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书名:《人间有金色的光》 作者:良人不易 作者简介:无文学基础的非文学爱好者 作品简介: 有多少人渴望从爱情中获得治愈和救赎?且看来自一个梦碎老男人最后的挣扎。 作品标签:治愈,救赎,梦想,爱情 前言 你有过梦想吗?你遇到过一个,能改变你的,亦或你愿为之改变的人吗?或许,你的梦想,就是遇到他(她)。 本人不善言辞,但整日胡思乱想。当我一把年纪的时候,突发奇想,我也要写点什么,不能枉费多年因为胡思乱想这个习惯而白白死掉的那么多脑细胞。我要为他们的死去刻意的创造出一些价值和功勋,以此来缅怀他们,感谢他们多年的陪伴,是他们支撑着我存活至今。致敬他们。 玩笑至此。 写作之初,我似有初生牛犊之势,既然是爱情小说,我试图用我的想象构建一副梯子,去触摸灵魂,去觊觎和窥探灵魂伴侣这一终极境界。然而,现实将我打回原形。我如此一凡人,那绝非我所能企及之高度。 可正当我决定写现实中凡人的爱情时,44岁的我居然问了自己一个可笑又正常,尖锐又愚蠢的问题,到底什么是爱情?貌似见过,但从不曾思考过。直到那天我签收了一件快递,我顿悟了。 爱情就是一件快递。 万物皆为载体,爱情也一样。爱情承载着伴侣,家,生存,繁衍,面包,身份,寄托,依靠…… 爱情不会满溢,但会破损。 爱情不是盲盒,爱情是实拍。 你可以给爱情好评,也可以给差评。 尺寸形状不同,说明每个人想从中得到的东西不同。 人们收到爱情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欣赏爱情的外衣,而是急于拆开爱情,享用你对爱情的诉求。 至于丢掉爱情的外衣这一行为,也不必唾弃。因为爱情是个虚词,抓不住的。你只要把里面想要的牢牢握于掌心,便实现了初衷。 爱情并不单纯。这不是亵渎。这是本质。 于是,我也把我想要的放入爱情中,坐待签收。 ——良人不易 第一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一章 活泼开朗的李智让病房的气氛活跃了。闲聊中,她把傅不易和小何二人逗笑了多次。 “那大叔我就先回去了。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唱歌。你答应过我的。”临走前,李智提醒着。 “好。”傅不易答应下来。 “年轻真好啊。”李智走后,躺在病床上的傅不易头枕着双手,感慨了一下。 “羡慕年轻人,可是不自信的表现哦。”坐在病床边椅子上的小何打趣道。 “这和自信没关系。我的作家朋友良人不易说过,中年人羡慕年轻人,可能不单单只是羡慕,或者压根就不是羡慕他们的朝气和没有衰老的身体,更多的是羡慕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未来有无限的可能。”傅不易看着天花板。 “人到中年,人生过半,生活,家庭,婚姻,工作,事业,种种的不如意摆在你面前。谁不渴望重新投胎再活一次?这不是在逃避现实。他们仅仅是想去调整自己当初的人生轨道,好让自己不至于活的,或者过的像现在这样。仅此而已。”傅不易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 “是在说自己吗?”小何听懂了。 “算是吧。” “你也想过重活一次?”小何问。 “嗯。”傅不易点头。 “你也想去调整人生轨道?” “不。是去修复。” “修复什么?”小何好奇。 “心灵,亦或灵魂。我的心,被某些东西蒙蔽了。” 小何细品着。 “你呢小何,你想过重活一次吗?应该不会吧?” “我当然想。”小何回答的坚决。 “哦?挺意外的。那你想做什么?” “我前一段看个电视剧。里面有句台词说,人生的出场顺序很重要。我很认同。”小何看着傅不易。 “一生中,有太多的人,即便相遇相识了,可能也只是匆匆过客。完成了短暂的人生交集以后,就永远的躺在了彼此的社交工具里。所以,我想重活一次,去调整我与某些人……相遇相识的时间和地点。或许,两个人之间会发生一些不一样的事。而两个人彼此的情感或认知,也会不一样。”小何肯定的点头。 “那……如果调整后的事态并没有按你预想的发生呢?” “既然选择重生,就意味着对现状的不满。既然不满,何不做一次充满希望的尝试?” “那不就是在赌吗?小何,这不是你的个性啊?” “我想,为了自己看重的事情,人人都会去赌一次的。不计后果的那种。呵呵。”小何微笑的看着傅不易。 傅不易点头认同。 “傅总,今天和你聊天,很开心。不如,我们合个影吧?”小何建议。 “唉呀。我的朋友良人不易还说过,在过去,合影,要么是亲密的见证,要么是离别的留念。而现在,大概仅仅是为了发个朋友圈。像我这年纪的,这年头很少合影了。” “太精辟了。那……我对我们合影的定义是,人之所以合影留念,为的是留住美好。如果你此时觉得美好,那就留住它。那……傅总,我们合影。” 晚饭后时间。一个休闲公园里。 傅不易散步其中。 “嘿,意不意外,她背影,那么轻快,嘿,要明白,人会来,就会离开……”一个户外女主播在唱歌。 “《路过人间》。”傅不易急忙走了过去。他不想错过。当初他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他就喜欢上了。他觉得,这是他人生的写照。 面对像傅不易这样不懂音乐的普通人,能飙高音,或是拥有烟嗓的歌手似乎更占俏。因为你会一下子就被他们的嗓音所吸引。而这个女主播的嗓音并不具备上述两个条件,但她的歌声符合傅不易对这首歌的诉求。唱的有情感。 “快快抹干眼泪,看昙花多美,路过人间,无非一瞬间,每段并肩,都不过是擦肩,曾经辜负哪位,这才被亏欠,路过人间,一直这轮回,幸运一点,也许最后和谁,都不相欠……” 带入感极强。副歌一出,傅不易瞬间被带入到过往的某些片段。他激动了。他身体里有一股情绪在涌动。这股涌动似乎在压制着回忆,不许它冒头。压制着,涌动着。 傅不易无法抗拒内心涌动的满溢。他突然想去表达。 女主播唱罢。傅不易走上前去。“你好。” “你好。”女主播回应。 “我……我能唱一首吗?”傅不易问。 “大叔,你来砸场子的吗?我一晚上挣不了多少钱啊。”女主播开玩笑道。 “不是。我……我唱的不好。就是……我想唱一首。” “嘿嘿。好的。你来。唱什么?我帮你选。” “《爱的可能》。” “你出现我身边像个奇迹发生,没想到会是你,让我如此失魂,我心中的感觉,是这样陌生,快乐的牵挂,在相聚的每一分……” 傅不易觉得他每次都是付出了情感在唱这首歌的。并且他认为他中低沙哑的嗓音对这首歌的诠释精准到位。他沉浸其中。在一段小提琴间奏响起时,他弯曲着抬起左手,脖子歪向左侧,右手作拉小提琴状。 身上结好的痂,尽管很痒很疼,你还是会不自觉的摸它挠它揭它。享受由不适带来的痛苦,这是强迫症的驱使。 而面对痛苦,傅不易不是总保持着挣扎的姿势。他觉得那样,痛苦会看低他。又或者他仅仅是改变了一个方式。内心在挣扎,而外在,就像现在这样,享受。他在享受着无能为力后的无法自拔。 “真好听。”不远处一个女人被傅不易的歌声所吸引。她向这边走来。 “嗨!Lisa。”女人被叫住了。回头看去。 “呀!是你。哎呀,快抱抱。”两个女人抱在一起,叙旧起来。 “因为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旅程,在前方还有等着你的人。你会哭会笑会爱会伤神,你会不会敲我的门。虽然你对我的认真,我也感动万分,你终究不是属于我的人,但记得在你孤单的时候,我会伸出双手,我会是你朋友,到永久。” 歌声感染了所有人。“好!”围观群众掌声响起。 “嗯。好的,一定要聚聚。嗯,拜拜。”和大学同学话别后,Lisa顺着歌声向傅不易走来。 “哇,大叔,唱的太好了。”女主播赞叹。 “呵呵。”傅不易苦笑。“对了,我……表示表示吧。”傅不易拿出手机,对着女主播的二维码扫了一下。 “哇,大叔,五百啊?谢谢大叔。” “走了。”傅不易走出了人群。 “谢谢大叔。感谢大叔。” “唉。大叔。”他边走边细品着这个词儿。今晚,又注定无眠。 “啊?唱完了?真可惜。”当Lisa走到人群中时,吸引到她的歌声早已不在。唱歌的换成了女主播。Lisa嘟嘟嘴,悻悻离去。 电视台门外,咔,停下了一台红色法拉利跑车。下来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相比同龄人,大概年轻了十岁,保养的不错。黑框眼镜,中等身材,微胖,相貌周正,骨子里透着和善,没有有钱人的那种对周遭一切满是不屑的劲儿。中短发,三七分,白色运动款板鞋,蓝色牛仔裤,白色帽衫,深米色短款风衣。简洁随意,干净大方。手拿文件袋。他叫傅不易。天襄投资公司副总经理。此次来电视台,是找电视购物频道主任,他的高中同学,也是青春期暗恋过的女神,潘妍。 傅不易不想去描述五年前以及更早些时的心境和状况。反正,总之,五年前,远在国外,无子女的叔叔病逝。遗产都留给了他。 人们企盼命运之轮的转动,能更多的体现在账户的数字上。然而身份的改变,并不意味着可以同时改变其他。 来之前,已和潘妍通过电话,所以傅不易径直走进潘妍办公室。“潘主任好。”傅不易进门就礼貌的先打招呼。 “哎呦,傅不易,好久不见,欢迎。”潘妍起身迎了过来。中长发扎在脑后,浅蓝色职业装配白衬衫透着干练。虽然二十多年没见,依旧甜美的嗓音,让傅不易顿感亲切。保持得良好的身材和容貌,与傅不易心中尚存的美好记忆好像并不违和。似乎岁月并没有改变什么,以前的样子就是现在的样子,现在的样子就是以前的样子。可能这就是女神的魅力吧。 就目前来说,潘妍是集三十岁的容貌和四十岁的魅力于一身。精明干练,从事电视行业二十多年,最初做记者,主持人。当电视购物刚兴起的时候,转行做了电视购物节目,是该家电视台购物频道的创始人,也是本省第一个电视购物主持人。二十多年工作中,积累了大批人脉。也收入颇丰。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傅不易本以为两只手会紧紧的热情的握在一起。谁成想潘妍走到跟前,伸出双臂,做了个要拥抱的姿势。傅不易始料未及,顿时楞在那里。于是乎便有了下面的对话。 “好久不见,抱一下。”潘主任的热情大方是多年在社会历练的结果,这次对傅不易,则多加了一层同学之情。 “不是,这‘好久不见’这词吧,现在好像是遇到前任进行寒暄的专用词了,不适合咱俩。”尴尬的傅不易想换个话题把这个拥抱化解掉。 “去你的,来,抱一下。”潘妍还挺执着。 “我说,咱还是握手吧。” “为啥?” “我只跟我媳妇儿抱,其他人不抱。” “恕我直言,你有媳妇儿吗?” “没……没有啊。”傅不易尴尬加倍。 “那你跟我装啥?” “我……我虽然没有媳妇儿,但我有原则啊。” “原则?原则都他妈换钱花了现在。你的钱不是原则换来的吗?” “我这……还真不是。呵呵。”傅不易用憨笑庆幸他不是。 “那你把你的原则叫出来,我看看它长啥样,有我好看没。不是,老傅,我做为一个女人,俩手举半天了,我不尴尬么,你好意思让我尴尬么?”潘妍假装生气。 “那我也不能因为你尴尬,就违背我做人的原则吧。” “哎你现在真能装,那你今天干啥来了?” “哦,我是来谈几个广告业务的。” “不抱是不?一切免谈。” “啊?我说主任,你为了满足私欲,都滥用职权到这种地步了?” “哈哈哈哈,去你的吧,不逗你了,再逗得先把我自己气死了。来,请坐。”潘妍不失热情的让座。 “哎。”傅不易痛快的答应了,如释重负的他心想总算不抱了,他的性格真受不了这种热情。 “老傅啊老傅,”两人刚坐好,潘妍就开始数落起傅不易,“不是我说你,都快五十的人了,怎么还和高中生一样内向腼腆呢,我听说,你现在也是身家上亿的大老板了,连和女性拥抱都这么畏畏缩缩的,这也不像是个大老板的样子啊。” “那大老板啥样啊?大老板就是敢于拥抱任何女性呗?呵呵。”傅不易说完,腼腆的坏笑。 “你这话说的我都接不住了,真有水平。哈哈哈哈。”潘妍爽朗的笑声,仿佛把时光穿越回了高中时代。傅不易就喜欢在教室或操场的角落里,默默的关注着他的女神,默默的听着她这样爽朗的笑声。他觉得这就是他全部的人生了。他觉得这样就是大人们所说的幸福了。 单纯的年龄,单纯的情感,喜欢一个异性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一颦一笑,甚至是一个粗俗的吐痰动作。只是并不优秀的他,不敢于表白。或许他根本就不想,也不会去表白。因为或许他天生就是个先知,又或许他可以参透世事。那时的他就已经懂得了,青春,是拿来祭奠的。 “关键是见到女神了,有点肃然起敬了。”傅不易连忙解释道,他已经感觉到,今天在二十多年未见的女神面前表现的很糗。 “妈呀,‘肃然起敬’都来了,还‘此致敬礼’呢,哈哈。”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傅不易腼腆的憨笑,眼睛低瞅着茶几,不敢多看潘妍一眼。 “我知道我当初是你的女神,就是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 “是,一直都是。只不过那时候还没有女神这词儿呢。”傅不易回答的像是在表决心。特坚定。 “是吗?现在,不是都说,爱会消失吗?二十多年了,这份爱,还没消失吗?”潘妍主任流露出做为女人特有的那种面对倾慕者的得意之色。 “不敢说爱。我对你是敬仰。敬仰不会消失。” “去你的。哈哈哈哈。”潘妍不但没失望,反倒被这贫劲儿逗乐了。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女神这事儿的?我只是偷偷暗恋你来着,跟谁都没说啊。”傅不易不解。 “拉倒吧,这事儿还算秘密吗?当初就你那个花痴样儿,连小白都笑话你来着。” “小白是哪位同学啊?不记得了。” “小白是我家的狗。”潘妍特意把“狗”字说的很重。 “呃……哎呀妈呀,咱们还是谈正事吧,聊不下去了。” “哈哈,谁让你不抱我了,好,谈正事。你呀。哈哈。哎!对了,我怎么感觉你别的地方没变,嘴怎么现在这么贫了呢?是不是追女孩子练出来了?你说实话,这么多年,你霍霍多少女孩子了?” “妈呀,可拉倒吧,哪有那机会啊。我只是在有好感的女性面前爱多说几句罢了。” “哈哈,不说实话,蔫坏。符合你的性格。哎!我听说你早就离了?” “嗯,十多年了,后来也找过,现在单身大概五年了吧。” “我也离十多年了。” “我听阚闯说过。” “要不,咱俩凑合凑合?你说实话,你对我还有想法没?说。哈哈。” 第二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二章 如果换作别人说这番话,傅不易又会认为自己是在被骚扰,挺反感的。有钱后的他,经常被骚扰。但潘妍说这话,那完全是善意的玩笑,和老同学间的感情。只是这样的感情,他的确不习惯。 “不是,从年龄上,咱俩同岁,外貌呢,咱俩还都挺年轻,是挺般配的。但关键我就是一特平庸的人,你大主任这么优秀,我也配不上你啊,再说了,最关键的是啥呢,女神都是用来膜拜的,不是娶回家的,能娶回家的那都不叫女神。” “哈哈,老傅你真有水平现在。拒绝的这么冠冕堂皇。对了,提到阚闯,我听说你俩一起开公司呢?” “是,他开的投资公司,我入股了,算是股东,他是总经理。我就挂个虚名,副总经理,平时也不管事,偶尔帮公司做点什么,都是阚闯一人打理。” “哦,阚闯阚闯,我们那时都叫他敢闯。” “对,是挺敢闯的,摸爬滚打二十多年,身家上亿了。” “是吗,人如其名啊。哎,他和我们班的阳依结婚了吧?过的怎么样?” “是和阳依结婚了,过的挺好。阳依是高中老师,女儿上大学了。孩子不错,和阳依一样秀外慧中,和我儿子一个大学。” “真好,那他女儿这么好,又和你儿子同校。你可抓紧了,留着给你当儿媳妇吧。” “嗯,打小我就喜欢那孩子,我就想她给我当儿媳妇。这样的话,他家的钱,早晚全成我家的了。” “哈哈,老傅啊,你老奸巨猾啊。要我说,你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吧。你又看不上我,这样,我有个最得意的徒弟,也是我们部门的业务骨干,人也漂亮。三十了,优秀得找不到对象了都。我忍痛割爱,介绍给你怎么样?” “三十?算了,别耽误人家孩子了,太小了。” “那有啥的?现在差十多岁很正常啊。哎呀,有机会我也找个小鲜肉。哈哈。” “就凭我女神的魅力,这事不在话下。我是真心祝福你。” “哈哈。二十多年没见,扯远了。谈正事吧。” “好,谈正事。”傅不易心想终于谈到正事了。不善于社交的他,平时对于这种寒暄,根本应付不来,今天好在对方是老同学。 “是这样,我们公司最近在外地投了几个项目,厂家想在我们这开拓市场,推广一下产品。阚闯一想,既然在我们这推广,他就想起你潘大主任了。帮厂家就是帮我们公司本身,阚闯在外地还没回来,先派我过来和你初步联系一下。” “哦这样啊,我们电视购物是有自己的模式和要求的。这样,先把产品资料给我看看,然后我们再联系。” “好,都带来了。”傅不易赶忙拿出产品资料。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看你这桌子上资料一大堆,那我先回去了,潘主任。然后,等阚闯回来了,我们聚聚。”傅不易都开始运用兵法了,走为上。 “好,公事私事加一起了,必须聚聚,把阳依也叫上,以前我和她关系不错呢。用现在话讲,那叫闺蜜。那先这样吧。我这边一大推事儿,估计午饭又吃不上了。电话联系,对了,加个微信。” “那……再见了潘主任。” “等下,”潘妍叫住他,“你真的不想抱抱我吗?”说这话的时候,潘妍的表情是又有点委屈,又有点伤心。 “啊?”傅不易心想,这事儿怎么还躲不过去了?要是不抱,真的有失礼节了,要是抱吧,太违心了。犹豫中。 “天呐,你没有情商的吗老傅?算了。你走吧。”潘妍无奈了。 “啊?啊,好,那我走了。”傅不易急忙就走。 “你个老傅头,我记住你了,改天报复你,你等着。慢走,不送。”潘大主任说话干脆利落。 “哎,再见。”傅不易心想不管怎样,终于可以走了。背后传来潘妍又一次爽朗的笑声。 唉。有些人,只能活在记忆里。重逢,就是扼杀。 傅不易觉得,他走出潘妍办公室的同时,也把他对青春的美好记忆也一并带走了。对于这些记忆,之前他用的是“刻意保留”这个词儿来形容,但现在,他改用“残留”这个词儿了。 重新表述一下自己此时的心情。当他走出潘妍办公室的同时,也把他对青春残留的记忆也一并带走了。为什么要特意重新表述一下自己此刻的心情?因为他是仙女座吹毛求疵的傅不易。而且,不但改成“残留”,还把“美好记忆”中的“美好”去掉了。因为,已经没有美好可言了。因为他不喜欢现在的潘妍了。不喜欢她的做派,不喜欢她的言语,不喜欢她的一切。 他开始怀疑当初,是不是真的喜欢过她?为什么会喜欢她?为什么要喜欢她?当初的喜欢是不是真的叫喜欢? 他回想起高中三年,好像他俩根本就没说过几次话,没打过几次交道,也没几次眼神的对视。他觉得她对于他来讲,仅仅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他觉得他喜欢的是一个特别抽象的东西,那么不真实。他甚至觉得他喜欢她这事本身就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 当今天,一个活生生的,触手可及的,44岁的她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觉得虚幻破灭了,影子碎了,青春崩塌了,他的梦也醒了。曾经脑子里的东西,与眼前真实的东西,之间的这种反差,他接受不了了,他心理出问题了。 “变了,全变了。不一样了,全不一样了。”怅然若失,胡思乱想的傅不易,不知不觉坐电梯已经来到了一楼,低着头的他往出走,迎面与一女子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两人同时说出的。“哦没关系。”又是两人同时说出的。既而两人,四目,相对。 这应该叫什么?对!一见钟情!傅不易脑子里一道霹雳,平生第一次出现了这个词。这个具有传奇色彩的,神奇的,神圣的,神秘的,幸运的,机缘的,未知的,觊觎的,望尘莫及的,词穷到无法形容的…… 她大大的眼睛里,天堂般金色的光。金光粼粼,金粉莹莹。那就是世间一切的美好啊,真诚,质朴,善良,温暖。傅不易全都看到了。 傅不易此刻特别想感谢。到底是感谢某个人,还是某样东西,还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就是特别想感谢。他想感谢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一个人看另一个人的时候,首先第一眼是看对方的眼睛这种方式,是完全完全正确的。是谁创造了这种方式?是谁传授了这种方式?是谁把这种方式作为一种人类的本能延续至今?又是谁把这种方式作为基因植入到人的体内?他要感谢他,她,或者它。 终于找到了。他感叹。 眼睛还有一种本能,疲劳了会眨。不知对视了多久,几秒?几分?时间不重要。但拗不过眼疲劳的两人还是眨了眼睛。有可能改变两人一生的对视,结束了。 “没事吧?”傅不易先开口了。 “没事。你呢?”女子问。 “我也没事。”说话的空儿,傅不易打量起这位女子。 此时,他突然觉得自己人生第一次是个完完全全的正常人了。因为他和正常人一样,在美丽面前失去了理智和是非观。前一段网上爆出一张女死刑犯的照片,因其美丽的容貌,好多网友居然为她求情,希望法外开恩。美丽真的可以抵顶,削减,淡化罪恶。 为什么在她面前要提及罪恶?傅不易不解。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此女子能正视他一眼,只要她的眼底留下过他的映像,他不在乎她的祸国殃民,他不介意她的十恶不赦。来骗我吧,来杀了我吧。我心甘情愿被你骗,我就想死在你的手里。 哎呦,傅不易惊叹了。她最有特点的,就是标志性的短发。斜刘海儿垂在额头。左右两边分别捋在耳后。长期以来,长发是女人的标志。都说女人很难驾驭短发。她的这头短发,衬托出来的感觉,傅不易人生第一次觉得女人留短发会这么美,这么有魅力。 傅不易可以肯定,如果没有这头短发,他不会再看她第二眼。是的。因为她就没有特点了。就和千万个没有特点的漂亮女子一样,平庸。对,平庸。只是平庸的漂亮。漂亮的平庸。 傅不易觉得,是这头短发拯救了她。为什么叫拯救?把她从平庸中区别开来,难道不是拯救吗?她整个人,整个人的气质,整个人的一切的一切,全是这头短发衬托出来的。他感谢这头短发,如果没有这头短发,他不仅仅错过的是一次对美好的欣赏,他甚至会觉得错过的是自己人生的幸福。太夸张了吧?不,一点不夸张。 他觉得那些女明星的美,是虚幻的,是镜头前的刻意包装。而此女子所展示出来的,是日常生活中的,接地气的,真实的,她自己。一句话,她美的真实。这是真实的美。如果真实的美胜过了虚幻的美,那么,谁还会去觊觎虚幻?快回到现实吧,来感受这赏心悦目,触目可及的,真实的美吧。 有着以上种种也就算了,这头短发居然还透着女孩子的可爱。可爱,可能不算是原始的冲动,但想必是原始的吸引。想想我们的青春期,似乎男孩子喜欢上女孩子的第一原因,或者说女孩子给男孩子的第一感觉,就是可爱吧。对。这就是来自异性,原始的吸引。或许正是感觉到女孩子的可爱,才把男孩子带进了青春期,带入了青春期的幻想。可爱,就是一种启蒙。傅不易觉得自己被吸引了,被启蒙了。这是重返青春期了吗?这还不夸张?不。在她面前,任何的感受和赞美,都没有夸张可言。 傅不易曾经很喜欢一部电影,题材是重返二十岁。他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渴望重返青春。他不是要去修改他多舛不堪的人生。他也不是要去到高校,刻意的与她来个偶遇和邂逅。他只是想去修改他青春期的女神。倘若此女子二十多年后也同样变成了潘妍现在的样子,他也毫不在意。即便他今后的命运依旧多舛不堪,他也毫不在意。因为他曾经见到过,喜欢过,欣赏过,心中有过,且必定会终生保留着的,这世间的美好。能遇到她,这是一份美好。 再看穿着。简直和自己就是情侣风格。黑白相间的高帮运动款板鞋,蓝色牛仔裤,黑色帽衫,军绿色短款风衣。太完美,太般配了。而对方也在打量他,似乎也发出同样的感叹。不,他觉得不是似乎,是就是。 “那,我,走了?” “哦,好,再,见。” “再,见。” 两人对突如其来的状况都有点不知所措,有点拘谨,又有点不舍。 女子进电梯后,对着傅不易微微一笑。这个习惯性的抿嘴微笑,内敛,友善,温暖。傅不易内心像是被施了魔法,失了魂儿。恍恍惚惚走出楼门外,当他清醒过来后,第一反应是,在心中呐喊,一定要呐喊:回家看都市情感剧去。电视剧,不都是骗人的。爱情,是可以撞见的。 “呦!坏了。”到家后的傅不易懊悔不已。唉。忘要联系方式了。 女主正式登场了。孟丽莎,同事朋友都叫她Lisa。三十岁,电视购物主持人,台里业务骨干。入行就跟着潘妍,是潘妍的同事和徒弟。 第三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三章 Lisa刚才下楼送走了一个客户,不想遇到了傅不易。她并没有一见钟情。但心里产生的一丝异样,使她内心愉悦。低唱着歌就进了潘妍的办公室。 “师傅。” “哎呦,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潘妍言语中不失疼爱。 “高兴呗。”Lisa笑道。 “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没个正形儿,这还怎么嫁人了?稳重,知性一点,不好么?” “师傅,我也不是那类型的啊?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怎么今天这么说我呢?”Lisa不解。 “我是突然给你物色了一个男朋友,想让你早点嫁出去嘛。我高中同学,和我同岁,你不介意年龄吧?” “哎呦师傅,这问题让我怎么回答你呢?你俩同岁,我要说介意吧,这不是变相说你老吗?” “嘿!够机灵,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徒弟,像我。” “哈哈。” “聊正事吧,我刚接到台里通知,明天去南方开会。我这有几个产品资料,你看一下。我同学送来的,我没时间看了,就交给你了。你看完要是行的话,拿出意见和方案来。这些产品的节目你来做。然后你直接联系他,我把他微信给你。” “好的师傅,走这么急啊?需要带什么,我帮你准备。”Lisa关心的问道。 “啥也不用。去忙吧,明天直接从家走,就不和你打招呼了。” “好的师傅。”Lisa作为业务骨干,驾轻就熟,回去看资料去了。 潘妍又给傅不易去了电话说明一下。并保证她徒弟的业务能力比她还强,此事全权交给她徒弟了。一会让徒弟直接联系他。承诺回来后,聚会她请客,匆匆挂了电话。 Lisa回到自己办公室。她觉得很有趣,因为她还持续着遇到傅不易的那份愉悦。现在人在开心的时候做什么?答:发朋友圈。只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选择。发自媒体短视频平台。Lisa因其美丽的容貌,和由容貌散发出来的内在,最关键是她的一头短发的气质,在平台内独树一帜。吸引了数十万粉丝的关注,被追捧为短发女神。Lisa乐在其中。 文案来自师傅刚才的话:三十岁的人了,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一天还没个正形儿。这还怎么嫁得出去?然后录了一个搞怪表情的视频发了出去。这个文案配这个视频,完美。妥了,心情平复下来了。工作。先加下客户的微信。 当双方互加微信后,看了对方资料和照片,两人同时愣住了。这不是刚才,刚刚才,遇到的那个……他(她)吗?难道潘妍要给我介绍的人就是他(她)? Lisa还是从工作的角度开始了第一次对话。 “你好,傅总,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潘主任同事,也是她徒弟,我叫孟丽莎,你可以叫我Lisa。你的产品由我来做。哦,应该说,我要先看一下产品资料,稍后我再联系你。先跟你打声招呼。”Lisa发来了语音。 “哦,啊,呃,呃……你好,小孟。哦,丽,丽莎。”傅不易也发了语音,但语无伦次了。 Lisa偷笑。“可以叫我Lisa,英文名。顺口。” “好,Lisa。那就麻烦你了。” “没关系,傅总。那,稍后联系你吧。” “哦,好,好,那,不着急,你慢慢看,不着急。” “好的,傅总再见。” “啊,再见,再见。” Lisa感觉傅不易这人憨憨的,有意思。 而傅不易对于Lisa职业特有的声音和语气,他觉得好听,舒服,喜欢。词穷和没有文采,现在并不能影响他此刻的心情。最直白的感觉就是,就感觉这人挺好。挺好就行了。就是挺好。 好像,似乎,人,不管多大年纪,一旦遇到了心仪的对象,都有一种重返青春的感觉。青春是什么?当然是躁动啊。对,44岁的他,躁动了。他居然躁动了。 话说,人真的很奇怪。那些相信宿命论的人,当他经历一些好的事情的时候,他会坚信,这就是他的宿命,他命该如此。而当他经历一些不好的事情的时候,他明明知道这就是他的宿命,但他不承认,不接受,不认可,不相信。甚至会比较诡异的反驳说,一定是有人调整了他的命运之轮的运行轨道。 此时的傅不易,属于前者。而曾经的他,前后者都不是。他只是承受着他所经历的一切。 阚闯不合时宜的打来了电话。“喂,老傅啊,那事儿咋样了?” “啊,已经跟潘妍联系上了。她临时出差,交给她同事了,过两天能联系我。” “哦,那正好,我回去的时候,她也能回去了,得聚聚。我从侧面打听了一下潘妍,现在人家可不得了啊,在省城关系网可大了,我们在省城做生意,今后免不了要找她帮忙。” ”放心吧,都联系好了。实在不行,我牺牲我自己,成全你,行不?”对于阚闯这商人的敏感和社会作派,傅不易早已习惯了。 “哈哈,好啊,你能牺牲给你女神,那我祝福你啊。”阚闯调侃道。 “那我谢谢你啊。”傅不易没好气的回答。 挂了电话,傅不易继续胡思乱想。邂逅。宿命。那可是唯一遇到过的眼睛泛金光的女人。到了为自己的幸福努力一把的最后时刻了。 最后时刻?没错,他觉得这就是他的最后时刻,最后一搏。 他预感,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他的一生,将不会有幸福。他的余生,将更加阴郁。 余生?没错。没有感情的陪伴,那都叫余生。 采取主动,积极争取。他决绝了。 晚七点,一般都是吃完了饭,没什么事的时候。傅不易决定开始第一次聊天。“你好,Lisa。” “你好,傅总。傅总有什么事吗?产品或者资料的事情有什么问题吗?”Lisa随即问道。 “啊,不是,没什么事,随便聊聊。” “这样啊,抱歉啊,傅总,我们部门平时很忙,一般我都会把工作带回家做,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去忙了。明天要上交的。” “啊,那……你快去忙吧,不打扰你了,没关系。” 这算是委婉的拒绝吗? 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做什么?此时的傅不易双手摩擦着大腿和膝盖,又用手背蹭了蹭脑门。好在没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第一次聊天,傅不易有种挫败感。他心里产生一丝痛苦,像失恋那种。不,就是失恋。不是一见钟情吗?说好的宿命呢?宿命去哪了? 心理学里好像有个术语,叫心理建设。傅不易刚才的一番决绝,无形中给他构建好了面对挫折的心理建设。平生第一次。由此,他好像从中获得了一点……勇气。 嗯,今天忙,那就改天,改天聊。 傅不易特意去照了照镜子。还好,脸上没有囧后的泛红。“脸皮还得厚点才行。”他摸着脸自语。 沮丧的傅不易,摸着有点痛的老心脏,心不在焉的追剧去了。 是不是奇迹一般都发生在夜晚?就像那个姓灰的姑娘。时钟指向晚上十点,傅不易觉得此时,他就是那个立马就有奇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小灰。性别不重要,就这个意思。因为手机提示音响了,Lisa发来了语音。冥冥之中,他觉得他邮购的那双水晶鞋到货了。他必须穿上它。因为改变他命运的时刻到来了。宿命,宿命来敲门了。 Lisa忙完工作,洗漱完毕,已经十点了。 晚上她从不与客户闲聊。只谈工作。但注定今晚是个例外。因为她早已下意识的点开傅不易头像,发出了语音。她觉得这和傅不易是不是潘妍准备给她介绍的男朋友似乎并无关系,而是出于白天那还尚存的一丝异样,一丝愉悦。但又不能否认,有潘妍这层关系,让她觉得她与傅不易的关系是近了一层的。 “莫名其妙,鬼使神差了这是。”她自语。 “你好,傅总,还在吗?”Lisa试探性的问,声音有点小。 瞬间精神了,傅不易赶忙查看内容。Lisa甜美的声音再次萦绕耳畔。对,萦绕耳畔。傅不易这次没有词穷。 “在呢,在呢,呵呵,在呢。”傅不易声音很大,因为心里高兴啊。还傻笑了一声。 “呵呵,”Lisa略带调皮的一笑,“这么晚了,我还怕打扰到你,但是从声音上来判断,傅经理不但没有困,而且还很精神啊。” 是不是一次气氛融洽的,感觉良好的,令人愉快的交谈,都是从一句玩笑开始的?傅不易真的没有经验,他的社交能力,小学水平。 “啊,我没啥事,看看电视剧,呵呵。”又是傻笑。 “哦,在追剧啊。傅总平时很爱看电视剧吗?” “不是。呃……随便看看。随便看看。”傅不易想说其实我以前不爱看电视剧,只是邂逅了你,才去看的。而且还是都市情感剧。 “哦。那……打扰你了……” “没有没有。我……没事。没事。” “那……”Lisa心想你找我聊天,你起话题啊。她在等。 “那……”傅不易没话题。他在找。 “唉呀,就刚才那段狗血剧情给我看的,我都呲牙裂嘴的了。”他顺嘴来了一句。 “哈哈哈哈。”Lisa被逗笑了。 “你……平时挺忙的是吧?” “哦对了。我要说声抱歉。我才忙完。方才确实没时间。” “没事。我……我没事。” “哦。” “你……忙完了是吧?哦对,你忙完了。” “呵呵。”Lisa捂着嘴偷笑。这人怎么这样啊。 “呃……唉呀你看,说起来,挺惭愧的,你那么努力的工作,我却在这追剧。这点,真的,真佩服你,也挺欣赏你的,真的。”傅不易是由衷的。 “没什么啊,本身我很热爱我的工作,所以要努力了。再说,每个人的生活状态都是不一样的。或者富有,或者潦倒,或者幸福,或者厌世。你处在你的一个状态里,而我的状态正好是努力工作。没有什么可比性。对吗?” “你这说的太好了,Lisa,我特别认同你的观点。”或许是出于认同,傅不易觉得肚子里立马有话儿了,能接上了。 “你看啊,与其说是生活状态,不如说是生存状态。之前的经历告诉我,当你看到一个和你处在不同状态中的人的时候,你会很明显感觉到,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样的。人和人,真的没有可比性。说到这,我一定要把我一个朋友对这话题的观点说给你听,你肯定会认同的。他说,‘做好自己就完了,两只脚永远站在地上,别想太多’。” “哇,脚踏实地做自己。我就是这样啊。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共鸣啊傅总。你朋友做什么的?” “共……共鸣吗?呵呵。他啊,算是个作家吧。叫良人不易。写过一本书。” “那有机会一定要介绍我们认识啊,我很想读他的书。” “好啊,有机会的。那……”刚才的话题聊完了,傅不易还得继续找。 “你们潘主任,平时挺厉害的吧?” “还好。我在她的培养教导下,已经锻炼出来了。她现在很少说我了。嘿嘿。” “你挺优秀,能看出来,我……我一眼就看出来了。真的。” “在傅总面前不敢说优秀,想必傅经理才是真的优秀。” “哎呀,这说的我惭愧了,我……我并不优秀。我吧,我曾经,我一直想让‘优秀如我’这个词吧,做为别人对我的认知,或者是对我的一个评价。但是吧,我真的不优秀。我,我甚至觉得我打小我就特平庸。” “哦?为什么呢?”Lisa好奇了。 “因为我吧,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就从来没得到过小红花。” “哈哈,不是吧傅总,你就是传说中的笨小孩吗?” “不是,我不是得不到,我觉得当时我,是孤傲的,孤傲。我对小红花,我很不屑,嗯。我觉得我有更高的人生追求。我觉得那些小朋友,他们,特别肤浅,真的。” “哈哈,傅总,继续,继续。” “真的。当时,好多小朋友他们还一直在那说,快看啊,快看啊,他一朵小红花都没有。他们居然耻笑我你知道吗,耻笑,不是嘲笑,我觉得耻笑比嘲笑更丧心病狂。这帮小兔崽子。” “哈哈,继续,傅总,还有没有?” “当时,我,我并没有理会他们,我不想理他们,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说,你跟一群吃奶孩子较什么劲儿?” “哈哈,傅总。好了,让我缓一缓。” “呵呵,讲完了。” “傅总太逗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每天,我都有笑话可以听了呢?” “哎呀,这说的我又惭愧了。我没几个笑话可讲。话说回来,”傅不易语气突然变得沉重了,“当别人在给你讲一个笑话的时候,或许这个笑话正是他曾经艰辛,不堪,不想回首的亲身经历。” “不是吧,傅总,你……”Lisa语气也沉重了。 “有句话说,Life is a joke。我所说的,确实是个joke。呵呵。” “咳,傅总你把气氛都搞砸了,真是的。”Lisa抱怨了。 第四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四章 “不好意思,怨我了。我真的不擅长聊天。呵呵。”傅不易傻笑。 “当然了,当然怨你了是吧。所以,那么,我想说,我们相识之后,有了第一次愉快的交谈,这是我们今后相处,所迈出的第一步。” “那……能不能……以后你……不忙的时候,多聊聊?” “好啊,我很愿意。”Lisa大方的答应了。 “真好,真好,真好。”傅不易激动的又词穷了。 “那……以后能不能改一下称呼,别总叫傅总。”傅不易觉得他愚笨的脑袋,此时变精明了,会盘算了,是时候增加亲密度了。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好啊。”Lisa爽快的答应了。很显然,此时的傅不易,已不再是客户身份。 “那叫什么呢?哥?不太贴切。嗯,那叫大叔吧,现在很流行的,而且还有几分尊重。” 傅不易心想,是,从年龄上来说,大叔是挺贴切的。但是一下子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但又一时想不出其他的词。他不置可否。 “哎呀,你都忙一天了,累坏了吧?赶快洗漱睡觉吧。”傅不易本想岔开话题。可说完这句之后,他想骂自己是猪,这不是要结束今天的交谈吗? “好的,那……大叔晚安。嘿嘿。”或许是累了,Lisa居然真的睡觉去了。 “啊,晚安。”傅不易呲牙裂嘴,懊悔不已。 他俩现在算是男女朋友吗?傅不易想。应该不算。因为潘妍并没有正式介绍。 但正因为有潘妍,他俩才认识的。真应该感谢一下潘妍。 不。傅不易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忌惮潘妍的那份热情。 他想起妈妈的一句话。“要念着人家的好。把人家记在心里一辈子,这也算是一种报答”。嗯,妈妈说的对。就在心里念着吧。 傅不易回味了一下今晚。貌似词穷的他突然添了一个毛病。他会时不时的对心情,人物,事物这些,做个描述。那今晚,对,“甜”,“暖”。就用这俩词儿。 十分钟后的傅不易突然正襟危坐。 Lisa睡觉了。可他不能睡。他要开一次总结大会。参会人员:他自己。总结内容:本次谈话。 首先,可以肯定了,Lisa愿意与自己相处。开局不错。底子打好了。基础建起来了。其次,这第一次谈话很顺利,很成功。自己表现很好。交流很通畅。 突然,他开始反思自己。 或许,当你遇到那个对的人的时候,你才会真正的去检讨和反思自己的那些不好。 此时的傅不易,他想明白了。正因为缺少沟通和交流,正因为自己不会沟通和交流,才导致了他婚姻的失败。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他也不会想到要去改变一些什么。 而此时,当遇到Lisa,他不知不觉的在改变自己。主动的,去改变自己。他觉得这是Lisa带给他的,对他的影响,乃至对他余生都会产生的影响。 那今后如何更好的沟通和交流呢?无非是“怎么说”和“说什么”这两方面。冥思苦想,毫无头绪的傅不易最后决定,不管怎样,必须先充实自己的头脑,这样,最起码不至于无话可说。 不逼自己一次,你永远不知道你自己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傅不易觉得必须拿出自己的毕生所学了。为提高功力,来,先打通自己的任督二脉。他用食指和中指在胸前胡乱点了一气。之后,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被感情冲昏了头的人,可不就是傻子么。 他总结上次和潘妍谈话那次,虽然很糗,但他在谈话和交流方面,还是有潜力可以挖掘的。这增加了他的信心。同时他又把这40多年来,所学,所感,所见,所闻,统统翻出来,做以储备。 突然,傅不易僵住了。他脑子里划过一道闪电。不,是被人弹了一个脑瓜崩儿。仿佛在提醒他什么。 对呀,傅不易想起来了,刚才谈话中,情急之下的他,脑子里出现的大多数的句子,段子,都来自于他那个作家朋友良人不易的书里。包括幼儿园那段。是这书里的内容起到了关键性作用。所以他俩才会聊的很好。 而很诡异的是,当Lisa说想读那本书时,冥冥之中,他朋友良人不易似乎灵魂附体,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让他说那本书就在他家。而刚才那个脑瓜崩儿似乎也是良人不易弹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哦。傅不易懂了。谈资。交流要有谈资。即便Lisa看过世上所有的书,但,良人不易的这本她肯定没看过。既然没看过,别管里面写的啥,那都是新鲜的,未知的。这是他的独家资源。他傅不易居然也有谈资了。 他赶紧去找这本书。找了半天,在尘封的旧物里终于翻到了。为什么放在旧物里,还尘封了?呵呵。傅不易不厚道的笑了。因为他真的不喜欢这本书。因为他认为这本书很烂。因为他觉得良人不易和自己的水平一样。没文采,没文学基础,没文学底蕴。但人家居然写出了一本小说。而自己呢?除了整天胡思乱想,没干什么正经事儿。你说气人不气人? 他突然觉得又被人弹了一个脑瓜崩儿。“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以后我就把这书当圣物一样供起来。你小良子以后就是我的恩人了。哈哈。” 没想到他并不看好的良人不易和他的书,却即将成为他通往幸福的宝典秘籍。唉呀,世事难预料啊。