙和林凌先出去,李凤歌笑着拍了拍手,称赞上官锦的机敏,却将上官锦弄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李凤歌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眉头紧锁在了一起。 李凤歌倒也不忙着回答,转身走向房间的桌子旁,拿起茶盏给上官锦倒了一杯水,接着将茶盏递给上官锦。上官锦小心接过茶盏,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凤歌,薄唇覆盖在茶盏上,一口水仅仅是含在嘴里,半天也没有吞下去。 “救锦姑娘,当然是贪图锦姑娘的美色了”李凤歌装作不正经的样子,言语间有些戏谑。 “噗!”李凤歌话音刚落,上官锦口中含在的茶水便全部喷到了李凤歌的脸上。李凤歌显得有些狼狈,掏出帕子将脸擦干净,面露愠色朝着被水呛着的上官锦死死地盯着。 “你这个登徒子,什么时候能说个正经的,我如今是快要死的人了,等我死了之后,若是公子仍有兴趣,那么我上官锦也只能认栽了”上官锦说着话不停地喘着大气,显然是中毒已深的征兆。 “好了不逗你了,我这次不远千里来救锦姑娘,是因为我知道锦姑娘是‘天枢’的一员,当年大武朝卫道者的后人,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或许在下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幻术的存在”李凤歌的眼神中流露出对上官锦深深的好奇“锦姑娘,上次皇城外姑娘欲谋害在下,此次在下以德报怨救锦姑娘出了老太监的水火,姑娘不做报答,是否就太不够意思了?”。 “我上官锦恩怨分明,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这次你救了我,也只能等上官锦下辈子报答公子了”上官锦的神色有些暗淡,低着头一副哀愁的样子“我中的毒,天下无人能解,最多再过五日,我就……”。 上官锦话还没说完,李凤歌便掏出了那枚国师亲手炼制的丹药,并直接趁着上官锦不注意,塞进了上官锦的嘴里,接着一只手托起上官锦的下巴朝后一仰,丹药顺势滑落上官锦的腹中,一切都几乎在瞬间完成,上官锦愣了愣,根本不知道李凤歌给自己吃的是什么。 “这是国师亲手炼制的丹药,我也只有一枚,本是给自己保命用的,如今为了给锦姑娘解毒,也只能忍痛割爱了”李凤歌站起身子便准备朝门外走,边走边说道“还请锦姑娘记住,你又欠在下一条命,这个债你得还!”说完李凤歌便走出了房门,并顺势将房门关上。 李凤歌刚出门,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苏蒙赶紧将李凤歌扶住回了房间。此次与十层楼的高手过招,李凤歌的伤势也不轻,然而幸好不是孤身碰上十层楼的高手,否则李凤歌的这条小命,便就要交代在这里。 半个时辰后,李凤歌体内紊乱的气机开始便的平稳,隐隐间卡在七层楼的关卡似乎有些松动,李凤歌将从那名内侍官手上骗来的《纯阳真法》拿了出来,细细研读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将那本《纯阳真法》放在一旁,接着便双目紧闭,按照《纯阳真法》在体内运行大小周天。 经脉似乎一下子变得宽阔许多,磅礴的气机开始在李凤歌周身震荡,苏蒙就静静地守在一旁,毕竟此时是李凤歌用功的关键时刻,半点马虎都出不得。李凤歌能够感觉一股暖流正顺着经脉游走,体内变得越来越燥热,不一会儿身上便变得滚烫,那些伤势被这股暖流扫过,便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愈合。 那股暖流慢慢在中丹田聚合,李凤歌觉得十分得燥热难耐,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只是仍旧要守住心神,去驱赶这股暖流完成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沉入下丹田温养,叩开七层楼与八层楼之间的界限。李凤歌双手结印,那股停留在中丹田的暖流,一下子便兴奋起来,飞速地奔向下丹田,有一种万夫不当之勇。 暖流沉入下丹田的那一刻,李凤歌七层楼的修为便再上了一层,气机开始便的雄浑,若是配上惊蝉剑,怕是可以去硬撼九层楼的高手,虽说不见得能够取胜,但也足以自傲。李凤歌将心神松开,想要好好地感受一下自己如今的内劲,只是那股燥热并没有消失,而是变得越来越强烈,李凤歌将衣服解开系带,大口地喘着气,并赶忙走到桌子旁,拿起茶盏一杯又一杯地喝凉水。 “世子这是怎么了,这是练功出了什么差错?”苏蒙赶紧走到李凤歌的身边,神情有些焦急。 “我……我”李凤歌望着苏蒙,话也开始变得说不清楚,只觉得变得异常难受。 “世子到底怎么了,你是哪里难受?”苏蒙赶忙抓住李凤歌的手臂,一双眼睛着急地望着李凤歌。 李凤歌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苏蒙的眼睛,接着便一把将苏蒙抱了起来,然后快步走到床头,并将苏蒙压在身下。苏蒙娇羞地望着李凤歌,一时间便已经懂了李凤歌所练的这部《纯阳真法》的后遗症,于是便乖巧地躲在李凤歌的怀里,红唇被李凤歌紧紧地咬着。 直到天色渐暗,李凤歌才翻身躺在一旁大口地喘着粗气,苏蒙也艰难地撑起身子,并将绣花的肚兜穿上。直到此时李凤歌才知道这本功法的妙处在此,竟能折腾的让苏蒙连声告饶,李凤歌将苏蒙一把揽在怀里,眼神满满都是心疼。 “我刚才,是不是……”李凤歌望着苏蒙有些憔悴的样子,说话也没办法连贯。 “世子殿下很勇猛,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苏蒙赶忙说道。 第四十三章 可惜世子长了嘴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整整三日,李凤歌每次练完《纯阳真法》必要苏蒙在旁服侍,倒是折腾的苏蒙走路都显得有些吃力。此刻李凤歌与苏蒙正大汗淋漓地躺在床上,一番运行周天之后,李凤歌隐隐觉得内劲变得更加雄浑,不禁感叹《纯阳真法》真是个好东西。 这时林凌走到了李凤歌的房间外,并敲了敲李凤歌的房门说道“世子殿下,那些内侍又在城外破口大骂”。 “这帮阉贼真是不知死活”李凤歌赶忙将衣服穿好,并走了出来“锦儿姑娘毒解完了吗?” “估计还需要一日”林凌朝着李凤歌躬身行礼,目光扫过一旁连站都站不稳的苏蒙“苏统领这几日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有些不适?”。 苏蒙望着不知趣的林凌便白了一眼,一旁的李凤歌也装作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倒也不难怪,林凌毕竟是个未经风月不懂情事的愣头青,只是苏蒙被林凌的这一问,问得面色发烫,隐隐浮现愠色。 “做好你的事,不该问的东西别瞎问”苏蒙有些生气,毕竟她的温柔全部都是留给李凤歌的,对于旁人来说,苏蒙就是一个煞星,见到了也应该远远避开才对。 李凤歌领着林凌与苏蒙,很快便来到了宁安县城的城墙上,城下的那帮内侍官看见李凤歌带着面具走了出来,便骂得更加的起劲,所有肮脏的词汇被一股脑地从那帮腌臜阉人的嘴巴里喷涌出来。为首的那名内侍官,望着走出来的李凤歌,便挥手示意众人停下,接着不紧不慢地走到众人的最前面,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凤歌。 “小兔崽子,你躲了整整三日,终于忍不住出来了?”那名为首的内侍官咬牙切齿地说道。 “小兔崽子你骂谁?”李凤歌语气显得有些生气,发出的声音如同狮吼。 “小兔崽子我骂你!”那名为首的内侍官没有丝毫的退让,声音虽然尖细,可却极为嘹亮。 望着城楼下气急败坏的内侍官,李凤歌转过头笑着朝左右士兵说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承认自己是小兔崽子”。李凤歌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士兵们忽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笑声便开始此起彼伏地在城墙上蔓延。 “你……你这个乌龟儿子王八蛋,臭不要脸娶不到媳妇”那名为首的内侍官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中了李凤歌的圈套,一时间便有些气急败坏,说起话来也断断续续的。 “我娶不娶了到媳妇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就算娶了媳妇也无福消受”李凤歌两只手撑在城墙上,语气轻蔑地望着城下的人“这《纯阳真法》我今日才知道它的妙用,真不知道你一个阉人留它作甚?怕是进宫的时候净身不干净,还留了一点?”。 “你就是个孬种,有胆子就出来跟咱家厮杀一场,就会躲在城里做缩头乌龟,整天带着一副面具,肯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怕被人家主家给拿住”为首的那名内侍官指着城墙上的李凤歌骂道“你还不如我们这些净了身的,你们家老祖宗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我要是你死了都没脸去见老祖宗”。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可你们连见不得人的勾当都干不了,是不是更没面目去见自己家祖宗?”李凤歌的话,就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扎进城下的那些内侍官的心里,尤其是为首的那名内侍官,此时已经气急败坏。 李凤歌得意地望着城下的人,一时间竟然差点让为首的那名内侍钻了空子,一个腾身那人便已经跃上了半空,还好一旁的苏蒙时刻关注着城下的动向,赶忙让人放箭,箭矢霎时间便布满了半空,那人赶忙转身避让,退回到城下,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世子殿下,这一直被堵着也不是办法呀!”林凌望着李凤歌焦虑地说道。 “不急,等锦儿姑娘毒消的那一刻,便是这帮阉人去见阎王的日子”李凤歌将纸扇打开轻摇,不紧不慢地说道。 “锦儿姑娘?”林凌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是都跟你说了,做好你的事情,不该问的东西别问”苏蒙用剑柄顶在林凌的胸前,吓得林凌赶忙躬身朝着李凤歌行礼,直言是自己多嘴。 林凌大小也是一个头领,一向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只是他太了解自己面前这个女人的手段了,曾经在一次审讯中,将一个土匪头子的手脚全部都砍了下来,又让人找了一个罐子,将土匪头子残余的身体放在罐子里,里面还放了各种草药,以确保土匪头子不会因为重伤而死,还将这个刑罚取了个别样的名字叫“种萝卜”。 李凤歌慢步走到了上官锦的房间,门口正是她的三个跟班,李凤歌倒也没有难为他们三个,每日的饭菜比照广陵王府暗桩们的一样。小侏儒看见朝着这边走来的李凤歌,便吓得赶忙躲到了大傻和二楞的身后,李凤歌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做过多的理睬,便推门直接进了上官锦的房间。 上官锦的气色比起三日前已经大好,已经能做到行走自如,倒是不枉费国师的那枚丹药。上官锦看见走进来的李凤歌,便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接着递到了李凤歌的身前,目光中仍旧有警惕之色。 “你怎么来了?”上官锦坐了下来,一只脚还踏在一旁的凳子上,活脱脱的一副山大王的样子。 “我来看看锦儿姑娘,可是好些了?”李凤歌接过茶盏便从旁坐下,茶盏被李凤歌握在手里倒是没有去喝。 “咦……别总是锦儿锦儿地叫,你要不就跟着他们一块儿叫,就叫我当家的”上官锦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听见李凤歌的轻声细语,便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十分的不适应。 “当家的,有意思!”李凤歌笑了笑,接着继续说道“明日当家的便能痊愈,这城门下的宵小之辈,还要请当家的出手才行”。 “好说好说,算来算去我欠了你三条命,这些待我伤好了都是小事”上官锦豪迈地挥了挥手,一副江湖人士的面孔“我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毕竟救了我,这样吧我就让你做二当家,以后谁敢欺负你,我罩着!”上官锦拍了拍胸脯。 上官锦将她仅有的三名手下都叫了进来,那三个人一进来便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也不敢乱动,眼睛小心谨慎地望着坐在一旁的李凤歌。上官锦挥手示意他们上前,那三人见李凤歌也没有说什么,便亦步亦趋地从侧边一点点的挪到了上官锦的身旁。 “这是大傻,他是二楞,这个是小瘪三”上官锦指着三人对李凤歌说道,接着转过头望向他们三个“这位是咱们寨子的二当家,以后你们见了他就跟见了我一样,知道吗?”说着上官锦将手指向李凤歌。 “见过二当家的!”那三个人朝着李凤歌赶忙抱拳行礼,不敢有半点怠慢。 “当家的,我想问一下咱们寨子还有多少人马?”李凤歌将折扇放在桌子上,好奇地望着上官锦。 “额……目前就咱们几个,不过以后……以后会慢慢多起来的,有我这个当家的在,你还怀疑什么?”上官锦显得有些尴尬,一时间目光不敢去看李凤歌的眼睛,只能在房间里四处乱看。 李凤歌倒是不怀疑以上官锦这个‘天枢’后人的能力,别说是招揽一帮响马,就是拉起一支军队也不是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些对于上官锦来说就是在浪费时间,毕竟以她的幻术,早晚是可以影响天下的格局走势,所以李凤歌可不会真的让这个上官锦跑去做什么山大王,到底是费了力气救下来的,还花了一枚国师亲手炼制的丹药。 “肩膀齐为弟兄,我这个二当家的多少要有点表示”李凤歌回头望了一眼站在身后的苏蒙“给众兄弟一人拿五两银子,回头置办上行头,也好不让旁人小觑了咱们寨子!”李凤歌尴尬地望着眼前的三人,也只得顺着上官锦的意思,谁让自己有求于人呢。 “是!”苏蒙说道。 “谢过二当家的!”三人一听银子立马乐开了花。 第四十四章 幻术逞威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翌日,上官锦体内的毒素终于被丹药全部消解,面色恢复了往日的红润,一大早便拎着大傻二愣和小瘪三几个在院子里练拳。李凤歌往日里若是无事,往往要睡到日上三竿,今日却也被上官锦吵醒,不得不从被窝里爬起来,一旁的苏蒙眼神也有些幽怨,只是当着上官锦的面,并没有多说什么罢了。 周淮、左青丘一行人的内伤也纷纷痊愈,倒是也兴趣盎然地跑过来,时不时地便教授一套拳交,上官锦对此倒是很乐意,毕竟这样能够让自己的三个手下,看起来更加地像一个高手,倒是大傻、二楞、还有小瘪三被折磨的够呛,一上午都被人摆来摆去。 “小家伙!你这个拳头要再放高一点,马步再下去一点”独孤月一边说一边矫正小瘪三的错误之处。 “可……可我真的坚持不住了”小瘪三眉头拧在一起,紧紧地咬着牙,一脸痛苦的样子“当家的快救救我”。 “忍着!”上官锦眉峰一横,冷冷地说道“你怎么不看看大傻和二楞,为什么他们就能坚持?我这个当家的也是为了你好,以后在外面是要行走江湖的,多学一点在身上总归是不吃亏的”。 大傻和二楞也没有上官锦说的那么轻松,只不过比小瘪三要好上一些罢了,李凤歌带着面具坐在一旁看着,心里不停地嘀咕,这个上官锦莫非真的当土匪当上了瘾?倒也是个奇女子,不爱红妆,不爱绣艺,不爱千金宝珠,唯爱杀人放火,绑票勒索。 “大当家的,咱们什么时候去收拾门口的那帮人?”李凤歌轻摇纸扇,望着目光专注的上官锦问道。 “这点小事慌什么?等用过午饭再去就是了”上官锦没有回头望李凤歌,而是继续操练自己的手下。 李凤歌望着上官锦不忙不慌的样子,倒是隐隐有些担忧,于是便让苏蒙俯耳近前嘀咕了几句。苏蒙一大早的便像是跟谁憋了气,只是李凤歌在苏蒙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后,苏蒙便舒展开了紧锁的眉头,还露出了两颗虎牙,哼着小曲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再来!”上官锦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望着已经瘫在地上的三个人“不练好中午你们谁都不许吃饭”。 上官锦话音刚落,那三人便吓得赶忙又从地上爬了起来,这在鹿州的这段日子,他们三个真是被饿怕了,带来的粮食很快便被吃的一粒米都不剩,外面的树皮和地上的草根也都被薅了个干干净净,如果不是遇到李凤歌在宁安县放粮,怕要活活饿死,或者是离开鹿州被那帮阉党杀死。 林凌此时走了进来,朝着李凤歌躬身行礼,陈说那帮阉人又在骂街的事情。李凤歌将扇子放在一旁,摆出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上官锦此时也将目光投了过来。林凌面色很难看,话含在嘴里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倒是勾起了上官锦的好奇心。 “你到底要说什么?”李凤歌装作有些生气“有话你就直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呃……这个,他们这次骂得很难听,难以入公子贵耳,属下不敢说”林凌仍旧一副很为难的表情。 “林统领,有什么不敢说的,你家公子又不吃人!”上官锦走了过来拍了拍林凌的肩膀,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话憋久了会生病的,你就大胆地说,一个大男人磨磨蹭蹭的”。 “他们说……他们说公子护着锦姑娘是因为你们俩是姘头!”林凌说完还刻意回头望了一眼上官锦铁青的面色。 林凌的话音刚落,上官锦便气地直骂娘,在院子里骂了半天又觉得还不解恨,便赶忙拖着李凤歌朝着城头走。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大傻二楞、还有小瘪三,毕竟李凤歌和上官锦既然要去城头,周淮他们少不了要跟随左右,于是他们三人便纷纷找了个椅子大腿翘二腿地坐着。 城门下的那帮阉竖似乎是不知道疲倦,一连几日,每天都能从早骂道晚,倒是也不嫌累。上官锦站在城门上,眼睛死死地盯着为首的那名内侍官,并遥遥地指着他的鼻子喊道“你这个没有种的人听着,我上官锦从没找过姘头”。 “你有没有姘头你自己知道”那名为首的太监也是一副愣了的表情,并抬眼朝着城门上的上官锦望去“这种事,一般不好当着人前讲”。 李凤歌站在上官锦的身旁暗自发笑,这不过是他让苏蒙去使的激将法,只是他没想到林凌最后在进来的时候,会说那帮内侍骂李凤歌与上官锦是一对姘头,于是便侧过身子狠狠地瞪了林凌一眼,倒是一旁的苏蒙捂着嘴一副想要笑却不敢笑的样子。 “你……你,你一个绝了子孙根的老杂毛,就是给你一个姘头,怕是你也无用武之地吧!”上官锦气得说话都断断续续的,说完还装作得意的样子朝着那名为首的内侍大笑了几声。 上官锦的话音刚落,那名为首的内侍噌的一下火就上来了,毕竟这件事情是被所有净过生的男人都忌讳的,于是城门下连着大的带着小的,一齐将目光盯在了上官锦身上,眼神里似乎藏着洪水猛兽,一时间便都要向着上官锦扑过来。 “你一辈子嫁不出去,一辈子给人当姘头,一辈子只能伺候老男人”那名为首的太监一句话比一句话说的恶毒“你别看你身边的这个小白脸现在疼你,等再过几载,待你年老色衰,他便会将你卖到窑子里,届时你便是人尽可夫,咱家到时候一定带着人光顾你生意”那名为首的太监咬牙切齿地说道。 上官锦气的快要说不出话来,要说起骂街的功夫,她还真不是这帮人的对手,于是便转过头望向李凤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大口地喘着气,指甲死死地扣在城墙砖头缝隙里,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嘴唇。 “我可以让他失神五个呼吸,时间够吗?”上官锦气呼呼地朝着李凤歌问道。 “呃……咱们要不先吃午饭,吃饱了再战才有力气”李凤歌装作如无其事地样子,丝毫没有将此时已经暴跳如雷的上官锦当成一回事。 “我问你五个呼吸的时间够不够!”上官锦一把揪住李凤歌的脖领子,一副要吃人的表情“都打到家门口了还要等吃饭?这可不是咱们寨子里的规矩”。 “够,足够!”李凤歌也被上官锦此时的模样吓到了,便赶忙拿着剑走了下去。 与李凤歌一同出城的,既有周淮等人,也有广陵王府的暗桩,这一次倒是没有让苏蒙跟着,尽管苏蒙的功夫不弱,但是这几日的折腾,怕是苏蒙已经没有拔剑的力气,不过苏蒙倒是气机也变得雄浑,隐隐间也似乎摸到了门槛,李凤歌这才发现,这本《纯阳真法》竟然不仅仅是让他一人获益。 为首的那名太监见到李凤歌走了出来,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底下的人也纷纷吹捧,直言说老祖宗的激将法果然厉害,李凤歌拔出佩剑置于身侧,剑峰隐隐透着寒光,印在那名为首内侍的侧脸上。 “既然敢出来,那么就一个都别想跑!”为首的那名太监化作一道光影,朝着李凤歌直奔而去。 李凤歌倒也不避让,目光中显得十分轻松的样子,倒是左青丘与林蔓月,紧紧握着手中的剑护在身前,其余人也纷纷感到后背一阵发凉,毕竟此刻面对的可是十层楼的高手,一个不慎怕是三五个呼吸之间便会被对方取走性命。 “来的正好!”李凤歌望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内侍官,手上的剑突然动了。 没有人留意到城墙上的上官锦,事实上他才是这场困局的破局者,人们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李凤歌手中的那把此刻已经穿过内侍官身体的剑。没有人能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十层楼的高手面对李凤歌的剑,竟然没有反抗,而是将周身所有的缺陷全部都暴露出来。 “这些人一个不留!”李凤歌将剑从尸体上抽了出来,转过头望向身旁的这些人,然后吩咐道。 第四十五章 攻打宁安县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看守四座城门的阉宦,李凤歌一个也没有留下,全都吩咐让人收拾了,上官锦走出城门,望着刚才与自己对骂的那名内侍官,还觉得不够解气,于是便朝着已经没了呼吸的尸体上又踢了两脚,这才肯作罢。 如今隐患既然已经消除,四座城门也在李凤歌的命令下被打开,大批侯在城外的难民一时间便疯涌进了宁安县城,直接奔向舍粥的粥棚,倒是让维持粥棚秩序的人大为头疼,于是不得不增派人手,又加了几口大铁锅重新煮粥。 见到李凤歌一行人回来,大傻和二楞便赶忙起身摆出一副架势,倒是忘了去喊在一旁已经睡过去的小瘪三。上官锦一回来便看见小瘪三又在偷懒,于是方才的怒气,上官锦便统统发泄在了小瘪三的身上,直接一把将他从躺椅上拎了下来。李凤歌倒也不管这些,便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此时苏蒙已经等在了李凤歌的房门口。 “世子殿下”苏蒙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李凤歌“刚来的消息,庄少陵死了!”。 “果有此事?”李凤歌将信接了过来,接着边朝着房间里走边将信封拆开。 信中详细地描述了庄少陵被一帮蒙面人闯进大营刺杀,赵常侍接管征讨大军的事情,李凤歌看完便将信放在一边,倒是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太过注重,毕竟庄少陵一死,曹瑞的粮草便要断了,只要赵常侍不出意外,那么曹瑞的大军便很快就要无法维持下去,最终只能被朝廷的大军蚕食,可是曹瑞毕竟不会束手待毙,狗急跳墙之下难保会做出什么事来,于是李凤歌便交代让在曹军的暗桩仔细地盯着曹军的动向。 “世子殿下,这曹瑞要是缺粮食了,会不会回过头来打我们宁安县?”苏蒙一脸忧心的神情。 “这也不无可能,可是你家世子又不是尉迟寒、庄少陵之流,尽管曹军人多势众,只怕到了宁安县城也讨不得什么便宜”李凤歌不以为然地说着。 …… 曹军大营从收到庄少陵被杀的消息之后,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大小官将吵得不可开交,曹瑞此刻端坐在帅帐的中间,一只手撑着脑袋,不时按摩周遭的穴位,以缓解此刻的焦虑与头痛之症,只是众将官杂乱无章的声音让曹瑞怎么也无法凝住心神。 “够了!能不能一个个的说”曹瑞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众将官纷纷望着怒意正盛的曹瑞,赶忙止住了嘴,帅帐倒是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曹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许久才说了一句“这庄少陵死了,太后那边让咱们暂时自行筹措粮草,后续会安排其他人给咱们供应,只是眼下的难关要过,诸位看该如何筹措粮草一事?”。 “大王!卑职以为,首先是以削减开支为要,三军将士从今日起,粮食的供应减去三分之一,如此便能熬些时日”一位穿着盔甲的小将军站了起来,朝着曹瑞躬身行礼“再派人去南方购粮,将粮食运到鹿州,如此便可以等到太后再次派人朝我部供应粮草”。 话音刚落,好几名将官便纷纷摇头,一人站起身望着曹瑞说道“大王,皇帝还不差饿兵,若是将士们缺少粮草,便有哗变的可能,再说南方离鹿州甚远,且往来通关均要核查,这样一来如何能将粮食平安押回鹿州呢?” 曹瑞紧紧地皱着眉头不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其他人,很快便有建议诈降骗粮的,或是将军中年龄过大的士卒驱逐出营的,或是朝鹿州附近州县富户借粮的,一时间帅帐便又乱成了一锅粥,曹瑞连声叹气,望了一眼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众人,便走出了帅帐。 将军何以号令士兵,皇帝如何控制群臣?无非是要足额发饷罢了,若是连粮草的供应都成问题,那么即便是拥有千军万马,也不过是过眼烟云,甚至是负累。曹瑞是深知这个道理的,于是刚走出帅帐,便赶忙去了军师的营帐。 “大王!”军师将手中的筷子放下,嘴里还含了一块儿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牛肉。 “军中缺粮,军师竟然如此铺张”曹瑞有些生气地望着军师的桌案,仅是一顿午饭,便要吃三盘菜,一壶酒,要知道士兵们往往只能吃两块烙饼,里面也只有很少的一点肉馅。 “太后不是说后续仍旧派人供应咱们吗?大王何必着急,快坐快坐”军师不紧不慢地又拿出了一副碗筷摆上,曹瑞倒也不推辞,一屁股坐了下来,大口地吃着盘子里的酱牛肉。 “可是眼下要我们自己筹措,你要知道咱们如今有四十万大军要养活,来投奔的人一天比一天多,这粮草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曹瑞白了军师一眼,接着便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军师望着曹瑞狼吞虎咽的样子,隐隐有些心疼盘子里的牛肉,于是赶忙又夹了几块放在碗里。曹瑞见军师从自己的面前将牛肉夹走,便一把抓住军师悬在半口中的筷子,并将牛肉全部抖落到了自己的碗里。 “军师还是先帮本王想一想筹措粮草的事情再吃也不迟”曹瑞将盘子中的牛肉尽数倒入自己的碗中,又将酒壶紧紧地攥着手中,大有一副鸠占鹊巢的意思。 “呃……大王!这有何难?最近宁安县城有人放粮,此刻城中已经聚集了五万多的难民,可见宁安县存粮颇丰”军师说到这里一把将曹瑞攥在手里的酒壶抢了过来,接着又将剩余的两盘菜都朝着自己的身前挪了挪“大王何不派一名将军去宁安县走一趟?总归离咱们大营不远”。 话音刚落,曹瑞便将自己碗里的牛肉统统倒给了军师,接着拿起放在一旁的佩剑,便赶忙朝着营帐外走。回到帅帐,众将官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纷纷大口大口地喝着水润喉,见到曹瑞踱步回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粮草已经有眉目了,就在宁安县城,不知道哪位将军愿意去取?”曹瑞刚坐下便直接开口问道。 “宁安县?回禀大王,末将愿为先锋!”一人赶忙站了起来说道。 “那好,就派你顾骁率领五千精兵为先锋,去将宁安县城的粮食,都给我搬回来”曹瑞下令道。 “末将遵命!”。 话音刚落,顾骁便走出了帅帐,立马去集结精兵,大营内盔甲与兵刃的声音此起彼伏高低错落,骑兵的马蹄踏在尘土里掀起灰蒙蒙的一片。号角的声音在军营里吹响,这是战争来临时的示警,士兵们已经许久未曾听见过号声,一时间竟然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顾骁望着已经聚集齐的士兵,还有自己的几个副将校尉,五千人密密麻麻地铺开,一眼竟然难以望到头。几名副将与校尉疑惑地望着顾骁,一人小心走上前问道“将军,咱们这是去打谁?”。 “宁安县城!”顾骁说完便翻身上马“出发!”。 大军浩浩荡荡,有一股势如破竹的气势,好似要将万物都碾成碎渣一般,朝着宁安县城出发,此时一名士兵望了望已经远去的大军背影,便赶忙走回自己的营帐,将看见的事情和听见的事情都记了下来,并交给了军营中的一名杂役,而很快这名杂役便从军营里消失不见了。 第四十六章 彻底收服上官锦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宁安县城已经热闹得有些过了头,五六万人一下子让这座死城恢复了以往的生机,要不是杨泰确实有些本事,怕是一时间也要显得手忙脚乱起来。此时李凤歌正躺在椅子上小歇,林凌此刻慌里慌张地走了进来,刚准备说什么就被一旁的苏蒙瞪了一眼望着闭目安睡的李凤歌,苏蒙比出了一个别说话的手势,只是苏蒙刚准备拉着林凌到一旁询问,李凤歌便被一个喷嚏给打醒了。 “林凌,怎么了?”李凤歌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于是便眯着眼睛望着一旁的林凌。 “殿下不好了,曹瑞大军来打宁安县城,大军昨日中午便出发了,预计今晚便能到”林凌赶忙走到李凤歌身旁,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 “我说怎么好端端的打喷嚏,原来是被人惦记上了”李凤歌撑起身子伸了伸懒腰“曹军派了多少人?”。 “五千!”林凌赶忙说道。 一旁的苏蒙也露出惊讶的神情,有些紧张地望着一旁的李凤歌,只是李凤歌却不以为然。虽说目前宁安县城里有五万人,可都是一些老弱妇孺,能用的壮年劳力也不过只有两千,不过对于李凤歌来说,有上官锦在手上还怕什么?只要来的不是天下前十的高手,便只需要借着上官锦的幻术,李凤歌便有信心直取敌将首级,那么剩下的散兵游勇也就变得不足为惧。 不过面对来犯的强敌,该有的布置还是要有的,于是李凤歌便交代林凌赶忙去安排,而李凤歌自己则带着苏蒙朝着上官锦所在的院子走去。此时上官锦正在操练手下三人,周淮等人如今要忙着维持城内秩序,倒是没空帮上官锦将大傻二楞、还有小瘪三培养成江湖高手。 “啊欠!”上官锦打了一个喷嚏“是不是你们三个在心底骂我?”。 “没有没有!我们怎么敢骂当家的?”三人连忙摇头。 此时李凤歌便走了进来,望着端坐在太师椅上的上官锦,李凤歌连忙殷勤地喊道“大当家的,有一件小事,我想请当家的帮帮忙!”。 “二当家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事就说,一切有我罩着!”上官锦转头望着李凤歌一拍胸脯。 “今晚有人过来要找事,我想请大当家的……就是想请大当家的再助我一臂之力”李凤歌说着还从扇子上解下来一枚扇坠子,并递给了坐在太师椅上的上官锦“这块玉我看着跟大当家的挺配的,不知道大当家的以为如何?”。 上官锦一把便将李凤歌手中的玉坠子拿了过来,放在手中把玩了许久,心里盘算着估计得百十来两银子,于是便直接塞进怀里,霎时间土匪的本质暴露无遗。接着上官锦转过头,望着一旁殷勤地有点过分的李凤歌,倒是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常,便直接答应了下来。 “小事,对方来了多少人?”上官锦摆出一副土匪头子的做派。 “倒也不多!”李凤歌笑着说道“五千人马而已,想必以大当家的功力,定能……”。 李凤歌话还没说完,上官锦便瞪大着眼睛望着李凤歌,接着便赶忙将怀中的玉坠子掏出来,连忙便将玉坠递回到了李凤歌的手里,一旁的大傻二楞、还有小瘪三也纷纷停了下来,惊恐地望着李凤歌,忍不住的直咽唾沫,背后似乎升起一股凉意。 “快回去收拾东西,趁人还没来,大傻二楞咱们赶紧走”上官锦赶忙起身便准备朝房间里去,一旁的三人听见上官锦的话,便着急忙慌地去收拾东西。 “大当家的说好要助我的,怎么现在要抛下我独自逃跑呢,这不是不讲江湖道义吗?”李凤歌一把攥住上官锦的后脖领子,也许是因为本身便比上官锦高的缘故,眼前的这幅模样,倒是显得十分的滑稽。 “二当家的,不是我不助你,只是……”上官锦笑着说道“只是五千精兵,你就是把我累死我也没办法让他们都中幻术,还是小命要紧,咱们一起跑吧,我带你回寨子,以后再给你娶个媳妇,添两房妾室,你看……”。 “敌军此刻围困宁安县城,为的是城中粮食,如果咱们跑了,那这城中的五万百姓就遭殃了”李凤歌皱着眉头,语气显然没了刚才的殷勤“大当家的是江湖豪杰,怎么能弃这些百姓于不顾呢?”。 显然李凤歌也没有预料到,上官锦竟然惜命到了这种地步,这城中尚且还有一些兵马可以动用,在加上一众高手,若是有上官锦相助,李凤歌有九成九的把握让这群人有来无回,只是眼下上官锦出现的这个状况倒是让李凤歌有些显得被动。 “这这……老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咱们逃出去了先躲起来,以后再帮他们慢慢报仇就是了”上官锦转过身子,一脸苦笑地望着李凤歌,她可没想着要为城里的这帮人拼命。 “既然大当家的不听话,那么……”说着话李凤歌便将一枚丹药扔进了上官锦的嘴里,接着一只手捂住上官锦的嘴,另一只手抬起上官锦的下颚,将丹药送服下去“此药名叫穿肠烂,解药需要一月一服,大当家的要是想要离我而去,那么尽管去好了”。 上官锦惊恐地望着李凤歌,她大概是不会想到,自己才出狼窝又入虎口,赶忙试图用手指去扣喉咙,并试图将丹药呕吐出来,只是大半天也没动静,倒是吐了一地苦水,嘴里发酸发涩。李凤歌望见痛苦万分的上官锦,便从石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盏茶,接着递给了上官锦。 “喝点水润润会好一点”李凤歌言语间有些得意。 “哼!”上官锦一把将李凤歌手中的茶盏推开,从地上爬了起来,便朝着屋里走,迎面便与拿着大包小包的三个人撞上。 “大当家的,咱们现在就走吗?”小瘪三看着上官锦的神色有些不好看,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走什么走?东西从哪里搜出来的都给我放到哪里去”上官锦的怒火被小瘪三的话问得一下子冒了起来,吓得三个人纷纷放下手中的行礼,乖乖地继续站在院子里练功夫。 上官锦站在房间门口,回过头狠狠地望了李凤歌一眼,接着将房门重重地关上,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一旁的苏蒙望着一脸的得意的李凤歌,疑惑地便去询问穿肠烂的事情,苏蒙这些年接触的毒药从来就不在少数,只是这穿肠烂还是头一回听到。 李凤歌望着一旁试图竖着耳朵偷听的三人,便瞪了一眼,三人连忙收回了目光继续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李凤歌一只手搂在苏蒙的腰间,缓缓朝着门外走去,等出了门口,李凤歌才在苏蒙的耳边轻声地说了一句“我骗她的,那不过是滋补的丸药,哪是什么穿肠烂”。 “世子,你难道就不怕锦姑娘到时侯察觉出来吗?”苏蒙一脸疑惑的望着李凤歌。 “这枚丸药虽然滋补,但是吃了以后吃饭就不香了,而且嗜睡,并且夜里到了子时会觉得身子发烫,所以并不是毫无症状,可要是找大夫郎中去看,又因为是滋补的药材,所以查不出中毒的迹象”李凤歌笑着说道,并趁着苏蒙不注意,轻轻地在苏蒙的耳边咬了一口“这招我当初见云娘用过,于是便找她要了药方,当初林凌就是这么被云娘给吓唬长大的,到今天林凌仍旧认为自己身上有奇毒,不信回头你去问问”。 听到这里,苏蒙便赞叹到时间竟有这样的药方,于是便赶忙朝着李凤歌讨要“殿下,这方子可能让我也抄一份?”。 “这个方子回头我抄一份给你,总之唬人是肯定有用的”李凤歌笑着说道。 第四十七章 来将通名!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夜晚宁安县城进行了宵禁,百姓们纷纷关上了门,待在被分配到的房子里不敢出来。两千名青壮此时已经站在了城头上,所有守城的器械都已经备好,杨泰检查再三才返回官邸,毕竟今夜有李凤歌等人坐镇,倒是用不着他一个文人守在这里。 远处隐隐已经能够听见哒哒的马蹄声,声音越来越清晰,火把在夜晚将城门照的通明,在黑暗中倒像是一座灯塔,顾骁领着大军朝着灯火亮起的地方直奔,身后的将士一个个的威武健壮,身上的盔甲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上官锦迫于李凤歌的淫威,于是大半夜的也跟着上了城头,李凤歌让独孤月、叶宣、赵襄三人随护在她左右,而周淮、左青丘还有林蔓月,则等交战的时候,跟着自己一起奔入敌阵杀掉敌人的主将和参将。 “我可说好了,最多一刻钟,过了一刻钟我也没办法了”上官锦双手抱在胸前,满脸不开心的样子。 “只要你能为我等开出路来,要不了一刻钟我便将敌人的首级拿来给你当球踢”李凤歌有些戏谑地望着上官锦嘟着嘴生闷气的样子。 “谁要拿一个死人的脑袋当球踢?”上官锦耸了耸肩膀,便不再说话。 转眼间五千敌军便聚集在了城门下,为首的顾骁拿着一把长枪,上面还有一绺红缨,目光冷峻死死地盯着城头望,身后的参将不过四人,手中大多是拿着刀,一个个都是脑满肠肥的样子。林凌站在城墙头与顾骁对视,目光中隐隐浮现杀意,倒是让顾晓觉得后背一凉。 “来将通名!”林凌呵止顾骁的军马。 “我乃大成王账下,前来向宁安县借粮的先锋官顾骁是也,你是何人?”顾骁将马勒停,用枪朝着城墙上一指。 林凌回过头望了李凤歌一眼,然后小声地问道“公子,咱们该我乃什么?”。 “随你!”李凤歌显得有些不耐烦。 林凌转过头,继续盯着城下的顾骁,平日里在茶馆听到的词汇迅速在脑海中成型,林凌眼神凛冽语气坚定地对顾骁说道“我乃魏公帐下,讨逆大军派驻到宁安县城驻防的守将上官锦!你这宵小此时若肯离去,我便饶你一命,若执意攻城,本将便立斩尔等于马下”。 话音刚落,身后的上官锦便从身后踢了林凌一脚,只是两军对垒林凌并不好发作,再说又是林凌有错在前,所以只能忍着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倒是让一旁的李凤歌颇为的得意,嘴角差点乐开了花,要不是上官锦随即投过来的白眼,李凤歌还真没办法将那股浓烈的笑意憋回肚子里。 “还是要烦劳上官将军借一些粮食给在下,否则今晚这宁安县城,本将军就要将它夷为平地了,毕竟军令难为”顾骁朝着林凌喊话。 “那本将军也想找阁下借一样东西,不知道阁下肯不肯”跟着李凤歌的时间长了之后,林凌倒是也学会了卖关子挖坑。 “上官将军想要借什么?”顾骁疑惑地望着林凌“本将军向来是身无长物”。 “不必那么费事,在下只是想要借阁下的人头罢了”话刚说完,林凌便赶忙拉起一架弓,箭矢顺势飞了出去。 顾骁见到箭矢朝自己飞来大惊,一挑枪杆,顺势将那枚箭矢拨开,直直的插进旁边的黄土里。城下的敌军见楼上的守军已经开始放箭,便连忙举起盾牌组成盾阵,顾骁与几位参将被盾阵保护了起来。箭矢在盾牌上摩擦出火花,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在一波箭雨之后,顾骁阴沉着脸下令攻城。 曹军将士搬来了云梯架在了宁安县的城墙上,蜂拥而至的兵士,一手举着盾牌,一手在云梯上面攀爬,只是盾牌是无法防御硕大石块的撞击的,不一会儿便被砸死摔死了不少人。李凤歌抽出佩剑望了上官锦一样,示意此时便是时机,接着便带着周淮、左青丘、林蔓月三人跃下了城墙。 剑影在半空中划过,士兵的甲胄如同白菜一般脆弱,在一个实打实的八重楼高手面前,除了被收割,这些士兵并没有第二条选择。李凤歌回头望了一眼已经站在城头上神色凝重的上官锦,接着便继续将目光放到躲藏在士兵身后的顾骁身上。 忽然之间,挡在李凤歌面前的士兵遇见李凤歌便纷纷避开,周淮等人也是这般畅通无阻,他们心中不免有些觉得奇怪,只是此时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众人纷纷朝着已经锁定的目标奔去。李凤歌是最先靠近目标的,顾骁看见李凤歌一路畅通无阻的过来,心中已然被吓了一大跳,赶忙提起枪应对李凤歌来势汹汹的那一剑。 “真是找死!”顾骁提着枪向李凤歌刺了过来“你……”。 顾骁话还没说完,李凤歌便由顾骁的前方,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侧,手中的剑轻易地便划开了顾骁的喉咙,鲜血霎时间喷涌而出,染在了李凤歌的脸上。李凤歌转过头望向其余的几个人,均已经得手,便回过头继续朝着城下赶去。 林凌望着李凤歌他们回来的身影,自然是知道已经得手,于是便赶忙下令开城门出兵迎敌,一时间宁安县城的守军呼啸而出,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曹营的士兵一时间没了主心骨,不由得慌乱起来,竟被宁安县城里的两千守军打的满地找牙。 “我就说吗,我们家的大当家什么场面没见过?别说是区区五千人,就是五万人,五十万人,对大当家的还不是挥一挥手的事情吗?”李凤歌站在上官锦的身后,并用帕子擦去脸上的血迹,接着望向一旁脸色有些发白的上官锦“没事吧?”。 李凤歌的话刚问出口,上官锦便直愣愣地倒在了李凤歌的怀里,李凤歌一把将上官锦抱了起来,赶忙朝着府衙赶去。苏蒙替上官锦号了号脉,发现此次上官锦伤神过度,毕竟上官锦只有五重楼的境界,真要让数千人身中幻术,是一件极为耗费心神的事情。李凤歌望着躺在床上的上官锦,眼睛里不经意流露出一抹心疼。 当晚宁安守军大捷,曹军的五千人马死伤过半,又有半数被宁安县守军俘虏,算上此次的折损和所得到的补充,宁安县城守军的人数一下子增加到了三千七百人,这些俘军本就是有奶便是娘,跟着曹瑞或者是李凤歌都一个样,于是纷纷便林凌收编征用,当然这些都不需要李风格再去操心。 李凤歌洗了澡,又换上了一声干净的衣服,便再一次来到上官锦的房间,并示意苏蒙可以先去休息。苏蒙退出了房间,李凤歌坐在上官锦的床头,发现上官锦的嘴唇有些发干,便用一旁的帕子湿了湿水,又擦了擦上官锦的嘴唇。 “没想到这幻术也并不是那么好用吗?”李凤歌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道“看来得想办法让你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五层楼的境界,倒确实是不够看!”。 “你说你怎么那么怕死?真是很少见,不过你的心狠手辣也同样很少见,你知道你上次将我丢在皇城外,差一点我就死了,那里闹了瘟疫,死了不少人”李凤歌望着躺在床上的上官锦喃喃念叨着“还好我福大命大造化大,当然也是你福大命大,要不是因为那件事我从皇帝那里得了一枚国师的丹药,怕就是找到你也救不了你吧”。 李凤歌自己也不知道他这样对着上官锦这个样子说了几个时辰,印象里一直是到了很晚很晚的深夜,李凤歌自己也困得实在是不行了,便趴在上官锦的床头呼呼大睡起来。 第四十八章 撩动女儿心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东方渐渐吐白,朝霞红胜枫叶,日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上官锦费力地睁开了眼睛,脑子里还依旧嗡嗡作响。昨日在宁安县城头,上官锦的幻术算是施展到了极致,若是再坚持一会儿,便是醒了也会变成一个白痴,若是境界能够上到十层楼,那么便不会这么费力,而且所能面对的也将会是更为可怕的存在。 上官锦感觉到自己的右手仿佛被人握住,便强撑着身子侧过头去看,李凤歌就趴在床边酣睡,紧紧地握着上官锦的手,身上的衣服也只穿了里面的内衫,李凤歌的头便就枕在上官锦的右胳膊上,此时已经压得上官锦有些发酸发痛。 “你怎么在这,怎么会在我房间里?”上官锦噌的一下便坐了起来,一下子惊醒了还睡意正浓的李凤歌。 “昨天晚上你不是晕过去了吗?然后我就将你抱回来了”李凤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接着又伸了伸懒腰“你都不知道你自己有多重,昨天我的手都快脱臼了”。 看着刚刚睡醒的李凤歌,上官锦紧紧地抱着被子锁在一旁,又看了一下自己的内衫明显有被换过的痕迹,牙齿便紧紧地咬着嘴唇,脸色一会儿煞白,一会儿又变得通红。李凤歌望着此时状态有些怪异的上官锦,便起身坐在床头,想要问问上官锦是否觉得有哪里不舒服,接着便准备伸出手去摸一摸上官锦的额头,只是上官锦连忙呵止住李凤歌将要放在自己额头上的那只手,吓得李凤歌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于是疑惑地望着上官锦。 “昨天晚上,你都看到了什么?”上官锦羞怯地低着头,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一副香艳的画面。 “看到了什么?这个我要想想”李凤歌有些疑惑,接着费便力地想了许久“该看到的东西都看到了,怎么了吗?”。 “啪!”的一声响,李凤歌话音刚落,上官锦的一巴掌便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李凤歌的脸上,接着一脚朝着李凤歌踹了过去,李凤歌一个不留神便倒在了地上,一只手捂着脸,两个眼睛疑惑中带着无辜地望着上官锦。 “你打我干嘛?”李凤歌朝着上官锦叫喊道。 “你无耻,卑鄙,下流”上官锦将枕头朝着李凤歌砸了过去,接着又将床上的被子也朝着李凤歌扔了过去“你这个乘人之危的好色之徒!”。 “等一下!”李凤歌伸出手将枕头和被子,还有一些其他被上官锦扔过来的东西通通接住“你把话说清楚”。 “你自己干的好事,还让我说,你怎么那么不要脸?”上官锦歇斯底里地朝着李凤歌扑过来,使用了女人最擅长的一招薅头发“你还给我下药,逼我去面对五千名精兵,你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最最无耻的男人”。 好在苏蒙此时走了进来,她正端着脸盆和毛巾走了进来,看几件两人互相薅头发的一幕,吓得苏蒙赶忙将装有热水的脸盆放在桌子上,接着便上前将两人分开。此时李凤歌已经被上官锦扯的衣衫不整,内衫上的系带此刻正被上官锦抓在手里,于是李凤歌结实的肌肉便在上官锦的目光下显露无疑,头发也乱糟糟的,发冠还掉在一旁。 上官锦同样也没好到那里去,看模样也十分的狼狈,苏蒙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世子薅别人头发的样子,也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敢上手去薅世子的头发,于是便赶忙询问上官锦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上官锦看见苏蒙横亘在自己和李凤歌之间,虽说有怒气未消,可是也不敢再像刚才那样不顾体面。 “这个你要问他,昨天晚上他都做了什么好事?”上官锦赶忙从一旁拿出衣物披上,又将散乱的头发理好扎起来。 苏蒙将目光投向李凤歌,眼神奇怪地让人有些浮想联翩,李凤歌见到苏蒙也不信任自己,便气急败坏地说道“我……我什么也没干,昨天晚上我只是不放心,所以在这里陪她,今天早上一醒她就打我一巴掌,还拿东西砸我”。 上官锦听见李凤歌的声音,便显得更加的气急败坏,心里想着白白给人占了便宜也就算了,还遇见一个吃干抹净便提起裤子不认账的主,于是便朝着李凤歌这边冲过来,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李凤歌的鼻子说道“你什么都没干?好啊你敢做不敢认,你不是刚才都承认了昨晚该看的都看了吗?”。 “昨天晚上有什么不该看的吗?”李凤歌疑惑地望着苏蒙“昨天有发生什么不该看的事情吗?我记得昨天夜里除了杀退敌军之外,便没有别的事情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我里面的衣服,这不是我昨天穿的那套,显然是被人换过”上官锦见李凤歌继续秉持着一副打死不认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 “锦姑娘,那是昨晚我帮你换的”苏蒙赶忙解释道。 “你……帮我换的”上官锦有些尴尬,脸一下子便红了起来“原来不是他啊,误会误会,那你干嘛只穿一套内衫在我房间里?”上官锦将头转过去望向李凤歌问道。 “大晚上的睡觉我干嘛要穿着袍子、足靴、腰带?”李凤歌不停地揉搓着刚挨了上官锦一把掌的侧脸“早知道昨天就该让你睡在城楼上”说着李凤歌便转头走了出去,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李凤歌离开后,上官锦照常洗漱了一番,便继续训练她那仅有的三个手下,一边折磨着他们三人,一边又想起了刚才的那一幕,一想到这里,上官锦的心脏便蹦蹦的跳,脸颊变得滚烫。小瘪三是三个人当中第一个看出来上官锦今日与以往有什么不同的人,要不说他是人小鬼大素日里机灵,闲暇空余时便想要朝着上官锦打探一番。 “当家的,你今日是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小瘪三凑到上官锦的身旁。 “有吗?”上官锦望向一旁的小瘪三。 “怎么没有,我刚才都看见你发呆了好长时间”小瘪三小声地在上官锦身边嘀咕着。 “这么说你刚才是在走神偷懒是吧!”上官锦瞳孔微缩,目光盯着小瘪三的身上“去给我将马步再扎一个时辰,大傻二楞你们俩可以先休息”。 上官锦说完便转身回了房间,并将房门反手关上,后背紧紧地靠在上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跳一下子变的很快,接着便一个箭步冲到了桌前,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凉水,只是这种感觉仍旧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强烈。 李凤歌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苏蒙将李凤歌的头发用梳子打理好,并用发冠固定住,接着又从旁拿出了一盒药膏,替李凤歌擦拭刚才被上官锦挠伤的地方,无论是颈脖还是手臂,还是胸前,皆有上官锦留下的爪印。 “这些不会留疤吧?”李凤歌担心地问道。 “这个药膏效用很好,世子殿下不用担心,不过这个上官锦也太放肆了,居然敢薅世子殿下头发”苏蒙的语气里有些许对上官锦的不满,虽然这件事情上官锦也是事出有因,可是苏蒙仍旧会不遗余力地站在李凤歌的角度来说话办事。 “别理他,说到底这次还是亏了她的,便不和她计较,只是这个丫头莫不是练得就是一副铁爪?”李凤歌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痕,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第四十九章 故人杀故人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朝廷的军队在赵常侍的统领下,第一次和曹瑞的大军进行了交战,虽然规模并不大,可对于赵常侍来说却是足够的,他拿出纸笔亲手写下捷报,将刚刚大胜叛军的消息,穷尽辞藻地写了下来,接着便赶忙命人将奏报八百里加急地朝京城里面送。 于此同是,赵常侍的捷报,被人誊录了一份刚刚送到李凤歌的手上,李凤歌挥手示意那人下去,并将信封拆开,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都是斟酌再三才下的笔,更是用的四六章句读起来朗朗上口合辙押韵,看得李凤歌是连连称赞赵常侍的文采。 李凤歌将信收进信纸,接着便丢在了一边,此刻李凤歌正打算出去看看外面如今忙活的怎么样,忽然间,李凤歌感到背后蔓延开来的杀气,于是便赶紧回过头,定睛一看是一副分外熟悉的面孔,李凤歌大叫了一声“顾兄!”。 李凤歌的那一声顾兄,倒是让面前的这个人愣了愣,竟然收回去了九成力道,仅剩余一分力道实在是无法撤回,于是便刺进了李凤歌的胸口处,那人赶忙将剑从李凤歌的身体里拔出,血液将李凤歌的袍子染得通红,那人迅速地伸出手一把扯掉李凤歌的面具。 “凤歌兄!”顾玉书愣了愣,接着便赶忙将李凤歌扶了起来“你为何要带着面具示人?”。 “我……如今应该是被禁足在世子府反省,要是不带着面具示人,便是违抗律例”李凤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身体霎时间变得无比的虚弱,几乎要昏厥过去。 顾玉书食指轻点,将力道打进了李凤歌身上的一些穴位,如此血便能止住,只是李凤歌此时已经没了气力,连睁开眼睛都很困难。顾玉书将李凤歌放在地上,毕竟她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更不能被旁人发现自己的踪迹,于是便只能制造出一些响动,来引起住在府衙里的其它人的注意。 做完这些,顾玉书便一个腾身跃上屋顶,三个呼吸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率先听见响动并跑过来发现李凤歌异样的,便是与李凤歌院子紧临的上官锦,当上官锦看见倒在血泊中的李凤歌时,脑海中霎时间变得一片空白,如果不是小瘪三赶忙提醒,或许上官锦都忘了此时应该先找人来为李凤歌救治。 闻声而来的苏蒙看见眼睛的场景,赶忙快步走到李凤歌的身旁,蹲下身子试探了一下呼吸和脉搏,接着便赶忙让上官锦过来搭把手,将凤歌抬到了屋子里。苏蒙将李凤歌身上沾染血迹的衣服全部脱了下来扔在一旁,左胸前有一处利器的贯穿伤,上官锦让手下三人就在门口守着,而自己则赶紧打来热水。 “快去拿些草药过来!”苏蒙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赶紧转过头看向一旁的上官锦“还有纱布”。 “我这就去”上官锦将一盆被血染红了的热水倒在院子里,然后将盆交给了大傻,让大傻再去打一盆过来,而上官锦自己则快步朝着前厅跑,去问林凌药材放在哪里。 上官锦找来药材和纱布的功夫,苏蒙已经换了三四盆热水,此刻院子里能够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苏蒙接过药材小心翼翼地将药材在手掌中间揉碎,接着便替李凤歌敷在伤口上面,又用绷带紧紧地将伤口包裹住。 “他没事吧,会不会死啊?”上官锦有些紧张地望着苏蒙问道。 “如果伤口再深半寸,恐怕就只能再找国师求一粒丹药才能救了,现在也只能等了,希望不要有事”苏蒙的眼眶有些泛红,她将被子替李凤歌盖好。 “是什么人要杀他?”上官锦此时说话的声音有些微颤。 “我不知道,从现在开始你就在这里守着,我带人找找看有什么线索”苏蒙很快便想起来此时最重要的便是要全城搜捕凶手。 “好,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上官锦说道。 苏蒙离开房门的那一刻,上官锦竟然忍不住眼眶里的眼泪,不自觉地哗哗流淌下来。此时李凤歌的面色煞白,没有一丝丝的血色,呼吸也变得非常的微弱,如果不是很仔细的感受,恐怕会认为眼前的就是一具尸体。 上官锦焦急万分地守在李凤歌身边,不时地便会用小羹勺舀一点清水顺着李凤歌唇齿间的缝隙喂下去,每半个时辰,上官锦便会去摸李凤歌的脉搏是否还在跳动,鼻翼处是否还有呼吸。宁安县城此时气氛变得紧张起来,随着苏蒙的一声令下,东西南北四座城门便被紧紧地给关上了,甲士们纷纷走上街头去搜查可疑的人。 曹军大营内,此刻曹瑞站在一间营帐前像是等了许久,在看见朝着营帐走来的人影时,便赶忙迎了上去。那人手中拿着一把剑走进了营帐里面,曹瑞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营帐外没有值守的士兵。一进营帐,曹瑞便单膝跪地朝着那人行礼。 “少将军,不知道事情怎么样了?”曹瑞望着眼前的这个人,若是李凤歌也能看见这一幕,一定能认出来,这个人就是顾玉书,事实上她的真名叫慕白。 “此事从长计议,你先去忙吧!”慕白说完便挥手示意曹瑞下去。 “是,少将军!”外人要是看见这一幕,一定会非常惊讶,如今名震朝野的大成王,竟然只是一名黑云死士。 都说是造化弄人,慕白听见曹瑞禀报在宁安县城有一个带着面具的神秘男人,竟让派去的五千兵马全都折损在了宁安县城,仅跑回来一个报信的。于是慕白便带着剑跨着马亲自向着宁安县城赶去,谁成想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竟然是在建州诗会上遇见的李凤歌。 慕白的神情有些焦虑,她在临走的时候虽然封住了李凤歌周身的几处穴道,止住了血液继续喷薄而出,可是即便是以慕白一层功力所造成的伤势,也远不是李凤歌所能承受的,毕竟慕白可是天下前十当中,唯一一个跃过十二层楼进入大宗师境界的人。 “怎么会是你?”慕白将佩剑放在剑架上,然后双手屈在脑后躺在床上喃喃地念叨着。 到了深夜,苏蒙才精疲力尽地回来,她带着人在人群中找了一天,最终确定那个行凶的刺客必定已经逃出了宁安县城。上官锦见苏蒙一副憔悴的样子,便让苏蒙先回去休息,等翌日一早再来换自己。 李凤歌的房间里依然亮着灯火,上官锦依旧是每半个小时便会检查一下李凤歌的脉搏和呼吸,二楞将一壶烧好的开水拎了进来放在了桌子上,便赶忙回去休息。上官锦将热水倒在脸盆里,一双玉手小心地将毛巾放了进去,然后一边吹气,一边一点一点迅速地将毛巾拧干。 上官锦小心地将李凤歌的手从被褥里拿了出来,接着用温热的毛巾轻轻地将李凤歌的双手和脸庞擦拭干净,此时上官锦觉得李凤歌的双手很凉,一时间便大惊失色赶忙握着李凤歌的手腕检查脉搏,脉搏虽然跳动的很细微,但是仍旧能够感受到,上官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将李凤歌的双手放了进去。 “你可千万别死了,你要是死了,到时候解药我找谁去要?”上官锦嘟着嘴望着静静躺在床上不言不语的李凤歌“要是你没有用那枚丹药救我,或许你此刻便应该已经无事了”上官锦的神情有些哀伤。 第五十章 佛争一炷香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皇城,潇湘阁内,今夜的新花魁娘子宋娇首次登台,明眸皓齿巧笑嫣然,此刻多少台下的看客被宋娇妩媚的一笑,勾住了心神,大有愿为裙下之臣之意。红尘女子只有那几年风光,若是以昙花来比喻,也是十分的恰当,若是她们不能在风头正盛之时,找人为自己赎身,那么年老色衰之时,便只能在秦楼楚馆之中,做洒扫烹煮的杂活终老。 李辞此刻正坐在台下,一旁的张彦虚望着台上的宋娇连连称赞,只恨今日的银两带的不多,不知道能否博得佳人一笑,顺利成为入幕之宾。李辞的视线倒是没有停留在宋娇的身上,而是望向一旁的靖王世子李茂和韩安在。 “呸!卖友求荣之人”李辞眉头微皱。 “怎么了?”张彦虚回过神来望向李辞,接着顺着李辞的视线朝着李茂与韩安在投去目光“你跟他们计较什么,今夜来这里为的是花魁娘子,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为凤歌兄报仇,可是也要看时机对不对?”。 “这个韩安在千万别犯在我手里,否则……”李辞咬牙切齿地盯着韩安在,目光无意间与韩安在对视了一番,吓得韩安在赶忙端坐,不敢再朝李辞这边看。 花魁娘子宋娇如今还是个雏儿,价格自然不菲,此次能坐在这个厅室里的人全部都是非富即贵,想必今夜之后,潇湘阁花魁的身价必将再一次成为众人的谈资。此时一妇人缓缓走上台,身上穿的是珠光宝气,一枚簪子少说也要百来两银子,她便是潇湘阁的老板,杜夫人。 杜夫人虽已经年逾四十,可身材倒是保养的十分好,举手抬足之间倒是不输一些当红的倌人,只可惜杜夫人已经不接客了,否则必然又是一番韵味。杜夫人在台上站定,此刻台下纷乱的声音也就此止住,众人知道下一刻便是该掏出钱袋子拼家底的时候。 “诸位郎君,我们这潇湘阁的规矩我想诸位郎君必然知道,便就不再多说,今夜是宋娘子首次接待恩客,起价便定在一万两,上不封顶价高者得”。 “好!”杜夫人话音刚落,台下之人已经纷纷将随身的玉佩之类解了下来,接着便朝着台上扔去,一时间便人声鼎沸。 “我愿出一万两”靖王世子李茂靠坐在椅子上,左手微微一抬。 “靖王世子愿意出一万两银子,有没有更高的?”杜夫人的眼睛里冒着精光。 “我出一万零一两!”李辞话音刚落,众人便纷纷朝着李辞望了过去,台上的杜夫人也显得有些吃惊,这潇湘阁也是头一次出现加价只加一两银子的,不过规矩毕竟是不能坏,于是只好朝着众人说“永嘉王世子愿意出一万零一两,可有更高的?”。 一旁的靖王世子李茂目光朝着李辞投了过来,眼神中写满了不屑一顾和厌恶,毕竟他的父亲原是大胤的太子,差一点便成为皇帝的人,李茂自然觉得事事都该比其他藩王的世子高一等,就算是现在的储君李崇文,在李茂的眼里,也不过是个和他老子一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家伙。 “一万一千两!”靖王世子再次抬手示意。 “一万一千零一两”嘉义王世子紧紧地跟着靖王世子李茂的价格,每次都是只比李茂多一两银子,气得李茂直咬牙。 其余的众人倒是成了看客一般,毕竟藩王世子财大气粗,不是寻常权贵之子可以比例的,不多时,这个价格便已经抬升到了两万两,吓得台上的杜夫人赶忙用帕子捂住嘴。李茂和李辞此时似乎都有些拼红了眼,两人纷纷站了起来望着对方叫喊。 皇帝李淳手里正拿着赵常侍送来的捷报,笑着连连点头称赞赵常侍是个能办事的人。鹿州的事情已经有些日子了,这还是迄今为止关于鹿州唯一的好消息。魏忠倒也没有说话,只是立在一旁,他是最能摸清皇帝脾气的人,此刻若是贸然为赵常侍请功,便有擅结朋党之嫌。 “还是咱们的人能办事,明日朝会上也要让朝臣们看看!”皇帝李淳将捷报收了起来放在桌案上“王鄂的事情,王家的人没有再提了吧?”。 “自从三司会审之后,便没见到王家还有动静,王鄂也是草草下葬”魏忠扶着皇帝李淳坐下“想必这件事王家也就这么认下了吧!”。 “这件事情虽说到此为止了,可王家与庄太后勾连在了一起,咱们也不得不防啊!”皇帝李淳端起桌案上的茶盏,一脸忧虑的样子“这王重山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怕是会有动作,魏卿要让人多多留意一些”。 “此事,臣已然有所交代下去,陛下不必费心”魏忠赶忙安抚道“如今这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都被咱们招揽在挥下,陛下臣想若要让这些人长久的为陛下卖命,还是要赐予官身才是”。 魏忠话音刚落,皇帝李淳便陷入了沉思,没人能猜测此时皇帝的心里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对魏忠说道“此时便就按照魏卿说的办吧,不仅要办还要办好,让朝臣们知道,追随皇帝的人,无论过往的身份有多不堪,只要朕一句话,他便能鱼跃龙门青云直上”。 “陛下英明!”。 大胤朝至此又多了一个足以凌驾在南北都抚衙门之上的悬剑司,能入悬剑司的至少是五层楼的境界,而要想做到统领便要至少七层楼的境界,至于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均是十层楼的高手。悬剑司的堂前,永远挂着一幅皇帝李淳亲手写下的匾额,上面是“忠义千秋”四个大字,只是民间多有人不怕事,愣是说在悬剑司的大堂前,那块挂着的匾额上所写的,乃是“无常索命”四个大字,并非“忠义千秋”。 潇湘阁此时便像是炸药桶一般,张彦虚连忙在一旁拉着李辞,而韩安在则紧紧地从后面抱住李茂,两个人几乎差一点便打起来,靖王世子甚至不顾形象地说着污言秽语,而李辞也不甘示弱,将市井妇人骂街之言,统统朝着李茂回敬过去。 “我出十万两,本世子倒要看看,你能拿什么跟我争!”靖王世子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事实上当价格已经超出三万两的时候,李茂和李辞便已经没有什么理智可言,这十万两银子对于一个青楼花魁的身价来说,实属天价,便是有人真的能拿得起,也不会真的将十万两银子用来与花魁共度一晚,那无疑是一件颇为愚蠢之事。 李辞气呼呼地望着李茂,这十万两银子已经吓得他快要站不住了,怎么可能还跟继续跟下去?于是只得一挥袍子,朝着李茂说道“既然靖王世子钟爱宋娘子,那本世子便勉为其难地成人之美了”说完便领着张彦虚大步朝着潇湘阁外走。 “恭喜靖王世子,今夜能成为宋小娘子的入幕之宾,还请将十万两银子交于老身,世子便可以抱着宋娇去房里歇息了”杜夫人哪里还有功夫去询问是否有人能再加价,拎着裙摆赶忙朝着靖王世子走了过来。 “呃……”李茂此刻有些头大,只得推辞今日出门并没有带那么多,还欠缺四万两需要去府上取,杜夫人倒也不急,便连忙唤上一众小厮端来了新的茶水点心,一方面是让李茂定心地坐在这里等府上的人送钱来,这另一方面也是让小厮将靖王世子看住了,免得李茂忽然间反悔偷跑出去。 “殿下,这费了十万两银子就为了和花魁娘子过一夜,不值当啊!”韩安在小声地在李茂的耳边嘀咕。 “我还用你说,要不是李辞,我怎么会……”李茂望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十几名说是过来伺候的小厮“刚才你也是,怎么不拦着我?”。 “我怎么没拦着?殿下非要与李辞斗气,我有什么办法?”韩安在有些委屈地说道。 第五十一章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李辞正与张彦虚坐在明月楼中饮酒,外面的街市上已经挂起了通红的灯笼,想必此刻靖王世子正与花魁宋娘子酣战,毕竟是花了十万两银子,花魁娘子宋娇,今夜怕是要拿出看家的本事来才行。明月楼的台上说书人刚刚落下醒木,台下的众人纷纷停下了杂乱的声音,本以为说书先生今夜会书接上文,继续说上次的书生在破庙里碰见狐妖的故事,可没成想今日的说书先生竟然说起了奸情人命,这开头便是靖王世子以十万两银子换的潇湘阁花魁一夜温柔这一幕。 “王世子,你这手段也太让人毛骨悚然了,等明日李茂从小娇娘的被窝里爬出来,怕是整个大胤皇城都知道他今日的壮举”张彦虚提起酒盏一饮而尽,并笑着望着李辞说道。 “现在想来,我也隐隐有些后怕,当时是在气头上没顾上这些,整整十万两银子,怕是够李茂喝一壶的”李辞笑着将酒斟满,并夹了一块烟熏肉放进嘴里“也不知道凤歌这几日怎么样了,他出不来,咱们也进不去,否则定要将这个好玩的事情告诉他”。 “咱们也别得意的太早,靖王世子到底不是好惹的货色,否则凤歌兄也不会吃这些苦头”张彦虚的神情有些严肃,认真地对李辞说道“还是要小心行事,千万别被李茂抓住把柄”。 “今夜开心,咱们不提这些,虽说凤歌不能坐在这里陪咱们一同饮宴,便就当他在此,咱们俩也敬他一杯”说着李辞便拿起酒盏撞了一下张彦虚的杯子,接着悠然地将酒倒进五脏庙,一边饮酒还一边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 温柔乡里的一夜,李茂过的并不好,虽然有花魁娘子的尽心服侍,可李茂却一整夜都在惦记自己的那十万两银子,以至于那股对李辞的愤恨,李茂都借着机会统统倾泄在花魁娘子娇弱的身上,大有一副辣手摧花的意思。花魁娘子虽不爽李茂的有些举动,可毕竟十万两银子已经进了杜夫人的钱袋里,于是即便李茂有再无理的要求,宋娇都要显得温柔恭顺。 天色大白,李茂从床上起身,两腿不自觉地发颤,宋娇也蜷缩在床角,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身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李茂大有抱着一夜值回本钱的意思,怕是经此一夜,宋娇也需要休养好一阵子才能抛头露面。 刚出门,靖王府的侍卫便已经等在了门口,李茂被人扶上了马车,杜夫人依依不舍地望着离去的靖王世子,直到马车拐过街角消失在杜夫人的视线里,杜夫人才想起来要去看看花魁。推开门,花魁娘子躺在床上没有起身,只是抬眼看了一下走进来的杜夫人,接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了,你这么这幅模样?”杜夫人合上房门,快步地走到床前,望着满身伤痕的宋娇娘“天杀的,这不会是靖王世子做的吧?”。 “不是他还能是谁?”宋娇说话都有些费尽,此刻还觉得喉咙里泛起一阵阵恶心“这人以后来了妈妈也别叫我伺候,十万两银子我可没命挣”。 杜夫人坐在床头,小心地将被褥掀开,心疼地摸了摸宋娇身上的伤,虽说这里是青楼,风尘女子最是薄情,可杜夫人是打心眼里疼潇湘阁里的这些姑娘,真心将这帮可怜的人当成自己的女儿。自从潇湘阁开门以来,像靖王世子这样的,杜夫人还是头一次见,本以为是大赚一笔,却没成想差点让宋娇丢了半条命。 “我要是知道他这般糟践你,打死咱们也不做他们家生意”杜夫人费力地将宋娇扶坐在床头,又从一旁的桌案上到了一杯茶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茶喂到宋娇的嘴边“我去找个郎中来,这段时间你且好好的养伤,等身子好了再说吧!”。 李茂坐在马车里,此刻正打算闭目养神,他早就让人去书院告了假,准备回了世子府好好地补上一觉,毕竟昨晚可是折腾了一夜没睡,别说花魁娘子宋娇撑不住,李茂同样两眼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 “知道吗?昨晚靖王世子在潇湘阁,花了十万两银子与新花魁娘子共度春宵!”。 “真的假的?花十万两银子就为了一个女人,这靖王有多少家业够世子败的?”。 “你们俩不知道,我刚从潇湘阁过来,听说杜夫人已经对外放了话,以后不接靖王世子的生意,好像是靖王世子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喜欢以折磨女子为乐”。 马车里的李茂刚刚睡着,便被马车外行人的议论声吵醒,他掀开帘子试图让自己听的更加清楚,心里不免有些吃惊,这为何一夜之间京城众人便都知道了自己在潇湘阁花了十万两银子的事情?还有这折磨女子的特殊癖好是从何提起的?李茂自问若非是昨晚花的钱让自己太过心疼,平日里也是个知道怜香惜玉的人。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一夜过后这花魁娘子还是处子之身,这靖王世子啊根本就不能人道,估计是心里阴暗,才会如此!”一名路上的行人望着旁边的同伴,满脸认真的神色,好似所说的事情是亲眼见到的一般。 “什么不能人道,你知道什么呀!我听说这靖王世子从小便被靖王的妾侍虐待,因此痛恨女人,靖王府三年前那个小妾过世了,据说就是被靖王世子给活活折磨死的”那人说的绘声绘色,不时地还配合着夸张的动作。 “以子弑母,非人哉!”其余的行人纷纷骂道。 礼茂听见路人的这些议论,拳头死死地砸在马车上,接着大喊了一声停车,车夫于是将马车勒停,一旁靖王世子的随行侍卫,赶忙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李茂压着满腔怒火,想要让侍卫们将刚才编排自己的路人给抓起来,可是侍卫们纷纷面露难色,毕竟这一路上编排李茂的人,哪里是靖王府侍卫可以抓的完的。 一处可以眺望街市的阁楼,李辞撑着漆红的栏杆,望着停在街市上的靖王世子的马车,此刻靖王世子正站在马车上指着随行的侍卫们的鼻子叫骂,一旁的行人也纷纷驻足,望着靖王世子跋扈的样子,倒是让流言又添了三分真实。 “这下子怕是有他受的了”李辞握着手中的一块糕点,在边角处咬了一口,并浅浅的抿了一口茶,糕点便在口中迅速融化,一股浓郁的香甜充实在唇齿之间。 “我倒是想到个好主意”张彦虚一拍折扇,接着缓步走到了李辞的身旁“既然靖王世子咱们可以这么办,那不妨也替锦城伯世子一同扬名”。 “这倒是正和我意,只是这小子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可说的,咱们要怎么才能替他扬名才是?”李辞转过身子望着张彦虚,眉头紧紧地挤在了一起。 “这有什么的,咱们只需要……”张彦虚俯在李辞的耳边说道。 “嗯,就这么办”李辞笑着抬眼望了望张彦虚“咱们还是先去书院,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锦城伯世子正坐在前往书院的马车上,竟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韩安在咒骂了几句也就没再当回事,只是他不知道,很快他这个锦城伯世子,会成为人尽皆知的人物,风头不输如今的靖王世子李茂。 第五十二章 大胤第一兔儿爷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随着关于靖王世子的流言蜚语,一传十十传百,在此之后,锦城伯世子韩安在是李茂蓄养的兔儿爷一事,便在人群中流传开来,故事倒是十分的香艳情浓,不少的酒肆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抓住了这个不错的题材大肆改动,一幅幅活色生香的画面,便从说书先生的口中,印刻在了坊间百姓的脑海里。 “我就说靖王世子干嘛总是折磨女子,原来是因为他所眷恋的,是容貌俊美的男子”茶馆中的看客纷纷低头议论。 “可不是吗,听说韩安在整日便跟在靖王世子李茂身旁,两个人形影不离,连分开一刻都不愿意,看来是靖王世子之前被靖王妾侍虐待的阴影还没消解的缘故,所以这辈子都不会再对女人动情”讨论的人群仿若个个都是知根知底者,说起来便如同是刑部核定过得铁案一般,不可被辩驳。 此时韩安在正在府邸中来回踱步,下人们也纷纷被吓的不敢说话,方才那名将外面流言传进韩安在耳朵里的那名小厮,此刻已经被韩安在下令给活活地打死了,尸体还躺在院子里,仅仅是盖上了一张草席子。 “外面的人还说什么了?”韩安在两眼通红,像是要杀人一般地盯着府邸里的众人。 “这……”下人们纷纷不敢说话,生怕刚才的那名小厮便是自己的下场。 “他们说世子……他们说世子称得上大胤第一兔儿爷!”府里的下人们说完便赶忙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韩安在的神情。 韩安在差点昏倒在地,好在还能勉强维持住清醒,一只手强撑着在椅子上,然后缓缓挪动身子坐下,面色铁青像是罗刹鬼一般。忽然桌案上的茶盏从韩安在的手中飞了出去,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儿,韩安在从旁一把拿起佩剑,便准备从府里冲出去,却被府上的侍卫从后面一把抱住。 “世子,世子不可乱来,这里是京城”侍卫们纷纷涌了上来,将韩安在团团围住“世子还请消消气,这件事怕是有人在捣鬼,世子最近可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听见侍卫们的话,韩安在的思绪才渐渐变得清晰,李辞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中慢慢浮现。韩安在将剑重新放回了剑架上,接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地穿着粗气,婢女小心地又沏了一杯茶放在了韩安在的手边,便赶忙继续跪在一旁,不敢抬头去望此刻怒意正盛的韩安在。 流言之所以是流言,便因为它不需要任何凭证,便能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开来,众人是不会在意这件事情是否是事实,众人只需要听完觉得大呼过瘾便可,所以即便靖王世子与锦城伯世子有意澄清此事,怕是也效用不大。 东宫太子此刻正在读书,侍女内侍们站在一旁伺候,李崇文备完今日的功课,便抬头去问一旁的宫人是否听说了近日坊间关于靖王世子与锦城伯世子的流言蜚语。太子李崇文在下人面前向来和善,宫人们倒也不拘束,纷纷你一句我一句地将听到的消息一股脑地全部都说了出来,听的李崇文瞪大着眼睛,毕竟李崇文自幼便养在了东宫,哪里听到过这些,于是便比听太傅授课时,更加的聚集会神。 “你们说这事,是真是假?”太子李崇文好奇地望着站在两旁的宫人。 “回太子殿下,这坊间流传岂可尽信?不过想必事情仍有原委,只是市井小民多添了些彩头在里面罢了!”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内侍官从旁朝着太子李崇文躬身行礼“如此太子殿下便更该自重,才不至于被万民诟病”。 “甄内侍说的倒是,毕竟人言可畏,这靖王一直窥测父皇的位置,怕这李茂也时刻惦记这东宫,经此一事,李茂恐怕很难再有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太子李崇文说到此处是,眼神里投出一股杀机,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仍旧被甄内侍看在了眼睛里,于是便赶忙挥手示意其余的众人下去。 此时书房里仅有甄内侍伴在李崇文身侧,他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到李崇文的身边,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太子殿下如今该顾虑的不是靖王世子,而是三皇子殿下,他的舅舅是西北大军的都指挥使,大胤朝的云策上将军,过几日便要回京了!”。 甄内侍话音刚落,太子李崇文便显露出一脸的忧虑之色,虽然说三皇子李唯文不通四书,武不通刀剑,可是他的舅舅却是大胤朝堂上的权将,若是当初的黑云铁骑还在,才能压过这位天策上将军一头,如今黑云铁骑覆灭,整个大胤的军部,唯有李唯的这个舅舅佟年生权柄最高,而三皇子的生母,更是皇帝李淳最宠爱的贵妃,如今位份更是又进一头,刚刚被皇帝李淳下旨,在贵妃二字的前头,加了一个“皇”字,以示荣宠。 “倒是个棘手的事情,父皇与母后虽说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到底是不如皇贵妃与父皇的郎情妾意,就怕皇贵妃的枕边风,真的会吹动父皇废立的心思”太子李崇文紧锁着眉头,连连唉声叹气。 毕竟李崇文岁说是大胤的太子,可即便李崇文再怎么努力,皇帝李淳仍旧是不愿意高看他一眼,要不是在满朝文武的心中,太子不可轻易废立,怕是李崇文早就被驱赶出了东宫,给三皇子李唯让位。只是皇室的争斗向来是你死我活,若是李崇文从来就不是太子,或许只要不去争夺,至少以后可以做一个富甲一方的藩王,可是做过太子的人最会被新任的储君忌讳,所以即便是阅尽史书,也难以找到被废的太子,能有什么好下场的。 “太子殿下莫要慌,眼下皇贵妃与佟将军,恐怕还不能直接吹动皇帝陛下废掉殿下,殿下只要在他们之前,绝了李唯日后当储君的路便好”甄内侍将沏好的茶递给了李崇文,接着不紧不慢地说道“这靖王世子与锦城伯世子活生生的例子,咱家觉得殿下是可以借鉴的”。 甄内侍话音刚落,太子李崇文便回过神来,这天下万民,怎么可能会允许名声已经臭掉的人成为大胤的储君呢?皇帝李淳或许有勇气可以力抗满朝文武,但李淳也不敢悖逆天下人的民意,悠悠众口的声音,会让李唯此生无望帝位,只是要如何寻找到李唯的把柄,这便是一件头疼的事情,毕竟李崇文是东宫太子,没有旨意是不能随意出东宫的。 “甄内侍可有值得信任的人能够托付此事?”李崇文转过头望着甄内侍,便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这件事,怕是要找绝对不会泄露消息的人去做才行,若是一旦让人知道是我这个东宫太子在背后指使,只怕废立之事是小,人头落地也只不过是顷刻见的事情”。 “太子殿下放心,这件事情咱家心里有数,一定不会让火烧到东宫”甄内侍朝着太子再三拜了拜“太子殿下是咱家看着从这么一点儿一直长到这么大的,咱家怎么可能让太子殿下失去本该属于殿下的东西”。 李崇文望着甄内侍慈蔼的眼神,宛如他从未得到过的父爱,于是便一头扎进甄内侍的怀里放声痛哭,这些年的憋屈便纷纷化作眼眶里汹涌出来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他不知道的是,这大概是甄内侍最后一次陪在李崇文身边说话,从此以后李崇文就要一个人孤独地面对这个世界。 第五十三章 甄内侍以死护主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李辞本以为靖王世子与锦城伯世子的事,至少能在皇城维持大半个月的热度,没成想今日一早,在去书院的路上,便看见众人将三皇子李唯的马车给团团围住,士兵们将马车与众人隔开,李唯也被周围群情激奋的百姓吓得不敢露面,只能缩在马车里掀起帘子很小的一道缝隙朝着外面看。 “这也太欺负人了,三皇子李唯竟然敢纵恶打死了东宫的甄内侍,还扬言要等舅舅回来后教训太子……”人群中有人高喊。 “简直是目无王法,目无尊卑!”百姓斥责李唯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比一个情绪激动,甚至有的人将刚从菜市场买的菜砸向了李唯的马车里,士兵们根本拦不住。 李唯虽然平时跋扈惯了,可他是真不知道刚才那个头发花白的人就是东宫太子的贴身内侍,只以为不过就是一个出来采买的家奴,谁承想是东宫的人,李唯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刚才居然还当着众人的面,说是要等他舅舅回来教训甄内侍的主人,那可是大胤的储君,就算是真的要教训也不能当着众人面说出来。 刑部的人被人群堵在外面,费了好半天劲才零星地挤进去了两三个衙役,此时甄内侍便就躺在李唯的马车旁,马车上被烂菜叶子和鸡蛋液堆满了。这件事情牵扯太大了,刑部的人也不敢随意地拿人,便赶紧催人去将事情通传到宗正寺。 朝会还没散,一名内侍蹑手蹑脚地跑进了大殿,跪在皇帝李淳的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陛下……陛下不好了”话刚说到这里,下面的文武百官纷纷变脸,接着便赶忙将视线都投向了那名跪在皇帝李淳脚下的小内侍。 “三皇子殿下被坊间的百姓给围了起来!宗正寺的人去了也被百姓拦着”小内侍话音刚落,皇帝李淳的脸色便就瞬间变了。 “快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帝李淳焦急地催促着小内侍赶紧继续说下去。 “三皇子殿下当街打死了太子殿下的贴身内侍,还……还说等三皇子舅舅回来后,要教训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知道知道厉害!”小内侍跪在地上,额头滑落大颗大颗的汗珠子,双腿止不住的颤抖。 小内侍话音刚落,朝堂诸公一片哗然,不多时便跪倒了一大片,纷纷声援太子,要求皇帝李淳惩处二皇子李唯。皇帝李淳望着面前言辞恳切甚至声泪俱下的朝臣,尽管心中仍旧想要偏袒李唯,可眼下也只能顺着大臣的意思,命人直接拿着锁链,当街便将三皇子李唯给拿下待罪。 东宫里的太子李崇文看见甄内侍的尸体,一时间哭成了泪人,几次昏厥过去,太医院的太医也不敢离开,便就在太子府候着。皇后听见宫娥来报,说太子李崇文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在东宫被吓病了,此刻已经是下不来床,于是便赶忙催促内侍准备步辇直奔东宫而去。 皇后刚一进东宫,便看见院子里有一具上好的棺木,只是东宫的内侍赶忙用布将棺材给盖了起来,也没有用火盆烧纸钱,毕竟这些在宫里都是忌讳。众人见到皇后走了进来,便纷纷跪在地上,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皇后一进东宫便能感受到一股弥漫开来的悲伤气息。 “太子呢?”皇后的声音有些紧张,走路还需要一旁的宫娥扶着。 “回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正在床上安养!”太医院的太医跪在地上,说话也是慎之又慎。 甄内侍当初是跟在皇后身边的,直到李崇文搬到了东宫居住,皇后不放心李崇文身边没有会照顾的人,于是才将甄内侍调到了东宫服侍,当初李崇文还在皇后宫中抚养的时候,便是甄内侍从小带着长大,因此两个人的感情颇深,经此变故李崇文怎么能不伤心欲绝。 一进门,皇后便一把将从旁扶着自己的宫娥推开,并快步走到了太子的床前,站在床前伺候的宫娥与内侍赶忙让开地方。皇后坐在床头,望着此时憔悴的太子李崇文,都说母子连心,此刻皇后的心中也是同样的心如刀绞,对于甄内侍的亡故,也是一样的悲痛万分。 “太子殿下怎么样了?”皇后望着躺在床上不说话的李崇文,于是便转过头去问在太子身前伺候的内侍。 “太子……太子殿下不肯进药,数次昏迷”内侍小心地说道。 皇后听到此处,眼泪几欲冲出眼眶,一旁的宫娥赶忙将帕子递了过来,皇后轻轻地拍了拍眼睛闭着的李崇文喊道“崇文,崇文不怕,娘来了,是娘没用,才害的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你放心若是佟将军回来后真的要找谁算账,站在你的面前的还有为娘,他要是想要杀你,就让他先杀了大胤的皇后”说道这里皇后再也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水,这番话刚好被下朝后前来东宫探望的一众老臣听见,一时间群臣更加的悲愤。 “母后,是孩儿没有,让母后还要天天担惊受怕,还害的甄内侍被活活打死”李崇文的眼睛没有睁开,可是泪水却止不住的往外流,他没想到甄内侍会用自己的命来为李崇文铺路,一时间便更觉得自己的这个太子做的窝囊委屈“如果佟将军回来后真的要找东宫算账,便让他将我的头颅摘去吧,这件事不能再朝着不可收拾的局面继续下去,毕竟佟将军手握重兵,孩儿愿意屈己以安民,平息天策上将军的怒火,免得生灵涂炭兵戈四起!”。 “所以你就要将自己活活饿死?”皇后趴在李崇文的身上痛哭,一旁的太医生怕皇后也晕过去。 此时来看望太子的朝中大臣,纷纷走了进来,有的年岁高的,此刻已经需要人搀扶。众朝臣们纷纷跪倒在储君的床前,连忙劝告素有贤名的李崇文要保重身体,一时间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哭倒在地的大臣竟有一大片,甚至有三两位年事高的更是哭晕过去。 此刻皇贵妃已经是心急如焚,事情刚传到皇贵妃的耳中,皇贵妃便赶忙去找皇帝李淳,只是这件事情如今已经轰动了皇城,皇帝李淳也不可能直接下一道圣旨,将李唯从大牢里放出来,若是那样,恐怕最后的结果反而是适得其反,如今对于李唯来说恐怕也只有大牢里才是最安全的。 “娘娘,还是先喝杯茶定定心神,陛下还是向着娘娘的”一旁的内侍赶忙劝慰皇贵妃。 “可是满朝的大臣现在死咬着不放,皇宫外的百姓更是说要将唯儿处以极刑,你让本宫怎么能定心?”皇贵妃一只手撑着脑袋,神色显得有些忧虑“唯儿怎么好端端的就打死了太子的贴身内侍?虽说唯儿平常是顽劣了一些,可是也不是如此不该知道分寸,况且此时还将兄长牵扯了进来,真是让本宫头疼”。 “此时正在事头上,娘娘急也无用,且要先等上几日,待事情有所缓和再思虑该如何应对方为好”。内侍跪在皇贵妃的身侧,小心翼翼地替皇贵妃捶腿“这最重要的,便是如何挽回三皇子殿下在大臣和百姓心中的形象,否则恐怕即便陛下有心,这储君之位也……”。 “你说的句句有理,有你在身边,本宫倒是能松快许多”皇贵妃侧目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名小内侍“三皇子殿下的这件事情,要谨慎处理,这件事情你替本宫想办法,若是能让唯儿平安度过此劫,你家里的弟弟,便能在大将军的账下混个百户千户当当,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小人,一定为娘娘赴汤蹈火!”。 第五十四章 两全之策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太子李崇文已经三日滴水未进,下朝后守在东宫的大臣也越来越多,礼部见状更是已经暗中替太子选好了谥号,内廷司的人甚至已经着手开始准备丧葬事宜。此刻皇帝正坐在佟皇贵妃宫中头疼这件事情,倒不是忧虑太子的身体,而是不喜这些大臣一下朝便纷纷朝着东宫跑。 “陛下,这件事定不会是外边传言的那样,唯儿你是知道的,从来最听你的话”佟皇贵妃哭哭啼啼地躲在皇帝李淳的怀里“陛下,你快想想办法救救唯儿,难道陛下真的忍心看着唯儿被那帮朝臣推进火坑?”。 “爱妃,此事已经不是朕能左右,如今民意汹汹,朕也是头疼”皇帝李淳撑着脑袋皱着眉头,止不住的连连叹气“现下太子三日未食,汤药也未曾用,百官都叫嚷着让朕杀了唯儿,罢了你哥哥的军权,来平息太子的幽怨”。 民者水也,君着舟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浅显的道理皇帝李淳还是明白的,他不是不想将李唯放出来,而是不敢将李唯放出来。自太子李崇文不肯进食汤药开始,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臣将消息传了上去,百姓们纷纷跪在皇宫外,手里拿着万民血书陈情,魏忠不敢让人镇压,禁卫军统领亦是束手无策。 “陛下,小的听下面负责出去采买的人说,如今宫外的百姓倒也不怎么谈论此事了”皇贵妃身旁的内侍朝着皇帝李淳小声地说道。 “有这等事?”皇帝李淳眼睛一下子睁开,盯着那名内侍问道。 “千真万确,小人岂敢期满陛下?外面的人甚至说,这甄内侍原先也是嚣张跋扈的主,这被三皇子的殿下给误伤致死,到底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如今这外面倒也不是一边倒地向着太子,有些议论还是颇为公允的”那名内侍赶忙跪在皇帝李淳面前说道。 要不说佟贵妃身边的这名小内侍是个可堪用的人,他命人收集甄内侍当年的一些黑料,再让出去负责采买的宫人散播出去,一时间人们对甄内侍的印象便就跟着变了,毕竟甄内侍当年,在伺候皇后之前,手上也没少沾染鲜血,那时候宫里的人纷纷是谈甄内侍色变,只是后来被皇后的德行所教化,至此才收敛了锋芒,若非如此只怕权势不输魏忠。 “陛下,这甄内侍老迈昏聩,唯儿的侍卫不过是推了他一下,谁曾想就这么死了?”皇贵妃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眼眶通红地望着皇帝李淳“可这事怎么能怨唯儿呢?至于说什么让臣妾的兄长为他出头,也不过是唯儿的一时气话,陛下是知道的,唯儿是最要面子的人了”。 “好了好了爱妃,朕又没说不救唯儿出来,这不是在想办法了吗?”皇帝李淳头疼地望了一眼身旁的魏忠“此事魏卿看该怎么办才好?”。 魏忠在一旁眯着眼睛差点睡过去,他可不想参与太子殿下与三皇子之间的纷争,只是此时皇帝李淳既然唤了自己,魏忠也只好上前躬身行礼回话,尽量让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是,自己避开夺嫡争储的漩涡。 “回禀陛下,既然宫外边的人如今不再是那般激愤,那么事情就在太子和百官的身上了”魏忠说着话便抬起头望了一眼皇帝李淳,言语间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什么“臣觉得,此事不如让太子殿下争得面子,让三皇子殿下保住里子,陛下可以下旨让佟将军即刻返回驻地,无旨不得入京,并加封已故的甄内侍,以安抚太子,至于三皇子殿下,臣以为甄内侍的死虽说三皇子殿下有过,可一多半原因也是因为甄内侍的老迈,所以三皇子殿下不妨便圈禁在府中,无旨不得出府,待事情过去之后再放出来就是!”。 魏忠的话落入皇帝与皇贵妃的耳朵里,二人都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皇贵妃更是侧过身子望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小内侍。皇帝李淳听罢,便即刻让魏忠前去拟旨,魏忠领了皇命,赶忙离开了皇贵妃的宫中,他是向来不喜欢佟皇贵妃这个人的,可是魏忠又不能不顾皇帝李淳心中对李唯的牵挂,于是也只能想了这么个办法。 东宫里的气氛有些沉重,太子李崇文此时连说话都有些费力,声音也有些嘶哑。魏忠刚一走进东宫,便看见宫人正在准备太子李崇文的身后事宜,甚至已经高高地挂起了白绫,棺材就停放在一旁并用白布盖着。 皇后伤心欲绝地坐在太子李崇文的床头,这三日皇后半步也不曾离开东宫,困了累了也只是在东宫小歇一会儿。群臣们将太子的寝殿塞得满满当当,这几日众人轮番劝说太子进食,可不见有丝毫的作用,魏忠费了老鼻子劲才挤了进去,手里还拿着圣旨。 “皇后娘娘,陛下有旨意要宣!”魏忠朝着皇后躬身行了一礼。 “可是太子如今……”皇后的眉头紧皱,这几日憔悴了许多,眼神望向躺在床上的李崇文。 “太子身体不适,躺着听也是无妨的”魏忠听出了皇后的意思,于是赶忙说道。 皇后领着众大臣跪在寝殿里,魏忠站在前面将圣旨缓缓打开宣读“受滋明命,皇帝诏曰,内侍甄邵康,十四净身入宫,忠心侍主,至七十高龄仍伴储君之侧,未曾背离,今不幸殒命,朕亦与太子同悲,故此封甄邵康为成文侯,命人护送灵柩,回乡安葬,钦此!”。 魏忠将圣旨递到皇后的手中,接着快步走到太子李崇文的床头,躬身朝着太子行礼说道“太子殿下,陛下已经责令佟将军返回驻地,无诏不得进京,三皇子殿下圈禁府中,无诏不得出府,杀害甄内侍的人,也已经被北都抚衙门拿办,已经定了腰斩之刑,太子殿下千万要保重身体,陛下这几日正忧心殿下的身体,以至于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太子李崇文费力地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魏忠,费力地张开嘴“真的吗,父皇还惦记着我?”。 “太子殿下,这些都是真的,让佟将军返回驻地的旨意,与责令三皇子殿下圈禁府中的旨意,是一同下发的,也是臣亲自督办的”魏忠望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李崇文“殿下是大胤的储君,殿下的身体关乎到大胤的社稷,岂可如此?”。 魏忠的话音刚落,皇后便与大臣们再次开始劝说,一时间太子的寝殿显得有些嘈杂。太子李崇文费力地支撑起身子,从皇后手中接过圣旨,望着上面的一字一句,一时间泪流满面,众臣见此,只觉得太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由得更加的敬重。 “母后!”李崇文伸出显得有些无力地手,握在皇后的掌心“是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心了,让诸位大人担心了,儿臣从今日起,一定听母后的话,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李崇文话音刚落,众大臣连忙催促宫人们去准备清粥,太医也赶紧去煎药。太傅卞梁走出寝殿,望着还在房檐上挂白绫的内侍,赶忙吩咐让人全部都扯下来,放在一旁的棺材也命人抬走,省得看了碍眼。 李唯此时待在府里长舒了一口气,虽说是在府中圈禁,可到底是与平常没有太大区别,只是不能出去罢了。皇贵妃刚进李唯的府邸,便上去一把揪住李唯的耳朵,拎到堂前跪着骂了半天,可是骂完又心疼地将李唯扶了起来,小心地为李唯膝盖上刚才跪出来的伤上药。 “母妃,儿臣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李唯小心地望了皇贵妃一眼。 “等你父皇气消了在说,下次再敢这么莽撞,我也护不住你!”皇贵妃伸出玉手,在李唯的脑袋上狠狠地戳了几下“这些时日在府上老实些,别在做授人以柄的蠢事”。 “知道了,儿臣下次一定不会了”李唯望着生气的皇贵妃,便抱着玉臂撒娇说道。 第五十五章 上官锦遭殃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上官锦每日都会为李凤歌擦洗身子,毕竟苏蒙要负责宁安县大大小小的事情,已是十分的操劳。一开始上官锦还羞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掀开,并解下李凤歌的衣服,不敢去看李凤歌结实的身体,只能凭借感觉胡乱地拿着湿了水的热毛巾擦了擦草草了事,到后来上官锦已经习惯了李凤歌在自己面前的一览无余,就像是一件极为自然的事情。 这日一早,上官锦便煮了一些粥,说是粥,实际上里面的水更多而米粒则很少,如今李凤歌的样子别的东西也没办法进食,只能喝点连汤带水的东西,好在这几日脉相开始变得规律,呼吸变得平稳,倒是让上官锦悬着的心能够放了下来。 “都这么多天了还不醒,害得我日日要守在你身边寸步不能离”上官锦费力地将李凤歌扶了起来靠在自己的肩头,一只手拿着盛粥的碗,另一只手拿着调羹,小心翼翼地舀了一点送到李凤歌的嘴里“让你欺负我,活该!”。 一碗粥喂得倒是不那么费劲,毕竟只是一些汤水,不到一刻钟便已经见了底,上官锦将碗放在一旁,又慢慢地将李凤歌在床上放平。伤口已经结痂,倒是不需要再用绷带缠着,上官锦将缠绕在李凤歌的身上的绷带缓缓解开,又用热毛巾将伤口周围都擦干净。 “身子怎么这么烫?”上官锦疑惑地摸了摸李凤歌的胸口和额头“不会是受了风寒发热了吧,不应该啊?”上官锦疑惑地盯着李凤歌的脸庞,此时李凤歌的面色也涨得通红,吓得上官锦赶忙就要转身去叫大夫过来,却被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手腕。 上官锦转过头,望见李凤歌艰难地睁开眼睛,便赶忙俯下身子望着李凤歌“你终于醒了,是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吗?”上官锦刚刚舒展的眉头很快便又拧在了一起。 “这是《纯阳真法》的后遗症,苏蒙呢叫她过来”李凤歌说话依旧是有气无力的,一副十分痛苦的表情。 “你就知道苏蒙苏蒙,这几日你也不看看是谁在照顾你”上官锦有些生气,嘟着嘴朝着李凤歌叫喊道“苏蒙今日出城办事了,不在宁安县城,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说,难道我这几日服侍的你还不够尽心尽力?”。 李凤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腹已经难受万分,被子已经翘了起来,只是上官锦并没有发现,这几日李凤歌一直在运转《纯阳真法》来调理体内受损的经脉,此刻正是那股暖流在运转数个大小周天之后,尽归下丹田的时刻,劲道比原先来的还要猛烈,若不是李凤歌此刻不能下床走动,怕是上官锦已经是承欢在李凤歌身下。 “我……这”李凤歌支支吾吾地“你俯耳过来”。 “神神秘秘的,有什么话不能明着说”上官锦俯下身子,将耳朵缓缓靠近李凤歌的嘴唇,不一会便面色变得通红,神情变得复杂。 “这……这怎么办?”上官锦抬起头有些惊慌失措地望着此刻正咬着牙攥着拳头的李凤歌“我总不能……总不能就这么给了你吧”。 李凤歌没有说话,而是不停地喘着气,那股燥热的气机在下丹田横冲直撞,两个眼睛霎时间布满了血丝,牙齿咬在嘴唇上,已经隐隐有了血迹,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留下很深地一个凹槽,上官锦吓坏了,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的很快。 “算了,犯在你手里算我倒霉,这辈子你要是敢抛弃我,小心我把你阉了”上官锦说完便赶紧起身将房间的大门关上,接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并蹑手蹑脚地再次走到李凤歌的床头,缓缓地掀开被子,映入眼中的便是难以启齿的羞涩。 上官锦将衣服解开,小心地趴在李凤歌的身上,红唇轻轻地盖在李凤歌的嘴唇上,李凤歌横冲直撞的舌头便迅速地占据了上官锦的口腔,眼神显得很迷离。上官锦将仅剩下的衣物丢在一旁的椅子上,接着将床前的纱帐放下,羞怯地两只手撑在李凤歌的腰间,咬着牙送上门被李凤歌一寸寸地占领。 许是《纯阳真法》运转数日的缘故,李凤歌与上官锦的酣战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倒是累的上官锦一下子趴在李凤歌的胸前,连动弹也难得动。李凤歌一只手臂搭在上官锦的后腰,有些心疼地亲了一口上官锦的侧脸,毕竟寻常时候运转《纯阳真法》苏蒙便有些受不了,更何况是如今的上官锦。 “这下子你满意了?”上官锦眼神有些幽怨地望着李凤歌“碰见你真是算我倒霉,赔了夫人又折兵”。 “锦儿,方才为夫很满意”李凤歌又恢复了往日的不正经,只是行动没有那么方便“锦儿放心,为夫日后一定不会抛弃锦儿的”。 “能不能别那么恶心,锦儿锦儿地叫?”上官锦一脸嫌弃地望着李凤歌,感到起了一身地鸡皮疙瘩“从小到大你还是头一个这么叫我的,就连我爹也只是叫我阿锦!”。 “好好好,锦儿不让叫我就不叫,阿锦为夫有些饿了,想吃些东西”李凤歌推了推上官锦,此时肚子已经咕咕作响。 “饿一会儿又不会死,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让我歇一会儿啊?”上官锦没个好脸色抱怨道“为了你我都这么卖力了,你要是以后抛弃我真就不是个东西”。 “好好好,阿锦让为夫忍着,为夫就忍着”李凤歌心疼地将上官锦搂地更紧。 此时苏蒙正办完事回到县衙,便径直朝着李凤歌所在的后院走了过来,看见李凤歌的窗门紧闭,不由得脸上露出一丝怒色,毕竟李凤歌此时病重,屋内需要通风,怎么能关地这么严实?于是便快步走到门口,直接推门而入,刚进屋子,苏蒙便将目光投向床头,透过纱帐,隐约能看见上官锦的身影此刻便趴在李凤歌的身上,一旁的椅子上还放着上官锦的衣物,一时间苏蒙的脸颊霎时间便红了起来,顺势赶忙将门给关上。 “公子醒了,锦姑娘为什么不告诉我?”苏蒙低着头不敢朝床边望,只得背靠在门上问道。 “还说呢,要不是你今日出城办事,我哪里需要受这个罪?”上官锦赶忙伸出玉臂顺势将衣物全部拿了进去“你家公子就会欺负人,日后还是换你来贴身服侍为好,我可受不了他的折腾”说着话上官锦便穿好了衣服从床上走了下来,双腿止不住的发颤,走起路来十分的吃力。 “辛苦锦姑娘了”苏蒙也不好说什么,他是知道李凤歌厉害的人,自然知道上官锦此刻费力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方才倒底是受了多少苦。 “不用谢,都是我欠你们家公子的,我去给他准备吃的,你在这里陪他吧!”说着话上官锦便夺门而出。 上官锦走后,苏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床头,并将纱帐挂了起来,接着替李凤歌将被子盖好。李凤歌握着苏蒙的手,看着苏蒙这几日憔悴的模样不免有些心疼,于是便安慰了几句,并将苏蒙眼角的泪水擦去。 “殿下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这几日我都要担心死了”苏蒙伸出手摸了摸李凤歌胸前的伤口。 “我这不是没事吗,赶紧将消息让人传回京城,免得让云娘担心”李凤歌缓缓地坐了起来靠在床头“让咱们在曹瑞军中的暗桩帮我去找一个人”。 “是谁,刺杀殿下的那个人吗?”苏蒙问道。 “是也不是!”李凤歌的话令人费解“如果不是我带着面具,那个人也不会杀我,我和她其实认识,只是没想到她的武功这么高,幸好最后那个人撤回了九成力道,否则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仅仅一成力道便能将世子殿下伤成这样,那个人到底有多恐怖?”苏蒙听见李凤歌的话,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我这就去让人去办,一定让咱们的人细细地在曹瑞军中搜寻”。 第五十六章 我家公子有信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李凤歌终于能走下床,虽说要上官锦在一旁扶着,倒也比一直躺在床上要好。房间外面放着一张躺椅,上官锦扶着李凤歌小心坐下,又取了一条厚厚地毯子替李凤歌盖上,上官锦本以为李凤歌醒来之后便能解脱,谁曾料想醒来的李凤歌比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李凤歌更难伺候,每次练完《纯阳真法》上官锦还得主动羊入虎口去遭罪。 “阿锦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开心”李凤歌侧着脸望着上官锦问道。 “你还说,都是因为你,我好好的一个山大王成了你这么个人的侍妾,你说我能开心吗?”上官锦扭过头不去看盯着自己望的李凤歌“每天吃东西还要挑三拣四,洗澡还要人伺候,你以为你是谁啊?王子公孙也不过是如此了”。 李凤歌笑了笑,接着抓住上官锦的玉臂,又从旁边的瓷盘中拿起一块糕点放进上官锦的嘴里,连忙朝着上官锦赔不是,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哄骗上官锦开心。上官锦一口将糕点包在嘴里,扭过头看着李凤歌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出来,小拳头高高地举起便砸在李凤歌的身上,李凤歌佯装受伤露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吓得上官锦赶忙查看李凤歌的伤势,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骗你的,我没事”李凤歌趁机将上官锦搂在怀中,笑着在上官锦的脸上亲了一口“不过阿锦说对了,你家郎君确实是如假包换的王子公孙”。 李凤歌话音刚落,上官锦便噌的一下抬起了头,两个眼睛睁得囫囵圆,不可思议地望着李凤歌“你……真是王子公孙?这么说委身于你倒也不亏”。 “当然不亏,你还赚了呢,毕竟我们广陵王府富甲天下,以后你有的是好日子过”李凤歌笑着在上官锦地大腿上掐了一下,望着她一副贪财的样子,差点笑的旧伤复发。 苏蒙此时走了进来,正要回禀李凤歌关于顾玉书的事情,广陵王府安插在曹瑞大营中的暗桩,已经发现了顾玉书的踪迹。苏蒙见到上官锦也在场,说话便有些支支吾吾,还是李凤歌先开了口,说上官锦如今是自家人,不用太多在意,苏蒙这才将消息说了出来。 “回禀世子殿下,咱们的人已经发现了那人的踪迹,请公子的示下”苏蒙躬身朝着李凤歌行礼,接着便将密报递给了李凤歌。 李凤歌将密报拆开看了看,除了明确顾玉书的营帐在曹瑞大营的位置以外,再无半点有用的消息,于是便将信纸收了起来,又让上官锦将笔墨拿了出来,并亲自给顾玉书写了一封信,只是上面没有那些玉书兄亲启的字样,信封上只有两句诗,“我笑青山君易老,青山笑我应如是”正是那日在建州未写完的章句。 “让咱们的人,偷偷将信交给她”李凤歌将写好的信交给了苏蒙,苏蒙便赶忙走了出去,院子里又只剩下李凤歌与上官锦。 “阿锦,为夫要去练功调息,快扶我回房”李凤歌话音刚落,上官锦便在李凤歌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一天天的你来劲了是吧?要不是看你还病着,我才懒得理你”上官锦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扶着李凤歌朝着房间里走,刚一进门,便听见“砰”地一声门被关上的声音。 …… 慕白刚从曹瑞的营帐回来,自从上次与赵常侍统领的兵马交锋失利,慕白亲自指挥了几场战事,打的赵常侍是抱头鼠窜,这几日更是连巡查的斥候也不敢派出来,只能缩在大营中绞尽脑汁地去想对策,既要想办法对付曹瑞,还要想办法应付京城,一时间赵常侍便在帅帐中来回踱步,连连叹气。 营帐门口依旧没有士兵驻守,慕白可不觉得有人能够谋杀她这个大宗师,况且营帐中也没有什么机密可供盗取,于是便将原先曹瑞派来的士兵统统遣了回去。刚进营帐慕白正打算洗漱,正准备去拿衣物,便看见在桌案上有一封书信,上面还有两句诗。 “看来你捡回了一条命”慕白将信拆开,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能够落地,毕竟她可没想过要杀死李凤歌。 信上面是李凤歌的亲笔,言辞之间活脱脱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一上来便斥责慕白不守朋友之谊,刚重逢便险些要了自己的命,重伤昏迷多日也不见慕白携带礼物过来看望,在信的末尾还说已经命人备下薄酒小菜,邀顾兄过府一叙,还刻意强调不能空着手来,看望病患照规矩是要带些东西的。 “懒得理你!”慕白将信丢在一旁便准备去拿衣物,只是很快便又转过头将信塞进了怀中,从剑架上拿起佩剑走出了营帐。 曹瑞此刻正在营帐里看各部报上来的剩余粮草数目,一连叹了几声气,并将奏报丢在一旁。慕白一掀帐帘,便走了进来,曹瑞赶忙起身欲要行礼,却被慕白一把拦住。曹瑞站在慕白的身侧,慕白在案桌前坐了下来,将奏报翻了翻。 “太后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慕白皱着眉头望着曹瑞。 “这个毒妇人,用咱们的时候赏金赐银的,如今竟像是把咱们忘了,京中的探子来报,太后和王重山勾连在了一起,如今王重山正在帮庄太后秘密练兵”曹瑞咬牙切齿地攥着拳头“如今咱们已经是骑虎难下,成了大胤的头号逆贼,又不能就此散火,太后就是吃定了咱们这一点,才不急着给咱们发派粮食,好让咱们跟大军来个鱼死网破,我看这个毒妇根本就没把咱们当自己人”。 “能帮咱们杀死皇帝的又不是只有她,既然不能联手,那便分道扬镳”慕白淡淡地说道,似乎军中缺乏粮草并不是一件多大的事情。 “可是眼下正是缺粮的时候,眼下军中已经有四十万人,这……”曹瑞有些慌张,眼神疑惑地望着慕白“咱们不指望那个毒妇,这四十万人该怎么办?”。 “从此刻起,大军便不要再招揽新军,我现在要出去一趟,这些事等我回来再议”说着话慕白便提着剑走了出去,一处营门便跨上马,朝着宁安县的方向飞奔。 到了深夜,慕白才来到宁安县城下,毕竟是轻马快骑,速度自然会比上次派人攻打宁安县城的速度要快许多。慕白将马拴在县城外的树林里,一个人来到城下,趁着士兵打盹的功夫,运起内劲越过了城头,进入了宁安县城内。 慕白轻车熟路地来到县衙附近,迅速地翻上了房檐,来到了李凤歌的院子。此刻院子里没有旁人,只有李凤歌坐在一旁,桌子上是刚备好的酒菜,隐隐间诱人的香气四溢,慕白也咽了咽口水,毕竟在大军中吃的食物向来粗糙,只是用水将食材煮熟再放一点调味料便可,哪里会像李凤歌这样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咻”地一声,一枚石子飞了出去,正好砸在李凤歌的头上。 “啊”李凤歌大叫一声,接着赶忙朝四处望了望“谁,是谁没事拿石头砸我?”。 “是我,你不是请我来赴宴的吗?”慕白站在房顶上,背后便是皎洁的明月,清风徐徐吹过慕白的衣角。 李凤歌顺着说话的声音朝着房顶望去,一只手还按在刚才被石头砸到的位置“原来是顾兄,来就来吧搞什么偷袭,快请入座吧,不然菜就凉了”说着话李凤歌便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第五十七章 夜半叙话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今日的这桌子菜,李凤歌特意交代按照广陵的口味做,所以无论是味道还是刀工,都不会输皇宫里的御厨,尤其是那道红烧狮子头,风味与别处不同,首先需要将猪肉的肥瘦分开,再依次切成碎粒,并将肥瘦切好的碎粒揉打在一起,再放入诸多调味料品,一入口中便能吃出紧致弹牙的颗粒感。 “还是李兄会过日子,这菜……”慕白夹了一筷子用十年陈的黄酒闷出来的东坡肉,刚一入口,一股浓烈的酒香便在唇齿间蔓延开。 “怎么样?”李凤歌睁大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有些陶醉的慕白“这菜可还符合顾兄的胃口?”。 “嗯!好吃”慕白只说了这三个字,便又赶忙夹了一块清蒸的鲈鱼塞进嘴里,接着又端起酒杯,也不顾一旁的李凤歌,便一饮而尽,随后又觉得不过瘾,便夹了一块狮子头放进碗里,先是咬了一口,接着便整个塞了进去,倒是看呆了李凤歌。 “顾兄此番前来,就没有给在下带些赔礼?”李凤歌望着一旁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慕白。 “先吃”慕白此刻话也说不清楚,嘴里已经塞满了食物“食不言寝不语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吃完再说?”。 李凤歌是大概不会想到,今夜的谈话先是从一顿狼吞虎咽开始,慕白毕竟从小在军营中长大,行事自然是没有那么拘谨,倒是比一般的男子要更加的洒脱,一只脚翘在一旁的凳子上,李凤歌也只能笑着作陪,不一会儿桌上的菜便所剩无几,两个酒壶也已经是空荡荡的。 “顾兄到底是什么人?身手竟然这么好,我这条小命差点就交代在你手里”见顾玉书放下筷子,李凤歌将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了顾玉书。 “知道了太多对你可没好处,甚至有可能有性命之危,你确定要知道吗?”慕白将帕子拿在手中擦了擦,接着放在一旁,抬起头望着一旁的李凤歌问道。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怕这个?”李凤歌拿出折扇摇了摇,脸上有几分红晕,酒显然喝的刚刚好。 “有的人叫我大宗师,有的人叫我少将军,而有人则叫我慕白!”慕白的话音刚落,便见到李凤歌一副惊掉下巴的神情。 难怪之前李凤歌让云娘四处搜寻慕白的下落结果却一无所获,原来真正的慕白早在建州的时候自己就遇见了,正是自己面前的这个女扮男装的顾玉书,难怪一剑便差点要了自己的小命,以慕白大宗师的威势,杀一个八重楼的李凤歌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顾兄原来就是慕白!”李凤歌将折扇收了起来“你要是不说我可不敢朝着这里想,那顾兄,不!应该是慕兄,不知道慕兄为何要跑去为老太后卖命?”。 “因为太后曾答应助我杀了皇帝,于是我便帮她杀了雍州的杜献临,又让曹瑞领兵在鹿州造反,为庄太后夺权铺路,可谁曾想如今是骑虎难下,凤慈宫里的那位竟然不再给我们供粮,而是和王家勾结在一起”慕白说着话手中的筷子便应声折断,面色很难看,瞳孔微微向内收缩“如果你能帮我进入皇宫,靠近皇帝百步以内,我便能出手亲自杀死李淳,我知道你们广陵王府是养得起这四十万人的,你要是能帮我杀了皇帝,这些人马便送给你”。 慕白话音刚落,李凤歌手中的碗筷险些掉落在地上,这还是头一次见人送礼便送四十万大军的,虽说都是一些流民,可是只要费一些时间操练,便是一群虎狼之师,只是四十万人马虽说广陵王府拿的出这笔钱,可也是颇为心疼,不过好在日后可以盘踞鹿州,借着鹿州的赋税,广陵王府的压力倒是能轻减许多。 “慕兄真是快人快语,这一来就要送我四十万甲士,到让我不知道该拿什么回赠”李凤歌心中暗自窃喜,这鹿州到底是比广陵要离京城近的多,若是日后在京城又什么事,也好及时调兵。 “不必有什么回赠,帮我想办法进入皇宫,只要我能亲手杀了狗皇帝就是了,唯有当今天子的血,才能平息北境黑云铁骑的怒火”慕白转过头盯着李凤歌的眼睛,那股滔天的怨气一时间让李凤歌看了都有些胆寒。 “难得慕兄这么信任我们广陵王府,在下自然是该尽心尽力去替慕兄想办法,替冤死在北境的兄弟报仇!”李凤歌伸手便欲去拿酒壶倒酒,却忘了酒壶中早已空空如也,只得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慕兄为什么会选择我们广陵王府?”。 “因为……”慕白沉思了半天才缓缓说道“因为你并没有那么讨人厌,看着比较顺眼罢了”说着话慕白便站起了身子“大军的粮草不多了,凤歌兄还是要早些筹备,粮食一到我便替凤歌兄将朝廷的大军尽数吃掉”话音刚落,慕白便腾身上了房檐,转眼间消失在了李凤歌的视线里。 慕白走后,苏蒙才推来院子的门走了进来,望着已经有了三分醉意的李凤歌,苏蒙赶忙扶着李凤歌朝着房里走,又打来了热水替李凤歌擦洗,接着沏了一杯茶朝着斜倚在床头的李凤歌走了过来。 “殿下身子还没好,怎么能喝这么多酒?”苏蒙皱着眉头将茶盏递到了李凤歌的手中。 “无妨,今日得了一桩大便宜”李凤歌揭开茶盏的盖子,小心地吹了吹“我跟你说……”。 方才和慕白的对话,李凤歌一五一十地全部都告诉了苏蒙,他可不担心苏蒙会将消息泄露出去,若是没有自己的命令,即便是云娘站在苏蒙的面前,苏蒙也不会多说半句。这四十万甲士被收入囊中的的消息太过震撼,苏蒙也有些吃惊,许久才缓过来神。 “可是这粮草……从广陵运过来岂不是太远了,曹瑞的大军等得及吗?”苏蒙忧虑地望着一旁得意的李凤歌。 “咱们广陵在附近州府还是有些产业的,不必从广陵那么远的地方运粮食过来,明日一早你便拿着我的印信,去沿途各州县取银票,再到此次未受灾的涿州找大户购买粮食,粮食要的多,单价自然便宜,再说这四十万大军我只打算留用二十万,剩余二十万让他们回到鹿州的各处州县,在当地扎根经营,这样鹿州便能有税收,咱们的压力也不会太大”。李凤歌早已计划好了该如何在最短的时间里将粮食凑齐。 “若是如此,将鹿州尽收入囊中,又有大宗师坐镇,只需要假以时日,便又是一只黑云铁骑”苏蒙兴奋地望着李凤歌,双手缠在李凤歌的胳膊上。 “然也,咱们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军士,守个鹿州,二十余万人足以,还要鼓励他们婚嫁生育,这样咱们在北方就有了根基!”说着话李凤歌一转身便将苏蒙压在了身下,一只手已经朝着苏蒙的衣服里探了进去。 苏蒙的闭着眼睛,衣带被李凤歌解开,里面的贴身肚兜也被李凤歌扔在一旁。李凤歌探下身子嗅了嗅苏蒙身上的香味,鼻子埋在峰峦之间久久不肯抬起来。苏蒙脸色一阵潮红,鼻翼间呼吸有些急促,她将玉臂搭在李凤歌的脖子上,任由李凤歌驰骋。 轻解罗裳,佳人憔悴终不悔。李凤歌吹熄了床前的蜡烛,顺手将纱帐放了下来,苏蒙蜷缩在李凤歌的怀里,不多时便发出阵阵呻吟声。 第五十八章 安排鹿州事宜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李凤歌体内的伤势,已经七七八八好的差不多了,伤口上结的痂已经脱落,留下一道极为细微的伤痕,已经过了十日,粮草陆陆续续地运来,李凤歌能在鹿州继续停留的时间不多了,便赶忙让人去请慕白,至少在自己走之前,希望能够将鹿州的事情彻底平定下来。 此时宁安县已经变得秩序井然,府衙门口也不再铺设粥棚,杨泰为逃到宁安县的人们依次分了屋舍,又将库里的粮食借给众人,写了契据,等日后粮食有了收成,再逐年还清就是,如此一来倒是比一味的舍粥要好的多。 不多时,慕白便勒停住了马的缰绳,径直朝着府衙走了进来,李凤歌之前已经与府衙里的众人交代过,所以慕白进入县衙倒是也没人盘问。一名广陵王府的暗桩,领着慕白到了一间书房的门口便转身离去,慕白一推门,李凤歌正坐在一堆书册之中,一只手拿着笔,一只手拿着账册,身前还放着算盘,不时地能听见李凤歌敲打算盘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么快粮食凑齐了?”慕白反手将门合上,并在李凤歌的对面盘腿坐下。 “差不多吧,还有一些在路上,也会陆陆续续的运来,我让人此刻已经把守在了鹿州城,此刻粮食也都在鹿州城内”李凤歌将手中的笔放下,并将账册递给了慕白,接着伸了伸懒腰“这四十万大军还是有些水分的,我的意思是挤一挤,编制可以缩减至二十余万,其余众人遣回鹿州其余府县,并分与田宅粮种之类,当然这些到时候便交给杨泰去办”。 “既然粮食已经齐了,那么我便能着手吞掉朝堂派来的这只大军”慕白将账册一页一页地翻阅“至于鹿州要如何经营我是不懂的,你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这四十万大军等吞掉朝廷的大军之后,便按照你的意思缩减人员依次进驻诸城”。 “慕兄果真是痛快人!”李凤歌笑着望了一眼低头在认真看账本的慕白“等慕兄将鹿州的事情处置妥当,便能来京中寻我,这如何能帮慕兄混进皇宫的事,我还得想想办法,虽说此事颇难,可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看如何安排了”。 “嗯!可你要是敢学京城里的庄太后……”慕白缓缓抬起头,眼神让人毛骨悚然“大宗师的一剑想必你是领教过的,就不必我在多说了吧?”。 李凤歌咽了口唾沫,望着慕白此刻的神情,一时间便想起来那日朝着自己递来的那一剑,刚刺入身体半寸,剑气便在体内四散开来,就像是被凌迟一般,能感受到身体被寸寸割裂,要不李凤歌怎么会伤的那么严重?全都是在体内横冲直撞的剑气闹的。 “慕兄放心,我向来最守信用,定会帮慕兄接近皇帝百步之内”李凤歌望着慕白的眼神,手掌竖立起来“若违此誓,叫我做幕兄的剑下亡魂,我李凤歌绝无怨言”。 “放心吧!即便你没能兑现诺言我也不会杀你”慕白将剑指在李凤歌的胯间“你我毕竟有些情分,杀了李兄对我来说也是殊为不忍,最多送李兄去皇宫与皇帝老儿作伴罢了”。 慕白话音刚落,李凤歌便感觉到两腿一紧,于是赶忙连连朝着慕白点头,接着将双腿盘好,紧紧地将下身护住,毕竟对于李凤歌来说,这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李凤歌可不敢像庄太后那样随意背弃与慕白的盟约,毕竟自己是在皇宫外面,没有层层大军守护,慕白要是找李凤歌讨债,没人能护得住李凤歌。 “你还有几日回京城?”慕白眉目一扫已经被吓坏了的李凤歌,便将剑收回身侧。 “就这两日,这鹿州的事情,日后便由曹瑞负责军务,由杨泰负责政务”李凤歌望着慕云的目光再次变得平静,便长舒一口气“慕兄打算何时与朝廷的人马交战?”。 “最多十日吧,届时等战后鹿州安稳下来,我便去京城寻你”慕云站起身子,便朝着门外走。 慕白走后,李凤歌从地上费力地站了起来,双腿此刻已经有些发麻,只能缓缓地朝着后院走。上官锦正在收拾衣物,准备动身跟着李凤歌前往京城,一旁的三个人已经开始商讨,这傍上了广陵王世子,日后岂不是便不需要再过刀口舔血或是江湖卖艺的日子?宝马香车美人在怀的香艳景象,在三人的脑海中慢慢浮现。 “当家的,这些东西你还带着,早该扔了!”大傻从上官锦的手中接过一件旧衣服扔在一旁。 “当家的,这根簪子也不要了罢,总归是不值钱的烂木头,到了京城让世子给你买好的”二楞望着上官锦手上的木头簪,一脸嫌弃的样子。 “就是就是,当家的!广陵王府比大胤的国库还要富,这些你根本就不用带,就带个人去就行了,当家的反正我们以后跟定你了,你可不能傍上了广陵王世子便抛下我们”小瘪三一脸谄媚地揪着上官锦的裙摆说道。 李凤歌倚着门,听着他们的你一言我一语,差点被气笑。小瘪三是第一个发现李凤歌的,于是赶忙住嘴,连忙恭敬地朝着李凤歌行礼,嘴里喊着世子殿下,其余人也一同回过目光,大傻和二楞尴尬地望着李凤歌,方才的话虽说都是事实,但是大有一种薅羊毛的气势,于是二人便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李凤歌的眼睛。 “他们刚才都是胡说八道,你别介意啊!”上官锦走了过来,一把挽住李凤歌的胳膊。 “你这是撒娇吗?我还是头一次见你撒娇”李凤歌顺势搂住上官锦的腰,屋中的其余三人纷纷识趣地从旁边离开。 “你不喜欢算了,我还懒得理你!”上官锦转过身便挣脱开李凤歌有力的臂膀,朝着房间里面走去,继续收整东西。 李凤歌顺势将门关上,接着走到上官锦身后,一把将上官锦抱住,顺势便压在床上,嘴唇轻轻地靠近上官锦的耳侧“是否感觉气机变得越来越雄浑,隐隐有些摸到了瓶颈?”。 上官锦费力地将身子扭转过来,望着李凤歌澄澈透明的眼睛,一脸疑惑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纯阳真法》的益处!”李凤歌说着便一只手托着上官锦的下颚“今日我便帮你破了桎梏,使你迈入六层楼”说着李凤歌便将上官锦的衣物扯开,露出洁白的峰峦。 方才李凤歌倚在门口看了半天,实则正是在默默运转《纯阳真法》的大小周天,此时正好气机尽归下丹田,下腹一时间胀痛难忍,燥热难耐。李凤歌紧握双峰,牙齿轻咬在上面,上官锦发出嗯哼的低吟。 “前些日子辛苦你了,今日可得好好报答我家阿锦”李凤歌伸手朝着更隐秘的角落探去。 上官锦霎时间便春光乍泄,身姿在李凤歌的眼中一览无余,李凤歌朝着床头一趟,接着望向一旁已经有些沉醉的上官锦“我差点忘记了,我们家阿锦一向是喜欢高高在上,不甘居于人下!”。 李凤歌的话音刚落,上官锦便面颊通红地朝着李凤歌扑了上来,郎情妾意缠绵了好半晌,直到苏蒙过来敲门,李凤歌才肯放上官锦下来。此时,上官锦已经是迈入了六层楼的门槛,李凤歌心中暗自窃喜,这《纯阳真法》怕是能帮自己培育一大批十层楼的高手。 第五十九章 我有毒计一条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李凤歌离开鹿州的时候,慕白并没有前来相送,她正准备开战的事宜,李凤歌倒也没有怪她。一路上昼夜赶路,好在没有超出两个月的时限,林凌将剩余的酬金交给了周淮一行人,李凤歌便带着苏蒙和上官锦,偷偷潜入京城,从世子府邸的角门进入了府中。 云娘和林厢早就看见暗桩传来的密报,于是一早便在角门的院落里等候,刚看见李凤歌的身影,云娘便赶忙迎了上去,玉臂一把搂住李凤歌的脖子,倒是没有留意站在李凤歌身后的上官锦和苏蒙二人。 “听说世子在鹿州遭人刺杀,害的我和林厢哭了好几场,以后世子千万不要涉险,这整个广陵可都指着世子呢”云娘伸手扯开李凤歌衣服的一角,轻抚李凤歌身上那道细微的伤口“是不是很疼?”。 “已经没事了,这次鹿州之行还是大有裨益的”李凤歌将云娘的手握住,趁机偷偷地亲了一口“苏蒙你是认识的,这是上官锦,就是那个将你家世子丢在皇城外险些饿死的女人,日后云娘可要帮我好好调教”。 上官锦听见李凤歌的话,脸色有些尴尬地望了望四周,身后的三人目光也显得有些无处安放。云娘眉目扫过上官锦,接着便对李凤歌说“还是世子亲自调教的好,云娘还没那个本事”。 云娘赶忙让下人们备上酒菜,又给苏蒙和上官锦各自备好了房间,至于上官锦的三名手下,全都扔给了赵轲调教,至此每日便和陆无病一同习武,倒是比上官锦亲自操练还要苛刻,大傻二愣还有小瘪三,本以为到了世子府便可以享清福,谁料是才出狼窝便又入虎口。 趁着众人各自回房收整的功夫,云娘将京城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向李凤歌如是禀报,其中最让人注目的,便是李崇文差点将自己饿死的事情。李凤歌与李崇文只是在三司会审的时候见过一面,平日里也并没有什么往来,不过太子素日里的贤明李凤歌是有所耳闻的,只是那屈己安民,愿意将自己饿死也不愿皇帝与佟将军心生嫌隙,以至于生灵涂炭的说法,李凤歌反正是不信的。 “真是个有魄力的人,是个可敬的对手,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好好利用”李凤歌一手抱着云娘,一手揽着林厢。 “世子有所不知,这太子还亲自为甄内侍扶棺,一直送到了皇城外,满城的百姓看着太子领着头的送葬队伍,无不夸赞太子仁厚”林厢往李凤歌的怀里一钻,抬着头与李凤歌的目光对视。 “仁厚?你家世子向来也宅心仁厚”李凤歌探下身子,一口亲在了林厢的额头上“今日已经到了时辰,这圈禁大门的锁,是否该打开了?”李凤歌转过头望向云娘。 “看时辰是差不多了”云娘说道。 沉重的锁链被人拿走,世子府的大门缓缓被打开,李凤歌一脸得意的站在大门外,还吩咐云娘给这几日在府门口看守的兄弟一人十两银子。李辞是在广陵王世子府邸打开时,便第一时间过来的,李辞一个箭步冲上前,便赶忙将这些日子在京城中散布流言的事情偷偷告诉了李凤歌,笑的李凤歌捂着肚子疼了好半天。 “这下怕是他们两个人以后没脸见人了吧?”李凤歌一只手搭在李辞的肩膀上。 “不说这些了,我既然替你出了气,你今日少不得请我喝一顿酒,明月楼里我已经点好了菜,张彦虚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就等着你去付账”说着李辞便准备拉着李凤歌朝马车上走。 “这……”李凤歌回头望了一眼云娘。 “我去给世子拿银子!”说着话云娘便朝府里走,又让人去通传赵轲,不一会儿便将银票递到了李凤歌的手中。 明月楼里李辞与张彦虚点了一大桌子菜,山珍海味只要是在明月楼排的上号的,他二人便都点了一遍,倒也不需要为李凤歌省钱。李凤歌还要了两壶神仙醉,又打赏了小厮一些碎银子,张彦虚一个劲地说潇湘阁的花魁是如何痛骂靖王世子非人哉的,李辞在一旁添油加醋地描绘那夜与靖王世子竞价的场景,说的李凤歌听的是惊心动魄。 “足足花了十万两银子,要是我也心疼”李凤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靖王世子也是跟你杀红了眼,最后只得拿花魁泄愤”。 “如今潇湘阁已经严令禁止靖王世子入内,碰上靖王世子想要进去寻欢作乐,潇湘阁的老妈妈便推脱说姑娘们身体不适”张彦虚边说边比划着“我们又给了花魁娘子宋娇一些银两,现在每次宋娇服侍恩客的时候,都会先骂上靖王世子一通才肯罢休”。 “不止呢!”李辞笑着在一旁搭腔“现在花魁娘子还顺着我们的话说,跟众人讲她那日服侍靖王世子的时候,靖王世子嘴里还念叨着韩安在的名字”。 李凤歌听着面前的这两个人的话,一时间觉得幸好自己没得罪过他们两个,否则真是不知道哪一天,便会有广陵王世子最爱吃孩童脑髓的谣言,亦或是锦城伯世子实则一脚踏两船,一边吊着靖王世子,一边又勾搭上广陵王世子之类。 “虽说这些招数有些损,可到底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太大的损失,不过是名节罢了,早在韩安在卖友求荣的时候,名节这个东西便已经没有了”李凤歌淡淡地说道“咱们接下来还是要好好地收拾收拾这个人,你二人附耳过来!”。 望着李凤歌神神秘秘的样子,李辞与张彦虚便凑过了身子,刚听李凤歌将话说完,李辞便拍案叫绝,张彦虚瞪大着眼睛连连称赞“还是广陵王世子歹毒!我等是想不出这样的计策”。 “这小子从小一肚子坏水”李辞指着李凤歌,望着一旁的张彦虚“八岁时就知道偷府里丫鬟的肚兜藏起来,我等与他相比都只是小巫见大巫”。 “果有此事?”张彦虚望着李凤歌问道。 “你听他瞎说,这小子嘴里没有一句真话”李凤歌拿起筷子做出要打的动作,吓得李辞赶忙抱着头躲在一边。 …… 三日后,皇城里便出了一个大事情,锦城伯世子,在京城中私自藏的多余的甲士,被南都抚衙门的人查了出来,若仅仅是这样便罢了,皇帝李淳最多是将这些人驱赶出皇城,再下旨斥责锦城伯世子就是,可谁曾想,在这些藏有甲士的宅院里,发现大量的厌胜之物,这可不得了,魏忠都被吓得亲自过问。 李凤歌罩着一件斗篷,从袖口掏出十张一百两的银票,在一个隐秘的胡同里,递给了南都抚衙门的一名百户“给兄弟们分一分,这件事一定要守口如瓶,以后有事我还想着大家伙儿”。 “殿下放心,咱们都是老相识了,这些勾当我们南都抚衙门的人说第二,保证没人敢说第一,您就看好吧,兄弟几个一定会帮世子殿下好好出出气!”那人将银票迅速地塞进兜里,接着转身便朝着外面走去。 此时李辞与张彦虚正站在阁楼上观望,看着南都抚衙门近乎抄家式的景象,不一会儿李凤歌便从后边走了上来,一撩斗篷的帽檐,手臂撑在栏杆上,眼前正是锦城伯世子的府邸,此刻几名小旗官正用绳子将韩安在五花大绑,准备押往南都抚衙门的大牢,世子府的下人也被一并带走。 “大刑过上一遍,想要什么样的供状没有”李凤歌看着此刻狼狈不堪的韩安在。 “还是凤歌兄技高一筹,怕是这个韩安在就算是交代在这里了”李辞笑着望向李凤歌缓缓说道。 第六十章 手段!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南都抚衙门的大牢内,韩安在被绑在刑架上,嘴角有鲜血溢出,身上满是被鞭子抽打的伤痕,有些伤口已经溃烂发脓。小旗官见韩安在此刻有些昏沉,便抓了一把盐洒在韩安在的伤口上,疼的韩安在直叫唤,那名小旗官仍旧觉得不过瘾,于是便拿起一张纸贴在韩安在的脸上,嘴里含着一口清水,朝着纸张上喷了上去,纸张紧紧地贴在韩安在的脸上,让这个锦城伯世子,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到了南都抚衙门的大牢,我可还没见过硬骨头,韩世子还是快交代吧,到底是谁指使你行巫蛊之事?”小旗官坐在一旁,手中端着茶盏“这样我也能复命,你也能少遭些罪,岂不好?”。 “呜……呜”韩安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小旗官望见韩安在的样子,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便上前将韩安在脸上的那张纸揭下来,韩安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铁青目光阴沉地望着小旗官“本世子行的端坐得直,巫蛊之事本就是污蔑,哪有什么主谋指使,呸!”。 韩安在将带血的唾沫吐在小旗官的脸上,小旗官用帕子将脸擦擦干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一挥手便让外面的同僚进来。不一会儿韩安在便被人从刑架上放了下来,被两名南都抚衙门的小旗官架着,方才负责审讯的那名小旗官,朝着两位进来的同僚使了使眼色。 “听说锦城伯世子是咱们大胤第一的兔儿爷,既然到了咱们南都抚衙门,总不能不尽地主之谊,便将他与乙字二十四号牢房的那个人关在一起吧”那名旗官说完,还刻意朝着韩安在望了一眼“希望你真是一块儿硬骨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能将南都抚衙门的刑罚都来一遍,我倒是希望韩世子能成为第一个这样的人!”。 话音刚落,韩安在便被架了出去,不多时便被拖到了乙字二十四号牢房的门口,里面关着一个虬髯大汉,脸上还有一条刀疤,韩安在不知道被关在里面的那个人的身份,可是听刚才那名旗官的语气,自然也知道这里面关着的是怎样的一个人物,于是便在门口死死地抱着柱子不肯进去。 “即使如此,那便只好得罪了!”架着韩安在的那名旗官,一只手朝着的韩安在的后脑劈过去。 韩安在被南都抚衙门的小旗官打的晕过去,于是便被直接丢进了大牢里,那名虬髯大汉望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韩安在,等小旗官们走后,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望着韩安在尚算清秀的容貌,便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子,朝着牢房的角落里拖去。 李凤歌此时就在南都抚衙门的大牢内,自己想要看见的口供一日没看见,李凤歌便一日不放心,于是便带着美酒佳肴,与南都抚衙门的百户千户们厮混在一块儿,推杯换盏之间,李凤歌便很快与众人打成一片,丝毫没有隔阂。 “世子殿下放心,这个韩安在是熬不了多上时间的,今日我已经让手底下的人,将他与……”一名百户说完,众人纷纷哈哈大笑。 “这南都抚衙门的大牢里,可真是什么人都有,也亏你们想的出来”李凤歌端起酒盏敬了众人一杯,此时忽然想起自己被关押在南都抚衙门大牢里的那日,被关押在自己隔壁的那个人,于是便问道众人“当初关在我牢房旁边的那个人是谁,如今怎么样了?”。 “世子说他呀,他叫晏浩然,在这里关了也有十年了,还是以往的老样子,世子何故提起他?”一名千户疑惑地望着李凤歌,手中的酒杯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饮用。 “我曾与宴浩然有约,若是他死了我还在京城,便舍他一具棺材为他收尸,只是不知道他犯的是何罪?”李凤歌放下手中的筷子,望着那名千户问道。 “这……这告诉世子殿下也无妨,毕竟咱们都是自己人,只是世子殿下万不可对外提起,免得惹祸就是”那名千户压低了声音,谨慎地说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李凤歌连忙应和。 祥平六年,那时魏忠也才刚刚得势,自然要拿些看得见的功绩出来,于是便派人去寻找失传已久的传国玉玺。史书上记载,传国玉玺是在明晋时期,随哀帝一同消失的,于是便有人揣测,是被哀帝带进了棺材里,因此魏忠便派了会寻龙点穴的晏浩然,领着一众人去找哀帝的陵寝。 只是在快要找到哀帝陵寝之时,晏浩然带去的一众人竟离奇的都死了,只剩他一人孤身回京,回京之后也不说是死在了哪里,更不说哀帝陵寝的位置,于是魏公便大怒,一气之下便命人将晏浩然关进了大牢,只是我等也已经审问了十年,到底是没见那人松过口。 “这传国玉玺之事太过缥缈,或许此人根本就未曾找到过玉玺也未可知”李凤歌打趣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还得费人看着,委实有些头疼”那名千户说完便将酒盏中的余酒饮尽“起初魏公还时常过问,这几年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未曾提起过,我们兄弟几个正想着结果了他送出去,留在这儿也是浪费粮食”。 话音刚落,李凤歌便觉得此人身上一定还藏着什么秘密,就算是便寻传国玉玺而不得,魏忠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已经失传了多年,可是那些离奇死掉的人便颇为费解,至于已然发现了哀帝的陵寝却不上报便更让李凤歌生起狐疑。 “兄台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我知道咱们南都抚衙门有卖肉票的规矩,这个晏浩然家中尚有一女,长得十分水灵,之前他曾与我说过,若是能让她出去,便将女儿予我为奴为婢,想来这晏浩然也是个无用的人,几位兄弟不妨多赚一点去潇湘阁风流的银两”李凤歌打定了注意,于是便望着几名南都抚衙门的人。 “这……世子殿下,此事颇为难办啊”一旁南都抚衙门的百户千户纷纷应声“若是世子殿下能让他这辈子都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此事倒是可以商量,若是世子殿下约束不住他,我等倒是要劝殿下还是莫要沾这个事情为妙”。 “我既然请诸位兄弟帮忙,又怎么会使得诸位兄弟难做,众兄弟只管放心”李凤歌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均是一千两一张的大面额“这些不过是一点小意思,诸位兄弟还请莫要嫌弃,待事成之后还有谢礼”。 南都抚衙门的人有个秉性,那就是眼看要到手的钱,断然不会不去拿,即便有可能是个烫手的山芋,这个晏浩然虽说魏忠已经多年不问,可并不代表此人就能活着出去,只是事情都是要由底下的人操办,这里面可以腾挪的空间还是有的。 “如此……”那名千户看向其余众人“我等便圆了世子殿下的这个心愿,今日便将事情办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那我便去街市上的棺材铺,让店家先备上一副棺材送过来”一人站起身子便往外走。 “此事还需仵作,那仵作是我家舅父,我去与他交代明白”说着话又有一人离去。 南都抚衙门的众人,为了李凤歌交代的事情,便纷纷忙活了起来,李凤歌倒也不急不躁,只等酒肉俱已下肚,才优哉游哉地先回了世子府邸等着,算着时间最快也要今夜傍晚,南都抚衙门的人才会通知李凤歌领人。 第六十一章 传国玉玺之秘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等到世子府挂上了灯笼,婢女们点上蜡烛,赵轲才架着马车从世子府的角门走了进来。马车停在了院子里,赵轲小心搀扶着一个罩着斗篷的人从马车上下来,接着便赶忙领着人朝着世子府邸的后院走去。 此人正是南都抚衙门大狱里的晏浩然,他是不会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活着走出大牢,虽说余生不能随意出现在人前,可到底来说是比待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要好得多。晏浩然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手脚处还有镣铐枷锁的痕迹,胡子乱糟糟的,身上散发着阵阵臭味,沿途的人们远远地便会避让开。 “殿下,人带到了!”赵轲并没有走进世子的书房,只是站在门口朝着房间里的李凤歌躬身行礼。 “让他进来吧!”房间里传来李凤歌的声音。 赵轲领着晏浩然走了进去,并反手将门关上,而自己则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这是李凤歌提前交代过的,毕竟事关机密,李凤歌也不得不小心谨慎,生怕隔墙有耳。晏浩然步履维艰地走到书案前,朝着李凤歌行礼,并连声道谢。 “当初你让我舍你一副棺材,如今想来是不用了,坐吧!”李凤歌放下手中的笔,并示意晏浩然在一旁坐下。 “若不是殿下,恐怕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再看一眼这大牢外面的世界,世子是个慷慨慈悲之人”晏浩然小心地坐在椅子上“只是不知道世子殿下为何要花钱买下我的这条命,若也是为了传国玉玺,就请殿下赐我毒酒一杯,且恕晏某人不能据实相告”。 听见晏浩然的话,李凤歌皱了皱眉头,这费了这么大的劲,李凤歌自然是想知道传国玉玺的秘密,如今晏浩然刚出来,便直接一口回绝了李凤歌还未曾提出的要求,李凤歌怎么能不恼怒,可若是真的一气之下将晏浩然给杀了,只怕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传国玉玺的秘密,故而李凤歌也只好隐忍不发。 “牛不喝水,莫强摁头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你不愿说便不说,等哪一日你想要告诉我时,再开口不迟”李凤歌斜靠在椅子上,手上端着茶盏,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你的家小我已经派人去接了,这次能捞你出来殊为不易,至此你便不能再叫晏浩然,换个名字吧,等我回广陵时,你日后便带着家小日后在广陵生活”。 “既是如此,老夫就谢过世子殿下,殿下的救命之恩,便也就只能让小女为奴为婢才能报答”晏浩然站起身子朝着李凤歌躬身一拜。 “在广陵王世子的手下为奴为婢,你女儿倒也不算吃亏!”李凤歌起身便准备朝着门外走“我已经给你安排了院子,你跟着赵轲去吧,好好的梳洗一番,那里已经备了你所要用的衣物”说完李凤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上官锦自从进了世子府,倒是整日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李凤歌的房间里只要上官锦有看的上眼的物件,便被统统搬进了上官锦自己的房间里倒也不客气。衣服已经不再穿着一身粗麻,而是换上了上好的绫罗软缎,脂粉也是要最好的,头上插满了金银各式的簪子,看起来倒是比云娘还阔绰,活活的像是世子妃一般华贵。 “快看看,今日我带的这只步摇如何?”上官锦一把将李凤歌拉住,不许他往别处去“还有今日画的眉,是京中时兴的样式,好看吗?”。 “好看,我家阿锦穿什么都好看”李凤歌捏着上官锦的鼻子“瞧把你美得!”。 “女儿悦己者容,我这精心打扮还不是为了你,你都未曾仔细看过就说好看,摆明了就是敷衍”上官锦松开李凤歌的手臂,接着背过身子,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那是因为我不用看就知道,我家阿锦长得漂亮,这些装饰不过是阿锦的点缀罢了”李凤歌从身后一把抱住生气的上官锦,下巴放在上官锦的肩膀上,嘴唇紧贴着上官锦的耳边“最近《纯阳真法》有些生疏,阿锦且为我从旁护法,莫要让旁人饶了我的心神”。 李凤歌话音刚落,便将上官锦横着抱了起来,接着朝房间里面走。上官锦有些手足无措,望着此刻坐在一旁运行周天的李凤歌,是逃也不是在这里也不是,毕竟上官锦可是见识过这《纯阳真法》的厉害,等李凤歌停下的时候,便是上官锦自己遭罪的时候。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上官锦显得有些无聊,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地便看一看犹如老僧入定的李凤歌,接着继续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李凤歌长舒一口气,眼睛缓缓睁开,上官锦与李凤歌四目相对,忍不住地咽了一口唾沫。 “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服侍你家郎君”李凤歌笑着望向后退了几步的上官锦。 “你……你就会折腾人,算我倒霉怎么跟了你这么个人”上官锦无奈地朝着李凤歌走了过去,并依偎在李凤歌的怀里,紧紧地闭着眼睛“来吧,咬咬牙就过去的事情”。 李凤歌差点被上官锦的样子给笑岔了气,一只手轻轻地将上官锦的衣裙解下放在一边,接着便开始攻城掠地,丝毫没有给上官锦反应的时间。又过了一个时辰,李凤歌才肯罢战,他一把将上官锦揽在怀里,望着上官锦气喘吁吁的样子,赶忙在上官锦的耳侧亲了一口。 “阿锦,为夫有件事……想让阿锦帮忙!”李凤歌望着怀中的美人说道。 “你不会又打算让我同时使几千人中幻术吧?我可不干了”上官锦从李凤歌的怀中噌的一下坐了起来,急忙便要去拿旁边的衣物“这些事啊,你还是找别人吧!”。 “阿锦,我怎么舍得再让你以身犯险呢?”李凤歌一只手攥住上官锦的玉臂,另一只手搂着上官锦的香肩“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我想知道一些事儿,只是他不愿意说,我又不好强人所难,所以……”。 “真要是这样,我倒是可以试试”上官锦将手中的衣服放下,玉臂缠在李凤歌结实的身上“近日我看见一款新样式的簪子,可云娘说我的簪子已经够多了,不肯拿钱与我去买,郎君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这簪子……”上官锦朝着李凤歌撒娇,与之前打家劫舍杀人绑票的形象迥然不同,但所行之事却并无区别。 “卖,我明日一早就去给你卖,不就是簪子吗”李凤歌见上官锦答应,心里不由得一阵高兴,毕竟这传国玉玺可比一枚簪子要贵重的多。 晏浩然怕是不知道,自己辛苦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不知不觉间,便在上官锦的幻术下,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只是晏浩然是不会记得这桩事情的,他只会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很特别的梦。 原来当年晏浩然确实带着人找到了哀帝的陵寝,只是刚进入墓道,那些人便纷纷得了怪病,霎时间便倒下一片,不多时便没了呼吸,若不是当时晏浩然跑得快,怕是也交代在了里面。出了哀帝陵寝之后,晏浩然便再次查看了哀帝陵寝的龙脉走势,发现此地乃是天下之中枢,哀帝的陵寝恰好是成了镇守大胤山水运势的一枚定子,活人擅自进入便会化作山河大地的祭品。 之所以晏浩然不愿意说出哀帝的陵寝所在,是因为不想哀帝的陵寝遭人破坏,若是从这个天下中枢上拔出这枚定子,便会让大胤的山水运势变的凶恶暴躁,到最后苦的还是天下黎民百姓,所以这才是整整十年晏浩然守口如瓶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害怕被南都抚衙门的人处死,而是害怕本就困苦的黎民,过得更加水深火热。 第六十二章 供状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李凤歌正与李辞、张彦虚在书院里饮酒作乐,一名南都抚衙门的人走了过来,俯在李凤歌的耳旁低声说了几句话,李凤歌听完又掏了几两银子给小旗官做酒钱,直道辛苦。李辞与张彦虚向着李凤歌投来疑惑的目光,连忙询问是什么事情,李凤歌也不明说,只说一会儿便见分晓。 约莫过了一刻钟,南都抚衙门的千户带着人进了书院,李凤歌赶忙走出讲堂朝着走进来的那帮人望去,看方向是直奔靖王世子去的,李辞与张彦虚站在李凤歌的身后,似乎一时间明白了些什么,可又不敢确定。直到看见靖王世子被锁链拷着押了出来,周围围观的人纷纷议论着,李茂的神色很难看,只是此刻却难以发作。 “凤歌兄果真厉害,这靖王世子都被你弄进去了”李辞小声地在李凤歌耳旁说道。 “还早着呢,牵着到了靖王世子,庄太后与王家不可能不作为”李凤歌目送着靖王世子的声音,转过头望着身后二人“只是到此便也够了,让他们也受一受牢狱之苦”。 “我可听说锦城伯世子在南都抚衙门已经被折磨的够呛,据说被和一个虬髯大汉关在一块儿,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兔儿爷”张彦虚用扇子掩着嘴,低声朝着李辞说道。 韩安在的供状自然是南都抚衙门想要的样子,出了巫蛊之祸这么大的案子,怎么可能没有幕后主使?这把火烧到靖王世子的身上也是情理之中,谁让靖王一直惦记这皇帝的位置,原先李淳是要给庄太后三分薄面,如今两人的较劲已经从暗处到了明处,皇帝李淳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赶忙交代给魏忠让南都抚衙门严查。 靖王世子李茂刚被押入南都抚衙门,叶知命便拿着庄太后的懿旨到了,意思大抵是办案归办案,可是有一样,那便是不准动用刑具,并训斥了南都抚衙门在审理韩安在时,所用的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到底有些屈打成招的意思,而这道从凤慈宫发出来的懿旨,叶知命特意当着靖王世子与锦城伯世子的面宣的旨。 “你们南都抚衙门的人好本事,这要是到最后查无实证,咱家看你们如何收场!”叶知命说完便转身离去,单是刚才一刹那的气势,便已经让南都抚衙门的指挥使韩君背后直冒冷汗。 韩指挥使到底是老成了精,这样的烫手山芋,自己往往只会督办,可不会亲自参与其中,之后若有什么事,也只会落得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大不了丢了头顶的乌纱帽,倒是不至于丢了项尚人头,只是可怜了手下的这帮人,一时间便开始发愁,此案该如何审理,如何查证。 “都是自家兄弟,诸位说说如今该怎么办吧?”一名千户望着众人,旁边放着一盏已经沏了许久的茶,只是一直未曾见那人动。 “这倒是成了烫手的山芋,要我看咱们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如去问问广陵王世子,这本就是为他出气,如今出了事情,总是没有让咱们担着的道理!”另一人赶忙插话说道。 “是这个道理,咱们还是赶紧请世子过来一趟”众人纷纷附和。 李凤歌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恰巧半路碰上来寻自己的小旗官,小旗官面色有些南看,站在马车下朝着撩开马车帘子的李凤歌小声说了几句便转身离开,小旗官走后李凤歌坐在马车里沉思了片刻,接着便让马车改道直接去南都抚衙门,并让赵轲遣一人回府通报。 南都抚衙门办案如果不让用刑,怕是很难从案犯口中挖出什么消息,况且如今这两个人已经被关进了南都抚衙门的大牢,韩安在更是百般受尽折辱,若是就这么让他们最后被放出来,对李凤歌来说也并非是一桩好事。 “世子殿下!”南都抚衙门的人赶忙起身朝着走进来的李凤歌躬身行礼。 “都是自家兄弟,不必那么客气,都快点坐吧!”李凤歌说完便坐在一旁已经预留出来的椅子上,一旁站立着的小旗官连忙奉茶。 “如今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我等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总不能有头无尾到最后让陛下责罚”一名南都抚衙门的千户神色焦急地说道“若是此案不能有所交代,怕是庄太后会借机生事”。 “不必如此惊慌!”李凤歌抿了一口茶,显得很放松“这锦城伯世子是查出了铁证的,自然是不怕,如今就是这靖王世子的事该如何处置,如今是锦城伯世子的供状指向的靖王世子,与众兄弟何干?”。 “话是这么说,可到底靖王世子被关进了南都抚衙门的大牢,届时庄太后也定会说靖王世子身份尊崇,未有实证便将靖王世子关押便是大罪”那名千户眉头锁在了一块儿,眼睛睁得大大的,其余的众人也纷纷望着李凤歌。 “锦城伯世子咬出靖王世子是巫蛊之祸背后的主谋,难道就一定是以这件事定罪?”李凤歌将茶盏放在一边,不紧不慢地与众人说道“我可听说靖王世子时常使用僭越之物,在书院也与同窗说过一些狂妄之语,他是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厅堂内的千户与百户们便纷纷松了一口气,连忙恭维李凤歌的聪慧,便也不急着去审靖王世子李茂,而是传了令大搜靖王世子府,并将与靖王世子李茂在同一处讲堂内的人,全都带到了南都抚衙门来问话。 南都抚衙门的小旗官纷纷忙碌起来,李凤歌倒也不急着离开,南都抚衙门的人置办了一桌子酒席,便就让李凤歌坐在屏风后面,南都抚衙门的人在屏风前问话,若有什么疑问,便差人直接问李凤歌的意思。 酒也喝罢,菜也用好,陆陆续续南都抚衙门的人带着二十余人过了堂,虽说这些人起先也不愿配合,只是到底是没有李凤歌狡猾,皆被套出了话,而去搜查靖王世子府的人此刻也搬着一箱一箱的东西,回到了南都抚衙门,箱子打开里面的物件都是按照太子的品级置办的。 “这下子,咱们就好办了!”南都抚衙门的人像是一个个憋足了气,牙咬切齿地望着箱子里的物件“竟然敢擅用太子之物,靖王是要造反吗?”。 一旁的千户拿起笔伏在桌案上将此事记下,并差人给正沉醉于风月场的韩君送去,韩君已经是酩酊大醉,接过折子只看了两三页,这酒劲便一下子醒了,赶忙起身朝着青楼大门外走去,怀里的姑娘怎么留也留不住。 幸好宫门还没关,韩君是刚进宫门便似一阵风般朝着魏忠的书房奔去,书房里无人,值守的小内侍说此刻魏公正陪着陛下下棋,韩君便赶忙调转方向一路狂奔,直到见到此刻魏忠正与皇帝李淳复盘,才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并呈上了奏章。 “陛下!靖王世子的案子已经有了眉目,还请陛下过目”皇帝李淳望了一眼正大口喘气的韩君,远远地便能闻见一股酒味,顺手便将韩君手上的奏章拿了过来。 “靖王真是养了个好儿子,真是好大的胆子!”李淳一时间震怒。 魏忠将被李淳扔在地上的奏章拿在手里,望着上面处处查明的实证,颇为满意地看了韩君一眼,魏忠从座起身,赶忙对皇帝李淳说“陛下,如今还是要防范好靖王为妙,得派人去靖王藩地驻守”。 “魏卿觉得何人可堪此任?”皇帝李淳望向魏忠。 “回禀陛下,悬剑司的人可以担当此任,成为陛下在靖王藩地的耳目”魏忠走上前伏在皇帝李淳的耳旁说道“若是靖王有异,还是要早些除之”。 “那就……”皇帝李淳顿了顿“那就按照魏卿的意思办吧”。 第六十三章 国师问话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朝廷派往鹿州的大军接连溃败死伤惨重,余下的人马已经无力再与曹瑞抗衡,皇帝李淳拿着军报面色发青,旁边还有一份曹瑞亲自写的手书,皇帝李淳将信拆开,上面仅有一句话“君不犯我,我不犯君”看到此处皇帝李淳才长舒一口气,至少眼下曹瑞不会成为自己的掣肘,如此自己便可以放心先对付靖王。 远在藩地的靖王此刻手里正拿着凤慈宫的信,一旁的下人们纷纷敛声屏气不敢说话,靖王坐在凉亭望着面前的一汪池水,里面的游鱼正在抢夺靖王撒下的鱼饵,许久靖王才转过身子对身旁的人说“最近让咱们的人行事都小心些,千万不要给悬剑司的人握住了把柄,还有世子既然犯了大罪,便让他把罪都认了吧,只是不要牵扯到咱们王府,便令他在大狱里自裁就是”。 “父亲真的要让大哥就这么去死?”靖王的二儿子李谨疑惑地望着靖王。 “谁让他那么不争气呢?他不死咱们就有可能都要死”靖王拍了拍李谨的肩膀“你哥哥死了你不是应该很开心吗,还摆着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给谁看?”。 话音刚落李谨便被吓得直冒汗,这大哥李茂若是死了,自己便就是靖王府的世子,日后靖王的霸业得成,自己便更是大胤的皇储,这最不该难过的人怕就是他李谨了。如今李茂成了弃子,李谨便要以靖王府新世子的名义前往京城,他可不会像李茂那般不只天高地厚,自以为有太后照拂便能安然。 李凤歌看完慕白给自己写的信,自然知道鹿州的事情已了,不多日慕白便会动身来京城,这可是一名大宗师,若是常伴在李凤歌的身侧,便像是多了一道护身符,李凤歌心情大好,正准备揽着云娘行云布雨,却被赵轲叫住。 “殿下,太虚观的国师差人来,让世子去一趟!”赵轲朝着李凤歌躬身行礼。 “玄机子找我?”李凤歌松开了云娘的细腰“可有说是什么事?”。 “倒是未曾,来的是一个小道童,属下已经命人准备好了车马”赵轲说道。 云娘狐疑地望着李凤歌,只是想来国师对李凤歌也有授艺的香火之情,想必也不至于对李凤歌不利,于是云娘倒也没拦着,转过身便对赵轲交代让赵轲保护好世子,再无其他话语。世子府外的道童看见李凤歌便躬身行了个礼,接着还不忘讨要赏钱,李凤歌见道童年幼,怕是一时嘴馋,便给了几两碎银子,接着转身上了马车。 太虚观的道童也不知道国师找李凤歌到底什么事,李凤歌带着满腹的疑问,再一次走上了藏书阁的三楼,透过书架间的缝隙,李凤歌再一次望见了国师玄机子的身影,便连忙走了过去,恭敬地朝着玄机子行礼。 “世子去了鹿州?”玄机子未曾抬头去看李凤歌,专注地盯着手上的道门经典。 “呃……国师怎知?”李凤歌被玄机子一句话问的满头大汗,倒也没敢撒谎。 “鸾台阁将军的手下,有一人假死逃生,叶知命今日一早便来问我,你说我怎么知道的?这惊蝉剑可还是我赠与世子的”玄机子将手中的书放下,走到李凤歌的跟前,双眸盯着李凤歌躲闪的眼神“世子殿下打着在下的旗号在外面惹事,回过头却反要我来给殿下擦屁股,是否委实有些不该?”。 “此事确实是凤歌鲁莽,当时是生死存亡之际,不得已……”李凤歌双腿有些发颤,一时间有些口干舌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国师勿怪!”。 玄机子将目光从李凤歌的身上移开,随手在从旁的书架上翻了翻,李凤歌也不敢乱动,不多时便听见玄机子的声音“我看殿下如今已经跻身八重楼的境界,为什么会这么快?”。 李凤歌哪里还敢瞒,便一五一十地将在鹿州发生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包括那本《纯阳真法》的妙用。玄机子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坐在椅子上歪着头,瞪大着眼睛,便觉得李凤歌说的这些比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讲的还要惊心动魄。 玄机子听的津津有味,李凤歌自然也不敢停下,为此更是连说带比划地陈述自己与那些阉人是如何酣战,那些阉人又是在听见国师威名之后如何的惴惴不安,一时间玄机子倒是对李凤歌冒用自己的名头行事一事不再生气,尤其是听到那些阉人在听见自己的名头之后,更是掏出《纯阳真法》这样少见的武学讨好李凤歌时,玄机子霎时间也觉得面上有光。 “总之说来,这次还是要多亏了国师大人,若不是国师大人的名号震慑住了这帮宵小,只怕国师也就看不到在下了”收尾时,李凤歌还不忘吹捧一番,毕竟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 “行了,这件事就先不和世子殿下计较,且将那本《纯阳真法》拿来与我看看”玄机子话音未落,便将手朝着李凤歌伸了出来。 李凤歌倒也不敢推辞,毕竟他这条小命还是多亏了国师的威名才得以保下,于是便从怀中将那本随身携带的《纯阳真法》掏了出来。玄机子从李凤歌的手中接过《纯阳真法》翻了几页,便赶忙起身从一旁的书架上翻找什么,李凤歌也只敢多话,不敢多说什么。 不多时,玄机子便从书架上找出一本破旧的《太阴真决》与《纯阳真法》比对,发现这两本武学竟然是一套,若是能修炼得当,便有望晋升大宗师的境界。玄机子将《太阴真决》放了回去,接着朝着李凤歌看了一眼,李凤歌也不敢问方才玄机子拿的是什么东西,更不敢与玄机子的目光对视。 玄机子将《纯阳真法》还给了李凤歌,接着便说道“世子殿下在鹿州受了伤,还是需要好好调理的,我这里有二十枚丹药,可以帮世子殿下恢复暗伤,殿下每日记得服用一枚,只是有一点千万记住,这二十日不可与女子同房”。 “多谢国师赐丹!”李凤歌赶忙将两个瓷瓶接过放在手中,毕竟能得到玄机子的丹药,向来是可遇而不可求之事,区区二十天的清修倒也难不倒李凤歌。 “世子这些时日若是有空,便来太虚观,我可以指点指点殿下的惊蝉剑”国师玄机子说完便转身朝着楼下走去,声音变得越来越悠远。 回到府中,李凤歌掏出丹瓶,倒出一枚便吞服下去,李凤歌也不敢运转《纯阳真法》去催化,只能由丹药的药力一点一点地挥发出来,散入李凤歌的四肢百骸,李凤歌顿时觉得心旷神怡。到了夜里云娘准备好了汤浴,李凤歌还破天荒的不让云娘在里面服侍,生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入睡时李凤歌更是一个人卧在书房,还将窗户打开,任由寒风吹进来,以散腹中的邪火。 玄机子此刻也没闲着,而是捧着《太阴真决》熟记上面气脉运行的轨迹,她可不敢现在就尝试,毕竟《太阴真决》与《纯阳真法》同出一脉,真气归入下丹田后所会引发的弊病也是一致,这让玄机子不得不很小心应对,生怕牵动自己体内的气机。 第六十四章 玄机子的亲自调教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李凤歌一次又一次将剑递出,手腕一抖便是一个漂亮的剑花,周身溢出道道剑气,袍子被震的飒飒作响,额头上挂满了大颗大颗的汗珠。这《惊蝉剑》李凤歌已经忘了练了多少遍,只要国师玄机子未叫亭,李凤歌便不敢停下来。 “再快一些!”玄机子红唇轻启。 话音刚落,剑影变得更加模糊,李凤歌将力道提了提,剑峰所过之处只能看见一道虚影,每个动作都衔接的天衣无缝,没有丝毫的停顿,此刻李凤歌的手臂很是酸痛,可是仍旧不敢懈怠,只能一剑又一剑地递出去,身法也变得缥缈。 “还不够快,世子是没到极致!”玄机子端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剑影连着剑影,化作一道流光,李凤歌的速度又快了几分,体内涌现出浓烈的透支感,大颗大颗的汗珠滴落在剑身上,在半空中溅起漂亮的水花,李凤歌费力地练完剑谱上的最后一式,便再也坚持不下去,于是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国师大人当年也是这么练的吗?”李凤歌上气不接下气地盯着玄机子。 “当然不是,练武得循序渐进,不可能一蹴而就!”玄机子将目光投向李凤歌,顺手将一枚时鲜的果子朝着李凤歌扔了过去“只是药力在你体内沉淀,你又不能催动《纯阳真法》去炼化,于是只能用这种笨方法!”。 虚脱的感觉渐渐消退,李凤歌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从小腹丹田处,涌起一股暖流,不多时便散入四肢百骸,四肢的酸痛一时间便消退了下去,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李凤歌撑着坐起身子,大口地咬了一口果子,甘甜的汁水与果肉被填进了五脏庙,不多时便仅剩一颗果核,李凤歌随手丢了出去。 “世子殿下,如此习练二十余日,你的《惊蝉剑》怕能跃入小成的境界”玄机子缓缓朝着李凤歌走了过来,眼神怪异地盯着李凤歌望着“一定要记住,殿下若是不想这些辛苦白费,这二十余日便不能同房,否则前功尽弃”。 “国师大人的教诲,凤歌必当谨记”李凤歌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国师躬身行礼“这二十余日便麻烦国师了”。 “不麻烦,只要世子肯用功就好”国师玄机子的嘴角微微上扬“我还要去看着丹药,就不陪世子殿下了,世子今日便先到这儿吧,明日还是这个时候,千万别偷懒!”说完玄机子便转身离去。 李凤歌望着玄机子的背影,感叹这样的女子终生便苦守一丹炉,岂非太可惜?要论起国师玄机子的姿色,那绝对是没到说,只是性子孤傲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让人不敢触碰,即便是有什么心思,也只敢埋下心底,不敢透露丝毫。 在太虚观折腾了一上午,一回到世子府,李凤歌便命人去准备汤浴,这足足二十日李凤歌需要独处,倒是让府上的一众人变得松快下来,各自在府中玩闹,也不理会刚刚回来便满头大汗的世子李凤歌。云娘这两日诊出了喜脉,府上的众女大多在云娘处待着,李凤歌无事的时候也会陪着云娘,生怕此时胎气未稳出什么岔子。 “都在聊什么呢?”李凤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了进来,眼神盯着云娘“再过些日子这肚子该大起来了,云娘凡事都得小心”李凤歌蹲下身子将耳朵靠在云娘的小腹上。 “世子,你也太心急了,这时候是听不出什么来的”云娘将手放在李凤歌的后脑上“等过几个月,这府上的大小事务便交给她们去做,我也乐得个清闲”。 “云姐姐放心,想当年我在山寨时,山寨里的大小事务,都是我在打理,一点乱子没出过”上官锦手里拿着刚买的新簪子,朝着云娘拍胸脯说道。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寨子一共就只有四个人?”李凤歌回过头望了上官锦一眼“估计最多也就几十两银子的家当,能出什么乱子?”。 话音未落,众人便已经笑成了一片,上官锦也尴尬地红着脸,朝着李凤歌翻白眼珠子。有人欢喜有人忧,待在南都抚衙门大牢里的李茂此刻无望地靠在墙头,旁边牢房内关着的是已经被折腾的不成样子的韩安在,他们两个人怕是不能活着从这里出去了,这一点李茂的心里也十分的清楚。 韩安在费力地撑起身子,一只手按在臀上,小心翼翼地爬到靠近李茂的一侧。人性在死亡面前才是最真实的,此刻的韩安在对李茂那里还有半分敬重,那里还讲究什么上下尊卑,韩安在的眼神里布满了红血丝,指甲掐进木桩上,留下深深的痕印。 “你不是说凡事都有太后和王家吗,你不是说保我离开京城返回藩地吗?”韩安在咬牙切齿地望着面前颓废的李茂“你爹靖王不是很有本事吗,为什么你还要关在这里?李茂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要不是信了你的话,我怎么会落得这么个地步?”。 “那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李茂拖着长长的尾音,没有去看一旁已经失去理智的韩安在“韩安在,下辈子你记得也坑我一回,如此我们便能扯平”。 一个罩着袍子的人忽然走到牢房门口,南都抚衙门的小旗官偷偷地将牢门打开,那个人便走进了靖王世子李茂的牢房。李茂望着面前的这个人,袍子下面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靖王府的人,李茂朝后缩了缩,却发现后面已是砖墙,没有半点退路。 “你,你要干什么?”靖王世子李茂惊恐地望着那个人。 “没什么,只是殿下该上路了,我总该来送一送世子殿下才是,我忘了此刻你已经不是世子了,你弟弟李谨才是靖王府的世子,而你只是一个阶下囚”那个人将一个瓷瓶丢在李茂的面前“认下所有的罪状,别把火烧到靖王府,这样等你死后,你的生母日子便不会太难过,你是知道你父亲脾气的”那人蹲在李茂的身边小声地说道。 李茂颤颤巍巍地将瓷瓶攥在手里,惊恐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人,语气断断续续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殿下此刻还有不信的余地吗?”那人从袍子里掏出一张写的满满当当的纸递到李茂的手里“下辈子,殿下还是不要投生到靖王府,民间乡绅之家,也足以安顿一生”说罢那个人便赶忙走了出去,小旗官顺势锁上了门。 韩安在将一切都看在了眼睛里,那个人似乎并不担心韩安在会说出去,因为他知道韩安在根本就活不下去,自然也就不担心了。李茂将瓷瓶拿在手里盯着望了好半天,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打湿了一旁的信纸。 “哈哈,看来只有靖王才是做大事的人,常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没成想恶虎不及令尊远甚!”韩安在此刻也已经有些疯魔,止不住的发出渗人的笑声“茂兄,黄泉路上一个人孤苦,这毒药不如分我一点,让我也早一点解脱”韩安在瘫坐在地上,眼神里同样的无望。 “也是我害的你,也罢你我今日便一同上路,也少遭些罪”李茂颤颤巍巍地将瓷瓶中红色的药丸倒了出来放在掌心,从中拿出两枚递给了韩安在。 靖王世子与锦城伯世子死在牢房的消息,很快便被南都抚衙门的韩君报进了宫里,皇帝李淳也没说什么,魏忠也没有责怪韩君看守不利,韩君只听见一声“朕知道了”便退出了大殿。 第六十五章 李谨入京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李茂的身死让沐恩书院的勋贵学子们感到惊讶,只是事到如今即便皇帝不杀他,可是靖王却绝对不会放过他,并安排李茂的弟弟李谨代替他成了靖王世子,今日一早便率领三十名甲士,到了京城,住进了原先李茂居住的府邸。 府上的人已经全部换了一遍,李谨特意从藩地带了一批新人过来伺候,他可不放心用自己哥哥用过的人,二者也是为了图个吉利,便将那些旧人全都打发了出去,刚进府邸便命人紧闭门户不出,到是没有李茂那么招摇,甚至有些谨慎的过头,倒是与他的名字相配。 “殿下!誉王世子前来拜访!”靖王世子府的下人朝着李谨躬身行礼说道。 “就说我身体不适,今日不见客,改日有机会再登门致歉”李谨一边着手收拾从藩地带来的物件,一边朝着府里下人说道。 一名妙龄的女子此刻就站在李谨的面前,她的身形凹凸有致,衣着便看着与府邸里的其他人大不一样,她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替李谨理好,显得与李谨的关系十分亲密,其余的婢女不敢近身,只敢远远地站在一旁伺候。 “殿下何必这么小心?”孟清欢挥手示意下人们将已经清空的箱子抬走“万事有我,定保殿下无虞”孟清欢挽着李谨的胳膊坐下,又亲自为李谨斟了一杯茶,若是旁人是万万不敢饮用的,毕竟面前的这个人便是名列当世十大高手的毒女,只是李谨是不怕的,他自幼便与孟清欢长在一起,算得上是青梅配竹马。 “清欢,你是不知道如今的局势,这京城里皇祖母正和皇帝闹得很僵,朝堂上不少朝臣被牵扯,这一次既然连李茂也深陷其中,死的时候连个像样的棺椁都不曾有,只是几块烂板子钉在一块儿!”李谨攥着孟清欢的手腕,神情显得有些焦虑。 孟清欢是不懂朝局大势的,可是她懂得如何杀人,虽说孟清欢仅仅是排在末尾第十,可那也是因为没能与其他高手过招的缘故,真要是碰上了,除了擅长炼丹的玄机子,孟清欢可还真没有怕的人,就算是大宗师慕白,孟清欢也敢一战。 “好了殿下,你就不要这么忧心忡忡的了,我已经命人备好了酒菜,殿下还是先顾好咕咕叫的肚子吧!”孟清欢说完,便命人将菜端上来,每一道菜孟清欢都会习惯性地夹一筷子先放进嘴里,试探是否有毒。 “有你在身边,我便能放心许多,如今我已经是靖王世子,日后一定立你做世子妃”李谨望着站在桌子前替自己试菜的孟清欢,便从身后一把抱住孟清欢的细腰,并紧紧地靠在孟清欢的后肩上。 “有殿下这句话就够了,只要清欢还活着,就请殿下放心,一定不会让殿下落得更李茂一样的下场”孟秦欢放下碗筷,转过身子望着喜欢粘着自己的李谨“殿下都这么大了,别让人看了笑话,快坐下吃饭吧!”。 太虚观内李凤歌再一次虚脱的坐在地上,如此已经整整连续了十日,李凤歌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握着剑的时候,越来越得心应手,剑招也越来越连贯,玄机子也连连称赞李凤歌这几日的进步,《惊蝉剑》已经隐隐有小成的迹象,只是还欠缺一些火候。 “你刚走了个对手,便来个新的,世子殿下任重道远啊!”国师玄机子坐在一旁喝着茶朝着李凤歌打趣。 “国师大人说的是李谨?我记得那个小子向来胆小怕事谨小慎微,他兄长尚且折在了我手里,我怕他作甚?”李凤歌将剑收回剑鞘,接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玄机子身旁坐下,接着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世子喝的那盏是我的”玄机子盯着李凤歌说道。 李凤歌赶忙将茶盏放下,嘴角还沾着两片茶叶,连忙向玄机子致歉“方才是我鲁莽,误用了国师大人的茶盏”。 玄机子没有去计较,而是端起一旁还未饮用过的茶盏饮了一口,接着朝着李凤歌说道“殿下喜欢喝就喝吧,一盏茶而已”话音刚落,李凤歌便再次端起那盏茶,眼神还盯着玄机子偷偷地望了望,一时间邪火四起却也只能压着。 李凤歌一杯饮罢还觉得不解渴,便命一旁的道童又添了一盏,滚烫的开水并不能阻挡李凤歌品茶的心情,大概是因为国师玄机子饮过的原因,倒是比世子府的“绿雪”还多了几分香气,回味的甘甜沁人心脾,李凤歌心中大惊,也不知道玄机子服用了多少丹药,这茶竟然还有一股丹香,虽然很淡可李凤歌依然能闻见。 “天下之至柔,能克天下之至刚,世子大胆激进,靖王世子谨慎小心,说起来世子的阴谋诡计怕是打在李谨身上便如同石沉大海”玄机子转过头望向李凤歌,看的李凤歌邪火更甚。 “国师大人说的不无道理,只是这样的性子到底能成什么大事?”李凤歌依依不舍地放下茶盏“我虽然奈何不得他,可他又能奈我何?”。 “殿下这就说错了,你可知道这天下排名第十的孟清欢,便就在李谨的身边,此人心狠手辣,怕是鲜有对手,即便是大宗师慕白,若是不能一剑将其斩杀,怕也会着了她的道”玄机子侧过身子认真地对李凤歌说道。 听见玄机子的话,李凤歌心中大惊,他是知道这个孟清欢的,据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一身下毒的功夫往往杀人于无形,倒确实是个难缠的对手,这样的人物居然是李谨身边的人,李凤歌心中一颤,毕竟若是李谨想要杀自己为兄弟报仇,恐怕自己真是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 “国师大人,可有能解百毒的丹药?还请赐我一枚,也好让我防这李谨的黑手!”李凤歌赶忙起身朝着玄机子行礼,言辞恳切虔诚地像是大殿里跪拜神像的信徒。 “世子殿下的黑手才是真的黑,如今倒要怕别人”玄机子掩着嘴唇轻笑,一笑便更加的妩媚动人“丹药是有的,给你一枚也不妨”说着话玄机子便掏出了一个瓷瓶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李凤歌一把便将瓷瓶攥在手里,打开瓶塞便能闻见一股丹香飘荡出来,比方才茶盏里的浓烈许多,闻了让人精神一震。李凤歌将瓷瓶收好,毕竟这可是保命的东西,接着连忙朝着玄机子拜谢,玄机子倒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朝着炼丹房走去。 这十日可是苦了李凤歌,虽说没有运转《纯阳真法》的后遗症的困扰,可国师的丹药依然让李凤歌燥热难耐,只是没有那么强烈,李凤歌好几次都快要坚持不下去,可是一想到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便也只得咬咬牙将衣服敞开,任由寒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还有十日剑法便能小成,看时间慕白也应该快到了吧!”李凤歌喃喃自语地说道,接着提着剑便朝着太虚观的门外走,一身的衣服已经汗透。 玄机子进了炼丹房并没有开炉炼丹,事实上丹炉里的火早就熄了,玄机子已经好几日未曾去碰丹药,一进丹房,玄机子便拿出了那本《太阴真决》细细琢磨,他已经打定了心思,欲借李凤歌所练的《纯阳真法》让自己更上一层楼,玄机子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摸到小宗师的境界。 第六十六章 归来的大宗师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李凤歌刚走进世子府的后院,便看见慕白坐在椅子上,只有云娘在一旁作陪,李凤歌快步上前躬身行礼,慕白站起身子回施一礼。鹿州的事情李凤歌算是放下了心,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只等起事时的振臂一呼,二十万铁甲便能直插京城。 如今广陵王府所能掌控的兵力,加上鹿州的二十万和谢家的私军,李凤歌已经有了席卷天下的大势,接下来便是该谋划一个时机,一个乱局彻彻底底出现的时机,而这一切李凤歌相信都不会太远。 “你这满头大汗的,不像是去书院念书的样子!”慕白望着李凤歌淡淡地说道。 “慕兄有所不知,这一连十九日,我只是在书院点个卯,便会去太虚观,国师大人每日都会亲自教授指正《惊蝉剑》剑法,所以这幅模样”李凤歌端着茶盏大口地喝了两口“幕兄这一路可还安好?”。 “有劳兄台挂念,一些都好!”幕白眼神四下看了看,接着盯向李凤歌“凤歌兄是日后要做大事的人,不可如此奢靡,当今流民甚多,沿途多有饿殍,可凤歌兄的府邸,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的赏玩之物?”。 “慕兄说的是,说的是!”李凤歌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敢看慕白盯过来的眼神,转过头吩咐云娘说道“将这些都收起来吧,免得为人诟病,给慕兄安排一间房间,慕兄一路舟车劳顿,先带慕兄去洗漱休整一番,晚一点将十年陈拿一坛子出来,我要为慕兄洗尘”。 “殿下!慕兄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倒是离殿下的那间房间不远,这洗澡水也已经备上,只等着慕兄入内汤浴”。 “有劳云姑娘了!”慕白赶忙起身行礼。 如果不是李凤歌慧眼识佳人,怕是云娘是看不出这慕白也就是当初在建州碰上的顾玉书,其实是一个女子,更不敢将慕白随意安置在后院,毕竟后院多是女眷,除了李凤歌之外,便是赵轲要进后院也是小心翼翼,不敢四处乱走动。 李凤歌也泡进了汤池里,肌肉的酸痛感从四面八方涌来,李凤歌闭着眼睛回忆在太虚观递出去的每一剑,他也不知道自己挥动了多少下,只知道每一次都会比前一次的速度要更加的快,渐渐的只剩下一道流光,一道令人寒彻骨的流光。 云娘不在汤浴间,林厢也没有进来,上官锦和苏蒙正好落得这几日清净。李凤歌睁开眼睛,双手捧了一捧热水敷在脸上,看着汤池里氤氲的雾气,忽然间想起玄机子在太虚观里的一颦一笑,这几日李凤歌总是装作拿错茶盏,一开始玄机子还会提醒两句,到后来索性自顾自地捂着嘴发笑,倒也不说什么。 “已经十九日了,再有一日就好了!”李凤歌忍着下腹的邪火,一头扎进了汤浴池。 傍晚的菜肴很是丰盛,全是按照慕白上次喜欢吃的样式置办的,只是比上次多了些,毕竟此刻一大家子人,真像上次那样怕是不够吃。李凤歌坐在主桌,慕白就挨着李凤歌依次坐下,上官锦倒是没了往日的玩闹,众人纷纷看着大宗师慕白。 “凤歌兄好福气啊,有如此多的良人作伴!”慕白端着酒杯望向一旁的李凤歌,话里话外像是有另一层意思,说罢便已是一杯酒下肚。 “慕兄不知,这三个女人一台戏,平日里闹腾着呢”李凤歌饮罢赶忙为慕白将酒添上,又夹了一些菜放进了慕白的碗里“慕兄今日吃菜怎么如此斯文?”。 “我几时不斯文了?”慕白转过头望着李凤歌的眼睛,一只手掐在李凤歌的大腿上“凤歌兄怕是记错了吧?”。 李凤歌疼的已经是直咬牙,又不好在众人面前叫出来,于是只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说道“是我记错了,慕兄快喝酒,就当我赔不是了!”李凤歌说完,慕白才松开手。 酒过三巡,云娘等人已经吃好,便先行离席,只让几名婢女在旁伺候,李凤歌让人又拿了一坛子酒,让府邸的厨子做了几道下酒小菜送了上来。慕白见众人离去,倒是不再像刚才那样拘束,一只脚踏在旁边的凳子上,嘴里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慕兄慢点吃,我又不跟你抢”李凤歌望着慕白狼吞虎咽的样子,心中起了一丝丝疑惑“慕兄,为何每次见慕兄吃饭都是这幅样子?虽说这菜肴外面少见,可也不用如此吧!”。 话音刚落,李凤歌便看见幕白的眼神里流出一道杀机,接着耳畔便听见慕白的声音“原也不这样,自从出了北境的事情,只要有吃的,我就想要迫不及待地塞进肚子里,凤歌兄是不会知道一个人饿极了是什么样子,一群人饿极了是什么样子,被埋进地下的尸体也会被人挖出来,那副景象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慕白的神色有些黯然,北境的事情给她造成的创伤太大了,她的父亲死在了那里,她的部下再也不会回来,整座城池除了尸体还是尸体,尸体上甚至没有一块儿是有完整的肉,那日慕白站在大雨中,一步一步地踏着堆积如山的骸骨,走出了朔风城。 “是我多嘴了,引得慕兄伤心,不过还请慕兄放心,至此以后有我这个广陵王世子吃的,便不会少了慕兄的酒菜”李凤歌赶忙提起酒杯自罚一杯。 又一坛子酒下肚,李凤歌与慕白已经醉意正浓,二人说话已经是断断续续,想要递进嘴里的花生,时不时地掉出来,身体左右的摇晃着,一旁的婢女小心地在一旁伺候着,生怕李凤歌摔出个好歹来。 “慕……兄!这酒今日也喝了这么多,咱们……咱们还是回去歇息吧?”李凤歌此时的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面颊通红远远地便能闻见一身的酒气。 “看天色是不早了,咱们……走吧,今日我这顿我请!”慕白说着话便准备伸手去怀中掏银两,却被李凤歌一把攥住手腕。 “慕兄这是打我的脸,我堂堂广陵王世子,岂能让你请?”李凤歌将慕白已经伸进怀里的手拽了出来,接着转身朝着一旁的婢女们说道“今日的钱,记在世子府的账上,回头自有人给你们结”。 一旁的婢女见到李凤歌醉成这样,也不敢说什么,便赶忙应声,接着便扶着李凤歌与慕白往房间走,边走两人还能边高谈阔论,只是说的是什么婢女们就听不清了,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 到了门口,李凤歌非要说地方不对,慕白上前直接搂着李凤歌的脖子,并一把推开搀扶着李凤歌的婢女,接着醉醺醺的说道“就是这里,不会错的!”说着便搂着李凤歌往里走,一旁的婢女倒是由着慕白,毕竟云娘有交代,见慕白犹如见云娘。 “啪!”门被关上,慕白搂着李凤歌的脖子,一摇一摆地走到床头,两个人在床头站定,忽然间觉得天旋地转,便纷纷倒了下去,各自占了半个床呼呼大睡起来,一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鹊鸟在枝头鸣叫,叽叽喳喳地吵醒了酣睡的李凤歌与慕白,两人昨夜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解,脚上的足靴还套在上面。 第六十七章 图谋不轨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慕白缓缓睁开眼,头还有些隐隐作痛,转过身子慕白便看见趴在一旁酣睡的李凤歌,于是噌的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毕竟慕白也是女儿家,虽说并未对外人表明身份,可到底还是要注意这些礼节,好在昨夜二人均为宽衣解带。 “凤歌兄为何睡在我的房间?”慕白语气有些不好。 李凤歌听见慕白的声音,眼睛才缓缓睁开,好一阵子才慢慢地爬了起来,四下看了看房间,接着便说道“这里,好像是我的房间,慕兄的是在旁边那一间!”。 话音刚落,慕白才反应了过来,自己的房间布局上与李凤歌的这间十分的相似,不仔细看是看不出两间屋子的不同,于是一时间语塞,回想起昨夜的景象,毕竟是慕白拖着李凤歌进的房间,哪里还有什么好发作的。 “既是这样,凤歌兄便再睡一会儿吧!我先回房间了”说完慕白便推开门走了出去,没人注意到慕白此时的脸上有一抹羞红。 又睡了半个时辰,李凤歌才缓缓起身,婢女们早就备好了热水,为李凤歌梳洗。赵轲已经命人将马车牵到了门口,李凤歌走了上去,又回想起昨夜的事情,既遗憾未能借着机会彻底收服大宗师,又庆幸幸好没有发生什么,否则国师的丹药便白费了不说,更怕慕白提着剑朝自己刺来,那种疼痛李凤歌到现在也是记忆犹新。 太虚观的众人正在打扫庭院,李凤歌像往常一样,在大殿里上了柱清香便直奔后院的藏书楼。国师玄机子早就在三楼等候,望见缓步走上阶梯的李凤歌,玄机子便放下了手中研读的书册。接着迎了上去。 “国师大人!”李凤歌躬身朝着玄机子行礼。 “世子不必多礼,今日我们不练《惊蝉剑》”玄机子说着话便领着李凤歌来到了藏书楼的阁楼“世子请坐!”玄机子伸手指了指地板上的蒲团。 李凤歌疑惑地坐了下来,脑袋此刻还是晕晕乎乎的,国师在李凤歌对面的那张蒲团上,也一并坐了下来接着缓缓说道“世子此时可以试一试运转《纯阳真法》”玄机子的话音刚落,李凤歌便大惊失色地望着玄机子问道“国师大人,在这?”。 “怎么,世子殿下是在质疑本座?”玄机子的气息散发出来,压得李凤歌喘不过来气,只能运转《纯阳真法》去试图抵消玄机子的威势。 望见李凤歌盘坐入定,玄机子笑了笑,也默默地运转《太阴真决》在体内运转周天,事实上玄机子早就打定了注意,之前的那二十枚丹药,与其说是为了让李凤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如说是为了将李凤歌的《纯阳真法》催动到极致。 李凤歌感到体内似一股洪流呼啸而过,尽管每日习练《惊蝉剑》法都是练到精疲力尽,可是体内仍旧残存着大量的药力,此刻这些药力被《纯阳真法》催化,使得《纯阳真法》比平常猛烈数十倍,李凤歌的体内就像是一个炽热的丹炉,而在周身涌动的气机便是灵药,丹炉内的火势迅猛,那些气机便在下丹田一点一点地变成雾气,最后又凝结成一枚若有若无的大丹。 一时间,李凤歌觉得呼吸变得十分急促,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似的,这《纯阳真法》的副作用已经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李凤歌望着面前的玄机子,赶忙用大拇指去掐自己的大腿以试图保持理智,只是面前的玄机子看向李凤歌的眼神越来越妩媚,一笑便能勾走李凤歌的心神。 “世子何必强撑着,难受为何不说出来?”玄机子用手掩着嘴角的笑意,接着将头顶盘着的发冠摘取,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垂在地板上。 “国师大人!”李凤歌一副十分痛苦的表情“在下……在下快要忍不住了”。 “为什么要忍着?”玄机子上前将李凤歌压在身下“是我不够漂亮吗?”。 “漂……漂亮!”李凤歌渐渐已经失去了神志,说话也变得模模糊糊的,眼神有些迷离“国师大人很美”。 “那我吃过的茶好喝吗?”玄机子低着头望着李凤歌的眼睛,一只手将李凤歌掐住大腿的那只手拿开。 “好喝!”李凤歌仅有的一丝丝神志,随着大腿上的痛觉一起消失,于是便伸出手大胆地搂着玄机子的后腰,另一只手伸向玄机子衣服上的系带。 李凤歌解开玄机子的衣衫,峰峦垂落刚好压在李凤歌的胸口,玄机子俯下身子,吻在了李凤歌的唇上,李凤歌一个翻身便将玄机子压在了身下,目光中露出了贪婪的神色,似乎忘记了面前的这个尤物,是当世十大高手之一。 “世子喜欢吗?”玄机子玉指在李凤歌的胸膛上滑落,转眼间便绕着李凤歌的小腹画圈,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目中满满都是浓情蜜意。 “喜欢,我早就喜欢上国师了,只是不敢说!”李凤歌一把抓住玄机子的手,顺着臂膀俯下身子轻咬玄机子的耳垂“国师是属于我的,从今天开始,一直到百年以后,国师都只能是我的人”。 李凤歌话音刚落便已经是直捣黄龙,玄机子紧紧地抱着李凤歌的后腰,感受着自己的气机似乎像是松动了关卡,犹如瀑布一般在体内自行运转周天,这么多年的瓶颈似乎有即将突破的预兆,玄机子隐隐已经摸到了小宗师的境界。 一直到暮色开始四合,天空变得湛蓝,李凤歌才气喘吁吁地躺在一边,双腿止不住的发颤。玄机子感受了体内磅礴浩荡的气机,如今已经彻彻底底地迈入了小宗师的境界,再看一旁狼狈不堪的李凤歌此时畏惧自己的眼神。 “世子殿下不妨感受一下,是不是大为精进?”玄机子仅披了一件袍子在外面,便朝着李凤歌走了过来。 李凤歌缩在墙角,既怕玄机子杀人灭口,又怕玄机子再给自己喂服那样的丹药,闹了半天李凤歌才算是明白,自己对于国师而言不过就是一炉子丹,只是玄机子的手段太过骇人,整整一日都没闲着,连口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好像……好像已经突破了界限,如今应该是九层楼的境界”李凤歌畏惧地望着玄机子,头一次从心底里害怕面前的这个女人。 “世子殿下很怕我吗?刚才世子不才说喜欢我吗?”玄机子坐在李凤歌的身旁,一只手在李凤歌的胸前反复画圈“你可是本座唯一的一个男人,可要对本座负责!”。 玄机子话刚说完,李凤歌便看见方才的蒲团上有一抹殷红,只是李凤歌刚才是意乱情迷,他哪里知道玄机子的这般手段,于是刚想开口推辞,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可以推辞的余地,只得苦笑着望着玄机子问道“咱们……咱们以后能不能不吃药啊?”。 “这……就要看世子殿下的表现了”说完玄机子便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了李凤歌“这里面都是滋补的丹药,你回去好好歇一歇吧,最近这些日子本座要闭关,你莫要在外面惹事知道吗?”。 “呃……”李凤歌显得有些犹豫,生怕这个瓷瓶中的丹药效用跟上次的一样“这……”。 “放心吧,我这一闭关便是一个月,这里面的丹药真的只是滋补用的”玄机子说着便将瓷瓶放在李凤歌面前,接着便走了出去。 李凤歌见玄机子走后,便连忙将衣服穿好,并将那个瓷瓶塞进怀中,小心地扶着墙,一步一步地朝着楼下走,生怕一个没站稳便直接摔下去。赵轲远远见到世子走路费力的样子便赶紧迎了上去,这已经在藏书楼里待了一整天,楼下的赵轲早就急坏了,几次打算进去寻找李凤歌。 “世子殿下这是怎么了?”赵轲扶着李凤歌问道。 “没事,就是刚才练功岔了气,国师已经为我调理过了,没什么事儿!”李凤歌尴尬的望着赵轲说道,随即便被扶上了马车。 第六十八章 秦家祸事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真是荒唐!”皇帝李淳生气地将奏折扔在一旁“这秦家的事情,怕是王家所为,朕还以为王重山已然放过此事,没想到……”。 王谢两家在朝堂上掀起的党争,烧到秦侍郎家是迟早的事情,毕竟秦家是此次祸端的开头,若是真的能够幸免,怕才是见了鬼。王重山暗中命人收集秦侍郎贪污户部应当拨付给北方的赈灾款的证据,再让御史台的人借机发作,大理寺的人从旁配合,秦家想要躲过这一劫怕都难。 户部此次拨付给北方州县赈灾的银两确实出现了短缺,可却不是进了秦侍郎的口袋,而是用来填了去年朝廷国库的亏空,户部向来是如此,并非秦侍郎在任时才兴起的腾挪之术,只是大家都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陛下,此事王家必然已经是准备万全,怕是不好糊弄过去,还是让三司同审为好,至于秦府众人,便先关押在南北都抚衙门罢!”魏忠连忙走到皇帝身前,将一个食盒摆在皇帝面前“皇后娘娘刚命人送来的羹汤,还请陛下趁热喝!”。 “放这儿吧!”皇帝李淳看了食盒一眼“秦家的事情,就按你说的办吧!”。 南北都抚衙门的人在街上的动静可不小,自然逃不过广陵王府在京耳目的眼睛,很快消息便传到了世子府邸。李凤歌拿着暗桩传回来的消息,面色铁青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毕竟这贪污赈灾款,在大胤的律例上可是要夷族的,况且此次王家还拿出了确凿的证据与数目,就是李凤歌有心去帮秦家一把,恐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秦家!”李凤歌手中拿着秘信孤坐在窗前许久,窗外小雨淅沥沥地打在芭蕉叶上,能听见清脆的声响,还有房檐下燕子的啼鸣。 云娘走到李凤歌的身侧坐下,直到云娘将李凤歌手中的信抽了下来,李凤歌才回过了神“不在床上躺着,怎么还敢随意乱走动?小心动了胎气”。 “一整日都没见到你人,问林厢他们也没看见,只得到书房来寻你”云娘说着话还犯着恶心,隐隐想要吐出来,这是害喜的征兆“什么事情让世子这么愁眉苦脸?”。 “在鹿州的时候,只是看你的信,所以尚不觉得,今时今日亲自看见故人即将被满门抄斩,心里总不是滋味”李凤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里面的茶汤已凉,不知道放了多久“秦侍郎还是没逃过王家的手掌心,因贪默赈灾钱粮,被阖族下狱待罪”。 权势的尽头往往便是深渊,秦侍郎是有这个觉悟的,此刻秦侍郎与府上众人待在大狱里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摸着小儿子的头。秦小公子年幼,如今和陆无病一般大,说起来也算是秦侍郎晚年得子,本是一桩幸事,若是能懂得急流勇退的道理,秦家也不至于会陷入如此地步。 南都抚衙门的人李凤歌全都打好了招呼,对关押在大牢里的秦家人,倒是也算十分的照顾,至少饭菜都还干净,也未曾对秦家人动过刑,应用之物一律置备齐全,再就是等三司会审之日,秦家定罪之后,为众人准备上好的断头饭,当然这些都是世子府出的钱。 皇帝也是知道秦家此次在劫难逃的,让三司会审的用意,不在于保住秦家,而在于保护谢家,毕竟谢家才是皇帝在朝堂上与庄太后抗衡的底蕴。这一点秦侍郎也是知道的,所以早就抱了必死的决心,皇帝钦点审案的官员前来问询,秦侍郎倒是十分痛快地将户部历任侍郎的账目捅了一个底朝天,其中也有王家的附庸,不多时南都抚衙门就已经人满为患。 “姓秦的,你死何必要拉上我们陪葬?”。 “老夫都已经乞骸骨回乡安养,在任时也不曾得罪秦侍郎,秦侍郎为何要扯上老夫?”。 “就是!你们一家子都不得好死”。 南都抚衙门里的吵闹声此起彼伏,受到秦侍郎供状牵连的前任户部侍郎,活着的有三个,没了的也有两个,这些早已退离朝堂游戏乡野,如今已经头发花白年逾古稀的老人,此刻抱着自己的儿孙蹲在南都抚衙门的大牢里痛哭。 “吵什么吵?这里可是南都抚衙门”一名小旗官走上前,鞭子抽打在牢房的木桩上,吓得众人纷纷闭嘴。 秦侍郎的眼神望见那名小旗官,刹那间便冒出精光,秦侍郎走到牢房门口,轻声唤道“南都抚衙门的小兄弟,还请过来一下!”。 那名小旗官看了一眼秦侍郎,便瞪了一眼刚才骂骂咧咧的众人,接着朝着秦侍郎所在的牢房走了过去“秦大人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吩咐不敢,烦劳兄弟给广陵王世子带话,就说老夫想要见他一面”秦侍郎扑通跪在地上“如今也没有什么东西好送给小兄弟的,只请小兄弟能受秦某一拜,秦某来生愿为小兄弟牛马!”。 “秦大人快起来吧,不过是带一句话的事情,不必如此”那名旗官示意秦侍郎不必多礼,一只手穿过牢狱的缝隙,将秦侍郎搀扶了起来“秦大人等我消息,我这就去世子府”。 李凤歌今日一整天都无心玩闹,少见的一个人待在一旁怅然失神,就连慕白过来也没与她说几句话,众人知道李凤歌今日心情不佳倒是也不多做打扰,各自便忙活着自己的事。此时赵轲走了进来,看见望着窗外发呆的李凤歌赶忙上前躬身行礼说道“殿下,南都抚衙门的人来了”。 “南都抚衙门的人?快请进来吧”李凤歌从座位上缓缓起身,望着走进门的小旗官便迎了上去。 “卑职见过世子殿下”小旗官正准备要行礼,却被李凤歌一把拦住,并请到一旁入座,婢女见势还沏了一壶好茶端了过来。 “兄弟今日到我府上,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李凤歌望着刚落座的小旗官问道。 “到算不上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大牢里的秦侍郎说是要见世子殿下一面,我等自然要及时来通传一声”小旗官朝着李凤歌拱手笑了笑“如今虽说此事王家盯得紧,可到底世子殿下是自己人,我等在不违背规矩之下,自然应当尽量要体量世子”。 李凤歌自然是知道小旗官话中的意思,于是唤来婢女去拿了十两银子过来,到底是不能让南都抚衙门的人空跑一趟,所谓的自己人,也不过是因为李凤歌愿意在这些“小鬼”的身上花钱的缘故罢了,换做王家连正眼看他们一眼都懒得看,他们又怎么会向着王家呢? “兄弟冒雨前来实在是辛苦,这十两银子虽不多,全当一顿酒钱,还望兄弟莫要推辞”李凤歌将包好的银子递给了小旗官。 “世子殿下真是客气,卑职每次来都能得世子殿下的赏赐,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小旗官将银子揣进了怀里“世子殿下,车马我来时已经备好,咱们动身吧?”。 “这是自然!”。话音刚落,李凤歌便跟在小旗官的后面,赵轲站在李凤歌的身侧撑着伞,不多时众人便出了世子府的大门,马车直奔南都抚衙门而去。 第六十九章 赠君千万金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南都抚衙门的牢狱比李凤歌在这里时,要显得更加的潮湿,光线此时忽明忽暗,小旗官特意拿了一件斗篷让李凤歌罩在身上,免得被别人看见,还特意备好了一件房间,供李凤歌会见秦侍郎之用,不可为不用心,古人诚我不欺,到底是钱能通神。 “殿下稍等,我这就去请秦侍郎过来!”那名小旗官说完便转身朝房间外面走,李凤歌擦了擦长凳,便坐了下来。 李凤歌心里也有些犯嘀咕,摸不清秦侍郎要见自己的原由,毕竟秦侍郎所犯的是重罪,如今又在节骨眼上,被王家人和大理寺盯着,李凤歌可不敢像之前捞晏浩然那样故技重施,毕竟此二者已有所区别,况且就算是李凤歌愿意花这个钱,怕是南都抚衙门的人也不敢冒这个风险行事。 不到一刻钟,房间门被推开了,小旗官就送到门口便没再进来。秦侍郎拖着长长的锁链走进了房间,反手将门关上,走到李凤歌的身前便下身跪拜“世子殿下,我秦家遭此浩劫,秦某别无所求,只是幼子上小,秦某想请世子殿下为我秦家留下一脉香火”。 “秦侍郎快起来说话!”李凤歌望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秦侍郎,便赶忙上前搀扶“如今这桩案子上上下下的眼睛都盯着,这个节骨眼上想要救小公子出来,怕是难……”。 李凤歌并没有说什么宽慰之语,他是不希望秦侍郎对于捞人的事情还抱有什么幻想,毕竟此事风险太大,要是一个不慎,李凤歌也有可能会被牵连其中,所以能对秦家照顾的地方,也只有在南都抚衙门里,让秦家人少受些罪。 “殿下!此事若是殿下肯施以援手,秦某是不会让殿下空手而归的”秦侍郎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李凤歌的手臂,见李凤歌没了刚才的坚决,于是便继续说了下去“朝廷今年用费颇大,魏忠想了个法子,便是去寻找离楚时昏帝的陵寝,据说里面有千万两黄金作为陪葬,秦某命人暗中查访,终于找到了陵寝之所在,这件事旁人还不知道!”秦侍郎刻意压低了声音。 秦侍郎的话刚落入李凤歌的耳中,便让李凤歌大吃一惊,离楚昏帝一生穷奢极欲,在他主持朝政的时候,就曾下令用翡翠、琉璃、琥珀、金银等筑造宫殿,据说历经五年,倒还真让昏帝造出了一个恢弘绚烂的寝宫,据说即便是到了昏帝死后,所用的棺椁,也是用的一整块上好的美玉雕琢而成,还让数千名年轻貌美的女子为自己殉葬,他的陵寝自然是有千万两黄金贵重,只是自古以来遍寻昏帝陵寝者不在少数,可却从未有人发现过踪迹。 “当真?”李凤歌看了一眼秦侍郎,觉得他不像是撒谎的样子“那昏帝陵寝在何处?” 见李凤歌主动开口询问昏帝陵寝的下落,秦侍郎倒是舒了一口气,接着不紧不慢地对李凤歌说“非秦某信不过殿下,只是事关小儿的性命,秦某不得不慎重,此事我已告诉给了幼子秦筱,待我儿平安后,自会告诉世子殿下”。 “秦侍郎的意思我明白,可我也只能说尽力一试,并不能保证一定能救出令公子”李凤歌说完便朝房间外走,在走到门口时还回过头望了秦侍郎一眼“多保重!”。 若是能找到昏帝的陵寝,对于广陵王府来说便已经具备了鞭笞天下的威势,李凤歌便也就不需要在京城里费这些事,而是可以随时逃回广陵,直接引兵北上,至此拉开争夺皇权的序幕。可是要想救出秦府的幼子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多少人的脑袋绑在上面,弄不好得再死一堆人。 “世子可想到办法了?”赵轲和李凤歌同坐在马车里,今日难得主动开口询问。 “不曾!”李凤歌皱着眉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距离三司会审还有多少日子?”。 “回禀世子殿下,距离三司会审还有十日!”赵轲朝着李凤歌说道“这时间怕是太仓促了些”。 “是啊,时间太仓促了,可是昏帝陵寝的消息若是错过了这次恐怕这辈子都碰不上了”李凤歌撩起马车一角的帘子,外面的雨越下越急,重重地敲打在街市的石砖上,发出急促的声音,听的让人厌烦“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试一试,若是实在不行也只能怨我命中无这笔财运了”。 回到府中李凤歌也没有心思吃晚饭,只是让后厨送了一碗羹汤,便躺在床上开始思虑救秦侍郎幼子之时,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色便已经暗了下来,云娘走进了房间,看见此时正发愁的李凤歌,便走到李凤歌身旁,替李凤歌按下头上的穴位解乏。 “这饭也不知道吃,王妃若是知道了,又该怪我没照顾好世子殿下”云娘斜着倚在床头,望着想的出神的李凤歌“还是很少见世子对什么事情这么上心!”。 “云娘不知道,这秦侍郎愿意用昏帝陵寝的消息换他儿子一条命,这是我不能拒绝的条件,毕竟关系到咱们王府的谋局,若是能尽取其中的财物,咱们广陵王府便有了八成的把握,能够代替李淳号令天下”李凤歌侧过头望了一眼云娘,接着伸出手去摸云娘已经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京城越来越危险了,得找个机会送你回广陵养胎才是”。 听见李凤歌的话,云娘愣了愣,本想说要留下来与世子共患难,为世子分担忧愁,可是如今云娘已经有了身孕,又是李凤歌目前唯一的孩子,广陵王府如今唯一的后裔,云娘没有理由拿广陵王府的未来冒险,这件事李凤歌不允许,广陵王府更不允许。 “这昏帝之事,见诸史书,云娘也有所耳闻,只是秦侍郎真的知道昏帝陵寝的消息,会不会是哄骗殿下去为秦家留下一丝血脉?”云娘疑惑地望着李凤歌,担心地问道。 “想来秦侍郎是不敢的,他知道若是哄骗我的代价,自然不会做这样的蠢事”李凤歌靠在云娘的腿上,将耳朵贴在云娘的肚子上“怎么还是听不见动静?”。 “还早着呢!殿下真是心急”云娘将手搭在李凤歌的头上“殿下如今有了孩子,行事更要思虑周全,毕竟我和孩子还都要依靠殿下,殿下万不可行冒险之举”。 李凤歌是能听出云娘的弦外之音的,到底是不希望李凤歌牵扯进秦侍郎的这件事里,只是很多事并非能尽如人意,若是秦侍郎狗急跳墙,用昏帝陵寝的消息向旁人去买下自己幼子的这条命,那么广陵王府便很有可能多一个劲敌,这可是关乎到千万人性命的事情,可不是李凤歌想不卷进去就能不卷进去的。 “明日我便让苏蒙护送你和林厢回广陵,京城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好在广陵养胎,把孩子平安地生下来比什么都重要”李凤歌坐了起来,一把将云娘揽在怀里“天下之事,不是我想不参与就不参与的,我的身后是广陵王府的万千将士,有些事我没有选择”。 云娘望着李凤歌的眼睛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当李凤歌打定主意时,任何的劝告都是无用的,索性便紧紧地依偎在李凤歌的身上,只能任由分别前的眼泪默默地流淌。 第七十章 噩耗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世子府邸的门口,人们陆陆续续地朝着马车上搬东西,李凤歌扶着云娘,牵着林厢上了马车,云娘临近马车前,还依依不舍地望着李凤歌,只是想想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云娘只得红着眼眶走了进去,林厢一直陪在云娘身边劝慰,不时还能听见马车里传来云娘啜泣的声音。 苏蒙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货物是后都已经安顿好,接着朝着李凤歌走了过来,双目中满是浓情地望着李凤歌说道“世子在京中要多保重,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让云娘和大家担心!”。 “世子殿下!”马车的帘子被撩开,云娘探出头红着眼望向李凤歌“孩子出世之前,你一定要赶回来!”一旁的林厢轻抚着云娘的后背。 “知道了,放心去吧!”李凤歌看着苏蒙也走上了马车,又摸了摸云娘的侧脸,眼神满是不舍,语气轻柔的对众人说“这一去山高路远,你们多照顾些云娘,若是路上害喜严重,便休整一日,千万不要动了胎气”。 “放心吧世子殿下,我会照顾好云娘姐姐的”林厢的话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车队开始缓缓前行,云娘也放下帘子,直到车队的身影全部消失在了李凤歌的视角中,李凤歌才转身依依不舍的回府。上官锦坐在椅子上,云娘走后俨然她便成了世子府邸里的第一女主,三个手下此时正围在身边溜须拍马。 那三人看见李凤歌转身回来,纷纷识趣地转身走开,婢女们也掩着嘴轻笑,知道方才吆五喝六的上官锦,怕是此刻要遭殃了。上官锦赶紧将翘在椅子上的腿放下来,将糕点重新放回瓷盘内,毕竟云娘在时,不止一次的说过她的举止太过粗鄙,向来是不允许她在府上一副山大王的做派。 “刚才阿锦不是挺横的吗,怎么一下子这么老实?”李凤歌一把将上官锦扯进怀里,右手紧紧地搂着上官锦的腰,鼻尖贴在上官锦的鼻尖上,眼睛死死地盯着上官锦游离的眼神“知道错了吗?”。 “我哪里错了?云娘姐姐在的时候我便需要这么拘束,云娘姐姐现在回广陵我还要这么拘束,难受死了!”上官锦双手撑在李凤歌的胸前,轻轻地皱着眉头“你可是说过要让我过好日子的,男人果然都是善变的,说什么都是不可信”。 “阿锦都会顶嘴了,看来得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夫为妻纲!”李凤歌话音刚落,便将上官锦整个人抱在了怀里,迈步朝着后院走去“你以后要是为我生了孩子,真怕这孩子的性子随你,那就完了!”。 苏蒙护送着云娘和林厢南下回广陵,这在京的世子府邸,此刻能常伴在李凤歌身旁的便只有上官锦了,自然是三千宠爱一身专,况且只有这样上官锦的境界才能快速精进,如今上官锦已经摸到了七层楼的门槛,差的只是临门一脚罢了。 刚走进后院,李凤歌便于慕白迎面撞上,慕白的神情有些古怪,望着怀里抱着美人的李凤歌皱着眉头,然后朝着李凤歌说道“世子殿下,竟然白日宣,淫,简直是有辱斯文”说完便提着剑朝外走,李凤歌本想着解释什么,却发现根本就无法向慕白解释这件事,难道要告诉慕白,自己每每练功之后,都需要有美人在侧散火? “听见了吧,慕白公子说殿下有辱斯文,还不快放我下来”上官锦缩在李凤歌怀里娇嗔地说道,佯装着挣扎要下来,只是李凤歌似乎抱的更紧,并没有给上官锦逃脱的机会。 “一会儿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有辱斯文”李凤歌将抱在怀里的上官锦向上提了提,然后大踏步地朝着房间走去。 刚进房间,便能听见房门被关上时,发出重重的砰的一声。上官锦被李凤歌压在床上,正打算一番游龙戏凤,突然房间外传出了急促的敲门声。李凤歌皱着眉头朝着房门走去,上官锦似解脱般站了起来,将衣服理了理。 “世子殿下,不好了!”赵轲急切地望着李凤歌。 “怎么回事?你慢点说”李凤歌听见赵轲说的话,下意识地联想到了刚刚出门的云娘“是云娘他们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殿下”赵轲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是南都抚衙门的秦家,在女监牢里关押的秦月娥死了!”。 “怎么回事,我不是交代过不准用刑好生照顾吗?”李凤歌疑惑地望着赵轲,等待着赵轲后面的话语。 秦月娥是在昨夜深夜死的,她割开了自己的腕,鲜血染满了牢房,是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来交班的小旗官顺着血腥味找到的秦月娥的尸体。南北都抚衙门的人倒确实是没有对秦月娥动刑,不仅如此每日一日三餐供应的饭食都会比一般案犯好上许多,至于秦月娥为什么会自杀,还是与秦月娥关押在同一个牢房的女犯们说出来的。 原来这几日秦月娥时常会向众人打听,按照秦家如今犯的案子,自己会被如何处置。被关在女监里的囚犯哪里知道这个,秦月娥只能将目光转向经过这里的小旗官。若是旁人询问,小旗官们怕是理都不会理,只是秦家李凤歌早就打了招呼,能照顾之处还请招呼,于是便有一名小旗官多嘴“秦姑娘!此案若是真的定了罪,三族之内的男子皆要被问斩,女子大多是入贱籍送到教坊司充作官妓”。 很多时候死亡并不是最让人害怕的选择,对于秦月娥来说,她宁愿随着秦家的男丁一起被问斩,也不愿入贱籍,尽管秦月娥长得不漂亮,尽管秦月娥也不懂什么诗书,可秦月娥知道她是秦府的嫡女,秦家可以被夷族,可不能如此被折辱,所以当晚秦月娥便结果了自己,先父亲一步去了阴曹。 “事情就是这样,我已经让人送了一具棺材过去”赵轲将南都抚衙门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说给李凤歌听。 “真是个贞烈的女子,我本想着三司会审定罪之后,疏通关节将她与秦可人一起赎买出来,虽说脱不了贱籍,可好歹不用受辱,目下……”李凤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再与上官锦玩闹,眼神有些哀伤,接着顺手从腰间解下玉佩递给赵轲“将这个放进棺材里,与月娥葬在一处吧!”。 “是!”赵轲接过玉佩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下!”李凤歌连忙喊住赵轲“我交代让提过来的人,什么时候能带到京城?”。 “殿下说的是那个会易容术的贼?这两日想必就该到了”赵轲躬身朝着李凤歌行礼“不知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到还有一桩事情,你让人给关押在南都抚衙门的秦家小公子秦筱,画一幅相,此事要做的隐秘一些,不要让南都抚衙门的人知道,借着给秦家送点东西的借口,将画师带进去”李凤歌特意走到赵轲身前嘱咐道,声音被压得很低。 秦月娥的尸体被葬在了皇城外,李凤歌无旨不得随意出城,所以没能亲自前去祭拜,只是交代让赵轲替自己,多给秦月娥烧些纸钱,上供的供品要挑好的,还从世子府邸的地窖里,拿出了一坛子从广陵带来的酒,也让赵轲一并带去。 上官锦小心地走到李凤歌的身后,看着李凤歌的目光凝望着蔚蓝的苍穹,许久也不见李凤歌说话,只是能听见传来阵阵地长叹。上官锦从背后抱住李凤歌的腰,紧紧地靠在李凤歌的背上,她不知道这样李凤歌是不是会好受一点,她只是想要让李凤歌在此时能够觉得,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在离他远去。 第七十一章 偷天换日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三司会审的日子就要临近,作为朝廷重犯,秦家的男子被处死之后,都是要被验明正身的,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李凤歌因为此事,特意让赵轲提来了一个人,是个叫陆迁的江湖飞贼,最为擅长的就是易容术,长着两撇八字胡,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此刻就站在李凤歌身前,正朝着李凤歌躬身行礼。 “小人陆迁拜见世子殿下!”陆迁下拜时还不忘偷偷瞟了一眼李凤歌,只是被赵轲一瞪,立马便收回了目光。 “起来吧,听说你会易容术?”李凤歌端着茶盏没有去望陆迁,淡淡地问道。 “回禀殿下,小人自幼访得名师,学的这一手绝艺,从未被人看破过”陆迁的语气很坚定,一只手拍了拍胸脯“殿下但有吩咐,小人无有不从”。 “那好我问你,死人可以易容吗?”李凤歌放下茶盏走到陆迁面前,望着陆迁的眼睛问道。 “呃……”陆迁一副为难的样子“这死人小人从未操办过,不过或可一试应是无妨!”。 李凤歌将为秦筱画好的画像递给了陆迁,又命人将一具刚死不久的孩童尸体搬了进来,看模样也是逃荒的难民,身上乱糟糟的,接着便命人专门收拾出一个房间,将尸体、画像、还有陆迁一同关在了里面,赵轲就站在门口看着,不许任何人随意靠近这间屋子。 想要用易容后的尸体将大狱里面真正的秦筱换出来,怕是还需要上官锦和慕白与自己一道才行,届时李凤歌将南都抚衙门的几个头头请到一旁吃酒,只需要上官锦催动幻术让慕白将尸体带进去,事情便成功了大半,关键是这件事一定不能走露风声,否则不仅会功亏一篑还有可能惹火烧身。 “阿锦,此事还要劳烦你出手相助”李凤歌望着将腿翘在椅子上的上官锦,便赶忙站到她身后替她揉肩捶背“只要我家阿锦能出马,这件事一定是手到擒来”。 “你们男人这张嘴不能信,每次求我办事的时候便大献殷勤,事情办完之后便又露出獠牙”上官锦啃了一口果子,眼神幽怨地望着身后的李凤歌“不去!”。 听见上官锦的话李凤歌霎时间便急了,赶忙走到前面蹲了下来,替上官锦捶腿,又将一旁的茶盏重新沏了一壶,上官锦望着此时手忙脚乱的李凤歌,心里自然是大为痛快,毕竟平常都是自己被李凤歌欺负,今日得了机会,上官锦怎么可能会不好好的利用一番呢? “昨天我又看上一枚簪子,只是有些贵,没舍得买!”上官锦摆出一副勤俭持家的样子直叹气“你是知道的,这云娘姐姐回广陵后,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我操心着,眼看快要入冬,这下人们的衣服倒是一件不少的都添置了,只是到现在我的衣服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阿锦这是说的什么话,为夫不是说过要让你过好日子的吗?这簪子看上了咱就买,什么贵不贵的,我们广陵王府难道还买不起一枚簪子?”李凤歌胳膊已经有些酸了,只是依旧咬着牙忍着,朝着上官锦陪着笑脸“前几日嘉义王世子送了我几件上好的白狐皮,我正想着给你做两件过冬的衣裳呢,哪里会让你冻着!”。 上官锦假装端着架子,心里却乐开了花,李凤歌见上官锦松动了,心里更是开心,毕竟上官锦只是得了一枚簪子,还有两身衣裳,可是对于李凤歌来说,得到的却是整个昏帝陵寝的宝藏,足足值黄金千万两之多。 吃过午饭,李凤歌直奔慕白住所,便向慕白陈说了希望慕白能帮忙从南北都抚衙门劫人一事。慕白倒是很爽快,没有上官锦那么多要求,只是从世子府邸的地窖里,搬了年份最长的两坛子酒到了房间了,心疼了李凤歌好半天。 南都抚衙门的人今日高兴,李凤歌为了答谢南都抚衙门诸君,这段时间对秦家的照顾,特意从明月楼定了两桌子酒菜,还让潇湘阁送来了姑娘,需要值守在大牢进出口的兄弟,李凤歌也每个人都给了谢银。 “世子殿下真是太客气了,咱们都是自家兄弟不必那么见外!”为首的千户连忙向着李凤歌敬酒,一旁娇俏的小娘子不停地将空了的酒盏添满。 “蒋千户这就见外了,正是自家兄弟才应该无事聚一聚,免得不常走动生分了,况且这段时间秦家都是托兄弟们照料,兄弟们也是辛苦,吃喝些有什么不应该的?”李凤歌边喝酒边说着场面话。 “说来惭愧,秦家的嫡小姐居然就这么死了,是我等看护不力”一名百户神情复杂地望着李凤歌,毕竟他真是负责女子监牢的看守。 “此事我已经知晓,秦小姐也已经好生安葬,这件事说到底也是怪不上兄弟们,兄弟不必往心里去,来,咱们喝酒!”李凤歌一只手搭在那名神色忧虑的百户肩膀上“今夜不说什么不醉不归,怕误了兄弟们的差事,只是需得尽兴,莫要一副愁眉苦脸”。 李凤歌正与一众南北都抚衙门看守监牢的头目畅饮,上官锦便已经开始施展幻术,那些看守在周围的小旗官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甚至不能看见此时就站在他们身前的上官锦和慕白。慕白此时望着上官锦愣了愣,倒是也没说什么,提着麻袋便化作一阵虚影,在南都抚衙门的大门口消失。 在进来之前,上官锦便已经打过了招呼,慕白自然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便赶忙朝着监牢奔去,沿途看守的小旗官,在慕白的眼里纷纷变得目光呆滞,即便是站在他们面前挥手,也不会有丝毫的反应。秦家众人关押在大牢里的位置倒也不难找,慕白很快便从一名小旗官的腰间拿了钥匙,打开了秦家牢房的大门。 “你是谁?”秦侍郎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其余秦家子弟目光呆滞,没有丝毫的反应,秦侍郎看着身旁的众人,赶忙将小儿子秦筱护在身后。 “世子殿下让我来的”慕白将麻袋放在地上,解开上面的绳子,里面是一个和秦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慕白将尸体放在地上接着一伸手,真正的秦筱便从秦侍郎的手中朝着慕白飞了过去“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还有什么要对你儿子说的?”。 秦侍郎望着即将逃出生天的幼子秦筱,没有丝毫的犹豫,脱口而出的是“好好活下去,不要想着报仇,不要去做官!”话音刚落牢房的大门便被再一次锁上。慕白刹那间便从监牢里消失了,此刻正站在南都抚液衙门的大门外,并赶忙将秦筱藏进了马车。 看见慕白回来,上官锦再也坚持不住,松开幻术后扶着马车大口大口地穿着气,双目出现眩晕十分的难受,慕白将上官锦一同扶上了马车,接着朝着世子府邸赶去。不多时李凤歌也走了出来,刚才小旗官进来禀报,秦家的幼子死了,众人该写公文的写公文,该验明正身的验明正身,且有的忙活。 “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慕白望了一眼身后马车内的上官锦“为什么他们好像看不见我似的?”。 “看不见你不是很好吗?你就当他们都是傻子,这么大个大活人都看不见”上官锦靠在马车上,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倒是没有跟慕白多说什么,秦筱缩在一旁看着上官锦,也不敢说话。 