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再见你,事隔经年(1) - 他乡云 - 晚境 我从不奢望时光能够停留,永不抛弃我们的停留在岁月静好的初遇那年。因为那时你看不到我,你的眼里,心里都无我。尽管那时尚还没有后来的悲伤....... 你看,直到现在我还清晰的记得,那日梨树花开下与你分别时我想对你说却没有说出口的:韩阿沚,若我再见你,事隔经年,我如何贺你,以眼泪,以沉默?果真而今的现实告诉了我,我错的有多么离谱。因为彼时的我是决计没想过这么多年后,你过得这般不如我。你怎么能过的这么不好呢?你这般凄惨,让我如何狠心撇下你,无所顾虑地做我的他乡之云呢! 我所有记忆都是从十岁开始的,这问题真不关我或者说是原来那小孩的事。因为万能的上帝在我们俩身上开了点玩笑,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我,哦不,准确来说是我的灵魂占了这个异世小丫头的身体。在那个世界死于飞机事故的我莫名其妙在这具身体里醒过来。虽然说是狠狠的体验了一把死了又活过来的喜悦,但是也真的好无语啊,重生成一个黄毛丫头不说,还要一辈子不得不体验并接受另一个世界所赋予我的生活和命数。好悲催!我的世界从那时开始便再无汽车,无大厦,无电器之说,因为我与我现代的的亲朋好友,同学还有我一直不能忘怀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都生生的别离了。且有生之年,永不相见。 时间过去这么久,我已经忘了我是如何由奢入俭难的适应这时代的,也许因为那时年少,也或许是因为有那两个老乡爹爹的安慰和栽培。那两个人是最先走进我生命里也是很快便离开的人。我们互相慰藉,在另一个世界里固执的过着二十一世纪的生活,像火炭一般互相取暖。我很庆幸,一直很庆幸我除了有一场不平凡的穿越外,还有一段独一无二的童年。 其实,对于我和他来说,故事真正是从我十四岁,他十五岁那年开始的,虽然之前我们通过几封不像样的书信互损过彼此那么几句。当然,故事有点漫长,请听我细细道来...... 初见 阳光从马车窗口的竹帘间透进来,我侧首看我边上正襟危坐的那姑娘,她长得可真漂亮啊!瓜子脸,淡扫蛾眉,眼睛是丹凤的,瞳孔黑黑,海水汪汪的,嘴巴是那种小小红红但又粉嫩粉嫩的那种,我看了一会啊,忽然想起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樱桃小口。她长得要比现在的我矮点,可身材却明显不是一个档次。她前凸后翘,而我却几乎没什么看头的说。许是察觉到被我偷窥不小时间了吧。她嘴巴一厥,脸颊红的跟猴屁股似的,怔怔的看着我,一双大眼睛骨碌骨碌着乱转,看着也怪无辜可怜的。我马上明白自己给人家造成困扰了,示意的摊了摊手,忙识相的卷起帘子看窗外。说到这大家可不要误会,这个姑娘绝对不是我小姐,她啊,叫秦芙,是我现在的表妹。这次她是跟着我来投奔我们家来着。别看她跟我同年,也算跟我青梅竹马了,可我跟她不熟。要说熟,我跟她哥哥秦卿更那什么,想这几年我们混荡洛阳小镇那可是远近闻名啊。此处说明一下这时的洛阳还不繁华,怎么说呢,顶多也就算是一个风景不错,山清水秀的隐居宝地吧。我们两凭着据说是无敌厉害的跆拳道混合着太极什么的高招打遍小镇的混混帮,扬善惩恶,劫富济贫。哦,这里的混混帮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那什么。当然我实际上是不怎么能打的,真的,关键是我那表哥,别看他长得斯文儒雅,人模狗样的,打起架来可行了,既帅又效率高。当然偶尔也会挂点彩什么的,话说到这我得借此澄清一个历史性问题,那就是:古人和现代人一样是绝计没什么轻功,绝世武功什么的,金庸大作家误导了多少可怜的娃啊。秦卿这人除了君子外,还有个特招人爱的优点就是看不得身边的人受一点委屈,每回情况不妙的时候都身先士卒把我护得死死的,所以这几年混下来我几乎算没遭什么罪。 话说回来,我这回也是第一次回家,我自打到这里来先跟着我那两干爹生活了一段日子,待到他们走了以后,我浑浑噩噩活了一阵。有一日在街上乱逛竟被秦卿那厮认出是他亲戚,糊里糊涂就进了秦府,身分,地位,亲人什么的都有了。到了那以后我才知道,我这身体的身世是咋一回事。原来我叫程墨汐,是盛京程江军家的二女儿,我还有一个嫡亲的哥哥程墨杰。我们两本来应该算是嫡出的,可没想到我爹他竟然是陈世美,抛了我们娘三娶了宰相家千金,生生的把我们给变成妾侍的庶出娃了。起先那千金还仗着娘家,死活都不让我们进门。后来奈何她连生两胎都没生出一个少爷,只得让步了,接了我那十一岁的哥哥,做了小世子。我本来也该跟着去的话说,可我那娘亲有骨气,死活不愿意,我只得留下来陪着她。 “可是,我娘呢?”心里实在好奇,一时没忍住我也就问出来了。幸亏我那娘死的时候那程墨汐的确是不在场的。我那帮亲戚也就没表现出一丝的怀疑我是个冒牌货来,还一个劲的安慰我什么:“墨汐啊,不怕,不是还有哥哥,舅舅家吗。”我这才知道我那陈世美爹爹不知得了什么怪病竟比我那娘还先去了。我在心里暗捏了一把汗。姑娘我才弄清楚自己是哪家丢的娃,就成了孤儿竟然。 原来我那娘就死在自己的屋子里,说是屋子不慎走了水,原来那程墨汐据说也是让那场大火闹腾的,给趁乱丢的。一对照我就是醒在离那屋不远处的小河边的,只可笑我初来乍到竟奔着自个家反方向去了。听完整件事我又联系了自己当下的身世,心想坏了,这古代不比现代花样多,谋杀不都兴放火吗?我庸人自扰的瞎想了一番,越细想越觉得我现在可能挺危险的,只得厚着脸皮整日缠着那秦卿,恨不得就做了他的影子算了。 若我再见你,事隔经年(2) - 他乡云 - 晚境 起初秦卿那厮还不太待见我,我估摸着可能是觉得整日被一个丫头片子追着太没面子了,尤其还是这么一个长得不怎么漂亮的丫头片子。过了一段日子后我猜他应该是后知后觉的发现我二十一世纪先进女性的魅力了,待我竟比他对那亲妹妹还似要亲近些,去哪玩都记着捎上我。我乐得能跟着他混吃混喝还不用自个花钱,也就没跟他计较,随着他四处瞎混。混的那是风生水起,铁树开花呀。 被秦芙那脸红一闹,我心里不好意思,只好全心全意的看窗外。话说这盛京虽然地位相当于现代的首都北京,竟也不是很繁华。跟洛阳比起来,我看着也就路要好些,盖房子的砖头要漂亮些,有钱人家要多些,还有有可能夜生活也要好点。当然,这最后一点是我猜的,毕竟在什么朝代,中央和地方都一定是有巨大差别的。想到这我考虑起很重要的一件事来,都说城市的衰败是国家要不行的先兆。难不成我那么衰的赶上乱世了?我一路上乱七八糟的胡想了一通,等好不容易马蹄打打的赶到那将军府大门口时,我已经被颠地七荤八素快身体散架了。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大家闺秀的矜持,掀了车帘,蹭的一下就跳地上了。回头我还不忘爷们的把那几乎也被颠地不成人样的秦芙连扶带抱的给接下了车。我这几年吧,除了吃好,睡好,玩好,身体也养得比一般姑娘要结实些。一侧头看着有两个貌似是下人的年轻小伙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两,我脑子转的快,看见他们俩一个做小狗状趴在地上,抬头迷惘的看着我,另一个僵着似乎是准备扶我的还没来及收回去的手,怪尴尬的样子,也就大致明白了:这时代兴人辇,估摸着他们两本来是准备接我们下车来着。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朝他们傻笑了两声以示我的和蔼可亲。 一回头我更无语了,后头大门边上竟然还有一大帮子少男少女婆婆妈妈的在看我表演呢!我一瞅他们的表情,有惊讶的,有嘲笑的,有蔑视的,有面无表情的,有但笑不语的,还有一个比较难以忘怀的因为他几乎算是邪笑的。我脸皮真算比较厚的,勉勉强强撑住了,秦芙可就不行了,她那张小脸登时红的就跟能滴出血似的。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我只得挺身而出。轻轻地问了声:“谁是程墨杰?” 我一说完人群中央就走出了一个温文尔雅,面容清秀着青衫的俊少年,他似笑非笑的走到我身边,轻轻地叫了声我小名,又淡淡的说:“我是哥哥,长兄如父。你放心,我以后定会好好照顾你。”我悻悻然的在心里想:“完了,我这个哥哥还真是不怎么样,跟我不亲。”像刚刚那场面要是搁秦卿那他非骂得我狗血淋头,再捶天顿足的收拾我一顿。大声嚷嚷教训我说:“臭丫头,你怎么能不认识你亲哥。”可是这个人他没有,他用了一种无比温柔的方式告诉我他跟我之间的疏离。我怪心酸的看着他转过身,又同样礼貌周到的招呼我旁边的秦芙,轻声轻语的指挥下人给我两卸行李,安排伺候的下人......恍惚中我觉得这个人就像是周敦颐所说的可远观却不可亵玩焉的莲花。 “野丫头,我们终于见面了。”一个极好听还貌似有点轻嘻的声音解救了正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我。我一回头便看见了那个人,一身红衣似火,惑世妖颜,我初遇他时的感觉真的就是:好一朵桃花精。 我怔怔地看了会他的脸,轻敛眼垂,淡淡地回嘻他:“你是我哥那狐朋狗友中的狗先生?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韩沚但笑不语的瞥了我一眼。倒是他边上的帅哥替他向我发了新难:“姑娘真不愧是镇子上闻名遐迩的霸王花,伶牙俐齿,在下佩服。” 我细看了那个人,剑眉,细长微微眯起的眼睛,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那个人身上一下子就看到了威严,甚至是君临天下的宏伟气势。第一次见夜星辰时,我甚至都没发现他是极度弱视几乎看不见的。 我微微一笑,假意福了一下身子。不卑不亢的说;“狐公子谬赞了。霸王花的事纯属误会,那是我小表弟不懂事调皮玩闹呢。”说完我抓起秦芙的手就让我哥才给我们指的那几个丫头们带路,预备跑路。走了几步我私下里琢磨了一番,忽然又觉得不甘心,凭什么跟林黛玉进贾府似的百般受人刁难?我恶作剧地停下步子,回过头,又痞笑着补上一句:“其实,你们都误会了,我是狗尾巴草。”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声,我毫不恋战,不闻不顾径直离了去。他们那都是在嘲笑我野呢!不用想我都知道自己跟那帮官二代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程府 跟我害怕的差不多,我那哥哥果真是不怎么跟我亲近,他管吃管住,但却不管我的精神生活。我郁闷了。可奈何我刚到这儿也不敢太放肆,只好每日宅在我那小院子里看小说,看历史,看笑话,睡觉。我那小院子里有棵树很搞笑,树桩的分叉处很宽,又不高,我很喜欢踩着凳子爬到上面坐在那里看书,累了就在上面小憩一会。起初我那两个丫头还死活不让,后来看我爬的利索而又的确没出什么事,也就识趣的不管我了。我一个人体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自娱自乐后,终于否定了:一个人的时候也会觉得岁月静好,不悲不喜那种说法。人是群居动物,一个人真的太孤单了。那段时间我空前的想念我那两个干爹和秦卿,我怀恋洛阳的房子,洛阳的小路,洛阳的风清云淡...... 我到盛京的时候是夏天,可等到那帮人记起我来时却已经是深秋的末尾了。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少不更事的小丫头孤单的活了好几个月,虽然好吃好喝却莫名其妙还是瘦了好些斤。我们刚来的时候,秦芙还常来看看我,后来等她和我那三妹还有京都那帮千金好上,她几乎也就彻底把我给抛了。我也试着跟她们处了一段日子,发现实在是合不来,代沟太大了!她们喜欢谁都不说喜欢,要说那个人的衣服,字好看什么的;她们在一起谈女戒,谈女红,偶尔也会面红耳赤的讨论一会儿三从四德,相夫教子什么的;她们批判各大人家的家长里短,讨论哪里的寺庙,看相的要准些......年底秦卿来看我和他妹妹的时候一脸掩不住的心疼,他一边责骂我不会学学秦芙好好照顾自己,一边下狠心怎么着也得在他在的这个新年把我养胖回来。我沉浸在他来了的喜悦里,一边傻笑,一边在我权力范围以内四处搜刮东西讨好他。没有人知道那时,因为秦卿,因为有那么一个人来看我,我有多么的高兴! 若我再见你,事隔经年(3) - 他乡云 - 晚境 随着秦卿的到来,我终于在沉寂了好一段时间以后又重出江湖了。实话说,踏出程府大门那一刻我的心瞬时澎湃了,果真还是自由好啊!爱情诚可贵,友谊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啊!我爱自由!我爱带我走出阴霾的我表哥秦卿!我侧过头来看秦卿,他长得又高些了,干净的脸颊上不知怎的竟然长出几颗痘痘来。我心情好,都不愿损他。一个劲的夸他长得更帅了,更招人爱了。 那厮是个不懂谦虚为何物的主,虚心地接受了我的夸赞后竟然挖苦我“皮肤怎么黑了,糙了些”,“瘦的跟皮包骨似的,真丑!”。我前段日子寂寞怕了,他说什么我都觉得特动听,便没和他一般见识,处处让着他不说,还想方设法,好说歹说的劝他多陪我些日子。 说实话,当看着秦芙巧笑嫣然,顾盼生姿的随着那帮讨厌的官二代款款向我和秦卿走来时,我忽然间觉得自己真可怜,我自己的亲哥哥对我不冷不热,对她这个漂亮温婉的表妹却嘘寒问暖,关东问西的。 我自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陪着秦卿和那帮人去溪山礼嗣,通俗点来讲大概就是去秋游。除了自个家的我哥,我,我妹,秦家两兄妹,安王夜星辰,韩世子韩沚外,还有一帮我不认识的千金,世子什么的。我跟着秦芙,我妹妹程墨薇还有两个漂亮姐姐挤在同一辆马车里。暗中我观察了一下,那两个姐姐都很美,一看就是正宗的古典美女,看上去像还有点文化的样子。她们一上车就聊得火热,姐姐长,妹妹短的。我谎称困了,到底是没有因为自己的尴尬地位给她们造成任何不便,侧倚着马车壁子假寐。朦胧中我大致了解到,那穿的华丽点的是左相家的掌上明珠,那家有点搞笑,十来个孩子竟只有顾瑟瑟一个女娃,我估摸着她全家还指不定怎么宠她呢!不过,让我有点意外的是我边上穿着简雅大方的谢冉,她竟然出身青楼。我在心里不动声色,暗暗佩服那姑娘真有一套,竟然能从社会最底层跨越到最高层,和连我都看不上的那帮官二代处得水深火热。我一边偷听,一边反思我自己的失败,竟然不小心真睡着了。 等我睡醒的时候,车里哪还剩什么人呀,只有被我枕着肩膀走不了的谢冉还在。我尴尬地朝她傻笑,连声说抱歉。谢冉一句不高兴的话都没有,我也确实没能从她脸上看出任何不悦的表情,一下子对她平添了不少好感。我怕秦卿看不到我急坏了,理理头发,揉揉眼就要走。 我一掀起帘子果真就看到秦卿和我哥那三风风火火寻我来了,秦卿见了我一脸喜色,二话没说就默契的走过来,伸手扶了我跳下车。完了才发现后面还有一个,怔了一下,我估摸着可能是寻思着怎么办,总不能让人家也像我这样吧?我立刻会意地,把那秦卿往边上轻轻一推,还连声说:“去去去,一边呆着去。甭想占我好姐姐丁点便宜。”出手就利索地把谢冉给连扶带抱得地接下来了。 我一心想着玩,也不顾前头那三人异样的眼光,细声细语地跟谢冉又道了一遍歉,说了再见。回头还不忘跟我那哥又说了一声,大致意思就是我要先跟我表哥也就是秦卿私溜出去玩一会儿,让他莫寻我什么的。说完我瞅也不瞅边上那两如花似玉的美人,叫上秦卿就走了。多少年后提起,夜星辰还感慨我这时丫的太狂了!我也不狡辩,只是笑了笑。心里自嘲:“我当时就是怕跟你们这帮帝王将相扯上关系才不搭理你们的,可没想到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有些事光我一个人逃,不成!” 我边走边迫不及待的确认:“秦卿,路你找好了没啊?”,“真能捡到栗子吗?”我本来是不太愿意来的,真的!我主张我们两像以前一样自己去逛逛街,吃吃饭什么的。可秦卿死活不答应,非得说要跟着来办点事。还哄我说这山上有栗子林,白捡不要钱。我一听乐了,以为他想吃我的糖炒栗子,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时代的食物都兴水煮,焖,爆炒,煎什么的有是有但就是不常见。别看秦卿这人对我那是挑三拣四,可从没说过我厨艺一句不动听的话。他特喜欢我这糖炒栗子,自打吃过一次以后,他就彻底抛弃了他以前最爱的水煮栗子,每年都缠着我给他做。 一路上我叽叽喳喳,秦卿那厮却只是感觉有点享受的听着,也不怎么搭理我。只偶尔会看着我问一句:“你冷吗?”,“累不累?”什么的。我看着那样的秦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觉得有点心慌。 我面上不改往常有说有笑的陪了秦卿一上午,捡了好些栗子,装到布袋子里又送回马车上。看了看,快中午了,我们两这才往寺庙方向走去。 这寺庙在半山腰,等我们两爬了几百层阶梯,又过了好几个台终于得见森静,宏伟的庙颜时,我已经饿的快不行了,肚子叽里咕噜的乱叫,口也渴的够呛。我侧头看秦卿,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嘴唇都干了。我们两对视一笑,齐头往刚拜完神,烧完香,求过签的少男少女堆里扎。 若我再见你,事隔经年(4) - 他乡云 - 晚境 午饭吃的还行,虽然都是素食,可贵在种类多,而且大多数人实在都是饿坏了,吃相大底比我也没好到哪去。 吃饱喝足之后,大家很快就又恢复了小资本家的嘴脸。男的分了好几堆赛诗,谈时事,鼓吹经济,女的则大致按着自家老子的官职品级也自划了几堆。自然,这些女流中玩得最好的就数顾瑟瑟这几个了,因为她们才玩了一会儿,就招来了好些鱼龙混杂的公子哥儿。秦卿有点事把我先撂下了,我只得趁乱寻了个空位趴了,借机补个午觉。睡得正酣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弹高山流水,我一下子就被感动醒再也睡不着了。我觉得那一刻我真特别的想李斌和李业,真的,李斌他生前最喜欢的曲子就是这首轰动万世的高山流水遇知音了。李斌和李业就是我前面说的那两干爹,也是二十一世纪来的那两个。他们活着的时候待我真是太好了,所以他们死了我也还是老忘不了他们。 后来我想,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开始喜欢谢冉的。我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我对面弹的正忘情的谢冉。我亲眼看着她细长的手指轻拢慢捻抹复挑,亲眼看着微风撩起她耳边的碎发,亲眼看着这个风尘女子用她眼中的孤寂打动我的心。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只看她一眼就能那么笃定她有喜欢的人,她一定有喜欢的人。 一曲结束的时候我忍不住率先给谢冉鼓了掌,我周边的人像看傻子一样看了我一会之后,只好也鼓起掌。这样谢冉的脸色终于才由白变红又恢复正常。原来他们弹琴之前说好,只怡情不比试。让我这无厘头一闹,倒让场面有点难过了。我抿了抿嘴唇正准备说一段动情的瞎话,突然有个找茬的小开,冒出那么一句:“谢花魁真不愧是万花楼的当家花旦,才情不凡,琴艺竟都快赶上第一才女瑟瑟小姐了。”的调侃。我怪无语的,一侧头又刚好看见顾瑟瑟紧张的小脸舒舒的松缓下来,甚至还偷偷的给那小子递了个感激的眼色,我怒了,敢情之前马车里的好姐妹情谊竟都是假的。可笑的是还没等我反击,竟又有一个不怕死的来了两句:“上元节时有顾瑟瑟小姐一曲国风名动京城,今日又有谢姑娘一段高山流水感动白丁。”,“好好好,两段佳话呀!”说完,他还动情地把他手中的小纸扇一旋,我估摸着可能是自我感觉良好吧。 眼看着我不小心也被误伤了,顾瑟瑟只得站出来替我们两解围。安抚我们什么:“妹妹们莫急,回头我就让他们家人好好收拾他们,让他们瞎说。”,说完又专门哄了我说“墨汐,你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可千万别生气。” 我一时没忍住,也就口无遮拦了点,脱口就说:“对啊,我今日看在我谢姐姐给我弹了一首好曲子的份上不跟你们一般见识。”顾瑟瑟看我也不承她的情,脸登时就绿了。我哪里还顾得上她,这时候。我回头就狠瞪了那两个杀千刀的始作俑者两眼,心想低调点,忍着点,就径直回了第二个人一句:“你才是白丁,你全家都白丁。”沸腾的人群登时就寂静了。 “咳咳...我妹妹不懂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大家包涵点。”我一看我哥不知什么时候竟到了门口,登时六神无了主。越过我哥那没什么表情的脸,求救似的看向他后面那三个人。可哪有人管我呀?韩沚那厮一脸幸灾乐祸的笑看着我,夜星辰低头跟他边上的下人不知在说什么废话。关键时刻还是只有兄弟好。秦卿虽然一脸憋着笑的死相,还是用唇形告诉我:“道歉,道歉。”我立马会意,赶紧极像样的给那帮人鞠了个躬,又柔柔弱弱的说:“对不起,我错了,哥哥姐姐们可千万不能记恨我呀。”说完我还假意揉了一下眼睛,做哭泣状,刚刚那盛气凌人的姿态你肯定是一点都见不到了。 这小会让我一闹那自然是不欢而散,回头我才听秦卿说被我骂的那个人脸色那是青一阵,白一阵的。也不知是被我骂的,还是觉得为了讨好顾瑟瑟而有可能得罪了将军府而悔不当初。 众人散了以后,我又迫于我哥的威严单独给顾瑟瑟又道了一次歉,这事才终于算是彻底了了。 这一趟溪山去的我可真不是一般的累,因为事后又发生了一件事,当然这事只有少数人知道。我本来玩的挺好的,可却不小心乱逛的时候看到顾瑟瑟那人和一个华服玉冠的少年在一块语重心长的劝谢冉什么,我凑近一听才知道竟是让我谢姐姐给那个人做小妾来着,我来气了,谢冉怎么看也不像小三啊。 于是我抽空回了一趟马车那,拿了没用完的大布袋又折了回去。趁着没人的地套上顾瑟瑟那哥哥的头,推倒了就是一阵猛打。因为怕被认出来,整个过程中我忍着硬是一声没吭,这才没有东窗事发。当然,这其中也有一部分是韩沚的功劳,因为多亏他知而不报,善心大发没举报我。 我这人没有秦卿真不适合跟人打架,这不,我刚打完那厮走回大道,就看到韩阿沚那妖人倚着路边上的假山好整以暇的问我:“小墨汐,打了这么久你手都不嫌疼的吗?” 我瞬时内伤了,抿了抿嘴,又翻眼看了几秒的天。好一会我才终于鼓起勇气对他说:“你开个价吧!不知怎么样才能封一下世子你的尊口。”完了我想起自己没钱又没势,就又赶紧的添上一句:“我小金库真没什么银子了!还有杀人放火什么的您最好也别让我干!您也看到了,我打的真勉勉强强,还老处理不干净。” 韩沚那厮低着头听得直想笑,忍着也还是笑的春花灿烂。最后啊过了半晌终于淡淡地问:“你打他做什么呀?” 我不放过一丝扳回一局机会的把脸往边上一侧,拽的的跟二百五似的,奸笑一声,说:“那个我故事讲的好,在洛阳都收费。” 韩沚被我这假正经一逗更乐了,挥挥袖子潇洒地对我说:“得了,你快讲,谁跟你要封口费了?”,“前阵子他打死了我的小黄,我刚刚本来也是来找他算账的。” 我一听不高兴了,合着就是早出手的遭殃?我七七八八的给他讲了个大概,没敢跟他说被那流氓觊觎的姑娘就是谢冉。 晚上回家,我特意关注了一下谢冉,发现她一路上都闷闷不乐,愁眉不展的。把她送到万花楼后门的时候,我实在担心她今天晚上会难过的睡不着,便掀起帘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拉住还没走远的她的胳膊,贼兮兮地在她耳边郑重其事的说:“姐姐你莫再不高兴了!等到哪日闲了,我定扮成我那俏哥哥来看你。” 谢冉先是怔了一小会,马上就绯红了小脸,轻骂了一声:“坏丫头”,便飞也是的直奔楼里去了。我心想完了,这丫头竟然真喜欢我那木头哥哥。 若我再见你,事隔经年(5) - 他乡云 - 晚境 我怔怔地看着她高挑好看的背影,忽然就失了神。这女子真傻!因为爱情。 “怎么了?”忽然有一个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我侧头看晚风中风姿绰约的韩沚。他刚好负责把我们这辆车上的姑娘送回家,我看他还是着一身大红的长袍,甚至连肩上的氅子都是大红色的。低低的嘲讽了他一句:“你怎的跟个女娃似的,这般爱穿红色”说完这话,我一下子彻底清醒过来认真看他,这个人真的男生女相,清秀漂亮的不像话。 “我有这般好看吗?都呆了。”他似乎也不生气,只一边轻捻着他那小白马的缰绳,一边若无其事的调侃我。 我鄙视的瞥了他一眼,说了声:“神经病”便径直进了车子,连到我进家门的时候都没跟他搭一句话。 烟火几重 时间转眼就到了年底,这几个月里秦卿如愿的把我养胖了几斤。虽然他整日跑东跑西都没怎么陪我,可我心里高兴,百事可乐。 除夕那天,大家终于都闲了下来,吃过午晌的团圆饭后竟然齐齐的聚到了我们家这儿。这一日,大家都穿了新衣服,又收了不少的压岁钱,个个都红光满面,喜气洋洋的。我一看这情景,心情也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我那后娘比传说中的要好多了,虽然对我吧不亲近,可该给的俸钱,衣服,首饰那是样样齐全,一分不少。一个年过下来我的小金库立时丰盈了不少。 这古代的贵族不太兴豪赌,只在斗琴,对对子,做做诗什么的时候下点赌注。我对这些都不太熟,也就没凑什么热闹,只像往年一样死缠着秦卿陪我炸鸡。别看舅舅家世代商人出身,秦卿这厮却是赌桌上的草包,所以我最喜欢和他诈诈鸡,打打掼蛋什么的,逢赌必赢啊。 可惜啊就是我那哥哥被皇帝临时招了去,害得秦卿只得反客为主替他招待宫里来的几个皇子公主和夜星辰那对老表,我心里恨得那个牙痒痒啊。我忍来忍去左思右想,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决定大胆一次带他们一块玩。我事先声明了一下规则,并拿出我准备已久的扑克牌,很快便凑了四个人。这四个人呢分别是我,韩沚,二皇子季离,还有秦卿。我思考了良久,考虑到这帮人都非富及贵的,魄力比一般人定多些,就教了他们掼蛋。听我这么说,秦卿那厮登时就舒了一口气,搁平时只跟秦卿一个人玩,我死活是要玩诈鸡的,因为玩那个定能赢他赢得更多些。我给秦卿递了一个放过他的眼色,宣布正式开赌。 果真有经验就是好啊,一路打下来,我赢得那是及其顺手,很快就赚了个满堂红。我一高兴就没打住,得瑟地出手就给边上伺候的丫头们散了不少面子钱,连那三个人带来的随从我都没放过。晚上散桌子的时候,秦卿还好,对这种程度的损失他已经见怪不怪了,至于另外那俩个人面子上可就有点扛不住了,他们两默契的都面无表情不说,还一个劲一脸不服气的约我他日再赌。我又不是傻子,看着钱来还不接,答应的那叫个欢啊。 话虽那么说,之后却再没有人主动跟我赌过钱。无聊的时候他们也抓上我过过牌瘾,可却再也没有什么人乐意跟我赌钱了。自然也有些人是例外的,比如我哥,比如夜星辰,可我不愿意跟他们玩。那两个极品,枉为古人啊,太聪明了,打起来我真招架不了,我实在不愿意和自个的银子过不去。 多少年后想起,那个新年还真是无比的快乐啊。只可惜了,那般热热闹闹却只是过往。真心酸! 我一战成名,竟也成过一段时间盛京的风云人物。 秦卿是在来年的正月十六回洛阳的,不是一个人。那厮这回果真不是单纯地陪我玩来了。他瞒的可真好啊!他竟然从他来那日起就开始了他勾搭吏部侍郎千金这事。我听说那千金本来还是有门亲事的,也不知秦卿和我哥这帮人从中做了什么,那侍郎竟然调转苗头选了我们这边。我心里那个不是滋味啊,一方面觉得同情那姑娘,另一方面不能接受我身边第一个走入封建社会悲剧命运的人竟然是我目前为止最喜欢的秦卿。 十五上元节那晚,我们一大帮人去逛夜市,不买东西,也不猜花灯谜语,我们就一大帮子人晃悠悠地搁那街道上一直走。因为秦卿的媳妇儿也来了,我只得腾出位置,改走还算有点熟的韩沚边上。我心不在焉的地瞅着前头谈笑风生的秦卿小夫妇,眼神那叫一个哀怨啊。 走到后来,大伙都散开了,我还傻傻地跟着他两,跟了我也不知道是有多远,我就只是远远地跟着,看着。直到天空中不知怎的突然绽开漫天的烟火来,我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恍惚中想起王菲唱的:遇见一场烟花的表演,用一场轮回的时间。我忽然就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 不知道你们是否能想像我一个人蹲在漫天烟火掩护下的人海里哭的泣不成声的狼狈模样。我想一定很丑吧! 我也不知道我哭了有多久,反正等我爬起来的时候我的腿已经是没了知觉的。我微蹲下身子,用手分别拍了拍两侧的小腿,又跳了跳。觉得应该勉强能走的时候,我抬起头便看到了仿似已经看了我很久的秦卿,他依然似平常那般俊逸,可我却觉得这一刻的他只是凄凉。 良久,他走过来,宠溺的摸了一下我的头,一只手扶着我,另一只手抽出来给我理了理身上的褶皱他一脸心疼的对我说:“程墨汐你这个傻丫头”。他牵起我的手不知是往哪里走,我没问,因为不必,我完全地信任这个人。我甚至没问他他那即将过门的新媳妇朱蕊哪儿去了?我们两就那么谁也不说话的走着,走着......我多么希望这就是永恒。 盛京比洛阳要冷些,冰冷刺骨的寒风吹痛了我的脸。可我这一刻却只是心甘情愿的陪秦卿走着,我多么希望我能分一点这个少年的苦楚,哪怕就是一点也可以啊。那一刻我突然强烈的后悔,无比的后悔这些年有意无意的给秦卿传授了二十一世纪的新思想。他该有多痛苦啊! “墨汐” “嗯” “对不起了” “什么?”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一夫一妻,,不早婚不早育什么的,我想我都做不到了。”说完那厮还给我强颜欢笑了一个。 我那个气啊,眼泪登时就控制不住了。我心疼的厉害,一把推开他,直跺脚地骂他:“大笨蛋,白痴。”“蠢货”...... 他也不恼,只笑着看我一个人大晚上的在街上发神经。 等我累了,嗓子都有点哑了,竟痴痴的问了一句:“秦卿,这婚事你是自愿的吗?” 秦卿本来死低着的头立刻抬了起,迷惘的看着我。良久,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刚想发怒,朱蕊就从桥的另一端出现了,我立马噤了声。呆呆地看她莲步生风,娓娓的向我身边的秦卿走来。她看我梨花带雨,一脸泪花显然也是一愣,但到底是大家闺秀,她一句话都没问,只有些亲昵的抱怨了一句秦卿:“你这什么哥哥,竟让自个的妹妹吹冷风。”说完她便细腻地把她自己肩上的披风解了,可亲的系到我身上。 寂寞画流年,等时光(1) - 他乡云 - 晚境 我一阵干笑,既觉得受宠若惊,又还是忍不住的可怜秦卿。这个人纵有千般温婉,万般体贴的好那又怎么样呢?不是秦卿他所爱又有什么用呢?我讪讪地道了谢,又对她连带上和我亲到不行的我表哥秦卿说了些客套话,这才急忙催他两快走,去过二人世界。至于我自己么,则回过头来,一边独自伤感,一边去寻大部队去了。 我默默的挤进那帮人中,悲戚的看了看众人。没有人知道我走过又回来,也没有人能理解我内心是多么的绝望。除了那个人。无论当时他是真心或假意,我只记得那时只有他一个人走向我,慰我彷徨。 今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来年元夜时,人儿何处? 我眼睛一刻也不停歇的看路边的花灯,眼睛生疼,却不愿意停下来。因为寂寥。 恍惚中有人撞了我一下,我一个脚跟没站稳眼看就要跌倒。我不知道为什么茫茫人海中不偏不倚,刚刚正好的就是那个人扶了我。他扶了我。我一抬头就看到了韩沚那张倾国倾城的俊脸,感觉有点略带嘲笑,可我却怦然心动。 “就那么喜欢他吗?”他扶了我便松开了我的手臂,眼神疏离。甚至还不经意的在他的大红袍子上擦了擦刚刚扶我的手。 我怔了怔,满脸略带疑问的看着他。 他会了意,只淡淡的说:“我刚刚在清风楼喝酒,看到楼下马路上你一直在哭。” 我怨怪的看了他一眼,哪有人这般直白?不理他,也不说谢谢,径自就走。 “嗨,本世子问你话呢。”他又追上来。 “嗯” “......” 良久,他仿佛又有点略带同情的对我说:“他要娶的人比你好,朱蕊比你漂亮,比你有才,比你更适合做秦夫人。不能怪他!” 我转过身立马狠瞪了他一眼,嘲讽的说了一句:“比她好的姑娘也很多。” 韩沚不甘示弱了,愤愤的说了声“你这是嫉妒” 我不想跟他争,蔫蔫的说了句“她最好的地方只是有个好爹爹罢了。” 韩沚猛地一回头,惊讶地看着我,几乎是肯定的说:“你都知道?” 我眨了眨眼睛,示意知道。政商勾结,这有什么好稀奇?自古皆有,现代更甚啊。 不过,话说这一晚绝对是我到古代以来最郁闷的一晚,我胡思乱想到大半夜,又爬起来跑到程墨杰的书房,给秦卿写了一封极煽情的书信。书信的大致内容是我实在不能忍受当面看他走,就不去送他和我那嫂子了,劝他早日忘了我那些谬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无论他是不是真喜欢朱蕊都要真心待人家好。我写完信,署了个“丫头”的签名。觉得极没诚意,便效仿现代人折一千只千纸鹤送人家一个心愿,认真的给秦卿抄了一千遍的“平安喜乐”四个字。别看我来古代混了也有四五年了,我能写的古体字却真没多少,每回要写什么也都得照着字临着才敢拿出手。我这人比较懒,只学了认,死活不愿跟我那大爹李斌学。为此我那两干爹活着时没少嘲笑我,呵呵。 话说等我忙完,天已经亮了,我收拾了一下。把接近百张的宣纸叠在一起放到木匣子里,将已经封好的书信搁在最上面。招人送韩沚那,让他待会给我递一下后,便径自回屋补觉去了。我这一觉睡得极沉,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醒来后我耳清目明的,一下子觉得舒服了许多。我爬起来,只着中衣,怔怔的双手抵床,一个人静静的坐了好一会儿。 阳光从我窗前悬铃木的叶子间照射过来,透出一小柱一小柱的光线,感觉温暖而又冗长......我想了想秦卿,脑海中又很快浮现出朱蕊的脸,觉得真替秦卿悲哀。他说他喜欢明朗活泼,喜欢笑时会露牙齿,生气时会使使小性子,像我这个妹妹一般真实率性的女子的啊!我就这么一会儿想想现在秦卿在做什么,一会儿又想想朱蕊现在可能正在我那帮舅妈中笑语盈盈的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恍惚中觉得自己还正和秦卿走在十五晚上的路上,那条路上只有我和秦卿,只有我们两,再无后来人。 直到现在,我还是老在感叹时光。这么多年了,我仿佛一直都在遗憾,遗憾不能对秦卿感同身受,遗憾一直寻不得那世间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韩阿沚。而今才道当时错,当时错,心绪凄迷,心绪凄迷...... 我也不知道如何来讲述我现在的心境,这么多年了,只有我还是我,我活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从遥远的天边马不停蹄地赶回今下的东都洛阳。可真正的程墨汐却已经华丽回归替我接受了夜星辰的深情,斩断了韩沚对我的思念,他甚至敢伤我一直当我命的秦卿。 我恨她,真的! 这一次我终于有幸穿到了一个美女身上,可却身在他们的世界千万里之外,这代价差点让我恨不得杀死我自己。我自我醒来那一日起,便拼命的往洛阳赶。可这路太漫长了,太漫长了......为此,我终于这辈子生生错过了秦卿。我一直当我命的秦卿。 我赶了几乎整整两年的路,终于从这个世界的至北端赶到至南端。在这期间我遇过流氓,落过水,中过暑,吃过野草,啃过树根,可却还是没能让想见我的人见到我最后一面。 2寂寞画流年,等时光 且行且歌 秦卿走后,我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生活终于一下子又回到了初来程府时的那状态。除了偶尔韩沚那帮子来府里的时候,我会看心情的出没一阵子以外,我几乎连我的小院都不太乐意出了。所以盛京的上流社会里自然而然地便传出了:“程家二小姐暗恋洛阳小生秦卿,不料人家竟与京都名门朱蕊小姐一见钟情,情投意合。眼看那才子佳人喜结连理,二小姐程墨汐终日伤情,郁郁寡欢。”的谣言。 我听了,也不恼,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却是梁静茹的那句:“我们都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想着想着便莞尔笑了。我自个儿都还不知道我爱谁呢?他们竟知道。 不过拥护我的将军府人可就不高兴了,据说那是在外面不卑不亢据理力争的给我澄清来着。我平时待他们不错,不仅不苛刻任何人不说,待谁都和蔼有加,不拿一点架子,该给的一点不小气,又独立,平时连伺候的人都不用,在府里是出了名的好主子。他们哪懂搁几千年后的未来这种小事是多么不值一提。 这一年我十五岁,豆蔻年华,本是不该懂爱情为何的年纪。可我却懂了,这不仅是因为我两世心理年龄加起来超过三十,还有就是,我遇上的人是韩阿沚。那个动我心魂,取我七魄,却不能允我爱情的韩阿沚。我从这一年开始,终于开始了我漫长,默默无语,毫无指望的爱韩阿沚的征途。 寂寞画流年,等时光(2) - 他乡云 - 晚境 人间四月天的时候,我终于极其有幸的跟着大伙进了一次皇宫,体验了我这辈子第一次宫廷party。虽然这中间还有个荒唐的大乌龙。 四月十二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是当今皇帝的生辰,还有我后来才知道这一天竟也是二皇子季离那厮的生辰。我误打误撞闯入了那个人的生命里,平生的给后来的自己又多添了道伤疤。 这一天我可不敢像平时那般粗枝大叶,盛装打扮了一番,快傍晚的时候终于随着将军府的车撵晃晃悠悠的进了那看似繁华,却无比心酸的深宫。 我随着我那后娘和程墨薇一道坐在女眷堆里,她们两都属外向型的,跟周边的人聊得那是风生水起。只有我一个人无聊的坐着,吃饱喝足了以后,直犯困。因为在现代练书时实在是练得太好了,我竟然真低着头,坐的好好地睡着了。 恍惚中我听到有人叫:“莫夕”,顿时清醒过来,反射性的坐直身子应了一句:“是”后,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不该有人找我呀,这时候。果然,我快眼一瞅四边看见大家都正齐愣愣地看着我,有幸灾乐祸的,有像我哥和夜星辰那样担忧的,我认识的人中只有韩沚那厮不出声地笑得最肆。 大殿中间跪着的那大叔看着最无辜,一脸涨红的表情,估计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算了。我一想,乌龙了,在这种严肃的场合跟人重名了!我那娘反应得最快,牵了我的手就带着我到大殿中央跪了。我没敢说话,一直低着头,就听我那娘说:“陛下恕罪,小女顽劣,是贱妾的过错。”我心想,我这娘还真不错,关键时刻对我不离不弃。 终于,上头那正主发话了:“小女娃子的,不碍事”说完又淡淡了看了一眼我边上那大叔,说:“莫爱卿,你说呢?” 那大叔立马会意的连连称是。 “女娃子,怎么老低着头,把头抬起来让朕和众卿家看看。”良久,那人笑语盈盈地又发话了。 我心里那是百般不愿意,嘀咕着怎么跟选秀似的!合着我成北京故宫里那些展品了?面上却笑得跟花似的抬了头。 他看了看我笑得更欢了,淡淡地评了句:“怎么跟你那哥哥姊妹一点都不像?”众人皆知我那哥哥姐妹长得别太俊,是京中出了名的花样少男少女。言下之意也就是我长得不咋样了。 我心里那个敢怒不敢言啊,不带这般欺负人的!我不甘心娇嗔的说了句:“天工开物,造化弄人,一副臭皮囊,什么样的不是有。”听我说完,众人顿时石化了。 “哦,你倒看得开。”那人轻嘬了手里樽中的一口酒,有点略带惊讶的说。 我干笑的回答了一句:“被逼的。”便又低调的低下了头。 那人许是觉得我比边上那大叔要可爱些,也不搭理他了,又略带玩意的问了我:“你是第一次来宫里?” 我恭敬的应了声:“是” “喜欢这儿吗?” 我违心的说了声:“喜欢”,可我才不喜欢这儿呢!吃了人连骨头都不吐的富贵牢笼。 “喜欢这儿的什么呀?” 我郁闷了,私下里琢磨这人太无聊了,净爱听瞎话!我学那帮大家闺秀的样,软软地说了些:“这儿的花开的好,姐姐们长得也好看。”之类的废话,便不吱声了,生怕他再问我什么。 幸亏他到那厌了也就没再问我什么,让我回座了。 回了座之后,杨颖也就是我那后娘倒也没说我什么,只低低的让我莫再这般糊涂,要多注意些,便又重回她先前那话局中去了。我没想到这事只这样就算过去了,一下子便对这可爱的后妈,感激涕零,刮目相看。 让这事一闹,我怎么着也睡不着了,再加上还有点受不了边上那些人时不时异样的眼光,便老套的寻了:“我要出恭”这个不太高明的借口跟我边上的程墨薇和秦芙说了声,一个人出了大殿。 话说,我一个人在外面乱逛了一通后,觉得时间怪晚了想回去时才发现我竟然迷路了。我自打到这盛京来就一直没转过向来,始终搞不清方向。我觉得往南,那可能是往北,我觉得这是东那这多半便是西。可现在是晚上啊,我惆怅了。我稀里糊涂一个人,乱找了一通后,发现自己更凌乱了,就期盼着那前头的昭阳殿能跑出些偷懒或是不那么喜欢帅哥的小丫头什么的,来给我指指路。 只是,没想到小丫头什么的我没盼来,倒遇上了二皇子季离。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一个人荒凉的站在月光下无声地哭,他脸上的两行泪在月光的照射下,亮晶晶的。我当时就想啊,这人哭的可真好看! 他看到了我,怔了一下,也不急着擦脸上的眼泪,转身就要走。我一看,“坏了”哪还顾得了什么,急忙追过去,只静静地跟着他。左思右想实在没好意思开口跟他说:“嗨,我迷路了,你能不能让人把我给送我哥那去” 良久良久之后,他主动侧过头跟我说话了。声音有点嘶哑,面容看上去有点悲伤,和我第一回在我家见他时感觉完全不一样。“今天是我生辰” “呃?”我震撼了。但仍然还是反应快的马上送了了一句:“生日快乐”还没等我再谄媚的对他说些好话,他又说话了。 “也是我娘的祭日” 我立马石化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我本来也是不想作什么评价的。可一转头看着季离他张寂寥的脸,我竟然鬼使神差的对他说:“斯人已逝,是不可追,不能追的。”到这我顿了一下,认真的看着他又说“所以被留下的人活得好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怀念。你,现在活得好吗?” 他不敢相信我的怔怔的看了我一会,没说话。淡淡地对我说了声:“在这等着,别动。我回宫后让人来送你回去。” 皇子真不是白当的,几乎季离那人前脚才刚走,后脚就有一传说中的公公接我来了。我只得一边跟着那人走,一边感慨社会分划,另一边还不时地偷偷地研究一下我边上这人。他看着年龄也不大,比司马迁被施宫刑的时候还要小好多吧。当我认真地看着这个人时,我终于搞不懂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现代看的那些穿越小说里,时间过客总能快速的就沉浸在几乎完全陌生的另一世界里,几乎不怎么会怨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就自顾自轰轰烈烈的谈情说爱的。对于我来说看着这些被时代屈辱的人,除了同情,我甚至还有一种近似于是愤恨的情感的。 当我随着那个可怜的人穿越一大段宫廷的风花雪月,到达牢笼出处的大门口,已经几乎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后来啊,我常想果真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啊!我迷了那么长,那么乱的一条路,全都是为了让我遇见一个让我欢喜让我忧的季离。 我真没想到,在那还有点微凉的夜风中等我到深夜的人居然会是韩沚。我早料到我哥他们不会等我,我慢走的这一路上几乎已经以为我注定又要一个人了。 可,那个人他给了我意外。他不改往常一身玉立红袍的站在大门口,负手侧看着宫外。我远远地静看着那样的一个他,恍惚中想起我以前,几乎已经算是很久很久以前在读书时代喜欢过的那个人。因为岁月的变迁,我已经开始记不清那个人的脸了,我只是还一直不能忘记:我爱着那个人,爱过他。 寂寞画流年,等时光(3) - 他乡云 - 晚境 多少年后想起,韩沚那厮还老爱说:“真庆幸,真庆幸什么的”呢!那一晚,哦不对,或许可以说远不止那一晚,他都本无意,可我却当了真,入了心。 那一晚,韩沚头一次破天荒的坐了我的小马车,他说是怕我一个人在马车里怕。 而我说他是饮酒过度,怕吹风惹了闲病。他也不恼,竟然细心的替程墨杰解释了一番。说什么我母亲妹妹们累了,我哥哥他得顾全大局之类的话。 我笑骂韩沚他:“臭娘们,谁要你跟我解释了。本小姐通情达理,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怎么能不理解我亲哥!”可是,实际上我说谎了。我的心正在滴血呢!那是什么鬼扯的借口!他那一口一个叫的母亲不是亲母亲,他带走的那妹妹也都不是他亲妹妹。和他最亲的人是我,可他却连等一等我都不愿意。 他仿佛有点不高兴了。面无表情的说了句:“也不知是谁教的?女孩子家的,就不能好好说话?莫再一口一个脏话了。” 我当时还不知道彼时韩沚他真正介怀的是我那句无心的“臭娘们”,又心情不好,顿时就怒了,大声嚷嚷说:“什么谁教的?老娘从记事起就几乎是孤儿,我会什么那都是自学成才,能有什么人教我?你莫要冤枉好人!他们一个个的谁管过我?凭什么怪我?秦卿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我,他们倒好!捡了秦卿现成的便宜不说,还不珍惜!说丢就丢下我。”我说完据说那是又哭又笑的,一下子把韩沚吓坏了。 那厮当时也慌了,立马换了笑脸不说,连多年的洁癖都顾不上了,撮起大袖子一角,一口一个“你别哭”的哄我,脸上却仍掩不住有所嫌弃和芥蒂地伸手就要给我擦眼泪。 我脑海中一下子又想起那晚他扶我时也是这幅德行,立时更不高兴了,把他的袖子和手往边上一撩,愤愤的讽刺了他两句:“你丫不乐意碰我就别碰,谁稀罕了?” 韩沚那俊脸当时就让我给气青了,却忍着硬是没跟我一般见识,随我一个人无理取闹了够。只在我下了车要进家门时,才略带委屈的在我身后低低地叹了句:“还说不介意,就没见过这般口是心非的姑娘” 我早就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了,只假装没听到似的的径自奔我那小院去了。 让我更不好意思的是,第二日韩沚那人竟然还忒坏的备了小礼专门给我道歉来了。我那个羞啊! 话说,彼时我刚换了男装,束了头发正准备去万花楼,寻我那谢姐姐听曲子去,他丫的风风火火的就闯了进来。他刚看到我时,表情一愣,随即竟然噗嗤一下捧着肚子笑弯了腰了。说:“你.....你,竟然,真的敢扮你哥哥,大摇大摆的......去......逛万花楼。” 我听完一下子就发觉不对劲了,二话没说上去借着他那姿势,提腿就给顶了几下他小腹,又麻利地在他后背补了两肘子。一边下死手,一边嘴里还不忘记呢喃着告诉他:“嚣张什么,偷听了就该装作真没听见!昨天晚上我忘了告诉你,老娘也是在道上混过的。” 至此,我的真实面目,韩沚那厮是几乎见识的差不多了已经。我一时冲动怒打他这事鉴于幸亏只有我们两知道,他又私下里觉得昨天晚上自己亏欠了我,便以最后我决定带上他一块,外加动用我那小金库请他去盛京最好的也是最贵的清风楼搓上一顿才算是彻底私了了。 我一下子便彻底体会了“破财消灾”那理。口中忙不迭的直念“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 欢喜 到了万花楼,谢冉见我居然真来了,高兴地跟什么似的,笑语盈盈地跟我和韩沚说这说那,待我俩竟跟亲兄弟姐妹似的。我被她一宠也兴奋了,坐她那琴后一口气给他俩弹了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沧海一声笑》。弹完他们两都被我惊懵了,直骂那日溪山上说我是白丁的人有眼无珠,说完还问我曲名,是何人所作什么的。我说了叫什么,又编了个是我以前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夫子作的曲的谎话总算给蒙过去了。 他们见我除了曲子是真不错外,弹得实在是不怎么样,也就没怎么怀疑我那名师。直感叹能写这么好曲子的人竟然被埋没了。我这人是真的不怎么样,想当初在洞天居,我那大爹文武双全,琴棋书画个个堪称一绝,可我除了棋,样样只都学了个皮毛。我那二爹医术惊人,我的水平却也就比江湖郎中要好那么一点点......惭愧! 那对于我们来说可真是无比快乐的一天啊!只是后来我却常常后悔,无的比后悔。 我本来是没准备要在那呆一天的,因为这地方真不是有一般的贵啊!难怪无论在何朝何代这产业都能历久不衰。可是啊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谢冉那张笑得跟花似的脸,我竟然该死的动摇了,所以那一日,只那一日逍遥便花光了我本来就不多的几乎所有的钱。所以我后来也终于没能帮上谢冉。 那天晚上我守约陪着韩沚真的在清风楼吃了一顿不要太贵的晚餐。我一边看着那厮优雅地吃着,一边自己狼吞虎咽还不忘在心里暗咒他:“吃吃吃,噎死你丫算了”。这饭吃得我那个郁闷啊,太贵了,还不太好吃!我一下子就想起洛阳了,想起洛阳的那条便宜又好吃的小吃街,还想起了秦卿。连连抱怨韩沚那厮:“就只会挑贵的,烧的菜还没有我做的好!” 韩沚那厮一听愣了,一脸不敢相信的问我:“你真会做?还做得比这里的好?” 我不高兴了,轻蔑的瞥了瞥他,得瑟的说了句:“自然,这是必须的” 果然,在不久吃了我一顿鱼香茄子盖浇饭后,韩沚那厮也终于被我的厨艺折服了。他开始没事就死皮赖脸的上我这蹭饭就算了,居然还大肆宣扬,搞的我哥,夜星辰那两人一下子也成了我屋里的常客。 寂寞画流年,等时光(4) - 他乡云 - 晚境 湖泽 青春年少,谁不疯狂?这一年的八月,也就是中秋节那天,我终于又进了一次宫。这一次,对于我来说,轰轰烈烈,永不能遗忘。 话说,这一次形式有点不同于上次,大伙吃了饭看过歌舞之后,那皇帝竟然意外地吩咐我们到大殿前看宫人放孔明灯。 我上辈子倒也不是没看过没放过孔明灯,可真是第一次看这么多灯一块在天上,心里竟说不出的激动。远远的叫喊着韩阿沚那厮的的名字,看着那人,呆呆地指着天上那些灯,口中还不住直呢喃:“孔......孔明灯!”说着没控制住,竟还双手合十做了一个许愿的姿势远远地朝他喊:“许......许愿灯” 韩沚愣住了,看白痴似的瞅着我。倒是他边上那人反应太剧烈了些,身体一颤,侧头看了我一会,竟然一个脚跟没站稳,回头栽他边上的河里去了。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出于本能反应,他顺手把他边上的韩阿沚也给带下去了。 我被震住了,心想这皇帝怎么回事?没错,那反应有点大条的人就是当今陛下。 果真,一下子现场就有点混乱了,好多人二话没说就跳下去了,趋之若鹜的直奔那皇帝老儿。我随着大伙挤在河边的人堆里,哭笑不得的看着这场面,,不经意间一瞅边上,发现竟然没人去救那韩阿沚。而韩沚那厮看上去又不会水,在水里挣扎了一会儿,竟直直地沉水里去了,冒了几个泡便彻底没动静了。 我一下子慌了,觉得这一瞬间心真疼得厉害。同都是人啊,韩沚比那人年轻,比那人漂亮,还比那人的明天更有希望,可是为什么却没有人愿意救他呢?为什么呢?因为?就因为那该死的君臣之道?因为那该死的身份地位不同吗?因为这些,他就注定要被这般抛弃吗? 我嘲讽地看着没能就近救到皇上,却还是呆在水中不愿上来却一刻甚至是一眼都没看过韩沚的韩如风,觉得还真是讽刺啊!这个人是韩沚现在唯一的至亲了,他是他亲爷爷啊!可是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的在这种生死关头,放弃了韩沚。 我二话没说,蹭的一下就跳冰凉的河里去了。我要去救他。如果没有人,就是没有人愿意去救他,那么我去。 等我下去把韩沚从背后拉了又送到岸上时,韩沚他已经苍白着脸不省人事了。我爬上岸也顾不上自己了,一把扒开他边上看热闹的人群。冲上去就把他上半身扶起来,使劲地拍他后背,我看没什么作用,就又转给他做心脏按摩,结果他还没醒,我更慌了,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只得给他连做了好几口人工呼吸。这回他倒是终于醒了,可醒来第一件事竟是一把推开这回真是喜极而泣的我,满脸无情地说:“谁让你碰我了?谁让你碰我的!”说完他还略显不够的用他那已经脏的不行的手使劲的擦了擦被我碰过的嘴唇,委屈的不像话。我一下子傻了。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韩沚这洁癖不只是对我而是对所有女人,他只是不喜欢女人而已。竟也楞楞的没有朝他发脾气,呆呆地被宫人领了换衣服去。 我换了衣服后,整个人还是没有从刚才那莫名其妙的状况中走出来,只呆呆地坐在那殿里的桌子旁也不想出去了。外面现在指不定还怎么说我呢! 直到耳边远远地传来一声刺耳的“皇上驾到”时,才舒舒清醒过来。看皇上还有身后那一大帮子走到离我这差不多远了,便先先的识礼跪了。我不知道那皇上明明可以说句话让我自己过去的,为什么还非要自己又带着一大帮子的巴巴过来我这小偏殿。可我知道今天这事闹大了。听说我虽是一个小女娃,却是第一个把人给救上来的;听说我救完了韩沚已经下去了换衣服时,皇帝才幽幽的被众人托星捧月的送上岸来;听说那皇帝上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寻程家那二丫头。我心想这皇帝八成是怪我第一个没救他,找我算账来了。 却不曾想,那人上来第一句话竟是问我:“你刚刚唤那灯叫什么来着?” 我老实的回了:“孔明灯” 他又问我:“有什么典故?” 我只得照着印象大致说了,是有一个聪明的将军带兵守城,被人围困,算准风向想来向同伴传递己方状况,从而求得支援的故事。 我说完人群就沸腾了,我认识的那帮人也都多数惊讶地看着我。除了韩沚那厮依然还像在生气面无表情的也不看我外。原来,在这朝代这灯不叫孔明灯叫念灯,这典故呢也不是出自诸葛亮,而是出自先帝夫妇。这灯的寓意是思念而不是我说的许愿。我霎时凌乱了。果然是祸从口出啊! 只看皇帝那人沉默了一会,却下旨把大伙都撵出去了。他怔怔的看了我一会儿,又招来边上那公公,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我就看见那人恭恭敬敬地退出去了。于是顿时屋里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他看上去有点高兴,细声细语的问:“从洛阳来的?” 我点了一下头。 他又几乎肯定的问我:“知道洞天居吧?” 我一听顿时猛地抬了头,摇头然后又点头。这世上真没几个人知道洛阳的洞天居,除了,我爹爹们,还有......要知道洞天居在这个时代可一直是桃花源一样的存在啊!它在一连串的山后面,前头是一大片大海。那里有连天的花海,有李斌好多年前种下的合欢树,有李业一直悉心呵护的药田和药泉,有我那没见过面的三爹李清用过的羽毛球场,还有我那据说已经离世的四娘李静和我都坐过的秋千藤......从没有外人能进去那里,因为洞天居的大门在一座瀑布下面,进去首先还要过李清精心设计的二十六字母桥。那里我们的家和装修和花园都是仿现代的,因为我们都来自现代啊,只有我们几个人是来自现代啊。我们固执的坚持着在那片小世界里过着二十一世纪的生活。 寂寞画流年,等时光(5) - 他乡云 - 晚境 我警惕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的?你又不是我三爹李清!” 他一听我提李清笑得更欢了,略带玩意的问了句:“你见过李清?” 我怀疑的看着他,抿了抿嘴唇,硬是没有回答。 直到有一个帅帅的身穿朝服的人急急忙忙的闯进来后,我们这可笑的冷战才算结束。 那个人一进门就极其高兴地打量了我一番,眼睛里满是笑意,半晌之后他回头瞪了那皇帝一眼,愤愤地骂了他一句:“你这混蛋,竟就让她这样跪着?”说完他低下身子,也不问那人的意思,出手就把我给扶起来了。 我一看这人厉害,连皇帝都敢骂,也不扭捏慢蹭蹭地就起来了,另一边我还不忘机灵地在他耳边小声的求他说:“帅大叔你千万得帮帮我,他怪我没先救他,正要收拾我呢,你莫要让他打我,拜托你了!” 他怔怔的看了我一眼,忍着笑淡淡地说了句:“丫头,我是李清”良久之后他又冒了一句:“以你跟我哥哥们的关系我自是要帮你的,只是,你愿意也认我做爹爹吗?” 我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乐翻了,现在谁要救我,我认他做爷爷都成。我冲上去踮起脚尖一把熊抱住他,动情的叫了句:“三爹”之后又小声的嗔怪了一句:“我那两坏爹爹竟不告诉我你长得这么帅,我要晓得的话,一定早寻你来了!” 我一说完,那两人顿时就开怀大笑。话说我这边刚认完亲,登时也就嚣张起来了,随意的爬到皇上对面平时估计是妃嫔什么坐的地方,手肘撑着桌子,手托腮地注视着对面那个万人之上的男子。突然认真的对那个人说:“皇上,我有句话想代我那四娘问一下。” 他一听我提李静,身体一颤,脸上还没散去的笑容顿时也僵了,痴痴地望着我。 我又说“陛下,你爱李静吗?爱过她吗?” 他看着我也没回答,只还是不说话。 我突然有点伤感,又接着说:“二十年前,前朝覆灭您即位,她临去时,曾寄回过一封信给我那两个爹爹。” 他和李清都迷惘了。因为显然他们都没听过这段悲伤的故事。 我又说:“后来我也看到过那封信,那通篇的信上只写了一句话。”“她说:有生之年,哥哥们中若有人见到季天信了,请告诉他,一定要告诉他:我做了一辈子的穆念慈,可季天信你是我的杨康否?” 我说完了觉得真难过,我知道李静一定是给他讲过那两个人的故事的。我看着他,觉得他几乎悲伤地就快要哭出来了。一霎那间我竟然觉得无比的欣慰。这个人一定是爱她的吧!不然他怎么能在这么多年以后提起她这般近乎绝望的悲伤呢。 