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 人骨汤 - 零一 还没进门，便闻见一股恶臭，是尸体高度腐败的臭味，尽管戴着口罩，乔南还是下意识将戴着手套的食指放在鼻子下。 客厅里的苍蝇肆意乱飞，从尸体上飞起来，又落在警员们的身上，乔南这下知道为什么非要穿件勘察服了? 夏纪正在对地上的尸体进行尸检，乔南便开始打量屋子。这个房子对乔南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当年的事情至现在，想想，也已经有十年了? 房主叫俞家镇，五十二岁，独自住在这里，十年前失去了妻女，从人生顶端摔进了谷底。房子里的物品摆设得很整齐，电视柜上这台夏普液晶电视跟新的一样。事发后，这电视机大概没再开过。 “尚恩梦里跟我说，她跟她妈总要回来看看的，所以我得打扫得干净点儿。”俞家镇的话在耳边回荡。他们一家都喜欢整洁，就算妻女去世，他也没忘打扫卫生。除了不爱说话，这么多年也这么简单的过着。 夏纪结束尸检立即扔了手套，又接着套了两幅塑胶手套。乔南似乎在发呆，平常挺立的背，现在微驮着，大概是想起十年前的案子了。他拍拍乔南的肩膀，站与乔南同行，叹了口气：“要不你回去吧。” “没事儿，哪有队长放着案子不管的。”乔南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松了松，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接着又问：“俞叔，咳，尸体什么情况？” 夏纪知道他的性格，也没再多劝，直接奔入了主题：“割腕自杀。尸僵已缓解且出现腐败水泡，初步判断死亡时间三天及以上。”语罢，见乔南眼里闪过一抹忧伤，额间形成的川字皱纹更明显了。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自杀呢？乔南和夏纪百思不得其解。 “乔队，来厨房！”听见喊声，两人相视一眼，是厨房方向，两人匆忙走过去。 技术员站在厨房门口朝里拍照。乔南和夏纪走进去，一股比腐败味道还浓的腥味充斥着整个厨房。夏纪下意识望向年轻的技术员，心生赞叹，当下便云淡风轻地说道：“这孩子不当法医可惜了。” 冰箱上门已经被打开，除了被煮熟的肉骨，没什么其它的。此时乔南正蹲在地上，眼神聚焦冰箱下门里，一双闭着的眼睛上。这是一个已经冻成冰块的头颅。因为被冻着，所以整个头颅完好无损，长什么模样清晰可辨。 夏纪走过去，同样也蹲在地上，看见头颅，暗叫不妙，这不那谁吗？他立刻看向乔南，乔南目光如炬，似乎心里再想着什么。 夏纪叫来技术员把头颅带走。乔南已经把视线转向电磁炉上的锅，锅是专门用来做高汤的。这锅里也确实盛着汤，不过汤里裹着的并不是肉，准确来说裹着的是大量的蛋白质。夏纪往汤里瞟一眼，眉毛一扬，见怪不怪的样子，接着又淡然地说：“这么多蛆，两三天了。” 乔南点点头，开始打量整间厨房。 厨房的格局并不大，唯一的大件电器就是放着头颅和熟肉的冰箱。厨房用具也同样摆放得很整齐，洗手池旁放着小袋红枣和枸杞，水龙头上方挂着八角之类的大料。 他再次打开冰箱上门看了看，又用勺子在锅里翻了翻，然后对夏纪说：“看来冰箱里那些肉骨得做个鉴定了。”夏纪同样也注意到问题，立即招手唤了个技术员过来。 第一章 - 人骨汤 - 零一 张秦蹲在路边抽烟，看着来往车辆越发郁闷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才有钱买车买房呢。那天刚给朱颖买了一条手链，眼下连吃饭都成问题。不停地有蚊子叮腿，已经留下好几个血印子。 朱颖怎么还没来？手机盖上显示时间，已经九点了。 一个小时前张秦接到朱颖的电话，说她跟室友吵架，心情超级不好，约他出来解闷。于是他赶紧从市里网吧打车到朱颖学校门口等着，但迟迟不见朱颖的身影。 他和朱颖在相约酒吧认识，那晚他见朱颖一人喝酒，就上前搭讪。不过没想到朱颖放得那么开。当天晚上，两人就在离酒吧不远，名叫一品的小旅馆里发生了关系。 事后朱颖给他两百块钱，让他以后多陪她喝酒，他想也没想，便爽快地答应。他们认识四个月，前两次张秦还收钱，再后来他逐渐喜欢上朱颖，也就心甘情愿，钱也不收。 大风吹得身后的草丛哗哗作响，草丛后面的灌木丛同样沙沙作响，幽深的角落似乎有双无形的眼睛正盯着，张秦不敢细看。他抬头望天，看来明儿要下雨，没月亮也没星星，夜空漆黑一片。 一个单薄的身影从学校出来，张秦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将还冒着星火的烟随地一扔，站起身趿拉着拖鞋，顺脚踩灭烟，两三疾步跨到朱颖身边。 朱颖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无肩裙，脸上画了浓妆，微卷的头发散落在肩上，暖色调的路灯下，显得妩媚至极。 张秦正打算接过朱颖的包，没想到她的红唇凑了上来，微冷的舌滑入嘴里，紧接着肆意乱窜，惹得他整个人火烧火燎般。 像是朱颖感受到了他的躁动，将唇挪向他的耳边说：“你有点急呢，我们走吧！”张秦抿嘴一笑，搂住朱颖的肩，在路边打辆车，向一品旅店奔去。 车窗外的风吹进来，夹杂着朱颖的发香，轻轻卷入张秦的鼻腔内。张秦细细闻着她的发香，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 一定要赶紧挣钱，给她个未来，张秦眼里发出精光。 不过，差点忘了问她。 “今天妆化得这么浓，你怎么还能出来。” 朱颖毫不在意地说：“有什么事儿是钱不能解决的？”张秦捏着朱颖的耳垂，也对，这年头有什么事钱不能解决。 “你怎么跟人吵起来了？” “那死丫头，我就是不小心撞坏了她的手机。就对我吵吵半天，吵得烦死了！” “那你没给人道歉？” “本小姐什么人，凭什么给她道歉啊？自己的手机不放好，切！”朱颖挣脱张秦的手，自顾自地翻看手里的诺基亚，显然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张秦咬了咬嘴皮，没再说话。 车子在一品旅店前停下。 天空打起干雷，轰轰作响。 房间内两个赤裸的身体紧靠在一起。朱颖打破安静，转头朝身后的张秦撒娇道：“我饿了。”张秦看眼手机时间，正好凌晨。 他在朱颖面颊上轻啄了一下，“等着，我去买。” 张秦起床套上衣服裤子，便打算出门，临走时对朱颖叮嘱道：“记得把门锁好。”朱颖睡眼迷离，轻哼了一声。 临出来的时候，见老板娘在收钱处打瞌睡。收钱处就近一个房间是厕所，张秦进去上了个厕所。 刚走出来，门外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旅店的前方就是酒吧一条街，不少人从相约酒吧闪着的灯牌下走出来右转是名叫一条巷的街道，这条路的尽头通向黑暗，不见人。右转是小吃一条街，大多人会选择来这儿吃夜宵，烧烤，炒饭，特色小吃应有尽有。 朱颖爱吃烧烤，她本来打算换成酒店，但就是为了这烧烤，才将就住那一品旅馆。虽然知道她吃不完，但张秦还是给她买了好几种烤串。 虽然下着雨，但丝毫不影响这条街的生意，毕竟很多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人太多，张秦焦急等待将近一小时。 烧烤一拿到手，张秦就往旅店跑。 他把烧烤抱在怀里，深怕烧烤被淋雨着。 旅店的老板娘估计睡下了，收钱处不见人。 张秦回到房间，发现房间的门开着，床上的人，也不见了。 第二章 - 人骨汤 - 零一 从出租车上下来，正好在一家叫一品旅馆的门前停下，或许是发现尸体，周遭没什么人走动。男生顺着地址，开始摸索。说是要经过一条巷，然后再右转到二条巷就到案发现场。他好在街道有牌子显示，否则除了刚才来的那条路，眼下就会有两条路去猜。 一条巷在一品旅馆的右侧，他便顺着一条巷往前走。下了一晚上的雨，路上坑坑洼洼的小坑里还积着不少水。这也算是在市中心的范围，不过卫生明显不达标，路边明明有垃圾桶，可竟然还有满地的垃圾，尤其是直接被扔在路边的烤串，密密麻麻地，已经被蚂蚁包围了、甚至还有拖鞋在路边的杂草里，也真是没公德心了。 走了一会儿，出现转角，恰巧就是往右转。前方的路似乎也没什么人。他刚转角走过去，就看见了警车，他纳闷，怎么他的车就不让进来。警员不断从警戒线里来回穿梭，眼见刚到不久的父亲也走进警戒线内。警戒线内应该就是周熏提到的垃圾巷，尸体就在里面的垃圾桶里被发现。周遭只有一家小卖部开着门，那店里的老板娘站在门口，伸着头，似乎很想打探情况。 “第一发现者呢？”乔正北走进警戒区，问一名上前来的警员。 “在那，乔队。”年轻的警员指向巷子角落的流浪汉。 流浪汉哆嗦着身子蜷缩在狭角里，警员在其身旁问话，可他一句也没搭理。乔正北正打算过去，但听见后面有人叫他。 “爸。” 是他的儿子乔南，云市警校毕业，目前在刑警实习阶段。 乔正北招手示意他过来，然后指着角落里的流浪汉说：“那位老伯是第一发现者，估计被吓到了，正好，你去安慰安慰，顺便问问有什么线索。” 乔南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老伯口唇发白，大夏天却裹着不知道从哪儿拾来的军大衣，身旁的警员一直在跟他说话，他也不作反应，只是一直反复吞着喉咙。 父亲去了法医那儿，乔南离开巷子。不一会儿，拎着一袋零食再次出现。 他走到老伯身旁，然后蹲下身子，拿出一瓶水，拧松盖子递给老伯。老伯的视线落在水瓶子上，身子逐渐停止抖动，犹豫一会儿，才渐渐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接过水瓶。 “老伯，这里还有吃的。”乔南把整袋零食放在老伯面前，“附近没什么饭馆，只能给您买这些面包什么的。”老伯布满深褐色老年斑的脸上，微微露出放松的神色。老伯拎起口袋，沿着墙壁缓慢地站起来，拉着乔南走出巷子。 一眼望去，只有路边电线柱上贴着各种哥哥张国荣的海报。 这一带应该有很多跟自己差不多年龄的人，现在二十多岁大多都是哥哥的粉丝。 已经是中午，但乌云压得很低，不见太阳。乔南和老伯在公交站台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坐下。身旁是一家关着门，名叫佳家的旅馆，而旅馆斜对面就是那条发生命案的巷子。那条巷子不大，专门扔垃圾用的。虽然有垃圾桶，但很多人都是扔在那周围，然后匆匆走掉。据说附近有条宵夜街，大部分吃剩的食物大概是来源于那儿，这里也就成了老伯的“家”。 老伯狼吞虎咽地啃咬面包，边嚼边用沙哑的嗓子操着浓重的口音说：“我常在这附近。饿了就会去那儿寻点儿吃的，那儿还有人不穿的衣服呢！”老伯说道这儿，言语里还夹杂不舍之意。 “我，我还从没想过，在那儿会看见，看见那种东西。”老伯把尸体说成那种东西，说话的时候眼睛闭着，显然不愿回忆，他嚼东西的速度渐渐放慢，“那些桶从没盖上过盖儿，我就纳闷儿怎的今儿盖上了，于是我就打开一看，嘿呦，一张满是血的脸，整个身子都蜷在桶里，肤色发白，像个大型的人偶似的。我吓得退到墙角都不敢动弹，直到小卖部那女人出现才报得警！这人一老，真就经不起吓！” “查出来了，死者叫朱颖，二十岁，是云大的大一学生。局里已经安排人去学校了。”警员说完，乔正北点点头，这时正好见乔南从人群里挤出来。 “怎么样？”乔正北问道。 乔南摇摇头，“老伯只是被吓到了，没什么信息，他已经离开了，不知道会去哪儿。” 自从乔南入局实习开始，每见到与受害人相关的人，心里多少会有些触动，不过好在恢复得快。 乔正北拍拍儿子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乔南在原来装尸体的垃圾桶内勘察。 巷子里堆放了四个大桶，桶的大小都一样，能够装下一个140斤左右的强壮男人，所以装下一个女孩子绰绰有余，更何况原来桶里还有一半垃圾。 女孩子被放在进巷子的第一个大桶内。 在这里藏尸，凶手应该熟悉这个地方。 桶内除了垃圾之外并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紧接着又查看相邻的桶，桶内同样有半桶垃圾，里面有很多旧报纸，好像隐隐约约有个东西被干报纸盖着，乔南戴上手套，掀开报纸，是一个女士用的小包。 死者是个女孩儿，而这个包包款式小而精致，应该是那个女孩儿的。 不过包一打开就让乔南失望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第三章 - 人骨汤 - 零一 包里什么都没有，劫财的可能性比较大，这样一来，包上应该留下指纹。 但很快问题就来了，包为什么会被报纸遮住？这显然是凶手想故意掩盖，但又为什么不把包包扔回远处呢？另外这用来掩盖的报纸为什么还是干的？ 包包底下的报纸都是湿的，只有包包上面的报纸是干的，说明早晨有谁来这扔报纸。 乔南正在脑子里演变猜想，不料被父亲打乱。 “怎么？有什么发现吗？” “倒是有些猜想。” “是吗？说来听听。”父亲从喉咙里发出笑声，乔南知道那是父亲对自己的赞许。 乔南从头到尾地把想法告诉父亲，父亲接过他手里的包，来回翻弄：“首先这包还没确定是不是死者的。其次就算包是死者的，包上有凶手指纹的可能性也不大。你想啊，底下的报纸都是半湿的，说明这包啊，已经被大雨淋过了，有指纹也被冲没了！不过等下还是拿给小张去做个鉴定。至于你说的报纸，这年头报纸都会有人收，怎么还会扔掉？” 乔南见父亲拿起盖在包包上的报纸，几张重叠的报纸皱皱巴巴的，像是被人揪成一团，然后又被翻平了，揉得太厉害，以至于报纸翻开后形成了一大片白污渍，上面的字已经看不清。最边上一栏显示的时间是06年6月24日，也就是今天早晨。 小卖部早晨六点会出售报纸，而早晨九点左右发现尸体，也就是说在六点至九点之间，有人看完报纸，特意扔在这里？ 乔南继续翻了翻其他报纸的日期，日期均是昨天或前一天，再翻也不见之前的日期。接着乔南又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很多报纸的内容都是重复的。 乔南和父亲相视一眼，心里都明了，这报纸或是线索之一。 法医那边已经做完初步尸检，具体还得送往法医中心。警员们开始撤离现场，法医及随行的人也收拾勘察箱准备离开。 乔南见法医身形觉得有些熟悉。 “夏纪？”乔南走上前去，试探性地问。法医摘下口罩，棱角分明的面容大露惊色：“真巧，你也在这儿？” “我在这实习，倒是你，怎么从魔都过来了？” “你忘了！这云市是我家乡，随时都能回来。” 乔南还记得认识夏纪的时候，在去年的夏天，因为案件。那会儿他刚大三，还没入局实习，想着以后可能没什么机会出去玩了，便独身前往魔都。 魔都的太阳虽毒，但游玩的地方，却凉爽得很，比南方舒适。乔南本想着好好享受，没想到身涉一场谋杀案，一名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在夜里被男朋友杀了，自己是目击者。警方查案时，他描绘出凶手形象，警方很快便将凶手缉拿归案。也就在这时他遇见了夏纪，这位年纪轻轻却在魔都鼎鼎有名的法医。 当时夏纪对他称赞连连。而他自己则是相反，这个只比自己大四岁的男生，已经是有名气的法医了。而自己却还拿着父母的钱在外吃喝玩乐。自此夏纪于无形中成了他的榜样。乔南无聊时，便会约夏纪出来聊天，可他逐渐发现，夏纪对生活完全没有激情，整天就想着研究那些尸体。 掺杂着不幸的美好回忆被抽回时，乔南一行人已经在回去的路上。 几人坐在同一辆警车上。 路上夏纪简单地说着死者情况。 “死者头部有创伤，裙子胸前沾有大量泥沙，死前应该摔倒过。另外死者的脚底有小面积开放性摩擦伤，伴随细碎的石子，周围没有发现死者的鞋子，死者生前应该光着脚跑了一阵子，然后摔倒了。” 乔南听着夏纪的分析，脑海里已经有了画面，死者当时被人追着，所以才没有顾上穿鞋或者鞋子掉在了半路上。他想起在一条巷路边的那只拖鞋，或许有什么关联。 乔南立即让父亲打电话，让人取回那只鞋。 案发现场离公安局不远，乔南等人很快便回到公安局。 门前几棵树上的蝉鸣声被风卷进耳朵里，软绵绵的。 乔南仰头望，翠绿的树叶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多看一眼，都会教人心生希望。 这样好的光景，可惜有人永远也看不见了。 第四章 - 人骨汤 - 零一 自从上次手机被摔坏之后，便没再联系过在外出差的父母。俞尚恩本想第二天借同学手机，给爸妈打个电话，不料竟被带到了警察局问话。 朱颖的死是俞尚恩万没有想到的，前一晚还在跟自己吵架的人，第二天就听说死了。虽说她平日里和朱颖的关系不怎么样，但毕竟住在一个宿舍，心里还是有不小的冲击。 话说回来，当警察找来的时候，俞尚恩觉得这些警察有些离谱，怎么吵个架也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警察都那么离谱，她倒是听见有人在帮她说话。“凶手不可能是她，她昨晚有不在场证据，放了吧，把人姑娘吓坏了可不好。”说话的人背对着俞尚恩，她只能竖耳仔细听，清朗的声音，有些耳熟。转念一想，怎么可能会在这里遇见？ “瞧你，也没说抓她，就是得问问，看能不能从中得到什么线索.....”说这话的人就坐在俞尚恩对面，是个年轻的男人，穿着白色的褂子，就像医生那样，应该是法医吧。那男人说话眼神还时不时望过来，她一直有意识的躲避，不巧还是撞上他投来的目光。 男人面如傅粉，眉如墨画，目若朗星，和他对面的人谈笑风生的样子，给人一种温文儒雅的舒适感。如果那人真是法医，她该决定要改改对法医刻板印象了。 在这云市，除了乔南，她还从没未见过生得这么好看的人。 目光落回眼前这个警察身上，圆头肥脸，蒜头鼻子，如果不是这身警服提醒俞尚恩，她可能会认为眼前这警察真不像警察。再仔细看，还有点像朱颖的父亲。 朱颖的父亲，俞尚恩在学校见过很多回，矮胖的身材被用力挤在不成套的西装内，脸上总是笑嘻嘻的，看上去很和蔼。听说朱颖是他唯一的亲人，妻子在生下朱颖后就去世了，所以他非常疼爱这个女儿，也就养成了朱颖娇纵蛮横的性子。 不过朱颖的父亲此时肯定非常难过吧，俞尚恩低垂眸子，以前她不喜欢朱颖，主要是因为朱颖的爸爸经常陪伴在身边，而自己的爸爸一年到头只能见上几面。现在她由衷地为朱颖和朱颖的父亲感到不幸。 面前这个警察在电脑上捣鼓半天，终于开口问她话：“你跟朱颖什么关系？” “室友。” 听说你昨晚跟她吵架了，才气得跑出去的？” “是吵架了，但她并不是气得跑出去的。她摔坏我的手机，也没向我道歉。她本来准备睡觉，出去打了电话，回来化了妆，才出去的。” “那你知道她打给谁吗？”警察一直在问一些没用的东西。 “我们平时井水不犯河水，她打给谁我不知道。” “我听说朱颖跟其他室友都处得很好，却唯独你，能说说为什么吗？” 俞尚恩深呼吸，难道要告诉他是因为嫉妒吗？ “没有为什么。”俞尚恩微耸耸肩。 圆脸警察打算继续问，来了个年轻的警察，不知道在他耳边讲了什么，俞尚恩就被告知可以回家了。 起身向门口走时，迎面过来一个人。 真的是他! 第五章 - 人骨汤 - 零一 “汪汪汪”俞尚恩听见小狗的声音。她顺着声音望去，发觉自己正站在一家宠物店门口。 她走进去，门口正站着一个高挑的少年，听声音像是在询问什么。 店内木质的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宠物们玩的玩具。 再往里走全是笼子。 笼子里的都是些用可怜巴巴的眼睛望着人的小生物，猫狗分开两边放。俞尚恩就站在笼子中间的夹道。 店里的声音宠物的声音都混合在一起，很是吵闹。 一只小柯基趴在不大的笼子里，眯着眼睛，丝毫不受外界影响的样子。 这只吸引俞尚恩的注意。 她想把它买下来。可惜，这只小柯基已经被人瞧上，是刚才那个高挑的少年。 他手里拿着照片不停地与笼子里的狗狗作对比，紧接着露出满意的笑容，自言自语的说：“这只挺像！” 既然少年有意要买，看来这只狗狗与自己无缘。俞尚恩临走时，还舍不得地多看两眼。 不过，当她走到门口时，有位圆脸店员拦住她，手里拎有一个笼子。 俞尚恩不解，往后退了两步，她瞧着笼子里的小狗，正是自己喜欢的那只。 她还没反应过来，笼子已经挂在了自己手上。 正要询问时，刚在那位少年向她走过来，扬着好看笑容说：“既然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记得帮我好好照顾她。” 俞尚恩觉得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送自己小狗。 要不是这位少年长得有那么点好看，她恐怕要扔下狗就跑了。 不过事实上，那位少年已经先跑了，还没等自己问清楚。 她把狗还给店员，讲清楚和刚才那位并不认识。圆脸店员却微笑道：“是这样的，刚才那位先生付款以后，发现这是一只小母狗，并不是他想要的。按照我们店里的规矩是不容退款的。那位先生发现您也很喜欢这只狗狗，就转而送给了您。所以还请您把狗狗带回家。” 尽管店员说了一大堆，俞尚恩还是没明白为什么偏偏免费送，这狗至少也得几百块吧！ 到家之后，俞尚恩就把狗狗放了出来。狗狗摇晃着肥肥的身子，小短腿开始游走于客厅里，像是在打量陌生的地方，眼神涣散无神。 俞尚恩蹲在地上，离狗狗不远，自言自语地说：“嘿小家伙，不用怕！我很快把你还给你的主人哦！” 从回忆里出来，天空已黑成一片，那一幢幢大楼上的万家灯火，在夜色里熠熠生辉。车辆像是挂了霓虹灯，一闪一闪地在马路间穿行。 一切都显得那么热闹。 俞尚恩抱着狗狗坐在窗户边，俯视外面的一切，跟自己无关的一切。 像是老天探出了她的想法，顷刻间下起瓢泼大雨。一道惊雷快速划破天边，很快又恢复原状，过会才响起一声闷雷。 房子已经越来越暗。 父母在，这座房子才有热度，只有自己一个人，便显得极为冷清，她索性连灯也不开。 若是以前，她可能会眼见房子的愈加暗沉而逐渐湿润眼睛，但自从认识乔南之后，她的世界好像亮堂了一点，不再是以前那个整日哭兮兮的姑娘。 怀里的狗换了个姿势，头埋进怀里不停来回蹭着。“看来小昂昂要睡啦。”俞尚恩轻轻拍打昂昂毛茸茸的背，眼带笑意。 “嗨，尚恩，好久不见。” “乔南......吗？” 她曾止不住地幻想两人再次见面的场景，但终究没有想到，会是在警察局。 “今天姐姐见到他了，时隔半年，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吃顿饭了......”她望向窗外，雨像是惊扰了心里平静许久的湖，湖面终于再次荡起涟漪。 第六章 - 人骨汤 - 零一 次日一早，俞尚恩回学校。临走之前把家里卫生打扫了一番，“不能出现过夜垃圾”是他们一家的宗旨。 许是夜晚的雨将空气重新净化了一遍，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好闻的新土味道。软绵绵的微风扑在脸上，俞尚恩倍感舒畅。学校门口，只有寥寥几人。俞尚恩记得昨天自己被警察带走时的场景，堪比中午学校食堂。 保安室没人，校门关着，小门却还留着。 不知道学校的人会怎么看待她呢？俞尚恩这么想着，忽然眼前跳出一个男孩，她吓得连后退了几步。 男孩的脸异常苍白，细长的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眼睛肿肿的，好像哭过的感觉，小腿上有好多小疤痕，有点像被蚊子咬的。 还没等她开口，男孩率先开口了。 “昨天警察找你了？”男孩凑得很近，声音很小，旁人看了还以为他们在讲悄悄话呢。 “你是谁？”男孩的模样，俞尚恩觉得熟悉，肯定见过，但一时想不来是谁。 “我是朱颖的朋友。”男孩说这话时，低了头。 俞尚恩眼睛一亮，“你是她男朋友吧？” 男孩抬起头，嘴角扬起微微的弧度，眼神却如黑洞一般，喃喃自语道：“男朋友吗？” “难道不是吗？我记得有一回你跟她来学校，我和其他室友都看见了，回宿舍的时候她就告诉大家是男朋友了，难不成，我还认错人了？”俞尚恩边说，边把脸往男孩面前凑了凑，试探性地说。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昨天警察是不是把你带走了，我在学校没找到你。” “没错，带走了，不过我很快就回来了。怎么？你不会也怀疑我吧？你是她男朋友，警察难道没怀疑到你头上吗？”这话好像戳中了男孩，他下眼睑更红，“我去过警察局，他们说凶手另有其人。” 到了夏天，云大青枝绿叶，浓荫蔽日，是个乘凉的好地方。教学楼分别错落于其中，蝉鸣扰得俞尚恩无心看书，她看向窗外来回走动的同学，再次想起了朱颖的男朋友。他好像在向她打听消息，可能没什么消息，简单问了几句就走了。话说回来他什么时候去得警察局，她怎么没遇见呢？ 话说回来，得给父母打个电话了。 似乎同学们都觉得，同一个寝室的同学被调查没什么，故而没有俞尚恩想象中同学都不理她。她很快在同学中借到了手机。 电话那头半天才有人接。 俞尚恩把这几天的事简单告诉了父亲，父亲在电话里听到同寝室的同学意外死亡，非常惊讶，说尽快搞定完成手里的工作，尽早回来。 这照平时，俞尚恩作为一个二十岁的女孩，一定会欢呼雀跃。但一想到这次是建立在朱颖的死亡上，笑得苦涩。 “走，一起去图书馆。”甜美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抬眼望是任菲。 任菲是同系校花，人长得甜美白净，传闻她是隔壁心理学系的左家娇女。不过，任菲也是她俞尚恩认识三年之久的朋友。说来也巧，高中三年竟皆是同班。在俞尚恩看来，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旁人看了会认为她们就是普通朋友，但事实上俞尚恩把她当成一个不怎么往来的好姐妹。正也是因为她，认识了乔南。 高三暑假。 出门不看路，脑袋栽进一个少年怀里。俞尚恩连忙低头向对方道歉，再抬头发现竟是曾在宠物店送自己狗狗的少年。他身旁站着的人，正是任菲。 当年乔南不知所措的清澈眸子眨巴两下，不禁惹得俞尚恩心尖上的扶桑含苞怒放，至今回想起来记忆犹新。 乔南没说话，倒是任菲先开口：“哎呀没事没事，犯不着鞠那么多躬，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这么一说，俞尚恩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难不成真是自己太过了吗，乔南从头到尾都不说一句话。这要平时，俞尚恩肯定是随便打个哈哈就闪人的，但一想到家里那只可爱的狗狗，暗自深呼吸后，试探性地问：“有空吗？请你们吃点东西？”当年她深觉人家肯定是不好意思收钱，才把狗狗送给自己的。那么请人家吃顿好的，正好有机会把狗狗还给他或是给钱，应该也算是情理之中。 三人坐在餐厅时，俞尚恩没想到率先答应的是乔南。 第七章 - 人骨汤 - 零一 “俞尚恩。”乔南坐在父亲的办公室，面对张叔对尚恩做的笔录，一时勾起回忆。 对面的女孩喝了口果汁，娇嫩的唇一张一合，欲言又止的样子。乔南大概猜出她想说什么，两个不认识的人在一起吃饭，率先问的是什么呢？ “请问你叫.....” 对了，名字。 俞尚恩已经问出口，话说一半，乔南就把大名报了出去。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着急了，对面的傻丫头险些呛着自己。 还真是挺萌的。 “那你把狗狗送我是因为.....” 俞尚恩提起了狗的事儿。 他原本想自己亲手送给她，但毕竟人家不认识自己，怕吓着人家，便让店员帮了忙。乔南在那时候突然想起一向凛然的夏纪，看似很招女孩子喜欢，便一时兴起玩起了角色扮演。他假装很绅士地朝她走过去，说了句自认为很窝心的话，便匆匆落荒而逃了。 真蠢呢！ “因为你和它一样可爱，俩，很搭。”语闭，乔南觉得自己简直魔怔了，从刚才想夏纪起，说话语气都被脑子里的夏纪给带过去了。 年纪很小的服务员端着一盘尖椒牛肉饭走过来，乔南本想去接，‘谢谢’两字都快脱口而出了，没料到俞尚恩自己接去吃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应该点的是意大利面。 下一分钟，另一个小姑娘就端了意大利面过来，放在餐桌上便离开了。 一秒，两秒过去，俞尚恩迟迟不动，之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快速把面前的饭面各分一半，然后放在自己面前，畏怯的双眸看了眼自己又立即躲闪了。 藏在他心里一年之久的女孩再次出现，逃避了半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做好准备。 这时出现敲门声，乔南睁开眼，是父亲。父亲手里拿着资料，想必是某个案子的资料。还没等乔南开口，父亲率先清了清嗓子，说：“你去趟法医中心拿一下朱颖的尸检报告。” 夏纪虽是刚上任不久，但办公室干净整洁。不过乔南知道这不是夏纪百忙中抽时间整理的，因为法医中心还有一位与自己年龄相近的法医助手。 这个法医助手乔南自然是认识的，他与自己一样是实习生，名叫邹文。当一身绿的夏纪从解剖室出来时，邹文眼里的精光从透亮的镜片里便肆意投射出来。 这就是一小迷弟呀！乔南笑着，好像自己也是。当年他第一眼见到夏纪时，脑子里就蹦出一个词儿，尘外孤标。而后与夏纪的相处中，乔南越发觉得自己太有文化，词儿形容得太准确了！ 唯一不整齐的，是一进门就能看见的，墙上那张法医中心案件信息表，表上贴着许多放大的伤口照片，还贴着一些便利贴。 夏纪唤他进解剖室。 乔南从大三下学期开始就在父亲这实习，数来也有小半年了，但他却没有来过解剖室。