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偶遇少年郎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是夜,火光如大海样波涛汹涌。清莞城中长巷门窗紧缩,无人敢一探究竟。一个红衣少女驻足于大火之中,犹如落入人间的罗刹,眸中藏着经久不化的冰。 此时的她持刀迎风而立,手中的匕首依稀凝着未干的血。刀光随着火势的热烈而盈盈作光,她从跳跃的火舌中缓缓走来,隐在那深不见底的夜幕之中。 街门上的牌匾轰然坠地,将“钱府”二字生生劈得七零八落。宋玥岚回眸,看着那辉光冲天,燃起了夜幕的纱帘。 钱家人是朝廷一直头疼的对象。他们目无法纪,肆意剥削平民百姓,引得乡亲纷纷视其为毒蝎猛兽,避之不及。即便如此,钱府的掌门人钱英却对此不闻不问。 因钱英平日里谨小慎微,朝廷无可抓到他们一家的把柄,又因屡次劝教无改而头疼,情急之下才派出江湖人称“虞美人”的宋玥岚屠其满门。 瞧这少女红衣招摇,头顶一红白交接的斗笠,好不神秘。风过之时,微掀开了她的纱帘。那副绝世的容颜露出了一角,她的面容仿若九天仙女一样皎洁。那双微微带着蓝光的眸子仿若盛着清水,深蕴柔情万千。 这便是那“十步百人残,百步千人倒”的虞美人,宋玥岚。她是自幼被皇室培育出的精英刺客,专门为皇室清除巩固君主专制的绊脚石。 无人知晓她的过去,可她却是江湖上能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有仇家千万,却也是只见其影不见其踪。多少人重金求得她的住所,却是每每赶到之时,地处只剩一支开得妖娆的虞美人。 她持短刀匕首杀伐四方,以一敌百,此时不过是亥初四刻,眺望整个钱府,却早已是尸横遍野,好不惨烈。 而官府一直做着贼喊捉贼的技俩,大肆追捕“虞美人”,以右肩有一胎记为虞美人形状为线索,望收集到任何有关的线索。每每有知情者报官,那人在翌日便会暴毙于家中,空留一朵虞美人于其尸体旁。 二者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倒是将所有能找到她的知情者纷纷剿灭。因而江湖传言,“夜半若谈虞美人,清早横尸丧家中。” 自然,以宋玥岚一向利落的手段,自是不会选择去在这大火冲天的地方逗留片刻的。 忽然,雷鸣阵阵,大雨倾盆而下,雨势之大无可描述。宋玥岚皱着眉,暗道一句来者不善,便从一枚精致的盒子中扫出部分红尘,落在了四周。 此乃“生鸿尘”,落地时顷刻便可火烧四方,尘聚集得越多,燃起的时候便越长。若无天帝作怪,那大火可连烧七日夜而不灭。奇的是,这生鸿尘向来只燃其想燃之物,即便是无辜的旁人刻意招惹,也断不可能伤他半分。 说到这,虞美人的习性便更令人捉摸不透了——杀死一个人固然容易,虞美人却喜欢断其四肢,令其在大火中被活活烧死;可偏偏她所研制出的“生鸿尘”却不会伤及无辜之人。这人,究竟是正是邪? 关于虞美人的传闻在江湖上可是一抓一大把,不少人说她乃是地狱罗刹转生,此番前来专为勾得人间恶鬼。自然,宋玥岚对此也就是听一个乐呵,转即刀光一闪,又是一条人命。 正值盛夏,四下蝉鸣悠悠,鸟鸣恰恰,好不热闹。她留下一朵虞美人后,方顺着那条小径慢慢走着,望着漆黑的四周,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她虽武功高强,却自幼挑食。引得自己在夜晚看不清前方的道路,竟迷了路。她向来是深居简出,对清莞一城知之甚少。即便曾苦下功夫,背得清莞地图,却在此时不起甚用。 怎的就在自己执行任务之后熄灯呢?莫不是怕自己要了他们的小命?宋玥岚揉了揉酸疼的眉心,头痛地想到。 无奈之下只能折下一枝柳,扫些生鸿尘上去,方可依稀辨别前方的道路。她只等一个较高的着力点托她上去,好让她瞧见几里外的对交点。 宋玥岚将目光落在一旁高耸的石头上。借助此点,稍加用力便可攀上屋脊,一探便知方向。正要上去,却被横亘出的一截枝杈拦住了去路,奈何此时已然是身处石壁之上,即刻便要落了下去。 这石头不算极高,离地面也只是三尺的距离,可若是摔个好歹,怕是皇室都不愿意留她了。偏偏此时,她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姑娘小心。”那男子身着白衣,如瀑的墨发飞下,懒散地趴在他的胸前。宋玥岚慌忙从他的怀中脱身,脸红着答应:“多谢公子。” 殊不知,她却在暗处紧了匕首。每每在她执行任务时,家家户户都会紧闭窗门,即便因“十二时辰灯长明”而盛名的清莞城,却从不会点亮自家的火烛,更不敢出门多行一步。如今竟然在此遇见此人,必有蹊跷。 “姑娘,时候不早了,为何一直在外游荡?市井传言虞美人会在今日行动灭钱府满门,你不怕吗?”说来也怪,那男子的声音,她莫名熟悉。像是多年不见的旧友,一见动心。 “公子呢,公子也不怕吗?”宋玥岚出于敌意,试探道。 “我自是不怕。”那男子微微一笑,“我乃梁亲王,无时都有暗卫护身。加之我也是武将,虽不能擒拿阿阑……不,虞美人,但全身而退并非难事。” 宋玥岚听见他的身份先是一怔,旋即便假笑着点了点头,掩住了斗笠,道了句再见,便匆忙走了。少女折下了枝条,翻身跃上了石块。脚尖轻点,便攀上了那房檐。她很快便捕捉到了那矗立于荒郊野岭上的府邸,规划好了路线之后,便飞速地向西边跑去。 只是,她没有看见男子复杂的神色。 “阿阑……”那男子轻轻念道。 夏凉风清,一片凄凄。不多时,她便到了那突兀的府邸中。西郊是墓园云集的地方,几乎没有人家在此住下。若是有,便是那些退隐山林的居士罢了。 穿越千转百折的小径,她收起了短刀,侧身藏入一间密室当中。 这密室大门微敞,室内烛光点点,一个坐在椅子上的面容清秀的男子对着她微微笑着。 这是皇室与她的对接点,每每执行完一个任务后,这里永远都会有一个人恭候着她的到来。 只是,这次的对接人有些特殊。 宋玥岚愣了一瞬:“师兄,怎的是你?”落座的正是与她相识十六年的师兄,叶蓁。 那男子眉目如画,谈吐举止间透露着温柔的气息,却莫名地令人感到胆颤:“师妹,此行可顺利?” “师兄无需担心,钱府上上下下无一人生还,家丁三百七十六人皆处决完毕,幼子已经被我活活烧死,不留一丝痕迹。此次我多撒了些生鸿尘,即便是有大雨作祟,大火也依旧可一连烧得三个日夜,二十八个时辰后,那里就会被夷为平地。” “不愧是我的好师妹,师父最为得意的门生。”叶蓁起身为她斟了一杯茶,“师妹,还有一些任务需要你完成。” 宋玥岚微叹了一口气:“为何偏偏要我去做?皇室机密培养出的一批刺客,可不单单只有我一个吧?”说来也怪,每次执行屠门任务的时候,皇室从不会为她派些辅助人手。生恐那些人……能看见她的真容似的。 “皇室自有皇室的道理,师妹只需照做便是。”叶蓁将新泡好的茶递给宋玥岚,“以师妹的武功,想要自保不是难事。” 宋玥岚低头处理着伤口:“可师兄分明知道,杀伐四方并非我意。能令百姓安乐才是我最好的想法。”“如今衙门水深,单做一个小捕头是护不了你心心念念的百姓的。”叶蓁摩挲着双手。 “可为了防止我的真容被人瞧见,为官府清除知情者添麻烦,我只能灭口……而且,皇室也要我灭口。”少女迟疑地抿了一口茶,“师兄,这……不是我想要的。” 一旁的香炉不停燃。 “师妹,天命难违,何况是天子口谕。”叶蓁摇了摇头,感叹着她的幼稚,“不过就是几条贱命,死了又何妨?”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样做岂不是令民心动摇?” “那你忘了三年前吗?”叶蓁抬头凝着她,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三年前,她刚刚踏上刺杀之路。起初仅仅是刺杀几个贪污的官员,后来越做越大。她不忍心将那些无辜的家丁杀死,便偷偷放了他们一命。谁知道他们竟迫于生计,想要得到官府的赏金而将宋玥岚反押到官府,引得江湖一阵骚动。 官府无奈,只能派得一个与她九分相似的姑娘替死。而她也受到了重刑,足足养了半年有余。之后,她以“虞美人”之名复出,在一次次杀伐和火光中历练,逐渐成为了如今的宋玥岚。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对那些惨死的家丁抱着恻隐之心。 “没有。”良久,宋玥岚才闷闷道。 叶蓁将一页金黄色的圣谕递给她:“好了,不提这些。皇室已经下达了命令,命你三日之后屠张家满门。” 宋玥岚展开那金帛,竟有些迟疑地问道:“张家?” “是。”叶蓁叹了一口气,“盛倾张家。” ‖第一卷 第二章‖利益为尊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当真?”少女仍旧有些怔愣,“如若灭张氏全家,对朝廷百害而无一利。” 盛倾张家,是盛倾自开国以来便存在的商户。与薛、顾并称为盛倾三柱。是朝廷国务收入的主要来源。 如果这个时候灭张氏全族,和自毁根基没什么区别。且张家除去商户外,还有官僚,驸马……这个时候灭他全族自是过于鲁莽。 何况张家是盛倾三柱之首,一年积累下的税务是薛家的两倍啊!如果灭了张家,只会令国力薄弱,百害而无一利。 “最近张家时常支出一些不明的款项,数额庞大且频率极高。朝廷担心他勾结摄政王,加之近日他与薛家发生口角,常常刁难对家的家仆,弄得百姓叫苦连连,只能除掉。”男子揉了揉眉心,“如果张家真的勾结了梁琛,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梁琛权倾朝野,人称‘九千岁’,张家商铺千家有余,麻雀掠过的每一处几乎都是他家所投资的店铺。若二人强强联手,发起叛乱,只怕盛倾会元气大伤,甚至有可能因此覆灭。 “那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摄政王梁琛?”少女专心致志地补着残破的衣角,不忘替自己的衣服哀悼,“可惜了,这口子刮得太长,只能绣一朵花遮住了。” “你要是喜欢这衣服,我可以令下人送千套百套给你。”男子抚顺少女那一瀑墨发,才温声继续道,“这衣服是从哪里得来的?我令饰衣局再为你定做一套。” “说来也怪,前几日我收到了一个神秘人的包裹。里面装得便是这件衣服,说是已经覆灭的邻国玥曦国国女唐阑留下来的衣服。人人都说玥曦有一个传统,每每婴孩出生,家中人便会为他准备成年之前所有的衣服,寓意是衣食无忧。我穿上去刚刚好,又因为这是红色,就在此次行刺时穿上啦!” 少女说着,还转了一个圈圈:“好看吧!” 男子微微怔愣了一瞬,转即轻咳了一声:“自然……好看。不过既然是玥曦的衣服,便要拾遗局来做了。” 如果此时宋玥岚落座,未必不能看见男子那藏在衣袖下的拳头沁出了血。 “没关系呀,我可是会刺绣的女人!当然要自己缝好呀!”宋玥岚嫣然,越来越起了兴致,“师兄,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何不能直接杀死梁琛呢!” “嗯?那就回归正题。”他拿起茶壶,轻轻地摇着,交代道:“梁琛控制着皇室一脉已久,且梁府戒备森严,梁琛武功高强,贸然行刺非但没有多少几率可以成功,还会把你白白搭进去不是?” 宋玥岚见他的模样有几分不信任,便放下针,不满地抱胸道:“凭什么?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轻功了得,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亲王罢了,我今夜就顺带把他的命夺了!” 男子失笑:“我本以为你最近心思细腻了很多,怎想还是这般模样。你的行事也太过鲁莽了些,就不怕自己丢了小命?那梁琛治国有方,虽百姓惧他残忍,却也是多些敬佩在于其中的。他手下多得是武艺高强之人,所谓双拳难敌四脚也正不是这个道理?” “这意思就是说,梁琛打也不得,杀也不得,那该如何是好?”少女腾地站起来,那架势竟是要把那个男子撕了似的,“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世界上竟然也有我刺杀不了的人!” “诶,你着急什么?我细细把计划讲给你便是。”男子一边腹诽着姑娘的耿直,一边挥挥手示意她坐下,“这个时候不就看出张家的厉害了吗?张家家财万贯,不就给了梁琛发展兵力和加固防线的机会了吗?我们先抢了猎人的刀,再杀了猎人不是更方便?” “这多麻烦,所谓说‘擒贼先擒王’,莫不是想折腾死我?”宋玥岚嘟了嘟嘴,“是,师兄贵为皇子,动动嘴皮子就行了,可师妹是不一样的。多少年了,师妹为皇家上刀山下火海,几次都在鬼门关门前晃荡,师兄就不能心疼心疼我吗!” 男子起身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道:“好师妹,若是灭了张家全门可以令梁琛收手,最终可以不问政事归隐山林,那不是免得你又去鬼门关门前转悠吗?” “若是灭了张家全门依旧无济于事呢?”宋玥岚颇有些着急,“师兄,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 “只是些庶民罢了,死就死了也不足为奇。”男子嗤之以鼻,“无济于事便再去刺杀梁琛,这又何妨?” “什么何不何妨!师兄,师妹即便在传闻中暴虐成性喜怒无常,可师兄是一向了解我的!师兄……师兄怎忍要师妹手上沾染无辜之人的鲜血!” “沾染上了又何妨!走上皇位的路就要以鲜血铺垫!”男子大步上前攥紧了宋玥岚的双手,少女的双手上伤痕累累,布满薄茧,“玥岚,你是我的利器,是我坐在皇位的保障!你就当是为了师兄……不可以吗?” 宋玥岚瑟缩地抽出了手,神情有些恍惚。原来那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终究还是留在了过去吗?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男子,还是她的师兄吗? “退一万步讲,根本没有任何什么线索指明张家勾结梁琛,如果此番错杀了贤良之才,最终还不是朝廷受到了打击?” “如果他勾结了呢?”男子的神情变得愈发冷峻,“你我自小在师门中长大,师父几时教过你心软?师妹,我虽平日里温和近人,可却不曾对该死之人或可疑之人怀有任何的怜悯!而你平日里冷漠嗜杀,又是为何要为张家辩白?” 宋玥岚的指尖轻轻一叩。她是皇室的爪牙和利器,断不能如此心软。可是……有些人着实不该死啊!今日所杀的钱家,只因那家主勾结叛党且贪污枉法,夫人压迫农民又百般剥削。可是其子女却并非如此。 街坊皆言钱家子女善良大方,即便要死,死的也应该是那钱氏夫妇。不过,那小孩咬坏了自己的胳膊,还弄坏了自己的衣服,他也挺该死的。 少女见状微微一愣,继而叹了一声,道:“师兄,我从死人堆里杀出来,对该死之人从未留过半分怜悯,可是……张家只不过是支出了几笔钱物,怎就要犯上了灭门之罪?” “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走一个。这是师父教给你我的,莫不是忘了?”男子摇了摇头,“师妹,你这鲁莽的蠢样,倒也只能给我瞧瞧了。倘若是旁人看见,保不齐要说你什么。” “什么嘛。”少女揉了揉昏沉的脑袋,“好困……” 屋中的香炉不停烧,蓦地,宋玥岚无可抑制地昏了过去。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她做了一个什么手势,为她作了什么法,便回身坐在了那龙椅上。 半柱香后,宋玥岚才悠悠转醒。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师兄?我这是怎么了?” 男子故作一副莫名之状:“我本与你讨论那灭张家全门之时论得正兴,你却忽然睡了过去。你还问我怎么?” “原来如此。”少女揉着酸疼的眉心。 “你若是在外如此,保不准外人会说你什么。”男子无奈摇头。 “说我?我有什么好说的。”宋玥岚嘟了嘟嘴,“他若是敢说,我舌头都给他剥下来!” 男子淡笑着点头,目光却格外惊悚:“这才是我的好师妹。” “罢了,不过就是杀他全门,我做了便是。”少女挥了挥手,“几时动手?” “明日子时。” “得令,咱家先去补个觉。走了。”少女话音刚落,便已经消失在了夜色当中。奇怪的是,她分明一袭红衣格外耀眼,却能完全隐在夜色之中。 大抵是因为那庭院中盛开的一丛丛虞美人吧。 男子目送她离开,过了半晌才道:“你可以出来了。”下一秒,一个黑衣男子从房梁上跃下,恭敬恭毕道:“太子。” 男子显然并没有预料到他会如此称他,只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有应声。 这便是当今圣上最为宠溺的皇子,叶蓁。 “太子有何吩咐?” “我那师妹向来鲁莽,你一定要护好她。”叶蓁轻轻抿了一口茶,抬眼凝着男子,“我恐她受了什么欺负,所以,护好她便是。” 黑衣男子回想了那个少女残忍剖心和活剖是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那姑娘也需要保护?有人得罪了她,没把他碎尸万段都算是轻的了!不过他想来知晓太子的意思,便应了一声“是”。 他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开了口:“太子,宋姑娘……不对,太子妃的幻忆日渐崩坏,恐太子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若是哪日她冲破桎梏,恢复了她是玥曦国国女唐阑的记忆……” “只怕等到那时,梁琛坟上的草都有两尺高了。”叶蓁胸有成竹地开口道,“何必纠结这些小事?方才我已经令幻术加深了一层,短时间内她是无法冲破这层桎梏的。即便是冲破了也无妨,毕竟我们,来日方长。” “是。” “梁琛那边,怎么样了?” “并未有什么不妥。圣上的意思是,想要将宋玥岚封为公主嫁到梁府,以此伺机行动,杀死梁琛。”黑衣男子顿了一会,才道,“太子,您不妨去劝劝圣上吧,毕竟那梁琛……” “梁琛和唐阑有什么关系我自是明白。但现在她记忆尽失,又怎能耽误得了此次行刺?且盛倾国中,她是顶尖的刺客。”男子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继而将目光重新搁置在了那一丛丛海浪般的虞美人上。 师妹,这段孽缘,只能让你亲自斩断。 你莫要怪师兄和皇上狠心。等梁琛寒骨之际,我以天地为聘,日月为媒,迎你入门。 ‖第一卷 第三章‖梦藏少年郎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是夜,白雨跳珠三分乱。宋玥岚坐在窗前,支起的纸窗下是一派繁华模样。 雨水从窗口翩然落下,不多时便浸透了她的指。她无暇顾及这些,只觉得叶蓁最近很不对劲。 至于哪里不对劲,她也道不出个一二三来。自然,正是因为这种没有来头的怀疑才令她心烦意乱。 她想着无趣,索性满了一池的温水,加了些许牛乳,拂下衣服入了池子。她附在那玉石案上,不觉有了几分困意,不多时便昏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皆是血与泪的情节,她被一个风华无匹的少年抓着跑向后山。周围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横七竖八的尸体乱了她的眼。 少年的脚踝被剑戟划破,血花四溅,他却头也不回地攥着她跑。“你要去哪里?”她想要说出口,却发现身体像是不由自己控制一样。 “琛哥哥……”半晌,身体的主人才开了口,“琛哥哥,别跑了。” 宋玥岚闻声一震。 这个声音很熟悉,像是……自己的声音。不,却更要稚嫩点,纤细一点。 突然,她从那具身体中抽离,像是丝丝缕缕的烟,笼绕在这双璧人的四周。宋玥岚望着这一双人,红衣白裳,无限风华。只是,她看不清这双人的模样。 那个女孩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她身着的红衣与鲜血晕在一起。 眼前的场景渐渐重影,竟令她有些辨不清眼前人的模样。 老天竟要如此不公,要她临死前都无法看清他的脸吗? 少年闻声猛然回头,那声嘶力竭的模样令她清醒:“不跑怎么能行!你是玥曦国最后的血脉了!” “琛哥哥,盛倾已经大破玥曦,玥曦已无卷土重来的希望。”少女的声音意外地冷静,她停下了脚步,周围是残余兵力的嘶吼和刀剑摩擦的噪音,可她的声音却如此清晰。 “哥哥,你若是爱我,便要活下去。弃了我吧。我现在身负重伤,若你执意带着我,定要引来杀身之祸。”她淡淡道。 少年对着眼前的少女嘶吼道:“活下去?!像一条狗活下去?!我连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活着有什么用!!” 少女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选择了用力地抱住了他:“琛哥哥。” 少年夹杂着哭腔的颤声回响在少女的耳边:“阿阑。” 宋玥岚闻声微微一顿。那声音层层叠叠在她的耳畔回荡。 “阿阑。”“阿阑!”“……阿阑。”“阿阑,阿阑!”——清冷的、愤怒的、无奈的、快乐的……这个名字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仿佛自己生来就应属于它。 “哥哥,你爱我吗?”在宋玥岚捂住额头的空隙,女孩这样问那个少年。 “怎能不爱!” 女孩愣了一下,继而笑了,笑着笑着,便有什么从眼角低落。 “我一直以为哥哥从未喜欢过我,原来不是的。”少女揩了揩泪,低头藏住了眼中的伤痛,径自道,“哥哥,此番我凶多吉少。虽你我武艺高强,却无可与那铁骑对抗。哥哥,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少年的脸色愈发深沉,“怎么逃不了,有我在……”突然,他涩哑住了。他毕竟不是神人。无法护佑她世世太平,世世无忧。 突然很不甘心。 “哥哥,你是我未来的夫君,对吗?” “是。 ”少年颤声回答。 少女突然笑了:“世人都说我唐阑天不怕地不怕,如今面对的不过是一死罢了。哥哥既是我的夫君,便是皇室的旁支,我不愿嫁与他人,所以,还是哥哥活下去吧。” 自己所身处的竟是玥曦国国女唐阑的记忆中?那眼前的这个人……应该是她的驸马…… 梁琛?! 在下一秒,唐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进了乱葬岗。 “阿阑!!!” 少年嘶吼着呼唤着她的名字,坠落时仍带着些不可置信。转即,他的头颅撞击在了那横亘在尸体上的大石之上,失去了意识。 唐阑将披风解开,轻轻将其丢落,任凭它覆盖在了梁琛身上,凝着那一抹红色望了很久,眼中是决绝的泪。 转即,她转过身去,静静地看着那赶来的一队兵士。手上的短刀攥得更紧了些,她无奈地扯着嘴角,眼中水波荡漾。 怎么办,你我之间注定能活一个。如果双双逃走,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我……要去吸引他们的火力,只有这样,你才能活着啊。 琛哥哥,对不起。 转即少女以极快的速度奔向了那支队伍,手起刀落,冲锋的兵士已经轰然坠地。 而她的身体却已然受不了这超负荷的运动,无可抑制地衰败下来。周围的士兵纷纷赶来,狠力制伏住了那少女。 宋玥岚皱着眉,暗自斥责着这身体主人的羸弱无能。即是在下一瞬,唐阑的下巴就被挑起。 跟在唐阑身后的宋玥岚的眼神微凝。她看不清唐阑和梁琛的模样,可却独独能看得清来者的嘴脸。 那是她的师兄,叶蓁。 “师兄……”她涩哑着想要说话,却无济于事。 “早闻唐阑公主文武双全又沉鱼落雁,如今看来传闻绝非有夸大之嫌。”少年勾了勾唇,“把她留着,日后必将为我所用。” 可……邻国国女唐阑居然还活着?! 既然她还活着,那现在又身处何地?那那日那具触目惊心的焦尸,又是何人? “谁要你留我!?要杀要剐随你!”唐阑挣脱开了桎梏,起身将刀抵在了少年的脖颈上。叶蓁却不慌不忙了扯了扯嘴角:“你觉得你还能撑多久?” “你!” 叶蓁意味深长地笑了:“你与梁琛在一起,便是珠联璧合天下无敌。如若我不提前在你的茶中下有绵肌药,单凭这几支小队,自是无法抓到你。毕竟你可能无可敌过,但全身而退倒也容易。” 唐阑冷嗤:“这就是盛倾国皇子该有的手段?也不过如此。”“也罢。”叶蓁瞥了她一眼,“带走。” “是!”士兵行了一个军礼,将唐阑拉扯着送进了马车中。 宋玥岚还想去观察些什么,便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绣有万里江山图的屏风和琉璃盏,没有刀剑兵戈,更没有那个坠入乱葬岗的少年。 她醒了。 几乎是飞奔着的,她披上了一件单衣向着那郊外奔去。夜里风凉,贴着她的耳畔擦过。她紧了紧衣服,却没有停下飞快的脚步。 梦境中的事物很快如风沙般消散,记忆中的男子已经模糊不清。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放弃奔向那个宅邸。她自始至终所记忆的,是她眼中顶天立地的男子,她的师兄,那个她自以为可以依赖一辈子的男人叶蓁。 “师兄!!师兄!”她用力地敲打着门。雨水浸透了她的墨发,顺着发梢坠落。她不觉沁出了泪水,一双血肉模糊的手用力地拍打着街门,“师兄!” 适时天雷轰鸣,雨更为洋洋洒洒。 不多时,门开了。入眼的是少年惺忪的模样:“怎的,师妹找我?”望着那张脸,宋玥岚还是迟疑了一下,转即便低低地应了一声。 叶蓁抓起她的手,眼中尽是怜悯:“这是怎么了,拍门那样用力做什么?轻功进来便是了。” 宋玥岚抬头望着他,他的每一寸温柔都被她尽收眼底——那并非是虚情假意。是啊,这本就是她的师兄最为真切的模样。温柔细腻,风度翩翩。 这时,他将她拥在怀里,微微垂眸望着她:“还有什么想说的?” “嗯。”宋玥岚咬着下唇,没有多说。他的怀里很温暖,从小到大,师兄呵她护她,事事无微不至,也习惯事事令她舒服。 “夏夜风凉,冷到你终究是不好的。有什么事请回屋说吧。”他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内阁。 “师兄,你知道唐阑吗?”她靠在他的臂弯里,轻轻问道。 他语声不变:“略有耳闻。” “师兄不问问我为何要说这些?” “师妹若是要问,自有师妹的原因。我只管回答,何必追究原因?” 宋玥岚抬头望着叶蓁:“师兄,我做梦了。” “嗯,梦见什么了?”他推开了内阁的门,将她妥善安置在床上,转身翻找着艾叶。 “师兄可曾参加过什么战争?我梦见那日盛倾攻破玥曦,国女唐阑被俘,你……是军中主帅。”宋玥岚抬头看着那玄色衣裳的男子,“师兄,我想知道真相。” 男子坐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烧着艾草:“师妹又想知道什么呢?”忽地,他的语声突然冷了下来,不觉得令人胆战心惊。 宋玥岚自持武功高强,虽手持短刀随时可以断他性命,可却不知为何,一种油然而生的压迫感上升至头顶。她咽了咽唾沫:“唐阑还活着吗?” 彼时男子烧好了艾草,正低头为她处理着伤口。她心痒难耐,重复了一边刚才的问题。这个角度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只听见那微不可闻的一声应答:“嗯。” “那唐阑现在在哪里?”她更急切点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与梦境中的女孩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偏偏她无可看清那女孩的模样。 “一定要问吗?”叶蓁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宋玥岚点了点头:“是。”“师妹,有的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叶蓁转身拾起了棉布拭净了她的手,“你会后悔的。” “师兄也熟知我的脾性。” 男子突然抬头,烛火摇曳,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良久才淡淡道:“你就是唐阑。”话音刚落,叶蓁就将宋玥岚反扣在床上,锁住了她的四肢。速度之快,竟她犹未看清。 她竭尽全力不将暗器掷出:“梁琛呢?” 叶蓁冷嗤:“活着。” 他就是当今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梁琛,是你口口声声想要杀死的人,梁琛。 ‖第一卷 第四章‖爱恨交织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为何皇室一定要我刺杀梁琛?”宋玥岚持着暗器的手慢慢松弛了下来,喉咙酸涩,“师兄,我本以为你是爱我至深之人,为何……” 叶蓁冷声道:“师妹,我早说过,你会后悔。我固然爱你至深,只怕你推拒这爱,才会如此。”“你……”她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他按住:“师妹莫要担心,这些个糟心事,待你睡上一觉便好了。” 她抬头,眼神中尽是不甘。她流着的血是玥曦人的血,那桀骜的血性将永远成为她不可磨灭的一部分。即便千千万万年过去,也是如此。 “师兄,即便是爱我,也不愿要我做回自己吗?”宋玥岚咬着牙问道。 叶蓁勾起她的下巴,像是五年前他勾起了时年十二的她的下巴一样。只是这次,他的语声略带可惜:“我们盛倾人,为了留下一只鹰,不惜折它翅,伤它嘴;为留下一只豹,不惜断它腿,拔其牙。我们对生灵如此,自然对你也是一样。” “那为何皇室一定要我刺杀梁琛?”她因为愤怒猩红了双眼,“叶蓁,你知道那是我的未婚夫,你明明知道……为什么!叶蓁!!叶蓁!!!” “师妹亲自断送了这份缘分,不是更好?省得你日后嫁与我时,天天记挂着他究竟是否被他人杀死——思来想去,还是让你亲手了断吧,这不是更好?” “师兄果真是残忍至极。”她怒极反笑,“你这样非但不会令我感到欢心,反生一股恶心之感!”叶蓁忽然凑近,低声道:“随你。不过是一场梦罢了,醒来你还是宋玥岚。不是唐阑,更没有心上人梁琛。” “你!” “师妹,时候不早了,也该睡了。” “叶蓁!!”她死命扯住男子的衣角,“梁琛不会放过你的!!” “我几时需要他来饶我一命?”男子轻蔑地笑了,“师妹,明日你又会记得什么?”“即便记不住又如何,总有一天我会找到真相,挣脱开你这所谓的爱!” “师妹,你不懂。”他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内阁。“啊!!!”宋玥岚用力锤了一下床头,无力地落下泪水。 叶蓁顺着那波折的小径走着,衣袖拂过亭中花草,身染似有似无的馥郁。宋玥岚那狰狞至极的模样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本应是楚楚可怜的弱女子,亦或是那端庄大气的富家女。即便她身染鲜血,也应是同盛开的郁金香一样艳丽;如若她放下屠刀,便是和那风中摇曳的百合一样无暇。 乱了,都乱了。 他推开一扇耳房的门,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正对着的是一个长相怪异的神像,香炉中的三根香却不知为何在中间断了半根。 “太子,您来啦?”一个沟壑纵横的老女人从暗处走来,“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太子妃?” 叶蓁虽并未被册立为太子,却早已命下属如此唤他。同样,也令所有人唤宋玥岚为太子妃。他早已向整个国都宣扬他独有的特权。 叶蓁丢下披风,坐在龙椅上,点了点头道:“是。我本在今晚就加固了她的幻忆,怎知她突然恢复了一段记忆……”他揉了揉酸疼的眉心,才道,“真是够麻烦的。” “那现在太子妃又在哪里?” “内阁。” 老妇人动起了身:“我这就去……”“不必着急,”叶蓁打断她的话,道,“只是,还要劳烦你重塑一段新的幻忆。至于这幻忆中的内容,便写我与她自幼情投意合,定下了亲。只是这幻忆不必持续太久。” 老妇人转身,眼中盛着不可置信:“太子,您……”叶蓁微微笑了,带着几分苦楚:“怎么办,这只鸟要离开了。”老妇人转过身,道:“太子,何不断她所念,杀她所爱,囚其之身?这样她便是您的了。” “她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为我出此下策,你怎舍得?”“玥曦已往,时来运转,当真心馈于新主。” “纵使囚得了身,却囚不了心。”叶蓁叹了一口气,心中是断断续续的绞痛,令他头昏脚轻,“何不让她彻彻底底地断了念想?此次若是加固得稍浅,不出一年便可恢复记忆。届时梁琛尸骨已寒,我要她嫁入我的府中,与她长相厮守。” “那时,便不会有人再会干涉我们了。” 老妇人缓缓作揖:“太子英明。” 继而她缓慢地移至中庭,寂寥的月光与其相互映衬,她抬头望月:“太子,这又是何苦呢。” 萧亲王当年就是死困于情,落得了一个人走茶凉的下场。您若是如此,只怕也会是与他同一个下场吧。这宋玥岚与妩馨不同。妩馨是那多愁善感身,宋玥岚却以杀伐称霸天下。当年萧亲王都不曾得到过妩馨,您又如何能得到这一头迅猛的兽? 她缓缓推开了内阁的门,凝着宋玥岚:“阿阑。”宋玥岚狼狈地抬起头,迟疑了一瞬:“……圣女。” 眼前这个沧桑的老妇人,便是那精通幻术咒语的玥曦巫师唐箐。 她当年风光无量,甚至以国姓为封。众人恭敬地称她一句'圣女',正可看出她至高无上的地位。唐阑自幼被她看护长大,唐箐也一直对唐阑视如己出。 彼时老妇人凝着多年未见的唐阑,眼里多了几分温柔:“阿阑,许久不见,你倒是变了一个模样。” “圣女也成为了五年前自己最为厌恶的样子,不是吗?”宋玥岚移开目光,眼里是一潭死寂的沼泽,“圣女也曾说过,不屑与黑暗为伍。可时至今日,圣女竟也……” “即便成为了自己最为厌恶的模样,我还是活了下去。”老妇人走进,眼中精光四射,“公主,我甚至得到了许多连皇室都不曾听闻的密报——公主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吗?” 她不假思索问道:“玥曦皇室除我一人,可曾留有血脉?” “自然留有一人。你的哥哥还活着。” 宋玥岚抬头,忙问道:“圣女说的可是我的长兄唐岺?” “正是唐岺皇子。”老妇人毕恭毕敬道。宋玥岚愣了一下,继而欢喜道:“那他现在是做什么?”“回公主的话,唐岺皇子现已更名为李鹤岑,于皇宫之中做着一品侍卫。” 宋玥岚还想问什么,却还是闭了口。良久,她才闷闷地问道:“圣女此次前来,便是要解我身之幻术,再添上一层新的吧。” 她只听见老妇人的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既然不愿如此,为何还要做这等事?”“公主,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老妇人缓缓踱步至宋玥岚身前,“公主,实不相瞒,此次叶蓁太子正是想要我尽数洗净你身上的幻术,重拟一层新的记忆……” 宋玥岚微微颤了一下,纤细的手腕向下滴着血:“他为何要这样做?”“想必叶蓁太子也是爱您至深,想要拟一份……”“圣女可知道这记忆的内容是什么?关于什么,出了什么事?” “关于我。”男子清冷的声音响起,唐箐转身,见状赶忙鞠躬行礼:“太子。” “我就是想要你体会到失去至亲的感受,唐阑。”叶蓁凝着她那如火一样炽热的双眸,“唐阑,我的生母被你双亲所杀,所以我要你亲手杀死你的青梅竹马,杀死你的爱人,你的夫君。我要你的痛苦远大于我。” “叶蓁,说爱我的是你,说恨我的是你,我倒是看清楚了,这便是所谓的爱,所谓皇子的手段。”宋玥岚苦笑着点了点头,“何不杀我,一了百了。” “偏偏世间唯有痛苦能让人平等。”叶蓁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阿阑,我固然爱你,可杀母之仇也非报不可。” “我父母所做之事,为何要我一个人背?梁琛何辜,我又何辜!!”两行清泪落下,她声音颤抖,“叶蓁……我恨你。” 你明明知道我心有所属,却一定要扼我挚爱;你明明知道我本无罪,却一定要欲加于我……理智告诉她,现在她应保持清醒,伺机而动。 可她无法保持一丝一毫的清醒不是吗!?那是疼她爱她的师兄,他的温柔能令万千女子沉沦;可他又是心狠手辣的皇子,他的阴狠又何人能及? “阿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难过啊。”叶蓁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与拥她入怀的那个翩翩公子判若两人,“你所爱之人,不出一年便会死于你的刀下,你所恨之人,却将会是你相伴一生的夫君。” “我便是要让你感受到蚀骨入髓的痛苦,要你夜夜痛不欲生。你所挚爱的,我定要毁灭。我要你今生今世,一颗心都放在我身上。” “唐阑,不必恐惧。”他俯下身去轻吻她的额头,“你依旧是我最爱之人。不光是今世,即便轮转了千万世,也依旧如此。” 他要她风情张扬,还要她楚楚可怜;他要她纵享富贵,还要她身堕深渊。他妄想她是自己唾手可得的林中花,奈何她本是海中澜。他爱她,却不愿让她奔向她所爱之人。他心甘情愿守着她那空荡的躯壳,年年月月,只因他爱她,只因他恨她。 ‖第一卷 第五章‖落子无悔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唐箐,若是再叙旧错了时辰,莫怪我处你极刑。”叶蓁缓缓落座,拄着太阳穴,不慌不忙地下了最后的通牒,“可以开始了。” “是。”老妇人听罢,哪敢怠慢,便开始了施法。 “圣女……圣女!”宋玥岚红了双眼。“玥曦已往,你所说的圣女,也早已不是玥曦的圣女。她是盛倾之巫,而非圣女。”叶蓁抢在唐箐一步之前应和了她的话,“好师妹,就当做这是一场梦,醒了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叶蓁,你当真要如此对我?”她不死心。 “为何不能?” “我身为你的同门,伴你多年,你怎舍得……”她哽咽了几分。 “有舍才有得。” 烟雾缭绕,层层叠叠地围住了她的身影。她无可抑制地昏迷,继而坠入了一个幻境之中。 幻境之外,老妇人转首问道:“太子今日行径是否过于决绝?只怕事成之后,太子妃受不住这打击,自寻了什么短见。” 叶蓁冷嗤:“何出此言?当年我眼见着我家中尸横遍地,尝尽了丧母之痛。梁琛与她非亲非故,只是杀一人罢了,何来决绝?我只要她痛不欲生,知道谁是她最终的归宿。” 纵使这归宿多少会令她感到反感,可依旧无所谓。杀母之仇不可不报。叶蓁从未想到自己会爱上仇家之女,也未想到自己会以如此可怖的手段去折磨一个女子。 “太子,您将太子妃送进梁王府,要她刺杀梁王,待之后太子妃摆脱了幻忆的囚笼,非但不会觉得您是她最终的归宿,反倒极有可能恨您至深。” “唐箐,纵然我爱她,可恨与爱是成正比的。她恨我至深,却成为了太子妃,某种意义上也还清她双亲当日的杀母之仇。” 唐箐摇了摇头:“太子啊……” 她虽不知为何叶蓁要钻这个牛角尖,却知道这样非但不会让唐阑对他芳心暗许,反倒会激起唐阑的复仇之心。上一代人的恩怨纠葛,便随着时光的荏苒任其埋没罢,又是何苦要折磨自己挚爱之人? 说到底,唐阑在他的心里根本不重要。 她只能将自己所怀疑的可疑之人以恶劣的形式编制进她的幻忆中,她位卑,却不敢忘那年自己跪在玥曦帝脚下所作的誓言。 即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护佑玥曦皇族血脉传承。 她不敢将叶蓁的所作所为披露,却敢将对宋玥岚不利之人的一言一行变本加厉地编写进去。这是她唯一一种可以护佑宋玥岚的方法,也是最后一种。 宋玥岚在一个装修古朴的房间内悠悠转醒,突觉心口一阵绞痛。 少女捂住那载满翻山倒海的疼痛的头,跌跌撞撞地下了床。顿时,纷纷扬扬的记忆从她的大脑中形成,贯穿了她的整个身体。 她已然忘记了在内阁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这突如其来的记忆塞得她糊涂。 “师妹,该起床了。”清脆的敲门声在她的耳畔回响,她本觉得这声音陌生,却下意识地回应着:“师兄?” “是我。你怎么了,师妹?”少年见她声音不对,便推门而入。 那少年他一袭玄衣,暗纹遍布,高束的墨发下是如画的双眸。 “无妨……”宋玥岚咬着发白的唇,低下头不让他看清自己的狼狈。 “师妹平日里在师门都是起早贪黑地练功,怎的在今日犯起了小迷糊,竟把你我订婚的事情忘了?”他温柔地敲了一下宋玥岚的额头,“乖乖起床,礼服我已经命人打理好了。” 