自打那天以后,我就一直叫那个人四爹了,我想我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这两个人能在一起吧!你们不知道,现实中的相爱不相许远比小说中的生离死别来的更能让人心痛。季天信他起初还一本正经的对我说:“我最后没能成为她丈夫,你不能这么叫。” 我反驳他说:“你不愿意我这么叫你么?” 他愣了愣,没回答我,一直到他死都没有回答过我,可答案我知道。因为从那以后他再也没纠正过我,而且我每回叫他时,他脸上的笑都是那般好看,真的! 话说,这一趟宫我进的那是相当的有收获啊!一下子就多了两个爹爹,还有就是我也算是丢了大家闺秀都相当看中的名声,我猜我最近几年肯定是不会那么好嫁出去了。 可没想到,第二日韩如风就领着心不甘情不愿的韩沚上我们家提亲来了。我那个怒啊!昨日韩沚那厮恩将仇报,那般对我我还没找他算账,他今日竟然还敢拿这种事来这般惹我。 幸亏那日我三爹刚好在我这儿,便随意地编了个皇上宣我进宫的借口终于算是带我把今天给躲过去了。到了宫中,我死皮白赖的缠了季天信好一会儿才求了一道封我为上阳郡主的圣旨,特意在上面还注明了婚嫁有皇上择了才作数这句话。话说以我跟当今皇上的交情也就相当于是我婚姻自主了。当天晚上我就迫不及待地把旨给带回去宣了,惹得我们家一个个的对我那是刮目相看啊。 果然韩家之后就再也没提要招我作孙媳妇了。倒是我那哥哥,不知是好心,还是觉得以我这种条件真算是错失良机的再三提醒了我好几遍:“墨汐,你要想好了,要想好了啊!” 我一边连连点头,一边连连说:“嗯......我想好了,绝对想好了。” 就因为这事,我觉得搞笑的是,我竟然和韩沚那人不像上一段日子那般友好相处的沉默了好一段日子。我暗暗在心里嘲笑自己,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直到有一日晚上,我回我那小院刚好看到站在门前可能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找我和好的韩沚。他看到是我,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尴尬了。我哪能错过这好机会呀!立马玩笑的调侃了他几句:“小气鬼,竟然都不来找我玩”“就你这德性还敢觊觎本小姐:之类的话,及时转移了话题,成功把这事给揭过去了。 寂寞画流年,等时光(6) - 他乡云 - 晚境 后来我们两,就我们两傻坐在我门口的那两层小阶梯上聊天。 我问他:“韩阿沚你是不是有洁癖啊?” “......” 我又说:“哦,抱歉。”我恍然想起来这个人他不知道“洁癖”这个词的意思。忙补充了一句:“就是比一般人要爱干净些的意思。” 良久他悠悠的回答了一句:“好像是有点”然后过了一会儿他又慢吞吞的说了一些那日实在是对不起之类的话。 我只轻轻地点了头以示接受了。 我接着又问他:“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愿意娶我?” 他可能没想过我会这么直白吧,良久之后才悻悻的点了点头。轻轻“嗯”了声。 我虚荣心作祟,虽面上不改颜色,可内心里却还是有点失落的问“你有喜欢的人?” 他细长的手指轻玩着他那大红袍的袖口,淡淡地应了声:“算是吧” 我“哦”了声。便不说话了,抬起头看天。 不知道究竟是沉默了多久,耳畔悠悠的传来韩沚磁性有点略带清新的声音:“那日你为什么救我?” 我略带惊讶地反问他说:“我不该救你吗?理由那么多,你要听哪个呢?” “哦?” 我一边掰手指,一边嬉笑着给他解释说:“你长得好看”“你虽然说话不怎么动听,可心地还算不错”“你字写的挺好看的”“救了你,你以后就欠我一个人情了,以我这种性格,迟早是要讨回来的”......当掰到第二只手的最后一个手指时,我实在编不出来了,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只淡淡地说:“其实最重要的那个原因是,你长得实在太像我以前喜欢的那个人了,我不忍心你在我面前死于非命。” 他迷惑了,不解地说了句:“这个,我和秦卿长得像?好像不是很......” 我不屑地瞅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那个人才不是秦卿,秦卿他是我哥。” 至此,韩沚那人才终于搞明白我对秦卿的情感竟然这般纯洁。忍不住轻轻地呢喃了一句:“可是那日你说你喜欢......” 没等他说完我就打断了他,悠悠的发了句感慨:“又不是所有的喜欢都叫爱情” 说完我也没看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径自就回了我屋,关了门。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韩沚那厮竟然当时就站在我屋外,因为我的一句话苦苦惆怅了大半夜,后来我才知道。他说他就站在那薄凉薄凉的的夜风中,晃晃悠悠,冥思苦想了一遍又一遍他那离经叛道,不为外人容忍的情感。若连那喜欢都不算是爱情,那自己和那个他从过去到现在又或者还要到将来的苦苦的这般坚持又算是什么呢? 何处成殇 话说,我自打认了爹之后,生活一下子便充实了起来。整日皇宫,太傅府也就是我那三爹家和程府三点一线的跑,玩的那是不亦乐乎!有时候我也会在宫中遇见我哥那帮人,就跟着他们也太学,教武场的到处瞎跑,倒慢慢地跟他们关系近了不少。 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我整日沉浸在自己的那片欢乐里,以至于我生生地错过了帮谢冉的最好机会。为此我后悔,真心的后悔了一辈子! 等到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太迟了。谢冉她竟然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救命钱被迫接了客,这对于我们这帮所谓的富贵朋友们是多么地讽刺啊!我本来是能帮她一把的呀! 我刹那间傻了,我跑到万花楼去找谢冉,她竟然对我还一如既往的好,我真希望她能大骂我一顿,或者直接就不再理我。可是她没有!这真让我无地自容。 我开始频繁的出入万花楼,跟那些低层下贱的姑娘们打成一片。我给那些可怜的人普及性病知识,给她们义诊,却还是始终不能让我释怀我没能及时拉谢冉一把的愧疚和良心不安。 命运总是这般弄人,只让人走过,不容人回头! 好景不长,终于,我哥被我这不成体统的开放行径给惹怒了,他把我以及我那两个小侍女一块招去臭骂了一顿,立马不准我再去账房提钱不说,连门都不怎么让我出了。我是个不容易屈服的主,偷偷地捎人给我那三爹带了话,让他说什么也得来看看我。可没想到我那三爹竟然没来,他还是故意不来的!因为他又让那人给我带回来了两句话。他说;“此世非彼世,活好你自己。” 这两句话一下子就让我难过了,他们这是让我彻底放弃谢冉啊!李清说的对,这不是现代,我也不是什么从天而降的救世主,我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凭什么提解救谢冉呢? 我被关了几日,心里也确实挣扎了好久之后,终于还是没狠下心的决定:“别人我是管不了了,可谢冉我真得救,说什么我也得拉她出火海!” 我找了一处还算有点低的墙,借着边上的小假山。蹭蹭的爬上墙头,顿时傻眼了,我貌似弄错位置了?眼下这哪里是我那两丫头说的府后小街,这分明就是另一家万户侯啊!瞧瞧这小院装修搞的,绝对能和程墨杰的小花园媲美! 我悲哀的心想:“完了!还得重下去,找个地方再爬一次。”没想到,我真没想到,我一不小心往那院子里一瞅,竟然看到韩阿沚那厮正穿着雪白的中衣,笔直的站在他那雕花大床边上,透过窗户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当时一下子全懵了,我发誓我真不知道韩沚那厮居然是我们家邻居。不过我倒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溪山那次偏偏是是韩沚送我们,为什么我哥丢下我的那晚韩沚能等我又送我回家了。原来他是我邻居,原来,他是我邻居啊。 话说回来,韩沚这人还真是不错啊。没揭发我不说,还立马就差人找了把梯子把我好生的给接下来了。 “你大晚上的爬我家墙作甚?” “呃......”我心里感激归心里感激。面上却一脸不高兴的说:“少臭美了,我这是失误!失误你懂吗?意思就是我不小心爬错墙了。” 韩沚那厮一听更受不了了,想他平时那般优雅地人竟然都没忍住,一口把刚嘬下的那上好碧螺春给喷了。 寂寞画流年,等时光(7) - 他乡云 - 晚境 我跟韩沚大概说了下情况,故意把谢冉说的那叫个惨啊。最后我没忘记及其诚恳的问了句:“韩沚你能不能出点钱把那谢冉给赎出来?回头那钱我一定还你。” 韩沚他早已经止了笑,怔怔的看了我会儿,淡淡地说:“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图个新鲜,没想到你竟然真把她当朋友。” 我没想到韩沚竟然是这样想的,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背影。一刹那,他那日陪我和谢冉的笑容突兀的全浮入我脑海,顿时乱作一滩浆糊。 可是,他却又还悠悠的转过身子,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我们都是不同世界的人,你能陪她玩,陪她笑,却不该把她当朋友。” “那我应该把她当什么呢?”我看着他那张好看的不像话的脸,眼泪突然就那么无声的止不住往下落。原来这个人他也是离我这般远啊!那一刹那,我为我们之间那长长的,不可跨越的鸿沟,恍惚间竟然觉得心都快要碎了。“我是不是也应该把她当做一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是不是也应该像我哥那样明知人家的心意还不管不顾,是不是若我不是我,你们便也会这般对我呢?” 最后一句我几乎是泣不成声的说出来的,若我不是我,不是这长得不怎么样却出身名门的程墨汐,那你们这帮人又会怎么对我呢?你们会怎么对我呢? 很多年后,我终于知道答案。可是我却奇怪的不那么介意了,因为时间会推翻你所有不成文的假设!那时的我已经早就知道:一念执着是多么的不可取。 别看韩沚这人嘴坏,脾气又不好。可是似乎却很怕我哭,当然也有可能是怕所有人哭。他一看我哭,还说胡话,顿时就没辙了,连连点头答应我,说时迟那时快地,回头就取了两千两陪着我直奔万花楼了。 后来,很久很久之后,韩沚他告诉我,他当时其实有一些话真的很想对我说,只可惜当时我任性,没能让他说出来。所以后来的我便更悲伤了。他要说的话是:“你怎么这般傻,你不知道你根本就救不了她吗?即使你花钱赎了她,可之后呢,你让她怎么办?她还是要有一家子人要养。她只是一个没什么能力的弱女子,你让她怎么办?所以她终究还是要回来做这种事的......” 其实,那帮子人都是绝顶聪明的人,当时倒也的确只有我一个人还傻傻看不透。谢冉她听了我竟然花那么多钱要赎她,说什么也没同意。她当着我和韩沚的面,笑得花枝乱颤,随手拈了了一个据说是富得冒油的人的帖子,笑盈盈的接她的客去了。 彼时谢冉的初夜已破,她苦苦维持了两年的花魁之名也早已在前两日被另一个美貌与才名并重的女子无情的夺了去。她终于彻底沦为了一个出卖自己身体已获得报酬的风尘女子。我从前喜欢的那个温柔贤淑的谢姐姐摇身一变,幻作刚才那被漫天的胭脂俗粉掩得再无一丝风华的妖娆女子,终于随着那晚已有点刺骨的寒风自我的生命里一去不复返。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去找过谢冉。我甚至都有意无意的避开那万花楼,我害怕听见任何关于那个人的消息,害怕知道那个人的悲惨结局。 那一天晚上,我被谢冉刺激的算是彻底清醒了。我心神恍惚的出万花楼大门时,竟然还当着那些莺莺燕燕,风流人士的面,四脚朝天的摔了个大马趴。等韩沚那厮走到我边上又把我扶起来时,我早已不知是肉疼还是心疼的哭的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韩沚细声细语,不知是不是问我还能不能走路什么的对我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楚。 等我哭的实在是累了,湿了干,干了又湿的脸颊也被寒风吹得生疼,终于有点正常人该有的意识时,我已经在韩沚那温暖但有点瘦削的背上,在那条有点寂寥,还有点落寞的长街上行了不知有多远了。我自他背后看他,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韩沚这人可真好啊!他衣服上有一种淡淡的青草香,他后颈的曲线是我前世今生看过最好看的,还有就是,其实最让我觉得他好的原因是,他现在正是这个明明有洁癖却还是愿意背不能走的我,慰我彷徨,使我心安的少年。 我嗔嗔地在韩沚背上喋喋不休地跟他抱怨:“那帮花钱找谢冉的人都是畜生!”“你不知道,谢冉她穿的那般紧实,我都还能看到她脖子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吻痕什么的!”......心里却在偷偷地希望着:这条路请长点,再长点。 醉流年 因为谢冉那事,我没精打采了好一阵子,最后却还是没能抵住大好富贵糜烂生活的诱惑,再一次华丽回归了。我又开始跟着我那一听我尽得李斌棋艺真传就开始四处给看不顺眼的老头子们下战帖的三爹四处征战。赢得那是风生水起啊!我又开始偶尔的给我哥那帮子一会儿做伴读,一会儿做武伴,一会儿又做厨娘。我又开始偶尔陪皇上聊聊天,没事逛逛后花园,泡泡宫中的藏书楼。我又偶尔...... 经过我一番闹腾以后,我终于在京中算是彻底出名了,在宫中是因为得帝宠;在官员中是因为和太傅处得好,棋艺又出神入化;在年轻的少年一辈中是因为我是程墨杰的妹妹,人长得不咋地,但是有趣;至于在众老少女眷中嘛,是因为这丫头行为乖张,胆大放肆,不知女子言德为何物,是反面教材! 我宫中一常去,自然而然地也就和那些皇子也熟识些了。大家就都是一帮小孩,兴趣也差不多,玩的还算开心。这季天信没有女儿,一共也才有四个儿子,这其中我见过三个,反正是一个比一个俊。大皇子季川,据说边疆征战去了;二皇子季离,就是我先前见过,一哭震我心扉的那个;三皇子季梧,比我要小几个月,不太爱搭理人,但酷爱书法;至于这四皇子季桐嘛,还是个四岁小毛孩,我最喜欢他了。平时趁没人的时候啊,我老爱逗他。有一回我突然心血来潮,学现代那些大人,招手把趴在小池塘边正看金鱼的季桐叫了过来,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小桐桐,你几岁了?” 那厮伸了一只手,树出五根手指,另一只手又凑过来硬生生地给掰下去一根,认真着小脸对我说了声“四岁” 我歪着头又故意的讨好他说:“听说你很聪明?” 那小孩没扛住的笑着点头应了。 寂寞画流年,等时光(8) - 他乡云 - 晚境 我又说:“我要考考你,你看成吗?” 那小孩机械的点头也算应了。 “小明的爹爹有三个儿子,老大叫大毛,老二叫二毛,请问老三叫什么?” “三毛” “回答错误,我之前不是都说了是小明了”,那小孩顿时表情不好看了。 接着我又说:“两个像你这样的小孩掉猎人的陷阱里去了,死的那个小孩叫死人,那活着的人叫什么?” “活人”他冲动的说。 我蹲下来笑着用手捏了捏那娃娃似的小孩的脸颊,一脸遗憾的对他说:“小神童,恭喜你!”我刻意的停顿了一下,果然那小孩脸上马上就显出笑意了。我把头转到一边去,偷笑着说“又答错了,活着的人自然是要救命的” 结果那小孩立马变了脸,刷的一下放声就哭了。我没想到这小屁孩平时脸厚得跟什么似的,居然这么耐不住这脑筋急转弯的失败。顿时也慌了,我再怎么了不起,公然捉弄皇家的人传出去还是不好听的。何况我现在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呢。 幸亏这时候啊,救命的人出现了。季离那人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只低下身子给那小孩轻轻地用帕子擦了擦泪水,又小声的说了句:“四儿乖,回头上哥哥那,我让你半夏姐姐陪你好好玩啊。你就莫再和这烦人的姐姐计较了”。那小孩竟然神奇般的真就不哭了。我既庆幸又郁闷的,一边感叹亲情的力量可真是伟大,另一边心想这半夏是哪路大仙,竟然能一下子就震住这小屁孩。 这边却只见那季离啊,站起来面上也没什么怨色的瞅了瞅我。我暗暗地在心里庆幸一把,心想这人真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刚准备迅速闪人。那人却在我背后悠悠的发话了,“程墨汐,你以后莫再这般欺负我弟弟了!”我一听,吓坏了,生怕这人替他弟弟向我讨债,溜得那是更快了。 自那以后,我确实就没再怎么敢欺负季桐那小屁孩了,因为至少他是再也没被我惹哭过了。而且那小孩估计也算是彻底怕我了,听说有时候早上出门时都会小心地问上伺候的宫人一句:“程墨汐,那神经病应该不会在吧?”我听说了,哭笑不得,彻底无语! 窈窕淑女 时间一点一点的往前走,我混着混着,转眼间竟又过去了一年,我都十六岁了,我那妹妹也十五了,程墨杰和夜星辰都已经在上一年里分别连娶了好几个漂亮而又出生好的姑娘。话说我刚开始知道时还真挺不能接受的,后来我越见越多,当看着我认识的那些小少年几乎都开始陆陆续续这样做时,我终于意识到这都是时代使然啊!我真的已经见怪不怪了。连秦芙都在年前被接回洛阳据说是给说了一门亲事,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能一边看着,一边暗暗庆幸我找到了李清,谢谢他还支持我;认识了季天信,谢谢他愿意纵容我!那年五月,我门前合欢花开的真欢的时候,程墨薇的那场及鬓礼办的是多么的红红火火啊!比起我去年及鬓时的都没人记起,搞的算是连我都羡慕得不行了。在此我澄清一下,大家也不是故意不给我过生日的,因为毕竟当时我和当家花旦程墨杰处得也算是相当的不错了。实在是怪我自己玩的一高兴就给忘了,等有人提起来时,早就已经过去了不知多少天,我也就坚持没让全家瞎折腾了。因为程墨杰几乎邀了盛京所有的名门二代,所以那天还真的是相当的热闹啊!我知道这么隆重的大办全都是为了正式的告诉别人:我们家有窈窕淑女一枚,众君可以来求取了。好让我们自己能有个好的选择,往家族的最大利益冲刺。我也知道下一个要被政治牺牲的人轮到程墨薇了! 意外地是,我在那一日竟然还见到了已经出嫁了,而且自我来后就从没回过家的大姐程墨莲。她长得没有我想象中漂亮,看上去属那种温婉端庄,秀丽可人,如海棠一般的女子。她是一个人带着她最小的女儿回来的,据说还要在家里住一段日子的说。 杨颖听了后高兴坏了,一边亲昵地招呼她,一边细心的支使人给她们母女俩安排住处。 我这姐姐看起来也就二十二三岁这样,在现代也就是上上大学,处处男朋友的年龄。可是她却嫁给尚书独子已经七年了,期间她生过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男孩。 我静静地在一旁打量这个已经略显沧桑的亲人。透过她身上繁杂的那些华服,我还能觉倪出她作为传宗接代工具后小腹上那些可能一辈子再也去不了的赘肉来。我又注视起她的脸,发现她所有的笑意竟然都未达眼底。那一瞬间,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女子的婚后生活绝对是没有传言中那么快乐的!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相思 果然,那一日及鬓礼之后真的就开始有好多优秀的小伙子上门来提亲了。这其中,最让我想不到的两个人是夜星辰和季离。他们两来凑什么热闹?他们两个一个已经如愿有了心爱的女子半夏,另一个自己家中的美娇娘估计还没碰个遍呢,竟也都争相来夺我妹妹那点小芳心?拿哪成呀!况且若真想娶的话,直接找季天信求一道圣旨不就得了。何苦还得听着程墨杰的安排,又送帖子,又送小礼物,还要等我妹妹日程空下的时候才能插上一脚,表明一下自己的心意。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们当时其实都已经早就去找过季天信了。觊觎着天下的人怎么能放过程家背后的二十万大军那块肥肉呢?那日那一场笑剧还不都是是季天信在自己的亲儿子和最爱的人留下的儿子之间犹豫不决的表现。 季离那小子的半夏,我倒在宫中也早就见过了。说实话,半夏长得是真不怎么样,外貌也就一般一般,很大众。有一次我跟韩沚说:“没看出来,季离那小子居然是个追求内在美的主!” 韩沚问我:“什么是内在美?” 我告诉他说:“就是一个人除去外貌,所散发出的那种吸引人的美” 他听了后也不言语,只淡淡的笑。良久之后评了句半夏说:“不过那女子确实长相平平,就跟你似的!”便嬉笑着转移话题,让我莫再如此八卦。明明他话题转的很好,可是我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却还是感觉到了:韩沚一定知道那两个人之间的故事,他只是不愿意说,不愿意告诉我而已!” 后来我知道,那故事原来不止只有韩沚一个人知道,而韩沚也不只是仅仅知道而已。 寂寞画流年,等时光(9) - 他乡云 - 晚境 程墨薇在我哥程墨汐的把关以及引导下,最后选择的人是夜星辰。对于这个结果我一点都不意外,我哥那人一看就是和夜星辰一头的。他那么精明,看得又远又长,一定会选夜星辰!至于我个人嘛,也觉得:如果真要较量起来的话,也许,可能夜星辰的胜算要更大一些。不是因为看不起季离,而是我觉得夜星辰这人绝对心狠,而且他没有像半夏一样致命的弱点。 他们的大婚定在年底,还有一段日子。这又不是一般的婚礼,目的已经达到了,谁还会在乎那场可有可无的婚礼呢?我真同情程墨薇!在这场盛大的抉择里,无论她选谁都是错,都不会幸福。 可程墨薇毕竟还只是个春心初动的的小丫头,她整日沉浸在夜星辰专门给她做的温柔漩涡里,每当提起她那个别有用心的良人时总是乐呵呵的,茫然不知自拔。我假意笑着,眼看着这个注定要悲哀的我妹妹,想起那句出了名的:“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觉得还真是无比的讽刺啊! 可是,我和程墨莲都像是一个观望者,静静的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能预见她的将来,却没有人愿意,也没有人能够拉她一把。她至亲的姐姐不那么做是因为知道自己无能为力,而我,是因为自私......程家总是要站出一个女子来接受这个命运的,而这个人若不是她,便是我。 直到现在,我还在奇怪我竟然能和程墨莲相处得那般的好。我们之前从没见过面,说到最近的这件事我还有点对不起她那个更亲的妹妹,至于最重要的一点嘛就是,我和她们身份明明一样却享受着跟她们完全不一样的命运,要是我的话我一定是会恨的!凭什么呢?可那个人竟然没有,不知道是因为软弱,还是因为这世间已真的再无什么东西能撼动她那被命运伤透的心了。 我记得,她第一回跟我说话的时候,声音弱弱,似乎还有点刻意放低自己的对我说:“妹妹,你能不能跟弟弟说一声,让他抽空和我公公说一声:让他们迟些再来接我” 我一霎那愣住了,是什么让那个曾经名动京城的第一才女变成今日这般小心翼翼,连和我这个黄毛丫头说话都低声下气的小妇人的呢? 我很爽快的就答应她了,心里因为她没介意程墨薇那事,还能来找我感到高兴不已。我及其积极的跟我哥说了这事,他答应倒也是答应了,可他末了硬留下我,还语重心长地跟我交心了一番,这真是我们之间长久以来,第一次平平静静的坐下来好好说话的一次长聊。虽然我不是很愿意。 他问我:“墨汐,你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 “呃......”我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哥,你是指,哪方面?” 程墨杰他立马就显示出他逻辑好的优势了,淡淡地说了:“先从你心目中的女子形象开始好了” 我一听,坏了。首先,我听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止这一件事要问我,其次,就是看他这架势,我敢断定这厮绝对是有备而来,早就私下里预谋要找我谈话了。 我一看肯定是逃不掉了,只得硬着头皮上了。早日把话说开也好,免得哪日神不知鬼不觉地这人就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我怕他接受不了,只捡了些我觉得他应该勉强还能接受的说了。我说:“我心目中的女子不用整日呆在屋子里学女红,可以像你们男子一样读书,练武,四处游学,广交天下间的豪杰;我心目中的女子有自己存在的价值,而不是像我们大姐那样只负责传宗接代的工具;我心目中的女子有尊严,不能像程墨薇那样被当做结盟的纽带......” 听我说完,程墨杰已经有点目瞪口呆了,他呆呆地看着我,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你怪我这么对三妹?” 我摇了摇头,表情估计有点悲哀地说:“不,我感激你”“我感激你那样对的人不是我”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他那么聪明,他听出了我的不否认。 他貌似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情绪的又接着问了句:“那亲事呢?说说你怎么看?” 我心想终于问到正点上了,他还是动过也合适的利用一下我这个念头的。我一赌气便决绝的告诉他:“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他懵了,眼神里满是震惊的反驳我说“墨汐,在我们这种人家是不存在这种说法的” 我不甘心地没控制住,接着又说:“那就找一个普通人家,没权没钱,但有一颗真心。” 这下,我哥他无语了,怔怔地看着我。说了一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秦卿和韩沚都跟我说你特别了!” 我想啊,话题都开了,就说的再多些吧,早日断了他们也终究会想要支配我命运的念头。我又说;“哥,我不喜欢被人利用,你以后如果有一天真要利用我,不得不利用我,利用前你一定要想好了,利用了就不能后悔。” 程墨杰显然是被我这近乎恐吓的话惊呆了,脱口而出:“若我利用了呢?你怎么办?” 我眼看气氛有点沉重了,连忙打哈哈说:“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恨哥一辈子,然后再跟你老死不相往来呗!” 被我最后这一玩闹,这场谈话终于也算是彻底谈崩了,我落荒而逃。而我哥呆呆地一个人坐了一会儿之后,静静地叫里间那两个人出来接着议刚才被我莫名其妙打断的江东失收那事。 然而命运可笑,当很多年后,破了相的韩沚穿着粗布麻衣好好地站在我面前问我同一个问题时,我却再也不能那般义愤填膺的说当初这番话了。因为在这期间,我对除了韩阿沚以外的另一个人也动过心,交付过真情。 时间会推翻你以为可能一辈子不变的爱情,时间也会告诉你:“正爱一个人时,你一定要好好爱他。否则当你再也不能那么爱他的时候会后悔。”我和韩啊沚之间就是这样,我一心一意只爱他时,他不爱我;而当我不再那么爱他时,他却有点后知后觉的发现其实我对于他来说:即使不算爱情,也还是一种特殊的存在。 寂寞画流年,等时光(10) - 他乡云 - 晚境 我笑笑,觉得我和韩阿沚之间仿佛总是一直在错过。马不停蹄地错过。 成长 程墨莲的小女儿跟她娘完全不一样,长得漂亮不说,性格活泼又爱闹,跟我玩的特别好。我没事的时候啊就带着她四处转转,给她买好吃好玩的,她别提有多喜欢我了。因为这个小孩的关系,我和那程墨莲的关系竟然比她和程墨薇的关系还要好些。 我们经常一块儿聊聊厨艺,一会儿又交流交流减肥,美容方面的秘诀什么的,处得好的竟比我和任何其他女子都还要好些。我知道,之所以能这样的原因是:我们两本质上都是不愿意接受这讨厌的封建社会制度的。 可好景不长,程墨杰说的对:我们的大姐她终究已经是嫁了人的。在这里,像她这样的人,在家从我哥,在婆家从他公公,从她丈夫。这是她只要活着就得接受的命运,她即使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她在我们家快乐地过到第十五天时,我那姐夫终于亲自带着随从上门接她来了。 我看着程墨莲脸上那挂着的看似欢快的笑,又想起她那日艰难开口让我跟我程墨杰说一声设法让她能迟些天回去时的委屈求全。顿时觉得心里真不是滋味。 午饭后,我和我那俩个小丫头在我们家后花园的亭子里纳凉,程墨莲正和我那大姐夫杜昇在她自个的那小屋里说体己话,顺便收拾东西。话说我正一边喝着茶,,一边寻思着待会要去好好送送程墨莲时,忽然间,只见我那小侄女杜安儿头发披散,嘴角还有点小血丝哭着往我这奔来,一边跑,还一边口齿不清的叫我:“汐儿,汐儿......”,这小孩年纪小,最近才刚学会说几个小词,她平时搞笑地也随她娘一样叫我呢称。 我一看这情形,一把冲过去抱起她,接过我边上丫头递过来的帕子,连连给她拭泪,温切地问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可这小孩哪能告诉我什么呀,一个劲哭过之后,竟然安静地在我怀里睡下了。我心里放不下,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决定借着送安儿回去这借口过去看一下。 结果,我到那院子门口一看,发现竟然院外没让下人守着,心里觉得更不对劲了。忙吩咐我那两个丫头,一个立即去找我哥,另一个立刻把那小安儿送我屋里先睡着。我想该不会这杜昇也家暴吧? 我往前走了走,心里悬着的一颗心立即就放下了,因为啊,只听他们那貌似有点疏离,但绝对不像是吵架的话语从屋里传了出来。 杜昇貌似有点哄她的说:“你莫担心,爹已经教训过,回去后她们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对你不敬了,更别提敢不把你和孩子们放在眼里了!” 程墨莲轻轻嗯了一声,也没说话。良久,她淡淡地问了句:“她们中也包括那个女人吗?” 那个人没正面回答,但几乎嘲讽地说了一句:“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她跟她们不一样!你也莫要忘了,你的位置本来是她的,你抢了她的,怎么就不知道要识相的让一让她!” 我姐没说话,好像已经开始小声地抽泣了。 我只得假装才来的在屋外喜气的叫了声:“姐姐,姐夫......”然后过了几秒钟,径自推开门便进去了。我姐姐此时她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笑脸样,杜昇那家伙也自己坐在一边。看我跟她妻子寒暄一番后,他却也不插话,对我那是爱理不理呀。我心想,这人还真不是个好东西,只敢欺负程墨莲这种老实人。我本来还想趁他跟我对话时,也好好的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好好挖苦他一番呢! 我们聊了一会儿,程墨杰就来了。他跟杜昇客套了一会儿后,偷偷给我使了个疑惑的眼神。我努嘴瞥了一下我们大姐那还有点微红的眼睛,示意他。 他便也没再多计较,转过身郑重地跟杜昇说了一些:“要好好地照顾我们姐姐和侄女”的话。 我借势便也多嘴了几句,我说:“我们程家的孩子都比较团结,不喜欢看谁被人家欺负或是瞧不起,谁要是敢不长眼的在太岁头上放肆我们是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的” 杜昇那人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竟然没耐力地反驳我;“你什么意思?果真是出了名的不识好歹啊!偷听别人家小夫妻的墙角不说,还敢公然挑事!” 我心想真没意思,居然找一个没什么大脑的人杠上了。淡淡地说:“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连我这个亲小姨子都听不得?莫非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们程家的事?”我故意向他作了一个极其不解的表情,又淡淡地说:“至于这意思嘛,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希望某些人看的想的都能远些,不要非等到有一天不能挽回时才后悔!” 那人更怒了,居然放肆地伸出食指人模狗样还真把自己当长辈的指着程墨杰就呵斥说:“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妹妹,都快要反上天了!” 本来还保持中立的程墨杰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冷着脸说:“我教的,你有意见?” 我觉得这是我听程墨杰说过最动听的话了,小人得势地连连点头,放开胆子说:“你给我好好的待我姐姐,我们也不喜欢更不指望你爱她什么的,该给侍郎夫人的你最好一样都不要少。至于你那乱七八糟的小青梅什么的你最好也给我弄的离我姐远远地,否则别怪我们撕脸不认人。我们程家是没什么权势,但也不至于能大方的容忍自家明明是被明媒正娶的闺女在婆家竟然妻不如妾!” 我说完,程墨杰大致也明白了状况,没让我胡闹下去的拉着我就走了,可也仗义的没让杜昇接了那两人,只推托说:“家母身体微恙,让程墨汐再在家里呆上一段日子。 我既后悔又高兴地,高兴的是暂时的解救了程墨莲,难过的是我这糊涂的一闹,可能让以后回去的程墨莲更不好过了。我这个逞一时口快的傻瓜啊!我不甘心,就是不甘心,杜昇他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欺负我姐姐,还打我外甥女?等哪一日他老子去了,他杜家还指不定怎么不如我们程家呢!将来迟早有一日,我敢断定有那么一日,他定要仰仗我哥程墨杰来苟延残喘,痛苦的活下去。 寂寞画流年,等时光(11) - 他乡云 - 晚境 第二次来接程墨莲的人是尚书大人本人,他比他那儿子要有眼光多了。他甚至还给我带了一个玉如意做赔礼,说什么替他那不孝子赔罪。我把东西炫耀给韩阿沚看,韩沚那厮鄙视的瞅了瞅我说:“少臭美了,人家那都是看得起你哥哥,指望若有一日他不在了,你哥能帮衬一下他们家呢!” 我懵了,白痴的问了韩沚一句:“我哥真有那么厉害?” 他望了望我,笑骂我问了一句废话。说:“哪有这么不相信自个哥哥的人!” 我怔住了,我一直不肯,不愿相信的事情都是真的,它们都正一步步朝着我,朝着我们漫步而来。不可阻挡。我身边的少年都不是普通人,没有一个是普通人,他们终有一天要站在权势的最巅峰,拼得你死我活。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陪他们任何一个人在这种宦海里浮沉。我有我自己的信仰,我有我自己早就计划好的事情要做。所以迟早有一日我是一定要离开他们的,离这些帝王将相,离得远远的...... 当时的我真想也问一问我边上的这个人,我想问问他:“韩阿沚,那你呢?你是不是也这般厉害?”可我没敢,因为怕知道那个人的回答是肯定的。我害怕知道我和这个人的未来可能再也无缘了。那时的我已经隐隐地觉出自己对这个早已经心有所属的韩阿沚有些不纯洁的小心思了。 红色婚嫁 这一年的腊月二十,夜星辰穿着火红火红的新郎装终于把程墨薇给娶了去。他穿大红色的感觉跟韩阿沚完全不一样,他穿起来显得更有男子的那种傲气,不似韩阿沚穿得看起来只显妩媚,妖艳。 若干年后,当这个人也穿成这样来娶我时,有那么一瞬间,我不坚定的动摇了。我恍惚中想啊,要不然算了,放弃那个也许永远都不会爱上我的韩阿沚,嫁给这个人应该也挺好的吧。 那一天,我中午混在自家的亲朋里喝酒,晚上又跑到夜星辰的安王府和韩沚那帮人拼酒划拳。我内心里实在是难受,就跟我要亲手送一个人去上断头台一样的不安。我今天迫切地只想灌醉我自己,一醉到明早,最好永远都不要有今晚的记忆。我是个爱回忆的人,我怕我日后想起今晚的事会难过,会生不如死。 我在现代明明是一个沾酒必醉的人,可今日在程墨汐的身体里却仿佛能千杯不醉似的,怎么喝也喝不醉。我讨厌这种灵魂和**不能统一的感觉,真的很痛苦! 夜星辰过来我们这桌敬酒的时候,我狠狠地也陪他喝了几杯,我一边喝,一边还神经质地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轻声对他嚷嚷说:“夜星辰,夜星辰......你一定要好好待我妹妹,一定要啊!不然我程墨汐上天下地,即使死了做鬼都不能放过你” 多少年后夜星辰回想起,还总爱说:“程墨汐,那一日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了,果真是无赖。”我笑嘻嘻地不承认,说:“哪有,夜星辰你莫要诬赖我!”他说那一日是我从认识他到那时为止,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只看着他一个人,好声好语地跟他说一件事情。虽然话语的内容不太动听,“一副我要害了你妹妹的样子”语气也有点过分地嚣张,可他却强烈的感觉到了我那一晚不知是为何的悲伤。他说,他没想过像我平日里这般看着没心没肺的人竟然也会如此地低声下气的时刻。他说那一晚看着有点微醉,那样胡闹的我,他竟然仿似一下子看到了久违了的真心。他激动地心想:“还是有娘亲所说的真心的,你看,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就有啊!” 除了我,那晚其他人都控制不住的开心,喝完了酒,他们又一窝蜂的涌去说要闹洞房。我没跟着去。我静静地一个人出了门,心里猜测着着外面那长长的寒风到底能不能吹得我冷,吹得我身体疼,盖过我内心的恐惧。我在想,什么时候就轮到我了呢?什么时候就轮到我貌似已经有点喜欢上的韩阿沚了呢?能再远点吗?还是已经快了?快了...... 那晚我一个人黯淡地一路走回了家,前头就是韩阿沚,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也这般不落俗套。我没问他,我甚至都没追上他,我就静静地跟着他走,一路跟着他走,远远地看着那个正不知为谁而心伤的韩阿沚,觉得那个被韩沚喜欢着的人还真是幸福啊!他为这个人至今不娶,他为这个人离经叛道,他为这个人封闭自己的心。 当时我就想啊:“韩沚,亲爱的韩阿沚,你就回下头吧。你一回头就能看到我,我会对你笑,对你好,给你希望,即使你不爱我也没关系......” 彼时的我还不知道韩阿沚的爱情是无望的爱情,他爱着那个人远远比我爱他更需要勇气和魄力。当时我只是寂寥却固执地跟着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巫女,破不了韩阿沚身后的结界,无法靠近。 把闲言语 这个冬天第一场雪花落下的时候,又一个新年悄然而过,我十七岁了,那个人十八岁。此时距离我们的尘埃落定的结局还有漫长的十七年。 我静坐在书桌旁,透过窗户看鹅毛大雪像沉重的命运一般,自天际浩浩荡荡而来。才几年的光景啊,都这般物是人非了已经!我悲哀地想着我身边的人离开的也快差不多了,恍惚中竟想起前世所看过的一句话来,有一个女子她说:“十四岁的我们不懂爱情,我们把浪漫当搞笑,却爱上了忧伤。”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年纪了,我正十七岁,是饶雪漫笔下“没有人永远十七岁,却永远有人十七岁”的十七岁。可为什么我却感觉自己在忧伤呢? 这一次,我终于在上一年的年底,不得不后知后觉地察倪出韩阿沚那不同凡响的爱情来了。因为,他爱的那个人班师回朝了,还有就是对于我爱的韩阿沚来说:那个人是归人,而我,只是个过客。 他爱的那个人是个盖世大英雄,那个人踩着七彩祥云接他来了。我,不得不成全! 寂寞画流年,等时光(12) - 他乡云 - 晚境 韩阿沚绝对是我见过的爱得最勇敢的人,我真的很佩服他,羡慕他敢那样为爱痴狂。至始至终,我难过的其实只有一件事情啊:我嫉妒他那样爱着的人不是我,不是我......而是那个季川。 季川回来的时候,朝里曾引起过一阵渲染大波,因为这个人的回归意味着当时季离和安王夜星辰之间两局鼎立局势有可能被彻底打破,关系着朝廷当下势力极可能的另一次换血性大洗牌。 那些大臣们私下里都纷纷在猜测这个驰骋沙场,立下赫赫战功的平民大皇子会选择时下的哪一面,是他亲弟弟,还是那名正言顺的先帝之子安王,亦或者他要赌一赌自开一派。我这时候才石破天惊地知道,夜星辰他竟然是李静和先帝的儿子。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是那样一个尴尬地存在啊。 可没有多少人知道这担忧是多么的多余,因为季川他本来就是我们这边的人啊!似乎是在很早很早以前,这个人便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的选择了夜星辰,并决定要誓死相随。很久很久之后我终于知道,是因为,还有其它好多好多我始终都想不通的事情,也全都是因为他们那场风雨与共的,悲戚而又忧伤的过往。让我难过,让我不知所措的的是,在那段故事里,无我。 我初见季川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个人长得有多么好看。他乍一看没有秦卿俊逸;没有我哥儒雅;没有夜星辰冷峻;没有季离帅气,更没有韩阿沚漂亮。可当我看着他侧身站在旗帜飘飘下的马边上时,看着他扬声叱令三军,看着他眯起眼睛一边挥手,一边朝我边上他那帮旧人微笑时,我只觉得天地仿佛都突然间黯然失色。他是那种绝对耐看型的,像酒一样的男子,历久弥新的,你只会越来越喜欢他。 闲聊时,我跟韩沚夸他,说他可真迷人,一定会有好多女子被他迷倒。我当时甚至还多嘴的询问韩沚:“季川是不是还没成亲?”“他这次回来该不会就是要和哪家姑娘结秦晋之好的吧?” 韩沚面无表情翻了一下他那桃花眼,莫名其妙也不搭理我的从我身边擦身而过。后来我庆幸他没有回答我,可也好脾气的没怪我。 倒是我那哥哥见了,走上来轻轻嘱咐我说:“以后在他们两个中任何一个人面前你最好都不要提另外一个人。”我闷闷地答应了,心里寻思着那两个人莫不是有什么过节? 那时候,我哪里知道他们那样只是相爱的另一种表现罢了。 赐婚 好吧,我承认我是乌鸦嘴,季川回来没几日后果然就真的被季天信给赐婚了,女方是一个三等大臣家的千金。与季川一起被赐婚的人还有季离,他娶的那个人比较大牌,是顾瑟瑟。大臣们一下子又混乱了,这刚刚有了点高下的政治局面顿时又被搅黄了。 我一下子也觉得有点搞不懂季天信的意思了,他一直苦苦维持着让那两人平分秋色,不相上下作甚?我不耻下问地去讨教我三爹。那个人只笑了笑,淡淡地问我:“你觉得一个皇帝最在乎的是什么呢?” 我说:“坏皇帝最在乎的通常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还有三千佳丽;而好皇帝嘛,则几乎最在乎的都只有一样,是天下。”话一说完我自己就顿悟了。季天信除了爱李静,除了心疼自己的亲儿子季离外,他最看重的是他那即使错过李静也要守着,护着,爱着的国家。他爱他的子民,所以他把这抉择交给历史,交给他的子民。他不得不心狠让那两个同时拥有治世之才的人斗个你死我活。他要创造机会来让时间选择,真正能给这个国家最好未来的人。 我一下子被震撼了,茫然地问了一句李清:“这主意是你想的?” 李清哭笑不得,拍了拍我的头说:“你这丫头胡斯乱想什么呢?你也太看轻你四娘喜欢的人了。” 我楞了,对季天信的理智行径立时佩服不已。 这一天,我第一次听李清讲了完整的季天信和李静的故事,听完了我觉得我的心生疼生疼的,不能抑制。 我那些爹娘比较幸运,他们虽然身处中国大陆的不同地方,做着不同工作,却幸运的穿在了同一个时刻,同一户人家。他们醒来后除了石破天惊的发现自己穿了外,还遇到了一群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异世同胞。他们立时就结拜了兄妹,凭借二十一世纪新兴人类的智慧发家致富,很快就有了钱。可他们却都不贪图那些权啊,利啊,名啊什么的,于是他们给自己安了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家-洞天居,他们决意隐居,发誓要一辈子就这样生死相依。 李清说,他们是的确那样子快乐的生活了很长一段日子的。直到,季天信的出现。 “李静天生就是一个聒噪爱玩的性子,平时闲的没事的时候她爱到离洞天居最近的村子里的小茶楼里作说书的,一边给家里赚点外快,一边缓解一下整日埋在三个大男人哥哥之间的无趣。她讲故事讲的及其生动,又爱做些可爱的小动作。村民和过路的人都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她最出名的时候,村子里居然盛传着:“来村子里就不得不得去醉春茶楼听一场静儿小姐的说书”这种说法。”李清说起李静的时候,眉飞色舞的,眼睛里全是笑意,我觉得我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自豪来。我不能想象那李静是一个多么了不得的人。可爱,活泼到爆? 我问李清:“他们是在说书楼认识的?季天信被我四娘的说书感动了,对她一见钟情?” 李清苦笑了一下,淡淡地回答我说:“不是。若是那样就好了”他又说“因为不巧他们是在我们家门前的洞庭湖边上认识的。” 我问:“我四娘出门时刚好看见那个人在洗澡?” 李清有点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说:“嗯,但也不全是” 我乐了,跟小说写得可真像啊!便更一脸好奇地等着李清给我接着往下讲。 果真,他又接着往下讲了,他说:“因为那个人正浑身是血的侧睡在湖前的碎石上,半边身子在水里,半边还露在空气中,衣衫褴褛,奄奄一息的。” 寂寞画流年,等时光(13) - 他乡云 - 晚境 我说:“四娘把他带回洞天居了?” 李清摇了摇头,说:“没有,因为我们发过誓谁都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有洞天居的存在。所以静儿只把他拖到岸上,给他上了些你二爹的伤药,又给了他一身干净的衣服” “然后呢?他醒了?” 李清摇了摇头说:“没有,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醒。因为季天信来了,他当着静儿的面把那个人一刀给戳死了。” “呃?” 他又说:“静儿吓坏了,可出于本能的,怔过以后,她拔出那个人身上的刀凶狠的就追着季天信跑,嚷嚷着要让季天信偿命。季天信被这莫名其妙的小姑娘吓着了,可又不忍心杀一个单纯的小丫头,被她逼得那是满林子的乱跑。”我笑了。还真是所有初遇都是戏剧啊。 李清说到最后季天信实在是跑不动了,只得停下来。他当时回头一看啊,发现那姑娘也累得不行了,她手中的剑早就不知道丢哪去了,变成了一小截破树枝。季天信顿时觉得无碍了,就开始大胆的打量起这个搞笑的姑娘。她的头发几乎已经全松了,乱蓬蓬的,甚至还有几缕被汗粘得贴在她两侧的脸颊上,她的嘴唇发白,鼻头上还有些许的汗珠子。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般追着他,他想问问她。可还没等到他开口,李静就先开口了。 她问他:“那个人杀人了么?” 他回答;“没有” “那他烧杀抢掠了?” 他想了想回答说:“也没有” 那个姑娘顿时表情就不高兴了,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蹭的一下竟就到了他面前。她面色有些深沉地嘲笑了他一句:“那你杀了他只是觉得好玩了?”说完这话,李静也没怎么给季天信辩解的机会,拳打脚踢地就把季天信给揍了一顿。话说李静这人前世是警察,刚穿过来一时半会儿还没转过角色来呢,招招据说那都是打中要害啊。我听李清笑着说这一段往事,也觉得好玩。更搞笑的是,完事之后,李静才傻了呢!只听啊,那季天信愤慨地骂说了一句:老子杀个旷世采花贼还错了?”我乐得更是哈哈笑个不停。 听到了最后儿,我算是彻底明白了,季天信和李静在年轻时搞笑的认识了,后来慢慢交起了朋友,又谈起了小恋爱。李静给季天信他讲故事,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从天文到地理,从古至今,从中到外,换了个不荒唐的说法就给他讲,而他听的津津有味,一边听故事学东西的同时也被这个热情洋溢的女子所吸引。 他们恋爱了,像现代的男男女女那样貌似平等地交往了。我就曾在李静那本夹了桃花签的记事本里看到过:他们去爬洛阳的邵阳山,他们去吃后来我和秦卿也去过的小吃街,他们一块等过日出,一块看过日落,也曾像所有情侣那样牵过手,接过吻,信誓旦旦地说永远......可遗憾的是,他们却没能一起到老。永远是多么远,谁知道呢? 李静那时候还不知道季天信其实已经在他那块小封地上早就有了家室,有了孩子,他是爱慕自己,可他也觊觎着天下。季天信这个人他似乎只是缺一份美好的爱情,而不是缺一个想倾尽全身力气,义无反顾去爱的人。 季天信说他要走,她说;“好”。 他们是我听过分别得最平静的恋人了,季天信不说回来,李静也不说等他的。所以他们才注定要生生地错过这长长的一辈子的吧! 经年后再见,她已嫁为人妇,是他皇嫂。他不知道这个女子为什么要找这样的一个相公来给他难堪。为此他曾一度不能原谅,无比怨恨的厌过她,因为后知后觉的他竟然发现,这个他曾今抛弃了的并发誓一辈子绝不后悔断掉的女子,原来,除了赠他一段爱恋以外,还赋过他一地心伤。他想也许他是爱过这个人的吧,真心地爱过她,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 我想想,觉得季天信还真是给了李静一场杨康给穆念慈那般的坏爱情,坏透了,简直。 听完了所有故事,我疑惑地问:“可她为什么会嫁给先帝呢?” 李清说:“不是很清楚”良久,他又后想起什么地补上一句“不过,据说季天信和季天言长得很像” 我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以为李静是看上了先帝那张像那个人的脸。直到有那么一天,我也犯愁地恨不能忘记那个误我浮生的韩阿沚时,我才终于彻彻底底地理解了李静。我想,她会不会只是想找那么一个人,来狠狠地逼迫自己彻底地忘记那个人,我能不能理解为她只是不想给自己再找着还爱那个人的理由了呢? 人莫若故 衣莫若新,人莫若故。按理说,韩阿沚的故人回来了,他应该顾不上搭理我才是,可是这厮太坏了,他竟然不要脸地整日来找我玩,利用毫不知情的我来气季川。这一点,即使很多少年后想起,我还是愤愤不能平呢!我想啊,我又不是千辛万苦穿来作女配来的,我可不乐意成为人家的爱情调剂品,即使是我喜欢的韩阿沚也不能这么对我! 我整日还是那般混着,没事的时候去看看书,逛逛皇宫什么的,当然偶尔我也去安王府看看才怀了孕的程墨薇。我觉得这人生还真是无趣啊,我身边的人竟然不知不觉地除了韩阿沚以外,七七八八地几乎都成了家。 初时还好,大家只以为我年龄小不懂事,时间一长,竟连我身边平时处的还不错的人也都开始私下里议论我是不是仗着家世,仗着皇帝的宠爱眼光也太高了点,谁上门提亲都不答应。不过话说回来这一两年,连韩阿沚在内,我确实是拒绝了不少上我们家来找我提亲的小开,可这哪能怪我呀,谁让他们来的这么早的?以他们这种条件的,要是搁我二十岁之后来,再能机灵地骗骗我说:“一辈子就娶你一个”,我铁定二话不说就嫁给他。 我听了那些谣言只是笑,也不否认,因为我心里在暗骂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呢!“都嚣张什么呀?搁现代,就你们这样的,早就被家长和学校收拾得连皮都不剩了。竟然还敢笑我!” 寂寞画流年,等时光(14) - 他乡云 - 晚境 我不甘心啊,我和韩阿沚明明都一样是剩人,凭什么他活的好好地,而我却得忍受大千世界,男女老少给我的异样目光。就因为我是女的而韩阿沚是男的么? 有一日我拉着韩阿沚跟他抱怨这事。韩阿沚那厮听了,竟然笑的极其得意地劝我说:“不想这样就赶紧找个人也嫁了,免得整日被人家嘲笑,顺带地,还能省了将来哪日愁坏了为嫁你而睡不好的程墨杰” 我不高兴了,合着这个人就这么想我嫁人。我笑骂他:“你还是早日先解决你自己吧,我一心向往自由,不急成亲这事”。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有点吃亏了,便又兴冲冲地补上一句“还有就是,痞子韩你丫的会不会说人话,我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嫁不出去了呢?我将来要是嫁的有那么丁点不顺利,我跟你说都算是韩阿沚你咒的。我绝对不放过你” 韩阿沚笑的更欢了,连连点头说:“成成成,算我的,算我的。”你看,我和那个人在一起时从来都还是很开心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和韩阿沚之间就是不能延伸出一点爱情火花来。我们之间从始至终一直一直都讨厌的处在溢出友情,却又爱情未满那状态。 后来那天啊,我还严肃的和韩阿沚交心了一番。我问他啊:“韩阿沚,你为什么不成家呢?我听他们说:你为这事都跟你爷爷闹翻了”我看着韩阿沚那一脸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恍惚间觉得我得委婉点,便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接着对他说:“韩阿沚,你是我哥们。我虽然不支持你早婚,,也实在不喜欢盲婚哑嫁什么的,可是咱们至少得尊重老人啊。你万一真把你家老头子气坏了怎么办?你就只剩这么一个亲人了呀!” 韩阿沚当时脸上略有点悲伤地看着我,轻轻地说:“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还忘不掉那个人和一直都记着你说的那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在死死挨着罢了。” 我愣住了,茫然地问了他一句:“你......你信这个吗?” 韩阿沚他也没看我,只依旧注视着刚刚他就一直在看的那个方向,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蒙了。可怪只能怪我那时懵懂,除了没能阻止自己一心赴死的爱恋外,我也的确没能及时发现那个人扭曲却从来都高调的爱情来。韩阿沚爱那个人从来都是不带任何掩饰的啊!他目不转睛,一直深情地看着他喜欢的季川,在任何能看到的地方;他知道那个人所有喜好地投其所好,例如碧螺春,例如红色...... 我还能说什么呢?因为看韩阿沚那样细腻地爱过那个叫季川的人,我几乎都不能再对我自己说:“我爱韩阿沚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最隐晦的事情”了。我从我知道自己喜欢上韩阿沚开始,便一直在下定决心放弃他。我暗恋过他,一直装作漠不关心的爱过韩阿沚很久。我想大概,也许,可能是从我十七岁那年开始,到我二十四岁,他二十五岁那年为止吧。那一年,韩阿沚果真已像我多年前害怕的那样,摇身一变,和我哥,夜星辰那帮子,一个个的全成了站在季天信那朝堂大殿上能影响国家繁荣富强那样大事的青年才俊了。他风华正茂,他权力在握,可他却为了他爱的那个人,誓死如归的一个人勇闯敌穴。我无语了,我当时真的是羡慕季川羡慕到想死。 同一年,我看着爱得那样义无反顾的韩阿沚,终于彻彻底底地死了心。我发誓我再也不要爱这个人了,因为他妈的太伤了。 我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倾国倾城比女子还好看的人,他居然说他信!彼时的我们明明正坐在繁花盛开,蜂飞蝶舞的传说中的御花园。可那一刻我却觉得满园的春色竟都比不上一个这样的韩阿沚,他太好看了!从现代来的李清都不信地娶了一房又一房的老婆,甚至连我自己都开始有点不相信地怀疑了,这个人却对我斩钉截铁地说他信。他信。 我有点激动地问韩阿沚:“那个人是谁?被你这种人喜欢她也太幸福了吧!” 韩阿沚也有点高兴,他憋了很久,脸涨得通红,可最后却连一个那个人的姓都没给我。我不知道当时韩阿沚其实是正挣扎着想要不要告诉我他伟大的爱情的。他说他那时候把我当最好的朋友,他说他不告诉我是因为怕我知道他短袖后看不起他,和他绝交。等了一会儿,我知道他必定还是不愿告诉我,便也不再强求。我从长廊的侧椅上蹭的一下站起来,有点恶趣味地用手拍了拍他的肩,搞笑地问了一句:“是不能说的秘密?”便满脸带着笑意的作势要走。 话说完我就联想到现代的周杰伦了,那个人唱的歌还真是好听啊。他唱:“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和你躲过雨的屋檐”我回头看韩沚,他也刚好抬起头在看我。我立即掩饰的朝他笑了笑,匆忙转过头,我怕他看出我眼里的凄凉,我怕他知道我已经开始有点对他图谋不轨了,我害怕...... 我爱韩阿沚,其实也是不能说的秘密。我悲凉的一边走,一边想,韩阿沚,你曾和谁,又在哪一片屋檐下躲过雨呢?我这个人归根到底,骨子里还是个低调内敛的人,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是闷骚。我真正喜欢一个人,多半也就是爱偷偷观察和在乎他,在那个人未先向我迈出第一步时,我能对他千般万般好,还不让那个人误会我喜欢他。我是那种很难或者说是宁愿错过也几乎不会鼓起勇气先对另一个人说:“爱你”的人。我这种人再爱上一个不会爱我的韩阿沚,谁说不是自作自受呢?呵呵。 