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有朋自远方来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举人出来的时候,我正在接电话,万恶的资本家,周末都不放过我,想让我去加班,屁大点的事,我要听话乖乖回去才有鬼。我说我在机场接一年没见的男友,趁那边愣神的时候我马上挂掉电话。 我对着挂掉的电话哈哈大笑正得意的时候,左肩膀被拍了拍,我往右看去,果然是举人那张欠扁的脸。我大呼小叫地正要挂到他脖子上去,余光看到一位温柔美女娉娉婷婷地站在举人旁边,我的手在空中果断地刹住车,改拍了拍举人的肩,“了不起啊,还拐了一个回来。” “你好,我叫许芳菲,叫我芳芳或者菲菲都行。”我伸过手去,美女握住我的手,温柔地对我一笑,我好感顿生。 “你好,我叫刘雅书。叫我小雅就行,不要叫我书书。”她一本正经地说。 举人在旁边笑得花枝乱颤,我心里乐了,好啊,原来是一路人,都是贫字辈儿的。我指着他说:“上哪儿拐的这么有趣的妞,太油菜花了!!” “狒狒,有对手了啊。”举人得意洋洋的搂住美人的肩膀,抬起下巴用鼻孔对着我。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一甩头,夺过小雅手里的包,塞在举人的手里,挽住小雅的手说,“咱们走。咱妈准备了一桌满汉全席,在家里等着呢。” 把那只浑身挂满了包的死举人丢在身后。 举人原名张鹏举,跟我一大院的,我们都还穿开裆裤的时候就混在一起,从小就坦诚相见。我和他从幼儿园到高三都是同班同学,缘分深厚得象脚下这片土地。他从小就贫,上课的时候最喜欢接老师的下一句,老师都拿他没办法,谁叫他成绩好呢?有一回上语文课,老师正讲《范进中举》这章,提问道:“从这篇课文里面我们可以总结出,范进这个人物的特点是什么呢?”众人沉思之际,举人响亮地回答道:“卑鄙!无耻!下流!”全班爆发出哄堂笑声。举人由此得名。 老师虽然常常为了他的聒噪和闹腾抓狂,可是老师们同样离不开他。高一暑假,学校临时决定补课,举人当时去了乡下的二姨家度假,那时电话不普及,举人一时没被通知到,开头两天就没能来上课。结果上物理课的时候,老师问了个巨难的问题,全班鸦雀无声,老师默了半晌,说,“张鹏举没有来吗?” 举人是班里男生的精神领袖,女生的妇女之友。因为举人有乐意陪女生逛街的特异功能。这是从小由举人妈妈刘阿姨培养出来的,小时候每一年年底家里要给我俩添置新衣时,举人都和我们三个女人一起去,我的衣服通常都得由他来拍板了,我妈才付钱买下。 总之我们班女生都把他当宝贝,在学校里一说我跟张鹏举一个班,那艳羡的嫉妒的眼光就像刀子一样丢过来。其他班的女生多的是仰慕举人的,如果想递个条或者送个礼物什么的,都会被我们班的河东狮们吼得颜面无存。由此举人的魅力可见一斑。 可是他在我的眼里,就那样。对于一个跟你之间毫无秘密可言的人来说,恋人之间该有的神秘我们全没有。很小的时候,大热天刘阿姨在家里给他洗澡,他坐在大盆子里君子袒DD,我直直闯进去,端个小凳子坐在盆子旁边就开始跟他炫耀我刚刚怎么把对面楼的小胖骗得一脚踩到我挖的坑里去。大一点,我们俩读初二,某天放学回家,举人说许芳菲你怎么流血了?我转头一看可不是吗?粉裙子上巴掌大一块褐色的血迹,我“哇”地就哭出来,举人让我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风驰电掣地骑回家找救兵。一路上我大声哭叫“我要死了”,举人着急得脸都红透了,车蹬得飞快。下了车举人拉着我直奔我家,一进门见到我妈他也哇哇哭了:“朱阿姨,救救芳菲,她快要死了!”这种很傻很好笑的事数不胜数。 小时候我们常常混在一起,大了又在一个班读书,所以我总觉得举人跟我就是一路人,可是到了高二下学期那阵,我才渐渐醒悟,我与举人差距太大了。举人遥遥领先,我却在班里58个人中排第36,能上个三本就不错了。语文英语和化学还将就,数学和物理就惨不忍睹。我看到立体几何就崩溃,看到杠杆,力的方向就头晕。那段时间,我非常沮丧和自卑。特别是还有个举人如此光芒照耀,我越发显得渺小。全年级的女生都知道我和举人关系匪浅,为此我的书桌里总有需要我转达的书信和礼物。以前我还挺乐意,可那段时间我精神压抑,情绪暴躁,上下学都绕着举人走。举人看我不对劲,每天推着车在我身后追着我喊,“芳菲你怎么了?我是不是得罪你了?”我踩上单车蹭蹭往前奔,头也不想回。高二下期期末考试前,学校放了一天的假,举人来我家找我,支吾了半天,终于很严肃地跟我说:“芳菲,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我看他大义凛然的表情,一下没忍住就扑哧笑起来。举人明显松口气。 笑完了,烦恼也没有随之而去,我又冷下脸来,举人拿着我的大蒲扇,在旁边为我扇风:“我的姑奶奶,你又怎么了?是不是嫌太阳太大?别着急,我马上就去找把箭,学后羿那样给它弄下来。” 我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老实交待。举人听完后拿扇柄敲我脑袋,“死丫头,我还当是什么事。这事情,包在我身上。” 暑假里,省教育局严禁各个中小学校给学生补课,本可以去参加市教育局组织的海南夏令营的举人,天天窝在我家给我开小灶。他把他总结的绝招全数教给我,条理清楚,头头是道,万变不离其宗。我做试卷的时候,举人就戴上耳机听音乐,基本上都是听他最爱的迈克尔杰克逊,要么就在我家客厅看迈克尔的演唱会影碟,边看边学着跳。鞋子和地板的摩擦声总让书房里的我一激灵。 高三那年,举人向老师申请坐在我身后的位置,方便我这个十万个为什么随时发问。在举人的辛勤指导下,我的成绩稳步上升,徘徊在第十名左右,基本上可以考个二流的重点了。 我为此特别感激举人。想起张叔叔刘阿姨平时工作比较忙,我妈内退在家没什么事,我就央求我妈多准备一份中午的便当。我妈把举人当亲儿子看,应承都来不及。高三开学后那段时间,我妈上午在家准备午饭,第三节课后准时送到校门口让我去领。中午的时候,我再拿到食堂,用微波炉热一热,进贡给举人享用。我们一齐吃饭没几天,班主任老段就找他谈话了,因为他担心我俩有早恋的苗头,毕竟举人是他们重点培养对象,今后要中举考功名的。老段高二下期才从初中部调上来当我们班主任,跟我们这种大孩子斗争的经验尚浅,绕了半天说不到正题。举人笑嘻嘻地听了半晌,说,“老师,您是担心我和许芳菲谈上了对吧?您别担心,我跟她早就在一起了,我们定了娃娃亲的,从小两情相悦。”老段愣在那里半天,举人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来,拍拍老段的肩:“段老师,我逗您的。我跟芳菲就兄妹那样,左右摸右手,一点感觉都没有,您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举人把这事说给我听的时候,我俩正在我家看电视,一人抱半边西瓜挖着吃,他说的时候挑得准,我正好一口西瓜含在嘴里,我一笑,那西瓜就顺着我的喉咙滑下去,差点没把我给哽死。 不知道全世界的高三是不是都这样,每天都是做不完的试卷和习题,生活枯燥极了。就这样过了大半个学期,元旦快到了的时候,老段决定让我们放松一下,最后疯狂一把。我本以为是让我们放假三天疯狂玩,或者是集体组织去郊游,结果却是老段让我们班男生给元旦晚会贡献个节目。举人又毫无疑问地成了这个决策的实施者。举人每天晚上都要在学校的小礼堂排练,我很没有义气地自己先溜回家,我还要守着看6点过开演的《东爱》呢。 元旦晚会那天,我们毕业班被安排坐在前几排。这么近的距离,每个节目我都看得津津有味,我对于之后要发生的事情毫无意识,喷嚏也没有打,眼皮也没有跳,我想,或许上天认为这是应该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等到报幕同学说“下面请看高三九班带来的舞蹈,迈克尔杰克逊《dangerous》”的时候,我还乐不可支,“这群活宝嘿,估计要跳成搞笑版。”可幕布一拉开,灯光打起来的时候,我就笑不起来了,当时我嘴巴应该可以塞得下鸡蛋。清一色的白衬衣黑领带黑西装,这个架势直接夺去我和我周围人的呼吸,我和举人第一次在VCD里看到迈克尔跳这舞是啥样,我现在啥样。举人胳膊上缠着白色的袖套,他是领舞。那几分钟内的每一幕到现在我都记忆犹新,我想以后等我老了,还可以拿去跟举人一起回味。那时社会风气还没有那么开放,他们的手没有敢放在重点部位,只是放在皮带扣上。但是对于彼时还纯情的,根本想不到那一层的我来说,这实在不是什么重点,重点在于举人的造型,舞姿,以及整个舞群整齐划一的动作,足以让人疯狂。这是我以前没有见过的举人,或者说这就像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原来他瘦瘦高高的穿黑色西装那么英俊,原来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酒窝,原来他的身手如此的敏捷利落,原来…… 可是该死的他为什么要这么优秀?让坐在台下的我越发的灰暗。我心里阴暗地希望他左脚踩到右脚绊倒在地上……我盯着他,目不转睛的,连眼睛也舍不得眨,此时我的眼里只有他。周围的尖叫都象是从遥远的深海之底传来,带着可笑的变音。谢幕的当口,全场灯光遽亮,举人大概是看到我的呆样了,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酒窝一闪即逝,我的心脏就像被谁的手狠狠的握了一下又松开,我深吸了一口气去抚平内心深处的鼓噪,周围的声音再次涌入我的耳朵,跟几分钟前没有什么两样,可是我知道,我,从这一刻开始,不一样了。 可是不一样又有什么用,高考后,举人去了北京,我留在本市的大学,又过了四年,举人直奔大洋彼岸,我还是留在本市工作。越来越遥不可及的距离,越来越忙碌的我们,MSN偶尔遇上的聊天打屁,已经让我无法跟上他的脚步,我不清楚他遇见了些什么,经历了些什么,他的喜怒哀乐我不再能够分享或分担。 所以,从我明白自己的心意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六年,我却还是只能挽着他的女孩的手,走在最旁边,中间,隔着的是他从来没有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以及我永远无法言明的感情。 2.加班,又见加班(下):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我背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不想说话,心里闷闷的疼痛,让我提不起劲。我本来就疲劳,车里暖暖的空调风吹在我的脸上,我眼皮越来越沉重。 我是被叶逸臣推醒的,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正拿了手帕要来擦我的嘴角,他的指头碰到我的脸,我这才一激灵,这姿势这动作,我晕,太暧昧了。 他倒是很自然,把手帕递到我手里:“这么大的人还流口水,自己擦一擦。” 手帕也暧昧。我红着脸把手帕递还给他,“不,不用,我,我这里有纸巾。” 我拿着湿纸巾抹了抹脸,清醒了一下,这时才发现我们停在大兴和门外。 “你不是要吃贵的吗?”叶逸臣笑着说,“这里够贵了吧?” 大兴和?大兴和!这就是传说中的一顿饭能吃掉我两个月薪水的大兴和?虽然我鄙视这个像街边大排档一样的店名,但是它确实很贵。我两眼都要放光了,今天叶逸臣一定被菩萨附身了。 我正在心潮澎湃中,叶逸臣已经为我打开我这侧的车门了,“我跟你说,这里只有蟹粥好喝,其他的都不怎么样。” 我心里想,还不是因为蟹粥最便宜你才这么说?可我已经不能挑剔什么了,人要知足常乐。就算只是吃一盘炒素菜,我毕竟也来过大兴和了不是?今后可以好好跟举人吹嘘一下。 举人?我雀跃的心往下沉了沉,跟着叶逸臣走进大兴和。 这里没有想像中的奢华,我还以为到处都是镀金的呢,以前跟举人一起歪歪的时候,我们常常说哪天花血本去大兴和吃上一顿,记得带上小刀,在厕所里把金马桶上的镀金层刮下来,值回菜价,哈哈! 可是,举人举人,我不要再想你。 大兴和的装饰风格很中式,站在内厅入口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无厘头地想到星爷《功夫》里猪笼城寨,我自己暗地囧了一下。我想估计是因为大兴和也是四方形的,边长上是房子,面积中心是个水中小楼阁,水上有四条回廊分别将楼阁连接到四方形的四个角。请原谅我这种工科生毫无想像力的比喻,可大概就是这样。有伶人在小楼阁中弹奏古筝,叮叮咚咚的非常有情调。 我正在惊叹这个销金窟的装潢,已经有女服务员快步走过来招呼我们了。我定睛一看,真是美女啊,大美女啊。我164的身高,站在她面前要抬头看她。妆容精致却不俗气,着一身大红色锈金色大团花的旗袍,披着雪白色的毛茸茸的披肩,恕我眼拙,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动物的毛。总之很贵气很贵气,在她面前,我的打扮就像个旧社会的小保姆。 “叶总,今天怎么这么晚?”她笑着对叶逸臣说,不动声色地看了我一眼。 这是什么情况?莫非?难道说?我眯起眼睛,开始装出一切尽在我掌握的表情。 “带她来吃夜宵。”叶逸臣指了指我。 大美女看了我一眼,有那么一秒的时间,她脸上出现奇怪的表情。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只是把眼睛眯得更小一点,显得一切更在我掌握。 “还是人间四月那间,如何?”大美女不再管我,向叶逸臣征求意见。 “很好。谢谢你。”他点点头,拉起我的小臂往右边走。 坐定了之后,我虚着眼睛看他,叶逸臣啼笑皆非,“你看看你,什么表情?”说完端起茶喝一口。 我下巴朝门口点了点,“有奸情啊?” “噗……”叶逸臣喝的那口茶全数喷了出来,还好他转头把水喷在地上,要不坐在他对面的我就遭殃了。 “咳,咳咳……”他手指着我,却因为被水呛住不能说出话来。我笑坏了,赶紧过去给他捶背心。 他缓了半天才说:“我服了你了。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处处留情的花花公子?” 我很无辜地看着他点点头,“是啊。” 他没有往下接,估计气苦了。哈哈,万恶资本家也有被我拿住的时候啊。 我正得意地东张西望打量这间屋子的摆设,大美女送菜单进来了。我偷偷地笑,叶逸臣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蟹粥两份,黄焖鱼翅,清蒸苏眉,龙虾按老规矩,再炒个时蔬。”他神色严肃地点菜,我不敢插嘴。 美人领命而去,叶逸臣终于开口说话了,“只是来过几次所以认得而已,你别误……别瞎说。” 我嘻嘻笑,“就算有什么也没关系啊。我不会跟同事们说的,你放心你好了。” 他又瞪我一眼,我赶紧问出一路上的困惑:“今天怎么这么好请我吃饭?” “嗯,”他又喝口茶,放下茶杯,抿了抿薄唇,“因为我生日。” “什么?!今天?”我愕然了,想起现在已经过了12点了,“还是昨天?” 他看了看表,“应该是昨天。” “你怎么不早说,你看看,我一点准备也没有。”我确实懊恼,这迟了一天,就没赶上了啊。 “你扎个蝴蝶结,把自己送给我吧。”叶逸臣眯着眼睛看我。 “我呸!我可是身心健康历史清白的姑娘,不好您这口,您就不要惦记了。”我白他一眼,他又在笑了。 说笑间,菜陆陆续续地上了,我像猪八戒吞第二个人参果一样,总想着吃慢点吃慢点,可是又忍不住囫囵吞枣。到最后脑袋光和嘴作斗争了,除了觉得鱼虾肉很嫩以外,味道确实没尝出什么特别来。我懊恼极了,这不白吃一顿么? 最后上来的是蟹粥和炒时蔬,叶逸臣教我抿一口,感受粥慢慢化在嘴里的感觉。我照做,果然相当不同凡响,这才明白叶逸臣之前说的蟹粥是最好吃的所言非虚。粥应该用小火炖了很久,满口都是蟹的香味,我幸福得眯起眼睛靠着椅背,细细品尝嘴里的美味。 “叶逸臣,我再也不说您是万恶资本家了!您是史上最人性化最英俊最潇洒最风流倜傥的成功企业家!”我睁开眼睛就蹦出一串赞美。 叶逸臣咚地将嘴里的蟹粥吞下去,恼羞成怒地说:“许芳菲!我嘴里有东西的时候不准逗我笑!是想噎死我还是咋的?” 我哈哈大笑。 吃完饭,我已经撑得不想动了。我靠在椅背上,嘟囔着说:“半夜吃这么多,肯定要肥死我了。” “粥消化快,你不用担心,再说你已经很瘦了。”他也靠在椅背上,两手交叉在胸前。 “真的瘦?”我的心情雀跃起来。以前每次我分别很久再见举人的时候,都要挂在他脖子上随他转一圈,他总要说:“狒狒,你又偷吃动物园阿姨的零食了吧?沉着呢。”他说的无心,我听着有意,为此我会刻意节食,晚饭常常只吃两个苹果。今天加班到12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要不是因为正好看见举人和小雅,我不会出来吃夜宵。 叶逸臣点点头,坐直了身体,两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似乎有话讲。 “许芳菲。” “嗯?” “是不是真的想送我生日礼物?”他看着我的眼睛。 我心中警钟长鸣,可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我控制不住地点了点头。 “那好,下周六,跟我去北京吧?”他缓缓说,我后脑勺的头发悄悄竖起来,一定没好事,他的话顺得像早就打好了草稿一样,“投标的几个项目虽然当初不是你负责,但是你都参与了,应该比较了解,这次你,我和刘副总一起去。” “我,可我现在手上的项目……” “交给小李做LVS就行了,而且流片的节点是年后,不着急这一个星期。”他笑着说,“就拿这个作为我的生日礼物,怎么样?” 我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呢?我早就应该知道,老板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请其吃饭,饱其肚肠,动其感情,松其警惕,行拂乱其所为,以张血盆大口,吃到尸骨无存。 3.知心大姐许芳菲(上)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我不想去投标的原因很简单,一个字:累!且不说之前在家里写标书要多绞尽脑汁,百密无一疏。到了北京,标书和ppt也要根据上面的要求随时更改,有时候因为侧重点不一样,甚至要全数推翻重来,短时间内的庞大工作量,通宵工作再正常不过了。去年我们只参与了两个型号的招标,当时和叶逸臣同去的刘副总回来后眼窝深陷,瘦了一圈。后来向我们形容的时候,用到了“炼狱”这个词,搞得我们心理阴影相当重。而这次我们投标的型号有六个,每个都是硬骨头,难度大,竞争单位也不少,压力可想而知。叶逸臣降此大任于我,真让我头皮发麻,我生平最讨厌两件事,一是考试,二是在众人面前演讲。可这回叶逸臣让我负责其中两个项目的ppt介绍,我只要一想到下面坐着一群专门来挑刺的专家,我已经身未行,脚已软了。 周一中午和同事小陈去楼下餐厅吃饭,我苦恼地用吸管戳柠檬水中那片可怜的柠檬,“我才来公司一年多而已,就被委此重任,我苦哇!” 小陈笑个不停,“你就当老板是以培养老板娘的态度培养你啊。” 我“切”的一声,“这哪是培养老板娘,这是培养灭绝师太。老板娘就应该闲着没事逛逛街,约几个富太太打牌喝下午茶再去美容院,有点追求的再去学学插花啥的,哪里有我这样的,灰头土脸的,你看看我,天天对着电脑,皮肤都干得掉皮屑了。” “我会考虑在办公室放个加湿器。” 我偏头一看,叶逸臣拉了把椅子坐在我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我,“或者我给公司里惟一的两位女士一人附赠一套护肤品?” “好啊好啊!!”小陈乐不可支,“我想想,我要lamer,sisley也不错,最差也要EL啊。” “你能听懂她在说什么不?”我问叶逸臣。 “能。”他点点头。 “我差点忘了,你是妇女之友啊。”我话一出口,小陈就笑趴在桌子上,叶逸臣用手指了指我,一副我服了你的表情。 嘻哈了一阵,叶逸臣就被电话给叫走了。小陈笑着说:“也就你敢这样调戏老板了。” “人人得而调戏之。”我喝完最后一口柠檬水,看了看表,“走吧,要一点了,该上班了。” 其实别看叶逸臣平时跟我们嘻嘻哈哈大而化之的,他在公事上却非常的严谨。我们这种工作,平时最注重的是积累,所以各种设计仿真报告需要写得很详细,以供今后复习借鉴。而我们的每一份报告叶逸臣都要亲自过目,别说不允许电路分析错误,就是个把错别字,他也要标上批注后再发回给你。一来二去,我们在把报告发给他之前都要仔细审阅推敲。虽然起初耽误了少少时间,但是后来大家在写文件的时候都细心谨慎,错误越来越少。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叶逸臣是个相当细心到龟毛的人,怪不得有成为妇女之友的潜质。 这几天我没日没夜的加班修改标书,熟悉我负责的两种型号的各个参数,挖掘其中的难点,准备各种可能被问及的问题。每天都得将近12点才回家,也没有再碰见过举人和小雅。 周四上午我爸妈旅游回来,我一提起,叶逸臣就大方恩准我晚上不用加班了。这段时间我难得正常下班,路上堵得很,我六点过才回到家。 才走到门口,就听见家里热闹非凡,我一进去,张叔刘姨,举人小雅都在,客厅里满满的,大家都乐呵呵地正聊天。举人坐得离门最近,一个箭步走过来接过我的电脑包。 “往里装砖头了?这么沉。”他提着就往我的房间里走。 我张叔刘姨叫了一圈,最后对着小雅点点头,“最近忙得要死,后天还要出差。”说着就摸了摸脸,笑着说,“你看我都憔悴了,唉……” 举人把包给我放好,从房间出来正好听到我这句,他走过来捏了捏我的脸,“狒狒,等哥发财了你就别上班了,来当我秘书,我天天带你吃大兴和。” 他一提起大兴和我就想起叶逸臣,我也笑起来,“好啊,咱带上小刀去刮金粉。” 大家一时嘻嘻哈哈。我身累心更累,走去厨房帮老爸择菜。 “菲菲你累了就去坐着,我在门口酒家叫了外卖,这也就随便炒两个菜。”老爸拿手背蹭了蹭我的脸,心疼地说,“看我家宝贝都瘦了。” 我突然眼睛和鼻子就发酸了。我端了个盆子坐在小凳子上,低头开始择小白菜。 “要是太累了就歇一歇,注意劳逸结合,大不了换个工作,爸爸还养得起你。”老爸絮絮地说。 “爸,我知道。”我眨掉眼中的水气,抬头笑道,“我可大无畏了,一切拦路虎都是纸老虎!” “哈哈,这才是我的好女儿。” “爸,我就是年前忙点,明年上半年都挺清闲的,到时候我想去考个驾照,买部小车,周末咱们一家三口就到处去玩,怎么样?” 老爸蹲下来跟我一起择最后几棵小白菜,“爸爸真有福气,现在就开始享女儿的福了。” “那是,虎父无犬女啊。” “爸爸什么时候能享女婿的福哦?”老爸又在感叹了,自去年下半年开始老爸老妈就开始操心我的终身大事,甚至私下瞒着我带我去相了一次亲。那次特好笑,我一去,发现对面那人是我初中同学李晓明,他初二那阵跟着他外调的父母去了新疆,彼时才回来没多久,也是被他父母瞒着带来的。我们相谈甚欢,历数当年我们班鸡飞狗跳的往事,一顿饭下来我们就称兄道弟互留联络方式,老爸老妈不明就里地暗自欢欣鼓舞。结果过了几个月,李晓明带着他的女朋友来我家玩,我老爸老妈当时就愣了,可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这事让我,小李和他未来媳妇小陶私下里都笑坏了。 “爸,你要真这么着急,我去街上掳一个来。”我嬉皮笑脸地说。 “你啊,你也留意留意身边的,知根知底的,你都快24了,该考虑了。” 我吐吐舌头,心里想,我都留意别人多少年了,可人家不留意我啊,我有什么办法。我把菜理了理,放在水龙头下准备洗菜,老爸开始赶人了,“你出去陪陪鹏举和雅书,他们明天要去C市了。” 哦,原来举人要去见女方家长了。我愣了一会神,举人拉开厨房的门,笑着说:“狒狒,赶紧的,陪咱妈打牌,三缺一。” “你和小雅一起上啊。”我回头道。 “牙刷她不会。”举人一说我就乐了,这个外号还真有举人的风采。 结果还是小雅上,举人坐在她身后,以环抱的姿势指导她出牌。我眼观鼻,鼻观心,心里的某一处,一点一点地冷了。这样也好,这段无望的暗恋终究不能见光,让它死透了才能重生。我专心打牌算牌,加上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这颠扑不破的真理,几个庄当下来就小赢了100来块。 “喂,你让着点牙刷行不行?”举人说。 “哼哼,赌场无父子,何况是兄弟。”我眯着眼睛说,把我妈和刘姨笑得不行。 举人掏了张挺新的100块给我,我故意在他面前甩得刷刷响,再对着光照两下,最后“吧唧”地亲了这张钞票一记,“人民币啊人民币,我爱你啊我爱你!” 举人笑着伸手来打我头,我敏捷地一让,“哼哼,这算什么,今天你兜里的钱都跟我了。” 我俩正嘻嘻哈哈斗嘴,我爸招呼我们吃饭。 我想,万事先从不节食开始吧,再说很久没有吃过老爸炒的菜了,着实想念。 “鹏举,雅书,多吃点。今天许叔和你朱阿姨刚回来,你们明天又要走,也只能匆忙请你们吃顿饭了,没来得及做好吃的招待你们。”我爸笑着说。 “为什么不去外面吃?”我问。 “因为鹏举最爱吃我做的菜啊,”我爸转头看着举人,“你们从C市回来后再过来,许叔做最拿手的芋头烧鸡和爆炒田螺给你们吃。” 举人那只猪嘴里塞满了菜,连连点头,逗得我们大笑不止。 一顿饭吃完,牌局继续,我手气顺风顺水,举人拍了拍小雅的肩,“来,让我来收拾她。” “切,你是上来找收拾的。”我嗤笑道。 举人坐我上家,使劲地卡牌,但是没有用,不管出什么边张都是我的金张,我都能吃进去,收钱收得不亦乐乎。又进账200有余后,我招呼小雅来打,因为我还要修改下标书,后天就要带去北京了,现在还没能完全修改到位。明天要帮叶逸臣准备些其他文件,杂事也多,估计没太多时间从头到尾细心地检查。 “牙刷不会打啊。”举人笑着说,“再说你不把钱倒出来我们都不放你走。” “切。你想得美。”我从口袋里掏出之前赢的100块,跟桌子上的两百多放在一起压在垫子下,向小雅招招手,“来,帮美女我打,输了算你的,赢了算我的。” 小雅好脾气地笑着说好,正要站起来,举人把她拉住,“你傻啊,她说赢了算她,输了算你。” “啧啧,看看你那重色轻友的样。”我鄙夷道,转头看着坐在我们中间的小雅,拍拍那摞钱,“输了算这里的,赢了都算你的。不会打就跟着别人出。” “你干什么去啊?”举人问。 “搞科研。”我站起来朝我的房间走。 “了不起。” 3. 知心大姐许芳菲(下)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我打开电脑戴上耳机听歌以屏蔽门外的声音,把标书调出来从头到尾仔细检查,将格式调整到最佳状态。正准备检查第二份,有人蹭一下坐在我的书桌上。 我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是谁。我把耳机摘下来挂在脖子上,低头从眼镜上方看他,“你咋不打牌了?输光了?” “许叔接我,我爸在教牙刷打。” “哦。什么事啊你找我。”我抬抬眼镜。 “你这样我还真不习惯。”举人看着我说。 “哈哈,人转眼将会大个女。”我摇头晃脑地唱了一句,又看回电脑屏幕假装淡定,这是举人回来之后我们俩第一次单独在一起,我的心有点不受控制地开始乱跳了。 “我明天要去C市你知道吧。”他蹭地又从桌子上跳下来,拉个凳子坐在我旁边。 我点点头,没说话,不知道要说什么,难道说别去了,咱俩处吧? “我挺紧张的。来,给哥加加油鼓鼓劲。”举人拍拍我的肩。 “你怕啥?”我失笑。 “没底啊,要见丈母娘了。”举人抓抓后脑勺,“我总觉得不是特别了解她,你知道,就那种有点虚的感觉,你知道不?”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看他就要抓狂的样子又是想笑,又不知道哪里来的有点心酸。 “我才认识她也就半年多,说让她来咱家我没报什么希望,她还真就答应了。” “那说明她喜欢你呗。傻大个儿。” “真的啊?可我老觉得她心里有个人。”举人压低声音说。 我心里一凛,接着端起笑脸说:“就你那迟钝的样,能看出别人心里有人?” “切。我是无敌火眼金睛。” 他这样一说我们都笑起来。这是有典故的。小时候我们俩特爱看西游记,当然基本上那时的小孩没有不爱看的,所以我们都想有火眼金睛。那时我还看了点《聊斋》,某一集里的主角有神眼,他晚上看到有个地儿闪光了就去刨,结果刨出金银财宝来了。于是晚上站在阳台上看地上哪里有发光的地方,是我练火眼金睛的方法。举人也有自己的方法,他觉得老孙的神眼是在炼丹炉里被强光照耀出来的,那用眼睛看太阳肯定就是练火眼金睛的不二法门。有时候实在是太阳太大直视不了了,他还会用手指掰开眼睛接受太阳的照耀,以便早日练成神功。巨傻巨天真。 “你别想太多。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你不能白瞎了妇女之友这个称号啊。”我笑着说,“你看看你,虽然要文才没文才,要舞略没舞略,要人品也没人品,但是,你要相貌有相貌啊。” “死丫头。”举人笑着给我后脑勺来了一下。 “您真不用担心。”我笑嘻嘻地说,“你在我们一干高中同学眼里都是大牛级别的人物了,高中毕业直奔国内最好的大学,大学毕业又直奔全球最好的大学,过不了多久你就直奔太阳系最牛大学了,看看我们这些,凡人而已,你怕个什么劲。” “太阳系最牛大学设在哪里啊?” “火星。你老家。” “死丫头。”他又给我一下。 “你们明天走我就不送了啊,我明天忙得要死,后天要去北京呢。”我说。 “我知道,您要搞聚精会神搞科研。”举人摇头晃脑地调侃我。 “那你还不出去?”我朝门口努努嘴。 “死狒狒,给你跟竹竿就往上攀。”举人站起身来瞪我一眼就朝外走。 “你们明天一路上小心点儿啊,最近快过年了,人多有点儿乱。” “知道了,你去北京也一样。”举人回头对我说。 我一直盯着屏幕没有转过头去看他,可是我脑海里有他此时的样子,脸上有温暖的笑意,眼里有柔软的宠溺,唯一没有的,是心里温柔的深情。 4.与狼共舞(下):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两个多小时的飞行后,我们到了北京。一走出飞机,冷空气从四面八方地涌来,我张口就打了个喷嚏。站在停机坪上等机场的车来接的时候,我心想这里可真冷啊,风刮在我脸上像刀子割一样。叶逸臣看我边搓手边蹦达,把我拉到身后将我挡住,我感激地对他笑了笑。 到了宾馆我们把东西安置好,随便在附近吃了点东西,接着就窝回去继续熟悉标书和PPT了。期间叶逸臣不停地打接电话,打听一些内幕,我们再根据这些信息增加讲稿内容,但是真正的侧重点,还得靠招标当天临场才能知道,所以也不敢删掉原有的内容。页数越来越多的PPT让我愈加紧张,只得加紧反复练习。 周日,各个招标单位报道,还好,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多家,我的心稍稍落回肚里。 周一,叶逸臣和刘副总各有一个项目参与招标PK,回来说这次的侧重点在可靠性,于是我对PPT又是一**修。另外我还得负责相关的后续文件撰写,两点多才睡。 周二,我负责的其中一个项目上场。虽然我心里一直用年终奖给自己壮胆,可是看到一圈严肃的专家,我大腿上的肌肉就不受控制地抖动,下来的时候腿都软了。所幸PPT已经背得滚瓜烂熟,讲的过程中没出什么岔子,倒是最后有几个抗静电的问题实在没有考虑过,没答上来。沮丧之余回去后一阵恶补,又是两点多才睡。 周三,叶逸臣上场,我在宾馆负责准备后续材料和给PPT增加静电内容,再练习几遍,折腾到一点过。 周四我和刘副总上场,投标部分完毕,可是相关后续材料的准备,又让我三点过才睡。 周五上午是全体参与招标的单位开会,我们公司的小牌子竖在桌子前面,我实在不敢打瞌睡,我很后悔没有在眼睑上画眼睛,因为我困得都要昏倒了。我只能不停地自己给自己唱歌: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啊,妇女的怨仇深…… 总算熬到了会议结束,我心里又想:天啊,全国人民得解放,翻身农奴把歌唱,我胡汉三终于活过来了…… 周五下午,我们都在宾馆等结果。我高强度地工作了整整一个星期,沾床就睡着了。等我醒来,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我起床满屋子找水喝,翻了半天,总算在包里找到一瓶上午会场发的没喝完的水。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地灌两口,冷水入喉,整个人才完全清醒过来。我把外套穿好,去敲隔壁的门。刘副总来开的,他看到我笑嘻嘻地说:“中了四个!”我顿时就尖叫起来,想想自己还在走廊上呢,立刻捂住嘴,走进去把房门关好,然后就乱没形象地叉腰开始哈哈大笑。叶逸臣坐在落地窗边的椅子上,笑着看着我,“别高兴得太早,又不是不用做事。” 我快步走过去,豪气万千地说:“老板,放心好了,您就坐着数钱玩儿吧。” 我不是夸张,这几个项目研发周期都是两到三年,也就是说这几年内,我们即使其他什么项目都不做,也能养活自己。更何况,我们的民品销售也逐渐上量,市场份额稳步上升。 “这回得加工资了吧。”我看着叶逸臣眨巴眨巴眼睛,期待地说。 “少不了你的。财迷。”他拿手中的笔点点我的额头。 “哪两个没中?”我问道,心里想要是都是我的,我的两万块就打水漂了。 “我一个,你一个。”叶逸臣说。 我窃喜之余转头赞赏地看着刘副总。 刘副总摊摊手说:“我可没有老板格外开恩的20K。” 我像得了皇上的封地一样高兴,笑眯眯地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拿过叶逸臣在看的文件来看,“还看什么看啊,出去海批啊。” “你还说呢,都在等你。”刘副总走过来说,“我们饭都没吃。” 我一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原来我睡了这么久。 “你们可以先吃啊。”我挺不好意思的。 “我也这么说,可叶总说庆功宴要等你一起。”刘副总指了指叶逸臣。 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这时才算仔细打量叶逸臣,白衬衫,粉色白格V领毛衣背心,领带没有系,衬衫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袖子挽到手肘处,戴副不常戴的金边眼镜,十足十的衣冠楚楚模样。这几天他都这副样子,前几天我没时间没心情欣赏帅哥,现在看来老板很不错嘛。 “帅也,你今天。”我笑着朝他点点头,一副我了了的表情,“哦,原来是用美男计。” “正是。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了吧?”他端起茶杯喝口水,笑着说,“美人计。” 我皱皱眉头,心里有点不痛快,原来只是因为这个才让我来的。可转念又想,管他呢,反正都已经拿下了,再说如果我表现太差,西施转世也没有用啊。许芳菲,如果美丽是一种错,你已经一错再错,如果聪明是一种罪,你已经罪大恶极。我心理建设完毕,又开始沾沾自喜了。 “那咱们走吧,上哪里海批去?”我站起来。 “女士优先,你想去哪儿?”叶逸臣笑着看着我说。 “嗯,去唱歌怎么样,选那种带自助餐的KTV,”我美滋滋地说,“又有吃又有玩。” 叶逸臣和刘副总对望了一眼,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 我自知幼稚建议不合两人胃口,赶忙改口说:“那就吃火锅吧,热乎。” 两人终于点头表示同意,我撇撇嘴,心里想,还好意思让我来决定。 走在路上的时候,刘副总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说:“好啊你们几个小子,行啊,等着我,我马上来。” “叶总小许,对不起啊,大学同学,很多年没见了,这……” 叶逸臣笑着打断他:“行了,去吧。不过回头公司的庆功宴你可跑不了啊。” “那是那是。”刘副总点头说,“到时我自罚三杯。” 刘副总走了之后,只剩我们两个面面相觑,叶逸臣问我:“还吃火锅不?” 我摇摇头,其实火锅和唱歌一样,人越多越好,跟人抢着吃抢着唱才好玩,现在才我们两个,有什么意思。 “咱们随便吃点就回去吧。”我说,“你下午都没有补觉吧?早点休息。” “那怎么行,说什么也是庆功宴,”叶逸臣扬扬头,“走,我带你去吃好的。” 我们打了的左绕右绕,下了车,我抬头一看,居然是著名的T大,举人的母校! 其实我来北京之前,心里就打算到这里来看看的,可是一来行程太紧实在抽不出来时间,二来我不想在举人去C市这样的时间,来这样的地点缅怀我的暗恋。在我最深的梦境里,我曾经偷偷希望举人能带我到这里来,牵着我的手带我走遍校园,告诉我他在这里的四年是如何度过,告诉我他一路上的的快乐悲伤。 可是现在阴差阳错地,我站在T大校门外。或许是到缅怀的时候了,我难过地想。 “走啊。愣着干嘛?”叶逸臣看起来兴致很高,“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南昌人开的水煮特别不错。” “我们随便买点东西,边吃边逛逛校园吧?”我摇摇头,轻声说,“T大,可是我多年的梦想。” “也好。”叶逸臣点点头。 走在校园里,我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这里的每一草一木都对我有特别的意义,我心里给它们悄悄打着招呼,“hi,我是举人的朋友,你们认识他么?” 叶逸臣为我带路,向我介绍主楼,图书馆,食堂…… 起先我没有多想,直到他说到有一次食堂锅炉爆炸,他们在寝室里以为地震了的事,我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知道?” 他惊讶的表情挂在脸上:“我就是T大的啊,你不知道吗?” “啊?你是T大的?”我也吃了一惊。 “许芳菲,你也太伤我心了。”叶逸臣做出西子捧心状。 我走得有点累,在林荫道边的长椅上坐下来,华灯已上,校园里到处可见行色匆匆的赶去上自习或者赶去约会的学生。朝气蓬勃的模样,个个都像举人,我又一次觉得自己大概真的老了。 我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叶逸臣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太高兴。” “没有啊。主要是这几天有点儿累。”我一边嚼着在校园外超市买来的烤鱼干,一边看着经过的路人。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入这行?”叶逸臣问。 “嗨,别提了。当时瞎填的志愿,后悔着呢。”我皱着眉头转头看他,“你呢,你怎么进来的?” 叶逸臣笑了一下,“如果我说是因为狂热的兴趣,你是不是得笑话我?” “不是吧?”我不可思议,我这个人不能说不热爱工作,但是有时候面对枯燥的电路和版图,也难免会心生埋怨和厌烦。 “我大学本来是读管理的,偶然接触到微电子,就一发不可收拾……” “切!微电子是个女生的名字吧?”我嗤笑道。 叶逸臣大笑道:“猜对了一半。我那时确实是因为一个微电子系的女生而接触到的微电子。后来因为参加竞赛得了奖,大学也没读完就去了美国……” 我对他的奋斗史一点兴趣也无,我只对那个女孩子有兴趣,我打断他:“后来呢?那个女孩子呢?” 他摊摊手,“不知道,后来失去联系了。” 我痛心疾首:“不解风情以你为最,你想想看,要是你们能在一起,现在不就是在IC界呼风唤雨只手遮天的贤伉俪吗?” 他一副快要笑死的样子,“那咱俩在一起得了。笑傲IC江湖。” “那不行,我最爱是杨过。”我眼睛重新转回路人,用很萧索的语气说,“一见杨过误终生。” 他笑得越发猖狂了,“许芳菲,你真是,太可爱了。” “那是。”我心里想,其实我说的是再实在不过的大实话。 不过我怎么能要求别人来了解搞笑的小丑心里那颗流泪的心呢? 5.悠长假期(上)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从北京回来没多久,眼看春节就要到了。举人说小雅想在C市多呆几天,估计得正月初七八左右才回来。我在电话里讥笑他重色轻友,他却笑说我不单单是友,也颇有姿色,所以“本席宣判,重色轻友罪名不成立,当庭释放”。 公司在年二十六就放假了,一直要放到正月初十。没有举人在身边,本来就很长的假期越发难熬。开头几天我每天睡到11点多,起床后早午饭一起吃,吃完要么就是打游戏看小说,要么就是替牌桌上的老妈换手气,这种猪般生活过了几天,才熬到大年三十而已。早晨我被手机短信的声音闹醒,捞过来一看,是举人:“狒狒,我无比英明地提前猪你春节快乐,并安排了一干人等向你问好,看到他们你只能想起英俊帅气的我,做梦也不能忘了我,做鬼也别放了我。”逗得我在被窝里咯咯直笑。 想起今天晚上大概得短信大塞车,我了一条中规中矩的短信开始群发。发完正打算再睡一会,电话响了,我一看,居然是叶逸臣。 “你要是现在还让我去加班,你就没有人性。”我接起来说。 那边有低低的笑声传来,“放心好了,我自己还躺着呢。”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随口问道:“怎么,感冒啦?” “晚上忘记关窗户了。”他大概是捂住话筒了,我听到他轻微的咳嗽声。 “吃药没有?” “没有。家里药吃完了。”他说得理直气壮又可怜兮兮。 想到前几天打入我卡上的年终奖,我就起了恻隐之心。我张口说:“你在哪里?我给你拿点药过去吧?” “好啊,谢谢你啊。我住恒茂大厦。你快到了给我打电话,我下楼来接你。”他在那边高兴地说。 恒茂离公司很近,我把家里的感冒药翻了一些出来揣上。出门的时候,顺手把老爸上午熬的一大锅番茄牛尾汤装了一些在保温盒里。 快到了的时候,远远看见叶逸臣穿着厚厚的羽绒大衣站在小区门口等我。他的鼻头红通通的,大概是擤鼻子弄的,平时派头十足又嬉皮笑脸的大BOSS此刻看起来像一只找不到主人的小狗。我把保温盒塞在他怀里,指着不远处的药房说:“没药不会下楼买啊。” “我以为喝点水发发汗就没事了,没想到那么严重。” 我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有点热,大概是发低烧了。我四下看了看,说:“我们就在这里说话吗?” 他一拍额头,“糊涂”,立刻给我带路。 本以为BOSS的房子应该金碧辉煌,可我站在玄关大略打量一下,颜色很素。不大的两室一厅,家具也不多,但不论是沙发上的大抱枕还是落地窗边的人性化躺椅,都能看得出来主人对生活很有一套。家里的东西都在各自应该在的位置上,整整齐齐分毫不乱。 龟毛男,我心里暗暗鄙视。举人和我的房间,东西都是乱甩的,我们一致认为,家里要稍稍乱一点才有家的味道,整整齐齐的那叫旅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两个都是乱糟糟的,今后谁负责收拾屋子呢?这还真是个问题。 “喂!你在想什么?”叶逸臣坐在沙发上,端着杯水看着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正拿着一板新康泰克要把药剥出来,可我莫名其妙胡思乱想到哪里去了!许芳菲,你居然在想今后跟举人…… 天呐。我的脸顿时暴红起来,叶逸臣神色怪异地看我,眼睛里又隐隐有笑意。我把药往他手里一塞,提起被他放在茶几上的保温盒转身奔进他家厨房。 我一边把保温盒的汤舀在碗里,一边想起举人,他现在在C市多半乐不思蜀了,许芳菲,算了吧。举人还是那个举人,你只要回到高三之前那个许芳菲,一切就OK,就这样吧,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重新再出发吧。 我把汤端出去的时候,叶逸臣坐在沙发上笑着看我。他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怎么可能,他又不认识举人。可他为什么笑得一切尽在他掌握的样子?我心里嘀嘀咕咕的,我把汤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喝吧,我爸的经典菜式之一。” 我这时想起今天是大年三十,叶逸臣怎么一个人? “你怎么不回老家?”我问。 可能汤太烫了,叶逸臣用嘴唇沾了一点点就放下碗,“不想回去。” 大概是和家里闹别扭了,不过这是别人的家事,不关我的事,我就没有再追问。 沉默的当口,我的电话响起来,我一看,是老妈。 “你跑哪儿去了?你爸等着你一起做饭呢。” “切。你不会帮忙啊?” “不行,我今天做好了过年的发型,做饭会沾上油烟。” “发型跟做饭有什么联系?” “发型不能洗啊,油烟沾上去怎么行。” 我能想像她那个彪悍的发型,无非就是脑袋上顶个炸药包的样子,难看死了,偏偏我们这边到了这个年纪的妇女同志们都爱弄成这样。我老妈本来还想去染时髦的黄毛,结果我说:你要是染了,就跟楼下赵阿姨家的贝贝过去吧。对了,贝贝是只金毛。 我老爸在这个事情上弱弱地站在我这边,说:老婆,咱还是别染了,你看楼下那谁染的,枯黄枯黄的,忒难看了,而且据说染发剂还致癌,要不今后我陪你多上几次发廊做发型? 在我的威逼和老爸的利诱下,我妈终于放弃了这个彪悍的决定。 我张口说:“那行,我一会儿就回来啊。你等着。” 挂了电话,我指着桌子上那碗汤,“喝了吧,我要走了。” 叶逸臣听话地端起碗,吹了吹,大概凉了一些,他咕咚咕咚几下就喝完了。我拿起他的碗走去厨房,边刷碗边说:“你感冒了别沾凉水啊,好好睡一觉,要是晚上还不退烧的话,可得上医院了。” “哦。”他情绪似乎有点低落。 也难怪,孤单一个人在外地,又生病了,确实挺难受的。我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说:“要不让他到家里去,一起过年吧。” “不行!他去了家里,老爸老妈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就把我迷晕了晚上丢到他床上,然后再来捉奸,最后再逼他娶我。” 小声音说:“有没有那么恐怖啊?” “有!一定有!大不了你明天再来看看他,今天一定不能让他进门!就这么决定!!” 我毅然地拿起保温盒,说:“我走了啊,我明天再来看你吧?” 他点点头,没有做声。 我站起来走到玄关穿鞋子,开门的当口回头望了一眼,叶逸臣也在看着我,背塌塌的,弯成寂寞的弧度,平时打了定型水纹丝不乱的头发,此刻软软地趴在前额。真是浑身上下,连根头发丝都透着可怜劲。 我心里那个小声音说:“看吧,人家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今天天气也不好,阴沉沉的,他又生病了,又没有人在身边,还是大年三十,你让人家怎么过?许芳菲,你好狠的心啊!” 我心里的大声音还没开口反驳,我的本尊开口了:“要不,你上我家过年吧?” 5. 悠长假期(中)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话一出口我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可看到叶逸臣眼里突然放出的光彩,我又觉得我做的,也不能算是蠢事了。不就是请个没回家的同事到家里来一起过个年么,没什么的,我心里安慰自己。 可在他去家里之前,总得跟老爸老妈通口气吧。否则贸贸然带个人回去,我老爸老妈一开门,肯定惊喜到无以复加了,惊喜倒是小事,口不择言那是一定的,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电话里,我艰难地开口:“妈,是这样,我们同事过年没回去……” “让她来咱们家里过!”我妈打断我,张口就来一句,“不就多添双碗筷吗?人家出门在外不容易啊,过年都不能回家,火车票不好买吧?” “嗯。”我含混地答应一声。 “对了,是男是女啊?”我妈终于想起这个重点来了。 “呃,男的。我们公司老板。” 那边稀稀索索的一阵慌乱,我听见我妈在那边扯着嗓子喊我爸,“快,老许,快来,菲菲要带男人回来了!!” 那声音穿过我妈捂着话筒的手,穿过电话线,穿过我的手机,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还好叶逸臣没听到,我揉揉眉间的穴位,告诉自己要淡定些。 “菲菲,好女儿啊。快,赶快带回来。”我爸凑上来说。 我瞅了瞅叶逸臣紧闭的房间门,走到阳台上,捂着话筒低声说:“你们不要胡思乱想,我跟人家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们这样我就不带回家了啊!” “哦,你放心吧,我们有分寸的。”我爸说,我妈在旁边捂着嘴吃吃地笑,我听得到。 我翻个白眼,决定痛下狠招,我说:“人家是什么人,怎么看得上咱们!我不过就是想讨好讨好老板,让人家来年多给我发点钱。你们注意分寸啊,别给我搅和了!” “哦。”我爸的声音明显低了八度,蔫蔫地说。 Bingo!我转身回屋,却看到叶逸臣站在阳台门口看着我。 糟了,刚刚那番话不会让他听见了吧?可这下解释也无从下口了,难道说我怕我爸妈到时候把你当我男朋友,所以我才这样骗他们的?这实在太不可信了,如果我是他,我也会相信我只是为了今后的薪水才这么干的。 我正惴惴不安不知要如何开口的时候,叶逸臣笑着说,“现在走吗?” 我这才暗暗舒了口气,他换了身西装,手里拎着一瓶茅台,举起来给我看,“我总不能空手去吧。你爸喜欢喝酒不?” “我爸得乐坏了。对了,你穿这一身冷不冷啊?你可别要风度不要温度啊。呆会套上长羽绒外套。” 他点了点头,似乎很高兴,估计是因为能有一个不再孤独的新年。于是出门,锁门,打的,我没让他开车。 尽管我早给老爸老妈打过预防针,但是他们见到叶逸臣的时候,瞬间绽放出来的心心眼我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进了门,叶逸臣将酒双手给我老爸奉上,“伯父,新年快乐。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他又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给我老妈双手奉上,“伯母,新年快乐。”