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一) 凶猛的诱惑 亮亮说,南海鲛人所织的鲛绡,面隐莹光,轻薄质透,他特地请了南海织女将鲛绡制成衣裙,穿在身上如覆蝉翼。 我们家阿瑶是个美人胚,肤白貌美又窝心的,穿上这鲛绡裙往白梵床上一躺,保管那只公狐狸春心荡漾色令智昏,到时看他还如何自持甚么一心向佛。 我被亮亮说得很心动,一时迷了心窍,收下了鲛绡纱裙。 收了裙子直接就想去往青丘,转念一想,现下不过未时,勾引这回事要趁月黑风高,脑筋转了三圈,打定主意先回丹穴山,在自家老窝里先试一试这件鲛绡裙。 不知道是不是心怀不轨,回个家跟做贼似的,两三下咻咻将溜进自己屋里,径直吞了杯茶水定定心神。 再而摊开衣裙就要试,身上的衣服扒拉到一半又觉得不行。自己一路这么风尘仆仆的肯定沾了不少灰尘,勾引白梵那是多神圣又任重的事呀,不能这般草率地就将战甲弄脏。 于是乎又偷偷摸出去弄了洗澡水,将自个儿身上扒拉干净,又把簪子拔了,披头散发地就缩进木桶里,庄严肃穆地泡了个花瓣澡。 这才轻手轻脚地套上鲛绡裙。 唔,亮亮说得没错,裙子穿着轻盈舒适,就是布料少了点,勉强就个肚兜裘裤能遮身,外衣只有一层,质地又透的根本遮不住肉。 且布料是赤色的,我那时跟亮亮说白梵说我穿青色的好看,亮亮瞪圆眼珠子训我:“我堂堂遁神,还会晃悠你不成,那只狐狸平日道貌岸然,扯这种胡话你也信?勾引这回事博大精深,不用点凶猛的颜色怎么钓那只狐狸?” 我觉得他说得不靠谱,但是难得见他为了我的事这般尽心劳力,为了增强我扑倒白梵的自信心连那么难的成语都用上了,便索性破罐子破摔将信了他。 我对着水棱镜照了全身,衣裙的颜色艳红如血,我肤色偏象牙白,这般被布料一衬又透了几分,反而是脸面,被映得两腮酡红。 镜中少女一身红裙,眼眸弯弯的细致笑成月牙形状,将将露出小虎牙以及左腮的梨涡,浓眉大眼,齿如瓠犀,一张脸纯然无暇,生出几分跳脱娇俏,满头鸦发还未全干,披散在肩头,至黑至红冲撞出一股子浑然媚色。 唔,亮亮说人靠衣装,果然不错。 娘的,老子是个母的都在垂涎自个儿了,白梵要是敢没点惊艳老子也没辙了,直接压上去办了他。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屋门口出了声响。 我还没来得及叫上一声糟糕,就见门口赫然立着一位赤袍青年,身形颀长,一双丹凤眼正将梭巡到我杵着的地方。 来者生得精致,一双丹凤眼勾魂似的,浑身透着一股妖娆且清雅的气息来,唔,对了。 世上的男子,唯一且只有这只能将妖娆与清雅两种极端混合成极致,正是不才在下的兄长尤央。 “大白天的你这关甚门……”阿哥话里尾音还没落下,手中的折扇就掉地上了。 扇子落地时传出一声“吧嗒”声响,连着我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慌得一下也不知如何掩饰。 阿哥脑筋转得比我快,甩手就将门关上,两三下移到我面前,一手掐诀把我床上的锦被隔空抽过来,直接将我包成肉粽。 “你这是闹哪出,怎么穿成这样?” 我嘘了一声:“你细点声,别把阿爹阿娘跟白泽全招来。” 我脑筋又转了几转,想及从小到大编纂了这么多谎话都没能瞒过阿哥,这次不交代清楚了阿哥定然不会让我轻易蒙混过去。 底气不足地缩在锦被里,被子将声音压得沉闷,也掩不住底子里那股子娇俏。 “你都不关心我,连我有心上人都不清楚,我当然只好自个儿出马了。” 阿哥难得被我愣住,满脸讶然,下意识接口问我:“怎么出马?” “我要直接跑人床上勾引来着。” “哟,你要真瞧上眼了只管跟阿哥说呀!”阿哥一副怒我不争的模样,“我直接打包到你床上不就成了,哪用费这周折。” 我立即脑补了白梵玉体横陈地躺在我床上的景象…… 啧啧!这感觉有点美好啊。 我心潮澎湃又强作矜持:“当真!你不骗我?” “说,那小子是谁。” “他不小了,好像比你要大点。” 阿哥身形一顿,蓦然语气有些阴测测:“这是要老牛吃嫩草呢,打主意打到我这来了。” “他才不老呢,他长得可好看了,跟你比还呃……”我想起阿哥最在意他那张脸了,“是有比你差一点呐。” 觉得这样说对白梵不公平,不死心又重复说:“才只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哟。” 阿哥挑眉:“那人到底是谁?” 我面露羞赫,两眼亮晶晶地看向阿哥,说:“你认识的,他叫白梵。” 阿哥面色隐约难看起来:“你是指青丘狐君。” “就是他,你能把白梵弄到我床上?” “我又打不过那个变态。且问题是你怎么瞧上的他,青丘九尾那几位个个都是硬茬,不好对付。” “不会。我先前请了勾陈帮忙混进青丘宫抵,同岑枢宁兮混得很熟,他们可喜欢我了。” “喜欢你?” 话里怀疑之意溢出于表。 “你妹妹我活泼可爱又讨喜,怎么就不招人待见了,欸你办不了就直说,天色也不早了,白梵戌时回屋,我要在那之前去青丘。” 阿哥若有所思了半刻:“我在想要不要做那跟打鸳鸯的棒槌。” 我当即炸毛:“你要是敢对我下毒手,我就对花苏下毒手。” “诶诶,你别想不开……” 天色已然暗下,我当真要抓紧。 “诶诶对了,花苏!” 我灵光一闪,抱着锦被吭哧吭哧挪近阿哥,狗腿道:“阿哥……你用东皇钟把我传送过去青丘。” 阿哥不同意:“花苏还在里头睡着呢。” “睡让他睡呀,你轻一点,不吵醒他。”我抱着棉被直接一坨往阿哥身上腻歪,“不若我这个模样怎么出去,你别摆出一副白泽的老妈子脸嘛,阿哥你最疼我了,这事儿事关重大,可千万要帮我哟。” 这法子对阿哥最管用,阿哥拗不过我,几下耳根子就软了。 我见他肯松口,立马摊开锦被,扯了屏风上挂着的月色斗篷裹在身上:“赶紧的。” 阿哥行事素来不羁,打定主意帮我之后也不犹豫,径直召出东皇钟,顿时房里金光乍现,几下将我包住,光泽明亮炙热,刺得我睁不开眼,只隐约听阿哥叫唤。 “记得啊,莫要给你阿哥丢脸,那家伙不上钩你硬压着也要把他上喽。” 我心说我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你还担心这茬,然喉腔被着东皇钟的神泽压制得发不出声,只得胡乱摆了摆手。 浑浑过了半刻,身上的压制蓦然消失。 我睁开眼皮,左手边是紫檀木桌,上头置着套素釉茶具,右手边是一面墙壁,墙壁前排着一列书架,往前点还有个书案,白梵睡前最爱坐在那处看书。 当了他近四月的书童,白梵身上有几根头发丝我都晓得。阿哥忒上道,竟一下就把我送到白梵寝屋里了。 我做贼心虚地四处扫了几眼,屋里一片静逸,显然无人,正好办事。 我解开斗篷,仔细捋平衣裳上的褶皱,又跑去菱镜前照了照,特地摸出一把象牙梳将梳整齐一头鸦发。 末了左右又照了一圈,觉得挑不出毛病了就往白梵床上一钻,将着床幔放下。 白梵一般无事戌时早回,若是事务繁忙,最晚不过亥时,现下酉时将要过去,白梵早些的话,差不多就要回来了。 我在床上绞尽脑汁地摆弄姿势,床上的锦被被我扭得皱皱巴巴,力图要让白梵在撩开床幔的第一眼就瞧见一副袅娜娉婷妖娆无暇的美人侧卧图。 戌时过半,白梵还未回屋,嗯,他今晚定被公务绊住脚。 ……亥时又过了一刻,还不见屋门口有声响。 唔,我自个儿倒是等得乏了,眼皮子越发沉重,半睡半醒间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屋里渐渐起了声响,我陡然睁眼。 那道于我心头千呼万唤的脚步声响,终于传入我耳畔,我睡得有些迷糊,然身体却先作出反映,胸腔一鼓一鼓地震得我脑子发懵,心跳从未有过的发出大幅度振动。 纱幔淬不及防探进一只手,骨节分明,犹如玉骨而成,修长有力,我顿时屏住气息盯着,手脚慌张得不知放哪。 白梵上半身就直接钻进来了,紧接着翻身上床,整身横躺在榻,随之扑面而来一阵浓醇酒气。 窗台外的月牙高挂在树梢,月色铺在纱幔上,星星点点透进床榻里,显然已至夜半,他怎么现在才回来? 四遭很安逸,我谨慎瞧了白梵,下眼睑处阖着排浓密的睫毛,犹如两片鸦羽,再闻及整床的酒气,显然已经醉死。 我内心顿时咆哮起,娘的老子精心准备了这么久就等着你献身了,你居然给我吃醉酒。 我不死心,伸了手指打算戳他脸,眼瞧着就要靠近了,白梵不知如何猛然窜出左手将抓住我的,过程中甚至都没睁眼。 我本就意图不轨,当即惊吓住,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猛力扯过去,霎时天旋地转,接着后脑勺甩在床板。下意识要起身反抗,惊觉双腿被压制住,失力砸回榻上,白梵附身压下来,我两只手顺势一并被压在头顶上。 我撞得脑袋发昏,刚眯开眼皮紧着心口顿闪出一道冷意,白梵空出的另一只手横劈直下,眸眼里分明含了杀意,我蓦然瞪圆眼珠对向他的,脱口而出。 “白梵!” 声音惊惧急促,总算起了效果,那只手生生顿在我的脖颈处。然而掌风留有后劲,伤了喉腔,我一口气没提上去,急促咳了起来,凶猛得连眼眶都红了,眼泪直迸出来。 白梵松了手脚上的劲道,我却脱力一般,脊背上全是冷意,连翻身从他身底下钻出来的力气都没有,只将力气攒在喘息上。 刚刚那一瞬,若他收手在晚一分,我就真要死在他手里了,他杀人也不先看一眼,就不怕错手好人? 我顿时起了怒火,泪眼朦胧地蹬向始作俑者。 月光打在纱幔上,渗透进床榻的光泽勉强照清那颗活色生香的脑袋,一双狐狸眼半眯着,眼眸被着睫毛隐住,瞧不出深浅,我这么从下往上瞧着他,正中的鼻梁当真犹如雪峰堆成,清俊无双,我时常爱盯着他的侧脸。 方才光顾着紧张,没怎么注意他的脸色,现下才发觉不对劲,他的嘴唇平素里是淡色,如今竟乍现出妖异的血色来,双颊微泛上血气,似乎正在打量我。 浑身散着热气,全无了平素里那股子清华冷艳。 我有些怪异,这景象倒不似醉酒的模样。 唔,白梵这身形容倒有点要吃人的架势,而我好死不死就是被他盯上的猎物。 我有些忐忑。 “君上。” 白梵身形动了一下,我正要再开口,下一瞬嘴巴就被咬住了。 娘的真是用咬的,那架势,就像力量到了瓶颈,终于找到一个突破口爆发。 白梵整身压下来,他的嘴里满是酒香,我都能吃到桑落酒的味道,我的舌头被他允得发麻,又被压得不能动弹,上不得下不了,只好往旁边扭,我跟白梵唇舌纠结间勾缠出津液,白梵嘴巴一下滑溜至腮边。 他倒也不挑,逮哪咬哪,脑袋直在我肩窝处拱着,一手沿着胸口摸索至后腰,将我抵向他。 他浑身滚烫,偎得我甚难受,就要反抗,冷不防被着他咬住耳垂,我惊呼出声,身子一软,又服帖了。 白梵的嘴巴渐渐愈亲愈下,一直压制住我双手的右臂松开,转下就要扯我衣服,刚刚那一番动静之下,衣裙早就松垮,甚方便上手,白梵没甚耐心解衣结,不耐烦硬扯了两下,我这纱裙裙由鲛绡而成,哪那般容易扯坏。 白梵顿时下了狠劲,衣裳“撕拉”一声便被扯成两块,外衣形容可怜的挂在我身上,白梵仰视着我,我看到他两只眼充血一般,似乎对自己的恶行所造成的景象很满意,附下身寻着我的嘴唇又亲,整只直在我身上磨蹭。 我身上没多少布料裹身,肌肤被他磨得有点疼,见他衣服穿得倒齐全,顿时觉得不公平,记得出门前阿哥嘱咐过不能给他丢脸,我现在这般被压在下面显得忒弱了。 索性把心一横,趁其不备猛地用力翻身,反将他跨坐在身下,二话不说直接开撕。 话说我撕衣服天赋不错,两三就将外袍中衣扯掉,正对着里衣下手呢没留神又被白梵反压回去,我惊呼一声,手指勾到他的发带。 白梵径直又将我双手按压在头顶,发带被我扯落,浓密的鸦发四处散开,有不少垂到我锁骨周遭,触感刺痒。 白梵附身在我脖颈处仔细舔舐着,转而慢慢移到我肚兜的系带上,试图用牙齿啃咬。 我忽而想起脖颈处的伤,刚才差一点就要死在他手里了,这一刻两人却如此形容缱绻,顿时委屈心起,心窝堵着一团气。 我微哽咽。 “你干嘛要杀我……” …… “我是好人呢。” 白梵咬开我的系带,直接又咬起肚兜侧脸甩至一旁,再一眼回眸,带出倾城颜色,唇畔勾得妖异,脸面凑过来,两手将捧住我两颊,细吻密密麻麻落在我脸上,意为安抚。 我听他呢喃:“美梦……” 我惊愕。 转手就要推他,他犹如火炉一般,浑身肌理紧绷,灼灼直要将人燃尽,无论我怎么拍打踢闹都没用。 我岂甘心,捞起他的一只臂膀就咬。 “白梵,你看清楚,你看清楚……看清楚我,不是梦!” ------题外话------ 大修文,感谢看我文的朋友。 前传(二) 白梵 “你生有十四劫数。” “我知晓的,万万年下来,一增一减大大小小这般渡过,现今可不愁凑不齐这十四大劫,横竖也死不了。”某狐狸不知死活。 “然近数这遭是一无量劫数。” “何谓无量?” “一成一毁,不可估量,谓之无量。这遭是个生死大劫,就算着你命硬也不好熬过去,噫?”某古佛妙指神通,“这叁后有一桃花劫相伴,哟,倒不知有没有命享艳福了……” 白梵吃茶的手难得顿住,“哦?” 岑枢宁兮经常打趣白梵,浑身除了那副皮相当真找不出半点世人安插在九尾一族身上的特质。 这等话白梵觉得他不免要傲娇一下,他以为自己自身再如何,也轮不上甚么世人说教定义。 九尾一族伊始上古,向来稀少而又神秘,陆续经历上古几次旷世大战,能活下的更是寥寥无几,白梵记忆的最初,便是杀与被杀,连着睡觉都要提防会不会有人放冷箭,幸好他天生命理奇罕,如何都能活下。 白梵幼年时,就已然见识到了形形色色的丑恶肮脏与凉薄。 白梵不知自己是如何出世,如何活下来,又是怎么到的青丘,甚至连自己为什么唤作白梵也不知,总之在自己最鲜明的记忆里,就已经宿在了青丘。 活的太久太久,往事如何反倒不想计较,寡淡度日又何妨。 只是上古战乱,青丘地虽偏,却是块福泽宝地,多少人垂涎不止,又怎可能多太平,你不找事儿自有事儿找你,日子久了白梵便觉得烦,索性收拾出一个青丘王国,划地为王。 上古一众神魔精怪见识到他打下青丘的雷霆手段,便少了那些不长眼的去青丘挑事,总算清净不少。 这期间,白梵最欣慰的,莫过于得了岑枢宁兮两位挚友。自己心性早被磨得凉薄生硬,难得有两位同族能将自己捂热。 茫茫不知又活了多久,白梵每次觉得活腻了,都会尽量去找乐趣,比如声乐,后来不知怎的对佛理生起兴趣,去结交了西方燃灯古佛。 燃灯佛道出白梵命理,生而共有十四劫数,白梵反驳他,自己活了这么久,经历的可不止区区十四劫。 燃灯佛却称:佛家说劫,乃为一时间衡量度,你活这么久了,当心大限将至。 白梵倒无所谓,活久了自然就看透了生死。 直到最近一次,燃灯佛告诉他无量劫将至他也甚坦然,倒是古佛末了那一句。 桃花劫。 难得让他楞了会儿神,以往倒也不是没沾染过情事,然不久便就腻味。自己素来独自清净惯了,如何也喜欢不起来那些劳什子郎情妾意,怎会招甚桃花劫。 白梵转念又觉得无碍,不过是个小插曲而已。 不知又过了几万年,白梵发觉自己的力量逐渐在消散,燃灯佛言,无量劫已至。 白梵知晓,这换言之,便是大限将至。 活了这么久,自己又没甚牵挂,他的青丘自有岑枢宁兮夫妻接手打理,白梵很自得的准备要等死了。 然在等死的时候,出现了一位小姑娘。她叫青瑶,是白梵第一个记得的无关紧要的事物的名字。 对。白梵伊始,确实觉得她无关紧要。 可是渐渐地,白梵有一疑惑,自己身为青丘始祖,在这洪荒,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的认知里,是一尊神秘而强大的存在,无人妄图将他拉下十丈红尘。 青瑶敢,而且一往无前毫不畏惧。 白梵一度怀疑自己如何能容忍得了她,后来他找到了原因。 几万年前他在一处荒山历劫受了重伤打回原形,原本打算修整一下便召岑枢来领自己的,结果被一个赤袍小童领了,养好伤后也没见她有甚放生的高尚理念,反倒将自己当成灵宠,后来白梵忘恩负义,趁她不注意就溜了。 原本想要事后偿还,结果回去就被其他事耽搁,日子久了便忘了,那位赤袍小童,正是如今的青瑶。 验证了宁兮说的一句: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白梵心想无碍,不过小孩心*玩闹,难得有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吵闹自己会觉得有趣,便由着她闹,唔,只当这是一项新的乐趣。 倒是宁兮,总爱酸他:“话说老牛吃嫩草也不是这么吃法的,牛也太老,草又过嫩。” 之后还看戏不嫌事大的将青瑶安插到白梵旁边当书童。 有一天,岑枢的一位旧友过来找他,是为上古遁神银灵子,夫妻俩赶巧不在宫抵,要白梵招待,白梵向来不喜陌生人,但觉得他跳脱的性子看得甚顺眼,就应下了。 银灵子带了一种酒,名唤桑落,清香醇厚,不知加了多少料酿成,白梵吃得很尽兴,银灵子比他更尽兴,硬拉着白梵喝到半夜才散。 银灵子临走时笑得颇有深意,这点直到白梵快走回屋时发觉,自己浑身发热,周身灵台混沌得不成样子。 白梵紧着就回屋,浑浑间竟看到了青瑶,简直看直了眼。 那位记忆中活泼跳脱的小姑娘,原来已经出落得这般撩人。 唔,确实撩人。 他压在身下的少女,白玉无瑕,清媚无双,一头鸦发四处披散,浑身衣不蔽体,赤色薄纱下的雪肌隐约可见,一张小脸正泪眼汪汪地对着他。 至黑至红至妖至纯,冲撞得白梵热血沸腾,白梵心头那条名为自制的弦断了。他甚至等不及理清今晚总总怪异,只当是一场美梦,只想一头钻入梦魇。 然而青瑶告诉他,不是梦。 青瑶牙齿利得很,生生要将他手臂咬下一块肉,身体上的疼痛总算换回神识三分清明。 白梵回神的时候,怀里抱着青瑶,心口与她紧贴,两人的心跳声直震耳膜,连着他的太阳穴都跟着心跳振幅。 怀中青瑶扭动了一下,肌肤间的贴合与厮磨叫白梵几欲崩溃,白梵按住她。 “不行……不行。” 青瑶又要动,白梵硬生生抵住她的脊背。 “你乖,不行。” 屋里渐渐安逸下来,白梵只闻到床榻里间满是他与她的味道,半响肩窝处传来凉意,怀中少女无声息的在哭。 “为什么……你明明……” 声音嘶哑,倒不像哭啼所致,白梵后知觉地反应过来,他刚刚差点杀了她。 白梵惊出一身冷汗,忽然又想及生死。是了,他的生死劫将至,能活多久自己都不清数,何必白白搭上青瑶。 然这遭,怎么会失态到这般地步? 桑落酒。 银灵子好手法,白梵冷笑,自己力量果然消退了,竟连酒里的猫腻都未察觉。 白梵听到自己的声音。 “方才银灵子到访,带了几坛好酒,里面多了一味东西,叫做*豆。” 他把所有,全数归咎于能令人动情的*豆,全然不说他在看到来者是青瑶之后的兴奋与沸腾。 白梵心肝在疼,却一定疼不过青瑶,但他只能狠心。 这次情动,蓦然让白梵明白他对青瑶的心意,原来她早已种在他的三寸心头,白梵忽然又想到那个与无量劫相伴的桃花劫。 她是他的桃花劫。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如果早一些,如果早在出初遇那刻就知晓他会爱上青瑶,他一定不会放过她,一定缠住她不放,起码两人还有几万年的岁月可相守。 白梵转而又有些苦涩,倘若那般,依青瑶的性子,朝火又外向,当真能跟他一起那么长久都不乏味。 嗯对,她现在还小,越早理干净越好,指不定万万年后,她只会记得在青葱之时喜欢上一只狐狸,却叫不出他的名字。 白梵越想,越觉得苦涩异常。 那次之后,他再没见过青瑶。 又过了几年,有一位找上门要与他干架。 那人来头不小,竟是上古魔神素卿。以雷霆手段新晋成为魔族首尊,素卿名号,最近在洪荒足以令一众神魔抖三抖。 素卿找茬的原因是为了青瑶。 理由简单粗暴:“我一直在等阿瑶长大,没想到她却中意上你,这宗我不跟你计较,但你却不要她,我如何能叫你好过,如今我也不跟你废话,北十里有一座壶山,我在山里设了阵法,你若能赤手空拳在那活过七日,我便认输,你若不去,我只当阿瑶没眼色,不与你计较。” 四年来第一次从别人耳中听到这两字,白梵沉寂多年的心头又活跃起来。 此时白梵神力已消散大半,还不知有无明日,若是平日,他自然不屑计较这等激将法,然这一次,白梵去了。 素卿的阵法主困,并不凶险,凶险的是里头数不清的妖兽。纵使强悍如白梵,也有双拳不敌四手一说。 到了第四天黄昏,白梵一身白衣全给染红了,也不清楚上面沾了几种血,白梵抹了把脸,冷不防竟看到了青瑶。 白梵楞然看着青瑶奔赴过来,因为这个分神,结果有一只妖兽趁机豁开嘴吐着舌头射向白梵,犹如利剑。 青瑶径直跑过去推开白梵,自己胸口被捅了一个窟窿,白梵慌及怒及,一掌劈向妖兽,妖兽倒地长舌跟着抽离青瑶胸口。 血珠飞溅,落地生花。有一颗砸在白梵眼角,触感温热,一如怀中的娇俏少女。 妖兽的舌头正好捅到心口,顿时伤及心脉,青瑶痛得直痉挛,脸面却笑得如同骄阳,骄傲而又璀璨。 “嘿,我这样算不算英雄救美,你要不要以身相许呢?” 话音未落就又疼得直抽气。 白梵心疼至极,抱着青瑶跳到一处空地,着手护住她的心脉。 “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救你了。” 青瑶从袖里摸索出一截头发,转而撒到四周,发丝飞散,悠悠泛着紫光。 白梵皱眉:“素卿的头发。” “可不是,素卿阿哥不放你出来,我就偷剪了他的头发,这些妖兽是他养的,闻到素卿阿哥的气息,就不敢过来……咳……我是不是很聪明?” 青瑶话未说完便咳出血来,白梵看得心惊肉跳。 “你别说话。” “我偏要,你还没回答我呢,要不要以身相许来着。” 她目光执拗决绝,灼灼煎熬着白梵。 白梵垂眸,顾左右而言他,一字一顿:“你若真要,我便把命给你。” 事后无论多久,白梵都清晰记得,那日壶山,他的阿瑶笑得有多璀璨夺目,一直笑着,浑身笑得直抽,弥漫着一股无以名状的悲怆,白梵不敢看她的眼睛。 “君上……” 她叫得娇媚,犹如以往做错事时撒着娇过来讨好他的语气。 “我的心头血可是至宝,可惜白流了那么也多无作他用,君上你的命比我的贵多了,可我要你的命又有什么用?” 青瑶说完这句,转身就晕死过去了,白梵只捕捉到她眼中的死寂。 周遭围着的妖兽嘶吼不已,白梵浑身麻木,双眼蒙着一层血雾,只那颗落在他眼角处的小血珠,炽烈灼人。 她天真无邪又笃定:“你会爱上我的。” 阿瑶……阿瑶,我都要死了,如何爱你? ------题外话------ 大修文,感谢喜欢我文的读者 正文 销魂殿(一) 楔子 西海之上东六百八十里,有一处猨翼山。 山里头多怪木多怪石多怪兽,连着水里也尽出怪鱼,总之你没点奇形怪状的都不好意思杵在这儿。 这是处生人勿近的怪山,荒芜得很。然山腹里有一处空地,高八丈宽六十余丈。 洞里头零落吊着几颗夜明珠,中间置了张羊脂玉床,面上趟着个人。 整张床周遭团着上百条魂丝,散出腾腾神魄瑞气,只能勉强瞧得出床上躺着的是位墨发白衣的男子。 —— 她在睡觉,她在吃饭,她在发呆,她在修习,她在冥思,她在抚曲,她在睡觉,她在吃饭,她在跳舞,嗯……她跳的很受看,她只在跳舞时穿红衣,平时都着浅碧色的衣裙,瞧着有些素然。 她在做梦,什么样的梦让她这么难过,她唤的名字是谁。在她身边跟着的是谁,同她那么亲密,真真碍眼。 我是谁,她又是谁? 为什么一直在她身边,她看不到我,我这一身形容像是个魂体。 我要让她知道我。 正文?三十三天*殿 人言三十三重离恨天,这里确实是天界最寡淡恬静的地方了。 昔日我同阿哥兼宠物白泽住的钟郢山,在我厉劫时砸下的八十一道天雷给糟蹋得满山焦土。 