她迷迷糊糊地应和着,却看他突然将她锁进怀中,修长的五指轻抚她的发:“师妹,我心悦你多年,如今终于能名正言顺地与你在一起了。” “这是你我十世修来的缘分,师兄。”即是在话音刚落的一瞬,她便被强制性地驱离了这具身体,又好像与那身体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被迫跟在那身体之后。 像是在那个梦境里一般,纵使是在幻忆中,宋玥岚也无法左右她的身体。真正的记忆已经渐渐抽离于她的躯体,留下的是那单薄如冰的幻忆。 “师妹尽早洗漱,莫要错过了今日的订婚大典。”少年转身要离去,却见宋玥岚拉住了他:“师兄,既你我即将成婚,便莫要如此生分地叫好了,日后便唤我是玥儿,可好?” 少年愣了一瞬,继而珍重道:“玥儿。” “夫君。”她蓦地道了一句。 少年红了耳朵,正想着如何作答,又看少女径自道:“好了好了,便不与你玩闹了。” “是,内人还是先去洗漱吧。” 少女羞怯地看了他一眼,两人忽地相视一笑。 匆忙洗漱完毕,少女低头换着那沉重且细腻的礼服。宋玥岚在一旁静静观望着,脑中是纷纷扬扬的记忆碎片。她明白,眼前这个换礼服的少女便是自己。可未免也太不着实际了点。她叹了一口气,攥紧了拳。 待少女点好唇,已是辰时三刻。她提着裙摆匆匆忙忙地跑出房间,见叶蓁在那棵柳树下看着她,抿着嘴笑。 “怎的,夫君思妻心切,竟不先去那订婚大典上打点?”少女率先开了口,打趣道。 少年毕恭毕敬:“自然是要先等内人。” 你瞧那叶蓁他风度翩翩,珍重地扣住少女的手,带她上了花轿。 彼时盛夏六月,蝉鸣悠悠,那双璧人在师父慈爱的目光下交换了玉佩,成为万人景仰的神仙眷侣。他们站在那高台之上,如同是盛世最美的画卷。那年二人十指相扣,在烟火肆意的傍晚许下珍重的誓言。 那是她记忆中唯一一次如此盛大的场面。 后来二人琴瑟和鸣,世间所流传的话本无一不书满了他们的名号。他们是远近闻名的佳话,是当世无匹的侠侣。纵使这幻忆何其美好,也终究不过是大梦一场。 她微微翕动双眸,从幻忆中苏醒过来。入目是少年温润的眼眸:“师妹,可好些了?” 宋玥岚揉着酸疼的脖颈:“我……这是怎么了?”“你昨日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魇着了,不知怎的一直叫着我的名字,我倒也不敢走,便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了。”他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斟着茶。 “师兄,我梦见你我已经订婚,这可是真的?”对于梦境中的一切,她仍旧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叶蓁苦笑着探了探她的额头:“师妹可是烧糊涂了?距离你我订婚已经过了两年,按理你我明年便应成婚了。” 她抓住叶蓁的手,仔细揉捏,嘴中嘀咕着:“我怎的不记得了……嘶,可这触感这也不似有假……”“师妹还是好生歇息吧,”叶蓁打断她的思绪,转头给她递了一杯茶,“诺,喝完便睡觉,你瞧你,嗓子都哑了。” 她接过茶杯,微微颔首:“谢师兄……” 叶蓁为她掖好了被子,转身要离开:“那师妹好生歇息。” 她扯住他的衣角:“师兄何不留下来陪我?” “近日皇宫不安全,皇上命我清君之侧。你可忘了你是因为什么被魇住的?” 宋玥岚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那日我同你逮捕刺客,却被困死在角落……那人给我撒上了什么东西便走了。”之后,自己便晕死在那里,直到现在才堪堪苏醒。 叶蓁表示唐箐的幻忆很靠谱:“没错,这几日我便要彻查此案。” “那师兄便去忙吧。”她乖巧地藏进被子里,合上了双眼。 叶蓁走进,珍重地握住了她的手:“师妹莫要与我置气,待我忙完公事便来陪你。” “师兄瞎说什么,师妹才没有和师兄置气,只是想着自己的身体不争气,无法为师兄承担一份责任罢了。”她想着,便垂下了眸子,“如此算来,灭张家满门之事便是要延期了。” “纵使延三五年又何妨,你是我的女人。” “可如若我不为师兄做些什么,这未婚妻头衔便是形同虚设。” “你这又是哪里的话?我说过,此生不愿你提起比短刀还要重的东西,更不愿你熬比子时灭门还要长的夜。” “师兄想必也是闲得很,居然有时间与我打情骂俏。依我看,皇宫刺客之事,还是快些去处理吧。”宋玥岚转过身去。 叶蓁无奈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夫人教训的是。” “谁是你夫人!”她急了,起身指着他道,“你!” “宋玥岚。”他本本分分地回答道。 “不与你计较!”她起身放下帘子,气鼓鼓地合上了双眼。“是,夫人。” 叶蓁转身出了房间,眼眸回归到了一贯的冰冷。门外,唐箐恭候他多时:“太子。” “你所造出的幻忆倒是靠谱。”叶蓁扯了扯嘴角。 “那幻忆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慢慢起效,太子莫要着急。约么三五天便可令太子妃彻彻底底习惯这记忆。”“好。” “太子,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蓁短促地应了一声,算是准许。 “幻忆与记忆仅有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 幻忆终究是幻术与咒术的结合,织造出一个亦真亦幻的世界,而记忆却是真真切切经历过的事情。因幻忆而爱一个人,又怎能算爱呢? 爱即代表包容此人的所有,包括他的阴暗和偏执。你却要为她呈现出一个完美无瑕的自己,她爱的是你的清和纯,却不爱你。 叶蓁,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侧首。 唐箐笑着摇了摇头。 待花残柳败,月冷星疏,这场属于叶蓁的梦,终究还是冷了下去。而那个天真美好的小女孩,也因为他的欺骗而隐匿在了时光的隧道里。纵使谁人寻找,也是渺无音讯。 这是一盘棋,他却一步错,步步错,最终失了国土,也失了佳人。 ‖第一卷 第六章‖再见少年郎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师妹,今日前来有要事相谈。”清晨,她被叶蓁的叩门声敲醒。宋玥岚从床上爬起来,慌慌张张地理好鬓角,又点了点发白的唇,才敢与他出门相见。 “师兄找我所谓何事?”她蹙了蹙眉,问道,“可是张家亦或是皇宫之事?” 叶蓁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还是夫人聪明。” 宋玥岚红着脸挠了挠头,问道:“张家怎么了?” “那次皇宫失守,欲将父皇置于死地的刺客正是张家秘密培养出来的死士。” “那皇上准备怎么样?” “并不准备将张家擒拿,而是想要你夜袭张家,灭其门,燃其府。”叶蓁故作一副担忧之态,“可是玥儿的身子……” “这倒不必担心。风吹雨打惯了,小伤小病自是不碍事。”宋玥岚摆摆手,继续问道,“那何时动手?” “今夜子时。” 那声音回荡在宋玥岚的耳畔中久久不散。她伏在房梁上,手中的短刀紧了紧。 现在正是亥末四刻,张府仍旧灯火通明。家丁来来往往,拖曳着各式的兵器。 “都给我准备好了,今日不杀进皇宫,还我玥曦故土誓不罢休!”一个男人在人海中指控着,“众将士听令!” “是!” “吾乃玥曦国皇子唐岺,今日欲与众将士杀进皇宫,令盛倾小儿还我故土!”那男人呐喊着,周围人瞬时列为方阵,那方阵排列整齐,可变换数十种阵型。其中兵士虎背熊腰,似是长期训练的佣兵。 “盛倾小儿,还我故土!”将士的声音一声比一声烈,竟像是要冲上九霄云端一般。宋玥岚看着那些个兵士,狠狠蹙眉。虽说她是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女人,可是这一个两个的体型不得把她给撕了? 皇上这是要借机处死自己吧! 定是自己祖坟冒青烟了,才摊上这八辈子求不来的大福! 不过这兵士虽个个训练有素,但是人数终究不算是成千上万。虽自己无法在顷刻间大破张府,却也可以将其元气大伤,继而全身而退。届时上报圣上令其抓拿便是。 她想着,便纵身跃进了那夜色之中,潜入了队伍的末端。彼时那名唤‘唐岺’的男子号令各部队去喂马磨刀,方阵霎时散成一团,正给了她可乘之机。 少女拦住了一个彪形大汉,对他嫣然一笑。那士兵兴许是久不见美人,竟被她的笑容晃了眼,待他反应过来之时,自己的喉咙早已经被割裂。宋玥岚拍了拍手,短刀微转,藏进了自己的袖口之中。少女四下张望了一瞬,继而拖着那具尸体向后花园走去。 她已摸透了张府地形,来去自如不说,哪怕是在此住个十七八天也定不能被人察觉。不料此时一小解兵士路过此地,大声嚷叫道:“来人!!有刺客!” 闻声的宋玥岚眼神微凝,提着刀便以极快的速度奔向男子,手起刀落,人头依然坠地。 她揩了一把溅上脸颊的鲜血,匆匆找了一个暗处躲起来。十几个大汉前来四处查看,见几个平日交好的弟兄躺在地上几乎要冷了尸体,不由得红了眼:“何人在此躲躲藏藏!?” 此时宋玥岚已然规划好了下一步应走的地形。这屋檐下仅留一人可行之地,可若翻身跃上房顶,便是足够宽敞。适时房下有层空荡客房可匿,待那些个大汉走来,早已经是人去楼空。这后花园离主帅营房足够近,那时擒贼先擒王,将主帅一刀结果便是。 “谁人愿意与你这种黄毛小儿躲躲藏藏!”话音刚落,她便丢下暗器跃上房顶。那暗器直直飞入几人的咽喉,顿时血花四溅,与那满地的虞美人相映成形。 宋玥岚转头欲走,却见一高大男子于其身后。她倒退几步,房檐上的瓦片翩翩坠落,不留她倒退的余地。宋玥岚握住短刀,咽了一口唾沫才道:“你是谁,怎么知晓我的行踪?” 这行踪又非她先前规划好的,难不成这人有滔天的本领,竟能与人心意相通?那男子一对剑眉深压着黑色眼眸,如同一望无底的古井,毫无波澜。他鼻梁高挺,薄唇如点樱样红润。 “你以前最喜欢如此。”他开了口,低沉磁性的声音抓住了她的心弦。宋玥岚的心口似有千百小鹿乱撞,她凝住不稳的心神,一双桃花眸炯炯有神:“你是何人?” “摄政梁王,梁琛。”“你竟是……梁琛?”她不知怎的,竟不觉得他陌生,仿若轮回千百世也依旧记得他的名号似的。 “小丫头倒是逍遥,认人快忘得也快。”宋玥岚抬头,凝住他的双眼,惊觉那淡淡的目光下是无可抑制的激动。她无法后退,只能侧身想要击中他的喉咙。那短刀正欲掷出,却被他的长剑稳稳挡下。 梁琛微微一笑:“小丫头倒是涨了不少本事,竟愿意用我教给你的剑法来杀我。” “你教给我的?”少女怔愣了一瞬,继而正色道,“不可能!我的师父是景莲珅,我与你毫无交集,何来教与不教之说!” “那这剑法又是何人教予你的?”梁琛收起了剑,突然唤道,“阿阑。”宋玥岚久久一怔,甚至忘记了逃跑。他的每一分温柔她仿若都念得,连眉目也是极其地似曾相识。 “阿阑是谁?”她侧身欲要逃脱,却被他锁进怀里。男子温热的吐息在她的耳畔回转,宋玥岚手一软,尖锐的短刀直插房顶,系在刀柄上的红绸微微摇曳。 “你就是阿阑。” 兴许因是幻忆刚刚铸造出没多久,她并未寻得半分与‘阿阑’这个名号有关的记忆。宋玥岚挣扎着,低声道:“放手!你分明认错人了!” 梁琛苦笑:“幻忆。” 宋玥岚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什么?” “阿阑,你当真不认识我了?”眼前的男子眼中似是有无可计数的伤痕。微微牵动,心中便浮现出千百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我是宋玥岚。既然今日行刺失败,那也不瞒着你了。若要杀,便杀吧。”她将短刀递给他,“我四下看着,都是你们的人。既然今日我插翅难逃,那便做一个痛痛快快的了断好了。” 梁琛喉头苦涩。他无数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心知肚明眼前的小姑娘被尽数洗去了记忆,无可寻回。 可就是不死心啊。 自五年前盛倾大破玥曦,他就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手下的墨笔起起落落,他在辗转难眠的夜晚里尝试描摹着她的模样,却还是怯于落笔于她的脸颊上。并非他不懂技艺,也非他忘恩负义,而是那双灵动的双眸能让他愧疚一生。 他本以为她死了。经过几年的打拼,他终于成为了人上人,享受着如同皇帝一样的待遇。他本有机会望得那千万的长安花,偏偏他觉得这些脂粉美人太俗,始终不肯纳妃。 他是他人高攀不起的王,翻手云覆雨斜的摄政梁王,却独独护不住自己挚爱之人。他为此愧疚许久,却在钱府那场纷飞的大火中窥得了她的身姿。仅是那么一瞥,他便知道这是他刻在心尖许久的心上人唐阑。 于是他几番打听知道了接头处,命人调换了焚香。既然幻忆一术始于玥曦,他也有办法解开那层桎梏。他料到了种种变数,唯独,没有料到他的小姑娘被再次洗劫了记忆,令他白费周折。 好在,现在这个姑娘就在自己的怀里。隔着千万重迷雾,她的音容再次清晰。 “我不想杀你。”他迎着刀锋走去,宋玥岚下意识地后退,却被他一把握住了刀尖。 “即便你不杀我,这四下的将士该怎样?你又如何平复士心?”她蹙眉,收回了短刀。红色绫罗翻飞,她额前墨发飞起,撩拨着夜色的心弦。 “我自有办法。” “好。”宋玥岚扬起了下巴,“何不给我看看,这神通广大的摄政王梁琛有何本事。”梁琛笑了一下,继而从胸前拎出了什么东西,默念了一句什么。 霎时,随风而曳的柳停滞,她四下探望,见自己的绫罗还漂浮在半空中。梁琛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脚尖轻点,向那庭院之外飞去。 “这是什么宝物,竟如此神通广大?”她心生好奇,伸手要去捉那只项链。“你不记得了。”他以左手握住了她的手,眼底是无法藏匿的落寞,“也罢。” “那,你只身把我带出,竟不怕我对你使什么阴招令你即刻丧命?” “你做不到。”他淡淡道。 宋玥岚冷嗤:“我有什么做不到的。我可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人,手上沾染无数人的鲜血,怎的,还差你一个不成?” “既是从死人堆中杀出来的,可伤到了什么地方?”他垂眸,道,“让你受苦了。” 宋玥岚突然鼻尖发酸:“你突然说这些四六话做什么,我与你非亲非故,怎就……”“你是我的未婚妻,唐阑。”他停在了一处。宋玥岚转头,方看见是那处府邸。 “你要我怎么信你?” “唐箐。”他眸色不变,静静地看着那破旧的别院走出一个老妇人。那女人见着宋玥岚身后的男子,先是一惊,旋即便点了点头。 “小心叶蓁。”他伏在她的耳边,落下了这样一句话。 待宋玥岚反应过来,身后的男子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白羽。她弯腰拾起,将白羽放在心口,转身看着那一望无际的长夜出神。 从这一瞬开始,叶蓁先前所规划的计划便全部落空。 ‖第一卷 第七章‖小心叶蓁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宋玥岚回到暗室的时候,仍旧有些出神。叶蓁见状,不由得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宋玥岚从思绪中抽离,倒吸一口气,几乎要抽出短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那个男人的话,莫名令她信服。那是一种没有来头的信服,犹如她对叶蓁那种没有来头的恐惧和不安。 “无妨,不必担心。”她在叶蓁错愕的眼神中收起了短刀并别过头去,入目的昏黄的烛火摇得她心慌。 “这次灭张家满门成功了吗?”叶蓁追问道。 宋玥岚摇了摇头:“人数居多,无懈可击。” 叶蓁微微一怔,并没有料到自己一语成谶。这谎言本是为了给予她一个正当的理由令其灭张家满门,不料他们着实欲要反叛,且规模之大竟连宋玥岚也杀不完。 不过这刚刚好给了自己一个立功的机会。叶蓁想着,便问到:“他们要那么多人,想做什么?” “想要在今晚杀进皇宫,还玥曦故土。不过此次我杀了几十个兵士,今晚的计划应该取消了。”她将披风搁在桌子上,顺手把白羽藏在自己的身后。 “这其中可有摄政王梁琛?”他心想这梁琛平日行踪诡异,此次反叛多半和他有关。 “……并无摄政王。”宋玥岚知道若是从实招来,梁琛的项上人头怕是不保,索性便道,“领头是玥曦国皇子唐岺。” 叶蓁在宋玥岚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勾了勾嘴角。“对了,师兄可知道唐阑这一人物?”她想起梁琛对她说过的话,不由得问道。 叶蓁眼神微凝:“你从何得知唐阑?” “哦,他们说……要盛倾小儿还其故土,寻回公主唐阑。我寻摸了一会,想着要是先抓到这唐阑,以此要挟他们,没准可以让他们多退步几分。”宋玥岚迎着他怀疑的眼神说着,不忘暗自庆幸自己说谎不脸红的特质。 “唐阑在几年前攻破玥曦的时候便已经身亡了。”叶蓁抿着唇,过了许久才继续补充道,“那日她与他的驸马梁琛一齐逃命,可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只剩下她孤身一人。想必是那梁琛胆小,丢下了她吧。” “在那之后呢?”宋玥岚终究不相信那个男人愿意丢下自己挚爱之人。 “唐阑像是疯了一样杀来,我去时带去了五支小队,回来却只剩了两支。”叶蓁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兴许是因为她的身体超了负荷,在杀死了一众人后,她倒下便再也没有起来。” “这姑娘若是还活着归顺盛倾,不失为是一名虎将。”宋玥岚淡淡点评道。 “岂止是虎将,”叶蓁示意她坐下,认真道,“那时她与一众兵士并肩作战,已经是身负重伤。我所带去的将士个个都是精英样的人物,还不是被她杀了一半有余?” “如若她活着……”“也是和废人没有什么两样了。”叶蓁迎着光擦拭着剑身,“那次我亲自研究了她的尸体,身上筋脉已经尽数断掉,即是恢复得再好也不过是从前的千分之一。” “那她殁的时候,时年多少?” “正逢金钗。” “师兄从何得知?” 叶蓁微微一愣,继而回复道:“那时玥曦专邀盛倾皇族前去参与她的金钗订婚宴,我恰好在。” “原来如此。”宋玥岚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更漏,才对叶蓁道:“虽此次行刺未遂,但下次定能摘下那唐岺的项上人头。时间已是不早,师兄还是趁早歇息吧。” “是了。”叶蓁点了点头。 “告辞。”她作了一揖,转身离开。 合上了暗室的门,她走在那长廊之中。宋玥岚抽出手中的白羽,见它的身竟然莹莹闪光,不由得心生好奇,翻来覆去地欣赏着。 突然,那白羽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光芒大盛,整个走廊亮如白昼。宋玥岚向那羽尖所指之处望去,竟看见了梁琛的身影。 “梁……”她欲张口唤他,却见男子修长的食指搭在菲薄的唇上,对她轻轻一笑。 “师妹这是在干什么?”身后是叶蓁熟悉的声音。她闻声一个寒颤,再抬头向那暗处望去,早已经是了无踪影。 “师妹手上执的是什么?”他伸出手要捉那白羽。 宋玥岚见状赶忙藏住白羽,对他莞尔:“忽然捡到了一页白羽,见它身散神光,纤细飘摇,犹如天仙下瑶台,不由得想要细细把弄一番。” “不妨给我看看?”叶蓁伸手向她讨要那页白羽。宋玥岚心觉不妙,赶忙谎称道:“师兄,我突想自己还有些事待做,先行一步了!” 说着,便逃进那夜色之中,了无音讯。黑暗中,少女揉着犹有小鹿乱撞的心口大口地呼着气,转身藏在了偏院处。 “阿……”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几乎是在同时,她与叶蓁回眸转身。 “是你?”二人同时问道。 叶蓁皱着眉,转身却看梁琛出现在他的身后。 “梁、梁王?”他连连后退。 “叶皇子还要逃到哪里去?”梁琛冷冷的声音令他胆颤,“你私自建造了一处宅邸,又俘我玥曦圣女于此所谓何事?” “梁王怎知这里有一处宅邸?” “我知不知与你何事?”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那,梁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叶蓁抱胸问道。 梁琛离得更近了些:“讨人。” 叶蓁挑眉:“讨的是什么人?” “心上人。” 叶蓁明知故问:“所谓何名?” “唐阑。” “如何讨?” 梁琛波澜不惊,却抽出了剑:“杀。” 叶蓁转念一想,这偌大的院子里还是有些护卫的,应能保自己性命无虞:“梁王可是要杀我?” “应杀还是不应不杀,你心知肚明。”梁琛淡淡道。 叶蓁懒得和他套路,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说来那页白羽可是梁王的?” “我给自己女人的东西,几时需要问你?” 梁琛不仅高叶蓁一辈,且待遇相较与他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叶蓁碍于皇宫礼仪不敢妄动:“您是说……宋玥岚?”他想了很久,才堪堪说出这个名字。 “正是。” 叶蓁笑了:“梁王可真是说笑了,宋姑娘与我情投意合,我们自幼便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她怎能结识到梁王这等大人物呢?” “依我看,你不仅劫持了玥曦国圣女唐箐,还勒令她洗去了唐阑的记忆,编制了幻忆在她的脑海中,以此来控制住唐阑,让她成为你口中的‘宋玥岚’吧?” “梁王倒是好本事,若是在我麾下,不失为……”“你想要对她如何?”梁琛率先打断了他的话,道。 “有什么计划,自是不能透露给梁王不是?毕竟梁王可是我做梦都想杀死的人啊。”叶蓁轻轻笑了,伸出剑抵在梁琛的心口,“还望梁王不要靠近为妙。” “不过都是些儿戏罢了。”梁琛冷嗤。 “即便如此,刀剑也不长眼睛,若是伤到了梁王的筋脉,找谁人说理?” “若你能伤到我,也算你有本事。”梁琛手下的剑微微闪着光。 叶蓁错愕道:“这可是萧亲王的九离剑?” “正是。” 梁琛抬起剑,直抵叶蓁的下巴:“试试?” 叶蓁笑了:“我倒不相信梁王能伤我。” 梁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了,你现在还不能死。”说着,他靠近问到:“如何彻彻底底解开幻忆?” “怎的,梁王是不相信自己可以勾搭到宋玥岚?”叶蓁挑衅道。 梁琛怒极反笑:“何来勾搭一说,那本就是我的未婚妻。” “这不就要看看梁王的本事了?”叶蓁耸耸肩,拍了拍手,“梁王,纵使我不伤你,可这满园的死士可不是吃白饭的。不出半柱香他们便会来,你说……” “今日算你走运。”梁琛冷嗤一声,“皇子,珍重。” 叶蓁咧嘴笑道:“是。” 男人隐在了月色之中,紧攥的手渗出了血。 很好,叶蓁,虽不知你一席话出于何意,但你已经触及到我的底线。 不多时,梁琛便出现在了张府门口。唐岺赶来,急急道:“梁王,此次张府遇刺,死了不少弟兄!这可怎么办?梁王可查到了来者?” “唐岺,你可相信唐阑还活着?”唐岺抬头看着那个皎洁的神人,他一袭白衣,披风皆为雀羽拼接而成,胸前所绣暗纹汹涌。“如果妹妹还活着,自是好。可是我们分明……” “我之前就见过她一面,因无可辨别相貌而迟疑。今日却亲眼看着她杀死了我们的弟兄,自是不会错。只是……她似是被洗去了记忆,竟不认得我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留下她等待打算?” “她须回去复命,如果皇宫见失了人定会挨家挨户地寻找,一旦找到,我们便摊上事了。再想要反叛,还是难了。” “那我们何时攻城?”“今日她回去复命,虽不知透露了多少我们的消息,但是今日多少是无可发动战争了。我们暂借张府练兵是因为这里较为偏远,可现在也被阴差阳错地发现,所以……” “我们再去找一处?”唐岺思索了一瞬,继而问道。 梁琛点头,作是默许。 “可除了这里便没有多大的府邸了。”唐岺转身要去拿清莞城地图。 “不,你错了。”梁琛拉住他的衣袖,凝着那远处高耸的楼阁,“薛府。” ‖第一卷 第八章‖物是人非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是你?”宋玥岚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转即等待她的却是记忆中难以填满的空白。 老妇人只是淡淡地笑着。 能在此与你最后一次相遇,已经算是大幸。阿阑,我已无可再与你交谈了。那叶蓁废了我的嗓子,如今我不过是一个哑巴罢了。 “你是谁?”宋玥岚看着那熟悉且陌生的脸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那单薄的记忆不会出错,可偏偏宋玥岚仿佛在某个遗忘的角落里寻找到了深刻着她名字的字碑。 她破开种种虚无,向那记忆的深层抓去,终觅得她的名字。霎时仿若是万千虫蚁噬咬着她的大脑,回归到本体的部分记忆与那幻忆对峙着,几乎塞满了她的头颅。 宋玥岚忍着那撕裂一样的痛苦,口齿不清地吐出三字:“唐……唐箐?” 老妇人只是淡笑着点头。 “为何,为何你不说话?”她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问道。 老妇人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苦笑着摇头。宋玥岚却顿时像是没了骨头一样散在了地上。老妇人急忙扶住她,口中嚷嚷着不成音的字词。 宋玥岚甚至无可保持理智,从低微的呻吟转变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啊,啊……”唐箐张口要唤她。 “唐箐……你要说什么?”宋玥岚的头发湿漉漉地趴在自己的额头上,她忍住疼痛,迷迷糊糊地看着那个愈发模糊的身影,胡乱地抓住她的手,颤抖地问道,“唐箐?” 老妇人的指微微蜷了一下。 她知道,今日阴差阳错地遇见宋玥岚,无论自己对她说了什么,过了今晚之后都必死无疑。“唐箐?”宋玥岚的头愈发昏沉,甚至保持不住应有的理智。 “呀……”唐箐抬头看着那一轮皎洁的白月,苦涩地笑出了声。紧接着,她以刀割破了自己的皮肉,蘸着血在宋玥岚的臂弯处写着:“小心叶蓁。” “小心……小心什么?”宋玥岚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却因是体力羸弱,无可回应。 老妇人用衣袖将那血字藏住,并未再写什么,只是轻轻地叹气。 对不起,我的公主。今晚之后,唐箐将无法护佑玥曦皇室太平无忧。愿公主能寻回佳郎,重做千岁唐女。 这是唐箐最后能馈赠给这玥曦一脉的礼物了。 眼见着那个墨色的身影愈发近了些。在月色的笼罩之下,更显凄惶。风过,凌乱了女人鬓角的白发,她垂下了头。 “公主啊,千岁。”她无声地说着,有什么从她的眼角溢出,“圣女愿公主享天下珍馐百家奇宝,畅享无数荣华富贵,千千万万年。” 叶蓁冷笑:“想不到你还留了一手,想要在此解开宋玥岚的幻忆。”下一秒,他已经死死钳住了唐箐的脖子,道:“只可惜,这玥曦皇室的‘幻忆’一术已然被我精通,即便没有你,我也依旧可以掌控大局。” “呵、呵呵……”唐箐扯着嘶哑的声音笑了,像是为这民怨四起的盛倾作出最后的哀歌。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你们却早已经把群众的希望消磨殆尽。 “盛倾小儿……”她拼出一个七零八落的嘴型,眼中的视死如归的笑,“还我故土。” “你胆敢如此轻蔑我盛倾皇族!!”男子怒发冲冠,尽全身之力凝与指尖,锁紧折断。 “咔”。 唐箐无助地落在地上,犹如一片羽毛,轻盈弱小的羽毛。 女人望着少女的脸颊,脑中闪现出无数的片段。那日盛倾大破玥曦,她本应为皇室一脉殉葬于此,便手握着一瓶鹤顶红等待着公主的人头落地,却见那叶蓁留下了唐阑。 她也一同成为了盛倾的俘虏,只是为了护佑那个在她的怀里长大的小公主罢了。她的小公主长大了,她却无可抑制地衰老。若不是那日叶蓁以宋玥岚的死为要挟,她又怎么可能去伙同叶蓁这等小人……织造幻忆。 她终于不用时时挂念着小公主的安危了。 这次,她淡淡地笑了,唯独那一双晶亮的眸子,合上了便再也没有张开。 丑时二刻,玥曦国圣女唐箐,殁。 翌日,宋玥岚在药香四溢的别院醒来。见周围环境陌生,她便用力一拍脑袋,仔细回想着昨日所见,却发现记忆极其模糊。 突然觅到了什么。 她猛地拉开衣袖,眼见那四个血红的大字:“小心叶蓁。”彼时男人端着一碗姜汤推门而入,见着少女一脸敌意,不由得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叶太子不是比我更为清楚?”她收起血字,却见那姜汤霎时打翻,叶蓁大步流星地走向她,一把抓住了她的臂。待定睛一看,才道:“你这是埋怨我把你的衣服弄脏,沾上血了?” 宋玥岚低头端详着那字,与周围的横幅比对之后才发现,印在自己臂上的并非是盛倾文字,而是……玥曦字。 偏偏她的记忆在短时间无可冲破幻忆,她只记起了唐箐的身份,对他人仍旧一无所知。照此来看,她更不知自己的身份,于是下文的好奇便顺理成章:自己为何能识得玥曦字? “你不认识这字?”她下意识地问道,却觉得自己犹如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赶忙闭了嘴。 “我的确不知。”叶蓁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对了,这姜汤因我手滑打翻,你莫要摔倒,我命下属收拾好这里,再给你熬一份新的去。” “不必了。”宋玥岚连续被两个人警告“小心叶蓁”,进而提高了警惕,冷淡回应道。转念又在叶蓁那错愕的眼神中,思索这叶蓁他生性好疑,若是自己表示得如此生硬定是不行,索性便绽开一个笑容,道:“我自幼就不爱喝姜汤,哥哥莫不是忘了?” 叶蓁并不知这幻忆中如何构建她的喜好,虽心中多有疑惑,但还是喏喏地点头:“近日公务繁多,好不容易抽出一会子空来陪你,碰巧见到一侍女手持姜汤急急跑去你的卧房,便转手接过这姜汤来了。” “原来如此。”她笑着点了点头,殊不知这笑晃了他的眼。“师兄一向最为温柔体贴,我方才也是好奇,为何师兄抱着我不爱的东西进来了。” “怎么可能,若是师兄亲自为你做些东西,桌上定没有你的忌口。”叶蓁弹了弹她的额头,“恢复得怎么样,头还疼吗?” “不了,已无大碍。” “昨日见你昏迷不醒,真是吓死我了。下次莫要这样鲁莽,我难道还能吞了你不成?” “师兄,你昨日着实把我吓得不轻。”宋玥岚堵着气别过头去。 “好了,以后不会如此了。记得夫人爱吃南城的年糕,我给你买过来了,喏。”他拎出一串糕点,脸上挂着笑。 宋玥岚赶忙伸手去捉:“给我!” “那夫人可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他坏笑着说道。 “行行行我怂了,行了吧?”她抱胸问道,“说吧,问什么东西?” “你刚刚可是说,印在你胳膊上的是字?”他带着几许玩味地看着她。 宋玥岚并未觉得自己的描述有所不妥:“是啊,怎么?” “那好,我这就带人来研究这上面所写的内容。” 他说着转身要走,却被宋玥岚一把抱住:“师兄,我是觉得那形体像极了我们的盛倾文,脱口而出罢了。可等我说出口已然后悔,心觉这也不似是文字,便没有再提这茬。” 我可真是世界上最善良聪明冰雪机智的姑娘! 宋玥岚在暗处咧出侥幸的笑。 叶蓁眯眸:“你当真不知这文字从何而来?” 说得好像你知道似的。她默默翻了一个白眼,暗暗腹诽着他拙劣的逼供技巧,旋即楚楚可怜道:“是啊,师兄几时连我都不信了?你我可是青梅竹马,自幼两小无猜忌啊!” “是了,昨日偏院来了一个女刺客,非说你是什么公主圣女,要将你挟持过去,我这才机警了些,方才可有把你吓到?” 宋玥岚把自己扯淡的功底发挥到了极致:“自然,我还以为师兄自觅良人,竟对我如此不管不顾。”叶蓁赶忙握住她的手,认真道:“无论如何,师兄都不会伤及你半分毫毛。” “师兄,昨日刺客是何人?”她想来好奇,赶忙追问道,“可是盛倾皇族的仇人?” “非也,不过是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婆子罢了。”叶蓁抿了抿唇,才道,“你近日要小心,小心玥曦残族,他们已经盯上我们了。” 若是在平时,她早就相信了这一通扯犊子的话。她想着,赶紧糊弄道:“是是是,师兄快些去忙吧,莫要误了公事才好。” 她楚楚可怜地目送他离开,继而吐了吐舌头。 我呸,就你也和姑奶奶斗! 等着那脚步声都散去好久,宋玥岚才褪出那血淋淋的大字认真查看。如今她四下为难,以往信赖的师兄在背后对她使着各式的鬼蜮伎俩,而那些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来历不明,不得深信。 宋玥岚微微蹙眉,这下,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第一卷 第九章‖怎允你双手染血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你在想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宋玥岚闻声抬头:“怎么是你?” 梁琛挑眉,不满地撇了撇嘴:“看来你并不怎么欢迎我。” “那倒没有,既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可要好生招待,不是?”宋玥岚歪了歪头,“坐吧。今天找我所谓何事?” “无事。”梁琛浅抿一口茶。 宋玥岚思索,这皇室与梁琛素来不和,奈何梁琛他深得民心且权倾朝野而不敢妄动,自己若是摊上这大爷怕不是饭碗不保,严重点丢了脑袋也没准,便没好气地问道:“既是无事,那又为何突然登门拜访?” “想你了。”这梁琛脸不红心不跳,在那里继续问道,“怎的,夫人连让相公想的机会都不给吗?” 呵呦你小小年纪竟口出狂言,姑奶奶我今天不教你做人便不姓宋! 她撸起袖子要干:“姑奶奶我!”却看那梁琛欺身而来,将她死死压在墙上,温热的气息喷洒而出,激起她心中一阵悸动:“怎的,夫人觉得我出言不逊,冒犯到夫人了?” 宋玥岚用力推开:“去去去,你给爷起开!” 梁琛委屈:“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你正经点,你我不曾成亲,更没有婚书作保,何来夫人相公一说?”宋玥岚挠了挠烧红了的脸,“……下次不准这样说了。” “哦,这么说来,叶蓁是个例外啊。”梁琛带着些许醋意,抬头看着她,“我明明说过,你是我的。”宋玥岚顿时被这土味情话撩得无可适从。 “我与叶蓁早已经订了亲,我们情投意合,你又何必揪住我们死死不放?”宋玥岚掐着时间,敢情是叶蓁要回来了,便不打算与梁琛花里胡哨,“若我说,你如此俊貌,何不找一个好姑娘娶?” “好姑娘在这个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偏偏唐阑只有一个。” “我说过,我不是唐阑。”宋玥岚只觉得他好像在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人一样,这种感觉令她感到心里发毛,“如果你真的珍她爱她,为何在盛倾大破玥曦当日弃她而去,留她一人孤军奋战?” 梁琛微微一愣,继而问道:“这些你是从何得知的?”无人窥见他深藏在衣袖下掐出血的拳头。他在隐忍。 “我……” 他并不想留给她回答的机会,而是几乎是疯癫地抓住她的手:“阿阑!!你没有失去记忆对不对……你是不是还在怨我!!” “你先冷静一下!!我不想看到你这样!”宋玥岚并没有甩开他的手,而是将他按在座位上,“梁琛,我不喜欢别人如此待我。” “可你明明知道那日是我心中多疼的一道疤!那是我毕生挥之不去的阴影!”梁琛压低了声音,低吼道。 宋玥岚意外地软了脾气:“如果我知道,那为何要揭开你心中的疤?” 梁琛的拳渐渐松开。 “你知道吗,梁琛,我一直在做着同一个梦,夜夜在那血腥的战场中苏醒,四下无人,我只觉得彻骨的寒冷将我浸湿,我害怕睡觉,我更能体会到你的痛苦!这梦何尝不是我自己的阴影?我几时愿意把此事说给别人听!” 有一句话,她生生吞下。 “因为你值得,故而我才敢说予你听。” “所以你觉得我可能将你的伤口公之于众还外加蹂躏吗?你我何其相似!我伤了你,难道不是在变相伤着自己吗?!” 梁琛并未回应她的话,而是垂下了眸子。“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记得了。”他闷声回应。 宋玥岚也起了别扭劲:“你要是不说,以后纵使的恢复了记忆也不会认你。” “那日本应该是我们的成亲之日,却见盛倾的军队攻来。我慌忙换上战衣迎战,却看玥曦的将士尽数倒下。我回到了华倾宫寻你,见你正与那攻入的几支小队搏斗,便一同进了去。” “之后呢?”宋玥岚惊觉这所述之事与她的梦境惊人地吻合。 “后来……你我负了伤向那宫外跑去,眼见着过了乱葬岗便可入山,可叶蓁携着军队前来……”“你跑了?”宋玥岚率先打断他问道。 “并未。那时你将我推进了乱葬岗内,我被重击击晕,人事不省。醒来后已经是翌日正午,身边只有你留给我的一件披风。” 如此看来,叶蓁的话语中八九分与他的贴合,独独…… “那为何盛倾军未曾寻见你?” “你竟不知那披风的来历?”梁琛挑眉问道。 “不知。” 梁琛耐着性子道:“那是世间上唯一一个世隐族族人留下的东西。” “什么是世隐族?” “他们如果没有祖传的抹额护身便无法在白日中行走,平日里身体趋于半透明,最终索性研制出了这种披风,可以令人隐蔽在环境之中而不被人发现。”梁琛蓦地道,“你现在相信我了吗?你是不是愿意相信……” “即便我是你的,我们的过去也同你所说,是真的,也不曾有半分假象,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她打断了他的话,指甲划在自己的掌心中,眸光闪烁,“再者,我已经忘却了与你的种种。” “可那又何妨?我们只需要从头开始就可以了。”梁琛按捺住心中的焦急,放下了杯盏,凝着她的双眸,竭力压住了眸底的伤痛,“阿阑,你当真不记得我?” 宋玥岚攥紧了拳:“当真。” “唐阑,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梁琛皱眉问道。 宋玥岚冷嗤:“说什么?” “给我听好了,唐阑。我爱你,无可改变。”梁琛珍重地吐出这几个字。 宋玥岚怔愣了一瞬,继而道:“你说你爱我?你拿什么证明?” “你要我如何证明?”梁琛反问道。 宋玥岚沉默不语。 “我说过,我爱你,我也绝对不会认错人。”梁琛的目光格外坚定。 他的小姑娘,是他周转四方才见到的,怎能因一句“认错”便有所退却? 即便丧失所有的记忆,他依旧不愿放手。只因人生在世,总有所执,无可舍弃。 宋玥岚见这人难甩,便直截了当道:“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何来情情爱爱?我生来就是这副模样,且自幼长在这清莞城中,必定是你认错了。” “我从未认错,阿阑。”梁琛低声道,“你为何不肯信我?我说过,你已被幻忆桎梏。” 少女抬头与他对视:“你拿什么证明?” “拿印记来说。你的右肩上有一块似虞美人似的伤疤,逢上满月便会变为红色。你的身后刺有一字为‘阑’,其中笔锋缠龙卧凤,是玥曦的皇族印记。”梁琛垂下眼眸,清凉的茶水倒映着他姣好的面容,“你还要我如何证明?” “呵,这么了解我的私事?你确定你不是偷窥狂?” “你自幼连衣服都是我和唐箐在一起换的,何来偷不偷窥一说?”梁琛蹙眉,“是了,应是要教你如何管好你自己的嘴了。” “我明明都不记得你,还有那个……”宋玥岚的眉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继而道,“无论如何,这都是你自己的臆想罢了。” “梁某可没有做梦透视他人的本领。”男子轻点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才缓缓道,“既然夫人愿意自欺欺人,那只好让梁某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捅破什么?我对你未曾有半分谎言。” 梁琛欣喜:“照夫人的意思,难道是梁某在夫人心上有着特殊意义?” “自恋狂。”宋玥岚别扭地别过头去,然而,对于宋玥岚来说,谎言有时是必要的利器,她甚至常常在熟人面前如此,唯独在这个男子面前,她做不到。 