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掘人坟害死人(一) - 人生处处都是坑 - 雨点笙笙 刚下过两日雪,素来诡秘脏乱的乱葬岗覆上雪被后看着竟也与寻常地方无异。但到底是不同的,这方圆不到一里的土地可比其他地方肥沃的多,却没哪个农人会稀罕这块地方。 会来这儿的有三类人,其一,奉命来埋尸的倒霉官差;其二,家里有人走失后心灰意冷来认尸的可怜人;其三,脑子不清胆大包天的掘坟之人。 今日来到乱葬岗的就是这第三类人,来得还不少,八个壮汉,各个拿着铁锹锄头,嘿咻嘿咻喊着号子掘坟。雪被刨开了,土被挖开了,露出底下裹着腐尸的草席。“是他吗?”不时有壮汉发问。 “脑子被酒泡了?”儒软的声音刻薄地回应,“我要的是一副棺材,可不是这些破草席!”皮靴踩在雪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身着红色披风,脚穿黑靴的人嫌恶地看着草席和壮汉。 满月月辉下,壮汉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一名粉雕玉琢约莫七八岁的男童出现在他眼前。 男童说着刻薄话,胆大包天地指挥着胆大包天的人行着胆大包天的事,眼里无一丝畏惧。 “邵府的少爷就是不一样,细皮嫩肉的,”壮汉“呸”地吐出一口唾沫,心想,“可惜没教养,心比墨黑!” 被他唾弃为没教养的男童正是邵府现今唯一的少爷,邵倾音。 说是少爷也不对,因为他只是邵太师的外甥,只因邵太师至今未有子嗣,他才被尊称为一声“少爷”。 说到邵倾音,这皇城里的人能说个三天三夜。 得先从他的出生说起,真真切切的邵太师亲妹妹所出。 这可没什么可羡慕的,因为这邵小姐可是皇城里臭名远扬的人物。嚣张跋扈,生前桩桩件件都是恶事,而且还与男人私通怀了这邵倾音,卷走大半家产,生生气死了邵老太爷。 邵倾音的体内流着从母亲身上传承下来的大逆不道的血,招人嫌恶得紧。 许真应了一脉相承,邵倾音小小年纪就张扬跋扈。赌坊青楼、歌姬舞女……乌烟瘴气的东西他沾了个全。还有他闯的那些祸,打架斗殴,当街抢东西都是有的,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与六皇子祁乐的纠缠不休。邵倾音和六皇子年差两岁,邵倾音今年十岁,六皇子十二岁。 六皇子一向宽厚仁义,在百姓心中颇受拥戴。但不知怎的就被邵倾音缠上了,变着法的被他找麻烦。偏生这冤家还是恩师的外甥,六皇子不好罚他。几年下来,两人的恩怨能数上三天三夜。 壮汉挖出的尸体越来越多,有些不知轻重地直接一锄头挖碎了血肉。重见天日的腐尸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恶臭,饿急了的野狗眼冒绿光在四周徘徊。 倾音手里拎着一盏白灯笼,对周围的野狗咆哮、烂尸恶臭通通无视,眼睛盯着乱葬岗,笑得愈加烂漫。 壮汉干活干得热血朝天,却浑身发抖。寻常孩子胆子再大,看见一地碎尸腐肉都不会笑的,究竟是冷血到什么地步才能在这血腥的一幕里笑得天真烂漫? “嘭!”在壮汉兀自惊惧的时候,手中锄头挖到了一个硬物。 “找到了找到了!”他身边的同伴惊喜道,倾音眼前一亮。 壮汉们合力挖出这副找了许久的棺材,抬到地面上。“开棺。”倾音走上前命令道。 有胆子挖坟的壮汉自然不怕开棺,一阵捣鼓后棺材钉终于被拔了出来。 掀开棺材板,倾音就着灯笼看清了里头的尸体,面色平静。 那是一具男人的尸体,骨瘦如柴,已经开始腐烂,辨不清真容,但倾音确定要找的尸就是他。 她心中唾弃着杀人埋尸的人,杀了人扔乱葬岗里就算了,还用棺材埋人,这算慈悲还是仁义?呸,假正经! “盖棺,四人抬着棺材跟我走,剩下的人留下把坟填回去。”起风了,倾音戴上披风自带的帽子。宽大的帽子掩住了他的大半张脸,看不见神色。 今日仁清城里炸了锅,众人纷纷奔走相告,邵府的小少爷又搞事了! 四名壮汉抬着一副棺材稳稳地走在路上,另有八个老弱妇孺哭哭啼啼,抛撒纸钱。 而倾音盘腿坐在棺材上,一身红衣,笑容烂漫,与这悲惨的送别场面格格不入。 大不敬,对死者的大不敬!众人夹道看着眼前一幕,指指点点。 对周围人的指责置若罔闻,倾音泰然自若地对抬棺和哭丧的几人说:“将棺材放到香留客门口,记住,到了门口就给我用最大力气放声哭,谁哭的最大声,小爷我另有赏钱。” 话音一落,身边几人的哭丧声愈发高涨起来,尤其是抬棺的四个壮汉,声如擂鼓。 不远处最大的酒楼香留客里的跑堂伙计原本是出来看个热闹,却眼瞅着热闹到了自家门口。 香留客掌柜看着面前的黑棺材和哭丧的几人,脸部抽搐。 他想骂娘也想打人,但是给他找晦气的人他惹不起。 “去,给我把六皇子叫出来!”倾音指着掌柜的鼻子。 掌柜的手微微颤抖,脸上堆笑:“邵少爷,这……”祖宗啊,这小魔王怎么知道今天皇子在这儿? “敢不听我话?”倾音眼睛微眯,“你知道我舅舅是谁吗?” 知道,你舅舅是这城中最倒霉的人!在场众人心里回应。 掌柜握了握手,正想赔礼道歉,一道饱含怒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邵倾音,你想做什么?” 香留客里走出来一名少年,约莫十一二岁,一身白色银丝华服,头发一丝不苟地用玉冠束起,耳垂处有颗红痣,面容白皙俊朗却满脸怒气。 倾音看着来人,嘴角勾笑,眉眼一弯,竟然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道:“倾音拜见六皇子哥哥。” “草民拜见六皇子!”如恍然大悟,围观众人异口同声地行礼。 祁乐觉得自己快要气炸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道:“免礼!” “多谢六皇子哥哥。”倾音挺直了原本就很直的腰板。 “你究竟想干什么?”祁乐问。 第二章 掘人坟害死人(二) - 人生处处都是坑 - 雨点笙笙 “六皇子哥哥,”倾音无视了祁乐怒气,笑着说,“你是舅舅的得意门生,理应知书达理,公正不阿,对不对?” 祁乐心生警惕,“对。” “那么,”倾音一手放在了棺材上,虽仍笑着,却面有凄然,“我这里有一桩命案无人诉苦,哥哥愿不愿意来评评理?” 祁乐看见这口棺材,眼睛微微瞪大。