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洞房花烛 - 今朝有喜 - 沉砚 今日的雪大的出奇,我搓着手不由打了个冷颤。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把盖头给掀了?多不吉利呀!”杜妈妈匆匆放下刚端进来的火盆,慌慌张张将床沿上的红盖头盖到了我的脑袋上。 被杜妈妈这样一嚎,我才冷不伶仃回过神来,今夜是我和赵荣羡的新婚夜。 赵荣羡是当今圣上的第四子,先皇后的独子,文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为了羞辱赵荣羡,文皇后把我这个养猪大户的嫡女赐给了他做正妃。赵荣羡气得半死,新婚之夜钻进霁月楼里,一夜临幸了三个美娇娘,第二日便一一抬回来做了妾。 我深受侮辱却不敢忤逆,如此一路被他嫌弃欺凌,终于宽宏大量的熬到了皇后,谁知耀武扬威不到四个月,就被他一碗保胎药送到了阎王殿,等我醒来的时候,王府的花轿已经到了我家门外。 娘说,我若是不愿意上花轿,丢的便是我们全家的性命。 我想好了,明日,我就管赵荣羡要休书,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我重新掀开了盖头,面对杜妈妈的恐慌,显得神闲气定,“杜妈妈,不必忙了,今儿个王爷是不会来了,你且下去歇着吧。” “姑娘,你听话……”杜妈妈没有动。 “叫你下去就下去!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了?”我拿出了主子的威严,怒声训斥她,“你若是不愿意听我的,明日就回白府去!” 杜妈妈从没见过我这般疾言厉色,果然吓坏了,诺诺的说了几句,低着头便退了出去。 我三下两下的把头上的凤冠拆了下来,脱去红艳艳的喜服,果断钻进了被子里,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娘子。”睡到半夜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赵荣羡的声音。 我想我是听错了,赵荣羡可从来不会喊我娘子,他一贯都是直呼其名。 “娘子,怎这样早就睡下了?”我翻了个身,那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我睁开眼睛,昏暗的烛光下,看到赵荣羡若隐若现的俊脸。 桃花眼,剑眉,高鼻梁,薄唇,尖润的下巴,满脸的薄情相,是他没有错了! 我怀疑我看错了,狠狠眨了眨眼又看了一遍。 此刻赵荣羡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一样,死沉沉的压在我身上,他的脸正对着我的脸,一双眼睛火辣辣的盯着我。 虽说我与他算不上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却到底一起生活了十年,这样的目光我再熟悉不过,我自然懂他想做些什么。 不对啊,他他他……他怎么会进来的!他不是应该在霁月楼吗? 我有点凌乱! “啊!你做什么”!我惊恐的尖叫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到了他的脸上。 赵荣羡一愣,摸住红彤彤的左脸,暴跳如雷,“白欢喜你疯了吗?” 赵荣羡被我打疼了,我果然没有做梦? 不对,他喊我什么?成亲以前,赵荣羡并不晓得我的闺名! 难道……也许……可能……他也? 这绝不可能!!! 我更加凌乱了,慌乱的一把将他推开,“你……你想做什么?” 赵荣羡摸了摸写着巴掌印的俊脸,不可置信的问了我一句,“你说什么?” “我叫你走开!别碰我!”我脑子里是乱的,可我唯一清楚的是,我不能当真做了赵荣羡的妻子,赵荣羡和他的爱妃们都是狼,我惹不起他们,只好躲。 赵荣羡蓦的向我逼近了,犀利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低沉的嗓音极致狐疑的从喉咙里发出,“毒妇……” 我一震,吓得冷汗都出来了,果然……肯定是我想的那样吗? “暴……暴……暴君?”我说。 “见鬼!”赵荣羡咬牙切齿的怒骂了一句。 我吓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深深的吸了口气,尽量使自己显得镇定,“既然如此,陛下,明日就请你赐给臣妾一纸休书吧。往后咱们两不相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你想害我被文皇后怪罪!”赵荣羡又暴躁了,他果然是个暴君。 可他确实想多了,我才没有那样深的城府,我只想要一封休书保住我的狗命。 我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被他吼的骤然结巴,“没……没……没有。” “没有就洞房……”他拨开我挡在胸前的手,伸手就扯我的亵衣。 “洞……洞什么房?谁要跟你洞房?”我吓坏了,我看出来了,他学聪明了,如今不去花楼了,他准备装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给文皇后看。 “你做戏就做戏!不必假戏真做!”我使劲儿掰开他的手,恨恨的说道。 赵荣羡冷笑了一声,狠狠捏住了我的下巴,轻轻朝着我唇边啄了啄,朦胧之中那双桃花眼显得魅惑而邪肆,“怎么?新王妃洞房花烛夜伤了王爷,你以为就这么算了?” 什么意思?我的脑海里不由的想起上辈子赵荣羡初次与我洞房时,简直像一头野兽,粗暴又蛮横,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我连床都下不得。 我微微一抖,小心翼翼的挡住他往我脸上贴的唇,“你……你想怎么样?” “需要我教你?学了十年还学不会如何伺候自己的夫君?”他墨玉似的眼眸扫了扫我的衣襟,眼底里勾起一抹胁迫。 第二章、教训恶奴 - 今朝有喜 - 沉砚 这意思,莫非是要我讨好他?向他献媚? 莫说是讨好他了?便是素日里迎合他,我也难以承受。 赵荣羡生了一张比女人还要绝美的容颜,可一旦上了床,却好似上了战场一般,总能将我弄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 想起曾经的种种,我不觉一阵战栗,果断把亵衣拽的比刚才更紧,“你若是憋不住,就去霁月楼!我还要嫁人的,叫你污了身子,我还怎么嫁人?” 我也不晓得自己哪里来的那样大的勇气,理直气壮的就说了这么一通。 赵荣羡的脸色一冷,忽然发了笑,“嫁人?白欢喜,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瞧不上我。如今不是正好?正合了你的心意?”我死死的拽住他的手,以防他突然撕烂我的衣裳。 “胡闹!”赵荣羡咬了咬牙,忽然将我从被子里拽了出来,一股寒意灌入我的衣襟里,冷得我直打颤。 “赵荣羡你有病啊……”我恼怒的抓起被子往身上裹,可是我还未能钻进去,赵荣羡突然从身后将我抱住,几乎是连拖带拽的把我拽进他的怀里,防不胜防的对准我的肩膀就是一口。 “赵荣羡你这个疯子!”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两只手拼命的挣扎,对着赵荣羡的手臂就是一阵乱抓。 可赵荣羡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三下两下就将我身上的衣裳撕了个稀巴烂。 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很快我就败下阵来,无力的靠在他的肩头,只觉得身体像撕裂的一般疼痛。 我被赵荣羡折腾了一夜,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疼的厉害,连走路都有些吃力。 彼时,杜妈妈端着青铜盆子进来,喜滋滋的唤我洗漱,说是今日要入宫去给皇上皇后请安。 我跌跌撞撞的从床上爬起来,在杜妈妈的帮助下,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衣裳穿好。 “王妃,郑妈妈传话来,请您去清风院走一趟。”这个时候,我的贴身丫鬟金玉也走了进来。 郑妈妈是赵荣羡的奶娘,在王府里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却不甘心只做一个奴才,一心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赵荣羡,也十分瞧不上我这个商贾之女。 于是我第一日踏入这王府的时候,她便给我使绊子,今日面儿上说是给我讲讲规矩,事实上却是故意诓我出洋相,害我第一回见皇帝就险些把命给搭进去。 既然重活了一回,我自然再不能让这等心机叵测的恶奴给欺负了。 我头也没有抬,端起了主子的派头,“郑妈妈不过是个奴才,有何权力让我去见她?” 金玉一诧,似乎不敢相信这是我说出来的话,“可是姑娘,郑妈妈是王爷的奶娘……” “那又如何?不过就是王府养的一条狗罢了……”我抬高了嗓音,将最下贱的词都送给了郑妈妈。 果然,外头听壁角的香儿立刻就回去告状了。 没有一会儿,郑妈妈领着一群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冲到了我的院子里来,见了我也没有要行礼的意思。 我连瞧都懒得瞧她一眼,轻蔑的说,“郑妈妈好大的派头啊,一大早领着这么一群人闯到我的院子里来,是想要做什么?” 郑妈妈大抵想不到我竟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面色一僵,说道,“方才奴婢使人过来请王妃,王妃迟迟没有过去,奴婢只好亲自过来了。” 这话的听着好似还在责怪我一般,我不觉冷笑了一声,反问她,“你还知道我是王妃啊?” 郑妈妈一怔,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王妃息怒,奴婢不过是要教您一些规矩,绝无冲撞的意思。” “郑妈妈,听说你是王爷的奶娘,想必也在王府待了好些年吧?”我笑着,向她走近了,“可怎么半点也不懂礼数?见了我不知行礼也就罢了,还敢派人来使唤我!” “这便是你说的规矩!”我勃然大怒。 郑妈妈瞪大了眼睛,满目的不甘,“王妃,奴婢乃是奉命行事……” “叫你说话了吗?跪下!”我一脚踹上她的膝盖,厉声打断了她。 郑妈妈疼的一抖,心不甘情不愿的跪倒在地上,咬牙切齿的说,“王妃息怒,是奴婢不懂规矩,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知罪?我怎么半点也瞧不出来?”我往那太师椅上一坐,吩咐杜妈妈说,“来啊,掌嘴!给我狠狠的打,打到这狗奴才知错为止。” 杜妈妈虽然有点儿胆怯,听了我的吩咐,却还是照做,上去对着郑妈妈的尖脸就是一顿耳刮子。 杜妈妈乃是粗使丫鬟出身,下手的力道极大,片刻的功夫,郑妈妈的脸就肿的像猪头一样,她杀猪一般的鬼哭狼嚎起来。 随行而来的几个丫鬟婆子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谁都不敢动,唯独郑妈妈的女儿香儿偷偷跑出了院子。 我假装没有看到,只吩咐杜妈妈抽得更加凶狠。 “白欢喜,你在做什么!”果然,没有一会儿,赵荣羡就赶来了,他的脸阴沉得像是个死人,示意旁边的香儿把郑妈妈扶了起来。 香儿清汤挂面的小脸上写满泪珠,哭着将郑妈妈扶了起来。 我不紧不慢的起身,朝着赵荣羡施了一记礼,笑着说,“王爷瞧不出来吗?妾身在替您教训不懂规矩的奴才呀。” 第三章、鸡犬不宁 - 今朝有喜 - 沉砚 “不是这样的王爷,娘亲说怕王妃入宫出了洋相,便过来与王妃讲讲规矩,谁知刚进门,便叫王妃毒打了一顿。”香儿一脸委屈,半个字也不提郑妈妈使唤我的事。 真不愧是郑妈妈的好女儿,避重就轻,颠倒黑白的本事青出于蓝胜于蓝。 “狗奴才,主子说话,轮得上你插嘴吗?”我反手就是一个巴掌,轻声慢语的说道。 香儿是赵荣羡最喜欢的丫鬟,我如此嚣张的动手打她,赵荣羡断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让他给我一纸休书便容易多了。 “你……你打我?”香儿捂住脸不可置信瞪着我,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我嗤笑了一声,“怎么,我身为王妃还不能教训你一个贱婢?” 香儿瞪大了眼睛,气得说不出话来。 满院子的丫鬟婆子,包括杜妈妈都惊呆了,她们谁都想不到我会当着赵荣羡的面打了香儿。 赵荣羡更是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恼怒极了,暴跳如雷的训斥我,“白欢喜,你还有没有规矩?” “我没有规矩,难道王爷府里的狗奴才就有规矩?”我冷笑着,轻轻瞟了一眼发抖的香儿“还是说,在王爷的眼里,这些个丫鬟是不必守规矩的?既然王爷如此心疼这贱婢,不如今日进宫,妾身向母后讨个人情,将她抬了给您做妾?” 我故意咬重了‘母后’两个字,明目张胆的威胁他。 我是皇后赐给他的,他新婚第一日就纳了妾,那是驳了皇后的面子,更是要落得个荒唐好色的恶名,皇后便有了理由收拾他了,至于香儿,只怕连命都要保不住。 赵荣羡气得脸都绿了,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臂,如同拖着死狗一般将我往屋里拖,重重的将我扔在拔步床上。 我被摔得头晕眼花,他气的咬牙切齿,怒火滔天的质问我道,“白欢喜,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知道,他这是恼怒我威胁他,更是心疼香儿。 我忍着疼痛,极其无所谓的躺在床上,笑着对他说,“给我一纸休书!你这王府就安宁了!” “休想!”见我如此不以为然,赵荣羡更加生气了,他冷笑了一声,“怎么,你以为讨了休书便能嫁给你的表哥了?做梦去吧!” 赵荣羡以为我与表哥有私情,我也懒得与他多解释什么,他厌恨我,我说什么都他都不会相信。 我跌跌撞撞的从床上坐起来,仰头怒瞪着他,“赵荣羡,你别以为你玷污了我,便能叫我死心塌地!你若不肯给我休书,我便让你这王府日日鸡犬不宁!至于你那心爱的香儿,不日我便寻个理由赐死她!”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以前我总是什么都怕极了他,可如今他不是皇帝,更没有权势滔天,他的头上有个巴不得他早死的皇后嫡母,我只要稍稍动一下歪心思,便能叫他万劫不复! 赵荣羡咬牙瞪着我片刻,骤然发了笑,“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白欢喜,这一纸休书驳的是皇后的颜面,你当她能轻饶了你们白家?” “是你休了我,不是我要与你和离,驳她面子的是你不是我。”我丝毫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算计,慢条斯理的威胁他,“鸡犬不宁,还是休书,你自己选一个吧。” “你……你敢威胁我?”赵荣羡被我气得结巴了。 第四章、进宫面圣 - 今朝有喜 - 沉砚 我和赵荣羡做了十年夫妻,什么都斗不过他,唯独就是吵架能气死他。 我避过他逼近的脑袋,支起身子坐到床沿边上,风轻云淡,“王爷说笑了,妾身怎么敢威胁您?得罪皇后不是您老的专长吗?有些事已经做过了一回,轻车熟路再走一回,对您来说并不困难。” 赵荣羡从一个落魄王爷爬到那至高无上的九五至尊,可没少与皇后作对,也没少吃亏。 赵荣羡一张脸铁青铁青的,“白欢喜,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儿,你若敢出幺蛾子,我便要了你表哥的命,我有的是法子治他!” 上辈子因着旁人诬陷我与表哥有私情,赵荣羡便生生将我表哥的双腿都给打断了。 想起他过去的丧心病狂,我都恨不得了杀了他,更是不觉恐慌起来,“你敢!!” “我怎么就不敢了?你是皇后所赐,我动不得你,还能拿一个落魄的尚书府庶子没有办法?”赵荣羡笑得冰冷,忽然附了我耳边,低声细语道,“不信的话,尽管试试……” “你……你……你混蛋!”我知道,他一贯说到做到。 我气的张牙舞爪,他狠狠截住了我挥舞在半空中的手,得意的笑,“怎么?又想与本王动手?娘子就这么喜欢扇人巴掌?” 我的手被他捏得生疼,我剧烈颤抖着,一字一句,“赵荣羡,你若敢动他一下,我便让你万劫不复!你的那些腌臜事儿,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就这样在意他?可惜他未必能娶你!再者,本王的女人,便是不要了,也不得改嫁旁人!”赵荣羡面色一冷,恶狠狠的说,“起来,进宫去!” 他捏住我的手臂,似要将我骨头给捏碎了一般,拖着我往外走。 “别拽我!我自己会走!”我气恼极了,一会儿到了宫里,我一定要他好看! 北朝的皇宫修筑得非常宏伟,尤其是皇后所在的立政殿,那是整个大北后宫里最是华贵的宫殿,就是最受宠的魏贵妃也要妒羡惨了。 可皇后偏偏十分节俭,为人又宽厚仁慈,除了看赵荣羡不顺眼以外,还真没有什么缺点。 走进立政殿,我立刻正正经经的向着座上的皇帝皇后行起了大礼。 文皇后将我扶了起来,和睦可亲的牵着我的手对我一阵嘘寒问暖,还叫我日后多进宫陪她说话。 我自然是乐意极了,但凡是能跟赵荣羡作对我都愿意。凭借着上辈子的经验,我将她哄得高高兴兴,连带着皇帝也哄得乐呵呵,成功的避开了上辈子惹怒皇帝的歪路,顺带拐弯抹角的告了郑妈妈和香儿一状。 经由我的一番添油加醋,郑妈妈简直就成了王府里的老太后,香儿更是迷惑主上的小狐狸精。 皇后一气之下,下令将郑妈妈和香儿逐出王府,赵荣羡怎么求都求不动。 赵荣羡气愤极了,一出宫门就冲着我发火,“白欢喜,我同你说的话,你都当做耳旁风了是不是?” 他扯住我的衣襟,好似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第五章、三朝回门 - 今朝有喜 - 沉砚 我冷冷冲他笑着,“我也说过,但凡你一日不给休书,我便一日叫你四王府不得安宁!” “你信不信我此刻便差人去断了魏敬则的腿!”赵荣羡气恼的说道。 我也不甘示弱,马上反驳他,“你胆敢动他一下,我便告诉母后香儿想要毒害我!你猜母后会怎么做?” 皇后讨厌极了赵荣羡,连带着他府里的奶娘和丫鬟也厌恨到了极致,即便晓得我在撒谎,也会立刻下令要了香儿的命。 赵荣羡气得脸都青了,“你就这样容不下香儿?” “那王爷又何曾容得下我?”我立刻反问他,所有的怨恨一触即发,“我虽出身低微,可我扪心自问,从没有半点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呢?你又做了些什么?任由旁人欺凌于我,对我下毒,迫我滑胎!为了制衡外戚专权,你故意将我送上那皇后的高位,利用完了为给你的爱妃腾地方,便一碗保胎药取了我的性命!我便罢了!我的孩子,难道就不是你的孩子吗?十年夫妻,你就是这样绝情!” “如今我不过是讨要一封休书,你却都不肯放过我,既是如此,我又凭什么要遂了你的心意?”提起过去的种种,我感到委屈极了。 赵荣羡扯住我衣襟的手渐渐松开,不知是被我吓到了还是在酝酿什么阴谋,声音忽然变得温和了许多,“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还是那句话,要么给我一纸休书,要么叫你这四王府永无安宁之日。”我看也没有看他一眼,直接踏上了马车。 一路上,我再没有同赵荣羡多说一句话,赵荣羡也没有再搭理我,一直背对着我看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再见赵荣羡的时候,是在两日之后。 新嫁娘出嫁都有三朝回门的习俗,后天,我就该回门了,赵荣羡是来同我商量回门的事的。 他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的锦袍,进门就坐在圆桌前,对我说,“后天就该回门了,库房里有不少的奇珍异宝,你挑几样带回去送给岳父岳母。” 我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很情愿同我说话,毕竟是我使了手段逼走了他心爱的香儿。 自然,他也不见得愿意同我回娘家。 上辈子,成婚一个月,我一共只见过他三回,更别说是同他一起回娘家了。 如今我不奢求,也并不乐意与他同行,至于他库房里的珍宝我更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我冷着脸,置若罔闻的继续用膳,“不必了,我们白家是商贾之家,最不缺的就是奇珍异宝。” “回门的礼物便是我皇家的颜面,你若是什么也不带,叫旁人怎么说?”赵荣羡不高兴了,他一把夺过了我手里的筷子,绷着脸教训我,“白欢喜,你别想着要什么休书,老老实实去库房里挑几件宝贝,后天咱们一起去你娘家。” 他说什么?他要同我一起回娘家? 呵呵,赵荣羡这是怎么了?上辈子嚣张跋扈吃了太多的亏,这辈子学会卧薪尝胆了? 我抬起头,忍不住嘲讽他,“王爷不是一贯最厌恨这样的繁文缛节么?怎么突然要同我回娘家了?混世魔王做得不过瘾,学勾践卧薪尝胆呢?” “你……”赵荣羡果然又被我气到了。 我从他手里夺过筷子,继续说道,“您若是为了做戏给皇后看,可别拉上我们白府,我们白府的庙太小,容不下金尊玉贵的您。” “白欢喜,我已经说过了,我从来不曾想过要你的性命。”他以为我还在为了那碗保胎药生气。 但我确实半点也没有,我不过是怕我们白家再次卷入这场肮脏旋涡里。 上辈子,因他的侧妃妒忌,诬陷我大哥中饱私囊,我白家十几口被发配边疆,我那个年幼的弟弟因为受不住那等逆境,生生的病死在了半路…… 如今,我只想远离他,远离这一切一切的腥风血雨。 我摇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都不重要了。” “你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赵荣羡似乎对我的行为感到难以理解。 我幽幽看着他,一字一句,“休了我……” 赵荣羡愣住了片刻,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说,“你怕我将白家卷入夺嫡之争?” “还请王爷休了妾身……”我依旧是冰冷着脸,算是默认了。 赵荣羡今日的情绪比前两日要随和了许多,他盯着我,十分认真的说,“你就那么想离开我?” 他那般待我,我没有一刀子捅死他已经是非常客气了。 我苦笑了一声,嘲讽的望着他,“你说呢?我还要守着一个杀死我的凶手过日子不成?” 赵荣羡面色一僵,顿住了片刻,“我答应你,只要你陪我做足了戏,一个月之后我便给你休书。” 他竟然……答应了?我怀疑我听错了,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遍,“你答应休了我了?” 赵荣羡脸色阴沉沉的,微微点了点头,“只要你做好分内的事,一个月以后我便给你休书。” “好,一言为定!”我立刻来了精神,马上与他一道儿去库房里挑了好些珍宝,还特地取出了新做的石榴裙,既然赵荣羡答应休了我,那我便卯足了劲儿的陪他做戏,只要将他哄得高兴了,一个月之后我就自由了。 一日之后,我便同赵荣羡盛装回门,十几辆马车,随行的仆人一排一排的,奇珍异宝更是一样一样的往白府送,赵荣羡的派头做足了,我的虚荣心更是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我爹原先还生怕王爷女婿瞧不上我们家,见赵荣羡如此热情,他一下子就放心了,拉着赵荣羡喝了好一顿,最后愣是喝得醉死了过去才肯罢休。 赵荣羡的酒量比我爹要好得多,他依旧是清醒的,只是染了一身的酒味,熏得我头昏脑涨的,我半点也不想挨着他。 于是我递给他一张毛巾,就寻了屋内的软塌远远的躺下了。 我躺了没有一会儿,赵荣羡走了过来,一双赤红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盯着我,“有床不睡躺在这里做什么?” “赵荣羡你发什么疯?睡你的觉去!”我还未能反应过来,他突然抱住我的腰一把将我从软塌上捞了起来。 我被他抱起来才回过神来,一下子慌张极了。 他这是想干什么?莫不是想借着酒意胡来? 对上赵荣羡猩红的眼睛,我顿时惊慌失措起来,马上对着他拳打脚踢的,“赵荣羡你干什么!你答应过要给我休书的,既是答应了,你就……”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谁听见了?”赵荣羡勾起唇,邪邪的笑着。 第六章、舅父来访 - 今朝有喜 - 沉砚 “你骗我?”我心里一凉,怔怔的瞪着他。 “骗你?我何曾骗过你?王妃可莫要乱说话,若是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你们白家也捞不到好处。”赵荣羡重重将我扔到了檀木架子床上,对那日说过的话拒不承认,伸手就要扯我的衣裳。 我脑袋里一片空白,赵荣羡根本就没打算给我休书? 我真是愚蠢极了,他赵荣羡从来就不是守信的人。他心狠手辣,自私自利,即便他不喜欢我,也不会轻易放过我。 我越想越生气,顿时恼怒极了,气得对他一通大骂,“赵荣羡,你言而无信!你这个小人!混蛋!王八蛋!” 我张牙舞爪的,挥手就对着他的脸一阵乱抓,企图避开他的亲近。 赵荣羡身边从来都是善于讨好的他的女子,后宫的嫔妃们更是个个都把他当做祖宗一般供着,我的挣扎登时就惹怒了他。 赵荣羡一把捏住我挥舞在半空中的手,沉重的身躯死死的压住了我的双腿,怒斥我说,“别叫了!想把你爹娘叫来是不是?” 我怔住了,纵然我铁了心的想要一封休书,可也不愿意让我爹娘晓得我的处境。 我恨恨的望着他,心里恼怒极了,却不敢再叫骂。 赵荣羡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满意的松开了我的手,继而俯身向我压了下来,邪笑着说,“你若是真想把你爹娘叫来,我倒也不介意。” “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赵荣羡对此很是满意,他俯下身子,捏住我的下巴便是凑了上来,慢条斯理的含住了我的唇,细嚼慢咽起来,然后开始剥去我的衣裳…… 我极致不舒服,想要推开他,可一想到这是在白府又不敢再与他争执,索性两眼一闭,如同一具死尸一般一动不动。 许是觉着没有意思,片刻之后,赵荣羡松开了我,语气突然冷了下来,“你从前是最听话的,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没有说话,只侧过身背对着他。我从前是很听话,即使我脾气不算好,又时常与他吵架,可只要他稍微哄哄我,我便什么都听他的,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喜欢我,最后还杀了我。 赵荣羡许是折腾累了,也没有再斥我,只将被子盖到了我身上,然后从身后将我揽住,低低的说,“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睡吧。” 我心里十分恼恨他,但我晓得我斗不过他,于是我也没有再挣扎。 第二日,我娘亲自做了汤圆,她说这汤圆意味着我们小夫妻俩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她希望我和赵荣羡可以一辈子都琴瑟相鸣。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迎合的笑着,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汤圆。 赵荣羡倒是很会做戏,他十分恭敬的回答我娘说我们一定会和和美美的,还说他此生都要好好待我,叫他的岳父岳母放心。 我娘听了笑得都要合不拢嘴,一个劲儿的夸他好女婿,还说她就知道赵荣羡千辛万苦的将我抢了过去,就一定会好好珍惜我的。 所有人都以为是因着我去魏表哥家里走了一遭叫赵荣羡给瞧上了,赵荣羡特地请皇后赐婚的。唯有我自己知道,那一日赵荣羡根本没有见过我。 总归,我的日子并不如旁人想的那样好过,我亦不想在爹娘面前多做戏。 吃过了早膳,便命人收拾东西回四王府。 赵荣羡许是觉着这戏做的还不够好,见我如此急促,便有些不乐意了,进门就夺过了我手里的包袱,沉着嗓音说,“怎么不多住两日?我听说,今日你舅父舅母要来拜访,你不想见见他们?” 我绷着脸,冷漠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这不合规矩。” “有什么不合规矩?回来了,便多住几日,我没意见。”赵荣羡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当真多么宠爱我一般。 可我知道,赵荣羡是想故意做戏给旁人看,好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他赵荣羡多么不思进取,贪图美色,娶了个商户之女还当做宝贝一般供着。 我并不领情,抬起头嘲讽他,“我看是王爷想在这里多住几日吧?” “你什么意思?”赵荣羡恼了。 我嘲讽的语气更加明显,“难道不是王爷想等着我舅父一家,想要见一见我的表姐?” 我说的表姐,乃是我舅舅的嫡出女儿,我记得上辈子她对我嫁了王爷一事十分妒羡,于是三天两头借着看我的由头往四王府里钻,没有多久就如愿以偿的成了赵荣羡诸多小妾中的一位,只可惜脑子不太好使,恃宠而骄得罪了赵荣羡那个家世强悍的侧妃,没有两日便溺水而亡了。 赵荣羡薄情,对于她的死并未当回事,也不曾怪罪他的侧妃。 我虽然不大喜欢我这位表姐,但我也不希望她为此丧命,毕竟她除了贪慕虚荣一些,也没有害过我。 于是我脸色一冷,又对赵荣羡说,“你最好别将我们家里的人扯进来,否则你做的那些腌臜事立刻就会传到皇后的耳朵里去。” “你……我从未对你那个表姐动过任何心思!”赵荣羡一脸无辜,厚颜无耻的叫屈,“我同你说不清楚!算了,你若是不想待就别待了!” 他气得拂袖而去,好像他当真是什么正人君子似的。 “王妃,舅老爷他们来了,老爷和夫人请您和王爷去前厅一趟。”我正是满肚子的火儿,金玉忽然走了进来。 呵呵,我这个舅父,来的还真是及时,就生怕赵荣羡跑了似的。倘若不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我那表姐也不会走的那样早,外祖母更不会与娘亲闹僵。 我搁下手里的包袱,心下一冷,吩咐金玉说,“去请王爷。” 第七章、绵里藏针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被我嘲讽了几句,脸色不大好看,可这并不影响我舅父居心叵测,大献殷勤。 一见着赵荣羡,舅父一家便行了好大的叩拜礼,然后装模作样对我们夫妻二人嘘寒问暖,问着问着便顺其自然的扯到了我表姐身上。 我表姐第一回见到活的王爷,眼睛都绿了,半点也不顾及姐妹情分,毫不遮掩的对着赵荣羡又是显摆琴技,又是炫耀她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巴不得马上就将我从王妃的宝座上拱下去。 上辈子见着表姐如此搔首弄姿我很是恼怒,可如今我却只为她的性命担忧。 这辈子,我绝不能再让她入了王府,更不能让外祖母和娘因为此事闹僵了。 于是面对表姐的搔首弄姿我半点也没有生气,我笑着夸她说,“表姐色艺双绝,真乃世间少有的佳人呢,也不知来日是哪家的郎君有幸娶得表姐做妻子。” “表妹过奖了……”表姐果然得意极了,一双眼睛欲拒还迎的朝着赵荣羡看去,似乎就在等着赵荣羡夸奖她,我舅父更是满面的骄傲,仿若他的女儿马上就要入了王府一般。 我笑得比方才更加真诚,马上又说,“表姐可别谦虚了,妹妹说的都是实话,表姐这等才貌双绝的女子,一定得配天底下最优秀的男儿。” “表妹可莫要说了……”表姐一双眼睛都要笑成缝了,小脸瞬时红扑扑的,看着赵荣羡的目光更加灼热了几分。 我上去握住了她的手,十分亲热的说,“怎的表姐,实话还不叫人说了?我瞧着表姐这等佳人,可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配得上的,不如过几日我去宫里的时候向母后讨个人情,让母后帮着瞧一瞧,看看哪家的公子还未娶妻,好与表姐寻一门良缘。” “阿羡,你说好不好?”表姐还沉浸在被夸的得意之中,我手一松,立刻又挽住了赵荣羡的胳膊,笑得好似我们果真是一对恩爱夫妻似的。 赵荣羡被我猝不及防的亲密给弄懵了,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我不知道他对我表姐是什么心思,但我知道如今他很是愿意与我扮演一对恩爱夫妻。 于是他马上对我投以含情脉脉的目光,格外温柔的说,“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切都听娘子的。” 表姐的脸色果然变得难看起来,她不甘的看了赵荣羡一眼,强颜欢笑跟我客气,“这……这不太好吧?皇后娘娘何等尊贵,怎好麻烦娘娘……” “表姐不必担心,母后可喜欢我了,但凡是我所求的事,她必然都会答应的。”我笑得一脸得意,大肆与表姐炫耀皇后对我的宠爱,“就说前两日吧,王府里有个不知死活的婢女竟意图勾引阿羡,我不过是与母后顺嘴提了一句,母后便下令……” “将那婢女处以杖刑!”我声音一冷,微微朝着表姐走近了一步,低低的笑,“不过表妹我一向是个善良的人,自然看不得这等残忍的事,于是便同母后说,这回暂且放过那贱婢,若再有下回,定要将她杖毙!” 第八章、作天作地 - 今朝有喜 - 沉砚 表姐虽是个贪慕虚荣的,却也是个贪生怕死的,她的脸瞬间吓得惨白,我舅父更是被我一番指桑骂槐带威胁的给震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我娘赶紧出来打圆场,拉着我笑说,“你这孩子,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瞧瞧把你舅父给吓得,你们不是忙着要回王府吗?这时间也不早了,赶紧的回吧。” 说着,我娘便拉着我出了前厅,她对我今日威胁表姐的举动很是满意,一个劲儿的夸我,说我成亲后就是不一样了,才几日就变得聪明了许多。 我用了几日变聪明?我用了十年也不见得变聪明。 我心里一阵凄楚,却没有再与娘说什么,转身便上了马车,我只想早些离开白家,断不能让白家再与赵荣羡有半分接触。 赵荣羡也坐了上来,他手里拿着我祖母亲手做的豌豆黄,轻轻往旁边一搁,然后一把将我揽进了怀里,笑着说,“今日这是怎么了?醋坛子打翻了?”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只是不希望陈青兰惹出事端来……”陈青兰是我表姐的闺名。 我也的确是这样想的,上辈子因着表姐的死惹得娘与外祖母家几乎断绝了关系,我不希望娘再伤心,也不希望我表姐为此丢了性命。 可赵荣羡他不这样想,许是因着上辈子我爱他爱得太狠了,以至于这辈子他也过分自信。 他摇摇头,十分笃定的说,“不,你就是醋了……” “随你怎么想,戏已经做完了,你不必再惺惺作态。”我懒得再同他争辩,一把推开了他。转头盯着窗外,再不想同他多说半句话。 赵荣羡却是不依不饶,他忽的抓住了我手,声音冷沉了下来,“你觉得我在做戏?” “难道不是?”我重重的抽回了手,冷笑,“你瞧不上我,瞧不上我们白家我一直都晓得。行了王爷,在外头装装也就罢了,此刻也没有旁人在,不必屈尊降贵的委屈自己。” “阿欢……” “别叫我阿欢,王爷您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呢。”我打断了他,话语里比方才更加狠厉了几分。 许是我的冷漠伤及了赵荣羡的自尊,他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只阴沉着脸坐在一边儿,不知又在酝酿什么惊天大阴谋。 我也懒得去揣摩他在想些什么,对于这个结果我很是满意,他不愿意给我休书,我便每日给他找不痛快,惩罚他府里亲信也好,言语刺激也好,惹是生非也罢,日子久了他总会受不了的。 如此一想,我的心情不觉好了许多。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我先是将他最宠信的小厮打了一顿板子,紧接着又将他最心爱的万里河山图给撕了个稀巴烂,最后狠狠的把前来拜访的刑部尚书给侮辱了一顿,惹得赵荣羡不得不亲自上门同人家赔礼道歉。 于是没过多久,赵荣羡便派人来传话了。 杜妈妈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脸色难看极了,诚惶诚恐的说,“王妃,王爷请您过去一趟,这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第九章、兴师问罪 - 今朝有喜 - 沉砚 “能出什么事儿?他还能杀了我不成?”我不以为然,一贯的嚣张跋扈,大摇大摆的便往赵荣羡的院子里去。 赵荣羡此刻站在厅堂里抖着满身的雪花,一张俊脸冻得通红,他的脚下搁着一个火盆儿,可这并不能让他的身子暖和一些。 大冬天的,从王府到刑部尚书的府邸里走了一遭,他一定给冻坏了,加之屈尊降贵的给一个大臣赔礼道歉,他的心里必然是怒火滔天,此刻将我叫过来定是要兴师问罪的。 很好,非常好! 我不紧不慢的走过去,微微的向他施了一记礼,若无其事的说,“不知王爷叫妾身过来所谓何事?” 我嘴角含笑,十分挑衅的看着他。 赵荣羡拍了拍衣袍上的雪花,不急不缓的向我走了过来,“今日宫里送来一些枣泥酥,你平日里不是最爱吃么?一会儿都拿回去。” 说着,他朝着旁边的小厮挥了挥手,那小厮立刻呈上来一个朱红色的食盒。 他不是找我问罪的?我明明给他惹了祸,他怎么没有责怪我,反而送给我枣泥酥?莫不是想毒死我? 我心头一震,迟迟没有接过那食盒,也不许杜妈妈去接。 赵荣羡好似看出了我的心思,他示意小厮将食盒搁在了旁边的紫檀木茶几上,笑看着我说,“怎么?怕我毒死你啊?” 难道不是?就算他不敢毒死我,也定然不会让我好过。 我冷着脸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赵荣羡又挥了挥手,示意杜妈妈和那小厮退出去。 屋内,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赵荣羡悠悠的坐到了旁边的太师椅上,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盯着我说,“娘子放心,纵然娘子惹下了滔天大祸,本王也绝不舍得伤你半分。” 说的什么骚话?我恶心的白了他一眼,“大白日的发什么骚?” “额,娘子的意思是晚上就可以咯?”他不知廉耻的说道。 我被他气得涨红了脸,一时之间又羞又恼,“别说这些恶心的话,你到底想要如何?想要杖责我还是将我禁足?” “你倒不如直接问我要不要休了你。”赵荣羡脸色一冷,幽幽的看着我,“想得美!别以为故意惹是生非便能逼我休了你!我告诉你,你若是再敢找事,我便让魏敬则生不如死!” “我说到做到。”他站起身,向我走了过来,轻轻抚过我的发丝,淡笑着,“这回就算了,我只要他魏敬则一碗血,若是再有下回,我便要了他的命。” 他……他伤了表哥? 赵荣羡话说得不轻不重,可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阴鸷狠辣,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更是急火攻心,冲着他就吼,“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进宫求母后赐死香儿!” “若是赐死香儿能让你心里舒服一些,一会儿我就派人送一条白绫给她。”赵荣羡一脸的风轻云淡,好像香儿根本就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阿猫阿狗一般。 我被他气的浑身都在发抖,“赵荣羡,你够狠!” 我到底是低估了赵荣羡,他可是一路踩着尸骨,连亲兄弟也能杀个彻底的人,一个香儿算什么? 我一句话也不想再同他说了,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怎么,惹下了滔天大祸,却想就这么走了?”我刚刚抬脚,赵荣羡忽然喊住了我,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威胁。 我生怕他再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害我表哥,于是只好又回过头,怒目瞪着他,“那你还想怎么样?祸都已经惹下了,你若是想出气,就打我一顿板子,或者干脆杀了我好了!” 我当然知道他不敢杀我,至少眼下他是不敢杀我的,可是我不知他会对表哥和我的家人做出什么来。 “我饿了,想吃红豆膳粥……”赵荣羡幽幽看着我半晌,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意思是想喊我下厨?以此弥补我犯下的过错? 我是喜欢下厨,可我不愿意为一个害死我的负心人下厨,何况我也没有错! 我冷冷的扫他一眼,“王府里没有厨子吗?你当我是……” “怎么?王妃不愿意啊。”赵荣羡打断了我,眼底里瞬间染上一层冰霜,那样阴鸷的目光让我想起上辈子他断了表哥双腿时的神色,我被他看得背脊一阵发凉。 咬了咬牙,忍着一肚子火儿强作恭敬,“行,妾身这就去替王爷做一碗红豆膳粥。” 赵荣羡对此很满意,他浅浅笑了笑,半躺在太师椅上,继续说道,“除了红豆膳粥,桃仁鸡丁、鸭丝掐菜、杏仁豆腐、金钱鱼肚、干烧冬笋、百子冬瓜、翠玉豆糕各来一盘,对了,还要一碗姜汤去去寒。” 吃这么多他也不怕撑死了!再说此刻已近酉时,要我做出近十个菜来,待做完就得三更半夜了。 我看出来了!赵荣羡他是故意折磨我呢! 第十章、向他服软 - 今朝有喜 - 沉砚 我气恼极了,当下便忍不住爆发,“赵荣羡你别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的是你!”赵荣羡噌得一下站了起来,一张俊脸立刻变得穷凶极恶,“旁人的妻子都是一心为夫君着想,你呢?成日里净会给我找事儿!怎么?如今让你做一顿饭都不愿意了,有你这样做人家妻子的?” “那你就休了我啊!”我想都没有想,立刻就脱口而出。 “白欢喜!”赵荣羡更加恼怒了,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满眼的狠厉,“你最好是听话点儿,否则我定让那魏敬则生不如死!” 我被他捏的生疼,只觉得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心底里更是恼火非常,恨不得马上就弄死他。可我知道我弄不死他,也不能,只好愤然的与他争辩。 赵荣羡累了一整日了,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再教训我,我与他吵了几句,答应马上去厨房里为他做菜,他便阴着脸放开了我。 我窝着满肚子的火儿,吩咐杜妈妈和金玉、银环以及赵荣羡派到我院子里的几个丫鬟一同打下手,直到正亥时才将所有的菜肴端上了桌。 赵荣羡每盘菜只吃了两口就让人撤了下去,说是没有胃口,然后吩咐我替他备水沐浴,我强忍着想要弄死的他的冲动,忍气吞声的为他备下了热水。 本以为如此也就完了,谁晓得沐浴完了他又说想吃我亲手做的宵夜。 我困意席卷,忍无可忍,半梦半醒的抓起刚卸下的簪子便往他脸上砸去,“赵荣羡,你到底有完没完?” 赵荣羡眼疾手快,敏捷的接过我的簪子,笑着对我说,“王妃这脾气是越发的大了,不过是让你尽本分为夫君做一顿夜宵罢了,你倒好,气性大到要谋杀亲夫。” 狗屁!他哪是让我尽本分?他这是赤裸裸的折磨我好吗! 被他这般折腾下去,怕是等不到休书我就要在这金丝笼一般的王府里油尽灯枯了。 思来想去,我决计先与他服软,休书一事得另想对策。 “妾身知错了,请王爷恕罪。”我深吸了口气,‘温柔贤淑’的说道。 赵荣羡捏着簪子重重往我身后的梳妆台上哐当一搁,忽然将我压了过来,“知错了?我怎么没看出你认错的态度?” 态度?他还要什么态度?被他折腾了一晚上还不够? 我没有答话。 “看来王妃并非真心知错。”赵荣羡眼底里透着一丝危险,灼热的气息一浪又一浪的喷在我的脸上,我胸膛里竟不自觉的一阵狂跳。 我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果断往后缩了缩,强作镇定,“王爷想要什么样的态度……” “亲我一下……”他指了指自己的唇,轻笑着说。 我不想亲他,可我知道若是不照做,他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更不会放过我表哥。 我抿了抿唇,忍着一肚子怒火向他凑了过去。 赵荣羡微微一颤,拦腰便将我抱了起来,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将我放开,顺手将被子搭在了我身上,哑着嗓音道,“这回便算了,下回再敢惹祸,绝不轻饶。” 我没有说话,只默默闭上眼睛。 第二日我醒过来的时候,赵荣羡已经不见人影了。 杜妈妈像往常一样端着青铜盆子进门唤我起来洗漱,脸上写满了喜悦,一个劲儿的说赵荣羡待我是真好,即便我惹下了滔天大祸也没有与我计较,还嘱咐我要多多与赵荣羡亲近,若是能早些怀上子嗣以后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我心里一阵凄楚,冷冷打断了杜妈妈,“杜妈妈,替我煮一碗避子汤来。” “什么?”杜妈妈微微一震,又惊又吓,“王妃不可任性,万万使不得呀!” 第十一章、断他后路 - 今朝有喜 - 沉砚 “杜妈妈,你以为四王爷当真视我如珍宝?”看到杜妈妈那副惊恐又不可思议的样子,我不觉发出一声自嘲。 杜妈妈显得很不能理解,苦口婆心的劝我,“王妃啊,你可知足吧。你惹下了那样的滔天大祸,王爷都没有责怪,你瞧瞧北朝还有哪个皇子能如此迁就妻室的?这若是换作旁人,早就一纸休书送回娘家了。” 我倒希望他能一纸休书把我撵出去…… 我冷笑了一声,幽幽说道,“杜妈妈你错了,四王爷之所以如此纵容于我并非因为喜欢我,不过因着我乃皇后所赐,他不敢轻易薄待。你好生想想,他堂堂一个王爷何等尊贵?怎么偏偏就瞧上了我这么个商贾之女?” “王妃这等姿容,这王爷一见倾心也不奇怪啊。”杜妈妈对我倒是很自信。 倘若仅凭容貌便能让赵荣羡爱上我,那么上辈子我也不会被他亲手毒死。 我摇摇头,凉凉说道,“杜妈妈又错了,四王爷是何等身份,什么样的绝色女子没有见过?凭什么就对我一个无才无德的商贾之女一见倾心。” 杜妈妈怔住了,愣愣的看着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驳。 我笑了笑,收起的方才的冰冷,不紧不慢的又与她说,“四王爷乃是先皇后所出,虽说先皇后已经去世,可他也是正正经经的嫡子。古往今来,储君皆是立嫡为先,加上他年幼丧母,皇上更是对他多了几分疼惜,难免不会夺了太子的储君之位,皇后自然就视他为眼中钉。于是便将我这个商贾之女赐给他做正妃,有我这个商贾之女为正宫,那些个高门贵女谁还愿意屈居做他的侧妃?他的夺嫡之路便算是断了一大截,你说他心里能待见我吗?” 杜妈妈这下更懵了,她蹙了眉,大惑不解,“这门亲事不是四王爷自己求来的吗?” “你认为四王爷当真如此愚蠢?”我叹了口气,“我不过是皇后用来制衡四王爷的棋子,他如今待我的好都是做戏给皇后看。倘若我当真怀了他的子嗣,只怕……便是我的死期了。” 杜妈妈脸都吓得白了,结结巴巴说,“这……这不能吧?” “怎么不能,四王爷绝不会允许他的长子出自一个商贾之女。”我并没有说瞎话,上辈子我腹中的胎儿一个也留不住,最后甚至连性命也丢了。 杜妈妈惨白着一张脸站在旁边,被我这一通皇室的腥风血雨给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朝她挥了挥手,吩咐道,“替我准备一碗避子汤吧。” 这回杜妈妈再没有说什么,很快就端来了一碗避子汤,眼见着我喝下去了才踏实。 喝下了一碗避子汤,用过了早膳,我又吩咐杜妈妈准备一些猪肝,我亲手做好了去,再备下一些补血的药材一并给表哥送过去。 杜妈妈听闻我要去看望表哥,脸色一下子难看极了,她支支吾吾的说,“王妃,这不好吧?如今您已成亲,可比不得以往了,这要是让王爷知道了,可要出大事的……” “出大事?能出什么大事?他还能吃醋不成?”杜妈妈又惊又恐,我却神闲气定,“杜妈妈你且放心,只要咱们小心行事,莫要让外人看见了,哪怕王爷知道了也无碍。他又不喜欢我,他在意的不过是他的面子罢了。” 杜妈妈被我说得无言以对,又想着表哥一个不得宠的庶子,还死了娘,日子很不好过。心一软,便答应了。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我便带上美食和补品往魏府去。 岂料刚出王府,就撞上了赵荣羡。 他刚从宫里出来,身上还穿着红彤彤的朝服,外头披了雪白的裘袍,一见了我便挡住了我的去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王妃又是美食又是补品的,这是往哪儿送?” “回王爷,妾身今日要去大慈寺里上香,便特地做了一些美食孝敬佛祖。”我虽有些紧张,却依旧面不改色。 第十二章、月事突然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好似看穿了什么,悠悠盯着我片刻,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食盒,揭开瞧了一眼,当下就冷了脸,“孝敬佛祖?孝敬佛祖要猪肝做什么?佛祖也需要补血?我看你是想去见魏敬则才是!” “对,我就是去见表哥的!你放心,没有人会看见,我绝不会让你丢了颜面。”既然赵荣羡已经看透了,我也不必遮遮掩掩,索性大方同他说清楚了。 反正他不喜欢我,只要我不让他颜面扫地,他也没有理由拦着我。 “白欢喜,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如今会奸夫都这样理直气壮!你当我死的吗?”赵荣羡忽然抬高了嗓音,凌厉而凶狠,吓得我顿时一个激灵。 我没有想到他会因为此事发这样大的火,一时之间都懵了,“赵荣羡你在胡说什么!”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听到赵荣羡对他身边的管家下令,说是要将我禁足半年,还要将清晖院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杖责三十大板。 我惊愕极了,更是恼怒,气得马上同他争辩,喊他不许伤害无辜之人。 可赵荣羡却好似没有听见,立刻吩咐两个武丁将杜妈妈拖了下去。 杜妈妈已经那样大的年纪了,怎么受得起三十大板,赵荣羡分明是想要她的命! 我一下子就慌了,想都没有想就抱住了他的手臂,几乎要哭出来了,“王爷,都是我的错,不关杜妈妈的事,你让他们放了她,杜妈妈年纪大了,她受不起的。” 赵荣羡没有理会我,反而变本加厉的怒吼了一声,“杜妈妈盗窃王府珍宝,罪大恶极,追责五十大板!” 早知赵荣羡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这等境地,我就应该听杜妈妈的,我后悔极了。 我彻底慌了,一把推开赵荣羡,跌跌撞撞的就去扯两个武丁,“你们放开杜妈妈,你们放开她!” 疼……好疼,腹部突然席卷而来的剧痛让我一下子有些站不稳,我的手还没能落到两个武丁身上,随之而来一股温热的血腥,如同滔滔江水一涌而出,不出片刻的功夫,我的裙子裤子连带着外头的裘衣都湿了一片。 我……来月事了! 我顿时又羞又愤又害怕,疼的浑身上下直冒冷汗,眼看着杜妈妈被越拖越远,我一时没忍住,呜的就哭出了声。 “蠢货!自己的事自己都记不清!来了月事还乱跑什么!”赵荣羡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脱下他的裘袍把我整个人都裹了进去,然后拦腰将我抱进王府。 不知是不是受了寒,我今日疼得格外厉害。 “我疼……”我缩在赵荣羡的怀里,疼的眼泪都滚了下来。 赵荣羡的步伐更快了些,轻声道,“一会儿就不疼,秦管家已经差人去请大夫了。” “你让他们把杜妈妈放了,我要喝杜妈妈煮的红糖生姜水。”我拽住他的衣襟,哽咽着说。 赵荣羡不情愿的瞪了我一眼,大声喊道,“秦管家,让他们把杜妈妈给放了!” 第十三章、夫君柔情 - 今朝有喜 - 沉砚 听到赵荣羡这话,我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完全瘫软在他的怀里。 赵荣羡一路将我抱回了清晖院,吩咐金玉替我换上干净的衣物,然后又请了大夫替我诊治,最后让杜妈妈给我熬好了药端到床前。 杜妈妈刚刚端着药汁走过来,赵荣羡便接了过去,淡淡的说,“杜妈妈你下去吧,我来。” 说着,赵荣羡舀起一勺药汁,轻轻吹了吹,便朝着我的嘴里送。 赵荣羡突然的温柔让我一时之间难以适应,我甚至怀疑他要加害我。 我浑身上下都极其不自在,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低声说,“王爷,妾身自己来吧。” “不怕疼了是不是?张嘴!”赵荣羡脸一沉,命令的说道。 我被他弄得有点儿害怕,只好张开嘴。 没有一会儿,一碗药汁就喝了个干干净净,我满口的苦涩,赵荣羡又吩咐杜妈妈把熬好的红糖生姜水端了上来,让我喝了两口。 喝完之后,我终于没有疼得像方才那样厉害了。 赵荣羡让我躺下,又将被子盖到了我身上,轻轻摸了摸我的脸颊,极其温柔的问我,“还疼吗?” “没有太疼了……”我摇摇头,低声的说道。 他又摸了摸我的头发,叹息说,“你们女儿家就是少不得这样的毛病,平素里定要吃好一些,来了月事自己要多注意,瞧瞧你今日都疼成了什么样子?” 赵荣羡絮絮叨叨的,温柔的让我很不踏实,我明明惹怒了他,他却还替我找大夫,又亲自喂药,这已经是他第二回饶过我了,我不由的怀疑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我盯着赵荣羡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他,“王爷,您近日没受什么刺激吧?” “何意?” “您脑子没出毛病吧?” “白欢喜!”他黑了脸。 “当我什么都没说……”我吓得一抖,赶紧捂住嘴。 赵荣羡瞥了我一眼,搓了搓手,然后伸进被子里覆盖在我的小腹上,他是在替我缓解疼痛? 虽说我与赵荣羡做了多年的夫妻,可他从未像今日这样体贴过,何况还是我惹恼了他的情况下,我一时惊恐又不安。 默默推了推他的手,说道,“妾身已经无碍,王爷有事就先忙吧。” “老夫老妻的,你在害羞什么?”赵荣羡毫不怀疑的‘戳穿’我。 害羞?我是害怕好吗? 我表面稳如老狗,内心瑟瑟发抖,笑得比哭得还难看,“王爷误会了,妾身自知身份卑贱,所以不敢劳烦王爷。” “连刑部尚书都敢侮辱,你说不敢劳烦本王?”赵荣羡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眼底里染起一片寒霜。 我顿时就不敢说话了,咬了咬唇,怔怔的看着他,实在不晓得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赵荣羡见我没有说话,又淡淡叮嘱了几句,“行了,好好歇着吧,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若有什么想做的,便与我说。” 赵荣羡的体贴入微让我有那么一瞬间错以为他是真心待我,但是很快我就清醒了过来。 一个能亲手给我喂下毒药的人,又怎么可能真心待我? 我心里头一阵自嘲,摇了摇头,一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温和乖顺,“妾身没有什么要做的。” “不是想给魏敬则送些补品过去吗?”赵荣羡瞟了我一眼,不紧不慢的说,“我一会儿便差人送过去,你放心,一定送到魏敬则手里。” 夭寿了!赵荣羡当真吃错药了! 第十四章、情敌来访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的体贴入微,简直比白日撞鬼还吓人。 我惊悚的看着他,吓得连连拒绝,“不不不,娘家亲戚的事,怎好劳烦王爷呢!” 赵荣羡给表哥送补品?他送毒药我还相信!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赵荣羡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温声细语的解释,“本王方才想了想,我们夫妻之间的事,的确不该累及外人。此事,是我做错了,理当向魏家七公子赔礼。” 赵荣羡果然,肯定,吃错药了!还是……在试探我? 我惊诧的瞪着他片刻,惊得都结巴了,“王爷说的……可是真的?” “你若不信,一会儿可以让金玉跟着去魏府。”赵荣羡的眼底里温柔又认真,叫我看不出半点破绽来。 若不是上辈子见惯了他的阴险毒辣,我都险些以为他原本就是这样温柔善良的人。 难道说,他是怕我恼怒之下再生事端,因而故意待我和善? 我想了想,仰起头回他说,“不必了王爷,妾身相信您。请王爷放心,妾身往后必不会再给王爷生事。” 我也不敢再轻易生事。 赵荣羡浅浅看了我一眼,像是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好好歇息’,然后便是转身走了出去。 赵荣羡的柔情,反倒让我越发的害怕。上辈子我曾病的险些丧命,可他却连看也懒得看我一眼,如今不过是小病缠身,他倒是关怀备至。 我的心情莫名纷乱低迷起来,好一会儿才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杜妈妈笑嘻嘻的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叫我起来擦擦脸,说是晚膳已经送过来了,全都是补身子的。 “王妃,老奴瞧着,这王爷是真心疼您的,可不像您说的那般不喜欢您。”杜妈妈替我披上了厚厚的外袍,嘴里喋喋不休的夸起了赵荣羡。 她也同我娘一样叫赵荣羡给骗了。 我摇了摇头,恢复了平素的冷淡,“他不过是怕我给他生事罢了。” 杜妈妈见我如此执迷不悟,显得有些焦灼,“王妃是不是对王爷有什么误会?您是不晓得,今日您睡过去之后,王爷已经来过两回了,可担心坏了。况且王爷今日本来大动肝火的,您不过是哭了一哭,他便什么也不再计较,北朝有哪个皇子能做到这般的?” “杜妈妈,你不要再说了。”我听得心烦,声音骤然凌厉。 我不知如何跟杜妈妈解释,总不能说赵荣羡上辈子毒死了我吧? 杜妈妈见我不太高兴了,虽然不太理解,最后还是住了嘴,只淡淡的叹息了几句,说我近来性子变得古怪了许多,她都已经看不透我了。 我没有再说话,迅速的梳洗完毕,便用膳吃药。 接下来的几日,赵荣羡每日都会过来,好似我与他当真爱的鹣鲽情深。 于是杜妈妈又在我耳边苦口婆心劝我要爱他敬他,懂得知足。 我全都左耳进右耳出,杜妈妈见我没有再反驳,以为我是打算安心过日子了,甚是欣慰,一大早的便给弄来了一堆补品,说是吃了利于生子。 我自是不愿意吃的,吩咐杜妈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拿出去扔了。 杜妈妈的喜滋滋的面容一下子变成了苦瓜,十分的不能理解,问我说,“王妃,您这究竟是为何呀?” “莫不是……还想着那魏家七公子。” “杜妈妈,这里是王府不是白家!不想要命了是不是?”杜妈妈的大胆令我一阵心惊,她果然被赵荣羡给骗了,以至于如今说话都变得这样肆意妄为。 杜妈妈脸色一白,却依旧支支吾吾的说,“王妃莫要执迷不悟,老奴瞧着,王爷是将您捧在心尖儿上的。” “杜妈妈你下去吧,让金玉进来伺候。”杜妈妈近来连连劝导,让我已然失去了耐心。 金玉虽然年纪轻,却是在我祖母身边长大的,行事要比在我娘身边伺候的杜妈妈稳重得多。 杜妈妈见我说出了这样的话,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僵着脸就要退出去。 彼时,金玉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看,“王妃,魏家八小姐来访,见是不见?” 魏家八小姐?我表哥的那位嫡出妹妹?赵荣羡那个心狠手辣的惠妃?打着我表姐名号三番五次来王府里给我下套,百般羞辱我的魏淑娴? 我若是没有记错,上辈子她来四王府是邀我同去二公主生辰宴的。 那时候我傻,真的以为她是想帮我融入那些高门贵女的圈子,便与她一道儿去了。结果刚刚踏进公主府,就让二公主给狠狠羞辱了一顿,说是没有给我递过帖子,又骂了许多难听的话,惹得我丢了好大的人,还叫赵荣羡狠狠给骂了一顿。 我心下一沉,对金玉说,“请她进来。” “王妃,这魏家八小姐可一贯瞧不上表少爷,只怕来者不善啊。”金玉一脸担忧,建议我将她拒之门外。 我摇摇头,淡笑,“魏淑娴是个会来事的,今日若是不让她进门,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第十五章、手撕绿茶 - 今朝有喜 - 沉砚 魏淑娴今日穿了一身杏色袄裙,脸上更是画了娇艳的梅花妆,一见了我便十分亲热的凑了上来。 “阿欢表妹,有日子不见,你可还好。”她笑得灿烂,热情的握住了我的手。 我被她握得一肚子恶心,重重的抽回了手,“我一切甚好,不知魏八小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魏淑娴一怔,断断想不到我竟待她如此冷漠。 她僵了一僵,半开玩笑的说,“阿欢表妹是怎么了?往日里表妹可是最喜欢去我们魏府串门子的,如今做了王妃便瞧不上我这个表姐了?” 是的,上辈子我愚蠢至极,以为魏淑娴是当真与我亲近。 如今细想,她真正与我亲近,是在皇后将我赐婚给赵荣羡以后。 说是帮我,却三番五次想害我性命。 我勉强露出一丝笑脸,同她打起了官腔,“八小姐误会了,本王妃近来身子不适,王爷有令,不得轻易见客。” 魏淑娴今日是带着目的来的,虽然受了冷遇不太高兴,还是撑着一张笑脸,阴阳怪气的同我说,“我就说嘛,阿欢表妹一贯与我最亲热,怎会因着嫁了四王爷便翻脸不认人了呢?” 我假装听不明白她嘴里的辱骂,故作紧张的问她,“八小姐究竟为何前来?莫不是表哥出了什么事?” 魏淑娴的眼底里果然扬起了得意的目光,她如同看傻子一般看着我,笑呵呵的说,“阿欢妹妹,你净爱瞎操心,我今日前来啊,是想邀请你与我同去二公主的生辰宴,你不是一直想去见识见识皇家的寿宴吗?这可是个好机会呢!” 好机会?坑害我的好机会吧? 我浅浅笑了笑,继续同她打官腔,“八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二公主只给你递了帖子,并未邀请我,我与你一同前去,与那死皮赖脸的乞丐有何分别?” 魏淑娴面色一僵,见我拒绝了她,满脸不可置信,更是不甘心极了。 但是很快她又恢复了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热情善意,“阿欢表妹这是在说些什么呢?你与我乃是表姐妹,你是替我做陪客的,怎么好说是死皮赖脸呢?” 陪客?陪衬还差不多吧? 我想了想,干脆对她一顿怼,连带着把赵荣羡抬出来背锅,“八小姐到底不是我的亲表姐,在旁人看来你我并无半点干系。再者我如今已嫁为人妇,即便是赴宴也应当和王爷同去,与八小姐同去算是怎么回事?八小姐莫不是想害我被人耻笑?” “此话何意?你竟以为我想害你?”魏淑娴恼怒了,好似她受了冤屈。 我嗤笑,毫不客气的戳穿了她,“八小姐难道不是想诓我出洋相,好让我被王爷厌弃,你便好入门做了正妃?” 反正戳不戳穿她,她都是要害我的,我又何必忍气吞声让自己不痛快? 魏淑娴身为家中最小的嫡女,平日里受尽宠爱,哪里受得起我这般讥讽。 她不可置信的瞪着我,又羞又愤,“白欢喜!我好心好意邀你同去见见世面,你倒好!如今做了王妃便目中无人了!下九流就是下九流,商户贱种,果真是永远上不得台面……” “魏淑娴,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她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猛然抬手,一个巴掌就扇到了她脸上。 我以前是个从不会动手的人,奈何这世上恶鬼太多,以至于回来不到两个月,我便动了三回手。 魏淑娴被我打懵了,她不可置信的捂住脸,几乎是尖叫出声,“你敢打我?你个贱……” “我怎么不敢打你了?我堂堂一个王妃,被你一个尚书之女以下犯上,还要忍气吞声不成?”我蓦然抬高了嗓音,厉声反问她,“还是说八小姐认为本王妃没有资格,需要母后亲手处置,闹到人尽皆知?” 虽然我是商贾出身,可到底是皇帝亲自赐婚,就是装装样子,皇后也定要她吃上一顿苦头。 再者我若对外宣扬她魏淑娴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为了男人争风吃醋,上门撒泼,她的名声也会不保。 上辈子魏淑娴也总骂我下九流的贱人,她全然想不到我不仅打她,还威胁她。 魏淑娴一双杏眼瞪得老大,气得话都要说不上来,“你……” “我什么我?我说错了吗?”我悠然的往厅堂的主位上一坐,居高临下的扫视她,“魏八小姐是自己走,还是要本王妃亲自送客?” “白欢喜,你等着!”魏淑娴狠狠瞪了我一眼,愤愤的走了出去。 她终究害怕事情闹大了。 魏淑娴之所以敢如此嚣张,左右不过因为她和赵荣羡青梅竹马的情分,他们这些稍有地位的官宦人家,大都与皇子们亲近,魏家便是其中之一。 加之赵荣羡有心拉拢魏家和魏夫人的母家曹家,因而对魏淑娴也算是格外亲近的。 果然,天色刚刚暗下来,赵荣羡便来了清晖院。 一进门,他就立刻向我问罪,“听说,你今日把魏家八小姐给打了?” “王爷这是要怪罪吗?”我坐在梳妆台前,连头都懒得回。 打魏淑娴这件事我并不后悔。 赵荣羡低笑了一声,缓缓走到我身后,“你倒是很镇定。” “她指着鼻子骂妾身贱种,妾身总不能忍气吞声吧?”我回过头,理直气壮的望着赵荣羡,“倘若妾身忍了,岂不是让人家觉得咱们四王府好欺负?” 赵荣羡嘴角的笑容更加浓烈了,眼底里带着意味不明的暧昧,“短短一日不见,王妃倒是越发牙尖嘴利了……” “王爷若是想要怪罪尽管责罚,只是不要累及旁人。”我站起身,一副坦然受死的平静。 赵荣羡眯着眼睛盯着我片刻,好似没有听到我说话一般,蓦然将我抱住。 我一怔,他却将我抱得更紧,凑到我颈间嗅了嗅,忽的逼近了我的唇,“王妃这嘴里,莫不是长了刺?” 第十六章、夺命补药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突如其来的情话吓得我隔夜饭都险些吐了出来,我慌忙挡住他凑过来的唇,假装听不懂,“王爷真会说笑,妾身又不是刺猬,又怎会长刺?” “除了刺猬还有谁能见人就扎的?”赵荣羡轻笑了一声,一把掰开我挡在唇边的手,低哑道,“连自己的夫君都往死里扎,你说你不是刺猬又是什么?” 他眼底里的暧昧愈发浓烈,继而干脆将我横抱起来,不用想我也知道他又要做什么。 虽说我决定不再与他硬碰硬,却也根本没有想过要跟他琴瑟相鸣。再说了,他明明是来问罪的,眼下却是这等表现,谁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问清楚,我心里总是不太踏实。 眼看着他马上就要扒我衣裳,我连忙阻止,“王爷,妾身小日子还未过去,今夜不能侍寝……” “不能?我看你是不想!我算过了,三日前便应当结束了。”赵荣羡手一甩,脸色蓦然阴沉。 赵荣羡这个变态!他是多么欲求不满? 我的脸顿时就滚烫滚烫的,又惊又怕,“王爷…我……” “你心里是不是还想着魏敬则……”赵荣羡厉声打断了我,满脸的怒气。 我被他斥得更加害怕了,“我没有……” “没有就睡觉……”赵荣羡翻脸比翻书还快。 “王爷,你今日不是来问罪的吗?”我忍无可忍,干脆直接开口问他。 赵荣羡淡淡扫了我一眼,轻描淡写的,“方才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问……问过了?别说,他还真是进门就问了。 “这就算是……问罪?”我简直不可思议。 赵荣羡手里的动作一停,桃花眼里泛起一片寒光,“怎么?你觉得问得不够,上赶着受罚?” “没有没有……”我赶紧摆摆手,我又不是傻子。 只是,我还是不明白赵荣羡为何如此淡然,魏淑娴虽然算不得他心尖儿上的人,却也曾是他最宠爱的侧妃。 上辈子为了给魏淑娴‘讨公道’,他甚至想要我的命。 赵荣羡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忽的将我揽进了怀里,轻轻在我脸上吻了吻,低声的说,“阿欢,你不必害怕,你只需记得,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是向着你的。” 向着我?一心所向的毒死我还差不多! 上辈子,可不就是百般柔情的端给我一碗保胎药? 近来的赵荣羡大有毒死我的前兆,我越想越觉得他定是有意待我好,等旁人都以为他爱我爱得肝脑涂地,然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弄死我!紧接着再抱着我的尸身大哭一场,连皇后也不能怀疑他! 我心里一阵战栗,面上强作镇定的对着他媚笑,“王爷的金玉良言,妾身铭记于心。” “叫我阿羡……” “阿羡……”我乖顺的说道。 “乖……”赵荣羡满意的笑了笑,狠狠将我压倒在床上。 一夜极尽缠绵,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我的骨头都仿佛要散架了一般。 然后,杜妈妈又露出了喜滋滋的笑容,顺带着还端了膳食和一碗药进来。 依着杜妈妈的性子,是不会主动给我端来避子汤的。 所以,那碗黑黢黢的是什么东西? 我立刻问她,“杜妈妈,这是什么?” 杜妈妈笑得更加喜庆了,“回王妃,这是王爷差人送过来的补药,说是王妃体寒,须得多补一补才能早日怀上子嗣。” 补药!!毒药还差不多吧! 赵荣羡这个蛇蝎男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毒死我! 我吓得一震,立刻吩咐杜妈妈,“杜妈妈,把它倒了!赶紧收拾包袱,咱们马上离开王府!” “为什么啊?”杜妈妈满脸不解。 “杜妈妈,我现在没法跟你解释,我只能同你说,这王府再待下去,我就要没命了!”连膳食也顾不得吃,我赶忙把屋子里最值钱的金银珠宝收拾了起来。 “让金玉去找一辆马车,咱们今夜就出城!” “白欢喜你在干什么?”我正捏着赵荣羡前两日送给我的羊脂玉佩往包袱里塞,背后忽然响起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声音。 我心头一惊,颤颤巍巍的回过头。只见杜妈妈对着我挤眉弄眼的,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旁边的赵荣羡则是冷着一张脸,死死的盯着我。 第十七章、冤枉了他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他是何时进门的? 我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嘭的将手里的包袱一扔,结结巴巴的问他,“王、王、王爷你不是上朝去了吗?” “我问你在干什么?”他仿若没有听到我的话,抬声又问了一遍。 “我……我……我想去大慈寺上香,顺便贡给一些香火钱。”我强作镇定,磕磕巴巴的寻了个听起来最靠谱的理由。 可赵荣羡似乎并不相信,他冷冷扫了眼被我扔在地上的包袱,阴沉沉道,“你是不是想跑?是不是又想和魏敬则私奔?” “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他恶狠狠的又补了一句。 我被他吓得冷汗都冒出来,鉴于赵荣羡一贯阴晴不定,阴狠毒辣的作风,我相信他真的会打断我的腿。 可我要是不跑,他就要毒死我! 横竖都是死! 我心一横,理直气壮地说,“我……我是想跑……” “王妃,你莫要乱说话啊……” “杜妈妈你出去!”杜妈妈的话还没有说完,赵荣羡厉声打断了她。 杜妈妈脸被吓得煞白,却更加坚决的站到我面前,壮着胆子说,“王爷,王妃对您绝无二心……” “滚出去!”赵荣羡暴跳如雷。 我被他吼得更害怕了,也生怕他盛怒之下迁怒杜妈妈,强忍着恐惧,推杜妈妈说,“杜妈妈,你先下去,我没事的……” “王妃……” “杜妈妈,你听我的……” 杜妈妈虽然很是担心,但似乎也对我和赵荣羡的感情格外自信,诚惶诚恐的看了赵荣羡一眼,躬身便退了出去。 我深吸了口气,抬眸看向赵荣羡,一字一句,“没错王爷,我是想跑!可我没想和谁私奔!我只是想要活命而已!” “什么意思?”赵荣羡一怔,看起来好似当真听不懂似的。 反正他都已经准备要我的命了,我索性直接戳穿了他,指了指圆桌上那碗黑漆漆的药,苦笑道:“王爷吩咐人送来这么一碗药,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妾身让您心爱的惠妃受委屈,您要替她报仇不是吗?” 他顿了一顿,一脸恍然大悟,“我没有!” “你有!你曾经杀了我,杀了我们的孩子!现在你又想杀了我!赵荣羡我不是个傻子!”我打断了他,心底里的恐惧在此刻变成了满腔的怨愤。 我怨恨的瞪着他,一字一句,“赵荣羡,我知道,你一直厌恨我。可我说过的,我绝不会妨碍你的,你为何就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赵荣羡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好似受了多大的冤屈一般,一言不发的看着我,忽然端起圆桌上的药汁一饮而尽。 然后‘哐’的一声将青花瓷碗重重搁在那桌子上,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那碗药,竟被他喝得一滴也不剩。 我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他……他当真没有毒害我?是我冤枉了他? 他原本没有打算立刻要我的命的,被我这般一激,说不准当真就会马上弄死我!还会迁怒旁人。 他最会做的就是迁怒于人了! 我想了想,吩咐杜妈妈替我准备一些食材,趁着午膳之前,亲手剁馅儿做了赵荣羡最爱吃的韭菜饺子,亲自端到了他的书房里头。 我进门的时候,他依旧面无表情的盯着手里的公文,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埋下头继续批阅。 我端着饺子,忐忑不安的走到他身侧,轻声喊他,“王爷,妾身给您煮了饺子。” 第十八章、敞开心扉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平生最痛恨两件事,一是被欺骗,二是被冤枉。 纵然他以后会要了我的命,但是现在没有,他就容不得我冤枉他。 于是赵荣羡脸像冰块儿一样,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心里不愿意搭理他,可是一想到他的阴狠毒辣,我又不得不逼着自己露出笑脸,温柔可人喊他说,“王爷,您别忙了,先吃午膳吧,妾身做了您最爱吃的韭菜饺子。” 赵荣羡依旧没有理会我,他冷哼了一声,干脆撇过脸去。 看来,他是真的给气坏了,面对他的冷脸,我也不是很高兴。 可想到我的狗命,我又只好高兴起来。 “王爷,这什么都不如身子要紧,按时吃好才是最紧要的。”我关怀备至,贤惠的夹起一个饺子往他嘴里塞。 赵荣羡满脸冷漠,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子。 我果断绕到了他的跟前,锲而不舍的关心他,“王爷,你就吃一口嘛,很好吃的。” 许是真的饿了,赵荣羡假装挣扎了一下,便一脸嫌弃的张开了嘴。 我终是松了口气,赶紧夹起第二个往他嘴里送。 赵荣羡虽然很生气,对于送到嘴边的食物却一点也没有拒绝,没有一会儿,一盘饺子就被吃了个干净。 身为一个贤惠的妻子,我马上又端来了一杯茶,笑嘻嘻的说,“王爷,来,喝一口水,别噎着了。” 待他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儿,我又赶紧帮他捏肩膀,说他辛苦了。 赵荣羡来者不拒,被伺候得十分心安理得,我手都捏疼了,他也没有要喊我停下了的意思。 可我自己得停下来了,再捏下去,我的手指头都要断了。 “行了,想歇就歇着吧。”我正琢磨寻个什么理由不捏,赵荣羡忽然开了口,他脸色已经没有方才那样冷漠了。 他这是不生气了?赵荣羡有这么好哄?以前他一生气可是要气上一个月的! 我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绕到赵荣羡身侧,结结巴巴问他,“王爷,你……你不生气了?” “怎么?你希望我生气?”赵荣羡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 “没有没有……”我赶忙摆摆手,心里莫名有些发凉。 今日早上,他明明很生气的,这会儿却突然对我笑,笑得我害怕极了。 算了,反正他现在已经没有恼怒到砍了谁了,先撤为上! 我灵机一动,马上恭敬贤惠的收拾碗筷,“那个……王爷,若是没有旁的事,妾身就先下去了。” “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他不是说他不生气了吗? 呵,我怎么忘了,赵荣羡从来都是个小心眼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就不生气了? 我一僵,逼迫自己露出笑脸,小心翼翼的问他,“不知王爷还希望妾身为您做些什么?” 我笑得比哭得还难看,讨好的语气像极了皇后身边的王公公。 “过来……”赵荣羡指了指他的身侧,语气还算和善。 他这阴晴不定的,我心里更加忐忑了。 我战战兢兢的走了过去,然后战战兢兢的盯着他,“王爷有何吩咐?” “捏了那么久,累不累?”正当我以为赵荣羡要搞什么阴谋诡计折腾我的时候,他忽然握住了我的手,那口吻温柔得像是要毒死我一般。 我僵硬的姿态变得更僵硬了,心惊胆战,磕磕巴巴的回他说,“回……回回王爷,妾身不累。” “行了,别装了,累了就是累了。”赵荣羡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捏着我的手指轻轻揉了揉,温声说道,“你不必害怕,今日我并非有意与你发火,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见你那般举动,便抑制不住情绪。我也知道,当日你并非自愿嫁与我的,若不是因为我,你与那魏家七公子早已经情人终成眷属。可你我已是夫妻,再没有退路,理当好好过日才是。我答应你,日后好好待你,你也答应我,往后绝不可再生事端。” 赵荣羡,这是在同我道歉?为他的喜怒无常同我道歉? 别说,赵荣羡如今还真是变得十分喜怒无常,甚至还有一丝偏执…… 不过,他既是愿意平心静气的与我掰扯,我想我也应当与他说清楚,省的他总以为我管他要休书是为了嫁给表哥,成日都想拿表哥开刀。 我朝着他摇了摇头,从未有过的严肃,“王爷,您误会了。虽说妾身与表哥有过婚约,可妾身从来只当他是亲哥哥。姨母蒙冤早逝,表哥自小寄居在我们白家,长大以后,娘亲便替我们定下了婚约,对妾身而言,嫁给表哥无异于嫁给自己的亲哥哥,妾身为此闹过许多回。后来父皇赐婚,妾身反倒松了一口气。” 第十九章、本性难移 - 今朝有喜 - 沉砚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莫不是为了保护那魏敬则故意这样说的?”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我竟从赵荣羡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欣喜。 倘若不是他曾经亲手给我喂下了毒药,我险些都以为他爱我至深。 但是很快我就恢复了理智,“妾身句句属实,王爷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我们白家查探一番。” 此事我还当真没有骗他,当日为了不嫁给表哥,我甚至还闹过自杀。 许是确定了自己不会因为妻子红杏出墙而丢了颜面,赵荣羡的心情好了许多,他竟一把将我拽到了他的大腿上,结结实实的把我抱在怀里。 笑着说,“听了娘子这番话,为夫就放心了。” 话说完,他竟对着我的脸吧唧就是一口。 我都给吓傻了,我与赵荣羡虽是做了十年夫妻,却从未有过如此甜蜜的行为,便是同房也如同例行公事,此刻他的举动让我觉得很不真实。 “王……王……王爷……你先放开妾身……”我脑袋里几乎是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然而那种真实的触感,让我肯定我绝不是在做梦。 赵荣羡结实的手臂紧紧把我困在他怀里,我喊他放开我,他反倒把我围得更紧了,好似在故意同我作对,对着我的另一边脸吧唧的又亲了一口,然后附在我耳边说道,“娘子在怕些什么?抱一下怎么了?你这身上,我哪一处没有看过?” 他说的没有错,我这身子早被他看干净了,他也被我看得差不多。可这里是书房,要是突然闯进来一个下人,过几日只怕全长安城都会知道四王妃祸国殃民,勾引王爷在书房内白日喧淫…… 反正,不管如何,错的一定是女人就对了! 我越想越觉得可怕,慌张的掰他的手,红着脸斥他,“王爷,你放开我,这青天白日的,成何体统?” “额,依娘子的意思,夜里就成体统了?” 赵荣羡这个人,一旦不正经起来连市井流氓都不及他半分,荤话邪话张嘴就来,说得叫人毫无防备。 我整张脸滚烫滚烫的,用尽全力的在赵荣羡的怀里挣扎,只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赵荣羡是个混蛋,把我逼得狼狈至极,他便高兴了,这才松手将我放开。 我如同蛟龙脱困,马上与他隔出一段距离,慌张的收拾碟子。 赵荣羡抱着手臂站在旁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你害羞了?” “我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 “我那是热的……” “大冬天的你热?哪热?心火热啊?” “你到底有完没完?”我终于忍无可忍。 赵荣羡十分得意的冲我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今日天气不错,想不想学骑马?” 我一震,适才对他燃起的一丝好感顿时化为乌有,我怀疑他想换个法子害我! 我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果断立刻马上拒绝,“妾身天生愚笨,学不会。” “摔了一回就怕成这样?平日闹着要休书的胆子哪里去了?”赵荣羡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半点也不容我拒绝,“这骑马很重要,今生,你必须学会。” 赵荣羡做皇帝的时候是暴君,做回了王爷,依旧本性难移。 我拼死拼活,百般抗拒,他依然冷漠无情把我拽进了猎场。 美名其曰,既能骑马又能打猎,是个踏青赏景的绝佳胜地。 胜他个鬼,看着面前高大硕壮的枣红马,我腿都在打闪。 “王爷,能不能不上去啊?”我结结巴巴都说。 “不能……”赵荣羡全然没有了先前的柔情,一脸的冷肃。 想到前生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惨烈,我现在还觉得脑袋疼! “那……那个王爷,妾身……妾身肚子突然有点疼,得去茅……” “肚子疼?我看你是想偷跑吧?”赵荣羡毫不留情的戳穿了我。 第二十章、贵妃找茬 - 今朝有喜 - 沉砚 看到那匹熟悉的马,我就害怕极了,我一贯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可我是个惜命的呀! 上辈子摔下来,摔得我昏了七天七夜,差点就死了过去,惹得我后来瞧见马都发抖,更莫说是骑了! 我不上去,绝对不上去! 一不做二不休,我抱住赵荣羡的手臂一屁股坐地上,斩钉截铁的说,“我不上去,死都不上去!” “起来!” “我死都不起来!” “你信不信我把你绑到马背上去?”赵荣羡顿时就冷了脸,那双桃花眼更是凶得像藏了刀子,看得我不寒而栗。 “起来就起来,凶什么凶?”我不情不愿的站起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赵荣羡贱得慌,被我这么瞪了一眼,他的态度立即好了很多,他握住我的手,语重心长的说,“我是为你好,该学总是要学会的,以后定是用的上的。德不配位,必遭反噬。” 他在骂我?反正我不认为他在暗示要与我共享天下! 我冷哼了一声,马上也不给他好脸色看,“少在那里阴阳怪气的,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 “脑子不好使就多读点书。”赵荣羡白了我一眼,竟然骂的更难听。 我气愤极了,立刻就更凶狠的质问他,“你说谁脑子不好使呢?” “反正不是我……” “你你……你……我……”我被他气得发抖,愤愤的想要从他手里挣脱,可我越挣扎,他捏得越紧。 我还没能反应过来,就被赵荣羡拽死狗一样拽上了马背。 他、他、他、他莫不是想摔死我!暴君!果然是暴君!连害死人的手段都如此丧心病狂! “白欢喜,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我预备了最龌龊狠毒的词正准备送给赵荣羡,他忽然跳上了马背,并神不知鬼不觉的搂住了我的腰,在我耳边轻笑了一声,“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的,我总不能把自己也给摔死吧。” “要是害怕,就抓紧缰绳。”赵荣羡又添了一句,十分温柔的说道,“没事,我陪着你的。” 我微微一怔,竟有些不知所措,我以为他是想要害我的。 赵荣羡见我怔在原地没动,以为我是给吓傻了,干脆握起我的手,亲力亲为的教我骑马。 半日下来我倒不如先前那样害怕了,却也腰酸背痛连带着思虑过度,好几日都睡不着。 赵荣羡请御医为我开了一些安神的药,我才有个好觉。 午睡前,杜妈妈又端来了一碗安神药,我正准备喝下,金玉却走了进来。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满脸不悦的说,“王妃,魏贵妃请您去宫中一叙。” 魏贵妃?魏淑娴一母同胞的姐姐?她可比魏淑娴更瞧不上我,怎可能邀我叙旧? 只怕是魏淑娴在她跟前告了状,她要替魏淑娴教训我。 我可没有闲工夫与她周旋,我摆摆手,吩咐金玉说,“去回贵妃娘娘,就说我身子不适。” “奴婢是这么回的,可是……” “可是什么?” “来通报的李公公给了奴婢这个……”金玉犹豫片刻,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儿鲤鱼玉佩递给我。 第二十一章、反将一军 - 今朝有喜 - 沉砚 这不是表哥的贴身玉佩吗?怎么在李公公的手里? “魏贵妃这是在威胁我呢……”我攥紧了手心,一字一句,“金玉,去备马车,咱们立即进宫。” 杜妈妈见我这副举动,立即明白了其中原委,满脸慌张道,“王妃,要不等王爷回来了再说吧,王爷疼您,表少爷有难,他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我倒是想等赵荣羡,可等他回来了,我表哥只怕早被魏贵妃那毒妇折磨个半死了。魏贵妃向来心狠手辣,魏家的庶出子女一贯不被当人,魏贵妃仗着滔天的权势毒杀庶出弟妹也不是第一回了。 我想了想,冷然道,“不必了,一会儿金玉随我入宫,杜妈妈你和银环去街上找几个乞丐,给些银子,让他们在市井传一些话,传得越远越好。就说魏家八小姐爱慕四王爷,前两日上门求欢遭了四王妃教训,如今四王妃被她的三姐魏贵妃请入宫中,只怕是性命不保了……” 听了我的话,杜妈妈紧促的眉头马上舒展,会意道,“王妃的意思是……” 我冷笑,“魏贵妃纵然有心为她的妹妹出气,可她也不能为了这个妹妹把自己搭了进去,这些个闲言碎语一旦传到了坊间,今日我若伤了半分,那便是她魏贵妃为了恬不知耻的妹妹以权谋私!不仅坏了她善良仁慈的名声,还得叫人诟病说她如同她的妹妹一般不知廉耻!加上动用私刑伤及王妃,还不知要落下多少话柄。你说……皇后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许是我一贯愚钝呆蠢,听了我这么一番话,杜妈妈惊呆了,一旁的金玉更是不敢相信,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转身出去准备车马往宫里去。 我一脸淡然,吩咐杜妈妈也下去做事。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跟赵荣羡生活久了,满腹的阴谋我没有,可照搬我还是会的。 魏贵妃的凝月殿坐落皇帝寝殿后方,虽然远远不及皇后,但也称得上是六宫翘楚了,宫殿的华贵意味着皇帝对她的宠爱。魏贵妃身为宠妃,十分嚣张,她的贴身婢女莲花更是深谙狗仗人势之道。 “贱人!凭你也敢与我们八小姐相争!跪下!”我适才踏进凝月殿,莲花便走了上来,凶神恶煞的就冲着我怒斥。 我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直接越过了她朝着主位上的魏贵妃施了一记宫礼,“不知贵妃娘娘传妾身前来所谓何事?” 莲花身为魏贵妃的贴身婢女,从来都是拿鼻孔看人,往日我还未嫁给赵荣羡以前,她便十分看不上我。就是在我要嫁人的前几日,她还指桑骂槐的说什么贱人就是贱人,山鸡永远不会变凤凰。 在她看来,我就算是做了王妃,也是低她一等的商贾贱妇。 此刻被我如此无视,她顿时就恼了,还没有等魏贵妃说话,她立即蹿到了前面,厉声训斥我,“没规矩的东西,我说话你是听不到吗?” 想起上辈子在这个恶奴手里受过的罪,我简直恨不得立刻掐死她。 但是身为一个知书达理的王妃,我不和一个奴才见识,我没有理会她,嘲讽的笑看着魏贵妃,“贵妃娘娘宫里的奴才,个个都这样没规矩的吗?” “你说什么?”魏贵妃一怔,似乎不敢相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很好,要的就是惹怒她。 我神闲气定,自顾自的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惊讶道,“怎么?难道莲花不是贱奴?” 魏贵妃脸色一沉,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我笑着,不轻不重的又补了一句,“额,妾身忘了,莲花和贵妃娘娘从来都是情同姐妹,怎么能说是贱奴呢?是妾身失礼了。” 魏贵妃的脸都绿了,当即就恼怒了,“四王妃说话也太没有分寸了!本宫怎会与一个贱奴做姐妹!” 莲花的确是个奴才没错,可因着自小在魏家老夫人身边长大,她便自认为高人一等了。 这会儿被魏贵妃直指贱奴,可给气的不轻,那眼神简直恨不得杀了魏贵妃。 但是下一刻,她又收起了锋芒,阴阳怪气的说,“贵妃娘娘金尊玉贵,怎能与我这等下贱之人称姐妹!你当是你们白家那等下贱商户,净会干些攀龙附凤,抢人夫婿的下贱勾当!” 莲花几乎是竭尽所能的骂我,似乎是在向魏贵妃表忠心,就生怕魏贵妃认为她生了异心。 可她们既然是想对我下狠手,我又怎么能让她们舒坦了呢? 我马上笑了笑,同样阴阳怪气附和莲花说,“那是啊,像我们白家这等下贱商户,可不就只会攀龙附凤吗?可不像某些人家,主子哭着喊着做人家的小妾,奴才却端起了主子的架子。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一个比一个粗鄙无礼,一个比一个龌龊下贱……” “不知死活的贱人,你骂谁下贱呢!”魏贵妃果然怒了,她噌的站起来,冲过来对准我的左脸就是一个巴掌。 我的脸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疼得我都想掉眼泪了,但我没有。 我缓缓起身,冷冷瞪着魏贵妃。 魏贵妃此刻气得七窍生烟,见我瞪她,顿时更加恼怒了,“小贱人,你瞪什么瞪……啊……” 我默不作声,左右开弓两个脆生生的巴掌就落在魏贵妃的白皙的脸上。 她的脸顿时就浮现出两个红彤彤的巴掌印,魏贵妃满脸的不可置信,又惊又怒,“小贱人你敢打我,来人啊,四王妃以下犯上,给本宫拖出去杖责五十……” 闻言,莲花立刻就冲上来要拽我。 我一把将她推开,蓦然抬高了嗓音,冲着魏贵妃冷笑道,“贵妃娘娘若是想让你妹妹身败名裂,尽管责罚妾身。” “你……你什么意思?”魏贵妃的脾气虽然不好,却是个聪明人,她一震,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小贱人,你对淑娴做了什么?” 第二十二章、两败俱伤 - 今朝有喜 - 沉砚 面对魏贵妃的辱骂,我不怒反笑,“贵妃娘娘谬赞了,妾身不过是个卑贱的商贾之女,能对堂堂尚书府八小姐做什么呢?只是实话实说,将八小姐在四王府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罢了。” 魏贵妃不愧是宠冠六宫的奸妃,马上就看出了我的谋划,那张绝艳的面容又怒又愤,尖声骂道,“小贱人……你敢威胁本宫……”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好,都不用我多作解释。 我也不再和她绕弯子,立刻说道,“贵妃娘娘你可要想清楚,如今人人都知道你那八妹思慕四王爷,恬不知耻上门求欢被四王妃教训,而妾身我身为皇上亲自赐婚的王妃竟挨了您的巴掌,这也就罢了,倘若再受点儿刀伤什么的,善良仁慈的魏贵妃,你说,旁人会怎么想?皇上又会怎么想?” 怎么想?自然是坐实了魏淑娴上门求欢一事! “小贱人,你以为你使出这么一招,本宫就拿你没有办法。本宫不能动你,还动不得你们白家?动不得你那个窝囊废表哥是不是?”魏贵妃恨得咬牙切齿。 皇室的人还真都是一副德行,一个个都惯爱用人的亲人来要挟。 我立刻冲她笑了笑,表现得极其无所谓,“贵妃娘娘只怕是误会了,您家七弟是死是活我半点也不在意,至于我们白家有王爷帮衬,也不劳您费心。妾身今日前来,只是想为自己出口恶气,旁人的死活,我可没心思管。” 魏贵妃怔住片刻,骤然冷笑,“白欢喜,你够狠毒啊,本宫可真是小瞧你了。” “贵妃娘娘谬赞了,妾身哪有您狠毒呀。”我继续赔笑着,不冷不热的说道。 魏贵妃的脸色更难看了,她的婢女莲花为了表忠心,歇斯底里的对着我叫骂,“小贱人,娘娘顾忌我可不会顾忌,今日我就抓花了你这张狐媚子脸,让你四处勾引男人!让你抢人家的夫婿!” 说完,她立刻就张牙舞爪的朝着我扑了过来。 “啊!!”我正想闪躲,一只脚猝不及防的落到莲花肚子上,她还没能摸到我的脸就被踹出去一丈远,当即就吐了口鲜血。 我一震,微微回过头,只见赵荣羡手里提着一把剑,怒气冲冲的朝着魏贵妃刺过去。 魏贵妃还没能从莲花被踹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一看剑落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顿时吓得魂儿都没了,周围没能拦住赵荣羡闯入凝月殿的宫人们更是吓得鬼吼鬼叫的。 眼看着魏贵妃的脖子竟是被划出了一道血口子,我也给吓傻了。 “赵荣羡,你住手!”我猛一把拉住了他,厉声冲他喊道。 赵荣羡低头扫了我一眼,‘哐当’将那长剑扔到魏贵妃脚下,冷森森道,“再有下回,我就把你的脑袋割下来喂狗!” 话说完,赵荣羡拉着我就走。出门的时候,我听到魏贵妃歇斯底里的叫骂声,宫人们更是乱作了一团,却没有一个人敢阻拦劈了魏贵妃的赵荣羡。 赵荣羡的脸色难看极了,一出宫门就凶巴巴的骂我,问我怎么敢一个人入宫,还说我不想要命的话,下回他亲自结果了我。 两辈子加起来,我也没有见过赵荣羡这样凶,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说是因为表哥,只告诉他想要一次把这些恩怨解决干净,并与他说了我的计谋。 赵荣羡依旧黑着一张脸,不过已然没有方才那样凶巴巴了,只叫我以后不许再冲动行事。 冲动的是他才对吧!赵荣羡把魏贵妃给伤成那样,魏贵妃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然,当天夜里,赵荣羡就被皇帝给召进了宫里。 “回来了,回来了,王爷回来了……”寒风凛冽的黑夜,杜妈妈打着冷颤从外面进来。 我那颗悬起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赶忙披上裘袍踏出清晖院。 昏暗的灯笼下,远远的就看到好几个人抬着一副架子,凑近了一瞧,赵荣羡趴在上面,他的脸苍白得像死人一般,额头上直冒冷汗。 第二十三章、借刀杀人 - 今朝有喜 - 沉砚 想到他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我心里愧疚极了,不管从前如何,以后又如何,眼下我也理当关心关心他才是。 我想了想,凑上去的问他,“王爷,您怎么是被抬着回来的?” 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可我从未与赵荣羡真正恩爱过,我这也是不知道怎么关怀他,于是才语无伦次的问了这么一句。 我还没有来得及补救,赵荣羡果然黑了脸,“不抬着回来还要走回来不成?只怕没走到门口就得咽了气儿,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死了好改嫁?” “我没有……”我可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赶忙吩咐下人们将他抬进屋里去,然后连夜请了御医为他诊治。 赵荣羡这一顿板子挨得实在不轻,据他的贴身小厮梁丰说,那魏贵妃跑到皇帝跟前大哭了一场,嚷嚷着说是赵荣羡要杀了她,皇帝一看爱妃被刺破了脖子,可给气坏了,半点也没有顾及骨肉亲情,当即下令杖责赵荣羡五十个板子。 好在赵荣羡自小习武,身子还算是强健,硬生生给撑了下来。这要是换成旁人,早就连命都没有了。 赵荣羡自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他半点也动弹不得,稍微一动就疼的直冒冷汗,吃东西也得让人喂。 许是我贱得慌,看到他这副样子,我心里竟是难受的,也不知他是怎么了,昨日竟然只做出那样冲动的行为。 看着他苍白的脸,我实在是忍不住说他,“王爷你从来都是最有谋略的,怎么昨日偏就做出那等莽撞的举动来,昨日即使你没有去,那魏贵妃也不敢将我如何。如今倒好,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板子。” “你心疼了?”赵荣羡被打得皮开肉绽,没有鬼吼鬼叫不说,竟还咧嘴冲我笑。 我忍不住丢给他一记白眼,说道,“王爷竟还有心思说玩笑话,这要是换做旁人,只怕连命都没有了。” 虽说我心底里怨恨赵荣羡,可我也不想他死,他还没有给我休书呢!他要死了我得一辈子为他守寡,我可不愿意! 赵荣羡却似乎误会了些什么,他当即握住了我的手,一脸深情款款,“你放心,我既是将你抢了过来,自然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偌大的皇室里。你这样蠢,我可不舍不下。” “你聪明?你聪明能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板子!皇后若是趁着此时往你的药里动手脚,看你还能活几日!”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可不是我诅咒他,文皇后对他就是这样心狠手辣。 大概是上辈子被毒害习惯了,赵荣羡被打得半条命都要没了,依旧神闲气定,阴阳怪气冲我笑说,“你放心,文皇后最是仁慈了,这个时候她袒护我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毒害我?” 仁慈?我没有听错吧?他竟说文皇后仁慈?赵荣羡被揍得太厉害,脑子给揍出了毛病? 我心头一震,果断伸手摸上了赵荣羡的额头,“王爷,您该不是脑子也给揍坏了吧?” “瞎说什么?”赵荣羡马上黑了脸,一脸看白痴的神色看着我,“你好好想想,眼下这北朝谁最能危及太子的储君之位,谁又最能危及文皇后的凤位?” 可不就是魏贵妃吗? “你再想想,文皇后要是逮住了魏贵妃的把柄她会如何做?” 怎么做,自然是找准机会不遗余力的弄死抢她夫君又想抢她权力的妖艳贱货! “皇后娘娘到……”我正想答话,外头却忽然传来宦官娘里娘气的唱喝。 赵荣羡冷冷一笑,说道,“这不,做慈母来了!” 果然,没有一会儿,皇后就做起了慈母,一进门就悲悲戚戚的心疼儿子,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送补品的,更是当着赵荣羡的面儿把魏贵妃骂得一无是处,紧接着拐弯抹角的一顿套话,赵荣羡果断一通暴躁委屈,十分‘耿直’的把魏贵妃以及魏淑娴的所作所为都给透了个精光。 没过几日,宫里传来消息说魏贵妃变成了魏淑妃,魏家八小姐更是不知犯了什么大错,被皇后召入宫中狠狠打了一顿板子。 赵荣羡成为了这场闹剧里最是无辜的痴情草包,既欺瞒利用了皇后,还惹得魏家想要放弃魏贵妃,更令皇帝对他愧疚不已。当日就差人赐给四王府黄金万两,奇珍异宝数十件,美人八个。 “奴婢见过王爷……”美人们站成一排,一个比一个婀娜,一个比一个绝色。 我先前还自作多情的以为赵荣羡许是当真在护着我,直到此刻我才惊觉,赵荣羡他根本就是在借刀杀人,坐收渔利!从他知道我进宫去见魏贵妃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好了计策。眼下皇帝更是觉得冤枉了他,倍加的疼惜他。 如今还名正言顺的得了八个美人,赵荣羡春风得意,瞧着美人们笑得脸都要烂了。 许是因为我心里对他有怨恨,瞧见他如此顺风顺水,我又莫名其妙的起了一肚子火儿,我一眼也不想看到他! 我强忍着怒火把药碗一放,宽容大度的说,“本王妃累了,劳烦八位美人替我伺候王爷!” 第二十四章、你真大度 - 今朝有喜 - 沉砚 八位美人听到我的吩咐,立刻会意,齐齐向着我回了个‘是’,然后娉娉婷婷走到了前头,个个对着赵荣羡眉目传情,搔首弄姿。 这还没能爬上赵荣羡的床呢,就已经暗暗较上劲儿了! 很好!非常好!赵荣羡一贯最喜欢这样向他献媚的女子,这一下子来了八个!我想要休书,指日可待! 如此一想,我的心情立刻好了很多。 可是,我还没能起身,赵荣羡却忽然开了口,阴着脸朝那八个美人说,“不必了,你们都下去吧,本王不喜欢生人伺候。” 话说完,他又转过头来对着我说,“王妃若是累了,就让梁丰进来伺候着。” 八位美人满眼的不甘心,可赵荣羡都开口了,她们不敢不从,只好都退了出去。 我被赵荣羡弄得郁闷极了,方才他明明满脸春心荡漾,这会儿怎么又让人家下去了? “怎么了?王爷不喜欢这八位美人?”我紧张极了,马上就问了一句。 这对我拿不拿得到休书很是重要,我自是紧张。 我紧张的盯着赵荣羡,赵荣羡寒光四射的看着我,看得我浑身战栗。 我一时之间更紧张了,“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妾身近来没有给您惹祸吧?” 我左思右想,我确实没有给他惹祸,我还算是帮了他呢!他不该用这样吓人的眼神看我。 “你可真够大度的……”赵荣羡忽然冷笑了一声,悠悠的扫量我,“怎么,你巴不得我多添几房小妾?” 敢情我给他添妾他还不高兴了?往日里我不让他纳妾,他说我善妒,现如今又突然摆了这样的臭脸,我瞧他就是故意找茬! 我方才那一肚子的火好不容易平息,此刻被他这么一点立刻就一股脑的蹿了上来。 我马上就冷了脸,“王爷您可真够有意思的!往日里我不让您纳妾,您说我善妒!如今给您纳妾,您又冷嘲热讽的!我倒是纳闷儿了!我怎么着您了?您非得没日没夜的寻了由头冲找我麻烦?” 赵荣羡果真是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被我一番质问,他又摆出了一副受害者的嘴脸,有气无力的对我说,“我同你说不明白,算了,你回去歇着吧。” 呵呵,说不明白!我看他是无话可说!他就是想要找我的麻烦! 我冷哼了一声,站在原地寸步未挪,嘲讽道,“王爷当真说不明白?我看王爷是无话可说吧?怎么?先前用得上我的时候便和颜悦色,现如今利用完了又瞧我不顺眼了是不是?” 我可没有污蔑他,上辈子他就是这样,用得上我的时候才会对我和善一些,然而上辈子他对我的和善也是屈指可数。 赵荣羡倒是个健忘的,他一脸无辜,死不承认。 我马上戳穿他,说他利用我逼得魏贵妃被魏家放弃,他就好娶了魏淑娴让魏家一心一意的帮他。 赵荣羡怒不可遏的说我不可理喻,又说我肯定是想着我表哥,所以才忙着给他纳妾。 我与他扯不清楚,干脆不理他,接下来的几日,我都没有理他,他果然也没有理我。 倒是杜妈妈三天两头的同我说赵荣羡的近况,说赵荣羡的魂儿都被八个美人给勾没了,叫我过去瞧一瞧。 我脑子进水了才去找他! 再见到赵荣羡的时候,是在半个多月之后,晋王府送来帖子邀我们夫妻两个人去参加春日雅集。 赵荣羡此刻已经痊愈了,气色也好得很,但脾气还是不好,一进门他就把那帖子往我面前一扔,冷着脸说,“晋王府的帖子……” “我不去……”我撇过脸,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你是王妃,本王要你去,你就得去!”赵荣羡倒是十分霸道。 可他忘了,我早就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逆来顺受的软柿子了。 我转过头,嘲讽的看着他,“晋王府雅集乃是名门贵女才去的地方,我去了只会给王爷您丢人,还得妨碍了您秘会佳人,您这是何必呢?” 我说的佳人,便是他一生的挚爱,姜丞相的嫡女,他最心爱的贵妃,也就是为了给姜棠腾地方他才毒死我的。赵荣羡与姜棠的第一次相遇便是在晋王府的雅集。 赵荣羡才不肯承认他的那些风流史,他装出了一副痴情种的伤情,说,“白欢喜,你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的!” “那你要我怎么样?” “白欢喜,是不是我没有胁迫你,你就不能主动与我说话?我与旁的女子卿卿我我,你也半点都不在意!”赵荣羡不知抽了什么风,忽然岔开了话,恼怒的问我,“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真是有毛病,明明是他先跟我发火的,明明是他不想和我说话的,这会儿全赖我了! 我更不想给他好脸色看了,瞧见他不高兴我就高兴! 我冷冷笑了笑,反问他,“王爷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第二十五章、让他破相 - 今朝有喜 - 沉砚 “自然是真话……”赵荣羡顿了顿,似乎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若不是他前段日子利用了我,还无缘无故冲我发火,我都以为他是爱我的。 但我很清楚,他从没有爱过我。 哪怕他有半点怜惜我,也不会将我当做撒气桶,更不会……毒死我。 我抬起头,冷森森的看着他,一字一句,“从前有过,现在没有了。” 赵荣羡许是自尊受挫,他的手剧烈颤抖了一下,像是在强忍怒气,“现在……没有了是何意?” “何意?自然也就是字面的意思了!”我依旧面如冰霜,对他冷嘲热讽,“王爷心里明白的,何必多问?总之,您也别装什么深情了,我不会跟您去晋王府。您要着实想在皇后跟前落个荒唐好色的名声,将你那八位美人一并带上,每个都封正妃,不出三日,您就能齐名北周的宇文赟!” 他不让我好过,我也绝不让他称心如意。又想骗我陪他做戏,做梦去吧! 赵荣羡果然很不痛快,气得脸都青了,“白欢喜!你存心给我找麻烦是不是?” 我听到他这话却更加怒火滔天,前段日子受的气,我到现在还没消呢! 我瞬间就爆发了,“找麻烦的是你不是我!用得上我的时候就人模狗样的,用不上了我了便拿我当撒气桶!…” 赵荣羡从来是个两面三刀,他自然不肯承认,还装出满脸的无辜反问我,“白欢喜,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何时拿你做撒气桶了?” “王爷果然贵人多忘事!这才过去了半个月不到,您就忘了?”我马上反驳他,满腔的怨恨,“再说了,您过去不是一直都如此吗?” 赵荣羡果然厚颜无耻,他怔了一怔,装得一脸惊讶,“所以……你半个月不和我说话,便是因为这个?” “白欢喜,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他狠狠戳了戳我的脑门,忽然发了笑,“合着你根本什么都没有明白是吧?” 什么玩意儿?我不明白什么?赵荣羡这混账,说话云里雾里的,我都被他给说糊涂了,不过我心里依旧很清楚,今日不管他搞什么鬼名堂,我都绝对不跟他去晋王府! 我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十分坚决道,“赵荣羡你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你既这般待我,也休想我能做个识大体的王妃!我白欢喜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也绝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大概是这辈子在我这里吃了几回闭门羹,赵荣羡并没有最初那样惊讶,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半晌,声音骤然冷了下来,“真不去?” “不去!” “行,一会儿我让三王兄给魏家七公子也送一张帖子。” 这个混账东西,先前还说了绝不再将表哥扯进来,如今却又拿表哥威胁我! 迎上赵荣羡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我肚子里的火一股脑的直往上窜,“赵荣羡,总这样有意思吗?” 我掐死他的心情都有了! 见我如此生气,赵荣羡却笑得一脸愉快,“有意思!我觉得特别有意思!” “你…你…你……我……”我气得说不上话来。 赵荣羡是个名副其实的贱人,看我磕磕巴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马上趁机嘲讽我,“你什么你?瞧瞧你蠢劲儿,话都不会说了,拿什么跟我斗?” 他骂我蠢!他又骂我蠢!他不仅威胁我,他还明目张胆的嘲讽我! 赵荣羡总是知道如何气我,我气的几乎要跳起来,尖声质问他,“你骂谁蠢呢?” “反正不是我……”他挑衅的说。 “赵荣羡!你这贱人!”我气的当下就骂了最肮脏的字眼,窝了十几日的气儿连带着新仇旧恨,伸手就往他脸上抓! 我反抗不了他,我总要出口恶气吧!我让他破相,看他拿什么去见他的心头好! 然而,我的手还没能伸到他脸上,脚下却忽然一空,只觉得头重脚轻的。 只听噗通一声,我还未能反应过来,一阵剧痛席卷了我的面部,鼻腔里一股血腥激烈涌出……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 血!全是血!我把鼻血给摔出来了! “啊!赵荣羡我流鼻血了!”我瞪着满手的血,惊恐的哭出了声。 第二十六章、你还爱我 - 今朝有喜 - 沉砚 “白欢喜,你还能不能再蠢一些!”赵荣羡一把将我拽了起来,抓起手帕就捂住我的鼻子。 又是塞草药,又是浇冷水的,直到我的鼻血止住了,他才舒了口气,然后黑着脸教训我,说我蠢得无可救药了,大白日的在自个儿屋里都能弄出血来。 我本来就被他气得满肚子火儿,此刻再被他这么一通教训我,我马上就爆发了。 “赵荣羡,你还有心情说风凉话,方才你若是接住我,我就不会摔得这样惨!”我躺在床上,又气又疼。 他方才要是接住了我,我根本都不会摔。 我越想越生气,恼怒的问他,“你为什么不接住我!你是不是想摔死我!” “白欢喜,你弄清楚,是你自己摔的,我连动都没有动过。”赵荣羡满脸无辜,振振有词,“再说了,你摔得那么突然,我哪能反应得过来?” 书里不是这样写的,书里佳人都会被英雄接住的。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赵荣羡的错,他要是没有故意气我,我就不会跟他动手,也就不会摔成这副样子。 我浑身疼的厉害,越看他越来气!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果断骂他,“就是你的错!若不是你故意气我,我就不会打你,我若是没有打你,自然也不会摔倒!” 赵荣羡许是被我吵烦了,他也不和我争,满脸敷衍的说,“是是是,全是我的错,你是对的好不好?” 赵荣羡这样态度让我更加郁闷,他分明在敷衍我。 我曾与赵荣羡吵过许多回,可他若是敷衍我,最后窝了满肚子气的肯定是我。 想来想去,我索性眼不见为净,被子一蒙头,半句话也不再说。 “好了,别生气了,是我的错好不好?”良久之后,我头顶传来赵荣羡颇为无奈的声音。 我依旧没有理他,他又轻轻的掀开了被子,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轻声道,“瞧瞧你这额头,都淤青了,疼不疼。” 说着,他低头在我额间吹了吹。 突如其来的温热气息让我很是不舒服,我重重一把将他推开,冷着脸说,“跟你没关系!” 赵荣羡是做过皇帝的人,又出身在皇室,脾气并不好。 同我说了半天软话没有得到回应,他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白欢喜,你讲点儿道理行么?” 我不想和他讲道理,我就想骂他,叫他滚得远远的。 一想到他见到美人们春风得意的样子,我就更想骂他了。 我咬牙,恨恨的刺他,“我不会讲道理!父皇赐的八个美人讲道理,你让她们陪你去晋王府!” “你是不是在吃醋?”赵荣羡缄默片刻,忽然冒了这么一句。 我吃醋?我又不爱他了,我吃什么醋? 我嘲弄的望着他,苦笑,“吃醋?无爱又哪里来的醋?” “你……什么意思?” “妾身虽然出身卑微,却还没有下贱到会去爱一个杀死自己孩子的禽兽。” “阿欢,我没有……” “妾身累了,想睡一会儿。”谈起往事,我突然连同他吵架的心情都没有了。 “阿欢,你能不能别这样?”赵荣羡的声音软了下来。 我紧闭双眼,只当没有听见,我心里明白,他今日待我和善不过是想让我陪他做戏。 赵荣羡虽然不喜欢我,却从来容不得我忽视他,见我依旧不理他,当下摔门而去。 杜妈妈给吓坏了,问我好端端的为何又要惹赵荣羡生气,说是长此下去,我必定会被那几个狐狸精取代。 倘若如此,那是最好的。于是接下来的几日,我比以往更加冷漠。 如今赵荣羡府里多了八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被我气了这么一通,他定是要去美人乡里求安慰的,这日子久了,难免不会听一些枕边风把我给休了。 如此一想,我又吩咐杜妈妈将皇后曾经赐给我的锦缎丝绸拿去分发给八个美人,又送给她们一些胭脂以及补品,吩咐她们要好生伺候王爷,早日为四王府诞下子嗣。 杜妈妈见我如此举动,更愁了,说我这样会助涨了那群狐狸精的气焰。 不过到了晚上的时候,杜妈妈又高兴了起来,因为赵荣羡忽然过来了。虽然他喝的烂醉,可到底是进的是清晖院的门,对于杜妈妈来说,这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一进门,赵荣羡就立刻把我房里的婢女们都遣了下去。 “阿欢……”赵荣羡的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摇摇晃晃的朝着我走了过来,看得出来他今日喝了很多。 “王爷你这是喝了多少?怎么喝成这样?”我忙伸手扶住他,随口问了一句。 他喝成了这样,我不太敢对他甩脸子,我怕他对我撒酒疯。 赵荣羡倒是没有冲我撒酒疯,可也十分反常。 听见我问话,他忽然发了笑,欣喜的盯着我说,“阿欢,你还是关心我的?你还是爱我的是不是?” 赵荣羡果然喝多了,这都说起疯话来了。 我不想和醉鬼争执,便笑了笑,敷衍他说,“是是是,妾身最爱的便是您,行了王爷,时候不早了,早点儿歇下吧。” “不,你在骗我!你怕我撒酒疯是不是?”赵荣羡这王八蛋,还真是做帝王的好料子,即便喝醉了,还是一针见血。 我自然不能承认,我温柔的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说,“妾身对您一往情深,是真心诚意的想与您厮守一辈子。” 这个答案让自恋的赵荣羡很是满意,他傻笑了两声,立刻消停了下来。 我松了口气,趁着他还没撒酒疯,赶紧的把他扶到床上,然后洗漱睡觉。 已经很晚了,我可不想再被他折腾。 “阿欢……”我刚刚躺下,赵荣羡忽然一把将我抱住。 我一怔,正要推开,他忽然又开了口,模糊不清的说,“阿欢,我给我们的孩子起了名字,叫、叫睿儿,如今我是皇帝了,没有人再敢伤害你和孩子……” 他在……说梦话? 我心里一震,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十七章、给个名分 - 今朝有喜 - 沉砚 身后的赵荣羡将我抱得更紧了些,嘴里模糊不清的又呢喃了几句。 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鼻子忽然有些发酸,下意识的翻了个身靠进他的怀里。 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赵荣羡还紧闭着双眼。 想着他今日还要上朝,我便赶紧将他叫醒了。 “本王怎么会在这里?”赵荣羡看到我的时候,似乎很惊讶。 我一股子无名火起,冷漠道,“那王爷想在哪里?” 赵荣羡一愣,像是解释一般,淡淡的说道,“这些日子,本王都宿在自己的院子里。” 这是告诉我,他没有宿到那八个美人的屋里去? 跟我有什么干系?他同我瞎解释什么? 我依然满脸冷漠,说,“王爷宿在哪里是王爷自己的事,不必告诉妾身。” 赵荣羡怔怔的看着我片刻,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说,只吩咐我替他更衣。 待洗漱完毕之后,他又似知会一般,低低的说了一句,“本王去上朝了。” 我轻轻替他理了理外袍,淡淡‘嗯’了一声,脸上平静如水,耳边却一遍又一遍的响起他昨夜的梦话。 “晋王府的雅集是什么时候?妾身准备准备。”迎上赵荣羡失落暗淡的目光,我不知是怎么了,忽然就开了口。 赵荣羡一怔,像是想到了是什么一般,蹙眉问我,“本王昨夜醉酒之后,是不是说了什么?” “没有,王爷莫要多想了,妾身只是觉得在府里待着太无聊,想着出去走一走也是好的。”我并不想让赵荣羡晓得真正的缘故。 赵荣羡似乎松了口气,将信将疑的‘额’了一声,温声回答我,“五日之后。”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你不必紧张。”话说完,赵荣羡又添了一句,然后低头吻了吻我的脸,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便转身出了门。 我站在原地,心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原本,我是要逼着他给我休书的,如今怎么弄成了这样? 杜妈妈倒很是高兴,不日便将我与赵荣羡的‘恩爱’传遍了整座四王府,似乎就生怕雪院里那八位不知道。果然那八位听完之后,便接二连三的往我院子里跑,个个都想着讨好着我,从我这里分一杯羹,惹得我的院子里成日都闹哄哄的。 我想着同赵荣羡说几句,杜妈妈又屡屡阻拦。 五日后,趁着去晋王府避开杜妈妈的机会,刚上马车我便与赵荣羡开了口。 “王爷,雪院里那八位美人,您打算如何安置?”我说。 “怎么?她们烦着你了?”赵荣羡浅浅看了我一眼,明知故问。 他就是这副德行,明明是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还得装模作样的问上一番。 我也不与他拐弯抹角,我叹了口气,直接说道,“八个美人到底是父皇御赐的,总是不能这样没名没分的。” “那依着王妃的意思,应该给什么名分?”赵荣羡微微挑了挑眉,眼底里浮上意味不明的情绪,“通房?贱妾?良妾?贵妾?还是干脆封个侧妃?” 第二十八章、护妻狂魔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这是什么意思?不高兴了? 我一时之间摸不透他的情绪,想了想,恭敬的回他说,“一切但凭王爷决定。” 赵荣羡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喜还是怒,语气听起来倒很诚恳,“你是正妃,这些事应当你来做主。” 我做什么主?上辈子他纳妾的时候可从没有叫我做主。 我心里顿时有些忐忑,摇摇头说,“妾身乃商贾出身,不太懂这些礼数。” “学了十年还没学懂?”赵荣羡嘴角含笑,眼底里却是显而易见的寒光。 他果然不太高兴…… 我倒是纳闷儿了,这八个美人是皇帝赐给他的,即便是给了名分,皇后也不好说什么。往日里,他最是喜欢往王府里搜罗美人的。 难不成,是怕他的心头好不高兴,打算洁身自好了? 总之,我不认为是因为我。 罢了,他若是不愿意就算了,我犯不着为此同他吵架。 我叹了口气,从容的说,“王爷若是不愿意就算了,犯不着这样动怒。” “本王哪里动怒了?”赵荣羡暴躁的反问我,他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动怒! “王爷说没有动怒,那就当没有动怒好了。”我懒得同他吵,索性偏过头不再搭理他。 赵荣羡许是觉得唱独角戏没什么意思,也不再与我争执下去,话锋一转,又说道,“一会儿魏淑娴也在,到了晋王府你跟紧我。” 何止是魏淑娴在?他的心头好姜棠也在的。 若是我没有记错,今日这晋王府雅集可让姜棠出尽了风头,上辈子赵荣羡不许我来,我也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只是听杜妈妈说,姜丞相那个痴傻了十七年的嫡女不知遇到了什么高人,一夜之间恢复神智,不仅如此,还在晋王府雅集上博得了头彩,荣获长安城第一才女的称号,惹得女人们妒羡不已,男人们求之不得。 赵荣羡亦是在这次雅集上,对姜棠情根深种,后来一坐上了储君之位,就忙不迭的将这位才女娶进门。 也不知道赵荣羡非得要我跟紧他做什么,这不是妨碍他与姜棠眉来眼去吗? 不过未免再惹赵荣羡不高兴,我便乖顺的‘嗯’了一声。 约莫一个时辰以后,便到了晋王府。 我和赵荣羡刚下马车就看到晋王府的管家李平迎了上来,他笑得一脸热情,老练的说道,“四王爷您快里头请,几位王爷都在里头了,可就等着您呢。” 赵荣羡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是笑着的,眼底里却写满寒意,好似要将李平活剐了一般。 “王爷和那李平有仇?”踏进晋王府,我立刻小声的问了一句。 “没有……” “没有你一副要活剐了人家的样子。”我就纳闷儿了。 “以后出门别穿得这样招蜂引蝶,还有没有点王妃的样子。”他扫了我一眼,阴着脸说道。 “我……我招蜂引蝶?”赵荣羡这神经病,莫名其妙!我被他气得连恭称都忘了。 赵荣羡忙着与那些个达官显贵打招呼,也没空同我计较,只是狠狠瞪了我一眼,喊我以后不许穿这件衣裳出门,然后便笑着走了过去。 “大皇兄,二皇兄,三皇兄,五弟、六弟,七弟,二皇姐,四妹……”刚踏进花园里,赵荣羡立即热情的把他的兄弟姐妹们都喊了个遍。 他的三皇兄晋王迎了上来,一脸责怪的说道,“四弟可让我们好等啊。” “三皇兄,这四皇兄新婚燕尔,咱们要体谅嘛。”赵荣羡的六弟太子也凑上来打趣儿。 被他这么一说,几个王爷公主,连带着旁边一帮国公府侯府的官眷齐齐将目光落到了我身上。 其中还有一道极其刺眼的目光,我抬起头,只见二公主身后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魏淑娴闹出那样大的事还能在二公主身边,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魏淑娴擅长攀附谄媚,这二公主又一贯最喜欢马屁精。 加上魏淑娴的母亲和二公主的生母乃是手帕交,因此二人的关系一直很是亲密。 二公主与魏淑娴对视了一眼,马上对我露出笑脸,上来就拉着我的手说,“想必这位就是四弟妹了吧?果真是国色天香啊,难怪惹得我们四弟非得跟人家魏七公子抢人呢,四弟也真是不容易啊。” 呵呵,这不拐弯抹角的骂我不知羞耻,朝三暮四吗? “那是自然的,我家阿欢生的闭月羞花,上门提亲的人可不少呢。这个中的滋味啊,二皇姐这等容貌的人,是永远都无法体会的。”我正琢磨着怎么回话,赵荣羡忽然冷不伶仃的冒了这么一句。 二公主手一僵,气得脸都绿了。 第二十九章、成人之美 - 今朝有喜 - 沉砚 “哈哈哈哈……”偏偏这个时候,太子火上浇油的发出一阵笑声,二公主的脸色更加难看了,那眼神像是要吃了太子一般。 太子一怔,慌忙收起笑脸,竟是暗搓搓的躲到了赵荣羡身后。 其余的几个皇子公主谁也没有说话,旁边的官眷们则是面面相觑,不敢做声。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微妙而诡异,赵荣羡更微妙。 他从容瞟了一眼二公主,眼见二公主脸都青了,这才又露出笑容,亲热的说,“二皇姐,我同你开玩笑的,你瞧瞧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你可真够小气的!” 二公主生来其貌不扬,偏偏她的姐妹们又都个个美貌如花,因此,她最是忌讳人家谈论自己的相貌。 此刻被赵荣羡公然嘲讽,气的险些背过气儿,脸一黑道,“四弟果真人逢喜事精神爽,从前可没见你这样爱开玩笑。” “我今日有些头疼,就先回府了。”没有等赵荣羡说话,二公主又恨恨的补了一句,然后气冲冲的离开了晋王府。 魏淑娴一看二公主走了,懵了一会儿,慌慌张张的追了出去。 气氛变得更加微妙了…… 晋王干笑了两声,马上打起了圆场,“本王这个妹妹打小就落下个头疼的毛病,时不时就得犯病,大家不必理会。” 其他几个皇子相互对视一眼,也立刻附和,“是啊是啊,二皇妹这头疼的毛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官眷们都晓得真正的缘由,可谁也不会去拆穿,更不会蠢到故意驳了皇家的颜面。 片刻的功夫,席面又变得热热闹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王公贵族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又是吟诗,又是作赋,好不欢畅。 过了一会儿,他们就更欢畅了,因为姜丞相的两个女儿到了,嫡女姜棠跟着嫡长子姜承走在前头,庶女姜婉紧跟其后,两朵金花光耀夺目,尤其是姜棠,走到哪里都是最耀眼的。 我下意识的侧头看赵荣羡,果然,他的目光也落在了姜棠身上,几乎挪不开眼。 这便是命吧,风流如赵荣羡,终究还是为姜家嫡女收了心。 虽说我对赵荣羡已经没有什么感情,可心里还是不大舒服。我实在不明白,他拉我来这一趟有何意义?为了让我一睹姜棠的风采? 赵荣羡好像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他忽然就看了过来,吓得我赶紧扭头。 赵荣羡却凑到了我耳边,低声问我,“你说,这一个人傻了十七年,怎么能突然就好转了?” “妾身哪里知道。”我冷声说道。 “你不是一贯与她最合得来吗?”赵荣羡又问。 “那也不如王爷与她合得来。” “平日里与她相处的时候,你可有看出异常?”赵荣羡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 我满腹的怒火顿时就爆发了,“我又不是大夫,我怎么知道!” 我一把推开赵荣羡,抓起一块儿蛋黄酥狠狠堵住他的嘴。 赵荣羡被噎得一抖,慌张端起一碗茶就往嘴里灌,喝了好几口才缓过来,登时怒火滔天,“白欢喜,想谋杀亲夫是不是?” “做事不长脑子!”没等我说话,他又低声骂了一句。 姜棠长脑子!让姜棠喂你去!我心里把他痛骂了一顿,嘴上却一个字都没有回。 赵荣羡见我不答话,觉着没意思,也就没再说话,转而专心的同那一起子王公贵族吟诗作赋起来。 我在诗词歌赋方面没有什么造诣,只得一个劲儿的吃东西。 赵荣羡虽然是个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却也算是个才华卓绝的,倒很招姑娘喜欢,这没一会儿就和长安城新晋第一才女姜棠搭上了,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抢尽了风头,雅集结束的时候,还意犹未尽。 赵荣羡明明牵着我的手,眼睛却根本没有从姜棠身上离开过。 我真是个傻子,竟因为他说两句梦话便心软了,他可从来都是嫌弃我的,这回带我来怕也是想让旁人觉得他色令智昏,无心争权。 反正,绝对不是因为喜欢我就是了。 可他喜欢姜棠呀,上辈子为了让姜棠做皇后,他生生将我毒死,如今未必不会为了让姜棠做个正妃而休了我! 既然如此,我何不让他早点儿娶了姜棠进门? 成人之美啊!我的心情突然愉悦。 一不做二不休!眼看着姜棠就要走了,我马上就走上去喊住了她,“姜大小姐,请留步。” 姜棠微微一怔,继而朝着我看了过来。 “王妃可有什么吩咐?”她依然和上辈子一样知书达理。 赵荣羡没料到我会突然喊住姜棠,估摸着认为我要惹事,一把就拽住了我,低声斥我,“白欢喜,别生事端!” “谁说我要生事端了?”我掰开他的手,笑容满面的朝着姜棠走过去。 “姜大小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希望姜大小姐能成全。”我说。 姜棠十分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和气的说,“王妃请讲。” 我故意看了看赵荣羡,笑得更加热情温柔了,“是这样的,我家王爷仰慕姜大小姐文采已久,平素里一直收集姜大小姐的诗集,更是日日念着想与姜大小姐单独切磋一番,因而我想请姜大小姐到四王府与我们夫妻二人单独切磋一回,不知姜大小姐愿不愿意赏脸。” 姜棠对于我为夫牵红线,感到十分惊讶,但她似乎也很乐意,“王妃如此好意,臣女……” “她胡说的,别理她。”姜棠话还未说完,赵荣羡一把将我拽了回去,整张脸黑得堪比锅底,“白欢喜,你胡说什么?” 往日里,他可不就是第一回见面就要约人家切磋吗?闹得整座长安城都知道他爱慕丞相府嫡女,怎么这会儿我替他说了他却不高兴了? 莫不是……生怕皇后认为他接近姜棠是为了拉拢姜丞相? 肯定是这样! 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让他早点儿把姜棠娶进门我就脱离苦海了! “姜大小姐,我家王爷只怕是不好意思了!他就是这样,见着仰慕的人便十分害羞!”我抬高了嗓音,正准备离开的王公贵族们果然立刻停住了脚步。 很好,大家都知道赵荣羡喜欢姜棠了! “白喜欢,你给我闭嘴!”赵荣羡还是担心皇后怀疑他,把我斥得更厉害。 我暗暗冲他眨了眨眼,会意道,“王爷你放心,这事儿是妾身牵的线,母后没理由责怪你!” 第三十章、放手一搏 - 今朝有喜 - 沉砚 “白欢喜!给我闭嘴!”赵荣羡怒目瞪我,然后脸色一变,温润如玉的冲着姜棠笑道,“姜大小姐无须理会,王妃脑子不太好使,时不时的就要胡言乱语。” 他这不是骂我脑子有病吗?不识好歹! 可就算他不识好歹,我也要成人之美!否则想从他手里拿到休书,怕是遥遥无期。 我果断凑了上去,“姜大小姐,我家王爷……” “王妃不是说想吃冰糖葫芦吗?咱们一会儿就去买……”我话音未落,赵荣羡一把拽住我,如同拽尸首一般拖着我就走! 出门的时候,我听到了太子的声音,他说我乍一看长得花容月貌,没想到脑子有病。 “可不是吗?要不是脑子有病哪个女子会主动给夫君纳侧妃的?”五皇子立刻附和了一句。 “真是苦了四哥了……”太子同情的说道。 “你凭什么说我脑子有病?”我气坏了,一上马车,就立刻质问赵荣羡。 这个白眼狼,我好心好意替他牵红线,他却污蔑我有病,他才有病呢! 我越想越生气,眼见他还要坐到我旁边,我狠狠一脚就踹他腿上。 可我这点儿力气对于赵荣羡而言,简直就是挠痒痒。 他轻描淡写的拍了拍衣袍,冷眼看着我,“闹够了没有?” 呵呵?听他这话里话外,好像还是我无理取闹? 我抬高了嗓门,怒声反驳他,“我怎么闹了?王爷你心仪姜棠姑娘,妾身替你抱得美人归何错之有?”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心仪姜棠?”赵荣羡今日并未像过去那样同我争吵,面对我的恼怒,他平静如水。 然而,他的眼睛里却是暗沉而阴冷,看得我浑身发凉。 我被他盯得一时之间有点儿害怕,便不由的放低了声音,“两……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学会贫嘴了?”赵荣羡冷笑了一声,目光更加寒冷犀利,“白欢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什么?我想要个自由身,我想保命,我错了吗? 既然他心里清楚,我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既然王爷什么都明白,咱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岂不甚好?” “三番五次的折腾,你不累吗?”赵荣羡许是被我折腾累了,他顿了顿,忽然发了笑,“就这么想离开我?用尽手段?哪怕丢人现眼?” 是,我就是这么想离开他!前几日的时候我还有些犹豫,但是今时今刻我很肯定,我是绝不愿意留在一个不爱我的男人身边的。 何况还是一个,随时会要了我性命,满嘴谎话的男人。 我抬眸望着他,鼓足了勇气,“是!别说是丢人现眼了,便是丢了半条命,只要王爷肯放过妾身,妾身便感激不尽。” 赵荣羡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嘴角依旧含笑,微微点了点头,“我以为你安分了,却原来是这样。” “丢了半条命也无所谓?”赵荣羡忽然捏住我的胳膊,轻轻指了指马车外面,凉飕飕道,“现在跳下去,倘若还能有命在,我就给你一纸休书。” 跳……跳下去,这外头可是官道,来回大都是疾驰的马车。 我要是跳下去,即便没有被摔死,也很可能叫对面车马给踩死…… 我心里顿时有点儿犯怵…… 赵荣羡知道我怕死,他笑眯眯的看着我,嘲讽的说,“怎么?害怕了?” 这不废话? 我伸出脑袋往外头瞄了一眼,心里头更加害怕了。 可我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我回过头,严肃的看着赵荣羡,“王爷说话可算话?” “倘若王妃当真跳了下去,纵然没有死,也要落下个疯癫的名声,一个疯癫的王妃,本王还敢要么?”赵荣羡一脸玩味的看着我,说得有理有据。 他是笃定了我不敢跳?不对!他定是在刺激我! 倘若今日我跳下去了,日后整个长安城都会知道四王妃发疯跳马车。一个疯癫的王妃,是无法照料王爷的,纵然他寻了个理由将我送走,皇后也不好说什么。 他也就能名正言顺为他心爱的姜棠腾位置!好歹毒! 罢了,若是能活下来,依着他对姜棠的感情,必定会给我休书的。 我深吸了口气,颤颤巍巍的起身朝外面走去。 赵荣羡瞟了我一眼,装得一脸莫名其妙,“白欢喜,你干什么?不会真想跳吧?” “王爷说的话,可一定要兑现!”看着前头疾驰的枣红马,我的双腿剧烈颤抖着,两眼狠狠一闭,纵身跃下…… “阿欢!!”疼,好疼,眼前一片血腥,朦胧之中,我听到了赵荣羡的声音。 我还感觉,他似乎拽住了我的手臂…… 我想,我大抵是快死了,生了幻觉。 我其实很怕死的,可是一想到往后十年的日子,想到白家被污蔑,想到弟弟会死,我忽然又不那么怕了。 若有机会扭转,何不放手一搏? “王妃……” “王妃你醒醒啊……” “阿欢……阿欢你可别吓我……”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杜妈妈的声音,金玉的声音,还有……赵荣羡的声音。 我脑袋疼得厉害,用尽全力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赵荣羡挂着伤痕的苍白面孔。 “阿欢……阿欢你醒了!”他握住我的手,激动地说道。 他才不会如此紧张我,我想我定是做梦了,我莫不是又死了? 我失望的看着赵荣羡,他的一双眼睛通红,忽然厉声骂我,“白欢喜,谁叫你跳马车的!你不想要命了?” 赵荣羡在骂我?我没做梦?我没死? 我忽然觉得脑袋都不疼了,心头一喜,咧嘴冲他笑,“王爷,妾身没死,休……休书呢?” 第三十一章、表姐下毒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手一僵,似乎没有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他莫不是又想耍赖?不对,他定是害怕被人诟病抛弃疯妻,薄情寡性。 我想了想,会意道,“若是王爷生怕遭人闲话,便将妾身送去城外的玄清观里休养,等过段日子风头过了,对外说妾身不治身亡就是了。” 我十分体谅的替他想好了对策,可赵荣羡却没有半分欣喜。 他脸色一冷,意味不明的反问我,“为了离开本王,你连身份都可以不要了?” 身份哪有全家的安危重要? 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本王的阿欢果然变了……”赵荣羡眼底勾起一抹凌厉,手却无比温柔的抚过我的面庞。 这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 我一时之间不太确定,小心翼翼又问了他一句,“妾身方才所说的,王爷可有意见?” “没有……”赵荣羡收回了手,然后吩咐杜妈妈端药进来。 这是……答应了? 本来我很怕苦的,可是一想到马上就要离开四王府了,我便觉得整碗药都甜得像蜂蜜,三口两口就喝了个干干净净。 “王爷,咱们何时动身去玄清观?”喝完了药,我马上兴冲冲地问赵荣羡。 然而下一刻,赵荣羡说出口的话却让我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他‘哐’的一声将药碗搁在旁边的圆桌上,冷然的看着我说,“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要去玄清观?” 这是什么意思?他方才明明已经答应了!难不成他反悔了?可他不应该反悔啊!他若是不休了我,怎么迎娶姜棠? 我顿时有些凌乱,“您刚才说您没有意见的。” “本王是说没有意见,却也没有答应不是么?”他微微挑眉,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行了,好生歇着吧,你伤的不轻,别再想那些无关紧要的。” 骗我跳马车,害我险些搭上性命,如今却说无关紧要! 我胸腔里顿时一阵闷火直涌而上,“赵荣羡,你耍我!” 我抬起手,重重的就朝着他的脸上去。 嘶,我的巴掌扇过去的瞬间,连带着指甲也划过,赵荣羡本来印着伤痕的脸上瞬间被划出几道血口。 他怎么不躲?依着他的性子不是截住我的手,就应当躲开的!老老实实的挨打可不是他赵荣羡的作风。 “你……你怎么不躲?”我颤栗的瞪着他,又惊又恐。 赵荣羡取出一张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渍,眼底里依旧看不出任何怒气,“到底是本王骗娘子跳了马车,娘子生气,本王理当受着。” “本王的阿欢果然出息了,竟真的不怕死。”没有等我说话,赵荣羡又补了一句,深深看了我一眼,叫我好好养伤,然后吩咐杜妈妈和金玉进屋伺候,自己便走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脑门疼得厉害,浑身都疼,满心的怒火。 我是越来越弄不明白赵荣羡了,他这样耍我,又将我困在身边究竟有什么好处。 接下来的两三日,赵荣羡每日都会过来,但我一句话也没有同他说。 杜妈妈不晓得是赵荣羡骗我跳了马车,见我如此,便又劝我,叫我不要因着自己不舒服就把气儿都撒到赵荣羡的身上,还说什么男人都是要面子的,长此以往下去,夫妻两个容易离心。 我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想到往后因着姜家算计害我全家被流放,甚至害我弟弟损了性命,我就越发烦躁,索性无事的时候,都不让人在屋里伺候。 这两日稍微好转一些了,就自己窝在屋里看书。 “王妃……”我正翻着手里的《食珍录》,杜妈妈又走了进来。 我抬眸看了她一眼,瞬间冷了脸,“杜妈妈倘若又想劝我,就不必说了。” 这些天杜妈妈已经劝了我很多回,如今一听到她说话,我这脑袋就没来由的疼。 “不是啊王妃,老奴是想说……表小姐让王爷给扣了……”杜妈妈诚惶诚恐的朝着外面瞧了一眼,结结巴巴的说道。 不是,好端端的表姐怎么会跑到四王府来,又怎么会让赵荣羡给扣下来? 他莫不是还对表姐有心思?这也不对啊? 我一头雾水,心里更是一紧,忙问杜妈妈,“怎么回事?” “表小姐听说您受了伤,今日午时带着好些补品来看您,可不知怎的,刚走到门外就让王爷给拦了去,非说是表小姐要谋害您,硬生生把人给扣到了柴房里。还吩咐府里的人都不许告诉您。”杜妈妈越说越恐慌,“老奴寻思这大半日了,表小姐先前还能叫唤几声,如今却半点动静也没有了,老奴怕……” 什么?我一震,又惊又怒,“你……你怎么不早说?” 我表姐要谋害我?这样虚假的理由也亏他赵荣羡能想的出来!我表姐虽然贪慕虚荣,可绝不会害我的! 分明就是赵荣羡故意找茬!这个禽兽,竟已经心狠手辣到了拿人命撒气的境地!暴君!禽兽!混账! 我气得脑仁疼,顾不得身上的伤,瘸着腿就直奔赵荣羡的院子,此刻他正悠闲的坐在案前饮茶。 “赵荣羡,你凭什么把我表姐扣起来!”我冲上去,夺过他手里的茶盏重重的就砸到地板上。 只听‘哐当’一声,那陶瓷杯子摔了个粉碎。 赵荣羡很反常的没有发火,我已经气得险些要咽气儿,赵荣羡却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神情,挥了挥手,示意杜妈妈和屋内伺候的人都下去。 然后一脸淡然的看着我说,“陈青兰要毒害你。” 我被他无所谓的态度弄得更加怒火中烧,怒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赵荣羡你想害人什么理由编不出来?你拿旁人撒气也就罢了,可陈青兰她到底也是你曾经的枕边人,你怎么能如此丧心病狂……” 赵荣羡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轻轻指了指旁边的食盒,说道,“那些都是陈青兰带来的食物,每一样食物里都下了剧毒,常人吃了没有什么,可若是受了外伤的人吃了下去,就别指望会痊愈了,日子久了,伤口便会腐烂,从外头一直烂到里头。人,自然也就失了性命。” “你若是不相信,大可请个大夫来查一查,若是信不过旁人,叫你表哥魏敬则来也可以,他不是略懂一些医术么?”我刚想说他骗我,赵荣羡立即又补了一句。 他满面从容,半点也不像是在撒谎。 若是叫表哥来,必然是作不得假的。 可是我表姐为何要害我?纵然我不让她入王府,她也不可能为此害我性命的,她更没有那样的胆量。 我怀疑的看着赵荣羡,立刻反驳他,“赵荣羡,你胡说八道!我表姐有什么理由害我?” “理由可多了去了。”赵荣羡冷笑了一声,嗓音蓦然森冷,“比如有人拿了王妃之位去唆使她,亦或者是答应了替她的长兄谋个官位。” “陈青兰是何等心比天高,又是何等急功近利,你该比谁都清楚。” 是的,我表姐相貌出众,又多才多艺,自小便不甘只做一个商户女,因着舅母的祖上曾出过一个皇后,表姐也动了这等心思。这亦是她曾委屈做赵荣羡的小妾,也要嫁入皇室的缘故。 可是不管如何,她亦不可能为了攀龙附凤便要了我的命啊! 我摇摇头,半个字也不愿意相信,“不……不可能?即使陈青兰有心攀附,可她又能攀附谁去?” 赵荣羡眼底的寒冷更甚,冷森森道,“白欢喜,你好好想想,近来你都得罪了谁?依着陈家的往来关系,陈青兰又能攀附到哪般足以让她狗胆包天的人物?” “魏……魏贵妃……”不,这绝不可能!我表姐怎么能要我的命!赵荣羡定是在故意诱导我,我可真够蠢的,险些就让他给骗了呢。 我摇摇头,嗤笑说,“赵荣羡你休想骗我!我表姐那些补品都不曾送到我嘴边,你又怎知她要害我?你未卜先知呢?” “娘子忘了,为夫眼下活的是第二回。”赵荣羡悠悠起身,蓦的贴近我耳畔,‘循循善诱’的说,“我聪明的娘子,你好好想想,上辈子坠马的时候你是跟谁去的?是谁替你选了那匹马?伤得躺了七天七夜好不容易活过来,又是谁将你‘照料’得伤口腐烂险些丧命?” 是……是表姐,是……陈青兰…… 骑马是她邀我去的,马是她替我选的,坠马之后她愧疚不已,便贴身照料我,可是因着她不懂医术,给我吃错了东西,害得我伤口腐烂,险些就丢了命。 而且,这一切还都是在我帮衬皇后得罪了魏贵妃之后发生的。 我表姐,她竟如此不择手段?她竟想踩着我的命去攀附魏贵妃? 我顿时心乱如麻,恨不得立刻去杀了陈青兰,可是一想到我娘和外祖母,我又犹豫了,我不想因为她让娘和外祖母闹得老死不相往来。 “请王爷把陈青兰放了。”我想了想,冷声对赵荣羡说道。 赵荣羡一怔,似看傻子一般看着我,“白欢喜,善良不是你这样用的。” “你就当我脑子有病好了。”我现在从里到外都难受到了极致,不想再与他争论什么。 可赵荣羡却不知抽了什么风,不依不饶的,“白欢喜!你以为你放过她,她能悔改?陈青兰这种人唯有死了才不能害人,上辈子我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 话未说完,赵荣羡骤然停住,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眼底里竟是慌乱的…… 我亦是一震,他给过她机会?什么意思? 难道是赵荣羡杀了陈青兰?可赵荣羡明明很喜欢她的,他怎么能…… 我没记错的话,陈青兰初到四王府时,赵荣羡是很不待见她的,直到我受伤卧床,赵荣羡突然就对她有了兴趣,没两天就纳了她做妾,再没有两天,陈青兰因为争宠死在了赵荣羡新侧妃的手里。 我越想头皮越发麻,腿下更是软得都要站不稳,颤抖着问赵荣羡,“上、上、上辈子,是你杀了陈青兰?” 第三十二章、原来爱过 - 今朝有喜 - 沉砚 我从未动手……”赵荣羡嘴上虽然这样说,可他的神情却告诉我,是他杀了陈青兰。 即便不是他杀的,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我深吸了口气,强忍着内心的凌乱与恐惧,颤声问他,“从未动手是什么意思?” “她想要宠爱,我便给她,她嚣张跋扈,我便纵着她。” 所以……赵荣羡这是捧杀?他明明不喜欢陈青兰,却故意宠着她,纵着她,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竟招惹了他那个家世雄厚的侧妃,然后借着那侧妃的手杀了她。 到头来,人人都说那侧妃歹毒,却没有一个人怪到他的身上。 可这又是为何?他若有心要陈青兰的命,随便安一个罪名足矣,何必绕这样大的一个圈子? 我脑海里闪过了一个荒唐的念头,但很快,我又打消了。 我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王爷若是有心要她的命,随便安一个罪名就是了,何必……何必绕那样大的一个圈子?” “我怕你恨我……”我心头猛地一抽,还真是……我想的那样。 可是他明明不爱我,他明明厌恶极了我,却为何要这般不遗余力的庇护我,更怕我知道他杀了我表姐而恨他。 我攥紧手心,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王爷,你从来都嫌恶我,怎能怕我恨你?” 这一刻,我的心情沉重的无以复加。我一面希望他心里是有我的,却又希望他心里没有我。 我怕我会因为他如今的一点儿好,就下贱到忘记了他曾亲手毒死了我。 赵荣羡低着头,似在压抑着情绪,哑声道,“我从未嫌恶过你……” 从未嫌弃过我?那为何要百般欺凌我,又为何……要毒死我? 赵荣羡这般护着我,我也怀疑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但一想到他曾经薄待我,甚至杀了我,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也不得不认为他是在骗我。 我的心里酸溜溜的,不觉红了眼眶,“既然没有,为何要那般薄待我,又为何……要杀了我。” “我没有,我从没有想过要杀了你。”赵荣羡苦笑了一声,竟也委屈了,“我同你说过很多回,可你从不愿意听。” 我也不愿意相信,到死的时候我都不想相信的。 可那碗毒药的确是他亲手端给我的。那个时候,他是九五之尊,是北朝的统治者,谁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我抹了抹泪,强压着想哭的冲动,一字一句,“那碗药是你端给我的,是你亲手喂我喝下去的,有谁敢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赵荣羡没有说话,只是静默的看着我。 果然,他又无话可说了。 我忍不住笑出了泪,“怎么了王爷,今日妾身愿意听您说,您怎么又不说了?” “阿欢,你只需记得,往后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赵荣羡神色严肃而苦楚,似乎有苦难言。 可我不相信他有苦衷,赵荣羡最受不了人家冤枉他,倘若真的不是他毒杀了我,他必然会说出真凶。 我想了想,索性话锋一转,又问他道,“好,就算不是你毒杀我,那么平日里你总是骂我,还为了魏淑娴打我板子,为了姜棠想要提剑杀了我。旁人陷害我与表哥有奸情,你问都不问就扇我巴掌又算什么?” 说起往昔的种种,我的泪便忍不住的流。 我哽咽着,双眼通红的望着他,“赵荣羡,你既然那般刻薄我,又何必要护着我,我真的不懂你。” 话说完,我已经泣不成声。 我总是不太愿意提及往事的,可今日话都说到了这一步,纵然痛苦,我还是想要问个明白。 “赵荣羡,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捂住脸,浑身剧烈颤抖着。 “因为你是文皇后所赐,我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冷落你,薄待你,然后借机休妻。”赵荣羡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忽的将我扣进了怀里,苦笑道,“可笑的是,整整十年,我也没能割舍。我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舍不下,直到后来,白家被流放,你躲在我怀里哭,我方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我答应你,往后定会好好待你,从前……你只当做一场噩梦。” 所以,他的意思是说,他是爱我的,只因为我是皇后所赐,他不愿意承认,便一面护着我一面假装不爱我,还故意刻薄我,扇我巴掌? 直到我们白家被流放,他见我孤苦伶仃,可怜巴巴,这才弄明白自己的心意? 我觉得他在骗我,可是细细想来,似乎自我们白家被流放以后,他对我的态度就好了不少。 那个时候,我身边贴心的人死的死,卖的卖,还失去了我的第一个孩子,紧接着我们全家又被流放,我一个人在王府里受尽欺凌,我觉得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寒夜里趁着没人,我便跑到了离王府最近的翠明湖,想要跳湖自尽。可不知怎的,赵荣羡突然带着一队人马从我背后冲出来,硬生生把我抱了回去。 后来,我哭了一个晚上,他便陪了我一个晚上。 再后来,赵荣羡将清晖院伺候的丫鬟小厮连带着王府的门房、侍卫都狠狠打了一顿板子,尔后又把我院子里的人都换了个彻底。 可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始恨他了,那天开始,就不太愿意和他说话,日子久了,赵荣羡也失去耐心,动不动就和我吵架。 我便觉得他对我仅是一时半会儿的同情,如今回想起来,他似乎也是爱过我的。 我心乱如麻,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王爷,放了陈青兰吧。”我缓缓从赵荣羡怀里挣脱,仿若没有听到他方才说的话,话锋一转,恳求道,“到底妾身无碍,陈青兰也受到了教训,往后妾身不与她来往就是,不必非得要了她的命。” 赵荣羡没有说话,他的一双桃花眼略微暗沉,隐隐还透露出一丝寒霜。 很显然,他不想答应。 他如此心狠手辣的庇护我,我都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我深吸了口气,轻声又道,“王爷,妾身并非什么大慈大悲之人,只是陈青兰到底是我嫡亲的表姐,倘若她死在了四王府,外祖母和舅父必然不会轻易罢休,这其中最为难的就是我娘了。妾身只是不希望娘太为难……” 赵荣羡眉头深锁,满脸恨铁不成钢,训诫我说,“你母亲娘家那些亲戚,个个都不是好东西,你以为你放过陈青兰,他们便会感激你?” “妾身不求任何人感激,只是不想娘亲为难。”我打断了他,十分坚决。 赵荣羡冷着脸,依旧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看来,我只有赌一把了!赌他对是否当真有情,是否能够纵容…… 我立刻疾言厉色,恼怒的冲他发火,“妾身只是这一点要求王爷都不肯答应,难道王爷方才说的话全都是假的?” 闻言,赵荣羡依旧青着脸没有说话。 我又重重的甩开了他的手,狠狠的发起了脾气,“王爷方才说的果然全是假话,根本就是想稳住我,你怕我在皇后面前透了你的底儿对不对!” “放人,现在就放人!娘子满意了?”赵荣羡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十分不情愿,但是最终还是命人放了陈青兰。 陈青兰被拖出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意识,她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脸上,脖子上皆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甚至她的双手都被上了夹板,原本白嫩细长的手指被夹得血肉模糊,白森森的骨头竟是凸了出来。 我从来都知道赵荣羡心狠手辣,却不知道他能残忍到这样的境地。 一想到自己日日和这样残忍的一个人生活在一起,我心里便不由的感到害怕。我晓得我不该害怕,可是一想到赵荣羡的残忍,想到他曾待我的刻薄,我就不由自主的恐惧。 好几个夜晚,一闭眼我就看见陈青兰血肉模糊的样子,若不然就是梦见赵荣羡扇我巴掌,打断表哥的双腿,惹得我总是睡不着。 后来不知怎的,这事就传到了赵荣羡的耳朵里。 隔日,他就把他的日常物件、古董花瓶、奇花异果、连带着公文案几一道儿搬进了清晖院,说是方便陪我,我觉得我要更睡不着了。 看着小厮们大件小件的把东西往我院子里搬,我便觉得头疼,一想到以后白日里许多时候都要见到赵荣羡,我更是头皮发麻。 “怎么了?不舒服?”人来人往的院子里,正在指挥着小厮们搬运荷花缸子的赵荣羡忽然朝我走了过来。 他十分温柔的摸了摸我的脸颊,一脸关心的问我,“脸怎么白成这样?哪儿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与你朝夕相对让我不舒服,可这话我敢说吗? “没……没哪儿不舒服。”我摇摇头,自然而然的拨开了他覆在我面颊的手。 许是我犯贱,往日里赵荣羡总是骂我,我半点也没有害怕,现如今他待我温柔似水,我时时刻刻都觉得瘆得慌。 可这话我不敢说,只好尽我所能的避开他的一切肢体动作。 赵荣羡是个聪明人,尽管我以为自己避得很自然,可他还是看了出来。 “阿欢,我怎么觉得,这几日你总是在避着我。”赵荣羡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我,“你是不是害怕我?” 果然是做皇帝的好料,总是一眼看透人心。 我心中一颤,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王爷如今待妾身这样好,妾身怎么能怕您。” “没有就好……”赵荣羡轻轻笑了笑,不知是真的相信了还是装的,话锋一转,指着院子里新搬过来的几大盆腊梅,说道,“你瞧,这是我特地找了最好的工匠从郊外移植过来的腊梅,你不是最喜欢腊梅吗?以前总说想要在院子里赏梅。往后不必去郊外,也可以时时赏梅。” 我喜欢腊梅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打知道魏淑娴也喜欢腊梅以后,我就莫名其妙的厌恨腊梅。 如今看到腊梅,我就想起了魏淑娴。 “我最讨厌腊梅了。”我脱口而出。 可是话说完我就后悔了,我这是赤裸裸的打赵荣羡的脸啊。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腊梅的吗?什么时候开始讨厌的?”我正想着怎么补救,赵荣羡忽然开了口。 他竟没有因我驳了他的面子而生气?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几分失落。 原本我以为他要发火的,可这会儿他这副神色,我都不知道他问这话究竟是什么用意了,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行吧,我记住了,一会儿就让他们搬走。”见我没有说话,赵荣羡又开了口。 他的嘴角是笑着的,可他的眼睛里却半点笑意也没有,甚至还带有一丝受伤。 我没有想到赵荣羡会是这等反应,我以为他要与我耍暴君脾气的。 看到他这般的神情,我心里竟是有些内疚。 我想了想,冲赵荣羡挤出一抹妻子该有的温柔笑容,柔声说道,“其实妾身也没有太讨厌,王爷既然搬过来了,就先搁着吧。” 我也知道他如今待我是好的,可是想起过往的种种,哪怕知道他原来曾经竭尽所能的护着我,这一时半会儿的,我还是没法释怀。 赵荣羡嘴角依旧扯着笑容,他浅浅的看了一眼只剩叶子的腊梅树,微微点了点头,温声道,“好,娘子想先搁着,那就先搁着,等哪日又喜欢了,咱们再赏。” 他这是指梅说人呢!我虽然不聪明,可到底还是听得懂的。 他这话听起来是在说腊梅,事实上却是说他自己,他果然还是看出了我不乐意。 可他……竟是没有生气,也许他是真的变了。 抬眸迎上赵荣羡暗淡失落的目光,我心里的害怕不知不觉被愧疚给代替了一大半儿。 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有些事,妾身一时半会儿还无法释怀。”我顿了顿,索性把话扯到了台面上。 我不像他们这些王宫贵胄,在感情上我不擅长演戏。 赵荣羡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直接戳穿了,他怔了一怔,隐隐有些尴尬,但是很快,他又恢复了平日的从容淡然。 微微点了点头,嘴角依旧挂着温润的笑,“娘子能说实话,为夫很高兴。”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不得不承认,赵荣羡若是有心哄骗一个人,那当真能把人给哄得晕头转向。 比如此刻,我不仅晕头转向,还总觉得自己做错了。 更重要的是我,我习惯了同我吵吵闹闹的赵荣羡,现如今的赵荣羡让我瘆得慌。 我看了他一眼,实在有些忍无可忍,“王爷,你能否正常一些?” “本王哪里不正常了?”赵荣羡剑眉微挑,满脸困惑。 哪里不正常?温和的不正常! 可这话我总是不能说出口的,不然显得我犯贱。 我想了想,磕磕巴巴道,“哪儿都不正常……” “怎么?你是嫌为夫太温柔了?”赵荣羡眼底含笑,没等我否认,他又笑嘻嘻的说道,“我寻思娘子怎么这样贱得慌,偏喜欢旁人对你凶神恶煞……” “我才没有!”我立刻否认,心虚又恼怒,“我……我就是觉着你有阴谋……” “我能有什么阴谋?你有什么值得我谋的?”赵荣羡就是赵荣羡,他的狗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哪怕一时半会儿的温润如玉,不多久也得变回那副惹人生气的贱人德性。 他这话是拐着弯儿的骂我一无是处呢! 我被他惹得顿时就怒火中烧,我恼恨的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我哪儿知道你有什么阴谋?反正……你就是有阴谋!” “我家娘子,这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讲理。” “谁不讲道理了!你再说一遍,你说谁不讲道理?”我伸手就往赵荣羡身上打,赵荣羡是个眼疾手快的,我手还没能落到他身上,就被他给截住了。 下一刻,我整个人都被他搂进了怀里。 “王爷,王妃……”赵荣羡的贴身小厮梁丰不知何时忽然走了过来,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十分尴尬的看着我和赵荣羡,那眼神就好像我和赵荣羡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本来我方才还十分恼怒的,被梁丰这样一瞧,我顿时尴尬极了,我一把推开了赵荣羡,脸颊不由自主的竟有些滚烫。 赵荣羡风流不要脸的事做的多了,他倒显得十分淡定,淡淡瞟了梁丰一眼,问道,“什么事?” 梁丰微微看了我一眼,支支吾吾的说,“是白家来信儿了,说是家中出了大事,要请王妃回去一趟。” 我家中出了事?莫不是外祖母上门找麻烦了? 我心头顿时一颤,可我还未来得及开口,赵荣羡立马又问梁丰,“来人可有说是什么事?” “这倒是没有说,只说是请王妃回去。”梁丰皱了眉道,“属下问了两三遍,对方只说是白家的家事,不便对外透露。” “家事?既然是家事何不亲自告知本王?” 闻言,梁丰亦是满脸纳闷儿,“属下也是这样说的,可对方就是不肯进来,说是贱奴贱足不敢污了王府的门第,只让属下给王妃传个话儿。” “来传话的可是白家什么人?”赵荣羡眼角泛起一丝冷意,弄得我刚想问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我只好默默的站在一侧,听着梁丰回话。 梁丰眉头微蹙,更加纳闷儿道,“说是白家新入府的管事嬷嬷,属下怎么瞧都不像,可那妇人却说是有白夫人给的信物。” 说着,梁丰便递过来一支凤簪,这不是先前皇家给我们白家下的聘礼么? 因着上辈子曾有人借着白家的名义向我传话,害得我屡被陷害,因而今生出嫁以前,我特地留给爹娘这独一无二的凤簪作为传话的信物。 可是那妇人既然有信物,却为何不敢进门? 难道外祖母逼着我娘取了信物,想要骗我回去逼我替陈青兰报仇,又怕事情落到了赵荣羡耳朵里,惹得赵荣羡更加恼怒?所以不敢进门? 我外祖母从来偏爱舅父一家,上辈子陈青兰被淹死之后,我外祖母以死相逼让我娘叫我回去,尔后借由此事寻死觅活逼我给陈家表哥谋官位,再后来陈家表哥三番五次招惹是非,我外祖母屡次让我收拾烂摊子,惹得我险些连命都丢了,我娘才忍痛与陈家老死不相往来,为此她还大病了一场。 如今陈青兰没死,可伤成那般,我外祖母必然要为难我娘的,我娘一贯愚孝,指不定又得被怎么折腾呢! 我心里急坏了,拔腿就想走,可赵荣羡却一把将我拉住。 “王爷你放开我!定是外祖母逼迫我娘!我得回去瞧一瞧!”我急躁的想要推开赵荣羡,可他却把我抓得更紧。 “你那外祖母就是吃定你娘,更是吃定了你!你如今就这样回去,他们必然会更加肆意妄为。”赵荣羡紧紧攥住我的手,一脸冷肃道,“此刻,你要让他们知道,你这四王妃,不是他们陈家想请就请得动的!” 我倒也不想回去,可我要是不回去,我家中必然闹翻天,我总是不愿意我娘受苦的。 我顿时有些恼怒,拼命的掰赵荣羡的手。 “王爷你放开我!” “此事交给我来处理。”赵荣羡紧紧拽住我的手,直接把我给拽进了屋内,方才还温和的面孔瞬间变得凌厉,当下就对着我一顿怒斥。 说我活了两辈子还没能活明白,说我面对魏贵妃那般冷静如斯,怎么家中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搞得像是天要塌下来一般。 我才没有觉得天要塌下来,毕竟陈青兰也还有命在。 我就是不想让我娘受苦,我若是不回去,我那外祖母说不准把陈青兰身上的伤都算到我娘身上,我娘对我外祖母一贯愚孝,定然会受着的。我若是回去了,看在我王妃的身份,他们也不敢将我如何。我若宽慰他们几句,再给他们一些钱财,这事儿也就算是过去了。 我将自己心中所想立刻都告诉了赵荣羡,赵荣羡却直接把门给关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看白痴,冷声骂我说,“白欢喜,你用点脑子好不好?你想想,陈青兰被打得半死,按说陈家应该报官,可他们为何却选择去你家中闹腾一通?还绞尽脑汁骗你回去?”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四王爷你横行霸道,荒唐蛮横。”我想都没有想就开了口。 然后赵荣羡看着我的眼神更加鄙夷了,他狠狠戳了戳我的脑门儿,一脸无可奈何,“说你蠢吧,你偏还不承认。我虽贵为王爷,可若是动用私刑将人打得半死不活,却也是与庶民同罪的,他们之所以不敢上门闹,定是晓得了陈青兰的所作所为。他们也清楚,那魏贵妃绝不会为陈青兰讨公道。谋害王妃的罪名一旦追究起来,陈家纵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陈家一贯溺爱陈青兰,定然不甘心,可又不敢将事情闹大,所以,故意将你一个人骗回去,想要出口恶气,估摸着也想借机胁迫你为陈青兰寻一门皇室姻缘,亦或是为你那陈家表哥谋个官职。他们之所以敢这般肆意妄为,左右不过是觉得你好拿捏,若你今日回去了,便是向他们低头!往后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 “可你何须受那等威胁?如今只需将陈青兰那日送来的食物拿回去给他们瞧一瞧,再告诉他们,若是再敢胡闹,便将这些东西都送到官府去,你瞧他们还敢不敢闹。今日他们请不动你,往后自然也会对你,对你们白家客气一些。” 可不是吗?我倒真是给急坏了,我那外祖母和舅父一贯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又都极度溺爱陈青兰。 如今却是遮遮掩掩的骗我回白家,可不就是因为理亏不敢闹吗? 如此,赵荣羡的法子也未尝不可。 可若是如此胁迫,我娘和外祖母必然就要闹得十分不愉快…… 赵荣羡见我纠结踌躇,立即就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淡淡笑了笑,伸手搭在我肩头,轻声说道,“你且放心,这命令是我下的,那食物也可说是进了我嘴,前些日子我不也受了伤?毒害皇子,还被逮了个现行,他们能如何?便是身为王妃的你,也不敢替他们求情,否则全家性命都要不保。” “再说了,你上辈子就回去了,你瞧他们是什么态度?” 可不是吗?上辈子我是回去了,结果陈家得寸进尺,差点连我的命也想拿了去,还闹着要拿走我白家一半儿的财产,最后我祖母操起菜刀说要砍死他们全家,陈家这才罢休。 不得不说,赵荣羡果真是帝王之材,大事小事都十分精于算计谋划,被他这般一番分析,我心里清晰了许多,也没有方才那般慌乱了。 我想了想,也没有旁的法子可以解决,便点头答应了。 赵荣羡立刻下令让梁丰领着人出了王府,到了晚上梁丰便来清晖院回话了。 说是东西送过去之后,我舅父吓得立即就想走人,只是我外祖母还不甘心的想要痴缠一番,最后听说那有毒的食物叫赵荣羡给吃了,险些把赵荣羡给毒死,生怕担上谋杀皇子的罪名,这才哭哭啼啼的离开。 可是,我那外祖母是何等偏心眼又无比贪婪之人,陈青兰挨了一顿板子,没能出了恶气,陈家又什么都没有捞着,她怎么肯就此罢休? 过了十几日,竟是亲自来了四王府,还特地挑了赵荣羡不在的时候。 她的用意再明显不过,就连杜妈妈都看得出来。 听说我外祖母来了,杜妈妈当下就怒了。 “这老夫人可真够偏心眼的,明明是表小姐的错,却非得三番五次上门找您和夫人的麻烦。”杜妈妈一张脸铁青铁青的,咬牙切齿的骂道,“夫人尚在闺阁的时候,老夫人便十分偏心,时时想着如何利用夫人为舅老爷谋取利益,如今到了您身上,竟也是如出一辙。” “可不是吗?陈家那位老夫人,一贯最能闹腾,不定怎么折腾咱们王妃呢。”一旁的金玉也立刻附和,满脸的不平,愤愤道,“要说这陈家老夫人也会挑时候,专是趁着咱们王爷不在的功夫来串门子,不知道的还当她是时时盯着咱们四王府呢。” “依老奴看,王妃还是等王爷回来再说吧,那老夫人闹腾起来,王妃您怕是招架不住。”杜妈妈立刻又接下了话茬,她建议我不要见我外祖母。 我倒是不想见她,可她都到了门外了,我作为一个晚辈,要是当真给她晾在外头,外头的人不定怎么说呢?加上我外祖母一贯善于以讹传讹,定是要弄出些幺蛾子。 我最近的名声虽然不太好,可多也是疯癫任性,我并不想再背上一条不孝的恶名。 今日她既是来了,我就会会她,彻彻底底把她那偏心眼的毛病给治好了,省的她又找我娘的麻烦。 我想了想,吩咐杜妈妈道,“杜妈妈,吩咐下去,多准备一些膳食,再多备上一些奇珍异宝,本王妃要好好款待外祖母。” “王妃的意思,是要见老夫人?”杜妈妈一惊,显得很不愿意。 我笑了笑,从容道,“见,不仅要见,还得恭恭敬敬的见。” 杜妈妈更加惊愕了,结结巴巴道,“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陈青兰毒害的是王爷,治她罪的也是王爷,本王妃可还是为她求过情的,否则她哪里是挨一顿板子那样简单,指不定早就掉脑袋了。”同赵荣羡一起生活久了,我的脑子还是稍微能转过来一些的。 杜妈妈近来也大有长进,她眼睛一亮,立刻就有所领会。 微微福了福身子,笑着说,“老奴这就去迎接老夫人。” 我摆了摆手,立刻起身,“外祖母来了,哪有只派出个掌事嬷嬷迎接的道理,本王妃亲自迎接。” 我的外祖母陈杨氏,五十多岁的年纪,保养非常得宜,虽然已经偶见了白发,但脸上的褶子却比同龄人要少上许多。 近日想是为着陈青兰的事操劳过度,她的气色远远不如先前那般红润。 不过见了我,她依旧是装出一副慈祥长辈的和睦,上来便是握住了我的手亲昵的唤我,“阿欢,我的宝贝阿欢,你可想死外祖母了。” 先前遭了赵荣羡一顿威胁,又请不动我,我外祖母果然不敢太过放肆,慈和长辈装得是有模有样。 所谓母慈子孝,这外祖母与外孙女也是一样。 她既是要装慈睦,我也不好落了下风。 我也立刻挽住了她的手臂,欢喜的迎她入府。 “外祖母,外孙女儿也可想死你了。”我笑眯眯的,表现出一个孙女见着外祖母该有的兴奋与亲密。 我外祖母笑得更加慈祥了,她拍了拍我的手,笑眯眯道,“外祖母这不是来看你了吗?你这孩子也是,都没抽空去看看外祖母。” 说着,她又上下打量我,一脸关心道,“听说你前些日子受伤了,如今可好些了。” 终于说到了正题了,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只怕一会儿扯着扯着就得扯到陈青兰身上去了。 我笑了笑,乖顺的回她,“劳外祖母挂心了,外孙女如今已经快痊愈了。” “痊愈了就好,你们这些孩子啊,总是不让人省心。”外祖母的脸色叹了口气,意有所指的说道。 呵呵,我们这些孩子?在她的眼里,孩子从来只有陈青兰,还有陈青兰的哥哥。我和表哥这等外孙女外孙的,可不算是孩子。 我依旧笑着扶她进清晖院,装作听不明白她话里有话,半句也不提陈青兰,话锋一转,唉声叹气道,“外孙女这都是小伤,休养休养便好了,近来王爷还特地购置了好些名贵药材,如今我一日三餐皆是御医精心调配,用不着多久也就没什么事了。要说叫人担心的,还是表哥。听说表哥前段日子受了他父亲的责罚,现如今还在城外的道观里思过呢,也不知何时才能回长安。您说,这要是常年在道观待着,荒废了学业,往后这仕途可怎么办啊?” 外祖母微微一愣,对于我的愚钝很是不满意,她叹了口气,继续对我‘循循善诱’,“可不是吗?敬则这孩子也真是够可怜的,你姨母蒙冤早逝,承蒙你父亲心善愿意将他养在白家。本以为如今大了,认祖归宗以后旁人也不易在谋害他,谁能想到,他那黑了良心的父亲,竟是如此薄待他,这思过还算是轻的,平日里听了旁人几句污蔑,便将敬则这孩子打得皮开肉绽。” 话说完,她又意味深长的加了一句,“可完事儿之后,即便晓得敬则乃是冤枉的,也没有半句歉疚的话。再说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即便当真犯了错,也不能如此心狠手辣啊。” 呵呵,她这不是指桑骂槐吗?明理暗里的告诉我陈青兰没有什么错,都是一家人,赵荣羡将陈青兰打成这样未免太心狠手辣。 可她不敢找赵荣羡的麻烦,更不敢在四王府撒泼?所以想让我自己开口对陈青兰歉疚一番?然后再替陈家表哥谋个好官位,替陈青兰谋一门皇权富贵的姻亲。 上辈子她可不就是揪着陈青兰的事三番五次要我替陈家表哥谋前途,后来陈家表哥杀了人,她竟还想让我以权谋私替她的好孙子洗脱罪名。 总归,在她的眼中,我们白家就是软柿子,我就是个蠢货,但凡抓着点把柄就得任由她拿捏。 可我既是个蠢货,又怎么能听得明白她的暗示? 于是我满脸不平,十分愤慨的附和她道,“可不就是吗,魏尚书心也太狠了,虎毒都不食子,他却如此刻薄表哥!真是天理不容!当年就不该让姨母嫁到魏府的!姨母一代佳人,屈尊做了人家的小妾不说,到了最后还把命给丢了!真真是不值当。” 我外祖母嘴唇微微一颤,眼底里显而易见的恼怒,她虽把自己的女儿当做攀附的棋子,却从不愿意承认,加上姨母结局凄惨,现如今我说这话,就是赤裸裸的打她的脸,明目张胆说她为了攀高枝儿害死自己的女儿,她自然不高兴。 可这里是四王府,不是白家,更不是陈家。 我外祖母足见眼底的怒火很快又收了回去,继而装模作样的四下扫量,话锋一转,问我赵荣羡去了哪里,又问我赵荣羡对我好不好。 我对赵荣羡虽然久久不能释怀,可如今他也算是我的大靠山,我自然是向着他说话的。 我外祖母从我嘴里听不到赵荣羡的半句不是,更没见我为陈青兰的挨打的事感到愧疚,当下就有些按耐不住了。 “阿欢啊,你可晓得你青兰表姐前些日子受了伤。”见我半天也不提及陈青兰,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阿欢啊,你是没瞧见,你青兰表姐那满身的血痕,还有她那双手,都给夹得见骨头了。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也算是毁了,这以后可怎么办才好!”没等我回话,她又抹着泪,悲悲切切的哭诉起来。 呵呵,接下来恐怕就要我替陈青兰讨回公道了吧?讨不回就得替陈青兰这等毁了容的无辜弱女子寻一门好亲事了,不说做个王妃,少说也得是个国公府的。然后还得替陈家表哥谋个官位,得是有权有势的那种。 没错,上辈子她就是这样说的,唯独不同的时候,上辈子陈青兰死了,她要求陈青兰以正妃之礼下葬,还异想天开的让我过继陈家表哥的儿子做我的嫡子,将来好讨个世子来做。 我不肯答应,她就寻死觅活的。这辈子,我可不会那般愚蠢,更容不得他们陈家这般拿捏。 既然她已将话说到了台面上,我也不好再假装听不懂。 面对外祖母的哭哭啼啼,我半点也没有怜悯,当下脸色一沉,冷声说,“青兰表姐自己若是没有害人,也不会遭此一劫,外祖母今日倘若是为这件事而来,就不必再说了。” 闻言,我外祖母顿时一怔,不可置信的瞪着我,“你……你说什么?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青兰可是你嫡亲的表姐,白欢喜,你如今是攀上了高枝儿,连亲情也不顾了吗?” “亲情?但凡外祖母的心里有半点亲情,你就不该来这么一趟!陈青兰谋害皇子,乃是杀头的重罪!倘若不是我向王爷求情,你们陈家十几颗脑袋都不够砍!”我倒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省的她去寻我娘的麻烦,可现如今她都已经说得如此直接了,我总是不能还做个缩头乌龟的。 我声色俱厉,丝毫没有半点从前的怂包模样。 我外祖母大抵想不到我竟如此冷漠,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好一会儿,狠狠一咬牙,忽然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还未能反应过来,她哇的一声就嚎了出来。 “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攀上高枝儿便忘了娘家!如今自家嫡亲表姐受了那样大的委屈,竟还落井下石,有此毒妇做我老婆子的外孙女,我老婆子也无颜苟活于世!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她便作势要撞墙。 这样的招数,她在我娘面前已经施展过无数回。 我倒是没想到,我这个外祖母在四王府也敢如此胡闹,我还真是低估了她的无耻…… 瞧见她这般哭喊,我都想问她想要我做些什么,赶紧答应了让她滚蛋。 可是想起上辈子,陈家干的那些无底洞一般的下作勾当,我又忍住了。 赵荣羡说得对,绝不能任由他们拿捏,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 我闭了闭眼,立刻吩咐杜妈妈去请护院过来。 我外祖母一看我要请护院,惊得连墙都不撞了,鬼吼鬼叫的就朝着我哭喊咒骂起来,骂我天打雷劈,不肖子孙,还说别以为她不敢死,她今日就要死在这里,让我名声尽毁。 杜妈妈一看她这般,顿时气坏了,当面就对我说道,“王妃,依老奴看还是报官吧!” “我看谁敢!白欢喜,你若诚心想逼死你外祖母,你就报官!”我外祖母闻言,立刻嚎得更是厉害。 “我老婆子是做了什么孽啊!竟有这等狼心狗肺的外孙女,我不活啦……” “陈老夫人若是真想死就赶紧的,不必撒泼耍横闹得人尽皆知,真正想死的人,可没有您这般招摇的。”喧闹之中,一道冷沉的声音打断了我外祖母。 我抬眼,只见赵荣羡带着一群侍卫从院外走了进来。 他怎么回来了?他不是去查案了吗? 我满心的困惑,还没来得及询问,却听赵荣羡又开了口。 他目光阴冷的看着我外祖母,笑着说,“不过,您今日若死在了四王府,与我们夫妻二人可没有半点关系。您要知道,这人的年纪大了,身子总是不大好的,见了点儿金银珠宝,稀奇玩意儿的,一时激动中风丢了性命也不奇怪。” 第三十三章、喜欢你蠢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就是拐弯抹角说我外祖母乡巴佬,没见过大世面,一见着大场面就能激动的把命给丢了吗? 到时候我外祖母白白死了也就算了,这死后还得叫人耻笑。 说得更难听一些,赵荣羡今日就是故意要了她的命,外面的人也得认为她是中风死的。 我外祖母见着赵荣羡突然回来,本就已经够慌张了,如今赵荣羡还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通,她就更害怕。 话都来不及回,起身就要告辞。 我大大的松了口气,忙不迭朝着赵荣羡走了过去。 “王爷好手段,妾身佩服!”我拽了拽他的袖子,佩服万分的说道。 赵荣羡被我夸得很高兴,他十分得意的冲我挤眉弄眼,笑嘻嘻道,“多谢娘子夸奖。” “不过……此事还没个满意的结尾,且先别忙着佩服。”赵荣羡浅浅笑了笑,脸色忽然一冷,冲着我那外祖母道,“陈老夫人,这事儿还没完呢,您可不能走!” 他的话音刚落,十多个侍卫立刻围了上来,十多把佩刀齐齐出鞘,把把都明晃晃的指着正要迈步的老妇人。 我外祖母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脸都白了,半点也没了方才撒泼的气势,颤颤巍巍的朝我使眼色。 我只当瞧不见,立刻就撇过脸去。 换成上辈子我定会为她求情,可这辈子,我绝不会给她半点拿捏我的机会。 我外祖母见我这般反应,顿时就傻了,她又惊又恐的瞪着赵荣羡,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做什么?你别以为你是王爷便可肆意妄为!老身我到底是你妻子的外祖母,是你的长辈,有你这样对长辈的吗?” 我外祖母故意抬高了嗓门儿,似乎想让人人都晓得赵荣羡要谋害她这个长辈。 可赵荣羡哪里会吃这套? 他满眼的不屑与漠然,嗤笑道,“陈老夫人不必慌张,本王只是有些话想同您说明白而已。” 他不笑还好,他这么一笑,我外祖母那张老脸变得更加惨白了。 我估摸着现在她都想跪地求饶了,可她又拉不下脸面。 到底她是个长辈,撒泼打滚她不觉丢人,要她向晚辈低头她便觉得是打她的脸。 于是只好强作镇定,战战兢兢的端起了长辈的架子。 她冷哼了一声,强作镇定的说,“老身瞧着四王爷这架势可不像是要闲聊,倒像是要我老婆子的命!” 赵荣羡嘴角依旧挂着笑意,轻轻挥了挥手,十多个侍卫立刻撤出了清晖院。 我外祖母眼见着带刀的侍卫都消失在了眼前,这才松了口气。 “杜妈妈,茶凉了,再去沏一壶,记得要碧螺春。外祖母好不容易来这么一遭,作为晚辈,咱们可不能薄待了。”彼时,赵荣羡轻声慢语的吩咐杜妈妈。 话说完,他又吩咐金玉搀扶我外祖母上座。 我外祖母方才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这会儿可老实极了,当下就十分礼貌的上了座。 我算看出来了,赵荣羡这是给她下马威呢! 人家都是先礼后兵,他不一样,他要先兵后礼,这礼还大有鸿门宴的意思。 我外祖母虽然是个泼妇,却到底也是活了五十多年的老泼妇,自然也看得出来。 她局促不安的瞟了我一眼,绷着脸没好气的说,“不知王爷王妃如此大动干戈,是想同我这老婆子说些什么?” 说实在的,我也不太清楚赵荣羡想说什么。可我也不能让旁人看出来,否则不仅显得我和赵荣羡没有默契,还显得我蠢。 于是我一句话也没有说,一脸端庄贤淑的坐在一旁,用一个柔弱贤内助该有的目光看着赵荣羡。 赵荣羡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那动作不轻不重的,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我那个素日里撒泼打滚的外祖母如同惊弓之鸟。 眼见着她露出惊惧之色,赵荣羡这才露出一丝笑意,俨然一副和善晚辈的口吻,笑道,“外祖母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您是长辈,我们怎么敢对您大动干戈。方才,本王不过是想让您欣赏欣赏侍卫们的宝刀,那些宝刀都是寒铁精工打造,不仅做工精致,更是削铁如泥,就是砍下一颗人脑袋也只须片刻功夫。” 赵荣羡的神情看起来很是和善,可他这说出口的话却字字如刀。 欣赏宝刀?亏他想得出来!他这不是拐弯抹角的威胁人吗? 我外祖母一张老脸煞白煞白的,嘴唇都在颤抖,哆哆嗦嗦的不知想说些什么。 然而她嘴里的话还没能抖出口,赵荣羡又轻笑了一声,一副闲话家常的语气,说,“对了,外祖母。本王听说舅父最喜欢玩儿刀了,以前还当着岳母的面儿玩儿过呢,险些就将岳母给伤着了。” 赵荣羡说的是我娘尚在闺阁时候的事,可这事儿我从未与他说过啊,他是从何得知的? 我满头雾水,我外祖母僵着一张脸,磕磕巴巴的辩驳说那只是兄妹之间闹着玩儿,自家人哪能真伤人的。 彼时,杜妈妈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赵荣羡像是有意的,杜妈妈的刚把茶水端到他面前,他的手突然就一抖,手里的瓷杯哐当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不偏不倚的,还就落在了我外祖母脚下,要是再近一些,那滚烫的热茶就得直接泼到她老人家身上了。 赵荣羡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一脸歉意看向她,淡淡的说,“抱歉,手抖了。本王同舅父一般都喜欢舞刀弄枪,平日里动作难免粗鲁了一些,没吓着您吧!” “没……没有,王爷多虑了。”我外祖母嘴唇抖得更厉害了,她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赵荣羡是故意的。 被赵荣羡这三番五次,阴阳怪气连带着咋咋呼呼的,我外祖母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赵荣羡轻靠在椅子上,笑呵呵又说道,“没有吓到好,本王就是这般粗人作风,当不来文人。不过外祖母尽管放心,本王平日里虽然毛手毛脚了一些,但绝不会伤了娘子。对本王来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娘子更重要的。” “娘子高兴本王就高兴,娘子若是不高兴了,本王这心里也会不痛快。”赵荣羡嘴角浅浅含笑,意味深长道,“比如前些日子,岳母不高兴了,惹得娘子也不高兴,本王瞧着娘子日日愁眉苦脸,这心里也很是暴躁。” 赵荣羡这不是明目张胆威胁我外祖母不许找我娘麻烦么? 他将我外祖母留下来,这么阴阳怪气的一通折腾,就是为了让她不找我娘麻烦? 别说,赵荣羡这么一顿折腾,还真是挺奏效。 我外祖母当下就拐弯抹角的表示我娘是她的亲闺女,我是她的外孙女,她是希望我们好的。 话说完,她便要寻了理由离开,这回赵荣羡并未阻拦,还特地派了人送她回去。 只是走的时候,不知怎么想的,竟是从后花园提了两个粗使丫鬟送给她,说是这两个丫鬟得力,外祖母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一趟,作为晚辈总要聊表心意的,也没什么好送的,就送两个得力的丫鬟。 我见过送男子美人的,可从未见过送长辈丫鬟的。 况且那两个丫鬟,我先前都没怎么见过,更没有听说过她们哪里出众,怎么就成得力的丫鬟了? 难道……,不太可能吧! 四王府戒备森严,怎么能随便被人给监视了? 何况,还是被陈家那等无权无势的商户监视! 但若非如此,赵荣羡为何莫名其妙送两个丫鬟给我外祖母。难不成他想监视陈家?可陈家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监视的。 况且也没见谁安插眼线是这般明目张胆的。 我越想越糊涂了,刚刚把我外祖母送出门,我就马上开口询问赵荣羡。 “王爷,那两个丫鬟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何非得将她们送给我外祖母?”反正我不认为赵荣羡是真的想要聊表心意。 要是聊表心意,送珠宝,送钱财都好,这送两个扫地丫鬟也太奇怪了。 赵荣羡放下手里的书卷,轻轻朝我勾了勾手指,“过来?” 怎么着?这里头还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我更加好奇了,马上就凑了过去。 我刚走过去,赵荣羡忽然一把拽住我的手臂,重重的一拉,直接将我按在了他的大腿上,然后手臂一圈,紧紧搂住了我的腰。 我想挣扎,他却把我抱得更紧。 虽说我们是夫妻,可这大白日的,若是叫人瞧见了,我的脸往哪里放? 我不是那等祸国妖姬,我也没有胆量做出那些放浪不堪的举动。 眼下还是在厅堂里,来回的奴仆特别多,我极其害怕被人看见,赶忙去掰赵荣羡的手。 可我怎么掰,他都不肯放开。 “王爷,这大白日的,叫人瞧了去可怎么好!”我顿时就恼了。 赵荣羡却不以为然,反而重重的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笑得满脸无赖,“被人瞧见又怎么了?你我乃是正经夫妻,抱一下还须得经过外人同意?” “可是,这厅堂里来往的人最是多了……” “怎么……你想换个地方?” “赵荣羡!”我被他气得涨红了脸。 赵荣羡撇了撇嘴,满脸不愉快的叹息,“白欢喜啊白欢喜,这么许多年了,你依旧如此循规蹈矩,无趣得很。” “还蠢!”我还没有来得及反驳他,他又狠狠加了这么一句。 按说,我早对他没有什么感情了,也不必因为他说我无趣而生气。 可这会儿被他这么一说,我顿时就怒火中烧。 我狠狠一拳锤他胸口,当即怒了,“既然我又蠢又无趣,你就休了我啊!” “想得美……”赵荣羡冷哼了一声,笑看着我说,“本王费尽心思的把你给抢过来,又怎么舍得休了你?” 狗屁!明明是皇后为了打压他才把我赐给他的。 我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别把自己说得多深情!旁人不晓得,我还能不晓得!若不是遭了母后的算计,堂堂四王爷,又怎会娶了一个商贾之女为妻。” “上辈子是,这辈子不是。”他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尖,一脸认真,“这辈子,是我求来的。” 什么?这辈子是他求来的?不是……他什么意思?他不是同我一样,新婚那一日才回来的吗? 难道……赵荣羡是在我之前回来的? 不是……上辈子他明明是在我之后死的,不定是在我死了几十年之后他才走的,他怎么会比我先回来? 他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是怎么回来的?我越想越糊涂,总觉得他在唬我,可他那般认真的样子看着又不太像。 我十分怀疑的看了赵荣羡一眼,半信半疑,“王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父皇替咱们赐婚前三日。”赵荣羡的眼睛里完全看不出半点说谎的迹象,见我依旧不太相信,他又低低说了一句,“白欢喜,你难道没有发现文皇后现如今待我要比过去和善许多吗?你以为是为什么?” 可不是吗?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文皇后对他和善了许多。 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为难过他,这要是换成上辈子,他都不知道被文皇后给算计多少回了。可这辈子,除了我告香儿和郑妈妈的时候骂了他一顿,文皇后还真没对他做过什么。 赵荣羡身为嫡长子,纵然失去了生母,但仅凭一个嫡长子的身份,就足以成为太子最大的敌手,文皇后必然是要针对他的。 倘若文皇后肯待他和善,那一定是他自动弃权。 这也不太对啊,他想示弱,大可以用其他的法子,何必非得娶我? 他定是骗我的,他在哄我! 赵荣羡一旦哄起人来,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我险些就让他给骗了。 我淡淡扫了他一眼,不由苦笑,“行了王爷,莫要哄骗我了。旁人不晓得,我还不知道?在你的心里,最要紧的还是你的姜贵妃。倘若你早就回来了,哪怕是早一日,你也不会娶我,我都知道的。” 虽然他也曾庇护过我,最后他还不是为了姜棠要了我的命,到底我在他心里并不是多么重要。 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我还是很清楚的。 想到这些,我心里不免有些悲凉,一下子就不太想再提过去的事。 于是没有等赵荣羡的甜言蜜语说出口,我立即话锋一转,强作笑容问他,“对了王爷,方才你为何要送两个粗使丫鬟给妾身的外祖母?听过送美人,送珠宝的,可没听过谁家送两个扫地丫鬟的,那两个丫鬟是什么来头?莫不是外祖母安插在咱们王府的眼线?” 赵荣羡许是看出了我的不高兴,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也没有再提及半个字,严肃的点了点头,接下了我的话道,“你猜的没错,不过只猜对了一半儿。” “什么意思?” “那两个丫鬟的确是陈家安插到咱们王府的眼线,但将她们安插进来的却不是陈家,而是宫里的那位……” “魏贵妃!果真好手段啊!如此一来,就是把咱们王府搅得鸡犬不宁,亦或者是因此闹出人命,咱们也只能找上陈家,但凡她死不承认,此事就与她魏贵妃没有半点干系。”我惊愕之余却也不意外。 我就说我外祖母怎么那么会挑时间,偏就挑了赵荣羡不在的功夫。 然则她没有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赵荣羡早就发觉府里有内奸,于是设下这么一个圈套让她往里头钻。 别说,单是眼下看来,赵荣羡还真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丈夫。倘若,他没有毒死过我,那就更好了。 此刻我多么希望他能亲口跟我解释,告诉我那碗毒药另有隐情。可我知道,没有什么隐情。兴许就是变心了,再也容不下我了。 否则依着他赵荣羡的性子,早就说清楚了。 想到这些,我心里就乱糟糟的,突然不太想看到赵荣羡,趁着赵荣羡松手的空隙,我立刻就挣脱出来。 赵荣羡向来敏锐,即使我嘴上没有说什么,单是一个看起来很平常的举动,他依旧察觉出了我的异常。 他眉头一皱,起身向我走过来,严肃的问我,“你又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不舒服,想回去歇着了。”我随口编了个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理由。 赵荣羡自然也不肯相信,他的一双桃花眼犀利的盯着我,似看穿了什么,肃声问我,“你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 “王爷多虑了,妾身前些日子从马车上摔下来,到现在还时不时的头疼。”我扯出一抹的牵强的笑容,并不想承认我的敏感。 赵荣羡如今是越发的反常,见我不愿意承认,也没有像过去那样非得戳穿我。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温柔的说,“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 我轻轻向他行了一记礼,如同逃命一般逃出厅堂。 我进门的时候,杜妈妈很是高兴,她笑眯眯的就迎了上来,一上来就夸了赵荣羡一顿。说赵荣羡当真将我视若珍宝,又说她就知道,如我这般国色天香的容貌必然会是赵荣羡的心头宝。 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更不知道怎么和杜妈妈说。 我的确遗传了爹娘最好的容貌,得了一副还算绝色的皮相,可这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对赵荣羡来说一副好看的皮相可不及好的家世。 我趴在床上,不由自主的又开始想起往事,想着赵荣羡刻薄我的那些岁月,想着想着我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做了个梦。梦见上辈子初次见赵荣羡的时候,那是新婚的第二日,我跌跌撞撞的从郑妈妈的院子里出来,不知被哪个恶奴推了一把,恰好同迎面而来的赵荣羡撞了个满怀。 赵荣羡十分敏捷的接住了我,盯着我看了片刻,却又突然将我扔到地上,恶狠狠的骂我蠢。 下一刻,眼前又变了样子。 是我与赵荣羡成婚半年后,我为他煮了宵夜。 “滚出去!别让本王再看见你!”他凶巴巴的吼我,将我呈过去的碗摔了个粉碎。 我跑出了书房,一个人躲在后花园里哭,哭着哭着我便又醒了。 我缓缓睁开双眼,只见赵荣羡低头看着我,他伸手抹了抹我眼角的泪水,淡淡道,“做噩梦了?” 我摇了摇头,故作平静的从床上坐起来,瞟了一眼房内的灯烛,问他,“妾身睡了多久了?” “天都黑了,你说你睡了多久,说是你猪都不为过。”赵荣羡笑了笑,眼底里写满无奈,“行了,既然睡醒了就起来用膳。” 他这不是拐着弯儿骂我蠢吗? 我倒是纳闷儿了,他时常骂我又蠢又无趣,那他究竟喜欢我什么?哪怕是曾经喜欢过后来变了心,那也不能没来由的喜欢吧? “王爷,你常说妾身又蠢又无趣,所以你到底喜欢妾身什么?”许是心里有个结的缘故,我总是局促不安,鬼使神差的就开了口。 赵荣羡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懵了一懵,但是下一刻他还是很认真的回答我说,“容貌……” 肤浅!我倒没有想到真如杜妈妈所说,赵荣羡他只是看上了我的容貌!我还以为……还以为他喜欢的是我的智慧呢!我以为他骂我蠢是想气我,没成想,他是真觉得我蠢! “除此之外,就没有点儿别的了?”我不太甘心,试图问出一些象征智慧的词儿。 赵荣羡摸着下巴,满面忧愁,似乎很苦恼。 抬头看了我一眼,他又赶紧说了一句,“温柔,厨艺好。” 可我现在不温柔了,也不太愿意为他做饭了! “就没有点儿别的了?”我还是不死心。 赵荣羡的神情更苦恼了,思量片刻,他干脆话锋一转,伸手拉我说,“行了,无缘无故的问这些做什么,赶紧起来用膳。” 他这是在逃避吗?我就那么差吗?还真是应了姜棠时常挂在嘴边那句“我除了美貌,一无是处”? 我并不觉得高兴,甚至还有一丝郁闷。 “这对妾身来讲很是重要,王爷你必须回答!”我越想越觉得不甘心,我总觉得我还是有其他优点的,我不高兴的盯着赵荣羡,试图再问出一些显得我优秀的东西,“王爷你好好想想,除了容貌,就没点儿别的了?” “单纯,本王还喜欢你单纯。”赵荣羡为难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怕我听不懂一般,又补了一句,“就是蠢的意思。” 第三十四章、离谱谣言 - 今朝有喜 - 沉砚 你才蠢!你全家都蠢! 我顿时怒火中烧,当即在心里把赵荣羡骂了个狗血淋头,但我嘴上没有这么说,我不想让自己显得更蠢。 我想了想,压住怒火对他循循善诱,“王爷,妾身是问你喜欢我什么,可没叫你拐弯抹角的骂人。” “本王哪里骂人了?”赵荣羡竟还无辜了。 他、他、他都说我蠢了,这还不叫骂人? “你都说我蠢了还说没有骂人?”我再也忍不住了,当下便恼了。 “我是问你喜欢我什么,不是叫你说我的短处!” 这话说出口以后,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赵荣羡叹了口气,看着我的目光格外古怪,不阴不阳的咕哝了一句,说什么蠢人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话说完,他还对着我笑,笑得我莫名其妙。 我一时之间更加恼火了,狠狠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大声重复道,“赵荣羡你什么态度?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明明问你喜欢我什么,你为何要说我的短处!” 赵荣羡眼底的笑意更浓烈,理直气壮道,“娘子只问为夫喜欢你什么,可没说一定要夸你!”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反驳! “行了,总问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赶紧起来,哪家的王妃是像你这般好吃懒做的。”赵荣羡不仅骂我蠢,还变本加厉的又批判了我一通。 但这回我不和他争辩了,再争辩下去,他的狗嘴里得吐出更难听的话来,我可不想再自取其辱。 于是我立刻从床上下来,洗漱过后,便出去用膳。 今日的晚膳尤其家常,不过四菜一汤,都是些简单的菜式,这可不像是赵荣羡的风格,他曾说过,他最讨厌家常菜了,以前我给他做过好多次,他要么倒了,要么喂狗,反正就没有一回是正正经经吃完的,以至于后来,我再不愿意做了。 可今日他却吃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的往我碗里夹菜,弄得我浑身都不舒服,总觉得他是要毒死我。 眼见着他又要帮我舀一碗鱼头豆腐汤,我赶忙从他手里夺过勺子,结结巴巴的说,“王爷,妾身自己来就行了。” “你又怎么了?”赵荣羡抬头看了我一眼,没等我说话,他马上又问了一句,“是不是本王待你太好,你又不自在了?” “白欢喜,我发现你还真是贱得慌,只适合人对你凶巴巴。” “你才贱呢!我只是不喜欢旁人帮我夹菜。”我满腹心虚,但嘴上依旧镇定自若。 我才不承认我是不自在呢!哪怕上回他已经把我戳穿了,这回我也坚决不会承认。否则……我就当真贱得慌了。 赵荣羡浅浅笑了笑,一脸看穿了我的神色,指了指他的碗说道,“那你帮我夹,本王最喜欢旁人帮我夹菜!” 我委实不知道赵荣羡在想些什么,也不想夹。 可他是王爷,提的也不是什么无理的要求,我总不好完全不理他的,于是不情不愿的夹起一块鱼肉放到他碗里。 然而我夹了一块儿他还不满意,还要我夹第二块,然后是第三块,第四块…… 他是拿我当挑菜丫鬟呢! 一顿饭下来,我已经数不清夹了多少回,用完了膳,赵荣羡又说今儿个有灯会,非得拉着我去看灯会。 一整个晚上,我是又不自在,又累得慌。 按理说,如今他屡屡庇护于我,也算是帮了我许多,我该感激他的,可我总还是没有办法与他过分亲热。 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赵荣羡躺在我身侧,我竟没良心的松了口气。 杜妈妈一如既往的端着青铜盆子进门,一如既往的挂着喜滋滋的笑容。 我迅速的梳洗完毕,然后坐到铜镜面前吩咐杜妈妈替我梳头。 “王妃,今儿个想梳个什么发髻。”杜妈妈手里拿着一支红宝石金簪在我头上比划,脸上显而易见的笑容,每每赵荣羡在我屋里歇下了,她便是这般高兴。 可我却不是很高兴,近来赵荣羡待我越来越好,可每每我问他上辈子到底是什么人毒死了我,他又说不上来。 惹得我越来越觉得他如今待我好,都是有阴谋的,我总是觉着眼前的幸福下一刻就要变成最狠辣的毒药。 于是我也没有什么心思打扮,叹了口气,一脸敷衍的回杜妈妈,“随便吧……” 杜妈妈不乐意了,马上绷着脸教训我说,“王妃,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虽然眼下王爷对您宠爱有加,可您也得好生打扮,紧紧的抓住王爷的心。您是不晓得雪院那八个狐狸精,成日打听王爷的行踪,防不胜防啊!您要知道,王爷不招惹她们,她们也得去招惹王爷的。” 呵呵,我倒希望赵荣羡能主动招惹她们,可如今的赵荣羡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对那些能歌善舞,又善于献媚的美人们看也不看一眼。 倘若不是因着昨儿个夜里才被他折腾的半死,我都要怀疑他喜欢男人了。 过去的赵荣羡钟情于姜棠,却也不影响他喜欢别的美人。 而今倒好,装得像是个得道高僧。 反正我不认为是因为我,姜棠那般才貌双全的佳人尚且都挡不住后宫佳丽三千,何况是我这等一无是处的商户女。 当然,这些话我也没法和杜妈妈说的。 于是我只好唉声叹气,宽容大度的敷衍她说,赵荣羡乃是王爷,这皇室子弟都是三妻四妾的,他要是非得纳妾,我就是仙女下凡也拦不住。 作为一个正妃,还是应当端庄贤淑,抓好了王府的管事权,靠好了皇后这棵大树是最实在的。这样一来,即便赵荣羡纳上十八个妾,即便我人老珠黄,正妻的位置依然无可撼动。 “王妃说的是,是老奴目光短浅。”杜妈妈被我一通胡言乱语成功说服,当下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果然就没有再追着问我要梳个什么发髻,更没再念经一般的告诉我要如何打扮才能抓住了赵荣羡的心。 我松了口气,吩咐她随意替我梳个发髻,然后再替我备一辆马车,等吃过了早膳,我便偷偷的回了白府。 虽说赵荣羡是把我那外祖母给吓得够呛,不过我还是想要回家去瞧一眼才觉得放心。 昨日我便与赵荣羡说过这事了,可赵荣羡说什么都还是不让我回去,今日趁着他还未归,我便赶紧的出了门。 “阿欢,你怎么回来了?”见到我,我娘显得十分惊讶,忙上来拉住我的手,满脸担心的打量着我说,“近来你可还好?王爷女婿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啊,王爷待我很好。”我摇摇头,满腹的纳闷儿。 我娘脸上担忧之色更加浓烈了,她握住我的手将我拉进屋,压低了声音又问道,“阿欢,你老实告诉娘,王爷女婿到底有没有为难你?” 我是越听越糊涂了,上回见着赵荣羡,我娘还一个劲儿夸他好女婿的,这才没有多久,怎么就弄得像他要杀了我们全家一般。 我肯定以及确定摇摇头,十分坚决,“没有啊,王爷待女儿很好。” “当真如此?可娘怎么听说,那四王爷为了纳妾,生生将你推下了马车,摔得险些连命都丢了。皇家就是皇家,便是一朝宠爱,也没有谁是一心一意的。”我娘一把鼻涕一把泪,满目的愧疚伤感,“前段日子你青兰表姐做出那等糊涂之事,你如今在王府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吧?” “娘的乖女儿,这里是白家,不是王府,你不必憋着,有什么委屈就与娘说。若实在过不下去了,让你哥哥求个人什么的,咱们想想法子讨得一封休书,回到白家爹娘还是养得起你的。” “你哥哥那些同窗里,贵人也是不少的,总是有法子的。” 我娘越说越激动,仿若就肯定了我当真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弄得我更加纳闷儿了。 我想了想,狐疑的问她,“娘,您是不是听了什么谣言?” 我娘微微一怔,满面的怀疑,再一次问我,“阿欢,你当真没有受委屈?青兰做出那等错事,那王爷女婿没有责难你?” “没有,半点也没有。” “可娘怎么听说,因着为青兰求情,你被那王爷女婿狠狠的罚了一顿,连门都不许出了?那日你外祖母派人请你回白府,王爷女婿都不让你出门。还派了个凶神恶煞的奴才前来,将你外祖母和舅父吓得半死。还有昨日,你外祖母去四王府瞧你,怎的回来之后就哭哭啼啼的,说是王爷女婿容不得我们这等亲戚。”我娘抹了抹泪,疑惑的问道。 流言这东西,还真是越传越离谱,想来这里头定是少不了陈家的功劳,更少不了我外祖母的功劳。 她讨不着好处,又不敢寻我娘的麻烦,只好让旁人都以为我过得不好,方能寻得一丝自我安慰,我外祖母一贯就是这等喜欢撒泼耍横,又爱自欺欺人的。 旁人要是没能如了她的意,她就希望人家过的不好。 亏得我娘平日里聪慧冷静,竟也信了这等胡言乱语。 我当下与我娘说了昨日外祖母在王府的所作所为,又将赵荣羡同我分析的那些话都说与我娘听了一遍。 我娘听后恍然大悟,却又更加疑惑了,蹙眉又问我跳马车又是怎么回事。 我自然不敢与她说实话,否则显得我无比愚蠢不说,还得平白无故的惹她担心。 我笑了笑,装得十分不好意思的向她扯谎道,“那不怪王爷,那日是女儿与王爷小吵了一架,女儿一时气愤,便吓唬他说要死给他看,岂料一时没站稳,就当真摔了下去。王爷当时为了救女儿,自己还给伤着了,到今日脸上的伤疤还未痊愈呢。” 我说得情真意切,愧疚满满,我娘果真就信了,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拉着我闲话家常。 这般聊着一直到了午后,又吩咐厨子早早的做了个晚饭,要留我吃晚膳。 我虽然有些着急,却也还是留了下来,可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便是真急了。 因为我哥哥回来了,还领着我表哥。 这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赵荣羡竟然来寻我了。 我就不该吃这顿饭,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 宽大的圆桌上,摆满了菜品佳肴,中间还搁着两坛女儿红。 我爹我娘,我祖父我祖母,我哥哥我弟弟,我表哥,以及我和赵荣羡极其亲热的围成一桌。 我表哥坐在赵荣羡对面,一双丹凤眼时不时的朝赵荣羡这里瞟过来,赵荣羡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与我爹谈天说地间,也时不时的朝我表哥看过去,还动不动就往我碗里夹菜。 气氛微妙而诡异…… 这一顿饭,我吃的很不舒服。 刚刚下了桌,我就赶忙拉赵荣羡走。 赵荣羡嘴角浅笑,眼底里却不见半点温和,意味不明问我,“娘子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偷跑出来,为何又要急着回去了?” “为夫瞧着,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今夜就在此处歇下好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回话,赵荣羡又不阴不阳的补了一句。 我实在有些无言,我来的时候可不知道表哥会来。最要命的是,表哥偏还是在赵荣羡赶来以前到的,虽说我有意避着,可到底还是要见面说上一两句话的,偏就让赵荣羡给撞见了。 我抬眼扫了扫,院子里没有一个人,这才小心翼翼的握住了他的手,柔声解释,“王爷,你何必这般不阴不阳的,妾身已经说过很多回了,从来只将表哥当做亲哥哥。今日来的时候,我也不晓得他会来。” 我又不是傻子,明知赵荣羡最在乎这件事,还上赶着往刀口上撞。 可赵荣羡显然不相信,他立刻就沉了脸,冷笑道,“不晓得?既然不晓得为何要偷偷摸摸?” “这不是王爷你不让我回来吗?” “你……我……”赵荣羡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驳,我了半天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上来。 “下回要出来,同我说一声!你与那魏敬则本就定过亲,即便只是巧合,难免也要遭人误会。本王到底是个王爷,这若是传了出去,四王府的颜面何存?”许是觉得有点儿下不来台阶,他马上又阴着脸补了一句。 我心里是很是不服气,不过未免真把赵荣羡给惹怒了,我还是乖顺的点点头,并格外讨好的依偎进他怀里,连连回应说,“是是是,妾身记住了,王爷的话妾身定当时时刻刻铭记于心。” “好了,天色已经晚了,咱们快走吧,否则一会儿都要瞧不见路了。”说着,我又赶紧的拽他走。 赵荣羡这王八羔子对表哥成见颇深,表哥对他也很是仇恨。两个人不说话都已经势同水火了,这要是再留下去,不得打起来? 我表哥虽是一介书生,又无权无势,可说起话来却是硬气得很,这也是上辈子他生生的被赵荣羡打断腿的缘故之一。 这辈子,我可不希望他再被我拖累了。 于是我对赵荣羡死拉硬拽的,又是拖又是扯,赵荣羡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冷哼了一声问我,“这么急着拉我走,是不是怕我伤了魏敬则?” 是!当然是! 可这话我能说吗?我敢说吗? 我果断摇摇头,一脸真诚,“不是,绝对不是,妾身只是想要早些回到王府。” “是吗?那你亲我一下。”赵荣羡不知抽了什么风,忽然要我亲他。 神经病,我亲不亲他,跟关心不关心我表哥有何干系? 况且……这里又不是四王府,我们所处的乃是后院的走廊,正是通达各院的必经之路,无论是去哪个院落,都要经过这里。 要是叫下人给瞧见也就算了,倘若让爹娘哥哥他们瞧见了那得多羞人啊? 我一时之间有点儿为难,“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我乃是夫妻,就算叫人瞧了去又如何?”赵荣羡满面不悦,虎着脸质问我,“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魏敬则?今日瞧见了他,心里又舍不下了?” “我没有……”赵荣羡的脑回路还真是清奇。 而且这动不动的就要人家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他,也太不要脸了! 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我坚决又坚定,“我不,这叫人瞧了去,我还要不要脸?” “不愿意是吧?白欢喜,你果然是对魏敬则难以忘情!”赵荣羡的脸瞬间变得阴沉沉,连声音也变得阴冷冷,眼睛里更是寒意阵阵,看得我浑身直发凉。 算了,不就是亲一下吗?我速战速决! 我左顾右盼,眼看没有人,这就朝着他凑近了,轻轻的踮起脚尖往他左脸上吻了一吻。 赵荣羡满意的笑了笑,轻声道,“乖!” “大哥…表哥…”我拽住他,正想问他可不可以走了,赵荣羡却突然很大声的喊了一嗓子。 我脸腾的一红,强作镇定的回过头,果然瞧见我哥哥白朗月和表哥魏敬则迎面而来,他们的神情都显得有些尴尬,我那五岁的弟弟白元宝更是捂住眼睛鬼吼鬼叫的。 “羞羞,羞羞!姐姐吃姐夫脸了!” 本来我就已经很尴尬了,让白元宝这么一嚎,我一时之间更尴尬了! 我两个脸颊涨的通红,狠狠瞪了他一眼,“白元宝!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略略略……”白元宝冲我做着鬼脸。 我真想掐死他啊! “白元宝,你给我过来!看我不收拾你!” “行了,这么大个人,还跟小孩子计较!你也不怕闹笑话!”我伸手正想将白元宝提起来,赵荣羡一把拽住了我的手,像扯鸡崽子似的,硬生生把我给扯了回去。 我哥哥低低笑了一声,也跟着附和说,“就是啊,都嫁人了还这般小气,都是叫娘给你宠坏了!” “对了,不知王爷找我们二人所谓何事?”我被说得又羞又怒,正想发火,我哥哥又突然对着赵荣羡说了这么一句。 我的恼怒顿时变成了懵逼,赵荣羡约了我哥哥和表哥议事?不是……他同他们有什么可议的? 不对,他明明约了他们来此处,却还让我亲他!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他心里依旧觉得我对表哥余情未了,故意做给我表哥看的! 我虽然不聪明,可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 赵荣羡这混账,他简直有病。 “阿欢,看着点儿元宝。”我又惊又气,一肚子的火儿还没来得及发作,三个人却已经转身走了,不一会儿就完全消失在了走廊里。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剩下我和五岁的白元宝面面相视。 “姐姐吃姐夫脸咯……羞羞羞……”白元宝嘿嘿笑着,捂住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白元宝,你有没有去过郊外的树林?那里什么都不多,就是狼多,专吃小孩儿的那种狼。”我瞪着他,咬牙切齿,“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丢出去喂狼!” 被我这般一威胁,白元宝果然吓得一震,肉嘟嘟的小脸写满惊恐。 我微微笑了笑,轻轻摸着他的脑袋,立刻又和善起来,“不过,元宝若是听话,姐姐就不扔你去喂狼。跟姐姐念:赵荣羡狗东西……” “赵……赵荣羡……狗东西……” “连起来念,赵荣羡狗东西……” “赵荣羡狗东西……” 很好,非常好,我满意极了,听到赵荣羡被骂,我的怒火瞬间消了一半。 我一把将他抱起来,诱惑道,“再说一遍,赵荣羡狗东西,说了姐姐给你糖吃。” “赵荣羡狗东西……” “再说一遍……” “赵荣羡狗东西……” ………… 我抱着白元宝,满意的掏出一颗糖给他吃,白元宝是个见利忘义的兔崽子,见我给了他糖,马上又很是讨好的盯着我说,“赵荣羡狗东西……” 我越听越高兴,便又给了他一颗糖。 如此周而复始,一直到了晚上赵荣羡和我哥哥他们谈完了事,我这才将白元宝送回娘的屋里去。 因着赵荣羡和我哥哥聊得实在太晚,加上第二日他也不必上朝,他就扯着我在白府歇下了。 也不知他和我哥哥聊了些什么,不过的短短的一个晚上,他与哥哥就处得如同知己一般有着说不完的话。对我表哥虽然敌意满满,但也不似先前那般针锋相对,就好似他先前根本没有伤过我表哥一般。 我娘见他与大伙儿相处得这般融洽,直夸他平易近人。 第二日还特地领着他去我们白家酒楼参观,参观了一上午,我爹又特地下厨同赵荣羡炫耀他的厨艺。 总归,我们一家子都仿佛被他灌了迷魂汤,对他爱不释手,尤其是白元宝,动不动就爬到赵荣羡的腿上,就连吃饭的时候也要他抱着,惹得赵荣羡连饭也吃不好。 “白元宝,下来,到娘这里来!”我娘见白元宝影响了赵荣羡,便肃声斥了白元宝。 然而白元宝却一动不动…… 赵荣羡身为一个好夫君好女婿,见了这般情景,马上打起圆场来,客气的同我娘说,“没关系,这小舅子嘛,可不就是喜欢赖着姐夫。” 白元宝一听,果然更嚣张了,干脆直接挂到赵荣羡身上。 如今这般,我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我不希望我们白家跟他有太多的牵扯,更不希望家中的兄弟与他过分亲近。 我狠狠瞪了白元宝一眼,当下就怒斥他,“白元宝,下来!” 白元宝抱得更紧了…… 我顿时就恼了,咬牙道,“白元宝,再不下来我就把你扔到郊外喂狼!” “我……赵荣羡狗东西……”我伸手正要扯他,白元宝忽然冒了这么一句,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我说,“姐姐,不要把我丢去喂狼……” 我一震,狠狠直瞪白元宝,用眼神暗示他不要胡说八道。 “赵荣羡狗东西……”白元宝无辜的盯着我,又重复了一遍… 第三十五章、大型宫斗 - 今朝有喜 - 沉砚 我使劲儿瞪他,结果他念叨得更厉害,甚至还哭上了。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一桌子的人都朝我看过来,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那般的眼神就好像是我威胁白元宝这么说的。 是我威胁的没错,可我也没让他当面说啊! 我轻咳嗽了两声,干笑着对赵荣羡说,“童言无忌,王爷您别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赵荣羡的脸铁青铁青的,一双桃花眼犀利又寒冷,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我,“是吗?到底是童言无忌,还是有人在背后误人子弟?” 什么叫误人子弟?白元宝是我嫡亲的弟弟,我怎能误了他? 况且,我又说的没有错,赵荣羡本来就是个狗东西,而且他还不承认他自己是狗东西,谁要当面说,他就得寻人家麻烦。 我不是傻子,即便他晓得是我说的,那我也不能承认。 我坚决没有承认,“这小孩子家家就是喜欢胡言乱语,哪有什么人教啊。再说了,您是王爷,谁敢教您小舅子骂您啊?敢教的也没有见过元宝不是……” “你说的很有道理。”赵荣羡微微点了点头,十分温柔的摸了摸白元宝的脑袋,忽然指着我说,“元宝,跟姐夫念:白欢喜,蠢如猪。” 赵荣羡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是一派温润又严肃的神情,看起来像是个私塾先生。 气氛变得更诡异了,隐隐之间,我似乎听到我爹在笑,然后我娘狠狠拐了他一下,他又慌张的闭上了嘴。 我哥哥和表哥互看了一眼,各有不同的尴尬,到底有什么不同我也没工夫揣测。 我立刻横了白元宝一眼,怒声制止他,“不许说,敢说我揍你!” 白元宝一抖,抬头朝着赵荣羡看去。他自小知道我们家中人的名字,因此也晓得是在骂我,自然不太敢说。 赵荣羡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一副鼓励的口吻,“元宝别怕,爹娘姐夫都在呢,你姐姐不敢揍你。说,白欢喜,蠢如猪。” “敢说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喂狼!”我咬牙瞪着白元宝,声音比方才更加凶狠。 然而白元宝并未受到我的胁迫,小小年纪的他竟学会了看眼色,还十分懂得狐假虎威。 他警惕的看了我一眼,整个人都缩到了赵荣羡怀里,嚣张狂妄的对着我笑,“嘿嘿,白欢喜,蠢如猪。白欢喜,蠢如猪……嘿嘿……白欢喜,蠢如猪……” 他越说越起劲儿,越说越起劲儿。 我时常被赵荣羡骂蠢,一听到蠢字就一股子无名火往上直蹿。 “白元宝,不许说了!”我重重的一搁碗,哐的一声,白元宝吓得一震,立刻就哭哭啼啼的奔到了我娘的怀里去。 赵荣羡感觉凑上去又是拍又是哄的,弄得好像是他多喜欢孩子似的,哄了一会儿见白元宝没有哭了。 他又坐回我身侧,一脸严肃的训斥我道,“白欢喜,都说童言无忌,你怎么能跟一个孩子这般计较?” 他这是把我刚才说他的话都还给我了?这么说来,确实是我现世报。 可我就是气不过,他……他怎么能教个孩子骂我蠢呢?他还在我们白家的酒楼,当着我爹娘我哥哥,我表哥,我们一家子的面儿这么挤兑我。 我真想给他一耳光…… 但我不能,这会儿我也不太敢。 我只好用埋怨的眼神看他,愤然道,“你……谁让你乱教的!” 面对我的愤然,赵荣羡并没有生气,他反而露出了笑容。 轻轻往我的碗里夹了一块儿排骨,从容的说,“怎么?只准你骂我,还不让我骂你了?你骂我,我该憋着;我骂你,你就要生气。白欢喜,我发现你是越来越不讲道理了。” “你……你……我……你……”我努力的想反驳他,可想了半天我也没想出一句完整的话。 赵荣羡见我被气的说不上来话,他更嚣张了,竟还暗暗的踢了我一脚。 他分明是在挑衅我! 王八蛋,狗东西!先前还说今生要待我好,如今却骂我还打我。 