一来是因为原来的老法医太刻板，认为法医中心并不是他这个学生该来的地方。二来乔南也没有做好太多的心理准备。跟着父亲他看过很多殊形诡状的死者，但解剖台上的死者，他始终没办法下决心来看。尽管父亲说，他们就像睡着了一样，谁知更是让乔南留下更深的恐慌。 现如今，因为夏纪在里面，他倒没显得当初的害怕，但心里还是有些慌张。尽管穿着半袖，身上的汗还是顺从脖子流到胸口。他此刻就想跳进水里，或者冲个凉澡，甩掉身上黏糊糊的感觉。 解剖室里的工作台上已经放着尸体，乔南远远地望，心里有些发慌，但察觉夏纪注视着自己，深呼吸后还是走过去，死者确实像父亲所说，很安详，但不知为什么他不敢多瞧。 他走到尸体头部后方站着，但下一秒就诧异地问道:“为什么要把头发都剃掉？” 夏纪却苦笑道:“有人也曾问我为什么剃完？死者头部有伤口的情况下，我会选择剃完，方便观察头部其他损伤处。必要时还要进行开颅。” 夏纪用戴着的手套指着死者发际线处:“喏，你看见了，这里有个很大伤口。” 第八章 - 人骨汤 - 零一 虽是这样，乔南心生怜悯，是姑娘都喜欢自己的一头秀发呀！ 乔南被夏纪的话拉回现实，此时夏纪戴着口罩，只露着一双像是藏着什么的眼睛说道:“我和邹文再做检查。既然你看完了，出去等我，我等下拿报告给你。” 他应声从解剖室走出来，又在墙上的案件信息表上看了一会儿。引人注目的是几张青少年被挖去器官后，面无表情的模样，还有几张是腹部放大图，有的丢失了肾脏，有的丢失了肝，看得乔南的两条眉毛已经不自觉搅在一起。 大约半个小时后，夏纪从解剖室中出来，“口渴了，走，听说有冲泡的咖啡。”此时乔南还盯着表上的照片，听到夏纪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 “这几年，盗窃器官的是越来越多了，尤其是你这种年纪的，最容易出事。”乔南看了眼夏纪，又将眼神落在照片上，“凶手抓住了吧？” “照片上的抓住了，判了死刑。但凶手依然还会出现，依然会有受害者。不知道这些凶手是在挑战自己，还是挑战我们。”夏纪显然不想再接着这个话题，“走吧，去等结果。” 警厅的警员年长点的大多正伏案看案件，年轻点的则负责处理报警的小打小闹。忽然，乔南听见一个老伯对一个年轻的警员喊:“我家老伴儿的狗丢咯！你们快帮我找找啊，不然我家老伴儿连饭都不吃呀！”说着还拿出一张照片。警员转过身，乔南才发现警员是周熏。周熏瘦长的脸简直像写着苦大仇深四个字，眉头紧锁着，看见乔南，迅速投来求救的目光。 乔南笑着走上前，瞧了眼照片，是只黄色的小柯基，吐着舌头，挺萌的。大三暑假实习时自己也曾像周熏这样，对这样简单却反而棘手的问题感到手足无措。曾经，自己也曾为了老人去宠物店找相似的狗。 “老伯您放心啊，我们尽量帮您找找啊！”语出，周熏在乔南耳边悄悄说道：“咱们哪有时间呀！” 送走老伯后，乔南笑着说：“我肯定没有，但你有啊！” “嘿！欺负我不是刑警！”周熏重重拍打乔南后背。乔南也不吃痛，痞笑着找了个位置坐下。 夏纪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乔南接过一杯，苦涩的味道侵入鼻子。刚才就是在这儿遇见她。其实并没有相隔太久，但恍然觉得已经了漫长的时间。 邹文胖乎乎地身体在进入警厅的后门出现，手里拿着一塌纸，想来是朱颖的尸检报告。夏纪接过手之后，乔南便和他上二楼去父亲的办公室。 刑警大队长的字样映入乔南视线，门正开着，父亲正戴着金属边框眼镜伏案阅览资料。一进门，乔南便把报告放在父亲面前。父亲未抬头便开始翻阅资料，但乔南依稀能瞥见父亲额间的皱纹。 报告在来得路上，他就已经和夏纪一起看过。 报告翻开就是朱颖的头颅伤图片，血液已经干涸的伤口是凹陷下去的，像是被什么打的。乔南往下看，自己的猜想就得到了证实。图片下方印着一行字。 “死者的冠状缝处出现严重凹陷，且伤口切面较广，呈不规则状，初步判断死者生前遭受硬物击打。伤口上残有红屑，经鉴定，红屑来源于红砖。法医鉴定，死者被硬红砖击打多次，导致颅脑出血过多死亡。“ 再往下翻是死者下体鉴定图。 “死者生前与人发生过性关系，下体内的成分所鉴定出的ＤＮＡ正在进行ＤＮＡ对比。” “如果凶器是砖头，那么这个凶手应该是临时起意。”乔南第一时间说出自己的想法。父亲点头表示赞同。 “伤口在冠状缝处，说明凶手是正面击打死者．．．．”夏纪正要说下去，被周熏的敲门声打断。 “乔队，有人报警，声称女朋友失踪，失踪者就是朱颖。”父亲摘下眼镜便疾步走出去，乔南和夏纪相视一眼，也立刻夺门而去。 第九章 - 人骨汤 - 零一 自己只是报个警，怎么直接被带到审问室了？张秦两只手撑在桌子上，桌子冰冷得像是冰块。眼前这个房间除了这张桌子和三张椅子，还有面前这面看不见外面的窗户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哦，右上方还有个摄像头。 张秦趴在桌子上，管这是哪儿，只要赶紧找到朱颖才是最重要的。他想起自己找了一晚上都没有找到，心里到现在还是沉甸甸的，打朱颖电话已经关机了。后来他抱着一丝希望去朱颖家门口，等了一早晨也没见人出来。 很快张秦意识便开始混乱，脑袋里拼命回想，产生了各种疑问。昨晚有没有给朱颖关门？朱颖自己有没有锁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就不见人影也没有什么消息呢？ 张秦不敢否认，他甚至想到了朱颖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才来到警察局报警。 此时张秦已经疲惫到不想睁开眼睛，但脑海里还是充斥着朱颖的模样，朱颖正在对他笑。 似乎朱颖真的出现在了眼前，张秦忍不住笑起来，但美好的想象被突然闯进来的警察给搅碎了。 他抬起头来，来人是年纪较长的男警和一个拿着本子的女警。 男人从容拉开他对面的椅子，然后坐下。坐下的瞬间，男人的眼睛还一直落在自己脸上。 张秦不由得皱起眉头。 “你叫张秦？”男人两只手掌交叉撑在桌子上，和自己一样。 张秦松开手，把手放到桌子底下，搭在两腿上，让两个肩膀放松下来，他顿时觉得没有那么累。他点点头，之后便见女警开始在本子上记录。 说真的，他现在有种被审问的紧张感。 但越是这样，张秦越觉得朱颖很可能真的出什么事了。 所以他忍不住问出口：“不，不会朱颖真的出什么事了吧？”此时他的脑海里不断演变着多种可能，失踪，被绑架．．．． 男人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她死了。”语气冰冷。 张秦吓得站起来，身后的椅子也应声倒地。 “不可能！”张秦几乎脱口而出，不可能，昨晚还睡在自己身旁的女友，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呢？不可能，不可能的！ “我不报警了，我自己出去找，自己出去找！”张秦刚打开门，就被两个警察拦在门口，硬生生地把自己挡了回来。 男人站起身，塞过来一张照片。 没错了，照片上苍白的面容确是朱颖，但他还是不愿相信。 “你既然是朱颖的男朋友，想必昨晚你和她在一起。所以你只有把和朱颖见面前后的事说出来，我们才能尽快找到凶手。” 大脑除了一片空白，还是一片空白。 张秦满脑子充斥着朱颖的死讯，他甚至开始觉得这一切一定只是个梦，他重重打自己一巴掌，脸上顿时火辣辣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期待睁开眼就能看见躺在身旁的朱颖。 只可惜，睁开眼睛看见的，还是面前这两个穿着制服的家伙。 怎么办，这是真的！他慌张了。 张秦觉得像有什么抽走自己的力气，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任由脸上滚烫的泪水刺挠皮肤，然后缓缓地说出事情的前后。 回神时，他已经出现在云大的校门口，昨晚他还在这等着心爱的人。昨晚蹲着的那片草丛，似乎感觉到了他此时内心的懊悔，左摇右晃的像是在告诉他：就是因为你没出息呀，朱颖才死掉的！ 他愤恨地踢着草丛，试图踢掉这些可恶的、嘲笑自己的东西。 但他内心不可否认，好像真是这样~ 他走进学校，想找到那个和朱颖吵架的女孩儿！同寝室的女孩他都见过，朱颖也告诉过他经常跟她过不去的女孩儿长什么样！他就是想找到那个始作俑者！结果张秦在宿舍门口等了许久，没见到人只能悻悻而归。 次日一早，张秦再一次来这等。果然见到了女孩的身影。这个女孩给他的感觉，和朱颖有很大的反差，简单的白色半袖、牛仔裤、帆布鞋，果然是学生啊，一副很纯情的样子。 不过他的出现好像把女孩吓了一跳，没问出什么，也只是简单问了几句就离开了。 原本他很怀疑是女孩杀了朱颖，但现在想来自己是太天真了。他想到的，警察自然也能想到。 那么会是谁呢？ 很快，张秦就想到是谁了，不过他要先行警察一步。 第十章 - 人骨汤 - 零一 按理说，周日的公交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人。但乔南依然不幸的，在雨后舒朗的清晨挤出一身汗。 该和父亲商量给自己买辆车了，乔南喜滋滋地想着，这样一来以后上下班都可以开车，还可以带着尚恩出去玩。 公交站就在警局门口。没有吃早饭的乔南没有去警局，而是直接路过警局走到大楼右侧的巷子里买豆浆油条。 这里是常驻的大排档，这里是警员们吃一日三餐的最佳地点。 老板娘还在往塑料袋子里打豆浆。豆浆摊子后是一家小卖部。乔南发觉有个流浪汉，蹲在离小卖部门口。 小卖部的店主手里握着扫把，表情难看地想赶走流浪汉。扫把在流浪汉身上不停地挥动着，流浪汉始终不作反应。 乔南想起昨天那个流浪汉，同样穿着绿色军大衣。 乔南走过去，惊讶地发现果然是他。 他跑两步上前问道：“老伯，您怎么会在这儿呀？您吃早餐了吗？嗯？”见老伯不搭理他，他便回到摊位前付钱拿了豆浆油条又回来，乔南边接着问，边把手里的豆浆油条，放在老伯手里。 “您快离开吧，您挡着人店主做生意也不太好。要不，您到警局去休息一会儿？”乔南正等着老伯作回应，才逐渐感觉老伯正瑟瑟发抖。 “您没事儿吧老伯？”乔南把手放在老伯的肩膀上，试图给予点安慰。 “我看见他们了，我看见他们了。”老伯幽幽地盯着他，眼神里惊恐万分。 乔南察觉不对劲，决定把老伯带回警局。 大厅的警员纷纷向乔南投来目光，但都只瞥了一眼，又忙回自己的事。乔南知道，那帮家伙心里准是又在说自己感情泛滥了。 见老伯坐在沙发上后，乔南迅速倒了杯水放在老伯面前。 直觉告诉他，老伯一定要带给他什么信息了！ “看见谁了？”乔南凑近老伯，老伯身上的异味窜入鼻子里，他不禁猛咳了两下。 “就是他们，那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和一个男孩。” 老伯讲话的时候，眼珠子转向左边，在回忆。 “那个人从那条巷子里跑出来。没过多久又跑回去了。手里还拿了什么东西。”老伯端着杯子，像是在暖身子一样，整个身体逐渐缩成一团。 这老伯不仅是发现者，还可能是案发时的目击证人！乔南紧盯着老伯，期待着他再说出些什么。手却在半空中挥动，示意来人。 见张叔跑过来，连忙喊道:“去喊老乔！” “老伯，真是太太感谢您了，您给我们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线索！”目前老伯的线索，尽管只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但至少又离真相近了一步。 接下来就看父亲怎么再追问线索了。 果然是多年的队长，脸上始终都是从容的。乔南看着父亲称赞道。此刻也只有自己瞎激动了。 “您呀！不要害怕！把您知道的看见的都告诉我们就可以了！”父亲把老伯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昨天晚上，我睡在小吃街的附近。后来下雨了，我就找地方躲！我刚躲起来，就突然打了很大的雷！那会子有好多人在跑啊躲雨啊，忽然我就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迷迷糊糊看见有人在跑，我还以为是躲雨的！现在想起来，真的害怕！我，我再不回那个地方了！” 老伯眼神飘忽，越说身体越抖动得厉害。乔南见势坐到老伯身旁，手搭在老伯肩上拍着，试图安慰他。 “那您能给我们描述一下那个男孩吗？” “白色的鞋子，我第一眼就看到他脚上的鞋，当时我就想啊我也有那么干净的鞋就好了！” 这才一会儿，沁人心脾的空气又变得闷热不堪。 乔南注视着那个正在离开的、蹒跚的黑色背影，想起父亲多次的感叹。 太多目击证人总怕因为自己提供线索而遭到报复，从而导致犯人逃之夭夭或者无从定罪。 实际上，老伯也可以选择默默无闻，但他却选择了过来提供线索。 维尼说得对呀，怯懦的动物总是成群结队地行走，只有狮子在旷野中独往独来。 电话响起，是舅舅任华山。 “喂，舅舅。”乔南靠在玻璃窗上。 电话那头传来烟嗓笑声：“小南吗？舅舅这边有点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第十一章 - 人骨汤 - 零一 “你们别过来！”男人一只手掐着俞尚恩的脖子，边喊边挥舞着他另一只什么都没拿的手。 “放开她。”乔南站在男人不远处，眼神死死地盯着青筋暴起的歹徒。 我靠，大意了！他原本就是想阻止女孩儿喝下那杯水，但从未想到事情的发展可能会伤害到俞尚恩。 半小时前。 “好久不见呐乔南！”一个女孩走过来，身材高挑且瘦，正对自己笑着。 是任菲。 乔南点点头，回了个招呼。 两人并肩走，乔南问点关于印刷厂的问题。之前舅舅打电话过来，就是因为他所经营的印刷厂出了点问题。 “什么时候发现数量不对的？” 任菲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好像就这两天吧！我爸也正想让我回去看看，没想到还叫上了你。其实数字对不上都是小问题，好好查查倒也能查出来！就我爸这两年犯懒！” 乔南笑了笑，舅舅这两年确实没有把很多精力放在印刷厂上，全是舅妈接管着。据说舅妈出国办事，在舅舅管得这两个月就出事了。 “我爸就是怕我妈回来找他算账，自己又懒得查，这才把咱俩叫上！等我回去呀好好把他教训教训”。任菲边说，白皙的双手在空中挥舞，摆出一副要教训人的架势。 乔南清了清嗓子，原本想告诉任菲，数量对不上可能和一场命案有关。随即担心任菲胡思乱想，愣是把话憋了回去。 林荫之下，少女呆呆伫立原地，任风吹散发丝，眼眸里如藏一汪清潭。 “尚恩。”熟悉的身影在视线内逐渐放大，他不禁轻念，声音小到可以被风随意吹走，没人会趁机窥探他此刻剧烈跳动的心脏。 回神时，三人已就坐于一家餐厅。 “你们都发什么呆呢？”任菲戏谑的眼神游离在乔南和俞尚恩之间。那日警局原本约了俞尚恩吃饭，没想到，这饭局来得如此之快。 俞尚恩拿着水杯一口口地抿，又像是坐不住了，站起来说道：“我去趟洗手间。”乔南的目光跟过去，卫生间离餐厅出口不远。 身穿白裙的年轻女孩从身旁走过去。乔南抬眼时正巧看见，女孩就坐在从自己斜对面，隔了一两个桌子。 乔南的眼睛始终停留在女孩坐的那张餐桌上，因为与女孩同桌的，还有个男人。 男人身材健硕却驼着背，贼眉鼠眼地打量四周。男人望过来时，乔南刻意躲开眼神。如乔南所料，男人确实想干什么勾当。只见男人从桌子底下拿出什么东西，不过被攥在手里，乔南看不清楚。 男人往女孩的杯子里撒了什么东西，动作迅速，就是在一瞬间。 乔南眼一眯，看来还是个老手。 女孩已经回到座位上。 眼看女孩拿起杯子，乔南跳跑着穿过几张餐桌冲过去，试图阻拦那个女孩。 男人见势不妙，推掉身后的椅子跑向门外。 前面这个女孩儿，却从座位上跳起来问道:“你什么人啊你！怎么回事儿啊？” 乔南没有打算解释，本想着男人跑了就是跑了，想再回到餐桌时。余光瞥往俞尚恩的方向时，就见到俞尚恩被刚才那个男人挟持了。 男人向后挪动身形，他开始往门外退。 乔南纳闷至极，有机会让他跑竟不跑，还威胁人。乔南开始怀疑男人的智商！ 男人已经把俞尚恩挟持到了门外。乔南打量男人，看看从哪里出手最不伤害到俞尚恩。 突然，俞尚恩不知从哪儿借胆，给男人粗狂的手臂咬上一口。 男人吃痛，掐着俞尚恩的手逐渐松开。 就是现在！ 乔南横踢一脚，把男人踢翻在地。不过男人很快从地上爬起来。周围围得人越来越多，男人想趁乱逃走，却又被人群挤了回来。 许是无路可退，男人朝乔南踢过来。毕竟四年警校不是白待的，乔南身子迅速前仰，右手勾住男人的膝盖，左手按住男人的脚，接着身形后仰，将男人在空中旋转了个圈。几秒之后，再次听见男人的叫喊声。乔南把男人按在地上，把他的腿手扣得死死的，没有动弹余地。周围欢呼声四起，甚至有几个人拿出手机拍照。 从餐厅借了条麻绳，给男人绑上了大大的蝴蝶结！ 警车已到，乔南亲眼见着歹徒被塞进警车，才转身走到俞尚恩身边。 俞尚恩似乎受到不少惊吓，一脸错愕站在原地盯着自己。 乔南伸手抚摸俞尚恩白里透红的脸颊，“结束了，别怕。”但又觉得哪里不对，于是便收回手笑道：“走，我送你回家。”边说，边牵起俞尚恩的手腕欲走。 不料，俞尚恩却挣脱了他的手。 第十二章 - 人骨汤 - 零一 “.....在一条巷，找到了一只拖鞋！和乔南先前发现的那只，成一对。已经查证，拖鞋是来自一家叫一品的旅馆。这与之前的朱颖的男朋友，也就是张秦提供的线索对得上。案发当晚，两人就住在一品旅馆。” 会议厅里正在开会，父亲站在投射频前。乔南刚坐下就听到这么重要的线索。这么说来，只要找到旅馆的老板或许再次侧写出凶手的模样。 父亲站在台上，宽厚的身影来回踱步，紧接着又说:“不过旅店的老板并没有看到人进来，也未曾看到有人出去！所以鞋子的线索只能证实张秦的供词。” “附近没有监控吗？”张叔很少出外勤，此刻他正拿着笔杵着下巴，歪着脸问。 虽然案发现场在云市的市中心，但并不是每个角落都会安上监控器，乔南是知道这一点的，再加上附近酒吧居多，又有夜市一条街，鱼龙混杂，这样的人多的地方，看管越是松，监控器越少。 “监控器已经查过，那一带监控很少，死者被遇害的周围几乎没有涵盖监控器，只能在周边寻找有用线索和证人。除了上次那个流浪汉之外，再没有证人见过。”父亲端起手边的茶缸，喝了一口，之后双手撑在会议桌上。 “乔队，我认为应该派人仔细盯周围的酒吧！砖头杀人，临时起意，随机作案，不排除喝多了酒的可能。把死者扔在附近，或许凶手不会担心查到自己身上，很有可能他还会出现在那附近！” 乔南站起来表述出自己的想法，会议桌上众人交头接耳。 父亲派人去一条巷附近守着，首当要职的乔南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喜悦。 一品旅馆附近白天正冷清，没什么人。 酒吧一条街上没什么人，只有路边停着几辆摩托车汽车。只有几家店面开门，甚至有老板在自家门口放了张躺椅乘凉。刚才还顶头晒的太阳此时渐渐退到云层里去，顿时凉快了许多，但空气里的温热依旧在。乔南每动身形，都会感觉到温热的空气流动，令人烦闷。 乔南望着尽头，不禁叹气，酒吧一条街这么长，从哪儿蹲点。 “下午五点，我认为凶手现在出现在这的几率并不大。一般来说，酒吧高峰期是在凌晨，所以凶手也许会在凌晨出现。”夏纪看了眼左手腕的手表。 “在警局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乔南深觉自己智商下线。 夏纪摸摸鼻子，眼眸四处游走，“不过这里可能隐藏有我们未找到的线索，例如凶器还没找到。所以我们不妨探探。” 乔南无言，开始找线索。 此时晚霞已染透天边，呈一片橘色。夏纪和乔南却什么线索也没有找到。就在两人打算放弃时，乔南却在两家酒吧的房子夹道中发现几块砖头，许是因为在夹道中，未经大雨细细洗刷，有一块砖头上仍带有血迹。他小心地将砖头放进塑料物证袋中。 “没想到哇！找了几天的凶器，竟被咱们俩给碰见了！”乔南一改刚才的泄气，兴致瞬间高昂。 夏纪点头，微微笑着。 电话铃声打破喜悦，是任菲打过来的。 三言两语之后，乔南挂了电话，对夏纪说:“我要去我舅家一趟，之前我舅说他家报纸数量对不上，让我过去看看。我怀疑这案件有什么关联。我去探探情况！你呢，就把这砖头，不，凶器，把这凶器送回去检验。” 乔南见夏纪一脸想去的表情，索性一口气把话说完。 “小心点，有事给我打电话。”夏纪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不过乔南认定自己看错了。 随后乔南便先行离开。 让乔南特别郁闷的事儿是，夏纪除了有案子之外，从不外勤的。这一次，却扔下自己手里的工作和他一起出来了！ 回头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审问他，是不是有想当刑警的念头。 还有段距离，乔南便在车上眯一会儿。不久前的那个拥抱逐渐在他脑海浮现。 “别动！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他正诧异俞尚恩为什么要挣脱自己的手时，下一秒就有一个小巧的身形撞入怀内。许是俞尚恩真的害怕，抱了他许久才松开手。 这一抱，乔南心底风起云涌。 车子蓦然停下。睁开眼，乔南便看见一个即将没入黑暗的工厂，工厂门口，站着四五排高矮不一的人。 第十三章 - 人骨汤 - 零一 车辆停在公路边上，周围尽是深林。乔南目送出租车远去，余光瞥见一个男生站在自己的不远处。虽是傍晚。还未黑到看不见人脸的地步。 那个男孩也正盯着自己。 也许是厂里工人的家属，乔南没想太多，便踏入工厂。工厂门口的灯已经打开，微黄的灯光把每个人的脸面照得面容憔悴。 任菲表情严肃，像是在打量他们每个人。 “没想到，你还有这号召力！” 任菲无奈耸了耸肩:“要不是我爸不在，我才不会来这管这些事儿呢？我妈在国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这事儿也得尽早处理才行。” “说的也是。”乔南点点头，“不过你这仗势也太大了！你瞧瞧她们站得都跟小学生似的，好歹也都是长辈。”乔南在任菲耳边悄声说。 任菲同样压低嗓子回道:“我也知道，但是我这不得摆出点架子，才能有点威严感嘛，这从中搞事情的人也会惧怕嘛！” 乔南眉毛上挑。逻辑清奇。 任菲把工厂的报表拿给乔南检查。 桥南走到灯光底下。仔细检查每张报表，确实有两个月的报纸印刷数量是对不上的。 这跟钱没有直接关系，但这报纸却间接能卖钱。很大的可能是工厂里的人，知道舅舅管理得松懈，所以就动了心思。 这么一来也许是老员工了。 天已全黑，灯光把每个人的神情清晰地映在乔南眸子里。 乔南在人群里溜达一圈，站回任菲身边。 一个不停搓着手的中年男人吸引了乔南的注意。男人大概五六十岁左右。他身旁站着一个女人，女人大概也在四五十岁左右。两个人的眼睑像约好了似的，都下垂着。 乔南观察其他人，几乎都是抬着眼睛，只不过他们的眼神里像被蒙了层雾一样，甚至有的人还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样子。 乔南用肩膀撞了撞任菲，问道:“诶？你有告诉他们聚集他们干什么了吗？” 任菲摇摇头，展现出一副得意的模样。 自然，乔南心中有了谱。 “你让其他人回去，把中间那两个留下，带到办公室去。” 许是办公室不是舅舅舅妈长期待得地方，所以办公室有些窄小。仅放了一张办公桌椅，一个放各种材料的柜子，以及招待客人用的座椅。 屁股刚沾座椅，就见任菲把俩人带进来了。 两人眼神一直不敢直视自己，乔南也装作不在意，连忙从座椅上站起来，让两人坐。 但两人始终推让，乔南也只好站着。 女人扎着马尾，许是因为一天劳累的工作，现在有些凌乱，灯光下，几根头发肆无忌惮地摆着造型。女人的手从刚进门开始就一直颤抖着，她自己可能未察觉，乔南一说话，女人就紧闭眼睛。 “你们不用紧张，我叫你们来只是问下情况。想必二位应该清楚发生什么了吧？“ “不，不清楚，发生什么了吗？”说话的是男人，眼神一直盯着某处看。男人看起来比女人淡定一些，但之中没有看向乔南。 “哦没什么，就是有些地方出了点小纰漏。我看你们俩应该在厂里工作很久了，就是问问你们能不能介绍一下平时厂里的情况。” “这，这个你应该去问老板。而且你，你是什么人？”男人的声音逐渐提高。 “我啊，我是你们老板的外甥，也算有那么点点资格来过问厂里的事。” 明显两人开始放松，肩膀都往下沉了。 “没事儿，既然你们不知道。那就，回家吧。天色也不早了。” 乔南说完这话，已经感受到任菲投来的不可思议的目光，他也未抬头回应，目光紧锁二人一举一动。 两人匪夷所思地看向乔南，随后加快脚步走出去，隐没在黑暗里。 任菲两手一摊，“就这样？” 乔南嘴角上扬:“别急，这事儿很快就解决了。” “有那两人的家庭住址吗？我想过去看一眼。” “现在吗？” “不是你说事情早解决的？” 乔南拿到地址就往外走，却被任菲给叫住了。 “等等，毕竟也是我家的事儿，我也推脱不了，咱俩一块儿去！” 任菲叫自家车过来，两人上车。 刚才那一男一女果然是一家的，乔南看见两人的地址是一样的，那么一个打掩护，一个拿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我说你家工厂里也该安个监控了！”乔南说这话时还感觉匪夷所思，这么大厂子不安监控，有差错纰漏都是难免的。 “回头我跟我妈商量去！她估计也是嫌贵！”任菲恍然大悟。 乔南看任菲的样子无奈地笑了。这年头，安监控确实比较贵，像舅舅家这种不是属于龙头级别的，装监控也都会算是小题大做。不过这下出这事儿，舅舅那边怎么也得舍得投资了。 车子大概开了十多分钟就到了，工厂本身就地处偏僻，那对夫妻家就住附近的村子里。 车停在村口。乔南特意叮嘱司机要停得隐秘，司机便把车子停在村口的树林旁。 这位置正巧能看见那对夫妻的家。那对夫妻也刚回到家。那房子是平房，像沉没于黑暗的石头。 不过下一秒，灯就从窗户透出来。房子的外观尽现。 是红砖砌成的房子，门前暗影里还藏着一小片菜地。 “喏，瞧见没，这就是报纸不见的原因了。” “噗！你从哪儿看出来的？你这也太草率了！” 第十四章 - 人骨汤 - 零一 “身体发抖，讲话声音提高，双眼紧闭，这些都是心虚的表现，就算没拿报纸，也很有可能做什么事儿了！” 任菲皱着眉头，眼神盯着某处看，像是在回忆，过会儿便点头表示赞同。 “还有我让他们走的时候。很明显的脚步加快了很多，就是想赶着回去。” 乔南正继续说时，便瞧见一个男孩从房子里走出来。乔南眯起眼，这不就是刚刚那个男孩儿吗？ 虽然天色暗，但就男孩的身形他还能分辨出来，两手插着口袋，走起路来，瘦弱颀长的身子歪歪扭扭的，就像小学生背着特重的书包一样，身形东倒西歪的。 显然男孩没有注意到身旁陌生的车辆，自顾自走一会儿，便上了一辆从黑暗中驶出来的摩托车。 吸引乔南注意的是男孩脚上那双鞋，在夜光里，白得透亮。 没记错的话，鞋应该是耐克的，因为乔南自己就有一双。鞋是04年出的精品，一直受到篮球迷们的追捧，鞋子刚出来时，乔南就下手了，快一千多，可花了自己攒了两个月的零花钱，他还因此吃了两个月两块一包的泡面。 像男孩这种普通家庭的，父母应该不会撒大手笔买这款鞋子！ 老伯的话从脑海里一闪而过。“白色的鞋子，我第一眼就看到他脚上的鞋，当时我就想啊我也有那么干净的鞋就好了！” 乔南脑海里多了一个大胆的推测，为了证实猜想，他唤司机大哥小心跟着。 司机有些诧异，“我没干过这事儿，万一要是发现了呢？”说话时还有些颤抖。 “叔，这事儿成了，这个月奖金我让我妈给你双倍。”任菲双手抱在胸前，俨然一副小老板的架势。 乔南从后视镜发现司机大哥咽了口水，肩膀也往下沉了，明显在给自己打气。 车子很快停下了，乔南没想到就在一品宾馆附近停下了，眼看着男孩进了一家名叫相约的酒吧。 今夜的星星很多，月亮也露出半边挂在上头，不知从哪吹过来的风也像棉花糖似的，吹在脸上软绵绵的，这一切似乎在预示着事情的发展顺利，乔南都快在脑海里浮现自己成为正式刑警的画面了。 不过下一秒他懊恼起来，为什么父亲不给他配手铐！关键时刻！竟然没有一个能象征警察身份的东西！乔南把后脑勺头发挠得乱糟糟之后，叹了口气，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十多分钟以后，一辆警车出现。乔南听见警报声后，对下车的男警员差点爆粗口，“你们要低调一点，把人吓跑了.....”我到手的立功机会可就没了。不过后面这句话乔南没说出口。 下车后的四个前辈相视一眼，没说话，乔南也顾不上他们会怎么想。 让乔南而后宽心的是，好在四位前辈穿着便衣。 随后乔南便带着四人向酒吧里奔去。 一进门就听见了振聋发聩的音乐，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也让乔南深觉眩晕，人群如潮，肩并肩相互碰撞，有几个女孩舞动着并不苗条的身姿，一步一步扭到乔南身边，乔南又像赶苍蝇一样把人赶走。他转头找后面四人，谁知后面的人已经被团团包围住。乔南心里为他们默哀。小小的舞台上还有暴露着曼妙身姿的女人在跳舞，舞骚弄姿的样子，让他有了一个绝对不让夏纪出现在这里的决定。 舞台的右方，也是靠近女人最近的地方，乔南找到了男孩。男孩的眼神随着女人的身姿跳动，喉咙上下翻滚，一脸色眯眯地模样。男孩身后还站着俩人，染着黄发，背驼着。在人头晃动中，乔南还是看到一个男孩的左手上纹着纹身，敢情这小子还有俩小弟呢！ 乔南走过去，在男孩面前坐下，不过还没说话呢，就被男孩身后一个小弟推了出去 第十五章 - 人骨汤 - 零一 好在乔南是练过的，并没有尴尬地摔倒在地。更何况，当下还有个人接住了他。他回头一看，嘿哟，竟然是夏纪！ 这刚想着不能让夏纪出现在这儿，竟然这么快就出现在这儿了！