护卫南宫脸色一白,震惊地看着倾音,这魔王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人群中,身着藏青华袍的男子看着主仆二人大惊失色的模样,满意地露出笑容。 倾音一眼瞥见人群中的男人,手不禁抠住了棺材,露出更加凄然的神色,“六皇子哥哥?” 祁乐被这一声“哥哥”骇得头皮发麻,身后出了一声冷汗。 邵倾音与他素来不合,每次见面都是一场闹剧,此次与其他皇子微服出宫,本是极为低调,不想还是被她知晓了行踪。 这口棺材他并不陌生,是他置办,里头的人也是他半月前亲手所杀。如今被她掘出来堵着他,说是要他评理,真正的目的哪会如此简单。 祁乐的脸色惨白,寒冬里却出了一头汗,显然心里急得冒火。 倾音眼中露出得意之色,张嘴发出号哭,“阿明,你死的好惨啊!十年寒窗苦读,饱读诗书,本可以考取功名飞黄腾达,却被皇权贵人所杀,现在连个给你讨公道的地方和人都没有,你怎么这么惨啊!” 在场的人都将目光放到了祁乐身上,邵倾音最爱找他麻烦,这次有冤不报官却特意来找素来不和的六皇子,杀了阿明的皇权贵人,该不会就是他吧? “你莫要胡说八道,”祁乐眼里的怒火足以烧死倾音,“我皇族中人皆明事理,绝不会无故害人性命!” “嗤!”祁乐听见一声嗤笑,倾音一脸鄙夷:“六皇子哥哥这话说的真动听,敢不敢跟我到公堂上说?” 祁乐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倾音。难道她真知道了这件事,打算让他身陷牢狱? “你、敢、不、敢?”倾音一字一顿。 祁乐脑子里快速地想着应对法子,但越来越多的怀疑目光逼得他说不出一个“不”字。 这时候不到公堂上说,嫌疑洗脱不了,可到了公堂上,岂不更加难办? “六弟,可是遇到了麻烦?”这时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走了出来,他腰间配着一把精致的剑,眉眼比不得祁乐精致,却是阳刚气十足。这个人是当下最受城中姑娘喜爱的俊俏小郎君——大皇子祁天玄。 祁乐一凛,正色道:“不是什么大事,不牢兄长费心了。” 假若让祁天玄搅和进来,他本可以不认的事情都得被他害得认了。 与祁乐的害怕不同,倾音十分欣喜祁天玄的出现。她过去找祁乐麻烦的时候,祁天玄帮了不少忙。 “大皇子殿下,”倾音扑上去抓着他的衣服下摆,哭诉,“你可得为我的朋友阿明诉苦啊!” 祁天玄微微挑眉,“什么样的冤情让你哭成这样,说出来,我为你做主。” 祁乐闻言握紧了拳头,给了南宫一个眼神。南宫会意,离开了香留客,直奔邵府而去。 祁天玄不动神色地看了眼周围,隐匿在四周的暗卫立时追着南宫而去。 倾音假意看不到祁乐和祁天玄的暗中争锋,一双美眸哀哀怨怨看着祁乐,向祁天玄状告皇族杀人害命逍遥法外。 “岂有此理!”祁天玄没想到祁乐会被卷进命案,心中暗喜,决定一定要用这个机会打压下祁乐,“倾音莫哭,我这就去找父皇下旨让府卿升堂审案,还你朋友一个公道。” 在东祁国,想要审问皇室中人,唯有仁清城里罪人府的府卿有这个资格。而罪人府的府卿若非有皇命,绝不升堂审案。 祁天玄为了扳倒太子位之争的强敌,匆匆回宫请旨升堂。祁乐和其他皇子在罪人府门前等候,心急如焚。 南宫还未回来,也不知严将军得到消息没有,老师又出使未归,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商量对策的人,祁乐的心里满是惶恐。 祁乐的眼睛追寻着祸事的起源邵倾音,找遍了四周却看不到人。 “邵倾音!”好一会儿才见到人从巷子里走出来,祁乐咬牙切齿地走过去。 倾音听见祁乐愤怒的声音,她歪了歪头,做无辜状,“哥哥喊我做什么?” 祁乐道:“谁给你的胆子做这些事?” 他想过了,倾音没这个本事获知他们微服出宫的事,且向来不理会他和老师所做之事,这次如此反常,肯定是背后有人指使。 倾音微微一笑,“哥哥在想什么呢,倾音胆子虽小,但还是有为朋友出头的勇气。阿明的事,我非要让凶手付出代价不可!” 祁乐脸上一片阴鸷,“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可别做傻事!” 小打小闹作罢,邵倾音一旦在这件事上捅出篓子,严将军必不会放过她。 “哥哥是在威胁我吗?”倾音眼中一嘲,“我可真害怕,毕竟哥哥身后的靠山各个杀人如麻,我一个十岁的孩子都不够他们分的。” 祁乐闻言一僵,脸上青红交错,“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倾音反问,“难不成你是在关心我?” “我……” “省点心吧,”倾音打断他的话,“我不用你的假好心。有这功夫不如多想想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你的好大哥请旨回来了。” 祁乐瞥见手拿圣旨的祁天玄,一滞。 府卿接了圣旨,准备升堂审案,百姓奔走相告,越来越多的人前来观看这场难得的官司。 “邵倾音,你真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祁乐看见倾音脸上兴奋的笑容,说。 倾音闻言一愣,微微侧目,“哥哥也不像十二岁啊。” 十岁还是十二岁,在复杂的环境里只是两个刻板的数字,早失去了它们的意义。 罪人府的大门缓缓打开,府卿一拍桌案,道:“升堂!” “传原告、被告!” 第三章 掘人坟害死人(三) - 人生处处都是坑 - 雨点笙笙 原告倾音慢悠悠走进了公堂,“草民邵倾音,见过府卿大人。” 被告祁乐紧随其后进入公堂,步履稳重,“祁乐,府卿有礼。” 堂下性格鲜明的两个孩子看得府卿胃里隐隐犯疼,这两个人终于还是祸害到他身上了,“邵倾音,你有何冤屈,与本官速速说来。” “欸,怎么府卿大人不让这俩人跪下,这是公然藐视公堂,于理不合吧。” “你傻啊,这一个是六皇子,皇室,一个是混世小魔王,舅舅就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邵太师,谁敢让他们跪?” “原来府卿大人这么没用,公堂上都受不了人一拜!” 祁乐和倾音对百姓的议论充耳不闻,一个是真不用跪,一个是胆大包天不想跪。 “安静!”府卿拍了拍桌案,胃疼得更厉害了,你们可别说了,给我留点老脸吧。 