要说有完好的,就只剩阿哥在我历劫时为我护法护住的所在地,钟郢山离殇湖尚算完整。 我兄妹二人形容狼狈地杵在湖畔将望着对比鲜明了些许的钟郢山,我觉得很内疚。 阿哥拿手贴了贴我的头安慰我:“不打紧,你能招个渡上神的劫数来实属不易,不过区区住处,招白泽回来再找便有了。” 面对这种略带嘲笑的安慰,我竟然只能点头称是。 确然,我敢拿阿哥最注重的皮相发誓我绝对是遗留着的上古神魔中最不上进的一位了,一十三万年高龄才堪堪修得上神尊位。 不多日,离殇湖上空架了团祥云,上头站着两道人影,我就着吃杏脯的手在眉骨搭了个凉棚向上望去。一人粗布玄衣一人黄色道袍。 两人满头皆银丝,瞧着感觉都是眼熟亲近的,那着身着道袍的不仅头发,连着眉毛胡须都是银色,是个鹤发童颜的模样。 另一个虽穿着黑衣,却是生得一幅白玉清俊模样,有着直而英挺的鼻子,眸若星辰,唇角微勾,时常带着温润笑意,生生将玄色穿出了儒雅的味道,让人一瞧便生出喜爱。 最为招眼的是那满头银丝,长得几乎要垂至地面,犹如瀑布半垂空中,滑爽柔顺,浓密耀眼得直叫人感叹,却生生被一条赤色发带拢住张扬。 他并不将银发披散,用发带散散在背后扎绑住。 正是月前留了纸信条说自己外出办事的白泽,携着九重天太上老君瑞气腾腾地架到离殇湖畔。 老君跟我兄妹二人相识甚有些历史了,向来有些为老不尊。 这次一来竟有模有样地理了理原本就挺整齐的衣襟,肃着脸色,顺带捏了把嗓子:“九重天道德天尊承天君委任,知青女即位上神,无上喜事本该要极大庆贺一番,奈何二位殿下之住所于此番雷霆化作焦土,为二位寻觅住处才是最要紧的,玉帝敬娲皇青帝之恩泽,嘉其子嗣昔日助其之功德,特赐予天界第三十三重天,请娲皇青帝之子尤央青瑶二位殿下飞升三十三天入住。” 我向来不喜这些繁文缛节,听得有些不灵敏。 阿哥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折扇,也不摊开,拿扇尾抵着下巴半阖眼皮道:“白泽越来越精明能干了,事事考虑在先。” 白泽上前甚规矩地做了个揖,语气颇有些情深意重:“小神前阵子卦到帝姬历劫在即,料想到时钟郢山定然满目疮痍,重觅个住所是最紧要的。小神想及三十三天至鸿钧圣人殁了之后便一直空着,遥记得二位殿下幼时常去鸿钧道主处玩耍,那处又是个清净所在,离九重天脚程也比钟郢山近些,想是最称二位殿下心意的住处了,便事先求了老君向天君请旨,如若帝姬历劫,钟郢山毁,便将三十三天予与二位殿下。” 我看着白泽两片睫毛纤长浓密,此刻呈示好状低垂着。 “小神此番先斩后奏,是因为怕扰了帝姬历劫之心神,实在是个无奈之举,望二位殿下谅解。” 我的灵台转了两个回天,总算缓回神来。感情这厮是提前外出觅窝了,给我们兄妹来了个先斩后奏。 他现下领着老君如此恭谨地左一个殿下右一句帝姬地忠心为主着想,本帝姬不他娘的谅解他还真过不去。 我兄妹二人惫懒,日常起居应酬皆由白泽担任。 白泽原是我阿娘身边的一头神兽,我长到三百岁时,阿爹阿娘没甚时间陪我,带我长大的阿哥又正逢被操练的好时候,于是阿娘便将白泽送给我作伴。 我的原身是颗牙,然则此牙那可不是一般的牙,乃是上古创世娲皇的一颗小虎牙。 阿娘当时跟凶兽梼杌大战时脸面不慎被其八尺长尾扫伤咳了口血,那鲜红的血液里正好掺了我这一颗雪白晶莹的小虎牙。 后来阿娘弄了个镂空的名唤沉锌的金属,将我放在里面,悬于颈上,一挂就挂了十万多年。 我本就是阿娘身上掉下来的,阿娘身上流溢的浩瀚灵气便不经意的往我身上窜,再后来有一天,阿娘终于发现自己脖颈上的小石头因吸食她的灵气而有了自己的神识。 夫妻俩想来还缺个女儿,阿爹便用自身的心头血又养了我百年,为我塑骨血,造神魂,终于成功把我养成一只白白胖胖的小女娃。 阿娘赐我白泽时曾有言:“你们倒是有缘分,当年我途经昆仑,正赶上一只梼杌在猎杀白泽,当时白泽只是只幼兽无力还击。我瞧着不忍心,与那凶兽打起来,小幺你正是那时落下的,我原本无杀意,不料那梼杌忒不识好歹,便将其收拾了,白泽就跟我回了丹穴山。” 尽管我阿娘还会再长出新的小虎牙,但女人对容貌的怨念是很强大的,更何况还是位女神,怨念感那是刷刷地翻倍呢,那只梼杌也该要安息了。 “我见着小幺你如此小巧精细白润有光泽的,是颗顶漂亮的小虎牙呢,便一并带了回去。想来小白泽通万物,懂礼数,性温和,如今赐予小幺做灵宠,亦是望其能多多教育管束于你,虽为宠兽,但你亦不能轻慢。” 白泽不愧是阿娘挑中的,不单单只通万物懂礼数这么些本事。 自从跟了我,便开始学起当了宠物,先生,奶妈子,伙夫,管事不等职务。真真是只可观赏可实用居家旅行必不可缺的灵宠哟。 于我眼里,白泽便并着万能,我脑子抽搭了轻慢他。 此番我稍稍回忆了一下往昔,老君已经在那磕叨开了:“话说这事既已定,踌躇也无用,上天同小老儿做个伴也不错。你们住那三十三天甚适合,如我师尊同女娲伏羲两位尊神有知,想来也会十分宽慰欣忭的。再话说白泽做事忒周至细到了,知你们不喜太空荡的屋子,便舍了我师尊的元阳宫,另择了一处新筑了栋小殿。” 白泽又做了个揖,继续情深意切:“想来新舍初成,一些细致的物件还需二位殿下多多拿捏添置。再则帝君文采风流,这新殿非帝君出面提字挂匾不成。” 我心想白泽跟了我果然是吃苦了,瞧瞧多清润出尘的一位谦谦公子,竟然学会拍马屁了。 这马屁拍得阿哥甚舒坦,抖开折扇装模作样沉吟了两下道:“辛苦你连日奔波,也罢,所幸这山也毁了,修整起来不甚容易,便去那三十三天。” 我端着架子张了张嘴,也想似阿哥这般拿个腔,转个念又想到钟郢山此番大变还是我招来的劫数,似乎没甚话语权。 只好顺着张嘴的姿势吸了口离殇湖的水泽,闭嘴了。 这番便敲锣打鼓地拾掇物什移窝,然则这天雷忒敬业地打得钟郢山连片小绿叶都不留。 好在阿爹留给我的伏羲琴我一直随身带着,其他倒无甚要紧。 阿哥的东皇钟也留着阿哥身边,他只要东皇钟里头种着的心头肉还在就成,不挑。 阿哥同白泽琢磨了一下,觉得在钟郢山住了几万年了,该带点念想,便将唯一完好的离殇湖搬上三十三天。 太上老君爱高调,大摆摆地广布四极我们搬了。 大小神仙们热烈盈眶,搬了,终于搬了,尤央帝君同青女娘娘终于不窝在那南方小角了! 那架势搞得像凡界里未婚配的老姑娘,其爹娘终于盼得好夫家将其嫁了一般热泪盈眶。 再说这白泽忒贤惠,七重高的新殿盖得忒得我心。 素朴细致不大不小,房屋长宽方位布列得井井有条,我跟着白泽上五楼打量他为我准备的屋子,瞄到那张约摸二丈长宽的床,甚嘉赏地伸出手顺了顺他的银发。 本帝姬活了这么久,做得最成功最坚持不懈的事便是吃睡。 白泽的厨艺经过我多年的鉴赏调教,那可是个登峰造极。 在钟郢山时我贪好九重天杏仙子种的杏果,那杏仙儿因为先前我提她飞升之事一直感恩于心,隔三差五便送杏果到钟郢山。 九重天离钟郢山有些脚程,我觉得让一个娇滴滴的小仙娥如此来回有些不忍,便让白泽承了这门差事。 是以此番白泽将新居选在三十三天,本帝姬深刻怀疑他有偷懒的嫌疑。 ------题外话------ 下章就是正文了,开文的几张有点沉闷,是为了伏笔跟构图,请相信欢喜对第一部小说的心意,绝对精彩不俗套。 对于喜欢我的文的读者们,我只想说对对对亲爱的你真是太特么有眼光了! (二)简直萌的小狐狸 白泽自打我们搬上九重天起嘴角,此刻服帖地顺着我的手势将头往我身上挨了挨,浅笑道:“帝君在为新殿提名,帝姬不去瞧瞧?” 我的眉头下意识地抖了两抖,脸色堪堪有些难看。 想来白泽为了应付我阿哥不计较他私自觅窝转而请他提笔殿名的这个马屁,拍得够狠呐。 我幼时阿哥堪堪是个快意恩仇的热血好汉,如今这世道太平下来他便是越来越闲散,这闲散下来难免要捣腾点新乐趣,不知怎么兴起舞文弄墨,自命风流得紧。 我边嚼着从白泽处新摸来的杏脯边踱步到一楼正厅,正瞧见阿哥捏着笔兼毫甚豪迈地书了“*殿”三字。 我嚼到喉头的杏脯哽了一哽,连素来以博古通今淡泊雅致安宁温润处事不躁自居集细腻素养品格姿容于一体的白泽,嘴角都几不察觉地抽了一抽。 自命风流的阿哥果然还是取了个下流殿名。 阿哥见着我俩,颇自得地道了句:“你们瞧瞧这如何。” 我顾着咽杏脯没搭话,白泽神色诚恳地答应了一句:“帝君文采向来风流不羁。” 呃……本帝姬终于噎着了。 辗转几万年过来了,在三十三天的日子过得越发滋润。 昨晚窗帘子没掩好,日光顺着缝隙洒在床被上,其中一条精准地钻过重重锦被覆在我眼上。 我滚了几滚,慢腾腾地做了个伸展,懒散眯开眼皮。 正好瞧见一抹黑色衣角,白泽捧着盆热水踱进来招呼我洗漱。 “帝姬该起了,今日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菊花糕。” 本帝姬是个有起床气的,又磨蹭了一盏茶才起身。 白泽站在梳妆镜前为我梳头时递了封请帖给我。 “帝姬可还记得在钟郢山时,有只青丘的小狐狸迷路跑进山撞见了帝姬你,说长大要娶帝姬的一桩事么?” 我接请帖的手指将顿住。 我性子向来迷糊,然回想起来却是能理得清那桩往事。 那要追溯到五万年前的那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午后,本帝姬缩在离殇湖畔的一棵樟子松上打盹。 迷糊间摸到一团物什,触手滑溜温暖又柔软的深得我心,没多想顺手就给抱在怀里。 等本帝姬悠悠转醒,发现怀里竟抱着团雪白雪白的小狐狸,一颗狐狸脑袋正枕在本帝姬的胸口,瞪着狐狸眼直勾勾地将望着我。 我的浑浑睡意被着这眼神给惊得一抖,失手将小狐狸给抖了出去。 那小狐狸在树干弹了几弹,顺势滚到草地上,滚得有些蒙了,屁股上的尾巴卷成一团毛球,撑起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晃了晃,继续坚持不懈地看着我。 小狐狸浑身雪白无杂质,两只三角耳极大,衬出脸面又尖又小,毛茸茸的直勾我想伸手去摸一摸,然而最招眼的,要数它的眼睛,一只蓝色一只青色,异常漂亮夺目。 钟郢山没有狐狸,白泽知道我喜欢毛茸动物,结果那只善妒的灵宠就把山里圆毛的动物全弄走了,连只耗子都没留,这小狐狸不向是没人管的,该是哪里走丢过来了。 我被望得有点心虚,想来是我在睡梦迷糊中抓了他陪睡,小狐狸瞧着挺有灵气,该是能将我挣开,然却如此乖巧稳当地窝着给我当抱枕。 现在我睡醒了却将他抖掉,委实有些过河拆桥。 本帝姬跳下树试图要凑近小狐狸,见他只是一直看我,并无防备心,便伸手抱起他,趁机狠狠地摸了一把狐狸毛。 面色甚慈和地问他:“小狐狸,你从哪里来哟?” 小狐狸巴眨了下狐狸眼,忽然做了个扭捏状往我怀里蹭了蹭,崩出句话:“你同我睡一处了,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声音如同男童一般,清脆稚嫩,却我脸面慈和的笑容凝固住。 唔,是不是我刚睡醒灵台混沌给听岔了,我端正脸色问了句:“啥?” 小狐狸摆出一种狐狸专用一本正经脸色,一蓝一青的狐狸眼煞有其事地对着我的:“我现在还未及冠,待到我长大了,一定架着大红轿捻来娶你。” 我的混沌灵台一下给拍正了,乖乖,一个半点大的娃子已经懂得什么是嫁娶了。 我摸了摸他的头:“乖娃,其实只是抱在一处而已,你还小,不打紧的。” 小狐狸那两只极漂亮的眸子当即蒙了一层水泽,凄凄切切道:“我听人说嫁娶是件严肃的事,我还听人说男女授受不亲,睡了就要成亲,怎能说算就算,你是不是不喜欢跟我一起,所以搪塞于我,你讨厌我是不是,我不招人喜欢吗。” 一只毛茸茸的小灵狐泪眼汪汪地问你说他是不是不招人喜欢,语毕还作了一个扁嘴的姿势,一副我一拒绝便哭给我看的作态。 本帝姬觉得自己的心肝有些受不住。 我试图作个深呼吸平复一下,然撞见他两只狐狸眼水汪汪的,委实漂亮真诚得紧,本帝姬脑发昏地应了声:“我挺喜欢你的。” 小狐狸眸眼弯弯,欢乐地咧出小白牙,憨态可掬:“那你喜欢我,就是愿意同我一处了。” 本帝姬继续脑发昏:“嗯,你说的是。” 小狐狸再接再厉道:“那你愿意同我一处,就是愿意嫁给我了。” “嗯……诶不对,这不一样。” 庆而我的灵台斗转清明急急将调掐断,好险,差点被一个半大点的小娃子给绕过去了,本帝姬英明何在? 小狐狸一瞧我要反驳当即又扁了嘴。 “诶诶,你听我说,我的阿哥是尤央帝君,诶,尤央你知道吗?他在五万九千余岁之时修成上神,自洪荒以来无人进阶的速度能快得过他。” 本帝姬急转清明的灵台再接再厉又闪了个灵光。 “我有个鸿愿,将来娶我的人要比我阿哥厉害,要在三界有名望地位,品貌还要是三界内顶好看的。你瞧瞧我要求这么多,这样你娶我是不是觉得很辛苦,是不是也没有那么想娶我?” 小狐狸又做得一副沉思状,转而伸出爪子作握拳状,道:“那娘子你等我,我一定努力修炼,努力长成惊天动地的美人,将来踏着七色祥云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去。” “我……” 我顿了顿,瞧着小狐狸那一派坚决向往的形容,自觉不该打击他尚且天真美好的一颗童心。 便给了他一副嘉勉的眼神,转而唤了白泽将小祖宗送走了。 这桩事虽特别了点,然让我印象深刻记忆犹新的不是因为特别,亦不是我天性喜爱圆毛动物而那只狐狸恰好生了顶好看的一身皮毛。 而是白泽将这桩事打发完善了之后告诉我,那小狐狸原来是青丘狐王的独子,九尾帝后带着他到离钟郢山二百里的竹锺山访友,他却不知怎地跑来闹了这一番事。 额……诚然这也无甚稀奇的,关键是他来自青丘,本帝姬不才,同他祖宗青丘始祖白梵有过一段情事纠葛。 洪荒时居住在青丘的飞禽走兽杂七杂八,连带着常有杂七杂八的祸事争执。 那是个尚武豪阔的年代,谁瞧不惯谁就干上一架。 青丘是个福地,刚开始还不叫青丘国,多的是一些会打架的翘楚要争夺青丘,白梵就是在翘楚中脱颖而出成为青丘狐君。 阿爹曾这么夸过白梵:“青丘是个乱处,能将此地治理成国,那白梵全拼着实打实的能奈。瞧瞧那身资质真真顶好,只是怎么好好的一只狐狸会喜好佛理。” 是了,神魔十八境以姿容媚事出挑的九尾狐族,出了白梵这样一位色即是空的人才。 此事一出在洪荒生了些不大不小的旁音,都道白梵君上不过图个新奇。 然而并不是,此后数万年白梵得空便窝在燃灯佛处,同燃灯佛作了伴,成日地探讨佛法,一副远离十丈红尘诚心向佛的阵仗。 叫多少怀春少女咬牙跺脚哟,本帝姬惭愧,正是其中一员。 是以我年少时一头热火地追着白梵,终是撞得满身情殇苦果。 我阿哥一直骂我居然为了个男人连命都不要了。 那时白梵被困壶山,我怕他有危险,溜进壶山他,结果自己倒差点没命了,心脉被损,养了上万年才将养好心脉。 那会儿情殇加病痛,一开始缩了几百年不问世事,出来后却是听到了数及个版本的白梵凐灭消无的传说。 阿爹阿娘没少我谋划过终身,我却再无上心,无心情事。 正胡思乱想,忽然头皮一痛。 昨晚因为睡姿不佳导致发丝杂乱无章的,白泽正俯着身要理顺头发,刚刚下手忒重了些,扯着头皮将我的灵台给扭正回来。 我嚷了几声疼,摸了摸下唇道:“记着,想来那只小狐狸也该长壮了。怎么扯到这遭?” “近来出了桩大事。” 白泽悠悠叙述,他的声音清润而有磁性,我一直以为这是我肯定他说教的最大原因。 “如今仙界的小辈,修为精进大都不如以往洪荒众神,天君常以此为忧。然那青丘九尾一族出了个新秀,区区不过五万一千四百一十七岁,修为便已及上神位阶,先了昔时尤央帝君晋升上神的年岁。其父君是为青丘前任帝君岑枢,为表嘉勉,将青丘狐王之位传于他。天君更是大喜,特在一十七天筑了座宫殿赐予新任帝君,一来贺其大喜,二来青丘在九重天有处府邸,日后青丘国民上九重天时过夜寻住处也方便些。这不,此番宫抵落成,便开了宴席广布请帖,特地拿了张递到三十三天。” “确然是件大事。”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然后呢?” 白泽将我一处乱发理好,另抓了一把梳理:“哦,五万年前钟郢山的那只小狐狸,正是如今的青丘帝君。” 我张着嘴顿了个字:“这个……” 白泽道:“那小狐狸嚷嚷着要娶你时,帝姬可还记得同他提了什么条件。” “……我记性不大好。” 白泽的手指开始在我头顶穿梭着绾发。 “帝姬同他说娶帝姬之人要先于帝君修成上神尊位,在三界有名望地位的,面相也要拔尖的。哦,九尾一族在皮相上向来占得不少便宜,我听闻那青丘帝君长了副顶好的皮相。” “这个……” 大早上的受这些惊吓真心不好。 白泽唔了声道:“那位青丘帝君特地命他的一位贴身侍童唤作持清的,一早就送来请帖,里头特地另添了一行字讲述昔时钟郢山之事,表明自己多年未曾忘怀,特地请帝姬定要赴宴。想来他也忒本事了,能完成帝姬这么些苛刻的条件,帝姬……以为如何呢。” 我默了半响,深刻地觉得来者不善。 顿时萧瑟觉悟自个儿造的孽,终得自个儿赴一赴宴将这段因果给圆满了。 我出门时白泽甚悠哉地抱着块白布巾站在离殇湖畔的一棵柳树下同我招手,一副看好戏的形容。 “前儿个帝君去往容夙殿下处吃酒,至今还未回来,摸约又喝个烂醉,帝姬完事了记得将帝君捎回来。” 我凶猛地朝他龇了口小虎牙。 近五万年未出来闲逛了,好在九重天的路向来不大变化。在一十七天绕了一通,总算见着了帖子上书的地点。 四梵宫。 恩,不愧是天君送的,果真气派得紧,宏伟得紧。 我望着往来热闹的宫门,站定在离门口百来步的一颗紫薇树下严肃地思索着。 凡事皆逃不过这因果二字。 但凡脱了*凡胎的神仙都忌讳着自个的言行。就有如凡界里越有名望地位的,越会为了自个的名声而做到言行相致。 神仙不单是名声这支,更是因着有凡人所不能及的无上神力,这便有天谴约束着。 因此这神仙们怕天谴大都很守承若,这久了竟成了个风俗,谁被发觉了那简直是千夫所指哟。 (三) 所谓八卦 我记得有一年西海水君身边一个靠笔杆子吃饭的颇受青睐的文臣曾赠了几株枣树苗给在伽婆山修行的一只小鹿蜀,那小鹿蜀很开心地承诺等种出大红枣来就亲自摘一篮子给他。 然这小鹿蜀是个缺根经的,长出的枣果并着山上其它一起种出来的果子赠了伽婆山大大小小的神仙灵精,愣是忘了去趟西海。 那位靠笔杆子吃饭的文臣不乐意了,悲切动情地分二篇六卷一十五章书了一部名为“小鹿蜀不送我枣果”的文章来。 修仙的日子说来挺乏味,一丁点八卦都能传个热火,消息一下子传开了。 所有的神仙见着小鹿蜀都在问,“你为什么没有送枣果。”,连着对小鹿蜀的称呼都变成“噫……那个没有送枣果的小鹿蜀”。 那叫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若我要反悔这桩事,且不说天谴,这一个不慎被传了八卦,那当真好看了。 平日在亲近的家人好友面前丢丢人也就算了,万万是不能在一干小辈神仙面前丢了我那已神魂化归天地的阿爹阿娘的脸面。 现在只能自个儿去找那位小帝君,同他图个折衷的法子圆满这桩事,想来如今他脑筋也该长齐全,不会再抽掉要娶我这个够辈分年纪做他祖宗的上古神女。 只是到底他忒本事地做成了本帝姬的条件,得理在前。 如今特地请我下来只怕是有事要求于我,以便将那桩旧事两清掉,算一算我就算是不成才背后还有阿哥白泽两大靠山,求我做事也是很靠谱稳当的,且以他现在的身份能求得上的我必定是大事。 唔,我想了想,觉得身为堂堂上神,也万不得被一小辈拿捏得太死。 于是乎本帝姬作了一个机智的决定,先不表明身份乔装进去探一探这青丘小帝君。 我平日里穿得朴素,只要蒙住脸,再将周身气泽隐住,一般小辈决计看不出我的身份。 四梵宫的宫门前有许多小仙童,招待往来的仙友,我走过去时,一个瞧着挺灵巧的蓝衣小仙迎面过来,笑盈盈地作着揖问我:“仙子气度不凡,敢问是何尊号,打哪来的哟。” 我面上隔着帕子,声音也跟着含糊了点,清了下喉咙道:“我乃是九重天容夙殿下跟前的一名宫娥,殿下前日同尤央帝君吃酒,至今还有些醉意,不便来此,特命我来亲自向帝君请个罪。” 那小童忙摆摆手道:“太子殿下客气了,我自向帝君禀明便可,仙子一路辛苦,还请入席吃杯酒水稍作歇息。” 我假意推辞一番,也就矜持地笑纳了美意。 那蓝衣小仙童看架势还是一干众小童的管事,指使另一名小童领我入座,我被带入一桌皆是女仙的席上。 桌上不少佳肴,众女仙们瞧着都很雀跃,但是个个都矜持着不动筷,我大抵能猜出原因,难得她们装扮了那么鲜亮的布料头饰,脸上盖着顶厚的那么一层脂粉,要是稍有不慎被菜汁弄花了可没处哭去。 脂粉太杂乱,呛得我好没胃口,好在有女人的地方必有八卦,索性就安然就坐在位上把玩手上的琉璃酒杯听着女仙们的八卦。 女仙甲道:“这次宴会真真热闹,听闻青丘的君上把叫得上号的神仙都请了个通透,连着我们这些小仙也有荣幸进这四梵宫。” 女仙乙道:“那不知,不知九重天的太子殿下肯否移驾四梵宫,上回天君寿宴有幸窥得太子殿下真容,让我等好生倾慕。” 唔,不大可能。 容夙每每同我阿哥喝酒,两人定要醉个几回天的,不若我这遭怎会有现成的借口光明正大地打他的名号进来。 女仙丙道:“妹妹还不知吗?太子殿下同凤族的小公主……两人可是有牵扯。” 女仙乙道:“姐姐可是探得些什么。” 女仙丙道:“万年前凤族公主诞世时,九重天太子殿下正好在凤族做客。赶巧的是公主破壳时不知何故第一眼瞧得的是太子殿下,自此公主便认着殿下,对其万分依赖亲近,凤族那边将闹了好一会儿,小公主愣是不肯与太子分开的。凤皇心疼小女儿,只好打了同殿下几万年的交情,请殿下让小公主跟在殿下身边。” 女仙乙不死心道:“那公主年纪甚小,殿下把小公主当小辈疼爱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女仙丙道:“听闻太子殿下十分宠着那凤族公主,那小公主小小年纪就已见得日后的倾城国色。只怕是……” 哟,想不到我蛰居不过五万年,出了这么多新鲜事儿。 恩,突然有点兴趣去探望探望容殿那只面瘫了。 众女仙们心有灵犀地扼腕叹息了一番。 女仙丙又道:“诶,我听闻这次还有向三十三天处递了帖子,*殿内那位青女娘娘长年避世该是不出这宴席的,不过那尤央帝君同白泽上神许是有几分机缘,令我等有幸睹得真身。” 不赶巧了,来的是本帝姬。 又一名女仙丁道:“人人都道那白泽上神待人温厚有礼,却也是刻意存了几些距离,叫人亲近不得。且,且那尤央帝君,听闻似是早早就养了位美人在侧。” 女仙甲道:“可不是,话说这天上人间要出挑几个绝色美人也非难事,不过听闻尤央帝君的这个美人可不是一般的绝色美人,那顶顶是绝色中的绝色。将尤央帝君勾得世事不问夜夜芙蓉帐*的,都不正一眼那些一般的绝色美人了。” 哟,听白泽说外头在传阿哥的一桩八卦,说阿哥秘密养着一个美人,没想到今日还真让我撞着了。 我听得唏嘘,如今这世道果不似洪荒时那般遍地杀戮,战火横生,天界闲适得慌,将八卦养得忒滋润了。 阿哥倒真是养了个不一般的美人,这原由便要扯到我阿娘初怀阿哥那会儿。 那时候正赶上那历来兄友弟恭的帝俊太一反目,十二诅巫看准时势将其逐个杀害,帝俊毙命而太一重伤。 太一求我阿娘救助,我阿娘悯其功德出手挽救然则也只留了一年。这一年里太一因受其双生兄长帝俊之死而在心中种了魔障,生生自伐于我阿娘面前。 这些话是当时还在元阳宫给钧鸿道主当学徒的太上老君同我透露的,老君当时并不老,面上还是个青壮年的形容,但八卦的资质那叫一深厚。 “啧啧,盘古右眼衍生出来的双生三足金乌,就这么湮灭了。” 老君一副凡界七姑八婆的嘴脸拉着我。 “话说那东皇太一自伐,真灵弥散殆尽于你母神面前,被你母神吸取了许些三足金乌的纯阳灵气,那时你母神正怀中你阿哥,那日之后你母神身体一直有异,生你阿哥时足足阵痛了百日才产下,便出了这洪荒的第一只凤凰。话说那日洪荒四极霞光广布,一派祥和,百禽飞舞,齐齐朝着你初生的阿哥参拜。连着那自太一湮了之后便消失了百年的伴生灵器东皇钟,都盾着瑞气寻到你阿哥身旁为你阿哥护法。实实风光得紧,风光得紧。” 阿哥降世的风头出得忒大了,自然免不得被寄予厚望,于是我爹娘操练起我阿哥来那叫一个狠得呀,阿哥确实不负厚望,但少年扬名,性子不免冲动,三五十的打架惹事。 我阿爹为了将阿哥性子磨得沉稳些,剑走偏锋支出一招,语重心长地对阿哥说:“你脾性这么暴躁不羁,以后要是有了媳妇,这日子不是得要憋屈。” 需知洪荒时期族氏地位还有段母系的形容,男人在媳妇跟前比起现今的都活得忒有些娘娘腔腔。 阿哥当即瞪圆了眼珠:“就如同阿爹你这样的?” 阿爹咳了两下道:“那是我尊敬你阿娘,今天不讲这个,主要是解决你娶今后娶媳妇如何能不尊敬媳妇反让媳妇尊敬你。” 阿哥忧伤且期待地看着阿爹。 阿爹又咳了两下直了直腰板,摸了粒种子出来:“这是我从东荒一处山丘拾得的一粒莲子,你拿去种着,将来养出来当媳妇,你想啊,自个儿养出来的媳妇总不好忤逆你吧?” 阿哥很开心,乐颠颠地将其种在屋前的小池塘,这下子果然收敛性子,得空就搬个小木墩,坐在池塘边将盼着他的媳妇。 有一日阿哥回来发现他好容易萌芽生长成小幼苗的媳妇,被一只闲晃来的重精鸟给啄伤了灵根,阿哥急了眼,便将小幼苗移到东皇钟,用东皇钟的灵气养着。 这株小幼苗是个忒懂得养尊处优的有志向的小幼苗,这一养便直接在里头扎了根,阿哥就直接将东皇钟当花盆。 阿哥宠这般护那湘地奶着小幼苗,终于成功奶出了一株亭亭玉立的五茎白莲,又成功地将白莲花奶成了个惊天动地的绝世美人。 不过这老天的恶趣味向来清新脱俗,这美人倒是给阿哥奶成个眉目如画肤胜如雪清媚可人的形容,然则却是个呃……带把的。 阿哥如雷轰顶,轰得整个灵台都不灵光了,忧伤地萎成一团。 那美人觉得自己好容易化成人形了,养育自己的主人却面色郁郁,美人觉得忐忑,是不是自己无意忤逆了他。 遂期期艾艾地凑过去,委委屈屈地将望着阿哥。又期期艾艾委委屈屈可怜巴巴:“主人。” 阿哥恍恍惚惚听得这一声将将要掐出水的音色,勾着声转头,撞到美人无辜水灵的眼珠子,原本不灵光的灵台顷刻又给轰成酥麻状。 顿时色了迷心窍地觉得我媳妇多好看呀,还是株五茎白莲,忒给我长脸了,其实就算是株公莲花也不大要紧的。 为着美人拟名花苏,欢欢喜喜地继续奶着他。 这桩事除了阿爹阿娘痛心疾首欲罢不能之外,也无甚波折。 我家人大抵都觉得只要不触及些个原则,活着就要欢喜畅意,倒不必为俗礼左右。 然则我私以为,阿哥拿着上古神器去养花,委实还是挺不像样的。 在我走神的间隙,众女仙又暗自伤情扼腕叹息了一阵,顺带又八卦了两三位青年才俊,之后终于聊到了青丘的小帝君。 本帝姬回起神听着。 最前的那女仙甲道:“这青丘的君上真真风光,年纪轻轻的便有如此成就,我等小辈好生仰慕。” 女仙乙道:“是呢,听闻君上降生时,东方无尽意菩萨就曾亲自为其预言,道是君上深具慧根,大有可为,日后必定不凡。前任青丘帝君子嗣单薄,夫妇俩人得了这么个资质奇佳的独子,欢喜厚爱得很。连着君上的称谓也是嵌了其青丘始祖名讳中的一梵字,以表夫妇两人对其的厚泽与期望,一降世便享了如此恩泽,到现今如斯荣耀,当真丝毫不负青丘国那尊上古神抵的名讳。” (四) 旧人归 “是呢,听闻君上降生时,东方无尽意菩萨就曾亲自为其预言,道是君上深具慧根,大有可为,日后必定不凡。前任青丘帝君子嗣单薄,夫妇俩人得了这么个资质奇佳的独子,欢喜厚爱得很。连着君上的称谓也是嵌了其青丘始祖名讳中的一梵字,以表夫妇两人对其的厚泽与期望,一降世便享了如此恩泽,到现今如斯荣耀,当真丝毫不负青丘国那尊上古神抵的名讳。” 我把玩酒杯的手指顿住了一会儿。 众女仙们纷纷望向女仙乙,一女仙丁道:“姐姐知道的可真精细,可还知晓其他?” 女仙乙见状悠悠啜了口酒,又压低了语气说话:“妄论上神可是要受雷霆之邢,今日诸位仔细别张扬出去,不知是否因着君上的这个称谓上嵌了字梵,我听闻君上的相貌也承了大半那青丘始祖的。君上生的实着,实着俊俏,俊俏。诶诶那位仙友,怎跑了……” 我也不知自己怎么跑了,索性今日不是顶着*殿的名头到此,不用有所顾忌,坐不住就跑了。 数万年下来,我一直觉得自己将情殇养得很好,却连怂包得连听到闲人谈论起他都会心口都会堵着难受。 我乱跑一通,等回神的时候,发觉自己竟然站在一棵庞大年长得连树须都埋入土里,足够十人合抱的菩提树下。 我方圆顾了几眼,除了这棵菩提树,其余的花草瞧着都很新鲜规整,显然是处新搭的庭院。 乖乖,我不是跑滑溜了,顺进四梵宫的后院里了吧? 正在乱想之际,陡然耳尖听到对面有脚步声,忙着眼望去。 隔着菩提树长短繁复的树须,前方隐约透出了个墨发白衣的人影,一阵细风拂过树须,人影又明朗了几分,是个青年男子模样。 步伐不紧不慢的穿过重重支须直走向我这边,宽大的袖摆迎风拂动,袖口边沿拿银丝绣了圈繁琐的图纹。 随着袖口浮动,断断续续露出一双白净修长的手,左手握了卷经书,再细瞧书上刻着的几字梵文,书着《愣伽阿跋多罗宝经》。 我胸口处鼓动得厉害,双脚愣直着木在那边,两只眼珠子随着那摆动的衣袖瞧得真切。 那个人披着的一头鸦发被支须零散勾起,左侧脸有一缕青丝横在鼻尖上,我以前曾经夸过他的鼻子,犹如雪峰堆成。 我努力将眼睛往上挪,终于对上了他的眼眸,那是我记忆中见过最好看的一双眼睛,瞳眼深邃,美得就像幽林中的古谭,看着你时,你会误以为他要将你看入心底,偏偏眼尾微微上挑,眼睛的弧形却是妖娆无双。 哪怕我如何情殇如何不愿面对那桩往事,我心头仍刻着那一双眼睛,在我懵懂青葱的年纪里如何的勾着我满腔热血不管不顾地妄图将那令诸多上古神魔甘为下臣的青丘始祖拉入万丈红尘。 我挣扎又彷徨,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走到我跟前,伸出手指轻缓地挑下我脸上的帕子,两只眼珠直将望着我,我看到他的唇在张合。 “姑娘可是三十三天青瑶帝姬?” …… 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境变化万千,胸腔里的七窍玲珑心在躁郁、沸腾、鼓舞,悲戚,然后最终,归于平静。 我活了这么久,称呼无数。 阿爹为我取名青瑶,洪荒时长辈叫我小夭、阿瑶,外头同阶位的神仙尊我一声帝姬,小辈神仙们敬我一声青女娘娘不等,楞是没人唤我过一声“姑娘”。 我缓慢做着深呼吸,瞪着眼前这张活色生香的脸皮暗自摇头,他不是白梵,我十几万年前就已经深刻地清楚一件事,白梵没有了,不会再回来了。 我强制将神识拉回。 “正是,不知尊驾是……” “青丘国新任帝君梵色,恭候帝姬多时。” 声音似过十万亿佛土隔了迷绕万年的梵音般浮沉,却一字不落的钻进了我的灵台。 原是青丘的那位小帝君,席上那些女仙们的传言有误,哪里是与白梵长得相似,分明是同一张脸皮。 他的的一双眼珠仍旧绞在我身上,我才发现他的右眼尾下方微近眼睑处落了颗赤色的泪痣,衬着那双狐狸眼妖孽又无邪,愈发勾人,似乎只消一眼便能将人拉入万丈红尘。 白梵脸上白白净净的,果然不是同一人。 我暗自吐了口气。 仙界倒是出现过小辈返祖承了同族长祖的面貌亦或术能,许是返祖现象让他承了白梵的面相,修道之人讲究一个大彻大悟的极致之路,面相不过栖身皮囊。 我伸手摸了摸下唇道:“哟,好说好说。” 一团细风在树须打了个回转,带了许些菩提叶的馥苦清香。 一时无话。 梵色看我的眼神隐约带着深意,我颇不自在,主动开口找话:“你眼尾的泪痣挺好看的,初遇的时候你还是只小狐狸,那时被皮毛遮住我都没发觉?” 梵色微曲着手指指在右眼角处,忽然眯着眸眼朝我笑,弧形妖娆的狐狸眼笑得纯良无害,骤地冲撞出一股子无邪魅色。 “帝姬说这个,这倒不是一出生就有的,是前阵渡了上神的雷霆天劫之后显现出来的,倒不知因为什么。” 本帝姬素来钟意美色,美人尤甚。当即被他那笑容给打晃眼了,也无空理他在我面前的自称,赶紧在心中默念清心咒。 转而努力让自己笑得慈和一些:“哟,说来还未向帝君道喜,昔时见你时还是只小娃娃,如今此等年少有为,本帝姬瞧着宽慰得紧,宽慰得紧。” 梵色忽然皱了一下眉头,好像不习惯我这样的口气:“有劳帝姬挂心,帝姬可记得昔年钟郢山初见帝姬,我向帝姬求娶之时帝姬提的条件。” 该来的总是躲不过,我将两只手的袖口拢在一起,挺起胸脯做好被当成肥羊宰的准备:“自然记着,你只管开口提便成。” “我不负帝姬所望,先了尤央帝君昔时的年数修成上神位阶,青丘国立于洪荒,虽比不上九重天,但我身为青丘帝君,在九重天的地位总不算差。九尾狐族生来就在面相上占了不少便宜,我这皮相在外也拿得出手。” 梵色说着又贴近了一步。 拿着那双狐狸眼望着我的,眼尾处的泪痣透了点引诱的意味,两片淡色的唇瓣缓缓张合,话里音色微带着一丝沙哑。 “在青丘除了宫抵,我还另外在一处清净幽僻的地方筑了竹舍,住着清净闲适,帝姬若是觉得乏淡了,这四梵宫倒也富丽堂皇,帝姬若是刚开始不习惯,不若迁去三十三天*殿处也成。我的一双父母心性随和,青丘族民十分仰敬帝姬美名,族中长老也好打发。” 他顿了顿,以一种更为缓慢的音调讲道,“帝姬看我如何?” 我的灵台回转了两回天,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这个“意思”有点凶猛呐,本帝姬觉得头有点晕:“你……你这意思,你……你可是要娶本帝姬我?哦,许是我听错了,对,听错了。” “帝姬没听错,我在向帝姬请婚。”梵色嘴角微勾,两只眼珠贼晶亮地挂着笑,分明生出几分春花秋月的勾引意味来。 我能感觉到脑子现在在打轰雷的声音,感情这青丘的小帝君跨越了岁月的鸿沟瞧上了足够岁数当他祖宗的本帝姬我了。 五万年前梵色向我求娶我只当他是孩子心性,如今五万年过去了,这执念还不消停,莫不是到了凡界所说的青春叛逆期,一定要将我娶上一娶才肯罢休。 “我以为那是你幼时戏言,不做数的。” “字字真心,不曾戏言。” “然我同你又不熟识,你想啊,论夫妻相处,脾性上的互补是很重要的,我这人坏毛病一堆的。” 梵色丝毫不为所动,“我让着你便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比你大了一十三万岁。” “哦,我不嫌这个。” 我顿时被哽住了,娘的,这是你嫌不嫌的问题吗,我几岁还用你嫌? 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本帝姬凝起精气神缓缓吐了口气,面上端得一派肃然,道:“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与你成婚的。” “为什么?” 我瞟了一眼他左手广袖下的书着《愣伽阿跋多罗宝经》的经书,一字一顿道:“因为本帝姬这一生最不喜的便是狐狸,尤其是修佛的狐狸。” 梵色料是如何也想不及我会有此作答,竟给愣住了。 本帝姬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做了一件丢脸面的事,本帝姬遁了,转身趁其不备掐诀瞬移溜得没踪影。 想来今天真没个体面活儿,连着遁了两次,让阿哥知晓了必定又要笑话我。 一十七天不大,然而宿在这里的神仙也不多,总共只有两处宫抵,一南一北,南方正是新建的四梵宫,至于北边的,是为我前方的那处仙泽团绕的宫殿。 我这一通乱跑竟跑来这儿了。 九重天人人皆知,一十七天有个境玊宫,里头住了位避世清修轻易不得晤面的西方太极勾陈上宫天皇大帝。 勾陈帝君煮得一手好茶,我今日跑了这么大半天也有些渴了,便打定主意爬去山头讨茶喝。 到了宫门口也不敲门,两下直接翻了墙进去。 如我所料,偌大的宫殿,人却很少,我在里头转了一圈,才叫揪出一位在墙角打瞌睡的小侍童。 这位小侍童我认得,圆眼睛包子脸,清秀可爱得不得了,叫做菊生,是勾陈帝君的随侍。 菊生见着来者是我倒不显得多讶异,只揉了眼皮,转而笑盈盈朝我拱手道:“青女娘娘可好些日子不来镜玊宫了,莫不是手头有事,忙得脱不开身哟?” 我笑骂回去:“许久不见你倒又滑头了不少,娘娘我能有甚事儿忙,要是能轮到我忙起来,九重天可不得出大事,话说你家主子呢?” “后院小山坡上的紫薇今日开得很盛,主子在那儿赏花呢,菊生这就领娘娘过去。” (五) 勾陈 如今的天界,只剩下三清六御仍存留于世,鸿钧老祖伏羲女娲等先圣已殁,只能在仙界史册中寻得神迹仙姿供小辈神仙们瞻仰。 三清是为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六御有统御万天的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统御万雷的西方太极勾陈上宫天皇大帝、统御万星的中天紫微北极大帝、统御万类的东极妙严青华大帝、统御万灵的南极长生大帝、统御万地的承天效法后土皇祇。 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司了统御万天之职任了天君,而听老君讲天君初时乃是鸿钧老祖元阳宫中的一名小侍童,经得我阿爹提点方展露了锋芒,因着这缘由天君对着阿爹阿娘留下的这一双子女尤为礼遇。 六御中的尊神个个都很宝相端庄,唯独这勾陈帝君,啧,堪称败笔呀。 勾陈的一双桃花眼生得中看,不笑时很有些清雅庄重,笑起来却总蓄了几分风流邪气。 女子大概都吃他这套,被迷得不成样,在洪荒时不知惹了多少桃花劫。 如今大概自觉一大把年纪了,没好意思再去勾搭小姑娘,甚安分地窝在自个的镜玊宫,非九重天有大劫难请不得。 我幼时好玩,很有些野性子,没少干过摸鱼掏鸟蛋的事迹。 然阿哥被爹娘操练着,白泽虽充当了奶妈子常伴于我左右,却一直矜持地当着个博识清雅的美男子,坚决不肯陪我做掏鸟蛋之类,本帝姬觉得很是寂寞。 赶巧那时勾陈帝君到我家做客,我第一次与他见他,便从他染了戏谑洒脱的桃花眼中相悟出了几分英雄相见恨晚惺惺相惜之情。 勾陈帝君算是我阿爹的同辈,那会儿我勉强得唤上他一声师叔,他却嫌我将他千万年如一日的风华绝代给硬生生叫老了,让我改唤他一声勾陈哥哥,我为他的厚脸皮深刻地打了个哆嗦,怎么也叫不出口,便折衷直接胆肥起唤他一声勾陈。 自从认识了勾陈,我的玩发直接升级到上深海荒山打捉怪兽奇珍不等,我深刻以为之前那些摸鱼掏鸟蛋的玩法简直弱爆了。 勾陈明面上拿腔拿得很是个宝相端庄,转头却教了我不少损招祸害人,我仗着有他同白泽善后,祸害很心安理得。 菊生领我在回廊踱步,回廊末处便是后院,镜玊宫的后院很开阔,回廊尽头不远处刚好就是种着紫薇树的小山坡。 我一眼便望见勾陈捏了一粒黑子低头望着放置在跟前的棋盘,背后靠着紫薇树,紫薇花开得盛,他穿着紫衣,身上又落了一身的紫薇花瓣,那头披散的鸦发便很有些显眼。 闻得脚步声,那团显眼的鸦发向上移了移,刚好露出一双桃花眼来,眸子犹如星辰璀璨,睿智又风流,然而鼻子却是挺而直,犹如刀刻一般,给人一种坚毅儒雅的感觉。 一见着我,当即染上笑意,唇角细致勾起:“哟,小阿瑶。今儿个来了位贵客呀,上万年不见你了,过来让哥哥瞧瞧是不是又变漂亮了。” 说完就着捏棋子的手招我过去,那身形容,将和蔼与风骚融合得恰到好处。 我见到勾陈总是开心的。 第一勾陈比我老多了,也一直几十万年如一日地将我当成初见时,那位红衫稚女。第二勾陈不服老,一直自诩乃是堂堂一位风流俊俏的上神,而且还装扮得很成功,这点我十分有必要多学习。 本帝姬心底里,其实一直励志于当一位青春热血的美少女,奈何在一干小辈面前,总要辛苦摆出端庄老成的模样,但毕竟没有哪个母的喜欢当老人家不是?是以我看到勾陈会心生欢喜,很大一点是因为在他面前,不才在下无论表里内里,都尤其活泼可爱。 我活泼可爱地朝勾陈扯出一抹笑,两三下蹦跶至他跟前,“你近来过得挺滋润的。” “日子倒也凑活,紧着你今日来了,刚好陪我下盘棋。” 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你回回都赢我,我今日是来讨茶喝的。” 勾陈下棋下得好,且不是单纯的单好,还是变态好。所谓变态就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明明可以赢得轻易却又爱玩猫捉耗子,每每跟他下棋都是要走苟延残喘模式。 菊生这孩子尤其贴心,这会儿已经来回取了茶具连同佐茶的糕点摆放好了,我冲他使了个眼色,菊生走时又贴心地将棋盘拾掇拾掇也一并顺走了。 我甚满意。 勾陈见状也不阻止,只笑骂了一句:“哟,仗着阿瑶护着长本事了,不怕本尊治你个大不敬?” 菊生连头也不回:“尊上,你平日里祸害宫里人也就算了,青女娘娘难得来一趟,你正经些,别吓跑人家。” 勾陈挑了眉,一脸不可置信问我:“你勾陈哥哥我很不正经?” 人艰不拆,我咽了口唾沫,左右摇头安慰他:“怎么会!” 勾陈很满意:“今日怎么一个人出来,白泽没跟着?” “哦,这不跟腻了,我就自个儿出来溜达。” 勾陈往烧水的炉子添了几块碳,悠悠道:“你方才见过青丘那位小帝君了。” 我惊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四梵宫今日摆宴,瞧你这样该是去了。怎么,同那小帝君讲了什么。” 我顿时语塞,愣是没好意思讲出那番事来,唔,还真不能讲,不若勾陈那副看戏不嫌事大的性子不知又会捣腾出什么来。 “你终是见着他了。”见我不语,勾陈居然叹了口气自顾开口。 “嗯?”我扭头疑疑惑地瞧向他。 “梵色降生时我曾被岑枢叫去为他家小娘子护法,那小子折腾了他母亲七日才出来,那日一同在位的无尽意菩萨就有为他断言道梵色不凡,我瞧着他身上带着的灵气有些熟识,就暗自捏咒探了他的灵识,竟察觉他有着几分白梵的气息,估摸着岑柩也察觉了,所以才为那小子取名梵色。” “梵色如此该是返祖现象,有几分微弱的气息作不得什么,昔时你阿爹既向你断言白梵神魄已散,你便该死心。” 勾陈说着伸出一只手来贴我的头。 “今日瞧你神色不对,然你为那几分气息较什么真。” 我忽而一阵默然,呆呆望着前方回廊下净透的流水,等到开口时,口气微有干涩。 “我知道的,我这样不过是瞧见梵色承了白梵的面相……然也仅此……我都知道。” 勾陈贴在我头上的手微顿了顿,半响叹道:“劝人劝几不过一样的话,终究是个情字害人。” 上头的紫薇花开得正盛,周遭都撒着飘落的花瓣。 紫薇花香向来淡薄,我用力嗅了嗅,肺腑里总算攒了些香味。 “我今日找你可是馋着你的茶来的,这水都沸了。” 勾陈的茶跟他的棋艺一般,无人能比。昔时跟勾陈呆得热乎了,便逐渐欢喜上吃茶,我现今喜好不多,吃茶算是最风雅的一项了。 “你上万年才来瞧我一次,竟只是为我煮的茶,你半点大高时可是天天围着我转的,果然女大不中留,青丫头真真是没心肝的,真真叫我痛心。” 勾陈语气很有些忧伤,若不是手上已然摸着茶具,估摸就要作捧心状了,我嫌他又在耍无赖,没搭理他。 二人捧了茶杯扯着这上万年落下的闲话,直到日下西头,勾陈兴致不减反增,唤菊生抱了几坛上好的桃花醉,说要无醉不归,我这才想起出门前白泽提醒我要去九重天领阿哥回去的事来。 便要作势要起辞,勾陈却快手快脚地拍开了酒坛口,一股馥郁酒香钻入我的鼻腔,好酒哟! 我顿时又觉得让阿哥在容夙那里多呆个一晚也不大要紧,便重新端好架势要豪饮。 等到地上陆续堆起了空坛,我捧着满肚子的酒水茶水歪歪起身,头晕脑胀地摇晃了两下身形,唔,果然是吃到瓶颈,上头了,于是乎心满意足地闭眼倒地了。 阖上眼的一瞬我恍惚看到白梵的脸,他望我的神色似要将我生生缚住,他深情地对着我感叹呢喃。 “终于抓住你了。” 我在醉梦中嗤笑,果真醉得不轻,白梵怎可能这般情深模样将我言语。 (一十一) 尤央花苏 我将右手搭在眉骨处打量前方,话说当神仙还是挺多福利的,起码眼力是很不错的,隔了十多丈的距离依旧能看清楚殿里闲坐在太师椅上的那名赤袍青年,正骚包地摇着一把折扇。 那男人长得明艳妖孽,靡靡散着桃李芬芳,犹如骄阳一般夺目而炽烈,生生叫人引以膜拜。 遥遥见他前额佩着一条镶嵌着鸽血红宝石抹额,一双凤眼半眯着,浓而黑的剑眉,此类眉与眼结合,无端勾缠出锐利艳色,挺直的鼻梁下的那两片嘴唇,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唇色瑰丽,线条干净犹如刀刻一般,上唇唇峰圆滑有型,中间的唇珠使得整体唇形如弓,只消轻轻一挑唇角便能勾人神魂。 那名如火一般肆意明艳的男青年,正是不才在下的阿哥尤央。 其实就算眼力不好,我光是闻着味,灵台中也会乍现他的面孔。 我阿哥最喜至艳至纯的事物,为人处事放浪不羁,快意恩仇。他不信甚世俗,不拘甚庸理,自活成一套章法,赤诚而放浪。同他相处,你所有的扭捏徘徊都会消散,你会不自觉被他引导,绽放出内心深处那个最朝火的夙愿。 我不止一次引以为豪,这样的人呐,他是爱我护我的血肉至亲,我是他独一无二的幺妹。 我嘴角挂着笑:“喏,*殿正厅坐着的,便是我阿哥尤央。” 梵色虚向前方扫了一眼,“话说,*殿这名字可有些……嗯,别致……” 我有些惭愧,字句含蓄道:“还有件事,这*殿可是我阿哥许的殿名,帝君就算觉得这名字有些……特别什么的,也莫要多作评论,我阿哥这人,嗯……很有些较真。” 梵色笑盈盈对着我,点头示意答应。 一双狐狸眼弯弯的甚晶亮,晃得我一颗玲珑心也跟着鼓动。 我紧着拍了拍胸口,转而又觉得心虚,白泽这关勉强过了,不知阿哥见着梵色又会作何表态,想来白梵那性子挺招人嫌的,不止白泽,阿哥也不待见他。 现下梵色这张脸皮,不知又该起什么幺蛾子,只盼梵色不与他起争执才好。 然则这阵子点背,事事皆出乎我的料想。 阿哥见及梵色,竟然只是淡淡然瞧了梵色一眼,两人忒简洁明了地相互言语问候,毫无波澜。 只是阿哥末了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而抖着折扇一脸欣慰:“阿瑶出息了,出趟门就能领个男人回来,不错不错。” 我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仔细打量着阿哥,心道奇怪,怎么这骚包今儿个这么好打发,见他嘴角止不住笑意,我忽然灵光一闪:“见你今儿神采奕奕的,哟,这算日子,花苏差不多又该醒了。” 阿哥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不错,正在我房里头,嚷着要想你,这不打发我出来招你去见他了。” 我兄妹口中的花苏,便是我阿爹幼时在东荒一处山丘拾得的,言说让阿哥养出来当媳妇的那粒莲子。 我真心觉得阿爹忒会捡漏,眼光忒精准!竟然捡着了颗五茎莲花子。 