他曾经一度认为这书没有收藏价值,也没有推荐给别人的必要性。扔了吧?对不起朋友。卖废品吧?又侮辱了朋友。所以只能尘封它。而现在,他特意拿来新毛巾,认真的擦拭它。这就是块金子,他要让它在他的手里发光。发更多的光。“哎呀,小良子啊小良子,其实你也应该感谢我。” 他想起了他经常去旧物市场买书。那些老版本的世界名著,躺在旧物摊上,或许最终的命运就是变成一卷厕纸。而被他买回来重新摆在书架上,它就又成了传世之作。这就是价值的体现。 天亮了,看了一夜书的傅不易才昏昏睡去。 傅不易做梦了。那是他去找潘妍的情景。之所以他没和潘妍拥抱,是因为屋里坐着的原本是Lisa。这还谈何拥抱?他和Lisa先谈了广告的事,然后又闲聊了一会儿。基于交谈氛围融洽,双方好感倍增的前提下,临走时两人热情的握了握手。而潘妍,他自始至终并没有遇到。奇怪。 而当他走出楼门后,又特意折返回去,从袋子里拿出良人不易的书。“我朋友写的。很好的,你看看。” Lisa很认真的翻看起来,最后将书递还。“不好意思,我不喜欢。” “你怎么会不喜欢呢?这书很好的。你看看。”傅不易把书塞到Lisa手里。 “我真的不喜欢。”Lisa再次递还。 就这样你来我往……无数次。不停歇。 傅不易醒了。 从此,他开始做些奇怪的梦。奇奇,怪怪。 “晚上一起吃饭。”下午阳依打来电话。 “嗯。”傅不易回应。 简单明了。 “老阳,当年老阚是……怎么……追的你?给我讲讲。” “老傅,你得阿兹海默症了?我俩有什么事儿是你不知道的?” “我……想听细节。就是……我不在场,只有你们俩的时候……”傅不易很怕阳依问起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很明显,阳依怎么可能会不问。所以他硬着头皮在问。 “细节?你不在场的?那……床上的,你想听吗?”反常。阳依从来没开过这种玩笑。她甚至从不和傅不易开玩笑。 “啊?呃……” “哈哈哈哈。”阳依爽朗大笑。“我可怜的老傅,你的性格,连朋友都没有,怎么可能会追女人。笑死我了。不过,你是该学学了。要说我和我们家老阚呢,我们……你是知道我们家老阚有多优秀的。还用他费劲巴力的追我吗?一个眼神,我就范了。哈哈哈哈。” “唉。啥也没学着。”傅不易失望了。 “不是我说你老傅,这么多年,书啊,电视剧啊,那剧情,看也该看会了吧?” “别提那些狗血的剧情了。那些……不过话说回来,狗血的剧情,真的是来源于生活。”傅不易想起他撞见Lisa这事儿了。 “哎不对。老傅,你今天为啥问这个?哦,有目标了。” “随便聊聊。” “拉倒吧。在我面前,伪装有何意义,老傅你告诉我?我感应一下哦。”阳依闭上了眼睛。“妈呀。情窦初开,小鹿乱撞……” “拉倒吧。这些词儿用我身上……唉。” “开始跟我遮遮掩掩了?平生第一次。反常啊老傅。” “你才反常呢。你今天更反常。快吃吧,吃完好回去伺候你们家老阚。” “必须得伺候他啊。而且我伺候的可好了呢……在床上。哈哈哈哈。” “反常。反常。今天这是怎么了?”傅不易直皱眉。 晚饭后回到家。傅不易仍然采取主动。他急不可耐的发了语音。“Lisa,今天忙吗?” “你好,大叔。今天不忙。刚吃完饭,准备出去遛弯儿呐。好久没出去走走了。赘肉都出来啦,哈哈。” “哦,我也准备出去走走。”傅不易觉得,虽然两人不在同一个地方,但如果两人同时做一件事的话,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在以一种特别的方式陪伴对方。 “好啊,那要不要来次邂逅啊?”Lisa问。 “约定好的,还能叫邂逅吗?再说,也不可能邂逅,我在老家襄市。” “啥?你啥时候回去的?” “不是啥时候回去的。我公司在省城,老家在襄市。平时也不怎么去公司。所以没在省城买房或者租房。多套房子,也多出一些事情,我懒,嫌麻烦。再说省城和襄市也不远,开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嗯,不能说懒,只是追求简单的生活。我不懒,但我也喜欢简单的生活。” “是么?同道中人啊。那你出门,我也出门,边走边聊。” “好啊,走起。” 不一会儿。“大叔,我到大街上了。” “我也是。”傅不易很想问一下,你用什么速度走啊?你是先迈的哪只脚啊?他希望两人频率一致,步调一致,就仿佛真的在并肩而行。 “大叔,襄市离省城这么近,我一直也没机会去,形容一下你的城市吧。” “没啥。五线小城市。所以,我给自己的定位就是,我就是个来自五线小城市的,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 “哈哈。大叔在自黑吗?这我就不认同了。大叔可不是什么暴发户。我能看到大叔身上的气质,素质和涵养。其实吧,‘世面’这东西也没啥。只要你有条件有时间,没吃过的东西去吃吃,没去过地方去逛逛,不知道的事打听一下。你看,就这么简单。” 还真是这么回事。太会开导人了。“可我真的没见过什么世面。我每次去省城,看到那么多的车,我都特别不习惯。” “那你平时不上街吗?不出门吗?那你平时做什么?” “出门干啥?在家自闭不好吗?”傅不易这句不是玩笑。 “哈哈哈哈。大叔,自闭也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要不这样,你下次来,我带你见见世面,全部你消费。” “好啊,我真的需要多接触一下这个世界了,我需要一个人带带我。” “说笑了,我还是请得起的,我请。对了大叔,你们那有什么文物古迹吗?” “曾经,好久以前有不少呢,是名副其实的古城,但因为历史原因,大部分都被毁了,现在剩不多了。” “好可惜。那有什么景点吗?” “景点当然有,但也没法和省城比,不过你喜欢爬山吗?” “喜欢,我都好久没爬过了。” “我们这有两座山,是有讲究的。” “啥讲究?” “想要嫁到我们襄市来,就必须爬一次这两座山才行。” “是不是真的啊?当地的民俗吗?这么有仪式感啊?” “如果是真的,又恰巧你会嫁到襄市,你会来爬吗?” “只要那个人值得我付出,再高再险的山,我也去爬。大叔,你觉得我这像不像爱情宣言啊?” “不是像,就是。” “哈哈。” 天色已晚,两人各自回家。 傅不易继续总结。第二次聊天,属于了解式询问式,轻松自然。无压力。并没有不知所措的情况发生。但自己仍需努力。改变自己不是一朝一夕的。 傅不易回想着Lisa眼里的那道光。金色的光。 他想起小学的一篇课文。在心中种下一粒种子,结出了希望的果实。他觉得Lisa就是那粒种子,或者说Lisa已经把一粒种子种在了他心里。Lisa给他带来了希望,对生活的希望。期盼已久的,有阳光的。他觉得Lisa就是那个有能力把他从阴郁中带到阳光下的人。 傅不易又做梦了。这次是在大学操场的角落里。阚闯和阳依在拥吻。 傅不易恰巧路过。他不好意思多看,正准备继续朝前走。不对,那女人不是阳依。他快步跑过去。大喊:“老阚,你在干什么?这女人是谁?阳依呢?”不等阚闯反应,他过去就要推搡阚闯。 奇怪的是,他的手穿过了阚闯的身体。他碰不到阚闯。阚闯也听不到他说话。他急了。“老阚,放开。你他妈的……” 拥吻的两人分开了。“回去吧,我还要上晚自习呢。”女人的声音好熟悉。傅不易想看清她是谁。当看到女人的脸,他吓了一跳。女人带着一张白色的面具。根本看不清面容。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随即傅不易又转向阚闯。“阳依呢?阳依在哪?” 大喊大叫的傅不易,惊醒了…… 第五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五章 上午。Lisa发来语音。“你好,傅总,没有打扰你吧?” 傅不易还没睡醒,一看信息,立马坐了起来,清清嗓子,“嗯,你好Lisa,我现在没事。” “好的,傅总,你给我的六份产品资料,我都看过了,我的方案是这样的:其中三种产品,我觉得很适合我们电视购物这个模式,我亲自来给你做这三个产品的节目。另外三种产品,我建议你去电视台打广告会比较好一些。嗯,私下里告诉你一声,广告部那边,我们潘主任很熟的。找潘主任去那边说一声,广告费可以打折哦。不过你不要告诉潘主任,是我出卖她的好吗?嘿嘿。”Lisa最后略带调皮的笑笑。 “好,好,不会,不会,嗯,谢谢你啊。”傅不易很真诚的致谢。 “没关系,那我们还要准备节目,两天后播,是直播的,你有时间的话可以来我们台里现场看,好吗?” “好,好,一定去,一定去。”傅不易觉得必须要回答两次,才能表达些什么。必须两次。 “好的,先这样,再见,傅总。”Lisa礼貌的道别。 “啊,啊,再见,再见。”傅不易回答。 这次通话完全是工作状态,很正式。傅不易开心了,过两天就又可以见到Lisa了。那在等待的这两天自己做些什么呢?对,应该多了解一下她。那么问题来了,当今社会,如何能快速了解一个人呢?答:看朋友圈,微博,自媒体平台。 傅不易觉得此时他就是个窥探别人隐私的私家侦探,委托人就是他自己。 逐一打开社交软件。Lisa的点点滴滴跃然纸上: 热爱生活,享受生活。孝敬父母。阳光,善良,乐观,开朗,爱臭美。 热爱工作。经常加班。辛苦并快乐着。从职场小白努力到今日业务骨干。职业理想是做业界精英。 …… 傅不易花了好长时间,全部看完。 软件里有好多Lisa的照片。傅不易全部截屏。当手机屏保用。天天看着。有一张机车女孩造型的。尽显帅气,飒爽。傅不易简直太喜欢了。 有一个文案触动到傅不易了。“世界上所有的惊喜和好运,都是你积累的人品和善良。”傅不易现在越来越相信宿命论了。难道自己这些年虽因命运多舛不堪,却仍秉持善良,这都是某种意义上的积累?只为今时今日能遇到Lisa? 不过,Lisa只字未提感情方面。凭经验,傅不易断定,这是刻意的删除。也好,预示着想要新的开始。 再有,Lisa提到自己是急性子暴脾气。这让有着大男子主义的傅不易尤其接受不了。看来,这点只能祈求神明了,永远不要让他看到这一面。 晚上,聊天时间到了。傅不易心血来潮。他录了一个视频。发给Lisa。 Lisa打开视频。傅不易唱了一首歌。“你是如此的难以忘记,浮浮沉沉的在我心底,你的笑容你的一动一举,都是我所有的记忆。你是如此的难以忘记,浮浮沉沉的在我心底,改变自己需要多少勇气,翻腾的心情,该如何平静。” “大叔唱的不错哦。这是新歌吗?没听过。” “我们那个年代的歌。梁朝伟唱的。” “啥?他也唱过歌?” “嗯,在我们那个年代唱过。” “你们那个年代?好久远的样子。话说回来,是不是以后我会经常听到大叔的歌了呢?” “你喜欢的话,我愿意唱给你听。” “喜欢。嘿嘿。不过……大叔你唱歌的声音好熟悉,我好像在哪听过。” “是吗?这种似曾相识,可能不是因为声音。而是情感。可能你产生共鸣了,或者演唱者所表达的东西是一样的。” “嗯。话说回来,大叔,你这种泡妞的方式,最容易打动女生了。大叔是高手。你也肯定会弹吉他吧?” “啊?误解啊。偏见啊。这哪是泡妞。别瞎说。这是朋友之间的日常交流。”傅不易觉得在关系尚未明确之前,暂时……以朋友相称。 “嘿嘿。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呵呵”傅不易傻笑。 “Lisa,我其实特别想和你说一件事儿。你能不能别叫我大叔了?” “为啥?大叔。” “不为啥。” “那是为啥?大叔。” “不爱听这个称呼。” “那又是为啥?大叔。” “呃……”这么快的聊天频率,傅不易跟不上。脑子短路。语塞。 “那……这样吧,叫老傅,如何?我觉得特亲切。”Lisa提议。 “这个好。”傅不易也觉得特亲切。同事,朋友,伴侣,都可以这样叫。 “好的老傅。那,你以后也可以叫我莎莎。” “但是……我还是想叫你Lisa。” “为啥呢?” “人生若只如初见啊。那是一种美好。” “后来的我就不美好了吗?” “不是。这就是我想要的一种感觉。” “好吧,随你。但愿我自始至终都能带给你美好的感觉。” “那必须地。” “老傅,你平时除了在家……自闭以外,还做什么?” “看些书。正读《白鹿原》呢。” “是吗?我之前只翻看过开头。那你现在恰巧在看这书。不如,来弥补一下我的遗憾吧。这样老傅,你每晚读给我听,就像睡前阅读,咋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我们一起在看。多好啊。” “这个好。我喜欢这种感觉。” “为啥老傅你总爱说‘我喜欢这种感觉’呢?” “你带给我的各种感觉,都是我喜欢的。” “嗯。那,一会儿我睡觉前,就开始第一次我们的睡前阅读吧。哎呀好期待啊,上一次睡前阅读,还是幼儿园时,爸妈给我读童话故事呢。马上就可以重温这种感觉了。真好。” “呵呵。” “老傅,我已经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了。开始吧,快点。等不急了。” “好的。那,今天从第一章开始。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 第一章读完了。“Lisa,睡了吗?”没反应。这是睡了。“晚安Lisa。”傅不易小声道。 傅不易幻想着此时的Lisa。甜甜的进入梦乡。嘴角,带着微笑。 翌日,晚上,傅不易又发了一个视频。 Lisa打开一看,“哇,这歌经典啊老傅,大话西游的《一生所爱》。我特喜欢。” “呵呵。喜欢就好。” “电影里那句经典台词,好多人都产生了共鸣。那老傅,你是不是也有过不珍惜眼前感情的经历呢?” “我……我不想说这些。” “哦,抱歉。嗯,那我们换个话题。说到歌曲,唉。有时,怀旧不是源自情怀,而是一种被迫的无奈。现在已经没有经典歌曲可言了,新歌那叫一个烂。歌手全去翻唱老歌了。你也不得不去听老歌。老傅,再来一首。我想听。” 一会儿。傅不易又发了一个视频。“无比痴心都请你尽记取,我终找到真爱在年月里,如果今天顷刻降下雨水,请躲于我的手臂内……” “真好听。叫什么?” “《痴心愿记取》。” “哦。老傅,我觉得唱歌是你表达的一种方式。” 被看破了。从歌名到歌词,傅不易都是精心挑选的。只是Lisa没说破,他是在示爱。 Lisa接着说:“那,一会儿继续我们的睡前阅读吧。” “好啊。不过,你到底听了多久?我怎么感觉你听了不到五分钟就睡了呢?” “时间不重要啊老傅。关键是,我睡的可香了,哈哈。” “是吗?那就好。” “嗯。老傅,所以,那么,我想说,能遇到你,真好。” “能遇到你,真好”。傅不易觉得这句话是人类有史以来最高的褒奖了。 “别介。这话应该我对你说的。现在,我很正式的对你说,能遇到你,真好。” “老傅,我觉得我们应该是……相见恨晚。嗯。” “我的那个作家朋友良人不易说过这样一句话,‘相见恨晚’所表达的不是时间和遗憾,而是认证了在相遇之前,两个人其中至少一个,曾经走了一段弯路。” “又是良人不易?见解很独到。我喜欢他说的。那老傅,你比我大十多岁,你这大弯绕的可是够长够久。你说你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我随便也了解你一下。” “我这十几年……我……我一直在找你呗。呵呵。”傅不易明显在打岔,他不愿提及过去。 “妈耶,这嘴。说真的老傅,你当初给我的感觉,和现在一点都不一样。我想我还是不了解你。” “我哪有那么复杂啊?”傅不易继续岔开话题。“其实,我在遇到你的那一刻,就在那一刻,我觉得我对世界的认知都发生了改变。” “妈耶。改变你啥认知了?” “就是……有生之年,我居然会……遇到你。” “老傅,你泡妞的段位如此之高,是我前所未见的。这样,你能不能放过小女子?小女子也好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 “可别这么说,那我不成流氓了吗?我很尊重你的。” “那请问,尊重和喜欢,有关系吗?” “好像没有。” “还是啊。所以我还得求你放过我。” “不是啊。这……唉呀,怎么说呢?我就感觉,你出现在我面前,是带着使命来的。” “有些人来到这世上,确实是带着使命。要么写历史,要么改写历史,要么成为标杆,要么成为榜样。那请问,我的使命是什么呢?” “拯救。” “拯救你这个单身缺爱的老男人?大叔,你放我一条生路好吗?咱俩没仇吧?上辈子……应该也没有吧?” “不是。我……唉呀……我……” “哈哈哈哈,老傅,我发现逗你特好玩儿。” “呵呵。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傅不易苦笑。 “怎么说呢,人往往都会不相信一些事情。但是,当这件事发生了,又恰巧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你立马会相信它就是真理,而且你会变成虔诚的信徒,膜拜它。顶礼的膜拜。所以,认知的改变是件很正常的事儿,不必过分强调是由于我的因素。” “我喜欢你的客观。” “对了老傅。明天就是你送来的产品直播了。你可一定要来哦。” “一定。说实话,我特别想看到你工作时的样子和状态。你在我心中的完美形象,就差这一块了。” “相信我老傅。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这我信。优秀如你嘛。” “唉,可惜明天不能回爸妈家吃饭了。他们今天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回去。老傅,我想爸妈了。” “是啊。在爸妈的家,才知道什么是暖。吃爸妈做的饭,才知道什么是香。” “你朋友的小说是爱情题材吧?那,里面有没有描写父母的桥段?说给我听听。” “当然有啊。爱情不也得买房子吗?爱情不也得带孩子吗?怎么能离开父母呢?不过,有段描写与你现在的心境不符。你想听吗?” “说来听听。” “小良子说,做为父母,可能只有在倾其所有,尽其所能之后,才算是真正退出了我们的生活。而退出的结果,要么进了养老院,要么入土为安。” “老傅我哭了。” “抱歉啊,我不该说这段的。我总是要么不说,要说就不合时宜。不会聊天。”傅不易无奈。 “都怨你。罚你,讲个笑话给我听。” “该罚该罚。那,我讲个九十年代的事儿。也不算笑话。想不起别的了。话说九十年代,小说盛行。女生看爱情。男生看武侠。看完之后,女生个个都像大花痴。男生,更奇葩,居然产生了一个梦想,就想有朝一日,能掉进悬崖底下。” “啥?为什么?” “但凡宝藏秘籍,那不都藏在悬崖底下山洞里嘛。进去找武功秘籍啊。” “哈哈。被套路了原来。怪不得当时学校里的男生大多傻乎乎的。” “那是男生发育晚。不过女生确实不傻。她们懂得与时俱进。之前喜欢骑白马的。现在喜欢开宝马的。” “哈哈。这原来是与时俱进的具体表现。真逗。” 第六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六章 Lisa继续说。“其实看书挺好的。增长知识,陶冶情操,丰富生活。而且,书籍,以及其他艺术形式,比如影视作品,还有一个功能,可以给人以遐想,或者说是幻想,幻想自己就是里面的主角,展开一段奇妙的人生经历。人生不能没有幻想对吧?幻想,就是对自己人生某种意义上的补充。也算是一种心灵慰藉吧。” “没错,我的作家朋友小良子就是把他自己做为男主角写进小说里的。他脑子里的遐想,幻想,最终成就了他的作家梦。这也给他暗淡的人生增加了几分色彩。” “真好。” “可惜,幻想只给了小良子想要的过程,而终究没能托住他想要的结局。在结尾,他把书中的自己,写的比现实中还惨。他解释说,是幻想败给了现实。” “幻想也会败给现实?什么情况?什么逻辑?”Lisa不解。 “他说他被现实禁锢了。即便是在幻想中,也无法完成突破和超越。” “被现实禁锢,说明他困在原地,走不出去。而无法突破幻想,说明精神得不到解脱。那么他所谓的禁锢,应该是双重的。身体和精神。”Lisa分析。 “如果要是换一种轻松的说法,他所说的禁锢,或许可以理解为某种原因导致了世界观人生观受到了局限。”Lisa补充。 “精辟。”傅不易赞许。 “老傅,小良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活的太沉重了。” “唉。或许是他选错了创作方向吧。你就说吧,现在好多影视作品,似乎不在是给人以遐想了。而是更贴近现实,要让人产生共鸣。你真的会流泪。你真的会感同身受。那些事儿就发现在你周围,你身上。” “嗯。这我知道。前几年我看了一部《裸婚时代》。挺现实的。好多人产生了共鸣。” “咳。别提这个了。我给你讲讲小良子对男主的点评。绝对另类。男主最经典的台词:我没有车,没有房,只有一颗爱你到老的心。你猜小良子是怎么说的?他说男主最适合娶的人是聂小倩。” “倩女幽魂里的聂小倩?那不是女鬼吗?” “女不女鬼不是关键。聂小倩的妈妈,男主未来的丈母娘是谁啊?黑山老妖啊,专吃人心啊。想想看啊,一方只有心,一方不要任何彩礼只要心,双方的诉求完美的契合。多么般配,多么完美的一段婚姻啊。” “老傅,这是黑色幽默吧?” “看来你懂小良子了。他这算是用黑色幽默讽刺和调侃当下现状。黑色幽默才是最牛的。” “是这样的。我现在对良人不易越来越感兴趣了。老傅,我啥时候能见到他呢?让我加下他的微信吧。” “唉。他不会加你的。现在,他做海员,在海上漂着呢。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我和他聊天,他都不回复我。我觉得他已经融不进这个世界了。这人算是废了。” “好可惜。但是,换个角度讲,但凡有大才华的人,都是孤独和寂寞的,不是吗?” “你这可太抬举他了。你真是他的知己,不,知音。” “反正我觉得他挺有才的。至于刚才你说他选错题材,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他是不会去写现实题材的。他似乎在逃避现实,可又无路可逃。算了,不说他了。所以,那么,老傅,开始睡前阅读。嗯……还从第一章开始吧。嘿嘿。” “好的。白嘉轩……” 梦,按时来了。这次是餐厅。 Lisa与一男子相对而坐,相谈甚欢。 这种融洽的氛围自然是被傅不易打破的。他是梦里的男主角啊。只见他急匆匆走过去。“Lisa。” “老傅?好巧。来,一起吃。”Lisa让座。 傅不易没吱声。转向男子。天呐。他吓了一跳。那男人戴着一张白色面具。 “一起吃点吧。”面具男说。 声音好熟?“你是谁?你为什么戴着面具?”傅不易质问。 “老傅你说啥呢?”Lisa不解。 “Lisa,你为什么和他吃饭?” “老傅,我晚上约你好吗?” “我问你为什么和他吃饭?你应该只和我吃饭。” “只和你?你这是什么逻辑?” “没明白吗?我说,你应该只和我吃饭,你为什么还要和他吃饭?” “老傅,我不想说你是在限制我的自由。你,太过分了。” 结果当然是不欢而散。但,不欢而散的只有傅不易。他走了。而Lisa和面具男继续吃着。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请进。”此时阚闯正坐在他的老板椅上。 “你好阚总。”进来一位五官精致,衣着时尚华丽,30出头的女人。 “哎呦,陈总来这么早。签约仪式在会议室。”阚闯起身迎接。 “必须早点来啊。多跟阚总聊会儿嘛。我得再次向阚总表示感谢。你们终于给我投资了。我身家破亿的梦想,指日可待。” “做我们这行的,除了项目本身,还要考虑经营者的能力。很明显,这两样,陈总你都是具备的。” “那是。我陈爽,说是富二代中自己创业的典范,也不为过。仅凭一点点零花钱,收益三千万。”傲慢中带着得意。 “那是那是。不为过,不为过。”阚闯是昧着良心的恭维。你所谓的零花钱,那是小数目吗?区区三千万,你对当今暴富神话了解多少? 他讨厌这个陈爽。在他这个优秀的人面前这么自大又自负,怎么能不让他讨厌呢。并且这个陈爽集所有富二代缺点于一身。阚闯看不惯,对她简直是嗤之以鼻。 阚闯的为人,就是傅不易愿意与之合作的基础。他俩的三观还算是一致的。 “对了阚总,一直没有问你,你……有老婆吗?”陈爽大大的眼睛里再次透出了暧昧。之前好多次了。 “有啊。” “有没有想着说……换一个?”陈爽此时为了表现出妩媚,向左上方仰头45度,把大大的眼睛微闭,看着阚闯。 阚闯都快吐了。挑逗谁呢在这?“呃……为什么呢?” “因为……你遇到了……更好的。”很显然,陈爽是指自己。 “呃……呵呵。”阚闯装糊涂。平生第一次笑的这么尴尬。 陈爽不以为然。“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庆祝合作成功。” “好。”阚闯硬着头皮答应了。 “只有我们……两个。”陈爽再次挑逗。 “好。”出于礼节,阚闯必须再次硬着头皮答应。 “喂老傅,”签约仪式结束后,阚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打电话给傅不易了。方寸大乱吧可能。“你晚上有事儿没?陪我跟客户吃个饭。” “这种应酬,我之前也不参加啊?” “这次不一样啊。女客户。难缠。” “哦。”都是男人,傅不易懂了。“没空。”他晚上还要和Lisa聊天呢。 “哎我说你一个甩手掌柜,平时啥事儿没有,你怎么就没空了呢?” “没空。”傅不易再次强调。 “对了老阚,好自为之。”因为阳依的缘故,他有必要提醒一下阚闯。 “少扯。拿我当啥了?”心情烦闷的阚闯摔了电话。 傅不易翘首以盼的直播之日到来了。直播安排在晚八点黄金时段。晚六点,他如约而至。 “你好傅总。欢迎。”Lisa特意在楼下迎接。 “你好Lisa。”傅不易再次见到了这个微笑。甜甜的。他觉得此时应该用一些语言词汇描述一下现在的心情。想了半天,一个字,“好”。就是“好”。嗯。这字是万能字。 “哎呀我终于看到你工作的样子了。”今天Lisa带给傅不易不同的感觉。深粉色衬衫,白色职业短裙,白色高跟鞋。特职业,特女人。特职业女人。不对,职业女性。 “那……给个评价。”Lisa歪着头,调皮的看着傅不易。 “呃……”刚才还词穷的傅不易又要重新在脑子里翻找词汇了。 “不是吧?这么难以形容?”Lisa无奈了。 “干练。”总算找到一个。傅不易脸都憋红了。 “没错,这就是我要的感觉。”Lisa调皮的笑了笑。 “呵呵。”傅不易傻笑。谢天谢地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词儿,完全符合。天意啊。 “傅总,我带你到导播室吧。” “好。” “傅总,你就坐在这,一会通过这个显示屏看直播。” “好。”和旁边坐在操控台前的导播打个招呼后,傅不易坐在了显示屏前。 “那……傅总,我就不陪你了。我要去隔壁直播间准备直播了。” “你忙吧,不用管我。” Lisa进入直播间前,转回头,对傅不易挤了一下眼睛,调皮一笑。 傅不易伸出两个大拇指,为Lisa加油打气。 导播开始倒计时了:“各部门准备。10,9……3,2,1。开始。”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收看这一时段的直播购物节目。我是主持人Lisa。今天我为您带来的产品是……”Lisa专业,甜美的声音响起。傅不易立马把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前倾。他要离显示屏更近一些。若不是旁边有导播在,他甚至都能把眼睛贴到屏幕上。他不想错过每一个细节,不想错过每一秒钟。 从空间上看讲,显示屏让他觉得他是换了一个视角,换了一个角度,来看Lisa。他喜欢这种感觉。如果Lisa不是电视人,眼前没有显示屏,那他必定会去寻找其他方式方法,来追求这种全方位。 他觉得不能用“看”这个字眼儿。对,是欣赏。他在欣赏Lisa。他渴望这种全方位的欣赏。 他平生第一次觉得喜欢和爱里面,包含着欣赏。当年看电视剧《暗算》时,让他知道了喜欢和爱里面包含崇拜。那个女护士出于崇拜,嫁给了王宝强饰演的盲人英雄,义无反顾的那种。甚至似乎让人觉得崇拜超越了喜欢和爱。而此时,他觉得欣赏超越了喜欢和爱。或者说,此时,欣赏,喜欢,爱,这三者毫无关系。他只是在单纯的欣赏。既而开始享受欣赏,享受欣赏Lisa带给他的那份美好。他觉得此时是美好的。Lisa是美好的,他自己也是美好的。他平生第一次去欣赏他所喜欢,或者他所爱的那个人。 傅不易想再次强调,工作中的Lisa,与生活中的Lisa,给他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中的Lisa活泼可爱。而工作状态下的Lisa,呃……他想了又想,对,端庄,大气,从容。他对他想到的词儿很满意。 从Lisa面对镜头的那一刻,判若两人。她的站姿,身形,举止,手势,无不体现出端庄与大气。而从容,则是她掌控全场的能力。直播间就是她的世界,她是世界掌控者。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环节,无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不急,不乱,有条不紊。而她所说的每一句话,用的每一个字眼儿,无一不是为了凸显她所推荐产品的优质和可购买性。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不咸不淡繁絮到让人反感的推销话术。十几分钟,让你产生购买欲,这就是专业素养。 傅不易不知何时,不知不觉的,左手托腮。在欣赏Lisa的同时,他觉得Lisa把他带入到了一个意境当中。除了Lisa清晰可见以外,周遭的景象模糊了。既而景象又清晰了。没有了直播间的场景,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舞台。 一束聚光灯从上至下照着Lisa。Lisa独自一人站在舞台上。头上是戴着光环的。 Lisa全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聚光灯完全是多余的。或者说本没有聚光灯。那些金色的光本是Lisa自带的。 那是属于Lisa自己的舞台,炫丽的人生舞台。她站在那,尽情的展示着自己。绽放着自己。对,她在绽放。把最可人,最美丽,最美好,最优秀的自己绽放开来。展示给每一个人看。 而他傅不易,此时,就坐在台下,他是Lisa人生的观众。不是唯一,但绝对是不可或缺的,可以欣赏她一辈子的那种,人生观众。 喜欢(或爱)里面,欣赏的比例究竟占多少才是合适的?如果欣赏远远大于喜欢(或爱),是不是就注定,你只能成为他(或她)人生中的看客?而看客,终有散场的一天。 直播结束。所备300组产品,售罄。 Lisa走出直播间。傅不易端着一杯水迎上去。“累坏了吧?喝点水。” “谢谢。” “Lisa,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完美了。”傅不易小声道。 “哈哈。优秀如我。”Lisa毫不掩饰的开怀大笑。 喝完水,Lisa去忙后续工作了。 第七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七章 当两人走出电视台,已是晚上十点。 巧合的是两人的车同时送去保养了。 “我打车送你吧。”傅不易建议。 “不用了,好久没运动了。今天想走着回家。” “那我陪你走,送你回家。太晚了。” “好啊,谢谢。”Lisa微笑着接受了。 傅不易很开心。可以和Lisa有更多的接触机会了。 两人,并肩而行。第一次。傅不易喜欢这种方式,这种感觉。 刚开始两人都没有说话,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话题。只是偶尔相见一笑。这也是傅不易喜欢的感觉。 Lisa先打破沉默。“这次直播很成功。一般销售情况很好的产品,我们会加播。” “多亏有你。你的功劳。” “那是。优秀如我。嘿嘿。” “如你。如你。”此时,傅不易想对Lisa说一句话。这句话是对刚才意境的总结。但他不好意思说。他发了一条微信给Lisa。 “嗯?什么情况啊?我就在你身边,你还发微信?” “呵呵。”傅不易傻笑。 “我看看写的啥?‘此生,我是你的观众。我愿追随你,只为欣赏你的美好’。妈耶。老傅,太会说话了。” “呵呵。”傅不易就会傻笑。 “老傅你为啥总是傻笑呢?” “呃……真情流露。” “哈哈。” Lisa电话铃声响起。“喂?姐。明天?唉呀不行,这几天都忙。嗯,下周吧。谢谢。拜拜。” “谁呀?” “我闺蜜,琳琳姐。找我去她家吃饺子。” “你爱吃饺子?” “嗯。老傅你会包饺子吗?” “会啊。改天我包给你吃。” “好啊。那不如有机会我们一起包。” “好。” “时间过的好快啊。我和琳琳姐都认识30年了。我们以前是邻居,我一出生,她就跑来我家看我。” “要是我们打小就认识,那该多好啊。”傅不易感叹。 “老傅,你是想来个青梅竹马吗?” “青梅竹马不好吗?” “好是好。不过,有些人呢,只有相遇的那一刻,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时候。有句话叫‘相遇正逢时’就是这个意思。和青梅竹马没关系,和什么时候遇到的也没关系。所以不必纠结这些。只要能遇到,即便是八十岁才遇到,那八十岁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时候。” “哎呦,我太喜欢你说的这个了。”傅不易觉得,冥冥之中,这段话就是对他俩相遇相识这件事的总结和概述。他必须要表达一下此时的内心了。此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或者说那位作家朋友良人不易所谓的文采在给他加持。他想出了两句话。“未曾青梅,只恨今生缘分浅;不见竹马,更惜相遇正逢时”。他觉得这就是他和Lisa的写照。他决定,有朝一日,向Lisa求婚之时,把这两句做为告白。嗯。完美。 “老傅你想啥呢?” “我……我就觉得,现在,好像……就是我最好的时候。呵呵。” 傅不易此时又想表达一下自己了。 “Lisa,我想说,能认识你,能和你相处,我真的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老傅。我们相处得很愉快。不是吗?” “可能对于你来说,每次的聊天都仅仅是一次开心的简单的闲聊。但对于我,我这人平时不善言辞,没有什么社交活动,也没有什么人沟通交流。也没有什么朋友。我内向,还自闭。遇到你,我感觉你解开了我的封印,我的话就自然而然的就从我嘴里,不断的往外冒。我发自内心的愿意和你聊,多聊。” “我感觉你这个多少有点社交障碍,或者社交恐惧症。你看啊,其实聊天也好,或者叫交流也好,不外乎三类内容。第一,开开玩笑,活跃气氛,取悦对方。第二,把自己经历的,听到的,看到的,讲给对方,这是信息互换。第三,把自己对某人,某事,某物的看法或想法,表达给对方,再听取对方的看法或想法。这是认知交流。这点最为重要。往小了说,是一个人脾气秉性,素质涵养,待人接物,为人处世的体现。往大了说,就是所谓的三观的体现了。但是我觉得我们普通人没必要总是要上升到三观的高度。说白了,就是你说的话我都爱听,我处事的方式你都认同,这样就能相处的愉快和融洽了。” “说的真好。” “那恭喜你了老傅。你在44岁这一年,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与之聊天交流的人了。不容易啊老傅。” “呵呵。庆幸,庆幸。” “我觉得我有信心可以改变你。”Lisa自信的看着傅不易。 “你改变我?你要改变我?你能改变我?”傅不易一连用了三个疑问句。如果说他之前认定Lisa就是那个可以改变他的人这事儿,仅是他自己寻找到或是已得出的答案的话,那此时他更像是一名手拿卷纸急于知道答案正确与否的学生,在迫不及待的追问这位叫Lisa的“老师”:快告诉我,我的答案对不对? “嗯。我觉得我有这个能力。”Lisa“老师”不但在卷纸上打了一个大大的红色对号,并且还写了红色的100分。因为她居然说她有这个能力。 答案是对的。傅不易这次的真情流露用的不是傻笑,他用微笑感谢着Lisa。而Lisa还以和他一模一样的微笑。 “仅仅和我一个人爱聊天,这还不是我的真正实力。我要让你和亲人朋友也爱聊天。并且性格也开朗起来。嗯。慢慢来。”Lisa自信的点点头。 自信,是一种力量。傅不易从来没有过自信。他只有自卑。现在,Lisa把这股力量注入到了他体内。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仿佛是把什么呼了出去。确切的说,是由于这股力量的注入,把他身体里原有的一些东西驱逐,排挤了出去。之所以能够做到驱逐和排挤,很明显是因为新注入的远比原有的强大。这让傅不易多年来因为阴郁而倍感沉重疲惫的身体,轻松了好多。他现在特别想眺望远方。年轻人都说远方代表着希望和梦想。他此时,就想眺望远方。 傅不易边走,边看向远处昏暗模糊的高层建筑。之前他的感觉是,那就是昏暗模糊的建筑。但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没关系,天亮以后,它们又会变得清晰,高大,美观了。不是吗? 只顾看向远处,脚下没留神,傅不易差点绊倒。 “老傅,走路溜号儿了吧?想什么呢?” “通过看你的社交账号,我想我算是了解你了。嗯。” “了解我?包括我的暴脾气?” “我想问,你的暴脾气是真的吗?” “嗯。真的。只是我还没有在你面前表现出来。” “哦。” “你受得了吗?” “我已经祈求神明了,保佑我永远不要看到你的暴脾气。” “祈求神明?你没听人家说嘛。神明也是很忙的。不会整天坐在那,看谁烧香了谁磕头了。神明只是偶尔来看看。碰巧那天你刚走,神明就来。而神明只看到我在烧香磕头。所以神明保佑了我,实现了我的愿望。而你,白去了。” “哈哈哈哈。还可以这么解释。” “宽慰自己的方法很多。学着点儿吧。” “嗯。我是该学学这个。有用。” “你是不是觉得,暴脾气和我的人设不符?” “嗯。” “失望了?” “和失望没关系。说实话,我真的没法把这个和你联系到一起。就像当初没法把你和你的职业联系在一起是一样的。” “我的脾气没法和我联系在一起,这个我能理解。但是我的职业怎么没法和我联系在一起了呢?” “你的职业给我们老百姓的感觉就是,整天站在电视机里,撕心裂肺地在那喊:不要九九八,不要九九八,就那种。” “去你的老傅。你对我的职业有偏见?” “不是啊。关键是,你这职业……太洗脑了。” “哈哈哈哈。” “Lisa,一定有好多人追你吧?” “嗯。” “那你现在单身的原因,是早早的把他们踢出局了呢,还是暂时不打算让他们入局呢?” Lisa右手向前一挥:“想要的,都在路上。” “我在你微博里看到过这句。我很认同。” “唉。现在人人都跟厨子似的,整天在社交媒体上面熬。熬出来的,要么是鸡汤,要么是毒鸡汤。那些积极向上正能量的东西,也未能幸免。我真怕哪天也被他们带跑偏了。” “哈哈哈哈。熬汤的厨子。”傅不易被逗笑了。 “快看,那个霓虹灯,就那个,好漂亮。以前总开车,不常走路,没发现。”Lisa手指不远处那个很大很醒目的霓虹灯,在夜晚的衬托下,五光十色,炫彩斑斓。 “‘喜欢吹夜晚的风,喜欢自由,喜欢永远20岁的心态,喜欢T恤牛仔裤的装扮,喜欢收集那些简单而快乐的美好’。对吗?你现在就是在收集这些简单的美好吧?” “嗯。这是我短视频里的文案。嘿嘿。有感而发,这就是最真实的我,喜欢简单,快乐,美好的生活。快看,又一个霓虹灯,哇,今天好开心啊。”Lisa驻足欣赏。 同时,傅不易也在欣赏Lisa。侧脸,更美。微风拂动的短发,霓虹的闪烁,给这幅美带来了动感。这是流动着的美。一直流进他的内心。快形容一下此时的感觉。嗯,甜。 “Lisa,你的眼里……有金色的光。”傅不易情不自禁。 “是隐形眼镜的反光吗?” 显然Lisa不懂。没关系。傅不易微笑着转过脸,也看向远处霓虹。 “简单,给了你美好。而你的美好,如此简单。”傅不易说。 “老傅,你有初心吗?”Lisa问。 “没有。我以前感觉这个太高大上了。” “哪有?一点都不。说白了,就是你想追求什么,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这么简单。” “哦。那你的初心是什么呢?” “寻找,坚守,享受,世间一切的美好。” “这个好。就透着一股阳光的味道我觉得。这里面包含了……反正就是好多好多。我觉得这些也是我想要的。” “老傅,我今天心情好。不如,我给你讲一个我的糗事儿。” “听完可以笑话你吗?” “我还有让你听一半就立马鄙视我的事儿呢。想听吗?”Lisa假装生气。 “呵呵。” “话说我刚参加工作,第一次出镜直播。就发生了直播事故。” “严重吗?” “卖的是一款家用三角形衣挂。塑料材质的。唉。怪自己没经验,前期功课没做好。对产品了解的不充分。直播时,我为了体现出这款产品的质量,就是它的柔韧性,我就用手掰来掰去。结果劲儿使大了。导致弯曲角度过大,直接把衣挂……掰折了。当时可是直播啊。” “啊?后来呢?” “导播反正快。立马切换镜头。但事故已经出了。我当时的心情啊,老复杂了。羞愧,内疚,自责,懊悔,还有胆怯。我不敢再面对镜头了。好在,我师父安慰我,鼓励我,开导我,给我加油。但我还是心有余悸。最后,我师父照着我屁股就是狠狠的一巴掌。她对我说,老天爷瞎了眼,把优秀都给你了。你这样还怎么做我徒弟?给我上。出事儿我顶着。一下子,我就充满力量了,也找回自信了。我战胜了自己。我第二次走进了直播间。于是乎,便有了现在的我。” Lisa讲完。傅不易没反应。他在品味。 “老傅?” “哦。Lisa,我觉得,你身上有很多值得我学的地方。或者说,是我欠缺的。我……我就应该遇到你。遇到你是对的。” “这么谦虚,太假了吧。” 不知不觉,来到Lisa家的小区门口。“我到家了。嗯……要不要上去坐坐,喝杯咖啡?” “此时剧本里男主角的台词应该是这句,‘不了,太晚了,改天吧’。” “哈哈哈哈。”Lisa大笑。“所以,那么,老傅,你现在是准备按剧本台词走呢?还是按你内心真实的想法走呢?” “我当然不会按剧本台词走了。但是剧本台词此时就是我的内心独白啊。不了,太晚了,改天吧。” “哈哈哈哈。老傅,如果现在有导演的话,他一定喊‘咔’,你的表情不到位。你没有表现出男主角那种,既想上去,又不好意思上去的纠结感。差评。” “所以我没有去做演员啊。我把机会留给了陈道明啊,张嘉译啊,张家辉啊,这些人了。” “哈哈,老傅你太逗了。那,反正我发出了邀请。你随时都可以来,好吗?” “好,会有机会的。你说呢?” “嗯。”Lisa抿嘴一笑。 太甜了。傅不易陶醉了。 晚安,美好。 不美好的梦又来了。 面具男,又是那个面具男,他开车把Lisa送到小区门口。 “Lisa。”傅不易走上前去。 Lisa示意让面具男回去。转身面对傅不易。 “Lisa,那男的是谁?为什么他总戴着面具?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我看到你们一起去吃饭了。” “老傅你跟踪我?”Lisa愤怒。 “我……我想见你。你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他是谁?” “老傅,你病了。”Lisa压制着情绪。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你总说我病了?你不要走。Lisa你等等。你眼里金色的光呢?怎么没有了?