倾音在心里嘿嘿一笑,“禀府卿大人,草民这里有一桩命案,想请大人主持公道。” 众人都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听。 “半月前,草民的朋友阿明夜里读书读得乏累,便出门去溜达。不想撞见了一伙人在秘密交谈,那伙人手里拿着刀剑,一身煞气,一看就不好惹,最重要的是,那伙人里有一个了不得的人物。阿明见势不对便想离开,又怕惊扰了这些人,所以躲在原处不敢动,直到他们谈完话方才现身。”倾音说着话,满意地看到祁乐逐渐绷紧的神色。 “阿明要离开时,却看见方才那伙人待着的地方掉落了一封信。因为好奇,他打开了信,知道了惊天秘密。阿明很害怕,将那件事告诉了我,问我应该怎么办。但那件事太大,稍有不慎就会丧命。我一个孩子也帮不了他什么,只能劝他不要多管闲事,可他太过正直了。” “阿明拿着这封信去找了六皇子,不想因此命丧黄泉。府卿大人,你一定要为阿明做主啊!” “胡说八道!”祁乐听完倾音半真半假的话,横眉冷眼,“本皇子从未见过什么阿明,也绝不会做出害人性命之事。你凭一张嘴污我清白,可有证据?” 倾音在心里啧啧几声,“六皇子燥什么,我并未说是你杀了阿明啊。” 祁乐闻言暗道不好,他急中出错了。 在场众人皆怀疑地看向祁乐,尤其是府卿,目光如炬。 “敢上公堂,我自然有证据,但在拿出来之前还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倾音勾唇。 “公堂之上,岂容你随性而来。” “准问!”府卿突然开口,祁乐咬紧了牙,恨恨地看上去。 “六皇弟,”在一旁做旁听人的祁天玄说,“府卿大人是秉公审案,想你饱读诗书,应当不会怀恨在心吧?” 祁天玄!若是没有他,这胆小的府卿怎敢开口。 有大皇子撑腰的府卿说话底气十足,“六皇子,本官秉公办案,你可有异议?” “本皇子,没有。”祁乐收回视线,闭上了眼。 “倾音,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你六皇子哥哥不会怪你,也不会不答的。”祁天玄笑眯眯地对倾音说。 倾音点了点头,问:“六皇子,你半月前曾在香留客吃饭,对不对?” 香留客来往客人众多,且此事有掌柜和伙计作证,只能认,“对。” “饭毕,你想要回宫,行至一条巷子前面时,突然被一个穷酸书生拦住了,对不对?” 那个穷酸书生就是棺材里的阿明,认还是不认?祁乐思索着两种回答各自的后果。 “六皇子别说谎,那时是白天,有人看见的。”倾音轻笑。 “对对对,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六皇子那天的确是被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拉住了路。因为两个人的衣着差异过大,我不禁多看了几眼。”围观百姓里有人佐证。 “对!”祁乐咬牙切齿,看到的人也包括你吧,邵倾音! “那个人就是阿明啊,”倾音得意,“所以你方才说从未见过阿明是不对的。” 六皇子说谎!众人的脑子里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祁乐在心里让自己冷静,“我并不知那个人就是阿明。” 倾音一手托肘,一手托腮,静默片刻后,说:“姑且算如此吧。” 祁乐松了一口气,“你说阿明是因为见了我才死,但是那日我与他分开后他还好好的,你要如何解释?” 这一幕同样有人看到,为此作证。 “确实如此,阿明见过你后还活了三天。”不然我也不会有机会知道你和他的事了,倾音心想,回道。 “三日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你怎确定他是我皇族中人所杀?”祁乐开始掌握主动权,咄咄逼人。 “我不是说了吗,他知道一件很大的事,”倾音不为所动,“一件足够你和你身后之人掉脑袋的事。他之所以还能活三天,就是因为你去知会了你身后之人,动了杀性。所以到了第四日,阿明才不知所踪。” 祁乐嗤笑,“本皇子倒不知你如此厉害,还能预测别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是你有证据吗?” “没有。”倾音很干脆,方才所言确实都是她的猜测。 “你从方才便在说我和我身后之人,本皇子可不知道我身后还能有什么人。而且你没有证据,如何作证阿明的死与我有关?” 没有证据的事情就是胡说,想到邵倾音的斑斑劣迹,不少人开始将怀疑的目光从祁乐的身上转移到倾音身上。 “你身后怎么没人?那人大名远扬,本事大着呢!”倾音阴阳怪气地说。 祁乐冷眼,“你不要因为不喜我,便胡搅蛮缠向老师泼脏水,他出使已有两月,跟这件事毫无关系。” 原来是邵太师,难怪邵倾音如此阴阳怪气。六皇子所言甚是,邵倾音确实胡搅蛮缠。众人心想。 “我没有胡搅蛮缠,”倾音说,“我所言句句属实。” 祁乐道:“你简直无理取闹!” 倾音心中一乐,“无理取闹?你敢不敢将阿明那天与你说的事说出来,让大家评评,我究竟是不是在无理取闹地找你麻烦。” 这个问题很关键,知道了阿明与祁乐说了什么事,就能判断他是否有杀人动机。 “阿明并未与我说什么,”祁乐咬了咬唇,撒谎说,“只是向我问了个安。” 他和阿明所说,可以肯定当日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但是倾音知不知晓,未可知。 祁乐在赌,赌倾音就算知道那件事,也不敢将说出来。 你一旦说出那件事,我们全都要玩儿完,你敢说吗?祁乐如走投无路的猎物,反过来对猎人露出了尖牙。 “六皇子又说谎了,”倾音露出了捕猎的利爪,“阿明知道了天商国余孽一事,难道不得灭口?” 祁乐闻言浑身一软,脸色煞白。她怎么敢! 躲在暗处的男人露出快意的笑容,这场官司最精彩的部分,终于要来了。 第四章 掘人坟害死人(四) - 人生处处都是坑 - 雨点笙笙 公堂之上寂静无声,半晌,祁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什么天商国余孽,本皇子不知道。” 他紧张得快要死了,没想到邵倾音真的知道这件事,难道她真想与他同归于尽?亦或是她背后之人的势力大到足以保下她? 倾音闷笑两声,“十年前被三国联手灭掉的妖国天商国,六皇子竟然不知道?