我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眼瞧着我爹很亲热的给他夹菜,我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 他踢我,我还不能踢他么?反正桌子挡得严严实实,踢了也没人瞧见。 我一咬牙,小心翼翼的抬起脚,待确定能踹着他,便卯足了劲儿狠狠一脚踹下去。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赵荣羡竟是连人带凳子的直接摔倒在了地上,整个人如同活王八一般四脚朝天。 他疼的龇牙咧嘴,颤颤巍巍。 那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可怜得我爹都瞪了我一眼,赶忙的把他扶起来,一脸心疼的问他,“好女婿啊,没摔坏吧!疼不疼啊……” 不是?我踹的有那么重吗?平日里就算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未必能把赵荣羡给踹倒啊。今日他怎么就跟个瓷娃娃一般,这么一碰就碎? 我满腹疑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又马上挨了我爹一顿骂。 他说平素里把我惯坏了,惹得我这般任性妄为,竟是嚣张跋扈到连自己的夫君都敢打。还说亏得赵荣羡宽容大度,否则就我这般泼辣凶悍早就不知被休了多少回了。 然后我娘也对着我一顿训斥,说没有见过我这样欺负自己相公的。再然后我哥哥也对着我一番劝导,说我平日里在家中任性也就罢了,可不能动手打自己的相公,况且我这位相公还是个王爷,叫我给他留点颜面。 除了我表哥以外,家里的人几乎是轮番上阵,一个接一个的训我。 走的时候,我还听见我娘同我爹叹气,说终于知道我怎会从马车上摔下来了,我爹听后十分惺惺相惜的说我这般凶悍,赵荣羡平日里过的一定很辛酸。 一连挨了几顿训,临走还被自己亲爹安上个悍妇的恶名,我的心情很不好,加上踹赵荣羡踹的太狠,我原本快要痊愈的腿伤开始隐隐作痛了,我的心情更郁闷了。 我感觉我彻底失宠了,我感觉赵荣羡才是他们亲生的! 上了马车之后,我一句话也不想和赵荣羡说,可是狭窄的空间致使我们两个离得很近,我一看见他就来气,忍不住拿眼睛瞪他。 赵荣羡全然没有了方才在外头的可怜,他侧过脸看着我,笑呵呵道,“怎么?还生气呢?” “我没有!”我愤然的说道。 “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来了,还说没生气。”说着,赵荣羡就要伸手摸我的脸。 我狠狠一把就推开了他的,冷笑道,“你今天是故意的吧?你是故意摔倒的是不是?” 我虽然不聪明,可我也不是个傻子。赵荣羡自小就习武,哪能那么容易被我踹倒。况且,在我踹他以前,他先踹了我一脚,他该料到我会踹他的,怎能松懈到被我一脚就给踹了个四脚朝天。 我思来想去,他定是故意的,他故意摔倒了,让我爹娘都觉得我在欺负他。往后便是我吃了闷亏,我爹娘也要向着他。 好心机啊,好歹毒啊! 对此,赵荣羡也并不否认,他大方的点了点头,挑眉说,“对,我就是故意的。” “你这样有意思吗?害我教训有意思吗?”我算是明白了,今儿个哪怕没有白元宝那事儿,赵荣羡还是得寻了旁的茬惹得我踹他。 至于原因,则是因我背着他偷跑了出来,还同表哥说了好多话,他定是觉得我要给他戴绿帽子,于是就惹了这么一出,他一贯知道我最在乎的就是白家,也知道怎么做能惹我生气。 我怒目瞪着赵荣羡,恨不得掐死他,可赵荣羡却是笑嘻嘻的,一脸阴谋得逞,“有意思,怎么能没意思,你瞧你爹娘如今多喜欢我?” 我横了他一眼,并未再搭理他。我生怕再说下去,我真的要忍不住弄死他。我真没想到他如此不要脸!以前的赵荣羡最是要面子,可干不出这等丢人的事! 见我没有说话,赵荣羡又向我凑近,一只手搭到我肩头,轻声慢语道,“白欢喜,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你好好想想,今日这么一闹,往后你娘还会信了外头那些胡话么?这一个怕妻子的王爷,又怎会薄待妻子?你爹娘还会因着你外祖母几句挑唆便成日里担心?” 额,如此说来,他还是为了我好? 可便是为了我好,也不必故意摔倒,惹得我被全家人轮番教训吧? 不过,被他这般一解释,我心头的怒气不觉消了一大半儿。 我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道,“王爷若是不想让我爹娘担心,大可用了旁的法子,何必惹得我白白挨了几顿教训?” 闻言,赵荣羡摊摊手,一脸无辜,“我原本是想着用其他的法子,谁叫你在背后骂人的?倘若你不曾在背后胡言乱语,又何曾会闹出这等事儿……” 所以他还是在报复我…… 我想反驳,可是想来想去,我竟是想不出半个反驳的词儿来。 只好话锋一转,问他昨日和哥哥他们谈了些什么,我并不希望他与我家人过分亲近,尤其是我哥哥。 赵荣羡仿若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轻轻拍了拍我肩头,疑似安慰我的口吻,说道,“你且放心,我不过是向你哥哥讨教一二,你也晓得,当年南方饥荒乃是你哥哥一手解决,倘若不是遭了旁人陷害,他必然会是一代良相。” 他这话说得倒是不假,我哥哥虽然身在商贾之家,却有胆有谋,还未入仕以前,便结交了许多能人,更有不少达官显贵亲自登门,有意纳他做个门客。 便是赵荣羡的三哥晋王,曾经也多次登门。 我哥哥后来入朝为官,也的确大有作为,只可惜因着我的缘故,遭到了姜家的陷害。直到我死,他也没能再回长安。 想到过往,我心里便是越发忐忑不安。 一想到赵荣羡不知和我哥哥讨教了些什么,我更加不安。 “王爷,能否答应妾身一件事?” “你是我不要拖你哥哥踏进这夺嫡的旋涡是吗?” “妾身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 “可你觉得你哥哥会是甘于平凡的人?莫说是你哥哥,便是你表哥魏敬则,也断不是甘心屈才之人。” 我埋下头,没有再说话。他说的很对,哥哥寒窗苦读许多年,一心想要入朝为官。上辈子他便是在一年之后考上的,一举中了个状元郎。只可惜,遭人算计,无端端的得罪了皇帝,于是封了个县令,发配到了偏远的地方,后来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又重新回到长安,只是刚回来没有多久,便叫人扣上了个中饱私囊的罪名…… 我越想越烦躁,不敢再想下去。 赵荣羡见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王妃,您可算是回来了。”我刚一进门,金玉便朝我走了过来,满脸的苦恼。 我本来就已经够苦恼了,瞧见她如此苦恼,我的心情更是坏透了。 我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纳闷的问她,“怎么了金玉?苦着脸做什么?” 金玉的小脸更加苦了,她说道,“方才宫里传话来,说是让王妃明日进宫去,与皇后娘娘一齐商议她寿宴的事。” “皇后的寿宴?”我一震,这段日子光是忙着跟赵荣羡要休书,却把这起子事儿给忘了。 上辈子我才嫁过来不到半年,规矩都还没能学明白,就被皇后给喊进宫里去帮着料理她的寿宴。 我以为她是器重我,许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她不过是想借着我打压赵荣羡。 若是我没有记错,上辈子她故意将她收来的礼物都交给我打理,后来不知怎的,那些原本是要用来充作军饷的珠宝全都进了四王府。皇帝正要责罚我的时候,她又寻了新的证据,非说是赵荣羡叫我贪污的。 其目的,是用于私养精兵意图造反。 造反的理由也很充足,赵荣羡乃是嫡长子,却没能做上太子,自然心有不甘,加上那段日子他又同皇帝闹得不可开交。最要命的是,赵荣羡当时的确养了精兵。 因着所谓的我贪污一事,扯出了那些个私养的精兵,险些就要了赵荣羡半条命。 难道如今皇后也准备对付赵荣羡了? 可如今赵荣羡隐藏得极好,在外人看来,他全然就是个贪图美色,荒唐浪荡的,皇后没有理由对他下手啊。 我思来想去,索性将此事告知赵荣羡。 赵荣羡听后,叫我明日到了宫里小心一些,皇后说什么我都以不懂规矩推辞,倘若实在没法儿推辞便将皇后最疼爱的娘家侄女拖下水。 第二日一个大早,我便往宫里去。 我到立政殿的时候,各宫嫔妃,以及各个皇子妃、各个公主都已经到了,就连姜家的嫡女,曹家、孙家的几个千金也在,这几位,多是皇后几个儿媳妇儿的人选。 彼时皇后正在同她的娘家侄女——未来的太子妃文清雪说话。 “老四家的,快,快坐到母后身边来。”见了我,她亲热的就朝我招手。 我心里百般不情愿,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向她行了一礼,然后温温柔柔的朝着她走了过去。 “老四家的,听说你前些日子受伤了,现如今可好些了?”我一过去,皇后便立即握住了我的手,满脸的关怀备至,一边关怀着我,还一边骂赵荣羡,“老四这孩子,可真是不懂事,你放心,回头母后一定好好说说他。” 看来,她是真打算对付赵荣羡了,可赵荣羡如今丝毫也没有显露夺嫡之心啊。 我心中困惑,面儿上对她笑着,“劳烦母后挂心,儿臣已经好多了。” “你这孩子啊,就是善良,光让老四欺负,往后要是老四再敢欺负你,记得告诉母后,母后一定帮你出气。”皇后继续对我关怀备至,说话间,无端端的瞟了姜棠一眼。 我瞬间恍然大悟,定是因着我先前替赵荣羡邀请姜棠,文皇后便认为赵荣羡有心拉拢姜家。 现如今,估摸着认为我与赵荣羡狼狈为奸!要连带着我一起对付!早知道,我就不去招惹那姜棠了!! 我心里后悔极了,文皇后那些手段我是见过的,赵荣羡尚且难以招架,何况是我! 我心头顿时一紧,脸上强作镇定,笑呵呵的回她说,“母后多虑了,王爷待妾身很好。” 皇后原本就只是指桑骂槐,暗示威胁,装模作样的关怀了几句,见我和赵荣羡如此夫妻同心,便不好再说些什么。 于是话锋一转,就说起了她的寿宴。 如上辈子一样,她希望办的简单,但能有些新意。 殿内的皇室宗亲们一个个都争先恐后的出主意,尤其是姜棠,一如上辈子一样,她出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主意,还说什么要给皇后做一件特别的礼服,专门用于寿宴穿的。 那件礼服我见过,连袖子也没有,可羞死人了。不过皇后很喜欢,因为皇帝更喜欢。 一堆女人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差不多的时候,皇后突然目光一转,笑着对我说,“阿欢,你家中是做生意的,想必尚在闺阁之时,也没少帮着家里管账吧。” “母后想让你帮着打理礼物,你可愿意?”没有等我回答,她立即又问了这么一句。 呵呵,我倒是不太愿意,可我能不愿意吗? 即便知道她定然是要逼着我做,我还是得假模假样的推辞一番。 我微微笑了笑,一脸谦虚恭敬的回她,“承蒙母后器重,儿臣很愿意为母后效劳,不过儿臣虽然出自商贾之家,却从来不曾涉足家中生意,因而也从未管账,恐怕难以担此重任。” 皇后大抵没有想到我会拒绝,她脸色一僵,一双凤眼瞬间浮上不悦,“老四家的,这是不愿意?” “儿臣见识短浅,又不懂宫中规矩,只怕会给母后惹来麻烦。”我依旧是一副恭顺模样。 皇后的脸色更不好看了,看着我的目光也不由变得凌厉,全然没有了最初的慈和。 但是很快,她又恢复了平日里那般母仪天下的大度,和蔼温柔道,“老四家的,这万事开头难,没什么是一开始就会的。你是个聪明孩子,学习学习,也就会了。母后啊,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你多练练,往后打理王府也容易一些。” “就是就是,四表嫂聪慧过人,必然一学就会的。”文清雪是个聪明人,当下就看出了她姑姑的用意,十分热情的帮着劝我。 看来……今日还真是躲不过了,既是躲不过,就拉个垫背的。 我想了想,立刻朝着皇后跪了一跪,兴奋的说,“既然母后如此看重儿臣,儿臣定当不负所望。” “好好好,好孩子,母后相信你。”见我答应了,皇后果然很是高兴。 “不过……儿臣见识少,又不懂规矩,未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儿臣想请文表妹帮着儿臣一并料理。”我满面真诚,笑得和善,皇后身侧的文清雪笑容却逐渐凝固。 “不知文表妹可否愿意?”没有等皇后说话,我又马上笑着问道。 文清雪明知道她的姑姑有意算计,自然不肯掺和,可我话都说到了这样的份儿上,她又不好不答应,皇后更是没法拒绝。 纵有百般的不情愿,最后还是应了下来,只是我离开的时候,那文清雪没有给我好脸色看。 不仅文清雪没有给我好脸色,其余几个不明所以的王妃公主也没有给我好脸色看,那一个个的嘴脸,就好像我抢了她们出风头的机会似的。 尤其是二公主,刚出宫门就阴阳怪气的,说什么麻雀就是麻雀,就是爬上了枝头也变不成凤凰,怎么阿谀奉承都只是个永远上不得台面的贱人。 我听了心里很不舒服,不过此刻我没有闲工夫与她计较,于是索性没有搭理她,径直的越过她就往外走。 “小心有蛇!”我步伐刚刚踏出去,只听背后一声惊叫。 下一刻只见一条青色的小蛇窸窸窣窣的就往我脚上爬,冰冰凉凉的,蛇信子直往外吐。 “蛇……蛇啊……”我脚下一阵发软,吓得当即就叫出了声,周围的一帮贵族小姐们更是吓得花枝乱颤,鬼吼鬼叫。 “你别叫,越叫它就越激动……”我回过头,只见姜棠站在我身侧。 她轻轻扫了一眼那蛇,低声对我道,“你别动……” 说着,她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徒!手!抓!蛇! “这周围可没有树林?无端端的怎么会飞出一条蛇?还是条毒蛇,偏就落到你脚下……”姜棠一手抓住蛇头,一手抓住蛇尾,忽然抬头看着我,“四王妃,莫不是有人想要的你命?” “大型宫斗啊……”她咕哝着,又说了一句。 “墙那头有人!!”混乱之中,晋王妃突然喊了一声。 第三十六章、将计就计 - 今朝有喜 - 沉砚 几个稍微粗壮的嬷嬷,连带着随我而来的杜妈妈立刻蹿到了墙的另一头。 没有一会儿,就拎着个三角眼小尖脸的宦官从后面出来。 贵族小姐们给吓坏了,个个都对那始作俑者恨得咬牙切齿,尤其是二公主,她方才吓得都直接瘫在地上了,大失仪态的她恼羞成怒,又不好对着嘲笑她的贵族小姐们发火儿,于是把火儿都撒了宦官身上。 宦官哆哆嗦嗦的还未来得及求饶,二公主冲上去照着他的尖脸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然后一顿怒骂,“狗奴才,竟敢谋害皇室宗亲,说!是谁主使你的!” “没有……没有人主使!那蛇是奴才养着玩儿的,平日里很是乖顺听话,今儿个不知怎的忽然异常暴躁,奴才一个不注意,它就偷跑了出来。奴才绝非有意惊扰凤驾,公主饶命啊……公主饶命啊……”那宦官哭丧着一张脸,连哭带嚎的,一上来就磕了十几个响头,磕得脑袋都要破了,似乎想要借此证明他的无辜。 可他这话说得太牵强,愚钝如我也不相信,一帮贵族小姐们更是不信。 站在我身侧的姜棠冷笑了一声,幽幽道,“这位公公,您这话说得未免太过牵强。方才这蛇明明是从墙的那头飞过来的,蛇可没有长翅膀,若非有人故意为之,它又怎么能飞过来。” “可不是吗?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抛过来的!”二公主一双眼睛瞪得浑圆,狠狠一脚又踹到那宦官身上,阴着脸问他,“你是哪个宫的?” “奴才是魏淑妃宫里的……” 魏雅娴?魏淑娴的姐姐?莫不是她想要我的命?如今她元气大伤,皇帝到现在还对她颇有意见呢,她怎会在这个风口浪尖儿动手,还是在皇后的宫外动手的。 况且,她若是有心要我的命,也不能大白日的扔毒蛇吧,这也太明显了…… 到底那蛇是冲着我来的,虽然我不太愿意掺和进去,可这事关乎我的性命,旁人不问,我自也要问个清楚。 想起那条青蛇,我还有些心有余悸。 我浅浅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宦官,强行端出一个王妃该有的架子,冷森森的询问他,“说,是谁主使你的……” “没有人主使……” “你若不肯说,本王妃现在就要了你的狗命!” “是……是魏淑妃……”这承认得太快了些…… 方才一直嚷嚷着要抓出幕后主使的二公主,顿时没有说话了。 她与魏淑娴的关系不错,与魏雅娴的关系也甚好,尚未出嫁以前,更是颇受魏雅娴的照拂。加上她的生母格外偏心,对她这个相貌平平的女儿不大关心,她更是将魏雅娴当做亲娘一般,她必然容不得旁人攀诬了魏雅娴。 她怔住片刻,故作威严道,“你这狗奴才,竟敢背着淑妃娘娘干出这等恶事,说!是谁主使你的?是谁想要陷害淑妃娘娘!” 别说,就眼下看来,这确实像是有人故意陷害魏雅娴。 谁不知道我和魏雅娴有过节,这般风口浪尖上,她派个自己宫里的奴才明目张胆的谋害我,这不是脑子进了水吗? 想来,必定是有人想要栽赃魏雅娴了。 妃嫔之间相互争宠,却要拿我开刀,这事儿可不太简单,不定是哪个野心家想要一石二鸟呢。 我虽然不聪明,可到底也跟了赵荣羡整整十年,那些堕胎投毒,相互陷害的手段也算是见过不少。 眼下这等情况,未免成为炮灰,我还是莫要掺和的好。 我微微扫了一眼‘护母心切的’二公主,大声对一帮贵族小姐提建议,“这奴才到底是淑妃娘娘宫里的,没有淑妃娘娘同意,我们也不好私作处置,现如今这狗奴才又故意攀诬后宫妃嫔,依我之见,不如将他交给母后。” 眼见二公主犹豫不决,我满面正直,正义凛然的又补了一句,“反正我不信是淑妃娘娘主使,我与淑妃娘娘有过节乃是人人皆知,如今淑妃娘娘派个自己宫里的奴才这般明目张胆的谋害我,岂非自落话柄?” 被我这般一提醒,二公主果然恍然大悟,她吩咐嬷嬷从姜棠手里取过毒蛇。然后恨恨的向着立政殿的方向瞪了一眼,命令几个嬷嬷将那宦官捆起来,说是要提他去见皇帝。 那宦官一听要闹到御前,顿时吓得鬼吼鬼叫的,直喊饶命。 这下二公主更恼了,直接上去就是几个大耳刮子,然后吩咐贴身嬷嬷将他的嘴给堵起来,连拖带拽的就要往太极殿里提。 我满意的朝着杜妈妈笑了笑,说,“咱们走吧。” 杜妈妈许是见我那般正义凛然,以为我也要给魏雅娴证清白,顿时就诧异了,“王妃,咱们不一道儿去?” “这后宫的事,哪里轮的上我一个王妃插手?”我浅浅扫了她一眼,神闲气定。 “那个……咱们也走吧……”方才替我捉了毒蛇的姜棠,意味深长的朝我看了看,也抬脚要走了。 其余的贵族小姐面面相视,心照不宣。 这些贵族小姐自小就见惯了后宅的手段,经我方才一提醒,个个都心如明镜,自然不愿意掺和。 到底算是逃过一劫,我松了口气,大步的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刚刚走出去没有两步,却看到赵荣羡迎面走来。 他怎么来了?莫不是生怕我应付不了皇后,惹得皇后利用我扯出他私养精兵的事? “四王爷安好……”我正要说话,我身后的孙家小姐忽然凑了上去,几乎是用挤的,险些就把我给挤得摔倒了。 要不是旁边的姜棠扶了我一把,我直接就要四脚朝天了,偏偏赵荣羡还对着她笑。 王八蛋,狗东西!我都险些让人家给推倒了,他竟还对着她笑,那么喜欢笑,干脆去卖笑得了! “啊……”我刚站直了身子,那孙家小姐又突然惊恐的叫了一声,硬生生的就扑到了赵荣羡的怀里。 赵荣羡倒也很是解风情,立刻就伸手扶住了孙家小姐。 孙家小姐更是欢腾了,马上又故作恐慌的站直了身子,一脸慌乱的回头看着我说,“四王妃,臣女不是故意的。” 不是才怪!比起魏淑娴的嚣张跋扈,这位曾经身为赵荣羡后宫之一的孙家小姐便是笑里藏刀。 赵荣羡妻妾众多,就属孙家小姐最是‘柔弱’,也最不怕丢人的。 这位孙小姐名唤幼心,乃是孙太师次子的嫡女,十六岁以前都是跟着经商的父母在江南生活。十六岁以后,便由孙太师接到了长安,以作太子妃人选之一。 可谁知道这孙幼心在晋王府初见赵荣羡,便被赵荣羡绝美的皮相深深的迷惑,为着与赵荣羡长相厮守,她可没少害人。整个后宫里就属她最下作,几乎每个妃嫔都遭过她毒手,赵荣羡偏还觉得她可怜巴巴。 后来孙太师主动告老还乡以后,赵荣羡不知怎的,突然就看穿了她的真面目,然后就把她打入了冷宫。 本来我觉得她和我差不多惨,方才见着她也没什么恨意了,可是这会儿见她竟是直直的扑进了赵荣羡怀里,我顿时就想起了被她诬陷的那些岁月。 我心里怒火直窜,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现,端直了身子,笑得一脸和善大度,“孙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本王妃是那般小气的人吗?” 孙幼心果然笑得一脸阴谋得逞,下一刻就该可怜巴巴的挑衅我了。 “四王妃果然如传言中一般大度……” 呵呵,她这是在说我当日发疯为赵荣羡和姜棠牵红线一事呢。 我冷冷一笑,压根不给她说完的机会,马上又说道,“孙小姐说笑了,本王妃不过是做了一个正妃该做的事,怎敢妄称大度?况且身为王爷有个三妻四妾的也实属寻常,即便孙小姐是有意为之,本王妃身为正妃,也不该生气,更不敢生气的……” 我这话说得太明显不过,就是在骂她不知廉耻,但凡不是个傻子都能听得明白。 孙幼心那张清纯可人的小脸给气得发青,她满目愤怒的瞪着我,竟是哭了起来,“四王妃,你们商贾人家的女儿都是这般挤兑人的吗?” 呵呵,一边儿当面勾引人家的郎君,一边儿哭哭啼啼说人家没规矩,也只有孙幼心才能干得出这种事来。 她也唯有对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商户女才敢如此,面对旁人她就算是耍心眼,多少也要客气一些。 以前,我觉着我家中没有权势,因而格外小心,叫她给骑到脖子上也忍着。 可不管我怎么忍,她还是要害我,既是如此,我又何必让自己委屈? 我冷冷扫了一眼无动于衷的赵荣羡,不觉冲着孙幼心发出一声嗤笑。 “我说孙家小姐,你也够有趣儿的。勾引我的夫君在先,挑衅我在后,我反击两句怎么就成挤兑了?再说了,商贾人家怎么了?你们太师府的家教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我可没见过哪个贵族小姐如您这般明目张胆往男人身上蹭的。” “你……” “我什么我?我就奇了怪了,这么几位姑娘,怎偏偏就你往四王爷身上扑。怎偏就是你对我又是挤又踢的?” 我声色俱厉,连连发问,孙幼心一句也答不上来,含泪的眼眸水分更加充足了,眼泪更是大颗大颗的往外流,嘴里可怜巴巴的呢喃,说她没有,说我欺负她污蔑她。 可我到底是不是污蔑她,大伙儿心里都清清楚楚,尤其是见惯了后宅争斗的贵族小姐们更是看得明明白白。 北朝的贵族小姐大都家教甚严,最是瞧不上孙幼心这等下作手段,想来平日里也多少和她积了些怨。当着她的面儿就窃窃私语起来,说她不要脸,说就没有见过这样的,说什么要不是如今孙家唯有她这么一个适婚的姑娘,哪里轮的上她在这里哗众取宠。 还有更甚者干脆直接说她爹不争气,没法入仕,做了个商人,还非得娶了个娼妓做妻子,是以才生下了她这等不知羞耻的狐媚子。 贵族小姐们越说越难听,越说越难听,孙幼心左看右看,见没有人帮她这小可怜说话,又见赵荣羡依旧是方才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脸上立刻就挂不住了,哭哭啼啼的跑没了影儿。 惹出这场祸端的罪魁祸首,却满面从容,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拉我。 我满心的恼火,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更不想挨着他。 于是刚上马车,我就重重的甩开了赵荣羡的手。 赵荣羡却是嬉皮笑脸,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一脸得意洋洋,“怎么?吃醋了?” “我没有!”我啪的一下拍他手上,连连往后挪了几下。 结果我挪,赵荣羡也挪,愣是生生将我挤到了尽头。 我被他挤得动也不能动,气的一把推开他,厉声道,“起开!别挨着我!那么喜欢搂,搂孙家姑娘去啊!反正你最是喜欢那种装可怜的狐媚子!” 赵荣羡见我推开他,索性一把将我圈进了怀里,唉声叹气道,“你说你,今日我不是也没怎么着吗?你还将人给欺负成了那般模样,你也没吃亏,何必发这样大的火儿?你这醋劲儿也忒大了些……” 赵荣羡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还带着一丝笑意,惹得我怒火滔天。一想到他方才对着孙幼心笑的样子,我就更加恼火了。 我越看他越恼火,越看他越恼火。 “松开!” “不松!” “你松不松?” “不松……” 王八蛋,不松是吧?真以为我是个好欺负的?方才不帮着我也就算了!现在还故意气我!我越看赵荣羡越生气,越看他越想掐死他! 想到我辛辛苦苦在宫里应付皇后,还险些被蛇给咬了,他却对着个狐媚子笑得心猿意马,我就跟更想掐死他了! 可我也不能真的掐死他,我也掐不过他!然而憋了一口恶气,我心里又不大舒服。 我看了看他圈在我身上的手臂,再次问了一句,“赵荣羡,你到底松不松?再不松手,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 我的怒火彻底被他激怒,赵荣羡的话未说完,我抱住他的手臂狠狠一口就咬下去。 赵荣羡剧烈一颤,猛地收回了手。 他被咬得厉害,疼的脸都紫了,更是气坏了,凶巴巴的就冲我吼,“白欢喜你是狗吗!” 我偏过头,没有理他。 我这一口咬得特别狠,赵荣羡疼坏了,见我没有理他,也没工夫再凶我,只一个劲儿的揉他的手臂。 揉了一会儿,忽然将手臂伸到我面前,说道,“吹一下。” 神经病,他是三岁小孩儿呢,真以为吹一下就不疼了。 我白了他一眼,满面嘲讽,“要不要再给您梳个小辫儿……” “我不过是想瞧瞧你有没有长进,受了欺负晓不晓得反击,你说说你,哪儿来那么大的气性。”赵荣羡见我依旧没有给他好脸色,没趣儿的收了回手。 然后又一脸严肃的问起了正事,问我今日皇后是什么反应,我又是如何做的,就生怕我坏了他的事。 我不想理他,可此番事关他的安危,如今我得罪了皇后,也事关我的安危。纵然我有千般万般的不想理他,也须得跟他说个明白。 于是我冷着脸把今日在立政殿发生的事都同他说了一遍,赵荣羡听后直夸我变聪明了,似乎想要借此哄我高兴。 我到底聪明不聪明,我自己心里还能没点儿数? 于是我没有理会他,继续同他说起出来之后遇到那毒蛇的事。 一听说我险些被毒蛇咬,赵荣羡顿时一震,赶紧拉住我的手问我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咬着。 我凉凉扫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被咬着我还能在这里?咬着也不劳您费心,我瞧着对方根本没想要我的命,不过是想借着我陷害旁人罢了。” “娘子此话何意?”赵荣羡眉心一紧,让我一字不落的将今日的事都说一遍。 我不太想和赵荣羡说话,可一想到皇后今日看我的目光,一想到那条攀附在我脚上的毒蛇,我便又不得不说。毕竟,以我这点儿脑子可比不得他们这帮常年勾心斗角的皇室贵胄,倘若不说个明白,但凡出了半点差错都足以丢了性命。 上辈子赵荣羡被揭私养精兵一事,就连带我也险些跟着丢了性命。 于是我不敢漏掉任何一个细节,仔仔细细的把先前发生的事都同赵荣羡说了一遍。 听完我的话,赵荣羡紧皱的眉头徒然舒展,更是笑得一脸幸灾乐祸,说皇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害着我们夫妻两个,反倒是让我给将了一军。 我是越听越糊涂,虽然知道此事大约是皇后所为,可在我看来,她兴许就是知道了上回自己被赵荣羡利用,这回想要借此煽动我们与魏贵妃的矛盾,故而进一步打压魏贵妃,顺道让赵荣羡和魏家的关系更加紧张而已。 这怎么……就成了害我们了? 见我一脸疑惑,赵荣羡咳嗽了两声,十分耐心地又解释道,“我的傻娘子,你好好想想,皇后叫你管理寿宴礼物目的何在?她既不想让父皇觉得她干政,又想打压我,自然要绞尽脑汁。于是先给你安个贪污的罪名,然后借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牵扯出我私养精兵,故而再给我安上一个造反的罪名。可我到底是嫡长子,即使如今落魄,朝中也有部分大臣支持,但凡有那些恪守陈规的大臣力保,还是能保住一条命的,不定还会因此惹得众说纷纭,说她的儿子被立为储君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她必得再让我与父皇的关系更紧张一些。如今她这般明目张胆的陷害魏贵妃,可不就是故意让我知道是她所为,然后让我到父皇面前闹上一通‘污蔑’她的戏码,进而激化我与父皇之间的关系。如此一来,我私养精兵一事一旦戳破,哪怕朝中大臣有心力保,父皇也未必会轻饶了我。” 我原本就有些糊涂了,被赵荣羡这般一说,更是似懂非懂了。 我虽晓得此事定然不简单,却压根没想得这样复杂。 见我迷茫,赵荣羡又笑着添了一句,说皇后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我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毫无城府的蠢东西竟会将这事扔到了二公主手里,这下皇后可有得忙了。 果然,第二日宫里就传来消息,说二公主和皇后以及魏雅娴三个人在皇帝面前大闹了一通。二公主嚷嚷着说皇后陷害魏雅娴,皇后抵死不认,一个劲儿的装无辜,拐弯抹角的说魏雅娴与我有过节,反说魏雅娴诬陷她。魏雅娴无端端的被陷害了一通,恼怒非常,当下就举出种种证据指证皇后。 在我这个受害者不在场的情况下,三个人竭力分说,互相指认,闹得不可开交。 皇帝被吵得头昏眼花,一时不知罚谁才好,索性命人将那倒霉的宦官乱棍打死,又说二公主被个奴才蛊惑,挑拨是非,狠狠将二公主打了一顿板子,打得她半个月都下不来床。 皇后最终目的是赵荣羡,哪里肯就此罢休,一计不成又施一计。 此事过去没有两日,她竟又邀了我和赵荣羡入宫观赏皇帝赏给她的红珊瑚,更有趣儿的是,还邀她的另一位娘家侄女,这个姑娘我也曾见过,是个庶出的,在家里十分不起眼,平日里有什么好事也从来都轮不上她,可见今日没有什么好事。 “阿欢,母后听说你擅长厨艺,母后这几日胃口不大好,不知你可愿意帮母后做一些开胃的膳食。”果然,对着那红艳艳的珊瑚一番观赏之后,皇后便拉着我的手向我讨教起来。 她都开口了,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我笑了笑,恭顺的应她说,“母后若是喜欢,儿臣天天为您做都行。” “你这孩子,就是孝顺,可比我那些个娘家侄女都要强。”皇后笑得慈和又真诚,微微看了她的娘家侄女文清露一眼,又拉着我说,“这外头怪不方便的,母后有些话也不好说,咱们去里头说吧。” 说着,她微微看了一眼旁边的赵荣羡,暗暗朝着文清露使了个眼色。 呵,她这是想支开我,让她的侄女与赵荣羡独处呢!她这是想做什么?要安插个眼线在赵荣羡身边,可她安插眼线也不能惹怒了赵荣羡啊。 我犹豫不决,暗暗的递给赵荣羡一个询问的眼神,赵荣羡微微点了点头,一脸孝顺儿子的样子对我道,“阿欢,母后让你去你就去吧。” 话说着,赵荣羡便又无所顾忌的欣赏起珊瑚来。 我心中越发困惑了,不过赵荣羡既然开了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便扶着皇后往里走去,皇后拉着我又是谈膳食,又是说她的哪儿哪儿不舒服,最后干脆让我马上去小厨房里为她炖了一道山楂萝卜大骨汤。 “姑母……姑母,侄女不活了!”我刚端着一碗汤出去,却见文清露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一进门就要拿簪子自戕! 再然后,赵荣羡也跟着进来了。 文清露一见他,便哭得更是厉害了,干脆直接就要与之同归于尽,嚷嚷着说赵荣羡非礼她。 皇后猛然一震,立刻抢过了她侄女手里的簪子,看了看文清露又看了看赵荣羡,一脸痛心疾首,当即指着赵荣羡就大骂,“你……你这你逆子,你怎么能干出这等龌龊之事……” “清露啊……这可如何是好啊,你以后可怎么办啊……”说着,她又抱着瑟瑟发抖的文清露哭了起来。 赵荣羡满面恼怒,马上就指着文清露大骂,说是她自己脱的衣裳,说她自己不要脸。 皇后一听,顿时更恼了,厉声怒斥道,“你闭嘴!这好端端的,哪个姑娘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你还不知悔改!” 说着,她慌忙的将文清露身上的衣裳理好,不停的安慰文清露,然后命人将文清露带下去梳洗。 文清露刚离开,她立刻又抬头看向我,一脸痛心连带仁慈的询问我说,“老四媳妇儿,你是老四的正妃,你看这事儿如何是好。” 这言外之意,可不就是告诉我,为了保全名声,大事化小,唯有让文清露入门吗? 可赵荣羡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是厌恶人家冤枉他!更不可能让文家的人入了他的门,必然会大吵大闹。 我算是明白了,皇后故意将我支开,就是为了陷害赵荣羡,过一会儿赵荣羡一旦拒绝,这事儿恐怕就得闹到皇帝跟前去了。 赵荣羡是何等聪明之人,况且还是重活了一回的人,他怎么就不知道防备呢? 还是……他当真色性大发,禁不住诱惑?他打的什么算盘? 想到这些,我心里顿时有些堵得慌。 我想了想,索性说了我一个王妃该说的话,我一脸恭顺大度,委委屈屈道,“文小姐乃是母后的亲侄女,一切但凭母后做主,母后若是想让王爷纳了她,妾身也绝无意见。” “纳什么纳!我根本不曾碰过她!衣裳是她自己脱的!”赵荣羡暴怒,那等冲动的表现和平日里大相径庭。 皇后见他如此,也暴怒了,气得是浑身发抖,指着他就骂道,“畜生!畜生!我……我是管不了你了……” 皇后狠狠的发了一顿火,马上派了她的亲信前往太极殿,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把皇帝给请了过来。 皇帝过来看见文清露哭哭啼啼,又见赵荣羡凶神恶煞,顿时大为光火,把赵荣羡怒斥了一顿,让他纳了文清露进门。 赵荣羡抵死不从,更说文家这等不要脸的下作东西他可不敢娶进门,说是生怕这等贱人给他戴了绿帽子令他蒙羞。 皇帝一听他连带着整个文家一齐骂,顿时更加恼怒了,说他这是要逼文清露去死。 赵荣羡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他马上说那等贱人死不足惜,这就更令皇帝生气了,最后狠狠打了他一顿板子,还将他禁足半月,罚了他半年俸禄,然后强行将文清露赐给了他。 既是保住了皇家的颜面,又保住文家的颜面。 但是两父子闹得很不愉快,赵荣羡还愤愤的说了一通听起来容易造反的话,他这不是往刀口上撞吗? 我越发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总觉得赵荣羡心里一定在盘算些什么。 “王爷,你究竟想做些什么?”憋了大半日,傍晚时分,替赵荣羡上完了药,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赵荣羡趴在床上,完全没有了先前在宫里的怒气冲冲,他微微冲我笑了笑,说道,“你倒是越发聪明了……” 我都死过一回的人了,再怎么蠢,这点儿心眼还是有的好吗? 况且,这等阴谋,我过去也不是没有见过。 还是那句话,纵然我脑子不太好使,但许多谋略,照搬我还是会的,自然也就能猜到几分。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王爷莫不是想要将计就计?” 赵荣羡没有直接回答我,可他的神情却显然是默认了。 他叹了口气,幽幽道,“皇后生了这么许多事端,连自个儿娘家侄女都赔上了,可不就是为了让我与父皇大吵一通吗?既然她想看到,我便成全她。” “那妾身接下来应当如何做?”我听他这话里的意思,可不像是单纯的防守,恐怕是有进攻的意味。 赵荣羡一双桃花眼悠悠的看着我,从善如流道,“该做什么,你还做什么,一切装糊涂便是了。” “这岂非是故意给了她机会?”我一时有些不解了,心有余悸的又问了他,“王爷那些精兵打算如何处置?” 皇后既然敢出手,说明一定是找到了什么有力的证据,可我瞧着赵荣羡这等镇定,似乎又断定了皇后拿他无可奈何。 赵荣羡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却隐隐露出一些森冷,沉声道,“这养精兵的可不止我一个,娘子你可还记得,上辈子文国舅造反一事?他的兵力,更在我之上,不过如今倒还不成气候。” “王爷的意思是……反将一军,让皇后自断臂膀?”这下我明白了,皇后想要借由寿宴贪污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扯出赵荣羡私养精兵,而赵荣羡却反将一军。 国舅私养精兵可比王爷私养精兵更加令人怀疑,王爷到底是自家人,无论如何都还有机会登上皇位的,不一定非得靠着造反,可国舅就不一样了…… 呵,赵荣羡还真是好算计啊!不过这要是不算计,只怕就要人头落地了。 想到近来的种种,我头一回觉得赵荣羡生活得多么不容易。以前,我虽然也晓得他一贯勾心斗角,却也只是晓得。 如此切身体会,倒还是第一回。 想到这里,我便不由有些心疼他的伤了。 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过去他将我伤得那般深,我还是没忍住关心他。 “王爷,你疼不疼?”我蹙眉看了他一眼,有些心疼的问道。 “你说呢?”他反问了我一句。 他总是这般,挨了打也从不当回事,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永远都是这等皮糙肉厚的德性。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王爷啊,往后若是能避免就避免,要算计,也不一定非得把自己弄得皮开肉绽,多不值当啊……” 他笑,“心疼了?心疼就喊一声阿羡来听听。” “有病吧你!”我瞪了他一眼,断然拒绝。 对于赵荣羡,我虽没有那么恨了,却终究无法释怀。 而且,我以前也没有这般亲热的叫过他,好几回若不是被他逼迫,我也不太愿意叫。 “对了王爷,文家那位小姐,你打算如何是好?父皇旨意已下,只怕过个十几日下了聘礼,就得送过来了,怎说也得是个侧妃。”我生怕赵荣羡再和我说下去,于是马上又扯了文清露说事。 听到文清露的名字,赵荣羡的脸顿时就一沉,冷笑道,“那个文清露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以为她能心甘情愿被皇后利用?你以为她是真心尊敬皇后?你可记得,上辈子,她是如何凭借寡妇之身爬上了父皇的床。做一个备受厌弃的王府侧妃,亦或者是做父皇的宠妃,你说她会怎么选?” “王爷的意思是……” “就是那个意思……” 三日后,宫内传来消息,说是皇帝新册封了一名姓文的才人,与此同时,皇帝又传来一道口谕,说是原先要赐给赵荣羡的文家姑娘与其八字不合,因而这门婚事就此作罢。 杜妈妈原本为着赵荣羡要纳一个家世显赫的侧妃入门而忧心忡忡,现如今听了这等消息立刻就松了口气,却又十分疑惑的问我说,“王妃,您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我笑了笑,也没有明说,只是侧面回答她说,“母后此刻的心情一定坏透了。” 听我这般一说,杜妈妈和金玉顿时会意,两个人都闭口不言,但却都掩饰不住的高兴。 对于她们而言,这府里多出一个出身比我好的侧妃,那便是最大的危机,不定哪日我就要被拱下来。 如今那人没有进了四王府的门,反倒是爬上了皇帝的床,她们别提有多高兴了。 不仅她们高兴,赵荣羡也高兴,我也高兴,魏雅娴和二公主更是幸灾乐祸到了极致。 皇帝虽然一开始因为和文清露睡到了一处觉得很是丢人,可是很快就被年轻貌美,又古灵精怪,连带着可怜巴巴的小美人给哄得心猿意马。 很快,这位文才人就成了皇帝跟前最得宠的妃嫔,就连资历颇深,生了好几个孩子的惠妃也要讨好她。 皇帝更是将她宠得厉害,整整一个月,就只独宠她,就连皇后那里也只去过一两回。 即使是皇后的寿宴上,也对这位文才人宠爱有加,竟是让文才人越过一众位分高的妃嫔,坐到了离他最近的地方。 皇后这几日气坏了,也没有心思穿什么没有袖子的礼服了,就生怕出了半点错处。 歌舞升平的大殿内,皇后坐在皇帝身旁,端庄又贤惠,看似满面笑意,眼底里却都是怒火。 王公贵族们,一个个都献上大礼。 赵荣羡也丝毫不落下风,送给了皇后一套名贵的文房四宝不说,竟还别出心裁的送给她一幅娥皇女英图。 皇后吩咐旁边的嬷嬷接过那画儿,笑得无比和善,直夸赵荣羡说,“好孩子,你有心了。” 赵荣羡也立刻孝敬的回她说,“母后喜欢就好,这娥皇女英图啊,可是出自江南秦老先生之手,儿臣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到的。” 皇后点了点头,依旧笑着,眼睛里却显而易见的怒火。 赵荣羡一脸孝顺,马上就大声的夸她说,“娥皇女英姐妹共侍一夫,和平共处,又屡建奇功,可谓是后宫典范,正如母后这般心怀天下,宽容大度。” 皇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捏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着。 第三十七章、多喝热水 - 今朝有喜 - 沉砚 见着皇后这般神情,赵荣羡马上又关怀备至的问她,“母后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论气死人,赵荣羡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如今文皇后的侄女做了她丈夫的小妾,她心里本就膈应得慌,赵荣羡却送给她一幅娥皇女英图,暗讽也就算了,竟还生怕人家看不懂似的,特地给人解释一遍。 皇后是气得够呛,就差没有跳起来打人了。 然而最后,却也只得将这一肚子气给咽了下去,装模作样道,“母后没什么,也就是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如今也快痊愈了。” “那母后要多喝热水啊……”赵荣羡笑盈盈的关心了一句,眼见着火候差不多,这才退了回来。 经由赵荣羡接二连三的膈应带嘲讽,皇后已经气得没什么心情过寿辰了。一侧头又看到她的夫君和亲侄女眉来眼去,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然而她又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些囫囵气只好硬生生的吞回肚子里去。 皇帝尽数看在眼里,却并不以为然,在一个男人,尤其是在一个君王看来,拥有无数的女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女人若是不肯同意,那就是善妒! 这句话,赵荣羡曾经也对我说过,只是不曾想到,如今他却用来膈应了皇后。 “陛下,臣妾突然觉得不太舒服,想先回去歇着了。”皇后扶着她的额头,浅浅的向着皇帝行了一记礼,便离开了大殿。 皇帝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太好看了,尽管皇后以为她掩饰得很好,却偏偏还是躲不过帝王的眼睛,何况这位帝王还是与她相伴二十余载的夫妻。 太子一看他娘走了,也寻了个理由退了出去。 皇帝这下不太高兴了,随便喝了几杯,这就搂着他的新宠离开了。 其余的王公贵族们见皇帝和皇后都走了,也不好再多留。 于是好好一出寿宴就被赵荣羡这根搅屎棍给搅黄了,我早知他今日必生事端,却没有想到他竟生的如此明目张胆,但凡是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看得出他是故意的。 就连最是单纯的太子也看了出来,于是我和赵荣羡刚刚踏出立政殿,就让太子给拦了下来。 面对怒气冲冲的太子,赵荣羡倒是显得格外镇定。 他浅浅的扫了太子一眼,一脸无辜的问他,“六弟这是怎么了?谁招惹你了?” 太子不像赵荣羡心眼那样多,有什么都是写在脸上的。 他狠狠一甩袖子,怒目瞪着赵荣羡,“四哥,你今日这般是为何?” “什么为何?”赵荣羡蹙眉,继续装糊涂。 这让太子更加气愤了。 “四哥,我说的是什么你不明白吗?”太子满面愤然,沉沉的压低了声音,“你明知道父皇册封表妹做才人,母后心里很不舒服,你却还送一幅什么娥皇女英图,送就算了,你竟还对母后冷嘲热讽!四哥,你我是一起长大的,你亦是母后一手抚养长大的,你为何……为何要这般?” 太子越说越愤怒,越说越激动,甚至是不太理解。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一瞬间,我竟从赵荣羡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愧疚,但是很快他的眼神又变得冰冷。 凉凉的看了太子一眼,叹息道,“安儿,有些事,你不明白。” 安儿是太子的乳名,他叫赵荣安,除了最后一个字,前头两个字和赵荣羡一模一样,这是兄弟的象征。 可是身为兄弟,太子与别的兄弟总是不太一样。 至少对于赵荣羡而言,是不太一样的,上辈子赵荣羡几乎杀光了所有的兄弟,唯独太子,不仅活了下来,还得了个极其富饶的封地。 可是那个时候,太子依旧是憎恨赵荣羡的,更是不理解赵荣羡为何要诛杀其他的兄弟。 他此刻的神情,和那时几乎是一模一样。 小圆脸上,一双同样圆滚滚的眼睛充满了愤怒,他恨恨的瞪着赵荣羡,骤然发了笑,“我不明白?我有什么不明白?不就是先前你对表妹无礼,母后训了你一顿么?你至于这样惹母后伤心吗?” 闻言,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赵荣羡也发了笑,冷森森的反问太子,“我对那文家姑娘无礼?你信么?安儿,你我自小一起长大,你信吗?” “就算……就算是表妹有意攀附,那母后也是被欺骗的人,四哥你至于这般吗?”太子的底气一时之间有些不足,很显然,他不相信赵荣羡会非礼文清露,但他也觉得他的母后不会故意陷害赵荣羡。 对于太子的责问,赵荣羡没有再答话,他冷冷笑了一声,继而伸手拉我说,“我们走吧。” 然后重重的推开了太子,太子那般养尊处优的,怎会是赵荣羡的对手,被推得晃晃悠悠,险些就倒在了地上。 他顿时气疯了,竟然当下就在后面嚷嚷起来,说赵荣羡白眼狼,说赵荣羡小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怎么长大了就变成这样了。 赵荣羡不予理会,但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我从未见过赵荣羡这般神色,更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兄弟有过这般神色。 “王爷,你没事吧?”上了马车,我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低低的问了一句。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赵荣羡眼眶有些发红,凉凉的从嘴里吐出这么几个字。 “母后以前……不是这样的,小的时候,她待我很好的。可是后来就变了……”我还未说话,赵荣羡又苦笑着说了一句。 “阿欢,你说奇怪不奇怪,小的时候明明是很爱的,怎么长大了就不爱了呢?”赵荣羡笑看着我,眼底里却隐隐湿润。 这是我第一回见到赵荣羡这般的神色。 从我认识赵荣羡以来,他和皇后从来都是针尖对麦芒,甚至有的时候,他还会暗暗的辱骂皇后贱婢。因为皇后在成为他父皇的妾室以前,本是他母亲的贴身婢女。 虽然赵荣羡刚出生他娘就没了,可在他的心里,唯独他的亲娘才是他父皇唯一的原配,是北朝唯一的皇后,纵然她的皇后都是死后多年才封的…… 总之,过去的赵荣羡,从未对文皇后有过半句好话。 我一直以为他就是个混蛋,我也一直以为他是没有什么感情的,至少在亲情方面是没有的。 我诧异之余,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赵荣羡,只好伸手擦去他眼角似乎要掉了出来的泪。 许是觉得有些丢人,赵荣羡很快又撇过头去。 “王爷……你不必难过,喜欢你的人挺多的,我娘就特别喜欢你。”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平日里见到赵荣羡伤心都是幸灾乐祸,可是这会儿却鬼使神差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这蠢东西,何时竟学会了油嘴滑舌。”赵荣羡果然噗的笑出了声,回过身将我搂进了怀里,笑道,“别说,我还挺想念你娘做的汤圆。” “想吃啊?我也会做的,我做的不比我娘差的!”我缩在他的怀里,仰着头对他说道。 闻言,赵荣羡故意作的一惊,诧异的说,“额,你还会做汤圆啊?我怎么从没有听说过。” 废话,我自小学习厨艺,哪有不会的。我也不是没给赵荣羡做过,可他从来不肯吃,还回回都给倒了,后来我也就不做了。 想到这个,我顿时就有些怨气了。 我冷哼了一声,十分不高兴,“每回做的您都让倒了,自然就没有听说过。” 许是想到了过往对我的刻薄,赵荣羡顿时沉默了,深深看了我一眼,又道,“以后但凡是娘子做的,本王都吃。” “若是毒药呢……” “也吃,死在娘子手里,本王心甘情愿……” “我信了你的邪!” 随着马车颠簸,我紧紧靠在赵荣羡的怀里。 重生以来,这是我第一回心甘情愿的靠在他的怀里…… 不过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我身上的瘫软程度依旧不减过去,赵荣羡这厮也不知是什么变的,生生就是个饿虎扑食的。 我吃力的换好衣裳,左看右看没有瞧见赵荣羡。 我若没有记错,今日是不必上朝的吧。 “杜妈妈,王爷去哪儿了?”于是我赶忙问了杜妈妈一句。 杜妈妈古古怪怪的看了我一眼,向我递过来一张帕子,笑嘻嘻的说,“方才太子来访,王爷一大早就去了前厅,说是您累着了,就没让叫您。” 累着了?我的脸顿时一红,立刻岔开了话又问她,“你可知道太子找王爷什么事?” “王爷和太子关在书房里,不让任何人进去,老奴也不甚清楚。”杜妈妈说着,又低低的问了我一句,“那个……王妃,避子汤还喝吗?” 避子汤?杜妈妈不说,我倒是险些忘记了。我倒是不想再喝了,可是……那件事没有弄清楚之前,我这腹中还不敢弄出动静。 否则……往后若有个什么,只怕不会像如今这般断的干脆利索。 我想了想,低声道,“端进来吧。” 杜妈妈有些失望,不过碍于我平日里的作风,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立刻将准备好的避子汤端了进来。 我端起药正想喝,赵荣羡却突然走了进来,走过来瞧见我在喝药,他马上就皱了眉,顺手端起那一碗黑漆漆的药汁,询问我道,“这一大清早的,怎么喝上药了,不舒服?” 第三十八章、避子露馅 - 今朝有喜 - 沉砚 我哪敢说实话,赵荣羡这混账,即使上辈子对我百般刻薄,可有一日晓得我背着他吃了许多避子汤之后,几乎是雷霆震怒。 倘若如今让他知道了,还不晓得要闹出什么乱子呢! 迎上他温柔的目光,我的心里一时有些发虚,“没什么,就是昨夜帮着母后归置礼物的时候受了些风寒,随便喝一些药就好了。” 我干笑着,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 许是我显得太过真诚,赵荣羡轻而易举的就信了。 他的眉心皱得更紧了,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纳闷儿道,“昨夜还好好儿的,怎么今日就染了风寒了,一会儿叫御医替你瞧瞧。” “不必了王爷,妾身已经找大夫瞧过了……”我心头一紧,这要是真叫了御医来看,必然会戳穿了我的谎言。 赵荣羡不懂医术,御医可是懂的,御医们都害怕赵荣羡,自然不敢同他说谎话。 如此一来二去的,很快就得叫他发现我这碗里的药是避子汤。 我满面真诚的看着赵荣羡,又端直了身子,让他觉得我的气色很好。 赵荣羡依旧眉头深锁,看了一眼圆桌上的药碗,又十分怀疑的问我,“你当真看过大夫了?是哪个大夫?我怎么没有瞧见?这药管用吗?” 赵荣羡连连发问,满面关心,关心的我这心里更加发虚了。 我浅笑着,继续说谎道,“王爷你一大早就去前厅同太子说话了,妾身想着这等小事,也就不必告诉你了。” “你倒真是变了很多……”赵荣羡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又低声咕哝,说我以前生个小病都要闹得人尽皆知,就生怕他不知道似的,如今怎么就变得这样遮遮掩掩了。 赵荣羡身为一个做过皇帝的人,他的疑心病从来都很重。 我被他说得莫名心虚,生怕他下一刻就要将我戳穿。 可是最后,他也没有说什么,一切还是像从前那样平静。 要说不平静的,那就是皇后那等事了。没有两日,皇后果然闹腾着说是寿辰收到的礼物少了许多,就连皇帝特地赏赐给她的一套寒玉棋子,上百颗东珠也都不知所踪了。 丢的都是些体量不大的,却偏偏都是极为名贵的,笼统加起来,竟是足足一万两白银。 于是宫里就炸开了锅,把所有与这些礼物相关的人员都凑到了一处,也包括我在内。 一个大早的,我瞌睡都还没能醒,就硬生生被人给拽进了宫。 偌大的立政殿里,皇后一本严肃的坐在上头,皇帝亦是皱着眉头坐在旁边,看起来不太耐烦。 “老四家的,寿辰那一日,本宫的礼物都是由你清算,你可有什么想说的?”皇后冰冷着一张脸,看着我的目光颇为失望,好似就等着我迷途知返,自己告诉她是我拿走了她的礼物一般。 她身边的文清雪更是阴阳怪气的附和她道,“姑母,当日就唯有侄女和四表嫂一齐清算,后来侄女身子不太舒服便自己先走了。再后来的事,侄女也都不知道了。当日屋里帮忙的宫人们可都是瞧得清清楚楚。” 呵呵,这不是赤裸裸的说我顺走了寿礼吗? 我这刚进门,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呢,这姑侄两个就一唱一和直指我偷了寿礼。 看来,皇后还真是被赵荣羡给气极了,竟是连前戏都懒得做了,这样急不可耐的就想屈打成招。 不过,她们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逼我承认,想必已经‘查’过了。 这倒也好,省的我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打,上辈子为着逼供,我的一双手都险些给夹废了,后来若不是太子心软,向皇后求了情,我怕是连命都要保不住。 想起那钻心的痛,我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我冷冷的扫了文清雪一眼,好笑的问她,“文小姐这意思……是想说那东西是我拿走的不成?” 许是见惯了我平日里低眉顺眼的样子,文清雪顿时一怔,结结巴巴说,“我……我只是实话实说,四表嫂何必这等阴阳怪气的。” “文小姐这话过了,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照着文小姐这样说,那我还可以说文小姐鬼鬼祟祟提早离开,也颇有嫌疑呢!”说着,我立即向着高高在上的皇帝皇后叩了一礼,从容道,“父皇母后,儿臣绝对不敢私拿母后的寿礼,还请父皇母后明察。” 皇帝依旧是那副不耐烦的神色,皇后则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我的眼神颇为失望,沉声道,“老四媳妇儿,本宫本想给你个机会的,岂料你却死不悔改!来人!带上来!” 皇后话音刚落,没有一会儿,几个婢女就被带了上来。 一如上辈子那般,一上来她们就一口咬定是我拿走了皇后的寿礼,说的情真意切,真情实感,弄得好像她们确实眼见为实一般。 这要换成上辈子,我早就吓得哆哆嗦嗦,不知所措了。加上上辈子赵荣羡总是咒我死,惹得我觉得他根本不会救我。 可这辈子,我都明白皇后在想些什么,也晓得赵荣羡定然会救我。 于是我格外冷静,我嘲讽的笑看着那一堆装模作样的宫人,反问皇后说,“依着母后的意思,是宁肯相信这些奴才,也不愿意相信儿臣?” “老四的媳妇儿,本宫以为你只是出身低微了些!不想你的人品竟也是如此轻贱!当初,当初就不该让老四娶了你!都怪我糊涂啊……”皇后一顿痛心疾首,似多么不愿意一般,抬声道,“来人啊!搜!” “慢着!母后,儿臣到底是堂堂的王妃,倘若今日就这样让一群奴才搜了,皇家的颜面何在?”我抬高了嗓音,目光一转,冷悠悠的看向文清雪,为难又愤恨,“文小姐,有些话,我本不愿意说的,可谁知道,你竟是如此不知悔改,竟还让一堆奴才这样污蔑我!” “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意思?”文清雪被我突如其来的污蔑弄得一懵,顿时就恼了,怒气冲冲的冲着我道,“你是想说那寿礼是我偷的?” 彼时,皇后也有些傻眼了,但是很快,她的眼睛里就燃起一丝防备,强作公平道,“你说下去……” “姑母!”文清雪狠狠一跺脚,气得咬牙切齿。 皇后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这才不情不愿的消停下来。 我微微看了文清雪一眼,一字一句,“回母后,其实寿辰那日,文小姐离开之后,父皇赏赐给您的寒玉棋子就不见了,连带着还少了好些珠宝。后来儿臣身边的杜妈妈说,那日瞧见文小姐鬼鬼祟祟的。儿臣想着文小姐兴许只是一时贪玩儿,等玩儿够了她就会还回来。儿臣也想着这要是说了出去,毁的还不是您娘家的声誉,故而也不敢多说什么。可谁知道,都这么些天了,她竟还没能还回去……” 文清雪哪里想得到我会倒打一耙,还编得有理有据的。 纵然她算是个聪明人,却根本来不及反应,当下就暴露了本来面目,暴跳如雷的对着我大喊大叫,“你……你这贱人,你胡说!那杜妈妈的是你身边的人,她说的话怎么能信?明明是你,明明是你偷的,你们这等贱户出身……” “雪儿闭嘴!”文清雪的话还未说完,皇后忽然一个巴掌扇过去,啪的一声,响亮极了。 “陛下面前,岂容你放肆!”皇后狠狠瞪了她一眼。 文清雪满目不甘,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只哭哭啼啼的对着皇帝道,“陛下,她胡说,臣女没有……” “有没有搜一搜不就知道了。”我马上打断了她,向着不太耐烦的皇帝恭敬道,“父皇,您英明公正,请您明察秋毫。” 本来过去皇帝是很护着皇后的,可如今冒出个文才人,皇后膈应坏了,同皇帝的关系也疏离了一些。 皇帝眼珠子转来转去,深深的看了皇后一眼,一拍手道,“好,就依老四媳妇儿说的,搜!都搜!省的旁人说咱们偏心了谁……” 文清雪在一边儿哭哭啼啼的,死命辩驳说她没有,一个劲儿的说我污蔑她,还说要是没有搜出来,必要我给她赔礼道歉。 皇后断定了我不晓得她在背后做了手脚,怒斥了文清雪的同时,也说什么要公正。 “陛下,搜到了……”一个时辰之后,负责搜查的侍卫抱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 嘭的扔在地上,蓝布散开,寒玉棋子,和氏璧,还有好些小件儿的宝贝。 那散落了满地的珠宝,不是皇后丢失的寿礼又是什么? 皇后眼中顿时一亮,脸上却故作痛心,指着那些珠宝说,“这……这还真给搜出来了……” “姑母,我就说了,定是她拿走的!”文清雪满面委屈,与此同时一副沉冤得雪的得意,更是一副断定了东西就是从四王府搜出来的自信笃定。 皇后更是满意极了,估摸着下一步就要把赵荣羡喊过来问话,问他是怎么管我的。赵荣羡定然是要大喊冤屈的,到时候皇帝便要连赵荣羡的气一起生了。 皇后再在旁边吹一些枕边风,说什么四王妃这孩子看着也不是那般的人,怎么就干出这样的事,怎么想怎么奇怪,紧接着就得再寻个奴才来污蔑说什么听到是赵荣羡让我这么干的。 这倒是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她还得顺着这个奴才继续扯下去,问赵荣羡拿那么多银子做什么,然后借机查王府的来往账目,进而再扯出赵荣羡私养精兵一事。 到时候,皇帝哪怕知道是皇后有心算计,可单是赵荣羡私养精兵就能让他勃然大怒。 皇后就是皇后,好算计啊…… 抬头对上皇后痛心又自信的目光,我依旧装得浑然不知,十分委屈的询问侍卫,“敢问,这东西是打哪儿搜出来的……” “是……”侍卫看了一眼皇后,又看了一眼皇帝,满面为难。 “既然搜了就是要查个真相的,省的平白污了人的清白。”皇后满面自信,站在她旁边的文清雪眼底里更是显而易见的笑意。 瞧见她们两个人这般神情,侍卫一时之间更为难了,他惶恐的看了皇后一眼,磕磕巴巴道,“回陛下回娘娘,这包袱…是从国舅府里搜出来的……” “这……这不可能……”文清雪一震,不敢置信。 皇后更是如遭雷击,惊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惊了片刻,她蓦然惊醒,忽然一个大耳刮子就飞到了文清雪的脸上。 “你这没出息的东西!竟然做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来,还敢污蔑四王妃!好大的胆子!” “来人啊!把文清雪拖出去杖责三十大板,闭门思过一年……” 文清雪还没明白过来,整个人就给拖了出去,她哭天喊地的说她没有,却被皇后命人捂住了嘴。 皇帝想来本就不太想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眼见有个结果了,这便要转身离开。 离开之前,还把皇后斥了一顿,叫她管好她娘家的人。 皇后此刻完全傻眼了,可接下来还有让她更傻眼的,因为没有一会儿就有密报称国舅私养精兵。 皇帝听了之后大为恼火,立刻命人彻查,这一查下来可更不得了。 不仅查出了国舅养精兵,最要命的是这些养精兵的银子还大都是从皇后口袋里出来了的,再加上寿礼一事,皇帝一气之下竟说要下旨灭了文家九族,还说要废了皇后。 皇后哭哭啼啼一番,又是请罪,又是说自己不知情,最后还谈上了夫妻情…… 总归,最后的结果就是文国舅被腰斩,文家所有的男丁几乎被诛杀,女的则发配为奴,除了宫里的文才人,竟是无一幸免。 文皇后虽然保住了后位,却几乎是断臂自保。 文皇后大受打击,整整病了半个月。 赵荣羡趁着此时,在皇帝跟前得了脸,一下蹿出了头,惹得好些官员竟是主动上门想要将女儿许给赵荣羡做侧妃。 杜妈妈见了这等势头,可给愁坏了,尤其赵荣羡这几日忙得几乎没有怎么过来吃饭,她便更愁了。 “王妃,不是我说你,你那避子汤早该停了……”杜妈妈替我拆去头上的簪子,惆怅道,“王爷如今势头正好,不知有多少高门显贵的想要主动攀亲,你说你这要是没个孩子,这往后的事可不好说。” 我知道,她是怕有朝一日赵荣羡真的娶了侧妃进门,我这等低贱出身的正妃便要地位不保了。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到底如今我与赵荣羡还算是相敬如宾,倘若能有个孩子,一家三口也算是圆满了。 可是……一想到上辈子那碗毒药,我又绝了这个念头。近来赵荣羡对皇后的算计,也叫我不寒而栗。纵然……这一回我为了自保帮着他算计了皇后,可我这心里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甚至不知道,有朝一日赵荣羡会不会算计我,我也愈发害怕,有朝一日走了上辈子的老路。 我摇了摇头,淡淡道,“行了杜妈妈,你别说了,有些事我自个儿心里清楚。倘若王爷当真容不下我了,哪怕我有了孩子,将来也只会在旁人的名下抚养……” 杜妈妈知道我的性子,于是便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满面愁容的替我卸妆。 赵荣羡过来的时候,我正打算歇下,不知是不是近日太忙,他的脸色不大好看。 “阿欢,本王有话问你。”我抬头正要问他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赵荣羡忽然朝我走了过来,他的身上带着浅浅的酒味儿,一张俊脸严肃冰冷。 他这又是怎么了?近来他很是春风得意,不该是这副神色的。 我惹他生气了? 我满腹困惑,他却已经坐到了我的身侧,眼底里写满寒霜。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我被他看的一时有些害怕。 赵荣羡没有说话,只是冷着一张脸,静默的看着我。 我招他惹他了? 我心里更加莫名其妙了,一下子有些不耐,“王爷,您喝酒了?” “阿欢,本王问你,你心里是不是还恨着我。”赵荣羡忽然捏住了我的下巴,他的声音听上去平静如水,可他捏着我下巴的手却在暗暗使劲儿,捏得我生疼,我甚至觉得下一刻下巴就要被捏碎。 我疼的厉害,更被他这般莫名其妙怒火弄得一头雾水。 他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先前都是骗我的?就为着骗我心甘情愿的帮他算计皇后?莫不是…… 我的脑海里瞬间蹦出千万种念头,我甚至在这一瞬间想起了他曾经因为我与表哥‘私通’,险些掐死我的画面。 我被他捏的又疼又懵,疼的我眼泪都出来了,我慌忙的想要拨开他的手,可他丝毫也没有要放开我的意思,反而干脆捏上了我的脖子,一字一句道,“说,你是不是还恨我?是不是还想着跑?” 他……他不会想掐死我吧?他这是要过河拆桥吗?他先前待我的好全都是假的? 我连连发问的同时,更是害怕到了极致。 “我……我没有……” “没有为什么喝避子汤!” 第三十九章、采花大盗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的脸色冰冷,眼底里却是焚焚烈火,我怔忡的看着他,惊得一时都忘记了疼痛。 赵荣羡他是从何得知的? 那日他明明没有问下去了,他明明信了我的…… 难道,他私底下查过? 当时他根本就不信…… “说,为什么喝避子汤?我是哪里对不住你?”赵荣羡一双手狠狠的卡在我脖子上,下一刻竟是突然一甩手。 我的后背生生的撞到了床板上,钻心的疼…… 眼看着越逼越近的赵荣羡,我脑袋里几乎是一片空白,我总觉得下一刻他就会掐死我。 赵荣羡平日里很少喝醉,但凡他喝醉,必然是因着清醒的时候有些话说不出口,便只好借着酒意。 曾几何时,他也因为我喝避子汤,醉醺醺的险些要了我的命。 “王……王爷,你听我说……”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敢同赵荣羡大吼大叫。 他身上的浓烈的酒味告诉我,倘若我再刺激他,只会让他失了理智。 我哆嗦着,连连往后退,吓得眼泪都滚了出来。 “王爷,我……我只是觉得,眼下还不适合要孩子,您如今这等景况,倘若多出一个孩子,不过是平添麻烦罢了,孩子……孩子只会是软肋……。”我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 赵荣羡看起来喝了不少酒,他的一双眼睛通红,痴痴的盯着我,发了笑,“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恨我,你是根本不想与我有孩子。” “白欢喜,我还不知道你吗?你曾经恨我恨到连自己的孩子都想杀,如今因着恨我不愿意有我的孩子,又有什么奇怪的?”赵荣羡凉凉的看着我。 赵荣羡……他一直都知道? 是了,我曾经恨了他许多年,恨到他登基的那日,我还绞尽脑汁的想要杀了腹中的胎儿。那个时候,我对他已经到了恶心的境地,哪怕我依旧爱着他,期盼着他会对我好一些。可因着过往的种种,我半点也不敢奢求。 于是便让金玉替我讨了一副堕胎药,只是这药还没能喝下去,赵荣羡就突然进了门。他很是高兴的同我说要给这孩子起名字,又说以后要封我腹中的孩子做太子,然后对我说了好些甜言蜜语,还派人送过来好些孩童的玩具和衣裳。 许是瞧见那些小小的衣裳,我一时之间又舍不下腹中的小生命了。 我一直以为赵荣羡是不知道的…… 可是知道又如何?最后他还不是亲手要了我的命,要了孩子的命。 想到这件事,我一下子没有那么害怕了,反倒是多几分怨恨。 “原来王爷一直都知道的……”我仰头,冷冷的望着他,不觉嗤笑,“可是知道又如何?曾经想要留下又如何?到了最后,你还不是为了心爱的贵妃杀了他,杀了我!” “王爷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恨你!所以不想与你有孩子!”我坐直了身子,半点也没有了方才的恐惧,反而是理直气壮,怨恨道,“与其让孩子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毒杀,倒不如从没有来过!” 说出这些话之后,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平日里我总怕赵荣羡发觉我喝避子汤,整日里都提心吊胆的,如今什么都说了出来,我这心里反而好受一些。 赵荣羡不知在想些什么,听了我这话,他并没有像方才那般暴怒,而是静默的看着我。 我想,他大抵是觉得有些愧疚了,因而不好跟我发火。 因着这般大吵了一架,我也不太想理会他了,狠狠一把将他推开,抱着被褥便往房内的软塌上去。 “阿欢,我没有,我没有想要你的命,更不曾想要孩子的命。”我刚走出两步,赵荣羡有些悲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呵呵,又是这句话。回回他都说他没有,可我追着问他的时候,他又从不回答我,甚至三番五次的岔开话。 依着他赵荣羡的性子,倘若不是他所为,他必然会立刻说出真凶。 可他没有,一回都没有。 因着他如今待我的好,我总是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要再去追究过往,我也努力的不去想,我怕听到的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可如今既然闹到了这般,我总是不能还骗自己的。 我闭了闭眼,回过头看着他,一字一句,“赵荣羡,每一回,你都说你没有,可我问你真凶的时候,你却又说不出来。” “你可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想起过往的种种,我便控制不住的怨恨赵荣羡。 这一回,赵荣羡并未像过去那般岔开话,他低着头,目光有些闪烁,“是……是姜婉,姜棠那位庶妹……” 姜婉?赵荣羡当时的淑妃? 姜婉有什么理由坑害我?姜婉身为姜丞相的庶女,她的地位远远不如她的姐姐姜棠,当日即便是我死了,坐上后位的也不会是她姜婉。 况且,据我所知,姜婉和姜棠一贯是针尖对麦芒,姜婉甚至巴不得她这位一夜之间恢复神智抢她风头的嫡出姐姐死。 她自然不会为了帮助她的嫡姐登上后位而害我…… 而且,姜婉虽然时常害人,可大都是受了赵荣羡的指使,见识过赵荣羡的狠辣歹毒,她从来不敢轻易下手的。 何况,当日我肚子里还怀着龙胎。 他要说是哪位大臣为了北朝的安危,杀了我给邻国公主腾位置我还相信一些,可他说是姜婉,我半个字也无法相信。 莫非…… “敢问王爷,那姜婉有何理由谋害我?她不过是姜家的一个小小庶女,前有冠绝天下的嫡姐,后有权势滔天的周国公主,即使杀了我,她也捞不到任何好处。”我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一些。 “何况,姜婉是什么人?姜婉是陛下你手中的一把刀啊!”我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怀疑,说到最后,我完全不敢再想下去。 我怕我会忘记了赵荣羡如今对我的好,彻彻底底的恨他,彻彻底底的变成过去那般死气沉沉样子。 我双眼通红的望着赵荣羡,颤声道,“我的陛下,你告诉我,没有你的允许,姜婉她敢动手吗?” “是……是我……”赵荣羡沉默了片刻,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低声道,“是我……是我让姜婉对你下毒的。可我也是逼不得已,你也晓得当日周国战力充沛,北朝已经连连失守好几个城池。周国皇帝允诺,只要你死,只要他的女儿名正言顺坐上了皇后之位,便可收兵。可是后来……后来我后悔了,是姜婉……是她违背了我的旨意,我根本没有想要杀你的。” “所以……真的是你对不对?”这一刻,我心里最后的一丝幻想终于破灭。 纵然已经猜到了几分,可当他亲口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痛到了极致。 好,很好。如今我也不必再犹豫什么了,更不必再因为背着他喝下避子汤而感到愧疚了。 赵荣羡满目的慌乱,他结结巴巴道,“阿欢,我没有,后来我便后悔了,是姜婉,是她私自做主,我根本不知道那碗药里有毒。她害死了你,我便替你灭了她全族……” 赵荣羡满身的醉意,嘴里的话越说越模糊。 说着他就伸手抱我,这是他一贯哄我的手段。 从前很是受用,甚至,在我知道答案的前一刻依旧受用。 可现在,我忽然觉得这个拥抱是那么可怕,更叫我觉得虚伪,恶心! 这便是赵荣羡了,他最是会利用人,最是心狠手辣,最是会……推卸责任。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姜婉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她以为她成为他的刀便可以得到他的爱,可是到了最后,我们都不过是他手里的棋子罢了。 但凡出了事,错的一定是别人,他赵荣羡永远都是无奈的,都是有苦衷的。 这一瞬间,我真的好想一刀捅死他。 可我知道我不能,我不能为了逞一时之快而赔上全家的性命。 “王爷,明日请给我一封休书吧。”我缓缓将他推开,笑着说,“王爷不必害怕酒醒之后忘记了,您若是忘记了,妾身一定会提醒您。” 赵荣羡没有说话,他只是怔怔的看着我,下一刻便是直接倒在了软塌上。 我不知他是真的睡了过去还是装的,但无论他是真的还是装的,明日待他酒醒之后,我都一定会再提醒他,明日不行就后日,后日不行就下个月。 他总是能“清醒”过来的。 第二日,我醒过来的时候,赵荣羡已经不见了人影。 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也懒得问。 倒是杜妈妈,刚进门便主动同我说起了赵荣羡的去处。 “王妃,王爷今日去姜相的府里议事了,叫老奴告诉您一声。” “额……”我显得毫不关心。 见我这副神情,杜妈妈顿时有些着急了,“王妃,你和王爷究竟是怎么了?昨夜……怎会吵得那般厉害?可又是因为表少爷?” “不是……”我盯着铜镜里那张惨败的脸,面无表情,“杜妈妈,往后不必再准备王爷的膳食了,过一会儿差几个人过来把王爷的物件儿都搬回他的院子里去。” 闻言,杜妈妈一惊,蹙眉教训我说,“王妃,您这是做什么呢?这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 “杜妈妈,这回和过去不一样。”想到赵荣羡当初竟是想杀了我,想到赵荣羡那些心狠手辣,我现在看见他的衣服都觉得恶心。 哪怕前些日子他待我的好,也在这一刻变成了虚伪。 若说以前我是害怕他,如今我便是害怕又恶心,甚至是提到他的名字,我都觉得恶心。 杜妈妈并不晓得这其中的缘由,见我说了这样的话,她顿时急眼儿了,急声道,“王妃啊,这能有什么不一样?夫妻之间,总会吵架的,您说您这是何苦呢?如今王爷正是如日中天,那些王公贵族上门提亲的可不少,您说您在这节骨眼上与王爷闹别扭,这不是存心让别人钻空子吗?” 谁爱钻谁钻去,谁晓得钻的到底是空子还是坟墓。 当然这话我没法和杜妈妈说,我也没法去解释些什么。 我想了想,索性扯谎说赵荣羡想要娶个名门贵女笼络贵族,还说叫我识大体给人腾位置,现如今我是遵循他的意思,把东西都给他送回去。 杜妈妈见惯了赵荣羡待我的宠爱,并不太相信,但是最后我发了一通火,她便立刻叫了几个人进来搬了个干干净净,连带着赵荣羡送过来的梅花荷花也一并给搬走了。 傍晚的时候,赵荣羡过来了。 一进门他便将他的衣裳扔到我面前,黑着一张脸质问我,“白欢喜,你什么意思?” 他满目的怒气,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赵荣羡就是如此,明明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但只要他愿意,他就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瞟了一眼满地的衣裳,满面冷漠,“能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表面的意思。” “白欢喜,你这是做什么?你这像是一个王妃该做点事?” “王爷是不是忘记昨晚发生了什么?”我冷冷的打断了他,沉声道,“王爷若是忘记了,妾身帮您好好回忆回忆……” “阿欢,你非要这样吗?”很显然,赵荣羡没有忘记。 昨夜里,他也没有醉到不省人事。赵荣羡是个擅长说谎的人,可他也是个人,面对被他伤害过的受害者他也会心虚,尤其是日日面对,他更心虚。 这便是他明明可以说谎,却总是与我说实话的缘故。 可无论他说谎还是说实话,都已经不重要了,如今那一切都与我没关系,我只想要一封休书,远离这个不知何时就会为了权势为了天下要了我命的男人。 我冷笑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话不予理会,自顾自的说道,“我看王爷的样子是什么都记得,既是如此,那妾身也不必再重复了。只是有件事妾身还须得再提醒王爷……” “请王爷,即刻给妾身一封休书。恩恩怨怨,从此两清。” 赵荣羡黑着脸没有说话,很显然,他是不愿意的。 至于他为什么不愿意,我也不清楚,也不想问。 我想了想,又威胁他道,“倘若王爷不愿意,那么妾身只好将您与姜丞相的密切往来告知父皇,你也晓得有些事父皇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却最是忌讳皇子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王爷若是希望眼下费尽心思得来一切全都付诸东流,妾身定然成全……” 活了两辈子,我倒是第一回如此有理有据的威胁赵荣羡,偏还就掐住了他的七寸。 赵荣羡气的脸都绿了,他张嘴就想和我吵架,可是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叹气道,“罢了,我这几日不过来便是了,你自己好好冷静冷静。” 冷静冷静? 身为我的丈夫,在我怀胎之时想要了我的命,这叫我怎么冷静? 纵然,我晓得他当时确实有那么一些无奈,也确实是为了他的天下,可我终究还是无法原谅。 哪怕我知道他后来后悔了,我心里依旧过不去那道坎儿。 我甚至觉得,兴许以后他还会为了旁的事再要一回我的命…… 总归,但凡我还坐在这个位置上一日,我便极可能丢了性命,指不定还要赔上我们全家的性命。 “杜妈妈,你收拾收拾东西,明日趁着王爷不在的时候,咱们就回白家。”我越想越头疼,思来想去我觉着还是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他不给我休书,我就搬回娘家去,日子久了,他一来会觉得丢人,二来感情也淡了,总是会给我休书的。 三日后,趁着赵荣羡被皇帝叫去宫里,我立刻就将备好的行李都搁到了马车上,快马加鞭,到中午的时候便到了白府。 见到我回家,我娘很是惊讶,与此同时也很是欢喜,但是见我的行李,她便不太高兴了,眉头一皱,拉着我进屋道,“阿欢,今日怎的有空回来,怎还带了这么些行李?和王爷吵架了?” “没有,就是觉着近来不太舒服,王府里的嬷嬷都伺候不好,便想着回来让李嬷嬷照顾女儿一段日子,娘你也晓得,我自小最是喜欢李嬷嬷的。”我笑得满脸从容,半点也没有显露吵架的痕迹。 我自然是不敢与我娘说实话的,杜妈妈生怕我娘担心,自然也不敢轻易说。 我娘看杜妈妈冲她点头,也就信了。 故而便询问我哪儿不舒服,我随口编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总算是将我娘给哄了过去。 回到家中,见不着赵荣羡,也见不着任何与赵荣羡相关的东西,我这心里果然舒服多了。 但是到了傍晚的时候,我这心里就不太舒服了,因为赵荣羡派人来传话,说是有好些官宦想要将自家的闺女嫁给我哥哥,拖了他做媒,询问我爹娘是个什么意见。 我娘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她笑得脸都要开花儿了,直冲着来传话的梁丰说道,“好好好,甚好,梁大人,这上门提亲都有哪些人家啊?” “回夫人,有益州知府,户部侍郎,还有个什么刑部尚书的,有些多,我都有些记不住了。”梁丰深得赵荣羡真传,哄起人来嘴上跟抹了蜜似的,明明就没有几个,却叫他说得好像全长安城的官宦都瞧上了我哥哥一般。 我娘让他给哄得高兴极了,连连夸赵荣羡好女婿,不仅待我好,还给我哥哥寻了这么些好的亲事,如今都不知道选谁比较好。 呵呵,我哥哥之所以还未入仕就得了如此多的垂爱,分明是因为他自己才貌双全好吗?上辈子我和赵荣羡关系不好的时候,照样有许多官宦上门提亲,只不过他们找的说客是三皇子。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事儿跟赵荣羡没有任何关系,他倒好,竟然借机把功劳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真够不要脸的。 我顿时一肚子的火儿,连带着看梁丰都来气儿。 “娘,我不太舒服,就先回屋歇着了……” “王妃娘娘,王爷也让属下跟你传个话儿。”我刚要走,梁丰突然喊住了我。 说实话,现在听到梁丰的声音,我也很不舒服,于是我也没太给他好脸色看。 我看也没有看他,冷言道,“王爷要同我说什么?” “说是您什么时候在娘家待够了便派个人回去告诉他一声,他亲自来接您,省的您下不来台阶,不好意思自个儿回去……”他……他这不是赤裸裸的告诉我娘,我和赵荣羡吵架了吗? 果然,下一刻,我娘立刻朝我投来怀疑的目光。 梁丰刚离开,她便立刻黑着脸问我,“阿欢,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没吵架吗?” “也就是……随便吵了几句……”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不好再隐瞒什么,况且梁丰说的那般赤裸裸,我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我叹了口气,结结巴巴又解释了一句,“娘,真就是小吵,我就是想回来冷静冷静,也没有旁的意思。” 我这不解释还好,我一解释,立刻被我娘劈头盖脸的大骂了一顿,说我任性妄为,还说让我明日就回去。 我与她争辩了几句,她干脆拉着我爹一道儿说我,说她的好女婿被我欺负成了那等模样,又怎么能跟我吵架,说一定是我恃宠而骄。 总之,赵荣羡好夫君好女婿的形象已经在他们心里根深蒂固,我就是个胡闹的! 第二日一个大早,我娘果然将我扫地出门。 “金玉,我看咱们去住客栈好了!”我思来想去,决定暂时去客栈好了,到底我身上还有不少银两的,住个一年半载都没什么为难的。 可金玉不太乐意,她有些恐慌道,“王妃,这不好吧,你有没有听说,近来这长安城里出了个采花大盗,李将军家的闺女都遭了毒手,你生的这般貌美,身边儿又没有侍卫护着,我看……要不咱们还是回王府吧。” 采花大盗,对,我想起来了,上辈子长安城里是出了个采花大盗,辣手摧花,一连摧了好几个姑娘! 倘若我没有记错,今日夜里,那曹家的姑娘曹锦瑟便遭到了毒手,悲愤之下,那曹姑娘当场自戕,负责此案的大理寺少卿孙暮离赶到的时候,只见到那曹家姑娘的尸首。 到底是条人命,总是不能不管的…… 我想了想,立即对金玉吩咐道,“金玉,让车夫调头,去大理寺。” 第四十章、少卿大人 - 今朝有喜 - 沉砚 王妃,咱们不去客栈了吗?”金玉被我弄得一头雾水。 “去大理寺。”我说。 “可是王妃,大理寺那等地方,可不是咱们该去的。”对于我要去大理寺,金玉颇为不解。 大理寺那等地方,乃是审讯王公贵族的,当然,也要负责一些冤案奇案。栽在大理寺手里的冤案并不比刑部衙门少,那里头除了一帮大老爷们儿,还有许多的犯人。 总之,在常人看来,那不是一个女子该去的地方,这般无缘无故的去,就更是不该了。 可如今事关一条人命,我既是知道了,总不好不管的。 我想了想,扯谎对金玉说,“金玉,我突然想起,我好像见过那个采花大盗,只是当日身边守卫森严,那贼人无法对我下手,他的模样,我还记得几分。如今这淫贼在长安城里祸害百姓,我既是有线索,自要提供给大理寺。” 金玉听说我见过那采花大盗之后,先是一惊,继而便将那贼人痛骂一顿,说是这等贼人定要立刻抓到了才好。 一炷香之后,便到了大理寺外头。 “这位小哥,请问大理寺少卿可在否?”一下马车,金玉立刻上前询问。 不过那侍卫见她一个姑娘家,还是个婢女,便不太搭理她,语气十分恶劣的驱赶她道,“你是什么人?我们少卿大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走一边儿去,别在这里捣乱。” “你……”金玉气坏了,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狗仗人势,然后气急败坏的过来同我回话。 我早知道大理寺的从来都是趾高气昂,倒也没有想到,竟是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赶人。 “金玉,扶我下车。”我立刻踏下马车。 那侍卫看见金玉又折返了回去,且还多了一个人,态度顿时更加恶劣,厉声冲着我们大吼道,“我说你们这些姑娘有完没完了?想要攀附我们少卿大人也没有这样不要脸的!快走快走,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位侍卫大哥,你是不是觉得但凡是来这大理寺的都是为了攀附你们?”看到他这般,我顿时气儿不打一处来,简直恨不得同他大吵一顿,告诉他你姑奶奶我最是瞧不上你们这些个所谓的王公贵族! 可今日我没有闲工夫同他多计较,于是没等他说话,我马上又严肃的对着他喊道,“今日我前来,是要向少卿大人提供采花贼的线索,若你不肯通传,再闹出人命来,那便都是你的错!是你阻止我提供线索,你便是包庇那采花贼!” “你……你……你这臭娘们儿胡说八道什么呢?”他顿时气的脸都青了,立刻就冲着我怒吼,然后上来就要想扯我。 “非礼啊!非礼啊!救命啊!大理寺的侍卫非礼人啦!” 被我这般一嚎,那侍卫吓得了立刻收回了手,气得对着我大骂,说我简直不可理喻,简直是个泼妇,还说他们少卿大人绝不会看上我这样的泼妇。 然则,被他这么一通吵闹,立刻就引来了大理寺丞。 这个大理寺丞要比侍卫讲道理得多,一听说我要提供采花贼的线索,马上就引我进门,还狠狠的将那侍卫骂了一顿,说是如今这案子迫在眉睫,哪怕是有半点线索,都必要抓住。 “听说姑娘有采花贼的线索。”一路走进厅堂内,一名身着深蓝色官袍的男子坐在里头。 大理寺少卿孙暮离,乃是孙太师的嫡长孙,亦是孙家孙子辈唯一的男丁。其相貌俊美,性格温润,更是少年得志,如今不过十九岁不到的年纪便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高位。乃是长安城一众少女的梦中情人(包括当年未出阁的我),只可惜这位少卿大人对女色颇为冷淡,更是从不参加贵女的各类宴会。 他对女色没兴趣,对男色似乎也没有兴趣。 唯独有兴趣的,大概就是破案。 总之,这是个正经搞事业的人。 我抬头瞄了他一眼,别说,这些年过去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一如既往的器宇轩昂。 不过这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了,满足了年少时近距离观赏梦中情人的夙愿,我马上又恢复了平日里从容的神色,一本正经的说,“少卿大人,今日夜里就别去李将军家埋伏了,他们家的二小姐不会遭到毒手的。亥时左右,那采花大盗会对曹太傅家的孙女曹锦瑟下手。” 孙暮离对于我这个突然前来提供线索的陌生姑娘果然不信任,他怀疑的看了我一眼,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呵呵,别说,要不是重活了一遍,就我这么一通无凭无据的说辞,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可眼下这案子毫无线索,他就是不相信我也得相信我。 我笑了笑,学起了赵荣羡平日里高深莫测的样子,反问他说,“可是少卿大人,您不相信我又能如何?眼下您还有半点其余的线索吗?” 是了,他没有其余的线索。这个采花大盗武功高强,就连李将军府邸那般守卫森严的地方都能来去自如,且每一回都逼得人家姑娘当场自戕,又没有留下旁的半点线索,唯一的线索,就是他只侵犯名门贵女,可这并没有为查案提供什么帮助。 而且那淫贼尤其狡猾,孙暮离曾经以他的亲姐姐为诱饵设局,也未能引出那贼人。 我记得上辈子孙暮离查了整整三个月也没有查出来,直到第四个月,才在姜棠的帮助下抓住那贼人。 为此,孙暮离曾几度怀疑自己的能力。 别说是四个月了,如今一个月,他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听了我这么一番质问,孙暮离怔住了片刻,下一刻却皮笑肉不笑的说,“本官暂且信你一回,可你若敢胡说八道,到时那李将军的小女儿再有个好歹,本官绝不会饶过你。” 呵呵,还够不讲道理的,孙暮离在我心里那点儿翩翩公子的形象瞬间瓦解。 我白了他一眼,拍着胸脯保证,“那李家的小女儿若有个好歹,我给她赔命成不成?” “再说了,少卿大人分两拨人便是了,何必这等纠结。” “不用你教我……”孙暮离恼了。 第四十一章、走哪作哪 - 今朝有喜 - 沉砚 我看得出来,孙暮离这是恼羞成怒了,到底他个大理少卿,更是长安城里颇负盛名的才子,可谓是文武兼修,在一众纨绔子弟中简直鹤立鸡群。 他自然容不得旁人轻视,而我前后两番话,不仅轻视了他,还挑衅了他。 一贯拥有傲骨的孙暮离怎么承受得起,恼怒也再正常不过。 我能理解,所以我不和他计较。事情告诉他了,我就该走了。 于是我马上就起身,从容的对他说,“该说的我都已经告诉少卿大人您了,这里也没我什么事了,如此,民女就先行告辞了。” 话说完,我转身就走。 可我步子还没有迈出去,那门外立刻就窜出一大群侍卫,个个带着佩刀,个个都凶神恶煞,他们并排站在一处,像是一堵墙,生生的挡住了我的去路。 “你们想干什么?”跟随我进门的金玉顿时惊了,立刻就挡在了我的前头,就生怕这群佩刀侍卫一个发怒把我给砍了。 我自然知道他们不可能砍我,他们要是想砍我,何必多此一举站成一堵墙,这意思显然是不让我走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孙暮离,他神闲气定的坐在椅子上,并悠然自得的饮茶。 这回他那高冷绝艳的形象彻底在我心中毁了,这些王公贵族,果然个个都疑神疑鬼,我好心给他提供线索,他却将我软禁在大理寺了! 我一时之间有些郁闷,冷声问他道,“少卿大人这是何意?” “本来姑娘提供了线索,本官应当礼遇的,可这回的案子牵涉甚广,那采花贼又狡猾无比,声东击西已不是头一回,故而,今夜亥时以前,姑娘都须得留在大理寺。”孙暮离话说得不轻不重,听起来好像还挺客气。 可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呢?他这意思分明怀疑我是采花贼的同伙,他怀疑我与那采花贼团伙作案,声东击西。 他身为大理寺少卿,戒备心强,疑心病重我能理解,可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他怀疑我和采花贼是一伙儿的就有点儿过分了。 孙暮离在我心里神探形象再次跌到了谷底。 我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想骂他猪脑袋的冲动,平心静气的问他说,“我说少卿大人,您看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像是采花贼的同伙儿吗?” “对,你一个弱女子,竟然知道采花贼要做些什么,你不觉得这很不合常理吗?”他马上反问我。 呵呵,确实不大合常理。 可是,我这样一个柔弱女子,他怎么着他也不能怀疑我是采花贼的同党吧? 我心里一时之间有些恼火,但是看到门外英武高大的侍卫们,我又没敢发作。 我耐着性子又说道,“对,这看起来是很不合常理,可您想想看,同为女子,我怎么会同采花贼一起祸害别的姑娘?” “指不定你便是那采花贼呢。”他头也没有抬。 “我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你说我是采花贼?你是瞎了还是疯了。” “指不定采花贼会易容呢。”他说道。 合着反正不管怎么着就是不让我走了是吧? 我见鬼了我,好心好意的来提供线索,还被当采花贼给扣下来了! 气死我了,为着赶过来,我早膳都没有来得及吃,现在倒好,不仅早膳没吃上,还让人给当采花贼软禁了起来。 我气的要死,想喊金玉出去传话,可还没有张嘴,坐在旁边的孙暮离又面无表情的说道,“姑娘,你就别想着找人来救你了,外头跟你一道儿来的一个老妈子一个丫鬟都已经带下去了。还有四个暗中保护你的侍卫,也一并款待了。” 什么玩意儿?四个暗中保护我的侍卫?我怎么半点都不知道?赵荣羡派的? 不……不对,眼下这不是最重要的。 “你可知道……你可知道你这样是不成体统的!”我本来想亮出身份恐吓他,可细细一想,我要是亮出身份可不得就要把赵荣羡给引来了吗? 他要是来了,定然是要把我骂一顿的,还得强行把我带回去。现如今他的派来的侍卫都让孙暮离给抓了起来,肯定没人回去报信儿。 我要是自报家门,那不就是自己报信儿了吗? 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赵荣羡! 我想了想,十分讲道理的同孙暮离分析说,“少卿大人,您说您堂堂一个朝廷命官,竟是将一貌美女子软禁在大理寺,这要是传出去了,您的脸面往哪里搁?” 他看了我一眼,并没有答话。 “少卿大人,您看看我,您觉得我能像是采花贼吗?” 他依旧没有理我。 “你……你就是昏官!自个儿查不出案子就谁都怀疑!”我顿时气急败坏,对着他大肆的辱骂一通,意图逼迫他放我走。 但是我骂了许久,他依然没有搭理我。 我骂的喘气,他却神闲气定。 “本官饿了,先去吃些东西,您继续骂着……”他淡淡的丢下一句话,然后起身就走。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感觉饿到不行。 “金玉,你说这软禁归软禁,他总不能不给咱们饭吃吧?”我压低了声音,摸着肚子问金玉。 金玉向着孙暮离越走越远的背影看了一眼,小声道,“王妃您方才那般辱骂孙大人,孙大人都不曾发怒,看起来也像是个讲道理的。奴婢瞧着,应该会给咱们饭吃。” 这倒是…… 我看了眼站在前面的侍卫,对金玉说,“你去告诉他,说我饿了。” 这里头的侍卫,要比外头的讲道理一些,金玉这么一说,立刻就出去通传了,过了半个多时辰的功夫,便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我饿得已经快吐了,赶紧揭开食盒。 一股肉香味儿铺面而来,东坡肘子!佛跳墙!叫花鸡!还有个素菜汤……,另外还特地备了两碗米饭,又白又饱满,米饭香味儿一阵一阵的飘入我的鼻腔。 “这个孙大人,疑心病挺重,出手却一点也不吝啬,这些菜可一点儿也不便宜。”金玉瞟了一眼那晶莹剔透的肘子,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金玉跟着我折腾了大半日,也是油米未进,想来也是饿坏了。 我马上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喊她坐过来一起吃。 闻言,金玉惊讶之余,还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说,“这哪有丫鬟和主子同桌吃饭的。奴婢不饿,王妃您吃吧。” 什么不饿?明明就饿得咽口水了! 金玉从来都是这般,十分恪守规矩,又一贯为我着想。上辈子我被赵荣羡冷落,屋里的吃穿用度总算被缩减,金玉便总是想尽法子给我弄来许多好吃的,总是生怕我吃不好睡不好。 可惜我无能,最后金玉被人害死,我也没有办法为她报仇。 想起往事,我一时之间愧疚又惆怅。 我一把将她拉到凳子上,笑道,“这里不是王府,也不是白家,在这里,你我是姐妹,没有什么主仆之分。” 闻言,金玉依旧没有动,她低声道,“可是王妃,奴婢就是仆啊,这天底下可没有主仆同桌吃饭的道理。” 说着,她又站了起来。 以前我的确把这些分得很清楚,可是如今,我觉着但凡是待自己好的人,便是亲近的。况且,金玉不曾卖到我家以前,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若非家中遭遇浩劫,她指不定都是这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名媛呢。 当然,这些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金玉是个知恩图报的,我祖母将她买回来,她便认定了我是主她是奴。 我悠悠望着她,叹了口气,“金玉,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方才都说了,在此处只有姐妹,没有主仆,你这是做什么呢?” “再说了,倘若不是你家中遭了劫难,又何至于此。你本应该是正正经经的千金小姐……” 闻言,金玉沉默了。是的,她曾经也是正正经经的千金小姐,起码六岁以前是的。 “吃吧……”我说道。 金玉眼眶里泛起一丝泪光,迅速的抓起筷子,夹几块肘子大口大口的便往嘴里塞。 “王妃,你待奴婢真好!” “快吃吧,咱们今日也不知要被困到什么时候,要吃得饱些。”我岔开了话,始终没敢同她说,是因为她待我好,我才待她好。 我屋里伺候的,包括杜妈妈在内,平日里就是金玉的话最少,亦是她的性子最寡淡。可偏偏就是这个寡淡的姑娘为了救我,生是把自己的性命赔了进去。 如今,旁人都向着赵荣羡,也唯有她向着我。 想着,我又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块儿肘子。 “谢谢王妃。”金玉模糊不清的说道。 说着她也给我夹了一块儿,于是我们两个就在相互夹菜中吃完了这一顿午饭。 孙暮离出手阔绰,这一顿饭我吃的很饱,甚至吃撑了。 吃过饭之后,闲来无事,我便和金玉蘸着茶水玩儿起了五子棋。 这玩儿法很简单,就是谁先在方格里将五颗棋子排成一条线谁就赢了。 不过这里没有棋子,我就只能拿簪子在桌上画个方格。 然后我用筷子蘸水画个圈儿,她画个叉…… 这法子是姜棠教给我的,她的脑子里总是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我赢了,我赢了……” “你们在做什么?”我和金玉玩儿得正起劲儿,背后忽然传出一道儿冷沉的男声。 我还未能反应过来,只见孙暮离忽然走了进来,看见我们两个在桌子上划来划去,他的步伐走的更快。 等到走过来的时候,他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阴沉无比,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指着桌子上的刻画道,“这是你们刻的?谁让你们在这上面乱刻的。” 隐隐之间,我看到孙暮离有点儿发抖。 他是被我气得发抖了吗?不过就是一张桌子而已,他至于吗? 难不成这是他娘送给他的?还是他喜欢的姑娘送的? 十有八九! 这种事通常来说,我应当感到歉疚,但是因为他把我扣在这里,还怀疑我是采花贼的同党,我就一点也不愧疚了。 我当下白了他一眼,一脸看乡巴佬的神情,“不就是一张破桌子吗?你至于吗?拿去,这算是我赔你的!” 说着,我阔绰的掏出一锭白银重重搁在桌子上。 孙暮离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被我辱骂了他都没有任何反应,但是此刻他竟然发火儿了。 他狠狠的瞪着我,气得咬牙切齿,“你懂什么?你可知道这八仙桌是何来路?这是鲁班的嫡传弟子亲自雕刻,更是用了名贵的金丝楠木,这上头的花纹,是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你……你……” 他气得有点儿说不上话来,我也算是听明白了,这八仙桌是用了名贵的金丝楠木打造,还是大师手笔。 据我所知,孙暮离确实有收集木雕的癖好。 这桌子对他的重要性,就如同万里河山图对赵荣羡。 否则脾气那么好的少卿大人也不至于发了这样大的火儿…… 一想到赵荣羡曾经为了一幅万里河山图打了一个奴才的板子,我就觉得孙暮离会因为这桌子揍我一顿。 我顿时有点儿心虚,冲着他干笑了两声,说道,“那什么少卿大人,要不……我赔您,您要什么您告诉我,我家里挺有钱的还是……” “俗不可耐!你以为那些俗物便能代替了这等宝贝?”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气得发抖。 本来方才我还挺嚣张的,但是这会儿我心里是越发害怕了。 孙暮离平日里看起来还算是个好相与的,可这发起火儿来也委实太吓人了!恐怕我报出了赵荣羡的名号他也不会为我所恐吓,说不定还要将我打死…… 我看了看他的宝贝桌子,结结巴巴说,“少卿大人,你这刻都刻了,您总不能因为一张桌子要我的命吧?您看要我怎么赔?怎么赔我都认了……” 但是要我的命就不行! 孙暮离一双眼睛怒火滔天,恨恨看着我说,“怎么赔都行?” “要我死可不行……” “你放心,绝不会让你死的……” “少卿大人……”我正要问他想让我怎么赔,忽然一名侍卫从外头走进来,古古怪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附在孙暮离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孙暮离微微一震,看着我的眼神由怒火变成了窝火。 他说,“你是四王府的?” “不是不是……” “四王妃果真名不虚传,还真是疯疯癫癫,胡闹不堪,本官是脑子糊了才会信了你的鬼话。”他恼火的看了我一眼,又说道,“不过,别以为你是四王府的就不用赔偿了。你的夫君在外头等你,本官找他赔去。” 第四十二章、渣男贱女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进门的时候脸黑的像锅底,看着我的眼神像是要杀人一般,看得我不由的有些害怕。 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得出来,我惹祸了。 “过来……”赵荣羡的语气听起来很是骇人。 我不太想过去,可是如今他都找上门儿来了,这孙暮离又是一副要砍了我的态度,我总不好在这里等死的。 我心虚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向他走了过去。 赵荣羡一贯面对外人的官僚做派,他笑呵呵的跟孙暮离道谢,“本王这位王妃素来贪玩,今日麻烦孙大人了,如此,我们夫妻便先行告辞了。” “等等,四王爷,四王妃今日弄坏了微臣一张桌子,乃是鲁班弟子亲手打造雕琢过的金丝楠木八仙桌。此事,还请四王爷务必给个交待。”许是当真给气坏了,孙暮离竟然要赵荣羡给他交待。 谁不知道近来赵荣羡在皇帝跟前很是得宠,那厉害劲儿,都快赶上太子了。 于是最近这段日子,大伙儿都不太敢轻易得罪赵荣羡。 孙暮离虽然是孙太师的嫡孙,又是大理寺的少卿,可他也不是什么权势滔天的大奸臣,起码跟如今的赵荣羡比起来,他只是单枪匹马。 但是身为一个出了名的正直官,他丝毫都没有畏惧,硬生生的挡在了我们前头,生是一副不愿意赔偿就不让走的架势。 赵荣羡浅浅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我一眼,最后目光又转到了他的身上,笑着说,“贱内鲁莽,本王先替她给孙大人赔罪了,孙大人的八仙桌,本王必然会找人重新打造。另外,作为赔偿,本王再送给孙大人一个梅花绶鸟图紫檀木雕盖盒给孙大人。” 孙暮离本来还想教训我的,不过一听说赵荣羡愿意送给他一副梅花绶鸟图的盖盒,脸色马上就好了许多,半推半就的也就答应了。 赵荣羡大大的松了口气,然后拉着我就走。 “白欢喜,你怎么回事?上哪儿胡闹不好,你跑到大理寺来胡闹!这是你胡闹的地方吗?”一出门,他便凶巴巴的教训我。 我本来就一肚子的委屈,被他这么一教训,我顿时怒火中烧。 我马上疾言厉色的反吼他说,“谁说我胡闹了!我是来告诉那个孙暮离采花贼的线索,谁知道他半信半疑不说,还将我当做采花贼的同党给扣了起来,我被他扣了快要一日,闲得无聊,我就只好在他那桌子上刻了个棋盘下棋,我哪儿知道那张破桌子竟是什么珍贵的宝贝。不就是一张桌子吗?你凶什么凶!” 我对着赵荣羡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赵荣羡大概是没想到我闯了祸还敢骂他。 他怔住片刻,笑得十分扭曲,连连点头,“好,很好!白欢喜你还真是条夹尾巴的狗,也就只敢对着我凶!方才叫人家扣在里头,怎么屁都不敢放一个?” 被他这么一说,我竟无言反驳,顿时真觉得自己像条夹尾巴狗,只敢窝里横! 说实在的,换成过去,就是在王府里,我也不敢对赵荣羡凶。 可是自打知道他曾经竟是想要我的命,我便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我一看见他就想发火儿。 于是我马上变得理直气,我说,“那能一样吗?方才在里头,是我弄坏了人家的东西,自然是不敢说什么。可我又不曾弄坏了你的东西,你骂我,我怎么就不能骂你了?” 我原以为赵荣羡会被我说得无言以对,结果他笑得更加扭曲了,一脸嘲讽说,“对,你倒没有弄坏我的东西,可因为你,让我赔上了梅花绶鸟图紫檀木雕盖盒,你可知道那东西要比他那张八仙桌珍贵多少倍?否则你以为那孙暮离凭什么轻易放过你……” “那我也没让你救我,你假装不认识我就成了,谁让你来找我的?”我有点儿心虚,但表面依旧显得理直气壮。 “你就是仗着我迁就你!”赵荣羡被我气得有点儿说不上话了。 我也没有再理他,爬上马车,紧紧靠在车壁上,一句话也不再同他说。 赵荣羡丢了人又破了财,还让我骂了一顿,也不太想搭理我,于是我们两个一路谁也没有理谁。 回到王府以后,赵荣羡也没太给我好脸色看。自然我也不给他好脸色看,我是一刻也不想在他身边待,可是眼下我娘不许我回娘家,我又惹了祸,也不敢再做些什么。 思来想去,我总觉着这么下去是不行的。 如今我娘家的人都认定了赵荣羡是好夫君,好女婿,我若是想要休书,委实是件不容易的事情。除非赵荣羡做出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 纳妾?不对,在我爹娘他们看来,一个王爷纳妾也实属寻常,只要我还坐在这个正妃的位置上,那他赵荣羡依旧是好女婿。 “金玉,你说,有什么法子让赵荣羡自愿给我休书,还让我爹娘觉得他是王八蛋。”我靠在石桌上,盯着那棵桃树,左思右想的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辄来。 金玉站在一侧,也作思考状,说道,“这也倒不是没有法子,只要让王爷爱上旁人,您再同他大吵一架,将那狐狸精骂的一无是处,他定然要给您休书的。他都为了个狐狸精休了您了,老爷和夫人又怎会怪罪您?” 这倒是啊,只是要赵荣羡爱上旁人,还为着旁人休了我,那谈何容易啊?我先前也不是没有给他牵过红线,最后却是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我摆摆手,苦恼极了,“不行不行,上回我给他牵红线就被他骂了一顿,这行不通。” “上回您是明着来,这回咱们暗着来就行了。”金玉轻咳嗽了两声,贼眉鼠眼道,“譬如说,冒充王爷给人写信……” 好!这个好!金玉不愧是金玉,果然是我身边最聪明的丫鬟。 我高兴极了,马上夸她说,“金玉你真是冰雪聪明!咱们一会儿就去拿了赵荣羡平日写的诗词,然后去街上找个先生仿写一番,我晓得那青云观外有个测字儿的骗子,虽然算命不准,但是仿写是一流的!” 我简直被自己的机智所折服! 马上又吩咐金玉道,“对了,再准备一辆马车,咱们拿到东西即刻出发。” 金玉点了点头,一贯的从容听话。但许是对我一直闹着要休书不太理解,于是又支支吾吾的问我说,“王妃,您确定真要这样做?如今王爷正是如日中天,对您也算是百依百顺,您说您若是因着吵了两句,就当真把他推给了别人,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是啊,在旁人看来,赵荣羡简直就是香饽饽,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权势滔天,还对妻子百依百顺,绝不纳妾,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绝佳好丈夫。 但就是这个好丈夫,为了他的天下可以要了我的性命,如今想起来,我还觉得后背发凉。 可是这些话,我没法与任何人说,真要说出来只会被人当做疯子。 于是我只好胡编乱造,跟金玉说我就是不喜欢赵荣羡,不喜欢皇室这些乱七八糟的争斗。 金玉身为一个曾经在争斗中变成孤儿的受害者,她十分理解,于是当下就去准备了马车。 约莫一个时辰,便到了街上。 今日的街上格外热闹,简直是人挤人的,马车的步伐都不觉慢了下来。 我寻思今天也不是什么节日,一问之下才知道,昨儿个夜里,机智聪明的大理寺少卿大人提前预知采花大盗夜里亥时袭击曹太傅的孙女,于是不畏牺牲,自己扮作曹太傅的孙女,以身作饵引诱淫贼,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英勇神武的少卿大人终于战胜了淫贼。 今日,那淫贼就要被斩了!街上的这些人都是去看砍头的! “这个大理寺少卿真不要脸,明明是王妃您告诉他的,却说是他自己预知的。”对于昨日的事,金玉的怨气比我还深,于是听到街上的人夸孙暮离,她马上就怒了。 我也挺怒的,我呸了一声,“就是嘛!嘴上说着不相信,身体倒是很诚实!不要脸!” 以前我觉着孙暮离是我少女时候的梦中情人,现如今我看见他就来气,听到外面夸他的声音也很是来气。 “金玉,咱们换条道儿走。”我指了指旁边的小路,说道,“让马夫往那边儿走,那边儿的人少一些。” 一炷香之后,终于到了青云观。 大约是因着人都跑去了街上,今日的青云观要比平日里冷情许多。 我左看右看,看那个测字的骗子在那里打瞌睡。 “先生,代不代写书信。”我走过去,咚咚咚的敲了敲他的桌子。 留着长胡子的假道士梦中惊醒,见了衣着华贵的我,马上笑呵呵对我一通夸赞,说我长得就很福相,将来必是大富大贵,子孙满堂。 末了才问我要写些什么…… 我小心翼翼的掏出从赵荣羡屋里偷来的墨宝,暗暗递给他说,“照着上面的字儿,仿写一封情书,男子写给女子的那种,要肉麻,越肉麻越好……” “算了,风雅一些。” “还是肉麻一些吧……” “风雅肉麻再高冷绝艳一些……” 骗子顿时有点儿不耐烦了,“姑娘,你到底要什么样儿的?” “风雅肉麻一些!对!风雅肉麻!”我想了想,斩钉截铁的说道。 赵荣羡那厮一贯喜欢附庸风雅,风雅一些准没有错了。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骗子果然写下了一封肉麻而不失风雅的书信。 我拿起来吹了吹,小心翼翼的装进信封里,当下找了个信使,让他一定要送到姜丞相大小姐的手里。 那信使拿了几倍的银子,高兴坏了,问都没有问一句,兴高采烈的就没了影儿。 想到不久以后就要脱离赵荣羡,我顿时感到神清气爽。 我决定去酒楼里大吃一顿…… “老板,来个东坡肘子!再来个佛跳墙!还要一只叫花鸡,还有红烧狮子头……再来一份冬瓜排骨汤,再来两坛酒……”一想起昨日在大理寺吃过的佛跳墙,我都有点儿流口水了。 要说这佛跳墙,还是我爹做的最好吃,不过我不太敢回家,也不敢去我们白家的酒楼,就只好挑了仅次于我们白家的宋家酒楼。 “宋隐娘,你这贱人,竟敢对我儿下毒!”我和金玉正吃得高兴,对面忽然传来一道凌厉而熟悉的女声。 紧接着是男人暴怒的声音,他说,“赵玉如,你这恶妇,又想对隐娘做什么!” “相公,你别怪姐姐,钰哥儿生了病,二公主生气是自然的……”我抬起头,果然看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是二公主赵玉如,还有她的驸马尤照,以及他驸马纳的小妾宋隐娘。 我倒是忘记了,这二公主的相公还有个商贾出身的小妾,这也是当初二公主屡屡针对我的缘故之一。 说起来,这二公主虽然可恶,却也可怜,她相貌不出众,也没有什么才华,对于皇室而言,委实没有什么用处。因而爹不疼娘不爱,偏偏这娘还十分偏心娘家唯一的独苗侄子,因此哪怕这二公主在尤照这里受了多少窝囊气,她娘都是向着尤照的。 故而这二公主没少吃亏,最后唯一的儿子还叫这小妾给害死了,最终落了个抑郁自杀的下场。 至于这小妾宋隐娘也就是这宋家酒楼老板的女儿,听说温柔大方,厨艺了得。 厨艺好不好我不知道,看起来确实很温柔大方。 眼下她正躲在尤照的怀里哭哭啼啼,那可怜劲儿都快赶上孙幼心了,看得我直犯恶心。 男人最是喜欢这样的,二公主的驸马尤照见她哭得这等可怜,马上就冲着二公主怒斥,“赵玉如,你这毒妇,明明是你自己没有照顾好钰哥儿,却还要怪罪隐娘,你就这样容不下隐娘?” 身为一朵儿可怜的白莲花,宋隐娘立即哭得更是厉害了,一个劲儿的对着尤照说情,说什么你不要怪姐姐,都是我不好,是我不知自己的身份,竟敢与钰哥儿亲近之类的。 这话可不是赤裸裸的说二公主见不得她照顾孩子,找了理由陷害她么? 尤照一听,更是气急败坏了,抬手就要打二公主。 二公主自然是一躲,那宋隐娘哪里甘心如此被骂一顿,她当下哭着就说,“相公相公,万万不可,你怎敢与二公主动手。” 呵呵,这下更绝了,索性干脆就说二公主仗势欺人了。 果然,酒楼里的顾客们纷纷开始指指点点。 二公主被气得脸都红了,嚷嚷着就要动手打宋隐娘,宋隐娘的父母连带着兄弟立刻跑了过来。 二公主当真恼怒了,抓起桌上的瓷碗就要往宋隐娘的巴掌脸扔去。 我是越看越来气,于是我立即起身,拉着金玉说,“金玉,咱们过去看看。” “王妃,这二公主一贯嚣张跋扈,可恶至极,咱们还是别管了。”金玉对二公主骂我的事还记恨在心。 我也挺记恨的,不过比起二公主,我更厌恶尤照和他那个小妾。 我冷冷笑了笑,说道,“二公主纵然跋扈,也不及那谋害稚子的毒妇可恨……” 更不及那吃着软饭,还成日里苛待妻子的无用之徒可恨。 “二公主,你住手!”我冲过去一把拽住了二公主的手。 二公主一愣,回头看见是我,顿时更加恼怒了,“你干什么,你……” “二公主,不过是个贱妾,怎配让您亲自动手。”我拿下她手里的碗,笑呵呵说道。 二公主一愣,立刻会意,厉声对着她旁边的嬷嬷道,“李嬷嬷,掌嘴!” 李嬷嬷想必早已对宋隐娘怨恨颇深了,当下就要去掌宋隐娘的嘴,宋隐娘这下哭得更厉害了,尤照自然更恼怒了,合着宋隐娘的家人挡在前头,凶巴巴对二公主吼,“贱人,你敢!” 还真是爱的深切呢!爱的连自己骨血的命都不顾了! 眼看着李嬷嬷开始瑟瑟缩缩,我马上对李嬷嬷喊道,“驸马宠妾灭妻也就罢了,还敢辱骂皇室,罪加一等,李嬷嬷,连着驸马一起掌嘴!” “对!将驸马一起掌嘴!”二公主也立刻附和道。 尤照见状,竟是想上来打二公主,真是看得我越发怒气冲天。 “你们这些侍卫,没看到有人想伤害你们主子吗?还不快上!”我对着二公主的一拨随从大声说道。 侍卫们本来不敢动的,见着二公主点了头,立刻冲上去,三下五下的就把尤照和宋隐娘一家人都给押了起来。 宋隐娘这下哭闹得更是厉害了,李嬷嬷一怒之下,干脆把她的嘴给堵了起来。 然后冲上去对着两个贱人就是一顿大嘴巴子,没一会儿的功夫,这一对狗男女被扇得像是猪头。 方才还对着二公主指指点点的百姓们,谁都不敢说话了。 唯有尤照,他万万想不到二公主竟敢对他动手,他也想不到半路能跳出我这么个程咬金,挨了一顿暴打,他不太敢跟二公主造次了。 只哭丧着一张脸问我说,“你这刁民,你是什么人,竟敢唆使公主殴打驸马……” “我唤二公主一声皇姐,你说我是什么人?”我冷笑了一声,模棱两可的说道。 尤照瞬时惊恐不已,但是下一刻,他又质疑道,“你是公主?你是哪位公主?我怎么从没有见过你!” 他这是试图试探的我身份,想要看看他的姑母惠妃能不能收拾我。 我嗤笑了一声,不屑的看着他,“身为一个驸马,你无才无德,靠着公主的俸禄吃饭,却整日和一个装可怜的毒妇贱妾花天酒地,你这般的窝囊废,怎会有机会见我。你可真够有趣儿的,公主大度,你却合着你的贱妾一道儿欺负公主!可没有见过你们这般不要脸的!” 这下尤照彻底怔住了,他确实没有见过几位公主,更没有见过多少皇子,也就是惠妃生的那几个他见过。不过那些皇子公主都看不上他,连家宴也不曾邀请他。 被我这般一分说,酒楼里的百姓们又转了风向,都骂尤照吃软饭的,又说那宋隐娘是个贱人,竟敢谋害正妻嫡子,做了那等歹毒之事竟还装可怜,二公主要真如他们说的那般跋扈狠毒,早就在府里要了她的命了,哪里还犯得着前来这里质问。 宋隐娘眼见众人都指责她,更见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善良形象毁于一旦,气的当即‘晕’了过去。 二公主虽然脾气不好,做事冲动,但她到底是在皇室长大的,哪能看不透这些小伎俩。 她冷冷扫了晕厥的宋隐娘一眼,大度的说,“罢了,这宋姨娘都晕过去了,别打了,带回去找个大夫。” “对了,李嬷嬷,以免宋姨娘往后再犯错,明日你就亲自教她规矩。”这不是变着法儿的让李嬷嬷折腾宋隐娘么? 说着,二公主不由叹了口气,有意无意的看向姓宋的一家人,“哎,这商……这市井人家就是市井人家,到底还是登不得大雅之堂。” 宋隐娘的爹娘方才还嚣张至极,这会儿被又捆又绑的,也就不敢再吵嚷了,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宋隐娘被带走。 “四弟妹,我曾那般侮辱你,你为何还要帮我。”踏出了酒楼,二公主立刻开了口,她的态度比先前好了许多,甚至还带着几分歉疚。 我浅浅笑了笑,平静道,“也不是帮你,我只是瞧不上谋害稚子的毒妇,更瞧不上吃软饭还刻薄妻子混账。再说了,二公主家中有这样一个出身商贾的毒妇,对商贾出身的我有一些偏见,我也能理解。” 闻言,二公主笑了,她笑得满脸自嘲,“先前听闻魏淑娴说过你的一些所作所为,后来见你躲在老四身后,我还当你是个同宋隐娘一般的货色。是我看错了……” 话说完,二公主又满面忧心道,“对了,今日这事儿,迟早要闹到我母妃面前,我母妃恐怕很快就会察觉到你的身份。尤照被打成那样,她定然要找你的麻烦的,这事必然是要闹大的。” “二公主,这件事自然是要闹大的,而且越大越好!最好是能闹到父皇面前。”面对二公主的忧心,我神闲气定,轻轻对她笑道,“二公主,你想想,你堂堂一个公主,您的儿子,父皇的亲外孙,被一个妾毒害,您还被欺负。这是何等憋屈丢人的事?就是为着皇家的颜面,父皇也绝不会轻饶了他们……” 二公主闻言,笑得更加高兴了,她也清楚,哪怕她父皇对她不在意,却很是在意皇家颜面的。 只是,她那位偏心眼的母妃,反倒是难缠了些。能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连生几个孩子,凭借着贱奴的什么爬到妃位,委实不简单。 想来,必然是要找我的麻烦的。很好,这也算是给赵荣羡惹麻烦了。 如此,我心情又好了许多。 果不其然,五日后,惠妃就差人来请我进宫,说是听闻我先前给皇后做了开胃菜,她近来胃口不太好,也想请我为她做一道菜。 这些妃嫔,每个的理由都委婉又虚假,我与她都不熟悉,请我给她做开胃菜…… 我给自己画了一个看起来柔弱不堪的妆容,这便动身进宫。 惠妃的宫殿位置稍微偏僻一些,好一会儿我才到。 我进去的时候,里头已经有几个人了,尤照、宋隐娘,还有二公主。 彼时惠妃正在同尤照说话,那满脸的亲热劲儿,好像尤照才是她的亲儿子。 “哟,四王妃来了。”见了我,她马上露出和皇后如出一辙的慈和。 我款款向她施了一礼,“见过惠妃娘娘……” 然后,重重的收回了被她握住的手。 惠妃微微一怔,尴尬而恼怒。 但是很快她又恢复了慈和,笑呵呵说,“四王妃啊,你不必紧张,本宫今日叫你来,就是想让你帮着做道开胃菜。另外,还有些事想问问你。” 第四十三章、您有喜了 - 今朝有喜 - 沉砚 不得不说,惠妃和皇后还是有着许多相似之处,她们二人行事作风极其相似,出身也很相似,容貌也都是偏向清秀温婉的一类,乍一看,两个人都很是慈祥。 唯独不同的是,皇后是跟着主子嫁到当年的王府,而惠妃则是因为祖父犯下大罪,而被充入王府为奴。 从一个罪奴爬到如今这一步,她自然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对上惠妃慈和的目光,我笑得生疏而礼貌,解释说,“惠妃娘娘误会了,惠妃娘娘这般慈和,儿臣又怎么会害怕您呢。儿臣只是不太习惯和不熟悉的人过分亲近……” 我一句话把亲疏关系说的明明白白,可惠妃哪里是个好应付的。 她马上就责怪似的对我说,“你这孩子,是怎么说话的?这老四小的时候,也是经常来本宫这里玩儿的,本宫对他啊,和对自己的孩子没有什么分别的。你啊,自然也是本宫的儿媳妇儿,怎么好说是不熟悉呢?” 倒是挺会攀关系,大抵一会儿就要假装和善的问我那日在宋家酒楼是怎么回事了,然后拐弯抹角的套我的话,再找个由头治了二公主的罪,一并再给我定个教唆的罪名。 这要是放在以前,我是绝不相信亲娘会为了侄子把自己的女儿往死里逼的,不过自打上辈子亲眼见证二公主自戕之后,我也就信了。 这个惠妃,最会借着亲近套人家的话,然后断章取义。 不过,她既要装和善,我也不好做恶人。 我一派知书达理的温和,微微点头,“惠妃娘娘说的是,是儿臣不懂事。” “对了,惠妃娘娘是想问儿臣什么事啊?”我微微瞟了一眼旁边身一脸得意的尤照和宋隐娘,装作有些害怕的问道。 惠妃见我如此害怕,马上又安慰带套话的说,“老四的媳妇儿,你真不必如此害怕。本宫就是想问你,那日在白家酒楼里,二公主是否跟驸马动手了?本来这些丢人的事,本宫也不该问你,可是这驸马说,当日你在场。” “当日……” “你只需告诉本宫,是与不是?”我话音未落,惠妃立即又打断了我。 呵呵,这偏心的也太明显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尤照才是她的儿子呢。 这样一番装模作样就像骗我入坑,她倒是想得很美。 我微微看了一眼二公主,又看了看那得意洋洋的尤照,反问惠妃说,“依着惠妃娘娘这意思,是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倘若是,自然是要让二公主给驸马赔礼道歉的,这一个公主竟然殴打夫君,传出去旁人都要说皇家的教养不严。”惠妃见我不太好骗,一时有点儿不高兴了,“倘若不是……” “倘若不是,那驸马便是攀诬公主,污蔑皇家,敢问惠妃娘娘,这又该定个什么罪呢?”我打断了她,轻轻扫了尤照一眼,笑道,“再加上宠妾灭妻,辱骂公主,无视皇家,这又该是什么罪呢?” 惠妃哪里能想到我这等远近闻名的蠢货竟是如此伶牙俐齿,她的脸色一时之间有些不好看,说道,“是本宫在问你话,不是让你问本宫。” 我依旧笑着,风轻云淡,“惠妃娘娘请儿臣入宫,不是为请儿臣帮您做一道儿开胃菜么?怎么这会儿看起来,反倒更像是为了给二驸马,还有他的贱妾出气呢?” 既然这惠妃表现得如此明显,我自然也不必客气。 说起来,皇帝这后宫里,我最讨厌的也就是惠妃了。 人家皇后和魏贵妃虽说也勾心斗角,可到底是为了子女,她便不一样了,不是为她自己,就是为了她的侄子。 二公主长相平庸,又没有什么才能,不能为她带来什么利益,故而她对这个女儿就刻薄至极。我记得上辈子二公主死的时候,赵荣羡还是有几分同情她的,说这二公主的母亲尤其薄待她,因着自己的侄子娶不上名门贵女,这惠妃又不甘心让她的侄子娶个平民百姓,故而做主让自己这个不受宠的公主嫁给了他,这才惹出了这么一场悲剧。 总之,这个惠妃就是个坏的彻底的母亲。 彼时被我一番嘲讽带质问的,惠妃脸都黑了,但她还是强忍着怒火,辩驳说,“四王妃说的这是什么话?玉如是本宫的女儿,本宫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落下个悍妇的名声。” “是吗?可是儿臣怎么从没有听说二公主是泼妇,反倒是听说……”我浅浅笑了笑,看了那宋隐娘一眼,欲言又止,“算了,儿臣还是不说了,省的惹恼了二驸马。” “你想说什么就说,这般装模作样的做什么!”有惠妃撑腰,尤照显得格外嚣张,那凶狠的气势,简直就像是要冲过来打我。 “二驸马这是要做什么?是想打本王妃吗?”我马上就问了他一句。 惠妃见状,立即狠狠瞪了他一眼。 尤照满目愤然,却只好退了回去。 惠妃不满的情绪已经越发明显,她不悦的看着我说,“四王妃有什么便说,不必阴阳怪气的,平白污了人的清白可不好。” 很好,拐弯抹角不行,就直接冷脸了。 她冷脸,我可不能冷脸。 我笑看了一眼二公主,悠悠道,“那儿臣就说了啊,外面都说……这宋姨娘一个贱妾竟然胆大包天谋害正妻嫡子,还说二驸马不学无术,日日靠着公主的俸禄花天酒地,还合着贱人一起谋害公主……” “你骂谁贱人呢!”尤照被戳到了痛处,立即恼羞成怒,指着我就吼,“你休要胡说八道……” 这个尤照,果真是叫惠妃给纵得胆大包天,竟然开始恐吓我了! 既然他要恐吓我,自然要让他看到恐吓的成效。 我马上吓得一震,惊恐道,“二驸马,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恐吓我吗?就因为我说了实话你便要恐吓我?” 我又惊又恐,当下就愤然道,“惠妃娘娘,您这里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我恐怕就要死在您这位侄子的手里了。我看,我还是去母后的宫里看看她老人家吧。” “对了,不知二驸马进宫可得了父皇的允许……”临出门,我淡淡的又补了一句。 惠妃顿时一震,马上就喊住了我,“四王妃,今日的事,是本宫不对,本宫不该纵容尤照辱骂你。” “尤照,快向四王妃赔礼道歉!”惠妃脸色一冷,马上冲着尤照怒斥,“没规矩的东西!一会儿就赶紧出宫去,好好儿闭门思过几日。” “母妃,不是说了今日之事必要说个清楚吗?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尤照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二公主立刻一脸委屈的说道。 惠妃哪里想得到她这个一贯被她安排的女儿,竟然故意找她的麻烦。 她顿时就恼怒了,厉声痛斥二公主,“怎么了玉如?你殴打夫君,失了皇家的体统,母亲没有让你父皇责罚你,你反而不高兴了?” 呵呵呵,这可偏袒的够明显的。 这个时候,我看到二公主的眼睛有些发红,但是下一刻,她的眼神立刻变得冷漠。 一字一句道,“母亲,儿臣已经说过,儿臣之所以动手是驸马先辱骂儿臣贱人,他骂儿臣贱人,那敢问生我养我母亲又算什么?父皇又算什么?都是贱人了不成?” “你……”惠妃气的说不上话来。 二公主见她母亲这般明目张胆的袒护尤照,已然伤透了心。 她脸色一冷,满脸的严肃冷漠,说道,“既然母亲觉得儿臣的行为有辱了皇家的颜面,那么这皇家的事咱们就请皇家最是公正的人做个决断,看看到底是儿臣失了皇家的体统,还是母亲偏心娘家……” “你……你是要逼死你娘吗?”彼时,惠妃还没有开口,旁边的尤照便已经慌了。 我晓得二公主一贯受她母亲的摆布,也一贯听她母亲的话。 可是如今事关她儿子的生死,纵然她平日里再听话,那也绝对忍不了。 “尤照,你是个什么东西?宠妾灭妻,辱骂皇家,你倒还敢威胁我了。”二公主冷笑了一声,失望的看着惠妃,凉凉道,“母亲倘若真想为了这等轻贱之人去死,儿定当给母亲偿命。只是,不晓得因着尤照这等下贱之人害死了一个妃子一个公主,辱没了皇家的颜面……” “父皇又当如何处置?”二公主这么一番话几乎一气呵成。 惠妃的脸色由青变紫,一双眼睛狠狠瞪着二公主,下一刻又瞪向我,咬牙切齿道,“四王妃将我们母女的关系挑唆至此,你可满意了……” “惠妃娘娘,你们母女的关系会变成如今这般,都是你造成的。”我从善如流的规劝她,“倘若惠妃娘娘还想弥补你们母女的关系,儿臣以为带着你那位胜似亲儿子的侄子见一见父皇,便已经是您最大的诚意了。” 说实在的,对于二公主,我真心不喜欢。 但是比起惠妃、尤照一等人,我对二公主又颇为同情。况且,我原本就是故意惹事的,如今这般一来,定是把惠妃给气得不轻。 惠妃此刻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她也不知再如何辩驳,加上二公主铁了心一定要收拾尤照,惠妃怎么挡都挡不住。 最后几个人果然在二公主的闹腾下闹到了皇帝的跟前,皇帝本来对二公主半点也不在意,可一听尤照那贱人宠妾灭妻不说,还合着一个商贾出身的贱妾一起欺负皇家的公主,更是当着一众百姓的面儿辱骂公主贱人。 他的女儿是贱人,那他又算什么?更可恨的是,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女竟敢骑到他女儿的头上,还胆大妄为的谋害他的外孙。 皇帝觉得很没有面子,一怒之下要将尤照砍死,还要将宋隐娘送到边境去做军妓…… 宋隐娘一听可不干了,当下哭哭啼啼一番,说是她的腹中已经有了孩子,说什么稚子无辜。 惠妃自然也不肯她的侄子这么没了,说什么这是他们尤家唯一的独苗,又说二公主的孩子还小,还能没有父亲。 总之通过她这么一闹,尤照和宋隐娘的命算是保住了。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尤照被狠狠打了一顿板子,还被削减了吃穿用度,身边儿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了。 至于宋隐娘,说是等她的孩子生下来了,再把她送到边境去。 二公主狠狠出了一口恶气,高兴极了,对我又是感恩又是戴德。 惠妃也算是彻彻底底的记恨上我了。 此事很快就传到了赵荣羡的耳朵里,他听说我唆使二公主和惠妃对着干,晚上的时候,他就冲到我屋里来骂我了。 “白欢喜,你吃饱了撑的是不是?谁让你去招惹惠妃了!”一进门,赵荣羡就冲着我发火儿。 他最不喜欢我多管闲事! 可我偏偏就要做他最不喜欢的事。 我靠在藤椅上,看也没有看他一眼,理直气壮的说,“王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妾身这叫行侠仗义,怎么能说是多管闲事呢?况且,现在二公主可喜欢我了,我这不是尽力的在融入你们皇室么?” “王爷,妾身可都是为您啊……” “你……”赵荣羡被我气得说不出话。 他黑着脸俯视我片刻,一把将我从藤椅上拉了起来,怒气冲冲的说,“行,这件事就当你是为了我好,可送去姜家的信是怎么回事?谁叫你私自做主的?你这样有没有意思?” 有意思,我觉得很有意思! 不过我会承认吗? 我迷茫的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道,“王爷,您在说什么呢?什么书信?” “你还装是吧?”他重重的将一个信封扔到了我面前。 我小心翼翼的拿起来看,是封回信,看字体是个姑娘写的。 嗯,情意绵绵,深情款款,诗情画意。 就是瞧着,不大像姜棠写的,姜棠人很聪明,但是字写的奇丑无比…… 姜婉!这信怎么落到姜婉手里了?我明明说了,给姜家的大小姐的。 呵呵,我倒是忘记了,以前姜棠脑子不清醒,姜婉便时常以大小姐自居。 早知道我就该直接让写上姜棠姑娘,而不是写姜姑娘。 不过哪个姑娘都好,只要回信了就是最好的! 我点点头,十分真诚的夸赞,“好!这字儿写的好,一看就是名门闺秀的手笔!” “白欢喜!”他彻底怒了,但我并没有理会他。 赵荣羡气得没办法,只好来回踱步。 对此,我很满意。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又时不时的替赵荣羡给姜婉送情书,赵荣羡气得半死,可他拿我没有办法,我让他要么杀了我,要么给我休书。 他不肯答应,我便与他大吵大闹,最后气得他拂袖而去。 这一幕恰好就被前来串门子的二公主瞧见了,自打我帮她出谋划策以后,她便拿我当姐妹了一般。 看到我和赵荣羡吵着要休书,她颇为不理解,眼看着赵荣羡走了,又见我气冲冲的。 颇为无奈的看了我一眼,问我说,“我说四弟妹,我就弄不明白了,你为何非得跟四弟闹着要休书?” 这叫我怎么说呢?我没法跟她解释。 “二公主,这有些事你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我瞧着四弟待你很好,其他的兄弟,我可从没见谁这般迁就着妻子的。”二公主满脸羡慕,“而且四弟如今又颇受父皇宠爱,更是屡屡立功,现如今他都快要赶上太子了,指不定哪日就把太子给替代了,以后再登基,你便是皇后了……” “二公主,这些话可不要乱说!”眼看二公主越说越起劲儿,我赶忙打断了她。 二公主倒是显得很镇定,她笑了笑说,“总归,我瞧着四弟很是宠爱你,” 我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不过是表面,谁知道哪一日我碍着他了,他会不会要了我的命……” “四弟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我觉得我说得太多了,笑了笑,立刻岔开了话,“我今日做了我们白家祖传的红烧鱼骨,平日里就算是去我们白家酒楼都要提前预约的,今日你有口福了。” 二公主一听有好吃的立刻来了劲儿,近来她经常过来蹭饭,那张嘴是越吃越挑。 一进屋,我就立刻吩咐杜妈妈将菜肴都端了上来。 瞬间,一股香味儿扑面而来,二公主毫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大吃大喝起来。 我本来也想吃的,可不知怎的,菜夹到嘴边,忽然就没了胃口,反而……还有点想吐。 近来总是这般,倘若不是每一回都喝了避子汤,我都险些以为自己是怀孕了。 见我这般,二公主果然怀疑了。 她贼眉鼠眼的看着我说,“四弟妹,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怀孕了?”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 二公主嘴角勾起一抹笑,怀疑道,“怎么不可能?我怀着钰哥儿的时候也总吐……” “这吐也可能是胃不好……”我总不能说我每回都喝了避子汤的。 二公主一脸语重心长,拍拍我的手道,“依我之见,还是找个大夫看看为好,否则要是真有了,就你这般乱蹦乱跳的,总是容易出事的。” “行了二公主,你就别操心了,我天生体寒,想怀个孩子,那是难上加难!”我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于是随口编了一句谎话。 说完我就夹起菜往嘴里塞…… “唔……”可是我刚塞到嘴边,就又吐了出来,紧接着我觉得更难受了。 二公主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呕吐也给吓得吃不下饭了,马上起身扶住我,大声的喊金玉和杜妈妈他们进来伺候,然后让她的丫鬟立即去宫里请御医。 我本来是不太想看大夫的,可这几日确实难受得厉害,此刻更是变本加厉了,我觉得我呕吐的都快要昏厥过去了。 隔着一层薄纱,御医小心翼翼的为我把脉。 “谈御医,四王妃这是怎么了……” 御医来回又把了几遍,马上笑呵呵对我说,“恭喜四王妃……” “恭喜什么恭喜?”听见他说恭喜,我心里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那御医马上喜滋滋的说,“四王妃,您这是有喜啦!” 有喜了?怎么可能有喜? 我明明每一回都喝了避子汤的! 若是有喜了,那我还跟赵荣羡要休书吗?若是有喜了,我以后该怎么办? 我的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我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御医,结结巴巴问他,“谈御医,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回王妃娘娘,您有喜了!” “怎么可能?谈御医,你是不是弄错了,你再把脉看看。”我失笑,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谈御医本以为我是太过欣喜,但见了我这副神色,他又疑惑了,诚惶诚恐的说,“回王妃娘娘,您的确有喜了,微臣已经来回把了好几回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一直都在吃避子汤的…… 我躺在床上,很久很久都无法回过神来。 赵荣羡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二公主一见了他,马上就笑着恭喜他。 赵荣羡脸上已经没有半点和我吵架的怒气,他欣喜的握住我的手,激动道,“阿欢,你真有喜了?我们要有孩子了,是不是?” 旁边的二公主见他如此高兴,便找了个理由先走了,说是让我们夫妻二人好好说说话。 我一句话也不想和赵荣羡说,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对我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喜事,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我害怕,我害怕我保不住他,我害怕到了最后还是和上辈子一样,落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可我明明喝了避子汤的,怎么会……怎么会? 难道…… “王爷,我明明喝了避子汤的,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有喜的?”我抬起头,颤颤的望着赵荣羡,冷漠而怨恨的神色与他的欣喜截然相反。 赵荣羡握住我的手没有说话,我想,我已经猜到了。 我冷笑了声,问他,“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药给换了?” 赵荣羡依旧没说话,我怨恨的瞪着他,颤声道,“赵荣羡,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哈哈哈……赵荣羡,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不再恨你了?我告诉你,我依旧恨你!我永远永远都恨你!”我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我觉得老天爷待我好不公平,上辈子我嫁给他,没有过一天好日子,最后以为苦尽甘来了,却又被他和他的爱妃毒杀。 重活而来,本以为可以平安一生,可谁曾想,他竟像牛皮糖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 一想到他竟是这般算计我,一想到往后一生,我可能又要走了老路,我立刻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 我挣扎从床上坐起来,狠狠扯住他的衣领,“赵荣羡,害了我一辈子还不够吗?还想再害我一次,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那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赵荣羡木然的坐在床边,忽然掏出一把匕首。 “要我的命吗?”他将匕首塞到了我手里…… 第四十四章、重整后宅 - 今朝有喜 - 沉砚 你以为我不敢吗?”我紧握着匕首,凌厉的瞪着他。 我的手剧烈颤抖着,一点一点的朝着他的胸膛逼近。 这样的场景,我曾梦见过无数回。曾经我恨他恨到日日夜夜都想要手刃他…… 可是,当那刀口向他越逼越近时,我的手却颤抖得更厉害。 我不是不敢,我是不能…… 我苦笑了一声,狠狠将那匕首扔到了地上。 未免赵荣羡误会些什么,我马上又冷冰冰对他补了一句。 “别以为我是不敢杀你!我只是不能!我不能为了自己痛快而赔上全家的性命……” 我嗤笑着的望着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一字一句,“还有,我也不是舍不下……” 我要让赵荣羡清楚一件事,我之所以不杀他,最大的缘故只是因为我舍不下我的家人,并非舍不下他。 赵荣羡面无表情的坐在床畔,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微微点了点头说,“你不说我也知道……” 呵,我还以为赵荣羡会厚颜无耻的说我是舍不下他,原来他是什么都知道的。 这就是赵荣羡,他从来不是什么糊涂的人,他也不是分不清他谁好谁坏。只是,他从来都很会装糊涂。 而我,总以为自己很清醒,却一次又一次的被他算计。 以至于算计到如今,还是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我冷漠的看了他一眼,用冷硬的语气又道,“王爷竟然是什么都知道,那妾身也不必多说什么了。妾身现在心情很不好,不太想看到王爷,还请王爷先出去吧。” 赵荣羡眼底一怔,似乎有些受伤,更像是想同我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他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的叮嘱了一句,叫我好好休息,然后就走了出去。 我不知道他是要去哪儿,也懒得问。 我躺在床上,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出当年那些场景。 我与赵荣羡夫妻十年,总共有过三个孩子。第一个不足月就叫人一碗堕胎药给害了,第二个,两个月不到,就叫孙幼心‘不小心’把我撞湖里给淹没了。 第三个……第三个不仅没了,连我自己也没了。 想起往事,我不免又抑郁悲愤了些。 我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只痴痴的望着天花板,眼泪不自觉的就滚了出来。 “王妃,您别这样。”金玉进来了许久,见我这般怨妇德行,终是有些忍不住了,好言好语的劝我说,“其实,奴婢瞧着王爷待您还是不错的,您这是何必呢。如今您有了身子,可不敢这样哭哭啼啼的。”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想到腹中的胎儿,想到过往的种种,我便没有办法不去怨恨赵荣羡。 想到赵荣羡竟是这等不声不响的算计于我,我更是觉得不寒而栗。 我很怕,很怕。怕走到最后,会变成上辈子那般,整日里死气沉沉,心里除了怨恨就是绝望。 不,我不能。既然重活了一回,我绝不能让自己重蹈覆辙,哪怕是为了腹中的胎儿,我也要好好活着。 既然逃避没有用,那只好算计…… 我深吸了口气,狠狠抹去眼角的泪水,继而抬头笑看着金玉说,“我没事。” 见我一哭一笑的,金玉更慌了,慌得连说话都不觉结巴,“王……王妃,您真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受而已。”我也没有骗她,我确实是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受。 金玉微微舒了口气,又试探性的问道,“王妃,那……那姜家的信还送吗?” “不送了,还送什么送?送来给我的孩子添堵不成?”我淡淡的叹了口气,又说道,“不过……这王府的后宅,要好儿好儿管一管了。” 许是见惯了我平日里游手好闲的态度,金玉顿时怔了一怔,问我说,“王妃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本王妃要做一个真真正正的王妃。”我坐直了身子,说道,“这王府后宅的账簿不能在落到外人手里的,各门房的人员支配也要查个清清楚楚,还有雪院那八个美人,得想个法子打发了。” 金玉是个聪明的姑娘,当下就意识到了我的用意。 许是见着我终于有了几分上进心,她顿时眉开眼笑,“王妃这是想为腹中的小世子争上一争?” 是个世子还是小姐我是不知道,不过,争是肯定要争的。 我微微点了点头,严肃的同她说,“是啊,从前我总想着管赵荣羡要休书,也想着不争不抢就好平安就好。可如今,我这腹中有了孩子,我总是要为孩子打算的。帝王家的宠爱往往都是过眼云烟,这男人一旦变了心,指不定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又何况是稚子。在这皇家,想要安安稳稳,就必须大权在握。王府的管事权就是第一步……” 是啊,再多的宠爱,也不及大权在握。 从前我不明白这个道理,成日里只是想着如何获得夫君的宠爱,最后宠爱没宠爱我不甚清楚,但命没了倒是真真切切。 可大权在握就是不一样,哪怕文皇后那般出身卑贱,亦能稳坐后位,保证自己孩子的安全。纵然如今的文皇后为赵荣羡所算计,可起码,她的孩子都是安安稳稳的。 想着,我又吩咐金玉说,“明日一早,将府里的奴才都聚到一处,本王妃要好好整治一番,这居心叵测的,都要好生治理治理。” 闻言,金玉点了点头应了个‘是’字,然后又愁眉苦脸道,“府里的管事权倒是好说,雪院里那八位美人可不好打发,那些美人都是陛下亲赐的,总不好私自发卖了,这要是随便给婚配亦是不行的,总之无论如何,怕都是要抹了陛下的颜面。” “这个不急,咱们先将府里的管事权拿过来再说。”我不是个聪明人,可我算是个后天努力的人。 哪怕我上辈子没有管理过这后宅,却到底见过旁人管理,也见过那些肮脏龌龊的手段。更是见过那些为着肥差,针锋相对的奴仆。 想要管事,先得将府里银两支配权拿到手中。 晚上,我主动去书房找了赵荣羡。 我进去的时候,见他阴着脸看着手里的公文,想是又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王爷……”我喊了他一声,语气不冷不热。 许是因我白日里太过歇斯底里,此刻见到我,赵荣羡显得很是惊讶。 但是很快他又从容了下来,问我说,“你怎么过来了?” 我依旧没有办法对着他强颜欢笑,但是多多少少,还是冷静了一些。 我不紧不慢的走到他身侧,微微扫了一眼他手里的折子,说道,“王爷现在可有时间,妾身有些话想同你说。” “王妃想说什么?”他放下手中的折子,认真的看着我。 我拉了一旁的椅子欠身坐下,开门见山的说,“王爷,以后妾身想要亲自管理这王府的账簿,还有后宅的银两支出,都要一一过目。” “你这是不相信我?”赵荣羡立刻反应了过来,似乎还有几分受伤。 呵呵,我要是一心一意的相信他,那我就要受伤。 我点了点头,毫不掩饰,“是了王爷,妾身的确不信任王爷。为着我自己打算,为着我腹中的孩子打算,我不敢相信王爷。” “可你如今怀着身子,怎么受得起这般劳累?你当管账是吃饭呢?”赵荣羡蹙了眉头,叹息说道,“你若实在想管,待生产之后再说。” 生产之后?我等不了,一刻也等不了。我怕我若是不去管,这个孩子都生不下来。 如今的赵荣羡如日中天,哪怕他无心纳妾,可依着眼下皇帝对他的宠爱,不定要给他指一门亲事的。 皇帝钦赐的,自然不能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女子。若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自然不会甘心屈居于我之下,谋害我腹中的胎儿,坑害我那是再寻常不过了。 这样的事情,上辈子发生过无数次。 我冷然的看着赵荣羡,质问他,“依着王爷的意思,是不愿意了?” “我是怕你太劳累……”他又解释了一遍。 我笑,“王爷不必担心,有金玉和杜妈妈帮着我,即使劳累也劳累不到哪里去。” “你若是想管,便管着吧。不过这件事,还须得账房的荀嬷嬷帮着你,省的你累着了。”赵荣羡思来想去,做出了退步。 我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谢王爷,那妾身就先行退下了。” “阿欢,无论过去如何,我希望如今咱们夫妻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走到门口,赵荣羡忽然说了一句。 眼下这等情况,我不想安稳都不行。 我回过头,浅浅的看了他一眼,“王爷且放心,从今日起,妾身自当安安分分,再不给您招惹是非。也一定,与您相敬如宾。” “好了,你先回去歇着吧。”赵荣羡的眼底里泛起一丝失望。 我知道他在失望些什么,他失望我对他的相敬如宾。 他想要的是琴瑟相鸣,而我能给他的,却只有相敬如宾。 有些裂痕一旦有了,就很难在愈合的。 我轻轻闭目,第二日一个大早,便将王府里所有的奴才都聚到了一处。 为首的荀嬷嬷站在最前头,笑呵呵的说,“回王妃,府里的人都到齐了。” “好,都一一报个名儿,再说说你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我慵懒的坐在椅子上,悠闲的扫量着下头的人。 “回王妃,老奴乃是府里的账房管事,这府里的账目来往的,都要经过老奴之手。”荀嬷嬷第一个开口,她显得有些骄傲。 “回王妃,小的是门房的。” “回王妃,老奴是买办房子的……” 经过半个时辰左右,我终于听完了他们的介绍。 倘若我没有记错,这里头买办房的和荀嬷嬷素来有些勾结,平日里都贪图了不少银子,不过因着数目不大,赵荣羡素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买办房的这位可收了雪院那些美人不少好处,平日里没少为她们做事,帮着她们打听我的吃了些什么,用了些什么…… 于是那八位皇帝钦赐的美人,便跑来我这里阴阳怪气羡慕我,弄得好似我刻薄了她们,更有甚者嚣张到当面讨要我刚买的簪子。 过去我一心想着将赵荣羡推出去,也就不当回事,平素随和又懦弱。 美人们又有皇帝撑腰,不免也嚣张了一些。 府里的爪牙倒也颇多,以余嬷嬷最为出色。 我笑吟吟的看着爪牙翘楚,问她说,“余嬷嬷今年多大了?” “回王妃,老奴今年五十了。”余嬷嬷笑得一脸忠诚。 “嗯,都快同本王妃的祖母一般年纪了。”我思虑了片刻,笑着说,“余嬷嬷,依本王妃看,以后你就不必在买办房了,怪累的。从今日起,您就到后院去吧,剪点儿花花草草的,总是要清闲一些。” 这等捞油水的好差事,她怎么舍得丢了。 果然,余嬷嬷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难看,她十分不解,并愤然的问我,“王妃这是何意?老奴自问对王府尽心尽力,从不敢有半分疏忽,老奴是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这要是挑错处,那可多了去了。 最大的错处,就是听了那些美人的,日日给她们传消息。倘若我没有记错,这位嬷嬷暗地里还没少骂我是个下贱商户。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立威,就得杀鸡儆猴。 很不幸,一众居心叵测的奴才里,也就是下了余嬷嬷没有什么影响。 我轻轻的笑着,先与她客气一番,“余嬷嬷,本王妃也没有什么意思,就是看您年纪大了,想让您稍微轻松一些。” 许是我平日里太过怂包,余嬷嬷倒是很嚣张,听我这么拐弯抹角的,她立刻就恼了,“老奴看着可不像!王妃这分明就是打着宽容的幌子想要赶走老奴!老奴到底是陛下亲赐到王府的,即便老奴当真犯下什么错,那也该是陛下亲自责罚,王妃这般无缘无故的赶人算是怎么回事儿?” 还真是懦弱久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骑到头上来。还将皇帝拿出来说事儿了,这位余嬷嬷可够看得起自己的。 可惜她忘了,赵荣羡被封王的时候,皇帝根本都不在意他,当日也就是急着把他这碍眼的王八蛋赶出皇宫。 至于先前指派过来的人,也只是随意指派,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彼时,她正用藐视而愤怒的眼神看着我。 这要是换成上辈子,我怎都会因着自己出身卑微而忌惮几分。 可如今我明白了,卑微的从来都不是出身,而是手段。 我冷笑了一声,风轻云淡,“余嬷嬷这话的意思,是在拿父皇威胁本王妃?敢问一句,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余嬷嬷没想到我这个平时不管事的蠢货王妃,竟是这般伶牙俐齿。 她被我问得一时之间有些怔住了,却依旧不甘心,愤愤的说,“自然王妃是主子,可老奴到底是陛下钦赐,乃是……” “陛下钦赐就不是奴才了吗?陛下钦赐你就变成了主子吗?”我蓦然抬高了嗓音,嗔怒的看着余嬷嬷,厉声道,“余嬷嬷,别给脸不要脸!你做过多少龌龊事,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敢问王妃,老奴做了什么!老奴不服!老奴要见王爷!” 余嬷嬷是彻底慌了,当下就嚷嚷起来。 我听得不耐烦,立刻让杜妈妈将她的嘴堵起来。 然后又让杜妈妈将她贪污采办银两,私自透露主子私事等罪状一一举出,再加上以下犯上这一条,她便是罪无可赦。 最后宽容大度的我,看在她为王府尽心尽力的份儿上,给了她一些银子,也就打发她走了。 其余的人见了这等情况,一个个也都嚣张不起来了。 荀嬷嬷更是老老实实的,直接把账簿给了我。作为一个赏罚分明的王妃,我自然不能把她给也撵走了,只让她每日的账目往来都要向我禀报。 至于其他人,那些拉帮结派都给随意调换了一遍,并明示马夫门房们,谁也不许透露主子的行踪。 “本王妃也不是什么刻薄歹毒之人,做得好的都要赏,做错了,也必须罚。”末了,我又冷冷添了一句,“本王妃虽然没有雄厚的家世背景,但也绝不是随便叫人欺凌的怂包。今日我说的话,你们都要好好儿记住。” “这做的好的,就是荀嬷嬷。故意生事的,轻一些也就是余嬷嬷,重一些,那便是郑妈妈和香儿的下场!” 听到郑妈妈和香儿的名字,那几个平日里与她们来往甚密的婢女不由的一抖,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其余的人,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果然,接下来的几日,无论是门房的还是马夫亦或者是新上任的买办房都格外的安分,没一个敢向雪院里那八个透露赵荣羡行踪的,我的吃穿用度,更是半点也不敢说。 雪院里最是想要攀附的那几位什么消息也打听不到,于是便着急了。 这一日,我才刚吃过早膳,八个里面最是美艳的辛如月就来了。 今日她穿了一件正红的衣裳,打扮得无比美艳,一进门就左看右看,似乎想看看赵荣羡在不在里头,好找个理由亲近。 可惜找了半天连赵荣羡的头发丝儿都没有见着…… 她颇感失望,却依旧娉娉婷婷的向我施礼,“奴婢见过王妃娘娘……” “王妃娘娘,您头上的簪子真美啊,那是玛瑙吗?”还没等我喊她起来,她立刻就站了起来,两眼放光的看着我头上的簪子。 呵呵,这不是明目张胆的问我要吗? 我没有答话,只是吩咐杜妈妈给她备茶。 见我不说话,辛如月有些不甘,于是她又说了一遍,“王妃娘娘,您那玛瑙簪子真好看,配我这身红色石榴裙最合适不过了……” 看来,还真是我平日里太善良了。先前她就只要一回,如今第一回要不着,就开口第二回了。这要是换成以前,我是无所谓的。 但是如今,我有了孩子,就容不得旁人威胁到我的孩子。 我端起茶水,轻轻喝了一口,面对辛如月嚣张而不甘的神色,我目光一转,幽幽扫着她身上的正红色的石榴裙,冷声道,“如月,你怎么穿了正红色?” 辛如月一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回王妃,奴婢觉得正红色很衬奴婢的皮肤,您看,奴婢穿着好看吧。” “好看是好看,不过一个小妾穿了正红色,这不太合适吧。”我话说得不轻不重,生是一副讲道理的语气,“再说了,如今你只是王府里的一名舞姬,连妾都不是,竟是当着主子的面穿了只有正室夫人才能穿的正红色,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名?” 这下辛如月脸都白了,她满眼的愤然,但是下一刻,又立即换上了平日里那副虚伪模样,连连说道,“娘娘,是奴婢无知,奴婢不知道,奴婢这就下去换了。” 说着,她便慌慌张张的起身要走。 脸上看着是知错了,拳头倒是握得很紧。 我知道,辛如月也是瞧不上我的。到底她是宫里来的,总是觉着我这等卑贱出身配不上如今的地位。 对于这等人,只有两个字——收拾。 “如月啊……”我温柔的喊住了她。 辛如月回过头,怔怔的看着我,“娘娘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不过作为你的主子,本王妃有几句话想要提点你。” “娘娘请说……” “如月啊,身为奴婢就要清楚自己的本分,不仅是穿衣打扮不可逾越,平日里更要谨言慎行,没事少打听主子。” 辛如月一震,整张脸顿时惨白惨白的,极其不甘的看了我一眼,但是最终什么也没敢说,只连连应了几声,然后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不过,这辛如月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到我这里讨便宜没有讨上,反被教训了一顿,她自然是不甘心,许是因着赵荣羡曾让她跳过几支舞,她比旁人更嚣张一些。 傍晚,我和赵荣羡正准备用膳,这辛如月却哭哭啼啼的闯了进来,金玉和杜妈妈两个人都拦不住。 一进门她便噗通跪倒在地上,梨花带雨的对着赵荣羡喊道,“王爷,王爷,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第四十五章、献计得宠 - 今朝有喜 - 沉砚 辛如月之所以敢如此嚣张,亦是因着赵荣羡待她要比旁的几个稍微好一些。王府里来了客人,赵荣羡一贯喜欢叫辛如月出来跳舞。 因此,在辛如月的心里,她总是要比其余几个高那么一截儿的。 故而才有胆子扰了主人用膳。 这要是换做从前,我只会看戏,但是如今,我得让她知道,在这四王府里,我才是四王妃,我的院子,也不是她想闯就能闯的。 于是赵荣羡还没有开口,我立刻冷声质问她,“如月,你这是在做什么?没有看到本王妃在用膳吗?” 辛如月哪想得到我会当着赵荣羡的面儿训她,她顿时更委屈了,可怜巴巴的望了望赵荣羡,哭哭啼啼,“回王妃娘娘,奴婢……奴婢是有急事……” “再急也要通报一声才是,硬闯算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我的声音骤然冷厉,手里的筷子哐的一声搁在桌子上。 辛如月吓得一震,满目的怨恨,但是下一刻,她又恢复了平日的楚楚可怜,干脆直接越过我,对着赵荣羡哭道,“王爷……奴婢……” “王妃说的对,还有没有规矩了?”赵荣羡沉声打断了她,声音听起来不高不低,可那满身的寒气,却足以叫人畏惧。 辛如月顿时一怔,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赵荣羡,许是看出了赵荣羡真的生气了,她这才不甘的起身,哽咽说,“奴婢,奴婢这就出去……” “等等……”辛如月刚刚迈步,赵荣羡又喊住了她。 果然,辛如月面色一喜,柔柔弱弱的又哭上了,“王爷,奴婢今日……” “先出去跪着,跪到王妃叫你起来再起来,毕竟你闯的是王妃的院子,哪怕你乃父皇所赐,这该立的规矩还是要立的。”正当辛如月满面欣喜,赵荣羡又冷沉沉的说了这么一句。 他这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辛如月此刻彻底傻眼了,她怔忡的看了赵荣羡一眼,满目的不甘心,可她也不敢再说什么,却也不太想跪,于是干脆望着我,那般的眼神好似再说,“王妃娘娘,奴婢知道您善良,定是狠不下心让奴婢跪的!” 辛如月是吃定了我在赵荣羡面前要假装善解人意,可惜,我不是她,我不会去装,更不会让一个想要欺负自己的人好过。 更重要的是,我是什么人,赵荣羡从来都是知道的。 我……是一个护犊子的人,一旦护起来,我是睚眦必报的。 我悠悠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王爷说的是,这该立的规矩总是要立的,从前本王妃贪玩,以至于这王府的后宅都乱了套,如今本王妃想要好好学着管事了。所以,如月啊,你就先出去跪两个时辰,给王府其他人做做表率。好让大伙儿都晓得这王府是有规矩的……” 辛如月脸都青了,她这会儿连哭的心情也没有了。 于是我又笑了笑,仿若哄小孩子那般的语气又说道,“本王妃知道,如月你一直是八个姑娘里最善良的,你不会不愿意帮这个忙吧?” 我生生将惩罚说成了帮忙,辛如月气的都要喷火了,可赵荣羡压根没有理会她,尽管她有百般不愿意,却也只好乖乖的出去跪着。 眼见着她出去了,我又拿起筷子若无其事的继续用膳。 赵荣羡却似乎没有了什么胃口,一块儿鸡肉夹了又放,放了又夹,最后实在有些忍不住了,“阿欢,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这是做什么?不相信我?” 相信他?相信他然后等死? 我心里冷笑着,脸上却平静如斯,笑着反问他说,“王爷这是心疼如月了?倘若王爷当真心疼了,就让她起来,妾身绝无怨言。”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赵荣羡恼了。 “王爷怎么恼了?妾身不过问一句罢了,王爷若是不愿意就算了,何必发火儿呢?”我马上又笑着回他。 我也不知是怎的,明明想着以后相敬如宾,可是总还是忍不住去说一些难听的话。 赵荣羡果然又给气得不大想说话了,他筷子一放,黑着脸说,“我先去书房了。” 话说完,他便气得拂袖而去。 目睹一切的杜妈妈一看赵荣羡饭都没吃完就让我给气走了,顿时就着急了,马上冲上来,十分焦灼的问我说,“王妃,您这是做什么呢?老奴都看得出来,王爷分明是向着您。您说……您这是做什么呢?”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现在我对赵荣羡已经厌恨到了一种极致,尤其知道他算计我以后,我更是时时刻刻都想找他麻烦。 可是看到他生气之后,我心里也并没有感到舒服。 我夹起一块儿鸡肉放进碗里,平静的说,“许是怀了身子,脾气也变得坏了。” 杜妈妈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夫人以前怀着身子的时候,也没见像您这般喜怒无常的!王妃,您不能恃宠而骄,这样下去,总有一日王爷是要厌倦的……” 我没有说话,低着头一个劲儿的扒饭。 这个道理我不是不懂,只是我心里那道儿坎儿始终是过不去。 我的心情更是空洞又迷茫,从前我总是希望赵荣羡厌倦我,可是如今,我一面希望他厌倦,又害怕厌倦之后我和我的孩子没有办法生存下去。 我的心情烦乱极了。 “金玉,杜妈妈,你们不必跟着我,我想一个人去花园路走走。”吃过饭之后,我将金玉和杜妈妈遣了下去,然后一个人往花园走去。 以前,我每每赵荣羡伤了心之后,便总是躲在花园里哭。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但是花园里的花花草草还稍微能看清楚一些的。 我提着灯笼,慢悠悠的朝着小池塘走去,心情不好的时候,我总是喜欢去那里看鲤鱼,一边哭一边看,看着看着心情也就没有那么坏了。 嘭,什么声音?像是有人往池塘里扔石头!哪个大胆的,竟敢砸了我养的锦鲤…… 我提着灯笼正要走过去,可刚走出一步,却被站在那里的身影给惊到了。 赵荣羡?他不是应该在书房吗? 我不太想看到他,于是立刻转身就走…… “什么人!” “啊……” 我还未能反应过来,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硬生生的往前倾,下一刻,我只觉得小腹剧痛无比…… 这种感觉太熟悉……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我想要站起来,可是刚一动,脚踝却更是痛的厉害,痛得我根本站不稳,与此同时,我的小腹疼的比方才更加剧烈。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心里顿时恐慌到了极致,慌张的便大声喊赵荣羡,“王爷,是我,是我,救救我的孩子……” 我哭喊着,用力的想要爬起来。 惊慌之中,一双手蓦的将我从地上捞了起来。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满屋子的人,杜妈妈、金玉、银环,赵荣羡,还有谈御医。 谈御医一脸忧心忡忡,诚惶诚恐的,“回王爷,王妃娘娘只是扭到了脚,这腹中胎儿倒是没什么大碍。不过,王妃娘娘近来心情郁结,若是长此以往,对胎儿是很不好的。平日里一定要让王妃娘娘保持心情愉悦。还有今日这样的事可断然不能再发生了,这回运气好没什么事,若是再来一回,腹中的胎儿就难保了。” “本王知道了,多谢谈御医了……” “王爷客气了,这是微臣分内之事。”谈御医退了出去。 赵荣羡冷着一张脸,挥挥手对着金玉和杜妈妈他们吩咐道,“行了,你们也都下去吧,去把王妃的药给煎好。” “还有,往后绝不可让王妃一个人出去,倘若再出了差错,本王绝不轻饶!” 杜妈妈她们本来就吓坏了,这下被赵荣羡一斥,就更害怕了,于是慌慌张张的便退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一丝力气也没有,只静默的看着赵荣羡。 赵荣羡长长的吐了口气,回过头俯视着我,色厉内荏,“白欢喜,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乱跑什么?今日要不是遇上我,你可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我看得出来,他很生气,比先前和我吵架的时候还要生气,只是他在强忍着不让自己跟发火儿。 他怕跟我发火会让我心情不好,他怕我腹中的胎儿再有个好歹。 赵荣羡他终究还是在意我,在意这个孩子的,我看得出来,他方才是真的急了,急的都快哭了。 这一瞬间,我都不知道我该不该继续恨他。 我默然的看了他片刻,低声道,“以后不会了……” “白欢喜,哪怕你恨我,也不要去伤害自己,成吗?”赵荣羡又说了一句,眼底里除了焦灼便是担心。 我觉得我很是犯贱,从前被他那等刻薄,最后被他害得那般惨死。 可是眼下,就因为他待我有那么些许关心,我突然很愧疚,突然觉得自己前些日子好过分,突然……有点儿想哭。 我翻了个身,忍不住便哭出了声。 “我说,你哭什么哭啊?我又没有骂你,我这……我这不是关心你吗?”赵荣羡见我哭了,一下子就慌了。 他不知所措的伸手碰了碰我的肩头,语气放软了些,“我错了行吗?我不该说你……” 被他这么一说,我心里更愧疚了,也更纠结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应该恨他…… 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赵荣羡如今的确是知错能改,但是不是真的改,我不甚清楚。 我越想越纠结,越想越想哭…… 赵荣羡被我哭得更着急了,他马上起身,说道,“你别哭了,我出去行吗!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 “我现在就出去,你别哭坏了身子。” 不知为何,一听赵荣羡要出去,我顿时就更想哭了,我觉得他大约是被我惹烦了,现在要去找辛如月那狐狸精呢! 我马上哭得更厉害了,起身就扑进他怀里。 “行了行了,我错了行吗?别哭了……”赵荣羡被我弄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伸手将我抱住。 我在他怀里哭了好一会儿,第二日起来的时候眼睛都肿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了,怀了身子之后,总算要嗜睡一些。 过去,我每日总是早早儿的就醒了。 这几日不仅醒的晚上,白日里还时常犯困,经常醒来没有一会儿,吃了一顿饭,简单的料理了一下府中的事务,然后又犯困了,日子过得活像一头猪。 我刚醒来,杜妈妈就端来一碗药,说是保胎的。 因着我昨日摔了一跤,这腹中胎儿虽说没有什么大碍,却到底是要保住的。 看着桌上那碗浓黑的药汁儿,我小心翼翼取出银簪试了一试。 杜妈妈见如此举动,登时有些不高兴了。 “王妃娘娘,这是在怀疑老奴不成?”她的一张胖脸写满了委屈。 金玉见了杜妈妈这副委屈样子,立刻便笑了,“杜妈妈,您这是想什么呢?王妃怎么能怀疑您呢?” 杜妈妈这下更是不解了,“王妃若是没有怀疑老奴,何故要用银簪子试药呢?” “杜妈妈,这王爷虽然没有侧妃,可雪院里那八位可不是省油的灯,哪怕她们无心暗害,难保他们的主子不会。”金玉笑得灿烂。 金玉果然是我身边最冰雪聪明的丫头,我都还没有开口,她便什么都知道了。反倒是杜妈妈,虽然年纪大,却不是很通透。 经由金玉这般一点拨,杜妈妈立刻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是老奴愚笨,是老奴愚笨。我就说嘛,这王妃便我这老妈子一手带大的,怎能怀疑我呢。” 杜妈妈笑得很是尴尬,像是刻意在掩饰她的尴尬。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的。这毒药能试出来,堕胎药可试不出来。 我端起药一饮而尽,然后又吩咐杜妈妈说,“杜妈妈,一会儿你出去,就说我没有良心,竟是怀疑你给我下毒,还特地拿了银簪试毒。你不高兴,我便怒斥了你一顿。” “王妃,这又是为了什么啊?”杜妈妈不解。 “杜妈妈,王妃这是给那些居心叵测之人警示呢!好让某些人知道,王妃很是小心谨慎,倘若有个意外,那定是旁人谋害。若不杀鸡儆猴,难免以后不会发生昨日的意外。”还是金玉懂我。 金玉这般赤裸裸的一解释,杜妈妈终于明白了。 她干笑着说了声‘老奴愚昧’,然后便出了门儿。 没得半日的工夫,整座王府就都传遍了,丫鬟们见着我都谨慎了许多,尤其是和香儿郑妈妈她们亲近的几个丫鬟,往日里总是说我坏话,这几日都变得乖巧了许多。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雪院里那八位,稍微消停了许多,几乎没有人敢过来烦我了。 那辛如月跪了两个时辰,听说膝盖给跪坏了,这几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先前大哭大闹了一场,像是想引起谁的注意,可哭了大半日,也没人理会她,索性也就自己窝在屋里装起可怜来。 过了好些日子,才到我面前请了一通罪,那模样可怜极了,像是我会要了她的命一般。 尤其见了二公主来串门子,她装得愈发可怜了。 可惜二公主最是厌恶这样装可怜的白莲花,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那辛如月又只好悻悻的回去了。 “也不知道父皇究竟是怎么想的,竟赐了这么个货色给四弟。”看到她走出去的背影,二公主忍不住呸了一声,就像是见着宋隐娘一般,怒声骂道,“真是个不要脸的贱人,连个妾都算不上,竟成日里想着算计当家主母。” 那可不是吗? 我笑了笑,从容道,“这些个美人,都是父皇御赐的,从前不是养在母后身边儿就是养在官宦的府里,心气儿自然是高一些。谁愿意安安分分的做个奴婢,尤其是这个辛如月,那可是八个美人里最为出色的,无论是模样还是身段儿,亦或者歌舞,那都是一等一的。” 闻言,二公主叹了口气,更是愤然了,“可不是吗?这些个下作的东西,往往都喜欢靠着美色往上爬。” “可是别说,有的时候,这美貌还是有用的。你瞧瞧你,生的一副好的容貌,这便让四弟一见钟情,什么事儿都迁就着你。如我这般,容貌平庸的,连自己的娘亲都不喜欢。”说着,二公主不觉露出几分失落,“我大姐便生了一副好容貌,父皇疼爱她,母亲宠着她。最后嫁了个吐蕃可汗,那可汗还将她当做宝贝供着……” “像我这般,连个国公府也嫁不上。嫁了尤照那么个窝囊废,他还成日里给我添堵!你是不知道,这几日他竟上我屋里偷了大姐留给我的汉白玉镯子,就为了给那贱人买一些吃的,我怀着身子的时候,可没见他待我这般好。最可恨的是,这对贱人还当面诅咒我儿死……”二公主是越说越生气,越说越伤心。 别说是二公主,我听了都生气。 宠爱小妾也就罢了,竟是诅咒自己的儿子死!我不免怀疑上辈子二公主儿子的死,与尤照也有些干系。 到底都是惠妃纵的,眼下都闹到皇帝跟前去了,他们竟还这等嚣张。 如此下去,这二公主只怕又要走了上辈子的老路。以前我是不喜欢二公主,可这相处久了,发觉她人还是不错的。 我既是遇上了,自然不能让她受气。 我想了想,给她出主意道,“二公主,不如你休夫吧!” “休……休夫!”二公主微微一震,为难道,“我一个女人家,又怎么好休夫!顶多是和离,可尤照那贱人死活都不肯。” 倘若是寻常的女人家,自然是不能休夫的,可她是公主! 我笑了笑,摇摇头对她说,“二公主,你可别忘了,你是公主,是堂堂正正的皇室血脉。寻常的女人家是不能休夫,但公主是可以的。咱们北朝不是就有一位静安公主曾经休夫吗?” 闻言,二公主顿时便高兴起来,但是下一刻她又立即耷拉了脑袋,“我若是当真休夫,我母亲还不得撞墙自杀!” 那是自然的,依着惠妃的尿性,必然要以死相逼。 可惠妃再怎么霸道她也终究是妃,她总是不能骑到皇帝的脑袋上。 倘若这事儿皇帝插手,惠妃就算心有不满,那也不敢说什么。 可要皇帝插手,首先就得二公主得宠,这二公主要得宠,那就得做点儿什么才好。 让我想想上辈子赵荣羡是怎么爬上去的,上辈子这个时候,皇帝为着南边饥荒不断,国库空虚而焦灼不堪。 于是赵荣羡自己先掏出银子捐款,然后给皇帝出主意,让各个官员和商贾都捐了不少。但凡是捐了的,家里都能得到一副皇帝亲自书写的牌匾,捐的越多的牌匾越大。上头写着:大善之家。 弄得当时长安城里,一百家商户,其中有九十九家就是大善人…… 我想了想,摆出赵荣羡平日里那般高深莫测的神情,对二公主道,“二公主,倘若是你父皇要你休夫,你母亲自然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若你多给你父皇出出主意,替他解了燃眉之急,他自然就越发宠着你的。你想想,倘若你父皇一旦觉着你才华卓绝又出众,他自然就觉得那尤照配不上你了。”我冲着她笑了笑,对她勾勾手指。 二公主如今很是信任我,她立即就把耳朵凑了过来。我恬不知耻,假装高人的盗取了赵荣羡的计谋给她。 二公主一听,当下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也马上寻了个理由夸了她一顿,我们两个互相吹捧了好一会儿,虚荣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当日,二公主便借着给她父皇送糕点的理由进了宫。 两日之后,皇帝身边的云公公亲自到二公主的府里传旨,说是二公主这么大岁数了也没个封号,于是拟旨封她为德清公主,寓意:人有德行,如水至清。 此事一出,长安城那一帮贵族都炸开了锅了,都说这二公主就是女版赵荣羡,以后可轻易惹不得了! 二公主高兴坏了,第二日刚刚空闲下来就跑到四王府来跟我报喜。 “四弟妹,你可真是当代诸葛亮啊!你那法子一说出去,父皇果然很是高兴……”二公主拉着我,兴冲冲道,“你是不晓得,我才得了封号不到一日,我母亲都没敢像从前那般明目张胆的袒护尤照了!” 听到二公主这样说,我很是为她高兴,也很是为她难过。高兴的是,她终于不再看惠妃的脸色,难过的是,她只能借着名利去得到她母亲的爱。 不过无论如何,日子往高处过总是好的。 我由衷的为她开心,“那就恭喜你了二公主,今日这样高兴,咱们去花园里采些花儿来做糕点吧,一会儿你给钰哥儿带些回去……” “我看是你嘴馋了吧……”二公主笑看了我一眼,却依旧扶着我往花园里走了。 如今的天气已经开始炎热了,不过这个季节开的花儿倒也很多,一进花园便闻到一股子花香味儿。 “姐姐,你知道前些日子那商户女是怎么摔倒的吗?听说啊,她罚了姐姐你,把王爷给惹生气了,去花园里寻王爷,结果却把自己给摔了!肚子里那小贱种啊!差点就没有了!哈哈哈……” “呵,那个下贱的商户女,竟然如此折腾我,害得这些日子王爷都没有叫我跳舞了。我看她就是遭了报应!要是她腹中那孩子能给摔没了,那就更好了!还不是仗着有了孩子才惹得王爷对她百般偏袒……”这是……辛如月的声音…… “可不是吗?姐姐您可是陛下钦赐的,又是在皇后身边儿长大的,岂是那等下贱商户能相比的?王爷啊,最喜欢您跳舞了,每回太子过来,都让您跳舞……” “你说,那贱人肚子里的小贱种死了,再加上个与人通奸的罪名,王爷可还会要她……” 第四十六章、发配寺庙 - 今朝有喜 - 沉砚 你说谁肚子里的是小贱种?”我冷笑了一声,蓦然抬高了嗓音。 假山后面立刻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辛如月这个女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平日里她也没少在暗地里骂我,但凡是不太过分我都不与她计较,可今日她竟敢诅咒我的孩子。 我心中顿时一阵怒火涌动,厉声对着杜妈妈和金玉喊道,“杜妈妈,金玉,快去把人抓过来!” 杜妈妈是粗使丫鬟出身的,为人虽然不够通透,这力气和步伐却是很快的。 一转眼的功夫,便将辛如月和另一个丫鬟连拖带拉的扯住头发扯到了我跟前。 想必是方才听到她们诅咒我,杜妈妈一路拽着,竟然把她们的头发都给拽散了,辛如月的脸上更是明显的两道抓痕。 辛如月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惊恐的望着我,那般可怜巴巴的神情,好似她多么无辜一般,“不知……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王妃竟让杜妈妈如此殴打奴婢……” “你这贱人……”二公主恼怒极了,抬手就要扇她巴掌。 可辛如月这等人,岂是扇个巴掌就能收拾的,况且她还是皇帝钦赐的,发卖也是发卖不得的,婚配更是不好婚配了,除非她自己求着要走,我发善心放她走了才不算是抹了皇帝的面子。 对此,被二公主很是不解。 她气的脸都红了,“四弟妹,你这是做什么,这样装可怜的贱人就是欠收拾!” 我笑了笑,装得一脸和善,说道,“二公主,这如月到底是父皇钦赐的,哪怕我是正妃,也不好轻易动她,动了她便是抹了父皇的面子。” 果然,听到我这话,辛如月马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她旁边的丫鬟更是满面神气,好像她才是皇帝钦赐的一般。 “不过嘛,这父皇赐的美人竟是当众诅咒皇室血脉,这传了出去也不太好听。”眼见着辛如月笑得差不多,我淡淡的又加了一句。 果然,辛如月脸色顿时一变,竟然当着我的面儿就撒起谎来。 “王妃……您不能平白无故的冤枉人啊,奴婢……奴婢没有诅咒皇室血脉……” 有趣儿,还真是有趣儿。 从前我觉得赵荣羡对府里一些人委实是残忍了些,现如今看来,有的人的确就是欠收拾。 看着辛如月那副可怜巴巴的神情,胃里直犯恶心。 我轻轻笑了笑,反问她,“额,你方才诅咒的不是皇室血脉?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本王妃肚子里的不是王爷的孩子?你这是污蔑本王妃与人通奸?还是说,你认为王爷不是陛下的孩子?” 被我这么一问,辛如月瞬间愣住了,她剧烈的摇着脑袋,当下就开始哭哭啼啼,“我没有我没有,王妃我没有,我根本什么都没有说过……” “你没有说过?依你的意思本王妃是聋子?还是你觉得本王妃是个傻子?你咒本王妃?”我很听谈御医的建议,半点都没有动气,只是轻轻笑看着她。 辛如月这下是真的有些慌了,她立即跪在地上,哭得更是厉害了,“王妃,奴婢没有,奴婢方才说的……说的是别的人,不是说您……” 她越哭越厉害,越哭越厉害,像是想把谁给哭来似的。 我听得烦,索性便直接斥她,“哭什么哭?王爷不在府里,你要做戏给谁看?” “奴婢没有……” “闭上你的嘴!本王妃问你再说。”我立刻抬高了嗓音,语气凌厉至极。 辛如月这下是真有点儿害怕了,果然闭上了嘴,半点也没敢再哭。 她很清楚,此刻赵荣羡不在府里,就算是哭破了天也没人帮的了她。 “王妃……王妃……奴婢再也不敢了,是奴婢下贱,求王妃宽恕。”辛如月跪在地上,连连认错。 可是她的眼睛里,分明是怨恨不服。 那般的怨恨,连二公主都一眼看了出来。 二公主平日里受了不少宋隐娘的窝囊气,见着辛如月这般,更是怒火滔天。可她也清楚辛如月是皇帝赐的,这要是轻易发卖出去了,可就是抹了皇帝颜面,自然,也不可能将她打死的。 扫了眼瑟瑟缩缩,假装认错的辛如月,二公主热心的对我说道,“四弟妹,这个奴婢还真够嚣张跋扈的,可她到底是父皇钦赐的,咱们也不能不给父皇面子,不如这样吧,你将她教给我,我带她回去好好学学规矩。” 我倒是想,不过这辛如月和宋隐娘是一路货色,比起宋隐娘,她又更高一些,倘若当真让二公主带回去,皇帝那里不好交待不说,就辛如月这等货色,不定还要怎么膈应二公主呢。 我想了想,轻笑道,“不必了二公主,这人到底是我们四王府的,让二公主带回去教训算是怎么回事。况且,这奴婢也知错了,咱们也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的是不是。到底……这人是父皇钦赐的,还有母后撑腰,咱们总是不能轻易动的……” “就是,如月姐姐可是陛下钦赐的!岂是什么下等之人都可以动的……”这回辛如月还没有开口,她旁边的丫鬟倒是先开口了,那满脸的神气得意,仿若笃定了我拿她们没有法子。 这个丫鬟我记得,以前和香儿最是要好,叫做萍儿,也是个爱生事端的。 香儿走了以后安分了一段日子,如今又勾搭上了辛如月。 “是了,如月乃是陛下钦赐,可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我冷笑了一声,幽幽的看着她,“一个丫鬟,胆敢诅咒皇室血脉,还敢对主子蹬鼻子上脸。” “来啊!把这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拖下去杖责三十大板!打完了关进柴房里去!明日就给扔出去!” 我话音刚落,杜妈妈立即叫来几个武丁,抓起那丫鬟就要走。 那个丫鬟许是见了我方才‘忌讳’辛如月的样子,以为辛如月能救得了她,当下鬼哭狼嚎的让辛如月救她。 辛如月自己都保不住了,哪还有力气管她,抱住我的腿就哭哭啼啼的,喊我饶过她,还说她以后定当本分。 我信了她的邪,我要是放了她,她得立刻到赵荣羡面前邀宠,还得去皇后面前报信儿。邀不邀得到宠我是不知道,不过和皇后联手作妖那是肯定的。 我又不是傻子,自然不能放了她,可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 我想了想,温柔又和善的示意她站起来。 “好了如月,你起来吧,你到底是父皇钦赐的,怎能跟那等贱婢一样。”我满脸慈和大度,笑眯眯的拉着她的手说,“不过,不管怎样,这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你说你诅咒小世子,这小世子真叫你咒坏了可怎么才好?这样吧,从明日起,你就去城外的寺庙里给小世子念经祈祷,另外,抄写经书两千遍,每日还须得斋戒吃素。如此,直至小世子出生为止。一会儿本王妃就亲自进宫向陛下请旨,就说,如月你自愿去寺庙为小世子祈福。” “对了如月,小世子如今才一个半月,也就是说,你得在那寺庙里吃斋念佛将近九个月……”我的话就像是软刀子,看起来无害,却叫辛如月气得颤抖。 这要换成是我也得疯了,在王府里日日好吃好喝的,又有人伺候。那寺庙可就不一样了,整日里抄经书不说,一天三顿都得吃素,什么粗活儿也都得自己做。 要是一个不慎,得罪了哪个厉害的老尼姑,不定还要被怎么折腾呢。辛如月自然是不愿意的,她哭哭啼啼的说什么要见王爷,我直接让人堵住了她的嘴,将她和萍儿关到了一处,然后命人将雪院看得严严实实,这就入宫请旨。 皇帝听说他送过去的美人竟如此善解人意,觉得很有面子,立即就下旨让辛如月去了尼姑最多的白云寺,为了对佛祖更真诚一些,还特地命白云寺里资历最老的住持给她剃了个大光头。 这下辛如月可要疯了。 听说到了白云寺之后死活不肯剃头,那老住持生怕违背了的皇帝的旨意会遭到责备,因而便让两个身强体壮的胖尼姑把她给按住,结果她挣扎得太厉害,头皮给刮破了。 许是太疼了,辛如月便不敢再闹了,每日挑水煮菜,很是勤快。 听了这个消息,府里剩下的七位美人个个都安分了,甚至还有四个装模作样的说是想要自由,不是要回家照顾老母亲,就是有个情投意合的表哥。不是叫我成全孝心,便是让我成全她的爱情。 她们既然如此哀求我,我自然是要成人之美的。 于是不到一个月,那美人就剩下了三个。这三个都是孤儿,无处可去,便自请说是要过来做我的丫鬟。 我自然是不敢用的,依着我往昔的经验,这些不肯走的,要么当真是无处可去,要么就是背后有人不敢走的。 不过,无论如何,总归都是安分了。 可赵荣羡却似乎不太满意,眼见府里的美人们都走了,又听说辛如月受了那等折磨,他一回来便立即质问我。 “阿欢,我说……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那辛如月不过是说了几句难听的话,你至于吗?” 我委实不太明白赵荣羡的心思,先前我表姐谋害我的时候,他生是要她的命,现如今那辛如月诅咒我的孩子,还想构陷我与人私通,他却觉得我过分。 我一时之间有些恼火,冷声反问他,“怎么王爷?你觉得辛如月咒骂我的孩子去死,想要诬陷我与人私通是小事?” “她这不是还没做成吗?” “那我表姐毒害我做成了吗?你怎么就闹着要她的命!”我顿时更加恼火了,连连问他,“还是说在王爷的心里,那辛如月别有不同?是不是她当真害了我的孩子,诬陷了我,那也只是跪一跪了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王爷是什么意思?王爷莫不是想念那辛如月的舞姿了!想念那温柔乡了?您要是想念,妾身立刻给您请回来。” “不是,我就是觉得,你和从前不一样了。”赵荣羡凉凉说了一句,看着我的目光好似不认识我,“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从前最是单纯,哪儿来这样多的心眼。” 听到他这话,我忽然明白了。 他喜欢的,是那个单纯温柔的我,现在我懂得耍心眼儿了,他就觉得我不再是他喜欢的那个样子了。 若是可以,谁不想一直单纯下去,可是我能吗? 我一下子被他给气笑了,冷着嗓音反问他,“敢问王爷,在这皇室里,单纯能活得下去吗?过去我很单纯,可是最后呢?最后我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是啊,上辈子我活的很是单纯,可是最后我的孩子被害死了,我亲近的人也被害死了,最后连我自己也死了。 听了我这一番发问,赵荣羡没有说话,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明白。 我笑看着他,有些苍凉道,“从前我可以不在乎,可是现在,我有孩子了,我须得护着他。” “本王会护着你……” “可王爷你护得住吗?”听到他这话我感到很讽刺,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更是有些难过。 我笑着,笑着笑着有些想哭了,“王爷,您曾说您心里一直有我,原来您心里有的不过是最好拿捏的我。” “现如今您觉得我变了,变得不好拿捏了,所以您就不喜欢我了是吗?” “可是王爷,妾身今日所有的手段,都是跟您学的啊!”我望着他,一字一句。 赵荣羡沉默了良久,“我只是……只是觉着你变得,叫我越发捉摸不透……” 许是被我那一句‘都是跟您学的’弄得有些愧疚,赵荣羡的语气变得温柔了许多,他定定的看着我,淡淡的又补了一句,“你该知道的,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 “我不知道……”我被他弄得心情很不好,一下子就忍不住发起脾气来。 我闭了闭眼,回过头看着他,再一次强调,“王爷,无论你怎么想,妾身还是要同你说一句,如今在妾身的心里,没有什么比孩子更重要,包括王爷你在内。您要是容不下我了,便将我休了,这孩子我自己养着。等他长大以后,我就说他爹死了,绝不……” “你咒我呢?说的什么疯话!”赵荣羡一听我咒他死,马上就失去了温柔。 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瞥过头没有说话。 “好了好了,我就是随便问几句,何至于动了这样大的气儿。你看,这是我今日在街上买的,好看吧!”赵荣羡说着,突然掏出了一个拨浪鼓,在我面前摇晃起来。 我被他弄得一肚子火儿,他这么一吵吵,我那火气儿就更大了。 我一把推开他的手,不耐烦道,“别摇了,吵得我头疼。” 话说完,我干脆起身往屋里走,找了个睡午觉的理由不再搭理他。 赵荣羡见我没搭理他,又解释了几句,说什么他不是那个意思,叫我别把自己给气坏了。 我是不想生气,可听了他那些话,我就忍不住生气。 我更是觉得害怕,害怕自己最后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也变成了赵荣羡最讨厌的样子,到了最后还是落得个凄凉的下场。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后来赵荣羡说是要去找威远将军常修议事,同我说了几句也就走了。 见他走了,我才起来。 杜妈妈这个时候又凑了进来,用她那张生的颇为喜庆的脸对着我,贼头贼脑的问我说,“王妃,你怎又和王爷吵上了?这回又是为了什么?老奴怎的好似听见了辛如月那狐狸精的名字。” 别说,这杜妈妈别的不行,听壁脚倒是一等一的厉害。每回听完了壁脚,她就得凑上来问东问西,问得我颇是不耐烦。 我摆摆手,敷衍她道,“也没有什么,就是随便吵了两句。” “对了杜妈妈,你进来有什么事吗?”平日的这个时候,我还没有睡醒,杜妈妈是不会进来的。 此刻进来,必定有事。 果然,杜妈妈向我递上了一张帖子,笑道,“这是二公主递的帖子,说是钰哥儿四岁的生辰宴,就在半个月之后,让您到时候去一趟。” “钰哥儿的生辰?钰哥儿不过是个孩子,这又不是满月,也不是弱冠,二公主怎么突然给他办起生辰宴了。”我寻思皇子生辰,也不见递帖子的,大都是几个兄弟一道儿吃上一番,哪怕是稍微隆重一些,也犯不着这般大排面。 这钰哥儿不是皇子,更不是什么世子,他的父亲没有封爵,即使尊称一声,也只得是个公子。 如今外头闹饥荒才刚刚解决了,二公主就这般大操大办的。 我满脑子的疑惑,想去问二公主,又听说她近来忙得很,忙着去给外头赈灾了,愣是等到钰哥儿生辰的那一日这才见着她。 今日的公主府格外喜庆,四处都挂着红灯笼,那院子里还有不少孩子的玩具,更有乐队在旁候着,等待奏乐。 眼见着这等架势,我都惊讶了,不免觉得太过铺张。 作为二公主如今的闺中密友,我不得不提醒她,“我说二皇姐,您这……您这也太浮夸了些吧,眼下饥荒才解决,你就如此大操大办的,只怕要惹得旁人闲话呢。如今这等光景,连太子都不敢大张旗鼓,何况……何况钰哥儿还没有封爵的。” 我一番忧心忡忡,二公主却是笑了。 “二皇姐,你笑什么呢?”我更加不能理解了。 二公主笑得更是欢快了,一脸得意的与我说,“四弟妹,你可不知道吧,这回的生辰宴是父皇下旨让我办的,说是钰哥儿那个没出息的爹惹得钰哥儿总让人瞧不上,一个小小国公府的都敢欺负他的外孙,于是,便让我给钰哥儿办一场生辰宴,这宴会的菜式,都是宫里的御厨亲自来做的。食材不贵,可这等美味,平日里也唯有在宫里才能吃得上。也正好借此让那些个欺负人的晓得我们钰哥儿不好欺负。” 皇帝如今竟是如此器重二公主了,不过说来,这二公主到底是宫里长大的,自小又受尽了父母的薄待,故而表面虽然冲动,这内在还是细致的。那日我与她出了主意之后,她一朝得了皇帝的疼爱,便茅塞顿开,一鼓作气,一下子学的很是讨巧。 这才没有多久的工夫,惹得皇帝对她的儿子也是格外疼爱了。 “二皇姐,你这爬的也太快了些吧!”我惊得一时之间话都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二公主倒也没有太在意,比起最初的兴奋,她现在显得从容多了,笑道,“这有什么快的?现如今是风光了,以后可不好说。如今头疼的事,是一波又一波的。” “算了,不说这些了,先进去吧。”近来的二公主是愈来愈容光焕发,看起来竟是漂亮了一大圈儿。 她的儿子钰哥儿也比往日里要大胆活泼许多,见了我便舅母、舅母的叫着,当下就扑到了我怀里来。 二公主见她儿子往我怀里扑,故作的一脸不高兴说他道,“这钰哥儿小小年纪的,也是个好色的,瞧见了你,连我这亲娘都不理了,没有良心的小东西,以后给你娶个丑媳妇儿。” “行了二皇姐,你就别折煞我了。” “说起来,二皇姐,你最近漂亮了不少呢。” “是吗?” “是啊……”我说的可是实话,二公主如今还真是好看了不少,纵然容貌没有国色天香,却有着一股子傲气。 生怕二公主不相信,我又加了一句说,“句句属实,绝无虚假……” “是吗?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嚯哈哈哈哈。”二公主捂住嘴巴大笑起来,一看钰哥儿盯着她看,马上又端出了一派严母的做派。 “惠妃娘娘到……”惠妃竟也来了? 我回过头,果然见到惠妃,她穿得是隆重又喜庆,身边跟着好些嬷嬷丫鬟,彼时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怒气,见了我竟还冲我笑了笑,然后款步向着二公主走过来。 到底是自己的母亲,哪怕先前有再多的隔阂,眼下见了,二公主还是高兴。 她立刻向惠妃行了一礼,笑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你父皇说,今日是钰哥儿的生辰,想着也是头一回办宴席,便准我出宫来瞧一瞧。”说着,惠妃立刻蹲身抱起钰哥儿,笑呵呵逗弄他,“钰哥儿,来,这是外祖母送给你的。” 看着钰哥儿脖子上的金锁,二公主更高兴了,她立刻拉着惠妃道,“这外头怪热的,母亲,您去屋里坐吧。” 然则,惠妃却没有立刻进去,她的眼珠子转来转去,转来转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母亲,您找什么呢?” “这……二驸马哪里去了?今日到底是孩子的生辰宴,这当爹的怎么能不在呢?还有啊,这伺候的人也要给驸马配上一两个,你可不能光听你父皇的,到底驸马才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人。”惠妃脸上笑着,可说到尤照的时候,她却显然对二公主很不满意。 对于尤照被关起来闭门思过,身边还没有人伺候,她一直都不太满意,只是此乃皇帝亲自下旨,她不太敢说。 如今这意思,不就是想借着钰哥儿生辰让二公主向皇帝求情,让她宝贝侄子重新作威作福。 第四十七章、自作自受 - 今朝有喜 - 沉砚 二公主不是傻子,自然立刻就听出了惠妃的用意。 自打宋隐娘对钰哥儿下毒以后,二公主是时时刻刻都巴不得那对狗男女去死,眼下听到惠妃这番话,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但是这一回,二公主并没有发火儿,更不像过去那般与惠妃哭哭啼啼。 她浅浅笑了笑,一派孝顺女儿的口吻,“母亲,您没有说错,到底父皇只是我的父亲,驸马才是要与我过一辈子的人。可父皇除了是女儿的父亲,亦是天子。驸马受罚乃是天子亲自下旨,倘若女儿此刻将驸马放出来,岂非是违抗圣旨。” “母亲,女儿和父皇除了是父女,亦是君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惠妃一怔,眼底里顿时怒火滔天,她哪能想到她这个素来好拿捏的女儿如今竟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她简直恨不得狠狠抽二公主一顿。 可惜如今的二公主已非昨日那般好欺凌,她屡立功劳,眼下正是皇帝跟前最得宠的女儿,纵然身为母亲,惠妃又断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她的一张脸青灰青灰的,强行挤出一抹看似和善的笑容,“玉如啊,瞧瞧你这话说得,眼下你父皇最是喜欢你,这些小事,你与你父皇说上两句,你父皇不会不同意的。” “到底,驸马是要与你过一辈子的,总不能因着这等小事断了夫妻情的不是?”惠妃笑得满脸虚伪,重重的又强调了一遍。 呵呵,倘若不是亲眼见证,我还真是难以想象,天下竟有这样的母亲。 二公主眼底里的欣喜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失望,继而变成了冷漠。 “依着母亲的意思,宠妾灭妻是小事?任由小妾毒害自己的嫡子是小事?”二公主冷笑了一声,上下打量着惠妃,“儿臣敢问母妃一句,倘若有人谋害了几个皇兄,您可觉得是小事……” “这……这怎么能混为一谈,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无端端的诅咒你皇兄做什么?”惠妃被二公主问得说不出话来,便恼羞成怒,竟是倒打一耙说二公主诅咒她的几个儿子。 看着惠妃那般恼怒的掩饰,二公主更加失望了,她攥紧了手心,下一刻又缓缓松开,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却又好似做出了什么决定。 惠妃见二公主没有说话,以为二公主到底还是畏惧她这个母亲,马上又倚老卖老的添了一句,“你这孩子,是越发没有规矩了,仗着得势变得嚣张跋扈,连这样歹毒的话也说得出口……” “母妃说得对,儿臣就是仗着得势嚣张跋扈……”惠妃的话还没有说完,二公主忽然打断了她。 惠妃一怔,顿时气得脸都青了,张嘴就想教训二公主。 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二公主立马又冷笑了一声,嘲讽道,“从前儿臣以为得势不得势都没有什么区别,可是现在儿臣忽然明白了,这不得势的,永远只能屈居苟活。” “正如母妃这般……不是攀附魏贵妃便是攀附文才人……” “你……”惠妃气得脸都紫了,抬手就想扇二公主的巴掌。 二公主马上将脸支了过去,笑得满眼泪光,“母妃你打啊!一会儿儿臣就进宫告诉父皇,母妃您为了驸马扇了儿臣巴掌!你猜父皇会怎么样?” “你……你……你这逆女!”惠妃浑身剧烈颤抖着,挥舞在半空中的手却半点也不敢动。 二公主低笑了一声,从容道,“行了母妃,有时间在这里与我周旋,倒不如抓紧时间去看看您那亲儿子一般的侄子。身为您的女儿,这等小事儿臣不会告诉父皇的。” “对了母妃,见到尤照的时候记得拿些银子给他补贴补贴,省的他成日里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二公主满眼的泪光,说出口的话却是嚣张又嘲讽。 惠妃气得都要疯了,简直恨不得立刻将二公主掐死,可如今二公主都把话说到了这样的份儿上,她自然是不敢动手,于是狠狠一跺脚,转而朝着尤照禁闭的小院儿里去。 二公主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说话,眼底里的泪水快要夺眶而出的时候,她又仰头给倒了回去。 看着二公主这般,我一时之间也觉得有些难过,更是担心。 我轻轻喊了她一声,关怀道,“二皇姐,你没事吧。” 二公主悲伤的面孔立刻挤出一抹笑容,笑得极度僵硬,“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走,咱们去屋里坐,没必要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惹得自己不高兴。”说着,二公主便拉着我进了厅堂。 然后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与我又是一通说说笑笑。 二公主既然不想再提,我也没有必要总去提人家的伤心事,于是便附和着与她说起了其他事。 从花花草草,说到了养孩子,总之就是不说她那个可恨的母亲。 转眼之间,公主府的来客越来越多,那些往日里嘲笑过二公主的贵族小姐们也都来了。 这些姑娘脸皮倒也都很厚,如今见着二公主个个都亲密的不得了,好似他们每个都与二公主是亲姐妹一般。 见她们如此热情,二公主也只好跟着热情。 愣是忙得不亦说乎,最后竟然忙到把钰哥儿扔给我。 我不太喜欢与那些贵族小姐逢场作戏,于是便找了个角落独自坐下,一边儿吃着膳食,一边儿哄着钰哥儿。 “钰哥儿,哎哟,我的小钰哥儿,你是越来越可爱。”我正拿着水果喂钰哥儿,一道熟悉的女声突然传来。 我抬起头,不出所料的看到魏淑娴。 虽然二公主早已经知道魏淑娴当日故意在她面前污蔑我,亦是看穿了魏淑娴将她当枪使,但想着到底曾经受过她姐姐照拂,于是顾及魏雅娴的颜面,今日也请了魏淑娴。 魏淑娴近来没有利用上二公主,虽与二公主走动的少了,但是如今见着二公主得势,一见二公主给她递了帖子,也是十分积极的赶了过来。 只是见到了我,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不好了。 一过来就像是抢东西一般,一把将钰哥儿拽了过去,阴阳怪气道,“本来心情挺好的,闻到这一股子贱味儿,心情就不好了。” “钰哥儿,你说是不是?”她逗弄着钰哥儿,时不时的朝我看过来。 在魏淑娴看来,二公主之所以疏远她,都是因为我在背后唆使。 我也承认,二公主疏远她多多少少与我有些干系,但是绝大部分的缘故还是因为魏淑娴屡屡想把二公主挡枪使,尤其是眼见二公主近来得势,竟是三番五次的唆使二公主为她的姐姐魏雅娴求情,让皇帝恢复了魏雅娴的贵妃之位。 魏贵妃晓得其中的利弊,自己都让二公主莫要掺和,可那魏淑娴偏偏成日里胡闹。 二公主被魏淑娴三番五次的纠缠之后,索性干脆不见她。 魏淑娴吃了几次闭门羹,感到丢脸极了,这会儿见到我,索性干脆把气儿都撒到了我身上。 今日是钰哥儿的生辰宴,我不愿与她过多计较,于是便没有理会她。 魏淑娴见我根本不搭理她,似乎更恼怒了。 她微微看了我一眼,又端起一杯茶水装模作样的喝起来。 一边儿喝着一边儿朝着我走过来,不用想我都猜到她想干什么了…… 果然,下一刻,她就忽的端着茶水朝我泼过来,“哎呀,真是对不住啊,手有点儿抖……”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傻傻的坐着让她泼茶水,魏淑娴刚刚蹭过来,我忽的起身,猝不及防的一抬起胳膊。 一杯滚烫的茶水狠狠的就倒在她自己脸上,甚至进了鼻孔。 “啊!!”魏淑娴捂住脸,哇的一声惨叫,然后就哭了起来,鬼吼鬼叫的嚷嚷着说我故意把茶水泼到了她脸上,说我妒忌她的美貌想毁她的容。 她嚷嚷的实在是太大声,没有一会儿就把宾客们都惹了过来,二公主也过来了。 眼见众人围了过来,魏淑娴马上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边说对着我痛骂,“四王妃,你好狠毒,竟是用热茶泼我,你……你是想令我毁容吗?” 魏淑娴哭得满脸委屈,好似她当真多么委屈一般。 这要是换做过去,那些达官显贵早就对着我痛骂了,可如今赵荣羡在皇帝跟前越发得力,身为正妃的我纵然出身低微,却也是出了名的受宠,他们自然不敢轻易指责。 加上这一回,我又是二公主邀请的贵客,他们更不敢多说什么,只敢用眼神鄙夷我。 魏淑娴见没有人说话,哭得更是伤心了,指着我就骂,“四王妃,到底你我也算是表姐妹,你不曾嫁入四王府以前连规矩都是我家嬷嬷教的,你……” “魏八小姐,咱们就事论事,无端端的你提这些做什么?”见她这般不要脸,我顿时有些忍不住了,立刻就打断了她。 魏淑娴一愣,继而马上又哭到,“好,咱们不说过去!可就如今,我是怎么着你了?先前你故意抹黑我,害得我坏了名声,如今却又要这样害我,你……你究竟居心何在。” 呵呵,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在告诉旁人,我妒忌她,生怕她抢走了我四王妃的位置,故而陷害她,如今还因着妒忌而想要毁了她的容貌吗? 还真够不要脸的,我实在是忍不了了。 “魏八小姐!方才明明是你拿了热茶想要泼我,结果不慎泼到了自己身上,怎么如今却成了我泼你了?”我故意抬高了嗓音,尽量让每个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之间,众人又都转了风向。 魏淑娴见状,当下有些急了,她竟如泼妇一般,叉腰指着我道,“胡说,我乃堂堂尚书府嫡出小姐,怎会做那等下作歹毒之事,分明是你,是你这毒妇想要毁我的容!你们这些商贾出身,果然都是最下作的!” 魏淑娴着重提及了商贾二字,似在故意提醒在场的贵族我是个多么下贱的出身,我不配与他们这些贵族站到一处,她也更是故意刺激二公主,提醒二公主那宋隐娘乃是商贾出身。 从前二公主的确很是厌恨商贾出身的,但凡是听到商贾二字,她都要气得发疯。 然则如今,见到魏淑娴故意在她儿子的生辰宴上挑事,二公主顿时便有些不高兴了。 魏淑娴正在义正辞严的指责我,二公主却是忽然开了口,看着旁边的四岁的钰哥儿道,“钰哥儿,告诉母亲,方才四婶婶和这位姑姑是谁端着茶水。” “是这位姑姑端着茶水。”钰哥儿厌恶的指着魏淑娴,小包子脸气呼呼的,“这位姑姑还硬要抱钰儿,钰儿不愿意,她还掐钰儿……” “什么!!!”一瞬间,在场的宾客都纷纷向魏淑娴投以鄙视的目光。 “哎呀,这魏家八小姐真不要脸啊,陷害旁人也就算了,竟是连个四岁的孩子都不放过!”人群中,立刻有人对魏淑娴展开了攻击。 这些贵族虽然对我这等出身的王妃有些鄙夷,但是更见不惯欺负孩子的毒妇,于是指责魏淑娴的人越来越多,一个比一个说得难听,说她恬不知耻送上门儿勾引男人也就罢了,现在还要陷害我这个正妻。 魏淑娴被骂的狗血淋头,脸上一下子有些挂不住,竟是对着一众贵族就大骂起来,“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没有证据的事,你们怎么敢胡说!我要让我姐姐治你们的罪,灭你们的九族!” “魏八小姐好大的威风啊,二公主还在这里呢,你便要灭我们的九族了……”人群里立刻传来一道冷嘲热讽的女声。 二公主被魏淑娴吵得越发不耐烦了,加上魏淑娴竟然还掐了钰哥儿,她现在已经不太想顾忌魏雅娴的情面。 马上又问了钰哥儿一句,“钰哥儿,告诉母亲,这位姑姑的茶水是如何泼到脸上的?” 钰哥儿望了魏淑娴一眼,奶声奶气道,“方才……方才这位姑姑端着茶水向四婶婶走过去,四婶婶一起身,那茶水就泼到了这位姑姑的脸上,然后这位姑姑便开始大吵大闹了……” 钰哥儿这话虽然没有说的太明白,可在场的哪个不是见惯了勾心斗角的,当下就猜到了怎么回事。 二公主的脸色一沉,吩咐她身边的李嬷嬷道,“李嬷嬷,派人送魏八小姐回家换衣裳,别着凉了……” “二公主……二公主你听我说……”魏淑娴很是不甘心。 可她话音未落,二公主却又厉声打断了她道,“把她带出去!” 二公主一声怒斥,吓得魏淑娴顿时一抖,又惊又恐的看着二公主,却不敢再说什么。 “真是给脸不要脸……”女人们总是喜欢嚼舌根,魏淑娴都走了,还是叫人骂了一通。 好好的一场生辰宴先是来个惠妃,再是来个魏淑娴,弄得是鸡飞狗跳的,宴会结束的时候,二公主的心情不太好。 看着收拾桌椅的仆人们,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道,“好儿好儿的一场生辰宴,都来了些什么人!” 二公主显得有些惆怅,这两个找事儿的人,一个是她的母亲,一个是她曾经视为密友的人。可偏偏母亲待她刻薄,密友净想着利用她。 莫说是她,这事儿换成是我也得惆怅。 不过,惆怅归惆怅,大可不必为了那些待自己不好的人让自己不舒服。 于是我笑了笑,安慰她说,“二皇姐不必如此惆怅,今日虽然出了些乱子,可到底最后还是圆满的不是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何必为着那些不在意自己的人弄得一肚子火儿呢。” “你说的倒也是,何必为了那些不在意自己的人生气呢?”二公主长叹了一声,似豁然开朗,“如今啊,我就只要我的钰哥儿好好儿的,等他大了,再让他入仕,来日若是立下功劳,不定还能封爵呢!” 二公主到底还算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说着说着也就不那么生气了,我也半点也不生气了。 不过,惠妃和魏淑娴却是气坏了,也十分倒霉。 惠妃因着私自给尤照送了银子,不晓得被谁告了密,竟是捅到了皇帝的面前。于是不但惠妃被狠狠责罚了一顿,被逼着抄写宫规三百遍,那尤照更是又挨了一顿板子,惠妃拿过去的银两,又给收了回去。 魏淑娴就更倒霉了,她先前本就坏了名声,再到公主府闹上了那么一出,那名声是坏透了,被长安城里一帮贵族嘲笑不说,还惹得原本要与她议亲的礼部侍郎家突然反悔,并立刻与一个七品小官家的庶女订了亲。 而长安城里但凡是有官位的人家,哪怕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也不愿意与魏家结亲,身为三品大员的魏尚书感到颇为的丢人,简直巴不得赶紧将这个女儿打死了算了,最后那魏夫人闹了一番,折腾了一顿之后,给魏淑娴在远方老家定下了一门亲事,是个商贾出身的公子,想着远方的商贾也不晓得她的名声多么臭,将她嫁过去也到底能过得安稳一些,日子久了,长安城的人们也都忘记了这事儿。 可魏淑娴心高气傲,当时就寻死觅活的,她爹恼怒之下,狠狠打了她一顿板子,打得她半死不活的,她这才安分下来。 听到这个消息,杜妈妈可幸灾乐祸了,一进门便四处讲,弄得不到半日的功夫,王府里的人都知道魏淑娴把自己作死了。 而我却没有什么心情幸灾乐祸,换成是过去,我得高兴得大吃大喝一顿,可我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如今我算是彻底把魏家给得罪了,日后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我呢。 他们家害人的那些肮脏手段我不是没有见过的,狠毒起来连自己的亲闺女也不放过,何况是我这等毫无关系的,指不定哪日就把坏心思打到了我的头上。 不过我怎么都想不到,那魏家却是把坏主意打到了赵荣羡的身上。 这一日,我刚吃过午膳,赵荣羡便黑着脸回来了。 “你说说你,没事去招惹魏家做什么?”一进门,赵荣羡便叹了口气,一脸忧愁。 “怎么了?那魏尚书找你麻烦了?”我问他。 赵荣羡白了我一眼,说道,“魏尚书倒是没有找我麻烦,那魏夫人找你麻烦了。” “从何说起?”我问道。 赵荣羡冷笑了一声,从容道,“那魏夫人昨日进宫与魏雅娴说一些话,今儿个下朝之后,父皇便将我留下,说是要将魏夫人娘家的曹小姐许给我。就是您上回让孙暮离救下的曹太傅的孙女……” 呵,这魏夫人也真是够狠的。她的那位侄女可是曹太傅的宝贝儿孙女,倘若当真嫁给了赵荣羡,必然是要将我踩在脚底的。 这要是换成从前,曹太傅必然不愿意让自己的孙女委屈做个侧室的,可如今赵荣羡正得势,指不定来日还要登上那皇位,曹太傅自然也是愿意的。 到时候,这一家子只怕是要将我往死里逼。 上辈子那姜丞相一家可不正是如此? 我瞄了赵荣羡一眼,有些不相信的问他,“那王爷是怎么想的?” “你觉得我是怎么想的?”赵荣羡反问我。 神经病,我要是知道,还问他做什么,我脑子又没有病。 我毫不慌乱,阴阳怪气的说,“王爷若是想娶,妾身绝无意见。” “你倒是豁达,此事暂且还没有答应,只说是考虑考虑。”赵荣羡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可莫要这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看得出来,父皇也有那个意思的。近来皇后很是不安分,与朝中大员来往密切,父皇大有再提拔魏雅娴之意。因而将魏雅娴的嫡亲表妹嫁给我,借着我制衡皇后和太子也并不奇怪。” 呵呵呵,皇帝就是皇帝,哪怕再宠爱的女人,再器重的儿子,在权力面前都变得一文不值。 说真的,虽然如今我并不想对赵荣羡付出太多感情,只想着与他相敬如宾,可我也容不得旁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给他送个出身高贵的侧妃来。 我怕,正如上辈子一般,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出生,便让那些手腕高明的名门闺女给弄没了。 想到这里,我一时之间有些害怕,不由的摸了摸小腹,询问赵荣羡说,“那王爷……打算如何是好?” 赵荣羡见我如此动作,立刻就看出了我的心思,他的目光一沉,有些不高兴的说,“你怎么这样不相信我?倘若我有心拉拢那曹家,还与你说这些做什么?” “那王爷打算如何是好?倘若父皇赐婚,王爷不肯答应那便是抗旨不尊的。” 赵荣羡思虑片刻,一脸神秘说道,“据我所知,如今那曹老夫人乃是曹太傅的继室,与魏家那位夫人毫无半点血缘关系,而这位曹小姐又是那曹老夫人的嫡亲孙女。你说,倘若让那曹家老夫人晓得魏夫人母女竟然想利用她的宝贝孙女,那会如何?若是让那出身显贵的曹老夫人晓得,魏夫人想让她的宝贝孙女给人做侧室,又当如何?” 第四十八章、偷鸡不成 - 今朝有喜 - 沉砚 据我所知,那魏夫人的继母曹老夫人与她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极其恶劣。魏夫人时时刻刻巴不得曹老夫人被气死,而曹老夫人时时刻刻都恨不得魏夫人被魏尚书所厌弃。 总之,这对继母女,半点也没有母慈子孝的样子,谁都希望对方不好过。 倘若让那曹老夫人晓得魏夫人和魏雅娴为了报复我,撺掇皇帝将她嫡亲的宝贝孙女嫁给赵荣羡做妾,必然会大发雷霆,自然会找魏夫人的麻烦。 而这位曹老夫人出身也颇为高贵,即是如今已经家道中落,可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也是在的,收拾那魏夫人并不在话下。 不过,这件事又要如何落到曹老夫人的耳朵里去? 我总是不能直接跑去那曹太傅家里告诉曹老夫人说,“曹老夫人,您那个心思歹毒继女想把您的孙女送给我的夫君做妾!” 这要是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去,必然要治我个嚼舌根的罪名。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一时之间颇为惆怅。 我惆怅的看了赵荣羡一眼,不由想认命,对他说,“王爷,不如你就娶了那个曹家小姐吧,然后把我休了,如此我这条命也就算是保住了。” 听到我这话,赵荣羡马上对我露出了鄙夷的眼神,“白欢喜,你怎么突然这么懦弱了?前段日子收拾辛如月,收拾魏淑娴那些手段哪里去了?如今这点小事你却要退缩了?你就这般欺软怕硬!” 我……我欺软怕硬? 对对对!没错,我是挺欺软怕硬的!可就算我不欺软怕硬,这回硬碰硬的是皇帝,是这北朝唯一一个掌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人。 现在皇帝意图借着曹家制衡皇后,那能怎么办?我总是不能跟皇帝对着干吧? “王爷你说的倒好听,这回与过去一样吗?这回你父皇有心赐婚,我总是不能去算计你父皇吧?”我噌的站了起来,百般郁闷嘲讽赵荣羡,“你聪明?你不欺软怕硬,那你现在就去宫里同你父皇说,说你不想娶那曹小姐!” 我一番疾言厉色的指责,赵荣羡半点也没有生气,他托腮靠在那圆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就是比你聪明……” “你聪明倒是想想法子啊。”瞧见他那副乐呵呵的样子,我顿时更来气儿了,我怀疑他根本就是想娶曹家小姐。 三妻四妾哪个男人不喜欢?就算是我爹,也有过这等梦想,只是他不敢。 于是我马上又问了他一句,问他是不是想娶那曹家小姐,他要是想娶,就请他给我一封休书,咱们一拍两散。 我并不稀罕这皇室的荣华富贵,反正我们白家也很富贵。 听到我又说起了休书,赵荣羡立刻就黑了脸,说我又在胡说八道,然后朝我勾了勾手指,笑着说,“娘子,你光是想着咱们不能算计父皇,可你怎么不想想,如何让曹老夫人算计父皇。” 他这是几个意思?又玩儿借刀杀人?借曹老夫人的手? 我本来心里挺慌乱的,可眼下瞧见赵荣羡这副神情,就知道他定是有主意了。 这个混蛋,素来就喜欢卖关子,每回都惹得我干着急。 想起我方才那般气急败坏,我一时之间有些尴尬,我轻咳嗽了两声,从容的向他走了过去,“王爷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想是想到了,不过……就不知道王妃有没有胆量做。”赵荣羡淡淡笑了笑,忽然的将我拽到他的大腿上,不紧不慢道,“白欢喜,你可还记得前不久那采花贼是怎么抓到的?那曹家小姐又是如何得救的?” 怎么抓到的!自然因为我未卜先知,及时向孙暮离通风报信,他才得以轻松的将那贼人绳之于法。 说起这件事,我不免感到骄傲,“自然都是我的功劳。” “可那曹小姐并不晓得是你的功劳啊……” 什么意思?难道赵荣羡还想让曹家小姐报恩不成? 可就算那曹家小姐晓得了又能如何,我还能拿着这个恩情跑去告诉她说,“我是你的恩人,所以为了报恩,你不能嫁给我的夫君。” 那曹家小姐不过是个闺阁女子,皇帝圣旨一下,嫁不嫁可由不得她。 “你是不是蠢!”赵荣羡见我半天没有开窍,有些急眼儿了,抬起手狠狠往我额头上戳了戳,“白欢喜,你想想,那曹家小姐倘若晓得是你冒着被孙暮离打死的危险报信,逼着那孙暮离去曹家埋伏,你说她能不能感激你?再加上这曹小姐本就与魏家那几位不和,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自然就会找上你了。” “到时候你再将你与魏淑娴那些恩怨有意无意的说一说,然后再让个奴才把父皇有意赐婚一事捅到她的耳朵里去,这曹家小姐自然就明白了其中的沟沟壑壑。后面的事不用你说,曹家小姐自己也会捅到曹老夫人面前……” 赵荣羡说了那么长一番话,我这才明白过来,不过未免他鄙视我,我马上装作心中有数的沉稳模样,接下他的话茬道,“依着曹老夫人的能耐,定是有手腕拒了这门婚事。立马给曹小姐定亲也好,亦或者说曹小姐的八字与王爷您不和,都能成为拒绝的理由!如此,那魏夫人和魏雅娴的如意算盘就打不成了……” “何止是打不成,还得偷鸡不成蚀把米。”赵荣羡冲我神秘一笑,满眼的寒意,“你以为这曹老夫人会轻易放过魏夫人?” 那可不是吗?曹老夫人最是见不得她的这位继女,又最是疼爱她的嫡亲孙女,自然不会轻易放过魏夫人。 恐怕不止会使计拒婚,还要让魏夫人母女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哪怕是曹太傅知道曹老夫人算计了皇帝,为着家中儿孙的仕途,也绝不敢对外伸张。 于是这魏夫人和魏雅娴,就只得吃了这么一顿哑巴亏了。 想到她们算计我不成,马上就要吃哑巴亏了,我心里不由的就兴奋了起来,当夜高兴得连饭都多吃了两碗。 第二日一个大早,我便立刻安排人去那曹太傅府上盯着,一见着曹家小姐出门,又让那两个扮作大理寺侍卫的托儿装模作样的在她面前吹嘘了一番。 生生将我那日的好言相劝说成了以死相逼,为了显得真实一些,我还特地让他们将我的名声毁了一毁,说我当日险些就遭到了那淫贼毒手,故而十分感同身受,就生怕她曹姑娘遭到了毒手。 那曹家小姐一听,果然立刻去大理寺询问了英勇神武的少卿大人,少卿大人还算是个要脸的,支支吾吾的便将那日的事说了一通。因我弄坏了他的八仙桌,让他很是记恨,他还狠狠骂了我一顿,说我疯疯癫癫,胡搅蛮缠。 本有几分怀疑的曹家小姐听了这话,当下就对我以死相逼救她清白一事深信不疑,当日就找上门儿来,感激涕零的,说是要报恩,热情的送给我一套和田玉棋子作为谢礼。 我满脸豁达和善,忙将那一盒宝贝推诿了回去,“曹小姐不必客气,这等小事,不足挂齿。” “倘若没有您以死相逼,锦瑟早就清白尽毁,命丧黄泉,怎么好说是小事呢?”曹锦瑟见我不肯收,有些不高兴了,噘着嘴问我说,“王妃娘娘是不是瞧不上这东西?” 呵呵,我瞧不上?就没有我瞧不上的,只要是值钱的我都瞧得上! 不过,身为一个宽容和善,品行高尚,舍己为人的慈悲王妃,我自然不能表现出来。 我微微扫了一眼那价值连城的宝贝,忍痛表现出一副视钱财如粪土的模样,“曹小姐这是说什么?这等宝贝我怎么能嫌弃呢?只是啊,我平日里也不爱下棋,你这东西送给我,也不过压箱底儿的,白白浪费了你一番好意。” “你若是当真有心报恩,就多来王府里与我说说话。我啊,如今怀着身子,甚少出门,平日里无聊得很,就想有个人说说话。”我摸了摸我小腹,慈善得像一尊活菩萨。 曹小姐果然立即被我高尚的品行所折服,尤其见我如何都不肯收下那价值连城的和田玉,她更觉得我的品行优佳了。 她想了想,让丫鬟将那和田玉棋子给收了起来,拉着我的手道,“好,王妃娘娘既然不愿意收,那锦瑟也不再勉强了,以后但凡是得了空,锦瑟便来府上与王妃娘娘说话。” 别说,这曹家小姐虽然与魏家那几位都是一脉所出,却是大大的不相同。 与活泼和善,又满腹的学问的曹家小姐相比,那魏淑娴简直就是个赤裸裸的山鸡。不过比起魏淑娴,这曹家小姐却颇为单纯一些。 同我才聊了一会儿,就把家底儿给透了个精光,就连她祖母和魏夫人的恩恩怨怨也一并吐了出来。被她这般一说,我顺水推舟的便将我与魏淑娴魏雅娴那些恩恩怨怨也说了一通。 曹家小姐听后十分义愤填膺,说她那位姑姑教出来的女儿果然同她姑姑魏夫人一般满肚子坏心眼儿,成日里总是想着别人的东西。 