杀戮让宋玥岚迷失了自我,而她却在他的描述中寻找到了一个新的自己,玥曦国国女唐阑。那个心如明镜的姑娘,当真是她吗? 实则她不曾怀疑过他,只是出于一种本能的自卫,不愿未曾了解的‘陌生人’对自己掏心掏肺罢了。 “夫人说过,夫人不曾见到过梁某。可如若夫人向街坊打听,便能知道梁某是去年才搬到清莞一城居住,彼时夫人武功练成,平日除了熟人都不会让别人接近半步,观察能力又是非同凡响,试问梁某从何得知夫人的私事?” 宋玥岚继续嘴硬,虽知他所言极是,却回顶道:“你既能令时间静止,拥有如此神通广大的本领,打听到我的私事还不是轻而易举?” “谁人能知夫人的事?能见到夫人真容的陌生人基本上都已经撒手人寰了。市井上顶多能打听到的是夫人的嗜杀成性。”梁琛掐着眉心无奈道,“都五年过去了,为何……还是一如既往地智障。” “娘的!你说谁呢!”她再次撸起袖子要干。 梁琛掐住宋玥岚的手腕,旋即像是恶作剧得逞了的小孩一样扬起了痞里痞气的笑:“还请夫人莫要对号入座。” “你!”宋玥岚唇都快要咬白。 “嘴巴痒了欠亲是吗?”他慵懒地睨了她一眼。 “没……”宋玥岚赶忙把头别过去,回避着他炽热的目光。 “好了,不与你多说了,如果你当真愿意与我在一起,便不要再杀人了。”梁琛转身离开,轻飘飘地丢下这样一句话,“你不希望我手上染血,同理,我也一样。” 不喜欢我纯洁的小姑娘被鲜血脏了身子,更不喜欢你为仇人赴汤蹈火,出生入死。 宋玥岚久久怔愣在那里,欲言又止。只见那伏在窗棂上的白羽落下,像是她的泪。 ‖第一卷 第十章‖想要做你的王妃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少女径自在街上行着,风华模样引得无数行人眼光。见自己如此被关注,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此次她专为窥探反叛主谋而来,容不得嬉笑。 “喂!前面那个女的!你给我站住!!”身后是一道凌厉的声音。 宋玥岚并没有意识到她唤的是自己,便加快了脚步。 “说你呢!那个穿红衣服的女的!”那声音不断,“给姑奶奶我站住!聋了吧你!” 短刀从袖口中探出,宋玥岚一个花式反握住了刀柄,转过头目光凌冽:“叫我作甚?” 她本想一刀结果这个蛮横不讲理的女子,奈何这四下都是行人,不得贸然杀人,否则极其容易暴露行踪。而且,梁琛说,他不喜欢。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可是张府大小姐张媛!”那姑娘她身着浅粉色对襟,腰际悬有步摇,似是蓝田所琢。只可惜如此美貌,如此华丽,终还是因一张嘴败坏了。 周围行人闻声赶忙退避,百家合窗,千户收摊。 张媛?宋玥岚微微蹙眉:“你就是张府的那个小姐?” “呦,还会说话啊,”少女不可一世的模样令宋玥岚极其反感,张媛撇头问道,“怎么,找姑奶奶我有事?” 宋玥岚淡淡回复:“无事。” 对于这种刁蛮任性的人,她根本不屑一顾,更懒得在这花费太多的时间。无论今日她如何羞辱自己,晚上都是大火中凄凄的一具焦尸罢了。 “你没事就算了,我可有事来找你。”张媛扬起下巴,“说,你在我张府地界如此张扬作甚?!不知道我曾说过不允女子穿着艳丽吗!!” “你立下的规矩与我何干?且无事便不能来了吗?”宋玥岚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都说张大小姐国色天香,如今看来不过如此,徒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口中所吐之字却是字字肮脏。” “你!” “你什么你,连吵架都是如此无力,不过是自幼娇生惯养变得蛮横跋扈罢了。” “你就不怕我们小姐杀了你?!”一旁的侍女随着叫嚣,“你不了解我们小姐,就不要妄加评论!” “你们的小姐我的确不甚了解,但单凭今日行径就足以体现出张府毫无家教。你本是一家长女,却对素不相识的行人如此不敬,何来家教?”宋玥岚懒得和她们计较,转身要走,却被几个彪形大汉拽住。 “来人!给我打!!”张媛叫道。几个男人顿时将宋玥岚周围围得水泄不通。 “小姑娘,等收拾完你,让哥几个好好乐呵乐呵!”打头的壮汉将关节按得咯吱想 宋玥岚不惧如此,只是冷笑道:“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硬是要自己少活几个时辰,那便允许了。”话音刚落,她便抽出短刀向那大汉的脖颈划去,速度之快令他们无可抵挡。 那些个大汉轰然倒下,纷纷按住自己的脖颈抽搐。 “你既说我红衣招摇,那便告诉你我为何爱穿这红衣。”她踩在那尸体上行来,红色的裙摆沾染上了鲜艳的红色显得愈发艳丽,她语笑嫣然,“因为血染上后凝固,他人只会赞扬我这红衣暗纹汹涌犹如大海之波涛。” 张媛仍旧嘴硬道:“大海又如何,我就是天下!我可是要嫁给皇上的人!” 宋玥岚点了点头,继而笑了:“是了,看来我手中千万条人命汇聚成的血在张小姐眼中仍不够填满大海,那便再加上你一个吧。” 说着,她挥舞那短刀,竟是要张媛人头落地。突然,一把寒光凛凛的剑挡住了那短刀,二者擦出了晶亮的火花,引得那张媛同其侍女一阵尖叫。宋玥岚抬眸,却见是那极其熟悉的身影,便没有发作。反倒是那张媛,仍旧在大声喊着救命。 “烦死了,能不能闭嘴!”宋玥岚被吵得心烦,将梁琛撇在身后,旋即向张媛撒上了一把尘。那尘翩然落在少女的衣袖上,却见昂贵的绸缎霎时被烧干,张媛一边尖叫着,一边逃出了街巷。 宋玥岚并没有觉得多么解气,相反,她烦这张媛浪费了她的时机。待那张媛没了影子,她才转过头去,恶狠狠地问道:“你怎么成日坏我好事!” “我说过,我不允你草菅人命。”梁琛也冷了眸子。 “何来草菅人命!”宋玥岚莫名地被刺痛了双眼,“我看你分明就是不舍得她死!” 梁琛冷嗤:“幼稚。” “我这哪是草菅人命!是他们自行招惹我在先!” “纵使……”梁琛刚要开口反驳,却见 她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见周围的小商小户纷纷前。 来。 这些人无一惧她,像是在拜皇上一样跪拜在宋玥岚的脚下:“多谢姑娘!” “为何要谢?”宋玥岚被梁琛的模样气了个半死,转头挑眉问道。 打头的商户赶忙道:“那张府大小姐携着他们来到这里抢掠钱财与吃食,令我们苦不堪言呀!” 梁琛冷哼一声,转身要走,宋玥岚心知他是生气了,顾不得那些个小商小贩,赶紧扯住他的袖子:“梁琛,方才便不与你计较,你这是怎么了?” “无事,姑娘不必担心。” 短刀迎着风微微作颤,她红了眼,却扯出了一个零碎的笑:“我竟没有想到,你也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我不分青红皂白?那十几个男人难道没有生存下去的权利吗?以你的武功,全身而退又是什么难事?”梁琛收起了剑,继续向前方走去。 宋玥岚想要跟上,刚迈出一步,旋即像是胆怯一样收了回去。因是在气头上,她只是苦笑着点点头,硬是把眼泪逼了出去:“是了,在你眼中,我竟是如此残忍,对吗?” 梁琛心知不给这丫头一些教训,她便不会长记性,于是忍下心痛,故作无事般回眸,字字冷淡:“我说过,不愿你手染鲜血,为何食言?” “我那是情急之下逼不得已才如此的!”宋玥岚急了,头上的璎珞簪子歪的不成样子,“那些个彪形大汉将我团团围住,身无着力点无可施展轻功,四下无帮手……” 紧接着她弱弱道:“那些大汉本就不是什么好人,除暴安良并不等于草菅人命。” 见她如此难过,他终究于心不忍。自幼她被他骄纵惯了,脾气大,即便有着天大的委屈也不和旁人解释半分。如今看她泪光点点,兴许已是知错了吧。 “我不希望你手染鲜血,是怕你伤到,为何你就是不明白?”梁琛将她锁在怀里,“从小你习武就容易伤到自己,弄得我身上要带不少药丸以备不时之需,如今我身上没再带太多,伤到你该如何是好?” 宋玥岚微微一愣,他如此愤怒,竟是因为自己? 梁琛给她正好簪子:“答应我,以后不能再如此鲁莽了。” 宋玥岚别扭地别过头:“谁……要你这样关心我。” “是,以后不与你唠叨。今日念你初犯且情况紧急,便不作计较了。”梁琛无奈地叹了口气,递给她一枚玉佩,“如果下次出现这样的紧急情况,让他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枚玉佩便是了。” 紧接着,他像是哄小孩子一样问她:“还生气吗?” 宋玥岚红着眼睛笑了:“知道你是那种别扭性格,气早消了。”转即她偷偷想,若是换做他人,算是他们跪着求自己,自己也不会原谅。 因为是他,因为是他。 “气既然消了,也不看看我送给你的东西吗?”见宋玥岚没有接过那玉佩,梁琛颇有些着急样地指引她。 “嗯。可……这是?”她接过那玉佩,不由得一愣。只见要走蛟成功的四爪蟒蛇与那八尾凰盘踞在一齐……这玉佩象征着仅次于天子的地位,亲王。不,这并非是亲王所佩,而是他的亲属或妻妾应佩戴的佩子。 “可,这不合适吧?”宋玥岚迟疑了一瞬,“我毕竟不是你的谁。” “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梁琛垂眸,如此说道。 事到如今,你也依旧不愿意承认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吗? 宋玥岚久久一怔,没有再说话。 梁琛,你终究还是不懂我。我害怕爱,更害怕自己全身投入之后换来的是一盆冷水和长夜寂寞——我又何尝不想与你共赴良宵? 只是这世道装满了不容易,你我地位悬殊,如何在一起? “阿阑,我在等你同意,等你愿意嫁入梁府……”他把她锁得更紧了些,“我找了你整整五年,为何你的一句‘不知’便把我划出你的世界之外?” “可我真的不记得你了……但……”宋玥岚被压得喘不过气,弱弱地回复着,却生生咽下了一句话—— 不记得是真的,可情根深种也是真的。 “我爱得不是从前的你,只要你还活着,上到碧落,下到黄泉,我都要去寻你。”梁琛松开了她,颇有些落寞地低声道,“为何你就是不懂。” “我懂。” “既然你懂,那为何不肯嫁给我?”梁琛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上,“你还是感觉不到吗,亦或是不想感知到?” “不是的……”她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 梁琛开口道:“既然如此……” “只是时间问题。”宋玥岚打断他,绞尽脑汁才想出了一个理由搪塞道。 梁琛凝着她的双眸,确定不似假话后,沉吟片刻,答应道:“好。” 旋即他补充道:“那我等你,在你没有想好之前,我不会出现在你的身边了。” “那我去哪里找你?” “薛府。”他淡淡回复道。 “等等!”她踉踉跄跄地奔向他,“我做。” 梁琛勾出心满意足的笑:“你做什么?” 宋玥岚红着脸看他:“我做……你的王妃。” ‖第一卷 第十一章‖心悦君兮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师妹,圣上要求一定要剿灭张府府中所有人。”待宋玥岚回到府邸中,叶蓁郑重道,“我会单独给你派一队人手,以后便由你指挥。如有需要,以笛声为信号即可。” “是。”她微作揖,转身欲离,却被叶蓁的声音拦住了脚步:“师妹,回来。” 宋玥岚担心他对自己做了,便在暗处将暗器拾出,藏在手心里,继而对叶蓁笑了:“师兄有何事?” 叶蓁被她的笑迷住了,匆匆咽下了心底的不甘,摆了摆手道:“也罢,待你执行完此次任务再议。” “是。”她转身离开,却没有看清叶蓁的落魄。 午夜子时,宋玥岚再次伏在张府房梁之上。夜里风大,她被掠来的飞沙迷了眼睛。 “你不希望我手中染血,同理,我也一样。”蓦地,白日里梁琛对她说过的话回荡在耳边。 宋玥岚握紧了短刀,径自喃喃:“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 继而她将那玉笛抽出,轻轻吹了几声后,十几个黑衣人便从房檐下探出头,旋即利索地爬出来,跪在了宋玥岚身边:“宋大人。” 她点了点头:“今晚想办法将无辜的佣人拐走,断其五感后好生安置在龙王庙内,送几箱银两补偿吧。” 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为何一向心狠手辣的她竟决定不再滥杀无辜。 宋玥岚似是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便道:“张府佣人人数居多,你们行事我既不放心,自己又杀不完,恐他们坏了我的衣服,故而放他们一命。” 她只是给自己寻一个由头罢了。实则若是冷静下来,她也着实想不通为何自己短短几日便会喜欢上了梁琛。那并非一见钟情,他们的初遇并不算多么美好。可她却着实对这人起了兴趣,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因为深闺寂寞。 那是一种源于本性的信任。那双眼睛她很熟悉,好像在多年之前,就是这双眼睛带给了她安全感和归属感,就是这双眼睛,第一次为她祛除了不安与恐惧。也是这双眼睛的主人,将她拥入了怀中。 在一场梦中,她曾在旷野奔跑。风擦过脸颊,她握着一束虞美人大汗淋漓,却不想停下。她不知要跑到哪里去,只在支离破碎的记忆中,耳闻过夕阳所落之处是一个人的家。 梦醒了,她在那药香四溢的房间中苏醒,看着空空的双手,心中竟是无限的不舍与失落。后来她风餐露宿,茹毛饮血,在颠沛流离之中终于找到了那个人的家。 是梁琛。 她不愿放手,更怕被他讨厌。她自卑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且心狠手辣,配不上如此尊贵的他。所以她宁愿放下屠刀,那个在此之前唯一一种可以让她感到解脱的方式,被她放下。 那样爱洁的少年,是不会喜欢的吧。 “知道了吗?赶快行事。”她淡淡嘱咐。 周围人点了点头,旋即离开了房顶。望着他们的背影,宋玥岚微微低下了头,默念了一句抱歉。 转瞬她侧身跃进寝室,利落地走向熟睡的张大人和身旁的小妾。 看着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少女不由得一阵反胃。继而宋玥岚以左手轻轻地捂住了他的嘴,手中的匕首泛着冷光。 中年男人惊醒,正欲挣扎,却见眼前少女如此秀丽,不由得咧嘴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宋玥岚懒得与他周旋,左手骤然锁紧,那笑凝固在了男人的脸上,他颤抖地从床上滚落,不断地抽搐着。 宋玥岚抹了抹脸上迸溅出的血,彼时小妾也被坠地声吵醒,大声尖叫着。 宋玥岚不想伤她性命,又担心她事后报官,便将她的双眸生生挖出又废了嗓子,抱着她上了屋顶,妥善处理后一把尘土燃起了那间房。 不一会,张媛便听见了那噼里啪啦的火声。许是府中总是走水,她慌里慌张地起床查看,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好。见着那父亲的房间被烈焰填满,她心中暗叫不妙,却看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张媛借着火光看清了来者的模样,不由得瞪大双眼:“怎么是你?!白天那个女的?!” 宋玥岚将匕首抵在她的脖颈,对她的表现很是不满:“真不愧是自幼没娘养的女人,如此口无遮拦。” “你!”张媛不敢妄动,只能破口大骂。 宋玥岚却懒得和她计较,空闲的手不慌不忙地转着匕首,不忘冷眼睨着她一眼:“我记得我曾与你说过,你当时为难我让我动了杀心,倒也不过是少活了几个时辰。” 张媛咽了一口唾沫,攥紧了双拳。旋即寻摸这少女细胳膊细腿,也不像是杀人的模样,便嘴硬道:“我倒不信你能杀人,信不信我叫……” “佣人已经被我寻了一个由头支走了。”宋玥岚冷声道着,向前大步靠近,压在张媛脖颈上的匕首深嵌了几分。 张媛咬了咬牙,一个闪身将宋玥岚扑倒,伸手将她的绸缎一片一片地撕碎:“我和你拼了!!”宋玥岚起身刺了她一刀,刚想要将她活活剖开,却猛然想到,梁琛不喜欢她如此。 而且,她与梁琛新婚将即,她不想给自己落下什么不好的名号。 在宋玥岚松开手的瞬间,张媛连滚带爬地逃开了她的桎梏,却如见到鬼一样地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几步,吸了一口冷气,连疼痛都已经忘却。 不等她开口,宋玥岚就已经将她死死按在地上。 “你……你就是‘虞美人’?!”张媛惊恐道。 那右肩上的胎记,分明就是官府大力追捕的“虞美人”的唯一特征! 宋玥岚对她嫣然一笑:“是我又如何?不妨叫我,梁王妃。” “摄政……摄政梁王?”她抬头一看,一个冰凉的坠子在她的眼前闪出。那坠子,是给梁王妃专属定制的一块。江湖传言说这被雕琢的玉承载着当世无匹的幻术,可令人摆脱世间所有的诅咒和幻境。 “你竟是梁王妃……”张媛愣了一下,凄惨地笑了一声,“梁王妃竟是你……” “不光是我,我还是玥曦国国女唐阑。”宋玥岚微昂了头,“死就让你死得明白点,不知道谁杀了你,估计你在九泉之下都无可安息。” 话音刚落,那寒光凛凛的匕首便将动脉割断,顿时血液四溅,雪白的睡衣被鲜血浸透。 宋玥岚不紧不慢地擦拭了自己被鲜血溅满的脸颊,暗道了一声“晦气”,便踩着她的尸体离开了张府。自然,走时不忘多撒了几把灰尘,好让这府邸烧的彻底。 她在那愈演愈烈的大火中照了照自己的模样。因为张媛的缘故,那衣服早已经被扯得横七竖八,甚至有些衣不蔽体的模样。突然,自己的肩头一暖,原来是一件披风搭在了她的肩头。 红色的,虽有些短了,但她很喜欢。宋玥岚侧头,眸光顿时软了下来:“阿琛?” 梁琛点了点头:“是我。” “你怎么知道我今日要灭张府全门?”她下意识地问道。 “皇室所有密谋的事情,我都知道个七七八八。”梁琛非但没有怪她的意思,反而问道,“有伤到吗?” “没有……就是这衣服,”她惋惜地拎起一些碎绸,“坏了,好像缝不好了。” “这又何妨,我命玥曦的匠人重新为你定制百十来套便是。以后你想穿哪件就穿哪件,不怕坏。”他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宋玥岚却道:“可这是你第一次送给我的衣服。” 梁琛怔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转移话题道:“行动还顺利吗?” “我把无辜的佣人都支开了,留下的只有张媛和他的父亲。”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一个小妾。”“不过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剖心剖肺!”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生恐他生气,便道:“我以后不会再杀人了。” 梁琛伸手要为她拭干净脸上的血,却看宋玥岚按住了他的手:“别动了,脏。” 梁琛皱眉:“你有什么脏的。”“我怕你脏了衣服。” 宋玥岚向后躲了躲,“我没事的,你不要擦了,我……”“脏了便脏了,只要我的夫人是干净的便好。”梁琛握住她的手好生擦拭,又细细地擦了一遍脸。 看着那纯洁无两的脸颊,男子的心里总归是顺畅了些:“嗯,这就好看多了。” “你这是在嫌弃我脸上染上了血,不好看吗?”姑娘嘟了嘟嘴,“不理你了。” “夫人,”他拉住她的手,轻轻道,“抬头。” “不要。” “听话。”梁琛耐着性子道。 “好吧……”宋玥岚只好嘟着嘴抬了头。霎时只见那异彩纷呈的烟火绽放在空中,与那大火相应和着。 霎时只见那流光溢彩的烟花绽满了整个天空。犹如一望无际的海洋,纷乱地燃起盛世的光芒。她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深夜。 “好久没有看到这样好看的烟花了。”宋玥岚赞叹地望着天空,露出一个满意的笑,“真美。” “那夫人还生气吗?”蓦地,梁琛有些紧张地看着宋玥岚,委屈巴巴道,“夫人怎么样都好看,我只是不喜欢那血把夫人玷污了而已。” 宋玥岚转头对他笑了。 “不了。一点都不生气了。”她微微踮脚,贴了一下他的唇。梁琛霎时红了脸,全然没有了那副闲散模样。即便时过境迁,他们依旧都是五年前那对稚嫩的情侣。 即便记忆会支离破碎,即便每一个人都逼不得已做着自己最讨厌的事,他们也依旧愿意奔向对方,生死不弃。 灯红酒绿,映在少女的脸上更是姣好。 无需多言,只需你轻轻勾起唇角,便是这世间最美的情话。 ‖第一卷 第十二章‖抱得美人归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梁琛一面偷笑一面假正经地走进薛府。前几日刚刚与薛府薛老长谈成功获得短暂的居住权,如今还抱得美人归,如今怎么想怎么开心,怎么想怎么得意。 李鹤岑见这梁琛模样不大对劲。瞧他一进门就暗自捣鼓着什么东西,还默不作声的,八成是废了。而且跟了他整整四年了,咋就没瞅见他这么开心呢? 于是这小子偷偷进了门,猫在暗处看梁琛在雕着啥玩意。“不,梁琛,你干哈呢?”过了一会,李鹤岑忍不住了,赶紧跑过去端详那被梁琛雕琢的银器,左看看右看看没明白是什么东西,接着问道,“这啥啊?” “好好说话。”梁琛白了男子一眼。李鹤岑凌乱了一刹,继而恢复了正常画风:“琛哥,你一进门就在雕这个东西,可是送给我妹妹的?” 对嘛,这才是古风小说应该有的问法,叫你一股大碴子味儿上来那个土。“是。”梁琛捡起一旁的刀,继续刻着花纹。“可这匕首她也不一定喜欢啊,我说你追姑娘能不能送……” “她答应我当梁王正妃了。”梁琛偷笑,眼底是藏不住的欢喜。继而梁琛抬头,问道:“你刚才说追姑娘应该送什么?”“啊,那个,簪子。”李鹤岑微微一笑,“南城萱婺店里的簪子是盛倾最好的一家。” 梁琛放下刀:“是了,应该给夫人买些簪子。”瞧宋玥岚平日里忙着刺杀这刺杀那的,也没什么时间在她的发型上下功夫,如今她做了梁王正妃,应该好生打扮自己才是。 “诶,琛哥,还没说完呢!”李鹤岑掰着手指数着,“姑娘家的脂粉什么的多了去了,你要不要挨个看看?”梁琛轻轻“嗯”了一声,示意他把单子拿出。 李鹤岑从袖口抽出一卷册子,那册子展开,像是飞瀑一样从一个九尺男儿的手中滑下,直直停在了梁琛脚下。梁琛微微皱眉,认真端详着那册子上难以辨认的小字,蓦地点评道:“字真丑。” 李鹤岑舔了舔唇:“琛哥,你甭管它好不好看,一个姑娘家嫁妆,什么乱七八糟的三金六银,能直直铺下可多。” 梁琛凝着一个店铺看了许久。 “琛哥,看啥呢?” 梁琛摇了摇头,继而问道:“刚才说到哪了?” “哦,正说着三金六银的事儿。”李鹤岑赶忙补充道,“说这三金六银吧,挨个算下来可比这单子上的多!”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多东西,一个姑娘家用得完吗?” 李鹤岑没有料到梁琛能说出来这么智障的话,险些以为他破了产:“琛哥,你不会连这些都买不了吧?” 梁琛微微摇头,否认道:“不是,而是阿阑一向喜欢就简,我担心这么多东西她不喜欢。” “哪有姑娘家不爱打扮的,说白了就是生活所迫而已。看来我妹妹在叶蓁那里没少受苦,都不愿意打扮自己了。”李鹤岑表示莫名其妙。 “叫嫂子。”梁琛冷声提醒,“别以为你是她哥哥我就要管你叫哥。” “是是是,”李鹤岑唯唯诺诺点头,“琛哥,既然有钱一声令下去叫他们买就完了呗,要不然我帮你,来人……!” “诶。”梁琛抬手止住他卡在喉咙眼里的咆哮,“他们买得东西我怕夫人不喜欢,看着也不算太多东西,不如我亲自去买吧。” “不成!你给一个姑娘家买东西成什么了,还不如让她自己买!”李鹤岑慌忙拦住,“琛哥,你寻摸寻摸哈,江湖上你仇家多了去了,你平日深居简出,此次出行极其危险……” “我哪是什么草包,夫人开心便是了。”梁琛归拢好了器具,挥挥手,“走吧,出去给夫人买东西。”李鹤岑短暂性懵圈:“琛哥,深更半夜咱上哪给我妹妹,啊不是,我嫂子买东西啊。” “原来他们不开一个通宵吗?”梁琛瞥了一眼单子,“这么多店家,先从哪里开始买?”“这是要看嫂子啊,嫂子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看着她的喜好买。” “我何时那么吝啬了,如果她不喜欢便丢掉,不过这单子中的东西,我全都要。”梁琛抽过那册子过来,看了一会才问道,“螺子黛是什么?” 李鹤岑挠了挠头:“好像是涂到眼睛上的。” “那胭脂呢?” “说是能让唇和脸更加红润。” 梁琛皱眉:“那为何会有很多买胭脂的店铺列在这册子里?” “琛哥,你这就不懂了。”李鹤岑尝试与梁琛套近乎,“那胭脂色号不一样,效果也不一样。老妇人要用暗鸦散,妇女要用蔷薇泪……” “那你说阿阑喜欢什么?”梁琛打断他的话,若有所思道。 “阿阑……阿不,嫂子,嫂子……嫂子可能喜欢鲛人鸿吧,近日城里很红火的。”李鹤岑也跟着嘀咕,“卿羽应该也喜欢。” “卿羽?”梁琛挑眉。 “是,薛家小姐。”李鹤岑赶忙转移话题,“琛哥,明日我们便一齐去吧。” “好。”梁琛点头应允。 “说来明天可有的我们忙活了,光是花钿的红火样式在这个册子中就载着百十来种,除此之外还有妆粉、额黄、画眉……” 梁琛听着头疼,但还是问了下去:“还有什么?” “光妆粉的分类普遍就有米粉铅粉紫粉珠粉宫粉珍珠粉干粉水银粉粉水檀粉养颜粉爽身粉香粉……”李鹤岑深吸一口气,“琛哥你等等我,喘不上气了……” “在那之后呢?”梁琛听得有些生无可恋。 “之后店家还创新出来了百十来种,市面上流行的就有十几种……”李鹤岑激动地搓搓手,“琛哥,再给你举个例子?” “大可不必。妆粉之外,还有什么是样式居多的?” “眉粉啊!” “分多少种?” “石黛黄色眉黛螺子黛铜黛青雀头黛画眉墨……” “行了,明日看着买些回去,余下的教给佣人办吧。”梁琛打断李鹤岑的喋喋不休,着实觉得力不从心,慌忙摆了摆手,继而好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妇道人家用的东西的?” “啊,那个,卿羽对这方面很有兴趣,在妆粉一面还颇有造诣,故而我向着那些个卖妆饰品的妇人们打听打听,学了不少,把这满城红火的东西都记下来了。”李鹤岑嘿嘿一笑。 “原来如此。”梁琛微微点头,“罢了,你也随着那些个佣人去买吧,权当是送给你了。” “真的假的?!”李鹤岑眼睛一亮,继而傻傻笑道,“琛哥,要不然……你让我顺道把聘礼给办了?” “你觉得需要多少钱?”梁琛寻思那钱留着也是留着,堆起来能养着宋玥岚八辈子,便道,“若你手头实在紧张,便是如此吧。” “琛哥大方!”李鹤岑带头鼓掌。 好像四下也没有其他人。 尴尬。 二人陷入了一阵清冷中。 “琛哥不好奇我和薛家大小姐的事吗?”李鹤岑先忍不住了,率先问道。 梁琛只觉得莫名其妙:“你们的事情与我何干?而且岔开话题的人是你,怎么拉回话题的人也是你?” “琛哥给个面子!”李鹤岑给他作了一个眼示。 梁琛为他的死傲娇感到迷惑,但还是乖乖问了:“你和薛家大小姐怎么回事?” 李鹤岑“嘿嘿”一笑,继而道:“这得从前日说起。” 前日是梁琛与薛府谈判的日子。二人一齐谈了三个时辰,李鹤岑闲着无聊,便在薛府闲逛。忽见那花园鸟语花香,思来自己有着驭鸟之术,便摘了叶叶子,吹了起来。 霎时仿若风起,众鸟争先恐后奔来,仿若投林归家之既。“小姐,你千万小心,那李鹤岑常年以刚愎自用著称,想来不会给您什么好脸色。”一旁路过花园的侍女在小姐附近嘀咕。 正值春花凋零之际,每逢此时,薛卿羽心中总有一种寂寥之感。她提着点心向着花丛中窥望,见一君子风华四周,有众鸟盘旋,仿若百鸟朝凤,好不热闹。 “你倒真把自己想象的挺俊。”梁琛淡淡点评。 “不是,琛哥,真的是这样,不管了,接着听!”李鹤岑摆摆手道。 薛卿羽转身令侍女回去,继续看着那彩羽盘旋,如痴如醉。一曲终了,那落花中的翩翩公子走来,道:“姑娘可喜欢?” 薛卿羽怔了一下,旋即笑道:“喜欢。公子可是吹给我看的?” “并不。只是瞧着那鸟儿仟仟甚是好看,想即兴吹奏一曲罢了。”“姑娘若是喜欢,再给姑娘奏多久都没有关系。”他对着她温和一笑。 “那便多谢公子了。”薛卿羽合着一齐笑了。“献丑了。” 继而那仙音奏出,鸟鸣悠悠,盘旋于薛卿羽四周,衔花啄草,好不热闹。那男子隐在落花之中,风起掠过他的发梢。双眸是深蕴着的温情,嘴唇勾起一个极其优雅的弧度。蓝衣如水,紫带若夜。 良久,那曲才悠悠停下。 “姑娘手中拿的可是西村最负盛名的桂花糕?”一树花繁之下,他逗着鸟儿,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方才刚刚捂热,准备给他送去。”薛卿羽微微行了一个躬礼。 “姑娘是来找何人的?”李鹤岑玩够了鸟,才走向薛卿羽,侧头微笑。 “是了,竟把正主忘了。”薛卿羽拍了一下头,然后温柔地笑,“抱歉,公子,我还要找李公子道谢,今日幸会。” “那李公子可是李家李鹤岑?”李鹤岑心生趣意,问道。 “正是。” “姑娘芳名?” “薛卿羽。”她转身要离开,却被李鹤岑拉入怀里。 “姑娘,正主在这里。” ‖第一卷 第十三章‖再遇唐筱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翌日,梁琛与李鹤岑等人起了一个大早,带着一行死士浩浩荡荡地去了东街。想来那些个训练有素的将士死都没有想到,自己随梁王出行竟是做了苦力。 梁琛顺着狭长的街巷一直走,仿若是胸有成竹一样,来到了一间偏僻的小店。 “月临曦下”。梁琛盯着那牌匾看了许久。 “不,琛哥,你来这铺子做什么?它可不甚出名!”李鹤岑端详着,还道,“瞧着这木门紧闭,想必是早已经倒闭了吧!琛哥,可莫要在此空耗!” “你错了,它非但没倒闭,且铺子里的主人可出名的很。”梁琛盯着摇曳的烛火看了许久,才漫不经心地转过身,“你先瞧瞧有没有看上眼的东西,若没有,便带上两三个侍卫去其他铺子吧。” “那,琛哥,你呢?”李鹤岑想追问什么,却认为按照梁琛的脾性不会回答出个一二三来。寻思走吧,又觉得这样做不大厚道。 “想来这新出的香水阿阑定会喜欢。”果不其然,梁琛丝毫没有想回复的意味,只是优哉游哉地挑拣着那繁杂饰品中的一种,“鹤岑,你说阿阑会不会喜欢?” 一旁的李鹤岑此时已经被琳琅满目的饰品晃了眼,正在端详最新新出品的唇脂,自然没有时间顾着梁琛,只是“嗯嗯啊啊”地应着。 “你若是再不过来看,三金六银面谈。”梁琛见他丝毫没有心思放在自己亲妹妹头上,颇有不满。这天下只许他梁琛对他人敷衍,旁人断可不能敷衍他半分! “是是是,刚才溜号了,琛哥放我一马。”李鹤岑赶忙赔着笑跑过来,端详了一会那香水瓶,才皱眉道,“这香也太过于浓烈了些,想来阿阑不能喜欢。” 梁琛脸上露出薄怒:“叫嫂子。” “诶是是是,嫂子嫂子嫂子。”李鹤岑呵呵呵地赔着笑,再度如老鼠一般唯唯诺诺地点点头,猫着腰赶忙跑回去看着那唇脂。 “诶我说这两位公子哥儿呀,可是在给心上人挑东西?”看店的老板娘突然推开了紧闭的木门,见这两人犹豫不决,便率先开口道,“要咱家说吧,想给心上人挑东西,得先知道人家的喜好才是。” 梁琛抬头睨了老板娘一眼,问道:“若是喜好虞美人,为她买些个什么妆品能令她满意?” 老板娘先是一惊,旋即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沉,继而挥手示意梁琛跟过来。进了店,入了一个偏僻的小房间才道:“公子哥儿,您说您那心上人喜好虞美人?” 梁琛对她的行为神情大为不解:“正是。可是……” “呦呦呦,这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喜欢虞美人!要知道那个天下第一杀手的代号不就是虞美人?官府抓得紧呐!”妇人故作一副恐惧之相,浮夸的演技令人发笑。 “只是喜欢虞美人罢了,想必没有那么严重。”梁琛自知说得便是宋玥岚碍于在市井之上,没有开口为宋玥岚辩驳,而是追问道,“那您家可有虞美人香?” “呵!公子哥好眼力!望眼这千百家商户,也就只有我家种着虞美人,研制着虞美人香!”那妇人笑了,两指微微一搓,“只是这钱……”“自是不会亏待你。” “得嘞!”老板娘偷笑着拉开了小屋的帘子,只见那琳琅满目的饰品堆满了整个暗格。她转身对梁琛笑:“公子哥而,咱这应有尽有,若您不喜欢虞美人香,后面还有洋槐玫瑰薰衣草……” “不必,只需这虞美人便是。”梁琛打量着这店铺,道,“既然您这有着虞美人香,以及所有以虞美人入香的饰品,那可有虞美人样儿的簪子?” “金簪还是银簪?” “都要。” “好手笔!”妇人昂头一笑,合上了帘子,微微一摇,拉开又是另一幅模样。只见得虞美人样儿的金银簪子如香水一样堆满了暗格,有单花的,双花的,群花的,鸟衔花凤簪花的……样式可谓是应有尽有。 梁琛点了点头,示意暗卫进门,将这些个簪子尽数搬走,转即对她笑道:“既然能如此神通广大,想必您便是唐筱吧。” 唐筱微微一怔,欲言又止。 待恢复了理智之后,她几乎是推搡着将梁琛推出:“今日打烊了,送客!” “我是梁琛。”梁琛停住了脚步,淡淡道。 “梁琛?”唐筱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认真端详着眼前人的模样,颤抖着手想要抚摸他的轮廓。 女人默了许久,才喃喃道:“真的是你……阿琛,你没有死……” “是,阿阑也没有死。” 唐筱的眼中闪过一丝欢欣。 “是啊,我想着喜欢虞美人的姑娘屈指可数……你说那聘礼都要以虞美人作引,我竟无可抑制地想起我们的小公主……”她说着,揉了揉苍白的鬓角,苦笑道,“你瞧我,都忘记了。来来来,坐下……我们慢慢聊。” 梁琛低下头,看着眼前沧桑的女子,良久才吐出了四个残忍的字词:“但……唐箐殁了。” 唐筱顿住。 蓦地,她别过头去,眼中有泪在打转。安静了许久,她才涩哑着嗓子道:“我知道。” “你知道?”梁琛微微挑眉,“那为何不去报仇?” “报仇有用吗?”她凄惨一笑,“当年我与阿箐一并进了皇宫,为玥曦兢兢业业做事,唯一的准则便是活下去。唐箐如此,我也如此。” “你不懂,阿琛。我们当年命苦,因为身怀异能而被归为妖怪,如果没有玥曦帝,我们早已经被活活烧死。因为玥曦帝对我们有恩,故而我与唐箐分离的当日,便约定要复兴玥曦……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活下去。” “所以,那日便是你擅自离开的缘由?” 唐筱点头默许:“我能以幻术织就万物,所做出的载骑却独独只能撑下一人。那日唐箐极力推脱,公主也是如此。因我可以造就万物以此作护,他们命我带上玥曦的传国宝物离开……” “那又何不织就数十个载骑离开?” “制作小物容易,可织就载骑却难。只怪我学艺不精,那时一日只能作一物。” “如此……”梁琛低头思索半晌,才抬起头问道,“那宝物呢?究竟是何物?” 唐筱叹了一口气:“是这个。”她转身拉开一个抽屉,挥手打开了盒子,那盒子中还留有一只铁盒作护,以幻术展开后方可看见,是一枚玉佩。 那玉佩被极其精致地雕琢过。每一处皆是云卷云舒,海清河晏。“瞧着这玉佩除了做工独特之外,似乎平平无奇。” “是了,但它可呼风唤雨,有通天的本事。”唐筱低下头端详着玉石,良久才开口道,“今日我便将此送给你了,还望阿琛能转交给公主。” “好。”梁琛低下头,收起了那枚玉佩,复抬起头,道,“既然你能织就万物,不如便帮我一个忙吧。” 唐筱笑了:“凡有所求,无所不应。” “我现在已于阿阑相认。防止夜长梦多,我准备在下周便与她成婚,你可否帮我定制好聘礼?”梁琛正好姿态,向她重重鞠了一躬,“拜托了。” “阿琛这是哪里话,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唐筱连忙扶住他,“你若是不着急,便在此等等,我今日便能做好这些个聘礼。” 说着,她转身向那暗格走去,纤细的手在空中挥舞,指尖萦绕着千万根金银丝线,似花非花,似雾非雾。红色的锦缎在空中飞舞,与那蚕丝缠绵,迸发出了闪耀的光芒。 良久,那嫁衣翩翩落下,飞入了梁琛的手中。男子细细端详着眼前的嫁衣,唇边勾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甚好,想必阿阑一定会喜欢。 “慢着,这嫁衣可不是单单一件。”唐筱摆摆手,继续织造了十多件红衣,方才满意地对他笑了,“这才有玥曦的排面。” “多谢了。”梁琛将那嫁衣转交给身旁的暗卫,道,“那,您可还能做出最近红火的妆粉眉黛?” “小菜一碟。这些东西可以慢慢做,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罢了。”唐筱嘴上这样说,却并没有做那些个小物件的意思,而是费力地搬出了一套凤冠,“八羽凤冠,是当今仅次于皇后的地位象征。” “多谢了。”梁琛刚刚收拾好了凤冠,转眼又是一件,“这凤冠名为花好月圆,收好,是后期陪酒时所着的。”“这凤冠……” 一转眼便是三个时辰。梁琛揉着疼痛的脑袋从那房间里出来,被一旁的李鹤岑扶住:“琛哥,你都干啥了,我都把这几百个小户逛完了,你才出来!还给不给阿阑买东西了!” 话音刚落,一群暗卫从狭小的屋子里出现,手中提着头上顶着,别说还挺滑稽。李鹤岑本以为那十几个箱子出来便完事了,怎料那暗卫像是滔滔不绝一样地涌出,竟没完没了了。 “我去,琛哥,你这买了多些啊!”“免费的。” “不是,这店家忒有钱了 吧!?”李鹤岑不可置信。 “玥曦的。”梁琛懒得给他废话。 “那顶多打个折上折啊!” 男子又好心施舍给了李鹤岑俩字:“唐筱。” 气氛冷淡了一下。 “她没死?”李鹤岑蒙了一瞬。 “我当然没有死。”唐筱也跟着走过来,对着李鹤岑行礼,“太子。” 李鹤岑睁大眼睛:“唐筱!?” “正是。”唐筱对着李鹤岑微微一笑,“多年不见,太子还是一如既往地玉树临风。” 李鹤岑先是对着勾了勾唇,继而问道:“你是如何脱身的?”“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不带着阿阑离开?” 一连串的问题倒把唐筱逗笑了。即便时过变迁,我们的皇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耿直呀。 “那日盛倾攻破玥曦,我与唐箐带着公主准备离开,公主却道阿琛定然在寻她,不敢与我们离开。等我们来到载具部的时候,器具都已经被尽数损坏,我只能再临时织造一个载具,无奈……唐箐只能留在那里。” “原来如此!”李鹤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自然,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唐筱垂眸,看不清她的神色。 ‖第一卷 第十四章‖聚堂欢喜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暮色苍茫,街巷纷纷冷落,梁琛方才与李鹤岑一行人离开了“月临曦下”。身后的侍卫拖着提着各式饰物,不由得叫苦连连。大抵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几人便回到了府里。 李鹤岑可没有时间陪着梁琛去约人,手提着几箱饰物急急冲着别院跑去了。梁琛吹着夏风,看着男子飞奔的背影,无奈一笑,摇了摇头:“真是没救了。” 转而,他挑起那箱盖,轻轻将一些东西拣了出来。 “你们把这些剩余的饰物好生保管,以红木箱封存,在阿阑来之前送去卿荷园。”梁琛理了理颇有些凌乱的发,向着门外走去。 “梁王这是要去哪里?”侍卫长生恐他一个人出了什么事,“我带着小五跟上您!”梁琛自知他出于好意,于是回复时并未多着不耐烦:“莫不是我去找阿阑你们也要跟着?” 几人望而却步。上次他们几人执意随着梁琛去接宋玥岚,狗粮可是吃得三天三夜没消化完,若是再去,怕不是要把小命搭上。 “那梁王便自行方便吧……”那男子目光躲闪,身后人又道,“是了,我们突然想到今日还有事……就先对不住梁王了!今晚之后在向您赔罪!” 说着,拉着周围的弟兄要跑。 “慢着。”梁琛不慌不忙地睨了那几十箱饰物,开口道,“先将这些东西收拾好再去办事。” 那些人本就没什么事可干,慌忙止住了脚步,赔笑道:“是是是,瞧小的们这不争气的脑瓜,居然把正事给忘了。” “那还不快去办?”梁琛懒得和他们这些榆木脑袋说话,挥挥袖子便离开了。自然,按照我们梁王的小性子,走前必不可少的便是补刀。 “若是这事办砸了,以后便不用存在了。”“不过要是想留下来,那就时时刻刻跟在我和阿阑身边。” 腻不死你。 那抹白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梁琛几乎是飞奔着的,匆匆向庭中摘了一束虞美人便跑去了那郊外的府邸。他轻功了得,肆意掠过那一处处房顶,只见其影却不见其踪。 算起来时候,阿阑应该还在那府邸中吧。他暗自想着,轻轻落在了那后罩房的门口。那房中灯火通明,他事先打听好,这便是宋玥岚的暂居之处。 梁琛暗暗勾起了唇,将花藏在身后。 “咚咚咚”。 