第七十二章 夜里闹了幺蛾子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一回府邸,李凤歌便朝着上官锦的房间走去,他是知道要让这么多人全都中幻术,上官锦是要吃怎样的苦的,好在上官锦已经摸到了七层楼的门槛,倒是不像上一次那样直接昏过去不省人事,只是有些恶心眩晕罢了。 上官锦一回来便早早睡下,看见李凤歌走了进来,才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李凤歌走到床边,将上官锦搂在怀里,一只手贴在上官锦的小腹,雄浑的内劲顺着上官锦的经脉开始运行周天,此时上官锦明显能感受到那种不适正在消退,只是这对李凤歌来说是极为耗费心神的,可为了让上官锦少受些苦,李凤歌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好点了吗?”李凤歌面色有些苍白,身上还散发着一阵淡淡的酒气“要不要给你倒一杯水”。 “比刚才好多了,算你有良心,不然我就亏大了!”上官锦恢复如常,便起身朝着桌案走去,大口地吃着李凤歌刚才端进来的鸡蛋羹。 “要不要让厨娘再给你做一些?”李凤歌咳了两声,从旁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润润喉“秦筱已经安顿好了吗?”。 “吃的就不用了,这些已经够了,秦筱和陆无病睡在一起,两个人一见面便特别投缘”上官锦只顾着吃,也不回头望一眼,此刻面无血色的李凤歌。 房间里忽然间沉寂下来,上官锦放下羹勺朝后望,李凤歌正在运转《纯阳真法》调和内息,上官锦皱着眉头,自然是知道自己的苦日子又要来了,可偏偏此时只有自己陪在李凤歌身边,推辞又推辞不掉,想走又走不开,只得气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我就知道,你又来!”上官锦插着腰,一只手指着此刻正闭目盘坐的李凤歌。 “早知道我就该多要一些,一枚簪子两件衣服现在看来太亏了,云娘他们一走,以后都得我伺候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上官锦的嘴嘟嘟囔囔也不嫌烦。 秦筱换上了赶紧的衣服,与陆无病一同吃的饭,虽然依旧话很少,可对陆无病这个年龄相仿的玩伴倒是很喜欢,陆无病倒是也乐意照顾秦筱,还比划着拳脚给秦筱看,只是在看见赵轲走进来时,陆无病便像是打了霜的茄子。 “师父,您……您怎么来了?”陆无病颤颤巍巍地看着赵轲,秦筱也躲在了陆无病的身后。 “这么晚了,吃完了饭就带着秦公子去睡觉,你们俩睡一个房间,晚上别蹬被子”赵轲交代完后,便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孩童之间的情谊是最真挚的,陆无病搭在秦筱的肩膀,一副东道主的样子,领着秦筱朝着房间走,还将自己的藏品一一向秦筱展示,怕是全府上下也只有秦筱才会明白,一块长的有些老鼠形状的平常石头,到底有什么值得收藏的价值。 “这石头你是在哪里找到?”秦筱将破石头捧在手里“真有趣!” “这是我在皇城外见的,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陆无病又拉着秦筱看了看林厢给他做的过冬的新衣服“这是厢姐姐给我做的,她回广陵了,回头只能让锦姐姐给你做衣裳了,只是不知道她的手艺怎么样,肯定是没有厢姐姐好的”陆无病忧虑地望着秦筱。 “没事,穿什么我都可以的”秦筱倒是也没了秦府少爷的架子,他摸了摸陆无病手上拿着的那件新衣服“真好看,我阿娘想必也有这个手艺,可惜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秦筱有些难过,眼眶微微泛红。 上官锦看着李凤歌盘坐了许久也不见醒来,有些急的直跺脚,毕竟往日里李凤歌运转《纯阳真法》必然不会耗费这么长的时间,怕是这一次出了什么岔子,忽然上官锦见到李凤歌睁开眼睛,一口鲜血从口腔里喷了出来,上官锦吓坏了,赶紧上去用帕子将李凤歌嘴角的鲜血擦了擦。 “你怎么了这是?”上官锦焦急地扶着李凤歌靠在床头“刚才不还好好地吗?”。 “还不是你方才骂的我急火攻心?咳咳……”李凤歌不想让上官锦担心,刚才他耗费了心神,本无力去运转《纯阳真法》,可是强行催动之下,真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如今体内是一团糟“今天你大概是不会受罪了,咳咳……噗!”李凤歌又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真气逆行是件极为危险的事情,上官锦没遇到过也不懂,但看见李凤歌此时的样子,便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便转身去找慕白。慕白本已经睡下,听着门外上官锦带着哭腔说道李凤歌运转《纯阳真法》出了岔子,便立刻穿上了衣服,与上官锦一同来到了房间里,刚进房间,便能看见李凤歌已经在床上晕了过去。 “快将他扶起来!”慕白焦急的走到床头,吩咐上官锦过来搭把手。 “哦!”上官锦脱下足靴,爬到床靠内的那一侧,与慕白一同将李凤歌扶了起来。 慕白用手掐了掐李凤歌的人中,看见李凤歌微微的皱眉,便朝着李凤歌喊了两声,见李凤歌能听见说话的声音,慕白便嘱咐道让李凤歌继续按照《纯阳真法》运行的轨迹去控制真气,接着慕白左手托住李凤歌的后背,又手放置在李凤歌的下丹田,大宗师的气势一时间便四散开来。 李凤歌能够感受到在身体内横冲直撞的气机,随着慕白的介入,变得不再那么暴躁,便全力运转心神,将那些散溢在四处的气机聚拢在一处,继续顺着《纯阳真法》的关窍运转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凤歌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稳,神志也变得清明。 “他身上怎么这么烫?”慕白疑惑地望着一旁的上官锦问道。 “他……他每次练功都这样”上官锦支支吾吾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晚上的实在是麻烦了,世子有我照顾,你就放心先回去休息吧!” 上官锦可不想让慕白看见等下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于是赶忙催促慕白回房间睡觉,接着将门关好。慕白离开时还疑惑地瞟了一眼上官锦和李凤歌,只是也没说什么,见李凤歌依然无事,便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慕白走后,李凤歌缓缓睁开了眼睛,浑身难受却没有力气,于是便躺在床上,望向一旁的上官锦。上官锦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可还是没有半点迟疑地朝着李凤歌走了过来,望着李凤歌贪婪的眼神,上官锦将纱帐放了下来。 “不许说话,再多说一句,我便离开任由你一个人难受去!”上官锦将手捂住李凤歌即将张开的嘴,眼睛瞪得大大的,因为他知道,每次这个时候李凤歌都要拿自己调侃一番。 见李凤歌听话地点了点头,上官锦才松开手,便为李凤歌宽去衣带。尽管是已经渐渐要迈入寒冬,可是上官锦的房间里依旧春色正浓,玉臂撑在李凤歌的两侧,鼻翼露着微汗。葡萄从藤上挂下来,显得十分晶莹剔透的样子,让人想要摘下尝一尝酸甜是否正合口,征讨的大军宛若有直捣黄龙的气势,一声令下,便朝着敌军的大营奔去,一时间杀的是天昏地暗人仰马翻。 “满意了吧?”上官锦累的趴在李凤歌的身上歇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鼓鼓的嘟着嘴。 “阿锦说满意,哪能有不满意的?”李凤歌小心地搂着上官锦的腰“今天的事,真是辛苦你了!”。 第七十三章 昏帝陵寝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翌日一早,李凤歌正在吃早膳,便让赵轲去叫陆无病带着秦筱过来,一旁的上官锦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倒是让慕白觉得,昨夜真气乱行的人并非是李凤歌,而像是上官锦,不过说到底上官锦昨夜也不是全无收获,此刻她已经是七层楼的高手,假以时日等上官锦迈入十层楼之境,那便能让整个皇城的人,在两刻钟之内,深中在幻术之中不能自拔。 “看什么看?”上官锦没好气地望了一眼朝自己发笑的李凤歌“没见过人家吃饭,还是自己碗里的始终不及别人碗里的肉香?”。 “为夫只是看见阿锦比昨日更漂亮了,就不忍多瞄了几眼”李凤歌伸出手,看着向后正欲躲闪的上官锦,一把将上官锦嘴角的饭粒摘了下来。 “你们两个还能不能好好吃饭?”慕白瞪了李凤歌一眼,吓得李凤歌赶忙端起碗筷不再说话,他可不敢拂逆一位杀人不眨眼的大宗师。 此时,陆无病拖着秦筱走了进来,朝着坐在正当中的李凤歌躬身行礼,尽管陆无病在世子府邸学礼仪规矩已有多日,可是依旧不及从小在规矩中熏陶出来的秦筱礼仪合规。李凤歌挥手示意陆无病可以先下去,陆无病偷偷瞟了一眼一旁的秦筱,然后小声地说“我还在昨天那个地方等你!”说完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秦小公子!快过来一起吃点吧”李凤歌连忙示意秦筱过来坐。 “不了世子殿下,早起时我已经与无病兄弟用过饭了”秦筱谨慎地望了李凤歌一眼,以往他是断然不需要这般小心谨慎,到哪里都是一帮人围着。 “令尊曾答应过我,若是能救你性命,便要送我一个秘密,不知道这个秘密藏在何处?”李凤歌将碗筷放下,目光朝着站在面青的秦筱投了过来。 “世子殿下大恩大德,我秦家永世不忘”秦筱跪在地上叩拜,脑袋碰在地砖上发出一阵沉闷的撞击声“秘密就藏在我阿爹书房的房梁上,那上面有一个锦盒,那些抄家的人并没有发现!”。 “秦公子快起来”上官锦望着长得可人的秦筱,赶忙走了过去将秦筱从地上拉了起来,又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长得真好看,世子殿下,要不咱们收养他吧?”上官锦回过头望向李凤歌。 秦筱听见上官锦的话,连忙又跪了下来给上官锦磕头,要认上官锦做干娘,毕竟秦筱年幼,如今又只有他一个人,若是不找个依靠的话,恐怕就算出了南都抚衙门的大牢,也未必能真的活下去,到最后也是饿死在街头的下场。上官锦心疼地将秦筱搂在怀里,望着他一双泪汪汪的眼睛,还有桃红色的小嘴,肉嘟嘟的小脸便朝着李凤歌一通撒娇造作。 “阿锦不要闹,你自己还未生养,怎么能收别人做义子呢?”李凤歌训斥着上官锦,接着又将目光投向秦筱“秦小公子且在府里住下不用担心,过些时日我便将你阿姐救出来,至此你还有亲人在身边,也不必有人在屋檐下之心,令尊给的秘密若为真,足可以让秦公子一世无忧”。 听见李凤歌的话,上官锦不舍地走回座位,走之前还不忘抱着秦筱的小脸蛋,狠狠地亲了一口。慕白没有说话,她以最快的速度吃好了饭,便转身回房,倒是无心掺和这些事情,毕竟鹿州的情报正源源不断地送到慕白的手中,尚且需要她去处理,慕白虽然人在京师,可是却兼着鹿州的大小诸事。 李凤歌挥手示意秦筱可以下去,秦筱虽然没能拜上官锦为干娘,却得到了李凤歌愿意救出自己姐姐的承诺,一时间也是心情大好,收起了刚才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行过礼后便转身朝着外面走去,去找陆无病玩闹。 “赵轲,你去一趟,锦盒务必要拿回来!”李凤歌朝着身旁的赵轲说道,面色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 “是!殿下”赵轲躬身朝着李凤歌行礼,接着便出了世子府邸,朝着已经被查封的秦府奔去。 李凤歌转过头望着上官锦,又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嘴脸,没好气地问道“阿锦这么喜欢小孩子,为什么不自己生一个?”说着便一把将上官锦搂住,嘴唇贴在上官锦的耳根说道“记住,要亲你只能亲本世子,连小孩子也不行,知道吗?”。 书房内,赵轲将锦盒放在桌案上,李凤歌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将锦盒上面的锁撬开,里面是一封信,上面没有落款。李凤歌将信从信封里抽出来,上面是秦侍郎所知道的关于昏帝陵寝的所有情况。 “昏帝者,离楚末代之君,死后曾布七十二疑冢,吾奉旨欲寻昏帝之陵,掘之以取财物,以利天下,时至今日,诸多疑冢皆已查证,唯有大漠一处尚不知究竟,传此疑冢乃离楚国师奉命督造,潜于大漠之中,随流沙而动,实难寻龙定穴,余命人勘查久矣,留有千思万绪,绘制成图,留待后者考据”。 李凤歌将锦盒里的地图抽了出来,望着上面大大小小标记出来的位置,似乎有着某种规律,却又让人捉摸不透,看来此处就算不是昏帝陵寝,怕也是不凡之人才会葬在这里,只是即便是有了秦侍郎留下的堪舆图,怕是这个昏帝的陵寝依旧不是那么的好找。 “殿下,怎么了?”赵轲望着李凤歌紧锁的眉头“是秦侍郎骗了咱们吗?”。 “不是,他没有说谎,此处极有可能是昏帝的陵寝所在,可是却极棘手,就算是让再有经验的盗墓贼下去,怕也是最后喂了流沙”李凤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望着就在眼前的金山银山,却不能动丝毫,这无疑是最让人糟心的事情,简直就是和传国玉玺埋藏之地一般,皆是大凶。 “那,咱们就做这个亏本的买卖?”赵轲上前瞄了一眼看不太懂的堪舆图,望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各种标记,一时间也有些头大。 “亏本怕是不至于,只是要再付出些代价罢了”李凤歌将信和堪舆图收了起来,又放回了锦盒,接着朝赵轲说道“不日便是三司会审,你记得到时候拿一笔银子打通各路关节,将秦可人赎出来”。 “是!殿下”赵轲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书房,留李凤歌一个人待在书房里。 萧瑟的寒风顺着窗户吹进来,李凤歌坐在椅子上发愁,一个传国玉玺,一个昏帝的陵寝,这两个地方如果非要说有人能进出自如,当世不超过三个人,那便是武当山上的剑仙吕归、天师府的小天师张蕴清、还有就是即将出关的国师玄机子。 吕归与张蕴清,李凤歌与他二人素无往来,自然是没办法请他们出手,所有的希望便只能放在国师玄机子的身上,只是李凤歌想起那日自己下楼时的狼狈样,便感到后脊骨一阵发凉,他算是知道玄机子的厉害的,不仅手段诡谲,心机还颇深,当时李凤歌居然还会天真的以为,玄机子真的是起了爱才之心,才赠送的自己那二十枚丹药。 然而除了请玄机子出手以外,李凤歌已经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于是只能坐在椅子上长声叹气,嘴里喃喃念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第七十四章 檀奴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皇城近郊的山丛之间,人影一个一个飞速地穿过,他们穿着轻便的甲胄,手里拿着兵刃,箭矢飞快地从半空划过,一名手拿钢刀胡子拉碴的大汉应声倒地,那些甲士也不看倒在地上被箭射穿的人,径直朝前奔去,开始狩猎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这些人就是王家秘密训练的甲士,此时已经是初露锋芒,眼神里皆是露着精光,像是一只猎豹,又像是在天空盘旋的苍鹰,不时还能听见后边传来阵阵吼声“快一点,都跟上,没吃饭呢?”听见声音后的甲士,速度比之前更加的快,在丛林里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都是顷刻间毙命。 王家家主王重山不亏是一代枭雄,就连练兵也是用牢里的死囚作为陪练的对象,若是有死囚能够杀死甲士,便可以代替死掉的甲士活下来,穿上轻便的甲胄,去追赶上一刻还与他命运相同的人,然后将他杀死。 “死囚现在还剩多少?”王家长房嫡出的次子王楚歌,穿着威武的盔甲望着旁边的参将,一只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 “回将军,死囚还剩六百余人,其他营的死囚也不多了”那名参将单膝跪在地上,小心地说道,眼睛不敢去看王楚歌。 “真是麻烦,去催一催下面的人,让多弄些死囚过来”王楚歌说完便一撩将军袍,转身朝后面走去。 私军的营地,在山林深处,这里搭建了大量的营帐,还有制作兵刃箭甲的作坊,站在大营外面,便能听见铁锤敲打的声音,发出清脆的响声。王楚歌刚进大营,便快步朝着帅帐走去,帅帐四周都插着各营的营旗,共计有十六杆营旗,刚进帅帐便能见到各营的统领早已在此等候,这些统领有的五大三粗,有的容貌清秀,有的尖嘴猴腮,只是他们都有同一个姓氏,那就是“王”。 “将军,如今各个营的死囚都不多了,这怕是要误了家主的大事啊?”一名统领起身朝着王楚歌迎了上来,神色看上去不太好,眉头紧锁连连叹气。 “死囚不多,不还有难民吗?去抓一些过来”王楚歌径直走向最中间的那个座位上坐下,目光扫视着众人“在新的死囚还没有送过来之前,就先用这些难民训练士兵,告诉他们只要能杀死一个士兵,便能获得一斤粮食”。 “难民?这……”其余统领纷纷开始交头接耳,似乎是对王楚歌的这一安排有些不满,毕竟难民与死囚是不同的,这样的行径未免有些不合天道。 王楚歌冷眼盯着议论纷纷的众人,也不说话只是站了起来,从一旁将王重山亲自赐予的佩剑拔了出来,顷刻间寒光阵阵杀机四起,众人望见王楚歌的眼神,便吓得不再说话,他们可是知道面前这位将军的厉害,丝毫不顾及本家的情分,若是有不从军令的,该杀时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剑插向自己的血脉至亲。 “身为一名统领,若是连你们都听不懂军令,那么你们的士兵便更加不会对军令有所畏惧,长此以往这军令便是成了摆设”王楚歌并没有将剑收回剑鞘,而是指着面前的众人,目光便像是一头恶狼“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做好你们手头上的事情,家主不会亏待大家伙,今夜在潇湘阁已经备下宴席歌舞,以慰劳诸位这些时日的辛苦!”。 “潇湘阁,有阵子没去了,老家主真是爱惜我等,怎敢不效犬马之劳?”那名尖嘴猴腮的头领第一个站了起来朝着王楚歌恭敬地说道,刚才紧张的气氛,一下子便恢复了平静,众人都已经开始畅想今夜的春宵一刻。 潇湘阁共有三层,今夜顶楼已经被王家给包了下来,姑娘都是挑的最好的,还特意从斜对面的明月楼,买了一大缸的神仙醉,毕竟这些行伍之人是最能喝酒,潇湘阁的杜娘子可不敢不招待好,这可都是挥金如土的主顾,只要把他们伺候舒服了,银子还不是如流水一般流进自家的腰包。 王楚歌依旧端坐在最前面,其余统领分列左右坐下,杜娘子特意换了一身衣服,拿着团扇摆着杨柳之姿,一步一摇三步一晃地走了进来,先是朝着王楚歌躬身行了一个礼,接着一拍巴掌,小厮们便纷纷将酒菜端了上了,用面纱罩着面孔的舞娘也鱼贯而入,乐师奏起曲子,舞娘们纷纷应声而动,眼神时不时地还会瞟一眼一旁早已被勾住神魂的这些男人。 “王公子今夜还请尽兴,有什么需要的也只管吩咐便是”杜娘子说完便躬身朝着旁侧退了出去。 乐师的音律越来越急促,舞娘们的舞姿也就越来越变换莫测,不多时便见那些舞娘抛出水袖,并在半空拉成一块幕布,众人望着不解,只是下一刻便见一名舞娘径直跃了上去,轻盈地立在上面翩迁起舞。王楚歌放下杯子,眼睛痴痴地盯着在水袖之上起舞的那名舞娘,虽说是看不见面容,但单是那露出来的细腰玉足,便已经能窥见一二。 “好!”王楚歌望着那名舞娘叫道,此时三魂七魄已经有一魂四魄放在了那名舞女的身上。 听见传来的喝彩声,舞女将目光朝着王楚歌投了过来,接着一个腾身便从水袖上跃了下来,直接躺在了王楚歌的怀中,玉臂轻轻举起,芊指放在王楚歌的嘴巴上,就在王楚歌打算去握住舞娘的手时,舞娘一个转身便从王楚歌的怀中躲开,再一次跃上了水袖继续刚才的歌舞。 “小娘子,可从来未有人能躲过我的掌心,今日你也不例外”王楚歌那里还有心思饮宴?此时腹中早已是一团邪火,便径直朝着舞娘扑了过来,只是没成想扑了个空,王楚歌倒也不怒,反倒是觉得十分有趣,便如猫追老鼠一般与舞娘嬉戏。 一旁的众将领,这些王家子弟那里还忍得了,纷纷朝着其余的舞娘奔去,不多时便已经是怀抱美人归,没了众人的遮挡,王楚歌所追赶的那名舞娘便没了庇护,被王楚歌一把攥住胳膊,用力一扯便靠在了王楚歌的怀里。 “小娘子,你身上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我竟然没有闻到过”王楚歌下巴搭在那名舞娘的香肩上,微微侧过脸朝着那名舞娘的耳边轻诉“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之前在潇湘阁未曾见过?”。 “回王公子,奴家叫檀奴,刚来潇湘阁不久,公子未曾见过也不足为奇!”檀奴转过身子正对着王楚歌,伸手将面纱解开“这香叫销肌骨,只因男子皆慕用过此香的女子,日日缠绵肌骨具销”。 王楚歌望着解下面纱的檀奴哪里还忍得了?便抄起手将檀奴横抱在手中,嘴里喃喃念叨着檀奴的名字便朝着外面走。杜娘子早就为众人准备好了房间,王楚歌一脚便将门踹开,抱着檀奴走了进去,刚进房间王楚歌便打算与檀奴行云布雨,却被檀奴拦住,王楚歌此时有些不悦。 “奴家已经为公子备好了汤浴,且先让奴伺候公子梳洗不迟”说着檀奴便牵着王楚歌朝着里侧的一间房走去,里面雾气氤氲,汤池的水温也刚好。 檀奴为王楚歌宽去衣带,接着将解下的发冠放在一旁,又在汤池里撒下了一些香料花瓣之类,看着倒是风雅。檀奴跪在王楚歌的身侧,望着此时沉浸在自己美色里的王楚歌便问道“公子有没有觉得哪里有些不舒服?比如小腹有些隐隐作痛”。 话音刚落,王楚歌的脸色霎时间就变了,他赶忙躲到汤池的另一侧,望着此时笑的有些诡异的檀奴,并用手轻轻按了一下小腹,确实有一股疼痛感袭来,王楚歌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刚才一笑百媚生的檀奴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吗?”檀奴笑着望向此时缩在一旁的王楚歌“檀奴是我的小名,他们喜欢叫我毒女,我叫孟!清!欢!”。 第七十五章 李谨之谋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到了深夜,靖王世子府邸仍旧有一间房间亮着灯火,世子李谨来回在房间里踱步,忽然门被推开,孟清欢从门外走了进来,李谨听见孟清欢的声音,便一个箭步迎了上去,一把握住孟清欢的双手,顺势便将孟清欢搂在怀里。 此时的孟清欢倒是没了在潇湘阁时的那种妩媚,却是一种让人看了很舒服的感觉,她扶着李谨走回床榻缓缓坐下“不是跟殿下说过了吗?晚上要早点睡不用等我”。 “话是这样说不错,可哪一次你出去我能安心睡下的?”李谨佯装生气地瞪了孟清欢一眼,接着嘴角微微上扬,有些心疼的望着孟清欢“这些年多亏了你在身边,是我欠你的,才害的你去学这毒功,这本是男人的事,最后却都要压在你一个女子身上”, “殿下说的这些就见外了,除非殿下的心里没有我才会说这么生分的话!”孟清欢靠在李谨的肩上,有些疲倦地说道“王家的人马已经尽数归了殿下,殿下日后成事便又多了一分把握,清欢做这些都是值得的,只要殿下莫要日后相忘才好”。 王家的众人中了孟清欢的毒,自然得乖乖听命,为了顾全他们的这条小命,自然也不会去跟王重山去说,王楚歌也不例外,对于今夜的事情三缄其口,与其余诸位统领彼此是心照不宣。只是出了这档子事情之后,众人便也无心玩乐,纷纷离开了潇湘阁。 事实上李谨早已在这次大棋局的对弈中,埋下了暗子,虽说手段不甚光明磊落,可却十分的好用,孟清欢的毒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玄机子能解,可偏偏玄机子又常年不见踪迹,只是待在丹房里,就算是有人有心朝着玄机子求药,怕是最后往往是连玄机子的面也见不上。 在藩地时,孟清欢便已经将靖王营帐下的军卒尽数收入了李谨的囊中,这些只不过是靖王还不知道罢了,此番收服王家私军之后,孟清欢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天子近卫,和雍州、翼州两侧太后的人马,图谋不可谓不大。 “殿下怎么还不睡?”孟清欢望着一旁的李谨睁得大大的眼睛。 “我……等你等得有些饿了”李谨摸了摸已经有些咕咕叫的肚子,望着躺在身侧的孟清欢。 “我去给殿下弄些吃的”说着话孟清欢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又将衣服穿好“殿下怎么还跟小孩子似地,饿了也不知道跟下人们说,就知道硬撑着”。 “他们弄得我都吃不惯,还是你的手艺好,有阿娘的味道!”李谨侧过身子望着孟清欢,眼神里有些失落。 孟清欢原先是李谨生母的婢女,李谨的生母张氏只是靖王的一名妾侍,后来张氏突然亡故,年幼的李谨只得跟孟清欢相依为命,在这硕大的靖王府中,小心翼翼地生活在李茂母子二人的眼下,若非孟清欢的看顾,怕是李谨也像他的生母那样,不明不白的早已暴毙。 约莫是过了小半个时辰,孟清欢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李谨见状便赶忙从床上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伸出手便朝着食盒抓去,孟清欢怕李谨噎着,赶忙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旁边,笑着用帕子擦去李谨嘴角的渣滓。 “对了,今日我上街给你买了一件东西,我拿给你看看”李谨手里拿着点心,飞速朝着柜子旁走了过去,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锦盒,李谨小心翼翼地端着锦盒朝着孟清欢走了过来。 “什么东西,殿下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孟清欢朝着李谨望去。 锦盒被打开,里面是一对金手镯,做工很精细,上面嵌着各式各样的宝石。李谨握着孟清欢的手臂,亲自将那一对手镯为孟清欢带上,嘴里含着点心朝着孟清欢傻笑。孟清欢望了望手上的那对镯子,上面刻着鸾鸟的花纹,看起来很别致。 “殿下怎么想起来给我卖这个?”孟清欢抬起头朝着李谨望去,嘴角微微上扬轻笑。 “就是看着好看,所以想买下来送给你,你平常自己又不爱买首饰,我总该为你多想着些!”李谨吃完一块点心,便再次将手伸进食盒,一次便拿出了两块,一块攥在手中,另一块递到孟清欢的嘴边“你也吃一块儿吧,让我一个人都吃了你便该说我吃独食了”。 孟清欢看着李谨一副没个正形的样子,活生生被气得笑到肚子疼,便接过点心咬了一口,李谨见状,便将刚才那杯热水也递给了孟清欢,还俯下身子吹了吹,生怕孟清欢被烫着。虽说李谨并非有经世之才,可是在孟清欢的眼睛里,却是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或是因为生母早亡的缘故,又或是孟清欢是张氏留给李谨的唯一念想,故此李谨便格外珍惜。 “好了殿下,吃的也差不多了,晚上不宜吃的太饱”孟清欢一把攥住李谨伸向食盒的手腕,接着便将食盒盖上挪到一旁“这下可以听话去睡了吧?”。 “好好好,本世子听话”李谨站起身子便朝着床头走,却被孟清欢一把攥住胳膊,李谨转过身望着孟清欢,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殿下的手油腻腻的,不擦一擦便往床上去,是想我明日多洗一床被子不是?”孟清欢走到一旁的架子上,那里有一盆备好的水,孟秦欢将李谨的双手按在盆里洗了洗,接着用帕子擦擦干“去吧!”。 这一夜王楚歌是睡不好的,先是被孟清欢撩的一肚子邪火,后是被吓得一身冷汗,那里还能安睡?只能躺在床上看着屋顶的房梁发呆,记忆仿佛是回到了宴会开头的那一幕,孟清欢走进来时的样子在王楚歌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是王家的嫡次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却偏偏遇上了这个孟清欢。 王楚歌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神有些迷离,他迷恋靠在孟清欢靠在香肩的那一刻,还有为自己宽衣时的那副楚楚可人的样子,可以说是个男子便会甘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王楚歌此时已经不是营帐里的那个铁血将军,而是一个萌生了情愫的少年郎,只恨爱而不可得,只能远远观望。 “总有一日,我要你奉我为主!”王楚歌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接着朝着门外走去。 房间门随着“吱”的一声被打开,站在门外守夜时偷睡的婢女被一下子惊醒,望着站在面前的王楚歌,便害怕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王楚歌微微弯下身子,一只手攥住那名婢女的下巴,并将她的头缓缓抬起。 “公……公子,奴婢再也不敢偷睡了”那名婢女颤颤巍巍地望着王楚歌,接着便赶忙不停地磕头“还请公子宽恕,还请公子宽恕!”。 王楚歌没有说话,只是一只手握住那名婢女的胳膊,捏得那名婢女直咬牙,却不敢叫出来,眼泪顺着眼眶顺势而下。王楚歌一用力,那名婢女便被顺势从地上拖了起来,王楚歌一把便将那名婢女纷纷抱住,接着转身朝着房间走去,房门应声关上。 世间的女子有两种疼爱的方式,一种是爱惜她,一种是摧残她,而王楚歌选择了后者,次日一早一具尸体被草席子裹着,从角门被人抬了出去,那便是昨夜被王楚歌盯上的那名婢女,此刻已经没了呼吸,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倒死时眼睛还睁着大大的。 第七十六章 夫纲要振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日光高照,世子府的众人一大早便忙活了起来,上官锦一翻身,将腿压在李凤歌的小腹上,一只手搂着李凤歌的脖子,嘴角靠在李凤歌的胸膛,甚是没什么名门淑女的样子。李凤歌缓缓睁开眼睛,望着还在酣睡的上官锦,便偷偷地在上官锦的侧脸亲了一口。 房间里有些凌乱,两人的衣服被随意地丢在一旁,显然昨夜又是一场鏖战,婢女端着洗漱之物走进了房间,接着小心地将房门合上,恭恭敬敬地走到床边,低着头朝着纱帐里的李凤歌说道“殿下,该起了,奴婢为殿下宽衣”说着话那名婢女便走上前将纱帐挂了起来。 “你是府上新来的?”李凤歌侧过脸望着婢女陌生的面孔“何时入的府?我竟没见过”。 “回禀殿下,奴婢是晏浩然之女,因殿下搭救父亲,所以甘愿为奴服侍殿下,女婢叫凌香”晏凌香声音清亮而不显得轻浮,身姿丰盈而不显得臃肿,五官看上去便让人十分的舒服。 “原来是这样”李凤歌的眼睛盯着晏凌香的身上,心里想着又是一个尤物,接着转过头望着一旁的上官锦,轻声地喊道“阿锦,起床了!”并摇了摇上官锦的玉臂。 “这么早就起,你让我再睡一会儿吧!”上官锦没有醒来的意思,只是翻过身子朝着另一面继续呼呼大睡。 李凤歌无奈地望了上官锦一眼,只得自己先起,便唤晏凌香上前替自己更衣。晏凌香望着光溜溜的李凤歌,到底是未经男女之事的少女,脸上一时间通红,晏凌香蹑手蹑脚地走到李凤歌的身边,一件一件地替李凤歌穿好,最后系上腰带佩戴好发冠。 纱帐被晏凌香顺手放了下来,李凤歌朝着躺在床上依旧不肯起床的上官锦看了一眼,便一番洗漱之后,朝着房间外走去,晏凌香小心地跟在后面伺候,始终与李凤歌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尺度拿捏的刚刚好。 “在世子府住的还习惯吗?”李凤歌忍不住转过头望了一眼晏凌香。 “回禀世子殿下,凌香在府中一切都好”晏凌香没有抬头去看李凤歌,始终盯着自己的脚尖。 “那就好,若是有不习惯的,便去找锦姑娘,如今府中她主事”李凤歌说完便转身进了前厅,慕白已经坐在了桌上,大口地吃着准备好了的点心。 早膳虽算不上丰盛,却十分的精致,一碗粥放了二十八种料熬制,还有几屉刚蒸出来的汤包,一些广陵特色的糕点,这些都与北方的茶点不同,单是看糕点便是一个精细活,没有三五年的功底的老师傅,是断然做不出来的。 慕白抬头瞄了李凤歌一眼,便继续埋头喝粥,一口粥下肚还不过瘾,汤包一口一个,两屉包子便已经下肚,晏凌香站在门外不再跟着李凤歌朝里走,而是在门口老老实实地候着,李凤歌走到慕白的身边坐下,端起粥尝了一口,接着望向慕白说道“慕兄慢一点,到底我是不会跟你抢的”只是话音刚落,李凤歌便看见慕白翻过来的一双白眼,于是李凤歌只能三缄其口。 用过早膳李凤歌并没有去书院,而是直接去了太虚观,今日是玄机子出关的日子,李凤歌毕竟要有求于玄机子,于是即便知道这一去是羊入虎口,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一旁的道童正在庭院洒扫,看见李凤歌的身影倒也没拦着盘问,到底是已经熟络,李凤歌径直走到藏书楼楼下,在楼下踱步许久,才迈开步子走了上去。 到了三楼,倒是能望见玄机子的身影,李凤歌咽了咽口水,忽然间两腿颤抖的厉害,李凤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是走了上去“国师大人今日出关,我特来恭贺!”。 “还叫国师大人,世子是提起裤子就不认账了吗?”玄机子朝着李凤歌走了过来,一双眼睛看的李凤歌直发毛。 “都是我嘴笨,如今都是一家人了”李凤歌只得陪笑说道。 玄机子望着李凤歌一副畏自己如虎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轻笑,接着便挽着李凤歌的胳膊,一副小巧伊人的样子“郎君今日前来恭贺,是空着手来的吗?”。 “呃……这!”李凤歌望着身侧看似玲珑妩媚的玄机子,一股冷汗从背后冒出“今日来的匆忙,未能备下厚礼,来日一定补上”。 “何必来日,便就今日就是”玄机子说完便将一枚丹药塞进了李凤歌的嘴里,接着缠着李凤歌便往阁楼走去。 阁楼里早已是春光乍泄,约莫是过了大半天,李凤歌才得以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玄机子趴在李凤歌的身上,望着此刻精疲力尽双腿止不住发颤的李凤歌,一副得意的样子。李凤歌来时便知道自己是逃不出玄机子的手掌心的,看着躺在自己胸前的尤物,李凤歌竟然一个翻身将玄机子罩在身下。 “为夫的贺礼也送了,娘子这下满意了?”李凤歌用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 “郎君这话说的,伺候郎君乃是本分”玄机子拿着李凤歌打趣,双手抱着李凤歌的后脑“怎么,郎君是有不满意的?若是郎君有所不满,咱们重新来过便是”。 玄机子话音刚落,便吓得李凤歌赶忙坐在一旁,这话若是从上官锦的口中说出来,李凤歌自然是听着一百个舒服,可是这话从玄机子的嘴巴里说出来便就是另一番意思了,大有要将李凤歌吃干抹净的意思,这才是真正应了那句话“温柔乡从来是英雄冢”。 “此次为夫还有要事要央求娘子,万望娘子出手”李凤歌将衣服胡乱穿了一通,接着将玄机子搂在怀里,语气极尽谄媚“这事普天之下此事非娘子所不能为,还望娘子莫要推辞”。 “什么事情?”玄机子靠在李凤歌的怀里,转过头疑惑地望着李凤歌。 来了太虚观大半天,李凤歌才有机会说起传国玉玺和昏帝陵寝的事情,玄机子认真地听李凤歌讲述的这两件事情,确实若非道门中的高人而不能为矣。只是说到底这两处均是大凶之地,就算是玄机子也不得不慎重对待,李凤歌望见怀中的玄机子有些沉默,眉头挤在了一块儿。 “虽说这两个地方,里面的物件都是极为重要,可是毕竟是九死一生之地,殿下还是不要贪心的好”玄机子将李凤歌一把推开,接着便去拿一旁的衣服,言语间没了刚才的风趣,变得有些严肃。 见玄机子没有松口,李凤歌自然是有些不悦,毕竟这两处地方,关乎到天下未来的走向,李凤歌怎么能不重视,于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便直接将衣服从玄机子的手中扯了过来,接着将玄机子一把拉入自己的怀中。 “啪”的一声!李凤歌的巴掌狠狠地打在玄机子的臀上,传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玄机子此时脑子一片空白,只是不可思议地望着李凤歌,看着李凤歌与方才见自己怯懦的气势迥然不同,玄机子竟然隐隐有了顺从李凤歌的意愿。 “不听话可是要挨打的!”李凤歌瞪大着眼睛望着怀里已经发懵的玄机子“你要记住你是谁的女人,如今本世子要重振夫纲”接着又是两巴掌打了下去,玄机子又羞又怒又委屈,眼泪止不住的滑落下来。 “我……我依你的就是”玄机子躲在李凤歌的怀里大哭,此时她才真正成为李凤歌的女人。 李凤歌停下了手,望着躲在怀里的玄机子,一时间竟然有些后怕自己方才的举动,不过看见玄机子如今的样子,又有些心疼地替玄机子揉了揉“从明天开始,你就收拾收拾搬到世子府去住,还有一点要记住,以后不许私自给我下药,记住没?”。 “都听殿下的,殿下说怎么做,妾就怎么做!”玄机子望着李凤歌满眼浓情一览无余,没了那股子压得让李凤歌喘不过来气的气势。 “这才听话”李凤歌用手擦去玄机子眼角的泪水“快让我看看刚才打痛了没有”。 第七十七章 送君行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翌日一早,玄机子便带着大小箱子搬进了世子府,倒是让慕白吃惊吓了一跳,李凤歌刚刚从房间里走出来,望见玄机子今日未穿那看着庄严肃穆的袍子,而是着了一身女儿家的衣裳,看着模样倒是娇俏几分。 看见李凤歌走了出来,玄机子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抱住了李凤歌,倒是让李凤歌措手不及,不仅是惊讶玄机子忽然间的举动,更是惊讶玄机子的性子变得居然这么快,仅是一天的时间便对自己恭顺万分。 “那个大铁疙瘩你怎么也搬过来了?”李凤歌望着七八个人抬着丹炉朝着里面走。 “难道殿下不想让妾为殿下炼丹?”玄机子娇羞的抬头望着李凤歌,活脱脱的一个情窦初开不经世事的少女“能搬来的东西妾都搬来的,日后一定好好服侍殿下”。 “如此便好,若是不听话便是要家法处置的”李凤歌佯装着举起手,最后轻轻放在玄机子的身侧,狠狠捏了一把,得意地望着怀里面色羞红的玄机子“你先在府上熟悉熟悉,今日我还有事,等我回来再陪你逛逛”。 说罢李凤歌便朝着门外走去,玄机子依依不舍地望着李凤歌的背影,只得继续将目光投向被陆陆续续搬进来的东西,时不时还会提醒那些小厮要注意一些。前日三司会审了秦侍郎,已经定了罪,阖族男子今日便要问斩,李凤歌自然该去刑场送一送。 刑场早已围满了人,听说秦侍郎贪默朝廷给北方的赈灾款,不明真相的百姓,纷纷将菜叶子鸡蛋之类的砸向秦侍郎及其阖族男丁,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好在有衙役们将刑场与百姓隔开,否则怕是此时秦侍郎已经是尸骨无存。 “殿下,快要到行刑的时辰了”赵轲朝着马车里的李凤歌说道。 “这么快吗?”李凤歌长叹一口气,接着从马车上下来,手里拎着一坛子酒,还有烧鸡“咱们去送一送吧!”。 话音刚落,便见南都抚衙门的人会同世子府的甲士,将人群隔开,李凤歌缓缓地朝着里面走,监斩官赶忙走了过来朝着李凤歌行礼,一旁的衙役也闪出一条路,让广陵王世子通行。李凤歌走到秦侍郎的身侧,并将酒打开,坛子里的酒香一时间蔓延开来。 “殿下今日能来送老夫,真是万分感激!”秦侍郎朝着李凤歌叩头却被李凤歌一把拦住。 “老大人不需这么多礼,我与令爱也算是相交一场,前些日子她因不忍秦家被定罪后,女子要入贱籍而在狱中自杀了,我已经将令爱好生安葬,就葬在皇城外”李凤歌一边跟秦侍郎说着秦月娥的事情,一边往碗里倒酒。 秦侍郎的眼睛里有些落寞,事到如今很多事情他已经看开了,什么清名不过都是一场浮云,唯希望儿女们能苟活便依然足以,只是没想到秦月娥能刚烈如此,为了不使秦家嫡女入贱籍一事成为世人的笑柄,竟选择了如此决绝的一种方式。 “世子有心了!”秦侍郎咬了一口烧鸡,一仰头便将碗里的酒尽数倒入了肚子“到了该上路的时候了,还请世子站远些,免得脏了世子的衣服”秦侍郎言辞恳切,目中闪着精光。 监斩官回到位置上,李凤歌也退到了一旁,雪花缓缓从空中飘落,今年的冬雪倒是早的出奇,刚刚能感到寒风凛冽,便已经下起了大雪。四周的咒骂声倒是没有停歇,秦侍郎倒也没曾理会,随着令箭被掷在地上,刽子手将钢刀聚过了头顶。 “小的今日送秦大人上路,会尽量让秦大人走的痛快点,还请秦大人到了阎王殿莫要告小人的刁状!”柜子说完含了一口酒朝着钢刀喷了上去。 “小兄弟放心吧,老夫不会在阎罗殿多嘴的,烦劳后面的兄弟也利落些,免得我的家人们受苦!”秦侍郎坦然地说道,似乎死亡不再是一件难以面对的事情。 “秦大人放心,小人们都是干了多少年这个勾当”话音刚落那名刽子手便不再多话,手起刀落之下,一颗颗透露便掉了下来。刑场下有孩童见了刽子手杀人的样子,被吓得哇哇大哭,一些胆小的纷纷将眼睛捂住。 棺材是李凤歌提前为秦家人定的,到底是不能让秦家男丁卷着草席子被扔在荒野,广陵王府的甲士们替秦家收殓了尸骨,刑场周围的人见罪案伏法便纷纷散了。李凤歌望着面前纷纷扬扬的大学盖住了地上殷红的血迹,不忍感慨人死如灯灭,就连存在的痕迹也要被天地抹去。 “殿下,已经都收拾好了!”赵轲朝着李凤歌走来过来说道。 “便和月娥姑娘埋在一起吧”李凤歌盯着七十三副棺材望去“可人姑娘那边怎么样了?”。 “回禀殿下,秦可人目前还在南都抚衙门,如今已经入了贱籍,卑职已经命人给南都抚衙门的人送去了银两,总归南都抚衙门的人要比教坊司的人好打交道”赵轲说道。 送完了秦侍郎,李凤歌便领着甲士们打道回府,好在是为秦家留了一丝丝血脉尚存,不至于绝后,李凤歌想来这怕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见到李凤歌回来的身影,玄机子赶忙迎了上去,只是见世子一回府便愁眉不展,玄机子一时间便像是心里扎了一根刺,她自己也不知道何时有了这种感觉,只要李凤歌开心,自己就开心,若是李凤歌难过,那么自己也会想要大哭一场。 “怎么一回来便哭丧个脸?”慕白坐在椅子上问道。 “今日去刑场送了送秦侍郎一家”李凤歌刚刚落座,玄机子便亲自为李凤歌沏了茶,倒是看得慕白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个小宗师缘何会对李凤歌如此恭顺。 “今日外面天冷,也不知道作的什么妖,竟然下起了雪”玄机子将李凤歌袍子上的积雪拂去“殿下快喝口热茶暖暖,免得着凉”。 李凤歌看见玄机子如今的变化,心里也是十分的得意,从前见玄机子一面尚需小心谨慎,哪里敢多看一样,露出丝毫的不恭,如今却实实在在地成了自己的枕边人,事事都会先替自己着想,想是那日的家法还是有用的。 “你也坐吧,这些事有下人去做就是”李凤歌一把将玄机子揽在怀里,大胆地嗅着玄机子今日用的香,倒是格外的沁人心脾。 “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在沙场上都是成片成片的倒下去,哪里有时间让人悲伤”慕白将茶盏放下,说完便起身朝着门外走,似乎是觉得此时待在这里有些不合时宜。 慕白走后,李凤歌便更加的大胆,立志要报玄机子当初压制自己的那一份耻辱,于是便将手探向玄机子的腋下,另一只手则紧紧的将玄机子搂住,一时间玄机子倒也没有用内劲挣脱,躺在李凤歌的怀里,笑的花枝乱颤直喊饶命。 “殿下,殿下快住手,妾笑的受不了了”玄机子在狭小的空间里试图腾挪“妾日后一定加倍用心服侍殿下,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如何用心服侍之法?”李凤歌暂且停下,望着玄机子“娘子且说与我听听,若是本世子满意便放过你”。 “无非是……无非是”玄机子羞红着脸半天也说不出来无非是什么。 李凤歌望着玄机子,便俯下身子对着玄机子的耳侧窃窃私语,声音很小只有玄机子能够听得到,只是李凤歌的话刚说完,便看见怀中美人的脸色涨得通红,从李凤歌的怀抱里挣脱开,嘴里念叨着“世子真坏!”接着便朝着门外跑去。 晏凌香见玄机子跑了出去,便好奇地凑到了李凤歌的身边“殿下刚才是说了什么?国师大人竟然被气地跑了出去”。 “你也想听?”李凤歌转过头望向晏凌香“若是凌香也想知道,便俯耳过来,本世子说与你听便是”。 晏凌香望着李凤歌微微上扬的嘴角,沉思了片刻,接着说道“还是不了,奴婢忽然想起还有活没干完,便先下去了”说着话晏凌香也朝着门外走。 第七十八章 八宫御龙旗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大雪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接连下了好几天,李凤歌的马车在雪地上脱出长长的痕迹,一直蜿蜒到南都抚衙门大狱的门口。李凤歌从马车上下来,身上披着一件深黑色的袍子,领口用的是上好的狐皮,赵轲站在李凤歌身侧撑着伞,替李凤歌挡住漫天的大雪。 大狱的门缓缓被打开,发出沉重的响声,大门之后是一个娇弱的人影,此刻秦可人穿着单薄的囚服,在大雪中被冻得瑟瑟发抖,手腕与脚腕处被镣铐勒的通红,留下了很深的烙印,秦可人望着面前的李凤歌,一步一步地朝着台阶下面走,双手抱着臂膀,蜷缩的样子惹人心疼。 李凤歌快步迎了上去,顺势将自己身上披着的袍子解了下来,披在了秦可人的身上,又替秦可人拂去身上的霜雪,接着顺势抱在怀里朝着马车走去。兴许是被冻的厉害,秦可人紧紧地抱着李凤歌,尽管之前与李凤歌也仅是见过几面,可此时却成了秦可人唯一的依靠。 “别怕,没事了!”李凤歌望着怀里的秦可人“我带你回世子府,你弟弟也在那里”。 话音刚落,秦可人便猛地抬起头朝着李凤歌投去目光,声音颤颤巍巍地问道“真的,我阿弟还活着,我们秦家没有绝后?”。 “嘘!小点声,你是想所有人都知道吗?”李凤歌将秦可人小心地放进马车,并紧紧地搂着秦可人的肩膀,将秦可人被冻得通红的小手攥在手里“我为何要骗你?”。 “多谢世子殿下!”秦可人的眼眶里泪水开始翻涌,这么多天的委屈一时间便烟消云散“可人这辈子别无他求,只愿阿弟能得世子的照拂”。 “嗯,放心吧!”李凤歌一撩马车帘子朝着驾车的马夫喊道“回世子府”。 世子府的汤浴早就已经备好,这都是李凤歌在离开前交代的,晏凌香搀扶着秦可人缓缓走进了雾气氤氲的汤浴间,李凤歌便转身离开朝着玄机子的丹房走去,毕竟眼下最为要紧的事,便是要找到进去昏帝陵寝和哀帝陵寝的方法,财富与权力李凤歌从不会在二者之间做选择,而是欲图兼得之。 丹房内的丹炉正烧着炉火,玄机子也未曾理会,而是不停地在旁边书架上翻找。李凤歌悄悄地走到玄机子身侧,一把便从背后抱住,玄机子娇羞地回过头,望着回来的李凤歌说道“殿下这么早便回来了?”。 “怎么,你不想本世子回府吗?”李凤歌轻咬着玄机子的薄唇,动作十分的大胆“之前跟你说的事情,思索的怎么样了?”。 玄机子挽着李凤歌的胳膊,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接着亲自为李凤歌沏了一盏茶端了过来,顺手还带了一册旧书,上面写着《地师秘要》四个字。李凤歌将书册拿在手中翻了翻,却看不懂里面的那些生僻的词汇,只得将目光再一次投向玄机子。 “先与世子殿下说说昏帝陵寝”玄机子依偎在李凤歌的身上,摆出一副小女人的姿态“这昏帝陵寝被流沙裹藏随流沙而动,这在《地师秘要》上被称之为潜龙穴,所谓潜龙者便是不可寻不可得之意,要想点出龙穴,便先要将潜龙引出并困住”。 李凤歌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听玄机子缓缓地说下去,事实上即便是有玄机子为李凤歌阐述,可是依旧是让人听得费解,毕竟地师这一门太过生僻,与寻常风水师父大有不同,传承向来是法不传六耳,世间懂堪舆之人虽多,可能称的上地师的,整个大胤不会超过二十位。 “再说着哀帝陵寝的位置,龙气太过浓郁,寻常之人根本没办法承受,所以这个地方又被称之为龙池穴,乃是真龙盘踞之所,非池中之物能够接近,且关乎到天下的气运,破之则刀兵四起,直到大胤天下第二座龙池穴在山林间被孕育”玄机子双臂勾住李凤歌,一块果脯咬在唇齿之间送到李凤歌的嘴边“而想要进入这两处墓穴,只能依靠一件地师法器,名叫八宫御龙旗!”。 “八宫御龙旗?”李凤歌喃喃念道“那是什么东西,在何处可以寻见?”。 “这八宫御龙旗一直便在地师之间流传,谁也不知道如今在何人的手里,这怕是就需要世子殿下让人去找了”玄机子望着焦躁的李凤歌,嘴角轻笑“这法子我已经替殿下找来了,等八宫御龙旗一到,我便替世子殿下打开这两座陵墓。” “看你笑的这么开心,委实应该找打,莫要以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八宫御龙旗你便可以无所事事”李凤歌望着怀里的玄机子一时间邪火四起,趁着玄机子不注意间便已经运转了《纯阳真法》的关窍,势必要报上一次两股战战之仇。 丹房内有一张软榻,李凤歌抱着玄机子便朝着软榻走了过去,刚将玄机子放下便伸出手在玄机子的翘臀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玄机子倒也不反抗,反而极为的温顺,李凤歌见已然拿捏住了玄机子的性子,自然是直接霸王硬上弓,哪里还有什么客气的,不一会儿玄机子便大叫饶命,李凤歌哪里会这么轻松便放过她,一时间便又加深了力道。 两个时辰之后,玄机子躺在软榻上大口地喘着气,李凤歌感受了一下体内的气机变得更加浓郁,便俯下身子亲了一口玄机子的侧脸作为奖励,并示意若是没有自己的允许,玄机子不得运转《太阴真决》,玄机子也只得乖乖地点了点头。 “你那炉子里练的又是什么丹药?”李凤歌望着身旁憔悴堪怜的玄机子。 “那是刻意为殿下准备的”玄机子挣扎着撑起身子,望着丹炉的炉火说道“哀帝陵寝的龙气,若是被八宫御龙旗引出,便需要找一人或者一物来承接这倾泻而下的龙气,我练的这炉子丹药,便是帮助殿下将龙气化为己用的灵药,若是能成怕是殿下能一跃入天下前十高手之列”。 李凤歌牵着玄机子的玉臂,接着将玄机子拉进自己的怀里,一只手去轻拂玄机子的侧脸,并缓缓说道“你倒是有心了,这八宫御龙图我会差人着手去寻,你且好生将丹药练出来,日后妃嫔之位是少不了你的”。 “多谢殿下!”玄机子翻身趴在李凤歌的身上,一笑妩媚横生“妾一定会好好辅佐殿下的,还望日后殿下不要有了新人忘了旧人才是”。 “忘了谁也忘不了你”李凤歌捏了捏玄机子的鼻子,一只手在玄机子臀上一拍,发出清脆的响声“我还有事,你先忙吧!”说完玄机子便在一旁为李凤歌穿好衣裳袍子,并将腰带替李凤歌扣好。 刚出门李凤歌便转身带着赵轲和林凌进了书房,眼下想要找到八宫御龙旗的所在,必然要动用各地的广陵王府暗桩,于是李凤歌便叫赵轲与林凌二人进来商议此事,该从何处去寻八宫御龙旗的下落。 林凌对于地师二字,也仅仅是是隐约听过,至于赵轲便与李凤歌一般,听了这两个字也是一头雾水,林凌最先开了口,朝着李凤歌说道“殿下!此事颇为难办,盲目的派人出去找也无异大海捞针,不如在天机阁发下悬赏?”。 “倒也是个注意,可是如此一来八宫御龙旗便要暴露”李凤歌沉思了片刻后,依旧是摇了摇头,显然并不希望无关之人得知八宫御龙旗的消息。 “殿下,如此便也只能设局请君入瓮了,这些人门派之间很重,向来要分个高低的,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赵轲朝着李凤歌投来目光。 “此法可行,便就这么办!”李凤歌听完赵轲的话,目中透着精光,一计便依然跃上心头。 第七十九章 心事锁千重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离京已有半月,妾与众人已平安至广陵,王妃与广陵王殿下闻世子得子大喜,广陵一切安好,流民皆已安置妥当,家家物阜民丰,万望世子勿生牵挂”落款为云娘亲笔。李凤歌将信塞进信封,拿起笔正打算给云娘回信,秦可人却突然间推门走了进来。 李凤歌放下手中的笔,望着端着食盒走进来的秦可人,如今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服,模样虽然仍旧显得有些憔悴,可委实遮不住她娇俏的容颜。秦可人将食盒放在桌案上,接着从里面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羹汤送到李凤歌的手边。 “天冷了,殿下夜里要注意御寒,这是可人亲手做的羹汤,也不知道合不合殿下的胃口”秦可人紧张地望着李凤歌,像是还有些话没说出口。 “味道不错!”李凤歌尝了几口便将瓷碗放在一旁“夜深了,怎么还不去睡觉?”。 “本是要去睡的,见世子的书房灯还亮着便想着过来伺候”秦可人左走攥着右手,指甲似乎要掐进肉里,这一举动被李凤歌看在了眼睛里。 “还有什么事情吗?”李凤歌望着站在面前显得有些拘谨的秦可人,总感觉秦可人今夜不会是只送一碗羹汤过来那么简单。 秦可人微微抬起头,牙齿轻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缓缓走到了李凤歌的身侧,接着便伸出手解开衣服上的系带,不一会儿便见衣服被随意地丢在地上,此刻李凤歌的面前跪着一个娇羞万分的佳人。秦可人羞红着脸,毕竟她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若不是家道中落,委实是不必这样,只是如今自己与阿弟寄人篱下,便需要得到世子的真心庇佑,秦可人不得不如此。 “夜里寒气重,可人……可人愿意为殿下暖床,还请殿下怜惜”秦可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眼神躲闪不敢去看李凤歌。 李凤歌显然是看出了秦可人的心思,到底是大户人家的丫头,自然有一颗旁人没有的玲珑心,若是不能被李凤歌怜爱,秦可人担心自己与年幼的阿弟会随时被李凤歌抛弃,在这世道秦可人要想带着年幼的阿弟活下来,仅仅凭借自己一个弱女子的怕是难以负重。 “可人不必如此”李凤歌心疼地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为秦可人披上“秦侍郎与我有共事之谊,你我又有同窗之情,我必不会这么抛下你们姐弟,你若是因此而想委身与我而非因为中意才与本世子同床共枕,怕是日后也是无趣,白白耽误了你”。 听见李凤歌的话,秦可人急的泪水顺着眼眶流了出来,什么中意不中意秦可人此时根本管不了这些,她只知道秦筱要活下去,秦家不能绝后,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便是秦可人最后的依靠,于是秦可人一把抱着李凤歌,眼神里满是哀求。 “殿下,殿下你听我说”秦可人有些变得焦躁,泪水根本止不住,身子微微颤抖“可人这辈子只愿跟着殿下,心里不曾有别的男子,日后也定会用心服侍殿下的”说到此处秦可人的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 李凤歌蹲下身子,将秦可人揽在怀里,轻抚着秦可人的后背,接着顺势便将秦可人抱了起来,王致和怀中娇羞的人影,李凤歌探下头问道“可人可是真的想好了?”。 “殿下,可人不后悔,可人日后便是殿下的人,这辈子都是”秦可人紧紧地缠着李凤歌,生怕下一秒这个将自己抱在怀里的男人又将自己放下。 秦筱今夜是睡不着的,他害怕世子最后没有纳自己的姐姐为妾侍,又内疚自己居然要靠姐姐出卖色相才能苟活,好在李凤歌也算是秦可人不错的归宿,否则秦筱便再也没有脸面去见自己的姐姐秦可人。 陆无病翻了翻身子,望见眼睛瞪得大大的秦筱,便撑起身子眯着眼睛望着出神的秦筱问道“秦兄弟,大晚上的你怎么不睡觉?”。 秦筱听见陆无病的声音,一时间回过神来,望着此刻靠坐在床头的陆无病,装作一副无事的样子笑着说道“无事,只是姐姐能回来,我也不算是举目无亲,兴许是高兴吧!”。 “你还有个姐姐,真好!”陆无病似乎显得有些落寞,语气透彻一丝丝伤感,往事仿佛被秦筱的一句话揭开了伤疤,他对一旁的秦筱说道“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他们都是在灾荒中饿死的,如果不是世子殿下救了我,恐怕现在就已经死在了瘟疫肆虐的难民堆里”。 见陆无病的神色不太好看,秦筱自知是自己说错了话,便赶忙坐了起来挨着陆无病,连声向陆无病致歉,陆无病没有在意这些,他只是想起了那晚跟着世子殿下还有林厢姐姐逃出难民窟的场景,听说后来朝廷将难民窟全部封死,一把火全烧了,陆无病能够想象出在大火中挣扎的样子是有多痛苦,而自己差一点便是火海中的一捧灰尘。 “没事的秦兄弟,到了世子府就是到了自己家,世子殿下待我很好,日后也一定会待你与我一样的,而且我会一直保护你的,师父教我的功夫可厉害了,我现在能连着翻好几个跟头”陆无病抹去眼角的泪水,朝着秦筱说道,毕竟陆无病虽然年幼,可还是能看得出秦筱的心事的。 “殿下仁德,此番能被殿下出手救下,已经是万幸了,我不敢奢求什么”秦筱没有去看陆无病,似乎陆无病的话并不能去宽秦筱的心,毕竟他们两个本就不一样,一个是李凤歌顺手救下的孤童,说到底不过是在府上多添一副碗筷,可自己却是朝廷要犯,沾之实为不祥。 书读多了人才会有各种顾虑,向秦筱这般小的年纪,已然有了如此深的城府,绝非是什么幸事,可秦筱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虽说现在世子殿下待他们姐弟如常,可是若是大火真的要因此烧到广陵王府,李凤歌又有多大的决心不放弃他们姐弟二人呢? 秦筱不敢去赌,秦可人更不敢去赌,她比秦筱的年岁要长,自然顾虑也就更多,如今秦家没了,幸在一丝血脉尚存,秦可人是在为秦筱铺路,更是为未来的秦家选择一颗足以依靠的大树,所以无论如何秦可人都要豁出去女儿家的脸面,尽管她与李凤歌并无太多来往,可是依旧要装作一副郎情妾意的样子,装到让自己深信不疑才行。 “殿下若是已经尽兴,可人便去将烛火熄了”秦可人小心地望着李凤歌,下身此刻涌上一股撕裂的疼痛感,秦可人也只能撑着,不敢发出过分的声音。 “你歇着,还是我来吧!”李凤歌伸出胳膊,屈指一弹,一道劲起便顺势扑灭了烛火上的微光,房间顿时暗了下来。 “如今你可安心了?”李凤歌侧着身子望着秦可人娇俏的模样,一只手被秦可人枕在脑袋下下,另一只手搭在秦可人的腰间“从此往后你与你阿弟便放心在府上居住,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若是再有这些心思,我便真的将你们赶出去”。 “殿下仁德,可人替阿弟谢过殿下”秦可人瞪大着眼睛望着李凤歌,细细地揣度李凤歌刚才说的每一个字“殿下放心,可人是知道分寸的,日后只想着如何伺候好殿下,早日为殿下开枝散叶,不想别的”。 李凤歌听见秦可人的话,差点被气地笑出声来,到底还是憋了回去,这秦可人的话外之音,显然是想着母凭子贵,看来仅仅是成为李凤歌的妾侍,却没有子嗣傍身,秦可人仍旧觉得有些不安,李凤歌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多说也无益处,便与秦可人同衾而眠。 第八十章 蛮北犯边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冬天的蛮北草原,牛羊尚且熬不过去,况且是人。 每年入冬的时候,草原上的可汗便会号令御下的各部族,率领族人侵扰大胤的边界,以获取足够过冬的粮食。他们挎着弯刀骑着快马,只需要背上几张饼便能一夜急行数百里,今年亦是如此,蛮北的骑兵跨过了乌拉莫河,站在了大胤的城下。 打战免不了的就是死人,这里不会因为死了人而哭的昏天暗地,也没有七日停灵大办丧事的习惯,若是能在战场上不被捅千百个窟窿能留下一个全尸,再能被一张破草席裹着埋进土里,那便是世上最好的事情。 有多少将士,死时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面容被马蹄踏过,血肉粘在一起。 “快……快关上城门,是蛮北的骑兵”城门上的士兵高声急呼“拉起吊桥,快!”。 蛮北的骑兵向来迅速,当你看见他的时候,便已经没有躲藏的余地,箭矢飞速地朝着想要将吊桥收起来的士兵额头射去,插进去一个血窟窿。漫天的箭雨朝着城下的骑兵扑过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倒在了地上,只是看见蛮北的骑兵一个又一个倒下去,可是骑兵朝城门奔过来的那股气势却丝毫没有减弱。 “我们的族人,正等着我们凯旋,勇士们咱们要冲进去,杀光他们的男人,抢走他们的粮食,将他们的女人变成我们蛮北勇士的奴隶”也不知道是谁带头高喊了一声,蛮北的骑兵变得更加的兴奋。 攻城的器械被运到了城门下,尽管因此死了很多人,可是蛮北的骑兵依旧打开了城门,他们贪婪地抽出钢刀,朝着城内奔去,一时间两军的人马便混战在了一起,旗子一面面被砍到,蛮北的士兵杀死一名大胤的士卒后将他的头颅割了下来挂在腰间,看上去更加的有威慑力。 “将军……将军我们撤吧,咱们的人马守不住了”一名士兵朝着守将说道。 “撤?为什么要撤?”守城的将领望着余下的部将,此刻霎时间便有了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战场是英雄最后的归宿,死在这里总好过死在朝堂的权谋争斗之中,为了给城中剩余的百姓争取逃出去的时间,咱们必须守在这里!”。 大胤士兵临死之前的反扑,倒是吓了蛮北士兵一跳,他们看见大胤士兵一个个眼睛变得通红,一名大胤士卒还将刚刚杀死的蛮北部族的将士的腹部刨开,用枪一挑,那具尸体便从半空中划过,肠子顺势掉落了一地。 “都去死吧!”大胤的士兵一时间冲进了蛮北士兵的队伍里,肆意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刃,锋芒过处都是一抹鲜红的血液朝着半空中喷涌而出。 蛮北草原部族犯边的军报,自然是被八百里急递到京城,一刻也不敢耽搁,只是边关的千百万条人命,到了京城不过是军报上的寥寥数语。 皇帝李淳将军报扔在一旁,拳头狠狠地垂在桌案上,他并不是为边关死去的将士而愤怒,并不是为了边境被杀害的百姓而愤怒,更加不是为了那些年岁尚幼的女子,被蛮北的士兵奸,淫而愤怒,他愤怒的是蛮北趁着大胤现在的多事之秋进军,隐隐已经威胁到了皇权的安危。 “陛下,还是要早日选出将领领兵才是,北边拖不了多久”魏忠忧虑地朝着李淳说道“若是蛮北的骑兵破了澶州,便会直接挥兵南下,到京城也不过是十数日的事情”。 “朕知道,可是眼下让谁去领兵?各路诸侯的眼睛纷纷盯着朕,朕的人马若是耗在了边疆,那么此消彼长之下,怕是诸侯对朕的威胁,不会逊色于蛮北的骑兵吧?”皇帝李淳靠在椅子上,头痛之症又隐隐发作。 虽说皇帝李淳的担忧不无道理,可是蛮北骑兵犯边的事情终究还是要有人站出来的,朝廷到底不会真的放任蛮北骑兵南下,西北的佟年生接到从京城传来的急递,赶忙点齐了五万兵马横亘在了蛮北骑兵与大胤城池之间,兴许是佟年生向来的威名,蛮北的骑兵倒也没有冒进,随说时不时仍旧会有零星的战事,可蛮北骑兵也没能从佟年生的手上再进一步。 蛮北骑兵被佟年生拦住的消息彻底能让皇帝李淳松下一口气,他也不顾皇后会怎么想,赏赐了佟皇贵妃一些只有皇后能用的物件,虽说皇后向来仁德不多作计较,可是为了此事还是默默地哭了好几场,毕竟寻常百姓尚且知道糟糠之妻不下堂的道理,大胤的天子却专做宠妾灭妻的勾当,要怪也只能怪皇后没能有个好哥哥。 “陛下,此次哥哥为陛下分忧,陛下可得好好赏赐才是!”佟皇贵妃依偎在皇帝李淳的怀里,永远是一副百媚千娇的样子“可惜唯儿还在被禁足,不然听到他舅舅为大胤立功的消息,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嗯,唯儿思过也有些时候了,想必不会再向之前那么莽撞,便让他出来吧”皇帝李淳说着还望着一旁的小内侍“快去传旨吧,就说他母妃想他了,让他从府里滚出来”。 只要战火不烧到京城,那么这帮达官显贵永远都可以通宵达旦地畅饮,累了便搂着青楼女子的细腰,枕在柔软的双峰上而眠,虽说都是苦读圣贤书的人,可是那里会晓得万民的苦楚?又有几人会真的为万民请命? 李凤歌望着收拾好行李的玄机子,似乎突然间还有些不舍,可是对付那帮手段诡异的地师,也只有玄机子更为合适。此次李凤歌命人在淳州黎阳县设局,将天下间有数的地师都吸引了过来,这可费了广陵王府暗桩们好大的功夫,活生生用人力改变的山川地貌,布下了一个大凶之局,据暗桩们传出去的消息,此次地师大会优胜者,可以得到早已失传的一本地师手札。 都说了失传自然就是没有,不过都是吸引鱼儿上钩的借口。 “殿下放心,此次妾一定会为殿下将东西拿回来的”玄机子站在世子府邸的门口,双臂抱着李凤歌的腰,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真乖!等你回来了一定要好好奖励你才行”李凤歌一巴掌拍在玄机子的屁股上“早去早回,路上不许偷瞟别的男人,否则回来后家法伺候,知道吗?”。 “殿下,这么多人看着呢!”李凤歌大胆的举动让玄机子的一下子羞的通红,这还是李凤歌头一次在人前对玄机子有这般轻浮之举,只是玄机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这样只会让她觉得和李凤歌的关系变得更加的亲密。 慕白就站在李凤歌的身旁,望着离去的大胤国师,慕白转过头望着李凤歌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这还是大胤国师吗?”。 “当然还是大胤国师,毕竟皇帝李淳又未曾废去她的尊号,只是大胤国师也是个女人,一个情窦初开的女人,而女人喜欢男人不是和男人喜欢女人一样正常吗?”李凤歌一只手搭在慕白的肩膀上,笑着对慕白说道。 兴许是说者无心听着有意,慕白始终在回味李凤歌说的那句话,她在想会不会有一日,旁人也会如同今日一般去问李凤歌“你是怎么做到的,这还是黑云铁骑的少将军吗?”。 “当然还是黑云铁骑的少将军,只是少将军也是女人,一个情窦初开的女人,而女人喜欢男人不是和男人喜欢女人一样正常吗?”想到这里慕白摇了摇头,让自己的神志保持清醒的样子,嘴里嘟囔着“他都怎么多了……我怎么可以”。 “你说什么?”李凤歌侧着脑袋望着慕白问道。 “没什么,我就在想今晚吃什么?”慕白尴尬地说道。 “今晚有灌汤黄鱼,还有荷叶鸡,八宝葫芦鸭……”。 第八十一章 且放钢刀搂钗裙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街上的骚乱不知道是从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李凤歌望着甲士从世子府行过,盔甲发出飒飒的响声,领头的将军扛着一杆狼牙棒,若是打在人身上,顷刻便能毙命,身体会被砸的凹陷下去。李凤歌拉着一旁的南都府衙门的旗官询问,这些人是冲着谁家去的,又是因为什么。 小旗官拿广陵王世子府便就当做自己家,自然拿李凤歌也不当外人,拖着李凤歌坐在一旁的长凳上,还抓了一把坚果递到了李凤歌的手里,接着便像是农家妇人闲聊一般,不时还能看见双手来回的比划。 “镇国公世子私逃,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李凤歌瞪大着眼睛望着翘着二郎腿的小旗官问道。 “这个卑职也不知道,据镇国公世子府上的人说世子是三天前离开府邸的,居然只带了一个贴身的侍卫,还让府上的人这几日都不要出门”小旗官嘟起嘴吐出瓜子壳,边说边指着这帮甲士“他们现在出城去寻,怕是已经晚了,镇国公世子此次只带了一个人私逃,速度上自然不是这些甲士能比的,况且还便于躲藏,估计是抓不到咯!”。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皇帝李淳从佟年生拦住蛮北铁骑的喜悦中醒来,眼里又是满目疮痍的山河。 镇国公手上有十五万重兵,离京城也不算远,若是真的任由镇国公世子长孙重明逃回藩地,怕是下一刻镇国公便有可能直接剑指京城,毕竟现在佟年生被蛮北大军拖住,雍州和翼州的守军又是太后的亲信,从南边调兵过来显然是有些仓促。 而长孙重明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私逃回封地,便与这蛮北大军拖住了佟年生有关,镇国公打算起兵了,借着这个机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拿下京城,否则一旦蛮北骑兵败退,恐怕镇国公府和十五万颗人头,都会成为西北军功劳簿上的一串数字。 一封密报被送进了皇宫,这封密报看的皇帝李淳出了一身冷汗,上面写到“镇国公遣使至蛮北大营,欲与蛮北联手,并许蛮北一州之地”不多时内阁要臣和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便都聚在了皇帝的书房内商议此事。 那封密报被朝臣们传阅,一个个气的攥着拳头,皆是恨不得将镇国公大卸八块,他们不关心镇国公是不是要染指天下,他们最关心的只是战火是不是会蔓延到京城,他们的根基在这里,所以是断然不能让镇国公之谋得逞。 “诸位觉得,此事该如何决断?”皇帝李淳望着眼前的衮衮诸公。 “回禀陛下,为今之计便是向蛮北和亲,给他们过冬的粮食再说,先让佟将军腾出手将镇国公给收拾了,再找个机会北伐,以报蛮北犯边之耻”一到了社稷生死存亡之时,朝臣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亲,是的,只要选出千娇百媚的公主去吹一吹枕边风,战事的危机便会顷刻间土崩瓦解。 战争本应该是男人的事,最终却要通过送女人出去了解,皇帝李淳有些犹豫,可是霎时间大臣们已经跪倒了一片,似乎皇帝不挑个女儿送出去,便是要断送大胤的江山社稷,毁弃祖宗的家业,最终皇帝只得同意派遣使者去蛮北大营和谈,将长公主李乐知,暂定为和亲公主。 皇宫里的消息最是藏不住的,正坐在梳妆镜前描眉的李乐知,在得知朝堂诸公密会半天之后,居然不是议出该让何人领兵,如何御敌,而是议出该将自己送出去。李乐知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手上描眉的笔霎时间掉在了一旁,婢女们小心地跪在地上。 蛮北大营,镇国公的使臣刚走,朝廷的使臣带着皇帝李淳的书信,走进大营的帅帐,最前面盘坐着的是此次蛮北南征的大将军煌勒木措,他手里拿着一把匕首,面前放着一大块羊肉。 “使者且坐,我快尝尝我蛮北的酒肉与你中土相比如何!”煌勒木措伸手指向一旁空出来的位置,两名蛮北是士兵端着一大盆羊肉放在了席子上。 羊肉膻味重,若是没有精心烹制,使者是咽不下去的,只是此行是为了大胤与蛮北联邦友好,朝廷的特使只得从一旁拿起匕首,学着煌格木措的样子,切下一块沾了一点旁边的胡椒和盐巴,便放进了嘴里。 “尊使还请饮酒!”一旁蛮北的将军们纷纷举杯相劝,若是不知道的,怕是真的不敢将这样的会面和两军的战事相比较,只觉得蛮北的将士热情好客,与在城中的烧杀掠夺自然是不同。 酒不过三杯,大将军煌格木措便将切肉的匕首放下,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油渍,朝廷的特使自然也知道接下来便是讨价还价的时候了,蛮北的将士始终认为大胤的皇帝不够慷慨,只是送了粮食和公主,然而镇国公给的承诺,可是一州之地,有了耕地草原便不需要再担心过冬的粮食不够,还可以进一步窥测中土大地,京城也不过是咫尺之遥。 “大将军的意思在下明白,可是大将军真的要因为镇国公的空口承诺,便放弃眼看就能到手的实在吗?”朝廷的特使自然没有那么好对付,十年寒窗苦读的圣贤书,也不都是只会在事情临门的时候送女人出去了结“西北军完全可以先宰了镇国公,再北上进军,你们是知道西北军厉害的,不如就此打住将已经获得的东西收入囊中,免得到时候再失去”。 朝廷的特使说完便继续饮酒,这下子倒是煌格木措陷入了沉思,毕竟之前他从未衡量过镇国公的势力是否足以吃下大胤,若是最后镇国公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么一州之地的承诺自然也就是一场笑谈,可是如今毕竟是大胤朝堂主动找到他们蛮北和谈,煌格木措自然要想办法多敲一些竹杠才行,错过了这次机会,煌格木措也知道大胤是一块硬骨头的。 “此次我大军南下,损失颇为严重,若是大皇帝陛下愿意弥补一二,本将愿意代替大可汗接受大胤的和谈”煌格木措眼神犀利地望着朝廷特使“我们蛮北草原不比你们中土,儿郎们能长这么大不容易,我们需要更多的女子,为我们的将士生儿育女,还希望大皇帝陛下允准”。 话音刚落入朝廷特使的耳中,便看到朝廷特使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又是女人,看来裙带确实比钢刀好用,这一点历朝历代屡试不爽,如今大胤的难民那么多,挑一些女子出来也不是难事,还能节省一些口粮,对于皇帝李淳来说自然是乐意的,总比真金白银给出去要强。 “大将军的请求倒也在理,本官是知道蛮北儿郎们的不易,这就去写奏折呈给皇帝陛下,想必以我朝大皇帝陛下的仁德,定然会随了将军的心愿”朝廷特使说完便从席子上站了起来,朝着煌格木措行了个礼便一撩袍子退了出来。 “大人,我们真的要让给蛮北送女人过去吗?”一名随行的官员望着朝廷特使问道。 “送女人总比送江山社稷要强吧?这帮蠢物到底是没什么见识,我还以为他们会狮子大开口,这下子不是刚好,能以最小的代价了解此事?”特使说完便一头扎进了煌格木措早已命人准备好的营帐,一进帐子便赶忙拿出纸笔,将蛮北的条件写在上面,接着派人急递回京。 第八十二章 长公主入蛮北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特使从蛮北大营寄回来的书信,送进皇城的那一刻,满朝文武均是松了一口气,纷纷嘲笑蛮北人短见,不要更多的粮草,不要上好的布匹,不要钱财,偏偏要大胤最不缺的人,尤其在难民堆里一抓一大把,大胤正愁没地方安置。 