曹家小姐越说越起劲儿,就这般与我聊着,都聊了大半日,眼见着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这才打道回府。 眼看着曹家小姐出了门,我立刻向金玉使了使眼色。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工夫,金玉便满脸高兴的走了进来,笑得一脸奸计得逞,说道,“一切都按着王妃的意思办了。” “那曹家小姐是个什么反应?”我马上问道。 金玉那张笑脸笑得更加欢腾了,“曹家小姐听了之后可生气了,那般斯文的一个姑娘,竟是气得骂那魏夫人是贱人!还说一定要让她的祖母给魏夫人点儿颜色瞧瞧。” 金玉越说越起劲儿,尤其是说到曹家小姐骂魏夫人的时候,她更是绘声绘色的,可高兴极了。 可我却不大高兴,甚至还有一丝愧疚。这曹家小姐虽然与那魏家的不合,可到底也没有得罪皇帝,现如今我却将人家扯进来,不定就让人把皇帝给得罪了。 得罪皇帝,可不是什么好事。这要是一个不慎,叫人给逮住了把柄,指不准那命就要给丢了。 想到曹家小姐那般天真烂漫的模样,我这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我原本以为,重活了一世,为了保护我的亲人,为了保护我的孩子,利用起旁人来我是半点也不会愧疚的,可是最后,我连跟赵荣羡发了脾气也会觉得歉疚。 至于那天真烂漫的曹家小姐,我这心里就百般不是滋味了,连饭也不太吃得下了。 赵荣羡见我吃了没几口就放了筷子,生怕我不吃饭对胎儿不好,便又往我碗里夹了一块儿菜,满脸无奈的说我道,“白欢喜,如今你不是一个人,别和从前一样,不爱吃的菜就不吃了。” “我吃不下……”我叹了口气,心里总想着那曹家小姐。 上辈子曹家小姐为淫贼所害,羞愤自戕,这辈子好不容易躲过了那等厄运,不会因着这事儿有个好歹吧? 不知为何,今日利用完曹家小姐之后,我心里总是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我越想越觉得烦躁,越想越吃不下,看着碗里的菜我都心烦。 我干脆直接将碗挪开…… 这下赵荣羡没再让我再吃了,他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温声问我,“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你还想着父皇赐婚那件事?” “你且放心,这件事只要捅到了曹家老夫人那里,那曹家小姐必定是进不了王府的门。”赵荣羡以为我是害怕曹家小姐进了门儿。 现如今我倒不怕那曹家小姐进了门儿,只怕魏夫人和魏雅娴纠缠不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甚至迁怒。 我抬起头,担心的问赵荣羡,“王爷,你说,咱们将曹家小姐扯进来是不是不太好?今日我见过了曹家小姐,那姑娘很是天真烂漫……” “怎么?你觉得利用了她,心里头愧疚了?” 可不是吗? “王爷,你说,咱们会不会连累那曹家小姐?魏雅娴诡计多端,素来又与曹家祖孙不合,倘若因为曹家小姐让她们母女受了父皇的责备,她们难免不会对曹小姐下狠手。”我微微点头,将心中的忧虑都告诉了赵荣羡。 平素里后宅那些小吵小闹也就罢了,可若是闹到了皇帝的跟前,可就不是一家人吵吵闹闹小事了。 赵荣羡见我这般忧心忡忡,显得有些无奈。 “阿欢,你啊,就爱胡思乱想?咱们这怎么能说是把曹家小姐扯进来?本来曹家小姐就已经被扯进来了!咱们不过是让她自己拒了这门亲事。依着她祖母的人脉和手腕,很快就能解决的。”赵荣羡说着,拉着我便起身,叹息说道,“我看你就是在屋子里闷久了,成日里胡思乱想。” “走,去后花园走走,今夜天气不错,漫天都是星宿。”说着,赵荣羡就拉着我出门。 如今随着胎儿越来越大,我也越发慵懒了,走了没有几步便觉得累。 赵荣羡说我这样成日里吃了睡,睡了吃的,对身子不好,说是让我以后每日吃完饭都要到花园里走走,免得日子久了,连路都不会走了。 然后他又说了好多好多话,像是故意想让我忘记了曹家小姐的事。 赵荣羡若是有心哄着一个人,那是很快就能哄得对方浑浑噩噩的。 被他那般一哄,我的确很快就忘记了那档子事儿。 不过,没有多少日子,我又不得不记起了。 因为曹家小姐又来了,她笑得满脸娇羞,说是她祖母做主,为她和孙太师家的嫡长孙,也就大理寺少卿孙暮离议了亲,前两日就下了聘礼,说是过两个月就要成亲了。 还说皇帝知道她早已经定亲以后,可气坏了,当时跟她祖父说亲没能说成,觉得很是丢脸,又觉得自己被魏雅娴给耍了。 一转眼就狠狠把魏雅娴给骂了一顿,又把魏雅娴刚刚才重新抢到手的协理六宫之权给收了回去,让她待在自己宫里不许出门,更是收回了赐给魏夫人专门进宫的腰牌。 后来不知是怎么想的,又把魏尚书给骂了一顿,还随便找了个什么办事不力的罪名,狠狠把魏尚书给打了一顿板子。 魏尚书一把老骨头,打得险些都要散架了,又疼又气,回到府里便将那魏夫人叫过去骂了一顿,还让魏夫人跪了祠堂。 魏夫人感到丢人现眼,无比委屈,想要回到娘家同她父亲诉苦,岂料刚一进门,她父亲曹太傅对着她又是一顿大骂。 总之,这魏夫人最后没能把我给膈应着,也没能让她讨厌的侄女做了人家的妾,自己反倒弄成了一坨臭狗屎。 曹家小姐幸灾乐祸极了,可我这心里倒有几分愧疚了。 眼看着曹小姐小姐滔滔不绝,什么都与我说,我当下便有些忍不住了。 “曹小姐,我有话要与你说……”我打断了她,心里头莫名生了几分心虚。 曹家小姐依旧是那般笑眯眯的模样,问我说,“王妃姐姐,你想与锦瑟说些什么。” “其实……”我顿了顿,结结巴巴道,“曹小姐,其实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与王爷设计的,包括……你听说我为了救你以命相搏,其实都是假的,当日我不过是与少卿大人纠缠了一番,到底最后做决定的还是少卿大人,我于你并无恩情。” 闻言,曹家小姐果然一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王妃姐姐的意思……是说,你与王爷不愿意我入王府的门,于是便故意诱骗我,逼祖母动手……” “你们利用我算计魏淑妃?你们这是借刀杀人!”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生气,登时便抬高了嗓音,道,“你们怎么能这样?你们晓不晓得,为此,祖母与祖父吵了好大的一顿架……” “不过算了,虽说王妃姐姐你利用我,可也算了帮了我。”正当我以为她要气得拂袖而去的时候,她又深深的吸了口气,“若是没有你们这么一出,我也不能和少卿大人定亲。你不晓得,从他救了我的那一日起,我便喜欢他,我每日给他送吃的,送喝的,还给他送了好多木雕,可他总不理我。” “这回好了,祖母亲自上门提亲,他不要我也得要我!”说着,她便又喜笑颜开,娇羞道,“对了王妃姐姐,过两个月,我就要成亲了,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喝我的喜酒啊!” 我原以为这曹家小姐会生气的,可眼下看来,她也就是个孩子脾气的,也颇是宽容大度。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到底,我还是很愿意与她做朋友的。 我点了点头,笑着应她道,“曹小姐放心,你与少卿大人成婚的时候,我和王爷一定去喝喜酒。” “那王妃姐姐记得,一定要给我带厚礼额,你欺骗了我,你得给我备价值连城的厚礼。”说着,她看了看我的小腹,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又说道,“算了,不要厚礼了。以后让我给你的孩子当干娘吧……” 看着曹家小姐这般乐呵呵的,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美好乐观的姑娘,上辈子会因为失了清白而自戕,最后死的时候,还是那般衣不蔽体的。 如今好了,如今她还活着,还要成婚了。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我也没有白白重活一回。 到底,我还是做了件大好事的。 “王爷,你知道吗?那曹家小姐要和孙暮离成亲了,就在两个月之后。”晚上,赵荣羡一进门,我便忍不住与他炫耀起来。 我说,“王爷,我觉得这都是我的功劳,我觉得我简直就是活菩萨,是月老……” 赵荣羡脱下身上的朝服,白了我一眼说,“瞧把你给得意的,倘若不是我给出了个主意,以你的脑子能做月老?” “你什么意思?你在骂我啊?” “嗯,不错,最近变聪明了,都知道我在骂你了。”赵荣羡摊了摊手,一脸欠揍。 “赵荣羡,我现在肚子里可有你的孩子,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儿,你……” “王妃……”我正要扑上去打赵荣羡,金玉忽然闯了进来,惹得我尴尬极了。 我慌忙的从赵荣羡怀里挣脱出来,轻咳嗽了两声,然后才问她,“金玉,可有什么事?” “王妃,曹太傅家里的人过来接曹小姐了……”金玉脸色有些不太好,结结巴巴道。 什么?接曹家小姐,可曹家小姐不是早就已经回去了吗? 看着外头漆黑一片,我心头一紧,“可是曹小姐不是两个时辰以前就走了吗?” “来接人的是曹小姐的长兄,那曹家大公子说,曹小姐压根就没有回去……”金玉的小脸一时之间有些发白,磕磕巴巴道,“王妃,这曹小姐……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不……不会吧…… 我心头顿时一急,脑子里不由想起魏雅娴上辈子干过的那些歹毒事儿。 “王爷……王爷,这曹家小姐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我回过头,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赵荣羡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伸手将我扶住,安慰了我两句,然后立刻命梁丰出去查。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心里更是慌乱又愧疚,这曹家小姐倘若真出了点儿什么事,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还那么小,她还那么年轻。 我在屋内来回踱步,喝了好几盏茶。 大约三更的时候,梁丰进来回话了。 “王爷……王妃……”他白着一张脸,支支吾吾的。 “怎么了?可找到曹家小姐了……”我立刻问道。 梁丰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赵荣羡。 眼见着赵荣羡点了点头,才结结巴巴道,“属下在城外的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女尸,那腰上还挂着一个绣了曹字的香囊。” 喜欢今朝有喜请大家收藏:()今朝有喜更新速度最快。 第四十九章、命不可逆 - 今朝有喜 - 沉砚 曹家小姐死了,死的时候衣不蔽体,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脖子上还有很明显的掐痕。 曹小姐,是叫人给侵犯之后勒死的。 明明她白日里还在同我说话的,她还说要给我的孩子做干娘的,她还有两个月就要嫁给她心爱的人了…… 我怔怔的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此刻那个天真烂漫的姑娘,她再也不会动了,再也不会笑了。 她的哥哥曹家大公子在旁边哭得泣不成声。 “锦瑟啊,我的好妹妹,今日早上还好好儿的,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你让哥哥怎么跟家里交待啊。” 曹家大公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已然没有了半分书香门第的仪态。 “梁丰,把曹公子扶起来,去大理寺报案。”赵荣羡浅浅看了一眼那曹家大公子,声音一如既往的严肃而平静。 曹家大公子还算是个讲理的,虽然很是悲伤,却也没有迁怒四王府。 只是一直都在哭,哭得仿若要断气了。 我站在原地,脑袋里一片混沌,想哭,却半点也哭不出来。 倘若……我不曾将曹家小姐拉入这场旋涡,兴许她也就是落到王府的后宅做个妾,怎么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天色已经很晚了,先回去歇着吧,接下来的事交给大理寺。”赵荣羡伸手将我扶住,继而又吩咐人送曹家大公子回去。 “赵荣羡,你说……倘若我们不曾拉曹家小姐进了这个旋涡,她是不是……就不会死?”踏进屋子,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瑟缩在床上,眼泪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是……是我们害死了她!” “赵荣羡,是我们害死了曹家小姐……” 重生以来,我是第一次感到如此愧疚。 “阿欢,你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赵荣羡坐在床畔,叹气道,“从一开始她就没有逃出过这场阴谋,从一开始她就是牵涉其中的。” “况且,她落下今日的结局,也未必是因为得罪了魏雅娴。”赵荣羡深深看了我一眼,又添了一句,“或许……她的命根本没有办法改变。” 所以,赵荣羡的意思是说。那曹小姐本就不该活着,哪怕是我当日救了她,她依旧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不,我才不信,我绝不信命! 这些所谓的命,只是有的人不让自己愧疚而找的理由罢了。正如上辈子,赵荣羡最得力的属下为他而死,他也说,这是命…… 我的心情一时复杂到了极致,我抬起头,冷笑看着赵荣羡,嘲讽道,“所以,王爷的意思是说,有些人的命是不可逆转的?哪怕是逆转了,来日也会以相同,甚至更惨烈的方式死去?”、“那么依着王爷的意思,妾身十年后,也还是会被毒死?王爷,您也最终还是会死去的,是不是?”我骤然抬高了嗓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果然,听到我这话,赵荣羡立刻就不高兴了。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想教训我。或许是想到了我腹中的胎儿,他的神色又变得软和了些,伸手拭去我脸上的眼泪,说道,“阿欢,你要明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曹家小姐之所以会掺和到这里头来,从始至终,都是那魏家的算计在先。” 是啊,这件事,至始至终都是因为魏家算计在先。 我不是不知道,可是一想到曹家小姐那般活泼可爱的姑娘,她如今就这样没了,我便不由的内疚,更是越发的害怕。 连魏淑娴那等总想着害人性命的毒妇都还活的尚好,凭什么曹家小姐就要死。 难道这个世道,还真的就只有那些满腹毒辣手段的人才能活下来。 如果……如果没有身在这些皇权斗争里,是不是就不会有人死去了。 如果赵荣羡没有去争权夺利,这一切是不是就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王爷,你不要争了,我们……我们离开长安城,找一个没有厮杀的地方生活,你说好不好?”我抬起头,双眼通红的看着赵荣羡。 我说,“王爷,等害死那曹家小姐的凶手绳之以法,咱们就离开这里好不好?” “阿欢,别再多想了,早些休息吧。”赵荣羡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说着,便要传唤杜妈妈进来伺候我。 所以……他这是不愿意离开,他还是贪恋皇权…… 我知道,他曾经是做过皇帝的人,自然是不甘于平凡。 可我真的害怕,我害怕以后还会害死更多的人,我害怕……最后我自己的命运也没有办法改变。 此刻的我,已然有些失了理智,我怔怔的望着他,一字一句,“说到底,王爷您就是舍不下这荣华富贵不是吗?” 再我看来,赵荣羡他的确舍不下荣华富贵,更舍不下那个皇位。 可赵荣羡并不大愿意承认,他凉凉的看了我一眼,说道,“阿欢,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早些休息,有什么事,等过几日再说。” 话说完,赵荣羡便传唤杜妈妈进来伺候我,他自己则是去了书房。 我知道,他是怕我缠着他与他吵架。 而我也算是看明白了,无论是上辈子,这辈子,无论是谁死了,谁伤了,在赵荣羡的心里,终究还是皇权最重要。 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必要与他多说什么,说多了,也只是让两个人都不舒服罢了。 赵荣羡比谁都明白,所以他才故意避开我的。 第二日,我依旧没有见到赵荣羡,杜妈妈说,他一个大早就去了宫里。 如今眼见着晌午了,我也没能见着他的身影。 不过,眼下我也没有心情打听他去了哪里,我只想知道,那曹家小姐案子如何了。 “杜妈妈,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曹小姐的案子可有进展了。”我坐在院子里,想到昨日曹家小姐还在这里同我说话,我这心里就很是不舒服。 “王妃,你可别太过伤心啊,如今你还怀着身子呢。”杜妈妈叹了口气,又说道,“曹家小姐的案子,我一早就打听过了,说是那作案手法与先前被抓的淫贼很是相似。” “可那淫贼分明已经被斩首了!”我一震,脑海里不由想起赵荣羡说过的话。 难道,有些人的命真的没有办法改变吧? “王妃,王爷回来了,说是谋害曹小姐的凶手找到了。”我心里头正是叹气,金玉忽然走了过来。 听到她的话,我心头顿时一惊。 从昨夜到现在,这才几个时辰,怎么能这样快就抓到了。 “引我去见王爷……”我起身,正要出清晖院,却见赵荣羡走了进来。 赵荣羡看起来风尘仆仆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看着像是一夜没睡似的。 不过,此刻我已经没有心情去关心他了,见了他,我赶忙凑上去问了最要紧的。 “王爷,听说那谋害曹小姐的凶手抓到了……” “是……”赵荣羡微微点了点头,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 “是谁?” “这个人你也见过……”赵荣羡浅浅扫了我一眼,低低道,“就是近来总是送曹小姐的那位马夫……” “一个马夫有这样的够胆!”我惊愕之余,更是不敢相信。 赵荣羡冷笑了一声,说道,“自然没有那样简单……” “王爷,曹太傅和曹家老夫人来访……”彼时,梁丰忽然走了进来,一脸的沉重。 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赵荣羡。 眼见赵荣羡点头,他才又结结巴巴道,“那曹太傅嚷嚷着说,要让王妃偿命,否则就要闹到御前去。” 喜欢今朝有喜请大家收藏:()今朝有喜更新速度最快。 第五十章、太傅污蔑 - 今朝有喜 - 沉砚 要我偿命? 这是什么意思?莫非,那曹太傅认为是我唆使那个马夫谋害了曹小姐。 我怔忡的看着赵荣羡,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愤然,“王爷,曹太傅此言何意?” “何意,自然就是要把罪过都算到咱们四王府。你可知道那马夫都说了些什么?说是你生怕那曹小姐嫁进了四王府,故而贿赂他害死了曹家小姐。可他手里的证据都被大理寺少卿一一推翻,并指他诬陷,原本此事还要继续查下去的,可就在今日午时,那马夫突然就猝死了,现如今曹太傅还找上门儿来了。”赵荣羡面色铁青,冷笑道,“想来这个曹太傅,是生怕查得太狠丢了他们曹家的人,索性杀人灭口,但凭着一张嘴和滔天的权势,就想把屎盆子往你的头上扣。” 呵,我明白了,这件事背后的主谋者分明是出自曹家的。 可曹太傅身为一名德高望重的老太傅,他自是不愿意让外人晓得这等恶毒的事是他自个儿家里人做的,所以他明知那马夫诬陷我,也不想再继续查下去,只想着拉了我这个娘家薄弱四王妃做个替罪羔羊,以此保住他曹家的颜面。 这死的可是他嫡亲的孙女啊,为了他的颜面,他就这般让那凶手逍遥法外? 原本对于曹家人,我是十分愧疚的,可是此刻,我那肚子里顿时一股怒火腾腾升起。 我原以为,曹太傅很是疼爱的曹小姐的,我以为曹太傅一定会让害死曹小姐的人偿命的。 却不想,为了他的面子,为了他的利益,他根本都不在乎自己孙女的死活。 现如今我算是知道,赵荣羡为何看起来那般劳累,想来从昨夜到现在没少同曹太傅周旋,这曹太傅从他手里要不到人,于是干脆上门了。 “王爷,这个曹太傅,就是逮着我娘家无权无势,想要逼着您将我交出去做个替罪羔羊,好保住了他们曹家的面子是不是?” “堂堂一个德高望重的太傅,竟是这等下作狠辣之徒!”我几乎气得发抖。 赵荣羡神情沉重,他轻轻握住了我的手的,沉声道,“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动得了你。” “梁丰,请曹太傅进来。”赵荣羡说着,便拉我进了厅堂。 然后又吩咐人将整个厅堂,连带着南院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个严严实实。 曹太傅进门的时候,见到那一排一一排的带刀侍卫,先是一惊,继而恼怒极了。 马上就气冲冲的冲进来,愤然的质问赵荣羡,“四王爷,敢问您这是何意?” “本王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吗?”赵荣羡浅浅扫了曹太傅一眼,冷笑道,“再说了,你曹太傅可以带人围攻我四王府,我们四王府怎么还不能反击了?” “你……四王爷,老臣早已经说过了,只要四王爷愿意将害死我孙女的毒妇交出来,以后咱们依旧井水不犯河水。”话说着,曹太傅愤怒的瞪了我一眼,甚至狠狠的呸了一声,好似我是多么肮脏的东西一般。 “曹太傅,请你说话放尊重点!”赵荣羡立刻反驳他,一字一句道,“阿欢是我的妻子,是本王明媒正娶的正妃,你若再敢胡言乱语,别怪本王不客气。” 赵荣羡话音刚落,带刀的侍卫们立刻拔刀,一把把明晃晃的刀直直的对准了曹太傅,正如当日对着我外祖母那般。 不过曹太傅可没有我外祖母那般胆小如鼠,只是有些恼怒,“四王爷,您这是要为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商户之女与老臣作对?”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赵荣羡一声令下,那些侍卫又朝他靠近了一步。 “四王爷,这天底下有多少名门贵女,你说你何必为了这么一个贱人伤了你我的和气。”许是害怕赵荣羡当真要了他的命,曹太傅马上又和气了许多,对着赵荣羡就是一顿好言好语的相劝。 赵荣羡依旧无动于衷,只是冷嗖嗖的笑看了曹太傅一眼。 曹太傅见赵荣羡不说话,还对着他笑,顿时就更加郁闷恼怒,瞪着赵荣羡又问道,“四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果然是要为了个心狠手辣的贱人与老臣作对。” “好啊,既然四王爷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如此不将我孙女的命当做命,那么老臣就只好请皇上来主持公道了。” 呵呵,这个曹太傅,这是在威胁? 原本他的孙女没了,我很是愧疚同情,可是此刻我并没有从曹太傅的眼睛里看到半分伤心,反而只看得到仗势欺人和死要面子。 好啊,他为了面子想要污蔑我,为了面子连自己孙女的死都不当回事,我便也不必为了愧疚而与他客气。 此事倘若闹到了皇帝的面前,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否则他早就闹到皇帝跟前去了,何必在这里三番五次的威胁? 我虽然不聪明,可到底是跟了赵荣羡许多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倒也还算是能看破几分。 于是没有等赵荣羡开口,我立刻就大声打断了他,“曹太傅,你少在这里威胁人,倘若你真敢闹到父皇跟前,你早就闹去了,何必在这里三番五次的威胁?” 曹太傅哪里想得到,我这么一个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商户女竟然洞察了他的心思,而且还丝毫不留颜面的戳穿了他。 他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当即就恼羞成怒,端起了他太傅的架子,愤愤指着我道,“你……你……你这个什么也不懂得妇道人家,男人说话,你瞎掺和什么……” 呵呵,这可真够不要脸的,他都想要我的命了,我还不能说话? 反正他也丝毫不关心曹小姐真正的死因,我半点也不需要对他客气了。 我立即抬高了嗓音,厉声反驳他,“曹太傅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你都想要我的命了,我还不能说话是吧?” “四王爷,你到底还管不管了!” 赵荣羡没有说话。 “呵呵,老臣算是看明白了,四王爷这是惧怕内人吧?堂堂的四王爷竟连自己的妻子都管不好,可真是丢尽了我们北朝男人的脸!”曹太傅被我说得无言以对,又见赵荣羡没有要制止我的意思,干脆话锋一转,同赵荣羡讲起了男人的尊严。 可惜赵荣羡对于脸这回事,早已经不在意了。 曹太傅这一番激将法,显然对赵荣羡毫无作用。 他冷冷的笑了一声,嘲讽的看着暴跳如雷的曹太傅,“我说曹太傅,你以为你的激将法对本王有用?你的那套激将法,只对你自己管用。” “你什么意思?” “这天底下谁不知道,你曹太傅当日是如何抛弃糟糠之妻攀附镇国将军之女的?”赵荣羡抬高嗓音,似故意要满院子的侍卫都听见一般,一字一句道,“倘若没有曹老夫人,你以为你又凭什么走到如今?” “可你倒好,抛弃糟糠在前,不知感激在后。爬上了高位之后,就对妻子百般薄待,纳妾无数!而今更好,你那嫡亲的孙女叫人给害死了,你为了保住颜面保住你的富贵,纵容凶手,反倒想让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妻子顶罪!” “是不是在曹太傅的眼里,但凡是没有利用价值的妻子,都应当弃之如履!”赵荣羡说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曹太傅面前,吓得那曹太傅猛地往后一退,险些摔了四脚朝天。 受到惊吓又被踩到痛脚,曹太傅是又羞又恼,几乎是恼羞成怒。 一回头看见曹老夫人面无表情的脸,他更加的恼怒,最后胡言乱语的骂了两句,然后嚷嚷着说要到皇帝跟前闹,嚷着嚷着人就没了影儿。 曹老夫人见曹太傅走了,也跟着走了出去。 我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心情却又变得更加复杂。 如今将曹太傅得罪成了这样,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对白家做什么。上辈子白家之所以遭了那样的浩劫,归根究底,还是因着这些勾心斗角。 赵荣羡见我这副神色,很快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轻轻拍了拍我肩头,安慰我说,他已经派了人去白府了,叫我不必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如今这件事看起来像是不了了之了。 可是出了这样大的事,曹太傅为了曹家的颜面,绝不会放过我,而魏家的,更会揪着不放。 他们不会抓出真正的凶手,恐怕还会一个劲儿的往我身上泼脏水。 果然,接下来的几日。外头四处都在传谣言,都说是我害死了曹家小姐。 这话传着传着,就传到了我爹的耳朵里去。 我爹听后尤其生气,当即与人吵了起来,结果惹得一帮人将我们白家的酒楼砸了个稀巴烂,还将我爹打得都下不来床。 “王妃,您快回去看看吧,现在,那些王八蛋,是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的……”来报信儿的丫鬟说着都快哭了。 我赶到的时候,果然看到好些人围堵在我们白家酒楼。 男男女女,个个都骂骂咧咧的。 “要我们说,这白家的酒楼就该关门,是不是!” “对!白家的女儿如此歹毒,谁知道这白家酒楼会不会给我们下毒!” “我呸!真不要脸,害了人还敢继续开酒楼!” “你这话说得不对了,人家根本没有脸,这有脸的怎么能凭着一介贱商的身份嫁个王爷呢!还不知道使了什么肮脏手段呢……”一个妇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这妇人,看着好生眼熟,像是哪儿见。 额,我想起来了,是在宋家的酒楼。 旁边的杜妈妈听到他们这样骂我,顿时就不高兴了,气冲冲的就要上去同他们理论。 “杜妈妈,这些人明显是旁人派来的,你同他们理论没有用的。”我立马喊住了她。 杜妈妈见我如此冷静,立刻就有些郁闷了,她愤然道,“王妃,你听听那帮王八蛋都说了些什么?老奴今日倒要问问他们,他们说得那般绘声绘色,到底是亲眼看见了还是怎么着。” 换做过去,我早已经和他们理论了起来,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让我明白,什么事都拿到台面儿上来说,可不一定有用。 于是我立刻伸手拦住了她,沉声道,“杜妈妈,对付这些人,同他们理论是没有用的。” “那如何是好?” “报官,把这些闹事的全都给抓进大牢里去。”我浅浅笑了笑,指着那个熟悉的妇人道,“尤其是那个妇人,给些银子打点打点,让牢头好好照顾照顾她,什么鞭子,板子,只要弄不死,都好生照顾着……” “王妃的意思是……”许是从未见过我这般冷静歹毒的模样,杜妈妈略微惊愕,但是很快她也就照着做了。 没有一会儿,那帮闹事的就给抓走了。走的时候一个个都一副维护正义的样子,高喊着说什么砸了畜生的酒楼,他们不后悔,还说他们是为曹小姐报仇的。 不过,第二天他们也就叫不出来了,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妇人,听说一进牢房就狠狠的挨了一顿板子,早上又挨了一顿鞭子,现在连话都说不上来了。 对此,杜妈妈很是满意。 不过,我可不满意,这些个混蛋,哪怕是抓进去了,还能冒出别的混蛋来闹事。 我想了想,又吩咐杜妈妈道,“杜妈妈,去把梁丰叫来。” “你叫梁丰做什么?”赵荣羡这个混账,走路总是没声儿的,我委实被他吓了一跳。 有些不高兴问他,“王爷不是在书房吗?怎么?忙完了?” “我问你叫梁丰做什么?”赵荣羡很是不客气的坐到了我身侧的太师椅上,那般懒洋洋的样子,半点也没有个勤王的姿态。 我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找梁丰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做些坏事……” “你是想对付宋家的?”说着,赵荣羡朝着杜妈妈挥了挥手,吩咐她先下去。 然后回过头笑看着我道,“这件事你不必担心,我已经让梁丰去办了。” “什么意思?” “投毒……”赵荣羡冲我挑了挑眉,笑道,“他们宋家不要脸,想要趁机落井下石一把。可他们忘记了,这些没有证据的谣言,只要等风头一过也就没有什么了。可你说,这要是有人吃了他们宋家的饭闹了肚子,那会如何?” 会如何?自然是要找他们赔偿,还得惹得官府的去他们酒楼查看一番,哪怕他们酒楼没有什么毛病,这般一闹,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去他们楼里吃饭了。 换成是过去,我定是不屑于这等手段的,可是如今,我觉得用下作的手段对方下作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赵荣羡就是赵荣羡,我这都还没有开口,他就已经知道我想做些什么了,而且这下手也忒快了些。 果然,第二日都还没有到晌午,二公主就兴冲冲的赶来串门子了,她笑得一脸幸灾乐祸,拉着我说,“四弟妹,同你说一件喜事,宋家那酒楼,昨儿个夜里吃病了好些人。今日一大早的,官府的就去查了,宋家那俩夫妇都给叫走。哎呦,可把宋隐娘那小贱人给哭坏了。” 二公主满面兴奋,越说越高兴。 见她高兴,我也跟着笑了笑,装模作样的附和她道,“那宋家的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遭了报应是早晚的事。” “对了,我同你说,今日父皇还跟我提了休夫的事儿。”二公主重重的拐了我一下,笑眯眯道,“我想啊,我很快就可以休夫了……” …… 这个午后,二公主与我说了许多高兴的事。 什么她可能快要休夫了,她的钰哥儿可能要封爵了,尤照那贱人可能要滚出长安城了。 随后,她又拉着我去街上吃冰糖葫芦,说什么她小的时候就好那一口。 我小的时候也好那一口,不过现在不好了。 于是我吃了几口也就不吃了…… 金玉说我浪费,果断的要把剩下的吃了。 作为一个品德高尚的人,我怎么可能让金玉吃剩下的。 “金玉,你想吃再买就是了,何必吃我剩下的呢!”我一把从她手里抢回来,然后掏出银子递给她。 “王妃,我是觉得你太浪费了……也没有想买……” “四弟妹,你看看前面那个是不是四弟?他怎么和一个女子在一起?”我和金玉正是争执着,二公主忽然说了一句。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赵荣羡,此刻他正在和一个女子拉拉扯扯,那女子哭哭啼啼的。 “四弟妹,这四弟莫不是背着你养了外室吧?”二公主的脸色都变了,咬牙切齿道,“四弟这混账!我原以为他与别的男人都不一样,不想还是一个样子!” 呵呵,所以……赵荣羡莫不是真背着我在外头养了外室?因着我如今怀孕了,没人伺候他,他便耐不住寂寞了。 他是堂堂的王爷,他非要纳妾,我还能拦着他不成? 我也没有说过不让他纳妾啊!从头至尾,都是他自己说待我一心一意…… “四弟妹,要不咱们跟上去瞧瞧吧!”二公主看热闹不嫌事大,我怀疑她根本就是想去揍那个女子…… 可赵荣羡要是变了心,我就是收拾那女子又有何用,只会惹得他平白讨厌我罢了。 我想了想,拉住二公主道,“二皇姐,不必了……” “什么不必了,这个混账东西,你如今还怀着身子呢!他却这般待你!我帮你骂他去!”二公主满脸义愤填膺,那个架势,简直就像是要上去砍死赵荣羡。 我这几日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心情,此刻又变得无比沉重。 我摇摇头,再次拉住了二公主道,“二皇姐,真的不必了,我不过是个商户出身的。能够嫁入皇室,也是因着王爷垂爱,倘若他不再爱我了,我便什么也不是。往日里那些吵闹吃醋,如今落到他的眼里,也只会是妒忌罢了。” “王爷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妒妇……”我没有说谎,赵荣羡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妒妇…… 而曾经的我,就是他眼里的妒妇。 为了我的孩子,我只能当做什么都没有瞧见,如今惹下这样多的祸事,我也不敢轻易跟赵荣羡要休书。 一旦脱离了赵荣羡的庇护,可能我们全家的性命都不保。 二公主并不知道我的难处,一直想要冲上去问个清楚,好在最后被我拉着,她也就只好作罢。 看着赵荣羡消失的身影,我突然很是想哭,我觉得我好似又重走了原来的老路…… 整整大半日,我的心情都很差。 今夜,赵荣羡回来的很晚,如同往常那般,一上床就伸手将我搂住。 我微微动了动,自然而然的从他怀里挣脱。他再度抱住了我,我又再度挣脱。 如此周而复始无数遍,赵荣羡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他索性一把将我扣进怀里,有些不高兴的问我,“白欢喜,你今日又怎么了?” 喜欢今朝有喜请大家收藏:()今朝有喜更新速度最快。 第五十一章、惊天秘密 - 今朝有喜 - 沉砚 “没什么,天气太热了,搂着不太舒服。”我再度挣脱,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他。 “热?这大半夜的,你说热?”赵荣羡显然是不太相信。 这话说出来我自己也不太相信,如今的天气虽然比过去炎热了许多,可是一旦到了夜里,也还是有些冷的。 我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借口,于是只好编了这么一个看起来稍微像样的。 我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说,“妾身如今身怀有孕,相当于是两个人了,两个人的体温自是王爷你一个人比不上的。” “白欢喜,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谁又招惹你了?”赵荣羡显然还是不相信,他干脆直接起身把屋内的蜡烛给点亮。 昏暗的烛光下,我清楚的看到赵荣羡的脸,可是看得越清楚,我这心里越不舒服。 我冷漠的看着他,不耐烦道,“王爷,时间已经不早了。” “是我惹着你了?”赵荣羡爬上床,用蹲坐的姿势坐在我旁边,忽的将翻了个身,让我对着他,然后一脸受了委屈的模样询问我。 这要我怎么回答?我总是不能问他是不是在外头养了外室吧? 倘若我是姜棠那般出身显贵的到底还能问上一句,可我不过是个商户之女,在外人看来我就是以色侍人才得以坐上这王妃的位置。 现如今他四王爷瞧上了别的美人,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我说多了便是不知足,是妒妇。指不定还要惹来一纸休书。 往日里我总是想着跟赵荣羡要休书,可眼下的情况,我是不能脱离四王府的。一旦脱离,只怕那曹太傅、魏贵妃、以及皇后一个都不会放过我。 我的心情烦躁极了。 “没有惹着妾身,是妾身近来不太舒服……”我抬起头,浅浅看了他一眼,依旧是冷漠嘴脸,“行了王爷,早些歇下吧,明日还得早朝呢。” “白欢喜,今日不说明白,咱俩谁都别想睡。”我话音未落,赵荣羡一把将我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本来我窝了一下午的气已经满肚子的火儿了,这下被赵荣羡这么一拽,我顿时就火冒三丈,“赵荣羡你想干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瞎折腾,你是想怎么着?想把我折腾死了是不是?” 我恼火非常,连身份也顾不得,只想离他远远的。 没等赵荣羡说话,我又狠狠一脚踹他身上,然后直接下床去软塌上睡。 赵荣羡的脾气也不好,被我骂了一顿又踹了一脚,他也立刻就翻脸了,走过来便将我捞起来,抱着我往床上放。 我一时之间更加恼火了,坐起来抱住他的手臂就是狠狠一口。 赵荣羡被咬得微微一颤,但是这回他并没有像过去那般鬼吼鬼叫的。 他紧闭着双眼,似在强忍着什么,待我松开之后,才阴着脸问我,“到底是为什么?哪儿来那么大的气性?” 我没有说话,我也没有什么好跟他说的。有些事捅破了,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眼下他还愿意瞒着我,说明他到底是在意我腹中的胎儿,生怕我受了刺激出了差错。 可我要是直接说破了,他不定就要把那外室给弄到王府里头来,我如今还怀着身孕,倘若那女子是个心肠歹毒的,我这孩子可未必能保得住。 上辈子吃了太多的亏,这辈子我不得不防。 就是他想迎了那女子入门,也要等到我的孩子安安稳稳出生了才行。 我紧闭着双眼,一句话也没有说。 见我不说话,赵荣羡更加恼火了。 “白欢喜,你到底是怎么了?”赵荣羡又问了一句。 见我依旧没有说话,许是觉着问不出什么来,又或者是白日里叫那个哭哭啼啼的女子给折腾累了,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这一夜,我们两个人的心情都不太好。 我没有理赵荣羡,他也没有怎么理会我。 第二日一个大早,他又没了人影,想来是在我这里受了一顿气儿,去找那个女子求安慰了。 想到这些,我的心情就更加郁闷了。 “王妃,你何不直接问王爷呢?”金玉见我一直愁眉不展的,想是担心我的身子,便又说道,“王妃,您大可不必这般,哪怕王爷来日纳妾,您还是堂堂正正的正妃。” “是吗?”我苦笑着,不太愿意再提及这件事,索性岔开了话,问起金玉我家里的近况。 金玉叹了口气,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只老老实实的告诉我说,我家里近况还不错,自打那帮闹事的被抓紧大牢里受了一顿折磨之后,也就老实多了。 至于那宋家酒楼,今日也没有开业。就是这不开业,还能惹得先前吃坏了肚子的客人屡屡找麻烦。 “而且,也不知道是谁捅破了。说是这宋家酒楼的生意不如白家的,故而借着王妃您被传了谣言的风头故意上门生事。好些客人在宋家酒楼里吃坏了肚子,如今将那宋家的骂的更是厉害了。”金玉好似在故意提醒我。 话说完之后,又刻意加了一句,“王妃,您可知道,这些都是王爷做的。王爷最是维护您了……” 这个金玉,自己都说了不知是谁捅破的,现下又说是赵荣羡做的,一看就是赵荣羡让她做说客了。 “好了金玉,你别说了。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上辈子经历过的事再经历一次我也还不至于受不起打击。 只是如今,无论赵荣羡有多少小妾,我都绝不会再像过去那般懦弱,谁若是敢害我的孩子,我定然让她拿命来偿。 倘若赵荣羡敢护着,我定也要了他的命。 我轻轻摸了摸已然有些显怀的小腹,又吩咐金玉陪我街上走走,顺道儿的买些布料,我要亲自给我的孩子做衣裳。 金玉见我这般,一时有些担心,“王妃,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不管怎么样,这日子总是要过的。”我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再度催促金玉。 金玉耐不住的我催促,也就没有再多问。 今日的街道上尤其热闹,尤其是宋家的酒楼,经由了前些日子的食物中毒事件,到今日还有客人上门去闹,都是闹着要赔银子的。 这好说话的顾客,拿了银子也就走了,那些贪婪的,则是死咬着不放。宋姨娘的一双父母都进了大牢,今日还没能出来。 她的哥哥嫂嫂现如今也躲在里头不敢出来,生意没法做了,连自由也没有了。 见到宋家这等惨状,金玉可高兴极了,路过那宋家酒楼的时候,她还呸了一声,并大骂了一句‘活该’。 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心情看宋家的笑话了,不定哪日我就叫人给看了笑话。 我心里烦闷极了,眼下唯独能让我心情变得好一些的,也就是那些孩子的玩具和帽子什么的。 我当下便催促金玉,径直的往附近的布庄去。 北朝的布料乃是出了名儿的好,不仅质地舒服,色泽也尤其漂亮,做工更是不在话下。我挑了两顶虎头帽,还有五匹布料,心情果然好了很多。 “王妃,咱们这买的是不是有点儿太多了?”金玉维纳看着柜台上那一堆东西,满面为难的说道,“就咱们两个人,这可不好拿的……” 这个丫头,可不就是生怕让她一个人拿吗?鬼灵精鬼灵精的! 我笑看了她一眼,无奈道,“你个鬼灵精,要是换成杜妈妈,一个人就扛下全部,哪里会像你这般拐弯抹角,油嘴滑舌的。” 不过,我也就是说说,金玉虽然鬼灵精一些,可最要紧的时候她还是很顾着我的。 晓得我是在与她说笑,金玉丝毫也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是向我吐了吐舌头。 “行了,你站到一边儿去吧,让布庄的伙计帮忙搬上马车就行了,反正咱们的马车也不远。”说着,我便立刻叫布庄里的伙计帮忙搬运。 没有一会儿的工夫,就全都给放上了马车。 “王妃,您小心一些。”眼见着东西都搬上了马车,金玉这又凑了过来,取出凳子扶我上马车。 “请问……是白姑娘吗?”我刚抬脚,一个看起来有些岁数的嬷嬷忽然走了过来,冷不伶仃的就挡在马车前头,那架势,要不是她还站的端端正正,我都险些因为她是碰瓷儿的。 我着实的被吓了一大跳,不过由于近来遭受了过多的刺激,此刻的我还算是了冷静。 我平静的看了她一眼,警惕道,“你是什么人?” 她都晓得我姓什么,必然是晓得我的身份的。而且看她这般打扮,很像是大户人家的嬷嬷,我怀疑她不是惠妃的人就是魏淑娴的人,再不然可能是皇后的人。 这三个人都让我给得罪透了,每个都恨不得弄死我,以及……弄死我肚子里的孩子。 我冷森森的看着面前的老妇人,显得十分凌厉。 那老妇人见我满脸的敌意,忙解释道,“白姑娘不必害怕,我是曹老夫人身边儿的贴身丫鬟,我们老夫人想请白姑娘去八仙楼一叙。” 曹老夫人? 听到曹老夫人的这几个字,我不由的就想起了曹家小姐。 对于曹家小姐,我心里是很愧疚的,但愧疚并不代表我就要被冤枉,也不代表我要偿命。 “我与曹老夫人没有什么可说的。”我与曹家的人都没有什么可说的,除了曹家小姐和曹家大公子,他们两个是曹家唯一讲理的。 被我拒绝的老嬷嬷很是不甘心,见我要上马车,她立刻又挡了上来。 这是干什么?想害我害得这样明目张胆了?想绑架我不成? 我一时之间有些恼怒,厉声道,“你做什么?我告诉你,有些事我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若真想给你们大小姐报仇就到陛下的跟前闹去,使这些下作手段做什么?莫不是以为你一个老嬷嬷我便不敢将你如何了?” “白姑娘,你误会了,我们老夫人没有什么恶意。”那老嬷嬷满脸伤心,叹息了口气说道,“我们老夫人其实什么都知道,可是如今这府里也由不得她做主,老夫人一心想着为大小姐报仇,奈何眼下没有证据,所以才让老奴找上白姑娘的。” “其实啊,老夫人本来是想去王府里请您的,可是你们四王爷下了命令,但凡是曹家的人都不允许踏入王府半步。” “老奴这般尾随也是迫不得已,还望白姑娘不要见怪。” 说着老嬷嬷便是含上了眼泪,“我们老夫人平日里最是疼爱大小姐了,这大小姐又是她一手带大的,如今大小姐没了,老夫人也为此病了好些日子,近来才好了一些。白姑娘只当是可怜可怜我们老夫人……” 老嬷嬷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到她这般伤心的样子,我不觉的又想起了曹家小姐。以前曹家小姐在的时候,总是与我说起她的祖母,她说她的祖母是整个曹家最是疼爱她的人,也是整个曹家最讲道理的人…… 要说讲道理,曹老夫人的确是比曹太傅要讲道理,那日曹太傅那般无理取闹,曹老夫人却是半句话也没有说。 可是,这也不能确定她无心害我啊…… 我心里一时有些犹豫…… “白姑娘,只当是老奴求您了,这大仇若是不能报,咱们老夫人恐怕就活不下去了……”老嬷嬷见我犹豫,哭哭啼啼的又补了一句,“其实以前我们小姐也时常与老夫人提起您的,我们老夫人说了,您绝不是那样的人,可太傅要做什么,她也管不住啊……” 是啊,曹老夫人也是个可怜人。 年轻的时候被攀附权贵的混蛋欺骗,最终背上个逼死人家嫡妻的恶名,等到丈夫功成名就了,又受尽了委屈。 如今年岁大了,最是疼爱的孙女又遭了这样的意外…… 最可恨的是,曹太傅还竭力的袒护真凶。 罢了,走一趟就走一趟罢,我倒不信在八仙楼里,那曹老夫人还能把我给吃了不成? 如此想着,我便点了点头,吩咐金玉道,“金玉,吩咐马夫,调头,咱们去八仙楼。” “王妃,这恐怕……”金玉满脸担心,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我知道,她是害怕曹老夫人对我不利。 我笑了笑,轻声安慰她,“你放心,曹老夫人不会将咱们怎么着的。再说了,八仙楼这等地方,处处都是人,哪怕曹老夫人真有心做什么,那也不能挑了这等热闹的地方,你说是不是?” “白姑娘说的是,这位姑娘,你就放心吧……”老嬷嬷立刻笑吟吟的附和我,然后说她在前头引路。 八仙楼离得布庄并不远,没有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 跟着老嬷嬷一路上了二楼,进入包厢,果然看到了曹老夫人。 与上一回相比,曹老夫人消瘦了许多,看起来也苍老了很多。 “臣妇见过四王妃。”见了我,她立即起身向我行了一礼。 我那颗紧绷的心此刻不由的放松了许多。 看来,这曹老夫人的确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既然她没有恶意,我也当要礼貌相待,于是我忙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老夫人不必多礼。” “今日以这样的方式请四王妃,也是迫不得已,还请四王妃不要见怪。”曹老夫人欠身坐在我对面,依旧很是礼貌优雅。 哪怕她已经上了年纪,哪怕她伤心不已,却依旧是挡不住的气度与优雅。 此刻,我终是知道为何明明系出一脉,魏淑娴却是远远不及曹家小姐。 想到曹家小姐,再看到曹老夫人此刻这副模样,我心里便是愧疚极了。 我叹了口气,没有答话,安慰她道,“曹老夫人,曹小姐的事我也很是难过,但此事绝非我所为,您请……节哀顺变。” 闻言,曹老夫人忽然苦笑了一声,继而握住了我的手,满面和蔼慈和,“王妃多虑了,老身从未认为是你所为。往日里锦瑟在的时候,总是与老身提起你。倘若是你所为,当日你就不会百般折腾的去救了锦瑟……” “我知道,这件事多半是那贱人做的!”说这话的时候,曹老夫人顿时咬牙切齿,“这个贱人利用锦瑟不成,竟要了她的命!她这样做,无非就是认定了那死老头子会为了富贵而袒护她。继而污蔑了你们四王府,这个贱人竟是敢拿我孙女的命去为她自己铺路。” “老身,是绝不会放过她的!”曹老夫人眼底里含上了泪水,更是满目恨意。 不用她解释,我也知道她口中的贱人是谁,那便是高高在上的魏雅娴了,看来曹老夫人果然已经查过了。 可是查过了又如何,如今这笔糊涂账被一拖二去,外带孙太师施压,就连那孙暮离也只好装糊涂。 不过,看曹老夫人这等反应,应当是想到了什么对付魏雅娴的法子。 而且,这法子一定与我有关。 否则她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把我叫来这里吧,她总不能是将我喊来听她哭诉的。 想来那曹家小姐到底是为我所累,若是能出一份力,我自然是愿意的。 况且……魏雅娴竟能歹毒到对自己看着长大的表妹做出这等事来,她本就该死。 于是我开口问了她,“曹老夫人,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见我如此直接的把事情扯到了台面儿上来说,曹老夫人微微一惊,继而苦笑道,“外头都说四王妃愚钝无知,如今看来,倒是外头说错了。” “既然四王妃如此耿直,那么老身也不再拐弯抹角了。”曹老夫人目光一冷,将声音压到了最低,“四王妃,老身要告诉你一个秘密。那贱妇最得意的那个儿子,并非她丈夫的种子,而是与那周国质子所出……” 什么?魏雅娴最得意的那个儿子不是皇帝亲生的?而且……还是和周国质子所生?周国的质子我记得,那是个俊美非常的男人,与魏雅娴差不多的年纪。若是我没有记错,这位周国质子如今已经娶妻生子了,娶的是个无权无势的平头老百姓,看起来没有半点野心。倘若不是他后来带兵攻打北朝,还连连破了魏雅娴她儿子的封地,我还真以为那是个懦弱无能的主。 可是如今看来,他不仅不是个懦弱的主,恐怕还是个十分工于心计的棋手。而魏雅娴,就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我这心情一时复杂极了…… 曹老夫人见我如此惊讶,很是满意,说是我若真的想要帮曹小姐报仇,也不必说什么,只需要将这件事透露到皇后的耳朵里,让她们狗咬狗就成。 不得不说,曹老夫人到底是将门出身,这手腕也是颇为厉害了。 可惜,就是这样厉害的手腕,也没能保住她孙女的命。 离开的时候,曹老夫人依旧是极其伤心失落,甚至都有些产生幻觉了,竟说什么金玉长得和她的锦瑟有几分相似。 我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谁长得像谁了,我得赶紧将这件事告诉赵荣羡,纵然我不太愿意与他说话,可这等几乎要灭国的大事,我总还是要和他说的。 于是一回王府,我就赶紧的四处寻他,最后在书房里寻到了他。 “王爷,王爷,我有重要的事的要同您说。”我连门都没有敲,急匆匆的就跑了进去。 “白欢喜,你还怀着身子呢,跑那么快做什么。”赵荣羡慌忙起身将我扶住,没等我开口,他又抢先道,“先坐下,我也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我先说……”我有些着急了。 “我先说!”我刚想说,赵荣羡立即又打断了我,冷着一张脸问我说,“白欢喜,我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有什么事你要问我,别动不动的就耍脾气。”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要我问他什么? 莫不是……昨日他与一个女子在街上拉拉扯扯那事,他晓得了?他是如何晓得的?可是晓得了又如何?我问了又如何?问了他就不养外室了? 说到这件事我就来气,我一把推开他,也冷了脸道,“妾身没有什么要问的,王爷想纳妾还是想养外室,妾身都无话可说。” 闻言,赵荣羡低笑了一声。 本来我就满肚子火儿的,被他这么一笑,我更是怒火中烧了。 我怒目瞪他,“王爷笑什么?” “笑你蠢呗……” “你说谁蠢!” “你呗!有事不知道问的,我同你说吧,那女子根本不是什么外室,是我的……” “王爷……王爷,不好啦!”赵荣羡话音未落,梁丰忽然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赵荣羡被他吓了一跳,很是不高兴,当即怒斥他,“慌慌张张的做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王……王爷……”梁丰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为难道,“王爷,您那位表妹不知怎的和二公主吵起来了,说着说着就说什么反正她没人疼没人爱,嚷着要去死,结果……” “结果什么?” “结果二公主恼怒之下就把她扔池塘里了,还叫人按着不让她上来……这……这怕是要闹出人命了。” 喜欢今朝有喜请大家收藏:()今朝有喜更新速度最快。 第五十二章、表妹‘投奔’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的表妹?赵荣羡哪儿来的表妹? 他的生母玉氏娘家的表妹玉如意?可我若是没有记错,他的那位表妹上辈子根本不是这个时候出现的,而是在多年以后,赵荣羡当上太子之后才出现的,如今怎么这个时候就出现了? 而且看着这等情况,这位表妹可是来者不善啊。 呵呵,上辈子这个所谓的表妹也是来者不善。 只是,那个时候赵荣羡满屋子的小妾,个个都心狠手辣,这位表妹带着一双儿女前来‘投奔’,没能爬上赵荣羡的床,反而让赵荣羡那帮小妾给戏弄,险些把命都给丢了。 后来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只好管赵荣羡要了些银子,带着她的儿女离开了长安城。 如今赵荣羡却是将她安置在外头,莫不是觉得我近来心狠手辣,怕我对他这位嫡亲的表妹下手? 我心里一时之间很不舒服,但是眼下,我也没有心思问赵荣羡为什么,赵荣羡也没有精力再同我说些什么。 一听说他的表妹快被二公主给淹死了,他拔腿就跑。 这等热闹,我自是要去瞧一瞧的。 “救命啊……救命啊……表哥救命……”我和赵荣羡赶到的时候,那玉如意还在池塘里扑腾。 二公主见她叫唤,似乎更加恼火了,厉声对着旁边的丫鬟喊道,“愣着做什么?把她的脑袋给本宫按到池塘里去!” 那池塘水不算深,倘若是人站进去,只得到腰部。玉如意掉下去本来没什么的,可三番五次被几个丫鬟按下去,此刻是满身的泥巴带水,从头到脚,竟是没有一出干净的,看起来活像是一只没有熟的叫花鸡,一见到赵荣羡,玉如意马上冲着她哭喊着。 一听见二公主说还要把她给按到池塘里去,玉如意哭得更是厉害了,声嘶力竭的冲着赵荣羡求救,“表哥救命啊!二公主要杀了我!表哥……如意不想死……” “我说玉姑娘,你也是够有趣儿的,方才是要死的是你,现如今闹着喊救命的也是你!”玉如意的话还未说完,二公主立刻打断了她。 还没等赵荣羡开口,二公主又立即朝着我们走过来,笑呵呵道,“四弟啊,方才你这位表妹闹着要自尽,你皇姐我是个好人,一贯最喜欢成全别人,所以啊就命人把她扔到池塘里去了。可谁知道,这会儿她又不死了,还倒打一耙,非说是我要杀她。” “你皇姐我真是好冤呐!”二公主扯着嗓子,好似故意说给谁听似的。 说完之后,又朝着几个丫鬟摆摆手,示意她们将那玉如意给放了。 看到玉如意那副灰头土脸的样子,赵荣羡脸都黑了,他立刻吩咐梁丰说,“找个丫鬟带她下去把衣裳给换了。” 玉如意一路哭哭啼啼的,似乎还想同赵荣羡告状,但是碍于满身的泥巴,她只好先下去将衣裳给换了。 眼看着那玉如意走了,赵荣羡才阴沉着脸问二公主,“二皇姐这是做什么?如意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你何必与她计较?哪怕她当着招惹了是非,二皇姐也不必要人的性命吧?” 呵呵?小姑娘?倘若我没有记错,那玉如意也就比我小一岁。 上辈子赵荣羡这王八蛋百般折腾我的时候,怎么没有觉得我是小姑娘? 再说赵荣羡那个表妹是个什么性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姑娘年纪虽小,却是个爱惹是生非,又满脑子阴谋诡计的。 最擅长的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闹起来连我外祖母都自愧不如。 眼下这等情况,不用想我也能猜到。定是二公主为我不平,这玉如意口出狂言,结果得知对方是公主,硬的不行,只好闹自杀。 结果没料到二公主能直接把她给扔到池塘里去…… 这些事情我清楚,赵荣羡自然也是清楚,可即便是这样,他也还是先责怪二公主。 我的心里一时之间不舒服极了,我冷冷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王爷这是做什么呢?你没有听见二皇姐说的吗?是你那位表妹自己想死,二皇姐只是做个好人成全她罢了,谁能先想到,她突然又不死了呢?” “白欢喜,你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添乱……” “妾身怎么添乱了?妾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方才梁丰不也说了?是您的表妹自己要寻死,可没有人逼着她去死。”我打断了赵荣羡,此刻是越看他越生气。 索性,我都不想与他待到一处了。 于是没有等他说话,我又立马加了一句,“行了王爷,妾身也就不打扰您安抚您那宝贝表妹了,今日早些回来,妾身有重要的事要和您说。” 话说完,我转身就走。赵荣羡喊了我两句,像是解释了什么,但我走的太快,也没太听清楚,我也并不想听。 二公主闹了一通,把那玉如意给收拾得不轻,也立刻就跟了出来。 “我说四弟妹,你这是干什么呢?”二公主上来就拉住我,一脸语重心长道,“你说你这个时候发什么脾气,这个时候你就该贤良淑德一番,将那玉如意接回四王府,然后再找个机会给她指上一门婚事,到时候,麻烦解决了,四弟还得夸你宽厚大度。” “你说说你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节骨眼上,却闹上了脾气?” “真是白费了一片苦心……”二公主唉声叹气的,一个劲儿的说我太冲动,说我这会儿把赵荣羡丢在那里,那玉如意再哭哭啼啼一番,不定还要发生什么事儿呢。 这些我不是想不到,可我也知道赵荣羡是个什么人。他不是尤照,可不会轻易被女人迷惑。我要是耍点儿什么小手段,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对付那辛如月,魏淑娴也就罢了,眼下这位可是他嫡亲的表妹,是他生母家的亲戚,同样的法子到了这位玉如意的身上,是不管用的。 我苦笑了一声,反问二公主道,“二皇姐觉得,王爷是那种随便被蒙骗的男人?” “那倒不是……”二公主被我说得无言反驳,顿了顿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我,“可是四弟妹,你也不能就这么算了?那玉如意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说是千里迢迢的赶来,可我在她身上却没有看出半点风尘仆仆,想是早就来了长安城。” “再说了,我找人查过了,她的父亲就在长安城外的一个小县城里做县令,怎么着也不至于风尘仆仆啊。” “况且,以往他们这玉家都与四弟毫无交集,怎么如今突然赶来投奔了?还说是什么亲娘没了,继母和家中的妹妹容不下她,也不知道是想讨谁的同情。” 二公主越说越生气,立刻又给我出主意道,“四弟妹,要我说,不如找个小厮与她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她就是有别的心思也不能了……” “二皇姐,这等下作歹毒的事我可不做。”这等下作歹毒的事我的确是不做,那玉如意眼下也就是耍点儿小手段想攀附,我没必要为此就要毁了人家的清白。 若是如此,我与那魏雅娴又有什么分别? 许是意识到了我的情绪有些不对,二公主干笑了两声,忙改了口道,“哎呦,我这就是开个玩笑,四弟妹你不必当真。” “行了,二皇姐,您就别为我不平了。”我叹了口气,苦笑道,“这王爷想要喜欢谁,想要宠着谁,我是拦不住,也管不了的。现如今,我只想安安稳稳的生下孩子。希望他能够安安稳稳的长大,然后一辈子平平安安。” “四弟妹,你说你替我想法子的时候那是一套一套的,怎么到了你自己这里,就成了受气包了?”二公主对我受气包的行为颇是不瞒。 我倒也想不做受气包,可我能怎么着?我又不是公主,不能去讨了皇帝喜欢,我亦没有雄厚的家世,更不敢嚣张。 我笑了笑,摇摇头道,“二皇姐,我也不想如此,可我与你是不一样的。你是皇家的公主,是皇帝亲女儿。而我,不过是一介商户之女,这王爷一旦不喜欢我了,我就是争破了天也无济于事。” 我倒也想耍点儿手段,可赵荣羡是什么人我太清楚了,所以我也懒得去争,懒得去抢了,只要坐稳了正王妃的位置,其余的我都无所谓了。 二公主听了我这么一番话,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只是分别的时候说了一句很是仗义的话,大抵就是说,她拿我当亲妹妹一般,倘若赵荣羡当真为了那玉如意欺负了我,就让我告诉她,说她一定会替我报仇。 我表面从容的答应,心里却没有太当回事。 二公主的手伸得再长,也不能日日都伸到王府的后宅里来吧? 我的心情烦乱极了,整个一下午,饭都没有吃几口。 赵荣羡回来的时候,我刚好叫杜妈妈把饭菜都给撤了。 赵荣羡见我这般,以为我是在同他赌气。 一进门便教训我说,“白欢喜,我说你这是干什么呢?” “我不太舒服,吃不下饭。”我端起茶水漱了漱口,然后直接起身往后花园里去。 赵荣羡不是傻子,他一眼就看出我是故意躲着他,当下就有些不高兴了,“白欢喜,你能不能不要成日里胡闹,你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要想想腹中的胎儿吧。” 本来我觉得我还挺平静的,可是听到他这话,我瞬间就不平静了。 我立刻回过头,冷漠的看着他,“王爷此话何意?是不是妾身腹中没有这孩子,您早就将妾身扫地出门了,妾身知道,您就是巴不得我给您那位表妹腾位置……” “白欢喜,你怎么就这么不信任我?”赵荣羡打断了我,上来拽着我就走。 他每次同我吵架就喜欢把我往屋里拉,我被他拉的更加怒火滔天了,我狠狠掰开他的手,厉声道,“我怎么不信任你了?我要怎么信任你?等着你把人带进门了还信任你?赵荣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不肯迎她入门,不就是觉得我如今变了,你觉得我心狠手辣,怕我对她下手。你就想等着我生完这孩子再休了我,是不是?” 我越说越激动,不知是不是过于激动,走了没有两步,我便觉得不太舒服。再走两步,我便觉得眼前有些发黑,小腹更是隐隐作痛。 “赵荣羡……你……”我声色俱厉,可是到了嘴边要骂人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便觉得有些站不稳了。 “来人啊,传御医……传御医……”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听到了赵荣羡的声音,还有凌乱的脚步声。 我拼命的想要抓住赵荣羡的手,可是怎么都抓不住。 不知怎么回事,我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被赵荣羡端来的保胎药毒死的那个晚上。 我拼命的想要推开他,我求他不要杀了我的孩子,可是他却强行将那一碗掺了保胎药的毒药灌进了我的喉咙里。 “不要……不要杀我的孩子……”我骤然惊醒,看到趴在床边的赵荣羡,又是狠狠的吓了一大跳,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赵荣羡微微睁开双眼,一脸温柔道,“怎么?做噩梦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抽了手。 赵荣羡被我拒绝的有些不高兴,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伸手摸了摸我头发,轻声道,“饿了没有,我让杜妈妈煮了白粥,御医说了,你暂时须得吃得清淡一些。” 我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撇过头去。 “好了,别在生气了,就是为了孩子,你也不能总给自己找气儿受。”赵荣羡说着,伸手摸了摸我微微隆起的小腹,又说道,“阿欢,你怎么……一点也不信任我?” 我也想信任他,可是,过去经历的种种,让我根本无法完全信任他。何况,他还将那玉如意藏在外头,他若是真的无心,大可带到我跟前来,正正经经的说那是他的表妹,当做亲妹妹一般的表妹。 可他没有,他反而是将她藏了起来,日日都去看她,忙的连陪我散个步的时间都没有,这叫我怎么不多想,又叫我如何去信任他。 我闭了闭眼,苦笑的看着他,“王爷说的这是什么话?信任?你我之间何时有过信任?你也又从什么时候给过我信任?过去你骗我,现在你也骗我……” “我怎么骗你了?我那不是怕她进了王府惹你生气吗?”赵荣羡倒还郁闷上了,“原是想着,等过段日子,寻个理由将她送走,这人还没有送走呢,二皇姐就先添上乱了。” 他真的是这样想的?他真的是想要把他那位表妹送走。 我依旧是不太信任,半信半疑道,“王爷当真是这样想的?” “你以为呢?我还要把她娶回来不成?就她……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真娶了她回来,我得少活十年。”说话间,赵荣羡握住了我的手,笑着又说了一句,“你说,我要是没了,你怎么办?可不得做个人人欺负的小寡妇?” “你要是没了,我就改嫁。”我白了他一眼,理直气壮的说道。 赵荣羡笑看了看我,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叹息道,“你这性子,有什么也不知道问问,成日里只会自己生闷气。” 我倒是想问,可是我能问吗?以前我总是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便也问。 如今我也想这样的,可是过去那十年的经历让我时时刻刻都担惊受怕,也不敢多问什么。亦或者说,我对赵荣羡还有感情,却再也没有往昔那样炙热,也没有往昔那般信任他。 我抬起头,凉凉的望着他,“可我能问吗?王爷乃是当今的圣上的嫡长子,三妻四妾实属寻常,而妾身我不过是一个商户之女,又怎么能过问。” “以后有什么就问,我允许你问,好不好?”赵荣羡满面无奈,温柔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许久以前,我想要跳湖自尽的那个夜晚。 那个时候,我绝望到了极致,他抱着我,温柔的告诉我要活下去的时候,那一刻,我心里是十分安稳的,却也患得患失。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眼前但凡发生了一点事,我便会往最坏的地方想,我便觉得他是不想要我了,便觉得他是想要我的命了。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起身靠进赵荣羡怀里,心里莫名其妙的委屈起来。 赵荣羡见我抽抽搭搭的,马上又将我搂住,说我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动不动就哭。还说我这么哭下去,容易把腹中的胎儿给哭没了,弄得我一下子又不太敢哭了。 赵荣羡一手将我搂着,一手擦去我的脸上的泪水,像是承诺一般说道,“你放心,过几日联系上了舅父,我便立刻将她送走。如意表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只是她到底是我母亲娘家的亲戚,你说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在长安城里,我总是不能不管的。” 赵荣羡很是会讲道理,每一回他都说得我无力反驳,倘若反驳了半句,还显得我无情无义的似的。 不过,他既然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必再多过问什么。 这要是过问多了,指不定又要和他吵起来。我不想再和他吵架,我怕再吵下去,又影响了我腹中的胎儿。 于是我在他怀里靠了一会儿,便老老实实的起来喝粥,喝完了粥,我又将曹老夫人的说过的话都与他说了一遍,虽说我和赵荣羡闹了一通,但也没有忘记重要的事。 赵荣羡听后先是一惊,继而几乎是震怒。 他恶狠狠道,“呵呵,我千算万算,却唯独没有算到魏雅娴竟敢通敌卖国,现如今想起来,当日周国那般轻而易举的就连破了就几个城池当真是奇怪。” “不过,魏雅娴是否与那周国质子通奸,如今还须得细查,那曹老夫人也不可尽信。”赵荣羡摸了摸我的发丝,又叮嘱道,“以后,你还是少见那曹老夫人。” 不说我见不见曹老夫人,接下来的那曹老夫人也没有怎么见我,我再见到曹老夫人的时候是在半个月之后,因为赵荣羡迟迟都没有动静,把她给惹着急了。 于是当日又叫了她的老嬷嬷拦我的马车,到底曹老夫人对我还是和善的,她说的这些话也的确像是真的。 况且,她这般做也都是想给曹小姐报仇,我总是不能避而不见的。 于是,我便又同意了。 曹老夫人果然是等着急了,我刚进门,她便急着问我说,“怎么样,四王妃,皇后可有顺着你说的话查下去。” 我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曹老夫人,我觉得此事,咱们还是需要从长计议。” 曹老夫人是聪明人,立刻就看出了我没有告诉皇后。 她一时有些恼怒,“王妃这是……根本没有告诉皇后!王妃娘娘,老身也知道此事让您掺和很不合适,可老身这也是没有法子了。你也晓得,近来老身根本没有机会见皇后,这话是没法儿传的。” 我也想传的,可我与皇后的关系那般恶劣,要我怎么传? 再说了,我将这件事告诉赵荣羡之后,赵荣羡时时刻刻都叫人盯着我,就怕我去见了皇后。他说这事儿如今无凭无据的,一旦出了什么岔子,一路查下来,皇后肯定把屎盆子往我的脑袋上扣。 这曹老夫人呢,到底是曹太傅的妻子,纵然她的母家已然落魄,可她与其余的几位老夫人也是交情甚笃,跟常驻在寺庙的老太后关系也还不错,到时候她要是死不承认,那我就是罪魁祸首。 如今她把这事儿捅给我,显然就是想为孙女报仇,又不希望他们曹家扯进来。 对于曹家小姐我虽然很是愧疚,可我也没有做什么对不住她的事,总是不能无端端的把命给搭上的。 我想了想,索性如实回她,“曹老夫人,不是我不想帮忙,只是眼下这事儿无凭无据的,倘若我去告诉皇后,皇后信不信且不说,就算是她信了,这事儿要是出了岔子,我不定把命也给搭进去。” “王妃不必害怕,若是出了事,便将一切都往老身的身上推。”曹老夫人果然要我将一切都往她身上推。 我马上反击了她,说道,“曹老夫人,您乃是太傅的夫人,又与太后交好,这就算是出了岔子,丢了命的也只会是我。您放心,我也不是不管,此事王爷已经去查了,凡事都要有凭有据才行。” 听了我这么一番话,曹老夫人果然不高兴了,她怪我告诉了赵荣羡,还说男人们都是顾着自己的仕途,不会顾及旁人的死活。 听了她这话我也不高兴了,明明这事儿很明显我就容易丢了命的,她却说得那样轻松,还真是如赵荣羡所言,曹老夫人就是想利用我报仇,她根本不想顾及我的死活。 既然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随便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八仙楼。 “王妃,你看吧,我就说曹家这位老太太不安好心,亏得您都与王爷说了。”出了八仙楼,金玉立马不高兴的说道。 我叹了口气,郁闷极了,“可不是吗?亏得我以为她是个讲道理的人,可谁成想,她竟是想拿我的命去替曹小姐报仇。她到底……也是恨我的……” 我们一路说着,转眼之间,已经到了王府,此刻已是午后,烈日正当头的时候。 我刚一下马车,金玉立马撑开了伞,小心翼翼扶着我说,“王妃您小心一些,可别给晒着了,今日这天气也忒毒辣了,若是不慎,怕是要晒脱了一层皮。” “你们去告诉表哥,他要是非得送我回去,那我只好就死在这里了。”这声音是……玉如意。 我抬起头,只见玉如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哭啼啼道,“请表哥可怜可怜的我,我若是回去了,那便要活不下的……” 呵呵,回去就活不下去了?日日欺负继母,欺负妹妹,那叫活不下去? 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我心中顿时一恼,吩咐金玉道,“去告诉那玉如意,就说我同意让她进门,不过有个条件,让她来清晖院见我。” 喜欢今朝有喜请大家收藏:()今朝有喜更新速度最快。 第五十三章、太子遇刺 - 今朝有喜 - 沉砚 “什么?”金玉微微一惊,满目担忧道,“王妃,那位表小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您瞧瞧她那般一哭二闹三上吊,哪里是来投奔的,分明是想来做王妃!您这要是真让她进了府,她还不得闹翻天了。” 那玉如意的来意我怎么会看不明白,分明就是见着赵荣羡如今得了皇帝恩宠,便想着来攀龙附凤了。 否则怎么叫继母和妹妹欺负那么些年都没有前来投奔,偏就在赵荣羡最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来投奔。 她既然想攀附,作为一个大度的正妃,我也不好阻拦,不过,该立的规矩总是要立的。 我冲金玉笑了笑,淡淡道,“我是答应让她进府,还得答应替王爷给她求个妾室的名分,不过……我提的条件,她能不能接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王妃的意思是……”金玉到底是个聪明姑娘,很快就明白了我的用意。 我没有答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吩咐她请玉如意进门。 这玉如意与孙幼心那等两面三刀的不一样,她是一直都装可怜,便是到了我跟前,也是装可怜。然后用她的可怜,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旁人的身上。 如果没有人接受她的可怜,她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哭得更是可怜。 总之,就是可怜到让人心烦。 此刻见到我,她果然又是一副可怜相。 轻轻的向我施了一礼,唯唯诺诺的站在一侧,然后喊我嫂嫂,我没喊她坐,她就一直站着,好似我是个洪水猛兽能吃了她一般。 此刻这等情况,但凡是个男人瞧见了,怕都要以为我欺负了她。 她这等表现,可不就是想让赵荣羡觉得我欺负了她么?然后再借机,闹着让愧疚的赵荣羡迎她入府。 既然她这么想,我自然要成全她的。 于是我一直没有喊她坐,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有一句没一句的问她,“如意表妹是吧?听王爷说,你在家中受尽了继母和妹妹的欺凌。” “回表嫂,如意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这才起来投奔的。倘若如意现在回去,定是死路一条。”玉如意像是水做的,一开口那眼泪就没完没了,看得我心烦极了。 她最擅长的就是哭哭啼啼,好像有着掉不完的泪。 与此同时,她的两条腿还故意打闪,好似在提醒我,她已经站了许久。 呵,这才一会儿就受不了。不得不说,此刻的她,这忍耐力到底还是比多年以后弱了许多。 我刻意的看了一眼她的腿,没有理会她的诉苦,而是笑着又问了她一句,“站累了?” 玉如意没有说话,只是委委屈屈的站在一侧。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作为一个喜欢吃醋,又歹毒的王妃,她既然没有主动开口,我又怎么能让她坐呢? 于是我又笑了笑,一脸‘和善’的说,“看来如意表妹是没有累,也好,你就站着吧。我这屋子里呢,平日里也这么几个椅子,除了王爷,便是父皇和母后来的时候坐一坐,如意表妹你总是不能随便乱坐了父皇和母后的御座的。倘若特地去南院搬一个进来,也麻烦了些。” 玉如意微微一震,似乎想不到我会说出这样离谱的理由来。 她紧咬着唇,依旧是委屈巴巴的站在旁边,拐弯抹角道,“只要表嫂愿意让如意留下,如意做什么都可以,如意没有旁的奢求,只想活下去……” “只想活下去?真的是这样?”我轻靠在太师椅上,似笑非笑的瞧着她,“这外头住着也能活下去,为何非得住进王府里来?” 玉如意脸色微变,满面的心虚,然后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就开始哭哭啼啼,“表嫂放心,如意真的只是想活下去,绝不敢有别的非分之想……” “你倒是想,可王爷瞧不上你啊……”我冷笑了一声, 玉如意没想到我会这般侮辱她,她微微一怔,脸色变得更难看了,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顿时怒火滔天,袖子下头那双白皙的手也捏紧了。 眼见火候差不多,我又加了一句,“倘若王爷瞧得上你,你又何必冒着烈日在王府外头以死要挟呢?” 玉如意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眼睛里的泪水更甚了,“表嫂,如意……如意只是想要活下去,如意原来也是想着住在外头就好,可是近来父亲总是派人来抓捕……” “既然你父亲总派人来抓捕,你又怎么会在这里?你一个弱女子是如何逃脱的?”我打断她,嘲讽的笑着,“玉姑娘,你我都是女人,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明白得很。” 玉如意这下没哭了,但依旧一脸委屈巴巴,装模作样的说,“如意不明白表嫂的意思……” “不明白?不明白没关系,你只需要明白我接下来说的话就好。”我轻轻倚靠在太师椅上,悠然说道,“我呢不是个大度的王妃,如你所见,我脾气不好,恃宠而骄,手段恶毒。绝不容许任何觊觎我的地位,更不允许任何人分宠。” “我呢,还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疑心病重。所以,无论王爷对如意表妹你有没有心思,又或者如意表妹你到底有没有旁的意图,光用嘴说,我都是不信的。” “如意表妹你若是想进王府,就必须喝下一碗绝育汤。”我声音一冷,一字一句,“倘若如意表妹愿意,我不仅会让你入府,还会请王爷给你名分,不知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果然,玉如意气得脸都青了。身为一个小妾,倘若连孩子也生不出来,来日这男人要是没了,当家主母愿意将她发卖就发卖,愿意虐待她就虐待她,她是半点法子都没有的。 倘若得了丈夫宠爱日子还能好过一些,这丈夫要是不喜欢她,那就与青灯古佛没有什么分别,连做奴才的也要瞧不上她。 玉如意本来就是为了攀附而来,她又怎么会甘心呢? 她紧咬着牙,几乎都想发火了,她甚至可能都在心里骂我商贾贱人了。 到底她是个小官家的女儿,打从一开始,她就看不上我,甚至觉得我根本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 这会儿还被我这么一通侮辱,自然是气得要死了。 但是最终,她还是没有发火,而是耍起了她最惯用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跪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就哭上了,“表嫂,如意真的没有别的企图,如意只是想要活下去,倘若喝下绝育汤,如意的后半生可怎么办啊?” “难道王府还养不起你吗?”我起身,幽幽的朝着她走过去,满脸的冷漠无情,“本王妃从不相信口头的承诺,你若是不肯答应,那就只好请回了。” 许是那日在池塘边我没有为难她的缘故,让这个玉如意以为我是个没脑子的,以为她那般哭哭啼啼我就拿她没有法子了,以至于才敢当众跪在王府外头。 一面是想博得赵荣羡的同情,一面是想让人家都以为我多么凶悍,容不下她这个表妹,进而逼得我亲自求赵荣羡让她留下来。 此刻见我如此坚决,玉如意是又气又恼。 可她与魏淑娴不同,她到底明白在这个王府里我才是女主人,她也明白我一个商贾之女能坐到正妃的位置,且还如此嚣张跋扈,绝不是她可以随意辱骂欺凌的。 于是她没有反击我,干脆当众寻起死来。 “表嫂,表嫂这是容不下如意了!与其回去被父亲薄待,如意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玉如意哭喊着,拔起头上的簪子就要扎胸口。 她倒是够狠的,竟是真把自己给扎得见血了,再然后……她就‘昏厥’了过去。 金玉当时就给吓坏了,盯着躺在地上玉如意,又气又急的问我,“王妃,这可怎么办才好!到底她是王爷的表妹,现如今却躺在了这处,倘若她到时候污蔑王妃您,说是您逼她死的,可怎么才好……” 不是倘若,而是一定。 这玉如意如意算盘没有打成,却被我给狠狠的侮辱了一通,她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估摸着一会儿见到了赵荣羡,她就得哭着说是我要她死的了。 我不知道赵荣羡会怎么想,不过……我既然已经得罪了她,自然也就不必再客气。 我轻轻扫了她一眼,冷声对金玉说道,“既然怕她向王爷告状,那就别让她见到王爷。” “王妃的意思是……”金玉身体猛地一震,她大约以为我要杀人灭口。 我又不是赵荣羡,我可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我指了指躺在地上‘晕厥’的玉如意,风轻云淡,“把她送到保宁堂去,找个大夫给她瞧瞧,多给些银子,就让她住在那药堂子里。” “另外,王爷问起来。就说是玉如意与我发生了矛盾,推了我两把,惹得我撞上了肚子。我一气之下让人将她拖出去,她就寻死觅活,自己把自己给扎了。” “这玉如意又不是第一回寻死觅活,王爷是知道的,定会相信我的话。”我冷冷笑着,刻意抬高了嗓音,“再说了,你也晓得王爷最是在意我腹中的胎儿。倘若让他晓得玉如意这贱人竟敢谋害他的孩子,你说他能轻易放过她?” 此时,地上昏厥的玉如意果然微微一抖,她是疼的发抖,也是气得发抖,微微睁眼,踉踉跄跄的就想站起来。 “金玉,把她的嘴堵上!直接绑到保宁堂去。”玉如意这些彻底怒了,她发了疯一般的想要骂我,更嚷嚷着说要让她的表哥看清楚我的真面目,还说要去找她的表哥。 这个时辰,赵荣羡是应该回来了。 不过,她是没有机会了。玉如意话还没有说完,金玉立刻抓了一块儿抹布就塞进她的嘴里,杜妈妈和银环更是拿了绳子上来将她捆上,然后塞进麻袋里送出了王府。 回来的时候,杜妈妈告诉我说,一切都按着我的吩咐做的,多给了保宁堂的大夫一些银子,还说那玉如意的脑子不太正常,成日里寻死觅活的,伤成了那般也不肯瞧,只好劳烦大夫几日了。 那保宁堂也是有病人长住的,收了银子,自然也就答应了,直接就把玉如意给关进了屋子里,说是要等她身上的伤养好了才放她出来。 “王妃,您这招可真是太妙了,您不晓得,玉如意可给气得不轻。一个劲儿的说她没有多重的伤,用不着养,说她脑子没有毛病。还威胁大夫说,要是不放她,她就要死给人家看!结果那大夫更是觉得她有病了,直接将她捆了起来……”杜妈妈一进门便兴高采烈的同我说道。 金玉亦是满脸幸灾乐祸,“这位玉姑娘,可真是有趣儿,真以为普天之下皆她爹,谁都要迁就着她。这回没能被迁就着,反而摔了个大跟头!她那一簪子下去,扎得可不轻……” “大夫说了,伤虽不及心脉,可也一定要好好养着。这些日子,她可甭想出来作妖。” 金玉正说着,赵荣羡忽然回来了。 许是今日出门的时候就见着了玉如意,这会儿没有看到人,他觉得很是奇怪。 又见金玉和杜妈妈如此兴奋,当下就猜到了几分,走过来问我说,“门口的那位呢?你给轰走了?” “怎么?王爷舍不得她走?”我挥挥手,示意金玉和杜妈妈先下去,然后上前帮赵荣羡脱下外袍,又替他拿来便服。 赵荣羡听说我把玉如意给弄走了,惊喜之余又惊愕,更是半信半疑,问我说,“真是你把人给弄走的?今日早上我劝她好几回了,她就是死活不肯走,你是怎么让她走的?” “捆走的……”我半点也没有隐瞒,直接将今日的事全都告诉了赵荣羡。 赵荣羡听后果然不太高兴,问我怎么能把人给丢到保宁堂去,还说人家有病,这要是真出了事儿可怎么是好。 赵荣羡越说越不高兴,说着就要去保宁堂提人。 我就知道,赵荣羡一定会这样。他对他的这个表妹,总是要比旁人多几分宽容,更要多几分纵容。 我的心里一时之间不舒服极了,换做从前我早就同他发火了,但是如今我也想明白了,他若是有心护着谁,我与他发多大的火也没有用,哪怕是我死了,也未必会有用。 于是我半点火儿也没有发,我低低的笑了一声,从容的喊他说,“王爷既然如此在意您的这位表妹,那么明日妾身就搬回娘家去,好给您的表妹腾位置,倘若爹娘只当王爷另有他人了,想来也不会再将妾身赶出来……” “往后咱们路归路,桥归桥,王爷要是有空了,便过来看看孩子,要是没空就算了。” 果然,听到我这么一番话,赵荣羡立马就更不高兴了。 “我说白欢喜,你能不能讲点儿道理……” “妾身这不是不讲道理,妾身不过是实话实说。”我打断了他,平静如水的望着他,“王爷如此在意你的表妹,如今她寻死觅活一回就去见她,她便是觉得你好拿捏,倘若来日她以死相逼让你娶她,你又当如何?” “难道,你也要娶她不成?你若早些娶她也就罢了,现如今我将她得罪透了,她要是进了门儿,必然是要害我的,为了我的孩子,也为了我这条命,我也不会在这里待了。” 听了我的一番话,赵荣羡迈出去的步伐又重新收了回来。 他有些无奈的看着我,说道,“阿欢,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敏感,我答应过你,此生只娶你一人……” “可你的表妹要是以死相逼呢。”我叹了口气,头一回觉得赵荣羡是个傻子。 “王爷你凡事都算的精准,偏是到了你这位表妹这里,就变得像是一颗软柿子。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也是如此!您若真想摆脱了她,就永远不要去见她,只要您不见她,妾身自然有法子打发她。” 闻言,赵荣羡果然没有离开,却也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我。 那般审视的目光,就像是他平日里审犯人,看得我极是不舒服。 他就是这般,过去我什么也不管,他总嫌我蠢,如今我管了,他却又嫌我歹毒。 我知道,此时,他一定又要说我歹毒了。 以前,他这样说我,我总会觉得委屈,会气得与他大吵一通。 但是如今说了这样多,我也累了。 没有等他开口,我便又冷声对他说,“算了,王爷若是想去就去吧,妾身没有什么好说的。” 话说完,我便转身进了寝卧。 然后,我听到了赵荣羡离开的脚步声。 他呀,终究还是护着他的这位表妹,这位他自小根本没有见过几面的表妹。我不知他对她到底是源自于对母族的亲情,还是因为,他的确是觉着我没法儿伺候他,想要纳妾了。 无论是哪个,我已然都无能为力了,该做的我都做了,倘若他当真要迁就着那玉如意,我也只好接受。 想到这些,我的心情就烦闷极了,满腹烦躁的躺在床上,躺着躺着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感觉到有什么碰到了我的脸上。 我猛然睁开眼,只见赵荣羡坐在床畔,他轻轻抚了抚我的脸。 我下意识的扒他的手,嘲讽的笑看着他道,“回来了?” “我方才……是去太子府了。”赵荣羡重新将手覆到了我的脸上,像是解释一般,轻轻又说道,“今日午时,太子遇刺了,如今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午时遇刺?这刺客是脑子有病吧?竟然大白天的行刺。 不过……太子遇刺,赵荣羡过去做什么?莫不是怀疑他派人刺杀的? 上辈子皇后不是没有干过这样的事,为了陷害赵荣羡,她竟然派人把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给捅得半死,结果最后没能陷害到赵荣羡,还把她自己身边的嬷嬷给弄没命了。 可赵荣羡为此也没少遭罪,为着此事,他被关进大理寺足足半个月,手头好不容易拿过来的一些权力又都易了主,甚至在大牢里还被人下毒,抬出来的时候,人都险些要凉透了,吓得我当时就哭了,后来好长一段日子,我都心惊胆战的。 可这些明明是在三年后才应该发生的,如今怎么这样快就发生了? 倘若是这样,那么不出今夜,赵荣羡就会被带走…… 想到这里,我一时之间有些害怕,也没有心思去想那玉如意如何了,我跌跌撞撞的从床上坐起来,结结巴巴的问他,“王爷……这……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太子府怎么会出现刺客?” “是不是……是不是皇后陷害的!”我心里慌乱极了,虽然平日里我爱与赵荣羡吵架,可我也不希望他有点儿什么事。 我更害怕,他会受了上辈子那等罪。 那个时候,看着他满身的伤痕,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样子,我心里难受极了。 我越想越害怕,心里头一慌,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说,“王爷,他们不会把你关进大牢里吧?他们……不会像上辈子那般将你打的半死……他们……” “好了,阿欢,你别慌。”赵荣羡见我快哭了,温声打断了我,轻轻握住我的手道,“阿欢,你别这么害怕,没有什么的,这回他们不能将我如何。” 这么说来?太子遇刺,当真是皇后陷害? 想到上辈子赵荣羡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顿时就忍不住哭出了声,“如此说来,的确是皇后要陷害王爷,过去你都没有做做什么她尚且将你折磨成那般模样,如今……如今文家因你而灭,她是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恐慌到了极致,赵荣羡却笑了。 他是疯了吗? “你还笑!过一会儿皇后肯定就要来抓人了!”我死死的握住他的手,恼怒的骂他。 赵荣羡却是格外从容,他轻轻擦了擦我脸上的泪水,笑盈盈道,“你夫君我都是重活过一次的人了?还能没有法子应付不成?” “你说说你,白日里对付玉如意的时候不是很冷静么?这会儿怎么还哭上了?”赵荣羡说着,忽的将我搂进了怀里,轻声道,“我的阿欢,连死都不怕,怎么会怕这个?” 赵荣羡轻轻在我额头上吻了吻,继而似安抚一般的将我搂在怀里。 我深知,这一回不比以往。皇帝虽然对皇后有了些意见,可他却最是疼爱太子。太子是所有皇子里最是单纯的,也最是善良的,以至于皇帝容不下任何人伤害他的这个儿子。 果然,当日夜里,皇帝就带着人亲自来了。 “来啊,把老四给朕带走!”一进门,皇帝便将一只汉白玉镯子扔到了赵荣羡面前,指着赵荣羡的鼻子骂逆子。 那汉白玉乃是皇帝赐给赵荣羡的。 这意思……是说赵荣羡用这只价值连城的汉白玉镯子买凶,这便是皇后的陷害?上辈子也就罢了,上辈子这玉镯子赵荣羡不慎给丢了,可这辈子,那玉镯子是在我这儿的,早上我还看见的。 我一直都放在首饰盒里,怎么……怎么会跑到皇帝的手里去? 喜欢今朝有喜请大家收藏:()今朝有喜更新速度最快。 第五十四章、偏心皇帝 - 今朝有喜 - 沉砚 我一时之间有些懵了,难道……难道是我屋里出了内奸? 可是平日里我屋里也就只有金玉、银环、还有杜妈妈三个人伺候。 其余的丫鬟小厮,统统是在外头的。 难不成,那么……这内奸是谁? 我心头一沉,觉得难过极了,却也害怕极了。上辈子赵荣羡被抓走之后,再回来就半死不活的…… 我也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我忽的挡在了赵荣羡身前,大声的对着皇帝喊冤,“父皇,王爷没有刺杀太子,这是有人陷害的!”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皇后陷害老四的是吧?你这个商贾出身的丫头,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皇帝此刻担心着太子,听见我这么说话,他更为恼火了,抬脚就想要踹我。 赵荣羡见他要踹我,一把就将我拉开,那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了他的身上。 皇帝满目怒火,咬牙切齿的瞪着赵荣羡,失望道,“老四,朕真是没有想到,你竟能干出这等手足相残的事来!” “儿臣倘若说是没有做过,父皇会相信吗?”赵荣羡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孔浮上一丝受伤,失望道,“对于父皇而言,儿臣究竟算什么?你连辩解的机会也不愿意给儿臣,这就要带儿臣走。” “辩解什么辩解?难道皇后还能拿太子的命来陷害你不成?平日里无论你做什么,朕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你呢!竟然派人刺杀你的亲弟弟!你太令朕失望了!”听到赵荣羡这么一番质问,皇帝更加愤怒了,他半点也没有对赵荣羡留情,对着赵荣羡就是一顿痛骂。 用骂的还不够,干脆直接拿起旁边的砚台就往赵荣羡脑袋上砸去,哐当一声。 赵荣羡的额头瞬间涌出一股血液,将他的半张脸都掩盖。 “把他带走!”皇帝并没有为此心软,竟还马上叫人将赵荣羡带走。 我的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但是很快我又清醒过来了,我知道,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皇帝把赵荣羡给带走! 皇帝自己是靠着屠杀手足上位,可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手足相残。 如今他很肯定皇后绝不会拿自己亲儿子的命去赌,所以……他一定觉得是赵荣羡派人刺杀太子的! 上辈子亦是如此,可是上辈子还有个姜丞相帮衬。 这辈子……这姜丞相可不一定会帮衬,赵荣羡倘若真进去了,说不定……说不定真的会叫他们给害死! 虽然赵荣羡总与我说,他是重活过一回的人,他有法子解决。 可我也知道,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在宽我的心。在皇权面前,哪怕是重活了一回,许多事情也并不是能算的准的。 就好比他的表妹玉如意,就好比皇后提前的陷害…… 我越想越觉得害怕,越想心里越慌乱。 眼看着那些侍卫要上来带走赵荣羡,我的心里更乱了。 我慌乱的掏出帕子,小心翼翼的捂住赵荣羡额头上的伤口。 “陛下,你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王爷,你是当真心里没有数,还是有意在维护!”我抬高了嗓音,冷森森的便朝着皇帝说了这么一番话。 皇帝一震,气得脸都青了,“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 呵呵呵,赵荣羡的这位父皇一贯偏袒我也是知道的。他如今虽然对文皇后有了些隔阂,可他终究还是更偏袒文皇后,因而才坚决认为文皇后不可能为了争权夺利赌上自己儿子的性命。 也是曾经保护过赵荣羡,甚至为了避免赵荣羡这个嫡长子被文皇后谋害,他故意封了文皇后的儿子做太子。 可是在这等大事面前,他最终袒护的还是文皇后。哪怕文家造反,一时让他生气,可是气过了,他还是偏袒文皇后。 赵荣羡便是做再多,但凡是闹出点儿事儿,在他的眼里依旧会变得一文不值。 从前我什么也不明白,因而赵荣羡被带走的时候,我并未像此刻这般担惊受怕。可是如今我心里明白他若是进去了,会被折磨成那般模样。所以,我是害怕到了极致。 害怕到最后,反而又不害怕了。 此刻面对皇帝,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我只是觉得他好生可恨。 我死死的挡在赵荣羡身前,冷笑道,“陛下,你真的觉得儿臣在胡说八道?还是你真的觉得王爷什么都不知道?” “王爷什么都知道,您也什么都知道!” “您知道文皇后忌讳王爷嫡长子的名分,您知道文皇后三番五次的打压陷害王爷,您甚至知道,那寿礼一事乃是皇后故意陷害!您更知道王爷与皇后早已经水火不容,可是您从来都只会装糊涂!” “没错,作为一个帝王,您是该装糊涂!可是……作为一个父亲!您不该装糊涂!王爷对太子如何,您理当比任何人都清楚,仅凭着一块儿汉白玉就定下了王爷的罪!您真的认为王爷会愚蠢到拿您御赐的东西去买凶杀人?” 我冷冷看着皇帝,一字一顿,“您分明……就是偏袒!您怕东窗事发,扯出不该扯的人来!” “白欢喜……不许再说了!”眼见着皇帝已经气得全身发抖了,赵荣羡一把将我拉住。 可这会儿皇帝已经彻底被我惹怒了,几乎是恼羞成怒了。 此刻满屋子的侍卫,皇帝若是不让我说,显得他心虚,若是让我说,又折煞了他的面子,总之,无论如何他都是没有面子了。 估摸着都想打死我了…… 可是我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也不可能收回去的。 于是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声道,“倘若陛下无愧于心,那么请容儿臣多说几句。” 皇帝的脸黑的像锅底,可是这会儿他并未像方才那般凶神恶煞了,因为他踹我,亦或者完全不给赵荣羡机会,便坐实了他的偏袒。 于是皇帝虽然黑着脸,最终却是同意了让我说下去。 我看了看赵荣羡额头上的伤口,趁机又问了皇帝一句,“在妾身解释之前,可否先让王爷先下去包扎。” 我话都已经说到了这样的份儿上,皇帝自然是不得不答应。 他微微点了点头,吩咐人将找赵荣羡待下去,赵荣羡本来不太愿意下去的,可这会儿他也不得不下去。 看见赵荣羡走了,皇帝懒懒的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满目冷笑的看着我道,“你说,朕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我指了指他手里的汉白玉镯子,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陛下,您只听了那刺客一面之词,仅凭着这么一只玉镯子就要定下了王爷的罪名。可是您可曾想过,那刺客是可以说谎的,而那玉镯子分明是有人故意盗窃的……” “从何说起……”为了显示自己的公正,皇帝强行装得半点儿也不恼怒,甚至强装大度,允许我当众指责他。 我知道,他并非真的大度,此刻我已经把他得罪透了。 可是,他是要面子的,他要让旁人觉得他的肚子里能撑船。他要让旁人认为,哪怕我一个市井泼妇胡言乱语,他也愿意听一听。 说到底,他是被我逼着听的。 我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 我说,“陛下,首先儿臣方才已经说过了。哪怕王爷有心刺杀太子,也不能愚蠢到拿陛下御赐的宝贝去买凶。而且那汉白玉镯子原本是在儿臣的首饰盒里的,如今却不知是被谁偷了,如今只需查上一查,自然也就能查出这当中谁在作怪。其次,倘若王爷真要刺杀太子,大可训练死士,派自家的死士去刺杀,为何要做得这等漏洞百出。” “再者,您要是认为王爷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故意做的漏洞百出,惹您怀疑旁人。大可将王爷囚禁在王府里,何必一定要关进大牢里!这等陷害如此明显,倘若王爷进去之后有个三长两短,来日真相大白,王爷却没了性命,那么陛下可会后悔?天下人,又当如何议论陛下!” 我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一字一句道,“儿臣方才那番言语也非故意冒犯陛下,只是儿臣不愿意见到王爷被冤枉,所以才故意说了那些话来刺激陛下,陛下英明,想必,不会与儿臣一般见识。” 皇帝的脸铁青铁青的,脸上笑得冰冷而扭曲,他重重的拍了拍桌子,意味深长道,“老四还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儿……” “好,就依你所言,暂且将老四禁于王府,王府里全面封锁,谁也不许出去,直到这件事水落石出为止。” 话说完,皇帝便起身离开,听到宦官的唱和声,我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下一刻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金玉赶忙上前将我扶住,结结巴巴道,“王妃,您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瞧瞧。” “给王爷找个大夫来瞧瞧才是真的……”我回过头,正要进内室去看看赵荣羡,他却已经出来了。 经过简单的处理,他的额头上包着了一块儿纱布,出来没有见着皇帝,听得金玉说了方才发生的一切,他先是惊讶,继而恼怒,一把将我拽了过去,厉声骂我说,“白欢喜,你疯了是不是?” “你不要命了?我让你说话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赵荣羡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便将我抱进了怀里,低声又补了一句,“我的阿欢不是最怕死的吗?今日是怎么了?” 没错,我是很怕死,我甚至是自私自利的。 可是我更怕赵荣羡死了,我原先以为我没有多在意他的,我原先以为,我对他的在意只是因为依附。 可是就在方才,看到皇帝往他的脑袋上砸了那么大一块儿,我便害怕极了,亦是……心疼极了。 我抬起手,轻轻擦了擦他脸上的余留的血迹,笑道,“妾身是怕死,可妾身……更怕王爷死……” “你……不再恨我了?”我倒没有想到,赵荣羡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来。 可我还是认认真真的回了他。 我摇摇头,笑得有些想掉泪,“以前是恨的,甚至在王爷您受伤的前一刻也是恨的,可是方才……突然就不恨了。” 对,就在方才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我一点也不恨赵荣羡了。 那一刻,我只是突然害怕,害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我笑着,轻轻的对他说,“从前的事咱们都一笔勾销了,可是以后你若敢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是要恨你的,我要恨你一辈子。” 赵荣羡闻言,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抱住我,片刻之后,拉着我回了内室。 这一夜,纵然是危机四伏,我却依旧睡得安稳。 因为我知道,但凡赵荣羡没有进了那大牢,他便不会受到迫害。 他是个聪明人,只要还在王府里,他就有办法逆转。 不过,要揪出真凶,第一件事就须得把我屋里的内奸给找出来。 接下来的几日,赵荣羡都不能出府了,手里的公文也全都转交到了晋王那里。 于是第二日,赵荣羡便将王府里外查了个底儿朝天。 最后查来查去,竟是查到了杜妈妈身上。 平素里在我屋里伺候的,也就是杜妈妈、金玉以及银环,而那一日,算起时间来,金玉和银环都是没有机会碰到那首饰盒的,唯有杜妈妈。 想到这里,我一时之间有些害怕。 我微微看了眼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赵荣羡,结结巴巴问他,“王爷……这……这不能是杜妈妈吧?杜妈妈待我一贯忠心耿耿,可是……也不能是金玉和银环吧……” 我心里烦乱极了,赵荣羡侧过头,浅浅的看了我一眼,叹息道,“我也不希望是杜妈妈……” 他默然了片刻,又道,“不过是与不是,查一查也就知道了。从今日起,我会让梁丰时时刻刻的盯着她们三人。” 我心里是不大愿意的,可如今事关整个四王府的生死,除了查下去,我也别无他法了…… 第二日的时候,梁丰就来回话了。 刚一进书房,他便将门给关了起来,赵荣羡冷肃的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可查到了。” 梁丰满面为难,深深的看了看我,继而低声回话,“回王爷,查到了,是……是杜妈妈。” “杜妈妈……”我一震,几乎快要站不稳,虽然这两日我也怀疑过,可真正落实的时候,我依旧是惊讶的。 因为……我想不出半分杜妈妈害我的理由来。 赵荣羡见我情绪有些不稳定,轻轻将我扶住,然后低声问梁丰说,“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那个杜妈妈不是有个侄子吗?也不知道皇后是如何打听到的,竟是抓了杜妈妈的侄子威胁她,让杜妈妈偷一些皇帝御赐给咱们王府的宝物。这杜妈妈犹豫了许久,被三番五次的威胁,这一时害怕就将那汉白玉镯子给偷了出去……” 所以……还真是杜妈妈…… 我的心情顿时复杂极了,我晓得杜妈妈对我一贯忠心,我也晓得她是无可奈何,可是眼下这等情况,倘若是不将她交出去,那么……赵荣羡的罪名就坐实了。 我闭了闭眼,强忍着怒气,吩咐梁丰道,“梁丰,你去将杜妈妈带过来,我要亲自问她的话。” “不必了……”梁丰起身,正打算出去,赵荣羡忽然叫住了他。 继而又看向了我,蹙眉道,“你有孕在身,就不要再折腾了,此事交给我就是了。” “王爷,不管如何,请饶了杜妈妈一命。”我压低了声音,有些哽咽。 我知道,杜妈妈做出这等事,那是罪不可恕的,可我自小就是她带着的,对我来说,她更像是我的亲人。 可是我也知道,对于赵荣羡而言,她就是一个奴才。 一个奴才犯下了大错,大都是要拿命抵的。 我小心翼翼的握住了赵荣羡的手,不觉有些哽咽,“王爷,你答应我,饶了杜妈妈一命。我知道她有过错,可她也是不得已的。倘若……倘若是王爷您的孩子遭人胁迫,王爷也未必不会受人威胁。” 赵荣羡浅浅看了我一眼,苍白的面容蓦然勾起一丝笑容,反握住了我的手,温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杜妈妈丢了性命的。我的娘子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做夫君的,如果连个奴才都保不住,又算什么夫君?” 我原以为,赵荣羡一定会将杜妈妈置于死地的,毕竟这是他一贯的做事风格。 如今他竟是说要替我保住杜妈妈,我倒是没有想到。 我想,赵荣羡他许是真的变了一些。 不管如何,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就是最好的。 眼下,我也只好选择信任他。 赵荣羡一贯聪明,但凡不是碰到什么表妹,他倒是睿智得很。 揪着这条线索,三两日就把幕后的黑手给揪了出来。不出所料,最后的黑手果然是皇后身边的老嬷嬷。 那老嬷嬷自然不肯拖皇后下水,于是便自己独自承担了一切罪名,说是眼见着赵荣羡如日中天,担心太子储君之位不保,于是擅做主张,借着皇后的名义做下了这等错事。 说的是情真意切,感天动地,最后皇帝还没有来得及知她的罪,她就当场撞上了大殿的石柱子。 撞得是头破血流,当场死亡。 还真是挺感天动地的。 而杜妈妈,则是挨了四十个板子,差点把命给打没了。 我去看她的时候,她都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看着我一个劲儿的掉泪。 “杜妈妈,知错就好。”我轻轻看了她一眼,吩咐金玉为她请了最好的大夫。 金玉却很是不愿意,她现如今是厌恨极了杜妈妈。 一出门便愤然道,“王妃何必要给她请大夫,依奴婢看,不如让她死了算了!要不是因为她,王爷也不能险些丢了命,而王妃你,也不会那等担惊受怕!我真真是没想到,这杜妈妈一大把年纪了,竟还能干出这等叛主的事儿来。” 别说是她没有想到,连我也没有想到。 可我,却没有那么愤然。大抵是因为理解杜妈妈的无可奈何。 我轻轻摇了摇头,笑对金玉道,“金玉啊,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就讨厌杜妈妈,杜妈妈也是无可奈何,况且她也已经知错了。” 金玉见我维护杜妈妈,一时更加生气了,“王妃,您怎么还护着她!要不是因为她,咱们至于被这么折腾吗?连命都险些给折腾没了!” 这要是换做从前,我也会像金玉这般气愤。 可是如今重活了一回,我便很是理解了。 我抬头看着金玉,笑问她,“金玉,我问你,倘若有人拿你哥哥的性命威胁你,要你做一些背主子的事,你当真不会做吗?” “我哥哥早没了……”金玉不满嘟囔了一句,愤愤道,“行了,王妃您就护着她吧?反正奴婢以后再也不想理她了。” “行了,今日咱们终于可以出去了,一会儿出去走走。”我拍了拍她的脑袋,立刻岔开了话。 “四弟妹,四弟妹,你这儿没事吧……”我话音刚落,这还未曾出门,二公主却已经进了王府的门。 一进门,她就拉着我转了好几圈,眼见我果然没有什么事,她这才松了口气。 一脸担忧的说,“四弟妹,这些日子可吓死我了!我听说……你当日可把父皇给骂的不轻,父皇最是爱面子了,我可担心他会杀了你。我来过王府好几回,可都让外头的侍卫给拦了下来。如今好了,如今没事了……” “这个皇后也忒歹毒了些,为了陷害四弟,竟然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下得去手。”二公主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四弟这会儿是没什么事了,就是可怜了太子。本来就伤的很重了,如今晓得了这事儿,气得饭都吃不下,这些日子,人都瘦了好几圈儿。” 听二公主这意思,太子是什么都知道的? “二皇姐是说,太子知道此事是皇后所为?” “太子只是为人单纯了些,不是蠢。这等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儿,他自然也看得出来。许是心中觉着愧疚,这些日子又是闹着不做太子,又是不吃饭的……”二公主摇了摇头,叹息道,“你是不知道,便是那姜丞相的嫡女前去相劝也不顶用。” 所以,二公主这意思,是想让我和赵荣羡去看看? 不得不说,这太子还是真是人见人爱。 不过,太子到底不是什么坏人,犯不着因着皇后的罪过,连着他一起折腾着受罪。 而且……上辈子,这个太子也曾多次为我求情,更是多次对我出手相救,虽然我与他不熟悉,却不得不否认,他是几个皇子最是良善的。 当日傍晚,赵荣羡一进门,我便拉住了他。 “王爷,明日咱们去太子府看看太子吧……” 第五十五章、我是毒妇 - 今朝有喜 - 沉砚 听到我这话,赵荣羡似乎很惊讶,他愣了一愣,继而有些不敢相信,问我说,“怎么?你对太子没有成见了?” 是了,前两日我还是对太子有成见的,因着皇后的心狠手辣,因着皇帝的偏心眼,我十分为赵荣羡不平。 可是如今想来,这太子也没有做什么,无端端的让自己亲娘派人给捅了一刀,躺在床上都大半个月了也没见好,这也是够倒霉的。 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我倒是想对太子有成见,可是今日二公主前来说了一通,说是太子给气得饭都吃不下,那药也不肯吃,活生生的就是想把自己给折腾死了。就是那姜棠去劝了也没用。” “你也知道,太子对姜棠是一片痴心。你说,这姜棠去劝他都没有用,谁还能管用。可不只能是你去吗?” 赵荣羡其实早就想去了,只是他因着此事受了点儿伤,因而我不太愿意他去见了太子。 但是如今,这太子都快把自己给折磨死了,不去总是不好的。 况且赵荣羡这个人虽然平日里待旁人心狠手辣,可偏偏对太子很是仁慈,也是真真的将他当做兄弟。 果然,听到我的话,赵荣羡立即露出笑容,满目调侃道,“我还以为,你巴不得太子死了算了。” “文皇后是很可恨,可太子也没有做错什么,我前两日不过是一时气愤罢了。”说起前两日骂太子那些话,我多少还是有点儿心虚的。 索性话锋一转,问赵荣羡什么时候去太子府。 赵荣羡倒是很迫不及待,第二日就上赶着去了太子府。 赵荣羡额头的伤还没有痊愈,虽然没有包着纱布了,却还是有一个很明显的疤痕。 而太子呢,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因着没有好好吃药,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儿不说,看起来还没有什么血色,几乎是个半死人。 这俩兄弟凑到一处,那是真正的难兄难弟了。 我和赵荣羡赶到的时候,他的难兄难弟正吵着说不吃药,皇后无可奈何的从里头出来,见着赵荣羡先是一惊,故而装模作样的对着赵荣羡就是一番哭诉,说什么她不知道她身边的老嬷嬷能干出这等事儿来,现如今太子误认为是她做的,死活不肯吃药,又说太子素来与赵荣羡的感情最好,让赵荣羡劝劝他。 赵荣羡虽然对皇后很是不满意,可是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加上太子还重伤在身,他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只能皮笑肉不笑的应付着皇后。 皇后刚一转身,他立刻就阴沉了脸,等到踏进太子的寝卧时,他又浮上了一个哥哥该有的笑容。 太子是个厚道又单纯的人,听说他老娘干出这等坑害人的事儿,他感到十分愧疚,这会儿还见到赵荣羡顶着伤口来见他,一时更加愧疚了。 当下便是跌跌撞撞的要坐起来给赵荣羡赔礼道歉,他一边起身一边儿就冲赵荣羡道,“四哥,是我对不住你……” 说着,他就要下床,旁边伺候的小厮见状,慌忙将他拦住,哭丧着脸说,“太子殿下,御医说了,您不能下床的……” “你让开,我要给四哥赔礼……”太子十分固执,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床下滚。 吓得那小厮都快哭了,赵荣羡原本也没有想让他怎么着,立马吩咐梁丰将他扶住。 然后又摆出了一个哥哥该有的大度与宽容,万般和善道,“我说六弟,咱们是亲兄弟,不必说这些,你快些躺好吧。” “我听二皇姐说,你不肯吃药?”赵荣羡挥挥手,将梁丰和伺候太子的小厮都给遣了下去,然后这才开口询问。 太子微微扫了一眼桌上的药汁,那张惨白的脸浮出一丝愧疚,低声道,“四个,我真是不知道母后会干出这种事来……” “这原也不是你的错,你这是何必呢?”赵荣羡叹了口气,又指了指桌上的药汁,像哄孩子一般说道,“行了,给四个一个面子,该干什么干什么?你说你这般寻死觅活的,是害着谁了?” 闻言,太子显得更加愧疚了,他顿了顿,结结巴巴道,“可是……倘若不是因为我,不是因为这可恶的太子之位,我母后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不得不说,太子还真是单纯,他不是个蠢货,但却是实打实的单纯。 没有他?没有他的不是还有个七皇子吗?那可是他嫡亲的弟弟! 退一万步说,哪怕是没有了七皇子,皇后总还能从那些个名分低微的嫔妃手里过继一个到自己名下。 但凡他们还身在这皇室,夺嫡这件事也就会永远会无休无止。 就算皇帝只有一个儿子,那也还有藩王,总之,身在皇室,就别想着置之度外。 “六弟,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赵荣羡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只是淡淡的说出这么个几个字。 太子依旧是那副颓废的神色,也没有说要吃药,似乎还是想要用自己的命来和皇后做抵抗。 没有错,对于皇帝而言,太子是他与最爱的女人生的,对皇后而言,他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亦是她手里的筹码。 可是就算他真的死了,他们伤心过后,很快也会立了旁人做太子,争斗一样不会停止。 赵荣羡这个人,对着旁人总是头头是道,对着太子,却就总是支支吾吾,看着都觉得着急。 我深吸了口气,立刻走上前去,冷悠悠的看着半躺在床上太子,反问他,“太子殿下真的以为你没了命,这些勾心斗角就会停止?” “四嫂何出此言?”太子并不像赵荣羡的其他兄弟那般,说什么男人说话不让女人插嘴,他一贯是个温柔又和善的人,哪怕是个奴婢跟他说话,他也会认认真真的看着人家,认认真真的听。 此刻听到我这话,便立刻露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赵荣羡似乎猜到了我想说些什么,立刻递给我一记眼神。 往日里他这么瞧我一眼,我兴许早就闭嘴了,但是今日,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错。 赵荣羡总是这般,他认为值得保护的人,他便总是默默的坐着,什么也不多说,对于我是如此,对于太子亦是如此。 结果到了最后,每个人都恨他恨得要死。 于是我狠狠的一眼给他瞪了回去,立刻又笑问太子,“敢问太子殿下,您的母后总共有几个儿子” “除了我,还有我七弟。”太子回答得很老实,同时也被我问得莫名其妙。 但是他到底是太子,单纯是单纯,哪怕平日里不太会看人眼色,却也不蠢,下一刻他就立即反应了过来。 怔怔的望着我说,“四嫂是是说,倘若我当真没了,母后便会让七弟做太子,然后依旧会对身为嫡长子的四哥下手。” 何止是对赵荣羡下手,她会对每一个威胁到她孩子地位的人下手。 我笑点了点头,接下他的话茬,“何止是对你四哥下手,但凡是威胁到她孩子地位的人,她都会下手。哪怕是你没有了,你七弟也没有了,她亦可过继一个别的孩子来争夺这个太子之位。” “哪怕是你的母后斗输了,旁人也会接着斗。但凡是这北朝还在一日,北朝的皇室便会无休无止的斗下去。” “所以太子,你现在还认为你死了又什么用吗?是能引人深省,还是能感天动地?”活了这些年,我还是头一回这样教训人,还是教训北朝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本来就挺单纯,被绕了这么一通,似乎都给绕糊涂了。 他怔住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应我说,“四嫂说的是,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满面失落,然后又很是伤心叹了一句,说什么若是有来世绝不想在投胎皇室。然后伤春悲秋了好一番…… 不过好在,最终把药给喝了,也愿意吃饭了。 眼见着太子不再寻死觅活,赵荣羡果然放心了,跟太子又说了几句,叫他不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放到心上,还是身体要紧。 太子点点头,十分感激我们夫妻两个来看他,说什么他一定会好好活着,不负了我们二人一片好心。 “太子殿下不必客气,你与四王爷是亲兄弟,我们夫妻二人来看您是应该的。”我虽然觉得太子这感动得有些傻里傻气,但还是很礼貌的回了他。 太子听后,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感动的说,“四嫂你真是好人,我二皇姐说,那日因着这事儿你都险些让父皇给治罪!如今你却还陪着四哥来开导我……” “四哥能娶到你这样聪慧的妻子,实在是他的福分。不过四嫂,你是不是当真有疯病啊?我记得先前你还跳了马车给摔得半死……” “你要是真有疯病,那可得赶紧治治,我听说时好时坏的疯病是可以治好的……”太子一脸好心,十分热情,异常认真,宛如念经,“四嫂……” “太子殿下,您如今还病着呢,少说些话,多睡觉!”太子这个蠢货,我真想打死他啊!这夸我就夸我,好端端的提那些丢人现眼的陈年旧事做什么? 未免太子再继续问下去,我立刻起身,寻了个回家歇息的理由马上离开。 赵荣羡兴许是怕太子拉着他喊他找御医给我治疯病,也马上找了个理由走了。 出了太子府之后,赵荣羡深深的松了口气,一脸无语道,“这个赵荣安,都半死不活了,还有心情管闲事……” “可不是吗?你说那文皇后看着是精明又冷厉,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东西?”虽然我不喜欢文皇后,但我不得不承认,文皇后是个绝对精明而优秀的女人。 否则也不能从一个奴婢一爬到王妃,又爬到太子妃,最后变成皇后。而且她做王妃的时候,那狗皇帝还是个落魄王爷呢! 听说还是这文皇后唆使他向当时最受宠的王贵妃示好,认了王贵妃做母亲,这才有机会坐上太子之位。 这文皇后怎么看都是个聪明人,也不像是个爱管闲事的,怎么就能生出太子这种货色。这脑子是随了谁了? 想着,我又忍不住问了赵荣羡一句,我说,“王爷,这太子小的时候没生过什么大病吧?就是那种发高烧,把脑子给烧坏的那种!” 赵荣羡摊摊手,一脸无奈,“这文皇后将他养的极好,他自小就是我们几个兄弟里头身子骨最好的一个,除了十岁那年因为太胖压坏了床,连带着把自己一块儿摔伤,暂时还没有生过什么重病。” 所以……太子这啰嗦又爱管闲事的毛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看来,这做娘的果然不能太聪明,脑子都长娘身上了,做儿子的一点儿也没讨着。 关键是这个儿子还说叫我们有空了,多来太子府走走,说什么与我们夫妻二人说话很有意思。 我一点不想再和他说话了! 我咽了咽口水,十分心有余悸,叮嘱赵荣羡说,“王爷,您以后若是要来见太子,您就自己来,别再叫我了。” 赵荣羡闻言,笑得很是高兴,明知故问道,“怎么了?我瞧六弟很是喜欢与你说话。” 我没有理他,方才太子说我有疯病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旁边笑,太子说要帮我找御医的时候,他笑得更是厉害了,都没说帮我解释两句。 我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推开他便上了马车。 赵荣羡却好似来了劲儿一般,立刻向我凑了上来,阴阳怪气的,“我说,你是不是怕六弟找御医帮你看疯病啊?这有什么好怕的?到时候你就告诉他说,你的疯病治好就成,何必躲着呢?是不是……” “你再说?要不是你当初说我有疯病,太子怎会觉得我有疯病?” “的确是我说你有疯病没错,可那红线是你自己牵的,马车也是你自己跳的,我也没逼着你是不是……” “赵荣羡!”我彻底恼了,抬手就要往赵荣羡脸上去。 赵荣羡十分眼疾手快,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臂,随即干脆将我往他怀里拽,那张俊脸猝不及防的就凑了过来……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将我放开。 我狠狠擦了擦嘴,一脚踹他身上,涨红了脸骂他,“成日里没个正形,以前也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就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可不是吗?以往他最是要脸了!现如今他干的这些事,以往都是干不出来的。 比如以前我要是骂他不要脸,他肯定大发雷霆,但是现在,他每回都很是高兴。 此刻亦是如此,我骂了他一顿,他却又往我脸上亲了亲,顺势将我搂进怀里,说了更不要脸的话。 我要是还骂他,他就更不要脸…… 惹得我最后都不想骂他了…… 回到王府之后,已近黄昏。 “王妃,奴婢有事要禀报。”我刚回到清晖院,银环便走了上来,还是趁着赵荣羡没在我旁边的时候凑上来的。 银环这个丫头,这般神神秘秘的,莫不是有什么赵荣羡听不得的话要同我说? 难不成……是玉如意那边又出来乱子?除了她,我还暂时想不出眼下有什么事能让银环偷偷摸摸的。 “是不是玉如意又闹出什么乱子了?”我压低了声音,示意银环跟我进屋。 金玉则十分默契的在外头守着…… “回王妃,那玉如意,昨日……昨日又死了一回,这回比前几回严重多了,直接撞墙上,撞得脑袋都破了,人也昏了过去……”银环蹙着眉头,小脸满是紧张,结结巴巴问我,“王妃,那玉如意不会当真死了吧?她若是真死了,王爷那里可如何交待啊?” 这事儿要是放在过去,我也会以为玉如意是真的要寻死,但是如今,无论她是撞破了脑袋,还是跳了池塘,我都不觉得她真的会死。 况且,她要是真想死,割腕自尽便是了,何必非得撞墙弄出那么大的声响来? 我浅浅笑了笑,从容道,“你放心,她不是真的想死,她若是真想死,割腕亦或是上吊,安安静静的死去就好,何必非得撞墙弄出这么大的声响?她呀,不过就是故意吓唬人,她晓得那大夫会立刻救她!所以才敢这么做……” 闻言,银环的眉心皱得更紧了,低声道,“可是……那保宁堂的大夫说了,说是不敢再让玉如意住下去了,生怕闹出人命来王爷得治罪……” 是了,玉如意一定嚷嚷着说她是四王爷嫡亲的表妹…… 而她又是我的人送过去的,日子久了,那大夫难免不会怀疑。 “你派个人去保宁堂,就说我明日去接人。”算下来,玉如意也在那药堂子里待了十几日了,这十几日来受了不少照顾,想必也吃了不少苦,也差不多了。 第二日,一个大早,趁着赵荣羡去了宫里,我便立刻去了保宁堂。 我进屋子的时候,玉如意正被捆在床上,整个人大变样,这十几日来,她又是闹自杀,又是不肯吃饭的,整个人看上去沧桑了不少。 我从容的看了她一眼,吩咐金玉给她松绑。 一见到我,玉如意就如同发了疯一般,声嘶力竭的对着我叫骂,“白欢喜,你这个毒妇!我要告诉表哥!我要让表哥杀了你!” 呵呵,这话搁在以前我还真会怕,可是如今,但凡不是什么掉脑袋的事,我似乎变得格外着镇定了。 我冷笑了一声,示意金玉和银环将她按住。 然后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说如意表妹,你觉着你的表哥当真会为了你杀了我吗?” “表哥那是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倘若让他晓得你对我做的一切!他一定会杀了你!”玉如意咬牙切齿的,浑身都在颤抖。 我笑得更加恶毒了,反问她说,“如意表妹,你认为王爷会相信你说的话?” “我身上的伤!这里的一切就是证据,表哥一定会相信我!” 听到她这话,我顿时发了笑,“如意表妹,你也太天真了。你觉得,我若是没有把握,敢这么对你?” “你若当真去王爷面前告我,我就告诉王爷,你想害我的孩子,然后再跟他哭上一顿,以死相逼。你猜他会怎么做?” 玉如意微微一颤,显然是有些害怕了,却依旧不甘心,结结巴巴道,“你……你以为表哥会相信你?我是表哥嫡亲的表妹,我是县令的嫡女,你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女,你……” “对,我只是一个下贱的商贾之女。”她话音未落,我便打断了她,冷声笑道,“可是,就是我这么一个商贾之女竟然坐上了正妃的位置。” “你说这是为什么?”我蓦然起身,忽的向她逼近了,从言语到肢体都透露出嘲讽。 玉如意这下更加愤怒了,她如同一个疯子一般,厉声辱骂我,“能因为什么?自是因为你不要脸!因为你下贱!因为你这个毒妇使了手段!” 呵,骂的可真难听,可我半点都没有生气。 我微微点头,一一承认,“是,如意表妹,你没有说错。我之所以能凭借一介商贾的出身坐上正妃的位置,正是因为我下贱,我下作!我是毒妇!我用了手段!我用手段让王爷不顾门第娶了我,我用手段让王爷拒那些名门贵女于千里之外……” “所以,我既有这样深的城府,我为什么又不能用手段让王爷杀了你?” “你……”她浑身都在发抖,一双杏眼怒瞪着我,尖声道,“贱人!你这贱人!” 啪!我抬起手,重重的一个耳光甩到她脸上,一字一句,“玉如意,本王妃给你两个选择,立刻滚出长安城,亦或者喝一碗绝育汤跟本王妃回四王府。” “不过,回了四王府你还能活多久,本王妃可就不敢保证了。”我重新坐回椅子上,笑得懒洋洋,“本王妃既有手段让王爷这十几日来都对你不闻不问,自然也能有手段要了你的命……” “你……我……” “四王爷到……”玉如意正要张嘴,外头忽然传来了梁丰的声音。 我回过头的时候,赵荣羡已经站在我身后了。 第五十六章、送走瘟神 - 今朝有喜 - 沉砚 “表哥……表哥救命啊……”玉如意一看到赵荣羡,立刻就哭上了。 然后指着我骂贱人毒妇,喊她表哥杀了我,半点也没有了先前的可怜巴巴。 赵荣羡看了看瘦的不成样子的玉如意,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吩咐梁丰说,“梁丰,拿些银子,再派个得力的嬷嬷,将表小姐送回舅父家。” 玉如意本以为赵荣羡是要将她接回王府,这下一听赵荣羡要送她走,顿时就不干了。 马上就寻死觅活的哭诉起来,“表哥,我不能回去,我若是回去,我就要活不下去了,你也晓得我继母狠辣,我妹妹狠毒,而我父亲又一贯只听她们的,我……” “所以我派了一个得力的嬷嬷给你,还让梁丰送你回去,难道他们连本王的面子都不给了?”赵荣羡打断她,冷飕飕道,“走吧,今日就走。” “表哥果然是容不下如意了,那如意倒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玉如意被赵荣羡堵得无话可说,立刻就耍起赖皮的,闹起了寻死觅活那套。 赵荣羡蹙眉看着她,面无表情,“你若真想死,就找个地儿偷偷的死,别总在外头嚷嚷……” “表哥这意思,就是要如意去死了?”玉如意一脸不可置信,当下就要撞墙。 “玉如意,这回死了,可就没有人救你了。”我被她那一套寻死觅活的惹得极其心烦,没有等赵荣羡说话,我立刻就说了一句。 玉如意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死死的盯着赵荣羡。 赵荣羡浅浅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我,说道,“你若执意如此,此事本王只能交给你表嫂处置。” 话说完,赵荣羡转身就出去了。 玉如意彻底傻眼了,她怔忡的盯着消失在门口的赵荣羡,不可置信,不甘心。 “是你……是你这狐狸精勾引了表哥,是你这狐狸精哄得表哥不管我的!” 不得不说,这个玉如意,无论是十几岁,还是二十几岁的时候,都是这副德行,只要什么事不如她的愿,那就一定是别人的错。 以前我总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但是此刻,我很从容。 我步步向她逼近了,笑得满目嘲讽,“玉如意,你这话说得也真够可笑的!我是狐狸精?我勾引你表哥?你要搞清楚,我才是赵荣羡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是他孩子的母亲,我们是正正经经的一家人,是这世上最亲的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个十几年都不见的亲戚,除了亲戚这个名分你还要什么?你只是一个下贱不知羞耻,不自量力倒贴的贱人!” “你……”玉如意发出一声尖叫,跳起来想要打我。 这回并没有躲开,我向她逼得更近,笑呵呵道,“你动手啊!你表哥现在就在外头,你说他的孩子要是被你给弄没了,他会怎么样?” “你……你……你这狐狸精!毒妇!”玉如意被我气得已经语无伦次,骂人的话来回也就是那么几句。 可她却半点也不敢与我动手了,赵荣羡方才的反应,已经让她彻底绝望了。 我冷漠的看着她,平心静气,“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带着王爷给的银子和嬷嬷滚回你家去!你若是不肯,那这银子和嬷嬷也不必带了,我派人把你给捆回去!” “你说,要是让你的继母和妹妹知道你来长安城攀附,却叫人捆了回去,她们会不会很高兴呢?” 玉如意脸都青了,她的嘴唇剧烈颤抖着,想了想,对我说,“要我走可以,临走以前,我想再见表哥一面,我要亲手将我做给他的锦囊送给他。” 额,所以她这是在垂死挣扎? 我不禁失笑,悠悠的看着她,“怎么?拿个锦囊就想让王爷把你留下?你是觉得我蠢还是觉得王爷蠢?” “你若是自信表哥不会留我,怎么不敢让我再见表哥一面?”玉如意挑衅的说道,她在刺激我? 我笑了笑,冲着旁边的金玉吩咐道,“金玉,去请王爷。” 果然,玉如意露出了一丝喜色。 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我果断又添了一句,“金玉啊,你就跟王爷说。表小姐在临走前想要送他一个自己绣的锦囊,看看王爷会不会因为这个锦囊留下她。” “是……” “你……你……”玉如意涨红了脸,她想不到我会如此直接。 没有一会儿,金玉就回来了,然而赵荣羡并没有与她一道儿来。 玉如意没有看到赵荣羡,又惊又气,更失望到了极致,“表哥呢?表哥怎么没来?” 金玉并没有理会她,一脸恭敬的对我道,“回王妃,王爷说,他不想再见到表小姐,一切由王妃做主。” 玉如意瞪大了双眼,不甘心极了,“不……不可能……不可能!” “你是自己走,还是让我捆你走?”我冷冷的看着她,风轻云淡的又说了一遍。 玉如意面无表情的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外头走去,满脸的伤心绝望,那样子,仿若是比哪个负心汉给伤了一般。 可惜,她自认为的负心汉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玉如意也不是个蠢货,如今这王爷是没有攀附着,不过王爷给的银子,王爷给的嬷嬷,她是一样也不少要。 连带着送她的马车也一并要了去,那马车也不是什么多么金贵的质地,马匹也再普通不过,我便一并应允了。 载着玉如意的马车消失在街口以后,赵荣羡才不紧不慢的从对面酒楼出来。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他伸手,牵着我上了另外一辆马车,英俊的面孔写满严肃深沉。 他这是什么意思?不高兴了?我知道,他定是瞧见了玉如意那般瘦弱的样子,怪我薄待了她,怪我狠毒。 可我半点也不认为我狠毒,伤是她自己扎的,大夫那里我也吩咐了好吃好喝的给她供着,是她自己不吃的,是她自己要寻死的。 看到赵荣羡这样的眼神,我一时不太舒服了。 我重重的抽回了手,冷声反问他,“王爷想听我说什么?” 第五十七章、他要纳妾 - 今朝有喜 - 沉砚 “阿欢,你这是什么态度?”见我这种语气,显得不是很高兴。 我也不高兴,我最讨厌他用这样的口吻和我说话。 还有他那般的眼神,就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一样。也许我对玉如意是过分了一些,可我要是不这么做,就他先前那般犹豫不决,玉如意又那般能出幺蛾子我,我腹中的胎儿,指不定还未能出生就要没了性命。 每一回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都觉得特别心累。 我索性撇过脸去,冷漠道,“赵荣羡,你若是觉得我做错了,就去把她接回来,我不拦着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薄待了她?你觉得是我将她折磨成那般模样的?”我转过头有些恼怒的看着赵荣羡。 赵荣羡没有说话,显然他是默认了。 赵荣羡就是如此,他自己做了多少残忍的事他都不觉得有错,可是我不过是做了一件不及他百分之一的事,他却觉得我做错了。 甚至觉得我残忍,我狠毒。 这一刻,我突然特别同情当年的淑妃姜婉,明明是他借着感情将她当做一把刀,最后却说她狠毒,还灭了她全家。 我冷冷看着他,突然觉得很是难受,“赵荣羡,你要清楚,我没有饿着她,也没有冷着她!好吃好喝的都供着,是她自己不吃,也是她自己要寻死的!她弄得那般半死不活的都是因着她非得用自己的命却威胁别人!” “现在看来,那玉如意会威胁你还真不是她的错,而是你的错。”我冷笑看着他,嘲讽的说道。 是啊,倘若赵荣羡从一开始就不给那玉如意希望,玉如意又怎么会惹出这么多事端? 我侧过头背着赵荣羡,一句话都不想再和他说。 赵荣羡伸手拍了拍我,我并未理会他。 “阿欢,以后有什么事先同我一声。”赵荣羡索性将手搭上我的肩头,又淡淡的添了一句,“以后这些事由我来处理,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 我的心情复杂极了,我知道赵荣羡喜欢我,当真的确就是喜欢我曾经的那份单纯,可是那时候正是因为我单纯,我什么也不做,所以我失去了我的孩子,还失去了性命,甚至害得白元宝病死…… 如今既然重活了一回,我自然是不允许这些事发生的。 我闭了闭眼,颇是不耐烦的反问他,“王爷,你总是不喜欢我做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你总觉得我这样过于狠毒。可是妾身问你一句,倘若我当真什么也不做,你可护得住我?” “阿欢……” “你护不住我!过去你以为你在护着我,可是最后我是什么下场?我的三个孩子,一个都没有活下来。我的家人无辜蒙冤,而我的弟弟连命都没有了。他走的时候才九岁不到……”我苦笑看着他。 淡淡又问了一句,“妾身敢问王爷一句,您喜欢到底是我的好掌控,还是我这个人?” 赵荣羡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才道,“我待你如何,你应当清楚。” “我不清楚,从来都不清楚。”我打断了他,许是觉得委屈了,一下子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我侧过头,抹了抹泪,尽量让自己平静,“赵荣羡,我先前就与你说过了,但凡是对我孩子不利的,无论是你的表妹,亦或是你的什么人,包括你……我都不会放过。” “倘若有一日你对我的孩子不利,我可能会杀了你……”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很清楚我对赵荣羡的感情,我爱着他,爱到可以为他冒险去忤逆皇帝。可是……倘若他对我的孩子不利,我也一样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赵荣羡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情绪激动的说了一通,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默的看着我。他每回都是这样,每回他先挑起事端,我激动的同他争论一番之后,他却又不说话了。 惹得我越看见他越觉得生气。 “白欢喜,在你心里,我还没有你腹中的胎儿重要是吗?”我正想骂赵荣羡,他忽然十分认真的问了这一句。 废话,他是个什么东西?他就是个成天只会惹我生气的王八蛋! 我横了他一眼,毫不犹豫,“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就是个随时会变心的混蛋,你凭什么比我的孩子重要!” “在我这里,你是最重要的。”赵荣羡指了指他的胸口,一字一句的说道。 呵呵,他这是知道我生气了,于是随口编了这么些甜言蜜语来哄我? 我是信他才有鬼,我还不知道他,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比他夺权更重要,包括我在内。 可即使是这样,即使是重活了一世,我还是愚不可及的爱着他。 罢了,他爱怎么想怎么想,他要是觉得我恶毒那我就恶毒,眼下我只想好好过我的日子,倘若有一日他不再爱我了,我也无可奈何。 于是我索性闭上眼睛,只当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赵荣羡伸手将我揽进怀里,低声道,“行了,别生气了,我不说了行不行?” “赵荣羡,倘若有一日我变成了姜婉那般,你是不是就不再爱我了?”我轻轻推开他,低低的问了一句。 赵荣羡搂着我的手很显然的颤了一下,回应我,“不会的……” “会的,因为唯有姜婉那般的人,才能在皇室里活得长久。除非……你放弃一切荣华富贵。”我仰头笑看着他,玩笑的问道,“王爷你愿意吗?” “无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赵荣羡差开了话,不愿意再与我谈论这件事。 我知道,他是不可能放弃的,哪怕是重活了十回,哪怕是我死了十回,他也不会放弃。他爹不疼娘不爱,处境危险是没错。 可他贪恋权势也是真的,这世上……包括皇后在内,就没有人比赵荣羡更贪恋权势的。 可他总是能为自己找到一些苦涩的借口。 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就烦乱极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与他走到几时。 我想了想,淡淡的又添了一句。 “王爷,倘若哪一日你不再爱我了,劳烦你告诉我一声,我自己会离开。别以为您的厌恶让我丢了性命,让我的孩子丢了性命。” 赵荣羡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像是承诺一般,回应我道,“我说过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唯一的妻。” “好了,别乱想了,我以后都不说了,行不行?”我知道,赵荣羡是害怕我腹中的胎儿有个三长两短,即使他不喜欢我这样做,也不好再刺激我。 既然他不再去说,我也不想再提,省的惹得谁也不高兴。 我微微点了点头,紧咬着唇没有说话。 赵荣羡倒也是个守信用的,果然接下来几日半个字也没有提,哪怕他那位表妹故意三番五次的派人来传话,说是她过的不好什么的,他也并未再多提半个字。 他倒也不敢提了,这一转眼,我这肚子都四个多月了,再过半年,那就得生了。 我与赵荣羡置气几日之后,也懒得再与他置气了,每日里最要紧的事就是给我的孩子做衣裳,我也不晓得这腹中是儿是女,索性许多衣裳帽子肚兜的也都做两份。赵荣羡说我闲得慌,说什么儿女都一样,反正都是婴儿,穿什么孩子也不知道,用不着这等麻烦。 近来天气稍有些转凉了,平日里无事,我就拿了了针线在后花园的亭子里给孩子做虎头鞋。 赵荣羡一进门,就见到我忙忙碌碌的,便又将我手里的针线都夺了去。 “说了多少回了,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就行了,何必这般劳心劳力的。”赵荣羡说着,便轻轻拍了拍我的小腹,斥道,“你这孩子,还没有出身,就成日里欺负你娘。” 我有些无言,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别欺负我孩子啊!” “这还没出生呢,就说我这个做夫君的没这兔崽子重要,要是出生了还了得。”赵荣羡显得有些不高兴。 他还记得我那日说的话呢?还真够记仇的,以前我怎么没发觉他是这等记仇又小气的?连孩子的醋都吃! “连孩子醋都吃,有你这么做爹的吗?”我笑看了他一眼,又拿出一个做好的肚兜递给他道,“王爷您瞧,这是我做给儿子的肚兜,已经做好了!您看好看吧?” “没你穿的好看……” “……” “那个王爷……王妃,夫人和老爷他们来了……”金玉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别说她尴尬,我也觉得很尴尬,我晓得赵荣羡如今是个不要脸的,可我哪能想到他能在青天白日之下说出那种话? 我也干咳了两声,装得一本正经道,“那个……金玉,你请爹娘进来,再吩咐厨房做些糕点果子送到南院。” 话说完,我又伸手拍了拍赵荣羡,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那么一会儿竟然发起了呆。 见我拍他,他又回过神来,马上又问我说我爹娘都喜欢喝什么茶,又问我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欢的奇珍异宝,完了又问我哥哥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字画。 问得我莫名其妙,问得我都觉得他像是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情。 不过,我也没有心思多想。 也可能是我想多了,赵荣羡这厮在我爹娘面前献殷勤也不是第一回了。 我们到南院打听的时候,我娘和我哥哥很是端正的坐在里头的太师椅上,我爹却在大堂里转来转去,先是摸摸花瓶,然后又摸摸桌子,再然后连茶壶也摸。 赵荣羡一看我爹喜欢那个紫砂壶,马上凑上去,笑呵呵道,“岳父大人,您喜欢这东西?我屋里还有一副新的呢,一会儿给您拿回去?” 我爹一听他的王爷女婿要送给他紫砂壶,高兴坏了,立刻就答应了,还直夸赵荣羡大方,孝敬,说比我这个亲女儿还孝敬,说我这个亲女儿长了这么大,也没见送什么东西。 “白富贵,可还有人看着呢,你注意点儿。”我娘作为一个要面子的人,有些受不了我爹了,狠狠的又骂了他一句道,“这些东西家里也不是没有,你说你这是做什么呢?” “家里有是有,可家里的那就是一般的紫砂壶,这王府里的可不一样,这是沾了皇族气息,能护家宅的。”我爹说的有理有据,就差没把这皇室夸成玉皇大帝了。 别说,就我爹这真诚的赞美,还真适合去皇帝身边拍马屁。 不过,这王府里还真是不适合这么夸。 我拉一把赵荣羡,然后又上去拉我爹。 “我说爹,您手里这紫砂壶呢,也不是什么贵族气息的宝贝,就是你闺女我前两日看着好看买回来的茶壶。”本来我不太忍心戳穿的,可想想,我爹要是把那玩意儿拿出去炫耀,那还不得让人给笑死。 为了不让他被外人嘲笑,我也只好戳穿了他。 被自己家里人笑笑,总是要比被外人嘲笑好的。 果然,我哥哥和我娘一听,都捂住嘴笑上了。 “爹,我就说了,那就是个茶壶,您就是不相信……”我哥满脸无奈,笑得十分欢快。 我爹顿时有点儿尴尬了,重重的将那茶壶放下,然后坐回了他该坐的位置。 话锋一转,装模作样的问我,“阿欢,你这肚子都四个多月了,可有想好名字?” “没有呢,这都想了好几个了,没有一个满意的。”赵荣羡很是会看眼色,我这还没有开口呢,他就打起了圆场来。 然后跟我爹东扯一句西扯一句,扯的我爹半点也不觉得尴尬了,然后他又跟我娘扯,问我娘近来身子可好,又问我娘以前怀着我和哥哥的时候有没有成日里做衣裳。 我娘说没有,他便马上告状说我整日里就喜欢做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完了又同我哥哥聊,问我哥哥近来学业然后,明年的科举可有信心…… 反正他就是厉害,他跟谁都聊得来。 聊完了又带着我爹娘和我哥哥参观王府,把他们哄得好高兴,夸他夸的甚是厉害。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我越发觉得赵荣羡不太对劲儿,虽然平日里他也很会哄骗我爹娘,可今日也哄得太狠了些吧,竟然把他刚刚弄来的万里河山图都送给了我哥哥。 那可是他的宝贝,先前太子管他要,他都没给,当时太子还是半死不活的。 我心里一时之间很是不安,傍晚时分,送走了我爹娘,我便马上拉着他问话。 “王爷,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献殷勤献得这样厉害?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先前他与我坦白上辈子的事时,就是百般讨好我爹娘。 以至于我后来明明委屈极了,却被我爹娘说是无理取闹。 如今赵荣羡的举动像极了那一日,而且几乎是变本加厉的。 我双目紧紧的盯着他,生怕他跟我说了半句谎话,赵荣羡却是一脸责怪的反问我,“怎么?你爹娘平日里待我那样好,我还不能对他们好了?你可真是的……” “我就是觉得你近来不太对劲儿。”我总觉得他是无事献殷勤,可他到底为什么,我也想不出理由来。 莫非,他是想纳妾了?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很是怀疑,“王爷,你莫不是在外头惹下了什么风流债吧?” “想什么呢你?”赵荣羡狠狠戳了戳我的额头,矢口否认。 可是下一刻,他又立即问我一句,“阿欢,如果……我是如果有的话,你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只好忍着了,如今我肚子都这般大了,我还能让你休了我不成?”我表面很是无所谓,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他要是当真惹了风流债,还有心把人纳进府里来,我定然是要让他休了我的。 因为我太过了解赵荣羡,以他的性子,他若是不喜欢对方,哪怕惹下了风流债他也绝不会负责。他若是能把人弄到府里来,第一种是因为他的确很喜欢对方,第二种则是因着对方家世显赫,能帮他登上皇位。 若是如此,我自然要让他休了我。因为我很清楚,但凡是这两种情况,一旦我有个好歹,亦或者是我腹中的胎儿有个好歹,他都是不会护着我的。 那么,我只会落得和上辈子一样的下场。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问了他一句,“王爷,你莫不是当真在外头惹了风流债?” “想什么呢?”他伸手将我搂进怀里,轻声在我耳边道,“阿欢,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了什么,我最爱的人都是你……” 神经病…… 我觉得赵荣羡莫名其妙的,可是这心里又惴惴不安的。 这个夜晚,我又做噩梦了,梦见上辈子姜婉嫁进王府的那一日,整个王府里都张灯结彩的,赵荣羡看起来很是高兴。 然后姜婉给我奉茶,故意将茶水撒到了我身上,烫的我好痛好痛…… 后来,她总是对我百般陷害,不是说我给她下毒,就是说想要给她下堕胎药。 可是后来,她却给我下了堕胎药…… “啊!”我从梦中惊醒过来,睁开眼的时候,赵荣羡已经不在身边了。 金玉听到我的叫声,慌慌忙忙的跑进来,见我只是做噩梦,她长长的松了口气。 然后端了水进来叫我洗漱,做了一晚上噩梦,我全身上下都是汗。 我轻轻的擦了擦身上的汗水,然后四下看了看,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赵荣羡,我若是没有记错,他今日是不必去宫里的。 这大早上的,又跑到哪里去了? “金玉,王爷去哪儿了?” 闻言,金玉有些支支吾吾的…… 这几日是怎么了?先是赵荣羡无事献殷勤,然后是金玉支支吾吾的。 “金玉,王爷到底去哪儿了?你这支支吾吾的做什么?”看见她这般,我这心里顿时就火急火燎的,忙催促她道,“有什么就说,别结结巴巴的。” “那个……王爷去姜丞相家里了?” “怎么,近来有什么公事需要与姜丞相商议的?” “不是……那个……王妃……”金玉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声音都不觉变小了,“王爷……是去商量和姜家二小姐的婚事……” 商量和姜家二小姐的婚事?哪个姜家二小姐?姜婉? 不……不可能,赵荣羡答应过我的,他说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的,他说他只会娶我一个妻子的。 可是现在…… 是……是皇帝给他赐婚的?难道是因为我得罪了皇帝,皇帝故意为他赐婚的? 我深吸了口气,不可置信的看着金玉,磕磕巴巴问她,“是……是陛下赐婚的?” “外头都说……都说是王爷自己请皇上赐婚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十多天以前,也就是玉如意送走的那天……” 我心头一震,脑袋里轰的炸开了。难怪……难怪赵荣羡近来总是奇奇怪怪的,还总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所以,他先前对我的承诺都是假的? 到了最后,他还是要娶那姜婉进门,到了最后,一切还是与上辈子一样? 而且,最可笑的是,他赵荣羡要纳侧妃,我这个王妃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一刻,我总算明白他为何故意做出那些举动,他是怕我一时接受不了,故意惹我怀疑,让我慢慢接受?怕我受不起刺激? 呵呵,他既然都要娶姜婉了,为何却要害怕我受不起刺激? 额,他是怕我腹中的胎儿受不起刺激。毕竟,他的嫡长子不能从那些位高权重的贵女肚皮里出来,他怕外戚弄权。 所以,他既想利用人家,又不愿意让人家有孩子。 那我又是什么?一个为他装孩子的容器? 所以,他先前说爱我,他先前那般护着都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利用我?还是因为他心里的确有我? 我一时有些看不清了…… 我脚下一软,颤颤的坐在椅子上,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金玉想来也是早已经知道了,见我这般,她忙过来扶住我,温声道,“王妃,您别这样,这外头说的话也不一定可信。您看王爷瞒着您这么久,今日……今日才让奴婢告诉您,他也是在意您的……” “他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他让你说你就说?你是他的人还是我的人?”我狠狠一把推开金玉,厉声冲着她吼。 金玉吓得一震,立马就跪倒了在了地上,哭哭啼啼道,“王妃,您惩罚奴婢吧……” “你出去吧……”我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的心里委屈又难受,甚至突然觉得这王府里没有一个可信的人,整整一日,我一句话也没有说,也吃不下饭。 晚上的时候,赵荣羡回来了,听说我吃不下饭,他很着急的就赶了过来。 第五十八章、趁乱逃跑 - 今朝有喜 - 沉砚 到我屋里的时候,他又吩咐厨房做了些膳食过来。 我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看到赵荣羡,我既没有行礼,也没有同他说话,只是默默的闭上双眼。 赵荣羡轻轻碰了碰我的手,低声喊了我一句,“阿欢……” “赵荣羡,休了我吧。”我微微睁开眼睛,没有哭也没有闹。 我以为他变了,可是当我选择再一次相信他的时候,他却还是将我伤到最深。如今,我连哭都心情都没有了。 哀莫大于心死,大约就这般了。 可赵荣羡并不这么想,许是过去的我太过好脾气,他觉得我只是与他闹别扭。 “阿欢,无端端的,又说这些做什么?行了,起来吃点儿东西。”赵荣羡伸手握住我手臂,想要想我扶起来。 现在他碰我一下,都让我觉得浑身难受。 “别碰我!”我狠狠的甩开了他,跌跌撞撞的起身,直往了内室里去。 许是今日一整日都没有吃过东西的缘故,我脚下软得厉害,摇摇晃晃的,险些就倒在了地上。 赵荣羡许是怕我腹中的胎儿有个好歹,慌忙就要过来扶我。 可我不愿意让他碰到我,我一把推开他,扶着柱子跌跌撞撞的往里去。 一进内室,我便直接躺在了床上,用被子将脑袋蒙得死死的。 赵荣羡坐在床边喊了我几句,又劝了我几句,说是为了孩子我也不能这般折腾自己。可是听了他这话,我更觉得难受了。是他答应我此生只娶我一人,是他设计我有了孩子,是他用这个孩子将我拴住。 可是如今,又是他违背了诺言,又是他主动要娶一个曾经害死我孩子的女人进门。 此时此刻,他还劝我为了孩子不要折腾? 是我在折腾吗?折腾的人是他啊! 我依旧紧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赵荣羡在我旁边说了许久,见我依旧没有动静,索性将被子掀开,生生将我拽了出去,掰着我的脑袋正对着他。 冷肃道,“白欢喜,你这是在做什么?眼下我做出这等决定也是无可奈何,你要晓得,父皇一贯偏心,哪怕他心里还有半分我的地位,可皇后只要那般一出手,他便对我起了隔阂。” “那文皇后与父皇夫妻十余载,陪着父皇一路从一个落魄王爷走到如今,她在父皇心里的分量是很重的。哪怕文家造反,她依旧稳稳当当坐着她的皇后!哪怕父皇有心制衡,却也还是半分也没有动她。” “而我,必须要姜丞相的支持……” “所以,你就自请求娶了姜婉?”我笑望着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可是你说过你只会娶我一个人的啊!”我委屈到了极致,尽管我想要忍住,可是到了这一刻,终于还是忍不住。 赵荣羡见我哭了,伸手便想要拥有我入怀。 以前我觉得他的怀抱让我踏实,哪怕是上辈子,他将我伤的那样深,最后他将我从湖边抱回来的时候,我还是踏实的。 可是现在,我只觉得害怕,我根本不知道他嘴里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他刚刚伸手想要碰我,我便立刻缩到了床角。 赵荣羡见我这般举动,终于晓得我不是闹闹脾气那样简单。 他的手一僵,一本严肃的又说了一句,“阿欢,我现在所做的那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那是你的未来,不是我的未来!”我厉声打断了他。 许是吼得太厉害的缘故,我的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我想,我的确很是有必要和赵荣羡说清楚,那是他想要的,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我抹去眼角的泪水,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 一字一句,“赵荣羡,你听清楚!皇位!权力!那从来都是你想要的,是你一个人想要的!”我攥紧了手心,努力的让自己露出笑容,叹息道,“赵荣羡,我要的和你不一样,我要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一家人平平静静的过日子。” “阿欢,你听我说,眼下的一切都是暂时的。哪怕这王府里有再多的侧妃,你依旧是我最在意的,我心里只有你的。”赵荣羡满面深情款款,还想要哄我。 可是这会儿,我只觉得他这话好笑极了。他的心里只有我? 他的心里没有任何人,他的心里只有他自己。曾经我觉得他的父皇可恨,可是到了此刻,我才发觉,赵荣羡其实比他的父皇更无情。 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也是如此。 而且,他总是能找到一套很好的说辞,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旁人身上。 就好比争夺储君之位这件事,他一直认为他是嫡长子,所以拼了命的要去争。可是他忘了,他刚刚出生,他的母亲就没了。那个时候,他的父皇还是一个比他更落魄的皇子。 是文皇后,陪着他的父皇,是文皇后,用自己聪明睿智和牺牲,一步步的帮着他的父皇走到了今日。 按说,这太子之位落到他六弟的手里也并未有什么不公平。 可赵荣羡不这样觉得,他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哪怕他偶尔会因为年幼时文皇后的庇护而有过那么一丝感激,哪怕他偶尔记得文皇后曾经疼爱过他,但是大多数时候,他依旧觉得文皇后只是他母亲的身边的贱婢! 就算他知道文皇后当初之所以会成为他父皇的小妾,全是为着给他母亲报仇,他似乎也认为那是理所应当的。 他觉得这天底下的人都是错的,唯一他是那个最委屈的人。 把所有的心狠手辣,都变成理所当然。 我觉得无论我说什么,终究都还是说不过他的,索性,我干脆不说了。 我苦笑了一声,淡然道,“行了王爷,我不想说了,你就当我任性,你就当我不懂事,全都是我的错好吗?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我不需要你所谓的爱,我也不需要你再和我承诺什么。” “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这辈子,你就放过我吧。”我强忍住泪水,几乎是乞求。 身为一个皇家嫡长子,身为一个曾经登上帝位的人。 赵荣羡脾气并不好,同我说了这么多,却见我依旧是这副态度。 他瞬间冷了脸,仿若根本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一般,冰冷冷的说道,“好好吃饭,好好生下这个孩子,否则,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来。” 他这是在威胁我?终究还是变成了最初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赵荣羡,你在威胁我啊?你现在只剩下这点儿本事了?”我痴痴的笑着,笑得几近疯癫,然后蓦然的起身向他凑近了。 “赵荣羡,你若敢动我家人一下,我就带着你的孩子下地狱去!”我凑到他的耳边,凉凉道,“我会带着你的整座王府一起下地狱!” 哪怕我再蠢,可我到底也是重生而来的,我只需要将未来的种种,将赵荣羡的一切都透露给皇后,那么他就离下地狱不远了。 这一瞬间,我很明显的感觉到赵荣羡的手我在颤抖,看着我的眼神也在那一瞬间变得狠戾,忽的掐住了我的下颚,咬牙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也狠狠的瞪着他,笑得嘲讽,“赵荣羡,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比如感情……” “像你这种人,就不配得到感情,你也根本不配有人爱你!” “你真叫人恶心!从头到脚都让我恶心!” 上辈子,我被人诬陷与表哥私通时,赵荣羡打了我巴掌,还说要杀了我,逼问我是不是背着他偷了人。我如何解释他都不听,到了最后我索性承认我就是与人私通,我说我不爱他,我恶心他。 但凡我说起这两个字,赵荣羡一定会给气得疯狂。 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此时此刻我,整个人都失控了。 看着赵荣羡猩红的双眼,我马上又冷笑了一声,“赵荣羡,你以为我有多爱你啊?我恨你,我一直都恨你!若不是害怕违抗圣旨,我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我恶心你!” 赵荣羡果然被我气到了,他气的浑身都在颤抖,掐住我下颚的手更用力了些,“你说什么?你恶心我?你再说一遍!” 我轻轻笑着,一字一句,“赵荣羡,你真叫我恶心……” “恶心我……恶心我是吗?我是你的夫君,你说你恶心我……”赵荣羡双眼通红,手剧烈颤抖着,一把就扯开了我的衣襟,冷冷笑道,“恶心我!我今日就让你恶心个够!” 话说着,他发了狂一般的将我扯进怀里,狠狠一口咬在我肩头,我疼的一颤,却没有反抗。 赵荣羡低头吻过我的脖子,又吻过我的唇,吻过我的脸…… 然而,在最后一道防线的时候,他却又松开了我。 我如今怀着四个多月的身孕,他不可能真的对我做些什么。 他总还是顾忌他的孩子的…… 我十分狼狈的坐在床上,挑衅的望着他,“继续啊王爷,怎么不继续了?” “你自己冷静冷静,你冷静了我们再谈。”赵荣羡终于意识到了我在刺激他。 我是在刺激他,可我却不是故意的,重生以来,我第一次如此失控。 我在床上躺了许久,躺着躺着便又睡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第二日了,许是因为昨日一整日都没有吃过东西的缘故,我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金玉端着青铜盆子,战战兢兢的从外面进来。 “王妃,您醒了。”她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微微看了我一眼。 许是我的脸色太过难看,亦或者是昨夜赵荣羡在我脸上留下的掐痕太过明显,金玉看着看着便忍不住哽咽起来,“王妃,您可还好?” “没什么……金玉,准备准备,过几日等王爷成亲,咱们趁乱离开长安城。”我从床上坐起来,无力地说道。 “王妃您说什么?”金玉微微一怔,然后又低低问了一句,“咱们不回白府吗?” “不了……不必回去了……”我摇摇头,笑得苦涩,“你认为王爷不会去白府寻人吗?” “王妃,您这是何必呢。”金玉叹了口气,说道,“虽然王爷要娶那姜家二小姐做侧妃,可奴婢看得出来,他心里只有您的。旁的皇子,不也是三妻四妾,皇族与世族小姐联姻那是必然的……” “赵荣羡让你这么说的?”我不耐烦的打断了她,冷森森道,“他是不是还说,我如今怀着身子,受不得刺激,更不能东奔西跑,让你劝劝我?” 金玉没有说话… 我早该猜到了,依着金玉对我的忠心,不可能赵荣羡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必然是赵荣羡告诉她说,我如今受不得刺激,容易丢了性命什么的。 赵荣羡啊,他最是擅长蛊惑人心,可是现在,他蛊惑不了我。 我摇摇头,不以为然的又添了一句,“金玉,你别害怕,我没事了,我也不会因此就活不下去了。只是,这个地方的确不能待了。” “可是王妃,咱们又能去哪儿呢?”金玉看了看我微微凸出的肚子,有些担忧。 能去哪儿?能去的地方多了?但凡是银子揣够了,哪儿不能去? 赵荣羡他负了我,我也不能我便宜了他。 我笑了笑,平静道,“银子揣够了,哪儿不能去?只要不去边境,一切都好说。” “王妃,那……咱们要不要告诉老爷夫人?”金玉想了想,似下定决心,道,“王妃想去哪里,金玉都跟着你去。” “老爷和夫人那里,等咱们离开的时候派人捎个信儿便是了。王爷成婚时候,你记得按照我说的做,咱们便能逃出王府了。对了,金玉,你记得把银环和杜妈妈一并捎上。”我离开了王府,赵荣羡一定会怪罪杜妈妈。 不过,他一定不会怪罪我们家。到底他很清楚,我哥哥是个良相之才,赵荣羡是个爱权力的人,也是个惜才的。 未免引起赵荣羡的怀疑,接下来的几日,我依旧没怎么和他说话,不过慢慢的也开始吃东西了,我不可能真为了一个不值当的人折腾坏了自己。 赵荣羡见我吃饭了,大抵是觉得我已经没有生气了,便隔三差五的叫人送些东西过来,不是吃的就是玩儿的,多是些孩子的东西,像是在故意提醒我,我们之间还有个孩子。 又过了几日,他便又过来与我说话了,我依旧没有理会他。 再后来,他忙着筹备婚礼,也就来得少了些。 我倒也不在意,看不到他,我心里觉得舒服多了,平日里该做什么做什么。 转眼之间,便又过去了一个月,天气要比前段日子更凉了一些。 不过,今日的四王府却是尤其热闹。张灯结彩的,四处都喜气洋洋的,一大箱一大箱的嫁妆往王府了抬,像极了我刚嫁进来的那一日。 “王妃,王爷叫您去前厅。”杜妈妈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伸手扶着我说,“王妃啊,今日侧妃进门,您也该去露露面,帮着招呼招呼客人。” 赵荣羡是怕我趁乱逃跑?故意把我弄到他的眼皮子底下? “走吧,咱们去前厅看看,到底王爷今天纳侧妃,这点儿面子,总还是要给的。”我想了想,觉得我是应该去的。 我要是不去,怎么能打消了赵荣羡的怀疑呢? 我出去的时候,赵荣羡和姜婉已经拜完天地了。 赵荣羡正在喜气洋洋的招呼客人,姜婉乃是姜丞相的女儿,今日来的客人很多,比我成婚那日要热闹了不知多少倍。 来的大都是达官显贵,他们大都不认识我,即使认识我,也没有人搭理我。 赵荣羡像是故意的,特地将我喊过去介绍了一番,又说让我帮着招呼。 我以为我不会在意了,可是这会儿,心还是疼的。 “各位大人,吃好喝好,有什么需要的便与我说一声。”我仰了仰头,将快要掉出来的眼泪又倒了回去。 努力的挤出一抹笑容,招呼宾客们。 赵荣羡也在招呼着他们,然后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低低的在我耳边道,“若是累了,就回去歇着,但别耍花样。” “王爷说笑了,在您的眼皮子底下,我能耍什么花样?”我嘴角含笑,不紧不慢的又抬高了嗓音,笑对着他说,“妾身恭喜王爷了,祝王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听到我的祝福,来宾们都夸我大度识大体,再度恭贺赵荣羡,说他找了个贤惠的妻子。 赵荣羡的脸色却不太好看,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道,“若是累了就回去吧。” 说完,他又吩咐梁丰看着我。 我就知道,我要是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一定会派人看着我,而且这个时候各道门大约都把手得严严实实。 我装得十分平静,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继而转身往里走。 梁丰看我走,马上也跟了上。 我一步一步往里走,走到内院的时候,吩咐金玉给我端来茶水,然后只听嘭的一声,那茶杯落在了地上,茶水泼了我一身。 我朝着金玉使了个眼色,然后假装恼怒道,“这点儿事都做不好!你怎么不去死啊!” 说着,我抬手啪的一个耳光就扇到她的脸上。 金玉身体剧烈一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连求饶,“王妃饶命啊……王妃饶命啊……” “滚下去,看到你就心烦!成日里就听王爷的!你是他的人还是我的人!”我狠狠的把金玉骂了一顿,直到看见她的背影消失在清晖院。 我才转身进去换衣裳,梁丰见我要走,立刻就凑了上来。 我马上也怒瞪了他一眼,笑得妩媚,“怎么梁丰?你想看本王妃换衣裳?” “属下不敢……”梁丰脸一红,赶忙退出了一丈远。 我走到内室,立刻换上了寻常妇人的衣裳,然后开始收拾包裹…… “起火啦!起火啦!雪院起火啦!”大约半柱香的工夫,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叫喊声。 雪院,也就是姜婉要住的院子,此刻姜婉还在里头呢。那大火不足以烧死她,却一定能让她胆战心惊,也一定能让她大出洋相…… 姜婉曾经杀了我的孩子,给她一点儿教训也不为过。 看着外头火光冲天,我立刻挑了离得雪院最近的窗户翻出去。 果然,梁丰并未出现。 眼看着所有人都忙着救火,我立刻就往王府的小门儿走去。 杜妈妈和金玉银环他们已经在那里等我了。 “王妃,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好,咱们现在就走。”我将手里的包袱递给金玉,立刻便推开小门儿。 “啊……”我刚走出去,蓦然迎上来一堵人墙。 我吓得一震,一抬头看到的却是大理寺少卿孙暮离。 他不是应该再喝喜酒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额,我想起来了,他应该是来查案的,大理寺少卿嘛,这王府着了火,他当然要抓疑犯。 所以,他莫不是根据蛛丝马迹找到了这里,就在这里等着抓纵火犯。 这倒霉催的,我千算万算,怎么就把孙暮离给算漏了。 可是……今日我是必须走的。 我冷然看着他,强作平静道,“让开……” “那把火是你放的?你想烧死那侧妃?”孙暮离上下打量我,将那道门挡得更死。 “孙大人,你觉得我若是有心烧死她,那火会那么小吗?”面对孙暮离,我没有必要辩解,辩解是没有用的。 孙暮离见我这样容易就承认了,先是一惊,继而恍然大悟,“你是故意引起混乱,你想逃跑?” 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到了我的小腹上,蹙眉道,“我说白姑娘,你先前跑也就罢了,如今你这肚子都这样大了,你还想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若说我看得见未来,你相信吗?”我深深的往里头看了一眼,说道,“咱们外面说话。” 孙暮离有些犹豫,但是大约是看到我这般失魂又惨淡的样子,对我生了几分同情,于是便同意了。 走到外面,孙暮离立刻又问了我一句,“说吧,为什么逃跑?竟还为了逃跑做出纵火这样的事来。” “我看得见未来,亦或是说,我是重活了一回。”昏暗的月光下,我凉凉的看着他,反问他说,“孙大人可还记得曹小姐的事,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见过那采花贼,只是因为我曾经死了了,又重新活了一回。所以,我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未来,我会死,我如今离开,只是想活下去。” “无稽之谈……” “昨日您刚刚破了一起王府盗窃案,盗窃的人是工部尚书的儿子,这工部尚书与您的父亲交好,因此您现在很头疼。” 孙暮离微微一震,我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昨日是宁远侯的女儿谋害其情夫御国公二公子的妻子,至其难产而死,现如今还关在大牢里,因着宁远侯与您的祖父交好,故而宁远侯希望能从轻处置,但是您心里不是这么想的,您打算明日就将那毒妇押送街头斩首……” 孙暮离原本是不相信的,然而这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结结巴巴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过,我看得见未来。我之所以千方百计的逃跑,只是因为想活下去……”我轻轻摸了摸我的小腹,苦笑道,“倘若我现在不走,以后我和我的孩子都会死在里头那位侧妃手里,我家人更是会因为姜家的陷害流放千里……” “就算你真都能看到未来,我又凭什么相信你,现在放火的人是你……” 正在此时,里头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有赵荣羡怒火滔天的命令声,“你们去那边!掘地三尺也要把王妃给本王找出来!找不回来本王要了你们的命!” 金玉和杜妈妈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是赵荣羡就要找出来了。 我心里顿时慌乱极了,我抬起头,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孙暮离。 他却死死的将我挡住…… “孙大人,求求你了,帮帮我吧,我只是……只是想要活下去……”我心一横,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嘭,只听一声巨响,王府那道小门轰然倒塌…… 第五十九章、孩子没了 - 今朝有喜 - 沉砚 远处以赵荣羡为首,十多个侍卫,个个都举着火把,眼看着就要朝这边走过来了。 我一咬牙,狠狠一把将孙暮离抱住。 此刻抱住了孙暮离,倘若赵荣羡看见了,他一定不会放过孙暮离。 况且,哪怕赵荣羡不能将孙暮离怎么样,可若是让人瞧孙暮离与我抱在一起,他的名声也算是毁了。 再加上先前曹家小姐的死,总有人算到我的头上,眼下要是叫人看见了这么一幕,身为曹小姐曾经的未婚夫,孙暮离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孙暮离没有料到我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他微微一震,张嘴就想要骂我不知廉耻。 但是下一刻,他又慌忙将我藏到了身后,指着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恼怒道,“上去,那是我的马车!” “谢谢孙大人。”我马上松开了他,拉着金玉和杜妈妈她们躲了上去。 我刚刚坐上去,就听到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然后是赵荣羡怒火滔天的声音。 “孙大人,你怎么在这里?”赵荣羡听起来很是恼怒,甚至一上来就有怀疑孙暮离的意思。我缩在马车里,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也格外小心,就怕呼吸声都叫他听了去,更怕孙暮离会突然将我交出去。 我心惊肉跳的,只觉得自己额头都在冒冷汗了。 好在孙暮离还算是个信守承诺的,我手心正是冒汗的时候,听到他从容的忽悠赵荣羡。 “四王爷,我方才根据那放火的线索一路追过来,似乎……似乎看见四王妃了。”他顿了顿,故意支支吾吾的,好似顾忌赵荣羡的颜面一般。 听到孙暮离这样说话,赵荣羡果然不似方才那样怀疑了。 只是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恼怒了,又似在强压着怒气,礼貌的问道,“孙大人可有看到那人往哪里去了?” 赵荣羡没有直接问四王妃去哪儿了,纵然他在大张旗鼓的找我,却也不愿意让人家晓得纵火的是他的四王妃。 毕竟,这正妃纵火想要烧死侧妃,传出去也不好听。 这要是传到了姜丞相的耳朵里,更得找他的麻烦。 赵荣羡,他最爱的,始终还是权力,是他自己。 我心中冷笑着,又听到孙暮离温润的声音,他说,“我追出来的时候,似乎看见人往那个方向去了。” “王爷……那是出城门的方向……” “追!” 许是因为孙暮离方才太过支支吾吾,加上孙暮离本来也与我没有什么瓜葛,完全没有必要帮我,所以赵荣羡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立刻马上就往出城门的方向追了去。 听着外头嘈杂的人声,我一动也不敢动,直至完全没有了声音,我才敢坐直了身子。 这个时候,孙暮离已经走到了马车旁边。 方才听到赵荣羡的声音,我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抹了抹泪,小心翼翼的踏下马车,连连向孙暮离道谢,“孙大人,谢谢你。” “那么……咱们就此别过……”说着,我便立刻跪下,重重的向他磕了一个响头。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孙暮离微微一惊,被我突如其来的磕头吓坏了,慌忙将我扶起来,低声又道,“行了白姑娘,一会儿你就随我一道儿离开,暂且先找个地方落脚,我瞧着,四王爷是不会轻易放你走的,想来近日都会严守城门。” 话说完,他又让金玉和银环他们随他的仆人们一道儿离开。 我大着肚子,没法儿躲进那一堆人里,只好与他坐了同一辆车。 如此,我便一直坐在马车里,大约子时,才跟着孙暮离一道儿离开。 从四王府离开之后,孙暮离没有直接往孙府去,而是驾车往长安城里一处郊外偏僻的街道去。 黑漆漆的马车里,我们两个相对而坐。 孙暮离似乎显得有些尴尬,下车的时候,他轻咳嗽了两声,喊我道,“到了,白姑娘,这几日你就暂且住在这里吧,等过两日我去宁州的时候,你随我一并出城。” 话说完,他便又伸手扶我。 孙暮离受我威胁把我藏马车里是我意料之中的,不过,他帮我找了落脚的地儿,又要帮我出城,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我以为,但凡脱身,他就会立刻把我这丧门星踹的远远的,生怕我靠近他半步。 但是他没有,反而好人做到底。 对此,我实在是想不出理由,我甚至有些怀疑他是故意拖住我,然后明日一早就让赵荣羡把我带走。 如此既洗脱了别的嫌疑,也摆脱了我这个麻烦。 我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于是我伸到半空中的手又收了回来。 “怎么?你在怀疑我?”孙暮离不愧是大理寺少卿,一眼就看透了我的心思。 我并不想怀疑他,可是……我实在想不出他帮我的理由。 于是我半点也没有掩饰,凉凉的看了他一眼道,“孙大人,你我非亲非故的,你为何要帮我?” “白姑娘,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孙暮离再度向我伸手,一副不愿解释的样子,可是下一刻又淡淡的添了一句道,“本官相信你,相信你说的你能看得见未来。” “仅是如此?” “你曾帮过我一次,我也应当帮你一次,只当是还了人情。”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干脆直接把我拉了下去。 除了赵荣羡,我从未碰过其他男人的手,更别说是让一个男人这么扶着。 不过眼下,我也没有办法,我怀着身孕,也不好自己跳下去。 下了马车,我立刻重重的收回了手。 孙暮离显然也有点儿尴尬,他没敢看,只淡淡道,“进去吧,这里平日稍有人来,最是安全了。” 他正说着,另一辆马车也停到了门口。 然后杜妈妈和金玉她们从里面出来,微微向着孙暮离施了一礼,然后便朝我走了过来。 我们收拾好之后,已经是半夜了。 杜妈妈替我铺好了床,便喊我过去睡了。 “杜妈妈,你也早点儿歇下吧。”我轻轻看了她一眼,无精打采的说道。 “王妃,要不老奴在这里守着您吧,您一个人,我不放心。”杜妈妈坐在床边,满脸担心。 许是我近来的情绪总是不太稳定,她日日都害怕我寻了短见。 我小心翼翼的躺在床上,轻声道,“行了杜妈妈,你下去吧,我还不至于为了一个负心人寻了短见的。况且,为了孩子,我也不可能寻短见的。” 听了我的话,杜妈妈似乎松了口气,可依旧不愿意下去,还说我不愿意让她守着我,是不是因为她做下了错事,我不愿意原谅她。 我与她说了几句,实在是说不过她,索性也就不与她说了。 躺在这张陌生的床上,我久久不能入睡,躺了好久好久……这才睡过去。 我又做梦了,梦里头赵荣羡强行给我灌下那碗毒药,他说我阻碍了他的前程,他要送我和腹中的孩儿下地狱。 我不愿意喝,他便捏着我的嘴让我喝。 然后……我的肚子好疼……好疼…… 周围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儿…… 一股剧烈的疼痛从我小腹传来,好痛……好痛…… 我微微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简单的床架子,我……我没有做梦? 我的小腹好痛,与此同时,屋内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 血……床上怎么会有血? 我……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杜妈妈……”我尖叫了一声,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然后我的眼前愈来愈黑愈来愈黑……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听到了杜妈妈的喊叫声,还有金玉的哭声,像是还有个大夫的声音,说什么我是因为长期心情郁结,近来似乎又受了什么刺激,导致滑胎。 还说,我的命怕是要保不住了…… 然后……我又做了个梦,做了好长好长一个梦。 我梦见有三个孩子凶狠的向我扑过来,他们个个满身血,问我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们。 “啊……”我猛地睁开双眼,一片刺眼的光亮。 眼前的屋子看起来很是陌生,额……我想起来了,这里是孙暮离的别庄。 昨夜我从四王府里逃出来,他帮了我,还让我住在这里,说是过几日带我出城。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的孩子没有了,索性只是梦。 我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我的小腹,怎么……怎么会? 我的小腹竟是一片平坦,我的孩子呢?难道昨夜……我不是在做梦? 我一震,慌张的想要坐起来,可我浑身上下没有半分力气。 “王妃,王妃您醒了?”杜妈妈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她手里端着一碗药汁,两个眼睛红彤彤的,整个人看起来比昨日憔悴了许多。 我再度摸了摸我的小腹,心里顿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不可能……不可能…… 我笑看着杜妈妈,吃力的说道,“怎么了杜妈妈?我才睡了一夜,你怎么就这般憔悴了?你的眼睛怎么红彤彤的?你手里端的是什么?” “王妃,您……您已经昏迷了五天五夜了……”杜妈妈抹了抹泪,又低低添了一句,“您附中的孩子,在五日前的早上已经……已经没了……”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杜妈妈你胡说!”我的手剧烈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 “王妃,您别这样……”杜妈妈端着药碗朝我走过来,哭着说道,“您要保重啊……” 所以……我的孩子没有了,我的孩子果然没有了…… 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执意要离开,要不是我劳累奔波,这孩子他就不会死了。 或许,赵荣羡还是能护住这个孩子的。 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非要逃走,这孩子就不会死的,都是因为我……”这一刻,我恨透了我自己。 如果我忍一会儿,就忍那么一会儿,也许这个孩子他还会活着的。 “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任性,是我该死……” “不怪你……”我哭得歇斯底里,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深沉的男声。 我抬起头,只见孙暮离不紧不慢的从外头走进来,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沉声说道,“大夫说了,你是因着长期心情郁结,近来又受了刺激,以至于滑胎。哪怕六日前你没有四王府逃走,你腹中的胎儿,也保不住……” “所以……这不怪你……”孙暮离说着,又挥了挥手,吩咐杜妈妈下去。 我怔怔的望着他,蓦然垂下了头,“怪我,倘若……倘若我宽容大度一些,倘若,我不去计较太多,倘若……” “白姑娘,不必为了旁人的错来折磨自己。”孙暮离叹了口气,认真道,“也不必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折磨自己。以后,你要好好的活着,上辈子的事只当是一场梦。” 什么意思?他不是认为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无稽之谈吗?怎么这会儿又相信了? 莫说是他,倘若这样离奇的事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也会觉得离谱。 但这会儿,他却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莫不是怕我寻了短见,故而才说了这么一通。 我静默的看着他片刻,怀疑道,“孙大人……你相信我先前说的话了?” “本来我是不太相信的,不过这五日以来,你在梦中说过的事都一一应验了。你先前说过的许多事,也都发生了。”孙暮离深深看了我一眼,又道,“白姑娘,既然重活了一回,就好好活着……” 我……我都说了些什么? 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我并不怕我说了什么伤害到赵荣羡,我只怕我说了什么,会让被伤害的赵荣羡迁怒于我的家人。 我怔怔的望着他,慌张极了,“孙……孙大人,我都说了些什么?” “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你还说……”他神色凝重,支支吾吾。 “什么?” “你说,陛下不要杀我。赵荣羡……不要杀我……”孙暮离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古怪,“所以,四王爷将会是北朝下一位帝王。白姑娘,是不是?” 第六十章、诈死逃走 - 今朝有喜 - 沉砚 我竟说了这些?孙暮离问我这些是想做什么?他想攀附赵荣羡? 我心乱如麻,想到我那个死去的孩子,我更是痛苦不堪,此时此刻,我半个字都不想回应。 孙暮离坐到床畔,浅浅看了我一眼,又道,“你现在不愿意说没有关系,以后再说,现在好好养身子。” 话说完,他就转身走了出去,然后传唤杜妈妈进来给我喂药。 由于我昏迷了几日,丝毫没有进食,因而也不太吃得下,一吃进去就吐。 于是杜妈妈又给我端来一碗白粥,让我喝下了白粥,过了一会儿,这又才喝药。 吃完了东西,又躺了大半日,我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 午时,杜妈妈又端着吃食进了门。 我看着那一碗白粥,半点食欲也没有。 杜妈妈见我不肯吃,以为我是不想活了,当下便落了泪,“王妃啊,您可不要想不开啊。你哪怕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老爷夫人想想啊。” “还有太夫人和老太爷。他们最疼您了,您说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您叫他们怎么办啊?” “杜妈妈,我是真的吃不下……”此事若是换成上辈子,我定是要活不下去的,可是如今,无论日子过得如何,我都想要活着。 我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赵荣羡说,有的事情乃是命中注定,譬如我做他的妻子,譬如曹小姐的死。 可我偏不信命,哪怕如今……我的孩子没有了,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我活了两辈子,从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凭什么我的命运就要这样悲惨! 我不信命,我绝不信命! 老天要我死,而我偏要活下去! 所以,就算再痛苦,再绝望,我也……不会寻短见。 可杜妈妈似乎不太相信我是真的吃不下,她叹息了口气,端起碗坐到了床边,温声哄我道,“王妃啊,这人要活下去,就得好好儿吃东西。你这心里就是再难受,也要吃点东西才是。” “杜妈妈,我是真的吃不下……”我索性躺回了床上,用背对着杜妈妈。 我刚刚醒来没有多久,故而吃不下多少东西。 此刻,我也的确难受,难受到了极致。想到我的孩子,我便有些想哭。 我躺在床上,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流,可我不太敢哭出声,我怕我哭得太厉害,杜妈妈一会儿就将我的行踪告诉了爹娘,到时候,赵荣羡无论是套话,或者是派人盯着白府,他都总有法子找到我在哪儿。 我恨他,现在连多看他一眼我都嫌恶心,我更不愿意被他给抓了回去。 我怕回到那个地方,我最后只会落到像过去一样的结局。 这些话,我无法跟杜妈妈说,我曾经不是没有和她说过,可是她并不相信,倒还不如孙暮离。 故而接下来的日子,每每想起我的孩子,我只好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 后来哭得久了,也就不愿意哭了,我彻底痊愈,已经是在两三个月之后。 这段日子,我一直都躲在孙暮离的别庄里,杜妈妈和金玉他们也都跟着一并躲了起来。银环偶尔上街,但往往都是买完了药便回来了,一刻也不敢在街上多留。 说是这三个月都过去了,赵荣羡还在派人搜城。我倒不知道他是舍不下我,还是舍不下我腹中的孩子,又或者……是生怕我重活一世,会帮着旁人算计了他。 “王妃,这四王爷想来是晓得咱们没有出城,近来就动不动就往白府去。”银环从外头回来的时候,额头都在冒汗,喘着粗气儿道,“王妃,您说,这王爷会不会对白府不利啊?” “他不会的,想来他是觉得我差人去白府报信儿。”我摇了摇头,心里却犯了愁,“不过,照这样的形势下去,咱们想要出城是很难。” 就是借着孙暮离的马车出城,那也未必能走的出去,说不定还要连累了孙暮离。 虽然我总觉得孙暮离这样尽心帮我,是别有企图,可到底他也是帮了我,我总不能连累了他的。 赵荣羡妒忌心最是重,哪怕他心里没有了我,他也断然忍不了我和别的男人跑了,还住在人家的别庄里这么几个月。 如今……我的孩子也没有了,说不准他要把账一并我算到孙暮离头上。 我越想越犯愁,如今这般躲在别庄里也不是办法。 别庄……倘若我没有记错,上辈子孙暮离这别庄里似乎住过一个高人,说是能易容换面。 倘若,我换了一张脸,赵荣羡是不是就认不出我来了? 虽然我很是割舍不下我这张脸,可一旦想到我和我们白家即将面对的悲惨命运,我又觉得这都没有什么了。 我想了想,吩咐金玉道,“金玉,你想个法子把孙大人叫过来,我有事问他。” 午后,微凉的空气里,透着一丝花香。 孙暮离着了一声雪白的便装,奔丧似的走到我跟前。 “有事……” “那个……孙大人,多谢你这几个月的照顾,不过你我非亲非故,我总还是不能长期住下去的。我今日请你来,是想与你商议出城的事情。”我浅浅看了他一眼,如实说出了我的想法。 “您看,我这么长期住下去,哪一日要是让赵荣羡给发现了,还不得连累了您。” “所以,白姑娘你可有计策了?”孙暮离托腮看着我,若有所思,“眼下的景况,你若是想逃走,是不太可能的,只怕一出门就让人给抓了。” 谁说不是呢?赵荣羡是个什么人,我心里太清楚了。 如今事情闹成这样,若是没将我找出来,他是万万不会罢休的。 我暗暗看了看四周,低声问孙暮离,“孙大人,你先前是不是认识一个能够易容换面的神医?就住在这别庄里,现在你那神医还有没有联系?” “你是……想要易容?”孙暮离微微一怔,本想问我是如何知道的,想来又想起我乃是重生,于是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询问。 少卿大人就是少卿大人,果然比杜妈妈聪明多了,不仅容易接受我重生,还立刻就猜到了我想易容。 我心头一喜,马上回他,“正是如此,孙大人,您与那神医可还有联系?” 闻言,孙暮离立刻白了我一眼,仿若看白痴的眼神,“那哪里是什么神医?那就是一个寻常的大夫,会给人化妆罢了。当日我是为了糊弄我祖母给弄来的,你也晓得,我祖母成日里追求什么返老还童,这世上哪有那等事?” “易容换面更是不可能……”孙暮离深深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道,“倘若你真想让四王爷死心,只有一条路可走。” “什么路?” “诈死……从此放弃白欢喜这个身份……” 诈死,对……诈死啊!倘若我诈死,再改名换姓,这世上就没有了白欢喜这个人。倘若白欢喜已经死了,那么我……是不是就不用死,我们白府也不会因为那些后宅争斗而被连累,我弟弟更不会病死…… 若是放弃这个身份,可以改变一切,又有何不可呢。 可是要诈死谈何容易?死要见人,活要见尸的。 但是听孙暮离这么说话,他是有主意了。 我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孙大人有何妙策?” “你若是真想要离开,我可以帮你。但是……我有个条件……”孙暮离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以后你要为我所用……” 为他所用?怎么为他所用?用我的预知能力,帮他查案,帮他加官进爵? 呵呵,所以,孙暮离为何尽心尽力的帮我?是因为他其实……从一开始,从我在四王府同他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就已经相信了我能预知未来,他如此帮我,其实就是在等着我这句话…… 我……我还当他是好人呢,原来他们这些贵族,个个都是一样的。 我闭了闭眼,强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问他,“孙大人要我怎么为你所用?” “以后我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他顿了顿,又忽然问我,“白姑娘,四王爷是不是北朝下一任帝王。” 果然……果然如此,果然被我猜中了! 我心里顿时有些恼怒,觉得自己从一个笼子里逃出来,却又跳进了另一个死胡同里。 可是现在,我的确就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只能……只能答应他。 否则他极有可能直接把我扔大街上去…… 眼下我就暂且答应了他,其余的以后再说。反正我要是真为他所用,那身份也是见不得光的,我要是想跑,这孙暮离也没有办法。 我深吸了口气,点点头道,“我答应你……” 听到我答应了,孙暮离很是高兴,虽然我没有回答他赵荣羡是不是下一任皇帝,他也没有同我计较。 他笑了笑,又说道,“好,既然你答应了,我就帮你。不过,你还是先想清楚,你一旦‘死了’,这世上就没有白欢喜这个人了。也就是说,以后……你再也不能见你的亲人……” 以后,再也不能见我爹娘了吗? 上辈子,自从他们被发配到边境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如今……如今我才回来一年不到,又要见不到了他们了吗? 想到这里,我心里难过极了。 可是一想到我哥哥是因我才遭人陷害的,我家人也是因为我才被发配边境,我便又觉得我死了或许对谁都是最好的。 也许,赵荣羡还会因为我的死,对白家愧疚,以后也不会为难白家。 我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严肃的看着孙暮离,一字一句,“好,我答应你,不过,再这之前,我想再见我爹娘一回。” “这样吧,过几日我会找一具烧焦的女尸来代替你。让你身边的丫鬟出来指认,让四王爷彻底相信你已死。到时候,你就在附近的树林里,远远的便能看到你的爹娘了。” 不得不说,大理少卿就是大理寺少卿,孙暮离的思虑很是周全,手腕人缘也颇是不错,为了不让赵荣羡有半点怀疑,他搜遍了好几个县城,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具怀了身孕的女尸,还烧得面目全非。 然后让杜妈妈和银环她们出来指认,本来也要让金玉一起去的,可金玉死活不愿意离开我,又说她家里人都死光了,不像杜妈妈和银环,回去还有地方去。 最后孙暮离说,到底也要给我留给人在身边,便谎称金玉跳崖殉主了。 五日后,山林的一处茅草屋外,一具烧焦的女尸躺在地上,杜妈妈和银环在旁边哭得撕心裂肺。 我和金玉躲在旁边的树林了,远远的看到我爹娘和哥哥,还有赵荣羡…… “阿欢啊……阿欢,我的阿欢……”我娘一上去就哭得撕心裂肺,看到她哭,我也觉得好难受。 可我连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只紧攥着手心,远远的看着我爹娘。 “你这混账,都是你!都是你逼死了我的女儿……”一片哭声中,我爹忽然拔剑,猝不及防,狠狠一剑刺向赵荣羡。 下一刻,那几十个侍卫砰砰砰的拔剑,一把把锋利的剑直指着我爹。 赵荣羡捂住胸口,连连后退了几步。 他……他不会想杀了我爹吧?我爹怎么这么傻,他怎么能跟赵荣羡动手呢!依着赵荣羡的性子,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爹的…… “金玉,我……我要出去看看……”原本我以为我会很冷静的,可是这个时候,我心里还是慌了。 我怕赵荣羡会杀了我爹,我怕赵荣羡连愧疚也没有了,我怕…… 我站起来就要走出去,可是我的步伐还未迈出,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狠狠拽了回来。 “你干什么?你现在出去,一切就白费了!”我回过头,只见孙暮离面色冰冷的看着我。 许是猜到了我的心思,他淡淡的又添了一句说,“你放心,这四王爷不会对你爹怎么样的。” “王爷!”忽然,林子外头传来梁丰的惊叫声。 我猛地回头,只见赵荣羡手里握着剑,而剑的另一端直入他的胸膛…… 赵荣羡……他自己刺了自己一剑…… 他这是在做什么?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到赵荣羡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他说,阿欢,我来陪你了…… 赵荣羡,他这是做什么,他明明是个自私的贱人,他根本没有多爱我,他…… 我的手剧烈颤抖着,眼泪不受控制的滚了出来。 “你若是后悔了,现在就可以出去。不过……下回,我不会再帮你……”孙暮离不知何附到了我耳边,仿若在劝我一般,低低的又说了一遍,“倘若舍不得,现在就回去……” 第六十一章、酒楼重逢 - 今朝有喜 - 沉砚 “阿欢……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看到赵荣羡跪倒在地上,他的伤口鲜血直流,可他半点也没有顾忌,反而是跌跌撞撞的伸手去抱那具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女尸。 他哭得歇斯底里,像是疯了一般,发了狂的想要寻死。 他死死的抱着那具女尸不肯撒手,最后还是梁丰强行将他打晕了过去,这才算是作罢。 我爹原本恨不得杀了赵荣羡的,最后却只是狠狠的踹了赵荣羡一脚,然后抹着泪离开。他原是想带着那具女尸离开的,但是梁丰不许。 又或者是看见赵荣羡半条命都没有了,我爹虽然恨他,却最终没有将那女尸带走。 赵荣羡身上被戳了两剑,他自己戳的那一剑比我爹戳的还要狠,被抬走的时候,他浑身都是血…… 我紧攥着手心,看着远处的赵荣羡,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滚。 我恨透了他,恨到巴不得他死。 可是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的心却好痛好痛…… 可我最终也没有踏出去,因为我很清楚,赵荣羡哪怕真的爱我,却也没有他爱权力爱的那样疯魔。 如今他的痛苦只是一时的,等过段日子,他也许就会将我忘记了。 倘若我现在回去了,一切又都会回到从前,我还是会走了原来的老路,我们白家也会走了原来的老路。 于是,直到四王府的人马走的不见了踪影,我才迈步走出去。 许是因为心太疼了,我有些慌神,刚踏出一步,就险些摔倒。 亏得金玉立刻伸手将我扶住,她的眼睛也红彤彤的,哽咽着问我,“王妃,您没事吧。” “我……我没事……”我摆了摆手,狠狠抹去眼角的泪水。 孙暮离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像是提醒一般说道,“四王妃已经死了,从此刻开始,这世上便再没有白欢喜这个人了。” “金玉啊,以后你就别再叫你家主子王妃了,在外头的时候便喊她姑娘,至于名字,以后就叫灵音……” “灵音是谁?”我觉得孙暮离不可能凭空编出这么一个名字,他是大理寺少卿,凡事都是讲证据的,他要将我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自然得编圆了,无论是从哪里来看,都要将我彻彻底底的变成另外一个人。 哪怕到时候,有人见到了我,看到我这张与四王妃一模一样的脸,也要让人找不出半点破绽来。 果然,孙暮离立刻一脸严肃的应我道,“薛灵音是我的远房表妹,不过,七年前就已经病逝了,伺候她的嬷嬷也在五年前死了。如今,我只消说你是薛灵音,再加上我娘作证,四王爷就是怀疑,也无可奈何。” 他……竟然告诉他娘了?不是……这样荒唐又容易惹祸上身的事情,他娘怎么会答应的? 我震惊又不可思议,“孙大人,你……你告诉你娘了?你娘怎么会答应的?” “这个,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以后你为我所用便是了。”孙暮离说着,又吩咐金玉道,“金玉姑娘,至于你,这段日子就少出门,等过些时候风头过去了,你便自己去白府,就说是没摔死,自己回来了。到时候,我会想法子将你要过来。” 闻言,金玉立即点了点头 孙暮离马上又转过头来对我道,“未免露馅儿,你今日就去街头走一走,这四王妃的尸体摆在那里,你这个时候出现,哪怕有人怀疑,因着那一具尸首,疑虑也会打消。” “不过你这身打扮得换换,衣裳我会派人给你送过去。还有记得,从现在开始,你要唤我表哥,绝不可说错了。” 呵呵,孙暮离想的还挺周道。 可是他的周道,反而让我心里很不安。 在我的印象里,孙暮离不像是这等心思重,却又阴沉的人。 以前我与孙暮离接触不多,第一回是在街上远远的看着他,那个时候我觉得他是全长安城长得最好看,最有才华的男子。 第二回便是在大理寺,我嚷嚷着要他救曹小姐,那时候我觉得他是刻板,但心地却还不错的人。 可是现在看来,孙暮离也并非表面那般。 甚至,他那满腹的算计可能都不亚于赵荣羡,他想算计什么我不知道,他也不愿意让我知道。 不过,不管怎么样,总是要比在赵荣羡身边好的。 毕竟孙暮离不是我的夫君,哪天撕破了脸,我们各走各的就是,我不会心痛,也不会舍不下,他要是想要我的命,我也可以要他的命。 他不是赵荣羡,不是我爱了十年的夫君,我不会下不去手。 我也不会因为和他走得近惹得我们白家被牵连,我们两个只是交易关系,这交易,往往要比感情简单许多。 我仰起头,努力的让自己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道,“表哥……” “心里难受就别笑。”孙暮离低头看了一眼,眼底里透露出一丝同情。 是啊,他是挺同情我的。在他看来我这么一个商贾之女,被迫嫁给赵荣羡,如今赵荣羡还纳妾,我呢,活了两辈子,还是活的失败。 孩子没了,现如今连身份也没有了,是该同情。 不过,我一点也不需要他同情。 我笑得更加放肆,笑得眼泪都滚出来了,“谁说我难受了?我一点也不难受!赵荣羡那个贱人都快死了,我现在觉得很高兴,我特别特别的高兴……” 孙暮离没有说话,只是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 良久之后才开口道,“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完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要我做什么?”我狠狠抹去眼泪,笑着说道,“敢问表哥,现在我应该做些什么?” 孙暮离的眉头紧锁,伸手拉我说,“这两日没有什么需要你的做的,我看你现在情绪不太稳定,先回去休息休息吧,省的到时候露馅儿了。过段日子再去街上,反正那尸首也丢不了,但凡四王爷怀疑,只消叫他看看那尸首,他便要打消了念头。” 话说着,他便将我拽上了马车。 回到别庄以后,我趴在床上狠狠的哭了一顿,哭得眼睛都肿了。 孙暮离派人送来了一套雪白的衣裳,看起来仙气飘飘,与我过去那般的艳丽的打扮大相径庭,然后又吩咐金玉为我梳了一个姑娘的发髻,自然与我从前也是全然不一样。 尔后,他又特地问我擅长些什么。我说我素日里只擅长做饭,他说以后见了人让我装作完全不会做饭的样子。 又与我交待了许多,都是交待我如今的身世,平日里我都喜欢做些什么,喜欢什么花儿,她的表妹最喜欢水仙花,他也让我喜欢水仙花。 后来,我足足在别庄里待了一个多月,情绪差不多稳定了,孙暮离便说是让我上街去。 说是赵荣羡和几个官员在星月楼喝酒,让我去那里走一圈,故意在他面前走,走的心不虚脸不红,到时候再说是来这里替我的表哥定酒席,看地方的,如此明目张胆的,才能不惹怀疑,也才能以另外一个身份在长安城里生活。 但是他也告诫我,千万不可去见我爹娘,就是见了也要当做不认识。 我很想我爹娘,可我也知道,一旦让赵荣羡知道我没有死,他会很愤怒,而且我也会走了从前的老路,我们白家更会走了从前的老路。 于是,从我们白府的门口走过时,我看也没有往里看一眼,径直的往星月酒楼去。 一步一步的向着赵荣羡所在包厢走去,我的胸口不由的狂跳。 我深吸了口气,重重的推开了门。 “四王爷请放心,此事微臣一定办好。”我猛地推开门,里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个官员纷纷转过头来看着我,甚是恼怒,“干什么的?” “不好意思……走……走错了。”我马上嘭的关上门,跌跌撞撞的转身就走。 过了一个多月,再见到赵荣羡,我的心依旧是那么的痛。 他看起来倒是很好,我就说了,他啊很快就会把我忘记,他很快就不会再伤心了。 不过看到我这张脸,他还是吓得震了一震,没有一会儿就跟了出来。 “姑娘……”许是亲眼见到了我的尸身,这会儿见着我,他虽有怀疑,却没有直接喊我阿欢。 我回过头,强作平静,微微向他行了一礼,笑着说,“公子,方才真是抱歉,小女子无意扰了各位,还请公子见谅。” “额……没事……”我看到赵荣羡的眼底里闪过一抹失望,也许他还是有那么一丝怀疑的,应该说……是非常怀疑。 毕竟,这天底下除了孪生子,没有人能长得一模一样的。 可是因着他亲眼见了自己怀孕几个月的妻子的尸首,他又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再加上我此刻这般清冷的模样,这般待他和善的语气,他便疑惑了。 我浅浅笑了笑,这便转身往我定下的包厢去。 “姑娘,不知姑娘能否告知芳名……”他倒是很直接。 我回过头,脸上的笑容马上变成了恼怒,装模作样的骂他道,“公子,小女子不过是进错了门,你若是想要借此搭讪,那么恕不奉陪。” 我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转身之际,我隐隐约约似乎听到赵荣羡说了一句阿欢。 然后的,我的心疼极了…… 到了隔壁包厢,我久久都没有离开,做戏要做全套,既然定酒席自然也要有定酒席的样子。 我定完了酒席出来的时候,隔壁的包厢门是虚掩着,我鬼使神差的便往里瞅了瞅。 人都走完了,只有赵荣羡一个人在里头。 喝的醉醺醺的,半死不活的趴在桌子上。 “阿欢……阿欢……不要走…阿欢…我……我来陪你好吗?你胆子那么小,一个人肯定会害怕的。我马上就来陪你……”说着,他忽然就拔出了匕首…… 第六十二章、 他是疯了 - 今朝有喜 - 沉砚 “住手!” 我吓得一震,几乎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匕首。 但是下一刻,我就后悔了。 我手里的匕首还未能扔出去赵荣羡忽然就站了起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忽的就握住了我的手,方才还醉意朦胧的眼睛,此刻变得清明无比。 “你敢骗我……” 赵荣羡狠戾的盯着我,眼底里淬了冰的寒冷。 “什么骗你!你有病是不是!我又不认识你!”我伸手正要推开他,他手里的力道反而加大了,死死的将我抵在那桌子上,压得我半点也动弹不得。 那张英俊的容颜此刻写满愤怒,一字一句道,“变聪明了,学会诈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你知不知道我险些连命都丢了……” 赵荣羡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激动,他的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嘴角的笑容扭曲而森冷,“既然诈死了,就别再回来!若是回来了,就别想走!现在就跟我回去!” 赵荣羡这混账,他是认出我了! 他方才是故意的,他根本就没有喝醉,也根本没有想要自杀,他是……他是故意试探我的!如今见我出手了,他便确定我是诈死! 不不不,不对!他是亲眼看到自己妻子尸首的,我现在只是一个长得像他妻子的人而已,哪怕我看见他要自杀而出手阻止,那也只能说明我是一个正常人。 镇定……对,我要镇定。 “你……你有病吧!我根本不认识你,回什么回去,回哪儿去!”我马上冲他吼了一声,疯狂的挣扎,骂他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说要报官抓他。 还故意狐假虎威的说,我的表哥是做大官儿的,一定不会放过他。 听到我的话,赵荣羡忽然怒极而笑,嘲讽的看着我说,“报官抓我?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妻子,我带你回家是理所当然的,你要报官抓我!还要让你的表哥抓我?我倒很是好奇,你哪位表哥是做大官儿的?” 赵荣羡说话间,一双桃花眼死死的盯着我,看得我心里慌乱极了,总觉得他已经把我看穿了。 可是想起孙暮离早已经帮我打理好了一切,我又镇定了许多。 “我表哥乃是大理寺少卿!你若是敢胡来,他定然不会轻饶了你!”我立刻恶狠狠瞪着他,毫不犹豫的报出了孙暮离的名号。 然后,我还用狐假虎威的眼神看着他,冷笑道,“你这登徒子,我定要让我表哥将你碎尸万段!” 我对着赵荣羡一通威胁,赵荣羡却将拽得更紧,那张英俊的面容向我逼得更近,像是马上就要亲到我的脸上来了。 眼见着他的唇就要贴了过来,我猛地往后缩了缩。 然而我往后缩,赵荣羡又往前,最后他忽的掐住了我的下颚,狠狠便朝我的脸贴了过来。 下一刻,他竟是欺压上身,伸手就要扯我衣裳。 这混账东西,他想干什么? 这可是在外面的酒楼里,他不能因为怀疑我,就要干出这等禽兽的事儿来吧! 我脑袋里一片空白,慌张的想要推开他。 可我的手刚伸出去,他就一把将我截住,嘭的扔到了地上,然后转身将门给关上。 他……他竟是与我来真的,这个混账贱人! 我被他摔得疼极了,更是恐慌极了,看到他越逼越近我都快哭了。 赵荣羡走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拽了起来,顺手就掐住了我的腰,冷笑道,“你表哥是大理寺少卿是吧?我若是胡来,他就要将我碎尸万段是吧!” “好,很好!我倒要看看,我就是当真胡来了,他又能将我怎么着!” “你这畜生,你放开我!”我尖叫了一声,抬起手狠狠一个巴掌就扇到他脸上。 那一个巴掌下去,赵荣羡的嘴角直接见血了,他掐着我腰的手力道更大了,好似要将我的骨头掐断了一般。 “你……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客栈!”我是真的害怕了,我觉得赵荣羡看穿了我,我也知道他有多恼怒。 我更知道,他狠毒起来是多么禽兽。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滚,拼命的想要挣脱赵荣羡。 “连动手打人的动作都一样,还是一样喜欢拿指甲抓人,还敢骗我。”正当我以为赵荣羡会干出什么禽兽的事儿来的时候,他忽然松开了我,然后用阴冷的眼神看着我。 嘴角却是笑呵呵,淡淡又添了一句,“本事不小啊,能使唤大理寺少卿了?连尸首都替你准备好了,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赵荣羡这话的意思,是看穿了我? 他是肯定我就是他那位死去的妻子…… 他刚才是在试探我,他故意轻薄我,惹得我扇了他巴掌。 然后仅仅凭一个小动作,他便确认了我是他的妻子。 呵呵,他竟然连我打人的动作都记得,他记得我扇人巴掌的时候,习惯性的用指甲划伤人的脸。 我自己都不记得,他竟然记得。 我一时之间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难过,但我知道的是,我绝不能承认,无论他说什么,我都绝不承认。 我若是不肯承认,他就没有办法带我回去。 我抬起头,狠狠瞪着他,咬牙道,“我说过了,大理寺少卿是我表哥!你这登徒子!我现在就去告诉我表哥,我要他治你的罪……” 我装作完全不认识赵荣羡的样子,一通狐假虎威,然后顺手抓起地上的匕首来防身。 我一边拿匕首对着赵荣羡,一边小心翼翼的往门口走。 “你等着,我一定让我表哥杀了你……” “那要看看你今日能不能走出这道门!”我的脚刚刚踏到门口,赵荣羡立刻就蹿了过来,一把抢过了我手里的匕首。 他的速度快的惊人,我还未能反应过来,他便从身后将我抱住,像是疯了一般拽了里屋的床单一阵乱撕,说是要那床单将我捆回去,还说我这辈子都别想再踏出四王府。 说什么我既然这么想死,那就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以为四王妃死了。然后这四王妃再添一个小妾,一个最低贱的小妾,一个永远不能踏出四王府的小妾。 赵荣羡的情绪无比激动,他将那撕烂的床单捆到我身上,将我捆得死死的,捆完了之后他又拿东西塞住我的嘴,将我扔到床上,自己又转身出去了。 说是要找个麻袋把我弄回去,还说我这辈子都别再想见到我爹娘。 看着外头越来越黑的天,我害怕极了,我看得出来,赵荣羡真的很生气,甚至已经有些癫狂了。 我知道他一定会生气,却没有想到他能如此丧心病狂。 我甚至不知道,我真的被他带回去之后,会发生什么…… 我害怕极了,迷迷糊糊中,听到外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的手都在颤抖。 嘭,门被踹开。 “白姑娘……”黑暗中,传来的是孙暮离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只见孙暮离点燃了屋内的蜡烛,皱着眉头向我走了过来,那张平日里高深莫测的脸竟是浮上一丝同情,慌忙的过来给我松绑说,“我真没想到这四王爷如此丧心病狂……”此时此刻,看到的人是孙暮离,我的心情竟然一下子就放松了许多,一时没有忍住,便哭出了声。 “别害怕,没事了。我已经让人把四王爷支走了,先回别庄再说。”说着孙暮离便将我扶了起来。 我的脚都麻了,刚站起来就倒了下去。 孙暮离见我走不了路,干脆将我抱了起来,我不太愿意让他抱。可他说这赵荣羡估计一会儿就会发现被人耍了,再不快点儿离开,恐怕一会儿就要跟赵荣羡撞个正着。 我没有办法,只好让他抱着,一路到了马车上,我们两个才隔开一段距离。 孙暮离虽然是个善于伪装又城府颇深的人,不过在女人方面,他显然要比赵荣羡纯情许多,那般抱了我,他也显得有点儿尴尬。 昏暗中,我听到他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没话找话的说,“这个四王爷,还真够丧心病狂的……” “他一贯都丧心病狂……”我苦笑了一声,冷悠悠道,“这便是我愿意被孙大人你利用,也绝不愿意再做四王妃的缘故。” 是啊,我宁愿被孙暮离利用,也不愿意做四王妃。 当然,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偷偷的离开孙暮离,但是眼下不是时候,眼下他几乎算是彻底将我掌控。 我不可能轻易从他手里逃走,而且……我也舍不下我的家人。 我原是想着,以另一个身份生活在长安城,哪怕不能与我爹娘相认,总还是能偷偷的看看他们。 所以,孙暮离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在这之前,我就猜到了赵荣羡的疯狂,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疯狂到这样的地步。 就在方才他绑着我的时候,我都觉得他疯了。 黑暗中,我又冷冷添了一句,我说,“赵荣羡他就是个疯子,一个什么都想要的疯子。” “我想,他已经看穿我了。他已经知道我们骗了他,他不会放过你的,也不会放过我……” “白姑娘,你觉得,我连这样的小事都解决不了?”孙暮离低笑了一声,说道,“他就算想对付我,也不会明目张胆。而你,明日就住到太师府里去,由我娘亲自公开的你身份,就说你是我的表妹灵音。这人人都知道你的身份了,他自然也不敢做些什么。” “除非,他不想要前途了……” “我倒是想过他会认出你来,只是没有想到,这四王爷竟是这等痴狂。可惜,这痴狂却终是抵不过皇权的诱惑。这感情再深,还是免不了联姻再纳妾……” 孙暮离的语气里透着深深的同情,“过去我不太理解一介商贾之女高嫁皇家,为何却要三番五次的出逃,眼下我算是明白了。” “商贾之女,被皇子强娶,日日过的胆战心惊,你倒也个可怜人……” 不得不说,孙暮离很会洞察人心,他这些话,句句都说到我心里去了。 