这世上的五茎莲花几近灭绝,现今西方万佛之祖释迦牟尼佛,曾以五茎莲花供奉与燃灯古佛,佛祖自个屁股底下坐着的也正是株五茎莲花。 昔时花苏还是颗小莲子时,阿哥将其种在门口的小池塘,却不慎被一只重明鸟给啄伤了灵根,阿哥便将花苏移至东皇钟。 东皇钟的浩瀚灵气对着小花茎很是滋补,然则东皇钟原是上古金乌太一之伴生灵器,属性为火,而莲花却是属水的,长久之下不免与东皇钟的灵气相撞。 待到阿哥想将花苏移出东皇钟之时,花苏却已扎根于内,强行移出又怕灵根之伤加剧。 且另一方面东皇钟为上古神器,极难找到与之相匹配的器物将花苏移出,便只好这么一直拖着,花苏因为这个不足之症时常陷入沉眠,一年里十之*的时间都在东皇钟里头睡觉。 因此花苏虽为遗留下来的上古洪荒之神魔,却是鲜为人所知,阿哥护他护得跟个宝贝金蛋似的。 我们三人进了六楼阿哥的厢房内,入眼便是一架四扇屏风,屏风的木框内的绢绫上瞄着莲花美人图,图上绘有成片的莲花,簇拥在池塘中,花丛中隐约见得一位白衫少年,半身浸在池中,唇红齿白,清秀绝丽。 (一十二) 莲花狡童 阿哥的房间难得没有甚骚包的装饰物,这得多亏于花苏喜欢素色。 阿哥有一次吃醉酒同我说漏嘴。 “花苏说他喜素,见着繁琐明艳的颜色就闹心,但是……” 阿哥言语自此,眉眼乍现出风流艳色,唇角上勾,掩不住笑意。 “但是他说,他唯独见我不会,他喜欢看我穿红衣,他觉得正因为喜欢看我,便是将这一生的艳色阅尽,所以其他的于他,都是次一等的,便不放在心上了。” 花苏为人,最大的特点便是性子直而纯,所谓直,就是有什么说什么,所谓纯,自然是纯洁无暇了。 这话我绝对敢担保,阿哥跟花苏这么些年过下来,少不得会有口角磕碰,记得有一次他俩闹了不愉快,貌似还挺严重,这时候死不死在杻阳山上清修的一只山猫看上了我阿哥,洪荒那会儿民风还不像现今这般矜持,无论女妖还是女神仙,那走的都是豪放风。 那只山猫更是行动派,看上了就直接上。成日找我阿哥对酌豪饮,阿哥对美人从来都是走温柔派,且难得那山猫酒量忒不错,算得上个女中豪杰。 可是这样下来,花苏吃醋了。 他倒也没闹别扭,直接就找我阿哥说了,当晚两人厮混到天明,什么狗屁矛盾都在耳鬓厮磨间磨消没了。 唔,这就是花苏的优点。 忠于感官,善于表达,你今天穿红色的好看他会说好看,不好看他会说你换一件绿色的试一试。 我径直绕过屏风,一位衣着白衫形容清瘦的姣美少年映入眼帘,少年凝神低头,一只手执着本书,我笑眯眯地边走近边唤了声:“苏苏。” 少年垂下手中的书将头抬起来,披散的鸦发把原本就白净的面色衬得越发质透,增添三分病态,一双葡萄眼却显得很精神,眼瞳如黑珍珠一般,笑起来水汪汪的,鼻子挺而秀气,唇为淡色,若不是胸前一片坦荡,那秀气的模样倒真真雌雄难辨。 少年神色明媚又天真,开怀道:“阿瑶阿瑶,你来啦。” “你看着什么书呢?” 花苏的眼珠与我的对视,无辜又可爱:“太上老君新纂的戏本子。” 噫,老君平日里除了清修道法之外,还好八卦,本着将八卦发扬光大的心态,一直攻心于专研创作出书。 貌似我阿哥也时常为其出谋划策,据说老君编纂出来的文章书本,不论讲佛理道法亦或野史小册,本本在仙界都是广为传阅。 我瞟了一眼花苏手上的本子,封面上书着的《桃花春色传》。 咦,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 我正气凛然地觉得让一朵纤尘不染的白莲花看这等不正经的书很不好,遂心安理得伸了手将本子揣进自个儿怀里,打算要充公。 “这个不好,你不要乱看。” 花苏也不反对,一副甚乖巧的模样。 啧啧,我暗自感叹。 娘的,本帝姬好歹活了这么久了,极致美人见得不少了,花苏未尝是最中看的,但是,绝对是最招人疼的,天生一副你们大家快来疼我的气质,尤其是那张脸。 纯然无暇且玲珑剔透,超越了雌雄界线,只怕任谁对上花苏,都会不由自主地摒弃掉自己内心深处最阴暗张狂的一面,倾尽春色繁华只为博美人一笑。唔,譬如云外三十三天空无寡淡*殿,娲皇青帝血脉肉胎而成上古洪荒的第一只凤凰尤央帝君。 我笑眯眯往前一步摸了两下花苏披散着的鸦发,以示嘉奖。 望着那张清秀绝伦的美人脸,矜持且谨慎地往脸颊啃了一口,“你这脸色怎么比上次差好多,在东皇钟里头没有睡好吗?” “一心想着你们,紧着就醒来了。” 花苏经得我这一口,两颊倒慢慢浮起红晕,加上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珠子,总算多了几分生气。 然而阿哥不乐意了,两三下将我拎开,硬生生挤进我同花苏之间。 “说话就说话,作什么动手动脚。” 我不满道:“不过亲个一两下。” “那个人……你是谁,我见过你呢?” (一十三) 销魂有七层 “嗯,我见过你。” 在我同阿哥争执间,花苏蓦然将手指向同我一道来的梵色身上,一对秀致的眉毛拧作一处,“我见过的人不多,怎么记不起你呢。” 糟糕,刚刚没留神,竟然只顾着看花苏,忘记介绍梵色了,白白晾着人那么久。 见花苏一脸纠结,阿哥顿时又乍现出老妈子脸,一手揽着花苏的肩膀哄起来:“乖宝,他是青丘的新任帝君梵色,你不认得的。” 梵色勾着唇角,笑得妖娆又颇带着温润,“在下青丘梵色,确实未曾见过神君,人有相似,想来神君记错了。” 花苏又皱了一会儿眉,黑珍珠似的眸子骨碌骨碌直转,没两下便放弃了,微低下头,欠身道:“不好意思,我脑子常爱睡蒙掉,将你认错了,我不是能很常见到陌生人,所以便以为你是以往认识的旧友。” 梵色笑眯眯道:“神君客气,神君既是阿瑶亲友,于梵色而言便没有怪不怪罪。” “呃……”我一下子愣神住。 “哦?”花苏扭头问我,“阿瑶,你同这位帝君是什么关系呀,怎么会领他来见我。” 又不是我愿意的,根据我同梵色的约定,我倒哪里他跟到哪里,现在梵色这段日子都要住在*殿。虽然花苏身份特殊,不好对外张扬,然而也不是见不得人的,总不至于瞒着梵色吧,况且当时他就在我身边,所以只能一并跟来了。 “这个说来话长哟……”觉得不是很想在花苏面前说自己的蠢事,会损坏我在他心中的形象。 “神君这话问得早了。”梵色开口抢白,我将脸瞟向他,这家伙又想做什么,“我同阿瑶的关系……” 梵色说到这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冷艳的眼眸蓄满暧昧地看着我,又伸手过来搭在我肩膀上,形容亲昵。 “我们俩还要晚一点才有关系呢。” 我肉眼可见花苏的眼皮瞬间睁大了三分,看看我又看看梵色,一副好像听懂,又好像听不懂的样子。 梵色这话说得太过歧义暧昧,我拼不过他厚脸皮,只能默默地把脸扭向一旁。 花苏见我不答,扭头又想问阿哥,然而阿哥显然不想搭这个八卦,直接搂住花苏哄道:“你看了这么久的书乏不乏。” 花苏两眼水汪汪地看着阿哥:“有一点。” 都道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我阿哥这变脸只怕要媲美闪电。 前一秒还对着花苏一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庸脸面,后一秒对我同梵色,转头间就变成一脸不耐烦。 “见也见了,你们没事就散了,记得顺便带好门。” 我耸耸肩,遥遥透过阿哥向花苏招手,便要领梵色出门。 梵色走时与我并肩,挨得有些近,我转身之际还能看见花苏一脸不死心地打量我们,显然一副八卦未被满足的模样。 欸…… 刚刚白泽说给梵色安排的房间在七楼,依白泽的效率这会儿应该把那间房拾掇出来了,便直接领梵色去往七楼。 第七层是顶楼,大大小小有四间房,平素里无人居住,两间用来堆着一些七七八八的杂物,一间白泽拿来养植物,当成花房了,倒是还留着一间备用当客房。 现今正好让梵色用上了。 我向梵色介绍*殿的布置,豪气道:“一楼是大厅,附带厨房,二楼三楼全是书,白泽宿在四楼,我在五楼,六楼是阿哥跟花苏的,七楼就归你了,这段日子你随便住,甭客气。” 我忽然作了一顿,希冀道:“*殿不似帝君的四梵宫,地方小得很,帝君若住不惯,我自当不会强留。” 梵色眸眼流转,四处打量七楼环境,然后对着我笑得尤其妖孽。 “这处很清静,我很喜欢,只要阿瑶在着,便没有住不惯一说。” 我很失望。 不自然咳了两句,“唔……你怎么叫起我阿瑶来了。” 梵色无辜道:“我听尤央帝君他们都是这么叫的,难道不对么。” 我看他那双眸眼尤其漂亮,幽深且清透,与右眼尾那粒妖冶冷艳的赤色泪痣结合而出的灼人魅色,可无声无息勾人犯罪,不能自已。 我暗自掐了自己一下。 那双招子实在勾人,不能再看了。 ------题外话------ 马上要实习了,欢喜不能稳定更新,但是我会尽心写好,不会因为时间仓促马虎打字,不知道有几个有看到欢喜的文,但是欢喜感谢每一个喜欢我的文的书友们。 (二十四) 所谓道场 无论梵色的各种条件如何好,身为年长了他十余万岁月的上古神女不才在下,怎么着也与他搭配不了。 我定然不会嫁与他,按照梵色前些日子提的法子来看,他入住*殿与我相处相知,试试两人合不合适,那么只要到时候本帝姬态度坚决,梵色必定强求不了。 然而我好赖也算是梵色长辈,经得这么些天的相处,我亦不忍令他无功而返,到时候有伏羲琴作与他相伴,大抵能充当补偿。 梵色双手接过伏羲琴,一手抱着琴身,另一只手的五指微微并拢,抚摸琴弦,伏羲琴身隐隐发出柔和玄光,显然是示意接纳新主。 我顿时释宽了心,阿爹弥世时的唯一心愿,今日总算了结了。 抬头瞧着日头渐渐高起,我俩算起时辰。 唔,是时候回殿里头用早膳了,然而翻了翻地上横七竖八的酒坛子,还剩下两坛酒没开封。 我同梵色互将对面看着对方,吃酒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情趣,现下我同梵色显然谁都没有这番好情趣吃酒。 我便提议将酒带回殿里给我阿哥吃。 两人定好主意便径直提酒回殿,刚好阿哥坐在殿里头。 我将梵色手头的两坛酒拿来传给阿哥,道:“今早去梨树林散步,即兴挖了酒来吃,特地给你留了两坛,拿去吃。” 阿哥向来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抱着酒轻飘飘扫了我一眼,道:“你会给我留酒,你确然这不是吃剩的?” 我一派正义凛然地反驳他:“当然不是,你怎么能质疑我。” 耳畔随即传来梵色的轻笑声,我莫名面色一燥,摸了下唇含糊道:“话说回来你怎么坐在这儿,花苏呢?” “哦,他还在房里睡着呢。”阿哥快手快脚拍了坛口,摸出一只尖底阔口的酒碗,慢悠悠倒满九分,“我坐这儿自然是在等你们。” 我稀奇道:“什么事儿让你舍得从被窝里钻出来?” “还不就是花苏的事。” 阿哥悠悠灌了口酒。 “近日三清合聚在伽婆山顶开道场,引四方仙家道友齐聚听道,阵仗鼓捣得不小。我昨晚跟花苏闲话,提了此事,他便吵着要去伽婆山,还说大家伙一块儿去,这样才热闹,缠得我没法子了,这不,便过来问你们去不去。” 我将听明白过来:“花苏想要大家一起去伽婆山听道?” “唔,不错。” “我倒是肯一起去凑凑热闹,只是梵色……”我犹豫看向梵色,我记得他喜好清静,“你喜欢凑热闹吗?” 梵色眼尾上挑:“阿瑶去我自然也去。” 我有些不好意思:“那好,明儿一起去往伽婆山。” 阿哥满意地点了头,两三下解决完酒就要站立起身,拿手从背后摸出一把折扇来,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眯了眯,一派风流姿态,装模作样地晃摆了两下折扇,勾着唇道:“唔,便这般定了,我回房看看花苏醒了没有,回见啊。” 说完起身拍了两下原就平整的衣袖,施施然扭头踱步走了。 我歪头叹了口气深刻地嫌弃了一番阿哥,若不是因为花苏,我定然不去这劳什子道场。 洪荒时阿爹阿娘为了我兄妹俩的修为术法能更加精进,下了个狠招。 将我兄妹俩的修为封住,关进鸿钧道人当时的元阳宫藏书阁里,要我们默完里头所有的道书佛经,令我俩从其深讳梵语中辨得真理,好在修为上能有更多的体悟。 爹娘逼得狠了,不背完不给吃的不叫放出来,我兄妹俩便真的就没日没夜地默读完所有的书籍,将各中深意体悟得那叫个融会贯通。 爹娘放我兄妹俩出来考察那日,我跟阿哥辨答如流,全身上下塞满道书佛经里头的慧语梵意,简直要变得神经质了。 放我二人出来那日刚好赶上三清的初开道场释析道法,阿爹阿娘觉得我们学习得不错,便再接再厉地将我俩送去道场参与辩道。 我兄妹俩得见天日的第一件事竟是去参加一个劳什子道法?可想而知那七天的道场结束之后我兄妹俩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自此对此类法场敬谢不敏。 (二十五) 伽婆山 然除却我二人的感想,老君连同其余二位天尊都以为整个道场开得委实不错,颇值得保持推广,三清便合伙决定此后每五百年开一次道场,直至流传到现今。 阿哥这色令智昏的老色鬼,竟然在花苏跟前扯这种闲事。 花苏因着自身的不足之症,极少出去见识外头的事物,此番难得有此要求,我自然不忍拒绝。 幸运的是因为明早要去伽婆山,梵色特告知我明日睡足,养好精神才好去伽婆山,便不唤我晨起散步了。 本帝姬矜持地答应了,在感伤听道之余,还特地抽空偷乐了一番。 然而等到第二日清晨,还是有人没能去成伽婆山。 前晚离殇湖的那趟烧烤,白泽被阿哥灌了一口酒,至今仍有后劲,我今早去白泽房间打算招呼他起床来着,看到他晕乎乎的脑筋不甚灵便,半响自顾叹了口气,只得叫他留守*殿。 四人直接腾云去往伽婆山。 花苏久不出门,连四周翻滚而过的云团都十分贪看,阿哥见状,便挑了一条景致好的线路,多绕了几个圈,导致我们延缓了时辰,直至巳时才磨磨蹭蹭地架到目的地。 道场为期七日,今儿是第五日,开场之地设在顶上,山顶是个呈下凹盆状的平地,盆地四周围着一堆大小不一的乱石,难得的是盆地中心甚为平坦开阔。 我四人大老远便听见里头通过仙法加持扩大的梵语,阵阵响彻。 我拿手在眉骨处搭了个凉棚,遥遥望向山顶,果然十分热闹,不止平地上坐满了人,连四围的乱石也三三两两附着人影。 道场入口处站立着几名道童打扮的小仙,现在入场时辰已过,一伙儿全在闲聊,见有人驾云而至,赶忙闭口迎接。 有两位我瞧着眼熟,正是伺候在老君跟前的小道童。 那两人眼快认出我们一行,先一步向我等踱近脚步,形容恭敬地作揖道:“几位上神降临道场,我家尊上连同其余二位天尊定然十分欣喜,还请几位上道台入座。” 俩道童显然对花苏的身份很好奇,然而顾忌着我几人的位份,欠身垂首没胆子打量,生怕越逾。 然两人面色却甚有些古怪,所谓近墨者黑,这两只跟在老君身边久了,浑身上下一股子八卦味。 唔,况且我们这一群也确实招眼,又是上古神抵又是青丘狐王的,只怕我们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要跟一起守门的小伙伴们八卦我们四人了。 我倒也无所谓,只和蔼可亲且道貌岸然的提点一句道:“我看你俩面色不甚好,想来你家天尊开这道场,你们必定是劳心劳力打理着,辛苦诸位,我回头跟老君提点一下,好好犒赏你等。” 一众小道童连忙点头称是。 阿哥拉了花苏的手腕:“道台上坐着拘谨,我俩便就不露面了,我瞧着后山头的乱石林不错,先行一步去找个好位置坐着,辛苦你们去跟老君晤个面,也别太磨蹭,差不多时辰便过来寻我们。” 三言两语打发完善,径直领着花苏就要走。 (二十六) 容夙浮欢 阿哥做事从来如此,随心随兴,也不管其他,平时对着熟识的亲友也就算了,偏偏身旁还有梵色在呢,人家辈分虽小,好歹是个青丘帝君,这般专断也不怕梵色心中有异。 我柔声对梵色道:“难得来捧老君的场,总要让他看一眼我们,好叫他知道我们来了。” 我怕梵色不悦,一边说一边赶忙也握住了他的手。 又见阿哥潇洒拉着花苏渐行渐远,花苏是个贴心的好孩子,正遥遥将回头与我招手,我便也回应花苏摆手道别,梵色歪头看着与我相握住的手,勾着唇角没应话,似乎心情不差。 另一头那两位小道童见阿哥跟花苏自顾走了,自以为怠慢了尤央帝君,面色颇有惶恐,又不敢叫住我阿哥,只得将目光投向我。 我放下心,悠悠吩咐道:“你俩不用管其他,只管领我二人去道台见你们尊上便成。” 俩道童领命,恭谨将我同梵色领入道场。 道场正中位置筑了一个道台,三清盘坐在道台首位,两旁正坐着几位高位阶的神仙,我眼尖瞧见列座中有一玄衣身影,浑身给人一种一丝不苟难以接近的感觉,然而气质内敛清俊,面相却是难掩冷艳无暇之态。 容夙竟然也在其列,身旁还扎眼地团坐着一只绯红衣饰的小人儿,正是前些日子见过一面的凤皇之幺女,浮欢小公主。 浮欢显然也看见了我二人到来,眸眼骤然一亮,整团小身形琐碎扭动着甚不安分。 我估摸若不是顾忌着场合,她只怕要雀跃起,蹦跶到我身边来了。我骤然一喜,有浮欢在的场合只怕不会太无聊。 我同梵色从道台正面的左侧上去,迎面正好看见老君正左位置,浑身打点得那叫一个仙风道骨,半点也看不出平日里八卦猥琐的模样。 我向老君点了个头,权当作打招呼,刚好容夙浮欢身旁有空着蒲团,便示意梵色过去那处落座。 容夙转过头面向我同梵色,难得有些诧异,然而两片唇畔抿了抿,并无话语,只微颔首向我们致意。 浮欢在一旁却坐不住了,左右瞄了瞄,发现她自己是在最边上,同我还甚有些距离,于是乎偷偷地往我这边一点点地蹭过来。 可惜没成功,磨蹭了两寸便被容夙发觉,容夙伸了两指捏住浮欢屁股下的蒲团,默不作声地给拉回去了。 浮欢事迹败露,气呼呼瞪了一眼容夙,丝毫不见死心,继续又要蹭过来,好容易将要挨近我时,不可避免又被容夙给拉回去,浮欢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地蹭。 如此来回几次,容夙的嘴角越发上挑,原本凉色的脸面蓄起暖意,看模样就是故意在逗浮欢。 啧啧。 容夙自降世便顶着九重太子的头衔,九重天未来的天君,诸多重担压在其身,性子早起被磨得寡欲而自律,浮欢却有本事,将容夙骨子里存留的那点恶趣味勾引出来。 这样的容夙较之以往,更增添三分鲜活。 待容夙嘴角几不可见的上挑了之后,浮欢果然成功挨近我,月牙似的眸子盛满得色,龇牙咧嘴地朝容夙弯了弯。 转头向我细语道:“青瑶姐姐,听说梵色刚刚搬去三十三天住了,你们近来过得怎么样?” (二十七) 相好 “还不错,呃……你要不改口直接唤我阿瑶?” 反正天天听梵色阿瑶阿瑶的叫唤,也没差浮欢这一声,不若浮欢小朋友左一句姐姐右一声哥哥的总叫我不适时生出几分玄幻,自觉自个儿还挺青春。 “好呀,阿瑶阿瑶,尤央哥哥呢?” “我阿哥在后头的乱石群里待着呢,不来这儿。” 浮欢面色明显一垮,道:“尤央哥哥怎么窝在后面呀?” “我同梵色也不在道台久待,坐一会儿便要去找尤央了,你要是想见他,跟我一道走便成。” 上面道台正方三清正在说道,音量浑圆雄厚,混着玄术布极四方,我顾忌着场面,将说话声音一压再压,浮欢挨着我都要竖起耳朵才能听清,然而我这话话音刚落,立马吃了容夙一记眼刀。 啧啧,这记冷眼,冷艳而又迅速,充满敌意,显然容夙十分不乐意我唆使浮欢去见我阿哥。 浮欢没注意到容夙的小动作,然而也深谙其心:“可是容夙不让我见尤央哥哥。” 我假装没看到容夙的暗示,支招道:“你不同他说是要去见尤央,只说是坐在这里很乏味,要去后山玩,等进后山了再来寻我们,他不同意你就便不用理他,只管自己走,在这道台上,他还能奈何得了你。” 浮欢赞了句好,月牙似的眸眼亮晶晶的,两颊自然带着少女红晕,十分可爱。 我忽然灵机一动:“对了,你去的话还能介绍你认识一位好看的哥哥哟。” “哦?什么样的哥哥?” 我斟酌,猥琐道:“我阿哥的相好来着。” 浮欢的眸子以光速乍现出星光,忍不住拿手捂嘴:“哦?” 这句尾音拖得十分之长,掩不住八卦雀跃之情,很明显是要我细说下去。 我忍俊不禁,正想开口再逗她两句,忽然手心一紧,一只手包住了我的,触感干燥凉薄。 低头一瞧,感情是身旁坐着的梵色顺势将摸过手来,我向他传递了个疑问的眼色。 梵色低语道:“下头的眼珠子都往道台上瞧呢,你们动作有些大了,仔细惹了众目。” 我作了个了然状“哦”了一声,朝他道了声谢。 嗯……然后低头瞄着两只交叠在一处的手掌,示意他该松手了。梵色一脸无动于衷,我试探着要挣开手,梵色力道随之加紧,我顾忌场面,又不敢将动作加大,只能由他握着,扭头赌气继续跟浮欢闲聊,不理会他。 但这只小狐狸很不省心,同我交握住的手小动作也不少,趁我同浮欢细语的当口,时不时拿指尖挠我的手心,我嫌闹心,每每想缩回手,梵色又总会比我快一步将手握紧。 几次折腾下来我便没了八卦的兴致,百般无赖又坐了一刻,便要起辞。 临走时向浮欢示意,要她随后跟上,浮欢鼓着包子脸气势昂昂地表示了解,小脸上盈满喜色,显然很期待见我阿哥,然而容夙面色就黑得十分明显了。 (二十八) 被八卦 我直接拉起梵色从侧面走下道台,二人直接七拐八拐进入后山乱石堆,借着乱石四周遮掩,我终于扬眉吐气地将手掌抽回,将瞪了梵色一眼,梵色一脸料到我会如此作态的表情,满面不甚在乎的模样。 我暗自鼓着口气,只道自己不与他计较,还是先去找阿哥他们,跟贴心小棉袄花苏聊聊天才好。 遂执手捏了术法感应阿哥的气息,果然没两下便在一个巨石后头找他俩,两人正闲散就坐在石头上。 我同梵色齐踱过去,花苏满面笑容地朝我们招了手,我挑拣了块就靠近花苏的圆石坐下。 阿哥很会挑地方,这处地周围立着几块大石,刚好隔绝了外头的视线,又叫里头向外能看得清前边三清演说的道台。 花苏似乎听得很入神,眸眼显得十分晶亮专注。 外头上清灵宝天尊刚释义完对《度人经》之体悟,轮着老君又开始讲起了《劝戒录》。 我望了一眼道场上口沫横飞的老君,深以为无趣。 好在出门时我早作了准备,特地将前些天从花苏手里搜刮来的那本《桃花春色传》揣在怀里,现下正好拿出来打发时间。 遂找了块石头,调整了一个舒胆的坐姿,又摸了把杏脯出来加以佐书。 然而没一会儿,我便发现了阿哥挑的这处地方的另一个特色。 后山没有外面道场那般拘谨,缩在乱石中的观众们在听道之余还能抽空聊聊八卦,而阿哥挑的这处甚隐蔽妥当,换言之,正是个听八卦的好去处。 巨石外头有几位仙人与我们挨得比较静,我耳尖,堪能将他们闲聊的内容听清。 我这才只翻了两页纸,那几位仁兄已然扯完了一项,说是某上仙坐下的小仙娥跟某某仙山上尚未渡劫飞升的小茶树精瞒着上头暗度陈仓,前些天更是一齐私奔去了,再而将对象转到了本帝姬我的头上。 我翻书的手指头作了一顿。 虽说我这几万年来一直是鲜少出门不惹众目清净无为的作态,且天规训诫里明晃晃辟了一条:“不可妄议上神”,但诚然也抵挡不住大家伙对八卦的热情,可见对八卦的探索精神该是有多么深厚。 作为八卦鼻祖太上老君的挚友,我深刻理解打断八卦是件忒不文明的行为,于是乎只默默收了手头的本子,凝起神识竖起耳朵,打算听听外头是在如何言传我的八卦。 “近日我听说一件了不得的传闻。” “如何了不得?” “乃是关乎三十三天青女娘娘同那青丘新上任的梵色帝君,那二位尊神的事儿。” 我摸杏脯的手一抖。 竟然是把我跟梵色扯作一起的,我陡然觉得这条八卦来势凶猛,一定不是好事。 “你别卖关子,紧着说。” “急甚,听我慢慢道来。” 