这着实给乔南带来了个惊吓！ “你来这儿干嘛呀？” “抓人。” 还未等乔南做反应，夏纪率先走到了男孩身边。 原本男孩凶神恶煞的样子，许是感受到了夏纪的威严，逐渐面无表情，然后弱弱地问道:“干什么？” 夏纪未做声，从口袋里摸出手铐，迅速把男孩的双手给铐上了。 不知什么时候，被美女们围着的四个前辈也出现在夏纪身边，把另外两个小混混也给铐了起来。 许是动作有点大，顿时整个酒吧乱成一片，人顿时少了一半，原本热闹的酒吧也瞬间寂静下来。 “下次不要单独行动！”夏纪笔挺的背转过来，面向乔南。 乔南深觉夏纪的话里带着莫名的怒气！ 夏纪身着淡蓝色衬衣外套。他从不会在工作时穿休闲的衣服，都是正板笔直的西装。 这家伙好端端地从家里跑出来做什么？ 乔南鼻子吹气儿，耷拉下耳朵，什么也没问。 半个小时后，一群人便回到了警察局。 男孩被押往审问室。 父亲就在审问室的隔壁，乔南知道后开门进去，未歇口气儿就问父亲:“爸！这次是不是大功一件！” 父亲看了眼自己，目光又落回男孩身上，“八字儿还没一撇呢！那么着急邀功，要不是呢？我是不是得罚你？” “爸你看那双鞋，04年精品，现在还可贵了！那么新的鞋，肯定是最近才买的！死者包里什么都没有，准被这小子拿去买鞋了！” 朱颖的父亲朱顺在这云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前两天，朱颖的父亲来这儿认领尸体时就说过，他每个月都会给女儿几大千的零花钱，就是为了女儿能开开心心的，不能因为没有妈妈而让她觉得家庭的不幸。 朱顺出现在警察局的时候，乔南都吓了一跳，肥圆的脸上胡渣肆意，厚重的下眼袋托着不是很大的眼睛，眸子里憋得通红，像是下一秒就会喷涌而出大量血泪，总之乔南很难想象这是在云市有地位之人。 所以乔南认定，男孩用意外得来之财买了鞋，而这财，铁定是从朱颖包里搜刮去的！ 父亲未做声，眼睛始终盯着男孩。 审问室里的审问还在继续。 “你这名字倒挺有意思，毛小子！还真应了你这人啊！”警员对男孩打趣儿道。 “说吧！为什么杀朱颖？”警员在诈毛小子。 乔南托着下巴，看向身旁不露声色的夏纪，夏纪正注视着毛小子，表情严肃。 “诶？咱们拿回来的凶器上有指纹吗？”乔南撞了撞夏纪胳膊。 夏纪目光投过来，面色缓和，“有，刚才也提取了毛小子的指纹，正在对比，不过结果可能要一会儿才能出来。” “什么时候提取的毛小子的指纹？我怎么不知道！” “你邀功的时候。” ”......“ 毛小子听见杀人二字后，把原本放桌上的手缩到桌子下，双手来回搓着大腿；眼神游离不定，不敢直视警员，半晌才说话:“老实说，我都不认识什么朱颖。” 乔南不禁笑起来，这毛小子心理素质也并不是他想象得那么好呀！ 越是看似淡定的人心里越有鬼，不是吗？ “不认识朱颖，张秦总该认识了吧？” 第十六章 - 人骨汤 - 零一 毛小子听到张秦名字之后，不停地扭动身姿，此刻他就想快速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盒子。 但眼前穿着制服的人，犀利的眼神快把他的心绪遏抑住了。 如今的一切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不过是有人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并不卑微渺小而已。 毛小子头顶上的灯光越发微弱，越发暗，甚至他开始感觉到自己处在漆黑里。 渐渐的，七八岁大的男孩从黑暗里走出来。男孩苍白的嘴角边，像是被谁打过一样，淤青得厉害，就像一个小丑。紧接着男孩身后又跳出两个胖胖的男孩，稚嫩的面容上却布满阴沉。 男孩害怕了，他的五官已经害怕得扭曲在一起，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眸里滚落出来，眼眸里充斥着恐惧和怯懦。他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头埋在膝盖里，随后发出沉闷的哭声：“求求你们，不要打我了！” 毛小子走到男孩身边，伸出手抚摸男孩的脑袋，男孩的身体止不住颤抖，“不怕，有我在，我来保护你！” 话音刚落，男孩却突然抬起头，面容狰狞，就连声音也再不稚气，“就凭你！你这个悲哀、胆小的人，你拿什么来保护我！” 毛小子伸回手，眼睛看向地面，泪水溢满眼眶，墨黑的地面也逐渐模糊，“是啊，我拿什么来保护你呢！” 自幼生活长大的房子也缓缓在黑暗里出现，一对夫妻从房子里走出来，肩并肩站着。他们把小男孩叫了过去，小男孩跑过去。他们似乎看不见男孩脸上的伤痕，女人咄咄逼人地说：“毛小子！咱们家穷，你不要在外面给我和你爸惹祸！” “我做错了吗？” 那些像是永远做不完的、被同学逼到墙角暴打的噩梦，一幕幕开始浮现。 “为什么那些人那么厉害呢？” 年幼的毛小子在拳脚相加下，曾认真地想。 那时的他已经麻木到感受不到疼痛。如果有一天他也能成为这样厉害的人，让别人信服自己，所有人都畏惧自己，那该多好。 许多年后，毛小子终于如愿以偿。他扔掉了不堪的过去，过上了想要的生活。 认识张秦，不过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节点。许多卑微可怜的人都成为了他人生的节点，他的人生线通过相交这些可怜的节点，无限延伸着。 张秦那人太笨了，被人欺负还唯唯诺诺的。那样子简直可怜到令人发指。毛小子太厌恶他，替他出气，把那造势的家伙打了一顿，扔出酒吧！ 结果，张秦也知道报恩，对自己也不错，至少让自己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 替张秦解围，毛小子认为那是自己最巅峰的时刻。他甚至觉得，觉得自己早就从童年的不堪里，蜕变出来了。 不过那小子报恩只是形式上的，认识了有钱人家的女儿，却不愿意拱手让给他。那小子真的忘了，是自己救下那个楚楚可怜的人吗？ 毛小子很生气，不过上天像是在帮他。就在那晚，当他看见张秦从一品旅馆出来，他就知道机会来了。张秦确是欠他的，所以账就该让他的女朋友来还。 那女人和张秦一样蠢！毛小子不明白，那女人到底看上了天天对自己点头哈腰的张秦哪一点，明明自己比张秦强那么多，可以保护她，她竟然视而不见！ 女人跑进雨里，浑身都湿透了，纤瘦的身姿逐渐显露出来，那白皙的腿再长，终究被不上脚的拖鞋给绊倒了。 雨很大，甚至开始电闪雷鸣。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毛小子并不觉得冷，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燥热，就差前面那个正在挣扎的女人给他发泄一下。 “张秦真是瞎眼了，交了你这个朋友！” 朋友吗？他不过是一个卑微的跟班罢了！ 女人不知死活地回头，眼里盛满了怒气，“你真可怜！”她蓦然扔出一句。 可怜？浑身的燥热瞬间被女人的话浇灭，“谁都没有资格说可怜，尤其是你！”愤怒冲破欲望，就在一瞬间。待毛小子回神时，女人已经倒地，手里不知从哪抓来的砖头，已经沾着血。 把女人扔在垃圾桶里的那时候，毛小子竟然好奇起自己为什么不感到恐惧，而是觉得好笑？他背靠着垃圾桶，大声地、肆无忌惮地笑着，他好像，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简直不可思议！ 笑完之后，他站起来，搜了女人的钱财，把包随手扔掉，紧接着他拿起那块为他获得成就感的砖头，渐渐消失在雨夜里。 次日一早，他忍不住回来欣赏令自己一夜兴奋无眠的胜利品。父母从厂里偷来的数份报纸还捧在手里，他觉得好笑，可怜虫才会卖报纸！他扔掉手里的报纸，扬长而去。 思绪被抽回，他环视四周，还是令人压抑的盒子。他可能出不去了。 但他转念一想，那又怎么样，至少自己已经比那些只会揍人的家伙，厉害得多了！ 自己的这个人生结点，可不是谁都能享有的。 第十七章 - 人骨汤 - 零一 男人在医院门口撞见一对看起来瘦弱的情侣。他想起那个刚决定没多久的办法，正好可以用他们测测办法能不能行得通。 他跟着他们兜兜转转，转眼天已经黑得彻底。 那小子牵着女孩的手，回了自家那不大的小卖部。 那小子在小卖部里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把头埋进了柜子里。不过不用想，他也猜到那小子在抽屉里翻什么。大半夜的，无非就是来拿套套嘛！拿到之后，也不见两人离开，只见两人抱在一起开始唇枪舌战。 他就站在小卖部斜对面的暗影里，这个角度正好能看清小卖部里的一切。有根电线杆挡着，黑暗里也很难有人发现。突然手机亮起来，吓得他的心脏猛跳不停，是大舅子的电话。 他背过身，接通电话。 “我在街口，你在哪？”大舅子那头的语气很小，他能想到大舅子蒙着嘴讲话的样子，整个人肯定紧张得缩成一团了。别说大舅子了，自己此刻的内心也非常忐忑，不过为了老婆，成败在此一举！ “你顺着街口，一直往坡上走，看见一家小卖部就停下，他俩正在里面呢！”他把电话放在嘴边，压着喉咙一口气说完后，又把手机放在耳边继续听，眼神时不时盯着小卖部的动向。 大舅子嗯了一声就立刻挂了。 忽然那小伙子离开了，不知道跑出去干什么。女孩却还留在店里，手里拿着一包零食，嘴边上还挂着莫名的笑。 路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是大舅子，他身后背着一个箱子，目测比大舅子的屁股小一点点。不过也还是太大了，多招人啊！ 但都这个时候了，也嫌弃不得。他从暗暗影里站出来，打手势告诉大舅子只有一个人，快进店里，他在外放风。 大舅子应声点头，撸起袖子就进门了。肖军差点晕倒，这大舅子也太虎了！竟然徒手就进去，好歹手里拿点什么呀！不过话说回来，他自己也什么没拿。也只能就地取材。在黑暗里摸着一个酒瓶子，便在门口的暗影里小心藏着。 只听屋内发出闷响，然后听见什么倒在地上的声音。他从脑袋上方的窗户里窥探，女孩已经平整地睡在地上。大舅子放下肩上的箱子，打开箱子就要动手。他急忙地推开门，跳进屋，“别急啊！还有一人呢！” “来来呗，来一个干一个！”说着已经拿出针管，看大舅子的形势，内心怕是比自己还焦急。 “人都死了，还要打麻醉？”他指着那根细长的已经注满液体的针管。 “没死，被我用拳头打晕了。”大舅子把针朝上，朝空气了推了两下，神色严肃道：“关门，去外面盯着！” 不提醒他还真就忘了要把风了。话说那小子也该回来了。他临走时有回头瞥一眼，见大舅子给女孩翻个身。 他刚回到老位置躲下，便察觉有人影从黑暗里跑出来，随着光束洒在人影上，来人的面容越发清晰，正是那小子。 那小子还有段距离，他快速从窗户里往内悄声喊，“回来了回来了！”而后又迅速蹲下，也不知大舅子怎么应对。此时他的腿已经软了，心里有了打退堂鼓的打算，犹犹豫豫动身想跑的时候，又听见一声闷响。 不会是...... 他忐忑地慢慢伸头去窥探屋子里的情况，果然倒地的是那小子。小卖部本来也不大，地上躺着两个人便把地方占了，周围打翻了零碎的东西。 不愧是武术馆的教练呐，他为找到个绝佳搭档，内心感到无比庆幸。 不过肾并不是那么好摘，就算大舅子头戴了带灯的帽子，也无法加快速度。在漫长的放风时间中，他越觉得冷，兴许已经是到了后半夜的原因。小卖部的对面是一排民房，这个时间点，人们大多都在做梦，只有民房后面一幢高楼似乎还未沉睡，那些玻璃窗内的灯光还亮着。 他小声打了个哈欠，看着那幢大楼！总有一天，他也得买到这样的房子，望着大楼逐渐出神，但下一秒便被人拉回来。 大舅子已经收拾好一切。走时，肖军发现门和灯都被关上了。 走在路上时，大舅子冷声道：“这两天咱们别联系。” “为啥？又没人看见咱们？” 大舅子的步伐突然停下来，脸靠过来，严肃地说：“人死了。” “......行！过两天再说！” 第十八章 - 人骨汤 - 零一 自从在警局实习之后，乔南还从未完整地吃一顿饭，准确的说，是和父亲一起。此时乔南和父亲正坐饭桌上，请客之人就是舅舅任华山和任菲。 乔南没想到，朱颖的案子这么轻松就破解了。 酒杯里的白色液体滋滋冒着泡泡，乔南喝一口，浓烈的刺激感烧辣舌头，他不禁发出嘶的声响。许是发出的声音有些大了，身旁的父亲一拳敲过来，“臭小子，喝个雪碧还当喝酒一样，多大了！”，说完父亲便转移开了嫌弃的目光，乔南摸了摸被打得生疼的后脑勺，继续喝着杯中的雪碧。 雪碧确实辣，但辣得叫人还想喝，因为甜。酒他也不是没喝过，但辣得嘴里发涩。他再次喝了口雪碧，看着不停倒酒的舅舅，开始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爱喝酒。 因为担心随时会出警，乔南和父亲都选择不喝酒，舅舅那边已经喝得满脸通红。 舅舅刚从外地回来，得知厂里的事解决，直接约了乔南和父亲出来，正装都还未来得及换掉。许是喝开了，舅舅脱掉外套，随手将外套扔在角落的落地衣架上，把脖子里的领结胡乱扯开，藏在白色衬衣里的发红的肤色暴露出来。整个人左摇右晃地端着酒杯走到乔南面前来，举杯道：“来！多亏你们父子俩，我才得以早日解脱得被我老婆骂的阴影。”舅舅独自喝掉手里的一杯，不知从哪摸出的酒瓶子，又倒满一杯子。 乔南瞅了一眼在旁边一言不发的任菲，好吧，她脸上好无表情，眼眸低垂，像是在想什么。 这边舅舅举杯喊道：“我从没想过这次的事是家里的老员工做的，我哪一点对不起他们了，他们竟然敢擅自拿报纸出去单卖，重点是还牵连了一条人命！” 舅舅此刻甚至连眼睛也是通红的，乔南虽然不太理解此刻舅舅的心情，但却知道一点，人穷还志短，那这一生是过不好的。 初见毛小子的父母，还就是在前天。夫妻俩老老实实，很守本分的样子，为了儿子却不得不私拿报纸出去卖，结果他们换去的是什么，不是金钱，却是儿子的刑期。雪碧里的泡泡不断消失又不断出现，就像这世间的人一样，每天都有人不断出生，每天都会有人死去。结果就摆在那里，明知会消失，泡泡都知道要不断往上翻腾，有的人却愚钝地在原地待生命消逝。 乔南曾经在警局听过这么一句，底层人民很难翻身。当时他不理解，遇到毛小子一家终于理解了，为什么翻不了身呢，因为家里有愚蠢的人。 舅舅最终被父亲送回家，乔南独自回警局，打算再理理毛小子的案子。 晚上十点，夜空皆是繁星，银盘大的月亮高高挂着。 好天气啊！乔南不禁感叹！今天原本可以和俞尚恩在公园聊聊天的，不料被父亲的电话召了回来。 警局的院门未关，大门却紧锁着，玻璃门旁的暗影里好像坐着一个人。 乔南的心慌张了一下，但见那人站起来后，随即裂出了笑容。 “大半夜的，你坐那儿吓唬野猫呢？”乔南大步走过去。 此时暗影里的人已经走出来，身穿一套深色的西装，笔直地站在月光下。 他浑身萦绕着冷漠的气息，旁人要是靠近半分，可能都会被他威严的气场吓得哆嗦。但乔南不是旁人，他走过去把手搭在那人的肩上说：“夏纪，你这气场，换身衣服，再放武侠小说里，简直就是一个装逼的大侠！” 夏纪没搭理乔南的话，弯腰坐在警局门前的石阶上，之后抬起眼，就着月光微眯起来。透亮的眸子里，乔南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深情款款。 夏纪的右手拍在身旁空的石阶上，“过来坐下。” 第十九章 - 人骨汤 - 零一 乔南心底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此时的夏纪与平日里的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呢？他无从知晓。 总之他现在没有心情再调侃夏纪，乖乖走过去，边俯身坐下边问：“怎么，心情不好？” 夏纪转头来，“你说毛小子杀人之后得到了什么？” “他自己都说啦，不过是证明自己的存在感。”乔南耸肩，两手一摊。夏纪怎么会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为什么他的父母惯着他，不惜背叛多年的老板。” “因为毛小子是唯一的孩子呀？” 夏纪连问了两个问题之后，把脸转向前方，嘴角浅笑：“你说的没错，确实是因为唯一的孩子。”，“你去吃饭的时候，我去了趟毛小子的家里。” “你去他家干啥？”乔南一惊。 “我好奇，明明有多条路可走，为什么偏偏走极端，去干偷拿报纸的事情。”夏纪的眼眸里充满着惋惜。 “所以为啥？” “因为穷人思维。” “穷人思维？”乔南嘴里默念。穷人思维他是知道的，就是指穷人只顾眼前的利益，不思进取。他们的思维模式导致他们看待一件事情常常鼠目寸光。这倒是应证了自己想起的那句“底层人民翻不了身。” 乔南点点头，表示同意，但没说什么。 夏纪接着说，“如果他们不总是念叨自己家里很穷，或许就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如果他们积极一点看待生活的话......” 多愁善感的夏纪让乔南很不适应，按理来说，夏纪身职为5年的法医，不应该有这么多想法。 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呢？乔南疑惑不解，但没有问出口。 乔南接话道：“毛小子长期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又被同学欺凌，也难怪会犯事，或许是他太着急证明自己存在了。” “是啊，太着急证明自己。乔南，你有没有发现，你和毛小子很像？”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下来，形成一道斑驳映在乔南的双目上。此时乔南睡得正香，不料被电话吵醒。他迷迷糊糊地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下接听键，然后把手机放在耳朵旁，就听电话里在喊：“乔大警官！有案子快过来！” 是谁打来的，又调侃他是警官，乔南无心追问。他扔掉手机，简单洗漱后就立刻赶往警局。 “头一次见你偷懒啊！”乔南一走进警厅，就听见父亲迎面而来的责怪声。 乔南心里冤枉，他一向是早睡早起的好青年，主要是昨晚和夏纪聊得太晚了，两人凌晨才各自回家。 “乔队，您别怪他，这事儿怪我，昨晚我拉着他聊天来着。”夏纪从楼梯上下来，身后跟着邹文，邹文手里拿着勘察箱。 “就你总为他说话，他才这么不守规矩，好了，走吧，去现场！” 乔南看见夏纪就想起昨晚的聊天，等他回神时，本来就没什么造型的头发更加凌乱。他坐在车子的后座，看着前视镜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身旁坐着面无表情的夏纪和睡着的邹文。 案发现场是一家小卖部，报警人是小卖部的老板徐刚行，而死者正是小卖部老板的十八岁的儿子徐青叶。乔南一行人到现场时，徐刚行在一旁录口供，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眼睛通红，精神有点恍惚，看样子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徐青叶的腹部被人剖开，不见里面的肾脏。夏纪和邹文进行尸检，乔南则开始打量四周。 同自己一起寻找线索的父亲电话突然响起，接着便听父亲说：“在云大发现一具尸体，和徐青叶一样，丢失了肾脏！” 第二十章 - 人骨汤 - 零一 离上次和乔南吃完饭，已经有两天了。刚才在学校遇到任菲，从她口中得知已经抓到了杀死朱颖的凶手。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俞尚恩忍不住想起朱颖的男朋友，但他说过凶手是其他人。 俞尚恩走在路上，细细想着朱颖的人际圈，如果真的是熟人作案的话，那也太令人细思极恐了！ 鸡皮疙瘩霎时起了一身。 这种感觉又来了，后面有人跟着自己。俞尚恩放慢脚步，但不敢回头。 自从和乔南吃完饭以后，就莫名出现这样的感觉。 俞尚未甚至觉得可能是自己，因为朱颖的事情产生了错觉。毕竟同学被人谋杀的事情并不是出现在新闻上，而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甚至自己还被当成了嫌疑人。 俞尚恩还庆幸有昂昂在身边陪着，否则以自己这破胆儿，在家都可能有阴影。 终于找到一家手机店，太阳晒得头皮发烫，俞尚恩迅速栽进手机店，享受暂时的凉快。 自从感觉有人跟着自己，俞尚恩便想随时能联系到父母。至少有手机在身边，有什么事也能联系到别人。 经过精挑细选之后，俞尚恩最终锁定了一款红壳的诺基亚，付了钱办了手机卡之后，她立刻拨通母亲电话。 “放心，这次妈不会食言，过两天我和你爸就回来了。” “好，我和昂昂在家等你们回来。” 挂完电话，俞尚恩走往公园的路上。上次在餐厅们口和乔南约好在公园见面。 傍晚来临，风吹响云市公园的茂密的草丛，草丛和学校门口的很像，都长得高高的，依稀还能从长叶上找到忽闪忽闪的萤火虫。凉爽的风携公园门口棉花糖的香气，袭入俞尚恩鼻腔内，甜甜的。 俞尚恩不自觉地笑起来，萤火虫也像是感受到了，在草丛中扑闪着翅膀，像打着节奏。 乔南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半袖，手里拿着天蓝色牛仔外套，高挑的身形从光源处，一步一步朝俞尚恩走来。 盛夏之夜里，有人忽地从漫画本里跳出来了。 “来得路上，我想了一下，我想和你在一起。”乔南走过来，一气呵成。他的眼里盛满了迫不及待，他在等答案 但这一天她也等了很久啊，“好啊。” 就在俞尚恩自觉约会要开始的时候，没想到乔南的电话响了。 俞尚恩在家楼下送走乔南的背影，她总觉得自己好像缺了什么，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次日一早她回学校收拾东西。但一到学校，她就莫名想起乔南，心里便开始慌了神。她甩甩自己脑袋，试图扔掉这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倒是一眼瞥到了茂密的草丛里，像是藏着什么东西。俞尚恩边走过去，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真要是有什么东西早该有人发现了。她打算离开，但转念一想，快放假了也没什么学生走动，捧着好奇心，便又转身回去。 当她刚低头张望时，不料看见了一张没有血色的脸。。。。 第二十一章 - 人骨汤 - 零一 正午。 尽管窗帘开着，房间的颜色看上去依然黯淡无光。朱顺记得刚给这房间刷上绿漆的时候，十八岁的女儿依偎在自己身旁，欢呼雀跃地说：“果然还是绿色小清新诶！” 当年，他也觉得这颜色看上去十分舒服。如今，却暗淡地格外刺眼。 窗户旁的梳妆台上凌乱地堆着看不懂的瓶瓶罐罐。他知道，女儿爱美得很，不管任何时候出门都会化妆，他还为此嗔怪过她，女儿却说：“诶呀，出门化妆是对旁人的尊重。爸你想想，要是你老人家大街上看见一个邋里邋遢的人，你作何感想？”恍然间，他仿佛看见了女儿坐在梳妆台的背影，镜子里映现着女儿的笑脸，还喊着自己爸爸，他不禁潸然泪下。 朱顺迈着如灌了铅似的步伐走到床边，缓缓俯身坐在床沿。被子被掀在一旁，他伸手抚摸着舒滑的床单，始终没有将被子叠整齐，因为这样会让他感觉到女儿还在。 床头柜上放着自己和女儿的合影，照片里女儿摆着剪刀手，自己满脸堆着笑容，那显老的眼角皱纹里，似乎裹藏着那天和女儿一起玩时的美好回忆，显得眉眼灿烂。照片是在云中公园拍的，云中公园是云市最大的公园，女儿自小就爱去那儿，可今后再不会出现女儿的身影。 相框旁放着一条银色手链，这手链朱顺知道，是朋友送给她的。“越宝贝的东西，我越舍不得带！”女儿曾这么评价这条手链。朱顺捏着手链，女儿嬉皮笑脸的模样又出现在脑海里，他紧握手链，放在心口，忍不住哭了出来。热泪从脸上滚落，像是滚落进了心，此时他的心仿佛被热泪灼伤，痛得他哭不出声。 这种扎心的感觉，第一次出现还是在妻子离开自己的时候。因为穷，妻子跟着别的男人跑了，那时候女儿才两岁。 女儿六岁的时候，他为了不让女儿找妈妈，便胡编了理由说妈妈已经死了。女儿懵懵懂懂地不知道什么是死了，依然吵吵着找妈妈，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似乎也信了妈妈真的死了。 让女儿没有妈妈，他深觉愧疚，这么多年努力打拼，为的就是让女儿衣食无忧，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 朱顺从未想过，女儿这颗即将闪闪发光的星星那么快就陨落。 凶手竟是男朋友的朋友。 朱顺边回忆着与女儿的种种，边打量手链。忽然他在手链的内侧发现了两个小字，如非盯着看，小字很容易被人忽略。 “张秦。”朱顺将两小字念出来。女儿三个月前就交了男朋友，他知道。但就是相信女儿的眼光不会看错人，为了工作便匆匆一听，还未注意到她男朋友的名字，甚至是干什么的。原本想找个时间一起吃饭，再具体看看，没想到女儿就丧命了。 如果当初没有张秦的出现，或许自己的女儿就不会出事了！当他去警察局认领女儿的时候，曾听一个圆脸警察说过，女儿的男朋友在一家酒吧当酒保，当时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感觉血压急速上升，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腾，随时都要吐出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酒保，女儿的男朋友竟然只是个酒保！他原以为是学校里的某个同学，想来不管背景如何，也是可以发展发展的，没有想到...... 都是因为你这个无能的酒保，才让女儿丧了命！手链被朱顺握得紧紧的！ 他走出女儿的房间，拿起放在客厅茶几上的电话，按了一串号码，拨了出去。两声‘嘟嘟’之后，电话那头出现了沙哑的男人说话声。 “吴梁，帮我查个人！” 第二十二章 - 人骨汤 - 零一 二十二 “最近学校怎么老出事儿啊，还好马上放暑假了！” “就是啊，太不安宁了！” 两个女孩边抱怨着边从张秦身边经过。 张秦站在校门对面的一棵粗壮的大树后，目光往校园里张望，恨不得有双千里眼，能轻松打探到里面什么情况，但是门口站着太多人了，甚至连封锁线附近的情况都观察不了。 据说尸体是在校门口的草丛后的灌木丛后发现的。死了一个女的，肾脏被挖走。警察现在已经把现场封锁，现在能从学校出来的，应该就是没有嫌疑的。 学生该放暑假了，所以学校里应该不会有很多学生。但他在这守了快一个小时，也没见俞尚恩出来。 一辆警车出现在张秦视线之内，车上下来三个人。有两个人是他认识的。其中一个年长的，便是那天在审问室审讯自己的人，另一个年轻的是乔南。 认识乔南纯属在张秦意料之外。那天他在云大附近转悠，恰巧看见一群人在围观着什么。好在自己的身高不算矮，在人群之外，他大概了解情况，一个女孩被男人挟持了。他凑近一望，万没有想到被挟持的女孩竟然是俞尚恩。 他正奇怪俞尚恩怎么遇到这种事时，就见一个男生把挟持俞尚恩的男人踢翻在地，两人在一起拳打脚踢一会儿，男孩就把男人绑了。之后就见男孩靠近俞尚恩。不久警车也出现，男孩被一个从警车上下来的男人带走，看情况，张秦猜测男孩是警局的人。 当天他在网吧上网时，无意看见男孩和男人打架的视频，评论里有一大部分都在夸男孩帅气，张秦大心眼儿里感到不屑。也从评论得知，男孩叫乔南，在云市公安局当职。 同一个年龄，却不同命。张秦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儿，但手里的烟却在自己不知情下掐断了。 上天似乎在捉弄自己，那晚他独自去云市公园，不料又撞上了乔南和俞尚恩，他们俩卿卿我我的样子，不由让张秦心生作呕。 公园是朱颖生前最爱来的地方，如果她不出事，自己今晚也许也会像乔南那样，身陷甜蜜。但现在，空气中弥漫着的恋爱酸臭味，让张秦更加觉得上天对自己不公。 这一切，自己也本该拥有的！ 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公园里的河岸。河岸对面有一幢幢大房子，看房子的外观，一定是有钱人住的地方。他越想越觉得忿忿不平，有钱真是什么事儿也不用愁啊！乔南的家境他打听过了，父亲是警察，母亲是一家银行经理，家境优渥。 乔南无非就是生来就有钱才过得比他好，如果自己不是在孤儿院长大，如果自己也有钱，谁也不会混得比谁差不是吗？ 树躯上的树皮被张秦抠出一道痕迹，他的指甲缝也开始因扎进木屑而冒出血珠，不过张秦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怎么搞垮乔南，怎么让那家伙也体验下上天的“眷恋”！ 和乔南等人一起的还有个男人。那个男人很面熟，好像就是那天在餐厅门口把乔南带走的人。他身着黑色西装，手里拎着一个箱子，整个人笔挺地走向人群。张秦看过刑侦剧，但凡这种拎着箱子出入现场的，十有八九是法医。 不过他也无心追究到底男人是不是法医，此刻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俞尚恩还不出现。 看起来乔南非常喜欢俞尚恩，那么切入点毫无疑问就是俞尚恩了。 正当张秦陷入乔南不再那么神气时的美好想象时，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第二十三章 - 人骨汤 - 零一 “这凶手也太草率了，竟然直接在校门口杀人。”乔南仔细打量草丛里的尸体，朝着同样在打量周围的夏纪说道。 “这儿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夏纪淡淡地说，“周围没有血迹，草不深，并不是最佳藏尸地点，显然尸体是刻意放在这儿的。” “乔南你去趟保安室，再向报案人打探打探情况！” “不是，怎么又是我去呀爸，我也想找找线索，不能总......”乔南正要说下去，发现父亲的脸色不对，索性不再多话，只得乖乖去了。 保安室很窄，一进门乔南便见到一个中年人，尖瘦的脸上，蓄着胡须，看上去尖嘴猴腮的。中年人看见自己，眼神躲躲闪闪，没有一点保安的样子。除了他身上那件保安制服，再没什么能证明他是名保安。同样进入眼帘的还有一个背影，背影有些熟悉，像... 很快乔南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怎么会那么巧呢！ 虽是这么想，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跨上前，想看看这女孩到底是谁。 果然！那双发红的眼睛看向自己时，乔南忍不住腿抖了一下。有种莫名的感觉迅速滋生，这种感觉让他开始出汗、发抖，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乔南自知就算是与歹徒搏斗，他都从未慌张过。 见到眼前这位，却让他深感窒息，是俞尚恩啊！ “你怎么啦？”俞尚恩站起来，“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难受啊？” 乔南忍不住将俞尚恩搂入怀内，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这，不应该是你安慰我吗？看来我得安慰你了啊。” “你应该受到不少惊吓吧？”乔南在俞尚恩耳边轻轻地说道，生怕声音再高一点，会让这心尖上的人再次感到害怕。 “本来有事，现在没事了。”乔南被俞尚恩推开。他开始谛视眼前这双即使红笑起来却依然很美的眼睛，脸颊两旁的酒窝也像盛满了馥郁的佳酿，不禁沉迷其中。风吹来，莫名的心慌霎时消失不见。 接下来他牵着俞尚恩坐下，对面是手足无措的保安。 “按理来说，身为保安，你才有可能身为报案人吧。”乔南看见保安莫名来火。 “我，我早晨巡逻了呀，我，我也没想到，在哪儿不好非就在那草里。谁，谁能想到啊，哪里会有死，死人啊！”保安说话时眼神依旧不断躲避，但接下来像是想到什么，说话竟硬气许多，“诶？你这也不能怪我吧，虽说学校快放假了，但还是有学生来啊，那，那他们没发现，照你这么说，你是不是也得怪他们啊！” 保安不负责任的话让乔南爆发，“你说什么，有种你再给我说一遍！”像是外面察觉到了什么动静，很快有人进来拦住正要出手的乔南。 乔南推开那人，才发现那人竟是夏纪。 夏纪眼神在俞尚恩身上落了一秒，又看向自己，深邃的眼眸里充满怒气，“你忘了你在干什么！”下一秒像是在喉咙里发出轻微的感叹，“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夏纪的话像是一道惊雷，乔南恍悟。 是啊，自己在做什么？ 乔南了眼身旁的俞尚恩，像做了亏心事般，迅速收回眼神，不再看她。 他只有懊恼地在心里臭骂自己，又愚蠢了一次！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乔南拍了拍夏纪的肩膀，为自己的过错表示反省。 乔南重新坐下，闭眼缓了两秒，“名字？”他拿着父亲递给他的本子，开始做笔录。 “我叫肖军。”肖军像是被乔南突然的行为吓到，说话时也软了半分，却也不见刚开始的怯弱。 乔南走出保安室，不见夏纪，尸体也不见，想着许是回了法医中心。父亲从学校里走出来，“死者叫林芸，大三，金融系的，据说还有男朋友。看来得找找她这个男朋友了。” “说来也巧，门口这监控前两天坏了，监控这块可能不能抱很大希望。但保安得查一下。保安两班倒，里面那人今天早晨没发现，有猫腻，昨晚那个也得问问。” 乔南也汇报手里的情况。 父亲的电话响起，他接通后按下免提，“乔队，在徐青叶家里发现一张照片，上面是徐青叶和云大死者的合照。” 第二十四章 - 人骨汤 - 零一 多媒体投映屏上的两张照片看起来有些狰狞，是两个缺失肾脏的尸体，谁能想到是一对情侣呢？乔南两手撑在会议桌上，拖着下巴，紧紧注视照片，试图找到相关线索。 即便眼睛盯得开始发酸，也看不出什么。只能等夏纪那边的消息了。 投映屏上的画面转换，换成一张极瘦的脸，两个面颊不见肉，眼睛凹陷在眼眶里，毫无生气，整张脸看起来就像一个披着皮的骷髅头。 照片上的人，乔南还是花了一两分钟才认出来的，此人便是肖军。 昨天见到的肖军比照片上的丰满许多，眼神也清亮多了。 紧接着画面显示几行字，是肖军的个人资料。 资料上显示，肖军今年45岁，云市人，在云大任职保安，已有五年。妻子叫王绍华，江市人，身患尿毒症，目前在云市医院治疗。 “刚才审讯过和肖军两班倒的保安蒋石大，昨晚是他值班，但是除了中间去了趟厕所，就没再离开过岗位。蒋石大去的厕所有监控，可以证明他有不在场证据，很有可能就是在蒋石上厕所的这个时间段，凶手出现了。” 张叔晃了晃脑袋，脸上的肉也着抖了抖，“不好断定，监控显示，蒋石大十一点进的厕所，差不多半小时就出来了，凶手没有这个时间杀人。” 乔南立刻反驳道：“夏纪说过校门口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半个小时......把死者放在那儿的时间太够了。” 刚说完，便瞧张叔低头开始思索。 “先别着急想那么多啊，我还没说完。”父亲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据蒋石大所说，肖军过去三年都未曾迟到过，上班也很守时，与同事间相处得不错。但从去年开始，肖军整个人发生了变化，身子瘦了一圈不说，整个人也变得不爱说话。而去年这个时间，正好是王绍华被查出尿毒症，且已晚期，治疗需要换肾。我已经派了人在那看着肖军。” 肖军有动机，但是却没有线索。在确定肖军之前，乔南和父亲便认为凶手是具有反侦探能力的，除了一具尸体，周边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没有打斗挣扎痕迹，就像乖乖地躺在那儿待人宰割一样。 这个案件看似简单，实则有点复杂。乔南心里开始打鼓，这仗，怕是没有那么好打。 “这个肖军啊，为了治老婆的病，差不多花尽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父亲继续说着。 父亲在台上继续分析着，但乔南的思绪却沉浸在一个角落里。这个角落里，他联系着所有目前掌握的线索，它们浮空着。乔南把没有用的统统删掉之后，有了一点点头绪。 夏纪的声音突然出现，乔南猛地睁开眼。屏幕上是徐青叶的尸检报告。 “创口切面平整，没有残留，这颗肾脏被完整地切割下来。说明盗取肾脏的人，很可能是专业的。再结合肖军的动机，因此我猜测，凶手是两人或两人以上。” “这样，老张，你和乔南去一趟云市医院，去了解下王绍华的情况。”显然，父亲心里已经有想法。 很快，两人就到医院。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和茉莉花混合的奇怪味道。 “请问王绍华在哪个病房？”乔南上前台问道。 护士原本低着头，听到声音后，抬起头以不友好的目光在乔南和张叔之间转换，而后问道：“你们是她什么人？” 第二十五章 - 人骨汤 - 零一 据检查来看，两名死者应该是在死亡之后，才被摘掉两颗肾。既然这样，死者的致命伤在哪儿？ 散会之后，夏纪又回到法医中心。 他反复在男性尸体上寻找，邹文在女性身体上寻找。男性尸体上的颞区有不易发现的轻微於痕，轻轻一碰，有鼓包。他又检查了女性尸体的颞区，也同样有轻微的痕迹和鼓包。他很快想到，两人的致死伤很可能就是硬膜下血肿引发的脑疝。 “剃头发，开颅。”他对邹文说道。 果不其然，两人的脑膜中动脉皆损伤。 “凶手竟然拿拳头就把两人打死了，这也太狠了。”邹文许是也知道了两人的致命伤，在一旁惊讶道。 确实，通过用拳头把人杀了的案例很少，除非这个人有一定的练武基础，否则一般的力道不足以要了人命。夏纪对邹文说出这个想法之后，见邹文歪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尸体，像是在思考。 “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凶手可能只是想把尸体打晕，但却不知道受害人已经死了。正常情况下，很少会有人知道太阳穴处遭受重击后，会立刻死亡。但是凶手的力气很大，这一点是肯定的。” 夏纪点点头，没有作过多的表情，但心里对邹文多了几分赞许。 “缝上。”他将缝针线递于邹文手中，吩咐道。 这个发现可以缩小寻找凶手的范围，夏纪正打算拨通乔南的电话，还未等按下的1键拨出去，便见父亲的电话却打了进来。 他还从未想过，某天接到父亲的电话，会听到一个噩耗。 “小纪，来云市医院，跟你妈道个别吧。” 他来不及和任何人打招呼，快速换上外套，便飞奔了出去。早晨还催自己快点找女朋友的母亲，怎么会卒然没了。纵使平时自己再能控制思绪，此刻他也无法静下心来告诫自己不要慌张。 已经下午五点，夏纪正巧遇上下班高峰期。前面那辆出租车一会开一会停，气得夏纪蛮力拍打方向盘。 此时乔南的电话打进来。 “喂，夏纪，你怎么不在法医中心啊？哪儿呢你？我爸又召开会了。” 夏纪揉揉眼睛，做了一个未发出声响的深呼吸，试图不让乔南察觉自己的情绪。他缓缓说道：“我在外面，你让邹文去。”他生怕会在言语中暴露，又说，“挂了。” 挂掉电话的那一瞬，夏纪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和乔南对话时，神经崩得过紧。可当身体垮下来时，心脏某一处像是也跟着漏了，全身无力。 而后他拨通乔南父亲的电话，“乔队，我的母亲去世，请假一天。”他顾不上乔队在电话那头的惊讶，又接着说，“还有不要让乔南知道。” 乔队好像打算问什么，短暂地停顿后，说道：“好。我不会告诉他的。对于你母亲的事，请节哀顺变。” 通话结束之后，前面的出租车也终于开始往前走。 停车场停完车，夏纪便上电梯，按下顶楼的按钮。 就在电梯门快要合上时，一只手乍然出现，挡住了电梯门。 电梯进来一个男人，长得并不高。身穿白色衬衫，似乎常去健身房，看起来很壮实，胸前的纽扣摇摇欲坠。男人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从进门开始，男人的眼睛便一直盯着夏纪。 夏纪原本并不在意所投来的目光，但男人迟迟不按电梯，于是他便毫不掩饰地对上男人的眼神，只是没料到，竟对上一双笑眼，眼角的皱褶很深。 男人按下五楼。到了五楼之后，便出去了。 有两个地方，是人们最不愿意去的地方。 一个是自己的工作场所，法医中心；另一个，则是医院的顶楼，停尸房。 第二十六章 - 人骨汤 - 零一 “来，小纪啊，把这碗鱼汤喝了。”夏纪的母亲从汤碗里盛了一小碗汤，小心翼翼地递送至夏纪面前。 夏纪用勺子盛了一勺送进嘴里，顿时清香鲜嫩的味道在嘴里融化开，他看向母亲保养得精致的脸，咧出并不大的微笑。母亲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已经猜到了。果然，下一秒，母亲就开口了：“最近有没有心仪的姑娘呀？” 夏纪喝口汤，摇头。 “还没有啊，那妈妈给你介绍？”母亲的脸上的笑容依旧在，“最近老张家的女儿从英国留学回来了，我觉得你们可以认识认识的呀？” “妈，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您甭介绍。”夏纪自认为拒绝得还算委婉，料想下一刻母亲就黑脸了，夏纪不慌不忙地拿着母亲的碗，同样盛了一碗汤放在母亲面前，“妈，别生气，喝汤。”随后自己低头深觉鱼汤的鲜美，脑海里也渐渐浮现一个人的身影，那人仿佛猴子般，在身边上蹿下跳的。 夏纪察觉到自己莫名的微笑，而后迅速收起，甚至心虚地望了眼父母。 此时父亲正握着母亲的手，“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你着急没用。” “他都28了，该成家了！”母亲说着一个横眼甩过来，夏纪淡然喝汤。 停尸房比尸检中心的温度要凉些。法医会在需要明确尸体死因情况时，才会出现在停尸房。而夏纪出现在停尸房已经是几年前刚入行的时候了，他还未曾想过，某天他再次出现在医院的停尸房，会是因为自己的至亲之人。 “车祸，当场身亡。”父亲在一旁说这话时，就像自己在给乔队报告时的语气，不夹杂任何情绪。不过父亲的头始终是低垂着的，手撑在停尸房门的门把上，腰背弯了一截。 停尸房内停放着很多尸体，他无需辨认哪个是母亲，医生就站在母亲附近。 雪白的布下是毫无生气的尸体，夏纪依然不敢相信那是母亲，“妈，您还得给我相亲呢！您睡这儿，不合适。”眼泪从眼眶里迫不及待跳出来，他多想看见母亲从床上跳下来，告诉自己这是她的捣蛋玩笑，“您别玩了，我都答应您去见老张家姑娘了，妈，妈？” …… “来，小纪啊，把这碗鱼汤喝了。”夏纪的母亲从汤碗里盛了一小碗汤，小心翼翼地递送至夏纪面前。 夏纪用勺子盛了一勺送进嘴里，顿时清香鲜嫩的味道在嘴里融化开，他看向母亲保养得精致的脸，咧出并不大的微笑。 但下一秒母亲的笑脸开始流眼泪。大颗大颗，不停地滚落下来。 “妈，您怎么哭了。”夏纪不明所以。 “妈舍不得你，妈见不到你结婚了！” 夏纪低头浅笑，“妈，您说什么呢？您这不是好好的吗？” “答应妈，照顾好你爸，照顾好自己。”母亲的身形逐渐透明。 “妈，您别走，行吗？”夏纪哽咽着，“您走了，谁给我做鱼汤？我不许您走。”他紧握母亲的手。 母亲笑了，他也跟着笑了。母亲的手温暖如初，夏纪相信母亲不会离开，便端起碗喝鱼汤。 但当他抬眼时，母亲不见踪影，看见的却是乔南。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他。夏纪自嘲了一番，但却始终盯着乔南，乔南就坐在床边。 “你病了。”乔南说。 “我确实病了，竟然梦见我妈没了。”夏纪从床上坐起来垂下头，“我知道我妈没了是梦。” “其实我很怕。”他哽咽出声，“我真怕，我妈真没了，我该怎么办。” “节哀顺便。”乔南的声音很低沉。 “我妈还在呢，你别乱说，我只是害怕她没了而已。”夏纪再次睡下来，头捂在被窝里，“我还是头一次不想梦见你，我得醒了。” 不知过了多久，夏纪睁开眼，房间很暗。 于是他下床拉开墨色落地窗，即使天并不怎么亮，也照得夏纪很久才适应光源。 窗外的城市仿佛还在沉睡。 床头柜上的钟表在微亮中滴答滴答转着，快早晨六点。 这个时间正是母亲起床的点。夏纪出房门后便朝寂静地客厅喊：“妈，我今天要吃早饭。”说着在客厅的餐桌上坐下。 几分钟后，以往面无表情的高冷夏纪泪如雨下。 “妈。” 第二十七章 - 人骨汤 - 零一 从夏纪家里出来，乔南独自回警局。那家伙得多伤心啊，才以为自己的出现只是个梦。 深夜，风大，树梢响。 警局院门还开着，玻璃门内还透着微弱的灯光。 刚推开门就迎面撞上贼头贼脑的周熏，“你干嘛？”，乔南皱起眉头问道。 周熏靠近乔南的耳边，悄悄地问：“你没告诉夏法医是我告诉你的吧？” 夏纪母亲的事，是周熏从乔南的父亲那儿偷听到的，第一时间便跑过来告诉乔南。 当时乔南慌得走路时膝盖撞上桌角，周熏在一旁“嘶”地一声，仿佛是他撞到了。乔南也觉着疼，但一想到夏纪此时更疼，顿时慌了神。父亲开会时，乔南也没有认真地听，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 父亲散会后，他不顾身后父亲的追喊，夺门而去。但随后发现自己并不知夏纪在哪儿，只能蹲在夏纪家门口。 谁知，等到傍晚才见到毫无精神的夏纪独自回到家，甚至忽略了蹲在门口的自己，进门之后，便再无动静。而后能进房子，是夏纪的父亲出现。乔南从没觉得夏纪和他的父亲哪里像，如果说夏纪温文尔雅，那他的父亲便是雷厉风行的，总让乔南联想到法医中心原来的老法医。可如今两人像是丢了魂儿一样，提不起半点精神。 推走周熏，乔南便上二楼去父亲的办公室。父亲正在看什么资料，看见乔南走进去，抬头张张嘴打算要问什么。乔南率先说道：“不用问，我去夏纪那儿了。” “你怎么知道的？”原本父亲身子靠在椅子上，忽然前倾，“人夏纪不让你知道，你去干嘛呀？” “我着急啊，这人好端端的出事了。”乔南一碰着软软的沙发，顿时蔫儿了气，“估计他也是怕我多心才不愿意让我知道，可是爸，你说他得多难受啊！” “你别多想了啊！你呀！真要是替他担心，赶紧把案子破了，再好好陪陪他去。”父亲说着从右手边扔过来资料，乔南起身拿，随后又瘫在沙发上，是李丽的资料。 李丽便是在医院前台满脸谨慎的护士，当张叔声称是王绍华的外戚时，她却提出亲自带他们去病房。她和一个护士打招呼之后，便走在前面带路。 李丽很瘦，个子小，身板却崩得很直。王绍华的病房在五楼，需要走电梯。途中李丽接到电话，用方言讲了几句之后，身子逐渐放松。绕了几个弯弯道道，才最终到达电梯口。李丽按上键，忽然转身过来，眼神在乔南和张叔之间涣散，“病房在502，你们自行上去吧，刚才同事打电话来，有急诊，我去看看。”说完，眼神看向前方，“我先忙去了。” 张叔盯着小小的个子离去，圆圆的眼珠子不曾转过。随后从裤子口袋掏出电话，滴滴答答地按下号码键，拨了出去，“周熏，给我查个人。” “张叔，你查她干嘛！？”乔南撞了撞张叔的胳膊，眼神四下转悠，特意压低嗓子问道。 “出急诊，可不需要前台护士。”张叔跨开步子进电梯，若有所思地说道。 五楼与大厅不一样，大厅的人少，极为冷清。五楼人很多，准确来说很挤。窄小的过道也放着病床，病床上的人皆是病蔫蔫儿的。乔南和张叔两人在病床和堆放杂物形成的夹道上走着，一磕磕碰碰地终于在楼梯的拐角处找到502病房。 502病房出乎乔南意料，竟然是单间。透过门窗向里看，房间并不是很大，病床比过道上的那些大多了，至少也有一米八。如果把床换成过道上的，这房间也能放上几张病床，难不成这是ＶＩＰ病房？ 乔南小声地念叨：“不是没钱了吗？” “这不是重点。”张叔转身面向过道，“重点是房间没人。” 第二十八章 - 人骨汤 - 零一 上次没在医院找到王绍华，乔南便猜想定是李丽用他听不懂的方言通风报信了。 “这么说来，另一个凶手就是和李丽通话的人了。”乔南的父亲端着茶缸，轻轻抿了一口。 凶手难不成真的是云市医院里的某一个？“江市？”乔南轻轻地念叨。脑子里灵光一闪，乔南突然站起来道：“有了爸！查查医院里有没有是江市人的医生！？” “这个等你说出来，恐怕我们这个警局都要喝西北风了。” “......” 空气掺杂莫名的味道，仿佛乔南身上的味道。或许这没来由的味道便是恋爱的味道吧。阳光躺在阳台上，像睡着了似的纹丝不动。俞尚恩也睡在房间的地毯上，闭眼享受这闲暇时光。昂昂趴在自己身边，怀里抱着一个本子玩弄着。她原本仰天躺着，翻个侧身，才发现坏家伙昂昂偷啃本子。 “昂昂！”她怒吼道，但手里却轻盈地拨开昂昂的前爪，“这个不可以玩！” 说着抱着本子起身，将本子锁进了书桌的抽屉里。紧接着上客厅的地板上捡了一个红红色的塑料小球，回房间后扔给昂昂。昂昂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嘴接住弹起的红色小球，上边上自己玩儿去了。 俞尚恩刚刚重新躺回地毯上，电话突然响起，是乔南。 她迅速按下接听键，整个人向弹簧似的坐起来。不过电话那头，吞吞吐吐地说：“很抱歉，今天咱们不能去看电影了，夏纪家里出了事，局里案子也还没破？不过下次，下次我一定带你去。” 俞尚恩眉头皱了一下，不过下一秒眉间便舒展开，她微笑道：“没关系，电影什么时候看都行。不过你查案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好。”乔南似乎感到意外，短暂的空气停止后，发出了像是释怀后的笑声。 挂了电话之后，她将一旁玩的兴起的昂昂拥入怀内，背靠床沿，来回抚摸软毛。 天花板吊着花纹简单的吊灯，俞尚恩仰视着。仔细算算和乔南确定关系有多长时间了？一、二、三……啊，有一个礼拜了。两个人再次相遇快一个月了，见面的次数虽屈指可数，但每一次见到他都能涌动起心里暗藏的波澜。 作为警察，使命大于个人。既然选择牵手，不能陪伴左右也是正常的。尽管她很清楚，但内心却像被一根不起眼的小刺儿扎着。 三天后。 正伏案写作的俞尚恩再次接到乔南电话。 烟缭绕着鹅黄色的灯光，逼仄的厕所里弥漫着浓浓的烟味。 男人坐在抽水马桶盖上，右手夹着烟，食指抖了抖烟灰；左手紧握着黑色的翻盖手机。手机盖上显示晚上九点。他再次抽了口烟，随着嘴里缓缓吐出的烟圈，眉头间的皱纹也越发深陷。 话说回来，这事还真是邪门！尸体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学校门口呢？ 他记得那晚明明两个人死在一起的。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是大舅子的电话。他可是盼了两天！ “白费功夫了！”大舅子那头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气愤！ 男人的心也跟着下沉，“你说啥白费功夫了？” 大舅子的声音显然低了一些，没听错的话，似乎还夹杂着失落，“那些东西我没处理好，没法出售。” 他急了：“怎么会？你不是有把握吗？” “时间不多，不跟你多说了，过两天我打算再做一单！你做好准备！” “不行！我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男人站起来，崩直身子，烟也被掐灭。 大舅子的呼吸沉重，停顿了一会，说：“我姐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他的言语很平淡。 男人能感觉到，大舅子他豁出去了。身为妻子的至亲之人，自己又凭什么退缩呢？ 第二十九章 - 人骨汤 - 零一 电影院在4楼，电梯里人满为患，俞尚恩只能挺胸收腹直直地站着，紧贴着乔南，细问乔南身上有淡淡地烟味。许是太挤了，总是靠着乔南，乔南大概也同自己一样，紧贴着壁。 乔南的手搭在俞尚恩的肩上，俞尚恩余光瞥去，U型的手指甲比自己的还要漂亮。 四楼已到。俞尚恩身前逐渐空下来。忽然间桥南的额手从肩上滑下来，牵起俞尚恩的手走出电梯。虽是已认识很久，但这么近距离，还从来只出现在俞尚恩的幻想里，刹那间她有点怕，怕这是梦。走在前面的乔南像是感觉到什么，回头望了一眼，随即在脸上绽开温柔的笑。是真的，她确定，身前的他一定不是梦。因为梦里的他永远对自己面无表情。 “你等我，我去买票。”乔南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在钱包里掏出一张毛爷爷，随后便把钱包塞进俞尚恩的手里。 棕色的钱包并不大，合起来只比手机大一点，不过钱包并没有完全紧贴。俞尚恩正打算让钱包再紧贴一些时，钱包不小心被撞掉在地上，钱包里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 “怪不得......”俞尚恩轻囔道，高三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找到自己的校牌，原来在这里。 她捡起来，手指划过照片，脸蛋虽是干净，嘴角上还扬着笑容，但似乎在眼神里还是能感觉到以前哭兮兮的自己。 乔南那边已经买完票，她趁乔南还在人群里时，悄悄地合上钱包。 “电影还有四十分钟开场，走，我带你去三楼吃冰淇淋。” 俞尚恩的手再次被牵起。 冰淇淋店的店面并不大，进门就是很宽的前台，剩余空间不大，仅仅挨放着几张桌椅，恰恰还有一张桌椅。乔南拿出桌子底下的椅子，让俞尚恩坐下，自己则去前台要来一张菜单。不过此时俞尚恩无心看菜单，她只想静静地看着眼前人。 从前她不敢抬头看，不敢长久正视他，深怕被看出端倪。而如今，明白对面人的心思，她此刻就想看个够，原来她也可以正大光明地看着他。 “想吃什么口味的？”乔南笑眼投过来。 “芒果，我想要芒果口味的。” “行，你等会儿。”说完乔南去前台点餐。 从位置上可以清晰地观察乔南的侧脸，脸部轮廓棱角分明，或许是长期在外的原因，脖子要比脸白一个色号。下一秒他便接到两杯冰淇淋，向前台女孩微笑示意后，款款向自己走来。 乳白色的雪糕在外浇了一层芒果丁，灯光的映衬下光鲜亮丽，可口至极。俞尚恩拿起勺子，盛上一颗芒果丁轻晃在乔南嘴边上。乔南先是一愣，随即张开嘴，但她并没有将勺子送进嘴里，反问道：“冬有板栗，夏有芒果，你知道四季有什么吗？” 乔南皱起眉头，但眼里尽是笑意，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她又晃了晃勺子，“答对这颗芒果丁就是你的。” “额......”乔南真的在认真思考，“四季有西瓜？梨子？” 俞尚恩大笑：“错了。”说着把芒果塞进自己嘴里。 “那有什么？”乔南抖动着肩膀，也跟着笑起来。 俞尚恩忽然收起笑容，从嘴里轻吐露出：“四季有你。”没人知道此刻她的心就像吃了上万颗芒果一样，心脏随着糖分的侵蚀，逐渐丧失机能，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了。 俞尚恩总算明白，原来告白这个东西并不需要密谋太久，只需要果断磊落的一时冲动即可。 乔南的身子明显怔住了，舌头冒出来舔舔嘴唇，又吃了一大口雪糕，“你，今天有点奇怪。”半晌他回答道。 “怪在哪里？” “怪可爱的。”说着乔南伸出手来，揉了揉俞尚恩的头发。 俞尚恩愣住，下一秒笑得前翻后仰：“我俩有病，在这尬聊。”说完埋下火烧火燎的脸。 乔南也发出爽朗的笑声。不过立即收住了。 “未来几天我都没有时间见你，案子一直没有头绪。不过你放心案子一结束，让我陪你多久都行。”乔南的眼神很真挚。 早点抓到凶手对谁都好，自己也并非那么娇气，需要男朋友天天陪伴身边。正当俞尚恩想要说没关系时，又听见乔南继续说道：“父亲说了，我们这一行很少能陪家人朋友，让我一定对你交代清楚。”他拿起乘着雪糕的杯子，目光落在上面，手轻轻晃动；“我俩才刚刚开始，如果你觉得和我在一起会很累，你，可以选择离开。”，“我没关系的，你不用考虑我。” 第三十章 - 人骨汤 - 零一 俞尚恩上一秒还在为乔南的坦率感到开心，下一秒却犹如被泼了冷水。显然，乔南说出这番话，表明对自己及其不信任。或许他觉得她没有特别喜欢他。其实俞尚恩什么也不怕，只怕自己期待的到头来只是自己的一切幻想。到底是谁不够喜欢谁，半年里还是会产生隔阂...... 也罢，梦终究是梦，早点醒来也是一种解脱。 “行啊。”她看着他，她在期待，如果乔南收回刚才的话，她定会接着说开玩笑的，。但乔南的眼神里，不是错愕，而是释然。“看完这场电影，各自回家。”说完俞尚恩站起来，独自向门外走去。 电影如同恋爱一样，短暂而又让人不舍。这是区区一个小时，她感受到了主人公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也在这一小时内，她似乎也感受到了从前的自己悄然回身，她并不是主人公，可偏偏也经历这样的悲欢起落。 “那我先走了。”俞尚恩尽力微笑，随后抬眼望向身边的人。但不知刚才还在身边的乔南此时去哪儿了，现在在身边的，是牵着自己女友手的男孩。她慌了，她在人群里张望。以前她总能在人海里一眼寻到他的身影，而原来闪闪发光的身影如今黯淡到消失不见。 “真的就迫不及待离开吗？”俞尚恩低垂眸子，豆大的泪珠倾泻而下，形成一道热流，湿润脸颊上每一个发烫的细胞。 夜晚来临，这一天到来得漫长，结束得却如白驹过隙。窗外的灯光今夜格外璀璨耀眼。灯之所以璀璨，是因为它的身后有黑暗而显得其熠熠生辉。但再璀璨又如何，毕竟身后是一片漆黑，只有漆黑在这个世界才是永久存在的。 昂昂在怀里乖乖地睡着，突然铃声打破寂静，吓得昂昂从梦里跳出来。 “喂，妈。” “怎么，听声音好像不太高兴？” “没什么。不过妈这个时候你打过来有什么事？你的时间那么宝贵。” “我和你爸在回来的路上了，你要不要准备什么迎接我们？”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的笑声。 “回来就好啦，快点回来，我在家等你们。”俞尚恩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笑意。 打开灯，屋子顿时亮堂了很多。木质的地板上似乎还能看出点脚印，这几天她犯懒都没有好好地打扫，这种情况被爸妈看见，定是少不了一顿数落的。 垃圾收完，地也拖了，电视机上虽是新买没多久的，俞尚恩也擦了擦。她打开门便走去楼梯口扔垃圾，回来关上门便窝在沙发上。她大声呼唤昂昂。很奇怪，但凡她躺着坐着，昂昂很快就会从某个角落冲出来，然后跳身上来。 可她喊了半天也没有回应。她开始寻找，卫生间，卧室，厨房，大厅的每一角落都没有发现昂昂的身影。刚才自己开门出去，怕昂昂被关在了外面。可她打开门也没有见黑暗里白晃晃的小身子。 不会跑下楼了吧。俞尚恩急了。她关上门跑下楼。楼层并不高，在四楼。俞尚恩每一曾每一家门口挨着找了个遍也没见昂昂。很快她就出现在大街上，大街上的人很少，来往的车辆也能数清，可唯独不见小家伙。 小区旁不远处有一家小卖部，尚未关门。这家小卖部在不久前换了老板，好像因为这里发生了什么。她走进去，小卖部的老板坐着，大半夜竟戴着帽子，且一直埋着头，双手埋在桌子底下。昏暗的光线显得小卖部更加逼仄，有种透不过气的压抑感，墙上的钟表已经显示十一点。这个时候竟然还没关门，她心里嘟囔道。 “请问，刚才这附近你有听到狗叫声吗？”俞尚恩试探地问，想看清帽子底下的脸。下一秒，那人突然抬起头看向俞胜恩，脸上布满阴森诡异的笑。 “有啊。”他缓缓站起来，手里抱着满是鲜血的昂昂。 第三十一章 - 人骨汤 - 零一 经过一场电影的洗礼，乔南便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自己就像个孩子朝俞尚恩脑别扭。其实他并不是想真的和俞尚恩分手，只是想让俞尚恩心里明白，若感觉累的时候，可以选择放弃。但话说出来，像是多了一层意思。他没有想到俞尚恩竟然答应了。 这是他的错，这事儿可以有挽留的余地。不过正当他想牵俞尚恩的手时，竟然发现身边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想来是真的生气了。他四处找，也之中没有找到踪影。他本打算去俞尚恩的家门口等着。不料被父亲的电话召回了警察局。 “过两天你就可以转正了。”父亲双手摆在身后，站得很直。父亲说这话的时候，乔南觉得这一刻站在面前的并不是父亲，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上级，很快自己也是一名刑警了。 “放心，爸！我一定会做得更好的。”乔南边说边敬礼道。 “嗯，现在是，”父亲看了眼手表，“下午五点，你去趟徐青叶死亡现场再找找有什么线索。” “收到。”说完乔南把俞尚恩的事抛在脑后，想着过几天忙完再向她解释。 事发没几天，小卖部已经是别人的了。乔南站在小卖部门口很错愕。小卖部里的摆设基本不变，收银的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学生，还穿着校服呢！ 他没有进门，环视四周，大半天的，除了孤零零的电线杆什么都没有。不过这地儿眼熟，他四处转转。而后猛然发现，这就是俞尚恩家的附近，每次送她回来都是晚上，并没有太多在意周遭环境。他想动身去找俞尚恩，但自己还有任务在身边便很快抛弃掉这个想法。 小卖部对面有一根电线杆正好矗立在巷子中间。他走过去，发现在电线杆子后脚印，脚印是重合的，据脚印的大小来看，前后应该有两个人站在这个地方。 他打电话叫来技术人员。 “这么快就回来上班？不在家多休息休息。”乔南拍了拍夏纪隔着衣服都能摸到骨头的肩膀。 听闻夏纪回警局了，一大早的，挂了电话就跑来法医中心。来的时候，就望见夏纪落寞的背影。 “案子一直没解决，我不放心。”夏纪转身过来，暗沉的面容上努力挤出笑容。 “你这样，我更不能放心。”乔南担忧地望着夏纪。确实，谁能承受丧母之痛来工作呢？ 夏纪眼眸里划过一丝忧伤，随即又释然：“人生自古谁无死，她只是早了一步。”说完又转身面向窗外。 是这样吗？乔南没有这样的概念，他知道家人如果去世，定是万接受不了的。他看着夏纪微耸的肩膀，不再多说什么。 邹文走进来，“夏纪哥，乔南，乔队要开会了。”说完转身离开。 投映屏上，映着一个瘦弱的女性。乔南认得，是那个谎称出急诊的前台护士。李丽是江市人，半年前与一个叫罗白亮的男人离婚，原因是罗白亮家暴。罗白亮是云市本地的。 “我们查了云市医院所有员工记录表，正好有个内科医生就叫罗白亮。但事发时，罗白亮有不在场证据。”乔南的父亲说完，眼神扔向张叔，示意他继续说。 张叔清了清嗓子，“那天我和乔南一起去见王绍华......” 乔南想起，那日在医院没有见到王绍华，两人本打算离开的时候，便在人少路过的楼梯口发现一个人藏着，乔南一看，发现那人正是王绍华。 王绍华穿着病号服，眼睛不敢望向乔南和张叔，身体微微发抖，右手上还有吊针的痕迹。很显然，她躲出来了。乔南的第一反应是李丽电话打给的应该是她，因为同是江市人。但把王绍华搀回病房发现，她没有手机，根本接不了李丽的电话。 公告 - 人骨汤 - 零一 许久未更，给剧情重新做了调整，望各位可以回头再看看。欢迎评论区留言。《人骨汤》公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二章 - 人骨汤 - 零一 “我还以为你们是高利贷的，所以才逃出去的。”王绍华有气无力地躺在病床上，显然刚才的举动让她耗尽了力气。眼眸有些躲闪，显然是不好意思。 查过肖军，肖军并没有欠下什么高利贷。这其中，要么是肖军说谎，要么就是眼前虚弱的王绍华说谎。乔南和张叔相视一眼，不做过多的表情。 “你是怎么知道有人来找你？”张叔看向她。 “这个......”，王绍华有意不谈，“等下，如果你们不是高利贷的，你们是谁？”王绍华也突然转变了语气，正当乔南心下慌张时，张叔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形成波浪，“我是肖军的同事，这不听说你在云医，正好路过，就上来看一眼。” “啊原来是这样，看来是他们搞错了。”王绍华放松了警惕，也跟着露出笑容。 “他们是......谁？”乔南身子前倾，试探性地问。“就我那些弟妹。说那些也没用，你们过来也不跟肖军说一声，我这个样子给你们看着多给我家肖军丢脸啊？” 仔细回想，看样子王绍华可能和罗白亮存在什么关系，那天提醒王绍华的应该就是罗白亮了。但是凶手真是罗白亮，却找到不到任何动机。 “经过查证，罗白亮是家里的养子，出生之后就被送去现在的家庭。他和王绍华之间没什么关系。目前罗白亮没有嫌疑，但也不能排除罗白亮。乔南和老张你们继续一定多查查。另外老张你安排的跟踪肖军的人有没有消息？”乔南的父亲抱着茶缸，喝了口水。 “没有什么发现，每天除了上班去医院看王绍华就没有了。”张叔许是过于疲惫，打了个哈欠，双手把脸搓红了，眼睛里不满血丝。这两天大家都没有休息好。 周熏敲门进来，手里拿着资料。发现脚印的事也已经有大半天了，鉴定科终于送来资料。乔南张望父亲，巴不得能看透那张纸，上面写了什么。如果真的是有用的线索，那么离自己成为真正的刑警又早了一步，他就能快点告诉俞尚恩了。 “老张！你现在叫人把肖军带回来。”父亲面露喜色，“脚印比对出来的结果与肖军相近。乔南好样的！大家再加油，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抓到凶手！” 不过父亲没开心多久，张叔就带来了坏消息——肖军不见了。 夏纪坐在办公室看材料，额前的刘海不知什么时候长这么长了，当他抬眼来看乔南时，乔南深觉那对眼眸里的清明不见了，也或许只是被刘海遮盖的愿意。除了毛小子的事件让夏纪颇有感触外，就未见他有大起大落的情绪，这一次......乔南又不该如何是好了，看见他这样，不知道该不该说些什么。安慰人？在乔南这里是不存在的，他根本不会。 但如果让夏纪转移注意力会不会好些？他在门口踌躇许久才进门。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进来了。”夏纪嘴角扬起，又迅速收回。 “额......我有点问题想问你。”乔南像个老人家似的步履蹒跚地走到夏纪对面，随后拉开椅子坐下。 “问吧。”夏纪合上手中的材料，看向他，看得乔南竟然感觉不好意思了。 “马上就是俞尚恩的生日了，我想送点小东西给她，来向你取取经。”乔南露出双排牙齿，但不望观察夏纪的反映。 果然这样的办法行不通的，夏纪站起来，扔了句：“你等等邹文，邹文也许知道。” 这时候，邹文正好走进来，许是从大神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面露喜色，送走夏纪离开的背影，又回过头来，推推眼镜，“怎么啦怎么啦？” 乔南摇摇头，拍拍邹文肉乎乎的肩膀，摇摇头说道：“还得靠你去抚慰我家夏纪的心了。”说完，垂头丧气的离开。 早知道就跟他讲自己找到关键线索的事情了...... 深夜，睡梦中的乔南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得惊醒，在微凉的空气中，脑门上围了一圈汗珠。 “明天就把空调换了。”乔南边走到书桌旁拿手机，边小声嘟囔道，接电话的时候又倒回床上，“夏纪，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嘛。” 夏纪半晌不说话，一说话，冰冷的声音便把乔南彻底惊醒了：“来警局，俞尚恩失踪了。” 第三十三章 - 人骨汤 - 零一 车子刚开进云市的时候，俞家镇便发出感叹，“果然还是云市漂亮呀！”他边指着黑夜里的零星，边对身旁的妻子说，“慧儿，你看看。” 结果李慧不耐烦地闭上眼睛：“有什么好看的，到处都是黑黢黢的。你有那心思，好好想想怎么搞定你手里头那单业务吧！”俞家镇依然面露笑容，车子前面的车尾灯，照得俞家镇红光满面。车子开上坡，李慧睁开眼睛，“家镇你把车停在这儿，我到前面小卖部里给尚恩买点零食，着急回来什么都没给她带。”她边说，边松开安全带。 俞家镇在旁边乐开怀：“你这亲妈当的，没买就没买呗，还拿着急说事儿！”李慧停下正打开车门的手，扯起俞家镇的耳朵：“说得好像你这亲爸带了宝贝儿似的！等会我买多少，你一个都不许吃！”说完下车了。 俞家镇在李慧下车后，便把车开进小区，边模仿李慧凶神恶煞的模样。 其实李慧也并不想在这么小的地方买零食，无奈超市离这太远。当她在脑子里盘算下一个房子在哪儿买好时，便看见一个男人拥着一个戴着帽子的人，从小卖部出来离开的背影。小卖部太小，导致总有种说不清的味道冲进李慧的鼻子。拿了老公和女儿爱吃的零食后，四处张望发现没什么自己爱吃的，便打算结账。 在近一点的灯光下一瞧，才发现店老板换了人。此人不是徐青叶，而是一个和徐青叶年龄相仿的小伙子，不过因为染了一头黄毛，李慧一眼就觉得不太喜欢这个小伙子，眼神里分明有种傻里傻气的煞气。她一想到如果未来尚恩教这样的男朋友，她可能会立马气晕过去。她家尚恩未来的男朋友，怎么说也是个一表人才的家伙才对。 进小区的时候，发现自驾车还亮着。仔细一瞧，老公还在里面。李慧走过去，敲开窗。正处一出好梦的俞家镇醒过来，拔了车钥匙，出来后关上车门。他替李慧拿手里的袋子，手搭在她的肩上，就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李慧问道：“干嘛不先回去啊？” 俞家镇再次打了个哈欠；“我不是得带着宝贝去见我姑娘啊！”“你以为你这么说就有得吃了？”李慧锤了锤俞家镇的胸口，轻笑道。 灯打开，没有人。 “你瞧瞧，不愧是我女儿，家里干净地真是不像话！”俞家镇眼神打量着客厅，口里称赞着女儿，脚上换着拖鞋。早已换好的李慧把零食放在餐桌上，嘴里念叨：“这孩子，不是说好等我们的吗？” 俞家镇从厨房里倒两杯水放在茶几上，边坐下边说道：“姑娘困了，你还不准睡啊，小孩子嘛！”他喝了口水，但见李慧进了俞尚恩的房间，嗔怪道：“真是自己去看，不叫我！”说完放下杯子便跟着进房间。 警察局。 “我就说家里的为什么那么安静，原来狗不见了，人也不见了。”李慧面无表情地坐在周熏面前，周熏挠挠头，不知该怎么处理。按理来说，不到二十四小时，不能立案寻找。俞家镇也知道这一点，目前他边安慰着担心到说不出话的李慧，脑子里边想着还有哪些朋友没联系。但是电话都打过了，该想到的人都想过了，还是没有任何头绪，瞬间他也陷入了焦头烂额的地步，眼前这个年轻的警察显然是新来的，看样子比他们自己还着急。 “发生什么事了。”刚从法医中心出来的夏纪走过来问道。 “夏法医，额，他们的女儿不见了，但目前没有办法立案处理啊？”周熏把笔录递到夏纪眼前。 夏纪接过笔录一瞧，立刻皱紧了眉头，纸上分明写着白天乔南还提起的俞尚恩几个字。看手表已经凌晨三点。 紧接着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电话。 半小时后，乔南出现在警厅。“我做梦呢吧，上午我们还一起看电影呢，怎么可能......”话说一半，他才发现一对中年夫妻正观察着自己。 女人站起来，走到自己面前，眼眶里铺满血丝：“你知道我家尚恩在哪儿？对不对？嗯？” 乔南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怎么可能，大半夜的怎么可能人不见了？ 正在众人惊慌失措的时候，俞尚恩已经身处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灯打开，突然来得光亮让她看不清来人的面貌，余光倒是瞥见来人手里拎着箱子。 第三十四章 - 人骨汤 - 零一 这条坡这两天已经走过无数回，因为坡上不能停车，所以附近连监控也没有安装。乔南在小卖部买水。收钱的人又换了，并不是上次那个学生。 等一下！水咽了一半，他猛然想起，上次来这里是两天前，已经放暑假的学生怎么可能穿着校服？他再次回到小卖部内，那人抬起头来看他，用疑惑的眼神与他对视。 “我上次来买吃的，掉了一个东西在这儿，我能找一下吗？”乔南小心翼翼地问那人。那人眼神示意乔南自己去找，又跟着说：“不是你的，要付钱。” 这个小卖部还是原来的摆设，除了收钱柜台处，其他地方他已经摸索得清清楚楚，而且如果需要掩藏什么东西，正常情况下也只能放在外人接触不到的地方。 要怎么说，那人才愿意让自己检查收银柜台处呢？ 电话铃打破乔南的思绪，来电是张叔的。“俞家镇的车里有行车记录仪，你过来一起看看。” 乔南一听，立马挂了电话，走下坡在路边打车。只是半天打不着车，心里越发急躁起来。他四下环视，发现在坡口路边一根电线杆上察觉一个监控器。他立马赶往附近的保安所。 已经上午十点，但保安所内的两个保安显然没睡好，躺在椅子上打着呼噜。 看样子也是叫不醒。乔南便亲自动手调取了这两天的监控。来来回回的人看得乔南头晕眼花，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熟悉的身影时，身后两个保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乔南被按在桌子上，鼠标受力一点监控屏幕上的人又开始滚动起来。 我靠！乔南气的反手将两个人反按在桌子上。 “你什么人，再这样我要报警了啊。” “别吵，你报。”乔南哪有功夫理他们，鼠标操控往回倒，想看清楚那人到底是不是不见的肖军。这一倒，倒是让乔南发现新的一点，罗白亮也出现在镜头之内。 保安这时候已经报完警，“我警告你啊，你最后站在原地不要动，警察马上就来了。” 乔南看着两个畏畏缩缩的保安，从口袋里掏出证件，展示给两位看：“呐我就是警察，你们两个工作时间睡觉，等人来了，你们就等着处分吧！”说着收起证件，指着墙上的屏幕说：“我要拷贝一份。” 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来电是周熏：“乔南我这里走不开，刚才有人报警，地点就在你附近，你帮我过去看一眼。” 周熏哪有什么事，只是不想来罢了。乔南气得一声不吭挂了电话，心里用所有想到的脏话把周熏问候了一遍。保安磨磨蹭蹭地，乔南差点忍不住爆粗口，多耽搁一分钟，俞尚恩就会越有危险。 不过乔南心里始终坚信俞尚恩一定会平安地回来，只要他尽快！ 回到警局之后，会议室里坐着人，他走进去，屏幕上是俞尚恩母亲的背影，还有刚从小卖部出来的两个人的背影。 乔南注意到其中一个人的背影，他觉得很熟悉，是个男生，但他一时想不起来。其他的他并没有发现什么。 “这里面有什么发现吗？” 他一进门光顾着看屏幕，才发现俞尚恩的父母也在。过了几个小时，两个长辈似乎憔悴了不少，估计连早饭也没吃。这么想来，他自己上午好像也只是喝了一瓶水。 “时间不对。”张叔站起来，走到屏幕面前，指着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十二点。“我先前问过徐青叶的父亲，一般他家小卖部只营业到十点。” “可是既然换了老板，营业几点这是随他们了。” 张叔迟疑道：“谁说换老板了，只是换了员工而已。” 第三十五章 - 人骨汤 - 零一 “那这个简单啊，去查查他雇的员工有没有眼熟的。”乔南坐在椅子上，“那家小卖部肯定有问题，多大的店呐需要那么多员工，这两天我都见着两个了。” 张叔点点头，“已经让周熏过去问了，应该也尽快回来了。” 原来那小子真得有事，乔南心里嗔怪道。 俞尚恩出事已经隔了一晚上，此时乔南心里既希望是肖军他们干的，毕竟已经快抓到他们了，又不希望是肖军他们干的，要不然这个时候，俞尚恩可能就...... 他从桌子弹跳起来，见张叔已经说完自己想说的。掏出了口袋的U盘。屏幕上很快出现半张模糊的脸，“这是我在新华街和长安路的交叉口发现的的监控，你们仔细看看是不是失踪的肖军。” 几个在座的警员纷纷点头，“应该就是他。”其中一个警员说。 乔南点点头，下一个屏幕上出现的是是一张方脸。 这个时候夏纪走进来，坐在会议桌上。看见屏幕上的方脸之后，眼神里多了一丝惊讶。“这人我见过。”他说。 “在哪儿？”乔南走到夏纪身边坐下，靠近他问道。 “在不久前的医院。”夏纪挺直身体，看向乔南。乔南发现两人距离太近，身体微微后倾了些，但却意外地察觉夏纪眼里一瞬而过的笑意。 “可惜目前还没有罗白亮的证据。”乔南移开目光，再次放在屏幕上。 这时周熏敲门，把手上的本子递给张叔，随后离开了。张叔翻开之后，从电脑上调取了笔录上人员的信息。果不其然，其中一个他见过。 一头黄毛这个印象乔南很深刻，他见过，就在相约酒吧，跟在毛小子身后的那个。 “夏纪你说是他吧？”乔南撞了撞夏纪的胳膊，夏纪会意便点点头。这时候俞尚恩的母亲突然睁大了眼睛，站起来：“昨天晚上买东西就是他收的钱。我们下楼去问过他有没有见过尚恩，他说没见过。” “这个不好说，也许他真的没见过。”张叔摇摇头。 毛小子进去之后，难道他们就从良了？乔南想着，目光锁定在大屏幕上。 高韦，年龄二十三，身高176，在小卖部工作，工作时长一个礼拜。 也就是说，徐青叶死亡没多久，高韦便开始在这里上班了。乔南总觉得这其间必定有什么联系。这时，周熏又敲门，神色欣喜：“肖军被带回来了。” 乔南和夏纪相视一眼，便离开会议室。 审问室里的肖军身穿红白相间的格子衬衫，脸上比先前在学校见得更加消瘦了些，面色蜡黄，面无表情。 张叔坐在肖军的对面，手里拿着本子，眼神死死盯着肖军。 乔南看着玻璃内的两人，嘴上却问同样在旁听的父亲道：“在哪儿抓到他的？” “顺着你找到的监控逐一排查，正好他还在那附近。”父亲瞧了他一眼，说完又将视线转移到玻璃内。 不过乔南记得自己把U盘放在电脑上没多久，父亲哪来的时间查？不过现下这个问题不是重点，重点是肖军正在极力否认自己绑架了俞尚恩。 “我不认识什么俞尚恩，我只是刚好出现在那附近罢了。” “为什么向你老婆谎称借了高利贷。” “我......”肖军支支吾吾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罗白亮是你什么人？”张叔紧接着又问道。 刚问出来，肖军神色大变，不停地用手去擦脑门上的汗。 “我想喝水。”肖军看着张叔，眼里充满试探。张叔向镜头招招手，不一会儿就有人端了一杯水进去。 “把你该说的说出来，你就可以喝了。”不过张叔并没有立即给他，指着那杯水说道 乔南不禁心里冷笑张叔这个老家伙真是老谋深算，就是担心肖军那家伙连水带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肖军盯着那杯水，却被张叔的话吓得把手退了回去。 “罗白亮是我的朋友。”肖军刚说完，张叔就命人把水端出去了，拍案说道：“说实话！你真当我们什么都没查到吗？” “王绍华自己交代了，罗白亮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许是夏纪察觉乔南的疑惑，对乔南说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乔南深觉自己这几天好像不在警局似的，大小的事他竟然一点都不清楚。 “肖军消失之后，我派人去了医院去找王绍华做了笔录。”父亲喝了口水，继续说：“罗白亮应该提前交代过，不让她说出来，不过三句两句就把话套出来了。” “这么说来，罗白亮也有嫌疑。”乔南手撑着下巴，“如果找到罗白亮，俞尚恩就能找到了吧？”他似乎看到了希望。 第三十六章 - 人骨汤 - 零一 “如果真是罗白亮，俞尚恩很可能......”夏纪话没说完便感受到了乔南投射来的惊恐的眼神。随后他拍拍乔南的肩膀：“走，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我陪你再去长安路看看，或许能再发现什么线索。” 见乔南拿着乔队的水杯喝水，夏纪心里却开始打鼓，如果能接到绑匪来电，事情或许还没那么糟糕。 长安路是一整条长坡，附近有多个小区，其中一个就是俞尚恩所居住的恒安小区。夏纪四下环视，上次他就注意到多个小区里竟然混着一个名叫金和苑的高端小区。金和苑里的楼层比其他小区的楼层高处许多。恒安小区内的分ABCD四幢楼，俞尚恩的家在A幢15楼。这幢楼共有二十五层，15楼算是偏高了，一只狗一晚上应该还在楼里，也或者就在这附近溜达，除非被人抱走，否则应该会自己回来才对。 乔南走在前面，边走边抚慰俞尚恩父母。兴许是乔南在警察局见到了女朋友的父母，先是局促不安，紧接着手足无措，整个人开始不再状态，一改往常吵吵闹闹的样子，一声不吭地看俞尚恩父母地笔录，而后去了他们经常去的地方，始终没有找到。 那家伙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特别难受。他难受的时候话很少，不做什么表情，但在夏纪看来，乔南的难受都写在了脸上。 从楼上望去，便很清楚地看到金和苑里的花园，俯视望下去，甚至能看见小卖部对面的电线杆，那儿正是乔南发现脚印的位置。那晚俞尚恩难道看见什么了吗？ 夏纪转过身来面向大厅，俞尚恩的父母都坐在沙发上，各怀心事。卫生间在进门的右侧，乔南从里面走出来，看见他，于是向他摆摆手，示意下楼。 两人离开时毕恭毕敬地向俞尚恩的父母打了招呼，只有俞尚恩的父亲应声回答。 “其实她只是心情不好才不见的吧？”一进电梯，乔南的脑袋就像失去了重心，倒靠在夏纪的肩上，郁郁寡欢地说道，“很快就会回来的吧？” “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她肯定会没事的。”夏纪不会安慰人，只说了这么句，拥着乔南不再说话。其实他的心里也没有底，但愿真的能平安回来。 出了电梯，乔南先走出去，夏纪紧随其后。突然乔南转过身来，神色凝重：“他们没注意到狗也不见了，知道父母回来，没有必要深夜遛狗，除非……” “先是狗不见了。”夏纪接着说道，“家里没有垃圾，很有可能是俞尚恩扔垃圾的时候自己跑出去了。” “所以她出门找，才……”乔南停住了，不一会儿便红了眼圈，“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或许是怕眼泪掉下来，乔南手揉揉脸，转身离去。 夏纪跟在乔南的身后，快跑两步追上他，将手再次搭在他的肩上，一起前行。 狗除非被人抱走，否则不会走远。两天了，依然不见踪影，应该不再这个范围内。“夏纪。”乔南在不远处喊他。此时，乔南正在往坡上走，或许是发现了什么，朝他奋力摆手。 “之前来这里，还没有这摊血迹。”乔南指着地上的一摊被灰尘覆盖的暗红色血迹。 “得做个鉴定。”说完他站起来，四下环视，才发现小卖部关着门，他下意识看了眼手表，才下午四点，怎么关着门呢？他走到窗子边，往里望，里面竟然有更大一片血迹。 “小南。”他脱口而喊乔南，发现不对，立即改口道：“乔南，打电话给队里，把徐青叶的父亲过来！” 乔南边跑过来，边问：“发现什么了！？” 没过多久，便见张警和周熏带着徐青叶的父亲出现。 “徐德，把门打开。”张警指着门，吩咐身后的人。徐德驼着腰，动作不紧不慢地开锁，周熏在一旁不忍提醒道：“呃……叔叔，麻烦您动作稍微快点儿。”徐德应声点点头，但不一会儿，回过头来说：“不是我不开，是这锁好像被换了，我打不开。” 第三十七章 - 人骨汤 - 零一 “找开锁师傅吧。”父亲双手叉腰，眼睛忘了一眼天色。确实已经不早了，这磨磨蹭蹭的也快天黑了。“带身份证了吧？”父亲接着问道。徐德露出惊讶的眼神，乔南恨不得立刻把门踹开。但无奈父亲还是安排人带他回家了。 “这么磨下去可不是办法。”张叔摇摇头，立刻命周熏回警局再查查高韦，“去看看他还有什么我们没查到的。” 三十分钟后，徐德出现，身后跟着一个矮个的中年男人。矮个男人身前挎着一个军绿色的小包，看样子应该是开锁工。果然，他很快用包里的工具，三下两下便把门给打开了。 这时正好风吹过来，把店里的怪味给带了出来，那是一种很浓的腥臭味，还夹杂着腐臭的味道。乔南一闻这味道，心便开始往下沉，下意识的吞了吞喉咙。千万别是他想到的那样，乔南在心里默念。 许是被夏纪察觉到了内心的想法，“会没事的。”夏纪望着乔南，眼眸里平静得看不出任何表情。 嗯，会没事的。乔南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夏纪进去之后的不久，就见他用物证袋装了什么出来，递给他一看，是把沾满血迹的剪刀。“如果他好好收拾一下现场，或许我们就得晚点抓他了。”夏纪正说完，乔南便见父亲从店里出来，打着电话：“派人把高韦带回来。” 上次在酒吧见到的高韦比眼前的这个要胖些，176的个儿看起来就要矮了些。似乎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进审问的时候，眼里充满恐惧，似乎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刚才回来的路上，夏纪简单分析了地上的血液。乔南听后便放心了，至少不是人血。不过这样一来，那血迹怕不是……就在这时，夏纪开门进来，开口道：“是狗血，应该就是丢失的狗。” 乔南并不觉得多震撼，毕竟他一早就猜到了。只是不敢证实罢了。如今一看，之前的猜想都是对的。 乔南看向玻璃内的高韦，这件事他一定很清楚了。 “如果真烦人与高韦有关，那么绑架俞尚恩应该计谋很久了，那么就是……” “仇家。”乔南接话，语气里尽是怒气。不过俞尚恩怎么会给自己惹上杀生之祸呢？ “应该和朱颖的事件有关。”夏纪双手撑在桌子上，眼底好似盛着尽力隐藏的光。 “这跟那起案件有什么关系？”乔南不解，朱颖的死又不是俞尚恩的错。 “高韦和肖军没有任何关系。”夏纪平淡地说道。 乔南因此陷入思考。 乔正北坐在办公室，反复查看肖军的笔录。原本以为俞尚恩的失踪与肖军等人脱不了干系，但高韦德出现把众人的思绪打会原形，这分明就是两起案件。 还有一个问题一直耿在他的心头，如果真的是肖军他们干的，为什么会把尸体放在学校门口呢？这不等于把警察的注意放在自己身上吗？回想起当时肖军的神情，肖军似乎也真的不清楚尸体出现在校门口，那么就是有人故意…… 这时，乔南的身形出现在眼前，打断了他的思路。这两天，这小子瘦了不少，黑眼圈都快布满整张脸了。 “说吧，有什么发现吗？”他背靠椅子，手拿茶缸喝了口水，随后又把茶缸放回原处，十指交叉，注视着儿子。 “我知道案子分开调查了，所以我想申请调查俞尚恩失踪的案子。”乔南的语气非常坚定。 “可以，不过你不是不知道，你是刑警，找人的事应该交给周熏他们来做。”乔正北感到意外，这小子明明知道这么干，这么久的刑警实习就废了，可竟然还提出这样的要求。 “当初我之所以想当刑警，是觉得这个身份听起来比较有成就感，也能为她提供安全感。若我连她我都无法亲自救出来，别说刑警了，警察我都不配。”乔南说完，眼圈已红尽。乔正北知道这孩子的脾气就是随他妈，脾气倔得很，便不再多说什么，便点头允了。 “还有一点。”在乔南快走出门的时候，乔正北又说道：“警校里有多少人为了成为刑警，甘愿付出心血都无法达成。而你正是因为是我的儿子，才让你直接进入刑警实习阶段。希望你有空好好想想你刚才说的话。” 乔南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像是被人点住了似的。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随着身形的上提，他回过头来，扔了句“对不起”便匆匆跑了。 前脚刚走人，后脚就有人进来：“乔队，罗白亮有动静了。” 第三十八章 - 人骨汤 - 零一 三十八 如果顺着高韦提供的线索找，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俞尚恩了。 乔南来到相约酒吧的附近。深夜，各家酒吧里都传出震耳欲聋的响声。相约酒吧里的人想必是多家里最受欢迎的，人山人海的，随着音乐的跳动，人潮也像波浪般。张秦在这里工作，这个时间应该在。但他在人潮里来回拥挤，始终没有找到张秦的身影。记得上次来这时，舞台旁边应该有个门来着。他溜达了一会，果然在舞台后方发现了一个门。趁着有姑娘出来，没关门，他便顺势进去。房间里，一个正在扣白色衬衫的男人坐在乱糟糟的办公桌上，下巴留着胡渣，估摸也有三十了。 许是因为房间里烟雾缭绕，没有窗户，闷得厉害，而且空气里充斥着一种道不清的味道。话说回来，能在这里抽烟的人，想必就是老板了，“请问张秦今天来上班了吗？” 男人眯起眼睛，身子朝乔南靠过来，嗤之以鼻地问道：“你是谁？”随后深深的抽了口烟，“这个房间可不是谁进来，都容易出得去的！”说完眼神便在乔南身上打量起来，从上到下。乔南深觉眼前之人就像个饥饿的老狐狸似的，眼珠子来回转，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似的，他不禁打了个冷汗。 还好自己是个男的，乔南心里庆幸。 “我是谁不重要，我找张秦。” 男人说完话，嘴里的烟味儿在乔南鼻子面前缭绕，乔南差点打出喷嚏来。