自怜幽独 时光三载,转眼就过了。今年我院子里的合欢花又开了,如火如荼的,别样的好看。这一年我们终于最后合欢。这一年,是我们那一帮人还算齐全,还算快乐的最后一年。后来的我们再也没齐齐地聚全过,再也没有。 寂寞画流年,等时光(15) - 他乡云 - 晚境 这一年的夏天,我们迎来了那两对人的婚礼。我真不知道韩阿沚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来看待这场婚礼的,他表现得比旁人竟都还要正常些。 他和我哥,我,夜星辰一席人啊就坐在一个桌子上喝酒,划拳,说笑话,快乐得仿佛还是前两年我们四个人在我那小屋吃辣得要命的火锅时一样。吃完后我们甚至还去闹了洞房,一大帮子乱哄哄地戏弄新人。 我们风风火火的过完了这一年,程墨薇在这一年要结束的时候给夜星辰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自己却险些死在那被称为古代女子生死劫的难产上。杨颖心疼死了,可她自己碍于身份又不能去,只得托瞎跑那是出了名的我在中间来回走动。 我乐得能为大家做点事,便没推脱。这不,我一下子就成了安王府的常客了。 我到了安王府一看,发现程墨薇竟让这生产给闹得没什么人样了。她本来就随杨颖是丰美形的美女,生完孩子她那身材是完全的走了样,乍一看连我这稍稍有点平的都不如。我同情的看着程墨薇,二话没说就自告奉勇,主动地包下了程墨薇的三餐伙食,立志要用我那没怎么实践过的医理把她给调养到正常轨道上来。 幸亏我们家离这安王府也就只隔了一条街,所以我每日来回跑我倒也没怎么累着。 搞笑的是我哥,韩沚那帮子自无意间听夜星辰说了这事,齐齐的竟一到中饭晚饭的时候就来这儿报道,别提多有默契了。他们也不多事,每次那都是吃完了,拍拍屁股就走。太讨厌了,我跟你们说。 话说回来,还真是不知说什么是好啊,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竟然没挽回一丁点儿程墨薇,她既没恢复身材,也没能身体大好起来。倒是那帮不相干的吃了我一个多月的营养餐后,个个看着都胖了些。我一来气,把他们都给撵了。一门心思只趴在程墨薇一个人身上,我心里莫名其妙地开始担心起程墨薇来,我知道她这是身体虚空,可我该怎么办呢?她这点小病在现代是多么的不值一提,可在这儿却是几乎没什么好法子的。 时间像沙漏一般缓缓流过,我越来越心慌。倒是程墨薇那笨蛋自个却跟跟没事人似的,整日不要命的趴在她那儿子身上,忙东忙西的。 夜星辰估计也从那帮大夫身上得了点不太好的消息,跑得那是越来越勤快了。以至于后来他竟然养成了每日不出意外地都会来看上一两趟,问问他老婆和儿子的好习惯。 我被夜星辰那好男人假象给感动了,竟然神经质的仔细问了程墨薇那个人的饮食喜好。每回他来蹭饭时,都会不自觉地就照顾一下他的口味,偶尔我也会给他补上一补维生素A给他治一治他那弱视眼什么的。后来有一段时间我想起来那一段日子后悔不迪,觉得还真是讽刺啊! 实际上,夜星辰哪里是来看望他妻儿来的啊,他是来勾搭小三来了。因为那小三就是我。他怕程墨薇不小心死了,他怕他那儿子还不足以巩固好程家,就提前以防万一的勾搭我来了。 当有一日,夜星辰那厮突然莫名其妙,极其煽情地抓着我的手,声音温柔,可我当时却只觉恶心的问我:“汐儿,你愿意做我儿子的亲人吗?”的时候,我彻底懵了。 我故意娇嗔地回了一句:“我本来就是你儿子的亲人,何况程墨薇还在呢!” 果然那人不吱声了,茫然了几秒钟这样子,便又不死心地说:“只要你跟你哥说你喜欢我,要嫁给我,我一定确保你安王妃的位子” 我觉得有趣了。嫌弃地拿开他的手,淡淡地说:“真是对不起,首先,我不喜欢你,犯不着抢我自家妹子的相公,其次就是我对那安王妃的位子也真没什么兴趣,安王你莫要自作多情了” 夜星辰那人一脸不能接受地瞅着我,也不知道看清楚我的脸没有的连问了我两句:“你不喜欢我?那你确定你知道安王妃的位子意味着什么吗?” 我本来都走开了,又听着觉得这人太自恋了,只得又走回来。 夜星辰模糊中看到有人影回来了,以为我后悔了,脸上顿时就显示出得瑟的笑意了。 我一看他还笑,一下子更不高兴了,觉得这人还真是的,不揍不成啊!我走到他边上,也不跟他废话,眼疾手快的就把他按倒一顿狂揍。天底下真没有比这厮还讨厌的人了! 从那以后,夜星辰倒是再也没有对我做过一丝逾越的事情来,每回看了我就连以前那老带着的不大看得起都没了。我琢磨啊,夜星辰眼睛不好,打起架来他可能怕他自己真不一定是我这练家子的对手。所以说啊,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们都莫要被现代那些小说给迷糊涂了,这时代才没有传说中的绝世神医,它甚至连像样点的如安乃静,快克那样的退烧药都拿不出来。还没到这一年的年底,程墨薇就去了。不是什么大病,也就是发烧加肺炎而已。我绝望了,这里是什么破地方?程墨薇才多大啊!她只有十六岁而已!十六岁上辈子我在做什么呢?我在跟一帮同学海天胡地的读高中,上网交朋友;我在为我一眼就看上的衣服玩具什么的跟我父母撒娇;那时候我连早恋都没想过,更别提有孩子了!我儿子那时候离我比唐僧师徒四人离那西天还要远上个十万八千里! 我这一次真愤怒了,死亡居然都找上门来了!我好一段时间晚上夜夜失眠,一闭上眼脑海中就全是程墨薇的脸和影子。结果十八岁那个年还没过,我一下子就瘦到我从前梦寐以求的骨感那地步了。我哭笑不得,觉得世事弄人,上帝都没它会开玩笑! 等到程墨薇死了,我才开始注意起她那个用命换来的儿子来。他儿子叫夜问,长得很漂亮,眼睛也比夜星辰正常。我第一回听见他叫这名字时,差点没笑趴下。还夜问呢?我听着怎么感觉就是一声声在地叫那个咏春拳耍得又好看,又酷的叶问呢! 寂寞画流年,等时光(16) - 他乡云 - 晚境 我内心里觉得亏欠程墨薇,便没办法的只能对他儿子加倍好,只差就给他真当后妈了。所有人都知道,这小孩就是我的命根子。每回去安王府之前啊,他们甚至都养成了个一定要提醒自己一遍的好习惯:不能得罪夜问那兔崽子,不能得罪程墨汐那疯婆娘!我像那个小孩的守护神一样,陪他,罩他,宠他了好长一段时间,在我还没彻底离开我的爱情之前,我发誓他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毫无保留,用行动爱过的人。真的。 不过,我的付出还是有回报的。一岁时,小夜问奇了怪的不喜欢女的,谁抱他他就哭给谁看,除了我;两岁时,小夜问第一个会叫的人是姨不是娘更不是他那被利欲熏心满脑子只有天下的亲爹。为此那时我兴奋了好多天,逢人就说。连韩阿沚都嘲笑我说:“就没见过你这样比人家亲爹亲娘还热乎的姨。” 我笑的不亦乐乎,根本不在乎。 直到有一日,三岁的夜问那孩纸不知是被谁教的,竟然改口管我叫娘再也不答应改口时,我才猛然意识到不能这样!这小孩我能陪着宠着走多久呢?我不是他亲娘,我现在喜欢他,可那也不代表我愿意把我最好的年龄都奉献给这个人。我也许只是一时母性大发,同情心泛滥,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我不能保证对这个小孩子一辈子不离不弃。我要走,迟早,一定会走的啊!我心里还一直惦记着什么时候回洛阳去看看秦卿;想着要到西藏的大草原上骑马,看天;立志要去看看不知有没有段誉的大理,潘玉龙名字里的玉龙雪山的云南呢! 我越想越觉得我的宠溺其实就是变相的在害这个小孩。我再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爱他了!我潜心研究,给他织胖胖的,有兔子头帽子的小毛衣;我给他买好吃好玩的;我甚至偷偷地趁他睡着时去看他......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假装不爱他,他还能不能感觉到我的真心。我对他确实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母子那样的情感,我决定和我说要彻底离开他的时候我的心会疼。 我在疼爱那个后来一度伤我心的小夜问的过程中长到了十九岁。那时,来我们家提我亲的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我虽然乐见这种状况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觉得荒唐,我正处最好的年龄,却被人嫌弃着已经老了。 我现在的状况是杨颖和程墨杰没事就来找我轮番轰炸,他们这回意见非常一致,统一口径都认为我应该嫁给夜星辰做续弦的。杨颖我估计是为了他那小外孙夜问着想,至于程墨杰嘛,这人太复杂了。我不知道他最根本的是出于什么原因,反正他和夜星辰熟,私人交情再加上政治联盟他不更得来怂恿我了。 我秉持着革命得彻底,不能妥协的人生哲理苦命撑着,硬是死活没答应。 有一日我出府避难,在街上刚巧遇见韩阿沚。便没放过机会好好地敲诈了他一番,吃饱喝足,想要的都到手了之后,我才一脸苦涩的跟他抱怨说我在家里的悲惨现状。韩阿沚那厮天生就是个坏胚子,毫不留情的把我好好损了一通,说什么:“让你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乱七八糟的一些话之后,才真当回事地给我出主意。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变成了我闺蜜一般的存在。我看着对面貌似真的很在乎我的韩阿沚,当时就没出息的想啊,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的,我们还能说说笑笑地在一起吃饭,跟对方耍无赖,装文艺。 他提的主意我都不怎么喜欢,除了一个让我去哪避避的我听着还行。可我犯难了,我有点舍不得这个韩阿沚,我哥和夜问那个小鬼头,我想等我三爹退休和我一块回洞天居隐居,我还想再陪陪孤单的季天信......总结一下么,就是我暂时还不想走,因为我曾发过誓:一辈子我只离开这盛京一次。我只要走了就必定是不会再回来的。一辈子说短还是很短的,我不可能全吊在盛京韩阿沚这一棵树上。爱情对于我来说,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得不到韩阿沚,我认命。 我没想到,最后快刀斩乱麻断我残存的这点小念想的人竟然是我最舍不得的韩阿沚。他伤我心了,他现在爱那个人爱得这般委屈,我知道了后恨铁不成钢,还有也该死的心疼了。我的心疼得不能言喻,无法言说,所以我只能没出息地离他远远地,远远的...... 秘密 我在很早很早以前听说过这样一种说法:所有深爱都是秘密,所有深吻都是因为爱情。 那一天晚上我刚巧不小心,真该死的是不小心,看到了韩阿沚和季川站在假山后面在长长的深吻。我彻底被惊呆了,连赶紧逃跑去找个地方疗伤都忘了。我痴痴地看着他们,只觉得连五脏六腑都开始撕心裂肺地难受起来。 多数的同性恋都让人恶心,可看着他们亲吻,看着我爱的韩阿沚和那个人拥抱,我生不出一丝那样的情感,我当时只觉得羡慕,觉得为自己一辈子再也无望的爱情难过,觉得命运对我,对韩阿沚,对我们还真是残忍,觉得一切还真是不外乎是...... 那季川仿佛先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他慌忙地停下来,一把推开前一秒还抱得那么惬意的韩阿沚,防备的看着我,马上就别过脸去,在沉思。而另一个人就完全不一样了,韩阿沚见居然是我,明显一下子就慌了,他几乎有点绝望的久久注视着我,仿佛想用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把我给看透一样。我知道,他想看看我会如何对待这么混乱的他,我一直自诩是他最好的朋友,我会怎么对他呢?我又能对待他到哪种地步呢?我自己也想知道。可我现在脑袋已经不能思考了,我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前世看的霸王别姬里程蝶衣和断背山里那两个人的脸。我爱的韩阿沚也是那样可怜的人。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寂寞画流年,等时光(17) - 他乡云 - 晚境 我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脑袋里却跟浆糊似的,一点头绪都没有!恍惚间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抬起头,竟然看到韩阿沚还在看着我。他现在脸上再无一丝疑惑,我猜他一定是以为我看不起他了,他脸上甚至都浮出了一丝不知是为自己,为现在这场面,还是为他以为的我两这不堪一击的友情的凄凉的浅笑来。 我的心顿时清明了,谁能伤那么看重你,而你又确确实实非常喜欢的人呢?我对韩阿沚就是这样。不管韩阿沚他做了什么,这一刻我都不能狠下心让他失望了。我知道他做的不对,也看出了那个人绝对没有韩阿沚爱的深,不过,既然他需要,那我就支持给他看好了。这是我爱韩阿沚的方式,不能说,却可以做出来。 这一刻我第一次切切实实地看清自己的心,我爱韩阿沚,我爱他,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可是多么悲惨!我一发现,就已经是错过了。 我像走过刀山火海,熬过四季冷暖一样,良久之后才能张开口说出话。我说:“韩阿沚,你个死瘪三,这种事你瞒着我作甚?太没义气了!”我说:“不行,不行!韩阿沚你得请我客,赔礼谢罪”我说:“呵呵......你们别担心,这种事我还能接受,虽然乍一知道时有点吃惊。可你们放心,就凭我和韩阿沚的交情,我怎么着也得力挺啊!你们放心,你们放心......” 没有人知道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多么的言不由衷,我笑着,谈笑风生着,可心里却绝望了。我对韩阿沚这个人绝望了,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吗?他像大观园里的林黛玉一般心心念念全是他那可遇不可求的爱情,他可知:季川那人即使爱他也不能许他爱情?他可知:他爱那个人是飞蛾扑火,一心赴死?他可知:有一个人在为他心焦,因为知道他的爱情永远不可能?他可知:从这一刻起,有一个叫程墨汐的人要一边心焦他,一边离开他了? 韩阿沚是我这次流浪的直接导火线,可谁没爱过几个永远得不到的像星星,又像月亮的人?我不后悔,爱上这个人。 我表面上无反常的继续跟韩阿沚在一起厮混。为了怕他误会,我甚至故意过了很久之后才提启程。我想想看,我走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哦,大概是20岁之后吧!因为那时候又是一年梨花开得正盛,我记得韩阿沚才给我过了一个奢侈的成人的生日,也记得我生日前不久才再次在盛京又出了一次名,因为韩阿沚。 我笑嘻嘻地告诉他:“韩阿沚,我要回我的洛阳了,我要回洛阳找秦卿去了。” 韩阿沚那厮有点不高兴我走的这么开心,总是一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嘱咐我好多,一边不厌其烦的纠正我说:“是去,不是回”。他嘲笑我说:“程墨汐,你这个又丑又老的坏丫头,怎么总忘记你的家在盛京?你不记得我们还是邻居么?” 我不想让他难过,只敷衍的应承他说:“是是是,我的家在盛京,就在韩阿沚家的边上呢!”可哪里是这样?才不是呢!我的心告诉我:我的家在洛阳。洛阳有我喜欢的秦卿,有美好无比的洞天居,有清风,有白云,有我爹爹们的坟冢,有我无比向往的自由。洛阳才是我的故乡,我迟早有一日总是要归去的,我要回去落叶归根! 我总是缠着韩阿沚给我买这买那的,不是因为缺那几个钱,而是因为我实在想和韩阿沚这个人好好地度过最后的时光。我没告诉他,一直没告诉他:“韩阿沚,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我想记着这个人的脸,我不想像忘记前世喜欢的那个人一样也忘记这个倾国倾城,貌美如花的韩阿沚。 其实吧我这个人缺点真的很多,因为我还是一个说谎精。我对韩阿沚说了好多谎,其中最大的谎言就是我说:“我一直还喜欢从前那个人,我总不时地就会想起那个人的脸,那个人的眼睛,那个人的头发......”我太瞎掰了,因为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脑海中想着的那个人都是韩阿沚。你看看当时的我是多么别扭,我当着韩阿沚的面一遍遍的说我想别人了,可心里却早已把他们两个默契的糅合了。后来我想当时我想念的究竟是谁呢?若是从前那个人,为什么我脑海中看见的人是韩阿沚;可若是韩阿沚,他明明那一刻就在我身边啊,我若当时就那么喜欢他了,他就在身边也觉得想念他的喜欢他了,为什么后来的我还能爱上别人,再也不能如斯爱他呢? 果真,年少时的爱恋都是有水分的。因为,那时候的多数人都还不能够分清爱情与友情,欣赏与喜欢,感动与心动...... 生辰 我出了洞天居后就随程墨汐,在梨花盛开的三月二十七过生日。这一年我因为先前帮过苦恋的韩阿沚和季川,拼过古代女子所珍视的名节救过我喜欢的韩阿沚。他们两个甚是感谢我,硬要给我在清风楼好好办一个盛大的生日宴,钱他们出,我不好拒绝,又想着苦中作乐一次也没什么就爽快地答应了。 这一天好热闹啊,我那三爹给我送来了好些寿桃,全是金子的,我那个高兴啊,就差在他那张老了还风韵犹存的俊脸上猛亲两口了。我哥给我送了两件据说价值千金的霓裳什么裙,我看着也就比一般衣服好看些,脸上虽对我哥笑得跟花似的,心里却一直嘀咕着:“不如折现,不如折现啊......”。大伙都七七八八给我送了好些礼物,多数是字画,首饰,玩意儿什么的,便宜肯定是不便宜,只是我不好带走啊,我没几日就要出发了,我那辆小马车才能装得下几个?还不都是便宜这个被我撂下的程府了。我的心那叫个疼啊。 随手打开韩阿沚送的礼物时我有点蒙了,那厮居然送我一把桃花梳。我白痴地联想了古代送梳子这一意味明显的典故后,觉得这人太坏了。大家都知道上回在季天信的年宴上我和韩阿沚中途私溜出去幽会被大皇子季川和众人逮了个现着,只静静地看着貌似有奸情的我两笑而不语。 寂寞画流年,等时光(18) - 他乡云 - 晚境 没扛住大伙祝福和恍然大悟等种种神情,我脸蹭的一下就红了。觉得冤啊冤死了,和韩阿沚那厮幽会的才不是我!我怨恨的抬头去看韩阿沚,那厮正站的远远地,阳光灿烂的笑看着我。顿时平静的大伙就沸腾了,因为我们两这看似是公然**的对峙。 我无语了,觉得郁闷,还有心想事后看我饶不饶得了韩阿沚那个臭瘪三!那厮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毁我清白,阻我嫁入豪门! 吃饭的时候,我边上坐着的人竟然是夜星辰那混蛋。讨厌归讨厌,我面上只假装早就不记恨他的用肘撩了他一下,谄媚的抬眼问他:“妹夫,你孝敬姐姐的礼物呢?” 夜星辰被我一下子逗乐了,但碍着桌上其他人,为着顾全他自己的面子,只拼命忍着浅浅的笑开了。我看着这个映像中无比冷峻,不苟言笑的人,恍惚间明白原来我平时看到的夜星辰都是带着面具的,真心笑着的他现在多好看啊,即使他是个残疾人。 他断断续续地,解释似的跟我说:“我的礼物很现实,。” 我一听觉得有盼头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不就是谦虚么?我笑得更开心了,要知道夜星辰比我三爹李清有钱多了。“现实,现实......我最喜欢的不就是现实么?” 可我错了,夜星辰送我的真不是现实的代名词“钱”。他送我的是另一份能感动我心的大礼,因为他让夜问那小人来看我了,这让我很高兴,很高兴。 席间我带着夜问那小屁孩乱逛,不小心竟然让他撞到了从外间归来的韩如风。他见是我,脸色一怔,皱眉说了句:“女孩子家的疯疯癫癫,成何体统,如何做得我韩家的孙媳妇?”他的言语中全是大家长的风范。我心想:“完了,这老人其实还是挺看好我的,他俨然已经把我当他家的孙媳妇了”。我越想越觉得我事后得找韩阿沚好好算算账了! 我牵着小夜问的手,趁韩如风上楼的空当朝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大鬼脸。没想到那老头刚好神经质的回头,全看着了。我欲哭无泪,只得悻悻的朝他傻笑,袖子下随意捏他曾外孙的小手报仇。倒也奇怪,那个我以为非吃了我不可的韩如风居然没跟我计较,回过头好像还没忍住似的笑了。我暗自思量这老头还真怪!也没太理会,又径自和夜问玩去了。 事后,我去找韩阿沚寻仇。没想到刚好撞上季川那人趁今天混乱,索性大胆地在他屋里与韩阿沚厮混着。透过隔音效果奇差的屋子,我听见他们两个在里面笑,在里面**,觉得我的心难过的真是快不能自已了。我良久地伫立在离韩阿沚只有几米远的屋外,一个人无声地哭泣。我觉得自己实在没赶上好时机,转身想走,没想到回头就看见了站在我身后脸已经被气得铁青,肩膀似乎还有点微微颤抖的韩如风。我心想天要塌了,韩阿沚那猪还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我小心翼翼的上前扶住那几乎就要晕厥的老人,轻声轻语地祈求他说:“爷爷,这个时候你一定要镇定点。里面那人是皇子,毕竟不是旁人,有什么气你现在也都先忍着,等那人走了,回宫了,你再好好收拾韩阿沚。” 韩如风不愧是驰骋过沙场的人,他随由我扶着,咬着嘴唇真的硬是没发怒。等我把他带的远些了,足够远了,他才一把瘫倒在地上,怔怔地坐了一会儿后,竟然还孩子气的哭开了。 我不知如何是好,只拿了袖子里的帕子蹲下身子,跪在他面前,细细的给他擦眼泪。一遍一遍心疼地叫他:“爷爷,爷爷......” 良久后,韩如风他终于停止了哭泣。我看着这样的他,觉得怎么也没法把他和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狠心放弃韩阿沚的人联系成一个人。我眼前的这个人是爱韩阿沚的,我保证。他看了我一会儿,嗓音略有点干哑的问:“丫头你早就知道了么?” 我点点头,示意知道。 他又说:“你不嫌弃阿沚么?” 我摇摇头,低下眼帘说:“不嫌弃,韩阿沚很可怜!”我可怜韩阿沚,因为他的外表光鲜,内心落寞;因为他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还有,也因为我爱他。 他听完,怔怔地看了会韩阿沚那小院的方向,不知为什么竟然突然有些苦涩的笑了。他不要我扶持,一个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拍屁股上的尘土,只有点失魂落魄地走开了。他一边走一边凄凉的说:“小墨汐你是个好姑娘,阿沚他活该配不上你。可是,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呢?为什么呢?” 我良久的站在夜风中,想:韩阿沚他现在正和他爱的季川在做什么呢?我一想,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落。我也在想为什么我不能早一点出现?为什么我和韩阿沚不能相逢未爱时?为什么我要爱上这种毒一样的男人来自作自受? 作别 我已经好几日都没看到韩阿沚了,我听说他被韩如风关起来了,我听说他被韩如风罚跪祠堂了;我听说他生了一场大病;我听说他被迫定了一门婚期在半个月后的亲事,对方是一个将军家的庶出女;我听说...... 我爱的韩阿沚最终也没能抗得住命运大手般的无情拨弄要成家了。我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有人愿意阻止,他终于可能不必再那么因为爱情而痴傻了;难过的是他要娶亲了,新娘不是我,还有就是我明日就要走了,我要永远的离开这了。我想着要不要去见他最后一面,可是又害怕看见他不快乐后我会难过好久。我想起了“相见争如不见”,还想起了“相见不如怀念”所以最后我为了自己选择不见他。 虽然,临走的前一晚我去找了韩如风,因为韩阿沚。我给那个他最亲的人跪下,我求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求他成全韩阿沚的爱情,求他照顾好韩阿沚,就算是为了弥补前二十一年他爱夜星辰胜过爱韩阿沚的过错。我说:“韩阿沚的现状是谁造成的?都是你们害了他,爷爷你要对他负责!”我跪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拉那个人的衣角,声泪俱下,求他说:“爷爷,不要放弃韩阿沚。韩阿沚今后只有你一个人了,你千万不能放弃韩阿沚,绝对不能放弃他.....” 寂寞画流年,等时光(19) - 他乡云 - 晚境 我走的那日,梨花开的可真好啊。我坐在我的小马车里,透过窗户怔怔地看外面的世界,恍惚中竟然以为还是我刚来那会儿。那时候我还没有这么表面明媚,内里却已经千疮百孔;那时候我还没有遇见倾国倾城的韩阿沚,不知道有人能拈花一笑,乱我浮生;那时候我还不懂爱情,不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 离歌 我没有勇气跟韩阿沚说再见,我想轻轻地来悄悄地走,可那个人却来送我了。多可笑,我不去就他,我躲他,韩阿沚他却来就我。 他穿着他那大红袍,骑着他那白马,像王子一样优雅的等在我必经的路旁。不为爱我,只为告别友情。我看着那样的一个他,觉得还真是讽刺。我想告诉他:“韩阿沚,处得极好的男女之间是不存在真正的友情的,男女之间好的的友情总是建立在双相思或者其中有一个人单相思的基础上。”我想告诉他:“韩阿沚,我愿意对你这么好都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想告诉他:“韩阿沚,我再也不愿意在你身上蹉跎岁月了,我要走了。我要毫无顾虑的做我的他乡之云去了。”可是却怎么都开不了口。我没办法伤韩阿沚,从我爱上他那一刻起就已经一辈子都不可能了。事实证明,多少年后当我没有现在这么爱韩阿沚时,我也还是不可以,我伤不了他,因为也许伤他其实就是伤我自己。 我和韩阿沚并肩站在梨花树下,头上的梨花芳香四溢的。我呵呵的给他笑,平静的说:“韩阿沚,恭喜了,恭喜你要成亲了” 他没有回答,只径自说:“路上小心点,每到一处便给我们写信,好让我们放心”他说:“你要多吃肉”他说:“你晚上要盖好被子”他说:“别再到处惹祸”他说:“程墨汐,你会回来吧?一定会回来吧?” 我不敢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只一边淡淡地笑,一边转移话题的说:“痞子韩,你真啰嗦。秦卿那人比你还擅长给我收拾乱子,你忘了么?” 韩阿沚这厮听了,尴尬地一笑,自嘲的说:“也是,秦卿这人的确比你哥和我们都靠谱” 我忙和上说:“那是,那是,你才发现么?”这一天,我一直到最后上车都没回答韩阿沚那问题。临上车时,有梨花刚好落在我手上,我出于私心,假装随手就赠给我边上的韩阿沚了。我对韩阿沚说:“痞子韩,这个送给你。” 他有点茫然地问我为什么送他梨花,我回答他说:“取梨的谐音“离””其实,我又对韩阿沚说谎了。梨的寓意是离别,梨花的花语却是纯真的感情。我赠韩阿沚我最纯真的爱情,不奢望他能懂,因为对于更爱自由的我来说,爱他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无须声张,只有我一个人懂就好。 韩阿沚他明白后连连损我:“小女孩心思。”可据我后来所知,他那日回去后,明明郑重地把我那朵小花做成了书签,放在季川送给他的束发带一起。 我故意正经地一笑,说:“韩阿沚,我本来就是小女孩” 韩阿沚顿时乐了,笑得无比乱我心扉。他的笑总是让我感觉有点坏,可是却又真的很好看。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多么的迷恋这个人的笑容,又曾经多么的遗憾我不能是这个人笑的源泉。他说:“对啊,我也还是小少年。我们俩是同一个年龄层的,我们一直在,一起老。” 我作势踢了他一脚,开玩笑的说:“坏胚,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心里却难过的在想:恋人间最好的事情就是一起老,可韩阿沚我不是你的恋人,我不愿也不能陪你一起老。 我们的分别竟然都是笑着的,我一直在想,我和韩阿沚这个人是不是因为没有爱情所以才总是相处得这么与众不同。我站在梨花树下,假装无意,却一直用余光贪婪的看着我爱的韩阿沚,多少次对他欲言又止。我想对他说:“韩阿沚,若我再见你,事隔经年。我如何贺你,以眼泪,以沉默?”我只要一往前看就能看见韩阿沚注定悲伤地爱情。我现在非常想告诉他,趁我还能看见他时,亲口告诉他让他以后不要难过,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坚强,可是却不知如何开口。 多少年后韩阿沚提起这场分别,笑说我还真是无情,他说我当时走的那么开心,那么决绝,连一次头没给他回。我笑,也不反驳,心里却在回望:离开韩阿沚,一上马车,一背对他,我的眼泪马上就不可抑止的在脸上泛滥了。我死命的用手捂住嘴,绝望的哭泣着,仿佛这尘世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一样的哭泣着,因为我狠心的离开韩阿沚了;因为我没能从我心,为成全自由的放弃了韩阿沚,;因为从此后山高水长,我与韩阿沚那个烂人终于如我所愿的漠不相关了。 我掀开帘子回头看,觉得我所经过的命运,扮演成一场旅程,我所淌过的青春幻化成美不胜收的天空,通通都被我打马一一走过,再也不能够束缚我了。我一路上,一边哭一边笑的大声念郑愁予的《错误》:“我打美丽的江南走过......那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我是个过客,无论是对于这时代还是对于我喜欢的韩阿沚那帮人,这现实始终让我既觉得庆幸又觉得伤悲。我庆幸我不用装着心甘情愿也屈服于出生荣华所需要付出的沉重代价,却也难过我不能对那些可怜的人感同身受。我对好些人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我总是不知道该如何爱那些人,才能穿越时光,穿越浮华,不虚妄不癫狂。所以,我才老是带着伤四处流浪,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走到我苦苦追寻的终点吧。韩阿沚就是我的终点,命中注定的终点,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为什么非要兜兜转转,伤痕累累后才能明白呢?我真是活该,活该我被人伤,伤的跟韩阿沚一般的惨。 我真的从没想过我还会爱上除了韩阿沚以外的人,你想啊,我曾经那么惊心动魄的爱过那个叫韩阿沚的人,我怎么还会,还能再爱上别人呢?而且那个人还是我一向都很讨厌的夜星辰。哦,当然了。这其中却又是另外一段漫长又辛酸的故事了,你们都等一下,听我细细道来...... 醉枕云端,细数流年伤(1) - 他乡云 - 晚境 再见秦卿 我风风火火的赶到了洛阳,虽然满心苦楚,可却还是兴奋得不能自已。这是我的故乡,我没有功成,没有衣锦,我只是游子还乡,我只是厌倦了外面的尘世倦鸟还巢。 我深深地呼吸久违了的洛阳的空气,张开双臂,闭上双眼,仿佛就能感觉到自由在我周边环绕。我想啊:“韩阿沚,韩阿沚,我心心念念,的韩阿沚啊,你一定要幸福。我在千里之外,求你幸福。” 我到舅舅家的时候秦卿刚好不在,朱蕊在门外接的我。我乍一看朱蕊觉得我都快不认识这个人了。朱蕊她变了好多,可能是因为她已经做了母亲和秦府的当家主母的缘故吧,我这一次见她,觉得从前她身上的温婉和柔气一下子都不见了。她比起以前明显干练了,更雷厉风行了。 我甜甜地叫她嫂子,把我从盛京千挑万选,带来给她,给舅妈和孩子们的礼物一股脑都托付给她,求她替我先分发了。另外我还求她无论如何都得替我跟那帮舅妈们说一声,就说:“小汐儿晚上就去见她们,让她们莫急,千万别急”。那帮大婶一听我来了,还能不都乐疯? 话说回来,送走朱蕊,我自己熟门熟路地也就带着这次从盛京带来的那两个贴身丫头,径自寻我从前那小狗窝补觉去了。我好累啊,心刚刚好了点,浑身的骨架子却又赶巧似的疼起来了。 我这一觉睡的极香,醒来的时侯都已经是晚上了。我穿好衣服,洗漱一番后,走出我那小院,笑眯眯的坐在屋前的阶梯上看从前就极爱看的晚霞。这场景是多么的熟悉,可我恍惚中却觉得有点不真实。时光在走,所有的东西都在变,我这样执着于过去的美好究竟是对是错呢?我一心念着非洛阳,非自由不可的固执究竟是对是错呢?那一瞬间我真怀疑我为了所谓的自由放弃韩阿沚究竟是对还是错。 秦卿那晚回来得很迟。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朱蕊和一大堆旧人的陪同下吃了饭,用了茶,又吃了些饭后甜点,还傻聊了一通,正在我自己的小院子里跳着绳等秦卿呢。 我回过头时,秦卿他正弯腰扶着我那小院子的门,粗口喘着气。明显他是精疲力竭的一回来,听说我在,跑着来见我的。他抬起头看到我,一脸欣喜的笑骂着我说:“臭丫头,来玩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走过去亲切的扶他,对他撇嘴,嗔怪他说:“什么德行?还不是想给你个惊喜?” 秦卿那人立马就得寸进尺了,淡淡地说:“惊倒真是不小,可喜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说完他自己都没憋住,和我对视着哈哈笑了。后来,他乐过也笑过之后,略有点伤感的问我什么时候回盛京。 我笑嘻嘻地跟秦卿秦卿指手画脚,说:“秦卿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秦卿听了一怔,马上便又笑我说:“胡说什么呢?臭丫头。现在你是你家的活宝,全家都巴巴的对你好,你怎么还这么不识好歹地要离家出走。” 我微微的一笑,故作委屈的对秦卿说:“好什么呀?他们现在天天都逼我嫁给夜星辰做二奶。哪有你好啊?全天下就属你待我最好了!” 秦卿摆摆他那双好看的素手,示意我打住。说:“鬼丫头,程墨杰才是你亲哥,你以后莫再这么口无遮拦了。”说完他也不看我,又接着一本正经的,仿佛还略有点伤感的说:“我只跟你在一起短短两年,而那帮人却陪了你长长的六年。墨汐,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懂,其实我从来都没奢望过在你心中我最重要?”说完他回过头,一脸苦涩地笑看着我。 看着那样的秦卿我一下子诧异了,我踮起脚尖一把拥抱住那个人。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做,他还能不能感觉到我的真心,只是现在,无论如何我都要告诉他了,我一定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告诉这个人:从他八年前在嘈杂的大街上拉起我的手,说要带我回家的那一刻起;从他弯着眉毛一边笑我,又一边教我绾头发那一刻起;从他把我护在身下,替我挡去几根棍棒一切风雨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我心里牢牢地扎根,永远都不可剔出去了。 我紧紧地抱着这个人,一字一句的郑重告诉他,说:“秦卿,无论我离开你多久,无论我又遇见多少连你都觉得要比你好的人,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无可替代的。你在他们面前永远都不必自卑,因为在我看来只有你最重要,你最重要......”我当时没有说出口的是:“韩阿沚都没有你重要,笨蛋”。我是喜欢韩阿沚,可是秦卿对于我来说远远比他重要,我一直拿秦卿当我命。 我感觉到秦卿听完我的话,身体有那么有一刹那颤了一下。他怔怔的,仿佛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我,良久,又低下头抿了抿嘴唇,才抬眼问了我一句:“为什么?” 这都是秦卿的招牌性动作,他竟然紧张了! 我讪讪的直视着这个可爱的哥哥,恍惚间觉得我真幸福。我从前一直渴望的那种哥哥,秦卿做到了,我很高兴。我对秦卿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你在我心里就是比你想象的要重要很多!” 我看秦卿刚回来,便体贴的问他饿了没?要不要吃饭?那厮果真不客气的没拒绝我。结果那晚大半夜,月黑风高的,就我和秦卿两个人在厨房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大动干戈地煮饭。 我心情好,一口气给他煮了一桌子他喜欢的菜。煮好了,我也不动筷子,只手托腮静看着秦卿一个人狼吞虎咽。他吃的很香,脸上一副满足的样子。我看着他这样的一张脸,看着看着就出了神,我想到了韩阿沚,在盛京我也经常给那个人开小灶。韩阿沚跟秦卿一样,也很喜欢我煮的东西,他吃饭的时候表情常常也是这样,他曾经戏说过:“谁娶了我,一定很幸福。”可却从来都不知道,我不是谁都愿意伺候,也不是谁都能让我心甘情愿地为他洗手作羹汤的。 醉枕云端,细数流年伤(2) - 他乡云 - 晚境 临末了,秦卿一脸心满意足的怪我说:“味道淡了些,还有怎么都有肉?你要害死我么?” 我笑,也不辩驳,因为这都是我爱过韩阿沚的后遗症。韩阿沚喜欢淡一点的味道,韩阿沚喜欢肉,韩阿沚还无聊的喜欢从左边第一道菜吃起,因为他是个聪明的左撇子。 有时候我常想韩阿沚他那么聪明,他怎么能残忍的放任自己一点点地成为我这个笨人的习惯呢。爱情能戒,可习惯呢?要戒得多难,多难! 山河沉醉 我觉得那时的我还真是一个一身矛盾的人。我一边口口声声,心心念念说我要离开韩阿沚,一边却不自觉地老老实实听韩阿沚话跟他鱼笺尺素。我对韩阿沚说我跟着秦卿的商队去草原了,我滔滔不绝地说我第一次骑马时的狼狈丢脸,后来策马奔腾时的内心澎湃;我给他讲草原人的热情奔放和淳朴善良;我说青稞酒比我想象中要好喝;我说哈达和格桑花只有亲眼看见了才知:原来果真圣洁到如此。我对韩阿沚说我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后来的玉龙雪山的雪山了,我说我和秦卿在半山腰气喘吁吁地打雪仗;我说这里的雪比盛京最白的面还要干净;我说这里的天很蓝,树很绿;我说这里真是太好了,所以我不想他,一点都不想他。 可是,当我站在白雪皑皑的冰天雪地里,我发誓我想过他。当我看着这山,看着这云,看着这如诗如画的风景;当我想起《五星大饭店》里的潘玉龙,我总是想起他。我想有一天我会不会也像潘玉龙一样不知自己究竟爱谁的对待韩阿沚呢?我想是不是能有那么一天我可以不像现在这么难过的爱着韩阿沚呢? 从前听张爱玲说:“爱一个人,恋一座城”,我老觉得荒唐。可现在,我只觉得从前的我才荒唐。我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我是井底之蛙!我因为爱慕韩阿沚其实早就不知不觉的喜欢盛京了。你看,直到今天,我还在偷偷地关注着盛京,我常常站在在看不到韩阿沚的洛阳眺望盛京那个地狱,因为韩阿沚...... 现在我二十三岁,我早就已经不住在秦卿家里了。我在洛阳我最不喜欢却无比繁盛的的那条街上盘了一个大院子,前头开豪华饭馆,后头彻底间开酒店,住我和现在陪着我的几个小丫头和秦卿给我找的护卫什么的。我从前的两个小丫头都已经嫁了人,就嫁给了秦卿家的两个管点事的家丁。我谈不上喜欢美食,我开饭馆就是为了能发挥我现代人的绝对优势,赚点富人的钱,希望能多救济一些饿的冷的,病的实在不行的难民和病人。今年江西干旱失收,河北流行鼠疫,邪门的是就连百年相安无事的新疆边境居然也一鸣惊人的闹得不可开交,作得要死。你想,连一向几乎只能自给自足的洛阳都被那帮逃命的人当做救命稻草了,更别提那些富饶的大城市,大地方了,现在还不知是有多么的吃不消和社会秩序混乱呢。我内心中开始惶惶不安起来,我总觉得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好预感。乱世,传说中多少百姓要颠沛流离,冷死,病死,饿死,尸横遍野,甚至还会残忍的人吃人的的时代要到来了吗? 我和韩阿沚早就已经断了联系了。我听秦卿说这两年,他和我哥那帮人都出息的仕途步步高升,整日忙于国家大事,所以韩阿沚他哪里还顾得上我,我乐得他愿意先走开我,便也没有再多情的跟他藕断丝连了。我在这里得了闲就跟着秦卿到处走走玩玩,做做慈善,偶尔也相点还不嫌我老的男子的亲。这些男子大多是秦卿行商,天涯海角结交的朋友,所以都还不算是迂腐,他们才没有盛京我认识的那帮官人的浑身酸气。我很喜欢好多人的性格,可搞笑的是,我却没能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谈一场奔着婚姻去的恋爱。我猜也许是我受过新世纪的思想熏陶,从心底里觉得我这时候结婚还是有点早了;也也许是我直到现在还没忘掉那个人,换句话说,也就是两年了,已经过去两年了,我也许还该死的在爱着韩阿沚。对于这第二种我是不是还像传统爱情小说里所描写的那样长久的,痴情的爱着韩阿沚这个猜测,我现在已经不太能确定了。爱情从来就不是我人生的全部,现在的我早就已经不会再像前年我刚回洛阳时,那样心心念念,做什么都不能幸免的想起韩阿沚了。 当有时候,其实已经是很少很少的有时候,我被某些人某些事钩弄,偶尔想起韩阿沚时,我常常觉得我和他整整六年的相识仿佛早就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我看着天,看着云,看着流水,海天胡地乱说一通,而他在边上坏笑的那时候是多么的遥远,你看我都快忘记了。天真的我几乎曾一度以为韩阿沚真的成为我不堪回首的过去时了,直到,我再遇那个人,我才知什么我以为原来都是不成立的。我那叫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我见了他方知我是多么的想念那个叫韩阿沚的少年。 我想他了,虽然不敢说出来,可是我得承认。 我端着菜,怔怔的站在房门入口处,看着陌生而又熟悉的韩阿沚,觉得我的心还真是一半欣喜,一半痛苦啊。这个人已经再不是我从前认识的韩阿沚了,我只要看现在的他一眼就能明白。他穿着华丽的棕色锦服,一手豪迈的拿着酒壶,醉意阑珊,假装糊涂的的饮酒,一手不安分的搂着我雇的丫头说着什么,我一句都刹那间聋了似的听不到了。我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只眼睁睁地笑看着我爱过的韩阿沚在我面前动作娴熟,风流倜傥的调戏别人,觉得还真是讽刺啊。我不知道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般作践自己。他的红袍子呢?他的季川呢?他的洁癖呢?他的家呢?过去的韩阿沚现在哪儿去了?韩阿沚不是千杯不醉么? 醉枕云端,细数流年伤(3) - 他乡云 - 晚境 从前的韩阿沚非红色不穿;从前的韩阿沚不知道为什么的讨厌女孩子;从前的韩阿沚总是时时刻刻都清醒着。我眼前的这个醉鬼是谁?他这是骗谁呢?这个坏蛋把我喜欢的韩阿沚弄哪去了! 我转过身,一把把手中的东西交给我边上的温叔,匆忙的低声吩咐上一句:“进去后先好好说,就说:我们店里的姑娘若自己不同意,不准谁动手动脚。他若不听,就直接轰出去吧。”说完我便飞也是的疾步走开,越跑越慌的出了前楼。我锁上前后楼之间唯一的那扇门,背抵着那扇薄薄的门扉,才恍惚中回过神来。我庆幸我设计这酒楼时只开了这一扇门,阴差阳错的免去了今日我与韩阿沚相见就是尴尬的难堪。 好久不见 我好多日都不敢出门,尽管那日我们云端坊确实轰走了韩阿沚。我如何面对这般堕落的韩阿沚?我怕他还在,连大门都不敢出,我躲韩阿沚一直躲到这一年的冬天,我整个人一下子静下来好多,无论大事小事,能不亲自出手便绝对不现身。我整日只在后楼或者偶尔去洞天居泡泡药泉,隐隐居什么的。可是我没想到,真没想到,这样子,我都这样了,竟然还是不可逃离的注定要和韩阿沚再相见。 这一年末尾,大年二十九的那天,我一个人撑着绘有气质芬芳兰花的油纸伞,走在大雪纷飞的街巷中回云端。秦卿有了家室,不能陪我过年,而我也不愿意再这么无耻的不能独立了,谁能陪谁一辈子?说不定秦卿也不能呢? 多年后当我一语成谶的失去秦卿时,我真的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因为那时候我终于悲哀的发现:原来我在这世界唯一的亲人的确是只有亲卿一个人的。只有秦卿,这么多年了,除了秦卿谁都骗过我,利用过我。大家都羡慕着程墨汐为妃为后的辉煌传奇,却没有人知真正伤痕累累走过那一切的我对我的过往竟然嗤之以鼻,不屑一提。谁愿意不要尊严的牢记着自己如何被利用,如何被伤害,如何为了迫不得已的事伤害深爱过的人呢? 寒风吹得我有点冷,我把伞下意识地朝我正前方放了放,希望它能替我挡去一丝寒意,虽然效果并不是很大。我一手握着伞,一手空出来迅速理了理额前掉落的碎发,我一边走,一边突发奇想的回头看我自己刚踩过的那些脚印。我是个无聊的人,我想起了SHE那句唯美的:“回头看踏过的雪,慢慢融化成草原”,也想起了:“深情一眼,挚爱万年”,所以当我再回过头一眼就看见韩阿沚那个衰人时,才会诧异,才会毫无抵抗力,才会没毅力的下定决心再好好见他一次。我不知道我正处在从前熟识的华夏五千年历史的哪一段,也不知道我跨越了多少年才得以爱这样的韩阿沚一次。这一刻我看着桥上韩阿沚,撑着素色的伞逆着风,漫不经心的的走着,真心地觉得他就是此刻我眼中唯一最美的风景,他不知道,也许永远都将不知道他曾经装点过,又正在装点着我的梦。 我笑嘻嘻的等韩阿沚走过桥,又转方向潇洒地走向我,恍惚中觉得我等这一刻光明正大的与韩阿沚重逢已经很久了。 韩阿沚的桃花眼不经意一的瞥,也看到了我,他猛的抬起眼帘,震惊的注视着我,良久才有点不敢确认的问了一句:“程墨汐,是你么?” 我莞尔一笑,内心里觉得有点失落。韩阿沚他认不出我了,他从来就不能像我一样看一眼无论是他的脸还是背影的就知道是他,不是别人。果真在爱情里,谁认真,谁爱的多一点,谁就输了。我怨嗔的瞪了一眼韩阿沚,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一句:“痞子韩,我是程墨汐,咱俩好久不见了啊。” 韩阿沚这才后知后觉的笑开来,他的笑明显已经再不复从前了,他现在的笑意跟我看过的程墨莲的一样总是难达眼底,即使他正看着的那个人是我也还是不行。我感觉到他已经不习惯却还是勉强自己似从前那般的调侃我说什么:“怎的这么见外,也太不把自己当韩世子的弟弟了吧?”,“程墨汐,秦卿怎么放着你大雪天的四处瞎走都不陪你?”“程墨汐,......” 我偶尔抬起头看这个人这张熟悉的脸觉得还真是陌生啊!我面上不动声色,笑嘻嘻的谈笑风生着配合韩阿沚,我想我得让他再次熟悉我,这个朋友。 韩阿沚理所当然的跟着我住进了云端,我们俩心有灵犀的都决口未提之前那档子烂事。除了在我刚带着韩阿沚和他那简单的行李一起进门时,温叔和几个知前阵子那事的人茫然地看着,倒也都没说什么外,大家都及其热情,礼貌地的接受了韩阿沚-我这个亲梅竹马的发小。我们云端坊上下亲如一家,不分贵贱,一大家子就没有叫我掌柜或者老板的,以至于不熟悉的顾客都几乎不怎么会知道堂堂云端的主人竟然就是会偶尔端盘子,送菜,煮饭的我。在这儿,比我大的人都叫我小汐,比我小的都甜甜的叫姐姐。所以韩阿沚理所当然的随我在这再无韩世子的威严地被人俗气的叫着“阿沚”“阿沚哥哥”还得偶尔也给我死鸭子上架的干活。不过韩阿沚这人长着就贵气不像伙计,我又实在打心底里不怎么愿意支使我喜欢的这个公子哥儿,所以他其实真就是打打酱油的只干过几次而已。 韩阿沚那人初到时还算老实,等到他过了一段日子,和我又烂熟了,立马就又毫不顾忌的拿出他之前的那些坏毛病。红衣,无肉不欢的,有时候还孩子气的无理取闹什么的一下子全给我用上了。我心想合着这厮之前那死相全是装的,为博取老娘同情来着!我不知道,那时还不知道,韩阿沚他没有装,他确实因爱生悲,因身败名裂的想要堕落来着。后来的他跟我说是我的一直不变和我给他的这辈子他见过最真的友情打动了他,让他悬崖勒马,决定重新开始,在我身边等养精蓄锐好了,回盛京勇敢地再爱季川一次。当听着韩阿沚说这些时,我也许因为正爱着另一个人,竟然没有觉得很痛苦,痛不欲生的那种痛苦。韩阿沚原来那一年除了不是偶遇我外,还曾那么不动声色的玷污过我的爱情。我绝望了,我想告诉韩阿沚:“那不是友情,你见过这么真的友谊么?那是我的爱情,是我对你长长的爱情”可是看着对面和我一样再也一无所有,比我还要伤痕累累的的那个人,我终究没有说出口。同是天涯沦落人,何苦还要不放过自己的自伤。 醉枕云端,细数流年伤(4) - 他乡云 - 晚境 红尘作伴 韩阿沚这人起初过的还很逍遥,也心安理得,当看到大名鼎鼎的秦卿到了我们这儿竟然撸起袖子,二话不说就下水洗菜,给我打下手时,他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这样赖着我白吃白喝是不对的。多少年后,韩阿沚他一本正经的对我说:“那时候我才真知道十六岁那年上元节灯会上,秦卿要娶朱蕊时你为什么会那么难过了,秦卿这个人待你是真好,比我们谁待你都要好。”我笑笑,并不做否认。 我跟秦卿谈笑风生的一边做着,一边谈天说地。韩阿沚说他在一旁假装但笑不语的看着,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不存在之人似的。我们旁若无人的讲秦府程府那帮长辈的坏话,说生意经,吟诵他从没有听过的句子:“穿别人的鞋,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人生如蚁美如神”“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唱千奇百怪毫无韵律的歌:“神啊,救救我吧!”“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天上掉下个大馅饼(林妹妹)”。韩阿沚说那时候看着我对着秦卿眉飞色舞的说着,笑着,他才知原来陪着他这么多年的我并不是完整的我。他说有那么一瞬间,当看着我兴致激昂的举起酒杯对着他和秦卿莞尔一笑,豪迈的念“晚来天欲雪,能吟一杯无?”时,他真的有觉得我很漂亮,这漂亮无关我平凡的大众脸,无关我没什么特色的身材,只和我身上那种让人舒适,让人安心的气质有关。我懊恼了,反驳他说:“韩阿沚,就没见过你这么不会夸人的!我那是灵魂美丽,灵魂美丽你懂么?” 我是从来都只在秦卿面前表现最真实的我,因为我的理念,我的学识是多么的与众不同。我不想被不怀好意的人看中,我不愿做枪头之鸟,我害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也害怕有人把我当神,有人把我当妖。我知道我特别,可我前辈子无聊的看了太多的穿越小说,我心里有阴影。所以别看我这人嬉皮笑脸,貌似懂事而又多情,其实我也是带着面具的。 当然了,韩阿沚是个例外。当讨厌的韩阿沚放下伴随了他二十五年的高贵身段,生涩而又别扭的学秦卿一样给我洗青菜,给我递柴米油盐酱醋茶时,我妥协了。他傻兮兮的像平常人家丈夫一样的待我,为什么我就不能抱着对韩阿沚的那点不纯洁的小心思将计就计,和他好好生活一次呢?多少年后,若我还爱着韩阿沚,当我们相忘于江湖,不知彼此在何处,我想起这一段偷来的时光时是不是会不那么遗憾的的高兴不已呢? 从这一年年初开始,我开始以朋友之名掏心掏肺的爱韩阿沚,满满的爱了他最后整整一年。后来的我再也没能像今年一样,无怨无悔,不求回报的的爱过这个人,再也没能。这个世界和我的爱情里果真都是没有陈奕迅唱的“明年今日”的。你看,哪有?因为从下一年,韩阿沚明知我心还撇弃我绝尘而去之后,我就再也不能回头的正式的和夜星辰那个贱人开始了同样漫长的剪不清理还乱的爱情纠葛。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总要爱得这么憋屈,我爱夜星辰竟也同样耗尽我全身力气,伤我筋动我骨的惨不忍睹。 话说回来,韩阿沚这厮才不是那种被人冷落,受了哑巴委屈还能一笑而过的人。果然,秦卿前脚一走,韩阿沚那厮就瞅准时机的闹腾开了,他整日缠着我说要和秦卿一样跟我住同一个小院,吃同一个锅的饭菜,把衣服通通都丢给我洗。 我看着这个有点无聊,还有点孩子气的大男孩韩阿沚,觉得还真是既想哭又想笑啊。他这样算是什么?我对韩阿沚微微一笑报以嗤之以鼻的骂他:“无耻,龌龊”;我越想越觉得不公平,最后我愤愤一跺脚,气的跟什么似的指着那混蛋说:“韩阿沚,人得有自知之明!不带你这样的!” 韩阿沚那人可真真是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臭无赖啊!他竟然死不认账的对我一展他那迷死人不偿命的坏笑,还若无其事的堵我说:“我哪样了?哪样了?”他一副本大爷就要欺负你,还欺负你定样的死相惹得我心里一阵窝火,这祸害可把我气着了,我当时啊满脑子就只暴力的想着韩阿沚这人欠抽,真得抽。不过,我最后还是咽口唾沫强忍了,因为君子动口不动手,何况我还是个女子,还有就是我这种眼力的能看不出来我才不是韩阿沚这个人的对手?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才不愿意以卵击石,自讨苦吃呢。 我无语了。我能说:“韩阿沚你只把我当朋友,你不能这样不明所以的瞎做,表现得让我感觉你好像在嫉妒秦卿,让我产生你对我也有那么点小意思的幻想。”么?这厮太坏了!坏透了! 很快,我就真怪没出息的没能抵得过韩阿沚的美人计兼软磨硬泡,终于自甘堕落的成了他亦奴亦友的合居伙伴。说来惭愧。 人们常说:浮华一季,淡忘一季。可浮生再若梦又怎样?我爱过韩阿沚这个人,爱过他,像梦一样。 韩阿沚不愧是个从小没受过什么苦的富二代,他这种人适合站在高处指点江山,适合以笔,以智慧,来决定百姓乃至天下苍生的命运,却绝不适合陪你,陪穷人同甘共苦,患难与共。这一点让我很心酸。我和韩阿沚还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们之间越深处我越觉得不可能。 你看,我带着韩阿沚去洛阳最北处那个偏僻的贫民窟给人义诊,韩阿沚表面上说说笑笑,一脸惊异的说我竟然会医术,说我居然还有这么不为人知善良的一面,他也确实放下了他那韩世子的架子忙里忙外的给我这个递递东西,写写处方的。可他虽然刻意表现得不那么明显,我却还是细腻的感觉到韩阿沚他那微微有点介意,别扭的不太愿意接触那些又脏又穷的低层人士。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真后悔,韩阿沚有洁癖,我自己为了单方面的向这个人坦诚,竟然忽视了这一点。 醉枕云端,细数流年伤(5) - 他乡云 - 晚境 我对韩阿沚充满了歉意,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细腻的特意给韩阿沚做了一份特餐(其实也就是确保一定干净的一般食物)给他送过去。韩阿沚当时正被一大帮老太太缠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那帮刘姥姥都没见过韩阿沚这么漂亮,这么高贵的王子,个个都把他当神一样供着,恨不得能把他前二十五年所经历过的事情都给挖出来;好好研究一番。人家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还是这么一大帮子没什么文化,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老女人呢?我笑嘻嘻地走过去,嗔怪那帮大婶欺负我家韩阿沚,“太不给小汐儿的面子了” 韩阿沚表面上有点不自然的一怔,随即便满脸只有感激的一个劲给我使眼色催我快走,我脸一横,偏不称他意的四处瞅瞅,寻了个空位坐下,很快便切入正题真真假假的开始给那帮八卦的大妈们爆料韩阿沚。从他青葱十五岁开始一直到今日他翩翩如玉二十五岁,我及其自然,不加思考的地娓娓就讲了出来,像是在说一个极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故事一样。听我豪情万丈,绘声绘色的说完,连韩阿沚本人都痴了,他说他那残破不堪,不值回首的过去竟然能被人说的这么有滋有味,妙趣横生,太诡异了! 我笑笑说:“本姑娘口才好,故事本身不是问题”。其实哪里是这样呢!我喜欢过他这个人,他在我眼中是花,所以才有了今日他所有的故事都是花枝灿烂,春色满园。 韩阿沚这次回去后变态的洗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澡,我一个人站在楼上,透过我屋子的木檀窗户久久地眺望韩阿沚所在的那个浴室,百思奇想也觉得还是没法理解。韩阿沚他自己有多干净?有多高贵?他凭什么这么伤人?我知道,虽然韩阿沚表现得很隐晦,及其的隐晦,我还是知道,就是知道,韩阿沚从骨子里其实是不愿意像我一样和那帮人处的水深火热的。都说多情之人最是无情,韩阿沚就是这种人。他表面上对别人笑,对别人和蔼可亲,可内里子里他对别人多数只有疏离。他骨子里冷漠,连我也不能知道是何种程度的那种冷漠。 如今回首,韩阿沚这个人除却不爱我,对我那可真是没话说。他对我大方,体贴,讲义气,我们之间唯一的难过之处就是不能相爱。我们之间有默契,有对彼此深深的习惯,有旁人不可破坏掉的信任,所以当多少年后,我们都再不复如今之后,我们还能笑嘻嘻的凑合在一起了此余生。我实在也不知这是一种幸事,还是一种悲剧。 这一年,我和韩阿沚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风景,听了很多不同的歌......我们说过很多话,跟对方讲过很多心事,诉说过很多从前不为彼此知的往事。对比而言,我说的要比较多一点,因为我总是想方设法地把我前辈子的往事穿插到这里的,一起说给我爱的韩阿沚听。