宋玥岚揉着眼睛,披着一件薄衣开了门。“谁啊……”她嘟嘟囔囔地说着,抬起头打了个激灵:“阿琛?你怎么来了?” “夫人已经睡下了?” 宋玥岚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眼底的浮青:“前几日睡得不安分,今日想好好补个觉。” “那夫人好好休息?”梁琛寻摸这约会和宋玥岚的身体一比也不是什么大事,转身便想离开。 “诶诶诶!”宋玥岚慌忙拉住了他的手,“可没让你走!来这做什么,知不知道叶蓁生恐我与你交往,命重兵看守于此?” “你还不相信我的技术吗?”梁琛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我虽不能以一敌百,但是全身而退也绝非难事。”“可那些兵士也不是吃素的,我怕你受伤。”宋玥岚嘟嘟嘴。 梁琛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好了,不说这些了。猜我给你带什么过来了?” 宋玥岚仔细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晃着食指寻摸了一会,道:“可是玥曦当年专为我培育的一种虞美人?” 梁琛摸了摸她的头,将花递给她:“想不到夫人如此神通广大,即便失去记忆也能辨认出了一二。既然夫人对气味如此敏感,那么恢复记忆指日可待了。” 说罢,他从一旁的柜子中勾出一件披风,为她细细披下。 宋玥岚摩挲着他的手背,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问道:“阿琛,你大老远从东城跑到西郊,该不会只给我送一束虞美人来吧?” 梁琛笑着道:“自然不是。夫人随我来好了。” “可我们怎么出去啊?”宋玥岚悄悄把窗子支开一个口子,向下张望着,“瞧这下面有着好多兵士,你我出行谈何容易?” “既然夫人喜欢出行,那又何必在意这些小鱼小虾?”他温柔地揽住少女的腰肢,走向了窗口。借助着凸起的一处窗棂翩然而起:“夫人,可要抱住我了。” “我又不是不会轻功,你与我如此暧昧作甚?”宋玥岚偏偏要在此时撒娇。 “不是暧昧。”梁琛顺着屋脊飞着,风卷起落花,擦着他的脸颊掠过,“你我本就是夫妻。” “是了,本就是夫妻。”她轻吻了他的脸颊。 万家灯火通明,有璧人比翼而飞。 二人来到了梁府,梁琛并没有准备要先与她去卿荷园的意思,而是携着她进了一间屋子,将准备好的红衣给她:“今日新为你定做的嫁衣,不妨先试试如何。” 宋玥岚欣喜道:“如此做工,竟不像平凡裁缝所做!” “自然不是,这可是我们玥曦最负盛名的织女唐筱。” 此织女非彼织女,唐筱可以幻术织造万物,而她的姐姐唐箐以“圣女”著名,故而她被称为“织女”。 “名字倒是很熟悉。”不过宋玥岚并没有多寻摸这人,只是径自去了屏风之后,换好了衣服。“阿琛,我换好了。”她说着,从屏风之后踱步走来。 梁琛微微一笑,转手以那虞美人金簪为她绾好了发:“一会有一桌宴席,夫人先好生打扮着。”“宴席……是了。”宋玥岚浅浅笑道。 见那桌上的妆造品皆是上品,宋玥岚不由得称赞,不忘俏皮道:“这妆造的质地着实不错,费心了哦,夫!君!” 梁琛微微笑了,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夫人好生打扮,我候着。” “说来这些饰物都是从何得来?”宋玥岚忙着扫螺子黛,见色度极纯,不由得问道。 “便是织女唐筱所做。”“拿什么做得,我也想学!” “幻术。”梁琛将一旁的口脂递给她。 “幻术!”少女惊呼一声,“想来她应在玥曦国中意义非凡吧!”“待宴席结束,我便和你说。”梁琛柔和地理好了她的碎发,“既然夫人已经打扮好了,便与我一齐去卿荷园吧。” “好。”她笑了,牵起他的手,向那繁华走去。 卿荷园,李鹤岑正在给薛卿羽展示自己为她买来的饰物。“卿羽,瞧瞧这个!这可是盛倾最红火的簪花,紧俏着很呐!” “诶?就是晟溪城的簪花?”少女惊喜地接过那簪花,细细端详。 “正是!这店家偏僻,可要我好找!”少年笑着,又递给她一枚唇盒,“这唇脂便是鲛人鸿了,人人都说这上面的星子是从月亮旁摘下,才落得这样闪耀!” “诶,那我明日便试试!”薛卿羽温柔地笑着,轻轻捻了一抹红色于指腹,“真好看。” “卿羽喜欢就好!”李鹤岑挠了挠头,傻乎乎笑道。 在不远处观望的梁宋夫妇见状微微一笑,倒是宋玥岚先道:“这就是我的长兄唐岺?改了名字,倒把心气也改了。” “可不,第一次见着他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梁琛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道,“你若是不愿意看他们卿卿我我,不妨在另一个亭子里小憩。” “哪有,我很好奇嫂子的真容呢。这里太远,虽看不清,但也知道是绝世的大美人。”宋玥岚跳了几下,想要看清薛卿羽的模样。却见梁琛一声不吭地将她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向亭子。 “阿琛……这样不好吧?”缩在梁琛怀里的宋玥岚弱弱道,“那可是我哥和我嫂子……” “别担心,李鹤岑早就认了我作哥,即便是遇着了也只能叫你嫂子,没有你给他俯首称臣的份。” 宋玥岚悄悄红了脸。 梁琛无视旁人尴尬的眼神,径自将宋玥岚放在自己腿上。宋玥岚却因觉得自己坐姿不正而不安分地乱动,梁琛偷笑着叹了一口气。 今日春光大好。 “这个……就是我的嫂子吧?”宋玥岚觉得气氛着实尴尬,便率先开口问:“哥,你什么时候和嫂子大婚啊?” “啊……?”李鹤岑被这样一问,有些迷糊了,“我们……还没有想好。”倒是薛卿羽笑着回应道:“届时再议吧。不过玥岚可想好了,当真要嫁给梁王吗?” 宋玥岚是聪明人,自知她话里有话,出自好意,便追问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玥岚,皇室阴险,想要嫁给梁亲王的人无可计数。如果他们对你动手,使阴招,届时你与梁王又当如何?”薛卿羽蹙眉道,“我自幼长在这里,看得也算是一清二楚。如果梁亲王当真想要娶你,总要有一个封号作保,以免其他人对你图谋不轨。” 梁琛的神色也随着话题的深入而愈发深沉:“是了,那薛小姐准备如何?” “起码要有一个忠实可靠的贴身侍女和一个外勤侍女。”薛卿羽道,“如若有人在厨房给玥岚下毒,那么外勤侍女便可抓到现行,如果外勤侍女叛变,对此不闻不问,那么随之贴身侍女尝菜时便会暴毙。” “只要这两个侍女交情好,外勤侍女断不可能看着自己的挚友死在自己面前。” 梁琛点点头:“好,我会吩咐其他人去。”李鹤岑看着自己的媳妇为别人出谋划策,竟有些忘了自己,便好声好气地握住了薛卿羽的手:“卿羽,虽说你对阿阑的印象不错,那也不至于把我忘了呀。” “好了好了,那我们便共饮此杯,今日不醉不归!”薛卿羽被他这番,模样逗笑,不由得举起酒杯,劝酒道,“来,自此之后便是一家人了。” 几人将清酒举起,那浮沉的颗粒拼凑,倒映出满月的模样。 甚好。 ‖第一卷 第十五章‖予你万世情深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夜晚,她带着微醺回到了郊外的府邸。风清月寒,一片凄凄。叶蓁坐在那凉亭中,周围是散落一地的酒瓶。半醉半醒中,他看着宋玥岚的身影越来越近,眼中不由得多了些泪光。 “夫人……”“别叫我夫人。”宋玥岚不等他开口,率先坐下,“张府全门已被灭净,不必担心了。还有,这是我最后一次为皇家做事。” 叶蓁的酒醒了三分:“那之后呢?” “之后?我自有我自己的打算。”她起身准备离开,“就不劳烦师兄为师妹费心了。” “师妹,我爱了你整整五年,为何你就是不肯正眼看过我一眼?”叶蓁从座位上仓促地滑下,想要挽住她的手,“师妹,你可不可以不要嫁给梁琛?” 宋玥岚眸光跳跃了一瞬,心跳骤然加速:“他……可是要娶我?” 叶蓁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见她是从未有过的娇媚,凄凄地笑了一声,一下又一下地捶着自己的胸口:“我母亲死在了你父母手下,我恨你,可我对你的爱一点都不比恨少……” “师兄,你的爱太沉重,我配不上。” “师妹,你不爱我对不对?”叶蓁蓦地问她,伸手拽住她的衣袖“即便幻忆中我是你的未婚夫,幻忆中的十七年光景也比不上与梁琛的一瞥,是吗?” “师兄,如果你当真爱我,就不应该以幻忆将我囚住。你也知道,十七年光景也只不过是唐箐的手笔罢了,而非真实。”宋玥岚叹了一口气,“夜里风凉,师兄早些休息。” “师妹,十几日前,你我还以夫妻相称……你不认如今的我也罢,那你可曾真的对我动心过,哪怕一分一秒,都算……”叶蓁红着眼,攥着的手又紧了些,“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会改,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了。” 宋玥岚蓦地心中一疼。她没有走,只是怜悯地看着眼前狼狈的男子。 “师妹,你当真要把事情做得这样决绝?”叶蓁双手拉住了她的衣袖,神情不似有假,“那梁琛在昨日向皇上提亲,点名道姓要八抬大轿娶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嫁给他……我不能没有你。” “师兄,对不起。”她抽出了衣袖,按住心中的欢喜,语声却是从未有过的麻木。 叶蓁苦笑:“师妹又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着实没有。”宋玥岚不愿他一表人才在此与自己空耗青春,违着良心说了不少难听话,“师兄,你我始于师门,止于师门。对于我来说,你顶多是我的哥哥,甚至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不过是刺杀之后做对接的工作罢了,师兄当真以为在我的心里能有一席之地?” “望师兄余生安好,此生,你我已是有缘无分。师兄,放手吧。”她冷声说着,转过头去。突然,她看到了某个身影,对着那暗处浅浅笑了。 叶蓁依旧不死心,向前爬了几步,挽住了她的手:“你要我如何放手!那梁琛,他纵使是你真正的未婚夫又如何?!这五年来,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你疼惜你,他……” “既然师兄知道我大婚将即,那就更不应该在此与我纠缠。”宋玥岚断不容忍他说梁琛一个‘差’字,甩开了他的手。 “师妹……” 她理了理袖子,摩挲着披风:“师父已故去多年,师门沦为散沙,你我不应再以师兄妹相称。” “不应又如何!?你在我心里,仍旧是……”“已是过客。”宋玥岚微昂了头,像是最初告诉他杀戮并非本意的时候,一样地倔强,一样地决绝。 原来那个小姑娘,已经被他弄丢了。 叶蓁的手微微抖着,他蠕动唇瓣,良久才吐出两个微不可闻的“什么”出来。 “你我已是过客,下次相见,烦请唤我为梁王妃。” “宋玥岚!!你为何不懂……!我明明如此爱你!!”叶蓁声嘶力竭地喊着,连滚带爬地靠近她,眼中是莹莹泪光。 “师妹,我记得你最喜欢北城的糖葫芦……我今日特地为你买了许多,坐下来陪我一会,可以吗……?”叶蓁突然安静了下来,语声颤抖地追问,“师妹,我是真的爱你啊……” 宋玥岚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凉亭,临走前留下一句话。 “师兄,你的爱过于沉重,我不懂。” 叶蓁的手悬在半空中,微微颤抖。“呵呵呵……哈哈。”叶蓁似喜似悲,哽咽中带着一抹自嘲的笑,“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又换来了什么呢……” 师妹,我一心以幻境囚住你,怕的是你日后与我分道扬镳,与我反目成仇……我恨你,可我是真的爱你。我原想,上一代人的恩怨,便就此了结吧。可为何你却要用刀,扎碎了我的心…… 叶蓁倒在那玉石案前,萎靡在月色无可笼罩的阴影中,心不断绞痛。入目是一片虞美人随风飘荡,却再无那少女的踪影。 想必他予她的如诗深情,她此生都不会接受半分。 另一边,宋玥岚几乎是飞奔着的向梁琛跑去,笑着扑进了他的怀里:“夫君!你怎么来啦?不是说好的不用送我到府邸嘛。” 梁琛揉了揉她的头:“我不放心叶蓁。”言外之意,我怕他破罐子破摔,对你做些什么。 “相公尽管放心!”宋玥岚拍拍胸脯,抽出短刀,“我可是有武功傍身的!”梁琛宠溺一笑,继而望着她手上的短刀看了好久。 “怎么了?”她凑上前,想从他的视角上看到倪端。 “真丑。” 宋玥岚气急败坏:“你说谁丑!” “匕首啊。”他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令宋玥岚着实不想暴殄天物。 望着那张人神共愤的脸,她心中气急。梁琛见状好声好气地把她扶住:“夫人这是怎么了?” “你但凡长的丑一点,我就好寻一个由头打你,可是看你这幅完美的样子……着实想不出什么可以挑刺。”宋玥岚撇撇嘴,别过头去。 “夫人~”梁琛像是一个小狗一样弯下腰晃了晃身子,“你在我的脸上划一个王八出来我都没有意见!”宋玥岚眼睛一亮:“真的?” 梁琛先是懵了一瞬,继而安慰自己:“媳妇面前不装面子,不怕丑不怕丑。” “真的假的,你倒是说话啊!”在他发呆的一瞬,宋玥岚已经准备好了墨汁,对着他痞痞地笑。 “先等等。”梁琛止住了她的动作。宋玥岚以为她的计谋得逞,梁琛真的后悔,却不料他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对做工精细的银匕首,右手手柄缠着一只凰,左手对着一只凤。 宋玥岚有一些怔愣地看着他:“夫君这是何意?” “传闻中凰千载难见,以自己烈火焚身换百姓健康安乐。凤也同以烈火焚身,求得凰得以轮回永生。”梁琛将匕首按在她的手心上,“以后换我做凤,护佑你百年无忧。” “我才不喜欢这个故事。我这个人自私的很,不喜欢你为了我如此。”宋玥岚别过头去,其实手却把那对匕首收的紧呢。梁琛知道这故事太悲,惹到小媳妇不开心了,忙道:“好啦,别在意背后的故事,你开心便是。” “真的?”宋玥岚似是想到了什么。 梁琛暗叫不妙,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方才说过的话可当真?” “真。”梁琛叹了一口气,而后闭上了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等待着媳妇手笔的降临。可偏偏听着更漏都滴答了百十来下,脸上预感的冰冷还是没有降临。 “夫人……” “骗你的,下不去笔!”他睁开眼睛,这才看见宋玥岚在捂嘴偷笑。 梁琛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俏皮的小女人:“夫人以为,只有夫人会恶作剧?” 宋玥岚对他卖着萌,乖巧点头:“是了,你这样笨,想来也不会捉弄别人。” 梁琛眨巴眨巴眼睛——他笨?朝野上下无人不对他的政治才能感到佩服,她竟说他笨? 好嘛,敢情是大婚将即,飘到不行了。 “闭眼。” 宋玥岚接着嘟嘴,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他:“啥?” “我说,眼睛闭上。” “……哦。”宋玥岚跺了跺脚,正好了站姿,闭上了眼睛,“可以……” 不等她说完,他的唇已经堵住了她的话。霎时宋玥岚的脸从脖子红到耳根,此时她却不敢动,生恐他再做什么。这就是所谓的恶作剧?依她看,是调情才对吧。 其实她才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悄咪咪地悸动了呢。 哼。 两人在灯火的掩映下缠绵拥吻。夏日炎炎,璧人艳艳。 朝野上下,人人都不赞同这婚姻。都说是梁琛自寻死路,色迷心窍。 可当日,那个白衣男子第一次跪在皇上面前,手持玉牌以身旁死士为换,只求得那姑娘可以有一个公主的名分,可以门当户对地嫁到他的怀里。 他说,他要予她万世情深。 人人都在赞颂着梁琛情深如诗,却没有人知道,当天夜里太子叶蓁醉于花下,千盏银杯,酒肆成河。 盛倾历璇蓁四十八年八月二十八日,盛夏青春,红妆十里,宴席千万。宋玥岚封为蓬莱公主,赐名叶璇阑,嫁与梁王。 “任凭那火烧四方,乱世人间,我只想与你暮暮朝朝,如此终生。” 我们的故事,就此开端。 ‖第二卷 第十六章‖何苦负我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正说那大婚时候,那是一个红火——只见清莞全城之人都齐聚一堂,凑一个梁亲王的热闹。灯火绚丽,明亮如昼。薛卿羽与唐筱坐在李鹤岑身侧,静静地等待着吉时的降临。 “吉时到——!”司仪嘹亮的声音回荡在大厅,话音刚落便见得那缠绕在台上的虞美人依次绽开,鲜嫩欲滴的红瓣引得人垂涎欲滴。 千百桌宴席上所呈之菜都是那清莞的招牌,多得是寻常百姓家求之不得的仙露琼浆。见着那梁亲王,没有人不道声“恭喜”的,可不,如今梁亲王深得民心,坐拥家财万贯,身侧也有美人相伴,就向着清莞城一看,人人都对这日子求之不得呢! “新娘到!”话音刚落,那四周的百姓便纷纷起立,瞪大了眼睛想看看这被幸运眷顾的女子究竟是何等模样。在一个月之内不仅晋升为“蓬莱公主”,旋即竟被许配给了梁琛! 怎想怎得意,想来,这被赐名为“叶璇阑”的姑娘,此时便早已是风光无量了。红妆十里,遍地金银。不应季的百花在这一天竟也都盛开在了清莞城脚下。叶璇阑昂起头,隔着鲜红的盖头窥着如意郎君的身影。 仿佛时隔多年,她依旧是至高无上的公主,而他,也依旧是那个可以弯下腰为她踏好凉靴的翩翩公子。她慢慢地走去了,脚下所着的绣花鞋轻轻扣在地板上,厅堂顿时寂静。 “叩。”“叩。”“叩。”鞋跟声声响不停。 像是多年以前,那两个幼稚的孩童模拟着婚礼的安排。尚是黄口的她摇摇晃晃地踩着典礼所用的翘鞋,走到梁琛的身侧。 “一拜天地!”这一拜,拜的是日月为鉴。 “二拜高堂!”这一拜,拜的是福寿绵延。 “夫妻对拜!”这一拜,拜的是百年好合。 二人便是如此对拜,久久不起。由此便注定生生世世都被此缘缠绵。 “入洞房!”繁缛的拜堂仪式毕,由两个小儇捧龙凤花烛导行,梁琛执彩球绸带引叶璇阑进入洞房。“阿阑,先在这里稍作休息,不多时我便会回来。” 叶璇阑紧张地握住了他的手:“阿琛,怎么办,我怕。” “阿阑听话。”梁琛蹲下,微微掀起了她的红盖头,轻啄了一下她的红唇,“好了,你瞧周围都有人呢,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我就会回来,速战速决,好不好?” “好。”那双带着薄茧的手松开了。“嗯。”梁琛轻轻答应道。 梁琛转身合上了帘帐,收起了那副笑颜,冷眼睨着皇上和身侧的瑶池公主叶纤。 “可安抚好了那个叶璇阑?” “是。” 一旁在高台上的李鹤岑不解道:“这皇帝老儿来这作甚?拜高堂的时候不见他的踪影,偏偏入了洞房带着这个什么瑶池公主来了!” 薛卿羽掐了他一把:“你莫要瞎说,这若是要他们听见了,你还要不要娶我!” 李鹤岑哈哈地笑着:“是是是,夫人说的是!” “先看看吧,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此次前来必有其意。”薛卿羽的第六感隐隐约约地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此时红台上的皇上心知自己此时已经被摄政王控制得死死的,只能让自己的小女儿嫁给梁琛。他将叶纤向前推了推,道:“梁琛,这便是瑶池公主,你的结发妻子。” “我的发妻只能是阿阑。”梁琛丝毫不惧他的威胁,“皇上这就迫不及待地安插眼线于我的府中了?我与璇阑拜了天地,她便是我的妻子。我不纳妾。” “放肆!”皇上将素装的叶纤推入了他的怀里,“今日你不拜也要拜!” “若我说不呢?”梁琛一把推开叶纤,直视着男子,冷笑道,“你能拿我怎样?” 一旁叶璇阑的外勤侍女沪婳微微皱眉。 “琛哥哥宁可娶一个乡下的野种都不肯接受至高无上的我吗!?”叶纤忍不住了,径自走向帘帐,喊道,“叶璇阑你个贱种,给本公主滚出来!” 李鹤岑起身,险些撸起袖子就要干:“她这是要做什么?!怎的分不清主次!”唐筱淡淡道:“岑儿,坐下。”李鹤岑一屁股坐下,不满地咬了一口蜜饯:“这种贱女人就是欠收拾!” “阿琛自有他的方法保全阿阑。”唐筱也知道此次来者不善,心中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坏事即将发生。 梁琛脸上显出了薄怒,大步上前挥拳将她贯倒在地上:“谁准你如此说我的阿阑!!她是……” 她是万人敬仰的玥曦公主,唐阑。被冠上你们这种轻薄的姓氏便算了,竟如此不知羞耻! “她是什么?”皇上冷笑着靠近,“梁琛,你可别忘了,盛倾最盛蛊毒。你若想让叶璇阑活着,今日便与她拜堂,来日予我的小女儿玉如意!” “要你奶奶个腿的玉如意!”李鹤岑小声嘀咕着,却知道现在自己寄人篱下,无法大肆喧骂。 “琛哥哥,此药只有我盛倾皇族能解。我虽不喜欢我的姐姐,却不可能看着她死。但是如果你执意不肯娶我,就莫要怪我不顾姐妹情分了!” “你既然不能看着你的姐姐死,就应该将解药速速给阿阑拿去!”梁琛怒极反笑,“你倒是做了一个好人!” 叶纤红着眼眶,楚楚可怜道:“可是琛哥哥,我是真的喜欢你。宋玥岚……不,叶璇阑那个贱种她哪里比得上我?你娶我吧,可以吗?” 见梁琛久久不言,她急了:“你给我玉如意便是!我要坐上这位子!我要名正言顺地做你的妻子,你的发妻,你的枕边人!” 玉如意,是正妃的象征。 “不可能。”梁琛冷冷地盯着她的双眸,不多时便轻描淡写道。 “梁琛,你可要想好了。如你不愿,帐里的美人不出两个时辰便会香消玉殒。”皇上从袖中拿出了一壶丹药,“瞧好了,这便是它的解药。”旋即,他的指顺次张开,竟是要把那玉壶摔碎。 梁琛止住了他的手,指甲深嵌肉中。仅是默了一瞬,便道了一句微不可闻的“好”。 “不过,若你想与你的小女人见一面,她不日便会丧命。”皇上微微一笑,“从今日开始,你们不得接近一步,更断不能说一句话。” “你当真要做得这样绝?”梁琛猛然抬头,遏制住呼之欲出的拳头,颤抖着地攥紧了拳。 “世人都道你贤明有礼而忘记了真正的真龙天子,这仇我当如何回报?我要你痛不欲生。”皇上笑了,继而挥挥手,“命叶璇阑出来。” “不必了。”叶璇阑拉开帘帐,抬起眸冷声道,“圣上前来所谓何事?” “命你来贺喜你的妹妹。” 叶璇阑嗤笑:“圣上真是说笑。今日本就是……” “本就是梁亲王和瑶池公主的婚礼。”皇上坐上了那高位,不顾他人的目瞪口呆,道,“拜堂!” 叶璇阑怔了一瞬,继而掀起盖头,问道:“阿琛,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为何呢,为何自己就是说不出一个“不是”呢?梁琛静静地凝着她,良久才道出一句“是”。 蓦地,她突然觉得自己找不到心中的小鹿了。叶璇阑只是站在那里,勾起了唇。淡淡地笑了,声音随着水珠一并滚下:“我原以为,你说的都是真的。” 八抬大轿是真的,红妆十里是真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是真的。可为什么呢,为何要娶得是我的……妹妹……? “你现在知道了,可以回到帐里了吗?”梁琛忍着心中的疼,故作颜开,“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你莫要败坏我的兴致。” “败坏兴致……?”叶璇阑隔了许久,才支离破碎地吐出这几个字,“阿琛,这是不是假的……?”“不是。”梁琛垂眸,语声冷淡。 叶纤在一旁补刀:“姐姐,你莫要怪我的夫君。无论如何,你都是他的妾啊!” 霎时全座哗然。 “……妾?”隔了许久,她才轻轻问道,“梁琛,我是你的妾……?” “是。” “那你,一开始想娶的是我,对吗?”她语声颤抖地问出这样一句话。 “不。是叶纤。”梁琛哽咽地道出这四个撕心裂肺的字,唇咬得发白。一旁的叶纤笑得愈发张扬:“姐姐,还是回到你的山沟里吧!” “是,是。”叶璇阑揉着绞痛的胸口,视线被泪水模糊。是了,她原来是最终的配角。可她多么可笑,竟以此为傲,开心了许久……? “呵呵……呵呵呵……”叶璇阑苦笑着点着头,红了眼睛。尖锐的笑声回荡在厅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像是笑,却更是对自己真心付诸东流的嘲讽。 “小姐,你要去哪里?”身侧的贴身侍女瑜斛追问道。 “别来!”她在众宾客狐疑的目光中走出了殿堂。 临行前,她回眸看着那夫妻对拜,笑了。继而语声涩哑道:“梁琛,我不欠不佘,你我虽已拜堂,却决不能算上半个夫妻。我要你生生世世饱尝离别之苦,要你爱而不得,要你得而复失……我恨你……!” 那红衣招摇,金丝在烛火的照耀下更为耀眼,却像是谁的泪。 ‖第二卷 第十七章‖无解之毒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叶璇阑漫无目的地走着。身上越来越冷了,可她就是不清醒。她浑然不觉自己走了多久,冰凉的指尖抚上精致的丝缎,她走不动了,索性摔在了一旁的树下。 树上的枯叶偏偏落下,盖在了她的腿上。原来秋天到了。她抬眸,羽睫凝上了一层久久不化的霜,冻透了她的心。 偏偏她还是不愿意相信。明明先遇见这个男子的是她,明明被他呵护珍视的也是她,为何他最终娶得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还是她的妹妹? 她想不通,也不敢想。即便彼此相识时间不多,可她就是觉得这是她的归属,她就是不愿意相信,与他共赴良宵的人不是她。 那现在他们在做什么呢?兴许在吃交杯酒,又或者在洞房做着闺中私事。可偏偏哪一种,她都无可涉及。 可她就是不愿相信,那个前一秒笑意温软的男子下一秒竟对她如此冷淡。 叶璇阑咬着唇,努力不令眼泪落下。却不知怎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腹中一阵绞痛,仿若有一团火,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阿阑,阿阑!”远方,似乎有一个人在唤着她的名字。她微微翕动双眸,却没有应声。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昏迷前的一刻,无可抑制地想起了梁琛。 “阿阑!”半柱香的时间过去,梁琛方才看见了那抹单薄的背影。他向着哪里奔去,不顾泥点脏了他的衣裙。那样一个爱洁的男子,跪在自己的爱妻面前,甚至都不敢伸手抚摸她,只敢红着眼看着她苍白的容颜。 “还不快将解药给我!”蓦地,他红着眼抬头,指着叶纤道,“我已经如你们的愿娶叶纤为妻,你莫要对阿阑赶尽杀绝!” “好。”叶纤咽了一口唾沫,伸手递给他那壶药。梁琛慌忙扶着叶璇阑服下,眼角都湿透了。“苦……我不要吃。”叶璇阑被剧烈的疼痛疼醒,神志不清地摇着头,滴下了眼泪。 “我们吃药,吃了就都好了……”梁琛用力揩了一把眼泪,“……乖,阿阑,听话,我马上就带你回家……” “我没有家……”她依旧摇着头,呜咽着断断续续道,“你不知道,我……爱的人已,已经离开我了……我的国,我的国啊……我的国也亡了……” 梁琛暖着她的手,好声好气劝道:“乖,不想那些了,我是你的盖世英雄,我会一直保护你,好不好?” “你骗人!”蛊毒已经盲了她的眼,她胡乱地推开梁琛,“我的盖世英雄在今晚就已经死了!他……他死我的心里……你懂不懂……”她哭着按住心口,“我不想要什么解药,我只想要这里不疼了,我就想要他回来!他说他要护住我的!” “阿琛在这里,阿琛没有走……”梁琛握住了她的手,一点一点地锁紧,直到将她的手都包在自己的手中,贴在心口,“阿阑,你乖乖吃药,好不好?” 瑜斛看着叶璇阑的五识将灭,心急如焚:“亲王!若您还不快喂公主吃药,她会死的!”“是……是……”梁琛清醒了大半,将那药丸碾碎,喂给了叶璇阑。在她想要吐出的刹那,他的唇含上了她的唇,二人便如此拥吻着。 “够了!”叶纤看不下去了,道,“琛哥哥,你既然已经娶了我,就不应该对其他女人动手动脚!”“若不是你不顾妇道人家的脸面执意要我娶你,阿阑便不会如此。” 此时梁琛已经将叶璇阑打横抱起,自始至终不留一个眼神给她:“你我仅仅是利益关系罢了,日后若你有逾矩之为,我便可将你休弃,让我的阿阑重新坐上这位子。” “凭什么!琛哥哥,我偏偏就认定你了!天下就没有我叶纤求不得的东西!”那叶纤不顾众人的眼神,在哪里声嘶力竭地喊道,“哪里的利益关系!我对你的真心日月可鉴!” “这世上多得是你求不来的东西,例如我的心。”梁琛的身影越来越小了,“即便你对我的真心日月可鉴,那又与我何干。在我眼中你不过是一个蛮横跋扈的女子,无知,奢靡。” “你!” “梁某告辞,公主保重。”梁琛淡淡地唤道,“瑜斛沪婳,还不来照顾好你们的主子?”“是!”二人见状匆忙上前。 几人便如此走着,足足有了半个时辰才到了梁府。 “你们将她照顾好,我自明日开始便不得与她见面交流,你们好生保护她。”梁琛温柔地抚着她的脸,语声也不觉温柔了起来,“这偏院,平日里我会命侍卫看护好,叶纤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也别要她出去,外面太乱,我怕她伤到。” “是!”二人作揖。 “好,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休息。”梁琛嘱咐了一句,便走了。 见梁琛走后,沪婳方才舒了一口气。转即问道:“瑜斛,你说为何二人如此别扭?明明相爱,却偏偏要如此折磨对方?” “我,我也不知。”瑜斛正专心致志地为叶璇阑把脉,蓦地叹了一口气,“这蛊毒可够毒的。”沪婳赶忙坐在床沿,认真端详昏迷不醒的叶璇阑的面相:“看公主这幅模样,确实不大好。” “这蛊毒没能解得完全,留下的一部分会成为一种突发疾病,次次都可令患者痛苦不堪。我见过这毒,是盛倾用来折磨重犯的。” “你是说,这盛倾把叶璇阑当做重犯看?”沪婳问道。 “是了,可有一点我不明白……她不是盛倾新封的公主吗?为何要如此?” “朝野谁人不知这是梁王以他手下的一只精英小队换来的头衔?”沪婳胸有成竹道,“我想这皇室就是看在那一支编队武功高强,便给了公主一个封号。” “那也着实够惨了。”瑜斛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先把公主洗干净吧,一直脏着,保不齐会有什么病出来。” “好。”二人合力将其抬入了浴室。 大院,李鹤岑第一次不顾兄弟情面地扇了梁琛一个巴掌,怒道:“这就是所谓的日月为媒天地为鉴,娶我的妹妹为妻?” 梁琛微微倒退,攥紧了拳,抬起头却也是欲言又止。薛卿羽赶忙止住他,道:“梁琛想必也有自己的难处,不如听听他怎样说吧。” 李鹤岑猩红着双眼,几乎是嘶吼着问道:“听!?我的妹妹,至高无上的玥曦皇族险,些被盛倾小儿灭了五识!你可知道她若是醒着,该有多难过!?那是我的妹妹!” “相信我,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梁琛的手攥得更紧了。 “你要我如何信你!?盛倾攻破玥曦的时候你仰仗着阿阑才得以保命,而如今阿阑却……”他别过头去,狠狠地揉了一下鼻子。 薛卿羽道:“你们便别在这里自责了。既然梁琛不是刻意为之,那便 不算负心人。如今该想的应该是如何把叶纤这个麻烦祛了,否则……” “我会严加看管叶纤,一旦她有逾矩之为,我便会将她休弃,扶正阿阑。”梁琛沉声道,“可现在解药就在叶纤手上,我不得贸然取得,只能等阿阑的毒退了才能将叶纤休弃。” “我的阿阑本就命苦,梁琛……你不是皇室血脉,自然不懂。”李鹤岑的声音更冷了,“幻术对一个人使用本就是一种折寿的行为,且阿阑被幻忆桎梏的越久,次数越多,身体便会愈发羸弱。直至最终,她会因为气血亏欠而暴毙!届时十条街都不顾你哭的!” “如何……让她恢复?”梁琛语声渐小。 李鹤岑险些哭出声来:“……无解。” “怎么可能……”他攥紧了拳。 “而且这种毒是盛倾用来折磨罪犯的毒药,没有绝对的解药。即便是服下那药,也仅仅起到了压制作用。”薛卿羽的眉头拧在一起,“梁琛,你不如认真想想如何能说服叶纤,让她以公主的名义求其根治的解药。” “是。”梁琛的头低的更深了。 “此毒短时间无可取得阿阑的性命,你要尽快了。马上转季,阿阑若是受了风,只怕身子骨没救了。那时即便是神仙,都救不好了。”薛卿羽想到这里,不由得垂下了头。 她虽与叶璇阑交往不多,却知道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子,而非恶人。 “早知你无可保护好阿阑,当时就应该让叶蓁娶她!”李鹤岑闷声道。那是他从小呵护到大的姑娘,如今性命堪忧,令他怎能不急! “你莫要听鹤岑瞎说,今日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走了。”薛卿羽看着气氛愈发冷淡,生怕二人会扭打在一起,赶忙带着李鹤岑离开。 良久,他才涩哑着嗓子问道。 “为什么……?” 世间变数极多,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护好怀里的姑娘,却让她受了这么多委屈。 可他当真想要护她生生安平,无关地位。 怎么办,这一步棋下得快了。 就此,整个棋局都因此而改变——匆忙了,错了,毁了。 ‖第二卷 第十八章‖消得人憔悴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翌日,足足辰时叶璇阑才悠悠转醒。她微张开了眸子,却见眼前一片漆黑。一旁守床的瑜斛醒来,赶忙叫道:“沪婳,主子醒了,快去打水!” 在门口打盹的沪婳见状赶忙飞奔着跑去打水。瑜斛端详着眼前憔悴的少女良久,才在叶璇阑的眼前挥了挥手,担忧道:“主子,您是当真看不清了?” 叶璇阑微微摇头,继而道:“昨日的事情我不怎么记得了,为何我会失了明?”瑜斛欲言又止,还是打水的沪婳回来,抢先道:“郎中说是夜盲症加重了,没关系,好生调养几月便好了。” 瑜斛听着发笑,却也知道沪婳这是情急之举,便和着应和:“是了,主子不用担心,过几日想必便好了。”叶璇阑点了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鄙人名为瑜斛。”瑜斛拿出一条薄巾,擦拭着叶璇阑的脸颊。“一片冰心在玉壶,这名字,寓意不错。”叶璇阑合着眸,微微点头,“那姑娘可是名为护花?” “回小主,是谐音。鄙人名为沪婳,化作春泥更护花。”沪婳在一旁道,“今日梁王私访灾地,命您好生调养。” 叶璇阑却别过头去:“你们不必提起他了,虽昨日事我忘了大半,却知道他是如何负了我的。” 瑜斛微叹了气,转首拿出了一些甜点道:“那公主可想吃些什么东西?自昨日您就再未进食……”“不必了。”叶璇阑揉了揉发,“没兴趣。” “可是小主,若是您不吃那药该如何呀?空腹吃药是要落下病根子的!”沪婳急道。 叶璇阑摇了摇头,问道:“这病,可会要我命?” 沪婳抿了抿唇,道:“不至于,您好人有好福……” “那吃了也没有太大意义。”叶璇阑不慌不忙道。 “若是能要了您的命呢?”瑜斛急忙道。 “那正遂了我意。”叶璇阑懒洋洋地躺下,藏住了眼底的落魄。昨日,那个心中藏着梁琛的小姑娘便已经死了。 她不再是唐阑,也不是宋玥岚,她是蓬莱公主,叶璇阑。 身居妾位的叶璇阑。 “可是常人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您活着一天就有希望坐上梁王正妃的位置啊!”瑜斛赶忙劝道。 叶璇阑见她们中了自己的计,不由得挑起了唇:“我不稀罕。” 二人闻声对视,都齐齐叹了一口气。如今倒是真的拿叶璇阑没有办法了。可如果放任她如此,那久而久之一定会落下病来。届时她们又应该如何交代? 几个时辰过去,那些丰盛的菜肴依旧纹丝不动。沪婳见状着急了:“主子,您倒是吃一些吧。这样好的东西,不吃不就是糟蹋了嘛!” 叶璇阑微微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沪婳,等到晚上就把晚餐也一并送给那些穷苦乞丐吧。” 沪婳见劝说无望,只能使一个眼式给了瑜斛。而瑜斛从未见过一人可憔悴至此,颇有些胆颤地问:“公主,您便是不吃,也应喝些水不是?您嗓子都哑的不成样子了。” “瑜斛,沪婳,你们知道吗?”叶璇阑轻轻抚着自己的发,低下头闷声道,“曾经薛家大小姐道,我的贴身侍女和外勤侍女都应该对我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设若外勤侍女给我下毒,我与我的贴身侍女必会暴毙。为了避免意外发生,他们一致认为应选一对感情深厚的姐妹为我服务。” 二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叶璇阑为何要这样说。 “可我多希望,你们当真能给我下一些药,好让我解脱。”叶璇阑垂下眸子,微叹了气,“我风光了半生,如今竟要在这样一个狭小‖逼仄的地方度过余生,真是想也不敢想。” “公主在说什么呢,梁亲王那样珍您爱您,怎能让您独守空闺就此终生?”瑜斛慌忙上前递上一盏茶,“公主,您润润嗓子。” 叶璇阑只是摇头,苦苦地笑了:“他若真的爱我疼我惜我,又怎能辜负了我的真心,怎能……在我的大婚之日娶了别人……?” 瑜斛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门外有人走来:“蓬莱公主,正妾房已经选举完毕,梁亲王命我把这个给您!” 沪婳以为是正房的玉如意送来,便喜道:“想来是梁亲王被逼无奈娶了叶纤,这玉如意呀,还不是给您送来了!” “是呀是呀,公主,开心些!梁亲王一定有他的苦衷!”瑜斛赶忙笑着应和,再次续了一杯茶递去,“公主,快喝些茶吧!开开心心的把这玉如意收了,以后呀,事事都如意!” 叶璇阑眼底总归多了几分笑意:“沪婳,快去吧。” “是是是!”沪婳本就等不及了,闻言赶忙跑去接,打开门的一刹那却愣住了。 “主……主子。”沪婳抿着唇,颤颤巍巍地将那香囊送来,“是……是六荷香囊……” 那盏茶应声而落,茶杯摔得粉碎,而茶水也顺之漫了一地。 瑜斛愣了愣,想圆些话出来,却怎样也说不出口。而叶璇阑只是怔怔地以无神的眼睛看着那精致的香囊,良久涩涩地笑出了声。若孤鹜哀鸣,声声都在嘲讽着自己的夜郎自大。 “瑜斛,沪婳,将这些饭菜都给那些乞丐拿去吧。”叶璇阑别过头去,不让她们看见自己的神色。 “公主,我们之间总要留下一个照顾您的。”瑜斛小声道。 叶璇阑抬起头,舔了舔唇道:“瑜斛沪婳,你们莫要觉得我是公主,不过是有名无分罢了。不必担心……若你们执意不走,便与我一齐把这香囊烧了吧。” 沪婳大惊失色:“小主,万万不可!这香囊乃是王府地位的象征,凭借这个足以能令您号令奴婢了!您若是烧了,不但有坏王府规矩,那几个奴婢……” “我心已决。”叶璇阑淡淡地拿过那个香囊,将它丢在了暖炉中,“王府地位的象征?莫不是要昭告天下人,我昨日新婚被人抢婚,不但没能留得住男人,自己也成了小妾?” “公主这是在说什么话呀,这正房总归有一天是您的!”瑜斛不敢违背叶璇阑的意思,却也不忍看着那香囊生生被烧了去,只得说着好话,“公主……奴婢在沪婳端进房间的时候看见了一行字,您不想看一看吗?” “字?”叶璇阑闻言慌忙从那火中取出香囊,不顾那烈火伤身与沪婳瑜斛二人的叫声,她连先熄灭火炭的事情都忘了,只是无措地理着那香囊,翻来覆去地看。继而将它按在心口,苦苦道,“哪有什么字……” 瑜斛心知闯了祸,赶忙跪下:“奴婢知错了,望公主重罚!” “你哪有什么错……”叶璇阑蜷住身子,低声道,“是我自作多情了。” “那奴婢给您……拿些草药来?”瑜斛挣扎着身子要起来,却看叶璇阑道,“不必了,我自幼习武,小磕小碰都不是什么大事。” “小主若是气不过,我现在就带着瑜斛去给百姓送吃的!”沪婳心知她们站在叶璇阑面前一天就是戳她痛处一天,索性便端上那菜肴拉着瑜斛跑了,“奴婢告退!” 叶璇阑看着她们风风火火的背影,微微垂眸。 昨日闹闻,将她被封存的记忆尽数打开。这本是好事,可她却总是笑不出来。 叶璇阑披上了一件红衣,推开门,摇摇晃晃地在那小径走着,眼中聚起斑斑驳驳的光点,突然辩得清眼前的物什。忽见这别院矗立着一座白玉塔,迎风而立,甚是好看。 突想十年前,自己因为喜欢玥曦帝为皇后所建的华辰楼,便对梁琛蛮横道:“琛哥哥-日后也要为我建一座这样的高塔!若不建,我便不嫁了!” 原来自己小时的童言无忌,他都记得。 可那又如何呢,他不是早已经是另一个女孩的夫君了吗?叶璇阑攥着烫伤的双手,昂头望着那烈日炎炎,微微笑了。 少女顺着那白玉阶梯一层一层地走着,每一层的装潢都各有千秋,但她从未停下自己的脚步。直到了顶层,她方才停下。