这些年的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我……”祁乐的嗓子干哑,说不出话。 大皇子祁天玄从震惊中回过神,看着堂下乱七八糟的情况,心想,今日真是卷进了一件惊天大事里,祁乐如果真的与天商国余孽有勾结,莫说太子位,就是命都要丢了。 “倾音,你把话说清楚,阿明知晓了天商国余孽的什么事,此事又与六皇弟有何关系。”祁天玄严肃起来颇有威严,府卿此刻显得十分多余。 倾音抓起自己鬓边的一缕散发,绕成一个圈,道:“阿明捡到的那封信是用天商国文字写的,正巧他能看懂一些。信上写了要策划一场刺杀,需要宫中里应外合。” “可是半月前宴请外国使臣的那场刺杀?”祁天玄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倾音茫然地说,“我看不懂那封信,阿明也没跟我细说。” “那封信何在?” “不在我手上,可能已经被行凶之人拿走了。” 祁天玄看向祁乐,目光如炬,若邵倾音说的事情是真的,他不仅能扳倒祁乐,更能立一件大功。 祁乐心跳如鼓,事到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去搬救兵的南宫,尽量拖延时间为他们行动做掩护。 “本皇子并没有从阿明手中拿到过信,邵倾音口口声声说阿明被我所害,却拿不出证据,只是空口说白话。如果皇兄和府卿这样就认定了我的罪,怕是会伤了百姓的心。” 冷静下来的祁乐有条有理地为自己辩解,用民心做筹码,给堂上两位审案人戴高帽。 祁天玄沉思,不甘心放弃,“倾音,你可有真凭实据。” “有!”倾音镇定道,“证据就在阿明身上。他是被人掐死的,死前挣扎时肯定留有凶手的痕迹,大皇子请仵作来当场验尸便知分晓。” 胡言,经验老道的府卿心想,哪个人说的只要挣扎就能留下凶手的痕迹,除非有心人“助”他留下了痕迹。这小魔王先头一番话将六皇子污的体无完肤,摆明认定了六皇子是凶手,现在说的证据究竟是不是真的,可真不好评论。 比起府卿的深思熟虑,祁天玄想得简单许多,管证据是捏造还是属实,能害祁乐就是好的。 “传仵作!”不待与府卿商议,祁天玄已经传仵作上来了。 大皇子太急躁了,府卿默不作声,心想。 “衣服。”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祁乐瞥见了倾音对他做的嘴型,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那日阿明确实挣扎得很厉害,他第一次被逼着动手杀人,好久没能掐死他。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脑子里浑浑噩噩,连指挥南宫埋尸的场景都不太记得了。 只是犹记得事后换衣时南宫说了一句,“衣服破了。” 衣服破了,是不是被阿明抓破的?那些料子是否还在他身上?怎么也想不起这些细节的祁乐如堕冰窟,一阵难言的酸楚涌上心头。 想他们这些年改头换姓潜藏在东祁国里小心布局,如履薄冰。没想到却败在他的软弱和邵倾音的狂妄之下,他如何有脸面对九泉之下天商国的列祖列宗? 望见祁乐两眼红红,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倾音心中大笑不止。 看看绍安的尽心教导和众人的费心保护,就养出了一个小姐心性的天商国太子,好玩啊好玩! 此时仵作已经验完了尸,看看倾音和祁乐,又看看府卿和大皇子,欲言又止。 “结果如何,但说无妨。”祁天玄以为仵作是怕六皇子祁乐的报复,下令给他壮胆。 而与仵作搭档多年的府卿眯起了眼,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难道那尸体身上真的留下了捏造的证据? 仵作明白今日堂上说话的是势力庞大的大皇子,府卿说不上话。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颤着声说:“禀大皇子、府卿,死者确实是被人掐死的,死亡时间已达半月,身上开始腐烂,能查到的线索不多。” 话到此,已经证实了倾音所言的一半,祁天玄看到了扳倒祁乐和绍安的曙光,祁乐脸色越来越仓白。 “而在棺中,有一非常明显的异常,便是里头留下了几缕不属于死者身上衣物的布料,”仵作颤抖着,“经查看,小人暂时判断,那些布料为、为、为云锦衣!”两眼一闭说出云锦衣,仵作背后瞬间湿透了。 “这不可能!”掩藏耳目藏在人群中的男人情不自禁大喊了一声,四周的百姓皆奇怪地看着他。 倾音转过身,不动声色地对他一笑,嘲讽之极。 那人心中又惊又怒,急急忙忙推开人群回王府查看他那一件云锦衣。 祁乐等人被仵作的判断惊呆了,普通的百姓可能不知云锦衣的来历,高堂中人却一定知道。 云锦衣其实是天蚕丝所做的织衣,华贵异常,当世只有三件,东祁、南夏、北风国各持有一件。 南夏、北风两国的云锦衣都在国主身上,只有东祁国,持有云锦衣的是远征王。 杀害阿明的人、大名远扬的人物、与天商国余孽有勾结的人……倾音所说的人竟然是远征王! 祁乐心中一下子空荡荡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杀害阿明的明明是他,衣服破掉的也是他,怎么阿明身上的布料就成了云锦衣了? 他是不是又被邵倾音当猴耍了?祁乐挫败地想。 “六皇子哥哥,”倾音突然大喊一声,干嚎着扑进祁乐的怀里,“我知道你尊敬你的皇叔远征王,但是他确实与天商国余孽勾结造反,阿明并没有骗你!如果你那天相信阿明,将他保护起来,阿明就不会被远征王灭口了!” 祁乐抱着倾音,茫然道:“我……” “六皇子哥哥,我早跟你说过不要死读书,要认清世间险恶人心隔肚皮!你看看你被远征王骗得团团转,方才竟然还脑子抽筋想要替他开罪,你傻不傻啊!” 一声声难听至极的干嚎让祁乐脑子里嗡嗡作响,他除了傻站着什么都想不起来。 听见倾音所言的百姓一片哗然,纷纷说远征王胆大包天,六皇子一片孝心却差点好心办坏了事。 祁天玄看着堂下抱成一团的祁乐和倾音气得青筋直冒,他不仅没弄死祁乐,还因此招惹了远征王,偷鸡不成蚀把米! “府卿大人,大皇子,你们还是赶快去捉拿远征王吧,不然他收到消息跑了,国主就要生气了。”