我想啊,韩阿沚这个人不爱我,可他会不会可能会比较喜欢我的故事呢,我的故事独一无二,这个世上再无别人能有。 有一次我,韩阿沚和秦卿一块去洛阳那条长街吃小吃,吃的就是那种类似于现代麻辣烫的一种不知名食物。从前我和秦卿就老爱来吃,我们从很早以前,在我们都还很小的时候,和老板就已经相当地熟悉了。我敢说,这条路上我和秦卿七七八八认下的亲戚绝对不下十个,因为我们两个其实都是吃货。韩阿沚这人娇贵,我之前带他乱七八糟的吃过几家我的最爱,每回他吃了都跟中了毒似的,回去就狂吐或者大闹肚子。我本来是不预备捎上他的,真的,可韩阿沚那人有毛病竟然非要跟着去,我只得一边鄙视他,一边带他去了。 我知道我和秦卿太亲了,也知道韩阿沚每回夹在我们中间很容易被忽略,所以我尽量都避免我们三一起同进同出,可韩阿沚这厮竟然自己不在意!搞得我有点太狗拿耗子了我。 店里的大婶见我们带了新人,眼神那叫个怪异啊。她悻悻然自以为很小声的问去前台点餐的秦卿:“那俊哥儿是小汐的夫君?”没想到她自个儿都疏忽了她是个大嗓门,结果不止我和韩阿沚,估计整个小店里的人全听见了。 我那个不好意思啊,全店里的客人有红着眼羡慕我的,有哀怨的同情韩阿沚的,我估摸着他们定是觉得韩阿沚那朵鲜花配我这片普通的绿叶太可惜了。我这种境界的配韩阿沚也真太不值一提了,他丫的被栽赃了若无其事,我却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我的清誉啊,我最近正愁着嫁不出去,还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摊上这种事,太晦气了!我哀怨的看了一眼门口我那肥滚滚,白胖胖的干妈,立马回转过头来狠瞪韩阿沚,都怨这厮,不让他来他还非要来!我心想:“完了完了,这条路上不出明天就全知道小泼猴程墨汐瞒着他们嫁了个大帅哥了。”可怜的我还瞅着卖包子王大婶家的二儿子长得好看,寻思过给他家当媳妇呢,没想到全让韩阿沚这祸害给我搅黄了! 我假装不在意的头一低,眼帘一垂,不甘心的在桌底猛踢韩阿沚。这一顿饭我一边有滋有味的吃着,一边想起来就不高兴的踢韩阿沚几脚,当然也不是很用劲的那种,我哪里舍得?还有就是韩阿沚那人又不是傻子不知道躲,别看我折腾得挺凶,其实我根本就没怎么解气。再说,这其实是个让我内心窃喜的误会,我和俊逸的秦卿经常满世界的乱跑都没怎么被人误会过呢。 后来秦卿实在看不下去了,怨怼的劝我说:“墨汐,你已经误踢我不知道多少次了!再说这种事情你也不能无理取闹怪阿沚不是?” 我抿了抿嘴,脸一转,假装憋屈的瞅着秦卿说:“秦卿,你什么时候跟他比人家你妹妹还亲了?” 一看我反常的装淑女,对面那两个人不约而同笑着笑着,最后齐齐地都喷了饭。这一顿饭,我们三个人吃的都异常的很开心。 醉枕云端,细数流年伤(6) - 他乡云 - 晚境 我这个人挑食,不喜欢吃鸭血,不喜欢豆芽,从前我每次吃都耍无赖地挑出来丢给秦卿。这回我也想一样来着,可韩阿沚那人又发毛病了。他竟然头一次不嫌弃我的把我不喜欢的都给捞他碗里了,另外他还一点不吃亏的把他讨厌的青菜换我碗里来了。我不敢相信的楞楞看着这一切,觉得仿佛置身梦里一样,我越来越看不透韩阿沚了。倒是秦卿没什么惊讶地只低笑着自顾自的吃,不致一言。我想不明白了,秦卿这人莫不是个傻子?韩阿沚这是在对他二十六年来最权威的地位光明正大,红果果的挑衅呢!他不反击?他忍了? 回去的路上,我们三说说笑笑的走在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长街上,风微微有点凉,舒服的吹在脸上。这一刻多么美好,喜欢的天气,喜欢的人都在身边,静静的笑着陪你走。 我一边在他两前头倒着走,一边一本正经的抱怨韩阿沚漂亮得招人烦,秦卿说话越来越讨厌了。我这人就是这样,我毒舌,我就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我对我爱的人之间的亲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很庆幸,秦卿和韩阿沚这两个人从头到尾的都是懂我的。夜星辰那个人是个例外,他说他爱我,他说他离不开我,他说想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可他却总是不能懂我。所以我们之间注定还是要错过的。你看,多么的可笑!我错过韩阿沚,也不是为了遇见夜星辰。 琐碎时光 韩阿沚这人是个极品,他生活得那是该死的规律,早起早睡,外加一个午睡,绝不二话,可害死我了。我每天晚上都要跟大伙吹吹牛,搓搓麻将什么的到大半夜,第二天却还要太阳刚出来那会儿,就被韩阿沚给折腾醒,做牛做马的给他做西式早餐。韩阿沚这人就是会享受的命,逮着了什么喜欢的便绝不放手,因为他有这个坏毛病,这个世界多少人这辈子花多少钱都不可能享受到的待遇却全让他过足了瘾。 韩阿沚说他就是从这个时候才开始真正关心起我那些特殊才能的出处的,在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像我这样花样百出,懂那么多奇怪的东西的姑娘呢? 有一次韩阿沚吃了我做的寿司,太震撼了,死命缠着我的问:“跟谁学的?师承何处?” 我思考了一会儿,随意的编了一个大师的名字忽悠了过去。在这儿我常常为我的各种奇怪行径找老师,我说过的每一个老师,名字说出来都能吓死人。我自诩孔子是给我教语文的,祖冲之是教我算数的,华佗是授我医术的隐士......我对韩阿沚经常撒些这样的弥天大谎,从来不用担心会被揭穿。可我对着后来的夜星辰就不一样了,他很睿智,还有就是他知道我跟他娘一样是跟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的人,他多多少少地了解一点二十一世纪的中国。 有一段时间,朱蕊还有我那帮舅妈给我介绍了不少相亲的对象。我捉摸着我先相着,挑着,等遇到合适的时候就谈个像样的恋爱,找个能陪我共度余生的人把自己给嫁了吧。人生这么长,谁离开谁就过不了了呢?既然我和韩阿沚不可能,那我自然该找其他人。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叫:“伤心人自由怀抱”么。韩阿沚不爱我,自有人能爱我。 起初我还不好意思的瞒着韩阿沚打扮得美美的偷偷去,后来相得多了,老出去,我实在编不出借口了,只得找韩阿沚和盘托出。其实我相的人都挺不错的,真的,是我自己过不了我自己这关,我老情不自禁的拿他们跟韩阿沚比,在我心中他们又怎么会有可比性呢? 韩阿沚那厮一听我瞒着他竟然已经相了N次亲了,脸立马就绿了。他面无表情的怔了一会儿,很长时间才不知是劝还是求我的说了一句:“程墨汐,你别嫁人,先别嫁人”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我真以为:这个人是不是喜欢我,是不是终于有一点喜欢上我了。那时的我还不知道韩阿沚刚刚经历了一场要他命的婚变和家变,也不知道他拦着我彻底离开他去追求幸福是出于何种居心。我假装漫不经心的笑说:“痞子韩,谁说我要嫁人了?我就是相着先瞅瞅,积攒点备选的而已!” 韩阿沚这次倒没再说什么,不过,自打这以后我却再也没能顺利的相过一次亲了。因为韩阿沚老是次次都有意无意的前去捣乱,恰到好处,百战不殆。 有一次,我在我们家云端相一个长得很俊,感觉起来很像韩阿沚的富二代小帅哥。我看他第一眼立马来劲了,当下便折了回去又细致的重新打扮一番,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待会一定要好好表现。我不似平常黄花大闺女,不扭捏也不做作的跟他侃侃而谈生意经,说大漠的风景壮阔和国境以南的秀丽微婉。那小开也是有真学识,真本事的少爷,虽然见识不短,却也还是被我震住了,对我这个出了名的女强人那是刮目相看,满脸上尽是佩服。古代的女子都被三从四德束缚得跟什么似的,像我这样的估计全世界还真找不出几个。 当然这个貌似还算是相中我的大款我最终也没能傍上。原因么,实在不是因为我长得太丑了。说实话,长大后的我比小时候要好看多了,更何况我还能画点另类的妆,卷个头发什么的,一般货色能把这么有特色的我给比下去吗?自然是不能的。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原来是韩阿沚那臭瘪三在背后给老娘捅刀子呢!听说韩阿沚那次突然出其不意,新颖的搞了一次幕后毁堤;听说他穿着他那大红袍,骑着他那挚爱的大白马在隔着云端还挺远的大街上,亲自把人家马车给拦下了。他这次很绅士,既没打人家,也没拿程墨杰不好得罪,不喜欢盛京以外的人对我这个最宠爱的妹妹动坏心思这一点说事。听说他就只是拦住人家,居高临下,懒散兼若无其事地问了人家一句:“你不觉得你长得跟我很像么?”便彻底的把我那就快到手的小帅哥给吓跑了。 醉枕云端,细数流年伤(7) - 他乡云 - 晚境 原来从那个时候,或者说是在这更早之前,韩阿沚就已经知道我喜欢他了。他不说,他没告诉我他知道,我便还真以为我瞒得够好,依然跟从前一样的好呢! 韩阿沚这人真讨厌,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不可理喻看似是吃醋的对我,我确定这时候他不爱我,绝对不爱我。因为前几日我还不小心,真是不小心的看到了季川给他写的信封还是桃色封面的,厚厚那打书信了。原来他们之间一直是有联系的,原来韩阿沚真的如我所害怕的那样是会走的,他会离开我回到他爱的那个人身边去,与那个人同舟共济,风雨与共。你们别误会,我素质高才不会那么猥琐的偷看人家恋人之间的信,我只是从另一个方面听说盛京那边出了点事而已。我悲哀的猜韩阿沚要走了,肯定快走了,我们的故事要到头了。下一次我和韩阿沚再见,我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得偿所愿收获爱情,但我身边铁定是会有其他人的。那个人不一定是我喜欢的人,但一定会适合我,那个人会许我自由,给我宠溺。说实话,我其实从没有想过要为一个不爱我的韩阿沚终身不嫁,做老姑娘,那样既不值得,又可笑,我不是个傻子。 可韩阿沚却没有走,他迟迟的没有跟我提要走。我迷惑了,心想这人绝对是个怪胎!他要走为什么不痛快点? 这一年夏天最热的时候,我敞开心扉的带着韩阿沚去了我家——洞天居。我本来是想带上秦卿一起的,跟他那么亲还瞒了他这么久,我太过意不去了。奈何秦卿临时有事,我只好放弃,自顾自的带着韩阿沚回家避暑去了。 等到韩阿沚被我七扯八拐的带到我们家那别墅前时,韩阿沚整个人都呆了。他眼神里满是惊异的看着这一切,最后过了很长很长时间韩阿沚他才若有所思的侧过头,仿佛还有点略带悲伤地问我说:“墨汐,你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么?” 我睁大眼睛不解的,微微仰头看他,韩阿沚用的是“也”,他也知道我们这群异类的秘密么?“呃?” 韩阿沚他没有理我,自顾自的走到门前的花盆边,优雅地蹲下身子取出钥匙,径自开了门,这个人知道我几乎所有的习惯,真可爱! 我追上他,也不辩解,我实在不愿意对韩阿沚说那种无关我爱他那件事以外的其他谎言,这个人真心待着我,我不大乐意糟蹋韩阿沚的真心。我笑嘻嘻,假装不当回事的地问他:“还有谁么?你怎么用也?” 没想到韩阿沚突然在我前头停下爬楼梯的步子,我一个没注意,直愣愣的就傻撞上去了。我捂着头,撇着嘴,斜着眼看我眼前很近,目前还很近的韩阿沚。韩阿沚那厮一脸憋着笑,一边细腻的的把我的手拿过去,细细地看我的脑门儿,一边还假仁假义问我说:“程墨汐你疼不疼?有没有撞到那儿?” 我不耐烦地把他那漂亮爪子往边上一挪,狠瞪他一眼,嘟哝上一句:“去你的”,这才小脸通红的绕过韩阿沚径自上二楼去了。有什么好疼的?我这种骨子里是乡下人的姑娘哪有那么娇贵?我只是刚才靠漂亮的韩阿沚那么近,没出息地心脏突然间不听使唤罢了。 我带韩阿沚去参观我的也是李静曾用过的那间闺房,这才确定韩阿沚说的那个人果然就是我猜想的李静。李静比我狠,她自由活泼,她敢爱敢恨,她甚至连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敢闹得纷纷扬扬人尽皆知。我自愧不如。 韩阿沚说:“李静这个人真是个让我既爱又恨的存在啊!她那么特别,那么强势,她抢了我和我母亲应得的爷爷和父亲的宠爱,可我们却奇怪地都恨不起她,程墨汐你说可不可笑?”,这时候韩阿沚他缓缓地侧过头来,略有点自嘲地看我。 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听韩阿沚说起他的那两个至亲,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有点难过,我忍者热,强打起精神,听得更认真起来。 韩阿沚说:“从我记事起,老爷子和我父亲就都很变态的喜欢她和夜星辰。她们母子两才是我们将军府的最高利益,我和我娘从来都被排在第二位,第二位......” 说实话,我不怎么喜欢听韩阿沚给我讲他过去的事情,我总觉得韩阿沚这个人一说起往事的时候,他整个人仿佛便不能自已的置身到悲伤的罐子里去了。我一直都知道韩阿沚有一段悲伤的过去,虽然从没有人跟我说起过,可我知道,就是知道。我以为那过去只和季川有关,和韩阿沚他那另类的爱情有关,却不曾想,原来还牵连甚广的涉及到韩阿沚的双亲。 我目不转睛,静静地看着我爱的韩阿沚,看他笑着给我说他愿意让我知道的,他所有故事中,只相当于九牛一毛的那一小部分悲伤过往;看他淡淡地抱怨;看他不经意的就流露出他对助他走过阴霾的那个人的想念...... 这一刻说实话,我一点都不为韩阿沚的对我有所保留而难过,相反我觉得很庆幸,无论韩阿沚的过去有多么难过,我感谢老天让他坚强地一一走过那些痛苦,感谢老天让韩阿沚安然无恙,貌似没有伤悲的等我来和他相遇。我没告诉过韩阿沚,一直都没有告诉他,我初遇他时其实是莫名其妙地有一种“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的错觉的。他穿着我喜欢的犬夜叉的大红袍,他身上有我喜欢过的那个人的影子,他坏笑起来比小旋风林志颖还要好看...... 韩阿沚说:“李静很喜欢我,她对我几乎和对夜星辰一样的好。那个人也常像你一样夸我长得漂亮,也曾时不时地给我做那些我娘做不了的好吃的”。韩阿沚说到这,我细腻的注意到他那薄薄的嘴角有点不经意的微微地上扬,因此我觉得韩阿沚一定是打心底里喜欢李静那个俏皮的萌姑娘的。这一点不知道韩阿沚本人知不知道,可是我看明白了。 韩阿沚又说:“她对我娘也很好,我娘出身不好,进宫的时候常被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女瞧不起地冷落或者欺负。可那个人她却不同,她主动地跟我娘说话,还照顾我娘” 我听着大致明白了,我猜想韩阿沚的娘亲后来定是怎么了,不然韩阿沚才不会忘恩负义的希望自己能真恨李静呢! 果然韩阿沚又说:“可是程墨汐,你不知道,就是因为她对我们好过,我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不知道我多么恨她害我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说完,韩阿沚他突然无声且眼神哀伤地透过我和李静这间小屋子的窗户,悠悠地看外面天空中的云,这一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忽然就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朦胧派大诗人顾城的那首《远和近》来,那个人说:你看云时很近,你看我时很远。这一刻我强烈的有同感。 醉枕云端,细数流年伤(8) - 他乡云 - 晚境 我一下子惊懵了,原来韩阿沚所有故事的开端都在这里。无论是他最亲的人还是现在他最爱的人,似乎都和李静有很大的关系。 臭屁,韩阿沚这坏厮引起了我强烈的兴趣后,却没再接着跟我说什么,我心里那个郁闷啊。我想韩阿沚大概可能是因为不愿意吧,我想后来那故事该跟季川有关。韩阿沚不喜欢跟我讲季川,跟他在一起快大半年了,他一次都没跟我提过季川这个人,他从不跟我说他们之间的故事,不告诉我他们之间如何相遇,相知,相爱,相许,却常常卑鄙地缠着我追问关于我喜欢过的那个人的事情。 我鄙视韩阿沚这种无耻的行径,自然对韩阿沚那是刻意的绝口不提我很久很久以前的那段长达三年的青葱小暗恋。 我和韩阿沚在这里欢快地度完了将近整个夏天。我不知道韩阿沚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如他开怀大笑时的那样享受这段只有我们两个人的静谧时光。反正我很高兴,无与伦比地高兴。我承认我很喜欢要下雨时,我可以远远地在院子里撕心裂肺的唤在屋里看兵书,看药书,看琴谱,看......正天昏地暗的韩阿沚:“痞子韩你个书呆子,别看了,快点到阳台上收衣服”;我喜欢我和韩阿沚在要到傍晚时,赤着脚坐在我们家门前的那一大片沙滩上,一人手捧一个大椰子,一边吸,一边说说笑笑地等日落;我喜欢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妈子一样,又哄又骗又吆喝的强制让我爱的韩阿沚吃健康的蔬菜。 和他在一起生活过,我才知道,我和韩阿沚还真是一对适合在一块生活在的人,我们在一起吃饭时,他爱吃肉,我爱吃菜,刚好互补。韩阿沚优雅绅士,我泼皮爱闹,我们两在一块时既不会很吵也不会太静,总是温度刚刚好。 不想说再见 这一年夏天末尾,天气已经开始微微有点转凉的时候,我和韩阿沚却谁都还没有提要出去,我们两依然就在这世外桃源与世无争的生活着,生活着。对此我其实常常瞒着韩阿沚胡思乱想,我猜不出韩阿沚是出于什么原因,反正我不说是因为我在等韩阿沚先开口,我老有一种只要出了洞天居韩阿沚就会回盛京的错觉,这一次我不想也不愿意先下手为强的离开他。我不能自已地爱了韩阿沚这么多年,这一次要是因为我先放手而错过了韩阿沚,我就是个傻瓜,我会多恨我自己。 前两日刚下了一场大雨,我在家里实在无所事事,便突发奇想地邀韩阿沚跟我一块去我们家左边的那块小山坡上采蘑菇。本来我其实真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平时一直都不太搭理我的韩阿沚那厮这次竟然爽快的答应了,我心里那个乐啊。 我拎着我那镶满鲜花的小竹篮子,一晃一悠地和韩阿沚有说有笑地地在那郁郁葱葱的林间小路上走着,笑着,采着......他笑我:“程墨汐,你这个大妈”,我损他说:“韩阿沚你个生活白痴,越好看的蘑菇就像越漂亮的人一样,是越有毒的!”说到这,我和韩阿沚都想起了闲来无事时我给他说过的《倚天屠龙记》里殷素素临死前对她儿子张无忌说过的那句经典的:“孩儿,你长大了之后,要提防女人骗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相视着谁都没忍住的笑了。我们之间刚好相反,韩阿沚才是漂亮会骗人的那个,可是,没有人提前告诉过我要提防他,没有人。 我和韩阿沚正一前一后地走着,不想到那人却突然回过头来看我。他朝我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有点像是欲言又止。他眯起眼睛微微地向我四周一扫,可能是想调整一下情绪吧,当时我想,悲哀的心想:韩阿沚终于要跟我提了,他要跟我说回盛京了。可我万万没想到,韩阿沚那厮脸色竟突然刷的一下全变了,他满脸惊慌的,不知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我,强装镇定地嘱咐了我一句:“程墨汐你别动,站着别动,有蛇!” 我一听,顿时慌了。有蛇!还想让我别动?我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哪还能思考?我一手利索的抛开我和韩阿沚辛苦大半天来的劳动成果,蹭的一下便四爪鱼似的自韩阿沚背后跳他身上去了。你们别误会,不是我都这种时刻了,还不知羞耻的想揩韩阿沚油,我这是本能反应,纯本能反应。我发誓天底下所有无骨动物,例如蛇,例如蜈蚣,例如肉虫都是我克星。我这时候脑浆就一滩烂泥,哪里还能升华到那种层面上去?哪能呀? 本来还挺镇静地韩阿沚被我这突然一闹,立时也乱套了,他一个脚跟没站稳,连带上我的在原地打了好几个转,我那叫个晕啊。可是这哪够?当晕乎乎我的看到一长长的,尾巴一部分正圈在韩阿沚头顶上的那根大树干上,身上颜色花纹那是胡里花哨,貌似还会吐信的不明长条,自上而下地垂到我眼前时,我顿时傻眼了。蛇在这儿,刚哪跟我有关了?我一个没克制住,大声地就尖叫了起来。这一叫不打紧,吓跑了蛇,也把我跟无辜实在是无辜至极的韩阿沚也给吼边上的沟里去了。我不怪韩阿沚,真的,他被我那见鬼似的尖叫吓坏了,而且我觉得以我的性格,以我平时的为人处世作风,我可能,应该或许也可以说是绝对的,我在韩阿沚背上肯定对他那是又抓又打又踢了。 我可怜的韩阿沚呀!我都那样对他了,他都还没怪我,这一刻他仿佛如护至宝地紧紧抱着我滚,替我疼,替我被我石头垫,我算不清他替我挡去了多少磕磕碰碰。这一刹那,被折腾地快半死的我只是更加确定了,无比地确定了一件事情:我不后悔爱上韩阿沚这个烂人,我发誓我程墨汐这辈子绝对不后悔爱过韩阿沚这个人。有多少爱你的人能对你做到这种地步,更何况还是那些不爱你的人呢? 如今回想起来,我似乎没对韩阿沚,一直都没来得及对韩阿沚说过:“韩阿沚,在我心中你其实一直很Man,很招我爱,尽管你断背,你玻璃。” 你看,多温暖我心啊!好不容易滚停下来后,韩阿沚那笨蛋爬起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管他自己,而是细致周到地看我有没有被伤着。没有人能知道韩阿沚当时脸上那惊慌失措,后悔不迪的表情是多么的打动我。我当时就想啊,何止是我前七年爱他值了,就是再爱这样的韩阿沚七年又有何妨?这一次大乌龙的结果是:从那么高那么长的山坡上滚下来,我安然无恙,身体上几乎连皮都没怎么破,可韩阿沚却断了胳膊又断了腿。为此我那个内心愧疚啊! 醉枕云端,细数流年伤(9) - 他乡云 - 晚境 不知道是不是让我这一闹给折腾的,韩阿沚一直到我们过完了这一年的整个夏天,出了洞天居又回到云端生活了几个月,他依然不知究竟是为何地没把那次他未对我说的话说完。 我每日活的是那么坦然,当哪一天你也无忧无惧时,你一定能明白现在的我是什么心情。我想我永远都忘不了那日阴雨天摔下山坡,等我们都静下来后,韩阿沚他大半个身子趴在我肩上,俊脸在我眼前无限放大,深情地看着我,对我说的那句很轻很静的:“程墨汐,你这么有趣,我舍不得你,真舍不得你。”所以,我还能怎么样?又能怎么样呢?韩阿沚要走,他说他舍不得我,这就够了!他要走,既然要走,那我笑着成全他便是。 我开始专心地,静静给韩阿沚好好养身体,我一边嫌弃一边细心地给他喂饭;我坐在韩阿沚床边的那条长椅子上,给他念杂七杂八的文章;我毫不嫌弃地推着现在几乎是半残的他去逛街,去散步,去看洛阳城门口上空的那一串串会变幻且永远不停歇的流云......我不知道,那时还不知道,走在漫漫往生路上的我们,其实就像是此刻我和韩阿沚正一起笑看着的流云,也一直马不停蹄地在行走,也会风云变幻...... 这是我能记得的和韩阿沚在一起最后的好时光,因为很快地,我记得就有别的人,别的事前来打扰了。这一打扰,这一介入便是长长的一辈子,我们谁都不能再回头,谁也不能。 洛阳分别 我哥和夜星辰风尘仆仆也不知是怎么寻到云端,千里迢迢地从盛京赶来的的时候,刚好正逢一年一度的中秋节。托韩阿沚的福,我竟然在离家出走,神秘搞失踪的情况下搞笑地和我哥程墨杰奇葩的共度了一个团圆节。 这一天天气特别好,他们进来的时候,我正和韩阿沚在院子里有说有笑地晒书。当时,雪白雪白的书纸映射进韩阿沚漂亮的桃花眼中,我觉得我仿佛可以借此而窥测到韩阿沚每个晚上优雅看月亮时的满眼芳华。我就那么站在阳光下,呆呆地注视着韩阿沚,久久都移不开目光。后来夜星辰他跟我说隔了扬长的三年,他重见我时的第一眼看到的,其实就是当时眼中心中都只能看到韩沚一个人的我;他说我变漂亮了,所有身边的人都在随着岁月无情的变老,变丑,只有我一个人固执且成功地逆着时光在行走;他说我那么深情地看着韩阿沚;他说隔了好久好久之后我才慢悠悠的转过身来看见已经在一旁等了好久的他和程墨杰。 我淡淡地听此时正陪在我身边的夜星辰轻声抱怨着,也不辩驳,就只是笑。这个人他只记得我那样爱过别人,却感受不到现在我正如他所嫉妒的那样喜欢着他,多么悲哀! 庆生 八月十四那天,我一改往常的早起了一回,竟然惊奇地发现平常整日都窝在云端的那三人竟然通通都不在。我今日是真有事,便没顾得上他们,我匆匆地进了我院子里那间小厨房,便一本正经的忙活开来。今日是秦卿的生日,我要先给他做蛋糕,再打扮美美地坐两个小时马车去临县,单独陪他过一次生日。说实话,我已经好些年没有和秦卿就两个人的过过生日了,无论是我的,还是他的,都一样。 我分外的珍惜这次机会,还特意盛装打扮了一番。等我好了要出门时,我那帮伙计们一个个都嘴巴抹了蜜的夸我今日好看。我也不谦虚,不做假应承什么的,笑嘻嘻地回他们说:“那是当然,我今日专门打扮的!给我哥秦卿看。”别看我跟秦卿好,我给秦卿准备的礼物却真是不怎么样。我从来都是送他欢喜佛,只送他欢喜佛,或金的,或银的,或木头的,或玉的......反正每年都一样。随你们说我贪心,还是贪心,我不求秦卿大富大贵,名利双收,只希望他一辈子平安喜乐,长寿安康。 我风风火火地赶到秦卿住的那个小驿馆时,才真正傻了眼。我真没想到早上还在我家的那三个人外加一个意外,真让人不得不意外的季川居然都在这。我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密谋作甚?我们大家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彼此,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意外。 秦卿百忙之中抽出身来把我给安置了,也就是我现在这样,离他们远远地,在一旁喝茶看笑话书。秦卿这人就是贴心,知道我要来,便立马把我喜欢的书和茶都备下了。我无聊的看着他们谈的那是热火朝天,觉得真不高兴,我打心底里不乐意秦卿和这帮图谋不轨的人扯上关系,可是又,不用想我也知道这绝不可能,这是家族与家族之间的牵连,秦卿他做不了主。 秦卿怕我等急了,抽空朝我使了个委屈一下,再等会的的眼色,我理解的喝了口茶,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可以暂时不用管我,心里却不耐烦地在想:我这都第几杯茶了呀?哎呀,等死我了!我昨日来之前还和秦卿通过书信,他们这是讨人厌的突击啊!为什么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挑上今日了呢!那帮人要逆天吗这是? 想到这我浑身一颤,说不定他们这架势还真和要造反有关。我气愤的准备前去捣个乱,想欺负季天信首先还得过我这关才行!没想到悲剧的是,他们结束了,他们散伙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帮人,觉得还真是让人沮丧。我正垂头丧气中,韩阿沚那瘪三却潇洒地过了来。他一脸笑意的拍了拍我肩膀,调侃我说:“美女,你要来怎么不早说?早知道哥载你。” 我连“呸”了两声,心想忒对不起今日我这淑女装扮了,我毫不示弱的瞥了瞥韩阿沚他左右,回他说:“嗨嗨,我亲哥,我表哥可都在你边上呢!你丫的是那根葱?” 大伙顿时笑翻了,只有季川一个人面无表情的,不知是笑点实在太高,还是气我跟韩阿沚这般亲呢不生疏,我才懒得管呢!我受季川这人的委屈还少吗我? 醉枕云端,细数流年伤(10) - 他乡云 - 晚境 这天晚上,秦卿做东请我们一大帮子在驿馆里喝酒。我们笑着,疯着,玩闹着,像过末日一般欢度这个夜晚,最后没想到玩到很久,那帮人还是迟迟赖着不走,我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我给秦卿一个人做的生日蛋糕便宜众人。我旁若无人的给他唱生日歌,祝他生日快乐,我拥抱秦卿,像往年一样对他说:“秦卿,愿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这句话我固执地每年都要说,因为对于我表哥秦卿,我最大的期盼就是这个,只有这个。 除了淡漠的夜星辰,别人都一脸惊奇地看着我做这一切。韩阿沚不知是不是因为季川在场,一直一刻都不停歇的笑着;季川是一副漠不关心的看戏表情;程墨杰表情有点尴尬,我估摸着他到现在才真正的知我跟秦卿竟然好到这种地步,如果他此时有一点点的在乎我,我想我一定伤到他了,就像我第一次回家时被他伤到的一样。 十五那日,我和夜星辰那帮人一样,也没有回云端,因为秦卿这一次借着生意可以陪我,不用回家,也因为等到过完这一天,韩阿沚就要回盛京了。我爱的韩阿沚要走了,我想我再默默地陪他这一晚好了。 这一天白天,他们又神秘兮兮的商讨了一整天。我因为昨天晚上私底下偷偷问过秦卿,确定不是造反,便也就没再起什么坏心思。这一天晚上,为了不引起大家的怀疑,我特意按照他们每个人的喜好,偷偷地给韩阿沚做了一大桌子的美食,以我自己独特的方式默默给韩阿沚送别。他们一大群人说说笑笑的吃完饭后,又吆喝着要一起去街上赏灯会,看烟火。 我本来是不想去的,我实在不想再看见韩阿沚和那个季川眉来眼去,别扭的在一块了,但秦卿和程墨杰死活都不答应我,说不放心留我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客栈,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不得不跟着去了。 我心不在焉的陪秦卿走着,偶尔假装不经意地看看远处此时似乎已经和好了的韩阿沚和季川。恍惚间,我突然记起前世看过的《麦田里的守望者》主人公说过的那段话,他说:“我不住的伸手到上装里面,捂着肚皮,不让血流得满地都是,我不愿意让人知道,我已受了伤”。现在的我连捂着胸口这个动作都不能做,我佯装我没受伤,我还很好的指这指那,竟然有点莫名的兴奋。我就那么行尸走肉,有点白痴的玩着,笑着,直到我身边的秦卿他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不顾我意愿地强行把我拉离人群,秦卿说看着这样的我他真心疼;秦卿说:“程墨汐你就看着精明,其实最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秦卿语重心长地劝我说:“墨汐,咱们莫再这么死心眼了,你忘了他吧!暂时做不到也没有关系,不用急,哥哥陪你一起慢慢来。” 我茫然地点点头,一把扑到秦卿怀里,痛哭失声。 我和秦卿都不知道夜星辰和程墨杰也一直像我们跟着韩阿沚一样,羡慕或是伤怀的远远地走在我们的身后。程墨杰后来跟我说:“墨汐,那一晚,远远地看着你那么信赖,那么喜欢秦卿,我当时觉得还真是无比的羡慕啊,你是我最亲的妹妹,你最喜欢的哥哥却不是我。你是个多么特别的女孩,你需要的不是礼物,不是衣服,只是纯粹的真心,我那时候真后悔我从前一直不明白,迟迟没给你我这个做哥哥的真情,谁不希望自己能有秦卿那样的福气?我也不例外。” 后来那一晚要到半夜时,秦卿搂着我爬到县里的城楼上去看万家烟火,我们就那么一边看,一边回忆我十五岁那年的上元节。我嗓子都哭哑了,却还是不肯噤声的折磨好脾气守着我的秦卿,我一点点细腻且面面俱到的给秦卿说我那一晚的心情,又慢慢地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地就变成了讲述我和韩阿沚那段误会,一直是误会的孽缘来。 秦卿就那么静静地陪在我身边,听着我悠悠地,不急不躁地诉说我那场盛大的的单相思,默默把他的肩大方地递给我,随我哭,随我弄脏。直到我说着说着沉沉睡了去,不省人事后才背着我慢慢地往回走,带我回家。其实一直到那时为止,有秦卿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没有人知道我一直固执地把秦卿当做我的家,唯一的家。 脚印 这个世界也是没有忘川的,所以所有的忘却都要你一个一个脚印的走出来。我为了忘记韩阿沚,走了我也不知道是多少的路,花了多少个心思,尝试过多少种方法。不过有一点,我在经历了第二次伤害后,终于在秦卿的鼓励下,下定决心发誓要忘记那个占了我心这么多年的韩阿沚了。 韩阿沚走的那日我戏剧的没赶上,因为睡过了。对于这一点,我一遍一遍地告诉我自己说:“我不遗憾,我一点都不遗憾,程墨汐,我不准你再这么不可救药地遗憾下去了。” 一直等韩阿沚走了,我才后知后觉地知道韩阿沚之所以来这里和我偶遇的原因:也许是想报复我哥。据说去年这个时候,我哥某个不长眼的小妾撞见了皇子季川和韩阿沚那两人的破事,并口无遮拦地把它宣扬了出去。 韩阿沚不比季川,连带着韩家整个大家族的,都因此事而名声大毁,地位一度岌岌可危。他再也没法在盛京待下去了,所以他到洛阳来找我,要么我救下他,要么他也毁了我。听说有那么一段时间,程家和韩家关系一度闹得很僵,僵得下人们在大街上遇着了都能大打出手。 我绝望地想世界那么大,韩阿沚为什么就挑了名不经传的洛阳?洛阳说小其实也不小,韩阿沚为什么就住到了我开的云端?我再见他的那一天,天气那么冷,我回头看时明明整条街就只有我一个人的脚印,为什么韩阿沚刚好就那么不偏不倚,舞步翩跹地朝着我迎面走来了呢? 醉枕云端,细数流年伤(11) - 他乡云 - 晚境 我越想越觉得,我对韩阿沚这么处心积虑来见我的动机,终于不能再毫无一丝怀疑了,韩阿沚最亲的三条人命竟然全都扣在我们程家头上,我不觉得以我和我哥跟韩阿沚的交情,韩阿沚就能那么大方那么慷慨的地宽恕我们程家,宽恕我。 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韩阿沚他来见我时,就是抱着索债的心态来的。难怪他要那样折腾我;难怪他常常对我爱理不理的;难怪他要破坏我所有相亲;难怪他不等我醒来就走了...... 好吧,我真的是一个迟钝到不能再迟钝的大笨蛋,有时候我常常会想,若我没有阴差阳错的好好对韩阿沚,韩阿沚会怎么对我呢?他会怎么报复我呢?他会为了韩如风,为了他那软弱的小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而杀了我,或是残忍地玩弄我对他干净的不能再干净的爱恋么? 我假装若无其事地生活着,偶尔也能暂时的忘却这次伤我真是伤得够彻底的韩阿沚。我老是一边笑着笑着,就一边云淡风轻的想起韩阿沚。韩阿沚他是全天下最坏,最恶心的骗子,可我就是忘不了他。我总是一边说我怨恨他,一边在他看不见的洛阳,不能自已地心疼他。韩阿沚终于只有一个人了,我想啊,韩阿沚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他一定很孤独,他一定很落寞,我是不是应该以朋友之名去看看他呢?这借口多么搞笑,韩阿沚会想我去看他么?肯定不会!说实话我就是想去看看他了,我想看看韩阿沚,哪怕就是偷偷的看一眼也好,看完我就死心,再也不去打扰他。 最后我果真没能拗得过我自己的心,终于违背我曾经信誓旦旦许下的永不再回盛京的诺言,虚张声势地回了一次盛京。如果我知道我这一次回去会诀别韩阿沚,会阴差阳错的和夜星辰缠上关系,我一定不回去,我一定不敢,因为人生的路和我最喜欢的棋是一样的,一步错,步步错。 盛京 我回去的时候,刚好不巧地恰逢韩阿沚吵着闹着死活要去边疆,打仗又不是韩阿沚的长处,我这才知道,情势原来已经这么严峻了。近来边疆大乱,两个月前还和我喝酒划拳的大将军王季川竟然连着三万大军被蒙古人俘虏了,至今生死不明。 我知道韩阿沚一定急坏了,也能明白他现在的心情,可是他怎么能这样呢?他为了季川居然连命都不要了!如今朝堂上大凡是个武将的就没人敢提出征,他这种从来没有战场经验的文人居然要去?他居然要去? 我当时正陪着季天信和李清在养心殿喝茶,一听到这个惊天的消息立时便吓坏了。我哪里还顾得上我和韩阿沚之前的那点破事,二话没说撂下茶就跌跌撞撞地直奔韩府,寻韩阿沚去了。是呀是呀,我回盛京,我回程家已经有几日了,可是我碍着面子竟然没敢去找过韩阿沚,一次都没有。 我再也顾不上我哪点矜持的小自尊心了,因为韩阿沚他要去送死,他该死地要去送死......我当时唯一能想到的事情就是去阻止他,韩阿沚他不能死,不能死,我爱了他这么多年,我再也不敢对他有所奢望了,我期盼他活着,现在只求他别管季川,安心地在盛京待着就好。可是韩阿沚他会答应我么?他能为我放弃季川么?对于这一点我多么没有信心,没有人知道。也许,我想说不定我表哥秦卿能懂,可是他现在不在我身边,他远远地在洛阳,离此时的我千里之遥。 初恋这件小事 我找到韩阿沚的时候,韩阿沚正颓废地坐在他那小院子里的合欢树下,一个人闷闷地喝着酒。他伤心欲绝,他痛不欲生,他自甘堕落,全都与我无关,全都是为了季川那个别人。 我无声地越过一个个像死尸一样躺着的酒坛子,在韩阿沚醉眼朦胧的注视下一步步向他走过去。我不知道韩阿沚他现在如何看我,他认为我痴,我傻或我下贱,都无所谓了。我就近地捡起手边那上好女儿红,随手晃了晃,便满意地径自喝起来。我有一种预感,很快就连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殇这种小事,对于我和韩阿沚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韩阿沚用胳膊抵了抵我的,貌似有意无意的地问我:“不恨我么?”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反问他说;“那你呢?不恨我么?” 结果我们两相视着,无比默契地碰了一下酒瓶,便不可抑制地,都豪迈地笑开了。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恨彼此,我很高兴韩阿沚临死前还能告诉我这件事情。 接着我又佯装淡定,无比郑重地问韩阿沚:“你决定好了吗?真的一定要走吗?” 韩阿沚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我。可是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我匆忙地呷了一口酒,烈酒顺着喉咙流到我的五脏六腑里,烧的我一阵生疼。 现在我疼,我痛,可是却没有人能够诉说,秦卿他不在这儿,不在这儿。我脸上笑着,嘴巴一刻也不停歇的说着,完了我竟然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 韩阿沚第二日跟我说那一晚我给他讲了我的初恋-那段当时已经被韩阿沚给我的那场绝望的单相思压得不成气候,就快成黏土的暗恋。那也是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呵呵,上辈子的。 那故事发生在我前辈子的读书时代,发生在我也不能确定是否那就是爱情的初中时代,我胆怯的暗恋过那个人整整三年,甚至都没敢像对韩阿沚这样勇敢地对过他。他不知道我喜欢他,永远都不会再知道了。我们之间隔得已不单纯的只是我的勇气问题,我们隔着千山万水,隔着似水流年。 我第一次遇见那个人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严厉的学校午休刚刚结束,我当时真不知在想什么的站在我们班与他们班的交界处,而他,刚好是他们班那一日的值日生。那个人淡淡地对我说:“同学,让一下!”,还没说完他的拖把就不赖烦地伸了过来,那粘稠脏兮兮的布甚至都有些从我白色的帆布鞋上擦了过去。 那一刻我觉得有点生气,可当我回过头来看他时,只一刹那我便忘了我的初衷。我第一眼看着那个人,搞笑的是最先喜欢的他的头发,你们不知道,他的头发很黑,很滑,在阳光下配他那白皙的皮肤真的特别的好看。 醉枕云端,细数流年伤(12) - 他乡云 - 晚境 因为自卑,因为没有勇气,我那时总是喜欢偷偷的关注着他,我曾靠他很近地躲在他身后的人群里,默默地陪他看过学校N场或好或坏的篮球赛;我心潮澎湃,小鹿乱撞的在他还不认识我时便悉心地安排过无数次的与他擦肩而过,我希望他能记得我,渴望我们之间能有一场极美的,像电影一般浪漫的邂逅;我记得他走路的姿势,认真地研究过他每一个习惯;我常常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一边看着他,一边陪他走路,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明明喜欢一个人走路,却光在我喜欢他的那几年里,便很花心的交过好多女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上帝很仁慈,会垂怜努力的人,在我静静的喜欢他一年后,我竟然巧不巧地和他分到了同一个班――二(三)班。在这一年里,那个人曾一度是我刻苦,认真学习的动力。他不知道,永远都不知道这个班因为有他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才有了老是考的很好的优秀学生邱娅,才有了后来跟他差距越来越远的我。没有人知道这个成绩不好,爱打架生事的人竟然神奇的影响过尖子生邱娅以及那个姑娘十五岁往后的人生。 前世的我也是一个长相一般,顶多算是清秀的姑娘,我性格内向而又软弱,我那时除了认真学习,努力让自己优秀外,真的再也找不到别的能让人看见我会眼前一亮的优点,我记得那一年我特别用功,我心甘情愿,真心喜欢学习的奋斗了整整一年,终于成功的由班级以及年级的中等生爬到尖子生,到最后也没有人知道,是因为那个人。 后来,那个人的确是如我所愿地看见我了,可是我却有了新的顾忌。他跟我说话时,我心脏控制不住的加速,我甚至不能心平气和地和那个人,像与平常人交流的那样,展现我一贯的思维敏捷和我一直想让他知道地:我其实与一般人也包括他所看见的我不一样。我这个人只有深处,你才能觉得我不枯燥,我不无聊。当他像一般男同学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问我借作业抄时,我别扭的竟然一次都没答应过,不是因为我自以为是的想拯救他,不是因为我讨厌他打架,看不起他拈花惹草,对他有意见,而是因为我觉得自己的字太丑了,那个人的字是全班最好看的,我的字却几乎除了认真便再也一无是处,我不喜欢让他知道这个当时我很在乎,如今看来还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那时的我是一个细腻至极的人,我真的能感觉到我身边好多姑娘都喜欢他,我更自卑了。就拿我们宿舍来说吧,当时连我一共有四个人,竟然无一幸免地都喜欢他。小刘给他写过好多未寄出的情书;仲儿老骂他“长毛”,“瘪三”,可是我知道,就是知道:仲儿她骂他骂得越凶,她就越喜欢他;江江跟他是初一的同学,与他处得最好,就像哥们一样,我不否认我曾一度一直很羡慕很羡慕江江过。我们都用各自的方式喜欢着那个人,只有我是个高手,我藏得最深,最隐蔽,没有一个人能看出来,当然也最伤己身。 当晚上迟走的我,看着他和班上与我处得还相当不错的那姑娘卿卿我我地躲在门后,还得鼓起勇气,不流露一丝难过地玩笑一声:“不打扰了,先走。”再卷卷书本,骄傲地一个人走过长廊,快速的下楼,冲进黑夜里时,我多么难过。我是一个优等生,可我却一直在渴望那个人能走向我,把我带坏。 当我与那女孩正说说笑笑的,一同走在楼下,而那女孩却突然紧张兮兮的问我:“娅娅,快看我头发乱不?”的时候,当她残忍地对我说:“我今日没戴眼镜,娅娅你帮我看看我们班后窗上的那个人是他不?”的时候,我多么难过。我一抬头果真就看到了那个人,他深情地笑望着我们这个位置,似乎已经很久很久了的样子。我仰着头,裂开嘴巴也朝他笑了笑,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竟然怔了一下。 立马的,我低下头,表面上假装无碍的,一边姐姐范地给他正喜欢的女孩子理头发,一边多情地却在想;现在的我看起来怎么样?我的头发,衣服看起来还好么?有一刹那,我又想起了前几日在语文古句背诵中刚看过的那个:“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觉得连我自己都快要受不了我自己了,那个人自高而下看着的人又不是我,我实在犯不着这样庸人自扰。 当要毕业时,那个胖胖的,崇拜曹操“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语文女老师给我们全班,慷慨激昂地讲“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寓意时,我多么难过。初三了,还有几天就要中考了,我再也不能郑重其事地日日跑到阳台上一边背书,一边满心欢喜地等在普通班的那个人必定会从我所注视的那条路上走过,回来,又走过了。 我对那个人的喜欢和想念就像老太婆的缠脚布一样,又长又臭的一直蔓延到我的高中时代,大学时代,后来的我再也没有遇到过一个能像他一样教会我动心,上心,和伤心的人,我再也没能像爱他一样喜欢过别人。 我高中时代,二十一世纪中国最南边有个叫台湾的小岛曾横空出世过一部撼动百万年轻人心扉的电影,叫《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感动坏我了,我曾一边看,一边心酸的哭掉过一大包纸巾。不为沈佳宜,不为柯景腾,就只为我自己。 我多么绝望,毕业后的我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人,因为他不念书了,我却还在。我听人家说他好像如普通不学好的男孩子一样下海打工去了。反正,毕业后,那个人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再也不能等我有勇气,有魄力地跟他告白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我还固执地没走,不会知道有一个叫邱娅的大傻瓜还呆在原地,以为只要留校,开学了便还可以再继续喜欢她。我那句酝酿过千遍万遍的“喜欢你”,终于随着时光,随着我喜欢的那个人的一去不复返光荣地烂在了我的肚子里,永无翻身之日。 醉枕云端,细数流年伤(13) - 他乡云 - 晚境 我长得是不漂亮,可是我敢打包票,我在他记忆中一定是成绩非常好的人,我不知道这样的我能不能勉强算是他心目中的沈佳宜,那时在男生界中该死地盛行着这样一种说法:“每个男生心目中都有一个沈佳宜”,我想知道,一直想知道,那时我整个青春最想知道的事情就是:我是那个人的沈佳宜否?那个人是不是也喜欢我,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呢? 我承认,我的确像白痴一样的暗恋过那个人,到临毕业,到临死也都遗憾地未能说出口。对比而言,我爱韩阿沚其实已经算是很有突破,勇敢到不得了了,你看,我明明知道答案,还能鼓起勇气跟他告白,死皮白赖地求韩阿沚别走。 告白 说实话,私下里我自己觉得,帝后程墨汐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情是跟韩阿沚告白,次勇敢的事情才是忽悠后来已经万人之上,醉枕江山的皇帝夜星辰说:“陛下,我们私奔吧,就现在。” 其实,韩阿沚整装待发,行军的那日我本来是不预备去的,因为我觉得我这样送韩阿沚走跟亲眼看着他跳火坑,喝慢性毒药去死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奈何那日我脑子进水,一时想不开,竟然纠结在我告诉了韩阿沚我的初恋,他却还没作为交换地告诉我:为什么他该死的那么喜欢季川这件小事上,冲动地提着我那两瓶已经在我小院的大树下埋了好些年的上好杏花酿,得得地给他送行去了。 此次大军五万,来送行的人自然很多。瞧,我赶到的时候,城门外人山人海的,只见咕噜噜的人头,黑发,只听依依不舍的哭泣,哪里还找得上我的韩阿沚?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既觉得振奋,又觉得悲伤,能代表一个国家的力量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可是,不是也有一种说法叫“一将功成万骨枯”么?这场恶仗打下来,不知有几人能回?几人能回?我悲哀地心想。 我怔怔地看了好一会我周围的别人二十八里告别相送,觉得还真是难过,我同情那些询问亲人什么时候能归来和天真地允诺一定会回来的某些战士。君问归期未有期,这些人都不知道战争是无期的,参加战争的人死亡也是不定期的么? 良久,我才缓过神来,一咬牙,一头扎进人群,几番猛找韩阿沚。这一天我找韩阿沚真的找了很久,从刚开始满场地的家属到不剩什么送行的,从东方太阳初升到太阳转到我正上方的头顶,找到最后我真的都快委屈的哭出来了。我找了他那么多遭,我几乎快绝望地以为我就要和韩阿沚生生错过了,直到,那个人红衣似火,一步一生风的走进我的视线里,我才傻不愣登的笑开来。 韩阿沚不经意往前一瞥,看到狼狈得不成样子还一脸傻笑着的我,显然也是一愣,他前一秒还沉俊严肃的表情有一刹那感觉微微有点动容,我也不知他是不是因为我的意外到来有那么一点开心了。反正他侧过头对边上的夜星辰和随从什么的低语那么几句,便朝着我款款走了过来。韩阿沚他走到我身边,低下身子,径自接过我手里的那两个酒坛子,低低的埋怨我说:“不是说不来的么?跑来了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活该你白等!”韩阿沚说着说着眼神还不闲着地把我上下给打量了一番,我想他可能是意识到我一定来很久了吧,识相地话锋一转说:“快别再在这大太阳下的黑土地里站着了,衬着更丑了!”说完,韩阿沚麻溜的把勒着酒瓶子的那两缕红绳齐齐往左手一移,右手拉上我就走。 夜星辰后来跟我说:“那时我才知,对于我们从小就性格怪异的韩阿沚来说,你竟然和季川一样也是特别的”。夜星辰说:“我敢断定,阿沚即使不喜欢你,也很看重你” 我怔怔地听着,只觉得造化弄人,我知道地太迟了,太迟了,现在我已经喜欢上我边上的这个人了。 韩阿沚那日把我带到了就近的一棵大树下,便径自席地坐了下来,他熟练地拧开酒坛子的木塞子就喝,也不主动搭理我。 都到这时候了,我也不想在意了,在这种即将告别的时刻,再没有什么大事能让我对韩阿沚凶了!我安静地自他边上坐下。淡淡地,尽量不流露我悲哀地问他说:“韩阿沚,你怎么会那么喜欢季川啊?” “......”韩阿沚他没有回答我,依然没有亲口告诉我。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韩阿沚都到这一刻了,还是这么让人伤心地选择让我失望。 我尴尬地干笑两声,起身欲走。 没想到韩阿沚却悠悠的在我身后,感觉无限悲伤地问我说:“程墨汐,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知道你是否真的不介意跟我这种喜欢男人的人交朋友?我就要走了,当然说不定也快死了,从前我不想知道,现在我觉得人还是明白点好,死了才没有遗憾!”他说:“程墨汐,今日你就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吧。” 我震惊地回过头来看韩阿沚,我不知道,一直不知道我原来这么不能让韩阿沚信任。我不可思议地自高而下看韩阿沚。 韩阿沚他刚好也抬起头看我,看着这一刻韩阿沚微抿着唇,一脸倔强,势在必得我答案的那表情,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就那么沉不住气地脱口而出说:“韩阿沚,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所以我真的从没介意过,信不信随你。” 话说完我就后悔了,我撂下韩阿沚慌不择路的就想着快走,快走。奈何韩阿沚他又对我说话了,在我思维秀逗还没有想好要往哪条路上跑的时候。 他说:“我一直很清楚我的性别,我知道我是男子,也知道我该喜欢女人,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喜欢他,就是喜欢那个人,这也让我很痛苦,你知道么?程墨汐?你能理解我么?” 我觉得这一刻韩阿沚悲伤得都要哭出来了,他的泪盈盈地溢满眼眶。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头一次看见韩阿沚要哭,也真心实地的觉得这一刻,我远比好多年前,看季离在月光下哭得默默无语要震撼,要难受得多得多。这是我喜欢的人,不是别人。他因为自己的一身矛盾,因为紧张我而这么难过,我再也狠不下心了。 醉枕云端,细数流年伤(14) - 他乡云 - 晚境 程蝶衣有一句很经典的台词,叫:“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我还是能冲破世俗理论,理解韩阿沚的矛盾心理的。 我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郑重对他说:“韩阿沚,情比天高,不管你能不能信,我确实从来没有看不起你和你那特别的爱情。” 韩阿沚静静地看着我,怔怔地,竟然把蓄了一眼眶的眼泪就那么像开花一样地流了出来。 他说:“程墨汐,谢谢你喜欢我,还一下子喜欢这么多年。” 我拽的跟什么似的对韩阿沚说:“韩阿沚,你少臭美了。”我说“韩阿沚,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你知道了也千万别太当回事,别往心里去!” 韩阿沚轻声说:“好”,他还说:“程墨汐,若我这次能活着回来,若我有一天能放下过去,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我说:“好”,顺便还不能自控,文艺的跟韩阿沚诌上了那么一句:“到时候,若你没二婚,而我也还是个老姑娘,那韩阿沚你是不是该兑现多年前你曾许过的若我嫁的不顺利,你就要对我负责的诺言呢?” 韩阿沚还是不好忽悠的,这一次他犹豫了那么一小会儿,才慢悠悠地对我说:“好” 我和韩阿沚分别后好一段时间后我都还沉浸在韩阿沚对我说愿意和我在一起的喜悦中,我回家都走到半路上了,这才终于慢半拍的反应过来,韩阿沚说的那一切都是有前提的,韩阿沚首先得活着,我的爱才能有所附丽啊。 我立刻调转我这小红马的头,疯了似的往回赶。等我追到韩阿沚的时候,韩阿沚已经带着兵浩浩荡荡地行了好几里路了。我一时有点激动,疯了似的竟然当着三军的面,冲韩阿沚喊了几句:“韩阿沚,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我说:“痞子韩,你能不走,现在就和我在一起么?”;我说:“韩阿沚,别走,求你了。”;我说:“韩阿沚,你走了我们之间就完了”;我说:“韩阿沚,你死了我会恨你的”’我说着说着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我觉得我明明是不想哭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的眼泪却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 韩阿沚,韩阿沚,我爱他爱得还真是辛苦。 我觉得那日唯一让我还不那么丢脸的事情就是,倾国倾城的韩阿沚竟然当着万千将士的面刻意贬低自己,来顾全我的声名说:“程墨汐,你是个好姑娘,我配不上你。”他说:“我不值得你这么喜欢。”他说:“墨汐,错过我,你会遇见更好的人” 我坐在马上,楞楞的,既觉得羞愧,又觉得死而无憾了。谁还没有被拒绝过?现在的我不怕丢这种脸,我只怕韩阿沚他固执地要上战场。 前世今生,我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一种痛苦,在那个和平,现在才觉得真好,非常好的现代,有什么事会非得让你在死与活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呢?韩阿沚这个坏蛋,坏蛋,他给我出的选择题永远都让我头疼。 我说不怪韩阿沚是骗人的,其实我心里一直都在怨恨韩阿沚的痴情,世界上花心的男子那么多,我爱的韩阿沚为什么就那么不一样呢? 那一刻我举步维艰,进退两难的杵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因为我往前一步,是有可能能够拉回倔驴韩阿沚,我退后一步是也许再也没有人愿意拦一拦一意孤行的韩阿沚。现在,除却我爱韩阿沚外,韩阿沚是真的可怜,他身边除却他表哥夜星辰以外,已经再没有任何一个可以亲近的人了。对于那段,严肃却又让人觉得亲切的韩如风如何如何被气死,韩阿沚他那怀孕的小老婆如何如何沉不住气地上吊自杀,直到那时止,我也还是一知半解,我在等一个人来告诉我,告诉我:韩阿沚是如何一步步不能自已,无法扭转自己命运地走向他现在的这座孤城的。 之前我以为能告诉我一切,解我好奇心的那个人会是韩阿沚,没想到却不是,当韩阿沚不顾我的真心,毅然决然走开我的时候,我们之间即使有过再多的欢乐,又才刚许下那么多美好的誓言,也终于再也不可能破镜重圆了。如哲学家所讲,上帝是公平的,他给人关了一扇门,就会恩慈地给你另开一扇窗,韩阿沚他走开了我,夜星辰却向我走了来。 当我下一次再见韩阿沚,已是六年之后。彼时的我依然记得此时我在大树下千方百计忽悠韩阿沚要过来的诺言,却再也不能先开口,提要嫁给韩阿沚了,那时候的我不能自已地爱着高高在上,永远都不能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夜星辰。 记得电影《2046》里,木村拓泽对天后王菲说:“再见面时,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仍是个错误,那么就请告诉我。”