是啊,这一世,我是被强迫嫁给赵荣羡的,然后我每一天都过的胆战心惊,担心自己会死去,担心我的亲人会死去。 每一天,我都在恐慌之中煎熬。 我原以为赵荣羡变了,我试图让自己不再恐慌,我试图再次接受他。 可是最后的最后,他还是走了原来的老路,哪怕他嘴上说着爱我,却也不影响他纳妾。 是啊,我是个可怜人。 重活一世都改不了自己的命,我能不可怜吗? 不过,我并不太愿意孙暮离同情我,我也不知道他的同情是真的同情,还是为了套我的话,为了利用我。 索性,我没有再说话。 孙暮离见我没有说话,大约以为我是吓着了,他浅浅的又问了一句,“四王爷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他的意思是,赵荣羡有没有轻薄于我。 听他的口气,好像是真担心我,但是鉴于他们这些贵族都善于伪装,我并不觉得他在关心我,我觉得他只是假装关心我,让我更加心甘情愿的为他所用。 但是他既然问了,我也不好不作答。 我低着头,淡漠的回答他,“没有,他将我吓唬了一通,逼着我扇了他巴掌,然后借着这么一个巴掌戳穿了我。” “我倒是没有想到,他竟是连我扇人巴掌的样子都记得如此清楚。” “没事就好,行了,不说这个了。今日回去你好好歇息,明日一早就搬到太师府去。”孙暮离打断了我,方才还和善的语气变得严肃至极,“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公开你的身份,让人人都知道这太师府来了一位表小姐,长得与那四王妃一模一样。” 孙暮离这是什么意思?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的表妹薛灵音和四王妃长得一模一样是可以的,可他叫我搬去太师府是什么意思? 赵荣羡一个四王府里,也没有几个人,都已经勾心斗角了,这太师府可比四王府热闹多了,我要是搬过去,恐怕那麻烦不会比四王府少。 而且,我最厌恶的孙幼心也一定住在那府里,见着我这张脸,她还不知道要怎么找我麻烦呢!我如今是要为孙暮离所用,我会告知他为难会发生什么,我会告知他如何抢了旁人的功劳去立功,但我是万万不太愿意住到太师府去的。 我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问他,“孙大人,我觉得我住在别庄就好了,不必去太师府。” “你若是想要光明正大的在长安城生活,就必须住到太师府去。”孙暮离的语气听起来不容拒绝。 说实在的,他的这个理由,我不太相信。 我一介远房亲戚,只需要对外介绍介绍,露个脸,让人人都晓得有我这么个人,让人人都去传一番,知道我这个远房表妹长得像四王爷死去的王妃,这便够了,为何一定非得住到太师府里去。 我总觉得,孙暮离他是别有目的。 “孙大人,倘若要公开我的身份,只需要对外介绍,与大家见个面就是了,何必一定非得要住到太师府去?”我马上就反驳了他一句。 孙暮离果然立刻又找了另外一个理由,他说别庄已经不太安全了,太师府戒备森严,赵荣羡不敢轻易胡来。 这个理由,我并不相信。倘若他真怕赵荣羡对我胡来,倘若他真的对我生了几分同情,愿意关心我,他根本不会让我一个人故意去赵荣羡面前晃。 我怀疑,他不仅是想利用我的预知能力加官进爵,他根本还想利用我刺激赵荣羡! 可他不能无端端的跟赵荣羡作对啊,也不能无端端的就让我刺激赵荣羡啊。 倘若他只是想要利用我的预知能力加官进爵,他完全可以将我藏起来,需要的时候再来问我话的。 何必一定要让我以另一个身份出现,而且还故意让我出现在赵荣羡面前。 他是皇后党羽?还是……晋王党羽…… 可是在我的印象里,甚至在赵荣羡看来,这孙暮离都从不是谁党羽。 是他……太会伪装了?伪装到最后他的主子都斗败了,而他依旧活得尚好,并且加官进爵…… 那他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啊…… 我心头顿时一震,后背不觉有些发凉,战战兢兢的问他,“孙大人,你莫不是想利用我刺激赵荣羡?你若只是想要利用我的预知能力加官进爵,大可将我藏起来,何必一定要公开我的身份。你……你在利用我,你故意让我刺激赵荣羡!你是谁的人?皇后党羽?还是……晋王党羽……” 我越说越激动,坐在我旁边的孙暮离却异常平静,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语气忽然变得冰冷,阴沉沉道,“女人还是不要知道太多为好,尤其是脑子不好使的女人……” “你…你…你骂我……” “你看,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让你恼怒,可见你是多么愚蠢,多么沉不住气。你这样的女人,知道太多,只会死的更快……” 孙暮离的声音冷沉沉的,还带着几分嘲讽。 我听得有些来气,却没有再反驳。他说的没有错,我是愚蠢,以至于活了两辈子还是活的如此失败。 我也的确是冲动,所以知道太多,真的会死的很快。 于是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靠在车壁上睡觉。 心里琢磨着明日再同孙暮离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不去他们那太师府住。 不过我还真是想多了,孙暮离根本不给我商量的机会,第二日一个大早,就亲自来接我了。 我刚刚一开口,他就拿阴冷冷的眼神看我,又看看金玉。 我虽然不聪明,但我也知道他这是在威胁我,我要是不愿意去,他就要对金玉不利…… 我觉得自己真是逃出了狼窝,又跳进了虎穴。 可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没有办法,我怕金玉有个三长两短,只好上了马车。 因为金玉已经‘跳崖殉主’,因此她暂时不能跟我一起去太师府。 也就是说,以后,只有我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害怕,也有些失落。 “你放心,我娘会帮着你的。”孙暮离看出了我的心思,一上马车,他马上就安慰似的说了一句。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说不说话,孙暮离并不在意。 他坐直了身子,又继续交代道。 “你记得,你叫薛灵音,是来自越州的,你已有十几年没有见过我和我娘。如今是因为你的家人都死于洪灾,你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没有办法,只好一路行乞来到长安城投奔。” “还有,你最喜欢的是水仙花。你小的时候,经常闹着说要嫁给你的表哥,也就是我。” 呵呵,这个孙暮离,还挺不要脸,他那个表妹都死了七八年了,他还记着人家说小时候要嫁给他。还要我说出来,这是要彰显他的魅力还是怎么着? 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孙暮离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又开始发呆了。 于是他马上抬高了嗓音问我,“我说的话,都记住了没有?” “嗯……”我点点头。 “那我刚才都说了什么,重复一遍。”他显然不相信我。 我一时有些无言,不情不愿道,“我是你的表妹薛灵音,因着家乡闹洪灾,全家人都死光了,所以我来长安城投奔表哥你和我的姨母。” “还有呢?” “我最喜欢水仙花,从小就喜欢表哥,想要嫁给表哥。”我看了他一眼,非常鄙视的又说道。 孙暮离见我用鄙视的眼神看他,一下子有点儿不高兴,问我说,“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让你重复一遍,只是担心你记不住,没有别的意思……” “我没有那么蠢,这样简单的几句话,我还是记得清的。”我也有的不高兴了。 孙暮离看了我一眼,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容,说道,“是吗?” “我懒得和你说……反正我记不记得住,一会儿到了太师府就知道了。”我本想争辩两句,但想起以前赵荣羡这么骂我的时候,我也与他争辩,结果我又说不过他,显得我更蠢了。 思来想去,我还是什么都不说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便到了太师府。 我们刚刚一下马车,一个长得很是貌美的中年妇人就迎了上来。 “娘…我将灵音表妹接过来了…”孙暮离立刻笑呵呵走了上去。 “暮离,你先带她躲一躲,她暂时不能进府。”那妇人看了我一眼,脸色不大好看。 孙暮离微微一惊,反问他娘,“为什么,咱们先前不是说好的吗?” “四王爷来了,今日一大早就来了,现在人就在大堂里,死活不肯走……”孙暮离他娘满脸愁容。 第六十三章、夜闯闺房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来了? 我心头一震,下意识的就想往马车里钻。 然而,我的步伐还没有踏出去,却又被孙暮离硬生生给拽了回来。 孙暮离他娘见他这番举动,顿时就蹙了眉,脸上显而易见的不悦,“暮离,你这是做什么?为娘知道她能预知未来,可是眼下那四王爷都找上门儿来了,今日倘若与他正面冲突,必然要惹出一番事端。” “娘,今日咱们就是要惹出一番事端。”孙暮离拉着我,直接越过他娘就往里面走。 孙夫人见状,顿时就有些慌乱了,忙上前拉他道,“暮离,你这是干什么?如今咱们府里的闹心事已经够多了,你这般就领着她进门,让那四王爷闹上一通,可不是叫前外头那母子几个看笑话吗?” 什么意思?外头那母子几个? 听着孙夫人这口气,我怎么觉着像是孙暮离他爹养了外室,而且这外室还来势汹汹。 不过我根本就来不及猜测,因为孙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孙暮离一个清冷的眼神给看得生生咽了下去。 孙夫人警惕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才恍然大悟,马上就闭嘴不提那些乱七八糟的,只拽住孙暮离,焦灼的说道,“暮离,你要何时公开她的身份都可以,但是今日不行了,今日那四王爷就在咱们家的厅堂里,非说是你拐带了他的妻子,还说你帮着他的妻子诈死……” “说……说你是那奸夫……” 话说着,孙夫人看我的眼神越发不满意,压低了声音又问了一句,“我说暮离,你与她不会当真有些什么吧?” “娘,你别胡说八道!”孙暮离打断了孙夫人,叹了口气,似乎解释一般又添了一句,“娘,方才我这马车一路过来,许多人都瞧见了,这一路上,也有不少人看见了表妹,倘若因着四王爷闹腾一番,我们就将人藏起来,岂不是显得更加心虚了?” “可是暮离……” “行了娘,你别说了,一切听我的便是。”说着,他便拉着我往里走。 说是要先带我去见他的祖父祖母,按着规矩,我这个远房表妹,倘若要住进太师府里,定是要先经过孙太师和孙老夫人的应允才是。 可是听孙夫人的语气,似乎他们母子二人在这座太师府里也过得不是那么好,以至于那孙夫人生怕因为赵荣羡找事而惹出别的什么事端来。 但孙暮离肯定不是这么想的,我觉着他早已经料到赵荣羡会闹上门了,而他偏还要带我进门,就是有意刺激赵荣羡。 所以……他若不是晋王的人,就是皇后的人。 先前我是怀疑,此刻我几乎是肯定的。 一想到要见赵荣羡,我是不太愿意的,可孙暮离哪里会容我拒绝。 他拽着我跟拽了一只小鸡崽似的,我不愿意被他拽,只好自己跟着他进门。 每走近那厅堂一步,我心里就沉重几分,也觉得有些害怕。 孙暮离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恐慌,眼见着就要踏进前院大门,他忽然的握住了我有些颤抖的手腕,低声道,“你抖什么?你在怕什么?做错事的是他又不是你!” “可是……”可是我一想到赵荣羡昨天的疯狂,我心里就无比害怕。 我甚至觉得,我一进门,他就会扑过来掐死我。 孙暮离见我如此没有出息,看我的眼神里顿时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可是什么可是?你是薛灵音,你怕什么?” 对,我是薛灵音,我怕什么,该怕是他赵荣羡才对。 他身为一个王爷,竟然调戏良家妇女,这要是让皇后知道了,再闹到了皇帝面前去,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如此一想,我顿时就镇定了许多。 我挺直了背,昂首挺胸的往前走。 不过,我到底是想多了,今日的赵荣羡并没有像昨日的那样的疯狂,我进门的时候,他坐在太师椅上阴冷冷的瞧着我,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反倒是先前与我结怨的孙幼心,看着这等状况,她应当是听说赵荣羡来了,眼巴巴跑出来献媚的。 我进去的时候,她站在她的祖母孙老夫人的身边,那张娇艳的脸蛋笑得比鲜花还要灿烂,但是,看到我的瞬间,她的笑容却僵住了,眼神里更是透着深深的恐惧。 下一刻,便吓得尖叫出声,惊恐的指着我道,“你……你是人是鬼!大哥,你被鬼迷了?” 我倒是奇了怪了,看这情况,孙幼心应当早就知道今日要来我这么一位和四王妃长得一模一样的表小姐,怎么却还是这副神色? 况且,在我的印象里,孙幼心可从不相信鬼神之说的。 莫非…… “王爷……王爷,有鬼啊……”果然,下一刻她立刻就惊叫着想要往赵荣羡怀里躲。 可惜赵荣羡今天心情不太好,她刚一靠近,赵荣羡马上就起身,一个迅速的闪开,孙幼心整个人狠狠的倒在你太师椅上。 孙太师是要面子的人,自己孙女这般明目张胆往男人身上扑,他觉得丢人极了。 孙太师原本不太好看的脸色,这下变得更不好看了。 他狠狠瞪了孙幼心一眼,怒声道,“幼心,你先下去。” 孙幼心好不容易逮住了机会靠近赵荣羡,她又怎么肯轻易离开呢? 眼见着自己祖父不但不帮着自己,还骂自己,她顿时就委屈上了,哭哭啼啼道,“祖父,我一个人害怕,我还是和您跟祖母待在一处吧……” “下去!”孙太师一声怒斥,声音不大,却叫人不由生畏。 孙幼心很是不情愿,可她的祖父都发了这样大的火儿,她也不敢不从。 毕竟,她父亲没有什么出息,如今她能有机会来到长安城,能安安稳稳的在太师府里做个名门贵女,到底是因为她祖父的允许。 倘若一个不慎惹怒了她祖父,再给发配回老家也不是不可能。虚荣的孙幼心自然是不愿意的,于是她哭哭啼啼的哭了两句,这便不情愿的退了出去。 她刚一退出去,孙太师的目光就落在了我和孙暮离的身上。 孙暮离马上拉着上前,一副孝顺子孙的恭敬温润,重重的向他祖父行了一礼,“祖父……” “今日怎么有空回来了?”孙太师浅浅瞥了我一眼,看着孙暮离的眼神格外阴沉。 就好像……这孙暮离不是他的孙子一般。 不过孙暮离似乎也不介意,面对他祖父冷淡的态度,他依旧是热情得很,笑着说,“祖父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这里是孙儿的家,孙儿有空自然是要回来的。” “平日里可没有见你这样勤快,一个月见不着一回,巴不得住在大理寺似的。”孙太师冷笑了一声,把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孙暮离见他祖父这般神色,立刻就会意道,“对了祖父,这是我母亲那边的娘家表妹灵音,家乡闹了洪灾,如今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孙儿想着,以后就让表妹住到咱们太师府来,也好与母亲有个照应。” 听到孙暮离这么说话,孙太师莫名其妙的又不高兴了,他冷笑了一声,反问孙暮离,“怎么,听你这意思,像是有人刻薄了你母亲?” “孙儿不是这个意思……”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从孙暮离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恨意,但是很快,他又变得温和起来。 “孙儿的意思是,大姐已经出嫁了,娘亲平日里未免劳累了一些,如今表妹来了,正好能帮着娘亲分担。” 孙暮离话说得很是文绉绉,那温润的模样,正如我初次在街上看到他的时候,干净又温柔,看起来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倘若不是看过他威胁我的样子,我真的会以为,他原本就是这样不食人间烟火。 孙太师阴沉沉的瞥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了看赵荣羡,意味深长的问孙暮离,“这就是你那位表妹,瞧着确实与四王妃有几分相似。” “相似?孙太师,这何止是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赵荣羡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阴阳怪气道,“可真够有趣儿的,本王的四王妃孙大人的帮助,从四王府失踪,没过多久被烧得面目全非,香消玉殒。这才不到几个月,孙大人就带了一位和我死去王妃一模一样的表妹回来。孙太师,你说……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赵荣羡这话不是赤裸裸的说孙暮离帮我诈死吗? 这才几个月不见,他就变得这样嚣张了? 先前他明明对孙暮离很是客气的,现如今却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欺负。果真是娶了姜婉,得了姜丞相的支持,现如今势力大增,变得无法无天了? 还有这孙太师更是奇怪,不帮着自己的孙子,反而处处都帮着外人。 孙暮离更是奇怪,看得出来他和他的祖父似乎并不是同一条战线。 而且,他的这位祖父似乎很是不喜欢他。 可是在我曾经的记忆里,孙暮离明明是孙家最优秀,最讨人喜欢的长孙。 这一瞬间,我感觉孙家或许比四王府还要复杂。 而孙暮离显然比赵荣羡还要复杂,不过与我而言是无所谓的,我与他之间只是交易关系,只要他不伤及我的性命,他有多复杂都与我没有关系。 如此一想,我又镇定了许多,于是不管他们几个人的火药味儿多重,我都只当做什么也不知道,默默站在孙暮离身后。 孙暮离抬头看着赵荣羡,神情很是平和,眼睛里却冷的像是淬了冰,反问赵荣羡道,“四王爷这意思,莫不是怀疑微臣拐带您的四王妃?无凭无据的,四王爷这般冤枉人总是不好的。我与我表妹已有十几年不曾见面,说实话,最初见着表妹的时候我也颇为惊讶,不过微臣可以认真的告诉四王爷您,眼前这女子,是我的表妹薛灵音,她自越州而来,家住清河县,四王爷若是不相信,大可派人去查看。” “退一万步说,哪怕眼下这个女子当真是您的四王妃,那么微臣又有什么理由拐带四王妃?据臣所知,四王爷与四王妃很是相爱,这四王妃又怎么会轻易跟旁人跑了?还诈死来骗王爷?” 孙暮离话说得极其平静,更是有理有据。 若不是因为我自己涉事其中,我都要信了他的话了。 赵荣羡气的不轻,没错,对外他与我这个四王妃的确是相爱,而且我这个四王妃疯癫跋扈,被他宠得无法无天。 一个商贾之女,嫁到皇家本就已经是天大的殊荣,还得了这样独一无二的宠爱与纵容,那就更没有理由离开了。 赵荣羡是不愿意让外人知道我与他并没有表面那样相爱,毕竟他要让人人都觉他很是深情,这样的他,长安城的少女们喜欢,百姓们也喜欢。 尤其是那些身在最底层的百姓们,最是喜欢这样平民与皇子的故事。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赵荣羡想要得天下,自要树立一个好的形象。 眼下,他已经不需要再装糊涂哄骗皇后了,自然就要在百姓面前表现出他最好的一面。 因而,这个时候,孙暮离这么一文,他说不出话来了。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底里看不出是笑还是恨,一字一句道,“孙大人尽管放心,本王一定会查个明白的……” “孙太师,打扰了……”话说完,他便起身离开。 走的时候,还不忘看我一眼,看得我浑身上下直冒冷汗。 孙暮离见他走了,也立刻向他祖父行了一礼。 一副逆来顺受的神色,说道,“祖父,孙儿先带表妹下去了。” “走吧走吧,成日里不着家,一回来就给我惹麻烦。”孙太师显得很不耐烦,似乎半点也不愿意看到孙暮离。 孙暮离微低着的脸上勾出一抹冷笑,但是很快又变得和善,温和的喊我道,“走吧灵音……” 然而刚刚踏出门,他就变了脸,整张脸冰冷的可怕,眼睛里的恨意显而易见。 若说先前我是怀疑,那么现在我便是肯定,孙暮离憎恨他的祖父,甚至可能憎恨整个孙家。 此刻他身上的寒气太重,我都不太敢和他说话。 “那个……孙大人,我觉得赵荣羡不会这么轻易罢休的,他……他已经发现了,他就不会罢休的。”跟着他走了好一会儿,直至走到了无人的院子里,我这才敢开口。 听到我说话,孙暮离似乎才从神游中清醒过来,那张清冷的容颜又换上了平日里的随和,淡淡道,“你放心,他如今四面楚歌,如今你的身份公开了,即便他知道自己被骗了,也不会明目张胆的胡来。”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赵荣羡是什么人我太清楚了,他表面的确不会再胡来了,可暗地里能干出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却是很难说的。 我心情很是复杂,可是见到孙暮离那副神情,我却不敢再说什么,只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孙暮离带着我到了他娘的院子里,替我寻了一间似乎还不错的上房,又给我配了个叫翠香的丫鬟。 说是来伺候我的,可我总觉得这是他派来监视我的。 这一整日,我都郁闷极了,总觉着眼下的状况没有比过去好。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我想,我得找个机会和孙暮离谈一谈,我是答应了为他所用,可我从没有说过要住进太师府啊。 第二日一个大早,梳洗完毕,我便打算去大理寺。 “表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翠香就像是看犯人一般,一见我要出门,立刻就追了上来。 我觉得很是不舒服,语气便不由的冷淡了些。 “我去大理寺找表哥……” “那表小姐等一下,奴婢去禀告夫人一声,一会儿随您一起去。”翠香那语气,生怕我跑了似的。 我是挺想跑的,可金玉还在别庄里,我也不敢跑啊。 我郁闷极了,叹息道,“翠香你放心,我跑不了的。” “哎呦,这是谁呀!这不是大哥家的穷亲戚吗?”我话音未落,却听到了孙幼心的声音。 果然,孙幼心正领着几个丫鬟,浩浩荡荡的走过来。 真是冤家路窄!我进谁家不好,偏就进了孙家,这孙幼心先前被我奚落过,又因此丢了好大的人,心里是恨极了我。 但因为我是四王妃,她不敢将我怎样。 如今可不一样了,如今我只是借住在孙家的穷亲戚,她若是想要欺负我有的是法子。 而且,依着孙幼心的性子,纵然她觉得我是另外一个人,也会因为我的这张脸而对我百般刁难。 我现在要是与她为敌,那便是自讨苦吃。 我一贯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于是我假装没有听到,转身就走。 “你这下贱的丫头,本小姐和你说话呢!你怎么回事?”孙幼心一把拽住了我,死死盯着我的脸,一脸妒恨,“真是个狐狸精啊,刚到长安城就勾引四王爷!我告诉你,四王爷是我的!你这样下贱的出身,想都别想!” 呵呵,真够风趣的,赵荣羡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她居然告诉我赵荣羡是她的。 我觉得她可笑极了,不过,我也没有心思去理会她。 我冷冷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孙小姐可不要胡说,我与那四王爷素不相识何来勾引?况且,孙小姐你觉得好的东西,别人未必觉得好。” 是啊,我从不觉得赵荣羡好。 我也是实话实说,可我这话一出,却更加惹恼了孙幼心。 又或者说,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一定会恼。 “你这个下贱的乡下丫头,你敢藐视我!”果然孙幼心马上就对着大骂。 “来人啊,将这个不知死活的贱人抓起来!给我好好张嘴,以为攀上了大哥就麻雀变凤凰了,本小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这太师府里是谁做主!”孙幼心嚷嚷着,便像个疯子一般朝我扑过来。 我拼命的想躲开,可是她们好几个人,冲上来对着我的头发就是一阵乱扯。孙幼心更是对着我的脸便是一顿乱抓。 还要拿刀子划我的脸…… “啊……”脸上一阵灼热的痛,然后……我摸到了满脸的血。 我的脸……我的脸被孙幼心划破了。 然后她还不肯放过我,拿着刀子还想往我脸上划。 我被她扯得昏昏沉沉,我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怎么都起不来。 “住手!!”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孙夫人的声音。 她似乎与孙幼心吵了起来,没有一会儿,我就被人给扶了起来。 我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床上。 孙暮离不知何时回来了…… 我睁开双眼,迎上他阴沉的面孔。 可我现在……却没有任何心思揣测他为何这样冷着脸,我只觉得我的脸好疼好疼啊。 我记得,孙幼心在我脸上划了好几刀口子。 我……我是不是毁容了? 我浑身颤抖着,结结巴巴的问他,“孙大人,你……你看看我的脸,我是不是毁容了?” “我……我是不是毁容了……”我摸着我脸上的纱布,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滚。 我不怕我不好看,可是成了这副丑陋的模样,我自己看了都害怕。如果……如果我娘看到了,如果我爹看到了,如果……如果赵荣羡看到了。 我不敢再想下去,我闭着双眼,脸上疼得连哭也哭不出声了。 “对不起……”孙暮离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握住了我颤抖的手,温声道,“我……我不知道孙幼心会做出这样的事……” “你放心,不过是几道疤痕,御医看过了,说是伤的不深,好好调养调养半年,便会痊愈的。”说着他的手又划到了我肩头,轻轻拍了拍我,温柔道,“我不会放过她的,我会替你报仇,别怕。” 这一回,我是真的从孙暮离的眼睛里看到了愧疚。 可是此刻,我只觉得我的脸好痛好痛,想到我脸上的疤痕,我更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我一句话也不想同他说,我原以为离开赵荣羡我可以改变命运,可是如今好像变得更悲惨了。 难道,我的命真的不可改? 我轻轻的推开了他,无力道,“孙大人,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我将被子蒙在头上,紧闭着双眼,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我不知道孙暮离在旁边待了多久,只是,我睁眼的时候,他人已经不在了。 屋子里黑漆漆的,我颤颤巍巍的爬起来,点亮蜡烛,一步一步的朝着铜镜走。 吱呀,窗外一道黑影闪过,我吓得一震,一回头,只见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白……你……你的脸!谁干的!”看到我脸的瞬间,赵荣羡猛地一震。 第六十四章、反守为攻 - 今朝有喜 - 沉砚 我原以为,我丝毫都不会在意赵荣羡的看法。 曾几何时,我甚至想过毁掉自己的容貌,让他恶心我,抛弃我。 可是当我的脸真的变得丑陋时,我却最不希望被他看到。 我下意识的一躲,赵荣羡却一把将我拽住,他的手剧烈颤抖着,眼底里写满了怒火,连声音都透着一股杀意。 “谁干的?” “你放开我……”我并不愿意与他说,倘若我此刻与他说了,那便是承认我骗了他。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说?你是觉得我会因为我你欺骗而生气?”我用力的挣扎着,赵荣羡却将我抓的更紧。 眼底里写满了杀气,阴冷冷的又问了我一句,“是不是孙幼心?” 赵荣羡就是赵荣羡,我一个字都没有说,他却立刻就猜到了。 可我并不愿意让他替我报仇,我也并不想依附他而活着,我知道,但凡是依附于他,那我便又要与他扯不清了。 我们白家,指不定还会因此遭难。 我用力的想要掰开他的手,倔强道,“跟你没有关系,我又不认识你,你快走吧,否则我就要叫人了。” “所以……是孙幼心干的,对不对?”赵荣羡仿佛没有听到我说话,沉沉的又问了一句。 我并不愿意与他多说什么,我虽然曾经爱他爱的那么深,可我不得不承认,我现在特别恨他,若不是他非要娶我,我也不会落到了这一步。 我也恨孙暮离,恨透了他们这些王公贵族。 我更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的懦弱,我恨我自己不够心狠手辣。 上辈子,只因为我不够心狠手辣,我自己,我的亲人们,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的。 这辈子,我半点也没复仇的心思,我只是想要改变命运,我从未主动去招惹过谁,更没有故意去伤及谁的性命。 可是我的夫君背弃诺言,我的孩子没了,我的脸被毁了。 我从不曾伤天害理,凭什么我要遭受这样的苦难?只是因为……我不够心狠手辣? 只是因为,我是一介商贾之女,所以我就活该?我活该活了两辈子还遭受这样的苦难。 想到这里,我便好恨好恨。 此刻看着赵荣羡,我都觉得恨。 我冷漠的望着他,并没有作答。 “是不是……很疼……”见我不说话,赵荣羡又问了一句,他眼底里的杀意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温和,看起来倒像是真的关心我。 不知道为何,这一瞬间,我竟起了一个歹毒的念头,我想让赵荣羡替我杀了孙幼心。我想要孙幼心死,我还想要赵荣羡和孙太师闹翻,我想要他们每个人都没有好下场…… 可是,最后我终究什么都没有说,我狠狠的推开他,跌跌撞撞的缩到了床上,死死捂住我那张丑陋的脸。 黑暗中,我感觉到赵荣羡坐到了我身侧。 “阿欢,你不必害怕,我会替你找最好的大夫。”他温和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隔着一层被子,伸手触碰到我的肩膀。 我微微一颤,他又收回了手。 轻声又说了一句,“跟我回去吧,我不生气了……” 他是在告诉我,他不再因为我诈死欺骗他而生气了。 他是见我被弄成了这个样子,他在可怜我? 对啊,我到底曾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爱过的姑娘,我成了这副样子,他自然是要可怜我的,可是可怜归可怜,时间长了,看着我这张难看的脸,他心里的怜惜也会变成厌恶。 到时候,我的下场不知道会有多惨。 倒还不如留在孙暮离身边,到底他还用得上我,为着我能预知未来那点能耐,他也会留着我。 所以,我绝不和赵荣羡走。 我缓缓的掀开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幽幽的望着他,不觉冷笑,“你不生气了?你生气不生气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薛灵音,不是你的四王妃……” “阿欢,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这太师府就是龙潭虎穴,你一个人……” “你再不走,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赵荣羡话音未落,我蓦的抓起了头上的簪子,狠狠的便刺向我的脖子。 一瞬间,一股血腥弥漫在空气中,一股温热从我的脖颈间流出,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痛。 我的动作又快又狠,赵荣羡根本来不及反应,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血液已经弥漫了我的衣裳。 “阿欢,你……你别这样,别做傻事,我走……我现在就走……”赵荣羡吓得脸都白了,他慌张的从我手里抢过簪子,然后擦去我颈间的血液,看着我脖子上的血液没有再继续流,他才放心的离开。 离开的时候又威胁性的说了几句,说我要是敢死,他就让我全家都来陪葬。 我冷冷的笑着,并没有理会他,看着赵荣羡那般恐慌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很是嘲讽。 我原来最是看不人家以死相逼,更瞧不上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妇人,可是如今,我却是用这样的方式逼走了赵荣羡。 倘若……倘若我早些就以死相逼,叫他放过我,他是不是就会放过我? 我又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了? 说到底还是我太蠢,是我不够心狠手辣。如今心狠手辣到连自己也杀,做起事来果然是容易了许多。 所以,我原来那般懦弱都是为了什么? 我摸了摸脸上的纱布,紧紧闭上了双眼。 第二日,我起的很早,我是被脸上的伤口疼醒的。 一醒来,翠香就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表小姐,喝药了……”端着药碗过来的时候,翠香显得战战兢兢。 我知道,她是害怕,害怕我会拿她发火儿。 又或者说,她是害怕我脸上的伤痕。 于是我抬头笑看着她,问她道,“翠香,你抖什么?” “奴婢……奴婢没抖。”翠香的脸惨白惨白的,抖得更是厉害了。 我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药碗,凉凉道,“药都快抖出来了,还说没有?” 翠香的脸更惨白了,她怔怔的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她这般模样,我便莫名的来气。 “受伤的是我又不是你,我都没有害怕,你害怕什么?”我冷厉的看着她片刻,不冷不热的说道。 被我这么一说,翠香更害怕了,她将药碗一放,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哭啼啼道,“表小姐,翠香知错了,请表小姐饶了翠香吧。” 知错?我又没有说她错,她怎么就说自己错了。 这就是奴婢们一贯的规矩,无论是不是自己的错,但凡是主子发怒了,那就全都是奴才的错。 我与翠香只相处了两三日,她并不晓得我的秉性。 当日她又没有护住我,如今我变成了这个样子,她自然是害怕我拿她撒气儿的。 别说,此时此刻,我还真想拿她撒气儿。 可最后我还是忍住了,虽然她没有护住我,可也不是她把我害成这样的,我没有必要和她结仇。 相反,如今在这太师府里,我还需要一个能够对我忠心耿耿的人。 “起来吧,又不是你将我害成这样的,你何错之有?”我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淡然一些。 翠香闻言,微微一诧,继而激动得连连磕头,“多谢表小姐饶命,多谢表小姐……” “奴婢……奴婢伺候表小姐喝药吧,大夫说了,表小姐的脸只要好好调养,很快就会好的。而且这药喝了,表小姐的伤口就不那么疼了。”说着,翠香便端起药碗过来给我喂药。 她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手臂只微微触碰了一下桌子,她便剧烈一抖…… 我不是都说了不会怪罪她的吗?她怎么还在抖。 “表小姐喝药吧。”翠香舀起一勺药汁朝我递过来。 我的脸很痛,浑身上下都很疼,每喝一口,我都觉得那么艰难。 翠香的动作也很是艰难,大约半柱香不到,我终于将那一碗药汁喝了个干净,翠香也松了口气。 她微微向我施了一礼道,“奴婢先下去了,就在门外,表小姐若是有什么吩咐就喊奴婢一声。” 说着,翠香便收拾药碗。 她的动作很是轻微,似乎生怕碰到了什么一样。 翠香……翠香的手臂上,怎么全是伤痕,看起来像是鞭子抽的。 难怪她的动作看起来古古怪怪的…… 这伤痕是哪里来的?她受罚了? 翠香见我盯着她的手臂看,慌忙将露出的手臂遮住,慌忙的就要出去。 “翠香你站住!”我喊住了她。 闻言,翠香整个人都一僵,结结巴巴道,“表……表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起身,直接朝着她走了过去。 翠香慌忙将手臂往身后一藏,整个人更加的战战兢兢,“没……没有什么?” 看她这个样子,我更加纳闷儿了。 我马上上前,一把拉开她的袖子,只见她瘦弱的手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伤痕,都是鞭子抽的。 无端端,她怎么能挨了一顿鞭子。 难道被罚了?因为我才被罚的? “你受罚了?是孙……表哥罚了你?” “是……是奴婢护主不力,是奴婢该罚,公子愿意饶过奴婢一命,已经很仁慈了。”被我一问,翠香更加恐慌了,然而在提及到孙暮离的时候,她的眼底里却是温柔的。 所以,真的是孙暮离罚了她! 因为她没有护住我?可是我清楚记得,当时翠香是护着我的,但是孙幼心那几个丫鬟实在厉害,翠香被她们拉着完全都动弹不得。 呵呵,这个孙暮离,他倒是会罚,他怎么不去找孙幼心。 况且,倘若他没有非要逼着我入这太师府,也不好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倒好,把罪过都推给了一个小丫鬟。 是想让自己不那么愧疚? 看到翠香那副样子,我觉得好像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我自己。 一样的懦弱,一样的……深深的爱着一个人。 我朝她挥了挥手,叹息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表小姐,千万莫要因为奴婢责怪公子,奴婢只是个奴才,贱命不值钱的。”似乎怕我怪孙暮离,翠香出门之前,又乞求一般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我如今的心情很差,看到什么都不顺眼,此刻听到翠香这样维护孙暮离,我心里更是觉得恼火。 我随口回了她几句,然后叫她赶紧消失在我的眼前。 翠香胆子小,我又阴晴不定,被我差遣下去之后,我没有吩咐,她也不敢进来。 而我,也不愿意踏出房门半步。 但是每每想起我身在太师府,我又想要出去,我想要拿着刀子出去捅死孙幼心! 尤其是对着镜子的时候,我心里的恨意便越发浓烈,上辈子我受尽了她的陷害,这辈子还被她毁容。 我从不曾害过她,凭什么…… 我摸了摸脸上的伤痕,颤颤巍巍的从我的包袱里取出一把匕首,这匕首是赵荣羡送给我的,一刀下去,足以要了人命。 我紧捏着匕首,藏进袖子里,一步一步的朝着外头走去,一步一步的朝着院子里走去。 翠香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以为我是心情不好,想好出去走走。便立刻取了裘袍跟了上来。 一路来到后花园,我果然听到了孙幼心的笑声。 “小红你瞧,我就说了,那不过是个村姑,你以为大哥当真敢为了她与我做对。我如今可是咱们孙家唯一适婚的女子,祖父还要靠着我去拉拢四王爷呢!这种事啊,最多也就是骂我两句罢了……”她笑得很是得意。 是啊,她没有说错,她是世族小姐,如今她的祖父又需要用她去联姻,无论是嫁给赵荣羡也好,亦或者是嫁给别的皇子,总归都是要为他们家族带来利益的。 她伤了我这个村姑,她祖父自然也不会过问。 况且,在旁人看来,我这张脸便是罪恶的源头,她毁了我的脸,赵荣羡便看也不再看我一眼了,对于想要权倾朝野的孙太师来说,我成了这个样子,反而是好事。 可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凭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透过假山的缝隙,我看到孙幼心笑得十分得意的容颜。 我捏紧了匕首,一步一步的向着她走过去。 “你想做什么?”然而,我还未被孙幼心发现,孙暮离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 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匕首,然后怒目看着旁边的翠香,训斥她道,“翠香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看好表小姐吗?” 他的眼底里像淬了冰,声音听起来不大,却是一股浓浓的杀气。 迎上孙暮离冷漠又狠辣的目光,翠香瞬间红了眼,哽咽道,“奴婢……奴婢是想着表小姐在屋里闷着也不太好,就……” “是我自己要出来的。”我打断了她。 孙暮离见我这样说,也不好再训斥翠香,只冷着脸吩咐她道,“把表小姐扶回去。” 翠香最是听孙暮离的话,立刻就上来扶着我。 孙暮离走在前头,步伐看起来不快不慢的,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想,他大概是在想怎么把我弄走,他怕我捅死了孙幼心,他怕他祖父怪他。 果然,一进了房门,孙暮离便沉着脸朝我走了过来。 “过两日,你还是搬回别庄去吧。”孙暮离坐在椅子上,一脸忧愁,“是我考虑不周,惹得你遭了这等祸事,这里已经不太安全了,你搬回去,好好养着。” 我才不相信他是觉得这里不安全,他分明是觉得我的脸毁了,也刺激不到赵荣羡了,留在这里非但不会给他带来利益,还会给他惹麻烦。 他以为我是什么东西? 把我弄过来,害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现在就想这么把我扫地出门。 想得美! 我轻轻理了理袖子,故意露出孙幼心给我留下的伤痕,淡淡道,“表哥当真是觉得这里不安全?我看你是觉得我不安全了吧?” “你认为你捅了孙幼心一刀就能报仇了?”孙暮离见我这样说话,也不和我拐弯抹角了,他索性直接威胁,“如今这件事被我祖父压了下来,外头并无人知晓,可你若是一刀子捅死了孙幼心,你便是蓄意杀人,你的命也会一并损了。” “我不在乎,我只要她死……”此刻,我也毫不避讳。 我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我现在就是要孙幼心死! 我冷冷的望着他,一字一句,“孙大人,实话告诉你吧。不仅我能预知未来,赵荣羡也能预知未来……” “你说什么……”孙暮离一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是该惊讶,本来赵荣羡就是个厉害角色,本来赵荣羡上辈子就爬上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如今再把走过的路走一遍,那是轻而易举。 孙暮离和他背后的人,面对这样的一个人物,要面对的不止是夺嫡失败,还可能因此丢了性命。 倘若我死了,我想赵荣羡也决意要与他为敌的。 赵荣羡知道孙暮离的未来,想要对付他,虽然不能说是多么容易,但一定会让他寸步难行。 看到孙暮离这副震惊又惊悚的模样,我很是满意。 我欠身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慢悠悠道,“所以孙大人你要明白,没有我,你们必败无疑。” “你若是再拦着我,我就一头撞死!你们不仅会败,还会死……”我轻轻望着他,不觉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我想,这个时候,我一定笑得很难看。 孙暮离怔住许久,眼底里写满了慌乱,但是当他看向我的时候,神情又变得平静,用安慰的语气对我道,“白姑娘,我定会帮你报仇,但不是现在。” “一个月,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帮我杀了孙幼心,如果你做不到,那咱们就一拍两散。”我悠然的看着他,没有等他回话,又笑着加了一句,“倘若你想拿金玉威胁,那你想都别想!你若是敢动她分毫,我就一头撞死!我若是死了,你和你背后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是的,我要是死了,孙暮离和他背后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因为赵荣羡不会放过他们,没有我这个能够预知未来的神算子帮忙,他们与赵荣羡作对,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我清楚这些,孙暮离也清楚。 只是,他似乎不太敢相信我竟然威胁他。 孙暮离怔怔的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般,良久之后才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一个月之内,要了那孙幼心的命。” “行了,要没有别的什么事,你就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听到我的话,孙暮离便起身离开了。 这一刻,我的心情是复杂的。 原本我是被他百般威胁我,可如今,他却被我威胁。 其实他是不必受我胁迫的,只要他不去争权夺利,我对他而言就是个无用之人。 可他偏偏要争,所以只好被我威胁了。 我若早早的如此,兴许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了。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 也不知道我的脸上的伤是不是能好,每个人都告诉我会痊愈,可我不太相信。 摸着我的脸,我又觉得好疼好疼。 翠香见我疼的厉害,又给我端来了一碗药,说是大夫给开的,疼的时候便可以喝一些。 我喝了之后,有一两个时辰不那么疼了,但是很快又接着疼。 如此反反复复足足半个月,直至结了痂才没有之前的疼痛感。 于是翠香端药来的时候,我便没有再喝了。 “表小姐,您真不疼了?”许是害怕受罚,翠香很是怀疑的问我。 这段日子以来,因着我不太舒服,她时不时的便挨骂,如今是越发的害怕。 想到她竟还深深的爱着那个责罚她的人,我便不觉有些同情她。 我摇摇头道,“不疼了,行了,我们出去走走吧,整日窝在屋里也太闷了。” 一听我要出去走,翠香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我拍了拍她的手,浅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我就是出去走走。” 翠香总算拗不过我的,尽管不大情愿,还是拿着袍子跟着我出去。 那不是孙幼心的丫鬟吗?怎么跑得那样急匆匆的? 我刚刚走到前院,便看到孙幼心的丫鬟慌慌张张的想要往前厅跑,“王嬷嬷,我要见老夫人……” “见什么见?老夫人现在正和四王爷说话呢!你这贱蹄子添什么乱!”王嬷嬷立即骂道。 “不是啊……小姐……小姐让山贼给劫走了!” 第六十五章、王爷自重 - 今朝有喜 - 沉砚 什么?孙幼心被山贼给劫走了? 这还不到一个月呢,孙暮离就动手了? 还是…… 不,不可能,赵荣羡他一心想要拉拢孙太师,倘若他对孙幼心下手,岂不是故意得罪孙太师吗? 可若是孙暮离,他不该如此明目张胆吧。 彼时孙幼心的丫鬟满脸焦急,都快哭了。 可王嬷嬷却不以为然,她冷厉了扫了那丫鬟小红一眼,绷着脸道,“小红,平日里跟着你家主子胡闹就罢了,今日老夫人有很重要的事,可没有空处理你们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听这意思,孙幼心是经常撒谎? 不过,小红那模样,半点也不像是在撒谎,她急得眼睛都红了,哭哭啼啼道,“王嬷嬷,我这回说的是真的,小姐……小姐真的出事了,若是再不告诉老夫人,小姐恐怕……恐怕……” “小贱蹄子,你敢诅咒小姐!”王嬷嬷马上怒骂了一句,转身就要走。 小红这下是真着急了,她冲上去就抱住了王嬷嬷的大腿,哭得可怜巴巴,“王嬷嬷,王嬷嬷,我求求你了,小姐……小姐是真的出事了……” 小红两个眼睛都哭得红肿了,可是王嬷嬷半点也没有理会她,反而叫人把她给拉了下去。 小红想要往厅堂里去,可外面被挡得严严实实,她完全就进不去。 她想要找人帮忙,可这太师府里,此刻也没有了旁人。 她想要去大理寺找孙暮离,可这哭哭啼啼的还没有踏出院子,就让人另外几个丫鬟给拦了下来,说是孙幼心把我的脸划伤了,孙暮离巴不得她死,怎么还会救她。 这小红倒也有趣儿,来来回回,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我这刚回到屋里,药还没能喝上,小红就闯了进来,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表小姐,我求求你了,你……你救救我们家小姐吧!” 她哭满脸乞求,与那日欺负我的嚣张跋扈相比,简直像是可怜虫。 可我觉得她更可笑,孙幼心把我害成了这个样子,我怎么会救她,我没有杀了她已经很不错了。 “小红,你家小姐把表小姐害成这般模样,你还有脸来求表小姐,怎么那么不要脸!”我还没有开口,翠香已经开始撵人了。 我这半个月有多么痛苦,她都是看在眼里的,我这心里有多恨,她自然也是明白的。 于是说着说着,她索性直接拿着扫帚赶人了。 小红也是个脸皮厚的,任由翠香怎么赶她都不肯走, 咚咚咚的对着我就是一顿响头,哭求道,“表小姐,奴婢求求你了,你就救救我们家小姐吧!你这容貌虽然毁了,可你也没死啊!我们小姐落得你山贼的手里,恐怕要没命的啊……” 呵呵?敢情我毁容是个小事儿? 也对,在她看来,她的主子孙幼心是尊贵的世族小姐,而我不过是个无权无势,寄人篱下的穷亲戚,说得难听点儿,我连她主子的宠物狗都比不上。 可惜,那只是她以为的,在我看来,我的命比任何人都要金贵,我的脸也比孙幼心的命要重要。 看到小红那般凄凄惨惨的模样,我忽然有些幸灾乐祸。 我好笑的看着她,嘲讽道,“怎么?在你看来?我毁容只是件小事?我告诉你,在我的眼里,我的容貌比你们小姐的性命金贵多了。” 小红一怔,显得有些绝望,狠狠一咬牙,说道,“表小姐,你要知道,这里是太师府,我们小姐是太师的亲孙女,而你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穷亲戚,你那张脸怎么能比我们小姐的性命重要……” “这便是你求人的态度?”我冷笑着打断了她。 小红僵住了,她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她的这副模样,我心里舒服极了。 不过,身为一个心肠不算狠毒的人,我自然不会看着孙幼心被害死。 所以,我是要给她提醒的。 于是我笑了笑,又说道,“小红啊,与其在这里求我,倒不如去报官。你都说了,你家小姐的命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啊,就别在乎名声了,先保住命要紧。” 小红是不敢报官的,孙幼心身为太师的孙女,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孙幼心就算是毁了,哪怕她的身子是干净的,到时候旁人也会说她不干净。 她这辈子,也就算是毁了。而太师府的面子也算是丢尽了,这小红自然也吃不了好果子。 所以,她只能回来禀报,可偏偏她们主仆二人说惯了谎话,这会儿真出了事反而没人相信。偏偏老夫人又有‘重要’的事,连见都见不着。 她想去求孙暮离,可偏偏又让一堆丫鬟拦着并胡说了一通,惹得她真的认为孙暮离不会救人。 可她要真去找孙暮离,这表面功夫,他还是要做的。 看着小红越来越绝望的目光,我很是满意。 我想了想,一脸心软的又说,“行了小红,我给表哥写一封信,你拿去找他,这该帮的忙我是帮了,表哥愿不愿意救人,我就不知道了。” 听说我愿意让孙暮离救人了,小红顿时一惊,马上就感动得痛哭流涕,直呼我是好人,说我是活菩萨。 翠香见我如此大度,瞬间就有些不高兴了。 虽然她平日里懦弱了些,可在这件事上,也是颇为愤怒的。 小红刚刚离开,她立刻就焦灼的问我,“表小姐这是做什么?她们主仆那般心狠手辣,她们将您害成了这般模样,就是死了也活该,您何必帮她呢?” 我倒是不想帮她,可这小红都求上门儿来了,我若是不帮忙,恐怕旁人会觉得这幕后凶手就是我了。 再说了,这个小红在太师府里都耗费了这么长时间,那孙幼心有救才怪呢。 我抬起头,轻轻看了翠香一眼,朝她勾了勾手指,“翠香,你过来。” 闻言,翠香马上凑了过来。 我微微叹了口气,笑问她,“翠香,我问你,这小红从进门到现在,多长时间了?” “快大半日了……” “是啊,这都大半日了,一会儿她还要去大理寺折腾一通,你说可还来得及……” 可不是吗?这个小红,从进门到现在浪费了多少时间。 在王嬷嬷那里哭了一通,王嬷嬷也不知道是魔怔了还是怎么着,看她哭得那样真切,却还半点都不相信她的话。 她想要去大理寺找孙暮离吧,又被几个莫名其妙的丫鬟劝说,说什么孙暮离肯定不会帮忙,叫她求我。 最好笑的是,她被那么一帮丫鬟推推嚷嚷的,竟真就信了。 这大半日都过去了,她还得去大理寺折腾一顿,等她折腾完了,孙幼心也差不多要没命了,就算命还在,也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小红这一路受阻,处处被误导,处处碰壁,倘若不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怎么就能这么巧呢。 翠香倒是个聪明姑娘,听到我的话,她立刻就会意,低声道,“难道是公子……” “嘘”我将食指放到唇边。 翠香立刻就闭上了嘴,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说道,“奴婢伺候表小姐喝药吧。” “不必了……”我摆摆手,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我便睡起了午觉。 比起前些日子,我的心情好了许多,尤其是今日,我觉得浑身都舒坦了不少。 我不知道,孙幼心被劫到底是谁所为,不过,不管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孙幼心离死不远了。 而太师府,也要发生大事了。 果然,当天夜里,太师府就乱做了一团,孙暮离和他爹亲自带着人上山去。王嬷嬷狠狠挨了一顿板子,险些连命都没有了,小红更是被打得血肉模糊,险些就要咽了气儿。 孙暮离把大理寺的侍卫都调动了,浩浩荡荡的直捣山贼老巢。 整整一夜,太师府里都没有人合眼。 第二日,孙暮离父子俩幸不辱命的把孙幼心带了回来,可是孙幼心回来之后整个人却呆呆的,像是被吓傻了。 更引人遐想的是,她那满身的伤痕,一看就似乎与人欢爱过…… 除此之外,她的左脸上,还被割出很长一道伤痕,直接割到了她的嘴角。 虽然只有一条伤疤,可比起我这几条,却更是可怕。 孙太师气坏了,孙老夫人哭哭啼啼的,说是定要让那害了她孙女的凶手不得好死。 可是这幕后的凶手还没能找到,孙家又连夜将孙幼心送回了老家。 世族们都爱面子,现如今闹出了这样大的事,孙家的脸面算是丢尽了。他们想要为自己的孙女报仇没有错,可他们也不愿意让人看了笑话。 所以,只好让孙幼心这个笑话离开长安城。 人一旦不在了,日子久了,这件事也就算是过去了。 可要是孙幼心一直在长安城里,那这件事也就永远过不去。 这就是世族,看着高门显贵,父慈子孝。 可一旦涉及到了家族的利益,便是亲儿子,那也得当没有生过。 孙幼心被送走的这个夜晚,我睡得很是安稳,半点也没有感到心虚。 第二日我心情大好,便想着蒙了面纱去街上走走。 这一回,翠香没有拦着我,孙暮离也没有拦着我。 他很清楚,如今我是不会跑的。 从太师府出来,我便径直的往白家酒楼里去。 不过我并未进去,远远的看了我爹一眼,我便吩咐翠香去里头打包几个菜。 翠香提着食盒出来的时候,很是颤颤巍巍,笑嘻嘻的对我说,“表小姐,您可真好眼光啊,这家酒楼的饭菜可好吃了,分量也很足!” “不过啊,就是这家酒楼的老板,成日里都黑着脸。”翠香小心翼翼的往里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啊,这酒楼的老板就是四王妃的父亲,自打四王妃没了以后,他就成日里闷闷不乐的。” 翠香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哪怕赵荣羡曾经来闹过,她也只相信她的公子,认为我是她家公子的表妹。 觉得我只是脾气古怪了些,喜欢乱跑,所以她家公子才让她守着我。 故而她也没有在意太多,只像是劝我一般,唉声叹气道,“这四王妃也是可怜,都怀着身孕那么几个月了,还叫人给烧死了,一尸两命。可又如何?四王爷也就是伤心了一段日子,如今一转眼,又纳了好些美人入府……” “最伤心的,还是这白家酒楼的老板。所以表小姐你定要好生活着,你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公子会很伤心的。” 说了半天,她还是怕我寻了短见,怕她心爱的公子伤心? 她以为,她的公子对我这个‘表妹’有情? 倒真是个傻姑娘。 不过她真是想多了,前几日我是有过寻死的心思,但是现在没有了。 赵荣羡都还没死呢,我又凭什么要死? 皇后也还没有死…… 将我拉入这场旋涡的人,都还好好的活着,我自是不能死的。 我轻轻笑了笑,温和道,“翠香,你放心,我是绝不会死的。” “姑娘,我家主子有请。”我转身正要踏上马车,梁丰不知何时忽然出现在了我面前。 他严严实实的堵住我的去路,一副我若不肯走,他就要绑架的架势。 依着赵荣羡的脾性,他还真能干得出来。 罢了,见就见吧,倘若赵荣羡要逼着我回去,又或者想要说些什么我不愿意听的话,我大不了再闹一回自杀。 我身上的疤痕已经够多了,也不怕再多出一道。 赵荣羡心思很是别致,他像是故意的,特地将我约到了醉月楼的厢房里。 我刚进去,梁丰便重重的把门给带上。 然后我听到翠香焦急的声音,问他的主子是谁,问他想要对我做些什么。 不过说了几句,突然就没声儿了,想是梁丰点了她的哑穴。 对于梁丰,我还是很放心的。 梁丰虽然是赵荣羡一手提拔的,可梁丰的心肠要比赵荣羡软得多,他不会因为翠香嚷嚷了几句,便要拿人家怎么着。 倒是赵荣羡,不知道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我一路走进厢房,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不过下一刻,赵荣羡就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猝不及防的便从身后将我抱住。 “王爷自重”我狠狠掰开他的手指。 这回赵荣羡并没有非得抱着我不撒手,见我不太愿意,他便将我松开,然后拉着我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轻声问我,“好些没有?近来还不疼不疼?” “这是我让李御医配的药,你拿回去,每日涂上一些,脸上的疤痕就会慢慢淡化。”赵荣羡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乳白色的陶瓷瓶子向我递过来。 赵荣羡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他曾经做过皇帝,也知道宫里哪位御医最好,最擅长些什么,若是他找人配的药,哪怕不会让我痊愈,也会比先前好看一些。 可是,这东西是赵荣羡给的,我不太想要。 我也不愿意承认我是他的四王妃…… 我摇了摇头,冷漠道,“民女谢过四王爷了,不过,这东西民女不能要。倘若四王爷没有别的什么事,民女就先告辞了。” “阿欢,不要任性好不好?你的脸若是得不到好的治疗,是很难痊愈的。这天底下,除了这药,再没有别的药能治好你的脸。”赵荣羡喊住了我,听起来很是苦口婆心。 别说,听到他这么一番话,我还是很心动的。 与此同时,我的心情也莫名烦躁起来。 我回过头,冷笑看着他,“依着四王爷的意思,我这张脸一定痊愈是不是?我觉得用不着,我现在这样很好,省的成日里总招惹一些莫名其妙的登徒子,更是惹来一些莫名其妙的祸端。”是啊,倘若不是赵荣羡当日跑到太师府里闹,那孙幼心再恨我,也不至于毁了我的脸。 赵荣羡不是傻子,他马上就听出了我的怨恨。 顿时蹙了眉,过来就想要握住我的手,“阿欢,你别这样好不好,现如今最重要的是……” “四王爷,我再说一遍,我是薛灵音,不是你的四王妃!”我打断了他,一字一顿,“请你不要再来骚扰我了……” 许是我话说得太伤人,我从赵荣羡的眼底里看到了一丝悲伤。 他没有再说话了,只是重重的将那药瓶子塞到了我的手里,然后转身就走。 他走的急匆匆,更是有几分失落。 眼看着他没了影儿,我才从里头出来。 翠香刚刚被解开哑穴,立刻便冲上来拉住我,满脸慌张道,“表小姐,您没事吧!” “刚才……刚才那个……是不是四王爷。”翠香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话问得似有深意。 翠香先前是完全相信孙暮离的,但这会儿,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带走,又看着我和赵荣羡这么一前一后的出来,她自然就有些忍不住怀疑了。 翠香贴身伺候我,哪怕我不承认,总有一日她也是要发现的,不过她发没发现都无所谓,只要让她知道,她一旦捅破了我的身份,对她家公子没有任何好处,她自也不会到处胡说。 于是我并没有半点隐瞒,点了点头,从容回他,“对,那就是四王爷……” “这四王爷找表小姐做什么?”翠香紧促眉头,似乎在替她的公子盘问我。 我没有作答,而是笑着反问她,“翠香你觉得,四王爷找我做什么?” “奴婢……奴婢不知道……” “你是不是想问,我到底是不是那位死去的四王妃?”我压低了声音,毫不避讳。 而翠香却是被我吓得一震,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没有……” “我不妨告诉你,我的确就是死去的那位四王妃。”我向她凑近了,低声细语,“为了离开他,我故意诈死,想要换一个身份活着。是你家公子帮了我,还给了我这么一个身份。” “不过,我与你家公子,并非你想的那般。我们之间,只是简简单单相互利用的关系。” “所以,你不必替你家公子去打听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直起身子的时候,翠香的脸都被吓得惨白惨白的。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不过翠香啊,有些事知道归知道,可别到处胡说,否则你家公子拐带王妃这罪名可不小啊。” “奴婢……奴婢知道了……”翠香小脸上写满恐慌,小心翼翼的走在我身侧。 “行了,回去吧……” 回到太师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刚刚进门,我就看到孙暮离母子俩。 孙夫人的脸色很是难看,见了我,她的脸绷得更厉害,立刻对我说,“你明日就走吧,我们孙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娘,我已经说了,那件事不是我做的!你怎么还这样!”孙暮离伸手拉他娘,想把人给拉出去。 “不是你做的还能是谁做的!我看你是被这小狐狸精迷了心智!”孙夫人立刻恼怒了。 第六十六章、假孕保命 - 今朝有喜 - 沉砚 孙夫人以为孙幼心那件事是孙暮离做的? 还说我是小狐狸精?她倒是高看我了,我如今这副模样,没有吓着人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说什么狐狸精。 况且,我并不认为孙暮离会为我至此,我们两个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他完全没有必要,为了我,明目张胆的与他的祖父对着干。 “孙夫人,你怕是多想了,这件事与孙大人没有半点干系。”我踏进门,吩咐翠香把门关上,淡淡的又提醒了她一句,“还有啊孙夫人,您这般明目张胆的与孙大人闹腾,即便此事与他无关,也不免惹来有心人大做文章。” 见到我,孙夫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与此同时,她也有些胆战心惊。 想是方才忘记关门,被我这么一提醒,便说当真给吓着了。 孙暮离许是被他娘给闹腾烦了,马上就推孙夫人道,“行了娘,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这件事当着与你无关?”许是听了我方才那么一番解释,孙夫人这会儿不再一口咬定是孙暮离干的了。 不过下一刻,她马上又将目光转到了我身上,黑着脸问我,“难道是你,你……你好大的胆子,你是要害死我们母子吗?” 这个孙夫人,倒是十分有趣儿,利用我的时候积极的很,如今出了事就换了副面孔。 前两日她还拽着我问孙暮离的前程呢,还问过孙暮离的姐姐孙幼阳的未来,我模棱两可的与她说了一番,又预测着日子跟她说孙幼阳怀了身孕,是个大胖小子。 句句都给说中了,可把她给高兴坏了。因为我说得很准,她还打听了好些旁人的事,又说往后就把我当做她的亲侄女。 但是此刻,她却恨不得掐死我一般。 我倒也看透了,他们这这些人不就是这样吗? 于是我并不在意,显得十分淡然,笑问她,“孙夫人觉得,我有那个能耐吗?” “再说了,就算是我做的,那又如何?孙幼心将我害成这副样子,她本该遭到报应……” 说这话的时候,我丝毫没有感到心虚,反而理直气壮。 孙夫人那双妩媚的眼睛里写满了怒火,可碍于我未卜先知的能力,她也不敢轻易跟我发火。 因为她很清楚,就算我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可我一定知道旁人的命运。 倘若我一旦心狠手辣起来,想要他们母子的命还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如今我又将孙幼心一事说得模棱两可,她心底里已经开始觉得是我做的了,自然害怕我心狠手辣的对他们母子下手。 于是她没有冲我发火,只对着孙暮离道,“暮离,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娘,就赶紧将她送走!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咱也不争了!哪怕是那母子几个进了门娘也不在意,咱们……” “娘!”孙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孙暮离忽然厉声打断了她。 孙夫人顿时吓得一怔,下一刻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很是警惕的看了我一眼,似生怕我猜到了什么。 愤愤的又对孙暮离说了一句,说是她只想他们姐弟二人好生活着,往事都可以不计较。 然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孙暮离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良久之后,才转身关上门,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沉声问我,“孙幼心的事,是你做的?” “你觉得我有那个能耐吗?”我满目嘲讽。 孙暮离却很是怀疑…… 我要是有那个能耐,我还用得着逼他帮我报仇? 于是我又补了一句,嗤笑道,“孙大人,你平日里不是挺聪明吗?怎么这会儿却变笨了,我若是有那个能耐,何至于威胁你。” “以前你的确没有这个能耐,可如今……却不好说了。”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很是怀疑的又问了我一遍,“果真不是你?” “倘若是我,你以为我还会回来?”我端起旁边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口,“再说了,若是我做的,我会连着她的命一块儿要了,何必还留着她那张嘴惹人怀疑。况且,就算我未卜先知,我也使唤不动你们太师府的人啊。” 是啊,哪怕我未卜先知,我也使唤不动太师府的人。 哪怕我未卜先知,我也没有多大的能耐。 我要是有能耐使唤太师府的人,我也不能变成今日这个凄惨的模样了。 可这件事既不是我做的,又不是孙暮离做的,又能是谁做的呢? 是……是赵荣羡!他不仅做了,他还将所有矛头都指向孙暮离。 “难道……是四王爷……”我刚想开口,孙暮离忽然开了口。 他脸上的神情来回变幻,最后极其肯定道,“肯定……肯定是四王爷!” 赵荣羡,他竟为我如此?他这样替我报仇,倘若让孙太师发现了真相,必然不愿意再帮他的。 他竟舍得下这么一个坚强的后盾? 可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他若只是为我报仇,又何必把矛头都引到了孙暮离的身上,更是引到了我的身上。 我很是迷茫,但是很快,我就不迷茫了。 因为孙老夫人来了,竟说此事是翠香所为,说翠香因为护主不力,挨了一顿打,先前她的亲姐姐又因为犯错被孙幼心给打死了,所以怀恨在心,如今借着此事报复孙幼心,以为把罪名扔到了我的头上便可平安无事。 最让我惊讶的是,人证物证还都有。 “来啊!把这贱丫头拖下去!先送给马夫张文,再打死!”孙老夫人一进门便狠狠一个巴掌扇到翠香脸上,然后吩咐几个武丁将她拖出去。 翠香完全傻了,哭喊着说她没有,喊我救她,我是想救她。 可是眼下人证物证都在,就是闹到了官府去,翠香也必死无疑。 但我肯定,这件事绝对与翠香无关。 既然与翠香无关,那么无端端的又怎么会冒出这么多证据? 是……是赵荣羡,他知道我从来见不得有人无辜被冤枉,而且还是我身边伺候的人。 赵荣羡这个混账…… 我现在就得去找他,可我现在去的话,翠香肯定早没命了! “老夫人,这翠香到底是表哥的人,您就是要她的命,也得向表哥交代一声吧!”我心一横,立刻大喊了一声。 孙老夫人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我的言外之意,她惊愕的看着我道,“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翠香已经与表哥有过肌肤之亲了……”我满目冷然,半点也没有心虚。 反倒是翠香,一听我说她和她的公子有了肌肤之亲,马上就想反驳。 被我狠狠瞪了一眼,又才咽了回去。 我不紧不慢的走到孙老夫人面前,淡淡又补了一句,“而且,这段日子翠香总是呕吐,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 “你……你说什么?”孙老夫人脸都气青了,这下可不仅仅是她孙女遭到迫害的事了。 他们孙家的嫡长孙还未娶妻,这就同一个奴才惹出这等风流债来,眼下还有了身孕,这要是传了出去,他们家就更是丢人了。 她要是这会儿翠香给杀了,孙暮离闹腾起来,丫鬟们再胡说八道一通,这事儿便要满城风雨了。 但孙老夫人还是不太相信,她犹犹豫豫,摇摆不定的。 我马上又问了翠香一句,“翠香,是不是?表哥是不是已经与你有过肌肤之亲了?你这几日是不是不太舒服……” “公子说,过段日子便纳我进门,可……可没成想眼下却发生了这样的事。”翠香闻言,马上哭哭啼啼的说道。 孙老夫人这下更加怒火滔天了,她先派人去寻大夫,又叫人马上把孙暮离叫回家。 趁着他们一片混乱,我立刻就往四王府去。 刚刚走到四王府附近,一道身影忽然蹿了出来,向我拱手道,“王妃,王爷说,请您去清晖院一聚。” 第六十七章、重回王府 - 今朝有喜 - 沉砚 呵呵,果然是叫我猜中了。 赵荣羡还是赵荣羡,他半点也没有变,用旁人的性命威胁我是他最常做的事,从前是表哥,现如今是翠香。 想到这里,我心中便越发的恼怒。 以至于看到梁丰也不太顺眼,我冷冷扫了他一眼,绷着脸提醒他,“大人说笑了,我已说许多回,我乃大理寺少卿的表妹,名唤薛灵音,越州人氏。” 梁丰的话从来不多,听我这样说,他也不与我争辩,只彬彬有礼道,“薛姑娘请。” 清晖院的一切都没有变,我最喜欢的梅花还是摆在院子里,赵荣羡送过来的几缸荷花也放在院子里,只是现如今天气凉了,正值秋季,见不得几朵盛开的花儿。 一眼望去,整个院子里凄凉无比。 我一步一步往里走,每走一步,我都觉得自己离死亡又近了一步,离上辈子那个可悲的我又近了一步。 我进门的时候,赵荣羡正坐在小圆桌前,桌上摆的都是我平日里最喜欢的糕点。 他挥了挥手,吩咐屋里伺候的人都下去,然后笑看着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那件事……是你做的,对不对?”一进门,我便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衣领。 活了两辈子,我还是第一回这样对赵荣羡。 最初的最初,我敬重他,后来我是怕他。 可现在,我只想掐死他。 赵荣羡瞥了一眼我卡在他脖子上的手,忽然发了笑,“这是做什么?你觉得你能掐死我么?” 是,我是掐不死他! 兴许我还没有掐死他,翠香就先死了。 我以为我只要换个身份,我以为我只要不再像从前那般懦弱便不会再受到他的要挟,尤其是在我对他以死相逼的那一刻,我以为我已经什么也不在乎了。 对于翠香那样在我身边伺候没有多久的人,我是更不会在乎的。 可是到了这一刻,我才发现,我还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等心狠手辣。 我恨恨的收回了手…… 对于我的这个动作,赵荣羡很满意。 他缓缓起身,伸手摸了摸我的发丝,轻声道,“回来,我便救她。” 果然……果然是他! 所以孙幼心那件事,当真是他做的?他知道即便他帮我报了仇,我也绝不会感激他,所以使了这么一招! 他就这么不愿意放过我?不择手段的逼迫我? “赵荣羡,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拿别人的性命来做筹码!你若是觉得做了那件事会影响你与孙太师的关系,你便将所有的罪过都推给我!你为什么要陷害翠香,为什么要这样威胁我?”我望着他,绝望之余也很是费解。 “我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赵荣羡笑了,笑得冰冷而阴郁,“你终于承认了,我的四王妃……” 呵呵,我费尽心思,甚至弄得自己连容貌都毁了,他还是不肯放过我。 可是现在,我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与他扯这些了。 若是再浪费时间,或许翠香的命就要没有了,因为我并不确定孙暮离会不会舍弃她。 罢了,只当最后心软一回吧!到底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不能让翠香白白被冤死。 我闭了闭眼,压抑住内心怒气,直接问赵荣羡道,“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翠香?” “回来,回到我身边。”赵荣羡握住了我的手,一字一句。 他这不是在跟我商量,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还真像是爱我爱得狠,可他要是真的爱我,又怎会娶了姜婉,他若是真的爱我,又怎么会一次一次的伤害我。 如今将我伤到彻底恨他,他又用尽手段的逼我回去。 哪怕……我这张脸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哪怕我如此面目可憎。 我已经分不清赵荣羡到底是因为爱我,还是……只想占有。 不管是因为什么,此刻都不容我多想。 “我答应你。”我抬头,冷冷的望着他,“妾身恳请王爷,救翠香一命。” 赵荣羡隔着一层面纱轻轻抚了抚我的脸,眼底里透着几分威胁,“我现在就让梁丰去救人,明日我便上门提亲。” 什么意思?上门提亲?他不是让我回来么?还提什么亲? 他……他是要上孙家提亲? 他是要我以薛灵音的身份再嫁一次?倘若如此,我若再想跑便更是不容易了。 我假装不太懂他的意思,摆摆手道,“不必了王爷,我回来便是。” “四王妃已经死了……”赵荣羡打断了我,一双桃花眼暗沉无比,“四王妃已经死了,早在几个月前便已经下葬了,是我亲自抱进棺材里的,倘若现在又回来了,岂非让人家笑话我堂堂四王爷愚不可及,所以你须得以另一个身份回来。” 所以现在这意思是,我绕了一圈儿,我还是绕回来了? 并且还把自己的身份给丢了,把脸给毁了? 罢了,大不了再跑一回得了。不过我这张脸如今变得这等丑陋,只怕用不着我跑,赵荣羡看我的脸看得恶心,自然就把我打发了。 如此一想,我的心情一下子没有那样烦躁了。 我点点头,一一都答应了,“一切都依王爷你,只是这太师府肯不肯点头我就不知道了。” “你不过是个远房亲戚,太师府点不点头无所谓,你点头就行了。”赵荣羡说着,伸手揽住了我的腰,温声道,“我已经派人去太师府劫人了,等咱们成亲那一日,我就让梁丰送那姑娘出城。” 话说着,他又隔着面纱轻轻吻了吻我的唇,低语道,“还有,回去之后可别再帮着孙暮离对付我了……” 他……他知道?这些日子我们两个也见过好几回了,他从来都不曾提及,我还以为他是不知道的。 他既然知道我帮着孙暮离对付他,他还帮我报仇? 我的心情一时之间复杂极了,还是有些不可置信,问他,“你……你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三哥最近爬的那么快,我能不知道吗?”他微微向我凑近了,一字一句,“你别忘了,三哥的妻子,晋王妃乃是孙暮离嫡亲的姐姐,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这几个月你又一直在他身边,我还能猜不到吗?” “不过,这孙暮离倒也颇会伪装,上辈子我到死都没能看出他是谁的人。如今倒好,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捡到了宝,却彻彻底底的暴露了自己。” 所以……孙暮离是晋王的人。 也对,他姐姐孙幼阳乃是晋王的妻子,而且那晋王与孙幼阳成婚数年,即使孙幼阳一直没有身孕,晋王也不曾纳妾。 甚至上辈子晋王会输给赵荣羡,也是因为太过在意他的妻子,以至于明明都已经快要逼宫成功了,却因为赵荣羡胁迫了他的妻子,最后甘愿放弃一切来换取他妻子的性命。 而孙暮离,上辈子就没有暴露过。 至少在我的印象里,过去的孙暮离从不会结党营私。 呵呵,这么说来,他如今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而我呢,活了两辈子,以为自己变得聪明了一些,却还是不停的往赵荣羡挖好的坑里跳。 想到这里,我心里便越发的不舒服,不太想看到赵荣羡。 于是他话没有说完,我便推开了他,冷声道,“行了王爷,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这回赵荣羡没有拦着我,因为他知道我不会跑。 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说是我的心还是太软,注定斗不过他。 我听得满腹怒火,但我也并未搭理他,只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四王府。 很快我就要再回到这里了,如今能少待一会儿便少待一会儿。 我回到孙家的时候,翠香果然失踪了,说是这大夫都还没请来,突然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几个黑衣人,冲上去就把那老夫人一顿打,人没给打死,却给打得浑浑噩噩,现如今在床上半死不活,哭哭啼啼的。 孙太师亲自去哄都哄不好…… 孙暮离因此也被折腾的不轻,最后还把孙暮离的姐姐孙幼阳给请了回来。 一直折腾到了大半夜,这才肯消停。 家里的一众儿孙都给累的半死,孙暮离第二日起来的时候,两个眼圈都有些发黑。 微微抱怨了几句,却只是抱怨他的祖母太能折腾人,倒是半点也没有提及翠香,好像翠香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不过在此之前,孙暮离也并未太将翠香当回事,在他看来,翠香就是个奴才。而我若不是因为他用得上,我其实也和翠香没有什么分别。 说来孙暮离还真是个亦正亦邪的人,以前我以为他是正气凛然,宅心仁厚的。可是自打见他罚了翠香之后,我就不这样想了。 不过,他若是不在意翠香,把翠香送走了倒也是好的。 故而我就半个字也没与他提翠香,一大早的见了他,只与他提最要紧的。 “孙大人,我有重要的事要与你说。” 孙暮离正在院子里揉着双眼,似乎有些半梦半醒的,带着浓浓的鼻音问我,“什么事?” “我昨日……见过四王爷了,他说过几日要来提亲。”我毫不避讳,直接道,“我与他做了交易,我要他为我做事,他要我回去,以您表妹的身份重回四王府。” 我没有说是因为翠香,不过孙暮离倒是个聪明人,他怔住片刻,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翠香是他劫走的?他拿翠香的性命威胁你?他是怕你帮着我对付他?” 孙暮离连连问了三句,却半点也没有担心翠香的意思。 亏得翠香那样爱他,哪怕他不喜欢,总也该担心担心吧? 看到他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我都忍不住替翠香问一句了。 “孙大人现在最关心的,难道不应该是翠香的性命吗?”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笑了一声。 听见我这么说话,孙暮离似乎才反应过来,他顿了顿,神色不由暗沉下来,“翠香若能离开太师府,许是更好的出路。” “翠香是同孙大人您一起长大的,如今她一个人在外头,您真的就半点都不担心?” 我叹了口气,不觉又加了一句,“孙大人,你知不知道翠香她一直喜欢你。” 闻言,孙暮离微微一僵,久久都没有说话,很显然他是知道的。所以他才让翠香来伺候我,因为他知道无论翠香知道了什么,都不会背叛他。 说白了,他其实就是在利用翠香,利用她的感情。 可翠香还傻傻的以为她的公子是看重她…… 如此想来,送走翠香,我便更不觉得心虚了。 “孙大人你放心,我与四王爷成亲之日,翠香便会离开长安城,到时候我会让人给你捎个信儿,希望你能去见她一面。” 话说完,我转身便走了。 对于孙暮离,我半点也不觉得亏欠,他帮我是想利用我,而这段日子以来,我的确也帮他做了很多事。 至于孙幼心那件事,我也丝毫不觉得愧疚。毕竟要不是他想刺激赵荣羡,威胁我来到这太师府,我也不会遭到孙幼心的迫害,自然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而他也不会因此遭到孙太师的怀疑。 孙幼心,我就更不愧疚了。前世她多次坑害我,好几回都险些要了我的性命,今生她又仗势欺人,因着我只是一个远房亲戚便毁了我的容,还想要我的命。 她有如今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我现在更担心的是,重新回到四王府我会是个什么身份,我又要如何生存下去。 第二日,赵荣羡果然就来提亲了,因着我的身份低微,又因着没有皇帝赐婚,所以我这样的身份只能做个侧妃。 孙家的人巴不得我走,除了孙老夫人和孙暮离以外,大都很是愿意。 孙老夫人是心疼她的孙女,她认为是我这个丧门星害得她的孙女遭遇祸事,而孙暮离则是担心我到了赵荣羡的身边又把他的事给捅了出去,毕竟我并不是什么立场坚定的人。 孙太师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然后又说我是从他们孙家出去的,这以后还请四王爷要多多帮衬着孙家。 听了这话我觉得好笑极了,他显然已经知道他的孙女孙幼心乃是遭到了赵荣羡的报复,却还要继续与赵荣羡结盟。 也不知道是把权力看得太重,还是想要找机会报仇。 总之,到了最后,我还是和赵荣羡成亲了。 这一日的四王府很是喜庆,处处都张灯结彩的,排场丝毫不输于姜婉进府的那日。 我在屋里坐了没有多久,赵荣羡就进来了。 随着他越来越近的步伐,我心里竟有些害怕,我怕他看到我盖头下那张难看的脸。 “阿欢……”他带着热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然后伸手就想掀了我的盖头。 我原以为我不在意的,可是到了这一刻,我却是越发害怕。 我一把就拉住了他的手,然后使劲儿推他,“王爷,妾身今日有些累了。” “累也要掀了盖头再睡吧。”赵荣羡叹了口气,温声道,“是不是怕我看到你的脸?” 我垂下头,没有说话,我的确是怕他看到我的脸。 “我不在意……”他又说了一句。 可他不是说过,他先前喜欢我,就是喜欢我这张脸吗? 我将头埋得更低了,“王爷从前喜欢的,不就是这张脸吗?”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的,只是这张脸?”他的手缓缓伸进盖头里来,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温热,向我的脖子越逼越近。 “阿欢,你可知道,后来的五年,我是如何过的?” 什么五年? 我怔了一怔,他却又继续道,“我每个夜晚都在做梦,梦见你活过来了。终于,最后的那个夜晚,我回来了……” 什么意思?他这意思是,上辈子他就比我多活了五年?他就只做了五年的皇帝? “你……后来是怎么回来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好奇心使然还是如何,鬼使神差的就问了这么一句。 “若说是想你想的,你可信?” “王爷……王爷……不好啦……”赵荣羡后面更恶心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外头忽然传来梁丰焦灼的声音。 赵荣羡被坏了兴致,立刻就不太高兴了,冷着嗓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是……是王妃的爹来了,说是……说他的女儿走了一年都不到您就纳妾,现如今人在外头不肯走呢。” 第六十八章、姜婉陷害 - 今朝有喜 - 沉砚 我爹? 我爹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跑来闹? 倘若……倘若今日这屋子里的人不是我,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儿来呢? 可我总是不能现在出去与他坦白的。 我若是坦白,指不定就得让姜婉发现了我的身份,上辈子的悲剧又会重演。 我并不是没有想过要跟他们这些人斗下去,可我的身世就摆在那里,有些事情总是防不胜防的。眼下若是能不捅破,那就不捅破的好。 “王爷……”隔着红盖头,我摸索着握住了赵荣羡的手。 “嗯……”赵荣羡淡淡嗯了一声,反问我,“娘子想说什么?” 我压低了声音,尽量让自己温柔一些,乞求他道,“我爹就麻烦你了。” “你不打算与你爹坦白?”赵荣羡立刻就看出了我的心思,似乎是规劝一般说道,“你可知道,你爹娘近来多么伤心?” 我自然知道他们有多么伤心,可比起他们的伤心,他们的性命在我眼里更重要。上辈子他们为我所累,受了那样多的苦。 既然重新活了一辈子,我自然不愿意他们再为我所累的。 既然赵荣羡不肯放过我,那么我绝不能让外界晓得我与白家的关系。 哪怕现在那孙家的已经知道了,可能瞒一日是一日。 倘若我有机会站到那最高处,倘若我有了能够护住的他们的能力,再相认也不迟。 可如今,我感觉我的命运似乎离得前世越来越近了…… 我咬了咬唇,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强作平静道,“一时的伤心,总要比丢了性命的强。还请王爷送妾身的父亲回家,莫要为难了他。” 说这话的时候,我感觉到赵荣羡的手微微僵了一僵。 “你就这样害怕?你是觉得我护不住你?”赵荣羡的声音里透着失望。 可我也失望啊,自从他决定娶姜婉进门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对他死心了。哪怕那日见到他要自尽,我心里依旧难受,但是我也清楚,我不能再相信他了。 我能相信的,只有我自己。 如今我再回这四王府也是迫不得已,若是想要我爹娘安稳一生,我便要将他们都撇的干干净净。 我轻轻的抽回了手,丝毫没有避讳,低声道,“是,王爷护不住我,过去护不住,现在也护不住。” “你这样惹我不高兴,你就不怕我为难你爹?”赵荣羡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沙哑,似威胁,又似悲伤。 以前他的威胁会让我恐惧,他的悲伤也会让我心疼。 可是现在,我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我摇摇头,淡淡笑道,“王爷,我是什么人,您一直都知道。倘若我违心说了假话,您相信吗?” 赵荣羡没有说话,是的,他不相信。 “王爷,还请尽快去处理妾身父亲的事吧,省的闹出些什么乱子来。”我摸索着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话说得极致温柔。 赵荣羡显然对我的话很不满意,但他什么也没有说,转身便走了出去。 等赵荣羡再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歇下了,睡前我还特地用面纱蒙住了面容。 赵荣羡伸手碰了我几下,我都没有理会他。 最后他实在是郁闷,索性转身背对着我。 这个洞房,赵荣羡过的很不开心,雪院那位也不太开心。 虽说赵荣羡没能与我洞房,可在旁人看来,他是歇在我的屋子里的。 他不顾我低贱的身份纳我为侧妃,让我与丞相之女平起平坐,那也是极致宠爱我的。 赵荣羡宠爱我,姜婉自然就不高兴了。 于是一个大早就为难我,赵荣羡前脚刚走,姜婉的人后脚就来了。 说是按照规矩,我应当去给姜婉敬茶。 笑话,她是真当我不懂规矩呢? 我是侧妃,她也是侧妃,竟然让我给她敬茶? 我浅浅看了一眼门口的朱嬷嬷,并未理会她。 那朱嬷嬷见我不动,一时有些不高兴了,她端出了正妃奶妈的架子,立刻又说了一句,“薛侧妃,按规矩,你今日要去给在咱们王妃敬茶。” 她话说得理直气壮,一副看乡巴佬的眼神看我,似乎料定了我什么都不懂,认为我一定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 是啊,我如今的身份的确就是个乡巴佬。 一个从越州来这里投奔亲戚,却无意间被四王爷给看上的低贱女子。 按说,这初来乍到,的确是要吃些亏,受些欺负才能长记性。 可惜我既不是初来乍到,也不愿意受欺负。 倘若我没有记错,姜婉今日叫我过去,定是想要趁着敬茶的功夫拿热开水烫我。 上辈子她向我敬茶的时候就是故意拿热开水往我身上泼,后来府里进了其他的女子,她也让人家给她敬茶,然后便用热开水泼人家,给人家下马威。 今日,她是想给我下马威。 我轻轻靠在屋内的椅子上,悠然的看着朱嬷嬷,依旧一动也没有动。 朱嬷嬷见我依然不搭理她,彻底恼了,她抬高了嗓音,板着脸又重复了一遍,“还请薛侧妃前去给咱们王妃敬茶!您虽然出身乡野,可既然入了四王府,就要守这四王妃的规矩!” 呵呵,还真以为我好骗呢? 行啊,她同我讲规矩,我可得好好与她讲讲规矩。 我冷笑了一声,嘲讽的打断了她,“朱嬷嬷这话好生可笑啊,你家主子是侧妃,我也是侧妃,你却要我向她敬茶。你是真以为我不懂规矩,还是仗着你们主子出身显赫,想要仗势欺人?” “你……”朱嬷嬷哪里想得到我一个乡野女子竟是这般伶牙俐齿,更想不到,我竟然会晓得这些规矩,被我问得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 不过很快她就又找了别的的托词,一本正经道,“薛侧妃有所不知,我们王妃虽为侧妃,可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在处理,这正妃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额,这是在威胁我,告诉我他们家主子以后是那个决定我生死的主母,让我巴结着点儿? 可惜啊,我到底是重活了一世的人,我自然不会受了她的威胁。 我看着她的眼神更加嘲弄了,反问她道,“朱嬷嬷这是在威胁我呢?” “老奴没有,老奴只是提醒薛侧妃一句……”朱嬷嬷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有些恼怒道,“薛侧妃初来乍到,有很多规矩都不懂,倘若……” “倘若什么倘若?我有没有规矩轮的上你一个奴才教训?”我嘭的一拍桌子,厉声打断了她,“朱嬷嬷,你好大的胆子啊!对我无礼不说,还敢威胁我!” “且不说你们主子能不能坐上正妃的位置,就是坐上去了,那也轮不是她来决定我的生死!怎么着?你是觉着四王爷死了么?这四王府如今要你一个奴才来做主了?” 我咄咄逼人,连连反问。 朱嬷嬷被我吓得一怔,似乎想要教训我,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理由来训我,便指着我斥道,“你……你竟敢诅咒四王爷!” “我诅咒四王爷?谁听见了?你们听见了吗?”我抬头看了看身旁伺候的两个丫鬟,还有一个嬷嬷。 这三个人都是赵荣羡派到我身边来的,对我有几分监视,但赵荣羡也向她们交代过,让她们好生伺候我,以后我就是她们的主子,她们要对我忠诚。 身为我身边最忠诚的丫鬟,她们怎么可能帮着朱嬷嬷说话。 “奴婢没有听到。”那个长得稍微精明一些的丫鬟司琴马上我说道。 闻言,另一名丫鬟墨画也立刻附和,“奴婢也没有听到。” “咱们侧妃有没有诅咒王爷我不知道,不过有些狗东西狗仗人势,老婆子我倒是看得清清楚楚。”还没等那朱嬷嬷说话,我身边儿的陈嬷嬷又立刻阴阳怪气的说道。 陈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听说原来是在皇后身边儿伺候的,因着没能照顾好太子,惹得太子落水,被皇帝赐死。 赵荣羡见她可怜,便向皇帝求情,将她救了下来。 原先是在宫里做苦力的,如今因着我身边需要人伺候,赵荣羡也有了些许能耐,故而又将她提了出来,专门过来伺候我。 说真的,我不太相信赵荣羡会救人。 可这陈嬷嬷的态度,的确像是一副誓死效忠的样子。 她杵在我旁边,那中气十足的样子,镇得那朱嬷嬷话都说不上来。 朱嬷嬷气急败坏的骂了两句,然后气冲冲的踏出了清晖院。 我这里撕破了脸,还这等蛮不讲理,她自也不会再装模作样,想来一回去就要与姜婉告状。 果然,快要午时的时候,姜婉便来了。 不过她并没有摆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而是满面笑意,一进门就很是亲热的拉住了我的手,一脸愧疚道,“薛妹妹,今日本来我是想让朱嬷嬷请你过去坐一坐,咱们也好认识认识的,谁知这该死的狗奴才竟是曲解了我的意思,竟敢对妹妹无礼。” 看到姜婉的时候,我是惊讶的。 并非是惊讶于她的到来,而是惊于她凸出的肚子,她这肚子,少说也有七个月了吧,可她嫁人到四王府也才半年都不到。 所以……赵荣羡是早就与她暗通款曲了?还与她有了孩子? 我记得过去,姜婉入府足足五年都没有孩子。如今是怎么了?赵荣羡生怕自己如同前生一般子嗣单薄,生怕不小心绝了后,于是就留下了这孩子? 既是如此,他为何还要费尽心机的逼我回来? 赵荣羡果然是这天底下最贪婪的人,好在,我早就对他死心了…… 他与谁有了孩子,我都并不在意。 不过姜婉显得很是得意,她故意挺着身子,让我看清楚她的肚子。 一面说着,一面又吩咐在旁伺候的丫鬟道,“阿罗,把礼物拿上来。” 她话音刚落,她身边的丫鬟就将一个盘子呈了上来,那盘子里装的是……我的凤簪…… 我曾经作为四王妃正妃的的凤簪…… 我假装不知道那是什么,只一脸欣喜道,“这东西如此珍贵,妹妹可不好意思拿。” 我一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姜婉果然高兴极了,马上又拿起那凤簪往我头上插,笑盈盈道,“瞧妹妹说的这话,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今日朱嬷嬷那狗奴才竟是曲解了我的意思,让妹妹新婚第一日就惹了这么一身晦气,这凤簪啊,就当是姐姐送给你赔礼的,顺便去去晦气……” 晦气?把死人的东西往我头上插,岂非更晦气? 呵呵,她这是想离间我和赵荣羡。 将赵荣羡‘死去’的妻子的遗物,给我这个新入府的侧妃,还特地给我戴在头上,可不就是为了让赵荣羡瞧见,好让赵荣羡狠狠的骂我一顿么? 赵荣羡对发妻的‘深情’是人人皆知,我这个低贱的乡野女子毁了容还能入王府做侧妃,都是托了他夫妻的福。 外面的人都说,我这个整日蒙着面纱,面目可憎的丑女之所以能入了王府,都是因为眉眼之间与赵荣羡死去的发妻有几分相似。 姜婉估计也是这么以为的,所以她特地送给我这支发簪,就是想让赵荣羡觉得,我这个代替品想要取代他的发妻。 她算的很是精,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我就是那位死去的发妻。 我摸了摸头上的凤簪,一副贪婪又无知的模样,拉着她的手连连道谢,“既然是姐姐的好意,那妹妹就不客气了。” “这凤簪,得十两银子吧?”我满目欣喜,乐呵呵的又问了她一句。 姜婉的眼睛里果然马上就露出了嘲笑,但她表面装得很是温和,挽着我的手臂说,“妹妹说笑了,十来两的东西,姐姐怎么敢送给妹妹。这簪子是宫里最好的工匠打造的,采用材质都是最好的,我听王爷说,就怎么一支簪子一千多两呢。” 我自然知道是一千多两,当日赵荣羡还特地告诉过我,生怕我不知道他送给我多么贵重的礼物一般。 不过此刻,我则是装得无知又愚蠢,我马上就惊呼出声,“姐姐是说,这簪子值一千多两呢?这……我们家一家人一年才用六十两不到呢!这簪子若是卖了,都能买好多碗猪肉面了。” 见我如此兴奋,姜婉更加满意了。 她马上又好心的提醒我道,“妹妹,这里是四王府,以后可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叫人听了去,得说咱们四王府的见识短浅了。” “是是是,多谢姐姐提点。”我极其讨好的拉着她问东问西,装得真如同从未见过一般。 这让姜婉和朱嬷嬷都放低了戒备心,傍晚去花园散步的时候,我还听到朱嬷嬷同阿罗一起嘲笑我。 说还以为我多厉害呢,结果还是个乡巴佬,一根死人的金簪子就哄得高高兴兴。 还说我这张毁了容的丑脸,要是惹怒了赵荣羡,必然会死的很惨。 陪着我一起出来散步的墨画,一听他们这么说,可给吓坏了,忙喊我把簪子给摘了。 赵荣羡虽然叫人来伺候我,却并未告诉她们我的身份,墨画自然是害怕。 我摆了摆手,浅浅笑道,“不必……” “可是……”墨画蹙了眉头,看着越走越远的朱嬷嬷,一脸惊恐道,“侧妃娘娘,有些话您虽然不爱听,可奴婢还是要说几句。” “这四王爷对发妻情深义重,先前王妃没了的时候,王爷有大半个月,每月都喝的烂醉,整个人都好似活不下去了。后来还是二公主来劝了几句,这王爷才好一些。如今他能娶您,也是因着您……与四王妃有些相似……” “可相似归相似,您终归不是四王妃。倘若让王爷瞧见了您头上的凤簪,他定然会大发雷霆。您……您这脸都这样了……” “我这脸怎么样了?”我打断了她,故作的不高兴的看着她。 别说,此刻算是我这段日子以来稍微高兴一些的时候,我总是以为,这天下都没有多少好人了,现如今看来,却也不是嘛。 墨画被我这么一问,立即意识到了我不高兴。 可她也是个实诚的姑娘,虽然被我问得战战兢兢,却还是开了口,磕磕巴巴道,“您……您这脸都毁了,倘若惹怒了王爷,您以后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我听说……我听说您原先在太师府过的挺苦的……” “且不说能不能回太师府,就说王爷这要是生气了,指不定能要了您的命呢。”墨画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一遍又一遍的劝我。 然后伸手就要拿下我头上的凤簪,“奴婢现在就帮您拿下来吧,一会儿王爷就该回来了。” 我冲她笑了笑,摆摆手道,“不必了,既然她们想让王爷瞧见,那就让王爷看到了。” “可是……” “倘若王爷过问起来,就说是姜侧妃送的,你猜王爷会怎样?”话说完,我便又慢悠悠的在后花园里走了一会儿。 一路上又碰到了两个丫鬟,躲在假山后面一边儿偷吃东西,一边儿骂姜婉,说是她刻薄,缩减了她们的吃食,然后又说她看着也不像是那样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她身边那个歹毒的朱嬷嬷擅自做主。 这些丫鬟也够有趣的,成日里就喜欢躲到花园里说小话。 我站在旁边听了几句,眼看着天色差不多了,这便往回走。 墨画跟在我身后战战兢兢的,一路上都劝我把那簪子拿下来。 见我不理会,回去之后她又将在花园里听到的话都与陈嬷嬷和司琴说了一遍,三个人轮番上阵,让我拿下来。 说我虽然是赵荣羡的新宠,但也不能在老虎身上拔毛啊。 赵荣羡进门的时候,她们三个正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一听说赵荣羡到了,都愣住了,慌忙的就想拔掉我头上的簪子。 不过,我并没有给她们机会,她们的手还没有伸到我头上,我便立刻向赵荣羡走了过去,微微向他施了一礼,笑盈盈道,“妾身见过王爷……” 赵荣羡在我低头之际,果然看到了我头上的簪子。 他脸色微变,问我道,“你怎么把凤簪给戴上了?” “回王爷,是姜侧……” 墨画的话音未落,我马上就接了去,“回王爷,是姜侧妃送的,说是今早她身边的嬷嬷冒犯了我,送个价值一千多两的凤簪来赔罪,顺便啊,去去晦气。” 果然,听到我这话,赵荣羡的目光立刻就暗沉了下来。 他又不是傻子,我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不可能不懂,除非他根本不想懂。 看着赵荣羡暗沉的目光,连带着有些阴沉的脸,陈嬷嬷和墨画她们都有些害怕了。 陈嬷嬷许是觉着自己年岁最大,便想要出言维护我。 不过她的话还未出口,赵荣羡忽然又对我说了一句,“这凤簪很漂亮,很衬你。” “既然这姜侧妃给你送了礼,你也备一份送回去,别失了礼数。”话说完,他又伸手将我揽进怀里。 陈嬷嬷她们一见赵荣羡伸手抱我,立刻就退了出去,然后紧紧的合上了门。 屋内只剩下我和赵荣羡,我便马上推开了他。 赵荣羡的手僵在半空中,片刻之后才冷着脸问我,“你这是做什么?又在闹什么脾气?” “我没有闹脾气……”我转身朝着里屋走去,平静道,“妾身只是觉得如今姜侧妃有孕在身,她才是最需要陪伴的,你还是去陪她吧。” “你在吃醋?”赵荣羡冰冷的声音立刻变得欣喜。 听到他这话,我不觉发了笑,“王爷若是这么认为,那你就当是妾身吃醋吧。” “既然爱妃都醋了,本王又怎么好意思去陪着旁人呢?”他倒是脸皮厚,话说着,上来便搂住了我的腰,然后想要解开的衣裳。 “王爷,你还是去陪姜侧妃吧!”我立刻拉住了他的手,说实在的,我并不是吃醋,我现在也看淡了,我只是单纯的不愿意他碰我。 可我越是不愿意,赵荣羡的动作越放肆。 他直接将我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将我压到了床上,一脸温柔道,“娘子莫生气,为夫可从未背叛过你……” 从未背叛过?那姜婉腹中的孩子是哪儿来的? 第六十九章、姜婉挑拨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这厮还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姜婉虽然恶毒,却也算是用尽一生去爱他了,更是被他利用感情,沦为了他手里的一把刀。 可如今人家大着肚子,他却说他从未碰过人家。 我可不认为是姜婉给他戴了绿帽子,赵荣羡是什么人,他能容忍姜婉给他戴绿帽子? 倘若姜婉腹中的胎儿与他没有关系,他又怎么会亲自登门娶人家进门? 为了拉拢姜丞相?我认识赵荣羡这么多年,太清楚他的脾气了,哪怕他有心拉拢,也一定会在姜婉入府前就给她灌下堕胎药,怎会容她的肚子大成那样。 可如今,他为了哄骗我,竟是连这样没有良心的话也说得出口。 我对他的冷淡,这一瞬间立刻就变成了厌恶。 眼看着赵荣羡要扒我的衣裳,我立刻就伸手制止了他。 “王爷,我今日有些累了。” 说着,我便已经扒开了他的手。 赵荣羡微微一僵,眼底里浮上一抹寒光,丝毫也没有避讳的问我,“你这般推三阻四的,是不是不愿意让我碰你?” 我没有说话,算什么默认了,我与赵荣羡十年夫妻,这种事情若是说谎,他一眼就看穿了,所以我说谎也没有什么用。 “妾身面容丑陋,生怕吓坏了王爷。”我想了想,又装模作样的添了一句。 尽管我只知道赵荣羡一眼就把我看穿了,可我想我这么糊弄他一句,他心里的怒火总是会减少一些的。 我不想他碰我,但我也不太想和他吵架。 赵荣羡依旧阴沉着脸,但他已经放开了我,昏暗的灯光下,他的容颜显得有些憔悴。 忽然苦笑了一声,问我道,“阿欢,你就这么恨我?” 恨他?以前我是恨他的,那是因为我爱着他。 可现在呢?现在我已经没有那么恨他了,但他要纳多少个妾,又或者与多少个女子生了孩子,我都已经不在意了。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想要我的家人平平安安的。 我轻轻摇了摇头,平静如斯,“不恨了,很早以前就不恨了。” “既然不恨,为何这般排斥我?”赵荣羡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伤心。 是啊,我是不恨他了,但我厌恶他。 从他欺骗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厌恶他了。方才为了哄骗我,他竟然说他没有碰过姜婉,我就更厌恶他了。 可这些话,我并不能说出口。我用尽全力与赵荣羡斗,最后却是落得这个下场,所以该忍的我还是应当忍着。 我想了想,翻身靠进赵荣羡怀里,轻声道,“时间已经不早了,王爷,早些休息吧。” 嘶啦,我刚一伸手抱住他的腰,赵荣羡忽然就伸手扯下了我的面纱。 那薄薄的一层面纱,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滑落。 下一瞬间,我的脸就完全暴露在赵荣羡面前,还离得他那么近。 他……他看到了我丑陋的面容!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一下子难受极了,我自己都不愿意看到我这张丑陋的脸,更不愿意任何人看到我的脸。 尤其是赵荣羡这般赤裸裸的目光,让我觉得他是在嘲笑我,嘲笑我这张恐怖恶心的脸。 我浑身剧烈颤抖着,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滚了出来,慌慌张张的松开手。 可是我还未起身,又被赵荣羡一把给拽了回去。 “你放开我!”我立刻低下头,半点也不让他看到我的脸。 可我越是如此,赵荣羡就越是向我逼近,他紧紧捏住我的下颚,蓦的将我的脸抬了起来。 “赵荣羡你放开我!你想干什么?看我笑话你很高兴吗?”一想到我脸上那些蚯蚓一般的伤痕,我便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是发完了这一顿脾气,我又有些害怕。 “大晚上的,你说干什么?”他低笑了一声,俊脸向我凑近了。 我拼命的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手里挣脱。 赵荣羡却将我越捏着越紧,他的动作温柔却又带着几分狠厉,我被他吻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随着床板咯吱咯吱的响动,赵荣羡的气息越来越浓厚。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翻身,伸手将我圈进怀里。 赵荣羡的力气很大,他若是下了狠手,我根本无法反抗。 于是,我就被他死死的圈在怀里。 我的心情糟糕透了,脑子里如同塞了一团浆糊,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我都不知道赵荣羡对着这样的我,怎么下得去手,我总以为他应该是被我吓坏的。 “你是不是还在为我掀了你面纱的事生气?”昏暗的屋内,赵荣羡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还未来得及回应,他又低下头吻了吻我的唇,深情道,“阿欢,你要知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你。所以,在我面前不必遮遮掩掩。” 所以,他做了这一切,只是想告诉我,他并不嫌弃我? “况且,我看着你这脸也不丑。”他像是安慰我一般,轻轻抚了抚我的脸,轻声道,“答应我,不要放弃自己,不要…变成从前那个阿欢。” 从前的那个我?上辈子那个受了打击,成日里总是死气沉沉,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兴趣的我? 那个到了最后,愚蠢无比却像刺猬一样的我? 是啊,被赵荣羡这么一说,我才发觉,我似乎离得上辈子那个自己越来越近了。 我低下头,没有说话。 赵荣羡见我不说话,也没有再强迫我,只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柔声道,“明日起来记得涂药,那药可是我找了宫里最好的御医,寻了最好的药材炼制而成的,每天涂一些,不出半年就会痊愈。” “还有,在屋里的时候,就不必蒙着面纱了,总是憋着怎么能好得快?” 后来,赵荣羡说了许多许多,我听得迷迷糊糊的,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赵荣羡已经不在了。 陈嬷嬷说他上朝去了,临行前还特地吩咐陈嬷嬷叮嘱我,叫我一定要涂药。 一大清早的,陈嬷嬷是满面喜色,取了那药瓶子就朝着我走过来。 笑嘻嘻道,“侧妃好福气啊,老奴看着,这王爷是当真喜欢您。您不晓得,昨日您执意不肯拿下那凤簪,可把老奴几个吓坏了,可谁曾想得到,这王爷却半点也没有生气。雪院的那位如意算盘是打不成了,今日没见着您受罚,定是要气死。” 陈嬷嬷说着,便要伸手拿下我脸上的面纱,说是赵荣羡如此宠爱我,我定要好好儿把脸给养好了,来日再生个大胖小子,这以后的荣华富贵就享之不尽了。 陈嬷嬷这套说辞与往日里杜妈妈说的那些话像极了,不过,她说了这么多的目的,也就是想哄着我涂药。 原先,我是不太愿意涂的。我想着我就用这张难看的脸对着赵荣羡,让赵荣羡厌恶我,然后自己把我给踹开。 可是这会儿,我却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赵荣羡昨夜说过的话。 他叫我不要放弃自己,不要活成了从前那个样子。 如今我的,是真的离得当初那个死气沉沉的自己又近了一步,犹豫片刻,我点了点头,吩咐陈嬷嬷道,“陈嬷嬷,你把药拿上来吧。” “老奴来替您涂吧。”陈嬷嬷说着,便取出药粉。 我本是不太愿意的,我怕让陈嬷嬷看到我那张可怕的脸。 可是想想,以后我在这屋里都是要脱下面纱的,陈嬷嬷日日伺候着,总是要天天对着我这张脸的,我这般藏着掖着也不是办法。 于是我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拿下面纱。 “王妃……你……”看到我的脸,陈嬷嬷微微一震。 我想她是被我这张与死去王妃一模一样的脸给惊到了,赵荣羡的书房里有好几副我的肖像,陈嬷嬷是见过的。 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装得很是平静的问她,“怎么了陈嬷嬷……” “没……没什么,老奴是觉得王妃这张脸太好看了,您这要是痊愈了,必定倾国倾城的大美人。”陈嬷嬷想是给惊着了,张嘴便是一通胡夸。 可即使她不说,我也知道,她定是叫这张和死去王妃一模一样的脸给吓着了。 甚至,她看着我的那一瞬间,我都能确定她是在怀疑些什么。 不过,她既然什么也没问。 我也不必自己去说些什么,我一脸淡然,温声吩咐她道,“行了陈嬷嬷,擦药吧。” “是……”陈嬷嬷说着,便开始小心翼翼的把药粉涂到我的脸上。 药粉涂到脸上很是不舒服,痒痒的不说,还满鼻子的药味儿,但凡是稍微一呼吸,那药都要进了鼻孔。 戴着面纱就更是恼火了,原本我是想出去走走的,但因着涂了那满脸的药粉,我索性扯下面纱,一步也没有踏出屋子。 如今我这等模样是不能去见人的,可要戴上面纱,那面纱都是药粉的味道,呛得厉害。 然则我不想见人,偏有人要来见我。 我只好又戴上了面纱。 我刚刚用过早膳不到一会儿,姜婉就过来了,她挺着大肚子,那一脸假惺惺的担忧和满目幸灾乐祸,进门就握住了我的手,关怀备至道,“妹妹,你没事吧,都怪姐姐,昨日拿错了簪子,王爷可有责怪你?” 呵呵,她这是断定我被赵荣羡教训了,她以为我被赵荣羡厌恶了? 想是觉得我已经说出了那凤簪是她送的,生怕连带着她也被厌恶,所以故意前来想要诓骗我一个人担下罪责。 我悠然的抽回手,装作一脸茫然反问她,“姐姐在说什么呢?那凤簪怎么了?” “你……王爷没有责怪你吗?”见我如此镇定,姜婉一愣,赶忙又问道,“王爷没有责骂你吗?” 这问得也是够直接的,我昨日装疯卖傻,她就真以为我傻了? 不过,她要是真觉得我傻,那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于是我继续装茫然,摇摇头道,“没有啊,王爷还夸我了呢,他说那凤簪很适合我。” 姜婉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极了,更是满目的不敢置信。 这一刻,我其实觉得她也挺可怜的,为了一个那人这般费尽心思,可是对方也只是将她当做棋子,当做是一把利刃。 所以,我忽然之间也不太想为难她了。 于是我没有再问她关于那簪子的事,我笑了笑,岔开话道,“对了姐姐,我听说后花园的锦鲤十分漂亮,能给人带来好运呢。这屋里也怪闷的,要不咱们出去走走吧。” 姜婉见我没有追问凤簪的事,她松了口气,但眼底里依旧是不甘心。 她嘴角扯出一丝牵强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一派友善的口吻,“行吧,依妹妹吧。正好如今的天气也不错,秋高气爽。” 我们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已经踏出了屋子。 走到南院的时候,姜婉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一双美目幽幽的望着我院内的梅花儿树,像是感叹又像悲伤。 她莫不是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不管她想粗出什么幺蛾子,我都不想与她斗来斗去。 可是姜婉却是卯足了劲儿的要和我斗,她望着那梅花树许久,似乎等着我开口问她怎么了。 望了半天见我没有开口,她又装模作样的感叹一声,道,“哎,看到这梅花树,我就想起了王爷的发妻。” “你可不知道,咱们王爷对他的发妻用情多深。这先王妃出身低贱,也不是什么聪慧之人,不过她却生的很是美貌。故而咱们王爷第一回见着她,便对她情根深种,完全不顾父皇的反对,应是将先王妃娶了回来。” “王爷对先王妃很是宠爱,要什么给什么,这梅花树,便是王爷特地为先王妃移植过来的。” 额,她这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让赵荣羡找我茬没找的上,就想着让我生气,自个儿去招惹赵荣羡。 估摸着下一刻她就要告诉我说,那先王妃去世的时候,赵荣羡多么多么伤心,又得告诉我说,我这眉眼之间与先王妃生的很是相似。 果然,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姜婉立刻又转过身来,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我说,“你是不知道,这先王妃走的时候,王爷半条命都没有了。如今好了,如今有你了。你这眉眼之间,还真是与先王妃有几分相似呢……” 话说完,她又立刻捂住了嘴,满目为难道,“那个……妹妹你放在心上啊,姐姐就是随便说说,这王爷对你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暗的观察着我脸上的神色,似乎想要从我的眼睛里找到一丝怒火。 我轻轻笑了笑,装得一脸天真,笑呵呵道,“姐姐不必慌张,姐姐所说的这些,我早都已经知道了,王爷先前就说过,我与先王妃生的很相似,故而才纳我入府的。” 姜婉一怔,不敢相信的看着,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片刻之后,才装得一脸担忧的问,“妹妹……妹妹你不在意?” 是啊?这种事哪个女子会不在意的? 自己的夫君把自己当做是别人的替身,换做是任何一个女子,都是不能接受的。 可惜,我就是我自己的替身,我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况且,我连赵荣羡跟别人有了孩子都不在意,我又怎么会在意自己是不是替身呢? 我只是想要平平安安的,想要我的家人平平安安的,其他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摇摇头,半点也不介意的样子,“姐姐你说笑了,我一介乡野女子,又毁了容貌,能入王府已是有幸,我还能在意什么呢?只要能吃得饱穿得暖便是了……” “妹妹还真是大度啊……”姜婉脸上笑着,眸光里却写满了不甘,还有怨恨,不屑。 那双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并不想知道她又想做什么,她若是能安安分分,我也不会如何,可她若是又想对我下毒又或者是陷害我,我也不会客气。 于是我又继续同她笑着,装作完全都没有看出她在挑拨。 大半日下来,姜婉许是累了,这便回去休息了。 走的时候,那张圆润而漂亮的脸蛋阴郁极了,尤其是对着我费尽心思的那么一通挑拨,最后却全无用处,她可给气得要死。 不过,看她那般模样,我也没有觉得高兴。 哪怕上辈子她害了我的孩子,哪怕上辈子她屡次陷害我,哪怕上辈子她从割伤了我的脸,这一刻,看着大着肚子的她,那般孤独又愤恨的背影,我依旧是有些同情她的。 遇上了赵荣羡这样的男人,许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悲剧,想到上辈子他们姜家一手将赵荣羡扶上皇位,最后还被灭了满门,我便是更对她恨不起来了。 我想,这个时候,应当让赵荣羡去看看她的。 晚上的时候,赵荣羡果然又过来了,如今他步步高升,平日里也很是繁忙。 不过再繁忙,他似乎都要过来清晖院的。 一进门,他便将官帽和官服脱去,唉声叹气道,“这父皇也是够能聊的,折腾到现在都没让我吃上一口饭。” 说着,他便望向我,笑嘻嘻道,“我有些饿了,去给我做一碗面,要猪肉面,你平日里最爱做的猪肉面。” 我本想开口同他说的,见他这副饿鬼附身的样子,我又没有立马说,只淡淡应了个‘好’字,这便转身往小厨房里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碗香喷喷的猪肉面就端上了桌。 赵荣羡是真给饿坏了,吃得狼吞虎咽,吃完之后又絮絮叨叨的与我说了许多宫里的事。 眼看着到了该擦药的时间,他又伸手想要摘掉我的面纱。 “王爷,妾身自己来就行了。”我下意识的一躲,慌忙转过身。 虽说昨夜已经被赵荣羡看得清清楚楚了,可现在,我还是不太愿意被他看见。 然而下一刻,赵荣羡便从身后将我抱住,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阿欢,你要记得,你是我的妻子,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是爱你的。所以……你不必害怕。” “今日,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脸上的伤好一些没有,看一眼我就放心了。” “来,把手拿开,让我瞧瞧。” 说着,他便硬生生的将我转了过去。 被他摘下面纱的那一瞬间,我猛地闭上双眼。 然后我感觉赵荣羡的手摸到了我的脸上,过了一会儿,他又取药粉往我脸上擦。 片刻之后,我缓缓睁开双眼,慌忙的想要将面纱重新戴上。 赵荣羡却一把将那面纱扔了老远,一脸不高兴道,“说了多少遍,在屋里的时候尽量不要戴面纱,你也不怕憋坏了。” “再说了,这才刚刚上了药,你也不怕呛到鼻子里去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下意识的就摸了摸鼻子。 赵荣羡见我这个动作,顿时就笑了,满目宠溺道,“笨蛋……” 赵荣羡的关心让我有些无所适从,虽说先前他也是待我这样好的,可是后来他纳妾的时候也毫不含糊。 想到这里,我心里的暖意一下子又淡了下来。 想到姜婉那般大着肚子,他却连看也没有去看她一眼,我这心里便更加凉了几分。 我低下头,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假惺惺的问他,“王爷还不歇息?” “怎么?你就这样迫不及待?”赵荣羡眉眼含笑,竟是当下说起了荤话来。 我们两个人独自相处的时候,他总是这样,我早已经习以为常。 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从善如流道,“王爷,那姜侧妃的肚皮该有七个月大了吧?我白日里瞧着,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想来是身子有些不舒服,你若是有空,就去看看她吧。” “你……你竟把我推给别的女人?”赵荣羡的神色立即阴沉了下来,满目不悦的看着我,“阿欢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是不是心里已经没有我了。” 是啊,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他了。 先前还是有的,可是自打我毁了容貌之后,我对感情这回事,似乎就变得凉薄了许多。 如今再瞧见赵荣羡这般对待怀孕的姜婉,我便彻彻底底的明白,这个男人根本不值得去爱。 我低下头,没有说话。 隐约之间,我看到赵荣羡的手有些发抖。 “王妃……不……不好了……”我正想着怎么劝他,陈嬷嬷忽然走了进来。 “怎么了?” “姜侧妃吃了您送给她的茶,现在……现在肚子疼的厉害……” 第七十章、真相大白 - 今朝有喜 - 沉砚 吃了我送给她的茶肚子疼? 她这不是赤裸裸的陷害我么? 呵呵,这姜婉还是姜婉,现如今我处处都故意避让她,她还是想要害我。 谋害皇家子嗣,这可是要命的事啊。 倘若换做是从前,我大抵会哭着喊着叫冤叫屈。 但是如今我很清楚,倘若赵荣羡有心护着我,哪怕是我当真对姜婉下手,他也至多是骂我两句,倘若他无心护着我,就算我死在了他的面前,他也不会说什么。 于是我显得格外平静,我微微扫了赵荣羡一眼,问陈嬷嬷道,“现在什么情况,大夫到了没有?” “姜侧妃身边的朱嬷嬷去请了,如今那姜侧妃疼的死去活来,老奴看着……看着像是要生了……”陈嬷嬷满脸焦灼,话语间,目光不停的朝着赵荣羡看去。 她大抵是怕赵荣羡着了姜婉的道儿,一会儿得对我大发雷霆。 但是赵荣羡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动容,半分怒气都没有,只是变得稍微严肃了些。 冷肃的又问陈嬷嬷道,“陈嬷嬷,可请了稳婆。” “请了,这都还在路上呢。”陈嬷嬷见赵荣羡没有责问的意思,顿时松了口气。 赵荣羡挥了挥手,又吩咐陈嬷嬷将我的衣袍取来,说是要去雪院去看看。 我们赶到雪院的时候,稳婆已经到了,大夫还在外头站着。 姜婉哭得死去活来,好似下一刻就要没了性命。 也的确是如此,上辈子,我便是小产,也丢了半条命。 听到她的叫喊声,我不由更加同情了她几分。 不过同情归同情,她要是想陷害我,我也绝不会客气。 我和赵荣羡在门外站了一个时辰,姜婉便在里头叫了一个时辰,叫到后来许是没有力气了,渐渐的就没有声响了。 我心中一颤,正想进去看看,下一刻,却听到婴儿的啼哭声。 没有一会儿,稳婆便将孩子抱着出来,满是欣喜的说,“恭喜王爷,得了一位小公子。” 赵荣羡微微瞥了一眼那孩子,很是冷淡。 然后又淡淡问了那稳婆一句,“侧妃怎么样了?” “侧妃已无大碍了,只是……只是……”那稳婆说着,便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好个姜婉,连稳婆都买通了。 我倒很是好奇,她要如何陷害我?说我给她下毒? 赵荣羡还没有说话,我立刻就狠厉的看了那稳婆一眼,故意焦灼道,“只是什么只是?有什么就快说?这姜姐姐若是有个好歹,把你给宰了都赔不起。” 稳婆被我骂了一顿很是不满,但是见赵荣羡并没有因我越俎代庖而要责怪我的意思,她又只好恭恭敬敬,意有所指的说,“只是这侧妃娘娘不慎吃下毒药,以至于早产,倘若不是救得及时,恐怕就要一尸两命了。” “毒药?什么毒药?”我冷冷的看着她,咄咄逼人,“我先前来的时候,就听说姜姐姐喝了我送过来的茶肚子疼,莫不是我那茶里让人动了手脚?” 被我这么一问,稳婆有些懵了,她大抵没能想到我会先发制人。 想了想,结结巴巴道,“这……这民妇也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你又怎么知道她是吃了毒药?” “这……这是大夫说的……”那稳婆越扯越离谱。 赵荣羡面色一冷,吩咐梁丰道,“梁丰,去把李御医请来,本王倒要看看,谁敢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爱妃若是累了,就回去歇着吧。”话说完,赵荣羡又十分关怀备至的将那外袍披到我身上。 眼见着赵荣羡这一举动,稳婆立刻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是意识到了赵荣羡对我这个新侧妃的偏爱,生怕陷害我不成,她自己反而跟着遭殃了。 可如今她已经上贼船,想要脱身可不容易。 于是她硬撑着,指了指里头说,“这……王爷,袁大夫还在里头呢,依民妇看,这御医就不必请了吧,侧妃娘娘刚刚生完孩子,太过喧闹会影响……” “你闭嘴!”稳婆的话还没有说完,赵荣羡厉声打断了她。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写满寒霜,阴冷而狠厉,吓得那稳婆半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你退下……”赵荣羡冷冷扫了那稳婆一眼,冷森森的又补了一句。 稳婆一张脸被吓得惨白惨白的,诚惶诚恐的便退了进去,她怀中的婴儿拼命啼哭,可赵荣羡半点反应也没有。 说实话,我虽然厌恨姜婉,但还真是被赵荣羡的冷血惊呆了。 我以为即便他再利用姜婉,可他的孩子,他到底还是在意的。 然而,此刻他却是这副冷漠的样子,姜婉为了生下这孩子,想来也受尽了苦楚。 虽然她陷害我,不过这个时候,我想,赵荣羡也应该进去安慰他两句的。 冷冷的夜风中,我轻轻戳了戳赵荣羡的手臂。 赵荣羡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阴沉沉的,转过来的瞬间又变得和善了许多,轻声问我道,“怎么了?若是累了,就回去歇着。” “你不进去看看?”我微微朝里头看了一眼,劝他道,“到底姜婉为你生下了孩子,半条命都没有了,你不进去看一眼?” 想当年,我的第一个孩子被害死的时候,赵荣羡就没有在我身边,而是同他的那些莺莺燕在一处,那件事,许多年之后再想起来,我还会觉得心痛。 不过现在没有了,现在……我对他无论是爱还是恨似乎都淡了许多。 赵荣羡听我劝他,显得有些不高兴,微暗的月光下,我看到他冷肃的面容,阴沉着脸问我,“你叫我进去看她?她陷害你!白欢喜你也善良过头了吧?” 我善良? 不,我从不觉得我善良,我只是有着人基本的人性罢了。 反倒是赵荣羡,上辈子他嫌弃我的身份,待我百般冷漠,这辈子呢?为了利用姜婉将人连哄带骗的娶进门,如今这女人为了他生了孩子,他却看都不看一眼。 我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的与其平静下来。 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劝他道,“赵荣羡,她陷害我是她陷害我,该查清楚的都要查清楚。可是她拼了性命为你生下了孩子,你就得进去看看她。哪怕是她有罪,作为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你就应该进去看看她。” “姜婉此刻的感觉,我比谁都明白,曾经……我比她还要绝望。”我苦笑了一声,又推了赵荣羡一把。 赵荣羡却反手将我抓住,抓着我就往后花园里跑,直至走到了人烟稀少的亭子里,他这才停下脚步。 冷森森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白欢喜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想害你,你却一个劲儿的叫我看她!” “赵荣羡,我才问你想干什么?你还有没有人性?她为了生了孩子,即便你不愿意看她,去看那孩子一眼总是应该的。”我此刻是真的有些恼火了,我狠狠的甩开了赵荣羡的手。 赵荣羡也绷着脸站到一边儿,像是在控制他的情绪,他抬头,幽幽的望着月亮片刻之后,才转过头来,冷声道,“她生的那个孩子,与我半点干系也没有,我为何要去看她?” 又是这句话,我一贯知道赵荣羡歹毒,可我真没有想到,他已经歹毒到了这样的境地。 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爱的死去活来,可一旦不爱了,便弃之如履。 上辈子,他明明待姜婉还是不错的。 如今却是怎么了?仗着自己未卜先知,利用完了便连带着自己的孩子不想要了? 我时常在想,他如今想尽办法的要把我抓在手里,若是有一日他对我没有半分兴趣了,我又能比姜婉好到哪里去? 我看着赵荣羡,宛若看着一只披着人皮的野兽。 “赵荣羡,你连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来,以前,我以为你只是对付外人狠毒一些,可我错了,你不是对着外人毒辣,你是本身就狠毒。”我苦笑着,凄凉的望着他,“你坏到了根子里,没救了!” “随便你吧,你不愿意去看就算了,反正都与我没有关系。”我想我和赵荣羡已经无话可说了。 他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顾好自己就行了。 只要他不伤害我,不伤害我的家人,哪怕有一日他为了皇位杀了他的亲爹都和我没有半点干系。 想着,我又加快了步伐。 赵荣羡并没有追上来,也没有到清晖院留宿。 这一夜,我又做噩梦了。 我梦见了我第一个孩子没有的那个夜晚,我险些丢了半条命,可赵荣羡却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我的心好痛好痛,我一个人趴在床上哭。 哭着哭着,便哭醒了。 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陈嬷嬷愁眉不展的脸。 见我醒了,她小心翼翼的喊了我一声,“王妃,您……您醒了?” “怎么了?陈嬷嬷你有事啊……”我揉了揉眼睛,缓缓起身。 陈嬷嬷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她结结巴巴道,“王妃,您不知道,这府里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姜侧妃没了?”除了这件事,我还真是想不到别的事。 陈嬷嬷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 “那是怎么了?”我反问道。 “姜丞相来了……”陈嬷嬷压低了声音,一脸诚惶诚恐,“说是来为他的女儿讨公道的,王爷这会儿正在书房里与他说话呢。” 姜丞相要为他的女儿讨公道,那可不就是要来收拾我的吗? 不过,看这情况,赵荣羡似乎在与他谈判。 我倒是有些受宠若惊,我马上又问了一句,“这姜丞相可是冲着我来的?” “可不是吗?这一进门就要来清晖院拿人,不过人还没有走进来,就让王爷给拦下了。”陈嬷嬷叹了口气,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又劝了我一句,“王妃啊,老奴瞧着,这王爷对您是掏心掏肺的。您说,您怎么就不能对他好一点儿呢?” 我……我对他有那么差么? 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我想了想,淡淡解释道,“陈嬷嬷,你想多了,我这人性子一贯冷淡,对谁都是如此。” “老奴看着您对那姜侧妃都比对王爷来的热情。”陈嬷嬷不满的说了一句,赵荣羡年少的时候救过她的命,她是真的心疼赵荣羡。 可她不知道,现在的赵荣羡,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四皇子了。 我索性也不再与她争辩什么,只打断了她,叫她不要说了。 陈嬷嬷是个守规矩的,与我也不是非常熟悉,见我不大高兴,她就没再说什么。 我穿好了衣裳,洗漱完毕,用过早膳之后,戴上面纱就出了清晖院。 我倒是很好奇,那无凭无据的,姜丞相要怎么定我的罪。 “四王爷,老朽我真没有想到,你会为了一介乡野女子这般对待自己的侧妃!我告诉你,今日无论如何,老朽我都要让那毒妇付出代价!”我这步伐还没有走到南院,远远的就听到了姜丞相愤愤的声音。 等我走进院门,只见那姜丞相提着一把剑,气冲冲的从书房了冲出来。 看到我,他先是一怔,故而似反应了过来,提着剑就要朝着我走来,“你这毒妇!竟敢害我的女儿,今日就是拼了这老命不要,我也定要为婉儿讨回公道!” 赵荣羡看到我,也吓得一震,急匆匆的就冲上来护住我。 姜丞相一贯偏爱他这个庶出的女儿,因此才把姜婉养的如此心狠手辣,甚至肆无忌惮。 抛开这些不说,姜丞相还真是一位很好的父亲。 此刻,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要将我碎尸万段。 看到赵荣羡这般护着我,他更加恼怒了。 可不知为何,我半点也不觉得慌乱,我冷飕飕的看着他,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想必这位就是姜侧妃的父亲姜丞相了,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可姜丞相您不仅肚里不能撑船,您还不分青红皂白,这没有证据的事,怎么就能定罪了呢?” 姜丞相微微一怔,下一刻却又立即骂我道,“你这等毒妇!我女儿喝的茶便是你送的!不是你又是谁?” “你女儿的茶是我送的没错,可那茶里的毒可不一定是我下的。” “你……你什么意思……” “姜丞相,你可有好好盘问过你女儿身边的人,这其中的细节可都查清楚了?你是不是想查,可你的女儿却哭哭啼啼,一口咬定了是我所为。”我冷笑了一声,万般不屑,“姜丞相,你再想想,你的女儿既然连命都给丢了半条,怎么就不敢让细查呢?她在怕什么?” 我太了解姜婉了,她给自己下毒一定会做足了功夫,可这王府里也就这么几个人,功夫做的再足,一旦细查,必定会真相大白。 她自然不敢让查,自然也就会哭哭啼啼,可怜巴巴的闹了这么一出。 果然,听到我的话,姜丞相怔住了,一时之间脸色变得暗沉无比。 但是很快,他又用恼怒的目光看着我,愤然道,“你这毒妇,好深的城府,难怪我家婉儿会被你害得这般境地……” 这意思是,他坚信他的女儿不会说谎。 我冷然的看着他,有些嘲讽,“姜丞相,你的女儿是什么人你应当比谁都清楚。你的大女儿又在你这个庶女手里吃了多少亏,你更清楚。我知你一贯疼爱这个女儿,可她是你的女儿,又不是我的女儿,你愿意惯着她,我可不愿意。您若非得要找我算账,那我只好将这件事闹到陛下面前去了。这谋害皇家子嗣,可不是什么小事。” 这谋害皇家子嗣确实不是什么小事,自己谋害自己腹中的胎儿去陷害别人,就更加罪大恶极了。 姜丞相的脸色更难看了,甚至显得有些心虚了,是的,他很是了解自己的女儿,此刻经我一提醒,又见我如此从容,也就猜到了几分。 可如今话都说成这样了,他的面子有些抹不开。 干脆话锋一转,冷着脸问赵荣羡,“四王爷今日果真要为了这毒妇让我姜家的女儿受委屈!倘若你执意如此,那我只好将我的女儿带回去,从此……恩断义绝。” 他是在威胁赵荣羡,一旦赵荣羡选择了我,他就要帮着旁人对付赵荣羡。 然而,赵荣羡却将我护得更紧。 这下彻底惹怒了姜丞相,姜丞相一咬牙,气冲冲的就要走。 还说要去御前告状。 “姜丞相,有些话,本王原本不想说的,今日您非要将事情闹大,本王也就只好先与你说清楚,否则到了父皇面前,我怕你面子上抹不去。”姜丞相的步伐还未迈出,赵荣羡忽然冷森森的说了这么一句。 眼看着姜丞相停下步伐,赵荣羡轻轻将我护进怀里,不紧不慢的又说道,“半年多以前,你的庶女姜婉设计给太子下媚药,不想没能设计上太子,却不慎与太子的书童搅和到了一处,事后还不慎怀上了身孕。本来您这位庶女想再设计太子一回,不想此事落到了皇后的耳朵里去。” “她连太子的面儿都见不着,原本是想要打掉这孩子的。可恰好那日本王去了你们姜府,你那贪慕虚荣的庶女便心生一计,设计于我,然后假意说是有了身孕。那时候本王百口莫辩,你们姜家咄咄逼人,逼着本王诛杀妻子,迎你的女儿为正妃。” “姜丞相,你别告诉本王,你什么也不知道?”赵荣羡冷笑了一声。 姜丞相的脸一瞬间煞白煞白的,他惊愕的看着赵荣羡,想要辩解。 可他还未开口,赵荣羡又笑着道,“你自以为靠着你姜家的权势,能让你的女儿蒙混过关,你以本王的前途威胁本王,本王无奈之下不得不答应。” “可你真的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 “你一定在想,本王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当时没有戳穿?” 姜丞相白着一张脸,赵荣羡浅浅又添了一句,“当日本王遭到算计,百口莫辩,即使是戳穿了也无济于事,况且本王当时也需要你的帮助。可如今不一样了,本王不需要你了,那孩子也生了下来,只需验一验,便知道是不是本王的种!” “混淆皇家血脉,你说……这会是个什么罪名?” 赵荣羡话说得不轻不重,姜丞相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甚至,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恐慌。 所以,赵荣羡说的是真的? 姜婉腹中的孩子的确与他没有关系?他也不曾碰过姜婉? 看姜丞相这个反应,他的确没有说谎。 姜丞相嘴唇剧烈颤抖着,想说什么,最后却一句也没有说。 竟是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就这么走了…… 赵荣羡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像是故意的,又对着姜丞相喊了一句,“对了岳父大人,您既然来都来了,可要去看看姜侧妃啊,她现在可伤心坏了。” 姜丞相的背影微微一僵,然后加快了步伐,没有一会儿就得没影儿了。 赵荣羡见他走了,长长的舒了口气,低眸看着我道,“怎么?现在还觉得我冷血吗?” 这么看来,他的确不冷血。 这要是换作我,一定会让这一家人名声尽毁。 可是……赵荣羡明明重活了一世,倘若他知道姜婉要算计他,他为何不避开? 还是说……上辈子姜婉没有算计他? 我抬起头,严肃的看着他,“王爷,过去……姜婉可有算计你?” “问这个做什么?一切都过去了……”赵荣羡伸手将我搂进怀里,温柔道,“今日心情不错,咱们一会儿去你们白家酒楼。” 他故意岔开话,所以……上辈子姜婉就算计过他?可这辈子他却没有避开,他下了这样一盘棋,就是想要利用姜家? 我记得,上辈子姜婉入府的第二个月,生过一场大病,当时我并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如今想来,像是小产。而那段时间,赵荣羡并没有怎么去看她。 他是从那个时候,就发现自己被算计了?可是后来,为了得到姜丞相的帮助,他便假装不知道?尔后,还把姜婉变成了他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赵荣羡就是赵荣羡,无时无刻都不在算计。 此刻他故意岔开话题,也是怕我看穿了他的算计,可他越是岔开,我却越是肯定。 “王爷,上辈子……姜婉也算计你了是吗?”我冷冷的望着他,一字一句,“你知道她算计你,却不避开,还把她娶进门!为了权力,您还真是卧薪尝胆啊。” “我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亦是无奈,那个时候腹背受敌,我能如何?行了阿欢,别闹了好吗?一切都过去了……”赵荣羡又是这套说辞。 “那你当日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 “我问你当日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 第七十一章、一别两宽 - 今朝有喜 - 沉砚 闻言,赵荣羡嘴角浮出一丝苦笑,反问我道,“当日我若与你说实话,你会相信吗?” 听到赵荣羡这话,我不禁怔住了。 赵荣羡低笑了一声,满面苦楚,“看吧,你是不会相信的。” 是啊,赵荣羡若是与我说实话,我是半个字也不会相信的。 所以,他干脆选择让我接受?想着等那孩子生出来以后,再来证明的他的清白。 恰好在这段日子,还能把姜家狠狠的利用一顿。 我若是没有记错,如今户部、工部的,似乎都是他的人了。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借着姜丞相的关系,搭上了威远将军常修。 所以,他明明可以避开姜婉的算计,却非得去中计,也就是为了利用姜家。 想到这些,我便觉得好累好累。 我静默的看着赵荣羡片刻,微微点了点头,叹声道,“是啊,你说得对,哪怕你告诉我真相,我也不会相信。哪怕我相信了真相,也绝不会容忍。” 是了,我和赵荣羡原本就是两种人。 他活了两辈子,依旧醉心皇权。 而我,只是想要平静的生活,想要好好的活下去。 这一刻,我觉得我和赵荣羡之间走得更远了。 其实在我逼着他去看姜婉的时候,我就明白,我们回不去了。 从前我对他尚有感情,容不下他对别的女人好,可是如今,我对他好像,就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了。两辈子的纠葛,已将我内心那点儿感情磨得完全没有了。 其实我真的不懂赵荣羡他究竟喜欢我什么,从前他说他喜欢我的容貌,可如今我都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到底是因为喜欢,还是占有?还是因为我的真心,我曾经的那颗真心。 抬头对上赵荣羡深幽的眼眸,我又问了一句。 “王爷,妾身一直很是好奇,您到底喜欢妾身什么?从前你说你喜欢我的容貌,可如今我已成了这副模样,你何必非得将我留在身边?” 赵荣羡没有说话,只是静默的看着我,像是一时答不上来。 片刻之后,他才低声道,“阿欢,我说过了,喜欢便是喜欢,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喜欢,哪有那样多的理由?” “王爷之所以这样执着于我,是不是因为姜婉的算计?因为您那些莺莺燕燕的勾心斗角?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拿真心待你的人?” 闻言,赵荣羡又沉默了。 果然……是这样吗? 其实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我大约也想到了。 赵荣羡堂堂一个王爷,还是一个曾经登上皇位的帝王,他凭什么对我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女子穷追不舍,若说是容貌,这天底下比我容貌好的女子比比皆是。 所以,赵荣羡他对我的执着,多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是唯一拿真心对他的。 亦或者说,我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算计去爱他的姑娘。 生长在勾心斗角的皇宫里,他便觉得我这颗真心尤为可贵。 故而重活了一辈子,他依旧抓着我不放。 若说是他多爱我,可不见得,更多的是习惯,是安心。 可是现在,我必须承认,我那颗真心,已经没有了。 我之所以总是逼着他去见姜婉,一来的确是因为感同身受,二来则是想借着姜婉推开赵荣羡,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姜婉的孩子竟不是赵荣羡的。 我不由叹息了口气,望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赵荣羡,苦笑道,“王爷啊,你可有想过,你对我到底是爱?还是执念愧疚?” “阿欢,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扯这些莫名其妙的做什么?”赵荣羡似乎并不愿意回答责怪问题,或者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他伸手将我搂进怀里,立刻岔开了话,“行了,不说这些了,正好今日我有空,咱们一会儿去你们白家酒楼吃一顿饭。我想,你爹娘一定很想见到你。眼下你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说着,他便要拉着我出门。 我知道,赵荣羡他是想要分散我的注意力,免得我总追着他问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我是想要问个明白,可是……我更不想去见我爹娘。 我不愿意让他们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于是我重重的抽回了手,直接戳穿了他,“王爷,你若不想回答妾身就不问了,不必岔开话。” 话说完,我转身就走。 “白欢喜,你这是在用尽一切的办法将我推开吗?”方才还对我和颜悦色的赵荣羡瞬间冷了脸,他的脾气不太好,被我这么折腾几下,便爆发了。 我的步伐还未迈出,又生生被他拽了回去。 赵荣羡的一双眼睛通红,似隐忍了许久,“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逼着我去看那姜氏,你刻意待我疏远冷漠,你总是不肯用药,你就是想要逼着我放开你!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 “王爷既然知道,何必如此执着呢?”我打断了他,竟是出奇的淡然。 赵荣羡微微一怔,感到有些惊愕,“你现在……是装都懒得装了是吗?” “我这般疼你爱你,你竟是半点也没有动容吗?” 是啊,这要是换成过去,我会很感动的。 可是赵荣羡对我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对他的感情也逐渐消失殆尽了。 到了如今,更是半点都没有了。 当初若非被他逼迫,我也不愿意再踏入这王府半步的。 以前,我不敢和赵荣羡说实话,可是如今都已经说到了这样的份儿上。 我想,我应该我要正正经经的同他谈一次。 对上他猩红的双目,我摇了摇头,显得平静无比,“王爷,若是放在从前,我想我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可是现在,我真的……半点感觉也没有了。” “你……”赵荣羡的手剧烈颤抖着,那一瞬间,我隐约看到他的眼睛里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 这要是在从前,我定会心软的。 可是经历了这样多,我已然没有什么感觉了。 不过,看他这副样子,我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赵荣羡的占有欲出奇的强,以前我被人陷害的时候,他险些掐死我,后来明明他都知道真相了,还像疯了一般问我是不是想着别的男人。 我一时恼怒,便破罐子破摔,直接顺着他说,说我心里就是想着别的男人,说我根本不爱他。 然后赵荣羡又一次险些把我掐死…… 于是这一回,我并没有马上与他说什么我对他已经没有半点感情了。 我反握住了他的手,温声道,“王爷,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你先别这么激动。” “我哪有激动?”赵荣羡红了双眼,似在强撑着一般,说道,“你说,你有什么要问的,咱们今日都说个明白,省的你成日里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赵荣羡,我已经不爱你了。”我本来不想这样直接的,可是看到赵荣羡这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我觉得我还是直接与他说了的好。 赵荣羡他之所以对如此执着,不过是因为他认为我是他的一众妻妾里,唯一一个没有任何算计,唯一一个拿真心待他的。 只要让他知道,我对他已然没有了感情,我想,他也许会放过我。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赵荣羡怔了一怔,似乎不太敢相信我会这样说。 应该说,他不敢相信我会说了实话。 赵荣羡是聪明人,我心里到底有没有他,他是看得出来的。 只不过,我没有亲自说出口,他便一直装糊涂。 可这般糊涂下去,他累,我也累。 我望着他,平心静气,“赵荣羡,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赵荣羡眼底里的水雾一瞬间变成了泪水,好看的桃花眼里写满了凄凉,看着我的目光像是恼怒,又像是恐慌。 拽着我手臂的手力道越来越大,好似要将我的骨头捏碎了一般。 就在我以为他要跟我发火的时候,他脸上忽然浮出一丝笑,冰冷而扭曲,“放过你……除非我死……” 话说完,他忽然拽着我就走。他的动作粗暴又蛮横,根本不顾我跟不跟上,一路拖着我。 拖到了屋内,他嘭的一把将我扔到了床上。 然后吩咐陈嬷嬷他们将我看好,说是从今日起,不许我踏出清晖院半步。 话说完,只听嘭一声巨响,他重重的将门给关上了。 陈嬷嬷从不曾见赵荣羡对我如此粗暴过,当时就给吓坏了,慌慌忙忙的将我扶起来,满脸恐慌的问我,“王妃,这……这又是怎么了?方才不还好好的吗?您怎么惹王爷生气了?” “没有什么……”我并不想告诉陈嬷嬷说我让赵荣羡放过我,陈嬷嬷不是杜妈妈,她更多是倾向于赵荣羡的。 而且这等事说来也伤了他一个王爷的自尊,我是想要离开他的,可我不能让他在下人面前丢了面子。 这个道理,从前我不懂,以至于每回惹得赵荣羡怒气滔天,越发不肯放过我。 我浅浅看了陈嬷嬷一眼,见她还想问话,立刻又打断了她,“行了陈嬷嬷,你下去吧,我没什么。” 话说完,我便一如往常,该做什么做什么。 如今我该说的都已经跟赵荣羡说明白了,只要我对他冷淡一些,等他这热情劲儿过了,兴许他就会放过我。 哪怕他眼下不愿意放过我,这日子久了,我一直这般冷淡,他对我那点儿执着也会淡化的。 于是一连几日,我都显得若无其事。 赵荣羡每回过来,我也是冷冷淡淡的,总是找了理由不让他碰我。 他若非得碰,我便死鱼一般躺在床上任由他折腾。 如此周而复始一个月,赵荣羡终于有些受不了。 在我身上发泄完之后,他没有再向从前那般搂着我。 “阿欢,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我?”看着我冷淡而没有表情的脸,赵荣羡满眼的落寞。 我闭上眼睛没有说话,这个问题,一整个月以来,他已经问过我许多次了。 先前我还会回答他,到现在,我已经不再与他说话。 先前但凡我这样的态度,赵荣羡都会与我生气的,可是这一回,他也沉默了。 “明天,我就恢复你的身份,明天我就给你一封休书。”沉默良久之后,赵荣羡终于开了口,他苦笑了一声,声音沙哑而悲伤,“你的目的达到了,我放了你,以后咱们再无任何关系……” 许是因为,这么些年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听到他这话的时候,我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可是这一瞬间,我也轻松了许多。 突然之间,也就那么恨他了。 我睁开了眼,十多天来第一回开口与他说话。 “妾身谢过王爷,也愿王爷早日找到一个真心相待之人。” “咱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赵荣羡没有再说话,只起身抓起衣袍,迅速的穿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踏出了清晖院。 第二日,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的枕边已经放了一纸休书。 还有好些衣物细软,那都是赵荣羡送给我的。 然后,待我走出去的时候,还看到金玉站在大堂里。 是赵荣羡把她接了回来? “大姑娘……”这一回,金玉冲我笑着,满眼的泪水。 这一声大姑娘,让我感慨万千,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 从今日起,我就不再是四王妃了,我是正正经经的白家姑娘。 从今日起,我便不再与赵荣羡有任何纠葛了…… 我回过头,指了指床头的细软,吩咐金玉道,“金玉啊,帮我把里头的衣裳和珠宝都拿出来……” “主子这是要做什么?这些东西都不要了?”金玉眉头微蹙,有些不明白的我的用意。 我摇了摇头,轻轻笑道,“这些东西原本都是王爷送给我的,如今我已不是王妃,自然是不能要的,咱们怎么来的就怎么走。” “主子,其实奴婢觉得,这王爷也很是可怜了。”金玉叹了口气,满目同情,“今早奴婢见着王爷的时候,他的眼睛都红肿了,脸色煞白煞白的,整个人看着像是失了魂儿一般。” 听到金玉这话,我的心不由抽了一下,可我很清楚,无论如何我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动了恻隐之心。 赵荣羡他这个时候也许会有那么一丝伤心,可是这点儿伤心也不会影响他不择手段的往上爬。 我与他从来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长痛不如短痛,如今分开了,谁都会好过一些。 于是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心软的神色,我轻轻拍了拍金玉的肩膀,笑道,“许是他昨夜没有休息好,你也晓得,这四王爷忙起来,连命都不要的。” “可是……” “别可是了,收拾收拾东西,咱们走吧。” 察觉到我不太愿意继续提这个话题,金玉也没有再说下去,马上动手帮我收拾。 这一别,我并未带走王府里的任何一样东西,包括赵荣羡送给我的丝巾,我都没有带走。 不过我自己的东西,我也半点也没有留在王府里。 实在带走的,索性吩咐陈嬷嬷给烧了。 收拾完毕之后,再出发已经午时了。 按说,今日赵荣羡是不必上朝的,人应该在府里,不过我一路出门却完全没有见到他。 倒也好,省的见了面谁都不舒服。 秋风瑟瑟,夕阳西下,我到白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我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杜妈妈和我们全家在门口迎接,想来是赵荣羡已经派人来说过了。 这回他倒是大度,也算是好聚好散了。 我娘他们都已经晓得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见到我,我娘的眼泪马上就掉了出来。 “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你说你要是活着,往家里捎个信儿啊,干什么一声不吭的,你可知道爹娘多难过。”我娘一把抱住了我,哭得泪眼朦胧,“答应娘,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嗯……”我点了点头,眼泪夺眶而出。 我终于……终于改变了命运,我的家人,也终于不会再受到牵连。 我很高兴…… “娘,以后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我哽咽着,又说一句。 闻言,我娘哭得更厉害了,她一边儿哭着,一边儿骂我,“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怎么就非得与四王爷分开…… “娘,你就别问这些了,您只需要知道,以后咱们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好了……” 我娘听了我这话,更是不高兴了,也更伤心了,看到我脸上的伤痕,她又大大的哭了一场。说我的脸变成了这样,如今又是个弃妇,往后可怎么办才好。 这要是以前,我肯定也得伤心坏了,可现在我却很是淡然了。 我半点也没有着急的告诉我娘说,我以后都不嫁人了,我以后就守着咱们白家的酒楼,哥哥做官儿,我就管理咱们家的生意。 等我以后老了,就让白元宝给我送终。 我娘听了这话,虽然不大高兴,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再责怪我,只说什么都不重要了,活着就好。 是啊,什么都不重要,活着就好。 不过我也的的确确是不想再嫁人了,虽然我已经不再爱赵荣羡了,可我感觉我似乎也不会再爱任何人了。 回到家中以后,我平日里不是学着管账,就是读书,要么就去酒楼里帮忙。 一开始的时候,我爹还太愿意,他还琢磨着给我再寻一户人家。 可拗不过我,渐渐的也就只好由着我。 日子久了,我倒也把酒楼做的越发有声有色了,为了让酒楼更红火,我又特地研发了几道新菜式,岂料这味道出奇的好,惹得长安城的权贵们纷纷慕名而来。 好几回,赵荣羡也来了。 有的时候是同别的官员一块儿来得,有的时候是同我哥哥一起来的。 说来,自从我哥哥高中之后,便与赵荣羡走的愈来愈近了。 原本我是很担心的,不过好几回,他本应该被人陷害的,可都成功避开了,想来是赵荣羡在旁提点。 这一点,我打从心底里感激,不过感激归感激,我还是不太愿意看到他的。 于是每回赵荣羡到酒楼里来,我都故意躲进了厨房里。 如此反反复复半年,赵荣羡慢慢的也就不再来酒楼了。 转眼之间,便是正月了,眼瞧着快要过大年,我也早早的从酒楼回家,置办了好些年货。 我哥哥如今也忙得很,眼瞅着过年了,才有时间在家里待着。 这一进门,还被我娘拽着看各家姑娘的画像。 “阿欢,你瞧瞧这姑娘怎么样啊?”我刚刚进门,我娘也把我给拉了过去。 我浅浅扫了一眼,那姑娘很漂亮。 我点点头,竖起了大拇指,“这姑娘很是漂亮,与哥哥很般配。” “是吗?我也这么认为,而且这姑娘家世也很好,可你哥哥就是不肯答应。”说到这里,我娘便是满脸的不高兴。 我哥哥则显得有些不耐烦,竟说他还年轻,不必急着成婚。 我就纳闷儿了,我哥哥与赵荣羡是一般大的,这再过几个月,就得二十一了,还说自己年轻。 被他这么一说,我娘立刻就不高兴了,狠狠说了我哥哥几句,说他今年必须成婚,还说让他好好挑挑,若是他今年不成亲,我娘就要上吊。 结果她话都没有说完,我哥哥就转身走了。 我瞧着那些姑娘个个都美貌如花的,怎么看都能配得上他啊,他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我哥哥喜欢男人? 我心生好奇的同时,也为我哥哥的婚事着急。 我更不愿意,我娘因此又在我耳边念叨。 于是我赶紧追了出去。 “哥哥,你这是怎么?我瞧着那几个姑娘都长得很是貌美,你干什么不答应?” 一路追到花园里,我一把抓住了我哥哥的袖子。 我哥哥回过头来,一脸的愁眉不展,“我现在哪有心思成亲啊?” 什么意思?他怎么就没心思成亲了? 难道……朝中出了大事?我哥哥被陷害了!上辈子的事还是重演了! 我心头一震,慌忙问他,“哥哥,发……发生什么事了?” “四王爷前些日子去边境,中了敌军的埋伏,如今躺了十多天了,一直昏迷不醒……” “你……你说什么?” “如今这四王爷生死未卜,也不知能不能熬过来……” “他……他现在怎么样了?”我心头不由一紧,结结巴巴的问道。 “阿欢,我觉得你该去看看四王爷……”我哥哥叹了口气,满脸认真道,“他昏迷了十几日,便叫了你十几日……” 第七十二章、部下女儿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受伤了?我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受到半点伤害啊! 反而是和他一起出征的威远将军险些把命都给弄没了。 怎么如今却成了赵荣羡受伤,还……还躺了十几日。 这长安城里还半点风声也没有? 我一时有些混乱,更有些不敢相信。 更让我觉得惊讶的是,他……他竟会昏迷之中喊我的名字。 我以为日子久了,他的那份执念也就没有了。 所以,我现在到底看他还是不看? “阿欢,这四王爷如今生死未卜,为兄觉得,不管怎么样,你该去看他一眼。或许,你这么一去,他就醒了。”我哥哥见我默不作声,立刻又劝了一句。 我心里乱腾腾的,不是我绝情,我是怕我去了之后,往后又要牵扯不清。 可是……可是如今赵荣羡命都要没了,他会不会真的死了? 他会不会? 我不由的想起了上辈子他被皇后陷害谋反的时候,也是满身的伤,还叫人给下了毒,也是昏迷了十几日。 那个时候,我每日都在哭,总害怕他醒不过来了。 后来我哭着哭着,就怕他给吵醒了。他说是我哭得太难听,把阎王给吓跑了,所以他又活了过来。 我原本以为,重生一世,他应该不会再遭到这样的浩劫。 可他怎么又…… 他是傻了吗?明明知道敌军会埋伏,他怎么还往那处去? “哥哥,这四王爷是怎么受伤的?那些敌军对他做了什么?怎么……怎么能昏迷了十几日?”我心头焦灼的同时,又忍不住想骂赵荣羡。 这是什么人呢?明明知道要中埋伏,他还去? 我哥哥叹了口气,无奈道,“都是因为那威远将军,非得要往那条道儿去,这四王爷跟他说有埋伏,他非是不信。四王爷生怕全军覆没,就只好跟了去。这一战经由四王爷指挥倒是大胜了,可偏偏四王爷为了救那威远将军,自己受了重伤。回来的途中,又叫人给下了毒……” 是……是皇后…… 他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我以为有些悲惨的命运只有我自己逃不过,可赵荣羡那般聪明的人也逃不过。 上辈子他躺了那么十几日,还真是险些就断气儿了。 这辈子,他……他能醒过来吗? 虽然我觉得有些东西可能是命中注定的,可是一想到赵荣羡上辈子那般的惨状,我心里就越发的慌乱。 我虽然已经不再爱他了,可我也并没有希望他死的。 我想了想,抬眸看向我哥哥,将声音压到了最低,“哥哥,一会儿你陪我去一趟四王府吧。” 我哥哥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拉着我就出了门,做贼似的,生怕叫我娘给看见了。 我们到四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正月的天气依旧是寒冷的,尤其是挨着过年,更是冷的发抖,天色也暗的早。 彼时的四王府,已经点上了灯笼,守卫很是森严,若非跟着我哥哥恐怕我也进不来的。 一路到了南院,又进了赵荣羡的屋子,我看到梁丰站在床畔,在他身侧还站着一个不曾见过的姑娘。 见了我,梁丰微微一惊,继而向我行了一礼道,“属下见过四王妃。” “梁大人不必客气,我现在已经不是四王妃了。”我淡淡的应了他一句,径直的朝着床畔走过去。 昏暗的烛光下,我看到赵荣羡的脸惨白惨白的,人也瘦了一大圈儿,他双眼紧紧的闭着,睫毛微微闪动,可是他的气息却很弱。 他如今的样子,看起来要比过去严重多了。 赵荣羡……赵荣羡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想到这些,我心里头竟是有些害怕。 我深吸了口气,强作镇定的问梁丰,“梁大人,大夫怎么说的?” “大夫说,王爷如今身受重伤,又进不去食,身子是越来越弱了。如今全靠千年人参吊着一口气,每隔一个时辰就要为着喂一次参汤,若是三日之内醒不过来,恐怕就……”说到这里,梁丰没有再说下去,一贯没有什么表情的他,也红了眼。 站在他身边的姑娘,更是险些要哭了出来。 我也险些要哭了出来,可我忍住了。 我并不希望有人看我掉泪,我强压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低声吩咐梁丰道,“你们都下去吧,这几日我来守着他。” “可是……”梁丰旁边的姑娘有些焦灼,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话还没有说完,便让梁丰一个眼神给看了回去。 梁丰朝我点了点头,这便退了出去。 我哥哥微微扫了床上的赵荣羡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我的双手剧烈颤抖着,上下牙关也跟着打颤,胸口更是一阵闷疼。 我只是想要离开赵荣羡,我只是想要改变命运,可是……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他死的。 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我心里难过极了。 屋内的人一走光,我便没忍住哭出了声。 “赵荣羡你这蠢货!明明知道敌军埋伏你还跟去干什么?你现在又不是皇帝了,你总想着那些做什么?”我太了解赵荣羡了,赵荣羡他虽然是个机关算尽的负心汉,可是对于北朝的利益,对于北朝百姓,对于北朝的将士们,他最是在乎的。 为了北朝,他甚至都可以不要自己的命。 这也是上辈子,他为何会对我起了杀心的缘故。 因为与北朝的百姓们相比,与北朝的将士们相比,我实在是不算什么。 牺牲我一个人的命,换取天下的和平,这般的取舍,作为一个君王,他自会以百姓为先。 我从来都知道他不是一个好的丈夫,可我也很清楚他是最好的皇帝。 哪怕他现在不是皇帝,在他的心里,他还是要护着那战场的千万将士。 想到他这般傻,我越想越想哭,越发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赵荣羡你这混账,蠢货!你不是一贯最会算计么?你怎么还会把自己给弄成这样子!”我握住他的手,企图给他一些温暖。 然后,我又狠狠的骂了他一顿,可不管我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 我脑袋里浑浑噩噩的,骂得累了,便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他,眼见着时辰到了,便给他喂下参汤。 如此整整一夜,他也没有醒过来。 第二日御医来过两趟,为赵荣羡把了把脉,然后叫我继续我喂参汤,说没事的时候多和他说说话,没准儿会醒来。 可说这话的时候,那御医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似乎他也觉得赵荣羡醒不过来了,只是作为一名医者,他总是不能太残忍的。 只说醒不醒的过来,全看这两日了。 听了这话,我脑子里更加乱了,几乎是一片空白。 我总觉得赵荣羡是刀枪不入的,我总觉得,他是不会死的…… 可是现在御医却说,他怕是要无力回天了。 我给他喂了参汤,吩咐梁丰打来一盆水,趁着白日里天气暖和给赵荣羡擦了擦身子。 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醒来,可他若是真的死了,我也要让他走的干干净净,赵荣羡是为了北朝的百姓才变成这样的。 哪怕……哪怕我已经不爱他了,我总也还是要让他干干净净的。 替赵荣羡擦完了身子,我又替他换了一身衣裳。 然后我又守了他一夜,我趴在床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滚。 “阿欢……”迷迷糊糊中,我仿佛听到了赵荣羡的声音。 我还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抚过我的脸…… “阿欢……”赵……赵荣羡他醒了? 我一震,猛地睁开眼。 彼时,赵荣羡眼睛微微睁着,一只手无力的朝着我的脸伸过来。 “阿欢,你怎么在这里?我……我这是死了么?都生了幻觉。” 赵荣羡……赵荣羡果真醒了? 看着他微张的双眼,还有那般熟悉的目光,我眼泪瞬间就滚了出来。 我抓起他的手,一下子就哭出了声,“王爷,你没有死,这也不是幻觉,我是阿欢,是我是我!” “我……我去找叫御医……”我一边儿抹着泪,一边儿往外走去。 然后大喊着梁丰的名字,“梁丰,梁丰,王爷醒了!王爷醒了!” 我一边哭着,一边喊着。 梁丰听到我的声音,即刻就出现了,然后立马就去找了御医。 没有一会儿,御医便来了。 一进门就给赵荣羡把脉,把完脉之后大大的松了口气,说赵荣羡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往后要好好调养,否则往后容易落下病根。 还嘱咐赵荣羡头两日只能吃点儿清淡的温软的东西。 我想了想,立刻吩咐人给他熬药煮粥。 彼时,那个陌生姑娘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见了赵荣羡就是一顿哭。 赵荣羡低低的安慰了她几句,然后笑说他这不是醒了吗,叫她不要再哭了。 然后他们又说了几句话,那姑娘才起身。 我从未看过赵荣羡对一个姑娘如此耐心,所以……赵荣羡这算是看开了,他其实对我也没有多么执念。 也好,他也算是找到了真心待他的人。 如今我也能安安心心的离开了。 我轻轻咳嗽了两声,朝着他走了过去,行礼道,“既然王爷醒了,那么民女就先告辞了。” “阿欢……”赵荣羡忽然喊住了我,然后又朝着那姑娘道,“素心,你先下去吧。本王有话要同王妃说……” “王……王妃……”素心怔怔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对上赵荣羡命令的目光,她又只好退了出去。 我也是怔了一怔,我和赵荣羡已经不是夫妻了,他不该称呼我为王妃的。 眼看着素心退了出去,我马上提醒了他一句,“王爷,你我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能称呼我为王妃……” “既然没有任何关系,你又来做什么?又为何趴在我床头哭?”赵荣羡立刻打断了我,他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我本来想说是我哥哥让我来的,亦或者直接走了算了。 可是看到赵荣羡那般虚弱,我又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了,我生怕他受不住刺激,这刚醒来又被我气的晕过去。 于是我没有立即走,但也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我平静的坐到床畔,将他伸出来的手又放回了被子里。 答非所问的说,“王爷你刚醒来,身子还虚得很,少说些话。” “你先回答我,既然咱们没有什么关系,你来做什么?你又哭什么?”赵荣羡重新将手伸出来,不依不饶的,“你别不承认,你的脸上到现在还有泪痕。” 是啊,我跟他都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又在紧张些什么?我又在哭什么? 我被他问得一时答不上话来,索性干脆不理他了,起身就要走。 结果我刚站起来,赵荣羡就拉住了我的手。 他没有什么力气,也不怎么拉的住,可他却拼劲全力的拽住我。 我生怕他太过倔强,一会儿拽得滚下了床,于是我又坐了回去。 但我没再与赵荣羡说话,赵荣羡大约是没有什么力气了,他也没有说话,只是躺在床上静静的盯着我看。 不知过了多久,素心端着一碗粥进了门,温温柔柔的走到了床边,“王爷,您该吃点儿东西了。” 说着,她便将赵荣羡扶了起来,舀起一勺子白粥吹了吹。 “杵着做什么?喂我……”我正打算起身离开,赵荣羡却又拽住了我的手,微微晃了晃。 素心一僵,伸到半空中的手又收了回去。 赵荣羡再度又向她说了一句,“素心,你出去吧,以后这些事你就不必做了。我答应过你爹,会照顾你,怎么能让你来伺候我呢?” “王爷,素心……” “这里有王妃,你一个姑娘家既不是这王府里的奴婢,也不是本王的妻妾,总是不合适的。”赵荣羡打断她,话说得很是和善,可却让素心有些红了眼。 素心咬了咬唇,轻轻搁下那一碗白粥,这便退了出去。 见素心出去之后,赵荣羡又像是解释一般说道,“杨素心是我一个部下的女儿,自小便没了娘,一直与她爹生活在边疆,前段日子她爹没了,临终前托我照顾她。” “素心姑娘很不错,你身边也该有个人了。”我淡淡的说了一句,又道,“我看,还是叫素心姑娘进来伺候王爷吧,民女先告辞了。” “你若不肯喂我,今日这白粥,我不吃也罢……”赵荣羡脸一冷,竟是耍起了脾气来。 我倒没有想到,这半年多没见了,他还是一点儿不客气。 撒泼耍赖的本事只增不减…… 罢了罢了,谁让他是病人呢?权当我欠了他的…… 我咬了咬牙,回过头端起白粥,舀起一勺子,轻轻的吹了吹,然后朝着他的递了过去。 赵荣羡苍白的唇色勾起一丝满意的笑,然后微微张开嘴。 一口又一口,喂完了白粥,他又让我喂药,喂完了药,我又给他端来水漱口。 完了因为他昨夜出了一身汗,我又打开水替他擦洗了一遍。 我守了他两天两夜,眼睛都没有怎么合拢过,现在累的要死,他却逼着我伺候他,我怀疑他根本就是在报复我。 被他这般一折腾,折腾完了已经又快要傍晚了。 许是觉得我这样下去会被累死,赵荣羡躺在床上冲我挥了挥手道,“行了,你歇着吧,我也该歇了。这段日子你就不必回白府了,就先住在王府里吧。”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要我留下来伺候他不成? 怎么的,当我是老妈子了?做不成他的王妃,改让我给他做丫鬟了。 要不是看在他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份儿上,我都想狠狠骂他一顿了。 我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不高兴道,“王爷府里又不是没有丫鬟,何必非得让我在这里?” “以前,我每回受伤,都是你在身边伺候着,我习惯了。”我发了一顿脾气,赵荣羡却没有像我预料之中那样撒泼耍赖。 他半靠在床上,又问了我一句,“怎么?忘了吗?以前啊,无论是我受了重伤,亦或是风寒,还是旁的什么毛病,从来都是你在身边伺候。” “我还记得有一年,我遭人算计,染上了瘟疫,别的妾室都不敢近身伺候,只有你傻乎乎的,每日都守着我。我问你不怕被我传染吗?你说我是你的夫君,你要与我生死与共……” “是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一怔,隐隐约约想起,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我都快要记不得了,没想到赵荣羡倒还记得清清楚楚。 赵荣羡微微笑了笑,又叹息道,“还有一回,咱们在酒楼里吃饭,不知从哪儿冒出个刺客,你想都没想便冲上来替我挡刀子,结果险些被扎死。然后一直在我怀里哭……” “你啊……最是怕疼又怕死了,当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是吗?我替你挡过刀子?”赵荣羡说的这些,我都还有一些印象,可赵荣羡若是没有提起,我还真是已经记不得了。 我已经记不得,我与赵荣羡曾经也是有过一些温暖的。 更忘记了,我曾经那么那么的爱他,哪怕他成日里总是瞧不上我,还总是责罚我骂我,我还是甘愿为他舍弃性命。 其实,从我第一回见到赵荣羡的时候,我便爱上了他。 后来的许多年里,我一直用尽全力的去爱他…… 但是到了最后,我记得的,好像只有恨了。 赵荣羡倒是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听我这般质疑,他又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了一堆话。 说什么,我曾经愚蠢无比,不光为他挡刀子,曾经还为了他,险些拔刀子杀皇帝。说他关进大牢里的时候,我总是隔三差五的就去看他,虽然那个时候,他都不怎么搭理我,但还是总去与他说话,然后给他带了许多好吃的。 他表面很是嫌弃,每回等我走了,就吃了个精光。 后来,赵荣羡还说了好多好多,直至说累了,他才又睡了过去。 等他睡着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便只好吩咐人搬了榻来,在他旁边放上,将就着睡一晚上。 “王妃姐姐……”我刚刚打算进门睡下,杨素心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外头。 我疲惫的又走了出去…… “王妃姐姐,求求你,不要赶走我走。”我刚刚走出去,杨素心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第七十三章、白莲被虐 - 今朝有喜 - 沉砚 她这话说得极是可笑,什么叫做不要赶她走? 我又没有说过要赶她走,她这么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再说了,我现在已经不是赵荣羡的王妃了,我也没有资格赶她走啊。 在我面前哭求算什么?她就算要哭求也该是去赵荣羡面前哭求啊! 这是在跟我耍心眼儿呢! 她要是正正经经的说她喜欢赵荣羡,想要留下来,我还敬她是条……美人。 可这般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惹得好似我要刻薄似的,这就让我很是不高兴了。 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显得冷漠而不耐烦。 “素心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我何时说过要赶你走了?” “再说了,四王爷半年多前就已经将我休了,我并不是什么王妃,也没有资格赶你走,也没有资格留你,你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你要真想让王爷知道你对他的真心,你到他的面前哭去……” 杨素心大抵没有想到我会这样戳穿了她,她微微一怔,哭得更是可怜了,“王妃姐姐,你别误会,素心对王爷绝对没有任何心思,素心的父亲前段日子死在了战场上,如今素心孤身一人……” “行了素心姑娘,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你对王爷什么心思我看得明明白白。”看着她哭得更是厉害,我就更加不耐烦了,我冷声打断了她,再度声明,“再者,我再说一遍,半年多前,王爷便已经将我休了,我不是四王妃,更不是你的姐姐。所以,你别求我,也别跟我耍心眼。” “王妃……我……” “你这样的手段,我曾经见过无数回。”眼看着她还要说,我更加烦躁了,立刻就冷了脸,不紧不慢道,“在你来到这王府的后宅以前,皇上曾经赐给王爷八个美人,每一个都国色天香,每一个都手段了得。其中有一个同你一样爱当面装可怜,背地里又是另外一套。”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我冷然的看着她,眼见她一脸茫然,又缓缓的开了口,“她现在去了尼姑庵,做了尼姑。” “我送她去的……” 杨素心脸色一白,眼底里的柔弱一瞬间变成了不甘和愤然。 但是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可怜巴巴的神色,温温柔柔道,“王妃……您误会了,素心……” “我再说一遍,别叫我王妃!也别在我面前装!”我打了个哈欠,冷飕飕道,“你要是真对四王爷有心就自个儿到他面前争脸去,别跟我耍心眼,也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惹得人家以为我欺负了你似的。” “我伺候的王爷几日了,此刻很累了,你要是愿意在这里跪着就继续跪吧。” 话说完,我头也不回的便往里走。 杨素心在外头哭哭啼啼的,哭了一会儿也就走了。 我累的要死,也没有功夫看她耍心眼儿。 这人也真是够有趣儿的,赵荣羡还受着重伤呢,她就忙着争宠了。 不得不说,赵荣羡也是够有魅力的,打个仗还能招惹一朵儿白莲花。 不过,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了,我不过是不想让他死,可却从没有想过要与他重新开始。 还是那句话,我和他撇开感情来讲,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种人。 跟他在一起,即使眼下不受到伤害,以后却难说。 于是第二日一个大早,等赵荣羡吃过了早膳之后,我便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回白府。 杨素心倒是个‘勤快人’,也是个一点就通的。 见我收拾东西,马上就凑上来帮我,事实上,我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也就是我哥哥拿过来的一两件换洗的衣裳。 杨素心也算是聪明人,被我说了那么一通之后,她像是换了个人,虽然还是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却没有见人就哭,见人就跪。 而是十分勤快忙里忙外的,这回帮我收拾东西,那勤快老实的做派。要不是她有意无意朝着赵荣羡瞥过去的目光,我都要以为她当真对赵荣羡没有心思了。 不过赵荣羡却似乎并不领情,还有些不高兴。 “素心。”杨素心正帮我收拾得起劲儿,躺在床上的赵荣羡忽然喊了她一句。 听到赵荣羡喊她,杨素心立刻欣喜的转过头去,“王爷,可有什么吩咐?” 赵荣羡目光里带着几分凉意,微微扫了一眼她手里的包袱,冷然道,“别收了,本王的病都还未痊愈,王妃不会走的。” 什么玩意儿?他这意思是想让我伺候他到痊愈? 他想的倒是够美的!仗着自己有病,就为所欲为了,曾经的一切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杨素心支支吾吾的还没有开口,我马上就打断了他,“四王爷,我已经不是你的四王妃了,半年多前,咱们就已经不再是夫妻了。我这回来伺候您,全是因着你为着咱们北朝百姓受了重伤,我不希望一个为国为民的王爷就此没了性命。” “但是现在,您已经没有大碍了,我也不必留在这里了。我酒楼里还有许多事,就先走了。” 原本当着杨素心的面儿,我不愿意伤及赵荣羡的面子的。 可我若是不这么说,恐怕他得觉得我对他有情,我啊,是真的真的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 如今我狠狠伤及了他的颜面,他也就不会再继续纠缠。 话说完,我抓起包袱就走。 杨素心一脸愕然的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我会对堂堂的四王爷如此无情又凶狠。 不过,她也是高兴的。 见我要走,她马上就给我让了路。 可是我还没有走到门口,赵荣羡又喊了我一声,“白欢喜,你要是想让我死,那你就走!反正我不让旁人伺候我!你若是不愿意,那我从今日起就不吃不喝……” 赵荣羡这贱人!他在威胁我吗? 他这不要脸的程度已经登峰造极了是? 当着杨素心的面儿,竟然就说出了这样不符合身份的事来。 我倒是忘了,他是重活了一世的人,上辈子他虽然爱面子,可丢人的事儿也没少干,正因为他丢人的事儿没少干,他最后才打败了所有的兄弟爬上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我被他气得快吐血了,回过头怒目瞪着他,“四王爷这是在威胁民女?” “你要觉得是就是……”赵荣羡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支撑着就要爬起来。 可他伤的太重,此刻这般若是没有人扶着,总是要摔倒的。 杨素心见状,给吓坏了,慌忙的就要去扶赵荣羡,可她人还没有走过去,赵荣羡马上就吩咐她道,“素心,你先出去。” “可是王爷……” “叫你出去就出去……” “王爷,这位姐姐根本就不愿意留下来,您今日就是真死了她也未必会……” “滚出去!”杨素心话音未落,赵荣羡忽然怒吼了一声,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冰霜,一字一句道,“我们夫妻二人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第七十四章、表哥表白 - 今朝有喜 - 沉砚 杨素心吓得一震,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哭哭啼啼的就退了出去。 看那模样,是让赵荣羡给伤的不轻。 等杨素心出去以后,赵荣羡又坐回了床上,方才怒容满面的脸,此刻变得平和了许多,然后小心翼翼的躺回了床上,悠然道,“我还是那句话,倘若你想我死,你现在就走。” “赵荣羡你是不是有病?”我顿时忍无可忍,当下就没忍住骂了他一顿。 对于我的谩骂,赵荣羡丝毫没有在意,他微微点了点头,笑着说,“没错,我就是有病!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伤,病的可不轻。” “你……”我想转身就走,可我又害怕他干出些什么事儿来。 不,赵荣羡可不是那种为了儿女情长要死要活的人,他曾经为了北朝,都想过要我的命,如今却是要死要活了。 怎么着?重活了一世活成情圣了? 他不吃不喝?我信了他的邪!他就是看着我心软,故意这么威胁我的! 我要是一走,他马上就吃的跟猪一样多! “那你就病死吧!”我冷冰冰的说了一句,立刻转身就走,半点也没有回头,我生怕我一回头,赵荣羡又作妖。 于是我不仅没有回头,还越走越快,没有一会儿就走到了院子里。 出去的时候,我看到杨素心站在外头,红着一双眼睛哭哭啼啼的。 见了我,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似乎责怪一般问我,“王爷那样爱你,你为何要这样对他?你不觉得你太狠心了吗?” “我听府里的丫鬟说起过,你原本只是一介商户之女……” “我怎么对四王爷跟你没有关系!我是商户之女还是丞相之女也跟你没有关系!”我本来就满腹怒火,杨素心偏还要摆出一副痴心女子的模样责怪我,我就更加怒火中烧了。 我冷笑看了她一眼,一字一句,“你从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所以,别在那里指手画脚。” 杨素心一怔,愤然的看着我,却没敢再说话。 她的确该愤然,在她看来,我这样一个商户之女有幸嫁给王爷,还能让一个王爷对我舍下颜面,那简直就是高攀。 我不仅不知道珍惜,还对赵荣羡这样无情,简直不识好歹。 可我还是那句话,旁人没有经历过我曾经的苦难,都没有资格评判。 离开了四王府,我立即寻了一辆马车,许是怕我出了什么事,上马车的时候,我隐约看到几道熟悉的身影,是赵荣羡身边的几个侍卫,往日里我出门的时候,他们也总是跟着我。 我假装没有看见,吩咐马夫道,“大哥,麻烦你走快些。” 马夫听到我的吩咐,便一鞭子抽了下去,马儿叫了一声,立刻就奔腾起来。 约莫午时的时候,我就已经到了家里。 一进门就看到我娘,我娘见我回来了,显得有些惊讶,“怎么回来了?” “不回来难道要在四王府过年不成?”听我娘这意思,似乎还是希望我和赵荣羡重归于好,想来是我哥哥将四王府的情况与她说了。 我娘最是心软,往日里赵荣羡屡屡往我们白家的酒楼跑,她便心软了,说什么赵荣羡看着怪可怜的,还说我怎么就那么喜欢折腾赵荣羡。先是诈死,现在又与他分开,还总是避而不见。 总之,在她看来,赵荣羡怪可怜的,虽然碍于无奈纳了妾,可到底还是最迁就我,最宠着我。而我呢,如今脸虽然痊愈了,可仔细看的时候,还是能看见一条疤痕,加上我曾经又嫁过人,名声还不太好,再想找婆家是不太容易的。 故而,她还是希望我能与赵荣羡和好的。 听见我这么说,我娘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她立刻绷着脸,冷声骂我道,“你是吃错药了,娘就问你一句,你哪儿来那么大的火气?” “行了娘,你别说了,我累了,先回房休息去。”我生怕我娘跟我哥哥叽叽歪歪没成功,一会儿又拉着我说我的婚事,索性转身就走。 然后我娘骂骂咧咧的骂了我两句,说我和我哥哥没有一个是让她省心的,一个个老大不小了都还不成亲,尤其是我,明明寻了一门好亲事,非得自己给作没了。 还说这王爷有个小妾是多么正常的事,只要赵荣羡疼我爱我,这正妃之位还是我的,便还能继续过下去。 过个鬼!我娘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只看见赵荣羡待我的好,只看见赵荣羡可怜。她怎么就没看见我的可怜? 呵呵,她也看不见。那说出去也没有几个人信! 于是我什么都不和她说了,回房便将门给关上了,直到晚上的时候,我才从屋里出来。 因为表哥来了,每年上元节表哥都会来,而且都会提前两日来。 大后天就十五了,他是该来了。 每回表哥一来,我娘就不会再揪着赵荣羡的事没完没了的说我。 因为我曾与表哥定过亲,我娘也不好当着表哥的面儿说些什么。 不过,表哥如今也很少过来了,去年科考,他与哥哥都考上了,只是他考的不如哥哥,如今暂且被派到了秦州去做官儿,做了个县令,故而便很少回来了。 我梳洗过后,便出了房门。 彼时家里头的人都在那厅堂里了,爹娘都在忙着做菜,祖母和祖母逗着白元宝玩儿,我哥哥和表哥则在旁边说着一些政事。 我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挨个都喊了一遍,“祖父祖母、爹娘、哥哥、表哥……” “还知道出来,我当你一整日都不出来了呢!”我娘还在生气,不过她没有明说。 我哥哥见我被骂,马上就凑过来问了我一句,“怎么了?你怎么一回来就惹娘生气了?” “能为什么?同你一样呗。” “娘让你嫁人了?让你嫁给谁?”我哥哥眉心一蹙,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是精彩。 平日里他总是一副严肃的模样,但凡说起我因为婚事被娘骂,他立刻就感同身受,并幸灾乐祸。 兴冲冲的问我,“谁家的?那朱家的小公子?还是柳家的大胖子?” “能是谁,就是你逼着我去看的那人?”我白了他一眼,极其不高兴,要不是他告诉我赵荣羡快死了,我也不会去四王府,我要没去四王府待了这么几日,我娘也不能认为我和赵荣羡还有可能,便这么没完没了的。 我哥哥见我责怪他,马上就反驳道,“这怎么能怪我?我只是说,你应该去看看他,可没让你在那里待上几日……” “你……”我觉得我哥哥定是跟赵荣羡待得太久了,如今这强词夺理的本事学的是一样一样的。 我都有点儿说不过他了。 我想了想,马上又训了他一句,“哥哥,你以后少跟赵荣羡来往,你瞧瞧你都学成什么样子了?” “没大没小的,还学会教训你哥哥了是吧?” “行了,你们两兄妹,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表哥见我哥哥起了争执,便走过来劝架。 表哥一贯是我们几个人里最是腼腆,话最少的,虽然他大部分时候一开口说话就惹的人不太高兴,还喜欢跟人讲道理。 不过总体来说,他还是很腼腆温柔的。 这会儿劝架也是温温柔柔的。 表哥都开了口,我也不好说什么。 只瞪了我哥哥一眼,骂他跟赵荣羡同流合污。 我哥哥只摊了摊手,也没再说什么。 我爹娘因为表哥今日在,也没好再扯着我的婚事说个没完没了,可他们总要找个人说,于是便将我哥哥狠狠的骂了一顿,说他一大把岁数了还不娶亲,还说隔壁做木材生意的老王头都做祖父了。 反正,不管怎么骂,就光是盯着我哥哥骂。 于是,我这一顿饭吃得很是舒心。 吃过了晚饭,我便到花园里散步,然后看月亮。以前在四王府的时候,我也总是这样,因为那个时候赵荣羡他不喜欢我,开始的时候,也不太爱来我屋子里,我也没有什么事,也没个能好好儿说话的人,便总到花园里散步。 久而久之,就有了这个习惯。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都快赶上十五的月亮了,又圆又大。 “很喜欢看月亮?”我趴在亭子的石桌子上,正托腮望着月亮,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柔和的男声。 我抬起头,昏暗的月光下,看到表哥尖润的下巴。 他那张比女人还要好看的容颜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好看了,更是格外的迷人。 表哥的容貌像他母亲,所以很是美貌,故而没少惹来烂桃花,不光是姑娘,就是男人也有对他企图不轨的。 不过我对他是毫无企图的,对我而言,表哥同我哥哥没什么分别。 但是因着上辈子的事,我晓得了他曾对我动过心思,与他独处的时候,我还是有几分尴尬的。 我轻咳了两声,强作平静,笑呵呵道,“是啊,今晚的月亮真圆啊,都快赶上十五的月亮了。” 表哥不紧不慢坐到我身侧的石凳子上,微微笑了笑,“你自小就喜欢看月亮,还总吵着要把月亮给摘下来。不过,我记得你以前用了晚膳便喜欢去街上玩儿的,现如今是怎么了?听表哥说,你如今没事都爱闷在府里。” 他说的表哥,是我哥哥,他比我表哥要小一岁,算来,如今也二十了。 听娘说,表哥到现在也还没有娶亲。 不是我太看得起自己,就表哥这般靠近的动作,我都觉得他还对我存了心思,他离得我太近,近的我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了。 虽然我并不喜欢他,虽然我过去一贯只拿他当哥哥,可到底我是重生了一世,一旦晓得了他的心事,我就不由的有些紧张。 我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身子,笑道,“那个什么,以前年纪小,总喜欢出去打打闹闹的。如今年岁也不轻了,身子也大不如前了,所以不太喜欢出去了。” “噗嗤……”表哥笑出了声,温柔的眼眸笑成了两道月亮,一脸好笑的看着我道,“身子大不如前?你才多大?若是我没有记错,还有两三月才满十八吧。” “那个……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成长只在一瞬间……” “没有……” 我顿时无语,同表哥说话果然容易把话说死了。 我无言的看了他一眼,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气氛就莫名变得有些尴尬了。 “咳咳……那个表哥,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歇着了,你也早点儿歇息吧。” 我想了想,果断起身,拔腿就要走。 “阿欢,你是不是在躲着我?”我刚刚抬脚,背后就传来了表哥的声音。 我顿时更尴尬了,为了掩饰我的尴尬和心虚,我立刻又回过头,笑眯眯的看着他说,“表哥呀,你多想了,我躲着你做什么?你又不是豺狼虎豹……” 听了我的话,表哥显然是不太相信的,不过他也没有戳穿,毕竟戳穿了就更尴尬了。 他依旧是那副温润的语气,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发丝,轻声道,“没有就好,我还以为我哪里得罪了你呢。”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我立刻摆摆手,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然后表哥又往前走了一步,不紧不慢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匣子,笑呵呵道,“这是秦州的牡丹胭脂,我瞧着这颜色与你很配,味道闻着很不错,便给你带了一盒。” 说实在的,以前收表哥的礼物我觉得没有什么,但现在我是无比尴尬,一时之间不知道收还是不收。 我这要是不收吧,显得我不待见他似的,我要是收了吧,他万一以为我对他有什么心思可怎么好? 我左思右想,接过了那盒胭脂,然后装作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思,笑眯眯道,“谢谢表哥!表哥你还真是细心呢!还知道喜欢胭脂,以后谁若是嫁给你,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 “是吗?”表哥摸了摸后脑勺,月光下,那张俊脸微微泛红。 他这是……害羞了吧? 我强忍住尴尬,马上又说道,“自然是了!表哥这等细心,可有打算成婚了。我可听哥哥说,那徐家的姑娘对你是一往情深……” “你可别胡说,我对那徐家的姑娘半点心思也没有……” “那表哥,你可有心仪的姑娘,我听哥哥说你先前在秦州救了一个姑娘,为着救那姑娘,你连命都险些没有了。” 我故意越扯越远,贼兮兮的问他,“你是不是……喜欢那姑娘?” “我……我是有心仪的姑娘,可不是她……”表哥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忽然就抬头看着我。 不是……他……他看着我做什么? 他想表达什么?我真是作死,没事同他说这些做什么?方才就该直接走人的!尴尬就尴尬…… “那……表哥,我有点儿困了,先回去了……”表哥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我转身就走。 “阿欢……我心仪的那个人是你……一直都是你……”寒风中,我听到了表哥温润而深情的声音,“你若是愿意,年后我便带你离开,以后咱们远离长安城,你再不会见到四王爷。” 第七十五章、王爷争宠 - 今朝有喜 - 沉砚 我当真是没有想到,一贯腼腆的表哥,竟能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时都有些傻眼了,但是很快我就反应了过来。 我停下脚步,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回头笑看着他,玩笑的说道,“表……表哥,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是不是喝多了?” 除此之外,我还真是想不出如何去应对了。 我想表哥一贯腼腆,我这般说了,应当就不会再有下文了。 谁知我话音刚落,表哥立刻又说了一句,“阿欢,我没有开玩笑,我是与你认真的。” 表哥这话说得急促,温润的目光里含着一丝焦灼,好似怕我下一刻就要跑了一般。 这表哥是去了秦州一段时间,性子都变得开朗了一些? 我记着过去这个时候,他最是腼腆了,也不会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不过同赵荣羡比起来,他还是很内敛了,只说了这么一句,脸又红了。 跟他比起来,我反而从容许多。 虽然,我还是有那么一丝尴尬。 我轻咳嗽了两声,干笑道,“表哥,你在乱说什么呢?咱们自小一起长大,对我来说,你同哥哥没有什么分别,你这么说话,我觉得怪怪的……” 我不想这样说的,可我要是不说的直接一些,这表哥还得继续说下去。 “那个什么,我先回房歇息了……”没有等表哥再开口,我又立刻转身跑出了亭子。 几乎像是逃命一般回到了屋子里,一进门就死死的将门给关上。 第二日见到表哥的时候,我都故意避着。 可我越是避着,他越是往我跟前凑,我实在想不通他非得盯着我做什么? 我自问除了一张脸,也就是厨艺稍微出众一些,除此之外还真就没有别的优点了。 可如今我这脸上还有一道疤痕了,要说厨艺那也是不及宫里的御厨的,我还成过亲。怎么看都是配不上表哥的…… 可我娘不是这么想的,一看到表哥老跟我说话,她还挺高兴。 不过见我故意避开了表哥,她就不太高兴了。 刚刚吃过午膳,我这前脚还没能踏出厅堂,后脚我娘就追了上来。 一脸笑容的问我,“阿欢,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我佯装糊涂。 可我娘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她脸一冷,马上戳穿了我,“你别给娘装糊涂,你对敬则是怎么看的?我瞧着敬则那孩子似乎心里还是有你的,你若是的确不喜欢四王爷,这敬则也是不错的……” 我娘还真是,成日里总想着叫我再嫁人。 甭说我会不会再嫁,我就是再嫁,我也不能嫁给表哥啊! 我从来都只当他是哥哥就不说了,关键是,我不能祸害人家啊! 我叹了口气,推开我娘拉拉扯扯的手,无奈道,“娘啊,你就别操心了!我自己的事,我自有主张……” “你有主张?全都是些歪主意的主张!你说你要是不喜欢四王爷,你就赶紧找个人嫁了,也好让他死了心,娘瞧着敬则就不错……” “行了娘!你别说了!对我来说,魏敬则和哥哥没有什么分别!”我被我娘说的越发不耐烦,立刻就打断了她,一字一句道,“娘,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我告诉我就是嫁给那个朱家的病痨,也不可能嫁给表哥!” 我满腹郁闷,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娘忽然狠狠的拽了我一把。 我还未能反应过来,却听到她干笑了两声,磕磕巴巴的说,“敬则啊,你……你不是吃完了饭去找朗月了吗?怎么……怎么又折回来了?” 我回过头,迎上的表哥那张柔和而绝色的面容,一时之间有点儿尴尬。 看他脸上的表情,应当是听到了我方才的说的话。 不过表哥一贯是个善于控制情绪的人,他浅浅看了一眼,那双清澈温柔的眼睛里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笑着回我娘道,“额,我玉佩落在这儿了,过来取一下。” 话说完,他立刻进去寻了一圈,果然找到了一块儿鲤鱼玉佩。 然后又微微对我娘笑了笑,转身便又离开了。 “你看看你做的这叫什么事儿?”我娘狠狠瞪了我一眼,像是命令一般的说道,“一会儿自己去同敬则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不是?我为什么要去跟他赔礼道歉? 我……我又不知道他会出现,而且我说的也是实话,只是话说得难听了些。 我若是去与他赔礼道歉,他该以为我对他是有那么一点儿意思的。 我摇摇头,坚决道,“我……我不去……” “你……你这孩子,你说到底想做什么?这四王爷你不要,敬则你也不愿意!” “我想做尼姑成了吧?”我回了我娘一句,转身就跑。 我娘气得在后面骂我,说我不成器的东西,好好的王妃不做,非得把自己给往死里作。这踏实的魏敬则我也不要,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些什么?我只是想平安一生,我只是不想害人罢了。 我又不喜欢表哥,就因着他能迁就着我,我就嫁给他?然后坑害人家? 这么缺德的事,我可不干。 可是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但凡我一日没有嫁出去,我娘就一日没完没了,可我也不能真去做了尼姑吧,我可不想日日吃素。 我郁闷极了,索性取了银子出门去,后天就是上元节了,这两日街上也很是热闹。每每这个时候,卖灯笼的啊,耍皮影儿的,还有卖糖人儿的,满街都是。 如此想着,我立即就往大门外去。 “表妹,你要出去啊?”见鬼了…… 我这个表哥,怎么阴魂不散的,走哪儿都能见到他。 不过瞧他这副模样,不像是要出去,他还有许多事情要与我哥哥谈呢。 我微微笑了笑,冲他点头,“是啊,这几日外头可热闹了……” “恰好,我正打算去街上卖个砚台回来,咱们一道儿去。”表哥满目的温和,迈步就向我走近了。 呵……呵呵呵…… 我总不能这个时候说我不出去了吧? 若是只有我和表哥两个人,尚且还好说,可这是在大门口。门房的两个仆人还在呢。 罢了,一道儿就一道儿,大不了出去之后,各走各的就是了。 如此一想,我立刻就镇定了许多,我点了点头,笑得有点儿牵强,“行啊……” 一路上,我十分小心翼翼,故意与表哥隔开一段距离。 等拐了个弯儿,我立马就问表哥往哪边走。 “我往东大街去。”表哥说着,便向我走近了。 我立刻就后退了一步,笑呵呵道,“我往西大街,咱俩似乎并不同路……” “其实我去西大街也可以,我记着那边儿有一家店铺墨宝很是不错。”说着,表哥便朝我走近,温声道,“再说了,如今正值过节,街上那些个贼人就爱在这个时候出没,你一个姑娘家,总是不太安全的。” “我……” “走吧,小的时候,你不是最喜欢拉着表哥一起去街上玩儿的吗?说来,咱们也好些年没有一起玩儿过了。”我嘴里的话还未出口,表哥立刻又说了一句,半点都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然后他便轻轻拽了拽我,表哥是个温和的人,他拽人的动作也是极其温和,甚至碰到我手的时候,我感觉他的手有些灼热。 他脸更是有些发红,他原本就不是个主动的人,也一贯内敛,这会儿伸手拉我,想来也是鼓了很大的勇气。 弄得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心里更是有些歉疚,我从未爱过表哥,甚至娘曾经为我们定亲的时候,我还寻死觅活的,惹得表哥丢了好大的人。 方才我还说了那等伤人的话,可他却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要是换做旁人,我定然会故意说一些难听的话,让对方知难而退。 可如今是表哥,我便说不出太难听的话来。 我小心翼翼的从他手里挣脱,结结巴巴接下他的话茬,“小的时候咱们都是孩子,成日里在一块儿玩儿乃是寻常之事,如今咱们都大了,男女总是有别的,倘若总凑到一处,难免不会有人说闲话。” 表哥是聪明人,我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总还是明白的。 听了我的话,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走在我身侧,一直都低着头,我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也不太敢看。 这么一趟出来,我比在家里更是憋屈。 更憋屈的是,回到家中的时候,刚好还让我娘给撞见了。 于是我娘又拉着我一通问,我索性干脆躲进屋里,我想着,近来这段日子我都躲在屋里的,等上元节过了,我又得去酒楼里帮忙,也就不必天天被我娘说道了。 这么连连躲了两日,终于熬到了上元节。 这样的节日里,我们家中都是要吃上一顿山珍海味的,然后还要举家去庙里拜一拜。 早上吃过汤圆,一到了午时,我娘果然煮了好大一桌子菜。 一家子整整齐齐的围在桌子面前,表哥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近来是越发不内敛了,纵然他每回做出一些举动都会红了脸,可还是总做一些让我很尴尬的事。 此时,我刚刚坐上桌,表哥便夹了一块儿肉放到我碗里,然后还冲我笑了笑。 我娘见表哥这等举动,立刻就冲着我道,“阿欢,你干什么呢?你表哥给你夹菜你怎么连句道谢都没有?” “谢谢表哥……”我夹起碗里的菜,顿时没了胃口。 表哥依旧是那副腼腆的样子,低低道,“不客气……” “你瞧瞧你表哥,多会体贴人。”我娘马上笑着说道。 闻言,我爹也附和了起来,“就是,敬则这孩子,就是会体贴人,将来也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嫁给他。” “可不是吗?敬则这孩子啊,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小就踏实,会读书,脾气又好。敬则啊,祖母若是没有记错,你都二十了吧?该娶亲了吧!” 经过我娘一开口,我祖母也立刻加入,一桌子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就怕我嫁不出去,除了我哥哥,我哥哥不太敢说话,他生怕一说话,便也遭到了我娘的谩骂。 这一顿饭,我吃的不大高兴。 所幸吃完了饭以后,搭大家都忙着去街上,于是也就没有再一直说。 我漱了口,涂了些许胭脂,这便匆匆的往大门口去。 此时,爹娘和表哥他们都已经到了。 见到我出来,我娘故意将我扯到了表哥身侧。 弄得我好不自在,表哥似乎也不太自在,他侧头看了我一眼,温声问我吃饱了没有,说是没有吃饱,一会儿咱们去街上还可以吃生煎包。 “大小姐,四王府的梁大人来了。”我正想说我不太舒服,不想去了,外面的仆人忽然走了进来,一脸为难的看了看我娘,结结巴巴又道,“说是……说是四王爷病情恶化了,请大小姐过去看看……” 赵荣羡这混账,大过节的还不消停!病情恶化了,他找御医啊,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大夫…… 不……不对…… 我刚想开口让梁丰去找御医,脑海里不由浮现前两日赵荣羡同我说的话,他说他要不吃不喝,他要死给我看…… 他……他不会与我来真的吧?梁丰顾及他的面子,不好意思说他不吃不喝,所以说他病情恶化,他要是真的不吃不喝,病情不恶化才奇怪呢! 赵荣羡那样的贱人,他能为了威胁我真的不吃不喝?那也不像是他干的出来的事儿啊! 可他若不是如此,梁丰与又怎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虽然我觉得赵荣羡不会干出那等没有出息的时候,可我还是有些担心。这的确不像是赵荣羡的作风,但依着他那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性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想了想,抬头看着我娘,有些支支吾吾,“娘,我……我去四王府看看……” “你这大过节的去四王府做什么?四王爷不舒服,就不能请大夫吗?”我娘变脸变得极快,前两日还总说赵荣羡怪可怜的,这会儿却都不太愿意让我去了。 我知道,若不是因为先前皇帝赐婚,娘原本就是想将我嫁给表哥的。如今表哥有了这个意思,她自然是向着表哥的。 可我对表哥是半点意思都没有,再说了,今天这事儿跟我对表哥有没有意思半点关系也没有,我不知道赵荣羡那厮到底会做出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我这心里是乱的很。 我也没有时间同我娘说了,索性一把掰开我娘的手,急声道,“这四王爷前些日子伤得颇是严重,府里头一时没有人打理,就是请御医,府里也要有个主事的。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看在往昔的情分,我也要去瞧瞧的。” 我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可我娘怎么能看不出来。 她如今是一门心思的希望我和表哥走到一起,见我如此执着,她便有些不高兴了,当即骂我道,“阿欢,你是怎么回事?先前这四王爷屡屡接你回府,你死活不肯回去,如今你都让人休了,你这大晚上的还跑去做什么?这若是传了出去,叫外人怎么说?” “这样吧,让敬则与你一起去,敬则也懂得医术,恰好替四王爷瞧一瞧。”我娘说着,便要将表哥往外面推。 眼下这等情况,怎么能让表哥跟着我一道儿去四王府? 若是赵荣羡当真是因为不吃不喝而惹得伤情恶化的,可不能让表哥知道,否则赵荣羡的面子往哪儿搁。 我马上就斩钉截铁的拒绝,“娘,不必了,我自己去就是了……” “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去怎么能行?敬则,你快些……” 我娘要是折腾起来,那也是一套一套的,见我不答应,她索性拉着我就不让我走了。 我生怕赵荣羡真有个好歹,被我娘软磨硬泡,只好应了下来。 颠簸的马车内,我和表哥面面相视,因为两个人都无话可说,气氛十分尴。 表哥一向不善言辞,尽管他似乎故意在找话说,可聊了没有两句,他又硬生生把天儿给聊死了。 于是,我们两个又再度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梁丰的声音,说是到了。 此刻的四王府,看起来是黑漆漆一片,唯独赵荣羡的院子里还点着灯笼,我走进南院的时候,看到杨素心站在院子里头,看到我,她的眼神里透露着显而易见的敌意,似乎是责怪我。 等她再看到随我而来的表哥,脸色一时之间更不好看了。 不过我没有功夫搭理她,我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尽快的往赵荣羡的屋子里去。 我进门的时候,看到赵荣羡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他的脸色比前两日更难看了,煞白煞白的,嘴唇更是干得都要裂开。 见到我,他微微睁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虚弱的喊我道,“阿欢,你来了,我就知道……你舍不下我……” 这个混账,他竟是真的不吃不喝。 看到赵荣羡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我心头不禁一痛,当时就想骂他,也难受极了。 可是当着表哥的面儿我不能直接骂他,我也不想让表哥晓得赵荣羡干出这种事儿来,这要是传了出去,他堂堂一个王爷面子往哪里放? 要是再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去,总要说他荒唐的,说不准还要狠狠在骂他一顿。 他现在可不是应该荒唐的时候…… 于是我没有立即骂赵荣羡,也没有立即让他吃东西,而是让表哥先出去,表哥深深的看了一眼床上的赵荣羡,像是发现了什么,又像是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转身走到了厅堂里。 “赵荣羡你想干什么?这像是一个王爷该做的事吗?”我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的端到赵荣羡面前,一边儿骂他一边儿将他扶起来。 见到他这副模样,我就生气极了。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得都有些说不出话来,“张嘴!” 赵荣羡被我骂了一顿,脸上的笑容更甚了,他微微张开嘴,喝了几口温水,气息虚弱道,“我……我就知道你舍不下我,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我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你这样的行为叫什么?寻死觅活的!跟你那个表妹有什么分别,你还是不是男人。”我简直被赵荣羡气得发抖,他这样的行为的确和他那个寻死觅活的表妹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玉如意不敢真死,而赵荣羡他是来真的,他一旦狠起来,连自己也不放过。 听到我的斥骂,赵荣羡脸上的笑变得更加浓烈,那看似虚弱的笑容里夹杂着显而易见的疯狂。 “白欢喜,我其实都已经打算放过你了,是你……是你自己要来的,倘若一开始你狠心一些,倘若一开始你就没有来看我,倘若一开始你没有趴在我床头哭,倘若一开始你没有给我希望……” “那我便会彻彻底底的放开你……”赵荣羡半靠在床上,仰头望着我,笑得苦涩,“是你……是你又给了我希望,是你自己要来的,所以……别怪我逼你……” 呵呵,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照着他这意思,我当日就该让他死了算了?我当日没有来,他也未必会死,说到底都是因为我心太软,都是因为我太蠢,我没事来看他干什么? 算了,眼下说什么都晚了,还得让他先吃些东西,待他的伤痊愈了,他就是再作死我不再理会他。 我深吸了口气,只当做没有听到他说的话,端起桌上梁丰刚刚送进来的一碗白粥,再度又坐到床畔,柔声道,“行了,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先吃点儿东西吧。” “你先答应我一件事……”赵荣羡脑袋微微一撇,谈条件似的与我说道。 要不是看在他半死不活的份儿上,我真想一个耳光抽死他。 我压住怒火,笑得咬牙切齿,“什么事?你说。” “回来……”他沙哑着嗓子,满眼的威胁,“你若不肯,我便不吃……” “你……”我当然知道他不会真的让自己死,可是看到他这个样子,我便很是担心。 罢了,权当我欠他的,眼下先哄着他,赵荣羡这厮一旦生病就跟孩子似的,没完没了的,等他身子好了,大抵就不会如此了。 于是我立刻点了点头,温柔道,“好,我答应你,先吃东西好吗?” “那不行,你得有点儿诚意……”他这是得寸进尺了!! 我……算了,他是病人,我让着他! 我咬了咬牙,笑得扭曲,“敢问王爷,想要什么诚意?” “亲我一下……” 他是病人,我忍! 我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轻轻在他脸上吻了一吻。 “叫一声夫君,说你爱我,说你舍不得我死,说你一生一死都想跟着我。” “赵荣羡你有完没完!你不嫌恶心?” “不想吃了,没胃口……”赵荣羡脑袋一歪,紧紧闭上了双眼。 狗东西!王八蛋!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不要脸? 什么玩意儿这是?仗着自己有病为所欲为吧? 我真想掐死他啊! 我紧咬着牙,一字一句,“夫君,我爱你,我舍不得你死,我这辈子都要跟着你……” “娘子莫哭,为夫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赵荣羡立刻转过来,一脸温柔的摸着我的脸。 “四王爷,梁大人有事,让我帮忙把药端进来一下。”我恶心得正想推开赵荣羡的手,背后忽如其来的熟悉男声让我顿时一震。 我回过头,只见表哥手里端着药碗,整个人僵在原地。 我的目光再次看向赵荣羡的时候,他的眼底里含着一丝笑意,轻轻对我说了一声,“乖,别哭,我死不了……” 赵荣羡……赵荣羡他是故意的!他故意使唤梁丰让表哥帮忙送药的! 第七十六章、白莲作妖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这个贱人!都快要病死了还不忘算计人! 从眼下的情况看来,他定是派了人盯着我,而且算准了娘会让表哥一起来,所以在让梁丰请我来四王府以前,他就已经给梁丰交代好了。 毕竟我方才进门也没见他同梁丰说话,若不是一开始就串通了,怎么能就这么巧,在这个时候偏就让表哥瞧见了我与他的‘恩爱’。 臭不要脸的玩意儿! 我心里顿时一阵怒火直蹿,简直恨不得马上给赵荣羡两个巴掌。 但是一看见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又忍住了。 我狠狠扒拉开他摸到我脸上的手,起身从表哥手里接过那一碗药搁在旁边,又冲表哥笑了笑道,“劳烦你了表哥。” “劳烦表哥了……”赵荣羡像是故意的,半死不活的也跟着说了一句。 这下我是真忍不住,伸手将狠狠在他手臂上拧了一把。 “啊!你掐我做什么!”赵荣羡出乎我意料的叫了一声,突然变得无比老实又委屈。 