我定睛一看,某大型美容院年卡,靠,我累死累活的为他卖命,他几时给我如此福利,我以后一定要偷偷用我妈的,不,我要光明正大地用。 话说我妈内退这么多年,主要就鼓捣她的发型和脸了,看到那张年卡,整个开心到不行,赶紧把人往里让,一边还支使我,“去,帮你爸做饭去。” 老爸一得令,立刻拉我进厨房,真是,真是不知道说这俩八卦的中老年人啥好了。 进了厨房,我爸说:“还得加两个菜。”一边说一边在冰箱里一阵翻。 我看着满满一操作台的又是卤菜又是拼盘又是待炒的蔬菜,高压锅里还有番茄牛尾汤,紫砂锅里还有香菇炖鸡,我真是哭笑不得。 “这么多菜已经够多的了,歇了吧您啊。”我拉住我爸,“他有点感冒,吃不下啥的。” “哦?这样啊。那我给他熬个姜汤?”我爸又开始翻储物柜找生姜。 我翻了翻白眼,任他折腾去。我捋起袖子开始洗菜切菜,门外我妈哈哈的笑声不时传进来,我满头满脸的黑线,只希望老妈不要说出太出格太惊吓的话来才好。 老爸拿着小锅子在一边熬姜汤,我三下五除二地炒了几个菜就关掉火,“这些菜足够了,还要留一些新鲜菜晚上炒。吃饭!” 老爸看了看,“会不会太少?” “10个菜还嫌少?上次举人一家过来也才11个菜而已!”我义愤填膺地说。 “上次是因为我们才旅游回来……” “这么多菜足够了!晚上再炒嘛,反正晚上才是正餐。”我苦口婆心,“再说这些新炒的蔬菜要是吃不完你好意思晚上再端出去?” 我爸想了想,终于作罢。我拉开厨房的门,把菜一一端出去。我妈和叶逸臣都乐呵呵地坐在沙发上看我。 我爸问叶逸臣:“要不要喝点酒?” “好的,陪您喝点。”叶逸臣给我爸斟满,我爸高兴得不行。我想喝酒大概就跟唱KTV一样,要有人一起才行,一个人唱多无聊。 “你感冒了,还是少喝点吧?”我看着叶逸臣都快把杯子倒满了,忍不住劝道。 叶逸臣和我妈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了,我妈说:“过年该喝点,你别婆妈了。” 什么世道,老妈居然反过来说女儿婆妈。我瞪两人一眼,闷头喝汤。 “小叶,来尝尝这个蒜薹鳝段。还有这个干煸土豆丝,都是芳菲炒的。” 我抬头一看,老妈脸上写上两个大字:王婆。 “谢谢您,”叶逸臣笑着尝一口,“嗯,很不错。许芳菲经常做饭吧?” 我撇撇嘴,心里暗想,还不是因为老爸经常出差,你要经常打牌,我晚上回来锅凉灶冷只能自己做? 我妈可算等到他这句话了,“芳菲特别懂事,小时候就知道帮忙做饭了,后来有段时间兴致特别高,是啥时候我想想,对了,高三毕业那阵,大热天的天天呆家里做。” “我哪里有……”我嘟囔道。 “还说不是。那时天天喊人鹏举过来试菜……” “好啦好啦,”我打断她,“还不是你们经常不在家,我不做谁做。” 高三那年暑假,我不知道在哪里看到一篇关于抓住男人的胃的小酸文,于是对做菜热情高涨。大热天的,我呆在火烧火燎的没有空调的厨房照着菜谱一道一道演练,直到自己觉得满意了再把举人喊来。举人不知内情,有东西吃就乐得不行,后来自觉好东西还要跟兄弟们一齐分享,于是后半个暑假,我们班男生成天在我家上蹿下跳,他们早上把材料给我买来,中午就可以吃到满汉全席。我心里偷偷埋怨举人不解风情,可是看到他嘴里塞满我做的菜,一边竖大拇指的样子,心里又觉得很满足。 不过,是谁说抓住了男人的胃就抓住了男人的心?我要把他拖出来暴打一顿,谁让他信口雌黄。 吃完饭,我把桌子收拾了,把碗端到厨房,叶逸臣也跟着进来。本来就空间不大的厨房立刻连转身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我帮你吧?”叶逸臣左看右看,想找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来做。 “别装了,一共才几个碗。哼。你出去坐着吧。你站在这里我转身都困难。” 他笑嘻嘻地凑上来低声说:“你爸妈是不是把我当女婿了?” 我顿时面红耳赤,嘟嘟囔囔地想要解释,“他们说什么你可不要当真。他们见谁都这样……” “行啦,看你紧张的样子,我了了。”他还是笑呵呵的,我一滴冷汗冒出来,心里哀叹,今后非得被他笑话不可,真是农夫和蛇的现实版本啊。 我默不作声地洗碗,叶逸臣接过我手里的碗,在一边拿帕子抹干,放在消毒柜的碗架上。气氛安静到诡异,我心里直发毛,老爸老妈也不做声,难道出去打牌了?洗完出去一看,果然老爸老妈都不在了,这俩人,出门也不打声招呼。 我说:“要不你睡会儿吧?晚上我们家的传统节目就是边打牌边看春节晚会,得1点多才睡,明天早上7,8点就要起来串门子拜年。” 叶逸臣点点头,我打开客房,因为过年亲戚走动频繁,床上褥子被子齐全,我给他铺好被子,突然想起老爸熬的姜汤来,“你等一等,把姜汤喝了再睡,发发汗。” 他顺从地点头,坐在那里等我端了姜汤来,再一饮而尽。 我哈哈笑:“我怎么觉得像在伺候月子?” 他也笑了,看着我说:“大不了你今后坐月子我伺候回来。” 这是什么诡异的对话……我做翻白眼状,在脑袋上比三根手指,示意瀑布汗。 下午我在自己的房间打CS,我水平不错,一把重狙出神入化。CS还是当年举人大一寒假回来的时候教我的,开头几个钟头玩下来我总有头昏脑涨甚至想吐的感觉,后来习惯了就好多了。开学后我闲来无事,时常在校内局域网上演练,出了点小名,学校最大的CS战队就想邀我加入。当时战队里的兄弟们说要迎接新人彼此认识,结果饭局当天我一出现他们的眼睛都鼓出来:“你居然是女的?”当时我还挺不好意思的,吃饭说话都有些拘谨,后来多接触几次发现大家都是贫字辈儿的,就互相称兄道弟了。大学四年之后大家为了前程各奔东西,只有我留在本市,不过那种并肩而战的阶级感情,却镌刻在回忆里。QQ群上的气氛依旧热烈,大家都仿佛从来没有走远。所以虽然工作忙,有时候我还是会玩上一玩,一来技痒,二来借以回忆过去的青春岁月。 玩累了,我摘掉耳机和衣躺在床上,天气预报说晚上要下雪,外面的天阴沉沉的。我非常讨厌这样的天气,让人心情压抑。我叹一口气,刚刚长时间盯着屏幕让我眼睛酸痛,躺了一会整个人就开始迷迷糊糊的了,嘴里也是糊里糊涂地嘟囔着说:“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没睡多久就醒了,因为有人轻轻敲门。开门一看,是叶逸臣。 他苦着一张脸:“睡不着。” “你不是吃了药吗?怎么会不想睡。” “我吃的白片,没有催眠作用。” “那你要不要上网,喏,电脑开着的。”我领他坐在我的小书桌前。他拿起我摆在桌子上的相框来看,那是读初中的时候举人一家和我家去附近的桃花谷踏青的时候照的,我们六人站在一株开得茂盛的桃花树下,举人和我站在前面,笑得见牙不见眼。 叶逸臣指着相片里的我笑着说:“你小时候还满可爱。” 我哼一声,“现在不可爱么?” 他的眼神在相框和我本人之间几个来回,下了结论:“还是小时候可爱些。” “可怜没人爱吧?”我打个呵欠,“才三点半啊,我再睡一个小时,你别吵我啊。”说着就钻进被窝, 可这下我一直睡到将近五点半,屋子里黑乎乎的,大概是叶逸臣将窗帘拉上了。 我哼一声,叶逸臣立刻转头看着我:“醒了?” “嗯。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又没有什么事,为什么要叫你?”叶逸臣笑着说,“你想睡的话还可以再睡一会。” “我哪有那么好命,我要做饭去。”我走出房门,老爸老妈居然还没有回来,我拿起手机给他们打电话,我老妈说最后一圈,马上回来。 淘米,闷饭。烧汤,洗菜,切菜,我把材料都准备好的时候,老爸老妈回来了。 老爸进厨房一看我的劳动成果,自觉自愿自告奋勇地申请完成后续工作,我和老妈还有叶逸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着吃饭。 吃完饭,老爸负责收拾碗筷,我和老妈开始支牌局的桌子。以往我们三缺一只能斗地主,今天有叶逸臣,我们终于可以搓麻将了。 叶逸臣坐我妈上家,金三银七地使劲喂我老妈牌,我常常连听牌都希望渺茫的时候,我妈就胡了。好不容易等到我当庄,我掷色子换座位,正好掷到我妈那个位置,我心里想,哈哈,叶逸臣,我来啦。 叶逸臣看了我一眼,笑得奸诈。结果连续三把我愣是一口没有吃到,倒是我妈不停地碰牌,让我断水又断电。叶逸臣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笑了,意思是:“想跟我比牌技啊,您还嫩点。”气得我。 几圈下来,我妈一吃三,我输了200有余。这时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我妈坐的那方正好面对电视,她电视麻将两边不耽误地看,终于因为有一次没看见牌忘记碰,我庄家自摸七星十三幺,小小回本。 这就是麻将的乐趣啊。我喜滋滋的收钱,叶逸臣推掉手中的牌,笑着说:“转运了啊。” 我趾高气昂地摇晃脑袋,“技术,这就是技术。”大家都笑起来。 打到11点多,我妈说:“啊,都11点半了,要不要吃点夜宵?冰箱里有速冻水饺。” 我领命而去,煮饺子的当口,我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事实,明天早上互相串门拜年,张叔刘姨肯定要过来,万一给他们看到叶逸臣怎么办?虽然说我君子坦荡荡,但是被他们误会了终归是不好的事情。不行,明天一大早我就得让叶逸臣回去。 打定了这个主意,吃完了饺子我就借口我困了要睡。趁着我妈要我给叶逸臣加床被子的当口,我偷偷跟他说:“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吧?” 他眯起眼睛看我一眼,点点头:“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 我心下有些内疚,想要解释:“你知道,我们邻居都有些八卦,到时候传出去了对您也不好……” “对我有什么不好,对我很好。”叶逸臣把眼睛眯得更小一点。这人怎么把我的招牌表情学去用,我白他一眼。 “不过我有个条件。”他奸笑着慢慢说:“接下来一个星期你得每天熬汤给我,否则,嘿嘿……” 我眼前一黑,什么叫本性难移,看他。什么叫咬牙切齿,看我。我点点头。反正举人没有回来,我每天也无事可干。只是今后要记住教训,对万恶资本家坚决不能心软。 “我要下午才给你拿过来。” “可以,随便你。”他笑嘻嘻地说。 6.鸵鸟的沙滩: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初八当天,爸妈陪张叔刘姨去张罗订酒店的事情,我在家里茶饭不思地打CS,这种残忍的对殴游戏此刻吸引着我全部的注意力,麻痹我的神经。耳机声音开得很大,我在热闹噪杂的枪声脚步声中,感觉心一寸寸地荒芜了。 这话真是酸啊。可我喜欢举人六年多了,这事情本身就酸。其实在这期间我也想过很多次,我对举人的感觉到底是一种对死党的独占欲,还是爱情本身。想来想去也没有结果,因为爱情实在是太玄乎的概念。我只是会为他的快乐而高兴,为他的悲伤而难过,希望能常常呆在他的身边,看到他身边有了其他的人,会怅然若失,会心酸难过。 我昨天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现在长时间的游戏,我眼睛酸痛到不行。我摘掉耳机,退出游戏,倒在床上。我很累,却出奇地清醒。我大声的长叹了一口气,心里想,我好像常常叹气,怎么我有如此多的不如意? 我心情不好,拿起手机翻看电话本,准备找个人来荼毒一下。翻来翻去居然看到叶逸臣的电话,这才想起昨天的事情来。我都要把这茬给忘了,现在想起顿觉头痛。我正在使劲抠脑袋,电话突然响起来,前人有云,说曹操,曹操到,诚不欺我。屏幕上显示“叶扒皮”来电,我心一横,按下接听键,“喂”地一声。 他说:“你的保温盒落我这里了。” 我说:“哦。我不要了,给你吧。” 他说:“要不我上班的时候给你带来?” 我说:“我真不要了,你自己留着吧。” 他笑了:“就算是定情信物了?”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哽住,我正在酝酿如何对付他这一句,他低低的声音传过来,“对不起,昨天把你吓着了。但是,许芳菲,我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 “我……”我想说,我没空考虑,他打断我的话,又恢复嬉皮笑脸的调侃:“就当它是个offer行了吧。” 他提到offer,我居然条件反射地想问有效期,还好话到嘴边终于被我咽了下去,否则非得被他笑死不可,我一下摁了结束通话键。虽说如何拒绝叶逸臣是个烦恼,但是一想到有个优秀的男人挺喜欢我,我不能否认心底那点阴暗的虚荣心还是得到了一点满足。想起两年前我来公司应聘,当时我还大四,虽说专业不差,但毕竟是本科学历,想在本市找个合适的工作还是不太容易。彼时我们公司成立才一年有余,一共也才6个人,我面试的时候叶逸臣出差了,是当时的刘副总拍板签了我,说的是做设计,上班后才知道,我的工作就是画版和处理一些闲杂事。事情琐碎总也做不完,经验欠缺又常常让我事倍功半,特别是碰到加急项目画版的时候,有时候为了赶进度,没日没夜地加班是常有的事。如今说起来还要归功于叶逸臣对我不厌其烦的指点,他那么忙,可每次看到我加班的时候都会问我遇到什么问题,为我解决。我画了半年版图后,他又让我参与电路设计。不想不知道,原来“叶扒皮”帮我这么多…… 我翻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转念一想,感情又不是报恩,再说资本家剥削了我的剩余劳动力,有没有恩还要再说呢。所以这件事,押后再审。 第二天,举人和小雅回来了,小雅的父母也一起来了,估计是要商量订婚的事情。我呆在家里没有出去,举人上我家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抹桌子。 “狒狒,朕摆驾回宫你都不来相迎,你心里还有朕吗?”举人从后面用胳膊勒我脖子,我扑腾两下抓住旁边的桌角才没有倒在他怀里。 “死东西。”我站定了就给了他一掌,白他一眼,“有异性没人性。” 举人哈哈大笑,“难道你跟我是同性?” 我不理他的鬼话:“小雅呢?” “家里住不下,我老爸老妈和她送她爸妈去酒店了,呆会过来。”举人搂住我的肩,“怎么样?最近有没有想我?” 我摇摇头,笑眯眯地说:“没有啊。我每天约会都排得满满的,没有空。” “切。我还不知道你?”他松开我,坐在沙发上用筷子夹茶几上的东西吃,“我在C市一直想吃许叔做的腌萝卜。” “嗯?嗯……酸男辣女,看来是个男孩儿。哈哈哈!”我边说边笑,一闪身躲到桌子后面去。 “狒狒,几日不见你真是越发伶牙俐齿了啊。”举人眯着眼睛狞笑着慢慢说,我赶紧闪身往房间里跑。 我大笑着要关上房门,被举人一只手格住,他笑嘻嘻地说:“狒狒,几天没被收拾皮痒了吧?” “大王饶命!!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爸做的腌萝卜里还放了辣椒粉,酸中带辣,所以,所以应该是有男有女,是龙凤胎啊大王。” 举人一下自己也没绷住,我们门里门外地站着,捧腹大笑。 仿佛有一个另外的自己,在旁边看着我们这副开心模样,熟悉,却又陌生。熟悉的是在我们没有分隔两地之前,这样相对捧腹的时候数不胜数。陌生的是我们好像已有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开怀大笑,久得我总觉得这笑声中有那么一点此去经年的味道。过得几天,他会与小雅订婚。再过几天,两人定然要回美国。下次再见不知何时,这么多年我一直呆在原地,他却越走越远,远得我再也追不上了。想到这里,我的笑就黯淡了,呆呆地站在那里。 “狒狒,醒一醒,老师叫你回答问题。”举人在我面前招招手,“哈哈哈,你居然笑得元神出窍了!” 我霎时回过神,哈哈一笑,扬扬手,“去,赶紧打个电话给小雅,看她什么时候过来。” 他有点莫名其妙,可看着我不太高兴的样子也不敢造次,只有抓抓脑袋,哦的一声。 过了两天,我们年后要上班了。假期放得长,大家都有点懒洋洋的。于是这天下午,叶逸臣在会上讲完今年目标和重要项目之后,宣布晚上一起吃个开工饭,“提升一下士气”。我坐在会议室离他最远的角落,埋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上班两天我碰见他的时候不多,其实他要是一直呆在办公室不出来,我们就没有什么机会碰面。这样正好,我也有点害怕看见他太尴尬。昨天中午下班的时候,我正在等电梯,他从我旁边经过,人很多,他没有发现我,直到走近了才发现我站在人群中,本来冷漠疏离的他眼睛瞬间一亮,对我笑起来。那一瞬间,我的心突然猛跳了一下,脸立刻红了,接下来,他进了办公室,我进了电梯,一切又恢复正常。 晚上我们定了个火锅店的包房,大家伙10来个人,热热闹闹地坐了一桌,我既没有坐在叶逸臣身边,也没有坐他对面,位置很好。大家嘻嘻哈哈地说起今年加薪的事,叶逸臣笑着说:“完全没有问题,只要年终大家把手头上的项目做好做完,翻一番也不是不可能的。”大家立刻山呼万岁。 吃得差不多了大家就开始天南海北地瞎聊,后来不知怎么聊到入行原因这个话题,大家七嘴八舌地,无非都说的是兴趣啊,闭着眼乱选一个之类的。最后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叶逸臣身上,想听听他怎么说。他靠在椅背上,环视一圈,说我自作多情也好吧,我就是觉得他看着我的时候,微微地温柔地笑了,我脸一红,别开眼。 “我接触微电子呢,是因为一个女人。”叶逸臣看我一眼,笑着慢慢道来,“你们可别想歪了,大一的时候,我参加数学建模,指导老师是微电子学院的。那我当然就会问她什么是微电子,她当时的表情啊,你们想像一下,就像在幻想梦中情人似的。” 大家哄笑起来,叶逸臣也笑了,继续说:“她说,你看,从一块小小的晶原,经过腐蚀光刻等等步骤,一层一层,居然就能在这么几平方毫米的地方,实现这么多的功能。工艺制造上如此神奇,电路上也是一样,为什么几个管子这样一搭,就能稳压?你说神不神奇?这个行业,充满了创造性,充满了活力,但是,也同样充满了无奈。电路上,你要常常为了一个指标牺牲另一个,版图和工艺上,你又要为了成本和可靠性牺牲面积。人生也是这样,处处充满了无奈,需要折衷和妥协。” 说到这里,叶逸臣顿了一顿,大家鸦雀无声,只剩滚开的火锅在咕咚咕咚地响,最后,他说出总结性的一句话:“所以说,一块小小的芯片,其实就是一个世界。”要是换别人在这个场景说这番话,我非笑话他脑子进了王水不可,可是在热气腾腾的火锅面前,叶逸臣气定神闲的这么一说,把我们都震慑住了。虽然他没有直白地说自己有多热爱这个行业,但是我们心里都明白,他根本不是把它当一份工作,而且把它当作自己的世界,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都从其中而来。这种感觉,真是……无法形容。我回过神的时候,轻轻吁口气,原来我听得太入神,以至于忘记呼吸。 大家都若有所思,场面一时有点冷,叶逸臣招呼大家说:“吃完了去K歌怎么样?” “好耶!!”大家立刻都高兴得不得了,纷纷开始收拾东西,刘副总出门去结账,叶逸臣打电话给钱柜定包房。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杀了过去。一进门,我坐在点歌台前负责点歌,我不是特别喜欢唱歌,点歌这份有前途的职业适合我。我把热播排行榜里前十首先点上,给大家热热身,果然各位麦霸抢成一片,一支话筒前面几个脑袋攒在一起。叶逸臣坐在离我最近的沙发上,吩咐服务生给各个杯子里倒上啤酒。几首歌嚎下来,各位麦霸意犹未尽,纷纷冲上来点歌,我手忙脚乱地翻,根本找不到他们说的那些名字都没听说过的歌星,索性让他们自己去找。我端起酒杯走到另外一边窝在沙发转角里,看旁边的人掷色子赌酒喝。他们玩了半天才意识到我在旁边,立刻邀我加入,我心里想,嘿嘿,姐姐我可是有练过哦,传说中的赌圣是也。 开玩笑,当初看完赌圣系列,我和举人天天身上都揣一副色子,一块稍微平点的地儿就能狂丢猛练,虽说不能随心所欲,但是掷大小点却不是大问题,跟眼下这些菜鸟玩玩足够啦。 果然几轮掷下来,都是他们在喝,我高兴得手舞足蹈,他们也玩累了,开始怂恿叶逸臣唱歌,他扭不过,抄起话筒笑着点点头,“好吧,给我来一首后街的《Iwantitthatway》。” “youaremyfire,theonedesire,believe,whenIsay,Iwantitthatway. Butwearetwoworldapart,can’treachtoyourheart……” 叶逸臣唱得十分夸张,惹大家笑声连连。我看着屏幕上的歌词,刚刚因为游戏雀跃的心就被一点一点拉沉,wearetwoworldapart,can’treachtoyourheart。Twoworldapart,Twoworldapart…… 叶逸臣唱完之后大家都轰然叫好,我必须得说点什么来扼杀从心底涌上来的难过,于是也跟着笑着打个哈哈,“嗨,BOSS您唱得也太动情了,我都快要内牛满面了。” 叶逸臣忍俊不禁地用话筒指指我,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大家都被我这无厘头的话逗得哈哈大笑,我坐在小陈旁边继续和他们掷色子,大家一时又吆五喝六起来。我却开始心不在焉了。 ================================================ 举人的定婚日期选在正月十六,正好是个星期天,我听到这个消息,情绪已经没有太大的波动。好在最近要上班,而且我去年负责的项目最近正在进行最后的数据处理,这几天着实有点忙,举人几次邀我打牌以雪前耻我都说没有空,可他仍然不死心,这天晚上七点我在加班,他又打电话来,“赶紧来啊,三缺一不来那就是缺德了啊。” “你少糊弄我了,我们大院里搞科研的没几个,打麻将的一呼百应。” “好狒狒,快来吧。牙刷现在刚学会没多久,瘾忒大。” 原来是因为小雅。我心里一恼,这不要脸的一句就吼着出去了,“上桌的时间没有,上床倒是可以考虑!!” “……”举人终于被我彪悍的话震慑得元神溃散,三秒之后就狂笑起来,“狒狒,你的段位又精进了!!” 我摁掉电话怎么还有狂笑声呢?我转头一看,叶逸臣一手拿着钥匙,一手撑着他办公室的门框笑着直发抖,他指了指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也有时间,要不要,要不要来试试?” “……”此人比我更加彪悍,我无话可说之余只能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过头不理他。 ================================================ 正月十五闹元宵,此刻我坐在酒店包房里,低头猛吃。今天举人一家宴请明天订婚仪式上帮忙的朋友邻居,我爸妈当仁不让,我最近一直上班没有空,什么忙都没帮上,我是跟着来吃的。我刚进包房举人就大声招呼我坐在他旁边,我刚要推辞,住我家楼下的李阿姨推我过去,笑着说:“你就算鹏举的亲妹妹。是该坐那里的。” 亲妹妹现在坐在亲哥哥身边,很有点化悲愤为食欲的悲壮感。举人夹起来一个肉丸子,尝了一口,嫌弃地说:“真难吃。没有狒狒做的一半好。狒狒,你今后别搞科研了,来这里当大厨好了。” 大家都笑起来,我却突然心酸到不能自已。我很想站起来劈头盖脸地质问他,“你知道我的肉丸子怎么做的么?要经过多少工序你知道么?炸肉丸子手上常常烫得全是泡你知道么?这么麻烦可我有时间就做给你吃,为什么你知道么?我喜欢你很多很多年,你知道么?” 然后举人能怎么样?对我说“对不起”,还是说“我也爱你”?嗨!别瞎想了许芳菲,你意淫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还没醒,怎么老不醒?Howoldareyou?你多大了?怎么老是你? 我被自己心里那个贫嘴小人给逗乐了,眼神最后落在自己的碗里,专心致志地数饭粒然后吃掉它们。 小雅笑着说:“菲菲,你不要理他,他生就一张利嘴,见谁割谁。” 举人指着我说:“你们都被狒狒的表象蒙蔽了,她比我段位高多了。” 我掰下他的手:“谁还能比得上你。你宇宙超级,霹雳无敌。” 举人又对着小雅说:“你说我见谁割谁是吧?来,割一个。”举人笑着就要去亲小雅,小雅慌忙乱躲,我跟着大家的哄笑也笑起来。 周日上午,本该跟着去酒店的我,扯了个要解决十万火急工作问题的谎。举人一手圈住我的脖子,作势要掐死我,嘴里说:“死丫头,我让你聚精会神搞科研。” 我在街上瞎逛了一会,无处可去之下回了公司,我慢慢踱进办公室,年初大家的项目都不是很紧,周日极少人来加班,我趴在桌子上发呆。我不停同自己说:当不成情人也好,当最好最好的朋友一样能长长久久。这样默念了很多遍,我的心稍稍好过了一点。我叹口气,换个方向趴着,这下脸对着格子间外,立刻就看见叶逸臣站在那里看着我,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自从上次那件事后,我上班这段时间都尽力避免跟他独处,此时突然打个照面,我有点尴尬,鸵鸟精神发作,我立刻又换方向,继续用后脑勺对着他。我听到他轻轻笑了一声,说了点什么我没听清楚,然后他的脚步声响起来。 “喂!”我无法解释那叫住他的一瞬间我抱着什么心态。他都要走到门口了,我喊住了他,“有没有空?” 他眉毛一挑,点点头。 “那好,陪我去参加一个订婚仪式吧。” 坐在他的车上往酒店去的时候,我慢慢做了一个决定,如果注定不能跟举人在一起,如果又注定要另外找一个的话,身边这个,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下次他要是再提起的话,就点头吧,就这样吧。 那时,心情灰暗的我,只想把头埋进沙滩,却不曾想过,沙滩的感受。 7. 风波起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我和叶逸臣进去的时候,宴会厅里已经来了很多人,我才刚进去就被七大姑八大姨围绕,他们对叶逸臣的兴趣远远大于我,碍于我的面子不好意思详细查他户口,但是听说他是我的老板,都朝我使眼色,我就当没看见,心里庆幸还好我老爸老妈大概在后面帮忙准备,没在这里,否则叶逸臣就准备被掀老底吧。想到这里我偏头看他一眼,他居然面带微笑地跟我的邻居阿姨们聊起来,生意人就这样,跟谁都能聊,我撇撇嘴,白他一眼却被他看见,他居然对我灿烂一笑,牙齿都露出来很多颗了,我抖。 订婚比结婚阵仗小很多,就是在台上交换下戒指,双方父母致辞,再订婚的两人说几句就可以开始吃饭了。我环顾一下四周,没有见到同学,估计是订婚不需要请这么多人的原因。我还站在大厅入口处跟邻居们聊天,台上一阵骚动,估计是未来新郎新娘要入场了。我心里涌起一丝悲凉的情绪,但是更多的是欣慰。我的青梅竹马,我暗恋了六年的举人,要和他喜欢的女孩子订婚了,多好,至少我还能站在安全的地方,今后也能看着他笑,看着他收获他一路的幸福和美好。我都快被我自己感动了,我呲了呲牙,自己给自己做个鬼脸,缓和一下僵硬的面部肌肉。 仪式开始了,我还是站在后面,邻居李阿姨笑着把我推到前面去,“你跟鹏举从小玩到大,亲妹妹也就你这样了,赶紧站前面去!”亲妹妹,又是亲妹妹! 我被李阿姨一推,没有防备一个趔跕差点摔了,叶逸臣及时拉住我的手臂。我感激地朝他点点头。 举人穿着一身簇新的西装,神采奕奕,让我想起丰神俊朗这四个字。小雅一身喜庆的红色,长长的裙子盖住脚面,真像一朵火红的玫瑰,让此时站在台下的我自惭形秽,举人原该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俩相对而立,互相温柔地看着对方。 主持人声情并茂地说:“婚姻,是爱情的天堂,更是一生一世的承诺,而今天,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两位幸福的新人,就要对彼此做出这样郑重的承诺。给对方戴上一枚戒指,代表圆满,代表一生一世的诺言,代表不离不弃……” 接下来的我听不到了,我脑袋嗡嗡作响,身体开始有点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叶逸臣还拉着我的手臂,我手一抖才发现。我朝他挤出一个笑脸,看回台上的两人。 小雅已经给举人戴上了,举人笑嘻嘻地朝台下晃了晃他的手,看到我的时候眼睛一亮,朝我眨眨眼。小雅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我笑着朝两人挥挥手,示意他们继续。 可小雅没有再动,她笑容僵在脸上,直勾勾地朝我这边看过来,我愣了一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站在身边的叶逸臣也是一脸的惊讶。我再看看小雅,她的眼泪已经开始往外涌了,我心里发毛,反复看这视线两端的两人,莫非?难道说?我脑袋里浮现春田花花幼稚园校长的形象,他嘴角抽搐着说,你暗恋举人,举人喜欢小雅,小雅中意叶逸臣,貌似叶逸臣对你挺有意思,这下圆满了。我也嘴角抽搐地说:不要啊,不要这个样子啊。 主持人在督促举人把戒指给小雅戴上,可她一直看着叶逸臣,泪如泉涌,手攥得紧紧的。举人的脸色灰得厉害,他走上前一步,在小雅耳边说什么,一边去拉小雅的手。小雅转头看他,摇摇头,看唇语像是说了句:“对不起。”突然提着裙踞就从舞台旁边的门跑了出去。愣了几秒后,台上的双方父母和台下的众人都骚动起来,惊讶的指责的看热闹的,整个小厅里立刻闹成一团。只有举人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手里还愣愣地攥着那枚没能给小雅戴上的戒指。 我的心突然就沉入了无底深渊,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我定定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举人落寞无助的样子让我束手无策,从小到大,我何时看过如此颓唐无助的举人? 我就这样一直看着他,过了一会,举人抬头茫然地环顾四周,看到我的时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摊了摊手。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什么我要带上叶逸臣这个丧门星?!我走到台子上,站在举人面前,他叹了口气,说:“狒狒。跟哥出去转转?”我用力点头,抬脚就走的当口,我回头狠狠地瞪了叶逸臣一眼,他的脸色很难看,或许是因为震惊。他和小雅明显是旧识而且交情不浅。小雅为他痛哭流涕,定然是因为他始乱终弃,这个恶心的该下地狱的风流鬼。 我跟着举人在街上乱转,举人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真的,现在想起来举人好像从来不曾需要过别人的安慰。他在我心里宇宙超级霹雳无敌,什么时候有这样茫然不知该去何处的样子?走在举人身边,我的心又酸又软,我轻轻挽住他的手,像以前他放假回来陪我逛街的时候一样。举人转头看了我一眼,抽出手来搂住我的肩,说话前先叹了口气,“饿不?咱们去吃饭。” 我心下一松,连忙点头应承。 “你想吃什么?”他看着我问。 “嗯,我想想,要不咱们去咱学校外面那家烧烤店吃烧烤吧?” “傻丫头,烧烤店得下午四五点才开门。” 还真的是,我都差点忘了。以前读高中的时候,我和举人经常半夜12点左右偷偷摸摸出门去吃烧烤,因为那家店通常都要营业到半夜两三点。 “那……我再想想。”我命令停转的脑袋运转起来,哪里的东西好吃得能让人忘记烦恼呢? 举人揉揉我的头发,“去学校附近的小店随便吃点,再等烧烤店开门吧。” 本来酒店离家里和学校都挺近的,可之前我们漫无目的的走,与学校方向南辕北辙,现在再走回学校,估计还得一两个小时。我庆幸自己今天是穿的平跟鞋。 举人招手拦了台车,拉开车门让我先上。 “没事的,我能走的。”我赶紧说。 “我走不动了。”举人抬脚给我看,“新鞋,磨脚。你付钱啊,我的包丢在酒店了。” “没问题。”我赶紧坐进计程车,往里挪,举人跟着坐进来,坐在我旁边。 周日的下午,路上有点堵,我坐在车里,心渐渐平静下来。我伸手拍了拍举人的手背,他反手握了我的手一下,对我点点头,“手机我用一下。” 我赶紧从包里翻出来给他,他给刘阿姨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他现在跟我在一起。过了一会,举人把手机递给我,“我妈要跟你说话。” 我接过手机喂了一声,那边刘阿姨哽咽的声音就传过来。 “菲菲,你跟鹏举在一起吗?” “嗯,阿姨,您别担心,我陪着他呢。没事的,我们吃了晚饭就回来。” “你跟他在一起我就放心了。你好好陪陪他,他这次,唉……” “我知道的,我心里有数,阿姨,我们会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您放心啊。我挂了,啊,没事。您别担心。”我唠唠叨叨地安慰了刘阿姨几句就结束了通话。 “你就是我妈的克星,我妈就听你的。”举人看着我说,脸色缓和。 “切。彼此彼此,我妈还不是就听你的。”我推他的肩膀一把。 车开了近一个小时,我们到的时候都已经三点过了。我跟举人一致决定先去肯德基吃点薯条之类的垫垫肚子,等到烧烤店开门的时候再去。 我们端着可乐默默喝了半晌,我时不时抬眼偷偷看看他,某一刻,举人正好对上我的眼。我尴尬地笑笑。 “今天跟你来的那人是谁啊?”举人问我。 “我们公司老板。” “哦,那还真巧。”举人低声说,“我认识他。姓叶对吧?” “你早知道了?” “不是。他是我师兄,不过我进校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举人叹了口气,“他是我们经管系的传奇人物,大学才读两年居然以工科生的身份被美国高校挖走了。每次系里的老师上课都拿他当典型来讲,挺出名的。” 举人说了叶逸臣这么多,我一点也没听进去,我只注意他的表情,一点落寞一点无奈,更多的是埋在心里不愿意表露的伤心。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因为我没有经验。举人自顾自地说:“我很早就有预感了,现在反而不太惊讶。” 举人用手指摩挲着可乐杯,抬头对我笑着说:“别担心,我没事,就是觉得有点儿尴尬,不想面对他们。” 我点点头,拍拍他的手,“什么都会过去的。” 下午五点多,我们在烧烤店里,慢慢地,沉默地吃烧烤。菜点得有点多,排骨,牛肉,芋头,土豆,鲫鱼……还是当年的烧烤师傅,所以应该还是当年的味道,可是我味同嚼蜡。 一直吃到7点多,我说,“要不我们去学校里逛逛?”举人点点头。 拎着几瓶听装啤酒,我们轻车熟路地找到以前经常翻越的一处低矮围墙,那里居然这么多年都没有修葺加高,估计是学校默认的一条便捷通路?我和举人相视一笑,他把啤酒甩过围墙,抓住墙顶,脚一蹬墙面就轻松地撑起身体,腿再一悠,三两下就稳稳地站在墙顶,接着拉住我伸出的手,将我拉上去。然后他再跳下去,在下面张开双臂接我。这套标准动作很多年没有演练,却依然熟练如昨。一瞬间,我像是回到了以前读高三的时候,今昔何夕,何必分那么清楚呢? 冬天,天黑得早,我们坐在操场的露天看台上,看着大如银盆的月亮慢悠悠地爬上来。学校还没有开学,整个操场一个人影也没有,我们都没有说话。 恍惚间,似乎听到举人叹了一口气。 我说:“如果你喜欢她,就去争取。她都能和你订婚了,肯定也是喜欢你的。” “没有用的。她其实一直在找他。”他摇摇头,看着天空说,“去C市的时候我就感到不对劲了,她有空就往叶家跑。你知道吧?她和叶师兄是邻居。我开始以为她是去找叶师兄的妹妹玩,可每次回来她都很不开心。” 他自嘲地笑笑,“现在想想,她大概是想去问问叶师兄的下落,想不到他居然就在本市,居然还是你的老板。” “那叶……他妹妹怎么不跟她说呢?”我纳闷地问。 “大概是叶师兄跟家里有什么误会,他爸爸一直没有原谅他,所以跟他这两三年没有往来。”举人吁口气,看着那口白烟消散在空气里,“不过我当时没有太在意,所以听得也不是很清楚。” 怪不得叶逸臣过年不回家,原来是有家难回。 沉默了一会,举人低声地难过地说,“虽然总说不在意不在意,可我还是难受了。狒狒,我真的有认真,真的想过娶她的。唉……”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此时,我想不起去为举人对她的爱而心酸难受,我只是为举人如此伤心而难过。举人看向一边,他的肩膀在微微地抖动。举人,从来都是阳光开朗的举人,居然哭了? 我知道这个时候让他默默流泪比出言安慰更好,于是我看向另外一边。现在,我们都看不到对方,所以,他也看不见我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 “狒狒。别动,让哥歇会儿。”举人说着就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一动也不敢动。 今天是正月十六,月亮很大,将整个世界幽幽地笼罩在一片清辉中,操场草皮上凝结了露珠,折射着温柔的月光。现在夜已经深了,温度很低,可我不觉得冷。我出神地看着我们呼吸出的白烟融合在一起后消失,恨不能时间就此停住,举人心里想着谁有什么要紧?此刻我同他在一起,给他温暖,给他倚靠。这不就是我想要的么?举人的快乐我可以不参与,可举人悲伤的时候,我希望可以呆在他身边。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过了多久,举人离开我的肩膀,单手搂住我,“冷吧?” 我刚要开口说不,鼻子一痒,一个喷嚏就打出来。我俩都笑起来。 举人双手拢着我的手,用力的搓,“傻丫头,冷也不说。” “我不觉得冷啊。”我看着他认真的说,举人眼睛亮晶晶的,他可真是又温柔又英俊。小雅不懂得欣赏,是她的损失。 举人站起来说,“我们走吧?”我点点头,他终于有面对的勇气,这样很好很好。 看台路窄,举人走在我的前面,我看着他倔强修长的背影,一个邪恶的念头突如其来的涌入脑海: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小雅真的跟叶逸臣在一起了,我是不是就有机会得到眼前人?又或者说,我去接受叶逸臣的offer,小雅死心之余,是不是就会回心转意,和举人在一起? 许芳菲,这种缺德事,想也不要再想。这邪念一冒出来,我就这样狠狠命令自己。 8. 天堂在左谁向右?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不想面对也得面对。那天我们回到家,双方家长都在,小雅的父母脸上颇为尴尬,张叔刘姨更是生气之情溢于言表。从小到大,举人都是他们的骄傲,何时被这样摆过一道,订婚这么大的场合,当着亲朋好友的面,女方居然说走就走,今后面子往哪里搁。 我环顾客厅,唯独不见小雅。估计她现在心也很乱,不敢面对。举人低头走到刘姨面前,“妈,我回来了。”刘姨的眼睛顿时就红了,我知道她是在心疼举人。 眼前这种相看两无言的场合,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呆下去,我走到举人旁边,轻轻说:“我就先回去了,有事随时打我电话。”,我拍了拍刘姨的手背,她点点头。 出了门,电话又在震动了,我拿出来一看,陌生的座机号码。 “芳菲,我是小雅。”小雅在那边哽咽着,我知道她心里也非常难过。 “嗯。我知道。”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潜意识里,我也在责怪她如此不分场合地给举人和他一家难堪。 “芳菲,你帮帮我。”小雅哭出声来,我继续沉默,等了一会,她稍微平静了一点点,继续说,“把叶,叶逸臣的电话给我,好吗?” 我如坠冰窟。一种强烈的厌憎情绪涌上来,如果刘雅书在我对面站着,我不敢保证我不会一个巴掌甩到她脸上去。 “刘雅书,你把鹏举当什么?”我咬牙切齿地问。我更难听的还没说呢,你打电话给我,不问问你最对不起的,被你丢弃在众人面前的举人,居然问我叶逸臣的电话?我气得快要两眼发黑了。 “对不起,呜呜……可我,可我没有办法,对不起,我没想到,今天会见到他,我……”她在那边哭得更凶了。 “139XXXXXXXX。”我根本不想听她的哭诉,她喜欢谁关我鸟事,我生怕再多聊一句就会破口大骂。 我怒气腾腾地回到家里,老爸老妈坐在客厅,两人一般的愁眉苦脸。看到我进门,立刻迎上来,探询的眼神里带着一点点八卦的味道,我想他俩大概是一直在后面安排酒席什么的,没有到大厅里来看仪式,否则要是他们看到了叶逸臣,那还得了?我摇摇手,“我就陪举人走了一会,我啥也不知道,你们别问我了啊。” 我走到卧室去开电热毯,然后刷牙洗脸泡脚,老爸老妈就坐在客厅沙发上,视线随着我转。我被他们看得没有脾气了,“你们快睡吧,都12点了。爸,你明天不用上班啊?” “哦。”我爸转头看看我妈,摇摇头,我妈又点点头,挤眉弄眼地打暗语呢,我哭笑不得。 我进了卧室往被窝里一钻,把灯关了,重新拿出电话来看,十几个未接来电,除了刘雅书和我爸妈打来的,剩下的都是叶逸臣打给我的。短信也是十几条,我一一点开看。 “你在哪里?” “回我的电话。” “我跟刘雅书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许芳菲,我可真要生气了,你把我当什么人看了?” …… 一一删除这些短信,我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继续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看着天花板发呆。夜深了,有清冷地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在飘窗光溜溜的水磨石台面上。我脑袋里都是举人把头搁在我肩膀的情景,那时他这样脆弱。他喜欢小雅,可小雅却对叶逸臣一往情深,我是该劝举人算了呢,还是该尽力促成他们呢?我想得头都裂了。 算了,许芳菲,感情这种事你自己的都处理得一团糟,有什么能力去帮别人呢?该干嘛干嘛吧,我对自己说,我翻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 我迷瞪瞪地快要睡着了,《心动》的铃声响起来。我想大概是举人打来的,伸出手去把电话捞进来,很轻很温柔地说,“喂。” 那边似有一刹那地停顿,“许芳菲,是我。” “我要睡了。”我瞬间转换语气,冷冷地说,“有什么事明天上班再说。” “不行,许芳菲,你必须得听我说。我和雅书……” “这不关我的事。”我打断他,“我对你们之间的恩怨一点兴趣都没有,你们爱谁谁。叶逸臣,我想我们之间除了公事之外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而现在显然不是说公事的时间,再见。” 我说完就挂掉电话,然后关机,电池也取出来丢在床头柜上。 被这样一打岔,我又睡不着了,翻来覆去了一会,又想起万一举人打电话来,我关机了那不是接不到?又重新安上电池开机。 这回电话再也没有响过,我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正常上班,开年后很多同事并不是很忙,没有需要赶制的急重项目,所以上班时间比较宽松。我八点四十五到办公室,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坐在那里。 开机,打开foxmail,再进入cadence界面。正在调电路图和仿真器,叶逸臣办公室的门响了,有高跟鞋走动的声音,我转头一看,居然是刘雅书。她换了身衣服,看起来很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买给她,昨天她又在谁那里。我恨得要吐血。 他们看到我在,也都愣了一下。我冷笑一声,将鼠标“拍”地一砸,站起来抱胸站在我格子间的入口,他们要出门,就必须从我面前经过。我告诉自己要冷静,我现在代表的是举人一家,我不是一个人。我抬头用鼻孔看这两人,叶逸臣的脸色波澜不惊,刘雅书低着头走到我面前,嘴里喏喏地说着:“对不起。”眼泪滑过她白皙细腻的脸,真是我见犹怜。 “这句话当面去对举人说。”我看着她,“他们都在等你的一个解释。” “我会回去的,我这就回去。”她点点头,慢慢地转身。 我突然伸手用力握住她的手臂,她转头吃惊地看着我,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恶狠狠地跟她说清楚:“我不管你喜欢谁,但是要是让我知道你只是耍耍举人而已,我,跟你拼命。” 谁能想到呢?前几天我们还在饭桌上说笑热闹,现在已经如此恶语相向。可我就是这样,只要碰到举人的事情,我就没有办法控制心中的狂躁和暴戾。 读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举人和我约了几个同班同学,去市游泳馆游泳。玩到傍晚才回来,我们就准备抄近路回家,结果被几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小流氓堵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举人二话不说就扑上去跟他们扭打在一起,一边大声喊,“芳菲,快走。”我又是着急又是脚软,心里更多的是武侠剧里同生共死好兄弟的誓言,我大喊:“我不走。”举人着急地吼:“快去叫人。”说完这句,他脸上就挨了一下,嘴角流出血来。我脑袋里哄的一下,整个人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种不要命的气概,我从旁边拿过一根木棍握在手里,冲上前去。照着那些小流氓就一阵猛捶,他们看我那披头散发不要命的样子,被我震慑住,灰溜溜地跑了。举人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我,笑呵呵地说:“十三妹,不要命啦?”他说的对,我不要命了也不能眼睁睁看他受欺负,就像他为了保护我,不顾自己的安危冲上前去一样。 而现在,眼前这个人,是伤举人至深的人,可也是举人喜欢的人,我能怎么办?难道也手持木棒一顿胖揍? 我松开她的手,让她走。叶逸臣脸色难看地跟在后面,送她到门口。小雅像有很多话要对他说,眼泪汪汪地看他,他拍拍她的肩膀,小雅这才转身离去。这幅场景让我更是怒火中烧。 叶逸臣指指办公室的门,示意我进去。我现在不想跟他起争执,而且我也想听听,他到底有什么话好说。 我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先声夺人地问:“什么事?” 叶逸臣深呼吸一口气,“昨天为什么挂我电话。” “我不认为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他反而笑了:“那现在为什么跟进来?” “……” “其实我跟她在一起不是更好,”叶逸臣深深地望着我,“这样,你就有机会了。” 我想我的震惊之情一定写在脸上,叶逸臣笑得更深了,“果然没猜错。” 我不知道要如何接下去,我隐藏多年的心意,他居然能一眼看穿,我一定表现得太过明显,那举人会不会知道?老爸老妈呢?张叔刘姨呢?他们知道不知道?我这只鸵鸟被叶逸臣从沙子里拔出来,突然发现斗转星移,世事变换如此,原来周围的人或许都知道我的秘密。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连叶逸臣走过来坐在我旁边也没发觉。 他心平气和地解释道:“雅书是我多年的邻居,跟我老妹关系很好,她以前说喜欢我,可我只当她是邻居家的妹妹,而且我也很多年没有见过她。我不知道那天我去了搞砸了整个订婚,对不起。” 我心里想,你们爱谁谁吧,我自身难保了。 我转头看他,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先出去了。” 他伸手拉住我,我木呆呆的看他,“还有事吗?” “你心不在焉的,我放你一天假吧。” “不用了,我也没地方去。”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起初本来还想质问他和小雅的关系,现在知道这根本不关人家的事,小雅,跟我一样,也不过是可怜的单相思罢了。 10.我的选择: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我下定了决心,就一直在找机会实施。举人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回美国了,刘雅书大概也一样。只要在他们回去之前能让刘雅书死心,今后他们在大洋彼岸如何折腾,是否能重修旧好,我也管不了了,我现在先做我能做的。我知道这对叶逸臣不够公平,可为了举人,我实在别无他法。我告诉自己,今后我跟叶逸臣在一起,一定好好对他,他不是喜欢喝我炖的汤吗?没问题,我用手板心煎鱼给他都没问题,我一定尽量补偿他。 可如何跟叶逸臣挑明,让刘雅书知难而退,实在让我绞尽脑汁。 心里的主意还没有成型,我已经站在叶逸臣办公室的门口了。我刚刚站在窗户那里看到刘雅书正在过马路,顺利的话,她来的时候能正好看见精彩画面。我鼓起勇气敲了敲叶逸臣办公室的门,里面一声“进来。” 我推开门进去,看到叶逸臣正站在落地窗边,抽烟。我愣了一下,原来他会抽烟?他背对着我,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夹着烟卷,烟雾弥漫氤氲,将他笼罩在里面。我很少见过这样的叶逸臣,又落寞又孤独,就算上次他生病了也没有给人如此萧索的感觉。我甩甩头,甩掉心里那一点愧疚,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错觉,正事要紧。 他转头看见是我,也愣了一下。他走到办公桌前,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我这才注意到,那烟灰缸里满是烟头。我艰难地找话来说,“昨天通宵了?” “嗯。