。当我三十岁,再遇韩阿沚时,我觉得我们之间不是个错误,我们很适合在一起,我知道韩阿沚就像范玮琪唱过的那样:是我的答案。可是我却不愿意,再也不愿意告诉韩阿沚了,这时候的我打心底里想跟夜星辰那个人在一起,我喜欢那个人,已经喜欢上那个把我带离总是给我伤悲的韩阿沚,又给我一段美好爱情的夜星辰了。 我深深的爱过一次韩阿沚,与他别离过,也曾不能自已地移情别恋,爱上别人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明明还记得我的初心,却再也不能信守我对韩阿沚的爱情了。 我莫名其妙来到的这个地方,是一个缺乏真情的时代,乱世和疾病让多数人都只能顾及到自己,眼中再也看不见亲情,爱情和友情。在我心甘情愿陪着夜星辰东征西讨,平定乱世的过程中,我亲眼目睹过以前连想都没想过的人性的丑恶:我看过强壮的男子龌龊地抢老人小孩的食物;看过一大帮子平日在我面前一本正经,打胜仗后却如饥似渴,豺狼虎豹一样地扑向一个才十几岁的弱女子;看过家长亲手把自家刚生的婴儿大卸八块当羊烤了吃;看过多少人临死关头把自己的战友兄弟拉过来当替死鬼...... 世界远没有你想象中的好,电视剧上的那些旷世大英雄,在战场上你几乎是不会遇见的,因为不面对真正的死亡,你便永远都没法知道貌似跟你很亲,很近的人究竟是有多爱你。所以当我看着当时,我觉得跟我还不是很熟的我妹夫夜星辰,面对敌人的真刀真枪,竟然毫不犹豫一把推开我时,我觉得我真被震撼到了。这个人居然能对我舍身相救,这时候,我才第一次睁大眼睛,用心去看身边这个我一直以为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花美男夜星辰,他长得也很好看,这一点我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我就觉得搞笑了,我明明也是有过长长暗恋的人,为什么我还能这么迟钝,要这么反应慢半拍的得等到夜星辰也默默无闻地喜欢我四年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呢?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1) - 他乡云 - 晚境 还兮 程墨汐的人生不是童话,是不成文的穿越小说,我应该安分点,再安分点的,这一点我花了很多年才明白。为此,我,韩阿沚,夜星辰......我们都终身伤悲。 听过一句话,叫:爱她就伤她,我不知道韩阿沚他爱不爱我,也许韩阿沚他本人也不是很知道,但韩阿沚伤了我,伤了我,这一点,毋庸置疑!毋庸置疑! 到最后,韩阿沚还是潇潇洒洒,不顾我心伤悲的去了北疆,他用他的行动告诉了我,我们之间再美好也不能抵得过他心中的一个季川,再怎么说明日也阻止不了他要为季川去讨个公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早上还大好的晴天为什么突然间就下起了小雨,”“韩阿沚走了,韩阿沚走了......”我悲哀的心想着,“天气是善变的,我也是善变的,自打我爱上韩阿沚那一刻起,我的哭笑便与那个人有了关联,我爱他就是:我对坏痞子韩那个人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我驾着我的那匹宝马,在现代是多么值钱的那宝马,一路走,一路不能抑制地哭泣着,哭泣着。我不喜欢这儿,我想念现代真正的,我看得见摸不着,更别提属于我的那宝马;想念现代**带给我们的和平;想念现代的我家人;我想念秦卿了。秦卿的怀抱很温暖,一定能够温暖我现在已经湿透了的身体和我正冰凉冰凉的心。 从韩阿沚抛下我的地方回家只有半个时辰的路,我晃晃悠悠地,竟然不知怎么做到的一直行到了晚上,雨都停了,衣服也湿光了,可我却不想回家,家里有太多韩阿沚的影子,我哥程墨杰也不知道能不能多管闲事地管管我。我一个人就那么骑着马,在街上漫无目的,晃晃悠悠地走着,走着。 我哭累了,嗓子哑了,连眼泪都流不出了,至于头么,更是晕得厉害,这一刻的我很痛,多想看见秦卿啊,想遇到秦卿那样的一个人,对他一见钟情,立马就忘掉烦得我头疼的韩阿沚,想遇见。我晕沉沉的骑在大马上,眼帘已经开始很沉重了,我摇了摇头,使劲眨一眨眼睛,依然千斤般地重,我又再眨了一下眼睛,就那么一侧头便看到了当时正坐在马车里,一手掀着帘子,一手拿着书,还怔怔地看着我,正出神的夜星辰。 我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朝夜星辰挥手,我对他笑了笑,还SB地跟他扯上一句:“嗨嗨,妹夫!”这才直挺挺地摔下马,彻底失了意识。 我头疼的厉害,眼睛连睁都睁不开来,恍惚中我觉得有人抱着我,意识不清的竟然以为是秦卿,这个人的怀抱可真温暖啊,我潜意识作祟地朝他怀里又钻了钻,因为实在太晕了,脑袋估计也磕破了,很疼,我竟然都未感觉到这个秦卿明显有点不自然地闷哼了一声,顺便还不自觉地把我往外托了一点。 那一晚,夜星辰把高烧的我领回了家,他通知正满世界找我的程墨杰,还连夜找大夫给我看了病,煎药给我喝,我发烧了,因为韩阿沚那个坏人。我生了一场差点要我命的大病,阴差阳错地结识了彼时位高权重却还没有经历过一场爱情的夜星辰,从此以后,终于又是另一端长长的故事了。 我真正清醒过来,是在那晚两日后的早上,彼时我已退了烧,脑袋被包的跟粽子似的,还在安王府。 我眼一睁,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稍稍有点长大版的夜问。他长得更高点,更俊点了,他小时候我最喜欢的那个婴儿肥不知怎的竟然生生地没有了,我那个郁闷啊。他有点生疏,但明显还是很高兴的站在床边不知是欢喜还是好奇地看着我,呆呆地。 我艰难地撑起身子往边上一瞅,便看到了他那副模样,噗的一下便乐了,恍惚中想起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然萌,自然呆啊!我扯着涩涩的嗓子,一点也不客气的说:“什么孩子,也不叫姨?”我支使他给我倒水,给我拿衣服,然后再让人速速给我弄吃的。 那孩子再不济也是安王的世子,被我这么下人一般命令得,那是一愣一愣的,他怔了好一会儿才傻傻的按我说的全做了,刚才的生疏一下子好似去了许多。 我是故意的,两年不见,他从前即使跟我再亲,也不能一下子便欢喜地接受我。 两天两夜不吃不喝,我简直是快要饿疯了,可我毕竟还算是是个大夫,你们莫要瞧不起我,二流的大夫也是大夫!我这人就是懒,缺乏实践而已,我的理论还是相当地不错的。我忍着强烈的饥饿感,按着常识先喝水,又吃流食,好久之后才敢饱吃一顿的把自己给收拾妥当了,精神顿时一片大好。十一月的阳光让人觉得温暖,蹲在小院里的石桌旁,我懒散的抬头看天,看云,看冷风自我遮在眼前的十指间白驹过隙。 我吃饱喝足了,闲着无事,便披头散发,也不换衣服的拉着小夜问在院子里唠嗑,这一唠不知不觉就唠到了傍晚。我喜欢夜问这个小孩,因为他是我亲戚,因为他长得很可爱。有这种外甥太他妈地让我自豪了! 我搂着小夜问,调侃地问他:“小夜问,你可又添了后妈?怎的被折磨得这么憔悴,瞧瞧你这小脸瘦的” “呃?”小夜问迷茫了,他连忙在我怀里,骚乱地挥着他那小肉手,生怕我辱没了他那狗屁爹似的说:“姨,没有,没有” 我摇摇头,安慰地拍了拍他那小小肩说:“小孩,莫急,慢慢来,我这次时间很多。”这是我的错,我以前想摆脱非认我做娘的小夜问的那时候,每回来看他都停留得很短,不能等到夜问把他七七八八积攒来,要对我说的话说完便落荒而逃。 那小孩听了,表情有点激动,竟然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这次你不会骗我?” 我眨巴一下眼睛,示意是的,一边淡淡地抱怨说:“完了,这么小就有被害妄想症,你爹怎么把你给教成这样了!” 我真看不起夜问那小屁孩这时候,他明明就看见夜星辰和我哥在门口了,也不吭声,还由着我瞎掰。 我没搞清楚状况的又说了:“小夜问,告诉姨,你是不是被你爹逼着念书熬夜了,瞧瞧你还这么小却连黑眼圈都有了。” 夜问是夜星辰的种,果然也不是个好东西。他小小年纪竟然就懂心机的耍了我,只避重就轻地说了一句:“我从两年前就已经开始学好多东西了。” 我一听,果然上当了。愤愤地埋怨了两句;“靠你爹和你那帮只懂风花雪月,争奇斗艳的后妈们是不成的,你得跟我混,还得跟我混,只有姨才能让你轻松学习,拥有美好童年,绝对不受累,还吃香喝辣的。”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2) - 他乡云 - 晚境 我说完门口那两人实在没忍住,痴痴地笑了,我那个羞啊。我想找夜问算账,结果一转头发现他竟然一脸讨好地看着夜星辰在笑。我无语了,忍着忍者的竟然真的硬是没发怒。夜问生在这种人家,他一定过得也不会怎么好,夜星辰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娶了多少有名望的姑娘,生了多少小孩,夜问便悲催的是其中一个,他娘程墨薇还早早的就死了,我想不出如果他不是有着一半我们程家的血,他现在过的会是什么日子。夜问他还这么小居然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当不经意地察觉到这一点时,我觉得真悲凉。 夜星辰这人看不出来是腹黑啊!他倒是给面子地没当着我哥的面跟我这种人一般见识,可也没那么好心地就此揭过这事。他一边喝着茶,一边淡淡地看我哥又心疼又恨铁不成钢的把我给训了,最后才不客气地夸我说:“墨汐,你真厉害!那天晚上我见着你时,你还要死要活的,怎么今日才醒来就无事了,你确定你真的彻底好了吗?” 我心里那个不高兴啊,这人太妖孽了,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抽空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看夜星辰那个贱人,发现他正一本正经在问一脸垂头丧气的夜问功课,一边嘴角还隐隐约约地透着来不及掩去的,得瑟的笑意。小夜问都快要哭了,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一看顿时便乐了,现应报啊这是。 可是我也没好到哪儿去,我哥一听那坏厮的火上浇油,果然立时又对我说教开了。我这时候被训着,被我哥那人义正言辞地,一点不留面子地当着外人的面呵斥着,却不觉得难过,我想啊,这个人终于开始像对待亲妹妹一样的对我了,他开始有点喜欢我了,这一点让我很高兴。别看我面上感觉像是听得不赖烦,时不时还摸摸耳朵示意我哥我很难受的样子,可心里却着实美滋滋的。这么多年了,程家的姑娘只有我勇敢的一个人走到了现在,只有我还好好地,我哥他终于看到我了,终于看到我了。人都是感性的动物,程墨杰从前总是不知道他若能对我好,我必然也是愿意陪着他与程府共存亡的。从这一天起,从我明显地感觉到这个人真心的那一刻起,我终于不能自已地,从此后,和程墨杰,和程家再也密不可分。 这一天晚上,我哥程墨杰倒也没让我收拾东西立马跟他回家,他只是好言好语地把我说了一番,叮嘱我千万不要想不开,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连连点头,貌似很受教地一一应了,实际上却一边左耳听右耳就冒。我本来就没有想不开,我才不会想不开,那一天我只是太悲伤了,太悲伤了,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而已。生命多么可贵,韩阿沚才不值得我为他去死,不值得。 这一天晚上,我出于为自己着想,两害取其轻地选择在我妹夫,也就是夜星辰家再呆上一段日字,因为我实在不想再蹂躏我自个的耳朵了,尽管我知道程墨杰这个人这次是真的对我好,他忽视了我这么多年,终于开始有点珍惜我了。 我悠哉悠哉地在夜家养着病,因为换了一个新地方,倒也新鲜过一段时间,我每日啊,捎着自打我来了,便经常旷旷课,逃逃学的夜问那孩子,转转这又转转那的,玩得倒也还是不亦乐乎。你们别误会,夜问那孩子胆小,全是我这个不怕他爹的姨在他后面给他出主意撑腰呢!话说那期间,还闹出过不少笑话。 十二月的盛京很冷,天气干燥地不行,我怕冷,便效仿现代的太空被给自己和小夜问那家伙各别出心裁地搞了几床鸭绒被,和几件不伦不类,既像古代又像现代的羽绒服。 有一日,夜问跟他二娘也就是夜星辰侧妃柳慧如生的的那双胞胎兄弟一句话没说到一块,便打了起。夜问不愧是我们将军府的人,没丢我和程墨杰的脸,自己虽然挂了彩,羽绒服也坏了,全身戳着毛,就跟个鸟人似的,却出息地也没怎么便宜他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弟弟。 我听到消息跑过去双臂环胸,静静地在一旁笑看着,心想:“古代不是都嫡长子继承,兴子以母为贵么?莫不是我们程家还不够贵?怎么老祖宗传下来的的规矩到夜问这儿全乱套了。” 话说当时我正看着,突然从我后边的院门那,跌跌撞撞地走出一个貌美如花的贵夫人,她经过我边上那会儿,甚至不知是不是有意地撞了我一下,我不高兴了。 我眼角带笑地看着那女子轻移莲步,摇曳生姿的走向那三个孩子,只见前一秒还怕怕的窝在侍女怀里的那两个小屁孩儿刷的一下,顿时全直奔她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了。 我觉得这帮孩子真太势力了,一下子没克制住,噗的一下没忍住笑了,惹得那个漂亮女子是一阵莫名其妙地,把我好看细看了一番,我被瞅得心里那个郁闷啊!她看了我一会儿,居然还及其让我不爽地轻瞥了我几眼,我就想不明白了,我一没抢他老公,二没勾他儿子,我到底怎么她了这是?讨厌! 我原以为这样欺负我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那女人是个花瓶,竟然比他那两儿子还要不懂事,走过去二话没说,两巴掌子就朝我心头肉夜问那俊脸给挥了去。我一时大意,没来得及阻止,早后悔死了,哪里还能咽得下这口气。 我表面上笑嘻嘻地走过去,一把把满眼包着泪,被打了,还怔怔地久久没缓过神来的小夜问给拉到我怀里,心疼的跟什么似的看我最爱的他那小脸给人家打成什么样了。不看还好,一看我可心疼坏了,那女人还是女人么?一巴掌下去,小夜问半边脸都肿了,我心想后妈就是后妈,果真是蛇蝎心肠。 可我是一般人么?我的人当着我的面被欺负了,你说我能就这么忍了么?答案当然是不能的。 我蹲下身子,笑嘻嘻地抬起袖子用手优雅地给夜问理他那已经乱的跟什么似的头发,安慰这才反应慢半拍,开始无声流眼泪的小夜问说;“怎的这么荒唐?有人竟敢在我们太岁头上动土。”,说完我还故意貌似有意无意的看了那嚣张的女人一眼。她刚好巧不巧地一侧头看到了,我心里那个乐啊,好戏开始了。 果然那女子不服气的吭声了,她说:“上阳,这是我们安王府的家事,你休要多管闲事。” 嘿,我一听,觉得搞笑了,这人夜问都当着我的面打了,还想让我置身事外?痴人说梦吧!我悠悠地站起来,一手轻捋着头发,一脸不以为意,淡淡地说:“小姐,你一定不是在盛京长大的吧?怎的不知道我程墨汐当年就是因为多管闲事才出名的。”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3) - 他乡云 - 晚境 那女的登时被我堵地无言了,我想她可能是实在没遇到过我这样的高人,一脸气急败坏地抬起袖子,出于本能地就要给我也来两耳刮子。 我乐了,心想机会这么快就来了。我左手一把接过她那娇弱却不安分的手腕,右手卯足了劲回头就帮夜问把仇给报了的给了她一巴掌。 那女的估计连做梦都没想过我居然这么强势,说话间眼泪就委屈地包了一眼,哭得就跟丧夫似的,一手捂着脸,一手依然不肯罢休的指着我,只结巴地蹦出一连串的:“你你......你”,便再也说不出其他话了。 都这时候了,说不害怕是假的,可人打都打了,我哪里还有其他什么法子,在人家的地盘上,我心想还是早点了事跑路的比较好。我心里心虚,表面上却还是嘴硬着呵斥那姑娘说:“我什么我?我是当今陛下亲封的上阳郡主,是你相公安王的姐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指三道四,出手相撞!”说完,我愤愤地甩了一下袖子,借势拉上小夜问便闪了。等到走的远点了,足够远了,我这才后怕的开始嘴抖,手也抖起来,捂着胸口那是一阵长吁气,我这一连串动作流利地做下来,一下子把我身边跟着的侍人和夜问全给逗乐了,刚刚还很沉重的气氛一下子全没了,那帮人这才叽喳开来,说刚刚真过瘾,说我为民除害,替大伙撒气了。 我打肿脸充胖子地承了大伙的赞美,一阵干笑。哪里有人知道,我现在都愁死了,我打了人闯了祸才想起打狗是要看主人的,正满心里害怕夜星辰回来找我算账呢。今天早上,我才听小时候的玩伴张汤说我哥昨日才在朝堂上被季天信狗血淋头的给骂了,我可不准备在这种时候撞枪口回家找虐。哎......天意弄人啊! 这天晚上我为了躲难,刻意早早地洗漱了一番,歇下了。可我哪里睡得着啊?要知道,我这人一向睡得晚起得晚惯了,这种事真的太难为我了,这不,此时我就正无聊的在黑灯瞎火的房间里大眼睁小眼地头在外,脚在内的横躺在床上一边数羊,一边想韩阿沚呢。我这个人不能静下来,我一静了就想韩阿沚,疯狂地想他。 我在想韩阿沚现在在做什么呢?他想我了吗?我想他了,想他了。我看着看着头上那红色的纱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就像看到了,韩阿沚那衣带当风的大红袍服一样,眼泪不可抑制地就流了出来,那眼泪划过我的眼角,划过我的发迹,划过我的心上,却不能划到韩阿沚的面前。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一直固执地记得韩阿沚怕我哭,我一哭他就不知所措,有求必应,呵呵。 这一天晚上,我第一次破天荒地做了一个关于韩阿沚的梦,梦里我们又回到了小时候,我爱谈天他爱笑的那个小时候。我和韩阿沚就像以前那样地齐肩坐在我院子里的那棵大合欢树上,唱歌,喝酒,嬉闹。韩阿沚那个人就那么如花似玉,倾倒世人的坐在我面前,和颜善笑地看着远方,看得梦里的我那是一阵心神俱碎。我是倾听过韩阿沚的怨艾和自诩,是聆听过他的沉默,可是我却没告诉过韩阿沚,我不喜欢他在我面前回首过去或是眺望明天,因为无论他做那两件事中的哪一件都总是让他看不见现在,此时此刻正站在他面前的我。 一梦初醒,不是那年,我更难过了。我醒来的时候是大半夜,可我却不管不顾地披上外衣就冲出了门去,反正我是一刻都没法再在那屋里呆着了,那里不知怎么了?也全是那个人的影子。 我出了门才发现下雪了,这一年盛京的第一场雪,托韩阿沚的福,我有幸早早地看到了,我走在雪中,痴痴地走着,走着,走过梅花林,走过后花园,又走到湖心亭。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湖心亭的长椅上,一边看雪,一边低低地唱韩阿沚最喜欢的那首五月天的《如烟》,话说回来,繁华过后,一切还真是如烟! 韩阿沚走了已经足足两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盛京这边,期间只无法辨真假地听从蒙古那边回来的难民说我们大楚的军队在那边打了几场小胜仗。 你们别看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嬉皮笑脸的,我内心里其实早就急疯了,我很清楚没消息的解释有两种,一种是韩阿沚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打一场漂亮的胜仗就和季川一样全军覆没了,另一种是韩阿沚带着朝廷的那点人跟人家十五万大军在无声地打游击战,我很清楚无论是哪一种,韩阿沚生还的几率都不高,都不高。 我为什么赖在盛京不走?我多么想念秦卿,多么想念洛阳啊,可我为什么不走呢?还不都是因为不知道那个韩阿沚现在是生是死,还不是因为我还不死心地想知道韩阿沚他到底能不能信守诺言地回来娶我。韩阿沚走之前是拒绝了我,可是他也说了啊,他说倘若他能活着回来,倘若他能放下季川他便会回来娶我的呀!没有人知道我其实固执地在盛京等韩阿沚活着回来,用不着娶我,回来就好了。 我唱着唱着,趴在冰凉冰凉的石桌上哀哀地唱着:“我坐在床前望着窗外回忆满天生命是华丽错觉时间是贼偷走一切十七岁那一年抓住那只蝉以为能抓住夏天十七岁的那年吻过他的脸就以为和他能永远有没有那麽一种永远永远不改变拥抱过的美丽都再也不破碎让险峻岁月不能在脸上撒野让生离和死别都遥远有谁能听见我坐在床前转过头看谁在沉睡那一张苍老的脸好像是我紧闭双眼曾经是爱我的和我深爱的都围绕在我身边带不走的那些遗憾和眷恋就化成最后一滴眼泪有没有那麽一滴眼泪能洗掉后悔化成大雨降落在回不去的街再给我一次机会将故事改写还欠了他一生的一句抱歉有没有那麽一个世界永远不天黑星星太阳万物都听我的指挥月亮不忙着圆缺春天不走远树梢紧紧拥抱着树叶有谁能听见耳际眼前此生重演是我来自漆黑而又回归漆黑人间瞬间天地之间下次我又是谁有没有那麽一朵玫瑰永远不凋谢永远骄傲和完美永远不妥协为何人生最后会像一张纸屑还不如一片花瓣曾经鲜艳有没有那麽一张书签停止那一天最单纯的笑脸和最美那一年书包里面装满了蛋糕和汽水双眼只有无猜和无邪让我们无法无天有没有那麽一首诗篇找不到句点青春永远定居在我们的岁月男孩和女孩都有吉他和舞鞋笑忘人间的苦痛只有甜美有没有那麽一个明天重头回一遍让我再次感受曾挥霍的昨天无论生存或生活我都不浪费不让故事这麽的后悔有谁能听见我不要告别我坐在床前看着指尖已经如烟。”从前韩阿沚第一遍听我唱时,就很喜欢这首歌,我问他为什么?他淡淡地说:“不为什么,调子很奇怪。好多词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说:“只是喜欢“如烟”二字而已。”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4) - 他乡云 - 晚境 我蔫蔫地说;“哦”,韩阿沚他并没有如我所愿地问我为什么喜欢这首歌,其实当时他若问了,我是一定会告诉他的,因为我早就准备好要告诉他了,是那句:“人间瞬间,天地瞬间,下次我又是谁”打动了我。我不明白爱因斯坦那么高深的相对论怎么就让我遇上了,反正神仙,阎王,上帝,天使那些传说中能扭转时空,让人穿越的大神什么的我是一个都没遇上,我绞尽脑汁,想得头破血流也参不透我和他们为什么会相遇,不明白倘若这一次我再死了,是魂飞魄散,还是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回现代或者在这里再世为别人。 我悠悠地唱累了,觉得口渴,便漫不经心地撑起身子,起身欲回房,这才吓一跳地发现夜星辰那厮竟然神采英拔地不知什么时候,便坐在了我对面。我着实被惊着了,连捂着心口深呼吸,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跟鬼似的,吓死人了!” 夜星辰出乎意料地没有理我,不知为什么只顾左右而言他地评了句:“没看出来,你人长得不怎么样,歌倒还唱得不错!” 我一听不高兴了,撇着嘴仍强扯着笑说:“你才长得不怎么样呢!本姑娘明明生的貌美如花,国色天香。”我自知今日动手打他老婆真是太欠考虑了,心里实在心虚,便没敢跟他硬碰硬。 夜星辰被我这明显不甘心,着实还有点言不由衷的一逗,不知为何,竟然扯着嘴角,眉如春山的笑开了。 我看得那是一阵莫名其妙,只好也巴巴地干笑陪着。 夜星辰说:“从前只知你脾气臭,没想到品位也这么不咋地,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盛京第一美男子,你不知道么?” 我鄙夷的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切......少自恋了你。”另外,我还没管制住自己嘴巴,脸一斜,不小心地就脱口而出说:“韩阿沚比你漂亮多了!” 夜星辰拖了个长长的“哦.......”字,良久后,才淡淡地讽刺我说:“你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呵呵地干笑了两声,也算是应了。便急忙转移话题说:“夜星辰,你不会是忙到这么晚吧?” 夜星辰轻声“嗯”了一下,我听不出他语气中的深意,便没再纠结在这种小事上,我不知道夜星辰为什么明明眼睛不好,还那么坚持,执迷不悔地要夺得这天下,他一定很累。 这一天晚上,夜星辰奇了怪的没有为他那侧妃向我讨个公道,我当时以为他很忙,可能还没有听到那个噩耗,便无所顾忌,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后来夜星辰他略有点悲伤,淡淡地问我说:“墨汐,你会唱那首叫王菲的人唱的《但愿人长久》么?” 我没看过夜星辰这个人像现在这么没有王者光华的样子,一刹那间竟然有点精神恍惚,当时我连拒绝都忘记了,只不能自已地跟着他走的说:“会是会,但是可能唱得不太好。” 夜星辰那厮没理我,也不说什么,只怔怔的看着湖上飘着的越来越大的雪,我左等右等,觉得夜星辰今晚可能真不准备放过我了,只得打肿脸充胖子清了两声嗓子,开始唱了。我唱不出王菲那种空灵的感觉,可唱着唱着,我对韩阿沚那个人的相思,却不知不觉的都跑到了歌里。当我唱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时,我觉得我难过的都想哭出来了。苏东坡在想他弟弟,我在想韩阿沚;苏东坡的思念流万世,传千古,我的相思韩阿沚收不到。韩阿沚他现在还好么?还好么? 你说古代有钱人家的孩子是不是多少都会有点问题?夜星辰这个人也有毛病,我正给他唱的好好地,他竟然一下子莫名其妙的就生气了。他愤愤地拍了一下桌子,横眉怒目地瞅了我两眼说:“想着别人就别给我唱歌!”,说完,他撂下不知现在这算是什么状况的我,说走就走了。 我无语地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嘴里直犯嘀咕说:“老娘给你唱歌还错了?毛病!” 左思右想后,为了防止在我和夜星辰之间再发生像今晚这样尴尬的事情,我趁着那夜失眠,连夜把行李给收拾妥当,第二天天一亮,跟都已经熟了的管家大叔打了声招呼,便不告而别,径自回家去了。 我回家的时候,程墨杰刚刚用完早膳,正准备出门,看到我居然风尘仆仆的大早上回家了,一脸担忧的问了我句说:“墨汐,你在安王府闯了什么大祸?” 我惊懵了,心想这程墨杰什么时候对我这么了解了?我这次回来的最大原因的确就是因为我一时冲动怒打了夜星辰的侧妃,一直后怕夜星辰跟我这种人一般计较。 我心虚的别开脸,低声下气地说:“哥,你在这等等我,我回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便随你一块进宫去。” 我哥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我便急急忙忙地回屋去了。 进宫的路上,我七七八八地跟我哥说了个大概,惹得程墨杰忍不住地直骂我胡闹,非说要带着我当面去给夜星辰道个歉,我哪敢呀?死活没答应。程墨杰最后拿我没辙,只好亲自把我送到宫里我常住地那个甘阳殿,自个便上朝去了。 临走前程墨杰虽然对我这种敢做不敢认的态度很是鄙夷,但也还是不忍心看他的亲妹妹被人家寻仇,便告诉了我夜星辰在宫里常去的那几个地方,让我注意点。我笑呵呵地应了,直夸他是天底下第一好哥哥! 夜星辰白了我一眼,故意不让我好看的反问我说:“我是最好的,那秦卿怎么办?” 我无语了,干笑着说:“你们并列,并列......”急急忙忙被他这种咄咄逼人的样子,吓得闪了。从小到大的那帮玩伴中,要知道我就欺负三个人会有所顾忌,那三个人分别是我哥,夜星辰和韩阿沚。从前,我内心里觉得我哥不喜欢我,不想招他更烦;夜星辰那个人眼睛不好,我不喜欢欺负残疾人,还有我私下里觉得这人有点深不可测,不敢轻易得罪;至于韩阿沚那个人么,我是欺负不过他,他那个人嘴坏,笑容坏,脾气又不好,得罪了他我从来就没有好过过。 我悻悻然地在宫里过着奢侈糜烂,浪费青春的日子,偶尔我实在无聊的时候也会去泡泡藏书阁,赏赏御花园,和季天信以及我三爹一块吃吃饭,下下棋什么的,就这样转眼间就到了这一年的年底。期间我倒是和夜星辰见过那么几次面,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没怪我打了他老婆,只曾没有表情地怨过我一次说:“你这人怎么搞的?才回来几日便把夜问那小子给教得无法无天,课业也不好好做了。”他说:“程墨汐,明日我便让人把那臭小子给送到你这儿来,你对他负责,好好教他。”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5) - 他乡云 - 晚境 我不明所以地问他:“不是嫌弃我么?怎么还敢让我教夜问,不怕我把他带坏?” 夜星辰若无其事地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你真心喜欢他,还有虽然不相信你,可本王相信自己的儿子。” 我瞠目结舌了,心想:夜星辰这人还真是口是心非,言不由衷,气死人不偿命啊! 在宫里的那段日子,我倒是常常遇见季家那几个帅哥,二皇子季离和三皇子季梧依然对我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是不睬不理,唯独季桐那小屁孩不知为什么,竟然大不似从前,再也不缠他那已得偿所愿嫁给季离的半夏姐姐,却也爱凑热闹地跟着我,夜问以及我哥那帮死党们家的孩子宫里宫外的四处寻乐子。 有一件事很搞笑,自打我哥那帮从小被我捉弄到大的朋友们无意间知道夜星辰把夜问送我这儿了,回家竟然个个都相继辞了自家孩子的夫子,回头就把乱七八糟的那些小祖宗都给送我这甘阳宫了。 我那个郁闷啊!我竟然莫名其妙的成了我从前最鄙视的教师。 有一日,我在院子里让那帮学生用“教导”造句,结果竟然听王者他那胖乎乎的闺女口齿不清地说:“我来之前,爹爹教导我说:别的回来咱们可以自己找师傅学,你到了宫里不用想别的,好好跟你姑姑学学怎么不动声色地骂人就行,争取把你那口吃给改了。”我这才傻傻地知这帮孩子来之前可都是听过父亲们教导,奔着我身上的某一个优点来了。 我被惊得一阵缓不过神来,良久之后,才慢悠悠地指着坐在前面的第一个孩子一脸鼓励地笑着对大伙说:“刚刚王琴琴造句造得很不错,现在就从你开始,一个一个轮流的给姑姑造个句。“好吧我承认,虽然孩子们的父亲无一意外,个个都是白眼狼,可他们自个,却差不多还算是都很纯洁的”。只听啊,他们一个个都如我所愿地模仿王琴琴说:“我来之前,爹爹教导我说:儿子,进宫后,跟你姑姑好好学下棋,问问她怎么样才能打败她这种高手。”;“我来之前,爹爹教导我说:儿子,到了程墨汐这个疯婆娘那里,不用怕她,随你怎么折腾她,折腾好了,老子回来有赏!”;“我来之前,爹爹教导我说:儿子,到了宫里,脸皮厚点,让你姑姑教你怎么才能赌得好。”;“我来之前,爹爹教导我说:跟你姑姑好好学那什么《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六年前他给本少将讲时,我喝醉了,没听仔细。”;“我来之前,爹爹教导我说:闺女,不要怕吃苦,好好跟你墨汐姑姑学厨艺,回来孝顺你老爹。”........ 我觉得“教导”这个句全班给我造下来,我真是太有收获了我!我在那帮人眼里还真是优点和缺点都多啊!太开眼界了,你瞧瞧那帮人模狗样,披着人皮的畜生为了一雪前耻,是怎么不择手段,忽悠自家还未经人事,懵懂无知的孩子的。我没想到,就连夜问那孩子都是有任务来的,我还能说什么呢?夜问说:“我父王说了:儿子,你要加把劲,让你姨再也狠不下心抛弃你。” 我一瞬间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不知道现在是出于自己真心还是被逼要讨我欢心的这个小夜问,我能说:“夜问,我没有抛弃你,我舍不得你,我是因为爱你,所以才放弃你”么?他这么小,他怎么可能会懂?夜星辰的意思我都明白,还不是和从前一样,希望能铁把铁的稳住我们程家。可是我不懂,他真的非要做到这种地步么?我说过,我绝不政治联姻,从前不,现在也还是一样。 新年 其实按我平时的作风,出了这种事,我应该是会反击来着,可是这一次我没有,因为战争,因为从北方远远传来的:大皇子季川一具死尸,直挺挺地被挂在我们大楚要攻的城池上,那个消息 季川是我们的大皇子啊!听说君临城下的韩阿沚都快要急疯了。没错,与这个消息同来盛京的还有韩阿沚与三万大军几乎还全都安好的捷报。 说实话,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我很沮丧,很激动,也很担心。韩阿沚是不疯癫,不成活的那种人,我担心他因为季川而做出冲动的事情。 我趁乱给学生们放了年假,体贴地每日都去守着季天信,季天信表面上那么不动声色,我担心他,不能哭泣的难过最难过,涌不出泪水的难过,最容易让人不战而败,屈服于命运。只这几天,季天信仿佛一下子便苍老了许多,远道而来的这个消息是带来了国家的喜事,可却也给他这个特别的父亲送来了要命的噩耗,被横尸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是季川,是他的儿子,是他守着的这个国家的大皇子,是三军的主帅。 我应我三爹和季离的嘱托,每日陪在季天信身边,彻底接手了他身边第一女官的职位,我一边细心的守着他,忙到偶尔,只有偶尔才能想念韩阿沚。 我听说韩阿沚开足火力,带着大军在边境一口气猛攻了一天一夜,虽然损失惨重,可还是彻底拿下了可恶地以他爱的季川作为掩护的那座城池。对于韩阿沚会这么做,我一点都不奇怪,我庆幸老天冥冥之中助他成功。 这一年的新年我没有回程府过,斑驳的岁月已经开始,让我再也直不起身子,笑傲远古了,因为从那天以后,远方便断断续续地传来了韩阿沚节节败退的消息,要不然就是我认识和我听过的谁谁谁又死了,我也是脆弱的人,会害怕,会难过,会情不自已的悲伤。当真正战死沙场的人就是我身边曾经触手可及的好朋友时,我承认我开始敬畏生命,开始畏惧神灵了。世事多么难以预料,我从前许过的:“愿我在这儿认识的所有人都长命百岁,寿终正寝”已经是多么的不可能。终于,从这一年开始,我的笑也同样再不能到达眼底,因为那些时光,那些距离生生带给我,不容我拒绝的分离与隔阂。 除夕的那天晚上,我陪着身体已经开始微微有些不适,却不听劝,别扭地耍小脾气的季天信,去宫门口高高的城楼上看烟火,漫天的烟火像花开一样散在我们头顶的上空,开在我和眼前这个普通老人的眼里,心上,定格成一副浓墨重彩的水墨画。烟花虽美,可终归短暂。当我静静地看着烟火照亮我身边这个人寂寞的侧脸,泪一瞬间便斑驳了,风吹得我生疼生疼的脸颊。时光果真是把刀,刀刀催人老。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6) - 他乡云 - 晚境 我怔怔地看着寒风卷起他鬓角已经开始微白的碎发,想开口说挽留,可是却又不知该如何启齿。我的借口并不多,拦不住时光,也挡不住苍老来跟我抢季天信。 这一天晚上我过得特别的漫长,我一遍又一遍的想:我如何才能不忧伤?在这个已经开始慢慢熟悉却又依然陌生的地方。 昨去今来 新年第一天,盛京下了一场无力,苍白的大雪,都说瑞雪兆丰年,这一年我觉得可能不是。我刚洗漱完毕,一个人正坐在窗口的书桌旁静静地发呆,夜问和那帮孩子们便喜气洋洋,成群结队的给我拜年来了。当看着孩子们一个个稚嫩可爱的脸庞,当看着他们给我下跪,当听着他们甜甜的叫我姑姑,给我说吉利话时,我觉得我真的被感动到了,我应该好好待他们的。就凭他们的父亲都是看着我长大的的朋友,就凭他们是我亲切的后辈,是季天信和这个国家,明日的希望,我也该好好地做这个夫子,教这帮孩子成人,成才的。我第一次不顾自己,勇敢地想了那么一次:我不该这么吝啬,可以不用这么吝啬的。 虽然正过着年,我也没耽误这件事,我正儿八经的让人在我宫里辟了一间屋子出来,模仿现代我用过的教室给他们组了一个班。惹得我哥和夜星辰那帮人看了对我那是啧啧称赞,好一阵嘱咐我一定要好好栽培他们家孩子。我笑呵呵地翻他们白眼,回答说:“那是必须的!” 忽然之间,我想:我要不要试试做一个好夫子呢。生命不止只有爱情,我想至少现在,我应该把握光阴,好好生活,多少年后,什么不是旧梦一场?我爱韩阿沚爱得这么执着,连我自己都觉得够了,够了。我想,在我回去洛阳,回到秦卿身边去之前,要不就好好地教导这帮孩子和照顾我四爹季天信好了,总算也不枉我回来盛京一场,不枉某些人交我朋友一次。 当我下定决心,我就真的开始给那帮孩子们讲在我们那个时代是出了名的帝王将相和名人轶事;我给他们讲我所能记得的那些或文或武的史料,小故事;我给他们将我从前看过的那些心理战术。这帮孩子以后必定也是不平凡的人,我希望我的那些乱七八糟,从来没有在我身上实践过的理论能帮助到他们,哪怕就是一丁点也好。 我一直后悔我和韩阿沚厮混了这么多年,都没教过一些对今日的他有用的什么东西,如果早知道韩阿沚今日会上战场,我发誓我一定从一开始便对他真诚。我常想:一切若能重打头,我和韩阿沚都以彼此最原始,最真实的一面相遇,那今日,我们之间是不是会有所不同呢?可惜了,我们都不能回头。 在宫里混的那段日子,我其实常常也遇到半夏那个女子,她现在,已经是一个三岁小女娃的母亲了,因为出身,她还跟我走时一样,依然只是季离的一个小妾。我每回看见她,她一副卑贱,老实可欺的样子,让人情不自已地心生怜悯,我诧异她这种人是以什么打动了帅哥季离?其实,打心底里我觉得半夏这个女子,如果不是季离真心喜欢她,她的确是不应该站在季离身边的,一个王者的身边不应该有这么没有气场的红颜知己,半夏配不上季离,从貌从才来说都是。 我想:大概只有季离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了,一个欲得天下的野心家怎么可以感情用事呢?夜星辰就不会。记得韩阿沚曾经说过:“季离将来若输给夜星辰了,那他一定就输在“情”一字上。”我想,现在我开始有点明白了。我想不明白季离这个人是真傻,的确爱半夏爱到不顾一切,还是他太自信了,他宠半夏宠上了天,却冷落能助他俯瞰天下的顾瑟瑟。 后来的我,巧不巧地亲身验证了夜星辰的答案,呃......跟我此时想的有点不一样。夜星辰说得对,他不是季离,我也不是软弱可欺的半夏,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是他们可比拟的,不是。 在这一年,韩阿沚最喜欢的桃花盛开得正云蒸雾绕,人间四月天的时候,我煞费心思,第一次极其有耐心,不厌其烦地为季天信大办了一个生日PARTY,季天信五十岁啦,是传说中知天命的年龄,还有,即使反应再慢半拍,神经再大条,我还是发现季天信的身体最近是越来越不好了,我细细瞅着他的症状,觉得有一点像心脏病外加高血压,我吓坏了。当皇帝,做天之骄子,享受至高荣耀和权利的同时,果真还是要付出常人不能给的代价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竟然未卜先知地胡乱猜到,也就是后来结果证明的,季天信的代价便是他的爱情和健康。 季天信辜负了他的爱情,错过了李静生出来的好儿子夜星辰,因此而可怜地寂寥了一生。所以说啊,不怕人花心,就怕你一辈子都傻傻,不知回头地只爱一个人,这是自虐,跟没事掐掐自己,抽抽自己耳光是一个性质,没多大区别的。我是一个及时看透这一点的人,只是没想到,我重新走上的仍是一条不归路而已。 范玮琪的歌说:“如果世界忘了旋转,谁用春光让冬夜温暖;如果星星不那么灿烂,谁还会向她许愿期待他陪伴;如果今天泪光闪闪,谁让明天值得我乐观;如果怕风少了安全感,谁把我放在宇宙中心宠爱......”这些爱人间才会做的事情,我最渴望的的韩阿沚几乎一个都没有对我做过,可季天信却不同,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像爱自己的亲闺女一样爱过我,可他的确宠过我。几乎所有人都看出了我为爱神伤,几乎所有人都知我正歇斯底里地担忧着韩阿沚,可却除了季天信和秦卿以外,便再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人主动走向我。我觉得,从我心里来说,我虽然没有像喜欢秦卿一样那么忠贞的喜欢着季天信,可是跟他平静地生活过那么一段日子后,他对我来说还是不一样的。他对我说:“明天就好”;他说“阿沚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他说:“墨汐,你要坚强,即使远在天边的那个人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也答应我,要坚强。” 季天信这个人像长辈一般教导过我,他关心过我,也曾对我嘘寒问暖,说实话,我没法对他无动于衷,我从心底里不愿意听从上帝安排,和季天信擦肩而过。徐志摩说:“我目送她远去,从此与她分离。”,此刻,我和季天信之间就是这样,纵然我有千万个不愿意,此刻我还是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季天信正飞快地苍老,远离我而去。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7) - 他乡云 - 晚境 季天信生辰那日,我一手包办了一场让人叹为惊止的文艺晚会,目的是想让悲伤的季天信和大伙都开心一点,打起精神,顽强地和命运好好抗争。我们都太忧伤了!我想到就心酸。 欢饮 那一天晚上,华灯初上,笙歌燕舞的,我明明亲手导演了一场哄人开心的戏,却可悲地没能让我自己停止过哪怕就只是一秒的悲伤。我想啊,北方的寒风为什么总是带来坏消息,惹得我心神不宁,想要哭泣呢? 听说韩阿沚最近在远处打仗,打得那是越来越不顺利了;听说三万大军遇上雪崩,又遭敌人伏击,只剩一万人了;听说韩阿沚受了伤;听说他们被围困荆都了...... 台上有女子妩媚地在跳凤舞九天,有帅哥在舞剑,有夜问和我那帮学生在诗歌朗诵《少年中国》,我却孤寂地坐在季天信的侧侧边上,一个人无聊的喝着酒。因为现在我是季天信的义女,又是第一女官这个尴尬的身份,所以我既不能去女眷队里找杨颖和程墨莲,也不能找兄弟拼酒去,只能我一个人自娱自乐,自娱自乐。 我呆呆地坐在大殿高处,望着下头,笑看那帮位高权重的大臣听完梁启超的至理名篇,一脸惊愕,无地自容的表情,觉得心里还真是爽啊。韩阿沚一个人正在边疆孤军奋战,这帮食君之禄,真正享受国民税收的人,凭什么却可以如此悠哉地在高堂之上歌舞升平? 我一个人狂饮,喝得头都有点痛了,便悄无声息地走出大殿,漫无目的走在那条长长的,我和韩阿沚过去曾无数遍笑走过的长廊。韩阿沚在这里无比坚定地对我说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也曾在这里和我假恋爱过。不知多久以前,在季川还活着的时候吧,我曾那么不顾一切地救过韩阿沚,和他们的爱情。 因为是盛京的春天,这里的记忆中很香很香的紫藤花都还没有开,我醉醺醺地伸出手,一路抚过那些树枝,恍惚中我抬起头看今夜的满月,想起韩阿沚从前在洛阳看太阳时的目光,真的觉得我和韩阿沚之间也许再也不可能了,因为,因为什么呢我也说不出来,可能是我的心已经开始累了吧。 命运轮回转,这一次我遇见的人是夜星辰,他白綾纱,青丝发,眉目如画的站在长廊的出口处,等我,也许不为爱情,可依然有那么一瞬间使我心乱如麻,手足无措。后来,不管我们曾如何为彼此牵绊,又如何彼此深深伤害,我对夜星辰的这一次印象其实一直都从未变过,这一晚的他,在我印象中,真的美得不像话。 这一晚,夜星辰一脸浅笑,长身玉立在月光下,注视着我,等我走近了,他才平静地伸出手来扶我,对我说:“程墨汐,你还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傻瓜。”,那时他假装很关心地问我:“你到底醉了没有?” 我一脸无所谓的拼命摇头,说:“没有,没有......要是真能醉就好了。”我自嘲地笑了笑,才抬头问高我一大截的夜星辰说:“你呢?你是不是因为喝醉了,才出来的?” 至今我还很印象深刻,因为当时夜星辰的回答是那么直接,他说:“程墨汐,我没有喝醉,你听好,我是因为你才出来的。”他那么郑重其事地两手抚着我的肩膀,无比认真地对我说要娶我。他说:“墨汐,时间越来越少了,我真的很需要你们程家的余下的十万大军。”;他说:“程墨汐,你嫁给我吧,如果你坚持,我们可以是名义上的夫妻,其他条件也都随你提。”虽然夜星辰是我们程家的女婿,也的确是我们能压的最好潜力股,可是程墨杰说:“我们家大业大,不能孤注一掷。”我觉得我哥说的是对的,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程墨杰牢牢地亲手抓住余下的十万大军,没有错。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说要跟我契约结婚的夜星辰,觉得真是被震撼到了。夜星辰果真是不同凡响,这一刻我已经开始隐隐约约地看到他身上明君的气质了耶。他为了大局,能屈能伸,敢作敢当,我很佩服。 夜星辰说:“墨汐,嫁给我吧,倘若有一日我统一了五湖四海,收复了现在夜郎自大,不得安生的蒙古,我保证许你程家荣华富贵,万世不倒。”他说:“如果到那时你需要,我也可以放你和阿沚自由归去,永不受这俗世的牢笼所缚。” 我怔了好一会儿,才笑呵呵地委婉推开夜星辰,回复他说:“嗨,夜星辰,政治上的事你找我哥去,你跟他谈,别找我。”我说:“夜星辰,我不同意,我从不拿我自己开玩笑。一次都不会。”说完,我就想逃。 可是夜星辰他一把蛮横地拉住了我,他怒不可遏的朝我吼,他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对我说:“程墨汐,你真自私!国将不国,家之不家,你他妈看到的却还只能是你自己。”他说:“程墨汐,无论你相不相信,我夜星辰狼子野心,心狠手辣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如果能有一丁点办法,我堂堂安王都犯不着三番两次,低三下四地讨好你一个不知好歹的黄毛丫头!” 我知道夜星辰说的都对,我是没什么,的确不值得他这种盖世大英雄为我折腰,也了解其实他只是胸怀天下,感念苍生,对我并无恶意,可是我还是控制不住,不能自已地被夜星辰当时连他自己可能马上也会觉得有点过了的气话伤了。我当时,脸色一刹那就变了,那一晚,我一反往常,竟然用中指无比粗鲁的指着夜星辰的胸口,对他破口大骂说:“嗨,我他妈今日就自私了怎么着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娘凭什么要牺牲自己,来成全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 夜星辰可能真是第一次看我这么流里流气的,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让我占尽了便宜,还眼睁睁地随我大大方方从他眼前逃了。后来,我再也没有占过夜星辰一次便宜,因为夜星辰其实就是传说中看着像hellokitty的老虎,好吧,我承认我失算了。 如果早知道,我程墨汐后来会不得不二度嫁给夜星辰,我那日一定不敢如此嚣张,因为太没面子了!可是后来的事谁又知道呢?那些苦中带泪,那些悲欢散聚,那些迟迟懂不了的细水流长和看不透的爱恋也许只有我们都狠狠地经历过才有意义呢!蔡依林说:诗人决定了标题——许愿池的希腊少女,而我们决定了要不要相遇过,深爱过,再别离。说实话,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其实一点都不后悔和当今世上最优秀的那个人相恋过,深爱过,最后又好心分手。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8) - 他乡云 - 晚境 你若盛开 三毛说:“你若盛开,清风自来。”我不知道我究竟造了什么孽,在这一年六月,我家院子里合欢花可能开的最好的时候,韩阿沚竟然出事了,在离我十万八千里,遥不可及的边疆出事了。听说:全军覆没,主帅也就是韩阿沚下落不明。 彼时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一个人正撑着白纸伞,悠哉地站在大殿之外,无聊地数着台阶,等季天信下朝,那一刹那我觉得我真的要崩溃了,韩阿沚死了,韩阿沚死了......他们说那个瑰丽艳逸,妩媚炫目的韩阿沚战死沙场了,那一刹那,我的心痛得都不能呼吸了,好疼,好疼。我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坏痞子韩的那张俊脸,他坏笑,他嘲讽我,他说:“舍不得你”,他说过他会回来的,骗子。 “韩阿沚你这个大骗子......大骗子。”“混蛋,混蛋,王八蛋......”我跌跌撞撞地松了手里的伞,一把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便往下落。我谁劝也不听,谁拉也不起,一把鼻涕一把泪,锤天遁地的哭到了我哥他们下朝,我太悲伤了!没有人知道。韩阿沚他敢不敢不要在我还这么喜欢他的时候死?混蛋,混蛋...... 当我抬起头,看见我哥那个人先所有人一步,手里的文书都还没放下地向我跑了来,那一刹那,我破天荒竟然傻傻地破涕为笑地笑了,我很高兴程墨杰这个时候没有丢下我,我很谢谢他这个时候没有嫌弃我,他的心我感受到了,永志不忘。现在的我很不成体统,我知道,我众所周知,没皮没脸的爱了韩阿沚这么多年,今日不就是丧夫做寡妇么?好多人就那么嘲讽地看着我,一脸同情,让人心生恶心。 韩阿沚所向披靡,挥血洒汗的时候,这帮人安逸地躲在盛京的温柔乡里吃喝嫖赌;韩阿沚弃笔投戎,马革裹尸的时候,他们却在圣洁的日光下嘲笑因为韩阿沚的离去而哭得不成气候的我,多可笑,人生究竟是有多搞笑?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我觉得我头顶上的他们肯定早已都万箭穿心了,我愤恨的看着这些明哲保身,贪生怕死的大人们,忍得指甲都快要戳到我手心的肉里去了。我恨他们,厌恶战争,真恨不得现在就亲手结束这一切,从这一刻起,我终于也身不由己地卷入了那场世纪之争,因为韩阿沚。 我倔强地,一个个浏览着几步之外的那些人脸,我要记住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都是畜生,是禽兽,是胆小鬼,他们才不配做高官贵族,享受荣华富贵。李商隐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这帮人就是。当我睁着涩涩的双眼,越过重重阻碍,看到后面夜星辰和我那些哥哥弟弟时,说实话,有一瞬间我真有如沐春风的快感,他们的眼睛都很漂亮,他们正同我一块悲伤,因为韩阿沚。我知道我和韩阿沚还是交了一帮铁哥们的,不知道将来我们会怎么样,现在我们是陈奕迅唱过的最佳损友。当我看到最后一个眼神迷离,不知道是不是正在看我的夜星辰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间会萌生一种想要和他联手的错觉,这一念是多么的不可取,一念误我们余生。 后来我想,我当时大概是被夜星辰打动了吧,他一脸平静地看着我的遭遇,偶尔也会侧过头浅浅地看他边上那些虚伪的文臣武将,那么无动于衷,仿佛早已经见怪不怪。那一瞬间我悲哀地心想:夜星辰是不是早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种遭遇?不然他为何能如此淡然? 我恶狠狠地瞪着那帮小声嘀咕,不知正说我或是韩阿沚什么的人,看得我眼睛都疼了,可我还在撑着,死命撑着。我红着眼,苦苦憋着泪,倔强地就是不肯低下头,我背负着韩阿沚以及他身后整个韩式家族的尊严,我不能输,不能输。 程墨杰后来跟我说,看着那时这样的我,他真的是再也看不下去了,所以他才会狠下心来一把把我紧紧摁在怀里,宠溺的叫我不要再看了,听话;他说我的确是一个常常让人心疼的姑娘,难怪秦卿总是放心不下我;他说一切都结束时,他这个做哥哥的才知我竟然这么不动声色,默默无闻地喜欢过韩阿沚。 我颤抖地扑在程墨杰淡淡的有玫瑰花香的怀里,眼泪顿时便无声地浸透了程墨杰微薄的衣衫,我感觉到程墨杰身体有一阵微颤,倒也没介意地把我轻轻扶了起,回头招呼上后头的那帮兄弟,便带着一瘸一拐的我在众目睽睽下走了,程墨杰说要带我回家,我一边流泪,一边笑地点头应了。我多久没听过家这个字眼了? 就像刘若英唱的那样:好像呼吸一样不需要要换算,我想念韩阿沚也是一种深到骨子里的习惯,他下落不明,或许即使他真的死了,我还是依然不能停止想念他。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久违了的那小院子里的台阶上,义无反顾地想着韩阿沚,想着那个坏蛋,坏蛋。我不相信他死了,只要一日不见韩阿沚的尸体,我就永远都不会相信。不是说祸害都遗千年么?韩阿沚那朵惑世桃花精祸害了我这么多年,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早死呢? 这一天半夜,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就着月色喝上好的桃花酿。这是韩阿沚最喜欢的酒,他喜欢桃花,可是我从没告诉过他,因为他爱着所以我也喜欢桃花,我像爱他一样也爱过桃花好多年。韩阿沚是我的地狱,想着他我便看不见光明。我伸出手,用力的抹一抹眼角那些会不停流下的泪水,临风守望了几千年不止,我是为什么而来的呢?现在我也想不透,可我知道,我绝对不是只为韩阿沚一个人来,我不是沉默的苍天,只为看韩阿沚流连穿梭在无路的人间,我是为什么而来这儿的呢?那是个不能解说的谜,我不一一走过,便永远都没有真相。我一个人豪迈地对酒当歌,举杯邀月,直到我再也喝不动了,才停下来专注的看头上那讨厌的满月。它圆了,我们却缺了,真讽刺。 我抱膝,懒散地把头埋在腿上那些长长的衣裾里,一边觉得痛恨战争,一边在心里九百九十九次的发誓要忘记韩阿沚。我必须要学着放弃韩阿沚了,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应该试着放下他了。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9) - 他乡云 - 晚境 吹不散眉弯 那个诗人说:“夏天是有声音的季节,花开的声音,草长的声音,我们轻轻长大的声音”韩阿沚曾路过我的夏天,整整十年,没有声音。 那些夏天,历尽人情冷暖,世间沧桑的韩阿沚可能已经都忘记了,可我却一直都记得,即使后来我有了别人,我也是始终都记得:我爱过韩阿沚这个烂人,他那么漂亮,那么轻狂,那么可怜,那么无情的让我心痛过。 若说年华易逝,我们花心,说到底还不都是因为那时年少,我们年轻过,犯错过,这才敢老的呀!这是我最后一次从别人嘴里完整地听到关于韩阿沚的消息,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韩阿沚,再也没有听到关于他的任何只言片语,只是我依然始终坚信:韩阿沚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我像食指坚定地相信着未来一样地相信着长得那是如花似玉,倘若胭脂的韩沚还活着,信到最后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 弱国无外交,这一次托蒙古的福,我有幸深深地体验了这一点,大楚六万大军的战败,多少家庭的破碎,季川和韩阿沚的牺牲都才只是残酷的开始,是那帮人借着战胜贪得无厌,目中无人的开始。当他们趾高气昂地坐在朝堂之上,口无遮拦地要求季天信割地,赔银,送美女时,我真想冲出去,打得他们屁滚尿流,分不清东西南北。夜星辰说得对,他们是不会停止的,要是我,也不会停止,这时候乘胜追击最合适了。夜星辰他说:“除非我们大楚能轰轰烈烈,痛痛快快地打他一次,让蒙古元气大伤,八百年无力气西侵,一辈子都有所顾忌,再也不敢放肆,才有可能结束这一切。” 我觉得更悲哀地是,伴随着万千战士的尸骨未寒和韩阿沚的杳无音讯同来的是像中国近代史一般屈辱,纷至沓来的不平等条约,这一年我亲眼看着大楚一步步走向黄花大闺女的命运,被人巧取豪夺,却毫无还击之力,觉得既心痛难忍,又难过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同仇敌忾,我身边越来越多的人奔赴沙场,死去的人跟我那是越来越亲。我强忍着泪,固执地等到了终于再也不得不相信:我们可能真的不是蒙古的对手时才下定决心要拼死搏一回。这一次上战场的人轮到我哥程墨杰了,我很怕死,可是我依然决定陪他一块去,我要与他,与我们程府生死共进退。直到那个叫完颜千索的人意外地横空出现在我们世界里,我才不得不改变我的初衷,阴差阳错地进入了夜星辰的宏伟大业里。 那个人来的时候,我院子里合欢花早已经谢了,程墨杰院子里的棠棣花却开得正好。完颜千索他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少数民族人,第一次见面。他就那么一尘不染,白衣华服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一身江南儒雅气,惹得我直不相信他是蒙古人,还跟人家打了赌输了好些钱。 完颜千索是蒙古汗王的三皇子,人称“白面书生”,“草原上的俏江南”,听说韩阿沚最后一仗便是败在她手里,他这次主要是来弹条约,敲诈我们的。我远远地站在后殿门边上,鄙视地注视着他,久久都不能释怀。我想问问他:“你他妈的知不知道韩阿沚的消息”,可是又觉得太丢人了,我知道我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损了国家,尤其是季天信的面子。 