皇帝李淳命内阁赶紧将递交给蛮北的国书拟定出来,又吩咐魏忠去抓人,一时间附近州县倒是忙碌了起来,为了给蛮北凑齐一万名女子,这些地方上的指挥使可以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就连牢狱里本应处斩的女囚也因为蛮北和亲的事情而被放了出来,成了长公主李乐知要带去蛮北的嫁妆,这些女子还被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和亲娘”。 长公主是没有选择自己夫婿的权利的,她是属于帝国的女人,是皇帝李淳的掌上明珠,幼时受到的全部宠爱,总有一天满朝文武都要向她讨要回来,原本她以为会嫁给一个战功赫赫的寒门武将,以显示自己父亲的恩德,可是没想带是在万里之外的蛮北。 据说蛮北的男人最不懂得怜香惜玉,他们只知道一味的生孩子,生下来也不算算自己家还有多少粮食,就算被饿死了,也可以再生一个,长公主是知道自己是逃不出这样的厄运的,她会像蛮北的女人一样,被小可汗日日掠夺,就像一个玩偶,尽兴之后便随意丢在一旁,等下一次来了兴致再找出来蹂躏。 不过在皇家长大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长公主出嫁的那天画了最浓烈的妆,穿上了大胤最华贵的嫁衣,她没有再落泪,每一步都走的铿锵有力,只是在走出宫门的刹那,回头望了望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接着便决绝地迈着步子走上轿辇,带着一万多的“和亲娘”浩浩荡荡地朝着蛮北而去。 全城的百姓这一日都围在街市上看着长公主出嫁的仪仗,纷纷羡慕皇帝家的女儿出嫁时的气派,李凤歌与慕白站在一处酒肆的阁楼上,扶着栏杆望着下面送亲的队伍,接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大胤自开国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和亲,足以载入史册了!”。 “你堂姐出嫁,怎么看起来这么的不开心?”慕白望了一眼扶在栏杆上的李凤歌。 “是素未谋面的堂姐”李凤歌支起身子,侧过来斜望着慕白“战争是男人的事,把女人送出去算怎么回事,难道大胤的男人都死绝了?”。 “可你不觉得,和亲是李淳目前最好的一步棋?”慕白有些疑惑李凤歌对待和亲这件事情的态度,毕竟以李凤歌向来诡诈狡猾的性子,应该不会排斥用女人去解决问题才对。 “不觉得!”李凤歌摇了摇头“身为天子要守护自己的子民,有些事情可为,有些事情不可为,总之若是换了我,来犯时只有钢刀没有女人,要么蛮北的铁骑将大胤的城池一座座踏碎,要么就都留在这里变成稻田里的肥料”。 “要是你当了皇帝就好了,可惜现在你不是”慕白从李凤歌平淡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丝的荡气回肠,那是从遥远的战场传过来的金戈铁马,李凤歌拿着剑站在大军的最前面拼命的厮杀,鲜血染红了他的盔甲,他在落日下看起来不像是一个王孙公子,而像是一个将军,一个视死如归的将军。 蛮北的大军退了,带着长公主一起返回了草原,将士们拔出弯刀唱着李乐知听不懂的歌谣,像是在庆祝胜利,他们用千百将士的性命换来了一个女人,一个帝国的掌上明珠,就连出嫁的嫁妆,也是千万石的粮食,还有上万名可以生养的女子。 大都的营帐按照大胤的习俗挂起了红绸子,大可汗笑的合不拢嘴,此时正带着小可汗站在大都的城门外准备迎接送亲的队伍,说是城门,实际上就是用木桩圈起来的栅栏。草原上的人喜欢迁徙,就连他们的大都也不例外,等到了来年的春天,他们便会搬去别的地方,去寻找水草更丰美的地方去生活,兴许若干年后,等这里的草再度变得茂盛的时候,会再迁徙回来,就像候鸟一样。 “父汗,儿子突然发现,这大胤的女人竟然这么值钱,大胤的皇帝竟然对自己的女儿这么慷慨”小可汗穿着狐皮裘,望着身侧雄壮的男人,那个男人是这片草原上的王,腰间始终配着弯刀,目光总是朝着南方眺望。 “这个女人是大胤的长公主,和你的那群女人不同,以后咱们到了冬天还需要你的老丈人接济,你可千万要对她好一点”大可汗转过头望着身旁的幼子,脸上有一条长长地疤痕,是有一年狩猎时被狼给抓伤的,看起来十分的骇人。 “父汗就放心吧,他在大胤是长公主,可是到了草原那就是我的女人,儿子还是能管好自己的女人的,他们中土的人不是总喜欢说夫为妻纲吗?若是不听话便用皮鞭子抽好了”小可汗伸手摸了摸腰间的软鞭子,并将目光投向眼前已经能隐约看见的队伍。 “都说了,她是大胤的长公主,让你不可怠慢,父汗的话你现在是听不懂是吗?”。 “父汗,儿子知道错了!”。 大都的乐师拉着弦子,哼唱出来的声音十分的辽远空灵,像是从天幕中徐徐飘来。车辇在大都前停了下来,送亲的特使拜见了大汗之后,宣读了皇帝李淳的国书,大意是希望两邦友好,情谊世代绵长。 李乐知从车辇上走了下来,大都里的男人纷纷看傻了眼睛,他们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女人,皮肤白嫩的过分,像是一掐就能掐出水来。长公主朝着大可汗行礼,接着便转身欲要朝着小可汗行礼,谁料想小可汗径直走了上去,一把将李乐知包在了怀里,还将鼻子深深地埋在李乐知的双峰,使劲地嗅了嗅。 “你们中土的女人真漂亮”小可汗抬起头望着有些害怕的李乐知“这里是草原,到了这里你就要守草原的规矩,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知道吗?”。 “嗯!”李乐知只是点了点头,发出了微弱的一点声音。 小可汗忙不急地便抱着李乐知回了自己的营帐,大可汗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己的小儿子怎么的开心,大都里宰杀好的牛羊被扔进了大锅里烹煮,无论是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不是为了小可汗的婚事而高兴,而是看着一车一车被搬进大都的粮食而高兴。 李乐知被小可汗抱进了营帐,便被扔在了羊毛毡上,小可汗将皮鞭子挂在一旁,接着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去,露出结实的肌肉,上面还有一块醒目的刀疤,对于草原上的男人来说,这是勇士的象征。 “小可汗……小可汗”李乐知将小可汗推开“现在是白天”。 小可汗的邪火已经被勾了出来,却被李乐知推开,心情自然是坏透了,他决定要教一教这个刚来的女人一些规矩,于是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李乐知的脸上,接着便转过身子去拿一旁的皮鞭子。 “啊!”李乐知的叫喊声被帐篷外庆祝的声音所掩埋,没人知道小可汗此时正将皮鞭子挥向大胤的长公主,小可汗恶狠狠地说道“你要记住,这里是草原,在这里你不是大胤的公主,你只是我的女人,之一!”。 李乐知蜷缩在羊毛毡上,手捂着刚才被鞭子抽打过的地方,眼睛里噙着泪水,小可汗望着李乐知的样子便更加的兴奋,他是知道的,女人需要被征服,于是便走了上去,一把将李乐知的衣服撕开,里面露出洁白的肌肤和刚才抽打出来红色的鞭痕。 第八十三章 三十六计走为上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凤歌兄,眼下蛮北的事情已经了结,怕是镇国公的日子有些不好过吧?”李辞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像是握住了乾坤。 “听说西北军已经动了,陛下下了旨意,十五万颗头颅就是佟年生的功勋”李凤歌望着棋盘上的走势愣了好半天才将棋子落下,大有柳暗花明之意。 “何必垂死挣扎,你就要输了!”李辞说道。 “你怎么那么自信,还跟小时候一样?”李凤歌端起茶盏,细细地抿了一口。 西北军的刀终于动了,这一次是要砍向镇国公长孙彻,长孙策也没想到蛮北的这帮草原人竟眼皮子这么浅,毕竟若是两方真的结盟,鞭笞天下不过是一抬手的事,可是谁想到一个长公主就将这帮人给打发了。 长孙重明逃回了藩地,结果却发现成了一个死局,镇国公府是等不来蛮北的铁骑的,于是只能将目光投向临近的一些勋贵,可他们的子嗣还都在皇帝李淳的手里,哪里敢兴兵作乱?唯有崇骁侯抱着儿子又不止一个的心态,与镇国公长孙彻站在了一块儿,皇帝李淳当然也不会手软,立马便将崇骁侯世子的头颅走到了崇骁侯的手上。 “文种兄还请节哀!”长孙彻拍了拍崇骁侯唐文种的肩膀。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一点长孙兄不用多虑”崇骁后一挥手便示意士卒将装着世子头颅的匣子拿下去,接着继续盯着沙盘上的局势。 佟年生的西北军,已经形成了品字行的包围之势,长孙彻与唐文种原本是打算借着人多与西北军正面对决,可谁曾想西北军一个个的凶悍地有些过头,竟然能生生将人撕成两半,联军大营的士兵与西北军交战了几场,纷纷被吓破了胆子,哪里还敢出站。 势头隐隐对于联军来说有些不利,于是只得盘踞城池以守为攻,这些时日耗费的滚木垒石,箭矢之类不计其数,西北军虽说也有不小的伤亡,可却在联军面前打下了赫赫凶名,佟年生说过,降者不杀,违抗者屠城,西北军也是这样做的,尽管城内还有无辜的百姓,可战争就是战争,他必须让敌人畏惧他,听见他的名字便瑟瑟发抖。 屠城的事情传到了京城,在大胤的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风波,有人借机在朝堂上弹劾佟年生,可是皇帝李淳的眼睛抬都没抬,只是淡淡地说了两个字“你去?”,顿时朝堂上对于西北军的非议便如同潮退般散去。 “最近城里的百姓都不太安稳,纷纷想要打开城门迎西北军进来,这几日已经抓了不少人了”唐文种望着长孙彻说道“这个佟年生还是人吗?竟然敢屠城,难道一点也不顾读书人手中如刀的笔?”。 “佟年生没读过这么多书,向来嫌弃书生误国,又怎么会管那帮读书人的目光?”长孙彻站在城墙上眺望远处的西北军大营“西北狼果然名不虚传,能继黑云铁骑之后,让天下诸侯战栗的,恐怕唯有他佟年生了”。 李凤歌与李辞的对弈已经到了难分胜负的时候,上官锦无聊地陪在李凤歌的旁边,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能盯着棋盘望上一刻钟才落下棋子,于是上官锦便仰着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将头发上的簪子取下来,放在手中把玩,时不时地便朝着旁边的火盆里填一些炭。 “刚才你不是说我输定了吗,现下如何?”李凤歌得意地望着此刻愁眉苦脸的李辞,趁着空挡将上官锦搂在怀中,趁机亲了一口“阿锦,为夫厉害不厉害?”。 “厉害!”上官锦望着朝着自己要夸赞的李凤歌说道“能盯着一盘棋一两个时辰,殿下真厉害!”。 “凤歌兄,在下发现你府上的女人是越来越有趣了,这位锦姑娘倒是比云姑娘更活泼一些,在这里看我俩下棋,还真是遭罪!”李辞将一枚棋子握在手中,接着朝着李凤歌投去目光。 “这简单啊,嘉义王世子只要认输,咱们就去喝酒,这丫头就喜欢划拳,想必定然是开心的”李凤歌一只手搭在上官锦的额头上,目光再一次与李辞对视。 “少诓我,这局棋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李辞将手中的那一枚棋子落下,像是连成了一个大口袋,要将李凤歌的棋子尽数吞下去。 西北军与联军的战事越来越惨烈,无数联军将士的人头被西北军的士卒割了下来绑在腰间,只是因为皇帝李淳的那句话,十五万颗头颅,便是你佟年生的功勋,如今西北军面前的头颅已经不止是十五万颗,还有崇骁侯的八万人,一共二十三万人。 联军的大营里已经是人心惶惶,谁看见一群喜欢数头颅玩儿的西北军的煞星不害怕?就算是想要投降做俘虏,也要西北军的将士愿意接受才行,他们不希望看见联军的士兵向自己投降,因为他们觉得活着的俘虏,总是比不上被挂在腰间的头颅。 这几日西北军已经接连破了几座城池,崇骁侯唐文种头疼地望着镇国公长孙彻,毕竟再这样下去,联军大营里的这帮人,怕是真的都要被西北军的将士挂在腰上,如今是战与降皆是一条死路,能想到的办法唯有一个,那便是逃。 “咱们能逃去哪里呢?”长孙彻望着唐文种问道。 “蛮北!”唐文种指着地图的最北端,出了潼安城,便能进入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至此逃出生天“皇帝李淳是不会愿意看见蛮北部族过的那么高兴的,咱们只要进入蛮北,佟年生便不会再继续追赶,届时咱们就可以逃出西北军的手掌心”。 长孙彻的眼睛里露出一抹精光,他站在地图前望了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便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将领说道“或许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都去准备吧!”。 联军要逃入蛮北的消息,被军报送回了京城,李淳拿在手里,竟然比看到全歼联军的字样还要兴奋,他给佟年生下了密旨,让佟年生仅是在后面追赶就是,不必再伤联军性命,还假模假样地写了一封国书送去大都给自己从未谋面的亲家,大意是长孙彻反叛了朝廷,带着部下逃进了蛮北草原,盼望大可汗多加留意。 草原大都的皇帐内,大可汗的面色有些铁青,望着大胤皇帝的国书,他连忙召集了将领,告诉他们要派兵在各个部族之间巡防,免得被逃进蛮北的联军得了可乘之机。小可汗也在皇帐内,面色不比大可汗好看,他将匕首插进羊肉里,接着从席子站了起来。 “这个女人,看来也不是什么讨吉利的人,一来就给草原惹祸”说完便一撩皇帐的帘子,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 李乐知此刻正在做女工,好在从大胤来的时候带了一些针线,整日里李乐知倒也不出帐篷,就待在里面。见到小可汗走了进来,李乐知立马将手上的针线放在一旁,接着小心地迎了上去,只是小可汗似乎很喜欢折磨眼前的这个大胤的女人,李乐知刚走到跟前,小可汗便是一巴掌上去,嘴里还骂道“你这个灾星!你给草原带来了灾难!”。 说着话小可汗便将腰间的鞭子解了下来,李乐知也不敢还嘴,因为她知道还嘴小可汗只会打的更加的厉害,于是只能默默地挨着鞭子抽打在自己的身上,连叫喊声也憋在嘴里,直到小可汗出了气,李乐知便会被从地上拖到羊毛毡上,小可汗从不会跟李乐知说什么闺房之乐,完全就是宣泄某种情绪。 “你这个该死的大胤女人,你这个灾星!”小可汗抓着长公主的头发,一只手按在他的腰间,撞击声隐隐帐篷外面也听得见。 第八十四章 大胤运粮官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苏蒙今日刚刚回了世子府,李凤歌一大早便在皇城门口相迎,倒是让苏蒙有些受宠若惊,世子府里早已备好了饭菜,火盆里的炭已经烧得通红,李凤歌牵着苏蒙便走了进来。上官锦与慕白并没有坐在桌上,而是在一旁的火盆里烤地瓜和年糕。 “哈!”李凤歌双手放在嘴边哈着热气,外面的鬼天气已经冻得渗人,李凤歌赶忙从秦可人的手中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汤顺着喉咙缓缓而下,一时间便能让人好受许多。晏凌香已经将碗筷都摆好,还为李凤歌将酒斟上。 “快吃饭吧!你那个地瓜还得烤一会呢!”李凤歌朝着蹲在火盆前聚精会神的慕白和上官锦说道,接着便一屁股坐了下来,用羹勺舀了一碗鸡汤。 众女纷纷围坐在一块,屋外的雪下的很大,这几天京兆尹的人正忙着除雪,事实上世子府的积雪也已经能漫过小腿,除了留出的过道之外,整个世子府邸都被大雪盖住,白皑皑的一片银亮。 “世子,世子殿下!吴常侍来了”赵轲此时走了进来,朝着李凤歌躬身行礼。 “他此时过来做什么?”李凤歌放下筷子,众人将目光朝着赵轲投了过去。 “是来宣旨的!”赵轲话音刚落,李凤歌连忙起身纷纷下人去摆香案,接着朝着前院走。 吴常侍正喝着茶,李凤歌便已经走了过来,两个人寒暄了一番,下人们便已然将香案摆好,李凤歌跪在地上,看着吴常侍将圣旨拿了出来缓缓展开,皇帝的意思是要让李凤歌担任后续送往蛮北粮草的特使,这倒是让李凤歌有些疑惑,毕竟这押运粮草出使蛮北,一向都是从百官中挑选,这差事何时会落到他这个藩王世子的头上。 李凤歌接过圣旨小心收好,接着便非要拖着吴常侍用过午饭再回宫,两个人穿过前院的长廊,来到后院,一进门李凤歌便赶忙让晏凌香再去添一副碗筷,让秦可人去酒窖里将为数不多的三十年陈拿一坛子出来,吴常侍一听三十年陈,便笑的有些合不拢嘴。 “吴常侍快请坐,不知道这陛下到底是何意,竟要派我出使蛮北?”李凤歌话音刚落,众人也大吃一惊。 “殿下不知!这长公主向来受陛下宠,此次之所以让殿下以特使的名义去蛮北,不过是想让殿下以娘家人的身份去看望看望长公主罢了!”吴常侍饮了一口酒,接着砸了咂嘴“这太子不能轻易离开东宫,二皇子又早夭,三皇子被宠惯了那里愿意跑那么远,皇贵妃怕也是不愿意的,所以也只能在藩王世子中挑一个了”。 “原是这样!”李凤歌为吴常侍将酒斟满“这一来一回怕是要不少时日,若是赶得快,应当是能在年前回来”话音刚落李凤歌便朝着众女望了一眼。 出使蛮北的事情,李凤歌没敢耽搁,次日李凤歌便朝着军部领了盔甲,还点了三千随行的士兵,这些士兵李凤歌都是让慕白挑出来的,毕竟以慕白毒辣的眼光,三千名士兵自然都是悍卒。皇帝既然是已经下了明旨,李凤歌自然是不好推辞,况且李凤歌还想去会一会逃进了蛮北草原的镇国公和崇骁侯,此刻想必他们也算是山穷水尽,若是能够招揽,想必也是大有益处。 “这次我不在你身边,自己小心点!”上官锦送着李凤歌到了世子府的门口。 “知道了!”李凤歌在上官锦的侧脸亲了一口,接着将目光投向苏蒙“玄机子的事情一定要尽量配合,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知道了殿下!”苏蒙不舍地抱着李凤歌,冰冷的盔甲挡不住她对李凤歌的浓情,这才刚刚相逢便又要分别,苏蒙的心里不是个滋味,但她知道,她的男人是要去做大事的人,所以自己不能成为李凤歌的阻碍,于是只得放开手。 此次出行,李凤歌带上了慕白和林凌,有大宗师在身旁,李凤歌可不怕蛮北的虎狼,毕竟慕白的黑云铁骑还在的时候,压得蛮北草原抬不起头,即便是三个月断粮的情况下,黑云铁骑依旧让蛮北的骑兵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李凤歌翻身上马,望着相送的众人,尽管再多的不舍,可眼下也只能挥手告别,李凤歌马鞭子一挥,三千名兵卒便动了起来,慕白在李凤歌的左侧,穿上盔甲的样子让人看了望而生畏,就连一旁的林凌也不敢去偷瞄慕白,仿佛她才是此次出行的特使,她才是领兵上阵杀敌的将军。 “你穿盔甲的样子,真好看!”李凤歌忍不住朝着一旁并排的慕白说道。 “殿下好美色,什么时候改好男色了?”慕白仍旧没有要向李凤歌袒露身份的意思,只是她不知道,李凤歌早在建州的时候便看出了她是女儿身。 “所以可惜了”。 “可惜什么?”。 “没什么!”。 …… 出了大胤北部的边城,便进入了蛮北草原的地界,这里的积雪很厚,有些地方踩下去有半个人那么深,李凤歌没走多久,便只能在一望无际的银白色中安营扎寨,让斥候去探明前路,不敢再贸然行径,否则大军便有可能迷失在纯白色的草原之中。 大帐外生起篝火,也不知道慕白从哪里打来的兔子,更不知道她是在哪里找到的水源将兔子洗剥干净,李凤歌手里举着木棍,木棍的那一头插着猎物,已经能隐隐闻见肉香了,士卒们有的拿出随行佩戴的酒,尽管这是被军营所禁止的,但是慕白说敢在军营中喝酒的士卒才敢在阵前冲杀,于是李凤歌倒也不再过问。 雪地的黑夜似乎比平常时候更加的明亮,李凤歌站在一望无际白雪皑皑的荒原,抬着头望着头顶明亮的星空,仿佛可以触摸,仿佛可以摘下。 “今夜这么有雅兴?”慕白从李凤歌的身后走了过来。 “闲来无事,不过是打发时间,此刻我终于知道皇帝为什么不派自己的儿子来蛮北了,你看看这雪能将人给埋了,蛮北的冬天还真得像是传闻中一般困苦”李凤歌手指向四周,都是同样的景色。 “积雪再厚也可以让士兵清出一条路,这草原的冬天,最怕的便是迷失方向,你知道吗?尸体要是埋在雪地里,整个冬天都不会腐烂,到来年开春的时候,尸体还是死时的样子!”慕白站在李凤歌的身旁,朝着辽远的地方眺望“那里便是蛮北大都的方向,我就算不用罗盘也能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李凤歌惊讶地侧过脸,疑惑地望着慕白。 “你要比你的对手更了解你的对手,才能在战场上活下来”。 “这是绕口令吗?”。 “你要是觉得是,便是吧!”。 身后营地里的将士,好似遗忘了周遭的大雪,他们围在篝火旁围成圈,用钢刀敲打身前的盔甲,发出有节奏的曲调,哼唱着故乡的歌谣,李凤歌不忍去打扰他们,便孤身走回了营帐,倒是慕白拎着酒囊,靠在一旁望着,好像看见了黑云铁骑当年的身影,于是一抹泪光便不经意间悄然滑落。 第八十五章 群狼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怎么这么多?”李凤歌拔出佩剑环顾着四周。 “这些家伙看来是饿坏了,蛮北草原的冬天很少能找到吃的,狼群只能去袭击牧民”慕白抽出剑走到了大营的门口,眼睛死死地盯着四周。 为首的头狼就站在对面的高冈上,它抬着头吼叫着,四周的群狼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不容拒绝的命令似的,疯狂地朝着大营扑了过来。慕白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她从来就不是猎物,而是战场上最狡猾的猎手,只见慕白悬在半空中的手势落下,密密麻麻的箭雨便朝着四周盖了过去。 “嗷呜……!”狼群被激怒了,它们望着在身旁倒下的同伴,于是变得更加的凶残,并迅速地靠近大营,即便是漫天的箭雨,可是依旧会有不少的漏网之鱼。慕白站在大营的瞭望台上,看着四周已经接近大营的狼群,便下令换上刀斧手,甲士整了整盔甲,纷纷拔刀出了营,慕白的眼光不错,这些士兵只会比狼群更加的凶恶。 “小崽子!到爷爷这里来,今晚爷爷要吃烤肉”说完一名甲士便侧过身子,一头冲上来的白狼便扑了一个空,甲士顺势一刀砍了下去,狼头和身体霎时间便分开。 “碰上小爷算你倒霉”。 “哈哈,真是痛快”。 李凤歌爬上瞭望台,站在慕白的身侧,看着营地外的甲士正杀的起劲,已经开始对狼群进行反包围,更有甚者骑着快马去追赶那匹头狼,箭矢飞快地射出,划过半空时还发出阵阵尖锐的声音。李凤歌朝着那些士兵喊道“得头狼者,重重有赏!”话音刚落,一场厮杀便变成了一场游戏。 慕白望向一旁笑的很开心的李凤歌,就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接着便对李凤歌说“殿下要不要试一试?战场的厮杀对男人来说总是有一种莫名的魅力的”。 “是吗?走!”说完李凤歌便拉着慕白朝营外走去。 士卒们见李凤歌与慕白出了营,便更加的兴奋,李凤歌提着剑化作一道残影,朝着一头狼的动脉精准的划过,慕白也不甘落后,剑招直白简单,接近慕白的狼群一时间纷纷倒了下来,慕白朝着李凤歌追了过去,一同奔向那对面山岗上领头的头狼。 头狼之所以是头狼,便是经历过千百次的生死,李凤歌与慕白围在头狼的左右,一旁的战场已经被甲士们隔开,头狼警惕地望着李凤歌与慕白,龇着牙发出阵阵的低吼,李凤歌望着它一声银白色的皮毛,心里想着若是能用狼皮做一身披风,看起来应该是很威风的。 “殿下要小心了,狼这种东西狡猾的很,尤其是头狼!”慕白朝着李凤歌说道,眼神死死地盯着头狼的动作。 “你放心好了,我还要用他的皮子做衣裳呢,回头给你也做一件,咱们俩一对儿”李凤歌打趣地说道。 “谁要跟你一对儿!”慕白说完便动了,一剑朝着头狼递了过去。 头狼飞速地躲开慕白刺过来的剑,接着朝着慕白扑咬过去,慕白转身就是一脚,将头狼踢倒在一边,只是头狼很快便从地上爬了起来,化作一道模糊地身影,朝着李凤歌袭了过来,李凤歌连着刺出去几剑都接连落空,心里大惊这家伙的速度真快。 李凤歌避开头狼的锋芒,接着绕道头狼的身侧,又是一剑递了出去,剑锋试图去划破头狼的动脉,只是头狼仅仅是退了几步便避开了李凤歌的攻势,接着趁着李凤歌将剑收回的空档,再一次朝着李凤歌扑了过来。 “我就说了这家伙狡猾!殿下这会子相信了?”慕白见头狼扑向了李凤歌,便一剑刺了过去,逼得头狼躲开了慕白的攻势。 “这家伙的体格这么大,没想到动作还这么机敏”李凤歌将剑紧紧地握在手中,朝着慕白这边望了一眼,目光有些凛冽“这每年死在它口中的该有多少人?”。 “物竞天择罢了,狼也该有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资格,又为什么不能吃人裹腹呢?”慕白笑了笑便绕到了头狼的身后“我来牵制住它,你找机会一剑将它刺死,记住别将皮子给划破了!”。 说着话慕白便冲着头狼迎了上去,头狼也不甘示弱,它是知道的,若是不能杀死面前的这两个人,自己今天也是逃不出去的,于是变得更加骁勇,没有丝毫的怯懦。慕白将头狼能进退的路线全部封锁住,使得头狼总是在一定的范围内来回的绕圈,这便为李凤歌的那一剑留出了机会。 就在这时,李凤歌手上的剑动了,他的身影变得模糊难以捉摸,剑锋精准地点了一下头狼的动脉,并在半空中带出一道连续的血线,头狼一下子便倒在地上,双腿不停地抽搐,慕白走了过去,望着垂死挣扎的头狼,便用剑将那道伤口划的更大一些,不一会儿头狼便没了呼吸。 “殿下一定要记住,厮杀的时候你都该敬畏你的对手,即便是一头狼,你也应该让他死的痛快”慕白将剑在雪地里擦了擦,接着收回剑鞘,并伸出一只手拽着头狼的后退,拖着往大营走去。 狼群看见倒在地上已经没有动静的头狼,哪里还敢恋战?纷纷朝着四周逃窜,拖着一道道伤痕很快便消失在了雪地里,之后在雪地里留下一道道很长很长的血印子。 “殿下觉得今日痛快吗?”慕白将头狼丢在大营的地上,并挥手示意士兵去将狼皮剥下来。 “痛快,就跟真的打仗一样!”李凤歌喘着气坐在一旁的木阶上,接过慕白递过来的酒壶,便大口大口地痛饮起来“这酒你是从哪里弄得,这么烈?”。 “找那帮老兵要的,这军营里的就都这样,喝的让人热血沸腾”慕白靠在李凤歌身旁坐下,并将酒壶拿了过来也饮了一口“以前在营中,可没几个人能喝的过我”。 狼皮剥好之后便被士兵们送了进来,李凤歌摸了摸上面柔顺的皮毛,确实是上等的料子,慕白又往火盆里添了一些炭火,看着李凤歌拿着狼皮的样子就像是头一次上战场缴获战利的新兵。 料子一共有好几块,下面的士兵可不敢贪墨李凤歌与慕白的功勋,于是一并处理好了送了来。李凤歌转身走向慕白,接着靠在火盆坐了下来,手里还捧着一件狼皮望向慕白说道“慕白兄可会针线?我想在到大都之前,能得一件纯狼皮的披风,让蛮北的草原人看看,咱们大胤王世子的风采”。 “军营里都是会些针线,衣服破了都是自己缝补,可是终究算不得太好,这料子金贵,世子殿下就不怕在下毁了这块料子?”慕白望向李凤歌,接着将火盆里的烤地瓜翻了出来。 “不怕不怕,慕兄尽管施展便是,就算不好我也不会怪慕兄的”李凤歌朝着慕白身边靠了靠,慕白刚将地瓜的皮扒开,李凤歌便张开嘴先咬了一口,气的慕白直瞪眼。 夜里,慕白捧着几块料子抓耳挠腮了半天,虽说她是女儿身,可是针线活委实还不如一个大男人,可是慕白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李凤歌提出让自己为李凤歌做衣裳时,慕白不仅没有拒绝,反而是心中有一丝丝窃喜。 慕白苦苦思索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便从营帐外叫进来几个老兵,一起为李凤歌赶制这件披风,而此时李凤歌已经是呼呼大睡,他是不会知道慕白一直忙到深夜才理清头绪,手指上还被针扎出了一个又一个细小的血洞。 第八十六章 科沁部族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雪地里走了多日,李凤歌领着三千人到了科沁部族的驻地,这是如今草原八大部族之一,出过许多的悍将,不过对于慕白来说,那些人都成了慕白的剑下亡魂,好在慕白在战场上喜欢带着面具,否则李凤歌可不敢带着她大摇大摆地走进科沁部。 科沁部的首领叫拉尔塔,看样子像是一个和蔼的老人,胡子已经花白,可是走起路来却是虎虎生威,腰间配了一柄弯刀,上面镶嵌着绿松石,这在大胤是稀罕物件,可是在草原却只是比寻常的石头要漂亮一些罢了。 “世子殿下快请!”拉尔塔迎着李凤歌走进了科沁部。 高低错落的帐篷围绕在大帐的周围,妇人们正忙着给家里养的马喂草料,男人们则聚在一处摔跤,再过些时日便是草原一年一度的鄂格大会,所谓鄂格在蛮北是勇士的意思,这是蛮北一直以来的传统,各部族都会选出最杰出的勇士前往大都,在那里展露出头角的人,会被大可汗授予将军的职衔,以替换年老的勇士继续守护草原。 “殿下走到这里不容易,草原的冬天可不怎么好熬,殿下快喝一碗羊奶暖暖身子!”一旁的女奴端着精致的银碗跪在李凤歌的旁边,不用很仔细地去辨别,就能看的出这是大胤的女子。 “领了皇命,再艰难也是要过来的,为了两族之间的友谊,本世子提一杯”李凤歌说着便从那名女奴手上接过银碗。 “我们敬世子一杯!”拉尔塔端起手中的羊奶,望向一旁其余的部族统领。 李凤歌与慕白是喝不惯这个的,可外面的天气委实冷的要死,只得灌了下去,一股热流顺着咽喉滑落,一时间寒意便少了许多。拉尔塔眼睛盯着李凤歌身上的那件用狼皮做的披风,目中露着精光,狼皮拉尔塔部族不是没有,可是像李凤歌身上这件这么好的怕是少见。 “世子身上的这件披风是在哪里买的?”拉尔塔朝着李凤歌投来目光“这大胤也有这么好的狼皮?”。 “这并非是以钱物购得,我等行军途中,在雪地里遇到了狼群,这件披风是杀了一头头狼后得的”李凤歌得意地望着拉尔塔,似乎是想告诉他,草原上凶猛的饿狼,对于大胤的将士来说,不过就是一个长了尖牙利爪的畜生,畜生终究是畜生,最终还是要臣服于人的。 拉尔塔显然有些吃惊,他是知道若是在雪地里遇见群狼会怎么样,草原上每年被狼叼走的来了还少吗?尤其是到了冬天,这些畜生便似乎是发了疯,也许是饿极了,力气也会比平时大许多,若是被咬上一口,不将人身上的肉撕下来,狼是绝不会松口的,更何况是头狼,能杀死头狼的勇士,就算是在大都也会受到大汗的亲自接见。 “世子真是英勇,此番便在我部小歇几日,过些时日我部的勇士便要前往大都,刚好能为世子殿下引路”拉尔塔一挥手便看见从外面进来是个女子,站在他们身后的男人手上拿着鞭子“这些都是为世子殿下准备的,希望殿下这几日住在我们科沁部不会觉得无趣”。 “哪里的话,首领已经很客气了”李凤歌顺势瞟了一眼那十名女子,应该是此次长公主入蛮北带来的,再由大都的可汗分赏给各个部族。 那些跟着长公主进入草原的一万多人,他们的日子过得委实是有些凄苦,二十多人挤在一顶帐篷里,吃的只是半块肉饼,对于草原上的男人来说,这些大胤的女人只是他们生育的工具罢了,因此即便这些女奴怀了孕,其实也不知道是谁的种,只知道是草原上的孩子,族人们便会用心照顾,把孩子交给草原上土生土长的妇人抚养,他们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自己的母亲其实是个卑贱的女奴。 拉尔塔早已为李凤歌准备好了帐篷,李凤歌刚走进帐篷,那十名女子便上前小心翼翼地替李凤歌将盔甲卸了下来在一旁放好,还从外面端进来刚烤好的羔羊,旁边放着一把小匕首,毕竟草原向来是不怎么用筷子的。 松开盔甲之后,李凤歌便觉得身上松快许多,接着便盘坐在羊毛毡上,望着面前烤好的羔羊,用匕首切了一块下来,上面还冒着热气,李凤歌正打算送到嘴边,便看见那十名女奴纷纷投来了饥饿的目光。 “都过来吧!”李凤歌一挥手,那四个人便都围了过来,李凤歌将肉块递给了其中的一个女奴,接着便又去切下一块儿羊肉。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女奴们纷纷朝着李凤歌叩拜,在她们的胳膊上,隐隐有鞭子的伤痕。 李凤歌抓住其中一名女奴的手臂,小心地将她的袖子挽起来,尽管在此之前李凤歌与他们素不相识,可是却仍旧觉得心里一阵止不住的难受,李凤歌望着她澄澈明亮的眼睛问道“他们也是这样吗?”。 “嗯!”那名女奴嘴里嚼着羊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这么多日,终于会有人关心她们过得好不好,一时间众人的泪水便汹涌出来,止都止不住。 羔羊四分之三李凤歌都喂了给那十名女奴,自己也不过是吃了个半饱,就着一旁的酒也算是一去风尘,那十名女奴一个个嘴角露出微笑,和刚进帐篷的样子不同,她们知道跟着大胤的王世子后面便不会挨饿,于是纷纷忙碌起来,为李凤歌准备沐浴的热水。 大木桶里的热水要想倒的满满的,也不知道要废多少木柴,草原的冬天木柴和木炭都是稀罕物,只是广陵王世子是蛮北的贵客,自然是能挥霍一些,负责发放分配物料的人没敢说什么,那些女奴围在火堆旁边取暖,这可是自从进了草原便没有的待遇。 “殿下,女婢为您宽衣”大木桶此时已经被装满,一名女奴朝着李凤歌走了过来行礼。 “这……洗澡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吧?”李凤歌望着站在帐篷里的十名女奴,一时间竟然也知道害臊,这对于广陵王世子来说倒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殿下,您就让我们待在这里吧,若是我们不待在世子身边伺候,随时可能被不认识的人拖进哪个帐篷里,我们身上的这些伤就是这么来的”那些女奴的眼神不像是说假话,看的李凤歌有些心疼。 “好吧!”。 进入蛮北多日,李凤歌这还是头一次好好地泡一回澡,躺在木桶里倒是差点睡着了,若不是耳侧传来女奴的声音,李凤歌怕是真的会在木桶里面眯上一会儿。李凤歌睁眼眼睛,还想在热水里面再泡一会儿,可是女奴们的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李凤歌望着众人。 “殿下,我们……我们也想洗一洗,在部族里我们没办法获得炭火,所以……”一名女奴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李凤歌说道。 李凤歌无奈地只能从木桶里起身,然后穿上衣服走到帐篷的外面,远远便能望见远处高高燃起的篝火,还有阵阵的嬉闹声,此时慕白走了过来,她的手上拿着一只烤羊腿正撕扯着,李凤歌觉得肚子仍旧有些饿,于是便趁着慕白不注意,狠狠地咬了一口。 “你自己的呢,一整只羔羊还不够你吃?”慕白一脚踢在李凤歌的屁股上。 “这不是都喂了她们呢吗?”李凤歌一边嚼着羊腿肉,一边指了指帐篷。 “怎么她们在里面,你在外面,这是搞得什么鬼?”慕白疑惑地望着李凤歌。 “她们正洗澡呢,我又不方便进去,只能在这里守着!”李凤歌又指了指远处的篝火“等会儿咱们去逛逛,看看他们的勇士到底是个几流货色”。 “你是想要再去蹭一些吃的吧?”。 “还是你了解我”。 第八十七章 比试比试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拉尔塔见李凤歌带着人朝着篝火堆走了过来,连忙让人在地上添了两张席子,一张是给世子的,一张是给慕白的,至于身后的十名女奴可就没有位置了,只能小心翼翼地躲避四周投来的贪婪的目光,站在李凤歌的身后。 科沁部刚刚选出了部族里最出类拔萃的三个人,最精通射箭的图河措,最精通摔跤的泰勒阿,还有最精通刀术的裘木耶,拉尔塔像是炫耀一般向李凤歌介绍这三名勇士,并告诉李凤歌等到了鄂格大会上,全蛮北的勇士都会齐举在大都,他们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首领,这三名勇士一看就很不凡,差一点就能超过我的部将”李凤歌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没有去留意拉尔塔的脸色。 “世子殿下如此自信?”拉尔塔的神情一下子阴沉了起来,没了刚才的亲切,像是被挑衅过的狮子,正朝着李凤歌挥舞着利爪“不如让殿下的部将和我部族的勇士比试比试?”。 “比试比试倒是无妨,可是终究得有个彩头不是?”李凤歌望着有些被激怒的拉尔塔,嘴角笑意正浓。 “不知道世子想要什么作为彩头?”拉尔塔死死地盯着李凤歌。 “她们!”李凤歌转过身一指身后的十名女奴。 “那世子殿下以什么作为此次的赌注呢?”。 “这件狼皮披风如何?我见首领一直盯着望,只是不知道首领今晚能不能赢去”。 “好!”拉尔塔一拍手,似乎很满意李凤歌的赌注。 慕白朝着李凤歌翻过来一对白眼,大拇指狠狠地掐在李凤歌的大腿上,似乎是在质问李凤歌为什么敢把自己亲手缝制的披风作为赌注。李凤歌咬着牙,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俏皮样子望着慕白,两只手握住慕白掐在自己大腿上的那只手,似乎是在说,我知道你根本不可能输,这是信任,将最珍贵的东西交给你的信任,在战场上那就是自己的后背。 只是方才李凤歌握着慕白的手的动作太过亲密,慕白一下子便将手抽了回来,神色有些难以言喻,提着佩剑便朝着那三名科沁族的勇士走了过去。那三个人身材结实魁梧高大,与慕白一比,倒是显得慕白十分的瘦小,于是三人便对慕白有些轻视,只有李凤歌知道,待会儿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该为他们的轻视付出代价。 “这位将军,我的刀术在整个部族都是数一数二的,将军确定不披上盔甲?”裘木耶笑着从腰间抽出弯刀。 “不必了,来吧!”慕白话音刚落,便看见裘木耶冲了过来,围在一旁的大胤将士,纷纷为慕白捏了一把汗,毕竟裘木耶的声势太吓人了,望着他的眼睛便会失去拔出兵刃的勇气。 裘木耶飞速地靠近慕白,在临近三尺的位置慕白动了,她迅速地侧过身子躲过裘木耶的弯刀,接着一把抽出佩剑,朝着裘木耶的刀斩了下去,竟然溅起一阵火花,裘木耶手中的弯刀应声而断,慕白一抬手,便将剑送到了裘木耶的脖子下。 “你输了!”慕白只淡淡地说了三个字。 大胤的将士一时间热血沸腾,可是反过来看科沁部的武士却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拉尔塔的面色更加的凝重,不过他们草原素来敬畏强者,只要是光明正大地赢过他们,纵然心里面不舒服,可是到底还是服气的。 泰勒阿此时走了过来,并拍了拍裘木耶的肩膀,像是安慰又像是鼓励,李凤歌倒也不理会,只是坐在毡子上,歪着头朝着慕白望着,篝火的映衬下,慕白的样子更加的好看,是那种英姿飒爽的好看,如果不是历经沙场的人,是断然没有这种气势和棱角的,像是孤傲地俯视着众生一般望着拉开架势的泰勒阿。 “将军,要想赢过我泰勒阿,每天你至少得吃三只羊,吃上一年才行!”泰勒阿像是一头棕熊,身上的肌肉块要爆出来,即便是在大雪天,仍旧穿的很少,将肌肉露在外面,似乎是在炫耀武力。 “泰勒阿,你的名字我记住了,一身腱子肉练的是不错,来吧!”慕白仍旧是站在那里没有动,语气很平淡。 时间仿佛陷入了停滞,泰勒阿不敢轻视面前的对手,他在寻找,寻找一个最恰当的机会一招制敌,只要能将面前的这个将军压在地上,泰勒觉得就算是慕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恐怕也翻不了身。一旁的众人纷纷屏住了呼吸,似乎害怕就连轻微的呼吸声也会影响到这次比试,拉尔塔像一头鹰盯着猎物一般,死死地盯着眼前狭小的战场。 就在这个时候,泰勒动了!他朝着慕白扑了过来,像是大山一般压了过来,众人都紧张地望着篝火旁的两个人,唯有李凤歌显得很轻松,只是在欣赏,欣赏下一秒慕白是如何将泰勒阿按在地上,拉尔塔是什么样一副表情。 慕白望着朝着自己袭来的泰勒阿,顺势便抓住了泰勒阿的手腕,下一面泰勒阿便再也不能笑出来,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股奇怪的力道将自己顶了起来,慕白背朝着泰勒阿的前胸,一个使劲,泰勒阿便摔了一个四脚朝天,甚至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慕白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可能会有比自己还要大的力气? “看来首领今天晚上,是拿不走这件狼皮披风了”李凤歌拿起一块肉饼,撕下一块儿放进嘴里,接着将剩余的一大块儿递给了身后的女奴。 “就算是赢不了世子殿下,可是今晚能见到这位将军的风采,已经是我们科沁族的荣幸”拉尔塔端起酒杯对着世子,接着还不忘转过头看了一眼图河措说道“你就不要比了,这次比试没人能赢得了这位将军,这次殿下赢了,我以科沁部族首领的名义兑现承诺,这十个人以后就是世子的了!”。 李凤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饮酒,可是身后的那十个人却开心坏了,只要跟着世子殿下,他们就能回到大胤,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再也不用忍饥挨饿被肆意打骂。慕白朝着李凤歌走了过来,没好气地说了句“连女人也要末将去帮世子去赢,世子殿下今晚可记住一定要节制,这可是十位娇娥,免得伤了身子!”。 回到帐篷时天色依然不早,李凤歌睡在羊毛毡的最里面,其他的几名女奴,不!此刻应该说是婢女,他们挨着李凤歌小心地卧在硕大的羊毛毡上,李凤歌将盖着的毯子让给了他们,并没有与他们同衾而眠,而是将那件狼皮披风盖子了身上,倒是也不比毯子差。 “殿下!”一名婢女躬着身子望着侧过去的李凤歌喊道。 “怎么了?”李凤歌转过身望着十名齐刷刷投来目光的婢女,眼色里充满着疑惑。 “殿下……殿下不需要我们服侍吗?”说着一名婢女便伸手去试图解开自己衣服上的系带,却被李凤歌一把握住手,动弹不得丝毫。 “你们刚才也听见了,部将们也劝本世子要节制,十个人我可不行,好了都别胡思乱想了,本世子只是想带你们回大胤,并不是贪图你们的美色,你们大可不必如此”说着李凤歌便从羊毛毡上起身,拿着狼皮披风朝着一旁慕白的营帐走去。 慕白正打算躺下歇息,李凤歌此时却走了进来,慕白大惊地将毯子裹在身上,接着朝着李凤歌问道“殿下这么晚了不在自己的帐篷里,跑到我的帐篷里想要干什么?”。 “来你这里躲个清净!”李凤歌走到羊毛毡上躺了下来,接着将狼皮披风盖在身上,侧着身子瞪大着眼睛望着慕白紧张的样子便问道“慕兄是怎么了,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情?”。 “没有!”慕白有些神色慌张,却没有将李凤歌赶出去,而是背对着李凤歌说了一句“快睡吧!”。 第八十八章 蛮北集市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昨夜李凤歌与慕白不过是相背而眠,今日一早慕白醒来时才发现,李凤歌紧紧地将自己抱着,一只腿架在自己的胯上,鼻尖靠着自己的后脖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凤歌钻进了慕白的毯子里,或许李凤歌自己也不知道,他要是清醒的恐怕也不敢有这样的举止,毕竟慕白可是大宗师,大胤朝目前唯一的大宗师。 慕白转过身,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李凤歌的小腹上,李凤歌霎时间飞到一旁,疼地捂着肚子在地上指打滚,慕白顺手从一旁拿起衣服穿了起来,暗自庆幸自己在胸前缠了一圈圈的布条,否则女儿身的秘密怕是就保不住了。 李凤歌好半晌才尴尬地坐起来,接着将狼皮披风盖在身上,尴尬地望着慕白笑了笑,连忙向着慕白说道“慕兄,真是不好意思,在下的睡姿原也不是这么不文雅,都是上官锦教的,昨夜我……”。 “再有下次,我就大晚上把你拎着一脚踢出去,让你冻死在外面”慕白将盔甲套上并拿起一旁的佩剑,目光凛冽地望着李凤歌“还不起吗,这都什么时辰了?若是在军营里,世子可是要挨军棍的”。 “起,这就起!”李凤歌噌的一下便从羊毛毡上爬了起来,接着便将衣服七扭八歪地套上,还是慕白上手替李凤歌将衣服整了整,又将盔甲为李凤歌穿戴整齐,李凤歌才显得不那么吊儿郎当。 今天有集市,牧民们会纷纷聚在一个叫阿库扎的地方,去交换他们需要的东西,他们仍旧保持着最传统的以物换物的方式,并没有统一的银币之类。李凤歌一早便拖着慕白,在科沁族勇士的带领下,来到了阿库扎,毕竟好不容易来一趟蛮北,李凤歌可不想最后空着手回去。 阿库扎没有了固定的地点,也没有固定的时间,每次都是由大的部族挑好了地方再去通知小的部族。李凤歌走进集市,望着密密麻麻的帐篷,那些前来交换物资的人看见李凤歌两手空空又穿着奇怪的衣服,于是便没有招待的热情,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李凤歌的话。 “这些羊你想换什么?”李凤歌望着一名牧民模样的易货商人问道。 “刀!”易货商人漫不经心地说道“一头羊三十柄上好的弯刀”。 李凤歌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慕白只是跟在李凤歌的后面四处望了望,她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用来交换的,于是也只能看个热闹。这集市里牛羊最多,其次是香料毛皮矿石,接着便是刀剑兵刃,最后是女人,不错又是女人!这里有蛮北部族从大胤边境掳掠来的女子,或是蛮北各部族之间互相开战的俘虏,对于一些小部族,女人是维系部族延续的火种,他们愿意用最贵重的东西交换。 “看来你这个广陵王世子的钱,也有花不出去的一天!”慕白嘲讽地说道“都逛了一圈了,别人连看世子一眼都懒得看的,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这一次你注定是要两手空空的”。 “这可不见得吧!”李凤歌停下脚步,望着周围的易货商人,接着向慕白问道“要是本世子能从他们的手上换来东西,慕兄当如何?赌对总是要有彩头的不是”。 “我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随身的这把剑,但有世子殿下看上的,赢了后拿去便是!”慕白一摊双手,又拍了拍腰间,意思是在说身上一文钱都没有。 “有慕兄这句话就行!”说着李凤歌便拉着慕白朝着一顶帐篷走了过去。 帐篷里是一堆女奴,有的是大胤的女子,有的不是,李凤歌走了上去问道,这些女奴该如何交易,那名易货商人说一部分想要换取粮食,而另一部分想要换取兵刃,李凤歌告诉这名商人自己有很多粮食,也有很多的兵刃,足以包下他所有的女奴,要他不要再将女奴卖给其他人,易货商人一听便开心地点了点头,拿出一块牌子,上面用蛮北语写上售罄的字样。 慕白不知道李凤歌玩儿的什么花样,只是被李凤歌牵着走,没错就是牵着!慕白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被李凤歌攥在了手里,一切都很自然,还是等慕白回过神之后才将手抽了回来。李凤歌走遍了整个集市交换女奴的帐篷,几乎都跟这些易货商人说了同样的话,毕竟身后有科沁族的人跟着,有大部族为李凤歌做保,李凤歌很快便将所有女奴的交换权拿在了手里。 “你……这是要做什么?”慕白仍旧不明白地望着李凤歌“干嘛要这么多的女奴?”。 “慕兄这就不懂了,蛮北草原到了冬天会有很多人死去,即便是粮食充足,被狼叼去的人也不少,所以能生育的女子对于一个部族的意义太大了,而大胤和蛮北已经和亲,战事就消弭了,所以兵刃的筹码便要降下来……说多了你又不懂,慕兄且看着吧!”李凤歌钻进了一个没人的帐篷,让身后科沁族的勇士,用蛮北语给自己写了一个招牌,大意是有大量女奴要出售。 整个集市的女奴都停止了交易,想要为部族寻一些女子的易货商人焦急地一家一家地问,可是得到的回复都是已经卖完了,货主很快就会来提货,不多时市场上的女奴已经成了紧俏货,价格是李凤歌刚进来时的三倍,一大堆人挤在李凤歌的帐篷前与李凤歌讨价还价,慕白简直看傻了眼,这明显是囤积居奇再高价出售。 不多时,李凤歌便将大部分的女奴都卖完了,而自己又将那些换来的物品统统换了宝石,一箱一箱的宝石若是运回大胤,可是价值连城,可惜在蛮北只是比寻常的石头漂亮点。 那些女奴李凤歌倒也并没有都作为商品换出去,还留有一小部分,他们都是大胤的女子,年纪很轻应该有更好的未来,李凤歌想带她们回去,回到故国乡土,即便此刻有人愿意出五倍的价格去跟李凤歌交换,李凤歌也没有要将这些女子抛弃的念头,一共二十三名。 “慕兄可不要忘记刚才说的话!”李凤歌望着箱子里大颗大颗的宝石,露出贪婪的目光,脑海里已经浮现了大胤最大的面额,一万两一张的银票。 “世子好手段,只是这心思还是要放在正事上”慕白上前一脚踩在箱子上,侧过脑袋望着李凤歌“我倒今天才发现,殿下竟然这么市侩,竟然能想到这些损招!”。 拉尔塔望着回来的广陵王世子,身后带着一车一车的大箱子,一时间也是被惊到了,他可不知道这些都是李凤歌空手套回来的,于是赶忙走了上去查看,箱子里运回来的都是什么东西。李凤歌将箱子打开,像是再朝拉尔塔炫耀,只是塔尔塔看着箱子里的宝石跟看见地上的石块根本就没有区别。 “世子殿下,你怎么不多换一些牛羊?至少还能吃,这些破石头顶什么用?”拉尔塔疑惑地望着李凤歌,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拉尔塔自问若是自己拖着这么多红黄蓝绿的大石头,怕是还会嫌沉,半路上就得扔掉。 “破石头?”李凤歌愣了愣,接着便笑着望向拉尔塔,像是看见了大额的银票“首领这样的破石头多吗?我全要了”。 一旁的慕白望着李凤歌一副奸商的嘴脸,直摇头叹气,她是没想到李凤歌在经商上面竟然是一把好手,这一点倒是和广陵王妃很像,看来广陵王府这几年富甲天下不是没有道理的,慕白在想若是皇帝下旨让李凤歌在蛮北经商几年,怕是蛮北部族的血肉都要被李凤歌啃干净,哪里还有力气去扰乱大胤的北部边境? 第八十九章 进驻大都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大都离科沁部倒也不算远,他们围绕成圈,拱卫在大都的四周,而一些更小的部族则围绕在大的部族的四周,李凤歌在科沁部休整了几日,便在科沁部勇士的带领下,押着粮草继续向着大都行径,傍晚时分便已然能看见大都的帐篷和升起的烟雾。 至于那些财宝,李凤歌便都先寄存在了科沁部,毕竟对于他们来说那些也只是一些好看的石头,李凤歌倒是不担心有人会贪墨,只是将女奴全都带在了身边,现在来说应该叫婢女,等进了大胤便是自由身,李凤歌可不放心将这些女子留下,毕竟鬼知道科沁部的男人会不会忍不住朝着这些女子下手。 大可汗带着众人站在大都的城门口迎接,小可汗看着李凤歌身上披着的那件狼皮一脸的不悦,虽说小可汗也有一件狼皮做成的披风,可是毛色上与李凤歌的这件相比就要差上许多。李凤歌翻身下马,大可汗立刻迎了上去,与长公主来时不同,这一次是迎上去。 “世子辛苦,不远万里为我蛮北送来粮草,还请帐篷内叙话!”大可汗拍了拍李凤歌的肩膀,接着便让开一条路,小可汗也谨慎地站在大可汗的身边,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可以不将长公主放在眼里,但不得不重视李凤歌,因为大胤朝堂这一次之所以能拿出这么多粮食,一多半是朝着广陵赊的,说是赊也是拿了好几座城池在广陵王手里做了押物,未来的赋税都得归广陵王府。 “大可汗在帐外亲迎,使我不甚荣幸,此次本世子奉陛下旨意,为蛮北送来后续的粮草,还请大可汗验收!”李凤歌一挥手,身后的将士们便纷纷去卸粮食。 “世子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本汗还信不过大胤的皇帝吗?世子快请进帐篷,本汗已经备好了酒菜,为世子殿下接风洗尘!”大可汗没有去看粮食,可却一挥手让自己的部下去清点,李凤歌嘴角一撇,便带着慕白走进了大帐。 李凤歌与慕白的毡席上摆放的倒不是蛮北的烤肉,而是大胤当地的菜肴,这是大可汗特意吩咐那帮女奴做的,味道倒是不错,李凤歌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朝着大可汗连连点头。帐篷里坐的都是蛮北的亲贵,大可汗一拍手,便有一群舞女走了进来,都是蛮北当地的女子,倒是不像那些女奴,他们的生活的至少有个人样。 “本汗敬世子一杯,世子一路风尘到我大都,还请满饮!”大可汗端起酒碗仰起头一饮而尽,李凤歌端着酒盏回敬,一旁的亲贵纷纷作陪。 “可汗!本世子听闻,我大胤叛军的余部,已经逃进了蛮北,不知道如今的形势如何了?”李凤歌装作一副关心的样子,眼神看起来有些焦虑,眉头凑在一起。 “这些该死的家伙,时常袭扰我们的部族,要是让本汗抓到他们,定要剥了他们的皮,才能祭奠那些因为守护部族而死去的勇士!”大可汗将酒碗重重地摔在毡子上。 镇国公与崇骁侯的余部潜进了蛮北,虽说躲过了西北军的追杀,可是到底草原的冬天日子并不比被追杀好上多少,他们带着十万人进入草原,此刻已经只剩下八万人,有的部将被冻死,有的被狼群咬死,有的死在了攻打一些部族的路上。 李凤歌还想知道更多关于反叛联军的消息,可是大可汗本身对这帮人也没什么了解,跟不知道现在这群人藏在哪里,于是李凤歌也只能打消了从大都探取情报的想法,只能寄希望于广陵王府潜入蛮北的暗桩,在李凤歌出发前,在蛮北蛰伏的暗桩便已经得到消息,开始留意反叛联军的动向,只是冬天的蛮北交通闭塞,有些情报还没能送到李凤歌的手上。 “今日不说这些,世子殿下多喝些,我们草原最欣赏能喝酒的男人!”大可汗话音刚落,便有人为李凤歌将酒斟满,李凤歌端起酒杯敬了敬大可汗,辛辣的液体比慕白给李凤歌上次喝的就还要烈。 “对了!今日我等来此,何故不见我大胤的长公主?”李凤歌将酒盏放下,疑惑地望着大可汗,按理来说大胤的使臣来访,大胤的长公主怎么可以不列席? 大可汗转过身望了一眼小可汗,于是便问为何没有带长公主前来赴宴,小可汗的眼神有些躲闪,说起话来也支支吾吾的,李凤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死死地望着小可汗,似乎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 “世子……这长公主身体有些不适,已经睡下了,所以没能前来赴宴!”小可汗说完还小心地望了一眼自己身旁的父汗,生怕被察觉出来什么。 “我是大胤的使臣,既然到了蛮北大都,就没有次日朝拜长公主的规矩”李凤歌从毡子上站了起来,并将佩剑握在手里准备朝着大帐外走去。 小可汗见状有些慌了神,赶忙起身便准备去拦李凤歌,推说让李凤歌等到明日再去拜见长公主,只是李凤歌可不管这些,一推小可汗便出了帐篷,慕白跟在身后。大可汗走到小可汗的身边,目光杀气重重,吓得小可汗直冒冷汗。 “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可汗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父汗!儿子……儿子只是管教了自己的女人”小可汗此刻已经是满头大汗,不敢去看大可汗的眼睛。 “我的话你是越来越听不懂了,你知道吗?若是你死了,你的哥哥也可以做蛮北的小可汗,按照我们草原的规矩,大胤的长公主也可以改嫁给你的哥哥!”大可汗说完便追了出去。 李乐知躺在床上,止不住的咳嗽,身旁也没有人照顾,每次小可汗蹂躏一番之后便将她丢在这里,和那些女奴一样不管不问。李凤歌站在帐篷门口,躬着身子朝着里面行礼说道“大胤特使,广陵王世子求见长公主殿下!”。 “进来吧!咳咳……”李乐知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长公主,她费力地撑起身子,将衣服理了理,用毯子将自己盖好。 慕白守在门口,李凤歌孤身走了进去,里面的烛光有些昏暗,李乐知的脸上还有一些淤青,手腕处还有鞭痕,面色很难看,看样子已经有许久不曾装扮。李凤歌走到长公主的身边坐了下来,一把便抓住了李乐知的手腕,,并将袖子卷了起来,上面的鞭痕密密麻麻。虽说长公主与广陵王世子这是头一次见面,可是到底是有着一份血脉作为联系,便是寻常的女奴李凤歌便依然是不忍,何况是血亲。 “小可汗打的?”李凤歌皱着眉头。 “嗯!习惯了”李乐知将胳膊抽了回来,接着缩进毯子里。 李凤歌再也压制不住怒火,毕竟长公主代表的可是整个大胤,要知道大胤也有广陵王府的一份,只要是李姓诸王,看见如今李乐知的模样,怕是心里都会不好过,小可汗这是打了大胤的脸,打了各路诸王的脸。 小可汗战战兢兢地站在帐篷门口,忽然一只脚朝着小可汗踢了过,小可汗没来得及躲闪便整个人飞了出去,李凤歌似乎忘了这里是蛮北大营,竟然抽出了佩剑指着小可汗,慕白也被惊的一身冷汗,赶忙从背后一把抱着李凤歌,生怕李凤歌做出什么傻事出来,毕竟事关两邦,没有人可以在这件事情上随心所欲。 “世子殿下,这件事情是本汗的错,还请世子殿下息怒!”大可汗朝着李凤歌走了过来,站在了他的儿子面前,挡着李凤歌的剑“本汗会派人惩罚小可汗的,至于世子殿下觉得该给公主什么补偿,本汗一定照办”。 慕白将李凤歌手里的剑抢了下来,插回剑鞘里,李凤歌望着面前如狮子般威严的大可汗,那股怒火一时间只能押下去,李凤歌说道“按照我们大胤的规矩,长公主要有自己的帐篷,有自己的亲兵,没有长公主的允许擅自进入帐篷的要被处死,企图谋害长公主的要被处死,不敬重长公主的要被处死!”。 “好!就按照世子说的办”大可汗转过头望向一旁的部将交代“还不快去准备!”。 第九十章 借酒问红颜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李凤歌命令随身侍奉的婢女伺候长公主上药,自己则拿着剑守在帐篷的门口,周围多了许多蛮北的士兵,这是大可汗特意命人调拨过来听候长公主差遣的亲卫。慕白斜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和星星点点的雪花,手里的酒囊倒灌进喉咙。 婢女此时走了出来,示意李凤歌已经为长公主换好了伤药,李凤歌掀起帐篷走了进去,看见长公主的脸色比刚才好了许多,头发也被打理的整整齐齐。李乐知挥了挥手示意婢女们先退下,接着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望向李凤歌的眼神有些复杂。 “这里的事情,还请广陵王世子不要告诉父皇!”李乐知的眼睛里还噙着泪水,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是眼泪终究是没有落下来,全部被咽回肚子里。 “为什么?”李凤歌疑惑地望着长公主“为什么受了委屈也不愿意告诉家里人?”。 “父皇是大胤的皇帝,他应该忧心天下黎民,而不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就连连叹气!”李乐知从一旁拿了个东西靠在背后,时不时地还有些咳嗽,好在这里面有炭火,倒是比刚才那顶帐篷要温暖许多。 火盆里被李凤歌随手又添了两块上好的木炭,烧起来没有一点的烟灰,李凤歌坐在火盆旁,将手张开放在火盆的四周取暖,他没有去看李乐知的眼睛,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沉思。长公主一直望着这位素未谋面的堂弟,等着他的回话,许久李凤歌才抬起头,火光印在李凤歌的脸上照的通红。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李凤歌拿出一根木棍在火盆里翻了翻,一个被烤熟的地瓜被李凤歌翻了出来,李凤歌望着地瓜吹了吹气,左右手来回的腾挪,小心翼翼地将上面烧焦的部分剥了下来,接着将里面的瓤递给了一旁的长公主“尝尝,大胤旧土的味道”。 长公主接过烤熟的地瓜,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刚才还倔强的眼泪,此刻便汹涌出来,再也忍不住。皇室长大的孩子就是这样,即便是想念或是委屈也要埋藏在心底,李凤歌将帕子递给李乐知,便拿起剑朝外走,临到门口时李凤歌顿了顿脚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好好休息!”。 “真看不出世子殿下和这位素未谋面的堂姐,居然如此姐弟情深,竟然能为她强出头”慕白依旧斜坐在一旁的台阶上,脸上依旧有了两三分醉意。 “慕兄生气了?”李凤歌靠着慕白坐下,并将慕白手中的酒壶拿在手里饮了一口,雪夜里便是一股暖流顺着胸前一点点散入四肢百骸。 “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他是皇帝的女儿!”。 “你觉得我会将那些人命,都算在一个女人的头上吗?我可不是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出事就只会拿女人顶罪”慕白走到一旁牵着一匹马的缰绳“今夜的月色不错,要不要一起骑马出去走走?”。 “求之不得!”。 慕白翻身上马,一挥鞭子调转马头,朝着大都外面无尽的银白色跑去,李凤歌也随手挑了一匹马,追着慕白在雪地里留下的马蹄印记,一起出了大都,大可汗倒是没有派人跟着,也没有派人阻拦,他此刻正焦虑该如何去处置自己的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儿子。 雪夜里两匹马很快地从山谷上划过,在雪地里是听不家马蹄哒哒的声音的,李凤歌又一次挥动马鞭子,胯下的骏马比大胤的战马还要快,一声嘶鸣便飞快地向前奔去。慕白转过头望见追上来的李凤歌,一时间便又快上几分,始终与李凤歌拉开差距。 “吁……!”也不知道是谁先勒住的缰绳,也不知道是出了大都后跑了多远。 “这马跑起来真是畅快,要是能运到大胤去贩卖……”李凤歌解下腰间刚才从慕白哪里顺走的酒壶,趁着寒风飘雪,对月而酌。 “这些马都是蛮北的宝贝,他们的骑兵就是靠的这个,怎么可能让你拿去贩卖?”慕白望着李凤歌拿着自己的酒壶,便朝李凤歌说“我这酒,得三两银子,这钱世子殿下得给”。 “这酒喝起来不怎么样,价格倒是不便宜,慕兄是摆明了坑我?”李凤歌一听这种糟劣的酒居然要三两银子,便赶忙将酒壶塞上,从半空中扔给了慕白。 “谁让你有钱的?”慕白嘴角轻轻一挑顺手便拔出佩剑“让我看看,世子殿下的剑术这些时日是否落下”。 话音刚落,慕白便从马背上腾空朝着李凤歌刺了过来,李凤歌轻笑一声,化作一道残影,朝着慕白的身侧掠过去,剑影寒光在月下交替,银白色的剑身与雪地连接在一起,让人有些看不清,若不是剑道高手,是无法跟上此时李凤歌与慕白刺出去的一剑又一剑。 “一直让着我,打的有些不痛快!”李凤歌一个翻身从慕白身旁越过“让我好好见识见识大宗师的威势”。 李凤歌刚刚说完,慕白的剑便越来越快,快到根本就看不到剑影的走向,慕白并没有用大宗师的修为压制李凤歌,因为那样对于慕白来说同样的无趣,而是将剑术施展到了极致,所谓极致便是天下无人出其右。 恍然间李凤歌的失神,让慕白找到机会,一剑划在甲胄上,上面留下一道深刻的剑痕,若不是李凤歌退的快,怕是这一剑真的会划破李凤歌身上的甲胄,并在身上留下一道醒目的伤疤,慕白没有留手,似乎还有些有得意,接着迅速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刺去。 “这才有意思!试试这一招”李凤歌递出一剑向上一挑,顺势避开了慕白的剑势,此时剑并没有收回蓄力,而是直接奔着慕白而去,李凤歌后脚一用力,力道顺势传到的剑峰,这一剑的威势,根本就不比将剑收回来蓄力要差。 “这剑法,跟世子的为人处世果然相像,一样的不!要!脸!”慕白望着这毫无预兆的一招,一时间便也只得将大宗师的境界修为展露出来,李凤歌的剑刚刚要靠近慕白,一股极强的内劲便将李凤歌掀翻过去“殿下!你的阴谋诡计,在慕某面前怕是派不上用场”。 李凤歌顺势躺在雪地里,长长地喘着粗气,还是慕白走了过去硬生生将李凤歌从雪地里拖了起来,并将李凤歌身上的积雪都拍了拍。望着李凤歌幽怨的眼神,慕白一时间觉得李凤歌倒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媳妇,于是便将那半壶酒当做是赔礼扔给了李凤歌。 “慕兄,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要是我一觉醒来,发现你变成了女人,你会嫁给我吗?”李凤歌不敢去看慕白的眼睛。 “好啊!好你个李凤歌”慕白顺势将刚放回剑鞘的又抽了出来“你明明已经知道了,还在科沁部占我便宜,看我不收拾你”。 望着慕白真的生气的样子,李凤歌赶紧翻身上马,闷着头便朝着大都的营地跑,慕白的眼睛里怒火沸腾,可是却没有杀机,只是生气,就像平常女孩子那样的生气。到了大都李凤歌原以为会逃出生天,可是他忘了,自己的帐篷给了随行的婢女,而自己还是要去慕白的帐篷里借宿的。 李凤歌站在慕白帐篷的门口,身上裹着狼皮披风,大晚上的许多牧民都已经熟睡,大胤的将士们也已经梦见了故乡,李凤歌双手环抱着朝着帐篷里叫着慕白的名字,声音颤颤巍巍显然是已经冻坏了。 慕白此时就站在门口,听见李凤歌在寒风雪夜里颤抖的声音,怒气才稍稍有些平息,慕白盘算着,今晚就算让李凤歌进来,也不能让他再跟自己用一条羊毛毡,于是便在火盆旁边铺了一个毯子,慕白收拾妥当才打开门,门一打开李凤歌便冲了进来,慕白还没来的及交代,李凤歌便一头扎进慕白的被窝,将头埋在里面怎么也不肯出来,身上瑟瑟发抖。 望着李凤歌被冻成这样,慕白也一时间有些心疼,于是只能自己捡起一旁的狼皮披风,卧在刚才自己铺的那条毯子上,嘴里还嘟囔着“早知道就铺好点,怎么睡起来硌得慌?”。 第九十一章 雪夜为盟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次日一早,慕白便为李凤歌煮好了姜汤,李凤歌没有起身,就卧在被子里,鼻子里还塞着纸团,一副快要寿终正寝的样子。慕白只好拿着小羹勺喂服,只是李凤歌却嫌姜汤太烫,慕白只好将小羹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又小心地试了试,才送进李凤歌的嘴里。 慕白心里大概会想,早知道昨天便不将他拦在外面,放进来打一顿也不会是这幅样子,如今倒是要自己伺候,李凤歌还能成天赖在自己的帐篷里,强占自己的被窝。林凌此时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密信,望着李凤歌的样子便惊讶地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本世子昨夜偶感风寒,身体有些不适!”李凤歌将被子往身上又裹了裹“是事情查的有消息那吗?”。 “哦!已经查到了,他们在大荒谷驻扎,属下已经派人接触过了,这是长孙彻的亲笔信,请殿下过目”林凌将信递给了李凤歌,忍不住的问道“属下记得国师不是给殿下吃过一枚丹药吗?说是可以百病不生,难道国师是逗殿下开心的?”。 话音刚落,李凤歌便惊恐地望着慕白难看的脸色,林凌似乎意识到了说错了什么,头也不回地便朝着帐篷外面跑,临出帐篷还不忘把门关好。慕白笑的让人胆寒,她将姜汤放在一边,一只手将李凤歌裹在身上的毯子抽开,一把便将李凤歌按在了羊毛毡上。 “殿下胆子现在都这么大了吗?”慕白压在李凤歌的后背上,将李凤歌的两只手手腕,反向按在背后,接着大拇指和食指揪住李凤歌身上的肉,朝着一个反向拧到极致,疼的李凤歌大叫,帐篷外的士兵疑惑地朝着帐篷望了望,林凌却示意这些看热闹的人该干嘛干嘛。 “慕兄!慕兄!疼……”李凤歌的五官扭曲在一起。 “还叫慕兄,你故意的是吧?”慕白的力道又加深了几分。 “慕姑娘!慕小姐!慕大善人!你就饶了我吧”李凤歌试图挣扎,可是哪里逃了开慕白的手掌心。 “这么简单就饶了你?我岂不是太亏了,世子身价几何世子殿下自己心里清楚,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慕白俯下身子,话音刚落便将那只手腾出来揪住李凤歌的耳朵。 “慕姑娘可是守信守诺之人?”李凤歌大声地问道。 “当然是!”慕白不知道李凤歌要搞什么鬼? “在集市上慕姑娘可是还欠我一个彩头,如今可是该还了!”李凤歌艰难地侧过头,余光可以看见慕白棱角分明的脸。 慕白松开手,接着转身坐到一旁,望着李凤歌一边爬起来一边揉搓着耳朵和后背,两只手的手腕也被勒的通红,慕白抬起眉头问道“是让我就此放过,不再计较此事?”。 “不是!”。 “那是什么?”。 “我要的彩头,就是你”李凤歌转过身子,望着慕白的脸色慢慢变得通红,呼吸显得急促。慕白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到李凤歌的身边,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只是狠狠地在李凤歌的脚上踩了一脚,便朝着帐篷外走去。 望着慕白走出帐篷的身影,李凤歌此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他也没拿捏准慕白此时到底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只得长叹一口气坐了下来,接着便将一旁的信拆开,李凤歌望着长孙彻的亲笔,似乎从刚才的患得患失中回过神来。 “广陵王世子亲启,余率部已入蛮北多时,不知世子亲至,未能相迎还望海涵,余已遣长子,长孙重明亲赴大都,盼能与世子共谋大业!”。 对于反叛的联军来说,接受世子的招揽,何尝不是一件正确的选择呢?此时是寒冬,草原的部族往往只会守卫在部族里,可是一旦到了春天,等雪化开,那些拿着弯刀的骑兵便会割开众人的喉咙。 到底天下是要姓李的,纵然李淳已经是岌岌可危,可是不代表藩王宗室里没有能匡扶社稷,成为中兴之主的,诸侯此次皆是摸错了形式,认为可以借机谋求开国大业,可是首先摆在眼前的,就是西北军的屠刀,而西北军的背后,则是李唯,这个佟年生的亲外甥,早晚是要领着西北军将太子的首级挂在皇城门上的,诸侯们要造反,也要看佟年生这个舅舅答应不答应。 而能与佟年生相抗衡的,广陵王绝对能算的上一位,至少从财力上广陵王府一定比西北军要更加的能奈消耗,虽然外界只能窥见广陵王府的冰山一角,可是长孙彻和唐文种皆觉得,或许广陵王府的大腿真的就够粗,粗到可以撼动天下。 大雪中,夜色迷人的危险,李凤歌领着慕白,面前站着的便是长孙重明,他罩着一件斗篷,身后的人背着一把长枪,牵着马站在长孙重明的身后。 “殿下,不知道殿下打算该如何安置我等,又如何让我等逃脱蛮北部族和佟年生的夹击?”长孙重明率先开了口问道。 “陆路是没办法了,只能走海路,我已经命人备好了大船,你们要趁着冬天赶到蛮北的最东边,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们”李凤歌将一枚令牌扔给了长孙重明“等天下大定,你爹还是他的镇国公,唐文种还是他的崇骁侯”。 “我们怎么知道殿下不会过河拆桥?毕竟我们也是做过叛臣的人,殿下就这么放心?”长孙重明有些疑惑。 “世上就没有不二臣,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不是因为李淳不够强大,你们真的敢造反吗?我这个人用人不疑,因为我不是李淳,我要的天下也不是如今的样子,若是届时你们想要造反也随你们,只是我会为你们选一个风水很好的去处”李凤歌转过身翻身上马,临走之前与长孙重明说道“你们除了选择相信,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李凤歌与慕白消失在雪地里,不会有人知道他们今晚密会了叛军,长孙重明手上攥着令牌,在原地愣了好久,身后背着枪的那个人喊了好几声,长孙重明才回过神来,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长孙重明将令牌揣进怀来,接着望着明亮的夜空,长舒了一口气。 长孙彻与唐文种确实已经没了选择,他们即刻便命令士兵拔营,朝着蛮北草原的最东边,在与大胤交接的地方,等候从广陵驶来的大船。 自从上次李凤歌说了那句话,慕白倒也没明着说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只是仍旧让李凤歌留宿在自己的帐篷里,倒也不说什么,就是不许李凤歌随便再钻进自己的被窝。 “慕白!” “怎么了?”慕白挣扎地眯着一条缝,顺着夜色看向一旁的李凤歌。 “我是想问问,我上次说的那件事,你到底答应没答应?”李凤歌的声音很小。 “什么事情?”慕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就是那个彩头,你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李凤歌显得有些不开心。 “闭嘴!睡觉”。 “哦!”李凤歌正打算盖好毯子闭眼睡去,忽然又撑起身子望着背对自己的慕白“你还是没说答没答应,你到底答应没?”。 “烦死了!”慕白顺手拿着枕头砸了过去“答应!答应!我从来不会输了不认账,行了吧?”。 “干嘛发这么大火啊?这么晚了赶紧睡吧!”李凤歌说完也不管一旁已经被气的暴怒的慕白, 径直躺进毯子里,把头也埋了进去,任由慕白砸过来的那些不痛不痒的东西,在毯子上歇去力道。 第九十二章 玄机子得手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八宫御龙旗插进流沙里,一时间四周的地脉似乎被阵势锁住,昏帝的陵寝便就在阵内。玄机子回过神长舒一口气,接着便示意“地老鼠”开始朝着陵寝开辟墓道,而自己则转身进了一旁的帐篷内歇息。 广陵王府的暗桩守在四周,此刻他们皆要听玄机子的号令,共有三百余人,在这片荒无人烟的沙漠里,倒是不用躲躲闪闪地隐藏,他们罩着面纱,矗立在大风卷起的沙粒中,像是塑像一般纹丝不动,眼睛死死地盯着阵内的情形。 “国师大人!‘地老鼠’已经将地道打通了!”一名暗桩走进了帐篷,恭恭敬敬地朝着玄机子行礼。 “你叫我什么?”玄机子放下茶盏,眼神瞪着那个人。 “国……国师大人”暗桩此刻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望着面前的玄机子,眼神茫然,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的。 “下次记住,最次你也该叫我一声世子嫔!”玄机子起身朝着帐篷外走起,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玄机子站在墓道口,一旁的人小心地打着火把跟在玄机子的后面,鬼知道这陵寝里面有没有什么邪乎的东西,好在是虚惊一场,昏帝的陵寝除了外面包裹着的诡异的流沙外,墓室里面居然连机关暗器都没有,玄机子嘴角上扬轻笑,心里想到这个昏帝怕是太自信了,自以为没有人能点中龙穴。 墓室里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玄机子命人打开,里面全部都是黄金和珠宝,于是玄机子便一挥手示意广陵王府的暗桩开始朝外搬,接着朝着墓室的更深处走去,在里面摆放着一个八卦台,八卦太上是用一整块玉雕刻出来的棺椁,玄机子走了进去,运起内劲将玉棺盖移开,接着转过头望着众人。 “出去找几块板子打一副棺材送进来,把这个棺材也搬出去”玄机子说道。 “世……世子嫔,这棺材咱们也要?”暗桩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玄机子,心想这些金银珠宝已然是不虚此行,何必还要在乎一具玉棺呢? “哼!你知道这个玉棺有多值钱吗,昏帝的遗物有哪一件是没用的?如今正是殿下建立功业需要用钱之时,这里面值钱的东西一件都不能拿下!”玄机子其实更想将这口玉棺磨成细腻的玉粉,在道教的炼丹术里,玉有时也是可以做药用的。 “卑职这就去!”暗桩转身正要走。 “回来!”玄机子将人叫住,接着走到那名暗桩的身边,面色倒是比刚才和悦“此事还是要快快写信禀告殿下,你是知道该怎么写的吧?这个是本嫔亲自练的丹药,吃了后生龙活虎,就当是赏你的”玄机子将一个瓷瓶递了过去。 “卑职谢世子嫔赐药!”。 蛮北草原的事也算是圆满了,今日李凤歌便也该启程回京,此刻李凤歌缓缓地睁开眼睛,从慕白的被窝里醒来,虽然慕白总是让李凤歌夜里睡在旁边的毯子上,可是每天慕白一早醒来,就能看见李凤歌躺在自己身侧。 慕白掀开毯子从羊毛毡上站了起来,并将衣物穿好,此时林凌走了进来,朝着慕白行了一礼之后,便走到了李凤歌的身旁,面色激动双手都快要拿不住手上的秘信“世子殿下,昏帝陵寝的事成了,你看看!”。 “真的?”李凤歌将信一把攥在手中,刚将信纸展开,开头便是广陵王府的暗桩,对玄机子的一番吹捧,更是在信中多次用了“世子嫔”这三个字,李凤歌笑的捂着肚子“这哪是什么密报,不就是想要邀功吗?”。 慕白顺势坐在李凤歌身旁,望着信纸中的内容,眼神在世子嫔的字眼上停住,眉头微蹙神色不悦,这一细微的举动还是没有逃过李凤歌与林凌的眼睛,李凤歌或是能猜到一二,可是林凌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将军,这信有什么不对吗?”林凌朝着慕白投去目光。 慕白将信纸放下,目光凛冽地望着林凌,语气让人不寒而栗“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叫……将军啊!”林凌顿时觉得背后发寒。 “记住了,你应该叫我世子嫔!下次再错了,定饶不了你”慕白说完站起身子,狠狠地踹了林凌一脚,接着便走了出去。 林凌痛得赶忙捂着刚才被慕白踹到的小腹,若是再偏一点,怕是这辈子都别想生儿育女了,好在慕白下手还知道轻重,只是小惩大诫罢了,只是对于林凌来说这却是无妄之灾,林凌疑惑地望着李凤歌问道“世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将军要我叫她世子嫔,岂不是说她是女儿身?”。 “嘘!”李凤歌比划了一个手势“别告诉别人,你知道就行了”。 李凤歌向大可汗辞行,接着拜别了长公主李乐知,又让林凌派人先一步去通知玄机子,就说蛮北的事情已了,接着便在哀帝陵寝会合,共同取出传国玉玺。慕白一路上眼神都盯着林凌,似乎是将林凌当成了撒气的包袱,吓的林凌一路上正襟危坐。 “林凌!”慕白叫了一声,李凤歌顺势将目光投了过去,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将……世子嫔!”林凌将声音压得很低,尽量不会让周围的士兵听见“有何吩咐?”。 “为什么这一路上你的眼神都躲躲闪闪的,是我不如国师大人温和吗?”慕白边说边朝着林凌拍了拍一旁的佩剑“还是你觉得国师大人更好看一点?”。 “呃,这个!”林凌的目光飞速地瞟过李凤歌,只是世子并没有解围的想法,于是林凌只好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朝着慕白说道“自然不是这样,国师大人虽然娇柔动人,可是那都是花架子,还是世子嫔让人佩服,有不输男儿的英豪气概,有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之勇,卑职是敬畏世子嫔,所以目光不敢正视”。 话音刚落,李凤歌便投来敬佩的眼神,要知道这些年林凌可从未在李凤歌面前拍过马屁,这还是头一次听见林凌如此无节操地夸赞一个人,只是等见到了玄机子之后,林凌又该如何自处呢?想到这里李凤歌便有些忍不住想要笑喷出来,脑海里似乎涌出一副林凌被逼到墙角的画面。 慕白听了微微点头,似乎是对林凌的回答颇为满意,她可不管刚才林凌到底是发自肺腑之言,还是仅仅是一番不得已的吹捧,她只觉得刚才那几声世子嫔叫的心里舒服,于是慕白便用剑身拍了拍林凌身上的甲胄说道“记住,以后有杀不了的人,可以来找我!”。 “卑职,谢过世子嫔!”林凌可没想到慕白的忽然间转变态度,刚才还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样子,此刻便给下这么重的许诺,这叫什么,恩威并施吗? “你这样不好,日后会让林凌为难的”李凤歌见事态平息,哪里会这么轻易便放过,于是装作一副焦虑地样子望着慕白。 “难做?”慕白眼睛瞟了一眼林凌,目光再一次便的凛冽“是吗?”。 “呃!卑职忽然想起来,刚才有件东西落在了大都,卑职先回去取,世子殿下与世子嫔先行,卑职一会儿就跟上”话音刚落,林凌便勒转马头,朝着队伍的后面行去。 说是去大都取落下的东西,事实上林凌只不过是躲在后面不敢再与慕白并肩而行,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尤其是身边还有一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世子殿下,林凌一时间陷入沉思,毕竟刚才自己可是说了国师玄机子是一个花架子,这日后见了面又该如何圆过去?林凌一时间有些头疼不已。 第九十三章 边城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大胤与蛮北接壤的边城,用黄土夯筑的房屋高低错落,从这里入关对于李凤歌来说,能更快赶上玄机子。林凌费了半天的功夫才在永安城内找到了几家客栈和一些空置的房屋,供世子和诸位将士居住休整,这里的守将和当地的县官穿的破破烂烂的,看的李凤歌殊为不忍,于是便将几块皮子赏赐下去。 在永安城这个地方,水是个金贵的东西,于是李凤歌只好放弃泡在大木桶里的幻想,只是用一小盆热水擦了擦身子。这里的边民皆是民风彪悍,家家户户都配着钢刀,可是这些人又十分的热情,似乎已经忘了李凤歌是王世子的身份,非要拉着李凤歌过永安城一年一度的彩灯节,还有人要给李凤歌说个媳妇儿。 从蛮北带回来的那几十名婢女,李凤歌给了他们自由身,从科沁部族带回来的宝石,李凤歌拿出一些换成了银两给了她们,这些银两足够他们回来后两三年的吃喝用度,至于三年之后的事,李凤歌可就管不着了。慕白见婢女们纷纷离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情大好,于是搂着李凤歌的脖子,在边城的夜色下,穿梭在彩灯之中。 “殿下竟然真的舍得那几十名婢女,我看里面有些姿色还是不错的,殿下竟然会不动心?”慕白一只手拎着酒壶,酒壶随着慕白的步伐在半空中摇晃“殿下是何时转了性子的?”慕白装作一副打趣的样子。 “有你这个世子嫔在,本世子可不敢去看别的女人,万一你要是争风吃醋拿剑捅我怎么办?”李凤歌笑着伏在慕白的耳边说“大宗师的男人可不好当,本世子压力着实有些大”。 “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不当,大宗师可没逼着你”慕白松开搂着李凤歌脖子的那只手臂,目光轻瞥一旁的李凤歌“不过世子嫔的这个称呼,我听着舒服,再叫两声试试!”。 “再叫我可不叫你世子嫔!”。 “那叫什么?”。 “该叫你娘子才是”。 慕白臊着脸抛下李凤歌,快步朝前跑去,身后跟着的林凌小心地凑到李凤歌身边,望着慕白的背影,林凌向李凤歌询问,世子何故能坐拥如此多的人间绝色,还能收服大宗师。李凤歌转过脸,看着此时满脸狐疑的林凌,李凤歌只是淡淡地说道“记住,不!要!脸!”。 “果真是世子,简直是太不要脸了”林凌摇头晃脑地看着李凤歌说道。 “你敢骂我!反了”李凤歌抬起脚便准备去踢林凌,可是林凌一个侧身便避开了李凤歌的攻势,赶忙朝前跑去,这几日林凌倒是会讨慕白的开心,一口一个世子嫔叫着,慕白当然也未曾亏待林凌,每次自己刚准备抬脚,林凌便会躲到慕白的身后。 彩灯会上有一些边城的小吃,和一些针线粗糙的绣品,说是粗糙却自成一派粗狂豪放的风格,倒也不拘一格。李凤歌与慕白在一处摊贩旁停了下来,绣品明显还混杂着一些蛮北草原的风格,虽说针法不怎么样,可是看着却很新奇。 慕白拿起一块料子,在手上来回翻看,似乎是对上面的花纹样式有不俗的兴趣,李凤歌伸手从怀里掏出碎银子给摊贩递了过去,那名妇人见李凤歌出手阔绰,笑的有些合不拢嘴,露出满口的大黄牙,门牙上还缺了半块。 “忽然间发现广陵王世子还是挺有用的,至少买东西的时候可以爽快的掏钱!”慕白将布料抱在怀里,望向一旁李凤歌的眼神还有些得意。 “那你也该多学学针线活儿,不然抱着布料也无从下手”李凤歌顺手又掏出一枚别致的簪子戴在了慕白的头上,喃喃说道“这样看着就有女人味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慕白瞪大着眼睛,接着转头望着一旁的林凌问道“好看吗?”。 “好看!好看!这簪子与世子嫔极为相衬”林凌赶忙点头,像是小鸡啄米一般。 人群熙熙攘攘,永安城的城池不大,可是人口却不少,倒是与其他大胤的边城不同,或许是因为这里本就环境恶劣,蛮北的骑兵知道就算打下了永安城也得不到多少粮食的缘故吧。 忽然间,一股浓烈的杀机从四处朝着李凤歌袭来,等李凤歌反应过来时,那势不可挡的一剑,已经近在咫尺,剑峰点在李凤歌的身上,剑气一下子汹涌开来,李凤歌一口鲜血顺着喉咙涌了出来,这种感觉只在慕白的那一剑感受到过。 慕白拔出剑,一剑逼退了那个用袍子将身子罩住的人,接连几剑递了上去,一剑比一剑凛冽,那人似乎有些不逊色慕白的实力,虽说被压制着落入下风,可是能与慕白过招这么长时间而不受伤的,怕是也只有排名在前几名的少数几名高手。 林凌将倒在地下的李凤歌护住,同时拔出剑警惕着四周,一旁穿着便衣的士兵也围了上来,将李凤歌与人群隔开,周围的人已经吓坏了,哪里还敢停留,于是纷纷四散逃开,那些摊贩连准备出售的物品也来不及带走,一时间只能看见仓皇杂乱的身影。 “你是……武当山上的吕归!”慕白瞪着那个穿着黑袍子的人,尽管没有看见那个人的真实面目,可是能在慕白手下撑这么长时间的,怕是也只有他了。 吕归听见慕白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一时间大惊,于是便转身准备逃走,毕竟吕归自认为在大胤天下仅逊色慕白一头,他若是决定要走,怕是慕白也不能将他留下,于是吕归便也就不恋战,转身朝后奔去。 “想走?”慕白一连递出十九剑,在逃窜的吕归身上,留下了三道触目惊心的剑痕,只是慕白并没有追上去,而是转过身子去看李凤歌此时的伤势如何。 客栈里,李凤歌躺在慕白的床上,一旁的林凌眼神有些吓人。 此刻李凤歌体内的气机混乱,呼吸也极为的微弱,好在神志还算清醒,眼睛还可以睁开,说话的声音虽然微弱,可是若是仔细去听,依然能听清李凤歌说的是什么,慕白红着眼眶,泪水顺着眼眶止不住的留了下来,这还是李凤歌头一次看见慕白哭泣。 “都是我不好,我怎么能没发现吕归就在附近,我算什么大宗师!”慕白握着李凤歌的手,忍不住地自责。 “别哭了!”李凤歌的脸色煞白,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他费力地抬起手擦去慕白眼角的泪水“我死了,你就找个人嫁了吧,女人总归是要嫁人的”。 “我不嫁,我就要你,我只要你,你不许死!”慕白靠在李凤歌的身上嚎啕大哭,像是在朔风城看见自己的部下一个又一个失去那样的悲伤。 “你与我又未生儿育女,若是不嫁人,我怕你一辈子遗憾”李凤歌一只手轻轻放在慕白的脑袋上“慕白,我好想和你生个孩子,可是现在不行了,等我死了之后,记得将在京城世子府的人送回广陵,这是我唯一的遗愿了”。 “你别说了,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了,大夫很快就来了,等你好了我就为你生孩子,为你生一堆孩子,你千万不能闭眼,千万要等大夫过来”慕白抬起头望着昏昏欲睡的李凤歌,一只手按在李凤歌的胸前不停地摇晃“咦,这是什么?”慕白顺势将手伸进了李凤歌的怀里。 李凤歌霎时间睁开了眼睛,没了刚才的死气沉沉,望着慕白从自己的怀里掏出那块已经碎掉的平安无事牌,惊恐地朝着床里面挪了挪,只是毕竟是受了重伤,动作十分的费力,一旁的林凌还在说风凉话“我就说为什么伤口处没有血迹,殿下你骗的我们好苦啊!”。 “李!凤!歌!”慕白瞬间止住了泪水“林凌你出去,把门关上!”。 第九十四章 你是医我的良药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房门被林凌关上,慕白走上去朝内将门反锁,李凤歌咽了一口唾沐,望着慕白冷笑着朝着自己走来。慕白坐在床头,佯装出一副娴淑的样子,端着茶盏喂到李凤歌的嘴边,只是茶盏里都是滚烫的沸水,烫的李凤歌赶忙将水吐了出来,眼神惊恐地望着正玩儿的开心的慕白。 慕白将李凤歌按在床上,一直胳膊撑在床头,眼神望着李凤歌的眼睛,另一只手放在李凤歌的大腿上,只需要轻轻一用力,就能听见李凤歌鬼哭狼嚎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比没受伤之前更加的中气十足,门口的林凌胆战心惊地回头望了望。 “好娘子,大将军!你就饶了为夫吧”李凤歌闭上双目,牙齿紧紧地咬合在一起,手掌攥着床上的被单“慕白!我身上还有伤呢,能不能等好了再罚?”。 “可以!”慕白松开手点了点头“让大夫进来吧!”慕白走到门口朝着门外的林凌喊道。 李凤歌的身上被插满银针,看起来活脱脱的像是一个刺猬,慕白见状气倒是已经消了三分,大夫为李凤歌开了药方,慕白还特意将大夫拉倒一旁,小声地告诉大夫,这个药方怎么苦怎么涩便就怎么来,大夫不明所以,可是看慕白的气势便知道是说了算的,于是也只能照办。 煎药这种事情倒是不用慕白去看着,她只需要站在床头,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李凤歌施加威慑,两只脚来回的踱步,看的李凤歌有些头晕,又猜不到慕白之后要如何惩罚自己,一时间既惊惧又郁闷。 “世子嫔!药煎好了”林凌小心地走了进来,并将碗放在桌子上,接着便转身迅速离开,一刻也不敢停留。 “殿下!该喝药了”慕白端着药碗坐在床头,小心地用羹勺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 “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李凤歌尴尬地笑了笑,望着慕白说道“之前看过一本叫金什么梅的书,我记得里面有个姓武的,他的妻子在毒死他之前说的话,与娘子仿佛不谋而合”。 “是吗,我要杀你还要下毒?”慕白将羹勺递到李凤歌的嘴边“就问你喝不喝?”。 “喝!我喝,我喝”李凤歌头点的像是小鸡啄米,一口便将汤药咽了下去,那种浓烈的苦涩还伴随着一股子酸味,霎时间便在李凤歌的唇齿之间炸裂开来,李凤歌险些便要呕吐,好歹是压住了那种要喷涌的欲望“这,这药怎么这么苦?”。 “殿下岂不闻,良药苦口利于病!”话音刚落,慕白的羹勺便又递了过来“殿下快喝,喝完病就好了,你是知道的我向来不大会劝人”。 李凤歌闭着眼睛,颤颤巍巍地将嘴唇凑到羹勺边,心想还不如将汤药放凉了之后一口气咽下去,这样子也能少受些罪,只是慕白可没那么容易让李凤歌解脱,实在李凤歌苦的受不了时,慕白才会端起茶盏给李凤歌倒一杯水。 一碗汤药下肚,李凤歌委实是不容易,就算是滚烫的沸水,对于此时的李凤歌来说,那也是好东西,哪里还会挑剔,李凤歌接连喝了两三壶水,仍旧觉得有些苦涩难捱,慕白至此倒是气全部都消了,顺手从怀里掏出一枚糖,剥去上面包裹的糖纸,便喂到李凤歌的嘴里。 “甜吗?”慕白得意地望着李凤歌。 “甜!还有吗?再给我两颗吧”李凤歌费力地攥着慕白的衣角,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两只眼睛看起来泪汪汪的。 “世子殿下真是会演戏,刚才是现在怕也是,我很奇怪自己是怎么跟你好上的,是因为我得了眼疾吗?”慕白一扯便将衣角拽了回来,接着一把便将半躬着身子想要爬起来的李凤歌推倒在床上。 “你的眼睛怎么了,什么时候患的眼疾,严不严重?”李凤歌紧张地望着慕白,尽管身上还有伤势,仍旧挣扎地爬了起来,一把握住慕白的手,接着在慕白的眼睛前挥了挥“大夫怎么说?”。 “我……我刚才只是打个比方”慕白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李凤歌。 “吓死我了,那就好,那就好!”李凤歌浑身冒着斗大的汗珠,吓得慕白赶忙扶着李凤歌躺下,不许李凤歌再乱动。 李凤歌此时不敢运转《纯阳真法》为自己调理内伤,毕竟李凤歌也不确定慕白会不会花个几两银子给自己找个窑姐回来,可这些慕白是不知道的,她催促着李凤歌去调理内伤,李凤歌尴尬地示意慕白附耳过来,低声告诉了慕白原委,羞的慕白面色一下子涨红,跑到茶桌旁连着喝了好几杯。 慕白此时觉得心跳很快,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呼吸变得急促,于是慕白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接着一踢房门,朝着外面的林凌喊道“站远些守着,别站在门口,我和殿下要说些话!”。 林凌哪里还敢停留,赶忙朝一旁走去,慕白转过头望着李凤歌,两个人四目相对,慕白小声说道“我……可以!”声音细小的如果不是没有杂音,或许李凤歌也听不明白慕白说的到底是什么。 “真的?”李凤歌瞪大着眼睛,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少啰嗦,本世子嫔过时不候!”慕白羞愤地转过头,语气有些急促。 此刻《纯阳真法》已经按照对应的关窍运转起来,李凤歌闭着眼睛,感受着体内的气机缓慢地在周天经络小心翼翼地蠕动,慕白回过头看着此时不再说话的李凤歌,仍旧觉得有些紧张,手心直冒汗,尽管是冬天,慕白仍旧觉得房间的温度有些过于高了。 约莫是过了大半个时辰,慕白看见李凤歌忽然睁开了眼睛,身上变得滚烫,自然是知道李凤歌此时是到了散火的时候,于是便解下衣裳,并将里面缠绕在胸前的布条取了下来,接着爬上床,跨坐在李凤歌的腰间。 “有劳世子嫔了!”李凤歌此时还不忘拿慕白打趣。 “眼睛闭上!”慕白朝着李凤歌瞪了一眼“真是麻烦”。 慕白对于男女情爱之事本就不懂,若不是李凤歌言传身教,怕是忙上半天也只是徒劳无功,强烈的撕裂感从下往上传递到了慕白的大脑,慕白紧紧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生怕被站在门外不远的林凌听见。 李凤歌偷偷将眼睛睁开,望着慕白牙咬切齿的样子,腰部顿时又上了几分力道,疼的慕白直冒汗。慕白看着李凤歌得意的样子,便一只手掐在李凤歌的脖子上,示意李凤歌老实一些,否则就拧断李凤歌的脖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慕白瘫软地趴在李凤歌的身上,此刻的慕白最有一个女人该有的样子,李凤歌望着靠在自己胸前的慕白,一只手搂着慕白的细腰,另一只手怜爱地轻轻抚摸慕白的秀发,倒是让慕白一时间不知道该反抗,而是沉浸在某种情绪里不能自拔。 “世子,世子嫔!该吃晚饭了”林凌端着食盒站在门口,朝着里面说到。 “他怎么这个时候送饭过来了”慕白赶忙起身,匆忙地将衣服套在身上,接着便赶忙朝着门口走了过去“来了来了!”。 门被打开了一道缝,林凌望见慕白衣服凌乱,额头上微微还有些汗珠,一时间大概也能揣测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林凌在将食盒交给慕白之后,便识趣地将门合上。慕白将食盒放在桌子上,里面是有酒有菜,慕白将酒菜端出来摆好,自己坐在桌子旁便先吃了起来。 “慕白,慕白你怎么能不管我饿不饿自己一个人先吃呢?我可还病着呢!”李凤歌朝着慕白的背影叫喊着。 “殿下先等着吧,刚才可累的我够呛,总该先补一补,会给殿下留一些肉汤拌饭的,殿下放心吧!”慕白回过头望了李凤歌一眼,接着继续还是肆无忌惮地吃着美味的菜肴。 第九十五章 二女争风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哀帝一生三次迁都,死于乱世烽火,据说是个有心而无力的君主,当时把持朝政的,既不是皇帝的嫡母太后,也不是外戚权宦,而是他的姑姑当朝的大长公主,以至于哀帝最终死于忧愤,在他驾崩后不久,他的这位姑姑也算是走到了尽头,被嗣皇帝下旨赐死,最后成了白绫上的一抹残香。 陵寝盘踞在龙脉上,结穴处便是一条龙脉的心脏,都说山管人丁水管财,想来也并不是虚谈,正是因为哀帝葬在了这样的宝地,才有了后面嗣皇帝的文治武功堪平内乱。慕白小心地扶着李凤歌下了马车,毕竟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李凤歌大口地吸了一口气,觉得颇为畅快,毕竟这里山环水绕更能隐隐见到雾气升腾,竟像是仙家结茅修炼之所。 “殿下!”玄机子迈着轻盈地步伐走了过来,看着李凤歌受伤的样子,便心疼地赶忙上前一把搀住“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慕白的神情有些尴尬,毕竟她可是天下第一的大宗师,此次护送李凤歌入蛮北,回来时居然差一点被人刺杀,若不是李凤歌胸口的那一块平安无事牌挡了一下,怕是此刻李凤歌早已没了气息,慕白望着玄机子说道“路上,出了一点小意外,碰上了武当山上的剑仙吕归,所以……”。 “吕归竟然下山了,谁派去的?”玄机子搀着李凤歌朝着前面搭好的帐篷走去,边走边回头问慕白。 “现在还不知道!”慕白坐在一旁望着玄机子细心地替李凤歌检查伤势,并将一枚丹药喂进了李凤歌的嘴里。 丹药从喉咙划入丹田,李凤歌霎时间便觉得一股暖流从下丹田四散开来,伤势倒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到底不愧是大胤的国师,只是李凤歌觉得这种活死人肉白骨的丹药,用在此刻或许有些浪费,然而玄机子可不管那么多,对于她来说丹药可以再练,可是李凤歌是万万不能有事的。 “哀帝陵寝勘查的怎么样了?”李凤歌从玄机子的手中接过茶盏。 “这事我早已有了安排,只等着殿下伤势好转,我便用八宫御龙旗引出龙气度给殿下,届时广陵王府的暗桩会和那些‘地老鼠’一起进去,只是最多我也只能支撑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他们若是没有找到传国玉玺也要出来!”玄机子一脸认真地说道,毕竟这龙气绝非寻常人能够承受的,更何况是在凶穴盘踞的龙气,触碰上的人只会沦为祭品。 “这件事办的不错,这些时日辛苦你了”李凤歌一手搂着玄机子,更在玄机子的侧脸上亲了一口,这一举动倒是让慕白有些吃醋。 “殿下的意思是……这陪你千里奔赴草原便就不算辛苦了”慕白将茶盏重重地砸在茶桌上,眼神隐隐有杀机浮现。 “你知道的,我没这个意思,你们都很辛苦,我是那个捡现成的,总之……!”李凤歌开始变得有些语无伦次,说句也结结巴巴的,既要照顾怀里的玄机子,又要小心面前的慕白,李凤歌一时间有些头大。 要不说玄机子的丹药效力惊人,才下肚一刻钟,李凤歌便觉得体内的伤势已无大碍,于是便站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玄机子见状便叫门口的暗桩进来,吩咐下去让众人准备进入墓穴,广陵王府的暗桩朝着玄机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当着慕白的面称呼了玄机子一声世子嫔,一时间慕白的醋意更浓。 “林凌!”慕白朝着帐篷外喊道。 “怎么了世子嫔?”林凌疑惑地走进帐篷,望着此时神情有些不对劲的慕白,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吃的吗?殿下饿了!”慕白吩咐道。 “我什么时候饿了?”李凤歌满眼狐疑地望着慕白。 “世子殿下不觉得娥吗?”慕白朝着我李凤歌瞪了一眼。 “饿!饿!”李凤歌赶忙调转话头。 林凌见状自然是知道这是神仙打架自己和世子殿下遭殃,于是恭恭敬敬地称呼了一声世子嫔之后,便赶忙去准备吃的,哪里还敢停留半刻,他可是记得自己曾经当着慕白的面说玄机子是花架子,若是被玄机子知道此时发作,林凌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玄机子见慕白一副争风吃醋的样子,甚是不甘地走到慕白的面前,还刻意地挺了挺自己傲人的双峰,眼神似乎还有些轻蔑,举止似乎是在炫耀,只是嘴里说的话却似蜜糖一般,一口一口姐姐叫着,直道慕白辛苦,还捧起一旁的茶盏向慕白敬茶,举止甚是妩媚。 “国师大人这就严重了,咱们俩还不知道谁大呢,这一声姐姐我可担当不起,毕竟我记得国师大人的辈分可是很高的,就连太虚观里的老头也是该叫你一声师叔的!”慕白的回击直接且刚强,说的玄机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李凤歌也不敢插嘴,见到林凌端着东西进来,便猫在一旁吃喝起来,眼神不敢停留在硝烟四起的战场,林凌也是颇为识曲地转头就走,丝毫不敢停下来看热闹,只敢等出了帐篷站在外面偷听。 “殿下,你吃饱了,咱们准备好就去吧!”玄机子转过头望了李凤歌一眼,李凤歌赶忙将手里刚啃了两口的点心放下。 “殿下还饿着,还是多吃些吧,晚一点也是无妨的!”慕白的眼神朝着李凤歌这边袭来,吓得李凤歌赶忙又将放下的点心塞进嘴里。 也不知道这场女子之间的争风吃醋过了多久才停下来,只是李凤歌走出帐篷的时候,肚子里的点心差点吐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吃了多少,两个争风吃醋的女人此刻都没有心思去管李凤歌,还是林凌忠心护主,不停地为李凤歌拍着后背。 玄机子带着李凤歌与慕白来到一处洼地,这里便是玄机子稍后要将龙气引出来,最终倾泄之所,李凤歌便是需要在这里将龙气尽数化为己用,借此突破到十二重楼,名列当世十大高手之列。 “殿下记得,这瓶丹药一定要服用,否则以殿下的肉体凡胎是承受不住龙气的”玄机子将瓷瓶交给了李凤歌,接着转过头望向慕白说道“殿下这里就麻烦你照看了,千万别让人打扰殿下,否则便会功亏一篑”。 “国师大人放心好了,殿下这边的事情不劳烦国师大人费心,只要国师大人能顺利将龙气引来便好”慕白说着便攥着李凤歌的胳膊,走进了洼地里的一顶小帐篷里,而广陵王府的暗桩是不敢站在洼地里的,他们只敢围在洼地四周,以防止有别有用心的人接近这里。 看着李凤歌与慕白已经进了帐篷,玄机子一转身便朝着龙脉山脊的一处要地走去,站在山峰上,玄机子俯视着山下的神明,此刻她的手里多了八柄旗子,仿若是神明一般令人敬畏而不敢接近。旗子从慕白的手中飞出,插在之前算定的宫位上,人们似乎能察觉的大地有些许晃动,隐隐竟然能听见龙吟声。 “这就开始了吗?”李凤歌手里拿出瓷瓶,倒出来一枚包着金衣的丹药,一股丹香一时间在帐篷里弥漫开来“也不知道这天下前十的高手,到底是何样子,这十二层楼的境界,到底是何感觉?”李凤歌将丹药丢进嘴里,开始盘坐运转体内的气机。 慕白见李凤歌如同老僧入定,便赶忙警惕着四周,手中的剑似乎已经握的有些汗渍,龙气倾泄而下,若不是慕白有大宗师的修为,此刻也是断然不敢守在李凤歌的身边的。 第九十六章 十二层楼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万里晴空霎时间便下起了大雪,混着雨滴落下,广陵王府的众人纷纷撑开了伞,哀帝的陵寝已然被打开,林凌站在旁边一声令下,便有几十人走了进去,他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只要时间到了,无论是否找到了传国玉玺,他们都要出来,否则便只能留在陵寝里作为陪葬。 此时玄机子主持着阵法,将山脉通向陵寝的龙气全都拦截了下来,改道顺着旁侧朝着洼地倾泄而下,这本就是逆天行事,玄机子的气色有些不好看,脸色煞白地盯着八柄阵旗,身后的广陵王府的暗桩纷纷站在玄机子的背后拔出了兵刃,小心地警惕着四周,对于他们来说这不仅关系到玄机子的安危,更关系到李凤歌的安危,他们从成为暗桩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若是有一日,就算是死他们也要死在自家世子的前头。 “这么强吗?”慕白在龙气的盘踞的洼地中苦苦支撑的,即便她有着大宗师的修为,可是此刻依旧像是卑微的蝼蚁一般。 此刻唯有李凤歌能在龙气中安坐,不仅是因为玄机子的那枚丹药,更因为那些说不出所以然的气运,龙气似乎并不抗拒李凤歌,或者说是选择了李凤歌作为自己的宿主,于是便纷纷一股脑地朝着李凤歌的下丹田涌去。 李凤歌忽然觉得小腹有些胀痛,嘴角有鲜血溢了出来,慕白的眼睛能够清楚地看见李凤歌额头上暴起了青筋,龙气似乎比不需要李凤歌刻意的引导,它们疯狂地在李凤歌的周身经络里按照《纯阳真法》的轨迹,飞速的运转着周天,并且它们似乎并没有要停下来汇聚丹田的意思,而是牵动李凤歌沉浸在丹田的气机,再度运转起来,这些气机变得越来越纯粹,更变得越来越霸道。 “这鬼东西……怎么这么麻烦,似乎是它牵着我在跑!”李凤歌的眼睛没有睁开,可是却张开嘴发出了声音,又一口鲜血顺着口腔溢了出来。 “别说话,快守住心神,你若是不能降服它们,最终它们还是要回归这片龙脉,而你就会变成一个废人!”慕白赶忙朝着李凤歌说道,提醒他要收拢心神。 一场不弱于生死搏命的较量在李凤歌的体内展开,李凤歌神识内收,下丹田的气机不再被龙气牵引,而是有一丝丝的龙气还是被李凤歌的意识拽进了下丹田,接着被李凤歌下丹田里的气机所包围,一股脑地便将那一股微小的龙气吞噬殆尽,李凤歌嘴角微微笑了笑,便开始继续他的狩猎。 龙气似乎受到了挑衅,于是纷纷朝着李凤歌的下丹田涌去,试图将李凤歌体内的气机拽出来作为养料,李凤歌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毕竟这些龙气并没有那么好对付,若是一丝一缕的蚕食,李凤歌自问是有些把握的,可是要想一口气吃下去,怕是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路要走。 “我就不信了!”李凤歌将一旁的瓷瓶拿了起来,接着将剩余的丹药一股脑地倒进了喉咙。 药力似乎成了战场上的第三股势力,它霎时间便化作一道洪流,率先便将龙气团团围住,龙气挣扎着想要逃开被束缚住的枷锁,可是却发现越锁越紧,于是只得勾连外边的龙气朝着李凤的体内冲击,一时间大量的龙气便顺着李凤歌的百会穴灌了下来。 “啊……!”李凤歌忍不住大叫,即便是冬天,可是依旧是满头的大汗。 慕白见李凤歌的情形不容乐观,于是便赶忙坐在李凤歌的身旁,一只手贴在李凤歌的后背,大宗师雄浑地内劲一时间也涌入了战场,药力似乎因为慕白的内劲催化而变得极为兴奋,那些刚刚涌入李凤歌体内的龙气一时间便被两股势力围在了一起。 “他们出来了吗?”玄机子望着身后的暗桩问道,嘴角已经有丝丝血迹。 “回世子嫔,还没有!”一名暗桩恭敬地朝着玄机子回禀道。 此时林凌就站在墓穴的门口,看看时间已经快要到一炷香了,于是便显得很是焦急。天上的雪越下越大,似乎隐隐有要将墓道堵上的意思,林凌赶忙交代让人去清理四周的积雪,又让人进去看一看,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那名刚要准备进入墓穴的暗桩,一只脚刚刚踏入墓道,便听见墓穴深处传出来一声接着一声辽远空旷的回音,似乎是有人在里面兴奋的大喊着“找到了!找到了!”。林凌赶忙走到门口,将耳朵竖起来听个仔细,里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找到传国玉玺了,我们找到了!”。 不多时林凌便看见有人影纷纷走了出来,其中的一个人手中捧着锦盒,他将锦盒小心地交给林凌,林凌打开锦盒一看,里面的玉玺上刻着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林凌赶忙将玉玺收好便朝着国师玄机子所在之处走去。 “卑职见过世子嫔!传国玉玺找到了!”林凌话音刚落,慕白便将八柄阵旗尽数收了回来,龙气一时间又再度朝着墓穴涌去。 李凤歌一时间便察觉到周围的龙气开始消散,体内的龙气似乎变得孤立无援,慕白的内劲也变得更加的霸道,开始帮着李凤歌开始驯服这些只剩下一腔孤勇的龙气。也不知道又过了多少个时辰,慕白渐渐撤回了气机,手掌离开李凤歌的后背,李凤歌驾驭着龙气汇入下丹田,气息一下子便暴涨。 “辛苦了!”李凤歌一只手将慕白搂着怀里,身上变得滚烫吓人“可是还要再辛苦一下!”说着李凤歌便朝着慕白的薄唇吻了过去,慕白双手勾着李凤歌的脖子,大冬天的倒也不觉得寒冷,隐隐间似乎鼻翼还冒着汗珠。 到了傍晚时分,李凤歌才与慕白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慕白走路显得有些艰难,一走出帐篷便与玄机子撞了个照面,玄机子望着慕白此刻的样子自然是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暗自庆幸自己要主持此次的阵法,否则便该自己如慕白一样了。 “殿下,还不快运转体内的气机试一试?”玄机子走上前去将慕白一把搀扶住。 “嗯,且让你们开开眼!”李凤歌松开搂着慕白的手,顺势拔出了佩剑化作了道道残影,此刻没有人能捕捉到李凤歌的轨迹,也没人能知道哪一道残影才是李凤歌,就算是大宗师慕白和国师玄机子,也只能勉强感应到李凤歌的位置,可以说以李凤歌现在的身手,或许仍旧难以抗衡慕白或是玄机子,可是二女同样也不能拿李凤歌怎么样。 李凤歌收了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此时林凌朝着李凤歌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古朴的锦盒,看上面的花纹就知道是哀帝陵寝的东西。李凤歌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打开,映入眼中的便是一块洁白的玺印,李凤歌将传国玉玺拿在手中翻了过来,显露出来一块缺角,上面用金边重新镶嵌过,果是传闻中的传国玉玺无疑。 “传闻得此物者得天下,真是好东西!”李凤歌将传国玉玺收好,接着看了一眼从墓道里出来的众人,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于是李凤歌便说道“此次凡是下墓者,赏金银百两,良田十亩,宅院一座,得玉玺者,赏金银千两,良田三十亩,宅院一座,婢女十名!”。 “谢殿下!”众人扔掉手中的伞,纷纷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朝着李凤歌见礼。 “凡是入昏帝陵寝者,赏赐同上!”李凤歌朝着四周的人群说道。 “谢殿下,殿下万年!”一时间四周纷纷传来声音,幸好这里是深山野林,否则被旁人听见定然又是一条谋反的罪状! 第九十七章犹有黄雀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大胤皇城,嘉义王世子的府邸来了一名背着剑的道人,看模样颇有一副仙风道骨宗师风范。 李辞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那名负剑的道人叙话,屋外下着鹅毛大雪,李辞朝着火盆里添了两块炭,火盆上面还放着一个瓮,里面有半瓮酒。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李辞抬起头望着面前的这个道人。 “贫道失手了,大宗师慕白在广陵王世子身边,贫道的那一剑似乎也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想来李凤歌没有死!”那名道人舀了一杯酒放在酒盏里,浅浅地饮了一口。 “你都失手了,说明他此刻也真是命不该绝吧!”嘉义王世子李辞将目光投向门外,看着院子里的梅花此时正在盛放“是个麻烦事,日后定然是劲敌!”。 这名坐在李辞面前的道人,便是那日在边城刺杀李凤歌的吕归,此次李辞想要借着李凤歌离京的机会,让吕归暗中将李凤歌除掉,毕竟越来越多的线报被送到李辞的手上,上面皆是关于广陵王府的奏文,看的让人背后发寒。李辞也隐隐有些担心,日后要在战场上遇见李凤歌该如何,毕竟他与李凤歌也还是有些情谊的。 只是让李辞没有想到的是,大宗师慕白居然在李凤歌的麾下,那可是黑云铁骑的少将军,当年也是足以让诸侯胆寒的一军统帅,现在黑云铁骑是没了,可是有他这个少将军在,有慕白在,李凤歌很快便能拥有一支崭新的黑云铁骑,想到此处李辞的眉头紧在了一起。 “眼下世子还是不要妄动,快到年关了,陛下要大宴群臣,这一次诸侯王世子也在之列,贫道已经卜算过了,天下的乱局便是从这场夜宴开始,殿下还是要早做准备!咳咳……”吕归脸色并不好看,他握着酒盏的手隐隐有些颤抖。 “你受伤了?”李辞望着面色惨白的吕归,转念一想以慕白大宗师的实力,伤到吕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贫道无妨,修养几日便好,只要殿下日后能够成事,贫道的这些付出便就算不得什么,还请世子殿下记得,答应我武当山的承诺!”吕归将酒盏放在一旁,眼睛盯着面前的李辞。 “吕道长放心,只要这天下是我嘉义王府的,这万法宗坛的名号便是你武当山的”李辞从一旁拿出一包银子递给了吕归“眼下就要到了年关,这些便就当是给武当山上的小道童们,添几件新年衣裳罢!剩余的道长再去卖一些上好的药材,皇帝夜宴之前,本世子希望看见吕道长痊愈”。 “知道了!”吕归接过李辞的银子,倒不是吕归是贪慕钱财之人,只是武当山上确实需要用到银子,他们一直在山上清修无为,除了附近的一些农户,少有香客上山敬香,今年又赶上了灾荒,武当山上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嘉义王世子府外,便是京城中闻名的一处酒楼,叫仙客来,此时兰陵侯世子张彦虚,便就站在仙客来最高的一处阁楼上,眺望着嘉义王世子府的动向,在张彦虚的身旁,还有一个女人,看服饰穿着,像是来自南疆,手里白抱着一个小罐子,罐子里是一只正在蛇厮打的毒蝎子。 “这皇权之下,哪里还有情谊可言,李辞啊李辞,你岂会望了李凤歌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儿!”张彦虚转过身子坐在那名南疆女子身旁,眼神朝着罐子里投去,毒蝎子占了上风,此时毒蛇已经一动不动任由毒蝎子蚕食殆尽“薛瑶姑娘,你们南疆都养这些东西吗?”。 “这果吗,当然不是塞!我们那哈儿,一果寨子最多也就两三果养蛊虫内!”薛瑶操着浓厚的南疆口音,眼睛看着已经胜利的毒蝎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一只蜈蚣放了进去“你看吗,则些果小家伙,一定要吃掉另一果才能活下来,天下也是如此内,皇帝只能有一果,你觉得你会对他们下手留情蛮?”。 “倒是说得有理,皇帝只有一个,所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张彦虚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已经占据上风的蜈蚣,好似看见了未来他与李凤歌或是李辞的较量,事实上人到了最后是谈论不上道德的,就是像这般畜生一般凭着本能去厮杀,这才是世界本来的面目,这也才是人本来的面目。 薛瑶会来京城倒也不奇怪,谁让张彦虚的姐姐嫁到了南疆,而这个薛瑶便是张彦虚的姐姐为张彦虚定下的一门亲事,当然能够拉拢薛瑶的,绝对不是未来兰陵侯夫人的名头,而是大胤皇后的尊位,否则以薛瑶的性子,又怎么会栖身在张彦虚的身边呢? 天下的局势似乎到了箭在弦上的时候,该露出爪牙的纷纷都开始将爪牙露出来,张彦虚当然也不例外,要说这天下武榜前十之列,最为诡异的除了用毒的孟清欢,便是养蛊的薛瑶了,她手里的这些小家伙,足以让人头皮发麻! “再过些个日子,皇帝是不是要请大家吃饭喽?”薛瑶操着浓厚的南疆口音,转过头望着张彦虚问道。 “还有半个月的样子吧,怎么了?”张彦虚好奇地望着薛瑶。 “我来内时候就听别个说,宫里头吃内叫做啥子御膳,是全天底下最好吃内东西,我也要切吗!”薛瑶朝着张彦虚撒娇,两只手抱着张彦虚的胳膊不停的摇晃。 “可是我该怎么带你进去呢?皇宫守卫森严,不是随便就能进去的”张彦虚有些发愁,毕竟若是薛瑶不在身边,他可不敢想象今年夜宴,皇宫里会发生什么事情,毕竟各方势力此刻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就算是薛瑶自己不提,张彦虚也要想办法让将薛瑶带进去。 “则果吗,你客想办法,总之我是一定要吃到皇帝内御膳,不然我就回南疆客,你自己应付这些烂摊子!”薛瑶松开手,佯装生气的样子,吓得张延续赶忙哄了半天才歇下来。 “薛瑶姑娘,我的好妹妹,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进去的”张彦虚连忙从桌子上拿起一块糕点喂进薛瑶的嘴里“等日后我登基做了皇帝,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让御厨给你做,好不好?”。 听见张彦虚这么说,薛瑶才转怒为喜,她可不认为日后等张彦虚成事之后,就敢将自己仍在一旁,去宠幸别的更加年轻貌美的妃嫔,毕竟南疆的蛊师都会下一种情蛊,若是另一半敢背叛,只怕是还没来得及在床帏间温香玉软,就已经一命呜呼。 这也是张彦虚不敢随意得罪薛瑶的原因,就是因为在张彦虚的体内,已经被薛瑶下了蛊,只是平常不发作,也没有什么影响,只是他可不愿意去赌,自己体内的蛊虫会不会有朝一日发作,毕竟他自己也清楚,能成为南疆蛊师之首的薛瑶,若是没点手段,是断然不可能位列天下武榜前十的。 “对了薛瑶姑娘,这夜宴之后,若是真有了变故,咱们要怎么才能返回藩地?”张彦虚此刻才想起来问薛瑶是如何的退路。 “你就放心吧!我都已经安排好喽,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带你看看客”薛瑶说完便将那个罐子盖上,一只手将罐子抱着,另一只手将张彦虚挽着,朝着楼下走去。 张彦虚跟在薛瑶的身后,谨慎地盯着薛瑶手里的那个罐子,害怕一不留神里面的东西就跑出来咬自己一口。薛瑶望着张彦虚畏惧的样子,索性便将张彦虚的胳膊放开,并朝着张彦虚投去白眼,接着自己便一头钻进了马车,张彦虚不敢同乘,于是只得骑马随行! 第九十八章 活死人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皇城里多少有些废旧的院子,也不知道都是被什么人给租了下来,向来也不修缮,附近的住户也只是偶尔见有人影进出,似乎是有商贩将这些废旧的院子当做是仓库。兰陵侯世子府的马车停在了废旧院子的门口,薛瑶从上面走了下来,张彦虚还小心翼翼地在马车一旁扶着,生怕薛瑶一个不注意摔着,那手中的罐子应声而碎,里面的东西跑出来可就遭了。 薛瑶走在张彦虚的前面,身后的那些下人没有经得张彦虚的允许,于是只得站在门外守着。推开门,一股陈旧的腐木的气息便朝着张彦虚扑面而来,张彦虚赶忙捂着口鼻,倒是一旁的薛瑶像是没有闻见,或是闻见了也见怪不怪,顺手便将大门关上。 “这个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难闻?”张彦虚皱着眉头,刚才在门口的时候还没有闻见,只觉得是一股腐木的味道,可是越是往里面走,那股气息也便越浓烈,隐隐间似乎还能听见什么动静。 “你一果大男人,不要一天天内就是这咋果胆小吗!”薛瑶没好气地一推张彦虚的后背,张彦虚一时间没站稳,直接朝着里面的房门扑了上去,径直摔在地上。 房间里什么也没看见,就是一些陈旧的家具,可是那种气味却十分的浓烈,闻着让人还有些犯恶心,张彦虚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眼神疑惑地望着薛瑶。只见薛瑶走到一个柜子旁边,扭动着一旁的开关,柜子伴随着沉重的声音打开一个缺口,浓烈的气息再一次扑面迎来,张彦虚再也忍受不了,跑到院子里吐了起来。 “你则果样子,能做成啥子事情吗?”薛瑶走到张彦虚的背后,先是帮着张彦虚拍了拍后背,接着毫不留情面地从后面拽着张彦虚的衣领,朝着房间地上多出来的密道走去。 密道弯弯曲曲的,张彦虚也不知道薛瑶是什么时候挖出来的,看纵深也是要花上至少大半个月的。里面的光线很昏暗,薛瑶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一个火把,张彦虚小心地跟在薛瑶的背后,生怕半路突然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好在刚才进来时薛瑶将罐子放在了门口,否则张彦虚也不敢紧紧地挨着薛瑶。 “这地方你什么时候弄得?”张彦虚的目光四下扫了扫,密室里的墙壁湿漉漉的,像是沾染上去的黏液,看着就让人起鸡皮疙瘩“你到底在这里藏了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等一哈儿你就晓得喽”薛瑶拽着张彦虚继续朝着密道里面走,一直走到一个石门前停了下来,薛瑶按住旁边的机关,石门缓缓地被某种机械抬了起来。 张彦虚已经听够听见石门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吼叫,听声音似乎有些像人,可是与人又有不同,况且薛瑶无端在这里藏这么多人做什么?石门渐渐高过了张彦虚的眉眼,他望着石门的那一头,里面是一个个怪物,虽然看着依稀还有人形,可是皮肤像是被什么东西坑的已经不成样子了,疮口出不时就有脓水流出来。 “啊!这是什么东西”张彦虚大叫一声,赶忙将薛瑶抱的更紧。 “慌个锤子哎!则果就是我跟你说内退路,你看你都见了害怕,别个肯定也怕,则些家伙已经不知道痛喽,也已经失去喽一个人应有的思考,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是最凶猛最不畏死的战士,足以护送咱们出皇城回藩地”薛瑶将缠抱在自己身上的张彦虚拉开,然后朝着里面指了指“都用链子锁上喽,你怕个锤子”。 听见张彦虚这边的动静,石门背后的活死人纷纷朝着这边吼叫着,可是在他们的手腕和脚腕处都被铁链子固定住,所以无论他们怎么挣扎,都是没办法随意逃出来的。薛瑶嫌这些怪物的声音太吵闹,于是便从腰间拿出一块埙吹了起来,那些怪物听见从埙里传出来的声音,一时间纷纷安静了下来。 “这……这些人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张彦虚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两腿也有些站不稳。 “我看见皇城外有好多的难民,看他们吃又没得吃,喝又没得喝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怜喽,于是就把他们养了起来”薛瑶说的时候嘴角还微微上扬,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看的张彦虚背后直冒冷汗。 “这些都是城外的难民,你是拿活人炼的?”张彦虚瞪大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样子望着薛瑶“你怎么能用活人呢,这岂非太有违天道了?”。 “我倒今天才看出来哈,好你果张彦虚,你现在是要和我讲仁义道德喽是吧?现在嫌弃我内手段肮脏是不是?你要是不乐意,我现在就走,有本事你自己想办法回藩地,你要是死在皇城里头,我薛瑶大不了再找个男人就是!”薛瑶说着便准备朝着外面走,气的小嘴鼓鼓的,两只手插着腰,也不看身后此时已经被吓的走不动路的张彦虚。 看见薛瑶生气,张彦虚哪里还敢向刚才那样理直气壮,于是赶忙迈着步子追了上去,只是兴许是被吓得站不稳的缘故,张彦虚一个不注意竟然直直地跪在了薛瑶的面前,这下子倒是弄得薛瑶有些不好意思,虽说在南疆要是女孩子生气了,男孩子都是会先低头认错的,可是像张彦虚这样磕头认错的委实不多。 薛瑶红着脸赶忙搀扶着张彦虚站了起来,还十分细心地替张彦虚擦了擦膝盖上的泥土,虽然密室的走道里光线十分的昏暗,可是张彦虚仍旧能够看见薛瑶此时的脸便的通红。张彦虚又相当刚才自己直接跪倒在地上的情景,一时间也是有些羞愤,他虽然想要向薛瑶认错,可是真的没想用这样的方式,可是事情既然已经误打误撞成了这样,张彦虚也不打算再改变什么,毕竟委屈都受了,不能不得些好处不是。 “想不到,你则果人还是有一些可取之处来,疼媳妇是我们南疆优秀内传统,没想到在你内身上我已经看到了我们南疆男娃娃内身影”薛瑶转过身子背对着张彦虚,两只手紧紧地互相攥住,低着头说法的声音很轻,大概也只有薛瑶有本事在这样的环境下谈情说爱吧! “薛姑娘放心,等我们回来藩地,我就和姑娘完婚,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绝对不骂鸡!”张彦虚从背后颤颤巍巍地抱着薛瑶,在薛瑶的耳边说道“娘子,咱们还是先出去吧,为夫待在这里,真的有些怕!”。 “好吗,走喽走喽!”薛瑶转过身子拉着张彦虚朝外走,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咱们俩内婚事还没办,你莫要乱叫晓不晓得?”。 出了密室,张彦虚站在院子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刚才密室里的气味差点将他熏得晕了过去,这座院子和旁边的几座院子都被薛瑶租了下来,这底下的怪物据薛瑶说有七八百个,幸好薛瑶是拿皇城外的难民下的手,否则若是皇城内突然失踪了这么多人,南北都抚衙门的人一定会洗洗盘查。 “好点没得?咱们回客”薛瑶一只手抱着坛子,另一只手挽着张彦虚,朝着院子门外走。 “有你在身边,我就放心了,七八百个应该是够用了,就别再多炼这些怪物了”走到院子门口张彦虚叮嘱一声,接着便打开了大门。 第九十九章 帝星衰微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大胤皇城观星台,高度仅次于皇宫的凌云阁,站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皇城的全貌,这是皇帝李淳下旨为天师府的小天师张蕴清修建的。 张蕴清盘坐在观星台上,幸好今夜没有风雪,张蕴清倒是不必担心像昨日那样,走下观星台的时候差点被冻成了雪人。此时天幕中的星辰清楚地挂在苍穹上,张蕴清拿着罗盘,顺着八卦方位,依次窥测星相的预示。 “帝星衰微,荧惑星现,天下大乱,真龙易主!”张蕴清反复地重新测算,生怕自己测算出的结果出现了偏差,可是每次观测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张蕴清嘴里喃喃念叨着“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小师叔,你怎么了?”一名道童看着张蕴清愁眉苦脸的样子便走了上来,只是这名道童的模样看着似乎也没比张蕴清小多少。 “天下大凶之兆,咱们天师府可能落错子了”张蕴清盘坐在观星台上,拿起旁边的酒壶饮了一口,一时间寒气消散,张蕴清的身子里涌现一股暖流,脸上隐约有了两份醉意。 “小师叔你的酒量不好,喝多了又得我把你扛下去,还是别喝了吧!”说着话那名道童便挨着张蕴清坐下,直接伸出手将张蕴清手里的酒壶抢了过来,张蕴清也有些见怪不怪了,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荧惑自有史以来的记载,只要出现必然是山河破碎的征兆,苦的终究是天下百姓,张蕴清将目光朝着观星台外投去,满城通明的灯火,此刻在张蕴清的眼中,似乎是遍地狼烟,只是万物皆有定数,张蕴清或许可以窥测一二天机,可是却并不能去改变。 “明日你收拾收拾,带着其他人先回天师府过年!”张蕴清朝着一旁的道童说道。 “为什么?咱们就在京城过年就是了,潇湘阁的芳龄姑娘还约我一起放烟花呢!”白衣道童噘着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你的道行还要不要了?竟然敢私自跑去潇湘阁,师叔我看你是要找打!”张蕴清说着便抬起了手,只是手一直悬在半空中始终没有落下。 “小师叔你这就不对了,你可以去找花魁我却不能找芳龄姑娘,这叫什么道理?”白衣童子一时间口不择言,竟然将张蕴清留宿花魁闺房的事情说了出来,只见张蕴清一直悬在半空中的手此刻落了下来,紧紧地捂着白衣童子的嘴巴,生怕白衣童子再说出什么小天师张蕴清的辛秘。 要说起张蕴清留宿潇湘阁,说真的那还是他头一次见到那么千娇百媚的女人,苦修多年张蕴清终究还是难捱清静二字,尤其是尝过红尘滋味,张蕴清的修行才算真正是开了个头。潇湘阁的花魁还是头一次见张蕴清这样的男人,含蓄内敛小心谨慎,可是稍加撩拨又成了要吃人的饿狼,说是饿狼却又怜香惜玉。 从潇湘阁出来之后,张蕴清十分后悔自己冲动之举,于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五六天闭关清修,可是第六天晚上的时候,街市上的灯笼被高高挂起,张蕴清乔装打扮了一番,又来到了潇湘阁,张蕴清心里想着,或不入红尘者,终究是尘不可出,若非烦恼三千如织丝,哪里来的常清净,于是张蕴清鼓起勇气,拿着皇帝李淳赏赐的银票,再一次走进了花魁的温柔乡。 只是张蕴清之所以让白衣道童带着众人先回天师府,自己独自留在京中,为的绝对不是和花魁多缠绵几日,而是张蕴清透过今夜的星象,已经看到了皇城的未来,会有很多人失去,张蕴清不想天师府无辜的弟子成为这场博弈的牺牲品。 然而小天师毕竟代表着天师府,天下势力重新洗牌,小天师不可能不代替天师府做出选择,这也是张蕴清要留下来的缘故。只是未来的趋势模模糊糊,张蕴清也看不透彻,只能凭着感觉去赌一把,此时在靖王世子府的上空,那颗星辰出奇的明亮,小天师朝着李谨所在的方向投去目光,一时间便陷入了沉思。 靖王世子府倒是和往日并不不同,自从李谨到了京城,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不出门,誉王世子李缘几次拜访都被李谨以身体不适为由给糊弄了过去。此时院子里也不知道是谁支了一口大锅,孟清欢让李谨朝着锅下面添柴火,里面的水微微地还是冒泡。 “殿下吃几个?”孟清欢将一个包好的饺子放进锅里。 “今天包的这些都下进去吧,咱们俩要是吃不完就给下人们分分,不然放到明天肯定就不好吃了!”李谨一边看着火,一边望着孟清欢说道。 “行吧,那殿下到时候多吃一点!”孟清欢用手擦了擦脸上刚才被沾上的粉末。 冬天吃饺子是大胤的一种习俗,尤其是到了年关的时候,更是如此。每年皇帝都会在年三十这天大宴群臣,而上的头一道菜便是饺子。李谨将柴火又塞了两根,接着便转过身去拿碗筷酱料之类,孟清欢时不时地便会解开锅盖看看饺子是不是已经煮的飘了起来。 “殿下,再去拿一壶酒吧,烫了咱俩喝!”孟秦欢朝着依次朝着碗中放配料的李谨说道。 “上次买的神仙醉还剩不少,我这就去拿!”话还没说完,李谨便朝着房间跑去。 大胤皇城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放烟花,坐在院子里就能看见,倒是比在藩地的时候还要热闹,孟清欢抬起头看着一朵又一朵在苍穹绽放,嘴角扬起一抹痴傻的微笑,一时间似乎忘了锅里还煮着饺子,李谨也不忍去叫孟清欢,于是揭开锅盖将饺子盛了出来,又将酒壶放在里面盖上锅盖闷了一会儿。 “清欢,坐下先吃吧,咱们边吃边看就是,据说到了这个时候,皇城的烟花每天晚上都有,多的时候能一直放到子时”李谨走到孟清欢身边,牵着孟清欢走到亭子里坐了下来。 “殿下能吃了了这么多吗?”孟清欢看着李谨的碗里盛的满满当当的,吓得差点合不拢嘴。 “只要是你亲手做的,我都能吃得下去!”李谨说着便将一个饺子塞进了嘴里,烫的差点喷了出来。 “殿下小心一点,别被烫着了!”孟清欢赶紧给李谨倒了一杯水。 要说李谨倒是一个说话算话的男人,尽管肚子已经抗拒李谨的投喂,可是李谨仍旧将最后一个饺子塞进了肚子里,接着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然后靠在椅子上不停地打着饱嗝!孟清欢看着李谨撑得难受的样子,从一旁掏出帕子,小心地将李谨嘴角的污渍擦去。 “殿下就不能少吃点?吃不掉的还可以赏给下人,何必让自己撑着?”孟清欢没好气地望了有些难受的李谨一眼。 “不行,这是你给我做的,他们要想吃,可是出去买,可以让府上的厨娘去做!”李谨像是孩童一般向孟清欢说道,似乎是一种炫耀。 此时靖王世子府邸的下人走了进来,朝着亭子里的李谨躬身便拜,说道天师府的小天师特意前来拜访,李谨狐疑地望着一旁的孟清欢,毕竟他与这天师府素无往来,这小天师张蕴清何故前来拜访?还非要在深夜前来,于是李谨便想让下人回了张蕴清,就说自己已经睡下了。 只是孟清欢这一次没有由着李谨,因为她知道能位列天下前十的高手,没有哪个是等闲之辈,旁人拉拢还来不及,又怎么能往门外面推,于是孟清欢便让下人将小天师先带到前厅,就说靖王世子一会儿便来。 “咱们干吗要见他?”李谨疑惑地望着身旁的孟清欢。 “因为咱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深夜来见咱们!”孟清欢扶着李谨站了起来,接着便朝着前厅走去。 第一百章 盟誓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小天师张蕴清踏着步子,不急不躁地跟在靖王世子府下人的身后,他在门前就已经占卜了一卦,自然是知道靖王世子会见自己的,也知道此次靖王世子也必然会与自己达成盟约,毕竟道家的奇门遁甲之术,向来是被奉为神技。 孟清欢见小天师朝着庭院走来,于是便起身相迎以示尊敬,而靖王世子李谨则站在孟清欢的背后,一只手拍了拍肚子,不时还能听见饱嗝。张蕴清朝着李谨见过礼,孟清欢将张蕴清托住,接着便请小天师进凉亭坐下,转身吩咐婢女前去沏茶。 “世子殿下真是好雅致,竟然能有性子在这里赏烟花!”张蕴清朝着李谨拱了拱手,单看模样两人怕是差不多大。 “她喜欢,我只是在这里吃饺子,你来的有些晚了,不然还能吃一碗”李谨指了指坐在自己身旁的孟清欢“清欢亲手包的饺子!”。 婢女将茶盏端了过来,里面是刚刚冲泡的沸水,张蕴清并没有去饮茶,倒是靖王世子猛地端起茶盏,也不管刚刚冲泡的沸水有多烫,大口大口地饮了几口,接着笑着对小天师说:“这个也是清欢亲手炒的茶叶,可香了,平常我都舍不得喝!”。 小天师见状,倒是有些好奇这茶中的滋味,于是便端起茶盏,小心地抿了一口,茶汤刚一入口,便有一种浓烈的苦涩感,小天师揭开盏盖,里面茶叶的颜色也并非十分鲜亮,看上去很普通,迎面扑来的香气也不够,闻起来就是农家百姓喝的茶叶,并没有什么稀奇,只是张蕴清刚一抬头,便看见李谨瞪大着眼睛望着自己,似乎是等待自己对此茶的评价。 “这茶怎么样,可是合小天师的口味?”李谨倒像是一个等待着夸奖的孩子。 “这茶……不错,孟姑娘的手艺果然不同凡响,我在尘世间修行半生,竟也未曾喝过!”张蕴清昧着良心,心里想着这茶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怕是也就只能李谨私下喝喝罢了。 “让小天师见笑了!”一旁的孟清欢朝着张蕴清开了口“不知道小天师深夜来此所谓何事?怕是不只是品茶这么简单才对!”。 孟清欢将他二人的话题从茶叶上拉了回来,此时夜空中绽放了一束硕大的烟花,这是今夜最绚烂的一朵,可是孟清欢却没有顾得上去看,此刻她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张蕴清,似乎是在捕捉小天师的每一个动作和神情。靖王世子李谨见状,望着孟清欢此刻十分严肃的样子,倒是也将茶盏放了下来,挺直着腰身坐好,朝着张蕴清投去目光。 “今日我在观星台看见荧惑星出,恐怕是天下大乱的征兆,时局会变得动荡,麋鹿也不知道最后会落在谁的手里”张蕴清神情肃穆,语气压得很低却又十分的坚定“不知道靖王世子,可有逐鹿之心?”。 张蕴清话音刚落,李谨便侧过身子望向一旁的孟清欢,毕竟鬼知道这是天师府的投诚,还是皇帝李淳给小天师下的秘旨,让张蕴清来试探自己。孟清欢示意李谨不必惊慌,接着眼神再度落到小天师张蕴清的身上,红唇轻启问道“有又如何,无又当如何?”。 “若殿下有,我天师府可以辅佐殿下,将麋鹿困在笼子里,可若是殿下无,天师府也只能另择贤主侍奉,最后殿下可能便成了笼子里的困兽!”张蕴清抱着胳膊靠在背后的栏杆上,似乎是在等待孟清欢和李谨的下文。 天象有异,察觉到的绝不止有小天师张蕴清,玄机子似乎也透过星象看出了一些端倪,此刻唯有李凤歌、慕白与玄机子三人站在一处空旷的原野,李凤歌坐在地上,手里拿着酒壶,看着玄机子激动的神情。 “殿下!你看那就是大胤的帝星,此刻已经衰微到极致,皇帝李淳的龙椅已经坐不了太久了,在他旁边的那颗星星正在成为新的帝星,那是殿下未来的劲敌”玄机子伸出手指向天空中的一处“可是新的帝星并不止一个,殿下的那颗星也隐隐有帝星之象,只是似乎还在萌发”。 “可知道那颗最亮的新的帝星是谁?”慕白望着玄机子问道。 “靖王世子!李谨”玄机子肯定地说道。 “竟然会是他!我记得这个李谨是个胆小如鼠之辈,若不是他的兄长之死,怕是他也坐不上靖王世子的位置,只是如今我们广陵王府远比靖王府要强势的多,这帝星何故是李谨最亮?”李凤歌疑惑地朝着玄机子投去目光,接着满满饮了一大口酒。 此时的星象为天下分裂之兆,四方各有帝星笼罩,剩余的那两颗,分别是李辞和张彦虚,均是已经显露峥嵘,只是还没有李谨那么亮罢了。玄机子望着深邃的星空说道:“因为在李谨这颗帝星的周围,还有一颗星辰拱卫着,想必是这个人影响的天下大势,殿下还记不记得在李谨的身旁,还藏着一个孟清欢!”。 玄机子话音刚落,李凤歌便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顺着玄机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在李谨帝星的旁边,确实有一颗星辰忽闪忽闪的,虽然细微却很明亮,甚至光亮已经不逊色于李谨的那颗帝星,李凤歌此时皱着眉头,望着一旁的大宗师慕白说道“杀个孟清欢难不难?”。 “这个很难说,孟清欢只是上了天下前十的武榜,却与前九位未曾交过手,深浅难以知晓,况且此女最擅长的便是用毒,怕是讨不到什么便宜!”慕白似乎并不是很自信,毕竟孟清欢并不是一名高手那么简单,慕白或许可以一连递出十九剑上了吕归,可那是因为两人比的是剑术和境界,若是其中一方用暗器或是诡异的毒药,怕是胜负就很难料了。 “若是有我的丹药,你是不是就能杀了她了呢?”玄机子轻盈地朝着慕白走了过来,接着掏出一个瓷瓶“这个可以百毒不侵!”。 靖王世子府,孟清欢与李谨亲自送小天师张蕴清出了门,看模样像是谈的很欢快,毕竟谁也不会嫌弃能多一份助力,更何况是天师府未来的传人,手段的诡异之处怕是丝毫不逊色于孟清欢。此次张蕴清并不是空手而来,而是带了一份大礼,那便是张蕴清将亲自主持大阵,将李淳帝星仅有的一点余光,全部掠夺给李谨,虽然靖王世子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孟清欢却懂,这是冥冥中的气运,一种玄乎却很要命的的东西。 “殿下到此还请止步!”小天师走进了马车,又将帘子掀起一角“还望殿下勿要忘了对我天师府的承诺”。 “放心吧,此事断然不会亏了天师府,更不会亏了阁下”李谨站在马车下向着张蕴清表明了态度,孟清欢也跟着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一条船上的人,还望小天师能够真的和殿下一条心才是!”。 “那是自然!”小天师将帘子放下,朝着赶车的道童喊道“咱们回去吧!”。 马车一点一点消失在李谨与孟清欢的眼睛里,见小天师走后,李谨立马转身牵着孟清欢的手便走进了庭院,边走还边抱怨着说道“就不能明天再来吗?大晚上的都耽误你看烟花了,清欢要不咱们也放一个?”。 “在这里吗?”孟清欢疑惑地望着李谨“殿下什么时候买的烟花?”。 “早就买了,本是等到年三十放的,今夜便先放一个吧,也难得见你有什么喜欢的”李谨说着便转身朝着一间房间走去,抱着沉重的烟花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一百零一章 储君之议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皇帝的书房向来是只有李淳和魏忠待在里面,每日下了朝,魏忠便会抱着一大摞折子,陪李淳在这里批奏,说是陪皇帝批阅奏章,倒不如说是魏忠为皇帝李淳代笔,这可是莫大的信任,古来能做到这一步的内侍怕是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魏忠一字一句地将奏折念给皇帝李淳听,一封奏折念完,皇帝沉思了一会儿,接着便吩咐该如何去批阅,魏忠再一字不落地誊抄上去,只是有些事情皇帝李淳也拿不定主意,于是魏忠的才智也便有了用武之地,像这样的奏章有很多,魏忠也正是接着这样的机会才一步步扶持着自己的人走向高位。 “陛下,礼部的奏章,此次广陵王世子出使蛮北,粮草已经尽数交给了大都里的可汗,如今正在回京的路上,再有两三日便能抵京,礼部问该给李凤歌什么赏赐”魏忠话音刚落,便将奏折摊开,手里拿着朱笔,等候着皇帝李淳的下文。 “这广陵王府富甲天下,这次送去蛮北的粮草,有许多都是从广陵借的,朕还能赏他什么,他这个广陵王世子还缺什么?”皇帝李淳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睛微微闭起来靠在椅子上“你说说朕该如何赏赐才是!”。 “回禀陛下,不如便许他百年之后黄肠题奏,配享太庙!”魏忠的目光中透出狡猾的样子,毕竟这黄肠题奏和配享太庙均是帝王对臣子莫大的恩赐,只是恩赐的有些不实在罢了,可是按照李凤歌此次的功绩而言,是绝对够不上的,所以最终既要给广陵王府面子,李凤歌还什么都得不着,毕竟若是德不配位,光是御史台的那帮人,就能用唾沫将李凤歌和广陵王府淹死。 “魏卿办事,真是越来越合朕心意了!”皇帝李淳忽然间睁开眼,朝着魏忠投来赞许的目光 “朕还有一事想要问问魏卿,还请魏卿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陛下有何疑惑问就是,微臣必定会为陛下分忧”魏忠从桌案上起身,朝着皇帝李淳行礼。 “魏卿觉得若是让李唯当太子,何如?”李淳话音刚落,魏忠的脑中便是一声巨响,看来皇帝仍旧没有放下让李唯继位的心思。 自古以来臣子评议皇储废立,本就是大忌讳,可魏忠却不得不回答皇帝李淳的疑窦,既是为了未来大胤的江山社稷,也是为了自己的权势,毕竟太子李崇文没有什么依凭,可是李唯的背后站着的是西北军和佟年生,对于魏忠来说,一旦李唯成为嗣皇帝,那么自己怕是会成为朝堂诸公讨伐下的冤魂。 只是魏忠也有些疑惑,前些时日三皇子李唯当街打死了东宫的内侍,此事已经在朝堂和民间掀起风波,如今李唯更是在朝堂诸公的眼睛里,成了一副暴虐无道的样子,皇帝李淳此时怎么敢有立李唯当储君的念头,这可是公然和百官作对,与天下民心相背离,难道是因为佟年生刚刚立了大功,还是皇贵妃在皇帝耳边吹得枕边风? “陛下!臣以为若太子殿下为储,则三殿下可活,若三殿下为储,则太子殿下必死!”魏忠并没有去直接回答是否应当立李唯为太子,而是给了皇帝李淳一个选择,一个舍不舍得杀死太子的选择。 皇帝李淳似乎陷入了沉默,眼神望着书房外的飞雪,时间此刻仿佛停住,魏忠跪在地上不敢起身,他大口地喘气,似乎是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李淳一时间有些两难,毕竟都是自己的骨肉,自己或许更喜欢小儿子,可是大儿子也是自己的亲子,皇帝李淳不忍心让废立之事牵扯到太子的性命,可是魏忠的意思也很清楚,那就是废立之事必然会牵扯到太子的性命,陛下必须在让太子活和让太子死之间做出决断。 “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吗?”李淳皱着眉头,望着跪伏在地上的魏忠“魏卿可有两全之法?”。 “陛下!自古以来被废的太子,史书中陛下可见到有善终的?且不说太子不死,百官便不会让李唯搬进东宫,单说就算百官将此事放过,等殿下李唯成了太子,那佟将军和皇贵妃能否容得下大殿下呢?”魏忠缓缓抬起头,目光与皇帝李淳对视,他也在赌,赌皇帝李淳终究会不忍心让太子赴死。 “嗯,朕知道了!”皇帝李淳没有再说话,而是起身朝着书房外走去。 魏忠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望着皇帝远去的背影,大概是猜出太子的这条命是保下来了,于是长舒一口气,魏忠走到门口打发了两个小内侍,去叫南北都抚衙门的指挥使,小内侍赶忙便朝着宫外赶去。 年关将至,大胤每年到了年夜,皇帝都要赐宴群臣,今年即便是遭了难事,可是依旧要安排下去,毕竟这是天家的威严,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尤其是安防事宜,今年尤为重要,魏忠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汹涌的波涛,就像是浪花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沉闷的声音。 南北都抚衙门的两名指挥使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从接到内侍口令的那一刻,两个人便骑着快马飞速地奔向皇宫,一刻也不敢停留。魏忠望着两个人气喘吁吁的样子,便示意他二人坐下,接着便询问此次夜宴的安排事宜。 “此次比往年的安排还多加派了一倍的人手,皇城已经不许来历不明的人进出,宫廷夜宴要用的食材也让人再三查验”。 “已经按照义父的意思,在夜宴当晚,调悬剑司的人进入皇宫守卫,只是孩儿不明白的是,义父为何今年如此谨慎?皇宫戒备森严,居然还要让悬剑司的人进来,是不是有些小题大作了?”。 魏忠坐在一旁,顺手朝着一旁的火盆里丢了两块炭火,接着转过头朝着两人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今年多难多变,咱们小心点总是没错的,但愿咱们是多此一举吧!”。 此刻南北都抚衙门的人已经开始忙活,皇城的街道上时不时便会有人盘查,若是身份有疑之人一律放逐出去,或是抓进南北都抚衙门的地牢。一旁的告示被新的布告盖上,上面写着从今日起一直到正月十五,夜里要开始宵禁,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走动。 “怎么回事,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好端端地怎么就宵禁了?”。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往年不都没有宵禁的吗?”。 百姓们围在布告四周,纷纷开始议论,只是一旁站着南北都抚衙门的旗官,众人的声音很小,似乎害怕被这帮煞星听见,若是赶至年关被抓紧大牢里,到底是有些得不偿失。不多时布告四周便已经围满了人,街市已经被堵了起来,还是旗官们跑去疏通,马车和人流才能继续行进。 “看过了的都散了,没什么新鲜的,就是让你们晚上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小旗官们扯着嗓子喊道,人群顿时间四散开来。 第一百零二章 回京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王重山刚刚从凤慈宫走出来,便有两名内侍带着庄太后的手谕,骑着快马出了皇宫,此刻他们正朝着靖王和誉王的藩地奔去,虽说庄太后是与王家结成同盟,可到底庄太后是信不过王家的,思虑来去还是要自己的两个儿子暗自带兵前来拱卫在皇城周围,如此庄太后才敢届时放王重山的人进来,若是王家有异动,靖王和誉王便能立刻做出回应。 大胤皇城门口,世子回京的队伍排成了一条长龙,南都抚衙门的旗官赶忙迎了上去,一旁准备进城的寻常百姓纷纷让开,让马车的队伍先行,毕竟马车的最前头有南都抚衙门的人开道,谁还敢说个不字?那只怕是不想过个安稳年了,南都抚衙门的大牢可是从来就不缺位置。 “这人是谁啊?这么大的排场”一旁的百姓议论纷纷。 “这里都不知道,这是广陵王世子的车驾,刚从蛮北出使回来”。 李凤歌撩开马车帘子,看着大胤皇城熟悉的街市,此时多了许多巡查的人,眉头微皱便将帘子放了下来,接着朝着一旁的慕白和玄机子说道:“今年怕是会过的很有意思”。慕白点了点头,对于李凤歌说的谶语,慕白觉得并不是信口胡诌,而是基于天下大势的衍化对当前局势的判断。 “难过,他李淳还不是要过!”玄机子薄唇轻启“殿下该做些安排了,至少应该安排好夜宴之后,咱们离开的事情”。 “嗯!还有一事也要赶紧去办,那就是先得送一批人走才是,咱们府上,还有外祖父府邸上,家眷该先送到广陵的便要赶紧安排人送去,毕竟谁也不知道年夜宴那晚会发生什么,带上他们来不来得及”李凤歌说着闭上了眼睛,靠在马车里小歇。 世子府早早便接到了李凤歌回来的消息,于是晏凌香赶忙去备热水,又吩咐厨娘多做几个好菜。上官锦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刚让小瘪三上街市买回来的瓜子,虽说如今她接着云娘主事世子府,可是这一大家子人上官锦委实是管不过来,于是只好都交给晏凌香去安排,而自己则悄悄地已经摸到了九层楼的门槛,只差一步便能突破桎梏。 马车在世子府的门前停下,最先迎出来的,不是苏蒙、不是上官锦、不是晏凌香、而是秦可人!她站在马车下面,红着眼眶看着李凤歌从马车上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了什么委屈,李凤歌看着秦可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便将秦可人搂在怀里,朝着世子府走去,倒是让上官锦吃了一大坛子醋。 “你都快入九层楼之境了?看来这段时间果真没有偷懒”李凤歌望着嘟着嘴的上官锦,朝着她的侧脸狠狠亲了一口,接着让林凌拿出了一块硕大的红宝石,上官锦看见红宝石的样子比看见李凤歌还要亲切,一时间便喜笑颜开地接过宝石,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看了又看然后塞进怀里。 “这一颗估计得值个几千两吧?”上官锦搂着李凤歌的胳膊问道。 “几千两估计都买不到,这东西已经算是有价无市了,回头让人给你做几副首饰”说着李凤歌便走进了后院。 汤浴间里的雾气氤氲,晏凌香小心地为李凤歌宽去衣带,面色有些羞红。李凤歌一把攥住晏凌香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晏凌香的下颌,望着她躲闪的眼神亲了下去,晏凌香如今既然入了世子府,便就是李凤歌的人了,李凤歌总是要给她一个交代的,于是一把便将晏凌香横着抱了起来,缓缓走进了浴池。 “这些日子府上还好吗?”李凤歌望着怀里的晏凌香,此刻她的头发湿漉漉的。 “有劳殿下记挂,府上一切都好”晏凌香不敢去看李凤歌,任由李凤歌肆意掠夺。 约莫是过了一个多时辰,汤浴间的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上官锦扯着嗓子喊道“殿下,你倒是快一点啊,嘉义王世子来了,你总不好让人家干等着吧!”。 “知道了,就来!”李凤歌意犹未尽地从池子里出来,晏凌香为李凤歌穿戴好衣物。 李辞倒是会挑时候,刚好赶上饭点,李凤歌走到前厅相迎,李辞跟着便一同进了后院,今日世子府准备了一大桌子菜,李凤歌让人又添了一副碗筷,李辞的目光朝着众人扫了一眼,在国师玄机子的身上,和大宗师慕白的身上停留了刹那,接着便赶忙移开。 “凤歌兄艳福不浅啊!”李辞小声地在李凤歌耳边说道,接着将目光朝着国师玄机子投去,李凤歌尴尬地点了点头,这句话委实难去接下半句。 “殿下!”玄机子指了指自己“艳福!”。 “就你多话”李凤歌将李辞的酒盏添满,接着对李辞说道“有劳嘉义王世子挂念,快喝酒吧!”。 之前吕归回来时,只说李凤歌身边跟着大宗师慕白,可是却未曾提起过玄机子也在李凤歌身边一事,如今李辞看见在世子府侍奉李凤歌的玄机子怎么能不惊讶,惊讶之余还有些嫉妒,毕竟玄机子确实担得上“艳福”二字。 酒席过半,众女纷纷离席,只留下李凤歌与李辞二人叙话,毕竟都是世子的女人,这些礼数还是要有的。李辞见状,便放下手里的筷子,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地朝着李凤歌说道“王家在城外秘密练兵,前几日王重山又跑去了凤慈宫拜谒庄太后,不知道今年的年夜宴,凤歌兄打算如何?”。 李凤歌虽有三分醉意,可是脑子还是清楚的,他沉思了片刻后答道“太后与皇帝陛下的事情,是他们之间的恩怨,与我们是没有关系的,只是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离开京城的借口,年三十那日夜里若是有机会,便借机离开,若是寻不得机会也无妨,无论是太后还是李淳,都是需要去节制天下诸侯的,咱们不会有事,无非是等事态安定之后再逃就是,嘉义王世子可是有别的安排?”。 “哪里有什么安排,我不过是和你想的一样,起初还以为按着你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会留下后手,没成想……”李辞边说边拿起酒杯。 广陵王府是否在年夜宴那日有安排,即便李凤歌与李辞相交不错,可是仍旧不敢提前透露,毕竟这可是关乎到身家性命的事情,万一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恐怕在京世子府的这些人都要交代在这里,事实上李凤歌顾虑的不错,毕竟李辞可是刚刚派了吕归去刺杀李凤歌,尽管李凤歌不知道幕后之人就是李辞,可是不得不说,他的谨慎确实是对的。 “张彦虚这些时日在做什么?”李凤歌望着一旁的李辞问道。 “他呀!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野丫头,倒是宝贝的不得了,日日都得陪在身边,似是怕被人掳了去”李辞笑了笑继续说道“听说是他的姐姐在南疆为她挑的媳妇,性子倒是有些烈,我还见过一次”。 此时兰陵侯世子府内,薛瑶抱着她的瓦罐,一脸兴奋地跑到张彦虚的身边,手舞足蹈地说道“成喽,成喽,彦虚你看哈吗”。 张彦虚仅仅是朝着瓦罐里瞟了一眼,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小虫子,一时间浑身起鸡皮疙瘩,只是在薛瑶面前,张彦虚还是要强装镇定,接着伸出颤抖地手攥着薛瑶的衣角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叫做噬甲虫,是在战场上专门儿用来对付地方士兵内”薛瑶一脸骄傲地样子“我们要把这果带进客,有喽他们这群小家伙,你就放一白二十个心”。 第一百零三章 刺杀失手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慕白换上了夜行衣,将玄机子给的丹药先服下,接着便拿着剑一跃出了广陵王世子府的院子。既然孟清欢成了李凤歌的阻碍,那么慕白必然是要置孟清欢于死地的,这事情无关乎对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况且有玄机子给的丹药,慕白便不需要畏惧孟清欢的毒药。 街市上早就看不到人影,毕竟皇城已经实行了宵禁,就是怕出乱子,慕白小心翼翼地顺着墙根走,避免被南都抚衙门巡查的人看见,约莫是花了三刻钟,慕白找到了靖王世子府的所在。靖王世子府的院墙并不高,一个成年的男子便能轻易地翻进来更何况是大宗师慕白。 慕白站在庭院的一棵树上藏着,周身的气机也尽数隐藏了起来,这便是靖王世子李谨与孟清欢起居之所,看样子他们还没歇下,只是该怎么让孟清欢出来,便成了一个麻烦事。慕白随手掏出一枚铜钱,朝着亮着灯火的房门上投掷了出去。 “谁?”房间里传出来孟清欢的声音,门被打开了一道缝。 此时李谨缩在床角,望着站在门口的孟清欢,虽说白天时小天师早就送来消息,说是今夜会有人行刺,让靖王世子府做好准备,可是即便是准备万全,孟清欢依旧是不敢放松警惕,于是小天师张蕴清便也被孟清欢请来助阵。 “清欢!怎么样了?”李谨手里抱着剑,颤颤巍巍地问道。 “殿下在房间里待着,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即便是我死了也不要出来”孟清欢侧过脸望向李谨,严肃地说道。 李谨刚想叫孟清欢的名字,孟清欢便已经走出了门,并反手将门合上,眼神警惕着四周草木,目光上下搜寻。慕白看见孟清欢走了出来,便将手中的剑拔出二寸,慕白持剑朝孟清欢奔来和孟清欢发现剑身的寒光及时闪避几乎同时发生,孟清欢双脚离开原地,几枚银针朝着慕白爆射出去。 “你是何人?”孟清欢望着面前这个穿着夜行服的人,轻轻抖动手链上的摇铃,一时间竟然有千百只蓝色的蝴蝶朝着慕白扑了过来,手段诡异独绝。 “要你命的人!”慕白没有废话,而是直接提着剑迎了上去,毕竟事前已经服用了玄机子的丹药,这些毒碟对于大宗师慕白来说,并没有什么效用。 周围一时间涌出了许多的兵卒,就在慕白的剑快要接近孟清欢的时候,一支又一支箭矢朝着慕白飞了过来,慕白只好收回剑势回避,就在慕白转身要走的时候,小天师的雷法便顺势朝着慕白轰了过来,慕白虽说没有受伤,可是虎口还是被震的生疼。 “我就说怎么好像提前都知道了似的,原来是小天师的奇门遁甲之术”慕白警惕地看着四周,手中的剑又握紧了几分“只是凭你们,恐怕今晚还是留不下我的!”话音刚落慕白便接连递出好几剑,一时间孟清欢与小天师只得连连后退,慕白借机找到了一个空档,一个腾身便翻了出去。 “这一次多谢小天师出手,孟清欢代殿下谢过了!”孟清欢微微欠身。 “不妨事,我既投奔殿下,自然该为殿下分忧,殿下没有被惊到吧?”小天师很识曲地还施一礼。 此时房间门被李谨打开,他抱着剑朝着孟清欢跑了过来,神情甚是焦虑,刚走到孟清欢的面前,便赶忙拉着孟清欢的手,上下查看是否有伤势,一旁的士卒纷纷朝着靖王世子行礼,可是在李谨的眼里,似乎根本看不见这些士兵,就连一旁的小天师张蕴清,此刻也显得有些多余。 “殿下我没事,刺客已经走了!”孟清欢一边安抚一边训斥李谨“不是和殿下说了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殿下都不要出来,怎么现在殿下都不听话了”孟清欢佯装有些生气,眉头微微皱在一起。 “我……我实在是不放心你,所以就跑出来了,你别生气以后我都听你的”李谨有些委屈又有些焦虑。 “既然殿下无事,刺客也退去了,那我等便先走了,殿下早点休息”小天师自知待在这里无趣,于是便朝着李谨拱了拱手,准备离去。 “这次多谢小天师了!”李谨朝着张蕴清说话时,眼神依旧是放在孟清欢的身上。 广陵王世子府,慕白翻身刚进院子便碰见了等候依旧的李凤歌,李凤歌迎面走了上去,看了看慕白身上没有伤势,这才放下心来。慕白拉着李凤歌进了房间,将脸上的面罩解了下来,连着倒了几杯水饮了下去,眉头没有松开,似乎是有些不顺利。 “怎么了这是?”李凤歌顺势坐在了一旁,望着慕白肃穆的神情。 “小天师张蕴清和靖王世子李谨站在了一起,这次刺杀被小天师的奇门遁甲之术提前预知,结果功亏一篑”慕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要再去刺杀怕是也难了”。 “没事,只要你没受伤便好!”李凤歌伸出手搭在慕白的手背上,听完慕白所述,虽然对小天师与李谨走在了一起颇为担忧,可是慕白此次能够毫发无伤,李凤歌的心里就已经很满意了。 李凤歌示意慕白等一会儿,接着便跑了出去,不多时便拿进来两个食盒,李凤歌将食盒打开,里面是为慕白准备的酒菜,酒菜被依次在桌子上摆好,慕白拿起筷子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也不知道怎的,慕白只有在李凤歌的面前,才能完全的放松,没有丝毫的戒备,她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狼吞虎咽的样子倒是让李凤歌暗自发笑,于是便伸出手将慕白嘴角的那粒米饭摘了下来。 “你不吃一点吗?”慕白歪着头望着李凤歌问道。 “我吃过了,这些都是你的,等回了广陵,我一定要将你养的白白胖胖的,让你一辈子都不会挨饿!”李凤歌说着便为慕白亲自将酒倒上“明月楼的神仙醉,能喝几杯是几杯,这可是不可多得的佳酿”。 慕白望着李凤歌将酒盏推了过来,便朝着李凤歌摇了摇头,慕白将酒盏重新递给了李凤歌,接着顺手便拿起酒壶,朝着李凤歌手中的酒盏碰了一下,便咬着壶嘴豪饮了几口,一壶酒也仅仅是够慕白喝两三口的。 “还有吗?”慕白面色微微泛红朝着李凤歌问道。 “有,我这就去拿!”李凤歌转身出去,不多时便拿着一小坛子酒走了进来。 酒坛子上的木塞被慕白拔了出来,她一边吃着菜一边对着坛子饮酒,李凤歌看了都有些头皮发麻,虽说神仙醉好入口,可是后劲却很大,李凤歌可不敢这么饮,就怕等下走路都是一步三摇。只是慕白可不管这么多,她只管痛快,还催促着李凤歌将酒盏里的酒喝完,接着又给李凤歌满上。 “这酒得这么喝才有味,世子殿下还是要多在军营里练一练才是”慕白醉意正浓,眼睛已经时闭时睁,嘴角微微上扬“这酒真不错,世子殿下干了!”。 话音刚落,李凤歌还没来得及拦住,慕白便已经将一坛子酒倒进了五脏庙,慕白将空坛子扔在地上,眼神望向面前的李凤歌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有三个……三个殿下?”慕白伸出手朝着周围抓取,结果都是抓了个空“殿下的惊蝉剑都已经练的这么厉害了吗?”。 “让你不要这么喝你偏要!这下子知道神仙醉的厉害了吧?”李凤歌一把扶住站起身子快要倒下去的慕白,赶忙抱着慕白便走向了床头。 第一百零四章 安排后路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慕白醒来时头痛欲裂,此刻她正依偎在李凤歌的怀里,她已经忘记自己昨天是怎么走到床头的,双目还微微有点眩晕,慕白侧了个身子,望着正在熟睡的李凤歌,也不好将李凤歌惊醒,慕白小心翼翼地支起身子,走下了床头,准备将昨夜狼藉一片的桌子收拾干净。 “回头让下人们收拾吧!再陪我睡一会”李凤歌眯着睁开了眼睛,看着起得很早的慕白说道。 “都多大的人了?睡个觉还需要人陪”慕白放下手中的碗筷,佯装着生气的样子,可是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向床头走去。 李凤歌伸出胳膊,又拍了拍枕头,慕白白了李凤歌一眼,然后又乖乖地躺回了李凤歌的怀里,就像是一只温顺的猫。李凤歌将慕白紧紧搂住,才安心地将眼睛闭上,嘴里还有一句没一句地嘟囔着,事实上此时李凤歌已然没了睡意,他只是想这样静静地抱着慕白。 “年夜宴那日咱们该如何安排?”李凤歌将嘴唇贴在慕白的额头上。 “早就已经传信鹿州了,来之前我已经秘密训练了一万亲卫,都是按照黑云铁骑的要求挑出来的”慕白的嘴角刚好能碰上李凤歌突出蠕动的喉结“五千人秘密驻扎在雍州之外,三千人在雍州做接应,还有两千人潜藏在皇城之下”。 “那咱们到时候是先去鹿州,还是回广陵?”李凤歌问道。 “先去鹿州,在鹿州休整之后,再回广陵!”慕白说道。 黑云铁骑当年可是让多少人胆寒,自然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否则慕白也不会只训练出一万人,可见这一万人的骁勇怕是十万人也比不上,李凤歌一直在想,等回了广陵,让慕白去广陵的大军中再挑一些练一练,毕竟李凤歌想要的,是一支成型的黑云铁骑。 “府上有个会做人,皮面具的,回头让赵轲去绑一个出宫采买的宫女回来,你混进皇宫之后不要乱走,我这里有皇宫的舆图,等你进去后,就藏在冷宫里,直到夜宴那日与我会和!”李凤歌说着便在慕白的侧脸上亲了一口。 “这两日便混进去吗?”慕白问道。 “再不混进去,怕就进不去了,现在京城是越查越严,不能再等了,我答应过你的,要让你亲手杀了皇帝!”李凤歌说道。 …… 想要这两日找机会混进去的人可不只一个慕白,兰陵侯世子府的薛瑶,靖王世子府的孟清欢,嘉义王世子府的吕归,没有谁不想提前潜进去,只是各自使的神通不一样罢了。皇城门口禁军门查得很仔细,每一个进出宫门的宫女和内侍,都得盘问仔细,所有进出的货物也要再三查验才能放行。 慕白换了一张脸,此时跟在负责采买女官的身后,她刚刚便因为突然间的失踪被女官训斥了一顿,好在没有被发现,至于随身的佩剑,慕白将它绑在运送货物的板车下面,上面的货物查的再仔细,也不会有人发现藏在板车下面的利剑。 “王姑姑这是买的什么?”一名侍卫走上前来招呼。 “什么不得买啊?酒水、布匹、各式的胭脂水粉、还有一些摆件杂物,外有一些果脯之类,宫里的丫头们馋嘴,无非是带了些吃的,想来是不碍事的吧?”王姑姑走到那名侍卫的身前站定,并掏出了一枚银子给那名侍卫递了过去。 侍卫接过银子,佯装翻了翻,接着便朝着后面喊了一声放行!慕白小心翼翼地跟着一众宫女朝着皇宫里面走,侍卫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慕白进了宫门之后,找了个机会将剑取走,接着便顺着舆图直奔冷宫所在的方向。 冷宫的位置极为偏僻,这里少有人来,住的都是不得宠的妃子,院子里的草就算是没过了膝盖,也不会有人去管。慕白找了一间没人的院子,里面的灰尘虽然很厚,可是应用之物倒是齐备。薛瑶便没有这么好了,她藏在桶里蜷缩着,上面盖上一层封上,里面装着的是从外边运回来的山泉水。 马车在一间院子里停了下来,小内侍将桶里面的水都取出来装进缸里,接着趁着没人的时候,将木桶的封层取出来,薛瑶一下子便窜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像是快要窒息一样。小内侍目光四下扫了扫,接着对薛瑶说道“姑娘!我已经带姑娘进来了,姑娘是否该为小人解蛊了?”。 “阔以阔以!”薛瑶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一只细小的蜈蚣从那名内侍的耳朵里爬了出来。 “谢谢姑娘,这里有一些内侍的衣服,姑娘换上找个没人的地方先藏着,千万别让人发现了”小内侍迈着微微颤抖的双腿,走到薛瑶的身边说道。 “你就当从来就没见过我,晓得啵?”薛瑶侧目望着那名内侍,一只手还捏着那只左右扭动的蜈蚣。 “明白!小的明白!”那名内侍朝着薛瑶不停地点头,薛瑶趁势一掌打在了那名小内侍的后脑上,小内侍顿时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广陵王世子府,李凤歌望着服用丹药后的上官锦,气机彻底突破了九层楼的桎梏,想来以上官锦如今的幻术,应当是可以让李凤歌在一定范围内畅行无阻的,望着面色红润的上官锦,李凤歌一把将上官锦搂在怀里,接着嘴唇贴在上官锦的耳边说道“让我也见识见识阿锦的厉害!”。 上官锦没好气地一把将李凤歌推开,接着朝着大门外走去,刚入街市,上官锦站在路口,李凤歌站在上官锦的身后,往来的人群忽然间变得呆滞,上官锦勾了勾手指,一名穿着绫罗绸缎身后跟着一帮拿着棍棒恶仆的衙内,便在上官锦的面前跪了下来,模仿小狗地样子围着上官锦转圈乱叫。 “哪天世子殿下要是不听话!我就……”上官锦转过头没好气地望着李凤歌。 两个人顺着这条街市一直朝着前面走,沿途经过的人会刻意避开,一名刚从青楼走出来的贵公子,正抱着上了年纪的老鸨,嘴里喊着花魁的名字,李凤歌看的直起鸡皮疙瘩。上官锦随手从摊贩手中接过一碗刚下好的面,里面的肉足足放了小半碗,上官锦猛地吸溜了几口,又用筷子夹着面条喂进李凤歌的嘴里。 “你现在能让这么多人中幻术,身体就没有半点不适吗?”李凤歌担心地望着上官锦,毕竟之前可都是直接昏厥过去,或者是脸色惨白,哪里像现在这样,还能抽空去吃面条。 “殿下是有多希望我有事?”上官锦将吃完的碗筷放在桌子上,还不忘放上几枚铜钱,没好气地望着李凤歌问道。 “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不适当然是最好了!”李凤歌跟在上官锦的后面哄着“阿锦的本事真是让为夫佩服,还是快收了幻术吧!”。 上官锦闭上眼,世界仿佛一下子从虚幻中抽离出来,那名公子将老鸨一把推开,跪在地上的衙内被恶仆搀扶起来。李凤歌一把搂着上官锦的细腰,一旁正是皇城最好的胭脂铺,上官锦哪里还等得及慢腾腾的走起去?她抛下身后的李凤歌,便一头扎了进去。 “这个,这个……还有内个我都要!”上官锦又指了指身后的李凤歌“他付钱”。 第一百零五章 年夜宴始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李凤歌是在院子里的爆竹声中被吵醒的,上官锦玩儿的是不亦乐乎,陆无病与秦筱还有秦可人、晏凌香李凤歌早就派了苏蒙先护送着出了城,还有外祖父家的一些家眷,此时应该已经在前往鹿州的路上了。 见到李凤歌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上官锦捂着耳朵朝着李凤歌这边跑了过来,一脸笑嘻嘻地看着李凤歌,丝毫没有为将李凤歌吵醒这件事情而感到愧疚,玄机子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三个人走进前厅,桌子上早就准备好了早晨刚刚包好的饺子。 上官锦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夹起一块饺子沾了沾醋碟,然后往嘴巴里一丢,顺手又从一旁拿起一块生蒜瓣咬了一口,接着将剩下的半块递到李凤歌的嘴边“世子殿下要不要来一瓣?”。 “算了算了,你吃吧!”李凤歌的饺子连汤带水的,个头也要小很多,这一看就是广陵来的厨子做的,今日一早厨子做完饭便也出了城,总之只有今日一顿了,中午随意对付对付,晚上进宫吃御膳,李凤歌倒也没有让厨子留下来跟着冒险的必要。 同样对蒜瓣不感兴趣的,还有一旁的玄机子,这蒜瓣的辛气太重,总是对于修行不利,故而玄机子也是向来不碰的。按照以往的惯例,文武百官是要等到华灯初上暮色刚合时进宫,也就是说对于李凤歌来说,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利用。 书房里,赵轲和林凌早已站在这里等着了,李凤歌带着上官锦和玄机子走了进来,舆图被铺在桌案上,皇宫及周围的建筑街道、河道在上面一览无余。李凤歌指了指舆图上的位置,朝着玄机子和上官锦说“你们在这个地方准备接应!” “等我进去之后,世子府与外祖父府邸剩余的人,便先集中到咱们在京城的这座别院,最好先让他们顺着密道出去,在皇城外面,密道的另一头,鹿州的人马在外面接应,这件事林凌和赵轲,你们两个一定要负责好!”李凤歌的神情有些严肃,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放心吧殿下!”林凌与赵轲异口同声的说道。 “这次殿下进去还需要带一样东西”说着话玄机子将八宫御龙旗的其中一柄交给了李凤歌卷起来刚好能藏进袖子里带进去“小天师张蕴清会术法奇门,生门和死门会移位,人会在里面迷失方向,为防万一殿下将这柄旗子带上,必要时我会给殿下指路的”。 “嗯,今夜之后咱们就能逃出升天了,离开广陵这么就,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李凤歌拳头重重地敲在桌案上。 …… 今天的天色暗下来的很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天上还出奇地下起了大雪,李凤歌坐着马车一直到了宫门口才走了下来,迎面刚好和靖王世子李谨撞上,在李谨的身侧便是小天师张蕴清,李凤歌上前与李谨寒暄了两句,都是些场面话,直到李辞与张彦虚姗姗来迟。 “还是凤歌兄来的早啊!”还没看见走下马车的人影,李凤歌便已经听到了李辞的声音,张彦虚的马车紧紧地跟在后面。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慢?”李凤歌拜别李谨,转身朝着李辞与张彦虚迎了进去。 皇宫的宫墙又高又厚,上面站满了侍卫,稍加留意便能发现有的侍卫还携带了机括箭弩。进了宫门只能迈着两条腿走着,没有皇帝李淳的允许,皇宫之内不允许骑乘,李辞一路上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喋喋不休地像是上了岁数的老妪。 侍卫当中还掺杂了一些悬剑司的人,旁人看不明白,可是李凤歌怎么说也是十二重楼的高手,这些人的气机是瞒不过李凤歌的无感六识的。李凤歌收起目光继续朝前走,沿途需要招呼的人并不少,有的李凤歌认识,有的李凤歌见都没见过。 历年来的年夜宴都是在琼华殿举办,这次自然也不例外,除了这里文武百官与诸侯王世子均不能随意走动,即便是有人喝醉误入了皇宫其他殿阁,被侍卫们发现了也难逃一死,这就是皇宫,规矩森严不可违背,这就是帝王的威严。 “我先去外祖父那边,一会儿便来寻你们!”李凤歌找了个借口离开,事实上此刻他是准备去找慕白,好在各自都有要找的人,因此也没有谁瞎起哄。 “就怕一会儿我们的广陵王世子殿下被哪个宫女勾走了神魂”李辞笑着那李凤歌打趣说道“去吧去吧!记得开宴前回来,咱们三个到时候坐在一块儿!”。 “知道啦,啰里啰嗦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李凤歌转过身子,朝着李辞摆了摆手,一时间便混入了人群中。 慕白扮作宫女站在某个角落里,她还没发现李凤歌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李凤歌从背后一把抱住慕白,嘴唇贴着慕白此刻滚烫的侧脸问道“想我没?”慕白没好气地用后肘将李凤歌顶开,戏谑地朝着李凤歌说道“宫女都是皇帝的女人,殿下好大的胆子,皇帝的女人也敢碰?”。 “一会儿就跟在我后面,不要离得太远,今天夜里还不知道混进来多少人,侍卫也换上了悬剑司的人”李凤歌松开手,装作不认识慕白,声音压得很低,周围嘈杂地恭维声足以将李凤歌说话的声音覆盖。 李凤歌将一枚匕首塞进慕白手中,慕白赶忙便将匕首藏了起来,毕竟她原先是打算拿她带进皇宫的那把剑去刺杀皇帝李淳,可是无疑太过明显,这匕首却是不错,至少明面上不容易被发现。 李凤歌缓步走到老首辅谢安城的身边,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谢安城赶忙让谢灵道将李凤歌搀扶住。 “殿下不必多礼,今日赴宴随意一些”谢灵道将声音压低,接着在李凤歌的耳边说道“我已经传信给了你另外两个舅舅,想必此刻他们正在带着兵马拱卫广陵”。 “舅父和外祖到时候记得跟在我后面出去,我已经在城外都安排好了接应!”李凤歌装作外甥朝着舅舅撒娇的样子,将今夜的安排告诉了谢灵道。 谢灵道对着李凤点了点头,便走回去了座位,在谢家座位的正前面,就是王家家主王重山,他的戾气还是那么重,看着李凤歌的眼神已经冒出了红血丝,似乎要将李凤歌撕碎一般,李凤歌倒也没有与王重山计较,一挥衣袖便转身朝着一旁走去。 李凤歌随处找了个位置坐下,慕白就站在李凤歌身后的位置,一旁空余的位置李辞与张彦虚不多时便走了过来,他们的身后虽说也各自站着一名婢女,可那的的确确就是一名普通的婢女,这一点是逃不过李凤歌的眼睛的。 “这宴会要几时开始?”李凤歌等得有些不耐烦,侧着头望着李辞问道。 “我如何能知道?我与你一样,来这里也是头一次”李辞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好在桌案上已经有了一些下酒的小菜的美酒,而一旁的乐师也奏起了宫乐,只是宴会远远还没到来,照惯例一直要等到子夜交替之时,宴会才会真正的开始。 大雪天里,宫里的舞姬穿着薄薄的衣裳,在大雪天里起舞,只为了博得诸君一笑,他们光着脚,胳膊和露出来的肌肤冻得通红,只是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李凤歌看的有些入了迷,杯中的酒已经空了,慕借接着给李凤歌倒酒的机会,狠狠地掐了一下李凤歌的大腿。 第一百零六章 太平宴不太平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李凤歌坐的有些困了,好容易才等到子夜交替之时,琼华殿的上方燃起了硕大的烟花,皇帝李淳与两宫太后姗姗来迟,众人赶忙离开席位跪倒在地上。李淳望着匍匐在脚下的群臣,袖袍一挥说了声“诸卿免礼”接着皇帝李淳转过头朝着魏忠说道“传膳开宴吧!”。 “是,陛下!”魏忠赶忙吩咐左右,一时间宫乐奏响歌舞又至,捧着膳食的宫人们从琼华殿鱼贯而入。皇帝李淳端起酒杯,诸公见状纷纷站起身子,将酒杯端在手里,保持着一种极为难受的姿势,听皇帝李淳的训话,李凤歌自然也不例外。 “去岁多难,百姓流离失所,朕愿今岁山河无恙,庶民不再缺衣少食,还望诸公为天下事,多多费心,今夜请满饮此杯!”。皇帝李淳说完,诸公纷纷附和说道“大胤万年,天子万年”只是李凤歌在想,这世上哪里有人真的能活一万年?这江山社稷哪里有人真的能传千秋万代? 重新坐定,李凤歌夹了一筷子面前的宫膳,味道只是比广陵王府的味道稍稍次一些,这宫里的御厨还是需要跟广陵的师傅在学一学。慕白望着李凤歌面前的菜肴,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她这两日猫在冷宫里,饿了也只能出去找些糕点充饥,李凤歌看着慕白一副口水要流出来的样子,于是便夹了一筷子偷偷趁着旁人没注意,塞进了慕白的嘴里。 “好吃吗?”李凤歌低声问道。 “嗯,好吃!”慕白说话的声音也不敢大声,生怕被谁听见。 朝堂诸公开始轮番朝着皇帝李淳敬酒,这些不过是场面上的事情,李凤歌也难得看,慕白望着李淳已经开始有些收拢不住杀气,好在李凤歌紧紧地握住慕白的手说道“不急,再等等!”一旁的李辞与张彦虚今日倒是规规矩矩的,没有半点玩闹的意思,俱是正襟危坐神情肃然,这幅模样还真是少见。 “陛下,臣佟年生敬陛下一杯”佟年生端着酒杯走到皇帝李淳的身前,身侧站着三皇子李唯,太子李崇文的目光朝这里望了望,只要是不傻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佟年生已经和他的西北军,站到了三皇子的这一边,只是佟年生不知道的是,皇帝李淳的心思已经打定了,已无更改的余地。 “佟将军劳苦功高,应是朕敬将军一杯!”皇帝李淳站起了身子,端着酒盏和佟年生的碰在一起,又目光瞟了一眼一旁的李唯,并拍了拍李唯的肩膀,皇帝李淳并没有说什么,在拍完李唯肩膀后,便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徒留下一个谜题让李唯去猜。 佟年生刚刚回身坐定,御史台的人便纷纷端着酒杯走了上去,李淳与御史台的人饮罢,谁料这帮御史并没有回席,而是纷纷跪倒在地上,李淳大惊一时间不知道这帮御史又是出了什么幺蛾子,众人的视线也纷纷朝着这帮御史投了过去。 “诸位御史,今日是年夜宴,若是有奏不妨等到明日!”魏忠朝着跪倒在地上的御史们说道。 “你一个阉竖,也敢妄议朝政大事!”一名御史直起身子指着魏忠骂道,只是皇帝李淳似乎比被骂的魏忠要更加的生气,于是怒不可遏地将酒盏摔了出去,一时间宫乐停了下来,舞姬们纷纷跪在一旁,皇帝李淳瞪着眼睛望着那帮御史问道“朕想听听,你们这次到底想要参何人?竟非要于年夜宴闹成这样不可!”。 众人纷纷停下筷子,两宫太后也不例外,庄太后的目光与王重山对视了一番,这个细节被李凤歌看到,王重山对着身旁的小侍从低声说了句什么,便见到那人转身悄悄离开,李凤歌心里是知道的,大概快到时候了,演了这么长时间忠君爱国之臣的王家,是到了露出爪牙的时候了,这帮御史,怕就是王家的手笔。 “去岁多灾,虽是天灾可说到底也是人祸,此是陛下重用阉竖,与群臣离心离德的缘故,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大胤的疆土战火纷飞,陛下应当下罪己诏!”御史们纷纷附议,跪伏在地上没有去看皇帝李淳一张已经铁青的脸。 “放肆!来人啊,给朕将他们押下去关起来”皇帝李淳唤来了甲士,却被庄太后呵止住,庄太后不紧不慢地朝着皇帝李淳说道“陛下,这我朝自开朝以来,未有言官御史,因言获罪的先例,陛下这么做,岂不是有违祖制?”。 听见一旁庄太后的话,皇帝李淳一时间冷静了下来,这时便已经明白,面前的这帮人不过就是马前卒,真正的幕后之人是庄太后和王家,于是皇帝李淳重新坐定,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庄太后问道“不知道太后以为当何如?”。 李凤歌示意一旁的慕白,可以去寻找机会,只要太后和王家的人一到,便用匕首刺死皇帝,这样便能将杀死皇帝的罪名坐实给太后和王家,日后起兵也算是师出有名。慕白给李凤歌斟完酒,便悄悄地消失在人群中,没有人留意到李凤歌身旁的宫女不见了,众人现在的视线纷纷停留在皇帝李淳和庄太后的交锋。 “哀家以为,陛下重用阉竖,亲小人远贤臣,实在非明君之为,陛下应当考虑考虑禅位,让朝臣们推举贤明的君主,陛下将皇位禅让给被推举出来的人,至此功成身退也算是不错的选择,陛下以为呢?”庄太后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的让人发寒。 “看来朕的兄弟们是已经进京了,这不请自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皇帝李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杀……!”远处传来士兵的厮杀声,王楚歌领兵冲杀在最前头,鲜血染红了他的甲胄,靖王和誉王穿着盔甲领兵跟在后面,一时间琼华殿挤满了人。 士兵们冲进了琼华殿,站在文武百官的身后,他们手里拿着兵刃,看起来寒光凛冽的样子,上面还沾着血,散发着阵阵腥味。李凤歌没有去在意身后的这帮人,而是继续喝酒吃菜,李辞与张彦虚也丝毫不慌乱,似乎像是局外人一般。 庄太后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领兵走了进来,笑着转过头望向一旁的李淳,只是刹那间庄太后的笑意便凝固住了,他看见一把匕首此时已经插进了皇帝李淳的后脑,一旁的宫人纷纷才反应过来,于是吓得赶忙让开,皇帝李淳已经没了气息,垂着头一下子便栽在了地上。 “是谁?”庄太后的眼神变得有些暴怒,她可不想在没拿到李淳的禅位诏书之前,就让李淳死去,这无疑是最差的一步棋,如此一来庄太后与靖王、誉王、还有王家便不免背上弑君谋逆的罪名,这并不是庄太后愿意看到的。 “母后,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如今这罪名咱们是推不掉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这里的人都杀了,只要封锁住消息,不让消息泄露出去,咱们在诸侯反应过来之前将他们拿下就是!”靖王开口淡淡地说道,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容易,而人命此刻成了最轻贱的东西。 李凤歌警惕着四周,尤其是留意着谢家的方向,若是靖王真的敢乱来,以他十二重楼的境界,应当能第一时间越过去,好在慕白似乎知道李凤歌的忧心,于是在刺杀了皇帝李淳之后,便悄悄地站在了谢家人的身后,李凤歌望着慕白心里便松快了许多,接着再一次将目光投向靖王、誉王还有王家家主。 第一百零七章 新帝李谨!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都给我杀了!”靖王一声令下,可是甲士们纷纷愣在哪里,王重山一下子便站了起来,指着王楚歌问道“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按照靖王殿下的意思去办?”只是甲士们仍旧没有行动,王楚歌似乎也无视了王家家主的命令,庄太后的眼神充满狐疑地望着面前的局面,一众人都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誉王似乎也发现了局势微妙的变化,而自己也同样调不动带进来的人马,于是将惊恐地眼神朝着靖王投去,魏忠看着大笑,忍不住的拍了拍手掌说道“原来你们辛苦半天,是在为他人做嫁衣呀!”靖王大怒便拔出刀朝着魏忠劈了过去,可却被一旁的韩君挡了下来,此时他们的处境并没有什么不同,魏忠倒也不惧靖王。 孟清欢出现在李谨的身旁,李谨才将吊在嗓子眼的一颗心脏重新放回了胸腔,孟清欢望了一眼众人说道“庄太后刺杀皇帝陛下,协同靖王、誉王、王重山老大人谋反,尔等还不快将反贼拿下!”话音刚落,甲士们便将这几个人团团围住。 叶知命守在庄太后身边,望着突然间出现的孟清欢,于是一个腾身便朝着孟清欢跃了过来,孟清欢倒也不避开,一掌相迎倒是将周围的人震退了好几步,叶知命见孟清欢并不弱于自己,于是赶忙撤掌,只是孟清欢哪里还会给他活着的机会?一群蓝色的蝴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飞了出来,寒冬凛冽的时候居然还有蝴蝶,众人看的心中大惊。 “啊……!”蝴蝶在叶知命的身旁上下翻飞,不多时便能看见叶知命身上发紫,紧紧几个呼吸便倒在了地上没了呼吸。 “逆子,你要做什么?”靖王朝着李谨怒吼,更是将手中的到指向李谨。 李谨被靖王的一声吼叫吓得赶忙站在了孟清欢的身后,紧紧地攥着孟清欢的袖子,目光不敢与靖王对视,显然这么多年生活在靖王的阴晴不定之下,李谨似乎对靖王已经有了很深的阴影。孟清欢拿出了一块布条,转过身子为李谨系上,将李谨的眼睛蒙住,接着侧过头看向一旁的王楚歌说道“这些反贼还不杀了,留着过年吗?”。 “是!”话音刚落,甲士们便提着兵刃朝着靖王、誉王、庄太后、还有王家老家主王重山的身上砍去,没人去数一共砍了多少刀,只知道甲士们散开的时候,地上只有一滩肉泥,模糊的样子看的李凤歌差点将吃进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孟清欢牵着李谨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向皇帝李淳的位置,皇帝李淳的尸体早就被人搬到了一旁,孟清欢扶着李谨坐在龙椅上,接着望向文武百官问道“诸位是不是该推举一位新的皇帝了?”话音落进文武百官的耳朵里,就等于是给了他们此次宫变一次活下去的机会,于是纷纷匍匐在李谨的脚下“世子殿下平乱有功,当为嗣皇帝!”众朝臣纷纷附和。 “孟姑娘好手段,只是不知道孟姑娘打算怎么处置我等?”李凤歌端起酒杯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目光朝着孟清欢投去。 “广陵王世子是贵客,最好还是在京中在住些日子,殿下说是不是?”孟清欢小心地将李谨护在身后,生怕一旁会有李凤歌的人窜出来。 “从广陵出来久了,也该回去看看了,既然李谨兄弟继皇帝位,我等便在此敬酒一杯”说完李凤歌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便看见一旁甲士手中的道飞入了李凤歌的手里,慕白也夺了一名甲士的兵刃,将谢家二人护住。 忽然间传来一阵骚乱声,众人将视线再一次朝着琼华殿门投去,只见一帮似人非人的怪物,见人就咬,吓得一旁的甲士们连连后退,在那帮怪物之中,一名女子手中拿着刚刚烤好的烧鸡,迈着轻盈的步子,朝着琼华殿走了进来,张彦虚见状,赶忙迎了上去,那帮怪物倒也不去袭击张彦虚,任由他走到了那名女子的身边。 “薛姑娘!想不到你也来蹚这一趟浑水”孟清欢挥手示意甲士们往后撤,接着便看见弓弩手走到了甲士们的前面,孟清欢笑了笑说道“如此就更不能让薛姑娘就这么离开了”说完箭雨盖满了天幕,可是那帮怪物任由箭矢插在他们身上,并不会感到疼痛。 “有些事,恐怕由不得你内!”薛瑶望着她所豢养的怪物将身上的箭矢拔了下来,接着朝着一名弓弩手投掷了出去,箭矢霎时间便穿透了弓弩手的盔甲。 就在众人都将视线放在那群怪物身上的时候,剑仙吕归拽着嘉义王世子,翻过了琼华殿的墙头,而慕白与李凤歌,也带着谢家二人朝琼华殿外掠去,一时间琼华殿再度乱了起来,其余的一些诸侯勋贵世子,也找机会准备偷偷溜出去,有的甚至发现了琼华殿宫墙的狗洞,竟然纷纷不归体面地从狗洞钻了过去。 “清欢,现在怎么办?”李谨紧紧地握着孟清欢的手,手心有些出汗。 “陛下不用担心,还有小天师呢,虽说不一定能拦得下李凤歌、张彦虚、还有李辞三人,可是其余的诸侯勋贵世子肯定是跑不出去的,这天下是陛下的了!”孟清欢一只手搭在李谨的肩膀上,似乎是在安抚李谨此刻的情绪。 皇宫里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是人,和追击他们的甲士,文武百官还有勋贵世子,在宫墙里晕晕乎乎地来回转圈,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此时小天师站在皇宫的最高处,他早就在皇宫布下了阵势,这股阵势足以移形换位,是个硕大的困阵。 在小天师的一旁,还站着一队甲士,他们既是护卫小天师张蕴清不被人打搅,更是随时听候小天师的调遣,毕竟此刻皇宫里的人和事,均是事无巨细地印在小天师的脑海里,所有在迷宫里来回折腾或者是企图藏在某地的朝臣和勋贵世子,小天师都会给身后的甲士指明方向。 李凤歌与慕白负责谢家二人,来到了一处宫墙,李凤歌手里的旗子便飞了出去,宫墙一时间变成了甬道,李凤歌与慕白继续护送着谢家二人往前走。剑仙吕归则是要直接的多,李辞也算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体验了御剑凌空的滋味,差点被吓得掉下去,虽说小天师改变了地势,可也仅仅是改变了地势罢了,吕归仗着飞剑道术,倒是并不将小天师的奇门术法放在眼里。 “薛姑娘,咱们怎么走?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哪条路才是对的?”张彦虚紧紧地跟在薛瑶的后面,半步都不敢离开。 “急个锤子哎!跟着它走不就好了吗?”说着话薛瑶便从兜里掏出一只蜈蚣,蜈蚣飞快的便选出了正确的方向,薛瑶赶忙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小天师回过头,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他用帕子将额头上的汗珠擦去,接着朝着身后的甲士问道“怎么样了?”。一名参将恭恭敬敬地朝着小天师张蕴清躬身行了一礼,便如实说道“其余的都已经抓住了,唯有广陵王世子、嘉义王世子、还有兰陵侯世子逃了出去!”。 “他们能逃出去不奇怪,走吧!我们该去恭迎陛下登基!”小天师并没有纠结,一挥袖袍便朝着琼华殿赶,怎么说他也算是有从龙之功,这最关键的时刻,他怎么能错过站在新帝身边的机会呢? 第一百零八章 朝堂如故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先皇帝李淳的遗体还未安葬,李谨便在群臣的簇拥下,登上了金殿,这一日是大年初一,大胤年号改为“天德”,真是莫大的嘲讽,至于先皇帝的血脉及妃嫔,对于孟清欢来说,留下来也是个麻烦,索性借着庄太后的这次谋反,将这些人的死一推三六五,史官到底是不敢拂逆孟清欢的意思的,毕竟此刻她是大胤的皇后,天德皇帝的皇后。 百官们纷纷上了贺表,亦如昨夜恭敬先皇帝一般,甚至更甚。李谨穿着衮服冕旒,侧目望着坐在一旁的孟清欢,到底是头一次做皇帝,这龙椅之上的李谨,此刻如坐针毡,连说话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孟清欢提前皆已安排妥当,余下的不过是论功行赏罢了,头一个受封的便是王家的新家主王楚歌,尽管孟清欢看向王楚歌的眼神有些厌恶,但是依旧不忘在他将军的职衔前头加上了上柱国,以示他的从龙拥立之功。 “陛下!”一名朝臣上前跪奏“如今陛下登基,按照祖制应当广纳后宫,以衍后嗣!”。 那个人说完便有些后悔,他忽然间想起一旁的皇后,于是胆战心惊地抬头望去,心提到了嗓子眼。孟清欢似乎并没有怪罪这位大臣的意思,毕竟她能练出这一身有伤天和的修为不是没有代价的,那就是不宜生育,这一点她心里很清楚,只是孟清欢从未告诉过李谨。 “此事容后再议”李谨皱着眉挥了挥手,似乎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多,毕竟这些年他与孟清欢相依为命惯了,一下子纳进来那么多后宫嫔妃,就算孟清欢不介意,可是李谨也嫌烦。 “本宫觉得老大人说的有理,陛下应当广衍后嗣,更应当从善如流!”孟清欢侧过头说道。 “那……便依皇后的意思,此事就交给礼部酌情去办吧!”李谨向来不会违逆孟清欢的意思,朝堂上的诸公,很快便看出了谁才是能主事的人,那便是大胤的天德皇后,一个以一己之力将李谨推向龙椅的女人。 朝臣大概是最识时务的人,见孟清欢对于皇帝广纳后宫之事并不反对,甚至还很支持,于是纷纷将自家的女儿往礼部塞,礼部的官员也不知道谁该去誰该留,结果统统一股脑地报给了皇后殿下,求孟清欢的示下,毕竟皇帝李谨是无心过问这些事情的。 宫人们抬着一幅幅画像,画像的一旁还注明了女子的年岁生辰,礼部的官员弓着腰站在孟清欢身侧,每一副画像礼部侍郎都能在皇后面前吹嘘好半天,毕竟是收了钱的,自然是要开口让给钱的人觉得这钱塞得值得。孟清欢可没工夫听礼部侍郎唠叨,看了许久竟隐隐有些犯困,接着挥了挥手,让宫人们停下,转头向礼部尚书问道“这里一共有多少人?”。 “禀皇后殿下,一共五百一十六人”礼部侍郎赶忙走到皇后面前,躬身回禀道。 “都要了吧!本宫看着都挺好,想必陛下也会喜欢的”孟清欢说完便带着宫人离去,只余下礼部侍郎愣在那里。 五百一十六人一起纳入后宫这在大胤的史册上是绝无仅有的,这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这次礼部侍郎赚大发了,所有收进口袋的钱一分都不用退出来,至于怎么给皇帝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而不至于被天下人诟病,这无疑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情。礼部侍郎只等皇后走后才敢抬起头,望着面前的一幅幅画像,礼部侍郎心里想着,这接下来就得拟定五百多个封号,好一点的自然还是要花银子的,一想到这里心里便偷着乐,赶忙出宫去将这些事情办妥。 此时礼部的门口已经堵满了人,都是下朝后直接赶来的文武官员,他们将礼部围了个水泄不通,见到礼部侍郎的身影便一下子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自家的女儿有没有入选,礼部侍郎当然不会说是皇后无心再多做挑选,索性全度纳入了后宫,当然要将他们的女儿能够进宫侍奉皇帝的功劳归功于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一旁的文武官员纷纷朝着礼部侍郎说着恭敬溢美之词。 “这次陛下纳入后宫的人比较多,可是嫔妃之位都是有数目的,这些你们是知道的,咱们都是同朝为官,我也是很难做……”礼部侍郎话音刚落,文武官员便纷纷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银子,竟然在礼部的大门口,公开买卖后宫嫔妃的位份。 “我出五千两……” “我出一万五千两……” 价格是一个出的比一个高,礼部侍郎自然是心里偷着乐,毕竟没有人会嫌钱多,他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是身体却很诚实地将银票揣进了怀里,几番竞价竟然让一个妃位卖出去八万两银子,一个嫔位也要三万两,礼部侍郎笑的有些合不拢嘴,心里想着这真是一个好生意,日后这些嫔妃诞下皇嗣,皇嗣的封号应当还能赚这些当外祖父的一笔。 收了钱的礼部侍郎自然是不敢拖沓,他拿出了一部分银两分与礼部众人,原本繁杂琐碎的流程被无限的化繁为简,并且还找到了相适宜的借口,主簿们一个个较劲脑汁查阅典籍,花了钱的封号自然是要更好听些才是。不到两日礼部侍郎便将那五百一十六名女子送进了宫墙,只有做完这些才算是真正的落袋为安,皇后孟清欢对于这些事并没有多问,皆是由着礼部安排,看着鱼贯而入的女子走进后宫,再由宫人依次引到诸殿,孟清欢满意地看了一旁的礼部侍郎一眼。 “事情办得不错,这些女子一看就是好生养,杜侍郎做事情雷厉风行,这一点本宫很欣慰”孟清欢并不知道这些都是礼部侍郎收了钱的缘故,事实上此时也没有人愿意检举礼部侍郎,毕竟朝堂上的诸公都得了实惠,因此礼部侍郎买卖嫔妃位份的事情自然是到不了皇后的耳朵里。 “多谢皇后殿下夸赞,臣实在是惶恐,不过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罢了”礼部侍郎该有的客套话还是会说的,不居功自傲才是一个臣子的本分罢了。 皇帝李谨无聊地坐在一旁的,看着桌案上堆得厚厚的奏折,随手拿起一封奏章翻了翻,可是越看越发困,此时孟清欢端着刚刚炖好的参汤走了进来,李谨赶忙放下奏折,端起碗喝了起来。孟清欢原以为这些奏章已经批阅的差不多了,可是眼神扫过桌案才发现,这奏章才批阅了十之二三。 “陛下要勤政,喝完参汤便赶紧将余下的奏章都批了吧?”孟清欢将已经批好的奏章理了理放在一旁,侧着目望向斜着眼睛小心翼翼望着自己的李谨。 “清欢,朕的好皇后,这些奏章看的朕头疼”李谨放下精致的玉碗,攥着孟清欢的手来回的摇了摇“要不你帮朕批吧,反正都是一样的”说着话李谨便站了起来将孟清欢按在了椅子上,又站在一旁替孟清欢研好墨。 “这……” “没什么这的,朕的天下便是皇后的天下,这奏章有何批不得?若是那个敢放肆多说闲话,朕就砍了他”说着李谨抬起手佯装成刽子手握着大刀的样子。 皇后批改奏章的事情流入百官的耳朵里只花了两个时辰,皇宫里面的内侍,就是靠这个捞的油水,若是放在李淳在位时,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可是如今朝臣都是皇帝的老丈人,自家的女儿还要在皇后的手上过日子,诸公只得悻悻作罢,谁也没有去提及此事。 第一百零九章 弱水三千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到了夜里李谨习惯性地赖在孟清欢的身边,他早已洗漱好乖乖地躺在了床上,孟清欢好容易才将奏章全部都批阅完,转了转酸痛的手腕,站起身扭了扭脖子,眼神扫过一旁的御榻,此事李谨正侧着身子,一只手撑着脑袋朝着孟清欢望着,一副朕以洗漱干净且等皇后临幸的样子。 三千佳丽刚刚入宫,孟清欢想着就是让这些女子能为李谨诞下一儿半女,哪里还能让已经贵为皇帝的李谨日日赖着?便攥着皇帝李谨的手臂,一把便将皇帝李谨从御榻上拉了起来,又让一旁的内侍拿了一件厚厚的袍子给李谨穿戴好,牵着李谨的手便朝着后宫花丛奔去,李谨有些不高兴,可是依旧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 “陛下如今是天子,不能专宠一人,这些女子进了宫就是陛下的女人,陛下若是不肯怜惜她们,她们就得在这宫墙里老死……”一路上孟清欢都在唠叨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太后而非皇后,训得李谨连大气都不敢喘,怕是在大胤的史册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朕知道了,朕听你的!”李谨像是打了霜的茄子,站在新入宫的贵妃门口,听到传讯的贵妃赶忙带着一帮宫人跪在地上,面色激动地朝着李谨和孟清欢叩拜“妾身恭迎圣驾,恭迎皇后凤仪”。 “起来吧!好好伺候陛下”说着话孟清欢便将李谨推到了贵妃的怀里,李谨频频回头,可是娇柔百媚的贵妃哪里还容得李谨有半分留念,连拖带拽地将皇帝李谨拖回了寝殿。 寝殿的门被关上,孟清欢却没有转身离开,毕竟李谨自幼便与自己待在一起,这还是头一次与别的女人过夜,怕是多少会有些不适,直到孟清欢听见里面传来贵妃嬉笑的声音,见李谨在里面并没有什么不适,这才转身离去。 按理说嫔妃们都该是静静地等着皇帝的临幸,可是遇见像李谨这样的皇帝,贵妃也只好化被动为主动,心里打定主意可不能让李谨就这么跑了,好不容易来一回儿,最好能一次便能要个皇嗣。李谨有些尴尬,只是出去的路已经被宫人们全都堵上,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李谨挣扎着想要从床榻上爬出来,却被贵妃一把又拽了进去,脸上已经满是贵妃的口脂。 宫人们为孟清欢卸下头上沉重的冠子和钗环,不得不说的是当皇后是一件辛苦的差事,尤其是孟清欢这个皇后,还得当半个皇帝,朝堂上的一应大小事务,李谨全都推给了孟清欢,自己则做了个甩手掌柜,倒也不留念权位,或者说是对孟清欢丝毫没有防备之心。 “陛下和贵妃怎么样了?”孟清欢转过头望向一旁的宫人问道。 “禀皇后殿下,陛下和贵妃好着呢,还在酣战不亦乐乎”宫人说话时有些口不择言,孟清欢眉头微微一皱。 “陛下是为了广衍后嗣,不是为了不亦乐乎,以后说话办事都注意点,难道旧时也都这么没分寸吗?”孟清欢的眼神吓得宫人赶忙跪了下来,他们可没有侍奉过这么有威仪的皇后,朝堂诸公都对皇后殿下俯首帖耳,相比之下倒是皇帝陛下要好伺候许多,凡是都不挑剔,这也才使得这帮宫人变得越发放肆。 “奴婢该死!”宫人连忙抡起胳膊去抽自己的嘴,抽的脸通红,这好过孟清欢一怒之下将她棒杀。 酣战多时,贵妃终于肯放过皇帝李谨,皇帝从床榻上爬了出来,用袖子擦去脸上的口脂,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一旁的宫人赶紧过来搀扶。贵妃从床榻里跟着走了出来,从背后一把抱住了李谨,声音娇柔百媚似乎想要将皇帝的心留在寝殿,只是李谨委实不习惯夜里睡着的时候身边躺着的不是孟清欢。 “陛下是要弃妾身而去吗,可是妾身侍奉的不周到?”贵妃的泪水挂在脸颊上,不得不说惹得皇帝李谨生出一番怜爱之心此刻竟然骑虎难下。 贵妃牵着皇帝李谨坐下,并强行依偎在李谨的怀里,李谨也只好安慰这个此时已经哭成泪人的贵妃,一时间便觉得有些头大。李谨搂着贵妃宽慰说道“非是贵妃侍奉不周,也并非朕对贵妃有厌弃之心,实在是朕这么多年都已经习惯了,日后宠幸其他嫔妃,朕也是要和皇后同衾的,听话不哭,朕改日还会来看你的!”。 “真的吗?”贵妃抬着泪目,两眼婆娑地望着,说起话也变得含含糊糊地。 “真的,朕发誓!你是知道的,皇帝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就是圣旨,圣旨是不会改的,朕说改日来,改日就一定来,皇后也希望贵妃能为朕生个大胖小子的”李谨瞪大着眼睛,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望着贵妃说道。 若不是皇帝李谨再三发誓,怕是今夜实难从贵妃的寝殿出来,于是李谨索性让内侍官传旨后宫,自即日起皇帝临幸嫔妃,夜里仍旧要与皇后同衾,一旁的内侍虽说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旨意,可是既然是皇帝的金口玉言,自然是要照办的。 皇后孟清欢早已在寝殿睡下,门口站着的宫人见皇帝李谨朝着这边走来,便准备进去通传,幸好李谨眼疾手快,将宫人一把拦住,还比出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这才迈着步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侍奉在御榻旁的宫人正欲跪拜也被皇帝李谨免了,生怕吵醒已经安睡的孟清欢,宫人们上前为李谨宽衣,兴许是孟清欢睡得浅,竟然睁开了眼睛。 “陛下?”孟清欢惊鄂地坐了起来,神色显得有些慌张,赶忙走了下来亲自为李谨宽衣,望着李谨一副傻笑地样子问道“陛下怎么回来了,是不是贵妃侍奉的不周?”。 “贵妃侍奉的不错,你有多心了”李谨穿着内衫一头便钻进了孟清欢的被窝里,侧着身子撑着脑袋,还拍了拍一旁的御枕说道“事情办完了朕就回来了,朕已经下了旨,以后皇帝宠幸完嫔妃,都是要回来与皇后同衾的,朕可舍不得让皇后一个人孤枕而眠”。 一旁的宫人听见这道奇怪的旨意,便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音来,然而再看见孟清欢的目光后又纷纷闭上了嘴,生怕惹怒这位将皇帝的威严视作生命去维护的皇后殿下,一个不慎脑袋搬家是小事谁知道会不会牵扯到九族亲友。好在有李谨在一旁,孟清欢也不好发作什么,便示意这些侍奉在一旁的宫人都退下,宫人们如释重负,纷纷离开寝殿。 “陛下的腿在抖什么?”孟清欢疑惑地望着李谨,一只手放在李谨地大腿上。 “朕也是头一次知道贵妃的厉害,竟然有那么多花样,朕差点连回来的力气都没了”李谨尴尬地望着孟清欢,总不好说是贵妃强行将自己给……。 “等明日我便传旨,让他们伺候的时候都小心些,最多一个时辰,若是身子被累坏了,陛下还如何去负担这江山社稷”孟清欢说完便乖乖地躺在李谨的怀抱里,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娇俏可人的女子,是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 李谨坐稳了帝位,倒是让李凤歌发了愁,本是想打着坐实太后谋逆的罪名,再回到广陵起兵北伐,谁曾想被李谨截胡,一时间辗转反侧昼夜难眠,一旁的苏蒙撑起半个身子,望着此刻眼睛还睁着的李凤歌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李谨占了大义,有平定叛乱之功,我在想有什么能够起兵的借口,虽说咱们手上有传国玉玺可以说是天命所归,可这只是占了一个理,却在大义上站不住脚,你是知道的,天下人的悠悠之口至关重要”李凤歌长长叹了一口气。 “殿下还是先不要想这么多了,再不睡天就快亮了,自从到了鹿州,殿下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有些事急不得,殿下只能徐徐图之!”。 “也罢,听你的”说着李凤歌搂着苏蒙,闭上了眼睛,只是依旧没有睡意。 第一百一十章 世子发了愁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鹿州这几日倒是热闹了起来,又逢新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广陵王府在这里经营了几个月,倒是一改鹿州的颓废之势,鹿州各个城池虽说算不上人满为患,可是好歹都有了人气,百姓都能安居乐业,街市也能开市,而这一切都是李凤歌的功劳。 府衙成了广陵王世子临时起居之所,此刻李凤歌坐在一旁,一只手撑着脑袋,尽管是大白天,可是依旧睡意浓厚,像这般已经有了好几日,倒是让人很是担心。上官锦手里拿着糖人,穿着一身昂贵的狐裘,走进厅室便望见半睡半醒的李凤歌。 “殿下这几日是怎么了?晚上睡也睡不好,醒来就是连连叹气的”上官锦揪着头发的末梢,在李凤歌耳朵上来回摩挲,李凤歌不得不睁开眼睛,两个黑眼圈挂在脸上,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世子殿下等了半天,结果被李谨截了胡,你说他能高兴吗!”慕白刚处理完一些事物,便从院外走了进来,随即将一封从京城发来的密函递给了李凤歌接着说道“天下初定,李谨便将文武百官的女儿全都纳入了后宫,就连一个小小的守将或是主簿家,也没错过这场成为皇帝老丈人的盛事,除了广陵王府、嘉义王府、兰陵侯府外、其余诸侯已经纷纷上了贺表,李谨刚刚还大赦天下,并免了受灾之地除鹿州外的三年徭役”。 李凤歌看着奏报越看越生气,毕竟李谨的过失越少,自己能起兵北上的借口便也就越少,广陵王府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是不可能因为李谨先一步登上皇帝位而就放弃的,李凤歌想李辞与张彦虚应当也是这么想的,如今也只能先看看嘉义王府与兰陵侯府的动向再做打算了。 “这怕不是李谨的手笔,这小子我是知道的,根本不及他那个哥哥,应该是他身边的孟姑娘所为吧?”李凤歌将奏报放在一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提提神。 “现在你应该叫她皇后殿下,如今她可是与皇帝并立朝堂,比庄太后临朝时还要威风!”慕白说完秦可人与晏凌香便拿着食盒走了进来。 已经到了中午,李凤歌的肚子已经是饿得咕咕叫了,还不等秦可人与晏凌香将菜摆好,李凤歌便上前伸手先掰下一块鸡腿准备往嘴里塞,上官锦见状连忙将李凤歌的手臂攥住,眼睛瞪得大大地朝着李凤歌喊道“我的!我的!”,李凤歌望着上官锦一副要拼了命的架势,只得耷拉着脑袋将鸡腿塞进了上官锦的嘴里,恶狠狠却又不乏疼爱的说道“给你!”。 老首辅谢安城刚用好午饭,李凤歌便急匆匆皱着眉头走了进来,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谢安城在宦海沉浮这些年,有些事或许比李凤歌想的更为透彻些,李凤歌朝着外祖父与舅父见礼,两人赶忙迎着李凤歌坐了下来。 “外祖,这眼下的局面该如何是好?李谨可是已经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天下诸侯也是纷纷归附,若是不能破局,咱们就要错失良机了”李凤歌侧着身子,望着看不出喜怒的谢安城。 “殿下不必忧虑,眼下皇帝李淳的后嗣被屠戮待尽,余下能承继皇帝位的,李谨还是算有资格的,所以咱们还是要等……”谢安城淡淡说道。 “等什么,总不能等李谨双手捧着皇位送过来吧?”李凤歌语气显得有些急躁。 “父亲的意思是,让世子等一个李谨的错处,比如世子殿下想方设法地去蚕食大胤的州县,等来一个有违祖制的削藩令,不就可以趁势起兵了吗?”谢灵道望着李凤歌笑了笑,一旁的谢安城也点了点头。 天子守朝堂,藩王守地方,这是大胤自开朝以来便定下的死规矩,若是李谨敢去碰,那么李凤歌自然可以起兵,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进京,若是李谨不敢下削藩令,那么到最后李谨也不过是个拥有一亩三分地的假皇帝,成不了多大的气候,只能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李凤歌心中暗自叹服,这困扰自己许久的事情,在谢安城这里,居然如此轻描淡写便能破局,不愧是世代入阁的谢家,一个王朝的兴盛更替,竟然可以任意操,弄,李凤歌在佩服外祖父的智谋的同时,也隐隐生起一些忌惮之心。 “既然是这样,等过几日咱们便回广陵,到了广陵便按照外祖的意思,我想他李谨应该也憋不了多久!”李凤歌暗自下定了决心,毕竟蚕食州县的难度可比率军攻入皇城要小的多,还更加的稳妥,等李谨回过神时,广陵王府便已经成了他日夜难眠的噩梦。 既是得了破局之法,李凤歌自然是舒展开眉头,在也不像之前那般焦虑,见上官锦在院子中于陆无病和秦筱玩闹,便一个箭步上去将上官锦扛了起来朝着屋里走,陆无病与秦筱面面相觑,此时秦可人走了过来,连忙将二人轰到外面去继续玩闹,免得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殿下怎么突然间来精神了?让别人看到了多不好!”上官锦斜靠在床上,望着李凤歌两个浓郁的黑眼圈,一时间便噗嗤笑出来声音来。 “有几日没和你亲近了,想着怕你怨我,所以……”所以自然就是一场翻云覆雨,门口被秦可人守着,生怕秦筱和陆无病忽然间又跑了回来,听见房间里面的动静,秦可人羞红着脸,可是却又不敢离开。 远在京城的李谨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接着从淑妃的床上爬了出来,他刚走到一处宫殿,便看见里面的梅花开的正好,本是打算好好地欣赏一番,谁料便被淑妃给缠上了,好在孟清欢早有旨意,否则李谨怕是又和那夜在贵妃宫中一样两股战战。 “陛下,不再躺一会儿吗?”淑妃靠在李谨的肩膀上,声音比贵妃的还娇嫩,一声陛下喊的李谨心里直发颤。 “爱妃若是累了,就先歇着吧,朕还要去批改奏章!”说着李谨便再也不敢停留,一旁的宫人为皇帝穿好了衣裳,李谨迈着步子便朝着孟清欢哪儿赶去。 嫔妃们总是羡慕皇后,可是皇后更羡慕嫔妃,孟清欢此时顶着三五斤重的冠子,还要正襟危坐地去看大臣们送来的奏章,说不辛苦那是假的,李谨可以偷懒,可是孟清欢却不行,她比李谨更清楚此时依旧是危机四伏,还有三个诸侯王正虎视眈眈地窥视朝堂,若是便抓到一点把柄,恐怕又是战火连天的祸事。 “清欢!”李谨走到孟秦欢的身旁坐下“朕的好皇后,这些时日真是辛苦你了,朕让御膳房做了些吃的,咱们先吃,吃完在批改这些就是”李谨一挥手,内侍便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李谨小心翼翼地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碗玉露银耳羹。 “陛下刚刚是去了哪儿,怎么脸上的口脂还没擦掉?这要是让别人看见了,怕是要说陛下白日宣,淫的”孟清欢皱着眉头拿起帕子,将李谨脸上的唇印擦拭干净。 事实上朝臣们对李谨是无限宽容的,与李淳在位时不同,朝臣们希望皇帝白日宣,淫,毕竟后宫五百多号人,若是李谨不多拿出些时间陪一陪后宫的美人,那么这些朝臣的女儿什么时候才能怀上龙嗣?于是即便皇帝白日留在淑妃宫里欢好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大臣们的耳朵里,却像是一块石头丢进了大海里,没有掀起半点风浪。 第一百一十一章 广陵如昨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由慕白亲自调教出来的一万黑云铁骑亲自护送,半路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找广陵王府的晦气,不多时一众人便到了广陵城。马车在广陵王府的门前停下,李凤歌还没走下来,广陵王便与王妃迎了上来,看见李凤歌此次毫发无伤才算放心,广陵王妃看见自己的老父母还有兄弟也倒了广陵,一时间竟然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水,扑倒李凤歌外祖母的怀里大哭。 林厢扶着挺着肚子的云娘走了出来,云娘泪眼婆娑地望着李凤歌,李凤歌将云娘的眼泪擦去,然后小心地搂着,生怕云娘一个不注意摔着了。广陵王看着站在李凤歌身后的,自己的一众儿媳妇,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拍了拍李凤歌的肩膀说道“你比为父要强许多!”。 “那是当然,这么多年不一直是?”李凤歌倒是没和自己老爹客气,嘴上能占的便宜他是向来就不会错过的。广陵王妃连忙迎着众人进府,虽说毕竟是开了春,可是外面依旧冷的要死,冻得李凤歌都直打寒颤。 一进广陵王府,上官锦便被广陵王府的气派给惊到了,弯弯绕绕的长廊似乎总是走不到尽头,整个广陵王府便像是一个硕大的迷宫,上官锦边走边去摸长廊半卷起来帘子下面吊着的玉坠,眼睛冒出了精光,心里估摸着怕是值个百十来两。 给众女的房间早在李凤歌回来之前便已经准备好,阔气的广陵王在王府舆图上随手画了一个圈,将围绕在王府花园的一众院子拨给了李凤歌,一个儿媳便有一座独立的院子,广陵王与王妃忙着与谢安城、谢灵道叙旧,李凤歌其余的两位舅父也已经到了广陵王府。 “我带了你们去看看院子,看看你们喜欢哪一个!”说着李凤歌便带着众人去挑院子,沿途碰上王府的小厮,纷纷上前要找李凤歌讨要赏钱,嘴里说着吉祥话李凤歌倒也不好不给,一袋子银钱还没走多远便已经空空如也,上官锦心疼地将钱袋子抢了过来,只是倒了半天也没再见到一个子。 “真是败家!”上官锦嘟着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咱们广陵王府的钱又花不完,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只管放心住下,吃喝是不会差的,衣服料子也是最好的,皇帝老子过的也不如咱们广陵王府,回头让你尝尝正宗的广陵师父做的菜”李凤歌捏了捏上官锦的鼻子,众人的身影在墙角消失。 众女站在各自的院落门口,探头朝着里面望去,各处景观已经被运用的淋漓尽致,两三间院子便能抵得上李凤歌在京城时的整座世子府,上官锦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推开门看着房间里的各式摆件,都是价值不菲的大家之作,下意识地便将这些东西抱在怀里。 “都是你的,不用藏起来!”李凤歌皱着眉头从上官锦的手中将摆件拿了下来摆好“要是让我知道你偷偷将这些拿出府卖了换钱,小心本世子家法伺候!”。 “咱们还有家法,这是什么时候定的?”上官锦等着眼睛望着李凤歌问道。 “早就定了,我和玄机子一地定的!”李凤歌随手一指一旁的玄机子,玄机子的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上官锦缠着玄机子问李凤歌定的家法到底是什么,可是这种事情玄机子怎么好说出口的?于是只能推脱说等上官锦犯了错就知道了。 众人安顿好行李,又来到了李凤歌的院子,离开广陵前李凤歌就是住在这里,里面的豪奢倒是比起皇宫也不遑多让,只是没有皇宫那么俗气罢了,这里随随便便一副字画,便是六七千两银子,桌案用的也都是小叶紫檀,就连熏香用的香炉,上面也镶着大颗的宝石,沿着一边还攒着金丝。 “世子是不是太奢靡了,你这屋子里的东西,足够养活一支军队!”慕白皱着眉头,与上官锦的目露精光截然不同。 “呃……广陵王府的军队似乎单靠变卖这屋子里东西是养不起的,你是不知道每年广陵王府在军队上的花销,与朝廷在军队上的花销几乎等同!”李凤歌歌的话吓了慕白一跳,朝廷的军队人数远要多于广陵王府,还有大量闲散的武官,这要是广陵王府真是与朝廷在军队上的花销一致,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广陵王府的军队已经武装到了牙齿。 李凤歌摸了摸云娘的肚子,还趴在隆起的小腹上听了听,隐隐约约是能听见动静的,李凤歌笑的有些合不拢嘴,云娘望着李凤歌的傻乎样,嘴角微微上扬。秦可人盯着云娘的肚子望了许久,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想若是自己的肚子也能鼓起来,那么世子必然会对秦筱要更加的上心才是。 “你们看,云娘已经要立下头功了,这住进了广陵王府,吃喝的都是最好的,我要求也不多,加把劲一人来一个!”李凤歌指了指云娘的肚子,并将目光朝着众人投了过去。 “这种事情哪里光是我们加把劲就行了的?”上官锦急躁的朝着李凤歌喊道“你要是不争气,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你可别把屎盆子都往我们这儿扣”。 “你说的也有道理,所以只要阿锦愿意努力,本世子当然是愿意配合的,日日都配合!”说着李凤歌便一把将上官锦抱在怀里,众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望着上官锦,自然是知道这些日子怕是上官锦连走路都会很费劲。 远在天际的另一边,李辞与张彦虚都没有闲着,他们都在想破局之法,颇有李凤歌那几日吃不香睡不着的架势。张彦虚趁着空隙还与薛瑶成了婚,毕竟只有与薛瑶成婚,张彦虚才能拥有掌控十万大山的筹码,只是在新婚当夜,张彦虚便被房间里时不时钻出来的蜈蚣蜘蛛给吓破了胆子。 张彦虚紧紧地抱着薛瑶,尽管今日喜宴上酒喝得有些多,可是此时却不敢随意走下床头,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张彦虚还未曾留意,这薛瑶夜里入睡时喜欢将她养的那些小家伙全都放出来透气,这些蛊虫像是有些灵性,倒也不会跑出去,可是在房间里这么一直转悠着,张彦虚也是吃不消的。 “瑶瑶!”张彦虚实在是有些憋不住了,于是便推了推一旁的薛瑶,薛瑶眼睛眯着一条缝,望着紧紧抱着自己胳膊的张彦虚问道“咋个了吗?”。 “为夫,为夫欲小解!”张彦虚憋着通红的脸说道。 “啪!”的一巴掌,张彦虚还没反应过来,薛瑶便一巴掌打了过来,薛瑶气呼呼地坐了起来支起身子,望着一旁发懵的张彦虚问道“你想个啥子小姐?我看你是像个锤子,你和我刚成婚就想小姐,你告诉我,是那个家内小姐?”。 张彦虚捂住脸,费力地撑起身子,害怕一把小心便憋不住漏了出来,张彦虚一副委屈的样子对薛瑶说道“是小姐,不是小解,为夫是要上厕所!”。 薛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并伸出手替张彦虚揉了揉,疑惑地望着张彦虚问道“要客你就客吗,做啥子上个厕所还要问我内,我有啷个凶吗?上个厕所还要先和我说一声?”。 张彦虚抬头望着薛瑶,伸出胳膊小心翼翼地掀开床头的帘子,床下面爬满了各式各样的虫,蟾蜍一蹦一跳地走了过去,张彦虚的两条腿已经有些发抖,洪水似乎在小腹内汹涌。薛瑶赶忙拿起床头的埙吹走起来,虫子们一时间便自行钻进了瓦罐不再出来。 “客吧,以后不放他们出来咯,你放心!”。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练兵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慕白站在广陵军的大营,穿着甲胄的军士密密麻麻地站在高台下面,足有千余名将士,慕白随手指了指,千余名将士中,仅仅留下八个,其余的散去,接着又换一批军士,如此不厌其烦的重复着,直到将广陵军所有的将士,包括李凤歌两位舅父带来的二十万人马,全都挑了一遍。 漆黑的甲胄比寻常军士的甲胄要厚重的多,穿上后倒是显得格外的肃穆,拢共五十万人,索性还剩下四万,连带上从鹿州带来的一万人,这支黑云铁骑倒是小有规模。据慕白所说,当初黑云铁骑的选拔,比现在还要严格,从十二三岁的稚童中选出可堪培养的,至十七岁时层层比试,输的人离开,赢的人留下。 “看着好威风,你的眼光倒是毒辣!”