为什么没有了?”傅不易纠缠上去。 “你够了。”Lisa咆哮了。“一会儿什么什么面具,一会儿又什么金色的光。你病了,你病了。”咆哮升级。 最后,傅不易被保安“请”出了小区。 第八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八章 第二天。傅不易本想继续昨天的美好。但似乎人生的美好,总是被那个叫事与愿违的家伙所毁灭。此时,傅不易真想和那家伙单挑,以此来拯救他的美好。但他不能。此次毁灭他美好的,那个叫事与愿违的家伙,是阳依。 “喂,老傅。晚八点,我下班。一起吃饭。不见不散。” “啊?呃……” “你有事儿?” 傅不易把他要去电视台的事儿简单说了一下。之所以要简单说,因为他和阳依之间,从来不需要过多的语言表达。 “必须得去?” “不是。” “不去行不?” “行。” “妥了。不见不散。” “好。” 傅不易觉得他身体机能里面,没有拒绝阳依这一功能。从来没有。他也不允许自己有。 必须要和Lisa解释一下了。 “Lisa,呃……抱歉啊。我……今晚……我……有事儿。不能去看直播了。”说这话的时候,傅不易好像心里在滴血。呃……这太夸张了。至少心里在流泪。嗯。 “没关系老傅。全部交给我,放心吧。我是不会让我的客户失望的。尤其是你。” “嗯。我信。优秀如你。” “如我。嘿嘿。那……明天还有第三场。然后,还有加播。机会多多嘛。那……明天见?”Lisa用的是询问语气。 “嗯。明天见。”傅不易给出了肯定回答。 “嘿嘿。好。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不见不散?怎么又是不见不散?同一天,两个女人都要不见不散。对于孤僻自闭的他来说,人生第一次。他现在不喜欢这词儿了。他想祈求神明,就不能把时间错开吗?这又不是劈腿。就不能让我友情爱情兼得吗?这要求过分吗? 晚上。 傅不易觉得今晚必须浓墨重笔的描述一下阳依。这样才配得上今晚来的这个省城最高档西餐厅的氛围。 但,傅不易依旧词穷。不过他还是尽可能的把他的文采发挥到了极限。描述如下:年轻漂亮,高雅优雅,身穿蛋黄色高档职业装,年仅44岁的阳依,其凸显的颜值,气质和魅力,盖过了今晚在场的所有女性。所有在场女性,无一逃脱,无一幸免。嗯。他对这段描述很满意。尽管这有点像是在杀人灭口的凶案现场的感觉。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要这样赞美阳依。 “今天高兴?怎么来这了?”傅不易问。 “请不起?” 傅不易瞥了一眼四周。“买下这店都不是问题。”他从来不炫富。在阳依面前也从不。这只是正常的表述。 “好长时间没聚了。想你了。” “四天而已。” “好吧。实话实说。这两天突然有点心慌。女人的直觉。我觉得我要失去你了。” “扯淡。” “老傅你变了。” “到底变什么了?” “我说聚聚,你说‘啊?’。对吧?你居然说‘啊?’。我们没聚过是怎么的?你居然在质疑?刚才我说我们好久没聚了,你说‘四天而已’。你居然跟我说‘四天而已’老傅?” “我们之间从来没有避讳。什么都可以说的。不是吗?” “还跟我装?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老傅,你忘了吗?那你的眼神怎么解释?你的眼神,你整体的感觉,全不一样了。说吧,喜欢上谁家的闺女了?” “八字没一撇呢。”傅不易没必要对阳依隐瞒,只是这事儿真的还没一撇呢。 “你确定她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吗?”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了。” 阳依让服务员端来一瓶号称本餐厅最贵的红酒。 “干杯。哎呀老傅,茫茫人海中,没想到居然被你找到了。我替你开心。看来,我今天约你吃饭是对的。为你庆祝一下。尽管是你买单。我说对了吧?女人的直觉,我的直觉,很准的。我的老傅,就要离开我了。来,再干一杯。” “老阳,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没人可以取代你。你是知道的。我是不会离开你的。这你也是知道的。但我感觉到你有点伤感,我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直觉。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直觉。” “好吧。”傅不易相信阳依没有骗他。 “那,我换个说法。老傅你以后没有太多的时间陪我了,这么说可以吧?那么,现在你多陪陪我。” “这么说也不好。我还是会随叫随到的。不会影响我们的。我们三个人之间,不是同一类感情。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你……你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身体的一部分?这是什么形容?什么比喻?你是在定义我们的关系吗?以前从来没听你说过。那,你是现在才定义的,还是一直都是这么定义的?” “好像……应该是……最近。我……我的认知……我感觉……”傅不易组织不起语言了。 “认知?”阳依沉思中。 “我以为,不会有这一天了。现在似乎……就在眼前。来老傅,干杯。”阳依表情很复杂。 “说什么呢?听不懂。”傅不易不解。 “老傅,这周我们还没去逛街呢。我要去逛街,我要去买衣服。”阳依说。 怎么那么像撒娇呢?傅不易纳闷。“好。我陪你。”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还是那句话,他,无法拒绝阳依。 阳依很快恢复了常态。这让傅不易很开心。 “哎呀,虽然说我们家老阚现在很有钱。但这个西餐厅我还是始终不舍得来。今天托你老傅的福了,哈哈。”阳依一如既往地爽朗大笑。她其实和潘妍的性格是一样的。 “你是想说,花的不是老阚的钱,你一点都不心疼是吧?” 五年前,傅不易有钱了。从此,直至今天,他俩的聚会,都是傅不易买单。不但如此,五年里,阳依经常约傅不易逛街。穿的,戴的,用的,也全部傅不易买单。傅不易自己不买什么奢侈品。但给阳依买的全是高档奢侈品。可见两人关系之密切。她知道他在报答她四十四年与他的陪伴。他不想亏欠别人,即便是她。所以即便她不差钱,但对他的馈赠,照单全收。 “哈哈。老傅你真的变了。你居然跟我开起玩笑来了。这辈子你好像没跟我开过玩笑。” “哪啊。也有过。” “那肯定是次数太少太少。我都不记得了。” “呵呵。” “老傅你居然还会傻笑?天呐,我的老傅。”阳依有个习惯,她爱称呼傅不易为“我的老傅”。甚至在阚闯面前,她也这么称呼。“对了。你带我见见你那位呗?。” “八字没一撇呢。以后有机会。” “别介。别总没一撇啊。现在的情况来看,不能说我要去替你把把关了。但凭借我的聪明智慧,我可以加速你们关系的进程。早点把她拿下。怎么样?” “这是一个为人师表的人说出来的话吗?” “那怎么了?我还没说要你早点把她睡了呢。” “呃……”傅不易不太喜欢这种表述方式。 “哈哈。老傅你这点没变。还这么死板。话说你那位,她受得了你这点吗?” “呵呵。” “哦。懂了。即便是我,在你身上也会有看不到的某些方面,对吗?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肯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懂了。” “呵呵。” “不是老傅你现在怎么就会傻笑啊?行,懂了,爱情是会改变一个人的。喝酒吧,不问了。不许傻笑了哦。烦你了有点。” “Lisa,睡了吗?” “没呐老傅。夜宵吃多了。睡不着了。嘿嘿。” “哦。” “对了,忘了告诉你,今天又售罄了。” “是吗?不对,我不应该说‘是吗’。应该说预料之中。呵呵。” “嘿嘿。那……老傅,能不能告诉我,你今天有什么事儿?我……我突然很担心你了。” “哎呦,怨我没说清楚。我的一个朋友,约我吃饭。嗯。吃饭。”傅不易想强调只是吃饭。 “哦。这样。你朋友?” “是。哦对了,以前我说过没什么朋友的是吧?这是我少有的几个朋友之一。” “哦。朋友?” “嗯,是的。” “吃饭?” “嗯。” “是……女的?” “嗯。女的。”傅不易回答完,立马意识到情况不对。这次聊天的氛围不对。Lisa是不是也像阳依一样产生了某种女人的直觉了?他开始讨厌起女人的直觉来了。他目前不知道阳依的直觉对不对。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直觉告诉他,Lisa此时的所谓直觉是不对的。他要马上做出解释。必须解释。 “Lisa,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的直觉是不对的。”他一着急,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嘿嘿。我什么直觉?”Lisa被逗笑了。 “就是……就是……她叫阳依。她老公阚闯和我是合作伙伴。我们三个是高中同学。还有你们的潘主任。我和阳依从小就认识,40多年了。我们三个关系很好。我和阳依关系也很好。我们俩经常一起吃饭。就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傅不易一口气说完了。 “你俩?经常……约会?” “不是的。怎么是约会呀?是聚会呀。聚聚。性质不一样啊Lisa。人家是有老公的。我们……我们是聚会啊,聚聚啊。而且,她老公是知道的。” “哦。这样。不是……我……没怎么想。我……我就是……关心你才……问一下。嗯。是的。”傅不易这一通解释,把Lisa弄尴尬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问那么多那么细,她只是就想问那么多那么细。 而傅不易也是尴尬的。Lisa看似平平的语气中,他感到了其中有质疑的成分,而且成分比例百分之九十九以上。他觉得他都被问的心虚了,好像他的所有解释都是在圆谎。不对啊,又没有撒谎,圆什么谎。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同时尴尬的两个人,只能草草收场今天的聊天。 “老傅,那明天你再来看直播吧。然后,那……有时间,聚聚?”说完聚聚这俩字,Lisa尴尬了。为什么要提这俩字?真尴尬。 “好。聚聚。”傅不易说完也尴尬了。他开始讨厌这俩字了。 “那……晚安。” “晚安。” 两人都带着尴尬,睡觉了。 做梦成了傅不易的“任务”。今天的任务必须完成。 梦里,阚闯一脸内疚的坐在那。对面一个女人正在大发雷霆。貌似在数落阚闯。说的什么听不清,也同样看不清女人的脸。因为,她带着白色的面具。 随后,阚闯打电话给傅不易。傅不易见是阚闯打来的,不但没接,怒摔手机。 此举,成功的吓醒了傅不易。他第一次反应是找手机。手机完好。放心了。重新躺下。 傅不易觉得他越来越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他,很痛苦。 该去公司转转了。 傅不易有事没事都要半个月去一次公司。 看看运转情况,了解日常事宜。 他每次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去秘书小何办公室坐坐。 傅不易推开门。小何正在看文件。办公桌前面站着一个陌生的身影。入职新人? “大叔?你怎么来了?你来找投资?”陌生人转过身来看到傅不易特意外。 “啊?我……啊。”傅不易愣了。原来是在公园做户外主播的女孩。 秘书小何起身:“傅总好。猜到今天你会来。这半个月的情况材料都给你准备好了。” “好。谢谢。”傅不易坐在了小何桌子对面。 “傅总?哦,原来你是公司的傅总。” 傅不易微笑。“来多久了?” “一周。”女孩甜甜的笑。 “哦。行。你忙吧。”傅不易翻看起材料。 小何把手里文件夹递给那女孩。 “傅总。”临出门前,女孩向傅不易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傅不易还以微笑。 “李智这丫头挺好。聪明,勤快。”小何介绍说。 “哦。”傅不易没抬头。 “我会照顾她的。”不等领导授意,聪慧的小何抢先表态。 “啊?啊。萍水相逢。我都不知道她叫啥。李智是吧?” “傅总,你萍水相逢的对象怎么都是大美女啊?她刚一进公司,那帮男的眼睛都直了。呵呵。”小何浅笑。 “啊?那么好看吗?我……没太注意。”那晚傅不易只顾着听歌了,加之心情不好,没仔细欣赏相貌。 “放心吧傅总,我会照顾好她的。”小何开起了玩笑。 “不用。我是说……年轻人,多锻炼。照顾啥。不用。” “我可是锻炼着过来的。当时可没少挨阚总的骂。你不可怜我,你还不可怜李智吗?”小何掩嘴。 “少扯。老阚啥时候骂过你?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在的时候。”小何故意狡辩。 “拉倒吧。你现在学会卖惨了。” “呵呵。”小何浅笑。“对了傅总,算下来,我们又该聚餐了。晚上我请,不许和我抢。” “好。”傅不易微笑答应。 第九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九章 Lisa发了一个朋友圈:终有人会喜欢你的短发,你不完美的身材,和你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性格,会把你捧在手掌心上。附上一条甜美笑容的视频。 傅不易留言:哎呦喂,这是馋感情了? Lisa回复:大叔,彼此彼此吧。笑话谁呢? 傅不易回复:如果某天,我不喜欢你了,你能不能把我给你的喜欢,全部还给我?我好留给下一位小姐姐。 Lisa回复:呸!渣男! 呵呵。傅不易一个人在家里傻笑着。他俩完成了一次朋友圈互动。这也是一种交流。更是一种……生活情趣。他傅不易也有生活情趣了。他喜欢这种感觉。Lisa带给他的感觉。 “Lisa,我有一个想法。以后只要你有时间,我就去省城,陪你一起散步。”傅不易大胆的,在追求Lisa的道路上,迈出了一大步。他开始主动约Lisa了。 “老傅你一天真闲啊。” “呃……不能说闲。换个说法,我把时间都用来陪你了。” “嘿嘿。那不如这样,我们先吃饭,再散步。这样晚饭就有着落了。一个人吃,免不了糊弄一口。两个人一起吃,才是正式的晚饭。” 第二天下班时。Lisa走出楼门口,看见傅不易的红色法拉利就停在大门外的路边。意外的是,一位穿着超短裙的长发美女正哈着腰,对着驾驶座位一侧的车玻璃补妆呢。深色车窗太阳膜就是一面镜子。 “咳。这套路。这天就穿超短裙了,真拼。老傅不会是中招了吧?”Lisa边想边走到车跟前,打开副驾一侧的车门,坐了上去。 那美女见“正主”来了,“哼”了一声,外带白了Lisa一眼。一扭一扭的走开了。 “唉呀。不好意思啊傅总。耽误你的艳遇了。”平白无故被人白了一眼,Lisa心里有火。她要把火撒在傅不易身上。 “不是啊。我……我没理她啊。你都看到了。” “别不理人家啊,人家特意穿那么短的裙子给你看。哈腰的时候,事业线好深吧?快把人家喊回来啊。这样,你俩去吃饭吧,然后一起散步。那小腰一扭一扭的,看着多得劲儿啊。” “至于么?这种事儿见的多了。真是的。” “正因为见多了,所以才会往这方面想啊。刚才,是不是在纠结?在犹豫?要不要丢掉道貌岸然的人设,打开车窗,加个微信?或者干脆把她拽上车,直奔主题?” “我拽她干啥呀?我奔啥主题了?我刚才不说了么,我见多了。我对这款没兴趣。不然我能单身到现在吗?再说这能怪我吗?就现在这事儿……唉呀。别说我开这车了,就是我拿着车钥匙,走哪还都不放过我呢,整天跟那招蜂引蝶似的。” “别得便宜还卖乖。还……还什么招蜂引蝶,你顶多算个裂缝的鸡蛋。” “招的都是苍蝇呗?” “你看,自己还都知道。” “不是,我怎么……我就成臭鸡蛋了呢?我这智商我想不明白这事了。” Lisa也气乐了,“就是臭鸡蛋。” “都怪阚闯。刚开公司的时候,说什么要充门面,我俩一人得买一台好车。他就给我选了这台。我压根就不喜欢。我平时穿的都是网购的100多块的衣服和鞋。” “话说回来,那位阚老板是对的。当谁都不认识你的时候,你需要通过包装,散发着铜臭味儿的包装,来引起别人的注意,获得别人的尊重。现在社会,权利和金钱,是很被人尊崇的。这就是所谓的世俗。”Lisa说。 “那你知道当所有人都认识你之后会怎样吗?他们对你的称呼同样透着铜臭味儿。某位青年才俊,就因为是顶级房产大亨的公子,就被冠以‘国民老公’的称号。更有甚者,某位电商大佬,几亿人都管他叫‘爸爸’。叫得那个亲啊,毫无违和感。呵呵。” “这么多人都世俗了,那,我也想世俗一下了。傅总,哦不,小哥哥,你能不能给我表演一下单手开法拉利啊?这是多少人的终极人生梦想啊。快快快,表演一下。” “哎我的妈呀,干啥呀这是?你说人家开法拉利,得到的都是羡慕和嫉妒。怎么我这全是讽刺和挖苦呢?唉呀……我……你说……真是……唉呀。” “哈哈哈哈。老傅,逗你太好玩了。” “唉呀。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惹不起你。”傅不易已经意识到了,如果吵架的话,他不是对手。另外,刚刚Lisa无意中暴露了她暴脾气的一面。只一点点,就让他不知所措,应付不来了。 “不逗你了老傅,我现在心情很好。所以,那么,我想说,今天我请你。” “呵呵。我可以假惺惺的抢着买单吗?” “演技不好就不要装。鄙视你。” “呵呵。” 一餐厅内。两人边吃边聊。 “老傅,你会唱那首《友谊之光》吗?” “会呀。那首也属于经典老歌。” “晚上你唱给我听。” “为啥想听这首歌?你是想歌颂一下我们的友谊吗?” “你不觉得现在似乎友谊比爱情更长久吗?” “未见得。比如……闺蜜。现在都防这个呢。” “去你的。” “要说长久,亲情最长久。而且,爱情最终都会转变成亲情。” “那我们跳过爱情,直接变成亲情。如何?亲情……不如我们做兄弟?” “不好。还是做姐妹吧。做姐妹至少偶尔还可以睡在一起。做兄弟,那你只能睡在我上铺了。” “老傅你现在越来越没正形儿了。” “我报复一下不行么?刚才你给我挖苦的……唉呀……” “我现在心情好,不计较了。” 过了一会儿。 “老傅,我建议你在省城买户房子,省得你来回跑了。你请我吃饭也方便了,我心情好的时候呢还可以去帮帮你,像什么换灯泡,换水龙头,通下水,扛豆油,扛大米……” “等等。啥?你?做这些?不是,自强自立也就算了。这些活儿……你?” “那咋地?没看出来吧?我的另一面。我是女汉子啊。哦。忘告诉你了。哈哈。” 天呐。人设这东西太……他妈不靠谱了。“我终于懂了Lisa。我还纳闷呢,为什么你的粉丝都叫你大哥。还争着抢着要跟你拜把子。不就留个短发吗?至于吗?现在我懂了。他们比我了解你啊。” “哈哈。人设崩塌了。” “不是。这不重要。你说……你说女汉子是吧?那……你……肱二头肌,肱三头肌,胸肌腹肌……能不能展示……天呐,算了,实在接受不了。” “去你的。我又不是金刚芭比。我是内心强大,外表柔弱的甜美女子。你没看出来吗?” “柔弱?没呀。平时你总穿宽松的运动装。我也没看过你身材呀。” “你想看我身材?色狼啊老傅。” “不是。我不想看。” “你为什么不想看?” “我为什么要看?” “你说你没看过。那就是想看的意思。” “不是啊,这怎么能是一个意思?我好歹也是大学毕业啊,这怎么是一个意思?” “你刚才还说让我展示一下呢?” “我是想说让你展示,但是我不是又马上说算了吗?” “还算了?你嫌弃我身材不好?” “不是。我哪知道好不好?” “那你就是想看?” “不是。我是说我不想看。” “那你是不是还想看蜜桃臀啊?臭流氓。” “不是,我不想看。冤枉我了。” “冤枉?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这雪崩和雪花,跟我有关系吗?” “没有。” “没……没有?没有你说这些干啥?” “我就是想说。怎么了?” “这什么逻辑你这是?” “没有逻辑就是我的逻辑,怎么了?” “不是。我真的不想看。” “不想看?我不是女人?” “你是女人啊。” “我不漂亮?” “你漂亮啊。” “你身体不健康?” “我很健康啊。” “你取向异于常人?” “我取向没问题啊。” “那你为什么不想看?” “我……我为什么要看?” “口是心非。” “我没有。” “想看还不承认。虚伪。” “我没有。” “老傅你的坦诚和真挚呢?在美色面前,你变了,你变虚伪了老傅。” “我怎么就变了呢?我变什么了我?” “你就变了。你虚伪了老傅。” “好。”被尴尬逼迫和折磨得走投无路,已经疯掉的傅不易爆发了。他提高了嗓门,而且完全不计后果了。 “我想看。脱吧。现在就脱。”后果可想而知。全餐厅的人齐齐看向他俩。 “哈哈哈哈。”Lisa足足笑了五分钟。最后趴在桌子上,手捂肚子。 傅不易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敢直视向他俩投来的全体目光。他用余光环视了全场。哎我的妈呀。糗大了。 他低下了头。用手抵住脑门。 “哈哈哈哈,老傅……你太逗了。哈哈哈哈。”Lisa又是一阵爆笑。 Lisa笑累了。全场也不再对他俩感兴趣了。 傅不易此时才敢活动活动。他低着头看向地面。左边看看,右边看看。 “老傅你找啥呢?” “我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傅不易用特浓重的东北口音说出了这句。特有喜剧效果。 “逗你实在是太好玩儿了。呵呵呵呵。”已经笑不动的Lisa只能不张嘴的呵呵呵呵了。 “我说,咱以后能不能别这样。我打小从来没成为过全场的焦点。受不了啊。不习惯啊,不适应啊,真受不了啊。”傅不易面带痛苦状,央求起来。这就是个姑奶奶。我惹不起啊。 “哼哼哼哼。”筋疲力尽,面部酸疼的Lisa现在只能用鼻子哼哼了。她还意犹未尽呢。“好了老傅,我不逗你了,你也别逗我了,扯平了好不好?哼哼哼哼。” 这顿饭总算吃完了。 Lisa摸着自己的胃:“嗯……不错。吃饱了,吃好了。所以,那么,我想说,老傅,买单吧。” “嗯?刚才不是说你买单吗?” “我改变主意了老傅。我觉得人在饿和饱这两种状态下,是不一样的。状态不一样,想法也不一样。” “所以人们常说,饱暖才会思yin欲,对吧?” “这词儿恰恰应该用在你身上啊。你看啊,你这么有钱,是,现在呢,还能所谓的洁身自好。一旦有一天,你……” “你行行好可以吗?我没有那一天好吗?” “凡事无绝对啊老傅。” “我也是有追求的人好吗?‘慎独’。知道啥叫‘慎独’不?我一直追求呢。” “哎呦,哎呦喂,敢问这位兄台,你是在修身养性吗?” “前一段吧,我在网上看了个电影。讲孟婆的。那些坏事儿做多的人,直接就被孟婆把灵魂吃了,那真叫魂飞烟灭啊。连转世的机会都没了。我看完害怕了。我想这不行啊,这不是没有下辈子了吗?我还想轮回呐。所以我更加努力的追求慎独了。” “这个好。鞭策你了。这就是传说中有教育意义的电影吗?老傅,没想到你被孟婆给教育了,你太奇葩了,哈哈。” “别管是谁,受教育了就是好的对吧?我不能没有下辈子啊。下辈子我还得去找你呢。” “老傅你真的相信有下辈子吗?” “我希望有。这样我就又可以遇到你了。这是最关键的。” “嘿嘿,对了,良人不易有过对下辈子的见解吗?” “我想想。还真有。他经常听到有人说等到下辈子要如何如何。他不认同。他说,拜托你们,能不能不要把这辈子的遗憾和期盼都推到下辈子?这辈子把该做的做了,该了结的了结了。能到啥程度是啥程度,随着自己和他人的逝去,剩下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这样,即便真的有下辈子,也好让自己没有羁绊和牵挂,不必偿还和索取,轻轻松松做一回人。这不好吗?” “老傅你明白他的意思吗?” “我明白。” “那你还期盼下辈子相遇吗?” “我当然期盼啊,因为我舍不得你啊。” “那如果我们遇不到呢?或者遇到了也不认识,怎么办呢?” “所以说要提前预订啊。” “老傅你还真执着。好。我接受你的预订。那干脆来个仪式。正式点的。” “啥仪式?” “拉钩。盖章。哈哈。” “好啊。来” 两人就像儿时的玩伴,小指,拉钩。大拇指,盖章。 “老傅,我觉得很幼稚。” “呵呵。有时幼稚可以理解为单纯。小良子说,质朴就是单纯。所以,这样说来,我们都是质朴之人。” “嗯。这个解释有意思。所以,那么,走起,遛弯儿去喽。” 河边公园。 两人,并肩。 第十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十章 “哇。夜色真美。再加上吃饱了,还是别人买的单,这小风一吹,哎呀心情真好。谢谢老傅。” “你开心就好。呵呵。” “哎呀,省城太美了,越来越美了。所以我一直舍不得离开。老傅,你离开过家吗?” “我们这岁数的,思想没跟上,太保守,只在本市或省内转了。后来比我们小的,陆陆续续,越走越远。再后来,小良子为了生计,也远走他乡了。” “他过的好吗?” “唉。不好。这些年,他为了生活,去过几个城市,换过一些公司。他说,他每次离开一个地方,都会些许伤感。” “哦。对人,对物产生了感情,舍不得离开。没想到小良子还挺感性的。” “他有时是挺感性的。但这句话你完全理解错了。他说,不是不舍。与其说不想结束无可留恋的现在,不如说不想开始事无可期的未来。” “老傅,我想帮他。我们得帮他。他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就像某些人每晚不愿睡去,是不想再重复另一个今天。这是迷茫。对人生,对未来的迷茫。” “没用的,他不会理我们的。我说过,这人已经废了。他曾说过,当一个人不接受别人任何给予的时候,他已经不需要这个世界了。因为他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死人才不需要给予,才不属于这个世界。哦,对不起,呸呸呸,乌鸦嘴。我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 “我懂。如果这是他宿命的话,我们也无能为力。” “唉。可惜了小良子。”Lisa为良人不易惋惜。 路边一个学校的操场上,一个少年在独自练习着篮球。 “哇,老傅快看,篮球少年。”Lisa被这个少年所吸引了。两人驻足观看。“这么晚了,好刻苦啊。从他的身材和努力的程度来看,这是下一个3号小赵啊。”Lisa投去欣赏的目光。 “这我可知道。我看了你的微博。你喜欢篮球,尤为喜欢省队的3号小赵。” “嗯,喜欢。你呢老傅?你喜欢篮球吗?你看省队的比赛吗?你喜欢谁?” “我不算是球迷。因为我连最起码的篮球规则都不懂。我只是偶尔看看。但我喜欢省队,我喜欢省队几十年来的拼搏精神。直至夺冠。” “哈哈。夺冠的最后一场比赛,我可是在现场观看的哦。我都哭到不行。” “我最喜欢的球员是55号大韩,我觉得他与我的家训十分吻合。” “了不得啊你家,都有家训啦?” “呵呵,这是我自己建立的家训。源自‘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古诗词。我取了‘忠厚传家’这四个字,做为家训。我觉得我们家都是忠诚厚道之人。” “哇,天呐,你知道吗?我爸曾经对我说过,要找个忠厚之人。因为他说即便他对你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因为他是忠厚之人。” “你老爸是对的。” “哎呦,真希望他是下一个小赵。” 傅不易此刻被Lisa带入到了某种情境当中。他联想到了他年轻时最喜欢的动漫《灌篮高手》。他尤为喜欢当中的那首歌曲《直到世界的尽头》。他情不自禁的哼唱起那首歌。 “老傅,怀旧,经典的怀旧啊。”Lisa也随即哼唱了。两人一起哼唱。此刻,仿佛他俩是同龄人,拥有着同样的青春,一起回忆青春,回忆青春的美好。哼唱到副歌,高潮部分,两人同时热血沸腾了。两人仿佛融合在了一起,一起享受着,一起哼唱着。美好,世间的美好。词穷的傅不易此刻只能用美好来形容当下了。 而那个篮球少年似乎听到了傅不易和Lisa的对话和哼唱的曲调,练得似乎更加努力和刻苦。仿佛他脑海中的憧憬与他俩人不谋而合。N年后,他身穿省队3号球衣,驰骋在赛场上。而观众席上,一对中年夫妇,同样都身穿着3号球衣,在为他摇旗呐喊。 “不如,下个赛季,你穿3号球衣,我穿55号球衣,我们去现场看场比赛?”傅不易建议。 “好啊。又在现场,又穿自己喜欢球员的球衣。气氛感满满啊。” 两人边走边聊。Lisa再次哼唱起了那首《直到世界的尽头》。傅不易随声附和。两人不时四目相对。 人们喜欢这首歌,往往是出于喜欢它的曲调。然而,这是一首伤感的情歌。它的歌词里,不光有傅不易喜欢的那句“直到世界的尽头,我们也不会分开”,还有结尾的那句英文“TRAGEDY NIGHT”——悲伤的夜晚。 今晚的梦很特别。傅不易没有出现在梦境中。 摇旗呐喊的篮球赛场座无虚席。但傅不易还是一眼就找到了Lisa。Lisa和身边的两个孩子,都穿着3号球衣,正在全神贯注的看着比赛。 进球了。绝杀。压哨三分球绝杀。赢了。联赛年度总冠军。比分仅高出对方一分。太刺激了。 全场炸裂了。 Lisa兴奋得跳了起来。而后又去分别抱左右两个孩子。最后,三人抱在一起。 傅不易认出了在场上完成绝杀的3号。那是夜晚练球的少年。此时的3号风华正茂。刚刚荣获亚洲第一控卫的殊荣,并即将于下个赛季前往NBA。 突然,Lisa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收起笑容。环视四周。目光扫遍所有观众席。她在寻找。 傅不易哭了。他真的真的分不清,此时的哭,究竟在梦里,还是醒后。 某晚。散步回来的傅不易,洗漱完毕后,准备睡觉了。他正想祈求一下神明,不要再让他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了。突然手机传来视频邀请。是新入职女孩李智。 “你好,大叔。” 傅不易刚想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连领导都不叫了。“我的妈呀……”他被眼前的美艳……惊到了。 李智一身红色古代装扮,《笑傲江湖》里林青霞经典造型——东方不败。那叫一个俊。 “你怎么……这么……好看?”傅不易失态了。词穷的他又开始习惯性的要描述一下了。 比林青霞……还林青霞。不对。比林青霞……还标致。嗯。描述完毕。 李智的脸是符合现在审美的瓜子脸,所以傅不易认为比林青霞标致。 “由于这身装扮的原因,我不能笑,即便你是在夸我。”李智冷冷的,酷酷的。 “呵呵。”傅不易被逗笑了。“这是cosplay吧?现在年轻人都玩这个吧?” “为了直播效果。大叔,怎么还没睡?” “啊,被你……吓到了。不困了。” “哈哈。”李智绷不住了。“大叔,要不要一起玩啊?” “我这岁数,不适合。” “那怎么了?男人不是都喜欢制服吗?要不,我换个护士,空姐,还有……” “啊?”傅不易真被吓到了。这大晚上的,受得了吗。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 “大叔,啥时候来唱歌啊?我们合唱一首咋样?” “好啊,这个好。” Lisa加班,傅不易没有去陪她散步。只能晚上电话聊天了。 “老傅,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啊?你有男朋友了?” “你什么意思啊老傅?我有男朋友怎么就是坏消息呢?” “呃……是啊,怎么是坏消息呢?对于你的粉丝来说……也不对,现在的粉丝也不介意这事儿是吧?呃……” “唉,我舍不得你。” “啥?你要远嫁他乡?” “不是。我是说,接下来一周的时间不能和你见面,不能和你聊天了。” “啥?闭关?进行魔鬼训练?然后以前凸后翘的傲人身材,去相亲?” “天呐,相个亲,至于吗?又闭关又训练的?不是老傅,你今天咋了?又是我有男朋友了,又是我嫁人了,又是我相亲了?” “我是听你说有坏消息,我紧张啊。我把所有不好的结果,全都想到了。” “啥?天呐老傅,你还是不是人啊?我有男朋友,我嫁人,我相亲,这些都是不好的结果?咱俩多大仇啊?关键是啥时候结下的,我都不知道啊。” “呵呵。我吧……我……呃……” “行了老傅,留步吧,别送了。聊不下去了。” “别介啊。我真的紧张。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到底啥事儿啊?急死我了。” “我师傅通过关系,拉来好几个客户。全部门加班一周。为直播做准备。我在紧张的工作状态中,不想被打扰,包括你。所以……” “咳,加班啊。哎呀,其实我也舍不得……不过没什么啊对吧?年轻人以工作为重。尤其是你这么优秀的年轻人是吧?嗯……没啥。我吧,我正好想再享受一下孤独。对,自从认识你吧,我都忘了孤独是啥滋味了。呵呵。” “哎呦老傅,故作轻松呢吧?还享受孤独?这样,一周后,你继续享受你的孤独。咋样?” “我这不是想让你安心工作嘛。切莫当真。切莫当真。” “嘿嘿。你就装吧。那一周之后,你犒劳我一下。” “好啊。我请你吃饭。请你散步。不对。什么叫请你散步?” “不是啊老傅。你来约我散步,我真的感觉你是来请我散步的。” “是吗?这个好。我喜欢这种感觉。对了,我再请你看场电影。我们还没一起看过电影呢。” “这个好。我好久没看过电影了。那老傅你知道看电影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买电影票。” “呃……老傅,你这是幽默呢?还是智商低呢?” “呵呵。” “看电影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是吃爆米花啊。我最爱吃电影院里的爆米花。我都好久没吃过了。我认为,电影院里的爆米花,是最好吃的爆米花。” “你怎么和我完全一样啊?” “志同道合啊老傅。” “没错。呵呵。” 怕啥来啥。已经不能这么说了。傅不易现在麻木了。尽管来吧。所以,梦又来了。 傅不易已经认证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科学性了。这次的梦境是电影院。他记忆犹新,那次是他第一次吃到电影院里的爆米花。也是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爆米花。是阳依特意买给他的。阳依和阚闯在他旁边亲亲我我。阳依还喂阚闯吃爆米花。可是在这个梦境里,他没看到阳依。取而代之的是那个面具女。是面具女给他买的爆米花,然后又喂给阚闯吃。傅不易怒了:“老阚,你他妈的在干什么?这个女人是谁?阳依呢?阳依在哪?” 傅不易又急醒了。看看表,凌晨两点。他缓缓神儿,喝了点水,躺在床上睡不着了。 六点天亮了,他才昏昏睡去。 唉。梦,依旧。这次是那个面具女。她坐在傅不易对面。好像是在哭诉。说着傅不易听不清的话,眼泪从面具里不断的流着。她不停的哭,不停的说。 “你到底是谁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听你的声音好熟。你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啊?你是谁啊?”傅不易不停的问。 面具女不停的哭,不停的说。 突然,阚闯出现了。奇怪的是,傅不易看到阚闯便开始怒斥:“谁让你来的?混,混出去,混啊。” 阚闯没说什么。他居然拉起面具女,一起走开了…… 傅不易连日来被梦境纠缠,终不堪其扰,病倒了。自己叫的救护车。 阚闯出差在外。阳依学校有课,暂时不能来。秘书小何受阚闯委托,此时正坐在病床旁。 “我没事儿,你回去吧。”傅不易不想麻烦小何。 “那可不行。阚总和他家嫂子,给我打了好多次电话,让我照顾好你。这是工作。我可不能走。再说了,阚总还特意批了我几天假呢。呵呵。”小何浅笑。 “唉呀,你回去吧。我真没事儿。” “傅总。”小何表情认真的看着傅不易。“我想说……以后有什么事儿……别憋在心里,愿意的话……跟我说。” “我说啥呀?我憋啥事儿了?” “你比我年长。有些事儿,应该更能看开一点才对。我也希望你能看开。一切……都会过去的。”小何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们也算是……朋友。对吗?可以相互信任的那种。”小何补充。 与Lisa截然相反。Lisa开朗,会爽朗大笑。而小何的性格,有些许内向,些许内敛,些许成熟,些许稳重。标准的知性白领。 她只会微笑,或浅笑。什么是浅笑?只发出一点笑声的笑。小何的性格使得她很受阚闯喜欢。加上她的聪慧和勤快,受到了阚闯的器重。行政和人事的事一并交给她。 而小何还是个善良热心的人。同事有关个人或工作的事,不便或不好意思直接找阚闯,都去找小何传话。而每每这种情况,小何会先加入自己的判断。适合说的,小何会去找阚闯。而阚闯每每必会答应。不适合说的,她会拿出有力的佐证,劝退同事。无形中,帮阚闯解决了很多琐事。同事们都很钦佩小何,也很拥戴她。领导和同事的认可,不是因为她多圆滑,而是出于她的人格魅力。 第十一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十一章 小何在很多方面与傅不易十分相似。所以他俩相处融洽。彼此认同。愿意相处。私交甚好。 而这五年来,他俩每月必会聚餐一次两次。在买单方面,小何坚持一半一半。而实际还是傅不易付款次数稍微多一点。 “可我真没啥事儿。我这一段就是睡眠不好。今天突然有点晕。多睡觉就好了。这怎么还给我打点滴了呢?安眠药改成这样的了现在?” 看着傅不易一味的嘴硬,小何眼圈泛红。“傅总,你……我……” “别介,这是干啥呀?”把傅不易弄尴尬了。 “老傅,我刚下课,立马就赶过来了。你好点了吗?”阳依急匆匆走了进来。 “我没事儿。”傅不易不知道今天到底要把这句话再重复多少遍。 “嫂子来了。你快坐。我去买午饭。”小何出去了。 “麻烦你了。这孩子真好。”阳依坐在病床上,拉住傅不易的手。 “老傅,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什么事儿都不跟我说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自己扛得住吗?没有我,你行吗?” “不行。”傅不易在还没搞清楚状况之前,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只因为她是阳依。 “唉呀,我再最后说一遍,我没事儿。”傅不易开始烦了都。 “还跟我嘴硬。你现在学会跟我伪装了都,老傅你真的变了。你现在不需要我了。行,我走。” “别介啊。我不是……我……” “急火攻心。高血压。你知道高压达到多少了吗?万幸没有脑溢血。” “啥。急什么火,攻什么心?我就是没睡好,怎么就……这到底怎么回事?”傅不易捂着脑袋不解。 午饭后。 “小何你回去吧。我照顾老傅就行了。我下午没课了。”阳依拉着小何手。 “这样啊?那……我回去准备晚饭。晚饭我送。” 傅不易想起一件事。在梦里,他多次是梦到了阚闯的。但梦不到阳依。阳依总是不在阚闯身边。这意味着什么呢? “老阳,我感觉我从来没主动问过你和老阚过得怎么样。你们……还好吗?” “老傅,你真得了阿兹海默症了?我们过的好不好,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我……我……关心一下,问一下。” “天呐老傅,你居然主动关心起我了?反常啊老傅。” “没有。就是……中年了嘛,感情危机啥的,对吧?” “咳。好着呢。放心吧。” “我……是应该关心一下你的。” “反常。” “是反常。我……我最近记忆有点混乱,错位。之前的事,我和你,老阚,还有……有好多记不清了,对不上号了。我……我感觉……有人……在修改我的记忆。” 扑哧。阳依笑喷了。“哈哈哈哈。我的老傅,这一天天的……”阳依立马又严肃起来。“老傅,你病了。” 小何按时送饭来了。 “嫂子,傅总,我亲手包的饺子。你们尝尝。芹菜馅的。我又在煮饺子的汤里放了芹菜,做成了芹菜汤,双管齐下,专治高血压。” “哎呦,这孩子,真周到,心真细,真贴心。我们家老阚没少夸你。”阳依赞叹。 “嫂子过奖了。”小何有些不好意思了。 三人美美的吃了一顿。 “嫂子,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阚总给我假了,我明天不用上班。我留下。” “那不行。老傅离不开我。”在小何面前,阳依毫不避讳。 “都走,都走。我不用照顾。有事还有护士护工。”傅不易真的烦了。他就这种性格。 “不,还是我留下。”小何坚持。 阳依还想说要留下,但她突然品味到了什么。“哎呀,你看看,我都忘了,我还得回去备课呢。那……”她意味深长的拉着小何的手。“老傅就交给你了,我放心。” 转头又对傅不易意味深长的说:“我就说,你要离开我了。我看行。哈哈哈哈。” 傅不易听明白了。 小何不懂。 送走阳依。小何坐在病床边,刚想说什么。 “大叔。”李智提着水果来了。 “大叔,白天公司走不开,我只能这时候来了。大叔好点儿了吗?” “唉呀,我……我都不想再说‘我没事儿了’。换一句吧,我挺好的。” “呵呵。”小何被逗笑了。 “何姐你看,我就说大叔可逗了吧?在病床上还这么乐观。” “我乐啥观呐?唉。”傅不易苦笑。 “早点走吧,回省城得开一个多小时呢。”傅不易好说歹说才把要坚持留下来的小何劝出门。 临出门,小何转头:“傅总,答应我,好好的。尽快好起来。” “嗯。下次再合影,我得换件衣服。这今天……病号服。” 小何微笑。下意识抚摸了一下手机屏幕。 梦又来了。梦境里,Lisa来医院看傅不易了。他却紧闭双眼,平躺在病床上,不说话。Lisa站了许久,“老傅,你病了。”放下一束向日葵花,转身离开。傅不易默默流泪。 傅不易哭醒了。他去擦眼泪。没有。哦。哭,仅是在梦里。 遗憾。傅不易没能在Lisa加班结束前出院。这是医生的意思,也是阳依极力反对的结果。 “老傅你太过分了。”Lisa一走进病房的门,大声怒斥。 原本平躺在病床上的傅不易,顿感已经放平的脊柱顷刻被掰弯了。这是典型的面对畏惧的颔首。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哎呦,我都说不让你来了,你还来。快坐快坐。”傅不易点头哈腰的迎上去,帮Lisa拿包。白天在电话里已经被Lisa骂过了。 Lisa喘着粗气。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刚才我去问过值班护士了。差点脑溢血。这么严重,这么重大的事儿,你居然不告诉我。你什么意思老傅?” “我真没事儿。唉呀,我怎么又说这句了呢。这没文采,这……太难受了,比生病……还难受。”傅不易表情很痛苦的样子。 扑哧。把Lisa逗笑了。既而又绷起脸:“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都说了,怕影响你工作。” “有很多事儿,是比工作更重要的。” “妈呀,一个事业型的女人能说出这种话,你感动到我了Lisa。