然后表哥的眼神更加受伤了,他淡淡的看了赵荣羡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温润又和善的笑容,浅声说,“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话说完,他便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表哥的背影,我一时之间难过极了,我虽不喜欢表哥,可我也不愿意伤了他。 哪怕我先前屡屡拒绝他,可我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让他觉得难堪。 表哥待我总是最宽容的,他待大多数人都是很宽容的。 可偏是他太宽容,就总有人要欺负到他的头上。 譬如赵荣羡,他明知道表哥会不舒服,他还故意搞这么一出,好像就是故意在刺激表哥一般。 我现在真的恨不得掐死赵荣羡…… 眼看着表哥走的没有了影儿,我立刻就凶狠的瞪着他,“赵荣羡你想做什么啊?我说你一日不算计你会死吗?亏我还担心你,你却把我当猴儿耍!” “我怎么了?我怎么就把你当猴儿耍了?”赵荣羡满脸无辜,好似他是个老实人一般。 我一时更加恼火了,索性直接戳穿了他,“你是不是派人盯着我的?你晓得这几日表哥在我身边,你还晓得我娘有意撮合我和表哥,所以你才故意搞了这么一出,你就是想让表哥觉得我心里只有你,我舍不下你……” “难道不是吗?”赵荣羡一脸理所当然,说话的气息很是微弱,他底气倒是很足。 我算是明白了,他就是吃定了我心软,故意用苦肉计骗我呢! 别说,赵荣羡这样狠毒的人,使起苦肉计还真是比旁人都要逼真,为着这一出苦肉计,他还真就是两日都不吃不喝。 弄得我现在想发一场焚焚烈火也不能。 我索性不再与他说这些有的没的,继续舀起一勺子白粥,轻轻吹了吹,送到他嘴边,“行了,我不想再同你扯这些乱七八糟的,先吃点儿白粥,吃完了休息一会儿再喝药。” 赵荣羡许是又想闹脾气,我闭上嘴,一动也不动的。 本来因他派人盯着我,还故意算计了这么一出,我就满肚子火儿了,如今他还摆出这副受害者的样子,我一时之间更来气了。 我的语气不由的变得冷了几分,又问了他一遍,“赵荣羡你到底吃不吃?” 赵荣羡依旧不说话,还绷着一张脸,好似我骂他骂错了一般。 贱人!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了? “吃!”我越看他越来气,顿时就火冒三丈,干脆直接就往他嘴里塞。 许是从未见我这样凶恶过,赵荣羡被我吓得一震,慌忙的就张嘴,很是老实的吃了一口。 然后颇为不满的盯着我道,“我说你能不能温柔点儿,我现在是病人,你这么凶巴巴的骂,我容易病情恶化的。” “你是病人?我可没有见过哪个病人快死了还想着算计别人!”我舀起白粥,又往他嘴里喂了一口。 许是被我骂了一顿,赵荣羡没敢再作妖。 很快就将一碗白粥吃了个干干净净,待休息了一会儿,我又给他喂下那一碗药。 整个过程,他都非常老实,吃了些食物,又喝了药,赵荣羡的脸色显然要好看了许多。 虽然依旧是那副面无血色的模样,不过怎么都比方才好很多。 趁着他没有叽叽歪歪,我又打来热水帮他擦了擦脸,又擦了擦身子,再上了些药。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半夜了。 赵荣羡微眯着眼睛躺在床上,见我起身,又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满目不悦的问我,“你这就要走了?” “不走做什么?还能在这里过夜不成?表哥还在外头等着呢!大过节的就你会折腾。”我满腹怨气,丝毫都没有掩饰。 闻言,赵荣羡的眼底里浮出一丝失望。 被他这么看了一眼,我心里又忐忑不安起来。 于是我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行了,好好歇着,我过两日再来。” 赵荣羡听到我这话,似乎是放心了,没有再阻拦我,只说出去吩咐下梁丰,让梁丰送我回去。 我出去的时候,表哥正坐在南院的厅堂内,脚下放着一个火盆儿,想是梁丰给他送过来的。 此刻看到表哥,我颇为不自在,但我也总不好说什么的,更没有必要去解释什么。 纵然我知道赵荣羡这样的举动让表哥很是难堪,可我这番要是解释了,就更让表哥难堪了,还得让他误会,以为我是对他动了什么心思呢。 于是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步走上去,低低喊了他一声,“表哥……走了……” 表哥起身,微微点了点头,起身走到我身侧,他的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脸上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可我知道他现在心里头一定不舒服极了。 但我只能装作看不见,小心翼翼的走在他身侧。 “梁大哥,求求你,帮我替王爷说说吧,王爷如今身子虚弱,最是需要人照顾,你就让我去照顾王爷吧。”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尴尬的走出了厅堂,出去的时候看到杨素心在梁丰旁边哭哭啼啼。 梁丰一脸的为难,见我出来了,就仿若见到救星一般,马上走了上来,恭敬的询问我说,“王妃,您这是打算回白府了?” “是,麻烦梁大人再走一趟。”我微微点了点头,十分会意的吩咐他。 梁丰紧皱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立刻向我行了一礼,急匆匆道,“属下这就去牵马。” 话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事实上,那马车就在外头,来的时候就置办得妥妥当当,哪里还需要再去马厩里牵马,他这分明是怕被旁边蠢蠢欲动的杨素心一路跟着纠缠,故而才寻了这么个理由。 此刻杨素心两个眼睛红彤彤的,那神情像极了那日在我跟前又是下跪,又是装可怜的白莲花模样。 想都不用想,我也知道她定然是又在梁丰面前卖可怜,要梁丰让她去照顾赵荣羡。 她也真够有趣儿的,这赵荣羡不让她照顾,她求完了我,又来求梁丰。 真以为梨花带雨走天下呢? 可惜梁丰也不是普通人,梁丰虽然不爱说话,看起来好似内敛,心里却比谁都要看的透彻,杨素心的心思,他自是一眼就看了个明白,因此便有些不耐烦。 看破不说破,我只当做不明所以,马上又点了点头,笑道,“去吧,劳烦梁大人了……” “梁大哥……我……”杨素心红着双眼,伸手想要拉梁丰。 梁丰却仿佛没有听见,头也不回的就踏出了南院。 杨素心看着我的眼神变得更加怨恨,还有一丝轻蔑,不甘。 我从她身边路过时,她用只得我与她听得到声音骂骂咧咧,说什么有的人不知感恩,麻雀变凤凰还如此不知好歹,说什么贱人就是贱人,都是狼心狗肺的,还说有的人就是不要脸,休都被休了,还总勾引王爷,说得颇是难听。 我知道,她瞧不上我,就像魏淑娴当日瞧不上我那般。 士农工商,在她看来,我就是低贱的。哪怕她落魄了,也要比我高贵,先前她跟我装可怜,后来都撕破了脸,她自然不装了。 至少,在我的面前不装了。 想来她在赵荣羡面前没能讨到好,方才纠缠梁丰又被我打断,心里越发怨恨了。 原本她纠缠的是梁丰不是我,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她骂的这样难听,还这么看着我,让我很是不舒服。 见她还盯着我看,我悠悠的递过去一记冷眼,冷森森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我没有……”杨素心咬了咬唇,又摆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时不时的朝我表哥看去。 呵呵,我算是懂了,这个杨素心,大抵是认为我的存在让她攀附不上赵荣羡,故意给我找不痛快呢。 如今她大概以为表哥是我的新欢,故意在表哥面前凸显我的恶毒。 有趣儿,既然她这么喜欢挑事儿,我倒也得让她见识见识我的恶毒。 我马上朝她走近了一步,语气更加咄咄逼人,“你咬什么嘴唇,装给谁看呢?怎么?想勾引我表哥啊?”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杨素心大约想不到我会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来,顿时一怔,羞愤极了。 倘若不是我表哥还在我身侧,我想她已经朝我扇巴掌了。 对上她愤然的脸,我笑得嚣张,“我就是这么说话的,你要是不服就去告诉王爷去!” “你……你这恶毒的女人,王爷倘若知道你的真面目……” “赵荣羡从来都知道我的真面目……”我打断了她,直呼赵荣羡的大名,我笑了笑,嘲讽的看着她,“你若是不信我,大可去问问他,我平日里是怎么对他的,过去又是如何对待府里那些不知好歹的贱人!” “你……”杨素心气得脸都绿了,一双眼睛里盛满眼泪,殷红的唇紧咬着。 不过我看得出来,她可没有半点害怕,只有愤怒和不甘心。 我叹了口气,风轻云淡,“素心姑娘,收起你那些不干不净的心眼儿,别是个男人就装可怜。你方才那般指桑骂槐的,不就是想让我表哥认为我恶毒,然后将我抛弃么?” “可惜啊,我这表哥只是我表哥,看没有你想的那些肮脏的关系!你若是真喜欢赵荣羡,又或者是想攀附,自个儿争取去,别争取不到就拿我撒火!” “对了,上回我只与你说了那娇弱美人的故事,还没与你说过王爷表妹的事吧?这王爷有个亲表妹,曾经寻死觅活的非得给王爷做妾,你猜她怎么着?” 杨素心不甘的面容瞬间一白,看她的样子是想起了那尼姑庵的事。 很好,非常好。 我声音一冷,马上又说道,“她啊因为精神不太正常,被关到药堂里十几日,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后来总算是正常了,也不敢再提要给王爷做妾的事了。” 杨素心的整张脸顿时惨白惨白的,嘴唇都在发抖,她不是蠢货,我这话里的意思她比谁都明白,玉如意是赵荣羡的表妹,尚且被我这样折腾,她算什么? 我冷然的看了她一眼,嘲讽道,“素心姑娘,我再与你说一遍,若是喜欢王爷,自己去他跟前讨巧。别在我眼前耍心眼儿,更别在我面前骂骂咧咧。我这人很小气的,你这样骂我,我不保证会不会送你去尼姑庵。” 杨素心惨白着一张脸,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我朝着表哥笑了笑,语气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平和,“表哥,走吧。” 踏出南院的时候,我隐约听到杨素心的尖叫声,想来她是给气得发狂了。 若是放在以前,遇到这样的人,我还真会吃亏,可如今重活了一世,这样的女人我见过无数。她若要来招惹我,便一定要狠狠反击,无论是言语上的反击,还是旁的什么,只要让她难受就对了。 有的时候,我都觉得如今的我,似乎越发不像是我了。 “阿欢,你与从前大不相同。”踏上马车,一直沉默的表哥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平淡,可我知道,他一定很是惊讶。 从前的我哪儿来这么多心思?又怎么能干出这么些歹毒的事儿来。 我淡淡的笑了笑,也没有解释什么。 昏暗中,表哥的声音再度传来。 “阿欢,若是舍不下,就回去吧。”表哥的声音显得温和极了,隐隐之间,透露着一丝苦涩,“我看得出来,你舍不下四王爷。” “我不过是看他病了,哄骗着他罢了……” “你骗得了旁人,骗不了自己,你舍不下他不是吗?你也很清楚,他很珍重你。”表哥低低叹息了一声,苦笑道,“我从未见你对一个人那般不客气过,何况是那高高在上的王爷。只因着知道,无论你如何不客气,他都不会怪罪你。” “我……” “你敢对那位姑娘那般嚣张跋扈,也正是因为你很清楚,一旦你与她发生了冲突,四王爷都会向着你……”我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我表哥又说了这么一句。 一时之间,我竟被他说的无法反驳。 呵呵,他还真是给说中了。上辈子我虽然也跟赵荣羡吵架,却从没有此刻的嚣张。 可这辈子,我好像变得越发嚣张了。 我竟是这等去仗势欺人,得寸进尺的狗东西?我也就是反击而已?也不算是嚣张吧? 我抬头看了表哥一眼,狐疑道,“我很嚣张?” “很嚣张……” “我很跋扈?” “是。”表哥点了点头,低低的又说了一句,“若是舍不下就回去吧,别让自己难受。表哥,希望你幸福。” 我低下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表哥是这样通透,也想不到表哥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弄得我心中更是愧疚了。 其实想来,表哥只是内敛一些,却一贯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心胸豁达的君子。 他看得通透实在太正常不过,而他能劝我也应当是在意料之中的。 我的表哥,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他从不做没皮没脸的事。 所以当他看透了我对赵荣羡的纠结之后,便转而劝我。 可是我,我心里头是害怕的。眼下我也没有想着旁的事,我只是希望赵荣羡能好起来,至于他好起来以后会怎么样,那是以后的事儿,得是以后再说。 以后会怎样呢?瞧着赵荣羡那态度,我总是觉着他痊愈以后,还会变本加厉。 我的心情一时之间烦乱极了,这个上元节过得很是不高兴。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去酒楼里帮忙,又隔了两日,我如约而至的到了四王府,还给赵荣羡熬了一些鸡汤,他喝白粥也有两三日了,差不多可以进一些荤腥的膳食了,倘若老吃那白粥也都是没营养的。 比起前两日,赵荣羡的精神头好了许多。 我去的时候,他正靠在床上看公文。 “王爷……”我向他走近了,轻声喊了一句。 赵荣羡每回处理公事,总是容易入神,又或者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警惕性差了些,我进了门他都不知道。 见了我,他轻轻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我手里的食盒,眼眸里瞬间光亮起来,“煮的什么?娘子的手艺真是不错,远远的我都闻到了香味儿。” 我顿时有些无言,他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一边儿问我煮的什么,又一边儿说他都闻到了香味儿。 “就你会贫,你都说你闻到了香味儿,还能不知道我煮了什么。”我白了他一眼,将鸡汤从食盒里取出来。 赵荣羡伸出脖子看了看,又嗅了嗅,马上又说,“谁说我不知道的?你那不是煮的鸡汤吗?我就是礼貌性的问你一下……” 他这理由找得还真够牵强的,不过我可没有心思与他贫。 我无言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舀出一碗鸡汤,又夹了几块鸡肉,然后端着坐到了床畔。 赵荣羡这回倒是很自觉,马上就张了嘴,一副大爷的样子。 许是身子好了一些,又或者是有一段日子没沾荤腥了,他连连吃了两碗,还想再来一碗。 我怕他成日躺在床上,吃的太多会不舒服,便不让他再吃了。 赵荣羡为此很是不高兴,说我刻薄了他。 我知道他是因为生病,故而总喜欢挑刺,找些话来说,于是我就没有理会他,只是坐在旁边陪着他。 赵荣羡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看起了公文,时不时的与我说两句。 有的时候我听不太懂,只象征性的回他两句。 赵荣羡也不管我能不能听懂,反正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极其敷衍的回答了他几句,眼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离开。 “这就走了?”赵荣羡一把拉住我,温声细语的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我根本没打算回来我会说? 我是会说,但不是现在说,现在赵荣羡的伤虽然好了不少,但还是连床都轻易下不得。 我怕他又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于是我立刻支支吾吾的岔开了话,“那个什么,王爷啊,你还想吃什么,我过几日再给你做一些。” “别岔开话……” “王爷……”赵荣羡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梁丰忽然出现在门外,微微看了我一眼,支支吾吾的。 见到梁丰这般支支吾吾的样子,赵荣羡的脸色一瞬间变得严肃,“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素……素心姑娘不见了。”话说着,梁丰递过来一封信。 赵荣羡略微扫了一眼,阴沉的目光落到了我身上,问我说,“你都做了些了什么?你看你干的什么好事?” 什么我干的什么好事?我从他手里拿过那信,细细的看了一遍。 别说,这杨素心文笔还挺不错的,告我的状也能告的如此附庸风雅。 她这心里的意思,大概就是说我威胁她,容不下她,与其在这里破坏我们的感情,她不如走了算了。 呵呵,她要真是这么想的,她还能留下书信? 分明就是想让赵荣羡知道她被我欺负得多惨,可那是她活该,我又没有招惹她,是她三番五次的挑事,那日她将话骂的那样难听,我没有扇她巴掌,已经算是便宜她了好吗。 我重重的将那信封连带着书信扔到了赵荣羡身上,顿时就冷了脸,“对,是我做的,是我欺负她,是我容不下她!王爷若是心疼了,立刻叫人找回来就是!”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话说完,我马上就起身。 赵荣羡就是个贱人,我就不该心软! “阿欢……”我刚起身,他一把将我拉住,一脸严肃道,“以后做事能不能先与我商量商量!这杨素心到底是老杨的独生女,一个姑娘家,若是跑出去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人是你给欺负走的,这人没有找到之前,你可不许走。”被赵荣羡一拽,我又重新坐回了床上。 赵荣羡一只手将我拽住,然后又吩咐梁丰道,“立刻去找人,找到了带过来。” 我很想推开赵荣羡,可是顾及到他身上的伤,我又没有动,只是气鼓鼓的坐在一旁。 我满肚子的气,赵荣羡倒是平静。 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笑道,“怎么?生气了?” 我撇过头,没有说话,赵荣羡又朝我凑近了些,阴阳怪气道,“这么生气还不走呢?怕不小心拉扯到我的伤口?”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我冷声打断了他,狠狠推开了他的脑袋。 赵荣羡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得,我不说。” 一刻钟之后,梁丰回来了,说是在长安城的客栈里找到了杨素心。 赵荣羡挥了挥手,又恢复了一脸严肃,“带进来。” 第七十七章、戳穿白莲 - 今朝有喜 - 沉砚 梁丰应了一声,然后立刻出去将杨素心带了进来。 “素心见过王爷……”一进门,杨素心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两行清泪划过眼角,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就叫人心疼。 加上她还紧紧抱着那包袱,咬着唇,看起来更是可怜极了。 但是抬头看到我的时候,她眼睛里瞬间闪过了一抹阴狠,甚至还有几分笑意。 那样得意笑,似乎是在告诉我说,“看吧,我只要一装可怜,你还是斗不过我。” 我可不屑于跟她斗,我淡漠的坐在赵荣羡旁边。 赵荣羡朝我伸了伸手,示意我扶他起来。 真有意思,责怪我,还要让我扶他,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过,我倒也不怕他责怪,他要是怪我,刚好往后我就一步都不必再踏足这四王府了。 于是我也伸手过去,小心翼翼的将他扶了起来。 “这封信是你留下的?”赵荣羡说着,梁丰已经上前将信拿给了杨素心。 杨素心微微点了点头,无比委屈,“是……是素心留下的……” “本王瞧着这信上的意思,是阿欢威胁了你?把你给逼走的?”赵荣羡淡然的瞥了她一眼,语气听起来公正又随和,完全叫人听不出一丝偏袒。 这让杨素心顿时更加信心大增了,作为一朵极品白莲花,她当然不会承认她是这个意思,她还得维护我一番,以此来显示她的善良大度。 她抹了抹泪,哽咽道,“王爷误会了,素心不是那个意思,素心只是觉得,在王府影响了王爷和王妃感情,素心不愿让大家都不高兴。” 听到她的话,赵荣羡的嘴角蓦然勾起了一抹笑容,只是这笑容看起来似乎不大友善。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杨素心,不冷不热道,“你影响了本王与阿欢的感情?本王怎么从来不知道你影响了本王与阿欢的感情,你一不是本王的妾室,二不是本王的宠婢,你是怎么影响了本王和王妃的感情的?” “我……我……”杨素心顿时一怔,眼底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她显然没有料到赵荣羡会这样问话,更没有想到赵荣羡会为难她。 赵荣羡这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说她自作多情。 听到赵荣羡这话,我心里的怒火立即就消了一半,我还当他是被杨素心给蒙骗了,看来他还不是个蠢货嘛,我都还没有跟他说杨素心骂我,他倒像是猜到了几分。 眼见杨素心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又冷笑了一声,语气不轻不重的,“素心,不要跟本王耍心眼儿,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 “王……王爷,素心没有……”杨素心微微一震,彻底的傻眼儿了,与此同时,目光不停的在我身上流转,哭得更是厉害,“王爷,素心……素心只是不想让王妃姐姐生气……” 闻言,赵荣羡没有说话,只是冷漠的看着她。 杨素心见他没有说话,脸色更加难看了,支支吾吾的又说了一句,“王爷,还是让素心走吧……” “你若是想走,没有人会拦着你,只是下回走的时候,别故意留下一封书信,还故意留下种种线索。”赵荣羡还真半点都不给人留面子。 杨素心这下彻底崩溃了,她的脸是一阵白一阵红的,似乎还想要说什么。 可她还没有开口,赵荣羡又马上说道,“素心啊,我是答应你父亲要照顾你,可我从未说过要娶你。况且,我之所以将你带回来,只是因为你的父亲,和你这个人半点关系都没有,你懂吗?” “所以,别在暗地里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 赵荣羡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怒气,可他开口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锐的刀子,一点一点的刺破了杨素心的自尊。 杨素心现在脸哭也哭不出来了,更多的是不甘,还有恐慌。 目光扫过我的时候,更是怨恨。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王妃,本王觉得很不舒服。”她如刀子一般的目光刚刚落到我身上,赵荣羡立即又说了一句。 杨素心微微一颤,牙齿紧咬着唇,这回不是为了扮可怜,而是不甘心,是隐忍。 对此,赵荣羡却并未有半分动容,他看着杨素心片刻,凉凉道,“你信里说,王妃威胁你,逼着你离开。那你告诉我,王妃为什么要这么做?据本王所知,王妃虽然脾气不太好,可从来不是喜欢生事的人。” “你可别告诉我,王妃是妒忌你,怀疑你与本王有亲密关系?这段日子,你可连本王的屋子都不曾踏足,倘若说是亲密,未免也太牵强了。”杨素心刚刚张嘴,那话还没有开口,赵荣羡马上又说了这么一句。 杨素心双眼通红通红的,眼泪一瞬间夺眶而出,她是找不到话说了,又让赵荣羡给说的下不来台,更是不甘心,于是只好用她最好的武器——眼泪,企图引起赵荣羡的同情。 可惜赵荣羡从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他也许会因为恩情对一个厚待一些,可他若是看穿了对方,是绝不会容忍的。 赵荣羡目光幽冷,慢条斯理的,“素心啊,本王记得,本王带你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叫你不要有别的心思。可你不但不听,还妄图陷害王妃。” “素心……素心不服气,素心到底是哪里不如您的王妃了,你已经将她休了,她对你这般不好,素心对你这样好……”杨素心红着双眼,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激动,“素心待您真心真意,轮身世……” “我重病在身,你成日里想着如何爬上王妃的宝座,动不动就耍心眼儿装可怜,让我费心费力的找你,这就是你的真心真意……”赵荣羡冰冷的声音骤然而出,生生将杨素心那自我感动的爱慕之言给戳得支离破碎。 杨素心这下是彻底崩溃了,许是仗着她父亲的缘故,她多少还是有几分娇纵,眼见赵荣羡已经把话说成了这样,她便索性装起了可怜而凄凉的痴情人,一脸的悲悲戚戚,“素心,素心只是爱慕王爷,素心何错之有?素心这么做,都是因为太喜欢您了……” “可在你给我找麻烦的时候,我的妻子却在身边照顾我,这就是你与她最大的区别。”杨素心激动极了,赵荣羡却是冷嗖嗖的说了这么一句。 杨素心怔怔的看着赵荣羡,浑身都在颤抖着,“可是王爷,是你不让素心照顾您的,素心也可以照顾您的,这前王妃能做的事,素心都能做的……” 赵荣羡眼底的寒霜更浓烈了,那寒霜里,似还包裹着怒火。 “是啊,我不让你照顾你就要给我生事?陷害府里的丫鬟不够,还陷害王妃,留书出走,让半死不活的我去寻你?你当你是谁啊?还得让我纵着你不成?” “对,你没有说错,我的妻子嘴上是对我不太好,可我真正需要她的时候,她从来都是不离不弃。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是她在我身边,在我险些被诛杀的时候,是她挡在了我面前。为了我,一贯胆小的她,可以用剑对着当今圣上!” “没错,她是出身商贾!可她是我的妻子,是与我共患难的妻子,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与她比!” 说到最后,赵荣羡的声音变得凌厉而凶狠,一双桃花眼厌恶的看着杨素心。 一字一句道,“我答应过你爹,保你一生平安,但并不代表,我应该哄着你,纵容你,你懂了吗?” “这世上能让本王纵着的,只有王妃!” 赵荣羡声音突然变得大声了许多,这么一扯着嗓子,立刻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我忙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又赶忙给他倒了一杯水。 赵荣羡轻轻喝了一口,缓了一缓,冷漠的目光再度落到杨素心的身上。 杨素心面无表情的跪在原地,眼底里写满了绝望。 赵荣羡闭了闭眼,挥挥手道,“行了,下去吧。明日就让梁丰安排你离开,梁丰会给你寻个好的去处的。” 赵荣羡已经将话都说到了这样的份儿上,杨素心就是脸皮再厚,也不敢再造次,赵荣羡话刚说完,她马上就起身,哭哭啼啼的走了出去。 赵荣羡立刻向梁丰递过去一个眼神,梁丰立即会意的跟了出去。 赵荣羡半躺在床上,深深的吸了口气,抬头望着我苦笑道,“这老杨是个忠臣,可他这个女儿啊,却不是什么好人,自打知道我是王爷那日起,便不择手段的往我身上蹭。老杨下葬的时候,这个杨素心还穿了一身薄薄的纱衣到我屋里来求安慰……” “要不是因为她爹没了,我是万万不愿意带她回来的。” 听赵荣羡这么说,杨素心还真不是个东西,亲爹下葬的时候,她却想着借机勾引男人,攀龙附凤。 也难怪赵荣羡瞧不上她了,赵荣羡可一贯瞧不上这样投怀送抱的女人,何况还是自作聪明的。 倘若这杨素心是个自爱的,说不定赵荣羡还真能看上她呢。 可她不仅不自爱,还屡屡耍心眼,惹得赵荣羡因着她爹而容忍她的那点儿耐心都没有了。 不过别说,赵荣羡今日说的那么一番话还让我怪感动的。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原来在赵荣羡的心里,我待他那样好。 我还以为,在他的心里,我就剩个蠢字了。 他说的那些个事儿,我都没有记挂在心上,他倒是样样都记着了。 就为着说这些,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惹得现在都气儿不顺了,脸色也不太好看。 也不知道方才动作幅度那样大,他有没有弄到伤口。 想着我马上就伸手食指覆在了他还想说话的嘴上,温声道,“行了,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你也不嫌累得慌,还有没有个王爷的样子了,快躺下……” 说着,我便伸手扶他。 赵荣羡笑看了我一眼,缓缓的躺了下去。 躺下去的时候,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弄到了身上的伤口,这要是弄到了身上的伤口,再感染什么的,那可怎么得了。 于是我又赶紧问了他一句,“是不是碰到伤口了?疼不疼?要不要叫御医。” 闻言,赵荣羡微微笑了笑,却没有答话。 “傻笑什么?问你有没有碰到伤口。”我顿时有点儿焦灼了。 赵荣羡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握住了我的手,笑嘻嘻道,“方才不是还生气么?怎么这会儿又开始担心我的伤口了?我就晓得你心里是有我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满眼的深情,看得我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被他这般的深情的看着,我方才想起来,我只是来照顾他的,等他的身子好了,我便半步也不踏足四王府,可我如今……怎么……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开始我与他打情骂俏了? 我立刻抽回手,瞬间恢复了平日里那般冰冷冷的神色,冷然的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想吃冬瓜排骨汤。”赵荣羡这回没有再死拉着我不放,而是理所当然的吩咐了一通。 他倒是够不要脸的,吩咐我给他做饭,他是半点也没有客气啊。 若非是看在他生病的份儿上,我早早的便将他给骂了一顿了。 此刻我也不好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说过两天再来。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几乎是过两日就到四王府一回。 许是我成日里都在给赵荣羡补了,这不到半个月,他就胖回了原来的样子,脸色也变得好看了许多,也能下地走路了。 再过了一个月,他便是痊愈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有那么一些伤痕,但也并不影响了。 于是给他送完了最后一回饭,我便决定不再踏足四王府了。 南院的书房内,我小心翼翼的收起了食盒,淡淡朝着坐在椅子上看公文的赵荣羡看了一眼,“王爷,我瞧着你好的差不多了。” “嗯,你照顾的好。”赵荣羡微微点了点头,头也不抬的继续盯着公文。 我轻咳嗽了两声,结结巴巴的又说道,“既然王爷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那明日我就不来了。” “你说什么?” “我说王爷您既然没事了,我以后就不必再来四王府的。” “可你答应过本王,要回来的。”赵荣羡抬起头,那般天真的目光都让我怀疑这不是他了。 我那也就是哄骗他的话,他怎么还真的信了? 迎上他带着几分冷意的目光,我不由的攥紧了手里的食盒,低声道,“我先前那样说,那不是生怕你四王爷不肯吃饭吗?” “所以,你先前的话都是哄骗我的?”赵荣羡的目光蓦然冷了下来,蹭的就站了起来。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震,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不得不说,还是生病的赵荣羡比较和善,虽然是有点儿作,可我说一他也不敢说二啊,而且生病的赵荣羡还没有什么力气,我怎么欺负他都行。 这下一痊愈,他就浑身都是劲儿,就这么一走近,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子令人压抑的气息。 我攥紧了食盒,连连后退,甚至想要马上拔腿跑了。 可我那步伐还未迈出去,赵荣羡便一把将我拽了过去。 我用力的掰了掰他的手指,他却将我的手腕捏的更紧了。 我真是后悔这么尽心尽力的照顾他,我就应该让他只好一半儿的,那我走人也方便许多。 现在这厮痊愈了,他那力气大的惊人,我在他手里,就跟一只小鸡崽子没有分别。 我被他捏都快哭了,我用力的挣了挣,不由的红了眼,“赵荣羡你捏疼我了!” “还要走吗?”他向我凑近了,温声道,“是你自己心软,是你自己舍不下我的,既然开了头,自要有个圆满的结局,你说是不是。” “赵荣羡你无赖!”我气的都要哭出声了。 我就是贱得慌,我没事心软做什么?我就应该不管他的!我都应该让他死了算了!这混账半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身子一好,他就开始作威作福! “赵荣羡你放开我!”我狠狠挣扎着,委屈极了。 可赵荣羡却半点也没有松手,反而干脆又覆上了我的腰,一把将我抱了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我心头顿时一慌,伸手就要抓他的脸。 可我的手还没能伸到他的脸上,他立刻就截了去,然后将我放到了旁边的太师椅上。 那张俊脸越逼越近,近的我几乎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赵荣羡,青天白日的你想干什么?我……我告诉你,你早就已经将我休了,我……我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你这样就是强抢民女,你这是我……” “你什么你?我想为你作一副丹青不行吗?”正当我以为他要吻过来的时候,赵荣羡忽然理了理我的头发,然后立刻又站直了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怎么,你以为我想干什么?还是你希望我干点儿什么?” 他……他耍我!他故意的! 想到我刚才的那般反应,我顿时就涨了红了脸。 “赵荣羡,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蹭的站起来,气得都想过去打他了。 赵荣羡却是满面笑意,不紧不慢的坐到书桌前,一边铺纸,一边抬头看我,“白欢喜,我不要脸你也不第一日才知道……” “你……你……我……你……”我还以为他要反驳的,我还想着他要是反驳,我就立即把他那些罄竹难书的罪状都数落一遍。 可谁知道,这个贱人,他……他居然承认了。 我愤然的瞪着他,他又笑了笑,满脸悠然的说,“我说白欢喜,你也是够蠢的,你若是不愿意来了,你直接走了,不再来了就是。你说你何必特地告诉我一声,你觉得你要是告诉我了,我还能让你吗?你说说,你是不是蠢?” “你才蠢呢!” “额,你不蠢啊。那你就是故意的,你希望我留你,所以这才特地告诉我。” 轮吵架,我还真是……不一定吵得过赵荣羡。 这说道理,我就更是说不赢他了。 他就是个贱人!混账!狗东西!我是疯了我才会担心他,我当时就应该趁他昏迷的时候直接掐死他! 我咬牙看着他,恨不得马上过去狠狠揍他一顿。 赵荣羡仿佛看出了我想揍他,他笑看了我一眼,又添了一句,“坐着别动,作完了这副丹青,我便送你回去。” 我本想反驳他的,可是眼下我也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妥协。 于是我忍住怒气,摆出了一个还算优雅的姿势,命令他道,“画好看点儿。” “为夫画的定是比真人还要好看。” “脸画小点儿……” “知道了……” “眼睛画大点儿……” “腰画细点儿……” “我说你哪儿来的那么多要求?那画成那样还是你吗?” “额,你的意思是说我长得丑咯?”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觉得我的腰不够细咯?” “我的意思是……” “你就是觉得我丑腰还粗!”我立刻起身,抓了他的面前的纸就扔他脸上。 赵荣羡还未能反应过来,我立刻就起身夺门而出,连食盒都没有来得及拿,我连滚带爬的就往南院外头跑去。 我发誓,以后不管赵荣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再来。 我跑两步,回头看一看,我跑两步,回头看一看。 没看到赵荣羡的身影,我才转头继续跑。 “啊!”我刚一转头,蓦然一堵人墙迎面而来,我刚要抬头看,只见地上躺着个人,是…是太子。 他躺在地上鬼吼鬼叫的,说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竟然把他给撞飞了,还说着四王府里怎么能养了这么胖的奴才。 什么叫我胖,分明是他太娇弱了好吗? 我尴尬的朝着他往过去,只见二公主和梁丰站在那里,两个人都似乎想笑又憋着。 不过,最终他们也没有笑,而是让人赶忙把太子扶了起来。 太子本来还骂骂咧咧的,说是看看是哪个胖奴才敢撞他,要让那胖奴才不许吃饭。 结果一抬头看到我,他顿时就满面尴尬,结结巴巴道,“四……四嫂啊……” 二公主也有些尴尬,她微微看了我一眼,笑道,“四弟妹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近来不是受了伤吗?她担心我,所以就回来了。”我正想越过二公主直接跑,赵荣羡不知何时已经追了上来。 他伸手便将我揽入了怀里,笑眯眯道,“平日里叫你少吃点儿你偏不听,如今倒好,太子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都能让你给撞飞了!” 第七十八章、元宝失踪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这个混账,总算喜欢拆我的台。 本来把太子给撞飞,我已经很尴尬了,赵荣羡再这么一说,我就更加尴尬了。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想要挣脱他离开。 可我越是挣扎,赵荣羡却越是将拽的紧。 当着二公主和太子的面儿,我又不好说些什么。 只好在他怀里没有动…… 赵荣羡见我没有再挣扎,便松开了我,笑问太子和二公主道,“二姐和六弟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这不是听说你病了吗?所以我与六弟都来瞧瞧你,看你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二公主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又说道,“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我们多虑了。” 二公主这么一说,我更加不自在了,不过我且还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只静默的站在一边儿没有说话。 赵荣羡倒是满面笑意,怀疑的说道,“是吗?你们真是来帮忙的?前些日子我病的快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来,现如今我这身子几乎都痊愈了,你们倒是忙着来了。” 赵荣羡这话说得,他重病一事,压根没有几个人知道,除了皇帝,便是他府里的人,即便是我们家中的奴才,和那些少部分的人晓得,但他有意压着,也没有传到其余的王公贵族耳朵里,自然这太子和二公主也不知道了。 前两日他觉着身子没有什么大毛病了,这才将风声放出去。 二公主听他这样说话,顿时就不太满意了,佯装得满脸不悦,“四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明明是你自己瞒着我们,怎么如今却怪上我们了。” “行了,我开玩笑的,二皇姐,六弟,咱们里头说话。”赵荣羡话说着,又朝我笑了笑,理所当然道,“阿欢,吩咐陈嬷嬷准备一些茶水和果子。” 我……算了,这种场合我也不想和他争辩。 我沉默了片刻,转身就往南院里头走去。 然后吩咐陈嬷嬷准备些吃食…… 吩咐好了一切,我才踏进厅堂里。 彼时,二公主和太子以及赵荣羡已经上了座,我走过去的时候,赵荣羡指了指他身边的椅子,示意我坐在旁边。 我虽然平日里脾气不好,此刻也特别郁闷,但我并不想在旁人面前让赵荣羡难堪。 于是我依旧什么也没有说,乖顺的坐了过去。 此刻他们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赵荣羡眉头紧锁着,二公主也愁眉苦脸的,太子更是满目郁闷。 这三个人,方才还有说有笑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这就个个都苦着脸了。 我被他们弄得郁闷极了,于是马上问了他们一句,“怎么了你们这是?怎么突然就愁眉苦脸了。” “我们正说着父皇新纳的妃嫔呢。”二公主眉头紧促,叹息道,“那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远比那文才人还要厉害。” 什么玩意儿,皇帝又纳了新的妃嫔? 皇帝就是皇帝,对外说的好听,与皇后琴瑟相鸣,夫妻同心,可却动不动就纳妾。 不过皇帝纳妾又同二公主他们有什么干系,与赵荣羡又有什么干系? 我顿时更加郁闷了,又问二公主道,“二皇姐,这父皇册封的新的妃嫔,与你们何干,你们这一个个愁眉苦脸的作甚,莫不是那妃嫔针对二皇姐你了?” “那倒没有……”她摇了摇头,微微看了赵荣羡一眼,叹气道,“是针对四弟呢。这册封了才没有几日,就在父皇耳边吹起了枕边风,说什么四弟性子冲动,不适合带兵打仗,话里话外的,让父皇收回四弟手里的兵权。” “不仅如此,前两日,这女子还在家宴上建议父皇给四哥赐婚,说是找个性格要强一些的,好管着四哥。于是啊,便建议将那南阳郡主赐给四哥做正妃。”太子满面愁容,也跟着补了一句,“那南阳郡主是什么人?长得难看不说,还是出了名的母夜叉,这不是把四哥往火坑里推吗。” 不是……这是多大的仇啊!而且……赵荣羡这厮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怎么一个新晋的妃嫔都要对他这般步步紧逼。 难不成……是相熟的人? 不知为何,我脑子里瞬间闪过了一张脸,近来赵荣羡得罪的也就只有她了,而且先前离开四王府以后,她只在城外的庄子里住了五日,便说是要拿了银子回老家。 赵荣羡生怕再惹麻烦,故而便是答应了。 可这也不太对啊,杨素心除了认识赵荣羡,在这长安城里也不认得旁人了,她又怎么能跟皇帝扯到一处,更不可能做了皇帝妃嫔。 我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马上又问二公主道,“二皇姐,这新晋的妃嫔是什么来路,无端端的怎么能针对王爷呢。” “可不是吗?一开始我也纳闷儿,前两日我便让人去打听了一番。”二公主说着,有些支支吾吾,目光不觉的向赵荣羡看过去,似乎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赵荣羡俊朗的容颜写满冰霜,点了点头,低声回应二公主说,“二皇姐,没关系,你说吧。” 闻言,二公主轻轻咳嗽了两声,这才又开了口,“这位新册封的妃嫔,兴许四弟妹你也认识,就是先前四弟从边境带回来的姑娘,这姑娘离开四王府以后,不知怎的,就和孙家的扯上了关系,然后经由孙老夫人又到了皇后娘娘的宫里,到了皇后娘娘身边伺候不到一个月,便与父皇纠缠到了一起,如今还怀上了身孕。因此啊,便从一个小小的宫女,一跃成为了婕妤,一下子就越过了原先受宠的文氏……” 所以……真是杨素心? 杨素心竟然成了皇帝的妃嫔,还怀了身孕,一下子就从一个宫里坐上了三品婕妤的位置。她这爬的可真够快的,想那文氏到底是世家小姐出生,初进宫也只得是个五品才人,熬了一年也才熬了个四品美人。 杨素心倒好,直接越过了,采女、御女、宝林、才人、美人,连跳五级。 也对,杨素心的那等手段,赵荣羡不喜欢,皇帝可未必不喜欢。 皇帝一贯最是喜欢装可怜,出身低贱的女子。我记得上辈子,十年间,皇帝册封了六个新的妃嫔,其中有四个就是出身低贱,又十分擅长卖弄可怜的白莲花。 可是,杨素心这等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白莲花,又怎么能通过太师府,通过皇后与皇帝扯到了一处。 难道……难道是有人一直在盯着四王府…… 是皇后在盯着四王府,皇后和孙老夫人结盟了? 他们一个忌惮于赵荣羡的兵权和嫡长子的位置,一个则是想好报仇。 所以……就找上了杨素心,杨素心本来就不甘心,一心想要攀附权贵,再加上赵荣羡令她受到了侮辱,有人挑唆几句,再给了她这个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我马上抬头看向赵荣羡,心里头一时都有些恐慌了,“王爷,是……是……是杨素心,她要对付你?” “不对,她定然要是要对付我的!”我心里头顿时一颤,杨素心恨赵荣羡,也恨我,如今爬上了这个位置,她必定会竭尽全力置我于死地,甚至置我的家人与死地。 我一时之间焦躁不安极了,赵荣羡却是显得格外平静,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安慰道,“行了,你别这么焦灼,那杨素心再怎么得宠,也不过是一个孤女,她还能翻了天不成?只是……她背后的太师府,还有……还有皇后……可不好对付。” 赵荣羡说这话的时候,不由的朝着太子看了一眼。 太子见他这般举动,微微笑了笑,显得十分大度,“行了四哥,我既然前来报信儿,自然也是向着你的,只是,无论如何,请你千万别伤害母后。” 说着,太子的脸上又浮上一丝悲凉,浅声又补了一句,“我啊,只希望咱们兄弟几个都能平平安安,像小时候那样,快快乐乐的。” 听到太子这话,赵荣羡也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说话。 别说是他,就是我,面对这样的太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二公主也陷入了沉默之中,我们这几个人,跟太子比起来,都算是坏心肠了,所以,这会儿是谁都说不上话来。 许是觉着气氛太尴尬,二公主立刻又岔开了话,说起了太子的婚事,说是皇后想让太子娶了镇国将军林让的女儿,说那林家的闺女据说是个目不识丁的粗人,而且性格极其刁蛮任性,要是真娶回来,还不得把太子给欺负死啊。 我坐在椅子上,满脑子都是杨素心,完全没太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赵荣羡倒是很平静,还拉着二公主和太子逛了花园,逛完了花园,又是一番吟诗作赋,最后一直到傍晚,留了他们吃了一顿饭,这才算是完。 眼见着天色已经差不多了,我也准备回府了。 “王爷,我也该回去了。”我心里惴惴不安的,浅声向赵荣羡说了一句,这便准备离开。 这回赵荣羡没有再拦着我,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温声安慰道,“你且放心,一切有我呢。” “嗯……”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赵荣羡伸手将我揽进怀里,又说了一句,“过两日就搬回来吧。” “再说吧……”我从他怀里挣脱,转身踏上马车。 一路上颠簸不已,我脑袋里也是一片颠簸。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我匆匆的向梁丰道别,然后往家中去。 奇怪,今日家里怎么没有几个人? 这会儿虽然已经有些晚了,可也不能连护院也没有吧? 我一路左顾右盼,还真是半个人影儿都没见着,直至到了厅堂里才见到一丝光亮。 远远的便看到我娘坐在里头哭哭啼啼的,我祖母和祖父也是满面愁容,我祖母一边儿自己抹着泪,还似乎一边儿在与我娘说着什么。 这……这家里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想起方才院子里没有半个人,想起白日里二公主说的话,我心里不由的一颤,赶忙跑了进去。 “阿欢啊,你可算是回来。”我娘一见着我,便哭得更厉害了,她抽抽搭搭的几乎都要喘不过气儿来了,“阿欢,你现在赶紧去四王府一趟,让四王爷帮帮忙。” “娘,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我环顾四周,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我爹,我这心里头一下子更慌乱了,我一把拉住了我的娘的手,结结巴巴问她,“是不是……是不是我爹出什么事了?” “你弟弟不见了……”我娘抹着泪,哽咽道,“傍晚的时候,管家抱着你弟弟上街去玩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几个流氓,上来就抢孩子。你爹去抱了官,自个儿也带着人出去找,可这都找了大半日了,也没找着人,如今……如今你哥哥又被派到了秦州去,你……你去找四王爷帮帮忙,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总要顾念一下情分的。” 听到我娘的哭声,我心里慌乱极了,我……我得现在就去找赵荣羡。 那等狂背之徒,竟敢当街抢孩子,可不是一般的人牙子那样简单。白元宝落到了他们的手里,还不知道要受到怎样非人的折磨,倘若……对方是寻仇,说不定……说不定会要了他的命。 我慌慌张张的往外跑去,立刻叫府里的人给我弄过一辆马车来,一路快马加鞭往四王府去。 不过是两个时辰不到,我却觉得像是过了一整年。 我到四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四王府里一片漆黑,大门紧闭,我疯狂的敲门连带着叫喊,门房的才来开门。 赵荣羡已经睡下了,可我顾不得太多,径直的就往他屋里跑。 我进去的时候,听到声响的赵荣羡正从床上起来,昏暗的烛光下,他穿着了一身雪白的里衣。 “王爷,王爷,你快点派几个人给我……”我跌跌撞撞的,冲上去便握住了他的手,忍不住便哭出了声。 赵荣羡见我哭成了这等模样,顿时就意识到了什么,蹙眉问我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我……我弟弟不见了,我娘说今日傍晚,管家带着我弟弟去街上玩儿,不知从哪儿冒出几个人来,竟是明目张胆的抢孩子。我爹已经报官了,自己也出去找了,可是到现在半点消息也没有。”我扑进赵荣羡的怀里,哭着道,“王爷,我求求你,你一定要帮我啊。元宝……元宝他很乖的,他也很喜欢你的,就算咱们做不成夫妻……”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也要帮帮我。” 我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都已经语无伦次了。 一想到白元宝可能会有个好歹,甚至可能会死,我就害怕极了。 我不由的就想起了上辈子,上辈子他死的时候才十岁,都是因为受我所累,他才丢了性命的。 难道这辈子,他也要没了命不成?如今他连七岁都还不到啊…… 我越想越害怕,哆哆嗦嗦的望着赵荣羡,不停的乞求他。 “阿欢,你听我说,你冷静点儿。元宝肯定会没事的,我马上就派人去找他。”赵荣羡伸手将我揽进怀里,轻轻擦了擦我脸上的泪水,温声细语道,“你先告诉我,你弟弟是在哪条街丢的,那些抢走你弟弟的狂徒又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听到赵荣羡这话,我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许多,我忍住情绪,立刻将来龙去脉与他说了一通。 “梁丰,立刻派人去东大街,往城门方向去找人。”赵荣羡穿上了外袍,大声吩咐梁丰。 然后他压低了声音,冷森森的添了一句,“再去宫里一趟,把杨婕妤的身边儿的人给抓几个出来,无论是严刑拷打,还是用别的手段,都定要给本王问出些什么来。” “是……”梁丰拱了拱手,立刻消失在了黑暗里。 我站在原地,心乱如麻的盯着漆黑的夜空,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流。 我原本以为改变了一切,我的家人便不会受到牵连,可是我好像错了,无论我如何逃避,无论我怎么避开,最终都会因为别的事情而走了原来的老路。 我什么都忍着,要遭来横祸,我不忍着,也要遭来横祸。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偏就是我要遇到这些个倒霉的事。 我揉了揉已经哭得通红的双眼,抬头看着赵荣羡,不由的凄凉起来,“王爷,是不是,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原本的命运,我没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不了旁人的命运。” 赵荣羡自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先前我以为我改变了曹家小姐的命运,可是最后非但没有改变,还让她死得更加悲惨。 而我自己,拼尽全力的离开赵荣羡,甚至是诈死。 最后却丢了自己的孩子,还毁了容貌,险些就连命都没有了。 我越想越害怕,我真的很怕白元宝会有个好歹。 赵荣羡伸手搭在我肩头,满目的温和又认真,“瞎说什么呢?你放心,元宝会没事的。我向你保证,元宝一定会没事的,好不好?” “可是曹小姐……” 我话还未说完,赵荣羡又打断了我,严肃道,“曹什么小姐?那曹家大小姐与你又没有半点血亲关系,你哪怕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未必能连带着一起改变她的命运。可元宝不一样,元宝可是你嫡亲的弟弟,但凡你如今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他的命运也会改变的。” 赵荣羡这话说得信誓旦旦,很是认真,可我总觉着他是在安慰我。 以前曹家小姐死的时候,他就与我说,有的人的命是定了的,永远都改不了。 我一时更加恐慌了,哽咽道,“可是王爷您先前还说,人的命都是注定的,是改变不了的。” “那只是某些人的命。”赵荣羡伸手拭去我眼角的泪水,温声道,“你想想,边境那些将士原本都是要死的,可我拼劲全力,他们的命也都改变了。所以啊,如今咱们什么都提前知道了,就一定会改变的,你放心,元宝一定会没事的。” “元宝若是有个好歹,我定要将那伤害他的人千刀万剐。”我紧咬着牙,一字一句。 倘若……倘若此事当真是杨素心所为,我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赵荣羡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我揽入怀中,似在给我一丝踏实感。 我现在六神无主的,浑身都无力,更是害怕极了,可是眼下,我也不能做什么,只好静静的靠在赵荣羡的怀里,等着梁丰回来回话。 这个夜晚,过的非常漫长。 我觉得我好似等了十年,百年。 每隔半个时辰,我便让人去门外看看梁丰有没有回来,这么来来回回的,一直到天亮,梁丰才匆匆的赶回来。 然后,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孩子,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 是……是白元宝吗? 我颤颤巍巍的走过去,看到白元宝软趴趴的趴在梁丰的背上,他的脸上,身上全都是伤痕,全都密密麻麻的伤痕,浅色的衣裳竟是被鲜血染得看不见半点原来的颜色了。 赵荣羡握住了我颤抖的手,吩咐梁丰道,“把元宝带到我屋里去,让大夫也进来。” 大夫进来给白元宝把了把脉,让立即去抓药,又给白元宝扎了几针,说是稳住他的心脉。 说是白元宝不仅很多外伤,还让人给灌下了毒药,亏得救得及时,否则怕是命就要保不住了。 看着满身是血的元宝,我心里难受极了,他才七岁不到,却是受了这等折磨。 我一定……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害他的人。 眼见着大夫离开了,我立刻询问梁丰,“梁大人,你是在哪儿寻到元宝的?” “是在城外的一家青楼里,从一个中年商人手里抢来的,亏得我们去的及时,否则,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儿来呢。”梁丰说的支支吾吾的,可我大概已经猜到了几分。 一个小孩子,被送到青楼,还落到了一个中年男子的手里,如今还满身的伤,不用他说我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第七十九章、嫁给表哥 - 今朝有喜 - 沉砚 我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 沉声又问梁丰,“梁大人,你是怎么找到哪里去的。” 梁丰抬头看了看赵荣羡,一如既往的严肃又恭敬,“亏得王爷神机妙算,命令属下抓了那杨氏宫里的奴才,经过一番拷问,从她那贴身婢女口里得知,是这杨氏给了她银子,叫她去买通了那几个贼人做的。” 果真……果真是杨素心吗? 这个贱人!她骂我亦或者是处心积虑陷害我,我都无所谓,顶多也就是反击她几句。 可是现在,她自己勾搭赵荣羡不成,算计我不成,自己自食其果,却将怨恨撒到我家人身上。 元宝才七岁不到啊,这样狠毒的事,她怎么做的出来? 我一定……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可若是要报仇,单凭我现在的身份肯定是不行的,退一万步说,哪怕我如今依旧是四王妃,也不能轻易掰倒皇帝的新宠。 何况,这个新宠还是皇后给支使过去的。 倘若……要让杨素心付出代价,必然要让她去招惹事端,皇后也好,魏雅娴也罢了,亦或者是文美人,但凡是得罪了一个,也够她受的了。 想要见到这些人,我必然要找到一个契机。 “阿欢,你别冲动,可别做傻事。”赵荣羡许是见到我脸上变幻的神情,立刻就猜到了我想报仇,他握住了我的手,轻声细语道,“如今那杨氏乃是父皇的新宠,她能从一介宫女连跳五级坐上婕妤,可见父皇对她的喜爱。” 赵荣羡总怕我干出什么冲动的事来,可我如今连宫里都进不去,我又如何做出冲动的事来。即便我和赵荣羡再走到了一起,顶着四王妃的身份,我也未必能进宫。 我摆了摆手,低声回应他,“王爷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即使是做,也不会明目张胆。” 吃了这样多的亏,我若还明目张胆,定是要叫人给算计的。 倒是赵荣羡,此刻冷静下来,我才想起了,他派人将杨素心宫里的奴才劫走打了个半死,那杨素心岂会善罢甘休,指不定会借机告赵荣羡一状。 想到杨素心对元宝做的那些事,我一时便有些担心赵荣羡了。 我深吸了口气,马上又开口问赵荣羡,“对了王爷,您将杨素心宫里的奴才宫里给抓出来严刑拷打,那杨素心会不会借此找你的麻烦。” 听到我说的话,赵荣羡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温声细语道,“怎么?你担心我啊?” “放心,杨氏干出这种事来,她是不敢声张的。再说了,她若是声张,咱们就得把她过往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都给抖出来。你好好儿想想,父皇乃是九五之尊,倘若让他知道杨氏勾引我不成,竟是为了报复我而做了他的女人,会是什么反应?” 能是什么反应?自然是震怒,然后要了那杨素心的命,纵是看在她腹中胎儿的份儿上没能要了她的命,也定然会冷落她。 这么一想,我立刻就踏实了,杨素心不是傻子,她不会自掘坟墓。 见我神情稍微轻松了一些,赵荣羡又笑了笑,说道,“再说了,就算杨氏有心告状,皇后又岂会容她告状?她若是那么一告,把咱们给扯出来,咱们再把孙老夫人给扯出来,孙老夫人顶不住压力,自然也就把皇后给供了出来。” “父皇乃是一国之君,这般一顿掰扯,他还能看不出其中的端倪?若是让他知道那杨氏成为他的妃嫔,乃是文皇后一手策划,你说他又会怎么做?” 自然又要冷落皇后,皇后这好不容易靠着太子,靠着皇帝对往昔的旧情而重新获宠,如今定然不会为了袒护杨素心而再度让自己与皇帝生了了隔阂。如此想来,我便是放心了许多。 起码,赵荣羡不会因为此事叫人给抓住了把柄。 可是……杨素心这个贱人,竟敢伤我弟弟,还将我弟弟弄到那种地方供人凌虐。 我绝不会……绝不会放过她的。 想着,我抬起头,凉凉的看着赵荣羡,又问了他一句,“王爷,倘若我想报仇,你可会帮我?你怕不怕被我连累?” 听了我这话,赵荣羡眉宇间含上了一丝责怪,“你说的是什么话呢?那人是我给带回来的,祸端也是我给惹出来的,怎么还成了我帮不帮你了。” “听你这意思,你是想自己动手?”赵荣羡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满面狐疑道,“你确定要自己动手?白欢喜,你可别背着我做些蠢事。” 没错,我是蠢了一些,但我毕竟也是重活了一世的人 什么样的罪我没有遭过?什么牛鬼蛇神我没有见过? 起初回来的时候,我也以为是因为自己太蠢而遭受了种种苦难,可是活到今日,我越发肯定,是因为我太仁慈,即使面对敌人,我也没有下死手。 正因为我当日没有斩草除根,今日才给了杨素心机会来报复我。 她报复我,必然也会有人想要报复她…… 后宫里的女人,可不都喜欢针对新宠吗?即便是一手将她推上高位的皇后,只要发现她威胁到自己,一定不会放过她。 我抬眸,幽幽的望着赵荣羡,冷笑,“王爷,我虽蠢,却还没有蠢到自寻死路。” 我端起面前的茶水轻轻饮下一口,声音不觉变得阴沉,“王爷,你说……若是让皇后发觉那杨氏有心取代自己,皇后会怎么做?” 闻言,赵荣羡微微一震,似乎不太敢相信,这是我说出来的话。 他怔住片刻,又回过神来,温声问我,“你想怎么做?” “自古以来,最爱为难女人的就是女人,尤其是这后宫的女人,谁都巴不得胜过对方,谁都巴不得将对方狠狠的踩在脚下。”我托腮朝他凑近了些,冷森森道,“妾身没有别的什么需要王爷帮忙的,只想请王爷帮我盯着宫里那几位素来与皇后不和的妃嫔,另外,也盯着皇后。” 赵荣羡是个聪明人,更是自小就看着后宫女子勾心斗角的,我这么一说,他自然就明白了我的用意。 但凡能找到一个对杨素心不满,又与皇后不和,还有胆儿的,这场大戏可就好看了。 就是不弄死她,也能让她成个半残废。 我坐在厅堂里,狠狠的说了这么一通,赵荣羡看着我的神情有些复杂,不过这一回他并未像从前那般,张嘴就说什么我变了。 到底如今我弟弟都险些没了性命,倘若不是梁丰及时赶到,白元宝如今恐怕得连尸首都找不到。 我就是要了那杨素心的命,也是理所应当。 于是赵荣羡看我的目光虽然有些复杂,但是也答应了帮我盯着。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梁丰每日都会来回话。 什么文美人暗地里骂杨婕妤是贱人,惠妃遭到了杨婕妤的嘲讽,皇后赏给了杨婕妤燕窝。 这般乱七八糟的消息,每日都会有。 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的,掀不起大风浪,那两位受到嘲讽一个是懂得看形势的,另一个不仅懂得看形势,胆子还小,平日里除了对下头的人吆五喝六,其他的时候,是半点也不敢生事端的,面对杨氏也只敢在背后骂几句,当面儿个个都和善得跟亲姐妹似的。 我每日都听得犯困,这一日梁丰又来回话了。 “王妃,宫里出了大事了。”梁丰的神情沉重极了,一进门便急声对我说道。 我左顾右盼,见我爹娘都不在家里,便将梁丰请到了厅堂里,又让杜妈妈在外头守着。 “梁大人,宫里出什么事了?”我刚一进门,便立刻询问梁丰。 梁丰叹了口气,眉头紧锁,“这杨氏的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什么?孩子没了? 呵呵,也是杨氏那般竭力争宠的性子,若是有了孩子,势必恃宠而骄,如此一来,自然会遭到了迫害。 不过,这个节骨眼儿上,谁敢如此胆大妄为对她下手。 她如今正的盛宠,又有皇后撑腰,可不是什么人都敢轻易害她的。 “那孩子是怎么没有的?这才不到两个月呢,怎么就没了?”我端直了身子,马上又问梁丰。 梁丰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言语间还透着一丝鄙夷,说道,“那杨婕妤自己去湖边儿玩儿,撞上了八皇子,不知是说了些什么,就让八皇子给推到了水里去,这么一落水,腹中的胎儿就没了。” 八……八皇子?魏雅娴的小儿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的话,八皇子今年才十岁吧?而且在我的记忆里,八皇子虽然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可绝对算是个知轻重,懂礼数的? 怎么能蠢到,因为几句口舌之争就把怀了身孕的杨氏给推到了湖里去? 这显然是有人陷害嘛!陷害谁不好,竟然陷害一个十岁的孩子,这也是够缺德的。 我想了想,马上又问梁丰,“皇上是怎么说的?” “皇上狠狠的将八皇子给打了一顿板子,还治了魏贵妃一个管教不力的罪名,将母子两个人都给禁足了,两年的俸禄也都没了。” 所以,这显然是有人利用杨氏陷害魏贵妃。 那会是什么人,难道是皇后? 我饮下一口茶水,压低了声音,“可查到这背后是什么人在作怪。” “倒没有旁人,就是那杨氏自己作的。”说到这里,梁丰顿时满脸气愤,“前些日子,杨氏不是在暗地里骂魏贵妃吗?刚好让三公主给听见了,三公主当场就与杨氏大吵了一顿。杨氏仗着自己受宠,哭哭啼啼的跑到陛下跟前把三公主给告了一状。” “惹得三公主险些就挨了罚,后来这八皇子刚好去见陛下,便与杨氏争论了一番。最后还找来了几个奴才,将事情的原委道出。” “杨氏因为这件事被陛下给骂了一顿,还给禁足,跟更是将她冷落。想来是怀恨在心,昨日便来了这么一出,如今她腹中的胎儿没了,陛下便是相信她,因着怜惜她,如今便又复宠。” 呵呵,杨素心还真够狠毒的,为了争宠,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牺牲。 原本,我还想着她腹中有个孩子,下起手来多有不便,如今倒好,她竟是歹毒到用自己的孩子去争宠。 我闭了闭眼,吩咐梁丰道,“梁大人,你现在就去宫里,把杨氏先前的事抖出去,最好是抖到魏贵妃的耳朵里去。” “还有,将惠妃和文美人辱骂杨氏的话一并传到杨氏的耳朵里去。” 如今杨氏刚刚小产,身子必然是差的很。 若是再这么一闹腾,她怕是就要命不久矣了。 一想到马上便能让这个害了我弟弟的毒妇遭到报应,我的心情便不由的好了几分。 我不是一个歹毒的人,可若是有人胆敢伤害我的亲人,我便是不要自己的命,也绝不会放过对方。 听得我的吩咐,梁丰自然明白了其中的用意,拱手应了个是字,便离开了。 我知道,他定是去告诉赵荣羡了,梁丰这段日子虽然任由我差遣,可不管什么事,他总还是会告诉赵荣羡。 我倒也不在意,我既然都开口求了赵荣羡,自然也不怕他知道我要做些什么。 眼下只做了这些还不够,可还得需要二公主烧一把火…… 如此想着,我便立刻起身,准备去公主府。 “阿欢,你这是要去俺儿?”我刚刚起身,背后忽然传来我娘的声音。 我娘不是出去了吗?怎么我听着这声音,像是从里屋传来的。 难道……我娘至始至终都没有出去,她故意藏了起来偷听我与梁丰说话? 若是我没有记错,这几日,我娘总是问我梁丰老到白府做什么,我说是一些皇家的事,不便透露,我娘问了我几遍,我还是没有说,她便没有问了。 我还以为……还以为她是不再问了,可她竟然故意藏起来,偷听我和梁丰说话。 所以,刚才我和梁丰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我心头顿时一震,僵硬的悔过,果然看到我娘阴沉沉的脸。 她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沉重,甚至还有一丝生气,冷声问我,“阿欢,你方才与那梁大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你怎么掺和上了宫里的事?那杨氏又是什么人?娘听着,怎么像是宫里的妃嫔。” 什么叫做像是?可不就是宫里的妃嫔吗? 这也是正是,我至始至终都不敢与娘说实话,只怕白元宝一事所有的罪过都推到那几个歹徒身上的缘故。 我怕我娘听了会害怕,我也怕依着我娘那对外一贯软弱的性子,她会阻止我报仇。 可是这会儿她什么都听了去,她不是傻子,就是我不说,她也猜到了几分。 果然,我还未来得及回话,我娘马上又问了一句,“元宝的事,是因为这个杨氏?”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娘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狐疑的又问我,“那个杨氏与你结了仇?是因为四王爷?” 虽然我不太愿意承认,可若是没有赵荣羡,还真就出不了这档子事儿。 看着我娘这眼神,她是怪上赵荣羡了。 而且,她一定会阻止我报仇。 “娘,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的。”我拉住我娘的手,结结巴巴的说道。 见我这副态度,我娘更加确定了,她瞪大了眼睛,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所以……元宝一事,真是那杨氏寻仇?你……你怎么不早告诉娘!” “我……” “从今日起,你不许再见四王爷!更不准再提及寻仇一事!”我话还没有说完,我娘立刻就吩咐杜妈妈她们把我关到了房里去。 然后锁上了门,说是她要即刻修书给表哥,让表哥上咱们家提亲,让赵荣羡彻底死心。 还说,今日晚上就立刻把我送去秦州。 我娘胆子小,虽然也有些贪图富贵,可比起富贵,她更在意我们兄妹几个的安危。 如今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与赵荣羡牵扯不清造成的。 我早猜到我娘知道真相以后会是这等反应,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躲在里屋偷听!我原是想着,等报完仇之后,才告诉我娘的。 可是如今,她把我给关了起来,我这还怎么报仇。 我拼命的敲门,让我娘放我出去,可是外面半个理我的人也没有,金玉就过来同我了两句话,我娘索性干脆把她也给关了进来,然后将我屋子里的门用钉子钉起来。 等门再度打开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晚上,我一天一夜都没有吃饭,整个人都饿得昏昏沉沉的。 走到门口刚刚想跑,却被两个丫鬟给架住。 我娘命人拿来绳子将我捆起来,眼底里满是泪水,哽咽着说道,“阿欢,你别怪娘。你瞧瞧你和那四王爷纠缠,咱们家里出了多少事儿,指不定哪日连你的命都要没有了,你弟弟现在都还没有痊愈,娘……真的害怕了。” 第八十章、白家遭难 - 今朝有喜 - 沉砚 昏暗的天色,几个丫鬟提着灯笼,强行将我拖到了大门外。 彼时,我爹和家中几个武丁已经站在了门口,祖母和祖父都在外面。 他们每个人都忧心忡忡的,我爹走上前来,亦是有些红了眼,许是生怕舍不得,他什么都没说,挥了挥手让丫鬟们把我弄上车。 看来,这回白元宝出事,把我们全家都给吓着了。 往日里,我不愿意和赵荣羡在一起,他们总是念叨我。 可是这会儿,却都忙着送我走。 曾经我也怕与赵荣羡在一处,会走了往日的老路。莫说是曾经了,现在我也害怕。 可我也越发明白,即使我没有做他的妻子,有些东西还是会来。 何况,我是不能嫁给表哥的,更不能离开长安城。 我和哥哥如今都不在,这家中还不定要闹出什么事儿来呢。 我双手双脚被死死的绑着,我拼命的挣扎。 我娘见我挣扎,声音立刻变得凌厉,命令道,“把大小姐抬到马车上去!” “杜妈妈,你和阿欢一起去秦州,这金玉和银环,就不必去了。”话说完,我娘又取出一个包袱放到马车上。 然后吩咐马夫道,“老徐,立刻启程。” “你们几个,一路随行保护大小姐。” 我娘话刚说完,杜妈妈也上了马车,小心翼翼的将我扶起来,叹息道,“大小姐,您就听听夫人的话吧?你瞧瞧近两年来闹出多少事儿啊?以前老奴也觉得四王爷好,可如今回想起来,自打您嫁给四王爷,就祸事不断。先是您险些没了命,再是大公子科考险些叫人陷害舞弊,如今这小公子的命都要没了。” “老奴看啊,这四王爷就是个丧门星,您得离他远些。”杜妈妈一脸的语重心长,说完了赵荣羡的不是,又夸起了表哥,“再说了,这表少爷有什么不好的?为人踏实,对您又一心一意……” 杜妈妈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了马蹄声,似乎还有刀剑的声音。 紧接着,我似乎听到了晋王的声音。 说是我哥哥在秦州赈灾中饱私囊,如今不见了人影,要我爹娘把哥哥交出来。 任何我爹与他反驳了两句,他便说我爹包庇我哥哥,还要命人将我全家都抓到大牢里,没有一会儿,连带着受伤的白元宝一并抱了出来。 然后领着人就冲进我家里,说是要将我哥哥从府里搜出来,混乱之中,我听到了白元宝惊恐的哭声,还有丫鬟们的尖叫声。 此刻,我所乘坐的马车也摇摇晃晃的。 这……这是上辈子的事情,提前了? 如果……如果上辈子的事提前了,那么等待白家的,将是发配边疆…… 我一震,立刻朝着杜妈妈呜呜叫唤,杜妈妈也彻底傻了,见我叫唤喊我不要发出声音,省的一并被抓了。 杜妈妈这粗妇,关键时候就是不如金玉,我明明叫她给我松绑,她却还想着我不发出声音把我给藏起来。 这么一辆马车杵在这里,我能逃吗? 于是我不仅瞪她,对着她叫,还用脑袋撞她。 被我这么一撞,杜妈妈终于明白了我的用意,立刻就把我嘴上的抹布扯下来,赶紧的替我松绑。 彼时,马车车门刚好被人推开,随着刺眼的火把,我看到好几个官兵。 “下来……”那官兵满脸凶相,手里还提着一把大刀,在火把的照耀下明晃晃的。 杜妈妈一见那官兵,立刻就挡在了我面前。 见杜妈妈挡在我面前,那官兵立刻就想伸手拽我。 “做什么?你想非礼我吗?”他的手还未伸过来,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官兵怔了一怔,顿时恼怒极了,一边儿骂骂咧咧的,说我死到临头还敢挣扎,一边儿干脆就想伸手往我身上乱摸。 他这哪里是来拿人的,分明就是想要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小贱人,军爷我还收拾不了你了是不是?今夜军爷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说着,那官兵一把将杜妈妈拽开,伸手就想抱我。 眼下这情况,还真是上辈子的事重演了,我记得上辈子,我们家被抄家的时候,我家中的丫鬟没少被这些禽兽糟践。 万万没想到,今生却是落到了我的身上。 眼看着越逼越近的黄牙男,我感觉的都快吐出来了,更是害怕极了。 不……不行,我……我必须自救。 我记得赵荣羡给我的匕首似乎在我的包袱里…… “军……军爷……你莫着急……”我马上收起了方才的凶狠,换上了一副矫揉造作,又极致狐媚的神情,对着那黄牙男就是一阵媚笑,“军爷,您放我一马,别让我被那些人抓走,要我做什么都行……” 话说着,我便暗暗的摸上了包袱,果然,匕首在里头。 黄牙男见我对他献媚,态度果然一下子就好了很多,满目淫光的看着我道,“只要你好好伺候爷,爷保证以后你吃香的喝辣的,放你走,更是不在话下。” 呵呵,听这意思,眼前的黄牙男好像还是有些官职的。 我微微扫了一眼他的衣裳,果然,看他这打扮,少说也是个七品的…… 而且,他似乎也不认识我,莫不是新来的? “军爷,我只是这家的远房亲戚,可跟他们不是一家人,你一会儿可得护着我啊。”我笑着,将匕首藏进袖子里。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一会儿什么事儿都没有。”黄牙男吞了吞口水,凑过来就想亲我的脸。 他凑近的瞬间,一个口臭扑面而来,我给臭的险些就要吐出来,立刻就躲开了。 这一躲可就把那官兵给气着呢,他顿时就黑了脸,厉声问我,“臭娘们儿,你躲什么呢?你这是嫌弃爷呢?” “我……我没有……” “没有就先让爷亲一口……” “你走开……”我猛然抬脚,狠狠一脚就踹了过去,直击那官兵的命根子。 这一脚,我用了十成的力道,那官兵又没有防备,顿时被我给踹得鬼吼鬼叫,冲上来就扯住我的头发,“臭娘们儿,竟敢跟爷动手!一个小商户家的贱人也敢反抗爷……” “爷今日就让知道知道,爷的厉害!”他捂住裆部,咬牙切齿的叫嚣着,然后一把将我拽出去。 我还未能从地上爬起来,他又冲着他旁边几个官兵大喊了一声,“兄弟们,这娘们儿长得不错啊,今天晚上就用她来犒劳咱们兄弟啊。” “这刘大哥,我怎么看着,这姑娘打扮像是白家的小姐。”说话的,是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少年。 “白家的小姐怎么了?一个低贱的商户之女,让她伺候咱们是她的福分。” “刘大哥,你是刚到长安城,你不知道,这白家就是跟四王爷结亲的白家,这白家小姐以前是四王妃,半年前让四王爷给休了。我看……咱们还是别乱来……” 听到旁边官兵的话,那个姓刘的微微一怔,但是很快他又镇定了下来。 他死死的捂住裤裆,似乎余痛未消,下一刻,便极是凶狠的朝着我看过赖,“曾经的四王妃又怎么样?她不是已经被休了吗?害怕什么?这个贱人,差点害老子断子绝孙,老子要是不给她点儿颜色看看,那便不姓刘!” “刘大哥,晋王只让咱们抓人,你不能……” “滚开!”黄牙男便一脚将那少年踢开。 眼看着黄牙男一步一步的向我逼近,我心里害怕极了。 我都快哭了,我坐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往后退。 最后……干脆被那黄牙男给逼到了墙角。 其余几个胆大的,也朝着我走来,伸手就要捏我的脸。 不……我不能就这么被欺负。 “小贱人,今日就让你尝尝爷的厉害……”黄牙男恶狠狠的笑着,一把扯下我的衣裳,一瞬间,我的肩膀便暴露空气中。 我吓得眼泪直流,捏着匕首的手剧烈颤抖着。 反正,怎么都要死!我绝不能让这群畜生非礼我…… 我恨恨的瞪着那黄牙男,不动神色的抬起手,我必须快狠准…… “畜生,去死吧!”黄牙男将我提起来的瞬间,我猛然抬手,猝不及防的便朝着他的小腹刺去。 “啊……”黄牙男惨叫了一声,一把捂住腹部的血窟窿,怒火滔天的吼叫起来。 下一刻,那几跟他一道儿的官兵都凑了过来,我还未能反应过来,其中一个大胡子冲上来就给我一个耳光,骂我贱货破鞋,说我不知好歹。 然后伸手扯我的头发,当下将我扯起来,说是要杀了我。 我抄起匕首,狠狠一刀就刺进他的手里,那大胡子顿时发出一声嚎叫,一脚就将我踢了一丈远。 我整个人都撞在地上,后背的骨头都要碎了一般,我身上也因为遭到他们的殴打,此刻疼的没有半分力气。 我满手的血,狠戾的瞪着逼近的几个官兵,厉声道,“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我是四王妃!你们胆敢动我!你们的主子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我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勇气,可是此刻,除了威胁,我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如今能压他们的,唯有赵荣羡。 我靠在墙壁上,闻着浓郁的血腥味儿,浑身都在颤抖。 可那几个官兵见我这副样子,就更是嚣张了,他们说我不过是个弃妇,说我少吓唬他们。 “你们这些畜生,滚开……你们滚开……”我脑袋里一片空白,抓起散落了满地的行李便往他们扔去。 可是这些东西,根本没有什么用。 他们更加嚣张了…… 难道……难道我今日就要命丧于此…… “啊……”我闭上双眼,正想着咬舌自尽算了,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惨叫声,紧接着是好几道惨叫声,个个都像杀猪一般。 我睁开眼的时候,看到方才那几个轻薄我的官兵都躺在了地上。 赵荣羡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面前,随其而来的还有威远将军常修,他们背后还站着好些穿盔甲的士兵,刺眼的火光下,一把把明晃晃的长枪,直直对着那几个官兵。 方才还极其嚣张的几个官兵立刻就傻眼了,带头的大胡子似乎想质问赵荣羡是谁,但是看到赵荣羡那身打扮,还有他腰间象征着皇族的衣袍,以及他背后的大兵,立刻就猜到几分。 大胡子浑身都在颤抖,指着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黄牙男道,“四……四王爷,不是我们,是……是……是他想轻薄四王妃,我们……我们还阻止来着……” 赵荣羡满目狠戾,声音冰冷而阴沉,指了指那个黄牙男道,“把他扔去猎场喂狼,其他的,全部就地正法。” 几个官兵顿时都傻了,马上就哭喊着求饶,那个黄牙男更是不顾伤口扑过来就要抱赵荣羡的大腿,但是他还没有靠近,就被拖走了。 梁丰哐的拔出刀,一步一步的朝着那几个官兵走去。 几个官兵浑身发抖,方才最凶的大胡子都吓得尿裤子了,一瞬间,空气中同时弥漫着血腥和尿骚味儿! “杀!”赵荣羡一声令下,大胡子便人头落地,其他几个更是吓坏了。 他们都只是长安城的官兵,远远不如战场上的士兵那般见过腥风血雨,眼见着方才还与他们说话的人被砍了脑袋,个个吓得瑟瑟发抖不说,一大半儿还尿了。 尤其是那十四五岁的少年郎,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泪光与恐惧。 “王爷……”我看着那血腥,颤抖着喊了赵荣羡一句。 赵荣羡回过头来想要蒙住我的眼睛。 “王爷,他们里头那个年纪最小的并未轻薄我,方才他还想救我来着。”我强忍住恐惧,低低的又对赵荣羡说了一句。 赵荣羡伸手将我揽进怀里,又指了指那个少年,冷沉沉道,“将他带过来,其他的全部就地正法。” 夜色里,四处都弥漫着血腥味儿,我紧紧的靠在赵荣羡的怀里,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忍不住的便哭出了声。 赵荣羡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温声道,“没事了,我在呢。” 说着,他便又让威远将军常修将我们白府都围了起来。 晋王带着人出来的时候,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赵荣羡手里的长剑直直对着他,冷森而狠戾,“三哥,是你自己放人,还是我帮你放。” “四弟这是做什么?你三哥我只是公事公办而已……”晋王一脸铁面无私。 赵荣羡却是冷笑了一声,满面的嘲弄,“按我北朝律法,便是中饱私囊,那也只是全家发配,财产充公,可没有听说要烧杀掠抢的。再说了,如今这白大人的案子还在审查之中,按说,他的家人此时不该受到波及……” “四弟误会了,三哥我只是想带他们回去问话……” “烧杀掠抢!你这是带人回去问话吗?我就问你一句,你是准备放人,还是想让我杀人?” “你什么意思?”晋王一震,顿时就怒了,直指着赵荣羡道,“你……你竟要谋杀兄长?” 闻言,赵荣羡笑得冷冽,“什么谋杀兄长?三哥你违背父皇的旨意,故意烧杀掠抢,败坏我皇家的名声。四弟我阻止,您非但不听,还要杀了我。你既想杀我,我怎么就不能反击了?” “你……你……你敢!”晋王微微瞟了一眼赵荣羡背后的威远将军,眼底里写满了不甘与愤恨。 他并不是害怕赵荣羡的威胁,他是害怕赵荣羡身后的威远将军。 如今有威远将军在赵荣羡身边,哪怕赵荣羡真的杀了晋王,皇帝也未必会要了他的命。 另外,晋王也曾好几次想要拉拢威远将军,可惜这威远将军不是个喜欢拉帮结派的,于是多次将他拒绝。可因着赵荣羡曾拼劲全力的救下几万将士的性命,并带着大伙儿打了胜仗,威远将军便对他刮目相看。 加上赵荣羡在战场上,还为了救威远将军而重伤,故而威远将军如今很是愿意为他效忠。 可晋王并不知道这里头的沟沟壑壑,他只是觉着这威远将军是瞧不上他。 一时之间更加气愤了,他想了想,试图用激将法刺激威远将军。 目光一转,对着威远将军道,“常将军,本王真是没有想到,你这般正直的人,竟也会帮着旁人徇私,你……” “晋王殿下,您这般烧杀掠抢,又怎么好意思说微臣徇私呢?”晋王话音未落,威远将军冷声打断了他,不紧不慢道,“您说这事要是闹到了陛下面前,对您有半点好处吗?” “对了,听说晋王殿下近来与皇后走的很近,想来今日闹了这么一出,必是受了皇后主使吧。你真的以为,这样惹得四王爷私用士兵,就能将四王爷击垮?你真的以为,皇后看不出你的野心?” 这个时候,赵荣羡又冷飕飕的添了一句,“三哥啊,你真的认为,你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我半点也不知道?为皇后做事,贩卖私盐,与周国勾结,哪一条捅出去你受得起的?” 是了,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上辈子这个时候,晋王是帮着皇后做事的,然后借机从皇后手里一点一点的夺得权力。 最后成功的让皇帝废了太子,也因此而遭到了皇后的怨恨,可是最后却败在了赵荣羡的手里。 皇后也并非不知道晋王的野心,只是,比起晋王一个庶出子,赵荣羡这个嫡子更让她倍感威胁而已。 所以她才故意扶持晋王,想要晋王和赵荣羡斗个两败俱伤。 结果最后却被赵荣羡反将一军,惹得晋王出手构陷太子。 晋王被威远将军说了这么一通,更加惊愕了,而且看着赵荣羡的眼神也变得暗沉而怪异的几分,想来孙暮离已经告诉过他,赵荣羡乃是重活过一回的,甚至告诉过他赵荣羡未来会成为北朝的帝王。 先前他大约不相信,但是此刻他似乎却有几分相信了。 他的脸顿时惨白惨白的,不甘心的看着赵荣羡。 赵荣羡长长的叹了口气,笑呵呵又说道,“对了三哥,方才我已经命人去请三嫂了,这三嫂来不来的了,就看三哥你怎么做了。” “你……用女人威胁,不是君子所为……”晋王一震,惨白的脸上立刻覆满惊慌。 他最是在意他的妻子孙幼阳,上辈子,他之所以死在了赵荣羡的手里,也是因为孙幼阳。 上辈子,他也同赵荣羡说过同样的话,可惜赵荣羡他从来就不是个君子。 果然,听到他的话,赵荣羡的脸上没有半点波澜,他笑得嘲讽,满目嚣张,“如你所见,我从来不是个君子。” “三哥,这三嫂今日到底能不能来,就看你了。”说着,赵荣羡便命人取来了一角布料。 晋王一看那布料,立刻就暴躁了起来,嚷嚷着说赵荣羡若是敢动孙幼阳一根头发,他就要和赵荣羡拼命。 赵荣羡听了他这话,笑得更加嚣张了,说晋王现在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说要拼命,问他拿什么拼。 晋王满眼的不甘心,可是最后,他还是答应了放人,并撤出了白府。 眼看着那些人都走了,我一下子就撑不住了,脚下一软,整个人直接瘫在了赵荣羡的怀里,更是忍不住的扑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赵荣羡命人在白府外守着,然后抱着我便进了门。 没有一会儿,我爹娘和杜妈妈他们也带进来了。 一看到我,我娘就哭了,见我衣衫褴褛的样子,她便哭得更厉害了,问我这是怎么了,问我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赵荣羡深深的看了我娘一眼,替我说道,“放心吧岳母,我来得及大哥大哥欢迎你欢迎你来我这里也不会有事的……”说着赵荣羡又吩咐下人们带我爹娘他们下去把衣裳给换了,然后让金玉带我回房洗漱洗漱,然后让给我请个大夫。 我娘今日给吓得不轻,又承了赵荣羡的恩,加上今日这事儿是因我哥哥而起,她便没好在说什么。 而我,到了此刻,依旧满脑子都是方才的画面。 换完了衣裳,看了大夫之后,我便不太愿意出去了,我索性缩在床角。 吱呀,门突然被推开了,昏暗的烛光下,我看到赵荣羡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 “饿了吧,尝尝为夫做的鸡蛋羹。”赵荣羡坐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发,温和笑道,“这东西,我可学了好久,以前你夜里不总说想吃吗?” 第八十一章、重归于好 - 今朝有喜 - 沉砚 随着赵荣羡走近,碗里飘出一股蛋羹伴着小葱的香味儿,我从昨日便没有怎么吃饭,此刻本该饿得厉害,可我却半点胃口也没有。 脑子里都是方才的画面,还有前生爹娘他们被发配鄞州的画面。 我的心里乱极了,我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赵荣羡立刻板了脸。 话说完,他又端着碗离我更近了些。 我是没有胃口的,不过胃里确实不太舒服。 我想了想,自己坐了起来,温声道,“行了王爷,我自己吃。” 赵荣羡见我起身了,脸上马上有了几分笑容,“这就对了嘛。” “王爷,倘若今日你没有来,我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抬眸望着他,不觉红了双眼,到了此刻,我心里的恐惧依旧没有消散。 我害怕极了,只怕以后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想到我哥哥,想到那些可能会提前发生的灾祸,我便更害怕了。 我抹了抹泪,尽量让自己平静,又问了他一句,“王爷,按说,这些事应该是三四年以后才发生,怎的如今却都提前了。” 很显然,赵荣羡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眉头紧蹙,脸色也一瞬间变得暗沉无比,“是啊,一切都提前了。本来你哥哥应当是官居四品才会做了三哥的替罪羊,被姜丞相抄家。可是如今,一切都变了,现如今你哥哥没有为我三哥所用,姜丞相也不敢随便动手。可是,他却成了我三哥的眼中钉,还偏叫皇后给见缝插针。” 赵荣羡听了一堆,我听得糊里糊涂,上辈子我哥哥不是因为姜婉妒忌我正妃之位,故意陷害我哥哥的吗?为的就是给我来一个致命打击,让我腹中胎儿不能出生。 怎么到了赵荣羡嘴里,我哥哥却是晋王的替罪羔羊。 还有,他方才所说,我哥哥如今成了晋王的眼中钉,这又是什么缘故? 难道是因为我哥哥在帮着赵荣羡做事?可是我哥哥也没有明面儿上做些什么啊,甚至依着他如今的品阶,也未必能帮到上赵荣羡。 这些事情,都没有我想的那样简单? 上辈子,我哥哥也的确不是因为我而遭到了陷害,而是因为……他本身就参与到了这场夺嫡之争里。 若是如此,那么我们白家,是永远也无法脱离这些刀光剑影。 我心头不由的一颤,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惊恐,颤颤巍巍的又问赵荣羡,“王爷方才所说的,我哥哥上辈子做了晋王的替罪羔羊是怎么回事?还有……如今我哥哥成了他的眼中钉又是怎么回事?你的意思是,如今我哥哥遭罪,乃是遭晋王陷害?” “阿欢,你先别激动。”赵荣羡轻轻捏住我的肩膀,叹息道,“以往,我总担心你会害怕,故而许多事都未能与你说过,包括你哥哥替晋王做过的那些事,也包括我对你哥哥做过的事……” 什么意思?我害怕什么?我哥哥又做过什么?赵荣羡又对我哥哥做过什么? 我怔怔的望着他,心里有一种不大好的感觉,结结巴巴的问他,“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哥哥替晋王做过什么?您又对我哥哥做了什么。” 闻言,赵荣羡神色间,越发心虚,不由的压低了声音,“我要是说了,你不能生气。” 我生什么气?连他曾经想要我的命,我都已经释怀了,我还能与他生什么气? 我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说。 赵荣羡顿了顿,神情不觉有些沉重,“当年你哥哥为三哥所用,没少给我使绊子。最后一回,便是污蔑我贪污,我便将计就计,反将了三哥一军,谁知最终他却是将你哥哥推出来。那时,我对你哥哥有怨恨,便……便将他交给了父皇……” 所以……当日我们全家被发配,皆是因着赵荣羡,他与晋王相争,我哥哥参与其中,于是我哥哥就成看牺牲品,而我们白家更是成了最大的牺牲品。 我弟弟更是因为这场争斗而病死…… 可为何当时,我听府里的丫鬟说,是姜婉妒忌我,所以才让她爹陷害我哥哥的。 合着这一切其实和姜婉没有什么关系,姜婉只是替罪羔羊? 赵荣羡,他莫不是怕我生气?怕当时怀着身子的我受不起刺激?所以当然才……才让姜婉背下了一切?可即使如此,我最后还是没有保住我的孩子。 听了赵荣羡这番话,我本应该生气的,可是经历了那样多,我也明白了身在皇家的身不由己,便也觉得没有什么好责怪的了。 只是,我很是纳闷儿,如今又是怎么回事?如今我哥哥怎么又成了晋王的眼中钉了,他是欠了晋王的还是怎么着?上辈子替他定罪,这辈子又被他这般残害,如今人都不晓得在哪儿。 上辈子我就是弄不清楚这些朝政之事,以至于重活了一辈子,还是屡屡吃亏。 如今不管如何,我都要弄明白。 我放下手里的勺子,抬头看向赵荣羡,狐疑的又问他,“依着王爷的意思,过去我哥哥不过是你与晋王博弈的牺牲品,他是为晋王顶罪。可如今又是怎么回事?他不过一个六品官员,也不曾明着帮衬您,怎的无端端的就成了晋王的眼中钉?” 见我没有生气,赵荣羡似乎有些惊讶,不过他只是微微顿了一顿,并未询问我什么。然后耐着性子与我解释,“如今啊,你哥哥乃是户部的人,我这三哥啊,想要从户部获利,你哥哥不是太配合,加之先前他曾三番五次的请你哥哥去做他的门客,你哥哥没有答应,现如今又阻碍了他,他自然是不高兴的。” “加上皇后在后推波助澜,他们都想着相互利用,故而也就有了这么一出。在此之前,这皇后还故意召我入宫,亏得我走到一半儿的时候,及时发现,这便带着常修赶了过来。” 解释完了这么一番话之后,赵荣羡又似乎不相信一般,狐疑的又问了我一句,“你真不生气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底里透露着些许恐慌。 以前的时候,我总觉得赵荣羡他不在意我,我也因为他做过的种种事情而恨他,认为他待我的都是虚假的。 可是如今回想起来,他其实也在努力的改变一切,所以他与我哥哥交好,与我表哥交好。 如今我们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他冒着被皇帝责怪的风险,动用了威远将军手里的士兵,在长安城里,在天子脚下,他这可是大忌。 他完全可以如晋王那般,对我们白家不管不顾的。 可他还是来了,这便足以证明他是在意我的。 再者,他在皇家,生存艰难,其实回想过去,他的一些作为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有些事,他不做,死的可能就是他。 谁又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去成全一个跟自己作对的人呢? 抬眸对上赵荣羡有些慌乱的目光,我忍不住笑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傻笑什么呢?”赵荣羡见我不说话,还对着他笑,顿时更慌了,想是以为我今日给吓得太狠,吓出了毛病来。 赶忙的又摸了摸我的额头,满目担心,“你怎么?没事吧?” 以前我总认为赵荣羡深不可测,阴险毒辣,直到此刻我才发觉,他有的时候也很单纯的。 就像现在,见我对着他笑,他是越发焦灼了,起身就要出去寻大夫。 我赶紧一把拉住了他,不觉笑得更欢实,“赵荣羡,你慌什么呢,我没事。我只是看你这般慌乱的样子,一时觉得好笑罢了。” 赵荣羡怔住片刻,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他长长的舒了口气,无奈的看着我,“你说你这是做什么呢?吓我一跳,我还当你……当你是受不住刺激呢。” “瞧你说的,我都死过好几回了,还有什么受不住的?”我这下是真让他给逗笑了。 迎上赵荣羡疑惑目光,我轻轻又补了一句,“王爷,你也别多想,这样的事,若是放在从前,我定然会生气。可如今经历了这样多,我也晓得,你很是不容易。” “今日你能冒着被你父皇杀头的危险来帮衬我们白家,我……又能怪你些什么呢?”我起身,缓缓靠进了赵荣羡的怀里。 赵荣羡的手僵在空气中,似乎被我这么一番话给惊到了。 我突然主动抱着他,他更是不敢置信。 怔住良久,忽然叹息道,“我还以为,在你的心中,我只剩下狠毒,和权欲熏心了。” “若我当真那样想,当日你受重伤,我连看也不会看你一眼。”我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低语道,“你知不知道,我今日真的好怕。我还以为,我就要死了。可是你来了,我一下子便觉得,什么不好的事都会过去的,我知道,你会护着我的……” 两辈子以来,我是第一回与赵荣羡说了这样多的话,也是第一回主动抱着他。 我想,既然分开也逃不过一切,又何必分开呢?过好眼下才是最要紧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一夜,虽是受了些惊吓,可我还算是睡得安稳,因为赵荣羡一直在旁边看着我。 直到我睡过去了,他才离开。 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听杜妈妈说,他今日早上才走,走的时候,还留下了梁丰和好些府兵在白府。 我一出房门,就看到梁丰在院子里转悠。 见了我,他马上向我行了一礼,毕恭毕敬道,“王妃。” “王爷一大早的,是去哪儿了?”我总觉得,我还是要问一问的,昨日出了那样大的事,晋王岂会善罢甘休? 怎么能半点动静都没有? 梁丰没有说话,弄得我一时之间更有些焦灼了。 于是我又问了他一句,“四王爷没事吧?皇上可会怪罪他?” 闻言,梁丰脸上挤出一抹笑容,似是故意在隐瞒些什么,“王妃,您别多想了,王爷才立下军工,纵然陛下要怪罪,也不会拿他如何。况且昨日之事,本就是晋王的不是,本就是他辱没皇家。” “是吗?”我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不太踏实。 可我又问了几句,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我便不再问了,梁丰对赵荣羡从来忠诚,赵荣羡要是不让他说什么,他一定会将嘴管的严严实实,我就是问一百遍,也问不出个什么来。 眼下这情况,我还是先去看看我爹娘,还有我祖母他们,他们虽然活了一大把岁数了,可是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啊。 于是,我早膳都没有来得及吃,便直往我爹和我娘的院子里去。 我过去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起来了。 我爹在厅堂里转悠,我娘则是抱着白元宝,脸色极其苍白的坐在厅堂的椅子上。 看他们这副样子,似乎都还没有用膳,想是昨夜里给吓得不轻。 我小心翼翼的踏进厅堂,低低喊了他们一声,“爹,娘。” “阿欢啊,你说这怎么办啊?你哥哥……你哥哥他不会有事吧?”我娘一见了我,马上就放下白元宝,哭哭啼啼的朝着我走来。 说实话,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哥哥会不会有事。 现如今,连赵荣羡会不会有事我都不知道。 可我不敢这样与我娘说,我牵强的笑了笑,扯出赵荣羡安慰我娘,“你放心吧娘,我问过王爷了,他说不会有事的。哥哥的事情现在还在查呢,并没有下定论。昨日的事也是晋王的不是,所以,哥哥会安全回来的,我们全家都会安全回来的。” 虽然我嘴上这样说,但我心里其实也是极度慌乱的,尤其想起梁丰方才那般支支吾吾的样子,我这心里就更慌乱了。 “那个,娘,你们都还没有吃东西吧,咱们先吃东西吧?”我看了看走来走去的我爹,一把又将他拉到凳子上,劝他道,“行了爹,您也别转悠了,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您先坐下,咱们呢,该怎么着的就怎么着,否则哥哥没事,等回来的时候,得看见咱们几个都瘦成人肉干儿了。” 安慰完了我爹,我又往祖父和祖母的院子里去。 祖父和祖母许是在自己屋里待不住,便也到了爹娘的院子里,一家就这么几口人,生意也不做,都窝在屋里唉声叹气。 我一整日都是心惊胆战的,接下来的几日,我心里更是害怕极了。 因为接下来的几日,我都没有再见到赵荣羡,也听不到外头的任何消息。 一切看上去很平静,可正是因为太过平静,反而让我愈发的后怕。 终于,在第五日的时候,在我们白府的府兵都给撤了,唯独留下几个暗卫。 梁丰也急匆匆的走了,说是赵荣羡为了救皇帝受了重伤,此刻生死不明。 又说赵荣羡在受伤前曾与皇帝大吵大闹,还被皇帝给关在了宫里,好几日都不给他饭吃。 这其中的原因,自是因为他私自调动了军队,这可是大忌,一个不慎就要担上了造反的罪名。 可是这些,现在都不是最让我担心的,最让我担心的是赵荣羡他又受了伤。 他先前才受过伤,如今又闹出这样。 思来想去,我决定去看一看。 我赶到的时候,王府里里外外围了好些人,看起来都是宫里的。 我一路踏进门,在院子里看到了梁丰。 梁丰见我想往屋里走,一把拉住了我,低声道,“王妃,您还是先不要进去了,陛下来了,身边儿还跟着杨氏。” 皇帝来了?还是跟着杨氏一道儿来的? 我倒是忘记了,因为我哥哥的事太突然,倒是把杨氏给忘记了,以至于此刻她在皇帝的面前也越发恃宠而骄。 现如今她跟着皇帝来,定然不是真心来看赵荣羡的,指不定还是想做些什么。 我此刻若是进去,必然是要引起争端的,指不定杨氏还会报复。 我想了想,索性就站到一边儿没有动。 梁丰今日不知是怎么了,话忽然变得多了些,他看了我一眼,低低的又说道,“王妃啊,王爷闹成这样,可都是为着白大人呢!” “什么意思?”我顿时被他说得一头雾水。 梁丰看了我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您可不知道,本来先前王爷被陛下叫进宫里去,可是受尽了责罚,更说他因着您的缘故徇私枉法。可自打昨儿个夜里王爷替陛下挡了一刀,这王爷说什么,陛下都答应了,也原谅了他私自调动军队一事。今日一早,在王爷的恳求下,更是下令彻查白大人的事。” 这……这一切怎么这么巧合?怎么偏偏就是这个时候,皇帝就遇到了刺客?赵荣羡还偏为皇帝挡了一刀,以至于自己被扎得半死不活。 这……这一切莫不是赵荣羡设计的,他为了骗取皇帝的信任,为了帮我哥哥,他用了苦肉计? 我心中一怔,微微抬起头看着梁丰,低声问他,“梁大人,王爷是不是……” “是……”梁丰微微往里头扫了一眼,好声好气的又与我说,“所以王妃,这个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您都不要冲动,否则便是辜负了王爷一番好意。” 梁丰这是怕我一会儿出言不逊,又惹怒了皇帝?还是别有深意?想让我回来陪着赵荣羡? 不过,不管他想说是其中哪一条,我都会照做的。 如今赵荣羡为着我哥哥都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我又怎么敢拖他的后腿。 我点了点头,回应梁丰道,“梁大人尽管放心,我绝不会生事端的。” “行了,我先去清晖院避一会儿,省的碰上了陛下和那杨氏。” “陛下,这个白氏可真是个祸国殃民的灾星!你瞧瞧四王爷都成什么样子了,还为她那位哥哥求情。”我刚想走,背后忽然传来了杨素心的声音。 紧接着,我听到了皇帝声音。 “站住……”他在喊我? 显然就是了,我小心翼翼的回过头,毕恭毕敬的朝着他行了一记礼,“民女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你个白氏,你还敢来。”皇帝的脸阴沉沉的,看到我的时候恼怒极了,那眼神像是要杀了我一般。 很显然,这些日子杨氏没少在他身边挑拨离间。 皇帝本来因为先前我诈死,赵荣羡又休了我,让他这个赐婚的很没有面子,故而对我很是不满了,如今还闹出了这样的事来,他必然是恨不得杀了我的。 要不是赵荣羡还在病床上生死未卜,我相信他已经随便找个理由将我斩首了。 因而,随便他说话多么难听,都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陛下,您别说,这白氏还真是生的貌美,又可怜巴巴的,难怪四王爷会为了她与您起了争执。” 杨素心说着,有意无意的看向我。 像是在暗示皇帝,是我蛊惑了赵荣羡,是我用我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逼得赵荣羡为了我与他起了争执。 我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还真是只能装可怜,只能任由皇帝打骂。 到底赵荣羡还在病中,皇帝若是在他的院子里要了我的命,那便是辜负了赵荣羡对他的救命之恩。 而我只要让他把气儿个撒了出来,今日也就不会闹出什么大事儿来。 可我若是开口说话,他必然能找了理由要了我的命。 见我不说话,杨素心似乎有些不甘心,她微微往屋里看了一眼,又满脸心疼道,“陛下啊,想到前些日子您让四王爷气得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臣妾就很是难过了。” 她这意思不就是说,赵荣羡是因为我才和皇帝起了冲突的吗? 听到她这话,皇帝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他冷沉的扫了我一眼,阴冷冷的问我,“白氏,你可知错?” 知错?我知什么错?我若是知错,就是承认了我蛊惑赵荣羡,必定要遭到一顿折磨。我若是不知错,便是忤逆皇帝。 “陛下所言何意?”我想了想,索性反问皇帝。 “你……你竟敢质疑陛下!你这祸国殃民的贱……” “杨素心,你怎么又来了?你这贱人?又想使用肮脏手段爬咱们王爷的床不成!”杨素心还未叫嚣完,后院儿的李嬷嬷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上来就一个巴掌扇到了杨素心脸上。 第八十二章、打入冷宫 - 今朝有喜 - 沉砚 李嬷嬷平素里只干粗活儿,那力道比杜妈妈还要厉害,这么一巴掌下去,杨素心的嘴角直接就见血了。 她不可置信的瞪着李嬷嬷,不敢相信李嬷嬷竟然会当着皇帝面儿抽了她的巴掌。 尽管她从前确实做过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可是如今她到底是皇妃,她自认为无论如何这府里的人都不敢像从前那般轻她。 她气愤极了,立刻就不顾形象的冲着李嬷嬷大吼,“你……你这该死的狗奴才,竟敢以下犯上!来人啊,将这狗奴才拖出去杖毙!” 说着,她的目光就落到了跟着皇帝而来的一众随从身上,示意他们将李嬷嬷抓起来。 李嬷嬷也不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人,看到杨素心如今这番打扮,她应当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可是今日她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风,见杨素心这番态度,立刻就更凶了。 指着杨素心的鼻子就大骂,“你这个下贱东西,你是什么玩意儿?你当你是这王府的女主人呢?你也不看看你那副不要脸的德行,堪比那青楼里最低等的妓女。趁着咱们王爷重伤,在屋里点了合欢香,妄想生米煮出熟饭,做了我们王爷的小妾!” “亏得咱们王妃发现的早,否则咱们王爷的命都要损在你的手里了……”李嬷嬷越说越激动,说得好像杨素心当真给赵荣羡屋里烧了合欢香一般。 杨素心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满脸的心虚,眼看着皇帝的脸色也变得阴沉沉的,她立刻就指着李嬷嬷结结巴巴道,“你这该死的狗奴才,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本宫根本就不认识你!亦是头一回来四王府!” 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李嬷嬷根本不是看不出杨素心的身份,她根本就是故意在皇帝的面前揭了杨素心的老底,还变本加厉的给杨素心安上了一个水性杨花,勾引王爷的罪名。 眼下皇帝的脸色已经阴郁到了极致,像是下一刻就要提刀杀人了一般。 杨素心自然不敢承认她先前与赵荣羡相识,她要是承认了,依着皇帝此刻这般生气,一定会一查到底,一旦查下来,她和皇后勾结蛊惑皇帝一事很快就会让皇帝知道。 到时候这皇后身为一国之母,顶多就是再度失宠,可她杨素心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要是让皇帝认为她是勾引赵荣羡不成,这才攀附上皇帝借机报复赵荣羡,那皇帝的颜面可就丢大了,就是不要了她的命,她这辈子也算是完了。 眼见着皇帝的随从们都没有动,杨素心更加慌乱了,她抬高了嗓音,厉声又说了一遍,“你们都听不见吗?还不给本宫将这狗奴才给杖毙了!” 杨素心叫嚣着,可是那几个随从依旧都没有动。 皇帝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冷森森打断了她,“朕还在这里,容得上你发号施令。” “陛下,陛下……臣妾只是觉得……” “你觉得什么?”皇帝冷沉的目光缓缓落到了李嬷嬷身上,阴沉沉道,“你继续说。” 李嬷嬷一听见杨素心喊陛下,又自称是本宫,马上就换上了一副惊恐的神色。 好似她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人是皇帝,更不知道杨素心会做了皇帝的妃子。 此刻见到皇帝这般神情,又见到皇帝身边的随从,她立刻装得十分惶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结结巴巴道,“回……回陛下,老奴……老奴是认错人了。”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连名字都能喊出来,却说是认错人了,分明是因为害怕。 可是,这就更让皇帝生气了。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随从们和梁丰都退出院外,然后再度看向李嬷嬷,指了指杨素心,阴沉沉的又问了一遍,“你说她是谁?” “老奴……老奴真的认错人了……” “说实话!!” 李嬷嬷剧烈一颤,哭丧着脸道,“回陛下,老奴真的认错人了,老奴说的是先前借居王府的一个女子,那女子水性杨花,手段龌龊,堪比青楼的娼妓一般下贱,早就被王爷给逐出了长安城。” “是老奴眼拙,是老奴认错了人。娘娘这等高贵之人,又怎么能与那下贱之人相提并论呢。”李嬷嬷说着,砰砰砰的就是几个响头,更是一个劲儿的求饶,说自己方才看错了人,因此虽然晓得皇帝今日来,却也不认为杨素心身边的人会是皇帝,于是才做出这等错事。 李嬷嬷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皇帝怎么能不明白? 定然是肯定了李嬷嬷口中那水性杨花的女子就是杨素心了,只是李嬷嬷怕死,又顾及他的面子,故而才故意说是认错了。 可杨素心并不是这么想的,眼见李嬷嬷跪地求饶,还说是认错了人。 她觉得李嬷嬷是知道她的身份以后给吓着了,所以才又否决了方才的话。 一时之间更加嚣张了,但是因为方才越俎代庖被皇帝骂了一顿,她这回便没有直接使唤外头随从了。 两眼一红,对着皇帝便是一阵哭哭啼啼,“陛下,臣妾好冤啊,臣妾的脸好疼啊!这瞎了眼的狗奴才竟敢当着陛下的面对臣妾动手,这……这分明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嘛!陛下你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杨素心说这话的时候,皇帝的眼睛已经浮上了一层阴冷的冰霜。 他并未理会杨素心的话,而是意味深长的又问了李嬷嬷一句,“你方才说的那个借居在王府的女子是怎么回事?好好说话。” 皇帝这话问得模棱两可的,不过也算是没有直接问他那女子是不是他的妃子了。 这倒是让李嬷嬷松了口气,李嬷嬷依旧跪在地上,不过她的神情显然是轻松了许多,她满目愤然道,“回陛下,老奴方才说的那女子原本是王爷一个部下的女儿,因着她父亲去世,独独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姑娘,王爷心善,便将她带了回来,想着为她寻一个婆家,让她以后好好过日子。” “谁能想到,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骚蹄子,竟然三番五次的勾引王爷。王爷不大愿意理会她,她便在王爷的屋里点了合欢香,企图……哎呀,实在是不知羞耻啊!老奴都说不出口!”李嬷嬷啪的打了一下脸,满脸的嫌恶。 又继续说道,“咱们王爷当时还受着重伤呢!您说,这要是真让她得逞了,我们王爷的命还要是不要了,真是个淫荡下贱的货色!要不是我们王妃听说王爷受伤,前来探病给瞧见了,那还不定要闹出什么事儿呢。” 说着,李嬷嬷又似力证自己的清白一般,竭力证明确有其人,立刻问我说,“王妃,您说是不是?” 我轻声咳嗽两声,胆怯的望着皇帝,故意没太敢说话。 皇帝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半点表情,眼底里犹如万丈冰窖,冷森森示意我道,“你说。” “确实如此。”我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回道,“当日梁大人告知民女王爷受了重伤,说是活不过三日了,民女想着一日夫妻百日恩,便来了四王府探视王爷。可谁知……谁知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合欢香味道。” “还……还瞧见那女子衣衫不整的坐在王爷床上……”我装得一脸难为情,轻咳嗽了两声,结结巴巴道,“后来,我才知道,这王爷一病不起,怕是与这女子屡屡下药脱不了干系……” 我支支吾吾,话说得面不红心不跳,杨素心气得脸都绿了。 被我这么一顿污蔑,她更是气愤极了,马上又阴阳怪气道,“这白氏好生厉害啊,净会往自己身上揽功劳,也不知所言是真是假……” “啊!”杨素心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声脆响,皇帝的巴掌重重的落到她脸上。 皇帝的手劲儿可比李嬷嬷大多了,加上他此刻丢了颜面,十分恼怒,那一个巴掌下去,直接把杨素心给扇到了地上。 杨素心被打得两眼冒金星,两个腮帮子都肿得像是猪头一般,她似乎没有料到皇帝会突然扇她的巴掌,一时之间惊恐又惊愕。 她不可置信的瞪着皇帝,嘤嘤呜呜的就哭上了,“陛下……臣妾做错了什么,臣妾……” “越俎代庖,挑拨是非!你说你做错了什么?看来朕是太宠着你了,将你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皇帝冷眼看着她,没有等她说话,又对着他的贴身宦官说道,“传令下去,杨氏越俎代庖,冒犯龙颜,挑拨是非,实在不配婕妤之位。从即日起,将杨氏贬为采女,移居清宁阁。” 采女?这不是妃嫔里最低等的一级吗?还移居清宁殿,倘若我没有记错,清宁殿似乎是整座皇宫里最偏最破旧的宫殿了。 这不等于是将杨素心打入冷宫了吗? 还真是伴君如伴虎呢,这君王就是如此,上一刻还能宠到极致,下一刻便能要了性命。 奈何杨素心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还真以为她能永远得宠。 更是愚不可及的认为皇帝会一心向着她,她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除了貌美会装可怜一些,还真是什么都比不上皇帝宫中那几个出身高贵的妃嫔的。 加之,她把攀附全都写在脸上,这皇帝哪能对她是真爱? 一时的新鲜感宠爱有加,可这一旦触及了皇帝龙须,皇帝便会立马翻脸不认人。 杨素心都傻眼了,她满目的不甘心,哭哭啼啼的还想同皇帝说话。 可是皇帝却根本没有理会她,只命人送她回宫,然后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又将李嬷嬷打了一顿板子。 说李嬷嬷是脑子不清醒,以下犯上。 可不是吗?这要是脑子清醒的,就得没命了。 李嬷嬷挨了一顿板子,直接给打得晕厥了过去,好在府里早早的就请了大夫,经由一番诊治,李嬷嬷也没有什么大碍了。 倒是赵荣羡,自个儿设计这么一出苦肉计,活生生又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那一剑下去,直戳胸膛,哪里是能开玩笑的? 所幸,赵荣羡扎得不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能为了设计旁人,派个人把自己戳的半死。 这一夜,他一直都在不停的冒冷汗,更是昏迷不醒。 直到第二日中午,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见他醒了,我顿时就有些忍不住想哭,更想骂他。 “赵荣羡,你疯了是不是?你说你何必为了设计旁人,把自己给弄成这样。”我轻轻握住他的手,不觉红了眼,“你说你派人刺杀你,你让他下手那么狠做什么?你真不嫌自己命长啊?” “谁说那人是我派的?那就是个刺客!”赵荣羡苍白着一张脸,嘴角含笑,“倘若弄个假的刺客,岂能瞒过父皇。” 真……真的刺客? 赵荣羡莫不是凭借前世记忆,知道了昨儿个会有刺客刺杀皇帝,然后故意弄了这么一出。 可是……可是梁丰方才不是说,这一切都是赵荣羡设计的吗? 他连梁丰也瞒着? 也对,梁丰要是知道他招来个真的刺客,定然是不会同意的。 赵荣羡这个王八蛋,每回都是兵行险招。他还真是为了不让人抓到破绽,完全不拿自己的命我当回事! 我真的不敢想,他若当真死在了那刺客手里,我会怎么样? 如今的一切,似乎都在朝着过去的老路发展,却又都在改变。 所以,我也越发不敢确定,赵荣羡是不是还能如过去那般顺利登上皇位,亦或者说,顺利的活到许多年之后。 如此想着,心中的担忧更有多了几分,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色厉内荏,“你还笑得出来,倘若昨日你当真死在了那刺客手里,你叫我怎么办?” “你不是总希望我离得你远远的吗?我若是死了,你不是应该高兴。”赵荣羡一脸成全的说道。 他明知道,我如今不是这样的想的。 我如今只想他好好的,我如今只想我们所有人都好好的。 我不悦的看了他一眼,结结巴巴道,“你明知我不是那样的想的。” “那你是怎样的想的?”他微微挑眉,意味深长的问道。 “我……”不对啊,他伤成那样,怎么现在精神突然这么好了? 我仔仔细细朝着他的脸上看了看,又摸了摸他的手,这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伤的太重。 可既然没有伤的太重,他昨夜怎么能那样昏迷不醒的,还弄得大伙儿都以为他要死了,他莫不是买通了御医? 也不对啊,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他怎么买通御医? 我一时之间纳闷儿极了,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话锋一转,问他道,“王爷,你不是受了重伤吗?可我瞧着,你这精神怎么能这么好?” “你当我真傻啊?明知道有刺客还毫无防备?”他说着,摸摸索索的摸出了一件马甲,笑道,“昨日我提前将这东西穿到了身上,这玩意儿啊,看起来和一般的衣裳没有什么分别,但是却能抵御刀剑,虽然不能完全抵御,可是有了它,就那么一剑,是绝对要不了命的。” “如此,也不会让我父皇怀疑。” 还有这样的东西?我从他手中拿了过来,细细的摸了摸,别说,要是不仔细摸摸,还真是看不出来,这马甲与那软猬甲有几分相似呢。 赵荣羡这东西是从哪儿弄来的? 我怎么看,都总觉得这东西不像是咱们北朝的东西。 我细细捏着,好奇的问赵荣羡,“你这衣裳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个……这个嘛……”他顿了顿,声音不由的低了许多,结结巴巴道,“是从姜家大小姐姜棠的手里买过来的。” 什么玩意儿,从……从姜棠的手里买过来的? 我想起来了,姜棠自打一夜之间从痴儿变成才女之后,她懂得可多了,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偶尔还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甚至,她还很是会出谋划策。 我不得不承认,与姜棠比起来,我活生生就像一个草包。 所以,我从前一直以为,赵荣羡钟情的人是姜棠。 又或者说,我觉得赵荣羡曾经喜欢过我,后来他遇上了姜棠,便彻彻底底的变心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时之间有些不舒服,更有些混乱。 赵荣羡能从姜棠手里拿东西,是不是说明他私下与姜棠有些来往? 我莫不是还会走了过去的老路,赵荣羡……赵荣羡到了最后是不是还会像上辈子那般对待我? “你又在乱想什么?”见我久久没有说话,赵荣羡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脸,蹙眉斥我,“你瞧,我就知道你会乱想。” “我……我怎么乱想了?”我撇过脸,不太愿意承认。 赵荣羡低低的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真没乱想啊?可我看着你这脸色,怎么比我还难看?” “我……我就是乱想怎么了?”我被他说得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索性干脆就承认了。 我冷哼了一声,不悦道,“我就是害怕了,我害怕你会爱上比我好上千倍万倍的姜棠,我害怕最后你会为了姜棠将我弃之如履。” “我知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远远及不上姜棠,我连她的一半儿都及不上。”我低下头,心里一时难过极了。 我曾经也很努力的,想要让自己变得像姜棠一样聪慧,可以帮着赵荣羡出谋划策,可以让他敬我爱我。 可是我努力了许多年,最后到死都还是及不上她的半分。 我绝望了,于是重活了一世,便总想着远离这些是非。 我紧咬着唇,想了想,低低的又说了一句,“罢了,路是我自己选的,往后如何都该我自己担着,你若是不爱我了,我也没有办法。” “噗……”赵荣羡忽然笑了,他好似看白痴一般看着,微微眯着眼睛道,“白欢喜,你就这么看不上你自己啊?” 原来在我们白家的时候,我挺看得上我自己的,到底那时候我也算是十里八方的大美人,那求亲的人是不计其数。 可是自打我嫁给赵荣羡之后,我才发现我其实什么都不是。 在他们这些王公贵族面前,我生生的矮了一截,脑子还不太使,时不时的就被人给算计,弄得我越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可我总是不太愿意承认自己一无是处的,于是我便没有说话。 赵荣羡见我不说话,又起身拍了拍我的脑袋,无奈道,“我说你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重活了一回的人,怎么就能这么看不上自己?”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赵荣羡这话听起来格外虚伪,不过不知怎的,明知他在哄我,我还这心里还是舒服许多。 我抿唇,笑问他,“真……真的?” “假的!” “赵荣羡!你找打是不是?” “住手啊,我还受着伤呢!想让早死是不是?”赵荣羡拦住了我挥舞的双手,却是一把将我拽进怀里,猝不及防的就吻了过来。 他的动作看似温柔,却又霸道到了极致,我被他吻得险些都要喘不过气儿来了。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将我放开。 这混蛋,哪里有半分受伤的样子? 我怒瞪了他一眼,更加纳闷儿了,“赵荣羡,你这哪里像是受伤的样子?你……你是怎么瞒过父皇的?你买通御医了?” “我还从姜棠哪里拿了一瓶药,这吃了就能让人冒冷汗发烧昏迷,我这皮外伤看着吓人,事实上没有什么事。”赵荣羡说着,又掏出了一瓶药。 “额……”我点了点头,心情一下子又失落起来。 赵荣羡叹了口气,从身后将我搂住,低声细语道,“你说你做什么呢?能不能不要凡事都往坏处想。我若是对她有心,早早的就娶了她了,何必将你这笨蛋娶进门。” “你……你才笨……” “王妃,王爷,姜家大小姐来了。”我正骂着赵荣羡,外头传来了梁丰的声音。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呢。 我心中怔了一怔,吩咐梁丰进来说话。 梁丰一进门,见赵荣羡像个没事人似的,先是一惊,继而毕恭毕敬道,“王爷,姜家大小姐说是有要紧事相商,见是不见?” 第八十三章、杀了姜婉 - 今朝有喜 - 沉砚 说这话的时候,梁丰时不时的朝我看过来,似乎生怕我醋坛子打翻了。 反倒是赵荣羡,跟梁丰比起来,他倒是很镇定。 他随手抓过衣袍,从容的吩咐梁丰道,“你叫姜家大小姐等一会儿……” 话说完,他便又吩咐我替他束发。 我心里头不大高兴,可到底他闹了这么一出,多也是因为我哥哥,倘若不是他这般一通闹,皇帝根本都不会重查我哥哥的案子,说不定我们白家又得落得上辈子那般的下场。 基本的感恩之心,我还是有的,所以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很快为他束好了头发,又帮他理了理衣袍。 待他衣冠整齐,这才吩咐让姜棠进来。 “见过四王爷,见过四王妃。”一进门,姜棠便款款的向着我们二人行了一礼,然后也毫不客气的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虽是一身素衣,粉黛也格外浅薄,却总是有一种莫名的震慑力。 这便是姜棠,她平素里还算是个活泼的人,可一旦认真起来,却是有一种叫人畏惧的气势。 当然,赵荣羡倒没有畏惧,他也很是气势的坐到对面的椅子上,眼眸里严肃而森冷,“姜大小姐此行,可是有什么事?” 今日的姜棠与往日里不太一样,往日里虽然她有些不按常理行事,可总都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这会儿她不仅没有知书达理,眼睛里还透着浓浓的杀气。 姜棠浅浅看了我一眼,狐疑的又问赵荣羡,“四王爷确定要让臣女现在说?” “阿欢是我的妻子,与我是一条心。”赵荣羡说这话的时候,姜棠显然有些质疑。 先前我诈死,莫名其妙的又活了过来,然后又让赵荣羡给休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旁人都会怀疑的。 不过,姜棠见赵荣羡这样说,也就没有再质问什么。 只是四下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嗓音,阴冷冷道,“臣女想要了姜婉的命……” 什么?我吓得一震! 我一贯知道姜棠和姜婉不和,不过在我的印象里,姜棠一贯是个和善的,至少在我受人欺凌的时候,她还曾拔刀相助。 杀人这种事,我很难往她身上想,何况她要杀的这个人,还是她的亲妹妹。 见我这般震惊,姜棠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 不过她也没有废话,冷肃的看着赵荣羡又添了一句,“当然,臣女不会让四王爷白白出手,这里,是一份名单。” 姜棠说着,缓缓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册子,沉声道,“与皇后有所牵连的人都在上头,从国公府到七品官员,通通名列在册,但凡四王爷您寻着上头的名字搜查,总能查出些什么的。” 姜棠……竟还有这种本事? 不得不说,倘若她身为男儿身,必定是拜相的料子,可惜是个女儿身,以至于只能在暗地里做这些事情。且做这些事情,似乎都为着一些后宅的事。 赵荣羡虽然重活了一世,可他也不能重重细节都记得,况且如今的一切都在变,有些东西会不会像从前那般,也很是难说。 赵荣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看着姜棠递册子,他却移动也没有动,似乎并不打算接。 姜棠见赵荣羡竟是这副态度,一时也有些纳闷儿了,眉头一蹙,不悦道,“四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姜大小姐既是有这等本事,为何非得要本王出手替你收拾你那庶妹?”赵荣羡眼睛微眯,狐疑的问道。 姜棠微微一愣,继而更加不高兴了,“四王爷这是在怀疑臣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四王爷这般疑神疑鬼的,难成大事。” “一代枭雄曹操不也疑神疑鬼吗?”赵荣羡倒没有否认,他笑道,“姜大小姐有那通天的本事,却不能收拾自己的庶妹,这说出去,谁信呢?可怪不得本王质疑。” 姜棠看着赵荣羡的目光越发含笑,却仿若是笑里藏刀,她眸光沉了一沉,摇摇头道,“四王爷此言差矣,臣女虽有本事弄到那册子,可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杀人不是?” “可四王爷您就不一样了,那姜婉到底是你后宅的人,她在闺阁之中时便身娇体弱,如今生了孩子,留下病根儿,病死了也不稀奇。” “她到底怎么个病死法儿,还不是任凭四王爷你做主。” 姜棠话说得不卑不亢,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似乎她方才说的不是杀人,只是杀一只蚂蚁一般。 我愣在原地,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 此刻的姜棠,和我记忆里的姜棠简直像是两个人,我记忆里的姜棠是曾经在皇宫里见到蛇,提醒我的大家闺秀。 可是这一刻,我觉得姜棠……简直像极了赵荣羡,她的老谋深算,半点也不输给赵荣羡。她这要是身在了皇家,说不准还能把赵荣羡给弄死,她自己爬上皇位。 我惊讶极了,但是赵荣羡却好似习惯了,他依旧坐在椅子上,半点也没有动弹,片刻之后,才反问姜棠道,“姜大小姐这是在给本王出主意?” “除掉一个碍眼的眼线,得这么一份册子,王爷你不亏。”姜棠依旧是那副神闲气定的模样,像是在与赵荣羡博弈,依旧是敌不动我不动。 赵荣羡也还是不动,他笑看着姜棠片刻,沉声又说道,“姜婉的性命现在还不能除,但你若是要教训她,倒也不是不可。” “这么说,四王爷是不肯答应了?”姜棠脸色一冷,蓦的收回了册子,竟是反威,“四王爷若是不肯答应,臣女这里可还有别的册子,我若是将那册子交给皇后,想必她一定很乐意帮我除掉姜婉。” “是什么事,让姜大小姐一定要除了你庶妹的命?”赵荣羡以及不动声色,但是语气变成了商量的语气,又好似是在闲聊。 姜棠有些狐疑,“四王爷,这是答应了?” “姜大小姐提出要人命这样的事,总要有个原因吧。”赵荣羡勾唇,眼底里含上了笑容,似乎已经有了几分胜算。 姜棠见赵荣羡这副神色,一时有些捉摸不透。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姜婉那贱人竟敢给我哥哥下毒,害得我哥哥险些丢了性命。” 姜婉给自己的嫡出哥哥下毒?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给她的庶出弟弟腾位置? 我若是没有记错,姜丞相一共就两儿两女,长子和长女乃是正妻所出,三女和小儿子则是小妾所出。 姜丞相的妻子早在许多年前就去世了,如今后院里管事的是贵妾张氏,这张氏也就是姜婉的母亲,本来姜棠的母亲去世之后,姜丞相是想把姜婉的母亲扶正的,奈何那张氏出身青楼,实在上不得台面,于是最多也就能提到了贵妾。 但因着一个妾的身份,她生的儿子自然在府里也就什么都不是,但凡是什么好东西,亦或者是家中财产的继承,首选都是姜棠的哥哥。 姜婉干出这样歹毒的事,也就是想着除掉家中的嫡长子,好让她的弟弟承袭一切。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姜棠是会医术的。 此事换做是我,定然也想要了对方的性命。 说起此事,姜棠的眼底里的恨意又深了几分,一字一句道,“这个毒妇,竟是给我哥哥下了那等狠毒下作的东西,即使我哥哥如今好了起来,往后也再不能像从前那般风姿卓越。往后,就只能病榻缠绵。” 姜棠越说越生气,赵荣羡却似乎并没有要答应的意思。 他沉默了片刻,一脸严肃道,“姜大小姐,本王还是那句话,姜婉现在除不得,你若是想要教训倒是可以。” “你……” “姜大小姐不必生气,本王有个交易,不知道姜大小姐愿不愿意听。”面对姜棠满眼的杀气,赵荣羡平静如斯,一双桃花眼如同狐狸那般狡猾。 姜棠的手心都攥紧了,想是真的很不高兴了。 不过她脸上依旧强装平静,十分坚定道,“四王爷,臣女只有这么一个条件。” “你替本王做事,来日本王若登上那地位,许你丞相之位。”赵荣羡此话一出,姜棠顿时就怔住了。 别说是他,连我都傻眼了。 他说什么?他疯了吧他?他竟要许姜棠丞相之位,这姜棠虽是厉害,可她到底是个女子啊!天底下哪有女子登上朝堂的道理? 即使是皇后,那也只得是在背后操纵,这要是真上了朝堂,还不得让那帮大臣以死明志,当场撞了太和殿的石柱子? 我怔住片刻,都忍不住开了口,结结巴巴的问赵荣羡,“王爷,你……你这是在说笑吧。” “本王是认真的。”赵荣羡侧过头,一脸认真的对我说道。 姜棠方才本是满目的杀气,这会儿完全是震惊了。 她看着赵荣羡片刻,发出了一抹狐疑的笑,“四王爷这不是在说疯话吧?臣女一介女流,怎能登上朝堂?” “倘若一介女流能胜过那千万男儿,又有何不可呢?”赵荣羡那满脸严肃又认真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在说笑。 姜棠还是不可置信,她又说了一句,“四王爷莫不是想要哄骗臣女?你舍不下我父亲的权势,借着姜婉掐住我父亲的命脉,你怕姜婉一旦没了性命,我父亲便不再听你命令。” “姜大小姐果然是聪明人。”赵荣羡他……竟然承认了,他这不是承认了他方才是在故意哄骗姜棠么? 正当我以为姜棠起身就要走的时候,赵荣羡又开了口,不紧不慢道,“姜大小姐,你应当知道,你父亲如今手中的权势,在朝中是举足轻重的,本王既是有心夺嫡,自然不能失了这层干系,所以,姜婉现在,绝不能死。” “不过,姜大小姐若是想要教训她,本王可成全你关门打狗。” “另外,本王方才说的话,绝非是玩笑话,姜大小姐若是愿意一心一意为本王所用,来日你父亲的丞相之位便是你的,到时候莫说是姜婉了,就是你父亲,你那姨娘,还有你那祖母都得任由你处置是不是?” “如此,你娘亲和你外祖父一家,也可安息了。” “你……你是如何知晓的?”姜棠顿时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赵荣羡。 赵荣羡自然不会说他是未卜先知,别说,赵荣羡说的这些我完全都不知道。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我大抵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那姜丞相想来是寒门出身,靠着嫡妻和岳丈一家爬到了今日,爬上了高位之后,便不将岳丈一家放在眼里了。甚至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害死妻子,可能还害了岳丈一家。 而姜棠的祖母,我记得从前到王府来看过她,是个十分粗俗又霸道的老太太,即使穿了一身绫罗绸缎,也半点挡不住身上的山野气息。 甚至,还当着姜棠的面儿,说什么她娘和她外祖父都不是好东西,自认为高人一等,结果最后还是没能落得好下场,然后又说姜棠和她母亲一般喜欢端架子。 反正总之,那老太太也不像是好东西就对了。 我曾经是羡慕坏了姜棠,但是此刻看来,她好像比我惨多了,说不准从前痴傻都是为了保命而装疯的。 此刻被赵荣羡说了出来,她是惊愕极了。 赵荣羡依旧保持那副神秘莫测的笑容,“姜大小姐身为一个闺阁小姐都能弄到这么一本册,本王一个王爷,怎么知道这些很奇怪?” 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个理儿。 可姜棠似乎更怀疑了,她冷悠悠看着赵荣羡,质疑道,“四王爷既然有这样通天的本事,为何须得臣女帮衬?还要许给臣女丞相之位。”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何况,咱们是两个诸葛亮。”赵荣羡这话说得可真不要脸,不过还真是有点儿道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从姜棠的眼底里看到了一丝得意,但是很快她又恢复了警惕,说道,“这天底下的诸葛亮那么多,四王爷怎么偏就找上了我一个女流之辈。” “因为你身上有别的诸葛亮没有的东西。”赵荣羡指了指床上的马甲,又取出那瓶子药在姜棠面前晃了晃。 然后姜棠的脸色一瞬间就变得好看了许多,她沉思了片刻,一脸下定决心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成交,希望四王爷如实兑现。” “对了,那姜婉,是不是不要了她的性命,臣女怎么收拾都行?”姜棠捏了捏手背,又说了这么一句。 她这动作,莫不是要去揍姜婉吧? 赵荣羡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听到这话之后,姜棠立即起身,眼底里满是浓烈的杀气。 她这模样,还真像是要去揍姜婉。 我很是狐疑的看着赵荣羡,担心道,“王爷,这不会出了人命吧?” “那姜家大小姐医术了得,知道打哪儿最疼还要不了人命。”赵荣羡说着,又要重新脱了衣裳躺在床上,然后温声细语的对我说,“姜大小姐这么一闹,一会儿估计朱嬷嬷要来,再过不了几日,说不准那姜丞相也要来,此事就要你来处理了。我如今身手重伤,倘若出门,难免引人怀疑,这几日你都要好生处理,若是不明白的,便问我。梁丰和陈嬷嬷都会帮衬着你的。” 什……什么玩意儿?要我来处理王府的事?还要我应对姜丞相? 不是……就我这脑子,我去应付姜丞相? 而且,我以什么身份应对? “我都让你给休了,我还用什么身份去应付?”我心里慌张极了,马上又问了一句。 “什么身份?自然是王妃的身份,我一会儿吩咐梁丰,对外就说我根本不曾休过你,当日你是自己的孩子没有了,又见姜侧妃和她的孩子险些死去,故而特地搬回家中,方便每日去大慈寺给姜侧妃祈福。正是因为有了你的祈福,姜侧妃和她的孩子才有幸活到今日。” 别说,赵荣羡这话听起来还真是有理有据的,这还把我给说得多善良似的。 可是……可是我还是有点儿害怕。 “王爷,可是我……” “王爷……王爷,不好啦,那姜家大小姐要将我们侧妃打死啦!”我话音未落,外头果然响起了朱嬷嬷的叫喊声。 赵荣羡立即向我使了个眼神,外头的朱嬷嬷越叫越厉害,似乎都要冲进来了。 我总是不能真让朱嬷嬷给冲进来的,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朱嬷嬷一见是我,顿时就惊住了,惊愕道,“你……你怎么在这里?我要见王爷!” “王爷重伤,此刻下不得床,你在这里瞎嚷嚷什么?叨扰到王爷小心你的狗命!”我怒瞪她一眼,马上端起了架子。 梁丰和陈嬷嬷他们此时也走到了我身后。 朱嬷嬷更加惊讶了,继而又是满目的不甘,故意避开了我,直接对着梁丰嚷嚷,“梁大人,咱们侧妃快被打死了,这贱妇非得拦着不让老奴见王爷……” 啪!朱嬷嬷话音未落,陈嬷嬷上去对着她的脸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怒声斥道,“下贱的狗奴才!竟敢辱骂王妃,嫌命长了是不是?” “王……王妃……她不是……” 啪!陈嬷嬷又是一个巴掌。 “不是什么不是?你们侧妃难产险些死掉,王妃娘娘亲自为她祈祷了近一年,怎么?王妃不过是出府一段日子,你就认为你们那侧妃要代替王妃了是不是?” 朱嬷嬷连连挨了两个巴掌,打得她晕头转向,两眼直冒金星,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这会儿变得跟猪头没有多大区别。 她哭丧着脸看着我片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连对着我磕头,“是老奴眼拙没能认出王妃,是老奴该死,可是……可是咱们侧妃当真快被打死了!求王爷快去看看!” “都说了王爷重伤,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马上也怒斥了她一句,又说道,“行了,本王妃去看看。” “谢谢王妃,谢谢王妃……”朱嬷嬷连连朝着我磕了两个响头,马上起身就要跟着我走。 然则她刚站起来,陈嬷嬷突然一脚踹到了她的膝盖上,朱嬷嬷惨叫了一声,噗通一下又跪倒在地上。 陈嬷嬷狠狠剜了她一眼,严厉道,“该死的狗东西,冒犯了主子以为就这么算了?你就不必跟过去了,去花园的石子路上跪着,跪不满四个时辰不准起来。” 朱嬷嬷这下完全不敢反击了,起来就往花园跑去,为了防止她偷懒,陈嬷嬷还特地派了两个家丁守着她。 我到雪院的时候,听到姜婉凄厉的惨叫声。 她屋里的几个丫鬟,个个都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 咔,越过几个丫鬟,刚刚走进她的屋子里,我忽然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下一刻,姜婉叫的更加凄厉了,紧接着又突然没声了。 我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姜棠捏住姜婉下巴,狠狠一卸,她竟然把姜婉的下颌骨给卸了。 “你……你这贱人,我……我要告诉父亲!”姜婉躺在地上,疼的浑身都在发抖。 姜棠满眼狠戾,笑得冷森,“贱人?你骂谁是贱人?你才是贱人?你和你娘一样都是青楼的贱货!” 说着,姜棠忽然取出一颗药丸,猛地就塞进姜婉的嘴里。 “啊……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你给我吃了什么?”姜婉剧烈的咳嗽着,可她因为下颌骨被卸了,她有些吐字不清,更是疼得直冒冷汗。 姜棠满目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是狠辣至极,“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这东西会更加美貌,只不过……从此以后,你再不能生孩子,你的寿命也只会是常人的一半。” “对了,每过一个月,你都须得再吃下这么一颗药,否则,你就会心痛如刀绞,你的身体就像是千万只虫子在咬。对了,第一回吃也会很疼的。” 很显然,那药效已经起来了,姜婉捂住脑袋,浑身都在颤抖着,她的面部已经扭曲了。 看到我的瞬间,她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结结巴巴对着我喊,“白……白欢喜……救我,我……我会让我父亲向皇上说情,让你重回王府,让……让你做侧妃,不……是正妃,我可以把我的孩子给你养……” 第八十四章、侧妃疯了 - 今朝有喜 - 沉砚 什么?把她的孩子给我养? 难道姜丞相没有告诉她真相? 她还不知道我和赵荣羡早都已经清楚她的孩子乃是别人的? 也对,倘若让她知道了真相,她还不得整日里战战兢兢的? 她那个娘,也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儿来。 一贯宠妾灭妻的姜丞相,又怎么能让他的女儿担惊受怕呢? 正是因为如此,为了保这个女儿长命百岁,亦或者是有心想让姜婉的孩子未来继承些什么,以便于谋朝篡位,故而姜丞相什么也没有说。 他也清楚,只要他继续协助赵荣羡,这件事也就不能捅出去。 还真是爱女如命呢!放着一个好好的闺女不爱,非得去纵这么一个心思歹毒的,我都替姜棠难过。 于是我撇过头,装作完全没有听到姜婉说话,吩咐陈嬷嬷道,“陈嬷嬷,派两个人把屋里的下人带出去治伤,再把门给关起来。” 姜婉扭曲的面容一瞬间僵住了,她眼底的痛苦哀求一瞬间变成了怨恨,她惊愕的瞪着我,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与姜棠这贱人同流合污!你这个贱人……你敢动我……我让我父亲杀了你!” 啪!她的话未曾说完,陈嬷嬷上去对准她的脸就是一个巴掌。 厉声斥责,“身为一个侧妃,竟敢辱骂王妃娘娘,还有没有规矩了!王妃娘娘不过是去外面帮你这侧妃祈福一年,你便以为你要扶了正了?不识好歹的东西!” 说着,陈嬷嬷反手又是一个巴掌。 那一声脆响,光是听着我都觉得够疼。 姜婉的下巴还让姜棠给弄得脱臼了,加上毒发,那千万只虫子噬咬,她叫的歇斯底里。 如今还听得陈嬷嬷这样说,立刻就明白了什么,一时叫的更是厉害,嚷嚷得几乎整座王府都听得见,活生生像是发了疯。 过去我她生孩子的时候,我还是挺同情的她的,不过后来晓得她的孩子并非赵荣羡的,我便觉得她没有什么好同情的,如今晓得她一个庶出女骑到嫡女的头上不说,竟还敢谋杀嫡长兄,我便觉得她十分该死。 不过,让她这么叫着也不是办法。 今日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明日里姜丞相总是要来寻麻烦的。 我微微扫了姜棠一眼,她什么也没有再说,手里也没再有动作,看来是不打算继续动手了。 我想了想,吩咐陈嬷嬷道,“陈嬷嬷,差人来把姜侧妃绑起来,然后叫个大夫来。” “你……你想做什么?”姜婉满脸痛苦,听到我说这话,她眼底里的痛苦和愤然一瞬间变成了恐惧和不甘心,大声哭喊道,“白欢喜,你这个贱人!我要让我父亲杀了你!我要让我父亲杀了你……” “姜侧妃突然发疯,将自己弄成了重伤,还误食毒药,未免她再伤害自己,即日起便将她捆起来,直至疯病好了为止。”我冷漠的看着她,一字一句,“至于小公子就交给奶娘照顾。” “对了,姜侧妃院子里的奴才们伺候不周,竟连主子发了疯都不知道请大夫,一会儿通通打发了,该发卖的发卖,该送走的送走。” 我的一番话一出口,姜婉叫的更厉害了,她挣扎着想要来打我,那模样更是像极了疯子。 姜婉还没有叫完,陈嬷嬷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儿抹布死死的堵住了她的嘴,然后差人三下两下将她捆了起来,紧接着便直接扔到了内室,又派了一个我院子里的丫鬟过去伺候着,然后又派人去请了大夫。 这一切事宜处理完毕,我又命人把姜婉屋里的门给锁了起来。 这要是换成上辈子,我还真是做不出来,可是如今走到了这一步,大家都是拴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总还是要管的。 出来的时候,姜棠的眼底里一直是余怒未消,我看得出来,她是当真想要了姜婉的命。 她怨恨的看了一眼里头,又朝着我施了一礼,神色间恢复了平日里的知书达理,“多谢四王妃。” “姜大小姐不必谢我,此事本就是你与王爷说好的不是吗?”我抬眸,笑看了她一眼,不觉又叹息道,“况且姜侧妃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给她点儿教训也是应该的。” “不过,你给她吃的那药丸,当真能让她日日痛苦不堪?还能叫她终生不育。”我觉得颇为神奇,姜棠总是能给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哪有那样神奇的东西,早说要是当真如此,她的命早就没了。”姜棠淡淡笑了笑,说道,“那药丸只会让她发胖罢了,她会在半年之内胖到近一百八十斤……” “而且,她若是想瘦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这近乎毁容嘛!简直比杀了她还歹毒。 姜婉的身姿并不算高挑,若是胖到一百八十斤,那简直……简直和我家中养的猪没有什么分别了。 到时候姜婉就算是有命在,也必定是痛苦不堪。 不过,姜婉这也是活该,平日里挑拨是非也就罢了,如今还想着要了自己嫡长兄的命,也是够狠辣的。 对此,姜棠虽然没有非常满意,却也还算是满意。 随意的同我说了几句,说她父亲姜丞相过两日估摸着会来问话,叫我小心应对着一些。 想到那姜丞相,我心里是有些战战兢兢的,但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也只好小心应对着。 接下来的两日,每日往姜婉屋里送去的东西,她都没有吃。 说是要死给我们看,说是只要她死了,她父亲必然不会放过我。 我倒也没有在意,只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 接下来的两三日,都装模作样的继续照顾赵荣羡。 雪院里那位见没人搭理她,自己也就开始吃饭了,姜婉是个贪婪的人,同时也是个贪生怕死的。 她本就受了重伤,这么两日不吃饭,离死都不远了。 她不是真的想死,自然不敢再作下去。 她身边的朱嬷嬷见她那副模样,心疼坏了,三番两次的求我放了她。 看着朱嬷嬷那副卑微的样子,我还真是有几分同情,朱嬷嬷虽然屡屡与我作对,却也算是个忠仆。 我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吩咐陈嬷嬷把姜婉身上的绳子给解了。 朱嬷嬷闻言,连连叩谢,然后哭着便走了出去。 我轻轻望了她一眼,又吩咐陈嬷嬷道,“陈嬷嬷,派几个人去雪院看着,别让那位闹出什么事儿来。” 陈嬷嬷是个机灵人,马上就明白了过来,低低的又问了我一句,“王妃,要不要把朱嬷嬷一并盯着?” “盯着,不过……她要是想出府,也别拦着她。” “王妃,您这是什么意思?”陈嬷嬷一怔,有些不明所以,“这若是真让朱嬷嬷出去报了信儿,必然会惹得姜丞相大怒的!老奴听说,他那位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是啊,姜丞相必然会大怒,张氏更是会上门撒泼,说不定还得嚷嚷着要我的命。 可我到底也是王妃,我现在就非得说我是为他们的女儿去祈福,非得说他们的女儿有疯病又如何? 再说了,姜婉竟敢谋杀嫡长兄,这姜丞相还宠妾灭妻,更有杀妻的嫌疑,这要是闹大了,对他可没有好处。 我轻轻靠在椅子上,摆摆手道,“陈嬷嬷不必惊慌,姜丞相再怒他也害怕陛下的,那张氏再泼辣,也不过是丞相府里一个贱妾,即便她生了姜婉,姜婉也只能管嫡母叫母亲,她张氏也就是个姨娘,她若敢与我撒泼,那她便是以下犯上!” 第八十五章、重新成亲 - 今朝有喜 - 沉砚 以前我总是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结果最后也没落个好下场。 如今回回都反击,虽然也经历了一番波折,但起码,我心里没有那么憋屈了,眼下的一切也比过去好了许多。 可见,我反击都是有用的。 也说明了每个人都是有弱点所在的,哪怕是当今的帝王,也有他的软肋所在。 更何况是姜丞相和张氏那般的,纵使权势滔天,但凡是抓住他的七寸所在,他还是拿我没法子的。 陈嬷嬷听我那么一说,也放下了心来。 果然,当日下午,朱嬷嬷就出了王府。 紧接着,姜丞相和他的小妾张氏就来了。 一进门见着姜婉那副模样,那张氏就立刻就哭上了,姜丞相更是心疼极了。 气冲冲的就冲到南院来,说是要找赵荣羡算账。 结果还没有靠近前厅,就让梁丰带着侍卫给拦住了。 姜丞相这下是真给气坏了,当下就恼怒得冲着梁丰吼,“该死的狗奴才,竟敢拦着本相,不想要要命了是不是?” “我看是姜丞相不想要命了吧?”我特地画了个稍微浓艳的妆容给自己壮胆,走过去的时候,我显得神闲气定,好似我就是这般北朝的主人一般。 姜丞相见到我,先是一怔,继而更加愤然了,指着我就骂,“你……你这贱妇!将我女儿害成那般模样,还敢拦着本相。” “让开,本相要见四王爷!” 呵呵,这个姜丞相,还真够不要脸的。 分明是他自己的大女儿把小女儿给弄了个半死,他却指着我的鼻子骂。 不过想来,姜婉定然要说了我许多坏话。 先前她不是还嚷嚷着说,要让她爹要了我的命吗? 如此一想,的确也并不奇怪了。 这个姜丞相还真是爱女如命,每回但凡是姜婉的事情,他这么一个堂堂的丞相,却总能把自己弄得如同市井泼妇。 我站在梁丰身旁,冷然的看着他,阴沉沉道,“姜丞相在在此处大声喧哗,难道不知道四王爷为就父皇受了重伤吗?叨扰到四王爷,你这把老骨头可担得起?” 姜丞相没有想到我这么一个商户出身,没有见过世面的低贱女子竟是敢斥责他。毕竟在他看来,我的嚣张都是来自赵荣羡,如今赵荣羡病倒了,只要他姜丞相一来,我就得害怕了。 被我这么一说,他顿时就愣住了,下一刻却又换上了满目愤然,指着我又骂道,“你……你这贱妇都让四王爷给休了,还敢在这里耀武扬威,快快滚开,否则别怪本相不客气!” “姜丞相是从哪里听说本王妃被休了?”我冷笑了一声,四下扫量,嘲讽道,“本王要是真被休了,又如何能使唤得了这府里的侍卫?” 我话音刚落,那一众侍卫立刻亮出大刀,齐刷刷的指着姜丞相和张氏。 张氏想来在府里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哪里被这样对待过,在她看来她的丈夫姜丞相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要是被皇家的王爷给指着还能说得过去,被我怎么一个出身低贱的王妃给指着,她顿时就不服气了。 她瞪大了眼睛,竟是大步朝着我走过来,“你这下贱的东西,你真以为你嫁给了四王爷便能麻雀变凤凰了?我们婉儿乃是丞相之女,你一个商户之女,也敢与我们婉儿作对,还敢与外人同流合污,欺负我们婉儿,该死的东西!平日里也不知道怎么欺负我们婉儿的!” “一想到我们婉儿竟同你这种下贱货色共侍一夫,我就觉得恶心。” “一个下贱商户女还敢拿刀指着北朝的丞相,活腻歪了你?” 看着她叫嚣的嘴脸,我总算知道姜婉为何能嚣张跋扈到连嫡长兄都敢谋害了。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我冷眼看着她,冷森森道,“说完了吗?” 张氏是以为我是害怕了,马上换上了一副更嚣张的嘴脸,“还不让开,一个商户女也敢和我们婉儿比,真是反了天了!” “是反了天了!一个相府最下贱的小妾,也敢当众威胁辱骂四王爷正妃!来人啊,掌嘴!” “你……你说什么,你敢……啊!” 张氏的话音未落,陈嬷嬷立马上去对着她的脸就是连连十几个大嘴巴子,张氏根本来不及反应,她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姜丞相想要拦着,可他带来的人远远不如四王府的侍卫,于是他被死死的拦在了对面。 张氏想是多年来被姜丞相给纵容得,真以为自己是人上人了,谁都能踩到脚下。 此刻挨了这么一顿嘴巴子,她又痛又愤,坐在地上捂住脸,指着我结结巴巴哭喊,“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陈嬷嬷,看来这张氏还不知错,给我继续掌嘴,打到她知错为止。”我笑了笑,命人端来一张椅子,不紧不慢的往椅子上一靠,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柴房,平静如斯的吩咐陈嬷嬷,“嬷嬷,我看你的手也打累了,换木板吧,用木板打。” 张氏一听我竟要用木板打她,惊恐的就哭了起来,“相爷,相爷你救救妾身啊,相爷……” 姜丞相看到自己的爱妾被打成这样,也恼怒极了,一张老脸黑沉沉的,浑身都气的颤抖,指着我道,“你……你这毒妇!你快放人,再不放人,休怪本相不客气!” 听到这话,我笑得更加厉害了,我嘲弄的望着姜丞相,“我说姜丞相,本王妃倒是很好奇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儿?是要让你的部下们围攻四王府吗?我今日就还告诉你了!你若是敢围攻四王府,我就敢调动威远将军手里的精兵!你看看吃亏的是谁!” 姜丞相顿时一怔,满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我,“你敢!一介女流竟敢调动军队!你是不想要脑袋了!” 我自然知道我一介女流是不能调动军队的,可要是他姜丞相想要为难与我,想要杀我,还险些害了赵荣羡的命,那威远将军听到消息前来营救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于是我依旧神闲气定,笑盈盈道,“姜丞相此言差矣,本王妃一介女流是不能随意调动军队,可若是姜丞相你趁着四王爷重病,谋害四王爷,那威远将军得到信号,主动来四王妃救人,可就是另外一说了。” 我轻轻指了指旁边的烟花,平心静气的,“这烟花只要一放出去,威远将军立刻就会赶来,到时候哪怕姜丞相你的命还在,可若是让父皇知道,你因着两个女儿吵架,找四王府的麻烦,你猜父皇会怎么想?” “再者,若是让旁人知道,你宠妾灭妻,刻薄嫡子嫡女,纵容庶女谋害嫡长子,又是什么罪名?你这丞相的宝座可还坐得稳?” 皇帝的疑心病一贯是很重的,姜丞相又是朝中大员,手握滔天的权势,一直让皇帝心里很不舒服,这要是真落到了皇帝眼睛里,还不得抓住了机会把他往死里搞? 姜丞相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他也知道,当年姜棠母亲的死一旦彻查起来,只怕连他也脱不了干系,莫要说是丞相之位了,只怕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他气的脸色煞白,却似还在强撑着,结结巴巴道,“你……你敢威胁本相。” “威胁倒是谈不上,只是想要提醒姜丞相,别为了一个庶女赔上了前程。”我笑着,冷悠悠的又扫了张氏一眼。 张氏两个眼睛里包着泪水,整张脸肿得像猪头一样,挨了一顿打,又见姜丞相都不敢妄动,她顿时不敢再大声嚷嚷了,只缩在地上颤颤发抖。 姜丞相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整张脸黑的像是锅底,本来是想来给他的女儿出气的,现在气儿没能出着,反而他的爱妾被打得鼻青脸肿,他自然是生气的。 可听了我这么一说,他也的确有些害怕了。 他挣了一辈子的前程,才走到了这一日,要真为了一个庶女把命都给弄没了,那可不值得。 姜丞相想了想,又说道,“四王妃没有儿女,只怕是不知道父母的心酸,这婉儿虽然从小任性了一些,但是……” “任性?谋害嫡长兄,想要嫡长兄的命这叫任性?怎么姜侧妃是你的女儿,姜大小姐就不是你的女儿?姜大公子就不是你的孩子?”我冷笑了一声,顿时觉得姜丞相更加令人厌恶了。 姜丞相被我这么一问,一时之间怔住了,尔后干脆恼羞成怒道,“这是我们姜家的家事,不劳四王妃操心。” “既然是你们姜家的家事,姜丞相为何要闹到四王府来?” “你……”姜丞相涨红了脸,一时语塞,“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妖女!” “姜丞相这是在辱骂本王妃吗?难怪姜丞相的小妾如此不知礼数,原来这以下犯上,嚣张跋扈都是跟姜丞相你学的。”我悠悠起身,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张氏,一字一句道,“本王妃还是那句话,你们姜家的家事,滚回你们姜家解决去!别因着你们那女儿添油加醋的几句,便来寻麻烦!惹急了本王妃绝不客气!” “王爷也不会客气!” “再奉劝姜丞相一句,管好府里的小妾和庶子女,常言道,祸从口出。您这位小妾,将来只怕要给您带来灭顶之灾!”话说完,我指了指张氏,对梁丰道,“扔过去。” 张氏被我这般贬低,一时有些不服气,张嘴还想反驳,结果刚一张嘴,陈嬷嬷手里的板子就嘭的敲了过去。 一瞬间,张氏满嘴都是血,鬼哭狼嚎的。 姜丞相怒目瞪着我,却没敢再说话,吩咐随从将张氏扶了起来,然后气得拂袖而去。 与此同时,雪院传来消息,说是姜婉知道她娘被打的半死以后,气的在屋里摔东西,扬言说是要了我的命,还说来日等赵荣羡的身子好了,要带着她的孩子来看赵荣羡,说什么看在孩子的份儿上,赵荣羡总还会对她心软几分的。 听到这话的时候,陈嬷嬷都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然后低声问我说,“王妃娘娘,可要去雪院看看。” 看?有什么好看的?去了左右不过是看姜婉发疯,听她说狠话。 如今她院子里的人都被换了个干干净净,她完全没有办法拿我如何,又身受重伤,除了发疯,骂狠话,她还真就不能做些什么。 我没事去瞧她做什么?瞧她发疯,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摇摇头,毫不在意道,“别管她,就让她疯,疯几日她也就消停了。” 姜婉可不必魏淑娴,也不似玉如意。 她还是很爱惜自己的命的,平日里满腹的小心机,可都还算是沉得住气儿。 如今这般发怒,都是因着被姜棠折磨的太狠,又被我落井下石,见到了她最是狼狈的样子,心中觉得丢人,更是咽不下这口气,故而便发了疯一般的大吼大叫,一通乱砸。 等她泄了火儿,估计还得来向我请安,然后再另寻机会坑害我,坑害姜棠。 于是我想了想,又吩咐陈嬷嬷道,“不过,这暗地里还是要多盯着,尤其是那朱嬷嬷,别让她闹出什么事儿来?这王府里今日发生的事一概不许外传,谁若是敢胡说八道,抓到了一律杖毙!” “是……”陈嬷嬷低着头行了一礼,转身便出去传令。 总算是交代完了,我长长的舒了口气,转身便往屋内去。 但凡是在外头,我总是要端着,连连端了好几日,我累得慌。 啪啪啪,我刚刚踏进厅堂,只见赵荣羡从玉屏后头走了出来,双手重重的冲我鼓了鼓掌,笑眯眯道,“白欢喜,我觉着,我早该大病一场,让你自个儿来处理这些事。” 额?所以他是在夸我? 整日里被赵荣羡骂愚蠢,别说,突然被他夸了一下,我还挺不适应的。 我狐疑的看着他,“你在夸我?” “怎么?我夸得不够明显吗?还是你脑子不好使,要夸得直接一点才能听懂?” 赵荣羡话说着,还故意冲我挑了挑眉,弄得我真想狠狠揍他一顿。 不过,他虽然没有是重伤,到底还是有些皮外伤的,我总是不好真的与他动手。 我白了他一眼,伸手拉他道,“行了,别在外头杵着,一会儿来个人可解释不清楚,就您老上‘重伤’那程度,少说也要堂上一个月才是,否则就该穿帮了。” 闻言,赵荣羡眼底里的笑意更加浓烈,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道,“脑子比过去好使多了,看来,是我过去太护着你了,以至于你日子过得太美好,导致脑子也不太好使了。” 虽然我不大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这么一看来,还真是我以前日子过得太舒坦,以至于根本分不清善恶,更是没有脑子,到了最后才会死得凄凉。 我要是什么都明白,也不至于死的糊里糊涂。 如此一想,我突然便对管理王府后宅有了些兴趣。 挽着赵荣羡走近屋内,我马上又问了他一句道,“王爷,你说那姜丞相要是去皇后面前摆我一道儿,那可怎么是好?” “你当他没有在皇后面前算计过咱们?”赵荣羡坐到榻上,懒洋洋的,“这个姜丞相啊,虽然权势滔天,不过却是个墙头草,他结交的可不止皇后,还有那魏贵妃呢!他的妹妹姜春华可还是魏贵妃哥哥的媳妇儿呢!” “只是啊,他现在因着姜婉当日意图算计太子的事,一直与皇后有些隔阂,所以更偏向于我这边。但他也很清楚,姜婉的孩子并非我的,故而又在筹划着将他的嫡女嫁给太子。这哪能想到,姜棠却闹了这么一出,生生把姜婉给打了个半死。” “这姜丞相呢,最是偏爱庶女了,如今定然和姜棠闹了一顿,自然是不能再将姜棠嫁给太子了。今日就算是受了再大的窝囊气,他也不能到皇后面前算计咱们。” 赵荣羡如此一说,我发现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这姜丞相一开始想将庶女嫁给太子,可太子似乎不喜欢,这皇后也瞧不上。在我的记忆里,文皇后似乎很是喜欢姜棠,太子更是痴心一片。 姜丞相偏爱庶女,便由着庶女胡来,想要与太子生米煮成熟饭,谁知道太子没有能算计上,却把太子的书童给睡了。 所以他没有办法,只好筹划着让嫡女嫁给太子,可现在,那嫡女跟他闹翻了,要真成了东宫太子妃,还不得被他往死里整,把他的宝贝庶女和爱妾通通给弄死,他这个做爹的,也讨不到半分好处。 所以,他现在只能押宝在赵荣羡身上,想着来日他的庶女能给赵荣羡生个孩子,便是正正经经的王妃了。 所以,即使如今闹成了这样,他还是不能轻易跟皇后面前胡乱算计。 如此一想,我立即就放心了。 赵荣羡满目温和,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我道,“所以啊,你便不要成日里胡乱担心。不过,你们白府可以要多注意注意,姜丞相不会乱来,他的那个小妾却未必。” 这倒是,往往越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越是容易乱来。 我想了想,立刻派了几个人去白府和我们白家酒楼盯着。 许是因为受了重伤,那张氏接下来的十几日都没有什么举动。 不过,我哥哥的事,倒是有些消息了。 刚刚用过午膳,梁丰便进来向赵荣羡报信儿,说是我哥哥的案件有转折了,我哥哥也有消息了,是让他上头的官员给囚禁了起来,原来那中饱私囊的是他上头的官员,只是因着被我哥哥发现,又给旁人捅了出来,故而将我哥哥囚禁起来,造成他畏罪潜逃的假象。 如今真相大白,我哥哥过不了几日便能官复原职了。 这大概是,我这些日子以来,听到最好的消息。 “王爷,这一切都变了,哥哥没事了!哥哥没事了!”我激动地眼泪都出来了。 赵荣羡这回也没有嘲笑我,他亦是笑得满目高兴,连连点头,“是啊,一切都变了,以后在咱们谁都不会再有事了。” “是啊,我好开心,这是我近来最开心的事了。”我扑进他怀里,紧紧攥着他的衣袖。 赵荣羡忽然摸了摸了我的头发,轻声道,“如今什么都变了,你也不必再害怕什么,那可有想过什么时候回来?”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本王的意思是,再拜一次天地,再入一次洞房……” “不是……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一怔,没太明白。 赵荣羡的手却不知何时攀到了我的腰间,哑声道,“前两回成亲,不是都不大高兴么?也不大舒服……” 第八十六章、张氏出手 - 今朝有喜 - 沉砚 不……不舒服? 赵荣羡虽然没有明说,可我也知道他这话里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人呢?好好儿的说着正经事,提这茬做什么? 赵荣羡是个不要脸的人,我可是个要脸的,被他这么一说,我不由的就涨红了脸,装作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结结巴巴道,“什么……什么不舒服?无端端的又成一次亲做什么?你也不嫌麻烦?” “你要是想省了别的礼仪,直接入洞房也可以。”赵荣羡面不改色的看着我,不轻不重的又添了一句,“本王倒没想到,王妃竟是这般迫不及待。” 我……我迫不及待? 赵荣羡这混账,果然不能给他好脸色,一旦对他好了那么一点儿,他就得得寸进尺,满嘴荤话,这青天白日的,竟是张嘴就来。 我虽与他成亲,可我从来都是个知道寡廉鲜耻的人。 我一时之间不自在极了,轻咳嗽了两声,正经道,“青天白日的,王爷休要说胡话!” “往日里你有事求我,可不是这副态度,怎的今日突然变得正经了?”赵荣羡说着,便是捏上了我的下巴,轻声细语的又说了一句,“再说了,青天白日又怎么了?如今这是在四王府,本王急于求子,与王妃多努力努力,旁人又能说了什么?” “赵荣羡,你吃错药了是不是?”我被他说得两个脸颊都不由的有些发烧,滚烫滚烫的,不用想我也知道此刻自己的脸多红。 赵荣羡总是知道如何能将我惹得面红耳赤,见我恼了,他却是发了笑,一双桃花眼里似要勾魂一般的盯着我,“娘子怎么就生气了?难道本王说的有错?为皇家绵延子嗣,本就是你我应该做的事。” 他可真是越说越过火了,我总说不过他的。 思来想去,我干脆不与他争了。 我红着脸强装镇定,“王爷这话说得没错,可要尽职尽责,也不能青天白日的啊!做什么非得现在?” “那娘子是想晚上?”话语间,赵荣羡竟是往我的耳垂吻了一吻,低语道,“你可知道,这近一年来,本王是如何度过的?今夜若是没让本王满意,王妃就别下床了。” 赵荣羡说话间,温热的气息也随之喷洒在我脸上,加上他那么一吻,惹得我不由的抖了一抖。 赵荣羡见我如此反应,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坏笑,掐着我腰的手力道更是不由的加大了些,下一刻竟是生生将我抱了起来。 赵荣羡不会真是憋了一年,如今憋不住了,要干些白日喧淫的事吧? 我剧烈一颤,忙伸手推他,“王爷,你……你不是说晚上吗?这……这大白日的叫人看了去可怎么好?” 赵荣羡低眸看着我片刻,忽然笑道,“谁说本王要白日喧淫了?本王不过太久没有抱过娘子,想要好好抱一抱。” “本王有那么不要脸?” 强词夺理!绝对是强词夺理! 方才他分明不是这样说的,此刻叫他这般一说,弄得反而……好像是我迫不及待,欲求不满似的。 我怒瞪了他一眼,狠狠推了他一把,“放我下来!” 赵荣羡也没有拒绝,随手将我放了下来,然后又在我脸上亲了一口道,“我一会儿要进宫去见父皇,夜里等我,别总是早早的就睡下。” 话说完,他转身就走。 满脑子淫秽思想,我在心里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然后整理仪容,这又走出了内堂。 陈嬷嬷急匆匆的从院外走来,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 “怎么了,陈嬷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马上问了她一句。 陈嬷嬷重重的点了点头,咬牙切齿,“那该死的张氏,今日竟是敢对小公子下手!亏得娘娘您早有防备,小公子这才没有落入她的毒手。” 呵呵,这些毒妇,怎么个个都盯着白元宝不放,当真是觉着孩子好欺负不成? “帮着办事的人抓着没有?”我马上又问了一句。 说起这事儿,陈嬷嬷似乎是更来气儿了,她愤愤道,“抓是抓着了,可那人死活不肯承认劫走小公子,只说是认错了人。” 认错了人?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如今这白元宝也没有什么事,倘若那人死活不承认,我一不能报官,二不能要了对方的命。 可是,那张氏既然出手了一次,自然也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但凡是我没能握住证据,她必然会三番五次的对我们白家下手的。 我想了想,又吩咐陈嬷嬷,“陈嬷嬷,你一会儿派人去狠狠将那人毒打一顿,再告诉他说,张氏那贱人若是再敢造次,我便杀了她的女儿,连带着她当做命的一般的那位姜家小公子也一并要了命。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青楼娼妓,竟敢动我白家的人!我白家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就把她卖到最低贱的窑子里去,让她伺候最低贱的客人!” “就照着我说的传,说的越难听越好,最好是气得张氏亲自出面。” “对了,你再去打听打听哪个大臣家里还有未曾出嫁的女儿,寡妇也行,得是个手段里厉害的。” 闻言,陈嬷嬷微微一怔,惊愕问我道,“王妃的意思是……” “姜丞相的嫡妻去世多年,家中小妾猖獗,庶女狠毒,闹得鸡犬不宁的,总归是需要一个主母来主事的。” 那可不是吗?张氏敢这般猖獗,还不是因为府里没个主母,让她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这姜家要是有了主母,又是个厉害的,她可不得受罪?再加上主母新入府,难免分宠,又得将她狠狠踩在脚下,她到时候满心都得想着怎么去斗主母,哪还有心思跟我们白家作妖。 陈嬷嬷倒是个手脚麻利的,没有两日,就打听到了人选。 说是皇帝有个远嫁的妹妹,叫什么昭阳公主,因为被丈夫给休了,如今已经回到长安好些年了。皇帝原本还想着给她找婆家的,可这位昭阳公主,脾气十分古怪,听说远嫁邻国还持刀砍伤了丈夫,弄得丈夫险些连命都没有了,故而这才被遣返回来。 于是啊,没有几个人愿意娶昭阳公主,好在这昭阳公主也不喜欢他们。 说到这里,陈嬷嬷便有些犯愁了,她蹙眉道,“这位昭阳公主是厉害,可那姜丞相也未必愿意娶她啊,再说了,昭阳公主也未必能看得上姜丞相。” “这可未必,这位昭阳公主远嫁他乡,本就与她的丈夫没有什么感情,加上她嫁的也是个窝囊废,日子一直过的不顺心,也不曾体会过情爱的味道。可若是这身居高位的姜丞相主动与她求爱,她未必不会答应。” “依着昭阳公主的性情,必然会向父皇请求赐婚,父皇虽然忌惮姜家,可这位昭阳公主根本就没有什么权势,她唯一的倚靠就是父皇,父皇必然会答应的。” 听到我的话,陈嬷嬷眼睛都亮了,忙问我道,“那王妃娘娘,接下来要如何做?” 怎么做?呵呵,自然是故技重施! 我浅浅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劳烦陈嬷嬷去丞相府走一趟,就说本王妃请姜大小姐讨教画技,等见到了姜大小姐,便请她替我拿一张姜丞相的墨宝。” 第八十七章、公主出嫁 - 今朝有喜 - 沉砚 姜棠是个聪明人,甚至是聪明人里的翘楚。 我这等话一传出,她立即就明白了我的用意。 第二日一个大早,便自己亲自来了四王府。 姜棠与姜婉比起来,整个人要高出一大截,生的也极为明艳。 不过,但凡不是出席什么重要的宴席,她素来很少施加粉黛,今日似乎是为了让脸色看起来好看一些,稍微涂了枫叶红的胭脂。 一走进清晖院,她便先行向我施了一礼,“臣女见过四王妃。” “姜大小姐不必客气。”我端直了腰,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温和道,“姜大小姐请先上座。” “陈嬷嬷,快快沏茶去。”听了我的吩咐,陈嬷嬷十分会意的退了出去,连带着屋内的下人们也给清了一遍。 虽说,这府里的奴才已经肃清过,却也免不了一些漏网之鱼,总是要小心为好。 姜棠一贯警惕,眼见着屋内一个人也没有,她才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掏出几张宣纸,伸手递给我的同时,又询问我道,“四王妃,要我父亲的墨宝,可是想做些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不安。 我知道,姜棠一心想要了姜丞相和张氏的命,以为她的母亲和外公复仇,不过,她却并不愿意因为姜丞相而弄得姜家满门抄斩,毕竟她与她哥哥也是姜家的人,除此之外,姜家还有许多奴才。 真要起命来,那得是血流成河。 我小心的将她递给我的墨宝塞进了袖子里,安抚她说,“姜大小姐尽管放心,我绝不会做什么让姜家满门抄斩的事,况且,真要弄个通敌卖国的罪名,这假的书信,一眼就能辩驳,到时候还不得要被戳穿。” “那,四王妃是想要做什么?”姜棠眼睛微眯,眼神里依旧狐疑。 姜棠虽是聪明,可我记得赵荣羡说过,最初从痴傻中醒来的她,其实似乎根本不太了解北朝的一切,甚至前面的三五年,她都不甚了解。 倘若不是的的确确自小就知道她,他还得以为她是外族人了。 因此,姜棠虽然懂得朝堂上的事,也才华横溢,这个时候的她,却还不太明白这后宅里弯弯道道,自也不要猜到我想做些什么。 我压低了声音,笑盈盈的看着她,“其实,我也不是要做什么坏事,我不过是想替你父亲牵红线,你们姜家不是一直没有主母吗?以至于一个小妾成日里上蹿下跳,闹得鸡犬不宁,倘若有个主母,这家里头总是要好一些的。” “你的意思是……弄个主母收拾那张氏?”姜棠眉间瞬间浮上了一丝喜色,似想到了什么,满目精光,“敢问四王妃,臣女的这位未来嫡母,那是什么人?” “昭阳公主。”彼时,陈嬷嬷走了进来,为我们斟茶之后,又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我抿了一口茶水,又继续说道,“这位昭阳公主啊,本是远嫁魏国和亲的,可是她生性凶狠泼辣,手段又很是歹毒,前些年因着夫君纳妾,险些将夫君打死,故而被休弃回到了长安城。” “父皇一直有心为她寻个夫家,可这位公主脾气古怪,性情暴躁,可没有人敢娶她。好在这公主也瞧不上那些官位低的,官位高一些的家中已有了妻室,公主自然不能给人做妾的。可你父亲不一样,你父亲乃是当今丞相,你们家中又没有主母。你那父亲虽然也有些年纪了,搁在一众大臣里,也算是容貌出众的。” “倘若你父亲给那昭阳公主写几封书信,说什么第一回见了她,便爱慕于她,多几回,这公主自然就得去给父皇赐婚。” “哪怕公主不去,我自也有法子叫她去。”可不是吗?我得让二公主去撺掇她,同是过去不受宠的公主,这位昭阳公主每每见着二公主,便总觉着寻着共鸣了。 故而,对二公主是格外亲热。 不过这位昭阳公主可比二公主要歹毒多了,听陈嬷嬷说,这位公主年轻的时候脾气就不好,因着宫女打翻了茶水,就生生的将人家的双手砍了去。 这样的恶人,别说,还真是很适合做姜家主母。 想着,我又细细的将昭阳公主的情况和脾气与姜棠说了一遍。 姜棠听后,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那喜形于色的模样与素日里那般端着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她满脸幸灾乐祸,朝我竖起了大拇指,“四王妃这对策,臣女佩服!想来那张氏定然寻了四王妃娘家麻烦吧?这个毒妇,平日里就知道害人,她自己害人从没有错,旁人若是反击,她必然要千倍万倍的报复。” “若真是让昭阳公主进了门,张氏手中的主事权必然要交出去,她纵然想害人,那也未必能有能耐。况且,到时候她可得忙着争宠,哪还有时间使坏。”姜棠越说越高兴,话说完,忽然又道,“四王妃,此事你就不必出手了,我哥哥最是会临摹旁人的书法,此事交给我来便是了。” 什么玩意儿?姜棠说这件事交给她? 我记得,她可一向不喜欢惹事的,而且若是能借刀杀人,她从来更愿意借刀杀人,怎么这会儿却说是让她来做这件事。 我一时有些惊愕,更弄不明白她为何如此。 我怔了一怔,感到不可置信,“姜大小姐所言当真?此事真由你来做?” “此事,其实无论我做不做,那张氏都要怀疑到我头上来,既然如此,我为何不做?”说起张氏,姜棠眼底里瞬间杀气腾腾,“只要能收拾张氏这贱人,我在所不惜。” 听姜棠这么一说,我突然明白了。 姜棠这是想尽办法的想为自己的母亲和外公报仇,而且我听说,那张氏不仅合着姜丞相害死了姜棠的母亲,似乎在不久以前还害死了姜棠的嫂子,据说是一尸两命。 她这嫂子死了没有多久,她十多年来一直相依为命的哥哥又叫张氏母女害得险些丢了性命,她自然是恨的。 想到这里,我便有些心疼姜棠了。 从前我总羡慕她是丞相之女,拥有满腹的才华和谋略,甚至应对后宅之事也游刃有余。 可是直到这一刻,我才忽然明白,她的游刃有余,也是在夹缝中一点一点学来的。 代价,是亲人的性命。 想来,此事她能亲自出手,定是舒服很多。 而且她出手,的确是比我出手更有理由,心疼父亲,给父亲牵线找个当家嫡母,这嫡母还是尊贵的公主,说出来得是多么孝顺的理由啊? 于是我立刻点了点头,“行,就由着姜大小姐。” 闻言,姜棠似乎显得更高兴了,她笑着与我又说了一句,“这书信和私会方面由臣女来做,不过让昭阳公主主动请陛下赐婚,可就要劳烦四王妃了。” “姜大小姐放心,只要时机成熟,我便立刻出手。” 姜棠这一回来的特别高兴,以至于走的时候,还哼上了小曲儿,都是我没有听到曲子。 临走前,她还送给我一个奇奇怪怪的瓶子,那轻轻按一下就能出粉末,那粉末的味道刺鼻无比,她说那是什么防狼喷雾的。 我真不知道这小小的东西怎么能防狼,这连狗都防不上。 不过,要是往人的脸上一喷,别说,还真是要命! 我想着反正这玩意儿也不大,也就是一个香囊大小,外形也很是精巧好看,挂着也不碍事,于是便挂到了腰间。 接下来的几日,姜棠时不时的便会派人来传信儿,今日说是信送到了昭阳公主手里,明日又说那张氏发现了昭阳公主和姜丞相的‘通信’大吵大闹。 这个时候昭阳公主又来信,嘘寒问暖,然后就姜丞相无意间在街上见着了昭阳公主。 那昭阳公主虽然脾气暴躁,但还生的不错。 如今又以为那些书信当真是姜丞相所写,见着姜丞相失魂落魄的样子,便上前安慰。满肚子的火儿姜丞相想着自己一国之相竟让张氏一个青楼女子抓花了脸,那是越想越气,加上昭阳公主的一番安慰,便越发觉得张氏可恶,觉得自己无比委屈。 故而便没有戳穿书信一事,反而是赌气的同昭阳公主谈情说爱起来。 昭阳公主往日里不受器重,因而和亲也是嫁了个不起眼的穷乡僻壤,一直以来受尽冷遇,如今一国之相对她温柔呵护,她便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更觉得那些小妾都不足为惧,对姜丞相是越发温柔。 张氏知道以后,竟想着去公主府闹,结果让姜丞相狠狠抽了一个巴掌,还骂她不知天高地厚,张氏一怒之下说是要自杀,姜丞相竟是就拿她没法子了。 那头的昭阳公主知道以后,亦是恼怒非常,扬言说是要杀了张氏。 眼看着时机差不多,我便立刻去了二公主府上。 我到二公主府的时候,刚好撞见惠妃从里头出来,她的脸色很不好看,见到我还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懒得理会她,径直的往里头去。 彼时,二公主也黑着脸坐在里头,看来今日这惠妃又让她不痛快了。 见到我,她阴沉的面容稍微缓了缓,牵强的笑着问我,“四弟妹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的?” “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与二公主算来也相识有些年了,还不与她拐弯抹角。 不过眼见着她这副神色,似乎这回和惠妃吵得很是不愉快,而且比过往几回都要不愉快。 我往外看了看,支支吾吾的又添了一句,“二皇姐,我方才瞧见惠妃了,怎么了?今日又寻你麻烦了?” “我怀疑我根本都不是她生的。”二公主的脸色更难看了,她紧咬着牙,一字一句,“你可知道她今日来所谓何事?” “表面上是来看我的,其实是来给那贱人求情的!”二公主咬牙切齿,嘴唇都有些颤抖,“我都觉得尤照才是她生的。” “怎么了?”我若是没有记错,在我离开四王府那段日子,那尤照和他的小妾就因为谋害二公主而被赶出了长安城,而且皇帝还下旨,不许他们二人经商,让他们只许靠着种地生活。 原本说是要杀了尤照的,结果惠妃要死要活的,二公主在皇帝面前求情,最后才来了这么一出。 如今怎么惠妃又提尤照了? 我纳闷儿极了,二公主摇摇头,嘴角带着苦笑,眼底里恨意浓烈,“尤照那贱人合着他的小妾一道儿去了秦州的乡下,你也知道,这两个人一贯都是好吃懒做的,哪里能吃得下那等苦。结果那个姓宋的贱人大着肚子便与一个有妻室的男人勾搭上了,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要了,生生堕胎,然后合着那人将尤照狠狠打了一顿,逼着尤照写了休书。” “尤照当下便与我母亲修书一封,假惺惺的说什么他知道错了,方才我母亲来就是让我与他重归于好的!”二公主说着,狠狠的将桌上的瓷杯往地上一摔,一双眼睛顿时通红,“你说说,她当我是什么?” “如今,她竟还派人去将那尤照接了回来,一个月之后便要抵达长安城,你说这是做娘的该干的事吗?” 惠妃这要是够可恶的,为了让自己那个没出息的侄子享受荣华富贵,生生的将自己的亲女儿往火坑里推。 依着惠妃的性子,二公主到时候要是不答应,她又得寻死觅活的,二公主对她虽然恨,却始终狠不下心。 否则就惠妃这等所作所为,一旦落到了皇帝耳朵里,她死一万次都不够。 总是不能让二公主真与那尤照再走到一处的,我若是没有记错,威远将军常修,似乎对二公主很是喜欢,我听赵荣羡提起过好几次,那常修常说二公主是女中豪杰,说什么娶妻就得娶这样的,那些长得好看的娇娇小姐娶回家得当菩萨供着。还说二公主这样的,最是贤妻良母。 不过常修虽然在战场上了得,对于儿女之情,却从来羞涩,以至于每回赵荣羡问他是不是喜欢二公主,他又说不是,说什么只是欣赏。 就因着这别扭的性格,和常年在外打仗的缘故,常修今年都已经二十七岁了还不曾娶妻,我若是没有记错,二公主如今似乎也快二十二了,若是能与常修那般的男子走到一起,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轻咳嗽了两声,故作为难的看了二公主一眼,支支吾吾,“二皇姐,我倒是有个主意能一句根治,就是不知道……您是愿意不愿意。” “什么主意?” “嫁给威远将军。” “什么!”二公主差点一口茶水吐了出来。 我早知二公主会是这等反应,我赶紧拍了拍她的后背,耐心道,“二皇姐,我是说正经的,那威远将军对您的用心,您不能不知道吧?” 二公主没有说话,她的确是知道的,虽然她总骂威远将军说话不好听,老在朝堂上闹笑话,不过威远将军对她的用心,她是知道的。 她顿了顿,摆摆手道,“那个大老粗,我才不要。” “大老粗怎么了?大老粗对你好就成了?”我可不赞同她那话,我马上把威远将军一顿夸,“再说了,那常修乃是父皇钦赐的威远将军,他的功名,都是靠着自己一分一毫挣来的,而且这威远将军掌管着周国边境的五万精兵,可他脾气却很好,又特别喜欢小孩儿。” “我听赵荣羡说,他好几回夸你家钰哥儿长得聪明呢!” “聪明个屁,他长得和尤照那贱人一模一样!” “……”我一时无言。 “反正,二皇姐,我现在替您出的主意就是嫁给威远将军,您若是同意了,过两日我就让王爷告诉常修,常修知道您也答应了,自然会去父皇面前求旨。到时候圣旨一下,谁敢违抗?除非是不要命了!再说那威远将军统领五万精兵,这尤照跟他抢人,不是以卵击石吗?惠妃纵然心有不满,她也无计可施不是?” 闻言,二公主眉头紧锁,想了想,问我道,“只有这个法子了?” “不然就让惠妃去死,别管她。” 二公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是不能让她娘去死的,也不愿意再接受尤照。 她沉思了片刻,微微叹息,“其实我也不是觉着威远将军不好,只是我这一个带着孩子,成过亲的女人,容貌又不佳,如今靠着对父皇巴结讨好才得以生存。威远将军虽然长得一般,手里却有着五万精兵,这什么样的姑娘他找不着,非得要我这样的。” “二皇姐,你莫要这样想,您将自己说的这样差,可威远将军怎么偏偏谁也看不上,就喜欢您呢?那国公府的小姐差了吗?伯爵府的孙女差了吗?个个都想与他攀亲,可他就是瞧不上。” “要我说啊,威远将军便是二皇姐你的缘分。” 听见我这番一说,二公主的脸上逐渐见了笑意,虽然她平日里总说威远将军的不是,可我看得出来,她并不讨厌威远将军,甚至很喜欢与威远将军拌嘴。 她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变得低了些,“只要不与那尤照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 这刚才,还不不愿意的。 女人果真都是善变的,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又与二公主聊了几句。 然后再与她说了姜丞相和昭阳公主的事,让她帮忙煽风点火。 昭阳公主虽然喜欢和二公主说话,可二公主却不见得喜欢跟她说话,她总觉着二公主是与她同病相怜的,一旦觉着二公主过的好一些了,似乎便不大高兴,好几回说着说着,还险些要打死二公主身边的李嬷嬷。 二公主听了我的话,立刻就答应了。 而我,当日夜里,回到四王府,也立刻与赵荣羡说起了二公主和威远将军的事。 赵荣羡刚刚脱下外袍,一听我这么说,顿时就回过头,惊愕的看着我说,“你又给人做媒了?” “什么叫又给人做媒?我这是在帮二公主好吗。”我伸手将他往床上拉,然后靠近他怀里,笑道,“再说了,这威远将军若是与二公主成了亲,不是更有利于为你所用吗?” 赵荣羡马上白了我一眼,满脸嫌弃,“怎么了这是?以前不是总说让我不要争了吗?今日却还成了为我好了?” 是,我以前是叫他不要争,可他非要争我能有什么办法? 再说了,我也试着不去争,可我不去争,老天也不见得厚待我,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像从前那般不争不抢。 我仰头望着他,一脸严肃,“是,我以前是不喜欢你争,我总怕我会因此走了过去的老路,我也试着离开,试着不争,可是到了最后我才发现,我已经踏入了这个泥潭,哪怕是我不争不抢,旁人也未必会放过我,既是如此,我又为何不去争?” 听了我这话,赵荣羡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他怔怔的看了我片刻,然后抬手拍了拍我的脑袋,点点头道,“嗯,不错,长大了,为夫教导有方!” “什么叫你教导有方!要不要脸啊你?” “为夫不要脸……”他蓦然翻身,桃花眼里写满温柔,笑得邪肆,“要你……” 话说着,赵荣羡便伸手扯去我的衣裳,随着冷空气的侵略,赵荣羡的气息也在我耳边越发浓烈…… 夜色里,四王府显得很安静,想到陈嬷嬷在外面,我便有些尴尬。 我强忍着情绪,低声问他,“王爷那威远将军的那里,您到底说是不说啊?” “说,明日就去说……”赵荣羡轻轻抚了抚我的头发,又咬住了我的唇…… 不知过了多久,赵荣羡才将我松开。 第二日一个大早,他便去劝了威远将军,与此同时,二公主也到了昭阳公主耳边煽风点火,于是没有两日,昭阳公主和威远将军都向皇帝请旨赐婚了。 于是这姑侄两个,都赶着成亲了,前后就差了不到半个月。 姜丞相成亲那日,赵荣羡身为同僚,又是女婿,自然也要去恭贺。 于是一个大早,我们便出发了,姜婉身为女儿,自然也压要出席。 我和赵荣羡出来的时候,她也刚好出来,与前段日子比起来,她胖了不少。 “王爷,今日是我父亲成亲,妾身想,咱们夫妻和美就是给父亲最好的贺礼。”这意思,是要让我单独坐一辆马车,她跟赵荣羡坐一辆? 第八十八章、姜婉邀宠 - 今朝有喜 - 沉砚 闻言,赵荣羡没有说话,神色间也看不出是喜是怒。 姜婉见赵荣羡没有拒绝,便以为赵荣羡是答应了,伸手便要拉赵荣羡的胳膊,“王爷这是……同意了……” “那今日就要委屈姐姐了,到底今日是我爹的大婚之日,我想姐姐应该不会介意的吧。”姜婉说着,向我投来挑衅的目光。 然后又冲着旁边的奶娘笑道,“奶娘,将允儿抱过来,允儿也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父亲了。” 额,这是拐弯抹角的责怪赵荣羡不去看她的和她的孩子。 还真够的好笑的,抱着和旁人生的孩子来邀宠。 一时之间,我都不知道该同情姜婉,还是该嘲笑她。 人人都晓得她的孩子不是赵荣羡的,唯独她自己不知道,还成日里在赵荣羡跟前孩子长孩子短的,这不是成心让赵荣羡骂她么? 果然,她的孩子刚刚抱过来,赵荣羡便不动神色的后退了一步。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姜侧妃带着孩子多有不便,本王还是与阿欢同坐一辆马车……” “可是王爷,今天是妾身父亲大婚之日,今天……” “再说了,王府里明明有正妃,本王却和一个侧室同行,说出去岂非叫人笑话我们四王府乱了规矩。”姜婉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赵荣羡立刻又冷冰冰的说了这么一句。 姜婉一怔,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显得难堪极了。 赵荣羡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可却都是一针见血。 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就是说姜婉一个妾室不懂规矩,竟妄想僭越吗? 姜婉紧咬着唇,似乎依旧不甘心,娇声娇气的又道,“王爷,今日是妾身父亲大婚之日,想必旁人是能理解的。” 呵呵,她这当我是死的? 以前吧,我还有几分同情她,不过自打知道她妄图算计太子,怀着旁人的种栽赃到赵荣羡身上,我就半点也不同情她了。 晓得她谋害嫡长兄之后,我便更是厌恶她了。 何况,她都当真我的面争宠了,我怎么能不给她点儿颜色看看。 于是赵荣羡还没有说话,我暗暗的握住了他的手。 姜婉微微瞥了一眼我与赵荣羡紧握的手,顿时愤怒极了。 又见赵荣羡干脆不说话,她立刻又喊了一句,“王爷,到时候去王府的都是自己人,都是朝堂里有头有脸的大臣,他们都晓得你我的身份,自然是能理解的,您就别多心了。” “您都好些日子没有来看过妾身了,今日就当是陪陪妾身不行吗?” 先拿着自己的身份压我一头,然后再撒娇? “所以,依着姜侧妃的意思,因着今日是你父亲的大婚之日,便一切都要由着你?”我冷笑了一声,森冷的看着她,“那要不要趁着今日,叫本王妃把正妃之位一起让给你!” “妾身没有……”她一震,好似多么害怕一般,有意无意的朝着赵荣羡看去。 那一双眼眸,一瞬间饱含泪花,与那日和姜棠对骂,嚷嚷着威胁我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我立刻站到了赵荣羡面前,生生挡住了她的视线,笑对赵荣羡说,“王爷,妾身有罪,王爷日理万机已经够累了,现如今还要为了后宅这些琐事烦心。” “这样吧,您先上马车,这后宅之事就交给妾身来处理。” 我话说得温温柔柔,字字句句端庄大方,俨然是一个王妃该有的样子。 赵荣羡点了点头,深深看了姜婉一眼,温声对我道,“那就有劳王妃了。” 话说完,他立刻便转身上了马车,我回过头,笑盈盈的看着姜婉,“姜侧妃,今日是你父亲的大婚之日没错,可那进门的也不是你母亲啊?你这般精心为你父亲准备贺礼,就不怕你母亲伤心?” 姜婉最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庶女的身份,她脸色顿时一僵,当下便有些忍不住了,“姐姐此话何意?” “意思就是,做妾就要有做妾的样子,不要整日里想着僭越。” “你……”赵荣羡不在,她果然马上露出了真面目,张嘴就想骂我出身下贱。 我又怎么能给她机会呢?我蓦的向她走近了一步,一字一句,“姜婉你记住,纵然我出身低微,可在王府里我依旧是妻,而你依旧是妾!做妾就要有做妾的规矩,莫要成日里肖想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还有,别指望用孩子来邀宠。在王府里,我为妻,你为妾,我若是想要夺走你的孩子,随时都可以!” “按着规矩,你的孩子还得叫我一声母亲,而你,要是搁在平常人家,只得被喊作姨娘。” “你……你……你,你别得意,我是妾又如何?我是庶女又如何?我父亲乃是当朝丞相,我告诉你,总有一日,我定要让你从那位置上滚下来。”姜婉气的涨红了脸,将声音压到了最低,却依旧是挡不住她愤怒的情绪。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这样的人,我已经变得十分平静。 我笑了笑,显得十分不屑,“行吧,那我就等着你把我拉下了的那一日。” “只是,但愿你能安稳的活到那一日。” 话说完,我头也不回的往前面的马车走去。 不用看我也知道,姜婉必定气得直跺脚。 我踏上马车的时候,赵荣羡正坐在里头把玩着给姜丞相的贺礼。 见了我,他一脸幸灾乐祸的问我,“怎么?吵赢了没有?” 这话说得,可要点脸? 若不是他非得借由此事去胁迫姜丞相,何至于搁了这么一个麻烦在府里。 我冷笑看他一眼,阴阳怪气道,“王爷很喜欢妾身与人吵架?” “本王只是喜欢你争风吃醋的样子,再说了,此事若是有本王出面,未免显得不公。”赵荣羡的桃花眼里写满狡猾,又问了我一句,“你是怎么说的?” “能怎么说?以妻的身份教小妾规矩咯。”说着,我推了推赵荣羡,示意他给我挪个地方出来。 赵荣羡不知脑袋抽了什么风,忽的将脑袋靠到了我肩头,弄得我一时有些惊悚又茫然。 不过侧头看他显得有些疲惫的样子,我也没有推开他。 只是纳闷儿的问他,“王爷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有些累了。”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里透着无奈,“你说,这得什么时候个头儿?” 呵,赵荣羡也有累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争权夺利,从来都是不知疲倦的。 我没有安慰他,反而是嘲讽了他一句,“累还不都是王爷您自己找的,若当日你愿意随我过平淡的日子,又哪儿来的这么多的事。” 可不是吗?他若是自请去个穷乡僻壤,做个闲差王爷,哪有这么多事儿? 那姜家算计,最后也不能算计到他的头上来啊? 如今已卷入了这些腥风血雨里,如今他就是想离开,那也不能全身而退了。 赵荣羡不知是后悔还是怎么了,忽然不说话了,只靠着我,微微闭上了眼睛。 从四王府到丞相府不到一个时辰,我们到丞相府的时候,正是吉时。 今日来的人特别多,老熟人也不少,一进门我就见到好几个老熟人,魏家的,孙家的,还有曹家的,还有威远将军和二公主全都到了。 姜丞相穿着了一身红彤彤的喜服,牵着新娘子一步一步的往正厅走去。 正厅的高位上,姜棠的祖母马氏喜滋滋端坐着,一脸攀了皇家的得意。 张氏黑着一张脸站在马氏身边儿,周围最近的地方,还站着姜棠两个庶出弟弟,他们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站在另一侧的姜婉则是笑眯眯的扶着他的长兄。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随着主婚人的唱喝,姜丞相和昭阳公主便正式结为夫妇。 来吃宴席的宾客们,纷纷恭喜姜丞相,说姜丞相果然是真丈夫,还说姜丞相有福气啊,娶到了我们北朝最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昭阳公主。 等昭阳公主一送入洞房,宾客们便更加放肆了,官位低一些的还好。 那宁国公和云侯便是放肆得很,眼见着姜丞相朝着我们这桌过来敬酒,马上笑呵呵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姜大人不愧是一国丞相,昭阳公主那得厉害的人物,也就只有你能镇得住吗!” “是啊是啊,我自小与昭阳公主一起长大,这昭阳公主从来就厉害得很!姜大人您竟是将她收服了,果真是厉害!恭喜恭喜啊!”宁国公举起酒杯,一脸的庆幸。 姜丞相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他依旧帮着自己强扯出一抹笑容,礼貌的回应宁国公,“多谢宁国公了。” 话说完,他又朝着我和赵荣羡走了过来,赵荣羡也举起酒杯,笑道,“恭喜岳父大人了。” “多谢四王爷了。”姜丞相话语间,朝我看了看,又看了看赵荣羡另一边,没有见到姜婉,他便又离开了。 这姜丞相还真是爱女如命啊,只可惜他只爱他的庶女,对于姜棠那个嫡女,仿佛连畜生都不如。 倘若不是姜棠的母亲离世的时候,她的哥哥姜睿已经懂事了,说不准姜棠还真是没有命了。 不过幸亏这姜丞相没有喜欢姜棠,他若是喜欢姜棠,这姜棠可还不得被教的跟姜婉一个样子。 只是,这姜婉在外头,尤其是在人多的场合最是喜欢往赵荣羡跟前凑,这会儿怎么却都不见人了? 我压低了声音,小声问赵荣羡,“王爷,这姜侧妃不是一贯最喜欢往你身边凑,以此来彰显她在王府的重要性吗?怎么这会儿却不见人影了?” “今日叫你给训了一顿,她还能来自讨没趣儿?”赵荣羡也压低了声音,附到我耳边,“再说了,这八姑姑进门,张氏的主事权就要交出去。估摸着这会儿,两母女躲在一处商量怎么对付八姑姑呢?” “那倒是……”我端直了身子,抬头间,姜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眼见着我饭吃的差不多了,她便笑嘻嘻的邀我一道儿去府里走走,说是她那里有好些新玩意儿,还有香囊什么的,叫我去瞧瞧。 我已经吃得很饱了,也不能和赵荣羡他们一起喝酒,索性便应下了,二公主见状也说要一道儿离席。 离开了前院,这姜府的后院果然要安静许多。 姜棠指了指前头,笑吟吟对我和二公主道,“前面就是我住的院子了。” 我们一路走进去,只见牌匾上写着芸香园几个大字,别说,这一进门还真挺香的。 我原以为我的院子里已经够香了,不想姜棠这院子里的花儿却更多,有好些都是我没有见过的。 “你院儿里的花儿可真多啊,而且比我院儿里好看多了。”我的目光立刻就被一朵红艳艳的花儿给吸引了。 “别动!”我手还未伸过去,姜棠一把将我拉住,低声道,“这种花是有剧毒的。” “有剧毒的你还放在院子里?”二公主一震,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一脸警惕道,“姜大小姐,你就不怕有人利用这毒物为非作歹?” “我早就说过,我这院里的许多花儿有毒,但凡是没有经过我的允许踏入我院中的人,皆是会中毒的,轻则昏死过去,重则致死。”姜棠说着,又递过来两个香囊,让我和二公主一人挂一个在身上,说是这样就没事了。 所以,姜棠这是弄了一个毒花阵?她如此明目张胆,是为了防着张氏? 我望了一眼周围极致鲜艳的花朵儿,低声又问她,“姜大小姐弄了这些,可是为了防着张氏?” “四王妃说的不错,我长兄如今被张氏母女害得险些没命,为了方便照顾,我便将哥哥挪到我院子里来,谁知纵然如此,那张氏也贼心不死,故而我就弄来了这么些花儿,不要命的尽管进来了便是,他们走不过两步,便都会倒下。”说到张氏母女,姜棠便是满目的恨意。 但是很快她又收起了低落的情绪,笑对我和二公主道,“不说这些了,咱们去里头看看,我做了一些胭脂,还有些小玩意儿,你们必定喜欢。” 姜棠还真是个极有能耐的,一进门,我们便见到了好些小玩意儿,有香囊,有胭脂,还有好些药瓶子。 姜棠一个一个的给我们介绍,也是奇了,这里头不仅有令人发胖的药,竟是还有叫人吃了假死的药,更奇的是,还要叫男人吃了不能人道的药,说是得有解药才行,倘若十日之内吃不到解药,那人就得一辈子都不能人道。 二公主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管姜棠要了一瓶那毒药,又要了一瓶解药,不知道是想用来对付谁。 我则是要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和一些胭脂。 许是因着有着共同的敌人,又或者是因为近来接触多了,姜棠倒是颇为信任我和二公主,便一点也不犹豫给了我们。 然后我们三人又在屋内打了叶子牌,又玩儿了好些没有玩儿过的玩意儿。 姜棠总算能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就这般折腾了近一个时辰,眼瞅着外头的男人们都喝的差不多了,我们才起身朝外走去。 结果刚出去,就碰上了张氏,还有她的两个儿子,以及姜婉。 见到姜棠一出院子,张氏便立刻凶巴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弄这些玩意儿是想做什么?姜棠,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你自小没了娘,要不是我尽心尽力抚养你,你早就没命了,如今你故意给你爹弄个女人回来也就罢了,竟还在院子里放上这些东西,想毒死我不成?” 她站在院外两丈远的地方,指了指姜棠院子里那些鲜艳的花朵儿。 听到她的话,姜棠嘴角染上一抹冷笑,不轻不重道,“张姨娘若是不踏进我的院子,自然就不会被毒死。若是张姨娘想寻死,那我也不拦着。” “你说什么呢……”张氏的大儿子姜文想是在家里横行霸道惯了,马上就想挥拳头。 只是,他的拳头还未挥起,二公主的脸就先黑了,一双美目嗔怒的看着姜文,“想干什么?本公主还在呢?就想欺负人了?” 张氏一怔,似乎没有料到姜棠会攀上如今最受皇帝宠爱的二公主,她原本也是极为嚣张的,不过先前挨了我的教训,又因着想去昭阳公主府胡闹而挨了姜丞相的打,现如今没敢那么跋扈了。 她也生怕自己的儿子因为招惹上二公主而没了性命。 于是赶紧拉住姜文,又换上了一副慈母面孔,对着二公主哭哭啼啼道,“二公主,你是不知道,这姜棠是臣妇一手带大的……” “一个贱妾也敢自称臣妇?你是不将我姑姑放在眼里?”张氏的话还没有说完,二公主立马又冷声反问了一句。 张氏成日里只想着靠姜丞相的宠爱山鸡变凤凰,因而很少去打听外头的局势,如谁最受宠,谁最得势这样的大事,她知道一些。 可二公主的家事,她却不清楚。 她不知道二公主最恨的就是小妾,更恨一个小妾谋害嫡子。 被二公主呵斥了这么一句,她吓得一震,故而极是不愿哭哭啼啼道,“二公主,您有所不知,这姜棠是贱妾一手带大的,贱妾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望她能感恩,可她这弄这么多有毒的玩意儿在此处?这要是谁无意间碰着了,那可命都没有了,那是害人的玩意儿啊。” 可不就是害怕她自己害人的时候进不去吗?却是找了这么一番理由? 早前请二公主帮忙时,我就与二公主说过这姜府里的事,此刻见到张氏这般假惺惺的样子,她更是替姜棠不平了。 她一脸冷漠,绷着脸道,“张姨娘你若是不进这院子,又怎么会怕没了命呢?” “可是……” “可是什么?你是怕再进院子害人不方便了?”二公主冷笑了一声,竟是这样就戳穿了。 旁边的姜婉一听这话,顿时就急眼儿了,大声道,“二皇姐你休要污蔑人!” 如今的二公主可不比以往,她的嘴皮子比过去厉害多了。 姜婉这么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句,她马上神闲气定的反问了一句,“姜侧妃这是做什么?本公主不过是问一句,又没有说张姨娘的确害了人,你这般激动,本公主倒是怀疑,张姨娘的确是想害人了。” 姜婉的脸色气得铁青,张氏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张氏的两个儿子,蠢蠢欲动,似乎意图与我们动手。 张氏教出来的儿子,还真是个个都同她一样不知天高地厚,又蠢又坏。 这么一对比,姜婉倒是显得聪明了许多。 见她的两个弟弟有动手的意思,她忙朝他们使了个眼神,让他们不要胡来。 然后压着满腹的怒气,不甘不愿道,“二皇姐多虑了,我只是见不得母亲被冤枉,一时……一时有些激动了。” “姜侧妃如今到底是我们皇家的人了,可要注意言行才是,这般大喊大叫,欺负嫡姐的事,可不该是一个懂礼数的侧妃该做的事。”二公主端直了身子,微微扫了姜婉一眼,又笑道,“怎么?姜侧妃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想等着本公主和四王妃走了,好欺负姜棠?” 姜婉微胖的脸气得有些发抖,她满目的不甘愿,最后还是想要拉她娘走。 可张氏哪里肯甘心?她被姜棠摆了一道儿,满肚子的火儿,似乎就想要趁着今日姜丞相大婚无人管教,故意弄出一些事来,顺便出一口恶气。 她两眼一红,呜呜咽咽的,“二公主这话贱妾不同意,贱妾前来这里不过是想要姜棠把这些花儿挪开,以便于贱妾平日里照顾睿儿,如今姜棠这般做,这不是故意为难贱妾吗?” 照顾?为难?亏她说的出来! 果然是个不要脸的。 我当下都忍不住说了一句,“张姨娘这话说得未免不要脸了一些,我怎么听姜大小姐说,你从未照顾过姜大公子,并且姜大小姐年幼的时候,也一直是由长兄和长嫂照料,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你含辛茹苦,姜大小姐恩将仇报?” “四王妃不觉得自己太多嘴了吗?我们姜府的事,用不着外人插手。”被我这么一说,张氏顿时就有些忍不住了。 她这是被戳穿之后的恼羞成怒,很好,我是外人,我不好插手。 那姜婉呢?她可是已经嫁出去了。 我依旧面含笑意,轻描淡写的看了姜婉一眼,“那照张姨娘这样说,姜侧妃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更是我四王府的侧妃,她也是外人,这里头的事也轮不到她来管。” 姜婉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可当着二公主的面,她不敢暴露她以下犯上的跋扈面目,只好黑着脸站在一边儿。 张氏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她说的很对,我一个外人,确实不适合指手画脚。 我想了想,微微点头,“不过,张姨娘也说的对,我们这些外人,确实不该对你们的家事指手画脚。” 张氏眼底里闪过一抹得意,似乎是觉得她说赢了我。 我一贯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今日来都来了,又怎么好空手而归呢? 于是我马上又添了一句,“依我看,此事应该由昭阳姑姑来管,这花儿到底该不该搬,也得由昭阳姑姑定夺。” “姜大小姐,你可有意见?” 第八十九章、允儿叫爹 - 今朝有喜 - 沉砚 姜棠自然什么没有意见的,听到我这话,她立刻点点头,一脸严肃道,“四王妃说的对,依我看,此事要交给嫡母处置才是。” 姜棠乐意,张氏和姜婉可不乐意。 她们愤恨极了,可二公主在,她们再愤恨也不敢发火儿。 张氏的眼珠子当下就转来转去,再抬起头的时候,她已然换上了一副识大体的正经模样。 端着架子,一本正经的说,“姜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今日乃是昭阳公主与你父亲成婚之日,这个时候将公主叫出来处理此事,岂非坏了礼数?” “若是张姨娘害怕坏了礼数,那就退后处置,等明日父亲和嫡母完婚,再请嫡母做定夺。”姜婉的反应极快,我和二公主一番分说,她也立刻就斟酌了言辞,张氏话音刚落,她便一顿反驳。 不急不躁,字字句句都十分在理。 张氏满眼的不甘心,却也强作镇定,“姜棠,你哥哥如今还在重病中,这一刻也耽搁不得。” “我大哥生病以来,一直都是我在照顾,怎么先前没听张姨娘说耽搁了?”姜棠唇角微微衔着一丝嘲弄,不轻不重道,“莫不是真如了二公主所言,张姨娘是想要趁着今日府里繁忙,伺机谋害我哥哥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没有证据的话乱说,你可知道你这是污蔑!”张氏连连被说了几次要害人,她一下子就有些憋不住了,马上就举着手直指着姜棠,活生生的一副泼妇做派。 许是感觉到了我和二公主眼中异样,她又收回了手,结结巴巴道,“你成日污蔑我想害你哥哥,我害你哥哥于我有什么好处!” “自然是为了让你的两个儿子继承家中的财产……”姜棠满目凉意,淡淡又添了一句,“倘若张姨娘没有这等心思,今日怎么这般咄咄逼人的,非得逼着把我把院儿里花儿挪开?莫不是生怕明日就没了主事权,想要趁着今日对我哥哥下手……” “你……”张氏脸都气红了,却是被气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姜婉一张脸阴沉沉的,满目恨意的看着我,转而又看向姜棠,话锋一转,忽然道,“依着我看,今日这事不如交给祖母来处置。” “二公主,妾身这样做可还妥当?”姜婉话说着,又挑衅的看向我。 据我所知,姜家的老夫人,的确也是偏爱庶出的。 张氏和姜棠一贯会拍马屁,这姜家老夫人本身也不是个什么好人,最是吃这套。 加上自卑心理作祟,她总是看不惯姜棠喝她母亲,姜棠年幼的时候又痴傻,老夫人更是不待见她。她的哥哥呢,也是个正经的,不如张氏的两个儿子会阿谀奉承,故而也不招老夫人喜欢。 所以,这姜家老夫人若是主事,必然会偏袒张氏和姜婉。 姜婉这话听起来十分妥当,却分明还是在咄咄逼人。 可她小看了二公主,也小看了姜棠。 二公主闻言,微微朝着姜棠看了一眼,姜棠点了点头,她便马上又回姜婉,“既然这姜家大小姐没有意见,那本公主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那么……就劳烦姜侧妃了。” 姜婉闻言,眼底里更加得意了,转身便去寻姜家老夫人了。 二公主暗暗朝着她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立即说是肚子不太舒服,想去如厕,然后便不见了踪影。 张氏见那丫鬟急匆匆的跑去‘如厕’,还露出了鄙夷的目光,那眼神仿佛是在说,“公主府的奴才也不过如此,光天化日的说出这等肮脏字眼。” 二公主看在眼里,却没有理会她。 张氏满脸得意洋洋,她的两个儿子也是得意极了。 没过一会儿,姜家老夫人便来了。 张氏见状,赶紧的凑了上去,一脸亲热的扶着姜家老夫人,眼底里更是瞬间含上了泪水。 “娘,您可算来了!” 姜家老夫人长得瘦瘦小小,一张尖脸看起来格外刻薄,那丑陋的模样和姜家姐妹简直大相径庭。 娶了公主做媳妇儿的她,显得趾高气昂,许是觉着她家那位公主辈分更高一些,对着二公主行礼,她也显得不情不愿,“老身见过二公主。” “姜老夫人免礼。”二公主一脸端方,言语里皆是尊敬。 这更是助长了姜家老夫人的气焰,她高傲的站起来,对于我这个四王妃是看也没看一眼,至于行礼就更别说了。 我也并不想理会,毕竟我不太在意这些礼数,倘若不是因为极度厌恶一个人,我也不喜欢拿了礼数规矩去说教。 姜家老夫人见我没有说话,许是觉得我好欺负,竟是冷冷的笑了一声,端着长辈的架子问我,“你就是四王妃?” “正是……”我面容含笑,看起来温婉柔和。 “你和我们婉儿都是四王府的人,可要与我们婉儿好好相处。我们婉儿啊,自小就是丞相府里宠着长大的,你可要多担待着点儿。”她这是在威胁我? 是了,想来这张氏平日里也没少和这姜家老夫人说她的女儿在四王府是如何受气的,这姜家老夫人是想给她的孙女出气。 我轻轻笑了笑,温柔的目光落到姜婉身上,“老夫人尽管放心,本王妃与姜侧妃相处得一贯很好,平日里姜侧妃屋里若是少了短了什么,只要告诉本王妃一声,本王妃立刻就派人给她送去。” 我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告诉她姜家老夫人,你孙女在丞相府再怎么金贵,到了四王府也还是一个在我这个嫡母手下讨生活的妾,我若是故意刻薄她,她也没有办法。 听到我这话,姜家老夫人脸色顿时一黑,气得说不出话来。 姜婉的脸也一沉,连笑容都变得扭曲牵强,“是啊,白姐姐一贯待孙女儿很好。” 我笑得温柔,反问姜家老夫人,“老夫人,您可听到了,本王妃与姜侧妃相处得甚好。” 想教训我?想给我下马威? 换成前生的我,也许还真就怕了,不过现在我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哪怕我这副身子年轻,这两辈子的岁数加起来也不比面前这位老夫人年轻到哪儿去,朝堂的事我不明白,可后宅这些手段,我什么样的没有见过? 拐弯抹角的让我小心点儿,还拿姜丞相的身份压我。 我是个王妃,我的夫君是手握大权的四王爷,我凭什么要怕她? 姜家老夫人这下更是一肚子火儿了,但我这般温温柔柔的温柔一刀,她是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只好微微向我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落到了院子里的鲜花儿上,话锋一转,装得一派公正严道,“棠儿啊,事情婉儿都已经与祖母说了,你说说你这是做什么呢?这都是一家人,你弄这么些东西,这是防着谁呢?” “赶紧的,都给挪走。”话说着,她马上就吩咐她身边的嬷嬷道,“元嬷嬷,去,派几个人来都给挪走。” 闻言,那元嬷嬷脸色顿时一白,结结巴巴道,“回老夫人,咱们若是想进大小姐那院子,得有大小姐特质的香囊,否则进去走不到几步就得昏厥,身子孱弱的还会直接要了命。” 姜家老夫人平日里并不关心府里的事,她只关心她能怎么享乐,故而并不清楚那些花的毒性。 听到元嬷嬷的话,她吓得脸都白了,果断连连后退了两步,抬声道,“这东西这样厉害,就更是不能留了!棠儿你自己搬!这东西是你弄进来的,得你弄出去!” 姜棠暗暗与二公主使了个眼神,一脸不情愿的点点头道,“是,孙女儿这就搬走。” “你看看,我说了,还是娘你的话管用吧。”张氏顿时面露喜色的,当下就对着那姜家老夫人拍起了马屁。 她这话是在告诉姜家老夫人,她姜老夫人在这府里权力多大,地位多高。 姜家老夫人一下子被她夸得很是高兴,连连笑道,“哎呦,你们这些孩子啊,就是不让我省心,你说这多大的事儿啊,还非得把我这老婆子折腾一顿。” “就是啊祖母,我们就说让搬走,可大姐就是不肯……”张氏的两个儿子也得意极了,马上扶着姜家老夫人准备离开。 然而转身的瞬间,他们的脚步瞬间僵住了,尤其是张氏,她几乎是怔在原地。 穿着喜服还戴着头冠的昭阳公主,在一众丫鬟和宦官的搀扶下,迎面而来。 张氏的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回过头狠狠的瞪着姜棠,姜婉更是气的咬牙切齿。 几个人却都不得不向昭阳公主行礼,“见过昭阳公主。” “本公主听说,这里出了些事。”昭阳公主凌厉的容颜下,红唇一张一合,同样显得凌厉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 张氏白着一张脸,结结巴巴道,“回公主,此事……此事已经解决了。” “我这个主母都不在,怎么就解决了?”昭阳公主目光一冷,阴森森的看着张氏,“怎么?你当我这个主母是死的?” 昭阳公主生性跋扈残暴,加上本就一心想要除了张氏,一旦寻了理由,自然是百般为难她。 张氏先前是很嚣张的,可前些日子受了不少教训,又知道了昭阳公主的作风。 因而此刻一下子就如老鼠见了猫儿一般,强扯出一抹笑容,“公主误会了,没有公主在,贱妾怎敢擅自处理,贱妾本想请公主处置的,不过想着公主今日大婚,若是叫公主起来处置,那便是乱了规矩,故而请了母亲处置。” “你这意思,是在骂本公主不知礼数……” “贱妾没有……” 啪!张氏话音未落,昭阳公主忽然一个巴掌扇了过去,紧接着怒声道,“你当本公主是傻子?你以为你那几句阴阳怪气的话本公主听不懂!你这样的贱人,本公主见多了!再敢玩儿心机,本公主绝不轻易。” 别说,昭阳公主虽然名声不好,可还真是个气场强大的女子,她这般一顿训斥,连我都有点儿不敢说话了。 旁边张氏的两个儿子更是紧闭着嘴,其中一个动了动唇想说什么,那昭阳公主身边的婢女忽然拔刀,又给他生生吓了回去。 唯有姜家老夫人,她虽然也吓到了,但是很快又因着自己乃是昭阳公主婆母的身份又镇定下来。 她脸色一冷,端起了婆母的架子,“公主这是做什么?老身还在呢,公主便动刀动枪的,公主虽然出身皇家,可进了丞相府,便是……” “来人啊,老夫人不太舒服,送她回去歇着。”姜家老夫人的话还未说完,昭阳公主便冷冰冰的打断了她。 下一刻,冷冰冰的匕首就朝着姜家老夫人逼去。 姜家老夫人一见那刀刃都要落到脖子上了,一时动也不敢动,昭阳公主的婢女几乎是将她押着走的。 张氏这下脸色更难看了,她恐慌的望着昭阳公主,一句话也不敢说。 姜婉微胖的脸上肉有些颤抖,她摆出了一副恭敬温和的模样,“母亲,张姨娘生来愚笨,一贯喜欢胡言乱语,您别与她计较。” “你的意思是说,张姨娘是疯子?既然是疯子,为何不锁进屋里,来人啊……” 姜婉顿时一震,她哪能想到昭阳公主竟是这般刁钻,无论她说什么都能挑出毛病来。 这疯子的下场是什么?她比谁都清楚,她顿时一颤,慌忙辩解,“不是的,女儿的意思是说,张姨娘她为人愚笨不会说话,还请您不要与她计较。” “你是认为本公主不够大度。” 呵呵,照着此刻的情形来看,这张氏今日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相反,姜棠这个自小没了娘的孩子若是在昭阳公主面前装装可怜,再讨好一番,她就能在府里横着走了。 