还嫌事不够大,倾音逼着祁天玄和府卿向远征王下手。 “来人,去远征王府将远征王请来,大皇子,还请您去宫中面见国主,请一道圣旨查抄远征王府找证据。”无端端与远征王结了仇的府卿抢在祁天玄面前说。 “本皇子这就去。”祁天玄打掉牙往肚里咽,他不是傻子,明白既然已经招惹了远征王,与其等他来报复,不如让他翻不了身。左右父皇也早就对远征王不满,正好借这次机会下手。 倾音看着离去的祁天玄,眼中一片狡缬。 远征王,祝你好运啰! 第五章 掘人坟害死人(五) - 人生处处都是坑 - 雨点笙笙 案件已经从杀人害命上升到了篡国谋反,府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一拍桌案宣布暂时退堂,与师爷商讨保全之策去了。 阿明的尸体被罪人府看管,倾音和祁乐双双离开。 祁乐落后倾音三步,凝重地看着面前的人。 她比他小两岁,两年前突然出现在仁清城里,在邵府门前跪了三天才被老师认作外甥。 倾音与老师是真的舅甥还是假的舅甥,老师和严将军不约而同地对这个问题闭口不谈,但从老师对她的冷漠看来,当初让倾音入邵府许只是可怜她无处可去。 以邵府的家业,养一个孩子不算什么,但坏就坏在倾音的性子太闹腾了,屡屡闯祸,老师为此背上了骂名。 堂堂皇家私塾的教书先生教不好自己的外甥,如此名声受损。 可老师明明尽心教了,虽然比较冷漠,但是该教的都教了,只是倾音本性顽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问不成。 他常去邵府听学,所以经常遇见倾音。 两位学生同时听学,老师不免比较一番,不知是听多了对他的夸奖,还是受不了贬低,倾音开始逮着机会就对他冷嘲热讽,日常见到必要找麻烦。 倾音很擅长抓住时机,胆子也大,行事随意不按条理出牌却也有分寸,从不触犯到老师和他的忍耐底线。 今日胡搅蛮缠,最后又诬陷给远征王一事不像她会做的事。所以倾音背后,有人指点吧? 祁乐暗自思索了很久,最后得出结论。只是他还想不通,究竟是哪个人如此有本事能将这个小魔王*的服服帖帖,乖乖为她做事。 “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谁?”祁乐正色,倾音背后的主使必须要除去,他能调查出天商国一事诬陷远征王,保不准下一次就会对他们下手。 倾音转过身,“怎么,想对我的主子动手?” “我不告诉你,有本事自己去查。”倾音挑衅,脸上要笑不笑,眼神鄙夷。 饶是早已见惯了她这幅样子,祁乐还是忍不住火上心头,“哼!” 倾音失笑,跟在祁乐后头。 今日之前,她背后是有人的。但今日之后,她背后就无人了。 祁乐和绍安最好永远参不破这件事,远征王是邵倾音被人指使诬陷的,这般事实对她才最有利。 过了邵府,一重一轻两种脚步向皇宫踏去。 祁乐禁不住转身喝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倾音歪了歪头,“我得罪了远征王,邵府不安全,哥哥宅心仁厚,让我进皇宫躲两天啊。” 终于归来的南宫被厚颜无耻的话惊到了,邵少爷的脸皮堪比砖头! “主子。”南宫行礼。 祁乐看过去,一愣。 为何只有南宫一个人? 南宫见状面有不忍,凑到祁乐的耳朵旁低语了几句话。 “算了,你勿须多言,我习惯了。” 倾音眼见祁乐的神情从恼火瞬间变成了失落,心里不禁嫌弃的“咦”了一声。 祁乐最让人讨厌的地方就是情绪了,初见时便是与绍安如出一辙的不苟言笑,熟悉后见到她便冷脸,最恶心的就是动不动就要哭不哭的红眼,他怎么就不能笑上一笑呢? 祁乐是否拥有笑容这件事她探究了许久,至今是个谜,其难解程度与如何让绍安主动告诉她爹爹在哪一样困难。 “六皇子哥哥,你是不开心吗,让我去宫里陪你乐两天啊。”心神鄙夷间,倾音不觉就用上了平日里调戏漂亮姐姐的腔调。 南宫和祁乐同时恶寒,“你再胡言乱语,就不用再跟着我了!” 倾音闻言正经起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好好说话,我就能跟着你去你寝宫?” 祁乐一僵,良久后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罢了,这个人始终是老师名义上的外甥,护她两天吧。 “谢谢哥哥!”倾音真心灿烂一笑。 躲进被人重重保护住的六皇子府,她就不用怕远征王的报复了。 倾音兴高采烈地跑上前揽住祁乐的脖子,喋喋碎碎向满心不耐烦的人分享她这段时间寻到的乐子。 南宫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心里不禁感叹,“虽然邵少爷常常惹祸让主子生气,但能让他迅速忘掉不顺心的事的人,也只有这位混世小魔王了。” 第六章 掘人坟害死人(六) - 人生处处都是坑 - 雨点笙笙 世上原有四大国,东祁、南夏、北风和天商国。十年前天商国被其余三国联手灭国,国民四散流离,隐姓埋名。 半月前东祁国主在皇宫中遇刺,在抓到的刺客身上找到了天商国国标,天商国准备复国的消息不胫而走。 躲躲藏藏的天商国民闻讯而出,在各个国家州县制造动乱。 东祁国主下令严抓,宁可抓错不可放过,是以远征王被爆出可能勾结天商国余孽之事后,便遭到了围禁严查。 禁卫军在远征王府密室暗格里找到了通敌叛国的信笺,其中就有倾音所说的书信,远征王罪名落实,举国哗然。 叛国抄斩结果判下来的当天,远征王被部下救走,不知去向。半月后重新出现在人前,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二十万大军,站在了东祁国国门外的战场上。 东祁国主紧急召集了三十万大军,由威远大将军宁楚带队出征,经两个月生死恶战,平息战乱,将远征王押解回京。 得知这个消息时,倾音一个鲤鱼打挺从祁乐的床上跳起来,准备收拾收拾回邵府。 刚结束晨练的祁乐一头汗从外面回来,看到的便是拎着小包袱,被贴身侍女背着往外走的倾音。 “你没有腿吗?”祁乐的眼睛略过从进他寝殿才开始出现的包袱,最后停留在倾音红润的面颊上,淡漠地说。 倾音将包袱背上,道:“有人背为什么还要自己走?哥哥若是眼红,可以让南宫也背一背你。虽然他是个男人,比不上女人柔软。但是信我,你只要体会过一回,就再不愿动腿了。” “无稽之谈。” 