他揉揉鼻子再次说道：“张秦？” 男人一副明白了的样子，身子后倾，掐断手里的烟，又坐回桌子上，道：“你说他呀！早他妈不来了，一声招呼也不打，害的老子人手都不够！”抱怨完，瞥眼朝乔南看过来：“你是他什么人？他可是有女朋友的！”男人开始自顾自地说些乔南听得糊涂的话：“你可没戏，不如你跟了我？” 乔南见势不对，打个哈哈：“既然他不在，那我上别处找找好了。”说完转身打算走，忽然迎面进来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女人瞧了他一眼，随后走到男人身边。乔南正要开门出去，“凤，你出去。”身后的男人叫住了他：“我还有话没跟你聊完呢，别急着走啊！” “傅哥~”乔南转回身，便见女人依偎在男人的胸口撒娇。 “给老子滚，听见没有！”男人把女人推开。随后女人气冲冲地夺门而去。 “怎么，想起什么没说的了？”乔南倚靠在墙上。男人从桌子上跳下来，高挑的身材倒是和夏纪很像，就是年纪比他大太多了。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只见男人靠过来，手靠在他的耳朵旁！ 乔南吓了一跳，这画面好像不太妙啊。乔南还是第一次离一个男人这么近距离。他推开男人，“有事说事，没事别浪费各自的时间。”左手已经抓住门把，扭动时才发觉这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锁上了。 “没有人告诉你，你长得很可口吗？”男人嘴里的烟味又冲进鼻子里。“趁我脾气好的时候，让人把门打开，否则……”乔南没料到，这男人的竟然还是个双性人，而且还冒犯到自己头上了！ “否则什么，没我的命令，这门你是出不去的，要么你就乖乖从了我，要么你就别想再出去。”男人说着转过身去，走到桌子旁再次抽上一根烟。 乔南趁机踹门，果然没有被踢开。看样子这门只能从外面开了。 这时男人已经转过身来，正在用看戏的眼神看着自己：“还费劲呢，我都跟你说了。 乔南伸出手朝男人打过去，这时男人的脚却踢过来，他身形一闪，过过了男人的踢过来的脚，趁男人身子下跌，他再次伸出手出力打在男人的背上，男人重心不稳双膝跪在地上。 乔南正想擒住他的双手时，男人的手却攀在桌子上，借力起身，在乔南不注意的时候，一个回旋踢过他的双腿，把他踢趴于地上。 乔南刚要起身，却被男人用手压在用地上：“没想到你小子还有两把刷子，但是我相约酒吧生意好，也正好因为我的刷子可比你的多。”说完，乔南就被拎了起来，扔在桌子上。 男人从地上捡起刚才掉落为点着的烟，叼在嘴里，从桌子一角翻出一个打火机，点火，随后开始给自己的衬衫解扣子。 乔南本想走人了事，既然打不过人家，那只有亮明身份了。 他从桌子上坐起来，往裤子口袋里摸出证件，呈现在男人眼前：“我是警察，你已经袭警了。我找张秦，是因为他跟件案子有关联。”男人的眼神落在证件上注视良久。乔南边把证件收回，边说：“这样，你让我出去，这事算结了。” 男人吐掉嘴里的烟，再不挡在乔南面前，侧身示意让乔南走。乔南从桌子上下来，许是刚才用力过猛的原因，脚疼得发软，行动仿若老头。 他伸手开门，发现门还是老样子，依然打不开。他正打算回头问问怎么回事，谁知整个人却被一双手围住了。 先是传来男人的笑声，又听男人说道：“我傅连越还从来没想到过，有生之年还能上一个警察。原本老子是想着完事让你走人，这下你说说，老子怎么舍得让你走？嗯？” “你……！” 第三十九章 - 人骨汤 - 零一 房间里很闷，灯光暗沉。那叫傅连越的人接了个电话，竟然把自己绑在房间里，乔南纳闷至极，真是倒了霉了，连一个酒吧老板都打不过。他心里暗想，等他出去了，把俞尚恩就救回来，一定把格斗捡回来再好好练练，否则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此时他坐在地上，双手朝后被绑在桌子脚。 刚才那一架，乔南心里就很清楚这个看似不怎么样的桌子是有多重了，激打那么久，都没怎么被挪动。眼下要想解开这个绳子，要么自己解开，要么找东西割开。他的双手扭动了一番，没想到轻而易举地便把绳结解开了。 显然傅连越把他给小瞧了，以为打不过，绳子也解不开。他站起来，将绳子扔向一旁。不料门被锁住了，门把上有小孔，想必是钥匙。那这房间里一定藏着钥匙。不过除了偌大的的办公桌以外，在没什么地方可以藏东西。他在抽屉里翻找，并没有发现类似钥匙的东西，也并没有发现暗格。气得他抬脚便在桌角上踢了一脚。 忽然，身后传来动静，碰的一声，像是有人撞门上。下一秒，乔南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夏纪。乔南来不及惊叹夏纪为什么会在这里，总之门打开，他迅速跳出房间。但是定睛才发现，夏纪被人包围了。 现在，再加上自己。 此时酒吧的人已散尽，灯依旧一闪一闪地跳着。傅连越站在夏纪的正对面。傅连越身边站着五六个看起来身强体壮之人。 不过其中一个身形不高的人他像是在哪儿见过，不过很快围上来的一群人让他瞬间大脑空白。本到嘴边的名字，一时被硬吞了回去。 乔南左踢一个，右打一个，再加上夏纪的身后，很快两三分钟内解决掉四五个，剩下的还有傅连越，以及觉得眼熟的家伙。 “我跟那人交过手，”乔南背靠夏纪，眼神望向傅连越，特意压低声音说道，“我打不过，你来。”夏纪摇摇头却说：“旁边那个你同样打不过，你跟着我。”乔南汗颜，自己的实力是有多弱，竟然也遭到了夏纪的认可？ 还没开始打，傅连越边玩转手腕上的手表，边说：“其实呢，你只要把他人留下，你就可以走了，刚才你打坏我的人也不跟你计较。”傅连越居高临下地自顾自的说着，满脸写着不屑，好像自己是个明事理的人。 话说回来，夏纪既然出现在这里，想必门外也有人吧。也也不知道夏纪进来多久了，外面的人怎么也不进来支援一下。 乔南的眼神不断往门外张望，像是被夏纪发现，只听夏纪在耳边轻轻说道：“不用看了，我自己来的。”顿时乔南就像被谁打了一顿似的，心里开始酸疼起来，紧接着夏季又说道：“我跟他们周旋，你尽管跑。” “不行。”乔南想也没想便摇头。 “看来你挺护着这小子啊，上次你来打了我的顾客没算你头上，既然你不肯走的话，那旧账新账一起算好了。” 说完，傅连越便让身旁那人走出来，示意他先打。此时夏纪已经上去迎战。乔南好奇夏纪来怎的不带人呢？ 就在这时，“跑！”夏纪边跟那人打着，边趁机喊道。 “跑什么跑，跑了我就怂了!”说着乔南上脚，和夏纪一起和那人对打起来。 傅连越人不知去哪儿了，乔南见机会来了，趁那人已经被打翻在地，拉着夏纪的手便往门边跑，谁知夏季的手却反握住自己的手。乔南心里小小震撼了一把。 大街上已经没人，此时也离相约酒吧有了些距离。乔南撒开夏纪的手，边喘着气儿边问道：“我说，你，怎么，一个人来，怎么，不带人来呀！” 夏纪双手叉腰，可以感觉他的身体上下起伏着。夏纪这个人说话，动作都显得拘束得很，瞧瞧，就连喘气也是悄然的，明明已经累得不行了。 “傅连越收买了上头，他的事，警厅不能插手。” “难怪，”乔南弯腰坐在寂静的马路牙子上，“难怪那人听到我是警察还……”话正要说出口，察觉夏纪正注视自己，话也没敢继续说下去。 “你没事吧。”夏纪说。 第四十章 - 人骨汤 - 零一 夜风凉爽。此时乔南和夏纪正站在大桥上。灯火通明的城市，在大桥上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就连云市公园的树木也能让乔南陷入想象。“你说，尚恩能在哪儿？”乔南望着陨石公园的方向说道，漆黑的森林棱角里，依稀可见几个零星灯光。 “别担心，她会活着的。”夏纪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眼睛里映入这湖面投射来的零星光点，清晰透明。 两人从酒吧出来，始终打不着车。两人便打算再警局派车来接的同时，步行回警局，顺便再路上捋捋线索。 “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了。”乔南的食指的鼻子下搓了搓，“你说得没错，我和毛小子很像。都是急于求成。” 夏纪像是愣了一会儿，身形稍晃，而后又镇静下来。“明白就好。”，他的眼神游离像前方的灯火，停顿了一会说道：“其实你的机会很好，比起你警校里的同学。你瞧周熏也想当刑警，但他毕业了才能从普通警察实习开始。而你因为你的父亲，大三的时候，就比他们早一步。但是你的心态却不对。” “我承认，以前是我的不对。但通过尚恩这件事我知道了，我做得远远不够。”乔南说着越发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接着又说：“夏纪，放心吧。我会改。救出尚恩之后，我一定会……”话说到最后，他突然扯开嗓子喊道：“痛改前非！！！” “好。”夏纪嘴角微微上扬，注视着乔南的眼神熠熠生辉，“听说四年后，天会呈奇象，到时候我们三个约在一起如何？” 乔南点点头，“可以啊！不过四年之后，可不一定只有我们三个！”说完这话，正巧看见周熏开着车子出现在马路上。 回到警局之后，两个人又绷着神经开始调查俞尚恩的线索。 自从乔南决定查俞尚恩的案子，便和开始周熏搭伙查案。“这可是个重要的线索。”周熏从自己桌子上拿了份档案递给乔南，眼里放着言不尽的惊喜。 但乔南手拿文件，却没有打开，反而紧盯周熏好一阵。眼前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男孩，原本自己应该和他一起实习的。 “警校里有多少人为了成为刑警，甘愿付出心血都无法达成。而你正是因为是我的儿子，才让你直接进入刑警实习阶段。希望你有空好好想想你刚才说的话。”父亲的声音似乎在脑海里回响，而自己当初却说：“当初我之所以想当刑警，是觉得这个身份听起来比较有成就感，也能为她提供安全感。” 越看着周熏，那句让他万分后悔的话，此刻乔南恨不得多抽自己几个嘴巴子。打开文件，是朱顺的公司运营情况和朱顺旗下所有的房产。但他不明白，这和朱顺有什么关系？朱顺没理由这么做。 不过他很快便发现，朱顺的公司在朱颖去世之后，股市下跌了不少，甚至公司的运营也迅速下跌。就这些数据与去年的想必，相差得很远。朱顺爱钱，除非自己的女儿去世后无心经营，公司才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太棒了！”乔南不可思议地望着周熏，“你怎么想到的？这线索太有用了！” 周熏像是因为被夸了似的，羞涩地笑了笑，“其实是我在家看电视的时候想到的，失去唯一的亲人，心态崩了，很容易做出些出格的事。所以我就查了查，没想到，还真有问题！” “回头，我一定好好跟我爸夸夸你”说完，乔南拿着文件离开，迅速跑到父亲办公室。 “爸，高韦的笔录还在你这儿？”这个时候，父亲正盯着眼前的案子发呆，乔南突如其来的声音似乎吓了他一跳。 第四十一章 - 人骨汤 - 零一 “你来得正好，前两天的脚印比对成果出来了。”乔南的父亲愣怔了一会，接着说道，“你自己看看。”父亲把报告递给他，随后又低下头忙自己的事。 脚印的比对成果，其中一个就是肖军，那么肖军是凶手之一的证据就出来了。另外一个是一个身材不高的男人，身高约在170左右。两个人的脚印重合，且脚印在肖军的脚印上方，那么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目击者。但这个目击者为什么不出现呢？ 父亲许是也有这样的疑惑，开口问道：“还记得云大死者的尸体吗？” “记得。”乔南点点头。 “结合两个尸体的尸检报告和现场的勘测来看，凶手一并杀了两个人。”父亲喝了口水，“其中有一个出现在云大，很有可能就是这个目击者将尸体挪过去的。” 没错。父亲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那这么看来，这个目击者有意让我们发现肖军，目的在哪儿呢？”乔南边提出疑问，边在沙发上坐下。 “一仇家，二转移警方视线。这个或许和俞尚恩的失踪有关，所以这条线索你要掌握好。” “嗯好。”乔南点点头，虽然之前说了让父亲生气的话，但现在这个情形看来，父亲并没有生多大的气。 “爸，对不起。”乔南扭扭捏捏地说道，也不好意思抬头看父亲。 “很多事情，你自己明白就好。快去忙吧，早日把我儿媳妇找回来。”父亲说这话的时候，乔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的时候发现父亲正低下头看自己的手里的报告。 “我会的，爸。”说完乔南离开。 下楼看见周熏正在自己的位置上，埋着头，身形一动不动像是被定住了似的。 乔南走过去，拍了拍周熏的肩膀，问：“你干什么呢？” “啊？我在查朱顺的通话记录。”周熏木然抬头，眼睛被黑眼圈包着，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此刻一点精神都没有。 乔南把身子转向电脑屏幕前。是朱顺的最近两周的通话记录。 “我发现朱顺的公事电话很少，我猜他一般打电话都是用秘书的。你看，”周熏用手指着屏幕，“他的私人电话同样很少，前几个礼拜的都查过，全是他女儿的，现在的除了一些亲戚，只有两个可疑的电话号码。” 确实如周熏所说，屏幕上值得可疑的只有两个号码，一个是叫吴梁，一个是陌生号码。朱顺拨吴梁的号码频率很高，而那个陌生号码却只有一次。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拨打给陌生号码的日子应该就是在云大发现林芸的日子，也是俞尚恩发现尸体的日子。 也许，朱顺和尚恩之间真的存在关联。 “你查查这个陌生号码和吴梁的身份。另外你往我的手机上传一张朱顺的照片，最好是全身照。”乔南再次拍了拍周熏的肩膀。 “这个好办。”周熏扬眉。 如果真的和朱顺有关，那么查一下朱顺的身高，一切就明了了。 手机连上电脑之后，不久就传来‘嘀’的响声，照片已经传成功。 乔南拔下手机，离开警厅，打算去警楼的后面，法医鉴定中心。虽然他见过朱顺，但是没注意他的身高。乔南越想越觉得自己真对不起警察这个身份。如果不是夏纪的提醒，他可能到现在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乔南自知，在寻找俞尚恩这件事上，他和周熏之间形成了很大的对比。 从凉爽的空调底下出来，一下子被热流包围，走进法医中心就除了一堆汗，直到冰凉的空气袭来，才觉得舒服些。乔南甚至觉得，他一站在太阳地下，就会闷得透不过气。 夏纪的办公室从一楼换到了九楼，听邹文说九楼的空气更容易流通，且可以看到很多美景。乔南觉得如果成为邹文这样也不错，整天乐呵呵地，做好夏纪给他的任务就行，看起来没那么多负担。 电梯到一楼，乔南走进去，按九楼。 他翻出手机上的朱顺的照片，是朱顺和一老总在某次活动上的合照。他在心里算了算，好在是他的全身照，也有参照物。算起来应该不会有偏差，但担心自己算错了，还是决定问问百忙中的夏纪。 他的运气很好，刚到夏纪的办公室，夏纪刚从解剖室里出来，已经换好了衣服。邹文不在。 夏纪接过他的手机，在邹文的位置上座下，打了个手势让他在自己的椅子上座下。 “你应该算出来了，朱顺的身高在1米7左右，他身旁的人也差不多那个身高，不过朱顺比较胖，所以显得矮了。”夏纪看着手机，良久才说话，估摸在心里验证了好几遍。 “嗯，我也算出1米7了，参照物也好，身长比例都算过。”乔南边晃动椅子，边松了口气，又接着说，“我想能找到俞尚恩了。” 第四十二章 - 人骨汤 - 零一 下了出租车之后，乔南便冲进玻璃门。茉莉花香的味道又充斥而来，这医院怎么永远都是这个味道，乔南皱眉。前台是个圆脸姑娘，眼神不停地在电脑前来回游视。 “你好，问一下急诊室怎么走。”乔南上前问道。 “往左手边直走就是。”圆脸姑娘站起来，礼貌笑道。 半个小时前，他接到尚恩父亲的电话，原因是尚恩的母亲急火攻心，病倒了。那时他刚与夏纪商量从哪里开始追查朱顺，还没商量出结果，被突然的电话吓到，急忙打车来云市医院。 急诊的人很多，医生护士来回穿梭其间。他正纳闷人在哪儿时，意外见到尚恩的父亲在向他招手。 他两三步，身体左摇右晃地避过身边人，走到尚恩父亲的身边。 “呃，咳咳……”乔南对不知道叫对方什么称呼而尴尬，也许因为是尚恩的父亲，所以这么久以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孩子……”尚恩的父亲啧啧嘴，“既然是尚恩的男朋友，就别见外，喊叔叔吧。” 有些意外。乔南看着眼前比先前又垂老几分的长辈，感到意外，俞叔心里似乎一点也没怪罪于他。 “你阿姨她还睡着，”俞叔眼神涣散到他的身后，看了眼惠姨，随后拉起他的手腕，“你跟我来。” 乔南手足无措地被俞叔拉到楼梯间。 “叔叔一直相信你能把尚恩找回来，”俞叔转过身来面对他，却叹了口气，“但你惠姨着急，所以等会儿她醒了，麻烦帮叔叔给她吃一颗定心丸好吗？”俞叔抓着他的手，额间皱纹不曾舒展过。 乔南自然明白，点了点头。 回到惠姨的病床旁时，惠姨已醒，眼睛像是哭肿，睁开得并不大。不过见到他之后，像是提起了几分精气神，眼里也盛起了光。她打算坐起来，正当乔南想帮忙摇晃起床头时，俞叔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床的另一边，默默地将床头调高。惠姨的身体也慢慢坐直，俞叔担心姿势不对，还特地问了句难受吗？惠姨没说话，传递出放心的眼神，俞叔才松开手。 “小南啊，尚恩她有消息了吗？”惠姨提到尚恩这个名字时，眼里黯然失色，也许是被即将溢出的泪水淹没的缘故。 “放心吧，惠姨。我们已经找到线索，很快就能找到她了。”乔南说这话的时候，情绪似乎也被感染，声音意外地有些哽咽。他悄然深呼吸一口，又接着说，“但是惠姨您得保重好身子，否则尚恩回来了，看到您这个样子，依她的性格会内疚的。” 不知惠姨是觉得此话有理，还是因为是他说的话，才不停地点点头。不过不管是哪一种，能让惠姨放心也罢。 “我得回去收拾点东西。”俞叔见他俩都不说话，便说道，紧接着又说，“小南你在这儿陪陪你惠姨。” 惠姨看向他，点了点头。他原本也想点头，随后想到不如在家找找，看看有什么线索。 “如果二老放心我，就让我去吧。我想顺便看看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两位相视一眼，随即点头答应。 医院离尚恩的家很近，前面左拐直走就到长安路。车子到达长安路后，向坡下开，正好在恒安小区的门口停下，此时天色已晚。 乔南仔细检查口袋里的纸条有没有落下，上面可写着两位需要的东西。他握住纸条和钥匙，确认都在手上之后，才下车。 电梯很慢，上次来的时候，乔南就纳闷这么高楼层的小区为何不装个监控，人生安全根本没有一点保障。抱怨完随即发现明明自己也有过失，如果以前坚持送尚恩上楼，也许能早点发现这栋楼的隐患。 打开门的一刻，冷清感袭来。一眼便能透过黑暗看到窗外隐隐绰绰的大楼。许是没开灯的缘故，乔南在门边上摸到开关，并按下去。 果然有灯就显得暖和点儿，客厅的灯是鹅黄色的，这没准儿是尚恩挑的灯色，乔南叹气，希望她这个时候千万别处在黑暗里。 两位长辈的卧室在放电视机的柜台右侧，乔南走进去，轻松找到物件。柜台左侧的房门紧闭，是尚恩的房间。他把装有衣服的袋子放在茶几上，进了尚恩的房间。 同样，这个房间的灯光也是鹅黄色的。加上米白色的床单显得房间多了些温馨。尚恩果然很爱干净，铺在地上米白的地毯也一尘不染，毛绒绒的。估计尚恩长期躺在上面，眼下依稀还能看得出人卧过的痕迹。 靠近阳台的，除了地毯，还有书桌。 但书桌上很干净，除了一本本子之外，什么也没有。 乔南知道看私人东西不对，但眼下看了或许也有帮助。 不过翻开第一页的时候，乔南屏住了呼吸。 第四十三章 - 人骨汤 - 零一 乔南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身在警局。他怎么回来的，他忘了，或许打车、或许是走回来的。总之他现在满脑的记忆都充斥着那本子上的内容。 “乔南？乔南？” 听到有人叫他，他定睛一看，是满脸疑惑的周熏。 “有张秦的下落吗？”乔南甩了甩脑袋，试图恢复精神。 提到张秦，他似乎想起来，刚才在尚恩房间里接到周熏的电话，被告知陌生号码竟然是张秦。原先他找过张秦，但酒吧里的事令他现在还汗毛四起，后来有了新的线索，便把张秦的事甩在身后。 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乔南对自己感到惊讶，难道以前的自己破案也是毫无逻辑吗？ “目前在追踪手机号的位置。”周熏手撑着下巴，似乎在想什么，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很低弱，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想什么呢？”乔南问。 “我在想张秦是不是和朱顺打伙了。”周熏看向他。 周熏说的没错，张秦和朱顺两个人都有动机，因为朱颖。这么说来，倒是和夏纪之前的猜想对上了。不过眼下应该先找到两个人的下落。 乔南和周熏商量了办法。乔南带人去找朱顺的下落，周熏则带人去找张秦。临走时，乔南还不忘叮嘱不需要顺着高韦给的那条线索去酒吧找。看周熏疑惑的样子，乔南差点脱口告诉他原因，但想到自己在酒吧的狼狈，愣是把话憋了回去，扔了一句“我去找过了，没有。”而匆匆离开。 金和苑果然是高档小区，乔南从南门进入，一进门便看到了花团景簇，葳蕤蓊郁的花园，一桩桩高楼矗立其中。因为是早晨六点，还能见到几个晨练的人。来时他特意了解过金和苑，分别有东南西北四个出口。北出口是南宁街，再直走就是北大长街；西出口是正林街，可去云石公园；东出口通向长安路。恰巧金和苑相当于一个中心点，去哪个地方都非常方便。 1幢101。手机上显示朱顺家的地址，这是昨晚在警局翻出来的。把朱顺直接带到警局，乔南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样做太容易打草惊蛇。毕竟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想，没有直接证据。高韦的出现，以及尸体出现在云大门口，都让人能联想到朱顺，太巧了！ 云大离长安路有一段距离，最近的路程，只能从金和苑的西门出发，穿过云石公园到达云大。这一切不可能只是巧合。 先前父亲猜测有人故意要转移注意力，而这么多此一举对谁最有益，只能是朱顺。转移警方注意力，趁机绑架尚恩！ 他在1幢门口等了许久，始终不见朱顺的踪影。朱顺在女儿出事之前，向来兢兢业业，准时到公司。朱顺的行程随意拉他公司的哪个人都能给出正确的答案。不过显然朱顺改变了行程，此时已早晨八点，平时这个点，朱顺已经出现在公司大楼了，可现在在其家门口却不见半点踪影。 乔南只好拿着朱顺的照片找到保安室，这才得知朱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而保安最后一次见到他，恰巧是在云大发现尸体的前天晚上，也就是徐青叶和林芸被杀的那晚。 乔南拿出证件给保安，要求看当晚的监控。果然在晚上九点的时候出现朱顺圆润的身影，看他去的方向，乔南竟是心中大喜。 监控里显示，朱顺往东门方向去。 这样一来，转移尸体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朱顺了。如果再有直接性证据，那么就可以名正言顺上门抓朱顺。 直接性证据？乔南在脑海里搜索，突然灵光一闪，果然又出现一条——脚印。 他立刻回了警局。父亲对此感到诧异，虽然乔南不知道父亲诧异什么，什么也没说，命人把朱顺带来。 此时有人敲门，乔南回头一瞧，是张叔。 “罗白亮和肖军的证据不足，再过一个小时就得把他们放了。”张叔愁眉苦脸地说。 父亲听闻也拉拢下脸，乔南似乎能感觉到父亲沉重的呼吸。 “你先出去。”父亲抬起头，挥手示意他出去。 乔南出门，下楼去了法医中心。此时夏纪正坐在办公室，伏案研究尸检报告。 “我也听邹文说了。”夏纪头也未抬，“他们做事相当谨慎，现场没有留下什么实质性的线索，我们无法抓人。” “如果找到肾，岂不是就可以了？”乔南疑惑。 “你不笨，但你爸他们自然也不傻。”这时夏季纪抬起了头，“但找不到就没有办法。我提供的和你提供的线索，都没有用。” 说完，夏纪又把头低下。邹文进来，诧异：“原来你在这儿。” “怎么了？” “周熏在找你，你怎么不接电话。” 乔南这才发现，手机不在身上，估计落在父亲的办公室了。 第四十四章 - 人骨汤 - 零一 刚才下楼的时候可没发现警厅这么活跃。似乎都围着在商量一件事。唯独周熏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许是又在思考什么。 “怎么，有张秦的线索了？”乔南随便拉了一张椅子，坐靠在周熏身旁，眼神落在电脑上，是云市的地图。 “嗯。你知道张秦最后出现的地址在哪儿吗？”周熏有意卖弄玄虚。 乔南摇摇头，电脑上的地图可显示的是整座云市。 周熏滚动鼠标，把电脑上的地图拉大，云市被拉得越发精细，最后在云大停住。 不用说，乔南也明白，张秦出现在学校门口，目的应该就是俞尚恩。 “不过目前为止，我们还没发现到底是谁抓了俞尚恩。”周熏手撑下颌，陷入沉思。 不过乔南倒是想起了什么，去张叔那儿拿来当时俞叔的行车记录仪。 “诶！诶！这个行，如果真的和张秦有关，那么也许那个人就是张秦。”周熏似乎比他还激动，把视频调出来之后，又找出张秦的视频。“得亏张秦来过警局，否则咱们从哪儿找到张秦的照片啊？”周熏感叹似的摇摇头。 乔南的心也不知不觉提到嗓子眼儿。如果真的是张秦，那么意味着高韦说了谎。 “是张秦让我在那儿帮忙的。”当初高韦在审问室里这么说，于是当时乔南一下便想到是不是跟张秦有关。当初他在意的小学生，那也只是高韦临时叫过来帮忙看店的表弟，和此事毫无关联。 “他们带着帽子我看不清，的确是一男一女。”高韦也这么说过，可是如果是张秦的话，带着帽子也不见得认不出来吧。 “你找到张秦了吗？”乔南想起来问道。 “没有，只找到了他家，不过家里一团乱，特招蚊子，都结蜘蛛网了，估计很久没回去了。”周熏摇摇头，聚精会神地比对视频上和张秦的照片，嘴上又说，“那家伙，估计一直躲在一个地方，没怎么出来过，查便附近的监控都找不到一丁点儿身影。” 固定的地方？“会不会和尚恩在一起？” 乔南的推测引起周熏的认同。 “太有可能了！”周熏点点头。 “诶！诶！你看你看，这个腿。”周熏指着视频上的男性的腿，又指向审问室里张秦的腿。 审问室视频正好停留张秦想要开门出去的时候，双腿的小腿肚子虽然有些模糊，但放大后依然能看得清腿上的黑色痕迹。 “这张秦估计是个疤痕体，监控室里的那腿上有不少痕迹，以他住的那地方来看，估计是被蚊子咬的要么就是自己上手挠的。”周熏边说边滚动视频，想让他也看一遍，“你看，都在一个位置！” “这么说来，这人就是张秦了！”乔南看向周熏，周熏也点点头，眼露自信。 下午一点的太阳顶头晒，下车之后，一路走向金和苑的保安室。周熏嚷嚷下班之后一定要去游泳馆无数遍，乔南却无暇管这太阳究竟有多晒，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一个，张秦和尚恩之后去了哪儿。 张秦携尚恩往小卖部的上方走，也就是一直往刚才他和周熏跑了一趟的北大长街而去。结果一条街上的监控都没有他们的踪影。除非，张秦上去之后又回来，从金和苑的东门离开。 两个保安两腿搭在椅子上呼呼大睡，丝毫没有感觉有人进来。 无奈之下，乔南只好推醒其中一个，示出证件，想调取俞尚恩失踪那晚的监控。其中一个醒了，另一个随之也醒过来，还差点连人带椅子一块摔下来。 令人意外的是，那天东西两门的监控都坏了。乔南立刻让人调取南门的监控，果然也没有他们的踪影。 “他们往云石公园去了。”周熏说。 那么巧，东西两个都坏了，显然不想让人看见他们。从西门而出的正林街只通向一个地方——云石公园。 周熏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是张叔打过来的。 “乔南，张叔让咱俩去趟云石公园。”周熏言语里没有任何语气，嘴唇一张一合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两人在西门打车，一路直达云石公园，不一会儿就到了。 虽然只是云石公园的后门，但人同样很多。 “这些人怎么顶着太阳来公园玩儿啊？”周熏东张西望，纳闷至极。 不久之后，两人有了答案。 第四十五章 - 人骨汤 - 零一 正拎着箱子，绕过警楼时，见到不久前被放的罗白亮又被人拘了回来，身后跟着的还有肖军，两个人皆面如土色。夏纪还未问出口，身旁的邹文却率先说出口。 “听说有家属上门作证来了，在病房的卫生间里找到一对坏死的肾。”许是说话的时候颤动，眼镜从鼻子上滑下，邹文用小肉手又推了回去。 “一家尽恶，最后知道真相的，其实是道德的最后极限。” 说完，夏纪上了警车。 车子出了公安局向右转，直走行驶，不久就到了云石公园。虽然平常车子不允许进公园，但这事的管理员却意外通融了。 邹文接电话，只被告知管理员发现溺水而死的尸体，迅速前往云石公园。 不过目前看来，公园的保密措施并没有做好，公园里出现不少看热闹的人，夏纪不免有些担心是不是会有人破坏现场。但还好，人多是多，临近尸体的地方已经划出警戒区。 在河边。 云石公园包裹着一条河，左侧是供人们悠闲玩耍的娱乐区，右侧则是别墅群。而尸体被发现的位置，正巧靠近别墅群。 张叔在警戒线外维护秩序，见到他过去，便叫人接管工作，自己则是跑上前来，为他抬起警戒线。夏纪微微弯腰表示感谢。