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不都骂过我了吗?这样,我请你吃饭。今天病号餐有我最爱吃的菜,我都忍着没吃。我就想着说,等你来了,我请你出去吃。吃你最爱吃的。” “老傅,来你告诉告诉我,那病号餐能好吃吗?还你最爱吃的菜?你把菜单拿来,你告诉告诉我,哪个是你的最爱,你告诉告诉我,来。” “别揭穿啊。看破不说破啊。做人要厚道啊。” “留着你干啥?在我面前油嘴滑舌,给你个教训。”Lisa随即赠送出一个白眼。 一顿饭过后,傅不易开心了。疾病的困扰,几天未见Lisa的愁云,加之在医院躺到浑身僵硬的坏心情,一扫而光。 Lisa由于连续加班,疲惫不堪。傅不易心疼她,之后三天没有让她来医院。Lisa承诺,要特意请一天假接傅不易出院。并且完成他俩不算约定的约定,去傅不易家一起包饺子。 当时傅不易听后,哈哈大笑。 “老傅,你这是……仰天长笑吗?咦~”Lisa一脸鄙夷。 傅不易觉得,事业型的女人似乎不太会照顾人。或许是因为她们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事业上。比如阳依,Lisa。 而相比之下,小何则做到了体贴入微。她早早来,晚晚走。每天必带亲自做的饭菜。不但不重样,而且是严格按照医嘱的进食标准。不单如此,扫地擦地,整理病床,买饭,打热水,甚至还帮傅不易洗衣服。 “小何,真不用这样。给我弄的……”傅不易又感动又愧疚。 “傅总,这可是我的工作啊。阚总交代的。呵呵。”小何浅笑。 傅不易故意往阚闯身上推。“这个黑心老板老阚,硬生生把一个白领逼成护工了。” “护工就护工呗,又不累。再说,即便是累,我也是有老员工股份分红的高级护工。我们阚总可不黑。”刚擦完地的小何坐在了傅不易对面。 “对,看在钱的份上,原谅老阚。” “如果,有更重要的东西,我是会放弃钱的。傅总,你信吗?”小何微笑看着傅不易。 “我信。”傅不易不迟疑的肯定回答。 不管境遇和经历如何,傅不易自认为他始终在追求着精神层面。由此,阚闯,阳依,小何,包括后来的Lisa,这些与他三观相仿的,都成为了他的亲近之人。 早年傅不易看过一篇文章。是说找个同类型的,或相似度极高的伴侣的诸多好处。上面说两个人在一起,我会怎么说,你都知道。你会怎么做,我都知道。这是一种天生的不必磨合的默契。甚至完全省略了交流。 从以往的相处来看,如果傅不易和小何结合,必会达到文章所写。那是羡煞多少旁人之祈盼。怎奈,傅不易不知从何时起,认准了一个死理儿,能拯救他的,只有眼里有金色的光的人。 很遗憾,小何不是。阳依,更不是。而提到阳依,即便她眼里有金色的光,傅不易也不可能和她结合。因为傅不易始终觉得,阳依,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做了十天护工的小何,终于下岗了。 傅不易,自打坐上Lisa接他回家的车开始,到两人一起逛市场买食材,再到一起回家包饺子,全程,脸上始终挂着傻兮兮的笑。这也导致了在饺子端上桌面的时候,他没法完成咀嚼动作了。面部肌肉,尤其是腮帮子,酸疼。但他是开心的。 开心之处在于,较比他俩一起买,一起做,这些似乎靠近了幸福,或已经处在幸福之中的事儿,桌上饺子所散发出来的香气,绝对是此时做为正常人的他,和其他正常人一样,所可以享有的。 那不是饺子的香气。那是人间烟火气。 有烟火气的地方,那是……家啊。即是身体的,更是心灵的……家啊。 四周弥漫着烟火气,桌子上散发着烟火气,他和Lisa的身体浸透着烟火气。 傅不易觉得他来到人间了。第一次?上次是什么时候?这好像是第一次。不。如果出生那天算作第一次的话,那今天是第二次。 此时做为一个正常人,傅不易觉得他有资格把双脚稳稳的踩在地上了,他有资格大口呼吸这甜美的空气了,甚至他有资格去沐浴阳光了。 “老傅快吃啊。咋的?质疑我们的厨艺?你只许质疑你自己,不许质疑我。姐姐我可是入得厨房的。” “Lisa。我感受到了……阳光。”傅不易痴痴的说。 扑哧。Lisa笑喷了。“好。这张嘴……我喜欢。快来尝尝这拥有阳光味道的三鲜馅饺子吧。”很显然,Lisa没懂。 傅不易吃着Lisa给他夹来的饺子。“Lisa,真是阳光的味道。好吃。” 其实,今天的饺子并没有小何包的好吃。但这不代表傅不易为了取悦Lisa而在说谎。此时傅不易根本尝不出味道了。他吃的是心境。 “老傅,通过今天的一起买食材,包饺子,做家务,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 “是啥?” “你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给我的感觉是什么吗?” 当然是一见钟情了,这还用问?傅不易就是这么想的。 人往往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多半是自作多情的。总觉得对方是在暗示自己,或是迎合自己,其实……啥也不是。 “是啥?”傅不易追问了。他特想听Lisa亲口说出一见钟情。 “两个词儿。踏实,暖。今天,得到验证了。”Lisa点头肯定。 “哦。”傅不易也不能说是失望。这是两个好词儿。所以当初Lisa才会愿意接近自己。 “那,你想知道你给我的感觉是什么吗?” “什么?” “就是……金色的光。我看到阳光了。”这是傅不易的真情实感。 “哎呦呦。老傅,准,直觉太准了。我就是积极向上,乐观开朗,阳光灿烂,正能量满满的小姐姐一枚。而且单身哦。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追我啊?哈哈哈哈。” 傅不易听出来了,这就是Lisa因为被夸赞所开的玩笑。单凭他傅不易,还不足以让Lisa如此主动。并未当真的他,却也腼腆的红了脸。 第十二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十二章 “话说,你一会儿看到阳光了,一会儿又吃出阳光了,老傅,你是向日葵吗?”Lisa问。 “向日葵?” “要说这向日葵,花语是‘太阳’,最符合我的心境了。永远追逐太阳。只有面向阳光,心里的阴影,身上的阴影,才能被甩在身后。” “面向阳光?阴影?”傅不易喃喃自语。“我……我应该……去喜欢向日葵。” “你也喜欢向日葵?太好了。这样,我看你家也没什么绿色植物,改天我送你一束向日葵。” “啊?送我向日葵?”傅不易突然想到梦里的情景。他俩似乎闹别扭了,Lisa放下向日葵就走了,而他在哭。梦境与现实……Lisa送花……之后…… “怎么?不喜欢?” “喜欢。我喜欢向日葵。喜欢。”傅不易缓过神来。 梦,又来了。这次是傅不易最不想梦到的。 这次的梦境是傅不易和Lisa两个人在餐厅。 傅不易先是自语:“为什么?为什么……” Lisa平静,低头,不语。貌似在措词。 而后,傅不易身体前探,脖子伸向前,盯着Lisa,轻声问:“为什么?为什么……” Lisa也抬头盯着傅不易。表情先是厌烦,而后是愤怒。 不停追问为什么的傅不易始终没有得到答案。他失控了。他明显提高音量,加重语气。他吼叫:“为什么?为什么……”而问出最后一个为什么的同时,双拳砸向桌面。 傅不易的言行,使他终于见识到了Lisa的暴脾气。此时即便神明出手,也无济于事。 Lisa被点燃了。说的什么,傅不易听不清。但以Lisa敏捷的思维和出众的口才,她的表达应该是循序递进的。她先陈述,说明。再反驳。最后是斥责,批评。 而Lisa情绪不断在升级。似乎是在把埋藏心里许久的东西全部翻出来。眼里早已没有了那道金色的光,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的火。 Lisa同时加入了肢体动作,来辅助她的表达。她一会儿指指自己,一会儿指指傅不易,一会儿又摊开双手,一会儿又比划来比划去。动作一顿一顿,明显是加入了力道的,而且力道越来越大。 对未知的恐惧,恰恰源于未知。而一旦见识了,便不再忌惮。 很显然,傅不易是说不过Lisa的。但本能里的终极愤怒,使得他可以蔑视Lisa的暴脾气。他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要站在一个高度上,来蔑视Lisa,来反击Lisa。他把桌上的东西一件一件狠摔在地上…… Lisa说服了餐厅经理不要报警。她道歉,赔钱。 而傅不易蹲在那,痛苦的抱着头。 最后,Lisa搀扶着傅不易离开…… 谢幕吧,该谢幕了。傅不易开始催促了。他醒了。 已经习惯这种生活的傅不易,居然能做到让自己的梦谢幕了。这是黑色幽默吗?他想着。 某日,Lisa加班。傅不易约了小何。 “小何,之前和你聊过感情方面的事,你总说‘惜情’。我朋友小良子说,‘惜情’这两个字,解释了世间所有。我想我是理解的。那,你到底要找个啥样的呢?” “我呢,是一个愿意为了自己看重的事付出一切的人。包括我的生命。” “那……你对另一半的要求……是同样的?” “我希望他也能做到。” “小何,别这样。不要随便把生命做为一个标准。这似乎……不理智。这岂不是在你们结合的同时,都压上了生命的筹码吗?这样的感情不沉重吗?如果……咱别管谁对谁错,最终发现,是错付,那……” “有句话,似乎错过了坐同一辆车,就意味着错过了彼此的人生,所以有些人不放过擦肩而过。傅总,你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吗?” “怕错过,所以不放过?” “可以这么理解。” “究竟什么是‘错过’?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错过’这种东西?不是你的就叫错过?没得到就叫错过?得到又失去就叫错过?而你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分明是明知没结果,还……怕错过。这种逻辑……我有点乱。” “我认为对。” “这是偏执吧?” “偏执可以理解为另一种执着。什么是偏执?什么是执着?别人认为你不对,你就是偏执。别人认为你对,你就是执着。如此,世上本无偏执和执着。只有‘我认为’和‘别人认为’。” “我这……我这水平根本够不到你的高度,更没法……辩论。”傅不易汗颜。“但我感觉你说的对。只不过,哪里还有一点不对。” “我觉得我和傅总,是处在一个层面上的。我们追求的东西,是一样的。”小何眼神坚定。 “可别跟我一样。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追求。前一段,我写了一段话给我儿子,我觉得也同样适合你。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美好,值得你们去追求,去拥有。” “所以我为了美好,甘愿放弃一切。包括生命。不矛盾啊。” “又绕回来了。唉呀。我说不过你。” “呵呵。总之呢,我是不会让我爱的人痛苦的。”小何笑看傅不易。 “这就对了。这人啊,要学会解脱。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挺好。” 饭后,傅不易又去到公园找李智。 傅不易突然意识到了,怎么自己身边除了阚闯,其他全是女人?而且还个个优秀,漂亮? 他并没有觉得这样如何如何好。相反,他想到了贾宝玉。那位宝哥哥最后的命运……操。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是。他拼命晃着自己的脑袋。 已经和李智约好了。今天傅不易也要来一个cosplay。造型是向日葵。绿色的连体衣,脸四周黄色的长花瓣。虽然有些幼稚滑稽,但他喜欢。 而李智,之前东方不败的造型,傅不易用了“俊”这个字。今天,傅不易多加了一个字,俊俏。 李智居然贴了一条一字胡。这脸型,这五官,配这胡子,围观群众对李智赞不绝口。而手机平台里的男观众直呼“我开始喜欢男人了”。 傅不易终于有了同时鄙视很多人的机会了。哼,这句形容的,唉,词穷的人真多哦。 开始唱歌了。傅不易和李智完成约定,合唱了一首《路过人间》。两条声线,一主一副,时而分,时而合,配合默契。把对这首歌的演绎,提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唱到“WooWooWoo”的时候,傅不易仰头闭目,平伸双臂,做沐浴阳光状。尽管是夜晚,他依然能感受到阳光。因为他遇到了Lisa。 人间,不要让我只是路过好吗?不舍啊。可以永远的停留吗? 不。路过也无妨。因为,他已拥有了……阳光。 为什么偏偏要在夜晚去“享受”阳光呢?而且还“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呢?事后傅不易回想。又是奇奇怪怪。莫非……他原本就……不曾拥有……阳光? Lisa下班后赶来了。傅不易约她来的。他想让她看看向日葵造型。顺便,再为她唱首歌。 “如果这天地,最终会消失,不想一路走来珍惜的回忆,没有你,我明白,太放不开你的爱,太熟悉你的关怀,分不开,想你算是安慰还是悲哀,而现在,就算时针都停摆,就算生命像尘埃,分不开,我们也许反而更相信爱。” 间奏时,傅不易晃着脑袋,朝Lisa挤眉弄眼。Lisa大笑。 Lisa很喜欢傅不易的造型。更喜欢他的歌。她能听出歌中傅不易所要表达的情感。从傅不易第一次给她发视频时,她就听出来了。她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倾听着。 傅不易又做梦了。他和Lisa在聊良人不易。 “老傅,爱情的故事里无非是些情感纠缠。其中也不乏第三者之类的。良人的小说里,也有这方面的桥段吧?他是如何描写的?又是如何评说的?”Lisa问。 “我想想。好像只有那么几句。平平无奇,有失水准。或许他不想对此事说太多吧。” “哦。” “怎么想起问这个?” “唉。一个同事。他们,两地分居。” “哦。相隔两地的疏远,败给了触手可及的相伴。情感悲剧。挺现实的。” “是啊。这两句话……你说的?” “嗯。其实我和小良子的文采一样的。” “是吗?那你想过要写书吗?” “如果我写的话,我就专门为小良子写一本。” “为什么不是为我写?” “或许,已经有人为你写了。” “是谁?他在哪?我认识吗?他为什么要为我写书?” “也许将来你会知道。也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那为什么为我写书的人不是你?” “或许,就是我。” “语无伦次,莫名其妙。那你为什么专门为小良子写?” “拯救他。” “拯救?怎么拯救?” “告诉他,人间,有金色的光。” 谢幕了。但这次傅不易没有醒。傅不易觉得自己已经魔怔了。或者说做梦的品味提升了。因为这次剧情缺少了最基本的戏剧冲突。他居然给自己的梦打出了……差评。 潘妍,阚闯相继回到省城。他俩总算在某一天同时挤出了空闲。 某日傍晚,省城某高级酒店豪华包房内。阚闯阳依夫妇,傅不易。三人早早的等在那里,今天他们宴请潘妍。 傅不易还是一身休闲装。而这夫妇俩则是正装出席。阚闯一身驼色西装。阳依一身米色职业装。两人不论是颜值,还是气质,堪称完美的般配。这让一直追求完美的仙女座的傅不易叹服。从高中一直叹服到现在,二十多年了。这可能是他穷其一生也无法达到的完美境界了。因为他的感情堪称很不完美。因为他是,单,身,狗。 不!不许这么称呼傅不易。他要站出来反驳了。他是单身,但他不是狗。他觉得现在的国人自黑已经没有底线了。单身的就叫狗。没钱没势的,就叫屌丝。你听听,屌丝,屌。唉……傅不易从骨子里鄙视单身狗和屌丝这两个词。在他最落魄,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他都拒绝用这两个词来形容自己。尽管那时的他,已经没有资格鄙视任何事了。 “哎呀,我算是看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能把我们三个聚到一起的,也只有潘妍了。”阚闯开始发牢骚了。“老傅啊,咱俩,多久没聚了?有两年了吧?做为合伙人来讲,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闹掰了呢。干啥呀?怎么就不能聚聚呢?” “有事儿说事儿呗,老聚什么玩意儿?”傅不易很不屑的做出了解释。 阳依接话。“我就不管你俩聚不聚了,反正我和老傅从来没耽误过聚会。我俩一起逛逛商场,一起喝喝奶茶。“ “我操。”阚闯必须要吐槽了。“老傅哦,不是我埋汰你哦。你说你一个糟老头子,你也好意思往那奶茶店里进?你喜欢啥口味的呀?你给我推荐一款呗?哎我操。”阚闯一脸鄙夷了。 “哈哈哈哈。”傅不易憨笑,阳依爽朗大笑。 “老傅,老阚说的对,今天这事儿你得来。联系人是你,你不来,说不过去。显得没有诚意。你就往这一坐就行了。不需要你说话,不需要你应酬,不需要你迎合什么的,一切都有我和老阚呢。再说了,和她联系联系没有什么不好的。我告诉你,同学这种关系,永远都比社会上结交的其他关系更近一层,更亲密一层。明白没?” “啊。”傅不易心不在焉的回答。他太不适应这种应酬的场合了。今天是被阳依逼着,被阚闯硬拉着来的。刚来十分钟,就开始浑身难受,如坐针毡了。 “哎媳妇儿,老傅现在成功的勾起我的好奇心你知道不?” “咋的呢?”阳依不解。 “哎老傅,我就纳闷了,上学那时候,潘妍不是你女神吗?这怎么前几天见了一面,这就不想再见了呢?连饭也不想一起吃了?什么情况啊?难道是现在,潘妍的样子太……不会吧?”阚闯不解。 “不会吧?她也得说是经济条件不错了,没保养一下吗?当年我和她可是并称襄市一高中的校花双姝啊。那她现在得是什么样子啊?让老傅这么无法接受?天呐,我简直无法想象了。”阳依震惊了。 “拉倒吧你俩。人家年轻漂亮着呢。哎我就发现,现在你俩怎么这么世俗了呢?倒不是说你俩是世俗小人。就说你俩是现在社会世俗的代表。” “你埋汰谁呢?”夫妻俩一起给了傅不易一个白眼。 “不是,我想说什么呢,就现在社会的审美真的是太扭曲太变态了。你往出一站,就必须得年轻漂亮。” “典型的仙女座,来自仙女座的批判,仙女座,带有批判。我也是仙女座。理解,理解。哈哈。”阳依支持傅不易的观点。 “你理解啥了?哎那我就不明白了,那既然她年轻漂亮,那你为啥不想见她了呢?”阚闯不解。 “你们是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气场那么大的女人,她气场太强了。我在她身边,压得我太难受,浑身不得劲儿。被一个女人压着,实在是太难受了。”傅不易实话实说,仿佛还处在当时的痛苦回忆中。 第十三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十三章 “哦……我操,我才听明白。你不喜欢被女人压着,那就是说你不喜欢在下面,你喜欢在上面啊?” “哈哈哈哈。”夫妻俩爆笑。阳依已经直不起腰了。 “唉。世俗,世俗啊。”傅不易不屑加无奈,“一个暴发户世俗也就算了,那个为人师表的也世俗了,操,两口子一起世俗了。” “哈哈哈哈。”夫妻俩爆笑。 “这我可得替我们家老阚说句公道话了,他可不是暴发户。再说了,你不许拿我的职业开玩笑。”阳依正色道。 “拉倒吧,当今社会,你还以为你们的职业有多高尚吗?你们不知道现在的教师队伍有多黑暗吗?蜡烛,春蚕,园丁这些词你们还配吗?在职教师乱补课,不就是你们干的吗?逢年过节,不给你们花个几百上千的,你们能待见人家吗?你们能给人家换前排座位吗?你们能让人家当班干部吗?我他妈就是没有影响力,不然我肯定掀起一股惩治黑教师的网络风暴。” “我操,老傅,传说中仙女座沙加终极必杀技‘仙女座之批判’,我终于领教了,佩服。针砭时弊啊。”阚闯赞叹。 “拉倒吧,佩服啥呀?我这就他妈的发发牢骚,面对生活的无奈,除了骂一句cao他妈的,我们还能怎么办?再说了,‘针砭时弊’这词用的好,可是前面那个‘我操’直接拉低了你的档次,你就是一个暴发户,真的老阚。”傅不易撇嘴。 “我怎么感觉今天你总是针对我呢?什么情况?”阚闯不解。 “老傅现在变得我都不敢认他了。愁死了。”阳依解释。 “说真的老傅,我觉得你骨子里是有正义感的。”阚闯找话题。 傅不易接着说。“说到正义感,我特佩服以前一同事,人家真的见义勇为了一把。结果,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被六个小偷打的好几天没上了班啊。最后还不忘调侃一下自己。他说‘最后我不得不面对现实,不得不面对现实的自己,咱,真的是没有见义勇为的实力啊。” 夫妻俩爆笑。 “唠正经的老傅,你刚才说潘妍有气场。还特别强大?啥叫气场啊?我混了这么久,就不知道啥叫气场。是小宇宙吗?圣斗士的小宇宙?她是雅典娜啊?”阚闯不解。 阳依接话。“这个梗儿,只有我们这年纪的人懂。这是要怀旧了吗?哎呀,同学聚会,怀旧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啊。老傅,你准备怀旧点啥呀一会儿?” “我?我前不久刚怀旧完啊。灌篮高手的歌曲《直到世界的尽头》”说话间,傅不易满脸,不,满脸加满眼,幸福和美好。 “哎呦哎呦,媳妇儿快看快看,老傅这表情,典型的满脸桃花啊。什么情况啊?我这才走了没几天,这都满脸桃花啦?” “我知道,老傅心里有人了。今天总该说了吧?是谁呀?” “呵呵。”傅不易傻笑着。 “真的媳妇儿,我就感觉现在老傅不正常你知道不。现在他躲着我,就赶着我不在的时候,他就去公司。就往秘书小何办公室里一呆,一呆就是大半天。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真的媳妇儿。” “真的吗?真是小何啊?我就说嘛,那在医院里头,俩人那小眼神,人家是又送饺子又陪护。给我整的,都不好意思呆在那了。”阳依添油加醋。 “拉倒吧,哪有那么夸张?”傅不易懒得解释。 “你俩都单身,直接拿下就完了呗。今天领家去,明天领民政局去。” “今天领家去,明天就领民政局去呀?这什么速度啊?真爱呀?真爱也没这么快呀?” 夫妻爆笑。 “什么年代了,快点能咋滴?”阚闯很不屑。“不是,老傅你是不是腼腆啊,抹不开面儿啊?操!这点出息。这样,我教你啊,你喝点酒。以酒遮脸儿,想干啥就干啥了,明白没?” “哦。你的这个行为,我给你找到了理论支撑了。我的一个朋友,作家良人不易,他的书里就这样写过,有时候,你以为你喝多了,其实你没有,你只是在演戏,你演给你自己看,最后你自己都相信了,你确实喝多了。所以你不必再受某些束缚和约束了,障碍扫清了,你可以说你想说的话了,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了,仅此而已。对吧?” “没错。你看看,理论也有了,实践行动我也教你了。理论加实践,还等啥呢?直接拿下呀。” “操。‘理论加实践’都搬出来啦?不是,这么龌龊的事儿,怎么被你说的这么积极向上了呢?怪不得都不希望流氓有文化,这真他妈太可怕了。” “哈哈哈哈。”夫妻俩爆笑。 “说笑归说笑。老阚,老傅能跟你交好这么多年,你真的应该觉得很荣幸,老傅可是有着严重精神洁癖的人。明白了吧?一方面足以证明你的为人,另一方面,间接的证明了我没找错人。”说到这,阳依满眼幸福的望着阚闯,伸手握住了阚闯的手。“哎对了老傅,把你的新买的扇子给老阚看看。” 傅不易掏出了扇子,递给阚闯。 “几天没见,变得风雅了老傅,这什么天气啊,都拿上扇子了?我看看,哦,四个大字,‘自甘寂寞’。”阚闯看了许久。表情似乎变得凝重了。从他对傅不易的了解,到傅不易刚才的言论,再到这四个大字。对于这个多年的好友,他觉得有必要趁机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似乎在斟酌他要说的话。 “老傅,我觉得,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宽恕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需要你宽恕的东西太多了。这已经成为了你……某种阻碍。它阻碍了你去……真的。如果你能做到宽恕,你会过的比我俩更幸福。” 社会经验丰富的阚闯点到为止。不能扒光对方衣服。 宽恕?宽恕什么?为什么宽恕?我有什么资格去宽恕?傅不易没说话。眨了眨眼睛。动了动嘴巴。似乎在咀嚼和品味着阚闯的这句话。 “干啥呢?不要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过的好与不好。我们老傅不需要你指点人生。”阳依护起傅不易来了。 “你就惯着他吧。话说回来,我敢给他指点人生?他现在都什么道行了?没准啊,现在正练男女双修呢。”阚闯边说边比划了一个下流动作。 “哈哈哈哈。”阳依面部已经笑到酸疼了。今晚她是最开心的。或许是一只雌性的身边不可能会同时出现两只雄性这一自然法则的原因吧,她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男人,同时出现在她身边的次数,屈指可数。今晚她笑个不停,没什么说话的份儿。她有他俩的陪伴,看着他俩人生中的第一次拌嘴,她特享受当下。 “拉倒吧,我跟谁双修去?”傅不易今晚没少送出白眼。 “跟谁?秘书小何啊。” “没完啦?你埋汰我,老把人家孩子带上干啥呀?” “你说实话能咋滴?你俩是不是睡过了?就这几天的事儿?” “老阚,你现在要么爆粗口,要么聊低俗。你知道你这是啥不?你这是没有文采的表现。给你一个语文老师当媳妇儿都白瞎了真的。你现在没有文采了。你文采哪去了?换钱花了?你现在的钱都是拿文采换回来的?” “埋汰谁呢?说我没有文采?说我不优秀?骂我呐?今天我就跟你杠上了老傅。来,今天咱俩就比一比来。咱这样,阳依在这呢,高中语文老师,对吧。让她给咱俩出一个作文题目。咱们就效仿当年科举考试,咱就写一篇作文,咱就比一比,让语文老师评一评,咱谁的作文写的好,来。” “是谁要写作文啊?可别忘了,我可是当年的语文科代表啊。”一个响亮甜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着声音同时进来一个人。不用问,潘妍大主任。 阚闯阳依起身相迎。突然他俩楞在当地。 傅不易也起身。“我的妈呀。”他随即被吓得坐了回去。险些跌倒。他看到了经常出现在他梦里的那个……面具女。 “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同阳依一般不二。一身水粉色的职业装,透着个性里面的自信与张扬。潘妍闪亮登场。只不过她脸上带着一张白色面具。 潘妍摘掉面具。“刚才在大堂捡到的。想逗逗你们。如此,目的达到了。耶。”她居然摆出剪刀手。 “哈哈哈哈。”屋里的人大笑。阚闯阳依夫妇走上前去。傅不易只是起身站立。这事用不着他。他也是很讨厌这些社交礼节。 “好久不见啊。潘潘。”阳依撒娇式的亲密口吻,率先迎了上去。 “哎呦老阳,好久不见。”潘妍眼含热泪,两人热情的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这是阔别二十多年的,襄市一高中校花双姝的拥抱。 “还有我呢。别把我忘了呀。我也要抱抱。”阚闯可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公众场合撒娇。 “哎呦喂,阚大帅哥,来,要抱抱,要抱抱。”潘妍阚闯抱在了一起。潘妍使劲用手拍着阚闯的后背。“想死你们了。呜……” 而此时的傅不易,唉。为什么要用“唉”?因为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好像完全没有被眼前的一幕所感染。相反,他在琢磨:“好久不见”这词怎么用在这了?这是遇到前任的寒暄专用词啊。唉,另类的傅不易。好像他早把这词准备好了,就等着遇到前任呢。可是,他一直没遇到。 “老傅头!”潘妍看到傅不易了。“算了,你肯定不想和我抱抱。” 众人大笑。 “呵呵,潘主任好。”傅不易尴尬的笑了两声。 “哎呦,忘了介绍了,还有一位呐。来,徒弟,跟大家打个招呼。”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潘妍身后还有一人。傅不易眼前一亮。Lisa。 “大家好,很高兴见到大家。”Lisa大方,礼貌的,一一向大家挥手问好。 “你好美女。”阚闯阳依同声道。夫妻俩感叹,气质型的,独树一帜的短发美女啊。浑身上下,透露着青春洋溢,透露着优秀干练。今晚,只能这样来形容三位在场的女性——没有争芳斗艳,只管各施芳华。 傅不易瞪大了眼睛看着Lisa。仿佛在问:你怎么来了? 而Lisa,挑挑眉,耸耸肩。仿佛在说:临时决定。 “不好意思啊各位。加了个班,随便把徒弟一起带来了,蹭顿饭。不介意吧?”潘妍问道。 “哪里哪里。这么漂亮的美女,越多越好啊。”阚闯调侃道。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这里当然属傅不易笑的最开心了。 “我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最得意的徒弟,我们的业务骨干,Lisa。她从来不参加这种场合。今天没有外人,我就把她带来了。来Lisa,这是阚总。” “您好阚总。很高兴认识您。”Lisa躬身,主动伸手。 “你好美女。哎呦,潘妍,我看出来了,这是下一个你呀。”阚闯感叹。 “哪里,不敢当。”Lisa谦逊道。 傅不易崩溃了,Lisa为什么要做下一个潘妍呢?就做Lisa自己不好吗难道?噩梦啊这是。 “哈哈。好眼力。后浪必胜前浪。来Lisa,这位,我闺蜜,阳依,也是我们的阚夫人。” “您好,阳姐。很高兴认识您。”Lisa同样躬身伸手。 “哎呦。漂亮,这气质。你看人家孩子怎么长的?优秀全写在脸上了。我自愧不如哦。这孩子真好。”阳依发自内心的赞美。 “阳姐过奖了,不敢当。”Lisa谦逊道。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也不能说奇怪。奇特?奇异?神奇?不同寻常的事情似乎都离不开一个“奇”字。当两手相握的那一刻,如果是拍电视剧的话,此处应该加上一个特效。一股电流的特效。握手的一刻,两人都被电到了。由此产生了一股异样的感觉。让两人全身都不舒服了。究竟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会这样?Lisa不知道。而阳依似有所感。两个女人相斥?难道是……?不会吧?两人尴尬的相视一笑。 “接下来,Lisa,这位,唉呀,反正你也见过了,我也不给你介绍。老傅头。” 傅不易并不在意潘妍的态度,此时也必须要迎合一下了。因为那是Lisa。起立,握手。 “您好,傅总。我们又见面了。”Lisa很自然。 “你好Lisa。”傅不易也出奇的自然。但他心里觉得可笑。居然和Lisa来了一个正式的握手。难道这就是社交?假惺惺的。 “来来来,坐下谈,坐下谈。”阚闯要尽地主之谊了。“潘大主任,坐正座。” “好,坐就坐。”潘妍尽显豪爽与霸气。坐在了正座。“老阳,你挨着我。”左手边,阳依,阚闯。右手边,Lisa,傅不易。 潘妍阳依两人开始了女人之间的攀谈。 阚闯则翻看着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 而傅不易和Lisa,相视而笑。似乎两人已达成了默契。不想让在场的人看出他俩所谓的私下关系。 “潘大主任,咱们先点菜吧。”阚闯说。 “哎呦,我跟你们说句实话,上学的时候,我就特别想抱抱我们阚大帅哥。太帅了。什么香港四大天王啊,靠边站去吧。我还想抱抱他,老阳,你不许说不可以。”Lisa这些年来,第一次看到潘妍如此的撒娇状,真有点不习惯。她自认还是没有完全了解这位师傅。 “可以,必须可以。来,抱抱,抱抱。” 阚闯潘妍两人又来了一个拥抱。 “哎呦,抱歉了啊,这事儿让你等了二十多年,罪过,罪过啊。”阚闯打趣道。 众人大笑。 阚闯和潘妍开始正式的交谈。两人可谓是教科书级别的社交。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两人对这种场合驾轻就熟。工作,事业,目前现状,未来发展,社会现象,社会焦点话题,共同认识的某某人,无一不聊。 而阳依,默默的倾听两人的谈话。不失时机的,恰到好处的做一些补充发言。 傅不易,Lisa,两人相视,低语。 “今天又加班了?” “嗯,还好,时间不长。” “累了吧?一会儿多吃点。” “好啊。嘿嘿。” 第十四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十四章 菜上齐了。“来,潘妍,你先说两句吧。”今天的主角是潘妍,阚闯必须先让她发言。 只有Lisa喝的饮料,其余全倒满白酒。 “来,同学们。”潘妍举杯,众人跟着举杯。“先走一个。”一上来就直截了当。 “啥?”众人震惊了。 “这可是半斤的,走一个?” “不是吧?来日方长啊。以后可以天天聚呀。” “哎呦,怪我怪我。随意,随意好吧?”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每人只喝了一小口。 傅不易觉得他不讨厌这次的社交活动。因为有Lisa在。他不时看看Lisa。 而Lisa则示意他认真听别人讲话。这是社交礼节。 傅不易觉得有必要提一件事儿。“老阚,这位Lisa就是给我们产品做节目的主持人。” “是吗?你看看,我刚才搭眼一瞅就不是一般人。Lisa,老傅可在我面前没少夸你。销售情况这么好,可多亏你了。现在那几个厂家已经准备全面进军我省市场了。一会儿我得单独敬你一杯。” “阚总过奖了。这我可不敢当。之所以销售情况这么好,首先是因为我们部门的这个栏目的影响力。我们的栏目是全省最具影响力的栏目。这都归功于我们潘主任。潘主任可是我们栏目的创办人。通过她多年的打拼和经营,我们栏目才有了今天的成绩和地位。所以一会儿您还是多敬潘主任一杯吧。其次就是你们本身的产品质量过硬。如果质量不行,我想即便您和我们主任关系再好,她也不会接这笔业务的。说到产品的质量,这也从侧面反应出阚总的为人了。想必您在做投资决策的时候,不仅仅考虑投资回报的问题,同时还注重厂家的信誉。不挣昧心钱黑心钱。这点真是值得我敬佩。” 傅不易此时眼睛直勾勾的看着Lisa。他不是在犯花痴,他是在欣赏。他再一次欣赏了Lisa。聚会刚一开始,就来了这么一段发言。捧完领导捧客户,堪称完美。人漂亮,说的话也漂亮。 “哎呦喂。这丫头太好了。我阚闯混了这么多年,说实话,还真没几个一见面就让我佩服的人。Lisa,你绝对算一个。这孩子真好。来,必须加个微信。” “那是。不看看是谁徒弟。哈哈哈哈。”潘妍得意的大笑。 阚闯开始找话题:“哎呀,再回首,人到中年。我们要不要感慨一下啊同学们。时光,时光飞逝啊。以前常用的一个词,叫弹指一挥间,那是形容历史车轮的。对于人生,我觉得最直白,最直观的一个词,‘一晃儿’。一晃儿,我们从风华年少,到现在步入中年。真的是一晃儿啊。唉,感慨啊同学们。” “干啥啊老阚?现在变得这么世俗了呢?”潘妍要反驳了。 “呵呵,世俗。”傅不易笑了,刚才他说过那夫妻俩这词儿。 “我觉得今天的同学会太有必要了,太有意义了。之所以说有意义,是因为,姐姐我要给你们上一课。” “听这意思,我们的语文科代表要变身人生导师了这是?”阚闯立马理解潘妍的意思。 傅不易一听这话,不屑了。他最讨厌这种人。自己混的好了,得得瑟瑟走哪都一副傲慢的样子,一张嘴就是要给人家指点人生。潘妍你也是装大了。呵。哼。唉。 傅不易又开始对高中女神这事儿耿耿于怀了。唉。怪只怪,年少轻狂太无知啊。 “我接着说啊。我想用我们的优秀来反驳一下老阚刚才的‘感慨中年’。在座的诸位,都堪称优秀人士了吧?这里边,好像,似乎,不包括老傅头。” 众人大笑。 傅不易偷偷翻了一个白眼。 “中年,中年怎么了?40+怎么了?需要感慨吗?不!不需要。不但不需要。相反,我们还要感到骄傲和自豪。年轻怎么了?年轻有什么了不起的?年轻人有什么呀?他们拥有的仅仅是年轻。还有吗?没有啦。而我们,不但拥有过年轻,我们还正在拥有着中年。在这里,我不得不提到一个词,岁月。我们为什么比年轻人优秀啊?因为我们经历了岁月。岁月,承载着我们的青春,我们的梦想,我们的执着,我们挥汗如雨没日没夜的努力和拼搏。我们把青春给予了岁月,岁月还我们以优秀。我们要感谢岁月,感谢中年。中年,就是岁月的积累和沉淀。中年,就是年轻的我们努力过后的样子。没有中年,就没有优秀的我们。中年,绝不是人生的下坡路。中年,代表着优秀,代表着辉煌。中年,就是人生的巅峰。此时此刻,我们这些中年人,就站在人生的巅峰。我们正在俯视年轻,俯视年轻人。此时此刻,我们要骄傲的说一句:我们就是40+的中,年,人。” “好。”全场一致的喝彩。热烈鼓掌。包括傅不易在内。 傅不易真的被这段演讲感染了。他甚至从裤兜里把钱都掏出来了。啥意思?成功学大师演讲之后的环节,就是卖书啊。他要买。他必须要买。他要买几十本。他要发给亲朋好友,公司员工,左邻右舍。如果潘妍是一位成功学大师的话,想必会有几亿中年人,搬来小板凳,坐在广场上,聆听她的演讲。 傅不易不合时宜的插嘴了:“你说岁月如何如何,我没听过。我就听过,岁月是把杀猪刀。” “去你的吧。”潘妍阚闯阳依把腿上的餐布齐齐砸向他。 “老傅头,你刚才的发言,成功的引起了我的关注。来,挨着我坐。Lisa,你和他换个位置。” Lisa从命。和傅不易换了位置。傅不易心想,换就换,能咋的。 Lisa和傅不易换了位置。潘妍一把抓住傅不易的手。“老傅头,刚才一直没时间和你聊呢。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要报复你。今天机会来了。来,你告诉我,小时候,麻麻有没有告诉过你,千万不要得罪漂亮的小姐姐啊?” 傅不易满不在乎:“我麻麻倒是没告诉我这些。但是,我记得张无忌的麻麻殷素素告诉过他,当心被漂亮的小姐姐骗,越是漂亮的小姐姐,就越会骗人。”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 “看到没,那跟我可贫了。”潘妍对众人说道。然后转身对傅不易说:“既然麻麻没告诉过你。那今天,漂亮的小姐姐给你上一课。记住了,千万不要得罪漂亮的小姐姐。”潘妍又拿来两个空酒杯。全部倒满。两个半斤白酒的杯子,一个放在傅不易面前,一个放在自己面前。“来,老傅头。我想抱你,被你拒绝了。说实话,我特没面子。你伤到我自尊了你知道吗?当今社会,凭我潘妍,我自认为,没人会拒绝我的拥抱。而且我告诉你,我潘妍不是逮谁抱谁的。明白没老傅头?我再告诉你,我潘妍能有今天,是靠我一个脑袋两只手,一点一点,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走到今天的。你知道我一天才睡几个小时吗?你知道我流过多少汗流过多少泪吗?我自认为我值得被人尊重。包括你。所以说,我们结下梁子了。今天我们的恩恩怨怨,就在这个酒桌上解决一下,你觉得怎么样?今天,就在今天,我们两个中间,只能有一个人,或者自己走出去,或者被人架出去。而另外一个人,”潘妍用脚跺着大理石地面,“看到没?他将永远的躺在这儿。” 众人惊愕了。不知道潘妍这话是真是假。似乎她认为傅不易不抱她,是因为傅不易现在有钱了,瞧不起她了。优秀自信的她受不了这个。她要报复。 阚闯赶紧解围:“我说,咱都是江湖儿女,自然不拘小节。江湖恩怨也不必仅限于酒桌。巧了,你们一男一女,干脆把决斗战场换到床上岂不是更好?捉对儿厮杀,决战到天明啊。但是潘妍,你一定要保证明天还给我们一个健康的老傅,别整费了。”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 “去你的吧。便宜谁我也不能便宜他呀。”潘妍也大笑。 而傅不易似乎还是满不在乎:“哎呀,今天我也不知道是这种情况啊。我今天临出门前,遗嘱都没写啊。”看似傅不易想用调侃化解这事儿。 众人大笑。 “哎我的妈呀。你是真贫呐。不是我瞧不起你啊,怎么地?就你?现在私生活就这么混乱吗?不写遗嘱,你的财产就分不清了吗?”潘妍道。 众人大笑。 “废话少说。来。是男人不?证明给我看今天。有啥事儿,酒桌上解决今天。来,走一个咱们?”潘妍挑衅了开始。 没完没了了这是。傅不易面无表情,只是他的眼神向下看去。难道是用眼神向下看这个动作,表示他已经拉下脸儿来了? 气氛凝重尴尬了。阚闯阳依猜不透潘妍究竟是真是假。似乎他们在观察,然后再采取对策。他们绝不能让事态恶化。他们不能让傅不易吃亏。 “师傅,”这时一个甜美柔和的声音响起,仿佛那是救世主的声音。不。那就是救世主的声音。救世主降临了人间。至少阚闯阳依是这么认为的。仿佛这声音一出,就注定已经化解了这场危机。这个声音就是有这么大的魅力和实力。谁呀?Lisa。“师傅,二十多年未见,我觉得呀,你已经不了解现在的傅总啦。我们的傅总啊现在可不是当年你们那个傅同学了。现在,人家升华啦。”Lisa之所以用了亲密可爱的口吻,她想让人觉得这是与师傅的日常闲聊,而不是在纠正潘妍对傅不易的认知错误,也不是要阻止潘妍的报复行为。她不想让人觉得潘妍小肚鸡肠,风度尽失。她也不想让傅不易吃亏。不管潘妍的报复是真是假,她必须出手。如此聪慧的她,自然也看到了刚才潜在的危机。她也看到了阚闯阳依夫妇已做好准备,即将出手。但她断定,由她解围,效果最好。 “哦?升华了?说来听听。”不知道潘妍是真的不解,还是她也想找个台阶下。或许她并不是想报复,只是喝多了,有点冲动罢了。 “我想说,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我觉得我比你更了解现在的傅总哦。”Lisa用很坚定的眼神看着潘妍。似乎不允许潘妍反驳自己。潘妍似乎觉得Lisa的眼神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她似乎妥协了。她没说话。她在等着Lisa的解释。 “我觉得我们傅总可不是一般的人哦。我们不能用一般的理解来理解傅总哦。我理解傅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人家已经升华到那种做人有所秉承的,有所坚持坚守的人啦。他秉承的是什么呢?我觉得就是一个词——距离感。他应该是觉得人与人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是要保持距离的。他不会贴在你身上。他不会和你靠的太近。他享受这种距离感。他需要这种距离感。他处在这种距离感中,他是安逸的,舒适的,自由不拘束的。但距离感,凸显了他是没有热情的。你反而感觉到他是‘冷’的。但你会感觉到他的存在,你会感觉到你是在他心里的。他用我们这些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对待着我们这些常人。这就是傅总。一个有所秉承之人,难道不是可交之人吗?而且我觉得我们傅总最难得的是,他如此‘冷’的一个人,在你们第一次见面时就主动的早早的对你释放了他的‘热’。我觉得,傅总对你可是有特别的情谊在哦。” 说实话,潘妍没听懂。傅不易啥时候释放“热”了?