只见清莞城的风貌尽收眼底,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这顶层,便是第六层。也是白玉塔最为宽敞的一层。绕过那屏风,只见东南侧有古琴一架,中阮一把;而对面便是大敞的浮雕窗棱,浮有红木桌一张,上呈文房四宝与一束不见干枯的虞美人,皆是上品;而后有一架木床,雕满了虞美人的模样。 这是她旧时在玥曦时的寝宫风华殿二阁的摆设。 她环顾这四周,眼前突是一片眩晕。少女跌坐在一旁,过了许久才缓过来。许是体力透支,早已经不允许自己的身体运行了。 突然,瑜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公主,您怎么在这里,要我们好找!”叶璇阑抬起头,模模糊糊地盯着眼前的身影,道:“好瑜斛,你能否问问,梁琛是否能来见我一面?” 她只是想,这样有心的设计,想必自己在梁琛心中还是有些地位的。她只是想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瑜斛想说什么,又心恐这叶璇阑动了气,便忙和沪婳去了。不多时,二人便气喘吁吁地回来,眼中却多了几分躲闪:“奴婢这才想起,梁亲王已经去了他城……” “你不必骗我了。”叶璇阑揉了揉太阳穴,“瑜斛,沪婳,站在屏风后面别动。” 沪婳忙拉住瑜斛:“是,奴婢不动。” 而她们躲在屏风之后没能看见的却是,叶璇阑已经走到了那浮窗之前。 ‖第二卷 第十九章‖无膺此重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沪婳,瑜斛,你们可知我的真实身份?”风过,吹起她的鬓发。 瑜斛以为叶璇阑生了气,便只得胆战心惊地答了一句“不知”。 “我是玥曦国国女唐阑。”叶璇阑微微叹一口气,“若是平常人家,你们哄骗郎君在新婚次日就出访,且出访当日又定了正妾位,他人尚能被哄骗去了,可是我,你们却骗不了。” “无论是盛倾还是玥曦,民俗总是无可改变的存在。按理婚后男方应和……正房共处三个日夜,不论工作与否,暂停一切。梁琛这样一个墨守成规的人,怎么可能会在此时出访呢?” “依我看,梁琛是不愿意见我吧。” 二人躲在屏风之后面面相觑,蓦地跪了下去:“公主!对不起,是梁亲王命我们如此说的!” 叶璇阑的手攥得更紧了,她的眉心微微跳动,有泪珠滚落。她哽咽道:“竟是让我猜对了……果然。” “主子?”沪婳见叶璇阑的声音有几分异样,便试探道,“您没事吧?” “无妨。”叶璇阑拭干了泪,“你们退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 叶璇阑盯着那二人的身影,直到确认二人入了那后房,才慢慢摸索至白玉案前,拾起墨块认真研墨,旋即书了一封……遗书。 “梁琛亲启。” “此非一时起而为,乃可无可膺此重。还望公子莫要对我以疗。今君侧有佳人兮,坐拥家财万贯,失我一人亦无可厚非。想是者乃镜花水月耳,吾心已往。” 叶璇阑默了一会,静静地写下七字补充:“还请公子舍我乎。” 将这信纸叠好,她将其压在了一支虞美人下。 沪婳与瑜斛赶来道:“主子,饭菜都已经命下人送去了。” “这几日我暂住这塔中,此处多得是果蔬,除了日常的必需品需要送来之外,你们不必来了。”叶璇阑淡淡嘱咐道。 “总归让我留下来陪您吧,公主。”瑜斛想要进来,却被一旁的沪婳拦下。 “不必了。留些水在这里就可以,你们下去吧。”叶璇阑摆摆手,懒散地回应道。 二人行礼,道了一句“是”,便退下了。而后呈了些酒水上来,就没有再来多加打扰。叶璇阑昂首端坐,一个人对着月静默了一宿。 翌日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瑜斛沪婳二人呈上菜品和酒水,又退下了。 第三日,第四日依旧如此。直到瑜斛沪婳二人来收拾杯盘,才发现这菜肴与水根本纹丝不动。只有那酒水动了半盏。 仅仅半盏。而眼前这个少女,已经憔悴得没了人形。 将瑜斛沪婳打发走后,叶璇阑控制着单薄无力的身体,慢慢地走向那窗前,突然便坠了下去。只听一声闷响,她登时便没了意识。而在后罩房聊天的瑜斛沪婳闻声赶忙去了前院,见状久久一怔。 凄厉的喊声划破天际,瑜斛几乎是飞奔着地跑向了叶璇阑。 “沪婳,快去找来梁亲王和郎中来!”瑜斛嘱咐了一句,又低下头唤道:“公主,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公主!”面色苍白地将叶璇阑搀扶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向了叶璇阑的寝室。彼时沪婳已经请好了府医,慌里慌张地跑向了梁琛的房间,见里面空无一人,又赶忙去了叶纤的屋子。 正撞见二人吃着酒。叶纤闻声抬头,不满地看着沪婳:“你是何人,为何不经我的允许就擅自进了这里?还不快速速退下!” “梁亲王……”沪婳几乎喘不上来气,“小主……小主她……” 梁琛见状慌忙起身,皱眉问道:“她怎么了?” “坠楼了……”沪婳勉勉强强地吐出这几个字,便倒了下去。梁琛闻言,提起衣裙便要离开。“梁琛,你敢!”叶纤怒了,“她不过就是一条贱命,没了便没了,不过是她自己惹来的!” “叶纤,若你今日拦我,我明日便将你休弃!”梁琛也怒了攥紧了拳,“如不是你以阿阑的死相逼,我怎有闲心于此同你饮酒!” 叶纤红了眼,大声道:“我就是不准你去!她摔死就摔死,和你我有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妾都是青楼里出来的贱奴,可以随意买卖吗!?” 梁琛大步上前抽了她一个耳光,将剑拔出,狠狠地钉在了叶纤的脸旁。剑刃划破了她吹弹可破的皮肤,叶纤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你敢伤我?” 梁琛冷笑道:“如何不敢?你若是不嫌自己脸皮厚,尽可将其告知你的父皇母后。左右我不稀罕你这贱人,休了更好。” “你竟敢说我是贱人!?”叶纤挣扎着起来,指着梁琛道,“你以为你是谁!梁琛,我喜欢你那么久,你为何就不能看我一眼!” 梁琛扼住了她的喉咙,五指一点一点地收紧:“你要我如何看你?一个棒打鸳鸯的贱人,还是一个蛮横跋扈的泼妇?” 叶纤纤细的手指滑动在梁琛的左手上:“给我……松手……” 梁琛没好气地将她摔在一旁,继而狠狠地剜下她左臂上的皮肤,连同着守宫砂一并剜下:“如你所愿,只是若你再如此轻薄我的女人,就不是这一个好下场了。” 叶纤吃痛,却不敢叫出声:“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你三番五次地挑战我的底线,你觉得你有什么好说的?”梁琛不慌不忙地换下那被血污了的大袖衫,惋惜道,“可怜了,这样顶好的大袖衫竟被东西给脏了。想来是无可再穿了。” 说罢,他挥挥手离开了这里。临行时不忘嘱咐身旁侍卫:“夫人最近食欲欠佳,自今日开始不可供食,禁她的步,若有废话,废了嗓子便是。” 叶纤怔怔地看着他:“梁琛,你当真要如此对我?” 梁琛停住了脚步,冷嗤道:“你以为皇帝老儿想要你嫁给我?不过就是在我的身边安插眼线罢了。只可惜你这人太过于草包。你不过是君主专制之路上的一颗棋子罢了,竟还如此多情。” “那宋玥岚……不,叶璇阑呢!”叶纤捂住自己的伤口,声嘶力竭地问道。 “她才是那个能与我共赴白首的人,而你,自始至终就没有资格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梁琛挥挥袖子,转身便走了。 旋即,他不顾形象一样地跑出了这院子,亭中空留那衣袖拂过花草的声音,不久,便再无了脚步声。 “阿阑,阿阑!”他唤着她的名字,一把推开了门。只见一个瘦弱的姑娘躺在床上,唇色发白。一旁的郎中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梁琛慌忙拉住那郎中,问道:“这是怎么了,我的阿阑……” “蓬莱公主伤势颇重,若是恢复得不景气,只怕后半生都要折在轮椅上了……”老者不敢只是梁琛的双眼,便低下头,颤颤巍巍道。 “怎……怎么可能。”梁琛的手掐出了血,他凝着叶璇阑,眼中尽是伤痛,“那她为何迟迟不醒?”“回亲王,此伤非同小可,少则三个月,多则……” 梁琛也看出了老者眼中的躲闪和不确定。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不愿问出那句话。四下顿时安静,那老者也不敢多言,只待梁琛发话。 “多则……多久……?”良久,梁琛几乎是咬着牙问道。 “这不好说。若是姑娘不愿醒来……好些只是延缓了苏醒的时间,坏些……这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梁琛恍惚了一瞬:“醒……醒不过来了?” “……是。老朽能力有限,您还是另寻高人吧。”老人重重地叹了一声,离开了房间。“你……”梁琛还想要说什么,却还是闭了嘴。 “梁亲王,夫人好人有好福,一定会醒过来的。”在一旁的瑜斛胆颤地安慰着,却见沪婳跑来,将一封信递给了梁琛:“梁亲王,这是我方才在白玉塔上第六层所寻到的东西,您过目。” 梁琛点点头,即便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可是望着那“遗书”二字,不由得还是愣了许久。“遗书……?”他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讶异道。 “此非一时起而为,乃可无可膺此重。还望公子莫要对我以疗。今君侧有佳人兮,坐拥家财万贯,失我一人亦无可厚非。想是者乃镜花水月耳,吾心已往。” “还请公子舍我乎。” 梁琛捏着纸的手在隐隐作颤——她说,要他舍弃她?要他放弃对她的治疗?要他……失去她?无可厚非?唐阑,你知道什么叫做无可厚非吗? 难道时至今日,你依旧不肯相信我爱的人是你吗? 也对,前日婚礼,他伤透了她的心。 梁琛苦苦地笑出声,继而有些怔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阿阑……”他这样唤她。 少女没有应声。掺杂着几缕华发的青丝散落在胸前。嘴唇干裂,瘦弱单薄,不过是时隔一日,他却确确实实不敢认出是她了。 “你们为何不肯好好照料她?”梁琛蘸着茶水为她润着唇,语声颤抖,几乎落泪。 瑜斛赶忙道:“自前些日子辰时苏醒,主子一口水也不喝,饭菜也没动过丝毫,后来移居白玉塔,不让我们近身一步……” 瑜斛越说越小声,直到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时,才闭了嘴。 梁琛没有再答她的话,几人呈现出一种死一样的寂静,诡异得可怕。 ‖第二卷 第二十章‖拜你所赐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男子坐在叶璇阑的身侧,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喂了些粥水喝。瑜斛沪婳二人端着空盘,连大气都不敢出。 梁琛默了许久,才红着眼眶命瑜斛沪婳退下。这二人方才双双退下,便眼见着李鹤岑同薛卿羽赶来。瑜斛沪婳面面相觑,谁也不知是何人将消息外泄,竟能传到这两人的耳朵里。 瑜斛慌忙把李鹤岑拦下:“大人,梁亲王嘱咐不允任何人进去。” 李鹤岑则阴沉着脸,声音低沉地问道:“即便是病患的亲哥哥也不能吗?”“鹤岑,这秘密不能说与旁人听闻!”薛卿羽赶忙伏在他的耳边道。 李鹤岑摇了摇头:“用人勿疑。她们既然是我们手下的人,应没有什么问题。”沪婳虽心生感激,却不敢太过张扬。毕竟时下谁敢露出欢颜?梁亲王的心上人躺在那榻上生死未卜呢。 “可是梁亲王的确如此嘱咐我们,大人还是莫要为难我们二人了。”瑜斛赶忙跪下认罪,却不动弹半步。 “沪婳瑜斛,我不想对你们动武。我只想知道我的妹妹现在怎么样了。”李鹤岑握紧了佩剑。 “现在公主正在被梁亲王悉心照顾,想来不会有事。”沪婳恭敬恭毕道。 李鹤岑冷笑:“呵,他能任由与自己有着十六年婚约的妻子坠楼,想来也不会照顾人。” “瑜斛,你是我薛府的人,也是为鹤岑和梁王做事的人,既然都是一家人,何必遮遮掩掩呢?”薛卿羽生恐身后的男子动怒,将这二人伤到,便抢先李鹤岑一步道,“瑜斛,我们只需进去看看便是,莫不成我们还会伤到璇阑?” 瑜斛仍旧不动半分。 薛卿羽叹了一口气,但也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即便脸上有些不快,也没有发作。她俯下身子,耐着性子道:“瑜斛,你也知道薛张两家素来不和,是璇阑身为刺客时为我们清除这一大要害。你也心知,如果两家真的硬碰硬,薛府未必能胜过张府。” “她既是我们的恩人,我们定不会伤到她分毫。即便是我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梁王的模样你们也看见了,他并非对你们主子无情无义,断不能允许我伤她分毫,且李鹤岑也是她的亲哥哥,我们断不能伤害她。怎就不能网开一面呢?” “瑜斛,我知道你办事谨小慎微,虽生性活泼,却也是墨守成规的主,不会违背自己的主子分毫。但是此一时非彼一时,你便答应吧。” 瑜斛思索了一会,才低低地道了一句“是”,继而起身行礼道:“那我去请示一下梁亲王。” “不必进门请示,让他们进来便是。”正当瑜斛要推门而入的时候,梁琛冷淡的声音在屋里响起。瑜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匆忙道了一句“是”,便由着李鹤岑和薛卿羽进去了。 二人进去之后,梁琛起身走进了她。 “瑜斛沪婳,你们去后房。”蓦地,他将门合上,可那苍白的脸色却在瑜斛沪婳眼中挥之不去。眼见着没有一丝人样,着实可怖。等着那沪婳瑜斛离去,他方才转身望着薛卿羽和李鹤岑,却没有落座的意思。 “梁琛,你这是什么意思?”李鹤岑低头握着叶璇阑冰凉的手,眼泪从羽睫上滴落,在那纤细的指尖上打滚。 “……”梁琛没有回话,他们都知道,任何的解释在此刻都已经无济于事。 “她能不能醒来?还要多久才可以彻彻底底地苏醒……?”薛卿羽站在他的身侧,清清楚楚地辨清,从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音都是颤抖的。 “郎中说,不确定。”梁琛敛下眼底的情绪,逆着光,整个人都被阴影笼在手里。 过了许久,三个字才从李鹤岑的喉咙里呕出:“不……确定?” “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牙齿在打颤。李鹤岑并非傻子,他也心知肚明这三个字无异于判定了叶璇阑的后半生。 她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醒来,甚至可能活不过明日。 “就是……少则半年,多则……无可计数。”梁琛不敢上前一步。愧疚和心疼、愤怒与无奈已经结结实实地拦住了他每一个步伐,堵塞住了他的喉咙,使得他痛不欲生。 “梁王,你说的可当真?”薛卿羽心疼地抚着李鹤岑泛白的指节,又低声安慰着李鹤岑,“璇阑不会一病不起的……”“我倒希望这是病,起码有根治的办法。”李鹤岑的眼睛红得彻底。 “唐筱一定会有办法的。”梁琛做着无用的安慰。 李鹤岑苦笑:“如果唐箐活着,尚有一线生机。可是唐筱并不懂医……如何治!”他压低了嗓子,低吼道。 “我的妹妹,至高无上的玥曦国女,玥曦的象征,委身做了妾室便罢了,成婚整整四日你竟对她不闻不问……!你瞧她……消瘦成什么样子了?!”李鹤岑猩红着双眸抬头,大步走到了梁琛的面前,死死拽住了他的领子。 只是念在与梁琛多年交情,他已然竭尽全力遏制住自己的拳头。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嫁给叶蓁,堂堂正正地做着太子妃的位子,省得在这里活受罪!”李鹤岑咬着牙起身,拳头贯在了梁琛的脸上,“你他娘回话!你是如何照顾我的妹妹的!!!” “鹤岑!”薛卿羽赶忙把二人拉开,眉头都拧在一齐了,“你们都冷静些!现下应该想的是如何唤醒璇阑吧!?在璇阑面前动武成何体统?!” 梁琛纹丝不动,甚至没有擦拭嘴角淌出的血。 李鹤岑攥紧了拳,冷声道:“玥曦亡国那日,你躲在乱葬岗,害得我的妹妹她在这天杀的盛倾受尽苦楚!今日你与叶纤卿卿我我,我妹妹却骨瘦如柴地躺在这冰凉的榻上毫无生气!” 李鹤岑挣脱了薛卿羽的桎梏,怒道:“卿羽,你要我如何冷静!?” “她会醒来的。”梁琛只是定定地望着毫无生气的叶璇阑,颤抖地道了一句话。其实谁都知道,从塔顶坠下,此番已经是凶多吉少。 “是啊,鹤岑,你冷静些。”薛卿羽拉住了李鹤岑,帮忙理了理他紧贴在额头上的碎发。 “可我的妹妹现在生死未卜,这笔债你要如何去偿!?”李鹤岑烦躁地拉了拉头发,转而指着躺在榻上的叶璇阑道,“梁琛,若我的妹妹有一个三长两短……” “我以死谢罪。”梁琛淡淡地道了一声,声音未见波澜。仿若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你有和资格陪着我的璇阑去死?”推门而入的是叶蓁,他一脸怒气,此刻已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梁琛,你是如何照顾她的?!这就是你所谓爱人的方法?” 梁琛只是低下头,没有言语。 那日大婚,叶蓁赌气窝在了太子府里整整一天一夜,醉得不成样子,一连昏睡了两天两夜,旋即举起酒杯又喝了半天。醉倒之后伏在那桌上吹着风睡了一宿,哪知醒来便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璇阑可能醒来吗!?”此时叶蓁已然找过了梁府上的府医,得知了消息之后便怒气冲冲地跑来,“她已经对你彻彻底底地失望了!” 梁琛犹遭雷劈。 “梁琛,你怎的就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叶蓁冷笑着靠近,“眼见着璇阑这条命就要没了,你竟还不愿承认你的失误吗?” “你娶了她,却色迷心窍爱上了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叶纤,也就罢了。偏偏你要她居在一个妾位,而且一直对她漠不关心,如今她要走了,你却在这里做着好人,以为垂几滴泪便能了然了?” “梁琛,她不是你的心上人吗?几年前,你护不住她,我当你是无权无势。可如今你势力滔天,怎的,还是如五年前畏畏缩缩?”叶蓁怒极反笑,挥了挥手命下人前来。 几人搬来了五六箱金银,继而退下。梁琛终究忍不住了:“叶蓁,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买走她。”叶蓁将叶璇阑打横抱起,“梁琛,这是盛倾最高的妾位价格,我翻了倍的给你,若你执意不给,便是违背了律法。” 他刻意咬重了“妾位”二字。 梁琛攥紧了拳:“她何时是任人买卖的物品!” “梁亲王,这可得拜您所赐。”叶蓁冷笑着离开,在踏出门的前一刻侧头,笑得张扬,“可是你亲自承认她是你的妾,你的,小妾。青楼里出身的小妾,任人买卖的小妾,身份低微的小妾。” “她这样落魄,可是拜您所赐。” 梁琛久久一怔,眼中似是有火光跳跃。 “……滚。”良久,他如此颤抖地说下这一个字。 “为何要滚?这叶蓁说的本就是无错,明明是你让她如此,你竟不愿承认?”李鹤岑拉住薛卿羽的手,“也罢,贵府实在过得憋屈,告辞。” 而梁琛只能看着这空荡荡的房间,怔愣了许久。待缓过神来,方才轻轻抚摸着叶璇阑所躺过的位置,眼泪滴下,晕染出一朵极美的花。 ‖第二卷 第二十一章‖她的特权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是夜,梁府正厅空无一人。红色的酒汁污了男子的衣裙,酒杯东倒西歪。房间里灯火通明,独独只有一人在此宿醉。 突然,梁琛似是听见了什么声音,于是红着脸抬起头,模模糊糊地看见了一个身影。那女子红衣烧得灼灼,一颦一笑都是如此地熟悉。 “阿阑……”他醉醺醺地念道,继而像一个痴傻的孩子一样笑了,“阿阑,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消气了?” 那虚影只是笑着凝着他,眼角有泪水滴下。 “阿阑,你怎的不说话,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他害怕她再次消失不见,伸手要去捉那影子,忽见着她开口了。 “阿琛,其实有些事情是注定了的,比如你注定娶的是叶纤,而我注定死于坠楼。” 手悬在了半空中,梁琛愣了许久。 “我们没必要去挽救什么,天命难违,你知道,我也知道。阿琛,你还是放手吧,此番我凶多吉少,你又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引得夜夜睡得不安分?” “阿阑,你净瞎说,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天神,那我就是神明,做你的神明……你当年让我在盛倾的围剿下脱身,这本就是逆天而为,你都做到了,我有什么做不到的?”梁琛捏紧了拳。 “兴许正是因为是当年的逆天而为,如今才引得这种报应吧。”叶璇阑低下头叹了一口气,继而抬起头,只是淡淡地笑。不一会便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梁琛眼前。 “阿阑,阿阑!”梁琛拼了命地想要挽住她的手,最终却空留清泪流淌。 你当真如此薄情,只有我一场宿醉才能换你展颜。 “阿阑,阿阑……”梁琛不死心一样地望着空荡荡的对桌,最终还是合上了眸。如果刚刚是一场梦,那他不想醒来。 另一边,太子府灯火亮如昼。十几个大夫站在叶璇阑的身侧,纷纷叹气:“太子,她真的没救了,便是华佗再生也是无济于事啊!” “怎么可能,你们都是盛倾顶级的医师,为何连这点小伤小病都治不好!”叶蓁咬着牙,恨恨地看着他们,“换人!再换!我不信没有人治不好璇阑的病!” “太子,府医都请边了。就连经验最为老道的医师都说这要看蓬莱公主自己的造化,您还是……”一旁的侍卫胆战心惊地说着,却在他能杀人的眼光下闭了嘴。 “我不管……她一定要活着,她必须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她一定要活着!”此刻叶蓁已经疯魔得不成样子,“叶璇阑,你就算是死也应该死在我的身边!你是我的太子妃,你不能死!” 李鹤岑与薛卿羽唐箐等人站在一旁,而后忍不住道:“叶蓁,你究竟能不能救好阿阑?” “我说能一定能!”叶蓁攥紧了拳,唤道,“来人,请盛倾巫医!” 在场的几人都愣住了。盛倾并非没有自己所衍生出的幻术,只是这种幻术的分支太过于凶险,往往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使用。 它曾被盛倾的开山鼻祖赐名为“骨毒”。骨毒,谐音孤独,能修炼此等秘术之人命格注定为天煞。有传闻道,骨毒出山,天下大乱,引日为媒,辟碧落路。 “太子今日找我所谓何事?”三个时辰后,隐居在皇宫后山一带的骨毒祖师的关门弟子前来,“想来今日是有贵客重病不起,否则盛倾皇室断不能允许我出来。” 那男子生得阴柔,兴许是久不见光,皮肤都成了殷实的瓷白色。见他披着漆黑的斗篷,活像一个鬼怪。 “我的妃子病了,命你查看。”叶蓁似是见到了什么煞星,令着周围人退下。 那男子上前一步,捉起她的手细细把着脉,良久才道:“太子妃从高处跌下,手脚早已经断的不成样子。昏迷也不过是暂时的,只不过是七魂六魄散了罢了,太子何苦寻我出来?” “上到碧落,下到黄泉,寻她的魂魄回来,否则你骨毒一脉便是后继无人了!”叶蓁被他的挑衅惹怒了,提起剑直抵他的咽喉,“作法。” “大人何必如此。”那男子的手生得同女子样纤细,他轻轻掂了一下剑身,只见那剑自他的指尖处开始断裂,转瞬化为粉末,叮叮咚咚地碎了一地。 “太子也知道,若是比武,您未必能赢得了我。”那男子转过身去,吩咐道,“在太子妃坠楼的地方养上骨毒一派培育出的聚魂蝶,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将这蝴蝶捣碎让太子妃喝下即可。” “但若是这聚魂蝶飞走了,太子妃这辈子都别想醒来。” 几人正要按照吩咐去做,却见那男子话锋一转,不慌不忙道:“最后一只聚魂蝶已经死于三日之前。” “你!”李鹤岑险些就冲上前来给他一拳,被薛卿羽拦住,“那你为何要提起聚魂蝶的事情?” “这不是有着幻术的继承人唐筱吗?”那男子慵懒地睨了一眼唐筱。 唐筱迟疑道:“你为何会认得我?” “不光是你,在场所有人的隐藏身份我都知道。”男子微微勾出了一个笑,“唐箐以医天下百疾,忘世间千苦著称,而唐筱则能以幻术织造出这人间的所有东西。” “要唐筱救自己国家的公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那男子微微昂头,却更让人捉摸不透了。 “我是盛倾人。”唐筱攥紧拳道。 “那她便是蓬莱公主。” “若不呢?” “便是玥曦国女唐阑。” 所有人都被他料事如神的回复震惊了,却见这男子慢慢踱步离开:“那聚魂蝶的标本已经被我放在了太子的书房,你们即刻便能引出。” “要你做事不会太简单吧?”薛卿羽看来者不凡,想来得到这个情报是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便问道,“你想要什么?” “你一不图钱二不图色,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李鹤岑也意识到了事情进展的太过于顺利,追问道。 “果然是梁亲王的左右臂,思维果然不同寻常。”男子闻言转过头来,“我要一百只聚魂蝶。” “你当真能救好阿阑?”唐筱迟疑了一瞬,开口问道。 “只要聚魂蝶不会出问题,就没有关系。” “好,只要公主可以醒来,我便答应你。” 翌日,叶蓁带着其他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梁王府。几人询问了瑜斛沪婳二人,在二人所指位置上引上了聚魂蝶之后,方才见着憔悴的梁琛匆忙赶来。 李鹤岑看着梁琛过来,心里自然是不甚痛快的。索性就别过头去,懒得瞥到他的眉眼。 “叶蓁,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梁琛揉着像是炸开锅了一样的头,问道。 “远寻术士求得能治好璇阑病的方子,想让她醒过来就让开。”叶蓁毫不客气地撞开了梁琛。安置好聚魂蝶之后,方才转过身来,问道,“叶纤呢。” “被我禁了足。”梁琛压根懒得听见这人名,“现在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一周,按照盛倾律法,我应该能将她休弃了。不知你这个做兄长的意下如何?” “父皇让她嫁给你压根就没想过她能活着,如此策略只不过为了磨灭你和璇阑的意志罢了。”叶蓁随着梁琛的目光向着那房间进去,“她本就是父皇远征时欠下的风流债,你杀了也好。” “把阿阑伤得这么惨,我可不忍心让她死得太痛快。”梁琛淡淡地看着那间密不透风的屋子。 “哦?也好,随意吧。即便是做成人彘也不会有人向你问罪的。”叶蓁看着周围人都已经离开,便道,“也不同你说了,今日有要事须办。既然璇阑有医治的方法便好。” “阿阑什么时候能醒?”梁琛问道。 “七七四十九天就能完成聚魂,届时便可以苏醒了。”叶蓁看着几人渐行渐远,“比起璇阑,你更应该担心的是如何拯救你和李鹤岑之间的感情。” “多谢提醒。”梁琛眼见着几个人离开了梁王府,方才命着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跟着自己走来。推开了那间逼仄的房间,只见叶纤蓬头垢面地在那里坐着。 “阿琛。”她涩哑着声音叫着梁琛的名字,眼中是无可抑制的光,“叶璇阑那个贱人是不是死了,你回心转意了?” 见梁琛久久不语,她以为他同意了,便欣喜道:“我就说嘛,叶璇阑那个贱人哪里比得过我!” “今日她就交给你们了,若是觉得好用,就多叫几个弟兄来。玩腻了就做成人彘吧。”梁琛挥了挥手,转身离去,“对了,先命人把她打理好。” “梁琛,你说你要把我怎的?”叶纤闻言惊道,“你不敢!我是瑶池公主,我是盛倾的象征!你怎的敢!我嫁给你是你的荣幸,你为何要如此对待我!” “靠着心机爬上位的小人,我愿意看你一眼都是你的骄傲。说来你嫁给我,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梁琛一字一句的话语犹如利刃,在不断地磨着叶纤的心。 “你怎么敢!我的哥哥不会放过你的!”眼见着几个大汉就要靠近了,叶纤几乎崩溃,声嘶力竭道,“你怎的敢!!!!” “你心心念念的哥哥正是要把你做成人彘的提出者,他会不会放过我我不知道,只是今日你就是在劫难逃了。”梁琛甩甩手离去,“对了,不到五十天便不要对她动手。之间你怎样折腾我都管不着。做成人彘之后留着耳朵,我还要她听着阿阑的声音呢。” “是!” 而叶纤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个白衣男子,原来他杀人时是如此的残忍,与他的习性是这样不符。霎时,她只觉得自己不爱他了。她爱得自始至终都是他的温柔与英俊,洁癖与宠溺。却不曾想到,这些都是叶璇阑一人的专属,绝无二者。 ‖第二卷 第二十二章‖山有木兮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月上柳枝头,莹蝶辉下舞。男子修长的十指笼罩在那琉璃盏之上合眸而眠,墨发散在白玉桌之上,犹如水墨画一般空濛,甚是动人。 “阿琛,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屋休息吧。夜里风凉,你冷到了就不好了。”唐筱坐在摇椅上,在一旁晃着蒲扇,“这聚魂蝶自有我看护,你莫要着急。” “不了,我再在这里呆一会。”梁琛闻声翕动双眸,凝着那银光闪闪的聚魂蝶,“我想多陪陪阿阑。” “阿琛,你这是何苦?这魂魄结成的过程中,纵使你们只见说了千万句话,她醒来也不记得。”唐筱摇了摇头,“你便是回去吧,这府上还有公务需要你完成,若是怠慢,如何能平天下?” “我不想要天下,我只想要我的阿阑回来。”梁琛的羽睫上镀了一层霜。月光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停滞,此刻的他周身辉煌,竟像是神祗一样高尚。 “阿琛,现在世道不太平,皇帝任人唯亲,宦官专权严重,若你不平天下,谁来平?” 梁琛轻轻抚摸着琉璃盏,眸光温柔:“天下自有他们的王道,如果成为天下共主的代价是让阿阑伤心消亡,那我宁愿隐居于世。” 唐筱只能笑他的幼稚:“可即便你如何退却,也难免会自身不保。不过是生不逢时罢了……可若你自甘堕落,阿阑与你也是五年前的下场。不光是你们,全天下千百个鸳鸯都是如此。” 梁琛只是摇了摇头,转身伏在案上,继续凝着那洒在窗棂之上,一泓清水样的月光。“阿琛,还是早些休息吧。” “你们说我生来便是天降大任的主,可现如今又道我生不逢时。这万般因果交错,想来倒是像是早已经注定的样子。”梁琛苦笑着合上了眼睛。 “唐筱,你说你能以幻术织就万物,可否以幻术织出一个像是阿阑的傀儡?我着实想她,却又日日夜夜见不到她,不由得引得自己心慌意乱。”梁琛隔了许久,才以冰冷的声音敲碎了黑夜的寂静。 他当真念她思她,可又见不到她。只能靠着夜夜的宿醉换她一个身影的来过。 “阿琛,你当真要这样做?那如若阿阑醒来,她又会作何感想?”唐筱愣了愣,但还是迟疑地伸出了指,凌空以炫光勒出了唐阑的模样。 “我心已决。这不过是傀儡罢了,顶多算是她的复刻。就是看见又能如何,她不过会认为我对她情根深种,怎能生气?”梁琛摆了摆手,轻轻斟着手中的酒。 “如若傀儡承载了太多的情丝,也会拥有自己的感情。届时……” “我会杀了她。”梁琛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已经为这个野鬼的魂灵作了最后的审判,“我的九离剑可斩魂魄万千,不成还会斩不透她的心吗?” 唐筱怔愣了许久,才迟疑地道一句“……是”。 旋即,唐筱将那凌空的描摹飞起,指尖飞花,霎时从空中勾来许多金丝银线,加以乌丝红稠缠绕在那骨架之上,不过眨眼的功夫,一个神似唐阑的傀儡便翩然坠下。 “我为她点上了三魂五魄,都是从这旁的孤魂野鬼中勒出的善念。如今她虽不同阿阑灵动,却也没什么两样了。”唐筱的指尖一指,金色的流光便旋作花样地围绕在傀儡身边,整间屋子瞬时光芒大盛。 “琛哥哥。”那傀儡僵直着起身,微微行了礼。梁琛听着熟悉的声音,不由得久久一怔。在转过头对上那傀儡顾盼神飞的眼眸,忽然也慌了神。 “阿阑?”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眼前的姑娘,眉目神韵都和唐阑没有什么不同。即便是穿着,也是唐阑日常的喜好,乍一看,竟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唐筱轻轻笑了:“这哪是唐阑,不过是照着样子画出的一个傀儡罢了。为她起个名字吧,阿琛。” 梁琛凝着她良久,终于在她的眉目中看见了不属于唐阑的僵硬,方才舒了一口气,道:“那便叫杉兮吧。”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好名字。”唐筱喜道。 “也不算。” 唐筱见着这气氛是愈发冷清了,心觉这样忒尴尬了些,便道:“杉兮,去给阿琛奏上一曲。” “是。”那女子转过身去,走进了琴架,又缓缓落座。蚕丝与棉麻制成的指尖勾在那弦上,以木骨为撑,极快地奏出了一个音色。继而那手指霎时像是灵动了一般,袅袅之音绕梁而出,久久不散。 “音色醇厚,不错。”梁琛扶着额,目光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女子低着头继续弹着琴,直到一曲终了,杉兮也抬起眸来与梁琛对视,二人便以如此的形式,注视了彼此良久。 “琛哥哥不喜欢这曲子吗?”蓦地,她问道。 梁琛这才从回忆中抽出神来,茫然地看着她许久。待她再次重复了一遍问题之后才叹了一声,才有些落魄地低低道:“你不是阿阑。” 可阿阑是谁?杉兮张了张口,却始终没能问出这个问题。 “如果换作是阿阑,她会怎么样?”她沉吟了许久,才缓缓问道。 既然他能提起“阿阑”这二字,那这“阿阑”在他心里的位置一定很重要。 “她不会问我喜不喜欢的。”梁琛想到她,嘴都合不拢,“她从小就被我惯坏了,生得可爱,行为也……”“那以后我不问你喜不喜欢,我是不是就是阿阑了?”杉兮打断梁琛所说的话,问道。 梁琛默了许久,才堪堪回复了“不是”二字。 杉兮颇有些迷惑:“为何不是?” 即便复制了这个人的所有,也依旧不算是这个人吗? “便是不是。” 杉兮张了张口,还是没能吐出半个字音来。倒是一旁看热闹的唐筱道:“杉兮,你先去偏房休息吧。” “是。”杉兮讷讷地行了礼,脑海中已经规划好了去往偏院的路线。 待杉兮离开后,唐筱才苦笑道:“这杉兮果真和阿阑不一样,你说她愚笨,偏偏她还伶牙俐齿。你说她伶牙俐齿,偏偏她还不懂真情。” 可是唐阑有自己的交际圈,有着自己的世界,梁琛是这世界中的一部分,而杉兮只有梁琛。 根本上来讲,梁琛对于杉兮的意义就大于了他对唐阑的意义。 因为杉兮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人。 偏偏造化弄人,杉兮生来就被笼罩在唐阑的阴影里,她是为了唐阑而生的。可她从不知唐阑究竟是何人。 “不过织女的本事是越来越大了。方才我竟没有反应过来,她不是阿阑。”梁琛揉了揉酸疼的眉心,继续凝着那聚魂蝶。 “无所谓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傀儡。”唐筱摇了摇头,慢慢晃着蒲扇,“如若她当真生出了某些不该出的感情,她会崩溃的。” “这具载体,支撑不住一颗真正的心。故而傀儡就是傀儡,而人就是人。” 在民间,有情感的傀儡便不是人,而是妖。人妖殊途,是谁都应该知道的事情。 彼时却突见楼下一阵喧哗声。梁琛暗道一句不妙,继而抬头对着唐筱道:“不然你先下去看看吧。” “阿琛,这府的主人明明是你,若我前去,岂不是坏了规矩?”唐筱婉拒了他的提议。 梁琛瞥了那聚魂蝶一瞬,继而起了身:“也罢。便是我去吧。” 简单对着唐筱嘱咐了一声,梁琛便风风火火地下了塔。他循着声音向远处望去,见着杉兮和守在叶纤房前的侍卫在门口争执着什么。 “杉兮,你这是做什么?”梁琛匆忙挽住她的手,那只质感和人体别无二样的指尖冰凉且没有温度。 杉兮见着梁琛的脸上显现出几分薄怒,心中虽不知为何,却也已经畏畏缩缩起来。 “那个房间里面,有人惨叫。”她怯怯地指了指。 “这……我们也不能拦下王妃不是?但……您嘱咐我们的,我们也不敢忘啊。”一旁的侍卫还以为这是叶璇阑。 “这事不怪你们,好生看守,谁人都不允进来。”梁琛匆匆忙忙道了这句话,边带着杉兮走了。 二人走了许久,才看杉兮问道:“琛哥哥,为何不让我进那间屋子?” “那间屋子有一个很重要的秘密,谁都不能知道。”梁琛埋头走着。 “即便是我也不可以吗?” 梁琛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那阿阑呢?” 梁琛闻声抬头,继而答应道:“她当然有权知道。” 杉兮的笑有一点凄冷:“偏偏我就不可以吗?” “自然不能。” “可为什么呢?”她突然停住了脚,侧头问道。 “因为你不是阿阑。” 此时二人已经来到了偏院,梁琛唤出了瑜斛沪婳,简单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杉兮想要去拦下梁琛问个究竟,却见那抹白影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小径末端。 “小主,先休息吧。”瑜斛虽被梁琛告知这是唐阑的仿真傀儡,可她依旧不敢相信这不是唐阑。 “好。”杉兮这才反应过来,转过身进了房间里。 瑜斛沪婳二人相视许久,才堪堪相信刚才并非幻觉。彼时风柔月美,一片静怡。 ‖第二卷 第二十三章‖她是何人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瑜斛,你们口中的阿阑究竟是什么样子?”这些日子,她一直缠着瑜斛沪婳二姐妹不放,誓要问出一个究竟似的,“那你们说,她喜欢什么,爱穿什么?” “杉兮小姐,我们不过服侍了蓬莱公主短短数日,哪能知道得如此全面呢?只知道她喜欢的花是虞美人,爱穿红衣又武功高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瑜斛每每想要发作的时候,看着那一张神似叶璇阑的脸,火气顿时就灭了。 她顶着的这一张脸,好歹是她之前服侍过的主子的容貌,就算是给她百八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对着“主子”发火不是? “那她现在在哪里,我可以去看看她吗?”杉兮盯着眼前的铜镜,轻轻抚摸着自己精致的脸颊,“既然我与她神似,想必她也是一个风华绝代的人儿吧。” “是了,这公主的容貌在早些年上有传,可一笑倾国,覆天下繁华为灰烬,不胜风华!”瑜斛想起自己在黄口时所耳闻玥曦公主的传闻,便有板有眼地交代给杉兮,“杉兮小姐,你想啊,自公主步入黄口,周遭所有的邻国贵族都纷纷想要入赘玥曦,只为一睹公主的芳容。” “那她现在还活着吗?”杉兮想来刚刚瑜斛并未回答她的话,便换了一种问法引起瑜斛的注意。 瑜斛手上的活停下了,她抱着胸思索了一会才道:“公主坠了楼,现在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只要聚魂蝶可以如期完成聚魂凝魄的作用,想必公主就有救了。” “聚魂蝶?那是什么?”不知杉兮是否被前些日子梁琛的一席话刺激到了,每每和唐阑有关的事情都会出现她的身影,那神情,恨不得将耳朵挖出来塞到话语者的嘴里似的。 “聚魂蝶是骨毒一脉的宝物,每每有人身受重伤、凶多吉少之时,往往都会用它聚魂凝魄七七四十九天。届时将聚魂蝶捣碎入药,瞬时就可以令伤者恢复如初。”瑜斛慢慢交代着,却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多了,不由得警惕起来,“杉兮小姐,您该不会是想要伤害聚魂蝶吧?” 杉兮只是讪讪地笑了一声:“怎么可能!那公主与我无冤无仇,我好端端地迫害她做什么?你也不想想,如若我这样做了,下场会是什么?” 