如此一想,我立刻向姜棠道,“姜大小姐,看来今日咱们是聚不成了,我就先行告辞了。” “我也告辞了……”二公主与我对视了一眼,也立马道别。 然后我们各自向着昭阳公主行了一礼,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昭阳公主此刻对我们还算友善,对姜棠更是‘友善’。 我刚刚抬脚,便听见她喊姜棠,说什么孩子,告诉母亲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日这番一闹,丞相府里少不得一番风浪,若是事情闹到外人耳朵里去了,姜丞相还得变成个笑话,故而接下来的几日,外头都没有什么风声。 直到第五日,我才从赵荣羡的嘴里听来。 说是姜婉找他哭诉了,说什么昭阳公主好生歹毒,变着法儿的为难她娘,那日不让搬花就罢了,还借着以下犯上的罪名把张氏给丢到了姜棠的院子里去。 惹得张氏险些死在里头,这没过两日,张氏的身子还未好,她又让张氏过去伺候她洗脚,不知怎的,说是张氏打得水太烫了,一生气,竟然将一盆热腾腾的洗脚水泼到了张氏的脸上,张氏顿时全身发痒,不到两日,就把全身给挠的乱七八糟,哪里还有半分原来的美貌。 就是姜丞相见了,也给吓得绕道而行。 最有趣的是,昭阳公主因为张氏全身发痒,便说张氏在里头下了毒药要谋害自己,这又是一顿毒打,这会儿张氏躺在床上是动也动不得。 张氏一个劲儿的喊冤枉,姜婉更是哭着喊赵荣羡给她娘做主。 听了这话,我都忍不住笑了,那洗脚水既然是张氏打的,她肯定是试了水温的,若是有人故意陷害,她怎么能不知道? 很显然,她的确是下毒了,可谓是自作孽不可活。 姜婉也更有趣儿,她娘害人不成,反被收拾,她却要赵荣羡做主,我倒是很好奇,她要赵荣羡怎给她娘做主? 今日的太阳暖洋洋的,我搬了藤椅躺在花园的池塘边,笑看了旁边高凳子上端坐的赵荣羡一眼,没忍住问他,“王爷,这姜侧妃,要您怎么给张氏做主?” “哭哭啼啼的叫我彻查,还要我闹到父皇跟前去。”他冷笑了一声,满眼的嘲讽,“为着丞相府的一个妾闹到父皇跟前去,她当父皇是什么人?专门给他们姜家处理家事的?” “再说了,张氏本就蓄意下毒谋害八姑姑,只是这八姑姑行事作风颇为超常,故而如今中了毒的才是张氏。要真是闹到了父皇跟前去,那张氏怕是连命也得丢了。” 可不是吗? 皇帝若是晓得张氏一个出身低贱的小妾竟敢谋害皇室公主,那他还不得要了张氏的命?毕竟,皇帝是要面子的,他怎么能容得下张氏这样欺凌皇家? 这姜婉,也还真是够异想天开的。 她也把自己看的太重要,真的以为抬出她爹,在赵荣羡面前哭哭啼啼的一阵子,赵荣羡就真的会帮忙。 姜丞相自己都不管的事,她还能指望赵荣羡管。 许是我变得恶毒了,如今面对这些人这些事,我半点愧疚半点同情也没有。 只觉都是罪有应得…… 我靠在藤椅上,笑望着赵荣羡,不禁感叹,“这姜婉也是够异想天开的。” “她这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赵荣羡摇了摇头,满目嘲讽,“可她以为本王是傻子?” 是啊,姜婉还真以为赵荣羡是傻子,她以为赵荣羡一直都不知道她算计了他,她以为赵荣羡真的以为她生的孩子是他的。 这天天邀宠,哭哭啼啼的不说,还时不时的拿孩子到赵荣羡面前说话。 若是我没有记错,那孩子似乎已经一岁多了,差不多都咿咿呀呀的能吐字了。 若是我的孩子还活着,现在应该都能打酱油了吧? 想到此处,我心里便不觉一阵难受。 赵荣羡一贯是个细致入微的,哪怕是我脸上一个小小的表情变化,他也立即察觉到了。 “怎么了?”他朝我走过来,轻轻握住了我的手,俊朗面容浮出一丝担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因着以前的事,我身子受了损,时常会难受,有的时候是浑身没有力气,有的时候浑身发冷,有的时候我的脸也会痛。 故而赵荣羡见我忽然蹙了眉,便以为我是身子不太舒服了。 我抬眸望着他,不由得叹了口气,“不是,我是……我是想起了我们的那个孩子。” 闻言,赵荣羡目光沉了一沉,顿时没有说话了。 过了好久,才温柔道,“我相信,那个孩子会回来找我们的。” 我埋下头,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那个孩子能不能回来找我们,可我知道,我想再怀个孩子是不太可能了。 我回来也有好些日子了,我这肚子却半点动静也没有,加上我这身子的状况,我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加上昨日请大夫,大夫那般支支吾吾的,我心里便是有底儿的。 上辈子,我也因为其余的缘故没有保住我的孩子,可那个时候,我的身子还没有变得这样糟糕。 身在皇室,一个女子若是没有孩子,那就等同于走到了一条死路。 我不是不相信赵荣羡,我只是害怕用另一种方式重蹈覆辙。 我摇了摇头,强压着情绪,牵强的笑道,“其实能不能回来我已经不在意了,我只希望王爷能够遵守诺言,此生都善待妾身,哪怕来日……王爷有了子嗣。” “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赵荣羡面色一沉,一脸信誓旦旦,“白欢喜你给我记住,此生我只要你一人。再说了,不是还有个神医吗?怕什么?好好调养,孩子总是会有的。” 话说着,赵荣羡俯下身子,轻轻在我额间吻了一吻。 我点了点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到底,我也不想说一些让赵荣羡不舒服的话。 现在能让我安慰一些的,也就是我们家人都平平安安,而我与赵荣羡也算是夫妻和睦。 我起身,靠进赵荣羡怀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好了,别再胡思乱想,好吗?”赵荣羡抚了抚我的发丝。 “王爷,王妃……”姜婉? 这个时候,她怎么跑来花园了? 眼见我和赵荣羡这般亲密,她眼底里立刻闪过一抹不快,但是很快他又隐匿了去,而是抱着她的孩子走了过来,笑嘻嘻道,“妾身抱着孩子来看看鱼儿。” “允儿,快叫爹。”她对着怀中的孩子说道。 第九十章、 姜棠肚兜 - 今朝有喜 - 沉砚 听到她的话,赵荣羡的脸色顿时就变得不太好看,她抱着孩子刚刚靠近,赵荣羡便是侧身一躲。 就连那孩子巴巴的看着他,他也没有半分怜悯。 姜婉一时有些尴尬,那双杏仁眼当下就红了。 哭哭啼啼道,“王爷……这是不喜欢允儿……” 赵荣羡没有说话,也算是默认了。 他一贯如此,但凡是讨厌的人,他不会给予半分温柔。 哪怕姜婉的孩子只是一个稚子,他依旧是冷眼相待。 倘若这个孩子,是别人家的还好,偏偏是姜婉用来栽赃他的。 上辈子赵荣羡选择给了姜婉一碗堕胎药,然后对她表面恩宠,暗地冷漠。 如今,他让姜婉生下了这孩子,也并非是因为对她怜悯,只是因为这个孩子能够证明他的清白,而他现在之所以还不戳穿姜婉,则是因为他还需要捏着姜丞相的把柄。 倘若哪一日,姜婉不再是姜丞相的软肋,而赵荣羡也用不上他了,赵荣羡便一定会揭穿。 但是,纵然他如今没有揭穿,他也没有给姜婉好脸色看。 他抓住了我的手,仿若姜婉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般,拉我道,“本王今日想出去走走,王妃与我一道儿去吧。” 说实在的,我也并不想看到姜婉,自然是立刻起身就要跟着他走。 “王爷……”姜婉哭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手里还抱着孩子,竟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然后便是十分悲壮的哭求起来,“王爷,妾身知道您不那么喜欢妾身,可到底妾身是您孩子的母亲啊!求求您看在允儿的份儿上,救救我娘吧?” “救?怎么救?”赵荣羡停下脚步,缓缓的回过头,嘴角的衔着冰冷的笑。 那双桃花眼里,更是情绪复杂,像是嘲弄,又像是轻蔑。 姜婉此刻已然顾不得我在场了,她马上就跪倒了赵荣羡面前,哭道,“王爷,您如今乃是陛下跟前最受宠的皇子,只要您去说情,陛下必定会命公主放过我娘的。” 呵,她倒是异想天开。 赵荣羡纵然是皇帝跟前最得宠的皇子,可对丞相府而言,他也只是一个外人,姜丞相都不曾过问的事,他闹到皇帝面前,那不得是自己寻着挨罚吗? 果然,赵荣羡的目光变得更冷了些,他嗤笑了一声,冷漠的看着姜婉,“姜侧妃,您是要本王为了丞相府里一个小妾闹到父皇面前?父皇乃是九五之尊,岂能为一个丞相府的小妾劳驾!再说了,此事你父亲都不管,本王插手又算什么?你是想外人觉得本王是个为美色所迷惑的纨绔?” “妾身……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姜婉低着头,呜呜咽咽的又说了一句,“王爷若是肯去去昭阳公主求个情,昭阳公主必然会手下留情的。求王爷舅舅妾身的娘吧……” 昭阳公主手下留情?那昭阳公主连自己和亲的丈夫都敢动手,岂会因为赵荣羡两句话就手下留情,何况这回张氏下药的确是证据确凿。 况且,张氏杀了主母,还杀了姜棠长兄的夫人,她手底下的命可不知道多少条了。最可恨的是,她竟还想动我弟弟。 今日落得如此都是她罪有应得。 赵荣羡不会管她是不是罪有应得,站在利益的立场,他是绝不会出手的。 他悠悠的看着姜婉,忽然反问了一句,“姜侧妃,你可知道张氏是为何被昭阳姑姑惩罚?” “是昭阳公主污蔑我娘毒害她。”姜婉闻言,马上就理直气壮的说道。 赵荣羡眼底里的寒意变得更深了,姜婉后面装可怜的话还未说完,他忽然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藤椅,厉声道,“胡说!明明是张氏蓄意谋害昭阳姑姑!” “王爷,是……” “是什么是?难道本王的暗卫还不如你一张嘴吗?”赵荣羡冷厉的打断了她,满目嘲讽,“若换成是你,有人谋害你,你会因为一个关系并不好的侄子说几句情就放过对方吗?” 赵荣羡一张俊脸阴沉沉的,看着姜婉的眼神显而易见的厌恶,“姜侧妃,你记住,这是你们姜家的事,你那亲娘也是罪有应得!你们娘几个这些年来做了多少缺德事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害了人,自然就要遭到报应。” “还有,别拿孩子来说事儿。这天底下,只有从阿欢肚子里出来的才是本王的孩子。” 他这话可不就是明目张胆的告诉姜婉,他不会认她的孩子吗? 即使他没有戳穿她,可也没有什么分别了,哪怕姜婉不知道他早已晓得真相,可单是这话就已经将她打入了地狱。 一个王府的侧妃,在王府里不受宠,连孩子也得不到认可。一直当做的靠山的娘家,此刻也乱成了一团,亲娘都快死了,她的靠山自也快要没有了。 如此的境遇,她的未来无疑是悲惨的。 姜婉惨白着脸,怀中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可她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 她含泪的双目瞬间猩红,仿若失去了理智一般,厉声冲着赵荣羡喊道,“王爷,凭什么!凭什么她白欢喜一介商户女可以凌驾于我之上,凭什么只有她的孩子才能得到认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才是王府的长子啊!” “凭什么白家出事的时候,您想尽办法去救人,凭什么我娘快要死了,您却连安慰也不愿意安慰妾身一句,妾身到底哪里不如她,妾身出身丞相府,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白欢喜就是一介低贱的商户女,她根本不能为您带来帮助,她还和魏家的七公子定过亲,她就是个始乱终弃,攀龙附凤的下作货色……” “姜侧妃!”赵荣羡一声怒斥,猛地抬手就要往姜婉的脸上扇巴掌,但是看到她怀中嚎啕大哭的孩子,他最终又收了回来。 姜婉以为赵荣羡是在意孩子,马上将孩子更往前抱了些,并一脸受害者痴情女子的倔强,那般的眼神,就好似她爱赵荣羡爱的多么深一般。 她一双眼睛通红,痴笑看着赵荣羡。 “姜侧妃,你是怎么进四王府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赵荣羡往后退了一步,再度握住了我的手,声音冷森而平静,“就凭这一点,你就永远比不上阿欢!” “你口口声声说你的出身比她高贵,你总是强调她的出身下贱,她没有才艺。可你呢,身为名门贵女,都做了些什么龌龊事?只怕那青楼的妓女都不如你这般厉害吧。” 赵荣羡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的戳破了姜婉所有的不堪,将她最丑陋的一面彻底揭露。 “你……你……”姜婉瞪大了眼睛,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竟是气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干脆是要被气得晕厥过去。 若不是旁边朱嬷嬷及时走过来将她扶住,她怕是已经倒在了地上。 她是该如此的,她虽然出身丞相府,可一直因为自己的母亲乃是青楼出身而感到自卑,以至于总是想要证明自己是最好的,总是想要旁人知道她多么高贵。 可她却为了这些高贵,而一步一步的重复了她娘的老路。 如今赵荣羡竟是当着我的面这样赤裸裸的戳穿了她,那简直比直接扇她巴掌更让她难受。 对于讨厌的人,赵荣羡的心肠一贯比石头都要硬。 方才要不是因为看那孩子哭得可怜,他的巴掌早就落到了姜婉的脸上。 此刻不必动手,他自然也就半点也不客气,甚至越发恶毒。 眼看姜婉几乎要气晕过去,他又淡淡的加了一句,“你的所作所为,可比妓女下作多了。大多数的青楼妓女,起码不会害人命。” “对了姜侧妃,倘若你是真心爱你的孩子,就不该将他当做你算计的筹码!”话说完,赵荣羡拉着我便走了。 出来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姜婉的哭声,还有尖锐的叫声。 那声音听上去,崩溃又绝望,几乎像是疯了。 想想当初,我们白家全家被发配的时候,我的孩子没有了的时候,当我知道我弟弟也病死的时候,我便是这副样子了。 不,我似乎要比她更绝望一些。 不得不说,赵荣羡狠起来那是真的无毒不丈夫,他不需要动手,只需要几句话,就能把人往死路上逼。 侧头看着他冷冽的容颜,我不由的感叹了一句,“真是无毒不丈夫啊。” “怎么?你莫不是同情姜婉了?”赵荣羡回过头,眉头一蹙,那眼神好似看白痴一般看着我,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不过,他还真是想的太多了。 以前我很是容易同情一个人,可如今想起来,有些人还真是半点也不值得同情的,比如张氏,比如姜婉,她们的手里都不知道有多少条无辜的人命。 与那些人命比起来,她们如今承受的这些又算什么? 我笑了笑,果断的摇摇头,“王爷你想的太多了吧,我怎么会同情姜婉。因果循环,她如今的下场都是自己找的。” “倘若她们母女一开始没有害过姜棠的母亲,没有谋杀姜棠的长兄长嫂,那也不至于遭到姜棠的报复。倘若这个姜婉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去算计太子,那她也不会阴差阳错。倘若他们姜家一开始没有想着将屎盆子往你身上扣,她也不会进了四王府,自然也不会被王爷你百般刻薄。” “所以啊,她这就是报应,没什么好同情的。” 我现在也想明白了,有些恶人啊,就得用恶人的手段治,而且半点也不要同情。 否则指不定哪一日就会因着同情被恶人给咬一口。 赵荣羡大抵是想不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微微惊了一惊,然后一脸孺子可教,“你这个笨蛋,倒是聪明了许多嘛,终于学会了不去乱同情旁人了?我还以为,你又要责怪我一番。” 额,他还在记仇呢?记着当日我因着姜婉生孩子那事儿对他大骂一通。 我那时候是以为姜婉腹中的孩子是他的,我才骂他的好吗? 倘若当时我就知道是姜家栽赃,那我肯定要同情他,一个大好男儿,莫名其妙喜当爹,还被强扣着顶帽子不让摘,一摘就要死人,那得多惨啊。 我白了他一眼,显得淡定无比,“王爷,您这话可就有些小家子气了。我当日那般怪您,那是因为我并不知道这事情的真相,倘若我当时就知道了,那我肯定得帮您骂姜婉。” “你就吹吧,你骂我活该还差不多。”赵荣羡说着,便又将我拉进怀里,温声道,“行了,咱们不说这个了,我若是没有记错,今日你哥哥就要回长安城了,你叫上姜大小姐,咱们一并聚一聚。”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赵荣羡这话不太对劲儿。 他莫不是……莫不是又对姜棠起了心思。 “你在想什么?我是想着,你哥哥和姜棠也算是同道中人……” “额,你是想替我哥哥给姜棠牵红线?”我一惊,孤故而立刻反对,“不行!我哥哥命里自有他的缘分,你莫要想着利用我哥哥的婚事来套出姜棠。” 呵,他的心思我还不知道? 他定然是自己不能娶姜棠,又生怕姜棠嫁给了太子,亦或者是他其余的兄弟,故而帮着旁人来对付他。 所以,他绝不会让姜棠为旁人所用。 于是,他就想让我哥哥娶了姜棠,然后他们两个都为他所用。 这个混账东西,心思真够深沉的! 我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极是不悦,“赵荣羡,我警告你,你做什么都好,可不能拿我哥哥的婚事布局。我哥哥自有他命里的缘分,我若是没有记错,他是很爱我未来嫂嫂的。” “很爱你未来嫂嫂?你可想过,你那未来嫂嫂长得像谁?”赵荣羡眼眸含笑,满眼神秘,“你再好生想想,你哥哥当年为何一直拖到了二十四岁才肯成亲。你哥哥成婚之后,与你那嫂嫂虽然相敬如宾,可却没有半分夫妻的情趣。” 别说,他这番话一出,还真是那么回事。 我哥哥当年一直拖着不肯成亲,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公务忙,他确实不想成亲,后来有一日不知怎的,突然说是要成亲,看中的是个无权无势的农家姑娘。 仔细想想,那个农家姑娘,还真是与姜棠有些相似的。 难道…… 我哥哥当年的心仪之人本是姜棠? 而姜棠的心仪之人也是我哥哥? 所以我哥哥成婚的第二年,也就是我和赵荣羡成婚的第六年,姜棠忽然就答应了要嫁给当时已经成为太子的赵荣羡。 而且在前面的几年里,我哥哥一直都在与赵荣羡作对? 是因为姜棠?我记得当年赵荣羡稍有些权力之后,便对姜棠很是热忱。 那个时候,文家还没有因为意图造反而被灭门,太子妃的人选一直都是文家的人。 而姜丞相攀附不上太子,也有意把姜棠嫁给赵荣羡,想用两个女儿套牢了赵荣羡。 我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 我深吸了口气,不可置信的看着赵荣羡,结结巴巴的问他,“王爷的意思,是说我哥哥爱慕的人原本是姜棠?” “是” “那我家那个嫂嫂,乃是姜棠的替身?” “是” “他们两个人当时既然相爱,为何却不成亲?莫不是你在从中作梗。” “这可不关我的事,是那姜丞相自己非要把女儿嫁给我。当日他威胁了姜棠,让姜棠不再与你哥哥见面,否则便要让你哥哥仕途不保。而且……最要紧的是,还得要了姜棠长兄的命。姜棠虽是聪慧,可她终究只是一个人,她护不住那么多人,最后,只好妥协了。你哥哥以为姜棠是当真攀附,便娶了一个与她容貌相仿的女子,还成日里与我作对,以至于最后成了三哥的替罪羔羊。过去他也帮着三哥,只是自那以后,与我更是针锋相对。故而才落得那般下场。” “可后来我们白家被姜丞相算计,这姜棠定然是晓得其中的缘由,她为何又答应嫁给了你。” 比起我问姜婉,或者问起他旁的一些姬妾时,赵荣羡显得理直气壮。 他摊摊手,很是镇定,“那个时候,不仅你们白家被发配,姜棠的长兄也没有了。一边儿是情郎受冤,一边儿是长兄离世,她恨透了姜丞相,也恨透了三哥。故而与我相互利用,我答应她,事成之后替她复仇,她则用她读过的那些新奇兵法,和她的种种发明助我谋天下。” 赵荣羡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好像他和姜棠当真只是相互利用,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姜棠一般。 我纵然信他说我哥哥与姜棠的事,可我半点也不相信他和姜棠过去只是相互利用。 当然,这话我也没有说,如今我就是说了他也不承认,还得搬出一大堆理由来。 他非得和我说道,我是说不过他的。 于是我点了点头,干脆只说我哥哥,“照着王爷这意思,您如今这么做,还是成全我哥哥?帮着有情人成眷属?” “那可不是吗?”他一脸坦然。 “行吧,我这就让人去请姜大小姐。”虽然我不愿意赵荣羡将我哥哥的婚事当做他布局的棋子,可我哥哥的心上人若真是姜棠,我自然是希望他幸福的。 如今想来,我哥哥与那农家姑娘虽然算是相敬如宾,可从那时起,他的脸上便很少见笑容。我那位嫂嫂,也成日里忧心忡忡的,看起来不是很开心。临了嫁过来还没有几个月,还被我哥哥连累,一并被发配去了鄞州。 与其如此日日怨对,倒不如今生不见的好。 午时,烈日正是毒辣的时候,我和赵荣羡便匆匆出了门。 姜棠的脚步比我们快一些,我们到的时候,她已经到了我们白家的酒楼。 一见了我,她马上笑对我道,“四王妃,这里。” 包厢里很是宽敞,我们没几个人,就显得更宽敞了。 我小心翼翼的坐到姜棠身边,她笑得灿烂,问我道,“四王妃和四王爷,今日怎么有空出来玩耍?” 我笑了笑,朝着外面准备去跟我爹打招呼的赵荣羡看了一眼,低声道,“王爷说,今日也没有什么事,恰好我哥哥也回长安城,咱们好生聚一聚。” “聚?不是,你们自家人聚会,叫上我做什么?”姜棠可不是什么笨蛋,她立刻就察觉到了这里头的不对劲儿。 不过,听她这意思,似乎还不认识我哥哥,亦或者说,根本不知道她喜欢的人是我哥哥? 我摆摆手,一脸从容,“姜大小姐你误会了,我和王爷呢,是觉着咱们这几个人都志趣相投,今日为我哥哥接风洗尘,便将你也叫了出来。” “再说了,你先前送给我好些东西,我都没有回礼。今日啊,就让你尝尝我们白家最拿手的名菜!”我说得有理有据,说着还特地把我们白家的菜都给介绍了一遍。 然后又与她说怎么这儿什么酒特别好喝! 姜棠虽是懂得很多,可不知怎么的,偏就不太懂得如何吃喝玩乐,她懂得那种吃喝玩乐和我们都不太一样。 我这般吃吃喝喝的,又说了许多我吃法,对她来说也是新鲜的。 这般聊着聊着,她也就没有一个劲儿的怀疑我。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我哥哥终于到了。 “大哥,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他们两个人还未进门,我站在门口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赵荣羡显得很亲切又关怀,我哥哥也十分客气,一副感恩的语气道,“哎,这回都怪我疏忽,承蒙妹夫相救,否则我这条命只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大哥何必这般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嘛。” “妹夫这话可不对了,虽说我妹妹嫁给了你,可也不能让你豁出性命去啊!我都听说了,要不是妹夫你貌似调动军队,我们白家怕是早就没了。若不是你替陛下挡了一刀,以此请求陛下翻案,我哪里还有机会再回长安城。”我哥哥少有的喋喋不休,想来这一次的劫难确实让他受了不少苦难。 赵荣羡依旧是那副仗义的又重情义的语气,“大哥你这话说得太客气了,不是都说了咱们是一家人吗……”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走了过来,我朝着赵荣羡使了个眼色,马上就笑喊我哥哥进门,然后叫小二上菜。 “是……是你!!!”刚刚进门,我哥哥忽然一声惊叫,姜棠也是一声惊叫,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完全没有平日的礼数! 他们认识了?可这听着,怎么都不像是有情人的口吻啊? 我哥哥一震,拔腿就想跑! “你站住!”他刚转身,脚还没有抬出去,姜棠就像兔子一样,冲上去就拽住他的袖子,咬牙道,“东西还给我!” “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你知道!” “到底什么东西?” “就是那个恩……那个……” “你是说那件肚兜?” 第九十一章、异国公主 - 今朝有喜 - 沉砚 啪!我哥哥话音刚落,姜棠一个响亮的巴掌扇了过去。 刹那间,我哥哥脸上出现了五个红艳艳的手指印,不得不说,真狠啊! 这哪里有半分有情人的样子,这分明就是仇人嘛! 莫不是赵荣羡欺骗了我? 不不不……不对,我哥哥这般明目张胆的说是捡到了人家姑娘的肚兜,这换谁都得揍他! 姜棠气得脸都红了,我哥哥还未反应过来,她竟是上去就要抓我哥哥的脸。 “姜……姜大小姐,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赶紧上去,一把将她拦住。 赵荣羡赶忙的把门给关了,就生怕外头的人听了半分去。 可不是吗,一个丞相府的嫡出小姐肚兜都叫人拿了去,传出去得是多难听啊! 再说了,我哥哥也是个做官儿的,虽然如今调回来不过是个六品官儿,可到底也还是个官儿啊! 堂堂朝廷官员,拿了人家姑娘的肚兜,传出去得是多不要脸啊! 姜棠的一张脸铁青铁青的,怒气冲冲的瞪着我哥哥。 我哥哥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他也瞪着姜棠。 这气氛弄得,我一时都有些尴尬了。 我轻咳嗽了两声,指了指我哥哥,讪笑道,“那什么,介绍一下,姜小姐,这是我的长兄白朗月。” “那什么,这位是丞相府大小姐姜棠。”我又指了指姜棠,笑嘻嘻的对我哥哥说道。 姜棠晓得我有个哥哥是做官儿的,但看她的样子,似乎确实不知道面前这位是我哥哥。 听完了我的介绍,她似乎更加恼怒了。 气冲冲的看着我哥哥,“亏你还是个做官儿的,竟是干出这等不要脸的事儿来!” “这位姑娘,姜小姐是吧!请你注意你的言辞!我如何就不要脸了?那……那东西是我拿的吗?我现在想起来,我都恶心!回家我洗手都洗了十回!”我哥哥满脸嫌弃,前所未有的刻薄歹毒。 他这是什么玩意儿,拿了人家姑娘的肚兜,还说嫌恶心? 我都有点儿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我哥哥了。 姜棠一时更生气了,她气得都要跳起来,挣扎着就要打我哥哥,“你这登徒子,混账!狗东西!” 话说着,她就直趴到桌子上,伸手往我哥哥脸上抓。 那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名门千金的样子,整个就是一个泼妇。 我觉得我也快不认识眼前的姜棠了。 不出所料,我哥哥果断往后一缩,立刻就骂姜棠,“泼妇!” “你再说一遍试试!” “泼妇!你就是泼妇!” “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泼妇!!” “你这个变态,混账,登徒子!”姜棠气的几乎发抖,伸手没能抓着我哥哥的脸,她干脆抓了旁边的茶壶就要往我哥哥脸上扔。 我被她吓得一震,赶忙将茶壶从她手里拿过,她这一茶壶下去,我哥哥可不得毁容了吗! 赵荣羡见状,也赶紧制止我哥哥,不让他再辱骂姜棠。 “我说二位,你们这一见面就大打出手,究竟是为何!这里可是酒楼,你说你们,一个堂堂的朝廷官员,这一个丞相府嫡出小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眼下竟是在酒楼里寻滋生事,传了出去也不怕丢人现眼?” 赵荣羡一边为他们二人斟茶,一边儿十分礼貌的对姜棠道,“姜大小姐,你是姑娘,你先说。” 姜棠许是给气糊涂了,被赵荣羡这么一番提醒,她似乎才反应过来。 她深吸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四王妃,眼前这个登徒子,当真是你的长兄,” “正是,怎么,我们二人看着不像?”我看了看我哥哥,我们长得还是挺像的啊。 赵荣羡冲我笑了笑,淡淡的补了一句,“你比大哥长得要难看一些。”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我怒目瞪了他一眼,示意姜棠继续说。 姜棠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但她尽量在压住自己的怒火。 满目嫌弃的说,“还真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四王妃,你说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你这般一个懂规矩的人,怎么就偏就有这么一个色迷心窍,丧心病狂的变态哥哥呢!” “你说谁变态!” “半夜闯人家的闺房,偷人家的肚兜那是变态吗!” “大哥,你这等不要脸吗?”我和赵荣羡几乎是异口同声。 赵荣羡甚至不可置信,万分惊愕,“大哥,我还真是没想到,你竟有这份胆量!” 可不是吗,我也没有想到,我哥哥竟是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我虽然觉得我哥哥一贯是个君子,可姜棠也不像是在说谎。 她满目愤怒,指着我哥哥又骂了一遍,“你就是变态!” “你……你才变态呢!我是去借住走错了屋子好吗?你说你堂堂一个丞相千金,没事住那道观里做什么?我哪儿知道那里头的是你!”我哥哥疾言厉色的,对着姜棠就是一顿痛斥,“你说说,你一个姑娘家,那整座道观里全是男的道士,就你一个女子。你还不爱收拾,肚兜往桌子上,那屋里的光又那等暗,我只当是抹布……” “你的肚兜才是抹布!” “我又不穿肚兜。” 我算是听明白了,听这意思,是我哥哥去道观里借住,然后走错了屋子,走进了姜棠的房间,一个不小心还把姜棠搁在桌子上的肚兜当成了抹布,怕是打算拿来擦擦他的靴子。 结果,凑近了一看,发现是个肚兜。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姜棠刚好看见他手拿肚兜的那一幕,加上他是晚上闯进了人家姑娘的房间,于是姜棠便认为他是淫贼。 我哥哥解释无用,大约就只好跑了。 毕竟真给当淫贼抓起来,恐怕连仕途都不保的。 想来,混乱之中,那肚兜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按住姜棠的手,又看了看我哥哥,将我的猜测都说了一遍,问他道,“哥哥,是不是这么回事?” 我哥哥重重的点了点头,看着姜棠的眼神是怨愤又幽怨,语气里更是阴阳怪气,“可不是吗?为兄我一贯行得正站得直,怎会做出那等龌龊之事。” “哪怕是要拿,为兄我也不能拿母老虎的是不是?这人怎么能喜欢禽兽呢?”不得不说,我哥哥真要骂起人来,还真是……一个脏字儿不带,却难听到了极致。 如此看来,过去他被我百般欺负,却都保持风度,那还真是十分厚待我了。 姜棠气得脸都红了,看样子她是信了我哥哥并非淫贼,但也给气得不行,那双明艳的眼眸里此刻完全被怒火占据,她的嘴唇都在发抖。 她似乎想要反驳我哥哥,但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然后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说道,“白大人是吧?你既然说你不是淫贼,那你为何屡屡不肯将肚兜还给我。” “我早已经说过了,那肚兜我出门就扔了,我一个大男人,捏个肚兜在手上算是怎么回事?”我哥哥摊摊手,一脸无奈,“您要是非得穿那件,现在大可去那道观里找找,倘若那道观几个月都不打扫,想必……你应该还找的到。” 姜棠这下更生气了,甚至有些崩溃,“你……你说的是真的,你当真给扔了?” “不扔了还留着穿不成?” “你……你怎这等不负责!”姜棠气得眼睛都红了,都快哭了。 此事若是换做我,也得哭了。那肚兜上头可都绣着名字的,倘若落到了哪个用心险恶的人手里,姜棠可就算是毁了。 我觉着我哥哥一贯是个温润公子,哪能想到,他竟是能这般随手就给扔了。 这肚兜对一个女儿家来说是何等重要,他不是不知道的。 他怎会干出这等糊涂事来? “哥哥,你怎么能给扔了呢?这要是让那些个用心险恶之人捡了去,可如何是好。”我怒瞪了他一眼,可我话还未说完,姜棠便起身要走了。 看着她那般模样,我也不好挽留,只一路跟了出去。 “姜大小姐,真是对不住了,我一定让我哥哥好生去帮你寻寻。”踏出包厢,我赶忙扶住她,低声的说道。 姜棠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她不会因着我哥哥关系就对我另眼相待。 她的眼眶有些发红,“我一会儿就派人去好好寻寻。” 顿了顿,她又低低的添了一句,“其实,我本不在意这些虚的东西,名声我半分都不在意,我只是害怕那东西叫那些个心怀叵测之人捡了去,到时候指不定我就得被逐出丞相府。他们定然是不许我带走哥哥的,哥哥如今身子不好,我若是走了,他一个人,只怕都要活不下去。” 听到姜棠这些话,我心里更加愧疚了。 以往我不知道她有多在意她的哥哥,但是自打听赵荣羡说了那些过往的事之后,我便知道,许是让她用她的命去换她哥哥的命她也是愿意的。 他们兄妹二人自小便没有了娘亲,两个人相依为命,换做是谁,都会把对方放在第一位。 我沉默了片刻,又安慰了她一句,“你放心,我定会让我哥哥帮着找的。” 姜棠没有再说话,只是急匆匆的离开了,想是忙着回去找肚兜了。 这肚兜要是只落在我哥哥的手里,她自然是不那么着急的,至少不会落到那些想坑害她的人手里,如今却是不知所踪,难免不会弄到张氏,亦或者旁人的手里。 送走了姜棠,我便立刻进门质问我哥哥。 我哥哥倒是镇定了,此刻竟还一如往常的和赵荣羡吃酒聊天,赵荣羡也是一脸从容,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看到他们二人风轻云淡的,我便有些不高兴了。 我一把抢过赵荣羡正往嘴里送的酒杯,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马上怒视着我哥哥,“哥哥,你是怎么回事?人家姑娘的肚兜,你怎么能随便扔呢?这要是让那些个心怀叵测之人捡了去,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来!这可是事关人家的清白啊……” 我越说越生气,赵荣羡却是满脸的笑意,轻轻拍了拍我脑袋,神秘兮兮道,“阿欢,你现在厉害了,连你哥哥也敢教训了……” “你闭嘴……” “我骗她的……” “你说什么?” “我说我骗她的。”我哥哥又说了一遍,叹息道,“那东西我根本没扔。” 他没扔为何要跟人家说他扔了?莫不是……难道……我哥哥是个表里不一禽兽。 我顿时一震,惊愕的看着我哥哥。 他马上白了我一眼,没好气道,“想什么呢?我给烧了!当日看见那上头的字样我便知道了她的身份,未免闹出乱子,我便给烧了。” “你既知道了她的身份,为何不还给她,反而要烧了?” “我的傻妹妹,你也不看看那姜小姐多么凶悍,我若是去还给她,她还不得把我给吃了!”说到姜棠,我哥哥便谈虎色变,指了指他的脸道,“你看见没有,我这脸上,就是让她给挠的。” 他又挽起袖子,露出手臂,指了指上面的牙印子,一脸愤然,“这,她给咬的。你哥哥我,一共就见了她三回,第一回,她把我脸给挠得稀巴烂。这第二回上来就咬我一口,这回不由分说的就扇我巴掌。要不是你们拦着,少不得又是一顿打。” “我敢还给她吗?” 这倒是,姜棠下手那般凶狠,换我也不太敢还给她。 可我哥哥直接告诉人家烧了就成了,何必吓唬人呢。 我不觉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哥哥,你既然烧了,你便与她说你烧了就是,你作甚那般欺骗人家,你是没有瞧见,方才出去都哭成了什么样子?这东西对一个姑娘而言多么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 听了我的话,我哥哥似乎半点也没有感到愧疚,他反而一脸欣喜的问我,“真哭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 “哭了好,就是要她哭。你瞧瞧我这手,我这脸,怎能不教训教训她。” 合着他就是觉着姜棠咬了他,扇了他巴掌,他心里来气,所以故意吓唬人家,把人家给吓哭就高兴了。 别说,我发现这男人都是这个毛病,惯会吓唬人。 曾几何时,我也让赵荣羡给吓得不轻,他们这些个勾心斗角的,心思也太重了。 我无语的白了他一眼,赶紧的请陈嬷嬷去丞相府给姜棠报个信儿,省得她去寻。 吃过了一顿饭,又聊了几句以后,眼看着天色差不多,我和赵荣羡便回了四王府。 刚和我哥哥分开,我就忍不住说他,说他吃饱了撑的,没事吓唬人家姜棠作甚。 赵荣羡笑笑,一脸神秘道,“就说你脑子不好使吧,你偏还不信。有些人,喜欢人家就爱欺负人家。” 这是什么鬼道理,喜欢人家却要欺负热人家,这不纯属有病吗? 我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没好气,“你这是什么鬼道理,喜欢人家就要欺负人家,你们这些满肚子心眼的男人都这般?” “反正我是这样,你看我不是欺负你了十几年么?”赵荣羡笑了笑,伸手将我拉入怀中,轻声道,“你这傻子,每回我逗你,你哪回没给吓哭的?” 别说,照着赵荣羡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想起来了。 从前赵荣羡总爱欺负我,而且爱骗我。 只是因着我是文皇后所赐,他对我还有几分成见,于是比我哥哥还恶劣。 有一回我与他吵了架,他竟然叫人往我屋里放蛇,那蛇虽然没有毒,可生生的把我给吓了一大跳,吓得我好几日都睡不着。 听说我睡不着,他又过来陪我睡了几日,虽然他时时刻刻都是睡在旁边的榻上,还说要不是因为皇后,他才不愿意陪我。 现在想起来,那等小事,皇后又怎么会知道。 分明是他在故意吓唬我! “就你们会骗人。”我狠狠推开了他。 赵荣羡又将手搭在了我肩头,忽然话锋一转,结结巴巴道,“对了阿欢,我有件事要与你说。” 说话间,他的目光有些心虚,我怎么觉着,他此刻说话的样子,特别像是先前要纳姜婉进门以前与我说话的神态。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时之间不安极了。 心头不禁一沉,严肃的看着他,“你想说什么?你莫不是又要纳妾?” “不是,是近来,周国有一位公主要过来和亲。”赵荣羡干咳了两声,说道,“眼下咱们北朝适婚的皇子除了太子,也都成婚了。这一国的皇后,自不能是异族之人。太子妃,自然也不能是异族。” 额,所以呢? 他这意思是,要娶了那周国公主。 我若是没有记错,周国的确一共也就两位公主嫁了过来,一位周帝的妹妹云秀公主,另一位则是云秀公主的侄女静宜公主。 也就是后来,要嫁给赵荣羡那位。 那静宜公主是在七年后才与北朝和亲的,那时候似乎是十九岁,那么如今也就是十二岁的年纪。 所以,如今过来和亲的应该是云秀公主,云秀公主今年十六岁,我记得当年是打算让她与赵荣羡和亲的。 后来不知怎的,这位云秀公主莫名其妙就失踪了,也是因着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最后引得北朝与周国的关系越发恶劣。 赵荣羡与我说了这么多,是为何? 那云秀公主和亲,与他有什么干系。 我被他说的心里越发的不舒服。 不觉就冷了脸,冷森森的问他,“所以,王爷说了这么多,是想作甚?妾身若是不曾记错,那位云秀公主后来莫名其妙的就失踪了,与谁都没有和亲成功。怎么?王爷难道是想娶了那位公主?” “其实,云秀公主一直不曾离开。”赵荣羡默了默,低声道,“她乃是周帝最不受宠的女儿,故而和亲这等事才会落到了她的身上,而且她是被周帝送来当细作的,无论她有没有失踪,周国都会发起攻势。” 所以,他说了这么多,究竟是为何?我心中越发觉得不舒服。 那云秀公主都失踪了,他是如何得知云秀公主一直不曾离开的。 嘴上说着爱我,事实上,却与那云秀公主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强笑看着他,“所以,王爷您与我说了这样多?究竟是为何?” “当年周国逼迫我娶那静宜公主,最终我不曾娶她。”赵荣羡默然了片刻,又道,“是因为云秀,她给了我一些周国的情报……” 这意思是,我当年没了之后,云秀公主给了他情报,令他破解了周国的围攻,故而最后没有娶静宜公主。 可这些,与他要和我说的话又有什么关系? 我一时没有了什么耐心,我闭了闭眼,冷笑看着他,“王爷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支支吾吾的。” 第九十二章、皇帝赐死 - 今朝有喜 - 沉砚 许是见我冷了脸,赵荣羡干脆不说话了。 我被他这般态度,弄得一时之间更加不高兴,“王爷这是做什么?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怎么?又想再纳一个侧妃?” 别说,要真是和亲,除了太子,还真就是赵荣羡最是合适了。 毕竟这姜婉只是侧妃,我这个正妃出身低微,自是比不上异国公主。 倘若那异国公主嫁到了王府,指不定哪日寻个理由,便能将我这侧妃贬妻为妾。 我冷然的看着赵荣羡,心中很是不快。 赵荣羡顿了顿,支支吾吾又开了口,“我是想着,保那云秀公主一回,毕竟她也算对我有恩,倘若这回她不曾失踪,周国便也不好发动战争。你也晓得,这不久以前,北朝才与他国交战,如今元气大伤,断然是不能再折腾。” “所以,我想着,等那云秀公主到了,暂且让她居于四王府,等到来日再寻个理由将她送走。” 我算是听明白了,赵荣羡这是为了避免与周国交战,牺牲自我,假意与那云秀公主成亲。 倘若他一开始便没有支支吾吾,也不曾提及他与那云秀公主有过的交集,我纵然觉得不舒服,却也不会想的太多。 可他那般支支吾吾的一番话,又说得那云秀公主对北朝有着莫大的恩情一般,亦或者说,对他,对多年后做了皇帝的他有恩情。 这份在意,让我不觉往了别处想。 我强压着情绪,竭力的挤出了一抹笑意,“王爷这意思,就是要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妾身若是没有理解错,是这个意思吧?” “阿欢,我答应你,等过两年,咱们北朝恢复了往日的元气,我便寻了个理由将她送走。”赵荣羡到底与我多年夫妻,他立刻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儿。 可我又能说什么,他这是为国为民,我若是与他大吵大闹,倒显得我不识大体了。 况且,我若是不同意,他难道能听了我的? 我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意,装得毫不在意,“王爷既然决定了,何必又问妾身,再说了,妾身一介女流,又不懂这等国家大事。” “阿欢……” “王爷这是什么表情?又要解释些什么?妾身方才不是都已经说了吗,妾身都明白的。”赵荣羡握住我的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他的话还未说完,我便又打断了。 但是这一回,我并未像从前那般发脾气,也不曾推开他。 冷静到,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 或许是因为我已经没有过去那样爱他了,所以,我也没有过去那般在意。 哪怕是在意,我也不会鱼死网破的在意,最后惹得自己丢了性命。 他往后要为了什么纳妾,又或者是爱上了别人,我都没有什么好说的。 比起过去那些情情爱爱,我很清楚,我最应该在意的是我自己的命运,是我们白家的命运。在这皇室里,光是凭着一腔真心,是走不远的。 我想,这是我第一回如此虚伪。 许是因为我没有闹,赵荣羡反而觉得惊讶,他盯着我看了好久好久,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只紧握着我的手。 然而这一夜,我们两个人谁也没有和谁说话。 赵荣羡一直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动也没有动一下,可我却知道,他根本没有睡着,他若是睡着了,是不会这样一动不动的。 我也一动都没有动…… 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赵荣羡已经不见了人影,大抵是进宫去了。 我一如既往的穿好了衣裳,然后涂粉擦胭脂,该做什么做什么。 中午的时候,二公主来了,她的脸色不太好看。 一进门便神神秘秘的把我往屋里拉,还将一众下人都给谴了下去。 “四弟妹,你可听说了,咱们北朝,前段日子与周国休战了,如今正准备两国和亲呢。两国各自嫁出一位公主。”二公主往外看了看,将声音压到了最低,叹气道,“如今咱们北朝,也就三妹妹和四妹妹到了适婚的年纪,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挑中了谁,今日三妹妹和四妹妹都哭了一顿呢。” “这也是无可避免的。”身为公主这便是使命,正如赵荣羡他身为皇子,这也是使命。 如今北朝和周国屡屡发生战事,却都没有讨到好处,两国之间的战乱,受苦的总是百姓。 说来,我记得上辈子嫁过去的好像是三公主,魏贵妃的女儿。 嫁过去的时候她才十三岁,本来是认认真真去和亲的,不过因着这边云秀公主失踪了,没有多久三公主也在周国‘病死’了。 想到这里,我不免也有些惋惜,“不管是谁,也都是命苦的。” 闻言,公主也叹了口气,“可不是吗?你说这三妹妹和四妹妹也都才十三岁,无论是谁嫁过去,都是可怜。” “对了,四弟妹,还有件事……”二公主轻咳嗽了两声,结结巴巴,“那个……我昨日探听父皇的口风,似乎……是有意让那周国的公主嫁给四弟。” 所以,这是皇帝意思? 倘若那云秀公主上辈子没有失踪,那也还是会落到了赵荣羡的府里。 我一时之间心情复杂极了,我点点头,已然不太笑得出来,“我早已经知道了。” “你……你知道?” “昨日,王爷已经与我说过此事。想来也是,诸多适婚的皇子都已经成亲了,就王爷娶了我这么一个出身低微的,自然是要挑了软柿子捏。北朝也不可能让一个异国公主成为未来的皇后的,所以啊,这等事自然也落不到太子的头上。”我摇了摇头,不觉叹息,“我命该如此,我也不好说什么。” 二公主闻言,顿时露出了同情的神色,温声问我,“那四弟妹,你是怎么打算的?” “能怎么打算?到底我还是正妃,但凡我怀上了子嗣,我的孩子还是嫡长子,哪怕是异国公主又如何?我依旧是王府的主母。”我话说得淡然,心情却不太好。 “王妃……”我正说着,陈嬷嬷突然在门外喊了一声。 我方才已经说了,我与二公主有事要说,叫他们都不要进来打扰。 她这会儿却在门外叫我,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进来。”我马上喊了她一声。 陈嬷嬷小心翼翼的走进来,低声道,“王妃,皇上方才派人来传话,说是皇后近来身子不舒服,如何都好不过来,请了青云观的大师,说是招了邪气,须得有福分之人在身边伺候三个月,这大师算过了,说您最有福分的人,皇上让您收拾收拾,进宫去伺候着。” 皇后生病?不对啊,皇后不是一直都好好儿的吗? 这怎么突然就病了,还突然叫我进宫去伺候。 莫不是……皇帝嫌我碍事,想要将我骗进宫,让我‘病死’? 为了和亲,皇帝想要杀了我这个正妃,给云秀公主腾位置? 赵荣羡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若是不答应和亲,皇帝便会取了我的性命? 他怕我害怕,故意编了那么些话来哄我,然后答应娶云秀公主? 可即便是他答应了,皇帝还是想要除掉我?毕竟云秀乃是一国公主,怎么能做了妾呢? 而且,我曾经多次让皇帝不快,几乎是伤及了他的自尊,这回他既向周国表了诚意,还找了个正当理由除了我。 这里头,必然还少不了皇后的功劳! 我心头顿时一惊,不由自主的看向二公主。 二公主也意识到了什么,她脸色一白,马上问陈嬷嬷,“陈嬷嬷,你可知道四王爷去哪儿了?现在人还在不在宫里?” 陈嬷嬷微微一怔,赶忙又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进门道,“回二公主,传话的李公公说,今日一大早,王爷就被皇上派到了城外,说是工部的水渠工程出了些毛病,让王爷去盯着点儿。” 第九十三章、结盟贵妃 - 今朝有喜 - 沉砚 盯着点儿?这可不就是故意把赵荣羡给支走吗? 从城外城,再到宫里,也需要一段时间,若是皇帝下手快,只怕等赵荣羡回来,我就已经没命了。 可我现在若是不肯入宫,那就是抗旨不尊。 皇帝一样可以问罪! 我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二皇姐,麻烦您帮忙去城外告诉王爷一声,我们四王府的人,亦或者是我身边的人,只怕都没法出城了。” 闻言,二公主也有些焦灼了,她担心道,“四弟妹,你一个人进宫可行?” “我若是不进宫,必然会遭到父皇怪罪,你若与我一道儿进宫,往后你在父皇面前,可就说不上话了,想要保住我的命就更难了。”我可不是乱说,二公主此刻若是与我一道儿进宫,她也得不着什么好处。 听到我这番话,二公主更加担心了,“可你若是独自进宫,只怕是……只怕是有无无回。” “二皇姐,我与你关系一向不错,倘若你去帮衬,父皇的必定要连你一道儿责骂的。”我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道,“劳烦二皇姐派个人去魏贵妃宫里,就说我有法子不让三公主和亲,只要她今日救我一命,我必然保三公主留在北朝。” 二公主闻言,立刻就转身离开了。 我又马上吩咐陈嬷嬷,“陈嬷嬷,你去告诉李公公,说我们收拾收拾东西就走。” 陈嬷嬷出去一会儿之后,便又进了门,然后故意将屋子里翻得一团乱,收拾得慢吞吞的。 接近一炷香的时间,我还没有出门。 李公公见我半天都没有出去,顿时就有些急躁了,扯着他的鸭公嗓就在外面吆喝,“四王妃,您这是收拾什么呢?宫里什么都有,您不必收拾什么的。” “额,我平日里不喜欢用旁人的东西,所以能收拾的都得收拾,这可是要去宫里待上几个月的,还请李公公稍微等一等。”我一边说着,一边往身上揣着姜棠送给我那些小玩意儿,以及一些药粉什么,兴许能用的上呢。 我不知道此生我是不是能逃得过命运,可我总还是要争一争的。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李公公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干脆竟是直接冲了进来,几乎是威胁的语气,问我是不是不愿意伺候皇后。 眼看着时间拖不下去了,我这才磨磨蹭蹭的进宫。 果然如我所料那般,皇帝竟是连个贴身的婢女都不让我带。 陈嬷嬷想要跟着我上马车,还被李公公直接给赶了下来,说是皇帝只传了我,可没有让旁人入宫。 看来,皇帝是真的要我死。 而且是要我死得悄无声息…… 我紧攥着手心,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路颠簸,到了皇后宫里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 此刻皇后端端正正的坐在主位上,她面色红润,看起来半点毛病也没有。 皇帝坐在她的身旁,亦是一脸的严肃。 果然,皇后生病只是个幌子,想要我的性命才是真的。 我心里清楚,但是此刻,我也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倘若我直接捅破了,这帝后二人,便会与我说什么国家大义,让我舍身为国。 可惜,我纵然愿意舍身为国,却也不愿意是这等舍法。 况且,我都已经死过一回了,我也明白,纵然我当真舍身了,过不了多久,周国一样会寻了理由来滋事。 我上前,显得十分的乖顺恭敬,“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起来吧……”皇帝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声音里也故意慈祥了几分。 估摸着是要对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我装作浑然不知,故意看了皇后一眼,结结巴巴道,“不是说,母后病了吗?” “老四家的,父皇今日请你进宫,其实是另有事请你帮忙。”皇帝这话说得很是平易近人,半分架子也没有。 这就是君王,他一面可以狠辣厮杀,另一面却又可以用大局逼死一个人。 我继续佯装迷茫,恭恭敬敬,“父皇有什么事须得儿臣去做?儿臣定当竭尽所能。” 闻言,皇帝故意叹了口气,“其实,这件事也不难,只是……代价有些大。” “老四家的,你可知道,如今周国与咱们北朝年年都打仗,这两年逃到长安城的难民也是越来越多了。” 这是要开始与我说国难了?然后摆出一副仁慈的样子让我死? 呵,他若当真仁慈,大可让我诈死,又或者让赵荣羡休了我。 可皇帝却是要我真死,我知道,因着我曾拿剑指着过他,因着当日杨素心的事情,我的存在,对皇帝而言,就是一根刺,一根让他觉得丢人的刺。 他一面是为了大局,一面却也是在寻仇,毕竟,被人拿剑指着,还道他的不是,对于一个皇帝而言,就是一种侮辱。 想来,皇后也在他耳边吹了许多枕边风。 如今这皇帝必然是会想尽法子劝我死。 我能拖就得拖着。 我微微点了点头,也跟着他叹息,“儿臣听说了,如今这年年打仗,可真是苦了百姓们了。” “父皇,可是需要儿臣帮着募捐?”我假意的又问了一句,装得一脸天真,“儿臣娘家乃是商户,相熟的商户也不少,父皇若是需要儿臣帮忙,儿臣立刻回娘家告诉爹爹。” “不是的,眼下的战事,并非募捐就能解决的。”皇帝蹙了眉,似乎欲言又止。 这个时候,皇后果然开了口。 她的脸色与皇帝截然相反,严肃而冰冷,“老四家的,其实今日本宫与陛下传你入宫,是希望你能离开老四。现如今为了休战,两国之间需要和亲,我们北朝已打算送出三公主前往周国,而周国则送来了他们的云秀公主。” “如今这和亲的人选,选定了老四。可老四已经娶亲了,总是不能让周国公主做了妾的。所以,本宫与你父皇,希望你能牺牲自我,让我北朝边境从此安宁。” “母后的意思,是要我死?”我故意吓得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瞬间含上了泪光,“儿臣不知做错了什么,一定要儿臣死。倘若那周国公主不愿意为妾,儿臣自请废弃冷宫,为何一定要了儿臣的命。” 被我这么一问,皇帝和皇后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了,两个人一时都有些答不上话来了。 我静默的看着皇后,带着哭腔又说了一句,“再说了,这太子殿下不是还未成婚吗?也不曾定亲,为何一定要让王爷和亲?” “大胆!”皇后一听我提太子,顿时就恼怒了,“老四家的,你这是在质疑陛下吗?” 质疑?我何止是质疑?我都想直接骂人了。 我心中冷笑,表面依旧假意委屈,“母后,儿臣不敢,儿臣只是……只是觉得,太子比王爷更合适,也更有诚意。” “你觉得?你懂什么?”皇后怒目瞪着我,满嘴尖酸刻薄,“你一个商户出身的,能嫁进皇室已是你的荣幸,能为北朝牺牲更是你的荣幸,你却如此推诿,可有把本宫和陛下放在眼里。” “皇后!”皇后的话未说完,皇帝立马喊住了她,然后假惺惺斥责她道,“你怎能这样说话?这老四家的嫁给了老四,那便是皇家的人,不管她从前出身如何,如今都是堂堂正正的四王妃。” 话说完,皇帝又叹了口气,温声道,“老四家的,朕也不想如此,可如今那边境都成什么样子了?朕也不是不曾想过让太子和亲,可太子乃是未来的君王,以后是要承袭皇位的。若是真让他娶了那周国公主,往后咱们这北朝可不就落到了异族人手里?” “所以,这个人只能是老四。这眼下啊,也唯有老四条件最是合适,老四在一众皇子里是最出息的,若是让他娶了那周国公主,也是表明了咱们北朝的诚意。” “这也是没有办法了,老四家的,父皇也不想要你死,可你想想咱们北朝的百姓,你总是不能看着他们受苦的。” “父皇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这两夫妻,一个红脸,一个唱白脸,就想劝着我死。 我自然是不愿意死的,但是被他们劝了这么一会儿,我也有些纳闷儿了。 这皇帝都已经将我骗进宫里来了,他大可直接要了我的命,可他怎么却是一个劲儿的劝我死? 似乎一定是要我自愿去死。 我怔怔的望着面前的帝后,眼中泪水更甚,“儿臣一定要死吗?” “老四家的,朕也不想这样……”皇帝说着,又吩咐皇后道,“皇后啊,去拿笔墨纸砚,让老四家的给老四留给信儿,别让他们夫妻阴阳两隔都来不及道别。” 道别? 他这分明是逼着我写遗书,告诉赵荣羡说我是自愿死的,让赵荣羡不能怪他。 他怕赵荣羡造反? 所以,如果我不承认是自愿死的,他不敢轻易让我死,而可能是将我软禁,亦或者用其他的东西威胁我。 可他要是威胁我,我什么也不留,就这么死了,赵荣羡可能还是要造反。 否则堂堂一国之君,想要我的命立刻就要了,何必与我说那么多长篇大论的废话。 所以,只要我不写,他就不会马上要了我的命。 就算是找人模仿了我的字迹,但凡我的死相有几分怪异,赵荣羡也可能会怀疑。 总之,但凡我不愿意自己死,总还是能拖一段时间的。 于是我摇了摇头,装得很是委屈道,“若是能为北朝牺牲,儿臣无所畏惧,这遗书就不必留了,省的王爷见了难受。只是,在临终前,儿臣想要再为王爷做一道佛跳墙,王爷平日里最喜欢吃儿臣做的佛跳墙了。” 闻言,皇帝和皇后的脸色都暗沉了下来,这佛跳墙可不是一般的菜式,准备食材须得时间,用文火炖也得炖上三个时辰,等我做完了,那得是快四个时辰了。 我若是再磨磨蹭蹭,赵荣羡便有时间赶回来。 “陛下,依臣妾所见,不如……” “陛下,娘娘,魏贵妃求见。”皇后的话还未说完,外头忽然传来李公公的声音。 皇后脸色顿时一变,冷着声音道,“这太阳都要落山了,魏贵妃来做什么?” “魏贵妃听说娘娘病了,做了一些鸡汤,想要送给娘娘。” 皇后的脸更黑了,她和魏贵妃一向不和,这魏贵妃给她送鸡汤,在她看来就是不安好心的,又或者是故意在对皇帝谄媚。 果然,听到魏贵妃送鸡汤,皇帝的神色反倒好看了一些。 前些日子杨素心失宠之后,这魏贵妃渐渐的又复宠了,还一改往日作风,装得十分和善。 因为,皇帝最近颇为喜欢魏贵妃。要不是皇后故意夸奖魏贵妃的女儿三公主聪慧懂事,到了周国还能套取情报,凭着近来魏贵妃的宠爱,这和亲的指不定得是皇后所出的四公主。 许是想到三公主,皇帝对魏贵妃有些歉疚,又见魏贵妃如此‘善解人意。’ 他浅浅看了皇后一眼,不紧不慢的对着外面的李公公道,“拿进来。” “回陛下,魏贵妃说,要亲自伺候皇后娘娘。”李公公有些为难。 皇后摸着桌子的手有些发抖,冷声道,“李公公,你去告诉魏贵妃,就说本宫已经歇下了,让魏贵妃明日再来伺候。” 李公公应了一声,没一会儿又进来了,满目为难道,“魏贵妃说……想见陛下,还哭哭啼啼的。” 呵,我找魏贵妃还真是没找错人。 这个魏贵妃,明知皇后没有生病,故意前来伺候,现在听说皇后歇下了,又说要见皇帝,还哭哭啼啼的。 从表面来看,她好像是借着伺候皇后的名义前来求皇帝不要让她的女儿去和亲,但是事实上,她是在帮我拖延时间。 皇帝和皇后做这种事,一定不愿意让旁人知道,至少在我死之前,他们是不愿意走漏风声的。自然也不能让魏贵妃知道。 如今皇后先说自己歇下了,魏贵妃又说要见皇帝。 这个时辰,日理万机的皇帝要是说自己歇下了,也不大合常理。 况且,他们也不能让魏贵妃知道他竟然逼着我死,让我写遗书。 魏贵妃是何等聪明,马上就能猜出他是畏惧于赵荣羡,那得多丢人。 皇帝一时之间有些犯难了,他顿了顿,挥挥手道,“去告诉魏贵妃,朕忙着批阅奏折,没空见她。” “贵妃娘娘说,她今日一定要见到陛下,否则她就在外头长跪不起。”李公公又进来传了一句。 “那就让她跪着。”皇帝的脸一下子有些不好看了。 李公公说话都变得战战兢兢,“贵妃娘娘说,方才……方才三公主割腕自尽了,此刻人还昏迷着……” “什么!”皇帝微微一震,但是很快又冷静了下来,“三公主可有什么事?” “已经救过来了,可还是闹着要寻死。贵妃娘娘说,皇后娘娘生病,本不该打扰,本想安安静静来立政殿请陛下,可现在陛下避而不见,她只好说了实情。” “贵妃娘娘还说,陛下若是不愿意见她,她便只好闯进来了!” 皇后顿时恼了,“这个魏贵妃真是不懂事。” “陛下……陛下,求求你,臣妾求求你别让含儿和亲啊!”皇后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传来魏贵妃的哭喊声,紧接着那哭喊声便越来越大,外面的宫人及忙着拦着她,说是她不能硬闯。 可她哪里肯听,嚷嚷着说是不让她见皇帝,她就要死在大殿里。 这一闹可给皇帝吓坏了,皇帝马上就答应出去见魏贵妃。 皇后的脸都黑成了煤炭,眼底里写满妒恨。 她咬了咬牙,装作若无其事,又看向我道,“老四家的,今日你愿意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北朝背腹受敌,和亲乃是无奈之举,要你死也是无奈之举。你也不必拖拖拉拉了,毒酒和白绫,你自己选一条路。” 呵呵,无奈之举? 他们分明可以让我诈死的,却一定要我死。 还说是无奈!分明都是存了私心,一来可以达到和亲的目的,二来,则是让我这个看过他们笑话的人永远消失。 一个帝王,一个皇后,也不过如此。 我委屈巴巴的望着她,将我先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母后,儿臣已经说过了,儿臣想为王爷再做一次佛跳墙。” “你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因为魏贵妃的到来,皇后顿时有些暴躁。 我蹙了眉,满脸的无辜,“母后在说什么?儿臣为何要拖延时间?儿臣已经说过了,只要为王爷再做一次佛跳墙,儿臣便可赴死!” “你……来人啊……” “四王爷到……”外面的天色已是一片漆黑,随着一声鸭公嗓的吆喝,皇后的声音立刻戛然而止,一双凤眸恼怒的瞪着我。 赵荣羡不比魏贵妃,那些宫人根本拦不住他,皇后还没来得及发号施令,他已经闯了进来。 “不是说母后病的快死了吗?儿臣瞧着,您这精神很好啊。”赵荣羡手里捏着一把长剑,冷森森的看着皇后。 没等皇后说话,他又看了看我,一脸恍然大悟,“儿臣知道了,母后必然是托了阿欢的福,这才半日不到的功夫就将那邪祟给赶走了!” 第九十四章、给他纳妾 - 今朝有喜 - 沉砚 说话间,赵荣羡已伸手将我拉到了身侧,笑盈盈的又朝着坐在主位上的皇后道,“既然母后已无大碍,那儿臣和王妃就先回王府了。” 皇后的脸铁青铁青的,她整个人完全僵住了,一双凤眸死死的看着赵荣羡。 那眼底里的愤怒与不甘显而易见。 她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的吞了下去。 赵荣羡并未马上离开,见皇后这等神色,他阴阳怪气的又问了一句,“母后怎么这般神情?难道母后病好了不高兴?” 皇后僵硬的面色,一瞬间又恢复了平日对外的端敬祥和,“老四这话说得,病好了本宫怎么能不高兴呢?只是想着阿欢一会儿就要走了,也没个人再陪着本宫说话,一时之间有些难过罢了。” “母后若是觉得无聊,大可将四妹妹叫过来,四妹妹如今虽然有了自己的宫殿,可她也很是惦记母后的。”赵荣羡的嘴角依旧带着浅浅的笑容,桃花眼里却是冷森而狠戾。 他目光从皇后的身上,又滑到了旁边的瓷杯上,牛头不对马嘴的突然又问了一句,“母后啊,这茶杯可是四妹妹送的?” 皇后被问得一愣,“老四你是越发眼岔了,你四妹妹送的那套本宫一直收藏这着呢,平日里可不舍得拿出来用的。” 赵荣羡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是啊,瞧瞧我这记性,四妹妹送的可比这套要精致许多,那可是四妹妹亲自绘画,让工匠特地为母后您打造的,我这脑袋,怎么能记错了呢?” 赵荣羡说笑着,阴阳怪气的又说了一句,“要说这几个姐妹里头啊,还是四妹妹最是心灵手巧,又最是聪慧懂事。儿臣觉得,倘若四妹妹嫁到周国去,一定比三妹妹做得更好,母后您说是不是?” 他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威胁皇后,说要被她的宝贝女儿送出去和亲吗? 虽然现在都已经定下来,说是要送三公主去和亲了,可还没有对外公布,若是皇帝改了主意,指不定就让四公主去了。 皇后肯定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远赴异国的,她的手都气的有些发抖,可又不好发火,只好绷着脸打官腔,“老四你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你父皇早已经决定,和亲的人选为三公主。” “那不是还没有下旨吗?只要没有下旨,一切皆有可能。”赵荣羡话说得更加放肆了,他笑了笑,不冷不热的,“况且,就算是下旨,但凡父皇有心改变主意,总是能变通的。” “行了母后,今日若是没有别的什么事,儿臣和王妃就先回王府了。”赵荣羡说着,便要拉着我出门。 出门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砸杯子的声音。 赵荣羡往里看了一眼,伸手扶我走到了旁边的马车上。 进去之后,他立刻点亮了一盏灯笼,漆黑的夜色里染上了一抹光亮。 我的手心此刻粘稠无比,赵荣羡掏出一块儿手帕在我手心里擦了擦,严肃的面孔忽然浮上一抹痞笑,“怎么?害怕了?” 废话,我能不害怕吗? 我总以为重生一回,我什么都要占便宜,可现在我才发觉,当我在改变一切的时候,旁人也在改变。 方才我虽然是竭尽全力的在拖时间,可我心里也是很害怕的。 我害怕赵荣羡赶不过来,我甚至害怕赵荣羡不会来救我。 有过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怀疑过赵荣羡什么都知道,毕竟上辈子,因为他的天下,他曾对我起过杀心。 方才眼看着那天色越来越暗,我心里是极其害怕的。 我垂下头,依旧有些惊魂未定,“能不害怕吗?” “现在不怕了,我陪着你。”赵荣羡摸了摸我的脸,又朝着我的脸上吻了吻,“阿欢,别害怕,那些不好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的。” 是吗? 我现在也不确定了,我开始害怕最后我还是会走了老路,我也觉得皇帝和皇后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也害怕,赵荣羡会为了北朝而娶了那云秀公主。 先前在宫里的时候,皇帝和皇后都是逼着我死,却没有轻易对我动手。这说明如今的赵荣羡已对他们构成了威胁,他们怕他造反,故而才没有直接要了我的命。 可是赵荣羡也不会轻易造反的,一来,名声上不太好听;二来,他不希望因为战争而引得时局动荡,更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因为内战而给了敌国侵略的机会。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干不成谋逆这等事的。 他曾是皇帝,他心里想的,从不止是简单的夺嫡。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一时就更不是滋味了,我抬起头,低声问了他一句,“王爷,你会娶那云秀公主吗?” 赵荣羡大抵没有想到,我刚脱险却又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他稍微愣了一愣,有些顾左右而言他,“阿欢,你相信我,我心里唯有你。” 意思是,会娶? 他不愿意给周国机会发起战争,至少两年之内,是不能与周国再战的。 所以他要娶了云秀,我原来还以为那些话只是他哄我的,原来是我想多了,我从来都没有那么重要。 我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 “阿欢,眼下的局势你不是不知道,云秀公主手握周国边境地图,但凡那东西到手,咱们便可大胜。”他见我没有说话,又握住了我的手,轻语道,“阿欢,咱们要为边境的百姓想一想。” 所以,我若是怪他,那还是我的错? 是啊,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懂事,是我不识大体。我也清楚,如今这局势,云秀公主一旦出事,周国必然找到理由大军压境。 倘若这云秀公主落到了别的皇子手里,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怎么从她手中拿到地图,又或者说他们信不信赵荣羡都是一回事。 若是想尽法子让太子娶了云秀公主,别说是地图了,就太子那脑子,能把人给留住就不错了。 我明白的,我都明白。 可我心里就是觉得难受。 我紧咬着唇,不觉红了眼。 片刻之后,才哑着嗓子开了口,“王爷,你总是为天下人想,你总是想着你的天下!你总是想着你的百姓!你可曾为我想过?” “你可曾有半分为我想过?”我望着他,眼泪夺眶而出。 这一刻,我觉得我的身体像是被掏空了,半分力气也没有。 哪怕是方才在立政殿里那般命悬一线,我都没有这样难过。 赵荣羡似乎还想与我讲道理,还想与我说些什么,他顿了顿,最后只低低道,“我不会碰她,但凡拿到地图,我便立刻送她走。” 他这算是承诺吗? 我不知道他的承诺会不会兑现,可是……我突然觉得好累好累啊。 昏暗的马车内,我听到外头马蹄儿踢嗒踢嗒的。 我抹了抹泪,苦笑看着他,“赵荣羡,我从来都没有向你要过任何承诺。从一开始,是你说你只会娶我一个人,从一开始,是你说你只会爱我一个人。我从来都没有要求过你……” “可是既然做不到,为什么要承诺?” “阿欢,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碰她,我们只是要从云秀的手里拿到地图……”赵荣羡有些焦灼了。 我知道他是对的,至少对北朝百姓,他这么做就是对的。 可是对于我这个妻子,他这又算什么? 但是现在,我竟然连和他发脾气的心情都没有了。 我再度闭上眼睛,淡淡道,“随你吧。” “阿欢……” “赵荣羡,我觉得好累……”是了,爱他,让我觉得好累。 倘若我从头到尾都不曾爱过他,倘若我从头至尾,都只看中荣华富贵,我想我也就不会这样累了。 赵荣羡伸手强行的将我揽进怀里,温声道,“累了就睡吧。” 赵荣羡不是听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而我,我连命都要保不住了,我还能再去与他挑明白? 我,我哥哥,我们白家,如今早都已经裹进去了,想抽身是不太可能的。 我纵然重活一世,却始终不太懂朝堂之事,哪怕如今懂了一星半点,可我也明白,我如今的安稳,我们白家如今的安稳,都是因为我是四王妃,我是权势滔天的四王爷的妻子。 是他心尖尖儿上的人…… 罢了,但是做他心尖儿上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命还能保住的不是吗? 我被赵荣羡紧紧的搂着,眼泪缓缓的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但我依然没有睁眼,因为我此刻并不想再同赵荣羡说话。但凡睁开眼睛,少不得又要说几句。 赵荣羡将我从马车上抱回了清晖院,他的力气一贯很大,我也不胖,他总是能很轻松的将我抱起来。 这一夜,我又做噩梦了,梦见了赵荣羡登基的那一日。 他牵着我的手,跟我说,从今日起,我就是北朝的皇后。他说以后我就是六宫之主,没有人再敢欺负我了。 我对他有着许多怨恨,可依旧是兴奋的。 因为当了皇后,意味着我即将手握大权了,我可以把我的亲人从鄞州传回来了。 可是我天真了,赵荣羡他说不可以,甚至不许我提我的家人。 我便哭了,哭着哭着,我又醒了。 看着面前熟悉的一切,我终于又从梦中清醒过来。 陈嬷嬷站在床边,见我醒了,立刻便凑上来替我梳洗。 她的样子看起来依旧是那么慈祥,一边替我梳头,一边说道。 “王妃,王爷今日出城去了,说是过几日才回来。咱们王府派了重兵把守,还有好些个暗卫。王爷说了,这几日之内,您都不能出门,对外就说是您因为伺候皇后染上了重病,不能见风,更不能见人。” 这意思,就是我得了传染病,完全见不得人? 这样以来,皇帝和皇后就没有办法传召我。 赵荣羡倒是想的够周到的。 我虽然对赵荣羡有些气,甚至有些死心了,可我的命我还是要的,这份可以保我白家全家性命的荣宠我还是要的。 我点了点头,装得颇是从容,“我知道了。” “王爷出去这么几日,是去做什么?” 我淡淡问了一句,陈嬷嬷却一脸欲言又止,“今日……今日周国的云秀公主到了秦州了,王爷要去秦州接人,来回差不多要七八日。” 呵,他倒是下手快,我记得前世,云秀公主一路到了长安城他也没有去看一眼,反而是在屋里和我吵架。 如今这般早早的就出发,想来是为了防备中间出了岔子,故而早早的向皇帝请旨去接人。省的那云秀公主像过去一般,刚到长安城就失踪了,指不定还没到就得失踪。 一想到云秀公主,我心里就不太舒服,可是如今我连自己都命都保不住,我又能如何呢。 我点了点头,一如既往的从容,“行吧,自今日起,我就不出门了,要是魏贵妃的人前来,你就让她亲自来。” “是”陈嬷嬷点了点头,故而又替我将早膳端了进来。 为着避免皇帝再召见,我连房门都没有出,也就寻了些书来解闷儿。 我屋里的书不算多,有一部分是赵荣羡的,是些公文,平日里我也不会去翻,翻了我也不一定能看懂。 于是,我又让陈嬷嬷去书房里帮我取了孙子兵法来,然后又拿来了一堆看起来颇为高深的书。 陈嬷嬷郁闷极了,她站在旁边半晌,终于有些忍不住问我,“王妃,您今日是怎么了?往日里,您都不爱看这些书的。” 是啊,往日我是不爱看这些东西。 往日里我都是看一些讲情情爱爱的话本儿,可如今不一样了,如今我必须得看看。 虽然我这脑子不太好用,可我到底是重活一世的,这些个东西,若是多看一些,倒也能用上。 我浅浅笑了笑,脸上依旧依旧装得格外从容,“陈嬷嬷,你莫要多想了,我哪儿来的什么事啊?我就是觉着,平日里总看一些话本儿也是看腻味了,平日里看着王爷总爱看这些,想着投其所好,我也看一看。” “王妃,您别难过。如今王爷迎娶那云秀公主也是迫不得已的,可他心里的人只有您,您只要再生个小世子,甭管是什么公主还是郡主,这往后你还是主母。”陈嬷嬷说着,走到我身边替我捏了捏肩膀。 然后又温声道,“您啊,就别再成日里愁眉苦脸的。” 这一瞬间,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我以为我伪装得很好,可是旁人却一眼就看了出来。 我埋下头,苦笑道,“陈嬷嬷,我没事。你先出去吧。” 陈嬷嬷出去之后,我心里突然更难受了,趴在案上一动也不想动。 不知过了多久,天微微有些黑的时候,陈嬷嬷又进来了。 见了她,我连忙摆摆手,有些无力道,“陈嬷嬷,我不是说了,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吗?你怎么又进来了,还有我方才已经说了,我不想吃东西。” “王妃,魏贵妃宫里的人来了。” “你让他叫魏贵妃亲自来,否则我答应过的事就不作数了。”我不是个不守信的人,纵然我和魏淑娴有仇,可我与她做了交易,答应她的事,我就得做到。 但是眼下我在这里装病,要是不让她亲自来,拿点儿她什么东西,揪住她的小辫子什么的,她若是留住了女儿就翻脸不认人,把我装病这事捅出去了,再将她那个来过王府的下人拖出去做个证人,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如今赵荣羡还有七八日才回来,我一个人在府里,总是要防着一些。 魏贵妃也是个明白人,似乎早已经料到了我会如此,陈嬷嬷刚刚传完话,她的宫人又纠缠了一番,见我实在不肯,第二日才亲自冒险,趁着夜色前来。 “听说四王妃病了,此刻看来,你是好得很嘛。”魏贵妃凌厉的容颜此刻看上去有些苍白,看来,这几日她为了三公主的事,可担心坏了。 我坐在椅子上,没有半分生病的迹象,笑眯眯道,“贵妃娘娘何必说这些风凉话,我如今是什么处境,您还不知道吗?” 魏贵妃闻言,凌厉的脸上浮出一抹嘲弄,“四王妃果然好心计啊,那般的情况都能死里逃生,如今还想出装病这么一招,有这样的城府,难怪能从一介商户女爬上这皇家的枝头。” “只可惜啊,如今这四王府里多出了一个有儿子傍身的丞相庶女,过几日还要再多出一个周国公主,就不知道四王妃到时候还能不能如此受宠了。” 我知道,魏贵妃是恨我的,因着我的算计,她的妹妹如今只能嫁给商户,而她,也因我的算计,屡屡栽了跟头。 她心里都巴不得我死,要不是我说有法子让她的女儿不去和亲,她才不会帮我。 我也懒得和她废话,对于她的嘲讽,我半点也没有在意。 我靠在椅子上,悠然的看了她一眼,“贵妃娘娘今日是来求计的,又不是来同我吵架的,何必说这么多废话。” “既然知道,那就劳烦四王妃兑现诺言。” “这里呢,是一种毒药,吃下去之后,会产生得了天花的症状,就是连御医也检查不出来。我从袖子里掏出一颗药丸递给她,笑道,“若是让三公主吃下这药,到时候她自然就不能去和亲了。” 闻言,魏贵妃一愣,下一刻更是有些震怒,“四王妃,你莫不是想害我儿?” “贵妃娘娘说笑了,三公主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害她?再说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现在也别无他法了不是么?”我满目从容,不紧不慢的又道,“贵妃娘娘,您若是不信我,大可不用就是了。” “这药呢,虽说只会造成天花的症状,但是药三分毒,若是在十日之内没有吃下解药,服药者就得永久毁容。” “你……你还想要什么?”魏贵妃果然是聪明人,立刻就猜到了我想要什么。 我笑了笑,说道,“劳烦魏贵妃把你的腰牌或者印章留下,十日后过来和解药一并拿走。” “你……”魏贵妃气得脸都白了,咬牙道,“你别得寸进尺!” “贵妃娘娘若是不愿意,我必不强求。”赵荣羡说是七日后回来,谁知道这中间会不会出了岔子,所以,我得骗骗她。 我记得姜棠说过,那解药是在十五日内服下,我便与她说是十日之类。 如今和亲在即,眼看着周国公主就要到了,皇帝必然会在十日之内下旨指定前往周国和亲的北朝公主。 魏贵妃自也明白这一点,被我威胁了一顿,她气的手都在发抖。 可如今她的女儿就要被送走了,她没有办法,纵然再不甘愿,最后还是把她的印章给留了下来,毕竟,她还得靠着腰牌出宫的。 不得不说,魏贵妃是个很好的母亲,哪怕她怀疑我会用她的印章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也只得铤而走险。 而我,只得祈祷她能在七日之后才能让皇帝改变主意。 接下来的几日,我每天都数着日子,害怕赵荣羡回来晚了。 不过我想多了,赵荣羡不仅准时回来了,不知给那云秀公主灌了什么迷魂汤,惹得那云秀公主直接说是要住到四王府里来。 于是入宫见过皇帝之后,便直接领着随从到了四王府。 “云秀见过四王妃。”她冲我笑着,那模样看起来大气似乎也没有什么敌意,可我心里依旧不舒服。 我强装着大度,对她道,“云秀公主多礼了,院子已经收拾出来了,云秀公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短了什么让人来告诉我一声。” “谢谢四王妃。”云秀公主笑得无比灿烂,冲着赵荣羡撒娇道,“四王爷,你陪我去吧。” “好……” 赵荣羡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陪着那云秀公主便离开了。 我心中一颤,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赵荣羡说云秀公主狡猾,可我看着她反而天真灿烂,我从来都知道,赵荣羡就是喜欢这样天真灿烂的女子。 莫不是他心里本就喜欢云秀公主? 他与我说过,后来的许多年里,云秀公主帮过他许多。 方才他的神色,分明…… 想到这里,我心里更难受了。 他既然容下了那云秀公主,一开始为何又要来招惹我? “王妃……您没事吧?”陈嬷嬷伸手将我扶住,低声道,“先回院子里吧,今日您也忙了一整日了。” “嗯……”转身之际,我便红了双眼。 “陈嬷嬷,明日你去霁月楼里买一个清白的姑娘回来。”回到屋里,我木然的盯着桌子,淡淡的对陈嬷嬷又说了一句。 陈嬷嬷一愣,十分摸不着头脑,“王妃,您这是要做什么?” “买个姑娘,明日夜里就给王爷送过去。” “王妃您这……” “大夫说过了,我这身子怕是再也不能怀孕。如今新人受宠,我这等身份,若是要保住地位,自得有个子嗣傍身。” 闻言,陈嬷嬷本想说什么,迎上我冷森的眼神,她又立刻咽了回去。 第二日中午,便买来了一个叫做梨花的姑娘,梨花长得楚楚可怜,模样很是俊俏,声音也好听。 我淡淡看了她一眼,说道,“好好给她打扮打扮,今夜给王爷送过去。” 夜里的时候,赵荣羡过来了,我木然的躺在床上,嘭的一声巨响,他险些把门都给踹烂了。 “白欢喜,你什么意思?你弄个女的去南院,想干什么你?”赵荣羡异常暴躁,他冲进门,一把将我从床上拎了起来。 他在生气?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幽幽的望着他,一脸无辜,“王爷这是怎么了?妾身只是觉得,这王府里人丁单薄,所以想着替王爷您纳个妾,也好为王爷绵延子嗣。”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怒目盯着我片刻,又说道,“你明知道不过是逢场作戏,你还弄个女人到我屋里。你现在已经变得这么大度了吗?大度到给自己的夫君纳妾?” 第九十五章、假意宠幸 - 今朝有喜 - 沉砚 我嘴角勾出一抹苦涩的笑,故作不解的看着他,“怎么,王爷不喜欢梨花?” “喜欢……喜欢得很!”赵荣羡咬着牙,目光里透露出显而易见的怒火。 我笑了笑,继续装得浑然不知,“既然喜欢,那么王爷又这样生气做什么?” “白欢喜!”他终于忍无可忍了,他的手狠狠的扯住我的衣领,一字一句,“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大概就保住自己的命,保住白家。 可要保住这些,自要先保住眼下的富贵。 想要保住眼下的富贵,最要紧的,还是子嗣。 我平静的望着他,风轻云淡,“妾身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妾身只是希望,咱们王府能子嗣昌盛。王爷若是不喜欢梨花,过几日妾身再给物色几个,您看您喜欢什么样儿的。” 赵荣羡没有说话,他死死的掐住我的衣领,手里的力道越来越大。 那双平日里含情脉脉的眼眸,此刻也覆满冰霜。 “你一定要这样?”他闭了闭眼,似在强压着怒火。 我依然保持着无辜而平静的情绪,蹙眉望着他,“王爷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 “听不懂?”他冷笑了一声,满目失望,“我以为我们经历了这样多,你是相信我的。可是现在,我才发现,你从未信过我。” 我垂下头,没有再说话。 很早很早以前,我是相信他的。 可是这样的事情变得多了,就再也不是信不信了,而是累。 我觉得太累了,爱着赵荣羡,让我觉得好累好累,倘若我只贪图这皇家的富贵,只想握着那滔天的权势,兴许根本不会这样累。 在感情里,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度的女子。 我不知道赵荣羡对云秀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言只是简单的逢场作戏,可他待她的好,我看得清清楚楚。 他曾与我说过,在后来我离去的许多年里,云秀也确实帮过他许多。 一个曾经帮助过他,亦或者说,与他共患难过的女子,我不信他当真没有半分感情。 见我没有说话,赵荣羡也没有说话。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压抑而冷沉,他一直看着我,似乎想让我开口解释些什么。 可我依旧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任由他拎着,仿佛木偶一般坐在床上。 “你不就是想要一个孩子吗?你是不是觉得,有一个孩子握在手里,你才能安稳!行!你想要,我便给你!”赵荣羡松开了,拂袖而去。 当夜,南院便传出消息,说是赵荣羡同梨花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第二日梨花再回来的时候,脖子上还有好些红痕,看来昨夜里确实是侍寝了。 她一脸羞涩的走到我面前,朝着我行了一礼,“梨花给王妃请安。” “起来吧。”我坐在椅子上,心里头隐隐作痛,可我脸上却依旧保持着一个王妃该有的大度与端庄。 梨花起身,很是恭敬的站在一侧。 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温声示意她,“坐吧,不要站着了,往后都是一家人。” 梨花闻言,依旧端站在一处,动也不敢动,“王妃将梨花从那火坑里救了出来,梨花以后就是王妃的奴婢,一生一世都是王妃的奴婢,断不敢与王妃平坐。” 倒是个懂规矩的,也是个晓得感激的。 我笑了笑,和善而慈睦,“昨夜你已侍寝,以后就是王爷的女人了,等那云秀公主进了门,我会寻个机会让王爷给你个名分的。” “你要做些什么,陈嬷嬷已经与你说过了吧?” “王妃放心,梨花一定会尽快怀上子嗣。”梨花点了点头,温顺的说道。 我看了一眼梨花,又挥挥手吩咐她道,“你昨夜也够劳累的,回去歇着吧,我这里不必伺候。” “梨花谢过王妃。” “王妃,您这又是何苦呢?”梨花刚刚踏出房门,陈嬷嬷便凑了过来,她叹了口气,满目担忧,“您看看您闹得这叫什么事儿啊?如今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陈嬷嬷,你也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闭目,心情复杂极了。 是啊,陈嬷嬷说得对。 我这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人是我送给赵荣羡的,可是这会儿看到梨花,我心里却不太舒服。 不舒服又能如何?只要梨花能生下个孩子,到时候再过继到我的名下,即便往后赵荣羡再有旁的妻妾,我好歹还有个孩子傍身。 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悲哀。 过去,我若是对赵荣羡有意见,我便不搭理他。可现在,容不得我像从前那般。 否则,我的结局,白家的结局,也许又会和上辈子一样。 如此一想,我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些。 接下来的几日,我依旧很是大度,又为梨花添置了一些衣裳和胭脂水粉,并与她说了平日里赵荣羡都有些什么喜好。 赵荣羡到底是做过皇帝的,我主动给他送人,他倒也乐意接受。 接下来整整五日,日日都让梨花侍寝,好不快活。 只是,这就让云秀公主有些不快活了。 下午,我刚从午睡中醒过来,梨花身边伺候的小丫鬟小柔就哭着跑进了清晖院。 我还未能反应过来,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当下便哭哭啼啼道,“王妃,您救救我家主子吧!我家主子快让云秀公主给打死了!” “什么?怎么回事?”我一震,急忙问她,“发生了什么?这无端端的,云秀公主怎么会要梨花的命?” 闻言,小柔哭得更是厉害了,“今日我家主子想去花园里采些鲜花儿给王妃做些鲜花饼,一个不慎,撞上了云秀公主。云秀公主便说我家主子刺杀她,让她的随从将我家主子抓了起来,说是要将我家主子杖毙。” 撞上?刺杀? 梨花的身世我可是查过的,清清白白的人家出身,一双父母都是普通农户,要不是家中弟弟得了重病,也不会被卖到青楼,一家子都是老实人,更是本本分分的寻常农户。 云秀公主这等举动,分明就是因为妒忌,故意找茬。 “现在人在哪里?”我脸色一冷,立刻询问那丫鬟。 丫鬟哭哭啼啼道,“云秀公主把人给带回北院了,说是要亲自处置。” “陈嬷嬷,把府里的侍卫叫来,将梁丰也一并叫来,咱们去北院拿人。” “干什么!”刚到北院门口,我就听到了梨花的惨叫声,还未曾进门,云秀公主的几个带刀侍卫就纷纷拔出了刀,一般亮晃晃的刀对着我。 似乎是想要用那刀把我给吓退了,可我到底是四王妃,哪怕她是公主,她的侍卫也没有资格将我如何。 我挥了挥手,也把王府的侍卫叫了来。 周国侍卫一惊,更是怒斥,“你们想做什么,这里可是周国公主的院子,岂容你们这等闲杂人等随便乱闯。”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四王妃!乃是这四王府的主母!”陈嬷嬷立马就对着那周国侍卫骂了一通,“还不赶快滚开!” 那周国侍卫闻言,依旧趾高气昂,“我们是周国的侍卫,只听命于我们公主。” 呵呵,还真是能说会道呢!这意思可不就是告诉我,他们是周国的使臣,我这般刻薄使臣,擅闯公主院子乃是对他们周国不敬吗? 我冷笑了一声,严肃道,“可这里不是周国,这里是北朝。” “你……” “你什么你!你们周国之人都是这样不懂礼数的?”我打断了他,不冷不热,“我再不济也是四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子,乃是这四王府的主母!怎么,你们公主拿了我的人,却还不让我过问?你们这些个周国的侍卫还想以下犯上谋害本王妃不成?” “来人啊!把这些人都给本王妃抓起来!” 我话音刚落,梁丰便带着府了的侍卫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周国侍卫的顿时傻眼了,带头那个更是怒不可遏,“我们是周国的使臣,刻薄使臣是……” “把他们的嘴给本王妃堵起来!”我厉声打断了他,马上吩咐梁丰。 四王府的侍卫都是赵荣羡精挑细选的,且都是随着赵荣羡上过战场的,周国那几个侍卫哪里能是对手。 没过几招,就统统被拿下了,几个人像是麻花儿一样被捆在一处,嘴里被塞着抹布,个个都咿咿呀呀的,似乎是在辱骂我恐吓我。 那几个周国侍卫原以为恐吓一番,我考虑到两国之间的和平也要忌讳他们三分,可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皇帝无论如何都会借机掀起战事的。 只不过,那战事,只要别在这个时候挑起就成了。 “你们几个是不是以为,拿着使臣的身份便能恐吓本王妃?”我冷眼看着他们,淡淡道,“你们认为你们的皇帝真的会为着你们这几个侍卫而发起战争?” “哪怕你们的皇帝爱民如子,他也不能为了几个仗着使臣身份在王府里调戏婢女,强抢民女的恶人而发起战争吧?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闻言,那几个周国侍卫顿时一怔。 咿咿呀呀的叫的更是厉害了,听起来像是在骂我毒妇,说我构陷他们。 是啊,我是构陷他们,可这眼下都是四王府的人,我就是构陷了,谁又能给他们作证? 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冷冷笑道,“对,我就是构陷你们,可我就是非要构陷你们,你们又能如何?” “小柔,他们方才是不是想轻薄你?”我马上问了旁边的小丫鬟一句。 小柔是个机灵姑娘,听我这么一说,她马上就抹着泪哭了起来,“是啊,就是他们几个,他们的主子抓走了梨花姑娘,他们还想轻薄奴婢,幸亏王妃及时赶到,否则奴婢……奴婢就活不下去了!” 她越哭越厉害,越哭越厉害,哭得好似的确被那几个侍卫给欺负了一般。 那几个侍卫这下是彻底傻眼儿了。 “你们几个,老实点儿,否则我送你们去大理寺!”听见我的话,那几个侍卫也不叫唤了。 他们心里也很清楚,他们的主子为何会将梨花给抓进去,说到底,都是他们不占理,如今又是在大周的地盘上。 也许护送他们主子的使臣值钱,可他们这些个虾兵蟹将的命,说是命如草芥也不为过。 故而,他们也不再叫唤。 “把他们关到柴房里去。”话说完,我径直的便往北院里头去。 此刻,那云秀公主正坐在院子里,两边儿各自站了两个丫鬟,手里都端着水果和茶水。 “啊……”梨花趴在长凳上,周国一个侍卫手里的板子重重的就打到她的臀部。 此刻梨花臀部几乎是一片血红,那鲜红的血腥完全将她的衣裳浸染,看不出半分原来的颜色。 云秀公主躺在藤椅上,大声道,“打!给本公主往死里打!竟敢刺杀本公主!” “住手!”眼看着那板子又要落到梨花身上,我立刻大喊了一声。 云秀公主一愣,看到我先是惊讶恼怒,很快又换上了和善的笑容,起身走过来道,“王妃姐姐怎么有空来我这儿的?” “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对梨花下这样的狠手?”我装得浑然不知。 云秀公主眼底里闪过一抹不快,但很快又平复了下来,指着已经有些奄奄一息的梨花怒道,“王妃姐姐有所不知,这个贱人,她竟想刺杀本公主!” “竟有这等事?”我故作惊讶。 云秀公主马上信誓旦旦,“正是,也不知道这个刺客是谁派来的,本公主正在审问呢!” 审问?这分明是想借着审问的理由要了梨花的命。 先前我还觉得云秀公主天真,可是现在看来,是我看错了,所谓天真,只怕都是装出来的。至于是因为妒忌还是别的什么我不清楚,可要说梨花是刺客,那还真是故意冤枉。 到底梨花是我买进来的,也是我送到赵荣羡身边的,她也是个老实人,我总不能出了事就不管她的。 再说了,眼下这云秀公主对梨花下手,下回指不定得找了其他的理由对我下手呢! 我扫了梨花一样,装得对梨花漠不关心,反而是对云秀公主关怀备至。 “云秀公主,您在四王府竟发生了这等事,实是我的疏忽!是我们四王府的疏忽!这姑娘原是我前段日子买回来的,本以为是个老实人,不料却是个刺客!” “可不是吗……”云秀公主一脸生气,眼底里的目光却分明是阴谋得逞之后的得意,指着梨花骂道,“今日,一定要让她知道厉害……” “是,定要让她知道厉害!”我附和着她,抬高了嗓音道,“来人啊,去报官,把梨花这贱人送到大理寺去!必要查出她幕后主使!” 听到我的话,云秀公主顿时一愣,她万万想不到我竟会想到把人送到大理寺去。 我想,她这样做,是想一石二鸟,一来说赵荣羡如今的这个宠婢梨花刺杀她,二来可以在赵荣羡面前屈打成招,说梨花是我主使的。 可这事儿要真闹到了大理寺,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所以,她是绝不会让报官的。 果然,她马上又制止,意味深长道,“王妃姐姐,这就不必了,倘若这贱婢为了自保攀诬旁人,到时候可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她这是在威胁我? 我装得更加愚笨,一脸严肃道,“云秀公主此言差矣,你是周国前来和亲的使者,乃是两国和平的功臣,如今你竟然遇刺,必然是要查个清楚的!” 说着,我又看了看她的身上,故作纳闷儿道,“云秀公主遇刺,可有伤着哪儿了?” “没有,本公主躲得快,这贼人没有来得及。”云秀公主神色间有些心虚,磕磕巴巴又道,“王妃姐姐,我看这事儿就不必报官了,我也没有什么大碍,如今我才到北朝没有多久。这刚来就遇到了刺客,说出去有碍于两国和平。” 有碍于两国和平?分明是害怕细查! 我皱紧了眉心,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云秀公主,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两国的和平固然重要,可云秀公主你要是连命都没有了,这两国之间又岂能和平?” “以防后患,立刻报官!”没等云秀公主开口,我立刻又吩咐梁丰道,“梁大人,劳烦你搜集一下证据。” “云秀公主,不知这刺客是用什么行凶的?使的是哪个门派的功夫!云秀公主你又是如何躲过的。” 我连连发问,云秀公主的脸色顿时有些发青。 她磕磕巴巴道,“这……这刺客用的是……是……哎,我头有些疼。王妃姐姐,我可能是有些水土不服,方才又被这贼人给惊到了,现在不太舒服,我想去休息了,此事就麻烦王妃姐姐了。” 话说完,她便立刻吩咐她的婢女扶她进屋。 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她也是知道了我的用意,只好放人。 我自也不会真的去报官,马上吩咐陈嬷嬷她们将梨花扶起来。 梨花被打得半死不活,见到我她哭得可怜巴巴,“王妃,您终于来了,梨花还以为……以为自己要死了。” 看到梨花这副样子,我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要不是我把她给买进来,她也不必受了这样的罪,梨花虽然貌美,却不比先前皇帝赐的那些美人心思重,这也是陈嬷嬷选了她的缘故。 旁人若是欺负了她,她全然无法反击,更何况还是云秀公主。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声安慰她,“没事了。” 没有一会儿,大夫便请来了,说是梨花没什么大碍,只是要注意伤口,记得及时清洗换药。 “王妃,梨花说想见您。”大夫刚走,陈嬷嬷也从梨花的房里走了出来,神色有些诡异。 我被她那神情搞的莫名其妙,但我本来也要去看看梨花的,索性就进去了。 “王妃,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奴婢吧!”我刚一进门,梨花就挣扎着要跪下。 我慌忙一把将她拉住,温声安慰她,“梨花,你不必担心,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发生了。” “不是啊王妃,是王爷……王爷他根本不曾碰过我。”梨花趴在床上,苍白的小脸写满泪痕,低低抽泣,“王爷他每日都让奴婢睡在旁边的榻上,还逼着奴婢弄出点儿动静,奴婢每个夜晚都睡不好。” “王爷还让奴婢自己在身上弄出点儿痕迹,奴婢这脖子上的,身上的,都是自己抓的,掐的。王爷还不让奴婢告诉您,王爷说,奴婢要是不这么做,他就……就把奴婢送回霁月楼。” “可是……眼下云秀公主也想要奴婢的命,王妃娘娘,奴婢想活下去,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奴婢。” 赵荣羡他没有碰过梨花? 他若是不愿意碰就算了,怎么还这么折腾人?他这是故意做给谁看呢? 做给我看?可他这么做,却偏偏惹得云秀公主对梨花起了杀意。 我一时有点儿语塞,更有些愧疚。 梨花是个没城府,也没有家世的老实姑娘,如今我将她推到这样的众矢之的,难免让她被人迫害。 我虽是商户出身,到底也是重活了一世,还坐在这正妃的位置上,云秀公主就是想害我,她也不敢轻易动手。 所以她把气儿都撒到了梨花的身上。 我的心情复杂极了,我点了点头,轻声应她,“梨花,你别害怕,你不会死的。一会儿王爷回来了我去见一见她,往后你也不必去王爷屋里伺候了,你若是愿意可以留在我院子里,你若是想要回家,我可以送你回家。” “谢谢王妃……”梨花夹着眼泪,哭得更是厉害了。 我安慰了她两句,传来两个得力的丫鬟照料她。 等到吃过晚膳,眼看着天色已经差不多了,便梳洗了一番往南院去。 我进门的时候,赵荣羡正背对着我,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摇了摇,听到声响,他冷冷的吩咐道,“自己去外头的榻上,弄出点儿动静来,不过现在别弄出声响,等本王睡了之后再说。” 他以为是梨花来了? 他倒是有趣儿,让人家弄出声响,但必须是在他睡了以后。 他这不是明摆着,自己睡的舒舒服服,却就是不让人家姑娘睡觉吗? “是我……”我平静的走了进去。 赵荣羡微微一僵,继而回过头来的盯着我,似有些惊慌,但是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阴着脸问我,“你怎么过来了?” “王爷若是不喜欢梨花,不让她伺候就是,何必这样折磨人。”我走到他身旁,连礼也没有行,悠然的就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赵荣羡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笑得有些扭曲,“梨花找你告状了?” “因着王爷的宠幸,梨花险些被云秀公主折磨死了。”我先前把梨花送过来,却没有想过让赵荣羡日日宠幸,更没有想让他闹出那样大的动静。 赵荣羡也很清楚,这动静闹得太大,梨花便会遭到旁人妒忌,不是云秀公主,也会是姜婉。 所有……他是故意的? 我仰头望着他,冷声又问了一句,“你是故意的?”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反问我。 是啊,我的确是来兴师问罪的,不过我嘴上不能这么说,纵然我已经问过罪了。 于是我没有说话…… 赵荣羡见我不说话,更加不高兴了,他几乎是暴怒,像是憋了很久。 忽的一掌拍到桌子上,厉声道,“白欢喜,你可真够出息的!给自己的丈夫送小妾,你丈夫不肯碰她,你还要来兴师问罪!” “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想要个孩子……”我望着他,平静的说道。 “孩子?这么想要孩子,与其在旁人的身上花心思,你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讨好你的夫君在,怎么多与你的夫君亲密亲密!”我还未能反应过来,赵荣羡忽然一把将我从凳子上捞了起来。 第九十六章、我只要你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的动作令我始料未及,我根本不来不及挣扎,整个人便已经落到了他的怀里。 迎上他那双似有几分怒火,却又故作温柔的眼眸,我一时有些怔忡。 他明知道,我的身子…… 有些话,我终是不太愿意说出口的。 可是到了这样的境地,我终还是忍不住了。 “王爷,你明知道我的身子如今再不能有孩子,无端端的又说这些做什么?”我垂下眼眸,微微叹了口气。 我先前将梨花送过来,的确是有赌气的成分。 可我也的确是想要一个孩子,我心里头总是害怕的,我知道赵荣羡也是想要个孩子的,只是他从来很少会说。 而我们之间,也从来不会将这些事拿到台面上来说。 他怕我不舒服,我自己心里也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儿。 这会儿见我竟是直接戳到了台面上,他顿时就愣住了,但是下一刻他又恢复了了冷静,依旧含着几分怒气,“所以,你便想着让其他的女人替我生孩子,你可真够大度的!” 说话间,赵荣羡已将我搁到了床上,低低又问了一句,“倘若我当真碰了梨花,你心里作何感想?” 作何感想?我自是会觉得不舒服,可即使不舒服,我也只好憋回去。 我想了想,显得很是平静,“能作何感想?自是应当大度一些……” “你……”赵荣羡再次被我气的说不出话来。 看着他这个样子,其实我心里也不是太好受。 于是我沉默了片刻又添了一句,“我纵然是心里不好受的,可我能如何?如今既是这等景况,我自要有个孩子傍身才是,有个孩子养在身边,往后日子总是有盼头的,也算是有个依靠。 “难道我不能让你依靠?”赵荣羡目光一冷,眼底里写满失望,“你终究还是不信我,是吗?” 是啊,我做了这样多,这样大度的给自己的丈夫送女人,拼了命的想要养个孩子傍身,可不就是因为我不相信他么? 我既不相信他,也越发的疲劳了,我都不知道,往后他若再迎了别的女子进门,我是否还能坚持爱他。 这一回,我再没有如先前那般故意与他抬杠。 我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不,不止是不信任,还有疲惫。这样一个又一个的女子,让我觉得疲惫。” “赵荣羡,其实你我原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倘若过去没有文皇后的算计,我这等身份,这等平庸,也入不了你的眼。我们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是了,如果当初没有文皇后的算计,我和赵荣羡根本不会有这样多的交集,他连正眼也不会看我一眼。 我是空有一副皮囊,可皮相好看的名门贵女比比皆是,才华横溢的女子也比比皆是。 而我,琴棋书画都会,却没有一样的是精通的,唯独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厨艺了。可哪有皇子会娶一个厨娘做妻子的。 想到这些,我心里头一时百感交集。 “赵荣羡,做你的妻子,我真的好累。”我被赵荣羡死死的压在身上,一动也没有动,只疲惫的看着他。 赵荣羡本是想做些什么的,许是见到我这副神色,他决定与我谈一谈,于是他一个翻身躺在了我身侧。 认真的看着我,严肃道,“阿欢,我对你而言,究竟算什么?你认认真真的告诉我,我对你而言究竟算什么?到底是你的夫婿,还是救命稻草,还是……只是你攀附权贵的棋子?” “自然是夫婿……”倘若我只当他是棋子,亦或者是救命稻草,那么他重伤将死的时候,我连看也不会看他一眼。 赵荣羡听到我的回答,脸色稍微变得好看了一些,温声细语又问了一句,“倘若有一日有了别的男子爱慕于你,你可会舍下我?” “自然不会……”我可没有哄他,纵然我近来心情不是很好,可我从未想过要因为旁人舍下他。 就是当真要舍他,也断不会是因为旁人,只会是因为我累了。 赵荣羡的脸上浮出了一丝笑容,微微点了点头,又笑道,“这不就对了?你舍不下我,我又怎会因为旁人舍下你?” “我爱你,并不比你爱我少。” 我微微一颤,只觉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倒是没有想到,赵荣羡会与我说出这样的话来。 虽然,他以往也会说这样肉麻的话,可是这样赤裸裸的说出来,还是少之甚少的。 我都不知道如何回他了,被他这般一番深情款款,倒显得我不对似的。 对上他的眼眸,我不觉有些结结巴巴,“你这等肉麻作甚,弄得好似还是我的错一般。” “难道不是你的错?将自己的丈夫拱手让人,你还敢说你没错?”他轻轻覆上我的脸,温热的气息在我耳边喷洒,温言细语又说了一句,“阿欢,你若是想要个孩子,便好好注意身子,倘若你心里觉得过不去这道坎儿,过几日让那淮南王将他的孙子送一个过来,过继到你的膝下。” “虽说那淮南王与我们血缘远了一些,可到底也是赵家嫡系的血脉,往后也是可以继承大统的。” 淮南王的孙子?倘若我没有记错,那淮南王似乎是皇帝的爷爷的兄弟的儿子的儿子!那关系都拐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这位淮南王也没有什么本事,空有一个头衔,手里却没有实权。 赵荣羡若是管他要孙子,他定是愿意献出来巴结的,而且往后他也没有办法威胁到皇室政权,更没办法威胁到我。 总归,那就是个无权无势的王爷,就是让他的孙子给我做儿子,他也不能从我这里讨到什么好处。 可是,我怎么能因为一己私心,便让一个跟赵荣羡没关系的孩子来继承他的一切。 我摇摇头,低声道,“不必了……” “其实是谁继承了赵氏的江山并不重要,但凡那个人还姓赵,便都是一样的,我不在意。”赵荣羡轻轻笑了笑,一脸认真道,“真的,我一点也不在意,我要的只是北朝的安宁。” “所以阿欢,你不要再胡思乱想。有没有孩子,我一点儿也不在意,我只要你。” 他不在意?他当真不在意? 他莫不是只是在安慰我? 许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赵荣羡又补了一句,“你若不信,明日就派梁丰去将那淮南王的孙子寻来,立刻过继到你名下,我便封了他做世子。” 赵荣羡这番话,让我心里愧疚极了。 果真是我不够信任他,果真是我小肚鸡肠了?是我刻意给他找了麻烦。 可他还是这样迁就我…… 即便没有孩子,他也不介意,他明明是想要孩子的,方才他还拿着那拨浪鼓摇晃呢! 我不由的红了双眼,哽咽道,“你休要骗我,你明明是很想要个孩子的,方才进门的时候你还拿着那拨浪鼓摇个不停呢!” “你……你若是不信……” “赵荣羡对不起……”我再也忍不住了,当下扑进他怀里,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滚,“对不起,我不该我不相信你的!” “对不起……” “光用嘴说的对不起我可不接受……”他骤然一个翻身,一双桃花眼笑成了月牙,“赔礼道歉,可就要有赔礼道歉的诚意。” 说话间,他的唇落到了我的脸上。我抬眸迎上赵荣羡深情的目光,缓缓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今日这么主动?唔……”赵荣羡浅声一笑,眼底里透出一抹邪肆。 外头听到声响的陈嬷嬷立即将外面的门也一并关了起来,夜色里,昏暗的烛光,暧昧的气息蔓延在空气里…… 不知过了多久,我已然没有了力气,只昏昏沉沉的靠在赵荣羡的肩头。 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我浑身上下都疼的厉害,骨头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赵荣羡如往日一般,一个大早就去了宫里,他的精神总是要比我好的。明明昨夜都一样的,第二日他总能若无其事的去朝堂上。 那要是在朝堂上遇见了个对手,他还能精神抖擞,凶神恶煞的与人家在朝堂上争论半天,严重的时候还能把人给气昏了过去。 而我,我觉得自己反倒是快昏了过去。 陈嬷嬷笑嘻嘻的端着铜盆进了门,一进门就别有深意的说了一句,“王妃啊,您看看这样多好,您说说您啊,可真身在福中不知福,成日里净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 我尴尬的看了她一眼,询问她道,“可把我的衣裳拿过来了?” 赵荣羡那混账,昨夜里将我的衣裳都扯坏了,此刻我身上裹的都是他的衣裳,看起来极其尴尬又滑稽。 赵荣羡身材高大,我虽然也算是高挑,可是裹着赵荣羡的衣裳,那还是大的离谱,就跟小孩儿穿了大人的衣裳一般。 陈嬷嬷眼睛里的笑意更是多了几分,点点头道,“拿过来了,就拿的是您平日里最爱穿的那石榴裙。” “嗯……”我点了点头,又吩咐陈嬷嬷把衣裳拿过来。 这衣裳极其繁复,陈嬷嬷帮着我穿了好一会儿,这才算是给穿好了。 梳洗过后,陈嬷嬷又说赵荣羡临走的时候吩咐了厨房给我做了饭,说是早膳就在南院里用了。 赵荣羡事情都做到了这份儿上,我总不能还矫情的,于是我便顺着台阶往下爬,在南院里用完了早膳,这才重新回到清晖院。 许是我昨夜睡在南院的消息传了出去,我刚回清晖院没有一会儿,云秀公主就来了,今日姜婉也来了,也不知她们两个人是何时扯到一处的,总归,她们二人都对我有着深深的敌意。 姜婉自是不用说了,我与她积怨已久,如今冒出个云秀公主,恰好我又为了救人得罪了云秀公主,再恰好,我在赵荣羡跟前得宠让她们二人都不大甘心,索性她们就凑到了一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是她们二人共同的敌人,故而,她们便是朋友了。 后宫的女人啊,从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所以,我也没有表现出对云秀公主的敌意。 见到她们两个,我一如既往的大度宽和。 笑对陈嬷嬷道,“陈嬷嬷,快给姜侧妃和云秀公主沏茶。 “你们都坐吧,都不要站着了。”话说着,我又浅浅的笑了笑,目光朝着旁边的椅子看了一眼,示意她们坐下。 姜婉看起来又胖了许多,她抱着孩子坐下去的时候,竟显得有几分吃力了。 旁边的云秀公主倒是身轻如燕,动作也要比姜婉看起来优雅大气许多。 与姜婉那故作的怯弱,她倒又显得很是活泼,坐在椅子上四处张望,然后满脸羡慕道,“都听说四王爷一贯宠爱王妃姐姐,这吃的住的,都是给王妃最好的,今日来这清晖院一瞧,果然名副其实。” 听到她那艳羡的夸赞,我马上摆出了一副见怪不怪,又谦虚大度的姿态,笑呵呵道,“云秀公主说笑了,这院子啊,与云秀公主的院子比起来,那可差得远了。清晖院还不如北院一半儿大小呢。” “姐姐可真是说笑了,若如姐姐这般论,妾身那雪院也还比姐姐的清晖院宽广呢,可宽广又如何,这里头总是冷冷清清的,王爷一年都难得来一回。倒是清晖院,离得王爷的北院最近了。”云秀公主还未说话,旁边的姜婉忽然插话。 一脸委屈怯弱的模样,说着又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孩子,叹息道,“咱们雪院离得远,就是允儿,王爷也很少来看一眼。” “倘若姐姐能生一个,想必王爷定然日日都抱在怀里。当初王爷为了娶姐姐进门,可是废了好大的力气呢,能以商户之女的身份踏入王府,可见王爷对姐姐的宠爱。” 呵呵,她这不是在说我祸国殃民,专宠却又刻薄了她这个妾室,更是刻薄了庶出儿女吗? 赵荣羡为何不去看她的儿子,她心里没点儿数? 每一回都拿着孩子当筹码,每一回都埋怨的毫不心虚,理所当然。 还挤兑我身份低贱,以色侍人。 也不知道她们两个今日这般挤兑一番是想作甚。 反正无论是想做什么,都没有好事就对了,先前这云秀公主因着梨花‘得宠’,故而想要了梨花的命,可我是这王妃的正妃,手握王府的主事权,她纵然心生妒忌,亦或者说是不甘于屈居我之下,也不敢轻易动手。 所以才找了个,同她一样,对我这个得宠的正妃一样妒恨的姜婉来找我麻烦。 这么一番挤兑,也不知道接下来还想说些什么。 不过,她们既然故意挤兑我,我自也不必客气。 她们艳羡我得宠,我便好好同她们炫耀炫耀。 于是我马上又摆出了一个正妃该有的端庄温和,叹气‘安慰’姜婉,“姜侧妃,你这话说得可就冤枉王爷了,这王爷啊,平日里繁忙,那雪院又离得远,他自是很少去。” “至于姜侧妃所说的,本王妃的院子离得王爷的南院近,那是因为本王妃最先进入王府。我与王爷是少年夫妻,我初来的时候,王爷身边也没个照顾的人,故而王爷便特地挑选了最近的清晖院,便于平日里照顾。” “妹妹你啊,王爷则是想着你原先也是丞相府的千金,自是不能薄待,故而我与王爷商量着,便将这雪院给你住了。” “你可不知道,你没来以前,这雪院原先是给八个美人住的,那八个舞姬啊,可是父皇钦赐的!个个都是天香国色,能歌善舞,个个都要给最好的。你啊,一个人住了八个人的院子,可比我这清晖院强多了。” 姜婉的脸都黑了,我这话表面是在夸她住的院子大,夸赵荣羡多么看重她,可却又是在告诉她,她在赵荣羡的眼里和那些舞姬没有分别,叫她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没事儿就合着旁人给我找茬。 姜婉本就是勾心斗角惯了的,自是听出了我的意思。 她的嘴唇都有些发抖,看来是气得不轻,可这会儿大白日的,又当着云秀公主的面儿,她不想因为失态被我说她发疯,又给关起来。 故而,很快她又换上了一脸笑容,笑眯眯的说道,“看来是妾身误会王爷了……” “可不是吗?你瞧瞧,王爷都能把住八个人的院子给你住,可见对你的重视,只是近来王爷的确是过于繁忙,这才没有时间前去看你和允儿。”我依旧是一脸和善,风轻云淡。 这要是换做从前,与姜婉闹成那般,我断不会当着她的面也如此平静,如此淡然的做戏的。 也许是跟着赵荣羡久了,面对这些外人的时候,我倒是越发的会伪装了。 姜婉气得脸都绿了,旁边的云秀公主也有些不高兴了。 看样子,她是想让姜婉故意说一些话来嘲讽我,来气我的。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我竟然能抬出先前的八个美人来反嘲姜婉。 没把我给气着,反倒把姜婉给气着了,还把云秀公主给气得不轻。 我这等炫耀赵荣羡对我的宠爱,她能不气吗? 眼见一计不成,她又生一计,故意装好人,打圆场道,“那个什么,王妃姐姐,咱们不说这些了,其实平日我和姜侧妃来,是想尝尝王妃姐姐的手艺,听说王妃姐姐厨艺了得,先前还在自家酒楼做事。” “今日一听说,我就嘴馋了,我想吃烧鹅,佛跳墙还有……” “云秀公主,我们王妃除了给王爷做菜,平日里从来不下厨的。”云秀后面的话还未说完,我旁边的陈嬷嬷马上的恭敬的打断了她,“以前啊,二公主和太子总来蹭饭,可累坏了我们王妃。” “王爷心疼王妃,故而便下了命令,除了王爷以外,咱们王妃不给任何人做菜。咱们王爷说了,王妃乃是这王府里的主母,又不是那任人使唤的厨子!” 我去!赵荣羡何时下过这样的命令? 这一刻,我总算是明白赵荣羡为何要让陈嬷嬷伺候我了,而且我多次提议让杜妈妈回来,他就是不肯。 这事儿要是落到了杜妈妈眼睛里,杜妈妈定然是半点法子也没有的。 陈嬷嬷一出马,不仅编的有理有据,还叫人完全无力辩驳。 只是陈嬷嬷身为一个奴才,在主子说话的时候插话,断然是要受罚的。 果然,云秀公主脸色铁青铁青的,阴狠的目光立马就落到了陈嬷嬷身上,“王妃姐姐,这主子说话,怎的一个奴才却插上嘴了。” 她半句也不提赵荣羡下命令的事,立马就见缝插针的逮着了陈嬷嬷的错处。 这个时候,我维护陈嬷嬷自然是不行的。 于是我立刻脸色一冷,怒斥陈嬷嬷,“陈嬷嬷,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是不是平日里我太纵容你了!” “不是的王妃,老奴只是说了实话而已。”陈嬷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满脸的恐慌。 我啪的一拍桌子,更是恼怒,“还敢狡辩!陈嬷嬷,平日里我念着你年纪大了,又是王爷身边的老人。便是纵容了你一些,做错了事,插两句嘴,以下犯上,我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日,你竟敢僭越,当着云秀公主的面还敢这样放肆!” “来人啊,将陈嬷嬷拖下去,重责十大板!”话说着,我立刻朝着陈嬷嬷使眼色。 我哪能真打了她的板子,不过是做给云秀公主看的罢了,也就是装模作样的打一番。我要是不罚,云秀公主给逮住机会,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陈嬷嬷也是明白我的意思,马上就要出去领罚。 “慢着!”云秀公主忽然喊了一声,满目不甘,可是下一刻,她却又温温柔柔的替陈嬷嬷求情,“王妃姐姐,我也就是说说,好让下人们长长记性,罚就不必罚了。” “这陈嬷嬷年岁也大了,一顿板子下去,只怕是受不起啊……” 云秀公主话刚说完,我一抬头,便看到赵荣羡走了进来。 看到跪在地上的陈嬷嬷,他疑惑的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呵,我说云秀公主怎么突然性情大变,原来是看到赵荣羡,要装一番善良了。 第九十七章、本王不管 - 今朝有喜 - 沉砚 “见过王爷……”我们几个人纷纷行礼。 “到底发生了什么?”赵荣羡微微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陈嬷嬷。 云秀公主一双眼珠子更是转来转去,看样子是想要在赵荣羡面前抹黑我。 果然,没有等我说话,云秀公主便温温柔柔的凑了上去,一脸欲言又止,支支吾吾,“方才陈嬷嬷犯了点儿错,王妃姐姐要责罚陈嬷嬷。” “云秀想着,陈嬷嬷年岁也打了,只怕是受不起这十大板子,便想着请王妃姐姐免去了责罚,不知王妃姐姐肯不肯答应。”她说着,又露出天真而善良的目光看着我。 赵荣羡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并未答话,目光一一扫过我们几人。 最后落到了我身上,问道,“怎么了,陈嬷嬷这是犯了什么错,本王记得,王妃不是一贯最袒护陈嬷嬷的吗?” “王爷,王妃姐姐……” “本王在问王妃……”云秀公主的话还未说完,赵荣羡打断了她,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半分怒气,却是不怒自威。 云秀公主微微一怔,不甘心的闭上了嘴。 呵呵,她这都明目张胆的想坑害我了,我自然不能客气的,我若是客气,岂非显得虚伪。 于是我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回王爷,妾身确实要责罚陈嬷嬷。” “所谓何事……”赵荣羡说着,已经坐到了旁边的主位上,一脸的严肃冷漠。 平日里对外的时候,他总是这副神色,也是这副做派。 见他有些冷漠,云秀公主和姜婉果然面露喜色,但她们都忍着,也很是温柔的站到了一边儿。 我立刻走到了赵荣羡身边,摆出一个正妃该有的端庄与严肃,“回王爷,方才云秀公主说是听闻妾身厨艺卓绝,孤儿想请妾身做一些我北朝的菜肴品尝品尝。这陈嬷嬷听后,便插嘴,告知云秀公主,王爷曾经下令,妾身只为王爷做饭,不为旁人做饭。” “许是因着陈嬷嬷平日里说话的神态冷硬了些,云秀公主觉得陈嬷嬷僭越了,便给惹恼了。” “虽说陈嬷嬷说的是实话,但也的确僭越了。云秀公主乃是周国使臣,妾身怎么好让公主受了委屈,便是心疼陈嬷嬷,也得罚了不是。” 云秀公主大抵想不到我会直接说了出来,而且还添油加醋。 她的脸色一时难看极了,可眼下她也不能撒谎,毕竟她方才有没有发怒,问一问屋里的人便知道了。姜婉的话暂且不说信不信,可陈嬷嬷作为一个受罚者,她的话自是最可信的。 云秀公主也很清楚,陈嬷嬷一定是向着我的。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结结巴巴道,“王妃姐姐只怕是误会了,云秀方才那般怒斥,只是觉着奴才就该有奴才的样子,倘若这府里的奴才个个都像陈嬷嬷这般,那岂不是都要骑到了王妃姐姐的头上……” “那依着云秀公主的意思,还是要责罚陈嬷嬷?”我才不会给她装可怜的机会,既然她喜欢诡辩,我便带着她往里绕。 云秀公主这下更加郁闷了,她顿时满眼的怒火,却继续支支吾吾,“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公主是什么意思?发怒的是你,如今说不罚的又是你。”我的语气依旧是和善的,然则字字句句却是将她往死胡同里逼。 云秀公主一下子脸都给憋红了,竟是含上了泪水,“王妃姐姐,云秀只是为你打抱不平而已,你何故这样咄咄逼人。” “云秀公主说笑了,本王妃只是就事论事,何来的咄咄逼人?”我浅浅的看着她,笑得温柔,“再说了,这陈嬷嬷冒犯的是云秀公主你,又不是本王妃,方才不高兴的也是云秀公主你。我倒是奇了怪了,怎么到了云秀公主的嘴里,却成了替我打抱不平了?” 旁边的姜婉闻言,马上就插话,一脸公正,“姐姐怎么这样说话,陈嬷嬷方才乃是僭越了姐姐你插话,云秀公主不高兴也的确是为了姐姐您打抱不平啊,怎么偏偏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云秀公主的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故意看了看赵荣羡。 到底她是觉得云秀公主在赵荣羡心里有些分量,故而便替云秀公主抱起不平来。 赵荣羡依旧冷漠的扫视着屋里的人,一双桃花眼看来看去,最后目光落到了陈嬷嬷身上,冷声道,“陈嬷嬷,你说。” 一听要让陈嬷嬷开口,云秀公主脸色更加难看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话还没有出口,却又生生的让赵荣羡给瞪了回去。 陈嬷嬷抬起头,微微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云秀公主一眼。 从声音到眼神都透露着不满,“老奴瞧着,倒像是云秀公主想罚老奴。云秀公主方才想让王妃娘娘做饭,老奴想到了王爷的命令,也觉着堂堂一个王妃,这无端端的给一个侧室使唤着做饭,实在丢人现眼……” “故而,这才提醒了两句。许是老奴没有说清楚,云秀公主以为老奴是针对她,又觉着依着老奴的身份不配与她这般尊贵之人说话,故而便恼了。” 陈嬷嬷话说着,又故意看了看姜婉。 陈嬷嬷果然是从宫里出来的老人儿,这短短的几句话,不仅拐着弯儿的把云秀公主给骂了一顿,还在无形之中把罪过都抛给了姜婉。 云秀公主满目的恼火,可她这会儿当着赵荣羡的面,她又不能露出她跋扈的一面。 只得硬生生的将这口气咽了下去,笑呵呵道,“这……这原来都是误会呢,陈嬷嬷你这人也真是,平日里说话的时候都绷着个脸,我还当你是对王妃姐姐不敬呢。” “王妃姐姐你也是,这陈嬷嬷平日里人就是这般,你倒是告诉我一声啊。你瞧瞧这误会闹得……” “那依着云秀公主的意思,是罚还是不罚了?”云秀公主那般绕,我可不会让她给绕远了,我马上就将话给扯了回来。 云秀公主咬了咬唇,满目的不甘,“王妃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既然误会都解开了,自然是不罚了。” “陈嬷嬷你听见了?云秀公主愿意饶过你了,还不赶快叩谢云秀公主。”没等云秀公主后面的话说完,我马上又说了一句。 然后十分严肃的又道,“不过不管怎么说,你今日这般可闹出了不小的风波,就罚俸半年吧!” 话说完,我又笑呵呵的看向赵荣羡,显得十分恭敬,“妾身这样处置,不知是否妥当。” 闻言,赵荣羡一脸公事公办的神色,“王妃乃是四王妃,是这王府的主母,后宅的事由你处置就是,不必告诉本王。” “是……”我行了一记礼,马上示意陈嬷嬷去领罚。 云秀公主和姜婉不甘心极了,尤其是姜婉,她先前在我这里吃了不少亏,又因着赵荣羡对我的‘偏爱’,让她觉得是我故意挑唆,惹得赵荣羡对她百般冷落。 故而今日才闹了这么一出,想要出一口恶气。 可这会儿她恶气没能出上,却还听到赵荣羡说出这种话,后宅的事皆由我管,所以就算我想要刻薄她姜婉,再让她‘疯’一次,赵荣羡也不会理会。 姜婉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同云秀公主联成一线,又费了这样大的力气来我这里找茬,如今我却毫发无损,她能不气愤吗? 旁边的云秀公主就更是怒火滔天了。 只是相比于姜婉,她显得很是平静。 可平静归平静,平静可不代表她就此甘心了。 眼见陈嬷嬷走了出去,她又像是个没事儿人一般,对着赵荣羡笑道,“王爷,云秀和姜侧妃今日来王妃姐姐这里,就是想要尝一尝王妃姐姐的手艺。先前听姜侧妃说王妃姐姐厨艺卓绝,云秀便馋极了,故而才闹了这么一出笑话。” “王爷啊,既然您回来了,不知可否让云秀也跟着沾沾光,尝一尝王妃姐姐的手艺。王妃姐姐替王爷您做菜,也就不算是给别人做了,不算是违背了您的命令,也让云秀尝一尝北朝的菜肴。” 她倒是能找事儿,这般说了一通,可不就是一边故意侮辱,一边儿彰显赵荣羡对她的重视吗? 我站在旁边一动也没有动,云秀满目的笑意,甚至向我递过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云秀公主若是想尝北朝的菜肴,改日让宫里的御厨给做就是了,何必让王妃动手。”赵荣羡的话一出,云秀公主的脸顿时僵住了。 她似乎再也忍不住了,笑容僵硬的说道,“王爷这是不愿意给云秀面子?” “云秀公主绞尽脑汁的使唤王妃,可又给了本王面子?”赵荣羡前几日不是还同云秀公主眉来眼去的吗?怎么今日突然就……就翻脸了? 难道是因为我前些日子与他发了脾气? 不对,赵荣羡可不是那种因为个女人发了脾气,就要坏了大事的人,他狠起来可是能要了我的命的,怎么可能为了我就同云秀公主翻了脸。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过,我依旧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默的站在赵荣羡的身边。 云秀公主僵笑的面容,此刻直接变成了不满。 她满脸的不悦,“王爷此话何意?云秀只是想要尝一尝王妃姐姐的手艺罢了,怎么就成使唤了?” “云秀公主,王妃若是愿意,那便不是使唤。王妃若是不愿意,那就是使唤。堂堂四王府的王妃怎么能让人当做厨娘使唤?周国的礼数,难道就是强人所难?”赵荣羡依旧是慵懒而冷漠的姿态,半分怒气也没有。 可他的这些话,却是字字句句都在指着云秀公主的鼻子骂。 云秀公主气的脸都绿了,这会儿她也不跟赵荣羡装可怜了,直接拂袖而去。 毕竟,这会儿她并未嫁给赵荣羡,不过是暂时借住在四王府,她是一国的公主,自然是有资本发脾气了。 可她这么一闹,姜婉就显得很是尴尬了。 本来她就很不受待见,以为跟着云秀公主能捣鼓出点儿什么事儿来,可这会儿云秀公主却一个人跑的不见了人影。 姜婉愣了一愣,抱着她的孩子起身朝着赵荣羡施礼,“王爷,妾身也先退下了。” “等等……”赵荣羡喊住了她。 那一瞬间,我看到姜婉脚下的步伐明显一颤。 她顿了一顿,微微回过身,“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姜侧妃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好了,又想发疯了?”赵荣羡冷森森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以后再敢挑拨离间,搬弄是非,你就一辈子也别出雪院了!” 姜婉一颤,结结巴巴道,“妾身没有……” “没有?没有的话王妃厨艺卓绝一事是怎么传到了云秀公主的耳朵里去的?云秀公主虽虽然是刁蛮任性了一些,可弯弯道道的心思,可没有这么多。”赵荣羡完全不给姜婉辩解的机会,话说完又怒斥了她一顿,让她半年不许踏出雪院的门。 姜婉过去仗着娘家能与赵荣羡哭诉一番,如今她娘张氏失去了丞相府的主事权,又毁了容貌失了宠爱,自身都难保了,日日靠着讨好巴结并被昭阳公主折磨而生活,她可谓也是一落千丈,自然也就不敢再说话了。 纵有百般不甘心,却还是得受着。 姜婉走出去之后,厅堂里就剩我和赵荣羡两个人了。 虽说他方才是在护着我,可他说的话也让我不太舒服。 我早前便觉得他对云秀公主是有所不同的,刚才他与姜婉说的那番话就正好印证了。 “王爷当真觉得,云秀公主没有太多弯弯道道的心思?”我看了赵荣羡一眼,语气听起来很是随和,可心里却是觉得百般不舒服。 赵荣羡依旧坐在椅子上一动也没有动,只抬眸笑看着我,“怎么,醋了?” “是怕了……”我冷笑了一声,略有几分嘲讽,“王爷方才虽然是驳了云秀公主的话,可在您看来,她也确实还是个好人不是吗?” “纵然王爷你与妾身说了再多的山盟海誓,可是云秀公主在您的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我不是傻子,我能感觉出来。” 我的的确确是感觉到了,赵荣羡对这个云秀公主还真是别有不同。 倘若换做是旁人,都做出这样事来了,他哪里还会觉得对方单纯。云秀公主对梨花做的事,他也不是不知道,半条命都没有了,就因着吃醋,人家梨花都没有招惹她,她便这样心狠手辣,这还叫只是任性? 赵荣羡叹了口气,伸手拉住我,“阿欢,你能不能不要胡思乱想……” “我有没有胡思乱想王爷心里清楚,你若是后来心里有人了,从一开始就不要来招惹我。”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其蠢无比。 我都被赵荣羡哄骗多少回了?可每一回,只要他稍微说两句好听的,我便舍不下了。 如今看来,当初我就不该回来。 又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干脆死给他看,让他放了我,我逃得远远的最好。 可是现在不能了,现在我们白家的命都和四王府帮在一条绳子上,我就是委屈,也要在这里委屈一辈子。 赵荣羡听了我的话,并没有再辩驳了。 他默然了片刻,又说道,“当年,倘若不是云秀及时送来的情报,北朝也许就没有了。” 所以,他这是认了,认了他的确对云秀公主不太一样。 所以,昨日他的确是在哄骗我。 我还真是傻呢,总是他说什么都信。 我回过头,笑得冰冷,“所以王爷这是认了,认了你对云秀公主确实不一样?” “阿欢,我只是……” “王爷,我再说一遍。倘若你心里还有别人,那么就请你不要再给我希望!我度量是很小的,我的眼睛里也容不下沙子!”我冷冷的看着他,后面本来还想质问他几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什么也不想问了。 我叹了口气,故作平静,“算了,如今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又能如何?王爷您总是这般,不就是因为你很清楚,我离不开你,我也舍不下你,所以你才这样有恃无恐,您觉得不敢你做了什么,只要你哄一哄,我便能十分愧疚的回到您身边!” “如今我的确是离不开你,可王爷你记着,哪一日你要是当真将我伤透了,以后你我也就只是四王爷和四王妃。” 不会再是夫妻…… 当然,后面的话我并未说出口。 话说完,我转身就往里屋去了。赵荣羡后面说了些什么我也没有听见,也不想听了。 有些甜言蜜语听多了,到了最后,只会变成恶心。 我不想听,也不想去做一些无谓的争斗了,倘若哪一日赵荣羡当真不要我了,我也不会去怨他,就各走各的。 总是想着怨着,到了最后,难受的也只会是我自己。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再也没有像过去那般和赵荣羡发脾气,也没有再往他屋里送人。平日里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他若是过来,我一如往常那般。 如此一来,烦心事儿倒也少了不少,赵荣羡也顺利了许多。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倒是真就从云秀公主的手里拿到了地图,那周国果然在不久以后寻了个理由滋事。 赵荣羡手握地图,自然是打了一场大大的胜仗,于是三公主和四公主谁也不用嫁了。 云秀公主因此受尽了北朝皇室冷遇,写信回周国,竟也没有一个人回信。 成日里哭哭啼啼的,人都消瘦了一大圈儿。 赵荣羡说是看她可怜,又说她到底算是对北朝有恩,故而去了北院好几回。 似乎是怕我误会了些什么,又刻意的与我说了几遍,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云秀公主对北朝的恩情。 “妾身能理解,王爷不必再多言了。”我坐在里屋的榻上,笑得灿烂而无所谓。 赵荣羡见我这般,又没有说话。 我倒是纳闷儿了,我可没有表现出半分的不高兴,他怎么又一副我惹了他的神情。 看见他那副神色,惹得我的心情也不太好了。 “王爷这又是怎么了?妾身都已经说了,妾身没有意见,您这副神色又是想做什么?”我抬眸看了他一眼,干脆起身走到他面前,轻轻的踮起脚尖,朝着他的唇边吻了吻。 可赵荣羡的脸色却变得更加沉重了,他依旧是绷着脸站在那里。 良久之后,才低低开了口,“阿欢,你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让我觉得很虚假……” “你在对我笑着,可你的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容。” “我抱着你的时候,你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羞涩。” “是吗?”呵呵,别说,他不说我还没有发现。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越发察觉到,我与他之间好像的确变得无比虚假了。 我想我真的是被他折磨得累了,已经不想去爱他了,甚至连争夺也不想了。 我靠在他怀里的时候,也似乎已经没有了心动的感觉。 每一回与他亲热,我甚至都是为了完成任务一般。 可我怎么能承认?我们白家的命还要依附着他呢,我又怎么能让他觉得,我已经不在意他了。 我笑了笑,温声道,“王爷,你想多了吧,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不想再让你闹心。” “是吗?阿欢,你现在还能待我这般,多是因为白家吧?”赵荣羡眼底里浮上一抹失落,苦笑道,“罢了,有些话,说多了你也听烦了,我现在也不与你多说什么了,但凡你还愿意留在四王府,那你便还是四王妃,是我唯一的妻子。” 是吗?听到他这话,我的心情一时之间更加复杂了。 何止是我累了,其实他也累了,我们都累了,只是,却都还在坚持着。 其实,终究还是因为,我们两个人始终不是同一种人…… 我笑看着他,微微朝他点了点头,“妾身谢过王爷厚爱。” “阿欢啊,倘若,不是因为白家,你现在可还愿意留在我身边。”赵荣羡浅浅又添了一句我,他的手有些发抖,声音也有些发颤,“倘若,现在有了旁人可以依附,你会不会离开我?” “会,会毫不犹疑的离开……” 第九十八章、收拾云秀 - 今朝有喜 - 沉砚 是啊,如果还能找到旁人依附,亦或者说我们白家不需要再与他共存,我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他。 我看到赵荣羡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他却在尽量压着情绪。 这一回,我是真的累了,累得连和他吵架的心情也没有了。 可我也不想完完全全的让他觉得我不在意他,又或者说,完完全全的让他觉得我现在只是在利用他。 于是我马上又笑添了一句,“妾身说笑罢了,王爷莫要放在心上。” 他紧张的神色,在这一刻,稍微放松了一些。 可我又怎么能这样轻而易举的让他放下心来。 没有等他说话,我又凑到他耳边,低笑的说了一句,“不过哪一日妾身的心要是死了,就不是说笑了。” “到时候,妾身不仅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还会毁了您所珍视的一切,不惜任何代价……” 我踮起脚尖,轻轻的朝着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又吻过他的脸。 赵荣羡没有说话,他只一把将我搂住,死死的将我箍在怀里,越箍越紧,越箍越紧…… 他的手在剧烈颤抖着,隐约之间,我似乎还感觉到一滴泪水落在我的颈间。 尽管赵荣羡在百般掩饰着,可是我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的恐慌,悲伤,与害怕。 这是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从前纵然我与他发了再大的火儿,纵然我以死相逼要他放了我,他也从没有过这样的反应。 因为他比我更清楚,有的时候相敬如宾比吵闹不止更可怕。 一旦相敬如宾,我与他也就只是王妃和王爷的关系了,至于真心,也就更没有了。 我原先还以为,赵荣羡并不是很在意,我以为他是不会怕的。 放在以往,若是看到他这般恐慌,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窃喜的。 可是现在,纵然看到他如此恐慌害怕,我的心里也没有半分波澜了,我是真的……累了。 我伸手,轻轻抱住了他的背。 赵荣羡见我这般反应,似又没有方才那样恐慌了,他沉默了片刻,低低的又说了一句,“我知道,不会有那样一日的,你终是舍不下我的。” “行了王爷,若有事就先去忙吧,不必在我这里耽搁了。”见赵荣羡的情绪没有像方才那样激动,我便轻轻推开了他。 他的眼睛有些发红,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说道,“本王今日哪儿都不想去……” 这意思,是想留下来用晚膳? 说真的,我现在连话都不想和他多说了,但凡是与他多说一句话,我都累得慌。 可我也想明白了,左右是逃不过的,与其成日里担心哪日他不爱我了把我给踹了,倒不如安安分分的做个王妃,做个手握重权的王妃。 若能借着赵荣羡的手令我哥哥,我表哥都步步高升,权倾朝野,我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我假意没有看清他的失落,一如往常的问他,“王爷今日想吃些什么?” “你做什么,我便吃什么。”赵荣羡重新坐了榻上,又说道,“但凡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他倒是一贯很会说情话,可情话挺多了,逐渐就会变成恶心。 我不露声色,保持着平日里应有的嘲弄,反问他说,“这样的情话说出口,王爷不嫌肉麻?” “若是妾身今日煮一碗巴豆,王爷可愿意吃?” 赵荣羡听了这话,顿时一怔,又恢复了平日的神色,不高兴道,“做什么?你想谋杀亲夫啊?” “有这么想过,但是不敢。”我可没有哄他,我曾经恨他恨到想杀了他,最后没能下手的确是因为不敢,也不舍。 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不爱了就不爱了,薄待了就薄待了,没有什么好恨的。只要抓住了我想抓住的东西,只要我白家平平安安,我哥哥步步高升,其他的也都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 赵荣羡听了我这话,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吩咐我去做菜,若是今夜若是没有让他吃好了,就要罚我。 如今天气入秋了,我便做了一锅山药鲫鱼汤,一盘子糖醋藕片,一份红烧狮子头、又给简单了炒了一盘子菠菜。 这一顿晚膳就这么吃了…… 平日里,我和赵荣羡两个人也吃得不多,基本就是三菜一汤。 赵荣羡看着是个富贵王爷,却不是太喜欢吃那些富贵的菜,平素里不是喜欢酸豆角就是喜欢糖醋藕片,若是荤菜,他则喜欢糖醋鱼,也都是些家常的菜。 今夜,一如往常一般,菜一上桌子,赵荣羡便让陈嬷嬷她们都退了出去。 我随手夹起一块儿糖醋藕片搁到赵荣羡的碗里,他稍微怔了一怔,默默的吃了下去。 我又舀了一碗鲫鱼汤递给他,低声提醒他道,“王爷,这鲫鱼汤是养胃的,您用完了膳喝一碗,不过吃饭的时候可别一个劲儿喝汤,伤胃……” 我总是记得赵荣羡的口味,也记得他的习惯,记得他的所有喜好,甚至于他的一个眼神,我也能猜出他想做什么。 果然,我一番平淡的关心,赵荣羡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些,他微微点了点头,回应我道,“知道了,你总是这般啰嗦。” “王爷若是受不了,大可去找个不啰嗦的……” “说什么呢?”他不悦的看了我一眼,也往我碗里夹了一块儿鲫鱼,叮嘱道,“我看你近来胃口不是太好,你也多吃一些。” “这晚膳才要少吃一些才是,吃多了得积食。” 这一夜,我和赵荣羡一如往常的说着平日里那些闲话家常,在我的闲话家常下,赵荣羡的心情也没有那么失落了,吃过了晚膳,他还拉着我去花园里走了一圈儿,外头有些冷,他便将我搂在怀里,带着我在花园里看月亮,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许是觉着我近来还有些生气,又同我说如今秋高气爽,过几日一起出去放风筝。 我近来心情却是很差,也很累,故而也就答应了。 赵荣羡见我答应了,果然很是高兴,他以为,我还是同过去一般任由他哄哄也就什么事都没了。 可是他不知道,自他认了他的云秀不同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彻底破碎了。 现在我不过是在履行四王妃的职责,也是在保住眼下的富贵罢了。 放风筝,是在几日之后。 一个大早的,赵荣羡便拉着我去了郊外,似乎是觉得只有我们两个气氛沉重了些,他又叫上了二公主和常修,还有二公主的孩子钰哥儿。 除此之外,又叫上了我哥哥和姜棠。 到了郊外,几个男人便忙着搬椅子,搬东西。 几个男人凑到了一处,我和二公主还有姜棠便凑到了一处。 “四弟妹,你和四弟,最近是不是闹了矛盾?”刚一下马车,二公主便向我凑了过来。 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这不对啊,这回我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该做什么依旧做什么。 我笑了笑,一脸若无其事,“二皇姐多想了,我和王爷没有什么。” “可我怎么听常修说,前两日四弟与他喝酒,喝醉了,说了好些胡话。”说着,二公主微微朝着赵荣羡看了看,低语道,“可是因为云秀公主?听常修说,你和四弟先前因为云秀公主大吵了一架,可是近来你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四弟近来心里闷得慌,总是觉着四弟妹你哪里不对劲儿,又不好说,便总找我们家常修喝酒,惹得常修这几日总是醉醺醺的……” 二公主这话表面听起来像什么事都没有,可分明却是在试探些什么。 莫不是赵荣羡故意让她来试探的? 呵呵,赵荣羡就是赵荣羡,他的肚子里时时刻刻都装满了算计。 这一瞬间,我心里更加凉了几分。 我摇摇头,浅笑道,“没有的事,我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也就是他犯贱,平日里被骂惯了,这几日不骂他,他就不舒服了!骂他一顿什么事儿都没了……” “当真如此?”二公主眉头微蹙,略有几分不信。 我倒是低估了她,如今的二公主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位莽撞单纯的二公主,这三年多过去了,她早就在朝堂上修炼成了人精。 于是我又叹了口气,装作无可奈何,“怎么说呢?先前我总与他吵架,可总是吵架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反倒是弄得自己不舒服,也惹得外头的狐狸精笑话,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总与他吵呢?” “无端端的给自己找气儿受,多没有意思啊!” 是啊,无端端的给自己找气儿受,的确是很没有意思了,尤其还是为了赵荣羡这样一个自认为吃定了我的男人给自己找不痛快,那就更没意思了。 许是我说的太真情实感,二公主听后竟然信了,没有一会儿,赵荣羡他们那些个吃的喝的玩儿的都给归置好了,公主立马过去对着常修使眼色,然后常修又过去同赵荣羡说了些什么,全当我是瞎子瞧不见了? 我也的确是假装瞎子,全当看不见,自顾自的就理起了我的风筝线。 姜棠站在我身侧,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低声问了我一句,“四王妃,你和四王爷真没事?” “没事……” “你倒是我在北朝见过最特别的姑娘……”姜棠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又说了这么一句。 我被她给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合着她自己不是北朝的人一样。 我笑看了她一眼,“你这话说得,好似你自己不是北朝的姑娘一样。” “我若说我的确不是北朝的你信吗?” “那你是哪儿来的?周国的?还是魏国的?亦或者是番邦的?” “都不是……我是未来的……”她向我凑近了,忽然压低了声音,“告诉你个秘密,真正的姜大小姐已经死了,我不过是个冒牌货……” 什么鬼?我被她绕的更晕了。 不过因着前世的姜棠就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都已经镇定了。 我点了点头,向她竖起大拇指,“嗯,那你很是厉害了!装得简直一模一样,连最亲近的你哥哥也未能看出破绽!” 闻言,姜棠嘴角勾出一抹笑容,笑得意味深长,“四王妃,你这样的姑娘若是放在我的家乡,一定会很幸福。在我的家乡,每个男人只可以娶一个妻子,这姑娘若是与自己的相公不和,也可以休了对方,这女人啊,也可以做官儿,可以独当一面……” 还有这么好的地方? 肯定是姜棠瞎编的,她成日里总能编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儿来。 不过,她说了这么多,我也算是听出来了,她是在安慰我。 我叹了口气,不觉苦笑,“倘若真有这样的地方就好了,我一定立刻休了赵荣羡!” “你们在说什么?”我话音刚落,背后忽然传来熟悉的男声。 我回过头,只见赵荣羡和我哥哥走了过来。 我哥哥见到姜棠也没有给她好脸色看,一上来就说她没有成亲的闺阁小姐,平日里不知道收敛着,总是抛头露面,忒不要脸了,怪不得动不动就丢东西…… 姜棠顿时就气坏了,嚷嚷着说是要杀了我哥哥,说我哥哥才不要脸,还说让他等着瞧,她一定能成为北朝第一个踏入朝堂的女官。 他们两个总是这般吵吵闹闹的,吵着吵着,不知怎的,姜棠又说是我哥哥的风筝更好看,要同他换,他不愿意,两个人便越追越远。 二公主和常修也带着钰哥儿吃东西去了。 于是,只剩下我和赵荣羡两个人面面相视。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的也拿起风筝,说道,“走吧,放风筝去。” 赵荣羡站在原地寸步未挪,只是静静的瞧着我,眼神里透着显而易见的不善。 “王爷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弄不懂他又想出什么幺蛾子,索性直接问他。 赵荣羡冷哼了一声,反问我,“听说王妃想要休了本王。” 他听见了? 赵荣羡这混账,平日里怎没有见他如此耳聪目明,听这些乱七八糟的,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既然他听到了,我要否认也没有什么用。 我摊摊手,一脸无所谓,“对啊,我是这么想的,倘若真能休夫,倘若这时间没有皇族的权力存在,就王爷您这样的,早已经被我休了一百回了。” “本王有那样差?”他蹙眉,似笑非笑的。 赵荣羡还真是贱得慌,我这般骂了他两句,他似乎还真就安心了不少。 我一把将他推开,装作有些生气的样子,“懒得理你。” 见我离开,赵荣羡又跟了上来,不动声色的就拽上了我的手。 接下来的几日,他果然安心了许多,也没有像先前那般总是在试探我。 所以,我的日子也舒心了不少。 不过赵荣羡这里没惹我不顺心了,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却让我不太顺心。 一个大早的,云秀公主的贴身丫鬟就和厨房的曲妈妈打了起来,说是曲妈妈刻薄了他们的公主,少给了些燕窝。 然后闹着要到我这儿来评理,云秀公主平日里很会来事儿,我连看也不想看到她,索性直接让陈嬷嬷吩咐曲妈妈多给一些燕窝,这银钱嘛,就从我的私银里扣。 云秀公主约莫是想找茬的,结果没能找上,便在屋里砸东西,说我假惺惺,装大度。 陈嬷嬷听后气坏了,一进门就没忍住骂道,“这个周国公主,可真是不知好歹!如今周国大败,都还得看着咱们北朝的眼色过日子,她倒好,动不动就来事儿。” 她之所以敢如此猖獗,还不是因为赵荣羡。 我不知道她到底对赵荣羡有什么恩情,又或者是有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但她要是给我找事儿,让我不痛苦,我也得让她不痛快。 我这般一番大度,看似在对她好。 但落到她的眼里,那就是怜悯她,还故意装贤惠给赵荣羡看,显得她任性妄为。 她自然也就不痛快了! 当然,这些话我不会与任何人说。 我浅浅笑了笑,继续佯装大度,“行了陈嬷嬷,你也别怪她了。这云秀公主独自远嫁,如今周国大败,皇帝皇后的每一个太将她当回事的,一封一封的家书写回去都没个回信儿。眼下她说是来和亲的,可来了这么一个多月了,也没说要指给谁,她面子上也过不去的,这心里不舒坦,发些脾气也是正常的。” “可她发脾气也不能拿王妃你发脾气啊!她是个什么东西!她这要是在平常人家,也就是个洗脚婢生的庶女!哪儿来那么大的脾气!”见我如此大度,陈嬷嬷更加生气了。 陈嬷嬷生气是好的,陈嬷嬷一生气,这事儿就容易落到了赵荣羡的耳朵里去。 我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头,又劝说她,“陈嬷嬷,你看看你,我都没生气,你哪儿来那么大的火儿?” “老奴这不是替娘娘你不平吗!” “这世上不平的事多了去了,若是样样都生气,那还不得把自己气死了?犯不着为了不值当的人把自己给气着了。” “王妃说的是……”陈嬷嬷听了我这一番话,收起了怒气。 然后又似想起什么一般,询问我,“对了王妃,这梨花的身子已经好了,您看看,如何处置?” 陈嬷嬷不说,我倒险些忘了,梨花这姑娘因着我受了不少委屈,总是不能薄待了她的。 我想了想,吩咐陈嬷嬷道,“陈嬷嬷,你去将梨花叫来,问问她是想离开还是想要留在王府里伺候,她若是想离开,我会给她一笔银子,她若是想留下,我自也不会亏待了她。” 闻言,陈嬷嬷立刻退了出去,没有一会儿,便领着梨花走了进来。 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梨花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不过许是受了惊吓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有些畏畏缩缩的。 一进门,她便噗通跪倒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王……王妃,倘若奴婢想要留下来,不知是不是……是不是有月钱……” “自然是有的,你若愿意留在我身边儿伺候,一个月可领到五两银子的月钱。”我温柔的冲她笑了笑,又吩咐陈嬷嬷将她扶起来。 我听陈嬷嬷说过,梨花的家境不好,现如今她弟弟还病着,老病了,总是得吃些名贵的药材。想来,她是觉着在王府里能赚些银子给她弟弟看病。 看着她那般欣喜的模样,我淡淡的又添了一句,“不过你若是想离开,我会给你三百两银子,这些银子足够你弟弟治病了。” “梨花……梨花还是想留在王府。”梨花支支吾吾的,像是恳求一般,“王妃娘娘,梨花什么都会做的……” 不是,我都说了会给她三百两银子,她怎么还愿意留下来做奴才? 这要是换成我,定然是拿了银子赶紧走人啊,谁吃饱了撑的,有钱不拿,还要去伺候别人! 我颇为纳闷儿,“梨花,你是怎么想的?在王府里伺候着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这王府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处处都是刀光剑影。” “奴婢……奴婢若是回去,一定又会被祖母卖一回,原先爹娘是不舍得我的,可祖母以死要挟……”梨花说着,便夹上了泪水,神色里还有几分恐慌。 所以,她这是为了自保。 她倒也够老实的,不过我身边也的确缺一个真正可以信任的人。 索性我便将她留了下来,梨花为此很是感激,当下就问有些什么事要做。 我思来想去,便让她去街上买些胭脂回来,纵然我心死了,总还是要打扮的。 只是这梨花不知道怎么搞的,去了两个时辰都没有回来…… “王妃……不好了,梨花出事了……”我正要传陈嬷嬷,陈嬷嬷却忽然走了进来,阴着脸道,“云秀公主说是梨花诅咒她,在梨花的屋里寻了个小人儿出来,如今……如今要处死梨花。” “什么?”我一震。 这个云秀公主,还真够难缠的! 看来,不给她点儿颜色看看,她便只会越发猖獗放肆了! 我平静的坐在太师椅上,淡淡道,“陈嬷嬷,你现在去将云秀公主叫来,就说是本王妃这里有一些上好的茶,想来她是没有见过的,我要赠送一些给她。” 陈嬷嬷一愣,但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立刻就去了北院。 果然,没有一会儿,云秀公主就气冲冲的赶了过来。 一进门,她只字不提梨花的事儿,只阴着脸问我,“王妃姐姐是什么意思?送茶便送茶,做什么故意奚落人?三番五次的奚落云秀,王妃姐姐觉得很舒服。” “是啊,我觉得很舒服,非常舒服。”我冷笑看着她,又吩咐陈嬷嬷道,“陈嬷嬷,把门关起来,我没有说话,谁都不许进来!” 嘭,随着一声巨响,陈嬷嬷立刻关上了门。 云秀许是想起了她那几个随从的遭遇,猛地一震,慌乱的看着我,“你……你想做什么?” 第九十九章、王爷打人 - 今朝有喜 - 沉砚 原来云秀公主也会害怕的,看来她也很是了解自己的处境,就生怕我一个不高兴,干脆直接弄死了她。 她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瞪着我结结巴巴道,“你……你若是害死了我,四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我若是弄死她,赵荣羡会不会放过我,我不知道。 不过,我很清楚,她若是伤了我,赵荣羡纵然不会重罚她,也不会轻易放过她,更会慢慢厌恶她。 当然,我也不会蠢到去伤了她,她要是不故意给我找事儿,我连理都懒得理会她。 我靠在太师椅上,轻笑道,“云秀公主莫要激动,本王妃不过是想与你单独聊两句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再说了,正如你所言,我若伤了你,王爷必然不会放过我,我又怎么敢伤你呢?” 我话说得风轻云淡,却是嘲讽满满。 云秀公主被我连连暗讽了好几回,已然是满肚子的气儿,方才又在我面前露出了恐慌之态,更加拉不下脸了。 此刻我又是一顿嘲讽,她气的几乎眼睛都在喷火。 不过听说我不会要她的命,她又冷静了许多,铁青着脸问我,“王妃想要谈什么不能正大光明的谈,非得支开了所有人,单独将我关在屋子里。” 要陷害,自然是不能有证人在的。 我勾唇笑了笑,平静如斯,“云秀公主言重了,本王妃可不曾有过半点关押公主的心思,只是这有些话,若是当着下人的面儿说,难免伤及了云秀公主的颜面。” 不仅伤了她的颜面,也得毁了我的形象不是? 云秀公主依旧铁青着脸,满目不悦,“王妃姐姐此话何意?本公主从来不曾做过亏心事,无愧于任何人,怕什么伤及颜面?反倒是王妃姐姐,故意挑衅将我引来此处,然后又关上了门,究竟是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倒还不是个愚蠢之人,这么快就察觉到了。 不过她这话说得,也够难听。 但我已然不在意了,什么难听的话我没有听过,这辈子听了许多,上辈子听得更多。 对于她故意刺激的言语,我显得毫不在意,我依旧满面云淡风轻,面含微笑,“云秀公主倒还是个聪明人,这么快就发觉自己被耍了?” “你……”我的淡然让云秀公主更加恼怒,她气得脸都有些发红。 我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云秀公主莫要这么激动,这都已经上当了,激动发怒又能有什么用呢?不过是气坏自己罢了。” “我今日请云秀公主来,也不是想为难。只是希望云秀公主能安分一些,别有事儿没事儿的给我找麻烦,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嫌麻烦。”我笑看着她,不冷不热,“云秀公主,本王妃的意思,你可听明白了。” 我这意思,一来是让她不要再矫情,什么燕窝不够柴火不够的少叨叨。二来,则是让她放了梨花。 云秀公主不是傻子,她自然是听明白了,可她显然不太服气,而且这个时候放了梨花,她的面子上也过不去。 于是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云秀不明白。” “本王妃的意思,是让你放了梨花。”她假装不明白,我索性就直接戳穿了。 云秀公主一怔,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如此直接。 她顿了顿,理直气壮道,“梨花那贱婢诅咒本公主,证据确凿……” “梨花有没有诅咒你,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冷声打断了她,一字一句,“云秀公主,本王妃奉劝你一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本公主是周国的公主,你一个商户的女儿……” “周国是公主又如何?搁在普通人家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洗脚婢生的低贱庶女!”她的话还未说完,我厉声打断了她,蓦的起身走到了她面前,“云秀公主,别把旁人想的太低贱,也别把自己想的太高贵!” “你若是足够高贵,你的父皇为何要让你来和亲?你的姐妹明明那样多?还不是因为你的母亲不受宠,又是个洗脚婢出身的,娘家没有什么权势!所以……你与我,与梨花又有什么分别?” “况且如今周国大败,都得看着北朝的脸色过日子。你这个周国公主,不受北朝帝后待见,也不受周国重视,如今身在四王府你也没个名分。说得难听点儿,你还不如我和梨花呢!” 我话虽然说得难听,却句句都是实话,若非赵荣羡有心庇护,这云秀公主指不定还得受到什么样的薄待呢。 云秀公主本来自认高贵的,此刻被我这么一通戳穿,她是羞愤至极,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你……你……我……我是公主,我是公主!你是个什么东西!” 她咬牙切齿,几乎想要跳起来打我。 我依旧平静如斯,又问了她一句,“云秀公主,你到底放不放人?” “休想!你这个下贱的东西!竟敢……竟敢威胁我,我一定会将你的真面目告诉王爷!”被我揭露了短处的云秀公主已然失了理智,似乎唯有骂我下贱才能让她自觉她的是高贵的公主,与我这个商户女,与梨花那样的奴婢不一样。 可甭管她怎么骂,我说也是事实,是她改变不了的事实。 这云秀公主狠辣嚣张,却也是个可怜人…… 我半点火儿也没有发,冷森森的又说了一句,“云秀公主,与人为善就是与自己为善。我再说一遍,你若是安安分分,不与我找麻烦,我自然也不与你找麻烦。可你若是非得给我找事,那我便只好得罪了。” 云秀公主闻言,似乎更加怒不可遏了,她怒目瞪着我,一脸的愤然,“王妃可真够好笑的,明明是你的丫鬟三番五次的冲撞我,诅咒我!你却说我找麻烦!没错,我们周国是败了,可我还是堂堂的公主,我是四王爷的贵客,你不过是个下贱商户女,你竟敢为了个丫鬟得罪我,你……” 啪!一声脆响。 她的话未说完,我猛然抬手,狠狠一个巴掌甩到了她脸上。 这一巴掌,我几乎是用尽了十成的力道,云秀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五个红彤彤的手指印,她的嘴角更是冒着血丝,头上的珠钗都直接被扇得落到了地上。 云秀公主没有想到我会突然打她,更没有想到我敢打她。 她怔住片刻,几乎是尖叫出声,“你……你敢打我!” 啪!我反手又是一个巴掌,将她另一边脸也给扇得通红。 “啊……你这个贱人,你敢打我!我要告诉四王爷!我要让四王爷休了你!”她尖叫着,发了狂一般的朝着我的脸上乱抓! 这一回我没有动,任由她一阵狂挠,没有一会儿,我便也披头散发了。 这个时候,听到叫骂声的陈嬷嬷已经冲了进来,一见我被云秀公主按在地上打,她马上冲上来将云秀公主拉开,猛地一把将云秀公主扔出去,外面的丫鬟立刻将云秀公主抓了起来。 陈嬷嬷看见我满脸的伤痕,似乎是想起了我曾经被划伤的样子,她慌忙将我扶了起来,顿时就红了眼,“王妃,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云秀公主怎么打人了?” “您没事吧,老奴立刻去叫大夫。”陈嬷嬷说着,便立马吩咐人去叫大夫。 我冷冷看了一眼云秀公主被拖走的背影,摇摇头道,“陈嬷嬷你放心,我没事,那云秀公主也没有占着便宜。” “对了,梨花可带回来了?” “已经按着王妃的吩咐去拿人了,那些个周国的侍卫不肯放人,便让王府的府兵将他们拿下了,梨花现在就在外面候着呢。”陈嬷嬷说着,又担心的问了一句,“王妃啊,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打起来了!” “这个云秀公主,下手也太狠了!” 能不狠吗?陷害人没陷害成,还被我给戳穿了她的窘境,若不是在沉默中死去,就要在沉默中爆发,很显然,她是爆发。 我原想着,她远到异乡也是个可怜人,便给她机会,可她不想要这机会,我自然也就不能对她太客气了,也不晓得赵荣羡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为了争宠连个丫鬟也不放过。 我不紧不慢的躺到了床上,显得有些不悦,叹息道,“这个云秀公主,简直不知悔改,我让她放了梨花,她不肯,还给我装糊涂。我便说了几句难听的,大抵就是说她只是命好出身在皇家,倘若在平常人家,她也就是个洗脚婢生的下贱庶女,不必我和梨花高贵到哪里去。” “大家都一样,就谁都别为难谁了。” “许是我说话太难听,她也就恼羞成怒了,上来就扯我头发,抓我的脸。”我摇摇头,很是愤然,话说得半真半假,“不过陈嬷嬷你放心,我也没有吃亏,你见着她脸上的巴掌印子了吗?那是我扇的……” 陈嬷嬷方才没有听见我骂云秀公主,只听见她一个劲儿嚷嚷着骂我贱人,立刻也就信了我的话。 一时之间,气得脸都绿了,“这云秀公主也太过分了,她不过是寄居在咱们四王府,还敢如此对待王妃!等王爷回来,一定得将此事告诉王爷。” “只怕用不着咱们告诉王爷了,云秀公主挨了我的打,定然先告状的。”我笑了笑,显得十分无所谓,“咱们就在清晖院等着王爷来问罪就是了。” “这……这怎么能行?怎么能让那云秀公主恶人先告状!分明是她找麻烦在先!”陈嬷嬷气愤极了,她准备要去门口瞧着,等赵荣羡一回来就告状。 赵荣羡是个什么人我太清楚了,他一贯不太喜欢人家告状,就是要告状,也不能是特地去守着,就等着他回来。 况且他日理万机,在外头已经累得够呛了,这一进门,还遇上两个嬷嬷同时告状,他得是一肚子的火儿。 于是我拦住了陈嬷嬷,平静对她道,“陈嬷嬷,不必了,咱们本来就没有错。到时候就算王爷问起来,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既然云秀公主已经去告状了,那咱们也就不必去凑热闹了,安安稳稳等着王爷就是了。” 陈嬷嬷听了我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可依旧是局促不安,梨花也是局促不安,甚至哭哭啼啼的,说是对不住我,说要不是因为我,也闹不出这事儿来。 哪里是她对不住我啊,分明是我对不住她,云秀公主老是找梨花的麻烦,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我已经给过机会了,她自己非得给我找不痛快,我也只好让她不痛快。 请了大夫上过药之后,我便将我先前用过的面纱拿出来戴上了。 虽然云秀公主抓得伤痕不算深,可也往我脸上抓了好些条,看着还是怪吓人的。 整个下午,我都窝在里屋,半步也没有踏出。 倒是那云秀公主,差使着丫鬟一遍又一遍的去大门口看,就等着赵荣羡回来。 太阳落山,夕阳西下的时候,赵荣羡回来了。 一进门就见着了哭哭啼啼的云秀公主,再没有一会儿,就领着云秀公主到了清晖院。 “王妃……你蒙着面纱做什么?”赵荣羡脸色铁青,似乎是想骂我小肚鸡肠,为了吃醋也能打人什么的,一进门看见我蒙着面纱,当即就愣了一下。 陈嬷嬷闻言,马上愤愤不平道,“回王爷,王妃的脸被云秀公主抓坏了,满脸都是伤痕,王妃说是看着太吓人,便拿面纱蒙了起来。” 赵荣羡对于我所受过的那些苦难一直很是心疼,也很是愧疚。 我这副打扮,外带着陈嬷嬷的话,果然立刻勾起了他的记忆。 他看着我的眼神一瞬间温和了许多,继而目光一冷,阴沉沉的盯着旁边抹泪的云秀公主,“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四王爷,是王妃姐姐先动手的……”云秀公主一边说一边抹着泪,哭哭啼啼,万分委屈,“今日云秀发现王妃姐姐身边的梨花竟然使用厌胜之术诅咒云秀,便命人将梨花绑了起来审问,可谁知道,王妃姐姐刻意袒护梨花,非但不帮云秀主持公道,还威胁云秀立刻放人。” “还……还说云秀虽然身为周国公主,却也不过是个洗脚婢生的下贱庶女,叫云秀夹着尾巴做人,云秀一时生气便反驳了王妃姐姐两句,可谁知道,王妃姐姐就动手打了云秀……” “云秀真的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王妃姐姐,王妃姐姐要这般针对云秀,明明是梨花诅咒云秀在先……”她越说越委屈,越说哭得越是厉害。 赵荣羡的脸色变得更阴沉了,他微微看了我一眼,目光又落到了梨花身上,冷森森问道,“是这样吗?” 梨花先前去赵荣羡屋里的时候,赵荣羡从没有给过她好脸色,说话也没有半分和善,梨花见了他都害怕,此刻被他一问,更加害怕了。 浑身抖得更筛糠似的,带着浓郁的哭腔道,“王爷……奴婢没有啊,奴婢从来都没有诅咒过云秀公主,奴婢也不知道那布娃娃是哪里来的。而且奴婢也没有理由诅咒云秀公主啊……” 云秀公主的丫鬟闻言,立即插嘴道,“怎么没有理由,前段日子你冲撞了公主,被公主给罚了,故而怀恨在心,便行了厌胜之术诅咒公主!” 一旁的云秀公主更是抽抽搭搭的,“梨花,我那日也不过是打了你几个板子,你怎么着也不至于要了我的命吧!” “梨花没有……梨花真的没有…梨花也不敢啊…”梨花已经泣不成声。 这一个月不到,就都了两回命,她是害怕得很的。 如今又‘证据确凿’,她就更是害怕了。 云秀公主马上哭得更厉害,似是而非的说了一句,“你是王妃姐姐身边的人,有王妃姐姐撑腰,你有什么不敢的?” 呵呵,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想说是我指使梨花诅咒她的么? 我冷笑了一声,嘲弄道,“云秀公主所言之意,莫不是想告诉旁人,是我指使梨花诅咒你的?” 云秀公主没有想到我当着赵荣羡的面也能直接捅破,她一怔,结结巴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冷然看着她,半点也没有给她留颜面,“云秀公主搞这么一出,不就是为了陷害我吗?先说是梨花诅咒你,然后审问梨花,说是我指使她的。云秀公主,我说你也是够有趣儿的,人都还没有过门儿呢,争宠的手段倒是层出不穷。” “就这么慌着把我赶下去,好过门儿做正妃?”我话说得阴阳怪气,醋意满满。 果然,赵荣羡马上解释一般的同我说了一句,“阿欢,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争宠不争宠的,云秀公主只是咱们四王府的客人,你别胡说。” 是啊,今日是客人,明日指不定就是什么了。 我继续阴阳怪气,“王爷说的是,云秀公主今日是客人,明日可不就不一定了。毕竟,这一个出身下贱,毁了容的商户女是坐不稳这王妃之位的,还是要高贵的公主才能坐得稳。下贱的商户女,也不如自小在宫里长大的公主那般有手段,迟早是要卷铺盖走人的……” 就她云秀公主会故意诱导旁人?我也会…… 赵荣羡自然是立刻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他的脸色顿时一沉,阴冷冷的看着云秀公主。 他认为云秀公主骂了我下贱,说我斗不过她,说我迟早要滚蛋,还威胁了我。 云秀公主自然也听明白了,她都傻眼儿了。 她愣了愣,磕磕巴巴道,“四王爷,我……我没有说过那些话,是她……是她先骂我洗脚婢生的下贱庶女的!是她……” “你若是不骂我,我又为什么要骂你?”我立刻反驳她,理直气壮,半点也不心虚。 旁边的陈嬷嬷也低声补了一句,“老奴没有听见王妃骂人,反倒是听见云秀公主辱骂王妃下贱,还听见云秀公主说什么要让王爷休了王妃……” 眼见着陈嬷嬷越说越多,云秀公主更加傻眼了,她厉声打断了陈嬷嬷,“你胡说!明明是她……是她故意刺激我,是她故意将我骗来这里刺激于我!” “陈嬷嬷,继续说下去!”看到云秀公主对着陈嬷嬷叫骂,赵荣羡的眼底里果然浮上了一丝厌恶,然后用冷硬的眼神看了云秀公主一眼。 云秀公主不甘心的闭上了嘴,已然有些崩溃了。 陈嬷嬷当下将我今日同她说的那些事都说了一遍,又将自己进门见到的一切都夸张的说给了赵荣羡听。 趁着这个时候,我又摆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对着云秀公主说道,“云秀公主,我今日故意将你骗来清晖院,原也是想着你处境可怜,怕事情闹开了让你失了颜面,只想着私下说一说,你把梨花放了,此事也就过去了。可你非但不肯,还与我动手!那就不能怪我不给你面子了!” “你口口声声说梨花诅咒你!可你怎么证明那娃娃就是梨花放的?” “若不是她放的,怎么会在她屋里。”云秀公主一脸理直气壮。 我讥讽的看着她,“是吗?倘若我现在做一个布娃娃放进你的房子里,是不是也可以说是你诅咒我呢?云秀公主若是不想承认也没有关系,只要咱们仔细查一查,查查有什么人进过梨花的屋子,查查那布娃娃的针线手法,查查近日的收支,自然也就清楚那东西是从哪儿来的了……” 云秀公主想必是做足了准备的,她半点也不心虚,说道,“查就查,王妃姐姐蓄意陷害云秀,云秀自是不能白白蒙冤的,云秀……” “不必查了……”云秀公主话音未落,赵荣羡忽然冷声打断了她,阴冷冷的看着她说道,“云秀公主,立刻给王妃赔礼道歉,看在周国的份儿上,此事本王可以不追究。” “王爷你说什么,我没有错,我凭什么给她道歉!” “王爷你不能相信她,她就是个狐媚子!她当着你的面是一套背地是一套……” “王爷你想想,她一个低贱的商户女,凭什么能出现在您面前,她定然用了下作的手段,为了攀龙附凤,她……” 啪!云秀公主嘴里的话未完,突然一个脆响的巴掌,她立刻就被扇倒在地上。 赵荣羡……赵荣羡竟然动手打女人? “你再说一遍,你说谁下贱?”他冷脸看着地上的女人,满目狠戾。 第一百章、还想被抽? - 今朝有喜 - 沉砚 云秀公主这下彻底傻眼了,她一双眼睛通红,不可置信的看着赵荣羡,结结巴巴,“四王爷,你……你打我!” 赵荣羡的目光依旧冰冷狠戾,冷声道,“你再敢说一次,本王会再打你一次。” 云秀满目不甘,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对上赵荣羡冷硬的目光,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她之所以嚣张狂妄,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我找事,倚仗的就是赵荣羡对她的那份纵容。 那份纵容到底来自于恩情,还是别的什么感情我不知道。 但我很清楚,赵荣羡最是厌恨恶人先告状,也厌恶后宅的女人当着他的面便满嘴不干不净。 云秀公主两样都触碰到了,自然会惹赵荣羡不高兴。 再加上我蒙着面纱,令赵荣羡想起了我曾经被毁容,他这心里总归会偏向我一些,自然就更是一肚子火儿了。 我料到了他会发火,却不曾料到他竟然能动手扇了云秀公主巴掌。 更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 没有等云秀继续斟酌出语句来,他又吩咐旁边的丫鬟道,“云秀公主身体不舒服,扶她回去休息。” 云秀公主不甘心极了,更是哭哭啼啼,对着赵荣羡便指责道,“四王爷……四王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待我!若不是我……” “带下去!”赵荣羡重重呵斥了一声,云秀公主的几个丫鬟纷纷吓得一颤,赶忙拉着自家主子离开了清晖院。 眼见云秀公主被带走,赵荣羡才向我走过来。 “疼不疼?”他伸手,隔着面纱轻轻抚了抚我的脸,满目心疼,“我当真没有想到云秀公主会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来。” 他想不到?这话我从来不信! 他口口声声说后来有许多年里,曾是云秀公主在身边儿帮着他,提供了周国的情报,所以他念及恩情,才厚待云秀公主。 既是相识了那么些年,云秀公主是个什么脾性他会不知道? 我心中冷笑,面儿上也没有客气。 毕竟这种时候还客气,倒显得虚假了。 我冷然的看了他一眼,狠狠推开他的手,“王爷觉得这话妾身会相信吗?王爷何等聪明,那云秀公主是什么秉性,您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能做出什么事,心性如何,您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当着陈嬷嬷和梨花的面儿,我没有直接提及上辈子,但我这么说,赵荣羡也明白的。 他默然了片刻,温声道,“自是我的错,让你受了这等委屈。” “王爷明白就好,若是再有下回,妾身也不会客气,妾身的性子,王爷要是知道的,犯起浑来,杀人放火都能做得出来。”我依旧没有给他好脸色,冷冰冰又添了一句,“还请王爷管好云秀公主。” 本来平日里面对下人,我是不会跟赵荣羡发脾气的。 可今日发生了这等事,我自要狠狠发一顿脾气,这才能显得我是真的在意他,否则他又该觉得我虚假了。 纵然现在,我的确是对他虚情假意,可我总还是不能让他给瞧出来的。 如今他不可能让我离开,而我也不能离开。 所以,我唯有将他死死的吃住,哪怕我如今已对他死心了,但若能让赵荣羡打心底里觉着我是真心待他,我便能坐稳了这四王妃的位置,亦能护住我们白家。 见我竟是当着下人的面儿发了这样大的脾气,赵荣羡便觉得我是真的生气了,但也觉得没有面子。 他目光一转,递给陈嬷嬷一个眼神,陈嬷嬷十分知趣儿的便退了出去。 梨花是个老实姑娘,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是惊魂未定,亦或者说,她是害怕赵荣羡。先前让她去赵荣羡屋里伺候的时候,赵荣羡可没少拿气儿给她受,不是骂就是吼的,她见了赵荣羡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赵荣羡失了颜面,本身就有些不大高兴了,再加上他看梨花也不太顺眼,于是便将火儿都撒到了梨花身上。 马上就冲着梨花斥了一句,“还站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滚出去!” 梨花吓得一抖,却依旧一动不敢动,只抬头看了看我。 她是我买回来的,又认为是我三番五次的救了她的,故而她虽然胆小一些,却只听我的话。 赵荣羡一时更加生气了,眼看着他又要把火儿撒到梨花身上,我立刻朝着梨花使了个眼神,温声道,“下去吧。” “是……”梨花点了点头,脚下的步伐十分诚惶诚恐。 赵荣羡抱着手臂站在我身侧,恨恨的又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竟把这等不懂事的奴才留在身边伺候。” “梨花不过是老实了一些,要说懂事,她可比云秀公主懂事多了。”我冷笑了一声,四下无人,我便完全没有给赵荣羡面子,嘲讽的看着他道,“王爷若是觉得妾身发脾气让您失了面子,同妾身发脾气就行,何必拿梨花撒气。” “本王没有撒气,只是你先前让梨花去我屋里伺候,瞧见她,我这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赵荣羡矢口否认,并立刻找了个理由。 可我是半点不信他的,十几年的夫妻,我太了解他了。 他回回都是这样,同我吵架了,便拿下人来撒气。 不过,他不承认,我也懒得再去戳穿他了。 我点了点头,装作一脸无所谓,“行吧,王爷说不是,那就不是。” “妾身累了,先去歇息了。” 说实在的,如今若不是云秀公主故意找茬,我其实都不太想看到赵荣羡。 因为他真的让我太累太累了…… 哪怕是看见他,我都觉得累。 赵荣羡见我如此冷漠,似乎也不大高兴了,但想来是瞧见了我脸上的面纱,一时又有些愧疚。 于是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只忽的从身后将我抱住,低语道,“对不起,我保证,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很疼吧?让我看看。”说着,他便想揭开我的面纱。 我忙伸手拦住了他,冷肃道,“不必了,不过是小伤而已,看着吓人,也没有多严重。已经找大夫瞧过了,好生涂药,很快就会痊愈。” 我并不是害怕赵荣羡看到我写满伤痕的脸,比起过去被孙幼心毁容,这也就是几道抓痕而已,只是,我现在的确是不太想同赵荣羡太亲密。 可赵荣羡不是这么想的,见我不肯,他大抵以为我又是害怕他瞧见了我的脸。 他一把拉住了我,叹了口气,温声道,“你什么模样我没有见过?” “王爷多心了,我只是觉得一点儿小伤,不必弄得像是要死了一般。”我掰了掰赵荣羡的手,他却抓得更紧。 最后干脆索性将我抱了起来,一路往里屋去,然后坐到了榻上,将我搁在了他的大腿上。 以前他不是没有这样抱过我,至少自打我重生回来以后,他是这样抱过我无数回的,我早都已经习惯了。 但是现在,我却不太舒服,我甚至想要立刻推开他。 然而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盘旋了仅仅片刻,又收了回去,我要与他发脾气,可我不能太冷漠。我不会再爱他了,可我还是要坐稳四王妃的位置。 于是我并没有挣脱,只是微微撇过头。 赵荣羡生生将我的脑袋掰了过去正对着他,好言好语道,“还生气呢?再生气也不能不吃不喝的不是?” 我没有说话,他又伸手轻轻摘了我脸上的面纱,看见我脸上的抓痕,他顿时眉心紧皱,“这个云秀公主,下手也太狠了。你放心,我明日就下令,以后不让她靠近清晖院半步。” “合着王爷这意思,我在这王府里的地位也就是不被人欺负是吧?”我马上反驳了他一句,字字带刺。 赵荣羡怔了一怔,满脸无奈,“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 “白欢喜,咱能不能讲点儿道理?” “王爷若是觉着妾身不讲道理,那你就去找那讲道理的去。”眼见着火候差不多,我便稍微收敛了一些,话说着便又靠进了赵荣羡的怀里。 赵荣羡许是觉着他的一番哄骗有用了,轻轻摸了摸我的发丝,失笑道,“你知道的,我偏就喜欢不讲理的。” “好了,去吃些东西,你说说你,怎么能饿肚子呢?”他无奈的看了我一眼,大声吩咐陈嬷嬷准备晚膳。 陈嬷嬷一进门就瞧见了这恩爱缠绵的一幕,显得有些尴尬,不过她到底是宫里的老人,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只当做什么也没有瞧见一般,询问赵荣羡想吃些什么。 今日我不做饭,赵荣羡便点了几个平日里王府最常见的菜,不算美味,但也不难吃,总归是能填饱了肚子的。 吃过了晚膳,他又拽着我去花园里消食。 这一转眼的,又到了晚秋,天气是越发的凉了,到了夜里便更冷了。 刚刚踏出门,我便感觉到一股冷意,我不禁抖了一抖。 赵荣羡低头看了我一眼,笑道,“冷啊?” 这不是废话吗?大晚上,这冷风嗖嗖的,他偏还要拽着我往池塘边儿走,那能不冷吗?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儿的回他,“这不是废话?” “冷就离得你夫君近一些,男人的身子和女人不一样,男人属阳,女人属阴,所以啊,才有了阴阳调和这么一说。”赵荣羡说着,已将我拽入怀里,他的动作和语气都显得无比平静而自然。 我却郁闷坏了,无端端的,他扯这些做什么。 我虽然已对他死心,可他一个大男人,当着一起子下人的面儿与我说这种下流的话,我难免会觉得尴尬。 一瞬间,我的脸就像火烧云一样滚烫滚烫的,好在面纱遮着脸,又已是傍晚,也没人看得清我的表情。 旁边的陈嬷嬷面无表情,梨花的脸也红的不成样子了。 这让我更加尴尬了,隐约之间,我仿佛都听到了自己急速的心跳声。 赵荣羡却将我搂得更紧,我微微挣了挣,他马上问了我一句,“怎么了王妃?不舒服?” “没……没有……” “额头怎么这么烫?是不是病了?”赵荣羡像是故意的,他低眸看了我一眼,又摸了摸我额头,眼底里半点担心也没有,反而是写满了坏笑。 他就是故意的,想是觉着我今日生了好大的气,哄我半天我都冷着脸。他便故意捉弄我,这样的情况下,我不愿意出丑,自也不会跟他发火。 就算发火我也不知道说什么,眼下这个情况,我要是说了什么,他还得有更下流的话等着我。 于是我干脆没再挣扎,只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就是走动了一会儿,突然有点儿热了。” “那个陈嬷嬷,梨花,我突然有些想吃雪梨炖银耳,你们先回去做一些,我一会儿回去要吃。”我磕磕巴巴的寻了个理由,赶紧的将陈嬷嬷和梨花给打发了下去。 我可不想在她们跟前出了丑…… “怎么,老夫老妻的,还害羞了啊?”陈嬷嬷她们刚走,赵荣羡立刻就露出了本来面目,狠狠在我额间亲了一口。 眼见四下无人,我一把将他推开,顿时有些恼怒,“王爷这样有意思吗?巴巴的就想见着妾身出丑?” “我还以为,你对我……已经死心了……”这回他并未辩解,也没有再嬉皮笑脸,只笑看着我,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我表现得有那样明显? 我以为,我伪装得很好,我以为他半分也没有看出来。 可我忘记了,我与他是十几年的夫妻,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 “不过方才证明,你心里还是有我……” 所以,因着我方才脸红了,心脏狂跳,他便又觉得我心里是有他的? 他也真够奇怪的,作为一个要脸的人,无论是哪个男人对着我说那般的话,我都会觉得有些脸红心跳的。 我又不是他,我没他那么下流,也没有他那么不要脸。 幸好我要脸,否则,赵荣羡定要认为我心里是没有他的,他这人自己什么都想要,却又总想将我抓的死死的。 而我,从前只想着他能待我好一些,如今我却也是想将他抓的死死的,抓到足以保护我们白家。 于是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嗔怒道,“下流!” “不下流你又怎会喜欢?” “你……”我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索性不再与他说话。 赵荣羡却是再度将我拽进了怀里,拉着我坐到了池塘旁边的亭子里,指了指漫天的繁星,叹息道,“你可还记得,我登基的那一日,天上也是满天繁星,月亮又大又圆。我问你说,等我做了皇帝,你可有什么愿望。” “你问我,是不是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 “我说是。你啊,就刻意为难我,说是让我把天上的星星给摘下来……” “那时候我觉得你既不讲道理,又可爱……” 赵荣羡絮絮叨叨的,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同我说,他总是希望我一直这样不讲道理,一直依靠着他…… 我没有说话,只静默的靠在他的肩头,不知过了多久,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床上了,赵荣羡也不见了人影。 陈嬷嬷说,昨夜是赵荣羡抱我回来的,今日一大早的人就让皇帝给就叫走了,走之前交待陈嬷嬷她们给我煮了姜汤,说是昨晚虽然披着外袍,总还是要防着点儿的。 他倒是够细心的,可是现在,我对他的细心竟没有了半分感动。 听见陈嬷嬷对他一番夸赞,我只淡淡笑了笑,话锋一转,问她道,“陈嬷嬷,昨夜那北院的是个什么情况?” “听说哭哭啼啼的闹了一晚上,说咱们王爷过河拆桥,不知感恩。”说到这里,陈嬷嬷便气愤极了,她并不知道云秀公主给赵荣羡提供情报一事,也不知道云秀公主给了赵荣羡地图,自然是气愤。 旁边的梨花也有些气愤,“可不是吗?明明是她自己惹事在先,还动手打了王妃,却要分说是旁人的错!” 要说起来,赵荣羡昨日那一个巴掌的确是有些过河拆桥。 不过,我却半点也不同情云秀公主。 身为一个公主,她竟然为敌国提供自己国家的情报,还将自己国家的地图给了敌国大将,让敌国攻打自己的国家。 那可真真就是个卖国求荣的狗东西了!而且,她也并非是因为喜欢赵荣羡才出卖了周国的。 这世上有几个公主会在远嫁的时候,特地带上自己国家的地图,还是重要城池的地图?可见她一早就是存着目的而来的,一早就想着拿这东西在北朝换取富贵。 就算是没有给赵荣羡,她也会给别人。 她之所以给赵荣羡,那是因为赵荣羡如今乃是皇帝面前最得力的皇子,并且还手握大权。她大概是觉着赵荣羡能给她富贵,故而赵荣羡对她抛出橄榄枝,她就立马回应了。 身为一个公主,能为了富贵卖国,那真真是叫人瞧不上的。我不知她在周国经历了什么,但我却很清楚她的哥哥,也就是在北朝的那位周国质子经历过什么。 要说惨,没人比他更惨,可也没见人家卖国求荣啊。 所以,这云秀公主对赵荣羡还真是谈不恩情,说到底就是各取所需罢了。 她却一个劲儿的嚷嚷着对赵荣羡有恩,对北朝有恩,我想,我该去会一会她的。 我脸上毫无波澜,淡淡的又问了陈嬷嬷一句,“现在呢?闹腾了一夜,她可睡下了?” “可不是吗?闹腾了一夜,见没有人理会她,早上吃了些都东西,便睡下了。”陈嬷嬷显得很嗤之以鼻。 “派个人去盯着,她若是醒了,便告诉我一声。”我说。 陈嬷嬷以为先前是云秀公主先动手打我的,如今云秀公主在她的心里已经变成了个凶恶跋扈的泼妇。 一想到昨日的事,陈嬷嬷便心有余悸。 听说我要去见云秀公主,她更是担心。 马上提醒我,“王妃娘娘,那云秀公主就是一个泼妇,昨日在清晖院她都敢对您动手,这要是进了她的院子,她指不定还会对您做些什么呢!” 她的院子?她的院子也是四王府的,我堂堂一个四王妃,身为四王府的主母,她又能对我做什么? 况且,她似乎因为不受周皇帝器重,身边儿的随从也都不是最好的,而四王府的府兵却不是吃素的。 她已然吃过了几次亏,但凡是稍微有点儿脑子,也不敢再对我做什么。 我淡淡笑了笑,显得很是无所谓,“陈嬷嬷多虑了,那云秀公主是跋扈凶恶没错,可这里是四王府,我是四王府的主母,她能对我如何?再说了,昨日挨了王爷那一巴掌,她也不敢再轻易胡来。” “就算她胡来,咱们四王府的府兵也不是吃素的!” “王妃说的是,是老奴多虑了。”陈嬷嬷一脸恍然大悟,继而又询问我道,“不过王妃这是要去北院作甚?老奴觉着,若是不重要的事,不如就让老奴去吧!” “这事陈嬷嬷你办不了。”我摆了摆手,一字一句,“她不是口口声声说,王爷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吗?我倒要问问她,王爷怎么过河拆桥,怎么忘恩负义了。” 虽然这些事情与我没有多大的干系,可传了出去,总是对赵荣羡的名声不太好的,一个王爷,还得靠着从女人的手里骗取地图打了胜仗,那可是要受到百姓唾弃的。 赵荣羡被唾弃,对我没有什么好处。 再说了,本来也是各取所需,她云秀公主一开始就想着卖国求荣,用地图套牢了北朝某个权贵,又怎么能说是赵荣羡忘恩负义呢? 晌午的时候,吃过午膳,北院便传来消息,说是云秀公主醒了。 我立刻动身去了北院,我进去的时候,云秀公主还趴在桌上咒骂,见到我她先是一惊,继而恼怒,“你……你来做什么?你这个贱人!你这个狐媚子!” “云秀公主巴掌挨得不够,还想被王爷抽?”我笑着,满目嘲讽。 云秀怒瞪着我,咬牙切齿,“你到底来做什么?你又想陷害我?” “云秀公主想多了,本王妃今日来,只是想要告诉你,不要成日里胡说八道,安知祸从口出。” “你什么意思?”她显然立刻意识到了我在说什么。 我浅浅笑了笑,不冷不热,“云秀公主,你说你们周国要是知道是你卖国求荣,会不会派人杀了你啊?” “我听说,你们周国在北朝也有不少细作呢。” 第一百零一章、云秀中毒 - 今朝有喜 - 沉砚 “你……你威胁我!”云秀公主一怔,顿时显得有些恐慌了。 她能不恐慌么?身为周国的公主,她竟然帮着敌国出卖周国,害得周国多少将士惨死?又害得多少百姓流离失所?甚至为此失去了两座城池。 哪怕周皇室肯放过她,周国未曾死去的将士也未必肯放过她。 潜伏再北朝的细作更不会放过她!比起上战场的北朝将士,周国的细作只会更恨一个出卖他们的叛徒! “你……你以为你能威胁得到我?我能为四王爷做的事,是你这辈子也做不到的!你不过就是个下贱的商户女,你什么都帮不了他!”云秀公主惊慌之余,亦是不甘,看她那副震惊的模样,想是以为我不知道她给赵荣羡底图这件事,生生的以为那说他们之间的秘密。 于是才会嚣张跋扈,如此明目张胆的咒骂赵荣羡。 只是她也够好笑的,就她这般嚷嚷,不知道的都得知道了。 面对她的辱骂,我丝毫没有生气。 我不紧不慢的坐到了室内的太师椅上,嘲讽的看着她,“是啊,我什么都帮不了赵荣羡,可他爱我啊!可他相信我啊!” “你……你这个狐狸精!” “云秀公主这话说得好笑,我乃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妃,乃是当今圣上亲自赐婚,怎么能说是狐狸精呢?”我依旧用嘲弄的眼神的看着她,居高临下,“倒是云秀公主你啊,如今没名没分的在这四王府里,你算个什么东西?哪怕你真与王爷有了肌肤之亲,那你也只是个外室罢了。” 我从前不是个歹毒的人,也很难说出刻薄的话,可这云秀公主非得让我不痛快,我就得把最难听的话送给她。 云秀公主气得眼圈都发红了,似乎想要过来打我,“你……你这个贱人!贱人!” “云秀公主,你若再敢骂一句,信不信我马上给你一巴掌!”虽然难听的话我听得很多了,可同一句话骂无数遍,我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我冷然看着云秀公主,她紧咬着唇,紧握着拳头,最终却只能捏着,半点也不敢动。 赵荣羡昨日那一个巴掌实在是太狠,她估摸着到现在都还后怕呢。 她的一双眼睛通红,咬牙切齿的,“你……你别得意,四王爷只是一时被你蛊惑,以后他还是会发现,只有我能帮助他……” 她倒是把自己想的挺重要的,她能帮助赵荣羡?她所能提供的也就是那张地图罢了,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说的难听一些,那还不如北朝一个尚书的女儿呢。 看着她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我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云秀公主见我笑,顿时更加恼怒了,“你……你笑什么!” “笑你太把自己当回事。”我叹了口气,同情的看着她,“你不过是个和亲公主,在你们周国也半点不受重视,到了北朝也被陛下和皇后刻薄,你现在之所以还能享着这些荣华富贵,也不过是倚仗王爷罢了,你说你能帮他,你拿什么帮他?” “论家世,丞相的千金,镇国将军的女儿,吕侯爷的妹妹,国公府的姑娘,哪个比你差了?” “还是说,你要靠智慧?你是觉得我比你蠢么?” “倘若我比你蠢,怎么你就着了我的道儿了呢?怎么四王爷偏就信我不信你呢?怎么你就骂了我一句便挨了巴掌呢?” 我连连发问,云秀公主站在原地,气得几乎浑身发抖。 她这会儿可不止是愤怒,而是被戳穿之后的恼羞成怒。 都是女人,我并不想为难她,也不想把话说得这样难听,可她非得想要作死,我就只好让她难堪了。 她的嘴唇也剧烈颤抖着,似乎是想辱骂我,却在张嘴的那一瞬间又想起了昨日的巴掌一般。 我静默的看着她片刻,冷肃道,“云秀公主,你我都是女人,我不想为难你,你也不要给我招麻烦。我希望昨日的事情不要再发生,否则,我自然有法子让王爷讨厌你,甚至杀了你!” “你…你少威胁我!我对四王爷有恩,他绝不会为了一个狐媚子忘恩负义的!” 额,这意思,是还要给我找麻烦? 我倒是纳闷儿了,这个云秀公主,怎么就这么喜欢找死呢? 看着她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我不由笑出了声,“云秀公主,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明明你给了四王爷地图的事只有你们二人知道,我怎么就知道了呢?” 她看着我,似乎想要一个答案,一个明明只知道,却不太愿意接受的答案。 我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目光更加同情了几分,“云秀公主,我与王爷是少年夫妻,我刚嫁给他的时候,他还是个落魄失意的皇子。我呢,在他染上瘟疫的时候日夜不歇的照顾他,我还为他挡过刀子,我同他携手,从备受欺凌到今日的权倾朝野。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岂是你一纸地图就能瓦解的?” “其实他去秦州接你之前,便已经同我说过了,所以,你给了他地图,我也知道。” “再者,云秀公主你口口声声说对四王爷有恩,可你那算是什么恩情?不过是卖国求荣罢了!你与四王爷之前,不过是各取所需,可谈不上是恩情。” “你说你一个公主,和亲远嫁却带着自己国家的地图,还是刚好发生战乱的那些地方的地图,你目的何在,我清楚你也清楚。即便那地图没有给四王爷,你也会给别人。” “况且,若不是赵荣羡护着你,你怕是早就成了你们周国细作的刀下亡魂了!” 这点我可没有胡说,云秀公主的到来,不过是周国挑起战争的一个理由。当年云秀公主说是失踪了,但事实上,却是落到了他们周国自己人的手里。 她的亲爹,为了名正言顺的发动战争,故意将这个不受宠的女儿送到了北朝,然后要了她的命,借此发起战争。 我记得赵荣羡说,前世的云秀公主是死里逃生的,说是叫晋王给救了,一直在帮着晋王做事,尔后见周国发起战争,故而给了当时已经登基的赵荣羡情报。 说到底,都是各取所需罢了…… 我同情她的遭遇,可我并不认为她对北朝有多大的恩情。 云秀公主自然也明白这个事实的,只是先前没有人去戳穿过。 这会儿我这般赤裸裸的戳穿,她惊愕极了,更是愤怒极了。 可她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狠狠的瞪着我。 “云秀公主,我还是那句话,井水不犯河水,你可保一生平安富贵。你若非要构陷栽赃找我麻烦,我自也不会客气。”我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故而转身离开。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我听到云秀公主尖锐的叫声,还有疯狂摔东西的声音。 可我依旧不予理会…… 陈嬷嬷听到那声响倒是有些担心了,她马上凑上来低声问我,“王妃娘娘,您这是和云秀公主说了些什么?这……这不会闹出什么事儿来吧?” “放心,我只是同她讲了一些道理罢了。想来她一个公主心高气傲,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我淡漠的笑了笑,平静如斯,“过段日子就好了……” “这……她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吧?”陈嬷嬷依旧有些担忧。 陈嬷嬷虽然不知道地图的事,可她到底也是宫里出来的老人,那察言观色的能耐不是常人能及的,她也看得出来赵荣羡对云秀公主的别有不同。 支支吾吾的又问了一句,“这云秀公主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怕王爷会怪罪王妃娘娘的,您可得小心行事啊。” 怪罪?他真要怪罪我,我也没有办法。 上辈子我被他怪罪了已经不知多少回,可怪罪归怪罪,我没有杀人放火的,他哪怕是怪罪,也不会要了我的命。 我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陈嬷嬷你放心,我不过是与那云秀公主说了几句话,又没有要了她的命,倘若她真闹出什么事来,王爷怪罪,顶多也就是罚我一顿,要不了命的。” 听到我这话,陈嬷嬷一时有些无语。 兴许在她看来,一个王妃若是被罚了就差不多是要失宠了,可在我看来,但凡是有命在,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不能翻盘的。 我淡淡扫了她一眼,无奈道,“行了陈嬷嬷,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走吧,回去了,我这脸也该上药了。” 云秀公主的指甲极其锋利,虽说我伤的不重,可对着镜子的时候,还是觉得难看。为了伤能早些好,我都按时涂药,也忌口。 接下来的几日,我都是吃一些清淡的东西。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脸上的疤痕,就不怎么瞧得出来了。 故而,也就不必戴面纱了。因着脸上受伤,在府里足足待了半个月,一步也没有踏出门,我也委实闷得慌。 第二日一个大早,我便约了姜棠和二公主出门吃茶。 长安城里最好的茶楼来往的人不多,却都是些贵客,故而来往的人不算多。 所谓贵,也就是能掏银子的,图的就是个清净。 不过,但凡是有二公主在,也就清净不到哪里去。 这一坐下,她便幸灾乐祸的问我说,“四弟妹,听说前些日子府里那位周国公主打架了?” 呵呵,这语气,好似还在为没有亲临现场而感到遗憾似的。 我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怎么?二皇姐没有亲眼瞧见,遗憾了是不是?” “我可没有那意思,只是寻思着四弟妹这大半个月都不出门不见客,想是伤的不轻。”二公主嘴上说着不幸灾乐祸,脸上却是笑呵呵,“听外头的人说,你被那云秀公主给伤得不轻……” “是不轻,不过也不重,看见没,现在还有些许疤痕呢。”我指了指我的脸,对二公主无语的同时也有些纳闷儿,“我说二皇姐,此事我可是吩咐了府里的下人都不许说出去的,你是从何得知的?” “你们府里的下人是不说,可那云秀公主身边儿的人就不一样了。”姜棠摊摊手,一脸鄙夷,“你是不知道,周国公主那个丫鬟叫什么来着?珠儿!就那个珠儿,一个劲儿到处卖惨,说是你这个四王妃,果然是个低贱出身的,打起人来跟泼妇似的,可把他们公主给伤的不轻。” “这不是废话吗?哪个女人打架不像泼妇?”我忍不住笑了,“你见谁打架还得文绉绉的?那不是上赶着挨揍吗?” 听到我这话,二公主和姜棠都向我竖起了大拇指,“有道理!” 不过,我倒是好奇了。这云秀公主到处说我欺辱了她,也不过是坏了我的名声,却对她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虽说她是周国公主,可皇帝和皇后待她的冷遇是人尽皆知的。 而我呢,纵只是一个商户出身,却人人都晓得我就是个狐媚子,是个被丈夫宠坏了的刁蛮王妃,他们轻易不敢招惹我。 再者,我到底已经嫁给赵荣羡三年多了,与二公主和一些个权贵也有些来往,关系密切倒也不占少数。 我哥哥如今又是六品官员,官位虽然不高,却也算是红人。 旁人就算是听了云秀公主那些难听的话,也不过是背地里说一说,当做是茶余饭后的笑话,也没有谁会替云秀公主出头。 甚至,有的人还会嘲笑云秀公主,这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我想了想,当日便让人去查了云秀公主平日都与谁往来了。 第二日午时,陈嬷嬷马上就来向我禀报了。 “回王妃娘娘,这几日那云秀公主与才孙太师家的那位老夫人来往密切,又与晋王府的来往密切。”陈嬷嬷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纳闷儿道,“这云秀公主是想做做什么?莫非是在咱们王爷这里碰了钉子,又盯上了那孙大人?” 孙暮离?嗯,孙暮离是不错,但是跟赵荣羡、晋王、还有太子这些人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云秀公主虽然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可到底还是心高气傲的,如今她还没有遭受到上辈子那些伤害,这心底里想来还是想要爬到最高处的。 要说她突然喜欢孙暮离,那是绝无可能的。 我摇了摇头,几乎是肯定,“不会的,云秀公主心高气傲,想做的可不是一个大臣夫人那么简单。况且,她同那孙老夫人说我的坏话又能有什么用?那孙老夫人还能为她出头了不成?” “那她这是……” “孙老夫人与皇后关系密切,这晋王如今又在帮着皇后做事,皇后与赵荣羡不和,皇后不待见我,都是人尽皆知的。她到处传我的恶行,想来……是想传给皇后听,好让皇后找我的麻烦。”我思来想去,也就只能想出这么个理由来了。 陈嬷嬷听后,顿时一怔,忙问我道,“要不要告诉王爷?” 告诉赵荣羡?赵荣羡虽然抽了云秀公主巴掌,可他这心里,到底还是对那云秀公主有些感恩之情的,我现在同他说这些,他不定得认为是我想找事。 毕竟,我若是没有派人去盯着云秀公主,也不能知道这些事的。 我若是派人去盯着云秀公主,在赵荣羡看来,那就是找事! 我摆了摆手,淡然道,“不必了,王爷日理万机,何必让这些事令他再劳累。” 听到我这话,陈嬷嬷马上向我投以欣慰的目光,“王妃娘娘可真是为王爷着想……” 听到陈嬷嬷这话,我心里顿时一阵自嘲,我为赵荣羡着想? 是啊,以前我总算为他想,可现在不是了,现在我不过是不想让他觉得我在挑事罢了。 可我不能这样对陈嬷嬷说,陈嬷嬷虽然很是维护我,可她最为忠心的还是赵荣羡,她也是赵荣羡派到我身边的一双眼睛。 我叹息了口气,装得十分贤惠,“陈嬷嬷说笑了,王爷是我的夫君,我自要为他想的。纵然我们平日里也要吵架,可我还是得为他想的不是?他好,我才会好不是吗?” 陈嬷嬷点了点头,依旧有些担忧,她担心皇后找我麻烦。 她顿了顿,又担忧的说道,“可是王妃娘娘,这云秀公主分明就是想借着皇后对付您,那皇后一贯是不待见咱们王爷的,也不待见您。倘若让她知道您刻薄周国公主,她必然不会放过您的。” “可我没有刻薄周国公主啊,她不过是听了些谣言就来问我的罪,这岂是一个皇后该有的气度?”我显得毫不在意。 且不说皇后找不找我麻烦,她就是找我麻烦了,那也只能是嘴上说说。 我除了同云秀公主打了一架,也就是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可那些话也都是只和云秀公主说过,那些话云秀公主也不敢当众说。 其余的事情上,吃穿用度,我一样也没有少了她的,甚至她吃的穿的,比我都要好。若是如此,皇后还要寻我麻烦,那就烦请她把人给接进宫里去。 未免陈嬷嬷再担心,我又将云秀公主的吃穿用度都给她说了一遍,说除了那日打架,我可半点也没有刻薄过她,就算皇后找事也不能寻着我麻烦。 陈嬷嬷听了这话,这才放心下来。 然则,我终归是把云秀公主想的太安分了些。 晚上的时候,她突然说是肚子疼,说是吃了我送去的莲子羹之后,便疼的死去活来。 没有一会儿的功夫,她的丫鬟就告到了赵荣羡的那里去。 赵荣羡过来的时候,我正在用晚膳。 一进门,他便问了我一句,“王妃可知道,云秀公主吃了你送去的莲子羹之后肚子疼。” “知道啊……”我看也没有看他一眼,继续慢条斯理的用膳。 大抵是被我无视的缘故,赵荣羡显得有些不高兴,“如今那丫鬟告到了我面前,王妃有没有什么要与本王说的?” 听这语气?他是觉得我下毒害了云秀公主? 我原以为,他会毫不犹豫的相信我的。 我一时觉得有些好笑,放在过去我可能会有些难过。 但此刻,我却只觉得嘲讽。 我抬起头,笑看着他,“王爷也觉得,是我给云秀公主下了毒?” 他没有说话…… 我不由笑得更加浓烈了,笑得苦涩而嘲弄,“我还以为王爷会毫不犹豫的相信我,原来王爷还是和过去没有什么分别。” 我说的过去,乃是上辈子。 我好笑的看着他,冷声又问了他一句,“王爷啊,你觉得妾身若是下毒,会只让她肚子疼吗?没错,她近来是给我惹了不少麻烦,惹得我很是不高兴,可比起肚子疼,直接毒死她岂非更好?” “再不济向姜棠要一些毒药,让她落得个和姜婉一样的下场便是,我何必下那种吃力不讨好的毒?” “毒死人这样的事你做不出来,可叫人闹肚子的事儿你做了无数回了。”赵荣羡看了我一眼,低低的又添了一句,“往日里我惹你不高兴了,你不也偷偷进了厨房,往我那些膳食里加了佐料?” “………………”好吧,我承认,这样看来我的确很有嫌疑。 上辈子嫁给赵荣羡的时候,我还不太懂事,行事也像是个小孩子,故而赵荣羡若是将我惹得非常生气了,跟他吵完架之后,我便偷偷往他的膳食里加佐料。 有一回惹得他一个晚上跑了十几趟,第二日都没有去上朝,在王府里躺了大半日,他给气得半死,也险些把我打死。 但是过往归过往,过去我是幼稚了一些,现在我可干不来那些事儿,也犯不着为了一点儿小事给云秀公主下毒。 我盯着赵荣羡片刻,不由失笑,“所以就因着这个,王爷便认为是我给那云秀公主下毒?我是傻子吗?我下毒下得这样明目张胆?我有那么蠢?” “你不是一向都蠢吗?” “……”我一时之间一肚子怒火,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字一句,“王爷,我到底是重活了一世的人,两辈子加起来都能当你娘了,我没有那么幼稚!” “你再说一遍?你当谁娘?”赵荣羡的脸也一瞬间黑了。 “王爷王妃,云秀公主的丫鬟说,那云秀公主难受的很,请王爷快过去瞧瞧。”我后面想要骂赵荣羡的话还未出口,外头传来了陈嬷嬷的声音。 赵荣羡满目无奈,起身就要走。 我心里一时不舒服极了,明明我认为我已经死心了,可是这一刻,我还是有些心寒。 “不许去!你今日若是去了!你我便再无夫妻之情……”我喊住了他,凌厉而狠绝,双目更是死死的瞪着他。 第一百零二章、表哥遇祸 - 今朝有喜 - 沉砚 “阿欢,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赵荣羡低眸看着我,眼底里写着无奈。 那样的眼神,就好似我多么不懂事一般。 可他对云秀公主做到了这般,又让我如何体谅他? 赵荣羡不是傻子,听我这般一说,他自然也就明白了云秀公主中毒的缘由。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要过去看一看,我不知道他对云秀公主到底感恩,还是……有别的心思。 我只知道,这一刻,我的心彻底凉了。 我起身,冷然的看着他,“赵荣羡,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今日若是踏出了这道门,你我夫妻情分到此为止……” 我攥紧了手心,冷冷的望着他。 赵荣羡见我当真不大高兴了,低低的又说了一句,“阿欢,此一战若非因为云秀公主……” “好吧,你走吧。”我背过身子,眼眶不觉有些发酸。 赵荣羡似乎并未意识到我是认真的,他以为我只是在与他闹小脾气,哄了我两句,便转身走了。 可是他不知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是我给他的最好一次机会,也是给我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我终究还是想多了,在他看来,我始终不是那么重要。 他曾许下的承诺,也同放屁没有什么分别。 我静默的站在椅子前,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了出来。 良久之后,我才喊陈嬷嬷道,“陈嬷嬷,将晚膳都收了吧。” 陈嬷嬷进门看到满桌子的饭菜,似乎像是没怎么动过,一时有些担心,“王妃,您这都没吃几口呢?” “不吃了……”我淡然的扫了她一眼,又吩咐她道,“一会儿把王府的账本都拿过来,这个月,也该查查了。” 陈嬷嬷愣了一愣,“可是王妃,天色已经不早了。” “还不到三更天呢。”我回的温柔而平静。 陈嬷嬷大抵觉得我是和赵荣羡吵架了,故而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命人将晚膳都撤了下去,又替我将烛火多点亮了几盏,说是屋里的灯火太暗,容易伤眼睛。 紧接着又叮嘱我说,若是饿了,一会儿就吩咐她再做一些东西。 我没有心情吃,自也没有吩咐陈嬷嬷,但陈嬷嬷一贯是个细致的,眼见着时辰差不多,又端了一些鸡汤来,说是让我多少吃一些。 这回我并未拒绝,虽然我这心情不太好,可我总归不能为了一个不是很在乎我的人我拖坏了自己的身子。 吃过了鸡汤,夜色已经很深了,我亦有些犯困了。 洗漱过后,便躺下了。 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听陈嬷嬷说赵荣羡昨夜里来过了,说是问我有没有吃饭。 他总是这般,将我惹生气了,又过来关心一番。 可是这一回,我是真的心凉了。 闻言,我不觉笑了笑,嘲讽道,“他也够忙的,大半夜的哄完了北院的,还要过来关心我,倒还是个多情种呢。” “王妃,王爷是关心您的。”陈嬷嬷低低的说了一句,算是在安慰我。 其实她也清楚,昨日云秀公主自己下毒害自己,故意陷害我,而赵荣羡在这个时候,还过去看她,换谁都会觉得难受。 故而陈嬷嬷也笑得,与我说什么都没有用的,也就不再多说。 如今,我也没有心思去管赵荣羡究竟是不是关心我了。 我只要活下去,我只要,我们白家好好儿的。 于是我只当做没有听到陈嬷嬷的安慰,平静的又添了一句,“陈嬷嬷,你继续盯着云秀公主,盯得仔细些,可莫要再让她出了幺蛾子。” “这几日,我想回娘家一趟。”话说完,我又吩咐陈嬷嬷替我收拾东西。 陈嬷嬷许是觉着我在闹脾气,好心的提醒我道,“王妃啊,这个节骨眼上,您若是回了娘家,岂非让北院那狐狸精有了机会。” “王爷若是喜欢她,我就是日日守着她也得爬到王爷的床上去,我守着也没有用。”我说的是实话,既然赵荣羡他不守承诺,我也不必为他着想,也不必围着他转。 再说了,我需要冷静几日,我总要想想往后如何筹划。 陈嬷嬷听了我这话,也不再说什么,只低声问我,“那王妃是打算回去住几日?” “五日。” “此事要不要告诉王爷……”陈嬷嬷支支吾吾的又问了一句。 “不必了,连梁丰也不要说,把我所有的东西都带走。”若是告诉他了,又怎么能叫他心慌呢? 陈嬷嬷见我还是要回来的,于是也就没有再多问,立刻便去收拾东西了。 我到白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我娘见我大包小包的往家里搬,一时有些惊愕,黑着脸就训我,“阿欢,你这又做什么呢?好端端的怎么又回来了?” 我娘大约以为,我又想让赵荣羡休了我。 想来近日云秀公主的事,他们都听说了,故而见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以为我是不想回去了。 换成过去,我的确是不想回去,但是现在,我绝对不会离开,更不会将这个王妃之位拱手让人。毕竟,如今的四王爷已今非昔比了,坐在这个位置上,到底还是有好处的。 看到我娘那副慌乱的样子,我忙笑着安慰她,“娘,您别多想了,我不过是回来住几日,过几日就回去了。” “真的?你这孩子,可别骗娘啊?”经过了晋王抄家那件事,我娘心里总是后怕的,也后怕白家一旦招惹了皇族会遭来灭顶之灾。 这皇族,也包括赵荣羡。 见到我娘这样的神色,我心里不觉一阵难受,现在啊,是想逃也不敢逃了。 我点了点头,脸上依旧笑着,“放心吧娘,我不过是想让他着急几日,过几日就回去了。” “那就好……”我娘舒了口气,下一刻却又有些担忧,支支吾吾道,“不过,你回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敬则今日也到了,少说也得住上六七日。” 表哥回来了? 对啊,我都忘了,表哥是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了。 我娘这是怕我和表哥尴尬,也怕赵荣羡起了莫名其妙的疑心。 “娘,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和表哥清清白白,怕什么?行了娘,我都饿了,想吃爹做的菜!爹可回来了?”话说着,我便拉了我娘进门。 我娘虽有些担心,却依旧很高兴我能回来,立马便让我爹做菜。 白元宝见着我,也很是高兴。如今他已经八岁多了,比起过去,高出了一大截儿。 许是太久没有见着我的缘故,又或者是长大了的缘故,这回见着我,他也不似过去那般亲热了。 只很是有礼的喊我一声姐姐,又同我说了一些客套话,这便下去读书了。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不好说什么,索性便回房去歇息了。 咚咚咚,我刚刚进门,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啊? “王妃,是我,金玉。”金玉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很精神,很活力,让我心头不觉一暖。 我起身,开了门。 只见金玉拿着个食盒,手里还提着一壶酒。 金玉总是最能懂我的心思的…… 我四下看了看,拉着金玉进屋,然后立刻关上了门。 “王妃,您心情不好啊?”金玉说着已经将菜肴从食盒里取了出来。 我点了点头,也不瞒着金玉,“近来四王府的事,想来你也听说了。” “四王爷莫不是当真喜欢那云秀公主?”金玉眉心顿时一皱,咬牙道,“早知道,您还不如嫁给表少爷呢!表少爷虽然不太会说话,可他从来都对您一心一意啊!可不像四王爷,老惹您不高兴。” 说起表哥的时候,金玉神色间,隐隐露出一丝羞涩。 这丫头,莫不是喜欢表哥吧? “金玉啊,你将表哥说的千好万好,你莫不是……想嫁给他吧!” “王妃休要胡说!这要是让夫人听了去,可要打断我的腿的!”金玉顿时一震,满面恐慌。 转而又给我斟了一杯酒,说道,“王妃,我陪您喝酒吧!” “好……”我点了点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妃,奴婢再给您斟一杯……” “好……”酒水一杯又一杯下肚,我的脑袋越来越迷糊。 这一夜,我又做噩梦了,梦见了赵荣羡喂我喝下那碗毒药的时候。 只是,这一回,我并没有死。而他却死了…… 在我的梦里,我早早的知道了他想毒死我,于是在他毒死我以前,我先给他下了毒。 他还没有来得及喂我喝下那碗毒药,自己就先倒下了,他的嘴角流着鲜血,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他惊愕而愤怒,而我却在对他笑着,笑着笑着我便醒了。 醒来的时候,我满眼都是泪水,还有一声酒味儿。 我怕我娘闻到我这满身的酒气会担心,便立刻洗漱了一番,这才出了房门。 “王妃……王妃……不好啦……”我刚刚踏出房门,便见金玉慌慌张张的跑进院子里来,她小脸通红,着急得都快哭了。 “金玉,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表少爷出事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表哥出事?表哥无端端的能出了什么事?如今他也是有官位的,也不曾住在那魏府里,魏尚书总是不能将他如何的吧? 可是看着金玉这神情,可不是什么小事。 我忙拉住她,温声道,“金玉你先别慌,你告诉我,表哥到底出什么事了?” “这……这陈家那位表小姐怀孕了,非说是表少爷玷污了她,表少爷说没有,她便跑到魏府去闹,要死要活的,说是已经怀了身孕,还说表少爷负心薄情,若是表少爷不肯娶她,她就要撞死在魏府门口。那魏尚书问也不问,立刻差人将表少爷给带走了!” 什么?表哥玷污了陈青兰? 不对,陈青兰既然骂表哥负心薄情,那意思便是说表哥与她好过了? 她要说表哥酒后乱性,我倒还能相信,她说表哥与她好过,我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毕竟陈青兰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她自认为自己一定能嫁个达官显贵,从来都看不起表哥的。哪怕她因为被赵荣羡给打得半死,又坏了名声,还是瞧不上表哥这么个七品芝麻官。 如今怎么平白无故的就与表哥好了,还怀了身孕? 呵呵……她莫不是和旁人有了孩子,人家不肯要她,这一时着急了,想要栽赃到表哥身上。 这个陈青兰,竟是和姜婉一样的下作。 可表哥不是赵荣羡,此事闹下去,他定然会吃亏的。 “金玉,准备马车,我马上去魏府。” “陈嬷嬷……”吩咐完金玉,我又立马喊陈嬷嬷道,“陈嬷嬷,你立刻派人去陈家查一查,好好查查,近来一年陈家小姐都与哪些男子有过接触,其中与谁最为亲密?亦或者说,她平素里,都爱往那些地方跑?” 陈嬷嬷一大早就伺候我洗漱,自然是听到了金玉的话,立即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说了声是,然后便转身踏出了院子。 陈嬷嬷的能耐,我是相信的。 她是宫里出来的,又见惯了女人那些勾心斗角,查起女人那点儿事儿,自也容易得多。 然后我便匆匆赶到魏府,魏府此刻一片混乱,门房的下人把守得死死的,愣是不放一只苍蝇进去。 见了我,更是不让我进去,一怒之下,我便掏出了腰牌,还抬出了赵荣羡,说要去皇帝面前告他们魏府滥用私刑,随意殴打朝廷命官。 他们一时害怕,这才放我进去。 结果我刚一进门,就听到了魏夫人哭哭啼啼的声音。 “老爷,这混账竟敢做出这等丢人现眼之事,我……我这都没脸见人了!” “这证据都摆在面前了,他还不肯承认!我看他就是故意招惹了这等烂桃花,他就是故意想让这陈家的姑娘死在咱们魏府,他就是记恨老爷你处死了他那个水性杨花的娘,他想让老爷您丢人!” 因着当年姨母被魏夫人陷害,说是与人偷情,故而魏尚书一直很不待见表哥,也觉着表哥就是个无恶不作的。 纵然表哥永远都是受欺负的那个,他还是觉得表哥不是好人。 听了魏夫人的话,魏尚书果然更加怒火滔天,他厉声大喊道,“来人啊!将这混账拖下去!给我打,打到他承认为止!” 呵呵,这个魏尚书,可真是个糊涂虫! 他是糊涂虫,我可不是! 再说了,赵荣羡闹得人人都觉得他宠我,都认为我是狐媚子,我又怎么敢不好好利用呢? “魏尚书这是要屈打成招吗?”我大步朝着魏府的厅堂走去。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魏夫人一见我,顿时一怔,继而满目恼怒。 她自然是见不得我的,她的小女儿原本可以嫁入高门大户,最后却因我算计嫁给了一个商户,大女儿又在我这里吃了不少苦头,加上我背靠赵荣羡这棵大树,我的到来,那是大大的妨碍了她收拾我表哥。 魏尚书见到我也很是惊讶,张嘴就想骂我没规矩,大约是想起了我背后的那棵大树,他又绷着脸强装客套,说道,“不知四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但此刻微臣正在处理家事,恕微臣不能招待四王妃。” “来人啊,送四王妃出去!” “魏尚书说笑了,本王妃今日前来可不是来做客的。本王妃今日是为我表哥而来。”