听人家说千索这厮是个好色的主,别看他年纪轻轻的,家里老婆和孩子其实有一大堆,而且的确,他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美人。他初到的那一天晚上,他吃饱喝足,要钱要地地把季天信给气病了,回他自己那座豪华宫殿后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大吵大闹说要五个美人。 我当时脑袋都要气炸了,季天信正在里面奄奄一息,不知死活,肇事者却这么逍遥法外,不知收敛!我带上几个平时跟我处的还算不错的太监,便冲动地就要去找茬,可惜了!夜星辰,我哥和季离那帮人不巧这时候来了。程墨杰当下便毫不留情地把我臭骂了一顿,彻底打消了我的邪念;季离和半夏仔细地询问着李御医他老子的状况;夜星辰低头吩咐边上的人给那色胆包天的主安排几个女人。我一看立时便不服气了,一把推开我面前的程墨杰,冲到夜星辰边上摊开双手,不讲理地挡住那个人,大声嚷嚷说:“不行,不准给!” 夜星辰嘲讽地看天笑了笑,慵懒地眨了眨眼睛,才一把粗鲁的把我拉了过来,他拉的很用劲,我撞到他怀里,头发擦过他下巴的时候,感觉到他真的生气了。我猜他当时一定是觉得我不以大局为重,任性妄为,认为我假惺惺吧! 他对我说:“程墨汐,你凭什么不让?你这样去闹一场后,想让谁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哥,你们程家,还是想再给人家把柄多要点什么?” 我都被他问傻了,双眼包着泪的低下头,我想说:“我错了,对不起。”可是我的尊严不允许我这么做,我憋着话,良久良久都开不了口。我知道我那么做不对,之前就知道,可是我忍不住!谁还没有那么几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一意孤行,冲动地犯点明知是错的错的时候呢?那个人把季天信的心脏病气得复发了,那个人杀了我爱的韩阿沚,我怒不可歇的打他一次是怎样?太便宜他了好不好! 可是到最后,千索那人还是如愿的消受了一夜美人恩,而我却再也没有像前一晚那么冲动过,反而能开始笑看他这个敌人了,所谓洒脱,不就是放弃不必要的执着么?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让他知道他现在这么目中无人是错的,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让他明白伤了我喜欢的韩阿沚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时候我和完颜千索这个人还没有后来的百般纠缠,千样玩弄;那时候我单纯的只是想欺负欺负他,报仇雪恨;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不喜欢,也不真恨一个人,是不能去招惹他的,因为他会以为你的特别对待是喜欢。后来的我,即使见到长得像千索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有负罪感,说实话,他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觉得十分抱歉和对不起的人,我招惹了他,可是却连一秒的时间都没有喜欢过他,我们之间顶多算是朋友,我很难过,我让他误会了。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10) - 他乡云 - 晚境 尘世好么? 海子说:“该得到的尚未得到,该丧失的早已丧失。”我和千索那个人之间就是这样,还未开始,失去便已是注定。多年以后,我依然记得他的笑,他的眉眼,他的发,他的花心,却刻意忘记了要去草原寻他的诺言,因为我真的从没爱过他,一次都没有。 我不值得千索他的真心,你看我连接近他都是有目的的。我一向不喜欢拿人家的真心开玩笑,因为作为现代一个文明的高材生,我觉得这种行为很无耻,我只破过一次例,那个倒霉的人就是完颜千索那个衰神,我并没有刻意欺骗他的感情,我只是想用先进高端的思想感化他而已。是误会,一切纯属是误会! 听说三皇子完颜千索对我这个上阳郡主第一次印象深刻是在季天信的御书房里。他说:当时我们双方谈的正热火朝天,剑拔弩张,你一个端水的小丫头,进来居然黑着脸,把托盘连着茶水往桌上一掷,一声河东狮吼说:“你们敢不敢不要这么吵!”立刻把对面那几个王侯将相连着你们大楚的陛下都给镇住了。他说:“我当时还不知道你其实不是普通的宫女,你背地里还仗着亲情,同窗情,友情,所以那时特别佩服你。” 我撇了撇嘴,嫌弃的瞅了瞅桌子对面千索那厮说:“佩服姑娘我是件好事,你干嘛表现得那么牵强。”说完我坏心思一上来,恶作剧的拿起勺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快地又给他那已经红的跟开花似的的云吞面里加了两大勺辣椒。我一边做坏事还不忘一边笑脸逢迎地忽悠千索他说:“你不懂吧,我们中原的食物就是这样,辣点好吃,辣点好吃。”那孩子估计从小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以为我是个纯洁的良民,竟然一个劲的跟我说谢谢。我的个妈呀! 你们别误会,千索他没有逼良为chang,纯属是我自己自告奋勇,主动请缨要带他去玩,至于原因么,你们懂的,我怕别人招呼不好他,让他误以为我们盛京很好,很可爱。 我带他四处吃喝玩乐,花冤枉钱;带他去盛京的贫民窟,给他看他所带给我们的伤痕;我心思不纯,动机不正地跟他说:“千索你很聪明,你能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我很佩服你,可是你能不能看在我们已经这么伤痕累累的份上,不要再打仗了。”我说:“停一停吧,千索你拿了这一次的好处回去后就停止吧,下次再打起来,我们未必会输给你”我说:“我们大楚的忍耐和妥协都是有限度的。夜星辰,就夜星辰你知道吧?”我说:“总有一天他会一点不少,把今日你们从季天信这儿拿走的都统统拿回来的。” 完颜千索站在月光下,怔怔地看着我说这一切,良久后才微微缓过神来说:“上阳,我承认夜星辰是很厉害,可你的确也太看轻我了。”他悲伤地看着我说:“上阳,夜星辰有夜星辰的梦想,我也有我的抱负。”他说:“这天下我不会让,因为只有能者才配得它。”他说:“我回去后依然是不会停止征服的,我会继续打胜仗。”他说:“我还会再来盛京,你不是在这儿么?”他一脸忐忑的站在我们家门口对我说:“上阳,可能有点让人难以置信,我似乎喜欢上你了。” 我忽然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看着他,良久之后,才反应迟钝,极其低声的地蹦出那么一句:“为什么?我对你很坏。”我结结巴巴地胡言乱语说:“千索,你......你一定搞错了,我们两个在一起相处才一个月不到。”“而且你看,我......长得又不漂亮,不淑女,年......年龄又大了。”我手足无措地比划着,越说越觉得乱,便撒腿想跑,可是他哪让我走啊!他拉着我的手腕,死活不让我走,吓得我那是一阵哆嗦。 他说:“上阳,你是第一个跟我说三餐要正常的人;是第一个带着我去衣坊,挑挑拣拣给我选衣服的人;是第一个敢这么明目张胆整我,还说我笑话讲得难听的人。”...... 我无语了,像看白痴似地对他说:“千索,这些事你妻子都可以为你做。” 他说:“我家里妻子一大堆,可从没有人对我做过。” “......” 这一次我还没想出下文,他就抢我台词了。他说“不要再说我有被虐妄想症!”他说:“最喜欢的就是你在我面前豪不掩饰心中所想,骂我,损我,说我蠢和对我笑了。” 我这一次彻底无语了,还说他没有被害妄想症!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决定还是打感情牌好了,我说:“千索,你只是一时觉得我特别,等过一段时间新鲜感过去了,你会发现我不仅无聊无趣,还是个半老徐娘。” 可是完颜千索那厮竟然笑着反问我说“没试过怎么知道?”他还说:“墨汐,你放心,我是不会嫌弃你老的。” 我快被气死了,再也受不了的说:“你不嫌我,可我嫌弃你。”我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喜欢的那个人是全天下最漂亮,最好看的人。” 可是完颜千索他说,他居然一脸不屑地对我说:“我知道,不就是手下败将韩沚么?”他说:“他已经不在这人世了。”他那么平静地样子,真让我震惊,韩阿沚在他眼中究竟算什么?他那么自信的说:“我有那么长的时间等你变心,怕什么。” 我当时脸一下子就变了,夜星辰后来跟我说:“当时你的眼神感觉就跟想要杀死完颜千索似的。”他说:“你之前再尴尬,再贬低自己,都一直在笑着,可当那个人提到阿沚,提到他死了那一刻时,你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你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一口拒绝了他,你说:“不可能,我永远都不可能对韩阿沚变心。”你说:“千索,你死心吧!”,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说,就是因为看过太多你对韩阿沚痴心不悔的画面,我后来喜欢你时,才那么有阴影;他说,你从前真的太喜欢阿沚了,所以我才总是不相信你,怀疑你;他说,我老是担心你对阿沚还念念不忘;他说,我一直害怕你最喜欢的人不是我。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11) - 他乡云 - 晚境 那一天晚上,刚巧从我们家出来的夜星辰目睹了这悲剧的整个全过程,在黑暗中,我经过他时,曾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以鄙视他最近老是撞破我的丑事,虽然我知道夜星辰他看不见,可老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回屋后,我和衣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想怎么办?该怎么办?完颜千索喜欢我,我对他使过那么多坏心思,恶作剧,他居然喜欢我,太奇葩了!我害怕他是那种像韩阿沚一样喜欢什么便非要得到的人,害怕他对我图谋不轨,想借机骗婚。 上流人的爱情就是那么奇怪,总是让人捉摸不透。那时我的确是认为千索那花心大少对我只是一时之意的,他怎么可能对我这种人认真,怎么可能呢?我在现代看过那么多一夜情和传说中的急速爱情,我一次都没想过他那次是真的,居然是真的喜欢我。我记得后来我是多么不留情面的躲着他,伤他。话说回来,他走时,还曾因为我闹过一段笑话呢。 那一天晚上,我们代替整个大楚为完颜千索大办了一场晚宴,欢送他这尊瘟神。我太高兴了,二话没说就盛装出了席,可没想到,大伙喝得正酣时,那个人竟然意外不死心的向季天信提出了要娶我这件事。当然听说了,也不是白娶,据说他愿意用三座城池换我这不算美女的美女一枚。 我乍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时,嘴里一口酒愣是没忍住,全喷了,喷的对象,也不是外人,就我边上的我妹夫夜星辰。 夜星辰一脸嫌弃的对我翻了翻白眼,优雅地从袖子里拿出帕子,若无其事地擦了个干净,才挥一挥手,示意我可以滚了。我估计他也觉得我今晚真是太衰了,不忍心再给我补一刀什么的,才反常的这么大发善心,心不甘情不愿的放我一次。我摇了摇脑袋,又抓抓头发,冥思苦想后好一阵后,还是想不出一点招,我哥和那帮兄弟们都不敢置信地跑过来围在我边上,叽叽喳喳地问我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哪还说得清啊这会,一个劲地只摇着我哥的手臂,抿着嘴,可怜兮兮的说:“哥,我不愿意,我不要嫁给他。”我说:“哥,你帮我.....你一定得帮我” 程墨杰沉着一张俊脸,一脸仍掩不住焦急地呵斥我说:“谁让你没事招惹他去了?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我跟你说你现在才知道后悔,太迟了!”可他毕竟是我哥,哪里真能放得下我,他一把甩开我的手,径直走了过去,坐到夜星辰边上,严肃地说:“你怎么看?” 夜星辰一边继续假惺惺地擦着脸颊,一边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才侧头对我哥说着什么,我不是很清楚,我想最坏不过是随他趁火打劫呗,他那么想和我们家联姻,这一次我的确宁愿嫁给他也不要出塞和亲,我那时候以为他看到我这样,一定很解气! 我侧倚着桌子,低头默默地看我手中的掌心线,暗暗诅咒命运的无常,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尘世还真他妈荒唐。在我和韩阿沚身上,为什么就不能发生这种事呢?我更愿意嫁给他,很乐意嫁给他啊! 只是那天晚上后来,我哥竟然出乎意料,一脸没辙的对我说:“墨汐,陛下喜欢你,你去好好求他吧,说不定他能帮上你。”他说:“这件事有点棘手,别人都帮不上什么忙。”他说:“墨汐,你这个小惹祸精,真让哥哥我头疼。”我惊讶地看着边上隔岸观火,一脸云淡风轻的夜星辰,讶异他居然没有在这个时候提要娶我。他不是一直都盘算着要收买我么?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我连谈判的权利都没有。 我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夜星辰要再婚了,当然了,对象不是我,这本来跟我没多大关系,也没我什么好伤心的,他这个狼子野心注定不平凡的人再也不会缠着我了,是好事。可是这时候,我真觉得夜星辰或许是我最好的选择了,都到了这种时刻,我能怎么办?还不是闪婚。只是放眼整个朝堂,能有几个人敢触这种霉头娶我呢?我悲哀地心想:“完蛋了,我难道只剩跟季天信**这一条路可走了?”皇子都不可能,安王有主了,而我又实在不愿意远嫁,可不就只剩妃子这条保命的路了?好丢人啊! 情况紧迫,我深吸了一口气,便赶鸭子上架地往大堂中央走去,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我一遍遍的想,走到半路上时,我忽然心生一计,不得已又贼兮兮地折了回来。 我神秘兮兮地趴到夜星辰耳边说:“夜星辰你之前说过的话还算数吧,就契约成亲那个。”说完我无耻的朝他笑了笑,转身便走,这时候我要是还在原地等他拒绝我,我就是白痴! 我一脸视死如归地走到大堂,径自给台上的季天信跪了,眼睛一闭,拳头一撮,便开始胡言乱语,慷慨激昂的说:“完颜公子谬爱了,奴家已经心有所属,早些日子与人已私定终身了。” “哦......”季天信得空嘬了一小口手中的酒,玩味的配合着我。 我心里盘算着这季天信还真是不听话,不喝酒会死吗?他的身体糟成什么样呢都!表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又说:“不瞒公子,小女子与安王情投意合,早已决定非卿不嫁,还望公子能成全。”说完我诚恳地给我四爹磕了一个头,我哥说的没错,这时候的确只有季天信一个人能救我,他若不偏心,我就死定了。 整个过程我一眼都没敢直视完颜千索,我觉得这件事的确是我的不对,因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玩弄人感情都很无耻,说实话,当时我有点心虚。 我低着头,以为完颜千索他会就此罢休,我还不了解我自己么?除了性格有点可爱,脾气还不错,厨艺惊世的好外几乎没什么优点,我的确不值那三座城池。可是完颜他那时却一脸不羁地说:“是么?可是本王怎么听说安王要娶的人是汤将军家的千金,不是你?”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12) - 他乡云 - 晚境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咄咄逼人,如果不是早就很清楚他盛名在外,我当时几乎就要真的以为他的确是很喜欢我的了。他那么穷追不舍,那么深情地对我说:“上阳,你不是喜欢草原,喜欢策马奔腾的快感,喜欢格桑花么?跟我走,这一切我统统都能给你。” 我迷惘的看着华灯下丰神俊朗,气度翩翩的完颜千索,觉得他说的这一切是多么的打动我心,只是怎么说呢,人不对,他非我所爱,即使我现在不恨他,也不能保证永远都不会找他寻仇,他杀了我爱的韩阿沚,我想我也许永远都无法释怀。 他说:“你喜欢哪儿就去哪儿,草原的每一处肌肤,每一株青稞,阳光能直射到的所有地方都是我的领土,也就是你的家。” 他说的将来那么美,甚至比我听过的任何故事都还要美些。我一下子就被他给堵住了,他是故意的,我死抿着唇,久久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无论再怎么情势所迫,情非得已,我都说不出:“我要给夜星辰当侧妃”这种话来,这关乎我的尊严,也和我们程府的颜面戚戚相关。 直到夜星辰那个人如王子一般,身后彩云缭绕地出现在我的牢笼之外,救我于水火时,我的天空才终于开始又生出色彩来。和韩阿沚不同,夜星辰除了给过我伤痛以外,也曾成全过我一直梦寐以求的童话故事。他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般垂青过我这个披着公主外袍的的灰姑娘,所以他才能一直存在于我后来的所有回忆里,淡淡存在,轻轻叫嚣吧。 我记得当时他淡淡地说:“和汤家千金的婚事只是个小小的误会”,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个人,竟然为了我背弃了他的新娘,我知道这也许也不是爱情,也许这只和政治利益有关,可是我依然很感动,我想说:都现在这个时候了,名分我不苛求,可是不必了,这个人他抢先一步,告诉我他不愿意趁火打劫,他依然愿意给我能配得上程家千金的一切;他温柔地拉起我,宠溺地当着众人的面,用他那无比好看的食指抚我的额头;他搂着我,淡淡地直面千索那贱厮说:“本王这个月底要娶的人是上阳。” 那一刻我明明清楚地知道夜星辰他正在演戏,可是人生本就是戏,有那么一秒钟,我承认我厚颜无耻地,自觉把我自己当成了女主角,我当真了。哪一个女孩子心中没有灰姑娘情节?我,也不能免俗。 此去经年 完颜走的那日,我带着他最喜欢的杏坊栗子糕,和夜星辰一起去城门口送他,我记得那天清晨的早霞很漂亮,万里晴日方好的。我们三个人就那么渺小地站在日光下,做最虚假的场面,说分别。 我以为我一直是希望他快点走的,千索这种人自高自大,自恋自狂,仗着喜欢我也不尊重我,可是当我看着他身后的那行装,那马匹,我承认我他妈该死的犯贱了,我居然有一点舍不得他。我跟他似敌似友的处过那么一段日子,我欣赏他的才华,可怜他的孤陋寡闻,明明他都二十好几,老婆成群的人了,居然连最简单的夫妻生活都没体验过。这时候我才后知后觉的想,我或许从来就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讨厌他。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我故意用拳头轻捣他的肩膀,嘲讽他说:“千索,本姑娘独一无二,绝色无双,好多人都被我拒过,你不要太介意,不用觉得很丢脸。” 完颜千索和我边上的夜星辰被我这么一逗,都咯咯的笑了,除却那天格外好看的风景外,多年后,他们两当时的笑靥一直就像胶卷一样的定格在我的脑海中,久久都不能忘。 我记得,一直记得当时千索那坏蛋竟然猝不及防地当着夜星辰的面,亲了我的脸颊,他那么神秘兮兮地趴在我肩上,对着我的左耳绝对很暧昧的说:“上阳,你误会了,我根本没有介意,我不觉得对你示爱失败是多么丢脸的事。”他说;“你不懂,我只是难过你不喜欢我,宁愿嫁给夜星辰都不选择我而已。”他很认真,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上阳,我对你是认真的。”他说:“是真的,上阳,这一次是真的。” 我当时只莞尔笑了,我说:“千索,这种话你对多少姑娘说过?”我说:“哎呀,都走了还不忘记忽悠我,真坏!”我当时一点都没有当真,只平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郑重地对他说:“千索君,此去清风白日,自由道好风景,祝你一路顺风。” 后来,夜星辰说,完颜千索走的时候几乎是哭丧着脸的;他说,程墨汐,就没见过你这么迟钝的姑娘;他说,为什么你那么相信外人的说法,却不相信你自己所看见的他呢?;他说,完颜千索这个人绝对和传言中讲的不一样;他说,程墨汐,谢天谢地,你那时没长眼错过了他。 我惊异的回首,努力想我从前的迟钝,淡淡地对我边上的夜星辰笑。我说:“不用谢。”,当真回想起来,其实我也庆幸,不错过他,我如何得以遇见叶星辰? 我淡淡地回首着,程墨汐的前三十四年是那么漫长,长得就像一条大河,如此悠远,而又如此跌跌撞撞。时间沉淀了我的过去,大肆传说了我们的故事,当一切尘埃落定,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故事的结尾处眺望着我们的从前,我却觉得既心痛难忍的悲伤,又无比的怀念。 后来我再见完颜千索时,他已再不年轻,他正值而立之年,彼时,他从前渴望的经国大业已成,万里草原无一处不是他的,我很高兴,他终于成功地由一个大男孩升华成一个成熟而又有魅力的英雄。 那个时候他气吞山河,呼风唤雨,已经能翻弄手掌便旋转整个北方的乾坤,可我记得,完颜千索他却赤脚坐在蓝天白云下的草地上,一脸纯真,又一脸悲伤地对着彼时已经相见不相识的我说:“五年前我曾喜欢,真心的喜欢过一个叫程墨汐的中原姑娘,可是当时我名声太臭了,那个人不相信我喜欢她。”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13) - 他乡云 - 晚境 当我抬起头,睁开双眼,看不见夜星辰,看不见秦卿,看不见我哥,看不见韩阿沚,看不见我所熟悉的一切过去时,我才开始恐慌,我害怕得身体颤抖,只想掉眼泪。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一瞬间便到了千索的大草原上,不明白我怎么会突然间就进到了一个陌生的草原美女身体里。那时候,程墨汐长长的的一生在我的眼前闪过,我难过得不能自已,我觉得我对这莫名其妙的人生还真是他妈的无法承受,我连想死的心都有了。我在盛京正怀着夜星辰的孩子,我走时,不知道腿脚不好的韩阿沚到底最后有没有自那宫殿讨厌的火海里逃生,我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去看病得不轻的我表哥秦卿一次....... 这一年,我前世今生加起来的年纪总共是五十五岁,而程墨汐,刚好三十岁。我陪她走了漫长的整整二十年,我那么辛苦,那么委曲求全才收获的幸福从这一天开始,再不属于我。 我绝望的一路哭泣,一路发疯似的的走在空旷的大草原上,觉得还真是前所未有的孤单啊。世界这么大,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不知道我究竟是该去哪儿呢? 游鸿明他唱过的《白色恋人》说:“人世间悲欢聚散,一页页写在心上,含着泪白色恋人,却有灰色的年轮。”从我大难不死,醒来那一天起,我便光荣的正式和夜星辰也成为了白色恋人这种奇妙的关系,我们之间明明没有阴阳相隔,可却永远的山长水阔,漠不相关的生生别离了。 两年后,当我以另一个人的陌生面孔站在洛阳这片我曾经挚爱过的土地上时,夜星辰他依然如他对我承诺过的那样痴情不改从前,可他却正毫不知情,没有一丝察觉的地宠着,爱着另一个不是我的我。我迷惘了,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我和夜星辰之间这曾经经历过生死,经历过时间,却永远都无法跨越灵魂的爱情。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第二次不清不楚地告诉我,他喜欢的也许不是我,不是真正的我了。我不知道这一次,我还能不能相信夜星辰,能不能相信他说过的对我那是无比坚定的爱情,我,有点害怕。 契约 送走完颜回来的路上,我和夜星辰那个闷人无比安静地合坐在一辆大马车里,他闭着眼假寐,而我懒散地掀起帘子,透过会散发香气的木檀窗,看户外的秋光澄澈,恍惚中我竟然以为我望着的就是我的将来。不知道为什么,从我决定跟着夜星辰混那一刻起,我居然觉得我看到了久违的光明。后来我才知道,这只是夜星辰众多优点中的一个,对于我,对于大楚,夜星辰的存在本身其实就是一种光明。 这一年年底,我终于一偿夜星辰多年所愿地嫁给了他,成为了一名传说中的后妈。其实我们之间,这时候也还没有爱情,我负了韩阿沚,负了我的初恋,从此后,正式步入了那个叫夜星辰的人的人生,一样揪心,一样很长时间都不能自拔。 我嫁给夜星辰的那天天气特别的冷,一阵阵萧萧的寒风自北方汹涌而来,强风吹起我盖头的外沿,我紧张的一把伸出手把它给拉住,惹得大伙那是一阵哄堂大笑,当时我衬着得空的那一小会,好奇的伸出脑袋东张西望着。我来的这些年,曾看过无数场从前只能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古代婚礼,我以为我早已经见怪不怪,不会再新奇了,可是当当事人就是我,而不是别人时,我才知有些事倘若你不经历,你便真的永远都无法身临其境,感同身受。我说“程墨汐,不激动”,我说:“所有悲欢都已成灰烬,任世间哪一条路,你都再不能和韩阿沚同行了”我说:“按照他们古板的说法,从这一天起,你再也没有资格,时时不死心地眷恋韩阿沚了”我说:“你对不起秦卿,你没做到一定回去找个洛阳的帅哥,一辈子留在洛阳,留在他身边,与他相亲相爱一辈子。”可是我依然很兴奋,还有点控制不住的高兴。我当时忘我的享受着这场没有爱情,充满着利益牵绊的婚礼,不觉得自己很悲哀,如经典的那句话所说:“我没有改变这世界,是世界改变了我。” 我当时一侧头,就那么奇妙地看见了我边上正一身红衣似火的夜星辰。他穿红色的感觉和韩阿沚完全不同,韩阿沚穿红色时,让人觉得妩媚,耀眼,漂亮;可夜星辰他穿时只让人觉得有气势,从前我看百家讲坛,听人家说我最崇拜的偶像光武帝刘秀,初起义时穿的就是一身大红的袍裾,以震起义军的信心和勇气,今日夜星辰一袭大红喜服,搀着我的手,带我进他门时,我承认我心动了。我想啊,就这样嫁给夜星辰这个人是不是也还不错呢!你看他很好,他有钱,有权,有美色,绝对是对于得不到爱情,只能退而求其次追求物质生活的我来说,最好的选择,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我愿意假戏真做的基础上,我起初还不愿意,死活都不愿意。 那时的我热烈而坚持,我一直傻傻地以为我会爱韩阿沚很久,很久。我怀揣着对韩阿沚的曾经喜欢过,固执地把怀念当成是依然喜欢,整整四年。直到,我对夜星辰的逐渐远离开始惴惴不安,痛不欲生时,我才后知后觉的知:我真的一辈子负了韩阿沚了,我爱上了别人,我跟从前喜欢他时一样发自肺腑,出自真心的爱上夜星辰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移情别恋,喜欢上夜星辰那朵烂桃花的,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不能清楚知道:我的心从什么时候开始渴望一个人。我爱他们两个人时都是这样,当我领悟到这一点时,我觉得我很难过,很恐惧。 从前我听别人说:“做梦时,你永远都是一下子,一刹那便出现在你所要做梦的地方的,你记不得开始,也无法想起你是从哪里,又是如何到那儿的。”我嘴巴上虽然说我讨厌,痛恨这个地方,可是其实我很害怕,我害怕有一天当我醒来时,发现这一切竟然全都是梦。纳兰容若说:“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若有一天,我一觉醒来发现我对韩阿沚那个人的十年痴心不悔,欲罢不能竟然统统都是梦,那我会多么难过,这让我情何以堪?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14) - 他乡云 - 晚境 洞房 都说古人的四大喜事是: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呵呵,今晚,我有幸不用**,还可以体验一把洞房花烛夜。我起初吧,顾着程府颜面,还算寂静,可时间一长,饿得实在是不行了,哪里还顾得了那喜娘和她那一套又一套的规矩,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全都是废话!我揭了帕子,在桌子上随手拈了一块桂花糕,便在屋里晃晃悠悠,不顾大家阻拦的一边吃,一边东瞅瞅西望望地,看我的华丽新房,差点没把夜星辰给我找的那喜娘和两丫鬟给惊哭。 我惯性的随手扶了扶我头上惴惴不安的金步摇,一脸玩笑的把手里吃的引诱的伸在他们面前,故意顽皮的问:“吃么?吃么?”。结果大伙儿更欲哭无泪了,只得改变策略,个个一脸拿我没辙的帮我托金步摇的托金步摇,拉裙摆的拉裙摆,一边还要时不时胆战心惊地哭丧着脸说:“王妃,您消停点,消停点。”“哎......,慢点,慢点!王妃你慢点!”还是我那丫鬟懂情调,及其配合我的递了杯茶给我不说,就只一边安静的笑看着,我对她印象一下子大好,笑嘻嘻地跟她唠嗑。她是我出嫁前程墨杰才给我配的丫鬟,听说人品和能力都真的很不错! 夜星辰和我那帮猪朋狗友后来跟我说:“程墨汐,你绝对是我见过的天底下最不安分的新娘子,太他妈能闹腾了。” 那天晚上,那帮人进来时,我的确正奇葩地坐在在喜床直对面,房间最南边的那书桌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悠哉悠哉喝着茶地跟我那陪嫁丫鬟珠儿抱怨说:“这副山水画太丑了,真是太丑了了,搁这儿不配。” 当时后面那档子人立时就笑喷了,一个劲的调侃夜星辰说:“夜子,你完蛋了,新娘子这么会鸡蛋里挑骨头。”他们说:“夜子,你们家品味怎么回事?居然连程墨汐这种乡下土包子都满足不了!”张汤那厮最缺德,居然不怀好意地朝夜星辰奸笑了两声,大为感慨的说“新娘不淑,果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啊啊啊!” 我一看情况不太好,对面夜星辰脸正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夜星辰他脸红纯粹是因为酒精过敏,跟我让大伙看笑话没甚关系,很不巧,我当时自作多情的内疚了。我小媳妇护牛犊的走到夜星辰身边,一把推开他边上一脸不正经的陆谦,满脸不屑地说:“去去去,一边去,一帮子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兔崽子。”说完,我又一把麻利的把夜星辰的左手臂往我肩上一放,自己则主动搂着他的纤腰,极其嚣张地把脸一昂,食指霸道的指着对面门里门外那一帮子,又一帮子的人就是那么一说,真的,我当时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我说:“谁敢动我的人试试?”“都给老娘说点好听的,快点!” 我哪知道啊,我勒个去,我那帮朋友还好,知道我平时就这个样,只疯笑两声便算过去了。没想到别的人可不是这样想的,他们都不是很了解我啊!漫天的喜话一瞬间就朝我和夜星辰汹涌的砸了过来,我被惊得那是目瞪口呆,彻底石化。“他们当真了???”我无辜地看了一眼我边上的夜星辰,彻底难过的低下了头。 那一天晚上,我作为大楚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成功掀起婚礼第二个祝福狂潮的新娘子,竟然非我本意地主动帮着外人把我的夫君,也就是夜星辰给整了个底朝天。夜星辰后来跟我说:“程墨汐,娶你真他妈是天底下最艰难的事情,你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在外面说的话有多少箩筐,我笑得脸都要抽筋了,肚皮和脑袋更是被酒折磨的快疯了。” 我态度极好的点了点头,连声示好说:“是是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这真不是我没出息,而是没有人能比我更理解夜星辰了。我们洞房的那天后半夜,我曾亲眼看着顶天立地,一盖世大英雄的夜星辰居然因为喝了太多的酒,而胃疼的满床上打滚,青筋暴起。我那个时候才傻不愣登的知道夜星辰他居然酒精过敏,他该死的不动声色,瞒了我们这么多年,他不说,我们这帮所谓的朋友还真的就从来都没有发觉,真可悲! 那一天午夜,夜星辰被唐叔,唐婶架回我屋的时候,我已经和衣躺在床上甜甜睡着了。你不知道,当时一向见了我那是和颜悦色,超级喜欢我的唐婶竟然粗鲁的拍了我的脸,把我给叫醒了,狠瞪了我两眼后,才果断地跟唐叔齐力把夜星辰给架我床上了。我被这莫名其妙的状况搞得那是一阵头晕,睡眼惺忪地一瞅四周,发现居然没有一个伺候的丫鬟和侍卫,一下子觉得不对劲彻底清醒过来了。 我回过头来一瞅床上的夜星辰,更吓坏了,他平时一那么坚强,喜乐都不露声色的酷美人,现在竟然疼得整个人在大床上缩成一团,胡言乱语的,估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不顾边上唐婶对我的一脸鄙夷,一把冲过去,用手试了试夜星辰的头。发现果真很烫,我怎么的也还是一个大夫,职业天性还是有的,我当时严肃兼一改平时吊儿郎当样地问我身后的那对夫妻说:“是病酒?”古代的病酒其实就是我们现代所说的酒精过敏,我没想到从小陪我们喝酒喝到大的夜星辰居然也有这个毛病,当下便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我解开夜星辰的衣襟,又撸起他的双袖,好好探查了一番,发现居然没有红疹,疙瘩什么的。我转过头来,当下便一本正经的对那对夫妻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夜星辰他还有这个毛病,我不是故意的。”那两个人当下便被我惊着了,他们一定没想到我竟然会跟他们这种做奴才的人道歉,我朝他们温和的笑了,以示意他们不用内疚。我又问:“他身上怎么没有疹子什么的?他什么开始这样的?还有他最严重的时候什么样?” 许是察觉到我还挺专业的,那唐婶立马便对我放下了芥蒂,一脸不好意思的说:“夜子从来都没有你说的那个个状况,他只是每次会发热,嫌肚子疼,偶尔也会呕吐,最严重的时候躺在床上昏睡了一天。”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15) - 他乡云 - 晚境 我点了点头,心下便有了个大概,据我观察,夜星辰悲剧的应该属比较严重的那一类酒精过敏患者。我让人准备了蜂蜜水,找来冰,包在毛巾里,便开始在那两个人诧异的目光中给夜星辰降温。天要亮时,唐叔唐婶避嫌的回自己屋了,而夜星辰的烧也终于退了,我长舒了一口气才敢趴在桌子上,也疲疲睡了。我很困,很累,却很有成就感,因为我救的人是我的朋友夜星辰,无论有多累,我都觉得很值得。 我被夜星辰这一闹腾是真的累了,当我腰酸背痛,肚子实在难受地醒过来的时候,天还只是朦朦胧胧地要亮未亮,我动了动麻木了的身上,发现我正披着我和夜星辰的那鸳鸯被子,床边上搁着的蜂蜜水是被喝了,可病人夜星辰却早已不知所踪。 我懊恼地掀开被子,摔到床上,一把便冲出了屋子,寻他。话说这夜星辰还真是个严重不称职的病人,我觉得我无论是作为大夫,作为朋友,作为名义上的妻子,都应该好好地告诫夜星辰了。我想跟他说:“夜星辰,你不能再这么无所谓的喝酒下去,不能再这么瞒着我们背地里自己受罪了,你难道不要命了么?”我想劝他说“夜星辰,你说出来吧,不能喝酒又没什么大不了。我们不会笑话你。” 可是他没给我机会,我寻到他时,他正和一个漂亮温婉的仙女坐在湖边的凉亭里,场面极其温馨的喝粥。我远远地看着,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一身的凉意仿佛去了大半,夜星辰他也有自己的幸福,真好。我微笑着,默默转了身,在寒风瑟瑟中,孤独的伸出手把自己胸前的跑散开的衣襟往一块拢了拢,才缄默的一个人往回走,跑出来的急,我昨晚的喜服都还没有换,呵呵,难怪我来的路上总是磕磕绊绊,老觉得走路不顺畅呢。 我一直以为像夜星辰这样的人注定孤独,因为世间哪有人能十全十美,真的能醒握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呢?可是没想到,我的好朋友夜星辰是个例外,他奇迹般地做到了,我真替他高兴。 这一年末尾,在程墨汐二十五岁就快结束,而二十六岁又即将开始的时候,我又在彼时已经每况愈下,朝不保夕的盛京出了一次名,这一次,是因为夜星辰。我搞笑地想:也不知道程墨汐这一生究竟要出多少次洋相,才能彻底平静下来,安安稳稳,了此余生。 都几年了,我就嚣张了这么一回,我已经低调好久了呀!我一直以为不为秦卿,不为韩阿沚,我充其量也还是个低调内敛的人,没想到,我的心已经这么老了,居然还会疯狂。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竟然一战成名,光荣地成为了盛京,继最霸气的女将军韩黎黎之后,新一代的流氓女神,我忐忑了。 入宫 早上辰初,也就是现代的七点这样,夜星辰才慢慢悠悠地归了来,看到我竟然梳妆完毕,整整齐齐地坐在书桌旁看书,他显然一脸的惊讶,我猜他一定是听说过:我的睡觉法则是,睡得迟,起的晚,睡起觉来,永远都是天昏地暗,不省人事。 我尴尬地朝他一笑,淡淡地问他:“身体好些了么?” 他没吱声,只径自对我说:“你在这等一会,等我更过衣,咱们一起用早膳。” 我心里当时那个不自然啊,夜星辰这个人太能作了!他明明已经在别人那吃过了,居然还这么假惺惺地再来邀我一遍,难道他都不嫌撑得慌? 我笑嘻嘻地,手举过肩膀,习惯性的摸后颈,说:“那个,不用了,早晨醒来时听说你在别的姐姐处,早餐我便自己一个人用了。” 夜星辰换了一身湖蓝色锦袍,边理袖子,边理头发的从里间匆忙出了来,我不知他是不相信我,还是觉得新婚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的私会心上人,实在对不起我的淡淡瞥了我一眼,才买有气无力,莫名奇妙仿佛还有点泄气的说“哦,那就走吧!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那天我和夜星辰坐在豪华的大马车上,第一次破天荒地说了我们认识以来,一次性说过的最多的话,虽然内容无关我们自己,讨论的也都是一些待会我到宫里应该注意的事情和人,可是依然让对夜星辰这个人改观了许多。 他跟我从前一直认为的他很不同,他说话挺搞笑的,性格也跟他形象完全不同地有点大男孩子气,我甚至觉得我从前仿佛没认识过他。一路上,我跟他说着,笑着,不知不觉就行过了那长长的朝觐路。 到了宫门口,我看着对面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夜星辰,云淡风轻的与我说笑,扶我下车,隐隐约约地觉得心疼,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一定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的故事或许不比我爱的韩阿沚少。 我和夜星辰一起走过寒风萧瑟的的长巷,又走过御花园,最后才相视一眼,携手一起走进长乐宫。这是夜星辰祖母当今皇太后的宫殿,这个老人常年深居简出,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她曾经历过长子被覆国,次子又谋权篡位,再登帝位的残忍,才选择避世隐居,不问世事,可是却没想到,不是这样的。 当她笑语盈盈地嗔怪:“阿信你和孩子们都好久没一同来陪我用过餐了”时;当她慈祥和蔼地拉着我的手,说:“乖孩子,你一定要和阿辰好好过日子”时,我才知,或许一切还没有我想的那样糟糕,因为苦苦想维持这些亲密人之间和平的人原来不止我一个。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没敢说出口的是:“只要夜星辰不负我们程家,我必不负他。”我和夜星辰的婚姻本身就是建立在那些庸俗的东西上面的,只要他对得起我们程家的付出,我怎么样都无话可说,怕只怕,狡兔死,走狗烹是最后的归宿。 夜星辰的手掌很大,很温暖,甚至有微微潮湿的细汗,很多年后,即使我正牵着另一个人,和另一个人日日看云,夜夜等流星,我依然不能忘记那种触觉,那感觉,让我不冷,让我心安,让我有勇气。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16) - 他乡云 - 晚境 那天中午我和夜星辰喜气洋洋地陪着季家一家老小在宫里用家宴,恍惚中我觉得这就是平凡人家的家和万事兴,和乐融融,不可多得。 老太君和季天信母慈儿孝的坐在高处唠嗑,而夜星辰和我与季离,顾瑟瑟相对地坐在下面最前头,再后面是季梧和半夏那帮人。我怔怔地望着对面季家那帮人,只觉得悲哀。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他们青梅竹马的朋友,我们再也不会真心相对了,自打我选择夜星辰那一刻起,我就开始与他们对立,他们也会自动的把我列入他们敌人那一列。 想着想着这些,我觉得心里真他妈不舒服,我们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上帝又为什么残忍的要让我们自相残杀呢? 我想知道答案,可是悲催的是,答案已在我心中。因为什么?能因为什么!说好听点是梦想,是抱负,可归根到底,本质上其实还不就是贪婪,还不就是内心的**在作祟,大家都沉浮在功名利禄的激流中,不能回头,也无法自拔,那时候我在一边,静静嘲讽地看着,悲叹着,无法察觉我自己也其实不知不觉的在堕落。 对面季离不冷不热,一脸甚事都与他无关的径自吃着,毫不顾及边上雍容典雅的顾瑟瑟,他不爱她,明眼人都看得出。我一本正经的吃着,偶尔会用余光看看曾经是那么明亮耀眼的盛京第一才女顾瑟瑟,命运交给她的其实也是一条不归路。 席间,季离和季梧曾一脸似笑非笑,不知是何居心的邀夜星辰喝酒,我当下便吓坏了,一口汤没咽好,一下子把我自己给呛着了。“咳咳咳......”混乱中我急中生智,挥袖往桌上一抹,把酒杯也给撂倒了,酒水当下便撒了出来,溅了我和夜星辰满腿都是,我低着头得意地跟夜星辰使了个成功的眼色,坏笑了,一把拽着夜星辰右手的袖角,硬是随我心地把他给拽出了火海。 后来夜星辰跟我说:“程墨汐,那天我对你的自作主张可真是又爱又恨啊!我在同一天里,因为你连着错过了两顿饭!”他说:“我想说,我很饿,可是,当时看着你脸上洋洋得意的暗自窃喜,感觉到了你似乎真的有那么一点关心我,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反正我犹豫了。”他说:“好久没遇到这么花心思对我好的人了,有一点动心。” 我淡淡地笑了,不怀好意的问我边上,此时已经君临天下,只差登基这最后一步的夜星辰说:“你是从那会儿喜欢我的?” 夜星辰摇了摇头,一脸苦涩的说:“不是。” “哦”,我轻轻应了一声,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天空中的流云。那些都已经不太重要了,事到如今,真相再如何,结局都已不可更改。 不提夜星辰,我自己至今都还未看清我自己。我总是跟我自己说:“管他呢,但求不负我心。”,可是我迷惘的却是,我爱自由和夜星辰哪一个更甚?我渴望自由,挣扎过,犹豫过,还是觉得我将来肯定不能老老实实地呆在深宫里,守着夜星辰排除万难才能分给我的那一点小爱情欢欢喜喜度过一生。可是,另一方面我却又别扭地狠不下心来,丢下夜星辰一个人,我知道,夜星辰他这个人,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免他惊,免他四下流离,免他无枝可依。 约书 《红楼梦》里说:“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到头来,人去楼空,唯留一缕香魂幽幽。”我和夜星辰也曾信誓旦旦地写过一封约书,一封为防我们有一天会身不由己,不得不对彼此赶尽杀绝的约书。 我在书上写:“我,程墨汐,代表程家,发誓一辈子只从夜星辰这一个主,为他听是从。” 夜星辰说:“我,夜星辰,发誓只要有一天我能等大鼎,统四海,我必保程家荣华富贵,万世不倒。” 我透过通亮泛黄的烛光,看着彼时能把这种苍白的诺言说的这么真切,这么肯定,这么能让人情不自禁想相信的夜星辰,忽然间觉得很欣慰,不知道夜星辰最后会怎么对我们,现在这一刻,他真心的想以后一定不能负我们。 我淡淡地笑,委婉地说:“不行,为了公平起见,你的承诺应该由我来提。” 夜星辰乍听了,不以为意,还死不正经的调侃我说:“都什么世道了,你居然还相信公平?” 直到我苦口婆心,无比正经地给他连着解释了几遍,夜星辰他才开始有一点点如梦初醒的问了我一句:“你他妈真的是要跟我那什么契约结婚?” 我无辜的眨了眨眼,又点了点头。这人是怎么回事?话都是他先说的,出现在尔反尔,茫然不在状态的却也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夜星辰看起来似乎有点失落,他莫名小沮丧的看着我说:“我不知道那个具体怎么弄,你仔细再给我讲一遍好了。”他当时就那么身体微微颤抖地站在烛光中,怔怔地看着我,像是平日里看着我妹妹坟冢一样的悲伤 后来夜星辰说:“我从没想过真的要和你契约结婚,在我真的和你这么做之前,我他妈的甚至都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他说:“程墨汐,我推掉不比你差什么的汤乐乐娶你,是真心的。”后来我才知道,夜星辰这个人无论看起来是多么深明大义,全都是骗人的!他小时候李静找人给他算过命,而他对此刚好又深信不疑。那位大仙说,夜星辰这个人命格贵不可言,将来必登九鼎,天神之下,万人之上;他说,夜星辰这一生会先后娶三个人,第二个人是他的关键,他的情只有在这个人身上才能得见,得之他幸,不得他命;他的情系在这一个人身上,要么生,要么死。 那时候,我才后知后觉的知夜星辰娶我,其实比我挥刀斩情丝更需要勇气,他默不吭声地把他一生的灵魂都交给了我,他才是真正的勇士,我望尘莫及。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17) - 他乡云 - 晚境 话说最后,我只问夜星辰要了一封盖了章签了字的休书和一纸必保程墨杰一条生路的诺言书。我对夜星辰说:“我这个人一生,第一热爱自由,第二喜欢花好月圆,仅此而已。” 夜星辰他说:“程墨汐,当时,我真被你惊呆了。”他说:“从那个时候起,开始觉得你特别,也从那个时候起,开始讨厌你,因为显然你已经误了我这一生,我若孤独苍老必是因为你。” 琉璃泪,盼回还。我们终究还是在光阴里走着,走着,便散了,无论是我和韩阿沚,还是我和夜星辰,都一样。一笑便匆匆而过的那人,那些年,像夏日里沉默的向日葵一样,终于还是被我们遗失在辰和四年那场盛世大离别里。那一日,千年的柳絮划过我们的头顶,狠狠地用昨日的影子在我们三个人心上都刻下永恒的伤,虽然很悲伤,可是不得不承认,那场说不清而又道不明的分别,就是我们的结局,悲伤而又圆圆,最好而又最坏的结局。 幸事 古人说:“诚知此事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很庆幸,我和夜星辰之间从来都没有这种烦恼,因为我嫁给他时,他正富得冒油,还需要我这个挂牌王妃每日四处奔波行善,替他散财讨名声,我实在犯不着嫌弃他;后来他最穷时,没钱,没有一点希望,三餐都不能保我的,可是我却爱他爱得不在意那些了,不说假话,我曾经真心的想和夜星辰生死与共,白头偕老过,虽然后来结果证明,我们只适合患难与共,相爱,却无法跨越鸿沟,相濡以沫。 能躲过四年战乱的人都知道,天信十七年是大楚史上最混乱的一年,这一年,先帝季天信和皇太后先后病逝;这一年,安王夜星辰和以二皇子季离为首的皇子团同时揭竿而起,势均力敌地走上了征服天下的不归路;这一年,只这一年,仿佛就要穷尽我毕生的眼泪,可是让人心酸的是,这却还不是我们都必须接受的最悲伤,最无奈的事情,因为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最,只有更,所以同理可证,也没有最悲伤而只有更悲伤。更悲伤,更让人绝望的事情在后头,还在刘若英曾低低浅唱过的,我们的《后来》。 随着我四爹季天信病情的日益恶化,朝堂上的情况终于也开始逐渐白热化,夜星辰开始越来越忙,最忙的时候他也忙到过三过家门而不入,我静静地看着,说我不佩服他那种执着,坚持不懈的精神是假的。 都说:“攘外必先安内”,可是这种说法却奇妙地在我们这儿不盛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着同样一种:“不能再让兄弟程墨杰和韩阿沚一样,不得不光荣牺牲”的心境,这一次,夜星辰和季离这两方水火不容的大领袖奇怪地都是主战方,他们在朝堂里明争暗斗是不错,可他们也异口同声,无比默契地对边境的事,那是一点马虎眼都不打,对于这一点,我很佩服,也很感激,因为毕竟这一次边疆征战的人是我哥,是我们程家军。 郁闷,我因为已经卷入了这场暂时还没有硝烟的战争,连常常陪着季天信的资格都没有了,这是为保万无一失的人为季天信的身体安危着想,没错,可是没有人知道:基本的善良我永远不会丢,我怎么会对我的亲人下手呢?我对夜星辰的支持从来都是仅限在我和程府能力范围之内的啊!我,珍惜亲情,只是想尽一个普通姑娘对自己父亲的孝道,只是想陪着季天信到他生命终结处而已,这有什么错? 我面上一直不吭声,内心里却在呐喊,我问:“天神为什么要让我们这么不信任,互相伤害呢?”最后却又自问自答地说:“因为什么?能因为什么呢?因为虚荣心,因为权力,因为那至高无上,人人都渴望的皇位。”我说:“不是季天信不相信我,而是他身边的人都太小心,他们不能懂我,我不怪他们。” 有时候我想着想着,便会泪流满面,最经我总是站在离季天信很远,而刚好又能让他看到我的地方,像从前一样陪他走。他依然每日对我笑,只是嘴角已经明显没有了往日的那么健朗飞扬;他依然有时候在御花园里看花赏月到动情处,会不自觉的叫我的小名,让我快看。我们对彼此的心意都那么心知肚明,却迫于政治等一系列状况只能默默相爱,寂静喜欢。 这一年,我静静地陪季天信走完了他人生的最后一程,虽然满心的难过,可却没有遗憾。他走的那一天,我三爹李清偷偷地让我们见了一面,这一面,我当时是多么的高兴和感激,后来却又是那么的悔恨。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如果当时我不见季天信最后一面的话,或许他还能多活一阵日子。 我见到季天信时,他一脸蜡黄蜡黄的,可是精神却出了奇的好的斜靠着枕头,坐在床上喝药,他看见了我,咧着嘴朝我傻笑。 我背着光,缓缓地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而又无比心疼地看着他,最后还是一个没忍住,又哭又笑地嗔怪季天信说:“笑笑笑,笑个屁啊!你看看你自己都病成什么样了!” 别看季天信位高权重,活生生的天下第一人,可他对我却一向都没什么脾气,他是那么的宠我,我知道,我都是沾了我四娘,他喜欢的李静的福气。这不,季天信他也不生气,放下药,就嬉皮笑脸的哄我说“汐汐,不要生气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么?” 我从边上宫女手里的托盘里,拾起一块帕子,便极其自然,永远大不敬地坐到他的龙床边上,细心地给他拭嘴角的药渍,一边我还毫不留情地讽刺他说:“我怎么没看出你哪里好了?” 这时候我三爹李清才像往常一样地站出来,解救处于下风的季天信,他说:“墨汐,他比前几日已经好很多了,你不要这么说他,你以为他今日为什么敢让你来见他?” 我歪着头,若有所思的听李清说完这一切,我当时几乎真的已经相信季天信会慢慢好起来了,我那么嘴贫的说:“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相信自家女儿的人品吗?”我说:“季天信你说说:你相信我么?你说我会不会为了那狗屁权利对你无情无义?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18) - 他乡云 - 晚境 季天信笑嘻嘻地附和我说:“我当然信你不会了,程墨汐是谁?我闺女!” 我对这答案极其满意,说话间就笑得春花灿烂的,我当时甚至回头,得意地对李清做了一个可爱的大鬼脸,惹得季天信笑得都咳了,而李清也直说我:“真是永远都长不大!” 我故意娇嗔地说:“永远长不大有什么不好?你们不是就喜欢我这样么?” 我像一个小丑一样,那天一直想方设法,花样百出的逗他们开心着,以至于后来那天,他们两个都直说我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都不能算是一个大家闺秀了,我还是不想停,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我就是想跟他们好好说会话,我总觉得我怕来不及,可怕来不及什么我却不知道了。 人就是这样,渴望真实,却又热衷于幻想,我们想象将来是好的,便会开心些;想象将来是坏的,便又会难过些,我们往往很愿意带有逻辑性的想象一些还未发生的事情,并事先决定我们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迎接它的来临。 国丧 国丧,顾名思义就是一国的君主离世轰天了。我发誓我事前一点都没做好准备,真的。我回府后的当天晚上,季天信就出了事,说是病逝,可是我离开的时候他明明还很好,他笑得那么开心,他答应我说要活好久,答应过我说要争取长命百岁的。 一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我瞬时就傻了,我想,悲愤地想:“季天信的亲生儿子们和夜星辰究竟是谁杀了他?是哪个混蛋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害了我的季天信?太丧心病狂了!”我那天晚上实在是心急如焚,也就比平时还要更没有方寸些,好吧,我承认我死活没顾人家丫鬟侍卫的极力阻拦,大半夜地冲进了夜星辰那小妾――潘梦儿的房间是错的。 可是我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我当时脑袋短路,一门心思的只想找到夜星辰,我就想找他讨一个说法,我想知道季天信的死和我今日与他这一见是否有关?我不能接受: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为我而死,这种戏剧得有点无聊的玩笑,尤其那个伯仁还不是别人,是我四爹季天信。 可是我人都冲进去了,才彻底傻了,都大半夜了,人家相互喜欢的两个人正在激情澎湃地做ai,我傻愣愣地站在他们面前,真彻底算是被这副活春宫给惊呆了。 床上的那**的两个人被我这突然闯进来,显然更无辜,场面瞬时间,实在是有点莫名其妙的杯具了。潘梦儿是个名门淑女,被这露骨的场面实在是惊着了,她平时那么一温柔娴淑,落落大方的美人儿,明日里人家可就会对她180度大改观了,多悲剧!她一定承受不了。 人言可畏,还是真能淹死人的!我想想,人家会怎么说她呢?要知道我们大户人家的人一向都是天生八卦的料啊。我估摸着人家大概会说她:“表里不一”“在床上才奔放。”“会说她......”哎! 潘梦儿几乎算是有点愤恨的看着我,奈何场面实在尴尬,而她自己又着实狼狈,她只得流着泪,羞涩地一把拽过被子挡住了重要部位,脑袋往夜星辰怀里一扎便再也不敢面对众人,更无心找我茬了,倒是浑身一丝不挂的夜星辰有气魄,他一声怒吼:“都给本王滚出去!”立时便把我后面七七八八看热闹的那些下人们都给吓得屁滚尿流,滚出去了,当然了,这里面不包括挑起此次事端的我,因为老天作证:我是自己跑出去的!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反应为什么会那么剧烈,那一刻我胃里莫名其妙,不知为何地翻腾得实在厉害,我当着夜星辰的面,先所有人一步的一把夺门而出,出门便不能自已的大吐特吐了。 话说回来,本来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也没什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我在现代看了那么多影视作品,SOMUCH的坑爹名著和小说,这种事本来着实不必见怪,可是那一天晚上,我又的的确确表现得不太正常,命中注定的不太正常。 那天晚上后来,终于穿戴整齐的夜星辰,死活抓着我不放,硬是自作多情地说我这样是被他恶心的,他一张俊脸气得青筋暴起地问我:“程墨汐,你他妈的这样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为了不再触他霉头,咬紧牙关,死活没敢承认:我的确是有一点,JUSTALITTLE的被他恶心到了,我说:“不是。”“真没什么不好的意思。”