那人似乎还挺得意,悠悠然道:“前阵子一十七天四梵宫宴请,四方仙友大都收到了请帖,这三十三天处自然也不能落下。然里头的尊神历来不喜这等热闹场所,婉拒了此宴,唯独那青女娘娘。” (二十九) 被八卦 那人讲及此顿了一下,似在歇气。 “传言青女娘娘迫不急待,都没在宴厅里头露面,直接就进去四梵宫内院,两人在那颗古木菩提下碰的面,青女娘娘当即惊艳,道是世间竟生出了如此妙人,这不,就此与青丘的君上纠缠上了。” 本帝姬一个没坐稳,呼啦一声从圆石上滑溜下来。 惊动了身旁专心听道的花苏,花苏赶忙将扶起我,关怀道:“这石头不大稳便,连累可是摔疼了,面色这样难看?” 我坐回圆石上,勉强扯出笑脸,道:“我无碍事,你只管听道。” “哟哟……” 我听那几人唏嘘感叹。 “青丘那君上肯吗?” “对呀,这年纪轻轻的,如何是那青女娘娘的对手哟。” 娘的! 就梵色那只胡搅蛮缠的公狐狸,还说甚不是我的对手? 老子打从一开始跟他交手就没赢过,须知钟郢山初遇,梵色还是只白毛小狐狸的时候,老子就被他算计进去了,以至于现今,一步错步步错,呜呼哀哉。 “那位君上自然是受了不少惊吓,起初誓死不从,然而……” 那人声调在这处忽然斗转,猥琐三分:“然而后来也不知怎地,又肯了!” “哦!” 众人惊呼。 “紧着就被青女娘娘带回了三十三天,相传两人相处日渐和睦,对着双方都是直呼其名,啧啧……恩爱得紧,恩爱得紧!” 又有一人冒出:“哎……青丘的君上肯从了青女娘娘也不奇怪。” “小人曾有幸瞻得青女娘娘真颜,生得那真真是极好,就那些成日里在九重天争奇斗艳的百花仙子,较之起青女娘娘,也只得委身作片绿叶衬衬,我看那青丘帝君年少气盛的,哪抵得住这般无双没美色。” “哦?青女娘娘的姿容在三界确是广为相知,然只是现今在九重天,无几人能有机会目睹其风采。” “如此说来,这郎才女貌的,两人的好事确实是真真的了。” “噫,可不是。” 去你娘的! 我越听脸越黑。 花苏专注听道,自然不知晓这些闲言碎语,令我咬牙切齿的是对面同样无心听道专注八卦的阿哥和梵色。 一个是我亲哥,一个是始作俑者,满脸居然只作着一个赞许状。 梵色全程嘴角一直勾着,显然一点都不介意那些人言传本帝姬我瞧上他的美色,然后色令智昏对他霸王硬上弓的八卦。 至于阿哥,老混蛋只差没拍扇子叫好了。 见我面色忿忿,阿哥悠悠收起折扇,总算朝我露出个宽慰面色,然而一开口,却是满嘴一副“颇有乃兄风范”的调调:“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这不过是第四拨,恩……这一拨不错,故事编撰的较比之前几个要丰满多了,我家阿瑶越发长本事了。” 我将默了默,反应过来阿哥的话,惊悚道:“你是说现在九重天都在传我跟梵色的八卦?” “是哟。” 我觉得头有点昏,差点又想从圆石上滑溜下去,冷不防一只手堪堪揽住我的腰际,我回头一看,眼前梵色小狐狸那张春花秋月唇红齿白的脸皮正对着本帝姬我,眼尾泪痣勾出灼灼冷艳。 “阿瑶坐稳便些。” 我没应他,面色不善地朝梵色眯了眯眼。 (三十) 被八卦 “几位可知那青丘君上如何又肯了?” “我等不知,莫非兄台知晓些内情?” “不敢不敢,这谈不上甚内情,但也值得一说。那青女娘娘在初遇青丘帝君那次并未调戏成功,失败离去,这……诸位猜是去了何处?” “去了何处?” 嘛玩意?我不就顺道去了趟镜玊宫探望勾陈,这也能扯上八卦? “有位仙娥瞧见青女娘娘出了四梵宫,便就形色匆匆地去往镜玊宫,像是要去找太极勾陈上宫。” 那人谈及此处音色微有起伏,似在往上空拱手作拜。 “青女娘娘同勾陈帝君自上古洪荒便已结识,交情可谓不一般。相传勾陈帝君在上古时也是个风流不羁的性情,情事方面那可是个老手了,青女娘娘此番前去,不为别的,正是为了要将青丘的君上拿下而去向勾陈帝君……取经。” 那头作了然状集体发出一声长音。 连这梵色小狐狸的那两只狐狸眼都挣得微圆,脸上的戏谑意味明显加浓。 我握了握拳,阴测测地朝他龇了龇小虎牙。 “那厢青女娘娘一出了镜玊宫,就直去追寻青丘帝君的行踪,在九重天太子殿下的上黎宫处给逮着了,当即使出了十八般武艺。” “欸……那青丘的君上虽说在资质上是个仅有的拔尖,但到底年少,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这遥记昔年天君寿宴,青女娘娘曾在宴席在匆匆露了一面,小仙等有幸远远地窥得一眼,那真真是在三界绝无的曼妙,这一展媚态,青丘的小君上还不得被其勾着了魂儿?” “可不是,不知你们有无瞧见,方才青女娘娘同青丘的君上一齐露面上了道台,瞧那二位的氛围,和睦得紧,而且君上的手还同娘娘的握在了一处。啧……旁的不说,就叫这么瞧着,真真是对璧人。” “呀,你怎的不叫我瞧瞧……” “那二位来得低调去得隐蔽,很不得众目。” …… 本帝姬没防备,又从圆石上滑溜了下来。 惊扰身旁的花苏又过来扶我,“这石头果真不稳便,我这块石头宽敞些,要不阿瑶你同我坐一处?” 花苏边说边将拉我的手把我拉过去挨着他。 我不说话,顺势地靠在花苏身旁,满面萧瑟地把头往他身上拱,只差没挖个洞钻进去。 话说我好美色不错,但我不是流氓欸,怎么就一定是我欺男霸女盯上梵色了,也不想想这小公狐狸天生魅色,堪堪也是挑情事的一把好手,是他要勾引的堂堂上古神女不才在下我啊啊啊! 正忧神之际,巨石外头又出声响。 但这遭却不是八卦,那群散仙似乎手忙脚乱地在向着谁行礼,没一会儿又听得那几人四处作散,巨石后头拐进来两道人影。 一位白玉束发,面无辞色,自持冷峻,犹如一块玉石,矜贵而又冷艳,身穿银丝线团绣成祥云图案的玄色衣袍。 另一只一身绯色霓裳,乌黑的鸦发团成两个总角,发髻上别着两朵玉片琢成的珠花,双颊丰盈,仍有些稚气,一双眸眼弯月似的,时刻带着三分讨喜笑意。 (三十一) 容夙浮欢 正是容夙同浮欢。 浮欢瞧见我们,首项竟不是去找阿哥,而是扑向了本帝姬我,眼珠子陪儿晶亮,满面雀跃兴奋。 “阿瑶阿瑶!我刚刚在路上听到了一些话,说你那日在上黎宫你对梵色哥哥做那什么……哦!她们说是你对梵色哥哥霸王硬上弓了,那日我们离开后,你到底在做什么呐?” 我被浮欢弄得脑袋将晃了一晃,“这个……浮欢,你莫听那些人胡扯,根本没什么事,你还小呐,别乱听这些有的没的。” 浮欢显然不接受,见从我这处撬不出丁卯,脑袋溜溜又转向梵色。 “梵色阿哥,你来说!” 让那只狡猾的小狐狸来说!我去,一定越说越乱,我手疾眼快,直接将浮欢的脑袋掰回来,对向我身旁的花苏。 “浮欢呐,喏,我方才跟你提过的,这位是花苏哥哥。” 浮欢鼓着肉滚滚的腮帮子,眼珠对上同样不明所以的花苏,顿时两人大眼瞪小眼。 还是花苏先反应过来,脸面笑得纯善温良,“浮欢公主,我听尤央讲过你。” 花苏讲完话,浮欢还不见反应。 也是,眼前忽然乍现出这么一位人畜无害的莲花少年,任谁都要叹叫惊艳。 然而…… “哇呀呀,容夙你放我下来!” 还未等浮欢反应,容夙忽然冒出来,一把抓住浮欢的后衣领,径直将浮欢揪起,浮欢腿短,四肢悬空,当即又炸毛了。 容夙也不管浮欢闹腾,只拿眼珠淡淡扫了浮欢一眼,面色拿捏得冷艳高贵,“不许胡闹。” 浮欢当真听容夙所言,立即安分地垂下四肢,容夙见她乖觉,才肯将放下浮欢。 阿哥怜香惜玉,自然看不惯容夙的做法,笑眯眯朝浮欢打招手,“欢欢,过来这边,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浮欢又打起精神,蹭蹭蹭将小跑过去,途中还特小娇羞地瞄了一眼花苏,显然知晓我阿哥是要向她介绍花苏。 阿哥替两人介绍:“这位是我家花苏,这便是凤族浮欢,我估摸着你俩地性情应该合得来,赶巧趁今儿认识一下。” 花苏例先开口作揖:“浮欢公主。” 浮欢难得一副淑女模样,特矜持地做了个万福,“我叫作你花苏哥哥好嘛,你也不用见外,直唤我名字即可。” “好。” “花苏哥哥,你多大了,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呀,也没有在三界有听过你?” “我跟阿瑶差不多大,至于其他,是因为我患有不足,所以不能见外,自然也不会被外人知晓有我这么个人。” “什么不足之症呐?花苏哥哥你哪里难受?那你都是跟尤央阿哥还有阿瑶还有白泽一起住?” “已经是旧疾了,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并不打紧。”花苏不紧不慢回应浮欢接二连三的问题,续而脸面笑得温情,“是啊,我一直跟他们一起,尤央养着我呐,。” 本帝姬在此要声明一下,以我对花苏的了解,他末了那句话的意思是指,阿哥在他还没成形仅是粒小莲花籽的时候,就一把手将花苏拉扯成现在这般一位素雅清华的俊秀少年。 嗯,就是可正经可正经地陈述是我阿哥将养他成形的。 然而因为我事先同浮欢提点的那句“我阿哥的相好”,浮欢现在也捣鼓明白那位相好是指花苏。 是以浮欢小朋友想歪了,她觉得这句话是明晃晃地在炫耀奸情呐。 (三十二)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浮欢小朋友双眼冒桃花,一脸矜持且八卦,掩不住雀跃,又要发问,但是刚张开嘴,就被身后的容夙制止。 容夙直接搭住浮欢的肩膀:“浮欢,不得逾礼。” 浮欢泄气,肩膀陡然垂下来,花苏对容夙行礼:“容夙殿下,许久不见。” 容夙点头作了回应,身前浮欢忍不住赌气:“容夙你最爱管我闲事了。” “我们出来这么久,该时候回程了。” 浮欢眼珠子瞪大,“不要!我还想要跟花苏哥哥去三十三天玩呐,上次尤央阿哥答应我的了,三十三天可热闹了,有阿瑶有梵色还有白泽在,比你的好玩多了。” 容夙冷艳高贵地瞟了阿哥一眼,“你什么时候唆使的阿欢?” 阿哥悠悠打着折扇,腔调拿捏得很欠凑,失笑道:“这算哪门子的唆使?浮欢年纪小,正是贪玩的时候,不过是邀她过来我*殿走动走动,又不是唆使她做坏事。” 容夙正待要开口,浮欢在一旁添油加醋,头如捣蒜,“就是就是。” 容夙作了一顿,脸色阴郁三分,复而又道:“那也不是现在去,你答应我的课业还没做完。” 浮欢小脸皱成一团:“你布置的功课没完没了,怎么做得好?” “那等你什么时候把《楞严经》背全了我再同意你去三十三天。” 浮欢气鼓鼓地把脸嘟成一个圆润的包子状,扭头委屈地将望住我,“阿瑶,你看容夙。” “呃……你父亲将你交给容夙教导,这事儿我还真管不了。” 浮欢脸面将垮下来。 我俯身,凑近浮欢耳朵细语道:“乖了,改天有机会我再跟容夙说说,让他放你出来玩,今天就算了,你看容夙那脸面臭得跟吃错药似的,指不定又在闹别扭呐,你就顺着他点。” 浮欢面露不甘,小屁股扭了扭,耍起性子来了。 “浮欢,听阿瑶的。” 我正待再开口,背上忽然传来压迫感,梵色顺势俯身,身形将拢住我,声音自上头响起。 “不急于现下,等有机会我便与阿瑶去九黎宫看你,再带你出来玩。” 本帝姬近来心情尤其明媚忧伤,这份忧伤自那日从伽婆山回来之后便一直存着,已然月余。 这一忧伤下来的反响,尤其表现在饭量上的骤减,竟然仅只食了平日里的一半。 欸—— 想来我漫漫神途中,必定是要添上这一笔欺男霸男的风流债,本帝姬何其无辜。 那日容夙在伽婆山与我们分手之时,浮欢已经闹腾累了,整身挂在他身上补觉,临别容夙面上总算对我挤出良色,开口却是道:“阿瑶做的不错,继续努力。” 说完眼尾还扫了一眼梵色,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我暗自磨牙,记下了这笔,顿时发觉容夙同浮欢相处久了,除了有奶妈子的势头,他娘的还多了一股子恶趣味。 (三十三) 小公狐狸 就前几日,连老君都胆肥地亲自登上三十三天,意图打探虚实,来时随身还握着小本子,满脸写着八卦二字。 我直接将他堵在殿门口,双手着力将门阖上,末了将一句话甩出门外,阴测测道:“你若是胆敢拿我跟梵色的谣言去乱编排那些劳什子戏本小册,我定一根根将你的眉毛胡子全数拔了去!” 我这正杵在水深火热中,身边的一个个却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本帝姬觉得心很塞。 然倒也不是真没个贴心肝的安慰与我。可叹的是最最窝心的花苏自伽婆山一回来之后,便又一头缩进东皇钟里沉眠;而善解人意的白泽,近来也是不大对付。 话说白泽最近总摆着一个不阴不阳的脸面,连平日里打理家务都有些游神,情绪很是不稳。 不过我体恤他身为上古唯一的一只白泽神兽,贴心想到他可能是到了甚特殊期,但是又不好同异族言语,只能自个儿憋着,于是厚道地没叨扰他。 当下只得自顾做着自我疏通。 今晚月色甚好,我捧了杯茶只身俯靠在窗前,遥遥对着圆月举杯吃茶,冷不防头顶上方忽然垂下一个重物,将本帝姬的脑袋给砸个正着。 我吃疼,摸着头向上瞧向那物什,竟是个酒囊。 壶口处被一条白绫吊着,我顺着布条望去,白绫末端被一只修长精致的手拽着,再往上一瞧,在顶层七楼的屋顶窥着了一只活色生香的脑袋。 我握住酒囊将扯了两下,用眼神询问了脑袋的主人,意欲何为。 梵色附身向下,鸦发零零散散地跟着垂下些许,瞧不清神色,我却隐隐察得他面上带着盈盈笑意。 “你独自杵在那儿也无甚意思,今儿月色这般好,我这儿又有好酒,阿瑶肯否上来同我对酌一杯?” 我回了他一个笑脸,表示赞同。 径直向窗外探出身形,手脚并用踩稳在窗台上,一只手绕着白绫缠了几圈。 梵色拉紧布条,着手向后用力,作势要将我拉上屋顶,我配合着他的力气凭空上跃。 屋顶上瓦砾一片堆着一片,我初落脚时甚有些不平稳,梵色伸手揽住我的腰部,我一头撞进他怀里,胸脯直接就贴上他的,姿势十分暧昧,一时间鼻腔里满是他身上的馥苦清香,幽幽泛着清冷意味。 我老脸一红,当即弹开。 我摸摸下唇,没话找话,“唔……坐哪儿呢?” 梵色笑得狡黠,好在尚有眼色,并无说破刚刚的微妙,只勾着唇角,熟门熟路地在屋顶挑拣了块位置,招呼我坐稳。 我暗自深呼吸,给自己打气,青瑶啊青瑶,你好歹乃堂堂上古神女,不过一场小意外,不过区区小公狐狸,稳住,稳住。 我道:“白泽给你挑了个真真好的位置,你宿在顶层,平日里若闲来无事,正好方便爬上屋头赏赏月色,吃吃凉风。” 梵色摸出两只酒杯,悠悠倒上九分,递给我一杯,道:“也是前阵子才发现这里的,这次连累你招惹流言,我借这杯酒向你赔罪。” (三十四) 举杯邀明月 我状作无奈地摇头,道:“这流言又不是你传的,无甚好赔罪。再者清者自清,八卦这回事儿越解释越乱,索性不作管顾,日子一久谣言便会没了。” 今夜无风,月光却是大好,在屋顶瞧去,视线十分清朗,又因为没有风声凌乱视听,显得周围一片寂静空旷。月色铺撒了一层碎银在离殇湖上,四周的草木翠绿可见,又隐隐藏了暗色,确实是副好景色。 “话说回来,我以前竟没想到能在顶楼瞧见这么好的夜色,当真是辜负了。” “那以后常来坐。” “好呀。” 我伸手接过酒杯,触着梵色的指骨,微带了凉意。 醇厚酒香自杯中溢出,我拿酒杯凑近鼻尖嗅了一口,问道:“这是什么酒,这般醇香?” “此酒名为九酝,是九重天里一名酒娘酿制而成的。我修成上神位阶之时天君赠与我的礼品之一,那日拿了九酝去往上黎宫,本来是想同容夙殿下对饮,没想生了变故,直接跟你来往三十三天,宿在这*殿里头,今日正好拿出来。” “如此倒便宜我了。” 我仰头饮尽酒水,细细回味了个中滋味,赞了句妙。 “味芳醇,色清亮,真真不错。我阿哥好酒,你若拿去同他对酌,他定然开怀。” “尤央帝君酿的酒在三界可是绝顶,此等好酒帝君自然不会少吃。且……”梵色眉眼含了笑,颇有些意味深长,“月下对酌,自当相邀美人。” 小公狐狸露出招牌微笑,再衬上眼尾的赤色泪痣,周身姿态灼灼生妖,暧昧意味不言而喻。 本帝姬假装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将吃空的酒杯递给他斟满,咧嘴笑道:“我阿哥也是美人呀。” 一句话成功将气氛打破。 梵色一时找不到话回应,面色不阴不阳堵着,只默默地伸手接过酒杯。 欸,话说本帝姬说的可真是实诚话,厚脸皮点讲,不才在下我长得真挺好看的。 然而…… 本帝姬从小身边围着一群美人,他们个个都比本帝姬要来得貌美如花,而且他娘的还都是一群男人! 譬如小棉袄花苏,譬如万能管事白泽,譬如闷骚太子容夙,譬如为老不尊的勾陈,再譬如我那尊万年骚包自恋的兄长尤央……数都数不过来。 这一点我深刻鄙视,明明可以凭借自身能耐安安静静的当个盖世英雄,又偏生要霸占美名。 是以根据本帝姬从小拥有的优质货源而培养出来的审美,本帝姬敢拍胸脯保证,虽在三界众雌性中,难有比不才在下要长得好看的,但是,美人却绝大部分被雄性同志给占领了! 因为从小这般看着美人长大,对自己的样貌倒不甚在意了,反正过得去,不才在下我的心态还是很好的。 然而现下这般想来,老子长得如花似玉,居然被一群男人给比下去了! 本帝姬忽然有些悲愤。 梵色抬起左手给我倒酒,双眸注视着下方的酒杯,月光倾泻在梵色周身,洒向他半垂的眼睫上,倒映出一排暗灰色的阴影,右眼尾出的泪痣悄无声息地声张艳色,衬托得两瓣唇色越发浓重。 梵色倒好了酒抬眸刚好撞上我的眼珠子,我刚刚正在胡思乱想,眼前冷不防乍现这么一张美人脸,一时将楞住。 (三十五) 好多美人 梵色抬起左手给我倒酒,双眸注视着下方的酒杯,月光倾泻在梵色周身,洒向他半垂的眼睫上,倒映出一排暗灰色的阴影,右眼尾出的泪痣悄无声息地声张艳色,衬托得两瓣唇色越发浓重。 梵色倒好了酒抬眸,不偏不倚撞上我的眼珠子,我刚刚正在胡思乱想,眼前冷不防乍现这么一张美人脸,一时将楞住。 梵色抬头,犹如雪峰堆成的鼻梁在月色下勾勒出优美线条,月光幽幽打在他的面皮上,将他原本的玉色肌肤又照透三分,微显出病弱之态,然那周身气质却是叫人赞叹敬畏,带着年少老成的隐喻,清俊无双而又沉稳如墨。 两只眸眼在同我的相撞之时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睫陡然划出弧线,狐狸眼里盛满星光,直教人一头就要溺毙在他的眸眼深处,眼尾的朱砂痣勾引意味更甚,恰如点睛之笔,让梵色周身的清雅气质无端勾缠出冷艳妖冶。 我知道梵色好看,但由于早在洪荒之前就见过这张面皮,基本没有仔细欣赏过这张美人脸,然而今晚这猝不及防的一眼,犹如偷得万年相望而来,却叫我一颗九曲玲珑心鼓噪不停。 我望住他的脸面,色迷心窍且直白中肯地道了句:“你也是美人呐。” 梵色眸眼明晃晃闪烁了一下,乍现出喜色,陡然令本帝姬神游的灵台转瞬清明。 我对上梵色明显染了戏谑的面色,莫名气短起来,摸着下唇干笑了两声,两眼飘忽,顿时没好意思再去看他。 “恩,从小便有不少人说我好看来着。”果然听到梵色声音愉悦,末了又补了一句,“不过听你说我很开心。” 我当下窘的气血上冲,继续摸着下唇,“哈,我的眼光向来是好。” 欸,我素来便知自个儿喜好美色,却不想会如此急色,竟然对着这么只稚嫩的小幼苗起了色心,罪过罪过。 好在梵色见我面色发燥,忒君子地将话题转到了吃酒赏月上。 酒只一壶,没一会便见了底。 我平时酒量一直不错,喝的时候便也没注意这酒有多烈,一时贪杯,又有梵色尽心尽力在旁为我斟酒续杯,结果没等酒囊倾尽,我自个儿先晕乎乎地歪在一旁,整个眼皮越发沉重。 我坐得不甚稳便,身形歪到一处清冷的怀抱中,我嚷了声冷,那人拥着我勒紧了几分,我顺势磨蹭几下,总算攒出几分暖意,安分地缩在里头。 迷糊间察得面上一热,似乎是有个柔软的物什贴在我脸皮上移动,我努力想睁开眼,又觉得这不知名状是物什温和柔软,贴着很是舒胆,遂又放弃了。 倒是有杂音断断续续钻进我的灵台深处,萦绕不散,甚是烦人,我想推开那声音的主人,却茫茫不知何处捉寻。 …… “无论我作何表达你都不肯在意,只当我年少心性,你可知我的真心比之你所料想的要深刻。若说我守了你七万年你信么……阿瑶,阿瑶,你要我怎么做……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是你,或许,你便是我降世生来的宿命。” “我却知晓你是我一生所求,你我之间早有羁绊,你休想甩个干净,我绝不放手……” “你就在我身边,抓在手上的就是我的了,我不放手,你能拿我怎么办。” (三十六) 碧玉简 翌日醒来已近午时。 昨晚那酒后劲着实不小,看来是梵色将我送回房里的,算他厚道,没叫催促我晨起散步。 我满足地伸展四肢,在床上翻身,打算再眯个一小会,却发觉床头立了一道黑影,又有人杵在我床头。 我下意识想到梵色,唔……不对。 这道身影斯文清俊,气质温雅,不是梵色的气息。睡意朦胧的灵台翻转了两回天,总算反应过来那黑影的主人正是白泽。 “哟,早呀,你怎么杵在这儿。” “这个时候算不得早了,帝姬昨晚可是吃了酒,现在还存了酒气。”白泽见我醒了,将手里握着的茶杯递向我,“我方才煮了茶,帝姬吃了好醒酒。” 当下我只得起身,接了茶杯一口饮尽,白泽立马贤惠地伺候我梳洗。 我望着白泽忙前忙后的身影,感慨了句:“自梵色入宿*殿之后,你都再没招呼我晨起了。” “等梵色帝君走了,一切便会恢复如初。” 我摸着下唇干笑,“到时再说,梵色那性子倔强得很,哪有那么好说通的,现下也不急这事儿,慢慢跟他磨。” “我有一事拖了许久。”白泽身形作了一顿,似乎不甚情愿说。 我素来见惯白泽处世不惊的模样,难得见他竟然还有这等忸怩姿态,讶然道:“何事?” “前阵见帝姬情绪不佳,便未同帝姬禀明,今日说了,望帝姬莫要责备。” “不会!你说你说。” “我前阵子收到一封请帖,请帖的主人,是为遗桑谷银灵子。” 白泽将热面巾拧好递给我,音色淡然,“银灵子说是收了个徒弟,让徒弟继位,承东夷族长之责,道是大喜之事,该请亲朋好友聚一聚,为此特地设了宴席,指名请我同帝姬前去。” 白泽边说边摸出一块碧色的玉简递给我,“这是银灵子送来的,帝姬请过目。” 我将扭着玉简对向窗台的日头,着手晃了晃,小玉片不过巴掌大,在阳光下颜色更显青翠欲滴,面上浮出一条笔迹缭乱的字条出来。 “老子收了个徒弟,要他替老子位置,特地请你们过来作个见证,记得来啊!” “亮亮收徒弟了。”我讶然,“他徒弟也真不挑,竟受得住他那暴脾气。” 我问:“这玉简什么时候传过来的?” “半月有余。” “呃……这么久了,宴会早过了吧,去了也白搭。” 白泽默默地掏出第二张玉片。 “银灵子前天又送来一片玉简。” “阿泽,怎么还不来?哼,定是阿瑶惫懒,不肯挪步。不过不着急,这宴桌你们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摆上,话说这是老子人生大事,你们俩别差不多得了啊,再磨叽老子就亲身溜达一趟三十三天请你们来。” 我无语凝噎。 这关我什么事哟,我今儿个才知道的消息,明明是你自己招白泽不待见了,白泽才会迟迟不肯知会与我。 (三十七) 银灵子 噫,难怪白泽这几日面色不对,原来是因为这祖宗又找上门来了。 白泽口中的银灵子仁兄,我戏称他作亮亮,原身是只萤火虫,我在洪荒时认识的他。 亮亮是于上古一次撼天动地的洪水中出世的十大魔兽之一,入世之前常年栖在一棵银杏树下修炼,直至悟得真道。 自称银灵子,号亮魔兽,是为上古之遁神。 