最近在跟军方磋商指标。”他点点头,将窗户打开,冷空气灌进来,将满屋子的烟味冲散了一些。 他走过来坐在办公桌前,抬头看我,“找我什么事?” “我,我……”我走进一步,绕过桌子走到他的旁边。他靠在椅背上看着我等我开口,似乎对我的走近并不惊讶。 “我,我来是想问问,嗯,我想问,你给我的offer,还在有效期内不?”我鼓起勇气说这一句的时候,脸瞬间烫了。我心如擂鼓,这话他能听懂,能答应么? 听到我说这话他就笑了,但笑意未达眼里就已敛去。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又别开眼去。我顿时心慌意乱,他一定知道我为何而来。我早该知道,自己的那点小伎俩在他眼里不值一提。我自以为是的好主意,可人家凭什么陪你来演这一场戏?而且,万一人家跟刘雅书真在一起了,你这番心思会不会太搞笑? 我问自己,你凭什么笃定叶逸臣喜欢你,就凭他亲了你一下?又凭什么笃定他会受这样的委屈来帮你这个忙,就凭他平时帮你解决电路上的问题?我此时才发现自己太傻,太自以为是,太幼稚,我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是羞愧还是后悔,各种情绪夹杂,我的眼泪冒了出来。 叶逸臣抬头看了我一眼,放下手里的文件站起来,大概是不愿意看到别人流泪,他叹了一口气,终于出声安抚我,“许芳菲,你这又是何必?其实你不用费这么多的精力,雅书她……” 他话还没有说完,我听到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反正丢脸也丢到家了,成败在此一举。我想起昨天醉酒的举人,心里不知道那里来的一股勇气,我立刻踮起脚尖,勾住叶逸臣的脖子,将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他瞬间变得僵硬,不过并没有推开我,我暗自庆幸。我的鼻尖萦绕着一股烟草味,不过并不讨厌。他哼了一声,双手插进我的头发里,用力地将我的头固定住,起先还是唇上用力的辗转碾压,继而便深入进来,狂暴地席卷我的口腔。比起上次那个蜻蜓点水的触碰,这个深吻着实给我上了一课。我被他吻得快窒息之时,听见门口有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很好,这就是我想要的。无论如何,叶逸臣和刘雅书不能在一起就好,这样举人就有机会,至于我,下地狱也无所谓。 叶逸臣放开我的同时,我向门口看了一眼,刘雅书已经跑得不知去向。叶逸臣将我的脸扳过去,对着他的眼,我立刻愣住,这双从来都是温柔的,笑意微微的眼,此刻像海一样深,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我瞬间僵住。 叶逸臣笑了,低头在我耳边说,“offer你接受了,可不准反悔,否则违约,可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这是我要进来之前期待的结果,可为什么我现在毫无目的达到的成就感?我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而且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轻轻问自己,我是不是伤了眼前这个人的心? 叶逸臣坐回椅子里,扬扬手示意我出去。我回头慢慢地走,正要伸手去拉门把,他叫住我。 “许芳菲,这是不是叫做女追男,隔层纱?”他脸上又恢复了他经典的招牌欠扁笑容,我看到他这样,感觉他好像又复活了一样,于是我忽略他话里调侃讽刺的意味,心里暗暗吁口气。这才是我能摸得到一点门道的叶逸臣。 出了门,我边走边想,搞定了叶逸臣,接下来该干啥干啥。我等着刘雅书来找我的麻烦,然后告诉她叶逸臣现在跟我混了,你给我一边去。等把她气回美国,我再怂恿举人赶紧过去。心痛是难免的,可有了这次的教训,我不会再让自己如此执著。不是我的想得也得不到,要追求不要苛求。我暗地里追求举人那么多年他也没什么反应,此去经年,我更没希望了。干脆算了,当亲妹妹也好,据说爱情的保鲜期最长是18个月,可亲妹妹的保鲜期,是一辈子,看看,多好。 我坐在位置上支着脑袋看窗外,我这个角落位置顶好,有采光有通风。冷风一吹我头脑冷静多了,把刚刚的事情重新过一遍,脸又燃烧起来。这下我是没借口可找了,我的初吻就交待在叶逸臣那里了。这让我心里对利用他的愧疚减淡了一些,算是扯平了。今后,就这样吧,反正没有订婚那一出,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虽然现在这个开头怪了一点,但是关键还要看未来。我本来忐忑又灰暗的心情现在终于有点见晴的趋势,一个人正望着天空展望未来呢,电话响起来。 陌生的手机号码,我想应该是刘雅书新换的手机吧?我接起来,“喂”的一声。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小雅在那边哭了。 我想我也不能跟他闹得太僵,否则今后举人夹在我们中间也不好做人。我轻声说,“没有为什么,我喜欢他。” 我说的是实话,都是因为我喜欢举人,所以才这么干。可小雅明显想岔了,她在那边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我听到话筒里的忙音。 我以为丢这么一重磅炸弹怎么也该引起.点火花,可是整一上午我什么事也没有,刘雅书没有来找我出去单聊,叶逸臣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既然他答应了,就应该不会反悔。 磨磨蹭蹭地到了中午,我正低头收拾东西,叶逸臣过来了,吐出两个字,“吃饭。” 什么时候唐僧变得如此惜字如金?我灰溜溜地跟在他后面,在楼下餐厅随便找了个包房里相对坐着。 “雅书找过你了没有?”叶逸臣开门见山地问。 我想了半天该如何回答,最后还是“嗯”了一声。 “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问为什么是我。然后她就挂了。” 叶逸臣看了我一眼,“她从我家离开了,不知道会去哪里。” “她住在你家?!”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叶逸臣瞪了我一眼,终于开口解释,“我一直住在公司。”我这才放下心来,原来这两个人没什么,那举人就不用有什么顾及了。 “她要是再打电话来,你让她来找我,她的机票还在我这里。” “她要回美国了吗?” “嗯,下周一走。”叶逸臣点点头。我想了想,今天都已经是星期四了,那就没有几天了哦,那就好。 叶逸臣端起一边的茶壶要来给我倒水,这我怎么好意思,我赶紧抢过来给他倒上。 “你也不用这么献殷勤,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叶逸臣说,“不过无所谓,对了,晚上我要吃番茄排骨汤。” 我赶紧点头答应,没办法,他手里捏着我的小辫子,这几天要是给我使坏,我的大计就搞不定了。反正一切等举人出国了再说。 下午四点半,叶逸臣让我提前下班给他做饭去。我拿了他家的钥匙,去超市买了材料,提着去了他家。进门后,我将大包小包提进厨房,正准备去餐厅的饮水机里倒点水来喝,立时就看见餐桌上有一封信,看着信封上的字迹我心一揪,这是小雅留下的。我忍住八卦的心,把信放在茶几上,开始收拾排骨。忙活了一阵,等把材料都丢进高压锅,要炒的菜也都洗好切好后,我就无事可干了。我在叶逸臣的家里转悠,他的主卧室门关得紧紧的,我知道我这样不对,但是我还是拧开往里面看了一下,床上没有被褥,估计这几天没有人睡。次卧的门开着,单人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看来小雅这几天住在这里,我放下心来,这两人确实没有奸情。 灶台上的高压锅“咝咝”地正在上气,我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里发呆。想到刘雅书,其实我心底是佩服她的,她比我要勇敢,她敢于直面自己的心意,敢于追求自己想要的人。不像我,多年来只敢呆在壳里偷偷看举人一眼而已。可是很明显,叶逸臣并没有接受她,她应该很难受吧。很多事情都苛求不来,特别是不讲道理的爱情。不过她也是幸运的,转过身,那么好的举人就在她身后等着她。 举人最近沉默得厉害,估计也是因为要孤身一人回美国了心情沉重。不过不要紧,举人你等着,我马上把雅书给你送过来。 高压锅的突突声让我没有听到叶逸臣进门的声音,等他敲敲我支着手的桌面我才发现他回来了。我一下站起来,手在围裙上抹了一抹。他看着我的样子就笑了,“你穿这围裙还挺好看。以后天天穿着吧。” 这围裙是过年期间我去买的,上面是很多只小红鼠,尾巴勾出心型,十分可爱。可叶逸臣让我天天穿,这不摆明了要我今后天天给他做饭吗?想得倒美。 我站起来准备进厨房,突然又想起什么来,我张口说,“茶几上有封你的信,我可没看过啊。” 叶逸臣转身在沙发上坐下来,拆开信开始看,他默不做声地,我只好按捺住八卦之心,走到厨房去关火。 电饭煲已经跳起来了,我把锅放在另外一边灶上,准备开始炒菜,叶逸臣进来了。他把外套脱了,里面是V领毛衣加衬衫,他凑到我身前,探头探脑地想看看今天吃什么,我一抬眼就是他冒出青胡茬的下巴和薄薄的嘴唇,鼻尖萦绕的是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这个人,貌似今天上午刚刚成为我的男朋友……我愣神的当口,他的嘴唇又覆了上来,温柔地撬开我的牙关,一点一点细细亲吻我。 我昏昏然地不知道身在何处,叶逸臣放开我,笑嘻嘻地说,“嗯,这开胃菜不错。我去外面等着吃正餐。” 走到厨房门口他又回过头来,“许芳菲,你木呆呆的样子,让人特别想蹂躏一下。今后可别这样了。”说完就施施然地出去了。靠,明明非礼了我,还说是我勾引的。卑鄙无耻下流!我又羞又愤,挥刀把案板上的一个番茄剁成两半。 我们在餐桌上相对坐着吃饭,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小雅总不来找我,让我的心悬吊吊的,万一她还要来跟我争怎么办?万一她去跟举人说,举人就会知道我是为了他才来支开叶逸臣的,那又怎么办?就算他真认为我和叶逸臣对上眼了,可叶逸臣是他的情敌,今后我夹在他们俩中间,又如何跟举人相处? 很多事情当时没有去深想,现在才发现我的决定太草率了,搞得现在后患无穷的样子。 “你在想什么?”叶逸臣端起碗喝了口汤。 “我在想明天给你做点什么来吃。”我谄媚地说。 叶逸臣无语地瞪了我一眼。 吃完饭我把桌子都收拾了,碗也洗完了,我就打算告辞。叶逸臣没有说什么,把我送到楼下,亲了亲我的额头,就让我走了。 回家的路上,我接到刘雅书的电话。 11. 小雅的故事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我之前打过电话给爸妈说晚上要加班,这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他们早就习惯了。所以现在我有时间坐在咖啡厅的角落里,听小雅讲她的故事。 大概是因为无处可去,上午,她把行李从叶逸臣家里拿出来,放在开好的酒店后,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因为不想被人找到,还把手机也关了。傍晚十分,她想看看叶逸臣回来了没有,走到恒茂附近却正好碰见叶逸臣送我出来,便给我打了电话,于是我们现在就坐在了这里。 她说:“其实我早该知道是你。那天是你们两个一起来的。” 我开门见山地说:“举人还在等你。” 她摇摇头:“就算不能和叶哥哥在一起,我也不会再回去找鹏举了。更何况他也不会要我了。” 我着急地要向她解释:“谁说的,前几天他喝醉……”。 “芳菲!”雅书突然提高音调地打断我,接着又低下声来说,“不要再劝我了。我今天就是想跟你聊聊天,我过两天就要回美国去了。” 她像是要组织很久的语言,低头沉默了一会才抬起眼看着我说,“你跟鹏举是那么好的青梅竹马,大概没有体会过,从小就偷偷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我的心猛烈的一震,脸上却不动声色。暗恋举人那么久,我早就练就了一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绝技。 ======================= C市被划为经济特区后,有一批人先富了起来,住进了别墅,其中就包括刘家和叶家。 “叶哥哥家里是我们市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我们那个别墅区也是他家开发的。你听过‘叶茂’地产吗?”这话把我吓了一跳。我当然听说过‘叶茂’地产,晓明和小陶去年年底的时候准备买新房,拉着我去看,我买不起猪肉,只是跟着去看看遍地猪跑。当时‘叶茂’刚刚打算进军我们市,那广告打得是漫山遍野,什么“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小陶看着那广告牌由衷地说,“要是能在‘叶茂’的悠山院落买个独栋,我就成天在家里打滚玩。” 小李跟我笑得不行,都说小陶太没有追求了,小陶自顾自花痴地说,“菲菲,我这辈子算是交待给李晓明了,只有派你去勾引下叶茂的太子爷,到时候我们跟着你鸡犬升天。” “神经,那我不如去勾引我们老板来得实在。”我翻翻白眼。 “哦~~~菲菲,原来你早有打算~~”小陶眯着眼睛笑我的样子历历在目,可现在雅书告诉我,我们公司的老板,叶逸臣,其实就是‘叶茂’的太子爷。 我心里无法说得清是个什么滋味。是震撼于叶逸臣其实是亿万富翁?也不能算是吧?如果给我十万块,我会觉得那真是一笔巨款,可如果给我一亿,我就会失去对这个数字的理解,一亿到底是多少? 是不安?现在回想起来,叶逸臣从来没有跟我提及过他的家庭背景和他的家人。我对他的了解极其有限,而他对我呢?他手上的员工档案里有我从小到大的学习生活经历,他去过我家,他知道我暗恋举人,还知道我为了举人才做了他的女朋友。我就像一尾被剖开的鱼,从内到外,几乎所有一切都展现在他的面前。 是疑惑?现在的房价不是一般的恐怖,一个小房地产商开发的小楼盘都能赚得盆满钵满,更不用说‘叶茂’这种大型的开发商了,那得是多少钱,多大的家业,怎么叶逸臣还要来开IC公司?这一行又累竞争压力又大,一年做N个项目赚的这几个钱,还不够‘叶茂’卖一栋楼来得多。他说是因为兴趣,可他现在在公司也主要是搞管理和市场居多,跟在房地产公司搞管理又有什么区别,“兴趣”二字如何说得过去? 这些情绪让我心里象塞了草一样烦乱,可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我只能收拾好情绪,继续听刘雅书的故事。 叶家和刘家虽说是做了邻居,可不像我们大院里的邻里关系那么好。有钱人大概都忙着赚更多钱或者玩更有意思的游戏,没什么人有空串门子,所以起初两家并不是很熟。 别墅区里的环境十分不错,有一挺大面积的人工湖,彼时8,9岁的小雅,有一天玩着玩着就掉了进去,是当时只有10来岁的叶逸臣把她捞了起来。因为采取的急救措施得当,小雅化险为夷。也因此,本来无缘对面手难牵的两家人,现在有缘千里来相会了。 救人这件事对叶逸臣来说并没有放在心上,却深深镌刻在小雅的脑海里。后来两家走动频繁,小雅跟叶逸臣的妹妹更是情同姐妹。朝夕相处间,小雅一颗心全放在了叶逸臣的身上。两家人乐见其成,也时常开开他们的玩笑,为两人制造一些机会。可叶逸臣这条烂木头,只把小雅的爱意当作一个妹妹对一个救过她命的哥哥的依赖。 过得几年,叶逸臣16岁生日,家里为他举行生日派对,叶家大公子成年自然是件大事,因此派对上亲朋好友,达官贵人,生意伙伴济济一堂。本来他们私下安排了小雅和他一起切蛋糕,可叶逸臣白天不知去向,晚上派对快开始时才回来,却带着他学校数学竞赛小组里的女同学。 那女孩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想到极力邀请她参加生日会的男同学家里竟是这样富有,因此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被当晚派对的宏大气势惊住,更被叶逸臣父母冷淡的态度伤到,之后就再不与叶逸臣往来。 “叶哥哥很喜欢她,我能感觉得到。”小雅沉浸在回忆里,她的眼神越过我,投在不知名的地方,那一瞬间,我觉得我根本就是在照镜子。我想,如果我把自己对举人的一番心思向别人吐露,应该也是这样的表情吧? “那女孩子长相普普通通,说我不要脸也好吧,真的,比我差。”刘雅书这样一说,我就莫名其妙的有点想笑,结果她倒好,扑哧一下自己先乐了,我也跟着笑起来。 雅书笑着继续说:“可是那女孩子有一双特别灵的眼睛,让人感觉她虽然不说话,却知晓一切。看起来很聪明,很有亲和力。就像你一样。” 我听了这句话笑了笑,不置可否,可心里还是有个念头轻飘飘地出现又消失,叶逸臣喜欢我,会不会只是因为我跟那女孩子很像? “就因为这个女孩子,叶伯伯再也不让叶哥哥去参加数学竞赛了。叶伯伯常说,依他们家的打算,叶哥哥高中毕业了就会直接被送到外国最好的大学去深造了,还用考什么大学?可叶哥哥坚持要参加,因此跟家里闹得很僵。”小雅叹了一口气,“后来还是因为叶伯伯在这上面让了一步,关系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可更大的冲突还在后面。叶逸臣因为跳了级,翻了年17岁就要参加高考。在高考这件事情上,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想去复旦学电子信息工程,体验体验国内大学的生活。这下第二次家庭世界大战又爆发了。家里指望着这个宝贝儿子来继承家业,希望他去读金融学管理,可他却一门心思地想去学跟房地产八杆子打不着的工科。 “后来我听小芸说,是因为那个女孩子填的是复旦,所以他才坚持要去上海。”小雅的眼睛望着窗外,手撑在下巴上,说话的时候,寂寞无助的情绪在她的周围蔓延,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求而不得却不想放手,可是,又不能不放手。 叶逸臣踩着时间节点,自己填了志愿交上去了,以为这下家里没办法改他的志愿。可他们家手眼通天,直接找到省招生办,把他的志愿改成了T大金融管理。大概他们家心里想,这样一来上海北京遥遥相望,可以让他不能跟去上海读书的那女孩子在一起,二来这个志愿他那么不喜欢,现在逼着他去读,他只要一喊放弃就正好送到外国去。他们家已经物色好了相宜的大学和专业,而且当地还有亲戚盯着他,到时候经济命脉掌握在家里这边,他也只能乖乖就范。 可叶逸臣让他们大跌眼镜。他安之若素地读了两年T大的金融管理系,却在大三刚开学的时候,以世界数学建模竞赛金牌得主的身份,拿着全额奖学金进了麻省深造。接下来的一切,我都知道,因为这是我们公司的新人进来后会最先知道的八卦。 我们十八岁,激动地抱着咱总算可以敞开怀抱,放开心胸玩的态度刚上大学的时候,22岁的叶逸臣已经拿到硕士学位并在A&T公司开始担任部门经理。等我们浑浑噩噩地混到大二暑假,他已经着手回国创办自己的公司。再等我焦头烂额找工作的时候,叶逸臣的公司已经推出产品,开始占领市场份额。 “他去了美国之后,就和家里人断了联系,叶伯伯气坏了,家里都不准提起他,所以当时叶二哥和小芸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叶二哥?怎么叶逸臣还有个弟弟?”我瞪大眼睛问。 雅书奇怪地看着我,“你不知道吗?叶哥哥一共三兄妹,他是老大,小芸最小。” 我怕她怀疑我和叶逸臣在一起的真实性和目的性,赶紧打着哈哈说,“有钱人是不是都不遵守计划生育来着?” 雅书笑了一下,“叶二哥也挺惨的,现在被抓着在‘叶茂’上班,好在他似乎不是特别排斥,否则叶伯伯非得气坏了不可。” 雅书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家里本来也想让我高中毕业后去澳洲留学,可我坚持考去了北京,不过我成绩不太好,只上了个二流重点。我们学校的位置要是跟T大连成一条线的话,正好对穿整个北京。虽然远,可我有事没事就会去T大的校园里走一走,走得多了,就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平静了一些。” 雅书无奈地笑了,“毕业后,我又去了美国,那个时候我知道了他又回国开了公司了,可能是因为时间久了,在电话里听到这个消息我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可是我现在知道,我当时大学毕业,完全可以回C市找个闲散舒适的工作,闲着没事出国旅旅游,犯不着去国外留学,你知道,我语言能力很差的,那些鬼佬唧唧呱呱,真是令人讨厌。我其实潜意识里,还是想追寻他走过的路。” 我看着她的眼睛,诚恳地说,“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太执著,看开点吧。” 雅书斜我一眼,面有笑意地调侃我,“你这是在向我示威吗?” 我也笑了,点点头,“对啊对啊,就是示威来着。” 我俩都笑了,气氛缓和了很多,雅书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又放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终于也算明白了这句话。”她无奈地笑着说,“叶哥哥真是强效冷冻剂,再热情的一颗心,也能三两下就给他弄冷了。他始终有礼有节,可就是毫不回应。我知道,他也是不好当面拒绝,只有冷处理吧。所以我也明白我们之间,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一点可能也没有了。我上午那么激动,纯粹是因为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是你。芳菲,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此时无比后悔,若能早点知道刘雅书已经死了心,我就不用凑到叶逸臣跟前去了。可总得让我这番苦心有点补偿吧?我艰涩地说,“举人,他还是喜欢你的,还在等你。” 雅书看了我一眼,摇摇头说,“芳菲,不可能的。我们都没办法回头了。就算再在一起,这事永远都是个坎,今后我怎么面对他的父母,他的亲朋好友呢?所以你也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雅书低着头,拿勺子轻轻搅动面前的咖啡,“我和鹏举是在华人留学生聚会上认识的,以前我很少参加这样的活动,那次是被同学硬拉过去。他的学校正好在我的隔壁。我听说他之前是T大金融管理系毕业的,就觉得非常亲切,好像我们认识很久,也许我们某一天在T大擦肩而过也说不定。我很喜欢他,他是个好人,风趣幽默又体贴善良,当他提出交往的时候我没有犹豫,我也真的想过,不如就放下以前的事,难得糊涂地把婚结了。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订婚的当口又遇见叶哥哥……我知道逃婚这决定,现在看来很傻很不值得,”她目光转回我的脸上,凝视着我的眼睛,坦荡荡地说,“可是芳菲,我一点都不后悔,我为了年少时的心上人努力过了,即便和鹏举错过了我会觉得遗憾,但是我真的一点都不后悔。你骂我也这么说,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我木呆呆地坐在她的对面,在她坦然的眼神中无话可说。 沉默了一阵,我伸过手去将她的手握住,真诚地说,“雅书,祝你幸福。” 她看着我,脸上绽放出微笑,可眼睛却红了,她反握住我的手,对我说,“芳菲,你也一样,你那么好,一定会幸福的。在美国的时候,鹏举就成天跟我说,你真该去见见我那发小,又贫又傻嘻嘻的,特好玩。在机场一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你总是那样开心加搞笑,感染身边的人。我看得出来,叶哥哥是真喜欢你,我真心祝福你们。” 我挤出笑容说,“他居然敢说我又贫又傻嘻嘻,回头给他一顿烂果子吃。对了,那你爸妈那边,怎么样?” 雅书低了头,伸出食指在刘海边缘轻轻划过,抿了抿嘴,“我爸还没消气呢。我妈倒是偷偷打过电话给我。不过没什么,只要我回了美国,他们就不会说什么了。” “哦。那就好。” “我爸希望我毕业后就留在美国,他们今后大概也要过来。”雅书看着我笑着说,“你要是来美国旅游可以找我玩,我负责全程接待。” 我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次雅书走了之后,也许这辈子,我们再也见不到面了? 我点点头:“一定的。” 雅书笑着说,“芳菲,我真的很羡慕你,有那么好的男朋友和死党。” 我听到这番话也只能哑巴吃黄连,难道我要跟她说,我其实从来就不想要一个好男友再加一个死党,我只想要我的死党来做男友? 天色已晚,我将雅书送到附近她住的酒店,打了车回家。一路上,我心中百转千回。雅书对叶逸臣的争取,从未停止过,即便是分开多年后的今天,也要放弃一切不论成败的去追求。我想她确实不会后悔,为了可贵的爱情燃烧掉一次理智,失败也值得,有什么可后悔的。那我呢?我是不是也该鼓起勇气,哪怕燃烧一次?可叶逸臣这边又怎么办?我顿感头痛,抱着脑袋,头轻轻地抵在前排椅背上。 12.我的烦恼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我心中要将理智燃烧掉的想法,在见到举人的时候总是能自动熄火。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不是没有机会挑明,而是我不敢。我不能承受哪怕万分之一失败的可能,那我会恨不得去死。况且现在这种情况,万分之一成功的希望都没有,我自然没有那么傻。 与雅书倾谈的第二天,叶逸臣飞去了北京与军方磋商电路指标,临走前他将雅书的机票给我,让我转交给她。怪不得小雅说他是强效冷冻机,就连临别送机的这点念想都不留给人家。我将机票拿给小雅的时候,她无奈地对我笑了一下,我说什么都不合适,只有沉默。 周末两天,我带着小雅去了本市几个著名旅游景点玩了一趟,我很识趣地没有再提起举人,一来小雅刚失恋,我不想再对她谈感情的事。二来也怕她怀疑我的动机,今后万一她跟举人真又在一起了,两人聊天提起这个来,两下一穿帮,到时候我该怎么面对举人? 小雅是周一上午的飞机,我跟刘副总请了假,打了车送她去机场。小雅一路上望着窗外,像是要将这些都刻印在脑海里。她的行李不多,我给她买了一些本地特产,吃的玩的都有,装了不大的一箱子。换了登机牌,将无关紧要的行李托运后,现在她与我站在安检的门口。我实在不喜欢这样离别的场面,只得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强笑着说,“进去吧。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我们还是可以常常联系的。” 小雅点点头,伸手来将我抱住,在我耳边低声说:“芳菲,祝你幸福。” 我真诚的说,“你也是。” 她松开我,眼眶里是满满的泪,脸上却笑着说再见。说完转身就走进了安检通道,我看着她将登机牌和身份证递给安检人员,低头像是在抹去泪水,安检过后,她拿着行李,走到转角处的时候,回望了一眼,看到我还站在原地,给我一个极灿烂的笑容,摆了摆手,继而消失在转角。 我一个人坐着机场大巴,再换乘公交车回了公司。期间我给叶逸臣发了短信,告诉他小雅离开了。他的回信简洁易懂,就一个字:“好。”好什么好?我对着手机屏幕撇撇嘴。 下午的班上得浑浑噩噩地,小陈喊我接电话的时候,我正望着窗外发呆,她喊了几声我才回过神来。拿起桌上的分机,我喂的一声。 “你在干嘛?小陈都喊你半天了。”叶逸臣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哦,我刚去倒水了。” “有没有想我?”他低声笑着说。 我脸红地看了看周围,大家都是各忙各的,没有人注意到我,我岔开话题,“什么事?” “……”他咬牙切齿地说,“许芳菲!” “诶!”我答应一声,“问你呢,什么事?” “你是猪啊?你说我有什么事?” “见鬼了。我要是知道你有什么事,我干嘛还要问你?”我说得大声了,旁边的人都转头看我。 “这对话好无聊。”那边叶逸臣一下笑起来,顿了顿接着说,“我打电话就想告诉你,我想你了。” “……”我屏住呼吸,不知道要如何反应,生怕一不小心让他误会了什么。 “说话啊。” “嗯……”我支吾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似乎很高兴,“明天傍晚。到时候下班了不要走,等着我。” 又聊了几句,我挂了电话,小陈扭过来,手朝我一点一点的,眯着眼睛一副经典的一切尽在她掌握的表情,“哦~~~菲菲,了不起啊。看看你,害我们白担心一场!” 旁边的同事们都朝我笑,“老板娘,今后多多关照啊。” 与我一个过道之隔的小潘站起来,拳头伸到嘴巴前面做持话筒状,肉麻地唱道,“Ijustcalltosay,Iloveyou~~”接着双手又团在下巴下,做陶醉状,“达令。我打电话就想告诉你,我,想你了。” 科研工作者们一个个都那么会演,要是加入演艺界,哪里还有章子怡,周迅的生存空间? 大家哄堂大笑,我又羞又窘,直想钻到桌子底下去。我这时才意识到,大家的桌上都有分机,这些个金牌小密探们,偷听起来十分方便。 小陈推了个凳子坐在我旁边,贼兮兮地说,“我早就看出BOSS对你有意思了,你看,你加班的时候,BOSS一定也加班,为啥呀,陪着你呗。” 她转头朝着后面全体起立的八卦小能手们说,“我说的没错吧?!” 我愕然。仔细一想,有很长一段时间,每次晚上加班确实能都看到叶逸臣,有几次实在晚了,还是他送我到楼下去打车,或者开车送我回去的。莫非?难道说?叶逸臣喜欢我,而且时间还不短? “芳菲,前几天那女的估计只是老板的老乡,我们帮你打探过很多次了,他们俩在办公室里都是各做各的,晚上老板也都是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你可别往心里去啊。”小陈握住我的手,高兴地说。 小陈自去年结婚后,每天都沉浸在新婚的甜蜜中。年底那阵加班频繁,她老公每天风雨无阻地开车来接她,让我们一干女同事羡慕得很。甜蜜生活还培养了她乐于助人的慈悲心,她不但时常把我捎回家,更将我的终生大事也放在了心上。对此我心里很是感激。可这事她不明白前因后果,热情虽是好意,却着实给了我一些压力。 “我还要贡献一个有力证据。”小潘过来插话,“上上个周末,我要处理流片数据,加班到晚上10点,结果到家一摸口袋,居然忘了拿钥匙。” “小潘,你简直,衰呆了。”旁边有人笑道。 “你们别打岔!”小潘神秘兮兮地环视一圈,“我回来拿钥匙的时候,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 好奇宝宝们都七嘴八舌地让小潘赶快放,小潘享受了一会掌握机密的快感才说,“我看到BOSS坐在芳菲的位子上发呆呢。” 我一下又愣在那里。他走到角落里来,坐在我的位置上?想干嘛? “不会是BOSS要找什么文件吧?”有人问道。 “怎么会!电脑是关着的。”小潘指着我说,“BOSS就坐在这里抽烟,哇靠,那样子不知道多帅,简直跟金城武有一拼。” 大家哄堂大笑,我脑袋里很乱,不知道为什么,越是知道叶逸臣确实喜欢我,我越是觉得烦躁。我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我潜意识里希望他不要那么喜欢我,最好能像我对他一样,也许有一点感觉,今后大家相处再慢慢培养,慢慢发展,实在没有感觉了,一拍两散,还是上司下属的关系。可现在他似乎喜欢我很多,这让我拿什么去回报他的感情?这种亏欠感让我忐忑不安。 而且坦白说,我不想跟他发展下去。这跟举人没有关系,虽然我承认我是有点意难平。这想法更多的来自我对叶逸臣缺乏了解所带来的恐惧。我害怕他的家庭背景,害怕他的人生经历。虽然少女时代我也曾幻想过嫁给年轻多金的王子,可大了之后就已知道,这些想法太不切实际。我不过想要一个这样的男人,知根知底,门当户对,每天和我考虑相同的世俗事,能比我赚得多一点最好不过。而不是像叶逸臣这样,还附赠一个叶茂地产的太子爷头衔。这让我感到害怕。 旁边同事们都趁老板不在,围在我位置旁边历数叶逸臣对我的特别关照,欢快地大聊特聊,只有我抱着痛得不行的脑袋,手肘拄在桌子上。他们居然还笑我是害羞,害羞个头啊。 他们笑了我一个下午,第二天都不放过我,叶逸臣下午要回来的消息,让他们兴奋得不得了,都说要好好拷问拷问我俩。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聒噪得脑袋发昏,我这一天就被绕在里面了,细细回想以前跟叶逸臣相处的点点滴滴,我得承认他对我关照颇多。 下午下了班,那帮八卦ers居然跑得一个都不剩了,只留我一个人在办公室。估计是叶逸臣不准让他们留下来当灯泡。我坐立难安,总觉得今天过了,一切都会不太一样,我就没办法回头了。我很想跑,可一方面不敢,另一方面我想着是不是可以尝试着跟叶逸臣说清楚。大不了被他扫地出门,我另外找个工作就是了。 可我要是这样,会不会太恶心?叶逸臣平时对我不薄,我这样对他我就太不是人了。 左不得右不得,我闹心极了,看看表才5点多,只有打开电脑里的幻想游戏来消磨时间。一轮火箭还没有发完,听到门口有动静。我一抬眼,只看见叶逸臣站在门边,风尘仆仆,一脸疲惫,看到我在,对我粲然一笑。夕阳橘色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来,周围的一切仿佛都瞬间变得安静。我的心一下就剧烈地跳动起来。 我当时自我安慰,美色当前任谁都这样,要是年轻那阵的莱昂纳多站在我面前,我指不定还得晕过去。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动心的预兆,我却在很长时间内不自知。 14. 平静生活: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日子如流水匆匆而过,刘雅书已经走了将近一个月了,期间她发过一封信给我,让我好好照顾叶逸臣,并让我替她再次向举人道歉。我一样都没能做到。 先说叶逸臣吧。自那次他说尝试着发展之后,我们一直都在尝试。我心里想,知根知底的未婚男性太难找了,除了举人实在想不出第二个,比如对面楼的小胖,他儿子都会叫我阿姨了,这条件让我的选择面太窄,只有delete。没了这一条的限制,就觉得叶逸臣也没什么不好。不了解可以慢慢了解,谁都有点过去不是,反正都不了解,跟谁谈不是谈啊,大不了一拍两散,想到这个我也就安了心了,准备专心地好好尝试下恋爱了。可叶逸臣是三天两头的出差,年初电路设计师不忙,忙坏了他这个兼顾跑市场的。虽然说我们有军方项目做保证,但是多抢占民品市场总是没有错的。所以这位我名义上的男朋友,到现在也只是跟我吃吃饭而已,连电影都没有看过。 再说举人吧,他果然手到擒来地在一家大型证券公司找到了满意的工作。我很为他高兴。张叔刘姨虽然起先不同意,但是一来举人下定了决心,二来上班后举人开朗了一些,功力恢复了四五成,让他们颇为欣慰,也就没说什么了。毕竟儿子能在自己身边,万事都有商量有照应,是好事。 我没有在举人面前提雅书向他道歉的事。现在一切都已经成了过去,再翻出来也没什么意思。举人上班的地方也在市中心,离我的公司不远,有时候下班得早,我们会一起约好回家。 天天都能见面,反倒渐渐的死了心。走在他的身边,我心里日渐平静。我已经知道自己的定位,知道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才会让大家都好。心里或许藏着些许遗憾,可更多的,是对没有挑明的庆幸,我没有把事情闹到无可收拾的地步。 我告诉自己,我很知足,这样很好。 可烦恼继续来了,我爸妈不知我与叶逸臣勾搭上了,又逼我去相亲。我之所以这么久不告诉他们,主要是想先把雅书这茬冷一冷,等大家都忘了这事,再把关系明朗化,所以到现在为止,连举人都不知道我和叶逸臣在一起了。叶逸臣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说,“没事,现在流行地下情。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早日喝到岳父的番茄牛尾汤。” 我信手拿起他桌子上的书就丢将过去,“你就知道吃,变猪吧你。” 我与叶逸臣的相处很简单,如果他没有出差(这种时候挺少),我们一般中午一起吃,晚上我基本是回家,偶尔上他家给他做上一顿,聊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很少牵涉到彼此的过去。所以,雅书带给我的关于他的疑问,到现在还是未知。可如果你对一个人的求知欲不是那么强,这就不是一个问题。细想起来,大概是因为我私下并没有想过与叶逸臣的未来,所以也就无需烦恼他的过去。 我这样想的时候,听到刘副总在叫我。 “芳菲。许芳菲。老板娘!” “啊?什么事?” “原来要叫老板娘才答应。”小潘在旁边叫道,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我臊得脸都红了,我不就开了不到两分钟的小差么?这样就被抓住小辫子了,真够倒霉的。 “到会议室来,有几个新来的,你来面个试。”刘副总笑着对我说。 “哈?人力资源的事情我可不懂。”我连连摆手。 “那可不行,你坐也得跟旁边坐着啊。我怎么敢自己拍板。”他还是笑。 我翻翻白眼,心里想,招我的时候还不是你来拍的板?还不是就想拿我涮一涮。可他既然这么说了,我还是拿起一个记录本去了会议室。 原来早先叶逸臣跟我说要招几个版图工程师不是说说而已。可看着会议室坐着的四个都是清一水的小妹妹,我还是愣了愣。我朝她们笑了笑,拉了凳子坐在讲台旁边――我们公司的会议室主要是用于技术交流,所以布置得像个小教室。有个女生大概没有看到我进来,转身大声对坐在她后面的人说,谁签了谁请客啊。 她们看到我之后,都没有再说话,试着朝我微笑。我也笑起来,这多像我两年前来找工作的样子,怯怯的,不是很有信心,生怕不成功,想试着讨好面试官给她留下个好印象,又无从下手。 我扬扬手,笑着说,“大家好,我叫许芳菲。你们别紧张。我是被拉来当布景的,别把我当回事哈。” 刘副总在我后面进来,在讲台前坐定,看到我询问的眼神,在我耳边低声说,“女孩子要细心一些。而且因为是专门做版图设计的,培训几天就能上岗,所以没有招本科,没有必要。” 我点点头。其实专科本科都不是问题,只是突然见到这么多女生,感觉像在参加选美,==。 我坐在一边当摆设,刘副总同她们说了说工作性质,工作强度等等,最后让她们有什么不明白的提问题。 那刚刚说话的女生站起来说,“刘总,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哈。就是,我们的社保那些啊,会不会入呢?嗯,还有医疗保险那些,有没有啊?” 我皱了皱眉,这女生说话怎么这么嗲,刚刚明明都不是这样的。刘副总笑着翻了翻手上的资料,笑着说,“于婷婷是吧,你放心,我们公司三险一金都是按时为员工缴纳的。” “哦,那就谢谢刘总了哈。”那叫于婷婷的女生娇滴滴地说道。 大概是我平时太五大三粗了,跟谁都大大咧咧的,所以见到这样在男人面前就嗲起来的还真有点不习惯。 “那行吧。工作是双向的,我们选择了你们,但是你们可以不选择我们。”刘副总笑着说,“考虑好了要签约的,可以先把自己和学校方都签上,等大老板回来签字盖章了再递回你们学校。” “对了,叶总什么时候回来?”刘副总低头问我。 “明天。”我心里想,你会不知道? 刘副总抬头对着那群小妹妹说:“那好。明天老板回来,签字后后天可以快递到你们学校去。怎么样?有什么疑问?没有疑问今天就这样了。” 我站起来就要走,被刘副总一把拉住,“别走啊,你不跟她们讲讲啥啊?” “哈?”我一愣,我不是来当壁花的么,有什么好讲的。 可他自顾介绍开了,“这位是我们公司很优秀的一位设计师,最后,我们让她来讲讲自己的工作经历吧。” 我靠,我生平最怕的几件事之一啊。还好下面只有四个人,还是带着仰慕眼神看我的,我顿时平静了不少。我张口说,“我只想说,选择了IC就选择了辛苦。我们要学会苦中作乐。” 小妹妹们都吃吃地笑了,我也笑起来,“就这句,没别的了。对了,我很高兴跟大家成为同事。今后大家互相关照啊。” “师姐也要多多关照。”她们七嘴八舌地笑道。 气氛很融洽,我朝她们点点头,拿起记录本和刘副总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中午和小陈在楼下餐厅吃饭,小陈说:“看到那帮LOLI,才惊觉自己老了。” “你哪里老?看你被爱情给滋润的。”我将嘴里的炒饭吞下去,斜她一眼。 “你不也一样。”她嘻嘻一笑,“对了,老板最近好像一直在出差啊。不过你要这样想,老板是在攒老婆本呢。” 我满头满脸的黑线,小陈却自顾自地继续笑着说道,“再说了,小别胜新婚啊。菲菲,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不是小别胜新欢吗?”我笑道。 “鬼丫头。”小陈拿了筷子来敲我的头。 第二天叶逸臣回来了,他先是将昨天几个小妹妹的三方协议签了,并叮嘱刘副总让她们早点来上班,好早点上手,再说现在还能算作是实习期,薪水也不用开那么高。 万恶的资本家啊,当时就是这么剥削我来着吧。我恨恨地瞪他,他笑笑地看我。 “出差总算告一段落了。”叶逸臣从背后抱住我,在我耳边笑着低声说,“可以专心陪你了。” “我呸!谁要你陪。”虽说在一起有一段时间,可我还是有些不太习惯他的触碰,他的气息将我的脸熨得发烫,我推开他转身就要走,快走到门边的时候被他逮住。 “想我没有?”他重新箍住我,笑着问。 “没有。”我摇摇头。 他张嘴就咬我的嘴一下,我嗷的一声,“混蛋!你属狗的啊?!” “谁叫你不说实话。”他还是笑嘻嘻的。 我得承认,他出差的时候,我确实有一点点想念他。我想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当我习惯于接他每天晚上从各地打来的电话后,若有一天他不打,我便会有些担心是否他有什么事。我想我开始用了一些心在这场尝试中的恋爱里。我开始觉得也许我们会有将来也说不定。 当然,都是也许,我从没有谈过真正的恋爱,所以作为门外汉的我,只是摸着石头过河,而现在,河水也才淹湿我的脚面而已。 15. 踏青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接下来的一个月,叶逸臣果然出差很少。公司因为他之前的跑动,项目多了起来,本来要到年底才忙的我们,现在任务就有一些重,好在新来的版图设计师都已经可以开始画一些简单的电路,所以还用不着全体加班。 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眼看树上新长出的嫩绿树叶,颜色渐渐转深。这天中午,叶逸臣出去陪客户,小陈和我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提起最近真是忙,压力也大,都没有空出去玩了。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我心血来潮地说,要不咱们周末去踏青吧? “这都四月份了,还有什么青好踏的?”小陈狐疑地问,“再说了,老板会放人?” “呃……”我脱口而出踏青这话的时候,都没想起叶逸臣来。 “这样吧,干脆我们全公司都去!” “好啊!人多也好玩一些。”我眼睛一亮。 “你去跟老板说说,让他来拍板。” “你就是想让他来埋单吧,哈哈。” “哎哟,现在就开始心疼人家的钱包啦,就开始要管帐啦。不得了啊菲菲。”小陈摇头晃脑地笑话我。 “……”这人啊,有些时候真的不能太多话。== 后来我跟叶逸臣一说,他同意了,本周六上午出发,去临近的古镇农家乐玩,住一天,第二天中午吃完饭再回来。周五晚上我边收拾东西边跟老爸老妈说起明天去旅游这事的时候,老妈眼睛一亮,“小叶是不是也要去?” 我心里想,举人那事儿也过去那么久了,要不就直接摊牌了? 我支支吾吾地正打算要说,门响了两声,我转头一看,举人推门进来了。他看我在收拾东西,笑着说,“咋了?要跑路啦?” “菲菲她们单位组织去金山古镇郊游呢。”我妈说,“对了菲菲,可不可以带家属?要不让鹏举也去?”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举人去了那还得了? 我张口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规定,路上不能带家禽。” “嗨你个鬼丫头啊。”举人上来就用胳膊箍我的脖子,“谁家禽了,你说谁家禽了?” “咳,不是,我是说,咱们,咱们是一家亲。”我就要笑死了。 我妈对我俩的胡闹见怪不怪,张口就丢炸弹,“我还不是想让鹏举帮你参详参详,看看小叶怎么样。” 让我昏死过去算了。但愿举人不知道此小叶就是彼小叶。 我赶紧打断我妈的话,“你在那瞎说什么呀。我们都定了人数了,加不了了。”转头对举人说,“你找我有事啊?” “没啥事,就是下周王石头要回来,约咱们几个聚聚。” “他终于肯回来啦?好啊,什么时候?”我高兴地说。石头真名叫王磊,是举人和我的高中同学加死党,高中毕业后没有再读书,跟着老爸在外面跑运输做生意,东一榔头西一斧头的,在我们眼里算个挺大的款了。平时他都全国各地地跑,挺难见上一面,只有过年回家的时候,才会约上我们几个聚聚。今年过年没见着他,举人还打电话问了,说是太忙了回不了,眼下估计是忙过了,有空回来歇几天。 “石头这次回来,主要是办婚事。” “真的啊?!”我又惊又喜。 我妈刚从卧室换了身打牌的战衣出来,就听到跟结婚沾边的事情,紧赶两步走过来说:“哎,你们说的那个叫石头的,是你们高中同学吧?啊?都要结婚啦?唉……都有着落了啊。菲菲,你……” “妈,快去,否则没位置了。”我赶紧催促我妈,她瞪我一眼,扭头就出去赴牌局了。 “听见没,朱阿姨喊你赶紧嫁出去。”举人笑着说。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我学着一休的语气一边说,一边继续收拾明天要带的牙刷,毛巾啥的。 “对了,石头让我问问你愿意给他老婆当伴娘不?” “好啊,没问题。”我笑眯眯地说,“到时候讹他一个开门大红包。” “那行,我就这么给他回话了。” “对了,谁是伴郎啊?” “本来我自告奋勇报了名的,石头非说我太英俊潇洒了,会把他给比下去。”举人故作失意,其实相当得意洋洋地说。 “呸。不要脸。” “到时候海公公做你搭档,你俩好好衬托下新郎新娘啊。” “好酸的葡萄啊。啧啧。到时候我们四个化点小妆,艳冠群芳,某些被淘汰的,只能灰头土脸的坐在席桌子里啃鸡腿。”我抬起头用鼻孔看他。 举人笑坏了,“行行行,到时候就看狒狒怎么艳冠群芳啊。我先走了,你明天要出门早点睡,记得带防晒霜,小心又晒得过敏。” 我心里一热,点点头。我的皮肤对阳光有些敏感,容易晒伤,举人是知道的,所以每次我要出去旅游,他都要叮嘱我带上防晒霜。好举人啊。 第二天一大早,我坐公车到公司楼下集合。我去的时候叶逸臣已经在那里了,远远看见我来了,笑着朝我招招手。他穿着一件灰褐色的带帽运动卫衣,胸前一个大勾勾,活像个大学生,看到我在观察他的衣服,转过身让我看他背上的字,“JUSTDOIT”。我被他幼稚的行为逗得笑,扭身上了等在一边的大巴。 我坐在位置上用手机看小说消磨时间,过了一会,叶逸臣上来了,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凑过头来看我在干嘛。我抬手推开他,把手机收起来,“人都来齐了?” “刘总还没到。还在路上。”叶逸臣拧开一瓶水,递给我。 我接过水喝了一口,一个过道之隔的于婷婷说:“叶总~~~怎么我们没有水呀?嗯?” 叶逸臣指了指车头,“司机位置旁边有一箱,可以去拿。” “叶总今天是我们的领队的呀,该你给我们发哦。”于婷婷睁大眼睛,笑笑地盯着叶逸臣。 靠,当着老娘的面也敢勾引老娘的男人,我心里颇不痛快。我站起来越过叶逸臣走出去,于婷婷看我遽然站起来吓了一跳,我转头笑着对叶逸臣说:“我来发吧,你刚刚站了半天,累了吧,喏,这瓶水还是你喝吧,我再拿一瓶就是了。” 我说着就去车头的纸箱里拿水,分发给车里的同事们。 发完了我正要回座位,刘副总冲上车来,嘴里说着:“对不起对不起,迟到了。中午吃饭我自罚三杯。” “嫂夫人没来啊?”叶逸臣问道。 “她今天要加班做个报表,来不了了。”刘副总一边回答一边看车厢里的空余座位。 旁边的于婷婷起身挪到里面的位置,笑着对刘副总说:“刘总,这里有空位,坐这里吧。” 她这么一说,他也就顺势就坐下了。 我推着叶逸臣,“坐进去,坐进去,我要坐外面。” 叶逸臣忍住笑,听话地坐到靠窗的位置了。等我坐定,他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笑得直抖。 我推开他的脑袋,回头瞪他一眼,“滚一边去。看见就讨厌。” 他脑袋一歪又枕在我的肩膀上,“让我睡会儿,昨天处理文件,睡得晚了。” 看着他眼圈下面泛起的一层薄薄青色,我就没好再说什么,反正古镇也不远,一两个小时而已,让他睡会儿吧。人来齐了司机就开车往郊外去。车子颠着颠着我的困意也上来了。 等我迷迷糊糊醒转的时候,只看到窗外风景掠过,原来我们已经开到山里来了。才睡醒的我脑袋钝,此时我才发现,叶逸臣已经醒了,我歪在他的肩膀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大概是感觉到我的动静,叶逸臣低声说:“醒了啊,要不要再睡一会儿,还要四十分钟左右才到。” 我抬起头来看他。四月里明媚的阳光透过路边林荫,形成斑驳的光影从他的脸上掠过,他笑容沉静,目光温柔地看着我,“再睡会吧。” 