邹文从他的手里，拎过勘察箱，率先一步去尸体旁。 张叔却意外地挡住他，表情难看。 “你得好好想想怎么安慰乔南了。” 夏纪皱眉，心里已经猜到是谁。 待走上前去，躺在草丛上、柳树下之人，正是俞尚恩。 邹文未见过俞尚恩，自然像对待一般尸体那样，小心翼翼地做尸检。可夏纪他自己就难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脑海里充斥着乔南出现后痛苦大哭的画面，这是他不想见到的，却也是他无法阻止的。 不管怎么说，趁乔南还没来，先尸检。 尸体发白，已形成淡红色尸斑，推测死亡时间已经超过六个小时。嘴唇呈重紫色，脖子、手上、腿上皆有伤痕，生前受过虐待。他按了按尸体腹部，并没有积水从口鼻中流出，似乎是死后被抛入水中。但口中原先就稍带水渍，且瞳孔放大，粘膜处也有出血现象，又像是溺水而亡。 “天气太热，叫人赶紧抬回去。”夏纪对一旁忙做笔记的邹文说。 尸体上疑问太多，只能通过解剖来找答案。尸体刚被抬上车时，夏纪便看见了呆呆伫立在车子的乔南，眼里黯然失色，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直到车子开走，他像是才回过神的样子，上了一辆无人的警车，夏纪见势不对，也跟着上车，坐在后座。 不知是驾龄短还是心里难受，乔南的车开得跌跌撞撞。原本打算一言不发的他，最后还是忍不住抬高声音：“如果你想扔下你爸随她而去，这车不妨开得再快一点！” 果然车速比先前慢了一些。后视镜里的乔南双眼红透，徘徊在眼眶里的眼泪，直到到了警局也没掉下来。夏纪知道此时谁说什么都没有用，就连当初是乔南梦里对他说的‘节哀顺变’，都快让他心生厌恶。 心尖上的人没了，痛者能自行走出来，才好过完后半辈子。如果乔南走不出来，有他陪着，护着，乔南不会伤着他自己半分。 他跟着乔南，一路走去解剖中心。 解剖室里的温度调得低了些，不过解剖台上的尸体更冷。 乔南从踏入解剖室的开始，就放慢了步伐。似乎难以置信躺在那台子上的，是寻找多日的心上人。 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眼神在尸体上来回打量，最后将眼神停留在尸体苍白的脸上。 “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怕看到解剖台上的尸体了。”乔南忽然幽幽开口，“原来，是因为有一天躺在这上面的人，会是自己人。” 乔南似乎是说给自己听，夏纪闭口不言，只是静静看着那张满是泪水的脸。下一秒他身形一动，快要伸出的手，好在自己发现的时候，又快速收了回去。他被自己这一举动吓到，只好后退两步，在一旁远远注视。 “你说，当时她在水里的时候是不是特别难受，想呼吸不能呼吸，想求救却没人救。”乔南紧紧抓着胸口，说话有气无力，脸上却青筋暴跳。 整个人已经弯成一团蹲在地上，他明白的，那颗摇摇欲坠的心似乎快要爆裂，那颗心，会让他痛到难以呼吸。 第四十六章 - 人骨汤 - 零一 尸斑呈淡红色，行程时间已经超过两小时，人在死亡的六小时后才形成尸斑，那么…… “几点发现尸体的？”夏纪还未来得及看现场的勘察报告，不过邹文应该看了。 “下午一点半发现的。”邹文推了推眼镜。夏纪点了点头。 “尸体耳膜破裂，腹部只有少量积水，看来是入水后很快就失去意识。”夏纪看着已经被剖开的肚子。 “看来尸体是死前被抛下水，而且那时候已经快没有意识了。”邹文点点头，眼神有落在尸体面部检查许久。 “不一定。”夏纪摇摇头...《人骨汤》第四十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七章 - 人骨汤 - 零一 郑雪梅和朱顺一定有某种关系，乔南让周熏去查，自己便走进楼梯间的房间。 房间很乱，满地啤酒瓶子泡面桶；几只苍蝇叮在墙上，纹丝不动；偌大的空间只有一张床以及床头柜，还有一面墙大的衣柜。衣柜在房门右侧。乔南随手打开柜门，什么也没有，再接着打开其他柜子，最终也只看见两三件凌乱的半袖；乔南回头，眼神落在没有被子的床上，床单凌乱不堪；床头柜上放着一桶泡面和烟灰缸，他走过去一瞧，桶里还有面，勺子在红汤里泡着，用手背轻轻碰了碰桶面，没有温度。为了避免抹掉指纹，他便弯腰凑近泡面桶，鼻子轻嗅，没有馊的味道，没有过夜，房间的人应该是早晨才吃的。 这时候鉴定员走进来，开始采取指纹。 他的对面有扇窗户，开着，他绕过床尾走到窗户前，发现窗沿上竟有烟灰。他望向窗外，窗户下面有一片灌木丛，迈过灌木丛便是一条扑着鹅卵石的小道，看来这条路通向什么地方。 灌木丛上有被严重碾压的痕迹，结合窗沿上的烟灰，想必这房间里的人肯定是跳窗逃走了。他立刻出门跑到灌木丛旁，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这条路通往云石公园的后门。 人应该还在附近。公园的后门只通向正林街，那么正林街的监控应该拍下那人的身影了。 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膀，他回头，发现是父亲。 “怎么？有线索了？我看你一个人傻愣愣地走过来。”父亲两手放在身后，眼里充斥疑问。 “我打算查看正林街的监控，我怀疑房间里的人，”乔南抬手指向不远处的窗户，“应该从那个窗户跑了，这条路通向正林街或许有线索。” “行，我叫个人跟你一块去，注意安全。”父亲点点头，伸出摆在身后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 “没事，我自己去就行了。”乔南摇摇头。 父亲没再多说，简单交代几句，便自行离开。乔南继续顺着这条小路，去正林街。 正林街上多为卖服饰鞋子的商家，要说藏身之处，怕是这正林街并没有。不过那人也没傻到躲在附近吧？ 他站在马路牙子上，四下环视，监控只有一个，林立在街头的电线杆上，在正林街右转向金和苑的转角处。他找到监控室，调出早晨的监控。果然在监控里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身影正是他这些天和周熏要找的人——张秦。 往后的监控便没见到张秦。如果张秦去金和苑，监控肯定能拍得到。既然没有，看来这家伙应该还在这附近。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旅馆之类的？”他问犯困的保安。 “没有什么旅馆，”保安一听问他，便打起了精神，想了一会儿摇摇头，突然又拍下脑袋说：“不过有一家浴室，就在监控室后面的巷子里。他们家还可以做足疗什么的。” 顺着保安说的方向走，果然发现一家浴室，看外表很简陋的样子。他抬脚进门，前台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又圆又小的眼睛里，透着几分犀利。乔南想到一个词，钱眼儿。 他直接走进去，却被老头拦住。老头伸出手：“小伙子，给钱才能进去。” “多少钱？”乔南从裤子屁股口袋里掏出钱包。 “20块钱。”老头笑眼咪咪，手里拿着把钥匙。 乔南拿出50塞给老头，接过老头手里的钥匙之后，直接走进了男浴室。 还好张秦没有见过他，否则眼下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这么走进浴室。此时房间里全是赤裸的男人，雾气朦胧，感觉都长得一样，很难辨认张秦出的模样。 一个头包着毛巾，赤裸上身的男人走出去。乔南被男人撞了一下，但乔南并不在意，眼神依然扫着房间里其他男人。 突然门外传来老头喊叫声：“小伙子，你钥匙还没给我呢？跑啥呀？” 乔南一听，暗道不妙。刚才出去怕就是张秦。 他立刻追出门去，把钥匙扔给老头。 一出门便看见一个光着上身的背影，向右转 出巷子。 他迅速追出去，前面赤背的人脱了脚上的拖鞋，加快了速度。 乔南心里开始慌张。如果张秦跑进金和苑，三个路口，他可是没法追了。 忽然他想起一个号码。 十多分钟后，他接到了电话，电话里说张琴已经被抓到了。 乔南不禁松了口气，站在原地，大喘了一会儿，之后赶紧奔向金和苑的东门。 带张秦走的时候，他向保安道谢。 保安摇摇头，一副很客气的样子。 还好之前留了这个保安的电话，乔南心里庆幸。刚才他便是打电话给这个保安，让他叫几个人赶紧守在三个路口，抓住一个没穿上衣的男人。好在这几个保安的身手不错，帮忙抓住了张秦。否则这张秦一跑，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抓住他了。 “是不是你杀了俞尚恩。” 这次，乔南亲自审问。如果是平时，他可能会相当兴奋。但这次，他审问的是可能杀了自己女朋友的人。此刻他的心沉甸得犹如被挂着千斤顶。 张秦半天没说话，正要说话时，却突然抽搐在地，整个人随着椅子倒了下去。 第四十八章 - 人骨汤 - 零一 有些时候,你不得不逼着自己去坚强去狠心。 就如赵琳一般,不身在她的处境去想,其他人一定是无法理解她为何要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来处理自己亲生弟弟的尸体。 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而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无地位的女子，她被逼到最深的角落,面对仇人得意的笑脸,自己的无可奈何和不作为似乎成了最大的讽刺。 有些女人一旦决绝起来可以狠到极点,而她赵琳就是其中一个。 不过就是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吗？她不怕，真的,她赵琳奉陪到底也要还自己弟弟一个公道！ “皇上，奴婢知道此事一旦开诚布公,我也难逃一死。但是奴婢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请皇上和各位大人能惩治奸人，也不枉我牺牲了我弟弟的尸体和我自己的一条命。”她跪在地上，垂满泪水的脸上却带着一抹坚毅。 “若你真有冤情，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朕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皇上圣明。”赵琳听罢，连忙又磕了一个响头。就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时候，就听她用略带沙哑哽咽的语气缓缓道：“我和我弟弟赵英从小生活在一个穷苦的家庭里，家里只有我们两个孩子，我弟弟小我三岁，天生有些痴傻，因而也就不太得我爹娘的喜爱。前几年，家里收成不好，村里不少人死于饥荒，恰好我娘又生了一胎，是个男孩。本已经是拮据无比的家庭因为这个新的生命而变得更加困难。出于生活的窘迫，我爹娘只能将我那痴傻的弟弟卖入宫中为奴，以换取的银子养活一家。而我也因为此事记恨我爹娘如此狠心，一气之下也离开了家，随着我弟弟进了宫成了宫女，偶尔也能照顾他一些。” 说到这的时候，殿上的宁河绝有些唏嘘。他处在高位，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因而很难体会这些下层百姓的疾苦，他想当个明君，但在他的治理下，却依旧有人到了卖孩子的地步，这怎能不叫他反思。 “我记得那年也是这样的冬末时节，我弟弟也到了阉割的日子。我知道他从小怕痛，那一日我便央着净身房的师父让我能陪着他。也就在那日，我们遇见了太监总管——张公公。他上来便瞧了我弟弟几眼，然后对我说：‘你弟弟瞧着挺俊，做太监委实委屈，不如暂且先不阉，跟在我的身边，等过几年他岁数大了，你们拿些银钱给我，我便放他出宫。’”赵琳说到这，声音突然尖锐了不少：“当时我只道是老天垂帘，没想到遇着了贵人，让我弟弟不用受阉人之苦，于是便对张公公感恩戴德，视作恩人。但没想到，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赵琳跪在地上，回忆起之后的事情，她的面色有些惨白和掩不住的伤痛：“皇上，后面的事情可能会污了您的耳，但奴婢发誓，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有丝毫捏造之事，我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且先说。”宁河绝蹙着眉，继续听她说道。 “又是一天我拿着自己剩下的吃食去寻我弟弟，但我刚靠近张公公的卧房外就听到里面传来张公公的尖叫，我当时不懂，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立马推门而入，于是我便看到那不堪龌龊的一幕……”她咬了咬唇，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将要失控的情绪：“他将我弟弟绑在床头，蒙着双眼，他浑身赤/裸，坐在我弟弟的身上扭着身子尖叫，脸上是极为爽快的表情。见我进来，他也并未停下，而是动作地越发起劲。”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常余清一张古铜色的脸既惊讶又震怒。骆秋枫朝方淮之偷偷耳语道：“没想到这张公公喜欢玩娈童？” “处在宫中，什么龌龊之事没有？”方淮之掠了殿上宁河绝阴晴不定的面容一眼，没再多说。 “当时我想阻止，可是奈何张公公势力太大，他还威胁我，若是我将此事声张出去，便让人将我做成人彘。见我的确有所顾忌后，他越发肆无忌惮，有时更是半夜叫我去他卧房，旁观他二人做那事。张公公玩人的手段花样百出，我弟弟常常被整的哀号不已，身上也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提到她可怜的弟弟，赵琳已经是泣不成声，泪水涟涟：“直到前不久，张公公玩过火了，竟害我弟弟被生生掏干了精气，死于非命。” “那他的尸体怎么会被野兽咬过？”犹记得当时仵作验尸的时候说赵英的尸体被野兽咬过，骆秋枫有些奇怪的问道。 只见赵琳笑的疯狂：“骆大人你知道吗？他为防被人发现，居然让人当着我的面将我弟弟的尸体抛给野狗吃。哈哈，而我全程居然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血肉被啃吃干净，什么都不能做……” “所以你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为你弟弟讨回公道？一旦皇上的夜宴上吃出了一具尸体，皇上必定勃然大怒追究下去，也就顺着你的意愿查到了张公公身上？”骆秋枫蹙着眉问道。 “是。”她点了点头。 “对待自己的亲人，你下的去手？” “您以为我不难过吗？我弟弟的尸体……是我一刀一刀亲自剁开来的，我与他血脉相连，看到他在我的手下变成一碗汤水，被大家分食而吃，我心里能不痛吗？可我没办法……”这是他们身为下位者为了自己的命运所能付出的唯一的巨大代价。 之后方淮之等人顺着赵琳的指证和线索，果然查到张公公害人不少，他之前就因为如此害死过几个男孩，身边还有几个怯怯不敢言语的小太监最后也被方淮之逼问出了事实经过出来。 常余清还在张公公的卧室暗格里搜出了几本亵/玩娈童的书籍，还有不少不堪入目的道具。 宁河绝果真是勃然大怒，命人将张公公收监，三日后凌迟处死，尸体拿去喂野狗。 而面对终于了却心愿的赵琳，即便她是出于无奈，但毕竟让当今天子和不少官员吃了人骨汤一事也的确是罪无可恕，宁河绝将她关在了牢内，打算三日后处死，但是保她一具全尸。 只是当晚，赵琳就在牢内上吊身亡，在潮湿阴冷的狱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 曾颜静静躺在发臭的草堆上，心如死灰等着皇上下旨处死她的时候，方淮之却带了一道圣旨，将她从牢内放了出来。 “虽然你和曾悦康犯了欺君大罪，但皇上仁慈，之前因为冤枉你们杀人而错打了你的板子，所以他网开一面，只将你和曾悦康发配到宣州。”虽心中不满，但方淮之明白今晚赵琳的案子让他心生触动，所以难得没有赶尽杀绝，而是放过了曾颜一命。 曾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有活着出去的一天：“皇上真的饶过了我们？” “曾颜，有句话方某必须提醒你。你和曾悦康做的那些错事，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你莫要高兴的太早。”说完此句，方淮之便懒得多看曾颜一眼，离开了大理寺。 是夜，天色阴霾，冷风阵阵。 曾悦康一府的人被戴上了镣铐，随着官兵的带领，穿着破烂的囚服徒步朝着北方的宣州走去。 这一路必定是凄苦和艰辛的，多年的奋斗最后竟成了这样的结果。 曾悦康不由得觉得心底闷得发痛。 而最让曾悦康想不到的是，在官府的人上门查封曾府，要押走曾府一干人等的时候，柳氏居然早已携了曾府的所有珠宝首饰，溜得远远的，甚至连曾颜的安危也没有顾上。 这个贱人，枉他多年如此宠爱她，曾悦康在心中恨恨道。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了那个至今被他遗忘的女儿，曾诺。 他不由打着心里的算盘，等他满了发配的刑期回到京都，到时候只怕曾诺早就做上了方府的夫人，而他不就可以顺势打点亲情牌，借此东山再起？ 他心里想的正美，没察觉到这时候已经有一道鬼魅的身形出现在这队人马的前面。 那个月夜下的男子一身白衣，冷峻无比。月光在他的面具上折射出清冷的白色光芒，他出现在道路的中央，身姿淡然，好不惬意。 “来者是谁？”领头的官兵问道。 “区区小人，不足挂齿。”对方声音里含着一抹笑意。 “既然无事，就滚一边去！” “没取回我的歉礼，怎么能走。”鬼麒麟清浅一笑，身姿突然如鬼魅一般移到了早就走得乏力的曾颜面前：“当日你害我失信于人，我必须取点歉礼给他们。” “你……你是谁！”曾颜被他的身形吓到，惊呼出声，只是还没等她喊出声，对方的刀光已经在她的眼前划过一抹冰冷的弧度。 …… 曾诺正打算睡下的时候，窗子突然被风从外面吹开。 她拢了拢被吹乱的发，一步一步走到了窗户边上正要关上。就在这时，她看到有一张纸被一块石头压在窗沿上。在信的下端，还摆着一个小巧的木盒。 她展开信纸，却见上面写道：“剥皮之案，我失信于你，现送上歉礼一份。鬼麒麟上。” 曾颜眉目一蹙，想起当日之事，正疑惑鬼麒麟怎会知道剥皮案的事情，又哪里失信与她了？ 她打开了木盒，然后很快又盖了起来。 里面，是一张血淋淋的，新鲜的人皮。 作者有话要说：123言情什么时候把我小红花还给我。。呜呜。 各位，求抚慰。。我的点击和小红花，一去不复返了。。。 第四十九章 - 人骨汤 - 零一 在忙碌又略显甜蜜的日子里,曾诺迎来了在古代的第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 四月,春雷阵阵，在如此磅礴的大自然环境下，处处却又显露出生机勃勃的模样。 早朝结束后,宁河绝突然独独留了方淮之和骆秋枫去书房商谈要事。 其实自从人骨汤的案件发生后，这一段时间宁河绝晚上总是会做一些噩梦，心绪不宁。他常常会回想自己以往治理天下时的手段，不由惋惜那些在政.治利益下牺牲甚至为此经受磨难的百姓。 帝王之术,总是要负一些人的。 赵琳之死,让他再次直面反思了自己治理下的泱泱百姓。譬如此案,赵琳等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还能让张公公为非作歹，迫害不少人，那么在他无法伸手触及的别城他镇，会不会也还有什么冤案在发生呢？ 身为天子，总是要来的更相信天意之说，近日的少眠多梦，让他更是觉得这是上天的一个警示。 “方淮之、骆秋枫。朕要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他负手立在案几的后面，明黄色的龙袍将他那张瘦削的脸映照的有些明朗：“你们回去后挑选一些人马，四月中旬后从京都一路北上，替朕体察民情。若是遇到冤假错案，或是当地官员贪赃枉法，丧尽天良，朕准你们先斩后奏。但不到迫不得己，不要亮明你们的身份。” 这已经是他交给方淮之、骆秋枫两人最大的权力了，这一次的案子两人的能力他有目共睹，他相信，这次的巡游，他们一定是最出色的人选。 听罢他的话，方淮之和骆秋枫两人连连弯身，道：“臣遵旨，定不负众望。” …… 方淮之还未回府的时候，红霓突然推开了卧房的门，一脸欢呼雀跃的表情：“小姐，我们能出城玩啦！” 曾诺一时没回过神，倒是红芮瞥了一眼红霓：“冒冒失失的。” “出城？”好半天，曾诺才后知后觉问道。 “刚才石笺告诉我的消息，说方大人和骆大人似乎被皇上指派一路北上巡游，替他巡查各城各镇的情况。虽说是替皇上体察民情，不过我觉得要是一路无事的话，也就是普通的游玩了。小姐，你说对吗？” 巡游？ “瞧你只想着玩，既然是皇上派的任务，哪能有你想的那么美。方大人和骆大人也有公事在身，如何能玩？”替曾诺梳头的红芮说到这，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惊呼道：“既然大人们办公去了，小姐不就要和方大人分离一段时间了吗？” 若是以前的她一定不会在乎这些，但在与方淮之默默相伴的这段日子里，她已经再难体会与他久久分开的滋味。 她头一次发觉，自己竟然比自己预计的还要渴望与他相伴一生，朝夕而处。 “不需要分开啊。”红霓急急道：“石笺说这次巡游名单皇上交给了两位大人拟定，方大人一定会带小姐去的。”说完她暧昧地看了眼曾诺：“方大人哪舍得将小姐一个人丢在这啊。” 当晚方淮之回府的时候，骆秋枫常余清两人也来了方府用晚膳，几人在席间基本将巡游的名单确定。 只是听来听去，都没有听到他们提及自己的名字，曾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这次是不需要自己了吗？还是怕自己妨碍他的公务？ 没吃几口饭，她便觉得腹中像是堵了什么，再难以下咽。 一直到晚间骆秋枫和常余清离开了方府，她的神色都是清冷且淡然的。她以为她将自己这种略显寂寞的情绪隐藏的很好，眼见方淮之将骆秋枫两人送到了府门口，她抿了抿唇，独自走在了回卧房的路上。 一路上她都无甚表情，甚至连呼吸都很轻。 怎么现在就连如此小事她都耿耿于怀了？难不成真的是一直以来被方淮之宠坏了？ 已经习惯事事他都带着自己，让自己运用自己的犯罪心理学为他排忧解难，现在他公务在身，无法带她在身边，她有种一直以来理所当然的事情突然被人阻止的感觉。 这感觉让她不爽。 就在她一个人脑子里胡乱思考的时候，突然从身后传来一股力道施加在她的腰间，她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来人一把拦腰抱在了怀里。她想探头去望来人，耳边却只有那人抱着她奔跑的咧咧风声，随着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传来，她手上挣扎的力道也在一瞬间停止。 她反而，将他更搂紧了一些。 随着木门开门关门的声音响起，她的后背紧贴上了一处柔软，对方将她轻轻安放在了软榻上。 她抬眸，只看见了对方湛湛黑眸中的浓浓宠溺。 曾诺一愣，心中顿时一软，正要说什么，男人已经携带着霸道执着的劲道俯下/身，将她深深吻住。 他的吻来势汹汹，但是唇下的动作却又温柔无比。唇齿交缠，他的舌尖在她的唇内游走，强势掠夺走属于她的所有气息，似是要将她的一切全部纳入自己的领域。他压着她的身子，将她牢牢封锁在床榻间，方寸之间，他们的热烈情意似乎就要渐渐发酵。 “还不开心吗？”良久后，他离开她的唇，轻声问道，但是声音暗哑，带着一抹性感。 “我没有不开心。”她辩解，话音未落，再次被他重重吻上。 他在她的唇间低低道：“口是心非。” 她沉默，最后对上他深幽的眸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她明明伪装的那么好，不想让他产生一点负担，可他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勾了勾她的鼻子：“你那么了解我，我又怎么能不懂你？曾诺，这个世界上，我甚至比你自己还要懂你。” 曾诺，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只在你的世界游走。 你的所思所想，皆是我所有心绪的源头。 我又怎么能不懂你？ “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曾诺咬了咬唇，仿佛挣扎了很久，才开口道：“你这次为何不带我去？” 方淮之眯了眯眼，侧过身将她搂在自己的怀中：“你想随我去吗？” 曾诺将脸埋在他的怀中，一只摆放在他胸口的手突然紧紧捏住他的衣裳，道：“想……但若是会妨碍你，我可以不去。” “好，我带你去。”他轻笑一声，用下巴蹭了蹭她软滑光洁的额头。 她一愣，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细想一下，她便明白了。她既然能顾忌他的感受可以做到不去，那方淮之同样也是顾忌她的想法，所以不敢妄下决定，而是征求了她的意见。 他怎么会不希望她跟着去呢？他只是太在乎她的想法了，竟舍不得委屈她的意愿一分一毫。 一旦想通，她之前所有的不开心全部顷刻间化为浓浓的感动。 良久后，曾诺突然从方淮之的怀里抬起脑袋，张望了一下四周，然后不紧不慢道：“既然你只是要征求我的意见，为何要把我抱来你的卧房？” 刚才那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差点吓了一跳。 只见男人轻咳了一声，默默将她脑袋往自己怀里压了压。 他才不会说，他把她特意抱来自己房里，是为了借机多亲吻她几番，不然在外面被石笺这喜欢听壁角的货围观多不好…… 此时正候在方淮之屋外等着伺候的石笺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妹子们对不起，我最近三次元太忙了，每天下班一回家就倒头睡去了，浑身发软。对不起断更了2天才跑来更新，大家请不要丢番茄哟~（严禁对作者丢肥皂哟~） 其实我很想写两人成亲的剧情，也觉得该是水到渠成肉肉来的时候了，可惜现在严打，我不能顶风作案。 好崩溃啊，难不成方大人和曾傲娇的初次就要无限期的拖延下去了么！！！！！！？？ 嗷呜，我不要啊~~~我也想炖肉啊啊啊啊啊啊！！！！！！！！ 第五十章 - 人骨汤 - 零一 这样一来，就跟之前对上了。那晚朱顺往东门方向去，应该看到了肖军等人杀人的过程。那个时候，他早就想抓俞尚恩，为了掩人耳目，便叫人挪动林芸的尸体。 从学校走到相约酒吧，花上了好一阵子。此刻，已经晚上10点。 他站在相约酒吧的门口。有很多男人女人相拥着从酒吧里出来，或者进去。他走进去，却觉得意外，这么久了，这酒吧竟还是老样子。 别的酒吧都可以称得上是改朝换代了。 “没想到这店关了六年，还是和之前一样！” 他身旁两个中年人碰杯感叹，“这酒吧酿着咱们的青春啊！” 乔南看两人的年龄，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都已经是人到中年，被小孩喊大叔的人了。 这时间，确实快。 “小伙儿，来杯威士忌。”他朝背对着他的服务生喊了一句，手指在柜台上象征性地敲了两下。几分钟之后，一杯加着冰块的棕黄色酒，出现在乔南垂落在桌面上的视线内。说话声也随之传来：“这么久没见，你倒是变了个样啊，”说话的人像是在打量他，“嗯，长大了，看起沉稳多了。” 声音听来有些耳熟，不过乔南一时没想起来，不过当他抬头时，某些不良画面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不是，怎么用这么陌生的眼神看我？我会伤心的哦！” “傅连越…” “怎么？想起来了？” 乔南眉毛一挑，淡淡的说：“十年，你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话不是奉承，也不是有意调侃他。确实这家伙，竟然跟十年前长的一样。按理来说，明明比自己大很多岁的家伙，脸上竟然没有一点被岁月侵蚀过的痕迹。 “你也看出来了吧，我一点都没变。四年前不小心经历了一遭事儿。” 乔南喝了口酒，没有说话。他现在对眼前这个人，可毫无兴趣，并不想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你真的不想知道我去哪里吗？这个故事绝对非常精彩哟！” 乔南把杯子里最后一点酒，一口闷掉，把还盛着半杯冰块的杯子推给他，“再来一杯。” 六年前。 他路过相约酒吧，便进来小坐了一会儿。那时便不曾见傅连越。 他向柜台服务员要了一杯酒。那时他的酒量已经相当不错了。因为酒这东西一喝起来，竟就停不下来了。 以前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人爱喝酒。如今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似的。酒这东西，是个好东西。 那晚他喝得酩酊大醉，恍惚间好像看到了穿着一身休闲服的夏纪出现，手里拿着一本本子， 再后来，便不省人事。 待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夏纪的卧室。