瑜斛以为她已经默认了梁琛爱唐阑这个事实,便点了点头,继续忙着手下的活计。“只是那聚魂蝶若是死了会怎么样?我听说伤者定是别无选择才会恳请骨毒一派出场的。”杉兮拨弄着衣服上的穗子,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对于骨毒一派我不甚了解,却也知道如果那聚魂蝶将魂魄吸收完毕之后死去,伤者定会魂飞魄散,永无投胎之日,是非常惨烈的。”瑜斛忙完了手里的红线活儿,转身又擦起了窗棱。 “那你可知道何时聚魂蝶会将那魂魄吸收完毕?”杉兮好奇地问道,“既是七七四十九天,那过程一定很漫长。吸收之后又要聚魂凝魄,想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是呀,听那个神秘的男子说,这聚魂蝶可古怪的很嘞!必须用整整九个日夜聚魂凝魄方可成形,且在此期间它会极其矫情。若是打碎了容器,划伤了它的翅膀,那一样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瑜斛见杉兮要凑近了听,赶忙止住她:“这可是我刚刚收拾好的地方,您可莫要再凑近了!否则真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杉兮退了回去,继续玩弄着自己衣袖上的穗子:“那那个公主现在身在何处?为何我不曾在梁王府里看见过她?空就见到那勤勤恳恳的聚魂蝶了,正主倒是连一个影子都没瞧着。” “蓬莱公主现在正在太子府里休养。其中的府医都是当世顶级的翘楚,起码能让蓬莱公主撑过聚魂蝶聚魂凝魄之后。”瑜斛三下两下地整理好被褥,转身投着抹布。 “既然琛哥哥如此喜欢蓬莱公主,为何不让蓬莱公主在梁府休养?你瞧这梁府偌大,便是来了百八十个公主也能容得下她们不是?”杉兮不慌不忙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倒在了自己的身体上,以防木骨过早腐败。 “诶呀,水洒了。”瑜斛见杉兮向着自己的身体上洒水,倒也明白个一二。之后她特地向着唐筱请教,明白此举是为了保持骨头的新鲜,便也没有责怪杉兮。 “抱歉!”杉兮慌忙从座位上跳起来,坐到了一旁闲置的椅子上。“没关系。”瑜斛用力地擦拭着地面,“对了,杉兮小姐,您刚刚问我什么?” “哦,就是说为何蓬莱公主不肯在梁府休养。”杉兮这才想起来方才自己还问着瑜斛,便道,“梁府装修也不算简陋,莫不是这公主太贵气,不愿委身于此?” “并非如此。公主与梁亲王大婚当日被叶纤劫亲,梁亲王被圣上要挟,不得不娶瑶池公主叶纤为妻,害得蓬莱公主成了偏房。后来蓬莱公主不堪受辱,便坠楼自尽。”瑜斛起身,出门将抹布晾起来。 杉兮见状赶忙跟上了她的步伐:“那之后呢?你倒是说明白些呀!” “之后吗?蓬莱公主的兄长李大人闻声前来,生气地和太子叶蓁一齐将公主带走了。之后梁亲王便活在了愧疚和自责当中,迁怒于叶纤,命下手日夜折磨叶纤,便有了小姐您当日在叶纤门口闹事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杉兮点了点头,旋即道,“对了,瑜斛,我能出府吗?”瑜斛转身对上她的眼眸,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而后诧异道:“您为何要出府?” “因为我想去见一见蓬莱公主。”杉兮一本正经道。 瑜斛目光躲闪,讷讷道:“这定然是行不通的,梁亲王断不能令你出门……”“为何?”杉兮生气道,“我的行踪何时要别人来掌控!我就是想去见见蓬莱公主……” “可是小姐,这断是行不通的,周围都有侍卫看管……”瑜斛弱弱道,却见是“嗖”地一下,那抹红影就翩然落在院墙上:“管他有没有侍卫,我就是想去看看!好瑜斛,记得替我保密!” 转而那抹红影便消失在了瑜斛的视线里。女孩焦躁地咬了咬唇,终究还是转回身干着自己的活计。再说这杉兮,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不知过了多久,竟连夕阳都要下山时,方才眼见“太子府”三个大字落在了自己的眼前。 她欢欣地跑到门前,偷偷瞟了一眼——见里面守卫森严,不由得发起了懵,便顺着那方正的府壁走了许久,终于见着一处人少的地方,便跳了进去。刚刚摸索进这太子府,便眼见着一只巡逻队闻声赶来。 杉兮赶忙钻进了一间自以为是无人的房间,见着那巡逻队不见了,才舒了一口气。却听见一男子的声音在暗处响起:“你是谁?” 转即灯火点起,杉兮回眸向往,叶蓁久久一怔。他久楞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问道:“……阿阑,你是如何苏醒的?” 杉兮皱了皱眉,道:“我不是阿阑,我名叫杉兮。” “不可能,你们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叶蓁慌忙揉了揉双眼,反复确认杉兮与唐阑别无二样之后道,“你拿什么证明你不是阿阑?” “我……凭我不认识你,凭琛哥哥作证!”杉兮慌里慌张地道出这个人名。 叶蓁失笑。 他知道,唐阑就躺在隔壁的榻上,而躺在榻上的唐阑和眼前慌张的杉兮一样,都无一例外地叫了那个男人的名字。令他着实想不通的是,为何二人都如此依赖梁琛? 杉兮以为他还是没有信服她所说的话,便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试图可以博取他的信任而后逃之夭夭。然而这个男子还是低着头在思索着什么,丝毫没有管顾杉兮的意思。 杉兮说的口干舌燥,索性就住了嘴,等待着这个怪男子的反应。 良久,才看叶蓁从思绪中抽出神,转即拔出了剑,厉声道:“那你是如何进来的,既不与我像是,因何进太子府?” “我来寻阿阑。梁府的人都说我和阿阑长得一模一样,我想知道那个阿阑究竟是什么样子。”她毕竟也是木身,哪能经得起钢铁的磨练?便只能装怂:“我真的没有恶意,也不是你口中的阿阑。” “怎么可能……”叶蓁眉头都拧在一起了,收起了剑,问道,“那你可知你从何而来?” 杉兮自然是知道的。 “我能信你吗?”杉兮倒退了几步,知直到毫无退路才道。 “自然能,我是太子叶蓁,是照料唐阑的人。”叶蓁毫不犹豫道。 “剑给我。”杉兮闻言先是一愣,旋即深吸一口气,道。 叶蓁微微发愣:“你说什么?” “把剑给我。” 见叶蓁久久不动,她索性大步上前提起了剑,一刀砍在自己的身上。叶蓁盯着那伤口愣住了,只见那伤口上源源不断冒出的而非血液,而是棉麻和金线。 “我是木偶人。”杉兮抬头,凝着他的双眼,“现在,我只想知道唐阑究竟是何人。” ‖第二卷 第二十四章‖凭你也配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叶蓁与杉兮交谈许久,正欲准备带她去见唐阑,却看梁琛带着一堆人气势泱泱地来讨人。杉兮见状暗觉不妙,想要逃离,反而被梁琛死死地控制住。 “梁亲王倒是好心情,自己的心上人躺在隔壁的榻子上,自己反倒做出了一个傀儡以供消遣。”见到了梁琛,叶蓁以全然不同的模样道,“我倒是确确实实地看出来,梁亲王果真是一个花花公子。” “随你如何说,杉兮不过是我当日酒醉时的胡言乱语,哪知织女当真捏造出了一个傀儡出来。”梁琛脸色平淡,“不过太子因为女人而耽搁朝政许久,想来也是一个痴情种,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不是吗?” “你!”叶蓁皱了皱眉,转过头去道,“你此次造访寒舍所谓何事?” “自然是带这个不省心的主走。放心,阿阑还要仰仗你调养生息,我是不会强拉硬拽将她带走的。” “也罢,就不与你计较。这人你就带走吧,我也懒得管她。记得好生看管好了你的傀儡,省得她总来我太子府里闹事。”叶蓁瞥了他一眼,旋即坐下缓缓地斟了一杯茶,“还不快滚?等着我送你?” 梁琛没有回话 ,死死掐住杉兮的胳膊走了。 路上,杉兮挣扎道:“琛哥哥掐的我好痛,快些松手!”说着,竟是要出手推开梁琛。不过动作并未落实,兴许因是被梁琛的一击眼刀给飞怕了。 “疼才长记性。太子府不是什么好地方,太子与我素来不和,若是你去了,只会让我们的关系更加难堪。” “为何会难堪,我见那人对我也不错。”杉兮不相信地嘟了嘟嘴,继而撒娇道,“琛哥哥,人家错了,你松开好不好嘛!” “等回府的。”梁琛未曾多看女子一眼。 “……哦。” 待是回到了梁府,梁琛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而是径自带着她上了塔,将她摔在地上,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清冷,却令人不寒而栗:“早让你听话,不要出府,可听见了?离那叶蓁远一些,可知道了?” “……听见了。”杉兮委屈巴巴地撇撇嘴,“我知道了还不行吗?我就是好奇唐阑究竟是什么样子……” “好奇你就照照镜子,你与她长得分毫不差。”梁琛斟了一杯酒,自顾自地饮了起来。 “那为何琛哥哥不愿看我一眼?”杉兮凑近,簪了一支虞美人,“琛哥哥,我们长得分毫不差,为何爱她不爱我?你刚刚是不是担心我出事,才会这样的?” “怎么可能,我是怕叶蓁利用你离间我和阿阑。”梁琛盯着她的双眸看了许久,摇了摇头,无奈苦笑道,“你怎的还问我爱不爱你这个问题?我早说过我们没有可能。爱一个人,并不会因为她的相貌改变而厌恶,更不会因为谁生得像她就会移情别恋。” “那琛哥哥当真不能试着爱我吗?”杉兮自觉无趣,躲到了一旁的屏风偷偷瞧他,又嘟着嘴假装离开,“算了,自讨没趣。我还是走吧。”屏风之后素来暗淡,她彻彻底底地隐在那阴影中,看不清神色。 我看你醉酒之后如何把持。今日便要生米煮成熟饭,你不认我这个妻子也要认! 而在窗前端坐的梁琛并没有做出过多的挽留,径自斟着酒,对着琉璃盏自言自语了许久。那月色落下,在他的眉间跳跃,甚是好看。杉兮便在暗处如此痴痴地看着他,甚至早已经将时间遗忘。 而等到连杉兮都有了些困意时,才听见酒杯掷在地上的声音。 “阿阑…… 你原谅我好不好……我错了……”梁琛枕着胳膊,喃喃地说道。杉兮悄悄换上了一身妖娆的红衣,走到他的面前对他嫣然:“阿琛。” 梁琛微微抬头,慌了神:“阿阑……阿阑,你怎么来了?” 杉兮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忽地,他像是自嘲一样地笑了:“是了……我又忘记了,你怎么可能来看我呢。” 杉兮张开手臂,轻轻将他拥住:“阿琛, 我在这。以后也不会离开你了。” 梁琛微微颤抖地抚摸着她的背:“真的是你……?”杉兮松开他的怀抱,对他语笑嫣然:“何时阿琛也不认得我了?这几日我不在,你倒是憔悴了不少。” “你愿意回来了?你不生气了?”梁琛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他这个样子,分明是酒意未消。本应双眸惺忪的他,此刻双眼却是光芒大盛。 若是换作平时,杉兮本应该欣喜若狂。偏偏此刻却刺痛了双眼。她随他的时间虽不长,但也对他甚是了解。这么多天,她所见过他的苦笑,他的冷笑,他的怒笑,他的哭笑,他的高高在上,他的遥不可及,却唯独没有见到过像此时一样的他。 如此的欣喜若狂,活像是一个小孩子。杉兮以为梁琛走到如今,手上沾染无数人的鲜血,早已经对喜怒麻木。 原来不是的,这欣喜,这忧伤,都只为了一个人,也是那个人的专属。 那个人是唐阑,那个被他刻在心尖上千千万万遍的名字,也同样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为何一定是她,为何偏偏是她?既然能是她,那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她想着,更加紧地拥抱着他,绞尽脑汁地想出此时此刻唐阑应说的情话:“让我好好抱抱你,我真的好想你,阿琛。我好怕,我怕失去你,怕我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乖,阿阑……”梁琛还想要说什么,却听沪婳一声惊呼:“梁亲王!您这是做什么!她不是阿阑!”杉兮闻言慌忙抬头,震惊地望着前来送宵夜的沪婳。 梁琛听罢,酒霎时醒了。将杉兮用力推开后,他蹙着眉弹了弹衣袖:“我明明对你说过,在晚上时不得打扰我吃酒。”声音不怒自威,令杉兮胆颤。 “出去。”他淡淡道。 杉兮的眉心微微跳动:“琛哥哥,你叫我出去?” “是。” “为什么?琛哥哥,这几日我很努力地变成那个阿阑,为何你不能试着爱我?”杉兮无措地攥着拳,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琛哥哥……” “我说了,出去,还没有听清吗?”梁琛抿了一口清酒,淡淡吩咐:“沪婳,带她出去。”眼看着沪婳就要靠近,杉兮不由得挣扎嘶吼道:“这不公平!琛哥哥……为……” “今日我没有杀死你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你若还是在这里纠缠不休,我现在就可以让你魂飞魄散。沪婳,为何迟迟不动身?快些将她带出去,我看着碍眼。” “是。”沪婳本就是练家子,加之这些天脏活累活都是一个人做,力气自然是杉兮比不得的。将杉兮连拉带拽地拖出去之后,沪婳嘲讽道:“想不到这年头傀儡都敢来招惹自己的主子了。” 杉兮理了理凌乱的红裳,别过头去:“招惹又何妨,没有你,今晚他就是我的了。” 沪婳暗自腹诽了一通杉兮的幼稚,笑道:“你以为你生了一副公主的容貌,自己在他的心里就当着有一席之地了?” “不然呢?闲时我可以陪着他弹琴作赋,赏世间所有的风花雪月。而唐阑做的了吗?她现在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我为何不能尝试去争夺?”杉兮昂起头,不屑道,“琛哥哥对我和你们就是不一样。” 沪婳只觉得这人太过于自恋:“那你说,为何不一样?” “他允许我叫他琛哥哥,而你们只能叫他梁亲王。”杉兮侧过头轻蔑地笑,模样愈发张扬“凭你也配坏我的好事?也不看看你是什么种。” 沪婳自然懒得和这人斤斤计较:“随你怎样说,我只知道你是比正常人少三魂两魄,根本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不是也罢,还是一个夜郎自大的主,说是傀儡,还不如说是一个小丑。” “你说我是什么?”杉兮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牙尖嘴利的女子,转即冷笑,“我当真看不出来,一个表面上安安稳稳的小婢子也会如此冷嘲热讽她的主子。” “就你也算是我的主子?”沪婳耸耸肩,“我也当真看不出来,一个表面上温文尔雅的物件也学会了勾引主人。凡是人谁会如此不守妇道?倒是和你的来历一样。” “不是人又何妨,琛哥哥有一天会爱我的,到时候我要你永无翻身之日,尝生离死别之苦!”杉兮倒是被气得不轻,转即却骄傲地看着沪婳道,“那是想必你还要称我一句‘梁王妃’呢。” “梁亲王也好,瑜斛与我也罢,我们只认唐阑是我们的梁王妃,而你不过是她的复刻罢了,若是梁亲王与你暧昧,只不过是思妻心切,你倒真把自己当回事。”沪婳冷嗤着,提起那桶泼了她一身脏水,“心里这么不干净,还是我替你洗洗。” 杉兮气得直叫:“贱婢!” “可惜我算是贱婢,而你连贱婢都算不得。”沪婳慵懒地睨了她一眼,“真是逗人,就这也配踏进这梁王府。” 你倒真觉得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唐阑?想得美。 ‖第二卷 第二十五章‖大闹白玉塔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在引上聚魂蝶的第四十日,李鹤岑终于带着薛卿羽来到了梁府。彼时落叶已经填满了曲折的小径,只有沪婳一人在此打扫。她着一身白黄相间的纱衣,仿若早已成为了落叶的一员。 “沪婳,现在梁王在哪里?”薛卿羽见满庭寂寥,心觉不妙,以为自叶璇阑坠楼之后梁琛一蹶不振,即将步了叶璇阑的后路。 “梁亲王一直留在白玉塔,除了前几日杉兮在叶纤房门前挑事时来匆忙照顾了一眼,便再也没有下过塔。”沪婳收起了扫帚,毕恭毕敬道。 “叶纤?叶纤怎么了?”薛卿羽没有听清“杉兮”二字,倒是将“叶纤房门前挑事”几字听得明白。 “这叶纤自顶蓬莱公主出了事就一直对着梁亲王冷嘲热讽,甚至说公主是贱婢什么的,最终梁亲王忍无可忍,命几个大汉将她羞辱了一番。”沪婳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方才伏在了薛卿羽的耳边道,“小姐,你若细细听还是可以听见叶纤的惨叫的,自古一来对女子不守贞洁的酷刑在她的身上都已经用了一个遍,如今她还在柴房里接待乞丐呢。” “乞丐?怎样的接待法?”薛卿羽正问着,就听远处一阵凄厉的叫声:“你别过来!别碰我!!滚远点!信不信我株你九族!啊——” 二人对视了一番,继而耸了耸肩。 见气氛有些尴尬,薛卿羽便问道:“对了,你所说的挑事者是谁啊?” “哦,正是杉兮。”沪婳理了理头发,继续埋头干着活,“要说这杉兮,心思重的很,若是小姐见到了,离远些就好了。” 薛卿羽无暇顾着她的后一句,只听着那名号有些陌生,便询问道:“杉兮?她是什么来头?” “是织女仿照着蓬莱公主的模样做出的一偶傀儡。她呀,现在就是变着法地想要讨梁亲王欢心,结果次次都失败了。”沪婳耳聪目明,简单介绍之后便指了指薛卿羽的身后,“喏,小姐,你瞧她来了,就是那个。” 李鹤岑与薛卿羽闻声转过头去,见一女子姿色窈窕,一步三摇地走来。嘴角微勾勒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她撩了撩额前的碎发,抬眸道:“薛小姐和李公子前来找阿琛所谓何事?” 李鹤岑在对上杉兮的眼眸的一刹那,呼吸都已然静止。 像,实在是太像了。 “阿阑……?”他不可置信地踉跄了几步,继而几乎是飞奔着地紧紧拥住了杉兮,声音已是多了几分哽咽,“阿阑!你没事吧……你吓死哥哥了……” 一旁的沪婳叹了一口气,道:“李公子,那不是蓬莱公主。” 李鹤岑这才微松了手,却看杉兮将他拥得更紧了,伏在他的耳边低声道:“蓬莱公主究竟是谁?”自她在十日前被捏造出来,“阿阑”这个名号就周旋在薛卿羽忍不住了,拨开了二人,将李鹤岑挡在身后:“离鹤岑远一点。” 杉兮却全然没有感到一丝尴尬。只看她唇角生笑,姿色妩媚:“原来公子名叫李鹤岑,我是杉兮,无姓,幸识。” 而李鹤岑却已经彻彻底底地明了这并非他心心念念的阿阑。他微别过头去,避开她的视线:“你不是阿阑。” 杉兮的脸色却因这短短五个字而阴沉下去:“那个所谓的‘阿阑’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你们都不肯透露出她的来历!” “阿阑自是与你不同,她没有你的斤斤计较,更不会如你这般无礼。”薛卿羽自是不喜欢自己的恩人被骂,于是便出头为唐阑顶了几句。 “是我逾越了。”蓦地,杉兮的脸色暗了下去,恢复了十日前的温文尔雅,“如有冒犯,还请见谅。”而所有人却在之前清清楚楚地眼见了她的妖娆和妒心,面对杉兮如今的这番模样只觉作呕。 “不过就是以三魂五魄引出的木偶人罢了,都是从孤魂野鬼身上勾来的,若说一点歹念都没有是不可能的,还望见谅。”彼时唐筱闻声赶来,帮着杉兮道了几句。 “织女的技艺倒是愈发精湛,何时这卑微的傀儡都配污蔑自己的主人了?”李鹤岑气不过,便暗自内涵了唐筱一番。唐筱自是明白他话里有话,又自知理亏,只能讪讪地扯扯嘴角。 “罢了罢了,这些糟心事都不必提了。织女不妨带着我们去看看聚魂蝶吧,我们想知道阿阑的魂魄引得怎么样了。”薛卿羽见几人如此焦灼,不得不开了话茬。 “那我带着主子们去!”沪婳将扫帚杵在一旁,赶忙动身引路,“几位,这边请。这路上的落叶太多,小心些,莫要伤到自己。” “多谢。” 几人便持静默状走到了白玉塔旁,顺着那楼梯一层层地上着,终于见着那梁琛伏在案边,一旁是七零八落的玥曦清酒。 李鹤岑白了他一眼,抱胸端详着屋中的其他陈设。倒是在一旁服侍的瑜斛叫醒了梁琛:“梁亲王,醒醒,有贵客来了。” “能有何贵客……只要不是阿阑来了,就都不要来烦我!”也不知昨夜他喝了多少,如今还有几分醉意。 “回梁亲王的话,是李大人和薛小姐。”瑜斛轻轻推了梁琛几下,低声道,“梁亲王,快快起来吧,若是要他们等急了,只怕日后关系都不可能再有好转了。” “你刚刚……说的是谁?”梁琛眯着眼睛,换了一个角度,恰恰看见了在此等候的李薛二人,赶忙一个激灵起来,倒是把瑜斛吓了一跳。 “你还知道起来?”在一旁把弄虞美人的李鹤岑瞥了他一眼,“聚魂蝶怎么样了?” 梁琛吐了一口气,指了指一旁七色的琉璃盏:“在这里,恢复得还不错。不久阿阑就会回来了。” “是吗?那你当真应该看好这琉璃盏。”只见李鹤岑双指一夹,手中赫然多了一只莹莹作光的蝴蝶在挣扎。 梁琛慌忙打开那琉璃盏,见其中空空如也,不由得问道:“这是如何做到的?” “呵,你小子也不照顾好这聚魂蝶。就不能想想这魂蝶承载的是阿阑的魂魄?你倒好,天天宿醉于此,好不颓废!”李鹤岑冷嗤一声,将那聚魂蝶同几支折下的虞美人重新关进琉璃盏,转手又挂上一把锁,才拍了拍手,“这下,看那个聚魂蝶怎样能出来。” “它为何能出来?”梁琛依旧有些想不通。分明这聚魂蝶被自己十二时辰看守着,不过是宿醉一次,为何偏偏此时便能出现,还落到了李鹤岑的手中? “这东西饿了,你整整三十日不给它吃花蜜,就算是再如何乖巧,也得逃出来啊。”李鹤岑捏着一支被吸干的花朵,“瞧瞧都给人家饿成什么样子了,就你还照顾,没把人家饿死,人家八辈子祖宗都应该谢谢你!” “可是这琉璃盏如此牢不可破……”“你错了。偏偏这琉璃盏用力顶个三下八下就出来了。不过小家伙可能是顶晕了,出来之后好一会没有反应过来,隔了好久才跌跌撞撞地飞起,落到了我的手上。”李鹤岑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继续补充道: “我给它喂足了花蜜,想必短时间内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更何况这琉璃盏里还有几支花,够它好声好气地活一阵。”李鹤岑敲了敲那瓦片,“你说是不是,聚魂蝶?” 那蝶在琉璃中盈盈闪光,像是在同意着什么。 却看此时杉兮大步走来,抄起那琉璃盏,竟是要将它砸碎。众人惊起:“杉兮,你做什么!?”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阿阑?”杉兮的手仍旧悬于空中,微微颤抖。 “是,那就是我们的公主……”瑜斛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见杉兮冷淡道:“我不需要你告诉我,我只想听琛哥哥是如何回答我的。” 瑜斛住了嘴,几人都将目光重新定格在梁琛身上。梁琛盯着那琉璃盏许久,才道:“是,她就是阿阑。” “不过就是一只特殊的蝴蝶罢了,竟能被你们称作公主?”杉兮笑着勾了勾唇角,继而故作一副惊诧之态,“是了,我忘记这蝶承载着阿阑的灵魂,你说我要是将这蝶放出来踩死……” “杉兮,你敢!”梁琛和李鹤岑双双怒道,“若你真的要这样做,休怪我们无情!”说罢,二人纷纷扯出佩剑,直顶杉兮的心口。 杉兮笑了,却没有后退,眼里沁出了泪:“琛哥哥,我伴你多日,你怎舍得?” “那阿阑和你素昧平生,你何故如此?” “因为你爱的人不是我……!”杉兮过了许久才道,“为何要对我如此薄凉!琛哥哥,我的世界只有你!” 这些日子,她天天为他弹琴作赋,为他描摹了无可计数的山水画只为博他一笑,甚至不惜问那些贴身服侍唐阑的下人,唐阑是如何说话,习惯是什么,爱好什么…… 她那样地努力,为何他却永远都不会看她一眼!归根结底只是因为这个名叫唐阑的女子罢了,只要她的魂魄散为一滩,自己加以吸收,就会彻彻底底地成为她啊! 只有这样,梁琛才会爱她啊! 蓦地,梁琛无奈地笑了。谁也不知他因何展颜,便只能愣愣地站在那里面面相觑。却听下一句话,击碎了杉兮对爱情的所有幻想。 ‖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何为所爱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杉兮,你明明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梁琛怜悯地看着她,“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对于你来说,照顾我不过是一项任务,何来爱与不爱?” “琛哥哥,难道我的心意表示的还不够明显吗?”杉兮怔愣了许久,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抓住他的衣摆,呈跪伏状趴在他的衣裙之下,“哥哥为何不肯相信,我是真心实意地爱着你啊……” “即便你如何爱我,也没有可能。我在那日晚上早已与你说过,是你自己执迷不悟。”他向后撤了撤,别过头去,“你既觉得自己拥有心,为何不尝试爱别人?这天下男子何其之多,和何苦在我这里空费青春许多?” 倒是薛卿羽前来将她扶起。杉兮就着她的双手起身,向后退了几步,眼底挂着凄惨的笑:“可对于我来说,在琛哥哥这里永远不算是空耗。” 琛哥哥也忘记了,我不是人,我乃傀儡。虽没有心,却是早已跳出了五行之外,与天地日月同寿。偏偏我这一生认定你了,所以对于你,“空耗”多少光阴也无妨。 那莹蝶因为大起大落而深感不安,在琉璃盏中不断地扑腾着。周围人颇有些着急,却因是这场闹剧的主人是梁琛而迟迟不敢发话。 “杉兮,我对你始于朋友,止于朋友。”梁琛捏了捏眉心,生恐她砸了琉璃盏,便好声好气道,“听话,我们先把琉璃盏放下,行吗?” 杉兮却背过手去,将琉璃盏藏在身后:“琛哥哥,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当真对你毫无感觉,还请你放下这段缘分吧。”梁琛不想给她幻想的余地,索性攥紧了拳,在周围人的惊诧下说出了如此伤人的一句话,“我不会骗你,因为我们是朋友,自然,也仅仅是朋友。” “梁琛,你他娘让不让阿阑活了!”李鹤岑急道。 梁琛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对于梁琛来说,舍便是舍,合便是合。他不应剥夺杉兮对真相的渴望,哪怕她的手里攥着的是阿阑的命。他对她不甚了解,却觉得她不会伤害阿阑。 这一次,他赌的是她的善心。 “不可能的……那为什么你对我和对其他婢子不一样?而且其他人对我也是如此?”杉兮睁大了眼睛,想从他的眼里看到一丝闪躲和愧疚。 可惜只是白费力气罢了。 那眼中坦坦荡荡,她所听之事并非胡谑。 “那为何要告诉我,你当真不怕我摔碎了这琉璃盏令聚魂蝶受伤,从而使唐阑魂飞魄散?” 梁琛叹了一口气:“我说过,你是我的朋友。” 因而我不会骗你。 “那为什么我优先于所有的婢子?”她因过分激动而颤抖了双唇,泪水不断地从她的脸颊上滑落,晕在那地上,成为一朵绚丽的昙花。 “因为你顶着阿阑的皮相,纵使是谁,见到你总归都要有几分敬意。”薛卿羽抢先梁琛一步作答,“杉兮,把那琉璃盏放下,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可是如若你砸了这琉璃盏,伤了聚魂蝶,让阿阑魂飞魄散,你便不是以死谢罪这样简单了。” 杉兮的手有一些颤抖:“你们都在骗我,我明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凭什么说我是傀儡,说我没有心……?”那颗心就在自己的胸腔里,极其热烈地跳动啊!他们听不见,可是自己却是可以听见的。 “我不知道阿阑的模样,可是我知道我爱的人是琛哥哥!你们不懂,你们永远不懂,为何一定要将我赶尽杀绝!”她红了眼,泪水止不住地向下滴落。 “怎会有人将你赶尽杀绝?我们只是不愿让你误入歧途。”薛卿羽缓慢踱步至杉兮的面前,怜悯道,“杉兮,梁亲王与他的心上人当真是两情相悦。若你真的珍他爱他他,此时便应该放手。” 杉兮摇了摇头,腾出一手指着李鹤岑道:“你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如果李大人有了新欢,那薛小姐该如何自持?” “如果那新欢能比得过我,能将他照顾周全,那我自会放手。”薛卿羽面色不变,道,“何不成人之美?既然梁亲王的立场已经如此明确,你又何必拼一个鱼死网破,让最终和缓的机会都没有?” 她这一番话,已经是给予了杉兮一个台阶下。少女朦胧了双眼,欲言又止:“可是……” “可是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不是你我能左右的。”薛卿羽怜悯道,“像是梁琛爱着阿阑,像是你注定是一只傀儡。” “因为我是傀儡,所以注定无法爱他吗?”杉兮痴痴地问她,勉强以七零八碎的声音拼凑成一个句子,“如果我是人,我是另一个唐阑,琛哥哥也会爱我吗……?” 薛卿羽却不顾李鹤岑的阻拦,慢慢走向她,继而轻轻拥住了她:“杉兮,有些事情是注定的,天命难违。” “为何不能逆天改命?”杉兮断断续续地呜咽着,“我不甘心……” 薛卿羽皱紧了眉。思索片刻之后,她紧紧地攥住了杉兮的手,一字一句珍重道:“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是如果任凭阿阑魂飞魄散,谁又会甘心??杉兮,阿阑对我们固然重要,可是我们也不能失去你啊!” 杉兮愣住了,许久没有应话。 “因为梁亲王喜欢的是阿阑,你是他的好友,他不会哄骗你,因而会把真相告诉你。”她松开了手,对杉兮莞尔,眸中却是淡淡的忧伤,“其实很多喜欢,不一定是要在一起的。” 杉兮低哑着声音讶异了许久,最终才堪堪问道:“为何?” 她不是人,终归不懂所谓爱情。 “没有为何,有的时候,爱真的是一个很悬疑的事。”薛卿羽笑了,“钟于,忠于,衷于,终于。” “若我今日定要摔了这琉璃盏呢?”杉兮的笑有一点支离破碎,“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是吗?” “哪里能走投无路!好杉兮,若是你不喜欢这幅皮囊,我们便帮你换掉。可是不要在这里伤害阿阑了好吗?她只是一个可怜的苦命人,何必呢?”薛卿羽生怕她一个哆嗦就砸碎了琉璃盏,慌忙起身握住了她持琉璃盏的手。 那只手没有温度,可是那双手的主人却将所有的温度给予了梁琛。她的心是棉麻和蚕丝制成的,本不应该滚烫,却因情而变得灼热。 薛卿羽在一刹那突然明了她的心思。杉兮爱梁琛,是一见钟情。于是她开始小心翼翼地装作唐阑的模样想要讨梁琛欢心,在无数个日夜里幻想终有一日可以与梁琛喜结连理。 可是不是的,纵使她与唐阑有多少的相似之处,梁琛心向的永远都是那海中澜。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便不择手段地想要得到这颗遥不可及的星辰。 可是她似乎忘记了,蚕生于叶上,常作茧自缚;棉麻长在土中,常风雨飘摇。二者早已经缠绵于一体,注定了她生命的方向。她的存在是叶璇阑的替身,是注定不被人看好的傀儡。 薛卿羽静静地抚摸着她的手:“杉兮,做个决定吧。无论对或错,不要泯灭了良知便好。” “我现在还有重新开始的余地吗?”她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有,当然有。我们都会是一辈子的好友,不是吗?”薛卿羽轻轻笑了,眼中也有泪光闪烁,“杉兮,我知道你不甘心。” 杉兮眼眶透红,悬空的手放下了。琉璃盏落入薛卿羽的手中,她勒出的微笑令人心碎:“多谢薛小姐。此番是我逾矩了。” “何来逾矩,所有人刚刚都当你是玩笑。”薛卿羽将琉璃盏放回原位,轻轻理了理云鬓。 “只是,我有一个请愿。”杉兮抬眸,凝着梁琛的双眼,“我想去看看唐阑,就只要一次。” “为何?”梁琛蹙了蹙眉,并不理解她的行为。 杉兮笑了,用手匆忙地揩下滴落的泪水,继而抬头,凄凄道:“我就是想见见,能让你如此倾心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也想知道…… 我和她相比究竟差在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她现在是何心情。笑中是无可言说的释然,泣是心有不甘的凄凉。 “好。”隔了许久,梁琛才淡淡允道。 “多谢……梁亲王。”这个顶着唐阑容貌的红衣少女,第一次选择按照宫廷礼仪跪下。就这样伏在他的脚边,甚至连瞥一眼他的鞋的勇气都没有。 那样一个骄傲的女孩子,还是选择在命运的脚下下跪。 后来她才渐渐明白,原来很多事情,并非一厢情愿就可以求来。原来很多时候,他们早已经是人妖殊途。 她不爱穿红衣,只因唐阑喜欢,便常常在他的眼前穿。她心气浮躁不愿弹琴,却为了他时常跑去教坊司学艺。她本与唐阑一人格格不入,却为了心上人愿意改变自己的所有。 他创造了她,却不懂她。 其实她错了。真正的爱根本不会因为喜好而消逝,偏偏她怎样都没有想通。 也许有些事情,早已在冥冥之中注定了这场一厢情愿的爱恋是以悲剧结尾。 ‖第二卷 第二十七章‖成人之美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七七四十九日已过,适时聚魂蝶早已经完成了聚魂凝魄的任务。几人见时候已到,便到太子府去见那唐阑。叶蓁见状也是不由得喜上眉梢,忙唤了那神秘男子出现,继而命下人将聚魂蝶递给神秘男子。 蝶经神秘男子之手后成为粉末落入汤药之中,刹那汤中光芒大盛,杉兮随着几人进了屋子,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唐阑。 那女子的确与她一模一样。与之不同的却是这女子骨瘦如柴,唇色泛白,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甚至有几缕华发掺杂在那如瀑的墨发之中。 身前身后都是各式各样吊着命的药方挂在墙上,想必早已经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才迫不得已地选择了请骨毒一派出山。 待那汤汁灌入唐阑口中之后,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唐阑便微翕动了双眸,轻咳了几声,睁开了双眼。 周围人见状纷纷展颜,薛卿羽更是着急,慌忙握住了唐阑的手,递给了她一盏茶喝。 “阿阑,你怎么样了?”薛卿羽扶她起身,赶忙问道。 “我这是在哪里?”唐阑刚刚起身,就感受到了四肢与头部传来的疼痛,不由得伸手查探,“嘶,好疼……” “这是在太子府。”叶蓁见状赶忙上前,四处查探她的伤处,“阿阑,你怎么样,是否需要我去叫府医?” “……无事。”唐阑微垂了眸,将手张开又合上,“只是,为何我还活着?” 薛卿羽哭笑不得:“阿阑又在说什么胡话?你的命是我们拦了多少鬼差劫下来的?怎会这样想?”“我们?”唐阑环顾四下,目光掠过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是师兄同你和哥哥还有织女一起做的?” “还有……”薛卿羽合着一起回首,却不见杉兮和梁琛的身影。 想来梁琛并不希望唐阑知道这件事情。 “还有谁?”唐阑微皱了眉,假意要打她,“卿羽,你还要卖关子!” 薛卿羽赶忙回头笑道:“哪有?其实还有骨毒一派的高人陪同我们一起引出了聚魂蝶,继而以蝶为载体收集到你的七魂六魄,将其捣碎倒入汤药中,才将你从鬼门关里捞了出来。” 落寞一闪而过她的双眸。他当真如此绝情,自己兜兜转转丢了半条命,却换不来他一个回首。 “你怎么了,阿阑?”薛卿羽瞧着她的模样不大对劲,便问道,“可是哪里不大舒服?我去找府医!”“不必了,并未有不适。”唐阑掩下眼底的落寞,“我想和师兄一齐呆一会。” “……可需要我给你留下什么人来?”薛卿羽担心叶蓁会对唐阑做些什么,不由得问道,“我……”“莫要担心,你们先休息吧。”唐阑摆了摆手,鼻尖却引出一阵酸意。 待那薛卿羽一行人离开之后,叶蓁坐在她的床沿,握住了她的手:“你这是怎么了?我见你自醒来之后便闷闷不乐的。” “梁琛自我昏迷以来,一直都没有来见我吗?”唐阑仍旧低着头,整个人笼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眼底却是晶莹的。 叶蓁四下张望了一下,最终还是隐下了一些事:“并没有。说来他和我的妹妹你侬我侬,街坊都称赞他们夫妇……” “这些便不必说了,我不想知道梁亲王的私事。”唐阑打断他的话,深吸一口气,拼命地眨着双眼,无措地揉着心口,鼻翼微微颤抖着。 叶蓁抿了抿唇,以为她哪里不舒服:“你为何一直揉着心口?可是心里不舒服?” 唐阑抬起头,红着双眼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无事,就是觉得这心里突然空落落的,有一点不舒服。” 叶蓁心疼地揉揉她的头,温声道:“乖,我们不说那个了。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近期需要坐上轮椅。” “师兄,近日可是你在照顾我?”蓦地,她抓住了揉着发的那只手。 叶蓁一愣,继而点了点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唐箐的幻术你可是尽数学尽了?”她的眼中很空,见不到之前的活泼了。 “是。” “那师兄,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唐阑从未如此这样问过他,引得叶蓁不由得抬起头认真端详眼前的少女,伸手为她擦下了泪:“你这是怎么了?” “能不能洗干净我的记忆?”唐阑直视着他的双眸,指着自己的心口,不觉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师兄……这里特别疼,我忍不住了,真的好疼……” 说来也怪,那心跳动着,我却觉得每一次都是在砸着自己的小鹿,将它渐渐粉碎。于是我尝试去揉着这心口想要安抚它焦躁的心灵,它却一下跳得比一下紧,好像要把小鹿撞死一样。 叶蓁的眉心狠跳了一下,却想要逗她笑,便起身道:“阿阑,你自幼习武受伤的时候眉头都不皱一下,不过就是心里冷了些,怎么会疼呢?师兄去给你做荷花酥去……” “师兄……!”唐阑抓住他的衣袖,揉着心口的手更为用力,又生恐他人见到自己这幅狼狈样,压低了嗓子哽咽道,“你说过什么事都由着我的!你答应好我的!” 叶蓁的身影微微一顿,正想要找些个借口离开,却见梁琛推门而入:“阿阑。”此时叶蓁明显能感觉到紧锁着自己衣袖的右手颤抖了起来。 “梁……亲王。”唐阑慌忙擦拭起了泪,“这个样子让梁亲王见笑了。”“阿阑,和我回去……”梁琛几乎是乞求一样地拉住她的手,一点一点地舒展开她紧攥着的拳。 “疼不疼,手心都掐破了。”梁琛心疼地吹了吹伤口,“和我回去吧。” 唐阑默而不语。 “阿阑……” “梁亲王,记得在玥曦时,你曾对我说过什么吗?”唐阑突然抬头凝着他,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空洞,却又交杂着痛苦不舍和决绝愤恨。 “在我的金钗宴上。”她淡淡补充了一句。 “日后公主嫁入我府,定要让公主享尽万千荣华富贵,金枝玉叶地走一遭。”梁琛的语声有一些颤抖,即便如此,他亦竭力克制着,继续道,“与公主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令公主,受半分委屈……” “后来呢?还有一句。”唐阑的左手掐在木床床板上,划出了白痕。 梁琛不敢去看她的眼神,犹如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低声道:“我忘了……” 他哪是忘了,关于她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明明。他只是不想想起来,怕她用这年少轻狂的誓言来威胁他。 “真的?”唐阑终于抬起头,看着他的身影,有些发怔。 梁琛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是。” “那就跟着我念。”唐阑别过头去,冷声道,“从此但凡公主有命,无所不从,万死不辞。” “从此……但凡公主有命……无所不……从,万死……不辞。”梁琛的视线被泪水淹没。按照玥曦礼法,他持剑跪下,“……梁琛,请……请愿公主下令……” 唐阑端坐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命你离开。