倾音嘻嘻一笑,“谢谢哥哥两个多月的收留,我就走了,若是想念可到邵府找我,我一定好好招待!” 说完拍了拍哑奴的肩膀,哑奴会意,向祁乐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祁乐目送两人,直到那个红色的人儿消失在视野中,才面无表情的转过身。 宫女捧着要换的衣服站在一旁,祁乐脱下练功服,擦去身上汗污,伸手拿过衣服往身上套。 两颗包的小巧精致的糖从抖开的衣服里掉出来,祁乐一愣。 “这是邵少爷给您留下的,”宫女解释道,“他特意嘱咐了我们事先不要告诉您,说是要给您一个惊喜。” “知道了。” 这糖他认的,倾音身上常揣着十来颗解馋,旁人要都是不给的。现在舍得给出两颗糖做感谢,算不算得上一份厚谢? 祁乐穿好衣服,捡起两颗糖。一股香甜的气息钻进鼻孔,他顺手剥开一颗放进嘴里,酸苦的滋味溢满口腔。忍了又忍,祁乐好不容易才没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主子?”南宫看着主子扭曲的面孔,一时以为他吃的是毒药。 祁乐摆了摆手示意无碍,这会儿嘴里的糖已经开始发甜,清香浓郁。 苦尽甜来?这糖有点意思。祁乐收起另一颗糖,大踏步走出了寝殿。 倾音趴在哑奴宽厚的背上,打了个哈欠,呼出一口冷气。 早知道不把糖都留给祁乐了,现在嘴里淡的没味,好无聊啊! “哑奴,走快一点,好冷。”倾音催促。 哑奴点头,掂了掂往下掉的倾音,加快了脚步。 临近年关,又刚好打了胜仗,皇宫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倾音半睡半醒间,正好看到不远处一台华贵的歩撵。 不好,不会遇上了国主或者哪位妃子吧? 倾音祸害过许多地方,但皇宫是独一次来。祁乐怕她惹出事丢了命,两个月来都不准她离开六皇子寝宫附近,没想临出宫前遇上了事。 倾音示意哑奴避开那台歩撵,歩撵却好似认准了她,一直拦在她面前。 直到倾音看清歩撵上坐着的人,这才恍然大悟。同时暗道不妙,她应该让祁乐送她出宫的。 歩撵由四人抬着,黄纱垂幔,各式珠玉坠在四周,随着动作丁零当啷作响,大皇子坐在撵上,一手支着额头,两眼紧闭。 无病*!倾音心说。 歩撵在跟前停下,倾音让哑奴将自己放下,对歩撵上的人行礼,“大皇子。” 祁天玄微微睁开眼,“原来是倾音啊。” 装模作样,倾音腹诽。 “这大包小包的,可是要回去了?”祁天玄从撵上下来,一手虚扶起倾音。 倾音站直,“离家已将近三月,是时候回去了。” “那还真是可惜,”祁天玄惋惜道,“我殿中的冬梅日前开了,本想邀你前去看看的。不如,你再多留两日,陪我说说话?” 说话?一个备受宠爱的皇子身边会缺说话的人吗? “倾音谢过大皇子的好意,但是家中来信催我回去,实在耽误不得。” “不急,”祁天玄单手摸上倾音的头,“就多留一日,明日我就差人送你回去。” 有权有势了不起,强行留人!倾音暗中翻了个白眼,百般无奈地跟着祁天玄去了大皇子寝宫。 皇宫隐蔽处,一人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向六皇子寝宫走去。 东祁国现有五位皇子,一位公主,几人年岁相差不大,大皇子祁天玄今年年方十四,乃国主宠妃宁贵妃的独子,所受恩宠自不是母妃早亡的祁乐所能比。 六皇子寝宫与华丽的大皇子寝宫,一个是乡野村花另一个就是大家闺秀。 倾音的视线在奢华的摆件上一扫而过,最终停留在院中那几十株腊梅上。 她的娘亲爱梅,生前也曾花心思种过一片梅林,在花开得最繁盛的季节里蔓蔓起舞。娘亲死后,她辗转到了邵府。邵府大夫人花粉过敏,香气浓郁的梅花尤其受不了。是以,倾音要赏梅只能到城中的赛歌坊。 但赛歌坊的梅树养的不好,花开的稀疏香气也不浓郁,比不上大皇子殿中被精心照料的梅树。眼前这片梅林,有些像记忆中的娘亲种的那片,倾音不免睹物思人。 一向闹腾的人突然间露出神伤之色,祁天玄微微惊奇。 “我这片梅林如何?”祁天玄出声问。 倾音回神,嘴角勾笑,“很不错,是个附庸趋雅的好去处,为大皇子华丽的寝宫增添了不少风雅之气!” “谬赞了,”祁天玄失笑,“我这院子里附庸趋雅的可不止冬日的梅,倾音若有兴趣,可随时来看。” “不了不了,”倾音轻笑推辞,“我更喜欢赛歌坊姐姐们的曲儿,看看那的几株歪脖子梅树也就够了。大皇子这里,还是多请些谋士文臣来看吧。” “你也觉得我这里适合宴请谋士文臣?”祁天玄挑眉,“比起满腹经纶的六皇弟那里呢?” 第七章 掘人坟害死人(七) - 人生处处都是坑 - 雨点笙笙 “自是比不得,”倾音道,“我在他那里待了两个多月,一个文臣雅士都没见到。只有一个冷冰冰的六皇子和一众无趣的仆人。” “哦?”祁天玄状似惊奇,接着问,“当真一个谋士都没见到,亦或是他们去了,而你不知道?” 倾音自遇见祁天玄就开始悬着的心颤了颤,佯装无辜地问:“六皇子哥哥每日不是练剑就是读书,要不是我缠着他,寝宫里都没人跟他说话。这么闷的一个人,真的会有人主动去找他吗?” 祁天玄闻言沉默片刻,随后蹲下身子平视着倾音,“真的没有吗?” “没有。”倾音想也不想的回答,泰然自若。 祁天玄见状不禁反思,是不是他把倾音想得太狡猾了。她才十岁,且八岁才来到皇城,之前一直都在外流浪,连温饱都解决不了的人,真的会有心思研究暗斗之法、宫门之争吗? 可她若是一点都不懂,远征王一事要作何解释?难不成她背后另有高人? 祁天玄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心中一紧。 如果是那个人,敢设计陷害远征王就不奇怪了。 倾音一直默默观察着祁天玄的神色,揣摩他的心思。 东祁国中除了远征王,最想置祁乐和绍安于死地的便是祁天玄,她只有想办法摸清楚他的想法,才能不再一次踏进圈套里。现在唯一让众人起疑的,就是她两月前陷害远征王一事。只要将这件事糊弄过去,她就安全了。 “大皇子在想什么?”倾音歪着头问。 祁天玄眼中厉色一闪而过,“你是在猜我的想法吗?” “不敢,也没兴趣猜,”倾音笑着说,“只是之前曾听人说过大皇子的一些事,不免好奇罢了。大皇子若是不喜倾音多问,我不问就是了。” “那个人是谁!”祁天玄抓住倾音的胳膊,急切地问。 倾音皱了皱眉,尝试着挣脱,未果,“一个不输给远征王的贵人。” 果然是他!祁天玄心中一怒,手下的力道不觉加大,直到倾音呼痛,他才回神赶紧放开。 