我只呆呆地摇头,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再看我可就要亲你了啊。” 一听这话我赶紧从他身上弹开,坐好。他笑着凑过来亲了亲我的脸颊。 金山古镇离市区不远,依山傍水又空气清新,每到周末来这里放松休闲的人很多,好在我们之前定好了农家乐,不至于临时抓瞎。 我被安排与小陈同住。她老公这两天出差了,她便落了单。她有一点晕车,说要去洗把脸,重新化个妆。 我也没事做,只等她出来一起去吃饭。推开房间的窗户,外面喧闹的声音立时涌到房间里来了,此时才发现我们这个房间的景色真是不错。我们住的农家乐旅馆是建在小河边的两层小楼,楼下的门面游人如织,真是你在楼下看风景,我在楼上看你。河水非常的清澈,河边的大石头被三三两两的本地人占据着洗衣服,那洗衣棍敲打在衣服上,拍拍的。往远处一点望,是阳光下如黛的群山。我眯起眼睛,这样好的阳光,又不至于太热,正是最适合出游的好天气。 过了一会,小陈出来了。她神清气爽地说,走吧。于是我们把随身不值钱的东西丢在农家乐的房间里,背了小包去吃午饭。 下午大家都去附近的山上转了转,背包被叶逸臣背去了,我甩着两手,脚下生风,蹭蹭蹭地往前奔。窜出一段距离了,就回头得意地俯视一下叶逸臣。他笑一笑,不紧不慢地继续跟上。 大概是长期坐在办公室把身体给坐面了,我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就气喘吁吁的,叶逸臣跟上来说:“怎么了?累了啊?要不咱们回去?” 这明显是小看我嘛,我横他一眼,又往上紧窜几步,实在是累了,我只能又停下来喘口气。 叶逸臣拉住我手,笑着说,“走吧,我牵着你。” 同事们都挤眉弄眼地朝我笑,小潘大声叫道:“好累啊!!老板,我好累啊!!” 大家哈哈大笑,我赶紧甩开叶逸臣的手,可他依旧不依不饶的牵上来,“怕他们笑啊,随他们笑去。” 有他牵着还是省力多了,上山的路多是石头台阶,他一拉我很容易就上去了。 站在山顶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得厉害,阳光都是金黄色,将山下的金山古镇镶上金边。流水,房屋顶,行人和远处蓄了水的稻田,无一不是金光灿灿。 周围的人们都在赞叹这迷人的景色,显得闹哄哄。我却觉得静谧安详,叶逸臣站在我的旁边,我的目光顺着我们牵着的手向上看,他正极目远眺那山下风光,我只看到他这一侧的颈子,下巴,和脸上的微笑。 他大概是发现我在看他了,转过头来看着我,那笑容在夕阳的照耀下越发明亮。 我对他露齿一笑,头一歪,靠在他的臂膀上。他从我的手里轻轻将手抽出,拢住我的肩膀。 我向来大大咧咧的心里冒出一句极文艺的酸话: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晚上我躺在靠着窗边的床上,看那月光透过窗洒进来。外面小河里的流水淙淙,夹杂着蛙鸣和虫鸣。我此时想起白天的情景,心里很快乐。 我想我真的有点喜欢上他了。朝夕相处这么几年堆积出来的熟悉感和亲切感,或许已成为爱情天平上的砝码。 16.初见端倪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石头是周三回来的,约了我们几个高中同学周五晚上吃饭。婚礼定在下周周六,好在之前石头家里准备了很多,用石头的话来说就是,他只用出人就行了。 对于是否将叶逸臣带去参加婚礼,我用了一秒钟犹豫就否决掉了。一来他跟我的同学们不熟,更重要的是举人要去。虽然事情过去那么久,但总归是一个疙瘩,能避则避吧。 周五下午上班的时候,叶逸臣问我晚上怎么安排,我说我要赴同学会。 “我能不能去?我倒是很想见见你那些同学,看他们是怎么忍受你的。”叶逸臣笑着说。 我翻个白眼,“我很难忍受么?那就别忍受了。”说完假装转身就走。 他赶紧用双手将我圈住,笑着说:“好好好,我错了。带我去吧?” 这次我犹豫了两秒,摇了摇头,“鹏举要去的。” 他愣了一愣,放开我,勾起嘴角无奈地笑了,“那也只能算了。” 他大概是不愉快了,我想要跟他解释,我会试着给我的亲朋好友们介绍他,因为现在那件事情还没有完全过去,我总得找个合适的时间。可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都要看什么时候举人能从阴影里走出来。 叶逸臣揉了揉眉间,“芳菲,我们又不是在做贼。那件事情也过去那么久了,可到现在你的朋友我还是一个都不能见,不能认识。就算是伯父伯母,大概也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吧?” 我本身有一些内疚,可他这样质问我,我就不高兴了,我大声说:“那你呢?我认识你的朋友么?你父母又知道我们的关系么?”我冷笑道,“对了,我连你父母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叶逸臣没想到我突然尖锐起来,愣在那里。我此时想起,在一起这么久,他还是没有向我提起过他的家人和朋友。我觉得委屈,至少我为我们的关系明朗化在努力,在找机会,可他呢?这么久连提都不跟我提。我这人一想到坏的事情就爱钻牛角尖,我忍不住想,该不是怕我听说他有钱就会迫不及待地往上贴吧。 我气愤难当,甩手就出了门,他没有拦住我,更让我怒火中烧。 晚上我和一帮高中同学坐在酒店包厢里吃饭,因为情绪不佳,所以只是埋头吃菜,听到他们说笑话跟着笑两声。大家一起走了两杯后,石头端起酒杯来说,“我啊,第一个就要敬狒狒。高中毕业那阵,吃了多少狒狒的好手艺啊。”酒桌上的人居然都开始点头附和。想当年我没抓住举人的心,倒是抓住了这帮人的胃,也值了。 我端起面前的酒杯就干了。 石头扬起手指指我,大声笑道,“哎哎,我还没说完呢。” “不行,先把你手上这杯喝了,还要说的话再继续喝。”石头旁边的海公公笑道,“你看人家狒狒都干了。再说了,难道你跟狒狒就是一杯酒的交情啊?起码三杯,啊,三杯。” “三杯就三杯。狒狒,你喝一杯就够了啊。”,石头仰头一口干了,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说,“这第二杯,要敬狒狒的一碗蛋炒饭。两年前我中途回了趟家,大家都是兄弟我也不怕大家笑话,那时我家老头正琢磨着让二奶转正,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我把那二奶揍了一顿跑了出来没地儿去,半夜三更的只有狒狒的电话没关机打得通,然后在家里她给我炒了碗蛋炒饭。那味道啊,石头一辈子都记得。” 说完这话,他一仰脖,又干了一杯。我此刻才知道,原来石头当年半夜神情疲惫地来找我,是有这样的隐情。席桌上的人都沉默了,海公公站起来拍了拍石头的肩膀。 我提起酒瓶将酒杯满上,“石头,咱们的交情就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啊,感情深,一口闷。”说完我端起酒杯干了。 石头又哎哎的了,“不是让你只喝一杯吗?” 我笑着说,“这不感情深吗?” “唉,你啊。搞得我最后一杯也不知道敬啥了,我也不多说了。我下周就结婚了,被圈进去了就彻底没机会了。”石头指着桌子上的几个男人说,“你们啊,还有机会,谁娶到狒狒谁就有福气了。举人,你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这群人里面就你最近水楼台了,还不知道珍惜。我要是你,早就把狒狒娶回家藏着了。对了,举人,你该不会是不举吧?” 大家一下都哈哈笑起来,坐我旁边的举人笑着拿起筷子当飞镖,一下砸在石头脑袋上飞出去,“让你发酒疯。” 我端起酒杯喝了第三杯。这酒上头很快,过不了一会我只能用手支住脑袋,只觉得周围人说起话来,都像快没电的随声听,又慢又有变音。原来心情不好的时候,真的容易醉。我想起上一次喝酒,举人说要把我摆在安全的位置,当时我总也醉不了,大概是因为如释重负,虽又一些遗憾和难过,可更多的是隐隐轻松的心情。不像现在。我心里很难过,叶逸臣连电话都没有给我打一个。他到底在干嘛?我很想知道,可我又拉不下脸来去打电话问他。 这样一想,我更加烦闷,借酒浇愁愁更愁,我很快就醉得不行。 本来打算吃完饭再去K歌的,因为我这幅样子只能提前结束,大家站在饭店外面告别的时候,我嘴里嘟嘟囔囔地说:“我要去唱歌,我们去唱歌啦!!” 我说完这句话用力一挣,举人一下没拿住我,我又几乎要软下去。举人赶紧重新扶住我,无奈极了,“姑奶奶,咱们回家,啊。等石头把婚结了我们再出来玩,馋馋他。” 我一听,嘻嘻笑了,“嗯,也好,也好。”说完就觉得我这脑袋实在太重,头一歪,就耷拉在举人的肩膀上。 散了伙,我和举人像连体婴一样一蹭一蹭地去打车,好死不死我的电话还响了,举人只有就近把我挪到路边人行道的花坛,让我坐在那里,然后帮我接电话。 “您好,我是芳菲的朋友,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事?” “……哦,是叶师兄啊。” 我听到这话,一个激灵就清醒了一些。举人在跟叶逸臣通话?我抬头看了看举人的脸,虽然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我心里还是惴惴不安了起来。 “嗯,我们同学聚会,她喝醉了。” 我张牙舞爪地要去夺举人手里的电话,他一手格开我,笑着说:“我们在明阳路的湘菜香,好的,等您。” 他把电话挂了,有那么几秒钟不说话,我什么酒也醒了,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作响。 举人看着我说,“狒狒,你有男朋友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我,我……” “你什么你啊。”举人笑起来,“狒狒,我知道你怎么想。事情都过去了,你以为我这么小心眼啊。” “不是,我,我……”我下意识地否认,可又再也说不下去,不是什么?本来就是。 “行啦,叶师兄呆会过来接我们,你理理头发吧,傻丫头。”举人揉揉我的头,我下意识地耙了耙头发。 叶逸臣来得很快,车嗖一下在我们身边停住,只看到他快速地下车,朝我们跑来。 站定了,他朝举人点点头,看着我说,“怎么喝那么多?” “你管我。”我撇开脸。 举人在旁边嗤一下笑出声来,我瞪他一眼。 “我送你们回去吧。”叶逸臣说。 “哦,我还有点事,你们先回去吧。”举人边对我摇摇手边说。 “你骗鬼啊。都八点多了你还有什么事!”我朝他嚷嚷道。 “切,我上哪儿还要向你报备啊?”举人一边往后退一边笑笑地看我。 退了一段,他转过身,将斜挎的包甩在一边,大踏步地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想:“他该不会还是在介意吧。” 我愣愣地看着举人离去的背影,叶逸臣伸手在我眼前晃晃,“回魂。” 醉意又上来了,我跌跌撞撞地朝他的车走去,被他从后面扶住肩膀,将我转过来面对他。我两手一下就搭到他的肩膀上,我怨气深着呢,我用力地掐他,可是手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坏蛋。你就知道说我。不看看,不看看你自己。”我边掐嘴里边嘟囔,我生气,气他这么久还云山雾罩的不让我看清楚,我更害怕,怕他没有认真,因为我开始有点认真了。 在我不认真的时候,我害怕他认真,在我认真的时候,又害怕他不认真。真是闹心啊。 “……”他笑着抱住我,一手环在我的背上,一手按在我的腰上,我们紧紧地贴在一起,我的双手还在他的肩膀上,距离骤减,我只能环住他的脖子。 他一下一下地亲我的嘴唇,“酒气熏天的,喝了多少啊?” “不知道!”我用力摇头,踮起脚尖要把他的脖子环得更紧,超重的脑袋放在他的肩窝上,很舒服,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他将我抱起来,走了一段后,轻轻放在副驾驶位置,系好安全带,开车带我回去。 爸妈都出去打牌了,家里没有人在,叶逸臣将我放在沙发上,去找水来给我喝。 我其实没有醉得非常厉害,虽然我觉得头重脚轻,天花板在旋转,但是我的头脑是清醒的。我有一些期待,他会不会对我说什么?可我醉成这样,他定然把我当成醉鬼,谁会对醉鬼讲故事。 所以他递给我水的时候,我抱着咕咚咕咚喝了,喝完把杯子递还给他,睁大眼睛对他说:“谢谢。我好,好多了。” 他笑了一下,把杯子放回原处,“你早点睡,明天早上大概要头痛,放你半天假吧。” “哦……” “那我先走了?”他试探着问我,“客户还在那边等着,刘副总一人估计顶不住。” 此时我想是继续装醉得厉害让他伺候我一会呢,还是表现出清醒的状态,然后拉着他让他坦白交待呢?可我知道,装醉毫无意义,而我这幅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清醒的人,再说他要是想说,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他早就跟我说了,何必等到现在? 我终于丧气,点点头。他又去倒了一杯水给我放在茶几上,接着,我听到他轻轻关门的声音。 我扶着墙站起来,摸进房间,按开灯,倒在床上。我翻个身,看见挂在墙上的日历,这才想起,明天是星期六啊,谁要他给我放半天假,本来就放假。可我刚才怎么都没有想起来,许芳菲,醉死你得了! 对了,还有举人,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想到这里,我赶紧拿起电话拨号,可对方总不在服务区,拨了小半会也没有通,醉意夹着睡意袭来,我歪在床上彻底睡过去了。 18. 原来如此: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举人和我回到家,我把自己丢在床上挺尸,不动也不说话,举人很快就麻爪了。 他坐在床沿,推我的手,“没准是我们看错了呢。” “难道我们两个都瞎了?”我朝着天花板说。 “喂,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举人着急地说,“不如直接问清楚,要是是个乌龙,我可不放过你,你看你今天给我这顿折腾。要是不是,我决不放过他,我领着帮兄弟给你出气去。” 举人这样一说,我就忍不住乐了。真是好举人啊,天塌下来还有这个高个儿给我顶着呢。 我一下就坐起来,十分有气概地说:“你说得对,我去问他,大不了一拍两散。” 举人用指头戳我的脑袋,看着我说,“你说的啊。打啊。” “你非得在这里看我打电话吗?”我瞟他一眼。 “行行行。我这桥啊,自己拆了自己去。”举人一边笑一边站起来往外走。 我听到关门的声音,拿起手机来,又想了一会,开始拨号。接通的声音一传来,我心如擂鼓。 “芳菲?”电话很快被接起,叶逸臣说,“头还痛不?” “不痛。”我说,我故作轻快,“你在哪儿呢?” “在机场,我老妹来了。” “……” “她只有一点点时间,她就要回去了。”叶逸臣说,“你要不要跟她通话?” “啊?!”我刚想说你给我点时间准备下,那边就有个很温柔却热烈的声音在说,“嫂子!” 我囧。 “这次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我赶着要回去处理一些事,下次我过来的时候再向你赔罪啊。”她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回头我把我哥小时候的糗事都告诉你。” 我听到旁边叶逸臣在说:“找死啊。” 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我结结巴巴地说,“嗯,好,好的,你回去路上小心啊。” “嗯!谢谢嫂子。” 电话被叶逸臣抢回去了,他说:“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 “好啊。” 我嘴比心快,叶逸臣似乎很高兴,“那我回头来接你。” 挂了电话我就神清气爽了,原来是叶逸臣的妹妹,亏我还烦恼了这么久。我反省自己,我不应该在事情没有弄明白之前就瞎猜,感情应该多点信任少点猜忌。我要把这些写成语录,有机会拿去,书名就叫《情圣语录一百条》。哈哈。 呆会叶逸臣就要回来了,我这会干点什么呢?对了,得给举人打个电话,免得他担心。我还得洗个澡,逛了一上午,一身的灰。我忙的咧。 举人接到我的电话,沉默了三秒,我赶紧说:“烧烤,我请你吃烧烤,排骨牛肉随便点,三顿,对,请三顿。” 那边举人哈哈笑起来,“这还差不多。” 临近傍晚十分叶逸臣来接我出门,我穿了一条湖蓝色长裙,配白色坎肩。我知道这实在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搭配,但是对于我一个长期跟电脑和电路打交道的人来说,这衣服算是我衣柜里最洋气的一件了。我暗暗下了决心,要找个时间拉着举人陪我扫货去。 叶逸臣倒是一身休闲的装扮,polo衫加咖啡色长裤,最普通的搭配,却有型有款。为什么我以前没发现? 他边开车边问我:“想上哪里吃?” “无所谓。”我说,我心情很好,所以很愿意逗逗他开心,“重要的不是吃什么,关键是跟谁吃。” 叶逸臣果然大笑,伸了手来揉我的头发。 “要不还是大兴和?”他说。 我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行,太贵了。没必要。” “替我省钱啊?”正好遇到一个红灯,他停住车,笑着转头看我。 “才不是。”我转开红的脸,假装看窗外。他一把捞住我的脑袋,将我扳过去,我只看到一个笑脸,然后他的唇就压了下来。 我正晕头转向间,听到旁边有人嗷嗷叫,我红着脸推开叶逸臣,要去找这声音的来源。 原来是一起等红灯的旁边车子的司机,30多岁的大哥,剃个平头,正满脸笑意地看着我们。旁边大概是他的媳妇儿,她特不好意思地捶了捶大哥的肩膀,结果大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转头也亲了下去。 旁边叶逸臣也开始嗷嗷叫地起哄了。我捂着脸窝在座位里,太幼稚了,太没脸见人了。 最后还是没有去大兴和,在我的坚持下,我们去了护城河边的一家川菜馆,我点了水煮鱼,蟹黄玉米,尖椒鸡和炒时蔬,再加一个茶树菇排骨汤。有辣有不辣,荤素搭配,干活不累啊。 这川菜馆很有名,又是周末,人特别多,好在我们坐在小包间里,只是菜上得慢。叶逸臣挨着我坐。对面是缓缓流过的护城河和河对岸的万家灯火。 我心情很愉快,我说:“这家的水煮鱼都拿蛋清和淀粉裹过的,特别嫩。不信呆会你尝尝。” “你很会做菜啊?”叶逸臣端起茶杯,看着我说。 这是疑问句还是肯定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好像话里有话?我边想边说,“只会一点家常菜而已。不过你可不要指望今后我天天做给你吃。” “那人生还有什么盼头?”叶逸臣笑着说。 我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我其实挺怕他提起举人那段的,因为我心虚。我不否认,也不想否认,举人对我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人,可要我把这话对叶逸臣讲,我又怕他不好受。 蟹黄玉米先上来了,我用调羹给我们俩的碗里各拨了一些,貌似不经意地说:“我昨天看到你了。” “嗯?在哪?”他有些讶异地看我。 “在市中心,看到你和你妹妹了。” “那你怎么不上来打招呼?”叶逸臣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哦,你没见过小芸,不知道她是我老妹。” 我低头假装吃玉米。 他伸手来揉我的头发,“昨天吃醋了?” 我哼的一声,“你又没有告诉我你有妹妹!” “那我现在告诉你还晚不晚?”叶逸臣笑着说,“我家一共三兄妹,我有个妹妹,还有个弟弟。” 我哦了一句就不再做声,听他继续讲下去。 “我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我和家里有点矛盾,不知道如何提起,没想到你会因为这个难过。”叶逸臣温柔地握着我藏在浅黄桌布下的手,“你听说过叶茂地产吗?” 我点点头。 “那是我爸的公司。”叶逸臣笑了一下,“你可是这里除了刘副总之外,唯一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我心里想,他不知道我知道这回事,我是不是该装出惊讶的表情?我这样一想,就张大嘴巴做惊讶状。 他笑着说:“不过他都不认我了。我们有快十年没有见面。不过我老弟老妹倒是一直跟我有联系。” “再怎么都是一家人,这么久,什么气也该消了啊。”我轻轻地说, 他的脸色瞬间变成我从未见过的冷凝:“我与他积怨已久,几乎从我懂事的时候就开始。他一直都很独断,什么都得听他的,尤其是对我,因为我是长子。我讨厌这样任人摆布。” “所以你就自己出来创业?” 他点点头,“高中毕业我死都不出国,就想在国内读书。他临时把我的志愿改掉,逼我去T大读金融管理,他以为我读不了喜欢的学校和专业,就会乖乖就范。可我去了,然后自己考了个全额奖学金出的国,他拿我没办法。以前年纪太小没有能力不得已妥协,可现在我有自己的公司有自己的事业,我就没必要再受他的气。” “他初衷也是为你好。”我说。 “为我好?”叶逸臣眼睛一眯,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但又立即恢复温柔的笑脸,对我说,“嗨,不提这些,反正我很满意我的现在,虽然没有赚到大钱,但是香车美女,美食当前,还有什么不满足?” “哈哈,香车美女至少应该得是奔驰和女明星的级别吧?本田CRV和我也算啊?” “怎么不算?至少美女算。”他的手在我脸颊上轻昵拍了一拍,我不着痕迹地微微一闪。我心里总有一丝不安,他与他的父亲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有多少是雅书提起过的那个女生的原因? 我觉得我这样不好,我疑神疑鬼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最后都发现是自摆乌龙,我都上演了乌龙帽子戏法了。我甩掉那愚蠢的想法,笑道:“你还叫没赚到大钱啊,在我看来那已经是很大很大的钱了。” “做技术呢,发不了财。特别是IC行业里的小公司。消费型电子都是拼价格,压利润,又容易受全球经济影响,虽说是尖端行业吧,但是对个人来说,实在不是个很好的职业。”叶逸臣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看着我说。 我目瞪口呆,“那你还做?” 叶逸臣笑着说:“我都说了是因为热爱IC啊。” 我回过神,发现我们居然又在讨论跟工作相关的事情,直呼受不了,让他赶紧打住。 “不过你那么好养,我赚的钱应该够了。”叶逸臣笑着说。 “……谁要你养。”我心里高兴又觉得害羞,一张脸大概是笑开了花,我赶紧扭过脸不让他看见,否则非笑话我不可。 男人说要养你,这大概算是甜言蜜语的最高境界吧。反正是我听过最好听的。 门口有响动,是服务生来上菜,水煮鱼上厚厚一层干辣椒,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我夹起一块鱼,荡去辣椒,放在叶逸臣的碗里,“尝尝看。”然后自己夹了一块来吃。 我们埋头吃饭,都没有做声。吃了一会,我突然想起他妹妹来,问道:“你妹妹是不是来这里监工?” “监什么工?” “叶茂不是在我们市开发了几个楼盘吗?我以为她来办事。” “叶茂现在主要是我父亲和我弟弟阿恒在管。小芸是来办私事的。” 我其实也有一颗八卦的心,可我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不过叶逸臣倒自己开口了,“她年前刚从国外回来,我本来以为这几年她都放下了,没想到还是要过来看他。唉……” “看她喜欢的人啊?”我轻声问。 叶逸臣无奈地点点头,“那死小子还是老样子。不冷不热的。真想揍那臭小子一顿。” 我伸手去握他的手。我跟叶逸芸一面之缘都谈不上有,可是我却为她难过。我能理解那种单恋的感觉,连一丁点的甜蜜都夹带了太多的苦涩。好在我现在有了眼前这个人,他喜欢我,我觉得他也不错,我觉得我真是好命。 他说,“嗨,缘分不能强求啊。”我点头同意他的说法。 “不过咱们的缘分天注定。”他嬉皮笑脸的。 我嘴上“切”的一声,心里乐开了花。我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胳膊,用特了不起的表情问:“你啥时候开始对我有非分之想的啊?” 叶逸臣以手拍额,做无语的表情,我继续用手肘撞他,他终于开口,“有时候加班,我老听见你在那边自说自话,一来二去就觉得你挺有意思的,就想逗逗你。” “不行不行,这不是重点,我又不是小猫小狗。”我拍他的肩膀,“快说,快交待。” 他笑出来,把我的手握在他的手心,“有一次你说你去接男朋友,我突然就觉得,不好受。再后来过年的时候我生病,你来看我照顾我,让我很感动。” 他说的应该是我去接举人的那一次吧。那时我满心里装的都是举人,想不到后来发生那么多事,现在是叶逸臣和我在一起。 “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叶逸臣摊摊手。 我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接着问:“我加班的时候会自说自话?” 他一个“你居然不知道这回事”的表情,“有时候是唱歌,有时候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有时候就‘这个电阻加上去,输出电压就降下来’,讲这些。” “哦卖嘎的。好丢人。”我囧了。 “不会啊。我觉得挺可爱的。”叶逸臣笑着说,“对了,我交待了这么多,it’syourturn。” 我愣住,支支吾吾地说:“那个,举人跟我从小长大,后来我就,我就产生了点歪脑筋……” 叶逸臣笑起来,“你也知道是歪脑筋啊?” “他一直把我当亲妹妹看,我现在也就只把他当亲哥哥看了,真的。”我突然严肃地说,“请党和人民检验我!” 叶逸臣哈哈地笑得不行,“还检验呐?你当是高低温循环呢。” 我也跟着笑,我说:“这次我同学结婚,你也来吧?我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 “你不怕他看见我不好受啊?” “举人说他不介意啊。” “你个傻丫头。谁会告诉别人他难过他介意?”叶逸臣缓缓说道,“只要是真心喜欢的,都没有那么快走出来。他肯定是不好受的。” 我愣愣的,举人他会难过?他怎么会不难过呢?我怎么就能忘了他喝醉的时候,质问雅书的样子?我又怎么能忘记,他忍痛说:“算了,你好就行了”? 我恨我自己。自己一点点感情的小问题,非得把举人拉来折腾,却不顾他的感受。我就是这样做人亲妹妹的? 叶逸臣拍拍我的手背,“你也不要自责了。我这次不去了。因为下周末我也正好要出差。” 我“哦”的一声。 “你再这幅为别的男人神魂颠倒的样子,我可就把你给就地正法了?!”叶逸臣凑近了在我耳边说。 我心里有别的事情,反应慢了不是一点半点,我转头愣愣地看着他,问道,“什么叫就地正法?” 叶逸臣扑哧一笑,装出色迷迷的表情,眼睛在我全身扫一遍:“就是,嘿嘿……” 我顿时绝倒。 19.我的好举人(1)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举人最近很忙,是真忙,因为他在他们公司当上了一个类似于基金经理的官,具体是啥我也不知道,他给我说过一次,名称太长太专业,我给忘了。== 但是忙归忙,烧烤还是有时间吃的,谁让那烧烤店常年都得营业到半夜两三点呢? 11点多,我在大院门口将他堵住,“帅哥,有没有时间出去喝一杯。” “你专门在这等我呢?”举人讶异地看我,“你给我打电话我就早点回来了啊。” “这样显得有诚意呗。”我笑着说,“去不去啊?西苑烧烤?” “您裂墙申请请客,我怎么能抚了您的意?”举人笑着把包换到左边,右手搂住我的肩膀,为我挡住车流。 我点了很多东西来吃,举人不停地说:“行了,行了,吃多了睡不着。” 我一边拿起串好的肉串递给老板娘一边说:“不用为我省钱,尽管吃。对了,还有两顿啊,我哪天想起来了还上大院门口堵你去。” 我这一说,老板娘都笑了:“很长时间没见着你们了,都上班了吧。” 举人和我都点点头。 老板娘说:“我老记着几年前你们一群人常常半夜来我这里吃烧烤,现在的学校管得严多了,都得住读,还有门禁,我晚上的生意也没有那么好了。” 举人笑着说,“大姐,你们这里味道这么好,以后我领着我们同事来。” 老板娘听了开心得很,乐不得地拿起刷子往滋滋作响的肉串上一层一层地细细抹油。 我们一人一大杯扎啤,坐在店外略为歪斜的桌子边吃烧烤。五月的夜晚,微凉的风徐徐地吹,我喝一口冰凉的啤酒,通体舒畅。这样月朗星稀的美好夜晚,吃着烧烤呷着啤酒,我现在连我此行的目的都感觉不甚明了了。就这样跟举人吃吃喝喝不就好了吗?其他的管他呢。 “你找我干吗啊?”举人一串排骨入腹,开口问我。 “我不是答应你的么?上个星期折腾你来着,向你赔罪啊。” “原来是这事儿。跟叶师兄和好了吧?”举人低头往盘子里找肉串。 “嗯。” “你啊,没事别瞎猜。男人可受不了女人疑神疑鬼的了。感情还是得以信任为基础。”举人斜我一眼。 “我哪里有多疑神疑鬼?!那场面你也看见啦,你不也怀疑上了吗?”我翻个白眼,接着口无遮拦地说了句让我后悔莫及的话,“说得你多有经验似的。” “……”举人拿着土豆串的手,明显一个顿点。 我后悔得想咬舌头,我赶快想要解释:“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的意思是……” 举人笑着说:“行了,别解释了,你铁定越描越黑。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快吃吧。” 我闷了半晌,终于开口问道:“你还记着那事呢?” “是啊。”举人严肃地看着我,点点头。 “……”我听到这两个字,简直就要晕了。 举人嘿嘿笑起来,“这么久不敢带回家,是因为我啊?” 我不做声。 “你说你傻不傻啊?”举人笑着伸手拨我的头发,“雅书和我不能在一起,纯粹是我倆关系没到那个地步。这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不关你和叶师兄的事。你躲什么呐?” “我,我不是怕你,怕你触景生情吗……”我低头小声说。 “其实啊,有时候我真挺羡慕叶师兄的。”举人喝一口啤酒,笑着说。 “你比他好多了,真的,你不用羡慕他。”我脱口而出,又发现这不经大脑的话太不伦不类了。 举人哈哈笑起来,“狒狒,你也太帮衬哥了。” 我跟着笑,其实我说的是实话。我的举人,是全天下最好的,谁也比不了,好得我都不能跟他在一起才行。 我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举人,你是不是还想着雅书呢?” “说不想是假的。”举人坦率地承认了,“她刚走的那阵我确实很不好受,但是你看,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在家里有老爸老妈和你们,在公司又有一群挺搞笑的同事,另外我还有很多工作很多事情要做,没太多时间触景生情。而且你知道,有些事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减淡的。” 19.我的好举人(2)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我静静听着举人的这番话,心里又是心酸又是欣喜。心酸为的是举人在这场感情里受的伤,欣喜为的是举人现在豁达的态度。 “你以后啊,别想东想西的。”举人说,“啥时候带回去给许叔他们看看,肯定把他们倆给高兴坏了。” “哦。还没决定好呢。大概,快了吧。”我不好意思地说。 “其实啊,我说我羡慕叶师兄,是因为他把我最宝贝的狒狒给弄到手了。我家狒狒多好啊,又漂亮又温柔还做一手好菜,对人又好。”举人看着我笑道,“你可是我们这帮兄弟伙的宝贝,这下流入外人田了,他们该哭了。” 我扑哧一笑:“你就损我吧。” “我哪有。你看不出来啊?高中那阵为啥我非得叫你一起出来吃烧烤啊?还不是那帮小子让我约的?” “真的啊?” “比珍珠还真。原来你个死丫头不开窍的,我们都白忙活了一场。” 我一听就笑开了。那时的我,心里只有举人一个,哪里顾得上看别人。我回忆起以前的很多事,快乐的单纯的,微甜的微酸的。我的最好的青春好韶光,跟举人和这帮兄弟们在一起,一生无憾。 我俩边吃吃喝喝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我笑着说:“你觉得人家周海燕怎么样?” 我学着海燕讲冷笑话的口气说:“我叫小周,有一天走着走着就被人喝掉了。” “哦。强大的周海燕同学。”举人拿起两根签子竖在桌子上,“让我自插双目吧。” “有这么强大?” “莫非你上次没有感受到?”举人说,“也对。那些哪里能体现出她万分之一的强大。” “我觉得她挺好啊。长得不错,脾气也好。能讲笑话是优点啊,你就永远不闷啊。”我伸出手指历数她的优点。 “你今天咋了?来给我当红娘啦?”举人端着酒杯眯着眼睛看我,一切尽在他掌握的样子。 “你考虑考虑嘛。不要那么快下结论嘛。” “你收了多少好处费啊?”举人笑着看着我。 “切!你以为你多红啊?!还要收女方好处费?!”我嗤之以鼻,“我是响应石头的号召,怎么说的来着,制造困难也要帮啊!” 举人都笑得直不起腰来了,“开玩笑,高中的时候你好处费都攒得够备嫁妆了吧?” 我也笑起来,“是啊是啊,不过都给大学时花完了。现在你成困难户了,我不但攒不了,还得倒贴呢!” “我啊,忙得很,没空,你没看我都半夜回来啊。谈恋爱啊,真没时间。”举人说。 “所以说海燕不错啊,你们在一个公司,知根知底的,而且完全不耽误时间嘛,因为上班的时候都在谈恋爱啊!”我兴高采烈地说。 “哦~~~~~原来你跟叶师兄就是这样的啊?”举人大笑道。 我顿时无语凝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我。 举人得意地把最后一串排骨递给我,“哈哈,我宝刀未老吧?” 我翻个白眼。 举人朝老板娘招招手,指了指桌子,示意结账,老板娘笑着快步走过来,“64,收60吧。” 我还在掏钱包,举人已经把钱递给老板娘了。我唉唉地叫:“说好了我请客的。” “是你请客的啊。我付钱而已。”举人摊摊手,笑着说。 “你啊,每次都这样。”我嗔道。 举人单手搂住我的肩膀,我们往家里走去,举人说:“年底发了年终奖,咱们上大兴和吃好的去。” 我仰头笑着说,“我的年终奖只够吃几顿大兴和。我只有做红烧狮子头给你吃了。” 举人用手指轻轻敲敲我的脑袋:“说定了啊。” 半夜12点过,举人和我踏着路灯和星光回家,时光仿佛倒流回我们读高中的时候。我觉得我太幸福,太满足,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兜兜转转,还是留在我的身边。 举人,我永远的好举人。 20.石头的婚礼(2):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我问道:“是不是就是通常婚礼上放的,有新郎新娘从小到大的照片,配点文字、动画和音乐的那种?” 丁姐点点头:“嗯。” “你们有从小到大的照片么?” 晓玉点点头:“有。我前段时间拿过来了。我以为王磊要拿去让婚庆做,可是他一点都不上心,根本提都没提。我……” “没事没事。”我眼看晓玉这又要发飙了,赶紧打断她,“那种VCR啊,我会做简单的。” 我刚参加工作的那一年年底,公司要考核我们新员工,让我们做个演讲稿参加年终总结答辩。我自知讲得差,就想在ppt的效果上做点文章,于是去学了一点相关软件的使用。去年我老爸老妈结婚纪念的时候,我还用他俩25年来有意思的照片,做了个简单的VCR,刻成碟送给他们。现在又是我出马的时候了。 “真的?!”这下大家的眼睛都熠熠发光地看着我。 “不过我事先声明,我做的不是很好,只是将就能看。”我举起右手,弱弱地说。 “芳菲,我太爱你了。”小郑高兴得一下把我搂住,我坐在扶手上两边没有支撑,差点摔到她怀里去。 “丁姐,这个VCR大概要多长合适?”我问道。 “三四分钟合适了。每页停留个15秒左右,所以做个十五六张差不多了。”丁姐笑着说。 “我算算看,出生,幼儿园,小学,中学,成年,婚纱照,差不多每个人每个时期找两三张给我吧。”我对小郑说,“你别着急啊,只要不抠图,做起来很快的。哦,给我找个相机和能上网的电脑吧。” 相簿就在家里,我们精选了十来张,有些石头小时候的糗照着实让我笑了半天。我们把选好的照片摆在光线最好的飘窗上,一张一张的翻拍,然后导入电脑。 我上网下了个会声会影安装软件,又下了很多模板供小郑选择:“模板不要太花哨,否则容易分散人家的注意力。” 小郑也觉得有道理,最终选了个胶片形式的模板。 我先把照片剪切到合适的尺寸,P一下,加点可爱小边框,再一张张放入模板,保存好,最后用软件将它们连接起来,并设置飞入飞出方式。 然后我跟小郑商量着每张图片配什么词,配什么音乐。小郑很喜欢《我的野蛮女友》里的那段配乐,我上网一查,原来这曲子这么有名,我下了个MP3,截成适合VCR使用的长度,添加进去。 一个多小时后,初稿大功告成,我放给她们看,她们都说效果不错。我又润色了一下,加了几张分隔页,调整了一下各页的显像时间。一直调到大家都没意见了,我找了张DVD空白碟,用电脑自带的刻录机将VCR刻在碟上。 Welldone! “哈哈,行了。我说不麻烦吧?晚上我们要去酒店彩排吧?到时候拿给主持人就行了,让她晚上回去想点配词,明天就没问题啦。”我笑道。 “芳菲,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太谢谢你了。”小郑抱着我的胳膊晃来晃去地说。 “举手之劳啦。哈哈。”我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小郑的肩膀,“石头估计是太忙了,你别怪他啊。” “我看你的面子,就不跟他计较了。”小郑笑着说。 大家正说说笑笑间,石头推门进来了,嘴里说着:“可累死我了。你们可好了,躲在这里玩。” “哼。你才是在玩。”小郑得意地点开电脑里的VCR放给石头看。 “哪儿来的?”石头目不转睛地看,一边问道。 “人家芳菲刚刚做的。”小郑嗤之以鼻,“我早就让你去喊婚庆公司做,你图方便搞忘了吧?我跟你说,要不是芳菲,我婚都不跟你结了。” “切。稀罕跟你结。”石头翻个白眼,小郑VCR在手,心里高兴,也不跟石头计较。 石头看完VCR之后问我:“真是你做的?” 我点点头,笑道:“是啊。对了,我刚刚翻照片的时候,看到你小时候的裸照了,哈哈,好可爱。” “靠。”石头脸上满是黑线,“小心长针眼。” “长针眼也值了。”我掏出手机,“刚刚忘了拍下来了,小郑,那相册放哪儿了?我来保留下罪证。” “哎哟我的姑奶奶。”石头赶紧去锁放相册的柜子,我们都笑坏了。 “狒狒,给举人和海公公他们几个打个电话,让他们晚上来吃饭。”大家又聊了一会,石头看了看表说。 晚上,我们一大帮子人在石头家附近的酒楼里吃了饭,饭后双方的亲戚们大都回了酒店休息,剩下石头小郑,双方父母和我们去了婚礼举行的酒店彩排。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婚庆公司已经在开始布置会场,鲜花罗马柱,T型台,花房,舞台布景,非常漂亮。 主持人先给我们开个了会,明确了明天婚礼各个工作人员的具体职责,举人居然临时被委任为婚礼总干事,他得意洋洋地对我和俊海说:“你们明天可都归我管啊。” 我们按流程彩排了两遍,其实婚礼没有想像中的复杂,基本上都是按照主持人的指令行事。我们嘻嘻哈哈地排完,时间已经接近晚上10点了。 我和举人打了个车回家。下车的时候我说:“我得回去做个面膜去。” “不用。你就这样灰头土脸的,好衬托衬托小郑。”举人笑道。 “那到是,那我直接睡了。明天七点前就要过去呢。” “你起床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要陪石头去扎花车。” “没问题。” 20.石头的婚礼(3)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真是很久没有起过这么早,清晨六点,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浑身的骨头都在咔咔响。我闭着眼睛摸到卫生间,往脸上扑了点凉水才算清醒了点。唉,伴娘红包也不好拿啊。 我刷牙洗脸的时候,脑子开始慢慢正常运转了。嘿嘿,今天石头可算落在我手里了,我非得想点儿什么招,在他被堵在新娘门外的时候,折腾折腾他不可。 洗完脸回房间摸出手机给举人打电话,没想到他已经起床了,正在换衣服。 我在家里找了点饼干填填肚子,只拿了手机和几张钞票就登着高跟鞋出门了,我今天要穿裙子,手机没地方放,回头到了酒店我还得让举人替我保管。 “哎哟妈呀,你这是摸着电门了?”我看着在我家楼下等我的举人的头发调侃道,那简直是根根笔挺,一丝不苟,纹丝不动。 “婚礼总干事要注意形象啊。怎么样?我拿我妈的摩斯弄的。”举人把脑袋凑近来给我看。 “相当不错。你要是天天这样,怎么还会成石头说的困难户?”我笑道。 “鬼丫头,你就笑我吧。”举人边招手叫车边哼道,“别忘了你今天可归我管啊。” “大人饶命。”我边笑边跟着他招手,放大目标,让出租车司机能早点看到我们。 举人先要我送到小郑那里,再去扎花车的地方跟石头汇合。这是我们这边的风俗,结婚前一天晚上,新郎和新娘得各自回父母家睡,第二天上午,新郎领着花车队,将新娘从娘家接走,去酒店办婚宴,晚上再回男方家,或者回两人的新房,入洞房。 我到小郑家的时候,她已经穿好婚纱,在镜子前让化妆师给她化妆了,她的几个闺蜜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看,我走过去坐下,她朝我招招手。 “睡得好么?有没有太激动睡不着?” “她啊,整个晚上翻来覆去的,根本没睡。”郑妈妈走进来说。 “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我以前化过的新娘子,没几个睡得着的。”化妆师笑着说。 “对啊,我没经验嘛,下次结婚肯定就好多了,哈哈。”小郑调侃道。 “呸呸呸。” 化妆让女人着迷大概是因为它能让女人完全脱胎换骨,不但是从外表,更是从内心上的自信心提升。我眼看着小郑在化妆师的巧手下,一点点变得妩媚闪亮,心里十分羡慕。不知道我结婚的时候,化妆师会把我化成什么样子,我平时都不太化妆,叶逸臣到时候会不会认不出我? 叶逸臣,叶逸臣现在在干嘛?他大概还在睡觉吧,昨天晚上通话的时候他说他正在招待客户,应该喝了不少的酒吧。 “芳菲,芳菲?”小郑轻轻拍拍我支着脑袋的手。我这才惊醒过来。 “伴娘大概是看入神了。”化妆师笑着说。 我囧得不行。我刚刚就这样愣愣地盯着小郑看,心里想着我今后结婚的情景,想着叶逸臣。我为我这个发现感到惊讶,我,居然在想着要和叶逸臣结婚?可转念一想,我又觉得坦然。交往,本来就应该建立在以结婚为前提的基础上,否则我还不如睡大觉。我和叶逸臣的交往,也许开始得奇怪,但是现在,我喜欢他,我想要再多了解他一点,直到自觉可以走入婚姻殿堂。我对自己说,原来,许芳菲,你也有一颗恨嫁的心啊。 “小郑,你好漂亮啊。”化妆师收工后,我看着小郑,由衷地叹道。 小郑听了之后很高兴,她笑着说:“芳菲,你也化一下吧?”。 “我吗?我也要化吗?”我指了指自己。 “只化个淡妆,不麻烦的。”化妆师边说边在我脸上快速地扑粉,上眼影,腮红和唇膏,三分钟搞定。 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果然气色要好很多。 我们化完妆没有多久,俊海给我们打电话,车队要从扎花车的地方开到这边来了,我和小郑的闺蜜们立刻激动得不得了,是我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我们先确定了一下房门是不是反锁了,再将小郑的一只高跟鞋藏在相当难找到的地方,接着商量该怎么为难为难石头,“不能让他轻易娶到老婆!”有个女孩说。 我后脑勺一滴汗,石头啊石头,黎明前的黑暗,你可要顶住啊。 听着外面喧闹的声音,卧室里的我们也沸腾起来,我们赶紧跑到门边,抵住门背朝外喊话,“来者何人?!” “老婆,老婆,快开门,我们去结婚。”石头在外面喊道。 我们哈哈大笑,“想得美,没这么容易。先给姐姐们唱支小曲来听听。” 外面一阵商量,接着听见石头唱:“老婆老婆我爱你,阿弥陀佛保佑你。” “打住!!这歌让我们身体不适,换一首!”我大笑道。 旁边一个女孩补充道:“英文的,换英文的!” “老子英文全还给初中老师了,不会!” “不会就别娶老婆了!” 外面商量了一阵之后,终于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英文歌,“ABCDEFG,HIJKLMN。”我们都快笑瘫了。 这样闹了半天,直到小郑妈妈在外面敲了敲门,贴着门轻声说:“时间差不多了。不要玩太久哦。” 于是我们商量着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准备啥时候生娃啊?” 这个猥琐的问题一出口,小郑都在后面捶床了,石头大声说:“快了,就明年吧!” “哦哦哦~~~~”我们一阵狼嚎,把门扭开,石头一马当先地冲进来,后面跟着俊海和举人一帮子人。我们站在一边乐呵呵地看石头和小郑在摄像师的指引下摆一些POSE。接着一帮子人开始满屋子翻那只鞋,找半天也找不到,举人开始给我使眼色了,我朝窗户抬了抬下巴,他往外一看,那高跟鞋被一根细绳吊在窗户外,举人回头做了个“无语”的表情给我,把那只鞋给拉上来。 石头把鞋子给小郑穿上,抱起她下楼,虽说是三楼,也费了老大劲了。接着我们上车,去湖滨公园拍一点外景,举人自己坐车去酒店安排迎接我们的礼花队之类的,他是婚礼总干事,忙着呢。 这结婚的黄道吉日,湖滨公园有很多对新人在那里取外景。新娘子大都兴高采烈,笑颜如花,我在一边看着她们拍摄的时候,心里满满都是羡慕。什么时候轮到我呀?芳菲,加把劲! 外景取完差不多10点半,车队载着我们去酒店,举人打电话给我,说他们已经准备好了礼花队,让我们去的时候,先让新郎新娘出来,拍个镜头大家再出来。 我们照做。打完礼花,石头和小郑就要站在宴会厅入口处迎宾,有双方熟识的亲朋好友为来宾引路,我们只用站在一边就行。我端着糖果盘,每次有来宾经过,小郑都要从盘子里拿两颗糖给对方,象征成双成对。宴会厅里放着之前选好的婚礼音乐,来宾们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聊天吃东西,一派喜气洋洋。 正午12点左右,婚庆公司告诉我们准备入场,仪式要开始了。石头,俊海和我快步走去舞台旁边候着,小郑则站在T台另外一端。 有督导人员宣布婚礼正式开始,一段舒缓的音乐过后,大屏幕上放了那段我做的VCR,有几张非常可爱的照片,配上主持人诙谐的解说词,逗得来宾们哈哈大笑。石头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我摇摇手,直说“小意思小意思。” VCR放完后,在主持人的介绍下,天空一声巨响,石头闪亮登场。他手里拿着花束,笑着向大家打招呼。俊海和我在一边看到他的样子都笑坏了。 接着,小郑由父亲牵着缓步走到花房处站定,石头拿着花,快步地通过T型台,向他的新娘走过去,单膝跪下,给她献上花束。他站起来后,小郑的父亲,郑重地将女儿的手,交到石头的手里。 我忍不住热泪盈眶。我偷偷去拿旁边桌子上的纸巾抹掉眼泪。俊海看到我眼睛红红的,在一边偷偷笑话我。 新郎新娘走到台前面对来宾站定后,接下来是比较传统的风俗,互相许诺为对方逮戒指,主婚证婚陆续上场,为父母敬茶,父母致辞,最后,是石头的致辞。 石头拿起俊海呈上的话筒,想了一会,缓缓说:“首先,感谢各位亲朋好友来参加我的婚礼。我非常的激动。我书读了不多,说不出特别好听的话,大家见谅。晓玉和我是相亲认识的,我经常在外面跑运输,见面时间很少,她毫无怨言,还是愿意嫁给我,今后我一定多抽时间陪她。” 宴会厅里响起一阵掌声,石头笑着说:“今天是我第一次结婚,没有经验,招呼不周,大家见谅。” “但是,”石头环视一周,语气铿锵地说,“圆满不圆满,都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婚礼。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到来,谢谢大家。” 大厅里的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我的手掌都要拍红了。石头昨天肯定练过这段台词,真是太帅了。 最后,在主持人的指引上,石头和小郑手牵手,经由T台走向花房,接着转身向来宾们深深鞠了一躬,礼成。 我拿着举人给我装的小点心袋子,跟着小郑去换敬酒服,我一边吃一边喂小郑吃两个,因为早饭后,我们都没有时间吃东西。还是举人细心,居然还拿了保鲜袋揣在包包里。 接着,我和俊海一人端着杯子,一人拎着小酒瓶,跟着石头和小郑挨桌敬酒,一方面感谢来宾,另一方面也让大家沾沾喜气。 敬完酒,我和俊海的任务才算彻底完成了。可石头和小郑还没有,现在来宾已经陆续吃完,他们要去送宾客了,我坐在主桌,一边吃一边跟俊海说,结婚真是个体力活啊。俊海色色地说:“这还不算吧?洞房才算。” 我一口鸡汤就要喷出去。 下午部分留下的宾客在酒店的棋牌室打牌,眼看没有其他事,举人和我打了个的,去市中心帮小郑还婚纱。 举人说:“还了婚纱赶紧回去睡觉,我快要困死了。” “谁说不是呢。”我打个呵欠,“我蹬着高跟鞋站了一上午,脚面都要拗断了。” “借你?”举人拍拍他的肩膀。 “不要,男女授受不亲。”我板着脸装得很严肃地说。 “不要拉倒。史上女人们最想依靠的肩膀免费借给你,你居然不懂得珍惜机会,你后悔去吧。”举人开始还有模有样地说,后来忍不住跟着我哈哈笑起来。 “晚上还去石头那吃饭不?”我问道。 “不去了,那么多亲戚要招呼他都要忙不过来了,就不给他添乱了,回头咱们再找时间出来聚聚。”