此后生生世世不得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梁琛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他放下佩剑,凌乱地握住她的手,一点一点地锁紧,将她的双手紧紧桎梏,“阿阑……” 有泪水顺着唐阑的睫毛滑落。她低着头不去看他:“梁琛听令。此后生生世世不得出现在我的面前。” 梁琛紧咬着唇。 “梁琛听令!”她的声音又昂高了一节。 梁琛缄口不语。 “梁琛听令!”“听令!”“你听令!”声音愈发高了,良久才听见那句微不可闻的“是”。 “此后生生世世不得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可听见?” “梁琛……谨遵公主圣令,生世不与公主相见……”梁琛从新拾起佩剑,正好跪姿。 “退下。” 见门被重重合上,唐阑几乎是如释重负一样地吐了一口气,眼泪断了线一样地向下掉。 “阿阑,为何不与他离开?”叶蓁不忍见她如此,对她的眼泪更是束手无策,“好阿阑,别哭了,哭了就难看了。” “师兄,怎么把他赶走了还是那么疼……师兄,这里好疼,我好疼……我好疼啊……师兄……”她挣扎着伏在叶蓁的肩上呜咽,拽着白色的寝衣,磕磕绊绊道,“好疼,师兄,比粉身碎骨还疼……我好疼……” “乖……”叶蓁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也跟着红了眼睛,“不疼了,不疼了……”“师兄骗我,真的好疼,我好难过……”她疯了一样地在他的耳边喃喃: 可怎么办,留着他我刺痛着眼,日日夜夜辗转难眠。赶他走,心口如被刀绞一样疼,眼泪断了线一样地掉。 他说让我享万千荣华富贵,玥曦亡了,他没做到;他说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叶纤嫁了,他没做到;他说不让我受半分委屈,我沦为妾,他没做到…… 他什么都没有做到,偏偏我还是这样爱他。还是会在救命关头时保住他,还是会无条件地选择包容一切。可是每一次的包容,心就被灼伤了一寸,好疼,真的好疼。 师兄,你会治病吗?能不能医好我的心疾,让我不再难过?师兄,我好自私,我赶他走,可是我不愿意他和其他女子缠绵。师兄,师兄,我不想成人之美。 我好疼,师兄。 ‖第二卷 第二十八章‖山盟犹在,锦书难托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琛哥哥,为何不愿说明真相?”见梁琛红着眼眶出了门,杉兮赶忙上前拉住他的手,“如果你向唐阑解释,也许你们就可以重归于好……” “你都听见了?”他疲惫地瞥了她一眼,形销骨立地立在那里,并没有甩开她的手,“可我又能给得了她什么呢。” “你这个人给了她,她便心生欢喜,只是嘴上还会埋怨几句;如今她正在气头上,气话怎能当真?你若是去和她解释一番,没准气也消了,两人……也好起来了。” 正妃的位子,被叶纤死死霸占;荣华富贵,她不屑于此。 他不能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又能以什么资格继续留在她的世界里?也许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不该听闻下属的传言刻意去钱府门口等待她的到来,也不应贪得无厌地要她嫁给他。 他确实给了她十里红妆,千万桌宾客无一不在歌颂着他们的爱情。偏偏在几个时辰后,红妆之主替了人,而她一个人飞奔而去,那颗心碎了一地,爱慕他的小姑娘在那一天彻底走失,再也没有回来。 “我又靠什么立足于她的世界里?”他低声地问着,像是在问杉兮,更像是在扪心自问。 “可是有爱就够了啊。”杉兮低头盯着那只寒凉的大手,静静地摩挲着他细腻的皮肤。即使那只手不多时便抽了走去,可这并不耽误她回味着那场虚无的梦。 “可是……”他哽咽着问道,“她还会相信我爱着她吗?” 杉兮见状,忙抬头看着他落魄的模样,思索了许久,才不解地眨眨眼:“可是唐阑绝非爱慕虚荣之人,她既不求富贵,那便只图你这一人。至于爱与不爱,时间不能证明一切吗?” 梁琛闻言转过头,怔愣地看着她许久就这样,他认真地端详着她的容颜,贪恋地攒取着她脸上有关唐阑的每一寸神韵,良久才苦笑着摇头:“时间是证明了我们的情根深种,可我们没扛得住横亘出的变数。” 他不是神,做不到事事都能护她周全,也做不到事事预料得如此准确。那么便令她走吧,起码在叶蓁身边,她能百岁无忧,享世世太平。 “琛哥哥,那你甘心吗?”杉兮死死盯住他,像是要从他的眼里挖出点什么一样,“我也不甘心,不甘心把你拱手相让给唐阑。可我没有办法,你爱的是她。既然她爱的人也是你,为何不能追回来?你就这样认输了吗?” 可他当真输了,且输的彻底。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梁琛颤抖地吐出这几字,轻轻地摇了摇头,二人持续于寂静之中,直到风起雪落,他伸出手见那白尘落上手中,旋即抬头,淡淡道,“杉兮,你看,下雪了。” 玥曦地处南方,永远没有冬天。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极其渴望看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可是却从未了结过这个心愿。为了令公主开心,他便常穿着白衣,假意成为一场大雪。但直到玥曦覆灭,公主依旧没有看见一场雪——那场心心念念的雪还是没能出现。 一转五年过去,他在漫长的光阴更替中也不是没有幻想过与她共赏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他在脑海中描摹了无数次二人共赏雪景的模样,却没有想到,是今时今日。 “外面冷,穿单衣容易受风,令他把披风穿上。”风烈,吹得屋中纸窗摇曳。唐阑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叶蓁,垂下眸子嘱咐道,“既然师兄不愿为我凝上幻忆,便是如此吧。劳烦师兄出门一趟,将此物顺着披风一齐递给……梁亲王,命梁亲王离开便是。” “好。”叶蓁怔了一下,继而伸手接过那披风和玉佩。见那玉佩质地非凡,不由得低下头静静观赏把玩。这一看倒不要紧,他见上勾出一个“梁”字,便认得出这是梁府正妃独有的佩子。 比起其他王府,梁王府与之不同的便是这礼节都是按照玥曦走成的。玥曦有规,持佩者乃亲王正妃,而仅有一玉如意者,是侧妃位。高于小妾,低于正妃。 想来唐阑不喜宫廷的繁冗礼节,便忘记了这一条。可这玉佩一旦归还给了亲王,就意味着二人已经正式和离。玥曦亦有规,不允和离夫妻复婚。想而唐阑不可能连这一条都忘却,一定是早已抱着如此的心理,才决定将这玉佩归还给梁琛吧。 “阿阑,你当真决定如此?既然梁亲王决定反叛,此时你与他和离便代表着与他再无瓜葛。届时盛倾玥曦两国奋战之时,他便是你的敌人了。”叶蓁攥紧了那冰冷的玉佩,“设若你被他俘虏,那便是……九死一生。” 以前他碍于唐阑不敢妄动于梁琛,生怕唐阑因二人阴阳两隔而郁郁不得志,最终自寻结果。如今这玉佩一旦归还给了梁琛,二人之间再无瓜葛,他便能心安理得地动手了。 “九死一生又如何,我早已经形同走尸,不惧死亡。”唐阑轻轻摩挲着那披风遗留在床边的一角,眼中尽是留恋,“我何尝不想与他共度余生?只可惜他的身侧容不下我,他……,也对,他的心那么小,只能装得下叶纤一个人吧。” 叶蓁并不想把这玥曦的条规告诉唐阑,又不忍看她心碎至此,便再三而问:“阿阑,你当真想好了?” “嗯。”她垂下眸子,生生道了一字,指尖却不断锁紧,将那披风捏成了一团花状。她不舍他,他在方才挽留之时,她也想过和他就此终生。可是她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每想到梁琛和叶纤卿卿我我之时,她的心就会被莫名刺痛。 她以什么名义回去呢?又以什么资格将他锁在自己的身畔呢?她终归……不是梁琛名正言顺的妻子。一国公主,当真沦为了任人买卖的奴婢。 “若是他当真攻破了盛倾,你当着不怕丢了性命?”叶蓁凝着她的眼。 “不怕。我们之间有多少苦楚甜酸又如何?他若是起兵反叛,这儿女情长便都化作了断壁残垣,埋于土下。战场上,哪分你我?”唐阑松了手,那白色的披风便掉落在了床下,像是经久不化的一片雪,“师兄,还请离开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叶蓁抿了抿唇,起身离开了房间,“我是不会给梁琛攻破盛倾的机会的。” 风吹得这夯土制成的房间摇摇欲坠,唐阑蜷膝而坐,断断续续的呜咽从齿缝中溢出。 她并非什么独当一面的女子,是世界逼迫她提刀杀戮,当她在经年的颠沛流离之后终于找到归宿后,这属于她的归属却登时支离破碎。 门外,雪夹着风,犹如刀样地刺着梁琛的脸。睫毛早已经被银霜镀满,他却没有动身的意思,而是在门外负手而立。单衣护不住他的身,也护不住他的心。 彼时突见肩上一丝温意,他转身,竟是叶蓁。 “阿阑命我把这个给你。”不等他开口询问,叶蓁便抢先一步道,“阿阑说这风大,怕你受到了风,命你赶紧回去。”说罢,他张开手,将玉佩塞到梁琛面前。 即便这随意的叮嘱带给了梁琛不少暖意,可待他瞥见了那枚玉佩时还是冷了双眸:“她这是什么意思?” 二人的目光都双双落到了那枚无暇的玉佩上。 她便是如此地迫不及待,想要逃离他的身侧?唐阑,你可知这正妃玉佩归还给亲王手下,便意味着二人正式和离,从此再无瓜葛!你可知……这夫妻和离,便不能复婚…… 你要我拿什么再迎你入门?你要我拿什么再予你万世情深?你要我……当如何自持? “……不知。”叶蓁抿了抿唇,还是将那玉佩扣在了梁琛的手中,将他的手锁紧:“不过她既然心意已决,便……由着她吧。” 梁琛双眸幽深,藏着一股暗涌的怒气:“我要去见她。”叶蓁思虑了一瞬,还是决定不去拦他。梁琛大步上前想要推开房门,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整个人都滞住了。 “嗯?”叶蓁见他这幅模样心生诧异,也随着杉兮一齐上前,只听唐阑压抑的哭声在屋中断断续续地响起,嘴中依稀念叨着“对不起”。零碎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回荡,冷了这初冬,也冷了彼此的心。 她咽泪作欢,他心灰意冷。见着这纷飞的风雪,谁都忆起了当年的轶事,谁也不是当年的人物。国破,山河仍在;心碎,情意却断。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你并非我,怎知不得之苦?”过了许久,他才堪堪吐出这几字。无人见得,他的指甲死嵌在门框上。 “我怎不知?无论我怎样努力,师妹的心中仍旧只有一个你,爱而不得的感受,我比你更清楚。”叶蓁昂起头,嘲讽道,“不过我当真应该感谢你,竟能把师妹拱手相让与我。” “我会争她回来的。”梁琛紧握住那玉佩,眼中尽是不甘。 “我当真以为梁亲王有一个杉兮就足够了。”叶蓁冷嗤着转过头,“告辞。梁王保重。” ‖第二卷 第二十九章‖咽泪作欢,难,难,难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盛倾以两物著名于天下,一物是失踪已久、可生死人的樊笙,而余下的一物则是十年一度的艺赛。这艺赛举行在初春三月,分为工艺与武艺二大类。女子工艺,赛有刺绣女红;男子工艺,赛有琴棋书画。 而至于武艺,是最为有趣的一项;先进行射箭、短打等一系列的项目淘汰人数,最终胜出的一行人会在一片密林中进行比武,最终胜出者可以得到无可计数的奇珍异宝。 自然,说起这武艺比赛,是人人都要胆颤几分的。若没有通过武艺的前几项项目之人,便要受“败”一字于胸前,如若是皇族,则烙在脸上;若通过前几项项目之人想要加入决赛,便要签下生死状。反之,惧于死亡便要受烙印“惧”一字于肩上。最终胜出者,必将杀尽那密林中的所有人,方能得到奖励。 为了免去这种刑罚,人人无不苦练技艺。彼时这都城清莞都会比往常更加热烈些。只有这太子府,在一众车水马龙之间显得更为冷淡了些。 寒冬二月,梅花盛放在那院墙之上,抽出一支单薄的玉骨,架在风雪之中。唐阑身披红裳,由着瑜斛推着轮椅出了屋。门外风雪正大,刮得瑜斛脸疼:“公主,我们还是回去吧。” 唐阑轻轻摇头,弯下腰捡起一捧雪。兴许是因为一双小手冻得冰凉,那碎琼伏在她的手上,并没有消融。 她探出泛红的指尖抚摸着那软雪,声音听不出悲喜:“瑜斛,我以前那么向往一场大雪,为何今日见到,心中毫无欢喜,反生一股凄凉之意?” “回禀公主,盛倾冷冬暮寒,词人都喜欢在此际赋诗以现悲凉,故而您感到悲凉并不奇怪。”瑜斛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道,“公主,这屋外着实忒冷,您回屋歇着吧。” “无妨。我这一整天都受着药浴和复健,好不容易有这样闲暇的时候出来看看雪,便让我呆一会吧。若你嫌冷,可回屋取暖。” “公主不愿回屋,哪有奴婢自行回去的道理?此实乃大不敬。”瑜斛哈了一口气,搓了搓手,“瑜斛自然是不会走的。” “瑜斛,我早告诉过你,我对你和沪婳如同姐妹,哪有什么主子奴婢之称?”唐阑拾起腿上搭着的毛毯递给瑜斛,“若你执意如此,便把这毯子披上,莫要受了凉。” “这万万不可!”瑜斛忙重新将毯子放在唐阑的腿上,道,“公主,你是万金之躯,哪能和我们这些贱婢比?且不说您高我们几个脑袋,这称了姐妹,岂不是在折辱当今圣上?” “那皇帝老儿知我们多少?理他作甚?便是要来取我的脑袋,我也逃得过不是?”唐阑想着不由得咧开了嘴,得意道,“我可是‘虞美人’,最盛轻功,若他能抓到我,那是盛倾的荣耀!” “公主笑了,真好。”瑜斛见状也和着微笑道,“瑜斛许久都没有见您笑了呢。” 唐阑笑了吐了一口气,白色的雾霜萦绕在她的身边:“是啊,好久都没有笑得这样开心了。”那从云端坠落的雪折射着曙雀的光,映在她的眸里,却像是一块冰,亦或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水。 瑜斛眼见着唐阑的笑意便要殆尽了,便支起一个话题道:“对了,公主。下个月就是盛倾的艺赛了呢,您还要参加吗?” 见唐阑久久不语,她以为是不愿参加,便道:“若是不想,我去给您请假……” “何为艺赛?”唐阑慌忙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问道。瑜斛赶忙把艺赛的规格制度交代给了唐阑,唐阑听罢轻轻点了点头:“这并非什么难事,我在玥曦时有参加过类似的比赛。” “真的?那公主可是夺了魁首?”瑜斛两眼放光。 “嗯,那次比赛还是比较简单的。参赛人数也只是区区几百人而已,这种艺赛并不盛行于玥曦。”唐阑轻轻点点头,叹了一口气,“竟没有想到,在盛倾也能参加到这样的赛事。” “只是这赛事太过于惨烈,据说是前帝廉桓为讨好她的宠妃妩馨刻意建设的。因为妩馨挚爱迫害这朝中忠臣,故而以比赛之名去除掉他们。”瑜斛补充道。 “为何妩馨会如此?”唐阑蹙眉,“我只知道萧亲王嗜杀如命,却不知道妩馨如此心机深重。” “公主,这往事逾今已经有了三百年之久,若是细细追究,谁也说不准。”瑜斛摇了摇头,“这盛倾都已经改朝换代三次,从廉家到秦家,再从秦家到叶家,中途发生了多少变数,我们谁也不知道。” “传言说这萧亲王爱慕妩馨三世,第一世,他们喜结连理;第二世,他为了财负了她;第三世,他用命偿还了那一债。第二世时,他曾刻意下黄泉求得孟婆和阎王,让自己拥有十世之命以等妩馨归来。” “在那之后呢?原来他竟如此痴情。”唐阑望着那纷纷扬扬的大雪,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双手。 “可是等到妩馨投胎转世,她已经成为了一介舞姬,爱上了皇子秦柯罄。萧寒玉生恐她出了事,将二人的性命绑到一齐,妩馨折下的寿抵他一世的命。那秦柯罄爱好权势,为了满足他的欲望,她入宫作了妃子,迫害对廉桓忠心耿耿的大臣,以扶他正位。” “谁料想到,等到秦柯罄正位时,竟派人追杀她。妩馨慌张地跑到萧府,却看那萧寒玉早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妩馨恰巧在此时拥有了前几世的回忆,却抵不过天命,最终二人阴阳两隔。而萧亲王就殁在一个大雪天,自此之后所有的词人都不言秋冷寂寥,而言雪飞心碎。” 唐阑轻轻靠在那椅背上,将那捧化了一半的雪倒掉:“倒是好一对苦命鸳鸯。” “这还不算最惨的,有不少野史记载,临终前萧寒玉以毕生修为诅咒她与天地同寿,不伤不死,甚至将秋望舒偷盗过来的樊笙也一并给了她……说不定她现在还活着。”瑜斛摸索着下巴,隔了一会才道,“如果她还活着,那可生死人的樊笙便一定在她的手里!” “樊笙?那是何物?”唐阑侧头问道,“那秋望舒又是何人?” 说来也怪,她们之间相隔着几百年,她却觉得自己与秋望舒之间定然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樊笙是盛倾的国宝,却在几百年前就不知去向;至于秋望舒,她是前朝著名的神偷,劫富济贫,匡扶天下。也是最后一位世隐族族人,最后一个影人。” “世隐族……”唐阑喃喃念着。是了,那日护着梁琛的披风,应就是来自于秋望舒。可秋望舒的东西为何会在自己的手里? “公主,您没事吧?”瑜斛见她神色不对,便道,“您莫要受了凉,我这就送您回去。” 唐阑微微动了动冻僵了的手指,便没有多加阻拦。屋中暖融,沪婳坐在暖炉旁烤着手,见着二人从门外回来赶忙笑道:“呀,主子和瑜斛回来啦?可是去玩了什么好玩的?” “哪有,只是带着公主在门外转转,看看雪。”瑜斛笑着答应,搓了搓手,把唐阑安顿好了之后才坐在了沪婳身边,“倒是你,也不陪公主出去玩玩!” “哪有!我分明是在屋里给主子一个惊喜!”沪婳假意打了瑜斛一下,笑骂道,“有眼无珠!”说罢,她转首拿出了什么东西,递给了唐阑。 “那是何物?”瑜斛探头道。 “嘘……”沪婳把食指搭在自己的唇边,微勾了唇,“主子,快打开看看吧!” “好。”唐阑对她笑了,继而打开了那盒子,见着的是一块被精细雕琢过的冰雕,刻着她的模样。“主子,这可是太子亲手为您做的!这块冰可是从盛倾的无忌城的无寒河里采出来的!” 唐阑见状不由得双眼放光:“可是那以不冻水著称的无寒河?” “正是!”沪婳跟着笑了,“主子,能遇见这样一个痴情的主儿,可是您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呢!要说我那梁琛有什么好的,还是叶太子来得实在!” 唐阑的指微微蜷了一下。 可是她不爱他。 “主子,您怎么了?”看唐阑脸色不太好,沪婳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忙跪下赔罪,“主子息怒!”唐阑失神地摇了摇头,眼神飘忽,却始终不看着沪婳:“快起来,地上凉。” “都怪你!惹得公主伤心了!”瑜斛嘴上骂着,却动身将沪婳扶起来,“下次少说这样的话!言多必失你知不知道!” “……嗯。”沪婳只是垂着眸,低低地回应着。 “瑜斛沪婳,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唐阑抱着那冰雕,微叹了气,“瑜斛,你也莫要怪沪婳,她本就是无心之举。”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是。”二人齐行揖礼,转身合上了门。火炉仍然在噼里啪啦地跳着火,唐阑只觉得那火愈发地小了,便燃了些生鸿尘上去。继而将目光落在那冰雕上,心中百感交集。 ‖第二卷 第三十章‖一杯愁绪,错,错,错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日月推移,唐阑在勉强可以下地行走的时候,盛倾十年一度的艺赛也随之举行。几乎是整个盛倾的皇族都前来参加此次声势浩大的大赛,自然,百姓也不例外。 男女分场进行比赛,依次完成了女红、制香、笔试、射箭等任务之后,终于迎来了最后两场大赛:比武和决赛。唐阑坐在轮椅上,等待着主考官的来临。 前几场比赛她都以优越的成绩夺首,除制香之外,都盘踞着榜首久久不落。她并非拙于制香,而是自己在玥曦艺赛时靠的便是这制香获得了梁琛青睐,而在这里,她偏偏要拙于制香,刺痛自己的心,也刺痛着他的心。 是了,这也是在似有似无地告诉他,二人再无可能。可她怎么知道呢,那个白衣男子站在制香一栏的榜前看了整整半个时辰,将所有的人名都瞧了三遍,再三确认没有她的名字后才落魄而归。 时至今日,时光仍旧没能磨平她的伤疤。从入秋到初春,梁琛仍旧是一个可以激起她心中万千涟漪和揭开心口斑驳伤疤的存在。 这场比试,她再次看着那对璧人在万人羡艳的目光下款款走来。叶纤亲昵地挽着梁琛的臂,和他说笑着进了主会场。望着他们如此恩爱,唐阑不由得刺痛了双眼。 可怎么办啊,她的盖世英雄已经要去守护别人的世界了。而她孤独地生活在荒芜的世界里,无人经过,亦无人问津。 其实唐阑又怎么知道,梁琛在得知艺赛如初举行之后,在前一周才将叶纤从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放出,命下人好生看管她,将她伪装成了如初的模样。 “瞧着纤儿都胖乎了,真好。”高妃坐在台上,示意叶纤靠近些,握住了她的手,“和梁亲王在一起应该很好吧?” 叶纤的嘴狠狠地抽搐了一瞬,继而点了点头:“是啊,阿琛对我很好。”说着,起身轻啄一下梁琛的脸颊,对他笑道:“对吧,阿琛。” 梁琛狠捏她的玉手,对着高妃笑道:“是了,想来我和纤儿马上就会有孩子了。”两人相视一笑,在旁人看来便是一副恩爱模样。 可谁又能知道,就是这个在旁人面前笑意温软情话款款的男子,曾把他名义上的发妻丢在一个逼仄的屋子里令人折磨,甚至扬言要把她做成人彘? 无人知晓,唐阑也不知。叶纤和梁琛都默契地把这当成了一个秘密,小心翼翼地藏在彼此的怀中。笑里藏刀,口蜜腹剑。 “好好好,赶紧为我叶家添上一子!”高妃笑着转头,看向太后道:“太后,您马上就要抱上重孙子啦!”那苍老的女人见状也合着笑了,几人就这样保持着短暂的欢愉气氛,是皇室鲜少有过的和乐。 她看着刺痛了眼和心,双眸却突然被蒙住。是叶蓁站在她的身后,揉了揉她的发:“乖,我们不去看他。”他温热的手覆在自己的眼前,在一刹那,她突然感动地想哭。 自己就是这样没有良心,无论叶蓁能给予自己多少温柔,都比不上梁琛的一句“对不起”。她只能手足无措地迎接着叶蓁炽热的眼神,咽泪作欢,犹如唐婉。 是啊,只因她不爱叶蓁。就好像梁琛不爱杉兮一样,就好像他不爱叶纤一样。 “嗯。”她弱弱地应着。 “别太难过,一会比赛失常就不好了。我可不想要我的阿阑身上有一处‘败’字。”叶蓁温和地笑了,谁都假装没有看见那颗心属梁琛的心,谁都在无声地劝着唐阑忘掉梁琛。 “不会的,我可是‘虞美人’。”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被突如其来的委屈模糊了双眼。叶蓁见状赶忙动身蹲在她的面前替她擦着眼泪:“这是怎么了?不能哭,哭了不好看。” 唐阑突然伸出手握住他的指:“师兄……你不嫌丢人吗?” “我看谁敢笑话我的阿阑。”他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开心点,以后不想他们了。” “可是,师兄,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嫁不了你。”她红着眼睛,嘟嘟囔囔地说着。 叶蓁苦笑着敲了一下她的头:“呆子,谁要你现在嫁给我?只要你想嫁,我等多久都没有关系。” “那我要是不愿意嫁呢?”她仍旧看着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泪滴在了二人的手上。 “你不想嫁,我也等你。”他一字一句地认真道,“阿阑,没关系的,对于你,我等多久都可以。你也没有必要……字正腔圆地说你不爱他。” 唐阑突然鼻尖发酸,她咽下喉头苦涩,问道:“师兄不难过吗?”眼见着自己的心上人为他人落泪,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留住她的心,你不难过吗? “我也曾偏执入魔地想要留住你,最终还是觉得,留得住你的人,留不住你的心。故而便放下了。只是我见不得你的眼泪,所以,只要你开心,怎么样都可以。”他如履薄冰地为她擦干了眼泪,看了看一旁的日晷,道:“差不多是主考官来得时候了,我们收拾收拾,准备迎战!” “嗯。”唐阑挣扎着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对他笑了,“单单应付几个小虾米还是可以的。” “是呀,我的阿阑最棒了。”叶蓁摸了摸她的头,递给她那双短刀,“喏,你的短刀。”唐阑瞥见那银刀,不由得怔了一下。思索这四下也没有趁手的兵器,便接过了那刀,飞快地在自己满是刀疤的左臂上划了一下。 鲜血很快溢出,叶蓁怔愣住了,旋即赶忙压住那伤口。刚想要张口唤下人来,却见唐阑拦住了他:“玥曦的规矩。” 每一个武者在动武之前都会试好自己的兵器,有人砍树,有人杀猪。唐阑偏偏喜欢在自己的臂上划下一刀,一是为了了解这刃的弧度和致残度,二是为了让自己提得起精神,习惯伤痛。 “以后别干这种傻事了,伤到自己多难受。”下人递来了纱布,叶蓁低下头吹着伤口,为她仔细包扎着伤口,“磨兵器多得是方法,何苦在自己的身上下刀子?” “这样更能知晓自己的力道,不会将人重伤或误杀。”唐阑本本分分地回答道,“我以前就在好奇为何我的左臂上有数不胜数的伤疤,现在终于明白了。” 因为那时的自己不想伤害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可我以前并没有见到你如此对待自己过。”他将烧好的艾草放在了她的伤口处。 “以前不识规矩,且也没有那些记忆,更是嗜杀如命,自然不会管理这刀具的尖锐和致残度。”唐阑任由他擦着自己的伤口,左手持刀,右手草草擦拭着那锋利的尖刃。 “那也不许。”叶蓁故意将下手的力道重了些,见着她皱了皱眉,才满意地松开手,“这是惩罚。” 唐阑和他置气一样地别过头。 主考官很快来到了考场,唐阑见状,匆忙将伤口藏起来。待那男子宣布好了武试顺序之后,武赛便正式开始了。唐阑回头望着乌泱泱一大片的人,只觉得心累。 她又不比从前,盛倾攻破玥曦之时她便已经受了重伤,修为尽散;后来经过调理成为了“虞美人”,又坠了楼。现在顶多只有之前三分之二的修为了。 这武赛分为一百七十六个主赛场于清莞城,二百八十三个在其他城中。每个赛场有二十个擂台,比武仅为一对一。胜出赛场者进入武试决赛,继而再进入最终的密林决赛。这一比便是一个月,想到这里,唐阑不由得感到头晕目眩。 比一个月?这怕不是要比死人! “你在担心?”叶蓁轻轻戳了她一下。 唐阑缓过神来,摇了摇头:“就是看着这么多人,觉得心累。” “没关系,我已经打通了主考官的关系,他们不会刻意为难你的。”叶蓁拍了拍她的肩膀,递给了她一壶水,“嗓子哑了,先喝喝水。” “好。”唐阑接过水壶饮了几口,收好了短刀,回眸嫣然,“我想我是不会输的。” “自然,”叶蓁微微勾了嘴角,眼底却是藏不住的暗箭,“梁琛也不会再伤害你了。” “嗯?”赛场吵闹,她没能听清叶蓁所说的话。 “无事。”他对她温和一笑,“该去报道了,我在这里等你。” “好。”唐阑对着叶蓁浅笑,继而转身隐入了人群之中。身后,一名黑衣男子闪出:“太子。” “要你办的事怎么样了?”叶蓁懒散问道。 “已经妥当了,等到最终决赛时梁亲王会成为帮扶嘉宾,届时叶纤会被雇佣好的几人围剿而死,而梁琛则会因剧毒之箭而丧命。”黑衣人抱拳作揖,“我们定会在暗中保护好公主,还请太子放心。” “好,下去吧。被阿阑看到就不好了。”叶蓁挥了挥手,继续盯着那少女出神。 “遵。” 待黑衣人没了踪影,叶蓁才微微勾了唇。 唐阑真是把他想得太简单了,幸好他事先以折寿作价,将那次与她的争执彻彻底底封存,否则以她这种多疑的性格,定会发现披露。 而大费周章所做这些事的原因便更为简单了。 只因他爱她,只因他恨她。 ‖第二卷 第三十一章‖君不知,君不见,君不闻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几人签下了生死状,便从人群之中冒出头去,依次上了擂台。 唐阑向下瞥了一眼,只看擂台之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此时的她手持双刃负手而立,静静地盯着眼前的彪形大汉,寻找着此人致命的弱点。 脖颈、腿部、脊柱和脚踝——很快,她便找到了这四处相对羸弱的位置。 等到那主考官一声令下,二人便双双打了一个对面。不等那大汉反应过来,唐阑便一个回眸,左脚已然轻掂后撤,转即右腕轻动下刺。等那大汉发生惨叫之时,银刃已经生生贯穿了他的大腿。 那大汉向着后面踉跄几步,大吼着继续向前冲刺。唐阑只是微勾了唇,双眼紧盯着左匕首,待那大汉冲来便迅速转身上刺,与颈同高的位置恰好擦着他的动脉而来,右足轻盈跟步,呈左弓状回身,落步上踹,将右匕首刺入脊柱,蓄力一转,那大汉便抽搐着倒了下去。 “叶璇阑,胜!”主考官令人去检查大汉的伤势,见那人已经没了气息,才缓缓宣布了结果。唐阑走下擂台,落座于观台之上。叶蓁在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方才给她递来一盒莲花糕:“饿了没?先吃一点吧。一会就照顾不到你了。” 唐阑倒也不含糊,伸手就将那盒莲花糕接了过来,打开盒子,拣了一块嚼了起来。毕竟她最爱吃甜。 “怎么样,好吃吗?我新教人焐起来的,热乎的很,慢点吃。”叶蓁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子,“喜欢我再教人去做。” “当然好吃……师兄有心了。”她含糊不清地答应着,不一会就把满满一盒的莲花糕吃进了肚。 刚刚吃完,就见那二十个擂台都分出了胜者——不,仍有一部分旗鼓相当的对手两败俱伤地倒在了台上,打了一个平手。 “这算上你不多不少刚刚好是十六个人,想来今天就能甩下不少的人了。”叶蓁点了一遍人数,满意地点点头,继而拍了拍她的肩,“阿阑,主考官在叫你呢,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好。”唐阑点了点头,小跑着下了台。“慢点跑,别摔着!”叶蓁还是不放心,在身后喊道。 “知道啦,师兄放心!”唐阑头也不回地跑到了主考官身边,仔细听着他交代着考试的事宜。叶蓁身边,不觉多了一道白影:“看来你把她照顾得很好。” 唐阑将注意力放在了比赛上,并没有发现梁琛出现在了叶蓁身边。叶蓁闻声转头,笑道:“那是自然。梁亲王好。”梁琛应声,坐在了他的身边。 “看着梁亲王和吾妹叶纤甚是亲密,我这个做长兄的也很欣慰,妹妹找到了一个好人家。”叶蓁说着客套话,目光却不离唐阑,“倒是我这个师妹唐阑,因而湿了眼。” 梁琛斟着茶的手抖了一下,茶杯险些掉在了地上。他漫不经心地做了一声“嗯”,算是回应:“你倒也不必客套,此次找我所谓何事?” “自然无事,只是心情大好想要感叹几句。”叶蓁象征性地笑了笑,“若没有梁亲王,我可能还不知在猴年马月才能名正言顺地接近阿阑呢。” “你……”梁琛紧捏那茶杯,脸色晦暗不明。 “怎的,亲王被我一语中伤了?”叶蓁懒散地绕着头发,“梁亲王也不必伤怀,毕竟身侧仍有美人相伴。虽不是阿阑样的极品,却也是能看上两三眼。” “我不会输的。”梁琛用力转身将茶杯掷在地上,“更不会放过你。” “可惜亲王早就活不过这三月了。”直到梁琛离去,叶蓁脸上仍挂着未落的笑意吗,将目光重新落在台上。 一群人在高台之上撕斗着,血流成河,一时间好不惨烈。见是唐阑一人冲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勾破了一人之颈。少女猛然下踏微曲,交足于一点,旋即左脚前伸,一刀贯穿了来者的下巴。 唐阑见那人缓缓倒下,方是回了身。只见又是几人结果了其他对手乌泱泱地前来,像是事先约定好的一样将她死死围住。 少女攥紧了短刀,起右脚短蹬,右手持刀回割前刺。方解决了一人,身后一人便大力将她抱起,向后重重一摔。这一下彻底地摔在那台柱上,唐阑只觉额后一阵疼痛,引得她阵阵眩晕。 那几人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而唐阑在此时早已经稳不住心神,想着便是自暴自弃吧,却听见熟悉的一声“阿阑”响在身后。她鼻尖一酸,自己落魄至此,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梁琛?虽明知他不可能站在自己的身后,可她还是微微侧头,谛听着他的话语。 “起来。”那声音依旧响着,“不能输。” 那些人逼得更紧了。 “否则我不要你了。” 唐阑瞳孔一缩,继而挣扎着起身。周围人看她眼神似是打了鸡血一样的凛冽,不由得更为警惕。少女她颤抖着俯下身子,竭力扎了一个骑龙步,见一大汉奔来,便出右刀斜上前割伸直,又起右脚横扫其腿,落步为右弓步。 那大汉哀嚎了一声,托着自己的脖颈向后踉跄了几步,因心知自己已至须臾,便一个冲刺向前刺来。唐阑不及闪躲,生生挨下了一刀。那大刀贯穿了她的左肩,血雾四溅。 她闷哼一声,向后一撤,竭力将那大刀拔出自己的身侧。此时大汉已是没了气息,周围人见状纷纷上前,以刀剑直抵她的心口。唐阑稳住了神,下身横割,后左脚后撤三步,左刀脊抵右手腕向右下回刺。这一刺呈半圆状,将三人的喉咙尽数割断。 匆匆结果了一个人,她似是精疲力尽倒在了中央,昏倒在了那台上。叶蓁匆忙下席,不顾旁人阻拦想要去查勘她的伤势。而梁琛却在这兵荒马乱之中撇开所有的守卫将她打横抱起,潇洒地离开了赛场。 此时已经是暮晚,温柔的春风抚着唐阑的脸颊。唐阑靠在梁琛的胸前,神志不清地唤着他的名字:“阿琛,阿琛……别不要我……我错了。” 梁琛闻声身影一顿,低下头看她。从小她习武时受过的伤数不胜数,他却从未见过她昏迷或落泪。而今时今刻,她便啜泣着靠在自己的怀里,死命攥着他的衣袖。 “乖,我们回去,我给你处理好伤口。”梁琛挽着她的腰,见那伤口似有开裂之势,便快步走去梁府。推开那府门,他便是飞奔着将她放在主卧的榻上,命杉兮挑来艾草等药草,如履薄冰一般抚下她左肩的衣裳。 那玉肩上是触目惊心的伤口,皮肉外翻着,鲜血仍旧在汩汩流出。梁琛抿了抿唇,继而将杉兮送来烧好的艾草敷在伤口处。唐阑因疼痛而微微嘤咛了一声,不安分地扭了扭。杉兮附问了几声,他却没有回答,只是命她回去。 此刻艾草功效发作,唐阑因为肩上剧烈疼痛而缩了身。 “阿阑,别动。”他伸手将她的肩按住,见那血仍无止下之势,左臂酸软无力,担心是筋脉已断,便命了唐筱前来收拾这伤口。 杉兮静静矗立在门前,看着那风华无双的少年单膝跪在那和自己别无二样的少女身前,紧紧地握着少女泛白的手,催促着唐筱作法。 她勉强勾出了一个笑,心却是从未有过的疼。她原本以为梁琛薄情,只不过是贪恋着唐阑的皮相和性格,才给予她虚假的温柔。故而她幻想着,假以时日,自己也可以在他的身侧长相伴随。 原来不是的,那温柔从来都不属于旁人,而是待在他怀里的小姑娘的。 她怨,却又怨不得谁。 匆忙将血滞住了,几人见唐阑的血色渐渐浮了上来,纷纷舒了一口气。 杉兮抿了抿唇,合上了门。不久后唐筱推门而出,见着门口落泪不止的杉兮,不由得叹气:“你这是何苦呢?你也心知,若是没了阿阑,阿琛指不定会怎样疯癫。” 杉兮匆忙擦干了眼泪,没有回复唐筱的话,而是问道:“‘山有木兮木有枝’,下一句是什么?” “‘心悦君兮君不知’。”唐筱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答应道,“怎么了?” “阿琛也知道这一句吗?” “自然。阿琛自幼饱读诗书,不过是几句诗词罢了,怎能忘掉?” “那他为何不能知晓我的心意?”杉兮垂眸暗淡。 “阿琛是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唐筱抿了抿唇,“他若是再三义正言辞地拒绝你,你还会衷心于他吗?你何不想想,你身上已经有了这么多秘密,若是吐露出去,这梁府府中所有人都会丧命,梁琛亦是如此。故而他处处回避你的话语,只是为了维持这一丝仅有的情谊。” “当真?”杉兮站在那太阳之下,背对着唐筱,无法看清表情。 “自然。”唐筱拍了拍她的肩膀,“杉兮,阿琛就是那性子,自是不会将自己的心意多吐露出半点的,你习惯着点……不对,除阿阑之外。” 杉兮只是攥紧了拳,张了张口,却也是欲言又止。 唐阑。 她在心里暗暗念道。 ‖第二卷 第三十二章‖解除误会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翌日辰时,唐阑醒于太子府。她微微活动了一下筋骨,摸索着要起身,见是叶蓁托着水盆推门而入。见到唐阑,他不由得微微怔愣了一下:“阿阑,你醒了?” 唐阑不知所以,挠了挠头,问道:“怎么了?” “无事。”叶蓁放下那水,投了投手巾,递给唐阑:“你先好好擦一下身子吧。昨日见你伤势颇重,我本以为你还需要几日恢复,没有想到仅仅是一夜之间便恢复如初了。” 唐阑笑着点了点头:“是了,那今日还需要比赛吗?” “自然不用。这艺赛规模宏达,甚至还有选手没有到达赛场呢。”叶蓁见她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笑颜,也随着微微一笑,“昨日其他赛场还有选手仍未分出胜负,故而暂且不比,你可以放心养伤。其他赛场的选手来往差不多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期间选手都可以自由活动的。” “原来如此。”唐阑点了点头,擦了擦自己的脸好让自己精神一点,才抬头继而问道,“那昨日……” 昨日朦胧之间见到梁琛抱着自己入了梁府,可是真的?她抿了抿唇,还是没能问出口。 “怎的,有什么事?”叶蓁不明所以地挑挑眉,“昨日你受了重伤就被我抱回了太子府,怎么?” 唐阑的眸光微微一栋,眼底是无可掩饰的落寞。又恐叶蓁看到了什么,便别过头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假的,都是假的。 只是自己日夜对梁琛思念成疾,因而在那昏迷之际才会慌张地唤着他的名字;又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故而自己梦见他也无可厚非。 “若是没有事,那我便走了。”叶蓁看着她久久不语,便事先道,“太子府新送上些批文来,昨日我见你伤势颇重不敢离开,守了你一夜,还没来得及批改。” “好。”唐阑扯出一个笑容,指尖微凉,“那师兄便先离开吧,刚好我正要更衣,想来也是很巧。” “嗯。”叶蓁将那水盆放下,转身离开了房间。 “都是假的,唐阑,你莫要听那太子叶蓁胡谑!”直到叶蓁不见踪影,躲在暗处按耐不住的杉兮才敢出声。 唐阑闻声转身,见眼前人和自己别无二样,慌忙后退握住了匕首:“你……你是何人!速速离开!” 杉兮望着眼前和自己一样的少女,也与她同样百感交集,刚欲开口,又觉得自己此番过于唐突。 直到眼见着唐阑渐渐平复情绪,才道:“以前我被创造出来的时候,身前身后就都是‘唐阑’这个名字。我做梦都想要去见一见你,后来在太子府里和你一见,却被梁亲王生生拽走,今日……终于能和你一见了。” 唐阑听着这人神情不似有假,但一时半会还是不能放松警惕,便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与我长相无二?” 杉兮凝着她的双眼,过了一会才答应道:“我是杉兮,你的复刻者……也是,一个傀儡。” “傀儡?”唐阑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如何。如果我贸然对你动手,只怕会让梁琛动怒,届时我便不是以死谢罪那么简单了。”杉兮低下头,闷声道,“何况我也伤不了你,也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见唐阑还是不做声,杉兮有些着急了:“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你的复刻,只是一个……傀儡罢了。” 唐阑回过神来,闻言紧盯着她的手腕,确定了那个金光闪闪的印记后才道,“当着?那你是否出自唐筱之手?” 她并不想成为他人口中所谓的傀儡,只是若不这样说,唐阑该如何相信她?忽然想到,自己的出生只是为了……唐阑。 怎的,当自己眼见这女子,心中竟生退意? “正是。”想来,杉兮便微点了头,继而道,“你一定想知道为何我会出现,也想知道为何我和你别无二样吧?