还有情谊? Lisa继续说:“我们冷冷的傅总,很显然不善于表达他的‘热’。但有自己的方式啊。对了,就是他的‘贫’。他从第一次见你,一直到刚才。他都在‘贫’。从他的性格来说,他不可能‘贫’。这就是他特有释放‘热’的方式。对你表达情谊的方式。我想他使用这种方式的次数极少,或者说为零吧?”Lisa说道这,眼神看向了阚闯阳依。现在需要你们的助攻了。 阚闯马上意会了。该他出手了。“零,零。哎呦喂就是零。你说到他的‘冷’吧,刚才我还抱怨呢。他跟我这个合伙人都两年没聚了,我他妈都快忘了他是我股东了都。而且你们忘没忘,当年赵传的那首歌怎么唱的?外表冷漠,内心狂热,那就是唱的老傅啊。” “哈哈太逗了。赵传唱老傅?”潘妍问道。想要化解危机,她也必须主动附和。 “是啊,当年年纪小,理解不了啊。现在想想,唱的就是老傅啊。” “哦。明白了老傅,原来‘你是一只小小鸟啊’。”潘妍一语双关。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 “呵呵。”傅不易只能苦笑了,他也在为化解危机做些努力。 “所以说啊,”Lisa要做总结发言了,她觉得她目的已经达到了。潘妍的眼神柔和了,她对拥抱这事释怀了。“师傅啊,你刚才说要报复傅总这个玩笑可是开大了。你再假装看不出来傅总对你的情谊,我们傅总可真的要吃不消了。我看傅总瞅着酒杯直发愁。想必他酒量不大。我看这杯酒啊,咱还是免了吧。如果真喝的话呀,那就真的像阚总所说的,你把他整费啦。”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 高情商如Lisa啊。从她刚才的发言可以看出,她在强调傅不易的“冷”。她用“冷”来解释不拥抱。而不是用傅不易是正人君子之类的来解释不拥抱。她不能用这个词,如果用了,那刚才阚闯的拥抱算什么呢?不能在维护潘妍,替傅不易辩解的同时,伤到其他人。这就是高情商。 阚闯感叹,这丫头了不得啊。思维敏捷,化危机于无形。滴水不漏。将来必超潘妍。好在他没再说会成为下一个潘妍,不然傅不易知道了,又得做噩梦了。 阳依感叹,老傅与这些亲近之人相处,无一不是在保持着令他舒适的距离感。 “所以说啊老傅啊,你活该啊,你活该单身啊,你喜欢距离啊。”潘妍调侃道。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危机解除了。阚闯举杯,众人碰杯。每人喝了一大口。 第十五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十五章 “哎呦,这丫头洞察力太敏锐了。”阳依把刚才Lisa读懂傅不易归结为是Lisa的洞察力。“人家一下子就看出来老傅对潘潘还是存有情谊的。” “那是啊,高中女神嘛。对吧老傅。”阚闯附和。 “啥?”Lisa没想到还引出来这么一段。 傅不易笑了笑。他很坦然。似乎他不介意Lisa知道高中女神这事儿。因为,年少,轻狂,太无知嘛。 “不是我说你啊老傅,”阚闯又要拿傅不易逗乐儿了,“高中时就是暗恋,也没什么表示,现在来个浪漫的表白啊。也算不枉青春啊。这份情谊到底还在不在啊?” 傅不易没说在,也没说不在。他也装了一回。他没有直接回答。他说了一句话: “否定青春,就是否定自己曾经的纯真。” “说的好。老傅有水平。”众人鼓掌。 傅不易点头附和着。这真的是附和。上次见面那天就已经不是女神了。傅不易都在心里骂自己了。我他妈啥时候也变得这么虚伪了?难道是参加了社交活动?我居然在很真诚很认真的说着假话。难道这就是参加社交活动的结果?唉,我也世俗了。好吧,今天就是个世俗人的聚会。但,不包括Lisa。 “丫头你知道吗?想当年啊,你师傅和我媳妇儿,那可是并称我们襄市一高中校花双姝啊。”阚闯介绍。 “从师傅和阳姐现在的样子,不难想象校花双姝的青春风采。但我更深深的被此时今日校花双姝的优秀,气质和人格魅力所折服。”Lisa赞美道。 “哎呀这丫头,我是越来越喜欢她了。哎你有对象没?我给介绍一个呀?”阚闯说。 这话傅不易不爱听了。你装月老呐?用你牵红线啊?你吃饱了撑的? “这么优秀,哪那么好找啊?单着呐。”潘妍解释。“前一段吧,我还想把她介绍给老傅头,但是我后悔了,我觉得老傅头配不上咱丫头。” 操,傅不易又不爱听了。配不配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吃饱了,你是喝多了。他开始在心里骂潘妍了。 很明显潘妍有点喝多了。她把椅子靠在了傅不易的椅子旁,直接把身体贴在了傅不易的身上,之后干脆搂住傅不易的脖子。要不是傅不易较着劲儿,直接就被她搂到怀里了。 傅不易对潘妍已经厌恶到了至极。 “哎呦,什么情况啊?老情人终成眷属吗?”阚闯打趣道。 “你们谁都不许笑啊。Lisa,你也不许笑。师傅不是酒后乱性。师傅要说正经事儿呢。”潘妍一本正经起来。 “老傅,我呢,我是喝多了。但我没醉。我说的不是酒话。我想,今天,推心置腹的跟你聊几句。真的老傅,我很真诚的想跟你聊聊。今天没有外人,对吧?我想说什么呢。从那天你去找我,你知道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老傅?这么多年,老傅,你没有长进。真的。没有长进。和我想象当中老傅的样子差得太多了,太远了。当时我真的,我诧异了。怎么会是这样?可能说,这些年,你的经历,你的际遇,不足以让你有所提高。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肯定,你,老傅,你不想改变你自己。老阚老阳,这么优秀的两个人。你在他们身边这么多年,你没有想着去变得和他们一样,说白了,你就是不想改变你自己。老傅,我想说,是时候改变自己了,现在还不晚。真的。” 羞辱,当着Lisa面的羞辱。傅不易的性格,使他基本上从来没有过情绪的爆发。所以他没吱声。 “哎呀,说到这个事儿啊,”阚闯赶紧插话了。他怕傅不易会翻脸。他都不敢这么直白的指出傅不易的缺点,他怕伤到傅不易自尊。“之所以老傅不想改变,这真的是老阳给惯的,老傅凡事儿都仰仗着老阳呢。” “哈哈。老傅由我罩着呢。”阳依也跟着打圆场。 “哎呦喂,我猜到了。上学的时候你就罩着老傅,现在肯定还罩着的。”潘妍接话道。 “哎呦同学们,下一项该干什么了?是不是该怀旧了呀?”潘妍提议。 “我们这代人才是最有资格怀旧的。我们真正经历过时代的大变迁啊。太多太多值得我们怀旧的了。”阳依感慨。 “就是啊。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主题——电影。那个年代,因为种种原因,大部分外来的电影没法在电影院上映。最开始,我们只能去租录像带。后来有了VCD。我们又去租碟。”潘妍道。 “没错。我从小到大可是没少看啊。我们那时候最经典的有一部,《古惑仔》。我太喜欢了。”阚闯补充道。 “没错。我们女生也爱看。虽然在当时乃至后来好多年给社会带来了负面的不良影响。但不可否认,那真的是我们青春的回忆,那是经典的存在啊。”阳依补充。 “就里面那首歌《友情岁月》,那是我和我媳妇儿去KTV必点曲目。”阚闯和阳依都喜欢唱歌。 “你俩都会?巧了,那咱们今天怀旧的内容,就是唱这歌。”潘妍提议。 “好啊。”阚闯阳依赞同。 “老傅头,你会吗?”潘妍问。 “不会。”傅不易不是对这歌不感兴趣,关键是潘妍没有能力把他拉到她所要的氛围当中。或者说傅不易不想,不愿与他们产生共鸣,融在一起。一整晚,他都没有融入到这次聚会的氛围中。对于潘妍提议的怀旧,他更是不感兴趣。因为前些天他已经经历过了怀旧给他带来的美好。和Lisa一起怀旧《灌篮高手》,这才是他想要的美好。这才是他认为的美好。而这种美好,别人怎么可能给予他。 “没关系,你给我们打拍子总行吧?Lisa你也别闲着,一起打拍子。大家都参与进来。我起个头啊,消失的光阴散在风里,唱……” “消失的光阴散在风里,仿佛想不起再面对,流浪日子,你在伴随,有缘再聚……”潘妍阚闯阳依三人齐唱。不得不说,三人都是属于唱歌非常好听的。令人没想到的是,三人配合非常默契。堪称珠联璧合。有男声有女声,有潘妍的高音,有阚闯阳依的中音。三人轮流主唱,伴唱,和声。他们完美的演绎着这首歌。傅不易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听过的最好的版本了。重点是这首歌里注入了三人的情感。傅不易喜欢带着情感的歌声。副歌部分,三人满脸通红。那是血脉偾张,热血沸腾的表现。很明显的看出三人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热泪盈眶。 唱罢。“好。”Lisa率先叫好鼓掌。三人哈哈大笑,随即也一起鼓掌。 酒精的作用,使潘妍再次搂住傅不易的脖子。 “不是我说你啊老傅头,四个同学,唯独你不参与。你说就你这样的,谁还愿意跟你玩?谁还能跟你一起游戏了?” “我不玩游戏。”傅不易回了一句。 “谁跟你玩啊?谁能跟你玩啊?有人跟你玩吗?你不玩就对了。那就对了。”潘妍口无遮拦了已经。 在傅不易即将爆发那一刻。 “傅总,喝杯水吧。”Lisa看出来了,赶紧给傅不易使眼色。 聚会终于结束了。聚会总算结束了。 阳依答应随潘妍回家。阚闯叫来了司机送他们三人。 “还有俩人呐。”潘妍想起Lisa。 “让老傅送吧。”阚闯道。 “是啊。别管他们了。”阳依道。似乎这两口子想给傅不易一个机会。 “哦。”潘妍见Lisa没说什么。她也不好说什么。她抬腿准备上车。今晚她喝的太多了,一下子把她对Lisa的那份近乎母爱的感情无限放大了。她把Lisa当自己孩子一样看待。此时她就像个母亲担心自己青春期的女儿。Lisa第一次出来玩,这么晚了,她担心Lisa的安全了。 她收回迈进车里的腿,转过头,用手指着傅不易,说出一句让在场众人都觉得不妥不恰当的话。“老傅头,听好了,你敢欺负Lisa,我他妈饶不了你。你给我小心点儿。” 傅不易终究还是爆发了。他觉得这句话是对他人格的侮辱,人品的践踏。“你他妈谁呀?”直指潘妍。 好在已经坐进车里的潘妍没听到这句。阚闯阳依赶紧给Lisa使眼色。 Lisa会意。匆匆和三人告别,拉着傅不易走开了。 “呃……我师傅……她喝多了,你知道的。”Lisa解释。 还处在愤怒中的傅不易没吱声。 “老傅,我是认可你的,你知道的。比如说,曾经我主动邀请你去我家。然后,我还去你家包饺子。对吗?我们还经常吃饭散步……” 傅不易又没吱声。 一个阴郁消极的人,总是会去回想那些不美好。然后沉浸在由那些不美好带来的痛苦当中。 此时愤怒让傅不易耿耿于怀。他在回想这次聚会。今天潘妍所表现出来的,更像是一位家长。他傅不易,没有得到“家长”的认可,他和Lisa的“关系”,没有得到“家长”的认可。潘妍认为,他配不上Lisa。潘妍认为,他不优秀。话说回来,潘妍说的都是事实,他无力反驳。潘妍就像一块巨石压在了他原本卑微的心上。他无法承受。愤怒消失了。既而转变成了痛苦。他在潘妍面前,根本没资格愤怒。 而痛苦似乎无法冲破皮肤的禁锢,无处释放。只能在身体里循环,翻滚,冲撞。而上述动作又与身体产生着摩擦。这种摩擦,又带来了新的痛苦。傅不易,崩溃了。 痛苦是有朋友的。它叫来了阴郁。阴郁爬上傅不易心头。阴郁是有兄弟的。这次,阴郁专门带来了它的兄弟——自卑。深入骨髓的自卑,慢慢渗透出来。他,这个“Lisa的男朋友”,自卑了。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Lisa看在眼里。 “老傅,其实,我师傅跟你拼酒,我当时就想好了,如果我说话不管用的话,我就替你喝,我替你挡。有我在,谁都不可以欺负你,我师傅也不行。”Lisa很坚定的点点头。 姑且不论这话是真是假,可以肯定的是,并没有起到想要的正面效果。 “你……你替我挡?你替我喝?”傅不易居然在质疑。仿佛他不相信世间一切了。包括Lisa。 “嗯。不信吗?我酒量还可以的。嘿嘿。” “Lisa,是什么让你对我产生了……保护欲呢?”傅不易此时觉得他在Lisa面前,连男人都不是了。他曾经是那么的渴望做为Lisa的男人站在她面前。 “我说过的啊。有我在。你忘了?” “有你在?” “对啊。你忘了?” “有你在。”傅不易喃喃自语。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曾经来自阳依。阳依是他的依赖。现在,又有人站出来,要成为他的依赖。此时,他懂了。为什么总有人会成为他的依赖?为什么他总是需要依赖?担当。他没有担当。他是没有担当的。他没有能力去为他自己做什么,更没有能力去为身边的人做什么。他没有这个能力。相反的,阳依,Lisa之所以在他有需要的时候站出来,她俩是有能力的,她俩是有担当的。这种对比,让他再次自卑。 Lisa继续寻找话题。“老傅,你脸色不太好。你……喝多了?” “有点多。” “那,我们还散步吗?” “散步?” “嗯,醒醒酒也好嘛。现在我同事听说我天天散步,他们都笑话我说,我已经提前步入老年人行列了。”Lisa想开个玩笑调节一下。 “老年人?老年人?是啊,年纪,我,你,优秀,年轻……”傅不易没有表情,没有情感。语气生硬的说着单词。 “唉。”长长的,重重的,一声叹。傅不易仿佛吐出了今生最后一口气。 眼前那道金色的光,熄灭了。 他“死”了。年龄差,彻底击垮了傅不易最后一搏的决绝。沮丧,除了沮丧,还能怎样呢?他性格当中自卑的一面,此时,完全暴露,放大。自卑,使他从所谓的‘热恋’中彻底清醒了。年龄。然而,即便年龄相当,又能怎样?此时傅不易的眼神就是一潭死水,一堆死灰。路灯和霓虹突然暗淡无光了,直至漆黑一片。全市停电了吗?怎么我看不到路了?怎么我辨不出方向了?我成了瞎子。 “老傅你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Lisa意识到了。 “我……我,金色的光,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老傅你别吓我。”Lisa有点害怕了。 “啊?啊。”恍恍惚惚中,世间明亮了一些。傅不易看到了路灯,霓虹,车辆,以及眼前回家的路。他看不到Lisa身上金色的光了。他害怕了。他绝望了。今晚,他真的受刺激了。 “Lisa,我……我想回家。” “看你状态这么不好,我担心你。这样老傅,你去我家吧,我可以照顾你。” “不用了,我想回自己家。”傅不易拒绝了Lisa。他不想接受Lisa给予他的“依赖”了。 “这样啊?那,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没事儿。”傅不易再次拒绝。 “真是的老傅。那我帮你打车。”Lisa拦下一辆出租车。“师傅,襄市去吗?” “去。”师傅回答。 傅不易上了车。 “老傅,到家告诉我,报个平安。我等你电话,多晚都可以。” 傅不易没说话。关上车门的同时,也把Lisa此时想给予他的,或是曾经给予过他的,统统关在门外。此时他想拒绝Lisa的一切。他只想回家,睡觉。 到家后,傅不易直接倒在了床上。他没有去惦记Lisa到没到家,安不安全,他不想去想这些了。他只想睡觉。曾经,睡觉是他唯一缓解痛苦,消化不美好的方式方法。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痛苦,是会越陷越深的,此时痛于曾经。痛苦,又是会变异的,就像病毒,此时强于曾经。最残忍的事情发生了,痛苦夺取了他的心智和自我的支配权。此时的痛苦正迫使傅不易去回想曾经的痛苦。他不得不去回想他不愿去回想的曾经了。曾经的情节,与现在一样。现在的情节,是曾经的情节的重演和再现。不同的是,女主角换人了。曾经是那个前任,现在是Lisa。但情节是一样的,都是他自认没有能力承受一段美好的感情,而主动放弃。 有时,越是美好的,你就越承受不起,因为,你不配。傅不易是多么希望那段美好的感情能治愈他。但关键是他无法获得美好的感情。 为什么古人要说厚德才能载物?因为两者是匹配的。凡事必须匹配。所以,不优秀的他,不配拥有美好的感情。也不配拥有美好。是的。是这样的。此时,他把“盖棺定论”这个成语用在了他身上。具体什么意思他忘了,但从字面上看,很贴切。此时,床,就是他的棺材,他头上有一块棺材板缓缓盖上,他的人生,也有了定论。 Lisa发来消息。“老傅,到家了吗?” 傅不易没有回复。 过了半小时。 “老傅,我安全到家,洗漱完毕。不要担心我哦。你呢?我现在担心你,回话。” 傅不易没有回复。 过了半小时。Lisa打来电话。傅不易不得不接了。 “老傅,到家了吗?” “我要睡觉了。” “嗯。好的。我放心了。晚安。” 傅不易没有道晚安,挂了电话。Lisa对于他,没有任何意义了。这也是定论。 第十六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十六章 第二天。 Lisa上午有些忙,同时她也怕打扰傅不易休息。午饭后,她才给傅不易发消息。“老傅,睡醒了吗?” 傅不易没有回复。Lisa撇撇嘴。 晚饭后,Lisa又发了消息。“老傅,吃晚饭了吗?” 傅不易没有回复。Lisa撇撇嘴。 第三天。 Lisa忙了一整天。晚十点,洗漱完毕的她拨通了傅不易的电话。 傅不易没有接。 Lisa叹口气。“唉。老傅你是不是约会去了?一把年纪了,桃花还这么旺。哼。”她嘟嘟嘴,有点失落。 此时的傅不易,正躺在他的“棺材”里。他已经躺了两天了。 他躺在“棺材”里,迎接死亡。 他觉得他躯体的腐败是从内部开始的。他的呼吸开始带有腐臭味了。内脏开始变得粘稠,之后融在了一起,再之后,一半变成了膏状物,一半变成了液体。 躯体表面也有变化了。皮和肉也开始变得粘稠了,一点点从整体骨架上剥离,脱落。体内的膏状物和液体开始外流,布满整个“棺材”。 他不讨厌现在的自己,因为他的躯体上没有蛆虫。这是因为有着洁癖的他,至死不愿让自己的躯体爬满蛆虫。他做到了。他满意了。所以他接受死亡。 他渴望自己快速的腐败,他渴望自己快速的被大自然分解殆尽。仿佛只有这样,他的灵魂才能尽早解脱。真正的解脱,彻底的解脱,没有一丝累赘和羁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还他一个原本属于他的灵魂。仿佛只有这样,他的灵魂才能去寻找到真正的他想去的地方。 他又觉得,他没有灵魂。他是没有灵魂的。没有了Lisa,他就没有了灵魂。灵魂也和躯体一起被分解殆尽了。他觉得这样更好。彻底。他可以彻底消失了,魂飞湮灭的那种。因为他懒得有下辈子了,懒得去投胎转世了。没必要,结果都一样。他不想再受轮回之苦了。他累了。 接下来的两天,Lisa一直忙,无暇顾及其他。 第六天。下班时,Lisa急匆匆走出办公楼。坐进车里,狠狠地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她爆发了。她拨通了傅不易电话。 不知道是什么驱使傅不易接通了这个电话。或许他想与以Lisa为代表的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吧。是的。Lisa代表着这个世界。这个他向往的,美好的世界。 Lisa一上来就是一顿暴击。嗓门大,且充满怒气。“傅不易,你什么意思?五六天了也不理我。有女朋友就了不起了?我妨碍你了吗?我影响你了吗?我缠着你了吗?没有过女人是怎么的,至于吗你?为什么不理我?”咔,不等,也不需要傅不易回答,Lisa怒摔电话。 Lisa这一顿暴击,傅不易最直接的感受就是,他被雷劈到了。就像传说中背信弃义的那些人的下场一样。 滚滚天雷把傅不易劈个通透。第一个雷劈碎了他头上的“棺材板”。第二个雷劈碎了他的“棺材”。第三个雷正中他的眉心。但他没有魂飞湮灭。他只觉得全身麻痛炙烤。他全身通透了。头脑清醒了,筋脉活络了,体温恢复了,呼吸正常了,血液循环通畅了。 他被Lisa吓到了。他打了一个激灵,忽的一下坐了起来。他最不希望的事发生了。Lisa的急性子暴脾气的一面完全展现在他面前。他不知所措。之前医院那次,Lisa是假装生气,他哄哄就好了。可这次…… 他真的被刚才Lisa的暴击吓到了。就从Lisa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 他不敢回拨Lisa的电话。他呆楞楞的坐着。坐着。他在等。等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儿。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做,他不知道。他只能等,等待宿命的安排。他觉得此时,Lisa夺走了他宿命的掌控权。他的宿命掌控在Lisa的手里了。所以他在等,等待Lisa安排他的宿命,安排他下一步的人生。他在等,只能等。 电话铃声响起,傅不易立马接通电话。他必须接,他想知道宿命给了他如何的安排,他想知道。那头儿传来Lisa的再次暴击。“我手机屏幕摔碎了,你赔我。”咔,又是怒摔。 宿命的掌控者已经做出了安排。傅不易回想Lisa手机的品牌和型号。这牌子的手机前一段出了新款。Lisa说过没舍得买。那要赔就赔个新款吧。傅不易在盘算。他觉得此时,他应该鼓起勇气回拨过去。对,鼓起勇气。好在,Lisa的电话还可以接通。 “Lisa,对不起。我……我……我……” “你你你,你什么你?赔我手机。”再次暴击。 “我赔我赔,我明天就赔。” 暴击再次传来。“不用啦。陪你女朋友去吧。” “我自闭症犯了,这次很严重。”在Lisa准备再次怒摔手机的那一刻,傅不易解释出了这句话。 那头儿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明显缓和了。“你……不理我,就为这个?” “嗯。” “为了这个,连我都不理了?” “嗯。这次很严重。”解释开了,傅不易悬着的心放下了,不会再有暴击了。不成想,暴击再次袭来。“在家等我,我现在就去。” “不用了Lisa,我……我……”傅不易想说我不想见你。但他不敢说。 “少废话。”宿命的掌控者发号施令了。傅不易只能从命。 暴击再次传来。“听好了傅不易。我一小时以后到。在这一小时里,你洗澡,洗漱,换衣服,穿衣服。在楼下等我。干干净净,立立正正的出现在我面前。如果我看不到你,我一把火,把你家点了。现在就去洗。” 傅不易顾不得因为躺太久后猛的坐起来而产生的头晕目眩,撂下手机,踉踉跄跄直奔卫生间。他不敢抗命。 一小时后,两人见面了。 “我嗓子哑了,给我买水去。”还好语气是平和的。很明显,因为刚才的暴击,Lisa嗓子吼哑了。而且,因生气而导致的面颊绯红还没有褪去。 傅不易没敢吱声。买来了Lisa平时最爱喝的饮料,那款号称可以充满元气的饮料。 “找个地方,谈谈。” 傅不易遵命。不远处,有个公园。里面有片小树林。那是情侣约会的好地方。 Lisa没说话。喝干了一瓶饮料。喝水可以稳定情绪。 小树林里没有石凳,他俩只能站着。面对面站着。也不是面对面,因为傅不易始终低着头。他不敢看Lisa。 Lisa觉得情绪已经正常了。她清了清已经哑了的嗓子。“老傅,看着我。” 傅不易抬头看了一眼Lisa,又把头低下了。 “咋的?不敢看?怕我?你不看我的后果更可怕。你信吗?” “不是。我……我一直想告诉你。之前我和人交流的时候,我是不怎么会去看对方眼睛的。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是看了你一眼,就去看别处了。我一直这样,我的性格就这样。” Lisa做出了一个傅不易没想到的举动。她伸出双手,放在了傅不易的双肩上。加重了力道,晃了一下傅不易。“老傅,看着我。” 傅不易觉得此时,他是自愿的,不是屈从和被迫。他在迎合。他抬起头,四目相对。 “老傅,交流,是要看对方眼睛的。不习惯没关系,从看我开始。” 傅不易确实不习惯。但他愿意按Lisa说的做,他愿意从看Lisa开始习惯对视。 “妈耶,老傅,我让你看着我,不是让你瞪着我。你眼睛瞪那么大,而且还不眨眼。哎我的妈呀。”Lisa无奈了。 “我……我真的不习惯。” “老傅,给我你的眼神。就是第一次在电梯口见到我,你的眼神。你忘了吗?” 眼神代表着心智。可想而知傅不易现在此时的眼神。Lisa在唤醒他的心智。 傅不易记得,他怎么会不记得。那天,四目相对,那金色的光。金色的光映在他的眼睛里。他眼睛里也充满了金色的光。 他重温了初见的美好。而这份美好,从初见延续至今,也必将贯串余生。 此时,他眼里有光了。Lisa映给他的。金色的光没有熄灭,不曾熄灭。这几天,就是一个梦。现在他又要喊谢幕了。他要醒过来。他又看到金色的光了。他活过来了。 “老傅,你知道我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吗?上次住院不告诉我,这次呐?相比于身体,精神绝不能垮。你明不明白?你忘了吗?我说过,有我在。有我在。你忘了吗?”Lisa双手再次加力,晃了晃傅不易。 傅不易被彻底晃醒了。“对不起,Lisa,我……” “老傅,其实有件事我没告诉你。知道你有心病的时候,我就去买了几本心理学方面的书看。我想帮你。但,心理学是一门科学,一门学科,一门专业。我不可能马上全部掌握。我看书上说,只要保持良好的心态和情绪,就是很好的开端。我看你和我在一起时是开心的,所以增加了我的信心。所以老傅,别急,慢慢来,我们一起面对。记住了,有我在。另外老傅,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吗?说实话,我对心理学根本不感兴趣。当初我父母让我学心理学,我都没学。因为我自认为我是那种无法承受别人太多负面情绪的人。所以我不适合做这一行。但为了你,我愿意去学了。关键是,你要配合我。你配合我好吗?我拜托你好不好?”说到这,Lisa双手再次加力,捏了捏傅不易双肩。 每类艺术题材,都有它固有的模式和套路。武侠题材里不可或缺的一个桥段,就是运功疗伤。两人,或四掌相对,或一人将双掌顶在另一人后背。通过身体的接触,把所谓的功力真气之类的这些神奇的能量输送到对方体内。此时,傅不易觉得这么神奇的事情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搭在他肩膀上的Lisa的双手,正把一股神奇的能量输送到他体内。或许Lisa是在用言语和肢体动作在对傅不易心理暗示,帮他重新构建自己的内心。 效果是明显的。他明显感觉到了这股强劲的输入,正在驱逐他体内的早已膨胀欲裂的阴郁。而这股强劲能量的源头,是Lisa的内心。Lisa的内心就是太阳。她眼里的金色的光就是来自内心。太阳散发的能量,正通过她的双手输送给傅不易。 傅不易感受到了这股能量的运行。由双肩进入,在头部回旋后,直冲心脏。既而迅速遍布全身,四肢。刚开始是酥麻,后来是……暖。这个世界没有抛弃他。是Lisa,来拯救他了。强劲的驱逐持续着…… 暖。金色的光。美好。Lisa。他没有失去。不曾失去。 几盏路灯和霓虹,怎么可能照亮漆黑的夜空?必须要有太阳。Lisa就是太阳。而他的心,就是漆黑的夜空。 傅不易感动的眼含热泪。 “停。要煽情吗?我最讨厌这个。憋回去。” 傅不易赶紧憋了回去。但他觉得憋回去的眼泪,回流到了他心里。滴在心头的那一刻,这眼泪居然是甜的,瞬间滋润了他的内心。 “咦?老傅,我真的会影响到你哦。你眼神里有光了。” “是你的光。金色的光。”傅不易用微笑回馈Lisa。 回到家。傅不易直接坐在了沙发上。他不想再躺在床上了。他已经躺太久了。对,那是床。不再是“棺材”了。他坐在沙发上回想,回想这次全过程。暖,再次,布满全身。 Lisa到家后,打来电话报平安。 傅不易舒服的靠在沙发上,不知过了多久,甜甜睡去。平生第一次睡的这么甜。 早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傅不易醒了,也不能说是醒了。什么意思?因为他不知道现在的时间,也不知道现在的状态。首先是眼前一片明亮,然后就是脸上很暖。他没有睁眼,也没有动。他不敢有一丝的举动,甚至不敢呼吸。他在享受这一刻。什么叫享受这一刻?傅不易问自己。难道这44年从来没晒过太阳?心境不一样啊。既而产生的意境也不一样了。 意境真的来了。傅不易进入了冥想。此时,他觉得他和往常一样,独自存在于他的内心世界里。这个只属于他的世界里,只有他,阴郁,黑暗。连阳依都不曾进入。因为这里有结界和封印。 与以往不同的,居然,居然有阳光照进来。他内心世界的天花板裂了一道缝隙。傅不易确信那缝隙一定是Lisa撕裂的。只有她有这个能力。只有她能把阳光带到这来。 阳光刚进去他的内心世界时,他是不适的,排斥的。因为被阴郁和黑暗封印了四十四年。 阴郁和黑暗变得焦躁,急躁,暴躁。他俩借助着傅不易的排斥的心理,开始反击阳光。而傅不易也参与了反击。与其说傅不易在帮着他俩反击,不如说他俩在帮着傅不易反击。44年来,他们彼此融合,彼此同化。他们是同盟。现在阳光要把他们摧毁。他们必须反击。 只一会儿,他们反击的势头减弱了,又一会儿,他们反击的行动终止了。阴郁和黑暗楞楞的,他俩分明看到傅不易在那享受阳光。阳光在同化他俩的同盟伙伴。一个被阴郁和黑暗封印了四十四年的人,居然在那享受阳光。他俩急呼:不要,叛徒,不要。他俩企图唤醒傅不易。 而此时的傅不易,呆呆的。阳光照在他脸上,眼皮上。他始终没有睁眼。包括刚才的反击行动,他都没有睁眼。与其说他的世界除了他,阴郁,黑暗,没有什么值得看的,不如说他的内心世界原本就是混沌的。根本也看不到什么。即便此时他的双眼隔着眼皮,能看到阳光,但睁开双眼却看不到其他,因为即便有阳光,此时他的内心世界依旧混沌。所以他没有必要睁眼。他开始不喜欢混沌了。他渴望Lisa能像盘古那样,帮他劈开他内心世界和眼前的混沌。使他的内心世界变得清晰,天地分明。既而,他又不想让Lisa这么做了,因为他要抛弃原本的内心世界了,还管它混沌与否呢,即将与自己无关了。 第十七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十七章 “过往已与我无关,我只心向未来”。他此时想起了良人不易的这句话。没错,认同。傅不易觉得他不单单是认同了良人的话,他更主要的是认同了阳光。这份认同感是阴郁和黑暗所从来没有给予过他的。是原本的傅不易心之所向。 阳光第一次的进入,使他的内心世界似乎开始有些晃动。是要崩塌吗?阳光,使他越来越厌恶自己的内心世界了。阳光对他所产生的是一种吸引。不,那是Lisa的指引。指引他进入到另一个世界。有阳光,关键是有Lisa的世界。 阳光,使他迷失了原本的自我。但这并不可怕。此时他一点都不害怕迷失原本的自我。只要那个新世界对他有足够的吸引,他愿意放弃原本的自我,放弃他原本的内心世界。而那个世界对他所产生吸引的,不单是阳光,还有Lisa。他渴望进入到那个有Lisa的世界里,他渴望待在Lisa身边,他渴望和Lisa在一起。他愿意走出自己的内心世界。他愿意追随Lisa。这就是Lisa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意义。 他,人生第一次,积极的,完成着,自我救赎。 阳光,似乎给了Lisa法力加持。Lisa从她的世界里,把一只手伸进了傅不易的内心世界。那只Lisa的手,闪烁着金光。不,那不是金光。那是阳光。阳光为了表示接纳傅不易的诚意,把自己揉碎了,变成了闪闪金光,撒在了Lisa的手上。而闪闪金光似乎在为傅不易照亮方向,指引他去到那个原本他就应该去,原本就属于他的那个世界。那个有Lisa的世界。 傅不易缓缓伸出手,握住了Lisa的手。他不愿意放开了。既然不愿放开,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他要抛弃自己的内心世界了。他自愿随Lisa而去。因为,Lisa的手,暖。就和照在他脸上的阳光一样暖。他渴望这种暖。他渴望用这种暖,解除封印,驱赶阴郁和黑暗。 而阴郁和黑暗不答应了。同盟不能被瓦解。同盟不允许出现叛徒。他俩由呆愣转为暴躁。他俩使出全部的力量,阻止,阻挠,拉扯,拦截,封印,禁锢。最后,他俩由暴躁转为暴戾,残忍。他俩抓挠,撕咬,撕扯傅不易的身体,要把傅不易碎尸万段,要把傅不易这个叛徒除掉。 而阳光似乎被激怒了。阳光使出了它的必杀技。暴晒。暴晒世间一切。河流干涸算什么?土地干裂算什么?就连巨石也会被暴晒成粉末。阳光加大了亮度和热度。暴晒阴郁和黑暗。而阴郁和黑暗似乎无法抵挡暴晒。正在以抽丝剥茧,缕缕烟丝状被蒸发。对,暴晒的结果,就是被蒸发。他俩已无暇顾及傅不易。 Lisa趁机一把把傅不易拉入了自己的世界,也是那个原本就属于傅不易的世界,有阳光的世界。 放弃内心的世界,是个谬论。阳光在纠正这个谬论。它在改造修复傅不易原本的内心世界。 但阳光似乎没有能力扩大天花板的缝隙。但阳光可以充斥。充斥傅不易内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蒸发每一个角落里的阴郁和黑暗。蒸发,持续着,持续着。这,必将是一场持久战。因为被封印了44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全部蒸发干净的。但傅不易坚信,只要,只要有Lisa在,就有阳光在,蒸发就会持续。最终,会还他一个常人的内心世界。 而此时的傅不易,终于进入到了他渴望的,Lisa的世界。但他始终无法睁开双眼。 他懂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只是个刚刚降生的婴儿。 他无法睁开双眼,无法看清这个世界。他只能运用原始的本能,去感知这个世界。对,去感知。 许久。或许是许久吧。他缓过神儿来了。他确信那是阳光。阳光照进了他的家,照在了沙发上,照在了自己脸上,照在了自己眼皮上。暖,不热。这是上午的阳光。他醒了。 傅不易买了新手机送到了Lisa单位。 “不是吧老傅,真赔啊?” “一定要赔的。” “可是,我自己已经买了。和你买的一模一样。” “啊?” “要不这样吧,你把你买的送给我,我把我买的送给你。算是我们互换礼物。 这样,这事儿就变得有意义了,而不会觉得是多花了冤枉钱。有些事,如果换个思维,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老傅,你懂了吗?” “嗯。” 两人都因为收到了对方的礼物而感到欣喜。 又可以和Lisa聊天了。这让傅不易觉得他的人生步入了正轨。 “Lisa,我看到一本书。书皮上的一段话,瞬间让我共鸣了。I exist because you need me!翻译过来就是,我存在,是因为你需要我。Lisa,你存在,就是因为我需要你啊。”傅不易激动了。 “哼。”Lisa不为所动。“唉呀,真有闲心啊,还逛书店。我呢,我可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啊。嗓子哑了,一周不能直播了。唉。” “Lisa,对不起。我……我给你买药。” “不好意思大叔,请认清你的角色。这次你扮演的不是暖男,是罪魁祸首。” “对不起。我……” “以后呢,对我好点儿。” “一定一定。” “凡事呢,都听我的。” “一定一定。” “对我呢,要比对你媳妇儿还要好。” “一定一定。哎不对,我没媳妇儿啊。” “就这个意思。” “好。知道知道。” “老傅,我感觉我是在给你洗脑。” “我预感,我下半辈子的所有韭菜,都是被你一个人割走的。” “哈哈哈哈。”Lisa大笑。“洗脑之后必割韭菜。这个接的好。我喜欢。” “Lisa,我觉得,你值得拥有世间一切美好。我会为你祈福。嗯。” Lisa觉得应该和傅不易聊些正能量的话题。 “老傅,你有过梦想吗?你的梦想是什么?我先说,我的梦想是成为业界精英。我一直在努力。” “我的梦想……我不得不先提一下小良子。” “要讲小良子吗?我想听。” “他让我看到了一个有梦想的人,喝水是甜的,睡觉是香的。那天,他们的船停靠在一个有手机信号的港口。他特意和我视频通话。呃……我用一下‘兴高采烈’这个词儿啊。他兴高采烈地对我说,老傅,我有梦想了。他说这句时,那精神状态,那说话的语气,前所未有,判若两人。就……就透着阳光的那种。我说,啥?你?梦想?他笑着说,就知道你是这种反应。没关系,我有梦想的支撑,没有什么能击垮我。我不会再被击垮了。” 傅不易接着说。“他说,他喜欢上了网络平台上的一个女人。很迷恋的那种。我觉得此时他的人生逆转了。他并没有因爱而不得变得伤感,相反,他觉得他遇到了美好。他不忍丢弃。他要记录下来,他要把这种虚幻带到现实。他要把这份美好永久保留。于是,他产生了人生第一个梦想,写书。他把他幻想与那女人的一场恋爱,写了进去。” “哇,太浪漫。为自己爱心的人写书。” “或许对他来说,浪漫仍是奢侈的。他没觉得浪漫,他只觉得美好。要说这人啊,心情好的时候,似乎就一下子正能量满满,积极向上了起来。他居然在书里发起了一个倡议。这个倡议源于他的亲身经历。他的书,是在没有手机信号的情况下,静下心来,认真完成的。由此他认为,手机让我们失去了太多。它不是在浪费时间,而是在剥夺生命。原文是这么说的,‘人为的给自己创造一个暂时离开网络的机会,去发现一个不一样的自己,去寻找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太好了。小良子有了梦想,最终实现了梦想。并且还有了人生感悟。” “还有呢。这也让我越来越佩服他。由于他水平所限,他的书发表到网络之后,读者寥寥无几。他们只翻看了前两章,便放弃了。这本书,没有给他带来名,也没带来利,更没给他的生活带来任何改变,尽管他是那么的渴望。因为现实的状况逼迫着他。但,他居然释然了。他说,名利只是梦想的附属。他,完成了初衷。” “老傅,小良子的境界……我快哭了。那……后来他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 “唉,可惜后来,小良子的人生再次逆转。由于生活的不如意,他的心再次暗淡,比之前更暗淡。他甚至对那个曾经带给他美好的梦想耿耿于怀。经济的窘迫,让他更加渴望那本书能给他带来名利和转机。他找到我,借了五万块钱,自己找出版社出版。怎奈,销量的惨淡,再次击垮了他。此时,再用‘心灰意冷’,‘绝望’这些早已在他人生中出现多次的词儿来形容他,毫不新鲜。最后,他从各个书店把书全部收回,一把火,都烧了。” “啊?那他有没有去看心理医生?这必须得看心理医生了。” “没有。他说,从某种角度来说,心理医生的治疗,就是洗脑。他们想尽一切办法,为的就是让你相信,他们是对的,你……是错的。“ “唉。太偏激了。”Lisa惋惜。“你追求什么,最终就会被什么反噬。你越看重什么,什么越会压在你的心头。最终,或许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老傅,答应我,你永远都不要那样。” “小良子都没自杀,我更不会选择极端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因为,我有不舍。” “不舍?是我吗?” 傅不易没有正面回答。“我觉得,他的出现,他的存在,带给我的意义是……像是个榜样。或者……一个指引。他把我带到了梦想的大路上。他鼓励着我,帮助着我。正因为我相信了梦想的美好,后来,我才看到了美好。那道金色的光。Lisa,我觉得,我的梦想,就是遇到你。” “妈耶,这张嘴,我是越来越喜欢了。哈哈哈哈。” “Lisa。”两人驻足在一个咖啡厅门前。“我请你喝杯咖啡吧?路过好多次了,我……我也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 “天呐老傅……今天姐姐我宁可失眠,也要带你见见世面。姐姐请。” 傅不易品着咖啡,体验着氛围,欣赏着四周的装饰。“影视作品里,他们都来这。阳依从不喝咖啡,所以我也就没来过。” “哎呦,是我错怪你了。我还以为你和你那个好姐姐一个口味呢。都说不让你点原味的了,多苦啊,偏不听。你说这小女生任性,看着可爱。一个大叔任性,就是固执,死板。” “我早早就想好了。我一定要喝最苦的。我在感知,感知它的根本。” “感知?那……你感知我了吗?感知到什么了?” “反正……我感知到自己了。我在你面前,就是一株向日葵。呵呵。” “我开始有点烦你了。最近总是莫名其妙。装深奥。” “你不懂。” “看看,又来了。烦人。唉,老傅,我胖了。” “哪有?没看出来。” “自从认识你以后,我俩的晚餐太丰盛了。我管不住嘴啊。” “所以说,约束和束缚是留给别人的,而给自己留下的,永远都是随心所欲。” “呵呵。这是人性。”Lisa笑道。 “没错。所以,减肥就是泯灭人性。” “你这逻辑……不健康。” “你这语法错误。逻辑怎么还不健康?” “行啊老傅。能言善辩了现在。” “过奖。我师从Lisa。”傅不易边说,边双手抱拳,向左上方高举。效仿古人。 “哈哈哈哈。”二人大笑。 “大家好,我是今晚驻唱歌手。接下来的这首歌,我……我想唱给我的……前任。我们分手十年了。今天是她生日,在这里,我……祝她……幸福。”歌手有些哽咽,眼眶红润,唱起了陈奕迅的那首《好久不见》。“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 Lisa逐渐收起了笑容。低头,看着咖啡杯。“老傅,我不喜欢这首歌。” “我也不喜欢。‘每一首伤感歌曲的旋律,都有眼泪随之跳动。而你的故事,恰巧藏在某张乐谱中’。小良子说的。” “他很感性。”Lisa用勺子搅动着咖啡。 傅不易继续说。“刚才那首歌,有些无聊的人,根据歌词,还搞出一个陈奕迅定律。说什么前任很有可能会出在街角的咖啡店。” “老傅,陈奕迅定律……是真的。”Lisa呆滞的眼神,此时正凝视着远处那张桌子。那张桌子坐着两个男人。而正对着Lisa的那个高大帅气,与Lisa年龄相仿的男人此时也正好看到了Lisa。两人。四目。呆滞。凝视。许久。 “前任!?”傅不易惊叫了。我操,陈奕迅定律是我瞎编的。怎么成真了呢?什么情况啊?傅不易懵了。 没错。Lisa的前任。 那男人率先从呆滞凝视中缓过神儿来。他显然看到了Lisa身边的傅不易。他和同伴聊了几句。那同伴向Lisa这边看了一眼。两人结账,起身,匆匆离去。匆匆。 第十八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十八章 “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走过来?为什么他没有和我说话?”Lisa低头搅动着咖啡。她在自问?又好像在问傅不易。 傅不易庆幸。好在那男人没有走过来。狗血的剧情总算没有在现实中上演。 “老傅,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朋友之间,是可以完成一些情感诉求的。”傅不易在鼓励Lisa。这是了解Lisa的好机会。 “我们,高中,大学,都是同学。大二,我们开始交往。他是篮球队的。”Lisa开始讲述。 “爱屋及乌。你也喜欢上了篮球。”傅不易补充。 “我们感情很好。毕业了,我进了电视台。他进了一家大型私企。我工作顺利。而他,屡屡受挫。他想去南方发展。而我,舍不得离开省城。分歧……”Lisa叹口气。 “所有人,包括他,一致认为,我不够爱他。因为,我没有跟他走。我没有付出。”