举人说,“对了,石头以后可能要改行当老板了,自己组运输公司,他不常在外面跑,咱们这帮人见面就方便多了。到时候叶师兄有空的话,也一起来吧,都是年轻人,应该能聊得来。” 我看着举人那坦荡的眼神,心里一阵感动,我由衷地说:“举人,你真是史上最好的妇女之友。” “……” 21. 丈母娘见女婿(1)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叶逸臣出差回来后,我就盘算着把他带回家吃个饭,虽说我们正式确定关系也就几个月,但是一来认识时间有这么长,二来我家离得近,他要是不上门拜访拜访也说不过去。可之前怎么跟爸妈开口是个大问题。 这天,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我磨蹭了半天,终于说:“呃,我有件事情要宣布。” 我这么严肃的一句话出口,我爸妈都奇怪的看我。 “就是,就是这周末,那谁,叶逸臣,要来咱们家。吃,吃个饭。” “……” 我偷偷看着他俩的脸色,从疑问到微笑到狂喜,我晕。 “你们俩?定下来了?”我妈稍微稳定了点情绪,问道。 我点点头,“嗯,有一阵了。” “了不起啊,菲菲。乖女儿。”我妈高兴坏了,对我爸说:“看吧看吧,都是我指导有方啊,是我让菲菲抓住机会!!” “行行行,都是你的功劳。”我爸笑着说,“到时候人家小叶来了,你可别这么激动把别人给吓跑了?” “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我妈朝我爸翻个白眼,接着问我道:“周六还是周日来?要不周五晚上来?” “应该,应该是周六晚上吧。”我低头扒饭。 我妈自言自语的说:“也好,否则这几天你爸都要上班,家里的卫生我还真收拾不好。那我周五做个头发去。唉,到时候我穿哪件衣服啊?老许,赶快吃,回头帮我参详一下。” “行。你也帮我参详参详。”我爸说,“实在不行周六咱们一人买一套新衣服去。” 我妈紧赶着把饭吃完了,拉着我爸直奔卧室选出场服装,留下一桌子的狼藉让我来收拾,无语问苍天。 直到我都把碗洗完了,这俩人都还在选。我一闲下来,他们就拉着我坐在沙发上盘问我。 “多久谈上的啊?”我妈笑眯眯地问。 “呃,春节后没多久。”我老实交待。 我妈给我后脑勺来了一下:“鬼丫头,都这么久了才让我们知道,你还真能瞒啊?!” 我低头做鹌鹑状。我爸笑着说:“能带回来就好,对了,菲菲,他是哪儿人啊?” “C市。” “哦。跟那谁,我想想,老许,鹏举过年带回来的那个女的,好像也是C市的哈?”我妈随口一说,我眼皮一跳,万一他们认出叶逸臣来可就有点糟糕了。 好在我妈并不纠缠于这个,我爸接着问:“他喜欢吃点什么?” “好像,不挑食。”我嘻嘻一笑,“猪都这样。” “不准这么说人家小叶。”我妈瞪我一眼,接着对我爸说,“要不那天让菲菲来做饭,让他尝尝菲菲的手艺,都说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们的胃嘛。” 我翻个白眼道:“纯属胡说八道。再说了,我爸做饭比你好吃,所以说心和胃根本没啥联系。” 我妈心里高兴,没有理我,继续和我爸“弹冠相庆”。 过了几天是周六,上午叶逸臣让我陪他去给我爸妈选点礼物,我挺不好意思的,上次过年他来,只吃了一顿饭就被我赶走了,还送了我爸妈那么多东西。 其实我爸妈的礼物很好选,因为好酒是我爸的最爱,护肤品是我妈的心头宝。 我们在EL专柜买了套ANR,接着去买酒。我对酒没有太多研究,叶逸臣照旧买了瓶茅台。 “我也不太会喝酒,不过有个客户爱这个。每次我们请他吃饭,他都点。”叶逸臣说。 “你不会喝酒,陪客的时候就少喝些吧。” “嗯,我尽量。”叶逸臣笑眯眯地说。 中午12点过,我们随便找了个餐馆吃东西。 “你还别说,我第一次去见丈母娘,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等上菜的间隙,叶逸臣说。 我哈哈笑起来,“你这么见多识广,怎么还会怕?” “傻丫头,这跟见识有什么关系。”叶逸臣眯着眼睛摸着下巴说,“不过我觉得你爸妈好像还挺喜欢我的。” “是啊。其实他们比你紧张。”我托着下巴,看着他慢悠悠地说,“不知道你爸妈会不会喜欢我?” 叶逸臣眉头一皱,接着叹了口气说:“小芸是个大嘴巴,我妈已经知道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她要来这边看看。” “你爸不来啊?”我试探着问。 叶逸臣笑了:“有我妈考察你还不够啊?” “够了够了。到时候一定得提前给我说啊,好给我个思想准备。”我吐吐舌头,想了想又觉得不妥,“算了算了,还是不要提前跟我说,免得我紧张。哎呀,不行,还是说一声吧,但是一定得用那种特别轻描淡写的语气啊,让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就是这样。” “你就时刻准备着吧。”叶逸臣笑着说,“她们喜欢搞突击。” 我脑袋一下磕在面前的餐桌上,惹得叶逸臣大笑。 吃了午饭,叶逸臣开车和我一起回家。我在电话里跟我妈说我们快要到了,我妈吸了口气,“死丫头,早点不说!!我们还在睡午觉。拖住他,20分钟之后再来!!!” 我忍住笑,让叶逸臣开慢一点。 20分钟之后,我们站在我家门口。我只敲了一敲,门立刻开了,两张灿烂的笑脸出现在门内。好家伙,这么热的天,我爸还穿长袖衬衫加西装外套了。 “小叶来了哈?快请进。”我爸妈赶快把他往里让。 叶逸臣笑着呈上贡品,我爸抱着好酒爱不释手,“随便吃个便饭而已,这实在太客气了。” “哪里哪里。一点小小意思。我也是听芳菲说许叔叔您爱喝酒,否则真是不知道要准备点什么才好。” “小叶你实在太见外了,都这么熟了,下次千万别这样了啊。”我妈笑着说。 进了客厅,我妈指着沙发说:“快,小叶,坐这里。老许,快把洗好的水果端上来。” 我爸把葡萄,苹果,香蕉,芒果一应排在茶几上,我妈说:“开车过来的啊?口渴了吧?菲菲,给小叶削个苹果?芒果怎么样?今年的芒果很甜。” 我都要默默滴汗了,妈,你能别这么一个“煮熟的鸭子在此菲菲你赶紧吃下去”的样子么?我不就一大龄未婚失恋女青年么…… 可一把水果刀立刻被递到我手里了,我只有拿起苹果来削。 这三人说着说着就都盯着我削出的长长苹果皮发愣,大概是不知道要说啥客套话了,大家都不做声。 我抬起头说,“打麻将不?” 我妈瞪着我说,“就知道打麻将。聊聊天不好么?” “可以边打边聊啊。”我低头嘟囔。 “那,那小叶的意思是?”我妈看向叶逸臣。 “也好。陪伯父伯母打两圈,学习学习。”叶逸臣笑着说。 我妈乐不得地去拿麻将。切,认识20多年了,我还不知道我妈,自听说叶逸臣要来之后,她都没去打牌,要忙着定菜谱啊,搞卫生啊,选衣服之类的,现在又能摸两圈,能不高兴? 叶逸臣这种长期跟客户打业务牌的人,水平跟我们简直不能同日而语。于是打到四点半左右的时候,我差不多打平,我妈和我爸盆满钵满,他“血本无归”。 “今天运气比较差。”叶逸臣笑着说,“果然是情场赌场不可兼得。”把我爸妈给乐的。 又打了一圈,我妈看了看墙上的钟,“哎呀,快到吃饭的点了。菲菲,你去做饭吧?” “……好吧。”我站起来朝厨房走,再不答应,我妈的眼睛眼看就要抽筋了。 “就把操作台上的几个随便炒了。啊。”我爸跟着我进厨房,边说边把围裙挂在我脖子上,一边在叶逸臣看不见的角度,做了个握拳的动作,我知道,这是抓住胃的意思。老爸,也就你信老妈。 我咬牙切齿的进厨房,“你们出的什么馊主意啊?谁说抓住胃就能抓住心,”接着用一句我爸听不见的声音说,“又不是没试过,屁用没有。” “前人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我爸都走到门口了,听到我的嘟囔,转头对我说:“你啊,也老大不小了,要抓住机会。” 21. 丈母娘见女婿(2)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我无语地看看操作台上的菜,好家伙,这也叫随便炒?跟过年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嘛。好在老爸老妈还算有人性,汤也熬好了,菜也洗好了,我只用切吧切吧炒而已。 我在做饭方面是颇有些天赋的,具体体现在时间的安排上。其实理论上谁都会,不就是炒菜的当口见缝插针地挤出时间切下一个要炒的菜么?但是实际演练的时候,很多人会有困难的。要不就是菜炒糊了,要不就是菜出锅了下一个菜的料还没有准备好。 而我,在这方面来说是个合格的大厨。这不,40分钟之后,我已经做了7个菜端出去。 每次我端菜出去叶逸臣都会看我的围裙,我知道他忍笑忍得很辛苦。因为这是我爸的围裙,本来就长,我穿上几乎快要拖到我的脚面。 “炒完收工。”最后一个菜端上桌,我长呼一口气在餐桌边坐下,端起碗准备吃饭。 “要不要喝点酒?”我爸问道。 “不要了吧?他还要开车呢。”我皱着眉头说。 “喝醉了今天就在这里住。反正明天是星期天,也不用上班。”我妈笑着说。 叶逸臣笑眯眯地拿过酒瓶,给我爸斟上酒,一边说:“那就陪伯父喝一杯吧。” “菲菲做菜很有一套的。小叶你尝尝。”我妈夹了一片鱿鱼片放在叶逸臣的碗里。 叶逸臣欠了欠身说谢谢,很捧场地立刻尝了一口,赞叹道:“确实不错。现在会做饭的女孩子很少。” 我妈听了这句话非常高兴,“那你多吃点啊。” 大家乐呵呵地吃了一会,我爸问道:“小叶是c市人吗?怎么会想到来我们a市发展的?” “当时考察了好几个城市,a市的ic环境还不错,也有大的代工厂,而且政府招商引资的力度也比较大,对我们这种企业的政策很好。”叶逸臣笑道,“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里是我的合伙人的老家,他想回a市,因为他妻子在这里。” 我知道,他说的是刘副总。 我爸说:“嗯。分居两地还是不行的。对了,听菲菲说,你父母在c市?” 叶逸臣一愣,点点头。 “哦,在哪里高就?”我爸接着问道。 “叶茂地产。” “啊~这个我知道!我们市都有他的盘在开,天天在报纸上整版整版地打广告。”我妈插嘴道。 “现在房价那么贵,房地产公司肯定不错的。”我爸颇有感触地说,“要说这名字取得好,叶茂叶茂,我上次看报纸,说现在全国各地都有它家的楼盘呢。” “嗯,这名字是我父亲取的,枝繁叶茂的意思。”叶逸臣很有礼貌地说。 我爸顿了顿,皱着眉头慢慢地问道:“叶茂,是,你家的公司?” 叶逸臣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我父亲是董事长。” 这话一出口,我爸妈面面相觑。这天自此之后,我爸妈对叶逸臣客气非常,疏离味道明显。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错了,一顿饭吃下来,我爸再没有劝叶逸臣的酒。 我本想着叶逸臣来,我父母该多么高兴。自上次他来我家过年后,我妈一天要念叨他三遍。现在我把他带回家,不正好让我妈美梦成真么?怎么现在他们这样疏远他? 我这么迟钝的人都能看出来,叶逸臣这种长期跟人打交道的自然更了解了。饭一吃完,他打算帮着我妈收拾一下碗,我妈婉拒道:“不用了小叶,我来就好了。” 我和叶逸臣坐在沙发上,相互看了看,他微微摊摊手。 我爸妈都躲进厨房去洗碗了,也不知道嘀嘀咕咕在里面说什么。 他俩一出来,叶逸臣站起来说:“伯父伯母,我刚想起公司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打扰了你们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那,我就先告辞了。” 我爸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点点头,“那你慢走,小心开车。” “我送你到大院门口吧。”我站起来,跟着叶逸臣一起出去。 到了楼下,我伸手去牵叶逸臣的手,他转头看着我,灿然一笑。 我怦然心动。我想起不久前,我还头痛于该怎么拒绝他,那时他出差回来,也是在夕阳里如此对我一笑,我当时心跳得厉害却归咎于美色当前,我这时才明白,原来我早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对他动了心。 想到这里,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我爸妈的态度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我们之间的感情。 21. 丈母娘见女婿(3)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我们在他的车边站定,我结结巴巴地张口说:“我也不知道,他们,他们这是怎么了。不过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关键是,是我们在一起。其他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 “我以为你之前告诉过他们。”叶逸臣眯着眼睛笑着说:“现在怎么解决啊?就像解决电路一样解决?” “……” “傻丫头。”叶逸臣笑着抚了抚我的头发,“你别瞎操心。伯父伯母大概是一时半会难以接受我的家庭而已,以后让他们知道,我家是我家,我是我,我纯粹是自力更生地养他女儿,决不让她受一点气,他们自然就接受了。” 这话说的,像在蜜里裹了一遍似的。我心里甜滋滋的,这才高兴起来,他不放在心上就好。 此时正是傍晚十分,吃完饭出来散步的人渐渐多起来,我终究有些害羞,指了指他的车,“你回去吧。明天我们去看电影?” 叶逸臣笑着点点头,“到时候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去找你。反正电影院就在你家附近。” “也好。”叶逸臣打开车门坐上去,系好安全带,朝我招招手让我过去。 我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赶紧踮起脚尖凑上前去,他迅速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你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了。我很有福气。” 我囧囧得退开两步,他在我瞪视的目光中,笑嘻嘻地把车开走了。 看着叶逸臣的车开出院门口,我转身就要回家。余光看到一条黄影,从斜刺里冲将过来。 “贝贝!”我张开手,金毛贝贝一下就站起来,前爪搭在我的手臂上,呼哧呼哧地要来tian我的脸,我仰着脖子左躲右闪。 “贝贝,下来。”李阿姨跟在后面跑过来,拿起狗链把贝贝栓好,把她从我身上弄下来。 李阿姨凑上来神秘地问道:“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啊?” 我没办法否认,只能点点头。 李阿姨眼睛一亮:“今天过来吃饭了?老许可真会瞒啊,女婿都上门了,都不告诉我们。” 我只是陪着笑,事实上,他俩也是这个星期才知道的。想到我爸妈和他们今天的态度,我就着急着回去跟他们谈一谈,我跟李阿姨聊了几句,就回了家。 老爸老妈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 我端了个凳子大喇喇地坐在他们对面,无论如何得把话说明白了。 我妈问道:“菲菲,你们到哪步了?” “什么到哪步?反正我不会跟他分手的。”我皱着眉头说:“你们也真是的,以前天天念叨别人,现在人家上门来了,又冷冰冰的。不就因为他家是做房地产的么?那又怎么样?” “就因为咱们高攀不上!”我爸斩钉截铁地说。 “那过年那会,你们知道他是我老板的时候,怎么不说咱们高攀不上?”我翻个白眼,“不就是个数量问题吗?” “量变导致质变。”我妈难得深沉地来了这么一句,我一下没忍住,扑哧笑了。 我妈也笑了,接着苦口婆心地说:“你想想咱们家,你爸就一普通技术人员,我也内退这么多年了,要是他只是个小公司老板,那叫咱们吊着金龟婿。可现在,唉…..” “他现在的钱,都是他自己赚的,没拿过他家一分钱。而且他对房地产也不感兴趣,今后都会一直做ic设计。”我解释道,“他就是不想受家里的约束才自己创业的。” “哦?你们公司不是他家投资开的?”我爸问道。 “不是啊。是他在国外做了两年之后,跟合伙人回国一起开的。”我看我爸口风有松动,赶紧打蛇随棍上,“是他自己去找的投资商,跟他家没什么关系的。而且他的兴趣在ic,把ic看得跟命似的。” 我爸皱着眉头说:“那他今后也不会跟家里就不来往了啊?菲菲啊,我们是怕你在他家受气。你想想看,我们跟他家里,是多大的差距。你以后进了他家的门,人家欺负你怎么办?” “你当人家是黑社会的啊?我跟他妹妹聊过的,人家女孩子很温柔很有教养,一点富家小姐的架子都没有。你们电视看多啦。”我笑着说,“再说了,举人还说我是十三妹呢,我不打他们,他们就自求多福吧。” 听我这不伦不类的一番话,我爸妈都忍不住笑了。 我妈说:“菲菲啊,你再考虑考虑吧。不要只看眼下,多了解了解不是坏事。毕竟是人生大事,慎重些的好。” 我点点头,“我会的啦。我跟他一起工作都两年了,他人好不好我能不知道啊?” 大概是觉得我说得确实挺有道理,我爸沉默了一会,叹一口气说,“唉,今天我们对小叶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这种时候不装受害和无辜简直天理难容,我委屈地说:“是啊。人家走的时候难过得很,也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我爸说:“唉,那下回他来的时候,我自罚三杯向他陪个罪。” 我妈戳了戳我爸的头:“美得你。敬酒罚酒,有酒喝你就乐。” 我跟着嘿嘿地笑,换个位置坐在他俩中间,勾着他俩的脖子说,“管他的。咱们仨先喝一杯?庆祝我终于有下家接手了。” “去去去。鬼丫头。”我妈笑着来拍我的背,“谈恋爱啊,要多为对方着想,不要太斤斤计较。当然,自己也不能太吃亏啊,特别是女孩子家。” “我知道啦。妈,有你这军师坐镇,我能吃亏到哪里去?再说了,现在是在我们a市,我是主场作战,怕什么。”我一脸匪气的样子把我爸妈逗得直乐。 我看着我爸妈笑的样子,心里庆幸我父母这关算是过了,只是不知道叶逸臣的父母对我怎么看。 又想起雅书说过的叶逸臣曾经非常中意的女孩子,就是因为他父母的态度,再也不理他。真是有个性的女孩,我想到自己,如果他家强烈反对,我会怎么样? 我想我不会轻易放弃吧,因为,我开始觉得,放弃叶逸臣是不能想像的。 卖嘎的,我想我真的喜欢上他了。 22. 日渐升温(1)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以前,我以为爱情应该是细水长流的累积。可我此时知道,对一个人的喜欢,有时候会呈线性增长,可更多的时候,是呈指数式的上升。全凭你开没开窍。 以前,我没有留意他的时候,他的不平凡也是平凡。现在,对于我来说,他的一切都不平凡。 朝夕相处间,我开始注意叶逸臣的小习惯,比如他在帮设计师调试电路时,手在键盘上快速炫目的动作;比如他在写文件偶尔卡壳的时候,会用指尖敲击桌面;再比如他思考问题的时候,眼睛会微微眯起来,诸如此类。 我莫名其妙地,毫无道理地为这些着迷。==另外,我开始一点点探索他的历史。当然,都是我问他他告诉我的。我想知道他的一切。他也乐意同我讲,不过他绝口不提他上大学以前的事,他总说,那时事事都没有选择的自由,想起来憋屈,不愿意提起。 于是我便得以知道,他当年获得国际数学建模竞赛金奖,并以t大大三学生的身份,申请到国外名校的全额奖学金;在读书期间受到导师的赏识,让他提前毕业并推荐他去a&t公司工作;在a&t,他策划的项目,当年年底在消费类电子市场狂卖,至今仍占据可观的市场份额。。。。 我们这一行,平时最仰慕的,就是那些能把电路玩转的人,毫无疑问,叶逸臣就是这样。 说我肤浅也好吧,我喜欢他,很大程度的原因,来自于他对事对人的态度。若有人尝试着了解叶逸臣,第一眼就会发现,他最大的优点是专注。我刚来公司的时候,版图画得手忙脚乱,这个没画完,想到另外一个还没开始,又着急着要去画。叶逸臣有一次看着我同时开了两个页面,对我说:“当你有很多事情摆在面前的时候,一件一件来,先把一件做完,再开始另外一件。” 至此之后,我以此为工作准则。 我对他的感觉,除了有日渐升温的喜欢,更多的是钦佩,仰慕和崇拜,这种糅合了仰视态度的爱恋,让我有时隐隐不安。并不是因为觉得他还想着以前喜欢的女孩,而是对于自己的小小自卑。他那样英俊,那么优秀,为什么会看上我?每当想到这里,我总会自我安慰:“看对眼了就是这样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没准他觉得我靓过李嘉欣也说不定。” 在这样又喜又忧的情绪中,酷暑季节到来了。 夏天,连柏油马路都软绵绵的,人也不例外。离了空调房,这人就活不了了。 早上我会早点去办公室,一来清晨上班不会那么热,二来可以给叶逸臣把办公室的空调开好,这样他来的时候环境温度就很合适了。 晚上他若要加班,我就提前回他家里,给他做饭,熬绿豆汤,如果他回来得早,我们会一起吃饭,如果他要很晚,我就先回家。 叶逸臣出差或者出去陪客户的时候,我有时候也跟小陈一起吃午饭。 小陈对我的所作所为持不赞同态度,直说我恶心。她说她老公当年追她的时候,恨不得用手板心煎鱼给她,现在到我了,就倒了个个儿。 “菲菲啊,谈恋爱的时候女人不能做太多事,否则结了婚,男人就会觉得你做家务是理所当然。” 可我这人就这样。若是喜欢一个人,恨不得把心挖出来,要对他好,对他好,对他好到不得了。 这就是我眼里的爱情,而且从为对方付出的过程中,自己也得到快乐。我为自己能替他分担少少而高兴。 虽然我的心里,也有时候奇怪,为什么我们好像没有热恋,就进入了平淡期呢? 难道是因为我们一起工作了这么多年,可以直接越过爱情火花四处乱溅的阶段? 那我多不甘心啊?! 于是,无聊的时候,我不再打cs,我开始上网看言情小说。我想看看别人的爱情是如何。 可看来看去,大都是男女主经历一番大波折,才发现彼此相爱在一起的,跟我的情况好像不太相符,实在没什么可借鉴的。也是,若是平淡的爱情,写了又有谁看?算了,我还是自己独辟蹊径,慢慢摸索,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打车去吧。哈哈。 周六的大下午,外面的太阳晒得地面直犯令人眩晕的白光,我趴在铺着竹凉席的床上吃着冰棍看电影。叶逸臣周四又出差了,这么热的天,真是辛苦啊。 以前,我加班到昏天黑地的时候,心里总是暗骂他是吸血鬼,万恶资本家。其实我得承认,我的工作量真的不多,只不过因为生疏,事倍功半迫不得已才常常加班。现在熟练了之后,我比叶逸臣要闲得多。他才是真的辛苦。又要管技术,管市场,还得管我们这一大帮子人。 我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现在吹着冷气吃冰棍看电影,真是太没有人性了。 我拿起电话,决定慰问慰问他。 “芳菲?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那边叶逸臣笑着说。 “想你了呗。”我把冰棍棍子丢进床边的小垃圾篓,翻个身说:“你呢?你在干嘛呢?” “在宾馆准备合同文件。”叶逸臣说。 “对方准备要签合同了?那太好了。”我高兴地说。 “嗯。主要是采购你负责的那款控制器,这次量不多,不过用得好的话,明年会上量。”叶逸臣解释道。 “这个意思是,我帮你赚钱了?”我可高兴了。 “呃,按你的话来说是,你的剩余价值被我剥削了。”叶逸臣笑道。 “嘻嘻,没事,你拿着买冰棍吃吧。”我慷慨地说,“那你啥时候回来?” “定的明天上午的飞机。”叶逸臣笑着说,“怎么,要来接我啊?” “这么热的天,你当我是傻的啊。你自己坐车回来!”我扬扬手。 “……没人性。”叶逸臣学着我的口气说道,我俩一起在电话里大笑。 “那我不跟你说了,你慢慢看合同吧。可别看错一个零,血本无归啊。”我笑道。 “你啊,一张利嘴,怕了你了。”叶逸臣笑道,“大热天你尽量少出门。晚上空调别开太低,你的明白?” 我心里有暖流在慢慢涌动。这就是为什么我愿意为他付出。因为他明白我的好,并且对我好。 我笑道:“小的明白。” “……” 挂了电话之后,我上网查了一下明天上午从北京飞往a市的班机,一边想,如果我去接他,他应该会觉得惊喜吧,嘿嘿。 22.日渐升温(2)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叶逸臣的飞机9点20落地,我坐了八点半的机场大巴过去,到机场9点10分。时间真是安排得刚刚好。 呆会是该从柱子后面跳出去吓他呢,还是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时间不多了,我得赶紧想。 我偷偷躲在人群中,不时地踮起脚尖看,他的包应该都是随身的,所以不用等行李。不一会我就看见戴着太阳镜的他从通道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大步流星地走,真是大方精致,魅惑狂狷啊,我捂着嘴偷偷地笑。 我花痴的这一会,叶逸臣都快走出机场大厅了,再不跟上他,等他拦辆车自己走了我就抓瞎了,我赶紧悄悄跟在他的身后,小碎步地快跑接近他,心里一边称赞自己英明神武,选了平底鞋来穿,走这大理石地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眼看我的手伸出来都要够着他的胳膊了,我忍不住要笑出来,准备从他背后扑上去吓他一吓。 就在我的魔爪伸出去之际,斜刺里伸过来一只大手,紧紧地钳住我的手腕:“哼,大庭广众之下还敢行窃!” 手上的剧痛和受到的惊吓让我尖叫一声,叶逸臣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过来,立刻就看见石化了的我。 不愧是智商超群的人,叶逸臣很快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的表情忍笑忍得很辛苦。 叶逸臣走两步,过来搂住我,对那机场保安说:“这是我女朋友,她大概是想给我一个惊喜。不好意思啊。” 那保安啊了两声,看看我又看看叶逸臣,大概是觉得自己确实摆乌龙了,面红耳赤地也不知道说啥:“对,对不起啊,小姐,你的手。。。” 我转了转被九阴白骨爪抓了的手,好在保安哥哥功力不深,没有大碍,我摆一摆:“不要紧的。没事,没事。” 那保安听我这么一说,又连连道歉了几句才走,我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里想,希望这次乌龙事件能够提高他今后抓贼的判断力。 保安一走,旁边的叶逸臣立刻开始很没有风度地大笑不止,直到我们坐在机场大巴上他还笑个不停。 他一边揉着我的手腕,一边笑着说:“还骗我不来接我。是想给我惊喜吧?果然是让我又惊,又喜!” 我气呼呼地甩开他的手,又被他握住细细揉捏,他看着我,眼里漾满了笑意:“芳菲,我很开心,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我用力的抿嘴不让自己咧嘴笑开来,头一歪就靠在他的肩膀上,嘴里倒是不饶人地说:“是因为看见我傻才开心吧。” “这是一方面。”叶逸臣一边在我耳边笑着低声说,一边按住我要抬起的头,在我的头顶上轻轻吻了吻。 我又被这甜蜜的举动给电麻爪了,我在心里说:“怎么都行吧。反正,开心就好。” 我是够傻的。 到了恒茂,我让叶逸臣先回去,自己去他楼下的超市买了点菜。 我拎着菜到家的时候,他已经洗了澡换了衣服,白色棉t加咖啡色的棉麻中裤,一身清爽地过来帮我拎过手里的大包小包。 “下次一个人去的时候,别买那么多,你看看你,手都被勒红了。”叶逸臣展开我的手,捏了捏我的指肚。 “知道啦!你休息下,我去做饭。”我说。 “我帮你。” “那你淘米吧,这个简单。” “行,淘米我还是会的。” 他站在我旁边的时候,身上清爽的沐浴露香味直往我的鼻子里钻,我心里想,许芳菲,你不是这么禽兽吧。 现在开始我讨厌夏天,夏天太热,夏天穿得太少,容易引人犯罪。 吃完了饭,我们准备看部电影。叶逸臣想是累了,歪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我悄悄地走过去,蹲在沙发边出神地看他。 从未如此仔细地观察他,浓而黑的眉毛,挺直的鼻梁,嘴唇很有特点,因为下唇要厚得多。若是笑起来,嘴角会上翘,牵出两颊的酒窝。 光是想像他笑的样子,已令我笑了起来。看了一小会儿,我慢慢站起来,去把电视和dvd关掉,顺便把空调调高一度,然后从他的房间里拿了毛巾被,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我蹑手蹑脚地走去次卧,开了空调也准备躺一会。可周末我的睡眠太充足,翻来覆去地总也睡不着,瞄到旁边的书架,我起身想找本小说来看看。 可纵观整个书架,满满都是ic设计秘笈之类的书,随手抽出一本来看,还是英文版,那密密麻麻的英文字,让我脑袋变成两个大,唯恐丢之不及。找了半天,终于让我在底层的角落里,翻到一本村上春树的文集。 读大学的时候,我们寝室流行过一阵子他的书。我脑袋里向来没有接收这类艺术的天线,所以我始终无法理解《挪威的森林》里,直子的男朋友为什么自杀,直子又为什么抑郁,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圈圈叉叉和感情。大概是那些离我的生活太远太远。 不过我很喜欢他的《且听风吟》和《百分百女孩》。 有一幕场景我印象很深,男主人公在多年后,坐在面朝大海的堤坝上,怀念多年前的夏天。那时的我,歪在下铺的床上看到这个场景,一下就愣了,想起几年前和举人一起上学放学的日子,很能体会男主人公心里一点悲凉很多无奈的情绪。时光一过不再有。 扯远了,我看着手上的书,大概买得很早了,书页有一点点泛黄。 翻开第一页,靠近书的内侧,有端正的楷书写着“黄黎”两个小字,大概是叶逸臣上哪个同学那里顺来的,我要去报告机场保安,把他给抓起来,嘻嘻。我大致一翻,展开,竟恰好是《百分百女孩》,原来那一页被折住了,很容易被翻到。 不禁又读一遍。“四月一个美丽的早上,在东京新宿附近一个狭窄的街,我与百分百女孩擦肩而过。” 我笑着想,还好,我们并没有擦肩而过。而且有些人,或许遇见的时候不是百分百,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爱意对时间进行积分后,就会变成我的,百分百男孩。 23.相逢一笑泯恩仇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这周五,热了大半个月的a市,因为临近沿海城市台风的登陆,终于下了一场大雨将暑气席卷而去。而新婚的石头夫妇在祖国各地绕了一圈回来后,准备宴请我们吃饭。 举人告诉我这个消息之后,歪在我家沙发上,惬意地吃我给他洗的葡萄。 “刘姨说你上个星期相亲去了?”我坐在他旁边摇他的胳膊,兴冲冲地问,“怎么样,怎么样?” “不要这么八卦。”举人斜我一眼。 “八卦是我家的传统美德。”我笑道,“据说对方还是个护士啊?啧啧,听起来就很不错啊。” “耳朵跟眼睛是两码事,ok?没戏。”举人白我一眼,“对了,明天叶师兄有空没?一起来吧?” “呃,应该有空吧。”他这周不出差。 “他们都说啊,你居然敢不通报一声就偷偷谈上恋爱了,正准备给你们点colorseesee呢。” “……”我谄媚道,“wearebrothers,whoandwho?对吧,都有些啥颜色啊?” “叶师兄要练好酒量。”举人笑着说。“至于你啊,好好练歌,好好练。” 我哀号一声,在叶逸臣见我的兄弟们这么庄严隆重的场合,非得出现我这不和谐的声音么? “别想跑。必须的。你也不想想,我们都多久没聆听过您的天籁了?”举人出门的时候,还不忘转头这样对我说。 我给叶逸臣打电话,问他有没有空,跟我的好朋友们一起吃个饭。 他似乎很高兴,一口应承:“好啊。你朋友刚结婚?哦,就是你当伴娘那一次?我知道了。行,那明天下午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 挂了电话我就唱起歌来了,“牵手,牵手,奇怪的废话少说,牵手,牵手,我随时随地有空。” 我得随时随地吊嗓子啊,我容易吗我?! 周六傍晚,叶逸臣来接我,我和举人站在院门外等他。 我心里还是很忐忑的,以前举人和叶逸臣也就打过几个照面而已,今天要一起呆这么久,不知道会不会太尴尬。 叶逸臣很快就过来了,他俩互相打了招呼后,我拉开后车门准备爬上去,举人推了推我,“你坐前面去,坐前面。” 我只好拉开副驾驶侧的车门。 上了车,举人四下看了看,笑着说:“这车的车内空间很大,真不错。操作性怎么样?” 叶逸臣从后视镜里看着举人说:“还行。你要不要试试?” 举人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驾照还没考下来呢。还卡在路考那边。” 叶逸臣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a市的路考很不容易。我在国外开了两年的车,在这边考路考,第一次还没通过。” “哈哈,不是吧?!”我大笑道。 “怎么不是。那考官看我上去很熟练,非得找我的茬。愣说我该看路的时候,低头看了仪表盘。”叶逸臣耸耸肩。 “对了,狒狒,你去年不是说要考驾照吗?怎么没见你有动静?”举人问我。 被这么一问,我特不好意思,今年事情太多了,我压根把这茬给忘了。 叶逸臣笑着说:“她有司机了。” 举人也笑了:“说得是。” “怎么你们都叫她狒狒?”叶逸臣问道。 “符合她的形象啊。你不知道,小时候我带她去认识我们兄弟,他们问我怎么带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来,都说无趣。可才几天他们就回过神来,说她完全就是个冷面笑匠。后来混久了,她彻底变成了一只狒狒。”举人笑道。 叶逸臣转头看了我一眼,也笑了起来,说:“嗯,她有时候是挺疯的。看起来挺文静,其实有一颗火热的狒狒心。” 我一听这话简直要昏倒在座位上了。 举人当人肉gps为叶逸臣指路,我们在护城河边的一家川菜馆门外停了下来。停好了车,叶逸臣从后备箱拿了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我们仨一起走了进去,有服务生上来低声询问,举人报上房间号,那服务生立刻微笑着带我们去。 门一开,举人先闪了进去,笑着说,“不辱使命。人我可带来了啊。” 叶逸臣和我跟着走了进去。我颇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瞒了大家一阵。只剩三个位置,我坐中间,举人和叶逸臣坐我旁边。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狒狒,赶紧介绍一下妹夫啊。” “呃,这是叶逸臣,这是俊海,这是强哥,这是老鱼,这是石头和晓玉。。。。” 叶逸臣很大方地跟每个人打招呼握手,到石头和晓玉的时候,他说:“你们大婚的时候我出差了,没来得及去喝杯喜酒。这是我的小小心意,祝两位新婚愉快。” 说着他就递上之前一直拎着的小盒子,原来是买给石头和晓玉的礼物。 石头两口子很高兴地接过,石头笑着说:“行。拿人手短,我这里就不说啥了。” 俊海他们大叫道:“你小子临阵居然变节了!” 石头举起手,连连说:“我保持中立,保持中立行了吧?我不支持,不反对,不负责。三不管政策。” 叶逸臣转头看着我笑着说:“看来要渗透进组织内部不容易啊。” 菜之前已经点好了,可还没有上,桌上只有几份凉菜和水煮花生。举人在一边听大家说笑一边挑花生吃。若是碰到三籽或四籽的,就捏开花生嘴,丢给我。因为我懒,向来吃花生先挑大个的,一剥能吃三四颗,最美不过了。 我转头朝举人嘻嘻笑。 菜陆续上了,石头开了酒,给每个人的杯子满上,接着端起酒杯说:“别的废话不说了,先干一杯,欢迎咱妹夫。” 开张酒喝了,接下来就是自由发挥时间了。席间,几个人轮番向叶逸臣敬酒,他倒是来者不拒,只是笑着说:“看来我只有明天再来把车开回去了。” 说笑间,举人端着酒杯站起来,“叶师兄,我在学校的时候就久仰你的名号了,师兄师弟,这是其一。狒狒是我最宝贝的妹妹,现在你俩在一起,我很为你们高兴,大哥妹夫,这是其二。还有你知我知的其三,哈哈。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缘分。敬你一杯。” 叶逸臣也站起来,微笑着说,“我常常听芳菲说起你,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又这么好,这才是真缘分。我很羡慕你。其实这杯该我敬你的。” “嗨,也不说谁敬谁了,就因为狒狒,今天咱们这里的都是哥们姐们了,兄弟伙出来喝酒,就图个高兴。干了。”举人说完两人一仰脖,都给干了。 叶逸臣我是不担心的,他一跑市场的,酒量深不可测。举人就不同了,就算现在锻炼了些出来,也就那个样子。我赶紧给他夹菜,“你别喝了,你吃点菜压一压吧。” “我才喝两杯啊。”举人说。 “两杯也不少了。”我瞪他一眼,把我的鲜橙多倒了一半在他的大杯子里,“你喝果汁行了。” 举人摇摇头,“唉,又被鄙视了。” 强哥笑着说:“谁让你有钻桌底的劣迹?” 一顿饭吃得热闹非常,石头和晓玉的蜜月之旅,叶逸臣和我的勾搭故事,都是下饭菜。我挺开心的,因为叶逸臣跟每个人都挺聊得来。 石头结账的时候都已经九点多了,站在菜馆门外,大家都有一点摇晃,我说:“看吧看吧,非要自相残杀。” 老鱼打了个嗝,拍着胸口说:“这叫自相残杀啊?这叫对新入伙同志的酒精考验。” 叶逸臣笑着说:“那我合格了没有?” 俊海拍着叶逸臣的肩膀说:“不错,这哥们梗直。不过啊,万里长征第一步,今后好好对咱们狒狒啊。” 叶逸臣单手搂过我,“那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 “有你这句话就行!”大家一齐笑起来。 “走,接下来大家唱歌去!”石头大手一挥。 “今天周六,ktv怕是没有位置吧?”我说。 “嘿嘿,我早就定了包房了。”石头说,“狒狒,你要多唱几支你拿手的啊。” “该出手时就出手。”我握了握拳。 车是不能开了,我们一行人打了几台的士,直奔ktv而去。 说到唱歌,其实我的歌喉没有大家想像中的恐怖,虽说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但是在我可以驾驭的音域内,我还是不太走音的。叶逸臣不也说常常听到我加班的时候偷偷哼歌么? 只是,在ktv唱跟平时加班的时候唱不太一样,而跟着这帮人一起唱k,更是完全变了样。 一上来,他们先是点了几首《死了都要爱》之类的热门曲目开了开嗓,接着矛头就对准我了。 “狒狒,上你的保留曲目!!”老鱼朝坐在点歌台那里的举人招了招手,“举人,《最美》啊,《只想一生跟你走》啊,都给她点上。” 我拗不过,只好拿过话筒,叶逸臣笑着说:“平时公司活动很少看你唱歌,唱来听听看啊。” 叶逸臣的眼睛在这灯光昏暗的ktv包厢里格外闪亮,我斜着眼睛看着他说:“你是不是觉得这些歌都是表白那一卦的啊?” 他不说话只是笑,我心里乐翻了,我拍了拍他的腿,一边站起来一边说,“好,你听着啊。” 我拿话筒的手扬了扬,顺了顺话筒线,摆了巨星的架势,“一首《最美》,送给大家。” 狼一样的郎们都嚎叫起来了,“对对,就是这首!!没错,狒狒!!” 《最美》这歌呢,当年红遍大江南北的,大家都应该知道,讲热恋中的情人嘛,很温馨很lang漫嘛,对不对? 但是,再lang漫再肉麻的情歌,唱的时候咱把歌词中的“你”“我”调换一下,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就油然而生了。 比如像我这样,边唱边指着叶逸臣,“走在街中人们都在看你~~,羡慕你的身旁有我~~依偎,陷入爱情中你不知疲惫,只想伴我左右与我相随。” 表情要自恋一点,眼神要飞一点,纯粹一自作多情到失去理智的模样,笑果就更强烈了。 这些都是我从大学寝室室友程媛媛同学那里学来的,她长期致力于篡改歌词,乐此不疲。《最美》这歌就不说了,比如《只想一生跟你走》,她唱成:“但求,你有老婆我没老婆,你的老婆爱上了我,只想一生跟我走。”三分猥琐,十分笑果。 这一手绝技学成后,我就跟东方不败练通了葵花宝典一样,唱给谁听谁笑翻。于是我们这帮人每一次k歌,他们都必要我上这保留曲目,到最后搞得我唱k都有一点心理阴影了,好像我就只会这些歌一样。 如今我宝刀未老,大家仍然个个都捧腹不已,叶逸臣更是张开手掌撑着额头,笑得直抖。 唱完我大喇喇地坐在叶逸臣旁边,他仍旧大笑不止,“你一点心里准备都不给我,我笑岔气了。” 就这样又唱又笑又闹,一直到半夜一点多我们才散伙。举人,叶逸臣和我三个人一起打了个车去吃晚饭的那个川菜馆,叶逸臣再开了他的车,送我和举人回家。 半夜三更路况非常好,我们不多会就到家了。下车的时候,举人笑着说:“要是叶师兄愿意,下次聚会还叫上你。” “说定了啊。这帮哥们太可乐了。唉,工作太忙,很久没有玩这么高兴了。”叶逸臣笑道。 又聊了几句,我催着叶逸臣赶紧回家,早点休息。我目送着他的车开过转角后,转身和举人一起往大院里走。 举人说:“这下你放心了吧?” 我抿嘴笑着点点头,叶逸臣终于和我的死党们搭上号了,是个不小的进步啊,没有lang费举人和我全程**气氛的努力。 举人鄙夷地说:“瞧你那花痴样。啧啧。不希说你了。我看叶师兄各方面条件都挺不错的,你要抓住机会啊。” “你咋跟我爸说话的口气一模一样?”我斜他一眼。 “您这是夸我成熟稳重呐?您的眼光太犀利了。”举人边笑边往前跑。 我笑着跟在后面,挥了手提袋作势追打他。我心情愉快,步履轻盈,看到举人和叶逸臣能心无芥蒂地相处,我又安慰又快乐。 24.两个人的假期(1)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忙忙碌碌中,转眼已经临近十一,同事们都问我公司打算怎么放假。我说不知道啊,他们便央我去问叶逸臣。 小潘说:“许芳菲,你多给叶总吹吹枕头风,让他给咱们放个10天。” 我笑着说你想得倒美。 越是临近年底,我们越是忙。因为军方到年底要验收我们的电路,这直接关系到我们今后在军用元器件领域的立足问题。我们这种小公司好不容易争取到几款元器件的开发权,一定得按时按质按量完成才行,否则今后简直就不用混了。 于是我问叶逸臣的时候,是没有抱多大希望的。 叶逸臣想了一想,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四个项目里有三个都是一次流片通过,常态参数也达到了指标,今年过关没问题。只有老刘负责的那个项目还要改版流片,时间比较紧。” 他又想了一会,接着说:“那就刘副总的项目团队暂时不放假,其他的人都放五天吧。” 在小会议室宣布这个好消息时,我们欢呼雀跃。五天也不容易啊,去年才放三天而已。 刘副总拍着叶逸臣的肩膀,一个痛心疾首的表情:“算你狠。” “做完这个项目,给你补上7天假。”叶逸臣笑着说。 “那还差不多。”刘副总向他的团队成员一招手,“同志们加油干啊!到时候我们玩7天,比他们多两天!!” 我们哈哈大笑。 由于刘副总有个急重项目实在走不开,便自告奋勇地担任起了十一照看公司的责任。叶逸臣因此得以休息。 这难得的长假,我提议去旅游,叶逸臣同意。可我们为去哪里犯了愁。 “巴厘岛?马尔代夫?”叶逸臣随口说。 我吐吐舌头,我压根没想过出国,而且我没有护照,办起来挺麻烦,万一临上机的时候都没有办好,那不是白瞎了么? “不用了吧,只有五天时间,去不了那么远。”我说。 “那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叶逸臣从文件堆里抬起头,问道。 “我想,去看海。”我爸妈去年元旦的时候去海南玩了一趟回来,评价很不错。 “那就去海南吧,我们自己去。” 之后的事情叶逸臣一手包办,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过两天就要出发了。 上飞机的前一天傍晚,我在家收拾东西。我妈在旁边给我一样一样放进行李包里。 我妈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菲菲,你们两人出去旅游,注意保护啊。” 我头也没抬:“我带了防晒霜和宽边遮阳帽的,应该没事。” “傻丫头,我不是说那个,我是说,你们俩啊,要注意那个,保护措施。知道不?”我妈挤眉弄眼的,我总算明白过来了。 我脸一下就红了,心里想,难道真的在海南上全垒? 虽说我们经常在一起,也有气氛暧昧的时候,可是我每次有那啥苗头的时候都特别紧张,又怕痛又怕晚上回不了家,瞻前顾后,叶逸臣也很有风度地不强求。 这次,这次怎么办。。。顺其自然吧,我心里想。 我妈顺势坐在床上说:“你爸和我都觉得小叶挺不错,虽说家里那么有钱,本身条件也好,难得一点架子也没有。我们都挺满意的。菲菲你也老大不小了,翻了年都25了,该考虑考虑成个家了。” 我脸更红了,我说:“妈,我心里有数,你别老催我了,我压力很大的。” 我妈拿手上的衣服拍我,“你还压力大呢?我看你一天乐不得的。你啊,上上心。都多大岁数了,我在你这个时候啊,都生了你了。” 我正要说话,手机响了,我接起来,叶逸臣在那边说:“在收拾东西呢?” “嗯。快收拾完了。” “别的都没关系,最重要是身份证,你检查一下,带了没有?” 我说记得记得,一定一定。我的身份证向来都插在钱包里,不可能不带的。 叶逸臣让我再次确认一下,我只好翻出钱包来看。 结果这一看不得了,身份证不在钱包里。我想了一想,上次叶逸臣在公司给我俩定机票的时候,让我把身份证号码给他,我抽出身份证来看之后,顺手丢在办公桌上没有放回去。 我心里庆幸,还好现在发现了,要是明天上机的时候发现没有带,那就两眼一抹黑了。 我挂了电话,拿起钥匙,赶快打了个车去公司。 明天就是十一,写字楼里的公司基本上都放假了,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少,我一个人坐着电梯上了楼。 门是虚掩的,大概是还有人在加班,真是辛苦啊,我正要出声打招呼,听到茶水间有人在说话,和压抑地哭? 我一愣,不知道应不应该出声。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那哭声终于爆发出来了,我捂住嘴巴,这是于婷婷的声音,她在和谁说话? “我已经结婚了。”是刘副总平静无波的声音。 我彻底不知道如何反应了,于婷婷好像在跟刘副总,表白?? “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否则,那天在酒吧,你为什么要吻我?” “……” “你以为我喝醉了?其实我没有。你知不知道,当时我特别开心。” 这些话让我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明明不关我的事,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头皮发麻的感觉。 “再那样,吻我一次,好不好?”里面于婷婷在轻声地说。 真是八点档的狗血烂剧情,我一点也不想再听下去了,我轻手轻脚地退出去,退到楼梯间,拿出手机开始打办公室电话。 过了一会,刘副总接起了电话,喂地一声。 我说:“我是许芳菲,我东西落在公司了,出门又忘记带办公室钥匙,就想打个电话确认下办公室有人不。” “哦,你来吧。我在。”那边刘副总声音低沉地说。 过了一会,我看到于婷婷拎着包,笑意盈盈地从楼梯间前面走过,她在明,我在暗,所以她没有注意到我在里面。 十分钟之后,我走出楼梯间,推开办公室的门冲进去,在我的办公桌上一顿翻找,很快就在一本书下面发现了我的身份证,我嘴里说着:“终于找到了,吓死我了,还以为掉了。” 刘副总用手捂着半边脸,背对着我,低声说:“找到了就好。” 我一刻也不想多呆,向他打了声招呼,就匆匆跑了出去。直到跑出大厦,跑下台阶,我才舒了一口气。 回家路上,我想起叶逸臣说的,刘副总是为了和他妻子在一起才来我们市的,爱情跨越了距离,却克服不了时间,不过几年而已,他就变了心。我想到刘副总的妻子王姐,在公司的小聚会上,我们见过几次,是个非常爽利和开朗的女子,我不由得生出一些黯然。 跟不跟叶逸臣说呢?我想了想,还是算了。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而且何必在我们俩第一次旅游的前夕,告诉他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呢。 24. 两个人的假期(2)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十一头一天,到处都是人山人海的,好在叶逸臣大清早就开了车过来接我去机场。虽然路上堵了一会,但是并不耽误。 虽说不是第一次跟他坐飞机,但是怀着去度假的愉快心情倒是头一回。 换登机牌,托运,入安检,我们坐在人满为患的机场大厅里等着登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去过海南没有?”我问道。 “小时候去过几回。” “跟你家人去的?” 他点点头。 “跟我说说你家里人吧?”我看着叶逸臣。 “你不是都知道了?”他笑起来。 “我要知道他们的脾气,才好跟他们相处啊。”我眨眨眼。 他嘴角弯得更厉害了:“你在暗示我啊?” 我抽出被他握住的手,给他的肩膀来了一下,白他一眼:“讨厌。不说拉倒。” 他不依不饶地捉住我的手,用力握住,笑着说:“好啦好啦,跟你说。我爸呢,你不用理他,我反正是不会在他面前先低头的,他管不了我。我妈基本上啥事都听我爸的,不过你不用担心,就是因为我离家这件事,她已经不管我们几个孩子的私事了,她说只要身体健康不犯法就行,要求低着呢,你能达到的。” 我用力捏他的手,他咝地吸口气。 “那你弟弟和妹妹呢?” “许狒狒你还真是八卦。”他斜我一眼,继续说道,“相比之下,逸芸跟我要亲一些,小时候都是我带着她玩。逸恒呢,你也知道我们家对男孩子的要求挺严,我父母又老拿我俩比较,所以多多少少生了一些隔阂。