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天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结果证明,我的确是从前和往后都没再有过那个怪毛病,我这一生只犯过那个毛病一次,对象就是这一次的夜星辰。 我跟夜星辰死皮赖脸地说我要和他一块进宫,他死活不允许,他说:“你下午才偷偷见过陛下,如果太傅和别人检举你的话你就死定了,此次事关重大,你不能去。” 我目瞪口呆地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刚见过我四爹?你让人跟踪我?”说实话,那一瞬间我真害怕,无比的害怕!我担心我眼前这个人他已经借了我的手,除去了这天底下最高贵的人――季天信。我怔怔地看着他,直勾勾地看着他,眼泪忽然间就不能抑制地流了出来。 我们僵持着,很长时间,我还死死地不肯败下阵来,所以最后还是夜星辰先妥协了。他伸出手温柔地帮我揩掉我眼角的泪水,淡淡地问我说:“你哭什么?” 我一把推开他的手,完全不领情地咄咄逼人道:“我和我四爹的死有关系吗?”我当时有点激动,攥起拳头,就直逼夜星辰说:“告诉我,我只想知道这一个答案。”我几乎带着哭腔地抓着他的衣服,求他说:“夜星辰,是朋友你就告诉我!诚实地告诉我!” 说实话,我当时几乎已经彻底以为真的是我,就是我害死了我那么喜欢的季天信了!直到夜星辰那个人抽风似的站在三月的夜风中,云淡风轻,极其慢半拍,还有点略带嘲讽地对我说:“程墨汐,给你递消息的人难道没有跟你说,陛下其实是遇刺身亡么?”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19) - 他乡云 - 晚境 我当时猛地一下惊觉地抬起头看他,而他刚好也低下头笑看着我,他的笑很淡,很淡,不认真观察,你甚至都不能发现他在笑,可是他又的的确确是在笑。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笑容,恍惚间觉得夜星辰这个人甚是不怀好意,奈何我是个笨人,我看了很久也还是看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良久后,我挤出一个我想一定是很丑,也很假的笑容,眼神无比认真地问了夜星辰那么一句:“是真的么?” 夜星辰他这次既没有直接回答,也没有毒舌的反问我:“你觉得你这样的人值得我为你编这种弥天大谎么?”。他只是潇洒地给我留了个背影,径自走了,他进宫去了,没有带上我。 当我几日后,混在文武百官的女眷堆里,一本正经地去给季天信送葬的时候,我才得以能看季天信他一眼,可是这一次,我却别扭的没去看,不是因为没有勇气,而是实在不愿意破坏季天信在我心中的帅气美好形象。很多年后,当我失去秦卿时我才知道,我之所以能克制住自己不去见季天信最后一面,其实都是因为我还不够爱他,原来我远没有我说过的那样喜欢季天信。当我失去秦卿;当我因为无常的命运而错过见秦卿最后一面;当我一个人悲凉地站在孤独的夜风中,深情地凝视着秦卿的那座孤坟时,我才知道这一点。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我所经历的这一段架空历史发展得很奇妙,因为先帝季天信死时的的确确没留下任何关于谁继承大统的遗嘱,他下了一道很奇怪的圣旨,我觉得他可能,也或许可以说是一定的听取了我三爹那个先进人的意见,因为它指定要把安王夜星辰调遣到国境南面的蛮荒之地,而把二皇子季离流放到荒僻的北面,也就是我哥程墨杰守缰护国的后方,他说两年为限,各自掌管三十城,兴邦致富,招兵买马,训练军队,盛京这边一切由太傅李清暂代统管,两年后,首先华丽归来,到达盛京的那一方就是正统,被历史承认的正统。我捉摸着这做法有点模仿楚汉相争,又觉得好像有点技高一筹,此乃和平演变是也。 远行 经年已逝,回首想一想,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多少年以后,很多人在我的记忆中终于只剩下脸,只剩下声音,只剩下模糊,不可辨清的影子,还有很多人甚至连痕迹都没有了,可是这些我却又都能理解和接受了。因为,生命本就是远行,一场渐行渐远还生的远行,在这场远行中,我们每个人走的越远,就会感觉到越陌生,越来越陌生,直到再也不能够再陌生下去为止。 最近,夜星辰一直都在忙着编队,整理行装再出发的事情,而我这个挂牌王妃也就在一旁无所事事的独自疗伤着。我常带着小夜问安静地坐在小院子里的大树下看书,然后再趴在一块,沉沉的睡一觉;也常大方地花着夜星辰的钱四处行善;我依然想念韩阿沚,只是这想念是多么苍白无力,因为我活得那是多么累,多么苍凉,也不知道这一点,我想念的韩阿沚他能不能感觉到? 夜星辰征兵时异常善良,因为他采取的是自愿原则,无论是他的妻儿老小,还是大到副将小到炊事班士兵的一切南行人员招募都秉持着这一标准。 我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惊蒙了,我想夜星辰这个人思想还真是前卫,居然这么民zhu!他甚至都不干涉我这个当家主母的要不要随他夫唱妇随!说来也巧,刚好那一年的那个时节,我表哥秦卿从遥远的洛阳来盛京来看我了,所以夜星辰便更错误的加深了他的想法了,他说:“程墨汐,我从没以为你会跟我一起走”;他说:“我本来都悲哀地以为:我这次南去又要一个人了!” 秦卿来的时候正逢春暖花开的,那一日,我牵着小夜问的手,站在和煦的阳光下翘首等着他的马车哒哒地向我们行来。 秦卿说:“当时透过窗帘子,逆着光远远地看你,觉得还真是贤妻良母,一副好画!”他帅气地下车后第一件事,的确就是搞笑地趴在我耳边,神神秘秘地说:“真便宜夜星辰那小子了!” 我认真听他说完,朝他猛眨了一下眼睛,笑呵呵的拉上夜问就把他往我家里带。我无比乐呵地问他:“秦卿,这一次,你想住哪?是留在这里陪我,还是去我们程家?”我说:“秦卿,随你便,你住哪我都舍命陪君子。”我明明故意装出一副两边我都混得很好的样子,没想到却还是骗不过或许比我自己还要更了解我的秦卿。 秦卿当天晚上就和气的拉着我的手,像小时候一样,爬到了房顶上。他永远都是假借喝酒赏月亮之名,哄骗我对他坦诚,诉说我的不快乐,因为秦卿他总是能轻易就知道我满心不能说出口的苦楚,他知道。 只见那天晚上,他云淡风轻地一边赏月,一边有意无意,却几乎是语气肯定的问我说:“墨汐,你近来过得一定很不好吧!” 我当时彻底就傻了,胸口的悲伤劲一下子满满地溢了出来,我没忍住,被酒呛了,一阵抽风不说,还差点重心不稳,失足摔下屋去。秦卿拉住了我,他一脸紧张地问我说:“墨汐,你还好么?” 他的语气很淡,声音很轻,可却总能轻易就蛊惑我,这就是秦卿之所以能在我心中最独一无二的理由,秦卿懂我!他知我的伤悲,也懂我的梦。 我抬起头欲言又止地对秦卿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良久后,我又笨拙的低下头,无比哀伤的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似乎好,又似乎不好。”我说:“秦卿,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因为我这么做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我违背了我留在盛京等那个人的初心。”我说:“我是因为不忍心看程墨杰孤零零一个人,才狠心牺牲我自己的。”我捶着胸脯,既骄傲又悲伤地对秦卿说:“秦卿,我哥他变了,你都不知道,他现在对我是有多好。”我哀哀地说“秦卿,你知道的,程墨杰他从前不喜欢我,十四岁我刚回家那会儿,他对我那是温文尔雅而又彬彬有礼,就跟对个陌生人似的。”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20) - 他乡云 - 晚境 我说:“那时候,他几乎一次都没正眼看过我,他明明是我亲哥,可他却明显喜欢我们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程墨薇要比我多很多,他甚至宁愿喜欢和我一块远道而来的秦芙也不愿意喜欢我。’ 秦卿微微有点诧异地听我说着,眉头不自觉的就皱到了一起,我不知他是在唏嘘,还是连这样的我他也能心疼的心疼我了? 我心虚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为我曾经这无聊的的善妒和虚荣心而羞愧。我转过头,对着美丽的星空连续深呼吸了几次,又调整了一下心情,才又接着说:“程墨杰他曾经抛下过我很多次,很多次,归根到底起来,韩阿沚那个烂人之所以能走近我,又近一步走进我心上,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 我说:“那时候我哥很坏,他老是不等我,无论是去宫里,去丞相府,去安王府,还是去别处,我只要出一点意外他就不等我,他很没有耐心,他总是不等我,就带着别人先回家。可是秦卿你是知道的,我程墨汐这个人就是这样,我只要活着,意外就必须在我身上不定时的常常发生着,所以因为种种原因,最后似乎也的确是因为我自己太过会制造意外,我和程墨杰的关系终于一步步走上了穷途末路。”我说:“有一段时间,我真的特别讨厌我哥,因为他是外貌协会,因为他总看不见我的优点,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是因为他不喜欢我。他永远都不会像秦卿你一样喜欢我,这才是我最难过的的地方。” “那时候程墨杰老是喜欢慷慨的带着别人回家,却忘了我这个他亲妹妹。”我幽幽地说“相反的,常常等我的人却是韩阿沚那个人,不论他那时是不是只觉得跟我一块回家,路上会有趣些;不论他当时是不是极其看得起我的,把我当成了他那所大观园里的刘姥姥;不论他从前是不是真心实意地走向我,我都很感激他,一直感激着他,当我后来迟钝地发现我对韩阿沚那个人长长的感激早已经不知不觉变了质时,已经太迟了,我已经不可自拔了。” 我一边把玩着我那玫红色华服的袖角,一边又说:“天信八年的时候,我哥对我的喜好还一无所知,即使他对我知道些也往往都是驴头不对马嘴。”我说:“那时候,他几乎已经知道程墨薇和秦芙的一切喜好了,他给她们送各自喜欢的海棠和牡丹簪子,却差人给我送来了一大把胡里花哨的,让我自个选,我笑呵呵地接受,当着众人的面夸他真是个好哥哥。可是不是这样的,没有人不知道我当时内心是多么难过,程墨杰他对我越慷慨大方就越只能证明:他不了解我,他只是根本不知道我喜欢什么而已。” 秦卿听我说到这一处时,不知是不是心疼我了,反正当时他极其动情地唤了我一声小名:“小汐” 我一只手掩着嘴巴继续低泣着,另一只手却直往我边上的秦卿摇,我没敢侧头看他地又接着说;“我孤单地活了好久,那时候我伸手能触及到的人就只有韩阿沚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不管韩阿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管他多么娘娘腔地喜欢男人,不管他多么不堪,我喜欢他其实都是必然的,况那个人还桃花颜色,一笑倾城欢。”当我云淡风轻地说着这一切时,我觉得真无奈,因为我突然发现:我似乎是因为孤独才喜欢上韩阿沚那个人的。我淡淡地对着秦卿,对着皎洁的月光,对着会流动的风说:“在我还那么年少的时候,不喜欢他,我又能喜欢谁呢?” 我无比哀伤的对秦请说:“秦卿,我也是个有血有肉,会羡慕,会嫉妒的姑娘,我活在这样的尘世中,我也是会忍不住抱怨的。”我说:“我能理解他喜欢程墨薇是因为自小便看着她长大,能容忍他喜欢秦芙胜过我是因为我抢了秦芙的亲哥哥,那是我欠她的!我愿赌服输!可是那别人呢?那些长年都不见一两次的七大叔,八大婶家的姐姐妹妹们呢?他那么喜欢她们,却冷落我算是怎么回事?他凭什么能那么对我” “水风轻,频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古人何在?烟水茫茫。”屋顶的闲风吹干了我脸上的泪水,我低低的念着念着,便笑出了声,时光从我身边带走了韩阿沚,却又弥补与我亲情。我对秦卿说:“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程墨杰变了,他突然开始了解我,突然开始清楚我的所有喜好,突然开始能不计时间,耐心地等我了。” 这时候,我抬起头微微笑着,看秦卿,而秦卿他刚好也俯下头来看我。当时他对我明明只是嫣然一笑,却已遣词了我太多不能轻易言说的落寞。 秦卿他看着我一脸无奈,轻声地说了声:“程墨汐,你这个大笨蛋。” 我莞尔笑了,不服输地跟他斗嘴说:“你才是笨蛋!” “对啊,我就是笨蛋。”秦卿那坏厮突然话锋一转,居然承认自己不优秀。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能自已的笑了,我知道秦卿他又要发表他那深奥的秦氏人生哲理了! 果然,只见那个人笑得一尘不染,语气悠悠地地感慨说:“人生在世,哪一个人又不是笨蛋?” 我痴痴地看着秦卿,良久才吆喝着,大声叫好地给他鼓掌。我就喜欢秦卿这种样子,他说这些的时候,身上一点铜臭味都没有。我这个人私底下觉得秦卿这辈子最大的悲剧就是进了商道,他那么聪明,那么睿智,不应该整日在钱堆子里打滚。不是有一句话说的好么,叫:“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没告诉过秦卿,我怕的其实是这个。 这个世界上,芸芸众生的,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秦卿的苦衷和身不由己,毕竟,说生意做得大楚及大楚远近都十分闻名的秦卿竟然不喜欢做生意,有谁会相信呢?秦卿就是那种典型的为了家族利益而放弃自身梦想和幸福的傻瓜,对此,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却一直抱着对他既佩服又可怜的心情,久久都不能释怀。舅舅家那数不清的银子和可怜的三代单传误了更适合和我一块去笑傲江湖,赏花,赏月,赏风景的秦卿。我没告诉过别人:我喜欢秦卿这个样子,其实就是因为他说这些的时候,才更像他自己。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21) - 他乡云 - 晚境 我和秦卿曾经的梦想是: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是:归隐山林,做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是像情人一样: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现在呢?秦卿那厮早已经腰缠万贯,整日沉溺于各种勾心斗角的商斗之中却依然不减当年的出尘不染,我最讨厌他这样了! 因为,我知道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知道秦卿他这样死死撑着一定很累,很辛苦,我宁愿他彻底堕落,不再时时与自己为难。秦卿他自身明明也是那么可怜,可他却还能一脸无所谓的管我,为我排忧解难,有时候,我心疼秦卿的时候会怪我自己。那一天晚上,秦卿他体贴的问我说:“墨汐,你还是放不下他么?” 我憋着嘴,一脸不高不兴的回答他说:“无所谓放不放得下,这是习惯问题。”哪壶不开提哪壶,秦卿这人最擅长的永远都是这个!他喜欢直面问题,所以每回我有问题时,他就爱逼我。 夜风中,秦卿他双手环胸,一脸鄙夷的对我说:“哦?是习惯那又怎样?” “呃?”我震惊地看着秦卿,讶异他怎么突然变了安慰人的路线。 他说:“韩阿沚已经死了,你还要这么傻傻等下去是要怎样?” “......”我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没能辩解出什么,我的泪水不经意间就流了出来。秦卿在逼我放弃不可能的幻想,走进正常人的生活中,我知道。 他又说:“程墨汐,韩阿沚从来就不可能是你的,只有你一个人,这么多年了还一直傻傻不知道。” 我迷惘的抬头看着他,以为他会告诉我什么,可是没有,不过我想那时候秦卿他应该已经知道点什么了吧!那天晚上,他一直从没有过的逼我放弃韩阿沚,彻底地放弃那个人。我不知道原因,可是隐隐约约地觉得韩阿沚的过去可能就要浮出水面了,也不知道我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韩阿沚的过去,会由谁来告诉我呢? 那天晚上秦卿一直逼我,咄咄逼人的逼我,很凶。搞得我后来,竟然拉着秦卿的手,一边颤抖,一边泪水无声落下的说:“秦卿,我没办法,我现在就只是假装嫁给别人,我都后悔了!我怎么可能还能做到彻底放弃韩阿沚呢?”我说:“秦卿,你不知道,放弃韩阿沚对于我来说太他妈的难了,因为放弃他意味着放弃我的整整十年过去。可世间有哪个人能放弃自己呢?”我说:“秦卿,韩阿沚活着最好,死了也罢,他都将一直与我同在。”我说:“我曾一直试着让他走,离开我心上,从我十七岁喜欢上韩阿沚那时开始,可是这么多年了,却一次都没有成功过。”我说:“秦卿,我不想再固执的对我自己严追穷打,死死不放过地追究这种闲事了。”我说:“忘不忘记有什么好深究的?多少人想忘不能忘,说忘不忘,忘了还未忘,没忘却又忘了。”我潇洒地拍了拍秦卿的肩膀,说:“放心,我打心底里早就把韩阿沚交出去了。”不知道我当时说这些的表情是怎样,可是心情真的是很心酸,我幽幽地说:“我把韩阿沚交给了命运,,交给了山间的清风和天空的流云。”“我请它们来代我遗忘,不论多少年,不论沧海桑田,不论人事变迁,不论明天的我也会变得何种程度的面目全非。” 所有人都说我爱韩阿沚是一种错误,可是我自己却不这么以为。因为真相其实是:韩阿沚是我的救赎,没错,我程墨汐是垂涎他的漂亮脸蛋,也觊觎他的Perfect身材,可我更爱他那本质上和我的是一样的灵魂。韩阿沚他,是叛逆,是浑,是乖嚣放荡不羁,是一直做着旁人嗤之以鼻永远都不敢也不会恭维的事情,可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像我们那个世界的人,他跟我很像,是骨子里的那种像,所以我喜欢他。 韩阿沚他,对于我来说:是十年隐忍,不曾言说,可真实存在的心事;是不能饮,不可饮,也想拼却的一醉;是穿肠毒药,可我却甘之如饴,一心赴死。我一直都清晰地记得,过去某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韩阿沚他曾那么认真的对我说过:“程墨汐,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和“一生一世一双人”,虽然他满心里想要白头的那个人,不是我。 秦卿安安静静地听了我说完,这一次,他没有再固执下去,他一脸恍然大悟面上却有点悲凉的的说:“程墨汐,我终于知道,你其实从来都不是不敢忘,不能忘,而是不愿忘,不想忘,不高兴忘。”他两手慎重的扶着我的肩膀,淡淡地,却又几乎是肯定的说:“你根本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发自肺腑,出自真心的彻底忘记韩阿沚,哪怕是一次吧?”他耳朵微红,明显是觉得有些抱歉的对我说:“墨汐,是哥哥不好,我没好好懂你,便多管闲事。怪我没搞清楚状况,刚才那些话你就都当没听过好吧。” 我低头莞尔一笑,抬起后手肘便抻了一下我背后秦卿的胸膛地说:“少做作了,真恶心!”我未辩解,因为,答案其实我也不知。我想过吗?也许想过,也或许从来都没想过吧!世间这一切,隔岸看花,哪一个不是风轻云淡? 陪公 秦卿这次来盛京只呆了短短的几天,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忙着他自己的事情,没有陪我,我在一旁安静地笑看着,给他做好吃的,屋子里自觉换上他喜欢的熏香,晚上多晚也都会等他。默默地给予他支持,这便是我现在所能做的,人还不是都这样!因为懂得,所以宽容。 秦卿他走的那日,夜星辰刚好在家,临行前,他非常奇怪,居然莫名其妙,也不知是真大方还是假慷慨的问我要不要和秦卿一块走,吓得正一只脚踏上马车的秦卿一个趔趄,差一点都从马蹬上踩滑给摔了下来。 秦卿他回头有意无意的瞥了我一眼,倒也没说什么,走了。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22) - 他乡云 - 晚境 我送完了秦卿,回过头来,直愣愣地看我边上的夜星辰,良久后,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一本正经地问了他那么一句:“嗨,为什么呀?你为什么觉得我要和秦卿一块走?” 夜星辰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子,看似很不在乎的说了那么一句:“不是说非常喜欢洛阳么?一个人留在盛京过一段时间再走,还不如现在就跟你表哥一块走,让我和你母亲都好放心。” 我目瞪口呆地听着夜星辰这个人告诉我的这个貌似是还说得过去的答案,好几次都欲说还休,欲说还休,我实在是无语了,夜星辰这个人!他怎么这么会想当然? 我一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又摇了摇头,才淡淡地说:“走嘞,回去了!”我和夜星辰那个闷骚男不般不配地一边跨过大门槛往回走,一边闲聊。我实在是好奇,便问他:“你为什么问我要不要和秦卿走?”我说:“夜星辰你太不了解我了,我要想走,我自己无论如何也会不择手段向你提出来,您实在有点多虑了。” 夜星辰可能觉得有点丢人,反常的都没怎么理我,这可一点都不像他平时老喜欢和我斗嘴,得理便不饶人的作风。要知道成婚后我和夜星辰那人关系是直线往上飙升啊!比从前那是好很多了好不好!因为最起码现在我们能心平气和在一块说好多话了;最起码我心情好,给小夜问做好吃的时候也会偶尔带上他一份;最起码他不再对我像以前那么剑拔弩张,已经开始学习如何互相理解和尊重了。 夜星辰走着走着,忽然面无表情的停下了步子,一脸恍然大悟地说:“那你现在是还不想走了?” 我一脸没辙地停下步子,听他说完,又鄙夷他的对他翻上一眼,才径自走了。他居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夜星辰这个人就是这样,好事能让他渲染成坏事,动听的话从他嘴里冒出来时也全部都千回百转,别有一番酸意!以前在心理书上看到说,这种事都是那些缺乏安全感和自我保护意识极强的人才会做的,我觉得真不可思议!意识到这些的那一刹那,我才开始想:夜星辰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坚不可摧,却又这么脆弱呢? 话说人家个子高啊就是好,夜星辰三步五除二地就从后面追上了我,终于再现他平时精明一面的说:“你自己在盛京有什么打算?” 我百忙之中,不想抽,不愿抽,却还是不得不抽空的转过头来,无奈的望着他,反问说:“大哥,我什么时候说要一个人留在盛京了?我要跟你去南方!” “......” 我看他有点蒙了的样子,便不确定的又问了他一句:“还明白?” 夜星辰他迟钝了那么一小会,马上便反应过来的说:“你的意思是?要陪我一块去南蛮吗?”他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明显有忍不住欣喜的笑意,以至于我被他这一阵蛊惑,都没忍心对他说我那没说完,可能还有点扫兴的话。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高兴,因为我只是打算搭他的车,去古代的海南旅个游,再回洛阳秦卿那儿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时候看着夜星辰,觉得阳光下,他的眼睛真真是流光溢彩,怪吸引人的,明明那是双眼神不好的人的眼睛,可是却仿佛比正常人的眼睛更打动人心。后来我常想为什么呢?这是,也许,我是说也许。也许是因为它真实吧,这种眼睛不会说谎,它高兴是高兴,难过是难过,生气也就只是生气。 夜星辰他慷慨地朝我点了点头?表情极其不自然的轻声问了句:“为什么?是因为夜问吗?” 我当时其实是听明白了他的问题的,夜星辰他的声音虽小,可奈何周围实在太静了!我,只是不想回答他而已!我一脸没听清楚,故意显得不怀好意地问他:“什么呀!你好好再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楚。” 夜星辰他果然没再问了,大家都是聪明人!他转过脸一脸不解的问我说:“为什么要跟我去啊?” 我说:“你想听什么样的理由?” 夜星辰他没搭理我,径自哀哀地说“那里的条件很艰苦,路不好,你喜欢的那些零食店一个都没有,街市也没有这边的繁华......” 我说:“我知道,那边还有我最讨厌的虫蚁鼠蛇。” “那你还说要跟我去!你没听到我那些岳丈们没有一个同意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子女跟我去么?” 我怔怔地看着这样的夜星辰,觉得这一刻的他还真是凄凉。我抿了抿嘴巴,又咽了几口小唾沫,才略有点尴尬地伸手抚了抚我额角的碎发,十分耐心的说:“那个你知道的,我们家比较特殊,我没有爹,所以没有人管我。” “......” 这一次夜星辰他懵了,呆呆地看着我一言不发,我没理他,又接着说:“听说那儿的风景不错,我想去看看,还有我想吃那儿的香蕉,甘蔗和菠萝了。” 这次换夜星辰彻底石化了,他一脸不敢置信的问我说:“你去过那儿?” 我摇了摇头。 说着,他又闲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些东西是什么东西,我怎么都没听过?” 我霎时土鳖了,盛京在这个世界几乎很靠北的地方,而且古代的运输技术又实在是菜,所以我的确好多年,准确说是自打我来到世界,就几乎没怎么吃过我说的那些了水果了。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现在还有没有发现我说的那些东西,如果已经发现了,他们又叫它什么呢? 边上的夜星辰看我想得这么动情,嘴巴直动,又舔唇,又狂咽口水的怂样,极其了解我的俯下身子,在我耳边低声猜了句:“是吃的?”当下便彻底把我给秒杀了! 我表情无辜,眼神极其哀怨的看了他一眼,惹得夜星辰一只手捂着嘴直乐呵。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不无得意的甩下我径自走了就算了,一边走,竟然还一边向身后的我潇洒挥手说:“感君相陪,必保你衣.食.无忧!” 夜星辰说到“食”字时故意加重了语调,惹得我当时真想追上他好好发一顿狂飙!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呀这是。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23) - 他乡云 - 晚境 南去 时光不等人,当往事已成空,不知越走越身不由己的我们会对今日和今日洒脱的的我们都作何感想呢?夜星辰说这是他一生中走过的最甜蜜却也是最后悔的一段路,我知道他真正说的其实是我,他后悔了,我知道。可我还是要说,南去的这段日子是程墨汐人生中无意走过,却从不后悔的另一段好路。 我们一席人浩浩荡荡地走在希望的田野中,走着,走着,一路跌跌撞撞的,因为这古代多是泥土地,实在不好走,你们懂的。此次跟随夜星辰南下的人总共有2000个,500个这样是多年誓死效忠安王府的亲卫,剩下的几乎全都是今年招募的新兵以及像我和夜问这样的府里面杂七杂八的家眷。 夜星辰之前的悲伤是对的,因为他府里大凡还有点后台,有点家庭背景的媳妇孩子的确是一个都没有跟他走,现在马上车上还跟着他,愿意陪他去吃苦,去受罪的人,要么是软弱可欺无人护的美娇娘和拖油瓶,要么就是我和夜问这种混吃混玩打酱油的,说实话我挺同情夜星辰的,因为这条帝王路他注定孤独,注定孤独。 托王妃正位和嫡子的福,我和夜问得以幸福的共占一辆豪华大马车,而其他家眷则多是好几个人挤一辆马车。这次,在盛京家里混得还不错的柳慧如和潘梦儿一个都没有跟过来,我倒是乐得清闲,既无新仇又无旧恨啊!况且跟来的这些人要么以为我是母老虎,要么鉴于我们程家的地位对我那都是言听计从,无比恭顺的,不要太可爱啊。 我虽然内心里追求平等,可却也还是难免有虚荣心,所以我不能自已地没有拒绝享受这短暂却可耻的高人一等。世间哪一个人不是在自我满足的前提下才有闲心同情别人?你自己不坐在权利的云端上,又怎么会真心的为他人追求权利呢?我,也不能免俗。 马车哒哒地行着,我身边的夜问被颠的在我怀里都睡着了,我怔怔地看了会他那稚嫩可爱的小脸,良久才轻轻地腾出一只手拿过一旁的毛裘,温柔地替他盖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觉得心安。到了这里后,我明明恋爱不顺,婚姻不幸,事事都百般脱离我预定的生活轨迹,可是这一刻我却突然满足了。有那么一瞬间我真心的觉得,就这样平静地看着活生生,漂亮而又可爱的夜问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我给夜问理了理他额上的小碎发,便懒散的抬起头看窗外的云和沿过的风景,我目光不经意一换,居然惊愕的发现夜星辰那个人隔着马,隔着谈笑风生的副将,隔着香甜还夹杂着青草香的空气,正直钩钩地注视着我,似乎已经很久了的样子。 那一刻,我们不是深情却又的确是深情的对视着,仿佛一霎那便有了些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晃晃悠悠地想起白朗宁说过的那句:“他望了他一眼,她对他回眸一笑,生命便突然苏醒。”那时候,我们都还不知道这只是心动的另一种形式,所以我和夜星辰才终于无辜地错过了很久,荒芜了一段好爱情。 马车刚好在这时候一颠,我心里和身体上都往前顷了一个大趔趄,夜星辰那眼神让我心慌,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夜星辰当时的眼神那么让我不舒服,因为那是平常丈夫看心爱的娇妻和爱子的眼神,虽然当时夜星辰他还不喜欢我,可是我终于知道那就是他所渴望的幸福,平凡简单却又遥不可及的幸福。 我手足无措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把睡眠被这一惊而有些不稳的夜问又重新安抚了一下,这才抬起头回顾夜星辰,可是哪里还有他的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早已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在了,不在了。 夜宿丹阳 一直盼望有人能和我一块看风景,可是那也只是梦想,那个人也许永远都不会来。我一个人静静地透过窗户,看外面的世界,如歌里所说的那样,觉得很精彩,却似乎与我无关。 这一天临近傍晚的时候我们赶到了一个叫做丹阳的小城,打算投宿,夜星辰他挑了一个不算豪华但真的很大的客栈,绝对适合我们这帮大部队用。 赶了一天的路,中午又没吃好,我和夜问都别提多开心了,况这客栈还在县城中心,我想我们大概还能去逛逛什么的。 到了客栈后,我心情大好,转了一圈我屋子,拿了点私房钱,便说要带着夜问去外面逛街吃饭,夜问那小屁孩听了,哈哈点头,乐得简直合不拢嘴。话说自打跟了我,他的生活水平可是直线上升啊! 下楼的时候不巧迎面遇上和部下不知道谈着什么,且正欲上楼的的夜星辰,他侧首对边上人做了一个停的手势。一脸不解的问我说:“你们要做什么?” 我和夜问异口同声,很没有默契的说了:“转转”“逛街” 夜星辰那人一下子便幡然大悟了,他那表情可真是扎我眼啊,我往边上一瞅,发现大家也几乎都在忍着笑。没有办法,得顾及到王家风范啊!我低头哀怨地瞪了夜问一眼,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实话实说说:“那个,我们去街上转转。” “需要人跟着吗?” 我朝夜星辰摇了摇头,谁逛街要人跟着啊?多扫兴。不过我转念又一想,现在状况有点特殊,那什么,季离他们会不会给我们派点杀手什么的啊,就立马脸色一改,满脸讨好的忽悠他说:“那啥,为了你儿子的人生安全,要不你给我们派两个高手?你知道的,我功夫就三脚猫。”看看吧,为了生命安全,我连这种损人利己的话都说上了,好女子能屈能伸,谁让我就是个从来不拿自个生命安全开玩笑的好姑娘呢? 夜星辰貌似是鄙夷是瞅了我一眼,淡淡地对他边上第一护卫说:“安直,你跟他们去吧。”便没再跟我废话,径自带头上楼去了。 “是。”安直那帅哥虽然只是个护卫,可是听说也不是一般的护卫,他只微点了一下头,轻应了一声,便自动退出人群留了下来。我直直的看着这个模样长得清秀,却一身血腥味冲天的安直,怎么看都觉得他前途可真是一片光明啊。你们想想,如果夜星辰将来能成大业,他就相当于是东厂的锦衣卫总管,皇宫的御林军统帅啊,多牛。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24) - 他乡云 - 晚境 安直无辜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实在不解的问夜问说:“叔叔脸上有什么吗?” 夜问摇了摇头,走过来拉着我的手便径自催促道:“姨,我们快走吧,天都要黑了。“好吧,我承认这做法实在不太高明,但它确实解了我的围。 我点了点头,宠溺的说:“好”。有一件事情很搞笑,从前我不让夜问他叫我娘亲时他死活非要叫,现在他那帮兄弟姐妹们都尊我一声:“母妃”,而我也能接受他那样唤我了,他却又死活改不过口来。夜问他,现在长得已经有点大了,他知道自己出生不久后程墨薇就去了,也知道他跟别人不一样,没有母亲。现在的他活泼开朗,聪明而又讨人喜欢,却还是也有他自己的难过,我知他难过,是因为只有我们两在一块的时候,他常常会缠着我问一些他母亲程墨薇生前的事情。 可是怎么说呢,程墨薇的一生实在太短暂也太无趣了,纵然我多么会讲故事,我也讲不来关于她的一些什么,因为我跟她实在是交情甚浅,我对她从来都是一点也不了解的啊。我要怎么讲述她呢?无论我怎么讲,还不都是错。 只是,当我对着夜问那张蠢蠢欲动,极其渴望知道点什么的小脸时,我犹豫了,我做了一件世界上最蠢的事情,我对他说了谎。我讲不出东西的时候就跟他讲我自己,我确确实实张冠李戴的给他讲了我自己的十六岁之前。 夜问跟所有的现代小孩子一样,喜欢听故事,可是却奇怪地不爱问问题,他听故事的时候从来都很安静,静得有点不像十岁的小孩。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好奇心太少,还是他根本就不相信童话。 我和夜问牵着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闲逛着,看看这,又看看那的,收获自然不小,我们买了好多小零食和笑话,故事书什么的。 安直抱着一大堆东西,惊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我估计他是心想我这个王妃太另类,太孩子气了。只是淡淡地朝他笑了笑,说:“你从别处刚回来,不认识我,没事。我平时就这个德行,过一段时间你习惯就好了。” 说完,我和夜问手一牵便走进了路边的馄饨摊,寻了一个四方桌子坐了,才笑嘻嘻地叫:“老板,两个小碗馄饨,一个大碗馄饨。” 我坐下了才发现安直那笨蛋居然还木愣愣地杵在原地,只得起身回去又把他推到桌子旁,再把他手里的东西一件件往下拿到桌子没人的那一方,我心想古人怎么都一个德行,自打我来了以后,这种事我不知道都做过多少次了已经。可是我脸上却依然一脸和气的强行把他按到了座位上,平淡且尽量装得可亲地说:“你今天陪我们逛街很辛苦,这是奖励。夜问,你说对不对?” 夜问那小屁孩马上便极其配合的说:“当然了。姨说,做得好就应该受到奖励。”说着他俯首就对安直点头致了一下意,他说:“谢谢叔叔。姨还说,接受了别人的帮助应该道谢,所以谢谢叔叔今天无偿给我们做劳工。” 我听夜问人小鬼大地学我说话,噗嗤一声笑了。 我已回到了我自己的座位上,静静地在一旁笑看着,末尾我当然无比自豪地夸奖了我们夜问“乖”,因为他这么有礼貌都是我教的。 安直听得都目瞪口呆了,他连忙也俯下身,一副夜问折煞他以及他祖宗十八代模样的说:“这是属下应当做的,少主断不可这么说。”,说完,他又一脸惊愕的看我。显然是不认同的对我直谏说:“恕臣下多言,王妃不可这么教导世子。” “为什么?” “世子千金之躯,将来是要继承主上大统的,您怎么能教他屈尊降贵,对下人们这么......” “怎样?你想说你是下人么?”我径自打断了他的话,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都知道,不就是要告诉我,夜问他高人一等,尊贵不可多得么;不就是想告诉我古代万恶的等级制度么,谁不知道呀! “我......” 我没有看他,一边把玩我手里的竹筷子,一边淡淡地说:“夜问他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所以我从来都没有,也不会把他当君王来培育。” “可是......"安直他震惊地看着我,嘴唇嗫嚅了几下,终究也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这时候热腾腾的馄饨刚好送上来了,我急忙转移话题,笑嘻嘻地说:“别“可是”了,饭来了,快吃吧。”我把那个大碗推到了安直他面前,又给夜问使了个开饭的眼色,夜问他乐呵呵的朝我笑了,我对他报以温柔的回笑。 当我回过头来发现安直他还是直愣愣的没有动筷子,真无语。我以为他是嫌脏,便拿起他的筷子,放我喝水的杯子里涮了涮,才重新横放到他碗上,说:“别这样了,就我和夜问两个吃,而让你这个最累的人在边上看着,多难过人。还有小摊可能是有点脏,你忍忍好了。” 安直这一次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拿起筷子似乎也不是很拘束地径自吃了起。我怔怔地望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深明大义的人能不能理解我,也许人家根本就不想知道,不愿意理解呢,所以我,只得闭嘴,虽然我满心里有很强的想说的**。 我想告诉他,无比的想告诉他我追求平等,不必绝对,可是至少要让人相信有这种东西的存在吧,不平等的世界多么恐怖;我讲究育人的顺序是先成人,再成才,因为我们那个世界都是这样讲的,我父母也是这样教我的,所以我才那样教像我亲生儿子一样的夜问;还有最后一点是,我,一点都不希望夜问将来成为另一个夜星辰,因为我爱他,不愿意看他最后茕茕独立,站得高,也寒得深。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25) - 他乡云 - 晚境 这一天晚上我们玩的很尽兴,要回去的时候,夜问他已经沉沉睡着了,安直背着他,而我就主动分担了一些我们今天狂购的战利品,静静地跟着这个陌生而又低调的人往回走。 小城的月光倾泻了一地,城里的楼房在地上映出一条条斑驳而又偌大的光河来。曾听说过这样一种说法说“人生也是一条光河,从永久之前流到永久”不知道在这条盛大的光河里,我们这些渺小的人都是道路,还是行路者呢?我在等,一直在等,命运来给我答案。 回去的时候其他人七七八八几乎都已经睡了,只有夜星辰的房间还灯火通明,人影重重的。我怨艾的看了他房一眼,垂首和安直一起走进屋里,齐力把夜问安置了好,又目送他远去。安直他说,他要去向夜星辰复职,我点头应允了,并轻声说“好”。 不知道,多少年后这帮人是否会无悔?他们因为梦想而曾经这么疯狂过,难道就一次都没有因此而错过自己觉得更好的东西么?青春,爱情,亲情那么多的东西中,他们没错过一样么? 风雨来 第二日,我带着小夜问在车上浑浑噩噩补了几乎整整一天的觉,晚上我们本来是准备到了下一个地方,好好再去玩他一场的,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突然变天了......今晚对于我们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啊! 等我哀怨的对天长叹了一口气,低头又和夜问大眼瞪小眼的皮闹了一番后,雨已经开始不大又大地往下滴了。我掀开帘子一看,抬眼就看见了远山,看见了乌云,也看见了夜星辰他们正在紧张而有序地扎大营帐。夜星辰那人未撑伞,陪他们在雨中挨着,谈笑风生着,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一句古言说:“王者不变,变则损其威已”,觉得那人说的不就是现在的夜星辰么? 我当时静静地看着这种画面,觉得还真是惊讶啊,其次便全是敬佩,夜星辰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那一刻,我突然开始想了解他了。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韩阿沚不是这种人,所以我还真没有因为这种人而动心过呢。 岁月期期艾艾地流过,我依然相信有一个人会守约回来陪我看夕阳,却不再那么别扭地不能容忍别人前来打动我的心了。韩阿沚,韩阿沚那个人依然是我深爱,却再不是我心中那个旁人不能动的唯一了,多么遗憾。 晚上我们所有女眷和孩子们窝在一个大帐篷里喝水煮青菜肉汤,吃馒头,包包和烧饼,明明这种生活很狼狈,可大家却出奇意外的都很高兴,叽叽喳喳地。我想起她们大概是因为平时生活很郁闷,根本不懂野炊的乐趣,也不知道我们目前状况其实不是很好。荒郊野外的,本来粮食储备就有限,天气又不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期间如果不小心再遇到什么野兽,泥石流之类的,我们就死定了。 所以,晚上夜星辰带着几个顾命大臣和安直那几个高手进来看望我们的时候,我实在没克制住自己,便一把神秘兮兮地拉过夜星辰,小声说:“夜星辰,你找人看过没有,会不会有泥石流滑坡什么的呀?雨好像很大。” 我说完,发现夜星辰那个人听得一愣一愣的,马上反应过来,别过脸连“呸”了两声,才又轻声说:“那个我说的是......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山崩水出,泉出或者是那山神发怒什么的。” 夜星辰听着听着竟然笑了,他说:“什么呀?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甚至还跟我开玩笑说:“程墨汐,怎么你说话总是这么没有头绪啊。你莫不是个傻瓜?” 我不高兴了,一脸鄙夷地骂了他声:“呃......还真是个傻瓜!”说完我还是不高兴,当众白了他一眼不提,还很幸灾乐祸的说“等你见识到自然危害是多么恐怖的时候,你就能更欢了!” 夜星辰他这才领悟到我那话的分量,立马一改刚才吊儿郎当样的问我说:“程墨汐,你说的是真的么?”他说:“你知道的,我们都是北方人,所以也不是很清楚这边的情况。”说话间,他身后那几个管事的也都围了过来,一本正经地求我指教,搞得我那是一阵心虚。 我怕露馅,只说听我表哥秦卿曾经无意中给我讲过,大家奔着对象是秦卿这号大人物倒也没怎么怀疑我。我搜刮脑海中对泥石流的一切记忆给他们大致讲了泥石流的形成,前兆和危害,虽然七七八八,也不太周全,但总算还是让他们知道我们现在还是有泥石流这号特大危险存在的这种说法了。 我说:“当然,即使前面这些条件都有了,也还是要看天意。”我笑了笑,一脸无比认真的对大伙说:“因为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运气。” 大家瞬时都被我逗乐了,刚刚的沉重氛围一下子也缓和了不少。我无意中侧过头一看,发现夜星辰那厮也眉开眼笑的,莫名其妙的觉得心里一阵舒心。 “你会看那什么地质么?”夜星辰他问我说。 我哪行啊?我本来是想拒绝的,谁爱趟这趟浑水谁趟,我其实也就是个有点生活常识的平民,哪做得了地质学家们才干的工作。可是当我看着夜星辰那个人一副忧国忧民的神像,我犹豫了,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由他这张脸联想起了我爱着的韩阿沚,韩阿沚他也曾经这么忧心忡忡地在我面前担忧过天下,偶尔,实在是偶尔地对旁事也这么认真过。世间的一切,对于韩阿沚来说,从来都是除却爱情,其他的任何一桩都是闲事,所以那个人才总是摆出一副吊儿郎当,世事皆与我无关的欠扁样。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一点点吧。” 我话还没说完,夜星辰那人便抄起边上人手里的伞,拉着我就出去了。他那么急迫,那么认真的样子着实让我吓了一跳。夜星辰他,不知道是不是很会疼爱身边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那种传说中看似无情却也有最鲜为人知纯情一面的人,可是我敢断定他就是那种传说中有大爱的人,这一刻我才知道。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夜星辰他可真是一个细心的人啊,他的伞不偏不倚的总是打在我身上,而他自己却已湿了大半。我侧过头,怪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心想从今天下午开始,他仿佛就一直在淋雨,所以夜星辰这个人还真是要么善良,要么就是个大笨蛋啊。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26) - 他乡云 - 晚境 话说回来,现在这情形,可真像从前我和韩阿沚在一起时的样子啊。我和韩阿沚过去在一起时,最喜欢下雨天了,他为我撑伞,我紧紧抓着他衣角慢慢往前伛偻前行的那时候,多么美好温存,不可多得啊。 我和夜星辰那个人冒雨站在山坡脚下,后面跟着的是一大堆心怀天下,普济天下的谋臣和将士,明明头顶上电闪雷鸣的,可我却不觉得害怕。我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发现真的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我不知道我手里摸着的这种土质算不算软,也不知道山顶上有没有积水什么的,听说那很容易造成泥石流。 我一脸没辙地看了看夜星辰,说:“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是如果山顶或山腰上有较大的积水,而雨又一直这样的下的话,应该很有可能会发生那个。” 夜星辰忧愁的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问了声:“那个泥石流滑坡什么的,危害真有你说的那么大?” 我极其认真的点了点头,说:“厉害的时候会掩埋县城,阻拦河道,酿成洪灾什么的。千真万确!” 夜星辰和大伙都一脸震惊地看着我,不知道是被这可能性吓得,还是觉得我太博学和镇定了,不敢相信。混乱中有人声音有点微微颤抖地问我说:“请教王妃,这个什么泥石流的可以避免么?” 我绞尽脑汁,狂想一通后才摇了摇头,说:“目前来看,预防是已经不可能了,除非你们愿意赌一次,提前疏散人群,不过我可不保证一定会发生那个,如果没有,你们不能怪我。” 夜星辰低头深思熟虑了一番,才把我拉到一边,抓着我的手臂极其认真的问我说:“程墨汐,我看出来你也不是很清楚了,不过你还是要告诉我,对此你有多大把握?”他鼓励的看着我说:“程墨汐,你认真点,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我们必须得做相应的措施。”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夜星辰他贴得离我这么近的脸,觉得还真是难以置信啊。我不知道夜星辰他为什么能这么相信我,我结结巴巴地劝他说:“夜星辰,我没有一点科学依据,不过感觉不是很好。”我说:“我只是凭着女人的第六感,觉得不是很好,所以,夜星辰你还是愿意相信我吗?” 夜星辰他沉着脸,抿着嘴,只犹豫了那么几秒钟,便痴痴地对我笑了。他说:“程墨汐,无论如何,就信你这一次。”转身便吩咐跟来的人说:“马上派人去通知两山脚下的县官,传本王旨意:据可靠消息,即将会有自然灾害发生,命他们立即疏散山边的所有人,全民戒备。” 那一刹那,我震撼了。我知道这个决定对于夜星辰来说,意义不同凡响,做得好,他会声名大噪,做得不好,他也就相当于出师未捷身先死了。我一把拉过夜星辰,极其不安地劝他说:“夜星辰,你是笨蛋么?”他可以什么都不做的,我们逃了,周遭的村民死了,他一点损失都不会有。 可是,夜星辰他没有。他别过脸,淡淡地瞅了我一眼说:“能救为什么不救?” 我无语了,好吧,我很羞愧。我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说:“好,那就救吧。”我说:“夜星辰,这一次陪你一块,是生是死,是英雄青史留名还是狗熊妖言惑众都陪你。” 夜星辰他面无表情,眼神无一丝波澜的侧首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他会很感动,没想到他竟然极其不要脸的对我嫣然一笑说:“那不是应该的么。” 我差点现场泪崩。 当天晚上回去,夜星辰便下了即刻拔营出发的命令,弃马,弃拿不动的一切东西,全军步行前进。 我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简直惊得不行,夜星辰他还真是个天才,人才是最重要的,他知道。说实话,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打心底里开始敬重夜星辰了,他这种人真的很容易就能虏获别人的心。 我们都收拾好,要出发的时候,有一大堆士兵有序地进来说要背女眷和孩子们。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觉得既悲伤,又无能为力,这帮妇孺们没有别人的帮助,说不定真的无法走出去,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众生平等吗?怎么可能?这一刻,我终于后知后觉的知我所向往和追求的那些东西都是多么的不可能,太他妈的不可能了。 我悲悯,也不说话的看着这一切,觉得心里还真是莫名的不舒服啊。直到安直那个人也走向我,一脸好意的说要背我时,我才微微缓过神来。我笑呵呵地给夜问穿上蓑衣,又把他抱起来托到安直他背上,才信心满满地对不知所措的他说:“安直,我把我最宝贝的夜问交给你了,而我,我要自己走出去。” 安直他并没有强迫我,只淡淡地朝我笑了笑,说了声:“好,那王妃你自己小心。”侧头吩咐了一下身边的侍卫,待会陪我一块,便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觉得安直那个人似乎是有那么一点了解我的,你看,他知我的倔强,并愿意成全。 安直走后,我在士兵们的注目之下,细心地把自己肥大的衣袍用束发的丝带给束了起,把长发盘了,又换上我平时穿的的长靴,问他们要了头盔戴上,俨然就是跟他们一伙的样子。我抬头一看,发现大伙都极其讶异的看着我,我只得朝他们报以尴尬的微笑,道一声:“久等了。”这才和他们出了营帐,一头扎进风雨中。 话说,这条路还真是不好走啊,我和大伙一块走着,走着,真真是越走越觉得不能接受啊。风那么大,雨水早已浸湿了衣裳,泥巴又老是千斤重的沾着鞋子,不让走。我侧头看一看我周边的人,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只大概地看见大家也都走得很艰难的样子,便鼓一鼓勇气,埋下头更使劲的往前走,听说我们这样冒雨要走一整夜这样,才能彻底走出峡谷呢。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27) - 他乡云 - 晚境 风雨中,我偶然抬起头看了一眼山坡,居然极其惊悚地看到黑暗中似乎有石头在震动,我一下子慌了,当下便驻了足,当机立断的清了清嗓子,对大家大声喊着说:“弟兄们,听我说,我们可能会遇到点麻烦。大家不要慌。”听我指挥:“大家先扔下东西,把自己的鞋子给脱了。”最后我尽量装得很镇定,极其镇定的安抚人心说:“不要乱,我们手牵着手一起跑。” 我们刚跑开,就听到身后传来那轰隆隆的石头坠落和树枝断裂的声音了,我心想幸亏没有伴随洪水下流什么的。我强压了一下我内心的恐惧,声音却还是有点微微颤抖地说:“大家都不要害怕,也不要丢下你身边的战友,接着跑。” 所以,那一天晚上我们跑了整整一夜,期间曾好多次都与飞沙走石,断掉了却更显尖锐的大树枝擦肩而过。和死亡赛跑过后,我们有人受了伤,有人遭了凉,可是谢天谢地的是,我们全都还活着。我很高兴,我没让夜星辰丢脸,也很高兴我还活着,我自己也觉得这一次我做得很好,很好。 天刚开始朦朦亮的时候,我们终于第一支队伍的到达了峡谷的出口处,这时候,大雨还是一直下,雷也依然没有停歇。我们站在风雨中,对着彼此狼狈不堪的那张脏脸,那遍体鳞伤已不见肉色的脚相视一笑,庆幸我们曾携手躲过一劫。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刚想分点心思担忧担忧那些还在林中的人,抬起头一看,便看到了一帮乐呵呵的要往大树下去躲雨的人,我急了,一时没忍住,便一顿河东狮吼地说:“你们这群笨蛋,都快给我滚回来,刚死里逃生,就那么想被雷电劈死么?” 那帮人不明所以的看了我一眼,可能觉得我极眼生,但声音却很熟悉,良久后他们才意识到我就是指挥他们逃跑了一夜的匿名小英雄,纷纷对我投来敬重的目光,惹得我那个叫不好意思啊。 我讪讪地招来边上认识我的小战士,吩咐他说:“找几个没伤的人,去前头迎着,注意不要到边上有山或者有大树的地方去。”我淡淡地瞥了瞥刚刚那帮傻瓜,又极其善良的补充上一句说:“最好都站到空旷的地方去,千万不要到大树下面去避雨,因为那样你们会死得更快。” 那人似懂非懂地听我说了完,才中气十足地应了声:“是,王妃”。一下子便把那帮不认识我的人都给惊傻了,毕竟,谁能想到在昨夜那种无望的绝境中,带他们拼死躲过天灾的人竟然会是他们那个传言中说是爱玩,爱睡,还爱耍无赖的王妃呢? 我点了点头,又做主地吩咐下去说:“其他人都跟我走,咱们先进城。” 可是到了城里我才发现悲剧的事情发生了,我们身上都没有钱,怎么包客栈?我怪无奈的,总不能让这帮给我们家卖命的人连吃住躲雨的地方都没有吧,我这个人别的不怎么样,就是心地该死的善良。 站在客栈外面的雨地里,我犹豫了那么几分钟,自己实在也是冷得着急了,哪里还顾得上夜星辰那坏蛋多数都不会还我钱这门子破事,兴冲冲地拿着秦卿给我的信物就去了银庄。此乃我第一次因为夜星辰而坑秦卿。 我哪里知道我前脚刚走,夜星辰那坏蛋就回来了,他还是带着昨晚跟他混的那帮人,专门去客栈对面茶馆喝了两杯茶,等我付了钱,命人煮好了姜汤,又准备好了干衣服后才回来的。 我洗了澡,换了衣服,刚下楼就看到了和我一样洗得那是干干净净,且跟我几乎是同步出来的夜星辰,我心里那个不平衡啊!我就是个笨蛋,我对不起秦卿。要知道那么多人连吃带住带穿再加上药钱,我一出手就让秦卿无缘无故损失了一千多两啊。哎呀,真是太丢人了! 我满心郁闷地和夜星辰举行了一次会谈,我坐在夜星辰对面,一脸鄙视他的说:“呃,还真是个坏蛋啊!居然这么算计我。” 夜星辰那厮很识相的没有和我硬碰硬,他说:“程墨汐,谢谢你了。” 我一脸惊愕,不怀好意,语气估计也不是很好的的问他说:“你指得是哪一个?” “两个都有。”夜星辰他说:“程墨汐,谢谢你把他们都平安带出来,也谢谢你今日因为我们而破费了。” 我没见过夜星辰那么嚣张的人居然也有这么通情达理的一面,当下便心软了。我嘴上逞强,语气却明显软下来的说:“哎呀!你还真是不会说话,像这种时候,你应该说谢谢我还活着这样的话才更能打动我呀!” “程墨汐,谢谢你还活着。” “呃......”我纠结了,夜星辰这人莫不是个笨蛋? 他又说:“是真心的。” 我极其惊异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仿佛真的是真心的,我说:“哦。”又问他:“你们那边昨晚情况怎么样?” 他说:“跟你们一样,都遇到了那什么,但幸运的是发现得还算早,所以损失还不是很大。” “哦”我看着夜星辰他那张明显还是有点苍白的俊脸,良久后,才鼓起勇气问他说:“死了多少人?” “两百”夜星辰他悲戚地看了我一眼,说。 当我听到这个数字时,我震撼了,手里的杯子一个没拿稳,当下便从我手里滑了出去,撒了一桌子的水。昨天还活生生在我身边的人今天就死了,永远也不会再动了,真可怕! 我心慌意乱地低头沉思了那么一小会儿,忽然便紧张地抬起头来,问他说:“夜星辰,你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夜星辰被我这忽然的一惊一乍也萌到了,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就那么眼神迷离的看着我,也不说话。 我以为他怎么了,很激动,一把冲到他面前,拿起他的手腕就把。 直到他强行抽走他的手,淡淡地说:“我没事”时,我才敢彻底相信我的确没把错脉,夜星辰他现在很健康,很健康。 我对他的冷漠行径报以白眼,撅嘴等一系列问候后,回到我自己位置上,又一本正经地问他说:“夜问他们什么时候到?” 夜星辰他很惊讶地问我说:“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危险?” 我说:“猜到了。以你的性格,一定会让他们走最安全的道路。” “你可还真是了解我。”