Lisa继续搅动咖啡。 “你微博有好几年是空白的。你删除的,都是关于他的吧?” Lisa没说话。此时Lisa觉得她内心所承载着一股污浊,使她在短短十分钟内,面容憔悴,面色无光。她觉得她没有情感了,没有情感的人的脸,就像风干的木乃伊的脸,丑陋,干瘪。她没有了原本的干净之心。 “呃……生活理念不同。是吧。这个……挺……”傅不易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不会安慰。曾经,他自己都活的费劲,哪有机会安慰别人。 曾经,他把空洞的大道理,鸡汤,被朋友圈转来转去的某某成功人士发表的人生哲理,这些都统统拒之脑外。如今,他脑子一片空白。所以他感叹,有时,你把垃圾丢掉之后才发现,你一无所有。 此时Lisa需要安慰。必须要去安慰。只有安慰,才能赶走Lisa心里那个男人。必须把他赶走。 傅不易愚笨的脑子开始转动了。这是为了他的幸福在转。快点转。再转快点。他觉得别人都积极主动的使用脑子。而他,要么不用,要么被动。这是他与常人的区别。也是他之所以不优秀的原因之一。他感知到了。 “Lisa。他现在……很好。从衣着……那手表可是大牌子。所以,你不必担心,他很好。对。”傅不易根本没看到人家手表。这是宽慰。 “你没有追出去,旁观者……在旁观者认为,你已经放下他了。刚才你问我,他为什么没有走过来?我想你之所以希望他走过来,你只是想让他给你正名。” “正名?” “对。你是个敢爱,肯付出爱的人。每个人所秉承的,坚持坚守的东西,不容别人否定。他们认为你不爱他,不肯为他付出,这都是对你的误解。你对此耿耿于怀。所以你需要正名。” “小良子说过一个词儿,‘善待前任’。什么意思呢?我们应该去相信他出走南方,是因为他自认给不了你未来。他不想耽误你。我想,善良的你,也愿意相信吧。”傅不易喝了一口咖啡。 “而他之所以没有走过来,他是想……不打扰。” “不打扰?” “嗯。时过境迁。各自安好。他也看出你现在……也挺好的。我……我觉得这人不错。”这么赞许一下那男人,会不会事与愿违?但这是傅不易真实想法。他觉得在前任面前炫耀的人最恶心。 “从事实来看,你没追出去,他没走过来。或许你们都在犹豫,要不要迈出这一步。小良子说,‘人有时可以偷一下懒,把自己交给命运。尤其是在你无从选择的时候。不妨……随遇而安’。随遇而安就是不强求,有缘再见。就像我俩这种……会遇见。对。” “再有,我想说,人之所以会纠结爱而不得,就是因为那些还没发生的,你所企盼的东西,在你的意识里,那才是最好的。但最终爱情会坠入生活。对,坠入。当爱情坠入生活后,爱情与生活发生碰撞,其结果,谁能保证会完全符合你的预期?幸福……是有概率的。” “Lisa,我觉得虽然我说的不多,但都说到点子上了。”傅不易想强化一下他单薄的语言。显得有说服力。 沉默了许久,喝干了两杯咖啡的Lisa终于说话了。“老傅,我……哭不出来。帮帮我。” “Lisa,不如,我给你唱首歌吧。《爱的可能》。虽然不是情歌。但很多人把它当做情歌。歌词的意思是说,当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愿做为朋友,帮助你。挺豁达的我觉得。我们需要这种豁达。不是吗?” “大家好。”傅不易坐上演歌台。“下面这首歌,送给……我们的……前任。” 似乎沙哑与悲伤很匹配。两者在傅不易的歌声中完美结合了。 Lisa并没有掩面。她双手托腮,看着傅不易,任泪水泉涌。 “Lisa,我给你讲一个小良子和他前任的事儿吧。挺奇葩的。他在穷困潦倒的时候,和他前任借了一千块钱。后来,还钱的时候,他只还了八百。然后他对前任说,剩下的两百不还了。这样,这辈子,我们谁都忘不了谁了。这是我听到的欠钱不还最奇葩的理由了。” “他前任怎么说的?” “他前任说了一个字,好。” “老傅,小良子那本是爱情小说,那一定有失恋这方面的描写。说来听听。” “当然有,而且我觉得句句经典。小良子说过,‘即使伤感,也要伤感得完美,请把我万念俱灰’。他觉得万念俱灰才是解决痛苦,治愈感情创伤的最好方法。因为情感创伤来自于牵绊。” “我觉得他是一个诗人。”Lisa赞叹。 “其实,对于感情,每个人都有一份执着和不舍。他说,人生没有回头路,为什么会分手?为什么会别离?要么是你不珍惜,要么是他(她)不珍惜。把机会留给下一位吧,爱情的道路上,大家都排着队呢。” “这是在劝人断舍离吗?那他有写过命运的吗?” “有。有人说我们的命运早已注定,就像《红楼梦》里的判词。他说,哪有那么夸张?为我们安排宿命的老天爷,文笔哪有曹先生好啊?” “哇,没想到小良子当时那么……豪。我形容不上来了。” “这些都是他沉浸在梦想带给他的美好里面写下的。可惜后来……” 傅不易觉得他多了一个毛病。爱唱歌。尤其某一晚,最甚。 他一口气唱了二十多首。而且全是伤感歌曲。占用了李智一半的直播时间。最后李智实在看不下去了。用她的话形容,歌曲首首凄惨,歌词句句诛心。但他仅仅是很动容。情绪很到位。他没有哭。 还好人们很喜欢傅不易的歌声。围观群众比平时多好多。李智直播间的人数也创了新高。由此,礼物收入颇丰。 “大叔,你失恋啦?”李智问。 “失恋?没有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发泄。大叔,发泄出来。来,再唱几首。我陪你。”李智安慰道。 “发泄?我为什么发泄?我没失恋。发泄?我……我好像……不会发泄。”傅不易自语。 又该去公司了。 傅不易推开小何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傅总好。”小何微笑起身。 “好。”坐在小何对面的傅不易等着小何给他拿材料。眼睛无意识的扫向办公桌面。 突然。“啊。”傅不易被吓得大叫。桌角那摆放着一张,和梦里的一模一样的……白色面具。他一下子站起来。后退几大步。 “傅总,你怎么了?”小何惊愕。 “哪来的?” “哦。这是阚总拿来的。他一个朋友落在他车里的。刚才阚总还戴着它吓唬我们来着。”小何解释。 “他,他还戴上了?拿走,扔掉。”傅不易命令小何。 “可是……这是阚总的。” “扔掉。我让你拿走,扔掉,快,快啊。”傅不易大叫着,脸色半红半白。他失态了。 小何无奈,拿着面具出去了。但她没敢仍,她把面具藏在同事抽屉里。 “小何,对不起。我……” “傅总……五年了……第一次。仅仅是因为一张面具。”小何没有嗔怪,没有撒娇,只有委屈。 “对不起。我……我不知怎么了。我……请你吃饭?不,这不够。我……我给你买套房子吧。”情急之下,傅不易想到了家在外地的小何曾说起想在省城买房。 “啊?傅……总,这种道歉……还有吗?” 傅不易顾不得小何为扭转尴尬所开的玩笑。他在回想。他在揉着自己的脑袋。 无心看材料,无心和小何约饭。傅不易决定回家。 公司走廊里。一个中年女人靠墙,蹲着,哭泣。 “你怎么了?”傅不易上前询问。 “我知道,找投资的。据说走了好多家,都被拒了。也不知怎么的,最后盯上我们公司了。来了好几次了。业务经理早就把话和她说清楚了。她还来……”紧跟出来的小何介绍说。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能挣到钱的,为什么你们都不帮我,为什么?”女人大哭。 傅不易见不得这些。“这样吧。你来我办公室。和我唠唠。就算我帮不到你,倾诉一下,也是好的。” 面临崩溃的女人确实需要倾诉。她坐在沙发上,开始了讲述。 她丈夫得了绝症。在卖了房子,花光积蓄,欠下二十万外债之后去世了。她想借到四十万。其中二十万用于还债。另外二十万买辆大货,跑运输挣钱。贷款公司因为她没房产,没正式工作单位,拒绝贷款。后来有人建议她去投资公司试试。 “那钱都是亲戚朋友借给我们的,得还啊,不然老头子闭不上眼啊。我有驾驶证,我有驾驶经验。之前我和老头子换班开的。我可以的,我能行的,我可以挣到钱的。为什么你们不帮帮我?为什么没人帮我?”女人长长的倾诉告一段落。 傅不易觉得他还有个毛病。姑且算作毛病。他容易共情。就是很容易会感同身受。好在他没什么朋友,也少了做情感垃圾桶的机会。 此时,傅不易共情了。他做出了决定。“这样吧,我帮你,我以个人名义投给你。但,公事公办。首先,我要通过一些渠道,核实一下你的情况。至于合同,要签订正式的投资合同。这是一个正式的投资项目。” 管片儿的小周,热心,善良。这是傅不易给他的评价。 傅不易委托小周帮忙查询核实那女人情况。反馈很快来了。情况属实。 傅不易着手合同事宜。他特意把四十万提高到四十五万。 好人有好报这事儿,在现实中,至少应该出现一次。好以此来告慰那些善良人的在天之灵。这是傅不易想出来的话。 签完合同当天下午,阚闯就打来电话。“老傅啊,不是我说你,我就是要说你,我又要说你了。那女人,那是投资项目吗?那叫个项目吗?人不是这么做的,好人不是这么做的,商人不是这么做的。” 阚闯这话的意思,他傅不易不是人,什么人都不是了。傅不易这么觉得的。 “我自己的钱,不会给公司造成损失的。”傅不易冷冷的。他突然觉得他对阚闯……不友善了。可能……处事的……分歧吧。 “你的钱不也是我帮你挣回来的吗?我拼命挣回来的,你转手打水漂了。”阚闯继续埋怨。 “行了,下次不会了。”傅不易不耐烦了。 “下次?多少个下次了?你不是救世主,你……”阚闯还要继续说。 “我自己的钱,不会给公司造成损失的。明白没?”声音大,态度不友善。傅不易挂了电话。 一会儿,阚闯发来一条文字短信。“咋了老傅?心情不好?想喝点儿的话,我把应酬都推了,等你电话。” 傅不易不为所动。 “老傅,做的对。我支持你。”Lisa发表了对此事的看法。 “是吗?呵呵。” “授人以渔,这种公益更有意义。勇于面对生活,想要重新站起来,多坚强的女人啊,必须支持。再有,积极张罗还外债,这是她看重个人信誉的体现。人品可见一斑。” 傅不易没说话。他在感知那女人。感知Lisa的话。 “老傅,我和你说过的事忘没忘?这周六,我叔家妹妹结婚,借你的车做婚车。”Lisa提醒傅不易。 “我记得。你还要当伴娘呢。” 婚礼现场。浅蓝色梦幻主题。舞台灯光架上,悬挂着彩灯,鲜花和白纱。T型台将现场分成两个区域。来宾宴席分布两边。长长的辅台上两排五彩鲜花直通主台。主台立着长方形欧式建筑风格布景,彰显富贵典雅。主台背景是新郎新娘的婚纱照。幸福满满的对视。 傅不易走进婚礼现场。呆滞了一刻。转身离开。坐在门口台阶上,抽起烟来。他放弃了欣赏Lisa穿伴娘礼服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满是烟头。 “老傅。”Lisa换好了自己的衣服走过来。婚礼基本结束了。“到处找你。你吃饭了吗?” “没。” “脸色这么不好?老傅你怎么了?” “我……触景生情。” “哦?触景生情?你的婚姻?”这种场合自然而然的会让人想到婚姻或感情。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渴望,有人伤感。 “不是,其他的经历。” 第十九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十九章 “老傅,你确定,你不打算跟我说说吗?”Lisa看似轻松的一句话,瞬间变成了一把钥匙。 “T型台,灯光架,拱门,背景,绢花,吊顶。拆除,拆婚礼现场的活儿,我干过。第一次,人生第一次干体力活儿挣点生活费。五个小时。一百八十块钱。”语气生硬,没有感情色彩,没有感染到倾听者。 “老傅,我觉得这些不足以……我是说,有很多人比这……还辛苦。可能,你的承受能力太……低了。”Lisa客观评论。 “我买了两瓶一元的矿泉水。坐在路边,一口气全喝了。又抽了五根烟。基本上,才缓过来了。”傅不易点了根烟。 “第一次。你知道第一次意味着什么吗?是你进入另一种状态的开始。我当时已经快四十岁了,没有一技之长。如果说之前我的人生还有梦想和幻想的话,在那一刻全都破碎了,没有了,再也没有了。我必须要去面对现实了。当我坐在路边抽烟的时候,我觉得我第一次坐进了现实。我真真正正面对现实了。当我看着这大街,车辆,行人,当我看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生活的压力。生活的压力真的可以把人压弯,喘不上气。你知道面对残酷的现实会怎样吗?全身冰冷,心是冷的,心里是阴暗的,天空是灰的。那是一种绝望。现实真的很残酷。青春,梦想,爱情,都会败给现实。就连小良子的幻想,也败给现实了。” 面对回忆,傅不易真的很痛苦。 Lisa没有马上说话。她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她又使用了那个最具仪式感的动作。她把一只手,放在了傅不易的肩膀上。 “我想说,你刚才所说的‘第一次’的情况,在你的人生中,这仅仅是其中的一件而已吧?从小到大,还有好多类似这样的‘第一次’,而且,某些情况出现过N多次。日积月累,40多年里,你无数次的自卑,不自信,无助,无能为力,阴郁,抑郁,痛苦,绝望。所以,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嗯。”傅不易点头。全对。 “老傅,我真的越来越觉得我们遇见的太晚了。我应该早十几年出生,陪你一起长大,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唉。”Lisa重重的按了一下傅不易肩膀。 “呵呵。”傅不易苦笑。很多女生不愿找不成熟的男生,就是因为陪他一起成长这个时间成本太昂贵。因为作为女人,她们的青春更昂贵,是无价的。Lisa能这么说,再次暖到他了。但他很理性,Lisa这样做是不值得的。所以他苦笑。 “老傅你说,有钱之后,遇到我之后,现在的你,精神状态,生活状态,是不是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呢?你说实话。” “是的。实话。” “嗯。那你说,从目前来看,你之前的经历,状态,心情,这些是不是基本上以后不会再出现了呢?” “应该不会出现了。” “嗯,很好。”Lisa随手拿来一个空饮料瓶。“打个比方,这空饮料瓶就好比你的脑子。看到了吗?里面的容积就这么大一点儿,装不下太多的东西对吗?那老傅你说,你把这四十多年的不美好全塞到里面,满满登登的,一点都不想丢掉,一点都不想倒出来,那你还有地方装别的吗?你的现在,你的未来,还有我,这三样,你不想装在里面吗?你又准备把我们仨装在什么地方呢?”Lisa把饮料瓶递给傅不易。 傅不易接过空瓶,翻来覆去的看。他进入到了感知这个世界的状态里。他在感知这个空瓶,感知它代表的脑子。身体是真实的存在,但脑子是抽象的,包括脑子里的想法,思维,认知,学识,全部都是抽象的。但Lisa把脑子具体成了一个空瓶。这很利于他的感知。 他在看着他的“脑子”。是啊,如Lisa所说,他看到了。里面全是他的过往。各种的不美好。一件一件,全在里面。这件是五岁时的。这件是十岁时的,这是二十岁那年的,还有这个是三十岁时候的……以及这些不美好带给他的自卑,阴郁,痛苦……全在里面了。他确实没想过要丢掉。似乎他身体机能里没这个功能,又或许他的思想思维里压根没这个意识。并且,他还在不断的往脑子填充那些新遇到的不美好。 凡事都是有极限的。身体,内心,脑子,也都是有容积的。达到极限,装的太多,就会垮掉,就会炸裂。现在,他觉得他的“脑子”的状态似乎已经达到极限了。如果“脑子”炸裂了会怎样?精神失常变成精神病?被人送到精神病院?他觉得这些并不重要。因为此时他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事儿。Lisa。 Lisa在哪呢?她应该也在他的“脑子”里才对啊。他的现在,他的未来,这两样没有没关系,但他“脑子”里怎么可能没有Lisa呢?他翻来覆去的找,必须要找到Lisa。唉,里面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一点缝隙都没有。他急了。 终于找到了。“Lisa”被挤到了瓶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只露出脑袋和一只手。她表情很痛苦。她被那些东西挤得动弹不得,无法呼吸。她在求救。她在求傅不易救救自己。 不。不可以这样对Lisa。Lisa才是最重要的。她是我的全部。过往可以丢掉,现在和未来都可以不要,我只要Lisa。我的“脑子”只能用来装Lisa。傅不易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该怎么做了。但,不可否认,有了Lisa,自然就拥有了现在和未来。他们三者是相辅相成的。 “老傅,如果你脑子里没有我的一席之地,没有把我装进去,我会伤心的。”Lisa作委屈状。 “不会。有你。全都是你。”傅不易还以微笑对视。 “嘿嘿。那老傅,在你感觉最不美好的时候,你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美好的人吗?” “没有。我知道,还有很多人比我还惨。” “嗯。很好。刚才你说到你的经历,你自己也承认,在大多数人眼里,这些都不算什么是吧?我想我就代表了大多数人的看法。你的经历真的不算什么。只是你把这些看的太重了。人们在安慰开导别人时常说的一句话是,你看看那个谁,他还不如你呢。人们也常会用这种比较来获得一种慰藉和心理平衡。可能这种做法不是主流意识所认同的。他们会认为这很消极,这是阿Q精神。但对于老傅你来说,你连阿Q精神都没有。那现在你首先就要做一个阿Q,建立起自信,之后你才有可能一点一点变得积极。凡事一步一步来。所以有时,我们首先要做的是眼睛向下看。老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明白。这不得不说起我看过的一本书了。书上提到一个词儿,‘俯视感’。那些站在金钱和权力之上的人,他们看我们就是俯视,所以他们获得了心理上的满足。而我们这些普通人,由于我们自身条件,我们无法获得。所以为什么自古以来,人们都喜欢爬山?除了欣赏美景之外,登高望远,同样会获得这种俯视感,同样可以带给我们心理满足和身心的愉悦。” “天呐老傅,你扎我心了。我还没有获得过这种俯视感呢。以前爬山我也没注意这个问题啊。不行,你要带我去爬山。我也要去俯视。我们一起去俯视。哈哈哈哈。” “呵呵。好啊。”傅不易憨笑。 “老傅,还是那句话,有我在。所以,那么,我想说……”Lisa换了个动作,她把手搭在了傅不易另一侧的肩头,就像兄弟间的搭肩。“兄弟,是时候和过往说再见了。” Lisa是真诚大方的。但,傅不易……脸红了。 “Lisa,你嫁人了,还会对我说‘有我在’吗?” “当然。姐姐的承诺终身有效。要不要姐姐发个誓?” “不用了。言重了。” “为啥不让我发誓?出于保护我?怕某一天会打雷?” 人世间,有多少誓言,最终随着滚滚雷声而烟消云散?傅不易相信爱情,但不相信誓言。 Lisa收回了手,很认真的样子。“老傅,你请我吃晚饭吧?” “好。” “不过,我想说,你用你今天挣的钱请我。” “啥意思?” “你以前不是干过拆婚礼现场的活儿吗?今天你再干一次。用这笔钱请我。怎么样?” “啊?唉呀……”说实话,傅不易不愿意。他真的不想做这个。不单单是现在有钱了,最主要是,这样他又会触碰到曾经的不美好。 “老傅,是不是我撒个娇,你才会宠我呢?”Lisa开始使坏了。 “不……不用。我可受不了这个。” “嘿嘿。快去吧。我在车里等你。”Lisa这招儿叫以毒攻毒。你越不敢不想去面对什么,我就越要让你去面对什么。她坚信傅不易为了她会去这样做的。她也坚信,这招儿好使。另外,运动也可以使人身心得到放松和缓解。一举两得。 傅不易一咬牙。干就干,又不是没干过。婚庆公司还真需要人手。他顺利上岗了。 傅不易没有健身的习惯。平时也不运动。只一会儿,他就累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汗流浃背。但他觉得,与其说这是在讨Lisa欢心,不如说他把握住了这次机会。Lisa给了他机会,让他可以敢于直面曾经过往了。他懂Lisa。他在第一次做这种工作的时候,痛苦的他曾想,以后就算有机会再结婚,他也不想办婚礼了。但现在心理心态上的变化,让他觉得,将来如果有机会,他可以开一家婚庆公司。 坐在车里的Lisa,看着傅不易拖着疲惫的身体,忙里忙外,进进出出。她很心疼。但她是开心的。这是她希望看到的。 一起干活的工人在咒骂。妈的,开个法拉利干这活儿?有钱人泡妞还真是拼。臭嘚瑟。 大概五个小时后,傅不易顺利的拿到了他的工钱。两百块。 坐进车里,傅不易边擦汗,边把钱递给Lisa。 “哎呦,辛苦了老傅,这可是你的血汗钱啊,可不能浪费了,一会儿我得大吃特吃啊。” “哪那么夸张。只有汗,没有血好吗?不过今天代价大了点儿。我这白鞋蹭了好几条黑道子,裤子也蹭了彩漆了,估计都弄不掉了,都费了。” “这算啥?姐姐买给你。算是今天的……奖励。嗯。” 傅不易刚想说不用,但他听懂了奖励的含义。“呃……好吧,反正都是网购的,便宜。” “我知道是网购的,便宜,所以我才说买给你啊。哈哈。” “呵呵。” “对了老傅,这个空瓶你留着吧。这可是你的‘脑子’。” “嗯。”傅不易懂。 伴随着轰鸣的引擎声,“只要今天不比昨天差,明天没有今天惨,就是好的。老傅,加油。”Lisa高喊。 傅不易险些把油门踩到底。 上午,阚闯的电话把傅不易吵醒了:“哈哈哈哈,老傅,老傅大哥,老傅哥哥,傅总。大生意,大买卖,大项目,大蛋糕,来了来了来了。哈哈哈哈。下午三点来公司,见面详谈。一定要来,一定要来。哈哈哈哈。” 操。疯了吧?疯了吗这是?挣钱挣疯了?钱没少挣,人疯了。操。傅不易鄙视了阚闯一下。 下午三点。傅不易准时来到了公司。一进门,秘书小何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傅不易。示意他阚总在办公室等他。傅不易不解。径直走进阚闯办公室。 “哎呀老傅,你总算来了。你怎么不早点来呢?大生意,大买卖,大项目,大蛋糕,哈哈哈哈。”阚闯无法掩饰心中的喜悦了。不,不是喜悦,是狂喜。傅不易从没见过的狂喜。 “到底啥事儿啊?我看你现在的状态,我要是把你送精神病院去吧,我还怕阳依怪罪我。要是不送吧,你都让我愁死了。”傅不易不屑。 “哈哈哈哈。等这项目投完了,我自己去精神病院。哈哈哈哈。来来来,坐下说。”两人落座。 阚闯稳定了一下情绪。给傅不易点了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 “呃……老傅,我们已经合作五年了对吧?你呢,应该对公司的整体规划,经营策略,我个人的能力,业务团队的能力,都非常了解了对吧?” 傅不易点头。阚闯这是在为后面的话做铺垫。他认真的听着。 “让我们来回顾一下啊。”阚闯继续铺垫。“我呢,之前这十几二十年,我凭着我的能力,我的努力,我做的顺风顺水。我积累了一定的财富,是吧?五年前,我想转行做投资公司。我拉来了你。你我两个人积蓄加一起,成立了这个公司。这个行业与之前我做的生意不一样。风险太大。初来乍到,我没有好高骛远,盲目扩充。我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凭借现有你我二人的资金,足可以运转公司了。我当初的设想,今年,也就是公司的第五个年头,扩大规模,招募一些股东和资金进来,把公司做大。再来说说这五年啊。凭着我和我的业务团队的实力,我们公司对外投的项目,百分百是对的,百分百是盈利的,这是事实对吧?那么呢,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我们公司的面前,如果我们把握住这个机会。未来几年,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对外招募,我们完全可以用这个机会带来的财富,自己扩大规模,不需要外来资金了,就是这么回事。” 傅不易认真的点着头。他在等着阚闯继续说。 第二十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二十章 “那么呢,现在问题来了。中午,我和阳依一起吃的午饭。我把这个投资项目告诉了她。结果,她极力反对。极力。并且她说老傅你也会同样反对。她是斩钉截铁的说老傅你不会同意的。所以,所以我现在,很真诚的,想和你沟通一下,真的老傅,我很真诚的想和你沟通沟通。”阚闯的态度确实真诚,傅不易感受到了。 但是,“老阚,这些年你应该知道的。我和阳依思维理念是一样的。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她反对,也就是我反对。你怎么在今天这个项目上,犯糊涂了呢?你多余说刚才的那些话。”傅不易直言。真的是直言。他已经表明了态度。 “不是啊老傅,这不公平啊,你都不知道这是什么项目,阳依说反对,你就马上反对,这对我不公平啊。” 傅不易觉得阚闯说的似乎没错。“嗯,你说吧,什么项目?”很显然,傅不易在敷衍,其实他已经不想听下去了。 “网络游戏。”阚闯声音很小,貌似很艰难的说出这四个字。 “别再说了老阚。我反对。坚决反对。”傅不易明确了态度。“是不是阳依对你说,这些年来,她的好多学生养成了网瘾,沉迷于网络游戏,学习成绩直线下滑。毁掉了原本该有的大好前途。而作为阳依,他们的老师,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她痛心疾首。” “没错,一个字都不差。一模一样。我现在才真正的感觉到,你们,真的是连体婴儿。思维和想法,一模一样。” “那你有没有替阳依想过?她最痛恨的事,居然她的老公在做。你让她今后如何面对她的职业,如何面对三尺讲台,和她的学生?”傅不易想把阳依搬出来,这样似乎更具说服力。 “言重了,言重了老傅。这样,所有的罪孽我一个人承担,地狱我来下好吧?我认。” “什么就你认?” “我猜到了老傅,你肯定会反对的。”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可说的。没其他事儿,我回去了。” “等等老傅。”阚闯此时在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明显感觉到了傅不易对这个项目的不屑。但他要争取。必须争取。他不想放弃,不能放弃。“老傅,我真的,不想给你讲那些很烂的大道理。什么凡事都有两面性啊,双刃剑啊这些。但,你和阳依,怎么就……怎么就只固执的看到其中的一面,而不愿意去看另一面呢?这是片面啊,这是偏激啊。难道不是吗?这个项目,完全合法,我们为什么不能做?而且最关键的,利润丰厚。这是我和我的团队多方调研,评估,考量的最终决定。今后,我们的财富,五年,二十亿。难道这不好吗?是,你不爱钱。但,二十亿的财富,就这么放弃了?” “钱多钱少无所谓。人得活出心境。” “少他妈跟我提心境。什么他妈的心境。我一个商人,我要挣钱。哦,我不挣钱,我挣心境啊?我在这玩儿呐?”阚闯似乎快要压制不住情绪了。这不怪他,在金钱面前,又有多少人不冲动呢? 傅不易没说话,他不愿意激化和阚闯的矛盾。他们之前这些年从来没有过矛盾。倘若真的出现矛盾,说实话,傅不易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或者说,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与之有矛盾的阚闯。 见傅不易没反应。阚闯再次压制了情绪。“老傅,咱哥们儿好好说话,好好说。你想想啊,五年之内,二十亿的利润。好好想想,是吧?这对于你我,对公司,这是质的飞跃啊。不是吗?是,你有你的秉承,坚持,坚守。这些我都知道,对吧?所以,这五年来,你说这个项目污染太大,好,我不做。你说那个项目对社会危害太大,好,我不做。对吧?这是事实吧?你算过没有,这五年,被你否定的项目,有30个了吧?我说什么了吗?没有吧?都依你。对吧?因为什么?第一,我尊重你,对吧?再一个,我对自己有信心啊。这个项目不做,我可以做其他的,我同样可以把钱挣回来。对吧?但,真的老傅,这次不一样。大蛋糕啊。二十亿啊。想想吧老傅,真的,这次听我的。好吧?”阚闯似乎在用央求的口吻。 “老阚,你这次真是被钱冲昏了头。你怎么没明白这个道理呢?我已经不缺钱了,那我还有什么必要去违背自己的原则,去挣这笔钱呢?你明白这个道理不?” “我明白,我怎么不明白。咱换个角度啊。是,你不缺钱了。但我缺钱啊,我还没吃饱啊。哪怕能成为这条街的首富也行啊,这是我的梦想啊对吧?你就当帮我,也是帮公司了。这么说可以吧?” “老阚你还是没明白。违反我的原则,你让我怎么帮你?” “但是老傅,你的原则是给你自己定的啊,对吧?现在是我的事儿了,我需要你的帮助啊。跟你的原则没关系了对吧?所以你可以去做啊,对吧?这不矛盾啊。” “老阚我承认我脑子没你聪明。你别这么绕了好吗?我讨厌这样。” “老傅。是,现在你有钱了。但如果你不想要这些钱,你捐出去啊,多捐个十几亿,难道不好吗?有多少人会受益?对不对?话说回来,你应该知道钱的重要。不是吗?想想当初,你穷困潦倒的时候,你就没对钱渴望过吗?那么现在,我对钱是渴望的,你应该能理解,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的,对吗?”唉。很显然,他不会与傅不易沟通。他俩从来就没有沟通过。以往都是阚闯说了算。傅不易不太过问公司经营的事。只是偶尔表明一下态度和立场。但只要他提出的意见,每每都是阚闯一定顺从。他俩是相互尊重的。但,两个相互尊重,相互认同的人出现了矛盾,他们真的是不知所措的。结果必然是激化,升级的。 那么,作为和傅不易是一样的人的阳依,她与阚闯之间就不存在沟通的问题吗?答案是,他俩结婚之后就再也没有过沟通。阳依,在其他方面尽显豪爽霸气一面。但,唯独在情感方面,她是小女人。她依赖阚闯。结婚前,她和阚闯分手过一次。她又找了个男友,后,无果。再后,她与阚闯复合。复合后的阳依情感方面就像变了一个人。仿佛她参透了自己的宿命,仿佛阚闯注定是她要追随的人。她开始依赖阚闯,就像傅不易依赖她一样。她把骨子里原有的,和傅不易一样的依赖,释放了出来。那么,作为阚闯,他的身边同时有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存在。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要么,他会同时拥有两人,要么,他会同时失去两人。 再来说阚闯,他在与傅不易的沟通中,犯了两个错误。他不断的提到钱,提到二十亿的利润。这是傅不易所不屑的。另外,他提到了傅不易的过往,这是傅不易曾经最不愿意提及的。虽然现在的他不再那么阴郁,但被最亲近的人翻出来,拿这个说事儿,他受不了了。很显然,阚闯真的不会和傅不易沟通,或许说,他不会和傅不易这种人沟通。和无法沟通的人是不能做朋友的,更不能做生意伙伴。这是阚闯当初犯下的大错。 “干啥呀老阚?揭我伤疤啊?是,我是穷困潦倒过。你想说啥?你想埋汰我呗?是,我他妈的当初卑微到低三下四的去和我前任借钱。我从未给过她什么,相反的,我要伸手向她借钱。你拿这事埋汰我是不?另外老阚,你不断的,不断的跟我提二十亿二十亿。你明知道我现在不缺钱,你他妈的老跟我提什么钱钱钱?我不爱听。”傅不易似乎爆发了。 两个无法沟通的人,自然省略了中间的沟通环节,其结果就是,要么和平相处,要么分道扬镳。客观的讲,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傅不易这不是在爆发,或者发脾气。他这是在遵循客观规律。 “你他妈的唠的什么屁话。”阚闯也抬高了嗓门。“你和谁借钱,跟我有他妈什么关系,我他妈犯得着埋汰你吗?再一个老傅,有些话,我好早以前就想对你说了。我觉得你不正常,你不是正常人。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说你不爱钱?你知道你是在干什么吗?你不爱钱,钱也不会爱你。你是在放弃你的财富。一个连财富都可以随意放弃的人,你还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你告诉我?而且我告诉你老傅,我预言,不,我断言,放弃财富,只是你放弃行为的开始,今后你会放弃你拥有的一切。朋友,亲人,爱人。一切一切。最终,你会一无所有。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一个自愿放弃一切的人,那就是在逃避。这是一种逃避的行为。你究竟要逃避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阚闯也终于爆发了。 “我不同意这个项目。我说的够明白了吧?” “怎么地老傅,你是在提醒我,你是大股东?你有一票否决权是吧?我现在提议,马上,修改公司章程,取,消,大,股,东,的,一,票,否,决,权。”最后这句话,每说一个字,阚闯都狠狠地拍一下桌子。而最后这个“权”字,发力拍桌最重。他在捍卫自己,自己的优秀,自己的能力。优秀的人,不允许被他人否定。他必须捍卫。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撤资……散伙。”貌似傅不易很艰难的说出这句话。他真的无法应对目前的状况了。他选择了放弃和逃避。这是他的性格使然。他想立马就走,结束眼前的一切。 阚闯大怒了。“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人?我他妈的再怎么生气,我都不敢提散伙。你居然敢说散伙?我就知道,你不同意这个项目,你是瞧不起我,你认为我没有这个本事,没有这个能力挣到二十亿对不对?我还就要让你看看。你以为就你有钱是吧?我告诉你,愿意给我投资的人大有人在。好,你说的散伙对吧?散就散。谁怕谁啊?公司别他妈开了。明天就关门。” “你他妈的这是在偷换概念。我同不同意这个项目,和你的能力没有关系。”很显然,傅不易在为自己辩解。人生中少有的辩解。可以理解为,他是在乎阚闯这个朋友的。 而词穷的傅不易这次居然用了“偷换概念”这个新词儿。这是他在N年前电视里学到的。“国际大学生辩论大会”这档节目。他最喜欢当年上海复旦大学的四辩,蒋昌建。时过多年,傅不易依然清楚的记得当年蒋昌建在决赛最后一辩中最后一句所引用的某位名人的名言: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注定要用它来寻找光明。这句话与傅不易的心境,不谋而合。 “别跟我提什么他妈的概念。什么概念?现在的概念就是……散伙。” “散伙也是怪你。你触碰到我的底线了老阚,同时也是触碰到阳依的底线了。我不喜欢现在这样的你。” “少他妈跟我提什么狗屁的原则和底线。你现在吃饱了,你开始跟我玩他妈的原则和底线了?虚伪。这就是他妈的虚伪。” “我看错你了老阚,我们不是一路人。” “你现在居然说我们不是一路人?多年的朋友,不,挚友。是挚友。挚友啊老傅。这时候,你应该帮我。你应该站出来,你必须站出来。” “你在命令我?” “是又怎样?不行吗?不能吗?就这么一次,就一次,就他妈的不可以吗?我告诉你老傅,这项目我投定了,我要让你们所有瞧不起我的人看看,我阚闯,有能力挣回来二十亿。”阚闯一下把水晶烟灰缸摔得粉碎。 已经没法呆下去了。傅不易起身离开。出了阚闯办公室。秘书小何站在门外。她听到了事情的全部。小何想用眼光给予傅不易安慰。但显然是没用的。她把傅不易拉到了自己办公室。“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傅总,凭我对你的了解,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傅不易懂了。刚来时小何复杂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知音小何啊。她完全了解傅不易。 “傅总。我们阚总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这样啊?我看我不能呆在这了。我怕他会迁怒于你。” 正说着,阚闯推门而入。对着小何就是爆吼:“干啥呐?闲聊天呐?不工作啦?我让你给我找的资料呐?” “我都准备好了。刚才看你和傅总谈工作,我就没进去。”小何委屈道。 “算了,还看什么他妈的资料,明天就散伙。”阚闯摔门而出。 小何用委屈的眼神看着傅不易。傅不易内疚了:“抱歉啊,连累你了。” 此时,小何浅笑:“为了表示你的歉意,晚饭你请。” 傅不易马上想起来,Lisa约了他。他正想回绝小何。突然,Lisa打来电话:“对不起啊老傅,晚上又要加班了。改天请你好吗?” “哦没事儿。正好我在公司,那我就和同事一起出去吃了。对了,你啥时候下班呢?我去接你吧?” “好啊,大概八点多吧。那,不见不散。嘿嘿。” “好,不见不散。”傅不易开始喜欢这个词儿了,不见不散。不散,永远都不散。 “傅总,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佳人有约吧?”小何看出来了。 第二十一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二十一章 “没有,她临时有事,我们去吃。” “好啊。那今天我要吃顿好的。牛排怎么样?” “好。去省城最好的西餐厅。” “不用那么破费。我知道一家,味道不错,还便宜。就去那儿吧。” 下班后,傅不易和小何来到某西餐厅。点了两份牛排,两杯饮料,一盘沙拉。他俩相处融洽,并不代表着两人是那种侃侃而谈的交流方式。傅不易与小何在一起,言语会多些。但多半是小何发起话题,傅不易参与。有时干脆他俩谁都不说话,就只是吃。他俩觉得不需要有过多的语言交流,一起吃饭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情感交流。能和傅不易相处到这种程度的,还有阳依。 那么今天发生了大事。此次聚餐,自然绕不过这个话题。刚开始,谁都没有说话。还是小何先开口了。“傅总,今天的事,我在门外全部都听到了。我有话想对你说。”小何用了“全部”这个词儿,似乎她已掌揽了全局。 傅不易不知道小何是要安慰?亦或说和?调节?他只说了一个字:“嗯。” “可能我说的,你不爱听。不管我说什么,你不许生气。”看似小何很谨慎。 “不生气。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傅不易表明了态度。 “我想说,我想说的是……傅总……你真的……舍得……阚总……为了你……而放弃……那么多吗?”很明显,小何还是在坚持她的谨慎。 傅不易楞了,懵了。他没有想到小何会说出这句话。小何没有提到钱,她用“那么多”替代了钱这个字。而且小何用了“舍得”这个词。直击心灵。这就是传说中的灵魂的拷问。自己究竟是舍得?还是不舍得阚闯呢?傅不易回想,多年来,阚闯一直对自己是尊重的。即便自己在穷困潦倒之时。那时的阚闯,别管钱多钱少,那也是个老板。阚闯始终尊重自己。不管自己如何卑微,但阚闯对自己的这份尊重,让自己或多或少找到些许自尊。这是精神层面的给予。而作为傅不易,多年来,对于阚闯的为人和能力,自己是认同的。这是少有的好多年仍然给与认同认可的人之一。自己真的舍得阚闯吗?似乎这个项目对于阚闯而言,是他多年等待的一个机会,期盼的一个梦想。自己真的舍得让阚闯丢掉机会,破碎梦想吗?傅不易觉得他此时不是在思考。他在感知。他在感知阚闯,感知多年来与阚闯的这份情感。他在感知。 接下来,小何又说了一句:“傅总。凭我对你的了解,如果阚总放弃了这个项目,你会内疚。你会尝试弥补。但我想说的是,你觉得……你为他做什么……才能弥补他失去的……‘那么多’?如果你弥补不了,你的内疚是一辈子的。” 这句话,又是直击心灵的灵魂拷问。一下子扎到傅不易心里了。多年来,傅不易对一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他真的没有能力去为身边的人做些什么。亲人,朋友,爱人。他觉得他什么也不能为他们做。这是他心里的痛。他痛恨自己。 “傅总你还好吗?” “哦,没事。我……在感知。嗯。” “傅总变得深奥了。” “呵呵。”傅不易苦笑。既而,他严肃起来。“小何,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这么严肃?那可得是我能力所及才行。”小何预感到傅不易似有重托。 “如果将来,我离开了公司,而你,某天也准备离开公司,我希望你,不,我拜托你,能尽量晚一些,晚一些离开。公司和老阚都离不开你。” 小何听了这话,似乎有些失落。似乎今天的安慰也好,调节也好,全部失效了。她要傅不易亲口说出答案。“那今天这事,傅总,你的最终决定是……” “别误会。明天,不,今晚回去,你就给老阚打电话。让他做吧。” “好。”矛盾冲突化解了。小何浅笑。她并没有问傅不易为什么说将来会离开公司。 “傅总,你和你的‘佳人’,会为了彼此,做任何事吗?” “别搞得这么绝对。还‘任何事’,老百姓过日子,就求一个安稳。” “那,你们会为了爱,做任何事吗?” “又来了。” “我会。”小何浅笑。“那……傅总,你怎么看待‘爱情’的?”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爱情。说白了就是我遇到了你,我想要的恰巧你有,我就找了你。” “傅总,我们……一样。” Lisa走出办公楼时,傅不易已等在门外了。“哎呦,饿死了。吃饭,走着。” “我吃过了。” “陪我吃可以吗大叔?显摆啥?跟谁吃的呀?” “秘书小何。” “哦。”Lisa没说什么。 某饭店。 “老傅,你去公司干啥了?” 傅不易把下午和阚闯的事说了一遍。 “啊?这么严重啊?后来呢?” 傅不易又把和小何一起吃饭,小何如何说的,叙述了一遍。 “嗯。难怪会做秘书。这事儿办的漂亮。与其说她替阚总说服了你,不如说她调节了你们之间致命的矛盾。后者最为重要。即维护了阚总的利益,又打开了你的心结。一个人的能力,往往就体现在短短几句话里。这人了不得。” “嗯。她很优秀,我也很欣赏她。”傅不易没有意识到,他犯了一个错误。不可以在一个与之有着“特殊关系”的优秀女人面前,再对另一个女人使用“优秀”和“欣赏”这两个词。 傅不易继续说:“虽然这事儿告于段落了,我妥协了。但由此,我……我心里……怎么讲呢,失落。我跌破底线了。心里不舒服。” “你肯定会不舒服的。我懂。如果说小何提出的‘舍得不舍得’最终让你作出了决定,那决定之后的创伤,还得姐姐我来抚平。老傅,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聊天?有一次,我们聊到‘坚持’。我说过‘心是根本,脑随心动’。只要你原本的‘心’还在,即便你的路出现了偏差,也不会离‘心’太远,也不会滑向‘恶’的一边。想起来没?那么我现在我也提一个词儿,叫‘值得不值得’?自己品吧。”很明显,Lisa不想多说什么了。但她必须要给傅不易指引。 傅不易当然记得那次聊天,对“心是根本”记忆犹新。