不过后来我离了家,他又去了澳洲,这种隔阂自然而然就消失了。现在我们也会时常通通话,聊聊近况。” 叶逸臣捏了捏我的下巴,笑着说:“这下放心了吧?” 我突然冒出一个问题:“过年的时候,雅书去问逸芸关于你的事,她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那时她都带男朋友回家了,逸芸觉得没必要说。而且,咳咳,逸芸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叶逸臣老不自在的说。 我指着自己问道:“你说我啊?” “还能是谁?”叶逸臣瞪我一眼。 我心里乐翻了,嘴一咧,头一歪就靠在他的肩膀上了。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飞行,我们到达了三亚机场。下了飞机,热lang扑面而来。我赶紧上墨镜和遮阳帽,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 昨天这里刚下过雨,天空像洗过一样的碧蓝,我们乘坐的出租车沿着海岸线行驶,我的眼睛恨不得要贴到窗玻璃上去了。 叶逸臣笑着说:“呆会在房间看吧,那里景观更好。” 车停在宾馆大门的入口处。只一眼,就让我不由得惊叹了。 酒店的客房大楼足有将近20层,呈弧形,将面前巨大的游泳池环抱在怀里。泳池边绿树成荫,树下摆了沙滩椅,不怕晒的比基尼女郎跃入水中,长臂一舒,真是养眼。 我刚想让叶逸臣也看看,有英俊的服务生上前来帮我们拿行李,“两位好。欢迎光临三亚xx酒店,请这边走。” 办好了入住登记等等手续,服务生一直帮我们拎着行李到门口才离开。 “十一是旅游旺季,我们确定的时间又比较晚,我可费老大的劲才定到一间。”叶逸臣边扭开房门边笑着说,“你放心好了,这是套房,客厅沙发宽得很。” 我红着脸跟着他进了房间,抬眼一看阳台外,忍不住就大呼小叫起来,“天哪,大海!” 不能怪我如此大惊小怪,因为我第一次真正地看到,像天一样蓝的大海在我面前玉体横陈,我扑到阳台上,眼睛都舍不得眨,嘴里念念有词:“大好河山啊,大好河山。” 叶逸臣放好了行李也走到阳台上来,笑着说:“还有大把时间呢。先去洗个澡,再去吃午饭。” 我恋恋不舍地转过头,“那好吧。” “你下午要不要去海边?”他问。 “太阳太大了,我还是不去了。太阳落山了再去。” “行,休息下也好。” 下午,我们在酒店补了个眠,起床后我换了一件小纱裙,穿了凉拖,和叶逸臣出去吃晚饭。 我们到达海边的时候,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海滩上人很多,大人小孩和情侣,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又笑又闹。我的心情越发地好了起来。 叶逸臣偶尔也有电话要接,我们便放慢速度,我总是边走边踢着沙滩,想看看沙子里有没有贝壳或者海螺,歌里不都那么写的么?看海的小姑娘,捡起了一只海螺。虽然我也知道,这里人这么多,若是有,也早被捡光了。 叶逸臣挂了电话,我们牵着手,踏进海里。 月光幽幽地洒在深黑色的海面,海lang层层奔涌,带着微凉的海水,温柔地拍打在我们的腿上。 我转头看了看叶逸臣,他也正看着我。 我的快乐,顿时像煮沸的粥一样咕咕冒泡。 我们一直玩到深夜才回来,洗完了澡,我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看海。跟大海亲密接触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站在远处,海景尽收眼底时,就能感觉到,夜幕下的海洋有种神秘的美。 波lang在夜色里泛着银光,温柔地亲吻着绵长的海岸线,我看着看着就出神了,也不知道叶逸臣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身后。 他从后面拥住我,问道:“喜欢吗?” 我转过脸,用力地点头。 他说:“那有什么表示?” 我上去就亲了他的脸颊一下,叶逸臣撇撇嘴,“亲脸可不算数。” 我笑起来,踮起脚,在他的嘴上亲了一口。 他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伸手托住我的后脑勺,低头吻住我。 我们在面朝大海的酒店房间里,亲吻。 他的身上,有一种清爽的味道,混合着海南秋天香甜的海风,让我目眩神迷。 我们双双倒在床上。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的脸立刻暴红起来,我知道这是什么的预兆,我转头把脸埋进枕头里,心里又害怕又紧张。我虽说没吃过猪肉,但也看过猪跑的,以前大学寝室集体偷偷观摩过。可是现在让一个只看过猪跑的人来吃猪肉,那忐忑就别提了。可我又隐隐期待。 “我不会勉强你。芳菲,你,愿意吗?” 这叫我怎么说出口,我一动不动,继续任由自己在枕头里找寻空气。 难道沉默不代表默认?为什么我感觉身边的凹陷的床垫在往回弹?在他要起身离开的时候,我伸手准确地拉住了他的衣角。我多厚颜无耻啊,人家都要走了,我却硬要他留下来。 我不敢看他,所以不知道他当时的表情,他轻轻握住我拉着他的手,放在他的腰后,接着整个人欺上来,在我耳边笑着说:“芳菲,说你愿意。” 我才不说!我捶他的肩膀,他笑嘻嘻地把我搂在怀里,凑上来亲吻我的眼睛,继而是脸颊,脖颈。 他的手绕到我的背后,拉开我的裙子拉丝,解开的我内衣搭扣,再绕到前胸,盖住我的一侧胸房。 我张张嘴,只觉得口干舌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我的眼睛,慢慢除去我的衣物,这对我来说简直是无尽的折磨。我只觉得心和身体都在颤抖,紧张兴奋,我的血压大概快跳破表了。 我羞极了,双手要将胸脯掩住,他拉开我的手,将我放倒在床上,与我十指交缠。 “芳菲,你真漂亮。”他哑声说完这一句,手就蔓延在我的身上。 我的身体因为他的温柔抚摸和火热亲吻而战栗紧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的体内,要奔涌出去却找不到出口。我口干舌燥,声音断裂,紧张得就像要昏过去一样。 他的手,顺着我的小腹向下滑,来到我自己都不曾去过的花园,我握住他的手,下意识地想要阻止,我有一点害怕,怕痛,怕改变,还有一丝丝对未来的不确定。 他在我耳边呓语着说:“芳菲,我喜欢你。我等了你那么久。” 我的手一松,就被他占领了核心。 我的意识在他的挑逗下涣散不已,只觉得这身体已经不是我的,只随着他的动作颤动,终于在他耐心的拨弄下,我清晰地感觉到,强烈的快感从那里沿着脉络,遽然冲上脑海。身体里的东西,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出口奔涌而出,泛滥成灾。 我忍不住呻吟出声,叶逸臣来亲吻我的嘴唇,我圈住他的脖颈,回吻他,昏昏然之余,听到他在耳边说:“芳菲,你真漂亮,真热情。” 他的身体置于我的两腿间,手将我的腿尽力分开。他捉住我的手,引我握住他,我的脑海里居然冒出一个词“炙手可热”,这紧要关头我抽出时间来囧了一下。 可很快我便没有时间再想其他,因为他已经抵住我,极缓慢地推进我的身体。 痛是痛的,我皱着眉头想,不过好像还好,还能忍受。 可他再进去一点,我就忍不住痛呼出声了。 叶逸臣紧张地说:“怎么?很痛吗?” 废话!太痛了,试问拿把钝刀来戳你的肉,你痛不痛?我推着他的胸膛:“痛,痛死了,等一下,叶逸臣,等一下。” 他的额头有汗珠溢出来,因为我的痛苦表情而不敢轻举妄动。 我喘了两喘,舒缓一下因为痛楚而紧绷的身体,我想起他对我的好,想起我对他的喜欢,想起这事情的意义,今后我就是他的,他就是我的了。 我终于心一横,努力支起身体迎向他。痛就痛吧,总是要来这么一下的。 他闷哼一声,原本放在我腰部的手拖住我的臀,将我稍稍抬起,一边拉过旁边他脱在一边的t恤,垫在我的身下。 他才将我放下,一个用力,便顶了进来,将我彻底贯穿。 我“嗯”地一声惊呼刚出口,便被他用嘴封住。 24. 两个人的假期(3)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第二天上午我就没起得来床,闭着眼睛动一动,只觉得腰都要断了似的,大腿筋也痛得不行。睁开眼,叶逸臣已经洗好了澡,腰间围着白色浴巾,半裸地站在床边,两手撑在我的脑侧,悬在我身上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脸一红,呸他一口,拉过被单要把自己的脸盖住。 我偷偷想,他的身材真不错,长期坐办公室的人,腹部居然一丝赘肉也没有,大概是放在他办公室的跑步机的作用。 他上来躺在我身边,伸手把我捞向他怀里,手覆在我那里,轻声问:“还痛吗?” 我有气无力地拨开那只装好人的手,昨天晚上折磨我到那么惨,今天来装道貌岸然,我呸。 他把头歪在我的肩膀处,笑着说:“今天上午好好休息,下午我们去游泳吧?” “你怎么精力这么好。你这采阴补阳的妖怪。”我恨恨地说。 他把脸埋在我的肩窝,笑得发抖,缓了一阵,他在我耳边说:“芳菲,跟你在一起,我恐怕容易老。” “为啥呀?” “笑多了,皱纹就多了。” “你瞎说。不都说笑一笑,十年少吗?再说了,”我白他一眼,拔高声音说道:“伟大的ic工作者们永远年轻!” 他笑得更厉害了,将我揽紧了一些,凑过来亲我的脸。 我转头看他,他脸上漾满笑意,温柔地看着我。我的一颗心顿时化为一汪水。 都说女人不会忘记第一个带给她疼痛的男人。我想是这样,**对于我来说,更多的是一种拥有与被拥有的感觉,仿佛互相给对方盖了个爱的印章,标明专属权。 不久之后我想起今日自己的这番心思,只觉此时的我既愚蠢又可怜,又不是生鲜猪肉,盖个章就能保证质优物美,世间最善变的,就是人心。 可这你侬我侬的时刻,谁会想到这些? 我们互相注视着,看见彼此眼中的自己。他才凑过来,我就迎上去,我们的嘴唇撞在一起,深深热吻。 我们的手,游走在对方身上,我想要他,想要再次拥有他,也让他拥有我。 他进入的时候,我还是痛的,我告诉自己记住他带给我的一切,每一分痛苦,每一分愉悦,点滴烙印在我的记忆里,永不会忘记。 我们来海南的第二天,消磨在床上,连吃饭都是叫的酒店服务。 由于我们的回程时间定在4号的傍晚,所以再也不能蹉跎时光了,第三天,我们打算去附近的小岛上玩。 早晨我换衣服的时候,叶逸臣躺在床上,支着脑袋笑着看我,我呸一口,拿了衣服去卫生间换,有些人,大白天的也会化身狼人。我好不容易恢复一些力气,我才不要再消耗在某些运动上了。 昨天晚上因为太累,所以睡得非常好,纵欲过度留下的黑眼圈也睡没了,可满身的印记赫然在目,着实让我伤透脑筋。 我看着镜子里浑身都是吻痕的自己,手捂住脸蹲在地上懊恼,昨天那些火辣辣的场面在脑海里过一遍,我的脸都要冒烟了。 我挑了一件遮住脚踝的纱裙子来穿,上身是一件圆领白t恤,手臂和脖子上的印子是盖不住了,我拿了点带粉底性质的防晒霜厚厚抹上去,自己骗自己说好多了,没有人看得出来,这才走出去。 叶逸臣已经换好了衣服,在往背包里收拾呆会出门要带的东西。 他也穿着白t恤,下身是花里胡哨的大裤衩,将将盖住半个膝盖。要是他背把吉他,就可以去海边追着比基尼美女唱lang花一朵朵了。 “怎么样?青春不?”叶逸臣笑着指了指自己。 我撇撇嘴说,“老黄瓜刷绿漆。” 我们去的小岛非常漂亮,清澈见底的海水,在太阳的穿透下幻化着光怪陆离的光影。清凉的海风带着海洋的味道轻拂过我们的脸,真让人心旷神怡。工作的辛苦,生活的压力仿佛都被风带走了一样,我撩起裙子蹦蹦跳跳地踏进海里,忍不住就想唱歌:“我眼睛星样灿烂,眉似新月弯弯,穿着一件红色的纱笼,红得像我嘴上的槟榔。” 叶逸臣在旁边笑起来,“又来了。你就往你脸上贴金吧。” 我接着唱:“我在轻叹,叹那无情郎。想得泪汪汪,湿了红色纱笼白衣裳。”边唱边捏个兰花指指着叶逸臣,他笑着张嘴来咬我的手指。 我提着裙子转向大海,边唱边扭:“啊啊,南海姑娘,何必太过悲伤,年纪轻轻才十六吧。。。。” 叶逸臣笑得不行,“还十六呢,六十了吧。” 我被他逗得也笑,再也唱不连贯了,三两下蹦回沙滩上。 我仰头看着叶逸臣,眯起眼睛说:“你可别当那无情郎啊。” 他无奈地笑着点点头,我两手圈住他的脖子,脑袋靠在他的胸前,闭着眼睛听他的心跳,他也伸手环住我。 我高兴得甚至有点想哭,我轻声说:“叶逸臣,我很开心。” 他的下巴轻轻搁在我的头顶,手温柔地抚着我的头发说:“我也是。” 我的心里满满溢着感动和快乐,我俩就这么傻傻抱着,在细白的沙滩上站了许久。 4号那天,我们去了著名的天涯海角,其实来这个地方之前我就听一些游客说,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海景非常一般。可我还是想去,毕竟来了三亚,不来这里太可惜。 到了那块著名的石头前,我撺掇着叶逸臣将我们相握着呈心型的手,放在那四个字下面,然后将这一幕定格进相机里,仿佛这是我们的爱情,到过天涯海角的象征。 在回程的飞机上,叶逸臣一直握着我的手,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了眼睛补眠。 快要降落前,气流让飞机有些颠簸,我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叶逸臣拿着湿纸巾来擦我的嘴角,笑着说:“这么大的人了,睡觉还流口水啊。” 我任由他在我的脸上抹了抹,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看我清醒了一点,叶逸臣亲了亲我的额头,轻声说:“回去后,跟我住吧?” 25. 原来这就是爱情(1)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旅游回来后,我没敢跟爸妈提起叶逸臣的要求。主要是我喜欢住在家里,毕竟还是要自在些,而且我也实在不好意思开这个口,我总觉得这事我若是不说,我们一家吉祥的仨鸵鸟就会当作没发生过,。叶逸臣听了之后没有强求,只是在我耳边缓缓低声说,“我不过是心疼你有时候累得不行,却还得强撑着回家。” 不是我**,是他说得慢吞吞又暗示意味严重,我的脑海浮现出一些让我累得不行的场面,脸立刻红得像熟透的番茄。我呸他一口,这人表面上看是个正人君子,衣冠楚楚的,其实基本上就是个禽兽。 有时候我俩晚上呆到太晚,叶逸臣会开车送我回家。其实我心里总有一丝期待他说:“要不我们结婚吧?免得咱俩跑来跑去。” 可惜他不说。 我嘲笑自己,哪里有才谈几个月就结婚的?结婚多大一件事啊,得考虑好,准备好才行。 十一之后忙得不行,12月军方就要验收电路了,只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有太多的材料需要准备。而且民品销售在年底也激增,我每天除了应付电路,应付用户,还得应付不知疲惫为何物的叶逸臣。 此时,在叶逸臣kingsize的大床上,我真是累到不行,一双手只得紧紧攀住他的脖子,承受他一波又一波的进攻,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在他狠狠地撞击下,愉悦地紧绷着,感官上的快乐终于在他越来越快的攻势下到达巅峰,我呻吟着,上半身不由自主地迎向他,却被他按住,再次压倒在床上。他的额头抵在我的肩窝,几下极深极重的攻势后,在我耳边几声发出不可抑的低吼。那一刻,我感觉到他的器官在我的体内到达巅峰时的弹动。 很性感。我为此紧紧抱住他,累一点有什么关系,他能获得这样原始的本能的快乐。 抱了一会,他缓缓退出我的身体,扯了旁边的纸巾细细为我擦拭,接着是收拾他自己。 一切都停当了之后,他平躺在我的旁边,我们同时转过头看着对方,他笑得心满意足的。 我呸他一口,往薄被里缩了一些。 他侧过身,用手支起脑袋看着我:“很累吧?” “你怎么不累?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个采阴补阳的大妖怪。”我恨声说。 他呵呵地笑,亲了亲我的脸,“谁让你太诱人。都怪你。” 这指控让我差点没有背过去,伸了手捏他的脸,看着他端正的五官在我的蹂躏下变成可笑的形状,我又忍不住笑起来。 他一把抱住我,拖到怀里,我俩不着寸缕地紧紧贴在一起,我的脸顿时又红了,扭捏着要逃脱他的怀抱。 “别动,小心又把他招醒了。”他往下看了看,我顿时明白他说什么,脸更红了却不敢再动。 他紧了紧手臂说:“很晚了。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你看,都12点半了。” 我看了看床头的电子钟,吓了一跳。怎么我们都在床上腻了四个小时,这位今天那啥得不一般啊。我想了想,现在再收拾停当回家,起码也得一点半了。我又累又困之下,心念也不那么坚决了,算了吧,反正我爸妈也不是不知道咋回事,就不瞒了,而且今天被折腾了这么久,我实在累了。 只是心里稍稍有不安,明天回去见老爸老妈,该有多尴尬,夜不归宿,以后是没有办法当鸵鸟三宝了。唉。。。 在叶逸臣温暖的臂弯里,我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一看钟,天啊,都快10点了! 我猛推叶逸臣,“完了,迟到了!!快点起来!!” 他迷糊地睁开眼,看了一眼钟,伸手把它扣在床头柜上,“安啦,才8点而已。我昨天把时间调快了两小时。” 我愣在那里,哭笑不得,“什么?!你调快时间?” 这么说昨天夜里才10点半?他故意要把我留下来?怪不得我说他怎么会这样勇猛地坚持四个小时。==他伸手搂住我的腰肢,闭着眼睛,一脸笑意道:“不这样你怎么会留下来。芳菲,别鸵鸟了。咱爸咱妈早知道咱们到那一步了。咱俩今后都不必这么麻烦两头跑了。” 我心里有一点点不痛快,毕竟他使了诈,不过看着他在早晨的阳光里,一脸的满足,我就没有再说什么,反正这层薄薄的窗户纸早晚都要捅开的。 我叹口气,对他说:“那也该起床了,都快8点了,我给你做煎蛋吧,你要几个?” 他搂着我的腰不放,微微施了力,我便又被他拖回怀里,“芳菲,你不要这么好。好得会想让我吃了你。” 我翻个白眼,心里想,大爷,你吃得还少吗? “对了,差点忘记,我妈和逸芸这个周末会过来。”他亲了亲我的额头,看着我笑着说:“我这话语气可是特别轻描淡写啊,你不要紧张。” 晴天霹雳似的,我张口结舌,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今天就是星期四了,她们后天就会来? “怎么了?平时不都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说。 我苦着一张脸说:“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啊。” “你只用准备好你的人就行了。”叶逸臣笑着说:“你放宽心吧,我这万年老光棍终于有女朋友了,她不知道多高兴。你不知道,我妈还曾经问逸芸你是男是女呢。听说是女的,她大松一口气。” 我被他逗得笑起来,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我给自己打气,我品貌端正,无不良嗜好,整体还算是个积极向上的女青年,我得对自己有信心才是。 信心当然还得靠外表来加强一下。上了班我立刻打电话给举人,让他下午下班陪我逛街去。你问我为什么不叫叶逸臣?他十一回来一堆事情等着处理,而且他跟绝大多数男人一样,对逛街兴致缺缺,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是总不投入。要不怎么说举人是有特异功能的妇女之友呢? 我拎一件黑白灰条纹的v领开衫比在身上,说:“配衬衫和浅色西裤怎么样?” 举人翻翻白眼:“你又不是去跟你未来婆婆谈判。” 我又拿过一件灰色套裙,他一把夺过挂回去,“你啊,又不是穿得死气沉沉的才叫端庄。” 他在一排衣服里拨来拨去,最后挑了一件红底白点的纱裙子给我,“你穿红色好看,气色好。相信我没错的。” “会不会冷?”我问。 “怎么会。这几天还是30度呢。抓住秋老虎的尾巴啊狒狒!”举人握了握拳,从旁边拎过一件新款的白色中袖坎肩,“你要是怕冷把这个加上。” 我穿上一看,还真是不错。 “狒狒有点人样了。”举人摸着下巴眯着眼睛说。 我笑嘻嘻地去试衣间换出自己的衣服,让售货员开单子,举人先一步拿了那单子,我要去抢,佯怒道:“你老这样,下次不叫你出来逛了啊。” 举人格开我的手,笑着说:“行啦。狒狒,你见未来婆婆这关键时刻,让我当个赞助商吧!” 我又感动又好笑,“那不是得在开衫上绣举人两字?” 举人哈哈笑:“好主意。绣两个字太少,绣一篇鹏举列传吧,哈哈。” 我抬脚假装要踢他,他笑嘻嘻地躲开了,走去收银台刷卡。 不是周末的晚上,整一层的收银台只开了两个,前面排着两三个人,我等举人回来的无聊之余在衣架间穿梭,一件件拨着衣架上的衣服看,突然间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我要这个。” “行。小姐,这件包起来。” “人家还没有试啦!” “有什么好试?中号你穿起来肯定合适。” “但人家想看看穿出来的效果啊!”那把甜得发腻的声音我平日里时常都能听见,于婷婷。 “你穿什么都好看。”刘副总笑着说,“买了赶紧走吧。” 你们也知道见不得人?!我躲在高高的一排衣架背后,恶心到不行。好在商场的柜台大都是开放式的,我从另外一边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见举人在喊:“狒狒?” 我一边庆幸他为我取了这个外号,所以从不叫我全名,一边赶紧拿出电话来打给他,告诉他跟我到商场门口会合。 “你咋一个人跑出来了?不逛了?”举人拎着给我买的衣服,问我。 “有一件战衣就够了。”我笑着说,过去挽住他的手,“走,回家。” 我俩回家的路上,举人问我:“你见未来婆婆的事,跟许叔他们说了没?” “我正愁着呢。现在让双方家长见面好像太突然了。”我皱着眉头说,“可是不给我爸妈说又觉得不太好。” “那就说呗。如果许叔他们觉得有必要见个面,喝杯茶也没什么。”举人笑着说,“反正是非正式会晤。” 回到家,我爸妈正在看电视,看见我买了新衣服,便让我换上给他们看看。 “鹏举陪你去选的啊?真不错。”我妈随口问道,“又不是周末,你咋想起今天去买衣服了?” “周末叶逸臣他妈妈要过来a市。” “来咱们家?!”我妈瞪大眼睛。 “不是,大概就是来看看叶逸臣,和我吧。” “哦。那到时候你随口问问,如果他妈妈有时间,就过来咱们家吃个便饭,没时间就算了。毕竟那么大的公司,很忙的。”我爸眼睛看着电视说。 我挥去心里一丝丝的不安,点点头说:“行。” 25. 原来这就是爱情(2)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我穿着举人给我挑的红裙子,坐着叶逸臣的车去大兴和的时候,心里还是惴惴的。 叶逸臣伸过手来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丑媳妇儿总要见公婆的。紧张啊?” 听听这话,媳妇儿,婆婆。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就很高兴。 我转头笑道,“才不怕呢。我美貌与智慧并重,你妈妈肯定会喜欢我的。” 他给我一个囧的表情。我越来越不惮于在他面前展现我狒狒的一面了。 举人给人取外号的功力,象声象形,真是一流啊。 到了大兴和,叶逸臣一手拉着我,一手推开包厢门走进去。我第一眼就看到叶逸臣的母亲,烫得很好的头发,得体的衣服,保养得宜的圆面庞,如果她脸上能多点笑意的话,定然看起来很和蔼。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我的心里立刻虚得打起鼓来,她牵了牵嘴角,对我们说:“坐吧。怎么现在才来?” “路上堵车。”叶逸臣边说边拉着我走过去,自顾介绍开来,“芳菲,这是我妈,这是我妹。这是许芳菲。” 我笑着朝她们点点头:“伯母好,逸芸,你好。” 这小包间里是个半大的圆桌,叶逸臣挨着叶伯母坐,我挨着他。原本坐在叶伯母另外一边的叶逸芸站起来,笑着朝我快走过来,“我要挨着嫂子坐。嘻嘻。” 上次的一面之缘,她戴着墨镜又半捂着脸,我只从大概轮廓上觉得她是个时髦的都市女郎。可我这时看她,一张未施脂粉的瓜子脸,长睫毛大眼睛,颇有些孩子气,看着她笑起来微微皱起的鼻翼,我也微笑起来。 她握住我的手,笑道:“总算见到你了。我可是听说你很久了。” 叶逸臣瞪她一眼:“你别瞎说话啊。” 她嘻嘻一笑:“怕我暴你的料?那就贿赂我啊。” “你们别闹了。”叶伯母出声制止他们兄妹俩,“叫服务生点菜吧。” 叶逸臣和服务生在一边低声点餐的时候,我端起旁边的瓷茶壶,给每个人的茶杯里倒茶,嘴里客气道:“喝点水吧。” “妈。你也别端着了。我知道你比嫂子轻松不到哪里去。”叶逸芸看着点完餐的叶逸臣说,“哥你不知道,你们没来的时候,妈多紧张。” 叶伯母一直有些板着的脸终于笑起来,“死丫头,就你在那乱说。” 气氛立刻变得轻松了很多,我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原来叶伯母的严肃不是因为不喜欢我,她不苟言笑,只是因为她与我一样紧张。我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亲近感。 如果说叶伯母让我觉得亲近,叶逸芸就让我觉得温暖和感动了。席间她一直在活跃着多少有些拘谨的气氛,讲一些他们兄妹几个小时候的趣事,逗得我们忍俊不禁。 叶伯母忽然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三个啊,都是不让人省心的主。就拿阿臣来说吧,这么多年都不回家,脾气倔得跟那糟老头子一样。” 叶逸臣笑着说:“妈,我不回家还不是能见得着您。爸又不想见我,我回去也是被揍的份。” “他跟你不一样,他嘴上逞强,心里不知道多希望你回去。”叶伯母无奈地说,“你啊,今年过年的时候,说什么也得回家一趟。” “行啦,妈,过年还早着呢。哥会考虑的,对吧,哥?”逸芸笑道。 边吃边聊,一顿饭快接近尾声的时候,我去上了个洗手间。回来的当口,叶伯母的一句话,将我按在门把上的手凝住了。 “阿臣,我也知道你心里一直埋怨爸妈当年那样对你和黄小姐,不过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现在也有了女朋友,别太去计较以前了,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叶伯母苦口婆心地低声说。 “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行特别忙。这样吧,今年过年有时间的话,我带芳菲回家。” “那还差不多。你放心,我们都吃一堑长一智了,你喜欢谁就是谁了。这许小姐挺文静踏实的,我看着挺不错。”叶伯母声音轻松地说。 逸芸轻声笑道:“妈,不是许先生你已经很知足了吧?” “鬼丫头!就你话多。”叶伯母笑着嗔怪道。 我若无其事地推门进去,他们三个见到我,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 我说:“伯母,如果你们没有其他的安排,明天我带你们去附近的名胜古迹转一转。” “谢谢你啊。不过这次就算了,我已经定好了明天上午的机票。”叶伯母温和地看着我说:“唉,家里我实在放心不下。都说这三个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了。” 逸芸嘟起嘴巴:“我又怎么了,我现在不是天天在家修身养性的么?” 叶伯母指了指她:“我就是不想在家看到你了,赶紧找个男人嫁出去是正经。” 逸芸“切”地一声,“您不是不让我早恋吗?” 这母女俩的斗嘴让旁边的叶逸臣和我都笑起来,叶逸臣说:“妈,小芸那么高的条件,一时半会哪能立刻找到配得上的。再说,一个萝卜一个坑,您就放心吧。” 叶逸芸笑道:“对,一个一个来,先把哥这棵萝卜种好了再说我。” 这话逗得叶伯母也笑了。 又聊了一会,叶逸臣叫来服务生结账。出了大兴和,我们本想带她们去市中心逛逛,叶伯母推说明天要赶飞机得早点休息,于是我们把她俩送回了附近的酒店。 坐在他车上回恒茂的时候,我一直想着叶伯母说的那一句。其实我早从小雅那里知道,他和家里的冷战是缘于他以前喜欢的女孩,只是这么久了我早把这件事给忘了。现在突然被人提起,让我感觉这事似乎余威仍在。 叶逸臣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想什么呢?” 我转过头去看他,城市夜色渲染下英俊的侧脸,我心里暗暗地想:“这个男人真的属于我吗?” 我喃喃地说:“叶逸臣,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喜欢你?” 我极少说如此正经兼肉麻的话,你知道,插科打诨我拿手,可正正经经的表白是一次没有试过。他转头不可置信地看我,然后勾起嘴角笑起来。 他迅速把车停在路边,说不上是谁主动,我们如胶似漆地吻在一起。 这个晚上我很热情主动。当我感觉到他在我的身体里到达巅峰的时候,我突然释怀了,过去谁爱谁有什么关系?我不也爱着别的人?重要的是现在,我们在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送伯母和逸芸去机场。 到了要进安检的时候,叶伯母拉起我的手说:“阿臣这孩子,我是知道的,工作起来不要命一样,就为了跟他爸争这口气。你平时多劝劝他。而且他这人脾气倔得很,你别跟他计较。过年的时候有空就来c市玩。” 我笑着点点头:“一定的。” 叶逸芸朝我眨眨眼,指了指伯母,比个v字的手势。 送走了她们,我们出了机场大厅,去马路对面的临时停车场取车,上午的风有点凉,我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叶逸臣见状,一直搂紧了我过马路,在车边站定后,他亲了亲我的嘴唇,笑着说:“我妈那么喜欢你,这下放心了吧?” 我仰头看他,笑着用力的点头。 他说“傻丫头”,将我抱在怀里,为我遮住凉风,给我温暖。 我反手紧紧拥抱住他,亲人的祝福,爱人的关心,幸福,甜蜜,从心底里涌上来的快乐,原来这就是爱情。 26. IC界神雕侠侣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一场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的秋雨,让a市的气温骤然降了下来。 我以前不喜欢冷冷的下雨天,淅淅沥沥的冷雨和被雨打落的黄树叶总带着萧索凄凉的意味,若正碰上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是触景生情。 可现在,我已经是百毒不侵了,再恶劣的天气也丝毫不能影响我的心情。小陈常说我有了爱情的滋润,整个人都飞扬了起来。 临近军方验收节点了,我们非常地忙碌。电路要送检,相关资料要准备,时间上大家都尽量往前赶,还得保证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否则今年的年终奖就不保了,辛苦了一年,谁不希望有个好收成呢?更为致命的是,新一年的军用元器件招标又开始了。 叶逸臣忙着全国各地到处跑,在最后这几个月,把明年的订单多签些回来。刘副总的项目改版后已经流片出来,测试效果仍然不佳,他目前焦头烂额的,根本管不了招标的事。好在我负责的两个军方项目已经完成了今年要求的常态指标,虽说接下来还要做一系列的测试筛选以达到最后的要求,但是目前在时间上并不着急,所以招标的事,目前都是我在负责抓总。 尝到了军品的甜头,今年叶逸臣决定在这次招标会上广撒网,可苦了我们这帮人。去年我才写两份标书就头痛到不行,今年有整整七份。我召集了几个项目主要负责人,把标书分发下去撰写,即便这样,我自己还是得动手写上三份,还得为其他人交上来的半成品标书把关。 小潘他们取笑我:“咱们公司开成夫妻店了,男主外,女主内。哈哈。” 我翻个大大的白眼,我的命怎么这么苦,人家老板娘都是风情万种坐在柜台那里数钱玩的,为什么只有我灰头土脸累得惨兮兮? 话虽这么说,我却为了能帮到叶逸臣感到开心。 叶逸臣不在,我这几天都回家睡。爸妈对我加班晚归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上班打牌两不误,偶尔牌局设在我家,我还能替老妈摸上两把。 这天晚上我八点过回到家,打开门一看,好家伙,居然开了两桌,举人都在那搓着。 看到我来了,举人咧嘴笑道:“帮我妈换个手气。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我叹口气:“这还晚呢?这是我这段时间回来得最早的一天了。”我好朋友来了,下腹隐隐酸痛坠涨,办公室实在坐不住,干脆回家来躺着,反正事情一时半会也做不完。 我拎着电脑包进房间,举人跟进来,捏了捏我的脸:“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我自顾端了杯子去客厅接了热水回房间喝,举人特妇女之友地说一句:“要不要兑点红糖?” 我点点头,举人立刻给我找了来,还把热水袋也给我翻出来了。在举人面前我基本上没啥可避讳的,我的初潮都是他发现的呢。 喝了红糖水躺上床,我把热水袋放在肚子上,一直紧绷的腹部终于舒缓了下来,我长舒了一口气。 举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问道:“叶师兄送你回来的?” “没有,他出差了。” “哦,也是,你们年底了都很忙。”举人温柔地说,“那你好好睡上一觉,别让肚子着凉了。” 我咧嘴一笑:“举人,你真好。” “那是。”他得意洋洋地说。 “怪不得海燕那么喜欢你,哭着喊着追着你。”我笑嘻嘻地说。 “打住,白天受尽她的荼毒,晚上让我清净一下。”举人边说边站起来,连连摇手。 我捂着肚子上的热水袋坐起来:“海燕挺好啊,我越看越喜欢。” “你喜欢就收了吧,反正我不要。”举人快步往门外走,丢给我一句,“冬天就要来了,我可不想被冷笑话冷死。” “冬天已经来了,春天就不会远啦!”我朝着他远去的背影喊,看着他迅速地关上门,笑倒在床上。 过了几天,叶逸臣出差回来了,这次他没有签到多少合同,在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下,消费电子大受冲击,深圳那边的山寨倒了大片,我们这种小公司能撑得过去,完全得靠军用市场了。 叶逸臣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抬手捏一捏眉间,疲惫地说:“我早就料到有这一天,芳菲,你那几个项目盯紧一点,现在国内几个研究所的市场不能丢。” 我点点头,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替他按摩。 他将我的手握住,看着我说:“你最近也累着了吧?刘副总被他那个项目牵住,我知道投标的事情都是你在牵头。” 我摇摇头:“还好。习惯了,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埋怨我不人道呐?”他笑起来,“接下来公司要把主要精力放在投标上,我来负责,你准备下自己的那几个就行。” 他继续说:“对了,最近有空帮老刘看看他的版图,检查下,是不是有疏忽画错的地方。” 我说好,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压低声音说:“刘副总跟于婷婷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他退开一点看我,“没有吧?” “你不知道吗?我上次看到他俩一起逛街。很亲密的样子。”我皱着眉头说,“刘副总怎么说都是结婚了的。搞这种怕是不太好吧?” 他若有所思地说:“我有机会提醒提醒他。” 我终于说出了这个秘密,心里像卸下重担一样轻松。 后来,我抽出时间对照着电路,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版图,结果发现某两个需对称的电阻没有严格对称,造成前级比较器的失调过大,放大到后级导致误动作。 这件事情追溯到源头,发现版图是于婷婷画的,我问她为什么不按规则来,她很无所谓地答曰她觉得她这样画得有美感一些,把我气得不轻。 刘副总过来打圆场,“怪我怪我,当时没有提要求,所以没有画好不能怪小于。” 我没再继续说什么,毕竟刘副总才是项目负责人。问题找准了之后只能改版,可这个电阻的改动很麻烦,动的版次多,等重新流片肯定来不及了,我们只好跟用户商量,能不能先给我们出具一个使用报告,让我们先通过军方的前期验收,等交付正式产品的时候再来测试全温参数也不迟。 这事又得劳烦叶逸臣去用户单位跑动了。 他出差后,我中午和小陈一起吃饭,我还没开口呢,小陈就向我大倒苦水:“你坐得离她远,还好一些。我坐在她前边,天天处于强辐射区,你不知道她打电话那口气,‘嗯~~我想你了啦’,啧啧,腻歪得我,骨头都麻了。” 我扑哧一笑,“你跟你老公撒娇的时候估计差不多。” 小陈笑道:“我可从没这么恶过。怎么,你跟叶总是这么撒娇的?菲菲,看不出来啊?哈哈。” 笑了一阵,我喝一口柠檬水,“唉,我就是烦她在工作上不严谨,添乱不说,让她改正吧,她还觉得我跟她作对一样。这两天看见我,都用白眼翻我来着。” “什么?她用白眼翻你?她不想活了?”小陈嗤笑道,“不过她那派头端的,确实比你像老板娘多了,跟她一起进来的那几个小妹妹,被她每天颐指气使的。还不是因为有刘远航撑腰?切。” 我心里一紧,问道:“刘副总?” “是啊。她不是在做刘远航的项目吗?整个像成了亲卫队似的。”小陈撇撇嘴,“不就一项目吗?至于吗?” 原来小陈还不知道这回事,我松了一口气。其实我潜意识里并不希望这件事曝光,一来刘副总是叶逸臣的合伙人,二来我工作这么几年,刘副总也给了我很多的帮助,我希望他能在事情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前,迷途知返。 费了很大一番周折,最后一个军用项目总算是搞定了,接下来公司的重点就在于新一年的军品投标。今年招标时间提前了一些,叶逸臣为了保证成功率,投标没有启用新人,依旧是他,刘副总和我三个人去北京。 北京天气还是冷,在停机坪等车来接的时候,叶逸臣用他的大风衣将我裹得紧紧的,我鼻尖萦绕着他身上令人安定的味道,顿时有种时空交错的感觉。 人生和时间,这两样东西真的很神奇啊。 投标依然是那么累,没日没夜地材料准备、修改、练习,我们每天都工作到半夜两三点,第二天早上七点多就要起床,收拾好资料去招标处报道。跟去年相比,唯一改变了的,是我的心态,我不觉得辛苦,反而精神高度亢奋。我后来想了想,大概是平时我对着叶逸臣的时候,总有些微的自卑心在作祟,可现在,我能与他并肩作战了,我以一株木棉的形象跟他站在一起。我为此很高兴。 而叶逸臣,我只能说他是个天生的领导者,放到任何一行都能发光发亮。他总能抓住问题的关键,利落地解决,除此之外,对于参与竞标的各方博弈情况他也相当了然。叶逸臣瞄准的这七个项目,是结合了我们自身研发能力,竞争对手的重视程度等等因素,经过仔细分析,最终敲定的。这些待开发的元器件,经费对内耗较重的研究所来说如同鸡肋,可对于我们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香饽饽。否则,像我们这种规模的公司国内不下百家,在私企里都不算特别突出优秀,如何去和国有的元器件研究所竞争? 投标的最后一天下午,结果出炉了,我们中了六个,非常不错的成绩。大家都很高兴,在民用市场大大萎缩的大环境下,军用元器件的研发无疑是公司的支柱。 叶逸臣在宾馆收到这个消息后,笑着对我们说:“走,咱们出去庆个功。” 刘副总摆摆手笑道:“我不当这3000瓦的大灯泡,而且我得补个眠,你俩去吧。” 他边说边拿了衣服要去洗澡,我和叶逸臣只好自己出来。 北京的街头借着圣诞元旦两节的彩头,道路两边的树都被装点得花枝招展,傍晚华灯初上,处处流光溢彩。我的手被叶逸臣握着,塞在他的羽绒服口袋里,非常暖和。 叶逸臣问我:“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吧?” 精神高度紧张了那么久,现在放松下来,我其实最想做的事情是睡上三天三夜。于是我把叶逸臣拉进旁边的肯德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点了汉堡、薯条和可乐。 他笑道:“你不用替我省钱。” “只有咱们两个,随便吃点就行,而且我中午在宾馆吃得太多了。”我笑着说,“回a市我再吃回来。” 吃完了东西,我们在附近的商场逛了逛,一楼的店面大都是珠宝首饰,叶逸臣拖着我进去,“来,随便选一个,送给你的。” “不要了,这么贵。”我撇撇嘴,“不如折现给我?” 他大笑道:“折现的话,我就把它算在你的年终奖里。” “那怎么行?”我要捂紧我的钱袋子。 “所以说,你选一个,当作我送你的新年礼物。”他看着我,眼睛里满是笑意,“说起来,我好像没送过你什么。” 我开心得不得了,表面却故作镇定地说:“这样啊,那我看看。” 我选了一个铂金的项链,细细的方孔链子,坠子是个小小的老式钥匙,钥匙尾部圆圈上,镶一小圈碎钻,在珠宝店射灯的照耀下,折射着五彩光。价钱也还可以,三千多,不至于太破费。 叶逸臣说,“很不错,你试试看。” 我试戴项链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旁边戒指柜台上摆着的宣传画。画上的钻戒非常漂亮,没有任何花纹和装饰的戒身,极简的四爪样式,其上的钻石光芒夺目,名字也非常好,叫‘情有独钟’。我目不转睛地看了几秒钟才转开目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跟那戒指比起来,项链就逊色了不少,叶逸臣倒是很喜欢,刷卡买了下来,我直接戴着出了门。 我们没有再去逛,直接回了酒店。我开房间门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我的身边,我指了指对面,似笑非笑地说:“你的房间在那里。” “老刘在睡觉,我不好吵醒他。”他摊摊手。 “借口。”我笑着拧开门走进房间,他跟了进来。 房间里一直开着中央空调,很暖和,我拿了睡衣去洗澡,他坐在窗子旁边的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笑着看我,我只好说:“要不你去对面把衣服拿过来?” 他就等着我说这句话了。 洗完澡,吹干了头发,我歪在沙发上看电视等他,我困得不行,还没有等到他出来我就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厚厚的窗帘已经透着微光,我这才发现我的脑袋一直枕在他的胳膊上,我一动,他也醒了,咝地吸口气:“慢点慢点,我手麻了。”边说边慢慢试着抬动手臂。 我恶作剧地在他臂膀上一捏,他嗷的一声。 我笑着从床上蹦下来,跑去卫生间洗漱,过了一会他也进来了,跟我一起站在镜子前刷牙。 刷完牙齿,他用毛巾抹了抹我俩的脸,嘴唇就温柔地覆了上来。 我伸手搂住了他,任他在我的脖子上啮咬,我俩跌跌撞撞地又回到床上。 最近工作忙,出差前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沉迷在这件事上,更别说这几天黑白颠倒的投标生活了,现在手头的工作告一个段落,心情放松之下,兴致也就高了起来。 他的进入又快又深,我忍不住细细呻吟了一声,他将我的腿挽在胳膊上,准确的研磨撞击,不多会我就不能抑制地到达**,他俯下身体,笑着亲我的脸:“这么没用啊?” 我们变换体位,他将我翻过去,手揽着我的腰,稍稍往上提,从背后再次进入我。 这体位让他进入得更加深,我想叫又怕被人听见,只能尽量压低声音,叶逸臣喘着 27. 别人的爱情(1)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投标的事情一了结,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手头没有什么紧急的项目,我们大都在准备个人年终考核的ppt和相关材料。这些反映一年来工作量的文档,直接跟年终奖挂钩,所以大家都挺认真的对待。 我调出去年的资料,就着相同的格式,只更改内容,倒是很方便。 整个人从极忙变到极闲,我就有空想一些自己的事情。 几个月前他答应叶伯母过年要带着我一起回家,不知道他还记得不?我心里很期待跟他去c市,去他生活过的城市看一看,好像这样,我们有交集的时光就能更延长一些。 可他是公司老板,他没有时间,他有很多材料要看,很多杂事要处理,因此他不说,我就也不好主动提起。 这天,我回到家,爸爸拿来报纸给我看,我粗略一看标题,原来是楼市不景气,各中小房地产公司纷纷倒闭,房价大幅下挫的新闻。 我问道:“咱们家要买房了?” 我爸指了指其中一行小字:“仔细看。” 居然是说叶茂,由于楼市遇冷,销售不佳,导致公司总部流动资金出现困难,风吹草动之下,部分城市的楼盘遭遇建筑工人的集体讨薪,一些工程被迫停工。 我立刻去找叶逸臣,问他叶茂是不是遇上了麻烦? 他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在报纸上看到的,他叹了一口气,说:“原来都上了a市的报纸了?是有点麻烦。” “那你赶快回去看看啊。” “房地产的事情我又不懂,回去除了给我爸添堵之外,别的事情也做不了。”他摊摊手。 “胡说。在这个节骨眼上,你爸爸肯定特别希望你回去。”我拉着他的手坐下,慢慢地说:“这么多年,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要同他和解的心吗?而且你就算放心你爸爸,你能放心得下叶伯母和逸恒逸芸?回家吧,跟他们一起共度难关。” 他一直看着我,目光在我脸上各处移动,像要把我仔细看清楚似的,接着他牵牵嘴角,点点头。 “你跟我一起回去吧?”他问道。 我摇摇头,现在我去c市才叫真的添乱,他们忙着叶茂的事,还得分神来招呼我。我笑着说:“a市离c市才多远?走路几天就到了。等这件事情过去了,我们找个周末就可以去了。” 他也笑起来,凑过来亲亲我的嘴唇。 他回家后,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很少提及他家里的事。我只有上网去搜索叶茂的新闻。 一直疯狂上涨的楼市在今年上半年股市大泄的惨淡局面下,也绿了起来,虽然开发商保持观望态势,迟迟不肯降价,但如今年关将近,银行贷款和建筑商的薪水支付迫在眉睫,开发商也渐渐绷不住那根弦。在这本来应该谨慎投资的时刻,叶茂却过于激进,在d市以天价买下黄金地皮。刚进军d市的叶茂,香没有烧好,神没有拜准就贸然出击,在价格上首先就被人狠狠摆一道。可若是如此就拿下地皮,也不过是回收投资的年限延长一些而已,可是致命点就在于,该片地皮原来是一片市中心的老旧住宅区,一夜之间赫然冒出无数钉子户,坐地起价,叶茂前期投入太多,现今哪里有精力和金钱去应付这些。何况楼市一片惨淡,想要拆东墙来补西墙也不行。 财经版不遗余力地报道也就罢了,连娱乐版都有了叶家的踪影。 财经版得出的结论是,叶茂此次投资非常失败。娱乐版则是,叶家少东叶逸恒豪掷万金为红颜。 若不是叶逸臣就是叶家的一员,我等小民看到这些新闻,只会心里惊叹一句真有钱啊。可现在,我在网络上,看着模模糊糊的照片里,叶逸臣护着他母亲和逸芸,心里很是心疼。 c市那边的事情我不清楚,帮不了叶逸臣一家。我只能在公司多出力。 在刘副总的主持下,公司年终考核顺利完成,大家的薪水都有不同程度的增加。在ic产业风雨飘摇的时期,公司还能加薪,我们都非常高兴。 吃年终团圆饭的时候,小陈偷偷问我:“你们家叶总呢?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他回老家了,回来估计得年后了。”我站起来给她的碗里夹个肉丸子,再给自己夹了一个。 “哦,能回来就好。我就怕他不回来,公司就落到刘远航手里了。”她在我耳边低声说。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我轻轻推了推她。 “刘远航倒没什么。只是他一上去,那姓于的还不反了天了?”她看了看四下无人,又凑到我耳边,低声说:“我老公说他看到刘远航和于婷婷去酒店开房。” “什么?!”我大惊,刘副总为什么终究还是走上这一步?真是糊涂啊! “你小声点。”小陈拉了拉我的袖子,“千真万确,我老公前段时间才参加过咱们公司的活动,绝对不会认错人。他当时正在酒店大堂等客户,看见这两人挽着手从电梯出来。” 我不做声,头皮发麻,心里满是震惊。 小陈继续说:“这个于婷婷真是有本事。以前还想巴上叶总的,谁知道叶总不睬他。现在退而求其次,这不,成功了。” 我看了看隔壁桌上,刘副总和于婷婷坐在一起,两人不时互望的眼神里,尽显暧昧。我像吞了苍蝇似的,一顿饭食之无味,吃完了饭借口天气太冷,晚上不好打车就早早回家了。 我打电话给叶逸臣,他过了一会才接起,我听到电话里有远远传来的音乐声。 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情就平静了很多,每个人的感情是独一份的,不能因为别人的背叛就映射在自己身上,我牵牵嘴角,勾起笑意,半晌才回过神来,我笑他是看不见的。 我说:“我刚刚吃完公司的团圆饭,你在干嘛呢?” “我在ktv参加高中同学聚会。”他在电话那边说。 “有人唱《最美》吗?”我笑道,“对了,有没有碰上暗恋的女同学啊?” 我本来是无心的一句玩笑,可他有一小会没有做声。 我立刻换了话题:“家里的事怎么样了?” “提前开了一些好盘,卖得还可以,已经把欠款差不多结清了。算是解决了大半吧。” 我由衷地为他高兴,又聊了几句公司的事情,我说:“你慢慢玩吧,我妈喊我给她换手气了。” 他在那边低低地笑:“去吧,多赢点。” 我鼓起勇气对着电话说:“叶逸臣,我很想你。” 