我马上怒瞪了一眼,朝着我走过来的两个丫鬟,她们畏惧于赵荣羡的威名,故而又瑟缩了回去。 魏夫人见他们谁都不敢动,便朝着她身边的嬷嬷使眼色。 看到她那副德行,我不由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魏夫人这是怎么了?眼睛出毛病了?” “你……”魏夫人气得脸都绿了,厉声道,“四王妃,我们魏府正在处理家事,还请四王妃自重!” “魏夫人这是辱骂本王妃?”我不屑的扫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到了魏尚书身上,“魏尚书,您就是这般管教内人的?您都还没说话呢,您的夫人怎么就先骂人了?呵呵,难怪外人都说魏尚书惧内,原来都是真的……” “你……你……” “你闭嘴!”魏尚书被我这么一说,似乎是为了证明他不惧内,那魏夫人的话还未说完,他马怒斥了她一句。 魏夫人往日里虽然专横霸道,可如今她和娘家的关系也不大好,唯独倚仗的就是魏贵妃。而我背后的赵荣羡,手握重兵,这要是蛮横起来,可比魏贵妃要厉害多了。 因为,她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敢说话了,只是恶狠狠的站在一侧看着我。 魏尚书绷着脸向我走来,强作得一派彬彬有礼,“四王妃,今日我魏府的确有要事处理,还请四王妃改日再来。” “魏尚书是听不懂人话吗?本王妃方才已经说过了,我是为表哥而来。”我冷眼扫了一眼站在旁边哭得红了眼的陈青兰,又看了看被几个人按在地上的表哥。 冷声道,“事情我都听说了,虽说这是魏尚书的家事,可是眼下的这两人,一个是我的表哥,一个是我的表姐,到底都算是我的娘家亲戚,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家事。事情若是闹大了,我脸上也没有光。可这要是谁吃了亏,又或者说是谁被屈打成招,我也会觉得难过。” “今日本王妃前来,就是来协助魏家审理此事的。” 魏尚书自然知道,我是帮着表哥来的,但我既是这样说话,他也无话可说。 阴着脸道,“四王妃啊,别说是你了,此事老臣也觉得丢人啊!老七这该死的,本来与这陈家姑娘成了亲,这事儿也就能捂过去了,可你看看他,抵死不认!这陈家姑娘又非得寻死觅活的,老臣这也是没有办法才打他板子的啊!岂能是四王妃所说的那般屈打成招!” “老七再怎么混账,那也是老臣的孩子,当真伤了他,老臣心里也难受啊!” 难受?呵呵,他恨不得打死表哥,他能难受? 这魏尚书看来,表哥就是他的耻辱,若非表哥向来小心谨慎,幼时又寄居白家,只怕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我不紧不慢的走到厅堂的主位上,又故意扫了陈青兰一眼,果然……陈青兰不太敢看我。 我目光再次落到魏尚书身上,嘲弄道,“魏尚书啊,我说你也是够奇怪的,怎么自己儿子的话不信,非得要信一个外人的话?” “表妹此话,莫非是认为我在撒谎!”魏尚书还未开口,旁边的陈青兰先委屈上了。 见我不说话,她又哭哭啼啼道,“表妹,我知道你曾与表哥有过婚约,可你如今已经嫁给了四王爷,你总是不能还霸占着表哥的……” “表妹,此事你还是莫要管了,省的闹出什么误会来。”表哥一听陈青兰的话,也马上开了口,他总是先想着旁人。 陈青兰更是抽抽搭搭起来,“表妹,做人不能太贪心,你已经是四王妃了,怎么还能想着别的男人呢?” “陈青兰,你敢污蔑本王妃!”陈青兰话音未落,我抬手,啪的一个巴掌扇到她脸上,没等她开口,我立刻又怒声训斥她,“陈青兰啊,本来我还想着能否信你几分,可你身为一个女儿家,无凭无据的便这般污蔑我,说出这样轻浮难听的话,我现在真怀疑,你是不知道怀了哪个有家室的男人的种,想要栽赃给表哥!” “你胡说!”陈青兰顿时大惊失色,几乎是恼羞成怒,跳起来就想打我。 魏尚书虽然对我多有不满,但是看在赵荣羡的份儿上,他也不能让我在魏府受了伤,于是陈青兰还没有碰到我,就让两个嬷嬷给架住了。 倒是旁边的魏夫人,见我居然当众打了陈青兰,她便也似找到了难为我的由头一般,马上摆出长辈的架子教训我,“四王妃,这里是尚书府,不是四王府!岂容你随便打人!” “照着魏夫人这是意思,她骂我还得认了?”我冷眼看了看她,笑道,“魏夫人真是够有趣儿的,自家的庶出子不信,非得信一个外人,愣是巴不得庶出子活生生被打死一般!怎么?当年陷害表哥的生母,如今心虚了,想要斩草除根了是不是?” “你……你胡说什么!我没有!”魏夫人顿时有些慌乱了,眼睛时不时的朝着魏尚书看去,眼见魏尚书依旧绷着脸,她才松了口气。 咬了咬牙,一副公正不阿的模样,马上又大声斥我道,“我看四王妃今日就是来捣乱的!仗着四王爷这般不知羞耻,为着别的男人开脱,也不知四王爷见了会怎么想?” 她在威胁我? “四王爷到……”我正想反驳她,下一刻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吆喝,我回过头,只见赵荣羡从院门口走来。 梁丰和陈嬷嬷都走在他身侧,陈嬷嬷把事情告诉了赵荣羡? 看赵荣羡这副做派,只怕和我一样是硬闯进来的,估摸着也是威胁说他们魏府对朝廷命官动用私刑。 见到赵荣羡,魏尚书和魏夫人立刻迎了上去。 赵荣羡与他们客套一番,然后阴沉着脸,狠狠瞪了我一眼,朝着我走了过来。 见到赵荣羡,陈青兰马上就要哭上了,“四王爷,您可要为民女做主啊!表妹虽然与魏表哥定过亲,可如今她已经嫁给您了,如今竟是为了一己私情污蔑民女,只为着不让民女与魏表哥成亲,这是要逼死民女啊!” 呵呵,她这话明里是在说我要逼死她,我污蔑她,可暗里却是在告诉赵荣羡说,我和表哥余情未了,所以要霸占着表哥。 第一百零三章、狐假虎威 - 今朝有喜 - 沉砚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故意可怜巴巴的看向赵荣羡。 是啊,陈青兰挨了赵荣羡那一顿板子之后,她知道赵荣羡瞧不上她,但她很清楚,赵荣羡要是被我戴了绿帽子,丢了颜面,那也得打死我。 赵荣羡的脸色变得更阴沉了,陈青兰的眼底里立刻浮上了一丝窃喜。 魏夫人也站在一侧阴阳怪气的,似好心提醒一般,“四王爷啊,不是臣妇多嘴,我们魏家的家事,四王妃也来掺和一脚。这人人都晓得四王妃曾与我们家老七定过亲,就算是没有的事,叫她这么一通胡闹,都得传出闲话来。” 这言外之意,既然是强调我与表哥定过亲,又是在拐弯抹角的骂我多管闲事,说赵荣羡管不住我。 所以,她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这现世报啊! 我暗暗看了赵荣羡一眼,他显然是很不高兴,这几日以来我们没少吵架,如今我又是背着他来的,想是陈嬷嬷告诉了他,他生怕我当真闹出什么事儿来,这才跟了过来。 放在过去,看到他这般阴沉的脸色,我自然是害怕的,但是此刻,我却很清楚,他的脸色再难看,他心里头再不高兴,他也不能将我打死了。 因此,我显得肆无忌惮。 我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笑得温柔,“王爷,你可答应过人家,说往后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如今表哥白白被人冤枉,这堂堂的朝廷命官竟让人动起私刑来,好不公平啊!还请王爷给表哥做主!” 见我这般讨好,赵荣羡大约有些不习惯,他的眼角微微抽了一抽,但是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他低眸瞪我道,“行了,别胡闹!一个女人家,成日里到处串门,上蹿下跳的成何体统?” “王爷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我平日里也从来不曾踏足魏府,是他们今日一大早就跑到我们白家把表哥给带走了!这魏府的人个个都好凶啊,可把妾身给吓坏了!”我攥住他的衣袖,故作的可怜巴巴道,“方才,他们还一起欺负我,王爷要是不来,妾身可就要让这魏府的给欺负惨了!” “妾身只是想替表哥证明清白而已,可妾身都还没怎么开口说话,他们便一个个针对妾身,污蔑妾身。还……还说妾身就是仗着王爷您,说妾身狐假虎威!” “四王妃可休要胡说八道,方才我们谁说过这些话了!”魏夫人见越说越多,顿时便有些慌了,更是恼怒至极。 是啊,她的确没有说过我狐假虎威,可她也就是那意思啊。 “魏夫人方才是没有直接说我狐假虎威,可魏夫人您说我仗着四王爷这般不知羞耻,为着别的男人开脱,也不知四王爷见了会怎么想?”我委屈的往赵荣羡身边儿蹭,一字不落的把魏夫人方才骂我的话重复了一遍。 魏夫人的脸顿时就涨红了,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儿,她也不能不认啊。 魏尚书见状,赶紧向赵荣羡赔罪道,“四王爷,贱内并未有侮辱四王妃的意思,只是今日我们魏家正处理家事呢。这四王妃跑来捣乱,夫人一时情急,这才口不择言。” “是啊是啊……”魏夫人也陪笑着。 赵荣羡再度看了我一眼,没好气道,“听见没有,这是人家的家事,你瞎捣乱什么?成日里就知道捣乱!去一边儿歇着去!” 赵荣羡这反应,是不生气? 我顿时松了口气! 可陈青兰不是这么以为的,见赵荣羡瞪我,她似乎笃定了赵荣羡就是听了她的挑唆,所以生气了。 她两眼一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请四王爷一定要为民女做主啊!表妹曾与表哥定亲,难免偏私……” 然而,赵荣羡看也没有看她一眼,直接绕过了他,径直的走到了厅堂的主位旁边,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 魏尚书和魏夫人本以为赵荣羡是要带我离开的,这会儿见赵荣羡不仅不走,还坐了下来,大有要主持公道的意思。 魏尚书和魏夫人脸色顿时僵住了,魏夫人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试探性的询问,“四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魏尚书说了,这是魏府的家事,本来本王是不应该管的。可这魏七公子乃是王妃嫡亲的表哥,便也是本王的亲戚。魏夫人的大女儿魏贵妃更是本王的庶母,那也是一家人。所以嘛,本王也不算是外人,今日本王既然来了,又恰好瞧见了,自要让此事得出个真相是不是?”赵荣羡眉目含笑,却显然是笑里藏刀。 魏尚书和魏夫人还未能反应过来,他马上又吩咐梁丰道,“来啊,把人带上来。” 话说着,他又招了招手,让我坐到他身侧。 我迷茫的坐到赵荣羡身侧,低声问他道,“王爷,什么人啊?”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说话间,他意味深长的看了魏夫人一眼。 没有一会儿,便见一个丫鬟和一个书童被带了进来。 那丫鬟我认得,不是别人,正是陈青兰的丫鬟。 而那书童,看魏夫人的脸色……好像是魏府的人。 难道陈青兰怀孕,和魏夫人的……儿子有关! “你们自己说吧……”赵荣羡目光一冷,严肃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那丫鬟哭哭啼啼的,说是他们家小姐同魏家二公子有了私情,可魏家二公子的妻子乃是姜丞相的妹妹姜春华。 那姜春华泼辣无比,又仗着哥哥是做丞相的,故而绝不允许魏家老二纳妾。魏家老二也怕老婆,故而便死不承认与陈青兰相好过,陈青兰若是闹腾,他就会要了陈青兰的命。 这陈青兰一时害怕,又不甘心,故而就想将脏水泼到表哥身上,顺道儿踩着表哥给魏家老二找不痛快。 随后,魏家老二的书童也是一番交待,一下将魏家老二和陈青兰的幽会的时间地点都是说了个清清楚楚。 这下魏夫人可傻眼儿了,她愣住片刻,指着那书童和丫鬟大骂,“污蔑污蔑!这些都是污蔑!四王爷,您不能为了维护自家的人污蔑我儿啊!我儿清清白白做人……” “是啊,四王爷,您……您不能因为宠爱表妹便随便污蔑人啊!”陈青兰一时也慌了,哭闹之间,又张牙舞爪的指着丫鬟大骂,“你这卖主求荣的狗东西,你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四王妃让你这么做的!” 陈青兰是真的慌了,竟是当下就说我污蔑她。 我都没弄清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我就污蔑她了?我哪儿来那么大的本事?我未卜先知呢? 看着发了疯一般对着我谩骂的陈青兰和魏夫人,我不禁发了笑,“我说二位,这书童和丫鬟可不是我找来,我倒是纳闷儿了,怎么无端端的就成我构陷了?” “这人可是四王爷找来的,照着你们这意思说,四王爷还得大费周章的陷害二位不成?” 闻言,她们二人都怔住了,然而魏夫人依旧心有不甘,她气冲冲道,“凭什么你们说这孩子是敬德的就是敬德的……” “那凭什么你说这孩子是表哥的就是表哥的!” “陈家姑娘都自己说了是老七的,自然是老七的,有哪个姑娘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的。”魏夫人说的颇有道理。 可刚好,她陈青兰就不是那种把清白太当回事的人。 原本,我想着今生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可她却想欺负表哥!那我便只好无情了。 我嗤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别的姑娘倒是好说,可我这位表姐可就不好说了……” “白欢喜,你休要污蔑我!”陈青兰张口想要骂我,却被赵荣羡一个眼神给看了回去,她很是委屈的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哭。 我看得心烦极了,索性便戳穿了她的假面孔。 “行了表姐,这是装给谁看呢?我新婚三日刚回门,你就借着走亲戚的名义到我们白府跟王爷面前搔首弄姿,你现在是清白给谁看呢?”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讥讽道,“再说了,有哪个清白的姑娘未出阁就把肚子给搞大了。” “对了王爷,这表姐先前是不是还跟你抛媚眼来着?”我马上又问了赵荣羡一句。 陈青兰此刻更是害怕了,她的身子已然有些发抖。 她望着赵荣羡的目光甚至有些乞求,可赵荣羡是什么人?对于讨厌的人,他从来都是冰冷无情的,甚至可以说,是毒辣狠绝。 他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不过本王对那些个主动送上门的可没有兴趣。” “没成想,这陈家小姐往四王府送人不成,改送尚书府了,这还真是有趣儿啊!”赵荣羡低笑了一声,嘲讽的看着魏尚书。 魏尚书到底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见着魏夫人那副神色,又想到魏夫人方才一个劲儿笃定的说此事就是表哥做的,魏尚书已经猜出了几分。 他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厉声道,“来人啊!把老二给我带过来!” “老爷……老爷,老爷你可不能听他们胡说八道啊,敬德可是个好孩子……” “你闭嘴!”魏尚书的脸色难看至极,一声怒斥,魏夫人立刻闭了嘴。 赵荣羡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又添了一句,“魏尚书啊,这事情嘛,弄清楚了就好。本来你们魏府的事本王不愿多管,可你说说你办的这糊涂案,这要是真把七公子给冤枉了,可就白白的折损了一名国之栋梁了!” “四王爷……” “魏夫人也莫急,本王敢如此确定,自然也是证据的。”眼见魏夫人又想说话,赵荣羡立刻打断了她,不紧不慢道。 “魏夫人,你口口声声说,这陈家姑娘的孩子就是七公子的,也不过是凭借陈家姑娘的一面之词,这陈家姑娘的人品不行,她的话是不可信的。凡事还是要讲证据。” “来人啊,请周大夫进来。” 赵荣羡话音刚落,一个白胡子老头便走了进来。 赵荣羡冲他笑了笑,又指了指地上跪着的陈青兰,吩咐道,“周大夫,你给瞧瞧,这姑娘腹中的孩子有几个月了?” 片刻之后,周大夫朝着赵荣羡回话道,“回王爷,这姑娘已有三月身孕。” “七公子,三个月前你在何处?”赵荣羡目光一转,悠悠的看着我表哥。 见此事闹成了这般,表哥似又没有要为陈青兰说话的意思了,他端直了身子,严肃的说,“回王爷,微臣三月前人在秦州,在秦州山上监工修水渠,此事整个秦州郧县的百姓都知道,也有好些村民可以为微臣作证。” “一个月前,微臣回陈府看望了外祖母。后来青兰表妹说是心里难受,让微臣陪着她喝一杯,当时微臣没有多想。岂料这一觉醒来,竟是跑到了青兰表妹的屋里去!但微臣确定,微臣当时被下了蒙汗药,睡得很死,根本不可能对青兰表妹做什么!” 陈青兰也是好笑,怀着三个月的身孕,一个月前拿蒙汗药药晕了表哥,以为这样就可以栽赃嫁祸了? 如今这大夫也请来,表哥三个月前人也不在长安城,还有着铁铮铮的人证物证。 陈青兰此刻半句话也不敢说了,只在一旁哭。 魏夫人也是白着脸不敢不说话,没有一会儿,魏家老二魏敬德也给带过来了,一见到陈青兰,再见到这架势,魏敬德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耷拉着脑袋,颤颤巍巍的走到魏尚书面前,“爹……” “畜生!!”魏尚书气得几乎发抖。 今日叫我们这些个外人看了这样多的笑话,他能不发抖吗? 赵荣羡也不爱看人家的热闹,见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他便拉着我起身,叹息道,“行了魏尚书,既然真相已经大白了,想必魏尚书应当会一视同仁的,这也不会有谁受了冤屈,没有别的什么事,本王就先走了。” “表哥,走,吃茶去!”魏家的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又立刻喊了我表哥一声。 我表哥立即起身,深深的看了陈青兰一眼。想必他也是担心陈青兰的,他要不是担心陈青兰,说不准早就把陈青兰那些腌臜事儿给倒出来了。 罢了,到底是亲戚一场。我总也不能看着陈青兰死的。 于是停住了脚步,回头笑看着魏尚书又说了一句,“魏大人啊,这陈青兰虽是不知羞耻,可到底也是怀了你们魏家的孩子,那肚子里是你的亲孙子。无论如何,还是请魏家善待陈青兰。” “要是陈青兰无端端的没有了性命,我可是要去官府告你们的……” “你……”魏尚书气得说不出话来,魏夫人更是气的直跺脚。 但我看也没有看他们一眼,径直的便往外头去,小心翼翼的跟在赵荣羡身侧,我表哥也走在旁边。 极是不好意思的对赵荣羡说道,“今日之事,魏某还要多谢表妹夫了……” 听到表哥的话,赵荣羡微微一怔,从前,表哥是不太愿意称呼一声妹夫的。 如今他肯这般,便是心里头放下了? 赵荣羡和我相视一眼,笑得和善,“表哥客气了,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只是表哥,有时候人不能太心软。”赵荣羡深深看了一眼表哥,又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 表哥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 话说着,已经走到了马车旁边。 赵荣羡和我坐同一辆马车,我表哥又单独坐我的那一辆。 一坐上马车,狭窄的空间里就只剩下我与赵荣羡,他在外面还算和善的目光,一进门便变得阴沉沉的。 他抱着手臂,冷幽幽的盯着我须臾,似要我说些什么。 见我不说话,他又向我靠近了些,皮笑肉不笑的,“你就没有什么要同我解释的?” 解释?我要同他解释什么? 虽说他是帮了表哥,可那跟他时时刻刻惦记着云秀不是一回事,一码归一码。 我摇摇头,平静如斯,“没有啊,王爷要妾身说什么?” “哪儿来那么大的脾气?动不动就离家出走,你当我好找?”赵荣羡见我不愿意自己承认错误,只好说出来,意图让我承认。 可我并不认为我有什么错,想起那些事,我现在还觉得心凉。 我苦笑,极致嘲弄的看着他,“王爷时时刻刻都派人盯着妾身,还需要找骂?” “陈嬷嬷那是担心你,所以才来找我的。”赵荣羡脸色一黑,有些不悦,“你说你,你一个姑娘家,你没事跑去人家尚书府瞎掺和什么?” “那尚书府的个个都是豺狼虎豹,岂是他们的对手?” 赵荣羡这是担心我?他总是会担心我的,可我已经不知道他是真的担心我,还是只是因为我是他的一个执念。 可不管是什么,我也不会拿真心去爱他了,安安分分做一个讨巧争宠的四王妃,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我摇摇头,故作讨好的看向他,“魏府的人是豺狼虎豹又如何?他们能与王爷您相比?他们是豺狼虎豹,您不就是狮子了?还是水里的龙?” 很是奇怪,以前我也拍马屁,但是拍起来格外虚假,可是这一回,我这马屁却拍的半点也不觉别扭。 赵荣羡大抵是见惯了我平日里作天作地的样子,见我竟是这样讨好,他显得有些不习惯,愕然的看着我片刻,又道,“我说爱妃,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会说话了?” “妾身从来都是很会说话的……”我仰头望着他,伸手轻轻勾住了他的脖子,轻笑道,“今日王爷帮了这样大的忙,妾身也说的是实话。” “今日妾身若不是抬出了王爷,恐怕那魏府的半点也不会与妾身客气的。” “若是王爷没有到,此事可不能这样容易就解决了。” “额,你还知道是因为我啊?”赵荣羡白了我一眼,色厉内荏,“知道还敢离家出走?就因着昨夜的事儿,生了那样大的气儿?我都已经说了,云秀公主对北朝有恩情,本王总是不能薄待了她的。” 呵呵,又是这句话。 听到赵荣羡这话,我的心情一时阴郁无比。 但是这一回,我并未表现出半分怒气,只笑问他,“王爷当真觉得云秀公主有恩于你?” “王妃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一问……”我摊摊手,装得极其无所谓。 这个时候,可还不是与赵荣羡说这些的时候。 于是,我什么都没有说,只靠进赵荣羡怀里。 没有一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 “王爷,这是出什么事了,您这是去哪儿了?”我刚刚踏下马车,就见云秀公主冲了出来,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看到我的瞬间,她的脸色僵住了,也有些惊愕。 她该不是以为,我走了就不回来了吧? 第一百零四章、破罐破摔 - 今朝有喜 - 沉砚 还真是应了陈嬷嬷所言,我但凡离开半日,这有的人便要充起了山大王。 我一派温柔的站在赵荣羡的身侧,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阴阳怪气道,“云秀公主莫要着急,王爷只是去了我娘家一趟罢了。” 云秀公主僵硬的面容带着一丝怨愤,似乎在怨愤我向她炫耀。 可我既是这样说话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只温温柔柔的朝着赵荣羡看了一眼,故意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王爷没事,云秀便放心了。” “王爷平日里没事都喜欢往我娘家去蹭饭,你放心,我们娘家人不能吃了他。”我松开赵荣羡的胳膊,朝着我表哥望去。 笑眯眯道,“表哥,咱们四王府的茶都是最好的,今日你有口福了。” 说话间,我又看了赵荣羡一眼,问他道,“王爷,还站着做什么,进去啊。” 赵荣羡许是因着我方才那番话,此刻有些尴尬,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跟云秀公主说几句客套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于是只能一言不发的僵在旁边。 云秀公主见没人理她,尴尬又委屈,立刻便是红了眼圈,对着赵荣羡行了一礼道,“既然王爷没事,云秀就先回去了。” 话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而我和赵荣羡以及我表哥便直往清晖院去,赵荣羡又有些不太高兴了,我也不在意了,只是,如今我离不开赵荣羡,我也不能装作不在意的。 我笑看了他一眼,温声细语,“王爷若是放心不下,尽管追了去了就是,何必甩脸子。” “白欢喜,你能不能稍微讲些道理!我已经同你说过了,我和那云秀公主并没有什么,如今留她皆是因着往日恩情。”赵荣羡满目不悦的看了我一眼,冷声道,“再说了,你今日这般闯入尚书府去救你表哥,我都不曾说什么,你倒是先甩起脸子来了。” “那能一样吗?”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我一把推开他的手臂,怒声道,“我只拿表哥当做兄长你是知道!可你呢,你拿云秀公主当做什么?” “再说了,我表哥一向恪守礼数,云秀公主呢?你别与我说她做的那些事你不知道!” 我对着赵荣羡就一通质问,他被我问得一时哑口无言,似乎想要解释什么,想是觉得我不会听,又拽住我往厅堂里走,“行了!吃茶去!” 我狠狠推开他,自己走到了前面。 若不是如今已经卷入这万丈旋涡里无法抽身,我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何至于在这里与他废话。 赵荣羡其实自己是理亏的,他曾答应过我的,一样都没有做到,那云秀公主暗地里做了些什么,他也一清二楚。 故而我发了这么一通脾气,他便什么都没说。 然后进屋与表哥喝了一顿茶,又拉着我说是带表哥到四王府里参观参观,又喝了一顿酒,然后吟诗作对。 我不擅长那些诗词歌赋,故而只好在旁边一句话看着他们。 表哥是个文人,偏赵荣羡是个文武双全的,他只要愿意与人聊天,很快就能和人聊到了一处去。 聊得差不多了,吃过了晚膳,表哥这才回到白府。 不知怎的,第二日表哥到四王府与赵荣羡谈笑风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长安城。 我算是明白了,赵荣羡这是故意让人家知道魏家七公子与他关系密切,如此那魏家的人也不好再轻易找表哥的麻烦。 其次,他这也是在告诉我,我是依附着他而活的。 是啊,我是依附着他而活的,所以我绝不能让自己被旁人给挤了下去。 我想,我的确是需要一个孩子了,一个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孩子。 一大早的,熟悉过河,我便命人备下马车去丞相府。 平素里,姜棠都是待在药房里的。 出来迎接我的时候,她还满身的药香味儿,见着我,她显得颇为惊讶。 忙拉着我进门,笑嘻嘻道,“四王妃今日怎么有空登门造访啊?平日里,你不都喜欢将我们几人约到茶楼里吗?” “今日这事儿,不宜在茶楼里说。”进入药房,我才压低了声音,结结巴巴道,“姜小姐,我今日前来,其实是来求药的……” “求药?” “求什么药?你不舒服?” “不是……我是想问问,你可有法子帮着瞧瞧我这肚子……”虽说我也是嫁作他人妇,可与人说起这些事儿,总是有些难为情。 我抬头看她一眼,结结巴巴道,“先前,我也有过一个孩子,可是后来出了些事儿,这腹中的孩子就没了……” “再后来,大夫都说我此生都不可能有孕。可如今我年岁也大了,我总还是希望有个孩子的。” “姜小姐医术高明,不知可否帮我瞧一瞧。” 听到我的话,姜棠先是一愣,继而纳闷儿道,“四王妃这是怎么了?往日里也不见你这样在意,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只是到了这个年岁了,想着总要有个子嗣傍身才是。否则来日等到人老珠黄了,日子可不好过。” “还说没事,瞧你这副样子,又是四王爷惹你不高兴了吧?我还当那四王爷与旁的男人不一样,原来都是一个样子。”姜棠愤愤不平的说了一句。 见我脸色不太好看,她又闭了嘴,挽着我的手臂拉我到旁边,“行吧,我帮你瞧瞧。” 话说完,姜棠便开始替我把脉,又让我张嘴舌头。 片刻之后,她才坐回原位,脸色有些不好看,“四王妃,您这先前伤的不轻啊,后来又没能好生调养,若是想怀上子嗣,怕是不太容易的……” 不太容易,那就是说还有可能的意思? 姜棠果然是神医,她果真要比那些个御医能耐得多。 先前好些御医为我瞧过了之后,都断言我此生都不会再有身孕。 姜棠的消息,对我而言,其实已经是最好的了。 我不禁有些激动,几乎连眼泪都要掉了下来,“那姜小姐的意思,是说,我还是有可能怀上孩子的?” “你身子本就偏寒,加上先前伤了身子,如今就更是寒冷。那寒气,倘若用北朝的法子,自是没法治的,不过我先前与一个云游天下的老道学了些偏方,四王妃若是愿意一试,我便为你配一些药。”姜棠顿了顿,眉头紧锁着,又说了一句。 “不过,你的身子损伤实在严重,少说也得三五年才能好起来。” 三五年?是不是有些太久了? 许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姜棠马上又笑道,“四王妃,这三五年也不算长,你如今也就是十九岁多,过个三五年,也不过二十多岁,正是盛年。” 二十多,二十多已经很老了。 我上辈子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六岁。 不过,倘若能治好,总是比一辈子没有孩子的好。 我点了点头,温声道,“那么就劳烦姜小姐了。” 闻言,姜棠也点了点头,蹙眉道,“不过四王妃,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一下,我开的这药,药性极烈,容易燥热,你一时承受不住,刚开始的几个月,你的脸上可能会长出许多痘痘,看上去会特别难看……” 也就是说,我有几个月会变得尤其难看? 如今这样的节骨眼儿上,我若是变得难看了,兴许就得失宠,指不定就得让人鸠占鹊巢。 放在过去,我是半点也不担心的,可是现在,我还真有那么一丝害怕了。 但一想到孩子,我便又觉得这都不算什么了,顶多蒙上几个月面纱。 犹豫片刻之后,我朝着姜棠重重点了点头。 姜棠眉心紧蹙,似乎并不太情愿,临走的时候,又叮嘱了我几句,说是叫我慎重,还说这痘痘不是寻常那种,会长得满脸都是,稍有不慎还会留下疤痕。 我自然害怕变得丑陋,可仅仅是用几个月的丑陋去换取有孕的机会,便也是值得了。如今我还算是年轻,倘若日后我年岁大了,那定然是要真真儿的遭到赵荣羡嫌弃的。 下定决心,回到四王府,我便立刻煎药喝下,接下来的十几日,我每顿都按时喝。 果然,我脸上的痘痘越长越多,到了夜里的时候,偶尔身体还会发热得厉害。 “王妃,王爷来了。”自打我脸上长了满脸的痘痘之后,赵荣羡一来,我便会立即戴上面纱,梨花也会及时提醒我。 这一回,我也是立马就拿起面纱。 可我还未戴上,赵荣羡就进来了,他像是故意的,速度极快,走过来一把就夺过我手里的面纱。 想到我那满脸的痘痘那般恶心,我慌忙的捂住脸,急声朝着赵荣羡喊道,“王爷,快把面纱还给妾身!” “欢儿,别再折腾了……”赵荣羡将面纱搁到了身后,眼眶有些发红,疲惫道,“欢儿,别再折腾了,我们不会有孩子的,永远也不会有。” 赵荣羡重重的关上门,一双桃花眼疲惫的盯着我道,“欢儿,别再胡闹了,别再折腾自己,咱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赵荣羡这是什么意思?我怔怔的望着他,心里顿时生了一种不像的感觉,赵荣羡他过去从来都对我直呼起名,偶尔喊我阿欢。 唯一一次喊我欢儿,是在我想要自杀的时候。 所以,他现在是何意?他说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的何意? 我怔忡的望着他,因为害怕而变得结巴,“王爷……王爷你是什么意思?” 赵荣羡闭了闭眼,似乎强行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欢儿,有件事,我原本不想与你说,我总想着以后日子久了,你总能想开的。可这些日子你又这样折腾,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王爷到底想说什么?王爷凭什么说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我疑惑之余,心里更是恐慌,赵荣羡虽然经常哄骗我,可我却很清楚,他现在绝不是在说谎。 我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他走过去,哑声又问了一遍,“王爷,你什么意思?你说啊,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低眸看了我一眼,苦笑道,“先前,娘子离开之时,我与大国师说过,想要与娘子重逢,携手一世。想要……改变北朝的命运。大国师答应替我改命,但代价是一生无子。我曾以为,娘子会再回去。” “但是直至重新回到这个地方,我才明白,大国师口中的改命原来这么回事。” 他说的先前,是上辈子? 所以他会重新回来,是因着大国师帮忙,代价是这一生都无子。而我会重新回到这个地方,也许,也是这其中的缘由。 不对……赵荣羡他肯定是在骗我,他就是不喜欢我丑陋的样子,所以他在骗我。 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道,“不……王爷你在骗我是不是?这天底下哪有这等事啊?你在骗我是不是?” “我们能够重新回到这个地方,你觉得是偶然?”赵荣羡笑看着我,笑得泪花都似乎要掉出来了,“我不是没有试过,可是怎么样?不仅孩子没了!连你都差点没了!我害怕,我比任何人都害怕……” “我怕你会死啊……我怕你又会留下我一个人……”赵荣羡越说越激动,他紧紧抓住我的肩头,脸上写满了惧色,“答应我,不要再折腾了……” 所以,我会重生而来,是因为赵荣羡? 是他用那样大的代价让我重新来过? 可是,他凭什么?他凭什么决定我的一切?他又凭什么替我决定了一辈子? 我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这一刻,我竟是有些怨恨赵荣羡。 我明明已经解脱了,他却让我重新回到这个地方,让我一生无子。他说他爱我,可他说过的话,却从来都像是放过的屁。 他凭什么,他到底凭什么替我决定一切? 我怒目瞪着他,怨恨到了极致,“赵荣羡,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替我决定了一切?你凭什么让我与你一起付出代价?” “你可问过我愿不愿意回来?你可问过我愿不愿意再见到你?” “你可曾想过,我原本……我原本只是想要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生活。”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恨你!”我狠狠将他推开,步步后退。 “欢儿,我不知道……我以为……” “你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我随手抓起桌上的茶壶,重重的朝着他扔过去。 嘭的一声,那茶壶硬生生的砸到了赵荣羡的额头上,下一刻,他的额头鲜血直流。 他……他怎么没有躲?我脑子被他额间的鲜血刺得瞬间清醒…… 我惊愕的看着他,慌忙伸手捂住他额头,大声喊陈嬷嬷叫大夫。 赵荣羡的半张脸被鲜血蔓延,我害怕恐慌之余,强作镇定,一字一句对他道,“你……你别以为你不躲我就会愧疚,我告诉你,我讨厌你!我恨你!你没有资格替我决定一切……” 赵荣羡只是默默的看着我,他满脸的血,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我浑身剧烈颤抖着,死死捂住他的伤口,直至秦嬷嬷领着大夫来了,这才松开。 赵荣羡被我砸得不轻,这一回整个额头包扎得严严实实。 云秀公主听闻他受伤之后,跑过去哭哭啼啼的,说是要照顾他。 陈嬷嬷让我不要给云秀公主钻了空子,可是现在,我反倒希望云秀公主能与他走到了一处,至少,他会放了我不是吗? 自打知道是他让重新回到这里,是他替我决定了一切,我便连最后的理智都失去了。我想要为了我白家与他好好过,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我讨厌他的专治,我恨他不顾我的意愿为我决定了一切,我恨他让我重新回到了这里,我恨他让我一生无子。 所以,这一回,我连看也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不是总说,我曾经日夜不歇的照顾他,我舍不下他,我心软了自己回来的,所以他不放过我吗? 如今我不去看他,也不与他说话,他自要死了心的。 于是,足足十几日,我都没有去看他一眼,听说云秀公主是越发的勤快了,又是做饭又是成日陪伴的。 陈嬷嬷见我无动于衷,急的没有办法,就连梨花也着急了。 我刚刚吃过早膳,梨花便凑了过来。 “梨花,你若是又想说王爷,就出去。”她还没能开口,我便狠狠瞪了她一眼。 平日里,被我这么一说,梨花立刻就识趣儿的站到了外头去。 可今日她却寸步未挪,诚惶诚恐道,“王妃你纵然不爱听,奴婢也要说……” “你再说我把你送回霁月楼去!” “王妃不会。” “……”死丫头,她倒是很笃定。 见我不说话,她又开了口,“王妃,奴婢是您买回来的,奴婢感激您,这也是打心里盼着您好。所以,有些话纵然您不太爱听,奴婢也要说。” “你说,我听着,我倒想听听你这死丫头能说出什么花儿来?”我抬头看着她,一肚子的火儿,原以为梨花是个老实孩子,看她也是个专捏软柿子的。 就吃定了我绝不会将她卖到霁月楼去,故而才敢与我说教。 梨花端直了身子,一副陈嬷嬷的语气,“王妃啊,依奴婢看,这王爷最喜欢的还是王妃您,他是将您捧在手心里的。以往啊,我奴婢以为王爷本身就是个不好相与的,直到在王妃身边伺候,奴婢才知道,这王爷是只对旁人凶,到了王妃面前,乖得就跟猫儿一样。” “且不说别的,就王妃您把王爷脑袋砸破那件事,这要是搁在旁人的身上,早就死了一百回了!可王爷呢,非但没有怪罪您,还生怕走漏了风声,惹得旁人对您另眼相待。” “而且,奴婢可没见过哪家的王妃敢动手打自家夫君的……” 我一时无言,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我当时以为赵荣羡会躲开的,谁知道他一动也没有动,此刻想起了,我心里还有些后怕呢。 可这并不代表我会去看他,也不代表我不再恨他。 若是可以,我真的希望我能遗忘了一切,我是半点也不想回来的。 我冷眼看了看梨花,冷漠道,“你就当我是个铁石心肠的吧,这屋里不必伺候了,你出去吧。” “王妃,您与王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有误会千万要说清楚,万不能中了……” “梨花!出去!”我抬高了声音,凌厉而凶狠。 梨花吓得一震,立刻就退了出去。 我静默的坐在原地,想哭哭不出来,想笑又发觉没有什么好笑的。 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心里更是迷茫的,我不知道以后应该如何是好,我也再不想看到赵荣羡。 怨恨他让我重新回来,也怨恨他让我活的这样累。 我甚至觉得,他舍不下我并非是因为真的舍不下我,只是不甘心,不甘于他付出沉痛代价得来的我就这样逃走。 我到底是什么?是他的所有物,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可我是个人啊,他凭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靠在桌上良久,最后将桌上的膳食扔了一地,又将屋里的花瓶都摔了个粉碎。 陈嬷嬷和梨花都吓坏,外头的丫鬟更是吓得绷紧了,进来收拾的时候都诚惶诚恐的。我躺在床上如同一具尸体,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没有几日,整个王府都传遍了,说我凶悍泼辣,不识大体,自己不去照顾赵荣羡,还因为云秀公主照顾赵荣羡而吃醋,把屋里的东西摔了个稀巴烂。 又说赵荣羡要休了我,立云秀公主为正妃。 一时之间,整座王府都变了风向,讨好的云秀公主的比比皆是。 云秀公主想是早就对我心存怨恨,这一日,一大早的就差人送来了一盒胭脂,说是赵荣羡送给她的,又说她也用不上,就送过来给我。 “梨花,拿出去扔了……”我看也没有看我一眼。 梨花知道我的脾性,立刻便拿出去扔了,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到了云秀公主的耳朵里,这几日王府的风向让她变得嚣张无比。 一进门,她便怒声质问我,“王妃姐姐什么意思?为何将我送给你的胭脂丢掉?” “不喜欢就丢掉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坐在案前盯着账簿,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这使云秀公主更加恼怒了,她马上摆出了正妃的气派指责我,“我好心好意送给你胭脂,你若是不喜欢告诉我一声便是,你扔掉算什么?你们白家的人都是这等没有教养的?” “你说谁没教养?”我现在已经不想去理会她和赵荣羡,不想理会与赵荣羡有关的一切,可她要骂我的家人,我便不大高兴了。 我缓缓起身,冷森森的看着她,“你说谁没有教养?” “你没有教养,你们白家都是没教养的!有教养的岂会随便丢了人家的送的东西……” 啪!她话音未落,我抬手猛地朝着她的脸扇过去,我一巴掌下手极重,云秀公主不仅被我扇肿了脸,还被我扇得险些摔倒。 她大概没有想到她如今在赵荣羡面前如此得宠,我都还敢动手打她,她兴许觉得我该讨好她的。 她惊愕的瞪着我,尖声道,“你敢打我!” “我怎么就不敢打你了!你再敢骂我家人一回,我就打你一回,打到你死为止!”我蓦的向她逼近了,冷笑道,“你若不服就去告诉四王爷,让他休了我啊!” “你……你……”她气得浑身颤抖,最终却什么都不敢做,气冲冲的就离开了清晖院,想是去等着赵荣羡回来,急着告状呢。 傍晚的时候,赵荣羡果然传我去南院了。 过了大半个月,他头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此只看得到一个疤痕了。 此刻,他正坐在榻前歇息。 我面无表情的朝着他行了一礼,“妾身给王爷请安。” 赵荣羡悠悠的看着我,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听说,你今日先把云秀公主送过去的胭脂给扔了,又把人给打了?” “是……”我并不辩解。 “打算破罐子破摔了是吗?”他忽然发了笑,嘲弄的看着我,“我倒从未想过,你可以对我这般狠。” 他指的是,这段日子,我看也没有来看他一眼? 我依旧满面冷漠,“妾身没有做到一个王妃该做的,还请王爷责罚。” 第一百零五章、云秀下毒 - 今朝有喜 - 沉砚 “你……”赵荣羡眼底里显而易见的怒火。 我依然冷漠而平静,“还请王爷责罚妾身。” “白欢喜,你以为我不敢罚你吗!”赵荣羡的声音有些颤抖,满目冷厉,“你不过就是仗着我爱你……” 爱我? 听到他的话,我不觉笑了,“王爷到底是爱我,还是付出了代价,不甘心将猎物放走?” “你说你爱我,可你却从未在意我想要什么。你说你爱我,却与别的女人暧昧不清!这便是你说的爱?” “王爷,您确定您真的是爱我?而不是将我当一件物品,不择手段的去占有?” “你……”赵荣羡咬着牙,却是半晌都回答不上来。 我嘲讽的看着他,“看吧,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赵荣羡大概是被我戳穿了,一时有些恼羞成怒。 再加上我砸伤了他的额头,却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他觉得我铁石心肠,被我伤到了。 他看着我目光都变得凶狠,骤然起身,一把掐住我的下巴,“白欢喜,看来本王还真是太纵容你了,这样大不敬的话都敢说出口!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还请王爷赐死妾身。”我被他捏得生疼,却丝毫也没有慌乱,依旧用冷漠而厌恶的眼神看着他。 赵荣羡这下彻底被我激怒了,他捏着我下巴的手剧烈颤抖着,笑得狰狞,“好!很好!你倒越来越倔了” “到院子里去跪着,不到天亮不许起来!”他一把甩开了我,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那般居高临下,又狠辣凌厉的模样,让我觉得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 我勾起唇角,凉凉对他一笑,“妾身领罚。” 话说完,我立即起身朝着外头走去。 “你若是现在认错,本王会考虑免罚。”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赵荣羡又说了一句。 我没有理会他,径直的踏出房门,找了块儿还算平整的地,端端正正的跪下。 此刻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王府里也有下人来往,看到我在这里跪着他们都很是惊讶,但很快又不惊讶了,都说我打伤了赵荣羡,今日又伤了云秀公主,说我恃宠而骄,终于遭到报应了。 陈嬷嬷和梨花见我被赵荣羡叫走,本来已经很是担心了,此刻见我跪在院子里,更是着急了。 陈嬷嬷是个人精,许多事情她总是看得明明白白。譬如我的脾性,譬如赵荣羡的脾性。 见我跪在这里,她便苦着脸劝我,“王妃啊,您进去给王爷认个错儿,这样冷的天气,若是跪出点儿什么毛病可如何是好啊?” 认错?我凭什么跟他认错? 他以为他是谁?这世间的事,他想如何就如何? 我摇了摇头,吩咐陈嬷嬷道,“陈嬷嬷,不必管我,你和梨花先回去歇着吧。” “可是……” “谁都不许管她!谁若是管她,本王就杀了谁!”陈嬷嬷话音未落,赵荣羡不知何时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冷眼看了看陈嬷嬷和梨花,厉声道,“下去!” 陈嬷嬷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似在用眼神暗示我服个软,然后便拉着梨花离开了。 赵荣羡缓步走到我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冷笑了一声,“地上凉吗?” 我低着头,没有理会他。 “觉得难受了,就认个错。”他又说了一句。 我依旧没有说话,只低着头嘲讽的笑了一声。 赵荣羡见我如此,气得拂袖而去。 过了一会儿又走了过来,见我仍然不予理会,又回到了屋子里。 没过一会儿,他又走了出来。 一个时辰来回走到了十几趟,最后气急败坏的将我骂了一顿,说我恃宠而骄,不知收敛,然后砸了一顿门,气冲冲的进屋睡觉。 跪了只一个时辰,我的膝盖便疼得厉害了,但是一想到赵荣羡做的那些事,我便又不觉得那么疼了,想让我认错?我今日就是跪死在这里,也不会向他认错。 晚秋的天气,已有些接近冬日,冷风嗖嗖的,我不由打了个冷颤。 这下我不仅觉得膝盖疼,脑袋也有些疼了。 我定定的望着漆黑的夜空,祈祷天早一些亮。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了陈嬷嬷的声音,她说是天亮了,叫我起来。 我睁开眼睛,此刻赵荣羡的屋子里已经空荡荡的了。 我想站起来,可是跪的太久,根本都站不起来。 加上昨夜吹了冷风,我的脑袋也疼的厉害。 陈嬷嬷伸手将我扶起来,又让梨花在一边儿扶着,叹息道,“王妃,您这又是何必呢?” 浅浅笑了笑,没有说话。 陈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扶着我回了清晖院。 我的膝盖疼的厉害,回到清晖院的时候,我已经完全站不起来,脑袋更是昏昏沉沉的,整个人一软,嘭的就倒在了床上。 陈嬷嬷给吓坏了,说莫不是膝盖给跪坏了,让梨花赶快去请大夫。 可是梨花出去了没有一会儿,就让门房的给挡了回来,说是赵荣羡吩咐了,不许给我请大夫,也让我屋里的人出去。 他这是想让我死? 也好,死了总是不用看到他的,也不必在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烦心。 我苦笑了一声,显得很是淡然,“既然王爷不让请,那就不请了,陈嬷嬷,梨花,我想睡一会儿,你们先下去吧。” “可是王妃,您病的这样严重,若是不清大夫,只怕会……会死的。”梨花许是从未见过我这般模样,当即就害怕的哭了。 陈嬷嬷也在旁劝我,“王妃,这实在不行,您就与王爷服个软吧。” “你们出去吧……”我哑声打断了陈嬷嬷,干脆紧紧闭上双眼。 服软?赵荣羡他这般逼我,不就是想让我给他低头认错吗? 可我何错之有?唯一的错,可能就是砸破了他的脑袋,我也没有真的想砸他,我以为以他矫健的身手会躲开的,谁知道他却动也不动一下。 在旁的事上,我不认为我有错。他没有问过我的意愿,便替我决定了一切。他自己承诺只爱我一个人,却与别的女人暧昧不明。 我在他的眼里也不过就是个物品罢了,我为何要跟他认错?跟他认错,就是承认了我不过是他手中的物品。 我就是死了,也不想与他认错。 赵荣羡狠起来果然是毒辣无比,接连两日,他都不让给我请大夫。 偶尔的是过来走一圈,我只当做没有看到他,他一来我就闭上眼睛。 于是我的身子是越发的不舒服,先前只是头疼,到了后来,我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也吃不下饭。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膝盖也疼的厉害,更是因为剧烈咳嗽已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梨花站在床边,哭得满脸泪水,一个劲儿的求我认个错,说我再这样下去会死的。 “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我笑着,吃力的从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是啊,死了没什么不好。死了也不就不必被赵荣羡当做物品一般掌控了,死了也不必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烦心了。 死了……也不必总去记挂着赵荣羡那些柔情承诺,自然也就不会这样累了。 “死了好啊……”我依旧笑着,眼前的视线越发模糊,然后我的脑袋也越来越迷糊。 下一刻,四下干脆一片漆黑。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屋里好多人,陈嬷嬷、梨花、好几个丫鬟忙里忙外的,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 还有赵荣羡,他坐在床边,脸上乌云密布。 我无力的望着他,沙哑道,“王爷怎么来了?” “陈嬷嬷,去把药端进来,其他人都下去。”赵荣羡朝着陈嬷嬷说了一句。 屋里的人立刻就散了去…… 赵荣羡低眸看着我,眼底里说不出是无奈还是恼怒。 “认个错就这样难?”他说。 我勾唇笑着,气息微弱道,“妾身不是已经认错了吗?也领罚了,云秀公主那一巴掌,算是数倍收回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赵荣羡有些急眼儿了,但是下一刻他又恢复了平静,伸手将我扶起来,“算了,不说这个了,先起来喝药。” 说话间,陈嬷嬷已经端着药走了进来。 赵荣羡递给她一个眼神,她搁下药碗又转身出了门。 赵荣羡端起药碗,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了我嘴边,“喝药。” 他几乎是命令的语气,我很清楚,我若是不肯喝,他会捏着嘴给我灌下去。 喝下了一口又一口,他又命人端来膳食让我吃下。 完了之后,又叫了陈嬷嬷和梨花进来帮按摩双腿,给我膝盖上药。说是我跪伤了膝盖,还拖了三日,这要是不好好治着,往后怕是要落下大毛病。 别说是往后了,就是现在,我也满身的毛病。 但我不后悔,我这人虽然平日里贪生怕死,可我要是倔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我不愿做赵荣羡手里的物品,他就是杀了我,我也还是不会与他认错。 我不知赵荣羡在想些什么,我生生将他戳穿了,令他恼羞成怒。他自己罚了我,不让人给我请大夫,这会儿却又自己去给我请大夫。 接下来的几日,他也每日都会过来,我不与他说话,他也不再说话,只静默的坐在旁边。 七八日过去,我也不怎么咳嗽了,膝盖上的伤虽未痊愈,却也能正常走路了,只是走的稍微慢了一些。 赵荣羡日日都过来,云秀公主可给气坏了,气得都想打我了,甚至想要对我不利,可陈嬷嬷也不是吃素的,陈嬷嬷不让她进门,十几日,她愣是连清晖院的院门都进不来。 有气儿无处发泄,于是只好到处与人说我的不是,还说不知道我给赵荣羡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并未当回事,只是一笑置之。 估摸着人人都以为我给赵荣羡灌了迷魂汤,可唯有我清楚,他不过是不甘心放下他用沉痛代价换来的东西。 今日,他也一如既往的过来,见我坐在榻上,他便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也不说话。 “王爷,妾身已无大碍,若是忙,就不必来了。”僵持片刻之后,我先开了口。 这是十几日以来,我第一回与赵荣羡说话。 赵荣羡一怔,继而阴着脸看我,“你什么意思?” “妾身听说云秀公主这段子日子闹了好大的脾气,你去瞧瞧她吧。”我放下手里的绣花针,淡淡的又补了一句,“顺便再商议商议,找个日子娶她过门吧。” “你说什么?”赵荣羡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甚至还有几分恼怒。 “王爷对云秀公主当真只是感激?”我抬头笑看着他,叹息道,“王爷,我不是傻子,我看得懂的。” “您是男人,您的心里可以装得下好几个女人,可我的心里只能装得下一个人,所以,我离开,您与云秀公主好好过吧。” 我虽然不聪明,可是感情这样的东西,我还是看的很明白的。 赵荣羡阴沉沉的看着我,并未说话。 看他不说话,我又轻言细语的添了一句,“王爷,你对我更多只是占有不是吗?既然如此,何不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进门,我不会再与王爷闹了,您放心吧。” 赵荣羡依旧没有说话,他嘭的将手里的书扔到桌子上,突然朝我走了过来。 “你是认为,我心里没有你?”他一把将我从榻上捞了起来,冷笑道,“看来,先前的苦头还吃的不够多,你怎半点记性也不长?” “好吧,你非得认为我对你只是占有,今日我便让你清楚,什么才是占有……” 他…他想做什么? 我一时有些发懵了,慌忙的想要挣扎。 赵荣羡将我扔到床上,狠狠含住我的唇瓣,我伸手想要推他,他却干脆按住我的手,轻笑了一声,在我耳边低语道,“这才是占有,知道了吗?” 我气的想打他,可我哪里是他的对手。 不知过了多久,赵荣羡拉了被子盖在我身上,又伸手将我揽入怀中,满面的神清气爽,“以后别再跟我犯倔。” 我被他弄得半分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几乎瘫软。以前赵荣羡不是没有这样对过我,他一旦犯起浑来,简直就像是一头野兽,而我就像是他手里的一个布娃娃,任由他摧残,半点反抗的能力也没有。 我侧头望着他,苦笑,“赵荣羡,你这又是何必呢?这样相互折磨,你觉得高兴?” “我是很高兴,还很快活……”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脆闭上双眼没有再理会他。 赵荣羡见我不说话,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叮嘱似的说了一句,叫我以后不要再那么倔强,然后便搂住我睡去。 第二日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要晌午了。 赵荣羡早已不知去向,我也已经习惯了,过去我醒来的时候,赵荣羡也总是不见人影。 我吃疼的从床上起来,陈嬷嬷已经进来伺候了。 我刚刚洗漱完毕,梨花又走了进来,说是姜棠来了,是来看看我的腿伤的,让我回清晖院去。 赵荣羡也不嫌丢人,先前罚我,后来不让人给我找大夫,后来许是见我快死了又把姜棠给找了来。 说来也怪,姜棠虽然是个年轻姑娘,可她的医术却是宫里那些御医都远远不及的。上辈子,我屡次被人谋害,也都是她帮了我。 如今想来,她先前总是那般护着我,多少与我哥哥有些关系。 我失神之间,梨花已经领着姜棠进了清晖院的厅堂。 “四王妃,如今可感觉好些了?”姜棠今日着了一身杏色的衣裳,还特地画了十分耀眼的妆容。 看起来颇是华贵,却不失俏皮,更是有几分霸气,倒不像是她平日里的清冷装扮。 我笑了笑,温声道,“好了许多了,你的医术高明,我是相信你的。” “我说你也是,好端端的,你犯什么倔啊?你们古代女子不比……”姜棠话说到一半儿,又打住了,轻咳嗽了两声道,“我是说,咱们北朝一贯男尊女卑,平常人家就不说了,何况还是这富贵人家。” “纵使心里有千万不满,你也不能为了那一时的脾气让自己把命给丢了?”姜棠长长的叹了口气,又握住我的手道,“四王妃啊,咱们这些女子,若是不能自己手握重权,还是要懂得去经营,唯有经营得好,才得以安稳生活。” 姜棠这一番语重心长的,弄得我一时都有些不习惯了。 我不觉失笑,惊愕道,“姜小姐,这可不像是你平日里说的话,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瞧你这话说的,不过是日子待得久了,看得多了罢了。”她笑了笑,又叮嘱我道,“你可千万记着,往后别再这样了,犟驴一般,可叫人担心坏了。” “你是怕我哥哥担心吧?” “没有的事……”姜棠故作怒色的看了我一眼,又说道,“还有啊,那些药一定要敷,否则以后到了雨天,这腿就会疼。要是再严重些,腿都要变形,得是多难看啊。” 姜棠絮絮叨叨的说着,陈嬷嬷已经端着药碗走了进来,递到我面前,让我喝药。 姜棠的话,让我似乎又从深渊里爬了出来。 是啊,纵然赵荣羡只将我当做物品一般占有,可我还是要活下去的,为了我在意的那些亲人我也该活下去。 于是我马上接过了药…… “等等……”我刚想喝,姜棠忽然一把将我的药碗抢了过去。 我还未能反应过来,她眉心一皱,鼻子凑到跟前闻了闻,“这药味儿不对,这跟我先前开的药不太一样,似放了什么的东西……” “这……这莫不是有人想对王妃下毒?”陈嬷嬷一愣,顿时绷紧了。 姜棠的也取出银针,细细的试了试,然后又仔细闻了闻,冷声道,“这里头的确是叫人给下了毒,还是剧毒。这一味毒药叫做毒蜂巢,但凡是中毒之人身体都会长出蜂巢一般密集的脓包,全身慢慢溃烂,人死不了,但会毁容。” 这毒药……好生歹毒啊!不叫人死,却叫人身体慢慢的溃烂。 今日若不是姜棠来了,我就得遭了毒手了! 陈嬷嬷也吓坏了,又惊又怕又愤怒,“这是哪个黑了心肝儿的!挨千刀的,怎么能干出这样歹毒的事来!” 呵呵,这王府里,也就那么几个人…… 我不由捏紧了拳头,吩咐陈嬷嬷,“陈嬷嬷,去查查,这药都是经过了谁的手的?若只是你和梨花经手,那就查查今日都有什么人进过厨房。” 陈嬷嬷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马上就出去查了,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她铁青着脸走了进来,说是今日那云秀公主的贴身婢女进了好几回厨房。 这个云秀公主,她还真是够狠毒的,我屡屡都没有招惹她,她却总来招惹我! 好啊,她既然要作死,我也定要给她点儿颜色看看。 我想了想,冷肃的问姜棠,“姜小姐,若是我立刻喝下这碗药,会不会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症状?” “这毒蜂巢乃是慢性毒药,故而不会立刻发作。”姜棠眼睛微眯,询问我道,“四王妃是想做些什么?我这里倒是有一些马钱子,刚从药铺里买来的,吃了会立即发作,吃得少一些是死不了,有我在,你也不会有事。” 说着,她从腰间的包里取出了一片。 我吩咐陈嬷嬷拿了马钱子放进熬药的罐子里去煮,然后重新取来一碗药,当即喝下一大口。 下一刻,我便感觉头晕眼花,胸闷想吐,甚至都快要昏倒了。 姜棠马上掏出银针往我身上扎,就生怕毒遍布了全身。 “陈嬷嬷……快……快派人去告诉王爷,就说有人对我下毒!想要害死我!”我咬着牙,痛苦的喊道。 陈嬷嬷虽然是赵荣羡派来的人,可她骨子里是个正派的,最是见不得那些故意招惹是非的。云秀公主侮辱我,坑害我已经不是第一回,陈嬷嬷也厌恨极了她。 她重重了点了点头,咬牙道,“老奴马上就去!” “姜小姐麻烦你照顾我们王妃了!”话说着,陈嬷嬷已经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第一百零六章、灌她毒药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回来的时候,是在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一进门他便慌忙问姜棠说我可有什么大碍? 姜棠医术卓绝,她就在我旁边我能有什么大碍? 不过姜棠嘴上却不这样说,她马上就蹙了眉,摇头叹息。 赵荣羡见状,果然更加焦灼了,他急声道,“姜小姐,你……你一定要救救阿欢啊,你……你需要什么药材,本王立即派人去找。” “四王爷放心,我方才已经为四王妃施针暂时压住了毒性,一会儿再放血排毒,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姜棠神色冷肃,冷然道,“只是,下毒之人尚未找到,倘若对方再对四王妃下手,依着四王妃眼下的状况,那是极其危险的。” 莫说是眼下这般的情况了,就是我原本康健硬朗的身子,多被毒害几回,那也得死啊!上辈子,我可不就是三番五次的被人毒害吗? 到我死的时候,其实我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只是那个时候我还是努力的撑着,想要将那孩子生下来。 想到那些事,再看着眼下,我觉得心寒,也心有余悸。 我马上红了眼眶,泪眼汪汪的看着赵荣羡,“王爷,我害怕,姜小姐说了,对方是想要我毁容,还想让我死,我害怕……我是真的怕了……” “不如……你……你休了我吧!你让我回家,或者……或者去寺庙里修行也行,我……我不要待在王府了……”我越说越激动,越说哭得越是厉害,声音颤抖着,身体也颤抖着,发紫的嘴唇更是颤抖着,满目恐惧的看着赵荣羡。 我先被他罚,又被府里一些趋炎附势的奴才们说了难听的话,如今还被人给下了毒,再加上我上辈子也总让人下毒,我这样害怕是应该的。 赵荣羡果然愧疚了,也更加温柔了。 他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安慰我道,“胡说什么?有我在呢!此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别怕……” “王爷,我怎么能不怕?今日若不是姜小姐在,我恐怕……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我含着泪,委屈极了。 我知道,赵荣羡总是见不得我可怜巴巴的样子。 上辈子哪怕他对我再有成见,哪怕他那时总是因着皇后对我百般为难,可但凡是见了我可怜,他总是要心软一些的。 此刻见我这样害怕又委屈,他马上又安慰了一句,“阿欢,我说了有我在,我一定会找到凶手,别怕……” 我点点头,依旧是哭哭啼啼的。 我倒从未想过,有一日我也会这般哭哭啼啼的去博取同情,去算计旁人。 赵荣羡一直在旁边安慰我,叫我不许随便说胡话。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梁丰进来了。 他的脸色阴沉沉的,看了看赵荣羡,并未说话。 赵荣羡见他这副神色,似已经猜到了几分,他目光一冷,吩咐梁丰道,“说。” “回王爷,下毒的……是……是云秀公主身边的婢女。今日云秀公主的贴身婢女进了好几回厨房,有丫鬟说,瞧见那婢女往里放了什么东西。”梁丰支支吾吾的,“这马钱子是在云秀公主住的院子里发现的,都已经烧焦了。” “除此之外,还查到云秀公主那婢女前往城外的药铺,找那掌柜的配了……配了毒药!可给了好些银子呢。就是在前些日子……” 赵荣羡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阴冷无比,厉声道,“去将那婢女和云秀公主一并带过来!那婢女乱棍打死!云秀公主管教下人不力,重责三十大板,禁足半年。” 话说完,他又回过头,温柔的看着我道,“阿欢,别怕,这凶手已经抓到了!” 是啊,找到了,可他偏偏还在维护。 赵荣羡是何等聪明之人,要不是我足够了解他,恐怕我用马钱子自己毒自己,也得让他戳穿了。 他怎么能不知道这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云秀公主呢? 可他却直接将那婢女乱棍打死,这不就是在维护云秀公主吗? 好在,我早都死心了,到底也要比从前沉住气。 我马上就不依了,我不悦的看着他,责怪道,“王爷这是在维护云秀公主?此事显然是云秀公主指使她的婢女做的,可王爷您问也不问一句,就直接断言是那婢女做的。云秀公主险些要了我的命,却只是三十大板?” “王爷您这根本就是偏心眼儿,这新人入府,王爷难免偏私一些,妾身能理解,可是如今妾身命都快没了,您却还是这等偏心眼儿!” “阿欢……” “罢了,我看那婢女也不必罚了,只当此事没有发生过。”我冷声打断了他,一把将他推开。 然后红着眼睛看向姜棠,“姜小姐,天色也不早了,您先回去吧,劳烦你了。” 这些年,我与姜棠也总是凑到一处,她与我的关系也算是很亲密的,加上我哥哥的关系,她便更见不得我受这等委屈了。 她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回什么回?我这个堂堂的神医还在这儿呢,你都险些叫人给害死了,我这要是一走,没准儿你今夜就没命了!” “这有的人啊,嘴上说着一套,手里做着一套,半点大丈夫的主意都没有,与宫里那些个没了命根子的宦官有何分别?” 姜棠虽然没有点名,可这话分明就是在骂赵荣羡。 赵荣羡又不是个傻子,当然听得明白。 他的脸都黑了,怒斥了姜棠一声,“姜小姐!” “四王爷激动什么?我说的是有些人,可没有指名道姓的说是四王爷你!”姜棠平日里虽然脾气很好,也是知书达理的,可这要是骂起谁来,对方根本都说不过她。 赵荣羡果然气得说不出话了。 他沉默了片刻,严肃道,“姜小姐,你以为我不知道此事乃是云秀公主幕后主使?可这要把她给揪出来问,她会承认吗?她自然是不会承认的!如此,倒不如给她另安一个罪名!” “再说了,云秀公主到底是周国的公主,本王总是不能要了她的命吧?她要是没了命,父皇母后那里如何交待?周国又如何交待?” 呵呵?说得好听,又是大义,又是为了天下,又是他的处境多么艰难。 我虽然知道,他是有心保云秀公主,可是他说的这些话,我竟然无法反驳。 罢了,我原来也没有打算一下子要了她的命的,我只是要赵荣羡一点一点的厌恶她,一点一点的忘记了她所谓的那些恩情,最后只记得她就是个毒妇。 我苦笑看着赵荣羡,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王爷您总是说您有多少难处,可妾身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您就是在有心维护云秀公主。” “罢了,妾身也不为难您。妾身也不要那云秀公主的命,更不要那婢女的命,只是……她毒害了妾身,妾身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听了我这番话,赵荣羡更加愧疚了,他有点儿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道,“你的意思是板子就不打了?” “板子不必打了,将我的药拿一碗去给云秀公主喝。”我冷冷的看着赵荣羡,没有任何感情,“姜小姐在这里,她也死不了。” 赵荣羡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就依你……” “妾身还有一个要求,妾身要亲自罚她,亲自教训她!”呵呵,下毒害我,可没有这么容易就过去了。 比起赵荣羡叫人打她板子,我当着赵荣羡的面儿罚她,赵荣羡却无动于衷,这才会让她更难受。 这些日子我与赵荣羡是吵了许多,可我却也受了许多罪,如今又被下毒,赵荣羡终是愧疚的,兴许也有那么一丝心疼。 自然是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 于是没有一会儿,云秀公主和她的贴身婢女就被押了进来。 看到我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她先是一惊,故而便哭哭啼啼,“王爷,云秀冤枉啊!” “你冤不冤自己心里有数。”赵荣羡知道这最后结果还是一样,故而也没有跟她废话,只冷声道,“行了云秀公主,你也别哭哭啼啼了。王妃大度,没想要你的命。” “你身为周国公主,看在周国的份儿上,本王也不会重罚,你就将王妃喝过的那碗毒药全部喝光!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什么!”云秀公主一震,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王爷,我不喝!我没有下毒!我不喝!” “我再说一遍,本王不是瞎子!你做了什么,本王心里一清二楚!”赵荣羡朝着陈嬷嬷使了个眼神。 陈嬷嬷立即将一碗药端到了云秀公主面前,“云秀公主,喝吧。姜棠小姐在这里,她医术卓绝,但凡她及时相救,你是死不了的!也就是和我们王妃一样,痛一痛!” 云秀公主哪肯喝啊,那毒药喝一口就能毁了半张脸了,她这要是喝一碗,姜棠再动些手脚,她差不多就毁容了。 她满目的不敢和恼恨,疯狂的摇头,“不……我不喝,王爷,我没有!我什么也没有做,是四王妃她陷害我!是她陷害我!她妒忌我前些日子总去您房里照顾您,她妒忌我,所以她故意陷害我!” “她让我喝了这东西,肯定会让人动手脚,我会毁容的,我…” “王爷你不要相信她,这些下贱出身的,都是一个样儿,一个比一个会害人!她怕我抢走了她的位置,她……” “云秀公主!你可真是死不悔改!”赵荣羡啪的一拍桌子,眼底里的厌恶腾腾升起。 云秀公主害了我,还这样骂我,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儿就这般骂我,他自然是要生气了,也得开始厌恶她了。 云秀公主疯狂骂了我一通,被赵荣羡这么一吼,这才惊醒过来,她哭成了个泪人,“王爷,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陈嬷嬷,给她灌下去。”我咳嗽了一声,显得虚弱而冷漠。 陈嬷嬷讨厌极了云秀公主,听了我的命令,马上就捏住云秀公主的嘴,整整一碗药就那么灌了下去。 云秀公主被呛得直咳嗽,咳嗽了一会儿立刻就开始浑身抽搐,更是痛苦不堪,痛的在地上打起滚儿来。 她喝下去的分量可比我要多出了好几倍,她能不痛快吗? 姜棠也没有立刻救她,而是等她滚了一阵子,这才出手。 一出手就立刻给她放血,本来她不似我还在喝着别的药,以至于不能用药清除,只能选择放血,她是可以喝药的。 可我想让她吃一些苦头,自然不能让她喝药那么简单。 她中毒比我深,那血也比我放的多。 放完血之后,她的脸色都白了一大圈儿,整张脸都惨白惨白的,更是要昏过去了一般。 可这个时候,她还在喊冤,还在骂我,似乎想要借此证明她的清白。 骂着骂着,竟还扯起了我的旧事,说我怪不得孩子没了,定是因我太缺德,胡乱冤枉别人,这才招到了报应。 赵荣羡不知是怎么了,听到她这话,忽然就发了好大的火儿的,当下吩咐人将她狠狠打了四十大板,打得人都直接昏死了过去。 但是这回,他却看也没有去看一眼。 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傍晚了。 赵荣羡许是觉得我受了委屈,走进来便与我赔礼道歉。 “阿欢,今日的事,是我疏忽了。” 我依旧是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摇摇头道,“妾身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如今只能是过一日算一日。哪一日要是没了命,只请王爷能够善待我们白家就是了。” “瞎说什么?有我在呢,谁若是再敢害你,本王定然要了她的命!”赵荣羡坐到床畔,顺手将我搂进他的怀里,温柔道,“不要怕,我会护着你的。” 是吗?嘴上的事,谁都会说,可真正要他护着的时候,他却又护着别人去了。 我嘲讽的笑了笑,丝毫没有掩饰我对他的怀疑。 “王爷一贯最会说甜言蜜语,可真正做到的事,却从没有几件。” “阿欢,我知道近来因为云秀公主,你心里很不舒服,可她到底也帮过我许多,做人总是不能忘忘恩负义的,你说是不是?” 呵呵,这一套一套的,比谁都能说。 到底是因为恩情,还是别的什么感情,也唯有他自己才清楚。 不过,他今日这般厌恶云秀公主,有些话,似乎也应该说了。 我仰头望着他,笑道,“王爷您真觉得云秀公主对你有恩?” “你这话什么意思?”赵荣羡立马严肃起来,看他这神色,似乎是在怀疑云秀公主做了什么要害他的事,亦或者认为云秀公主乃是别有目的。 他的疑心病总是很重的,后来做了皇帝,更加日复一日疑心得堪比曹操了。 我轻轻勾住他的脖子,朝他怀里靠得紧了一些。 “王爷,你说你聪明一世,怎么在这件事上就如此糊涂呢?你和云秀公主,充其量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你却认为她对你有恩情。在我看来,不过是你喜欢她罢了。” 听到我这话,赵荣羡的脸色果然一黑,斥我道,“你胡说什么呢?” “你若是不喜欢她,这明明是各取所需的事,怎么到了您这里就成了恩情了?”我不高兴的冷哼了一声,“你分明就是对她有心思,那些难处都是你的借口罢了。” 听我连连说了两遍‘各取所需’,赵荣羡果然开始疑惑了。 看着我的眼神也略微有些变化,似乎在怀疑些什么,可他并没有马上表现出对我的怀疑。 他一脸饶有兴趣的样子,温声问我,“娘子到底是何意?什么叫本王与云秀公主各取所需?” “王爷一直认为这云秀公主帮了您,给了您地图,所以对您有恩。” “可是您有没有想过,哪怕不是给您,她必然也会给了别人。晋王,镇国将军,太子,甚至是皇帝!她可不是存心帮着谁,她只是需要一个依附,需要一个记挂她恩情的人。然后借着这个人保命,保住她的荣华富贵。” “您好生想想,她一个和亲公主,远嫁他乡竟还特地带上自己家乡的地图。偏偏这地图恰好还就是打仗打得最是厉害的几座城池。这说明,她一开始想着利用地图换取富贵。” “云秀公主虽然贵为公主,可她根本不受周国皇帝喜爱。按您曾经说过的,这周国皇帝,原先是想要了她的命,用她死了来挑起战争。她必然是知晓的,故而才特地带了地图,想要利用这地图攀附一个去权贵,既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也能谋取富贵。这个时候,您刚好凑上去,她可不就抓着您不放手了吗?” “您好好想想,上辈子,她是怎么到您身边的?”我一脸温柔,十分的善解人意。 赵荣羡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眼底里也越来越暗沉,看样子是想到了什么。 然后,我立马又很合时宜的添了一句,“刚好呢,王爷您又才貌双全,更是战功赫赫,权势滔天,她自然也就更想将您攥在手里。” 对于我的夸赞,赵荣羡显得很是满意。 他低头,笑看了我一眼,“你倒是越发会说话了,你说她是瞧上了本王的才貌,瞧上了本王的权势,那你又瞧上了本王的什么?” 我瞧上了他的什么?是了,我曾经瞧上的也是他的容貌,也是他皇室的身份。 可是现在,他就是修成个大罗神仙,我也是万万瞧不上的,但我嘴上不可以这么说。 于是我装得相当耿直,“容貌吧……” “你竟是如此肤浅?”他忽然一动,将我拉到了他的腿上,低语道,“阿欢,我怎么觉得,你这心思是越来越重了?” 我心思重?他是指我分析云秀公主这件事? “是不是有谁在背后教过你?”他紧紧箍住我的腰,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这般聪明睿智,可不像是我的阿欢……” 第一百零七章、王爷做菜 - 今朝有喜 - 沉砚 他这是在怀疑我?我在他的眼里就那样蠢? 非得让人给指使着,才能分析清楚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 我忽的将他推开,笑得僵硬,“王爷此话何意?王爷莫不是以为有人在背后教了妾身这些?” 赵荣羡没有说话,看样子是承认了。 在他眼里,我就愚蠢成了那般模样,蠢到活了两辈子却还连这样的事都看不明白。 我是愚蠢,可我也不是白痴啊,还不至于活了这么些年还看不明白。 我不由的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在王爷的心里,妾身竟然是这等愚蠢?” “你不是一贯愚蠢吗?”很显然,我愚蠢的形象在他心里已经根深蒂固了。 每回被他说愚蠢,我都一肚子火。 但是这回,我忍住了没有发火儿,到底还是正事重要。 我强压着怒,有理有据的与他解释,“王爷,妾身是不如你聪明,也不如你们皇室里那些人懂得如何勾心斗角。可妾身到底也是重活了一世的人。再愚蠢的人经历了那样多,都会活明白的。” “既然你看得如此明白,那你先前为何不说,非得到了今日才说。”赵荣羡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似乎一定要我给他一个解释。 赵荣羡这个人占有欲很强,也喜欢掌控别人,如今他发觉我越发不能掌控了,心里自然是有些不高兴的。 所谓伴君如伴虎,赵荣羡如今纵然不是君,但事实上,他的心性也是差不多了,疑心病比当今的皇帝还要重。 这种时候,与他说谎是没有什么用的。 说不准,我先前做的一切还会付诸东流。 我如今是死不得,也逃不出去,我自然不能让先前的一切都白费。 我想了想,反问他,“王爷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赵荣羡目光顿时变得严肃了许多,淡淡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问的是云秀公主对我下毒那事儿?还是我为何先前不与他说这些,现在才说? 对上赵荣羡严肃的目光,我心里一时有些害怕。 但是很快我就镇定了下来,直接忽略了前者,只答后者,“我想,王爷已经猜到几分了。先前妾身不说,是因为……先前王爷还对云秀公主百般维护,而且云秀公主也不曾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可是如今不一样我了,如今她想毁我的容貌,想要我的命,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恰好选在这个时候同王爷您这般一分说,您必然对她心生厌恶,我自是希望您厌恶她的。” 许是我话说得过于直接,赵荣羡显得很是惊讶。 他愣住片刻,忽然发了笑,“你倒是够直接。” 我能不直接么?赵荣羡是什么人?他的心思只怕比当今皇帝还要重,我话都已经说到这样的份儿上了,若是扯谎,他必然一眼就看穿了,我又不傻,自然就得‘耿直’一些了。 我装得一脸无所谓,冷哼回他,“王爷何等聪明之人,妾身在您的眼皮子底下撒谎,岂非自寻死路。” 听到我的话,赵荣羡的脸上的神色更加古怪了。 笑看着我片刻,似是而非的又说了一句,“娘子怎么就不敢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撒谎。” “比如,你心中无我这件事,不是日日在撒谎吗?” 赵荣羡这话说得像是在开玩笑,可他眼睛里是无比认真,那眼神像是将我看透了。 我被他盯得心里一时有些紧张,顿时不知道如何回他才是,我被他看得冷汗都快冒出来了,突然有些后悔这个时候与他说了这些。 我……我该怎么回他? “我说的玩笑话,娘子莫要紧张。”我磕磕巴巴的,解释的话还未出口,赵荣羡紧接着又说了这么一句。 我干笑了两声,结结巴巴的诡辩,“没……没有……我没紧张……” 不紧张才怪,吓得我冷汗都冒出来了。 虽然我前些日子与赵荣羡闹得那般难看,可是眼下,我既然决定了要好好活下去,自然也就不能再破罐子破摔。 正如姜棠所言,有些东西,是需要去经营的。 赵荣羡还在用那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行了,不逗你了。瞧你给吓得。”赵荣羡话说着,又笑了笑,说道,“你若还愿意骗我,我自也愿意接受的。” 他……他这是察觉到了? 也对,赵荣羡是什么人?他疑心病重,观察力格外敏锐。 有些事情我能骗得过他,可有些事情却是骗不过的。 这心里有没有对方,一个眼神便能看出来的事。 赵荣羡又怎么能看不出来呢? 也许,从他罚我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看出来了。 现如今他说了这样的话,弄得好似还是我错了一般,我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回他了。 我强压着情绪,牵强的笑了笑,索性把话岔开了,“那个……王爷,折腾了这么些时辰,你还没吃东西吧?想吃什么?妾身给你做去。” 话说着,我赶紧起身,这会儿面对赵荣羡,我是心虚的,也是害怕的。 尤其赵荣羡还不答话,我更害怕了。 索性我又加了一句,“那个……不如吃鱼头豆腐吧……” 我匆匆迈出步伐。 然而,就在我迈出步伐的瞬间,赵荣羡忽然从后面将我抱住,我挣了挣,他将我抱得更紧了。 他紧紧将我的手也一并禁锢,温柔的气息喷洒在我脖子上。 “阿欢,其实对我来说,吃什么都不重要,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说话间,赵荣羡轻轻吻了吻我的侧脸。 声音低沉而温柔,“近来你身子不好,今日我做给你吃。” 什么?他是疯了吗?他这是贱骨头?明明察觉到了我不再爱他,却没有发火儿,反而是温声细语的对我体贴入微。 可他是贱骨头我又不是,我不想吃他做的东西!就他那手艺,吃完我得病的更厉害。 我赶忙拒绝,“王爷不用了,你这已经累了一日了,怎还能为妾身做饭。” “你是不是嫌本王做的难吃?” “没有!”我的声音顿时洪亮无比,以此彰显我并不心虚。 然而我这么一番不心虚,换来了赵荣羡更加火热的关怀,然后他立刻就进了小厨房,说是要给我煮个瘦肉粥,还要做一盘儿炒猪肝替我补血,还说要做一个蘑菇汤。 我想想都后怕,可赵荣羡非要动手,我怎么拦都拦不住。 于是我只好任由他在小厨房里胡作非为。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不到,陈嬷嬷和几个丫鬟便端着几盘子菜上桌了,没有一会儿,赵荣羡也端着一盆子瘦肉粥出来了。 满桌子的菜,竟是色香味俱全。 这……这真是赵荣羡做的?他莫不是去酒楼里叫了菜来糊弄我吧? 我瞪着桌上香喷喷猪肝,有些不可置信,“王爷……这……这真是你做的?” “怎么,怀疑我从酒楼里买回来的?”他说着,挥了挥手,示意陈嬷嬷她们退出去,然后又伸手在我鼻子前面晃了晃,问道,“闻闻看,这满身的油烟味儿。” 这还真是他做的,可他做菜一贯很难吃的。 上辈子刚成婚那会儿,因着同我吵架,我说他若不是皇室子弟,出去连饭都不会做,就是个废物。他一气之下,就进了厨房,死活非得做出一道儿像样的菜给我看。 结果捣鼓了一个下午,险些没把厨房给烧了。 如今他却在一个时辰之内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 我不可思议的看了看他,夹起一块儿猪肝。 味道还不错,半点腥味也没有,却也细嫩。 虽然做的不如我做的那般好吃,可还是很不错的…… 我抬头看着对面得意洋洋的赵荣羡,依旧不可置信,“王爷,这真是你做的?” “嗯……”他点点头。 “不是……你以前做菜明明……” “后来学的……”他笑了笑,舀起一碗稀粥递到我面前,叹息道,“你离开之后,每次想你的时候,我便用你的厨具做菜,做你曾经为我做过的那些菜,日子久了,自然而然就会做的。” 他说的离开,是指出上辈子我的离世? 显然就是了…… 他待我倒是有些感情的,可我真的怕了他了,我不敢再爱他。 我垂下头,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菜,一句话也没有再同他说。 赵荣羡见我没说话,他也不再说话了,只默默往我碗里夹菜,这一顿饭我吃得前所未有的尴尬,心情也是格外复杂。 吃完了饭,赵荣羡又拉着我去消食。 一如从前一样,他握着我的手,我们两个人在花园里走来走去,看看月亮,聊聊天儿。 但是今日,我们什么也没有聊。 “阿欢,倘若我不是权势滔天的四王爷,你可还愿意留在我身边?我是说,倘若我舍下了眼前的一切,只是一个平民百姓。”月光下,赵荣羡紧蹙着眉头,忽然忧心忡忡的问了我这么一句。 他这是什么意思?又在试探我?他最在意的就是权势,他怎么可能舍下这些东西。 不过,他要真是舍得下,能平平安安是舍下,我还是愿意与他共度一生的。 可我知道,他舍不下,他永远都舍不下。 但他既然问了,我自要认真回答他。 我侧过头,认真的看着他,“王爷若是舍得下这滔天的权势,妾身又有什么舍不下的?” “是啊,最初的时候,妾身爱的是王爷皇子的身份。可日子久了,我便越发明白,我想要的,不过是最平凡的生活。相夫教子,男耕女织……” “倘若妾身爱一个人,哪怕他是乞丐,妾身又断断不会在意。可若是不爱,哪怕是那天上的神仙,妾身也不会多看一眼。” 闻言,赵荣羡没有再说话,只伸手将我拽进怀里,紧紧的抱着我,好似下一刻我就会跑了一般。 这一夜,赵荣羡一直都抱着我。 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看见他的手臂都给我压红了,可是这么一夜,他却连推都没有推我一下。 我知道,他这是察觉到我对他死心了,真正的死心了,他有些害怕了。 赵荣羡就是这样,我若爱他爱的死去活来,他便肆无忌惮。倘若有一日我不在意他了,他便开始害怕了,他怕他一旦做了什么事,我就会立刻失踪。 我弄不清他到底是什么心思,也弄不清他对我究竟是因为感情,还是占有欲。 但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眼下我只想好好的过日子,稳稳当当的坐在四王妃的这个位置上,让我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 于是这一日,我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替赵荣羡更衣,又为他束发,俨然是一个贤惠王妃该有的样子。 见我和赵荣羡和和美美,陈嬷嬷也不再唠叨些什么了,我耳根子顿时就清净了不少。 云秀公主喝了毒药,又被赵荣羡给打了四十个板子,几乎是半死不活的,也没有再闹腾。姜婉一看云秀公主被我坑成了这等模样,也不敢再招惹是非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也就过的还算舒心,平日里除了打理王府后宅,没什么事了,我便与二公主和姜棠去茶楼里吃茶,一边儿喝茶,一边儿嗑瓜子,一边儿听那说书先生胡说八道。 姜棠同我一样,成日里没事就胡吃海喝,四处玩耍。 二公主近来是怎么约也约不出来,没有二公主这活宝在,我和姜棠无聊极了。 于是这一日,我早早的就回到了王府。 “四王妃……”一进门,便看到威远将军常修,此刻他手里正提着一壶酒。 这是……找赵荣羡喝酒来了? 无端端的的,他为何要找赵荣羡喝酒?莫不是……和二公主吵架了。 当然,我也没有多问,只和善的向他行了一礼,然后便回清晖院了。 晚上的时候,赵荣羡满身酒气的蹿了进来,一见我他就朝我扑了过来,上来就想扯我衣裳。 我不太喜欢赵荣羡喝酒,纵然他是陪人喝酒也不行,我讨厌他满身的酒味儿。 被他这么酒气熏天的,我心里一时便有些恼火了。 “王爷,您这是喝了多少……”我一把将他推开。 赵荣羡见我推他,马上就不高兴了,“你凶什么凶?不就是喝了点儿酒吗?我也没喝醉……” 呵呵,人都快站不稳了,还说自己没醉? 就他这副德行,我都弄不清楚,是他陪常修喝酒,还是常修陪他了。 “你瞧瞧你这副德性,都快站不稳了,还说没醉!我倒不清楚是你陪常修喝酒,还是常修陪你喝!”我怒瞪了他一眼,伸手将他往床上拽。 赵荣羡酒壮怂人胆,此刻他并未像平日里那般对我客气而迁就。 听我骂他,他马上就激烈的反驳我,“你……你怎么凶做什么?男人喝点儿酒不是正常的吗?再说了,常修喝得可比我多,他是……他是被抬着出去的,我不一样,我自己走回来的……” 说着,他又跌跌撞撞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几乎是哀求的语气,“阿欢,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我只有你了……” 我从来都知道赵荣羡喝多了要撒酒疯,也知道他喝多了会胡言乱语,可我倒没有想到,他陪人家喝酒也能把自己给喝成这样。 平日里若没有什么心事,赵荣羡是不爱喝酒的,更不爱喝醉。 我本想反驳他几句,可是看到他这副样子,我知道,我骂他也没有什么用了。 此时此刻,我的心情也复杂极了。 明明是他一次一次的伤害我,明明是他一点一点的将我们的感情磨到没有,可现在怎么却弄得像是我伤了他一般。 我咬了咬唇,轻轻对他点头,“好,我答应你,早点儿休息吧。” “那你陪着我,不许走。”他将我的手握的更紧了,红彤彤的眼眶里透着哀求,“这世上,还能让我信的人只有你了,所以阿欢,不要离开我好吗?” “好……”我低下头,轻轻朝着他的额头吻了一吻,又靠进了他的怀里。 赵荣羡这才安静了下来…… 我赶紧趁机替他脱掉外袍,又吩咐陈嬷嬷赶紧煮上一碗醒酒汤,又再替他擦了擦身上的汗,折腾到了大半夜,以至于我第二日中午才醒来。 刚刚醒来,便见赵荣羡翘着腿坐在旁边。 见我醒了,他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一会儿随我去一趟将军府。” 去将军府做什么?平日里议事,赵荣羡可从来都不会带着我去。他也知道我不太喜欢那些场合,故而很少叫我去,何况还这样专门等着我。 我揉了揉疼的厉害的脑袋,莫名其妙,“去将军府做什么?” “二皇姐要和常修和离……” “什么!”我一震,瞬间清醒过来。 难怪我说二公主近来总是不见人影,原来她还真是与常修闹了矛盾了,想来昨日常修苦巴巴的提着一坛酒来,也是因着这事儿。 可是二公主和常修的感情一贯都还是挺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和离了? 我和赵荣羡都成了这副支离破碎的样子,也没有说是要和离的,这二公主和常修能因为什么事而和离?总不至于因为拌了几句嘴就要分开的吧? 而且,二公主也还是挺喜欢常修的。 我顿时就纳闷儿了,“王爷,你莫不是听错了吧?二皇姐和威远将军的感情不是一向很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要和离了?” “还不是因为惠妃?”赵荣羡冷笑了一声,万般鄙夷道,“惠妃寻死觅活的,非得让二皇姐与她的娘家侄儿重新在一起,还说什么这孩子不能没有爹!” 二公主就因为惠妃寻死觅活的,她就答应了,就要跟那般深爱她,疼爱她的威远将军和离? 这可不像是二公主的作风啊,依着二公主的性子,不是应该告到皇帝跟前去,让皇帝来收拾那一家子不要脸的吗? 怎么这回,她竟要听了惠妃的话? 我顿时纳闷儿又恼火,“王爷,这不太对啊,惠妃先前不就闹过自杀了吗,可二皇姐那时候理都没有理会她,如今是怎么想的,怎么她这么一闹就要和离了?” “这回,惠妃是真的自尽,一刀子捅进自己的小腹里,命都快没有了。”赵荣羡叹了口气,满目恼怒,“惠妃为了她这个娘家侄儿,也是豁出去了,竟是连这等不要脸的事也能做出来。” 所以,二公主生怕惠妃真有个好歹,于是就这么答应和离了? 惠妃可真够可以的,别人的娘亲都是巴望着孩子好,可她却屡屡将自己的孩子往死里逼。 二公主对她总是心软的,所以这个时候,就算我去劝说又有什么用? 二公主这些日子没有与我见面,恐怕也是怕我劝她。 “王爷,咱们现在去将军府能有什么用?说不定二皇姐的面都见不上。”我叹了口气,十分无奈,“我觉着咱们这一趟,得白走了。” “可咱们若是不去,二皇姐怕就要听了惠妃的。”赵荣羡与常修的关系好,与二公主的关系也不错,他自也是见不得惠妃这般举止的。 可赵荣羡终究是个男人,碰上女人这些手段,若是个假装寻死觅活,他倒还能解决,可若是遇上了惠妃这样真死的,他还真是半点法子也没有。 虽然我不是很想理会赵荣羡,也不想让他觉得我又耍心眼儿,可我也不希望二公主过的不好的。 “王爷,你说这惠妃寻死觅活的,非得让二皇姐和离了与她的娘家侄儿在一处,可若是她的娘家侄儿不愿意娶二皇姐,这可就怪不上谁了,您说是不是?”我左思右想,阴测测的看向赵荣羡,低声道,“王爷,要不,咱们去找惠妃那娘家侄儿谈谈?” 赵荣羡依旧紧皱着眉头,“怎么谈?那家伙死皮赖脸的,二皇姐给他银子都不愿意走。” 给他银子不肯走,那要他的命总要走吧! 我狠狠一咬牙,沉声道,“王爷,你说你若是要他的命,他走不走?” “怎么说?”赵荣羡马上问了我一句。 不知为何,我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平日里都是我在问赵荣羡,如今他却问我了,而且……我觉着这件事他并非不能解决的…… 第一百零八章、云秀示弱 - 今朝有喜 - 沉砚 他莫不是故意在问我的?近来我虽然表现的与往常无异,可终究还是对赵荣羡提不起心思,他是个聪明人,自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所以,他莫不是故意寻了此事与我搭腔,这是赵荣羡最擅用的手段,他总是这般便将我哄得团团转。 就像此刻,明明是被他哄骗着说话,我还以为自己多聪明呢? 对上赵荣羡眼底里略含笑意的目光,我顿时觉着自己就是个傻子。 一时便有些恼火了,我没有回答他,而是马上反问了他一句,“王爷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解决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您不是游刃有余吗?今日怎么反倒是问起妾身来了?” 赵荣羡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这么问。 他笑了笑,果然寻了个听起来最合适的理由,“本王平日里处理旁的事的确是从来游刃有余,可这后宅女人的心思,本王哪有王妃你明白。” 他不明白?他比谁都明白! 他也是从后宅里出来的,自小便看着后宅女子争风吃醋,个个争得你死我活。 他果然是故意的,他故意惹我与他说话的。 在他眼里,我还真就是那么愚蠢,那么容易被他骗? 这若是放在平日里,我定然是立刻与他翻脸了,但是如今事关二公主,我并不想浪费时间。 索性我就继续装糊涂,我白了他一眼,冷声道,“王爷身为北朝一手遮天的人物,那惠妃的娘家侄儿纵然是有着惠妃撑腰,可他也是惧怕你的。” “你若是将他抓起来痛打一顿,再告诉他,他若是真敢同二皇姐成婚,你就要了他的命,今日不要明日也能要!总之,他就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你要是想他死,什么上吊自杀、掉湖里淹死、亦或者是家中失火被烧死,总能有一个法子让他死的自然!” 可不是吗?赵荣羡要是想让一个人死,尤其是一个像尤照这样没权没势,却又成日里想着吃软饭人死,那简直是如同踩死一只蝼蚁。 皇帝厌恶极了尤照,纵然是知道真相也不会怪罪于赵荣羡,说不定能气得直接把惠妃给赐死了! 惠妃虽然为了娘家侄儿都做到了真自杀的地步,可她也不是真的想死,真让她死,她可未必敢死。 她要是真的寻死,大可让赵荣羡告诉她,她要是死了,就得让她娘家死成个绝户! 如此,我又将这些想法都告知了赵荣羡。 赵荣羡听后装模作样的说我如今脑子变得灵光了,我心里却是很清楚,今日哪怕我没有开口,赵荣羡也会有法子解决的。 只不过当务之急,还真是得去将军府走一遭,至少得先拦着,不让二公主和威远将军和离了。 于是梳洗一番之后,我和赵荣羡便立刻动身前往将军府。 我和赵荣羡进门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惠妃宫里的孙嬷嬷。 孙嬷嬷见着我显得很是不高兴,似乎就生怕我破坏了惠妃好事。 但是身为宫里的老嬷嬷,她还是知道规矩的。 当即便停下脚步朝着我和赵荣羡行礼,“老奴见过四王爷,见过四王妃。” “免礼吧。”赵荣羡挺直了身子,显得十分高傲,还有几分阴沉。 孙嬷嬷见着赵荣羡这副神色,有些后怕,似乎就生怕赵荣羡一个不高兴要对她动手似的。 一听赵荣羡说免礼了,忙不迭的就站起身来,笑呵呵道,“四王爷,若是没有什么事,老奴就先告辞了。” “等等……”孙嬷嬷刚刚抬脚,赵荣羡忽然喊住了她。 孙嬷嬷身子一僵,虽然很是不情愿,但还是一派恭敬有礼的询问赵荣羡,“四王爷可有什么吩咐?” “本王听说,惠妃娘娘前两日在宫里挥刀自尽了,可知道是何缘由。”赵荣羡眉目含着一丝关怀,好似当真关心惠妃一般。 孙嬷嬷一时更加紧张了,她咬了咬牙,结结巴巴道,“没……没有的事……” “当真没有?可本王怎么听说惠妃娘娘伤的不轻?”赵荣羡马上显得更加关怀,“孙嬷嬷,都是自家人,惠妃娘娘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何必非得自杀呢?” 许是赵荣羡的气场太过强大,纵然他没有半分怒气,也让孙嬷嬷越发的害怕。 孙嬷嬷额头都有些冒汗了,说话比方才磕巴得更是厉害,“真……真没有的事……” “当真没有?”赵荣羡微微蹙眉,回过头又对我道,“王妃啊,本王还是不放心,不如明日在咱们一道儿进宫去探望惠妃娘娘。” 孙嬷嬷一听赵荣羡说是要去探望惠妃,顿时更慌乱了,忙摆摆手道,“不必了四王爷,惠妃娘娘近来就是身子不舒服,也不大想见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竟是胡言乱语,劳烦四王爷挂心了。” 呵呵,她这般,忙着拒绝,可不就是害怕叫人发现惠妃自尽吗。 一个妃子在皇宫里自杀,那是晦气的事儿,是叫皇家丢颜面的事儿,弄得严重了,是要灭九族的。 惠妃纵然要威胁二公主,却也不敢让皇帝知道。 可我们若偏要捅到皇帝面前去,她也就得害怕了。 这要捅到皇帝面前去,自然就要捅到大夫面前,大夫也不能是宫里叫她买通了的御医。 “孙嬷嬷,这惠妃娘娘是生了什么病了?怎的会闹得这样严重。”我走上前,亦是一脸的关心,“孙嬷嬷,我认识一个神医,不如明日我和王爷带着神医去宫里探望惠妃娘娘吧。” “不……不必了……”孙嬷嬷依旧推推嚷嚷的。 赵荣羡本来就讨厌孙嬷嬷,见缝插针的马上就打断了她,“你这狗奴才,惠妃娘娘病成这般,本王想去探视你说不让,本王要为惠妃娘娘请神医你又推三阻四,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哐当一声,赵荣羡竟然拔了剑,明晃晃的利剑晃得孙嬷嬷有些发抖。 孙嬷嬷知道赵荣羡不是个好惹得,更知道赵荣羡如今权势滔天,她脸一耷拉,马上就把惠妃给供了出来,“四王爷,老奴……老奴是冤枉的,是……是惠妃娘娘不愿意见任何人,也是惠妃娘娘不想让人瞧见她的病况,这等事情落到了陛下的耳朵里,王爷您也是晓得的,那是……那是要灭九族的啊……” 她这是承认了惠妃自杀…… 赵荣羡见她承认了,也没有直接戳破。 只是似是而非的与孙嬷嬷说了几句,说什么让惠妃娘娘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别最后当真弄得灭了九族。 然后又说是明日要和威远将军一道儿进宫与皇帝商议事情。 孙嬷嬷听后脸都白了,连连点头说回去会告诫惠妃的,然后便像是逃命一般的离开了将军府。 我们进门的时候,二公主抱着钰哥儿站在院子里,见着赵荣羡和我,她颇是一惊,继而想到什么一般,直言道,“四弟,四弟妹,你们不必相劝了,我……总是不能看着我母亲死的。” 一段日子不见,二公主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看来惠妃这段日子是折腾的厉害,此刻的二公主看起来好似又回到了最初。 我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二公主,你难道就要因为惠妃的无理要求毁了自己的一生吗?你毁了自己不说,你若是当真执意和离,又将威远将军置于何地?” 听到我的话,二公主不由红了眼,她吩咐奶娘将钰哥儿带下去,叹息道,“你们当我想如此?我不想如此的,可我母亲都拿匕首戳了自己,我总是不能见着她死的。” 那样的母亲,还真不如叫她死了呢! 当然,这话是不可能对二公主说的…… 我也叹了口气,很是无奈,“二皇姐,你说你这些年也立了不少功,那些朝堂之事你都能处理得明明白白,怎么事情到了你自己的身上,反而却弄得这般狼狈了!这症结啊,不在你母亲身上,这病根是在尤照身上。” “尤照先前没有回来的时候,你母亲可有逼迫你?” 二公主到底是明白人,听了我的话,她先是怔了一怔,继而开口问我,“四弟妹可是有什么对策?” 我伸手戳了戳赵荣羡,示意他来说。 赵荣羡四下看了看,眼见没有什么人,才压低了声音,将今日我们在王府里商量的对策都告知了二公主。 二公主听后还是有些犹豫,她眉头紧锁,颇是不相信,“四弟,这……这行得通吗?尤照那厮可恨得很,素日里但凡是对他有半分不好,他便要到我母亲跟前告状。” 赵荣羡深深看了二公主一眼,有些无言,“二皇姐让他告不成就是了!这尤照先前本身就被贬,一辈子都不能回长安城的,可他如今不仅回来,这还闹了这么一出,你说若是父皇知道了会拿他如何?” 会拿他如何,轻则打一顿发配到苦寒之地,重责直接杖毙。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知道选哪条路。 许是因为惠妃自杀的缘故,二公主着实给吓得不轻,听到赵荣羡这话,她依然有些犹豫。 可赵荣羡是什么人,他是曾经机关算尽登上皇位的人,自然是早就有了对策。 其实对付惠妃很是简单,只需要拿尤照的性命威胁就是了。 而且,威胁的理由很多,大可说是尤照私回长安冒犯了他,也可说尤照想要非礼我,亦或者说是尤照想要下毒谋害威远将军。 这随便一个,都能要了尤照的命。 但凡事情往我们的身上扯,惠妃自然也没有法子的。 她对着二公主寻死觅活管用,可我和赵荣羡都讨厌她,她对着我们寻死觅活,没准儿我们还得捅她一刀呢。 如此商议之后,当晚,赵荣羡就派人把尤照给抓进了王府的私牢里。 尤照被抓到的时候,人还在霁月楼里,正与一个貌美妓女说情话,说是要纳人家做小妾,结果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让赵荣羡派过去的几个‘地痞无赖’给拖了出来,趁着月黑风高,直接给捆了进来。 一见到我,尤照顿时就开骂了,指着我便威胁,“是你!你这个该死的贱妇!竟敢绑架我,快将我放了!否则我定然要我姑姑要了你的命!” 尤照一贯认为他自己是高我一等的,加上如今云秀公主的事又闹得满城风雨,他理所因当的认为我已经失宠,所以他的姑姑随意便能要了我的命。 对于尤照这种人,我懒得与他多解释什么。 只笑了笑,对着旁边的武丁道,“嘴巴塞起来,先用皮鞭子抽一顿。” 话说完,我便转身走了出去。 没有一会儿便听到了抽动皮鞭的声音,还有尤照呜呜的叫声。 赵荣羡抱着双臂站在外头,听到里头的声音,他不由的皱了皱眉,笑看着我道,“你这下手也是够狠的,还没开始问话了,便先抽人一顿鞭子,你也不怕将人给抽死了。” “王爷放心,死不的。”我轻轻靠在墙上,冷笑,“尤照这种人就是个贱骨头,非得给他点儿苦头吃,他这心里才能舒服……” “我怎么觉得你在说我?”我话音为落,赵荣羡忽然打断了我,意味深长的说,“阿欢,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是贱骨头?” 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反正是比尤照有自知之明。 不过我自然不能说实话,赵荣羡是贱骨头没错,可他不是软骨头。 而且,他还喜怒无常。纵然如今不是皇帝了,皇帝的那些臭毛病也一样都没有丢。 我不是傻子,我不想招惹他。 于是我摇了摇头,找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王爷说笑了,妾身可没有这样说过。” “你没有这样说过,你心里是这么想的……” “与王爷比起来,妾身才是名副其实的贱骨头。”我看着他,淡淡的笑了笑,一脸悲凉,“被人伤了多少次,人家稍微哄哄便又巴巴的回去,你说这天底下还有谁比妾身更加贱骨头的?” 闻言,赵荣羡没有说话。 每每我提及往事,他总是愧疚的,他一愧疚,也就不敢再问那些莫名其妙的,他怕我会反问他。 而我此刻不想惹怒他,更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只好故意扯了往事叫他心里愧疚。 赵荣羡果真愧疚了,他看着我片刻,索性转身往里头去。 他进去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尤照就嚷嚷着说他自己去告诉惠妃他不娶二公主了,说是他马上就离开长安城。 我进去的时候,还闻到一股浓郁的尿骚味儿。 尤照这是被赵荣羡给吓尿了?他跪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裆部一片湿润…… 我看得有些尴尬,当下就转身走了出去。 赵荣羡在里头又跟尤照交代了几句,说是让他养好了伤再去见惠妃,千万不能漏了馅儿。 尤照连连答应,半个不字也不敢说。 我顿时纳闷儿极了,哪怕我没有赵荣羡那么权势滔天,可尤照也不能突然就变卦了啊,而且还变得如此彻底。 我瞧了半天,赵荣羡也没有伤他啊。 没有一会儿,赵荣羡从里头出来了。 我马上就凑了上去,低声问他,“王爷,你是把那尤照怎么了?这才一会儿,他……他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听话了?” 赵荣羡嘴角勾起一抹笑,朝我勾了勾手指。 我心中好奇,于是便马上凑了过去。 赵荣羡轻咳嗽了两声,轻声道,“我告诉他,他若是敢娶二公主,我就阉了他,今日不阉了他,明日也能阉了他……” “他若敢跟惠妃告状,我便到父皇面前告状,灭了他们九族。” 呵呵,我觉着尤照分明是害怕赵荣羡当真阉了他,尤照是个好色之徒,这阉了他要比杀了他还狠。 而且他若是去惠妃面前告状,赵荣羡再到皇帝面前一闹,随便给他安个罪名,到时候别说是他了,指不定惠妃也要一起没命。 尤照私自回到长安本就是抗命,再给安上一条罪名,那便是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还告诉他,把他阉了之后,将他送给曹将军……” “噗……”我塞进嘴里的糖果瞬间吐了出来。 曹将军不是那位……有龙阳之癖却极其变态的将军吗? 这位曹将军,原先也是曹家的人,因为是个断袖,当年冒犯了先皇最宠爱的皇子,被先皇给下旨净身,从此做起了一名公公。 曹家人觉着他丢人,也将他逐出了族谱。 后来赵荣羡的父亲,也就是当今皇帝,在争权夺利的路上与曹公公越走越近,更是常带着这位公公打仗,这位公公也就成为了一种宦官里唯一手握重兵的。 手握重兵之后曹公公,有了权势便用私权搜罗各类美男。但因着他身体的残缺,对待这些美男他也并不怜惜,而是极其变态。 如今他虽然退隐了,可变态依旧不减,这尤照要是落到了他的手里,那可就不是死了…… 这样的法子,也就赵荣羡能想得出来。 “王爷可真是好手段啊!”我向他竖起大拇指,十分敬佩,“不愧是老谋深算的四王爷!这样的手段也唯有你才能想的出来!” 对于我的夸赞,赵荣羡并未显得太高兴,他摇了摇头,一脸苦笑,“我真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自然是在夸你……”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该用晚膳了。”赵荣羡低眸冲我笑了笑,轻轻握住了我的手,然后拉着我走了出去。 今夜的月亮也很圆,天上更是繁星点点,让我不由的想起了芝麻饼。 还别说,被赵荣羡这么一提醒,此刻我觉得饿极了。 我挽住赵荣羡的胳膊,凑到他耳边道,“王爷,咱们吃芝麻饼吧!” “王爷你会做芝麻饼吗?”我马上又问了一句。 赵荣羡一怔,惊愕的看着我,“你的意思是让本王给你做饼?” “王爷又不是没有做过,做一下怎么了?”我拽住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撒娇道,“怎么……王爷不愿意啊?” 我知道赵荣羡明白我对他已经死心了,我知道赵荣羡很清楚我对他是虚情假意,是无可奈何。 可我总还是要好好活下去,要坐稳了这四王妃的位置,所以我不能总跟赵荣羡闹脾气,多多少少的,也得故意哄着他一些。 闻言,赵荣羡果然笑了,他摸了摸我的头,满目无奈,“我堂堂一个王爷,一双上阵杀敌的手,如今倒被你用来做饼了!” “这么说,你不愿意啊?” “我敢不愿意吗?”赵荣羡眉目含笑,眼底里是安慰也是温柔,轻声又对我说了一句,“不过,得要你来帮我一起做!” 我这真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这个时辰做芝麻饼,做完都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不过既然是我自己提出吃芝麻饼,这报应也得自己受着! 这一夜,做完芝麻饼,再吃完了,已是半夜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累,甚至,同赵荣羡一起做饼的时候,我觉得比平日里轻松多了。 重生而来,这一世,我从没有哪一日是像今夜这样安心的,也从没有哪一日是像今日这样高兴的。 在那一刻,我与赵荣羡只是普普通通的夫妻,没有什么四王爷也没有四王妃,仅仅只是一对恩爱的夫妇。 不过第二日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又立即清醒过来了。 因为云秀公主身边的婢女过来了,赵荣羡不让云秀公主过来,云秀公主便差遣她的丫鬟过来。 她那丫鬟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王妃,求求你救救我们公主吧……” 让我救云秀公主?云秀公主不是好好儿的吗?虽说前些日子半死不活的,现在也能走动了啊。 这刚一好起来,她就开始作妖了? 我倒要瞧瞧,她又能惹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我装作不计前嫌的样子,大度的问她,“你们公主怎么了?” “王爷说……说要将我们公主送走,要送到宫里去。”那丫鬟红着眼圈,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抹泪,“可我们公主若是去了宫里,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怎么就死路一条了?去了宫里还能被人吃了不成?”我不由发了笑。 丫鬟哭得更厉害了,“王妃,先前……先前云秀公主争宠还有对您下毒都是皇后指使的!皇后说了,公主若是不能让您死了,公主就要死……” 呵呵?她当我是傻子呢?她还未曾接触皇后以前就已经对我种种敌意了,如今倒好,害怕失去了赵荣羡这座大靠山,故意跟我示弱了,屎盆子往皇后的脑袋上一扣,自己就无辜了? 不过,我倒没有想到,赵荣羡会这么快送走云秀公主,我原以为他心里的人……是云秀公主,我以为他多少还是会有一些不舍的,我以为我还得再使几回苦肉计,他才会慢慢厌恶云秀公主。 难道是我先前想多了?可他先前对云秀公主的维护,可半点也不像是唯有恩情的样子。 我凉凉看了那丫鬟一眼,不冷不热的,“你先回去吧,此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等王爷回来,我会与他商量商量。” 第一百零九章、你穿不穿? - 今朝有喜 - 沉砚 因着云秀公主先前受到了责罚,她的丫鬟如今也不敢太嚣张,听了我的话,便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我心里虽然对云秀公主很是厌恨,可我如今对赵荣羡的感情也没有多少。 当然,我也并没有想将云秀公主留下来的意思,她现如今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求我,还把屎盆子扣到了皇后的脑袋上。 倘若真将她留下来,她定然是会给我找麻烦的。 不过,既然这云秀公主让她的丫鬟来求我了,我总归还是要与赵荣羡说一声的。 今日赵荣羡回来的要早一些,近来北朝较为太平,也就没有什么事了。 赵荣羡也闲了许多,一回来他便兴冲冲的进了清晖院,笑得满脸得意道,“阿欢,我今日去见惠妃了,惠妃啊,如今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话说着,他又示意我给他倒茶。 赵荣羡每回都是这样,要说什么他不会马上说,而是得先卖个关子,让人家求着他说。 看他这副模样,定然是把惠妃给教训的不轻。 我同情二公主,也讨厌惠妃,最是想知道惠妃是何等不痛快。 于是我便立马给她倒了茶,凑过去道,“王爷,您今日是对惠妃做什么了?” 赵荣羡冲我挑了挑眉,一脸悠然自得,“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就是‘无意间’让皇后宫里的嬷嬷听到了她自尽威胁二公主一事。” “你是让皇后对付她去?”我一时有些纳闷儿了,“可这惠妃在皇后面前一贯规规矩矩,无端端的,皇后怎会为难于她?” 惠妃虽然对二公主很不好,可在皇后面前,她乖顺的就跟狗似的,更是与宫里一众妃嫔都处得很好,哪怕是魏贵妃那般的性子,她也能与对方和睦相处。 皇后就更不用说了,皇后压根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我纳闷儿的看着赵荣羡,赵荣羡一脸高深莫测,“这惠妃是规规矩矩的,可她的儿子不规矩啊,最近三哥仗着手里有些权势,笼络了几个大臣,便蠢蠢欲动。皇后可在他那里吃了不少亏呢,连带着太子,也受了不少罪。” “前段日子,这三哥党羽那些个大臣,参了太子一本,如今太子都被削职了,日日窝在东宫里。” 什么玩意儿?还有这等事? 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不过也对,这些朝堂上的事儿,还是皇家的事儿,自然不能闹得满城风雨,从来都能藏就藏。 可出了这等事,迟早都是要藏不住的,那皇后定是要给惠妃难堪。 都说后宫不可干政,然而事实上这后宫与朝堂从来都是紧密相连。 也不知道这皇后要怎么对付惠妃? “王爷,你说皇后会怎么对付惠妃啊?”我一时来了兴致,当下就想知道宫里那几位狗咬狗得咬成那般模样。 安知宫里那几位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她们一旦相互争斗起来,也就没有功夫去管宫外的事了。 我倒是希望会惠妃和皇后斗个你死我活,如此她自也没有功夫就找二公主的麻烦,也没有功夫来找我和赵荣羡这两个好事者的麻烦。 赵荣羡必然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故意将惠妃自尽的事透露给了皇后宫里的嬷嬷。 他笑眯眯道,“皇后自然是不能自己去对付惠妃,这一转眼的功夫就把事情告诉了宫里的其他嫔妃……我还出宫呢,事情就传到了父皇的耳朵里。” 据赵荣羡说,皇后得知消息之后,用最快的速度将惠妃自杀的事儿传遍了整个皇宫,不到一日的时间,皇帝便知道了。 当下就冲到了惠妃的宫里去,还带了好些御医,说是要给惠妃瞧瞧。 惠妃一开始的时候还推诿,可架不住皇帝‘关怀’,只好让御医们给她瞧一瞧。 这不瞧不要紧,一瞧发现她果然自杀,再结合宫里听到那些谣言,皇帝可给气坏了。接着又派人查了一番,这下就气的更厉害了。 当下将惠妃怒斥了一顿,说她自私自利,不配为人母,还说她永远只想着自己眼前那点儿蝇头小利,逼迫自己的女儿嫁个废物,还得罪了威远将军,动摇了国之根本。当下就将惠妃连降五级,直接从妃位降到了宝林,谴她即刻移居北朝皇宫里离得冷宫最近的闭月阁,身边只给她留下两个人伺候…… 惠妃当时就傻眼了,哭哭啼啼的哀求皇帝,可皇帝早就因着先前的事对她有几分厌恶了,如今她又因着此事惹着了威远将军,皇帝更是恼怒了,完全没有给她机会,当即下旨废了她。 这赏她个宝林做,那还是看在二公主的面子上。 惠妃落得这个下场,自然不敢再对二公主说什么,也不敢再闹自杀,她要是再闹自杀,皇帝得赐死了她的娘家侄儿。 至于惠妃一心维护的娘家侄儿更不用说了,直接说是要发配到边境去,即日就启程。 尤照才挨了一顿打,带着满身的伤就让赵荣羡给送出了四王府。如今这一路长途跋涉的,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着走到边境。 不过,他能不能活到边境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一个色迷心窍到自己的孩子都要杀的人,就是死了,那也是死不足惜! 赵荣羡自然也并不在意尤照的生死,他在意的是威远将军的情绪。威远将军是他的部下,若是因着家里的事在公事上出了什么错处,赵荣羡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于是说完这些,赵荣羡又长长的舒了口气,笑对我道,“如今解决了这些麻烦,也省的常修成日里心不在焉的。” “所以王爷做了这么些,其实也不是为了帮二公主,只是为了保住你的左膀右臂。”我丝毫没有掩饰,当即戳穿了他。 赵荣羡白了我一眼,显得有些不高兴,“敢情我做了好事,在你眼里还全都成了谋划算计了?” 可不是吗? 当然,这话我没有说出口。赵荣羡这厮是爱算计,可他也不喜欢人家说他算计啊。 反正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他算不算计也不重要。 于是我摊摊手,立刻否认,“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随便问一句。” “对了王爷,今日云秀公主的贴身婢女来过了。”我马上又说了一句。 赵荣羡一听说云秀公主的婢女来过,果然立刻就蹙了眉,“云秀公主的婢女过来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来求我,说是王爷您要将她送到宫里去,说是先前的事都是皇后让她做的,说她去了宫里就要没命了,求我与王爷说说情,让她留在四王府。” 我一脸无所谓,嘲弄的语气,“妾身还真想不到,王爷竟舍得将云秀公主送走。” “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赵荣羡马上黑了脸,满目的不悦,“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云秀公主向你求情,你是怎么想的?”赵荣羡显得有些不耐烦,眼底里显而易见的写着:明知故问。 我就是明知故问,因为我并不想回答。 可他既然已经问,我也不能不回答。 我摆出了一个王妃该有的端庄和善,我说,“一切由王爷做主,妾身听王爷的。” “倘若本王将她留下来呢?”赵荣羡似笑非笑的。 他这是在试探我?就逼着我说点儿什么?可我能说什么?他要是真想将人给留下来,那我也没有办法啊。 我依旧保持着端庄和善,“一切但凭王爷做主……” “你……” “王妃,云秀公主在外求见。”我刚想再说一句‘但凭王爷做主’,陈嬷嬷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我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又咽了回去。 然后让陈嬷嬷传云秀公主进来,若是我一个人,我自然是不会见她的。 但是现在赵荣羡在,她若是要求,那也得求赵荣羡,怎么着我都惹不上这一身骚。 再说了,她挑了这个时辰来,可不就是为了见着赵荣羡吗,我自然要成全她的。 见我如此就让云秀公主进来,赵荣羡显得很不高兴。 当即就冷了脸,问我道,“白欢喜,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觉得有些话,应当王爷亲自与她说清楚,否则倒是显得妾身狭隘了。”说这话的时候,我格外平静。 赵荣羡却似乎有些激动,他张了张嘴,想要训斥我,可最后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一会儿,云秀公主就进来了。 与前些日子相比,她瘦了不少,脸色看起来也惨白惨白的。 一进门,她就规规矩矩的朝着我和赵荣羡行了一礼,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温柔了许多,“云秀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起来吧。”赵荣羡摆着一张严肃脸,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云秀公主并未马上坐,而是抬头看了我一眼,那模样好似是我不让她坐一般。 呵呵,她倒是够可以的,一边儿向我示弱请我帮忙求情,一边儿又故意在赵荣羡面前买可怜,她真当是我是傻子呢?还是她觉得我心肠好? 我心肠好,可不代表我心肠软。 我的好心也只给好人,至于那些三番五次想要谋害我的人,我一贯都是蛇蝎毒妇。 她既然想装可怜,那我就成全她。 于是我假装没有看到,直接侧过头看向赵荣羡,温柔的问他,“王爷,妾身今日做了一些桂花糕,您先和云秀公主聊着,妾身去拿桂花糕,让您边聊边吃。” 话说完,我看都没有看云秀公主一眼。 她顿时一僵,这下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只怔怔的站在那里。 “坐吧……”踏出门的时候,我听到了赵荣羡冷漠的声音。 等我再端着桂花糕进门,云秀公主已经哭成了泪人。 看这模样,赵荣羡还是不肯留下她。 “王妃姐姐,王妃姐姐,求求您了,您让我留下吧!”云秀公主一看见我,立马就朝我扑了过来,哭得可怜巴巴,“王妃姐姐,以前那些事,都是皇后让我做的,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会安分守己,我……” “怎么?故意四处散播谣言,说王妃欺辱了你,惹得皇后险些问罪王妃,也是皇后逼你的?”然而,云秀公主还没有哭完,赵荣羡忽然冷森森的说了这么一句。 云秀公主微微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赵荣羡。 恐慌之余,又立即否认,“王爷……我……我没有……” “有没有,你清楚,我也清楚。”赵荣羡满目冷漠,嘲讽道,“云秀公主,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若是不想活了,我自然是有法子让你活不下去的。” “王爷……王爷就这样无情?”云秀公主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哀求瞬间变成了质问,一字一句道,“王爷可别忘了,若非我给了你地图,北朝早不知死了多少百姓了!你的两个妹妹,三公主和四公主也都要被送去周国和亲!” 这意思,是说赵荣羡应该感激她? 赵荣羡倒也不是没有感激她,只是她屡屡害人,这害得多了,赵荣羡心里那点儿感激也就渐渐没有了。 再加上,我先前与赵荣羡说的那一番话,赵荣羡就更加对她不耐烦。 果然,赵荣羡一点耐心也没有了,他连辩解都不与云秀公主辩解,大声道,“来人啊,请云秀公主出去!” “你……” “云秀公主若是想活命,就老老实实的去宫里,若是不想活了,本王今夜就让你上路。”赵荣羡起身,缓缓走到云秀公主面前,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病死,或者是被刺杀,又或者起火烧死,总能让云秀公主死的干干净净……” “云秀公主,你我不过是相互利用,从来都谈不上什么恩情。所以……你别忘自己脸上贴金。”赵荣羡嘴角勾出一抹冷笑,一字一句,“你若是非要惹是生非,本王不介意将你与晋王勾结一事告知皇后……” “对了,太子那件事,你也没有少掺和吧。我若是没有猜错,晋王是许了你皇后之位?” “晋王为了他的王妃连死都不怕,你认为事成之后,他会立你为后?” 赵荣羡风轻云淡的一席话,云秀公主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她震惊的看着赵荣羡片刻,起身跌跌撞撞的就往外去。 “云秀公主……”她刚走到门口,赵荣羡又喊住了她。 云秀公主微微回过头,眼底里似又浮上了一丝希望。 “本王奉劝你一句,不要妄想利用孩子绑住晋王,也莫要打太子的主意。安分守己,方可保一生平安。”赵荣羡这意思,是说云秀公主和晋王已经…… 我暗暗朝着云秀公主看去,她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眼泪也滚了出来,然后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 赵荣羡也的确是够无情的,明明先前他还袒护云秀公主的,这会儿却当着我的面戳破了云秀公主已非清白之身,他若是有心提醒,大可以私底下提醒,可他偏偏要用最让人难堪的一种方式提醒,他这是铁了心的让云秀公主绝望。 云秀公主不仅绝望,她还十分崩溃。 虽说她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可她到底是个公主,自小便受到了严厉的管教,寡廉鲜耻她也是明白的。 纵然她为了荣华富贵叛国,又向晋王献出清白之身,可这样的事拿到台面上来说,她还是会觉得羞耻。 别说,这个时候,我觉得她还挺可怜。 抬头看着赵荣羡冷漠的脸,我不觉感叹,“这云秀公主也够可怜的。” “怎么,你同情她,希望我将她留下来?” “她是可怜,可我不同情她。”我摇摇头,亦是冷漠,“她是可怜,却也可恨。她若是心里没有那样多的念想,是可以过的很快乐的。可她不仅有念想,还为了那点儿念想叛国、害人、无恶不作……” “就像王爷你,为了权力,也不择手段。”我笑看着赵荣羡,浅浅的又补了一句。 赵荣羡这回什么也没有解释,又不似从前那般骂我,喊我说话别夹枪带棒什么。 他浅浅笑了笑,表现得一脸无所谓,“你觉得是就是……” “……”我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了…… 呆呆的看着他,也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这一刻,我突然发现,我和赵荣羡除了算计,除了冷嘲热讽,好像已经无话可说了。 他送走了该送走的人,他也开始在努力的实现对我的诺言。 可是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我们的感情似乎已经被磨得所剩无几,如今也不过是凑合到一处,将就过着。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赵荣羡再也没有吵过架,可我们之间,似乎也没有多少话可以说了。 转眼之间,便快要过年了。 我与赵荣羡成婚许多年,上辈子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这辈子我们总是矛盾不断,因而,前面的三年,我们都没有正正经经一起过过年,也不曾一起守岁。 这一年,我们没有什么感情了,却是头一回正正经经的一起过年。 眼看着还有几日就是除夕夜了,一大早的,我就让陈嬷嬷和梨花出去购置年货,又扯了好几匹布料给大伙儿都做一身新衣裳。 陈嬷嬷见惯了大世面,只说谢了恩便退了出去。 梨花却是傻眼了,眼看着两匹上好的布料摆在眼前,她又是震惊,又是不好意思,结结巴巴的问我,“王妃,奴婢……奴婢也有吗?” “你说呢?”我笑,又取出一个红包给她,“这是过年的彩头。” “奴婢谢谢王妃……”梨花紧攥着那红包,似乎想拿出来看看有多少,又不太好意思,故而只好用手摸着估量。 “里头有十二两银子,讨个好彩头。”我冲她笑。 梨花小脸顿时通红,结结巴巴的又说了一句,“谢谢王妃……” “你已经谢过了……” “行了梨花,先下去吧。再过两日,你就回家过年吧。”我淡淡的又添了一句。 梨花笑得更是灿烂了,连连冲我道谢。 我差使她下去,然后又继续查看年货。 除了给下人们做衣裳,我也早早的就给赵荣羡做了衣裳。 虽说如今似乎已经没有了什么感情,可这过年,到底还是要给他做两身衣裳的。 赵荣羡忙于公事,甚少注意自己的穿着,给我做了不少衣裳,可他自己身为王爷,来来回回却也就那么几套。 也没有特地给他量过,都是拿了他的衣裳去做的,也不知道尺寸合不合适。 眼看着赵荣羡快回来了,我立即将里屋收拾了一下,又将三件衣裳叠好了放在床上。 赵荣羡一进门,我便将衣裳递到了他面前。 许是我们这些日子以来太过相敬如宾,赵荣羡显得有些惊讶,也似乎不敢相信,怔住片刻才问我道,“给我的?” “这不是废话吗?”我白了他一眼,推着他往里走,笑道,“你试试这件,这件朱色的,特别喜庆,正好适合过年穿,你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赵荣羡拿起那件袍子,神色间显得有些嫌弃,“这颜色……有些艳了吧?” 赵荣羡就是这样,总喜欢穿颜色清淡的衣裳,哪怕是过年,也没有见他穿的喜庆过,还喜欢绷着脸,乍一看跟丧门星似的。 我摇摇头,确定以及肯定的说,“不艳不艳,一点都不艳!” 赵荣羡依旧没有动,他看了看我,显得有些为难,“我怎么感觉这像是新郎官儿穿的衣裳?这都快赶上了咱们成亲时穿的喜服了……” “我上回见舞狮子的也穿着这颜色……”他这是在说我眼光有问题? 呵呵呵,我都没有说他穿得像丧门星,他倒觉得我眼光有毛病了? 我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王爷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轻咳嗽了两声,“能不能……” “不能!马上穿!过几日去宫里吃除夕宴就穿这件!”我厉声打断了他,又问了一句,“你穿不穿?” 赵荣羡深吸了口气,好似鼓了很大的勇气,“不是……白欢喜,你不觉得……不觉得这衣裳穿着像是个,像是话本子里专抢民女的恶员外吗?” “那你到底穿不穿?”我狠狠瞪着他,蓦的向他逼近了一步。 第一百一十章、放弃夺嫡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静默的看着我,并未开口说话。 很显然,他还是不太愿意。 赵荣羡很少穿颜色鲜艳的衣裳,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也是如此。 在他看来,颜色太过鲜艳的衣裳,仿佛只能女人穿。 “赵荣羡,你穿一下会死吗?”我指了指那件色泽比较喜庆的衣裳,顿时就黑了脸,“我说你就不能穿的稍微有些颜色吗?平日里也就罢了,如今都快过年了,你就不能让自己看起来有几分喜气?” 赵荣羡不愿意穿,也不想说话。 见我似乎生气了,才不情不愿的拿起衣裳准备换下。 没有一会儿,他便换好了。 别说,赵荣羡样貌长得好看,穿上这样的色彩果然夺目。 旁人若是穿了这衣裳定然俗气的,可到了他的身上,却是惊艳极了。 赵荣羡已经绷着脸,那神色就好似我往他脸上涂了胭脂水粉一般。 我想着,到时候定要让他穿了这身衣裳,便又拽了拽他,将他拉到了铜镜面前,指了指里面的人问他,“王爷你看,我说好看吧,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嗯,好看……”赵荣羡点了点头,一脸敷衍。 他这是什么态度?敢情我好心好意给他做衣裳还做错了似的,绷着个脸给谁看呢? 罢了罢了,强扭的瓜也不甜,他爱怎么穿怎么穿。 我都已经想明白了,往后只做个安安分分的四王妃,我与他计较这些作甚?他穿什么又与我有什么干系? 想着,我果断松开了拽着他胳膊的手,冷然道,“行吧,你愿意怎么穿怎么穿。” “行行行,我穿行吧!天天穿行吗?”赵荣羡伸手拽住了我,显得有些无奈,“没见过你这样不讲道理的。” 我不讲道理?这大过年的,我让他穿的稍微喜庆一些就是不讲道理了? 我白了他一眼,更加不高兴了,“妾身可没有逼着王爷穿,怎么就不讲道理了?” “爱穿不穿!” “我发现你近来是越来越小气了。”赵荣羡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什么,许是又觉得自己委屈,于是什么也没有解释,当下骂我小气。 我还想说话,他又忽然将我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嘭的将我往床上一扔,朝着逼近了。 赵荣羡这是要做什么?这大白日的,外头都还有好些奴才呢,他不能这么不知羞耻吧! 他不知羞耻,我还要脸呢! 再说了,过几日就要进宫,如今要是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到时候免不了被皇后一顿训斥。 我可不想被皇后训斥,如今我也不想去争斗什么,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我马上伸手推他,“王爷,这青天白日的,您干什么呢?” “你……你……你不能这样,过几日就要进宫去,这要是传出点儿什么,我……我的脸往哪儿搁?”眼看着赵荣羡越逼越近,我顿时都有点儿结巴了。 “喜庆吗!”我正在惊慌之中,赵荣羡忽然抓起旁边的红艳艳的被子,猝不及防的就裹到了我身上。 然后笑看着我,又问了一句,“好看吗?” 额,所以他弄了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让我知道那颜色的确不好看? 幼稚!我顿时松了口气,却忍不住骂他,“王爷何时变得这样幼稚了!” “这不跟你学的?”他坐到我身侧,缓缓从腰间取出一只漆红的盒子,笑着递到了我面前,“新年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赵荣羡还给我准备了新年礼物? 也对,我都给他准备了,按说他也应该给我准备。 哪怕没有了往日那般爱的深切,这日子总还是要过的,相敬如宾也要有相敬如宾的样子。 两个人过日子,没有琴瑟和鸣,也不能成日里相互敌视,否则,日子也就没法过了。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接过那盒子。 是……是……是一对儿白玉耳坠,还是雕琢成了树叶儿状的。 不过……这耳坠像是在哪儿见过,我瞧着颇为眼熟。 “喜欢吗?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赵荣羡忽然开了口,俊秀的容颜含笑看着我,“你可还记得,过去为了和晋王妃争这耳坠,你出了多大的洋相?” 额……我想起来了,这耳坠是贡品,说是很珍贵。 这东西原先是在皇后手里的,因着宫里举行春日宴,说是谁作诗作的好,这东西就归谁。 那时我贪慕虚荣,心里总想着拿了那东西与赵荣羡那些小妾炫耀一番。 故而就作了一首不太像样的诗,彩头被抢着,反倒是遭到了嘲笑,后来回到府里的时候,还被姜婉嘲笑了一番。 不过那回赵荣羡并未责难于我,我以为他是不知道的…… 敢情他什么都清楚的,只是当时没说?他为什么没说?我心里既好奇,又有几分复杂。 我顿了顿,有些尴尬的问他,“那件事,王爷知道的?” “当日姜婉一进王府就在我跟前告了一状。”赵荣羡笑了笑,似陷入了回忆,“其实我想骂你来着,不过后来想想,出了洋相你已经够纳闷儿了,我若是再骂你一顿,你不得跟我大吵大闹啊?” “所以啊,索性装不知道……” 听到赵荣羡的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我曾经的记忆里,他是根本不曾爱过我的,也根本不曾替我想过什么,以至于如今我无法信任他,也因着两辈子的折磨,已经不再想爱他。 可如今,因着这一对儿耳坠,我却又动了恻隐之心。 我不觉想起了,那个时候出了洋相,我一回府就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后来赵荣羡过来了一趟,我以为他是来问罪的,可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再后来,他又命人送给了我一对儿白玉耳坠,与皇后那对儿很相似。 但因为他是合着其余的东西一起送的,府里的人也人人都有礼物,故而我并没有多想。加上平日赵荣羡总骂我,我又觉得那白玉耳坠不如旁人的首饰好,一时便更加郁闷了。 再后来,将那白玉耳坠丢到箱底儿,久而久之的也就忘了。 如今赵荣羡再送一次,我便什么都想起来了。也明白了他的用意,赵荣羡是聪明人,他能看得出我如今待他的虚假。 故而……又刻意勾起了我的回忆…… 我的心情一时复杂极了,静默的看着赵荣羡片刻,我不觉苦笑,“王爷,您这又是何必呢?” “怎么……你不喜欢?”赵荣羡佯装糊涂。 我总是想着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安稳的过完一生也就罢了,可是到了此刻,我才发觉,但凡赵荣羡稍微给我一颗糖,我便容易动摇,更是容易感动。 我厌恶极了这样的自己,我咬了咬唇,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王爷,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相敬如宾不好吗?何必如此?” “阿欢,相敬如宾,你心里好受吗?”赵荣羡默然了片刻,终于也憋不住了,那张俊朗的容颜浮上一丝难过,“你我经历了多少?现在这般装模作样,总防着我,你舒服吗?” 我舒服吗?对,我是不舒服,可我觉得安稳啊。 我深吸了口气,扯出一抹僵冷的笑,“我是不舒服,可我觉得安稳。” “阿欢,到底要如何,你才肯原谅我?你这样,让我觉得很累。”赵荣羡叹了口气,头一回将这件事拿到了台面上来说。 从前我与他说过,我们两个人强行捆在一起,我累他也累。 先前赵荣羡是不愿意承认的,想来如今也是真的累了。 他既然都已经将话戳破了,我也不好再装模作样,我静默的看着他片刻,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王爷,我不是不肯原谅你,我只是……再也不敢相信你。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才能再相信你?” “其实……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如今你我二人乃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就是想分开也分不开了。所以无论信与不信,你还是我的夫君,纵然是你纳妾亦或者是做了别的什么事,我总还是不会因为吃醋就去害了你的。” “所以王爷,您大可不必为了此事特地做了这些自己也觉得累的事。” “行了王爷,不说这个了,说说您给父皇准备了什么贺礼吧?我记得过去,你给准备的一把佩剑,一出鞘就断了,当日可把父皇给气坏了。如今你可要防着点儿,未免旁人动了手脚。”我笑着,客气又温柔,刻意的将话岔开了。 赵荣羡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他也没有再提,只点了点头,顺着我的话说,“放心吧,我会注意的。吃了一回亏,总不能再吃第二回的。” “嗯……”我点了点头,一时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方才我们二人还打打闹闹的,如今把事情给戳到了台面儿上来,反而都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赵荣羡才低低的又说了一句,“用晚膳吧,本王有些饿了。” “好……”我点点头,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这一顿晚膳吃的前所未有的沉默,我们两个谁也没有说话 陈嬷嬷见到这情况,可给纳闷儿坏了,追着我问了好几回,问我和赵荣羡是不是又吵架了,我说没有,她却不信。 可也没有听到我和赵荣羡吵架的,她便是更纳闷儿了,连连几日都在开导我,叫我莫要与赵荣羡闹脾气。 到除夕那一日的时候,她还在提醒。 午后,准备好了马车和一些礼物,陈嬷嬷便扶着我上去,然后又沉着脸教训了我一句,“王妃啊,一会儿您可要多与王爷说说话,你说说你,总与王爷闹脾气做什么?先前的苦还没有吃够啊?” 她说的,是我被赵荣羡罚跪那事儿。 想到我那回险些就没了命,陈嬷嬷还是心有余悸的。 我生怕她再啰嗦,于是连连点头应承她,陈嬷嬷见我如此乖顺的答应了,这才放下心去了后面的马车。 我静默的坐在上头,没有一会儿,赵荣羡也上来了。 许是因为事情说开了的缘故,赵荣羡看到我也没有像从前那般打打闹闹,他甚至有些尴尬,上来之后也没有挨着我坐,只坐到了另一端。 我也不知道与他说些什么,索性探头往窗外看。 结果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冷的我又赶紧的将头缩了回来,忙把窗子也一并关上。 这天气,可真是够冷的,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懂得鼻子都红了,那冷空气直往衣裳里灌,弄得我浑身都有点儿冷了。 我使劲儿搓了搓手,赵荣羡忽然向我看了过来。 “冷啊?”他轻咳嗽两声,低声问了一句。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赵荣羡第一次开口与我说话。 我点了点头,也显得有些尴尬,“是……是有点儿冷……” “冷就离我近些,男人的体温要比女人的热,挨着我,会暖和一些。”赵荣羡斜睨了我一眼,微微动了动身子。 然后,很是自然地便将我搂进了怀里,一股暖意瞬间遍布了我全身,赵荣羡温热的气息在我周围喷洒。 我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可不知为什么,因着变得客气了,反而不太意思挣脱。 于是我就没有动…… “近来,我想了许多。”不知过了多久,赵荣羡忽然开了口,声音温柔和平和,低低的又添了一句,“我想着,从前的确是我想得太多,也顾虑太多。其实有的时候,为了北朝,也不一定非得做皇帝。” “古往今来,贤王也颇多,何况太子若是做了皇帝,必然也不会伤害了谁。他虽然单纯了一些,却还是有些慧根的。所以我想着,从今日起,我不与他争了。” 赵荣羡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争破了脑袋都要做皇帝的吗?现在怎么突然就不争了? 我都有点儿怀疑是我听错了,甚至怀疑是赵荣羡故意说这些话来哄骗我。 我呆住片刻,被他惊的都有些结巴了,“王爷……王爷此话何意?” “意思就是,我不再参与夺嫡。”他低头温柔的看着,轻笑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我不要争了吗?怎么,现在又不高兴了?” 他不争我自然是高兴的,纵然他手握兵权,可但凡是不去夺嫡,也就没有那么多事儿了。 只是,我真的不太相信赵荣羡会不争。 他莫不是吃错药了吧?还是近来我不与他说话,把他给刺激了?亦或者是出了别的什么事,让他脑子一时有些混乱了,故而都开始胡说八道了。 想着,我果断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惊愕道,“王爷……您……您没事吧?” “怎么?你希望我有事啊?”赵荣羡嘴角衔着一丝笑容,温声道,“你也莫要想太多,我没有受什么刺激,只是忽然觉着,做过一次皇帝了,再做一次也没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做个摄政王,年轻的时候辅佐君王,年老了以后便不问世事。” 说着,赵荣羡又朝着我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我的脸,说道,“你不是一直最希望如此吗?做什么这副神色?” 我希望如此,我是希望如此,可我没有想到,赵荣羡这般执着于权力的人,居然会告诉我说,他要放弃,他不再夺嫡,他甘心做一个臣子。 这岂止是吃错药那么简单?这简直就…… 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我立刻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要命的疼!我没有做梦! 所以,赵荣羡的确是放弃夺嫡? 我与他十多年的夫妻,他是说谎还是认真地,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被他给惊得久久不能平静,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结结巴巴道,“王……王爷,您……您怎么突然就……” 赵荣羡叹了口气,柔声道,“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云秀公主为了荣华富贵竟可以卖国,惠妃为了自己的侄儿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而你啊,为了依附,变得越发会伪装,可你不高兴,我也不高兴……” “为着富贵,为着权势,每个人都弄得自己遍体鳞伤。我不想到了最后,什么都有了,真正想要的却没有了……” 赵荣羡说着,又叹息了口气,摇摇头道,“近日啊,云秀公主和三哥的事叫人给戳破了生生戳到了晋王妃面前,整座晋王府都乱成了一团,三哥家的老二这满月酒上,两个人还大吵了一架……” “瞧着他们,好似瞧见了曾经的你我,突然觉得也没有什么意思。”赵荣羡说着,忽然往我额间吻了一吻,低语道,“所以啊,我不想争了,以后咱们就过咱们的日子。” 听赵荣羡说了这么多,我依旧有点儿不敢相信,我深深怀疑自己是听岔了。 我不可置信的望着他,磕磕巴巴的又问了一遍,“王爷说的是真的?王爷以后真的不争了?以后就咱们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我骗你做什么?”他刮了刮我的鼻子,说道,“一会儿进宫拜见了父皇,咱们便去立政殿一趟,该说的都与母后说了……” 他这是……要去告诉皇后,他不再争了? 他要和皇后握手言和了,可皇后因着文家的事是恨透了他的,他愿意握手言和,皇后可不好说。 想到这里,我便有些担心了。 “王爷,文皇后可是恨透了你,先前这文家被抄家,被灭九族,那可是你我的缘故,皇后岂会答应与你言和。”想到皇后的嘴脸,我便觉得她不会言和。 可赵荣羡却一脸不以为然,他点了点头,十分确定,“我了解母后,她会的。” “你要知道,文家之所以被灭九族,是因为文家意图造反。母后不是傻子,有些事是真是假,她心里都是一清二白的。文家虽然是她的母家,可她身为皇后,文家却在暗地里密谋造反,至她与何地。” “再说了,以我如今的权势,我若是肯帮着她对付三哥,她自然是愿意的。哪怕一开始不肯相信我,这日子久了,自然也就信了。”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如今晋王猖獗得很,皇后生生养了一头狼,气的要死,可又无可奈何。 但若是有赵荣羡,她也就有法子去对付晋王了。 哪怕她心里不信任赵荣羡,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还算是愿意和赵荣羡冰释前嫌的。 如此,进宫拜见了皇帝之后,我和赵荣羡便立刻往皇后的立政殿去。 看到我和赵荣羡,皇后显得很是惊讶,也有些不高兴,但是身为一国之母,又当着许多妃嫔的面儿,她自要保持着一国之母的风度。 于是她满面慈和,一见了我和赵荣羡,她立马装得满脸高兴,忙问我们道,“老四,阿欢,你们怎么来了?” “今日过节,儿臣和阿欢,自是来给母后拜年的。”赵荣羡说着,已经命人将一个礼盒呈了上来。 皇后一看到赵荣羡要送她礼物,更是惊讶了,惊讶之余她还有些慌乱。 想来是之前那副娥皇女英图给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那张图可把皇后给恶心坏了,恶心的她当日连饭也没有吃,人就走了。 如今又见着赵荣羡送礼物,她自然是要防着些的。 她眼底里写满了疑惑和警惕,脸上依旧含着笑容,“老四有心了,坐吧。” 说着,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赵荣羡和我坐下。 赵荣羡这回倒是老老实实的坐下了,这让皇后更加坐立难安了,毕竟上回赵荣羡一开口可让她难堪极了,她生怕赵荣羡又拿礼物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赵荣羡微微瞥了一眼嬷嬷端在手里的礼物,笑问皇后,“母后不打算瞧一瞧?” 皇后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看得出来,她是不太愿意瞧的。 可赵荣羡都这么说了,她又不好意思不瞧,于是便又吩咐嬷嬷道,“拿出来瞧瞧吧,老四这孩子的心意,本宫若是不瞧一瞧,怕是要伤了老四的心。” 话说着,嬷嬷已经从盒子里取出了一个很大金锁,上头写着个寿字,皇后微微一震,看了看那金锁,又看了看赵荣羡,满眼的惊愕与不可置信。 “王爷,你怎么……怎么送个金锁啊?”我也纳闷儿极了。 赵荣羡目光含笑,凑到我耳边低语,“那金锁,是我十岁那年,母后送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解开心结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这是借着金锁向皇后表达投诚,其次,也利用儿时的金锁让皇后想起过去的种种。 我记得赵荣羡曾经与我说过,在他十岁以前,也就是皇帝不曾登上皇位以前,那时候的皇后待他还是很好的。 说到底,所有的不睦都是权势闹的。 人站的越高,欲望就越大。 赵荣羡如此,皇后亦是如此。 见到那把金锁,一屋子的妃嫔都不明所以,唯独皇后,她微微一惊,似乎想起了什么,眼底里一闪而过的温和。 但是很快,她又恢复了方才的警惕。 微微点头,装得一副好母亲的做派,笑呵呵道,“老四这礼物,本宫很是喜欢。老四倒是花了心思的,可比太子强多了。” 话说着,皇后马上又命嬷嬷赏。赏的也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一碗汤圆。 没有一会儿,嬷嬷就端来了一碗汤圆。那汤圆的个头很小,几乎是一口一个。 赵荣羡笑说了一句谢母后,然后夹起一个汤圆往嘴里塞,紧接着又朝我嘴里塞了一个。 那汤圆是芝麻馅儿的,吃起来甜甜的。 赵荣羡平日里也不爱吃甜的,可今日他却吃的很起劲儿。 他都不怕皇后毒死他么? 我看了一眼,那一小碗汤圆很快就已经空空如也。 “王爷,您不是最不喜欢吃甜的吗?”我低声问了他一句,“再说了,你不怕皇后毒死你啊?” 赵荣羡始终是满面平静,他浅浅笑了笑,也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道,“我小的时候,最爱吃甜的,其中最喜欢的,就是母后包的芝麻馅儿汤圆。” 所以……赵荣羡送金锁,皇后则回以汤圆,一面是在对他的投诚做出回应,一面则是在试探。 我说呢,见过赏金银珠宝的,可没见过赏汤圆的。 如此看来,赵荣羡在没有争夺皇位以前,和皇后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应该说,在他们的欲望都没有被放大以前,他们都还只是普通的母子。即使赵荣羡不是皇后亲生的,可到底也曾经是她亲手带大的,是她疼爱过的孩子。 可是后来她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赵荣羡又是她孩子最大的绊脚石。 身为母亲,向着自己的亲儿子那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因着这样的事发生在皇家,他们也都是拿命在搏,也警惕得厉害。 此刻皇后满面笑意,时不时的朝着我和赵荣羡这边看来,似乎是在观察些什么。 我被她看得有些后怕,总觉着下一刻她就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王爷,皇后会相信你吗?”我轻轻戳了戳赵荣羡,低声又问了一句。 “现在不信,以后自然会信。”赵荣羡说着,又夹起一块儿糕点塞到我嘴里,似安慰道,“行了,别想那么多。” 我倒是想得多,可这种事想再多也没有用。 于是我索性不想了,就埋头一个劲儿的吃东西。 没有吃了一会儿,除夕宴就开始了。 皇家的除夕宴要比民间丰盛得多,除却祭祖要用的膳食,光是上桌的菜肴也就有一百二十道,其次还有三十五道糕点…… 好在皇家的亲戚多,宗室贵族加起来,菜肴也就一扫而空了。 有些稍微矜持的,眼前的菜肴也就没有少了多少。 譬如那三公主,吃了一晚上,眼前的糕点都仿佛没有动过。 最后走的时候,反而暗暗的叫身边的嬷嬷回去给做些吃的。 我懒得顾及什么形象,反正我也没有狼吞虎咽,来都来了,自是要吃饱的。 走出大殿的时候,我感觉我撑得都快吐了。 赵荣羡伸手扶住我,没好气的教训我,“都与你说了,让你少吃一些,瞧瞧你都撑成了什么样子?” “四王妃,皇后请您到立政殿一叙。”我正想反驳赵荣羡,皇后身边的婢女忽然走了过来。 比起魏贵妃身边的那些跋扈的宫人,皇后的人惯会装大尾巴狼,哪怕先前在背地里无数次给我使坏,此刻见了面依然能客客气气的。 她既然是客气的,我自也不能板着脸,弄到好似我多么小气一般。 我暗暗朝着赵荣羡看了一眼,他笑道,“我去太子宫里,一刻钟之后过来接你。” 得到了赵荣羡的答复,我便微笑着朝那婢女点了点头。 随着婢女走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立政殿。 此刻天色已晚,立政殿里却是灯火通明。 皇后坐在里屋的榻上,屋里放了个火炉,里头烧的都是宫里最好的炭火,既暖和又也没有什么烟雾。 我款款向前,规规矩矩的朝着皇后行了一礼,“儿臣见过母后。” “坐吧。”皇后笑着,吩咐婢女给我斟茶,然后又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一时之间,屋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我静静的坐在旁边,端起那茶水抿了一口,也不知应该同皇后说些什么。 皇后倒是先开了口,她似在没话找话一般,问我道,“这茶可好喝?” “好喝……”我点点头,依旧是一派温顺。 但凡是没有闹到非得撕破脸的境地,见着皇后我都总是一派温顺的态度。 哪怕先前明明已经到了恨不得对方死的地步,可又见了面,还是能够很真情实感的表演一出‘母慈子孝’。 皇后果然是一派慈母神色,她笑眯眯的又问我,“阿欢,听说你和老四前些日子因着云秀公主闹得天翻地覆,现如今可和好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要是没有和好,她能叫我过来? 要是没有和好,赵荣羡什么也不会告诉我。 皇后也从我这里问不出什么来,自然也不能请我过来。 不过我还是点了点头,继续假装温顺端敬,“母后多虑了,儿臣与四王爷一直极好,那些话都是外头乱传的罢了,外头的谣言不可信的。” “这倒也是,当日老四为了娶你,可是费尽了心思。”皇后点点头,叹息道,“看来啊,的确是母后多虑了,老四对你的感情颇深,陛下赐给他八个美人,个个天香国色,他都给送走了,区区一个云秀公主,又怎能动摇了?” 呵呵,若非我废了一些心思,他岂止是动摇,他恐怕都要纳侧妃了。 可我嘴上不能这样说,我点点头,笑着附和皇后的话,“母后说笑了,王爷身为皇子,三妻四妾乃是寻常之事,儿臣又岂敢为了这些事与王爷闹腾。” 皇后原本是想搭话的,眼见把话给说成了这样,她也显得有些尴尬,“是母后胡言乱语了。” 这皇家的人,就是这般绕来绕去的,绕的好也就罢了,这绕的不好的,硬生生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说到底,皇后同我说了这样多,就是想通过我探探赵荣羡是否真心投诚,这突然投诚的原因又是什么? 眼看着皇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我干脆直接捅破了。 “母后特地将儿臣叫过来,应该不是想说这些吧?”我抬头笑看着她,平静如斯,“母后是不是想探探王爷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 被我这么一问,皇后更加尴尬了。 不过她到底是一国之母,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 见我如此直接的就捅破了,她干脆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一脸严肃的直言道,“既然四王妃都将话说到了台面儿上来,本宫也不绕弯子了。” “今日老四送那金锁,你可明白是什么意思?” “自然明白,这件事王爷与儿臣说过。”我笑看着她,叹息道,“母后,其实王爷从一开始就不想与太子争,是您一点一点将他逼到了绝路。” 这点我可没有撒谎,最初的时候,赵荣羡是从未想过要与太子争的,他与太子的关系也一向极其亲密。 只是后来,皇后一次又一次的陷害,甚至三番五次的想要他的性命,让他彻底绝望了。 所以,当人生重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竭尽所能的去争,拼尽全力的爬到最高的位置,然后不再被人陷害,不再被打压。 就这么争着争着,争到后来,他和皇后都恨不得杀了对方。 听到我的话,皇后的脸色微变,她笑得僵硬,似乎有些不相信,“四王妃莫不是在说假话哄骗本宫,老四是什么性子,本宫比你更了解……” “不,母后,你一点也不了解他。”看到皇后这般神情,我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她是认定了赵荣羡会与她的孩子抢,故而一次一次的将赵荣羡往死路上逼,到了最后,我告诉她,是她逼得赵荣羡抢的,她却不敢相信。 我笑了笑,温和道,“其实王爷与儿臣说过许多年幼的事。我还记得几年前,就是寿宴那一回,从宫里出来之后,他一直很难过。” “他问我说,小的时候明明很喜欢,怎么长大了突然就不喜欢了呢?” “母后为了自己的亲生孩子着想,那是无可厚非的,可您也不能因为您的亲生孩子,一步一步的将王爷往死路上逼啊。” “王爷说,父皇登基那年,他十岁,一切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改变的。您一直害怕他嫡长子的身份给太子带来威胁,可您忘了,他的生母不受父皇喜欢,也走的早,他也不受父皇喜欢,那个时候,您便是他唯一的依靠。” “您一手将他带大,您曾经为了保护他,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您为了您曾经的主子,全心全意的待他好。他将您当做亲娘,他将您当做全部,可您最后却还是让他变成了一个人。” “您只想着他威胁到太子的利益,可您有没有想过,十岁的王爷,他那个时候也只是个孩子,是一个将您当做亲生母亲的孩子……” 说到这里,我便有些说不下去了。 虽然有的时候我特别恨赵荣羡,可我也知道,他一步步走到今日,最大的缘故是因为皇后的抛弃,是因为皇后对他的变化。 即使赵荣羡不说,我也清楚他,他曾经是将皇后当做亲生母亲的。 他刚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就叫人给害死了。 那时候,是身为婢女的皇后拼尽全力的保住了他。他曾年幼的时候,皇后还只是王府里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妾,那个时候,他们也许是相依为命的。 他的童年里,皇后对他关爱,皇后给予了他温暖。 他之所以最后用尽全力的去争夺,只是因为失去了依靠,也觉得自己被母亲抛弃,他觉得他唯有拼命的争夺,才能活下去。 我咬了咬唇,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哑声又说了一句,“母后,王爷他之所以去争,不过是因为,他觉得他什么都没有了,他觉得他唯有拼尽全力的去争才能活下来。那个时候……他只是想要活下来。” 闻言,皇后久久不语。 虽然她不说话,可我看得出来,她已然有些动容了。 毕竟是自己拿命护过的孩子,是自己疼爱过的孩子,她怎么能不动容? 她默然了片刻,似也在强压着情绪,问我道,“这些,都是老四与你说的?” “王爷他要面子,极少说这些,不过偶尔提及一两句,儿臣也能猜出几分来。”我伸手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 又继续说道,“王爷如今投诚,也不是什么阴谋,他只是觉得累了,觉得一家人这么斗来斗去的也没有什么意思。” “王爷曾经与儿臣说,这北朝谁做皇帝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北朝的百姓都能安安稳稳。他说太子虽然单纯了些,可却还是有慧根的,倘若好生辅佐,将来必然开创一个盛世。” “老四……老四当真是这么说的?”皇后紧咬着唇,眼眶已经有些发红。 我朝着她点了点头,认真道,“儿臣所言句句属实,王爷他的确是这么说的。” “或许……真是本宫错了,是本宫对不住老四他娘。”皇后红了眼,片刻之后才苦笑道,“也不怕你笑话,本宫曾经身为老四生母的婢女,受了主子不少恩惠。是她将本宫从窑子里买出来,是她生怕本宫在老家叫人给欺负了,才央求着老爷让带着本宫出嫁。” “那时候,本宫很是高兴,本宫没有别的奢求,只想跟着小姐,跟一辈子。可是谁知,天意弄人,小姐性子单纯,生老四的时候叫人给动了手脚,丢了性命。那个时候,本宫也很害怕,本宫害怕自己会死,也害怕尚在襁褓中的老四会死。于是本宫……就一步一步,先做了王府的小妾,又做了贵妾,又做了侧妃,本宫用了十年的时间,最后走到了今日。”许是很少有人能说话,我将事情捅到台面上之后,皇后忽然就说了许多。 她的眼圈越发的红,忽然叹息,“一晃,老四他娘都走了二十多年了,若是真有轮回之说,她也该是个大姑娘了……” 听到皇后这些话,我心里也是一阵酸楚。 她低低的又添了一句,“是本宫对不住老四他娘……” 我曾经以为皇后或许早就已经被权力冲昏了头,我以为她或许早就忘记了曾经那个早死的主子。 可是此刻我却发现,她其实一直都记着赵荣羡的生母的。 也许,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也曾无数次梦见曾经的主子责怪自己。 虽然被皇后谋害过无数次,可是她对曾经的主子那份忠诚,我倒还是很敬佩的。 我努力的挤出一抹笑,说道,“其实母后为自己的孩子着想也是能理解的,况且,这江山原本就是你与父皇一起打下的,若换成是儿臣,也会更偏心自己的孩子。” 我可没有说谎,这江山跟赵荣羡的生母半点关系也没有。 赵荣羡的生母嫁给皇帝的时候,皇帝还是个落魄王爷,就是到赵荣羡他娘死的时候,皇帝还是无比落魄。 后来皇后做了皇帝的小妾,凭借着自己的聪明睿智,一点一点帮着皇帝步步高升,故而才有了今日。 否则别说是做王爷了,赵荣羡如今能是个郡王就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 皇后与皇帝同甘共苦,亲手打下的江山,她自然是不愿意旁人抢了去的。 只是,她的手段激烈了些,几乎将所有人都看作是敌人。 加上皇帝后宫的妃嫔越来越多,她便更觉得谁都是敌人。 听了我的话,皇后再次沉默了。 “母后也莫要多想,如今儿臣与王爷只是想要过安稳的日子,也希望一家人能和和睦睦,所以母后不必担心王爷有什么阴谋。” “若是没有旁的什么事,儿臣就先告退了。”说着,我便起身朝着皇后行了一礼。 皇后这回没有再拦我,她点了点头,示意我下去。 我缓缓踏出立政殿,这一回里头安静地可怕。 我出去的时候,看到赵荣羡已经站在外头了,漆黑的夜空里,借着几分灯笼的光线,他笑看着,温声道,“可让我好等。”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现在的赵荣羡要比过去平和许多。 往日里,即便是他笑眯眯的,我也觉得他身上是杀气腾腾的。 可现在,我却觉得他身上的戾气少了许多。 我走上前,轻轻挽住了他的胳膊,轻言细语,“走吧。” “母后都与你说了些什么?”一上马车,赵荣羡便按耐不住问我。 我侧过头,借着里头微弱的火光看清他的脸。 “她说,她对不住你的生母,对不住你。”我抬起头,低低的又添了一句,“她今日似乎是哭了,想必心里头还是有些愧疚的。” 听到我的话,赵荣羡显得有些惊讶。 他似信非信的看着我,“她愧疚?你莫不是故意在哄我?” 他倒是够把自己当回事,我犯的着拿这种事哄他么?再说了,我哄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我哄你能有什么好处?皇后若是不答应和解,她要是对你下手,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倒是……”赵荣羡点了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又问了我一遍,“她真是这么说的?” “就是这么说的。”我点点头,认真的看着他,“王爷若是不相信,可以自己去问……” “不不不……”赵荣羡摆摆手,显得有些惊恐。 赵荣羡内心敏感,却是个要面子的,在这件事上他从不肯低头,也不曾与皇后说过什么。以至于两个人从来都是斗得你死我活,斗到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在斗。 我侧过身子,轻轻抱住了他,温声道,“王爷啊,其实有些话说开了就好,您与皇后啊,就是有些话说不开。也都让权力给蒙蔽了双眼,所以,才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闻言,赵荣羡没有说话,只是将我搂得更紧。 良久之后,才缓缓将我放开,然后又伸手搭在我的肩头,极其肉麻的说了一句,“阿欢啊,你可知道,我这一生最有幸的,便娶了你做妻子……” “没事说什么肉麻话。”我有些不适应。 赵荣羡却将我搂得更紧,然后贴在我耳边吻了吻,低沉沉的又说道,“怎么了?又不是没有听过这样的话,怎么突然不适应了?” “还是……你觉得这些话唯有在床上说,你才会适应?” “……”赵荣羡这混账东西,果然文绉绉不了多久,这一会儿的工夫,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流氓德性。 我狠狠一把将他推开,又羞又怒,“你就不能正经些?” “夫妻两个还正正经经的,多没意思啊?”赵荣羡心情似乎很好,突然拉过我,笑呵呵道,“来,亲一个……” “滚……”我怒骂了他一句,马车忽然停了。 这是到了四王府了?可这就是到了,也不能听得这么突然吧,要不是赵荣羡抱住了,我就得飞出去了,我一时之间有些恼火。 赵荣羡更是恼火了! 他马上起身,探出身子去。我也跟着探出去。 微弱的灯火下,一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男孩儿站在那里,看起来好似也就八九岁的样子,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一见了我和赵荣羡,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这是遇着碰瓷儿的了!胆子够大的,居然骗到四王府来了!”赵荣羡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凶巴巴的看向那小孩儿。 岂料还未说话,那小男孩儿便突然看向我,急声问我,“请问……可是四王妃……” 他的气息很是弱,说话都有些喘气儿。 “你是谁啊?干什么的?”我马上问他。 小男孩儿跪着更加往前了,一瞬间红了眼眶,“四王妃,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吧……” “不是……你姐姐又是谁啊?”我更加纳闷儿了。 小男孩儿抹了抹泪,哭道,“我姐姐是梨花儿……” 梨花儿不是回家过年了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以牙还牙 - 今朝有喜 - 沉砚 眼前这小男孩儿,莫不是个骗子吧? 我细细端详了他一眼,别说,这模样长得和梨花还真是有几分相似。 看他那般瘦弱的模样,还真是像梨花口中那个成日里病歪歪的弟弟。 我上下打量他,他的鞋子都是破的,看样子是走了几日才走到这里的。 莫不是……梨花真出什么事儿了? 我心中顿时一急,赶忙问他,“怎么回事?这梨花不是回家过年了吗?” “是啊,姐姐是回家过年了,可她刚进门就让祖母给送走了……”小男孩儿哭得更是哭得更是哭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是大堂哥没银子娶媳妇儿,隔壁的李员外愿意出一百两银子买姐姐,祖母立刻就把姐姐送走了……” 什么?我早就听闻梨花说起过她那位祖母,先前将她卖到霁月楼里就是她祖母的主意。呵呵,这等恶婆子,可真够大胆的! 我不过是让梨花回去过年,这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呢,她倒好,转手将人一卖,拿了银子给她的大孙子娶媳妇儿。 本来今日心情还不错的,此刻听到了这事儿,一时之间便是一肚子的火儿。 “小孩儿,我问你,你姐姐被带走多久了?”赵荣羡握住了我的手,然后目光也落到了那小男孩儿身上。 小男孩儿双眼通红,一边说一边抹泪,“祖母将姐姐关在屋里,说是明日出嫁,姐姐说,叫我来四王府求救,我便一个人偷偷跑了出来。” “你走了几日走到这里的?”赵荣羡眉头紧锁,又问他一句。 小孩儿抹着泪,亦是有气无力的,“三日……” 他一个瘦弱的孩子,走了三日到这里,且还不一定认得路,若是坐马车,估摸着一日就能到。 我想了想,赶紧对赵荣羡道,“王爷,我想去一趟梨花家里,还请王爷帮忙派些人。” “我与你一道儿去。”赵荣羡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吩咐梁丰道,“梁丰,给那孩子拿些吃的,即刻启程。” 赵荣羡……这是吃错药了?通常这样的事我若是想要亲自出面,他定是要拦着的,可今日他却要与我一起去。 说实在的,倘若不是知道那梨花家里的人难缠,我也不能亲自前去,我得让梁丰去。 但是梁丰这人虽然功夫不错,却也是个一根筋的,遇上那等难缠之人,他一言不合就要拔刀子。 我也是害怕梁丰一言不合就拔刀子,于是才决定亲自去的。 到底梨花这姑娘对我很是忠心耿耿,既是做了我的婢女,我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只是赵荣羡的反应让我着实纳闷儿。 我静默的看着他片刻,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你吃错药了?” “胡说八道什么……”赵荣羡朝着正从府里拿了包子和水出来给梨花弟弟的梁丰一眼,低声道,“我是为了梁丰,梁丰喜欢梨花,你瞧不出来?” “什么?”我一震,惊愕的看了看梁丰,又看向赵荣羡,“王爷……你……你说的是真的?我怎么没发现?” “你那个脑子,能发现什么?”赵荣羡笑看了一眼,见我脸色有些难看,马上又改了口,“本王的意思是说,你平日里太忙,没兴致关注别人。” “你没注意吗?这梨花啊,可帮着梁丰洗了好几回衣裳呢。还有梁丰,近来的衣裳那些个补丁都变得整整齐齐了,往日里他自己补的,可谓是一团乱麻。” 别说,赵荣羡这么一说,我还真发觉了。 好几回梁丰的衣裳都变得整整齐齐了,以往他身上那些补丁都是乱七八糟的,如今倒都变得细致了,一瞧就是女儿家的手笔。 我抬头瞧了赵荣羡一眼,不得不感叹道,“王爷果然是王爷,观察入微啊。” 我们正说着,梁丰已经领着那小孩儿走了过来,瞧他那副支支吾吾的样子,似乎是想让那孩子与我和赵荣羡同坐一辆马车,却似又碍于身份不太敢说。 “梁大人啊,让他坐我们这辆马车,你去前头领路吧。”说着,我又故意问了他一句,“那个梁大人,梨花家里在何处你知道吧?” “知道,我听梨花说起过。”梁丰说着,已将小男孩儿抱上了马车。 微弱的烛光下,小男孩儿小心翼翼的缩在侧面的角落里,似乎生怕碰着谁似的,那般害怕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梨花了。 尤其是抬头看了一眼赵荣羡,对上赵荣羡冰冷的脸,他立刻又埋下了头。 梨花也是这样,见了赵荣羡就跟见了鬼似的。 未免他太过害怕,我轻咳了一声,温柔的问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朱……朱二狗……” “……” 这叫什么名字?梨花听着倒还像是个人名字,可她这弟弟,怎么起了个这么难听的名字? 我原先以为,我弟弟叫白元宝已经够难听了,眼下看来,我爹着名字给起的,还算是不错了。 我顿了顿,又缓解气氛的问他,“二狗啊,你今年几岁了。” “回……回王妃,我十二岁了……”说这话的时候,朱二狗微微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太愿意让人家晓得他的年纪。 十二岁?我瞧着,还以为他也就八九岁呢。想来是平日里病的太厉害,以至于个头要比一般的孩子矮小许多。 难怪他一副不情愿回话的样子,想必平日里因着个头矮,也没少被人给欺负。 早知道,我就不问他年纪了。 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朱二狗,你书读的如何?”我正寻思再说些什么,赵荣羡忽然开了口,他一派严肃,一脸孔夫子的做派,说道,“你姐姐辛辛苦苦在王府里做事,也就是为着给你念书,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成才。你可要认真读书,万不可辜负了你姐姐的一片希望。” 什么玩意儿?梨花什么时候说过来王府做事都是为了让她弟弟读书的? 更何况,梨花见着赵荣羡跟见了鬼似的,直接就躲在我身后了,哪里会跟赵荣羡说话。 我正是纳闷儿着,旁边的朱二狗又开了口,他顿了顿,满目酸楚,更有些怨气,“我没有念书,祖母说我身子不好,念书也没有什么用,姐姐拿回家的银子都给了堂哥读书……” 说到这里,朱二狗便气愤极了,“祖母总是偏心堂哥,上回为了给堂哥还赌债,还把姐姐卖到了青楼里……” 说到这些的时候,朱二狗半点恐惧也没有了,唯有满眼的愤怒。 再看看赵荣羡又恢复了平日里那般冷冰冰的神色,我顿时恍然大悟,他是故意编了那么一出,让朱二狗跟着聊着,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朱二狗此刻的确是半点也不害怕,但却是生气极了。 别说是他,我也生气极了。我若是没有记错,梨花先前说,是因为她弟弟生病,她才被卖进青楼里的,敢情那银子都没用到朱二狗身上。 而且看样子,梨花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 为了确认,我又问了朱二狗一句,“二狗啊,你姐姐当日被卖到霁月楼,不是为了给你筹钱治病吗?” “祖母说我这病是老病了,只卖了些便宜的草药,其余的银子都给了堂哥。”朱二狗说着,更是伤心了,“我自小体弱,祖母觉着指望不上我,便总是希望我早些死了算了,是姐姐一直护着我。他们总欺负姐姐……” “若是……若是我身子好一些,我长得高大一些,就能保护姐姐了……” “你姐不用你保护……”赵荣羡忽然又说了一句,似在有意调节气氛。 朱二狗微微一愣,用一种看姐夫的眼神看着赵荣羡。 赵荣羡一怔,马上握住了我的手,然后又黑了脸,似解释一般说道,“方才给你包子那位,以后就是你姐夫了。” 朱二狗显然松了一口气,很明显,他并不想让看起来凶巴巴的赵荣羡做他的姐夫。 昏暗中,忽然又安静了下来。 赵荣羡轻轻将我身上的裘袍理了理,温声又对我道,“睡一会儿吧,估摸着要明日早上才能到。” 说着,他又脱下自己身上的裘袍递给缩在旁边的朱二狗,冷着嗓音道,“拿去……” 赵荣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竟把自己的裘袍给了朱二狗,我想了想,将自己身上的裘袍解开,盖了一些在他身上。 赵荣羡立刻又重新裹到我身上,温声道,“我不用,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说着,他伸手将我揽进怀里,让我靠在他的肩头。 我知道赵荣羡从来是固执的,所以我也没有再说什么,只静默的缩在他的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梁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爷……王妃,到了……” 我微微睁眼,突如其来的光线极其刺眼,好一会儿我才适应过来。 眼前是一个小村庄,看起来也不算是太穷苦的村子,但也绝对不富裕。 朱二狗已经跳下了马车,指着前头的小路道,“从这里过去,便是我家了。” 说着,他立刻拉了拉梁丰,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前头,然后又对梁丰说了一句,“梁大哥,那个恶棍没有你结实,我那堂哥也没有你结实……” 他这是昨夜听了赵荣羡的话,觉得梁丰以后就是他姐夫了,所以因着有个身强体壮的姐夫撑腰,他一下子都有底气了。 “梁大哥,快些,再晚一会儿,姐姐就要上花轿了!”说着,朱二狗又拉了拉梁丰。 我和赵荣羡也匆匆的跟了上去,身后跟了一大堆带刀侍卫。 梁丰抱着佩刀,走上去就冰冷冷的问了一句,“朱梨花呢?” 彼时,朱家里里外外来了好多人,看样子都是来喝喜酒的村民,我和赵荣羡的突然出现可给吓坏了他们,生以为是梨花犯了什么事。 就连梨花的那位祖母也有些惊了,她惊愕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赵荣羡,陪着一张笑脸,“敢问几位大人找梨花做什么?梨花莫不是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吧?” “祖母啊,我早说了梨花不是什么好东西……几位啊,我跟你们说,这梨花犯了什么错可跟我们朱家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今日就要嫁人了,她……” “闭嘴,叫你说话了吗?”眼看着面前的肥头大耳喋喋不休,我当时就没忍住怒斥了一句。 肥头大耳一愣,似乎想要发火儿,但是看见我身后的侍卫,顿时又闭了嘴。 梨花的祖母马上又笑盈盈的迎了上来,“几位大人,你们到底找梨花做什么啊?可先说了,今日梨花就嫁人了,她若是做了什么,可跟我们朱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一家子,可真够混账的! 想尽办法的搜刮了梨花,如今以为出事了,便将梨花推得远远的。 我冷笑了一声,嘲讽的看着她,“梨花没有犯什么错,我是来接梨花走的。”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这是要强抢民女吗?”梨花的祖母一愣,顿时一脸大义凛然,“我告诉你,我们梨花虽然曾经入过青楼,可她现在已经是清白女子了,她……” 看着她这副样子,我一时恶心透了,当即就打断了她,“梨花难道没有告诉你,是我将她从青楼里赎出来的吗?如今她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她便是我府里的人,我不过是让她回家过年,怎么……说也没有说一声,突然就将她嫁了人!你可有问过我?” 梨花的祖母脸色一白,刚想问话,朱二狗突然从梁丰身后冒了出来,底气十足,“这是四王妃……” 朱二狗的话一出口,梨花祖母的脸更白了,她旁边的肥头大耳更是又惊又愤。 周围的村民更是议论纷纷…… 说起来,我和赵荣羡在北朝都还是有些名气的。赵荣羡战功赫赫,权倾朝野,简直都要威胁到皇帝的皇位了,百姓们对他是又敬又怕。 而我呢,因着时常被旁人坏了名声,就落下个跋扈狠毒的恶名。 身为赵荣羡最宠爱的祸水,即使我当真跋扈狠毒,他们也拿我无可奈何。 梨花的祖母脸顿时就僵住了,但是下一刻她又反应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看了看赵荣羡,又看向我,立马卖起了可怜,“四王爷,四王妃,是……是民妇有眼无珠。哎呀,梨花这死丫头,回来什么也不说,民妇这才张罗着给她安排了婚事。” “是她不说,还是你报以侥幸心理?”我冷笑了一声,抬高了嗓音,“听说你先前为了给你的大孙子还赌债,把梨花给卖进了青楼,如今又为了给你的大孙子娶媳妇儿收了人家一百两银子,把梨花嫁给一个老恶棍!” “你是不是以为,四王府丢了一个奴才不会当回事?” “我告诉你!梨花是本王妃的贴身婢女!本王妃拿她当做妹妹一般!你竟敢将本王妃的妹妹卖给一个老得都能做她爹的恶棍!” “你是活腻了吗!”我怒目瞪着她,厉声道,“来啊!把梨花带出来!” 我话音刚落,侍卫们立刻拔刀。 梨花的祖母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她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却依旧不甘心,“不是的……王妃娘娘,是……是梨花自己……自己要嫁的……” “胡说,梨花已经许给梁大人了!放着堂堂的带刀侍卫不嫁,她为何要嫁给一个都能做她爹的老恶棍!”我马上朝着梁丰使了一个眼神,“去!把你媳妇儿带出来!” “王妃,民妇马上带梨花出来。”这时候,一个看起来稍微年轻一些的妇人忽然走了过来,她满目的喜色,她旁边还站着个男人,却白着脸没有说话。 这是梨花的爹娘? 我冲着那妇人点了点头,又示意侍卫们收起刀。 那妇人立刻就进屋去了,梨花的祖母则是姑娘地上瑟瑟发抖,她旁边的肥头大耳满目的不甘,却也不敢说什么。 反倒是周围的村民,已经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说他们就觉得奇怪,梨花怎么能愿意嫁给一个老恶棍,敢情都是她祖母作祟,然后又说了好些难听的话。接着又说梨花算是苦尽甘来了,找了个好夫君,长得仪表堂堂,还是个做官儿的…… 梨花的祖母则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没有一会儿,梨花就从里头出来了,一见了我,她当下就哭了,“王妃,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梨花小巧的脸上挂满泪水,隐隐还有些巴掌印,这个该死的恶婆子,竟与她动手了! 我赶紧伸手将她扶起来,温声又问她,“你祖母说,是你自愿嫁给那老恶棍的,可有这回事?” “回王妃,万万没有的!是祖母……是祖母和堂哥大伯父他们,逼着我嫁的!我不肯嫁,他们便将我绑了起来!”梨花此刻已经是满目的怨恨。 她的祖母一时更加惊慌了,马上就对着我一阵求饶,“王妃娘娘,是……是民妇一时鬼迷心窍,还请王妃娘娘恕罪啊……” 说着,她又一个劲儿的朝着旁边梨花的爹使眼色,然后梨花的爹又朝着梨花使眼色。 然而他这眼色还没能落到梨花的眼里,梨花的娘却走了过来,大声对我哭道,“王妃娘娘,你是不知道啊,他们……他们为了那一百两银子是要我们梨花的命啊!梨花不愿意嫁,他们便是动手打梨花,梨花身上到现在还有伤痕呢!” 说着,梨花的娘便将梨花的袖子挽了起来。 果然,她的手臂上,是密密麻麻被掐过的痕迹,甚至……甚至还有针眼。 “这……这也太歹毒了吧!”彼时,旁边的村民都瞧不下去了,人群里,不知谁忽然冒了一句,“王妃娘娘,千万不能轻饶了这等恶人!” 饶了她?想的美! 敢动我手里的人,竟还是用了这等恶毒手段! 我冷漠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老太太,冷声问梨花,“梨花,都有什么人对你动手?” “有大伯,祖母,大伯母,还有堂哥……”梨花抹了抹泪,目光一转,忽然看向她爹,“我爹也抽了我一巴掌……” 呵呵,这可是亲爹啊,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想不到,竟还有这样的做爹的!这恶毒程度,简直比我那外祖母还可怕。 来都来了,怎么能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 我想了想,吩咐梁丰道,“梁大人,将他们带下去,好好儿问问梨花,他们都是怎么动手打她的。但凡是打过她的人,都用同样的方式给本王妃打回去!十倍的打回去!” 这下梨花的祖母是彻底吓坏了,梨花的爹也叫喊着求饶。 许是被伤透了心,对此,梨花并未理会。 梨花的娘更是没有理会,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被带下去。 没有一会儿,只听到屋内是一阵鬼哭狼嚎,尤其是梨花的祖母,叫得简直就像是杀猪一般。 旁边的村民竟然个个拍手叫好,竟还当众夸起了我,说什么我原来并不像是传闻中那般歹毒,说我对个奴婢都如此袒护,对旁人自然是好的。 别说,这一趟还真是没有白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马上就从刻薄奴婢,虐待下人的跋扈王妃变成了心疼奴婢,善良大义的大好人了。 都是打人,偏偏打了梨花这一家子我就成好人了,可见梨花的祖母和堂哥是多么不受待见。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梨花的祖母和堂兄都被抬了出来,一家人除了她爹红肿着脸,其他的全都昏死了过去。 我从容的扫了他们一眼,又吩咐梁丰道,“给他们找个大夫看看,银子本王妃出了。” “王妃……民妇有件事想求您……”梨花的娘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看了看梨花的爹,欲言又止。 她这是想做什么?嫌她的丈夫罚的不够? 我笑了笑,一脸和善,“有什么尽管说……” “王妃,民妇……民妇想和梨花他爹分开过……”梨花的娘红了眼,“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王妃你们一旦离开了,他们……他们必然又要欺凌我们母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我很幸福 - 今朝有喜 - 沉砚 什么玩意儿?梨花她娘这是想让我利用权势逼迫梨花她爹和离不成? 别说,这还真叫我为难。 我之所以能够如此明目张胆的来要梨花,乃是因为梨花的卖身契在我手里,这放到哪儿说都是我有理,就是落到了天下人的耳朵里,我也是得个爱护下人的好名声。 可梨花她娘就不一样了,我一没有她的卖身契,而与她家中着实没有什么干系。 我着实没有理由逼着梨花的爹和离的! 可是……看这等情况,若是我们一走,朱家这一家子定然是会将梨花她娘往死里打的。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便暗暗戳了戳赵荣羡的手心。 “瞧你蠢的……”赵荣羡低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 马上又朝着梨花她娘道,“朱夫人,虽说梨花是四王府的人,可你们不是四王府的人啊,梨花乃是有卖身契的,又与梁丰有婚约,本王和王妃插手是应该的。可你们自家夫妻的事,本王可不好管。” “这要是管了,传出去人家得说我们四王府仗势欺人,欺压良民。” “本王名声不好,这王妃的名声也不好。回头再叫有心之人借此大做文章,我们夫妻二人必然是麻烦上身。所以,还望朱夫人能理解。” 闻言,朱夫人顿时一脸失望。 她用乞求的目光望向我,我不知说些什么,她又看向梨花。 梨花的眼圈更红了,她哽咽着朝我看过来,低声道,“王妃……梨花不曾求过您什么事,今日就求您救救我娘亲和弟弟吧……” 别说,梨花除了让她弟弟传信求我救她,先前还真没有求过我什么。甚至许多时候,我问起她家里的情况,她也甚少与我提及,她总是害怕给旁人造成麻烦。 若非因为她祖母要强行将她嫁给一个老恶棍,她也不会求到我头上来。 可这会儿,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救人。 放在过去,我肯定是义不容辞。可活了两辈子,又吃了多少亏,我是越发害怕叫人抓到把柄,这心肠也比过去要硬一些。 我想了想,温声对梨花道,“梨花,这是你爹和娘的事,我虽贵为皇室,可总还是不能随便插手人家的家务事,你说是不是?” “这样吧,今日我们晚一些再走,一会儿等你爹他们看完了大夫,本王妃再与他们聊聊,所谓宁拆一座庙,不会一桩婚,是吧?” “好吧,奴婢感谢王妃大恩大德。”梨花红着眼睛向我磕头。 朱夫人也连连向我道谢…… 我一时更不知道再说什么,于是便话锋一转,问她有没有什么吃的,跟她说我赶了一夜的路,饿得厉害。 梨花一听,马上往屋里去给拿吃的。 彼时,村里的百姓眼见着没戏看了,也都散了去。散去的时候,还不忘多朝我和赵荣羡看了两眼,然后明目张胆的对我一顿夸,说什么我人善心美,可不像是传闻中那般跋扈狠毒,说得我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赵荣羡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侧,轻轻握住了我的手,笑道,“怎么了?你以往不是最喜欢人家夸你吗?” “我什么时候喜欢人家夸了?”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儿道。 赵荣羡上下打量我,然后一脸认真的又说道,“你时时刻刻都喜欢人家夸你,不是吗?” 是,没错,我以前愚蠢无比还虚荣,人家骂我,我都以为人家在夸我,还忒喜欢人对我拍马屁。 可现在我半点也不喜欢了。 我冷哼了一声,不悦道,“那是从前,现在我可不喜欢人家夸!” “那为夫夸你呢?”赵荣羡蓦的向我凑近了,低沉的嗓音里透出一丝挑逗。 这个王八蛋,一旦给了他好脸色看,他就没个正形儿的,大庭广众的便摆出了这等姿态,回头叫人给看见了,又得骂我是祸水了。 我一把推开了他,严肃道,“行了王爷,别没正形儿的,你帮着想想,这怎么才能让梨花她爹和她娘和离啊?我瞧着朱家那架势,但凡咱们一走,他们必然不会放过梨花她娘和弟弟的!”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儿,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相信能有这样的爹和祖母,简直比赵荣羡的爹还狠毒。 一辈子就听老娘的话,无论对错都听。 既然那么听话,那娶媳妇儿做什么?又生孩子做什么?倒不如一辈子都与他老娘过算了。 想着,我又忍不住骂了一句,“怎会有这样当爹的?” “怎么没有?这天下坏透顶的爹可多了去了。”赵荣羡叹了口气,似想到了什么,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平日里对我一贯和善的笑脸,温声道,“其实吧,想要救朱夫人母子也不是没有法子。” 看赵荣羡这语气,他莫不是早就想到了法子? 也对,我忘了,赵荣羡从前是个心狠手辣的,他若是想解决的事,总是有法子的。 往往明的不行,他就得来暗的。 我马上朝他凑了过去,“王爷,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过来……”赵荣羡朝我勾勾手指,于是我向他凑得更近。 “过几日,让梁丰去把那恶棍下聘的一百两银子给偷出来。到时候梨花没娶着,那恶棍定然是要银子的。朱家这等不知羞耻的,以为攀上了咱们王府这棵大树,自然会上门来求。” “王爷的意思是,到时候咱们我再让朱家把朱夫人和朱二狗卖给王府?”我一震,不由的对赵荣羡竖起大拇指。 他可真够心狠手辣的,拿着人家的银子买了人家的人! 不过,对付这等恶人,自然也不必用太善良的法子。 如此一来,吃过了膳食,我们便带着梨花启程,又留下了几个暗卫在朱家。 十日之后,朱家果然找上了门儿来,哭哭啼啼的一番哀求,明着是在求梨花,暗里却显然是在求我。 他们既然开口求了,我自是要给机会的,于是我马上提出用一百两银子买了朱二狗母子。 梨花的爹一开始是不答应的,可扛不住她祖母的苦苦哀求,最后老婆儿子都不要了,就为了他那个所谓的家,为了不让他老娘伤心。 先是签了下了休书,然后朱二狗母子自愿签下卖身契,此事也就算是过去了。 除夕过去没有几日,一转眼的又要过大年了。 许是因着先前赵荣羡给皇后示好的缘故,这还没到日子呢,皇后的宫里的公公便早早的来了王府传话,说是想让我们夫妻二人去用膳。 于是大年那日,又匆匆忙忙的往宫里去。 “王爷,你说这母后真是叫咱们去用膳的?莫不是鸿门宴吧?”说实在的,对于皇后,我还是不太信任的。 赵荣羡倒是很奇怪,他先前明明十分针对皇后,如今却是信任得很。 见我这般诚惶诚恐,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笑眯眯道,“放心吧,这也就是个普通的家宴。” 谁知道呢? 反正我活了两辈子,是让他们给害了无数回了。 好在,如今赵荣羡是愿意护着我的,我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我轻轻靠进他的怀里,不由的叹了口气,“王爷,你若不曾生在皇家,那该多好。” “我若是没有生在皇家,你能遇上我?”赵荣羡刮了刮我的鼻子,似是生怕我误会了什么一般,强调的又说了一句,“再说了,我答应你不再夺嫡,必然会做到。你相公何时骗过你?” 何时骗过我?时时刻刻都在骗我好吗?骗的我有时候都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当然,这话我并未说出口。 我抬眸望着他,柔声道,“王爷,我不奢求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想一生平平安安,与你白头偕老。” “不生我气了?” “怎么?王爷希望妾身继续生气?”我先前是生气的,甚至都决定一辈子不要理会他了,可当他与我说,他愿意放弃夺嫡,他不想为此失去我的时候,我又心软了,也心动了。 兴许我就是贱得慌…… 我靠在他怀里,没有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我抬起头,只见立政殿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老四来了?”我和赵荣羡刚刚踏入大殿,只见皇后迎了出来,她满脸笑盈盈的,那般和善慈祥,倒是显得真诚。 赵荣羡却显得有些不自在了,我忙挽住赵荣羡的胳膊,朝着皇后行了一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快快起来……”皇后说着,立刻吩咐宫人上茶,准备膳食,然后又朝着她的贴身嬷嬷道,“去把太子叫过来。” “来,快坐。”皇后满目含笑,看着赵荣羡的目光很是和蔼。 赵荣羡却依旧是平时的那副神色,不紧不慢的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许是太久没有这样和睦的坐到了一处了,皇后也显得有些不自在。 她轻咳嗽了两声,似没话找话一般又问我道,“老四媳妇儿,你和老四成婚也有四年了吧?” “回母后,四年多了。”我一派温婉恭顺。 皇后又问,“你们可有什么动静?” 什么动静? 我刚想问,对上赵荣羡的眼神立刻就明白了,皇后这是问我和赵荣羡成婚四年了,怎么还没能有个孩子。 我倒是想有,可我也生不出来啊…… 原先为了此事,我很是难过的,可日子久了,也就看开了。 但皇后问起这事儿,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我要是说生不出来,指不定……指不定皇后就要给赵荣羡纳妾,以此来彰显她的爱子之心。 我不想这么说,可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我不太喜欢孩子。”我正寻思着应该怎么说,赵荣羡忽然开了口。 他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严肃却又随和,“我不太喜欢孩子,也不希望阿欢生孩子。我们夫妻两个,一起过的好就行,有没有孩子对儿臣来说不重要。” 赵荣羡顿了顿,见皇后似乎想说什么,立即又添了一句,“我母亲就是因为生我才丢了性命,我也不愿阿欢再生孩子。” 果然,赵荣羡一提起他死去的娘亲,皇后马上不再提这件事了。 她尴尬的笑了笑,像是夸赞一般说道,“你们这小夫妻俩,感情可真够好的。” “对了,母后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我就说,这皇后无端端的叫我们进宫吃什么饭?虽然算是冰释前嫌了,可这也太急了些吧。 不过对于赵荣羡那种天生会做戏的人而言,他显得见怪不怪了。 他也一改往日对皇后的疯狂针对,和气道,“母后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儿臣定当竭尽所能。” 听到赵荣羡的答复,皇后瞬间满脸欣慰。 但是下一刻,她又满面愁容,叹息道,“这太子啊,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也快两年了,可他就是死活不肯成亲,本宫给他挑了好些姑娘,他是一个也不愿意看。” “他倒是喜欢那姜丞相的嫡女,可姜丞相那个嫡女对他没有半分意思。”皇后微微蹙眉,对姜棠似乎有些嫌弃,“况且,姜家那嫡女成日里抛头露面的,净做一些男人才做的事,她若是嫁给了太子,太子必然是要受欺负的……” “母后心中可有人选了?”赵荣羡闻言,马上问了一句。 听了赵荣羡的问话,皇后果然很是配合的点点头,脸上立刻露出了欣赏的笑容,“这宁国侯家的二女儿不错,容貌秀丽,举止端庄,也颇是喜欢太子,可太子这死活也不肯同意。” 额,敢情皇后心里早有人选了,先前说了那么一大堆,也就是想让我和赵荣羡帮忙劝劝太子。 可这感情的事怎么劝啊?皇后身为他娘,劝了两年都没用,我和赵荣羡该怎么劝? 不过皇后既然开了口,我们总是不好拒绝。 赵荣羡点了点头,笑道,“行吧母后,我且劝劝六弟,不过他若是听不进去,我也没有法子。” “好好好,这太子从小就喜欢跟着你,从来最听你的话了。”皇后满面喜色,似乎松了口气。 然后接着又与我们闲话家常,这没有一会儿,太子也来了。 吃过了家宴,赵荣羡说是想看太子新入手的字画,俩人便约着去了东宫。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赵荣羡又回来了。 满面的春风得意,看他这德行,是劝好了? 果然,他一进门,就一脸邀功的朝着皇后道,“母后,选个日子替六弟下聘吧。” “太子……太子答应了?”皇后一脸激动。 赵荣羡笑着点了点头,“答应了……” “母后,倘若没有别的事,我和阿欢就先回王府了,这明日还得去岳丈家走一趟呢。”说着,赵荣羡便朝着皇后行了一礼。 皇后此刻十分激动,也没有功夫管我和赵荣羡了,点了点头,示意我们退下。 赵荣羡拉着,大步流星的朝着外面走去。 我都纳闷儿了,这皇后作为亲娘,劝了两年都劝不成的事儿,怎么到了赵荣羡这里,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 一上马车,我就马上向他凑了过去,笑道,“王爷,您是怎么劝的?这皇后劝了这些日子都不管用,怎么您这一劝,太子答应了?” 赵荣羡又朝我勾了勾手指,我马上凑了过去。 他笑得一脸得意,“其实我也没说什么,我就说姜棠喜欢的是你哥哥,近来已经开始催促你哥哥上门提亲了。” “就这样啊?” “然后又与他说了许多那宁国侯小姐的好,又说了他母后的难处。” “你想想,其实这事儿,母后自己就可以做主的,可她偏偏就得要让太子同意,还得给太子挑个太子喜欢的。为此可没少得罪了父皇,你说她难不难……” 这倒是啊…… 被赵荣羡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是这么回事,皇后明明可以逼着太子娶的,可她没有。 太子先前并不知道皇后的难处,如今不仅知道了皇后的难处,这还知道了他的心上人已经有了心上人,这一死心,也就答应了。 况且,那宁国侯家的女儿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上辈子太子娶的就是宁国侯的女儿。 那姑娘温婉娴静,生的也是眉清目秀,待太子的好更是不在话下。 太子一开始是不太喜欢她,不过日子久了,也将这位太子妃看得很重要。 只是赵荣羡如今放弃夺嫡,这么帮着皇后和太子,他……是真的甘心? 我心里总还是有几分怀疑的。 我想了想,没忍住又问了他一遍,“王爷……您……真不打算夺嫡了?” “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这已经当过一回皇帝了,再当一回也没有什么意思……”赵荣羡无奈的看着,有些不悦,“我说,你怎么就这么不相信我?” 我倒是想相信他,可他出尔反尔也不是第一次,他利用我也不是第一次。 我撇了撇嘴,索性实话实说,“您反悔也不是第一回了,骗我也不是第一回了。” “我发誓,以后要再骗你就被雷劈死行吗?” “别瞎说……”我急忙捂住了他的嘴。 说实话,我贱得慌,他再骗我一回,或许我也还是舍不得他死的。 赵荣羡没有说话,只轻轻捏了捏我的脸。 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晚上。 因着第二日就得回白府,我也没有急着睡觉,愣是把礼物都归置好了,这才躺下。 第二日一个大早,我和赵荣羡便往白府去。 今年的白府依旧是喜气洋洋,四处都挂着红灯笼,只是与过去相比,似乎显得更气派了一些。 我爹看起来也很气派,哥哥近来又升官儿了,过段日子还要娶丞相的女儿,他自然是神气的不得了。 一见我领着赵荣羡回来,他更是乐坏了,当下就拉住赵荣羡说了一堆话。 先是说了一些家常的话,说着说着又扯到了我哥哥身上,说我哥哥如今也升官儿了,我娘家也是有靠山的人,叫他不要我欺负我。 赵荣羡知道我爹就是这么个性子,也不与他计较,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还拍我爹马屁,说我爹就是会教孩子,教的孩子个个都成才。 我爹被他这一顿马屁拍的可高兴坏了,拉着赵荣羡又是一顿酒。 “你瞧瞧你爹,自打你哥哥升官儿之后,他是越发神气了。”我娘站在旁边,忍不住向我说了一句。 说话间,她又叹息道,“你和你哥哥是出息了,可阿欢,你和四王爷都成亲多少年了?到现在也没个孩子……” “娘……那个,我去看看厨房里的汤。”我没想到我娘会突然扯到这事儿上来,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和我娘说,索性寻了个理由离开了厨房。 想到孩子,我心里就难过极了。 可我也没有办法,更不知道怎么与人说,也是吃完了晚膳,我便立刻回房了,省的我娘又追着我问个没完没了。 我回房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赵荣羡回来了。 今日与我爹一起喝了不少,他满身都是酒味儿。 不过,今日他没有喝醉,见我满面愁容的,他立刻朝我走了过来,温柔道,“怎么了?怎么愁眉苦脸的?” “我娘……又问孩子的事了……”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与她说。” 听到我的话,赵荣羡脸上不由浮出一丝愧疚,低低道,“对不起啊,若不是我太自私,如今你或许会过的很幸福。” 其实,我曾经也这么想过。 可是到了最后,我发觉,我最爱的那个人,始终还是赵荣羡。 哪怕是嫁给了旁人,我也未必会幸福。 我摇摇头,轻声道,“王爷莫要这样说,做你的妻子,我其实……觉得很幸福。” “别叫王爷,叫相公。” “相公……”我低声喊了一句。 赵荣羡满意的笑了笑,不知又从哪里掏出一串冰糖葫芦,笑道,“别愁了,日子是咱们过,又不是和你娘过,你愁什么,来,吃个冰糖葫芦!” 这倒也是…… 只要赵荣羡对我好就是了,其余的,我都不必在意的。 我接过冰糖葫芦,一口咬下一个,酸酸甜甜的…… 可是……可是我怎么觉着莫名的恶心呢? “唔……”我想忍着,可没忍住,一口就将那糖葫芦吐了出来,紧接着我便止不住的干呕,呕得我都眼前都有些模糊了……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到赵荣羡在喊我。 我微微睁开双眼,只见一个白胡子老头站在床边,他笑眯眯的朝着赵荣羡拱手,“恭喜你啊王爷,王妃这是有喜了……” 我……我怀孕了?可是……可是……赵荣羡不是说…… 我脑袋里一片凌乱,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赵荣羡,“王爷,我……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是吗?可你不是说?” 赵荣羡也激动坏了,他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重重的向我点头,“我们……我们是有孩子了,我们……我们的睿儿回来了……” 他的眼圈有些发红,急忙送走了大夫,又坐到我床边,温柔道,“阿欢,你要做娘了,高不高兴?” “可是你先前不是说……”我惊愕之余,也有些后怕,“王爷,这个孩子……会不会……” “不会的……”赵荣羡握住了我的手,似想起了什么一般,说道,“或许,这便是有失必有得……” 赵荣羡用一生无子来换取了今生,换取他的皇位。 可现在,他放弃了皇位,所以……所以我们的孩子便又回来了? 我跌跌撞撞起身,伸手抱住了他,一瞬间,眼泪不觉流了下来。 赵荣羡的手微微颤抖着,将我抱得很紧,似也在强忍着情绪。 低低在我耳边呢喃,“阿欢,能娶你为妻,我也很幸福……” 彼时,屋外下着大雪,就好似我和赵荣羡成亲的那一日。 我紧靠在赵荣羡怀里,从未有过的踏实…… 曾经我是恨他私自决定我的人生的,可如今,我却觉得先前的一切都不算什么了,都像是一场梦。 在梦里,赵荣羡有许多选择,我也有过许多选择。 可是最后,我们终将还是选择了对方…… 我用了两辈子的时光让他为我改变,而他……也用了两辈子的时光让我学会成长。 “阿羡,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 “好……”他笑着,轻轻抚过我的脸…… 赵荣羡番外1:初见 - 今朝有喜 - 沉砚 今日的雪很大,赵荣羡从霁月楼回到王府的时候正是寒风嗖嗖。 王府里一片喜气,赵荣羡的脸却冷得像是吃了冰块儿。 “王爷,今日您和王妃该去见宫里拜见陛下和皇后娘娘。”刚走进南院,管家便凑了上来。 “王妃去哪儿了?”赵荣羡显得很不耐烦。 “在郑妈妈的院子里……” “叫她出来!”赵荣羡说着,怒气冲冲的朝着郑妈妈的院子走去。 对于这场婚事他很不满意,对于那个皇后强塞给他的商户女,他更是厌恶。 他堂堂一个皇子,当今圣上的嫡长子,竟然娶了一个商户之女为妻,如今整个长安城都在笑话他! 今日,他定要给那商户女点儿颜色瞧瞧。 嘭…… 刚刚走到院门口,一道朱红的身影迎面而来,赵荣羡下意识的扶了一把。 怀里的女子惊慌失措的抬起头,柳叶眉下一双妩媚的眼眸,小巧的鼻子挺而温润,殷红的唇,配上一张鹅蛋脸。 这府里何时竟有这等姿色的女子? 赵荣羡觉得双颊有些发烫,心跳更是疯狂加速,搂住她腰的手不觉颤抖。 但是很快,他又看到她发间的金簪。 瞬间恢复了一脸冷漠,“蠢货,走路都不看路的?” 他倒没想到,皇后用来侮辱他的这个商户女,竟是这等绝色,不过那又如何?他又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女人。 对面的女子被赵荣羡骂得一头雾水,直到身边的婢女提醒,她才诚惶诚恐的朝着他施了一礼,怯生生的望着他,“妾身白欢喜见过王爷。” “你叫白欢喜啊?你怎么不叫白喜庆?”赵荣羡噗的笑出了声,嘲讽的看着她。 白欢喜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愤怒,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委屈的看着他。 赵荣羡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被她这么一盯,竟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于是他马上又岔开了话,绷着脸对她道,“一会儿跟本王进宫去见父皇母后。” “是。”她点点头,那动作看起来娇憨可爱极了,让他不觉想亲近。 赵荣羡狠狠在心里骂自己鬼迷心窍,然后依旧绷着脸,“走吧,规矩可知道?” “郑妈妈已经教过妾身了。”她回答。 但是事实上,她还是没学会。 刚到他父皇面前,她便出了洋相,一开口就提及先太后,还把先太后夸了一通,惹得他父皇当即震怒,幸亏他好说歹说,最后总算是把她那条小命保住了。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她吓得脸都白了,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 “你没事乱拍什么马屁?不想要命了是不是?”他黑着脸,忍不住骂了她一句。 她一时更委屈了,夹着眼泪,哽咽起来,“是……是郑妈妈让妾身这么说的。” 郑妈妈?对,郑妈妈确实能做出这种事来,想来郑妈妈也是想替他出口气。 他的语气顿时更加恶劣,凶巴巴道,“少污蔑别人!” “妾身没有……” “闭嘴!”他厉声打断了她,瞧见她红彤彤的眼眶,又温和了些许,“以后做事长点脑子!” 白长了一张美艳的脸,看着长得挺聪明,怎么人家说什么她都信? 挨了骂的新娘子此刻更紧张了,她重重的点了点头,跌跌撞撞的踏上马车,结果因为太紧张,硬生生撞上了门框。 哐的一声巨响,她疼得一震,眼泪都快掉出来。 赵荣羡噗的笑出了声,新娘子一愣,回过头委屈的看着他,“王爷你在笑吗?” “我没笑。”他摆摆手,本来是想笑的,但瞧见她额头都给撞红了,又觉得笑出来不太厚道。 她转过身,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往里走去。 赵荣羡跃上马车,不紧不慢的坐到她身旁。 有意无意的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头,别说,还没见谁撞额头撞得这么好看过。 新娘子见他这副动作,更是紧张了,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身子,似乎在有意避开他。 就这么怕他? 他似有意的,故意向她逼近了一些。 她果然一怔,默默的后退。他又往前,她又后退。 最后,她被他逼得无路可退,只好缩在一角落里。 这胆子,可真够小的…… 赵荣羡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低眸看了她一眼,绷着脸道,“多大了?” “十……十……十六。”她胆怯的望着他,结结巴巴的。 “你可知道为什么嫁过来?”赵荣羡又问了一句。 角落的美人没有说话,只重重的点了点头,神色间有些羞涩。 看她这样子,是不知道了。 指不定还以为是他强娶的呢!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告诉她。 他向她凑近了,冷森森道,“你听好了,本王根本不曾求娶过你,这一切都是皇后私自做主。所以,本王对你没有半点兴趣。今日本王从霁月楼抬了三个美人回来做妾,以后本王还会纳更多的妾。” 她没有说话,眼圈更红了。 殷红的唇紧咬着,似乎有些生气,最后却又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这是什么意思? 赵荣羡又添了一句,试图激怒她,“怎么?你没听到本王说话,本王说要纳妾。” “王爷高兴就好……”她的声音细微而温柔,很好听。 赵荣羡一时无言,就这等胆小怯弱的性子,他想找她麻烦都不知道从何找起。 赵荣羡冷冷了她一眼,没有在说话,挪了挪身子又坐到了另一侧。 小美人见他坐了过去,这才端直了身子,诚惶诚恐的坐在一旁,时不时的偷看他。 赵荣羡像是故意的,忽的转头看向她,吓得她立即又收回了目光。 待他转过头,她又朝他看了过来,他一转过去,她又收回。 如此周而复始,她干脆就不再看他了,只怯怯的坐在一边儿玩儿手指,看起来很是紧张。 她的确很紧张,就这般的大冷天,她额头竟然冒起了汗珠。 这是叫他把冷汗都给吓出来了?他有那么吓人? 罢了,这般的性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要说是皇后的眼线就更不可能了,皇后可不会派个这么蠢的人来做眼线。 赵荣羡想,以后干脆冷落她就行了。 反正依着她这性子,也是不敢告状的。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赵荣羡半步也没有踏足清晖院。 果然,她连吭也不敢吭一声,只是偶尔叫人送一些饭菜到他的书房里来,那送饭菜的杜妈妈好似邀功一般,还特地告诉他,是他的新王妃亲手做的。 闻着很香,看着也好看。好看,尝了一口,这味道半点也不比宫里的御厨差。 他还以为她也就光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呢,这手艺倒是不错的。 倘若能天天吃着这样的美食,那倒也是不错的。 不过……他很快又冷淡了下来,吩咐屋里伺候的小厮把饭菜都给喂了狗。 她是皇后用来侮辱他的,他怎么能对她有半分念想。 想到那张绝艳的容颜,赵荣羡有些心烦意乱,他岂会是那种贪恋美色之人? 可是想到她那双无辜的眼睛,他心里又觉得有些歉疚…… 赵荣羡越想越心烦,重重的搁下手里的折子,起身踏出书房。 一路走到后花园,隐隐约约,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哭。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哪个……”他本来就一肚子火,张开就想骂人。 然而等看清了对方之后,他嘴里的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茭白的月光下,只见一道朱色倩影,白皙的皮肤,殷红的唇,不是他的新王妃又是谁? 赵荣羡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暗自躲到了假山后面。 池塘边的女子依旧在低低抽泣,哭着哭着又蹲了下来,轻轻的朝着那池塘里扔了一颗小石子,娇嫩的声音带着浓郁的哭腔。 “鱼儿啊鱼儿,我好想回家,这王府里没有一个好人,全都是坏人。” “四王爷是坏人,香儿是坏人,那三个小妾也都是坏人,郑妈妈也是坏人,他们都是坏人……” 她说着,又哭了起来,哭得越发厉害,哭着哭着,竟然开始骂他了…… 紧接着又把皇后给骂了一顿,说什么是皇后毁了她。 不知怎么想的,骂完了皇后,又自言自语的安慰自己,说自己不过是一介商户女,能嫁入皇家乃是祖上冒青烟儿,还自己嘀嘀咕咕的以后总会有感情的。 赵荣羡躲在假山后面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姑娘倒是很会安慰自己,明明委屈的要死,还能寻了这样的理由。 他顿时心生一计,寻思着捉弄她一番。 眼瞧着她起身准备离开,他随手捡起旁边的石子,咚的一声,石子落入池塘。 她果然停下了脚步,僵硬的回过头,害怕却又在强作镇定,“谁……谁啊……” “还我命来……”他捏了鼻子,鬼气森森的说道。 她一震,刚刚擦干净的眼泪,吓得立刻滚了出来,当下就哭上了,“杜妈妈,有鬼!花园里有鬼!” 他笑了笑,心情不觉好了许多。 慢悠悠的走回南院,赵荣羡又将管家传了过来。 大半夜的被脾气古怪的主子叫过去,管家显得诚惶诚恐。 “王爷叫老奴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赵荣羡浅薄的看了他一眼,严肃而冷峻,“清晖院那位,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哭哭啼啼的?” “王爷是说……王妃娘娘?” 赵荣羡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管家心头一震,难道是是新王妃告状了? 瞧着王爷这意思,似乎是要给她出气。 管家看了赵荣羡一眼,磕磕巴巴的,“今日……今日……香儿姑娘同王妃吵了一架,说是不小心把王妃她娘给她的簪子扔到池塘里去了,捞了半日也没有捞着……” “你说捞了半日?她自己去捞的?”赵荣羡眉心一蹙,有些惊愕。 管家点了点头,“倒是叫人去捞了,可没捞上来,王妃又自己去捞了。” 这个蠢货! 赵荣羡咬了咬牙,又道,“再派几个人去捞捞看,若是捞不上来,就打造一支一样的给她送过去,别说是本王让送的,就说是找着了。” “另外,告诉香儿,本王近来很是喜欢她做的里衣,让她做一百件送过来,若是做不好就重做,做满一百件为止。再吩咐下去,旁人不许帮她。” 管家顿时一怔,看着自家主子的目光不觉有些诧异。 自家王爷这哪里是喜欢香儿做的里衣,分明是找个理由惩罚香儿。 一百件里衣,等做好了,香儿的手就该废了,眼睛也差不多瞎了。 不过,主子吩咐下去的事,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管家点了点头,低低应了个,“是。” 赵荣羡重新拿起手里的公文,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都做了些什么,那个女人可是文皇后赐的,若是能死了最好…… 可她若是死了,又或者是有个三长两短,文皇后定然会找理由问罪于他。 如此一想,赵荣羡心里舒服多了。 那个女人是皇后用来侮辱他的,他绝对不可能对她动心,他可不是好色之徒,哪能见人长得好看就走不动路了,再说了,她那么蠢!他可不喜欢蠢货!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是这一夜,他还是失眠了。 那个蠢货竟然自己跳进池塘里去捞金簪,大晚上的跑到花园里吹冷风,也不知道生病了没有? 赵荣羡翻来覆去良久,睡了没有几个时辰,天就大亮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去清晖院看一看,否则这人要是死了,文皇后可就找着理由怪罪他了。 赵荣羡整理好仪容,摆好了平日里对着她的冰块儿脸,大摇大摆的走进清晖院。 一进院子,就见杜妈妈和他的奶娘郑妈妈吵了起来。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那蠢货病了,杜妈妈想去找大夫,郑妈妈非得拦着不让。 赵荣羡深知郑妈妈瞧不上那白家的姑娘,也一心想着把自己的女儿香儿嫁给自己。 他不喜欢香儿,但是念着郑妈妈是他奶娘的份儿上总算放纵一些。 可这回也委实过分了,这要是弄出了人命谁来负责。 他当即将郑妈妈训斥了一顿,让她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做些越俎代庖的事,否则闹到了皇后跟前,他也保不住她。 郑妈妈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赵荣羡,“王爷,老奴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啊,她……” “放肆!”