倾音揉着被抓疼的肩膀,泪眼汪汪地说:“大皇子好手力!” 祁天玄尴尬一笑,让侍女端来了很多吃食,当做补偿。 倾音味同嚼蜡地吃着糕点,看着祁天玄面色不愉地离开寝宫,脚下不安分起来。 “邵少爷,大皇子很快就会回来,请您稍安勿躁。”当了许久木头桩子的侍女突然开口,身姿放得很低,神情也未见怠慢,但是言语中的警告意味十足。 倾音收回作势朝外走的脚,饶有兴趣地看着婢女,“你之前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跟我的贴身侍女一样是个哑巴。没想到你能说会道,比哑奴争气强势得多。” “少爷过奖了,”侍女举止依旧得体,只是嘴角的笑意深了些,“奴婢在这深宫中两耳不能闻窗外事,眼界哪比得上您的侍女。我只会点溜须拍马的本事,能说会道就太抬举我了。” 倾音双手托腮,“溜须拍马?这本事好啊,用好了能博主子欢心,平步青云。不像我那侍女嘴哑,说不来话,这一辈子恐怕只能跟着我这个没本事的小少爷,一起混吃等死了。” 侍女被逗的掩嘴一笑,眉眼自带一股风情,叫倾音想起了赛歌坊里几位相熟的姐姐。 “少爷如何没本事了?我可听说您在罪人府将六皇子说的哑口无言,还揭穿了远征王的阴谋。罪人府府卿为此特意上奏折将国主夸奖您,少爷保不齐这两天就能得到一大笔封赏呢!” 这侍女溜须拍马的本事果然厉害!倾音心想。 “那日的事莫要提了,揭穿不揭穿嘉奖不嘉奖都随意,只要别招来祸事就好。”倾音真心发愁。 侍女闻言也跟着拧起了眉,为倾音倒了杯新茶,“少爷所言也有理,远征王虽然被抓了,但听说天商国余孽并未抓到。少爷又是揭露了他们秘密的人,可不得小心才是?” 倾音闻言露出惊恐之色,“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不然也不会一直躲在皇宫里不敢回家了。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不理会此事,保平安。” “这可不妥,”侍女说,“要是不除去天商国余孽,祸患永远都不除。您揭穿了远征王,也惊动了天商国余孽,为大人们捉拿他们埋下了引子。少爷平日可以多观察是否有人因此惶恐或者露出凶相,将这些人记下来告诉大人们,十有八九抓到的就是天商国余孽了。” “你的意思是惶恐或者凶恶的,都是天商国余孽?”倾音沉思,向侍女寻求确认。 侍女摇头,“十之八九,十之八九而已。” 十之八九近乎为十,既然国主下令宁可抓错不可放过,那剩下的一如何能被放过? 倾音思索着,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一件事,犹犹豫豫地说:“六皇子哥哥,当日听到天商国余孽一事,神色十分惊恐,该不会……” 侍女闻言露出害怕之色,惊恐地张望四周,查看是否有人听墙角。确认四周无人注意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少爷可不能乱说,六皇子身份何等尊贵,怎会是天商国余孽?” 倾音愣了愣,疑惑道:“可远征王的身份,也很尊贵啊。” 侍女一怔,无言以对,神色愈加惊恐起来。良久,侍女仿佛想通了什么事,俯身到倾音耳边,小声说:“少爷若是怀疑,不如去找找证据。六皇子寝宫,以及他常去的您的家邵符,仔细找找,若是没有罪证,您能安心,若是找着了证据,各位大人们也能去捉了他,您依然安全。” 侍女的身上有股很淡的清香,不知是体香还是用了香露,让人着迷。 倾音双眼迷离,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仔细一思索又觉得……等等,你要做什么?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要杀我!” 倾音突然大喊,两脚踢蹬着将侍女踹翻,跑向了闻声而来的侍卫身后,眼里哪有本分迷离,一片清明。 “抓住她,她要对我意图不轨!”倾音指着侍女,道。 侍女还没从这一变故中回神,等侍卫们挟制住她的双臂,才想起来挣扎,“我没有!你们放开我!” 一介女流怎抵得过精心训练的侍卫,侍女被侍卫压出寝宫,心中大惶恐,面目狰狞扭曲。 “好了,放开她,我方才是与她开玩笑的。”这时,倾音淡淡地说。 无辜被使唤的侍卫们心中都有不满,但想起倾音是大皇子的客人,都不敢造次,放开了侍女,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劫后余生的侍女瘫软在地上,眼中含泪。 倾音慢慢踱步道她身边,无辜地看着她说:“我思索过后想到的就是这件事,一个人平白无故被人冤枉,性命受到了威胁,都会露出惊恐表情。六皇子哥哥当日被我说的哑口无言,众人都以为他是杀人凶手,还与天语尚余孽有关。他当时的心情肯定跟突然被我冤枉的你一样,惊骇不已。所以,说他与天商国余孽勾结,太牵强了。你觉得呢?” 侍女心中恐惧未消,来不及细想便忙不迭点头。 倾音会心一笑,正想拉侍女起来,便听见了一道淡漠如雪的声音,“你玩够了吗?” “六皇子哥哥!”不用看也能听出来人是谁,倾音惊喜地说。 祁乐额头上有层细汗,气息微喘,听见倾音中气十足的声音,不禁冷哼了一声。他一路上紧赶慢赶,就怕这人在大皇子寝宫有个好歹。现在看来好得很,不仅有姑娘调戏,还满心欢喜。 “老师来信,不日便归。你速速回府,别让他操心。” 这消息准不准倾音不予置否,顺势答:“倾音遵命。” 随后,她又侍女说:“我这就走了,大皇子若是过问,你就说是六皇子将我送走了,他大概能因此饶过你。你溜须拍马的本事真的很好,只是脑子比我还笨,竟然会怀疑拥有皇室血脉的六皇子。以后可得多动动脑筋,以免犯下大错。” 一番话看似苦口婆心,但只有倾音知晓她心中的厌烦。一个两个都来套她的话,没完没了了!果然跟祁乐和绍安有关的事都是麻烦,没有例外! 倾音跟着祁乐离开,祁乐的视线在侍女身上一扫而过,若有所思。 侍女瘫坐了一会儿,等到倾音和祁乐走远才起来,吹哨招来信鸽,写了一封信。 躲在角落里偷窥了许久的人在大皇子寝宫外截下信鸽,打开信一看:证据不足,无法确认祁乐与天商国余孽有关,不宜再在此事纠结,可开展下一步计划。 玩味一笑,来人将信装回去,放走了信鸽。信鸽朝着宫外飞去,渐行渐远。 