床头柜上，放着半杯水，还有一本本子。 那本子，自然他是见过的。可不就是俞尚恩的日记本吗？ 他瞥见那本子，又倒头栽进枕头。不知道夏纪有没有翻过那个本子。本子里好像记载着他所有的愧疚，当年看过一遍之后，乔南便不敢再打开看第二遍。 好像一打开，就会让自己想到那些不堪的过去。 夏纪把刚做好的醒酒汤盛出来，放在已经放着早餐的桌子上。这还是他第一次做早餐给乔南吃。 他从来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早餐给他吃。乔楠心里有些苦涩，但内心深处也偷偷的悸动着。他悄悄地推开自己半虚掩的房门，见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杯子里的水只剩半杯。看来昨晚半夜起来喝水了。 夏纪瞥向杯子旁的本子。他一直想翻开看。不过想到毕竟是俞尚恩的私人物品，愣是忍住了心里那份好奇心。 他希望俞尚恩的东西，对乔南有用，能帮助他找回最初的东西。 当他在俞尚恩的房间里找一些关于她的东西时，正巧发现了这个本子。 他只看了第一页，发现有关于关乔南，他就知道，这个本子一定能让乔南从悲痛里走出来。 不过当他敲开俞尚恩家的门时，房间里昏暗，空荡荡的，倒像那天他走进去的停尸房一样，冰冷刺骨。在燥热的夏夜，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凄凉无比。 李慧姨已经去世四年了。俞叔帮他开门之后，便一个人坐在阳台的椅子上。那快弯成一团的身子，像是经历过世事苍苍的老头一样。俞叔看着窗外，眼里黯淡无光，但嘴上却时而裂起微笑。夏纪知道俞叔一定想起从前了。 俞叔的这个样子，他曾在父亲的脸上见过，那是失去亲人的表情。或许，我自己也有过。 俞尚恩的房间里，没有灰尘的味道。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很久没有人住的房间。整个房间干净整洁，像是新房。 床头柜上放着俞尚恩一家的全家照。照片里，俞尚恩露着两个漂亮的梨窝，甜美的笑着。手里抱着吐着舌头的小狗。照片里看起来幸福的一家，在现实已经没有了。 不过他突然想起来，因为自己不爱拍照，竟然没有全家福，想到这里。喉咙一哽，鼻子发酸，眼眶就在那么一瞬间，溢满泪水。 之后他便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随手拿过沙发后书架上的书。 过一会儿，衣衫不整的乔南走出来。他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埋头看书，嘴上却说：“桌上煮了醒酒汤，你喝一点。”乔南嗯了一声，然后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喝起汤来。 “一大早还挺认真的，这才几点呀？”乔南停顿了一会儿，“七点，七点起来看书，还真不愧是夏纪。” “谢谢夸奖。”夏纪翻了一页。 下一秒，乔南冷不丁来了一句：”你书拿反了夏大法医。” …… 果然，书是倒的。 夏纪试图转开话题，“已经很久没有上班了，自从转正之后，你就没有认真破过一个案子，怎么，这警察是不想干了？”说话时他把书倒过来。 “这警察局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何况还有你们。” “你这么想，俞尚恩可不这么想。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夏纪重重地合上书。 乔南身子怔了一下。 看来俞尚恩对乔南来说确实重要。 不知怎么，他的心好像掉了一块什么。总之，不是滋味。 突来的电话声将乔南抽出回忆，是周熏打来的。 “乔队，张秦死了。” 第五十一章 - 人骨汤 - 零一 没想到，尸体竟然是保安在车底下发现的。 “后脑有撞击伤，看来凶手是在死者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从后面袭击了他。”夏季打量尸体。 死者的衣领被浸满血迹，是被从脖子上的大动脉里的血，沾染到的。 “死者遭人从后面割了脖子。”夏纪又补充了一句。 张秦刚出来，怎么会那么快惹祸上身，除非和旧案有关。 眼神对上夏季的眼神，看来夏季的想法和自己一样。 这样一来，想来想去也只和吴梁有关。 “周熏，查查这车是谁的。”乔南指着尸体不远处的黑色车辆。 次日早晨，夏季扔来尸检报告。“死亡时间在十点到十一点之间，除了咱们昨天看到的那些痕迹，已经没有多余伤口，失血过多时致命伤。” “如果真的和吴梁有关，那么他门之间必然有某种联系。” 周熏这时候跑进来，气喘吁吁：“乔队，吴梁来了。” 乔南和夏季相视一眼。 “吴律师，你点的外卖到了。”秘书把外卖放在桌子上时，吴梁正在查日期，得为接下来的事算个良辰吉日。 日历上的日程还在，上面标记着张秦和朱顺出来的日子。 朱顺一出来，就意味着惬意的日子来了，因为跟着朱顺能获得一大笔钱。 “只要能把这事儿办成，我给你这个数。”十年前那个矮胖的人伸出五个手指，胸有成足。 五十万，只要能想方设法能帮他减刑，就能得到五十万。不过几句话而已。吴梁推了推眼镜，朝眼前人露出双排牙齿。 朱顺出来的那一天，吴梁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帮我搞定一个人。”电话里，朱顺的声音冷冰冰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把那人做掉干什么，明明不会有威胁。 然而当他想继续问的时候，朱顺那边却着急挂了电话。在之后就没了声讯。 他打开封闭良好的外卖盒子，看起来鲜嫩的汤汁不小心洒在手背上，他毫不在意的抽出一张纸将汤汁擦掉，从盒子地下拿出黑色的塑料勺子，盛了一勺汤喝了下去。 这汤，比他想象的还要好喝。 原本他从不点外卖，因为没有哪一家的饭菜能比得上妻子做的饭菜，尤其是排骨汤。不过前不久因为一点小钱，妻子竟然气得回娘家去了。 为了万无一失地拿到这笔钱，他决定亲自出手。他在商店买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放进包里，顺着地址找到那人。 他把车子停在金和苑的南门停车场，为了避免被监控拍到，他从没有走近路，从东门穿过，而是原路返回从新华路走到长安街。 敲了一会儿门，门内才有动静，刚开门时就闻到了味道，很熟悉的味道，很像自己中午喝的那汤的味道。 “进来吧。”俞家镇显然猜到他会出现，脸上没有任何疑惑的表情，说完便转身进门。 就是现在!他乘机用手肘敲晕了俞家镇，俞家镇失去重心，整个人倒了下去。 厨房里的香味将吴梁吸引进去，一进去开着的冰箱将他吓到在地。 那是人头！ 人头！竟然是不久之前和他打过电话的朱顺。 胃里顿时翻江蹈海，他恶心得把冰箱门关上之后，立刻关上门逃了出去。 “你是说，俞家镇杀了朱顺？”乔南看着满脸惊恐的吴梁。 今天吴梁穿着并不像往日那样整洁，反到一身休闲装。不知道这家伙处于什么心态，今天才来报警。 ”那好，我们马上抓俞家镇过来。“乔南双手抱胸，仔细观察吴梁脸上的表情。不过看样子，吴梁能好像并不知道俞家镇已经死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与俞家镇的死逃不了干系。 “那你为什么去俞家镇家里？而且是在半夜。” 看来是问到了重点，吴梁原本惊恐的脸上顿时放松下来，眼睛向左看，好像在思考，不过很明显就是在编造理由。 朱顺刚出来不久，他就出现俞家镇的家里，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先下手为强。 但俞家镇明明是自杀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乔南脑海里的线索变成一堆线团，全然乱了套。 “我下班比较晚，所以去得晚。是他把我叫过去的，因为张秦出来了。但是具体他叫我做什么，我不知道，因为在厨房发现朱顺的头，所以我就把俞家镇打昏了。” “我害怕俞家镇把我杀了，所以现在来报警。”“拜托你们一定要抓住他！” 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家伙真不像从前眼里透着精明的家伙，此时倒像另一个人。 某种联系？果然就是他们三个。 “行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待吴梁的身影消失在警察局门口，周熏问：“乔队你干嘛把他放了，他可是杀了张秦的凶手。” “他现在不知道俞家镇已经死了，想把杀了张秦的事儿推脱到俞家镇身上。” 说完他站起来，去了尸检中心。 刚出电梯，正巧撞见越发圆润的邹文。 “正好，夏纪哥让我把这个给你。” 邹文递过来的，是一张装在证物袋里的银行卡。 “这是在张秦的裤子口袋里发现的。” 他接过证物袋，按了电梯，准备离开。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原以为是邹文，但没想到，转头看见的是夏纪。 这两人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等案子结了，我们一起出去散散心吧。”夏季的眼里南的露出笑容。 第五十二章 - 人骨汤 - 零一 穿过这个弄堂，再往前左拐上三楼，就是张琴出狱之后租的屋子。 这个地方，离俞叔的家不远。从小卖部上来，一直往前走就能找到这个弄堂。 用从张琴身上摸出来的钥匙打开门之后，迎面扑来难闻的味道。 这家伙，习惯竟然还是跟以前一样，这些年在监狱里似乎没有什么长进。 说是房子，说是一个房间更准确，只有一张床，一个简易小衣柜，再无其他。一条席子扑在床上，薄被被揉成一团，似乎还能看见蟑螂的身影。被当成床头柜的塑料方凳上堆满烟灰。 乔南打开简易衣柜，迎面扑来呛鼻的灰尘，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柜子里打开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 不过柜子下面一层有个抽屉。他蹲下来，拉开抽屉，竟在抽屉里发现一捆绳。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找杀死朱顺的凶器。 一个小时前，周迅把张秦的银行记录给他看。张秦不久前收到两笔款，一笔是他刚出来的那天晚上，另外一笔，是发现俞叔尸体的前一晚。 而张秦银行卡上的那一大笔钱，打款人竟然是俞叔。他原本怀疑俞叔不是自杀，但同样查了俞叔的账户之后，便发现俞叔早已做好死的准备。他把自己所有的家产，都给了张秦，只为杀了朱顺。 不过，这也只是自己的推测。眼下除了这根绳子之外，再没有其他线索，他把绳子装进证物袋里，匆忙回警局。 回到警厅正好看见周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专心致志的看着什么。他走过去一瞧，电脑上始终停留在一个画面，画面里不时来回有人走动。但除了有人走动的画面之外，似乎还有什么声音？ 他和周熏一样，把脑袋靠近电脑前，仔细倾听电脑里发出来的声音。 “马上他就该出来了，这样，你躲在后面，我伪装成司机”。声音有些沙哑且浑厚厚，是俞叔的声音，乔南轻易辨认出来。 “可以，但事成之后，今天你必须把钱给我！”这贪婪的语气，乔南不用猜也知道，是张秦。 “没问题，你放心吧。”俞叔说完后，出现了打燃打火机的声音。 经过二十多分钟的安静之后，突然出现喘息声。 “你们是谁？你要干什么？”男子不断挣扎着，逐渐的没了声音。 “他已经死了，现在转钱吧”。张琴说。 “已经转了，过一会儿，你去银行查看就行了，不过，你还得有件事儿帮我。你得帮我把他抬到我家去。” “接下来你要干什么？” “这个不用你管，事成之后，我会联系你，再把剩下的尾款给你。” “为什么要分两次给我？” “你忘了，咱们之前说好的。朱顺是死了，但还没发挥到他的作用，所以你的任务并不算完成，剩下的钱，必须等我把这事解决之后，才能给你。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把这根这根绳给我朋咯！等着我联系你就行了。” 再之后，视频里就出现了汽车开动的声音。 乔南和周熏相视一眼。 “这就是证据了，朱顺怎么死的。”周熏耸耸间肩。 “关键是现在咱们的任务是要找出杀死张秦的凶手。”乔南手摸着下巴上的胡渣，“吴梁杀了张秦肯定有凶器！” “对了，上次那车你查的怎么样了？”乔南边问边放下手，双手叉腰，看着周熏。 “那车呀，是一个叫吴晓伟的人的。” “吴晓伟？这么说跟吴梁一家的了？” “别说，问题就在这。这吴晓伟，跟吴梁虽是同姓，但两人没有任何关系！” “这就奇怪了。不管怎么说，先把吴晓伟叫来再说吧。” “来得挺快！”俞家镇听到敲门声，把放下手里正削着水果的刀，从沙发上起来开门。通过猫眼一看，来人并不是张秦，而是那个没良心的律师。 不过俞家镇并不诧异，因为他知道，吴梁来的目的，无非就是受命朱顺，来解决掉他的。 他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他和朱顺在赌。 在朱顺坐牢的这十年，他时常会去监狱里看他。 十年的时间，其实很长。俞家镇担心自己随着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对朱顺个人反倒没什么恨意了。因为时间越久，他就越想念那母女俩，越想早一点去见她们！ 不得已，俞家镇逼迫自己一定要常去看看那个家伙。这样一来，这仇恨就会越来越深。一定不能让朱顺这个家伙痛快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总来看我，倒是让我印象深刻！你就不怕，我对你做出什么来？”穿着囚服的朱顺，眯着眼，笑得得意。 俞家镇心里气愤，但脸上没有做过多表情。他依然很冷淡的看着朱顺，只是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到点就走。 其实这朱顺完全可以拒绝他的，拒绝与他会面。但朱顺应该跟他想的一样，也想尽早解决对方。俞家镇能感觉到朱顺的虚心，他能感觉到朱顺的心里有多害怕。 那么，就看谁比谁快了。 愚蠢的吴梁进来之后，就把他给打晕了。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吴梁在厨房里吓到在地的声音，不得不说，实在过瘾。这十年，他等的就是这一幕。他要看到这些人一个一个都付出代价。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吴梁早已不见踪影。门还大大的开着。他爬起来，倒了杯水，坐在沙发喝得缓慢。看了看时间，张秦也该到了。 他把先前关上的门重新打开，虚掩着。然后从茶几上拿着水果刀，从容地躺在刚才吴梁打晕他的地方。然后左手拿着水果刀，给自己的右腕上深深地留下一道血口。 视线越发黑暗，但妻女的面容却越来越清晰。 “对不起呀，让你们久等了。”喃喃自语间，俞家镇逐渐失去了意识。 刚从电梯里出来时，余光仿佛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过身影一闪而过，虽熟悉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不过，眼下他不关心这个。 一会儿他就可以拿到一笔钱，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去另外一个地方自由的生活了。从俞家镇那里拿到的钱，够他过下半辈子了。 有钱，买房子，买车，娶老婆，张秦在监狱里的这十年，几乎每晚都做着这样的美梦。 如今，就快要实现了。 第五十三章 - 人骨汤 - 零一 不过俞家镇让他帮忙的时候，他心里着实吓了一跳，他还以为俞家镇是来找自己算账的。但转念一想自己还在监狱里，俞家镇也做不出什么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俞家镇却说给他一大笔钱，帮他做件事。他本不想答应，但从俞家镇口中得知，现在世道变了，他刑满出去以后很难挣到钱，于是他没多想便答应了。 但他没想到，这事儿竟然杀了朱顺。朱顺窒息而死之后，当时虽然有些害怕，但想到能拿到一笔钱的时候，他瞬间便将恐惧的心理抛得一干二净。 要去哪好呢？张秦想着，买了房子之后，还要学这个驾照，学了驾照之后，买奔驰还是宝马，有些棘手。他边想着，就到了俞家镇的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他推开门竟发现躺在血泊中的俞家镇。俞家镇的右手被割了，而有把刀就在俞家镇右手的不远处。 怎么可能，是谁？是谁把他杀了？那他笔钱怎么办？ 不对，一定是刚才那个人！他想起电梯间一闪而过的人影！一定是那人把俞家镇给杀了！他也想也没想，为了追回那笔钱，他推开门进去，拿起那把刀便追了出去。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的话，那么他应该在停车场！不过恒安小区的停车场并没有离开的车，因为他刚来的时候，车的停车位都是满的！如果他真的杀了俞家镇，他把车停在这门口的行为就太愚蠢了！他这么想，便打算去金和苑！ 不过从东门走的话，有监控，难免会被保安抓住，那人也犯不着冒这个险！如果是他自己的话，他一定会换一条路走。没记错的话南门的监控区有死角，那个人或许就把车停在那里！ 张秦虽然不知道自己这么想到底是不是对的。他现在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那人或许徒步，或许打车走！但眼下他只报一个念想，那人，一定要开着车过来！ 当他走到南门停车场的时候，果然看见了一辆刚发动的车子。车子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一辆车。能把车停在这个地方的人，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地方没有监控。 他左顾右盼，的确没有找到监控。 似乎他的身形被车里的那人发现了，那人熄火，下车。 停车场的灯光太昏暗，那人戴着帽子，张秦也认不出他的模样。但那人走路的身形，很像朱顺的律师。十年前，他见过。 因为就是他，为朱顺出谋划策绑架俞尚恩。 他走上前，抓着吴梁的领子，说：“你杀了俞家镇，如果你不想吃牢饭的话，你最好给我一笔封口费，否则我马上就去公安局报案！” 张秦凑上去之后，正好对上一双犀利的眼神。他的这个眼神，自己也曾有过，他和他一样，眼里都有钱。 他目击了吴梁杀了俞家镇，又可以赚到一大笔钱了，而且比俞家镇还未给的尾款还要多！ 不过没想到，吴梁不但没有害怕，也没有任何反抗，竟然点点头答应了。 张秦心里万分得意。 “你跟我来。”吴梁说完转身回到停车的地方，让他在一旁等着。为了避免有人进来看到，张秦站到另外一个停车位里，边盯着出口处的车辆边盯着后面的吴梁。此时吴梁正在车里找着什么东西。 现金吧一定是。 出口处似乎有什么动静。张秦往出口的方向探出脑袋，发现并没什么动静，便打算转头看吴梁。然后下一秒自己的脖子却被什么快速划开了… “你真的不认识吴梁？”乔楠双手抱胸，眼神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瘦小的金发男孩。 “说了几遍了，我真不认识什么吴梁！那车确实是我的，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车子在那，我也很懵逼啊！”吴晓伟摊手无奈的样子，看起来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你的车丢了，你不知道？” “我刚拿到驾照没有多久，不怎么开车。再说那车太丑了，我也没管它。我家那么多车，我哪管得过来！” 吴晓伟，今年二十一岁，富二代。查了他所有人际关系，人脉圈里确实没有一个叫吴梁的。 “那你家有没有请过律师？” “当然请过，我家家大业大，怎么可能没律师？”吴晓伟撩了撩头发，又继续说，“不过我不知道他负责哪一块的，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儿。” “你作为家里的一份子，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啊？”周熏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我整天玩还来不及呢，我管家里那些破事儿干嘛呀？”吴晓伟讲话越发轻松，之前的畏畏缩缩全然消失。 过一会儿，乔南便把吴小伟放了。吴小伟正要走的时候，乔南问：“是不是有人来接你？”吴晓伟茫然地点点头。 “那你等一下，咱们一块走。”说完他喊上回到位置上发呆的周熏。 “你们上我家干什么？”吴晓伟问。 此时，车已行驶上路。 “你一问三不知，只能回去问问你爸妈了。”乔南说。 “行是行，但你可千万别跟我爸妈说，是在夜店里找到我的。”说这话的时候，吴小伟露出谄媚的笑。 不久车子在铁门前停下。铁门里是一幢豪宅。铁门自动打开，停顿的车子重新发动缓缓的驶入铁门。 一路看去，这前院儿看起来比皇帝的御花园还大。透过两旁花树依稀可见停车位，一辆辆全是豪车。 不过按理来说，一辆车失窃了，首先她们应该报警呀？而且也不可能让人明目张胆的把车开出去！ 进门之后，迎接的是一个穿着素色衣服的女人，脸上没有过多的妆容，皮肤光滑。不愧是阔太太，保养的确实比常人的还要好。周熏满眼精光。 女人身后出现一个年纪较大的老人家，应该是吴小伟的爷爷。 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吴小伟喊老人家一声爸，乔南有些尴尬，手指在鼻子下来回搓弄了两下。 当一个小姑娘给在坐的每个人都奉上茶时，吴晓伟的爸爸已经知道他们此前来的目的。 乔南问为什么车丢了没人报警时，吴晓伟的爸爸的回答，让乔南和周熏两人深感震惊。 “一辆车罢了，丢了就丢了，本来也是买给小伟练练手的，那孩子不喜欢，丢了正好碍眼。” 乔南轻咳两声，问：“那你们不想知道车被谁开走了？” 问这话的时候，吴小伟的母亲，身姿扭动了一下，眼神游离在眼前的茶杯上。 “知道啊，”吴小伟的爸爸眼神看向吴小伟的母亲，下一秒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丢了的车，有人又送给某个律师了！” “律师，哪个律师？”乔南噌地站起来。 第五十四章 - 人骨汤 - 零一 “乔队！”周熏在机场门口，见乔南满身鲜血倒在地上，奋力嘶吼。 两个小时前。 “查到了！那个律师的名字叫李特！”周熏凝视电脑良久，忽然双手一拍，“就是那么巧，他是吴梁的同事！” “行，去找李特的事儿就交给你了，周熏。”乔南双手插在腰上，单手在空中指挥，“我和其他人整理线索。而且凶器还没找到…”说着乔楠双手又抱胸，陷入了沉思。 现场没有发现凶器，从尸检报告上来看，凶器短而锋利，应该是短小匕首。匕首应该在吴梁那儿。 他在脑海里整理了一遍线索。突然想起，他应该忽略了一个地方。 在俞叔的家里找过，在停车场也找过，但唯独没有找监控。 或许监控里会有什么线索。上午11点半，他来到恒安小区的保安处调取监控。 监控里的画面显示，吴梁在晚上8:45分进电梯，而他第二次出现在电梯的时候，是9点。这中间的15分钟，他完全有时间可以做些什么。不过现场勘察并没有发现有关吴梁的痕迹。 8:45分，张秦的身影出现在另外一个电梯内。当吴良走进电梯的时候，张秦恰好出电梯吗。9:05分左右，张秦出现在电梯内，神色慌张。 由此看来，吴良和张秦都出现过俞叔家里。看张琴在电梯里慌张的模样，想必那个时候俞叔已经死了，且张秦总看电梯楼层，要么急着跑，要么追人。 所以也就是在那晚，张秦死了。 “现场没有凶器，要么是吴梁拿走了，要么是张秦拿走了。”夏纪说。 此时乔南已经回到警局且身在办公室，把线索都告诉了夏纪。 “张秦身边也没有凶器，那么得去找吴梁了。”夏纪说。 就在这个时候，周熏来电。李特的确在那天把车子借给了吴梁。 所以绕来绕去，还是指向吴梁。 但是，吴梁又何必大费周章呢。 夏纪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从沙发上站起来，边在办公室拿了乔南喝水的杯子，倒了杯水，边说：“他知道这些线索都会围着他，那么他的目的，应该就是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确实。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吴梁，而吴梁自己又上门报案，只有一种目的。那就是转移警方的视线，给自己挖时间。 乔南下楼让人赶紧查吴梁的日程。但这人的速度显然没有周熏快，查了半个小时左右才终于查到。 两点，吴梁飞美国。 好家伙，果然是要逃走。 乔南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竟然被吴梁摆了一道！ 他立刻打电话给周熏，让他立刻出发去机场，而他这边也开始动身。夏纪本想一起去，却接到电话，需要他做尸检。 “没事，我一定能把他抓回来的。”乔南说。 见夏纪忧心种种的样子，乔南知道夏纪怕他出什么事儿。不过就是找个人而已，能出什么事。 这么多年，一要出去抓人夏纪就会显露这副表情。 车子左拐右拐40多分钟之后，车子到达机场。 看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1点。吴梁很有可能已经过了安检。 乔南有些泄气。没有时间来得及下逮捕令，他根本没有办法强行过安检去抓人。他站在诺大的大厅，眼盯四方，指望能在人群里发现熟悉的身影。 周熏还没有什么消息，估计还在什么在路上。突然手机响，是周熏。 “外面，在机场门口，三号门！” 他没来得及挂电话，就飞奔出去，一眼便找到吴梁。吴梁正下车，戴着眼镜。手里拎着不大的行李箱。 他跑上前，打算从口袋里拿出手铐，并不想容吴梁多说一句话。 不过下一秒，心脏处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乔南上不来气儿，想努力抓住吴梁的手，也使不上劲儿！ 昏睡前，他好像看到了涨红了脸，飞奔而来的周熏。 醒来的时候，眼睛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闭上眼，再睁开，视线里，慢慢呈现一片白色。 已经死了吗？ 乔南眼珠转了转四周，发现一个逐渐放大的模糊身影，又看到了一个瓶子挂在半空中。 他很快明白了，这是医院，他还没死。 “乔南，乔南？能听见我说话吗？“是夏纪的声音。 他能听见，只是他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他只能点点头。 视线越来越清晰，他看到了红了眼的夏纪。手逐渐有了知觉，才发现自己正握着夏纪的手。 “我就说我应该跟着你去的，跟着你去的话，你就没事了。”夏纪的语气里充满愧疚。 乔南想告诉他，没事。但他也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开始懊悔。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改掉那个臭毛病，但真的到关键时刻，还是会犯老毛病。刚才如果不是自己大意，就不会让吴梁有机会下手。 以前他仗着自己是刑警队长的儿子，逃过了漫长的实习期。破案的时候也总因抖机灵而邀功。事实上，自己只是做了点简单推理罢了，那些背后的线索，都是来源于别人。而且破案没有规矩，没有逻辑，就这么莽莽撞撞的，成了刑警。 每当喝酒的时候，总会想如果自己过去，谦虚，再谦虚一点。不没头没脑地对俞尚恩说那些话，他们就不会分手，可以送她回家，或许，所有的事情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么多年他还缺一个东西，沉静。 “我想休假。”两天后的乔南，已经勉强能说话。但因一说话，胸口就会疼，他也只能短短的说几个字。 “可以，我陪你。”，正帮他打开保温盒的夏纪点点头，面露微笑。 他看着保温桶里的排骨汤。想起了俞叔家里的人骨汤。 他喝了一口排骨汤，很鲜，很浓，但有点苦。喝着喝着，他的泪水就溢满了眼眶。 他深知。俞叔熬得那锅汤，多么不易。掺杂着毛小子的好色、朱顺的嫉妒、俞叔的愤怒、张琴和吴良的贪婪、还有他自己那段自负不堪的过去。 看似只熬一小时，实则熬了十年。 现在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半年后加拿大 两个男人并肩走在铺满枫叶的小路上，两旁枫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都一把年纪啦，你还不想娶媳妇。” “不想。“ “巧了，我也不想。” “咱俩凑合过吧。” “好办法。”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