这家伙因是自学成家,没个长辈训诫管教,性子很是跋扈,用我阿爹的话形容,“嘿!个野性难驯的兔崽子。” 好在亮亮虽然面上瞧着蛮横,但是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了,到底也是个狡黠圆滑的主,用他自个儿的话讲,“爷怎么着也会活得比你久,看你翘辫了再如何跟我横”。 我虽现在是血肉身躯,然而到底原身是颗小虎牙,作为原身同为袖珍类的神魔,我俩惺惺相惜,我十分之待见他。 用我的话形容他,“深谙自保,狡黠机智又而性情如火,堪堪是个水淹不死火烧不灭的小祖宗”。 善迷幻咒,连当时令鬼怪邪刹闻风丧胆的伏魔天神义和也无能耐破除其咒术。 我同亮亮的相遇,委实称得上是一场闹剧。 我幼时没少闯祸,因为有白泽跟勾陈为我垫背善后,总是能安然无恙脱身。 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算在一次祸事中让我阿娘揪住了原形,我阿娘比不得我阿爹好说话,要罚我禁闭一月。 我只关了三天便受不了,在晚上偷溜出去,夜黑风高的本帝姬一个不慎便给迷了路,结果一头乱窜跑到了亮亮栖身的银杏树下。 亮亮至今都没明白,我一个小丫头片子是如何破解他布在银杏树周围的阵术。 唔,说来惭愧,本帝姬乃是遁着银杏树上的杏果香味,才找到这颗树的。 他挠破头皮也没能想得到,不才在下我凭的是一只刁钻的鼻子,压根就没有顾什么阵不阵的。 我被关的那三天都未进吃食,嘴馋得很,捏了术语直接腾上枝干,以恶灰狼扑向小绵羊的势头,欢快地向那馋人的杏果伸出魔爪。 不料,刚伸到一半便察觉手背有一块地方痛痒难耐,定睛一看,有只发着萤光的虫子叮在本帝姬白胖细致的手背上。 嘿呀!我当即一巴掌下去,将其拍扁了事,那只萤火虫自我手中滑落,打了个旋儿悠悠飘落下地。 我没甚在意,正想再伸爪子,忽然下方萤光大盛,几逼得我睁不开眼。 从中幻出了一位银发白衣的青葱少年,少年两脚打赤,并未着靴履,将露出的脚掌细致秀美,比我的还要白上三分。 那少年怒目抬头,我看见他的周身毛发皆为银色,包括眉毛眼睫,然那一双眸子竟呈现莹绿之色,乍一眼瞧见,犹如那萤火之森,幽静碧池中掉落的一颗琥珀,幽然蛊惑若精灵,美得幽远而惊艳。 少年妙若精灵,可惜脾气却不怎么好,浑身一副山寨土匪的即视感。两手叉在腰侧,抬起一只珠圆玉润的脚掌气势汹汹地踩在石块上,咧着秀气粉嫩的唇瓣气急败坏地对我开骂一句:“臭丫头!” (三十八) 东彝族 所谓不打不相识,这便是我同亮亮的初遇。 这遭我幸运地结交了一个小伙伴,不时就会溜去找亮亮玩。 再过几万年,亮亮所在的东彝部落同黄帝起了干戈,爆发了震赫洪荒的九黎华夏之战,东彝部落主领的九黎战败,亮亮领着自己手头上幸存的东彝族人迁移,之后便一直安居在东荒以南三百里处的遗桑谷。 东彝部落从此便是为隐于三界的异族,脱离神魔两界。 亮亮很中意白泽,却与我阿哥相处得不甚愉快,两人就一相看两厌,天生不对付,不知怎地一见面就吵嘴。 话说亮亮天生性子野惯了,当初做那东彝族长纯属形势逼人,不得已上的位,后来总算东彝安稳,他就三天两头喊着退位。 然后并无适合的人选,亮亮便说要收徒弟继位,从小培养的人用起来他才放心,我当时嘲笑他,“就你这臭脾气,哪个不长眼的敢做你的徒弟,别把人吓跑了。” 果不其然,亮亮挑了四五个,不到半年全给捣腾没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总算给他逮着个倒霉鬼。 “亮亮难得收个徒弟,自然是要走一遭,自从搬上来三十三天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了,有些念想他哟。” 我悠悠收回碧玉简,也不问白泽为什么今日才将消息告诉我,只道:“此番你便与我同去罢,当作野游散心也是不错。” “帝姬说了算。” 此番便打定主意要去往遗桑谷。 我觉得亮亮虽然是指名道姓要我同白泽去,但也没说我俩不可携带家眷,想来他这桩乃是大喜之事,多领些人过去沾沾喜气也是极好的。 阿哥虽然同亮亮不对眼,但两人好歹也是旧相识了,指不定还能借机“相逢一笑泯恩仇”来着,我便去问了阿哥。 结果阿哥凉凉地摆着折扇,阴阳怪气地从喉腔发出一声音调,“噫,阿瑶近来胆肥了不少,要我去跟银灵子道贺?” 阿哥浑身上下散发着“嫌弃”二字。 呃……果然是我想太多了,这种矫情的戏码还是不适合他俩。 这厢阿哥是不屑去了,于是我又去问了梵色。 梵色倒连问都没问,直接点头,“阿瑶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小公狐狸说得忒矫情,白泽正在现场呐。 我只好应付道:“你不挑便好,是我领你住在这*殿处,如今我要外出,自然得过问你一声,不能把你落下。” 梵色点头,“我曾听父君提起过银灵子,他同我父君母妃本就是旧友,此番我只当是借父君母妃的名义向其道贺。” 翌日辰时,我同梵色白泽二位架了团祥云腾出九重天,悠悠荡了两个时辰,终于腾到遗桑谷的入口。 遥见一位白衫少年翘着二郎腿叼着根稻草,正百般无赖地坐靠在谷口的老榕树下,脚上未着靴履,秀气莹白的脚丫子一晃一晃的甚招人,及膝的银发密密麻麻披散在周身。 少年有一张秀丽脱俗的面皮,配着一双萤绿色的眼珠子,恰如在这绿野仙踪跳脱而出的精灵妖魅。 这个堪堪似匿于深山不谙尘世的精灵似的少年,正是我的老友,亮亮仁兄。 我遥遥朝他打了个招手,开口道:“哟,亮亮,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题外话------ 东彝(yi)第二音 (三十九) 兔崽子 这个堪堪似匿于深山不谙尘世的精灵似的少年,正是我的老友,亮亮仁兄。 我遥遥朝他打了个招手,开口道:“哟,亮亮,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亮亮瞧见我们来了,满脸兴奋,明显扬起笑意,“嘿!这儿!” 边嚷嚷边弹跳起来,姣白的双足生生踩在翠绿色的草地上,无敌扎眼中看,一股脑儿起身,张开双臂莽莽撞撞向我这边蹦跳而来。 先前阿哥因为有陪着老君一同编纂那么些个戏本子,深谙本子里头的情情爱爱,从中积攒了不少感触。 曾有对我念叨过一句,道是这世间无论何种情感,都只怕一样物什,那便是时间。 无论作何情深,都怕被那苍白无涯的年月给消磨泯灭,难有始终如一的感情。 然而瞧瞧,亮亮如此热情,分明是十分把我这个久不相见的老友记挂在心中。 本帝姬十分感动,学着他张开双臂,就等他飞扑过来给我一个“爱的抱抱”。 然而世事难料,我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尾。 亮亮君满脸喜色的侧身略过了本帝姬我,牢牢抱住我身旁的白泽。 他放弃了本帝姬这么一位现成的且貌美如花的美人,去抱了白泽! 小兔崽子! 唔……说抱住还算客气,亮亮手脚并用,这架势,整只都挂在白泽身上。 我张着手僵在原地,梵色没忍住,伸手揽过我的腰,而后将我拉开,默默离了他二人有三步远的距离。 “咳,唔……阿瑶,这位便是盾神银灵子,与传说的有些不一样啊。” 我磨了磨牙,没答应梵色的疑问,只道:“你等我一下。” 本帝姬气势昂昂迈步上前将亮亮扒拉下来,兔崽子抱得还挺牢,我颇费了翻气力。 亮亮不乐意了,琥珀似的眸子将瞪圆滚,嚷道:“嘿嘿,阿瑶你干嘛呢?” 我反瞪回去:“我还想问你干嘛,我同你打招呼你没听见是吗?故意无视我是吗?我家白泽是你想抱就能抱得吗?怎地没事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嘿!你……” 亮亮正要炸毛,一直未作反应的白泽适时开口,语调温和,舒张有力:“别闹。” 亮亮摩拳擦掌正要还嘴呐,一听白泽说话,立马服帖下去,两手下垂贴在身侧,身板端正,琥珀似的眸子亮晶晶地,将望住白泽。 这家伙性格乖张,然只要白泽一出马,就立马跟那被顺着毛的猫一般,那叫一乖巧可爱。 啧啧,当真是一物克一物。 “哦,这位是青丘国新继的帝君梵色,是为岑柩宁兮之子,此遭替他爹娘同我一处来向你道贺。” 我指了梵色向银灵子同介绍,心下很有些惴惴不安。 我同梵色现下关系很有些说不清楚,偏偏梵色又长着一张白梵的面皮,我同白梵在洪荒时的那么点破事在这些旧友面前,个个都耳熟能详的,叫我遇着以往的熟人,总是莫名有那么些揣测,又说不出是如何揣测。 亮亮这才将视线转移到梵色跟前,将望了一眼梵色,果然惊乍起来。 “欸你小子怎么……诶诶!” 我心里打了个突,幸好白泽及时一把将揽住亮亮肩膀,直接捞过来,“方才帝姬说了,这位是青丘亲任的梵色帝君,岑柩宁兮之子,你可看仔细了。” 梵色脸上倒是淡然如常,俯身朝亮亮作揖道:“晚辈梵色,见过遁神,此番不请自来,望遁神谅解。” (四十) 亮亮君 亮亮忒上道,眼珠子一咕噜,顺势就腻歪在白泽怀里,头也没回地朝梵色摆手,豪爽道:“好说好说,我跟你爹娘是老朋友了,你也不用见外,不必遁神遁神的叫,老子最烦这些虚礼,直接唤我称谓就行。” 梵色点头称是。 但是亮亮也没能腻歪多久,白泽见他挂在自个儿身上瞎扑腾,眉头将皱了一皱,然后,就见他气定神闲地伸手,将提溜住亮亮的衣领,再而轻飘飘将其甩到草地上。 亮亮君觉得有点小受伤,估摸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小媳妇似的口气委委屈屈,“欸,都别杵在谷口了,大家伙先进族里再说。” 我忍俊不禁,打趣道:“也是,难得你收了徒弟,可得让我见见那位倒霉孩子。” 亮亮面色颇有些痛心疾首,在前头边领路边嚷道,一副“老身甚不容易”的表情。 “别提了,三天两头让我操一次心,总得让我操练成了,才敢领出来见你们。”亮亮一面领路一面贴在白泽身侧,“阿泽靠近我这边一点,你那侧有荆棘,仔细划到衣袍。” 我“哦”了一声,倒更好奇那位徒弟的模样。 在我后头一直静默不语的梵色凑我旁边来,一把握住了本帝姬的手掌,我转头望向梵色,拿眼询问他此举作甚。 梵色的眼睛却是看向前方的白泽与亮亮,颇带了些深意。 “你说,白泽神君与那位银灵子似乎感情很好。” “可不是,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看白泽平日里对谁都温温和和的一副笑脸,其实真正叫他能亲近的也没几个。” “两人一动一静,这脾性倒是互补。” 我忽然感概,傲娇道:“唔,话说我家白泽这么一位又会做饭又有才学的万能美男子,交朋友那也是很挑的,才不愿意搭理这种土匪霸王。我看就是亮亮脸皮厚硬贴上去,横贴竖贴贴了十几万年,白泽才给贴习惯了。” 梵色低低笑道:“你说得有理。” “那可不是。” 白泽以往总是走在我身后,今次有亮亮君在,被那兔崽子给拖到前边去了,留下我跟梵色在后面慢慢踱步。 小径两边都是参天古木,遮天蔽日,树冠上还缠着不少藤蔓,路两旁还有不少荆棘,我们几人走进里面仿佛幽林密道。 我抱怨道:“亮亮呐!我说了你多少次了,叫你将这条小道清理一下,这路不好走欸。” “路通畅就成,你管甚好不好走,我的族人可不愿来着劳什子山间野路拔草。” 我啐了他一口,“这算哪门子通畅呐,你还有理了!” 亮亮索性不理我,继续贴着白泽行狗腿之举。 我愤愤然。 身旁梵色顿了一顿,忽然又开口:“你跟银灵子果真是老友,感情十分不错。” 我问:“怎么?” “你跟他说话时,分明鲜活不拘了许多,语气神色较之与我说话时大有差别。” 我一时嘴快:“自然,亮亮算起来还比我老呢,你却不同,你是后辈,自然有差。” 我说话间眼珠子自然而然对上梵色的,陡然见他那双琉璃似的眸子慢慢翻滚上乌云,我暗叫糟糕。 小公狐狸可怜巴巴,“阿瑶,我倒宁愿你也如此待我。” (四十一) 一兽傍身,万事不愁 小公狐狸可怜巴巴,“阿瑶,我倒宁愿你也如此待我。” 我赶忙抢救:“你没事干嘛要跟他一样呢,那兔崽子老得连自己年龄多少都忘了,还成天装成小年轻儿,你个大好青年,都不带装的,才貌双全,风光无限,前途无量的,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我抽空咽了口唾沫,“瞧瞧,年轻多好呐。” 梵色问得一本正经:“你真的觉得我这样的好?” 小公狐狸欸,就你这样万中无一的青年才俊,你告诉你对自己还有什么不满的。 我坚定道:“是的。” 梵色顿时一脸满足,“阿瑶喜欢就好。” 我,“……” 这跟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青阿瑶!我听到你在说我坏话!” 前方亮亮回头冲我叫嚷。 我悠悠回他,“哟,冤枉,我说的从来都是实诚话。” “嘿,你又胆肥了是吧!” 亮亮撸起袖口,气势汹涌地朝我挥拳。 我盯着他裸露在外的胳膊,啧!这细瘦白嫩的,于是乎甚不屑地“呵呵”了两声,学起容夙的语调,冷艳高贵地睨向亮亮,“哼,就你这小胳膊打我?” 亮亮这种土匪霸王式的兔崽子,最瞧不上容夙那种严肃规矩又一丝不苟的面瘫了,“嘿呀!竟敢学那闷葫芦来笑话我!” “路不稳便,你们先慢点打闹。” 亮亮正炸毛呢,一旁白泽出声制止,语气和缓,如沐清风,亮亮当即便软了三分。 小媳妇似的期期艾艾,“好,我听你的。” 扭头对我却是一副凶相:“看在阿泽的面子上,我晚点跟你算账。” 呐,白泽便是这样,仿佛天生自带感染力,总能潜移默化感染身边的人安定下心。任他乖张跋扈,遇到白泽这样的温雅公子,都会莫名被他带动,消除心浮气躁,再猖狂不起来。 是以无论是谁,见到白泽,都要忍不住赞叹一声公子如玉。 嗯,本帝姬觉得,本帝姬之所以能在九重天乃至四海四极享誉盛誉,主要是因为身边有白泽傍身。 四极皆谣传,上古存留下来独一无二的白泽神兽,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通晓万物之情,为人处事谦逊睿智,能叫这般通天人物屈尊于下的上古神女本帝姬,必定不凡。 只叹不才在下不成器,这于这等谣言,深表惭愧。 小公狐狸今儿个不甚安分,好容易安静了一段,又开口问我。 “阿瑶你跟那银灵子什么时候认识的?” “哟,洪荒以前的事了,哪里记得清。” 梵色眼皮垂得很低,“我都不清楚你以往的事。” “嗯?”我扭头看他,见他竟然显露出萧索落寞之意,我惊讶,刚要问他,然而电光火石之间脑门忽然一闪,转瞬悟了。 我放缓脚步,拉开同前方的距离,细声道:“你是不是怕生?” “怕生?”梵色讶然。 本帝姬握住小公狐狸的手,表现得很关爱,“你放心,我在着,这几日在遗桑谷,一定跟你寸步不离,这里我很熟的,定不叫你生出不适感。” 哎呦,我怎么那么粗心,梵色到底年少,我同白泽对遗桑谷对亮亮都十分熟识,但是梵色却是初来乍到,他性子又不似我阿哥那骚包,难免会生出几分别扭,得多多关照于他才是。 (四十二) 没童年的狐狸 方才我同亮亮一通打闹,他却在一旁干晾着,心底一定不是滋味。 梵色将顿了一瞬,飞速地吧眨了一下眼皮,又陡然笑意盈盈地半眯着双眼,半阖在眼睫里的眼珠子隐隐藏着捉摸不透的深意,又反将我的手握紧,道:“好,那你上哪儿我都要跟着,不许留我一人。” 梵色瞧着老成,原来内里也是个缺乏安全感的,本帝姬顿时母性泛滥,面色郑重道:“你放心,我保证。” 梵色一双狐狸眼弯弯,蓄满笑意,忽然转念想到了什么似的,道:“对了,这般算来,这趟算是我的初次外出游玩。” 我一脸不可置信:“怎么你以前都没有过么?” “以往可没甚闲情游玩,终日里只修道悟佛,若说到玩乐,就也偷着空抚几首曲子,自我消遣罢了。” 梵色神色平静淡然,然我看他那双眼珠子,分明透露出寂寥。 啧啧……着实令本帝姬心下一紧哟,我好坏也过活了这么些年头,怎听不出这其中味道? 本帝姬将灵台回转了两回头思虑一番,顿时悟了这番。 就算着梵色资质绝佳,脑力一流,然那时横竖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该是要如何挨过这漫漫仙途,一步步升为上神位阶? 哟,想来惭愧,本帝姬将梵色那般大时,正直少女心性,尚是个天真懵懂,对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钟爱有加,修为术法学个三三两两。 若要我那时跟梵色一般成日清修,不得活活将我给憋断气喽? 这家伙只怕是没童年的。 无怪乎他这般年少老成,只怕那段清冷孤寂早早已刻入骨髓,外界皆传言他为奇罕之才,却不曾思及这无上荣耀背后的漫漫苦修。 我与梵色相处下来,也算有一段时日了,却一直忽略于他,未曾了解过他,本帝姬着实觉得对他不住,这般招人疼的孩子,该是要对着他多加关怀爱护才是。 本帝姬决定弥补之前的不是。 本帝姬将握住梵色双手,放至胸前,情深意切且信誓旦旦,“从前是我不好,未能知你心中苦闷,想来也真难为你了,年纪轻轻的就要担当大任,你且放宽心,今后有我在你身边,一定有甚好玩的都拉你一起,你说可好?” 梵色将将有些回不过神,半响微抿唇畔,双眼一瞬不瞬将望向我,似乎想探究我这话里含了几分真意。 本帝姬郑重其事,一脸真诚地直面于他。 这时候如果给我一面菱镜,我担保一定会从镜中看到一位双眼焕发着慈光的不才在下,我觉得我的表情很到位,就差没吼上一句“我一定会叫你幸福”表达真心了,小公狐狸一定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的。 身为八卦全书编撰第一把手的太上老君的忘年交,在老君长期的耳濡目染之下,本帝姬深以为接下去的情节应该是要感人肺腑的,梵色应该要感动涕零地来答应本帝姬了。 但是,我疏忽了一项,那便是老君纂的那些八卦全书,里面的任何情景旁边,全然没有那些个煞风景的物什,不幸本帝姬我的前头杵着一只兔崽子。 (四十三)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青阿瑶你们又在搞嘛玩意,都快到了还不跟上!” …… 兔崽子方才说要跟我秋后算账是吧,哼哼!本帝姬且先忍他。 我道:“我们先走。” 梵色没有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音色自喉腔挤出,低沉黯哑。 又没一会儿,梵色忽然伸手摸过来,握住我的,本帝姬没防备,叫他抓个正着。 “你这……” 扭头之时刚好撞见梵色满面开怀笑意,我刚张了嘴又嘎然止住。 小公狐狸笑得很孩子气,这一笑,犹如春风袭来,眉眼清魅无双,一扫以往妖冶沉稳之气,狐狸眼里满是盈盈喜色。 还是第一次见梵色这般发自内心的愉悦笑脸,本帝姬的那颗爱美之心哟,鼓噪得忒不像样了些。 “阿瑶,我很开心,你能这么为我着想。” “哦,应该的。” 欸!我下意识吸了吸鼻子,这会子要是流鼻血可就丢人了。 半响又忍不住,“你不会从刚刚就一直在偷乐吧?” 梵色答得坦荡:“对呀。” 这下本帝姬不好意思了,“从前是我不好,没关心过你,你从小苦修,性子孤僻,不容易与人交好,不过你放心,今后有我在着,你就不会冷清一人。” “好。” 我觉得吧,小公狐狸能这般开怀,多半跟说这些话的人有关,他钟意我,所以我对他这般良色,他自然是喜不自胜。 然而,我心底却另有他想。 乖乖,我今天才反应过来:这小公狐狸的童年过得却是不咋地呀,以至于他的人生观审美观都异于常人。 我就说,哪家的呆瓜会为了懵懂儿时的一句话执着至今。主要就是因为梵色自小专攻术法,在情事方面却尤其寡闻,他能独具品味瞧上本帝姬我,这不是还没尝过芸芸三界的刺激美妙嘛。 就算不才在下貌美如花万中无一,然而这茫茫众生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哟哟,是以梵色会死心塌地逮着我这颗歪脖子树上吊,这不是因为还没有尝试过吊其他树嘛。 此刻我忽然回神,梵色对于我的感情,不过只是执念,而这抹执念,只要时间一久,便会消散。 所以说现在,我所要做的,就是引导梵色走出执念之外,让小公狐狸见识见识这世间美人何其多。 嗯,对于梵色,做情人是万万不可能了,然而只要我处理得好,两人当起朋友倒是十分不错。 本帝姬越想,越觉得妙哉,果然我这脑袋瓜关键时刻还能顶得上用处的,不像阿哥嫌弃的那般,说我什么“你何止蠢,是简直蠢好吗,一蠢就蠢到底,可惜了你阿哥我的一世英名”。 哼哼,待我完善了这桩事,一定要去嘲笑他。 我心下愉悦了不少,握住梵色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梵色也同我一般心情畅快,虽然开心的点不一样,但好歹两人的幸福感都升上去了,于是乎我惺惺相惜地又将跟他挨近了一点。 亮亮领我们七七八八拐了几条弯道,总算进入东彝族人安居的所在地。 遗桑谷。 放眼皆是阡陌农舍,这会儿还有人在田地上耕锄。梵色着眼环顾四周,道:“好好的一个仙地,这般打理,反倒像凡界的村落。” (四十四) 遗桑谷 我一直牢记要照顾他的诺言,对他的话十分上心,当即接口:“亮亮就是照着凡界的样本来打理东彝部落,他说修仙的日子何其乏味,若什么事都用术法解决,活着不就只剩等死了,修仙又是个不容易死的活,所以做仙也要做一个有追求的仙,亮亮还说,这样有助族民身心健康,乐观向上。” “唔,你说得不错,有机会我在青丘也试试。” 梵色嘴边勾起笑纹,手掌一路都将我的紧紧握住。 方才路上无人倒也罢了,现在到了族里,这么多双眼珠子盯着我们,总叫不自在。 我低头瞄了一眼,暗示性地咳了两声,示意梵色松手。 小公狐狸假装没听到。 哎呀! 本帝姬决定也一样要假装不经意,要将手抽出。 然而小公狐狸手疾眼快,才刚滑溜到一半便被反手抓牢,手上握得十分紧密。 我刚“诶欸”了两声,就听见小公狐狸说道:“族人似乎都认识你同白泽神君,一路上有不少人向你俩打招呼呢。” 话音刚落,迎面正好又有一白须素袍装扮的老者领着一位小朋友走过来,老者笑呵呵地同本帝姬问好,“小老儿可算见着青女娘娘了,你同白泽上神许多年不来遗桑谷了。” 我下意识面露和蔼之色,回应道:“好说好说,近几年飞升三十三天入宿,懒骨头发作,你家族长又没主动请我,所以甚少外出。” 老者笑得恭谨,眼珠瞟向梵色,“这位相公品貌不凡,可是娘娘的朋友?” 我忙道:“不错,正是。此为青丘古国新任国君,岑柩宁子独子,梵色帝君。” 说完还煞有其事得拉着梵色向前半步。 小公狐狸还是挺上道的,温文有礼地欠了个身,朝那位老者盈盈笑道:“老先生好。” 老者作震惊状,似是没缓回来,楞着看着梵色讲完,才紧着躬身回礼:“哟,小老儿受不起帝君这一句先生,言重,言重。” 老者说着边拿手拍了拍他孙子的肩膀,示意他叫人呢。 小童高不足三尺,头上梳着两团总角,两颊肉鼓鼓的带着红晕,葡萄眼怯生生地打量着我俩,“青女娘娘好……” “小朋友,你好呀。” 小童到梵色这里却顿住了,显然不知如何叫人,小肉脸拧巴成一团,试探性张嘴叫了一句:“漂亮哥哥好。” 呃…… 梵色一脸笑盈盈,显然心情不差,“唔,我很好。” 哟,小公狐狸倒挺会顺着竹竿往上爬的。 