结合Lisa刚才所说的“值得不值得”,他闭上了眼睛。他开始扪心自问。他觉得和Lisa在一起久了,Lisa已经把他的思维模式调整正常了,他不跑偏了。而且思路很清晰。首先他问自己,心里有阚闯吗?答案是有。阚闯在自己心里重要吗?答案是很重要。自己会为阚闯付出吗?答案是会。自己会为了阚闯的梦想而付出更多吗?答案是会。自己会为了阚闯牺牲掉一些重要的东西吗?答案是会。自己会为了阚闯跌破底线吗?这个问题卡住了。思考许久。答案是会。但有前提条件,在确保自己不会因此滑向恶的那边时,会。终极问题来了,这么做值得吗?傅不易爽快的给出了答案,值得。之前那些答案就已经作出了回答。不是吗?傅不易心里通透了。在傅不易看来,这么大的一件事,放在以往,他会因为放弃底线而纠结,迷茫,痛苦,内疚,有负罪感。而在Lisa的指引下,他自己可以解决问题了。他指头轻轻一弹之后,烟消云散,云淡风轻了。Lisa真的抚平了由此带来的心理创伤。他没有增添新的不美好。他身心轻松了。最关键的是,他释然了。 “真是没想到,我们的谈话再一次派上用场了。这真是天意。” “哦?天意?”貌似Lisa有点阴阳怪气。 傅不易没听出来。“是啊。Lisa,这次,谢谢你。” “哎呦,还谢谢我?那老傅,我就要问你了,小何开导你之后,你……谢她了吗?” 傅不易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更不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没有啊。” “没有?那老傅我又要问你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谢她,反而要谢我呢?为什么呢?” “这是问题吗?” “不是吗?” “这算什么问题?” “既然我问了,那就是问题。” “莫名其妙。” “那是不是接下来,你又想说我无理取闹了呢?” “没有。不是Lisa,别逗我了好吗?我……我有点害怕了,这一点都不好玩。”傅不易看到Lisa严肃的脸了。 “我没有逗你。我很认真的。老傅别转移话题,你回答我,为什么谢我不谢她?” “就……就很自然。从心里往外就……就很想谢你,就这样。” “从常理上来说,越亲密亲近的人才会很自然的免去一些客套。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和小何更亲更近一些,我可以这样来理解吗?傅总?” 语气越来越不对了。傅不易真的害怕了。他联想到上次的暴击了。他真的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Lisa你别这样好吗?我真的害怕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知道的,我……我跟你更近啊,你知道的。” “哎呦,害怕了?心虚了吧?老傅你始终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谢我不谢她?为什么?”最后这个“为什么”又是暴击。傅不易再次迎来了全场目光的围观。 事实证明,他还是缺少能力,解决矛盾冲突的能力,从他与阚闯,他与Lisa,这两件事上,完全体现出来了。 隔天两人就恢复到了一如既往地并肩而行。 “老傅,我觉得你挺善良的。” “唉。现在这个‘善良’,还有那句‘你是个好人’,这都是骂人的话。” “昨晚喝毒鸡汤了吧?”Lisa调侃。 “良人不易说过,似乎善良的人,更容易受到罹难的青睐。而善良的人,又似乎只能通过罹难来变得成熟和坚强。如此一番,似乎便完成了凤凰涅槃。” “这是让善良的人更加坚强的善良下去?似乎有些残忍。” “我觉得善良也需要坚强来做支撑。因为善良的人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你不闯红灯,你是怕破坏了社会秩序。你不乱扔垃圾,你是怕给城市造成污染。而污染这事儿就更严重了。会影响我们子孙后代的生存。更严重的,直接造成地球的毁灭。” “有点抬杠了吧?” “没有,这是事实。没办法。既然选择善良,就要承受善良带给你的所有。而且,有时还不得不丢掉金钱,名利,机遇,好多好多。善良的人之所以付出善良,是为给自己换得一份心理平衡。”傅不易说。 “唉。善良的人。肯把人性的天平一端放入善良,另一端……多半会渗出着血。但这是他们的追求。人必定会为自己所追求的付出些什么。”Lisa说。 “那老傅,小良子有没有关于性本善性本恶这方面的观点?” “当然有啊。他说其实这根本不是一个需要溯本求源的问题。生命的产生本身就是一件随机的行为。而生命个体所承载的一些东西也是被随机分配的。又或者可以这样说,人尚未降临世间,便早已在进入娘胎之时,就浸染上了世俗。最初灵魂的纯洁与否,已不重要。” 两人继续走着。 “老傅,想必小良子也是个善良的人。不然你不会和他交好多年。” “嗯。我感觉我和他相似度极高。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懂了。男人的所谓知己情节。” “早些年他和我一样,穷困潦倒,还有外债。听人说出海做船员挣的多。迫于生计,他去了。每天,对面着茫茫的大海,海风带给他的是一股凄凉。这种与世隔绝,让他觉得他身处另一个世界。” “在一天晚上,他们的船停靠在一个码头。这个码头离岸边特别近。而这个岸边也与其他岸边不同。有几栋高层大厦。和繁华市中心的一样。大厦的玻璃外墙被设计成投影屏。一会儿闪烁着霓虹,一会儿滚动着广告。好久没看到这种风景了。他一个人呆呆的站在船头看着,看着。” “为什么人们都把虚幻幻想之类的称为泡沫?华丽之后必将毁灭。他不曾华丽,但他已经毁灭了。眼前这些靓丽着的闪动着的,就是他原本那个世界。他曾身处那个世界,但他不曾拥有它,它也不曾属于他。” “他曾说,梦想是一个人内心最后的支撑,是最后的一缕阳光,一丝暖意。一把年纪,迫于生计,苟活着的他,实现梦想的几率已经为零了。“ “那几栋炫丽的大厦,就代表着现实世界,代表着他的梦想。他想融入它们,他想拥有它们。它们就在他能看到的地方。但他却触碰不到,也无法到达。阻隔他们的仅仅是海吗?不。是现实。残酷的现实。他绝望。他心灰意冷。他大哭。一个人站在船头大哭。” “年龄,现状,已无法再让你,或者不允许你再活在幻想与梦想里了,你的人生只剩下现实了。当你的米袋里只剩下最后一粒米的时候,你是没有明天的。即便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但,对于你来说,那只不过是又一个今天而已。” 第二十二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二十二章 “关于曾经的梦想,小良子写了一段话概述。‘我曾经做过一个梦,记不得时间,也记不得内容,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我始终没能理解其含义。你理解吗Lisa?” Lisa思索着。“哦。我想我懂了。这是他的真实写照。他想表达的是梦碎之后的酸楚。每个人都有梦想,而当梦想破灭时,像极了碎掉的鸡蛋,只剩下了一枚空壳。而你什么时候产生的梦想,你的梦想又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有这枚空壳证明了你的梦想曾经存在过。而这枚空壳又是你人生的组成部分,你无法丢弃,只能存放在某个角落里。有些人当他回首时会发现,一路走来,身后满是梦想的空壳,他的人生是由这些空壳堆砌起来的。就像小良子这样。” “我给你讲一个小良子的糗事。自从写书以来,他处处追求文艺范儿。留起了长发。和人聊天也不一样了。有一次,他和一个女网友聊天。他问人家,你家的沙发舒服吗?舒服的话,我想靠在上面,和你一起喝杯红酒。” “哇。文艺中透着暧昧。那女的怎么说?” “那女的说,如果我说,我家没有沙发,只有床,你会来吗?” “哇。我预感即将巅峰对决了。老傅快讲。” “唉。又让你失望了。小良子明显感觉到那女的要来个一夜情。他吓得立马把她拉黑了。” “哈哈哈哈。这是装大了。” “唉。不被认可,销量受挫。他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段话。他说,‘结束了。我把北岛的那段话印在衣服上。从此,再不谈梦想’。” “北岛的?” “你微博里发过的。忘了?‘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唉。被迫回归现实,继续他的‘苟且’。” “话说回来,当时你小小年纪,怎么转发这么沧桑的话呢?” “梦想与年龄有关吗?” “Lisa,你有没有觉得,其实好多梦想是要用钱来完成的,而有些梦想是有时效性的。当年我喜欢一个外国歌手。号称摇滚小天后。大概是在2009年吧,她来上海和几个大城市开了几场演唱会。我真的想去。可你我没钱啊。当时我的想法是,没关系啊,等将来我有钱了,恰巧她又来开演唱会,我再去看。但,遗憾的是,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错的。前两年,我在网上看到了她现在的样子。唉。什么叫‘自古美人叹迟暮,不许英雄见白头’?十多年过去了,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的状态了。如果还能继续喜欢她,那只能是出自现在人经常说的情怀了。” “老傅,事实证明,你不是铁粉。铁粉是不会在意和纠结你所在意和纠结的这些的。你知道什么是铁粉吗?我的一个铁粉,网名叫‘大勇’。他给我留言里写过一句话,‘首先,我确定我喜欢上了你。之后,我不会在意你是不是短发,是不是老了,是不是丑了,是不是没气质了。这些与我无关。所以,我觉得我喜欢的是你的灵魂。只要你的灵魂还在,我就会在,一直都在’。” “好熟的桥段和台词啊。怎么和小良子书里的……一模一样?” “你是想说……” 晚上七点。电话铃声响起。傅不易一看,阳依?“喂?” “我离婚了。” “哦。” “陪我喝点。” “哪?” “家。” 傅不易拿起车钥匙,穿衣出门。 “老傅……老傅老傅……老……傅。”Lisa发来语音。 “Lisa,我现在突然有事,刚出门,去省城,今天没空聊了,明天吧。” Lisa听出傅不易语气中的严肃和急迫,连忙追问:“啥事啊?我可以帮你啊,我可以帮你分担啊,我可以帮你……反正就是我可以帮你啊。” “不用。是……阳依,明天跟你说。开车了。” 听说开车了,Lisa也不便再说什么,自己噘着嘴嘟囔着:“一个阳依就这么急,来见我的时候,都没这么急过,老色鬼,臭老头。”Lisa突然觉得心里很酸,特酸。“我居然吃醋了?我吃醋了?”Lisa喝了几大口水,让自己平静下来,再细品了一下,心里还是酸的。“我真的吃醋了。那,既然都已经吃醋了,那就不能让我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发生。你个老傅头。等着瞧。”Lisa暗自较劲。是时候去捍卫些什么了。对,捍卫。 一个小时后。傅不易刚到阳依楼下,就收到了Lisa的语音:“老傅,既然你来省城了,天又这么晚了,你又不太熟悉道路,一会或许还要和朋友喝几杯,所以,那么,我想说,你肯定需要导游,司机,代驾。而我,可是省城最漂亮的代驾哦,而且还是免费的哦,你有理由拒绝我的服务吗?老傅……老傅老傅……老……傅。” 这话说的,还能有理由拒绝吗?没有。傅不易想都没想,发出了所在位置,并留言“两小时后,楼下等,确实缺个代驾。” “好。”Lisa只回复了一个字。而这个好字包含的意思,傅不易是完全懂的。踏实,开心,放心。这是傅不易必须要给Lisa的一个交代,而Lisa完全收到了。两人已有默契。 “欢迎我的老傅回家。哈哈。”阳依把傅不易让进门。阚闯五年前买的这个房子。傅不易今天是第一次来。进到这个在号称省城标王的地皮上建起来的豪宅里,面对着这满屋的装修和家具,傅不易毫不在意是否词穷,是否见过世面。因为他压根就不喜欢这种奢侈的风格。你花多少钱,我不屑,一眼都不想多看。 阳依一手端着红酒杯,一手挽着傅不易往里走。平生第一次挽着。这是阳依反常的举动。傅不易不习惯这种亲密。 一个角落,特意装修成酒吧风格。酒柜里满是名酒,吧台上摆的,是几瓶昂贵的红酒。阳依已经喝光了一瓶。面色红润。看起来喝多了。阳依给傅不易满了整整一杯。“慢点喝,管够。” 傅不易一下子,就干了一大杯。“手续,都办完了?”他预感,今天一定要和阳依达到同一个醉酒程度,才能开始今天的对话,不同寻常的对话。 “嗯。我说我离婚了,你特淡定。早就知道了些什么吧?” “嗯。见过他和一个女的在一起,但没看清是谁。没想到……是潘妍。” “是谁不重要。不是吗?” “是。” “是?老傅,你是说,是谁很重要?” “不是,我是说,是谁不重要。” “那你应该说不是。你怎么说是了呢?” “我说是的意思,是说,是谁不重要。” “你既然想说不重要,那你应该回答不是。” “我为什么要回答不是呢?这个问题,我得回答是。” “我不管,你就要回答不是,就不是。” “我怎么可能回答不是呢!你喝多了吧?” “我是高中语文老师,你跟我玩文字游戏啊?我喝多了,我也是语文老师,高中的。你就要回答不是。” “你高不高中,语不语文的,你居然在撒娇,你居然在跟我撒娇,人生第一次啊,老阳,我实在太不习惯了,太别扭了。” “哈哈哈哈。”阳依作疯癫状的笑了半分钟,之后又作撒娇状:“老傅,抱抱。”傅不易没有拒绝。此时他不能拒绝。这是他俩的第一次拥抱。阳依贪婪的享受着这个温馨,温暖,亲切,舒服的拥抱。许久。 许久,隔着吧台,两人相视而坐。喝着酒。 “老阳,这件事真的刺激到你了,我能感受到你现在的脆弱。我们之间从来都不需要通过拥抱来互相安抚。不是吗?不需要。” “我们之间的拥抱很好啊,”阳依不想承认她此时的脆弱。“只是以前没有过啊。踏实,温暖。我们为什么不拥抱呢?其实,我一直想在你低迷的时候抱抱你啊,但你内心是拒绝的,我感受到了。” “嗯。我不习惯这样。” “我,我真的,老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这么多年,我一直努力,我很努力,我想把你从阴郁中带出来,真的,我尽力了。你的心被封住了,即便是我,我也走不进去。我,我真的……” “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你做的很好了。这些年,你一直陪着我,我离不开你,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彼此陪伴,我们谁也离不开谁。” “是的。” “可是老傅,真的,我真的没有这个能力,我没有能力把你带到阳光下,我真的没有这个能力。你原谅我好不好?” “好了,好了,没关系的,我知道。” 平静了一会儿后。 “哎呀,老傅,我们认识多久了?” “过了今年8月份的生日,我们就认识整整44年了。从出生的那一天,那一刻,我们就认识了。” “哎呀,好快哦,44年了。” 阳依摇着杯中的红酒,陷入了回忆。 要说阳依和傅不易的缘分,真的是从未出生就注定了。两家是世交。是几十年的邻居。两位爷爷是战场上的生死战友。两位爸爸是好同学好哥们。他们两人更是有缘。两位妈妈待产在同医院同病房。两人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同刻出生,长大后,同幼儿园,同桌,同小学,同初中,同补习班,同高中,同大学。大学毕业后,又留在了同一城市。租房在同一小区,同一栋,同一层,同一户。关系却极为密切。 暂停回忆。回到现实。 “老傅,你,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两个人之间,有一个人是不存在的?”阳依这个问题,很突然,很诡异。 “老阳。你这是什么逻辑?你喝多了吧?我听不明白。我活了44年,你突然告诉我,我是不存在的。我,我怎么回家和我妈交代这事啊?” “或许你根本不需要交代啊。你,你的认知,你的父母,你周遭的一切,是都是我幻想出来的。因为你不存在,那我就是存在的,一切都是我的幻想,都仅仅存在于我的幻想当中。” “不是,你等等。我想想哦。你存在,我不存在,你幻想出了我,我们在一起相处这么多年。是这个意思吧?” “嗯,或者说,你是存在的,我是不存在的。反过来。” “行,不管谁存在,谁不存在。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就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44年了,我们之间,你觉得我们之间正常吗?符合逻辑吗?” “怎么我们之间连逻辑都不符合了?什么情况啊?” “44年了,我们之间为什么没有男女之情?为什么?我们青梅竹马,你也不差,我也不差。我们关系又这么好,连阚闯都比不了。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就连青春期,那个对异性开始好奇和向往的年纪,我们对彼此的身体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们居然彼此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这逻辑越来越不对劲了,你不想睡我,我不想睡你,这就不正常了?” “对啊,这就是不正常。” “不是,我前几天还看电视了呢。我最喜欢的那个学者。他恰好谈到男女之间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纯友谊。他的观点,用最直白的话讲,就是,如果两人睡在一个被窝里,却什么都没发生,这就是男女之间的纯友谊。我们这种情况不就是吗?纯友谊啊,典型的,具有代表性的。” “老傅,那你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阚闯从来,从来没吃过你的醋?为什么?” “说到这,我就尴尬了。他从来不认为我是他的竞争对手,我从来就没有对他构成威胁。他从来没有把我当成男人。” “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不许,永远都不许。你在我心中,胜过我老公,我的一切。” “好,胜过一切。” 第二十三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二十三章 两人同时喝了一大口。 “老傅,那你再告诉我,我们性格是相反的,两个完全相反的人为什么会在一起?为什么相处融洽?为什么能走到今天?为什么能在一起44年?为什么?凭什么?” “这些问题好像我们从来没有考虑过。就是那么自然而然的,顺理成章的就在一起了。” “你看,有破绽了吧,44年了,都不想想为什么会在一起?为什么能在一起?” “为什么要去想这些?一起出生的那一刻,我就觉得,我们心是相通的,灵魂是绑在一起的。就像双胞胎那样。我们就,就在一起了。” “双胞胎?我们?是亲情?” “或许吧。打小你喊的最多的那句,‘他是我弟’,可能在我们的潜意识里打上了烙印。又或许,那句话成为了一个心理暗示,在潜移默化中,把我们变成了没有血缘的亲情。又或许,灵魂被绑在一起,就是超越了亲情的存在。还记得那些我们共同的家吗?” 两人碰了一下杯,喝干了杯中酒,一起进入了回忆。 从小,傅不易内向,孤僻,懦弱。阳依外向,开朗,坚强。傅不易喜欢独处,发呆。阳依喜欢游戏,运动。傅不易几乎没有朋友,阳依几乎全校的人都是她的朋友。 从小,懦弱的傅不易总被欺负,这时,阳依总会喊出那句使她早在幼儿园时期就已成名的口号“:不许欺负他,他是我弟。”这句口号曾经响彻他俩就读的所有学校的上空。阳依也因此被无数男生追捧为侠女型女神。 从小,他俩就喜欢在一起。幼儿时,他俩一起坐着小推车,被家长推到院子里晒太阳。大了一点,他俩一起玩沙子石子儿。到了幼儿园,他俩吃饭必须挨着,睡觉必须挨着。上学后必须同班同桌。进入青春期后,初中和高中的老师一度怀疑他俩早恋。约谈双方父母。双方父母拿人格担保,两人关系正常。而老师也并未发现什么偷偷摸摸的不轨行为,才作罢。 从小,他俩就觉得,他俩之间有一个无形的,只属于他俩的家。而他俩各自的家,只是这个无形的家里的他俩各自的房间。而只要是他俩待在一起的地方,无论是哪,那都是他俩那个无形的家。 “老傅,抱抱。” 傅不易走过去,阳依双手环腰抱住,脸贴在傅不易胸口。能听到心跳。额头在胸口蹭了几下,“真好。”她喃喃道。既而两行泪涌了出来。 “老傅,如果我们之间有一个人是不存在的,我希望是我,你要好好活着。” “别再说傻话了。现在,我们两个活生生的肉体抱在一起。怎么可能是一个幻想出了另一个呢?我认为,我们的关系,最准确的说法,我们是彼此身体的一部分。你也应该重新感知这个世界了。” “哎呀老傅,鼻涕蹭到你衣服上了。” “没事。” “嗯。”阳依索性拉起傅不易衣服的一角,把眼泪,鼻涕,残妆一股脑的全抹在上面。然后嘴角带着笑,闭着眼,再次把脸贴在傅不易胸口,听他的心跳。她踏实了。“暖。”她喃喃自语。 如果缺少了“暖”这个元素,人类的情感会变得如何?是否还会有真情,亲情,友情,爱情的存在?是否还会有“情”这个东西存在? 傅不易懂,全懂。阳依这一系列看似无理,过分的举动,她是在用这种方式示弱,她在用这种方式展示自己的脆弱。她在用这种方式寻求支撑和安抚。她在他面前,她不可以嚎啕大哭,她不可以崩溃。当初,她失恋了,她和男友吵架了,她工作不开心了,她都不可以用正常的方式展示自己的脆弱。因为她在他的人生中,代表的是坚强,她是他的支撑。她垮了,他也就垮了。 “老阳,你那么坚强,没有什么能击垮你,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明天你就会好起来,相信我。别在掩饰自己,我也是你的依赖,让我做你的依赖。以前我不能为你做什么,但现在我能做到了。我会保护你,给你安抚,给你温暖,给你安全感。” 阳依擦了擦眼泪 。“其实,我并不恨他。我的思维可能有点惊世骇俗,不符合逻辑,或者什么的。我想说,现在,其实是到了需要改变的时候了。他需要改变,我需要改变,你也需要改变。他和我的关系需要改变,我和你的关系也需要改变,总之,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改变。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完全不懂。”傅不易懵了。 “不懂没关系。但我必须阐述我的观点。首先,他,算了,不提他了。让他自己跟你阐述吧。下面,我,我要改变,一把年纪了,到了改变一下的时候了。或者说,是换个活法。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 “辞职了。” “没错。” “因为他投了网络游戏,你无法再去面对你的职业。再有,你想开始新的生活。” “全对。你懂我。而且我要……” “周游世界。” “全对,老傅,最了解我的人。所以,我要离开你了。” “去旅游而已,什么叫离开?” “是去旅游,同时也是离开。我们之间也到了改变的时候了。你也感觉到了今天的不正常了,对吗?” “嗯。一切都是怪怪的。” “对啊,我们第一次拥抱,第一次聊天聊这么久,我第一次和你撒娇,第一次抱着你哭。这就是改变的先兆。因为你是我们宿命的变数,你变了,一切都变了。” “我不理解。” “老傅,你变了,你整个人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了。这几次聚会,你知道你说了多少话吗?比这44年加一起说的还要多。而且,最关键的,从前,当我脆弱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你也同样变脆弱了,你受我情绪的影响,而且我的情绪会在你身上放大十倍。所以我从来不敢在你面前表现出脆弱,或是一些负面的情绪。但是,今天,此时此刻,老傅,当我无法掩饰自己的脆弱的时候,你居然没有一点脆弱,你很坚强,你反倒在给我安抚,还说要给我安全感。天呐,我这辈子从来没指望你能这么说。或许是因为你的坚强,反倒让我可以脆弱下来了。我不需要硬撑了,所以我可以撒娇了,我可以抱着你哭了,我可以释放自己了。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你的内心里有一股力量,在支撑你,那不是我给你的,我从未见过。是谁改变了你呢?”阳依认真严肃的说着。 “你我都知道的。就是Lisa。你都不知道老傅,我都已经放弃你了,我以为没人会改变你了。我做不到,就没人能做到。没想到,没想到,Lisa,是Lisa。我替你开心啊,老傅。她真的是那个可以拯救你的人,她真的是可以把你带到阳光下的人。” “或许你存在的意义是支撑我,而不是改变我。你却执拗的要改变我。你偏离了原本的东西。你这是角色的错位。” “算是吧。我只是想为你做的更多一些。我太开心了老傅,我真的替你开心。我可以安心的走了,真的。” “为什么我变了,变好了,你却要离开?” “老傅,你的那个作家朋友,还好吗?多久没联系了?” “好久了。” “有时候,一个人出现在另一个人的生活里,是带着一些意义来的。当他失去了出现的意义。他就会离开。” “什么意思?他带给我什么意义?他为什么失去意义了?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我们知道彼此的存在。我想我和他是一样的。我想说的是,正因为Lisa的出现,改变了你,同时也改变了我们的宿命。我也在逐渐失去出现的意义。” “抛开小良子不说,你,我,Lisa,我们仨的关系是不一样的,又不是娶妻纳妾。为什么不能并存?相对于你,我和阚闯可以并存。而对于我,你和Lisa却不能并存?你这又是什么逻辑?” “那老傅你这样来想,如果你是存在的,我是不存在的。那我就是你幻想出来的,那我和阚闯的婚姻关系也是你幻想出来的。你和阚闯所谓的并存也是你幻想出来的。这样就能解释通了。不是吗?” “你确定阚闯是存在的?那潘妍呢?潘妍存不存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呢?存不存在?我呢?我和潘妍的关系呢?我和他们的关系呢?又存不存在?”支撑这个世界的,是我们的认知。阳依在修改他的认知。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出现了偏差。其结果注定是世界的崩塌。“天呐老阳,我……”傅不易崩溃了。 “我的老傅,被我绕懵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听我说老傅,我和Lisa,没有并存,只有替代。你知道当初我和她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握手,我的感觉是什么吗?相斥。当时我以为她会是我和老阚之间的小三。即便不是,对于你我之间,我与她也是相斥。记住我最后的这句话,老傅,记住,你幸福了,我就会离开,你不幸福,我还会回来。记住了吗?” “我怎么可能舍得你离开我?我不要你离开我。44年了。我……如果没有你……我不能失去你,我……难道……那我……”傅不易想说的是,难道我离开Lisa,你就不会走了吗?那我愿意用这个代价换回你。但他说不出口,他居然说不出口。不但这句话说不出口,此时,傅不易想表达的是对阳依的情感,44年的情感,依赖,不舍,痛苦,等等的一切。但,此时,他居然什么也说不出。他既而想表达他的伤感,但他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伤感。难道Lisa为了得到我,对我施了魔法?太他妈扯淡了。他傅不易是谁啊?至于吗?况且世上有魔法吗?操。那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甚至感觉到了可怕。可怕之处在于,他觉得他对阳依的情感正在流失。一点一滴的在流失,丢失,消失。为什么?怎么了?就因为有Lisa的出现,他变得薄情寡义?喜新厌旧?移情别恋?不。绝对不是。这些烂词儿用的都不对。不是那么回事。他傅不易不是那样的人。永远都不是。他不允许自己变成那样的人。他是有所秉承,坚持,坚守之人,因为他是傅不易。他觉得他丢失了原本的自己。他迷茫了。他的感知混乱。 不。不对。他被操控了。是的。有股神秘的力量在操控他。操控他的思维,情感,言行,他的一切。他无法做回原本的自己了。他被操控了。而操控他的,是他心里的那缕阳光。它在挤走阳依。对,把阳依从他的世界挤走。它在指引,它要他接受,被迫的接受眼前的一切。对,被迫的接受。他无力改变,无力反抗。他屈服了。他顺从了。 与他心灵相通的阳依明显感觉到了傅不易的内心波动。“老傅,你已经感觉到一些什么了,不是吗?” “没,没有。”傅不易不敢承认。他觉得,此时他的承认,就意味着对阳依的背叛,对这44年情感的背叛。但他只能被迫的无条件的顺从他内心那股力量的指引。“嗯。好吧,我听你的,我也信你的。那,我也要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你是说……” “嗯。” “不,老傅,我的预感,你的做法是错的,真的。” “可能人生本来就没有什么对错,只是结果未达到我们的预期罢了,你说呢?” “唉,与其说我惯着你,不如说我从来都劝不动你,还记得当初我一直反对你和你前妻结婚吗?你不听。那次就是我的预感。” “呵呵,说到预感,好像你的每次都是对的,而我的预感都是错的。我预感你长大后会考警校,我预感你和阚闯会幸福。唉。” “就像你所说,人生没有对错,每一个遗憾,就是一个未达到的人生预期,仅此而已。” 唉。人生预期。我的人生预期能否达到呢?傅不易感叹。“洒脱如你。老阳。” “不想你为了我做傻事。” “是因为你,不是为了你。” “精神洁癖在作祟?” “嗯。” “你又少了一个朋友。不,是两个,还有潘妍。” “不在乎再少一个两个。从此不再是朋友。” “唉。看看,我还是不能改变你。” “呵呵。你就是角色错位。” “老傅,酒喝完了没有?旧叙完了没有?看天色不早,该启程赶路了。”Lisa发来了信息。 “让她来接你吧。我们的小朋友着急了。你该走了。” 傅不易给Lisa发了门牌号,留言“来接我。” 叮咚,Lisa来了。 “小朋友,完璧归赵哦。”阳依边说边用手对傅不易浑身上下指了指,意思是我没动他,什么都没发生。 聪明的Lisa全懂。“贴上我的标签以后,恕不外借哦。” “哈哈哈哈。好啊,我们的小朋友要出手了。不如今晚就贴上你的标签,把他变成你的人吧。” 糗大了,自己挖坑,自己掉进去了。Lisa羞得满脸通红,皱着眉头说了句:“告辞。”搀着傅不易往出走。 “Lisa。”阳依叫住了她。阳依的手搭在Lisa的肩膀上。“老傅他……需要你。”然后重重的捏了一下Lisa的肩膀,帮他们打开了房门。 “哦。”Lisa的理解是,傅不易喝多了,需要照顾。 第二十四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二十四章 “哎呀老傅,你不喝醉,我真的没机会哦。哈哈。”Lisa又调皮了。所谓完璧归赵的把傅不易接回来,她开心。 “啥机会?” “捍卫。哈哈。” 或许又是女人的直觉。当初Lisa和阳依握手的时候,她心里产生的是一股……后来她理解为是敌意。心地善良的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直到刚才,她捍卫了,她宣示了自己的主权了。直觉再次告诉她,最大的敌人撤退了,她是最后的胜者。此时,当初的敌意释然了。 必须要炫耀一下自己的胜利,看着身边的“胜利品”,拿他调侃一番。 “哎呀,老傅,酒量不行,就不要出来混嘛。你都不知道你刚才错过了什么,我都替你惋惜啊。时光一去不复返,往事只能回味哦。” “嗯?错过了什么?” “人间尤物啊,老傅,后悔去吧。” “尤什么物?还鱿鱼呢。” “哈哈,对,那个尤物就是条鱿鱼。我把她的爪子都砍掉了,她再也不会勾引你了。所以说,我家才是最安全的。第一次去我家,你这个样子,花就不用买了,原谅你。” “什么?第一次?你家我去过。我还给你买了一束向日葵呢。” “今天是第一次好吗?你去过?梦里吧?那我有没有穿透明睡衣给你看啊?呸!男人。” Lisa家中。 傅不易洗漱完毕。换上了Lisa为他准备好的内衣和睡衣,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你看,还说我没来过,你家连我的内裤都有。” “臭不要脸。那是我刚才在楼下超市买的。”Lisa在卫生间咆哮了。 “怎么可能呢?我……我的记忆……”傅不易抱着脑袋。 Lisa洗漱完毕。“老傅,状态咋样?” “还好。在车上睡了一会儿。又洗了澡,醒酒了。” “那,明天我休息。现在,我们再来喝点吧。一醉到天明。” “嗯。有酒吗?” “来,满上。” 两人喝了一大口。 “这可是我特意为你买的红酒哦。500一瓶,我买两瓶。这可是我喝过的最贵的红酒了哦。刚才我在阳依家看到她家的酒,比我的可是贵上几十倍,上百倍。我也只能消费得起这么多了。但,价格不是问题。关键是,这可是我特意为你买的哦,嘿嘿。” “你这是咋了?又准备内衣,又准备睡衣,又准备红酒。你这是多么希望睡到你家啊?”傅不易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他此时没有心情。更像是自言自语。 “呸!算了,不和你计较。你无家可归,我只好收留你。” “收留好。我现在喜欢收留这个词儿。收留……总比无家可归好。”傅不易还是自言自语。没有了阳依,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44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失落?绝望?无依无靠?或者其他什么。“你……你是想给我一个归宿?” “归宿。心灵的归宿。这是多少人最终的追求和期盼啊。”Lisa感慨。 “归宿。”傅不易又是自言自语。“如果我的归宿是你,那阳依呢?她辞了职。说要去周游世界。她要离开了,她要离开我了。那,她的归宿呢?” “老傅,我知道,这件事对你的影响也很大。但,潘妍是我师傅,我真的不方便说什么。”Lisa很内疚。 “嗯。懂。” “前一段,你说良人不易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了。可能你们之间发生了矛盾什么的。可能你失去了这个朋友。现在,阳依也要离开你了。而且,间接的,你也失去了阚总和我师傅。这样说来,好像你身边只剩下我了。但,没关系。还有我。还有我在。嗯。”Lisa坚定的点点头,情真意切。 “有你在?Lisa,你……到底是谁啊?”十分诡异的问题。 “啥?我是谁?”Lisa不解。 “我们原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为什么你第一眼看到我,就认可了我?愿意接近我,愿意和我相处?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眼里有金色的光?只有你能改变我?为什么你会进入我的内心?阳依说,她是我分裂出来的人格。我反倒觉得,你才是我分裂出来的。不然,这一切都无法解释。你是我分裂出来的人格吗?你是来拯救我的吗?阳依,阚闯,潘妍,你,我,谁才是真实存在的?谁又是虚幻的?Lisa,我……我出问题了。我的感知,我的认知,对与这个世界,对于我,你,出问题了。你刚才提到了谁?良人不易?我……我怎么觉得……我就是……良人不易。”说完,傅不易一头倒在了沙发上。他已经喝干了一瓶红酒。 不知是不是做梦,傅不易真的分不清了。他在混沌的状态下,隐约看到Lisa走到他跟前,说了一句“老傅,你病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傅不易依旧从沙发上醒来,茶几上依旧放着Lisa的留言:“你说今天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那么,我又没有给你买外衣。就穿我那件宽松款的帽衫吧,你应该很合身的。早餐已备好,自己解决吧。别打扰我睡觉哦。慢走,不送。” 傅不易这才想起昨晚Lisa准备的内衣睡衣,再看看茶几上的袜子和外衣。这是什么待遇啊?老公的待遇呗。傅不易一个人笑了足足十分钟,不,太夸张了,一分钟而已。人生还有什么苛求?人生还有什么诉求?没有了。足矣,足矣啦。 心情大好的傅不易,洗漱完毕,吃过早餐,穿上Lisa的白色帽衫,正合适。 打开房门那一刻,他心情突然沉重了。他即将面对高中时的同学,多年的好友,阳依的前夫,自己生意的合作伙伴。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出房门。 早上,傅不易已经和秘书小何取得联系,阚闯上午会来公司,见个客户。 傅不易来到公司,秘书小何跑过来,小声说:“客户已经走了,阚总一个人在办公室等你。” “嗯,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傅不易径直走进阚闯办公室。阚闯听小何说起傅不易今天会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傅不易的那一刻,还是很不自然。 两人沉默了五分钟,还是阚闯先开口了:“老傅,你不知道,潘妍的魅力,做为一个女人的魅力,有多大。这与性无关,真的与性无关,完全是人格魅力的吸引。真的,我,如果我不和她在一起,我会死掉的,我的余生没有任何意思,真的,我必须要改变我的生活,阳依,阳依她懂我,真的,她……” “做为一个男人,我懂。”傅不易冷冷的。 “哦。”阚闯似乎松了一口气。 “老阚,我要撤资。” “啥?老傅,你在报复我?为了阳依?” “是因为她,不是为了她。” “有区别吗?” “如果是为了她,不如直接杀了你更痛快。撤资,对你,根本够不成任何威胁和伤害,不是吗?” “是的老傅,你了解我,凭我的头脑,给我公司融资的人,排着队呢。” “我知道,这五年来,你阚总在业内小有名气。” “老傅,我不理解,因为她,是什么意思?” “在我的精神世界里,在我的心里,容不得一个伤害过她的人存在,不允许存在。我有精神洁癖的,老阚,所以,我没有什么朋友。” “懂了,我们之间不必多说。但是,老傅,多年的情分上,我劝你也好,提醒你也好,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不能混淆。你从来都是混淆的,你根本分不清。这是你的弊病。你还记得那次我们一起去一家工厂考察项目,碰巧遇到的那件事吗?老板和一个下属有私情,他和那情妇怀疑他俩的事被一个女工传播了出去,从而打压欺负那个女工。导致那个女工要跳楼轻生,正好被我们遇到。就因为此事,你取消了对这个项目的投资计划。你不是个合格的生意人,或者说,你压根不是生意人。” “是的,我承认我分不清,这才是我,而能分清的,才是你老阚,你是生意人,我不是。这是我们的根本区别。我要做投资的初衷是什么你知道吗?我想帮助那些有创业梦想的人,帮助他们实现自己的梦想。而让那种人,那个老板实现梦想,那就是造孽。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看重钱。我更注重精神。” “老傅,我还是那句话,你在放弃财富。倒不是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阚闯能挣到钱。但把钱放在我这,是多了一份信任和情谊在的。不是吗?别人那儿,有吗?你不是说精神吗?难道信任和情谊,不是精神层面的吗?是,可能说这两样,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或者说,我不配再谈了。但,老傅,既然说到精神,做为老同学,合作伙伴,我一直想对你说,曾经也对你说过,你应该早点从你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你太封闭自己了。你一直都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如果你能改变自己的话,你会活的很好。” “最后这句,曾经有个会看手相的人,对我说过。似乎你们都看透了我,而我却看不透我自己。” “不,老傅,最了解你的是你自己。只是你不想,或者,不愿,去改变。就像,潘妍曾经说过的。” 傅不易不再作声,他本不想多谈的。 “老傅,我永远都不会忘。当年,我出车祸。当时我创业初期,钱都压在流动资金上,没钱,也舍不得钱请护工,是你和阳依忙前忙后一个月,帮我按摩,帮我端屎端尿。我都记在心里。从那时起,我是认可你的。尊重你的。不管你过得如何,穷困潦倒也罢。我始终都是尊重你的。我曾想要帮助你,但阳依说你拒绝。我只能记在心里。老傅,这次你放弃的不只是财富,你还放弃了我这个多年的朋友。我曾经说过,放弃就意味着逃避。今天我要说,你的放弃行为,难道是?是所谓的救赎吗?你用你自己现有的东西,去换回你失去的,原本属于你自己的东西,这就是所谓的救赎吧?你在救赎什么?你自己吗?你为什么要救赎?我真的不理解。你真的不属于这个世界吗?你要逃避?逃离?你能逃到哪儿去?天上?海上?可那不是也属于这个世界吗?或许,难道死亡才是你最终的自我救赎吗?是这样吗?我,阚闯,不希望看到。那,现在,这件事,换个角度想想,这是一个考验,这是一个契机。改变自己吧。如果你能做到,你就是真正的做到了改变。好吗老傅?改变。不要撤资。即便那是因为阳依。” 阚闯在打感情牌。似乎奏效了。似乎傅不易,心动了,心软了。 但。遗憾。此时,傅不易内心里的那份阳光,并没有再次把暖意遍布他的全身。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内心里尚存的阴郁和黑暗。似乎他俩在使出最后的力量,垂死挣扎,最后一搏。傅不易此时想到了网络上流传的那句玩笑话:吃完了这顿,再减肥。我并没有说我不减肥,我只是吃完了这顿再减。你不能说我不想减,不愿减,没有去减。我只是先把这顿吃完再去。同理,我不是不改变,我只是这次不改,我下次改。傅不易决绝了。 而阚闯似乎绝望了。“唉,好吧老傅。退一万步讲。我和你算总账的时候,我会把你的投资和这几年的收益全部转给你。相信我。一分钱不会亏欠你。” “我相信你,正如当初我和阳依认可你那样。” 当初,高中,傅不易和阳依,两个仙女座的人,同时认可了阚闯。可见阚闯的优秀程度。正直,阳光,心胸坦荡,学习体育全面优异。后来从商,虽然多了圆滑世故,以及商人的唯利益论,但骨子里的一些东西始终没变。这点也是傅不易能和他合作至今的前提条件。 “老傅,再见。” “不,不见。因为阳依。” 傅不易没有看到的是,阚闯,无声,掩面,而泣。 傅不易走出阚闯的办公室。一一和公司里的同事握手告别。这是他的习惯。