那时你坠楼人事不省,梁琛日夜念你思念成疾,故而命唐筱创造了我。” “不可能,师兄明明告诉过我,在我昏迷期间梁琛对我不闻不问,还和叶纤……”唐阑低下头,没再说什么。 杉兮望着眼前少女,叹道:“你宁愿信一个一直将你蒙在鼓里的人,也不愿信梁琛和我?” “那……守宫砂呢,明明叶纤手上已经没了守宫砂……”唐阑嗫嚅道。实则她早已经相信了杉兮所说的话,只是想要靠着杉兮更加印证自己的猜想罢了。 她本就相信梁琛还爱着她,否则断不可能大费周章地为她建造什么白玉塔。只是那日迎她过门之时,一席话伤透了她的心。 “是梁琛命着下属……”杉兮在她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方才满意地笑了,“你还不相信吗?” “大婚当日他弃我而去,寻了叶纤来,又故作冰冷地道了一席话赶走了我,又是为何?”唐阑的内心已经多了几分动摇,她抬起头直视着杉兮的双眼,“那又是为何?” “那日皇上在你的酒菜里下了毒,若他不迎叶纤入门,便护不了你。”杉兮坦然迎上她怀疑的目光,“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自然。”唐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那他后来为何不想与我解释,反倒和叶纤在内阁里卿卿我我,留我一人独守空闺?” “皇上那日也道,他早已经在你的身边暗插眼线,若是敢善举妄动一分,你也会毙命。如若不与叶纤度三日新房,也……会置你于死地。梁琛为了保护你,便命瑜斛沪婳时时刻刻看好你。”杉兮叹了一口气,“后来我和梁琛一番查勘,才知道出此下策的人就是你时时刻刻都在维护的师兄叶蓁。” “此话当真?”唐阑的眉毛拧在一起,“那他为何会如此做?” “这我便不知了,我也不是百事通。”杉兮没所谓地耸耸肩,“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那你为何会告诉我?”唐阑皱了皱眉,“唐筱所做出的人偶都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会爱上自己第一眼看到的异性,你既然爱梁琛,又为何会帮助我们?” 她不信。如果此事换作她,定会让他们二人离心离德,继而一人霸占着梁琛。她都如此自私,何况是杉兮呢? “因为……”杉兮顿了许久,暗中攥紧了手,眼里闪泪,哽咽道,“薛卿羽叫我成人之美。既然你们因为误会分开,要想成人之美就要……解开这个误会。” “那昨日呢,也是梁琛在照顾我吗……”唐阑攥紧了手,巴不得现在就找上梁琛问个究竟。 “自然。守你一夜的哪是叶蓁,明明是梁琛,后在今早将你送回,嘱咐叶蓁莫要告知……”“梁琛现在在哪里?我要找他。”唐阑语声颤抖地问着杉兮。 “在梁王府。”杉兮抿了抿唇,“若你现在就要去找到梁琛,叶蓁必会起了疑心,不如在之后寻一个由头出去……”“我不是有你吗?”唐阑盯着她的脸,“叶蓁……不会发现的。” 杉兮怔愣了一瞬,还是答应了唐阑的要求。如果在这场爱情中必定要牺牲一个人,那便是她吧。谁叫自己生来只有三魂五魄,无法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实则她本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只想一个人霸占梁琛。无奈他心心念念的一直都是唐阑,从来都是唐阑。她也曾怨天尤人,既然不喜欢她,为何要创造她。后来她在他被思念浸透的情丝里明白,是睹物思人。 他护不了她,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夺走,却无可奈何。只能做出一个和她九分像的人偶,看着那张脸,泪湿了眼眶。 “多谢,那我现在便乔装出门……”唐阑正想道着,却看叶蓁推门而入。原来他途径此处,听着唐阑声似“自言自语”,便躲在门后偷听许久。 唐阑忙把杉兮护住:“你要作甚?” 叶蓁怒极反笑:“我虽不如梁琛事事对你细致入微,却不曾辜负你半分。如今只不过是听了杉兮几言,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里?” “想不到叶太子还有着偷听墙角的习惯。我们的出入是我们的自由,与你何事?”在唐阑身后的杉兮径自道,“叶太子不会担心自己比不过梁亲王在阿阑心中的地位吧?” “闭嘴!”叶蓁怒道。 “为何要我闭嘴?既然被我一语中了心事,何不就此放下成人之美?他们二人情投意合,你又何必自作多情?” “我自作多情?”叶蓁挑了挑眉,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杀意。 “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自作多情,为何不让唐阑问个明白?”杉兮冷笑着反问。此时此刻她倒是把自己牙尖嘴利的特点发挥到了极致,“还请叶太子让开,以免脏了唐阑的清誉!” “你……”“怎的,你本不是唐阑的夫婿,有何理由留她在此?” “我是她的……师兄。”过了许久,叶蓁才咬牙道,“让她滚。” “多谢!”杉兮伸手拉住唐阑,挥挥袖子离开。 ‖第二卷 第三十三章‖来者何人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几日后,决赛当真如期举行。百余号人来到了比赛场点,见是几座青山拔地而起,连绵不断的山丘被一丛丛灌木与挺拔的青松尽数覆盖,不由得微微一怔。 清溪流淌在山涧之间,正是清晨,四处茫茫,几乎没了视角。 “喂,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大清早的就起雾?”叶纤在一旁抱胸不满道,“信不信我举报你们这些人!怎么,一个两个都想置本公主于死地吗?” “回公主的话,此地乃是前朝廉桓亲自钦定的位置,几百年来都不曾变更。因为地势凶险,气候诡谲而著称,是为‘雾明谷’,谐音是无命与无明。想来公主心胸宽广,定会包容这些小问题的。”随行的老妈子恭敬恭毕地补充道。 “行了行了,我几时要你回答我?”叶纤不耐烦地挥挥手,“快滚快滚,别坏了本公主的兴致。” “是。”那半老徐娘一听哪敢怠慢,只得慌慌张张地退下,站在大太阳下听着他们的谈话。乌泱泱的四百余号人几乎填满了入口,主考官被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喂,主考官呢?”叶纤大声吼道,“快给本公主滚出来!还不快宣布比赛的规章制度!” “在这里,在这里!”那男人踉踉跄跄地从人群中挤出来,道,“大家安静一下,由我来宣布比赛制度!”闻言,其他人霎时都安静了下来。留下几个不知好歹的,还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闲嗑:“听说没有啊,那个什么瑶池公主嫁给梁亲王之后天天受梁亲王手下虐待……” “真的假的?那她现在还能在这里安然无恙地站着?” “说是这么说,谁知道她现在近况如何?没所谓,反正早已经成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了……”“说来都嫁人了还这样不知好歹,真是无语!”几人嘁嘁喳喳地耳语着。叶纤自然是无法听清他们谈论的是什么,只命了下人让他们住嘴,旋即便没有在意。 “此次参赛人数有四百五十九人,外加嘉宾梁亲王一人共有四百六十。自然,最终获胜者与生存者仅有一人,各位选手先考虑一下是否需要结伴而行……至于此林,便是大赛的举办地点,清早晚昏都会泛起大雾,仅能看清前方三步路,山中更是五毒的居所,十分凶险。” 唐阑闻言微微一怔——梁琛?为何他也在场? 不等她过多思虑,男子便继续开口补充道:“时间控制在一周以内,山中已经为选手们准备好了居所,自然仅有百余个。剩余的选手们便自便吧。现在请各选手将自己的双眼以身侧白布蒙上,由场地的侍卫带头前去各个入口!” 继而那男子挥了挥手,示意在场的人执行他刚刚所说的动作。 “以钟声三响为号正式开始比赛,响十二次为结束!” 周围的侍卫纷纷前来,示意每人跟随一名侍卫进入入口。唐阑踉踉跄跄地走着,只觉得这路途坎坷,尽是坚石土块,不知过了多久才走到了那入口。 “以钟声三响为号,你便可以开始动身了。”侍卫拍了拍她的肩膀,语声突然冷了下去,“想要梁琛活下去,就在今日正午时分赶去东南山。你站在这里便能看见,太阳正下方的高山便是。” “嗯?”唐阑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追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谁你自然不必知道,只是切记,只有你活着,梁琛才能有一线生机。”侍卫微微笑了,声音却令人不寒而栗,“记住了吗?虞美人?” 他刻意咬紧了最后三个字,着实令唐阑后背一凉。待恢复了理智后,她才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若我不去呢?”“你会去的。”侍卫自信道。 “也罢。只是为何你会知道我的样子?”唐阑扭了扭身子,刚刚想要将他压在地上看个究竟,却被他制得死死的:“我自然有我知晓的方式,你不必知道。” 话音刚落,那钟声便悠悠响起。唐阑慌忙扯下眼前的白布,环顾四周,那人却早已不见。“啧。”她抿了抿唇,提起短刀便冲进了那片林子之中,向着东南山奔去。 东南山距此甚远,需跨一大山,翻四小丘才能得。自然唐阑轻功了得,对于攀山丝毫不惧。但这山势凶险,几次她几乎坠下山崖。即便在卯时她就已经出发,但是一路上多得是拦路的小虾米结伴而行,一连二十几个一齐围攻于她,不多时便伤得她体无完肤。 将那些小虾米消灭干净,她倒也不曾废话,飞速地点下了几个大穴止血,便向着那东南山跑去。即便她并不知道,这些人的兵器绝非普通。 到达时已经是巳时有余。唐阑四处在山脚下找寻着梁琛的踪影,却听清冷疏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阑?你为何还会在这里?” 唐阑闻声回头,见是梁琛身负数刀踉踉跄跄地奔来。刹那间泪水就填满了她的眼,唐阑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拥住他,出口已是哽咽至极:“……阿琛,你没事?” “这是怎么了,怎么受这么多伤?”梁琛蹙着眉低头,指尖轻轻巡过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为何你会来这里?” “我来时见一侍卫道你便在这东南山,且性命难堪,我便……来了。”唐阑咬着唇,“可是,为何你还在这里?” “我与你一样,亦有一侍卫威胁于我。”梁琛淡淡道了一句,继而拔出了剑,环顾四周道,“是圈套。” “为何会是圈套?”唐阑皱着眉道,“到底是何人想要置我们于死地?” “不知,想来一会就能浮出水面了。”梁琛敏锐地察觉到了来者,抬手举剑,将欲置唐阑于死地的刺客钉死在地上。唐阑这才堪堪反应过来有人站在她的身后,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倒退了几步。 “他的声音如此明显,为何你毫无察觉?”梁琛蹲下拉开他的面罩,掐紧他的下巴,“你是何人?” 那刺客不作声,只是一黑红的液体经他的口中流出。 “啧,是死士。”梁琛甩甩袖子站起来,将那剑拔了出来,转首时见唐阑心神不稳,几乎跌倒,匆忙抱紧她:“阿阑?” 她朦胧地看着声音传来的位置:“阿琛?为何……我看不见你,咳咳咳……”梁琛见胸前被什么濡湿,低头才见是唐阑身下的血与口中咳出的黑血融在了一起。 “你这是怎么了?”梁琛攥紧了拳,见她久久不语,更为着急地低声斥道,“回话!我明明告诉过你,要照顾好你自己!” 唐阑哑着声音道:“我好害怕,我听他们说你……” “他们怎么说重要吗?你不曾认真想过,我如此武功,怎会轻易被人抓了过去?”梁琛重重吐出一口气,刚想要为她点穴,却见她身上筋络皆被毒物堵塞,呈紫青色浮在她白皙的臂上。 “可是我怕,我好怕没有你……”唐阑紧紧靠在他的身侧,“阿琛,你能不能原谅我……” “何来原不原谅一说……”他苦笑一声,唇边早已没了血色,“这是何毒,为何我从未见过?”梁琛自幼识得百毒,独独不认得此毒。此刻,他也只能束手无策地抱着她,一声声地安抚着她,指节都已捏得发白。 “阿琛……你要和我解释清楚,要不然……咳咳咳,我这辈子死都不甘心……为何要瞒我那么多?为何不告诉我你娶叶纤是被逼无奈,为何……不告诉我一直都是你在暗中保护我?”她抠着他的衣襟,指甲发白。 梁琛的泪落在她的脸上,他低声回答,语声却带着些许呜咽:“我不是说过吗……我一直都很爱你,自始至终都是如此……我明明,能护好你的。” “我不要你护我……我想和你在一起……”在他为她揩泪的空隙,她握住他的手嫣然,“阿琛,我都快要没命了,要不要说些好听的?” “别瞎说,我们明明能有一辈子可以空耗……”梁琛红着眼斥道,“你别闹……阿阑,我错了。” 可能怎么办,我与你在一起便护不了你,护得住你便无法同你厮守终生。 “……错,错哪里了?”她断断续续问道。 “我本应护住你的……”他不断重复着,“我本应护住你的……失策,失策……” 他步步惊心爬上了这个位子,被刺杀,被毒杀,被围攻,被陷害,他次次都能凯旋;偏偏这一次,提到她自己便乱了心神,一路慌慌张张地跑来,顾不得身负重伤,只想找到她。 他什么都能做得完美无缺,只有她是他的软肋,只有论到她的时候他会紊乱了心神。 “你没错到这……我明明能护好自己,你却不放心……被下毒又如何,我们有唐筱……唐筱不是能解百毒吗?你不是也识毒吗?”她嘟嘟囔囔地念叨着,早已经是口齿不清,而梁琛却听得真真切切。 “我只想要你和我在一起,其他的我都不想管……”说罢,她便晕倒在了他的怀里。 “阿阑,阿阑?”“阿阑!”他焦急地唤着她的名字,不断摇晃着她的身体,“阿阑!” “听说梁亲王想救一个女人?”一个人从暗处缓缓踱步而来,绽出一个笑,“我可以帮你。” 梁琛闻言抬头,定睛一看,良久才道:“为何是你?” ‖第二卷 第三十四章‖不过一死,有何所惧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来者正是梁琛最为信任的前下属,韩钰。一年前他在执行一次任务后莫名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谁都没有再见过他。梁琛从未想过,居然可以在这险境之中与他再见。 “自然是我,梁亲王。”韩钰微微一笑,“好久不见。说来我见您怀里这小姐……” “要怎么能救她?”他敏锐地察觉到重点,直入主题道,“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想要什么,还需梁亲王与我走一趟。”韩钰倒也不含糊,“念在你我尚是兄弟,我现在不会要了你的命。这是那蛊毒......《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三十四章‖不过一死,有何所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三十五章‖奈何琛唐永无合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少给我磨叽,都给我上!”叶蓁抚了抚眉峰,嘴含笑意,“先给我把女的扣下!” 此时唐阑打得正紧,且是一个回身左脚后撤两步,旋即右脚跟步上前并飞起暗器将几人脖颈尽数割断。周围人见状纷纷后退,却看唐阑踉跄了几步,突然跪倒在了地上。一个彪形大汉见状赶忙上前将她死死按住:“还不快来帮忙!” 四周的人见那唐阑的武器已然掉在了地上,便懈怠了几分,赶忙拿去铁链将她死死捆住。一旁在与他人厮斗的梁琛见状也不由得跑了神,想......《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三十五章‖奈何琛唐永无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弑父上位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父皇!无论如何,我定要娶上唐阑!” “孽子!那唐阑虽顶着蓬莱公主的名号,却是玥曦余孽!你娶了她,就是在和我作对!”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久久回荡着二人的嘶吼,不时还有琉璃断裂的声音,尖锐且刺耳。 “作对又如何!我只想要娶到她!今日无论您怎么样我,我都会娶上她!”叶蓁拍案而起,“从小我事事都遵循您的意见,如今我只想要任性这一次!” “你在说什么!我已经准许留下梁琛和李鹤岑一命,我们已经是打草惊蛇,损失惨重!你......《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弑父上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碧落黄泉伴你身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日升,瑜斛和沪婳正在外院忙碌着准备着清晨的伙食,留着唐阑和梁琛在内室里睡着。女子合眸而眠,本睡得极熟,却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蓦地起了身,转而无可抑制地咳着,不多时便有点点殷红从口中飞出,直溅到了梁琛的衣摆上。 眼见着那殷红愈发地多了,唐阑心知不能拖下去,便先颤抖着手捏了一个起势,堪堪压住唇齿腥甜。门外瑜斛闻声赶来,见这一室狼狈,不由得惊诧道:“公主,这是怎么一回事?” “咳咳咳……”唐阑正咳得厉害,......《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碧落黄泉伴你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三十八章‖绝不坐以待毙!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薛府偏院,唐阑坐在冰冷的榻上,轻轻以手帕擦拭着梁琛的脸颊。 三日前艺赛结束,梁琛一行人被叶蓁留了活口韩钰不甘心就此了结,便带头上奏皇上举报梁琛一伙人意图谋反。 唐阑靠着魁首唯一的特权求得留下梁琛一命。而李鹤岑身为同党竟也险些锒铛入狱。多亏叶蓁……谋权篡位,才留下了他一命。 眼前这男子身影单薄,遍体鳞伤,脸色苍白得令人感到胆颤。 修长的鸦睫盖住了如古井样深邃的眼眸,与那瓷白的肤色一样带着不可言说的阴郁气息,......《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三十八章‖绝不坐以待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三十九章‖声东击西!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是夜,梁王府内尽是重兵巡逻时踏步的声音,三人齐齐来到了梁府附近。唐阑隐在一棵大树之后,披上了那披风,顿时便消隐不见。 李鹤岑拉着薛卿羽上前,假意在那府前喧哗:“我不管,今日我定要拿走梁琛的东西!” “鹤岑,你清醒点!这梁府可是你说去就去的?”薛卿羽故作惊恐地抓住他的手,倒是把大小姐的温柔大度发挥得淋漓尽致,“鹤岑,有什么事情可以奏书给圣上,强抢算什么?” “那皇帝老儿都把我的官职给免了,还奏书,奏书!奏......《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三十九章‖声东击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四十章‖性命之忧?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刚刚把那侍卫抹了脖,唐阑觉得心情大好,抑制住想要吹出一段小曲儿的心理,这姑娘背着手,身后墨发翻飞,逍遥地走进了梁王府。毕竟自己好久都没有杀人了,练练手嘛。 不过好像……也没有很久。 月黑风高,她逍遥的模样并没有持续很久,不多时她便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自己还是看不清前方的路。虽然自己已经事先背住了梁府的地图,但是依旧不影响她路痴的事实。 正看着唐阑摸索地在那白桥上走着呢,就见那韩钰带着好一批人手风风火火......《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四十章‖性命之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四十一章‖决意动身?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翌日一早,唐阑便慌忙起身来到了内阁,开始研究着梁琛留下的暗号。自昨日前去那梁府内阁一趟,她便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毕竟以她对梁琛的了解,他绝不是妄图一劳永逸之者,凡事都会留有后退的余地。 “‘我’……‘已经打通了’……‘无忌城城主的’……‘关系’?”唐阑将那纸按在桌子上,狠狠蹙眉,“这之后……写的是什么东西?” “‘同时’……‘瑾轩城城主’……‘也与玥曦交好’。”唐阑磕磕绊绊地念叨着,突然严肃起了神色......《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四十一章‖决意动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四十二章‖出城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唐阑沉默了半晌,最后回答道:“我持有梁琛的一枚玉佩,守城军三日一换,今日刚好是韩钰一行人值守,也许我可以试试。” 薛卿羽一怔:“你可确定了?这韩钰是梁亲王的旧部不假,可是他现在已经投靠了叶蓁。若是他将这事告知了叶蓁,后果不堪设想!” 唐阑微微垂眸:“所以此行人数不必太多。卿羽·,你和我哥哥刚刚成婚,出行的话定会被街井诟病。至于杉兮和织女,你们可以决定是否与我同行。” “等等!”薛卿羽抢先杉兮一步道,“我......《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四十二章‖出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请假条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今天有其他事情耽误码字,请假一天。感谢支持谅解,感谢支持!《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四十三章‖琛郎苏醒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景盛城距离清莞一城甚远,路途艰险难行,所幸并无多少的拦路虎于此。唐阑如此想着,利落地收起了染血的短刀,飞身上马呼唤着躲在不远处的唐筱等人:“回来吧,山匪都被解决得差不多了。” 唐筱点点头,方才缓缓踱步走来。而瑜斛沪婳搀扶着梁琛跟在身后。杉兮仍在前方探路,几人已经走完了这路途的大半,已然走过了距离景盛城最近的华胥城。此时,距离景盛城还有百余里地。 “主子,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啊?”骑着马,沪婳抱着瑜斛,不满......《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四十三章‖琛郎苏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四十四章‖破阵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既约定好明日一早便动身前往景盛城,唐阑自是不敢含糊,翌日忙是起了个大早,环顾四周见身旁没有梁琛的踪影,又毛手毛脚地跑去寻他。 眼见着四下都找遍了还看不见梁琛的踪影,女孩便顺着东边凹陷的盆地去了。这才方见着白衣男子手持七只鞭炮样的东西,轻轻一拉便有什么东西从小筒中飞出,向着南边去了。 唐阑不敢打扰,见着男子将手中尽数送走后才跑过去上前,问道:“阿琛,这是什么?” “你醒了?”梁琛在方才便感知到了有人靠近,......《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四十四章‖破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四十五章‖命悬一线?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这便是景盛城?”唐阑见周遭行人纷纷对自己投来了怀疑目光,不由得向梁琛身后躲了躲,“瞧着……也没有什么不同嘛。” “的确,放眼整个盛倾,也只有无忌城城民相貌与我们各异。”梁琛微点了头,凝着迎面走来的侍卫。那侍卫倒也毫不含糊,见面便行礼道:“梁亲王,城主命我在此恭候多时了。” 梁琛点头,牵着唐阑便在前面走着。“梁琛!我们呢?”杉兮在后面喊着。梁琛懒得回话,只是睨了一眼身侧的侍卫,道:“带她们去驿馆。”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四十五章‖命悬一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四十六章‖沐神医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这位小娇娘,你究竟是惹到什么人了,那人居然可以给你用上盛倾十大酷刑之首的缢刑?”苏白皱眉道,“这缢刑的妙处便是可以慢慢折磨犯人,让他四肢痉挛叫苦连连地死去。且死后七窍流血,面相极惨……” “苏白……你若是再说,怕是我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唐阑悄悄打量着梁琛愈发阴沉的面色,心里那才是一个叫苦连连呢。奈何现在自己身无可动,不然早跑了…… “哦……”苏白不解地挠了挠头,对情侣之间这种莫名其妙地赌气感到迷......《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四十六章‖沐神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四十七章‖神医解症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排出银针的方法极其繁复且无聊,唐阑本就是一个娇弱性子的,虽从小那是上房揭瓦无所不能,但那是断骨头磕脑袋,这可是以一木梳从经络始处直直顺到指尖,那银针也是分外地难拿,一条脉络需通了个百八十遍才能完事。 这不,且听见唐阑不顾着大家闺秀的面子嚎得像杀猪一样,惹得连在三楼之上和大臣进行会议的苏白都频频下顾——这是在做什么,自己莫不是听见杀猪了? 这可不行,景盛城最忌杀猪!想着,他前一条腿刚迈出去,就听一旁的议......《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四十七章‖神医解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四十八章‖一室旖旎?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嗯,当然。”梁琛微勾了唇,轻轻将她抱起。此刻他一只左手将那纤细的腰揽得死死的,一只大手托着她的臀,转身撞进了一旁的卧室。 唐阑登时羞红了脸,在他的怀里不安分地乱动:“你这是做甚!” “这本就是我们的卧房啊。”梁琛倒是和以往死皮赖脸的模样无二,脸不红心不跳地将她放在床上。只是此次他刻意咬重了“我们”二字,引得唐阑又是阵阵脸红。 “呀呵啐,你这是什么话……”唐阑见他的身躯渐渐逼近,心中羞意更甚,不由得侧头......《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四十八章‖一室旖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四十九章‖想和你共赴白首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约莫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梁琛和程莘才赶到了内阁与众城主进行商谈。 “梁亲王倒是好心情,一早就把我们尽数约到一处,自己还流连于皇宫偏院与自己的娇妻共度婵娟,也真是专情之至。”一女子一袭紫衣招摇,纤长的二指夹着一杆烟,不慌不忙地抽着,“此番如此突然地唤我们前来,可是为了反叛?” “明知故问。”一旁的老者敲了一下拐杖,“年轻人,劝你对梁亲王尊重点。” 那女子也是一个暴脾气的,哪容忍的了这种羞辱?眼见着二人马上......《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四十九章‖想和你共赴白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五十章‖薛李逢难!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如梁琛所料,虽南方素来物饶丰富,但此时逢巧闹着饥荒,不论是为着自己还是居民考虑,一周之内南方各主定会亲手献上自己的兵符,写下降书。 不过这降书来得也忒早了些,仅仅是三天时日,四十余名的城主便尽数将兵符与降书交予梁琛。唐阑在一旁凑着热闹,端详着厚成山一样的降书,不由得有些发笑:“这南方的城主也忒怂了一些吧!” “为着那些个城民,他们也不得不如此投降。”梁琛书着回信,“若是执意死守,定会激起民愤。届时不光......《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五十章‖薛李逢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五十一章‖满门抄斩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十四日前,皇帝大婚的第三日,蓦然被怒火填满。为唐阑所复刻的人偶被叶蓁莫名发现,其以侦查之名彻查薛府,屠其满门。 当日薛卿羽与李鹤岑正于清莞东郊游玩,对于薛府的变故全然不知。二人已然与父母打好了招呼,意欲在东郊露营几日,好好看看清莞风景。东郊,是为牧屿山顶负名,不知何时,清莞城中但凡有人行嫁娶之事后,都会不约而同地前往牧屿山顶小住一段时间。 李鹤岑对此大为不解,便追着薛卿羽问道:“卿羽,为何新人都愿在这......《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五十一章‖满门抄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五十二章‖生死相依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嗯。”李鹤岑不敢去直视她的眼眸,只好别过头去,较为心虚地应了一声。 方才唐突地将她拉上马,甚至都不给予她半分喘息的机会便说出了如此伤人的真相,他竟不知一向沉稳细腻的她该如何自处。 至少,他还有她,有唐阑,甚至有百十个在军营里为自己效力的兄弟。而她只是一介妇人,虽诗书满腹,但相较于自己的交际圈未免也太过于狭窄。 现在,坐在马背上的姑娘只有他了。 就在方才上马的瞬间,李鹤岑已经想象出了薛卿羽对此的所有反应。......《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五十二章‖生死相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五十三章‖至死不渝之爱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瑜斛望着这对情人许久,甚至忘记了呼吸。待是心中一涩,方才匆忙回过神来掩了门。 瘦弱的后背紧贴在门板上,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泪也和着噗簌噗簌地掉。心中的悸动久久难以平息,一时间两股微痒,引得鼻尖发酸。 她知道那个居于自己心间的男子是自己的主子,是自己要追随的首领,是自己最为仰慕的角色。 他可以是自己生命中任意的角色,却偏偏不可能是自己的爱人。 可她爱他,爱得当真要疯了。这世间为何会有如此风华的男子,白衣无垢......《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五十三章‖至死不渝之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五十四章‖夫人有喜啦!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常言道多事之秋,倒也便是现在的处境。秋雨一连下了三五天,薛卿羽的伤势终于有所好转,只是心境一日不如一日,见得那饭菜也是毫无胃口,整个人便是如此地颓丧了下去。而梁琛也与带病的李鹤岑一起讨论着反击叶军的方法和阵型,每日练兵至暮晚方回了府。 眼见着一日又一日匆匆划过,叶蓁的大兵距离此城也不过千里之余。唐阑虽见惯了血溅四方步步血莲的厮杀战场,却从未见过如此声势浩大的战争——哪怕是玥曦国破之时,她也被唐箐护在......《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五十四章‖夫人有喜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请假条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今天有其他事情耽误码字,请假一天。感谢支持谅解,感谢支持!《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五十五章‖陷入圈套?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似乎该来的总是会来。 日历一页一页地撕下,而叶蓁的军队也渐渐逼近了城下。唐阑自从告知梁琛自己有孕在身之后,便莫名被下达了禁足令。每日倒也不愁什么,好吃好睡地供着,日子久了,倒也有些无趣。 梁琛每日都会抽出时间来看她,恐她无趣,几日前还送来了一只小奶猫。雪白的身子,圆圆滚滚的模样着实引人喜欢。 方是断奶不久,走道也不扎实,时不时便会撞上墙角门框。唐阑疼它,便命人将尖锐的东西通通收起来,连门框桌角都要磨得圆......《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五十五章‖陷入圈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五十六章‖失却所有,只为及你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罢了,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梁琛,轻轻咧开了嘴角。 她只要他。 十七日前,她第一次在沪婳面前肆无忌惮地宣泄着自己不满的情绪。她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恨唐阑,甚至巴不得她现在便去死。而沪婳似乎接受不了如此的自己,自那之后,便鲜少与她交谈,二人因为一次莫名的谈话,便走上了各自的道路,各奔东西。 可仅仅是在事发的七日后,叶蓁的部下韩钰突然潜入府邸来寻找自己,想要与自己来一场合作。 合作?呵,她也明白,自......《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五十六章‖失却所有,只为及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五十七章‖大戏之始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阴暗潮湿的黑色监狱,血红烛火跳跃。白衣男子禁锢于狱中的最尽头,气息微弱。而在他的正前方正是一黑衣男子,不可一世地垂怜着眼前奄奄一息的男子。金色的奢靡于阴暗的黑色交错在他的衣襟之上,那男子微昂了头,适时逆着光,不见他的神色喜怒,却见那闪烁的眸中跳跃着杀意。 “梁琛。”叶蓁冷笑着念着这个名字,“好久不见。” 白衣男子微微翕动了双眸,算当是回应。 “算来距离我大婚都已经半年之久,你和唐阑倒是设得一局好戏,糊弄......《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五十七章‖大戏之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五十八章||凶多吉少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掩在之后的是女子晦涩的神情。瑜斛站定在门口,微微垂下头按捺住满心欢喜,低声道了一句“梁亲王”。 银白色的月光洒落在眼前男子的绝色容颜上,他面容冷若冰霜,纵使身处陋室,却总有一种神祗降临的微妙感觉。瑜斛知道,此刻她心心念念的男子便在自己的面前,而且此生都不会离开她了。 “亲王为何不说话,可是瑜斛哪里做得不对,惹得亲王不悦?”瑜斛抿了抿唇,隔了一会才打破了这尴尬的死寂,“亲王,您素来......《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五十八章||凶多吉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五十九章‖破绽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女子一人坐在窗前,支起半面窗,风斜斜吹下,牵扯着她的神经。“瑜斛,你说我可是哪里做错了?”她轻轻问着。站在门外的瑜斛闻声入门,偷偷瞥了她一眼,方是恭敬恭毕地回答道:“王妃何曾错过?兴许是梁亲王生性浪荡,方招惹了那些莺莺燕燕罢。” “不得说他不好。”唐阑仍然眸色未变,犹如死寂的湖水,“瑜斛,人心可是一样地善变?” “瑜斛不知。” “……不知,”她喃喃念着,“仍记得在我是玥曦公主时,他陪我挑灯看卷。即便我是......《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五十九章‖破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六十章‖烈火涤罪 - 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 - 离雎 “糊涂。”唐阑低骂一声,旋而攥起薛卿羽的手起身道,“事不宜迟,吾兄并不是什么愚笨之人,想来与这人三五言谈过后便能识破其人诡计。他为人一向率性而为,只怕现在早已置身于危险之中。” 薛卿羽心口一紧,失色道:“可如今你有孕在身,我亦手无缚鸡之力,沪婳早已撒手人寰,你我应该如何去和那梁琛对抗?” 然眼前的红衣女子却未曾退却,径自不语却抽出了自己的双刃剑,微微回头,眸光尽是狠戾:“有孕在身又如何,我本不惧生死,......《今天又是想刺杀夫君的一天》‖第二卷 第六十章‖烈火涤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