亮亮住的宫殿筑在遗桑谷里最高一处坡谷上。 正规说来也算不上甚宫殿,亮亮是糙汉子,连个正经宫名都没许,只是依附着山坡的地势,零散造了几栋小殿,再拿围墙将众小殿包一包,就算成了。 我四人走到宫门口,瞧见一位长相斯文英挺的男子,长身玉立于门前,那青年遥遥见我们一行踱近,甚规矩正经地朝我们作揖行礼。 我为什么用“规矩”和“正经”这俩字呐,唔,因为这青年是亮亮的徒弟。 (四十五) 所谓吃相 “嘿!你们瞧瞧,这便是老子收的徒弟,唤作尃机。” 亮亮抢先几步上前同他摆手,向我们介绍,“这孩子真不错,办事细致牢靠,老子将族长的位置传给他,可算放心了。” “师尊谬赞,尃机惭愧。”小青年紧着又躬身行礼,“晚辈东彝族尃机,见过诸位上神。” “诸位赶了这么久的路程必然要乏了,尃机已在殿里置好酒菜,还请先移步前厅作个歇息,再同我师傅叙聊,如此可好?” 这位小青年长得浓眉大眼,棱角分明,穿着灰色黑边的棉麻布料,领子袖口都打理得规整细致,明眼打量下去,小伙子正直且靠谱,一看就是位知书达理的后生。 我暗叹,真是难得哟,跟着亮亮学艺这般久了,居然没有被给亮亮带歪。 他这厢如此盛情,本帝姬自然是要却之不恭。 一行人在尃机的引领下踱进正厅,果然看见正中摆着一大桌子菜肴,看着菜品,竟然大都是按照我的口味布置的。 几万年不见亮亮,他居然有良心起了,知道顾及我的喜好。 “阿瑶,来来,坐坐。” 亮亮一脸殷勤地招呼我入座,我受宠若惊。 “欸,你这样……你不会是有事求我吧?” “阿瑶你怎么说话的,宴请你们当然是得要你们……欸那什么?”亮亮说到一半词穷,扭头问他徒弟,“尃机……” 尃机在旁细语,“师傅,宾至如归。” “对对,当然是要让你们宾至如归了,老朋友了别客气,来我这使劲吃使劲玩。” 嗯,难道小兔崽子是因为当师傅了,所以懂得照顾人了。 我半信半疑入座,顺道拉梵色一起,挨在我身边。 梵色坐在我左手边,白泽自然而然地就要坐我右手边,但是半路杀出亮亮,一把拉住白泽的手臂,硬生生挤我俩中间。 “来来,阿泽,你坐这。” 然后小兔崽子抢了白泽的位置,还作狗腿状拉白泽坐在他的右手边。 亮亮屁股都已经坐实在位置上了,白泽见状也没再表示,当真在亮亮的拉扯下坐到了他的右手边。 我不善地眯了眯眼,一脸嫌弃地将瞟着身旁的亮亮,“欸,白泽一直都坐在我右手边的。” 亮亮笑得很不厚道,“不就是个座位,哪来那么多要求,你看阿泽都没说什么。” 我嗤了一声,正要还嘴,却被梵色抢白。 “阿瑶,菜要凉了。” 小公狐狸说完还贴心为我夹了一块鸡翅。 罢了,我觉得看在鸡翅的份上,就不跟亮亮计较了。 于是乎本帝姬矜持地夹起鸡翅,一小口一小口开啃。 亮亮他徒弟尃机作为东道主,自然而然也跟我们一起同在座上,见我吃相这般好,免不得要拍一拍我的马屁了,“青瑶帝姬不愧为上古神抵,修养真真是极好。” 不才在下回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脸。 一个时辰后,桌子上的菜品更换了两次,在座诸位三三两两全放下了手头上的银箸,只剩下本帝姬我,慢条斯理地将所有吃食啃了个干净。 桌上人除了尃机,都默契地不说话,可怜尃机小青年,全程这么看下来,一张小白脸显得很美妙。 本帝姬其实是个特矜持的人,但是再矜持也改变不了我饭量,这是原则问题,不能怪我呐。 啧啧,瞧把尃机惊吓的。 (四十六) 所谓狗腿 白泽见我吃完,掏出帕子正要递给我,中途被亮亮抢了,扭头一副狗腿模样,双手虔诚地奉上帕子。 “阿瑶擦嘴。” ……“谢谢。” “阿瑶这顿吃得可还满意?” “还行。” “我记得你最爱吃我种的杏果了,这回知道你要来,我特地留了两斤制成脯干,回头就拿给你。” 本帝姬慢条斯理地擦拭完嘴,末了扭头,对着亮亮长叹了口气,“说吧,你有什么事要求我呐?” 亮亮一叫唤起“瑶瑶”二子我便头疼,每每必不会有好事发生。瞧他这般献媚作态,必然有求我。 果然兔崽子顿时就笑得见牙不见眼,我看他那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在我面前咧开,强忍着没去把它们一个个掰下来。 “几万年不见,阿瑶终于变聪明了。” 聪明你妹! 我阴测测瞪了他一眼,“有事说事。” 本帝姬话音刚落,忽然听到“扑腾”的一声,尃机小青年冷不防跪在我面前。 我讶异,“诶诶……这是作何?” “求帝姬救骊姬脱离苦海。” 我正待要开口,亮亮先声夺人,“阿瑶,我刚刚说了,这回我真没事求你,有事的是我这闹心徒弟,欸!这小子看上了别人家的老婆。” “啥!” 乖乖,尃机看起来正气规矩,想不到还有这等癖好。 我咽了口唾沫,“你不会要我给你去抢别人老婆吧?话说这事是你的专长啊。” 兔崽子一副比我还苦大仇深的吃瘪样,“要是能抢我还用得着求你哟!” “那不然是怎样?欸,先叫你徒弟起来。” “嘿,事情是这样的……” 亮亮噼里啪啦跟本帝姬讲了一对苦鸳鸯的爱情史,其中的主角之一,正是他徒弟尃机。 大致的故事,便是尃机小兄弟在一次机缘中,与魔界里一位响当当的大头目的宠姬对上眼了。 但是,那魔头在魔界地位不容小觑,两个苦命鸳鸯只能分隔两地而不得相守。 那位魔头我也听过,唤作媵余。 本帝姬之所以识他,并不是因为我俩认识,亦或是那滕余有何大作为,而是因为他好美色的性子在四极实在是出了名。 话说不才在下有色心没色胆,好美向来只图饱个眼福,那滕余的后宫里头却是实实在在的储着各色美人。 亮亮话未道全,跪在一旁的尃机忍不住抢白道:“骊姬原是在南方骊山清修的小仙,无依无靠,被那魔头看中,掳回魔界,终日里生死不如,尃机恳请帝姬助骊姬脱离苦境。” 我面色颇有些为难,道:“我倒也想成全你们,可这事儿要我如何帮哟,难不成你们要同那魔头干架,找我当打手?” 亮亮摆手道,“嘿嘿,不用打,这事儿只需阿瑶你从中调解,充当一回说客。” “我跟那滕余又不相识,怎地要我去作说客。” “你是要帝姬去找素卿。” 白泽冷不防开口,顿时将亮亮的注意力转移过去。 “阿泽你真是聪明!正是素卿。”亮亮两只莹绿色的眼珠子犹如晶石而成,正闪闪发光将望住本帝姬,“我们没必要跟魔族的人开火嘛,只要阿瑶去趟魔界找素卿求情,便可将那骊姬带回。” (四十七)魔神 白泽还未表示,本帝姬我却不乐意了,“不去。” 亮亮眼巴巴道:“我昔年同魔族分裂,自成一派,现今这身份尴尬,不好去往魔族,阿瑶哟,你别拒绝我嘛。” 我回亮亮一个更加可怜巴巴的表情,“不是我不想,而是你让我去求素卿那变态,啧!兔崽子,你还不如让我去打一架哟。” 梵色“嗯”了一声,问我道:“素卿?你们说的是魔界领袖,魔神素卿?阿瑶你认识他?” 我点头,“是。” 梵色讶异,两扇眼睫微微扑朔了一瞬,划出一道妖冶弧线,我就在他旁边,这么近距离看着,异常勾人,然而还未等我回味完,梵色眼神又斗转出了然神色。 “噫,我听父君母妃说过,上古魔神素问素卿,天地而孕,赋有神魔两项灵气,初成之时被青帝收养。嗯……这般说来,阿瑶,那位素卿魔神还是你的义兄。” 我苦着脸道:“欸,可不是呐。” 阴阳始判,二仪初分之际,天地刚刚朦胧分清了头尾上下。 上古那会儿世道乱得很,并无较真去区分劳什子神魔鬼怪,不似现今的三界,一定要你正经地归个派别不可,而且大家伙出生的方式也都是稀奇古怪。 你哪天吃饱了撑着在路边散步,随意踢着了一颗小石子,指不定下一刻小石头就会坐化成神魔鬼怪将你给踢飞喽。 然若论说真神,最早那时便是鸿钧道人,女娲伏羲三位神抵。 女娲伏羲拥有创生之力,教化众生。 盘古涅磐,清气上升而成三清,被鸿钧道人点化收为弟子;浊气下沉,集天地混沌五行成灵,坐化成为一十二位祖巫。 十二祖巫不顺三位神抵教化,自成派别,是为上古巫族一派,而后又逐渐转化成为现今的魔族。 如此一开头,神魔便逐渐有了分辨,形成神族和魔族两大派别。 就在这神魔界线逐渐分明,战乱纷争的情势下,碧水源头,苍岭之巅,有一颗高约四尺的巨型石蛋,安然居之,谁都不清楚这颗蛋是什么时候有的,谁也瞧不出这颗是只什么蛋。 沧海桑田,日夜斗转,辗转过去了万万年,也不见那颗蛋破壳,倒是这颗蛋占据了个好地方,吸食天地万物各类灵神精气,日久天长,体积壮大了一倍不止。 终于有一日,似乎是吸足了灵精,亦或蛋壳再撑大不起来,终于破壳了。 里头出来的既不是妖兽,也不是鬼怪,竟是一对玉雪白嫩的双生子,体型如凡界三岁孩童一般精致可爱的龙凤胎。 两位孩童身上竟混合了神魔两类灵气,一类纯净无暇,一类暗黑蓬勃,一黑一白在体内相逐,却丝毫不相冲撞。 两位孩童的出生,便是魔神降世人间的伊始。 破壳那日,天起异象,汇聚苍岭,大伙这才发觉有异,道是只怕又有甚稀罕异物降世。 啧啧,上古独一无二的魔神双生子呐,又何止区区一个稀罕异物概括得了的,然彼时俩魔神也只是两只懵懂无知的孩童,谁捡到这对兄妹,那当真是拣着活宝了。 话说这时候就不得不夸一夸我阿爹了,他老人家发挥了一贯风雨无阻捡大漏的精神,最先发现了这对双生子,将两只打包拐回去自个儿家养着了。 阿娘为双生子取了名字,女为素问,男唤素卿。 (四十八) 素问素卿 话说这时候就不得不夸一夸我阿爹了,他老人家发挥了一贯风雨无阻捡大漏的精神,最先发现了这对双生子,将两只打包拐回去自个儿家养着了。 阿娘为双生子取了名字,女为素问,男唤素卿。 素问素卿自记事起便尊称我爹娘作父神母神,彼时我同阿哥都未出生。 但是纸包不住火,魔神灵气同体的奇罕双生子,放到哪里都是大事件,更何况这两只尚年幼,只要收为麾下,加以培养,日后必能助己大业。 不久后魔族知晓了消息,声称两个双生子体内有魔气,就算伴有神气,也早被魔气污浊,论起来该算是魔界的人,声势强硬地要来抢人了。 我阿爹怎肯,后来便与魔族协商,让双生子自己选定去向。 素卿素问俩小朋友天真无邪地问我阿爹:“父神,什么是魔界呐?” 我阿爹一脸凝重道:“就是一种会吃小孩的地方。” 俩小朋友一脸惊吓,骤然抱在一起,“怕怕……我不好吃的。” 阿爹摇了摇头,一本正经且面不改色地对视着俩小朋友圆滚滚的葡萄眼,道:“你们俩一出生便带有着浩瀚灵气,魔界的人最喜欢吸食你们这种小童,以增自身修行。你们如若去往魔族,欸……。” 小素问直接“哇”的一声哭出来,小素卿嘴角一撇一撇的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委屈道:“我们不要去。” 可怜见的。 于是乎,我阿爹便以“一个吃小孩的魔族”的睁眼瞎话,诓住了这两位天地孕育而成,绝世奇罕的魔神双生子。 之后过了十几万年,阿哥降世,素问素卿已然混出了名头,爹娘便接力改操练起了阿哥。 再过个几十万年的,我也出来了。 素问素卿,阿哥和我,皆是爹娘二人传授教导而成。 我四人在一起吵吵闹闹生活了几万年,除了我不成器是个半成品之外,其余三人厉害得几乎逆天了。 现在想来,那段日子当真是最和乐融融,毫无忧虑的时候了。 我阿爹曾说过,素问素卿的造化实属天地造物的一项神迹,其体内的神魔两气,心正成神,不正则魔障衍生,坐地成魔,神魔间转,亦或无所谓神魔两道。 本帝姬是个以食为天的,对着这两位双生子的造化,心头一直另存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疑惑。 怎么地没人在他们俩还是一颗蛋时打起蛋的主意,吞下这天地造化的神迹呢,想想就觉得,啧啧……大补啊! 阿爹有一次跟我闲聊,说到素问素卿的事迹,我趁机提出了疑惑。 阿爹直摆手道:“傻丫头,谁没事打一颗石蛋的主意,就算石头品相不凡,但也太大颗了,吞下去也消化不了。” 我又问:“那那颗蛋杵在那里都那么久了,怎么就没人想到说敲开来看看里面到底是圆是扁的呐?” 阿爹面色哽上了一哽,复又摆出正色:“那蛋壳太硬了敲不碎,那么大的一颗蛋整只吞掉又不好消化,便都放弃了,就是这样。” 本帝姬现在想来,阿爹一定是觉得不能在幺女面前失去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光辉形象,所以胡编乱造,我年幼无知,信以为真,深以为然。 但是,诚然阿爹初始诓骗住了素问素卿留在神族,但终究留不住人。 (四十九) 神魔间念 但是,诚然阿爹初始诓骗住了素问素卿留在神族,但终究留不住人。 在我出生的四万年后,素问殁了,魂飞魄散。 素卿因为素问的死而衍生心魔,终是堕入魔道,不复回返。 素问之死先另作他说,话说回来素卿刚降生之时,在神魔界尤其抢手,魔界一众巴巴盼着他过去呢,但是,素卿长成后入魔,对魔族的头头们却是不利。 原因无他,素卿太过强悍,已然不是幼年时那般好掌控。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素卿风头太盛,一入魔界就甩了众魔界头头七八条大街,那些魔头虽然人多势众,却没能有与之匹敌的对手。 所以谁也不愿当这个出头鸟去找素卿的茬,刚开始素卿在魔界还是很滋润的。 后来有几个魔头坐不住了,看不惯素卿在自己的地盘这么嚣张,便暗中给素卿使绊子。 哎哟喂,凭着我跟素卿四万年的朝夕相处,不才在下刻苦铭心地体会着了素卿的腹黑手段有多令人痛不欲生。 这么说吧,除非你能让素卿看顺眼,否则跟素卿在一起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苟且地活着。 啧,这些个魔族的头头们简直蠢呐,不晓得素卿早已不是当年那区区被个吃小孩的谎言就能唬住的幼童,现今只有他给别人使绊子,而无被人绊倒的份。 当下算计得各个头头们自相残杀,倒是有剩几个机灵点的,躲过了那一场杀戮,结果被素卿一柄苍玄斩给干净利落地削了脑袋,连魂根都被捏碎了。 素卿运筹帷幄,手段凌厉,三两下便在这场夺权战役打了场漂亮的胜战。 魔界之人向来冷血并且忠于力量,在解决完剩下几个死忠于旧主的魔将,魔界上下便在他的铁腕之下服帖顺从。 在素卿之前,魔界并无一个正经的王者,由一十九个魔王掌管各自领域,魔王之间常有争斗,但是在各个魔王相互制衡之间,魔界表面上算是风平浪静的。 素卿到来,结束一十九王相互瓜分魔界的局势,独霸魔界,一时间风头无二,洪荒上下单单只听到“素卿”二字称谓便能丧胆。 不过话说回来,素卿当上魔君之后反倒对神族有益。 素卿到底由我阿爹阿娘教养而成,就算入了魔道,明里内里也依旧尊我阿爹阿娘一声父神母神。 而在神魔两道之间,阿爹阿娘怜悯于世,恩泽万物,自然是意属以慈善为尊的神界。 素卿言道,“吾感恩于父神母神昔日教养之恩德,特此承若与神族,无必要绝不主动起干戈。” 素卿这家伙虽然性子阴晴不定变态有加的,但是,这万万年下来,总归他信守诺言。 神魔两族虽偶有摩擦,大致上算是相安无事。 按照亮亮的说法,素卿既然为魔界至尊,那滕余再横也只是他麾下的一名魔将,素卿要他交出一名姬妾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只要有一位中间人能在素卿面前说得上话。 (五十) 所谓贼船 诚然凭借我跟素卿的交情,欸,不才在下确实是亮亮君最适合的人选。 亮亮君这计策用得妙极,只苦了我要去见那位狐狸属性且阴暗腹黑的变态。 “求帝姬答允,无论事成与否,尃机永不相忘,定报大恩。” 尃机一直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见我面露迟疑,冷不丁将脑袋来回在地上铮铮磕上三磕。 我见他整个人卑恭伏在地面,腰板却是挺得笔直,唔,想来十分在意他口中的小情人,是条重情的好汉。 我幽幽叹了口气,罢了,这条贼船既然已经上了,就不挣扎着跳船了。 本帝姬将就慈和地摆了手,一把扶起尃机,道:“既然本帝姬出马,这事儿便没有不成一说。” 尃机顿时大喜,“帝姬你答应了!” 点头,“你这忙本帝姬帮得。” “嘿!就知道阿瑶你会答应,不愧是老子兄弟,够义气。” 兔崽子见我上勾显然十分欢喜得意,猛地拍了一下桌面,我看他拍桌的手臂纤细秀致,竟能拍出豪气万千之意,十分佩服。 我似笑非笑睨了亮亮君一眼,正要言语,听着身旁梵色开口,“魔界不易进出,魔宫更是戒备森严,要如何才能见得了那魔神素卿?” 小公狐狸正好说出我的疑问,我便只好平白多咽下一口空气,继续安静地睨着亮亮君。 “这你放心,老子既然号称亮魔兽,以前自然少不得在魔界混过一阵,进这魔宫可难不着我。” 亮亮边说边在衣襟里头摸索,末了掏出一方月牙色的帕子,献宝似的递到我跟前。 我没反应过来,里里外外打量了亮亮一阵,神情颇有些惊悚,“亮亮啊,许些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般娘娘腔腔,竟然随身带着女儿家的手绢!” 亮亮君跳脚了,“格老子的,青阿瑶你看清楚,这不是手绢,这帕子是我在魔界时用的传送带,唤作月牙帕,给你们出入魔宫用的!” “青阿瑶……”在场的诸位都很淡定地看着亮亮君,梵色还抽空低声向我询问,“银灵子似乎很经常这么叫你。” “哦,亮亮每次气急败坏生我气时都这么叫唤我。洪荒时我有些,唔……贪玩,经常会闯些祸事,欸,后来经得亮亮这么一起口,搞得那会儿大家都学他这般叫唤。”我露出神往之色,“想来许久不曾听这称呼了,倒着实怀念。” 亮亮君见没人理他,继续跳脚,“老子怎么看也是条铁骨铮铮的壮士,青阿瑶你胆儿变肥是吧!” “好了哟好了哟,我错了还不成。” 本帝姬说这话时两眼笑眯眯,一点悔过之意都没有,亮亮君一直以壮汉自居,最听不得别人说他秀气瘦弱了,果然一听我说他娘,立刻炸毛了。 “你故意的,你分明是故意捉弄我!”亮亮明显对我敷衍的态度不满,继续指控。 我假装听不懂,“哈?你说什么,什么我捉弄你?” “嘿呀!”亮亮君作势起身撸袖子,“来,打一架!” 他徒弟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连忙拉住亮亮,“师傅息怒。” “坐下。” 白泽终于看不下去,气定神闲地扫了亮亮君一眼。 (五十一) 相左 亮亮君特幽怨地“嗷呜”了一声,一副乖顺模样缩回座上。 我得意地笑。小样,还整不了你,这老滑头,几万年不见,一见面就给姑奶奶我挖坑跳。 我沉吟道:“事情既然已经定下,自然越早搞越好,我今晚便甚着夜色潜进魔宫去见素卿,要回你徒弟的小情人。” “我跟阿瑶一起去。” “我同帝姬一起去。” 梵色白泽一左一右同时对着我的耳蜗子开口,惊得本帝姬腰板悚然一直。 “呃……” 我左右顾看了一眼,顿时头大,摸着下唇道:“唔,我跟素卿就算称不上甚么知己至亲,但好歹也认识这么久了,不过是让他放一个无关要紧的小娘子,保管是个稳当的活,你们放心,我大可一人前往。” 梵色摇头:“不行,就算阿瑶你跟那位魔神交情好,但你身为神女,去往魔界等同入狼窟蛇穴,指不定会有其他麻烦,我得跟你一起去才放心。” 白泽浅笑道:“帝姬一切日常皆由白泽打理,每每出行都会叫上我一道去,这次想必也不例外。” 不才在下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亮亮快言快语顺溜出一句话:“现下也着急不得呀。” 在场众人异口同声:“为什么?” “这条月牙帕我有上十万年不用了,得要放在月亮底下晾一晾,吃足精华才可再用,你们没来之前就已经在晾了,约摸还要一晚。” 亮亮顿了一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还有一件事,这帕子最多只能带三人来往。你们仨都去,要那骊姬如何出来?” 我太阳穴有些作疼,刚刚还在想说让他们俩都去,反正白泽梵色既然能和和气气地来这一趟遗桑谷,想必也能和和气气地走一遭魔宫,亮亮这杀千刀的又把难题丢还给我。 果然亮亮一讲完,白泽跟梵色便默契地同时注视对方,显然杠上了,谁也不肯让谁。 小公狐狸道:“阿瑶,你可是允诺过我,要我一直陪在你身旁,不留我独自一人的,这趟魔宫,我定然要跟着。” 白泽放低姿态,温温和和朝我拱手:“白泽承娲皇之令,自洪荒以来,一直伴在帝姬身边,帝姬此遭深入魔宫,难保万一,白泽定要与帝姬一同去往。” “这个……我觉得吧……。”本帝姬觉得头很胀,这带哪个都不行啊啊啊。 看着我这么纠结,尃机小青年过意不去了,内疚道:“此事起因全为尃机一人私心,连累帝姬涉险,尃机惭愧……” “不用惭愧,就你了!” 我灵光一闪,骤然打断他。 尃机没反应过来,“嗯?帝姬……说的什么?” 我思前想后,斟酌道:“本帝姬私以为,这事儿既然是尃机的人生大事,就该由他本人与我一道同去,诸位觉得如何?” “不好。” “不好。” 白泽梵色显然不乐意,本帝姬一口否决。 “这主意好得不能再好了。” “这趟不过一夜来回的事儿,先不说魔宫里有素卿罩着我,不才在下我也不是吃素的,出不了意外,就这么定了。”我扭头问亮亮君,“你觉得呢?” (五十二) 论亮亮君的文采 本帝姬慢吞吞捥了亮亮一眼,觉得始作俑者该表表态震一震场面了。 亮亮君朝我“嘿嘿”笑了两声,狗腿道:“只要阿瑶能去就成,老子没意见。昔年老子同魔族分裂,素卿难得发一次善心放过我,若再去魔宫,只怕吃力不讨好,万万再去不得,不过尃机你倒可以随便使唤。” 恩,总算识相了点,兔崽子要是敢站在白泽这边,我一定二话不说揍他一顿。 他徒弟尃机青出于蓝,当机立断朝我拜了一拜,欣喜道:“尃机定然一路跟随在旁,听候帝姬差遣,拜谢帝姬大恩。” 我满意地点点头,笑眯眯问白泽梵色:“你们二位觉得呢?” 梵色白泽没话应了,我看两人眼珠子里的火焰,被不才在下消灭得很干净。 亮亮觉得没为白泽说话,很对不起他,于是乎巴巴贴上白泽道:“阿泽你也不用太担心,魔界上下谁不知道阿瑶跟素卿的关系,阿瑶肯定不会有意外的。” “嗯,帝姬既然下了定论,我自然放心。” 白泽依旧一派谦谦君子的作态,想必他不喜梵色,只要我没答应跟梵色一起去,他也没其他意见。 我舒胆地伸了个懒腰,“这饭也吃完了,事儿也定下了,我乏了,先回殿里头休息。” 昔年宿在钟郢山时,我常过来遗桑谷晃荡,亮亮便特地辟了一棟小殿出来,专门给我们几人住着。 现今因搬到三十三天,脚程变远不少,便犯懒没过来。 我这棟小殿在遗桑谷中可是很有名的,原因无他,乃是因着这殿有着一个正经的殿名,还是不喜文墨的亮亮君拟定的。 亮亮君觉得我阿爹阿娘都是大智慧者,他心向神往的白泽神君更是遍通万物,是以,在他几人身旁教养的小辈也就是不才在下我,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实际内里品味定然极好。 唔,在此我阿哥可以忽略不计。 于是乎,亮亮君一本正经且万分笃定地觉得,让我们宿在一棟没有名头的小殿很屈就,亮亮君做了一个决定,要殆尽他毕生的文采为小殿择一个殿名,唤作“青殿”。 呃……兔崽子还挺自得,定好殿名后兴高采烈地过来问我觉得如何。 呵呵,我觉得心很塞。 莫名其妙感觉这殿名,嗯,跟凡界里的那些莺柳楼兰尤其的沾亲带故欸。 而且亮亮君还说殿名的灵感来自于本帝姬我的称谓,我顿时又觉得对不住爹娘,简直白瞎了他俩给我许的名字。 但是,瞧着亮亮君也是挺拼的,初衷还是想着为我同白泽好,于是乎我昧着良心,包着眼泪,夸赞应和于他。 