过了一会,我听见他温柔如水的声音传来:“我也是。” 我抱着挂掉的电话呆愣了一会,平复从他说“我也是”之后,突然开始怦怦跳动的心。 我觉得口渴,拉开房门去空无一人的客厅倒水喝,客厅没有开空调,我冷得一哆嗦。 上网准备进入游戏的时候,我想起我问他是不是碰上暗恋对象时,他沉默的那一瞬。 我甩甩头,我应该信任他的,他多半是怕我会胡思乱想,才对我隐瞒的。其实他不知道,我这个人别的不太擅长,心理建设本领却是一等一的好。 想到这些,我的心情又好了一些,而且叶茂的危机已经过去,叶逸臣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27. 别人的爱情(2)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再过几天公司就要放年假,有些家不在本市的同事,已经请假提前回家了。公司上班的人不多,再说假期来临之前,大家都有些懒散。我没有别的事,抱着装满热水的杯子,缩在位置上看书。 手机一响我看也没看就立刻接起,那边只一句“狒狒!”我就知道是举人打来的。 “哎。啥事?”我低声说。 “有空没?哥请你吃好的。”那边的举人十分兴高采烈。 “有多好?大兴和?” “没问题啊!”举人一口应承,“盼了很久终于盼到今天了吧狒狒?记得带小刀啊。” “……”我都被他震撼了,“是真心话不?不会有人用刀子逼你这么说的吧?” “比珍珠还真。说定了,下班我来接你。”说完举人就挂了电话,留下我,在电话的这端回味这突然降临的大好事。 我想起去年,叶逸臣为了让我去招标,请我去大兴和吃夜宵。这次,不知道举人是为了啥好事,不过举人的事就是我的事,就算啥也不请,那也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快5点的时候,举人打电话给我,说他在我们公司楼下等我,让我赶紧下去。 居然来那么快?我纳闷之余赶紧收拾好东西,迅速下楼,举人迎上来,勾住我的肩膀,悄悄对我说:“我发财了!” “中彩票?!” “差不多。我们年终抽奖,我中了特等奖,哈哈。”举人乐坏了,“是50寸‘怕了索尼哥’的等离子。” 我眼前一亮:“哇,你太了不起了。以后我就蹲你家看电视去。” “没问题,给你留个最好的位置。”举人得意地说,“所以今天请你去搓一顿。走,大兴和。” “你还真去大兴和啊?不用了吧?”我连连后退,我说,“其实那种店都是吃名气,咱俩就不要去当那冤大头了。我们去吃火锅吧!” “也行。小肥羊如何?”举人问道。 “好!我要涮羊肉,毛肚,最后再煮几块土豆,将汤汁全部吸进去,一咬,化在嘴里。。。”我眯着眼睛陶醉地说,仿佛面前摆着一口大锅,里面红色的汤汁咕咕冒泡。 “你别说了,我口水流出来了,赶快赶快,再晚就不好打的了。”举人拖着我,跑到路边去打的。 我们去的时候挺早,小肥羊里人还不太多,我们点了几个必吃的菜,让服务员先上上来,余下的,看今天食量的发挥再加。 我吞下几块毛肚和肥牛之后,拿着筷子的手指了指对面的举人:“说吧,所为何事?” “啊?”他正端着茶杯喝水,被我这么一问愣在那里。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有事?”我白他一眼,“你以前吃火锅恨不得端起锅子往嘴里倒,几时吃得这么斯文了?不吃菜,光喝水。紧张啊?” 他嘿嘿地笑,也不说话。 “说话啊。怎么?想对我表白啊?来啊来啊。”我笑道。 他切的一声,接着凑过来一些,低声说:“最近周海燕找你没?” 我一听海燕的名字,立刻就明白过来了,心里笑翻了天,可我面上仍然无动于衷,摇摇头表示没有。 举人的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狒狒,你说,我也没有得罪她,她怎么突然就不理我了?” “你不是一直嫌人家烦么?现在人家不来打扰你,你怎么还不高兴?”我怕看到他的脸忍不住爆笑出来,只好假装去捞锅里的菜。 他张了张嘴,没有做声,半晌,叹了一口气。 我眯着眼睛看他:“咋了?上心了?” 他幽怨地眼神射过来,我赶紧低头吃菜,心里想,海燕同学,你没有看到这一幕,真是太可惜了。 我又喝一口水,慢条斯理地说:“举人,我对此的评价和建议分别都有两个字。”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的评价是:活该。”举人的眼神黯一黯。 “而我的建议是,”我突然拔高声音,“冲啊!” 我说完就捧着肚子靠在椅背上大笑不止,举人亮着眼睛问我:“你觉得还有戏?” 我边笑边猛点头:“她哪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我觉得你应该还有戏。不过这回你可得主动一点,之前不把人家当回事也就算了,现在都对人家有意思了,怎么都得正儿八经地追追人家了。” 举人非常赞同我的说法,接下来,我们边吃边就‘追女三百招’交流了一番。 一顿火锅吃下来我撑坏了,拉着举人走着回家,在大院里分了手,进了屋我赶紧打电话给海燕。 海燕很着急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张鹏举说了什么?” “你放心好了,有我这恋爱小诸葛出马,手到擒来。”我哈哈地笑,“这两天,你就等着他给你表白吧,记住啊,第一次千万得回答得模棱两可,不要答应他。” 我心里说,举人啊举人,我对不起你啊。 海燕特紧张特兴奋地“嗯”了一声。 “海燕,我等着过年的时候在举人家里见到你,嘻嘻。” “芳菲,太谢谢你了。”海燕激动地说,“我要请你吃饭,吃火锅怎么样?小肥羊?” 我才从小肥羊里吃撑了回来,这会听到它的名头,心里已经波澜不兴了,我淡定地说:“吃牛排吧,换个口味。” “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手板心煎鱼都没问题。”又说了几句,海燕高兴地挂断电话。 前段时间,海燕来找我,向我诉苦。她说她天天想尽办法逗举人开心,可是举人却不冷不热的。我给她出主意,我说恋爱得有松有弛,你试着几天不理他,他肯定坐不住的。 自此,海燕憋着自己不去搭理举人,还不到半个月,举人就上钩了。 过了两天,举人兴冲冲地来我家,得意洋洋地说:“帅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我眉开眼笑的,心里却暗骂海燕不中用,不是让你第一次不要立刻答应吗!不过陷入爱情中的人都是傻的,举人显然什么都没察觉出来。而且,等有朝一日他发现了是我捣的鬼,我儿子都会打酱油了,我也不怕他,哈哈。 28. 归来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叶逸臣不在,大年三十,我们一家三口又只能斗地主。我对纸牌类游戏兴趣不大,边打边看春节晚会,一会儿就呵欠连连。 大年初一依旧是院里的老邻居们互相串门拜年,明明挺热闹,我却觉得很寂寞。去年还能去给叶逸臣送汤打发时间,今年真不知道怎么消磨这剩下的时光。 举人果然了得,这才过几天,海燕就上门来给未来的公公婆婆拜年了。张叔刘姨对海燕很满意,一来她家就在本市,两人又是一个单位,知根知底门当户对,二来海燕为人单纯开朗,实在讨人喜欢。海燕非常神奇,她跟我们在一起都讲冷笑话,到了跟长辈讲话的时候,就都讲一些很得体的‘热’笑话,逗得张叔刘姨合不拢嘴,直夸她嘴甜。 举人在我耳边低声说:“相声是一门语言艺术,讲究说学逗唱。”我忍俊不禁。 跟举人、海燕和石头他们厮混了几天,叶逸臣说他初七就回来,我很开心地跑去机场接他。 这次我没有自作聪明地从他背后扑上去了,他刚出来一眼就看到大幅招手的我,笑着走过来。 “家里的事都搞定了吧?”坐上机场大巴后,我问道。 “嗯。大概稳住了局面。如果今年楼市能稍微回暖的话,应该没有问题。”他说。 “你在家都干了些什么?”我眼巴巴地问。 “起先是在家呆着,后来在叶茂看了几天卷宗,没日没夜地开会。”他抹了一把脸,转头看我,“芳菲,如果我回去接手叶茂,你同意不?” 我一惊,有好半天说不出话。 他笑起来,“傻丫头,逗你的。” 我搂住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闷闷地说:“这玩笑不好笑。” “生气了?”他低头亲了亲我的头发,低声说:“我爸就这念头,想让我回去。可我还是觉得ic适合我。再说逸恒吃了这一堑,今后也不会那么鲁莽了。他应该会比我做得更好。” “你跟你爸和解了?”我抬头问道。 他撇撇嘴,接着自嘲地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说我在外面胡闹,一年赚个区区百把万,只够买他的一间小户型。又说我应该回叶茂,就算给我安个闲职,薪水也远远高于现在。诸如此类的话说了一筐。” 他哼一声,“他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我还不是回来了?他现在老了,逸恒才从国外回来没多久,缺乏经验,他很想我回去。老实说我也不是不能接手叶茂,我只是看不惯他明明处于劣势却好像是对我施舍一样。他不让我做的,我偏要做。我倒要看看,他几时对我低头。” 这样情绪化的叶逸臣,我觉得有些陌生。大概年少时受到父亲太多的管束,才让他如此在乎他父亲的看法,反弹也如此激烈。可是父子俩这样斗来斗去,只能两败俱伤。我希望他们能握手言和,毕竟是一家人,可我心里还是隐隐有担忧,如果他们和解,他是不是就有可能要回c市去叶茂工作?那到时候我又怎么办?又不能不跟着去。跟着去的话,我去哪里工作呢,我除了ic什么也不懂。不工作的话,我窝在家里长香菇吗? 人脑运转起来就是快,才一瞬间我就想了这么许多。不过,许芳菲,咱还是别想太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公司初九开始上班,由于民用市场的萎缩,我们目前的重点在军用上,军品的时间节点卡得比较死,而且各种阶段文件要写很多,因此刚开始上班,我们就有点忙。 我们公司只做电路设计,芯片的制造都要靠外包,本来a市有两家代工厂,可是它们本身设计公司的任务非常饱满,很少接受外部流片请求,因此往常我们的电路不得不拿到北京上海的一些代工厂去做。不过因为最近的金融危机影响,a市两家代工厂的流片量大大缩小,叶逸臣打算去谈一谈,看能不能直接在a市流片,这样成本低一些,而且有什么问题也好商量着解决。 不知道是我多心还是怎么的,我总觉得从c市回来后,叶逸臣有点不一样了。我们的相处模式还跟原来一样,但是他总有些心事重重,有时候我偶尔看他一眼,发现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问他怎么了,他只是笑,也不说话,真是莫名其妙。我百思不得其解之余,有时候异想天开地想,莫非他想向我求婚? 我总有方法把自己逗乐。 新年伊始,虽说我们的订单上电路的数量急遽减少,可市场的维稳还是必不可少,因此叶逸臣常常出差。我想着他的车子有时候放在机场的停车场费用高,而且他有时候晚上在外面应酬喝酒了不能开车,于是我报了驾校准备学车。 我平时忙归忙,双休还是有的。在电脑上做了两晚上的题,我一举通过了理论,这给了我很大的信心。 可理论是容易的,实践起来却是困难的。驾校不知道怎么的,同期学员暴增,等一个上午倒杆只能摸个两三把。刚开始上去没有经验,老是撞杆,一天打击下来我就兴趣缺缺。叶逸臣知道了之后,抽了周末的时间陪着我在公司楼下的停车场,用他的crv练了整整一天,半个月之后驾校给我报了名,我顺利通过。 倒杆过了之后,我又忙了起来。原因是前期供货的一批电路有十来支出现问题,军方要求我们做详细的失效分析。这项目当时是由我负责研制开发的,现在不免又是一大堆的测试分析仿真和报告要做,考驾照的事情也搁浅了下来。 金融危机之下,各个还能存活的设计公司如履薄冰,这家用户是我们的大客户,今年还有几款电路要完成供货。如今产品质量出现问题,他们必定会考虑之后的合作关系,想到这一层,全公司手头没有紧急项目的,全都参与了进来,成天价的开会分析讨论。 出了这种事,叶逸臣的心情非常糟糕。而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反复做些枯燥无味的验证工作,没有太多的心情与他周旋,言语中也不免带了些火气。 记不得具体为了什么,大概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我们大吵了一架。从来没有这样过,到现在为止,已经两天没有讲话。 叶逸臣向来都讨厌做事不严谨的行为,偏偏我在这个节骨眼撞在枪口上。 我知道错误是我犯下的,我活该,可我心里还是气他,埋怨他。是,电路的设计缺陷是我一手造成的,但是当时的我经验尚浅,考虑有疏忽难道就罪不可恕?况且我已经尽力补救,新版图已经很快画好投片,还要我怎么样?不就是嫌我帮不上他的忙不说,还要添乱吗? 真想这样恨恨地质问他,也不知道他端个晚娘脸给谁看。 可是看到他眉间的疲惫,我的心又软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本来也得怪我,做事不仔细,考虑不全面,可我终于鼓起勇气要去跟他低头认错的时候,他出差去用户单位了,亲自去送失效分析报告。 他生气,他离开的时候,我的一颗心飘飘忽忽的没个安定安全感,我叹口气,喜欢一个人就要认栽。发个短信认错吧,怕他觉得没有诚意,我还是安心地等他回来,当面服个软吧。 正当我等着他回来的时候,有朋自远方来,是大学里睡在我下铺的姐妹周云希,从s市过来出差,与叶逸臣同一天到a市。 自毕业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她。她忙得跟总理似的,偶尔msn上说两句,不一会就火烧屁股一样地下了。这次她来,第一时间就通知我,让我迎接她的临幸。我呸。 云希的飞机是下午四点过落地,我本想让叶逸臣开车和我一起去接她,搭个台阶也好顺便讲和。可他上午八点多飞抵a市后,没有来上班,打电话也没有接,我想他大概有事要处理,就没有再打,自己坐了大巴去机场。 29 该来的总会来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我在出口处东看西看,愣是没看见云希从哪里出来。 “狒狒!这儿。”我扭头一看,一时髦女郎正站在我旁边一米远处,做着鬼脸向我摇手。 “云希!”愕然了两秒,我紧紧地抱住她。 “咳咳,注意影响。”她笑着拍我的背,我这才松开,仔仔细细地看她。 怪不得我第一眼认不出她,她的变化太大了,读书的时候一件白t加牛仔,青春恣意飞扬。现今是一身得体的宝姿套装,配合着得体的妆容,一看就是出入高级写字楼的白骨精一枚。 只是那双眼睛,仍然明亮清澈,因着笑意弯出漂亮的弧度。细看之下,她的眼角已有细细的纹路,我也是如此。这是岁月在我们脸上刻画的痕迹。 回程的出租车上,我问了问她最近的大致情况。 她本就是学电子商务的,如今在一家新兴贸易公司已经做到市场总监的位置,不过才三年而已,她能做到这一步,一定吃了很多苦。而这些,有多少是为了他呢? 我很想问她后来有没有和林向南联系过,可是又不好问出口。 “走,你带路,我请你吃饭。”云希一甩头发,眯着眼睛笑道:“我也是借花献佛,回去报账的。” “那我要去大兴和。”我说。 “哈,大兴和还开着呢?”她一手搭住我的肩膀说,摇晃着脑袋说,“以前咱们读书的时候,就想着有朝一日发达了能去那里搓上一顿,这不,也没几年,咱们就可以去了。人生啊。。。” 我扑哧一笑:“等你80岁的时候再说人生俩字比较适合。” “可我怎么就觉得这几年过完了一辈子似的?”她轻叹一声,转头看我:“狒狒,林向南来s市了。” “他想怎么样?!”我皱着眉头说。 “我也不知道,管他呢。我自岿然不动。”她耸耸肩。 我没再说下去,既然他没有回来求她原谅,云希就无法释怀当年他对她的背叛,我又何必去揭开那段令人不愉快的往事。 我笑着说:“现在才四点,我们先去你住的酒店收拾下,再出去吃饭吧?” 云希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亲爱的,等不及了?” 我看着后视镜里司机的脸抽搐了一下,一边笑着推开她一边往车门靠:“你给我滚远一点。” 云希在酒店洗了个澡,换了身很休闲的呢子大衣,蹬一双高帮羊皮靴子,化着淡妆,半干的卷发披散在肩上,我吹一声口哨,学着小新的语气说:“漂亮姐姐,你喜欢吃青椒吗?” 她眯着眼睛摆出轻佻的表情:“姐姐只喜欢吃香蕉。” 她笑得邪恶,我没办法不乱想以致脸红,她捏捏我的脸:“居然还会害羞,我服了你了。哈哈。走吧。” 大兴和还是老样子,不过今年的灯光装饰比去年要多一些,借着春节的余波未平,亭台楼阁到处都缀了忽闪忽闪的灯带,果然是中西结合疗效好啊。 我看着大兴和,就想念起了叶逸臣,我们都冷战了好几天了,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不就是他在同事面前数落我了么,他就这个公私分明的样,我还能不知道么? 我心里盘算着明天给他道个歉,互相给个台阶下了算了。 有帅气的服务生过来招呼我们,“晚上好,请问你们有定位吗?” 我和云希互相看了看,都摇摇头。 “没关系,你们可以任选一间。”服务生示意我们看装饰一新的一面墙,那上面挂有各个房间名字的小牌子,都按古诗词来取名,比如人间四月,杨柳岸之类的。 我脱口而出:“人间四月吧?” 云希在一边低声笑道:“人间四月芳菲进,进去的进。” 那服务生遗憾地说:“对不起啊,那间已经有人了,要不您另外选一间?”他指了指那包间的牌子,果然已经被翻过来了。我和云希都忍俊不禁,她凑在我耳边说:“真像皇帝选妃。”哈哈,我俩真是心有灵犀不用点啊。 “那就随便一间吧,人间四月旁边那间,山寺桃花吧,不错不错,今年一年的桃花运就靠今天了。”云希这样一说,我和服务生都被他逗得笑起来。 “这边请。”服务生走在前面,领着我们往包间走,云希一马当先地要去探探地形,我跟在后面。 经过“人间四月”的时候,那门正好半开着,我好奇的往里望了一眼,立刻愣住。 咦?那不是叶逸臣吗?原来他在这里招待客户啊? 他没有看见我,因为站在他身边的服务生挡住了他的视线。我看向叶逸臣的对面,是个女人,穿着深v领薄毛衣,袖子挽上去了一点,头发扎得高高的,整个人显得很干练。 我正在考虑是该进去打声招呼呢,还是就这么走了,鬼使神差的,那女人黑白分明的眼也看了我一眼。 那好像不是我们的客户。因为用户都会亲自到公司来跟设计师面对面交流,而这个女人,我从来没有在办公室见过。所以大概是叶逸臣的,朋友吧。 云希已经走进隔壁的山寺桃花,看我还没有跟进去,从包房门口探出头来问我:“你咋杵在那儿不动?” 我霎时回过神来,还是算了吧,若是他想我去,一定会跟我说的,再说我们现在还在吵架期,我这样冲进去,人家不但不会以为我是在给彼此找台阶下,搞不好还以为我是来抓奸的。我撇撇嘴,走进隔壁房间。 等着上菜的当口,我一直在记忆力搜寻这个女人的样子,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莫名其妙地觉得熟悉。云希用筷子敲敲桌面:“喂,你能不能不要一个思春的样?” 我笑道:“我偏要。” 她翻个白眼:“你搞定你那竹马没有?” 我“哈?”地一声,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举人。云希是我们寝室惟一一个知道我当年暗恋举人很多年的人,是当时的她失恋,我陪她坐在护城河边喝酒的时候,讲出来让她宽心的。后来参加工作后,彼此都忙的我们很少有机会深聊,她自然也不知道我现在的情况。 我笑着摇摇头:“都是过去完成时了。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我曾经动过歪心思呢。” 她啧的一声:“说你傻吧你还老是不承认,要是我,一定看完他跳舞当天晚上就表白。” 我没有接话,她或许不能明白我对举人的珍视程度。 她接着说:“那有没有现在进行时?” 我停了一会才说:“有啊。是我们公司的同事。” 云希眼睛一亮:“不错啊,狒狒!不行,机会难得,我要会会他,这样吧,明天约出来吃饭?!” 我要是说他就在隔壁跟别的女人吃饭呢,云希会是什么表情?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我张口说:“他出差了,这几天都在外地。” 云希一拍大腿:“可恨我这等没福!照片你总有吧,回头传我邮箱去,我得好好鉴赏鉴赏!” 我端起茶杯喝一口,看着她说:“你光说我,你自己呢?” “老样子了,忙着追求永恒的猪肉卷。”她耸耸肩,慢慢地说,“这么多年我也想通了,当年我太苛求了,林向南其实也没做错,他不过就是遵从了内心的召唤而已,谁叫他喜欢的是徐韵呢?” “可他不该……”我想到这件事情还是很气愤。 “我总会知道的,只是方式不一样,结果还是一样的。”她低着头说,“我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出现,他不是应该和徐韵在北京呆得好好的么?” 云希这样强势的女孩子,唯有在提到林向南的时候,才会有这样茫然的不知所措的表情。我心里叹一口气,其实她还是没有忘记,还在等着他,不管她有没有意识到,她一直在这样做。 沉默了一会,她抬起头笑道:“我是不是把你的心情也搞糟了?不说这些了,你跟你现任是怎么勾搭上的?” “就office恋情啊。觉得差不多了就在一起了,反正跟谁谈不是谈啊。”我不想多说什么,他现在正跟一来历不明的女人在隔壁把酒言欢,我心里醋海翻波,不想提他。 云希看我不想说,也没有继续问,我们聊了聊这几年来大家的变化,同寝室的程媛媛终于和她的ktv金牌搭档修成正果了,王璐就更牛了,就快要当妈妈了,真真了不起。 以前的事情一箩一箩的,说笑间我也渐渐把隔壁的叶逸臣给忘了,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等我们出来路过隔壁的时候,我偷偷往里看一眼,叶逸臣和那女人已经不在了。 我陪着云希一起慢慢走回她住的酒店,她明天还有正事要做,晚上得早点睡。约好后天她走的那天我去送她,我们在酒店大堂门外拥抱说再见。 我打了车回家,整个晚上,叶逸臣没有打电话给我。我也没有给他拨过去。 我上了一会网就想睡觉,洗脸的当口,我看了镜子一眼,电光火石间,我想起了晚上碰见的那个女人,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起来,怪不得我觉得她面熟。 一年前刘雅书的话此刻又清晰地响在耳边:“那女孩子长相普普通通,可有一双特别灵的眼睛,看起来很聪明,很有亲和力。就像你一样。” 我曾经为了这句话如履薄冰了这么久。可无论如何,该的总会来,不是吗? 30 枝节横生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第二天再见到叶逸臣,我也没有了想讲和的意愿,直到他把我叫进办公室,我还只是抬眼冷冷地问他:“什么事?” 他似乎不习惯我冷淡的态度,瞪了我一眼,声音却是软的:“还发脾气呢?” 我白他一眼:“小的不敢。” 他伸手来箍我的脖子,我挣扎不开只好任由他去,赌气道:“谁让你在同事面前落我面子。” 他松开我,正色道:“错了就要认,如果我因为你而放宽要求,今后同事怎么看我?” 我当然知道我在工作上犯了错误,现在发脾气,不过就是想他能哄哄我。我自己安慰自己,他向来这样的,公是公,私是私,不以我的身份为转移。可说是这么说,我的心还是凉了半截。 我只能自己找个台阶下了:“我知道了,今后一定更加仔细,再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这还差不多。” “那我出去做事了。” 他点点头,扬扬手示意我可以出去了。 我浑浑噩噩地走到办公桌前,才坐下没多久,门外进来一个女人,高跟鞋的声音在门口嘎然而止,大家都有点好奇地伸出脑袋张望,因为我们公司的女生基本上不穿高跟,即使穿的话在办公室也会脱掉换上舒适的拖鞋。我一看,原来是刘副总的老婆王姐,以前公司组织饭局什么的,叶逸臣都鼓励大家带着家属一起来热闹热闹,有时候她会跟刘副总一起来,所以我们都认识她。可她现在不像是来探班的模样,倒像是要兴师问罪。 一种不好的预感,让我心里立刻涌上强烈的不安。 “王姐,你来找刘副总啊?”我坐在门口,理所当然地负责起了接待的工作,我一边做着“请往这边走”的手势一边挤出笑脸说,“刘副总现在不在,要不你上他办公室等等吧?” “谁是于婷婷?”她没有理会我,自顾自地环视了一圈,堵在门口动也不动。 我们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于婷婷的座位上。 王姐蹬蹬蹬地走过去,于婷婷正在抖搂着手拨电话,估计是想打给刘副总。王姐一扬手,那电话就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老娘我今天废了你!”王姐一个巴掌呼过去,“拍”地一声清脆,把一直有点懵的我们都震得醒过来。 旁边几个男同事赶紧上前想要拉住王姐,她用力一挣,一把抓住于婷婷的头发,噔噔地往桌面上砸。 我们都吓得不轻,这可是要出人命的。小潘几个赶紧用力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住分开。 正扭打间,叶逸臣办公室的门开了,大家听到声响都停了手,王姐跟叶逸臣的交情比我们都要深,估计他的话她能听听。 王姐走到叶逸臣前面,指着他冷笑着说:“亏我把你当弟弟一样看。” 叶逸臣伸手来扶王姐的胳膊,说:“王姐,我们进去说。” “在哪里说都一样!闹到这一步,我也不怕大家看笑话!”她甩开手,眼睛巡视我们一圈,继而落定在叶逸臣脸上,“你敢说你之前不知道?” 叶逸臣沉默着不说话。 王姐流着眼泪哽咽道:“敢情我一直被你们蒙在鼓里。这就是你招来的人?!你就这样害我?你们当初来a市,是谁陪着你们找写字楼,跑前跑后办手续?你摸着良心问问我王琪有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如今换你们这样对我?” 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 叶逸臣被王姐说得哑口无言,突然门外传来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我们往外看去,刘副总正好跑进来。 王姐的情绪在看到刘副总的一刻瞬间爆发,她冲上去,泪流满面地用力地捶打他:“你当初说为了我回国,说要永远对我好,你这个骗子!我要告你!你这个骗子!!你怎么不去死?!!!” 刘副总不耐地用力一推,她像一只破旧的麻袋一样,一个趔跕之后软软地坐倒在地上。我离她最近,赶紧过去将她扶了起来,我听到她从喉咙里发出呵呵的笑声,那样绝望。我递给她一张纸巾,她接过后,低头颤抖着慢慢地抹干自己的脸。 “刘远航,你不过就是想离婚,是不是?我从来都是爽快人,我成全你们。”半晌后,她抬起头,冷冷地说:“有种现在就跟我回去,把财产分割了,趁早把这事办了。” 刘副总明显犹豫了一下,王姐含泪笑道:“怎么?怕我啊?小叶,要不你也一起来吧?” 刘副总转头看着他,叶逸臣点点头。 这三人出去后,于婷婷也没再好意思呆在办公室,而且她的额头被磕破了,流了一点血,她估计得去医院处理一下。她一走,办公室像炸了锅似的,大家都议论开了。 “好手段啊于婷婷,真看不出来。” “她向来到处发lang,这还看不出来?你真迟钝!” “冯梅,她不是跟你住一起吗?你有什么八卦,赶快贡献一下?” “她过年后就没有再和我一起租房子了。” “哦~~~被刘副总金屋藏娇了。” “现代陈世美啊。可惜没有了狗头铡。” “人在屋檐下,你小心丢饭碗,现在经济危机,工作很难找的。” 我坐在位置上,慢慢抱住头痛欲裂的脑袋。 我跟王姐打过几次交道,印象中她利落直爽,该绝望到什么程度,才能破罐破摔地上来闹这样一场?该心碎到什么程度,才能说出“我成全你”这样的话? 而刘远航回国这才几年?三年还是四年?当年为了追随她而回国,可如今他的心里,当初心头的明月光,已经成了桌上的白饭粒。 张小娴说:“爱情是可以排除万难的,可是万难之后,还有万难。”若总有一难能把你打倒,你之前做的努力不都白费了么?那还忙活什么呢?我第一次突然在爱情面前,失却了勇气。 中午和小陈吃饭,我一直沉默不语。 小陈说:“你不知道那于婷婷乐的,我站在她旁边,她低着头,脸上却是笑的。” 我喝一口水,吞下嘴里干涩的饭粒。 小陈继续说:“你赶紧让叶总开了她,看着就闹心。唉,不过刘远航在那里,叶总也不一定能动得了。装嗲装柔弱,我呸。咱们这种良家妇女,最恶心就是这种小三了。” 我笑起来:“什么年代了,还用良家妇女这词儿呢。” 小陈叹口气:“以前我还跟我老公说,你看看人家刘远航,为了老婆,放着国外的高薪不要,愣是回国白手起家来了。现在才过几年,就因为一个小三要离婚,唉,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啊。” “又不是每个男人都是刘副总,你老公对你那么好,你放心好了。” “谁能保证得了明天。芳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灰心。”小陈一手撑着下巴,皱着眉头幽幽地说。 这话于我心有戚戚焉,我低头搅动杯子里的薄柠檬片,出神地看着它在杯中起起落落。 曾经这样坚固的爱情,如果也落到这个下场,不知道我和叶逸臣,今后会怎么样。我想起前段时间,只是一个工作上的失误,就能让我们冷战数日,若是大一些的波折呢? 昨天与他一齐去大兴和的女人是谁?是不是他曾经的心上人?抑或是他一直以来的心上人? 我们之间的鸿沟呢?他的父亲是地产巨头,他是年轻有为的海龟,我爸爸是普通的建筑材料师,我妈妈是内退多年的养路工人,而我,是个生性有些懒散的普通女孩。他对我的感情,有多少是因为爱情,又有多少是因为他身在异乡,出于寂寞而生出的熟悉和依赖感呢? 这些问题,每一个都让我哑口无言。以前我刻意地不去想这些,可如今这些负面情绪海lang一样将我席卷而入。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叶逸臣独自回来了。看着他疲惫的脸,我又忍不住心疼起来。我跟着他进了办公室,他看着我,牵起嘴角笑了一下。 “晚上吃什么?”我故作轻松地问道。 “就在外面随便吃点吧。”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也好。” “晚上老刘可能会叫我出去喝酒,吃完我先送你回家吧?”他转头看着我说。 我一愣,刘副总在我心里已经背上了陈世美的名头,我对他的印象已经跌落谷底,只是他和叶逸臣的交情颇深,在这个离婚的当口,想找人聊天我也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让他不要去。 我只好点点头。 他过来抱住我,亲亲我的脸:“芳菲,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这话给了我一些些的安慰,我仰头笑着说:“知道了。” 我觉得我是个生性乐观的人,那些问题我回答不了,就暂时不去管它。我奋力地想从那些就要淹没我的负面情绪中挣扎出来,可我不曾料到,更大的危机正在逼近我,将我拍打进命运的河流,直至没顶。 31. 风起云涌(1)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刘副总过了两天又来上班了,离婚对他好像没有什么影响,他仍然神清气爽。想到王姐那天的眼泪,我心里对他的鄙视与日俱增,顺带着对总和他一起的叶逸臣也颇有怨言。 最近我已经很少去他家了,他虽不出差,却像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们连一起吃饭的时候都不多。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原来那样轻松愉快,他和我都心事重重似的。他始终没有开口说起那个女人,我也没有去问,我心里清楚,若是开了口,就落了下风,不管他是否背叛,我首先就背上一个不信任对方的名。 而且眼下我着实也没空去管这些,我最近也不轻松,过几天有用户要过来验收我的一个项目,需要任意抽测几支电路当面测试,如果不能满足全参数要求,整批的货全部不要。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每天都埋头在这几百只电路的测试筛选里,忙到晚上10点多才能回家。 这天十二点过,我才躺下没多久,听见外面有稀稀索索的声音,我轻轻起来拧开门一看,原来是我妈在找东西。 “妈。你干嘛呢?大半夜的,吓人呢?”我问。 “我找点止痛药。你爸爸不知道怎么,胸口有点痛。”我妈接着在药箱里翻找。 “怎么回事?严重不?要不上医院吧?” “不用了,这大半夜的天又冷,明天早上再去吧。”我爸在房间里说,原来他一直没有睡,听到我们说话了。 “找到了。我去倒水。”我妈端起杯子去饮水机里接水,端回房间里让我爸吃药。 “菲菲,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我爸吃完药,低声说。 “哦。”我心里有一点不安,“明天一早就去啊。我和妈送你去。” “行。快睡觉去吧。” 第二天早上,我起了个大早,洗脸的时候,我愣愣地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不是说爱情是女人最好的保养品吗?为什么我,却落到这般田地? 我深吸一口气,瞪大眼睛咧开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芳菲,漂亮!” 我被自己逗得笑开了,用毛巾抹了抹满脸的水,出了卫生间。 “爸,你怎么样?我送你去医院吧?”我站在客厅里喊。 “老许,你觉得怎么样啊?”我听到我妈在房间里说。 “没事,好多了。以前有时候也这样,别着急,啊。”我爸笑着说。 我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一些来,我张口说:“爸,咱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吧?我陪你去。” “菲菲,你上班去吧,呆会你妈陪我去行了。”我爸说,“你这几天不都很忙吗?” 我想起研究所的用户今天上午要来验收我们的电路,我得早点去搭测试台,测给他看。我听到我爸声音中气也挺足,就没再坚持,收拾了东西,出门的时候他们也准备起床了。 我说:“呆会拿到检查报告跟我说一声。我等着消息呢,可别不去啊!” “知道了,快上班去吧。” 可一上午,测电路的当口,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于是心也跟着不安稳起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用户对电路的测试结果很满意,表示出要追加订单的愿望。一直在我旁边陪着用户看测试结果的叶逸臣看了看表,笑着说,“那太好了。现在都将近11点了,这样吧,中午我们做东,请吴师傅吃个便饭,下午我们再讨论签合同的细节,怎么样?” “你来安排。”吴师傅笑着说。 原来都已经11点多了,怎么我爸妈那边还没有消息,我掏出手机正要打个电话过去问,电话正好响了,我吓得一跳,我一看,是刘姨,便立刻按了接听键。 “芳菲,你到三医院来一趟,赶快!”刘姨声音急促,又隐隐颤抖,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刘姨,出了什么事?”我一边用头和肩膀夹着手机,一边把静电腕带除下,飞快地跑出测试间,跑去隔壁的办公室收拾我位置上的手提包。 “是你爸,出了点事。你来了再说啊,赶快过来。在住院部心脑血管科的重症监护病房。” 听到刘姨后面这句话,我的腿一下就软了,寒意从我的脚底迅速蔓延至全身。我挂掉手机将它丢进包里,三步并作两步地出门,走到门口正好撞上从外面进来的叶逸臣。 大概是我煞白的脸色也将他吓着了,他握着我的手臂,盯着我:“芳菲,出什么事了?” “我爸,我爸他住院了!”我这时候着急得六神无主了,我一抹脸,脸上又是冷汗又是泪水。 叶逸臣拉着我的手就往电梯那边跑,“赶快,我送你。” 我头一回如此恨我们的办公室楼层太高,好在这时不是上下班的高峰,可我站在电梯里依然度秒如年。 叶逸臣站在我身前,伸手将我搂在怀里,“芳菲,吉人自有天相。许叔人那么好,绝对不会有事的。” 他这样说我很感激,但是这丝毫不能抚慰我现在焦躁的情绪,我只是无意识的点点头,一边不停地看表。 叶逸臣的车开得很快,我在车上接到举人的电话。 “狒狒,我已经上车了,你千万别慌啊!”举人在那边着急地说,我一下就捂着嘴哭出来:“举人,都怪我,都怪我。” 举人在那边说:“师傅,去三医院,麻烦开快点。狒狒,到了医院再说,你先别自己吓自己了。” 挂了电话,我紧紧握住手机直到指关节泛白,就像那手机才是我全部力量的来源。 叶逸臣的车开得飞快,不一会就停在三医院的门口。我没有等他把车子倒好,自己就奔进医院大楼里。 住院部,心脑血管,重症监护,每一个关键字都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爸爸,爸爸。 病房在住院大楼的6楼,我等不及每层楼都要停的电梯,直接从旁边的楼梯间奔了上去。 重症监护病房在走廊的尽头,有医生和护士匆匆地进出,妈妈坐在重症监护病房门外的椅子上,捂着脸哭泣,我几乎就要走不动路,旁边伸来一只手,是跟上来的叶逸臣,稳稳托起我的手臂,带着我走到我妈跟前。 “妈。”我这样唤一声,鼻子又是一酸。 我妈红着眼睛抬头看我,眼泪从她的眼睛里再次溢出,“菲菲,你来了。” 我朝着重症监护病房里望,忙碌的医生护士将病床团团围住,我看不见爸爸的脸。 一直坐在我妈旁边的刘姨站起来,把我按在她刚刚坐的位置上,我伸手抱住我妈,我这样笨,想安慰又不知说什么,我只有不停说:“妈妈,别哭。不哭啊。” 一边的叶逸臣,向刘姨询问着情况。 “医生说是急性心肌梗塞。”刘姨低声说。 “是什么时候发病的?”叶逸臣问。 “他昨天夜里就说胸口痛,都怪我,没有坚持让他来检查,想着今天早上来,可老许说没关系又出门去上班了。”我妈说着说着又哭出来:“后来他被同事发现昏倒在办公桌前。” 她的手里用力捏着一张纸条,我拿过来一看,是《病危通知单》。我脑中一片空白,这张纸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我爸爸很有可能就要离开我们了吗?这个认知让我手脚冰凉,一颗心飞速跳动得头发昏。 我木然的时候,有个人分开众人,蹲在我的旁边,拿过我手上的纸条看了看,握住我的肩膀:“狒狒,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医院就是爱大惊小怪,不想担责任罢了。” 我无神的双眼慢慢聚焦在来人的脸上,是举人,是我的举人。 我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倚靠似的,扑在他身上哇的一声哭出来。 “举人,都怪我!!我要是早上坚持让我爸来医院,就不会有这种事。都怪我!!呜。。。。”我的眼泪汹涌而出,我恨死我自己了。 举人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温言道:“这是意外,谁都不想的,对不对?而且现在病情控制住了,只要按医生的吩咐,就一定能治好的。你放心好了。别哭啊,狒狒。” 我从他身上抬起头,他今天穿得很正式,西装革履的,却被我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肩膀,他浑不在意地握住我的双手,仰头对我说:“海燕她家好像有亲戚在医院,我去帮你问问,看能不能多请几个有经验医生来会诊。” 这对我来说是非常非常大的帮助以及心理安慰。我感激地朝他点点头,他拍拍我的手背,意思是:“这点小忙不足挂齿。” 过了一会,几个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我和举人蹭地站起来,领头的那个对我们说:“你们应该早点来的。心肌梗塞超过24个小时之后,梗塞部分的心脏会因为供血不足坏死。现在这样,只能等情况稳定下来做手术。” 我恨死自己之余,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这样说来,我爸爸是不是脱离危险期了?” “也不能这么说,心肌梗塞的前期都是很危险的,所以现在只能平躺静养,不能有任何大幅的运动发生,不能给心脏施加任何负担。”医生冷静地说,“这期间最好给病人一个安静的环境,安排人轮流来照看就行了,都凑在这里你一句我一句的,对病人没有任何帮助。另外,谁是家属?去把今天的治疗费先交了。” “我去吧。”举人转头对我说,“我工资卡都带身上了。这个时候别跟我客气。” 举人走到叶逸臣旁边,对他说:“师兄,你陪陪狒狒,我去打个电话。” 叶逸臣僵硬地点点头,走过来坐在我的旁边。我心里安定多了,至少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我搂过妈妈的肩膀,让她靠在我的肩膀上,给她力量和支撑。 31 风起云涌(2)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晚上,我和妈妈挤在医院重症监护病房的另外一个空床上休息。 妈妈累了一整天,很快就睡着了,床太窄,妈睡着肯定不舒服,而且我也不困。我偷偷地下了床,轻轻地端起椅子,坐在爸爸的病床前。 爸爸身上接满了监视器的线,我看着旁边心电图示仪上跳动的波纹,心里特别安定。 医生开的点滴里有安眠药的成分,爸爸睡得很沉。借着门外走廊青白色的灯光,我看见爸爸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不过一天而已,爸爸好像老了几岁似的。 我努力想记起他昨天是什么模样,最后发现我记不起来,昨天晚上我回到家,爸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心情不好根本没注意他们俩,更别说坐下看看他们,陪他们聊聊天了。 我转头看看妈妈。睡梦中她仍然紧皱着眉头,嘴角有深刻的法令纹。 我自出生以来就没有离开过父母身边,所有的求学经历都是在a市,二十多年了,父母在我眼里好像永远都不会变,他们就一直在那里。可如今这样一看,他们已经这样老了。可我却还没长大似的。 为什么今天是刘姨给我打电话?妈妈为什么不是第一个打给我? 因为我在她的眼里,还是小孩子,还是需要保护的那一个。因为我不能撑起我的家,以前读书的时候没能力,现在有了工作了,也能赚钱了,我却没有去做。 我每天都他妈的在瞎忙些什么? 我忙着跟叶逸臣恋爱、上床、猜忌、斗气。我忙着工作,忙着联络朋友的感情,忙着这个忙着那个。 却从来没有抽出时间,陪爸妈好好聊聊天,谈谈心。 想到这些,我无力地伏在爸爸的病床边,我想起我的小时候,家里虽然没有什么钱,可是我的要求,爸爸总是会尽量满足。大热天,爸爸的单位没有人愿意去工地检查配料,爸爸去,因为会有高温补贴。 回到家,爸爸脸上的汗水混着水泥灰,一道一道的,我总笑爸爸是个花猫。 爸爸接过我递给他的湿毛巾,抹干净了手就亲昵地拍拍我的脸,笑着说:“等爸爸拿了奖金,给菲菲买好吃的。” 我看着病床上的爸爸两鬓斑白的头发,眼泪一滴一滴无声地掉落,我伏在他耳边说:爸爸,你快点好起来,我回头拿到驾照就买车去,咱们一家三口去兜风。 谢天谢地,爸爸安然度过了前几天的最危险期,而且精神还不错,再观察一个星期就可以做手术了。 这天,我坐在病床边削苹果,我爸温柔地看着正在张罗着给他泡藕粉的我妈说:“这几天把你俩吓坏了吧?” 我妈眼睛一下就红了:“你还敢说。你都吓死我了。以后一定要听医生吩咐,不许再喝酒了!” “也不能抽烟。”我赶紧补充道。 “行行行。我也想多陪老婆女儿几年。”我爸笑道。 我把苹果一分为二,递给他俩一人一半,然后拿起刚泡上藕粉的饭盒搅拌起来。 我爸吃了两口,突然说:“小叶是不是很忙?” 爸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我心里生气得不行。除了我爸发病那天上午他送我到医院,之后这么久的时间里,他一次也没有来过,电话都没有,我心里对他非常非常失望。 可我不想爸爸担心,我张口说:“公司有点急事,他出差去了。这不,昨天还打电话问你的情况怎么样呢。” 我爸哦了一声,我低头继续搅拌。 半晌,我爸说:“菲菲,不管怎么样,别太委屈自己。你做什么爸妈都站在你这边。” 我眼睛迅速地热了,一滴眼泪没控制好,掉进已经搅拌好的黏稠的藕粉里。我赶紧假装要加点热水,把饭盒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弯腰去拎热水壶的时候,迅速地抹了抹眼睛。 身后,我妈跟我爸嘀嘀咕咕的说:“你这是干嘛呢?说这些干什么呀?” 正说着,举人和海燕拎着一大袋苹果从门外进来了,这几天他每天下班后都会过来,一直陪我们到半夜11点多才回去。可现在才下午三点多,他俩怎么就来了? 我接过他手里的苹果说:“你不用上班啊?” “今天周六啊,你不知道啊?”举人奇怪地看我一眼,转头对我爸笑道:“许叔,今天气色好多了。” “鹏举和海燕来了啊。快坐快坐。”病房里只有两张凳子,我妈站起来,向他俩招呼道。 “别别,朱阿姨你坐,我们坐了半天车,站一会儿。”举人笑道,“要不这样,狒狒,咱哥俩挤一张,热乎。” 我一边躲一边笑:“滚蛋。” 举人一来,时间就很容易过了。他插科打诨的,说不完的话。海燕笑嘻嘻地一边看我俩耍宝,一边给大家削苹果吃。举人和海燕呆到快吃晚饭的时候才回去,他俩一走,我妈幽幽地叹口气:“唉,还是鹏举这孩子好。我从小看着他长大,人品样貌啥都没得挑。可惜。。。唉。。。” 我知道我妈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我还能怎么回应? 周一那天,医生说因为恢复得好,本周四就可以给我爸做心脏手术,我大松了一口气。这边厢稍稍放下了一点心,我想起了叶逸臣。 虽说他对我爸爸不闻不问我失望极了,可心里总觉得他大概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于是我到底打了个电话给小陈探探情况。 电话里,小陈说:“芳菲,你最近去哪儿了?” 自我爸出事那天起,我就没有再去公司,因为我和妈妈轮流守着爸爸,我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和心情去上班,况且我手头最重要的事那天上午已经搞定了,不上班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我搓了搓脸颊说:“家里出了点事。” “哦?不要紧吧?有啥我帮忙的不?”小陈关切地问。 我心里一热,赶紧说:“不用了,都解决都差不多了。谢谢你啊。对了,公司这几天还好吧?” 小陈的语气立刻变得有些不可思议:“芳菲你还不知道呐?公司出大事了!” 32. 原来这才是爱情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小陈口中的大事要说清楚很简单,军方的某次打靶试验失败,有一颗甚至没有引爆,会同各方专家分析后,是导航系统出了问题,而我们公司有电路配在上面。 这种质量事故,对于民企元器件供应商来说是致命的打击。若最后对导弹拆装测试,证明这是我们电路的问题,那从此军方采购对象中,我们公司将永远被除名。 若真是如此,对于现今民用市场大幅缩水,只能倚靠军用市场的我们,无疑是最为沉重的无力回天的打击。 这公司是叶逸臣一手一脚创立打拼出来的,我跟他在一起将近一年,我明白他为这公司付出了多少心血和精力。出了这种事,叶逸臣和刘副总立刻飞往了北京。我想,他没有跟我说,大概是因为我正因爸爸的病担惊受怕,不想再增加我的心理负担吧。 此去关系到公司的生死存亡,我很为他担心,他不给我打电话没关系,我打给他好了。 电话过了一会被接起,那边的叶逸臣声音疲惫:“芳菲?” 我埋怨道:“出这样大的事,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也是不想你担心。”他咳嗽一声,接着说:“许伯伯情况怎么样?还好吧。” “恢复得还不错,医生说星期四就可以做手术了。” “芳菲,对不起。”他说完这一句,我们都沉默了。听着手机里他遥远的呼吸声,我的心一点一点软下来。 “没关系的。我爸爸有很多人照顾着。你不用担心。”我赶紧说,“你那边怎么样?是我们的问题吗?” “我们的电路烧毁了。但是还不清楚是自身原因,还是因为前级的失效导致的。”叶逸臣正说着,电话里传来一句,“阿臣,你过来看一下这个芯片照片。” 叶逸臣在那边说:“芳菲,我现在有点忙,我回头打给你吧?” “没关系,不用打给我,你忙吧,这事了结了跟我说一声就行。”我说。 “嗯。那改天再说。” 他在那边迅速地挂断了电话,我知道他现在需要争分夺秒。若是不能在这几天内找出证据证明我们的电路在正常工作条件下不会失效,等军方一盖棺定论,公司就垮了。 我呼口气,转而想到电话里女人的声音。我们单位只有我和小陈两个女设计师,小陈没有去,那这人是谁?还阿臣阿臣地叫得这么亲切?会不会是她?又或者只是他在北京的朋友或者同学? 回到病房,看着已经入睡的爸爸,我的心很快平静下来。管他是谁呢,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过了两天,爸爸被推进了手术室。菩萨保佑,两根支架顺利地安进了被堵塞的心血管中,我开心之余由衷地感谢这发达的科技。手术后,医生很高兴地宣布,再观察10天左右就可以出院了,我们都大松了口气。 心头的大石头落了地,我决定下周回去上班。在叶逸臣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能在她身边,虽然有客观因素,但是我心里还是有些内疚的。 我给叶逸臣发短信问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说周日下午,而且会先去公司收拾一下再来看我爸,让我在医院等着他。