夜星辰他不知是何意味的笑了,并低头极有兴致地呷了一口手里的茶。 我俯了一下头,惺惺作态地说:“惭愧。”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28) - 他乡云 - 晚境 果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只见夜星辰他又说:“没关系,本王准你懂我。” 我张着嘴巴,吁了一口长气,终于破功了的说:“准你妹啊!老娘懂你是你的荣幸!夜星辰,人得有自知之明,不带你这么厚脸皮的!” 可是,他竟然又脸色一转,可怜兮兮地对我们说:“真不公平,凭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看你那么厚脸皮。”我都怀疑夜星辰他是不是变色龙了,明明前一秒他还那么咄咄逼人,封喉见血,下一秒他就又成大地主家受虐受po害的小媳妇了? 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做了一个夸张的作呕的动作,十分不屑的套用他从前的话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居然还相信公平,真傻!” 夜星辰他一脸没害的说:“信,为什么不信啊?” 我无语了,我说:“你从前不是不信么?” “你自己也说了那只是从前了。” 我泪崩了,心想今天运气不好,只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把水杯往边上一推,十分不甘心地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倒着对夜星辰说:“算你狠,老娘走了,不高兴跟你这种人顽。” 可是夜星辰那臭不要脸的竟然又回击我说:“谢谢夸奖,其实本王也不太乐意和一头家禽斗嘴。” 我彻底无语了,刚想丢掉去他爹的那见鬼的叫什么颜面的东西,大骂他一声:“畜生。”时,就那么不幸地当着肇事者的面,华丽丽的被楼梯口的那第一介给绊了。我当时立即傻眼了,垂着头,悲哀地心想:“英雄不问出处,可能不能也不问归处呢?” 夜星辰那厮一看我这样,噗的一声便捧腹,哈哈大笑了起来。当时他笑得是那么恣意,那么好看,眉若春山,而又如诗如画的。他边上的帅哥小侍卫们没忍住,也统统掩着嘴搁那偷笑。 我实在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只悲愤的回头看了夜星辰他一眼,一咬牙,提了裙子,便一瘸一拐的径自上了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我程墨汐还是个品行不太好的小女子呢。 十年心事 那天后来安直不负我所托带夜问回来见我的时候,我正在浑浑噩噩的补觉,不是因为我实在太困,而是我光荣地生病了。这病来得突然,可却又在情理之中,所以我病得毫不自知,都说医者不能自医,原来我也一样。 等到夜问那小屁孩晚上实在再也等不去的来我屋里,叫我起床陪他玩时,我才得以极其幸运,不被众人遗忘地自生自灭,听说彼时我已经不醒人事了。夜问后来跟我说:“姨,我当时怎么推,怎么叫都叫不醒你,真的是吓坏我了。” 我笑了笑,一脸受不了地说:“还真是笨蛋生出来的笨蛋!哪有人昏迷了还能抽出空来理你。”我说:“那时候我八成已经烧得认不得谁跟谁,雌雄都不辩了,能理你就活见鬼了。” “没有。”让人惊异的是,夜问他竟然一脸兴奋地告诉我说:“姨,你认出了我父王。” 我刹那间不解了,为什么?为什么呢?为什么是夜星辰那个人? 听说我死皮赖脸地抓着夜星辰的纤纤玉手死活不放,天亮时才放他走;听说,我一直呢喃着叫他不要走;听说最后他真莫名其妙的没有推开我,陪了我整整一夜。 对于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更别提那晚发生的那些细碎小事了,那些于我来说都是故事,是浮云。我好了后,也曾多疑地觉得这件事情也许不简单,哪有人发个烧烧的跟死人一样不知世事的,可是却又不知道不简单在何处,不得不承认,在很多方面,我这个人其实真的很笨。 直到很久很久的后来,我才知道,那时我之所以能昏得如此不省人事,其实大部分原因都是托夜星辰那个贱人给我用了点特殊的麻药的福。 夜星辰他想借机知道我的秘密,我的软肋,却不小心只窥测到了我的十年心事。韩阿沚,韩阿沚那个人就是我的十年心事,十年隐忍,不曾言说过的心事。 夜星辰后来跟我说:“那天晚上,你一直牢牢抓着我的手在做梦,你做的那么长那么长的梦里,似乎只梦到了两个人,因为通篇下来,你一共叫了你表哥秦卿十一次,而唤了韩阿沚却也有那么多的十次!” 我笑了笑,假装不经意的说:“是吗?”。现在我们正在吵架,已娶了我,并得到我整个爱情的这个人还是很在意我的过去,我知道他一直介意我曾深深爱过韩沚这件事,所以我总是选择在这种时刻保持缄默,委曲求全。我放低自己,再放低自己的证明我爱他,我他妈现在爱的人就是他,不是那个已经不再完美的韩阿沚了!可是他不信我,他总是不能信我,他自以为是地把我的不提及当成是我对韩阿沚的另一种保护,他一边声称要得到我的全部真心,一边却又把我的真心都随手丢掉,弃之如履,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夜星辰他说:“程墨汐,我是在羡慕韩阿沚的过程中才喜欢上你的。”“虽然不确定具体是什么时间,但是我能保证一定在这个过程中。” 我问他:“你羡慕韩阿沚什么呢?”眼神却不自觉的就开始悲戚起来。韩阿沚是我见过最可怜的人了,夜星辰他羡慕他什么呢?什么呢? 夜星辰给的答案很意外,因为他说:“是你”。他说“我从前最羡慕韩阿沚的其实就是你对他那傻瓜一般的情谊。”他说:“长那么大,还从没有见过一个人,像程墨汐你这样,长久而专一的只喜欢一个人,所以当时有点羡慕,羡慕他那样还得到了你这种人的爱情,而我却从来都没有过,一次都没有。” 我听了很不满,怒气冲冲地替韩阿沚打抱不平说:“你说清楚,韩阿沚他是个怎样的人了?” 夜星辰他更惊讶了,他说:“你喜欢了他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知道阿沚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吗?”他说地那么理所当然,恍惚中,真让我一下子也觉得我这般不明不白地喜欢一个人,似乎真的很傻。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29) - 他乡云 - 晚境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喜欢韩阿沚那个人时从来都很纯粹,我不过问他的过去,也不会无聊的管他将来要做什么,我在乎和介意的多只是他的现在,那种只要他跟我在一起就算的,最最纯粹,也最最实在的现在。 所以说,韩阿沚可真是一个笨人,他怎么就不喜欢我这种人呢?我对他的的喜欢多么慷慨宽容,而又足够自由,我敢说,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我这样爱他了。 后来我总爱嘲笑韩阿沚,说他曾经错过我这么多年可真倒霉!因为,不是所有的爱情都一样的,不是。 你看我爱时韩阿沚不挑不拣,要心给心,要情给情,他那么多毛病,我还总能一笑置之,全部包容。可是后来我爱夜星辰那个人就完全不一样了,我那么挑剔他,爱他了,又爱得那么瞻前顾后,不敢放手一搏。 不知道长大后的爱情是不是就是这样,要看人品,要挑家世,要问自己这样爱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很好,要丈衡你继续爱下去是否值得。我很遗憾我们长大以后才相爱,不然,我一定好好爱夜星辰,一定。 所以说,不是所有时段的爱情故事开始都是美好的,你看,我和夜星辰那个人之间就是这样。我们刚开始时,无爱,无惺惺相惜,连夫妻间最基本的坦诚相待和信任都没有,我们有的最多算是友情,真真假假,我也不知那到底算是真还算是假的友情。因为当时我们都那么大,那么现实,那么缺乏勇气,敞开心扉的好好爱一次。 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别人,我爱夜星辰和我信任他完全是两回事。我喜欢他,可却永远都不能像信任秦卿和韩阿沚一样,毫无保留,敞开心扉的完全相信他,因为是他高瞻远瞩让我这么做的。夜星辰他,从前让我不要傻傻什么都信任他,他说连他自己都不能完全信任他自己,所以我最好也不要。 我说:“好。”“夜星辰,你也不要太相信我,因为程墨汐很怕死,生死关头,我除了秦卿,不能保证和任何一个人同生死共进退,如果很不幸,有一天我丢下了你,你不要难过,因为这不能代表你在我心中没有地位,只能说明你尚未取代秦卿是我最爱。” 后来我跟夜星辰那个人摒弃前嫌在一起时,他问我:“如果与你共面生死的那个人是韩阿沚,你会怎么做呢?” 我笑着打哈哈说:“不可能,因为韩阿沚那个枭雄现在不知道还在哪儿呢?”我说这话的时候,我跟韩阿沚那个人已经分别了整整三年,期间我没听见过他的一点音讯,一句传言。虽然我嘴上依然坚持说:“韩阿沚他还活着,一定还活着。”可我的心却老了,再也不敢那么不怕死的自欺欺人了。 良久,我悠悠地回答我边上的夜星辰说:“如果真的是他,我现在也不太能确定了。”我说:“曾经我有可能一定不会抛下他,可是我自己也说了那只是曾经,现在,我们已然错过了那个我连一秒都不会犹豫地时刻了。” 这时候,夜星辰倒也未看我,他只加大力度地抓紧了我的手,面上看似不悲不喜地回答我说:“哦” 青春的念想 说实话,我醒来时也曾有一段时间,极其有耐心地缠着夜星辰给我讲我们那晚共度**的细节,可那人是极品,而我是不了解敌情的笨蛋,夜星辰一直对我守口如瓶,直到我的耐心被磨得一点都不剩,自动自觉得我遗忘了此事,也都只字未提当晚。 对此,我悟出了一个真理:你要清醒,更不要因此难过,因为有的人就是这样,能绝对理智地控制自己的一言一行,永远不受外人干扰,夜星辰看起来就是这种人。 可是,世界上哪里会有这种人呢?那时,我还不知道我所定义夜星辰的根本就是种不存在之人,因为世界上没有人能只理性不感性,夜星辰他也不能例外。 现在我们一大帮子依旧在赶路,路是已经赶了大半,可我们的生活却也近似于是跌进了谷底。我们现在的生活简直不能用艰苦来形容,因为应该说是很艰苦,特别的艰苦。那场泥石流给我们带来了盛世声誉的同时,也带走了我们几乎大半的现银和值钱的东西,夜星辰他现在是一个穷光蛋,不折不扣的穷光蛋,我也想过要离开他,带着夜问单溜。奈何他坑了我们秦卿一千多两,害得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去取秦卿的钱了,虽然我知道秦卿他肯定不在意,因为他说过:“程墨汐,我从商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要以我之力养你这个败家子,我想成为一个能让你依靠的有钱人,随你怎么逛街;随你怎么行善散药,又白送吃的治病救人;随你怎么摆豁你的虚荣心。”可是我在意,我不愿意糟蹋秦卿的心意,不愿意因为我这种人而给他现在的家庭和事业造成一定点不方便,这是我对秦卿的心意,也许你们很多人会说:“程墨汐,你真别扭!”可这就是我的方式,独一无二的方式。 我跟着他们走啊走的,从最开始的锦衣玉食到后来的小康,再到此刻的温饱,除了觉得莫名受累以外,倒也还算是甘之如饴。因为我因此联想到了我的从前,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上辈子,那时候我不富裕,没有钱,吃的穿的都没有现在好,可我活得很好,我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读从前一直向往的书,经历友情,同窗情和总也没完没了的作业和兼职,一点也不比别人差地长大成人,虽然很不幸的,我还没有来得及工作,便客死天上。 所以为什么现在我又不能过那种生活了呢?因为我骨子里的矫揉造作?还是我早已被这世界潜移默化地同化了?当我想到这一切时,我真害怕,无比的害怕。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30 ) - 他乡云 - 晚境 我痛定思痛,左思右想了好一阵子,才下定决心,彻底摒弃我那实在略显有点龌龊的想法,跟大伙一块去南国,吃什么苦都无所谓,权当证明了。因为我实在很想证明我还在,过去的我,完整的我直到现在,直到此刻,尚还安在于程墨汐的身体里,可是我哪里又知道?不是这样的,现实是自打我不是真的出自真心地愿意跟他们一块去风雨与共,同舟共济时,这个证明就已经失去它存在的意义了。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我多此一举了,虽然我也正因此而和夜星辰那个人越走越近,呵呵。 人变了就是变了,现在的我早已经能笑看这种实在不算回事的小事了,因为世界都在暴走,而我们又有什么资格保持一成不变呢?不变的都是傻瓜,是笨蛋! 不得不说青春是一个好东西,可我却把我几乎所有的最好的时光都献给了韩阿沚,而剩下的尾巴又留给了夜星辰,我的青春从来都不在我这儿。 有人说:青春的念想如诗意,后来我常想,如果我对韩阿沚那个人的所有念想都是诗,那我对夜星辰的那些又算是什么呢?是现实,是虚荣,还是就只是侮辱人的退而求其次?我总是不能想我和夜星辰的开始,因为想起来的时候会心痛,会后悔,会遗憾,为什么我不能早点爱上夜星辰,或者早一点发现我对那个人已日久生情了呢? 因为缺钱,夜星辰现在老是带着我们常常露营,那帮女眷和孩子们么,早已厌倦了这种贫困的生活,失了当初的兴奋,日日愁眉苦脸的,背地里也不知道抱怨了有多少回,只有我却越来越淡然了,因为看得开,也因为这一段时间我正拼命的试图找回我自己。 我依然和夜问玩得那是不亦乐乎,像从来就没缺过钱一样,因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还有点私房钱,而且人总得学会自娱自乐不是吗? 因为古代生活实在无聊又无趣,再加上我们现在又没有钱买乐子,所以闲暇时听我讲故事的人那是越来越多了,由刚开始的只有夜问一个人,到后来的所有小孩子,所有妇孺,再到如今我已经强大到对队里的男女老少,都刚柔通吃了。 说实话,我自认为我讲故事水平一般,可他们却不这么认为,他们都说我讲得特别精彩,尤其是故事很新颖,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过,特吸引人。我心想,你们要是听过就见鬼了,除去中国的那些不说,外国的不是更不可能么?他们都不懂美人鱼,更不会知道安徒生童话。 有一天晚上,夜星辰无意中不小心也听我讲了一回故事,连他都被我震住了,半场结束的时候,他神经兮兮地把我拉到一边,一脸不敢置信地问我说:“程墨汐,你是从哪里来的啊?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我像看白痴一样的看了他一眼,极其淡定地骂了他两句说:“夜星辰,你毛病吧!我是从哪儿来的你不知道?” 我没想到夜星辰他竟然真对我摇了摇头,我诧异了,我伸出手极其爱怜他的试了试他额头,一边自言自语地说:“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夜星辰他更淡定,拿下了我的手,便跟没事人似的,又极其郑重地问了我一遍:“程墨汐,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郁闷了,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我竟然沦落到非得跟我一块青梅竹马长大的人解释“我家在哪儿”这种愚不可及的问题。 我瞅了瞅夜星辰,觉得他又不像是跟我开玩笑,便也没计较,面上一本正经,心里却极度鄙视他遂了他意说:“本姑娘家住盛京凤凰街五十八号,哦,隔壁就是你表弟韩阿沚家。至于我从前在洛阳么,家是在......” 临末了,我给夜星辰使了个“还懂?”的眼色,便决定不再跟他这种人废话下去了,我要闪。 可是夜星辰他却又发话了,他哀哀地在我身后说:“你为什么也知道人鱼公主?” 我立马站着了,又折回到他边上,也不言语,我不问他说:“什么意思?怎么用也”。是因为我想,李静也许给他讲过这个故事吧!天底下所有好的母亲都会给自己的孩子讲故事不是么? 夜星辰一脸好奇地看着我。 我不想骗他,便说:“你娘是我从前认的干娘。” 他聪明地猜:“第四个?” 我点了点头,又说:“对不起,我从没见过先皇,所以一直更喜欢我们季天信做我四爹,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 他说:“哦”。 这时候夜星辰也顾不上我撂下的那帮观众了,抓着我的手,说带就带我走了,他一直牵着我的手,不知道要带我去哪儿?估计是要去什么僻静的地方吧,毕竟这种事很隐晦,我没敢问。我知道这个时候搁谁身上谁都会这样,也能理解他现在的好奇心,可是为什么是我呢?我不愿意做这个恶人,我要怎么告诉夜星辰,他妈不喜欢他爸,却爱了他小叔整整一辈子呢?这多么残忍! 我拖着夜星辰,拼命地想转移话题,我说:“夜星辰,你昨日拉拢的那个大豪绅怎么样了?” “已经拿下了,你无需操心。”他冷冷地说,手下的力气一点都没少,我勒个去。 我干巴巴地陪笑着,硬着头皮往下说:“是吗?本来我还想问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呢?呵呵。” “程墨汐,你别再转歪脑筋了。太明显了!” “呃?” 他终于停了下来,一副老神在在,让我自己看着办,爱说不说地得瑟模样。我四下望了望,原来我们已经到了一个小河边。我悲哀地心想:“完了,我得被吃干抹浄了,这个人光是看着,今晚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可是我依然不死心,东拉西扯的说:“这里风景真不错,河水很清,山也好看......”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31) - 他乡云 - 晚境 夜星辰听着听着估计是受不了了,终于淡淡地嘲讽我说:“程墨汐,你这是欺负我眼睛看不真切么?还是,你觉得我现在不知道这是晚上,你怎么什么都看得那么真切!”他说:“程墨汐,不想听你再绕下去了,你给我说重点不成么?” 我看着夜星辰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霎时便心软了,我嘴里小声嘀咕着说:“成是成,但怕你受不了。” 上帝是公平的,给人关了一扇门,便会慈祥地留下一扇窗,果然一点都没错,我说得那么小声,夜星辰他却还是很真切的听到了。他说:“有什么受不了的,不就是我母后不爱我父王么?” 我诧异了,我说:“你知道?” 他点了点头,淡淡地说:“虽然那时候还小,但我还是知道我娘做梦时常常叫的人的名字是我皇叔的。” 我震撼了,我说:“先帝也知道么?” 夜星辰他没有说话,良久后,才悠悠地跟我说:“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做了整整十二年夫妻啊!”他说:“这是我和我父王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死也都不会说出来的秘密。” 我调侃他说:“那你怎么告诉了我?你难道就这么信得过我?” 夜星辰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淡淡地回击我说:“想得美,我只是不知道该对谁继续再约定下去而已。” 我缄默了,我不知道这时候我应该再说些什么,安慰他?这太假了!良久后,我才搜肠刮肚到一句:“我四娘她绝对没有对不起你父王。”来。 夜星辰他闲散的看了我一眼,没有发表任何感言。 我以为他不相信,便信誓旦旦地又补充上一句说:“真的,我保证。” 夜星辰他不解了,饶有兴味的看着我问:“哦?你凭什么这么保证?” 我马上便激动了,慷慨激昂地说:“因为我知道她和我们季天信谈恋爱的整个过程!” 夜星辰他痴痴笑了,淡淡地挖苦我说:“是么?那说来听听。” 我郁闷了,这才清醒过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了人家的激将法,果真人跟人还是不能比的,有差距!我咽了口唾沫,一本正经的问夜星辰说:“你真的要听么?听完了你可能会受伤哎。” 夜星辰他满脸自信地说:“不会。” 我认真的再次跟他确认说:“夜星辰,我说你会难过,不是怕你因为主人公是你母亲而难过,而是怕你会对未来绝望。”你会不相信爱情的,因为你那么聪明,一定能猜到自己多数就是下一个季天信。 这一次夜星辰他犹豫了那么几分钟,竟然问了我一个莫名其妙而又无关痛痒的问题,他问我说:“程墨汐,我能相信你么?” 我当时不知所以然,只白痴地点了一下头,说:“只要不是生死那种大事,一般情况下,应该可以。” 夜星辰他苦涩的点了一下头,像做了个很大决定的说:“那你讲吧。” 我说:“哦”,便开始细细给他讲他母亲的故事。 百汇成愁 给夜星辰也讲了故事,我才知道夜问那孩子原来是遗传了他啊,他们两听故事时,都一样安静,一样地默不作声,让给他们讲故事的我都无法心安。 从前看林徽因写过一段话说:“当所有的情感,都并入一股哀愁,如小河,大河汇向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不论。怎么冲急,怎样盘旋,那河上劲风,大小石卵所做成的几处逆流,大小港湾,就如同生命中,无意的宁静,避开了主流,清绪的平波越出了悲愁。我不知道夜星辰他为什么不表现出他的悲愁来,我想我能理解他,也会不厌其烦的安慰他一次,可是他却不愿意给我讲。 那天晚上,我坐在小河边,认真而又单独的只给夜星辰一个人讲故事,我讲啊讲,口若悬河,涛涛不绝地一直讲到了天微微亮。我没想到第一次听我讲这么漫长故事的人竟然是夜星辰,我给他讲了李静,又接着讲了我前世的故事,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从前我老认为我的故事不能对别人说,因为太私密了,可是哪里是这样呢?我之所以藏着捏着它这么久,其实都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他要听而已。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恍恍惚惚地觉得其实我也挺凄凉的,因为原来我不是不孤独,而是我的孤独藏在深不见底的心脏深处,旁人,有时候甚至是我自己都不能知而已。 这个世界上知道我故事的人没有几个,韩阿沚那个人从不说要听,因为他根本就不关心我这些;而其他知情的人都懂得一切,我不必说。只有秦卿跟我最要好,可我却一直没敢告诉过他我不是他真表妹,因为我害怕失去这个世界上待我最好的人,对于我来说,这是必死还更难受的损失。 夜星辰听完了故事,恍然大悟地说了句:“难怪你一直与众不同,原来竟是鸠占鹊巢的缘故。”说完,他拍了拍屁股就走了,什么都没有再说。所以到最后,我也没能知道夜星辰他究竟如何看待他母亲李静和她那场固执如金汤一般的爱情。是嘲讽?是可惜?还是无法释怀? 夜星辰他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带着一身露水,又瘸又拐地艰难往回走。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也会成为我和夜星辰他之间,后来交往时的相处方式,只悠悠地嗔怪他不能等等我或留下来陪我一起走。他一直走在我前面,不远也不近,而我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追着,我也许会很累,也不知何时会停,所以原来我们之间很早前就已注定,多数是不可能。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32) - 他乡云 - 晚境 梦中梦 每个人都喜欢做梦,为什么呢?因为梦里,有梦里的景致。我们每个人入梦的时候,就和入戏一样,一旦进去了,就是一生天涯,能满满的一辈子,远远比现实中要幸福长久。没有人知道,其实我,也喜欢做梦。 随着我们脚下走过的路越来越多,我们离目的地也越来越近,听说只要再过几日我们便到要去的那个夲州了。现在,我平日里依然给他们讲故事,说童话,偶尔也会给他们唱唱歌,唱那些不成调,不优美,却往往更能打动人心的歌曲,然后再一句一句耐心地教大家唱。 夜星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一下子便闲了下来,他开始一场不漏地听我的故事,偶尔也会捣乱地问我一些:“为什么孟姜女能哭倒长城?”“愚公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嫦娥她又究竟喜不喜欢后羿?”类似的问题。 这都是不解之谜,夜星辰他还问我?对此,我自动采取了置之不理的应对措施,没想到把夜星辰倒惯得更坏了!他开始越来越像韩阿沚,性格上很无赖,人格上我看不清。 对此,我着实很恐惧,因为夜星辰他越来越像我喜欢的某个人了,他们两个人本来就长得像,而现在夜星辰竟然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靠近韩阿沚的那种性格。 一时间,我被勾的开始疯狂地想韩沚,想他。我向神灵祈求着,一半祈求韩阿沚他还活着,另一半却已祈求他在别的世界活得好。我是个一身矛盾的人,好吧,我承认我很擅长口是心非。 其实从前,我也想过夜星辰这么费尽心机地靠近我是不是有猫腻,可是谁又知道夜星辰那个人会自己先行那么衰地爱上我呢?还没等我发现,他就已经是出自真心的对我好了,所以到最后,我也没能发现我们的开始原来这么肮脏。 夜星辰他什么都瞒着我,我哥出了事,我们程家军也随时都会叛变,可他却都没有跟我说。他说过不负我们程家,可他却这么快已叛变,多荒诞!后来等到我已不能反悔时,我才知道当时让我爱上他,是夜星辰最后还有可能留住我们程家的筹码。他爱我,原来只是孤注一掷。 我每日活在自己创造出来的泡沫里,一场欢娱,一场空,后来夜星辰也赖不住诱惑进了来,这一切,便又转变成了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悲剧。 夜星辰追我时不要太骄傲啊,他一次都没有对我告白过,他只一味的对我好,我跟他在一起多久,他便那么固执地对了我多久。后来我平静下来后,细想想,才知道夜星辰他也是个有良心的人,只是他的心意很隐晦,像酒一样,你得慢慢尝,到最后也未必能懂。 我们到了夲州的那一日,天气出了奇的好,红霞万里的,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完颜千索那个人,他过得还好么?他的梦想都实现了否?他现在过得应该还不错吧! 夜星辰的府址很漂亮,在半山腰上,背后郁郁葱葱,是一眼望不尽的青山群,我很喜欢,我毫不客气的挑了一间前面是湖泊,后面是竹林,却是全府最素净也是最小的小院,极其麻利地就入住了。大家都很惊讶,咋舌的看着我这个王妃如此低调,倒是夜星辰那个人,什么都没有说,却神经病发作的把他的书房就安到了我院子的边上,惹得我那个不高兴啊,越想清静,他越不给,这什么人!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这只是夜星辰靠近我的第一步。 夜问那孩子因为跟我混地实在是太熟了,便和我一块住。其他人都各随各愿地挑了自己和亲人的屋子,只有几个没娘的我继子继女,我怕他们平时无人管教和看护,便挑了几个离我屋还算近的屋子给安置了。孩子们都很欢喜,因为我一路带他混过来,竟然让我们夜问爬上了孩子王的地位,他现在很受推崇,在兄弟姐妹中威信也很好。 我亲眼看着夜问由之前的那个爱皮爱闹的小男孩变成现在有大哥哥范的自信好世子,我觉得既高兴,又难过。夜星辰,安直,还有其他好多人都在我面前夸过夜问,说他前途不可估量,将来必承大统。夜问他现在小,还不知道,他这么锋芒毕露其实未必是好事,他也不知:最难消受帝王恩,讨了夜星辰的欢心,对于他来说,未必是件好事,可我却懂。 住了一段时间后,我特意让珠儿挑了一个凉爽而又舒适的午后,一本正经地抓着夜问的小手跟他谈心,我问他说:“夜问,你老老实实地告诉姨,你喜欢帝王这条路么?”我说:“你是嫡长子,的确优势很大,如果你想,我们很多人也都会帮你,可是你真的喜欢这条路么?”“我说的是,不论一切外因,你发自内心地喜欢那条路么?” 夜问他迷茫地看了我一会,竟然让我大吃一惊,可怜兮兮地说:“应该喜欢吧。” 我刹那间惊蒙了,只迷迷糊糊地问他说:“为什么?你才这么小,你喜欢这种东西作甚?”我心里想,夜问还真是个坏孩子啊,我平时教他时,那么刻意的让他避免这条路,他竟然还是喜欢帝王业,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说:“我父王希望我走这条路。” 我更一脸惊疑地反问他说:“那我呢?你怎么都不问问我的想法?你究竟把我当什么,是你的亲人么?”我眼泪止不住地就流了出来,惹得夜问霎时也不知所措的陪我一块哭了起,场面立马就有点混乱了,珠儿和几个新丫头死命的拦着,可哪里抵什么用啊?我咬牙切齿地指着夜问,第一次对他破口大训说:“夜问,你真是个白眼狼,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我说:“夜问,我讨厌你,我再也不要对你好了,你滚,滚出去和你那帮兄弟姐妹们一样,做你们那没娘亲的苦命孩子去吧!” 夜问第一次看我这么凶,不知道是顾着世子的面子,还是真害怕了,说话间就要走,我急了,拉着他的手死活没放,你们别看我面上又凶又可怕,可内心却无比怯弱,我牙齿都打颤地用尽我全身力气,傻傻问了夜问那么一句:“我对你不好么,对你还不够好么?你为什么就那么喜欢你那破爹,他那么对你,你还喜欢他胜过我,你为什么要气我,为什么要气我选那种不归路!”到最后,我几乎是声嘶力竭了已经,据说把大伙和夜问都吓坏了。 我情绪越来越激动,珠儿最后只好做主让人带走了夜问,免得我待会自己也会后悔,珠儿了解我,她知我待夜问这个小屁孩究竟如何,也知我口硬心软,刀子嘴豆腐心。可是夜问他也能懂么? 管他呢,我只希望他好,繁华过后,如梦一场,我实在不忍心夜问他以后百年孤独!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33) - 他乡云 - 晚境 和好 我和夜问莫名其妙地闹了一场,轰轰烈烈,结局是:不管我是不是出自真心,夜问那小屁孩还真的是不懂事地搬出了我的小院,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在一步步的远离我。这种小孩最没有良心了,他只能看得到我不是他亲妈,我在阻挠他的梦想,却不知我为什么愿意这么吃力不讨好地惹他生气,我想,他一定是以为我不是真的对他好了。 说实话,最气,觉得特别委屈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抛开这些破事说走便走,我程墨汐为什么要忍气吞声,没有骄傲地呆在这种地方?这是什么鬼地方? 洛阳多好,秦卿在那儿,他愿意百忙之中抽空陪我吃饭,逛街,给我买衣服;盛京也还不错,李清正在那里等着我回去陪他终老。古人的寿命多很短,六七十已算高寿,李清他今年五十又八了,他说,不知道哪一天他死的时候,希望我能在他身边;他说,那样他才不会有太多遗憾,因为除却血缘关系,我是他而今最亲最亲的亲人了。我说:“好”,说:“你放心,我一定亲眼看着你死,并祝福你含笑九泉。” 我知道我也许并不完美,因为我性子倔,爱面子,喜欢挑食,嘴巴又不太好,可是我是真心地,没有人能看得出来么?被误会,被冤枉的时候,我会想:要是秦卿和韩阿沚那个人在就好了,我的心情他们一定都能懂。现在王府里的好多人都说我欺负夜问,他们说我嫉妒,觊觎夜问他的前途。可是我就纳闷了,我为什么要那样?我着实犯不着那样!我的本事不止这么点,我要欺负,要刁难夜问,我绝对有办法做得很好而不让任何人知道。再说了,这个世界上哪里有欺负人还让自己这么不爽的笨蛋? 让我难过的是,我对夜问那个小坏蛋交付出去的感情是一汪收不回来的腹水,现在进退两难,让我的心生疼生疼的。现在,我实在也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处理我和夜问之间的这点破事,我该怎么对他?我若继续对他好,会害怕他可能再一次伤我;对他不好吧,我又会觉得可惜,我不相信我和夜问之间一点感情都没有,我觉得因为这种意见分歧的小事,便毁坏了一段好情谊,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期间,夜星辰也曾有意无意地来劝过我说:“程墨汐,你在胡闹什么?你是最近很闲吧你!”除了我身边几个最亲近的丫头外,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和像我亲生儿子一样的夜问闹得那么不堪。我侧过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制造出夜问这个小冤家的人,夜星辰他那么聪明,也不知他是如何看我的呢? 我几乎是自嘲地对他笑了笑,又说:“对,很闲,所以才无聊地和小孩子过意不去。怎么,因为是你儿子,所以不高兴了?” 夜星辰他没再说什么,只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又低头接着看他的经书,良久,他才似乎只是很好奇地问了我那么一句:“既然那么闲,为什么不做你从前想来这里做的那些事情?” 我对着身后的他,闲散地摆了摆手,说:“天意弄人,现在我连一点想做那些事的兴趣都没有了。” 他又问我说:“为什么?” 我干笑了两声,略显凄婉地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心累了吧!” 身后的夜星辰,阴阳怪气地“呵呵”了两声,说:“也是,心会累。”便没了下文。 我垂着头,对着一片模糊的铜镜一阵无语,良久后,我才开始静静地卸下我头上的装饰和我脸上的妆,来了这么久,我还是喜欢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夜星辰他无聊的坐在一旁,云淡风轻地看我做着,也不说话,等我回首时我才知道他居然还在,吓了一跳呢! 我懊恼地瞅了他一眼,淡淡地问他说:“怎么还没走?” 夜星辰他款款转过头来,没有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又随手把书放在了手边的榻上,站起来,伸完了一个大懒腰,才晃晃悠悠地跟我说:“今晚,不走了。” 我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看就是幸灾乐祸的问夜星辰说:“终于不忙了?” 夜星辰他一下子被我逗笑了,连连假惺惺地摇头叹息说:“看来本王整日忙于公务,冷落美人,某人不高兴了。” 我听了,一阵好笑,末了还不忘记故作轻蔑的连“呸”了夜星辰两声,才说:“少臭美了,谁是你的美人?想美人了还不赶快去别的院子找你那些胭脂水粉,跟我这个闲人在这里废什么话?”我当着夜星辰的面,旁若无人地褪下外衣,只着一身雪白中衣,麻溜地滚进被子里,只搞笑地露出一个脑袋,十分积极地下逐客令说:“夜星辰,你快点滚,本王妃我要睡了。” 夜星辰他说他当时面上不改神色,心里却极其不敢置信,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觉得还真是既难过,又欣慰啊。他说,他欣慰的是,他命中注定的人如此幽默风趣,与众不同;难过的是,我不喜欢他,连一点醋都不愿意为他吃。 我闭着眼睛,正培养入睡前的调调,我都以为夜星辰他要走了,没想到他竟然极其婆婆妈妈的拎了一把椅子,在我床前径自坐了,他说:“程墨汐,你先别睡,我最后再跟你说个事。” 我期间睁开过一次我惺惺松松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让夜星辰他赶快说,说完就自觉点,滚。 他说:“程墨汐,你是大人,主动点跟夜问和好吧。安置说他最近跟你一样,也老不开心” “啊?”我其实立马就醒了,只是碍于面子没好意思睁开眼,我说:“可以。” 他说:“真的?” “嗯......” 这一次,夜星辰他沉默了一小会儿,良久才不知是欣慰,还是叹息的评了我一句:“程墨汐,你还真是特别啊。”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34) - 他乡云 - 晚境 后来夜星辰跟我说,他当时最想说的其实是:“你怎么敢这么对我,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对过我。” 我笑呵呵地问此时已经跟我在一起的夜星辰他说:“当时你又还没喜欢我,怎么不说?” 这时候,夜星辰他侧过身子,伸出长长的臂膀温柔地拥抱我说:“因为我发现即使是那样,我也并不讨厌你,不讨厌你以那样特别的方式跟我生活在一块。” “不讨厌么?”我在心里悲哀地想,然后才抬起头看这个人看不到的他背后的风光。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拥抱竟然是一件这么让人恐惧的事情!明明相爱的两个人靠得那么近,却必须看到两幅截然不同的景色。 我想说:“可是夜星辰你知道么?“不讨厌”这三个字的解释可以有千万种呢!我能不能只理解为你喜欢跟我在一块?是可以的吧。” 我越听越不高兴了,忍无可忍,才拿起枕头朝夜星辰他了砸了过去,并且毫无那什么妇德的大骂了他几句:“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坏透了简直,这人!”“对要睡觉的人,你丫的就不能说点好话么!”“夜星辰,你缺心眼吧你!”我说:“夜星辰,就没见过你这么招人烦的王爷,真的”。这才河东狮吼,撵他滚蛋,滚蛋。大早上扰我清梦的人,我都诅咒他不得好死,更何况还是夜星辰他这种不让我睡觉的人! 梦靥 你们不要看我我嘴上已经答应了夜星辰要主动跟夜问和好,可我现实中却依然磨磨蹭蹭,死活不愿低头地在苦苦挨着,迟迟不去找夜问,谁还没有骄傲了?直到有一日我逛街归来,院子里竟然纷纷扬扬地在传夜问那几个孩子齐齐生怪疹的噩耗时,我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慌乱起来。 这个时代的怪疹就相当于我们后来所知的天花,所有患上的人按照大楚法律来讲,都是要被人道处死的。听说很多年前,大楚的历史上某一位皇帝在位时,也曾出现过这么一次这种怪疹,最开始还好,只有五个人得了这种病,可却因为在位者的于心不忍,使这种并毒得到了大肆传染,所以最后的结局是,五个人的病最后却病死了全国男女老少整整五十万人。这是多么血的教训啊!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多事情是不能等,也不能犹豫的,因为谁知道下一秒又或者是明天会发生什么呢?记得前世看《新娘不是我》时,里面就有一句经典台词说:“喜欢一个人一定要大声地说出来,不然那一刻,你们就错过了。”所以很多事情还是和爱情一样的!这一刻,我突然开始后悔,什么骄傲,什么面子,在伟大而不可忤逆的生死面前,神马不是浮云!我应该早点去找夜问跟他重归于好的,应该早点的。 等我拖着我那讨厌的长裙,和几个贴身丫头风风火火的赶到夜问那时,院子都已经被夜星辰给下令封了,院门口处七七八八地站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夜星辰站在人群的最前端,一脸苍白,嘴唇紧抿着。看得出来,他很害怕,也很内疚,他几乎是强撑着自己地跟大夫们在交流着什么,隔得太远,我没听清楚。 大伙看我这个女主人居然这么不负责任的最后一个赶到这来,纷纷对我投来很鄙视的目光。我哪里还顾得上她们,只当没看到的快步走到夜星辰面前,十分焦急地问那大夫说:“怎么回事?” 那人见是我,便恭敬地又回了一遍,而我则认真的听着,他的意思我很明白,已经几乎确诊是那什么怪疹了,的确,他说的似乎也是没什么错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病人也是亲人的缘故,到最后,我竟还是觉得夜问他们得的未必就是天花,不是说天花和水痘很像么?说不定有意外。夜问他还那么小,其他那三个孩子本身已经都那么可怜了!我这个做娘的怎么能放弃他们,我不会放弃他们,不能放弃他们。我心急如焚地抬头看我边上的夜星辰,他更一脸为难远甚于我,他的脸酡红酡红的,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急的。 那个讨厌的大夫似乎还很有威望的样子,因为他给我和夜星辰跪下的时候,身后的所有辅助治疗的大夫也通通都给陪跪了下来。他们就那么残忍地乞求夜星辰和我,亲手处死我们王府的孩子,那么理所当然,那么咄咄逼人。 我愤恨地看着他们,心里不住地咒骂:“一群老匹夫!”说话间,也不吝啬地就伸出广袖下的手,体贴的握住夜星辰的。这一刻,夜星辰的手是那么凉,那么凉,可能跟他此刻的心一样的凉吧,我希望能帮他去除哪怕就只是一丁点的寒冷,所以才牵他的手。 夜星辰的大手被我忽然突兀的握住时,他明显很不自然地突然怔了下,他一阵惊愕的侧头看了我一眼,我微笑着仰头看他,也不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我知道夜星辰他懂。 夜星辰他浅浅地吸了一口气,突然加大了牵我手的力气,回过头,这才笑吟吟地对那帮人说:“好啊!想让本王处死世子们也可以,只是本王要等到必须完全确诊以后才能下令。” “王爷,恕臣下直言,时光不等人,要知道拖得越久,伤亡可能就越大。”那个讨厌的人又放屁了。 “那卿们想让本王怎么样?你们跟了我这么久又不是不知道你们主子的为人,尔等觉得本王会听信你们一面之词就亲手杀了我四个孩儿? “当然不会,不管王爷您信不信我等医术,为了安全起见,都应该另请高明再诊,只是我也想代表他们告诉主子您:我等群诊的结果不改,的确是怪疹。”这句话毒啊,委婉却直中要害,在旁面看着的我都想给他鼓掌了。我淡淡地替夜星辰瞪了一眼周围唏嘘不已的人群,只听他又说:“再者,恕臣直言,此处远离帝京,估计有水平的医师应该也没有几个,世子们可能等不了了。”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35) - 他乡云 - 晚境 夜星辰的那张俊脸被气得铁青铁青的,他怒气冲冲地一甩袖子说:“那也得找!”良久,夜星辰他憋足了气,像下了很大决心地说:“一百个,等到凑足一百个大夫,都诊断出孩子们得了那种坏病的话,本王就大义灭亲。” 我惊愕地看着夜星辰,久久都不能说出一句话来。这是什么时代,什么家庭,又是什么样搞笑的命运? 我仰头抑了一下我眼中的泪水,低头苦涩的一笑,淡淡地对我身边的珠儿说:“珠儿,我们回去吧!” 大伙顿时便更瞧不起我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根本不在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我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径自收拾收拾东西,挑上我所看重的一切东西,义无返顾的往回走。我带走的东西分别是秦卿送的汐草玉坠,韩阿沚二十岁那年送的桃花梳,季天信赏的上阳郡主印章,李清特意给的琉璃棋子......这些都是我的宝贝,我曾经以为它们会是我成婚时的嫁妆,可没想到竟然是陪葬。 我留下的东西是两封书信,若我不幸牺牲了,它们会一封自动寄往洛阳,另一封去往我哥和李清所在的盛京。 珠儿她们声嘶力竭,声泪俱下地跪在我屋门边上,苦苦求我不要去,可我却摇摇头说:“不好,夜问他现在一定很害怕。”“我得去陪他。”我要去陪夜问,我明明说过我很怕死,可是我却还是几乎没怎么犹豫的就决定不顾一切,放手一搏去与他生死与共了。程墨薇如果还活着,不知她会怎么想?为了夜问,我不敢相信,我竟然做了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决定:心甘情愿的陪一个人共赴黄泉。 这就是我对夜问的情谊,如果不是事到如今,我自己或许还是傻傻不能知道,不知不觉中,我竟然说不爱他,不能爱他地已经爱他爱得这么深了! 当我拎着我所有的宝贝,大无畏的推开那红色大门的那一刹那,人群顿时寂静了,大家都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为我的所作所为所震撼!我回过头对着那帮人嫣然一笑,风趣地轻轻说:“再见。真心希望我们还能再见。”便头也不回,潇潇洒洒地就进去了,只觉得心里真安心,真爽。 我觉得这是我做程墨汐这么久以来,所做过的最酷的一件事了。身后的大门被急急地关了起,我一步一步走向传说中恐怖至极的天花。这时候,说我不害怕是骗人的,可是我不后悔,若说我真正介怀的,其实只是,遗憾临死前见不到我想再见一面的人而已。 只是我进去后,我才傻了眼,因为我迎面就看到夜星辰和安直两个人正一人搂着两个孩子的坐在客厅里,谈笑风生的。他们周边围着的都是这个院子里所有的丫鬟侍卫什么的,他们看起来已经不像是贴在死亡边缘的的人了,因为这个家里最重要的人正陪着他们一起,他们本来就很欣慰了,现在又加了我这个王妃,喜悦,感动之情更是难以自抑地溢于言表。 我真诚地朝他们一笑,一边给他们鞠躬,一边笑呵呵的说:“你们好,我是新人,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惹得大家一阵惊愕。 马上,大伙便都笑了,其实说实话,除却随时可能会死外,我真的挺喜欢这个时候的,在伟大的死亡面前,我们比平时一下子平添出了不少平等来。 夜星辰看了我显然也是一愣,然后又是跟平常一样,故作深沉地低头沉思;安直作势要放下孩子给我行礼,我朝他微微一笑,向他摆手说:“不用了!”,他对我报以一个温柔回笑。 夜问那孩子看到了我,冷了那么几秒钟,眼泪居然说时迟那时快,不可抑制地就流了出来,他从夜星辰臂弯间一下子挣了出来,旁若无人地一把向我扑了过来,惹得我哭笑不得。他抱着我的腿声泪俱下地埋怨我说:“程墨汐,你终于来看我了。” 我蹲下身子,轻轻拥他入怀,感性地说:“对啊,来看你了,你现在还好么?” 夜问他毕竟还是小孩子,他还不知道自己正得着多么重的病,他只紧搂着我的脖子,哽咽着怨怪我说:“程墨汐,你这个大坏蛋,你那日凶我。” 我说:“对不起,我错了。”良久后,我看他依然紧抿着嘴唇不愿意说话,马上便又识相的补上一句:“我再也不敢了,所以夜问你现在可以得瑟地笑了。” 夜问那小屁孩立马便破涕而笑了,他十分高兴的转过身子,对他那两个弟弟和妹妹骄傲地说:“我就说吧,程墨汐不可能真的讨厌我。” 我立马配合夜问地跟那几个小孩点了点头,示意的确是这样的,惹得那几个小孩对夜问那是一阵子好生羡慕,而大伙对我那也是刮目相看啊! 我想他们大概没想过传说中虐待夜问的我居然就是这副德性,不过我估计,若我们都能大难不死地活着出去,他们是一定再也不会相信传言这种东西了吧。 夜星辰淡漠不语,安直在一旁轻笑,举一反三,他对我和夜问的这种相处方式应该一点都不会奇怪。 我和夜问玩了好一阵子,又陪他吃了一顿饱饱的午饭,等到他们几个累了,去睡午觉了,我才得以和夜星辰好好交谈一次。 宁静地回忆 下午的阳光直射在朱楼的红色瓦墙上,空气中依稀还飘散着茉莉花的淡淡清香,我和夜星辰就那么逆风站在榕树下,陌生而又熟悉地交谈着。 这一刻,看着夜星辰他那干净瘦削的侧脸,我突然很想念韩阿沚,莫名地想念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共是在夜星辰这个人的脸上看到韩阿沚的影子。我老了么?为什么我开始老是爱回忆。 再说了,我那么想念韩阿沚,韩阿沚他知道么? 过去十几年的岁月像电影一样,就那么在我脑海中无声回放,一遍而又一遍的。韩阿沚,季天信......那些生命中的路人,过客,他们现在都在何处,唱着什么歌?又正想念什么样的人呢? 春心莫共花争发,等爱(36) - 他乡云 - 晚境 夜星辰他说:“程墨汐,你不是自诩很怕死,非常怕死么?你怎么还会来?” 我疑惑地望着他,因为是古代,所以环境真的很好。你看,六月的清风吹在我脸上,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燥热。我莞尔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就只是一时激动,鬼使神差地就进了来吧。”我故作调皮地对夜星辰他说:“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也可能会后悔。” 夜星辰他平静地对我一笑,想看春天一样自然地看我说:“随便你,反正你现在已经跟我们在一条船上了。” 我撇了撇嘴,淡淡地切入正题,问他说:“如果夜问他们得的真是怪疹,你怎么办?” 夜星辰回答说:“还能怎么办?我是他们父亲,也是别人的王爷,自然是,只能先处死他们,再陪他们一块死。” 我不相信了,好奇的多问了他一句:“真的吗?你真的愿意放弃一切,跟他们一块死?” 夜星辰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不知是不是在怪我不能懂他,他说:“不是很愿意,但跟你一样,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 我呵呵地陪他一起笑,大声说:“也对!”然后开始乱跟他七八糟地指点江山,笑谈夜问他们的病情,当有一天你也无路可退,只能背水一战时,你们一定也能懂我们现在的心情,这是一种叫做苦中作乐的幸福。 夜星辰说:“你这个不入流的大夫怎么看他们的病情?” 我说:“我这个绝对比外面那帮人要科学的医生告诉你,他们这病有两种可能。” 他说:“哪两种可能?”然后故意气我地说:“还有“科学”我大致能猜出来是程墨汐你贬低自己的词,但“医生”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说:“首先“医生”不是个东西,是大夫,是你们所说的神医的代名词,其次,“科学”真的是一个超级好,绝对很好的褒义词” 夜星辰他坐在我对面,一脸的若有所思,良久,他才手托腮地连“哦”了好几声,恍然大悟地说:“原来“医生”不是个东西啊。” 我一下子怒了,不高兴地对夜星辰一顿大吼说:“夜星辰,你滚!!!”你们不知道夜星辰他真的很会惹别人生气,他很看不得被人好,尤其是我!在我的认知里,夜星辰他一直是全天下最爱欺负我的毒舌妇。最毒,最毒妇人心啊! 夜星辰看我破功了,被他逼得就跟那刺猬似的,逢人就刺,他这才收收手,不再跟我瞎闹。 我说:“夜星辰,在我们那,还有一种病和怪疹很像,那种病叫水痘,我小时候就出过。” 夜星辰说:“所以?” “我上辈子是活到二十五岁才死的,不是那个病害的,因为那种病没什么大碍,又不会传染,跟你们所说的这个怪疹完全不一样,它也会过人,但不至于致人死亡” “你觉得他们的病,是你所说的那个水痘?” 我摇了摇头,极其认真的说:“目前来看,还分不清是哪个,不过我觉得极其有可能。所以你......” 夜星辰他撇过脸莞尔一笑,满脸不敢相信地打断我说:“程墨汐,你现在该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我一阵惊愕,不明白是我水平太低,安慰人竟然这么让人家没法接受,还是夜星辰这个人他心眼太坏了,丫的嘲笑我这个铁娘子竟然也有这么温柔如水的一面。我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是有这么个意思。” 夜星辰那厮一下子更撒欢了,他哈哈大笑着说:“程墨汐,你真有趣。” 我像看白痴一样地看了他一眼,极其不屑地讽刺他说:“你怎么才知道,真受不了!” 夜星辰他一下子更喜不自禁了。 我们说说笑笑地从下午一直坐到了傍晚,期间安直也进了来,我们由刚开始夜问他们的病情谈到小时候,又从小时候粗略的谈到而今的军国大事。 夜星辰说:“君人者,应施德政。” 我点了点头。 安直说:“对付愚民,我们也可以适当的以暴制暴。” 我又点了点头, 夜星辰他这回诧异了,一脸不敢相信地问我说:“程墨汐,你怎么不说话了?真奇怪。” 我无辜地眨了眨眼,一脸不关我事地说:“我说什么呀?你们说的都对。”他们想骗我展示自己的才华,以为我不知道? 夜星辰淡淡地一笑,双手闲散地往两边上一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说:“随便啊。” 我笑了笑,故意不明所以的问他说:“随便是什么东西?” 夜星辰玉手一伸,潇洒地端过石桌上那青色茶水杯,也不喝,只无聊的把玩着,淡淡地反问我说:“你说呢?” 我扑棱扑棱地眨了几下眼睛,故意无辜地摇了摇头。 夜星辰也不生气,却随手放下了杯子,抬起头与我相视一笑。明明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明明身边的风景也比他要好看得多,明明从前我很讨厌他啊,这一刻,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颠覆了我的世界观,因为我竟然觉得这一刻的夜星辰还不错,虽然真真假假,虽然看不透也摸不清他的脾性,可是觉得他还不错。 过去夜星辰他跟我开玩笑时,总让我觉得不真实,因为从小到大我都知道夜星辰他不是这样的人啊,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目的,你可能知道,也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的目的,所以我老是对他无法诚实。 还很小时,我就觉得夜星辰他太聪明,十分的深不可测,所以一直都有意无意地排斥他,不愿与他顽。过去我老说夜星辰他不大看得起我,其实我对他,又何尝不是呢? 难怪过去我对韩阿沚抱怨夜星辰时,韩阿沚那个人总爱说我这个人真毒,居然能一眼就看透旁人或许永远都不会懂的夜星辰,他过去老爱开玩笑说“程墨汐,你或许不知道,你跟我们夜子很配,真的,因为你太了解他了。”难怪他说我狠,老爱一棒子就打死人,他说他很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对夜星辰这么奇怪的有偏见,他说:“夜星辰其实是一个不是好人的好人。” 我想我现在终于有点懂了。我当时笑兮兮地轻嘻了韩阿沚一句说:“痞子韩,你胡说!我跟他怎么可能会配?”“夜星辰他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他,应该也看不上我这种人吧。” 韩阿沚当时不发一言地轻笑了一小会儿,良久,他才淡淡地说了声:“也许不然”,便潇洒地撇下我,风姿绰约,衣带当风地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后面傻傻地心伤。 我就那么孤单地站在荒凉的夜风中,一遍又一遍,悲哀地心想:“韩阿沚这个人究竟是有多么臭屁啊!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把我当兄弟,当知音就算了,居然还妄想把我拾掇给夜星辰!他把我当什么?究竟当什么啊?” 当我说起我的理想伴侣,韩阿沚那个人他怎么能一点都不关心;当我幻想起我的未来,他为什么只安静听着,从来都不发一言,他为什么不允诺要和我在一起,哪怕就永远都只是干净的朋友的关系,他也应该承诺我什么的啊! 过去我总是常常怨怪韩阿沚他不会哄我,不懂怎么讨我的欢心,可是另一方面,我却又知道,全都知道,韩阿沚他只是不高兴、不大乐意、也没必要这么做而已。这个世界上,韩阿沚他那种人什么事情不会做,不敢做,他只是不想做,不愿意对我做而已。你看,他爱季川那个人就爱得那么情真意切,细微而面面俱到。 说实话,我觉得韩阿沚他就是个笨蛋,全世界最讨厌可却又最可爱的笨蛋!我总在心里偷偷笑他那些困惑和说不出口的烦恼,为他不能珍惜眼前如此看重他的我而觉得可惜。 安直在一旁观看着,偶尔也会劝和的插上来那么一句“王爷你多让让王妃!”“王妃,您息怒。”什么的。多数时间他都在不出声的傻笑,听说就是在这个时候,珠儿那小笨蛋慌慌乱乱地闯进来的。她说,她一进来时看到的画面就是安直站在柳絮纷飞的榕树下,笑得春花灿烂的那画面。她说那画面是如此唯美,所以她一下子就心动了。 当后来我不小心知道珠儿的这个秘密后,也就只是对这个心细如尘的女子莞尔一笑,既不说错,也不说她做得对,因为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 我只能在心里暗暗地感慨说:还真是人各有命啊!当时那副唯美的黄昏景色里,明明有三个人,除了我,其余那两个人都是大帅哥,可不巧珠儿她第一眼看上的人偏偏就是安直那根木头,那根早已经心有所属,可能永远都无法爱上她的木头。 后来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当时珠儿一眼喜欢上的那个人是夜星辰,那她后来的结局是不是能有所不同?夜星辰是个骄傲的人,他即使不爱他的女人,也永远都不会抛弃她,他会对她好,把她捧在手上。我恨,我恨夜星辰他是我所说的这种滥情之人,即使他爱我,他的心只在我一个人手上,我也还是不能自已地恨着他,所以后来我才会宁愿带着沉重而又痛切的遗憾,也要狠心舍弃他吧。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