每当离开一个工作单位的时候,他都会这样告别,或许那些同事和他根本没有什么接触。但,只要是他觉得这人还可以,他都会以一种惜别的心情和他们告别。对,惜别,他很珍惜他遇到的每一个人,因为孤僻自闭的他,遇到和接触到的人并不多。 秘书小何把傅不易一直送到了停车场,些许伤感,她眼含热泪。这是她不愿看到的结果。“傅总,走啦?”两人不必多说什么。 “嗯。每月的聚餐,不会变。另外,你答应过我的,别忘了。拜托了。” 小何没吱声。 第二十五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二十五章 傅不易准备上车的那一刻,他突然决定,给小何来一个拥抱。他拥抱了。很突然。小何楞在那儿了。傅不易尴尬的笑笑:“我不是以前的我了,我变了。” “哦。既然这样……”小何也主动给了傅不易一个拥抱,然后含泪微笑,挥手告别。 坐在车里,傅不易觉得刚才的举动不妥。在自己未有示意,对方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有骚扰的嫌疑。但他觉得他内心是干净的,真诚的。他只是轻轻的拥抱,距离和尺度掌握的很好。关键的,需要特别强调的是,在小何穿着外衣的情况下,他也使用了绅士手。什么是绅士手?五指握拳,拳心轻贴对方后背。在一些活动现场,男明星和女明星会拥抱,以示友好。女明星多半会穿着露背的晚礼服,整个后背都露在外面。而与其拥抱的男明星每每使用绅士手,必会得到媒体狂赞。傅不易很喜欢这个举动。没想到今天用到了。他俩没有男女之情,没有暧昧。但,为什么要拥抱呢?傅不易觉得他拥抱的不是小何。他拥抱的是他俩之间五年来的情感。美好的情感。他拥抱的是情感。他拥抱的是美好。而小何还给他的拥抱,他觉得他得到的是他付出情感之后的一个反馈。一付出,一反馈,完成了一次情感的交流。很美好的情感交流。他感知到了美好,情感的美好。他在回味这次情感交流的过程。他很享受这个过程。他觉得他似乎从自闭的状态中,走出来了。他觉得自己真的变了。 是的。他真的变了。他觉得他的拥抱是在表达情感。他什么时候学会情感表达了?当初潘妍的拥抱,他是拒绝的。他不会表达情感。或者说,他不会用这种方式做情感的表达。他一度厌恶潘妍的这一举动。但此时,他释然了。潘妍何尝不是在拥抱美好,拥抱美好的情感呢?他傅不易,或许只是一个载体,他承载了,承载着潘妍的青春美好回忆。她拥抱的不是他傅不易,她只是在拥抱曾经的美好。释然之后,傅不易产生了些许愧疚。他辜负了潘妍。他甚至觉得他欠潘妍一个拥抱。尽管这是他很讨厌的网络语句。这几年网络上动不动就是我们欠某某人一张电影票,我们欠某某人一个道歉。干啥呀?我在家里床上躺着呢,怎么就今天欠这个,明天欠那个了呢?但此时,他真的觉得他欠潘妍一个拥抱。他必须要反馈回去。有了反馈,才是完整的情感交流。如果有机会,他会主动的还给潘妍一个拥抱。但,这是不可能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因为阳依。 看看表,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傅不易决定约Lisa。 “好啊,我单位附近的面馆,我把地址发给你。” 中午,二人见了面。 “哎呀老傅,以后请我吃饭能不能选择吃晚饭啊?中午只能算是工作餐。晚饭才更丰富,更丰盛。” “我是怕你的减肥计划落空啊。” “拉倒吧,没听说过,请人家吃饭,还要考虑人家肥不肥的问题?老傅,我觉得你现在很会算计。” “啥?我这怎么是算计呢?” “如果不是算计,就是你的思维有问题。” “唉,好吧,都是我的错,你想怎样就怎样。” “嘿嘿。”Lisa满意了。“对了,你上午去办的那个很重要的事,办完了?” “嗯。” “说来听听。” “我失业了。” “啥?大老板,有钱人,也会失业?” “嗯,我从阚闯的公司撤资了。” “为什么?” “因为阳依。” “哦。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的做法是错的。” “无所谓。心是根本,脑随心动,遵从内心。你说的。” “那你恨我师傅吗?” “恨。我和她绝交了。” “老傅,这事儿,我没法和你站在统一战线了,你懂的。” “嗯。懂。” “算了,换个话题。你这样的有钱人都会失业,还让我们怎么活啊哥哥?” “很正常啊,经济规律,跨国公司也会破产倒闭啊。” “哎呦,让一个失业的人请客,于心不忍啊,看来,今天得我买单了。” “不至于,还没那么惨。” “哦,那你请吧。” “嘿,我怎么感觉是套路呢。” “嘿嘿,在社会上,要时刻提高警惕,姐姐今天给你上了一课。” “我怎么觉得你不单纯了呢?阴险如你啊,Lisa。” “哦?是吗?” “是的。” “哈哈哈哈。”两人大笑。 晚饭后的散步时间。 “老傅你说,爱会消失吗?” “会。” “爱为什么会消失?” “因为不爱了。” “为什么不爱了?” “因为爱会消失。” “那爱为什么会消失?” “因为不爱了。” “那为什么不爱了?” “天呐,Lisa,你是在折磨我吗?” “哇,老傅快看,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太美了。” “你打小生活在城市吗?”傅不易问。 “嗯。” “住过平房吗?” “没有。” “住过农村吗?” “没有。” “那你知道月光吗?” “月光?月亮的光吗?” “嗯,看你的年纪和经历,你肯定没体会过月光。” “月光怎么体会?不懂。” “在我们那时候,我小时候,我家住平房,有一个小院,那时候没有几盏路灯,更没有霓虹灯,到了晚上,漆黑一片,晚上走路就靠月光照明。那时候也没什么大气污染,星星也多,月亮又大又亮。我晚上起夜上厕所,就去小院里。出去一看,整个小院都是银白色的,月光照着整个小院,你会感觉月光是洒在小院里的,对,就是洒,洒在小院里。用洒最贴切。用现在的话讲,那真是一种意境。” Lisa听得入迷。 “我最怀念是什么,你知道吗?就是月光照在你身上,是月光,不是太阳光,月光照在你身上,然后在地上留下你的影子,是月光照出来的影子,不是太阳光。” “哇,老傅,我太向往了,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体会一下月光。”Lisa眼里满满的向往。 “当时的人,什么月光,什么影子,谁会去在意,若干年后,什么都没有了,才想起当时是多么美好。”傅不易感慨。 “这么说来,月光像极了爱情啊,曾经,有一段真挚的……” “停!”傅不易打断道,“太晚了,还是让至尊宝睡吧,不要让他再出来背台词了。” “哈哈,好吧。” “唉,从我8岁以后,搬进了楼房,就再也没有体会过月光了。” “老傅放心,刻意的寻找,一定会找到地方的。到时候,我请你晒月光。” “请我?听起来很奢侈的事情。呵呵。” “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有很多美好的东西,都是奢侈的。所以我追求简单的美好。触手可及的那种。这会让我的心态很轻松。” “Lisa,我想把车卖了。” “哎呦,厌倦了招蜂引蝶的生活了?浪子回头了?” “良人不易曾经说过,不属于你的,你终将会失去。” “这好像不是他的原创。” “Lisa,我没有朋友了。” “知道。老傅,有我在。” “Lisa,我没有事业了。” “知道。老傅,有我在。” “Lisa,我馋感情了。” “知道。老傅,有我在。我帮你找个媳妇儿。这样,你就幸福了。” “那你能不能和我签一个对赌协议?就是……就是如果你找不到的话,把你自己赔给我。” “啊?赖上我了?怪不得小良子要把笔名叫做‘良人不易’。良人不易就是好人难当啊。小良子这领悟的太深刻了。我只想说,老傅,滚。” “呵呵。呵呵。” “Lisa,再过几天,就是7月20号了。” “嗯。咋了?” “你生日啊。” “嘿嘿。所以呢?” “我给你过生日吧?” “每年的生日我都是和父母一起过的。今年也不例外。” “哦。” “老傅,你什么意思?我等了五分钟了,没下文了吗?” “不是啊,你都说和父母一起过了。” “晚安吧臭老头。我困了。” “呵呵。我也逗你一次不行吗?” “没心情了。晚安臭老头。” “我都想好了。提前一天,19号,我请你吃饭,给你买蛋糕,买鲜花,买礼物。怎么样?” “拉倒吧。不提送花还好点。老傅你算算,我们认识多久了?” “三个月了。” “你还知道三个月?你居然一束花都没送过我。” “不是啊。我是个没有生活仪式感的人。我自己的生日我都不过。我就想,等你过生日的时候,再送花。” “哎呦喂,这么说来,我得感谢我父母把我生在七月,要是十二月,想要收到你的花,我还得等半年呢。” “呵呵。” “唉。一个没有生活情趣的臭老头。也只有我可怜你,等你生日,我给你过吧。” “好啊。呵呵。” “哼。就知道傻笑。那这样吧,19号来我家,你买蛋糕,鲜花,礼物。我呢,做几道菜。一来呢,因为你不会做。二来呢,我也想借这个机会,表达一下我的谢意。感谢你三个月的陪伴。” “陪伴是相互的。不必谁谢谁。话说回来,我们都认识三个月了。感觉即短暂,又漫长。” “是啊。” 两人都沉默了。 “Lisa,我敢说,刚才你和我一样,在回味。” “回味啥?” “回味这三个月,概括说来,就俩字儿——美好。” “哼。臭美。这里面也包括我发脾气?” “呵呵。” 傅不易不止一次的幻想他和Lisa的婚礼。 他和Lisa手挽手,步入结婚的礼堂。到场的嘉宾特别多。在台上,他和Lisa,白色的礼服配白色的婚纱,代表着他们圣洁的爱情。二人情不自禁的朗诵起他自己写的散文诗: 差距,并没有阻碍我们。 终于,我们站在了这里。 相识仅半年,绝无草率,亦非轻狂。 人格的吸引,初心的碰撞。 多年追求的和坚守的,始终在指引我们人生的方向。 遵从内心,一切就这样自然的发生,无法阻挡。 彼此托付,彼此担当。 我说,会幸福。 他(她)说,我已看到幸福的模样。 想要的已不在路上,此时,正靠在彼此的肩膀。 傅不易做了一个决定。对,就在19号,Lisa生日之时…… 19号。Lisa提前一小时从单位出来,去了菜市场。到家后,开始准备食材。突然她想起一件事。她从柜子里取出傅不易的睡衣,放在了她那空着的半张床上。羞红了脸的她,转身又进了厨房。 当她正准备把食材放进大勺里,电话铃声响起。“喂?老傅,到哪儿了?” “Lisa。”明显声音不对。低沉,绝望。 女人的直觉使得Lisa瞬间脊背发凉,心里咯噔一下。“老傅,怎么了?你在哪呢?出什么事儿了?” Lisa家附近的那个公园,是他俩常去散步的地方。此时,傅不易就坐在河边。旁边放着生日蛋糕,鲜花。裤兜里一个正方形小盒子凸显出来。小盒子里躺着的,是今天的生日礼物——钻戒。 Lisa看到了相识以来状态最差的傅不易。全身被一层灰霾笼罩。眼神暗淡,阴郁。都不能用面无表情来形容他。而是毫无生气。她坐在了傅不易身边。把一袋子酒放在他面前。这是傅不易拜托她买来的。 傅不易扔掉烟头,喝起酒来。 “刚刚,到我家楼下,才接到的电话?然后你就到这儿来了?” “嗯。” “无法抢救了?” “车祸。当场就不行了。” 放在以往,Lisa立马会站出来说“有我在”,以此来安慰傅不易。但这次不同,因为出事的是傅不易的……前任。这让Lisa有些尴尬。她在措辞。 “老傅,说出来……或许会好一些。之前你不想说,那现在我觉得……是的,说出来会好一些。没关系,想说什么都可以。真的。”Lisa懂,倾诉可以释放坏情绪,不然会爆炸。她怕傅不易会顾及自己,所以特别强调一下想说什么都可以。 第二十六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二十六章 平静的傅不易喝着酒,不知在看向前方的哪里。他叹了口气。Lisa的鼓励,让他想说出那些不愿提及的过往了。 “你说,作为一个普通家庭,普通人,最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儿?年轻时,我就很明确的意识到,要找个能持家过日子的。所以我找到了我前妻。如我所愿,家务活儿,带孩子,她一个人都做的很好。但,由于性格的原因,最终分手。之后不久,单位改制,我下岗了。工作,婚姻,双重打击,我的抑郁症严重了。为什么这么说呢,我觉得由于我性格的原因,我打小就抑郁。好在有阳依始终陪着我,才让我能坚持到今天。随着年龄的增长,或许择偶标准会有所改变。我觉得其实我真正想找的是朴实善良没心计的那种。所以我找到了离婚后第一个女朋友。她不嫌弃我没工作没钱,只图我人好。但,一个朴实的不物质的女人,并不代表她是没有底线的。当时,由于抑郁症的原因,我脱离了社会,脱离了社交圈。我不想走出去,不想工作,我只想呆在家里。其结果是,靠父母养我。正因为这样,我跌破了她的底线。又或许用现在的一个说法,她从我身上看不到未来。她对我说,不管挣多挣少,只要肯干,就不会饿死。之后,我明显感觉到,她疏远我了。我们不了了之了。” “后来,迫于生计,我做过几份工作。工作期间,我认识了第二个女朋友。就是今天出事的这个。她同样不嫌弃我。我很庆幸,我遇到过两个好女人。但好女人不代表就和你有缘。好女人值得拥有,但就看你配不配拥有。她是敢爱敢恨型。优秀,能干。自己做点小生意。她主动向我示好。但我自卑,感觉两人差距太大。我不敢接受她。我对她说,我们不合适。但她对我说,没有合不合适,只有愿不愿意。我被这句话感动了。我们在一起了。” “我们的性格相反,是互补型的。她完全弥补了我性格中的缺陷。当我有事儿的时候,与别人发生纠纷的时候,她知道我处理不了这些状况,所以她总是主动站出来帮我解决。并且她会因为能帮到我而感到开心。” “她知道我没钱,所以也不和我提什么要求。相反她会主动请我吃饭,给我买水果。而我在与她相处中,始终坚持一点,我不能给她什么,但我也绝不会花她的钱。所以她给我花多少,我会再给她花回去。或许正是我的这一点,她才愿意继续和我交往下去。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你不管多卑微,只要你有所坚持,会有人认可和尊重你的。” “有一件事我很难忘。一次逛街,她相中一串水晶手链。标价两块五。她对我说,你买这个送我吧。我买了,她很开心。当时我想着说,两块五的手链,我倒要看看你能戴多久。半年。她整整戴了半年。后来是因为绳子断了,珠子都丢了,才扔掉。我再次被感动了。再朴实,再不物质的女人,心里也是渴望她喜欢的男人为她买些什么的。这与物质无关,她仅仅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体现对方对她的爱。” “一次,我出了车祸。她放下生意来医院照顾我。一连半个多月。她因此少挣了不少钱。但她什么也没说。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她越是对我好,我就越觉得愧疚。自卑的心理让我心生退意。她完全是在为没有未来的感情付出。我承受不起。” “相处第四个年头。突然有一天,她给我发了一段话。她说,我爸对我说,你找的那个人有没有钱没关系,只要他对你好就行。我马上就理解了这话的含义。她要带我见家长了,而且为了打消我的顾虑,直接表明了她父亲的态度。自卑的我自感无颜面对她的家人。我没有回复。过了几天,她又把那段话重发了一遍。我扔没回复。” “我们分手的转折点终于出现了。五年前,她父亲突发急病,去世了。又是由于我的自卑,不愿面对她的家人。我没有去吊唁。而对她,我也只打了一个电话简单的安慰一下。我真的不会安慰人。我知道在这件事上我做的太不好了。但,我无能为力。她没说什么,一如既往。但我知道,我伤到她了。” “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发生了矛盾和争吵。她终于把她的抱怨说了出来。她对我说,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所以人都来安慰我,而你呢?你在干什么?我无言以对。之后,她疏远我了。而我,并没有去补救。我知道,是时候结束了。我终于失去她了。我不知道我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伤心。或许我应该庆幸,我终于不用背负这份沉重的感情了。潜意识告诉我,放下是对的。我应该放下。我承受不起她对我的好。或者说我是理智的,理性的。” “后来,我们成了存在于社交软件里的所谓好友。我们没有闲聊,只是有事儿需要对方帮助的时候才找对方。就这样直到现在。” “失去她,我并没有伤心。一点反应都没有。或许是因为我觉得做的对。我既然做对了,那我为什么要伤心?但我又觉得,或许是因为我的抑郁,或者什么,使我无法感受和表达。我没有大喜大悲。我也没有平静的心情,始终处于焦虑烦躁的状态。但我始终觉得,我心里是有一份伤感的。就压在我心里。我没有能力,没有方法,没有渠道,去表达,去调整,去宣泄。始终压在那。” 似乎傅不易讲完了。他默默地喝着酒。Lisa一直静静的听着。她没有吃醋。 许久。Lisa觉得倾听和静坐的陪伴,并没有对傅不易产生一个安抚的效果,没有达到任何效果。她觉得他此时希望她能为他做点什么,她也希望她此时能为心爱的人做点什么。 能做点什么?身体的接触,可以安抚,这是人类的原始需求和本能。就像婴儿哭闹时,被抱起的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Lisa缓缓抬起手,想放在傅不易的肩膀上给予安抚,想要再次进行这有仪式感的安抚。在半空中,她的手停了下来,因为傅不易唱了一首歌。“仿佛天和地在挑选我跟你,如像我亦重遇了生死,难道只好淌泪心痛告别你,无法让我此际替代你。”似乎此时傅不易已经失控了。他先是哽咽,既而大哭。他在宣泄。低沉悲伤的哭腔,配上这支曲调和歌词,感染了除Lisa以外的周遭一切。 Lisa惊愕了,诧异了。喃喃道:“没想到,你居然唱的是这首歌?” 哪首歌?郑伊健的《甘心替代你》。看过古惑仔的人都熟悉的,浩南因为小结巴的死而伤心欲绝。这首歌就是那个桥段的背景歌曲。关键在于这首歌的名字。 甘心替代你。傅不易要替前任去死? Lisa傻了。那她算什么呢?她又在这干什么呢?她来到他身边,想安抚他,完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他,述说着自己的过往,唱着自己的歌,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而她,此时她只是空气,树洞,或别的什么。那在这三个月里呢?她又算什么呢?这三个月的时间,又算什么呢? 当你觉得你在一个你很在意的人面前完完全全是一个多余的存在的时候,你会觉得你在这个世界上都是一个多余的存在。你就是尘埃,毫无意义。 Lisa慢慢的,僵硬的撤回了停在半空的手,此时此刻她想剁掉这只手,她觉得这只手就和她一样,是多余的。在傅不易的生命里,毫无意义。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像是在确认着什么,或者已经确定了什么。她拿起一瓶酒,独自,走了。默默地。她不是怕打扰到他,她此时也根本不可能打扰到他。 既然风不肯挽留,尘埃只能顺势飘走。 她,独自,飘在街上。漫无目的。最悲伤最绝望的哭,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此时Lisa这样,面无表情,却泪流如注。喝着酒。她只想喝酒,只想飘着。她没有去回忆他们在这三个月的点点滴滴,她已经回忆不起来了。她排斥回忆,排斥曾经,身体的本能将这些都屏蔽了。她唯一能记得的只有傅不易唱的歌。“不管天边风已起,只想依依看着你,经得起忧伤与悲,只因心中有着你,路遥长夜记忆从不舍弃。” “你为什么要唱这首歌?”Lisa声嘶力竭。 优秀的人,内心里都是有小骄傲的。 优秀如她,内心里的小骄傲连同自尊,全部丧失,全部被践踏。一切,那么不值得。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卑微。就算当年被抛弃,她都没有过这种感觉。真的。 酒喝完了,她来到垃圾箱旁边,要把空酒罐扔掉。她突然觉得这个空酒罐就是她的这段感情,瞬间,就在瞬间,就变成了垃圾,要被扔掉了。她不舍,紧握在手里,紧握着。但,垃圾的命运,就是被扔掉。最后,哐,Lisa扔掉了空酒罐。同时,她觉得她自己也做为垃圾,被傅不易扔掉了。垃圾箱,就是她的归宿。 如何在内心定位自己,决定着你的心态。如果你觉得你是垃圾,那你就是垃圾,别怪别人把你扔掉。 Lisa觉得她经历的不是三个月未确定关系的感情,而是三年的刻骨恋情。她被这段感情彻底掏空了。她的五感已经丧失了,心里的那份光在暗淡,心里的那份热在消退。 一粒尘埃,不配拥有灵魂。当你落魄时,灵魂都会嫌弃你。所以一个落魄的人,是没有灵魂的。灵魂开始厌恶她,正在抽离身体,准备叛逃了。 没有情感的人,就是行尸走肉。         她失恋了。内心,痛,憋闷,想要炸裂,想要释放。她来到路边摊,随便点了些什么,关键是,必须要点酒。她没有精力在意旁人对她的指指点点,此刻她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一个典型的,感情受挫的,买醉女。 她喝多了。平生第一次喝的那么多。“傅不易,你个混蛋。”Lisa双拳狠狠砸向桌子。 人生,不光只给我们以启示,有时还会给我们以暗示。只是我们没有早一点参透罢了。 Lisa太痛苦,她扛不住了。意识模糊的她,脑子里,仅存的是她那个能在关键时刻支撑着她的好姐姐,琳琳。 琳琳姐把她送回了家,并留下照顾她。 她感觉头痛,酒精的作用,会把心痛转移成为头痛。这或许就是伤心的人必须要喝酒的原因吧。心痛,必须转移,因为心痛,死的不是人,是心。 她希望此时干脆死掉算了。没有了留恋。曾经的阳光,健康,乐观,积极的心态,此刻,全都没有了。死,是她唯一的选择。如果她此时能爬起来的话,她一定会去寻找一把刀。她希望琳琳姐此时也能放弃她。她找她来的原因,不是来继续支撑她照顾她,而是,递给她一把刀,帮她解脱。 如果此时恰巧路过一位高僧,必定会耻笑一番世间的痴男怨女。看不透,放不下。她不是高僧,她不可能成为高僧。她用这种痛,验证了她就是一个凡夫俗子,一个会被感情羁绊的凡夫俗子。 琳琳姐替Lisa请了假。潘妍也很心疼。考虑到现状,干脆放了Lisa一个月的假,用以修复,缓解,调整。感情的创伤,岂是一个月能修复,缓解,调整的? 傅不易发来了消息,“我回襄市了,参加她的追悼会,并且暂时不会来省城了。” Lisa看到消息,一点反应都没有。傅不易去哪,做什么,都与她无关了。她身体是空的,脑子也是空的,心也是空的。不。不是空,是干瘪。空,至少里面还有空气。而干瘪,里面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星期过去了,傅不易没有消息。一个月过去了,傅不易没有消息。Lisa绝望了。是时候结束了,是时候告别了。 对于这段感情,Lisa是心有不甘的。如何结束?如何告别?必须要有仪式感。仪式感这词是几年前兴起的。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追求仪式感?出于重视?尊重?敬畏?亦或……Lisa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觉得通过仪式感,好像可以告慰自己一些什么。告慰?不如说是祭奠。祭奠过往。 人生是不是每走一步都是错的?不然,何来祭奠?刚祭奠完青春,又要祭奠过往。 如何才算有仪式感?究竟要做些什么?干脆再请一个月假。 第二十七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二十七章 首先,Lisa决定自己把白鹿原这本书看完。没有了傅不易的睡前阅读,自己看。 Lisa想到傅不易曾经的玩笑,想要嫁到襄市,必须爬两座山。她通过朋友同事,打听到襄市的两座山,一座叫鼎山,一座叫嵋山。 第二天,她独自开车去了襄市。不是去找傅不易,而是去完成仪式感。她先去了鼎山,鼎山不高,顺着人工铺设的柏油路,来到半山腰,再往上,是三百六十五阶台阶,寓意人生每年每天都要不断向上,攀登,进取。她喜欢这个寓意。翌日,她又去了嵋山。嵋山是当年日俄的战场,比鼎山高,而且暗藏险陡。她一口气登顶了,体会了傅不易所说的令人产生愉悦的俯视感。她的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是不是当初她真的动了要嫁到襄市的念头呢?或许她只是找到了为自己正名的实际行动。她只是想用这个实际行动证明给傅不易以及她的前任看,自己是个会为爱也愿意为爱付出的女人。 接下来做什么?Lisa想起了傅不易所说的体会月光。还没机会一起去体会。很好,自己去。一个同事的老家恰巧在偏远山区,据她说那的月亮特别大,特别亮。星星也多,主要是没有大气污染。说走就走。Lisa开车前往。 质朴的同事父母热情的接待了她。 夜晚,十二点。Lisa起身,山区的夜晚比起城市冷了许多。Lisa披上衣服,打开房门。 院里的景色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片银白。是银白。地上,墙上,房上。她瞬间明白了雪白和银白的区别。雪白是鲜艳的,而银白是质朴柔和的。她不敢迈出脚了。她怕她会打扰到月光,月亮会生气。她更怕像是在雪地里那样,会在地上踩出脚印来,从而破坏了院里的景色。既而,她觉得自己好傻,怎么会踩出脚印来。但她仍是小心翼翼的先迈出了一只脚,站稳后,才迈出了另一只脚。她完全站在了院中。置身在了这梦幻的月色中。 她来到院中央,首先看到的是自己的影子,被月光照出来的影子,她兴奋了。她从没见过它。她觉得这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或是三十年未曾蒙面的老朋友,她对影子挥挥手打招呼,影子也和她挥挥手。她挥动双臂,影子也挥动双臂。她转了一个圈,影子也转了一个圈。“呵呵。”Lisa笑出了声。她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遍布月光,浑身银白,怎么抖,也抖不掉。不像雪花。 静。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静,不,必须由静,来衬托月光。 她搬了个小凳子放在院中。坐了下来,开始体会月光。习惯了大都市的她,觉得月光有一种原始感。对,原始。她好像在参与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仪式,期待着接受神圣的月亮之神的洗礼。 月光就是最原始的照明工具。月光照到的地方是银白色,没照到的地方是黑色。黑与白构成了眼前的世界。就像一百多年前的黑白照片和电影一样的原始。黑与白,两个极端,并存着。是不是创造太极的人是受了月光的启示呢?那今晚她会不会也参透一些什么呢?她期待。 突然,她看到一个小男孩,起夜,来到院中。那肯定是傅不易。忽一下,小男孩消失了,因为Lisa心里的杂念消失了。她没有了杂念。 此时,她才抬起头,仰望月亮。她不是忘记了,她觉得她对月亮是敬畏的。不然为什么来到院中第一眼不是去看月亮。仰望就是敬畏。敬畏大自然,这是人类的本能。 月光美是美,该如何体会月光?Lisa并不知道。她只看到月光照在周遭和身上。她根本没有感受到月光。而阳光则给我们更直观的感受。你即便闭着眼,也能直观的感受到阳光那强烈的光,照在身上的暖和热。而月光并无直观的感受。 大大的,亮亮的圆盘悬挂在上空。四周布满了又多又亮的星星。Lisa看着月亮,不知不觉,面露微笑。因为她分明看到了月亮在微笑,她感受到了月亮传递给她的慈善可亲。她没有打扰到月光,月亮更没有生气。而是一直在关注着她,等待着她。等待着她们必定相见的这一宿命。Lisa觉得自己被月亮接纳了。对,是接纳。接纳她这个无依无靠,心无所属的孤独人。对,她是孤独人。她预感她的身和心会融入到月亮中。她渴望这样。或许这就是大自然的魔力吧。 她顿悟了。用心感受。即使你不用心,月亮也会叫你用心。月亮也会教你怎样用心。 太阳,无法直视。月亮,必须直视。直视它,才能亲近它,才能感受它。月亮需要你直视,亲近,既而达到感受。 Lisa直视着月亮。月光柔和明亮。Lisa舒适恬静。而月亮似乎开始施展法术。它要把Lisa的灵魂引入其中。而Lisa放弃本能的对抗,她放飞了灵魂。那是一种心甘情愿的追随和奉献。她的灵魂随即进入月亮。融化在月亮里。柔和也具有融化一切的力量。融化得更自然,更纯粹,更彻底。而她的身体扔在月亮的庇护下。月亮既接纳了她的灵魂,又不嫌弃她的肉体。Lisa成为了月亮的信徒。由衷的膜拜。 平时我们常说,晒太阳,沐浴在阳光下。而月亮,则是沉浸。浸透。浸。浸在月光中。 Lisa觉得自己升华了。像哪吒的莲藕之身,彻底脱胎换骨。既而,她哭了。她不是自己要哭的。也不是为自己哭的。而是她无法控制眼泪。眼泪一滴一滴连成串儿,无法停,停不了,也不想停。绝不能用串串珍珠来形容。没有浮华。她确定那不是眼泪,没有苦,涩。那是月光凝结的精华,是从灵魂深处涌出的,甘甜的。在月光的映射下,格外晶莹剔透。她懂了,她感受到了,那是月亮在洗涤她。洗涤她的灵魂,洗涤她的心,洗涤她的身体,洗涤她的一切。之后,她释然了,也释怀了,对于过往的不美好,包括傅不易。 最后,她体会到的是充盈。感情受挫后,她那干瘪的躯体,和那更加干瘪的心,此刻,同时有了一种充盈感。月亮通过月光在输送着什么,Lisa太渴望这种充盈了,她太渴望自己被填满了,尤其是那颗心。 她虔诚的接受着月亮的恩赐。先是灵魂,月亮把灵魂还给了她,之后是希望,自信,勇气,乐观,豁达,理性……她曾经丧失的一切全都回来了。不但如此,她全身散发着和月亮同样的晶亮的柔和的光芒。无比美丽。 做为月亮的信徒,她觉得自己圣洁了。她仿佛成为了真正的月光女神。 她享受着月亮赋予她的一切。崭新的一切。不。不能说赋予。是重寻。重新找回。也不能说崭新。那原本就是她的。原本她心中,世间一切的美好。 Lisa仿佛进入到了一个修行者毕生追求的最高境界。仿佛参透了月亮之神的神谕。月亮,没有威严,不必臣服。没有居高临下的恩赐,不必敬畏的顶礼膜拜。你只需直视它,亲近它,感受它。这就是月亮。 她懂了。月亮之神的洗礼,带给她的是什么。她身心皆空,是因为什么。她迷失自我,又是丢失了什么。是初心。她一贯坚持坚守的,给她人生指引的,她一直秉承的,做为她信仰和信念的,人生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丢弃的,初心。月亮帮她重新找回的,初心。 她感谢月亮。她,敬仰月亮。 美美的睡了一觉。下午才醒。吃过同事父母特意为她做的山区美味,Lisa回程了。此时的Lisa,身心轻松。 余下的假期,Lisa又去了西藏,那个傅不易神往的地方,那个传说中的圣洁之地。她再次接受洗礼。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潘妍抬头一看。Lisa。Lisa上班了。两个月没见了,潘妍有一种陌生感。Lisa变了。 有多少人是被自己的人生压死的。压不死,就是蜕变。 Lisa蜕变了。蜕去的是活泼和可爱。新生长出来的是些许稳重和成熟。并且,做为一个壳儿,包裹着她,不允许再被伤害。 休闲运动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时尚职业风。职业淡妆。大大的圆耳环,仿珍珠长项链,圆领长袖衬衫,高腰阔腿长裤,高跟鞋,细腰带,手提式女包。依旧甜美的微笑,但眼中却藏不住残留的些许伤感。依旧的元气满满,但面容略显消瘦,略显憔悴。 潘妍眼眶红润,急忙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了Lisa。她为了此事,已决心与傅不易绝交,永不相见,以示报复。可见其性情。她心痛。她只能拥抱,给Lisa以安慰。她不能哭,她怕会击垮好不容易站起来的Lisa。 既然站起来了,就不能再次倒下。不然,必死。 抱了许久。Lisa觉得心里很暖。潘妍放开手,嗔怪道:“臭丫头,自己在家躲清闲,不顾师傅死活,我都快要累死了。” “对不起,师傅,我回来晚了。”Lisa致歉。 “说对不起就完了?得惩罚你,我手头的10个产品节目都给你做。”做为过来人,潘妍懂。经历了一次感情的创伤,和死了一次,是一样的。做为领导和师傅,尤其是师傅,她必须要帮她,她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帮她。剥夺。剥夺她全部的精力。对,剥夺。让她无暇顾及曾经的过往。 潘妍无需对Lisa讲大道理。有几个人的苟活,是靠大道理的支撑?能够再次站起来,无非是心中重燃了希望。Lisa重燃的希望是什么,潘妍不知道。 重拾初心的Lisa,无需剥夺,她甘心奉献自己的全部精力给她的工作。她要把这两个月假期的拖欠全部补齐。她没日没夜的工作,若不是不知不觉的睡去,Lisa就是不停的工作。不停的工作。她为能早日成为业界专家翘楚,努力着,奋斗着。 忙完了一阵子以后,Lisa放松了自己。她喜欢晚上仰望月亮。仿佛她的灵魂与月亮之间建立起某种超自然的联系。仿佛她对着月亮无声的倾诉,月亮对着她无声的安抚和教诲。同时,她俩,面带微笑。 Lisa回归到了以前的生活中。节假日,她会和闺蜜逛街。闲暇时,她会和同事打球。她脸上挂着笑,一如既往的笑。甜美的笑,开心的笑,阳光的笑。 她还会看看电视剧。同事朋友说哪部电视剧很火,很好,她就去看。随着网剧的崛起,她又去看网剧。 似乎,她想从半真半假,半虚半实的剧情中寻找些什么。寻找一个答案?人生的答案? 经历,是有局限性的。想要突破经历的局限,寻求经历之外的答案,古时,通过书籍。现在,似乎……似乎是通过剧情。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会把剧情当真?尽管,它是一部,毫无意义的,肥皂剧。 时光荏苒,又逢7月19日。离Lisa失恋的日子,整整一年了。明天,又是她的生日了。 一年里,她留了长发。卸载了自媒体平台和微博。连朋友圈也不发了。引起粉丝强烈不满。久而久之,各自散去。另寻心仪。仍有一批铁粉留守,期盼曾经那个阳光,可爱,爱臭美的短发女神Lisa重新回归网络。 刻意的改变,究竟是对过往的在意?还是对未来的期许? Lisa的答案是:“问鬼去吧。” 刚追完网剧的Lisa,已经洗漱完毕,准备睡觉了。突然,手机提示音响起。有一条信息。 “明天,我回省城。” 她面无表情。心很平静。出奇的平静。但她看了这条信息许久。许久。最后,她发了一条朋友圈。内容是良人不易的一段话: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记不得时间,也记不得内容,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曾经,做过一个梦。 见面后,两人不约而同说了声:“好久不见。”除此,再无只言片语。 这一年中,傅不易反思了当时的不理智行为。他愧于面对Lisa。他选择了暂时的逃避。 而一年中,离开了阚闯的傅不易做了三次投资。第一次,失败。第二次不仅失败,合作伙伴携余款潜逃。第三次,他把全部身家投入到了连阚闯都望其怯步的股票和外汇市场。最终,傅不易,倾家荡产,身无分文。迫于生计,他选择了收入相对较高的海员这一职业,并即将出海远航。此次见面,是和Lisa告别。苏东坡的那句“小舟从此逝,江海度余生”成为了他与良人不易余生的真实写照。 颇具意味的是,见面时,他穿着印有“请原谅,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字样的T恤。 两个人,不动不说。两颗灵魂,擦肩而过。 两人同时想起了良人不易。小良子喜欢把“相忘于江湖”换作“遥祝”。嗯,彼此遥祝吧。即便是近在咫尺。 人生种种,皆为插曲。你我终将,一起融入尘土。 分开时,Lisa问了一句:“傅不易,你知道你为什么曾经不愿回忆过往吗?” 傅不易没说话。他等着Lisa的新解。 “因为,曾经你的过往里……没有我。” Lisa这句话幻化成一把刀子,插进傅不易心里。 傅不易呆站在那。泪目。Lisa带给他的这份美好的回忆,是他不忍割舍的。余生,他注定要在这三个月美好回忆与痛苦懊悔的煎熬中度过。这是Lisa给他的最残忍的报复。 每天,他必定会蘸着心里滴出的血,翻看每一页回忆。 Lisa收藏着一把扇子,不时拿出来赏玩。扇面上写有四个大字:自甘寂寞。这也同样颇具意味。 而见面当晚,傅不易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往生的梦。N年后,某产房内,Lisa临盆。一个男婴降生。与所有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不同。他不是呱呱坠地,他面带微笑。Lisa会意。喃喃道:“放心,有我在。愿你此生‘追逐太阳,做一株永远面向阳光的向日葵’。” 第二十八章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第二十八章 五年后,噩耗传来。傅不易突然去世。享年五十周岁。 而在去世前一天,傅不易似乎预感大限将至。发了最后一条自媒体:“请原谅,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追悼会上,阚闯,Lisa,潘妍,秘书小何,谁都没有哭。用小何的话说:傅总终于完成了自我救赎,逃离了不属于他的世界,应该为他庆幸和欣慰。 或许当初阚闯对傅不易的判定是对的。傅不易真的在抛弃一切,逃离这个世界。最后这五年,他甚至断绝了除父母儿子之外的所有社会联系。而即便是父母儿子,他也联系的少之又少。 最让阚闯耿耿于怀的是,这是一场没有遗体的追悼会。所谓的灵堂设在傅不易家里。没有花圈,香烛,贡品。只有墙上挂着的遗照。傅不易把自己的遗体和器官统统捐了出去。在别人眼中,这是一次高尚的公益壮举。但,在阚闯看来,傅不易这最后一次抛弃的,不单是他曾经拥有的身体,甚至包括让亲人挚友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 “你真他妈不是人。”追悼会结束后,阚闯面对傅不易的遗像,实在绷不住了,掩面而泣。 Lisa,潘妍,相继用眼泪对傅不易进行着追思和悼念。 唯独小何没有哭。 “小何,听家属说,老傅去世前的一周时间,都是和你在一起。最后也是你通知的家属。我刚才听几个外系亲属小声说老傅的死有蹊跷,老傅可能是自杀。这到底怎么回事?”阚闯问。 “是脑溢血。120确诊的。走的很安详。”小何说。 “那你们?” “我委托的朋友,找了傅总五年。最终在上个月找到了傅总。我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就回来了。这一周,我陪着他,反反复复做着一些,曾经他与某人做的事。吃饭,散步,唱歌。他始终没有忘了她。”小何盯着Lisa。 Lisa低头,躲避。 潘妍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上面两男一女,三位少年。其中一男一女阳光灿烂,笑颜如花。而那个不笑,且面带阴郁的,正是傅不易。 “唉。昨晚特意找了找。拍毕业照时,正赶上他家中有事。很遗憾,毕业照里没有他。好在,有这张我们仨唯一的照片。我记得那是高二,老阚特意把老傅叫过来一起给我过生日。留个念想儿吧。还好被我无意中带走了。不然,还指不定有没有呢。” “怎么可能没有?我怎么可能把照片丢掉?”阚闯急了。 “不。毁掉。”小何面无表情,态度决绝。 “别啊,给我,我留着。”阚闯急了。 “你们看到傅总最后留下的那句话了吗?那是他对自己一生的总结。或许这段话,可以作为墓志铭,永远的刻在他的墓碑上。然而,他并没有墓碑。他曾经说过要选择海葬。我想,与其说他不想生前死后都孤单一人,不如说他想销毁他曾经来过这个世界的最后证据。所以……毁掉。” 小何夺过还在犹豫着的潘妍手里的照片,不迟疑的撕碎。“这样……都清净。不是吗?” 随即,小何拿出手机,删除了那张她与傅不易在医院的合影。 潘妍先走了。她未与任何人打招呼。开车而去。 “小何,我们送你吧?”阚闯问。 “不了。我再看看。”她转头看向遗照。 “我们大概六年没见了。我们也一直没联系到你。要不是老傅……你在国外还好吗?” “还好。” “什么时候回国?” “我暂时不会回来了。”小何长出一口气。“斯人已逝。” “哦对了,小何,下个月,我家二胎就要出生了。我提前邀请你参加百日宴。你……” “那时候,我想我已经在国外了。”小何没有回头。 阚闯,Lisa,默默离去。 “金色的光。”小何抚摸着傅不易的遗照。喃喃自语。 六年前。 “阚总,我决定了。”小何递交了辞呈。 “啥?小何,为什么?”阚闯不解。“你要去哪?谁挖你了?什么条件你说,我都给你。” “没人挖我。我……要出国进修了。” “进修啊?那没必要辞职啊。岗位我给你留着。老员工享有的股权分红,我也一分不少的按时转给你。” “不了。我说过的,有更重要的东西,我是会放弃钱的。” “更重要的东西?分红一年十几万呢。更重要的东西?是爱情吗?老傅走了,你也要走,他来挖你是吗?” “他没有挖我。他也不可能来挖我。而我,我是不会被他挖走的,我也不会再从事投资行业。这算是我对你的忠诚。我是不会背叛你的。而你……” “背叛?你是想说我背叛了妻子是吗?是,我承认。可,这和你辞职有什么关系呢?你就为了这个辞职?” “你还背叛了傅总。直接导致傅总住院,差点脑溢血,留下病根了。你毁了他的身体,还毁了他的幸福。” “小何听我说,你冷静一点,理智一点。老傅他……他病了。他居然说他是一株向日葵。我没有背叛他。我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 “总之,我已经决定了。”小何决绝。 “小何。”阚闯最后说。“如果,这一切,仅仅是你的幻想呢?” 据说傅不易最后一个梦境是这样的: 四周漆黑一片,一个女人的声音飘过。“老傅,看了你的书,我想和你谈一场恋爱。我觉得……我是你的救赎。” (完) 后记 - 人间有金色的光 - 良人不易 后记 2020年,我44周岁,船员。 先说两件事: 第一件,2020年5月,我在抖音上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第二件,2020年11月,我有了人生中第一个梦想,我要写本小说。 随即,我把这两件事并在了一起。 我把那场幻想中的恋爱,与那女人的,写了下来。便有了这本小说。 历时一年。开始时写了一本,算是原稿,现在经过修改,最后定稿,正式命名《人间有金色的光》。 一年的创作,让我时刻都处在拥有梦想的美好中。当结尾落幕,回归现实,我有种失落。我又要去面对生活了。 但我仍然要强调梦想的美好。期待下次的梦想,能伴随着我的工作,一起再次扬帆。《人间有金色的光》后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