可我真不能等了,这么久没有见面,我想念他,想看看他怎么样,事情解决得怎么样。 我至今都能清楚地记得当天的每一个小细节,在后来我们分开的日子里,不时跳出来折磨我的神经。我特别闹心的那段时间,偶尔也后悔,如果当天我乖乖地呆在医院等,听不见他们的那番话,是不是我们的恋情就能维持下去,直到他回心转意,顺利度过危机? 那天是个大晴天,我从医院出门的时候,心情非常好。阳春三月里,风是微凉的,医院林荫道两边长着嫩芽的白杨树枝在风里招展,下午阳光正盛,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爸爸的手术成功让我这些天的压抑心情一扫而空,再想到马上要见到叶逸臣,我甚至小跑了起来。 我有时候自嘲地想,我那时的状态用三个字概括,就叫敢死队,赶着去送死,对。 公司的门半掩着,我走进去的时候有些口渴,准备先喝口水。我端着杯子走过去,平底鞋踩在瓷砖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叶逸臣的办公室就在饮水机的拐角处,我刚弯下腰要去接水,就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对话。 “黄鹂回去了?”是刘副总。 “嗯,她也累了几天了,我让她直接回去休息了。”叶逸臣的声音很疲惫。 “这次可多亏了她。要不是她和xx部的刘部长读大学的时候一个实验室,我们也翻不了案。” 叶逸臣唔了一声。 “她最近追你挺紧的啊。”刘副总笑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当年不理你,现在终于觉得还是你最好。” 起先我还纳闷了一下,谁是黄鹂。怎么这么耳熟?现在他这样说,我顿时想起来了,村上春树,《百分百女孩》,内页上娟秀的小字,黄黎。原来她就是黄黎。原来真的是她陪着他们去的北京,原来那天电话里的女人声音真的是她。 站立的那块冰面终于破裂,我如坠冰窟,意外的是,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叶逸臣没有说话,刘副总继续说:“说老实话啊,我真觉得你俩要般配些,而且有她帮着你打理公司,我也放心了。” “你放什么心?”叶逸臣问道。 “我要走了,王琪家的人扬言要弄死我和婷婷,我们决定上沿海去。”刘副总吸了一口烟,接着道:“之前就想跟你说的,结果公司出这种事,好在眼下都解决了,我也可以安心了。” “老刘,你要走我不拦你,可不是我说你,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 “嗨。行了,你也别劝我了。开弓没有回头箭。”里面传来烟灰缸的移动声,刘副总接着说道:“哥们我今天就跟你摊开了说。以前吧,我特欣赏她那种泼辣,可后来一起过日子就太难受了,女人啊,还是温柔的好。这一点黄黎和许芳菲都还不错,你还真有福气。哥哥羡慕你。哈哈。” 叶逸臣没有做声,刘副总继续道:“还有啊,最让我无法忍受的就是,我哪里是只娶了她?我是娶了她那一大家子。我就跟个上门女婿似的。阿臣,别怪我不提醒你,许芳菲也是本市人,你到时候就明白这种痛苦了。” “她家人朋友都待我不错。”叶逸臣反驳道。 “这不是错不错的问题,阿臣。你想啊,到时候你的亲戚朋友关系,就只剩这么一边儿了,平时还好了,若是有点什么磕绊,一对n,你受得了啊?马克思怎么说的来着,人是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你娶一女的啊,是娶了她所有的社会关系。 “黄黎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你俩可以把公司搬到c市去,你俩都是主场作战,就不存在了。” 我木木地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说到哪里去了?”叶逸臣说,我能幻想出他的样子,皱着眉头,眼睛里是不赞同的神情。 刘副总笑道:“咱兄弟俩就不要遮遮掩掩了,你敢说你没有动心?你这么多年跟你老爸较劲,不就是为了她争的这一口气吗?” “可我跟芳菲。。。。” “阿臣,其实你心里想过这些的对不对?从你过年见到黄黎,从她为了你到a市来工作开始。你之前说我的不是,其实你还不是一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刘副总不无嘲讽地笑道,“其实这事儿也简单,你和许芳菲不是还没结婚吗?分手可比离婚要轻松多了。我是把你当兄弟才这么劝你,你好好考虑一下。” 里面的叶逸臣,没有说话,没有反驳。是在默认,而且真的在考虑吗? 我的心已经毫无起伏,连跳动都觉得乏力,好像已经知道自己被判死刑,所以法官宣判的时候倒不惊讶了,只是觉得眼前的所有景象,都灰败了下去。 我多傻啊。我一直给他最近的冷淡找这样那样的借口。其实打个电话几分钟而已,再忙也不至于没这点时间。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他在挣扎,他不能面对我。他说“对不起,芳菲”,不是说没有来照看我爸,是对我,对我们的感情说对不起。 和他在一起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曾经天真的以为,付出,甜蜜,从心底里涌上来的快乐,这就是爱情。 可是现在,我终于明白,背叛,伤心,从心底里涌上来的深深绝望,原来,这才是爱情。 恍惚中,我听见刘副总说:“行,那你忙,我先回去了,婷婷还在等我。” 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他要出来了,我转身正要走的时候,刘副总转过拐角,和我打个照面。 他张大嘴巴,之前叼在嘴上的烟卷掉了下来:“许,芳菲?许芳菲!” 我抬眼看他,只听到叶逸臣的办公室里,由远而近的,慌乱的脚步声。 33. 谁都害怕复杂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刘副总识相地迅速离开,我和叶逸臣目送着他消失在门口,然后我接了水,转身走进他的办公室,把杯子放上茶几,自己坐在沙发上。 我此时脑袋一片混沌,不知道该如何表现才是正常的反应。 “芳菲。”他在我身边坐下,想握住我搁在腿上的手,我像触电一样地缩回来。 “这次的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我抬头问道。 他愣了一下,说:“我们的电路是因为前级失效导致电流过大烧毁的,不上靶不是我们的问题。” “那也就是没事了?那就好。”我点点头。 “许叔怎么样?” “手术挺成功的,下个星期估计可以出院。” “那就好。” 他说完这句,我们都沉默了。我低头看着面前的水,想端起来喝一口,可是手抖得厉害,只有作罢。 “芳菲,你相信我,我没有。。。” “你有。”我打断他的话,抬头看着他,“叶逸臣,你敢说你再见到她,从来没有动过要和她在一起的念头?” 他愣住,我笑了一下说:“其实我早就知道有她了。去年雅书还在a市的时候找过我,她跟我说的。其实我什么都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进这一行,为什么非要出国又非要回国,因为,她是你的百分百女孩,对不对?” 他脸上的表情很精彩,我看得目不转睛之余又笑起来,“我无意之中翻到那本书的,你们总叫我傻丫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无话可说,我继续问道:“这次她跟你一起去的北京?” “嗯。”他点点头,补充道,“因为她跟总装的人打过交道,有点交情。” “还是她能帮你,我就老给你添乱。上次给xx所的电路就是,犯那么低级的错误。”我笑道。 他再一次想来捉住我的手,我躲了一下,艰难地开了口:“叶逸臣,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我们分手吧。” 他大惊之余,双手用力握住我的胳膊,急切地说:“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芳菲,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你们没有做到那一步。可是这有什么用?”我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上,阻止他的靠近,“其实你我都很清楚,你这里还是装着她的,否则你不会对你父亲那样生气,怎么都不肯原谅。很多事情,我想一想也就明白了,真的,不要再拖泥带水了,叶逸臣。我这个人很懒,所以我向来都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你是不是觉得今后面对我会很尴尬?你放心好了,我会辞职,另外找工作,你不用担心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芳菲,别这样。你给我一点时间。”他的眼神里有痛苦,让我心里有一些安慰。他能这样挣扎犹豫,应该对我多少还是有感情的吧。尽管这感情是轻的那一方,可以舍弃的那一方。 我摇摇头:“何必呢叶逸臣?我这个人向来不擅长跟人去争什么,因为我基本争不赢,你知道的。” 他哑声说:“你是说张鹏举?”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跟举人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理会他,故作轻松地说道:“你也不要觉得对不起我,说实话,我要辞职,很大程度上也并不是因为你。我爸爸这次生病,让我明白了一点,我这几年忙来忙去,把最重要的事情都给忙丢了。我给他们的时间太少了,而且我太累了,在你的公司我太累了,我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正好你牵挂了那么多年的女人也回来了,你也能弥补多年的遗憾。。” 我深吸一口气,看定他的眼睛,终于说出最后那句话:“所以,叶逸臣,不如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他的眼睛慢慢变得有些红,我知道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赶紧低下头,端起茶几上的水杯一口气喝光了,哐当一声丢回去,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叶逸臣一把抓住我,彻底红了的眼睛望着我:“芳菲,不行,不能分手。” 我用力的抽出手,哽咽道:“叶逸臣,要是我今天下午没有来过,我还能自己骗自己,可现在这样,你让我怎么再和你一起?你说?所以,我不耽误你再续前缘,你也别耽误我了。好不好?” 他终于松开了我的手。 我跑出公司所在大厦的大门,天色已经有些黑,公交车上人很少,我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的窗边,随着时开时停的车子摇晃,在一个路口停下来等红灯的时候,路边卖衣服的小店里正在放着一首老歌。 “不如一切这样吧,你和我就算了吧,谁都害怕复杂,一个人简单点,不是吗?” 歌声像针一样刺痛我的心,我终于无法承受这样的难过,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痛哭失声。 我没有回医院,我给妈妈发短信,告诉她我回家收拾收拾东西,晚一点再去换她回来。 在家里洗脸的时候,我想起下车时,公交司机对我说:“姑娘,天大的难事都会过去的,睡一觉就好了。” 陌生人的一句话,当真温暖人心。 收拾好自己之后,我打开电脑,给叶逸臣发了一封辞职信。 我想,睡一觉会不会好不一定,但是总归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所以,再见,叶逸臣。 34. 相看两无言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晚上,我去医院换妈妈回来,我戴着框架眼镜遮住了红肿的眼睛,她啥也没看出来。 她走之后,我趴在爸爸的床头,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菲菲,怎么了?” “没什么。”我瓮声瓮气地说。 “你跟小叶。。。” 我的眼泪淌在被单上,“爸,我说了你别激动。我们,分手了。” 我爸叹了一口气:“我早有心理准备。菲菲,你也别难过,反正那也不是咱能高攀得上的。” 好半晌,我点点头,“我知道,爸,以后我找个清闲一点的工作,多陪陪你们。” 老爸温暖的手,一下一下地抚在我的头发上,我眼睛酸痛,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时候,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第二天,妈妈也知道这回事了,她没有说什么,只让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上班。 我的辞职报告交上去了之后,叶逸臣签字同意了,发短信让我周日上午十点去公司取个人档案。 打电话会无话可说徒增尴尬,周日公司人少,我看着手机,自嘲的笑笑,这样的结局,一年前的我做梦也不能料到吧? 周日那天,我在家睡,天刚蒙蒙亮,我就睁开眼睛,再也睡不着了,床头塑料小闹钟指针扫过的声音,合着我的心跳,在这静谧的清晨,分外钻心。 分手那天有些事情来不及细想,之后的这一整个星期,很多情绪恶狠狠地反噬着我。 我想起我刚去公司他对我的指导栽培,熟识之后我们互相调戏斗嘴,他给我做女朋友的offer,我为了举人接受他,我渐渐爱上他,我们在三亚面朝大海的房间里缠绵在一起,我见到他的母亲,我曾笃定我们一定会结婚,我连戒指都偷偷看好了。 这一切在他回了趟家之后急转直下,他遇见了曾经的恋人,双方都在心里保留着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消退的爱。这么难得,这么有渊源的感情,而我和叶逸臣认识才多久?现在她不战而屈我之兵,是因为我知道,争也争不赢,不如省点力气。 这些道理我样样都明白,可我的脑海里浮现的,却尽是他这几年来对我的好。 我眼睁睁地看着天大亮起来,扭头看看钟,七点一刻。 我希望时间慢一点,这样我就能欺骗自己,我们还没有真正到分开的那一步。我又希望时间快一点,让我将这段悲伤速速快进,迎来转角的希望。 好容易挣扎到八点,我爬起来去洗漱,一照镜子,眼圈青黑,我拿出很少用的遮瑕膏,细细遮盖。 慢吞吞地吃完早饭,我把桌子收拾了,一看钟,快九点了,虽然还是太早,可在家也没其他事情,我拎了包出了门。 我走了近一个小时到达公司楼下,不过一个星期没有来,这里对我来说仿佛陌生了很多。 我打他办公室的电话,被他很快接起,喂的一声传来,我立刻挂断了。他在就行,没必要说什么。 公司没有其他人,他的办公室门半开着,我象征性地敲敲门,走了进去。 他看着我,声音干涩地说:“来了?” 我嗯的一声,抬头看他,“我的档案呢?” 一个多星期没有见,他剪了头发,看起来很清爽,却愈发显得陌生。 他将桌上的纸袋拿起,绕过办公桌来到我跟前,我伸手去接,他捏住纸袋的另外一边,不肯放手。 我故作平静地说:“我约了人逛街,赶时间的。” 他看着我说:“芳菲,我。。。。” 这一个星期以来,我们没有通过电话和见面。我心里明白,他大概是愧于面对我。可是我很怕他说对不起,我手上用了力,从他的手里抽出纸袋,“不好意思啊,我真的赶时间。” 错身而过的时候,他握住我的手臂,欲言又止。我看着他,恶狠狠的,其实我的心里,有如尖刀在翻搅。说我贱吧,我多希望他能说:“别走,我要你留在身边。” 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我移开目光,抽出我的胳膊,离开。 原来竟也是这般相看两无言的结局。我本以为我会大哭,会厮打,会说些不要脸的话,原来什么都没有,就这样很平静地分开,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会如释重负还是跟我一样,夜不能眠? 应该不会跟我一样吧,否则他为什么会放开我的手? 我抱着纸袋冲出写字楼,在广场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才稍稍抑制住心里的酸楚。我想嚎哭一场,可又觉得太矫情。叹口气,我往公车站走,坐车去了医院。 爸妈看着我抱个纸袋,知道我是拿了个人档案回来。我笑道:“别担心,我有经验,工作很好找的。” “菲菲,要不你出去旅行散散心吧,工作不着急找,爸爸还养得起你。” 我点点头,笑道:“行啦,我没事。不过以前加班加怕了,现在我得找一个轻松点的工作。对了,明天老爸就可以出院了,我下午回去收拾一下家里,妈,我晚上吃了晚饭来换你吧?” 中午我们在医院吃饭,我吃得下睡得香的样子,让我爸妈放心了很多。下午我回了家,其实我昨天晚上就把屋子收拾好了。没事做,我上网开始玩cs。浩方在本城开了个服务器,速度非常快。我和一个叫“王二麻子”的在iceworld对殴,武器只有我最擅长的狙,可他的水平也很不错,因此我每次狙中他,听到他发出“呃”的声音的时候,都特别有快感。 玩起游戏来,时间容易过,等我杀到100人次的时候一看表,都五点多了。我加了他为好友,约好有时间下次再切磋。 退出游戏后,我煮了点面当晚饭,吃完了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天一点一点黑下来。 我也不知道我呆坐了多久,直到看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我凑过去一看,是举人的来电。我接起来,有气无力地喂一声。 “你在哪儿呢?” “在家。” “你骗谁啊。你家没亮灯。” “我没开灯。”我无意识地叹出一口浊气。 举人在那边默了三秒,紧张地说:“你等着,我来找你。” 一分钟之后门就震天响,我提拉着拖鞋去开门,举人气喘吁吁地撑着门框,皱着眉头看我:“狒狒,咋了?” “我没事,就是有点儿累。”我转身朝沙发走。举人开了灯,跟着走进来。 “你瞎糊弄我吧。我出差这几天,是不是出啥事了?”举人把脑袋凑到我面前,仔仔细细地看我的表情。 “别问了,借肩膀用一下。”我说完就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举人果然不做声了,只伸手来将我圈住,手掌一下一下地安抚性地轻轻拍我的胳膊。 本已凉透的心,渐渐涌上一股暖流。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走。失去了男朋友有什么了不起,我再找一个去。而且我多幸福加幸运,我还有这么好的举人,还有这么好的亲人。 我的双手圈上举人的脖子来将他抱住,闷闷地说:“我失恋了。” 他身体一震,接着咬牙切齿地说:“是叶逸臣那小子对不对?!我去灭了他。” 我笑得一抖一抖的,抬起头来看他,“举人,我看来看去还是你最好。我们也老大不小了,要不哪天去领个证儿?” 举人嗤一下笑了,“好啊。你可别反悔。” 我低了头,没做声。 “哎,我说,你也别闹别扭了。叶师兄对你挺好的,谈恋爱嘛,总会有些小摩擦,你别太放心上啊。”举人用肩膀抵了抵我。 “……”我无从解释也不想开始解释,我觉得很累,我把脑袋从他的肩膀上抬起来,挥了挥手,对举人说:“行。我知道了。我先睡一会,晚上还要去医院。” “现在都7点多了还睡啊?”举人惊讶地说。 “不行啊?我累着呢。我哪里有你那般好命,朝九晚五加双休加年假再加一年n次旅游机会。”我瞪了他一眼。 “嘻嘻。嫉妒啊?对了,我们下个月要去西双版纳。要不要一起去?可以带家禽哦。” “嗯,我考虑一下。”我认真地说。 35. 版纳之旅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我爸出院回家休养后,听说举人和海燕要去旅游,便一直怂恿我也跟着去玩一玩。 我同举人说,我要加入他们单位组的团,和他一起去西双版纳的时候,举人吓了一大跳。 他挑着眉头看我:“你不用上班搞科研啊?” “我辞职了。”我一边炒菜,一边轻描淡写地说。 “哈?”他看了看我,觉得我不像在开玩笑,放轻了声音问:“怎么了狒狒?” “我回头跟你说。你先帮我把菜端出去。”我指了指操作台上的一盘卤牛肉。 于是举人便没有再问,虽然他的脸色难看极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别担心。记得给我报个名,我回头把钱给你。”他点点头。 举人端着菜就要出厨房门的时候,我叫住他:“也别去问叶逸臣,咱跟他现在不是一路人了。” 这回他没再点头。随便吧,叶逸臣如果不想挨揍,应该不会说因为正主儿回来了,就甩了我这样的话吧。 我要逃得远远的,去积聚些勇气回来,好重新过我的生活。 我爸的病好了,今天请了几个特别要好的街坊邻居来家里吃饭,我反正也没事,这满汉全席的具体实施就由我来负责了。海燕也来了,我爸生病的时候,她的医生伯父帮了六神无主的我们很多很多的忙,这种感激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 海燕知道我要去版纳,来厨房抱着我的胳膊兴高采烈摇啊摇的不放手,“芳菲,你去太好了,到时候我俩一个房间啊!” 我笑道:“你不是应该跟举人一个房间吗?” 她扭捏地说:“死相,人家还没有到那一步啦!” “你太没有用了,把他打昏拖进洞里就这么难吗?”我逗她,“难道这个也要我帮忙?” “我不跟你说了,讨厌。”她脸红得像颗宝石番茄,看起来大咧咧的海燕,居然也有如此羞涩的时候。 我乐不可支。 晚上,客人们都走了,我和举人拎着一袋啤酒,到附近的小公园里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 “其实也没啥,就是我们分手了。”坐定之后,我开了口。 “怎么会?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举人看着我说。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我灌一口啤酒,低着头说:“他以前的女朋友来找他了,他也一直没忘了她。所以我就退出了。” “……”举人半晌没说话,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安慰我才好,只是用胳膊圈住我的肩膀。 我顺势轻轻倚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说:“举人,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使,一点也没有去争取,我只听说他有动摇,我就自动放弃了。” 举人不做声,我自顾自地说下去:“大概也是因为我和他在一起压力太大了。我总觉得我配不上他。” “你瞎说什么呢?就没有我家狒狒配不上的人。”举人坐正了,正色道。 “你可真帮衬你老妹。”我忍不住笑起来,举人看着我,也笑起来,他说:“我说的是实话!” 我笑得更厉害了,我点点头,连连说:“我知道,我知道。我是来倾诉失恋的痛苦的,你却老逗我笑是咋回事。” “那你继续说。” “你一打岔我都不知道要说啥了。反正就那么回事。我本身对这段感情也没啥安全感,而且还记不记得你上次在这里说的,啥也没咱爸妈重要?举人,要不是我粗心,我爸爸不至于这样,今后他要一直吃药才行,要是我那天。。。” 我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举人递过来一张纸巾,我抹了抹眼睛,继续说:“我爸住院的时候,正好碰上我们公司出了大的质量事故,是那女人陪他渡过难关的。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了,也知道在叶逸臣的心里,她是百分百女孩,你看过那篇小说不?嗯,就是那篇。所以我就想,是不是我们都应该回到自己原本的轨道上去。他去再续前缘,我也有多点时间陪陪家里人,这就是我们都想要的。举人,你也别去找他理论了,就这样算了吧。反正a市那么大,我们今后也很难,很难再碰面了。” 说完最后这一句,我深吸一口气,想压抑泪意,谁知一呼气,眼泪便汹涌而出:“举人,道理我都懂,可是我还是很难过。呜。。。。” 举人将我的头揽在肩窝,一下一下抚在我的头发上,我只觉得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怎么也关不住。 去版纳之前,我又去驾校继续学车,我想趁着这段休息期把驾照给拿了,虽然耽误这么久,但是现在开始也不晚。我如今是个无业游民,自然比要上班上学的桐子们占些优势,别人能去的时候我能去,别人不能去的时候我还是能去,狠练了一个多星期,一次就把最难过的场考给过了。剩下的路考就简单多了,我是场考这大风大lang里趟过来的,还怕这条小水沟? 版纳之旅很快成行,早晨八点多的飞机,一坐上位置我就睡过去。这几天宅在家里,每天都是9点多才起床,今天为了赶飞机起个大早,现在困得不行。 飞机快要落地前的颠簸,让我有些醒来。旁边的海燕拿了湿纸巾来给我擦脸,我哑声说了句谢谢,接过之后,展开,铺在脸上。 纸巾的冰冷,让我从短暂的失神里醒来。 回忆里,有人拿着手帕来擦我的嘴角,低声地温柔地说:“这么大的人还流口水,自己擦一擦。” 叶逸臣,我恨我自己,这样想着你。 飞机平安落地,才出机舱,一股热气扑面而来。a市尚是早春,这里已是旱季(版纳只有雨季和旱季之分),太阳大得要命。版纳不但热,空气湿度也大,市区里尽是长势极好的热带树。这里的人皮肤偏黑,大都有典型的东南亚长相。 当天下午的行程安排是参观市区的花卉园,晚饭后,我跟着举人他们大队人马去参加当地专门为游客举办的篝火晚会。 举人的同事们大都很年轻,只有他们的领导,是个有着超大啤酒肚的四十岁左右的男士。说起话来嗓子大得惊人,他拍着举人的肩膀说:“小张不错啊,为我们部门的未婚男士带来了福音。” 身为福音的我,正在吃一支烧烤,他一说完所有人都笑呵呵地看我,我只好从那美味的牛肉串上挪开自己的牙。 版纳当地的小吃很有特色,各种调料各种味道的烧烤小吃和水果一碟一碟地摆在宽长的桌子上,随意食用,应有尽有。 我顶喜欢吃这里的菠萝和芒果,水分和甜味都比平时在a市吃的要足很多,我一口气吞了好几碟。 举人凑在我耳边说:“你晚饭没吃饱啊?” 我哈哈笑道:“我就是来吃自助餐的。扶墙入,扶墙出。” 我们边吃边看各路民间艺人表演,节目的最后,所有游客和民间艺人一起围着篝火跳舞。 尽兴后,我们一大群人从晚会地点出来,海燕闻了闻自己,大声说:“我都被篝火熏出一股腊肉味来了。” 我们大笑不止。 第二天上午,我们冒着大太阳去参观傣家寨子。 出门的时候,海燕抱着身体瑟瑟发抖,嘴里念念有词,“怎么办,怎么办,这么大的太阳,我感觉自己要化了。” 我顿时有点着急,我以为她的皮肤也对阳光敏感,赶紧从包里拿出准备的伞撑开遮在她头上。举人在旁边张开右手,用大拇指和中指捏自己的太阳穴,无奈地说,“请你不要说自己是白雪公主,我会吐出来。” 海燕像只小狐狸一样地笑了,“你怎么知道我要这样说?张鹏举,你真是懂我的心也!” 接着她转过来对着我,做冻得翻白眼状,抖着声音说,“我是白雪公主~~~” 于是我被她打败了。 举人垮在我的肩膀上,大声地叹了一口气,“狒狒,我原来以为你已经是泰山压顶,可自从我见到她之后,我才发现那简直是贫界的猪猫狼马,咱们这些个小土包,不能望其项背啊。” 我深以为是,重重的点头。 傣家的房子都非常有特点,全是用木板搭建而成,一楼关牲畜,二楼用来会客和住人,地板和四壁也不严丝合缝,到处都透风透光,若是有老奶奶在绣花,针掉了没准得下到一楼的地上去找。房前屋后见缝插针地重着菠萝芒果什么的,很有安排。 一个傣家姐姐接待我们一大帮子人,我们坐在她家里的客厅里,听她讲述傣家的风俗。 她们是男卑女尊的社会,男人在娶老婆之前,要到女方家里做三年的苦工,还要学会制作银器,给女方打制定情信物。结婚后,男人就再也不用做什么了,若是家里有什么农活,告诉本村妇女主任,组织各家还在苦工期的男人去做就行了。 我听得悠然神往。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和爱人亲人相知相守,这样毫无压力的生活,多简单,多自然,多温馨。不像我,忙工作忙恋爱,忙到现在啥也没有了,失败啊。 下午的行程是去大佛寺。傣家的年轻男孩子都是要出家的,在寺庙学习和传承傣家的文化。正因如此,傣家的寺庙看起来历史文化感要厚重许多。 版纳灿烂的阳光下,修葺一新的大佛寺主殿格外金碧辉煌,我脱了鞋,从偏门进入,虔诚祭拜,愿佛祖保佑我的亲人朋友都平安健康,还有那谁,也保佑他平安幸福。 走了一天,晚上我们一行人在酒店三五凑成堆地打牌,炸金花的人多了,麻将的人就不够,我被拉上去凑数。 举人的同事都很逗趣,我的上家小李说:“能请到小许来打牌,我觉得我今晚的运气不错,我应该能打一把梦想中的牌。” “你梦想什么牌啊?”我问道。 “他的梦想就是四杠开花海底捞月清一色大对子不封顶关三家。”我的下家小谭乐了,“他每次打牌都这样说。小李,stoptellingyourkoreanjokes!” “敢情今天我是那三家里的一家啊?”我大笑不止,“那我还真是霉出冬瓜灰来了。” “哈啊,霉出冬瓜灰,这形容不错。”对面不太会打,一直严肃地盯着眼前13张的小周妹妹一下笑出声来。 大家都是挺开朗的年轻人,气氛很快熟络起来,边打牌边聊天,时间很快就到12点了。 因为明天还有行程安排,所以我们就散了场,之后大家交换了电话号码,方便回了a市约出来玩。 第三天的安排主要是参加泼水节,我们租了当地的衣服,在水里又笑又闹地浇个浑身透湿。 泼水是相当考验体力的,在飞机上的时候,我的手酸痛得不行。海燕把飞机上发的水递给坐在里面的我,我一抬手就是哎哟一声。海燕笑道:“看吧看吧,就数你泼得最欢实,手痛了吧,我给你揉揉。” 我深情地说:“海燕,你太好了,我爱死你了。” 海燕边捏我的胳膊边嘻嘻笑,旁边的举人一把搂过海燕的脖子,下巴朝我点一点:“撬我墙角啊?” “你俩负担二人组坚不可摧,我知难而退。”我笑倒在椅背上。 飞机平稳地飞行在云层之上,我从小窗向外看去,机翼上的灯光在夜里闪着光。这次版纳之旅,让我明白一件事。我还是能尝出食物的酸甜苦辣,能感受到天气的冷热,能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大笑,能快乐。这认知让我从心底里涌上来一股勇气。没有谁,离开了谁就不能活。 看得累了,我歪在座椅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叶逸臣,我不会再想你,至少努力不再想你。 36. 负担二人组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以前,我和举人闹在一起的时候,我俩互为负担。 后来,海燕还没有跟举人在一起的时候,海燕是负担的那一个。 现在,海燕和举人在一起了之后,他俩就变成了负担二人组,而且不是一般的负担,是完全负担。 以前,海燕讲冷笑话的时候,我和举人都凉飕飕的。现在,当负担二人组开始对我大讲冷笑话的时候,这简直就是我的生命不能承受之冷!! 尤以举人这个冷笑话新贵为甚! 有一天我们出门,他站在大院门口手搭凉棚往外望,嘴里说,“白马呢?快来接王子啊!” 又某一天,他闲着无事来找我聊天,一进门他神色凝重地捂着半边脸,低声说:“我被人揍了。” 我一听,这还得了?!我热血得没空去想,举人这种一等良民怎么可能会惹到别人,甚至还被打。我怒火熊熊燃烧,一边去翻我家的擀面杖一边厉声说:“靠!是哪个活得不耐烦了?我去会会他。” 举人低头不做声,走到沙发边坐下。 我提着擀面杖跟在后面追问他,“快说,到底是谁!” 他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是这样的,我今天走在路上。有几个女生过来说,你真帅。我说我不帅,她们就揍了我一顿,说我虚伪。” “……”。 他说完就笑得弯下腰去,我气得欲仙欲死的,擀面杖直接朝他背上招呼过去,“确实虚伪,该揍,活该。” 举人一边笑一边躲,我们两个立时就在客厅上演追逐大战。 举人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他笑嘻嘻的样子真是欠扁,可更欠扁的是他说的话,“行了,我帅,我帅还不行吗?” “长进了啊。”我又气又笑,“跟海燕学的啊?” 他点点头,笑着说:“她今天一进门就说被人打了,搞得我们一办公室的人都吓一跳,结果她说是因为别人说她漂亮她不承认才被揍了。我们又被冷了。” 海燕肯定人缘很好,能让一办公室的人都为她担心气愤,不过想到举人的同事们被集体冷住,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负担二人组搞笑又仗义,看我最近失恋又失业,在家无事可作,什么事都要拉上我,搞得我这发光体特不好意思。 这天周末,正好《变形金刚》上映,他们便邀我一起去看,大下午的我这灯泡显得不是那么亮,于是我就去了。 到了影院我一马当先地去买票,他俩去买吃的,我买好了之后,站在人稍微少点的大厅入口处等他们。 虽然这是以前叶逸臣和我常来的影院,可我发誓我不是故意要东看西看的,我只是下意识,下意识而已。 余光看到一个像他的轮廓,我偏偏头望过去,叶逸臣正好也看见我了,他的身边是我见过的女人,黄黎。 他也愣了一下,神色很复杂,我想大概是他不愿意在黄黎面前见我,可我刚想转头装作没看到,他已经朝我走过来。我埋怨自己,干吗老盯着他看,搞的人家不过来打招呼也说不过去了。 我木呆呆地不知道是要走还是要留,两人已经走到我面前站定。 这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跟黄黎打个照面。她穿了一件紫色长款t恤,衬得她皮肤越发白皙,深色修身牛仔裤让一双长腿看起来又细又直。一头顺直的长发高高扎在脑后,两个大而圆的耳环,精神万分。有些人就是有让别人自惭形秽的本领,我情不自禁地微微低了头。 小雅只见过她一面,只能对她当时的容貌说个一二。可现在这女人站在我的面前,先不说她精致的妆容,看似不经意实则花足心思的服饰,光是举手投足间笃定的气势和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自信,就让我矮了半截。那一瞬间我想起了云希,她们都是这种积极强势的女性,让向来作为鸵鸟的我只有羡慕的分。 我的退出真是明智的选择,看看眼前这两人,旗鼓相当,相得益彰,真是一对璧人。 “来看电影?”叶逸臣看着我说。 “嗯。”我努力微笑着,朝着他们点点头。 “你好,我叫黄黎。”她笑着对我伸出手,我赶紧握她一握。 “你好。你的名字很好听。”我一边客气一边想怎么举人两口子还没有买完吃的? 其实举人和海燕哪里叫负担啊,眼前这两人对我才是真正的负担。 “你一个人来的吗?不如。。。”黄黎看着我说。 “不不不,不是,我和朋友一起来的。”我连连摇摇头,“我在这里等。。。。” “男朋友?”黄黎笑道,我一愣,随即在心里暗暗松口气,她这样说,是不是意味着她不知道我和叶逸臣的关系?我瞟了一眼叶逸臣,他低头研究他手上的电影传单。 我刚要开口否认,人群中冒出一声吼,“狒狒,你死到哪里去了?!” 叶逸臣猛地抬起头,我正想趁这混乱的当口多看他一眼,就被一只胳膊从背后严严实实地圈住,头被他的爪子用力转过去,举人放大的脸就在我的眼前:“我买了爆米花,可乐和吉拿棒,你不来拿我一个人怎么吃得消?!” “哦哦哦。我去帮你拿。”我看着他,点点头。 他特肉麻地说:“狒狒,天底下就数你最好了。来,给哥亲一个。我们走。” 举人边说边狠狠白了面前两人一眼,我生怕他把手上的爆米花洒人家满头满脸,我赶紧拖住他的胳膊。 “电影快开始了,赶紧走啊。”举人反拖着我往卖吃的地方走,我只得转身对着那两人说,“对不起啊,我先走了。” 走了一段,我使劲推开举人,“海燕呢?” 举人的大手又搂过来,“端着三~~~杯可乐在放映厅门口等呢,赶紧的。” 我俩推推搡搡地一路,我一只手端着大筒爆米花,一只手拿着三根吉拿棒,转头看了看,叶逸臣和他心中的黄鹂鸟已经不在那里了。 原来不管曾经多么亲密的人,只要像我们现在这样不再通电话,不再见面,感情就会像退潮后的沙滩一样,一点痕迹全无。再见面,也是讳莫如深,不想让身边的人知晓。 只是,他真的喜欢过我吗? 我木然地看着大屏幕上的大黄蜂蹭蹭变形,一边往嘴里塞爆米花,塞完了我自己的又开始干掉举人的。举人从我怀里把爆米花抢回去,可看了眼窝在椅子里的可怜兮兮的我,又往我的空盒子里倒了些。我看着他嘿嘿地笑。举人啊举人,永远是我的好举人。 电影散场后,我用余光假装不经意地在人群中搜寻,却没有再看到那两个人的身影。我叹了口气,心里想:“看到了又怎么样?别再自寻烦恼了。” 举人一手搭在海燕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还想来捞住我,我往旁边一闪,瞪了他一眼:“滚蛋。还想左拥右抱。” 海燕笑得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挽住我的手,让我走在最里面。这场景如此似曾相识,让我想起小雅,不知道她在大洋彼岸好不好,有没有找到能让她过得好的人。 我和她都没能抵住他心中的黄鹂鸟,叶逸臣真是个长情的人,只能怪自己没有福气,让他记在心里这么久。 若说我之前心里对他还存有一丝幻想,今天的见面,则让我彻底的死了心。 晚上我坐在电脑前,开始写求职简历,他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我又何苦一直在这里等待? 37. 我的新工作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月之后,我开始在网站上搜寻各个公司的招聘启示,寻找合适的职位广发求职简历。我自知之前在叶逸臣的关照下,薪水高得超出平均值,所以现在重新找工作,我的要求是能有原来的7成以上就ok。由于有两年多的设计经验,再加上薪水要求合理,简历投出去很快就有了回音。 比较了一下,我选了一家大型外企,工作地点在高新区。说大型毫不夸张,这是总公司在亚洲唯一的设计制造基地,配备有自己的工艺线,从设计到生产再到销售,一应俱全。以前叶逸臣曾经来这里谈过合作的事,想是离得近,电路有什么问题也好和工艺人员一起商量解决,可这里的工艺线任务饱满,很少外接其他设计公司的流片要求,所以叶逸臣最后也只能铩羽而归。 新公司解决午饭和员工宿舍,三室一厅,三人合住,每个月只需象征性地交10块钱。我在宿舍里准备了一套被褥,中午吃完饭可以休息一会儿,有时候晚上偶尔加班,或者不想回去的时候,也住在这里。宿舍里另外两个是今年新来的研究生,小唐和小黄,都是在本地读书的外地人,不太活跃,再加上我本身在不太熟的人面前也比较闷,所以到现在也只是碰见点头打个招呼而已。 在这里工作了半个多月,我感觉大公司好就好在分工明确,不像之前我作为项目负责人,什么都要管,从电路到版图到工艺再到测试再到失效分析,什么都是我的事。现在我的职位是失效分析师,平时朝九晚五按时上下班,还有双休。其实有很多闲下来的时间,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到一个新的环境总是有个磨合期,我跟新同事新室友都还不熟,晚上一下班又要赶回家,独来独往的很少参加部门的活动。心情郁闷之下,我总想起以前在叶逸臣公司的时候。那时累是累,却很有满足感,同事间也是相亲相爱,平时吵吵闹闹,跟一家人一样。而想到以前,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他。 我一再告诉自己我们已经完了,不要再去回忆,可是这根本不受我的控制。 我只要一想起我离开的时候,他没有留下我的意思,一想起我们面目全非的爱情时,我就开始恨自己,恨自己投入太多,以致现在只能受这样的折磨。 员工宿舍配备再好也比不上家里,刚参加工作我手头的项目也不多,于是每天下班后都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回家。爸爸看我两头跑得辛苦,跟我说:“菲菲,你驾照也拿到了,去买部小车吧。” 我愣了一下,我是想过买车,可我现在的薪水不太高,加上爸爸的手术虽说有医保,我们自己还是出了大半,而且今后爸爸也要一直吃药,妈妈只有一点点退休金。虽说家里还不到拮据的程度,但是能少花点还是少花点吧。 我笑着说:“爸,坐公车挺舒服的,我早上提早出门,也不堵车也不挤,正好在车上补眠。再说现在交通状况这么差,上下班高峰期很堵的。开车和坐车,还指不定谁快呢。” 我爸便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我没事就别天天下班往家里跑了,星期五回来过周末也是一样的。 又过了大半个月,我也慢慢习惯新公司的节奏,组长交给我的项目多了,跟同事们也熟悉起来。我爸手术后病情很稳定,开始上半天班了。我一直以来悬着的心,渐渐地落到了实处。一来二去,工作日我晚上不回家的时候多了起来。 同处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和小唐小黄也熟了一些。她俩的男友也都是外地人,一同在这个城市里打拼,不过各自公司都离得远,一星期只有周末能在一起。 公司的饭吃久了,我就有些腻歪了那味道。中午吃一顿还行,要让我晚上也吃就实在受不了。外面的苍蝇馆子又不想去,好在我们员工宿舍里配了小灶台,我买齐了一套锅碗瓢盆,晚上自己开火。 想着水电气用得多了,我挺不好意思的,有时候就喊她们一起来吃,到后来我自然而然就成了我们宿舍的伙夫。她俩买菜,我管做。我好像别的事情都不甚精通,唯有做饭是个天赋问题。胃是抓住了n个,男人的心倒是一颗也没有。我边炒菜边自嘲地想,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唐在我旁边的水槽里冲碗筷,听到我笑,奇怪地看我一眼,刚想开口,小黄在客厅喊她:“唐甜甜,快拿筷子来,这鱼太正点了。” 我将锅里的青菜翻炒两下关火出锅,端到客厅里,小黄拿了张报纸铺在茶几上,我把菜放在上面。 饭已经盛好了,我端起来开吃,小黄一边吃鱼一边看报纸,那是很大一版的广告页,她啧啧两声:“现在的房价又涨起来了,看看这个,叶茂新开盘的,都卖到一万三了。董事长过来签售优惠两万有什么用,横竖都买不起。唉,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房。” 我差点被米饭哽住,赶紧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一口。 小唐说:“可不是。读个研究生出来也就四五千块一个月,不吃不喝半平米都买不起。” 小黄说:“芳菲,还是你最好了。家里有房子住。对了,我和甜甜唐是没办法了,你还没有男朋友还有机会,记得一定要找个有车有房的才行啊!” 我笑了一下:“那也要人家看得上我才行。” “怎么可能看不上?!不是我说,芳菲,你性格又好又会做菜,长得也不赖,要找什么样的没有?!”小唐用筷子指指我,“到时候我跟阿黄一起替你参谋参谋。” “谢谢你俩啊。”我夹起一块鱼放在碗里,低头仔细地挑鱼刺。 房价又开始疯涨了,看来叶茂真的走出了危机。而且,他父亲居然要来了。他应该会很高兴吧?在他和父亲的战役中,终于以他的胜利告终。他终于能够左右自己的人生,靠自己的双手赢得他的心上人。 之后会怎么样呢?他心里的意终究平了,姿态应该也会愿意稍微放低一些,跟他父亲握手言和吧? 再然后呢?和黄黎一起回c市,或开ic公司,或进叶茂工作,怎么都好,横竖反正都没我什么事了。。。。 “芳菲?芳菲?” 我霎时醒过来,抬头一看,小唐和阿黄都奇怪的看着我,我说:“干吗?” 阿黄指了指我的碗:“你怎么把鱼肉都挑出来,光吃鱼排骨啊?哈哈!” 38. 王二麻子 - 人间四月尽芳菲 - 阿灰 这一年的下半年,经济形势有所好转,股市反弹之势如破竹,举人最近是忙得脚不沾地的,又被强大的海燕同学缠得透不过气,打电话的时候直对我喊救命。我哈哈地笑,学着海燕同学的口气怪叫道:“举人,举人,做我的主人吧!”把举人囧得不轻。 说回新公司这边。毕竟有很长的工作经验,两个月的实习期过了,我的工作已经完全上了轨道,转了正,薪水也加了不少。我们失效分析组人不多,经费却挺充足,平时有事没事就会集体出去爬个山,打个牙祭什么的。我参加过几回之后,跟组里的同事越发熟络起来。 我们组的**都比我年长,基本上都成家立业或者有主了,只除了组长王致远。 王师兄和我是校友,硕士毕业,平时对人对事都很热心,因为技术过硬,为人正派,今年年初才升为失效分析组的组长,看我们测试主任对他的态度,今后肯定是重点培养对象。惟一美中不足的,是工作太认真,平时吃住都在公司,很少机会认识女孩子,所以至今单身。 这也是我们主任的一块心病。这么优秀的小伙子,如果不能给安个家,总怕他被挖走了。后来有一次聚会,主任喝大了说漏嘴,我才得知,主任当时招我进来的时候,就存了一点这样的心思。怪不得面试的时候,他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自然摇头说没有。 那都是从前以后的事情了。现在,我只知道,我们组每次搞活动,要搭个对子做什么的时候,同事们都爱让我俩一起。我也不傻,一来二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因此后来的集体活动,我就有点有意无意地躲着了。 我不是挑,我没有这个资格,我只是还没有从上一场恋爱中恢复过来,压根没有考虑这事儿的念头了。我起码得缓上一缓,等心头那伤疤结好了痂再说。既然没有意思,也就不要给别人希望,这样对别人不公平。 好在王师兄倒是很落落大方,搞得我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 日子这样一天天地过去,我灰暗的心情渐渐好转,自己也慢慢地想开了。我和叶逸臣之间的缘分浅了一点,或者说我的福分不够,不能让人家像宝贝一样的藏在心间。跟他心中的黄鹂鸟比,我确实差太多。说起来也很奇怪,我总是刻意避免回忆我和叶逸臣的过去,可我却常常会想起见到黄黎的那两次。一次在大兴和,她望过来的黑白分明的眼;还有一次在电影院,她给我极有自信的,胜券在握的,飒爽的感觉。 我只要想到她,我会好过一些,她这样优秀的女人,让我输得心服口服。他在多年前,遇见了他的百分百女孩,而我,不过是他的百分之六十。我曾经天真地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会互相变成对方的百分百,可是事实证明,他填满了我的心之后,我却还是他的百分之六十。 横竖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啊。呵,我这只鸵鸟,最擅长果然还是心理建设和自我安慰。 我托着腮呆呆地想这些的时候,被人敲脑袋。 这熟悉的感觉让我遽然转头,却把脖子给扭到了,后脖颈筋处麻成一片,我心里不由得暗骂一句“我x”。 “小师妹,你还不下班啊?这都五点一刻了。”是王致远师兄。 我慢慢把脖子转一转,“哦,就要走了。” 他说:“你回家吗?” 我摇摇头,“我今天不回家了,就在附近吃。” “那走,我请你吃饭。”他笑道。 “啊?为啥?”我愣道。 “为了咱俩是一个学校一个专业的呗,师兄请师妹吃饭天经地义。”他笑着说。 我也笑了,我说:“我初来乍到的,师兄帮我不少忙,我请你吃饭才对。走吧。” “那怎么行?一定得我请。”他笑道。 “行行行,先吃饭,吃完再说。”我边笑边收拾好包包,跟着他走了出去。 本来王师兄想选个好一点的酒楼,在我的坚持下,我们在附近的中式快餐店里点了两份套餐,他坚持请客我不想让他太破费,而且快餐不用吃太久,老实说我现在还不太习惯跟不是很熟的男人单独接触,不是抵触,是确实不知道聊什么。 不过跟王师兄还好,我们聊了一些学校的事,虽然我的母校就在本市,可自从去年她把校址搬到郊区之后,我也有近一年没有回去了,王师兄是硕士毕业,在学校呆的时候比较长,亲身经历的事情多,因此很是知道一些学校流传的典故。而且他在公司也工作了快三年,对部门内部和部门之间的关系网络分析得非常透彻,穿插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八卦,一顿饭下来我真是获益良多。 吃完饭,他问我要不要去散个步。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孤男寡女的出去压马路还是有点怪,我推说同屋的小唐有点事让我帮忙,得赶紧回去。 “那行,那我也回去打游戏算了。”他说。 我们都住在员工宿舍区,因此还是顺路。 实在找不到话说,我硬着头皮问:“你一般玩什么游戏?” “cs。” “……真的?”我眼前一亮。 “可不咋的?我最喜欢用狙了,笨重是笨重点,但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啊。”他笑道。 真是无比妥贴的话啊,完全就是我的心声。 “你一般在哪里玩?”我问道,“浩方吗?” “对啊,你怎么知道?我一般在本城二区。”他也是一幅‘终于遇到可以聊聊心爱游戏的人了!’的表情,“怎么?你也玩?” “呃,我会一点点。” “不错啊,女孩子打cs的很少。要不回头你加我吧,咱们切磋切磋,我的id是‘王二麻子’。” “……”我彻底无语了,原来眼前这位,就是长期与我在雪地里对殴的好兄弟,王二麻子。 芝麻掉进针眼里,巧透了。 真是有意思,在这天渐渐黑下去的傍晚,我的心情指数突然变成了一个大晴天。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