第八章 掘人坟害死人(八) - 人生处处都是坑 - 雨点笙笙 宫外久违的市集让倾音顿感轻松,她拍了拍哑奴的肩,“先别回府,去一趟罪人府。” 哑奴闻言疑惑地侧头看她,不明白倾音为何要去罪人府。 “我去见一个老朋友,这两年得他照顾,日子过得可精彩了。” 哑奴服侍倾音已有两年,因为不能说话,有更多的时间来揣摩主子的心思。倾音话语里的怨恨她自然听得出来,心道又是哪位爷惹少爷不快了,可惜双手空不出来,不能给她一个安慰。 没有圣旨升堂,罪人府冷冷清清,旁人不得进。面对拦路的护卫,倾音早有准备地从小包袱里的重重掩饰之下掏出一块腰牌,对护卫说:“我要见远征王!” 护卫接过腰牌一看,正面一个“六”字,背面是盘龙纹,显然是皇家的东西。不敢怠慢,护卫将腰牌还给倾音,带着人前往地牢。 罪人府负责审问和看押皇亲贵族,远征王此刻也被关在这里。 倾音看着整洁的牢房,心想,说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根本不可信,这牢房就与普通衙门里的牢房高了不只一个待遇。 罪人府常年不升堂,牢房里自然没什么人。而高大的远征王尤其惹眼,他就坐在木床上,闭着眼不知想些什么。 护卫将人带到后就走了,留下倾音与远征王独处。 远征王看着憔悴了不少,两颊瘦的微微凹陷,两眼之下一片乌黑,脸上还多了一道刀疤,与两月多前意气风发的模样相差甚远。倾音见状,不禁笑出声。 远征王被熟悉的笑声惊扰,从床上暴起,却被牢笼限制住了行动,只能面目狰狞地看着倾音,极为吓人。 “远征王别来无恙。”倾音笑容灿烂,轻柔地打着招呼。 远征王伸手抓向倾音,“你个小贱人,竟然敢陷害我!” 倾音退后两步,委委屈屈地说,“大人可抬举我了,我哪敢陷害你。实在是受人所迫,不得不为之啊!” “你放屁!”远征王被倾音的样子气得险些喘不过气,“朝中根本无人敢与我作对,我府中也是固若金汤。只有你一个胆大包天的小贱人去过我房中,接触过云锦衣,如今还来装模作样,不知死活!” 远征王战功赫赫,功高震主,为人更是睚眦必报,野心勃勃,朝中当然无人愿意招惹这位煞神。也只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倾音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头上拔毛。 倾音收起了委屈的表情,得意洋洋地看着远征王,“大人原来不笨啊,但是当初怎么就选了我来当棋子呢。明知道我胆大包天,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做事。你能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现在你入牢笼,不日便被问斩。我依旧逍遥,你能耐我何?” 远征王气急,说不出话。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难道你不想要回小金锁了?” 倾音一怔,眼中不舍之色一闪而过,随后笑着说:“一把小金锁而已,没了就没了。我邵倾音没爹的日子过了十年,现在还真就不想给自己找回一个管束的人了!” “好一个恣意妄为的邵倾音,”远征王怒极反笑,“我当初怎么就觉得你好掌控,失算了,失算了!”自嘲到最后,这个戎马半生的男人竟然啼哭起来。 多年布局功亏于溃,只是因为小瞧了一个十岁孩子的勇气和决心,如何不让人追悔和悲哀。 倾音翻了个白眼,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大人下辈子可要牢记这个教训啊。” 远征王有没有下辈子能记住小瞧邵倾音的教训,倾音未可知。只是终于解决了一个威胁,不由松了一口气,心中又有些空落落的,她最后还是没能要回小金锁。 八岁那年她按照娘亲的遗言来到邵府,寻找生父。小金锁就是她与爹爹相认的唯一证据,但是一时不察被远征王捡了去,拿来威胁她当个纨绔败坏舅舅绍安的名声。 两年里,她尽职尽责扮演着纨绔,生生改变了性情,但是远征王一而再再而三食言,一直未归还小金锁。这次远征王要挟她用命案诬陷祁乐和绍安,一旦成功,祁乐和绍安都免不了一死。与绍安有亲缘关系的她也逃不了被连坐的命运,这已经触犯到了她的底线。这才一不做二不休将计就计将陷害了远征王。 以牺牲小金锁的代价换来一条命,是值得的。至于还能否找到爹爹,随缘吧。 倾音叹了一口气,打道回府。 离家两个月的少爷回来了,邵府里的人无不唉声叹气,两个月的安生日子结束了,鸡飞狗跳的日子又要回来了。 倾音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她从大皇子寝宫的侍女身上和监狱里带回来一身怪味,浑身不舒坦。 哑奴很快便打来了热水,将干净衣裳准备好后,退出门外候着。 邵少爷从不让人服侍沐浴。 看过门窗都已经关严实,倾音才动手解下束发和衣裳,慢慢躺进浴桶里。热气熏得她小脸通红,倾音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此刻若是有人进来看一看,便会惊讶的发现,被人喊了两年的“少爷”竟然是位小姐。 倾音伪装成男孩已有十年,打小就开始。娘亲不准她穿裙子,也不准她说出她是女孩子这件事。倾音孝顺,虽有疑惑却也照做,哪怕母亲已经逝世,她还是保持着穿男装扮男子的习惯。 如果不是沐浴时要遣散众人,倾音有时候真的认为她是个男孩。而迄今为止,众人皆知邵府有位少爷,子嗣单薄。知道她是女孩的,只有她自己。 穿上男装,擦拭着一头秀发,倾音将哑女喊进来将水倒掉,自个儿坐到镜子前,静静地看着镜中人发呆。 娘亲曾说过她很像父亲,凭这张脸,应该也能与父亲相认的吧?倾音暗想。但是看着看着,倾音从镜中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脸,不禁气呼呼地“哼”了一声,离开了镜前。 很像的父亲没见到,长得很像的讨厌舅舅倒是见过了。 烦! 哑奴看着熟悉的一幕,不禁笑。在倾音怒视过来前又收起笑容,专心致志地倒腾浴桶。 老爷应该快要回来了,他若是知道了远征王的事,怕这对舅甥又得起争执。 哑奴心中想着,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