见到郑妈妈还狡辩,赵荣羡顿时更恼火了。 他狠狠瞪了郑妈妈一眼,从未有过的愤怒,“郑妈妈,本王再说一遍,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她就是再不济也还是本王的王妃,何时轮到你一个做下人的来教训了?下去领罚吧!” “还有,管好你的女儿……”冷冷丢下一句话,他又吩咐梁丰立即请大夫。 赵荣羡进门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的吓人。 这个蠢货,为了一根金簪往水里跳,这是不要命了? “娘……我想回家……”她紧闭着双眼,看起来很是痛苦,微弱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赵荣羡落在她脸上的手微微一僵,心里头竟不觉有些愧疚。 她也不过是无辜之人,她又有什么错? 想着,他又取出汗巾轻轻拭去她额间的汗珠。 过了一会儿,大夫便来了。 为她把了把脉,又给扎了针,最后开了一些药,说是得立即灌下去,否则再这样烧下去得把脑子烧坏了。 她身边的杜妈妈一听可给吓坏了,慌忙的想要给她灌药,可怎么灌都灌不下去,想将她叫醒又叫不醒。 再这样下去,还真要弄出人命来。 赵荣羡想了想,吩咐屋里伺候的杜妈妈道,“你先下去,本王来喂她。” “可是……” “叫你下去就下去,你希望你们家主子死了是不是?”他狠戾的瞪了杜妈妈一眼,吓得杜妈妈立刻退了出去。 待人都走干净之后,赵荣羡才端起药碗喝下一口。 然后轻轻捏住她的嘴,低头吻了上去…… 一口又一口,吻了她好几回,终于算是灌下去了。 别说,这美人的唇还挺软…… 他可真是鬼迷心窍了,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赵荣羡狠狠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顿,马上又绷着脸朝着外头喊道,“杜妈妈,进来吧,好好照顾你家主子。” 说着,他便要起身离开。 杜妈妈看到空空如也的药碗,又闻到自家主子身上的药味儿,惊讶极了,当即就冒了一句,“王爷……王爷这是怎么喂下去的?” 吻下去的! 但他能这么说吗? 赵荣羡一脸高深莫测,“本王自有本王的法子,你们是学不来的。” 话说完,他转身就走。 也不知是怎的,想到方才,他便是一阵脸红心跳。他是花楼里的常客,什么不懂,怎么偏就如此慌张了? 赵荣羡的心情瞬间有些暴躁。 一出门看到香儿哭哭啼啼的站在外头,他就更暴躁了。 没等香儿说话,他马上就怒斥了她一句,“站在这里做什么?还嫌害人害得不够?想过来瞧瞧她死了没有?” “王爷,昨日是王妃先……” “香儿,你是什么心思本王很清楚!”赵荣羡打断了她,冷森森的,“念在郑妈妈的份儿上不与你计较,可你要摆清楚自己的身份。白家这姑娘是出身低微,本王也不太喜欢她。可她再不济也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子,岂容你随便欺负?” 香儿眼底里含着泪,不敢再辩驳。 赵荣羡冷然的看了看她,又添了一句,“一百件里衣感觉做好,一件也不能少。” “下去吧,以后不准再踏足清晖院。” 香儿怔在原地,恨得咬牙切齿,她可是同王爷一起长大的,可现在王爷竟为了一个下贱的商户女如此责罚她。 赵荣羡一贯了解香儿,见她这般神色,隐约猜出了几分。 冷冷又警告道,“别再打坏主意,否则母后追究起来,本王也保不了你。” 香儿哭得委屈,也不承认自己心里打着坏主意,一个劲儿的说自己没想害人。 赵荣羡没工夫搭理她,转身就走。 白日里的公务总是有些忙的,在清晖院里耽搁了一阵子,再去城外,回来的时候已是晚上。 也不知道那个蠢货醒了没有…… 赵荣羡思来想去,差了梁丰去看一看。 没有一会儿,梁丰就回来了。 “回王爷,王妃已经醒了,只是精神不太好,说是昨夜里见了鬼,吓得不轻。” 这胆子,还真是够小的。 早知道她胆子这么小,就不下吓她了,要是精神给吓出毛病来,文皇后便又有理由寻他的麻烦了。 他端正了身子,一副高高在上的神色,“那她现在在做什么?” “说是出了一身汗,正在沐浴呢。” “沐浴!”赵荣羡一震,震怒的看着梁丰。 梁丰懵了一懵,瞬间反应过来,吓得忙摆手道,“属下是听杜妈妈说的,属下绝不敢亵渎王妃……” 赵荣羡松了口气,虽然他不喜欢那个女人,可也不能叫人戴了绿帽子吧。 梁丰暗暗看了他一眼,低声又添了一句,“属下瞧着,王爷还是很在意新王妃的。” “胡说八道!本王怎么可能在意那个蠢货!”赵荣羡打断了,似为了证明什么一般,又说道,“走!去霁月楼!” “王爷你能不去看看王妃!” “看什么看?她又死不了!”赵荣羡说着,已经大步流星的踏出了房门。 梁丰无奈的摇了摇头,默默跟了上去。 赵荣羡一路心不在焉的,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 肯定是这几日没怎么见着其他比她好看的女人,以至于他总想着她。 如此一想,赵荣羡立刻叫了个美艳的姑娘,一把将那姑娘搂进怀里。 彼时,台上还有个姑娘在跳舞。 赵荣羡一边儿让身边的姑娘喂食,一边儿盯着台上的姑娘看。 越看越觉得,家里那个更好看了…… “听说了吗?嫁给四王爷那个姑娘原本是要嫁给魏尚书家的七公子的。”喧嚣的大堂内,一道猥琐的男声入耳。 赵荣羡一怔,目光不由朝着旁边的桌子看去。 “可不是吗?这四王爷横刀夺爱啊!”另一个男人压低了声音,笑得一脸猥琐,“可那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前两日还在与那魏家七公子见面呢。哭哭啼啼的,要拉着那魏家七公子私奔呢。”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个亲戚,在魏尚书府里当差,亲眼瞧见那四王妃扑进魏家公子的怀里,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赵荣羡番外2:口嫌体直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手微微一抖,手里的酒杯重重的砸到桌子上,怀里的姑娘吓得一震,却又似讨好一般对着他媚笑,“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奴家伺候得不够周到。” “滚开!”赵荣羡的心情忽然异常暴躁,一把将怀里的女子推了出去,硬生生将那女子推倒在地上。 那女子平日里见惯了脾气古怪的客人,眼见着赵荣羡突然发了火,立刻识趣的离开。 赵荣羡重重的锤了一下桌子,起身吩咐梁丰回府。 此刻已是深夜,府里虽是一片通明,却也出奇的安静。 想来是因着他罚了香儿和郑妈妈,旁人生怕遭到连累,于是也都不敢再招惹是非。 冷风嗖嗖吹过,赵荣羡步履匆匆,直往清晖院走去。 走到院门外,他又僵住了,阴着脸对身后的梁丰道,“派人盯着王妃,她若出府就派人告诉本王,但不准跟上去。” 他总是不能让人知道他新娶的王妃给他戴了绿帽子吧? 再说,他若是明目张胆让人跟着去捉奸,岂不是让人家以为他在意那个商户女? 若不是生怕文皇后找麻烦,他可不愿意与那商户女浪费时间。 如今他暂时不能打草惊蛇,他得捉奸拿双,理所当然的将她逐出王府,再寻文皇后一顿麻烦。 如此想着,赵荣羡又气冲冲的回到了南院,想着那个女人竟然给他戴了绿帽子,气得一夜都没睡着。 接下来的几日,赵荣羡时不时的就询问梁丰她有没有出府。 可答案都是没有…… 直到第十日,她的身子大好,一个大早就派了婢女去尚书府送信,午后,干脆她自己也出去了。 接到消息,赵荣羡立即跟了出去。 一路跟到一处偏僻的茶馆,那茶馆极小,他也不敢靠的太近,只好远远的看着。 果然,她在哭哭啼啼的,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生的眉清目秀的男子,这便是传闻中的魏家七公子了。 赵荣羡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认比对方要英俊千倍万倍。 远远的,他看到他的王妃似乎给了那七公子什么东西,魏家那兔崽子也不知拿了什么给她。 赵荣羡捏紧了拳头,却并未上前,而是寻了一处能瞧得见那小茶楼的酒楼坐下,他倒要看看,这对狗男女能背着他做出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来! 指不定早都做了!赵荣羡越想越来气,可他并不想闹得人人皆知,如今他若是一闹,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他还是要脸的。 于是他静默的在旁盯着,一盯就是一下午。 这个女人!当真是筹谋着要与人私奔?否则说什么能说了这么久! 眼看着女人上了马车,赵荣羡也立即跟了上去。 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冬日的傍晚天色总是要暗得早一些。 赵荣羡回房换了身皇家的服饰,像是有意在向对方炫耀他的皇子身份,还特地佩戴了皇家独有的玉佩。 赵荣羡进门的时候,他的王妃正坐在镜前,身上穿着雪白的里衣,一头长发披肩,身上还有一股沁人的花香,看来是刚刚沐浴过了。 他凑上去,轻轻嗅了嗅,故意将脑袋贴到了她颈间,“沐浴过了?” “嗯……”她点了点头,过去怯怯后退。 她这是生怕他碰了她? 本来,他只是想要过来问话的,但是此刻,他突然觉得只是问几句话委实太便宜她了。 她喜欢那魏家七公子?她不想让他碰她!他就偏要碰! 到时候,看那魏家七公子还要不要她! 再说了,这也是个验身的机会,倘若她做了那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正好可以借机反将皇后一军! 如此想着,他又朝着她逼近,蓦的掐住她的纤腰,又将鼻子贴到了她的发丝,低哑道,“很香,是本王喜欢的味道。” “小美人是不是知道本王今日要来,故意泡出这么一身香味,想要勾引本王……” 他话说的露骨,怀里的女人顿时涨红了脸,惊诧的瞪着他,“我……我没有……” 她掰了掰他的手,似乎想要挣脱。 她果然要为那奸夫守身如玉!他心中一阵怒火涌上,掐住她腰的手力道更大,变本加厉的将她抱起来。 怀里的美人吓坏了,白皙的小手拼命拍打他,“你……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做夫妻该做的事。”赵荣羡勾唇笑着,一转身将她扔到了床上。 目光落到她的衣服上,又说道,“怎么,还要本王帮你脱?” 她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小脸更红了,隔了片刻,低声问他,“为……为何要脱……脱衣裳……” 什么意思?行周公之礼自然是要脱的,难不成还能穿着衣裳行? 她……她不懂?还是装的? 多半是装的!白日里都与人私会了,还能不懂? 不就是不愿意洞房吗? “洞房不用脱衣裳?别告诉本王你不懂!” 赵荣羡忽然掐住了她的下颚,对上女人惊慌的小脸,他冷笑着凑了过去,猝不及防的便吻住她的唇。 这下他的美人并未反抗,可是等他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她却反抗激烈,更是哭哭啼啼的,似乎是在害怕。 这让赵荣羡更加恼火了,他眼底里充满红血丝,疯狂的扯去她身上的里衣,在她的哭喊声中将她占有。 他以为她定是装的,然而看到床单上那一抹红色,看到她惊恐的目光,忽然意识到,她可能真的不懂。 但凡是一个守礼数闺阁女子,哪怕心中有情郎,亦是发乎情止乎礼。 她这么蠢,不懂这些事也是理所当然。 不知为何,他竟然松了口气,明明他是想借机找皇后麻烦的。 可是此刻,他竟然因为她的清白之身而感到高兴。 迎上她含泪的美目,他心中一颤,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她瘫软在他的怀里。 赵荣羡轻轻抚了抚她凌乱的发丝,搂着她沉沉睡去。 第二日她还未曾醒来,他便起身离开,匆匆忙忙的往宫里去。 再见到的她的时候,是傍晚时分,今日她并未出门,听下人说,她今日一整日都没有出门。想是他昨夜下手重了些,惹得她此刻都没法出门了。 赵荣羡想了想,决定去看一看她。 彼时,清晖院里已经点上了灯笼,他进去的时候,她正在用晚膳,瞧见他,她小心翼翼的起身朝着他施了一礼,“妾身见过王爷。” “起来吧……”赵荣羡马上端起了一个王爷该有的架子,不紧不慢的走到她身侧。 小美人缓缓起身,诚惶诚恐的看着他,僵住了身子站在一侧,似乎忘记了她还在用晚膳。 他有那么可怕? 赵荣羡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想来又是她自己做的,闻着就很香,看着也让人很有食欲,他还没有吃晚膳呢! 可他不愿意让女人看出他的心思,于是他的脸更加冰冷了。 又问了一句,“用膳呢?” “嗯,王爷要吃吗?”她抬头看了看他,目光里依旧是胆怯的。 吃!当然吃! 不过……他若是回应她说要吃,可不就是正中皇后的下怀,让皇后看轻了他,认为他就是个色迷心窍的,送给漂亮姑娘就能哄得团团转! 如此一想,赵荣羡马上怒容满面,“你什么意思?让本王吃你吃过的剩饭吗?”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赵荣羡当即一怔,更加恼火了,“你跪着做什么?本王有那么可怕?” “没……没有……”她又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站到旁边。 赵荣羡越看她越来气,他又不是洪水猛兽,她这么怕他做什么?跟她过去那个未婚夫,也就是她的表哥相比,他自认要俊美许多。 见着她表哥的时候,也没见她吓成这样。 “王爷……王爷若是不想看到妾身,就不必强迫自己来清晖院。”她的樱唇颤了颤,似鼓了很大的勇气,“妾身知道……王爷不喜欢妾身,妾身自知身份卑贱,配不上王爷,王爷……王爷不必勉强自己前来……” 她这是在下逐客令? 刚才还说她胆子小呢!如今他才发觉,她哪里是胆子小,她分明就是不想看到他,不想与他亲近。 对于这个女人,他也不是很想亲近。 不过……即便他不想与她亲近,她也不能给他戴了绿帽子。 他幽幽的盯着她,忽然冷笑了一声,“王妃这是在赶本王走?” “妾身……妾身没有……” “你觉得本王是傻子吗?”他绕到她身侧,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温热的气息喷洒到她的脸上,她微微颤了一颤,小脸瞬间涨的通红,“妾……妾……妾身真的没有……” 见她如此惊慌,他心里的气儿稍微消了一半儿,像是恶作剧一般,将她搂得更紧,伸手就要扯她的衣襟。 她果然吓得一颤,身体更加僵硬了,一双妩媚的眼眸恐慌的望着他。 他轻轻笑了笑,缓缓又将她松开,薄唇在她脸上吻了吻,随即附到她耳边,威胁的语气,“白欢喜,你给我安分点,再让我发现你去见魏敬则,我就杀了他!” 她剧烈一震,不可置信的瞪着他,不知是不是太过惊吓,竟然脱口而出,“你……你跟踪我?” 他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大胆弄得懵了一懵,随即冷笑道,“本王哪有那闲工夫,碰巧看见罢了。” “虽说本王对你并无兴趣,可你到底是顶着本王妻子的名头,你若是敢做出什么让四王府丢颜面的事来,我绝饶不了你!”他松开了她,自然而然的坐到旁边。 又指了指桌上的饭碗,说道,“继续用膳。” “杜妈妈,添一副碗筷。”他的四王妃带着惧色特地坐到了离他很远的位置。 “坐过来。”他又指了指身边的凳子,命令似的说道。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哪怕方才有那么一点儿大胆,没有一会儿的工夫,她又恢复了胆怯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坐在他身侧。 没有一会儿,杜妈妈端来了一个碗,碗里有一些米饭,闻着就很香。 赵荣羡看着桌子上的三菜一汤,食欲一下子就上来了。 算了,就吃这么一顿!下次求他吃也不会吃。 如此一想,赵荣羡心安理得的夹起一块儿红烧肉塞进嘴里,别说,还真好吃,比府里的厨子做的好吃多了。 他连连又夹了两块儿…… 隐隐之间,他感觉似乎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抬起头,果然发现他的王妃正在偷偷看他,当他抬头看她的时候,她又收了回去,然后若无其事的往嘴里塞着白米饭。 “好看吗?”赵荣羡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言语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撩拨。 小美人懵了一懵,“王爷在说什么?” “盯着本王看了这么久,当本王不知道?”他倨傲的看着她,淡淡又添了一句,“想看就看,别偷偷摸摸的,本王知道本王长得好看。” 她没有说话,不过他很明显的看到她眼底里一闪而过的鄙夷。 那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好看? 呵呵,也对,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女人,自然不会觉得他这个丈夫好看。方才那般盯着他,指不定是在想怎么谋害他呢! 想着,赵荣羡马上又警告她道,“白欢喜,本王再说一遍,做你的王妃就好好儿做的你王妃,若是敢做出让四王妃蒙羞的事,本王不仅要了你表哥的命,本王还会打断你的腿,让你一辈子只能待在清晖院。” 旁边的小美人果然被吓到了,她点了点头,温顺的应他,“妾身知道了。” 话说完没有一会儿,她又低低的解释了一句,“妾身与表哥是清白的……” “若是不清白,你认为你还有命在?”他笑得冷森,看了看她的碗,又道,“吃饭。” 她若是不清白,他就直接把她扔到皇帝皇后面前了,岂容她在这里说话。 他不喜欢她,可他绝不能让她给他丢人。 想着,他又冲她笑了笑,是那种威胁的笑。 不过这位小美人脑子似乎不好使,见他笑了,便真以为他在笑,紧绷的小脸马上就松懈了许多,还夹起一块儿冬瓜,小心翼翼的放进他碗里,又往旁边的汤碗里舀了一碗冬瓜排骨汤。 磕磕巴巴对他说,“王爷……您……您吃些冬瓜,吃饭不能光吃肉,对身子不好。” 她这是在讨好他? 是了,看来是让他给吓着了,知错了。 既然她知错,他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赵荣羡果断接过那汤碗,喝一口,味道很新鲜很香。 他又夹起碗里的冬瓜往嘴里塞,不错,肉香入味儿,口感极佳。 彼时,旁边的小美人正托腮看着他,一脸期待,小心的问他,“王爷,好吃吗?” 好吃!很好吃! 可他怎么能承认?他若是承认了,可不就是变相的承认皇后用来侮辱他的商户之女与他正合适吗? 他一个堂堂的嫡长子,眼前这个出身低贱商户女如何配得上他? 赵荣羡忽然将筷子扔到了桌子上,黑着脸道,“难吃死了!做出这样难吃的东西,你还敢叫本王吃!你当本王是猪吗?你以为你在喂猪?” 话说完,他当下拂袖而去,他担心他再待下去,得忍不住多吃两口。 出来的时候,他隐隐听见她喊旁边的丫鬟尝一尝,问丫鬟们是不是真的难吃。 赵荣羡一时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这姑娘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他这显然就是在为难她,她倒还较上真儿了。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她就更较真儿了。 许是因着他说了一回她做的菜难吃,她似乎不大服气,接下来的几日,日日都给他做吃的,每日变着花样的做,一个月都不带重复的。 这个死女人,身份低贱,手艺倒是不错!惹得他现在都不太想吃厨子做的饭了,不过,他也不能吃了她做的。 于是,她送了一个月,这一个月,他都命人将饭菜拿去喂狗了。 她倒是锲而不舍,不知道是被他捉奸之后太过害怕,还是真如她自己之前所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些日子她都在讨好他似的。 连续被他扔了一个月的饭菜,她竟然亲自送过来了。 这一日,她穿的很是素净,月白色的袍子,娇俏的小脸未施粉黛,却依旧国色天香。 她端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的走进书房。 娇嫩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叮嘱,“王爷,吃些夜宵吧。今日妾身给您做了汤圆。” 赵荣羡抬起头,迎上她温柔的目光,又看了看她端上来的小碗。 碗里都是些小汤圆,色相看起来很好,个头也很合适,几乎是一口一个。 别说,他还真是有点儿饿了…… 赵荣羡刚想拿起勺子,脑海里不由得又浮现出几个兄弟对他的嘲笑,就连国公府的公子也敢嘲讽他。 就因为他娶了一个下贱的商户之女为妻! 他所有的屈辱,都是皇后,是眼前这个女人带给他的,他又怎么能被这个女人蛊惑。 啪的一声,赵荣羡重重的将那一碗夜宵连碗带汤圆的都给摔到了地上。 女人一惊,怔怔的看着他,顿时红了眼,“王爷……王爷为何要这般糟蹋妾身的心意!” “妾身究竟做错了什么?王爷总要这般以恶相待。”她委屈极了,眼底里没有恐惧,唯有怒火。 看样子,她是忍了许久了。 原本那样胆小的一个人,现在居然发火儿了。 这也好,她发了火儿,她就明明白白的告诉她,省的她心存妄想,总来他眼前晃。 赵荣羡缓缓起身,满目寒意,“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明白?” “本王若是没有记错,这原因本王早就告知过你了吧?”他笑着,嘴里却说着侮辱性的言辞,“你一个下贱商女,嫁给王爷,你真觉得你配的上本王?” “妾身没有这样想过,妾身只是认为,既然成亲了,那便是要过一辈子的,哪怕王爷不喜欢妾身,妾身也要待王爷好才是。这是……这是一个妻子该尽的责任。”她满目委屈,一字一句的。 赵荣羡心里微微有些动容了,倘若……倘若她不是皇后赐给他的,倘若她不是皇后用来侮辱他的。或许,他会喜欢她。 可偏偏,她就是一个让他蒙羞的存在,他若是爱上这个让他蒙羞的证据,这又算什么? 赵荣羡冷笑,嘲讽的看着她,“妻子?你配吗?你是什么东西?一个贱民出身,也敢妄想做本王的妻子?白欢喜,我告诉你,收起你那些心思,没事别在我跟前晃,也别再给我送饭,我见着恶心!” “我见了你都觉得恶心!”他说着,像是拖着死狗一般,硬生生的就她给拽出了门。 这下她终于撑不住了,立刻就捂住嘴哭哭啼啼的跑了。 不用想他也知道她能哭成什么样子,她就是爱哭鬼。 赵荣羡重新回到书房,继续秉烛夜读。 他定要立功,定要让父皇看重自己,他定要夺嫡。 等来日做了皇帝,他第一个就废了那个女人,让她去冷宫待着去,一辈子就不见她,省的被她惹得心烦意乱的。 那个死女人,她就是个妖精! 不过……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赵荣羡盯着手里的公文,一时又有些心不在焉了。 要不,跟出去看看? 不对!他看什么看?让那个女人死了才最好呢! 赵荣羡是这么想的,可刚一坐下,满脑子都是方才她哭着跑出去的画面。 算了,批完了手里的公文,再去清晖院看一看。 否则闹出什么事儿来,文皇后又得找他麻烦。 如此,到深夜的时候,他便摸索着到了清晖院。 一进门,看见几个吓人,他立刻做出一个禁声的动作,几个下人闭了嘴,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赵荣羡走到床边,床上的美人已经睡了过去,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红红肿肿的,看来真是委屈坏了。 他的心突然有些难受,缓缓伸手摸了摸她秀丽容颜,又俯身,鬼使神差的吻上她挂着泪痕的脸…… “蠢货……”他低语了一句,翻身躺在她身侧。 “王爷……”忽然,她睁开了双眼…… 赵荣羡番外3:她喜欢他?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吓得一震,像是做贼被逮住了一般。 他绷紧了脸,似在强装倨傲,淡淡‘嗯’了一声。 身侧的女子微微动了动身子,刻意与他隔开了一段距离。 这是闹脾气了? 赵荣羡心里乱糟糟的,他是想要远离她的,可是每每说出了那些难听的话,他又觉得她是无辜的…… 他顿了顿,鬼使神差的开了口,“离那么远做什么?本王能吃了你不成?” “王爷厌恶妾身,妾身自要离得王爷远一些。”她干脆侧过身子,用背对着他。 这真是闹上脾气了? 挨了那么一顿骂,换谁都会闹脾气。何况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他也算是看出来了,他的这个妻子,虽然温顺,脾气却不见得好。 赵荣羡抬起手想要摸她的发丝,未曾触及,又缓缓收了回来。 犹豫片刻,又沉沉的命令她,“本王不喜欢人家用背对着自己,转过来。” 她到底是个胆小温顺的,即便心里有千万不满,也还是转了过来。 “离近点儿……”他又说道。 他的王妃咬了咬唇,似乎不太情愿,却还是挪动了一些。 可他觉得,还是太远了些。 “本王觉得有点儿冷……”赵荣羡轻咳了一声,又道,“再近点儿……” 女人又动了动,贴到他的胸膛。 赵荣羡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不知是在提醒对方还是提醒自己,低低的又说了一句,“你别想多了,本王只是有些冷,需要一个人暖暖床。” “妾身明白……”她的声音听起来凉凉的,似乎并不在意。 她的确……应该……不是很在意。 毕竟,她心里的人是她那个表哥。如今对他讨好,也不过是因为已经嫁了进来,先前又被他教训,已经无路可走了,只好尝试着讨好他,想要在王府里过的好一些。 她不过是曲意逢迎罢了…… 想到这里,赵荣羡心里觉得不太舒服。 他忽然的低下头,蓦然的向她逼近,高挺的鼻梁紧贴着她的鼻尖。 她的身子微微一颤,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她紧张的气息。 她动了动,想要往后退。 他却将她搂得更紧,薄唇紧紧贴了上去。 彼时,她更紧张了,一张脸涨的通红,身体更是不停的挣扎,似乎想要从他怀里挣脱。 赵荣羡的心情更郁闷了,明明他很不喜欢皇后赐给他的这个女人,可也不知怎么想的,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赵荣羡松开了怀里的女人,侧身背对着她。 彼时,他听到背后的人舒了口气,就这么不想让他碰?还想着她的表哥? 一提起她那个表哥,他就一肚子的火儿。 赵荣羡满腹纠结,纠结了一会儿又翻过身,只见那女人已经缩到了最里头,还用背对着他。 她想为她表哥守身如玉,她偏不让她守! 赵荣羡挪了挪身子,紧紧的贴着那柔软的一团,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腰。 她微微一震,想要掰开他的手,他干脆连带她的双手一起握住。 “王爷不是厌恶极了妾身吗?既然厌恶,又何必如此?”她没有再挣扎,只是冷冷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 看来,今夜当真是将她给伤到了,否则依着她的胆量,怎么敢这么跟他说话。 听到她这话,他心里更不舒服了。 他是厌恶她,他厌恶她就不能如此了?她是他娶回来的,他与她亲热是理所当然的,难不成还得任由她为个奸夫守身? 再说了,也是个少见的美人,既然娶了,自然不能白白放着,否则他在外面那些侮辱不是白挨了。 赵荣羡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他以为他是厌恶她的,他以为他对她的亲密只是为了给她找不痛快。 直到多年以后,他才发觉,其实从一开始,她就走进了他的心里。 这一夜,赵荣羡小心翼翼了许多,他的王妃也不似先前那般哭哭闹闹。 虽然也没有给他好脸色看,但也没有太难看。 过了几日,又给他送了上了宵夜。 有那么一瞬间,赵荣羡觉得这也挺好的。但是很快,皇后的陷害,让他心里又生了芥蒂。 进门瞧见她,他便想起了皇后给自己的那些屈辱。 思来想去,他决计纳了香儿为妾,一方面是有个人在身边儿伺候着,省的鬼迷心窍了一般,总想往她屋里跑,另一方面,也得让她明白,他并不在意她。 于是,有很长一段日子,他都不曾见过她,甚至府里的妾室越来越多。 这女人一多,后宅的争斗也就越多。 赵荣羡再见他的王妃时,是在牢里,他遭到皇后陷害,说他谋反。 关进大牢里不到两天就让人给打得死去活来,还叫人给下了毒。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躺在阴暗的牢房里,他觉得自己大约要死了。 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吃力的睁开双眼,看到他的王妃站在外面,好似在给牢头银子,没有一会儿,牢房的门就被打开了。 “王爷……”她的眼睛通红,一进门便哽咽出声。 他怔了一怔,显得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谁放你进来的?” 他如今担上谋逆的罪名,被关在这种鬼地方,是谁都不让见的。 她抹了抹泪,似在强忍着想哭的情绪,“妾身去求了母后,母后一贯疼妾身,便答应了……” 疼她?也就只有她这种蠢货才会认为皇后疼她。 不过别说,这个时候见着一个四王府的人,他心里觉得踏实了许多。 不过,一想到皇后,他便又没有给她好脸色看,绷着脸问她,“你来做什么?” “妾身给王爷做了一些鸡汤,还带了些药进来。”她小心翼翼的朝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附在他耳边道,“梁大人说,有人对王爷下毒,这药是梁大人给的。” 所以,她是来救他的命的。 她是来关心他的? 可他若是死了,她不是应该高兴吗?她原本也是被强迫嫁给他的,若非他的警告,指不定早就与她的表哥私奔了,如今他若是死了,她不就更有机会与她的表哥有情人终成眷属吗?赵荣羡半死不活的躺在那木板床上,忽然冷笑了一声,反问她,“你怕本王死了?” 她没有说话,那神情却是默认了。 他冷冷的看着她,又添了一句,“本王死了不是更好?你便与那魏家七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妾身再说一遍,妾身与表哥清清白白。”她蹙了眉,显得有些生气,似乎想要解释什么。 但是下一刻,又没有再解释,只苦笑,“罢了,王爷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您的身子。梁大人说了,会想法子救您出去,在此之前,您要养好身体。” 说着,她便伸手扶他起来。 赵荣羡这回倒是没有拒绝,如今他的确应该养好身子,眼下能帮着他养好身子的,也就唯有眼前这个女人了。 她脑子不太好使,又是皇后所赐,皇后对她没有疑心,更觉得以她的家世和脑子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加上她心里的人是她的表哥,按说不会救他,故而才肯放她进来。 只是这皇后也没有想到,这个傻瓜不仅被梁丰给使唤了,似乎还真要救他。 赵荣羡在对方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只是他伤的太重几乎有些坐不稳。 旁边的女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犹豫些什么。 犹豫片刻之后,轻轻指了指她的肩头,温柔道,“王爷靠着妾身吧。” 赵荣羡有些踌躇,但是想到自己半死不活的,便靠了上去。 身侧的女子端起鸡汤,舀起一勺子,轻轻吹了吹,小心翼翼的送进他嘴里。 那味道很香很鲜,也让他觉得很温暖。 她很有耐心,一口一口的鸡汤喂完了,又给他喂了一些鸡肉,那些鸡肉煮的很软很碎,他虽然受了重伤,却也能轻而易举的吃下去。 吃完了这些食物,他觉得精神好多了。进来这两日,因为害怕被下毒,他几乎没有正经的吃过一顿饭。 她轻轻搁下碗筷,取出一块儿手帕擦了擦他的嘴,那手帕带着她的香味儿,很是好闻。 为他擦完了嘴,她又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陶瓷瓶子,温声道,“王爷,您休息一会儿,把这丹药吃了,梁大人说了,这丹药是给您解毒的,每日吃一颗。吃完了药,妾身再帮您清理清理身子,把外敷的药给上了。” “您外伤也很重,若是不上药,定是要出大毛病的。”她喋喋不休的说着,又拿过来一个皮水囊。 赵荣羡靠在对方的肩头,微微点了点头,抬头看到她有些红肿的眼睛,心头有些疑惑,“眼睛怎么肿成了这样?你是哭了多久?” “没……没怎么哭,只方才进门哭了一会儿。”她的脸上明显的写着撒谎。 赵荣羡满目嘲弄,“只那么一会儿就哭成了这样?” “许是……许是昨夜没有睡好。”她似故意岔开话一般,淡淡的又说了一句,“王爷先吃药吧。” 说着,她轻轻将那一颗丹药塞进他嘴里,又喂给他水。 完了之后,又动了动,小心翼翼的扶他躺下,温声道,“王爷您躺下,妾身帮您上药。” “上药是要扒衣服的……”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突然冒了这么一句。 她微微一僵,脸颊有些发红,又结结巴巴道,“妾身与王爷乃是夫妻……” “也对,这衣服早就扒过了。” “……你……”她咬了咬唇,并未再多言,只取出她带来的一点儿水替他擦洗伤口,然后再往他伤口上撒药粉。 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赵荣羡疼得几乎要颤抖。 不过他不愿让这个小女人看轻了自己,于是便忍着没有做声。 咬紧了牙关,疼得他直冒冷汗。 “王爷是不是很疼?”她低低问了一句,指了指自己的腿道,“若是太疼,就抓着妾身的腿,妾身小的时候疼的受不了,都是这样抓着哥哥。” 额,那她哥哥还真惨。 赵荣羡白了她一眼,故作从容,“你当本王是你,这点儿伤就疼的死去活来。” “也是……”她点了点头,一脸赞同。 然后……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中,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把药给擦完了。 赵荣羡觉得舒服多了,他长长的舒了口气,抬头看着旁边收拾东西的女人,竟然有些舍不得她走,“这就走了?” “王爷放心,妾身明日还会再来。”她回过头,温柔的叮嘱,“您也莫要与人硬碰硬,眼下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这一瞬间,赵荣羡心里头莫名一暖。 他的这个妻子,除了身世差一些,脑子笨一些,其实还是不错的。 如果……她不是皇后所赐,或许他会爱她。 也不对,他爱她有什么用,她又不爱他!她如今尽到妻子的责任,也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他相信一旦有机会,她定然马上与她的表哥私奔。 近来他总在牢房里,也不知道她见了她那个表哥多少回了! 想到这里,赵荣羡心里顿时就有些烦闷了。 他吃力的抬起头,突然有些不高兴,问她道,“你心里既然有旁人,为何又要费尽心思的来救本王。” “妾身已经说过很多回了,妾身与表哥是清白的,那都是娘亲定下的,妾身对表哥从来只有兄妹之情。”她冷了脸,淡淡道,“王爷若是不信,妾身也没有办法。” 信?叫他怎么信? 她是怎么在那魏家七公子面前哭哭啼啼的,当他没有见过? 他阴着脸道,“但愿你说的是实话。” “实话又如何?假话又如何?王爷又不喜欢妾身。”她回过头,苦笑看着他,“妾身知道,王爷厌恶妾身,也瞧不上妾身,所以妾身尽量不出现在王爷面前。如今若不是情非得已,妾身也不会来这里。” “妾身如今嫁给了王爷,王爷若是死了,妾身身为皇室的儿媳,便要守寡一辈子。妾身本就出身低微,若是守了寡,必然要叫旁人百般欺凌的。况且,王爷如今担上的乃是谋逆的罪名,王爷一旦没了,妾身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王爷若是能活着,妾身起码不用太担惊受怕,日子多少还有些盼头。” “所以,你来牢里,就是为了日子有个盼头?”赵荣羡问了一句,显得不太高兴。 他总觉得这个女人温顺又胆小,还愚蠢,可是有的时候,她脾气也不太好,胆子还突如其来的大,而且还把利益关系理得很清楚。 譬如此刻,她是清楚得很。 听了他的话,他的王妃也冷着脸看了他一眼,冷淡道,“不然王爷以为妾身为何来?难不成还能是因为喜欢你?你也说过让妾身不要对你存有幻想,妾身不是没皮没脸的。平日里做了一个妻子该做的,也就够了。” 小美人的一番话让赵荣羡有些惊讶,明明方才还温温柔柔的,怎么现在听着像是发火儿了? 他与她相处了近半年,虽然没有经常见,但偶尔也要去她的房里,对于她的性子,他还是知道几分的。 平日里她从来都是温顺胆怯,除非是特别生气才会像此刻这般大胆。 他寻思他也没有说什么太难听的话吧?至少比起过去扔了她送的饭菜,骂她贱户出身,今日他都是很客气的。 她是瞧见他动弹不得,脾气见长了? 赵荣羡躺在木板床上,半死不活的,“脾气见长了?” 听到他的话,她只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然后提着食盒,转身就要走。 “等等,回来!”不知为何,看到她要走,他顿时有些慌了。 听到赵荣羡的话,白欢喜微微回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询问他还有什么事。 赵荣羡轻咳嗽了两声,结结巴巴,“过来,扶本王起来,陪本王聊几句。” 听到他的话,他的王妃显得有些不耐烦,但是最终还是回过身来,走过来将他扶了起来。 赵荣羡自然而然的靠上了对方肩头,似没话找话,问她,“府里近来怎么样了?可有出什么事?” “王爷放心,您的妾室们都安稳得很。”她绷着脸,冷冰冰的又添了一句,“妾身也不曾见过表哥,不会让您蒙羞。” 额,他听出来了,她这是因为他方才说她和她的表哥不清白,所以生气了。 可她明明就是与她那表哥不明不白,还背着他私会,要不是他及时发现,不知道还要闹出什么事儿来呢! 她偏偏还生气了! 赵荣羡仰头望着女人明艳的小脸,问道,“你是不是因为本王方才戳破你与你表哥的事,所以才给本王摆脸色?” “妾身方才已经说过了,妾身与表哥清清白白,王爷若是不信,妾身也没有办法!”她忽然起身,嘭的一声,他重重的倒在床上。 这么一砸,是真疼,疼的他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这个死女人,是想让他死吗? 赵荣羡疼的龇牙咧嘴,怒声道,“你……你想摔死本王吗?” “妾身明日再来。”这回,她完全没有理会他,转身就出了牢房。 赵荣羡忽然有些后悔与她说了那些话了,不管她从前跟谁定过亲,心里又有谁,可现在她的确是清清白白的,她也愿意来看自己,愿意救自己。 在这样的鬼地方,有个人陪着总是好的,他偏是把人给气走了。 赵荣羡躺在木板床上长吁短叹,只希望第二日早些来。 许是因为真的生气了,第二日她来的要晚一些,这回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该喂药喂药,喂完了转身就要走。 赵荣羡眼看着女人又提起食盒准备走了,忙喊住了她,“等一下,先别忙着走!本王还有些事要同你说。” 听到他的话,她果然回过头,冷着脸又走了过来。 赵荣羡动了动身子,示意对方扶自己起来。 他的王妃小心的将他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头。 赵荣羡摸摸索索的握住了她的手,一脸认真,“本王这回,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倘若本王死了,你就将府里的妾室都打发了,给些银子,都送走。” “你呢,将人打发了之后,就给本王陪葬……” “你……”她蹙了眉,眼底里怒气腾腾。 赵荣羡笑了笑,又添了一句,“开个玩笑,别那么生气。” “与你说正经的,本王若是死了,你就让梁丰帮着安排安排,若是想改嫁,就让梁丰找我淮南的王叔。有他出面,父皇不会太过为难你。”赵荣羡说得一脸认真,他也是真心实意的。 虽说这个女人是皇后所赐,可冲着她愿意来帮他,倒也算是有些义气了,她既是有义,他也得给人家一条生路不是? 虽然梁丰是尽力的想法救他,可私养精兵,意图谋逆这样的罪名,却不是能轻易洗脱的。 他自然,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身边的女人微微一怔,神色里有些悲伤,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低语道,“放心吧王爷,你不会死的。” “可若是死了呢?自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赵荣羡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女人,第一次温声细语的,“你给本王记清楚,若本王有个好歹,你就让梁丰带着你去投靠淮南王。随便寻个什么理由都好,不要待在长安城里就是。” “你别以为皇后是真的疼你,我若是没了,你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她自然不会再庇护你。依着你娘家背景,在长安城必要受到欺凌。你若是拿着我的亲笔信去投靠淮南王,他自会保你……” 赵荣羡不紧不慢的交代着,却发现身侧的女人痴痴的看着自己,方才还怒气冲冲的眼睛里含上了泪光。 她有些哽咽,却似在强忍着,低语道,“王爷放心,您定会好好儿的。” 赵荣羡一贯不太喜欢女人哭哭啼啼的,尤其是他的那些妾室,鸡毛蒜皮的事就跑到他面前哭得天昏地暗,闹着让他给个公道,弄得他每每看见她们就烦。 可这个蠢货哭起来,他却有些难受。 赵荣羡故意装出一脸恨铁不成钢,训斥她道,“好端端的哭什么?我这不是还没死吗?我只是说如果,如果的意思明白吗?就是防患于未然。” 赵荣羡想了许多,他甚至认为自己都要死了。 不过最后,他还是凭借嫡长子的身份走了出去。梁丰发动朝廷里一帮迂腐的大臣们,这帮老迂腐被梁丰一挑唆,个个上奏皇帝,说都是因为皇帝不遵从老祖宗的规矩,不立嫡长子为太子,这才惹出了这等事。 又说皇帝被皇后迷了心智,故意刻薄嫡长子,惹得嫡长子不得不自保。 总归,一帮老迂腐们连番上阵,个个言辞激烈,严苛指责,甚至还有好几个要撞墙自杀,嚷嚷着说要联合各地藩王废掉太子!皇帝没有办法了,才将人给放了出来。 赵荣羡回府的那日,依旧是满身的伤,府里的小妾们一见了他哭得一个比一个惨,争先恐后的要照顾他。 唯独是先前总去看他的白欢喜,一眼都没来看他。 赵荣羡本想问问她怎么没来看自己,思来想去又觉得这般一来,人家都会觉得他喜欢那个蠢货,于是索性假装若无其事。 然而,接下来的七日,她都没有来看他。 这下赵荣羡觉得奇怪了,眼见梁丰进门,他赶紧询问,“这些日子怎么不见王妃。” 梁丰的表情有些古怪,顿了顿道,“七日前,王妃被皇后叫去了宫里,说是说话冒犯了皇后,说她不懂规矩,让王妃在外头跪了一夜。膝盖给跪坏了,这几日走动不了……” 冒犯?不守规矩? 呵呵,这不过是借口罢了!皇后分明是发现了那蠢货给自己送药,所以找个理由罚她。 这个蠢货怎么没有告诉他? 赵荣羡眉头紧锁,“去清晖院瞧瞧。” 赵荣羡到底是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七八日的时间,已经能走动了。 一路到清晖院,他并未让人通报,而是偷偷摸摸的走进去。 彼时,女人正坐在榻上,似乎是在哭,“杜妈妈,我的腿会不会废了?” “王妃放心,老奴已经让金玉去外头抓药了,都是用咱们自己的银子,不必通过账房,那香儿和郑妈妈也不能为难王妃。” “嗯……”她点了点头,眼底了含着泪花,“杜妈妈,我好想回家,这四王府里都没有几个好人,他们都巴不得我死。” “王妃何不将此事告知王爷?”杜妈妈愤愤不平。 榻上的俏丽女子苦笑了一声,有些凄凉,“王爷不喜欢我,我与他说,不过是让他厌恶罢了,他又最喜欢香儿。我若是去告状,不是自取其辱吗?” “王妃您也是死心眼儿,要说这王爷待您这般差,您还待他那么好!换作是老奴就让他死在大牢里算了!”杜妈妈咬牙切齿,“这王爷若是没了,您身为主母,就把府里那些贱人通通卖到窑子了去!” 杜妈妈越说越生气,他的王妃却立刻打断了杜妈妈,有些恐慌道,“杜妈妈别乱说话,隔墙有耳。” 杜妈妈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王妃啊,老奴真是不知道您喜欢四王爷什么?成日里凶巴巴的,又花天酒地的,可不值当您待他这般。” 白欢喜摇摇头,苦笑,“我也不知道,反正见他第一面起,我便喜欢他……” 她……喜欢他?赵荣羡心头一惊。她不是喜欢她的表哥吗? 赵荣羡想要迈出的步伐又收了回来。 只听到女子有些凄凉的声音,“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他不喜欢我,他瞧不上我的出身,又嫌我愚蠢,还觉得我水性杨花。我也就没有必要自讨没趣了,此生,只要安安稳稳就足以。” 赵荣羡番外4:他的第一个孩子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怔了一怔,抬脚想要进去。 刚刚抬起,却又收了回来。 他可不想让那个蠢货知道他听见了她的那些话,即便他不会待她如从前那般刻薄,但也不会喜欢她。 毕竟,她是皇后赐给他的。她的身份和学识,也不足以做他真正的王妃。 赵荣羡深深的看了女子一眼,又转身出了屋子。 梁丰见自家主子这么快就出来了,有些纳闷儿,“王爷,这么快就出来了。” 赵荣羡蹙眉,若有所思,“去传个御医来给她瞧瞧,到底是个姑娘,十七岁都不到,若是双腿废了,这辈子也就算是毁了。” “另外,传令下去,以后无论是账房还是厨房,清晖院的支出都不必通过香儿,白家那姑娘要什么就给她什么。”想起这些日子她的照料,还有方才她说的那些话,赵荣羡的心情复杂极了,他加快了步伐,想要更快的离开清晖院。 回到南院,他做什么都心神不宁的。 到了夜里,更是睡不着。 后来的一段日子,他都不曾踏足清晖院。 他不想见到那个明艳的姑娘,也开始有些害怕见她。 她伤的不轻,也没有来见他。 再见面,已是半个月以后,还是她主动来找他的。 想来是修养得差不多了,她端着夜宵进门的时候,腿脚也没有不利索。 赵荣羡也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体内的余毒还需要清理,其余的倒都没有什么大碍了。 这还得多亏了她先前在大牢里的照顾。 想到近来发生的事情,再瞧见她那张明艳的容颜,赵荣羡显得有些不自在。 他故意板着脸,装得十分阴阳怪气,“怎么?先前不过来,如今本王好了却过来了!你倒是会关心人!” 小美人愣了一愣,显得有些委屈,但什么也没有解释,只小心翼翼的将一碗冬瓜排骨汤放到桌案上,低声道,“妾身给王爷做了宵夜,王爷吃完了也早些歇息。” 话说完,她施了一礼,转身便踏了出去。 但凡他没有说她和她表哥的事儿,她的脾气也都是这样好的。 无论他怎么冷待她,她也都是那副温吞的模样,可要一旦触及她的逆鳞,她也能立刻发火。 赵荣羡托腮望着女人渐渐消失在黑暗里的背影,眼看着她走得完全没影儿了,这才端起旁边的排骨汤偷偷摸摸的吃起来。 许久之后,想起那个夜晚,赵荣羡总是懊悔没有告诉她,他其实很喜欢她做的菜,也很喜欢她。 吃完了一碗冬瓜排骨汤,赵荣羡觉得舒服多了。 可是一想到这个贴心的女人是皇后赐的,他又心乱如麻。 思来想去,他又决意再纳一房妾室,想来是那些女人都太过庸俗,远远不及白家那个姑娘,以至于他这心思总是不自觉的落到了她身上。 这回,赵荣羡决定纳一个身世好的入门,恰逢此时魏贵妃与皇后不和,那魏家的八小姐又屡屡借着看白家姑娘的名义,一次又一次的对他暗送秋波。 那魏家的小姐虽然心思不纯,可到底也是尚书府的嫡出小姐,能娶了她入门,魏家也定然会帮衬他。 如此一想,赵荣羡便是顺水推舟的应了魏家八小姐的情意。 娶妻不到半年,便娶了魏八小姐入府做了侧妃。 果然,在魏家的帮助下,他很快便节节高升。 见着了眼下的利益,赵荣羡又瞧上了丞相府的嫡出小姐。 若是能得到姜丞相的帮助,他定然会更往上爬一步,储君之位,那是唾手可得! 只可惜,那嫡出小姐对他全无兴趣。倒是庶出的那位屡屡对他眉来眼去…… 许是总想着如何步步高升,他终于没有像过去那般,总想着往她院子里去,也就是偶尔过去几回。 对此,赵荣羡很是满意,但凡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他很少去清晖院。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时候,他的冷落,很快就让她变成了王府里人人可欺的对象。 最重要的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她竟然有了身孕。 等他知道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没有了。 赵荣羡赶过去的时候,只见那女子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整个人看起来消瘦了许多,她的嘴角还有些血丝。 看着她的样子,赵荣羡心中一震,竟是觉得难受极了,也有一丝恐慌。 他立刻询问旁边大夫,“王妃怎么样了?” 许是他说话的口吻太过凶狠,那大夫诚惶诚恐的,“回……回王爷,王妃娘娘腹中的胎儿已经……已经没了,王妃还叫人给下了毒,这能不能醒过来,可不好说。” 这一瞬间,赵荣羡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虽然厌恶这个女人,也瞧不上她的身世,可他也没有想过要她死。 她腹中还怀着他的孩子,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他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又吩咐梁丰,“去请御医。” 没有一会儿,御医就来了。 随其而来的还有魏家的那位,他现在的侧妃魏氏。 魏氏一进门就哭哭啼啼的,愣是在他面前表演了一场姐妹情深。看到魏氏这么一番做派,赵荣羡大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后宅这些手段,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见过了。 魏氏那点儿小心思,他又怎么可能看不透。 他一贯知道魏氏妒羡她的正妃之位,构陷污蔑也不是第一回了,欺凌辱骂更是不必说。 可他没有想到,魏氏竟然能歹毒到杀了她的孩子,还要她的命。 赵荣羡满腹愤怒,但是碍于魏家的势力,他最终没有发火儿。 只是冷淡的吩咐魏氏道,“魏侧妃先下去吧,你在这里看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别把自己给累坏了才是。” 魏氏闻言,自然是更殷勤了些,说自己与他这位正妃也算是亲戚,更是时常一起玩耍,如今他的王妃成了这般模样,她定要亲自照顾。 听到魏氏这些话,赵荣羡更加恼火了。 我攥紧了手心,语气凌厉了一些,“魏侧妃,叫你下去就下去,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哭得本王心烦!” “王爷……” 眼见魏氏哭得更厉害,赵荣羡顿时很不耐烦了,立刻就打断了她,“这没了孩子的是王妃,中了毒的是王妃,快死的也是王妃,她都没有哭你哭什么?” 她也哭不出来,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赵荣羡心里七上八下的,看着魏氏红彤彤的眼睛,又厉声添了一句,“出去!” 魏氏吓得一震,果然不敢再向平常那般没完没了。 赵荣羡面色铁青铁青的,目光又再次转向床上的女人,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冷森森的朝着旁边的杜妈妈递了个眼神,“出来。” 踏出了里屋,他立刻询问,“怎么回事?王妃是什么时候有孕的,又怎会受伤?” 杜妈妈的眼睛又红又肿,看来也是哭过了。 杜妈妈抹了抹泪,强作平静,“王妃身孕有两个月了,但因着王妃先前被人下过毒,月信一直不太稳,加上并未呕吐,我们谁也没有察觉到。直至今日一早,王妃跌入了湖里,这才知道。” “你说王妃先前就被人下过毒?”赵荣羡一惊,强忍着情绪,“怎么先前没有听她说起过。” 闻言,杜妈妈红肿的眼睛里浮上一丝怨恨,“王爷一贯不喜欢主子,主子说了,与王爷告状不过是自取其辱,故而从不愿意与王爷提,也不让老奴提。” 她……竟是委屈到了这等境地…… 赵荣羡曾经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那个女人就是死了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是这一刻,听到她受了那样多的委屈,他的心却突然很疼。 他咬了咬牙,沉声又问道,“她总共被下过多少回毒?” “从入王府到如今,总共中毒十回……” 那不是每个月都被下一回毒? 赵荣羡攥紧了手心,低声又问道,“除此之外,受过多少回伤?” “除却王爷知道的那几回,总归被推下水两回,撞上假石三回,被烫伤了一回。” “本……本王知道了。”赵荣羡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一贯知道那个女人愚蠢,可他曾想,她虽然愚蠢,他也不喜欢她,更是待她百般冷落,总不至于人人都想害她。 可如今看来,但凡她在正妃的位置上,总是有些处心积虑的想要害她。 加上她脑子不太好使,也不知道如何去防着旁人。 赵荣羡站在门外,久久不敢进门。明明他应该厌恶那个女人的,无论她做什么,就凭着她是他屈辱的存在,他就应该厌恶她的。 但是这一刻,他却不由的想起了她曾去大牢里照顾他的画面,想起了她曾经受了委屈之后,一个人在池塘边,跪伤了腿还被扣俸银,只能跟身边的奴才哭诉。 就是哭诉,也害怕叫旁人听了去。 赵荣羡深吸了口气,待自己情绪平复下来,这才转身进去。 他进去的时候,御医一脸诚惶诚恐的站在旁边。 见着御这等神色,赵荣羡心里头顿时有些慌乱了,但他脸上依旧强作镇定,“李御医,王妃怎么样了?你是宫里的御医,这医术理当要比外头的大夫高明。” “回……回王爷,老臣无能,王妃失血过多,又中了毒,老臣只能开一副药,王妃服下了,若是今夜能醒过来,便算是活了过来。若是醒不过来……”御医说着,神色更紧张了。 赵荣羡的胸口顿时一抽,颤声道,“若是醒不过来呢?” “若是醒不过来……” “若是醒不过来,本王就砍了你。”御医的话还未说完,赵荣羡立刻打断了他,强作平静,“李御医就不必走了,等王妃醒了再走。” 李御医吓得脸都白了,他明明听说四王爷对四王妃是厌恶得很,怎么这会儿…… 他也不敢问,只连连磕头道,“老臣定当尽力……” 赵荣羡没有再说话,转身又走了出去。 如今天气已经入秋,站在外头凉风飕飕的,赵荣羡的心里也凉飕飕的。 虽然他将李御医威胁了一顿,但是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李御医是否能让她活过来。 “王爷,要不……您还是先回去歇着吧。”梁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满脸担心道,“属下在这里守着就行,那李御医跑不了的。” 赵荣羡摆了摆手,神色冷然,“不必了,本王今夜就不回去了,你在这里,那李御医难免会出了岔子。” “这……王爷都下了死令了,李御医定然是会尽力的。” 赵荣羡冷笑,“你没有瞧见,方才那魏氏是与他一起进来的吗?这人是你请来的,可到底是宫里的人,这个李御医医术虽然了得,却是魏贵妃的人。魏氏只须使一个眼神,里头那位命可能就保不住了。本王在这里,他才会老实。” “若不是整个皇宫里就他医术最高明,也不能请了他。”赵荣羡叹了口气,吩咐梁丰下去,然后又走进了里屋。 床上的女人依旧紧闭着双眼,杜妈妈和金玉在旁抹泪,至于李御医,则是白着脸站在那里,取出一颗丹药然让杜妈妈给融了水让他的王妃喝下去,随后又开了一副药方,让人去抓药。 赵荣羡走到床边,帮着杜妈妈将女人扶起来,强行把药给她灌下去。 不过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李御医站在旁边,额头直冒冷汗。 赵荣羡放下女人,不紧不慢的坐到床沿上,似警告一般,冷森森的又对李御医道,“李御医啊,本王知道,你一贯为魏贵妃做事,也听她妹妹的话。可有句话说得好,医者父母心,身为医者,你若是敢起了旁的歪心思。” “惹得来日本王的王妃不能再生育,亦或者是余毒未清,留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就算今日你走出了四王府的大门,来日本王也能砍了你!” 赵荣羡满面阴冷,眼底更是杀气腾腾,吓得李御医双脚都有些发软了。 他不断的点头,说一定会竭尽全力。 赵荣羡坐在床边,紧紧握住女人的手,没有再说话。 这一夜,他的心情没有一刻是平静的,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 第二日到了该早朝的时辰,他也并未前往,而是告了个假。 然后,依旧坐在床边看着她…… “咳……”女人发出一声细微的咳嗽,赵荣羡微微一震,顿时红了眼眶。 女人微微睁开双眼,看到他的时候,显得有些震惊。 平日里待她冷淡惯了,此刻他也说不出什么关怀备至的话来,总觉得说出来显得虚伪。 赵荣羡也咳嗽了两声,淡淡的问她,“醒了?” “我……我的孩子……”这一回,她并未像从前一般只注意到他,而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意识到了什么,她一震,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突然对着旁边的杜妈妈哭喊,“杜妈妈,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有了!是我对不起他,是我疏忽了……” “是……是魏淑娴,是魏淑娴将我推下水的!”她瞪了大了眼睛,忽然看向他,满目无助与委屈,“是……是魏淑娴推我下水的,她想害死我,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没有证据的事不要胡说!”赵荣羡打断了她,将她疯狂挣扎的手按回了床上,命令的语气,“别嚷嚷了,想要命就好好歇着!” 他自然知道此事是魏淑娴所为,可他的这个王妃不过是个商贾出身,还不是什么有名望的商贾之家,脑子也不好使,若是真将此事捅了出去,魏氏只怕会变本加厉。 依着魏家和魏贵妃的地位,他也不可能为此要了魏氏的命。 眼下,他也不可能将这些告诉眼前这个蠢女人,依着她的性子,指不定能杀了魏氏。 他也就只能告诉她,魏氏确实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赵荣羡忽然有些后悔娶了魏氏了,若是……若是他没有想着去拉拢魏家,也许这个孩子就不会没命。 床上的女人听到他的话,忽然发了笑,苍白的唇微微颤抖着,冷笑道,“王爷这是要包庇魏侧妃……” “王妃,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赵荣羡又说了一遍。 女人笑得更厉害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原本写满灵气的眼睛里只剩下空洞与绝望。 “罢了,王爷说没有就没有。”她凉凉的望着他,满目凄楚,“妾身知道,王爷喜欢魏淑娴,也十分厌恶妾身,既然王爷如此厌恶妾身,那就请王爷以后再也不要来清晖院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 赵荣羡心头一颤,他倒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说喜欢他吗? “让妾身一个人自生自灭,总要比搭上一个孩子的命要好。”赵荣羡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床上的女人又说了一句。 然后再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紧紧闭上了双眼。 是啊,换成是谁,这个时候听了他的这些话,都不愿意再理会他。 罢了,受了伤害是她,她发脾气,他暂时不与她计较。 虽说他不喜欢她,可她到底算是救过自己一命,先前在大牢里,若不是她的照顾,他能不能活着出来都不知道。 赵荣羡又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 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将声音放得温柔,“孩子以后还会有的,把身子养好了才是最要紧的。” “先吃些东西吧。”赵荣羡说着,又吩咐杜妈妈道,“杜妈妈,把猪蹄儿汤端上来。” 杜妈妈小心翼翼的将一碗伴着肉的猪蹄儿汤端了过来,正想喂,赵荣羡又接过了碗,淡淡道,“都下去吧,本王喂她。” 杜妈妈一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更觉得他要害了那蠢货一般。 不过因着他是王爷,杜妈妈又没有说什么,只小心退了出去。 赵荣羡将鸡汤搁到床头的小桌子上,伸手扶她道,“起来吃些东西,你不是最喜欢杜妈妈做的猪蹄儿吗?” 说出这话的时候,赵荣羡自己都惊了一惊,他突然发现他竟然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不仅是猪蹄儿,还有点心,以及她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衣裳,又讨厌什么,他似乎都知道。 至于是怎么知道的,他自己也不清楚。 赵荣羡的心情一时复杂极了,但他脸上依旧是摆出了平日里那副倨傲的做派,又喊了她一遍,“你吃不吃?你若不吃我现在就拿去喂狗!你以后什么都别吃了。” 平日里他只要这般教训一句,她立刻就会服了软。 但是这一回,她依旧是一动不动。 赵荣羡心里有些焦灼,甚至想要将她从床上拽起来。 然而她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身体虚弱的厉害,他不敢轻易动手。 他有些无奈,想了想,又吩咐杜妈妈进来。 果然,杜妈妈一来,她就温顺了许多,东西也愿意吃了,药也愿意喝了。 偏是看见了他,就一句话也不说,甚至一直装睡。 赵荣羡到底是个皇子,脾气也并不好,自己的王妃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他的自尊心尤其受挫。 尤其,这个女人过去还对他百般讨好的。 他更不高兴了,最后索性说是随便她,说什么她什么都不会,脾气倒是很大。 这一回,她也没有像从前那般哭哭啼啼的,依旧是默不作声。 赵荣羡气得拂袖而去…… 他觉得自己是脑子进了水才会去关怀她,弄得人人都以为他多在意那个女人似的。 他在意的只是他的孩子,他也不是什么歹毒狠辣之人,也不能真看着她死,他是半点也没有在意她的。 如此想了想,赵荣羡便心安理得了许多。 接下来的几日,他半步也没有踏足清晖院。 偶尔听到下人们说,她这几天都没怎么说话,因着之前毒没有完全清除,昨日还吐了血。 听到她吐血的事,赵荣羡又不觉焦灼起来,思来想去决定让梁丰去打探一番。 “梁丰,王妃近来如何?” “回王爷,没有生命危险,但似乎也不太好。”梁丰眉头紧促,小心看了他一眼,低低的又道,“王爷要不……过去看一看……” “去什么去,你都说了她死不了。”话是这样说的,然而刚刚坐下,赵荣羡又有有些坐不住。 来回踌躇了好一会儿,他小心翼翼的踏出书房,朝着清晖院去,寻了个最佳的位置,运起轻功,一跃而上。 掀开一块儿瓦片,烛光下,清楚的看到女人的身影,看起来似乎还是很瘦弱。 “谁……” “梁丰你这是做什么?”赵荣羡吓得一震,一回头看见梁丰。 梁丰也一震,磕磕巴巴的,“王爷……王爷怎么爬房顶上来了,属下还以为进了贼呢。” “本王喜欢爬房顶!不行吗?”赵荣羡说着,又狠狠瞪了梁丰一眼,“下去!” “是……”梁丰拱手,小心起身。 然而因着太黑的缘故,又让赵荣羡给吓着了,他起身有些不顺利,忽然就撞了旁边的主子一下。 赵荣羡只觉身子一斜,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人已经生生倒了下去。 咚的一声!赵荣羡将房顶砸了个大洞,人直接就掉了下去! 赵荣羡番外5:待她好一些 - 今朝有喜 - 沉砚 “啊!”屋里的女子吓得一声尖叫,外头听见声响的杜妈妈立刻就冲了进来,手里还拿着鸡毛掸子,上来就要抽人! 赵荣羡被摔得半死,未免再被抽的半死,他马上喊了一声,“是本王!” 坐在榻上的美人和杜妈妈皆是一惊。 “王……王爷,您怎么从房顶上下来了?”这是近日以来,她第一回主动和他说话。 他能说他是因为偷窥,一个不小心摔下来? 自然不能! 赵荣羡故作从容的站起来,一脸深沉,“王府里进了贼,本王追着贼人到了这里,一个不慎叫那贼人给偷袭了。” “清晖院没进了什么可疑的人吧?”未免对方不相信,他又煞有介事的问了一句。 榻上的女人摇了摇头,苍白的面容没有什么表情,眼睛里也没有什么光亮,整个人看起来都没有精气神儿。 过去她虽然也胆小怯弱,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无精打采。 这一刻,赵荣羡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眼前的这个女子,不过是个无辜的牺牲品,她也是个受害者,可他却屡屡伤害她。 硬生生将一个灵动活泼的姑娘,变成了这般模样。 罢了,既然都来了,就与她说说话。 想着,赵荣羡又朝杜妈妈使了个眼神,吩咐她道,“杜妈妈,你先下去吧。” 杜妈妈似乎不太放心,下意识的朝着床上的女人递了眼色。 见她点头了,这才退了出去。 别说,这个女人蠢是蠢了点儿,出身也差了点儿,可身边的奴才都还算是忠心,也并不是太惧怕他这个王爷,似乎只愿听她一人差遣。 赵荣羡深深的看了一眼杜妈妈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似没话找话一般,对她叹息道,“你身边的奴才,倒是很忠心。” “妾身自小就由杜妈妈带着,杜妈妈将妾身当做自己的女儿。”她坐在榻上,手里端着一卷书,回他的时候看也没有看他一眼。过去那个娇嫩而温柔的声音,此刻仿佛掺了冰渣,冻得他心里都有些发凉。 从前,无论他对她如何不好,只要他稍微对她说一句话,她总会立刻贴上来的。 但是自打她的孩子没了以后,她比从前冷了许多。 至少,对他是的…… 赵荣羡的心情一时很复杂,他想要开口与她解释两句,可是话到了嘴边,却难以启齿。 他终是有一个皇子的自尊,亦有着深深的门第之见,还有着对皇后的迁怒。 他默然了片刻,又抬头看了看她手里的书卷,继续搭话,“这么晚了你不睡觉,看什么看得如此废寝忘食?” 闻言,女人立刻合上了书卷,依旧是冰冷的面孔,“没有什么,不过是些食谱罢了,王爷可还有什么事?” 她这一连串动作,带上此刻的疑问,是在下逐客令? 问……还是不问? 罢了,问就问吧!反正这屋里也就唯有他们两个人,他就算是问了,旁人也不会多想了什么,更不会认为他能有多在意这个女人。 赵荣羡轻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的看着女人,“听说……你这几日吐了血,可需要请御医来瞧瞧?” 听到他的话,女人微微一愣,似乎有些诧异。 但是很快,她又恢复了方才那副冰冷的神情,冷漠道,“不必了,妾身不过因为体内余毒未清,这几日吐出来的都是毒血,过段日子也就好了。” “王爷可还有事?”她又问了一遍。 赵荣羡心里头说不出的难受,他强忍着情绪,淡淡道,“本王突然觉得有些饿了。” “你去给本王煮一碗面,就煮你们白家酒楼的招牌面,那个什么茴香什么……” “茴香打卤面。”她低低的应了一句,然后朝着他点了点头,又颤颤巍巍的从榻上起来,“妾身这就去给王爷做。” 说话间,她已经支起了身子,瘦得几乎皮包骨的手臂微微露出半截。 她的皮肤很白,是那种病态的苍白,不仅是脸,就连手臂上也是一样。 起身的时候,她看着他的眼神是幽怨的,也是凄凉的。 没有一会儿,她便走了出去。 看着她纤弱的背影,赵荣羡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没一会儿,就到了清晖院的小厨房。 好几盏灯的照耀下,小厨房很是亮堂。 她这里的厨房虽然不大,却很整洁,厨具也很全面,佐料更是齐全到堪比酒楼。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温声吩咐旁边帮忙的杜妈妈,“杜妈妈,你帮我烧火吧。” 杜妈妈抓起一块儿柴火放进灶里,满脸怒气,“这王爷也真是的,大晚上的吃什么面?以往王妃给他送过去,他回回都喂了狗。这回怎么突然想吃了,王妃您这身子还虚弱呢,如今滑了胎一个月都不到,这王爷怎么忍心这样折腾您!先前他给您请御医,老奴还以为他良心发现了呢,如今看来,只怕是敷衍敷衍。心里头其实是巴不得您死的…,亏得您吉人天相……” 杜妈妈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生气。 灶前揉面的女人一惊,忙将食指覆在唇,示意杜妈妈小声一些。 杜妈妈被她这般一提醒,这才放低了声音,“反正,老奴瞧着,这王爷就是存心折腾您!” “他是王爷,他要折腾我,我也没有办法。”他的王妃苦笑了一声,声音绝望而凄凉,“他就是想要我的命,我也只能顺着他。谁让咱们高攀呢?” 旁边的杜妈妈满脸心疼,满面犹豫,支支吾吾,“王妃,若不然,告诉老爷和夫人一声吧,让他们告诉大公子,大公子与晋王交情甚笃。由大公子出面,晋王定然会帮忙的。” “帮忙?怎么帮?请晋王出面让王爷待我好一些?还是让王爷休了我?”女人又开了口,手里的面紧紧攥着,微微叹息了一声,“他若是能休我,早就休了,何必故意这样折腾我?我与他是皇上赐婚,他不敢驳了皇上的面子。所以只能这样折磨我,折磨久了,我自然会病死,病死了便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听到这话,赵荣羡心头不由一抽。 她竟然认为,他想让她死?他是对她不满,可他也没有想过要她死的。 今日他也是实在寻不到理由留下来,故而才叫她煮面。 可是他忘了,她先前滑了胎,险些连命都没有了,又中了毒,先前也受了许多委屈。新伤加旧伤,她连多走几步都要晕倒。 赵荣羡紧咬着牙,默默的退了回去。 他不敢再听下去,也害怕再听下去。 听壁脚可真不是个好习惯…… 赵荣羡回到里屋,装作无事发生,依旧是一副纨绔皇子做派,先偷偷看了眼她方才看过的书,又暗暗的看了看她的首饰盒,紧接着又摸了摸她屋里的花儿。 原来这女人喜欢腊梅呢? 可这腊梅养屋里能活吗?这都干成什么样子了?这都快死了吧? 蠢货就是蠢货,养个花儿都养不好。 看不下去了,他得帮她收拾收拾…… 想着,赵荣羡拿出剪刀,准备将干枯的部分都修剪了。 然而,他刚一碰那树枝,竟然就整根树枝一起从土里拔了出来,这……这是她刚刚插进去的?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一个不小心,还把那树枝给弄断了…… “王爷,面煮好了……”听到女人的声音,赵荣羡吓得一颤,慌忙的把树枝插进土里,顺手抓了剪刀也一并插进去,用来托着那树枝。 彼时,女人已经走了进来。 见他站在窗边,女人显得有些奇怪,蹙眉问他,“王爷站在那里做什么?” “透透气……”赵荣羡绝口没有腊梅,然后立刻走了过去。 桌上一碗热腾腾的茴香打卤面,香喷喷的,闻着就很有食欲。 别说,他还真是饿了。 他立即拿起筷子,摆出十分优雅的姿态,很快将那一碗面吃了个干净。 女人坐在桌前看着他,也不知她是怎么了,明明方才还满目幽怨,此刻看了看那空空如也的碗,眼底里忽然多出了一抹光彩。 “王爷,好吃吗?”她轻轻问了一句,语气显然比方才要缓和了许多。 她是因为他吃下了她这一碗面,她是因为觉得他认可她做的面,所以心情好了一些。 还真是容易满足…… 赵荣羡点了点头,想说很好吃,但是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还行,你倒是很适合煮面。” 她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赵荣羡忽然有点儿惆怅,更多是愧疚。 方才听了她那些抱怨,他还以为她是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和他多说话的,可是现在,他不过是认可她煮的面,她便又愿意与他说话了。 这姑娘,是个容易满足,也好哄骗的。 倘若,皇后赐给他的是个心思深沉的女子,兴许,他不会有半点愧疚。 赵荣羡攥紧了手心,表面强作平静,别扭的又说了一句,“今日是本王考虑不周,王妃身体虚弱,不该如此劳累。” 听到他的话,女人眼底里闪过一抹惊讶,继而又是恐慌,最后换成了惊惧,“王爷……王爷方才去过了厨房?” 赵荣羡点了点头,语气还算和善,“去过了,在外头站了许久,见你和杜妈妈在说话,就没有进去。” 许是平日里被他责怪惯了,即便他如此和善,女人还是显得很害怕。 她一双小手紧紧捏着,额头竟然开始冒冷汗了,漂亮的凤眸惶恐的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赵荣羡向她凑近了,温声细语,“你想说什么?” 她咬了咬唇,磕磕巴巴,“杜妈妈……杜妈妈不是有意说那些话的,她只是平日里听妾身抱怨多了,都是妾身的错,与杜妈妈没有半点干系……” 她倒是够可以的,出了事没有为自己求情,倒是先替身边的奴才开脱了。 说实在的,这个商户之女还真是与他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 蠢是蠢了点儿,心地倒是很好,不像他身边那些个女人,一个个出了事就拿身边的奴才顶罪。 他忽然之间,想要逗一逗她。 赵荣羡眉眼故意含上一丝冷意,冷森森的看着她,“你怕本王怪罪杜妈妈?” 他的王妃并未说话,一双美目里写满惊恐。 他起身,朝着她走近了,居高临下的与她对视,“杜妈妈身为一个奴才,妄议论主君,挑拨主君与主母的关系,若论罪,便是打死也不足惜。” “请……请王爷饶过杜妈妈,若是要罚,便罚妾身。”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顿时红了眼眶。 赵荣羡本是想逗逗她,却没想到能将人给惹哭了。 他知道她一贯爱哭,却从来都不知道她如此袒护身边的奴才。 最初的时候,赵荣羡不太理解,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她从白府带过来的奴才,是她在这座冰冷的皇城里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看着女人哭哭啼啼的,赵荣羡有些无奈。 “行了,起来吧,别哭了,本王不罚她就是。”赵荣羡的语气要比平日里软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他看到那蠢姑娘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讶,随后咋是半信半疑,诚惶诚恐的,依旧跪在地上一动也没有动。 “你也不嫌地上凉啊?”赵荣羡叹了口气,十分无奈,索性伸手将她抱了起来,轻笑着又说了一句,“本王逗你呢,吓成那般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是什么洪水猛兽呢。” 怀里的女人更加惊愕了,许是因为吓着的缘故,她半点也没有了先前的冷漠,也没敢对他甩脸色。 只狐疑的问他,“王爷……王爷所言当真?” “怎么?你希望本王说的是假话?” “没……没有……”她埋下头,磕磕巴巴的。 真够胆小的,可就是这个胆小的蠢货,在他被关进那阴暗可怕的大牢时冒险为他送药,在他一次又一次骂她欺负她的时候,还是壮着胆子往他身边凑,将他照料得很好。 赵荣羡觉得,或许……他不该因为皇后而迁怒于这个无辜的姑娘。 纵然是不喜欢她,也总不能再薄待了她,惹得人人都来欺凌她。 他抱着她,一路走到了床边,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了床上。 赵荣羡又温柔的叮嘱了一句,“早点儿歇下,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告诉管家便是。” 女人显得更加愕然了,看得他的目光里没有半分欣喜,反而是更多的惊恐,那样的眼神,就好像他如今待她的温柔都是阴谋一般。 赵荣羡本想与她再说些什么,然则对上她的眼眸,他又生生咽了回去,只淡淡又道,“早点儿歇下吧。” 话说完,他赶忙又走到窗边将窗户给关上,然后暗暗将那一小盆花儿给移到了不太显眼的地方。 明明他身为王爷,折断了就折断了,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可他一想起那花儿,就莫名的心虚。 眼见床上女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他才放心离开。 反正这屋里不止他一个人,到时候她若发现了,他死不承认,那也没人知道花儿是他弄断的。 再回到南院,已是深夜。 梁丰依旧端端正正的守在院子里,看到赵荣羡,他显得有些心虚,结结巴巴的招呼了一声,“王……王爷,您回来了?” 赵荣羡没有搭理他,只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进屋睡觉。 一看到梁丰,他就不由想起自己砸穿房顶的画面。 他越想越来气,想来想去,果断又起来。 见梁丰似乎打算去睡觉了,立刻又喊住了他。 梁丰撞坏了自家主子,心里也是后怕的,听到赵荣羡喊他,脚下的步伐不由僵住,笑得满脸牵强,“王爷,有什么事?” “去把清晖院的房顶修好,修不好今夜就别睡觉……”赵荣羡阴着脸,心里满满的报复。 为了不让梁丰觉得他是在报复,没等对方开口,赵荣羡又立刻添了一句,“梁丰,若不是你撞了本王,本王也不能砸穿了房顶,今夜的天气不太好,指不定要下雨,所以,今夜你必须将房顶修好。” “另外,修的时候不准往下看……” “这……这不往下看怎么修啊?”梁丰一脸为难,大半夜的就是往下看,他也未必能看得清,这不让看,又怎么修? 然而对于梁丰的难处,赵荣羡并没有半点体谅。 他的脸色变得更阴沉,冷厉道,“本王不管你怎么修,总之今夜必须修好,不许往下看,也不许弄出声响。” “……”梁丰一脸无语。 他是看出来了,自家主子这是在报复他呢。 罢了,谁让他大晚上的往房顶爬,偏还撞上了自家主子呢? 算他倒霉! 梁丰点了点头,显得很是委屈,“属下遵命。” 看到梁丰这副吃瘪的神情,赵荣羡心里头舒服多了,十分满意的回屋里睡觉了。 许是因着亲自去过了清晖院,又与她说了话,赵荣羡心里头安稳多了。 后来的几日,他也时不时的过去看看她,见她的脸色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些笑容,这才彻底放心。 与此同时,他对她的心情也越来越复杂。 瞧见她对他笑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赵荣羡忽然觉得这府里若是只有她一个女人,那也是很好的。 但是很快,皇后的打压又将他重新拉回了现实。 皇后一开始故意赐那个女人给他,就是为了让他无法再娶名门嫡女,让他在朝堂里没有任何臂膀。 可分明他才是嫡长子,太子之位本该就是他的。 最重要的是,他若不争不抢,皇后一样不会放过他。 他是北朝的嫡长子,是对太子威胁最大的人。 他要活下去,就必须得争。 赵荣羡想要活着,也是不甘心的。 于是很快,他又重登丞相府。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回没有求娶到丞相府嫡女,自己却在酒后爬上了庶女的床。 丞相府那嫡女要死要活的,非得逼着他娶她,更可气的是,还嚷嚷着要他休了正妃,让她做正妃。 姜丞相见自己最宠爱的庶女叫人给侵犯了,也闹腾的厉害。 赵荣羡自认从不是个酒后乱性的人,思来想去,他决定先答应那姜家庶女休了正妃。但又告诉那姜家庶女,那正妃虽然出身不好,却到底是皇后所赐,若要休妻,自要她犯下滔天大错。 姜家庶女一听,立刻给他出上了主意。 她一面卖弄可怜,一面卖弄聪明,“四王爷,其实想让她犯下滔天大错简单的很。府里随便找个马夫什么的,两个人往屋子里一关,这通奸的罪名就成了,到时候皇后娘娘还能死咬着不让您休妻。” 赵荣羡本就厌恶姜家这位庶女,一听了她这话,更是恶心到了极致。 呵呵,这个女人以为他是傻子?任由她摆布? 赵荣羡表面应承,暗里立刻派人将那姜家庶女调查了一番。 这不调查不要紧,一查可查出好些事儿来。原来这姜家庶女是想攀附太子,想要与太子生米煮成熟饭,岂料皇后瞧不上她,又发觉了她的小心思,让她爬了太子书童的床。 姜家庶女心高气傲,自然不愿意嫁给一个书童,原来是想着此事就这般抹了过去,可谁知道不到三个月,却发觉自己怀孕了。 一下子瞒不住,才告知她爹姜丞相,父女俩人生生将自己摆了一道儿。 “梁丰,明日你去丞相府走一遭,就说本王邀姜小姐前往醉韵楼一叙。另外,你替本王定一间房,再去街边儿找个乞丐,就说是个不听话的妓女,叫他帮着收拾收拾,完事后给些银子。”思来想去,赵荣羡十分咽不下这口气。 这对父女竟敢这般玩弄他,怎能不给他们一点儿教训呢? 听到赵荣羡的话,梁丰微微一震,“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这个贱人竟敢算计本王,本王自要给她点儿教训……”她不是出主意让他休了他的王妃吗?这主意用到她身上最好! “到时候让那乞丐把她肚兜给偷了,一刻钟之后再派人去通知姜丞相……” 梁丰听了半天算是明白了,主子这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得以此当做把柄胁迫姜丞相帮助他。 梁丰传完了话,第二日那姜家庶女果然喜滋滋的出门了,还问他王爷是不是已经休了那个商户之女。 梁丰没有说话,只引她进了门。 刚一进门,她就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只见一个肮脏的男人赤身裸体的躺在身边,而她自己也是一丝不挂…… 下一刻,她的父亲就破门而入,一起来的还有被她算计的四王爷。 看到对方满目冷笑,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想向她父亲解释,可是话还未开口,她父亲上来就是一巴掌。 赵荣羡只冷笑着,站在一旁不说话,等姜家庶女穿好了衣裳,他才不紧不慢的走过去,与父女二人谈起了条件。 终究,赵荣羡还是娶到了姜家的女儿,得到了姜丞相的鼎力协助。 只是,这姜家的女儿是以侧妃的身份进门,进门之后也半点不敢嚣张,起码对魏家那位是客客气气的。 而姜丞相更是不用说了,因为害怕,什么都肯答应。 很快,他便笼络里朝堂里一大半的重臣,还得了他父皇的赞赏。 春风得意,让他很是高兴,一回到王府便忍不住清晖院去告知他的王妃。 赵荣羡进门的时候,女人正在屋里绣花儿,一个不小心刺破了手指,疼的她直蹙眉。 见了他,她小心翼翼的上前给他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赵荣羡看了看放在一旁的针线和鞋子,有些纳闷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她起身,一如平日的温顺,“姜侧妃说是想给自己娘做一双鞋子,可又不会做,便请妾身帮忙。” “那你会吗?”赵荣羡眉头紧锁,这个蠢货不明白,他可明白得很。 姜氏哪里是想找她帮忙?分明就是故意折磨她! 这个蠢货饭是做的不错,可她的针线活儿,真的是……还不如他呢! 果然,她显得有些为难,犹豫了半天,才支支吾吾,“会一点。” 赵荣羡番外6:背叛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瞟了一眼旁边的鞋子,如若她不说是鞋子,他还真看不出来。 这能叫会一点? 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明明不会,还非得帮人做。 赵荣羡不由露出鄙视的神色,“你这叫会一点啊?还不如本王呢!” 她微微蹙眉,显得有些尴尬,似乎想要辩解,但最终什么也没辩解,只是静静的站在一侧不说话。 他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还能叫她难堪了? 赵荣羡想了想,低低又添了一句,“本王的意思是说,不会做就不要逞强。再说了,凭什么她让你做你就做?你是正妃,她是侧妃,她有何资格使唤你?” 赵荣羡一脸恨铁不成钢,他是当真恨铁不成钢。 过去他是待她刻薄了些,以至于府里一个奴才都能爬到她的头上,可如今他自认态度还是不错的,除了没让她管理账本,平日里该给她的还是给了她的。 也不曾如过去那般,总是与她说难听的话。 可她呢,还是那副诚惶诚恐,生怕把谁给得罪的模样。 此刻,她亦是委委屈屈的看着他,低眸片刻之后,支支吾吾的,“妾身想……妾身应当与侧妃们处的好一些,这后宅自也能安宁一些。” 所以,她就帮人家做鞋子?她就看不出来那个姜氏根本就是故意折磨她?这女人是个猪脑子? 赵荣羡顿时无名火起,他强压着怒气,满目严肃,“白欢喜,你是傻子还是白痴?你想与她亲密一些,人家可不是这么想的。这府里不是没有手艺好的嬷嬷,姜侧妃怎么偏就让你帮忙?人家是将你当做老妈子使唤,她在侮辱你,不明白吗?” 她微微一惊,满脸不可置信,“可是……可是姜侧妃这个人很和善的……” 也对,姜氏是和善,表面和善。 和魏淑娴那般坏在脸上的人相比,她确实很和善。 赵荣羡肚子里怒气直涌,一时都不知道怎么与她解释了。 就她那脑子,跟她解释了,她也未必能明白。 罢了,跟她说了也是白说。 他压住火气,命令的口吻,“你若是觉得她和善,她就和善,但是本王不喜欢你与她走得太近,以后别跟她来往了。” 她没有说话,不解的看着他。 那眼神里有一丝畏惧,还有一丝悲伤。 她莫不是以为,他是嫌弃她出身低微,故而不许她接近他的侧妃? 这个女人,也是够记仇的,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赵荣羡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又说道,“本王不是在嫌弃你,本王只是希望你能放聪明一些,做事的时候用点儿脑子,别叫人给卖了还给人数钱!” 这回,她算是相信他了。 但是很快,她的问题又来了。 他刚想说话,她又怯生生的问了他一句,“王爷……不喜欢姜侧妃?” 赵荣羡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确是不喜欢姜家庶女,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他原本想娶的是姜家嫡女,虽然他也算不上喜欢姜家嫡女,可也不讨厌,甚至他很赏识姜家嫡女的才能。 娶了姜家庶女这等瘟神进门,他是满肚子的火儿,若不是为了掌控姜丞相,就凭借姜家庶女给他下套这事儿,他定能要了她的命。 可是这些事,他总归不能与她说的。 于是赵荣羡马上冷了脸,“跟你无关的事别瞎问。” “王爷若是不喜欢姜侧妃,为何要娶她?”他话音刚落,她又问了一句,显得很是害怕,但略有打抱不平的意思。 她还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这是为了得到姜丞相的帮助,还不够明显吗? 也对,她是商户出身,瞧她平日的举止做派,家中也应当是保护的很好的。 至少,她应该是没有见过后宅的勾心斗角,也无须去弄权来保护自己。 她自然不能明白的。 只是,平日里胆小如鼠的她,竟会替姜氏打抱不平。 人都侮辱她,故意折磨她了,她还这般,也不知那姜氏给她灌了多少迷魂汤。 赵荣羡是恨铁不成钢,又给她问得一肚子火。 他立刻阴沉了脸,语气也变得凌厉,“本王再说一遍,不该你问的事就不要问,不该你管的也不要管。” 他的神色里没有半分和善,见他真的发火了,她才闭了嘴,低低应了一声,“妾身知道了。” “行了,本王先去书房了,你自己好生想想。”本来他是挺搞笑的,这下被她弄得一肚子火儿。 话说完,赵荣羡便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他又退回去将那做的鞋不像鞋的东西拿走了。 踏出清晖院,他便直往雪院去。 见了他,姜氏显得很殷勤,上来便挽住他的手,神色间千娇百媚,“王爷今日怎么有空来雪院呢?” 说着,她便朝着她的嬷嬷使了个眼神。 那嬷嬷立刻就往香炉走去,这女人,又想用催情香?她真以为,她做出那种事故意栽赃他,如今凭着一张脸就能蛊惑他? 她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若他是为美色所迷惑的人,他一开始也不会待清晖院那位刻薄了。 那位可要比这姜氏好看了不知多少倍,也比姜氏干净。 上回姜氏使用催情香,他及时离开,并未戳穿,是看在她刚堕胎的份儿上,他不想刺激她,怕她死了,他也不好再掌控姜丞相。 这回他可不打算在给她面子了。 赵荣羡立即喊住了那嬷嬷,“朱嬷嬷,你做什么呢?” “回王爷,侧妃平日里睡眠不太好,总要点了安神香才能入眠,老奴替侧妃点上。”朱嬷嬷倒也是会装,装的是有模有样的。 旁边的姜氏也扶着额头,一副虚弱的样子。 赵荣羡冷冷看了她一眼,朝着旁边的朱嬷嬷道,“朱嬷嬷,你先下去,本王有事要和侧妃商量。” “王爷,老奴点上了安神香再出去吧。” “叫你出去就出去!”赵荣羡顿时抬高了嗓音,满目凌厉,“滚出去!” 朱嬷嬷虽然想着替自家主子做事,可还是要命的,见赵荣羡发了这样大的火儿,立刻就退了出去。 吱呀,门被关上。 姜氏神色微变,显然意识到了事情不对。 但她一贯满嘴谎话,即使感觉到了异样,还是强颜欢笑,装模作样的问她,“王爷这是怎么了?是谁惹您生气了?” “这里没有旁人,就别装模作样了,本王见了恶心。”赵荣羡一把将她甩开,走上去一脚便将那香炉踢翻。 姜氏一震,惊愕的看着他,但是下一刻她就反应过来了,立马哭哭啼啼道,“王爷……王爷恕罪,妾身不敢了,妾身再也不敢了。” 不敢?不敢才怪! 姜家庶女是什么性子什么来头,他都已经了解透彻。 这姜家庶女的母亲张氏原本是青楼的妓女,凭着不清白的身子搭上了姜丞相,便用尽下作的手段怀上了姜丞相的孩子,又用下作的手段蛊惑得姜丞相对正妻不管不顾,甚至纵然妾室害死正妻。 故而,姜家庶女受了张氏影响,便以为男人都是她父亲那般贪图美色之辈,亦或者说以为用些下作的手段便能将所有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嘴上说着不敢,一转眼,不知又得弄成什么花招来。 看着哭哭啼啼的姜氏,赵荣羡显得很不耐烦,“行了姜氏,别哭了,你爹吃这套,本王可不吃这套。” 姜氏一怔,马上抹泪站了起来。 赵荣羡不紧不慢的走到椅子旁边坐下,冷森森又道,“本王今日过来,也不是来看你的。” 他嘭的将针线连带着鞋子扔到她面前,“想给你娘尽孝心就自己动手……” 姜氏一愣,眼底里顿时浮上怨毒,下一刻却又装起了无辜来,“是……是王妃自己想帮妾身做的……” 姜氏还真是会欺上瞒下呢!也就是欺负白欢喜那蠢货! 低眸看着姜氏满面的无辜,赵荣羡嘭的一拍桌子,声音凌厉而凶狠,“她连缝件衣裳都缝不好!你说她帮自己要帮你做?她是疯了吗?你是不是以为本王是傻子,好骗的很!” 姜氏满目惊讶,似乎没有想到赵荣羡会如此维护清晖院的那位。 她的脸色一时变得煞白,嘴上却还在辩驳,“妾身……妾身没有,的确是王妃自己要帮妾身做的,王爷若是不相信,可以叫王妃过来对峙。” “是王妃告诉王爷的吗?王爷你能让王妃过来对峙啊……” 赵荣羡不由发出一声冷笑,这个姜氏倒是想得好,依着他对白欢喜的了解,姜氏但凡是哭哭啼啼一番,那蠢货必然也就心软了。 姜氏也是吃定了这一点,才敢让那蠢货过来对峙。 她倒是想的美! 赵荣羡的神色越来越不耐烦,冷声打断了她,“姜婉,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吃定了王妃心软,想着在她面前哭一番,她便说是自己帮你做的吧?” “妾身……妾身没有啊……” “你有没有,本王清楚得很!”赵荣羡根本没有理会对方,一张脸阴沉而冷厉,“姜婉啊,你是不是在入府的时候听到了什么传言?比如……本王刻薄王妃?本王因着王妃出身低微,一直对其心存芥蒂?” 他话说得不紧不慢,却透着一股骇人的气息。 姜氏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她红着眼睛,却不敢再说什么,看来是意识到了些什么。 赵荣羡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王妃呢,出身低微,又不太聪明。放在太耀眼的地方,不免遭人妒忌,这一旦遭人妒忌,总是免不了被人构陷,她的娘家也不能为她做些什么。故而,本王不希望王妃参与到后宅的斗争里。” “是了,本王有的时候是会骂王妃几句,可这不代表,谁都可以欺负她。” “是,王妃的出身是不及这府里的侧妃,可无论她的出身如何,她终是本王的正妃。你不过是个侧妃,你有什么资格使唤她?” 姜氏脸色发白,颤颤的看着赵荣羡,她是个聪明人,自然是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可她不甘心,她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就算……就算她的身子不干净了又如何,她父亲可是丞相,若不是她父亲,眼前的人又如何步步高升? 她使唤使唤那个商户之女怎么了? 姜氏咬着牙,低低的说了一句,“妾身是丞相之女,她不过是个商户之女……” “她比你干净……”赵荣羡本不想将话说得太难听,可很明显,眼前这位姜氏是掂量不清自己的身份。 他冷笑看着姜氏,一字一句,“无论是身还是心,她都比你干净。” “如果不是妾身的父亲……” “如果不是你父亲,本王早就要了你的命!”赵荣羡打断了她,满目嘲弄,“再说了,你的生母不过是个青楼娼妓,论出身,你倒还不如王妃!” “再者,你父亲宠妾灭妻,任由小妾害死正妻,刻薄嫡出子女,你说说,这些若是闹大了,你父亲的官位还保不保?再者,你做的那些事,一旦闹到了皇上面前,你以为你还有命在?” 赵荣羡嘴角含笑,眼底里尽是嘲讽,“姜婉,你若再敢猖獗,本王立刻将此事闹大!到时候你父亲将什么都没有,本王呢,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姜氏浑身剧烈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怨恨的同时她也有些害怕了。 赵荣羡笑了笑,又继续道,“你若安安分分,本王可保你一世富贵,你若执迷不悟,本王有的是法子治你。” 姜氏咬着牙,一字一句,“妾身,记住了。” 她眼底里依旧是怨恨的,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负心汉,看得赵荣羡很不舒服。 于是已经起身离开的赵荣羡又朝着她添了一句,“姜婉,别拿那种眼神看着本王,从一开始就是你们姜家算计本王在先,眼下的一切都是你自作孽!” 是啊,姜家父女若是没有起了歪心思,没有算计他,又怎么能有那么多把柄落到他的手里。姜氏的肚兜他可还藏着呢,姜家若敢胡来,他便将肚兜给那乞丐,再污蔑姜丞相一把,姜家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若是再透露点儿什么给皇后,依着如今姜丞相与皇后的关系,皇后必然会有所动作。 这个道理,他明白,姜氏也明白,姜丞相自然也明白。 而姜丞相眼下除了帮着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如今他要么帮着他,要么将他的嫡女嫁出去,另攀旁人,可姜丞相与嫡女的关系并不好,那嫡女根本都不听他的话。 这件事,赵荣羡也是近来才知道的…… 再者,没有嫡女这层关系,姜丞相若是无故帮着旁人对付他这个女婿,旁人自然会怀疑,一旦怀疑便得查,一查起来,姜家父女干得那点儿下作事儿自然也就兜不住了。 姜丞相又会多被一个人逮了把柄,故而,眼下这等情况,终是赵荣羡占了上风。 赵荣羡离开的时候,听到雪院里头有砸东西的声音,还有姜氏的叫骂声。 他不以为然,将事情处理好了,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姜氏果然安分了许多。 不过魏氏却又生了事端,一大早的,就拐弯抹角的告诉他,说是前几日瞧见了他的王妃与她的庶出哥哥魏七公子见面。 赵荣羡并未理会,只让她平日里不要总去盯着别人,有那等闲工夫,不如做好自己的事。 这个时候,赵荣羡半点也不曾怀疑过他的王妃的。 虽然他不喜欢她,可他知道,她是喜欢他的。 这个女人为了他,敢在皇后眼皮子底下耍手段给他送药,自然是不可能背叛他的。 可是,两日之后,府里的下人却告诉他,他的王妃今日偷偷摸摸的出了门儿…… 赵荣羡依旧是不太相信的,他先去了清晖院,没有见到人。 在几番纠结之后,决定前往魏府。 “表哥,你疼不疼啊?你父亲下手也太狠了。”推门而入,他看到的是他的王妃为其他男人擦汗的画面…… 而那个男人……竟还露出了半个手臂,他的王妃,似乎是要给对方上药。 呵呵,所以,这个女人先前说什么喜欢他都是骗他的?冒险帮他,也是骗他的?就是为了蛊惑他。 其实她心里的人还她的表哥,他们见过多少回了?他们又做过些什么? 赵荣羡不敢再想下去…… “王……王爷……”女人看到他的瞬间,吓得一震,一张笑脸煞白煞白的。 那惊恐可怜的模样,平日里最是能引起他的同情。 可是此刻,他却觉得那么虚伪,那么面目可憎。 这一刻,赵荣羡甚至觉得心痛。 愤怒,妒忌,心痛同时涌上。 “贱人!”他怒气冲冲的朝着她走过去,啪!狠狠一个巴掌…… 她生来瘦弱,他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气,一掌过去,她直接摔在了地上,嘴角瞬间泛出血丝。 她惊慌的望着他,跌跌撞撞的朝他走过来,“王爷……王爷,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是魏大人想要了表哥的命,我只是为了保住表哥的命……” “四王爷,此事绝非你所想的那般……”她的奸夫也立刻解释。 赵荣羡的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不由自主的便浮出一些肮脏的画面。 这个贱人!他还以为她是个单纯干净的姑娘,谁曾想,她才是最会装的! 赵荣羡怒目瞪着哭着想要解释的女人,一把将她拽了过来,又指了指床上的男人道,“给本王杀了他!” “王爷,你不能杀表哥!”女人立刻在他怀里挣扎起来,拼了命的想去护住那男人。 这一瞬间,他恨不得将这个女人一起杀了。 可他又觉得,杀了她,岂非成全了他们,让他们去地下做一对死鸳鸯吗? 那般袒护?想要与奸夫在一起? 他就偏不让他们在一起,他要他们痛不欲生,死了也太便宜他们了! 于是赵荣羡又喊住了拔刀的侍卫,冷声道,“算了,不杀了。” 听了他的话,怀里的女人果然松了口气。 他冷冷笑了笑,又说了一句,“把他的腿打断……” 女人一震,当下就疯了一般嚎叫起来,甚至开始伸手抓他脸,“不……王爷,你不能这样对表哥,我与表哥是清白的。 她哭得歇斯底里,让他干脆杀了她,不要伤害她无辜的表哥。 听到她的袒护,赵荣羡心里的怒气更加浓烈。 他干脆直接塞住女人的嘴,将她强行带回了四王府。 嘭的一声巨响,他重重的将她扔床上,冷森森的看着她,不觉发了笑,“白欢喜,你可真是好样儿的!扮猪吃老虎啊!将本王骗的团团转,是不是很自豪?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就是个其蠢无比的蠢货!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说着,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掐的她涨红了脸,她拼命的挣扎,想要挣脱。 她越是挣扎,他便掐得越紧。 可是,到了最后一口,他却又下不去手。 可一想到这个贱人竟敢背叛自己,赵荣羡又咽不下那口气! 她不过是个商户之女,她凭什么? 赵荣羡松开手,又拽住女人的头发,将她扔出了两丈远。 她直直的摔倒到地上,脑袋撞地,生生撞出了一道血痕。 她绝望的望着他,不再辩解,只冷冷的笑着,“是,王爷没有说错,妾身就是喜欢表哥,妾身就是背叛了你,你杀了妾身啊!你杀了我啊!啊!” 她叫的歇斯底里,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猝不及防的就抓了他腰间的佩剑。 “死女人,你干什么!”赵荣羡一震,慌忙的从女人手里抢了过来。 这一瞬间,他发现,即便知道这个女人背叛了他,他还是下不去手要了她的命。 就连方才将她扔出去,他竟然也觉得心痛。 他……莫不是爱上了这个女人,赵荣羡突然有些害怕。 他一把将女人抱住,找来绳子将她绑住,然后又命人将她看着。 他发现,他竟然害怕那个背叛他的女人会自尽。 他怕到了极致,他怕他会失去她!即便,她百般护着她的表哥…… 赵荣羡番外7:她是被构陷的 - 今朝有喜 - 沉砚 这一夜,赵荣羡喝的烂醉,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脑袋钻心的疼。 刚刚醒来,便听到外头敲门,是梁丰。 梁丰问他如何处置清晖院的那位…… 赵荣羡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带着满身酒气推门出去。 见到他这副神色,梁丰显得有些担心,但梁丰一贯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于是也没有多干涉。 只又淡淡的说了一句,“王爷,王妃昨夜拼命的挣扎,脸也给磕破了,是要等等,还是现下就去宫里。” 梁丰这意思,是怕他现在带着那个女人去皇后面前,皇后会倒打一耙辱他屈打成招? 呵呵,放在过去他是害怕的,但现在他并没有觉得多怕。 现如今他已不似过去那般孤立无援,朝中半数大臣都已被他收入麾下。 皇后是不敢轻易倒打一耙的,即便是倒打一耙,他也有证人,完全可以说是皇后为了压制他这个嫡长子,故意弄个不清白的贱户女给他做正妃。 到时候,不仅能要了那女人的性命,皇后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赵荣羡眼底越发阴冷,低声吩咐梁丰,“去准备马车,本王洗漱完了马上入宫面圣。” 既然要闹,自然就要闹大。 闹到皇后根本无力反击!闹到那个女人丢了性命! 这个贱人,竟敢做出那样丢人现眼的事,他定然是要了她的命的! 洗漱完毕之后,赵荣羡又亲自动身前往清晖院。 彼时,他派过去的人死死守着里屋,那女人的奴才则是在外头哭哭啼啼的,一见到他,便哭哭啼啼的上来求情。 跟他说那女人是冤枉的,说那女人是被人陷害的。 当他是傻子?还是当他是瞎子? “滚开!”赵荣羡一脚将她们踢开,大步的往里屋走去。 彼时,女人比绑的严严实实,满是伤痕的脸上写满了绝望,看到他的时候,她并没有往日那般胆怯,而是冷笑,还有嘲讽。 这个女人在嘲笑他?嘲笑他堂堂一个王爷被她耍的团团转? 赵荣羡方才平复不久的心情又变得怒火滔天,他恼怒的瞪着她,“你笑什么?” “笑我自己蠢,蠢到无可救药,被人陷害却根本无力反击,呵呵……”她的神色与平日里完全不同,哪还有半分怯弱娇憨,更多是癫狂,还要几分邪肆。 她本就生了一张绝色妖冶的脸,这般的神色,显得更像个妖女。 她冷冷的盯着他,染着血丝的嘴角始终带着笑,“罢了,总归妾身说什么王爷都不会信的,事已至此,王爷要杀就杀吧。” 她这意思,就是她不反抗了?不解释了?就这么等死?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哪儿来的这等气节? 赵荣羡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和他表面看到的可能不太一样。 迎上她妩媚而冷漠的眼眸,他心里的怒气更加涌上。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不怕死吗?” “怕啊?可怕又怎么样?难道我说一句怕,王爷就会放过我?”她满眼的绝望,似在交代遗言一般,“妾身还是那句话,表哥是无辜的,妾身死了以后,还请王爷放过表哥。” 表哥,又是她的表哥! 赵荣羡捏紧了拳头,一字一句,“你得死,你表哥也得死!” “你若不肯放过表哥,我便告诉皇后,是你将我和表哥关到一处的。”她的眼睛里丝毫没有畏惧,平日里娇嫩的声音凌厉又冷漠,“王爷如今没有杀我,不就是害怕皇后怪罪?王爷您要想名正言顺要了我的命,还得让我坐实了这等罪名。可我若说,是王爷你,为了娶名门贵女,拉拢朝臣,故意设计我与表哥的,你猜会怎么样?” 她冷冷的笑着,目光里带着威胁。 赵荣羡一怔,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敢威胁他。 应该说,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看得如此明白。 赵荣羡诧异的瞪着她,愤怒到了极点,“白欢喜,你威胁本王?” “王爷听出来了?”她笑着,满眼的泪水。 赵荣羡胸中怒气直涌,他静默的看着女人片刻,忽然发了笑,“白欢喜,你一点也不蠢嘛……” 她轻轻摇了摇头,“妾身是不太聪明,可嫁入王府不到一年,就丢了几回命,被下了十几回毒。是,有些事情妾身是弄不明白,可王爷与皇后不和,这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了。再说了,皇后当日将我赐给王爷的目的,还是王爷您自己告诉我的呢。” 她话说得风轻云淡,他却气得半死。 是了,她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他与皇后不和,那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的,她虽然蠢了一些,却不是傻子。 况且,也不知道是真蠢,还是故意在他面前演戏呢。 如今到了这样的境地,破釜沉舟威胁他也不奇怪。 她这般威胁他,就是为了护住他的表哥…… 可他若是不答应,她定然会在皇后面前故意攀诬他。 不过,他倒是可以先哄骗她,等事情一旦定下来,他便可要了那魏家老七的命。 他点了点头,不甘不愿,“行,我答应你……” “先把我表哥送出长安城……” “你说什么?”他一怔。 她冷冷笑着,“我说,把我表哥送出长安城,我要亲眼看着他安全的离开。” 对上女人的目光,赵荣羡手都有些发抖。 这个女人,平日里看起来是其蠢无比,袒护她的表哥来,倒是丝毫不含糊。 自己若是答应了,岂非是便宜了她。 赵荣羡咬了咬牙,强压住情绪,“你倒是很会袒护那奸夫……” “王爷觉得是奸夫,那就是奸夫吧。”她满目冷然,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赵荣羡更加愤怒了,先前她还稍微收敛一点儿,此刻竟然如此明目张胆。 身为一个王爷,自己的王妃一而再再而三的说爱着别的男人,还明目张胆的承认了奸夫,无疑是对他的蔑视,是对他的挑衅。 这一刻,他简直恨不得立刻杀了面前的女人。 他眼底里杀戮越来越浓烈,步步向她逼近了。 “白欢喜,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求之不得……”她闭目,一副等死的样子。 赵荣羡觉得,他若是身子不好,定然能让这个女人给气死。 这个女人是吃定了他不敢杀她,她是吃定了他,故而才敢这么威胁他,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维护她的奸夫。 好啊,她敢威胁他,她想护住她的表哥,她想一死了之,他就偏不让她如意。 赵荣羡狠狠掐住了女人的下巴,笑得冷森,“本王改变主意了,本王不带你去见皇后了,本王也不杀你!就将关在这清晖院里,关一辈子!至于你那个奸夫,本王今日就要了他的狗命!” “不过是个尚书府的庶出子,想必魏尚书不会阻挠的。” “魏尚书自然不会阻挠,若不是魏尚书想杀了表哥,王爷也没有机会捉奸。”听了他的话,她微微一震,下一刻却似想到了什么。 赵荣羡也是怔了一怔,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可是迎上女人冷漠而又挑衅的目光,他又打消了念头。 他简直是疯魔了,明明是他亲眼看到这个女人和她的表哥亲密,明明她在百般维护她的表哥,他又怎能认为她是被陷害的。 赵荣羡脸色变得更加凌厉了,语气亦是嘲讽,“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你?” “表哥被魏尚书杖毙的消息,是魏侧妃告知我的,魏府的门,是在我进去之后锁的,后来再开的时候,王爷你便来了。”女人苦笑着,红肿的嘴角微微颤抖,眼底里是空洞而绝望的。 可她依旧在辩解,“总归,表哥是清白的。” 呵呵,说了这样多,她还不是为了维护她的表哥? 她若是真被人给陷害了,她为何一早的不说,非得现在才说。 她分明就是害怕他要了她表哥的命。 赵荣羡冷笑了一声,半个字也不信,“白欢喜,你是不是认为我是傻子?你若当真被人陷害,为何先前不说,非得现在见你表哥保不住命了才说?” 闻言,她嘴角浮上一丝嘲讽,笑得满目泪水,“是我不说吗?是王爷你不给我机会说?无论我如何辩解你都不肯信我,你一上来与我动手。你是个男人,你是个有身手的男人,一个巴掌便足以将我扇得耳聋,你那般与我动手,我有机会解释吗?” “索性,不如承认了死得痛快些。” 赵荣羡脑袋里顿时一懵,他还真的没有给过她机会。 那一巴掌,也确实下手重了些,当时他看到他们那般亲密,又想起先前这个女人对着她的表哥哭哭啼啼,想起他们之间有过婚约。 一时恼火,那一个巴掌下去,他想都没有想。 这女人,莫不是被他一个巴掌扇得耳聋了? 赵荣羡瞟了她一眼,强装着倨傲,“你耳聋了吗?” “说实话,我这只耳朵,还真是听不太清了。”她指了指她的左耳,苦笑着,“我承认,我身份低微配不上你,我也知道,你心里头厌恶我。可是赵荣羡,我嫁给你也并非我所愿,一开始是你们皇家赐婚,我一个平民百姓我能如何?” “你若是不喜欢我,你大可不理会我就是,又或者你告诉我一声,随便找个什么理由休了我!何必合着魏淑娴一起闹了这么一出?你不就是想休了我吗?一封休书的事儿,何必如此陷害?” 她这是什么意思?他认为他是想休了她,故意和魏淑娴演了那么一出,故意陷害她,以这种肮脏的方式来休了她? 赵荣羡也给气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本王为了休了你,与魏侧妃一同构陷你?” “难道不是?若不是如此,你为何一句也不肯听我解释?你为何恰好就出现在那里?是你们……是你们故意构陷我!” 她越说越激动。 如果不是被绑着,他想,她一定会跳起来杀了他。 这一刻,赵荣羡的脑子里也有些发懵了,她的这些话听起来好似有些道理。 她若说是他与魏淑娴合起来构陷她,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可是他分明是亲眼看见她与她的表哥…… 难不成当真是魏氏的算计,若是如此的话…… 赵荣羡看了看女人满脸的伤,根本不敢想下去。 他狠狠瞪了女人一眼,像是在伪装些什么,怒声道,“你休要诡辩!你当日做了些什么,本王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本王告诉你,本王不会轻易放过你!你就在这清晖院里待一辈子吧!本王是不能提你到皇后的面前,不过……本王能关了你一辈子!你若是敢胡言乱语,本王就让你一辈子说不出话来。”话说完,赵荣羡拂袖而去。 刚踏出清晖院,他就看到魏氏迎面而来,一脸忧心忡忡,“王爷,您也别太难受,犯不着为了不值当的人伤了自己的。” 他有伤了自己吗? 别说,还真伤了,他何曾为了一个男人宿醉过? 白欢喜,还真有本事!狐狸精! 他心中一顿痛骂,目光不由落到魏氏的身上。 魏氏一脸关怀,满目关怀,“王爷,依着妾身看,将她交给皇后处置便是了,反正也是皇后……” “怎么?魏侧妃是觉得本王丢人丢的还不够?还得闹得人尽皆知。”赵荣羡冷声打断了她,明明他是亲眼瞧见了那不堪的一幕,也亲眼见证了那女人对她表哥的袒护,可是此刻看到魏氏这般迫不及待的神色,他忽然有些相信了那女人的话。 魏氏本是想借着关心彻底铲除白氏,眼下见赵荣羡这般反应,顿时就有些懵了,马上就要哭哭啼啼。 赵荣羡一见她这副神情,更加心烦了。 她还没有哭出声,他便又命令道,“本王心情不太好,没工夫哄你,别在本王面前哭哭啼啼。” 魏氏哭丧的脸一僵,微微施了个礼,“那王爷,妾身先退下了。” “下去吧。还有,今日的事任何人都不许传出去,若让本王听到半点消息,本王决不轻饶。”赵荣羡满目冷漠,话说完,转身离去。 魏氏气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出声。 赵荣羡知道魏氏定然是气疯了,可他却根本没有回头,此刻看来,这件事的确是疑点重重。 回到南院,赵荣羡立刻传来梁丰。 梁丰见他阴着脸,也有些诚惶诚恐,“王爷可有什么吩咐?” 赵荣羡犹豫了片刻,压低了声音道,“梁丰,你且去查查,王妃昨日为何会与魏家老七见面?又是什么人让她去的?” 梁丰一听赵荣羡这话,当下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点了点头,立刻着手调查。 第二日的傍晚时分,赵荣羡刚放下手里的公文,梁丰便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赵荣羡轻靠在椅子上,冷声道,“怎么样?可有查出什么来?” 梁丰轻轻咳嗽了两声,磕磕巴巴的,“回……回王爷,近来王妃都不曾与魏家七公子见过面。前日,魏侧妃忽然告知王妃,说是魏家七公子谋害嫡母,这魏尚书要将他杖毙。王妃一时担心,便去了尚书府。王妃赶到的时候,那魏家七公子已经被打得半死,说是全身都挨了板子,连手臂都险些被打断。” “魏家七公子在魏府不受待见,身边儿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王妃生怕他有个好歹,也就扶着他进了门,谁知道刚进门,门就叫人锁上了……” 梁丰的话还未说完,赵荣羡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 梁丰说的,和那个女人说的一模一样,难道……真是他冤枉她,她是被人陷害的,是他太冲动了? 赵荣羡忽然有些害怕了,他强装镇定,问梁丰道,“魏家七公子死了没有?” “人没有死,腿却不行了……” 赵荣羡心里咯噔一下,结结巴巴,“还有得治吗?” “有是有得治,可魏家七公子似乎不太愿意治……” 赵荣羡番外8:暗生心结 - 今朝有喜 - 沉砚 梁丰的话让赵荣羡心里更加恐慌了,若是那魏家老七不愿意医治,腿一定会废掉,而她……一定会恨他。 以前,他从来不怕招人恨,更不怕招女人恨,可是现在,他却发觉自己害怕极了。 在这些事情上,他也从未像如今这般冲动过。 赵荣羡沉默了片刻,直至心情平复,这才缓缓开口,“务必要替他治好,就是绑着治也得让他活过来!” 赵荣羡的声音有些无力,眼眸里透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这一刻,他几乎都想去给她赔礼道歉。 可他身为皇子,自有皇子的傲气,叫他认错,那便是将他的自尊踩到了脚底下,有些话,赵荣羡是说不出口的。 他更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感到恐慌。 于是赵荣羡又淡淡吩咐了梁丰一句,“另外,此事不要让王妃知道。” 梁丰跟了赵荣羡许多年,见着赵荣羡百般变换的神情,他也大约猜到了几分,因此并未戳穿点了点头,说了个“是”,然后便下去办事了。 梁丰出去以后,赵荣羡站在原地许久。 他想要去清晖院看一眼,可是,他的心里又有些后怕。 怕那个女人厌恨他的目光,怕他自己失了皇子的高贵。 可是犹豫了许久,他还是决定前去看一看。 他进门的时候,听到杜妈妈在哭,哭着劝她多少吃些东西。 她凉凉笑了笑,有气无力的,“杜妈妈,你就别劝我了,我若死了,你们到时候便自请离开王府,四王爷再恨我,你们终究没有做错什么。若是他认定你们包庇于我,你就去找哥哥,让哥哥找晋王。” “找晋王做什么?” “晋王与四王爷素来不和,王府了闹出了人命,他自然要掀起一番风雨。何况,这死的人是四王爷的王妃……” “可是……王妃为何不现在就让大公子请晋王帮忙。” 她摇了摇头,冷然道,“如今我还活着,掀不起风浪,这个世上许多事,唯有出了人命才能闹大。四王爷是不会放过我的,他要将我关在这里一辈子,与其一辈子在此受辱,不如死了干净。死了,还能给他找麻烦呢……” “可是王妃……”杜妈妈哭得更厉害了。 女人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赵荣羡进门的时候,发现那女人已经饿瘦了一大圈,她还真是几日都没有吃东西? 此刻,她依旧被绑着,见到他,只是微微抬眼,冷冷的看着他。 杜妈妈一见他,则是立刻挡在了女人面前。 “滚出去!”赵荣羡看着杜妈妈那副样子,一时十分怒火滔天,应该说,他现在看见什么都是怒火滔天。 杜妈妈是那女人的忠仆,即使害怕,也是寸步未挪。 彼时,床上的女人开了口。 尽管她已经没有了什么力气,还是拿出了主子的威严,命令杜妈妈道,“杜妈妈,你出去。” “王妃,老奴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王妃。” “叫你出去就出去!”女人发了怒,怒吼之间顿时发出剧烈的咳嗽,瘦的脱相的脸上,一双大眼睛红彤彤的,一字一句,“怎么了杜妈妈?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她这哪里是使唤啊?分明是生怕他迁怒于杜妈妈,故意把杜妈妈给谴出去。 杜妈妈本不想出去的,见自家主子这副样子,生怕把人给直接气死了,微微点了点头,担心的走了出去。 杜妈妈出去以后,床上的女人松了口气。 她冷冷的望着他,眼底里写着无尽的嘲讽,“王爷又来做什么?想来瞧瞧妾身死了没有?还是……想到了该怎么折磨妾身?” 她咳嗽着,连声音都变得沙哑。 看着她这副样子,赵荣羡心中不由泛起一阵愧疚,还有……痛。 他活了二十年,唯有在这件事上,如此冲动。 倘若,他稍微不要那么冲动,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赵荣羡很想跟面前的女人说一声对不起,可是话到嘴边的时候他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怕他开口,得到的只是女人的厌恶与谩骂。 身为一个王爷,身为四王府的主宰,他也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的过错。 于是赵荣羡依旧是板着脸,故作得平日那般漠然,问她,“就这么想死?” “王爷心里不就是希望妾身自己死吗?”女人笑得嘲讽,目光冷漠而绝望,“妾身如你所愿。很快,您就可以扶您心爱的魏侧妃上位了……” “……本王若说,本王饶你一回,你可愿意认错?”赵荣羡认为,这是他做出的最大退步了。 纵然,他的确错了。 可她若是没有去见她的表哥,又何曾会被人给陷害? 他身为皇子,是绝不可能给一个商户之女赔礼道歉的。 她若是愿意服个软,此事也就算是过去了。 然而,女人看着他的目光却变得更加怨恨。 她怔怔的看着他片刻,笑出了声,“认错?我何错之有?我没有错!我为什么要认错?” “再说了,我若是认错,不就是认了与表哥有私情?王爷,你可真会算计啊。” 这还真是那么回事…… 赵荣羡想了想,觉得叫她认错确实不妥。 他坐到床边,冷森森又道,“你求本王,本王便饶过你。” “王爷这是怎么了?”她并未求他,而是反问了一句,“王爷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又舍不得罚了你那侧妃,所以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妾身的身上。” “若是如此,那就请王爷杀了妾身吧。”床上的女人紧闭着双眼,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以前,他觉得这个女人是胆小如鼠的,可是现在她才发觉,那不过是因为没有触及到她的底线,一旦触及,她就如同一头发了怒的母狮子。 她满身的都是攻击性,又是那么的倔强,半点也不肯委屈。 可他是皇子,他也不能委屈的。 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她是坚决不会服软的,她是铁了心的要寻死。 如今能激起她求生欲的,恐怕唯有她那个表哥了。 赵荣羡强忍着情绪,微微闭了闭眼,道,“白欢喜,你认个错,答应以后不再管别人家的闲事,不再给本王丢人,本王就饶了你表哥。今夜,本王就送他出城。” 果然,一听到她表哥,她的眼底里立马多出了一丝光彩。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王爷说的……可是真的?” “你若是不信,今夜可以与本王一起去。”见到她这等反应,赵荣羡的心里一阵刺痛。 他之所以一开始就不愿意相信她,或者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她太过袒护她的表哥。 可是眼下,他也只能用这种法子保住她的命了。 虽说,他对她的喜欢没有很多,或者只是习惯了她。 可他总不能因为冤枉了她,让她丢了性命吧。 赵荣羡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他自认为是个有些良心的人,他自认白白冤了一条人命,他会一辈子愧疚。 可他忘了,曾几何时,他为了争权夺利,又让多少人枉死。 他从来都是狠辣之人,却偏偏到了她的面前就变得犹豫不决。 这些事,是在许多年以后他才悟明白。 此时,他只是告诉自己,他不能让自己一辈子活在不安里。 带着这样的理由,他上前松开了女人身上的绳子。 失去绳子的捆绑,她瞬间瘫软在床上,却还是立即向他人认错,“王爷,妾身错了,妾身答应您,以后再不会管旁人家的闲事,再不会让王爷丢人。” 她的气息非常微弱,跌跌撞撞的爬到他的面前,一字不落的认了错。 瘦的见骨头的小手又抓上了他的衣角,哑声道,“王爷,妾身错了,求王爷放过表哥。” 赵荣羡本以为,她求了他,这事儿也就算是过去了,他也有个台阶下。 可是当他真正开口的时候,他却更难受了。 他点了点头,压住了情绪,平静又对她道,“吃些东西吧,再找个大夫瞧瞧身上的伤,到了夜里,本王带你去送你表哥。” 这一回,她很乖,点了点头,便跌跌撞撞的要站起来。 可她两三日没有吃东西,先前……还……还被他弄伤了,竟是连站也站不稳。 赵荣羡想要伸手却扶住她,手伸到一半,却又害怕被对方看出自己的情绪。 故而,他又将手伸了回来。 冷冷朝着外面的杜妈妈吩咐,“杜妈妈,进来伺候着,你家主子要吃些东西。” 话说完,他便立刻转身离开。 踏出清晖院,他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夜里的时候,他依照承诺带着她去送别她的表哥。 看到她表哥的时候,她红了眼圈。 再瞧见她表哥的双腿时,她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恨意。 许是害怕惹怒了他,她又没有说什么,只是给了许多银两,叫她表哥照顾好自己。 回王府的路上,她紧闭着双眼假寐,一句话也没有与他说。 赵荣羡知道,他现在在她的心里,就是一个混蛋恶魔。 他觉得,她这一辈子,恐怕都是恨他的。 他可不就是个混蛋吗?为了自己的面子,逼着她认错。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太希望,从此她对他就只有恨。 昏暗中,赵荣羡低低开了口,“本王已经派人替你表哥治腿了,他若是愿意好好配合,会好起来的。” 其实那魏家老七到底愿不愿意配合他也不知道,魏家老七虽然是个文弱书生,骨头却硬的厉害,亦是满身的文人酸气,高风亮节,有骨气得很。 先前就决绝的说,他就是瘫了也绝不会接受四王府的怜悯。 所以,魏家老七到底能不能好起来,他其实也不知道。 只是,他不想让她恨他,所以只能告诉她,她的表哥会好起来。 果然,听到他的话,女人终于开了口,虽然依旧冷漠,却是和善了一些,“妾身谢过王爷。” 谢他? 听到她这话,赵荣羡心里一阵自嘲,更是难受了。 终于,他有些忍不住了,顿了顿,低声道,“此事……的确是本王太过冲动……” 可是话说完,他又觉得有失颜面,立刻又补了一句,“可你也太莽撞,怎么能和一个男人那般亲密……” “王爷教诲的是,妾身当铭记于心。”她的嗓音里依旧是冷漠的。 赵荣羡本想再说些什么,她的冰冷,又让他生生的咽了回去。 一路上,他们二人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后来很长的一段日子,他们也没有再说话。 再后来,她的伤好了,每日里也都又像从前那般往他屋里送宵夜。那意思,似乎是在曲意逢迎…… 他知道,她这样做,都为了活下去。 他也知道,她现在还愿意给他送膳食,是因为她还不知道,她的表哥再也站不起来了。 虽然人已经送得很远了,可是每每想起这件事,他便越发的害怕,害怕有一天事情会捅到了她的面前。 于是,他也就不太敢见到她。 后来,他见她的时间越来越少,起码,正常说话的时间变得很少了。 多数的时候,他去她的院子里,也都是为了睡觉,很少多说什么。 她什么也不知道,很快又对他好了起来。 她待他越好,他越害怕,害怕终有一日这些好都会变成恨。 他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她只是一个商户之女,一个为他暖床的女人,一个头脑愚蠢,只会以色侍人的女人,他待她只是寻常的王爷与王妃的情分。 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他去她的屋里,只是因为她比别的女人好看一些。 总归,后来的许多年里,他都在逃避。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待他一心一意。 他染上瘟疫的时候,是她在身边。他遭人行刺的时候,是她为他挡了刀子。 她待他的好,是府里任何一名妾室,包括他后来新娶的妃子都万万比不上的。 以至于,他在潜意识里爱往她的院子里跑。 他与她的话不多,却与她最亲密。 于是,他们成婚的第五年,她又怀了身孕。 这一回,她并没有像先前那般糊涂,而是早早的就知道了。 傍晚,他刚刚回到府里,就见她站在书房门口。 赵荣羡一如既往的,强装冷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 “太子殿下,妾身……妾身有喜了。”她笑着,走上来小心翼翼的拉住了他的袖子。 “你说什么?”赵荣羡一震,心里忍不住的狂喜,他这才刚坐上太子半年多,他就要有嫡长子了? 许是他太过激动,女人给吓坏了,怔怔的望着他问道,“怎么,太子……太子不喜欢吗?” “没有的事。”他虽是绷着脸,却忍住伸手扶着她。 她笑得满目温柔,“妾身还以为太子不喜欢妾身的孩子呢……” 说话间,她的眼底闪过一抹失落。 她是认为他在嫌弃她,嫌弃她出身低微,不配诞下嫡长子。 迎上女人失落的目光,赵荣羡心里头的愧疚又泛起,同时又想起了多年前那件事,他总是害怕那件事被戳穿的。 不过,如今她有了孩子,想是知道了,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终归还是会安安分分。 如此一想,赵荣羡立刻心安了许多。 他轻轻的将女人揽进怀里,目光不由的温柔了几分,“本王的孩子,本王怎么能不喜欢呢?” 他的一番温柔,让她安心了许多。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她见着他的时候,似乎活泼了许多。 时不时的,还会与他撒娇,许是他纵容了一些,她也比过大胆了许多,有的时候也会与他无理取闹。 赵荣羡向来讨厌无理取闹,可一旦落到了她的这里,好似一切都变得自然而然了。 可是,也就是这样的自然而然,让赵荣羡每日都觉得很轻松。 赵荣羡想,她虽然蠢是蠢了一些,出身也确实低微了一些,可到底在她这里,他是轻松的。 来日他若登上了皇位,她纵然担不起后位,封她个贵妃,留在身边儿解解闷也是极好的。 可是,好景不长。 在她怀孕的第三个月,她的哥哥与晋王合谋,竟然陷害他贪赃枉法。他好不容易登上了太子之位,又怎能因为这些事而让一切付诸东流。 在决定对付晋王的前一夜,他犹豫了许久。他很清楚,一旦反击晋王,最后替罪的可能是她的哥哥,这罪名一旦定下来,便是全家发配到苦寒之地,到时候有没有命在,都不知道。 然而,经过一番纠结之后,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反击。 他不是一个人,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让跟随他的人丢了性命。 他也……不能让到手的太子之位就这样丢了。 “梁丰,就按着原计划去办吧。”犹豫良久之后,赵荣羡传来了梁丰。 梁丰微微叹了口气,似有些担心,“太子,此事一旦开始进行,太子妃的哥哥必然受到波及,,而太子妃的娘家,也……” “去办吧,别让太子妃知道。”赵荣羡叹了口气,“如今这等光景,总是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枉顾兄弟们的性命。” “是……”梁丰点了点头,这便退了出去。 赵荣羡转身回到案前,继续翻着公文,心不在焉的。 思来想去,他决定先去清晖院里看看她,与她说几句话,让她心里有些准备。 如此,纵然她哥哥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至于受不了打击而闹出什么事儿来。 赵荣羡到清晖院的时候,看到他的王妃正在院子里浇花儿。 他忙走上去,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水壶,责备道,“有了身孕就好好养着,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 女人见到他,忙先朝着他施了一礼,这才笑道,“太子您不必如此紧张,御医说了,妾身不能总躺着,还是得多动一动。” “你若是想动,就走走,散散步,不必做事。”说着,他又牵住了她的手,温柔道,“行了,先会屋里去,陪本宫说说话。” “好……”她点了点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暗暗的看了一眼他握着她的手,满目欣喜,见他朝着她看过来,她又立即收回了目光,脸色有些发红的问他,“太子……想与妾身说什么?要不妾身陪您下棋吧?” 下棋?就她那脑子? 赵荣羡觉得,与她下棋,赢了她都显得丢人。 他眉头一蹙,半点也没有掩饰,“你陪我下棋啊?你会下棋吗?” “我……你……”她虽然是不太聪明,可人家骂她,她还是听得明白了,立刻就噘了嘴,“妾身好心好意要陪您下棋,太子却要取笑人家!” “本宫取笑你了吗?”赵荣羡挑挑眉,一脸无赖,“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取笑你了?” 她动了动唇,似乎想要反驳,可想了半天,又想不出如何反驳,只好愤愤瞪了他一眼,“虽然妾身没有证据,可妾身知道,您就是在取笑妾身!” “太子妃……”他摸了摸她的头,想要开口跟她说说她哥哥的事,好让她往后有个心理准备。 可是迎上她那双干净的眼睛,他又开不了口。 想了想,他干脆不说了,兴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呢? 他话只说了一半,她倒着急了。 马上就问他,“太子想说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想说……”他脑袋里迅速转动,然后冲着她露出了一抹笑容,“你最近胖了不少。” 胖了也好看…… 当然,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她果然立刻就紧张了起来,抹了抹她的脸,又摸了摸手臂,急匆匆的就走到铜镜面前。 这个女人,还真是好骗。 见她如此紧张,赵荣羡又走了上去,无奈道,“你瞧瞧你,紧张些什么?这怀孕哪有不胖的?不胖的话,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能长得好?” “真的吗?”她狐疑的看着他,有些支支吾吾道,“太子一个男人,怎么知道这么多?” 废话,这是常识好吗? 她这脑子里,也不知道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赵荣羡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鄙夷道,“这是常识,谁都知道的好吗?不信你去街上找个人问问,你看人家知不知道……” “妾身问人家这种事做什么?”她红了脸。 赵荣羡番外9:东窗事发 - 今朝有喜 - 沉砚 她总是容易红了脸,眉眼都是可爱的。 她的可爱,从来都是真真切切。 赵荣羡最喜欢她红了脸的样子,也最喜欢与她在一起的轻松。 这一刻,赵荣羡忽然发觉,这个女人在他的心里变得越来越重要了。 从前,他只以为自己可怜她。 可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和他府里的那些都不一样…… 她没有家世背景,又是皇后用来侮辱他的,其实他有许多机会休了他,但是每一回,他都以皇后找他麻烦为理由,让自己一次又一次理所当然的将她留在身边。 赵荣羡低眸看着女人泛红的小脸,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又道,“这几日朝堂上事情比较多,这几日,本王会过来的少一些。” 是啊,这几日朝堂的事情是多。 他得忙着与她的哥哥博弈…… 来的时候,赵荣羡都已经想好了怎么与他她说了,可是到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这一日,赵荣羡在清晖院里停留了许久。 就如同平常夫妻那般,与她闲话家常,与她讨论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儿,同她一起用膳。 她虽是怀了身孕,却还是喜欢下厨。 他来了,她便是亲自下厨,拦都拦不住。 赵荣羡第一回正正经经的和这个妻子一起用膳,她总是往他的碗里夹菜,告诉他这个好吃,那个去火儿…… 从清晖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 一出门,赵荣羡就看到梁丰急匆匆的朝他走来。 梁丰的整个眉头都皱到了一处,见着梁丰这副神色,他便知道,怕是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赵荣羡微微往身后看了一眼,示意梁丰到书房说话。 “太子殿下……”梁丰目光里透着一丝为难,“那白家大公子果然动手了,您看如何处置。” 动手了? 赵荣羡心情有些复杂,在此之前他其实是抱有一丝希望的,他希望白家大公子能够收敛。 可对方……终究还是动手了。 这就怪不得他了。 赵荣羡闭了闭眼,冷声道,“按原计划进行。” 梁丰眉头紧蹙眉,支支吾吾的,“倘若,按原计划,此事必然落到晋王身上。晋王……必然会将一切推到白家大公子身上,届时,这白家必然被抄家,全家发配边境,发配到那里的文官,没有几个活着回来的。一旦定罪,只怕太子妃也难以幸免。” 是啊,发配去边境的文官,有几个受得了那等苦寒的。 尤其还是戴罪之身,难免要遭到为难。 这些赵荣羡又怎会不清楚,可是眼下这等情况,他若不出手,遭到罪责的就是他自己。 他本不想走到这一步,他也不愿意让这件事成为他与她之间的芥蒂。 但他已经无路可走,晋王步步紧逼,他必须反击。 赵荣羡沉默了片刻,冷然道,“就按原计划进行吧,此事暂时别让太子妃知道。太子妃这里,本王自会处理。” 她是他的妻子,他自然不会让她被连累。 况且,如今她有孕在身,无论白家出了什么事,就凭着她腹中的孩子,他也能名正言顺的保她。 梁丰提醒了几遍,见自家主子如此坚决,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他从来都尊重主子的,只是生怕有些事做了,以后自家主子后悔。 如今主子都如此肯定了,他自然也就是遵从。 应了个‘是’,便转身离开。 看着梁丰渐行渐远的背影,赵荣羡的心情越发沉重。 他很清楚,倘若这白家出了事,也就只能瞒着一时半会儿,纸终究包不住火的,终有一日,她还是会知道的。 只是,他若不去做这件事上,上了断头台的,可能会是他…… 赵荣羡转身回到书房里,呆呆的看着手里公文许久。 接下来的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 原本构陷他贪赃枉法的晋王没能害到他,反而自己漏出了马脚,赈灾的官银是一箱一箱的往下属的私宅里抬。 皇帝愤怒极了,当下就下令要将晋王贬为庶民。 然而正如预料之中一般,晋王果然拉了白家大公子做替死鬼。 白家被抄家,全家十几口人全部被发配到边境。 长安城里闹得沸沸扬扬,但整座王府却被赵荣羡封的死死的。 他的妻子,什么也不知道,眼见着腹中的胎儿一日日长大,她是每日都笑眯眯的,对着他也比过往大胆了许多,时不时的便会来南院寻他。 这一日,赵荣羡熬夜批阅公文,她又像从前那般给他送来宵夜。 只是,这一回,她是亲自来的。 赵荣羡一抬头,便瞧见她领着杜妈妈,笑眯眯的站门口,“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进来吧?外面风那样大,怎么穿这么少?”上下打量她的衣裳,赵荣羡觉得她穿得委实太薄了些。 女人却是摇摇头,笑着走到他面前,“太子殿下您可就不懂了,这怀孕的时候,体温会高一些,所以妾身并不觉得冷。” “额,你特地去学了些常识?”他放下公文,满目温柔的朝她走去,嘴里却是调侃。 听了他的话,女人果然怒了,“太子您还取笑妾身。” “本宫何曾取笑你了,从来都是你自己瞎想,行了,进来坐一会儿吧。让本宫看看你又做了什么……”赵荣羡说着,又拉着她坐到旁边垫了毛毡太师椅上。 近来,她总会来南院,故而他便命人打造了毛毡,让她坐着的时候会暖和一些。 她从来都很乖,被他这般一拉,她马上就乖乖的坐到了旁边。 又拉着他的手晃了晃,道,“今日做的是雪梨炖乳鸽,味道可好了!” “是吗,那我尝尝……” “太子殿下……”赵荣羡端起碗刚想尝尝,外头传来了梁丰的声音。 “进来吧。”赵荣羡神色顿时严肃起来,对于公事他从来都是不耽误的。 坐在旁边的女人见了这等情况,立刻就起身,温温柔柔的向他行礼,“太子有事的话,妾身就先退下了。” “回去吧,好生歇着。”赵荣羡摸了摸她的头,满目的宠溺。 梁丰进来的时候,正好与他擦肩而过。 梁丰的脸色却不太好看,眼看着女人走远了,才朝着赵荣羡回话道,“太子殿下,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赵荣羡微微扫了一眼女人离开的方向,示意梁丰将门给关起来。 梁丰转身关上门,然后又走到赵荣羡面前,脸色比苦瓜还难看。 结结巴巴道,“白家出事了……” “白家出什么事了?” “白家的小公子……没了。”梁丰的声音越来越小,“白家的小公子还没到边境就病了,快到边境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白家的小公子死了?她的弟弟死了? 他知道,她最是疼爱她的那个弟弟的。她若是知道了…… 赵荣羡心中一震,几乎有些震怒,“不是让人照料着的吗?怎么会没了?” “那白家小公子染上的是瘟疫,加上年纪小,又水土不服,这一躺下去,就再也没有醒过来。”梁丰白着脸,诚惶诚恐的,“还有件事……魏家老七回来了,当年他不愿意配合医治,如今都站不起来了,人也苍老了许多……” 真是……祸不单行啊…… 赵荣羡的心里顿时恐慌起来,因为他知道,魏家老七还敢回来,必定是找到了靠山,不日……也许就会将这件事捅到她的面前。 赵荣羡闭了闭眼,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梁丰,你盯紧了那魏家老七,断然不能让她见到太子妃。还有,过几日三哥手里的事就要落到本宫手里,本宫要离开长安城十几日,这府里,你帮忙照看着些。” “是……”梁丰一如既往的点头。 话说完,梁丰立刻退了出去。 赵荣羡在南院里来回转了两圈,心里不踏实极了,如今出了这样多的事,她又怀着身孕,他若是离开了,她不定是要遭人坑害的。 虽然有梁丰在,府里的女人不敢下毒,可她们的嘴巴梁丰却管不住。 魏淑娴有多恶毒,他知道,姜婉有多恶毒,他也知道。 至于姜家的嫡女,她并不喜欢管事…… 赵荣羡的心里极其不安,临行的时候特地吩咐了府里管家多照看着她,这才放心的离开长安城。 他的三哥晋王弄了一堆烂摊子,赵荣羡刚到的第一日就忙的不可开交,后来更是日日都忙,最后再回长安城的时候,比原来的行程整整晚了三日。 他日夜兼程,急不可耐的赶回去。 然而,路走到一半儿,却接到了梁丰的来信。 说是她滑胎了…… 还说,她身边的几个仆人因着冒犯了姜丞相,被姜丞相活活打死了。 最要命的是,她知道了白家被流放,且知道了她弟弟死亡,还见到了魏家老七…… 赵荣羡曾经以为,他坐上了太子之位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这一刻他才发觉,爬上了那个位置,他失去的……却更多了。 回去的路上,赵荣羡心里慌乱极了。 他不知道见到她的时候,该怎么解释这一切,他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他。 回到府里,已经是深夜,按说应当是一片安静。 然而他刚刚进门,姜氏和魏氏就迎了上来,魏氏笑得一脸谄媚,上来就想拉他胳膊,“殿下,您终于回来了,妾身给您做了燕窝,一会儿您定要好好尝尝。” “外面……” “太子妃去哪儿了?”赵荣羡四下扫了一圈儿,并未看到那个娇弱的身影。 旁边的魏氏听了他的问话,马上就显得有些不高兴了,“太子好生偏心啊,一进门就问太子妃,都不问问妾身过的好不好,妾身可想太子了……” “本宫问太子妃去哪儿了?可是在清晖院里?”赵荣羡一把甩开魏氏,目光凉凉的看着管家,“太子妃怎么没有来迎接,还有梁丰去哪儿了?” 管家满脸诚惶诚恐,磕磕巴巴的,“回……回太子殿下,太子妃身子不舒服,在屋里歇着呢。梁大人一个大早的就被陛下叫到了宫里去,说是有差事给他……” 什么? 梁丰是他的家臣,官位却不高,按说皇帝有事,也不该找他啊。 莫不是,有人给他父皇吹了枕边风,故意把梁丰支开了。 他的太子妃之所以会见到魏家老七,都是魏氏一手操纵,这些事,梁丰在心里都已经与他说过了。 白欢喜…… 前后联想,赵荣羡心里顿时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衣裳都来不及换,他转身就要往清晖院里。 “殿下……殿下,人家给您熬了燕窝呢……”魏氏见他要走,立马就跟了上来,似乎怕他发现了什么一般。 “滚开!”赵荣羡怒斥了一句,几乎是用跑的往清晖院去。 彼时的清晖院,一片黑暗,冷冷清清的,连个丫鬟都没有。 他记得,姜丞相虽然杀了她的亲信,可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却没有动。 这会儿怎么能一个人都没有呢? 赵荣羡心头一颤,跌跌撞撞的往里跑去,摸索着便往里屋去。 “阿欢……阿欢……”赵荣羡连喊了几声,提起灯笼照了照,这屋里空无一人…… 她会去哪儿?她如今身子还伤着呢,她能去哪儿? 莫不是魏氏那个贱人害了她! 赵荣羡红了眼,一时有些害怕了。 “来人啊!来人啊!”他厉声大喊着,没有一会儿,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出现了。 他的几个小妾也闻声而来,魏氏一脸关心的问他,“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去哪儿了?”赵荣羡此刻根本没有心思理会魏氏的装模作样,看也没有看魏氏一眼,凶狠的冲着几个丫鬟道,“本宫问你们太子妃去哪儿了,怎么不说话?都哑巴了吗?” 丫鬟们没有见过赵荣羡这般凶狠,更从来瞧不上屋里那位出身低微的主子,他们平日里依附的都是那几个家世了得的侧妃。 平日里压根都没有怎么伺候过太子妃,更没有想到太子会如此在意太子妃。 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噗通的跪了一地,当下哭着扯起谎来,“奴婢,奴婢不知道啊,方才太子妃还在的……” 赵荣羡自小就在皇室斗争里生活,哪里看不出这些丫鬟的心思。 若不是现在时间来不及,他一定会马上杀了这几个贱奴! “来人啊,把这几个贱婢给本宫拖下去!通通杖责三十大板关到柴房里去!”赵荣羡厉声吩咐,马上又吩咐府里的人全部出去寻找。 魏氏一听说府了的护院武丁都去找人,一时不乐意了,哭哭啼啼的说,这大半夜的府里没个护院出了事可怎么好,还非得让赵荣羡陪着她。 以往这个女人缠着自己,赵荣羡还能因着魏家的帮衬对她客气一些。 但是此刻,见到她这等举动,赵荣羡瞬间对她厌恶到了极致。 “魏侧妃,你若再纠缠,太子妃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拿命来偿!”赵荣羡狠戾的瞪着她,“滚开!” 魏氏一怔,颤颤收了回手。 她虽是想拖着时间,让那个女人赶紧死,可她还是很珍惜自己的小命的。 她从未见赵荣羡如此凶狠过,更从没有被赵荣羡如此怒斥过。 她的手剧烈颤抖着,恨恨的看着男人远去的身影。 她堂堂的尚书府嫡出小姐,到底什么不如那个贱人? 魏氏气愤极了,可赵荣羡说了那等狠绝的话,她也不敢太过嚣张,只好骂骂咧咧的回到自己院儿里去。 此刻,赵荣羡骑着马,领着府兵一路往外跑。 此时已是深夜,路上都是黑漆漆的,除了打更的,几乎没有见到人。 赵荣羡的心里害怕极了,他翻遍了整座府邸也没能找到她,也不知道,这半夜三更的,她能跑到哪里去? 她会不会……会不会回家了? 如此一想,赵荣羡立即往白家赶去,可是走了没几步,他还是不确定,心里更是忐忑极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前面那是……打更匠? 赵荣羡满目焦灼,马上吩咐旁边的护院道,“去把那个打更匠叫过来,问问他可知道太子妃的去处。” 打更匠好好大打着更,无端端的却被抓到了赵荣羡面前。 一时吓坏了,一上来就噗通跪下,“大歌,小的只是一个打更匠,小的没钱啊……” “谁要你的钱?我问你,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夫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大概这么高,二十出头……”赵荣羡比划着,满目的紧张。 打更匠一听不是打劫的,马上就松了口气,思量了一会儿,点点头道,“方才是见着一位夫人了,穿了一身白,一路飘飘忽忽的的,我还当是见了鬼呢……” “她往哪儿去了?”眼见打更匠似要喋喋不休,赵荣羡立即打断了他,语气凶狠又冰冷。 打更匠微微一颤,不敢再废话,指了指前面道,“往……往护城河的方向去了……” 护城河,她莫不是想不开? 赵荣羡心头一颤,慌慌张张的就骑着马往护城河的方向去。 远远的,他就看到一抹白影,这样的深夜里,白色的衣裳是何等刺眼。 而她的背影,他也从来都是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寒风凛冽,她身上单薄的白衣被吹得飘拂,女人跌跌撞撞的爬上了护城河的边沿。 “孩子,是娘对不起你。” “元宝,是姐姐对不起你,是姐姐拖累你。” “杜妈妈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是我护不住你们。” “也许,我一开始就不该嫁入皇室。是我……是我拖累了你们……” 她哭得歇斯底里,娇弱的身影颤颤巍巍的站在上面。 “阿……”赵荣羡想要喊她,可他觉得,他一张口,她必然立刻跌入那护城河里。 如今天气寒冷,又是深夜,她若是跳了下去,必死无疑! 赵荣羡没敢出声,他小心翼翼的靠近,一把抱住女人的腰,猝不及防的就将她拖了下来。 女人看见是他,变得更加歇斯底里了。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她发了疯一般,拼命的拍打着他,漂亮的眼眸此刻满是泪水,小脸苍白得吓人。 她的声音里,前所未有的绝望。 “阿欢,你听我说,一切都会过去的,好吗?”赵荣羡的手剧烈颤抖着,他强忍着情绪,连拖带抱的将女人往马上抱。 她明明很怕骑马的,可是此刻,她却半点也没有畏惧,坐上马背竟还疯狂挣扎。 她这是……铁了心的要寻死? 赵荣羡一把将对方扣进怀里,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 女人虽然叫的很厉害,可她终究是个柔弱的女子,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一路到了府里,他又将女人抱了下来。 此刻她已经安静了许多,只是却安静地可怕,她的目光空洞,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看到她这般模样,赵荣羡心里一阵一阵的疼,他觉得他的心都像是在滴血。 若是先前他发觉到了她对他是重要的,那么,在这一瞬间,他才发现,她已经是他舍不下的一部分了。 如果她没了,他想……他也会活不下去的。 抱着女人走进清晖院,他轻轻将她放到了床上。 女人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呆呆的坐在床上…… 赵荣羡一步也不敢离开,他怕他一离开,这个女人就要寻死。 他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坐到了她的身侧,温声道,“阿欢,一切都会过去的。只有活着,一切才会变好,我会陪着你……” “过不去了,一辈子都过不去……”她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忽然抬起头,满目的恨意,“杜妈妈死了,我弟弟死了,表哥的腿也残了,我的……我的孩子没有了……” 她浑身颤抖着,狠戾的瞪着他,“我恨你,我恨你!” “阿欢……” “你若是不喜欢我,你就休了我啊!何必要这样折腾我的家人?何必要这般待我……”她打断了他,目光癫狂又冷漠。 赵荣羡早知道魏家老七的事早晚会让她恨他,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并爆发。 如今她只怕认为一切都是他造成的,甚至,因着前些年他对她的薄待,她得认为他这些日子都是虚情假意…… 加上魏氏和姜氏从中作梗,她只怕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阿欢,不管你怎么想,我都要告诉你,我从未想过要害你,也不曾想过要害你的家人。”如果不是对方非要将他往思路上逼,他是绝不会下手的。 在此之前,他也没有想到,她弟弟会死。 赵荣羡缓缓伸手,轻轻将她搂进怀里,低语道,“欢儿,若是想哭就哭出来,我陪着你。” 赵荣羡本以为女人会挣扎的,可是她却一动也没有动,忽然发了笑,“不……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攀附,我不该坐上这个正妃的位置。是我害死元宝,如果不是姜氏妒忌我,姜家……姜家便不会陷害哥哥,如果不是……” 她埋进他的怀里,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衫。 赵荣羡番外10:立后风波 - 今朝有喜 - 沉砚 听到她的话,赵荣羡难受极了。 看来,她并不知道她哥哥做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与她哥哥斗得如火如荼。 她从来都不太懂这些勾心斗角的事…… 所以,如今她认为一切皆是因她引起。 赵荣羡轻轻抚过女子的发丝,温声回应她,“阿欢,你听我说,这些事与你无关,这不是你的错……” 他感觉到她的手微微收紧,她浑身都在颤抖。 片刻之后,她才缓缓开了口,“是……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德不配位……” “我不该嫁给你,从一开始就不该……”她苍白的容颜写满泪水,眼底里空洞无神,忽然发了笑,“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自知之明,是我……是我……” “殿下,你休了我吧,你若休了我,就没有人会妒忌我了。”她抬起头,满目癫狂,“殿下,我求求你,你休了我吧。你休了我,就不会有人害我了,也不会有人害我哥哥了,你……你休了我吧……” 她颤抖着,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又哭又笑的,“休……休了我,好不好,你休了我好不好……” 五年以来,他是第一回见到这样的她。 哪怕是先前他将她‘捉奸’,她也不曾有过这样的神情。 此时此刻,她的模样完全就像是一个疯子…… 赵荣羡很害怕,很害怕她从此会就这样疯癫,他父皇冷宫里那些疯癫的女人,他不是没有见过…… 他的阿欢,不能变成那样。她也不该变成那样…… 她单纯善良,从来都不曾害过人。 她待他从来真心相对,哪怕他从今对她百般欺凌,她还是事事都以他为主,她还是愿意为他挡刀,愿意在他染上瘟疫的时候日夜不歇的守着他。 她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阿欢,你听我说,这一切不是你的错。就算没有你,这一切也会发生。”赵荣羡紧紧抱住女人颤抖的身子,咬了咬牙,又道,“再说,就算是我休了你,你们全家也不能再回到长安城,你弟弟……也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我不想再做你的妻子了,我不想再爱你了……”她一把将他推开,凤眸写满怨恨,“赵荣羡,我不想再爱你了,我恨你……” 她……恨他,是啊,她本该恨他。 从她嫁给他开始,她就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 刚成婚的第一日,他就领了两个小妾回来,并且将任由小妾欺凌她。 甚至,让她一次又一次的中毒,一次又一次丢性命。 她给他做宵夜的时候,他也总是丢出去喂狗…… 好几回,他看见她在花园里哭…… 倘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会那样爱她,他一定……一定不会伤害她。 “你想恨就恨吧。”赵荣羡闭了闭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若是恨我,能让你觉得舒服一些,你就恨吧。” 话说着,他又将她拽进了怀里。 现在他能给她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儿安慰了…… 女人嘴角衔着冷笑,看着他的目光锐利而怨毒…… 突然,她蓦的勾住他的脖子,直攀到他身上。 下一口,他肩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她竟然……咬了他,她的一双手更是狠狠掐入他的手臂里。 紧接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 赵荣羡微微颤抖了一下,却依旧没有动,只是闭上了眼睛。 女人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甚至越咬越深。 赵荣羡依旧没有动,他想,她总是需要发泄的,发泄出来,总比闷在心里最后疯了去的好。 良久之后,女人终于松了口气,她的嘴角还挂着鲜血,愕然的看着他,怨恨道,“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动?” 赵荣羡觉得自己肩上的肉似乎都要被她咬下来了一块儿,可是这一回,他的确半点没有想躲。哪怕她再咬得久一些,他也不会动。 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她的痛,他理应与她一起承担的。 赵荣羡浅浅笑了笑,满目温柔,“若是咬了我,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你还可以继续咬……” 听到他的话,女人冷笑了一声,痴痴的望着他,“赵荣羡,你是在可怜我吗?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更不需要你们皇室里这帮害人精可怜!” 女人笑着,笑着笑着又哭了。 赵荣羡没有说话,只死死将女人抱在怀里。 许是因着身子不好的缘故,她哭着哭着,便昏厥了过去。 换做往日,赵荣羡早就叫来御医将她救醒,但是这一回,他却吩咐御医让她多睡一会儿。 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午时。 刚一醒来,她就撞上了清晖院的石柱子,当场撞了个头破血流,撞得满脸都是血。 她从来最怕死,最怕疼的…… 可是这一回,她却用最疼的方式去结束自己的性命。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赵荣羡的脑袋里几乎是一片空白,看到满脸血的她,他几乎要哭出来。 可他是个男人,到底是不能哭的。 何况还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哭。 “李御医,太子妃怎么样了?”看着御医紧锁的眉头,赵荣羡尽量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有些结巴的询问御医。 李御医以往就因为这位主子险些被赵荣羡要了性命,此刻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太……太子妃……太子妃伤的有些严重……” “不过请太子殿下放心,老臣一定会治好太子妃。”迎上赵荣羡冷厉的目光,李御医又赶紧补了一句。 赵荣羡坐到床畔,轻轻握住女人苍白的小手,阴沉沉的朝着李御医又说了一句,“若是治不好,本宫就杀了你……” “治……治得好的……”李御医脑袋点的像捣蒜,就生怕赵荣羡认为他治不好。 话说着,他便取出一粒药丸,告诉赵荣羡让床上的主子含在嘴里。 随后又开了方子让屋里的奴才拿去熬,未免出了差错,李御医又把自己珍藏了多年的千年人参都贡献了出来,让每日都给病人含上一片。 可是接连三日,太子妃还是没有醒,李御医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就生怕太子妃醒不过来,自己把性命给搭了进去。 所幸,第四日的时候,太子妃终于有了些动静,虽然没有完全醒过来,却偶尔说两句梦话。 第五日的时候,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人也没有生命危险了。 眼看着太子对自己的目光和善了许多,李御医终于松了口气。 到第七日的时候,太子妃终于醒了过来。 李御医高兴的谢天谢地,就差没有上道观烧香了。 “行了,李御医,你下去吧。”听到太子的吩咐,李御医马上退了出去。 屋内,赵荣羡坐在床边,静默的看着床上的女人。 女人昏迷了七日,加上先前种种内伤,现如今已经瘦的没个人样了,她凉凉的望着他,眼睛无神而空洞,似乎只剩下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你现在死了,又能挽回什么?你弟弟会活过来吗?魏敬则腿能好起来吗?”赵荣羡端起旁边的米粥,耐着性子对女人道,“阿欢,你要知道,就算你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女人干脆闭上眼睛…… 赵荣羡轻轻握住她的手,她似乎想要挣脱,却并没有什么力气。 她如今是铁了心的要寻死…… “你若活着,活到我成为皇帝那一日,活到你成为皇后的那一日,活到你手握大权的那一日,你的父母,你的哥哥便能回来了。”赵荣羡改变了语气,冷肃而严厉,“你若死了,你们全家大约就要一辈子待在边境了,世代都是罪臣之后,时代为奴,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果然,听到他这番话,她很明显的颤了一下。 抬眼望着他,一字一句,“只要我活着,活到成为皇后的那一日,我便有权力将哥哥他们接回来?” “是……” “你……若登基,你会册封我做皇后?”她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点了点头,温柔而认真,“你会是我唯一的皇后。” “你为什么要封我为后?你若登基,不应该让姜棠做你的皇后吗?”她眼底里闪过一丝欣喜,但是很快,这一抹欣喜又变成了怀疑。 赵荣羡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她,他曾经那般伤害她,他曾经用最恶毒的词去刺激她…… 现在他若说,因为他爱她,他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她会相信吗? 他想,她半个字都不会相信。 她冷笑了一声,嘲弄的望着他,“怎么,太子殿下说不出来了?妾身知道,你在骗我。这个风口浪尖上,妾身若是没了,您必然会被人诟病薄情寡性,所以,你必然要我活着。起码……不能在白家遭难的时候死去……” “若本宫说,本宫是因为爱你呢?” “这话,太子您自己都没法儿相信吧?”她苦笑了一声,泪光盈盈,“妾身什么都知道,妾身的身份低微,先前若不是妾身怀着身孕,想必太子也不会对妾身和善。如今这孩子都没有了,太子也不必装模作样。皇后之位,妾身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因为本宫不希望外戚弄权。” “你说什么?”她微微一怔。 “本宫不希望外戚弄权,所以,本宫未来的皇后,绝不能是名门贵女。”他一脸严肃,话说得极其认真。 这是赵荣羡能找到的最合理的理由了,他曾伤了她许多年,她并不相信他会爱她,所以,这样说,要比那些深情的表白更容易让她相信。 果然,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微微点了点头,“好吧,妾身定然会活到皇后那一日,只是到时候,希望殿下能信守诺言,给予妾身一个皇后该有的权力。而不是让妾身挨着刀子,却什么也没有……” 看到女人终于有了一丝求生的欲望,赵荣羡心中的大石头顿时落了下来。 他伸手将女人扶了起来,舀起一碗米粥送到她嘴边,依旧是严肃的神色,“你说的本宫都答应你,只是要看你自己有没有能耐活到那一日了。” 他是真的担心她有没有能耐活到那一日,不过短短五年时间,她就已经死了许多回。当年他还只是一个落魄王爷,如今他是太子,以后他是皇帝…… 后宅里的争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有那么一刻,赵荣羡是想过把她送走的。 他想,她若只是嫁到了平常人家,是会幸福很多的。 他甚至想过,让她诈死,为她安排一个可靠的夫家,让她长命百岁,衣食无忧。 可他终究是没有那样大度,他也舍不下。 于是,后来的日子里,他只好尽他所能的去保护她。 给她安排暗卫,给她得力的嬷嬷,又故意挑得后宅里几个女人相互争斗。 不负所望,她终于平平安安的活到了他登基的那一日。 送走他父皇,他并未显得太悲伤,反而有些高兴。 毕竟,这么些年来,他父皇一次又一次的偏心,已将他心里那点儿亲情磨得所剩无几,磨到最后,只剩下利益。 这些年,他身边也只剩下利益。 唯独的真心,也就是他的妻子,他的阿欢。 纵然,从五年前,她就变得不爱笑,变得冷冰冰,可她许多时候还是关心他的。 哪怕,许多时候,他也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恨。 但每一回,他被人构陷,亦或者是重伤时,他却也能从她的眼里看到实实在在的关心。 从前他不能对她太过宠溺,但是现在可以了,现在他是皇帝了,他是这北朝的主人了,人额人也奈何不得他。 登基仪式结束之后,赵荣羡便立刻往立政殿里去。 立政殿是他安排给她住的地方,是整座北朝皇宫里最好的宫殿。 “阿欢……”他进门的时候,她正坐在那主位上。 见到他,她赶忙起身,娉婷的向他施了一礼,“臣妾见过陛下。” “快起来……”他伸手扶她,然后拉着她到里屋去,又将所有的奴才都遣了下去。 满目喜色道,“阿欢,如今我是皇帝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臣妾多谢陛下厚爱。”她抬眼看了看他,眼底里是冷漠的,还有几分胆怯。 赵荣羡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这些年来,她总是小心翼翼的。 哪怕是与他亲密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 整个人看起来温婉规矩了很多,却失去了最初的生气。 是皇城的这座牢笼,将她变成了这般模样。 可是现在,他是皇帝了,她不必再如此了。 对上女人胆怯的目光,赵荣羡温柔的笑了笑,“阿欢,以后没有人的时候,你不必与我行礼,也不必称我为陛下,唤我相公便是。” 女人微微一怔,看着他的目光像是活见鬼了一般,片刻之后才道,“陛下,您说笑了,宫里的规矩是不能免的。” “我是皇帝,我说能免就能免。”许是压抑的太久,赵荣羡有些失态了。 话说出口以后,他又觉得自己显得太过激动。 他顿了顿,赶紧又添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平日里对着朝堂里那帮老臣,我已经很束缚了,到了后宫,自然是希望轻松一些。” 女人听了这话,目光又才平静下来,微微冲他点了点头,“臣妾知道了……” “知道了还这样束缚?”他朝她勾勾手,笑得温柔,“到我这边来。” 女人有些发懵,但还是规规矩矩的坐到了他的身侧。 赵荣羡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女人微微一颤,显得有些慌乱,“陛下这是做什么?” “这屋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说我还能做些什么?”说着,他蓦的朝她凑近了。 他的阿欢终究是那个最羞涩的又单纯的,被他这般一逗弄,她立刻就涨红了脸,磕磕巴巴的,“陛……陛下,现在是白日……” “白日怎么了?朕这是为皇家绵延子嗣,哪怕是传出去了,外头那帮大臣又能说什么?”他捏住了她的下巴,不由分说的便吻了过去。 女人竭力的想推开他,奈何力气不足,根本没有半分反抗的能力。 赵荣羡死死的将女人扣在怀里,吻过她的唇,又吻过她的脸…… 就在她以为他要进行下一步的时候,他忽然收回了动作。 女人果然一愣,“陛下不继续……” “怎么……你希望我继续?”赵荣羡笑得满目灼热。 女人的脸更红了,顿时就结巴了,“臣妾……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我怎么觉得你就是那个意思?我的阿欢,可真是个小妖精……”他当然知道她就是那个意思,她蠢,这样说话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每回说完了,自己都傻眼了。 譬如此刻,她都快哭了,一边儿推开他,一边儿哭丧着脸辩解,“我……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不是什么意思……”他靠在案上,一双桃花眼似勾魂的盯着她。 她耳根子到脖子都涨的通红,嘴里结结巴巴的,“我……你……我……反正……我不是妖精……”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许是想不出来如何辩解,她一跺脚,干脆撇过脸去。 这个女人,终于有了几分生气。 想来也是因为了他曾经告诉过他,只要他做了皇帝,她做了皇后,她的家人就能回来了。 所以,此刻的她,始终要比先前有那么一些活力。 罢了,不逗她了。 今日过来,他也是要告诉她,过段日子,就封她做皇后的。 赵荣羡微微挪了挪身子,从身后抱住女人,温柔道,“做好准备了吗?过段日子,你便是北朝的皇后了。” 女人听到他的话,果然的顿了一顿,娇嫩的声音带着一丝胆怯,“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死,害怕遭人妒忌……” “那让别人当好了……” “不行!”她回答得斩钉截铁,她一直都记着他那年对她说过的话。 唯有成为皇后,唯有大权在握,她才能让她的家人重新回到长安城。 所以,她即使胆怯,害怕,还是要坚决做他的皇后。 赵荣羡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放心吧,没有人敢害你……” 赵荣羡以为,只要他坐上皇位,便能护住她,便能拥有他想要的一切。 可是他错了,第二日,他提出立他的妻子为后,立刻遭到了一众朝臣的极力反对。 先是姜丞相,再是孙太师,然后是镇国将军…… 甚至到了最后,是满朝文武。 赵荣羡气坏了,一回到寝殿就发了好大一顿火儿。 最后思来想去,将脑子最简单的镇国将军传来单独谈话。 谈的内容,都是另外两位想要自己的女儿独霸后宫,想要外戚弄权…… 说什么这个时候,立哪一位贵女都不合适,虽然自己都想立镇国将军的女儿为后,可若是如此,必定会惹得其余的两位不满,请他最信任的那位岳丈大人支持自己。 他也非常难做,故而才想了这个折中的法子,让他的嫡妻,没有任何权势的白氏做皇后。 镇国将军是个武将,脑子简单。 第二日上朝,立刻就举出一堆什么,糟糠之妻不能弃!立后当立嫡妻的理论来,极力谏言立他的阿欢为后。 镇国将军手握重权,又不太讲道理。 觉着皇帝单独找自己诉苦,觉得皇帝格外重视自己,即使说不过姜丞相和孙太师两个文官,也跟打了鸡血似的,疯狂的和两个人据理力争。 到了最后,竟然险些把拳头落到了姜丞相脸上。 姜丞相气得都想骂人了,可他觉得有辱斯文,也就没骂。想动手吧,镇国将军一个都能打他十个,一个拳头过去,就能要了他的老命。 孙太师年纪大了,更是瑟瑟发抖。 其余的朝臣见了这等架势,都给吓坏了,加上镇国将军平日里一贯霸道惯了。 连皇帝也要让他三分,可谓是名副其实的摄政王。 他如此一闹,朝臣们纷纷转了风向,虽然暗地里都骂镇国将军霸道,嘴上却没敢说半个不字。 第二日,纷纷上奏请赵荣羡立白氏为后。 赵荣羡番外11:想随她去 - 今朝有喜 - 沉砚 赵荣羡这一辈子,有过许多的身不由已。 曾经,他保不住自己身边最疼爱他的嬷嬷,他被迫娶了一个出身低贱的妻子,他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但是这件事,他终于不再身不由已,他终于做了一件自己想做的事,他立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做皇后。 他如今是皇帝了,是这北朝的主人,他再也不必受任何牵制了。 赵荣羡是这样想的,可是他没有想到,这皇位比东宫更难做,更多的身不由己。 他想要将她的家人接回来,遭到了群臣阻拦,他想要给自己的母亲一个封号,也遭到了群臣阻拦,那些该死的老东西,还不停的往他的后宫里塞女人。 赵荣羡郁闷极了,他发现,如今的他比过去更加束缚。 他曾答应过她的事,也终是不能实现。 下了朝堂之后,他郁郁寡欢的去了立政殿,唯独在立政殿,他才能寻求到一丝安慰。 见了他,女人依旧是十分规矩的向他行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起来吧。”赵荣羡无力的看了她一眼,向她招了招手,“过来陪朕说说话。” 她虽然不聪明,却很是懂得观察他的神色,往往他一个小小的眼神,她便能知道他是喜是怒。亦或者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听了他的话,她果然温温柔柔的走到了他身侧,温声问他,“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愁眉苦脸的?是不是……是不是……” 她支支吾吾的,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声的问出了口,“是不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 是啊,出的事儿还不少呢。 那些个老臣,个个都害怕白家回来分权牵制了他们,个个都反对白家回来。 本来这新帝登基,天下大赦,如白朗月那等才子能回来将功补过,那都是理所因当的。 可那帮老臣却有着许多理由,他一张嘴也说不过那么几十张。要是来点儿强硬的,又生怕那帮老东西搞出什么事儿来。 可是他曾答应过她的,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赵荣羡不敢告诉她,更不敢将他的处境告诉她,她胆子小,若是知道了如今的处境,必然会害怕的。 于是赵荣羡摇了摇头,唉声叹气,“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帮老东西,不停的往朕的后宫里送女人,一个个都巴不得用自己的女儿来绑住朕,可笑至极……” 听了他的话,旁边的女人似乎不太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思量了片刻,低声安慰他,“陛下许是想多了,或许朝臣们是担心这皇家的子嗣单薄,如今这宫里妃嫔众多,却没一个生下孩子的。” 孩子,说起孩子,赵荣羡这心里便更加歉疚了。 曾经,他没有保住他们的孩子,如今答应她的事又做不到。 她呢,心里是有些怨恨的他的,可到底对他的关怀也从来都是真的,让他觉得他是那么的对不住她。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坐到他的身侧,叹息道,“你从来都是单纯的,这些事哪有那样简单。如今这些朝臣,都是瞧着我新帝登基,便仗着自己的老臣的身份,借着为皇家绵延子嗣的由头想要把控朝政。” “都说这后宫不可干政,可是朝堂和后宫,却从来都是分不开的。” “我说这些做什么……”话说得太多,赵荣羡觉得自己有些说漏嘴了,便立刻岔开了话,笑问女人道,“听说你近来总是呕吐,可有请御医看过了。” 听到他的话,女人微微一怔,似在掩饰什么一般,点点头回应他,“看过了,就是近来吃了些生冷的食物,往后吃的清淡一些便是了,没什么大碍的。” “你啊,要好好珍重自己。”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满目温柔,“若是需要些什么,就吩咐下去。进门的药一定得让下人们先试毒,这后宫里从来都是刀光剑影,难免会有人心怀叵测。” 赵荣羡其实很怕,很怕他的妻子会和他母亲一样,遭到旁人的毒害而丢了性命。 所以,自打登基以来,他是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她,也吩咐了她身边的宫人一定要谨慎。 这些话,他说了无数遍,她每回都是点点头,答几句‘多谢陛下’。 然而今日,听了他的话,她却显得有些异常。 这一回,她久久都没有说话,眼底了浮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怎么了?可是朕说错话了?”他蹙眉,心里燃起一丝紧张。 女人沉默了片刻,抬头时,眼眶有些发红,也有些困惑,“陛下……为何如此关心臣妾?” 为何如此关心她? 为何如此她自己不知道吗? 是啊,她从来都是迟钝的。 赵荣羡很是无奈,尴尬的看着女人片刻,别扭道,“为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臣妾心里不清楚……”她唇角勾起一丝苦笑,“陛下总不会是因为喜欢臣妾吧?臣妾自己也清楚,陛下之所以封臣妾为后,乃是因为臣妾的身份没能给您造成任何威胁。” 这个女人,好的记不住,这坏的她倒是记得比谁都清楚。 赵荣羡满目无奈,“你真的认为,朕是为了压制群臣而封你为后的?” “难道不是……” “不是……从来都不是……”他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白欢喜,你给朕听清楚,朕封你为后,乃是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我为王你是王妃,我为帝,你则是后。你要记得,如今这天底下,你是最尊贵的女人,若是有人敢对你不敬,亦或者是欺负你,你定要还回去,叫他们都知道一国之母的威严。” 女人又没有说话了,眼眶更有些发红。 搞的赵荣羡心里更加慌乱了,以前他总能一眼看透她的心思,但是现在,他是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陛下,臣妾……有孕了……”他满腹的疑惑与焦灼,她忽然开了口,眼底里的泪光变成了笑意,略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陛下,会喜欢这个孩子吗?” 她……有孕了?他们又有孩子了?他要做爹了? 赵荣羡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下一刻,他激动的抓住她的手腕,磕磕巴巴道,“喜欢,朕当然喜欢……” 听了他的回答,她似乎松了口气,笑道,“陛下喜欢,臣妾就放心了。” “你生的,朕都喜欢。” 这一日,赵荣羡整个人都在亢奋状态。 当下就吩咐工匠打造金锁,他要给他的孩子打造一个最特别的金锁,他还得好好想想,给他的孩子起个什么名儿好。 对了,他还得给她拿过去一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那些东西,他在府邸的时候就准备好了,只是到了最后都没有送出去。 赵荣羡小心翼翼的将一个拨浪鼓和虎头帽攥在手里,兴冲冲的往立政殿去,走到外头的时候,他吩咐宫人们都不要说话,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他小心翼翼的往里走去…… 走到门口,却听到了她身边的丫鬟说话,“娘娘,这堕胎药,你还喝不喝?” 堕胎药! 他一震,当下就想冲进去,却听到她温柔的声音,“不喝了,陛下喜欢这个孩子,也许他是能活下来的……” “是嘛,娘娘,奴婢就说了,这是陛下的嫡长子,陛下怎么能不喜欢?”丫鬟松了口气,笑道,“那奴婢就把这药拿出去扔了。” 丫鬟满面喜色的走出来,出来就撞上赵荣羡,吓得险些将手里的药都撒了。 整张脸都写满了恐惧,磕磕巴巴的,“陛下……” “先下去吧。”他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丫鬟闭嘴。 丫鬟心里是害怕得很,就生怕他一个生气把她给砍了,自然马上就退了出去。 赵荣羡并未立刻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的进门。 昏暗的烛光下,她坐在榻上,轻轻抚摸着肚子,脸上挂着笑容。 见了他,她微微一惊,立刻起身向他行礼,“陛下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怎么,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生怕让朕给撞见了?”他马上问了一句,满目的笑意,话语了却是颇有深意。 她满脸心虚,磕磕巴巴的,“没……没有……” “既然没有,那你害怕什么?”赵荣羡想她伸手,笑道,“今夜月色不错,去外头赏赏月。” “额……”她有些忐忑的起身,怯怯的将小手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他将她拉到怀里,顺手抓起旁边的外袍披到她身上,“外头有些凉……” “谢陛下关心……”她垂下头。 这一瞬间,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最初的温柔,还从她的嘴角看到了一丝甜蜜的笑。 他的阿欢,终于要变回从前那个天真爱笑的姑娘了。 他拉着她,一路到了立政殿外头的台阶上,然后拉着她坐下。 彼时天上是月亮又大又圆,周边更有繁星点点。 她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身子,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动作,便将脑袋靠上了他的肩头。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低低问了她一句,“阿欢,你此生可有什么愿望?” “臣妾希望,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希望……肚子里的孩子能一辈子平安幸福。”她垂眸,摸了摸小腹,“有了这孩子,臣妾觉得,好像又活了过来。” 闻言,他沉默了。 他知道,她心底里终究还是怨恨他的,她的表哥如今站都站不起来,她恨他恨到不愿意生下他的孩子。 若不是,他白日里与她说了那些关怀的话,恐怕这孩子早就没有了。 赵荣羡没敢接她的话,他生怕说着说着,又要扯到了她的表哥身上。 于是他又问了她一句,“朕说的不是这些虚的,朕是说,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如今我是皇帝……” “臣妾想要天上的月亮可以吗?”她指了指月亮。 “……”赵荣羡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是,这个丫头,平时蠢得厉害,这些歪门邪道的难为人的法子,她倒一套一套的。 不过……他也是自小就喜欢捣鼓这些歪门邪道,挑破捣蛋的东西。 他笑了笑,微微冲她挑眉,“故意为难我啊?等着……” 后来,他端来一盆子水,将那月亮装进了盆子里。 赵荣羡以为,以后他们会一直甜蜜下去,可是很快,北朝出了大乱子。 边境的周国屡屡进攻,北朝将士已经支撑不住。 赵荣羡派人前去谈和的,得到的是他们北朝要求和亲,而且,还要北朝让一座城池为聘礼。 赵荣羡想,若是能用一座城池,换取暂且的安宁自然是最好。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周国竟然要求他杀了他的皇后,对外宣称皇后病故,然后立他们的公主为皇后。 朝臣们更是屡屡施压,尤其是姜丞相,煽动大臣们让他要了她的命。 赵荣羡好几个夜晚都睡不着,他不愿意牺牲自己的皇后,可是千万百姓的性命,将士的性命,那都是他的子民。 如今北朝内忧外患,国力大不如前,若是打一场仗,他们是必输无疑的。 身为一个皇帝,赵荣羡从未想过自己会走到这样的窝囊的境地。 让她死吧…… 可是她是他的妻子啊,这等国家大事,他怎么能让她一个无辜的女子牺牲性命。 可她若不死,死的……就是北朝千万百姓,甚至北朝都有被灭国的可能性。 这一夜,赵荣羡喝了许多酒,第二日他把姜婉叫了过来,交代她下手。 赵荣羡头一回觉得,自己如此没用…… 姜婉一贯妒忌阿欢,自然很快就着手去办那件事了。 赵荣羡心里难受极了,他想,他还是要去见她最后一面的。 她并不知道他已经对她起了杀心,见了他,她很高兴,上来就挽住他的胳膊往他怀里靠。 赵荣羡抱着女人,强忍着眼泪,如往常那般与她说话。 这个时候,婢女端了保胎药进来。 她立刻就接了过去…… 她很爱这个孩子,所以,她虽然怕苦,却每回都积极的把药给喝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女人将药送到嘴边,赵荣羡的心剧烈颤抖了一下。 “等一下……”他伸手,一把夺过那药碗。 女人一怔,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陛下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不是怕苦吗。朕想着,给你拿一颗糖来再吃。”他随口寻了个理由,立刻将药给端了下去,然后吩咐他最信任的宫人换一碗。 他……他不能让她死,他是她的丈夫,他怎么能牺牲她,牺牲她们的孩子。 这一生,他做过许多后悔的事,他不能让自己再后悔一次。 这一辈子,他也想就任性这么一回…… 大不了,将南边的军队一起调过去应付周国,亦或者用三座城池,十座城池与他们换。 他只想要,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好好的。 城池没有了,以后总是还能夺回来的。 就……这么决定了。 “陛下,药来了。”宫人的声音将赵荣羡从思绪中惊醒。 他端过药碗,取出银针试了试,自己又喝了一口。 确认没有毒,这才端到了她的面前。 她很乖,从来都是乖乖的喝药,见他亲自端来,她更是显得很高兴。 端起药碗就一饮而尽…… “陛下,臣妾想要糖……” “给,你这丫头……” “谢谢陛下……啊……”赵荣羡的糖刚刚递过去,面前的女人忽然一阵,嘴角流出鲜血,紧接着,她的耳朵鼻子里也立刻流出了鲜血……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睛里瞬间从温柔变成了怨恨,震惊,失望,还有痛心,血泪纵横。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亲自尝过那保胎药的…… “御医……御医……”赵荣羡一把抱住女人,几乎是要哭喊出来。 宫人们乱做了一团,怀里的女人满面痛苦,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角滑落。 她似乎想要说话,却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赵荣羡慌乱极了,“阿欢……” “赵荣羡……你杀我,我以为……我以为你是爱我的,可……可你……你终是容不下我……”她剧烈咳嗽,满嘴的鲜血,眼底里写满了怨恨,“下……下辈子,我……不要再爱你了……” “不要再爱你了……”女人微微一震,再也没有动一下了。 她的眼睛还是死死的瞪着他,满眼的泪水。 御医跌跌撞撞的冲进来,见到这一幕,吓得脸都白了。 上前为女人把了把脉,颤颤巍巍的对赵荣羡道,“陛……陛下,节哀顺便。” 节哀顺便,什么是节哀顺便? 意思是……她死了吗? 赵荣羡抱着女人,浑身剧烈颤抖着,“阿欢……阿欢,你……你别吓我,你别吓我啊,你醒醒,你醒醒……”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摇晃着女人,可怀里的女人却一动也没有动。 这一刻,赵荣羡觉得他心都被掏空了,他觉得他要活不下去的。 老天爷为何这样残忍…… 她一生从未害过人,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落得这样的下场,哪怕是报应,也该报应在他的身上啊。 “阿欢,你说话啊,告诉我你是跟我开玩笑的,你告诉我啊……”赵荣羡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阿欢,我求求你,你醒过来……你醒过来好不好……,我答应你让你哥哥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旁边的婢女低低的哭着,御医在旁瑟瑟发抖,似想提醒,却又不敢说话。 见了皇帝这副模样,谁敢说话啊…… 赵荣羡死死的将女人搂在怀里,完全压抑不住情绪,歇斯底里,“阿欢啊,阿欢啊……” “她已经死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赵荣羡木然的抬起头,只见他的贵妃姜棠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她轻轻看了看旁边的婢女和御医,低声吩咐,“都出去吧。” 赵荣羡没有理会她,依旧将他的皇后死死的抱在手里。 姜棠走的稍微近了些,她闭了闭眼,似也在压抑着情绪,“她死了……” “她没有死!”赵荣羡怒声反驳,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他怒目瞪着姜棠,咬牙又说了一遍,“她没有死,她只是……她只是跟我闹着玩儿呢,她没死……”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姜棠冷笑了一声,嘲弄的看着他,“是你害死了她。” “我……尝过的,那碗药没有毒。” “你以为姜婉只是在那药碗里下毒,她早已经在皇后的食物里下了毒,那保胎药里的药材恰好与那毒药相冲,你喝没事,可皇后喝了,就会立即毙命。”姜棠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悲伤,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陛下,节哀吧,她已经死了。”姜棠低低说一句,伸手抚去女人睁大的眼睛。 冷然的看着她,“我终是没脸去见她哥哥,而你,也不配为她伤心难过。” 赵荣羡没有说话,他紧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哭。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只是一个平民百姓,至少,他还可以陪着她去死的。 但是现在,他不能…… 因为他是皇帝,他连死都不能。 他抬头看着旁边的贵妃,狠狠的瞪着她,“你懂什么?” “臣妾是什么都不懂,但臣妾知道,若是爱一个人,就该竭尽所能的去保护她,而不是三番五次的将她置于险境,三番五次的利用她。”贵妃冷冷笑着,“陛下敢说,你封她为后半点也没有制衡朝臣的意思?陛下敢说,你没有因为边境之事对她动过杀心!若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一丝犹豫的去保护她,她又怎会落得这样一尸两命的下场。” “是你……是你不肯放过她,是你一步一步将她推向死亡的,所以你没有资格伤心。”贵妃说完,当下拂袖而去。 赵荣羡依旧死死的抱着他的皇后,眼前不由浮现从前的种种。 她刚进府的时候,他明明喜欢她,却总是凶她,总是侮辱她,她待他好,他也半点不领情。在她失去孩子的时候,他为了权势,从未惩罚过始作俑者,而是每一回都训她。 到了最后,他因为自己的无能,对她起了杀心…… 他的确……是最没有资格伤心的人。 赵荣羡忽然发了笑,笑着笑着又哭了,他一直死死的抱着女人,最后还是梁丰进门将他拉开的。 赵荣羡第一回哭得如此歇斯底里,他第一回丢掉了所有的颜面。 第二日,他立即下令召回白家全家,皇后亡故,她的兄长她的父母回来参加出殡是应该的,这一回朝臣也不好说什么。 看到赵荣羡一日比一日难看的脸色,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一个月之后,她的家人终于赶回了长安城。 他请医术卓绝的贵妃用了特别的法子让她尸身不腐,她最是爱美的,他自然不能让她腐烂,他也不能让她丑丑的见她的父母。 他亲自为她上妆,让她看起来和过去一样美貌。 她的父母一进门,便大哭了起来,他们看着他的眼神是怨恨的,可因着他是皇帝,他们什么也不敢说。 只是哭了一场,哭得太累了,他便让宫人扶他们下去歇着。 待人一散去,赵荣羡内心的防线再度崩溃,他静默的看着棺材里的女人,忍不住的掉泪。 他死死的攥紧了手心,却还是忍不住失态。 以前,他知道他是爱她的,可从没有哪一刻,他是像现在这样难受到都不想活的。 甚至在她刚死的时候,他都没有那般的感觉,可是想到明日她就要埋到黄陵里去了,他才开始意识到,她死了,她永远的离开了。 赵荣羡伸手,摸了摸女人冰冷的脸,缓缓支起身子,然后掏出一把匕首。 一点……一点的对准自己的胸膛,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没了她,得了这天下,好像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陛下……”他刚刚举刀,外头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来人冲过来一把夺过了他的匕首,冷然的看着他,“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岂能为了儿女情长置整个国家于不顾……” 昏暗的烛光下,赵荣羡看清了对方的脸,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哥哥白朗月。 那个曾经与他站在对立面的良臣…… 白朗月眉头紧蹙,仰头片刻,又叹息了口气,“陛下,你是一国之君,不可轻易胡来。” 是啊,他是一国之君,他不能胡来。 他的国家,还需要他的,他的子民如今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不可以……万万不可以。 他木然的看着棺材片刻,回头看向白朗月,笑得嘲讽,“你不恨我?” “要说不恨,那是假的。”白朗月苦笑了一声,“我好好的一个妹妹,自从嫁给你,从未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连命都没有了。我恨你,我恨不得你死。可你不能死,你是皇帝,你费劲千辛万苦登上了皇位,如今怎么能不管不顾?” “我以为,你心里没有阿欢的……”白朗月说着,又道,“可是现在,我想你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妹妹若是知道你的难处,必然不希望你如此,她喜欢你,她将你当做她的一切,她最是善解人意,她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 “她到死都恨我……”赵荣羡终于是有些忍不住,红了眼,“她说……下辈子她不想再爱我,她不想再看到我……” 赵荣羡侧过头,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白朗月静默的看着这个妹夫,心里有恨,也有同情。 他默然片刻,道,“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陛下若是想替妹妹报仇,必须振作起来。” 是啊,他若是想要为她报仇,必须振作。 再说了,他是一国之君,他的确不可任性,一次也不行…… “我知道了。”赵荣羡抬眸望着漫天的繁星,还有那皎洁的圆月,也不知是怎的,突然对着白朗月冒了一句,“前些天我与她说,她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她,她跟我说,她要天上的月亮……” “后来我想,给她弄一颗夜明珠放到寝殿里,今日夜明珠已经搬进立政殿了。可惜……人没了……” 赵荣羡笑着,笑着笑着又哭了。 皇后出殡的那日,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全程只让她的哥哥主持。 再后来,她的哥哥立下了几个功劳,也就顺理成章的官复原职。 他也如往常一般处理国事,并派人迎接周国公主。 然而……这个时候,数年前失踪的云秀公主却突然出现,给了他一张地图,还有一些情报。 心底的恨意,让赵荣羡没有过多的思考云秀公主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卖自己的国家,他立刻根据情报制定策略,以身诱敌。 很幸运,他大获全胜,并接连攻破周国十座城池。 因此,他伸得军心,很快镇国将军手里的权力都落到了他的手里。 而姜丞相手里的权力也逐渐落到了她的哥哥手里…… 可是赵荣羡心里的恨依旧无法磨灭,他接二连三的征战,仅仅用了五年的时间,就将周国灭国。 北朝越来越富饶,周边的小国闻风丧胆,北朝终是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盛世,赵荣羡也留下了满身的伤。 一回到宫里,他便躺到了病床上。 但他第一件事却不是见御医,而是召了如今已官拜二品的白朗月。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白朗月一进门,赵荣羡便立即开了口。 白朗月看了看赵荣羡苍白的面容,低低的回了一句,“陛下应当好好静养。” “证据可充足了?”赵荣羡并未理会对方,而是冷声问了这么一句。 白朗月有些无奈,“不日便可动手,姜家这回必然满门抄斩。” “好,姜棠可知道此事?”对于姜棠,赵荣羡多少是有些愧疚的。当年他为着权势娶了姜棠,却从未与姜棠有过夫妻之事,而姜棠也因此和白朗月错过。 哪怕五年前他寻了个理由放走了姜棠,可白朗月已经娶亲许多年,姜棠不愿意与人为妾,便是选了入道门。 白朗月顿了一顿,神色有些不自然,“姜棠比谁都希望姜家灭门……” “那就好……”赵荣羡叹了口气,又问道,“马国师可到了?” “陛下,那些前世今生的话不可信。”白朗月蹙了眉,“妹妹已经死了,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可国师不是这样说的。”赵荣羡低声说了一句,却没有再说下去,只吩咐白朗月下去。 白朗月虽有些无奈,却也只好退了出去。 赵荣羡仰头望着天花板,朦胧之中,似乎看到了女人对他笑。 国师说了,他还有机会再见到她的。哪怕一生无子,他也不在意。 如今,他已经安排了继承人,有白朗月辅佐,他也放心。 三日后,姜丞相因谋逆被满门抄斩,淑妃姜氏被打入冷宫,永世不得离开。 三个月之后,皇帝因伤情太重,驾崩。 北朝新相白朗月辅佐淮南王为帝…… ……………… 赵荣羡醒过来的时候,脑袋疼的厉害,一睁眼,他看到的不是太极殿,而是……霁月楼,两个女子躺在他的怀里。 “你们是谁?”他吓得一震,直接将两个女子扔了出去,震惊的看着四周。 这……这看着,怎么有点儿像是许多年前的霁月楼啊。 赵荣羡摸了摸自己的脸,满脸都是胭脂,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他这是回到了许多年前。 他若是没有记错,再过三个月,皇后就要给他赐婚了。 想起那张温柔的容颜,赵荣羡心头一颤,更是恍然大悟。 这就是国师说的还能见到? 他擦了擦脸上的胭脂,急急忙忙的跑出了霁月楼。 结果一出霁月楼,就被御前侍卫给逮住了,二话不说,架着他就往宫里去,然后不由分说的就是一顿板子。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回应该是文皇后向他父皇告密,想要借着他受伤的机会,下毒害死他! 见鬼,这辈子季还得争? 可不得争吗?不争就要等死! 他是嫡长子,文皇后必然是容不下他的。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个,而是她。 他要立刻去提亲!否则他不放心。 赵荣羡趴在床上长叹了口气,吩咐梁丰道,“梁丰,抬朕……本王去宫里……” “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求父皇赐婚……” 新书《红妆覆》,欢迎大家阅读! - 今朝有喜 - 沉砚 简介: 复仇篇: 母亲惨死,渣爹携贱婢登堂入室。 戎马归来,宋青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抢走庶妹的未婚夫。 她以为他是她复仇的棋子,她以为他是她手中的猎物。 直到那纨绔公子翻手为云,她才惊觉,猎物的从来都是她。 暖心篇: 宋青鸢:我身中剧毒,活不过三个月,夫君的如意算盘只怕是打错了。 连锈玉:为夫乃毒医,有何不能解? 宋青鸢:夫君就不怕妹妹伤了心? 连锈玉:为夫想要的,一直都是娘子你。 【病娇女将军VS妖孽亡国君】 开篇试读: 第001章、新婚夜 夜,晋王府,四处张灯结彩。 不时有几个婢女说着小话。 “听说了吗?咱们这位新主子活不过三个月。” “都快死了还抢自己妹妹的夫君,真不要脸!” 宋青鸢端坐在喜床上,对于外头的闲话充耳不闻。 随着越来越近的步伐,一道温柔的男声入耳,“冻成这样,怎么不叫人拿个火盆儿?” 遮住脑袋的红盖头被揭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皙的俊颜。 妩媚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尖润的下巴,眼前这位绝色美男,便是她的新郎连锈玉。 宋青鸢轻轻瞧了他一眼,显得极其冷漠,“七公子若是不愿意,今夜就不必洞房了。” 是她不想洞房吧? 连锈玉狭长的丹凤眼含上一丝邪肆,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小女人,“春宵一刻值千金,岂能浪费?” 说话间他已经握住了她的小手…… 由于常年奔走于战场,她的手有些粗糙,真叫人心疼啊…… 连锈玉轻轻抚过女人的指尖,哈了一口气为她取暖。 宋青鸢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有些发懵,他不是为了拒婚还挥刀自尽的么? 她的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慌忙的想要收回手,然而还未来得及动作,对方却连手带人的将她搂进了怀里。 她用力的挣了挣,面前的男人却将她搂得更紧。 宋青鸢恼怒极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你做什么?” “今夜是你我的新婚夜,你说做什么?”连锈玉轻轻摸了摸女人写满愤怒的小脸,低头含住她的红唇。 香甜的胭脂味儿扑入口腔…… 怀里的女人顿时一震,伸手就往他脸上抓。 嘶啦,一股灼痛,连锈玉微微颤了颤,蓦的直起身子来。 怀里的女人狠狠瞪着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布满怒火,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他的娘子,武功尽失了脾气还是一样坏呢。 连锈玉伸手擦掉脸上的血痕,显得委屈又无辜,“娘子不择手段嫁给为夫,却不愿意洞房?” 宋青鸢又羞又怒,她以为今夜连锈玉根本不会来,可眼下看来,他是势在必得。 若不是她武功尽失,她一定会立刻打死这小子! 她咬了咬牙,冷眼看着他的手,“我不愿意,放开!” 这是她最后的挣扎…… “好。”连锈玉嘴角含笑,缓缓松开了她。 然后起身朝着旁边的香炉走去,似乎朝那香炉里放了什么东西。 宋青鸢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一股撩人的香气弥漫开。 刹那间,她便觉得手脚发软,甚至口干舌燥,这味道是…… “你往香炉里放了什么?” “合欢香。” “你……”宋青鸢怒视着对方,想要挣扎,可是身中剧毒的她连个寻常女子都不如,又如何敌得过连锈玉这般的年轻男子。 浓烈的香气入鼻,冷空气侵袭了皮肤,宋青鸢只觉得自己意识越来越模糊…… “娘子,为夫会让你满意的……”迷迷糊糊中,宋青鸢听到男人低哑的呢喃。 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屋内已不见连锈玉的身影。 宋青鸢吃痛的从床上坐起来,只见一个婢女端着盆子走进来。 “夫人,您醒啦?奴婢是红英,以后就由奴婢照顾夫人。”红英说着,已经走过来扶起宋青鸢。 这是连锈玉送给她的婢女?送来监视她的? 她都已经快死了,这些人竟还竭尽所能的算计她。 最可恨的是,昨夜他竟还强行要了她,这笔账,她定要与他算的! 宋青鸢淡漠的看了红英一眼,“七公子去哪儿了?” “说是……说是夫人的娘家妹妹来了……”红英深知这三人的恩怨情仇,一时有些尴尬。 宋如心来了?这么快就按耐不住了? 有意思…… 宋青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走,去看看。” 连锈玉的住处也很是广阔,从里屋到裕丰院的厅堂,也走了好一些时候。 “阿玉哥哥,我那位姐姐自小生活在边境,常年与男子同吃同睡,早已非清白之身。”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我的亲姐姐,你定要好好儿待她……” 一进门宋青鸢就看到宋如心楚楚可怜的往连锈玉身上蹭,还对着自己一通污蔑。 以前,她们母女就是这样污蔑母亲的吧?也是这样一步一步将母亲逼上绝路的…… “妹妹这是做什么?大清早的就跑来污蔑嫡姐,还与姐夫拉扯不清,你可知道礼义廉耻?”宋青鸢说话间,已经踏入了厅堂。 宋如心顿时一怔,愤恨与不甘一触即发。 可在阿玉哥哥面前,她是不能暴露的。 她眼底的怨毒瞬间隐去,顿时红了眼,“姐姐在说什么?妹妹是怕你因着那些往事受了委屈,这才特意来叮嘱阿玉哥哥的。” 第002章、毒胭脂 说得好听,可不就是装着可怜骂她荡妇吗? 宋青鸢樱唇勾出一抹凉意,冷漠而不屑,“说完了?说完了就滚!” 宋如心今日前来可不是真为她这位嫡姐说好话的,她是要叫宋青鸢毁容的,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再说了,宋青鸢这个贱人凭什么敢这么骂她!今日不叫这个贱人尝到苦头,她是绝不会走的! 宋如心恨得咬牙切齿,面儿上装得更加委屈,梨花带雨连带着哽咽,“姐姐,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贺礼,昨日没有来得及给你,今日一并拿了过来。” 贺礼?让人毁容的毒胭脂? 出嫁的前一夜,宋青鸢就听到宋如心母女商议害她,当时她并未戳穿,本以为她们得过一段日子才动手,不想竟是如此迫不及待。 宋青鸢冷笑了一声,嘲弄的看着她,“贺礼?什么贺礼?让人毁容的毒胭脂?” 她是怎么知道的? 宋如心一震,又惊又愤,表面强作委屈,干脆哭上了,“姐姐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宋青鸢眼底里的寒霜越来越浓,缓缓朝着宋如心走过去,一把夺过胭脂,步步逼紧。 宋如心一时有些懵了“你想做什么,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脸上忽然被砸了东西。 刺鼻的香粉味儿,这是…… 宋青鸢竟然把整盒胭脂都砸到了她脸上! “啊!我的脸!我的脸!”突如其来的瘙痒,宋如心顿时就慌了。 这东西是要毁容的!只是一丁点儿就能叫人皮肤溃烂,一整盒几乎能要人命。 宋如心惊慌极了,全然顾不得形象,发了疯一般的扑向宋青鸢,“你…你敢害我!你这个贱人!贱人!我要杀了你!贱人!” 她吼得歇斯底里…… 然而,她刚扑过去,却被曾经的情郎一掌拍了出去。 他的神情冷漠至极,看着她的眼神甚至是厌恶的,“二姑娘还请自重!你若再敢与我家娘子放肆,休怪我这个做姐夫的不客气!” 连锈玉这一掌力气不小,宋如心一个鲤鱼打挺,摔得骨头都像是要断了。 宋如心惊愕极了,明明前几日阿玉哥哥还说要娶她的,怎么才一夜就变得如此维护那个贱人! 她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慌张抹去脸上的毒胭脂,满目不可置信,“阿玉哥哥你做什么?这个贱人她害我!这胭脂一定是被她掉包了,她定然早知道我要送她胭脂,她故意掉包陷害我的!” 宋如心越说越激动…… 连锈玉本就厌恶宋如心,此刻见她倒打一耙,更是厌恶到了极致。 “拖出去!”他已然不耐烦。 他一声令下,宋如心如同死狗一般被拖了出去,无论她如何哭喊,连锈玉都置之不理。 站在一旁的宋青鸢惊愕之余,亦生了一丝怀疑,这位七公子只怕是看中了自己将军的身份,故意示好,想要借此夺取世子之位。 好无情的男人!她还以为他对宋如心的感情能有多深呢? 翻脸比翻书还快,她都有些同情宋如心了。 宋青鸢冷笑了一声,满目嘲讽,“七公子好生无情啊!这般待我那妹妹,也不怕她寻死觅活?” 她话说得阴阳怪气,似要借机将昨夜的仇给报回来。 然而后面的更难听的话还未出口,宋青鸢忽觉脚下有些发软,瞬间……喉咙里一股血腥,她身子一震,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连锈玉一惊,慌忙将她抱住。 “阿鸢……”失神之间他竟是喊出了她的乳名。 下一刻,他又似回过神一般,小心翼翼的将她往里屋抱。 宋青鸢想要挣脱,眼前却是越来越模糊…… 半个时辰之后…… 新房内,一名红衣女子皱眉看着床上面色惨白的人儿,不禁叹息,“师哥,我看这姑娘是活不久了,师哥何不将自己真实身份告知她?” 连锈玉没有说话,只取出手帕擦了擦女人额间的汗珠,又将她露在外头的手放进被窝里,满目心疼。 片刻之后,他才低低回应红衣女子,“我会医好她的。” “可是,她若躺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那师哥的大业……”那女子显得有些不甘。 “她如今身患重病,我不想让她担心。”连锈玉目光瞬间一冷,阴沉沉的看着她,“福音,此事你不要掺和。” 新书《临渊》已发布,欢迎大家阅读。 - 今朝有喜 - 沉砚 文案: 姜黎苏醒时,正是萧弋称帝的第五个年头。 易容换面,以男儿之身再入京都,她只要他死。 姜黎以为,萧弋是这世间最绝情的人。 可当她拔刀相向时,他却甘之如饴。 血泊里,萧弋含情脉脉,“阿黎,只要你高兴,朕这条命就是你的。” 姜黎冷笑,“萧弋,你以为我会心软?” 【一个心机黑莲花坑死前夫的‘绝世甜文’】 正文: 第001章、可笑,为自己祭奠。 姜黎苏醒时,正是萧弋称帝的第五个年头。 国家昌盛,百姓安乐。 曾经最卑贱的九皇子,仅用了五年时间便将摇摇欲坠的大魏江山力挽狂澜。 眼下的大魏,丝毫不输元帝鼎盛时期。 盛京街道上,商铺一家挨一家,来往的人流络绎不绝,不时传来商贩的吆喝声。 “好!”梨园雅座内,一名做男装打扮的女子拍手叫好。 园中一片歌舞升平,舞姬们水袖轻盈,身姿优美,姜黎看的好不欢喜。 “公子,陛下召您回宫。”耳边传来侍从的声音,姜黎脸上的笑意不觉凝固。 白衣锦袖下,泛白的指节收紧,低沉道,“备车。” 自梨园入宫,需得将近两个时辰。 姜黎入太和殿时,已是深夜。 殿内烛光摇曳,四下一片明亮,隐隐闻到一股龙涎香的味道。 姜黎端着姿态,一步一步向前,这条路,她曾走过无数回。 过去是兴奋的紧张的,而今却只剩下仇恨…… 恍惚之间,姜黎已走到皇帝榻前。 帐幔后,一道玄色身影映入眼底。 她深吸了口气,规规矩矩朝里头的人行叩拜大礼,“外臣姜衍叩见大魏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萧弋支起身子,不知何时掀开了帐幔,剑眉下,俊容入目,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深邃沉冷。 姜黎不紧不慢的站起来,眼底寒冷凌厉,脸上却摆的一副纨绔,扯笑道,“陛下深夜召见外臣,所为何事?” “周太尉的二公子昨夜死了,脖子以上空空如也,仵作验明,乃天蚕丝所伤。”萧弋目光幽暗冷肃,缓缓道,“有人说,前两日你为一名舞姬与他大打出手,并扬言要用太尉府的人头来祭奠你长姐。” “天蚕丝为你所长。” 他的声音平和而低沉,明明是在质问,却温柔似水,有一瞬间,姜黎觉得像是回到了十年前。 不过很快她又回过神来,望着面前高高在上的男人,姜黎发了笑。 “陛下怀疑,是臣杀了他?”她唇畔微勾,眸光里浓浓的嘲讽。 那样的眼神像极了那个女子,看得萧弋心头一紧。 萧弋抿了抿唇,收敛起失神,又道,“昨夜子时,明春阁的小顺子亲眼见你自北门而去,周绍仁死于丑时,死亡地点,正是你留宿的梨园附近一暗巷内。” 这般有理有据,对方为了陷害她,当真是处心积虑。 姜黎不觉嗤笑,“陛下认为,臣会蠢得如此出奇?” “臣既要报仇,何不直接杀了陛下最宠爱的周贵妃,反而要去害死她的庶出弟弟?人人皆知,长姐当年乃是被周贵妃那毒妇活活烧死的!” “大胆!休得胡言!”萧弋一震,温和的嗓音骤然凌厉,眼睛里说不出是怒火还是悲愤。 闭眼良久,他才似缓过来,轻轻的朝一旁的姜黎挥了挥手,低哑道,“先下去吧,不论如何,朕必会保你。” “臣告退。”姜黎拱手,恭敬施了一礼,面无表情的退出内殿。 “阿衍,明日是你长姐的忌日,记得去太庙里为她上柱香。”踏出两步,背后又传来萧弋的声音。 暗哑而悲伤,仿若他将对方看得多重似的。 姜黎勾唇,满眼讽刺,“臣知道了,请陛下放心,臣会为长姐备下祭品,隆重祭奠一番。” 自己给自己祭奠,多可笑啊…… “那么外臣就告退了。”低低补了一句,她大步往外面走去。 踏出紫宸殿,茭白的月光下,隐约可见宫廷巍峨。 穿过长长的宫道,又过玄清门。 再回到明春阁,已是半夜。 姜黎拖着满身疲倦踏进内殿,赶忙吩咐内侍端来一盆热水,然后迅速褪下外袍,解去束胸,草草擦了一遍身子,便躺进被窝里。 沉睡之间,眼前火光冲天,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仿若要穿破了耳膜…… 下一刻房屋瞬间垮塌,她被烈火焚身…… “啊!”一声尖叫,姜黎从梦中惊醒过来。 “殿下,你没事吧?”额头冷汗淋漓,姜黎骤然睁眼,隔着一道帐幔,只见内侍立在外头。 “梦魇罢了,无碍。”她摆摆手,轻拭去额头的汗珠,沉声吩咐道,“不必在此候着,去备些祭品,今日是我长姐的死忌,陛下嘱咐我去上柱香。” 闻言,内侍眉眼略显担忧,但依旧谨遵姜黎吩咐,应了个‘是’字,便躬身退了出去。 幔帐后面,姜黎缓缓起身,眼瞧着内侍退得没了影儿,她忙不迭下床,动作娴熟的将束胸重新捆上,缓缓走到屋内的青铜镜前,她轻轻理了理外袍。 抬眸间,对上镜中那熟悉而陌生的少年郎,姜黎心中不觉一抽,闭了闭眼,转而吩咐内侍们上早膳,草草用过之后,便启程前往大魏太庙。 至太庙时,已是巳时。 远远的,她便看到萧弋挺拔的背影。 姜黎面上含笑,大步上前,一如既往的朝那背影行叩拜大礼,“外臣姜衍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萧弋回过身,桃花眼里泛着几许血丝,似在克制着情绪,“过来,为你长姐上柱香。” 看着萧弋那般装腔作势的深情,姜黎心中冷笑,眼底掠过一抹嘲弄,却并未多言,只跟着他点了一炷香朝那刻写着熟悉名字的牌位作揖。 然后,便退到外头,装得一副纨绔姿态靠在门框上等待萧弋。 大约过了半刻钟的工夫,萧弋才从里头出来。 他的眼圈发红,一出门就看到‘昏昏欲睡’的姜黎……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竟也能睡着? 萧弋心里头顿时一阵恼火,“阿衍!随朕到紫宸殿,朕有要事与你商议。” 商议?他与她能有什么可商议的? 姜黎疑惑的睁开双眼,同时心里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若说她的要事,现如今恐怕只有婚姻大事…… 不安的跟上萧弋的步伐,她眉峰不觉紧皱…… ………… “成亲!陛下你吃错药了?”紫宸殿内,姜黎不忿又嘲弄,对于这个意料之中的提议,她显得颇为不屑。 萧弋一怔,眼底怒火翻涌,但很快,他又将火气压了下去,用眼神示意姜黎坐下。 “阿衍,下个月你就十八了吧?” 他眉眼微挑,低沉的嗓音从喉咙里发出,“据朕所知,你与镇国公的五姑娘颇有来往,前两日还在马球会上救下她一命……” 曾经的夫君,竟要为她娶亲!何其的荒诞! 望着萧弋片刻,姜黎骤然失笑,“陛下,这是已经替外臣决定了?” “你的年岁不小了,你长姐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已为人妻。”萧弋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教训的语气,“阿衍,早些成家,才能静下心来做事。” 姜黎扯着嘴角,到了唇畔的笑意僵住。 顿了顿,她笑道,“劳陛下费心,只是外臣如今还未有成家的意向……” “镇国公乃是我大魏最有声望的武将,娶了五姑娘,于你,于姜国都百利而无一害。”姜黎话音未落,萧弋沉声打断了她,墨玉似的眼眸写满不容拒绝。 姜黎抿唇,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陛下的意思,外臣非娶不可?” 她眼底夹杂着几分嘲讽,笑看着萧弋。 萧弋依旧端着那副平和温润的神情,语气里却是显而易见的逼迫,“昨日镇国公亲自入宫求朕赐婚,五姑娘相思成疾,扬言此生非你不嫁。朕若不允,五姑娘只怕性命难保。” 言外之意,他已应允了镇国公所求? 眼前的男人,一如既往的专治…… 姜黎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直直的朝着萧弋施了一记礼,“外臣叩谢陛下隆恩……” “虞家五姑娘是个好女子。”萧弋羽睫微微闪动,语气不温不火,像是在提醒她,娶了虞家五姑娘是她姜国储君莫大的荣幸。 姜黎垂眸,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没答话。 萧弋早已料到对方会是这般反应,他抿了口茶水,淡淡然又道,“行了,你且下去吧。” “周绍仁之事,朕会解决。这两日你不要乱跑,好生温书。” “外臣谨遵陛下教诲。” 姜黎心中恼恨,脸上依旧挂着笑,堪堪朝萧弋施了一礼,转身踏出他的寝殿。 “等等……”姜黎咬着牙,起身正要走,面前的帝王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又喊了一句。 “陛下有什么吩咐?”她端直了身子,面容僵冷。 萧弋俊容温润平和,眼底里却隐隐狡黠,轻扫了眼左手边还冒着热气的补汤,温声道,“这是母后熬的牛鞭鹿茸汤,你既来了,就替朕喝了吧。” 姜黎一诧,瞪了眼那盅热腾腾的牛鞭鹿茸汤,胃里翻江倒海。 她笑容僵硬,语气不满,“陛下在开玩笑吧?” 看出了姜黎不情愿,萧弋心中燃起一丝快感。 他轻笑,不依不饶,“阿衍……这是不愿意?可是因着朕为你定亲,你在与朕置气?” 她看明白了,萧弋是在为她方才的无礼而报复,他向来记仇…… 眼底怒火翻腾,轻抿了抿唇,姜黎俏脸堆上假笑,“陛下多虑了,外臣不敢与陛下置气。只是,这一盅牛鞭鹿茸汤乃太后娘娘亲手为您熬制,倘若让外臣用了去,不仅逾越,且辜负太后娘娘一番苦心,倘若太后娘娘知道了,必然会伤心……” 姜黎眉眼含笑,生是一副为他着想的神态。 萧弋没答话,眼眸来回扫视面前的少年郎。 “你不说,太后又怎会知道?”勾笑片刻,他反问道。 姜黎一愣…… 不等她反驳,萧弋又开了口,近似命令的语气,“阿衍,以后你每日都来紫宸殿向朕问安,顺便替朕解决了母后送来的补汤……” ??? 闻言,姜黎胸腔里一瞬间闷火直涌…… 尚在王府时,她的那位婆母就颇爱给萧弋炖各类壮阳补肾的汤药,每回他都是倒掉,如今却让她喝?分明是故意的…… 她竭力压住情绪,嘴角噙笑,摆出一副出馊主意的纨绔神色,“陛下若是不愿意喝,倒掉就是,何必让外臣代劳,您乃大魏帝王,外臣是他国储君,并非大魏皇室血脉,便是代劳亦不合规矩……” “难道浪费母后的心血便是合规矩?”姜黎话音未落,萧弋打断了她,眉目严肃,分明是在说着不正经的话,却像是在交待朝政大事。 “从即日起,你每日亥时来紫宸殿,喝完补汤,再将当日所学一一向朕汇报……” “……”姜黎觉得,她被萧弋当做儿子养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