李凤歌走到慕白的身边,想要伸手去搂慕白的腰,可是却被此时的慕白瞪了一眼,于是只得将手缩了回去。 “等一会儿操训的时候,你才知道什么叫威风!”慕白侧目朝着李凤歌轻笑。 黑云铁骑的操训可不是拿着长矛傻乎乎地直来刺去,一队骑兵迅速地在校场呼啸而过,在校场的两旁插着结结实实的木桩子,这些骑兵必须准确地刺中这些木桩上被标记出来的地方。另一边的黑云铁骑歇下甲胄,手里拿着去了枪尖的长棍,一头沾上石灰粉,以刺中要害着为胜。 “那是干什么?”李凤歌将手朝着一旁指了指,眼前的骑兵居然在挖甬道,并且在下面安放木刺,只有一排圆桩可以落脚。 “训练他们的平衡力,没什么稀奇的,世子不必大惊小怪,看着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慕白说的李凤歌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远处的靶场,所有的靶都在飞速的移动,并不是固定在某一个地方,军士拿起十石弓拉满,他的目标并不是中靶,而是射中靶心,箭矢从半空中呼啸而过,稍稍有些偏离,那名军士锤头丧气地将弓递给一旁的人。 这些操训一环扣一一环,若是某一轮次操训,有人能够顺利通过,那么便会前往下一轮次的操训,如此反复也不知道要多少遍,慕白说这是要练到对于这些黑云铁骑新军来说,形成一种本能反应才行,李凤歌望着在水池里憋气许久的将士,咽了口唾沫,心里想黑云铁骑练兵的方式太过骇人。 “让他们再快一些!”慕白的声音朝着一旁的传令兵吼叫道。 “这可是头一天,就这么玩儿?”李凤歌不可思议地望着慕白,可是慕白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忽然间所有训练场将士们的身后,都传来上官的催促声,慢下来的人便会感觉到抽在背后的鞭子到底有多痛,事实上正是有了这些操训,他们才能在未来的战场上,活的更长远,因此慕白没有丝毫的留情,一边又一边地让传令兵去催促,使得这些训练的士兵大脑根本来不及思考,是的,慕白不需要他们此刻去思考,慕白要的是他们此刻的本能反应。 一手操练新军,另一边兼并广陵周边州县的事宜也没有停下,李凤歌绕开了当地的县官,先用钱将大户的地买走,按照大胤的宗法律例,藩王的私产,是不需要交税的,因此很快附近州县便无税可征,大量的土地被流转到了广陵王府的名下。 “殿下!这是最近用在购地上的花销”云娘将账册递给了李凤歌。 “你现在要好好休息,这些事情让别人去做就是,也不看看自己都几个月的身孕了”李凤歌将账册接过便放在一边,云娘做出来的账册,李凤歌是信得过的。 “殿下是知道的,云娘是歇不住的,这些事情只是繁杂,又不累,世子不用太担心!”云娘站到李凤歌的身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殿下听一听,他又在踢我了!”。 李凤歌惊喜地趴在云娘的肚子上,感受着里面生命的跳动,像是十分的活跃,一鼓一鼓的,说不动是个调皮的小殿下,李凤歌抬起头望着云娘愣了愣,忽然间想起来自己该先给孩子想好名字,于是便说“云娘,你说咱们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才好?”。 “这……云娘还没想过呢,世子殿下取一个吧”云娘说着走到一旁的书架上,诗词曲赋古往典籍,能拿过来的都拿过来了“翻翻看”。 若是不翻这些书册,或许还好一点,越翻李凤歌越觉得头大,好半晌也没憋出个满意的名字,于是只得将这些书册合上,一副心里憔悴地望着云娘说道“还是让他爷爷定吧”。 广陵王府的阳谋之策已然是让京城的孟清欢和朝堂上的诸公不满,这拿着大把大把的钞票去买地,又不用强又不使骗,价格还很公允,任谁也挑不出什么错,可是大家都知道,以广陵王府的财力,少说江南一带都会被广陵王府收入囊中,那可是大胤的钱袋子。 嘉义王府倒是照搬皇帝李谨的策略,那边是姻亲,不知道多少地方守将和官员家的女儿,被送进了嘉义王府,要不说这招是最好用的,自古以来便是一个女婿半个儿,何况还是前程无限的半个儿,这些地方守将和官僚,一直便于朝堂上的那帮大员离心离德,拉拢他们的作用于李凤歌兼并土地的作用是一致的。 兰陵侯府无疑比前两位要安稳的多,张彦虚的目的是尽收十万大山,不一定非要起兵北上,割据西南而称帝,似乎也是一个十分不错的选择,谁让这里易守难攻,就算是三倍于张彦虚部的兵力,只要占据了十万大山以守,那也是不怕的。 “陛下,广陵王府、嘉义王府、还有兰陵侯府若是再放任下去,怕是社稷江山大半要落到他们手里”尚书省右仆射跪在御阶前奏禀。 “这……”李谨习惯性地望了望孟清欢,只是孟清欢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她虽说是有些胆识和谋略,可是面对如今的局势,一时间也没有想到什么好的破局之法。 “那么诸卿有什么想要说的?你们都是陛下的丈人,自该为陛下分忧,如今既不能叫广陵王府不买地,又不能让嘉义王府不结亲,就连兰陵侯世子不回兰陵,反而猫在十万大山,咱们也束手无策,这岂不是太可笑了?”孟清欢说话的声音让朝堂上的诸公都打了个寒颤。 “削藩,为今之计只能削藩!”王楚歌走了出来,单膝跪在地上,不是冲着穿着冕旒衮服的李谨,而是朝着一旁的大胤皇后“削去他们的藩地,王室宗室的花销从当地税收中抽一些,不许再另外置私产与民争利,婚嫁要由陛下赐婚不得擅自与人结亲,至于这些世子的行踪轨迹,需要定时去当地衙门点卯,无诏不得擅离”。 王楚歌说的是不错,可那是在局势没有这么动荡的时候,若是朝廷有远远可以镇压藩王诸侯而不让自己伤筋动骨的兵力,那么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了,孟清欢咬了咬红唇说道“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起兵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军帐中,慕白伏在沙盘的边沿,一旁都是广陵军的诸位将领,李凤歌优哉游哉地伏在一旁的桌案上,挥斥着手中的笔,用苍劲有力的正楷写着清君侧的檄文。朝廷的削藩令刚到广陵,那名传旨的内侍,便死在了慕白的剑下,如今朝廷的征讨大军已经南下,大小战事已经过手了几场,广陵无一败绩,这都是慕白的功劳,李凤歌倒是乐得做个甩手掌柜。 一气呵成的布告被李凤歌提在手上,还朝着一旁的慕白问道笔力如何,像是在等待慕白的夸耀,随即又拿起一旁的传国玉玺盖在上面,李凤歌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布告递给一旁的传令兵,让人将布告悬挂在两军阵前,毕竟广陵军是不可能一直挨打的,既然要进军北上,自然是要有个像样的由头的。 “这位皇后殿下这么沉不住气,倒是省了咱们许多的事情,估计等到了夏天,这皇城金殿上的龙椅,也就该轮到咱们去坐坐了吧?”李凤歌朝着慕白走了过来,当着众将士的面,倒是不好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说的这么容易,事情可没有世子想的这么简单,佟年生死了,西北军都落在了皇帝的手里,咱们要北上,必然会与西北军遭遇,殿下可不要轻视,这可也算是一支虎狼之师”慕白转过头瞥了一眼没个正形的李凤歌,明显是对他这个甩手掌柜有些不满。 大部分的诸侯对待朝廷的削藩之策,只能是顺从,毕竟自己家的儿子还在京城里困着,有几个儿子多的倒是也跟着广陵王府、嘉义王府、和兰陵侯府起了兵,只是他们的军力在孟清欢的眼睛里根本不够看,一挥手便让上柱国将军王楚歌挥兵将这些小的诸侯铲平。 王楚歌铲平这些诸侯时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连同他们手下的降卒,似乎这会让王楚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朝堂上的文武群臣连番上了奏章,希望皇帝下旨惩处这位嗜杀成性的大将军,如果不是孟清欢拦着,李谨或许真的会被百官挑动,倒不是因为皇后殿下偏私,而是因为目前的局势,朝廷能拿的出手的将军不多,百万大军还需要这个人才能统筹, 李凤歌的布告悬挂在两军阵前,广陵王府的大军骑着战马一路朝北,一路上根本就不会避开驻扎重兵的城池,而是直接踏过去,似乎有股势不可挡的气势。传国玉玺的事情,随着广陵军北上的足迹,也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都说得传国玉玺者得天下,皇宫里的孟清欢再也坐不住了,一直被攥在手里的西北军,终于动了。 “殿下,这是一场硬仗!”一名参将策马走到李凤歌的身边,远处便是西北军的军旗,随风在苍穹之上摇摆。 “是吗?我倒是有些期待了,不知道一会儿西北军的威名还在不在”李凤歌慢慢拔出腰间的佩剑,战鼓一响,千万匹战马便随着鼓点声冲了上去。 慕白与李凤歌并肩,一个是当世的大宗师,一个是十二重楼的高手,周身竟然近不得人。西北军的凶悍确实有值得称道的地方,即便肚子被划开,西北军的军卒依旧可以捂着肚子上漏出来的缝隙,继续在战场上厮杀。 “咱们比一比,看谁先砍倒他们的旗子!”李凤歌朝着慕白说道,一勒马的缰绳,便朝着西北军的军旗掠去。 “哼,殿下是自取其辱了”慕白不甘示弱,紧紧跟在李凤歌的身后,甚至几度要超过李凤歌的战马。 沿途的士兵纷纷避开,战场被划出了一条线,没有人敢拔刀将这两个人拦下来,事实上即便是拔出刀,也没有人能将这两个人拦下来。战马在沙场上嘶鸣,几名西北军的参将提着兵刃紧紧将军旗护在身后,他们没有朝着李凤歌与慕白冲杀上去,而是唤来了弓弩手一字排开。 “放!”密密麻麻的箭,划过半空发出“咻”的一声。 “再放!”箭雨连绵不断,似乎要把李凤歌与慕白射成窟窿,他们胯下的战马已经中了十数箭,此时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 李凤歌从一旁捡起盾牌,将自己和慕白护在身后,箭雨势不可挡,即便是大宗师和十二重楼的高手,也断然不敢用肉躯去接那锋利的箭镞,于是二人只得暂避锋芒。站在西北军军旗下面的参将并没有因为李凤歌与慕白短暂地停了下来而沾沾自喜,他们的神情依旧有些严肃,一名年纪稍长留着胡子的将军一挥手,五百名刀斧手便朝着李凤歌与慕白围了上去。 “好个西北军,早知道就不去砍那面破旗子了”李凤歌有些后悔,毕竟此刻他与慕白皆失去了战马,如今的四周大部分都是西北军的军卒。 “好你个头,看你下次还会不会自作主张了,先退吧,不然要被他们耗死的”慕白侧着李凤歌盔甲的领子,两个人朝着广陵军的方向靠拢。 “兄弟们,将军有令,得广陵王世子首级者,赏千金,赐侯爵!”话音刚落,那些西北军的将士便像是疯了一般朝着李凤歌与慕白涌了过来。 战场上是来不及畏惧死亡的,李凤歌割开一名西北军军士的喉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鲜血染在李凤歌的袍子上,散发着阵阵的腥味。慕白挥出去一剑,十余名西北军的甲士应声倒地,剑气将盔甲震裂,四分五裂的散落在一旁。 “人越来越多了,都是你干的好事!”慕白瞪了李凤歌一眼,可是仍旧不忘紧紧扯着李凤歌的衣角,两个人迅速地从西北军的包围圈里穿过,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旁的广陵军涌了上来,将他们二人护住。 与西北军对弈一场,广陵军凭着刚操练出来的黑云铁骑,倒是胜过西北军一头,只是这并不足以让西北军就此后退,与之前那些溃不成军的战局不同,这一次西北军真的将广陵北伐的甲士,全都挡了下来。 “我错了,下次一定不会了,以后都听你这个将军的,快消消气!”李凤歌刚净完手就从一旁的果盘内拿了一块果脯递到慕白嘴里。 “世子别以为说两句好话就能糊弄过去,来人呐!”慕白朝着两旁的军士喊道“军法处置”。 话音刚落,一旁的军士便将李凤歌的盔甲和佩剑卸了下来,他们将李凤歌按在地上的时候,还不忘眨了眨眼,李凤歌心里想着总算这帮人没忘记是谁给发的军饷。广陵王世子的惨叫声一时间传遍了军营,当然这都是装的,慕白其实也知道,这么做无非是想让将士们知道,不从军令即便是广陵王世子也是一样要受军棍的。 李凤歌假模假样地慢慢爬了起来,一旁的参将小心地扶着,李凤歌咬着牙装作一副痛苦的样子,慕白看了心里真的很想冲上去将李凤歌按在地上重新打上一顿。 “世子好好回去休息,下次……不对!没有下次”慕白转身走进帐篷。 刚才挥舞军棍的几名士卒,此刻便围在李凤歌的军帐中讨赏,广陵王世子不是个小气的人,一人给了十两银子,还特意嘱咐此事千万不要泄露出去,接着便佯装受了重伤趴在床上,并从枕头下拿出一本画册,上面画的都是各式各样的美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广陵遭袭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远在嘉义王府的李辞,此刻正与幕僚们商讨如今天下的格局,众人对于广陵军势如破竹的气势很是担忧,虽说西北军短暂地抵挡住了广陵军的铁蹄,可是对于手握黑云铁骑的李凤歌而言,突破西北军的防线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李辞并不害怕那个高居朝堂的李谨,毕竟李谨只是帝国的一个摆设,名义上是皇帝,实际上昏庸无能,可是广陵王世子不一样,他手上有传国玉玺,还有大宗师慕白辅佐,整个江南已经落入了广陵王府的手中,如同将握住了大胤钱袋子的咽喉,若是被李凤歌得逞,怕是嘉义王府真的便没有角逐天下的机会了。 “殿下,如今应当钳制住广陵北伐的脚步,让他们与朝廷互相消耗,此刻朝廷的大军已经被广陵军压得喘不过来气,咱们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派兵奇袭广陵城”一名幕僚朝着皱着眉头的李辞说道。 “奇袭?这个注意到是不错,届时李凤歌必然班师回援,也好让咱们大胤的这位皇后喘口气”李辞将茶盏重重地砸在桌案上,即刻便命账下将军带着大军和武当剑仙吕归,率军从侧翼南下,直奔广陵城。 李凤歌躲在军帐里呼呼大睡,慕白走进来一把扯开床榻上的被子,李凤歌被站在自己面前的慕白吓了一跳,连忙撑起身子望着慕白。从广陵刚发来急报,嘉义王府的大军此刻正在强攻广陵城,广陵王殿下站在城头被一名背着剑的道人,刺穿了心脏,如今玄机子与上官锦皆有负伤。 “是他?没想到吕归背后的人竟然是他,李辞!我要把你的人头插在广陵军旗的旗杆上,踏平你的嘉义王府”李凤歌红着眼眶,连忙穿上一旁的甲胄,带领大军即刻便赶回广陵。 西北军的守将,望着远处广陵军的大营一阵骚乱,不多时便看见军士纷纷拔出扎进土里的帐篷,朝着南边奔去,虽说此时西北军的将领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广陵军的离去,着实是让众人歇了一口气。 大胤皇城,八百里急报被送进了皇宫,军报上将嘉义军攻打广陵城一事,事无巨细地记了下来,新任内阁的阁老们,纷纷开始揣度嘉义王府的意图,虽说看不懂李辞在广陵城落下的子,可是他们知道如今最要紧的,便是趁机收服之前被广陵军占据的城池,而这就是李辞的意图,足够的城池便会有足够的百姓可以补充朝廷损失的军力和财力,李凤歌到头是忙了一场空欢喜。 “诸位觉得,咱们如今是不是该与嘉义军遥相呼应,好彻底将广陵军困在江南?”孟清欢问道。 “老臣觉得此法可行,纵然广陵势大,可是到底要两面承受战火,广陵军的日子不会好过的”阁老徐有茂第一个站了出来,其余阁臣纷纷响应。 朝廷的大军接到内阁调动的军令,便踏着马蹄一路朝南去,之前被李凤歌好生经营的城池,如今已经是满目疮痍,凡是年满十六的男子,无不被抓到军营里,就连百姓的口粮也是被这些朝廷军将搜刮了个干净,说是军将恐怕与土匪也没什么区别了。 广陵城的轮廓依稀出现在李凤歌的眼前,此刻城墙已经是满目疮痍,嘉义军正朝着城墙投掷硕大的石块,箭矢如雨般朝着嘉义军倾泻而下,苏蒙、林凌、赵轲皆站立在城墙上,此刻他们便已经是广陵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广陵军的弟兄们,给我杀!”李凤歌顺势抽出了佩剑,与慕白策马朝着那名背着剑的道人奔去。 嘉义军见到李凤歌班师回援,自然没有必要继续强攻广陵城,他们丝毫不恋战,赶忙后撤,吕归踏剑而行,仅仅是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了李凤歌与慕白的眼睛里。城门被缓缓打开,李凤歌坐在马背上走进城门,广陵军的军士全军素缟,以悼念为守卫广陵城而牺牲的广陵王。 王府里挂满来白绫,广陵王妃哭成了泪人,李凤歌走到灵前跪下,抱着广陵王的灵位痛哭。此时云娘带着众人跪在一旁,其中还有受伤颇重的玄机子与上官锦,他们的脸色惨白,像是大病了一场。 云娘的手上还抱着一个孩子,广陵城被嘉义军围困,情急之下云娘早产,好在母子平安,只是孩子的身体要弱上许多,时不时的便会生病,这几日云娘要照看孩子,还要关心广陵城的战事,显得有些心力憔悴。 “世子,云娘不负重托,给世子添了个小殿下”云娘抱着孩子走到李凤歌的身旁,将孩子递到李凤歌的怀里说道“只取了一个小名叫阿蛮,还请殿下为咱们的孩子取一个名字吧!”。 李凤歌将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泪水中混杂着几缕笑意,苍老的生命会逝去,年轻的生命会降生,这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定数。李凤歌小心地摸了摸阿蛮的脸蛋,沉思了许久才说道“叫安平,李安平!”。 大丧过后,李凤歌的这个广陵王世子算是做到了头,按照规矩,此刻他便是新的广陵王。一封一封的军报,从四面八方往广陵王府送来,李凤歌的脸色很难看,此刻广陵军要顾头顾尾,两头动弹不得,只得望着舆图长长地叹了几口气。 “殿下,先喝口汤”云娘端着参汤走了进来。 “阿蛮睡了?”李凤歌拿起羹勺舀了一口,放在嘴边吹了吹。 “刚睡,林厢照看着,慕白也在那里”云娘忧虑地望着眉头紧锁的李凤歌,这才短短几日都能见到李凤歌的鬓角长出了两根白发,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云娘赶忙安抚李凤歌说道“殿下不必担心,咱们就算晚一点打进帝都,可帝都也还是咱们广陵的,何必计较一时呢?”。 “我是在想怎么去宰了李辞那个畜生,广陵城的血债,我势必要向他讨回来”说道这里李凤歌的眼眶再一次变得通红,呼吸也变得很急促。 “殿下可是忘记了?咱们在鹿州还有人马,嘉义王府的大军驻扎在咱们旁边,咱们就让鹿州的大军,也去嘉义王府的门口晃一晃就是”云娘握着李凤歌紧紧攥住的拳头,一脸心疼地将李凤歌额前混乱的头发理了理。 “是啊,鹿州大军一样的骁勇,只要他们去攻打嘉义,这里的大军必然是要撤回去的,到时候朝廷的大军便是孤立无援,趁着机会咱们可以将这些人尽数吃下”李凤歌将参汤一口喝完,连忙拉住云娘回房间。 房间里慕白趴在床头,看着阿蛮睡得正香,一旁的林厢拿着针线,正准备给孩子做一双老虎鞋,和两件衣裳。李凤歌小心地走到慕白的身边,探出头看看孩子还在熟睡,于是便小心地拍了拍慕白的肩膀,示意慕白到前厅商谈军务。 慕白频频回顾,刚出房间门,便被李凤歌打趣道,若是喜欢孩子就赶紧自己生一个。慕白望着李凤歌兴奋的样子,连忙询问是什么事情,在得知李凤歌打算用鹿州的大军攻打嘉义的时候,慕白一拍脑袋,一副悔恨的样子,若不是李凤歌提醒,慕白还没想起来在鹿州还有一支大军。 “是个好办法,你不早说?”慕白埋怨地望着李凤歌。 “我也是刚想起来,还是云娘提醒的!”李凤歌说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破局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鹿州军挂起了广陵军的军旗,浩浩荡荡奔赴嘉义而去,他么手里拿着长戈,目中透着凶光,在接到慕白的军令那一刹那,便没有丝毫懈怠地披上了甲胄。嘉义王府里,李辞正在为自己的如意算盘沾沾自喜,正想着该如何趁着广陵王府与大胤朝廷皆腾不出手,趁机牟利的时候,军卒连滚带爬地跑进了嘉义王府,像是看见了什么惊恐的事情。 “殿……殿下!大事不好了,鹿州大军正朝着嘉义城奔赴而来,已经抵进嘉义城三十里”那名士卒惶恐地跪在地上,身子还在不停地颤抖。 “什么?”李辞蹭的站了起来朝着左右说道“快,传我军令,命潜虎将军即刻迎敌,将驻扎在广陵的军队赶紧撤回来”。 嘉义城外,鹿州大军一字排开,都是不畏悍死的勇士,他们架着云梯,企图爬上城头,城墙上的守军将硕大的石块扔下来,只是这并没有阻挡住鹿州军的军势,他们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延绵不断生生不息。 “快……继续扔石头,别停下!”守将在城头山高呼,忽然一只箭矢刺穿他的喉咙。 驻扎在广陵的大军,在接到嘉义军报的那一刻,连忙拔营回援,没有丝毫的停留和携带。李凤歌站在城头,望着离去的大军,朝着一旁的慕白说道“现在,咱们该收拾另一帮家伙了吧?”。 朝廷驻扎在侧翼的军队,在收到嘉义军撤离的军报时,广陵军的铁骑已经奔赴大营而来,领头的是最骁勇的黑云铁骑,虽然只有五万人,然而战场上的几度厮杀,这些人也算是领教了黑云铁骑的恐怖,于是他们没有丝毫懈怠,面对骑兵连忙唤来了弓弩手。 慕白策马冲在队伍的最前头,面对漫天铺过来的箭雨,战马奔驰的速度又快了几分,黑云铁骑就像是一把利箭,刺进朝廷大军的心脏。在骑兵的后面,重甲士姗姗来迟,随着他们也卷入了战场,朝廷的军队已经是一溃千里。 鼓声响起,那便是撤退的信号,朝廷的大军仓皇逃窜,没有丝毫的停留。黑云铁骑正想着乘胜阻击,却被慕白的手势拦了下来,打仗不是凭借一腔孤勇,没有粮草和补给,即便对方已经溃不成军,慕白仍旧不敢带着大军深入敌军的腹地,那不是英勇,而是刚愎自用,古往今来折在这上面的人不少,慕白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咱们回营地,今夜让广陵王殿下杀猪宰羊,咱们好好庆庆功”慕白说完勒转马头,广陵军的将士恋恋不舍地望着残军逃窜,只得跟着慕白返回驻地。 月上眉梢,大营里喝酒划拳的声音倒是比白日里操训还要热闹,李凤歌端着酒碗,里面盛的都是广陵王府珍藏的佳肴,此刻全都被慕白搬了出来犒赏军士,连一坛子都没给李凤歌剩下。李凤歌眼神幽怨地望着一旁的慕白,似乎是受了气的小媳妇。 “你可真大方!”李凤歌说话的时候牙咬切齿。 “又想马儿跑,还想马儿不吃草?皇帝还知道不差饿兵,喝你几坛子酒,你能叫唤半天!”慕白白了李凤歌一眼,手里拿着一个小酒坛子,仰着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手上还拿着一只羊腿,放在嘴边撕扯的时候一点都没注意吃相。 “你就不能在酒肆里花钱买一些?我又不是舍不得花钱,干嘛非要将王府的酒窖搬空?”李凤歌抢过慕白的羊腿咬了一口,嘴里边嚼边数落到。 没人知道喝到几时,李凤歌与慕白醉醺醺地坐在帐篷外的台阶上,今夜的月亮很明亮,星光忽闪忽闪的,慕白的两腮像是摸了通红的胭脂,头歪在李凤歌的肩膀上,一旁的酒坛子横七竖八地有五六个躺在地上,吃完肉的骨头被随意地丢在一旁,一只黄狗走到李凤歌脚下,愣着望了一会儿,便低着头去啃骨头。 “殿下,你说咱们明天就挥师北上如何?”慕白说着拿起一旁的剑,指着遥远的都城。 “要是嘉义军再来一手,我这广陵王府不就被端了?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李凤歌虽然醉了,可是脑子还是清楚的,并没有因为一场胜利,便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切,你这个广陵王真窝囊,这就怕了?”慕白侧着头望着李凤歌半睁半闭着的眼睛,伸出手朝着李凤歌鬓角的那根白发一用力,便听见一声惨叫。 “啊……你干吗?”李凤歌被疼的一下子变得清醒许多,眼睛瞪着大大的望着一旁的慕白问道。 “你怎么长白头发了?就说平常让你节制一些不听,虚了吧?”慕白将那根白发攥在手上,仔细地看了又看,嘴里不停地说着酒话。 天色已然不早,李凤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伸手去扯一旁的慕白,试图将慕白从地上牵起来。慕白一只手被李凤歌攥着,另一只手费力地撑在木板上,好半晌才顽强地直起身子。李凤歌牵着慕白打算进帐篷休息,可是谁承想无论怎么去拉慕白的手,慕白都没有迈开半步。 “不早了,该睡觉了!”李凤歌皱着眉头望着慕白说道。 慕白一把挣脱了被李凤歌攥着的那只手,两只胳膊朝着李凤歌张开,小嘴一嘟一嘟的说道“要抱抱!”。 李凤歌倒是头一次见慕白是这个样子,又气又觉得好笑,只得无奈地走上前去,一只手搂着慕白的后肩膀,另一只手抄住慕白的双腿,一用力整个人便被慕白压得摔在了地上。李凤歌摇了摇头,朝着摔在地上也不知道疼的慕白问道“你怎么这么沉?以前倒是没发现,倒是对的起你吃下去的那根羊腿”。 “你……居然嫌弃我胖?”慕白慢慢爬着直起身子,一只手来回摇摆地朝着李凤歌指了指,接着一个饿虎扑食朝着李凤歌扑了过来,嘴里说道“今天,你必须抱着我进去!”。 能将慕白抱进营帐,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李凤歌费了好半天,才将慕白放在床榻上,接着扭了扭自己的腰,看神情似乎有一种酸痛感。李凤歌将慕白的足靴脱了下来,费力地为她卸下盔甲放在一旁,慕白只管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连动弹都懒得动弹一下。 “那边去一点!”李凤歌朝着慕白喊了一声,可是对于一个已经喝醉的人来说,这句话一定是听不见的,李凤歌将慕白半天没有动静,只能在解开甲胄脱下足靴之后,小心翼翼地爬向床榻靠里面的一侧。 李凤歌将被子盖好,刚想着能够安寝,慕白一个翻身整个人便朝着李凤歌压了过来,李凤歌的脖子被慕白紧紧搂着,腰也被慕白的腿压得死死的,竟然与上官锦的睡姿有几分相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李凤歌试图将慕白的手掰开,可是越掰慕白就搂地越紧。 “算了!”李凤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索性不再做无谓的抵抗,谁让自己身旁躺着的是大宗师,那可是动动手指就能将自己的小腿掰折的家伙,李凤歌可不想徒添一道伤痕。 第一百一十六章 西南十万大山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巍峨皇城的最高处,皇宫登临阁站着两个人影,头戴凤冠的孟清欢,目视皇宫外熙熙攘攘的街市,小天师张蕴清站在一旁,一只胳膊倚着栏杆。 登临阁自建成以来,孟清欢还是第一个登上楼顶的女子,这里的视野极好,几乎可以俯视整个天下。自李谨登基称帝,孟清欢鲜少有时间陪伴在李谨身边,这天下大事的重担,几乎全落在了她一个女子的身上,虽说是辛苦,可孟清欢还是开心的。 “张卿,现在棋盘近乎无子可落,卿以为如何?”孟清欢斜着凤目,望着有些不耐烦的张蕴清问道。 “嗯,是挺麻烦的,没想到广陵这些年藏了这么多甲士,还有一支死灰复燃的黑云铁骑,当下的走势,是他广陵一家独大,臣想着,无论是嘉义王府,还是在西南耕耘的张彦虚,怕是都不会乐意看到”小天师说着话打了个哈欠,接着伸了伸懒腰,春风拂面吹的人懒洋洋的。 “你是觉得,应该联合嘉义王府和西南?”孟清欢转过身子,一只手撑在朱红色的栏杆上,眉头微微轻蹙, “不是臣觉得,而是咱们只能这么办!”。 西南十万大山,绝对不是这场战火之外的桃源,配着腰刀的西南甲士,虽说看起来没有西北军那样高大威武,可是出手却比西北军更加的狠辣独绝。此刻张彦虚的手里,正握着从北边来的信,那是孟清欢的亲笔所书,大意便是先灭广陵,再争天下。 薛瑶蹲在一旁,望着瓦罐里的蛊虫开始互相吞噬,时不时还会放一些新的进去,再撒一些药粉去刺激这些毒虫,让它们撕咬的更加厉害。张彦虚小心翼翼地走到薛瑶的旁边,将信递给薛瑶,整个身子离薛瑶怀抱里的那个瓦罐远远的。 “别玩那些虫子了,你看看这个!”张彦虚皱着眉,对于那些虫子,张彦虚即便是看上一眼,也会浑身起鸡皮疙瘩。 “啥子东西?”孟清欢接过信,认真地从头看到尾,只觉得字写得不错,自己却一个都不认识,于是便将信纸扔给张彦虚说道“你让我看个锤子,你不晓得我不识字?”。 “呃……!”。 “呃个锤子,你不晓得念给我听蛮?”薛瑶插着腰,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兰陵侯世子亲启,闻得世子与薛瑶姑娘喜结良缘,实在是可喜可贺,如今天下分裂,有能者逐鹿中原,君岂无鞭挞之心?今广陵势大,非一方所能抗衡,若兰陵侯世子有心,可与朝廷、嘉义王府合盟,共讨广陵不臣,先灭广陵而后定天下之主,岂非不随君意?”。 “好吗,既然朝廷都已经和嘉义王府走到一起,磨叽个锤子,再不出兵,怕是连汤都喝不上喽!”薛瑶将瓦罐抱在怀里,眼睛瞪着张彦虚说道“走塞,愣来像个木头桩子”。 “哦……!” 西南的甲士一动,广陵王府的日子便更加艰难,就连鹿州也只得暂时放弃,将所有的军士,全部调回了江南,嘉义王世子几乎是红着眼睛披上的甲胄,鹿州大军的偷袭,让李辞损失不小,此番接到孟清欢的来信,李辞半刻都没犹豫,立即点齐兵马,浩浩荡荡地奔赴广陵而来。 广陵城内似乎并没有因为大军压境而变得气氛肃杀,倒是广陵王府里的一众人,急的抓耳挠腮。不得不说孟清欢的这一招,确实是将广陵逼到了死角,李凤歌开始后悔这么早便展露出广陵军全部的实力,这已经让其他三股势力开始深深忌惮。 “殿下,如今……咱们该怎么办?”苏蒙替李凤歌揉着太阳穴,一旁的众人纷纷敛声屏气。 “还能怎么办?哎!”李凤歌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几日收到前线的消息,熬了好几夜都没睡好,鬓角的头发又多了几根白的,如果说能让自己感到欣慰的,便是看着云娘怀里的那个孩子。 朝廷联合了嘉义王府和西南,一共派出了六十万大军,几乎是一副死磕广陵的气势。在这六十万人面前,再高大的城墙都显得渺小和脆弱。此次领兵的还是王楚歌,这个杀人如麻的王家家主,几乎承继了王重山的所有狠辣,西南和嘉义王府,张彦虚与李辞亲自率兵,成品字行将广陵团团围住。 向来睿智的谢安城这次没能给出法子,毕竟这不是朝堂的勾心斗角,而是赤裸裸的杀戮,传令兵的声音,在军队的甲士之间飞快地掠过,蝗虫一般的军士,随着一声令下,朝着城墙奔去,他们一个个从城头摔落,后面的人继续前行,没人数的清死了到底多少人,空气里弥漫的都是浓厚的血腥味。 “报!江州府告急……”话音未落,又一人充满地走进广陵王府,气喘吁吁地跪在地上说道“定安府、常兴府告急!”。 李凤歌从椅子上缓缓站了起来,愣了约有一刻钟,李凤歌回过头望着苏蒙说道“取我的盔甲过来”。 “殿下……!” “去吧,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慕白带领黑云铁骑驰援江州府,玄机子与上官锦领兵西进定安府,这最后剩下的常兴府,李凤歌自然是责无旁贷,他是广陵王,这一战所有人都可以逃避,可是他不能。 常兴府的城头,硕大的石块被抛掷下去,四五个朝廷的军士随着石块被砸落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吐着鲜血。城门被缓缓打开,一只骑兵从城内涌了出来,李凤歌穿着盔甲,手里执剑出现在那对骑兵的最前面。 战场被迅速切割,骑兵扎进了朝廷大军的腹地,李凤歌十二重楼的境界,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就像是一道残影,来回在战场跳跃,每一次都会割走一个人头,尤其是那些朝廷军领兵的将领,只要被李凤歌遇上,连留下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杀……!”李凤歌举着剑,鲜血染红了他的眼角和侧脸,随着这一个杀字,在骑兵的后面,广陵军的重甲,持着坚固的盾牌和长刀想着战场奔来。 李凤歌没有犹豫,见广陵军已经渐渐挽回了颓势,立马便侧踹马镫,朝着敌军的主将杀将过去。没人知道两军厮杀了多久,知道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凤歌也累的精疲力尽,这才率领大军返回常兴府的安怀城。 “殿下!”刚进城门,一名甲士接过李凤歌战马的缰绳。 府衙已经成了李凤歌临时的行营,李凤歌刚走进去,当地的县官,和守城的将领便一同赶了过来,他们个个都是蓬头垢面,看样子已经好几天没洗漱了,眼睛也熬得黑了一圈。 “都辛苦了,快坐吧!”李凤歌话音刚落,自己便差点脱力支撑不住,好在一旁有人扶着。 “还好殿下来的及时,否则安怀城……安怀城就要破城了”人们纷纷七嘴八舌,吵得李凤歌委实有些头疼。 “这几日诸位都是有功的,待战事稍稍稳定下来,我自会论功行赏,现下各位都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还有恶仗要打”李凤歌没有再多说什么,此刻他已经要精疲力尽了,只能强撑着身子朝着后院走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必杀广陵王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联军大营,王楚歌穿着将军甲,神情肃穆地坐在主位上,一旁的张彦虚与李辞面色也不好看,这短短十来日,联军不知道死了多少将士,却还未拿下一座城池。朝廷内阁几次问询此事,王楚歌只得草草应付过去,眼下再拖下去,粮草和补给便是联军最大的问题。 “所以就这么一直耗下去吗?别没拿下广陵城倒是把我们自己给搭进去!”李辞瞥了一眼王楚歌,语气听起来有些愠怒。 “就是吗,这个样子还打个锤子?”薛瑶也是冷嘲热讽的样子。 王楚歌紧紧攥着拳头,忍着满腔怒火望着面前的这些人,战事不利到好像是他一人之过,作为王家的人,是断然受不了这个气的,只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拿下广陵,王楚歌只得将怒气全都压了下去,喝了口茶定了定心神。 一位幕僚走上前来,朝着王楚歌拜了拜,接着便说道“大将军何不合力攻打常兴府的怀安城?只要广陵王死了,这些部卒还不是做鸟兽散去?”。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竖起耳朵,朝着那名幕僚看去,此人是个五短身材,看着极为不起眼,长着两撇八字胡,和一对招风耳。那名幕僚见到众人停下争执,便继续说道“有薛瑶姑娘和吕归道长在这里,还有三千蛊人军,不愁拿不下一个李凤歌,都听闻薛瑶姑娘的蛊术无双,只要吕归道长带着蛊人军缠住广陵王,不愁薛瑶姑娘没有机会得手!” “就这么办,老子等不了了!”王楚歌蹭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那名幕僚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对一旁的人说道“赏银五百两”。 怀安城的城头,李凤歌强撑着疲惫的身子站在城墙上,即便他是十二重楼的高手,也抵不过乌压压的一堆人的消耗,目光朝着远处眺望,便能看见李辞与张彦虚骑在战马上,李凤歌握着腰间的剑柄,迎着朝自己奔来的薛瑶和吕归,便从城楼上跃了下去,十二重楼的气势陡然间将敌军的将士挣开,战场霎时间空出了一块儿。 广陵军眼看李凤歌杀将出去,于是打开城门披甲迎敌,这十几日来广陵军越战越勇,单看气势便已然胜过联军的将士许多,领头的参将喊出冲天的“杀”字,即便兵刃穿过了他们的肉躯,仍旧像是不知道疼痛。 蛊人军朝着李凤歌围了过来,这些家伙已经没了人的意识,眼睛里只有鲜血和杀戮,力气还大的可怕,足可以将一个活人撕开。李凤歌化作数到残影,面对蛊人军唯有将他们的头颅整个割下来,他们才会轰然倒地,蛊虫会从他们的腔子里爬出来,接着寻找新的宿主。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这么难缠?”李凤歌咽了一口唾沫,继续朝着下一个蛊人军奔了过去。 吕归踏剑而行,几个呼吸便来到李凤歌的身边,他抽出剑,朝着李凤歌刺了过去,若不是这连日来的消耗,这一剑李凤歌自问还是可以避开的,只是此刻的广陵王,真是的有些精疲力竭,那一剑划破了甲胄,在身上留下了一道血印,鲜血顺着伤口流淌出来。 “今日你要死了,还有什么遗言吗?”吕归的剑指着李凤歌,一旁的蛊人军将四周隔开却又只给李凤歌留出很小的一块可以腾挪的空间。 “死?寺庙里的和尚说我命硬,怕是没那么容易死!”说完最后一个字,李凤歌强打起精神,一时间便化作道道虚影,朝着吕归刺了过去。 剑气在战场上肆虐开来,靠的近的蛊人军会被溢出来的剑气撕裂,吕归一时间倒也没能将李凤歌彻底压制下来,毕竟惊蝉剑的妙用便在一个快字上面。此时,薛瑶慢慢向蛊人军靠近,她静静地等在一旁,等待一个出手的机会。 收到联军合围怀安城的消息,慕白没有丝毫的迟疑,立马便朝着常兴府赶了过来,只是她终究是慢了一步,当她从怀安城冲出来的时候,薛瑶手中的蛊虫已经顺着李凤歌的伤口钻了进去,李凤歌忽然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恍然间便失去了知觉。 “你们真的是找死!”慕白的剑气将吕归与薛瑶逼退,蛊人军的身体在慕白的剑下,连着蛊虫一起被撕裂。 吕归望了薛瑶一眼,两个人倒也不恋战,迅速朝着战场外围撤了过去。慕白将李凤歌背在背上,一旁广陵军的将士护着慕白朝着城楼走去。 县衙后院,慕白小心地将李凤歌放在床上,并卸去他身上沉重的盔甲,纱布一圈一圈将伤口缠绕起来,屋子里的众人神情肃然,纷纷朝着床头望去,慕白将李凤歌的衣衫解开,在李凤歌的胸口,靠近心脏的地方,隐隐能看见有一条黑影,时不时地起伏蠕动。 “快,快去叫玄机子!”慕白的神色也有些慌张,一边用内劲护住李凤歌的心脉,一边朝着众人吩咐道。 这一夜怀安城的将士是睡不着的,同样睡不着的还有慕白,因为她的手掌时刻也不能离开李凤歌的胸前,旁边的婢女小心地将毛巾递给慕白,以用来为李凤歌擦拭身子,此时慕白的额头上挂满了斗大的汗珠,她的呼吸变得粗重。 “吱!”门忽然间被推开,玄机子焦急地走了进来。 “殿下怎么了?”玄机子走到床头,抬眼望着一旁有些力竭的慕白,连忙伸出手掌,将慕白那只酸痛的手换了下来。 “中了蛊虫,你有没有带可以保命的丹药?”慕白撤回手掌,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带了,要怎么做?”玄机子随手拿出一个瓷瓶。 “用丹药保命,用内劲镇死里面的蛊虫,再取出来”慕白的目光无比的坚定,这是此刻唯一的办法。 “你这么一震,心脉尽碎,即便是救过来了,怕是也只能活五年!”玄机子大惊。 “活五年,总比现在就死去要好的多!”慕白一把拿过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喂进李凤歌的嘴里。 玄机子望着慕白的举动,没有去阻拦,因为她知道这恐怕也是唯一的希望,于是便扯回手掌。那只蛊虫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慕白运足劲道,狠狠地一掌拍了下去,李凤歌的嘴角溢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玄机子连忙拿出热毛巾去擦拭。 “把匕首给我!”慕白的话像是不容拒绝。 接过匕首,慕白朝着那团黑影,切出一指长的口子,两根手指顺着口子探进去,将骨肉分开,隐隐间似乎能感受到微弱的心脏的跳动。几个呼吸间,一条已经没了动静的长蜈蚣,被慕白的手指夹了出来。 “你来包扎缝合伤口,我先休息一下”慕白从床头爬了下来,走到桌子旁大口地喝了几口水。 蛊虫离开了李凤歌的身体,李凤歌霎时间便恢复了意识,虽然眼睛还没睁开,可是面目显得十分的痛苦,慕白的那一掌,既将蛊虫一掌毙命,也废了李凤歌十二重楼的修为,李凤歌的体内此刻是一团糟,痛苦也不为怪。 “殿下!”玄机子轻声去唤李凤歌,只是李凤歌仍旧没有睁开眼睛。 “让他睡一会儿吧,这十几日,谁能熬得住?”慕白说完便将床头的玄机子拉倒一边。 第一百一十八章 顶级幻术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翌日一早,联军的大军便将怀安城围了起来,守城的将士个个神情肃然,如今军心不稳,广陵王生死不明,广陵军的士卒,已经不复昨日高昂的斗志,这正是王楚歌想要的,如此他便可以趁机将广陵军一击即溃。 “看来今夜咱们可以进怀安城庆功了!”王楚歌得意地坐在马上,朝着两边的李辞与张彦虚望过去。 “但能如大将军所愿,自然是好的”李辞与张彦虚纷纷附和道。 联军的将领们还没来得及从喜悦的气氛中出来,便见到怀安城城门楼上,有个模糊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个人影穿着威武的铠甲,目光矍铄身姿挺拔,正是昨日中了蛊毒的李凤歌。 “怎么回事?”王楚歌猛地望了一眼薛瑶。 “我啷个晓得吗?”薛瑶也有些纳闷,昨日她明明就已经将蛊虫驱使进李凤歌的体内,照理来说就算李凤歌能靠着雄浑的内劲支撑,也断然是不该出现在城门楼上。 “攻城之事再议,先撤!”王楚歌铁青着一张脸。 城门楼上的自然不是广陵王,而是如今已经跻身十层楼的上官锦,此刻她的幻术,足以让大宗师慕白望而却步,见到联军退了回去,上官锦的脸色有些惨白,如果不是苏蒙在一旁扶着,怕是会一头栽下去。 李凤歌躺在床上,忽然觉得手掌上有一个十分柔软的东西,李凤歌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捏着自己手的小世子阿蛮,一时间便觉得伤口没那么疼痛了。云娘见李凤歌醒来,赶紧端起瓷盏,一点一点侍奉汤药。 “殿下,好点没?”云娘心疼地望着李凤歌。 “看着儿子,就觉得好多了”李凤歌费力地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抿了一口汤药,眼睛眯成一道缝说道“怎么这么苦?”。 “良药苦口,殿下快喝了吧!”云娘捏着瓷调羹的柄,趁着李凤歌不注意,又是一口汤药灌了下去。 阿蛮还不会爬,只会勉强的翻身,李凤歌小心地将阿蛮抱在怀里,却被云娘一把接了过去,此刻李凤歌伤势未愈,云娘自然是要以李凤歌的休息为主,于是刚服用完汤药的李凤歌,便被云娘勒令好生躺在床上,不许乱动。 慕白领着众人走了进来,面色惨白的上官锦缓缓坐在李凤歌的床头,用手捏着李凤歌的鼻子说道“以后殿下就要吃软饭了,记得要听话要乖,要是不顺大家姐妹的心意,那就只好老虎凳、辣椒水伺候了”。 “你倒是会伺机报复,咳咳……”李凤歌察觉到体内的情况,自然是知道十二层楼的修为荡然无存,日后吃软饭这件事,怕是板上钉钉。 “说说战事情况吧!”李凤歌望向慕白问道。 “多亏了锦姑娘,王楚歌他们已经将军队撤回大营了”慕白说道。 上官锦虽说暂时骗过了联军,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联军早晚会知道怀安城的真实情况,包括只剩下半条命的李凤歌,如今之际自然是要相处退敌之策,李凤歌纵然此刻只能躺在床帏间,可他没有忘记自己广陵王的身份,让广陵的将士活下来,让广陵的百姓免遭战火,这便是他这个广陵王的职责。 “如今的局势越发不利,咱们要赶紧想想办法……咳咳!”李凤歌忍着疼痛费力地说道。 “三军合盟,朝廷将李辞和张彦虚紧紧拉在手中,如今要想瓦解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派死士,乔装城朝廷的军士,突袭西南和嘉义王府,只要他们生起疑虑,这个危局自然便可以解开了”云娘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将李凤歌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又要死人吗?”李凤歌皱了皱眉头。 “打仗哪有不死人了,殿下还是好生安养,这件事我会安排好的”慕白说完便转头朝着房间外走去。 世上所有的结盟,都是脆弱的,不过是利益的短暂苟合,李辞与张彦虚之所以会和孟清欢走到一块,冲的便是瓜分广陵这个硕大的金库。如今李辞与张彦虚的人马消耗严重,粮草已经明显出现了供应不足,他们不像王楚歌,又整个大胤朝廷作为后盾,若是不能短时间拿下广陵城,军中的士卒甚至会有出现哗变的可能。 暮色下,广陵军中挑出来的死士,骑着快马趁着夜色悄悄潜出了城,他们抱着赴死的决心,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奔去,慕白站在城楼上,目送这些前行的勇士,他们不会再回到这座城,他们再也见不到他们的家人,可是他们的名字,将会在广陵军中流传,未来还会被载入大胤的史册。 千里之外的嘉义城,守城的军士正在城门楼下打盹,忽然听见一阵响动,声音还越来越大,那名军士匆忙地站了起来,朝着远处眺望,不多时便看见乌压压的一堆甲士,举着胤字旗,朝着嘉义城奔赴而来,守城的军士赶忙喊道“快关城门,快!”。 话音未落,一只箭矢便穿过了那名军士的咽喉,城门合上时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守城的参将站在城头眺望,见到胤字旗便连忙唤来一旁的传令兵,将匆忙写下的军报,送到广陵前线。 于此同时,战火也烧到了十万大山,胤字旗飘荡在西南上空。西南的城寨没有坚固的城墙,只得与来犯的军士死磕,广陵军对于这些人下手也毫不手软,尖锐的长矛像是可以刺穿苍穹。 “首领,是朝廷的人,小侯爷他们上当了!”。 “快将这里的情况送出去,让小侯爷他们赶紧回来,再不回来能不能拿下广陵姑且不论,西南肯定是保不住了”。 …… 军报送到广陵前线的速度,比慕白料想的还要快一些,张彦虚与李辞各自接到部卒送来的信,脸色一时间变得十分难看,军营中一时哗变,王楚歌这个大将军也压不住。西南的将士与嘉义军的将士,将朝廷的大军围住,甚至出手从朝廷军的手上抢夺粮草,场面变得混乱无比,昨日还在阵前并肩的同袍,此刻便刀兵相向。 “王楚歌,你们可真够卑鄙的!”李辞骂道,吕归抽出剑将李辞护住。 “连派人偷袭盟军的事情都做的出,王楚歌,你们一开始就没打好算盘……”张彦虚怒不可遏的说道,毕竟西南的损失比嘉义军还要大。 “二位,此事我真不知情,或许是广陵军的离间计,二位这便是上了李凤歌的当了”王楚歌赶忙解释。 “真也好,假也好,再不回去家都要没了,要死磕广陵城,大将军还是自己来吧”李辞与张彦虚说完便各自领兵拔营离去。 没了两翼的助力,王楚歌自然也不敢轻易地留在这里,连忙带着大军后撤。慕白站在城楼上,望着联军退去的身影,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刚准备回头,便看见李凤歌站在了自己的身旁。 “这些天辛苦了!”李凤歌轻轻地搂着慕白的腰。 “没办法,以后要养一个吃软饭的了,不辛苦些怎么行?”慕白拿李凤歌打趣说道。 “软饭好啊,软饭吃的养胃,以后……”李凤歌的神情有些落寞,尽管说话时一副嬉笑的样子,可是眼神里依旧能看出一些心酸。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二次北上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夏日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广陵王府历经怀安城一战,此刻也算是恢复了元气,李凤歌的伤势已然大好,只是再也提不动刀剑,沉重的铠甲足以压弯她的腰。广陵军没有忘记那一战中死去的弟兄,他们磨练了自己的兵刃,跨着威武的战马,再一次扛起了广陵军的大旗北上。 慕白挥舞着手中的剑,他的剑正指向西北军大营,广陵军的铁蹄溅起尘土,铠甲在炽热的光晕下熠熠生辉。此刻鲜血挥洒在大地的每一寸热土,黑云铁骑将长矛刺进敌人的心脏,朝廷的大军连连败退,一时间溃不成军。 “再过半月就能到京城了,殿下为何还是皱着眉头?”慕白不解的望向李凤歌。 “也许是死的人太多了吧,不想再看见有人死去了!”李凤歌说话的声音很小,时不时还伴随着咳嗽声。 “希望殿下可以成为一名好皇帝,这样大胤的子民就可以休养生息。”慕白扶着李凤歌走进了帐篷。 遥远的京城,大胤皇宫之内,孟清欢变得焦躁不安,前线的战事连连溃败,广陵军一路上势如破竹,此刻已经将剑锋指向了京城。李谨还是老样子,日日不问朝政,甚至不知道他这个皇帝之位,已然是朝不保夕。 前线的军报一封又一封的送了进来,王楚歌战死的消息,便是压垮孟清欢最后的一根稻草,阁老们纷纷不敢说话,一众人都将目光朝着这位皇后殿下投去,一旁的小天师,张蕴清皱着眉头,许久才缓缓抬起头。 “如今之计,只能决了大江的河堤,将南北两地划开,如此或可以抵挡广陵军的铁蹄。”张蕴清话音刚落,众人便大惊失色,决开大江的河堤,便要死去数以万计的生灵,这样的决策足以让众人被唾骂千古,谁敢下这个命令变成了一个问题。 “也只能这么办了传我旨意,令大军决开大江的河堤”孟清欢站起身子,目光坚定的望向一旁传旨的内侍官,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个千古骂名不用自己来背。 孟清欢的旨意,连夜便被送出了京城,前线的将领们听见要决大江的河堤,纷纷破口大骂,却又无可奈何,如今大军接连溃败,再这样下去,剩余的残部就都要栽在广陵军的手上。 黎明时分刚刚破晓,还在睡梦中的百姓,便被滔天的洪水卷走,他们甚至来不及哭泣。大江的水倾泻而下,一时间变成了千丈的湖泊,上面还浮着尸体。李凤歌站在大营的望楼上,眼神中有无限的悲悯,他看见在湖泊中飘荡的一具尸体旁,有一个木盆,里面传来了微弱的婴儿的哭泣声。 “快!那里面有个孩子还活着”李凤歌连忙吩咐一旁的军士,赶忙划着木筏将那个孩子抱了过来。 婴儿已经哭的有些力竭,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饥饿。李凤哥瞅了一眼慕白,慕白尴尬的摸了摸自己被盔甲罩着的前胸。军营中的伙夫熬了一碗米汤送过来,李凤歌将那个婴儿抱在手上,慕白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米汤,放在嘴边小心的吹了吹。 “你看他不哭了!”李凤歌朝着慕白说道。 “看来殿下不光是哄女人是一把好手,哄孩子也是无比的在行”慕白说着,又舀了一勺米汤,放在那个婴儿的嘴边,小心的一点点喂进去。 “你什么时候也生一个?”李凤歌瞅了慕白一眼。 “等咱们进了京城再说吧,朝廷决了大江的河堤,咱们想要造好船只渡河还需要些时日”慕白将空荡荡的碗放在一旁,伸手将孩子抱在怀里,接着对李凤歌说道“这孩子这么小就没了爹娘,咱们不如收养他,殿下也认一个干儿子吧!”。 “听你的,这孩子看着也与我有缘,只是该取一个什么名字呢?”李凤歌挠了挠头,若是让孩子跟自己姓李,显然又有些不妥,毕竟李凤歌的李是大胤皇室的李。 “孩子跟我姓,就叫慕琛”慕白看向李凤歌的眼睛仿佛有光。 建造大船渡河,是一件费工废料费钱的事儿,想要将广陵军送到对岸去,怕也不是一件易事,对岸的城楼上,时刻站着弓弩手,他们的目光死死地盯向前方,一旁放着箭筒和床弩,为的就是时刻防止广陵军的奇袭。 大江决堤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广陵城,连带着李凤歌给云娘的亲笔信,大意便是让云娘,从广陵王府的府库里拨出银两,在广陵城大肆招募工匠,建造可以渡河的大船。 “大胤朝廷是疯了吗?居然能作出决堤之事,即便是能暂时抵挡住我军进军的步伐,可终究是失了天下人的民心,他这个皇帝算是当到头了”云娘将信收好,一旁的阿蛮正在熟睡,上官锦跟在林厢后面学做虎头鞋。 “这建造大船,又得花费不少银子,自从殿下起兵,咱们王府的钱就像水一般的流出去,也不见什么时候有个进帐”上官锦显得有些不开心,做的虎头鞋针角也有些轻扭八歪的。 “殿下的事是大事,本不是咱们该多问的,妹妹还是想着早日为殿下添个一儿半女”林厢将手头上的针线放在一旁,又将上官瑾手头上的虎头鞋拿了过来,将那些杂乱的针线理清,林厢拿上官锦打趣道“这本不是你该学的,妹妹不如变个戏法给我们瞧瞧,也让我们知道当初你是怎么拐走的殿下”。 赵柯将招募工匠的告示贴了出去,不仅仅是广陵城,整个江南但凡是有手艺的工匠,都朝着广陵赶了过来,贩卖木料的商人,也来了一拨又一拨,广陵王府没有还价的习惯,只要木料的材质足够好,云娘都让赵柯照单收下。 此次需要建造的数量足有二三百艘,工期自然不是一两个月便能完成的,云娘将所需费用一一在账册上记下,若不是李凤歌从京城带回来的那千万两黄金,还有几十箱价格不菲的珠宝,怕是即便以广陵王府的财力,也不可能在战事中支撑这么久。 洪水成功的挡住了广陵军北伐的脚步,孟清欢这才舒展开眉头,只是小天师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的目光变得浑浊,说话的声音变得微弱,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毕竟决开大江堤坝之事,本就是个伤天害理的主意,小天师是在赌,用自己的这条命赌李谨这个皇帝能够继续做下去。 可惜的是他并没有赌对,即便广陵军暂时停下了北伐的脚步,可是天上的那颗帝星,却变得无比的黯淡,就像先皇帝的那颗帝星一样。小天师的神情有些落寞,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等人们察觉过来时,他已经没了呼吸。 “皇后殿下!小天师没了”来报的宫人大惊失色。 “什么怎么会这样?”孟清欢沉默了许久,抬头对宫人说道“传陛下旨意,厚葬小天师,礼遇天师府”。 第一百二十章 兵临城下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寒冬腊月,朔风重重的敲打在将士们的铠甲上,李凤歌的大军占据了雍州城,大雪纷纷落在娇俏的梅花的枝头上,然而却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心情欣赏此时的美景,比如困守在京城早已名存实亡的朝廷。 自从雍州失守的消息传进了宫里,皇帝便犯了晕厥之症,孟清欢坐在御榻旁,握着李谨忍不住颤抖的手,好不容易才将汤药喂了下去。皇帝卧在御榻上,紧紧的抱着孟清欢的腰,眼神闪烁不定的,像是害怕广陵的大军,随时有可能攻破皇城的大门。 “陛下!没事的,会没事的”孟清欢安慰的说道。 “他们……他们会不会杀了朕?会不会将朕流放?还是找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关起来。”李谨的双手越抱越紧,说话的声音很急促, “皇城内还有十万守军,这些守军都会听命于陛下,我想广陵王也不敢乱来”孟清欢边说边轻拂着皇帝的后背。 雍州城内,赵轲将安民的布告贴在了显眼的位置,广陵军也开始收拾这座残破的城池,地上的血水被冲了一遍又一遍,勉强冲散了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儿,只是此刻已然入冬,地上的水很快结成了厚厚的冰,如果一个不注意便会摔个四脚朝天。 慕白将狼皮披风披在李凤歌的肩膀上,李凤歌顺手又接过从一旁递过来的手炉,面前枝头的梅花开得正艳,隐隐还能闻到一股暗香袭来,轻雪盖在李凤歌的头顶,倒是遮盖住了他那显眼的白发,自从怀安城的那一战结束,李凤歌的身子便一天不如一天,汤药是须臾间离不开的,每次都得慕白狠狠的捏着李凤歌的鼻子灌下去。 “皇城近在咫尺,殿下打算怎么做?”慕白站在一旁问道。 “皇城里还有十万守军,想要拿下虽说费一些事情,却也不需要半个月,只是城内必竟有二百余万百姓,情急之下,朝廷必然将这些无辜百姓拉上墙头,这却是我所不忍的……咳咳”李凤歌左手握成拳,捂着嘴咳嗽道。 “那殿下的意思是?”慕白侧着凤目望向李凤歌。 “写封信吧!若是孟清欢肯降,李谨可以不死,十万皇城内的守军可以不死,二百余万百姓也不至于遭到无辜牵连,只要皇帝肯禅让,便给他一藩地,依旧封做藩王,藩地的赋税皆作为供养,可以再给他一支亲卫军,后嗣世袭罔替。”李凤歌折下一枝梅花,插在慕白的发梢间。 内阁大臣收到李凤歌的书信,丝毫没敢耽搁,便送到了孟清欢的手中,朝臣们不再做着皇帝岳丈的美梦,他们已然看清了此刻的形势,自然是迫切的希望李谨能够禅让,如此等到了新帝登基,他们依旧是大胤朝廷的重臣。 皇帝睡在御榻中,此刻他小心的掀开了一角帘子,眼神朝外偷偷的望去,便能看见那帮内阁大臣将孟清欢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纷纷开始劝说,直言若是皇帝不肯禅让的利弊,吓得李谨大声尖叫起来,接着便从御榻上冲了下来,从一旁的剑架子上拿起天子的佩剑,剑锋指向这些胡子花白的朝臣。 “滚!都给朕滚!”李谨此刻似乎有些疯魔,吓得内阁大臣们赶忙退了出去。 “陛下!没事的陛下,我在这儿,他们不敢欺负你的”孟清欢一把将皇帝李谨抱住,顺手将剑柄夺了下来,生怕皇帝伤到自己。 皇帝李谨抱着孟清欢嚎啕大哭,却又感觉到一丝释然,至少广陵王肯给一条生路,至少他不需要被割下首级,悬挂在城墙上。虽说是有些不甘,却也只能眼巴巴的望着江山易主。 “你说……他真的会放过我们吗?还是为了骗朕写下禅让诏书,在将朕关进大狱里?朕就不该来争这个什么皇位,清欢,我好想回藩地,咱们真的还能回去吗?”李谨此刻已然崩溃,大冬天的赤着脚踩在地砖上,似乎也不觉得冷,门外的疾风吹的大雪飘了进来。 “陛下放心,若是广陵王真的要大开杀戒的话,那我便死在陛下的前头,陛下赶快回御榻休息,千万别冻坏了龙体!”说着孟清欢便扶着皇帝朝御榻走去。 哄着皇帝睡去之后,孟清欢转身走向了桌案,提起羊脂玉笔,在洒金的宣纸上写道“今夜皇城外十里,请广陵王一叙!”写完便命人送了出去。 皇城外十里的地方,对于李凤歌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当初他便是在这里认识的林厢,他还记得彼时自己狼狈的样子,住在一个破茅棚里,睡在潮湿的茅草堆上。李凤歌看完信便将信收了起来,带着慕白和一队亲卫,便朝着皇城的方向赶去。 当初京城大疫,难民窟的那一帮叫花子都死掉了,如今却又来了一帮新的。天色刚刚有些昏沉,这些人守在寒风和黑夜中,朝着李凤歌的车驾围了过来。一旁的军士想要驱赶,李凤歌却将那名军士拦了下来,又命人拿了一些肉饼分发给众人。 “殿下当初要饭的时候是否也是这个样子?”慕白拿李凤歌打趣道。 “比他们还要惨,连吃都吃不饱,想进城却被人赶了出来,差一点死在这里”李凤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示意车驾继续前行,在不远处有一座凉亭,那边是李凤歌与孟清欢约定的地方。 天色暗的很快,不久便需要燃起火把才能看见,远处传来嗒嗒的马蹄声,众人抬头朝着京城的方向望去,隐隐已经可以看见一队模糊的人影朝这边袭来。李凤歌挥了挥手,示意甲士们退到一旁,身边仅留有慕白一人。 不多时,孟清欢朝着凉亭走了过来,她穿着皇后制式的华服,那是只有皇后与皇帝大婚的那一天才会穿着的,除此之外,便只有百年之后皇后与皇帝埋入陵寝的时候才会穿上。慕白看着有些出神,毕竟这是天底下的女子都向往的一件衣服。 “广陵王倒是来的够快的”孟清欢望了一眼身旁的石墩却没有坐下,说话的语气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看来皇帝是答应禅让了?”李凤歌望着孟清欢问道。 “只要广陵王真的能保证我和陛下的安全,这皇位便让与广陵王殿下,说到底是你们李家的东西,无非是左手换给右手,只是不知道的是,广陵王殿下该如何取信我与陛下?”孟清欢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不忘望一眼旁边的慕白。 “皇后殿下不妨有话直说,本王到底该如何做才能取信于陛下?只要能让这事到此为,本王便愿意去做!”李凤歌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孟清欢。 “广陵王殿下果然痛快,这里有一瓶毒药,服下之后便需要日日服用解药,若断药一日便会暴毙身亡,此药天底下只有我一人会炼,就算是国师大人,也没有解毒之法,殿下若肯服用,我便信陛下也信”说完孟清欢便掏出了一个瓷瓶,递到了李凤歌的身前。 李凤歌没有犹豫,纵然是慕白想要抢夺那只瓷瓶,却被李凤歌一把抓住手腕,李凤歌将那只瓷瓶握在手中,并将上面的塞子拔开,倒出里面灰褐色的药丸,一仰头便吞进了嘴里没有丝毫的犹豫。 “殿下果真是个痛快的人,且等过了新年,我便打开皇城迎殿下入京登基称帝,这是解药殿下要记得日日服用。”孟清欢将另一个瓷瓶递到了李凤歌的手中,便转身向回走去,有了这一次试探,她才能放心的让皇帝写禅位诏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典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正月初二刚刚过完新年,皇城中的爆竹声噼里啪啦的响着,李凤歌坐在步辇上,身后跟着一众广陵军的将士,朝着大殿走去。此刻的他穿着十二章服,头上戴着冕旒,手上捧着一个漆红的木匣子,里面放着印,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的传国玉玺。 步辇缓缓行至玉阶下,慕白搀扶着李凤歌走了下来,缓缓走进大殿。大殿内文武百官分列左右,内侍官扯着嗓子喊道“朝拜新君!”群臣纷纷跪伏在地上,看着山河万里,陛下万年。李凤歌将手中的木匣子,交到一旁内侍官的手中,一掀袍子就坐在了龙椅上。 “免礼,宣诏!”李凤歌打起精神正襟危坐。 两名内侍官将登基诏书缓缓展开,一名内侍官,照着上面念道“受滋明命,皇帝诏曰,朕躬德薄,为应天命,忝为人君,当奉宗庙,当继社稷,今改年号为永安,望山河无恙,岁岁安宁,今尊生父为太上皇帝,供奉宗庙,尊生母为皇太后,今封谢氏悦苓为皇后,以正后宫,潜邸周氏云娘,诞育皇嗣,封皇贵妃,慕氏随朕征战,于国有定鼎之功,封作贵妃……”余下众人一一皆有封赏,就连广陵王府养马的马夫,也封了一个轻车都尉。 如今天下大势已定,除了嘉义王府与西南十万大山,天下已悉数尽归李凤歌。登基的大典繁琐而又冗长,过了整整有两个时辰,才算了事。慕白扶着李凤歌朝后宫走去,没了那帮文武百官盯着,李凤歌竟是一副颓废之象,丝毫没有刚才的庄严肃穆,这也不难怪,能在大殿中硬撑两个时辰,对于此时的李凤歌来说,已经是极为不易了。 “陛下,是不是累着了?”慕白小心的扶着李风歌。 “是有些,朕……”李凤歌话音还未落,便晕倒在了慕白的怀里。 跟在身后的内侍官赶忙上前帮着慕白扶着刚刚登基的皇帝,几个人将李凤歌搀进殿内睡在御榻上,一名内侍刚要转身朝殿外走去,便被慕白拦了下来。皇帝昏厥的事情非同小可,尤其是在登基大典的当日,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慕白害怕这样的消息流传出去,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于是便将几名内侍官都扣在了殿内,不许他们随意走动。 李谨走出皇城的那一刻,站在城门下又望了望里面的大街,顺着这条路直走便是皇宫的宫门,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失落又像是安心,虽说是落魄的离去,可好歹是保住了一条命,还有后半生的富贵荣华,连带着自己当皇帝是纳的那些姬妾妃嫔,全部都浩浩荡荡的朝着藩地行去。 “要我说咱们就不该来,这一年真是苦了你了,你看看都瘦了”李瑾走上马车前,边走边在孟清欢的耳边说道。 “或许吧,希望以后的日子能安生点”孟清欢跟着上了马车,一众人消失在城门下守卫的视线里。 御榻上的李凤歌躺了能有一个时辰,玄机子的银针扎在他的百会穴上,李凤歌的眼睛微微的颤了几下,接着缓缓的睁开,一众人围在床头,担忧的望着此时的李凤歌。 “陛下,可觉得好些了?”玄机子问道。 “多谢丽妃施针救治,朕已经好多了,这身子是一天也不如一天了,你们的肚子也得抓紧些,别等朕哪天忽然间走了,还没能给你们留下个念想”李凤歌强撑着靠在御榻上,从苏蒙的手中接过一个玉碗,里面装着苦涩的汤药仅仅是闻着就让人没了食欲,李凤歌闭着眼睛,一只手紧紧的捏着鼻子,一仰头便将汤药灌了下去。 云娘赶紧拿起帕子,将李凤歌嘴角的汤药擦去,众人又将视角朝着玄机子投了过去,希望玄机子能够有救治之法,玄机子不想让众人沮丧,更不想让李凤歌整日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于是说道“此事虽不易,倒也并非绝路,陛下且好生安养,万万莫要劳心伤神,待我练出丹药,陛下的危困必解。” “真的?”李凤歌紧紧的捏着玄机子的手腕,他并没有自己看上去那么豁达,阿蛮还这么小,若是李凤歌真的就如此撒手人寰,这大胤的江山交在一个稚童的手中,这朝堂上的文武重臣,又有谁真的会将一个黄口小儿放在心上?从来都是主少国疑,李凤歌可不相信这些朝臣真的像他们自己说的那样忠心。 “真的陛下,我可不敢犯欺君之罪”玄机子尴尬的笑了笑。 天下已然大定,只是社稷仍有两处烽烟,西南是定然要收回来的,与李辞的杀父之仇自然也是要报的。十五刚过,朝廷便派了大军前去围剿,林凌与赵轲二人领兵,李凤歌又派人将武当山团团围住,为的便是让吕归及时收手,认清天下大势已然成了定局。 道门中人最知道顺应时势,吕归并没有继续的留在李辞的身边,而是骑着快马赶回了武当山,又向朝廷上了书信请罪,对于此人该如何处理,朝臣们的意见各不相一,有人说此人当年差点杀害陛下,理当枭首示众,又有人说应当赦免,以显示陛下的宽厚与仁德,更能让那些还在助纣为虐的军士早一点弃暗投明。 朝堂上七嘴八舌的吵得李凤歌有些头疼,李凤歌挥了挥手示意让众人停下,他并没有打算去追究吕归的罪行,毕竟武当山也只是此次大局博弈中的一颗棋子而已,吃掉对方的一颗棋子并无助于局势。 “此事便就到此为止,赦免他武当山的罪过,其余那些还在助纣为虐的将领,只要愿意改弦更张,也一并赦免,令人传旨下去通告四海。”话音刚落,一旁的内侍官便扯着嗓子喊道。“退朝!”这是慕白特意交代的,若无什么要紧的事情,便让陛下早些下朝回来休息。 李凤歌的皇后谢氏,无聊的捧着手中的画本,论起来他应该算是李凤歌的表妹,自从登基大典之后,谢氏便与自己的这位表哥没见过几面,直至今日两人仍旧没有圆房。这也不难怪,谢氏看上去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她与李凤歌整整差了六岁,此时还显得很稚嫩什么都不懂,整日也只是呆在皇太后的身边。 “表妹这是在看什么呢?竟然看的这么出神。”李凤歌朝着殿内走了进来,一把抢过谢氏手中的画本。 “表哥你又欺负我,我呆在这里都快闷死了,一本画本也被你抢了去”谢氏嘟着嘴,装作不开心的样子。 “咳咳……怎么会,朕可不敢欺负你,若是把你给惹哭了,皇太后又该训朕了”李凤歌一只手握成拳头捂着嘴,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枚羊脂玉蝉握递到谢氏手中“给,送你的!” “谢谢皇帝表哥……嗯嘛。”谢氏趁着李凤歌不注意便在她的脸庞上亲了一口。 “这是谁教你的?”李凤歌装作嫌弃的样子擦了擦。 “还能是谁?当然是母后教我的,母后还教了我好多还说……”谢氏刚打算说下去,便被李凤歌捂住了嘴巴。 “嘘!你是皇后,这些话能当着人前说”李凤歌朝这些是翻着白眼。 第一百二十二章 储君该立谁? - 京都烽烟录 - 南归客 夏至时,西南的战事渐渐平息,嘉义王府也被朝廷的大军攻陷,李辞与张彦虚均被押送到了皇城。朝议时众人倒是没有在如何给这些押解进京的罪案定罪的事情上纠缠,反而是对立储的事情争论不休,李凤歌身子不大好的消息,到底是流出了皇宫,文武百官自然是害怕有一日李凤歌轰然倒下,大胤再一次陷入混乱。 如今后宫之中,除了皇后谢氏之外,其余妃嫔皆已经有了身孕,按照长幼之论,云娘所生的阿蛮为长,自然是当立阿蛮为太子,可是若是以嫡庶来论,日后皇后若是有孕,所生若为男,嫡还在长之前。 “陛下春秋盛,此时若是立储,未免不吉利,臣倒是听闻陛下久未与皇后同衾,陛下不该行此宠妾灭妻之事,当早日与皇后殿下孕育子嗣,以正后宫以延国祚,此才是当下急切之事”御史台的一帮人参奏说道,这显然是谢家的老首辅大人,李凤歌的外祖父指使。 “国赖长君,陛下纵然春秋盛,可储君与寻常皇嗣毕竟不同,皆应该自幼好生教养,日后方为仁德之君,贤明之君,臣请陛下准臣所奏,立长皇子为储”尚书省左仆射站了出来跪在御阶下。 李凤歌强撑着疲惫,将身子坐直些,望着大臣们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先等等吧,今日朝议便先到这里”说完李凤歌便站起身子,朝着后宫走去。 慕白靠在躺椅上,一旁的内侍手中拿着团扇,轻轻地摇了摇,一旁还放了许多冰块。以往慕白在军营中,哪里享受过这等待遇,竟一时间变得有些慵懒,或许怀有身孕也是缘故之一。 一旁的内侍官见到慕白缓缓睁开眼,赶忙走上前将一杯凉茶递了上去,宫里的人最是伶俐,贵人们的一个眼神,便能领会到其中的用意。 “陛下呢,还没回来?”慕白侧着身子望着那名内侍官问道。 “陛下刚刚下了朝会,此时在寝殿躺着歇息,今天朝臣们惹得陛下头疼,怕是陛下要睡上好一会儿”内侍官见慕白问话,赶忙跪在一旁,小心地接过慕白手中一饮而尽的瓷盏。 “怎么回事?今日林将军与赵将军押解李辞与张彦虚进京,照理来说是大喜事,怎么还会惹到陛下呢?”慕白皱了皱眉头。 “娘娘不知道,大臣们为难陛下的不是这件事,而是……而是立储!”那名内侍官将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慕白能听的见“幸好陛下没应下此事,立储之事,还是等娘娘生下小皇子再提不迟”。 慕白望着自己的肚子,伸手轻轻地摸了摸说道“我只希望他平安健康,至于会不会被立为皇储,我倒是并不在意”。 “娘娘慎言!”内侍官急的皱着眉头朝着慕白说道“小人在宫里呆的久了,皇家的事情比娘娘知道的要多些,伺候了这么多贵人,小的还没见到哪位皇子能逃得过立储的风波,娘娘不知道,刚刚走了的那位天德皇帝,为了继承地位,可是杀了自己的亲老子,娘娘莫因为一时的心善,断了小殿下的前程”。 内侍官话音刚落,慕白恍然间愣了一下,她好像是忽然间才想起,这里是皇宫,是离权利最近也是离亲情最远的地方,方才慕白说不想让肚子里的孩子当皇储这句话是真的,可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健康这句话也是真的。 朝堂对于立储之事的议论,同样传到了云娘的耳朵里,云娘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上摇着的拨浪鼓忽然间停了下来,她望了望阿蛮,转过身子朝着身边的宫娥问道“陛下真的将此事押后了?”。 “千真万确,娘娘要小心些了,纵然陛下欲娘娘这么多年情深义重,可是立储的事情,不是陛下一个人能定下来的,怕是谢家的人有什么心思”宫娥说着用帕子将阿满嘴角的口水擦拭干净。 “谢家人想干什么?陛下答应世代谢家女子可以为后已然是恩宠,他们还想要什么?”云娘有些愠怒。 “娘娘好生糊涂,如今娘娘生在局中自然是看不明白,这血缘关系有多重娘娘不会不知道,当初谢家之所以愿意倾尽全力支持陛下,还不是因为陛下的骨子里有一半谢家的血液?”宫娥边说边皱着眉头,神情很是焦躁不安。 “这件事,本宫知道了,你莫要对外面乱说什么,虽说你是从潜邸跟着进宫的老人,可是这里是皇宫,说话都注意些”慕白叮嘱道。 “是,娘娘!”。 皇帝的寝殿内,李凤歌在御榻上辗转反侧,说是安养,事实上哪里安了下来,这储君之事自然为大,自己的这副身子李凤歌又是比谁都清楚,怎么可能不急着想要立储?可是谢家的态度李凤歌也不能不照顾,只是谢家如今便敢这样,那么等自己日后,若是皇储年幼,又该如何? 李凤歌撑着靠在床头,刚打算让一旁的内侍官倒杯水送过来,便听见皇后谢氏的声音,李凤歌侧目望去,一个活泼烂漫的少女,哪里有半点皇后的样子?走路说话全是一副小孩子的样子。皇后一屁股住在御榻的床头,拉着李凤歌的胳膊便说想要出去骑马。 “别闹,朕今天身子有些不舒服,你要是无聊了,便去找皇太后去闹去”李凤歌在皇后的大腿上掐了一下,皇后才将手扯了回去。 “陛下,母后让我来你这儿,你又将我朝着母后宫里推,还让不让人活了?我的好哥哥,我都无聊死了,皇宫里太无聊了,要不咱们出去逛逛吧?”皇后趴在李凤歌的胸前撒娇道。 “就知道胡闹,你现在是皇后,怎么敢胡乱去街市?让百官知道了,朕明天又该被他们念叨一个早晨”李凤歌的指头在皇后的额头眉心处狠狠地点了一下。 李凤歌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皇后谢氏赶忙去端水,一边捧着茶盏一边朝着两旁的内侍官骂道,责问他们是如何伺候的陛下,两名无辜的内侍官,只得跪伏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好在这位皇后只是小孩子的脾气,只是责骂几句,并没有真的罚什么。 “好了,等朕先歇一会,吃过午饭再陪你闹腾”李凤歌喝完水说完话便打算躺下来,谁知道皇后谢氏立马脱了鞋子直接跨进床沿靠里面的一次,一同躺了下来。 “那我陪陛下一起,母后说了,咱们俩应该睡在一起,只有这样才能生孩子的”皇后谢氏抱着李凤歌的一只胳膊枕着。 “怎么母后天天都教你这些?”李凤歌皱了皱眉,可还是任由皇后谢氏躺在自己的怀里,毕竟她是大胤的皇后,皇后与皇帝同榻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只是李凤歌一直抗拒罢了。 “陛下不是要歇息吗?”。 “朕闭嘴!”。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