亮亮君一乐乎,再接再厉亲自提笔上手书了殿名,那字写的,啧!跟不入流的道士在画驱鬼符似的,我愣没看懂。 “阿瑶,那我同你一起,你回头还要带我在谷里四处走走。” 梵色踱近我身旁,手疾眼快地握住本帝姬的手掌,指尖冰凉,然熨在一处的手心是热的。 (五十三) 小情调 我没由来讶异了一下,扭头看他时,发现小公狐狸面有异色,想必还在不高兴刚刚我没答应让他跟我一起去魔界。 我当即点头答应,“好呐。” “欸!遗桑谷里有一个地方特别好看,我带你去。” 小公狐狸顿时笑得倾国倾城,“好。” 直接拉我的手就往门口走。 遂遥遥向身后摆了手,自顾跟梵色一道走了。 “阿瑶你忒不够意思,牵着小情人就跑了,咋不问老子去不去!” 我连个眼神都没回他,兔崽子向来没个正经,同他较真才是傻缺。 遗桑谷的朝阳落日最好看。 现下正值酉时,我想起遗桑谷的一处湖泊,看日落最盛,便加紧脚力拉梵色一路快步走,终于在日落前赶到湖畔。 我吁了口气,挑拣了一块草地,拉梵色坐下。 这处的湖泊很有些偏僻,四处都耸立着三四丈高的林木,唯独对面湖泊突破了一个缺口。 这湖下去是一条水道,那方缺口处正是溪流口,盈盈水光在湖面上摇曳,落日又恰好半卧在溪流口,渲染得整个湖面辉煌璀璨。 “你瞧。”我献宝似的,“我一向不大记路,第一次来遗桑谷时,身边没带白泽,就迷路了。这处湖泊就是我在那时候发现的,看日落最佳。” “果真极妙。”梵色拽着我的手心一紧,狐狸眼里略过惊艳赞赏。 “这里的夜景也称是妙哉,四处都有萤光虫光,你平躺着望天,仿佛伸手就能拾得星辰。” 被他的眼神取悦,瞬间自满得意起来,哈笑了两声。 “那我们就坐到夜晚,看完萤光再回去。” “正有此意。” 我就着梵色直接坐在湖边,过了一会儿,日头渐渐要下沉消失,扫射在上空的太阳光线也缓缓下移,一缕缕金黄半隐在丛林雾障之中,而眼前的湖面褪去金黄面皮,向下打探,湖底深不可测,转变幽暗深沉的藏蓝之色,森森林木佐着这深幽晶泊,如入画境一般。 我与梵色不知怎地,忽然生出一种微妙之意,心有灵犀一般对视上眼,我第一次坦荡且无芥蒂地去注视梵色的眼睛,那眸子有如这湖泊,深邃晶莹。 我二人不约而同开怀一笑,一瞬间氛围顿升。 不才在下自降世以来,便顶着上古娲皇青帝幺女之称号,不论愿与不愿,都被推居高位,受万世子孙之瞻仰崇敬,想必梵色比我不遑多让。 尤其是他现今风头正盛,生来瑞象,天赋绝佳,年少高位,容色倾城,哪一项都叫人艳羡。 向来耳风嘈杂,难得有一处乐土,可叫我们放下身份位阶,生出一种不相言语,两心微妙的闲散自得。 我道,“凡世人言世外桃源,我看说的正是遗桑谷,这里头儿什么都美,且族人个个都很友善好客,不似九重天那般拘谨,趁这趟我们来,我正好带你在谷中四处逛逛,你同大家伙熟识了便不会惧生。” (五十四)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想来我去魔宫少不了要放他一人形影单只留在遗桑谷,去之前得要安抚好梵色这颗敏感傲娇的少男心才行。 小公狐狸的狐狸眼越发亮汪汪,弯弯地盛满盈盈笑意,道:“那到时候你不要让白泽神君跟着。” “行。”我一口答应,“欸,为什么不让白泽跟着。” 小公狐狸一脸理所当然的傲娇模样,“我们出游没事做什么带着个拖油瓶。” 我窘然,“白泽不是拖油瓶。” 末了又补了一句,“而且我久久来一趟遗桑谷,又忘记这边的路线了,得要白泽带路才行。” 小公狐狸欸,不才在下我能带你找到这处好地方已经不错了,你还想上天呐,整个遗桑谷的路线我可记不住。 结果人狐狸一脸自信,“没关系我记性好,而且我们可以问路。” 我将哽住,只得点头答应,“你说的算。” 小公狐狸总算满意,狐狸眼半眯着,将半遮住眸底深处秀丽春光,惹得左面泪痣大绽妖色,那一点朱砂仿佛滴出血一般,就这么堪堪吊坠在眼尾。 我俩人闲扯了这么一会儿,天色全数黑了,圆月早早便挂在上空,逐渐扩张声势,四周零零星星开始聚起荧火之光,此刻眼前的青年眉目如画,鼻如雪峰,唇若桃花,清俊优雅而又冷艳无暇。 这么一张美人脸就生生挂在你眼前,且美人还是一心一意爱慕你之人,若说本帝姬这心里头没生出点倚念,那当真对不住我好美的称号。 但是,我趁着色迷了心窍,脑子正处犯蒙初期还没来得及作出甚不轨举动之时,灵台强行运转,意识未动身先动,直接一头栽进身旁的湖面。 “欸!阿瑶……” 梵色见我冷不丁就将脑袋埋进湖里,一时也蒙了,又摸不清我此举作甚,一只手下意识就搭在我肩胛处,然只紧了两下,也没拉我起身。 我整张脸都浸在湖水之中,水质冰凉沁骨,冻得我心中倚念顿消。 恍惚间感觉身旁有水涌动,离我还挺近,我脑海中顿时闪过一条,“我去我去,本帝姬就这么草率将脑袋栽进去了,别这时候跟我说湖里有水怪啊啊啊!” 边闪着念头边下意识睁眼,顿时又愣住,湖里的哪是什么水怪,分明是一只活色生香的水妖。 梵色学我把脑袋也探进湖中。 一头鸦发全数滑溜到水中,如同海藻,围绕在脸侧,不少与我的勾缠在一起,青丝缭绕之中我看到他眸眼,幽幽在暗色的湖中发出一青一蓝之光,似这湖中精灵一般,跳脱而又妖冶。 我顿时呆住,两人就这样相互看着,一时间光阴静止一般,四周神无静默。 半响梵色忽然张嘴,因在水中,顿时将就吐出一口气泡把声音给包住,气泡直面朝我这边过来,触到我鼻尖,随即破开。 我耳尖听极泡泡里包着的梵色的声音。 “阿瑶……” 我回神,猛地起身,慌乱呛了两口水。 紧接着一阵“哗啦”水声,梵色也跟着抬起头来。 “阿瑶?你怎么……” 我拿手胡乱摸了把脸,“呐……没事没事,我刚刚觉得头有些昏,就想浸个湖水凉凉脸面。” (五十五) 一把高贵冷艳的琴 小公狐狸哭笑不得,“阿瑶怎么会忽然头昏,莫不是刚刚吃太饱撑着了?” 呃……怎么听这话有点骂人的意思。 “胡说,我是想着……现在这般良辰美景,似乎还缺点什么乐子。” “哦,什么?” 娘欸,我哪知道? 本帝姬急中生智,“你操琴如何?” 梵色愣了一下,“就为这个你要把脑袋泡在水里才能想出来?” 本帝姬脸皮向来是厚,面不改色且一本正经道:“是的。” “那阿瑶想听我弹什么?” “唔……”我胡乱想出一阕,“《良宵引》。” 梵色忍俊不禁,笑盈盈道:“好,听你的。” 我看梵色跟我一般,整张脸面连带前襟皆湿透,有几缕鸦发贴服在脸侧,面皮被着水泽浸得湿漉漉的,显出清魅颜色。 本帝姬心底又骂了声娘,小公狐狸欸,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笑,再笑……再笑不才在下鼻血就出来了。 我索性捏诀将就我二人身上的水渍全清干净,完毕之后特满意地拍了拍自己干爽的脸蛋,“来吧来吧。” 梵色颔首,执手翻转,召出伏羲琴,顿时玄光大盛,伏羲琴凭空乍现,而后又缓慢飘落,伏在梵色膝上。 我悠悠望着伏羲琴,打趣道:“哟,老伙计。” 伏羲琴若有感应,琴弦发出银光,我打量着分外服帖。 欸,话说本帝姬弹琴跟弹棉花似的,阿爹初时将伏羲琴交予我时,这把琴一副贞洁烈女宁死不屈的架势,我就稍稍碰到琴弦都被电得手发麻,给强行弹开。 是以之前伏羲琴跟我时都没怎么能派得上用场,就偶尔有那么几次,被阿哥借去逗花苏开心。 有时候吧,想起它太久没出来了,觉得好歹要让它出来透透气,给它擦擦琴身之类,这货都是一副高贵冷艳的傲娇模样,理都不理我。 现在看到伏羲琴这般乖巧狗腿地伏在小公狐狸的膝上……啧,我觉得这把琴太势利了,阿爹造它时一定没有把握好火候。 我语气颇有些酸溜溜,“伏羲琴你用得挺称手的嘛。” 小公狐狸笑得春花秋月,“嗯,它似乎很喜欢我,难得没有排斥现象,倒要谢谢阿瑶。” “不用谢,你以后多弹给我听便成。” “好。” 梵色手扶着琴弦,“对了,我记得尤央帝君也通理琴艺,为何青帝不将琴交予他,而是让你另觅新主?” 我摇头,“我之前就有问过阿哥,说索性伏羲琴给你好了,但阿哥却不要,他说他操琴不过心血来潮,伏羲琴跟着他未免委屈,琴的新主并非是他。” “哦……”梵色轻挑琴弦,发出幽淡琴音,末了低头注视琴身勾着唇笑,笑声却比琴音还要悄然,“如此这般,我倒要爱惜你了。” 我继续酸溜溜,“可不是,瞧它多钟意你,跟我时都没这么听话。” 梵色失笑,“你赠予我,我便只用来操与你一人听。” 我甚满意,中肯地点头。 梵色不再言语,调好坐姿,我见他十指修长,节骨分明,犹如玉骨剔成,堪堪挑拨琴弦,琴音悱恻,流淌而出。 梵色正襟危坐,专心注目于伏羲琴,眸眼璀璨沉着,似隐了深意,衬着右眼尾下角的朱砂泪痣,勾人一般,险些迷糊了本帝姬的三寸灵台。 本帝姬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将就双手拢了拢袖口,脑袋幽幽抬向圆月,四十五度明媚忧伤。 欸……美色误人呐。 (五十六) 狐狸窝 这趟回来,已至夜半,四处静悄悄的,白泽他们显然已经歇下了。 我同梵色摸黑踱回青殿。 我的厢房在二楼,几万年不来了,房里头的摆件竟一点都没变。 窗台前的两盆君子兰依旧如从前那般青翠,屋子正中八仙桌上的小紫砂茶具,还有最里的,那张近两丈长宽的床。 且屋内纤尘不染,定是白泽刚刚有来打理过。 唔,我莫名觉得一阵感动,白泽真乃博古通今淡泊雅致安宁温润处事不躁集细腻素养品格姿容于一体的居家旅行必备良兽。 但是,白泽似乎忘了给梵色捣腾出一个狐狸窝了。 我两眼定定地看着赖在我房里不走的小公狐狸,颇为头疼。 “阿瑶刚刚还答应我,这两日无论做什么都和我一起。” “唔,这般只怕不太好,古语言道男女有别,况且青殿里还有其他空置的厢房。” 小公狐狸眼睛眼珠得水汪汪的尤其无辜,一本正经道:“阿瑶不是说青殿久无人住,有些蒙灰了,现下已至半夜,也不方便再行另拾掇其他厢房。” 我被梵色说有点带过去了,好像也是哟,看着我俩都不是会家务的,大半夜的又不好打搅别人起来。 我头大起来,“那你以为如何?” “不若阿瑶你睡床,我打地铺便成。” 我觉得这话好像在理,但似乎又有那么些不对劲。“欸,我怎么有一种你在得寸进尺的错觉?” 小公狐狸面色明显一愣,料不及我会这般直白,随即又反击:“要不你打地铺,床留给我睡。” “我要睡床,你打地铺!” “成交。” …… 我沉默。 本帝姬愈加觉得不对劲了,感情这狐狸在耍流氓呐。 不行,这只狐狸忒会勾搭,让他跟我一间房过一夜,啧,单听着就很销魂。 本帝姬决定狠一狠心轰他走,于是乎我昂头挺胸卯足气势。 欸,一扭头发现人狐狸已经脱了外袍来回搬了锦被迅速收拾妥当,在床下方另铺了个窝。 小公狐狸笑眯眯地勾了唇角看向我,道:“已然夜半,阿瑶还不早些歇息。” 欸欸! 显然我的脑动力比不上小公狐狸的行动力,我不过就转了个脑筋,人家被窝都搭好了。 这般我又不好赶人走了,本帝姬暗自咬了牙,索性一口吹灭烛火,不管那些忸怩事了,睡觉大过天。 我应了梵色一声:“就睡了。” 两三下绕过梵色的狐狸窝亟亟滑溜上床,顾念及屋里到底有蜷缩着一头雄性兽类,便和衣将躺在榻上。 结果半盏茶过后,我在大床上快翻滚成春卷了也还没睡成。 原因无他,不才在下的床下边儿,躺着一位比我更能闹腾的小公狐狸。 屋子里灯火已灭,只余了几缕月光从窗帘子里顺溜进来,四周氛围十分静逸。 单梵色翻滚的声音嘈杂不止,小公狐狸莫不是嫌地板太硬了睡不惯? 我稳定灵台思索一番,忽然心虚起来,觉得有那么许些对不住梵色。 (五十七) 请上床 我稳定灵台思索一番,忽然心虚起来,觉得有那么许些对不住梵色。 话说回来是我领的他进这遗桑谷,现今叫人家躺在那又硬又冷的地板上,我却一个人独享大床,似乎很不厚道呐。 小公狐狸细皮嫩肉的,一定是睡不惯地板。 我来回将扫视着这张近两丈的床榻,再多两三个人在上头打滚都留有余地了,更何况身形清瘦的梵色。 本帝姬来回纠结思虑了一番,终究觉得自个儿良知未泯,过意不去。 “梵色,你要不上床睡?” 等了半刻,下边梵色没答应,我想着难不成他这会儿睡着了? 遂探出头确认,刚好不偏不倚对上一双晶晶亮的狐狸眼,娘哟!吓得我胸腔狂跳,堪堪要尖叫出声。 不过还好本帝姬把持得住,刚张开嘴立马年想起自个儿这一把年纪的,可不好在小辈面前失礼,电光火石间将声音哽在喉腔,硬咽下肚。 我舒了气,道:“你没睡呐,怎么不应我一声?” “我以为自己幻听了,这不,正想看看你是否真的在同我说话” 梵色的脸面在黑夜里晦暗模糊,只一双狐狸眼扑闪着。 “阿瑶你说,要我上床睡?” “唔,是。”我顿了一下又为自己辩解,“反正这床够大,你我各睡一边,相互也干涉不了。” “阿瑶适才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么?” 屋内灯火全熄,只有几缕月华渗入,寻常人压根看不清物什,好在我眼力好。 小公狐狸嘴角弯弯,脸面一副“没关系虽然我睡地板很委屈但是,阿瑶你舒服就好”的矫情模样,眼尾处那粒朱砂泪痣被黑暗灼成暗色,勾勒绝艳妖冶。 “唔……那句啊,那句其实是我在老君的戏本里瞧得的,主要针对凡界男女,我也就即兴随口那么一说,我们这清修问道的神仙,自然不会拘泥于那等小节,你说是与不是?” 本帝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矫情可就真给你打地铺了。 “阿瑶说的有理。” 小公狐狸大多时候都很上道,直接捞了枕头锦被将爬上床。 瞧他也规矩有礼,真就挨着床沿躺着,我松了口气,“啪”的一声径直又趟回床上。 嗯,不过身旁睡了个人到底有差,我鼻尖总能闻着一股冷冽气息,似是某种茶香亦或药味。 我抱了锦被往里滚了两滚,不动声色的一点点蹭到最里。 小公狐狸被我吵着了,低声笑道:“睡个觉都那么不安生,捣鼓什么呢?” 我虚笑了两声,“嘿嘿,这不是怕你躺得太拘束了,给你挪位子呐。” “那真是谢谢了。” “不用客气。” “我俩间的间隙都够再躺个三四个人了,阿瑶你真为我着想。” 不才在下我脸皮向来厚,心虚道:“好说好说。” 梵色忽然不说话了,似乎是被我哽住回话再应。 四周又恢复静逸,又过了半响,就在我意思朦胧将将要睡时,忽然耳朵里转入一句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我又复清醒,果然是梵色在叹气。 “你挪过来些罢,缩在床角不辛苦吗?” “嘿嘿,我最喜欢缩着睡了,你只管睡你的,不必理我。” 梵色果真没再答应。 四处晦暗悄然,幽幽又渡了一刻钟,缓缓听及一阵规律的呼吸声响。 (五十八) 所谓睡相 我抬起眼珠仔细打量,月光正好透过藕荷色的床帐将洒在梵色的脸面上,他的下眼睑处被睫毛扫下了两抹鸦色阴影,双眼安稳阖着,显然已经睡下。 我暗自吁出口气,安心阖上眼皮,没一会儿便着了睡意。 最近烦心事多,诸多操劳,所以睡了就跟死了似的毫无知觉,通常一觉睡到天大亮。 灵台混沌间发觉身上一凉,噫,被子没了? 两手下意识往四处摸索,迷糊间触到一处暖意,唔……这手感好像就是锦被,我拿手拽了拽,不动?再拽,这回却反被一股没由来的力道给扯得身形打翻滚。 再下一瞬,周身在翻滚的瞬间包上暖意,我觉得暖洋洋的,顿时不动了。 又有一样长条的又硬又有点软的什么物什,将绕在我的腰际,我被箍住,不得动弹,我不开心地扭了扭,那物什紧跟着调整了一下姿势,我顿时又安分了,觉得十分满足,眼皮越发沉重,最后余的那丝清明被朦胧睡意给掐灭掉了。 事实证明掐掉那丝清明的后果很是惨痛,事实再证明我这睡了跟死了一样的习惯该改一改了。 因为前段日子一直在卯时被梵色拖起来,美名其曰晨起散步,是以现在身体似乎定了生物钟,无论是不是真在卯时起床,眼皮总会不偏不倚地在那时间点睁开一下。 于是乎翌日卯时,本帝姬我例行公事又睁开了一下眼皮,然后又迅速闭上,哟哟,可别被梵色发现我醒了。 我觉得吧,昨晚那么晚睡了,要是这会儿被他拖起身,我一定会抓狂的,赶紧睡回去赶紧睡回去,假装我还没醒。 我在睁眼的那一刹那乱七八糟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后知后觉忽略了一点,过了半刻,慢慢又发现不对劲。 诶诶!刚刚入眼的,似乎是一段白嫩细致的脖子,上头还隐隐埋了喉结,什么情况? 对了,梵色狐狸正趟我床上呐! 娘欸!我的朦胧睡意霎时灭了大半,猛地一下又睁开眼睛。 战战兢兢将头抬起,正好对上一个线条流畅且活色生香的下巴。 呃……梵色的下巴! 我我我……我觉得脑子蒙了,我得静静。 这厢梵色似乎被我的动静惊扰,身形微微动了两下,随后将下巴低垂,正好与我相互对上脸面。 …… 梵色两只狐狸眼在晨光中犹如一汪泉眼,闪着似笑非笑的光泽。 然后本帝姬后知后觉地发现,我他娘的居然跟梵色裹着同一条锦被,而且手脚并用地环挂在他身上,一副做足了倒贴急色的姿态。 我生生打了个激灵,以掩耳不及盗铃之速将跳起身,不料脚下踩空滚落下床。 哎呦,幸而梵色昨晚打地铺用的毯子没收走,我刚好落到毯子上,避免臀部摔成四瓣的厄运。 我七手八脚起身,坐定之后撞见梵色正扭头瞧向我这边,半张着嘴似要开口,本帝姬决定先声夺人。 “我明明有自己的被子,好好的怎么会钻进你的被窝里?” 梵色见我没事,坐定之后又慢吞吞地打量了我一通,我立刻坐正,昂头挺胸以表气势。 小公狐狸眯了眯眼皮,转而侧躺在床,悠悠拿了左手支颐在侧脸。 正气且无辜,“是这样的,你昨晚一直在踢被子,我半夜一直给你掖被子,后来我自己也睡下,醒了便是这副模样,我也不大清楚怎么跟你裹一条被子了。嗯……许是在我睡后你又踢了锦被,身子冻着了才摸索着到我这儿。” ------题外话------ 有看到错别字麻烦请指出来,谢谢! (五十九) 上梁不正下梁歪 梵色顿了顿,脸面上居然蓄起挪揄之色,“阿瑶你睡相可不太好。” “这个……” 我听罢身形明显将萎了一萎,着实心虚起来。 本帝姬的睡相可不止区区几字“不太好”能概括全面的。 阿爹阿娘一直痛惜,道是将白泽赐予我,竟也未能成功将我养成一位沉静温雅且广博知礼的大家闺秀。 欸,我觉得吧,显然爹娘疏忽了一项,就是将白泽赐予我之前,是由不才在下的阿哥来带的我。 凡界有句俗语,唤做“三岁定终生”,我深以为然。 在我灵智初开的时候被这么个不正经的阿哥带着,这养出来的女儿自然也正经不起来呐。 爹娘将我育成血肉之胎,将养成人形之时,最过欢喜的莫过我阿哥,成日里抱着我四处炫耀。 “瞧瞧,这便是我爹娘新添的小妹,哟哟,我家阿瑶多漂亮多漂亮……瞧瞧我的青瑶,最好看了,你妹妹没我妹妹好看……嗯,我家小青瑶长成后一定会招引万家求娶,一定是个温婉可人的小姑娘……” 可惜阿哥预言错了,不才在下长成后既不温婉也不可人,还有那么一点好色。至于万家求娶,在不才在下我的那一段青葱年华里,确是有这么一段被求娶的经历。 但是,呃……我当时死心眼的只要着白梵,是以那些个意图或着正在向本帝姬求娶的众青年好汉们,皆被我剽悍的驱逐方式给吓住了。 再之后,众青年好汉们陆陆续续都另娶成家了,而新一拨的青年好汉们,一来辈分问题,二来又觉得高攀不上我这堂堂上古神女,便鲜少人问津。 但是,彼时阿哥自然不知这些。 望着我这新鲜热乎的幺妹,十分爱不释手。 嗯,话说虽然阿哥现今三天两头坑我,但回想从前,我兄妹俩还是有那么一段相亲相爱的日子的。 我那时初成人形,尚是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小稚童,自然而然爱粘阿哥,吃饭睡觉都要阿哥陪着。 对了,我阿哥睡相不好,不才在下我的睡相比阿哥还不好。 刚开始顶多是醒来后发现兄妹俩四仰八叉地横在床上,过个几年,我身量拔高了不少,手脚气力见长,三三两两不时地便将阿哥挤下榻。 阿哥忍了一个多月,然后放弃了。 他觉得我区区一个居然女娃娃,睡相居然比他还凶猛,实在不可恭维。 于是乎不堪其扰,专门另辟了间厢房让我住着,为防止我滚下床,便将床榻鼓捣得尤其大。 于是乎,之后的几万年里,我几人无论换了多少住所,我的床榻却始终万万年如一日的庞大无比。 唔,譬如现今青殿里的这张。 诚然睡之前我一直在心头暗自告诫万万不可乱作举动,但就算如此,也是不敢有十分之一的保证呐。 本帝姬微微直起脖子,瞄向榻上四处搜寻,果然在床的一方角落看到我那条团成一包,皱得不成样子的锦被。 啧,本帝姬越琢磨越瘆的慌,看情景似乎真符合梵色所言。 我果真厚脸皮贴上去抢他的被子睡了。 这么说来,我刚刚对梵色那般咄咄逼人的作势…… “呃,是吗?哈……”我摸了下唇,面露心虚地瞧向梵色,见梵色眉眼仍带着似笑非笑的身上,我干巴巴挤出笑脸,“如此,倒叫辛苦你费心为我掖被。” 小公狐狸继续保持美人侧卧的姿势,有一只脚弯曲起来,脚底板踩着床面,浑身上下散发出晨起的慵懒闲散意味。 (六十) 美人都是全面发展的 我这才发现原来梵色的脚丫子也是无敌中看,脚掌透出玉质白皙,但附在上面的肉偏少,大都由骨架撑起,可清晰见得脚骨的纹理分布,五只脚趾周正干净,整体看起来劲瘦有力,清秀而不显娘气。 娘的,连只脚都这么好看,现在美人都是全面发展的么? 然后小公狐狸对着我唇角一弯,狐狸眼清魅无双,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阿瑶还同我客气这些。” “哈。”我不知怎地心虚更甚,当下变着法地蹂躏起下唇,眼珠四下乱转。 乱想之际蓦然指尖一紧,我吓得抬头,见梵色不知什么时候探出床外将握住我的手。 一张脸离得我极近,右手撑在地上,左手正堪堪包住我的指尖,只留着后半身在床上,前半个身形已然探出床榻。 且这一番举动带到床幔,扯得纱帐滑落,将胯部以下埋在纱帐里。 梵色现下只穿着里衣,领口松松垮垮地搭在肩胛骨上,将将露出一字琵琶骨,一头鸦发胡乱披散,再衬及右眼尾处那粒媚色天成的朱砂泪痣。 无端勾缠出九尾狐族的天生媚骨。 我闪了一下神。 这番景象,倒令我想起阿哥杜撰的一本书。 阿哥跟着八卦全书的老君厮混久了,平时俩人就经常狼狈为奸撰写一些野史小册什么的,然这次阿哥出的乃是本不一般的书,虽然内容一如既往的八卦矫情,但那番八卦矫情的两名主角,却都是带把的。 唔,不错,那戏本子写的乃是一对断袖。 那戏本子里头的一段情节,写说断袖一号进入断袖零号的房里要与其商讨啥啥事情,却发现断袖零号躺在榻上正好眠,一号君不忍将其叫醒,便坐在床边等候,结果自个儿却也眯了过去。之后零号君醒来看到床头的一号君,便推了一下一号君,一号君惊醒,没留神跌坐到地面,零号君赶忙探出半个身子看望一号君。 结果一号君一抬头就瞧见零号君玉骨纤腰,衣衫半敞的撩人模样,将将愣住,善解人意的零号君知情知趣,立马伸了修长雪软的手臂勾住一号君,两人顺势滚入床榻,缠作一团。 此情此景,对着梵色这张唇红齿白倾城无双的脸面,诚然我是个女的……诶诶,这话不怎么对味,嗯,诚然我们不是那对断袖零一号,也着实生出几分暧昧。 氛围转变微妙,那厢梵色对着我的脸面又贴近三分,将握住我的手越发收紧。 这么近距离地对着梵色,只觉得这玉质面皮简直不能再美好精致,长睫浓密而卷翘,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眸眼深邃,细看之下能瞧出眼瞳深处埋着的青蓝两色,鼻子犹如雪峰堆成,堪堪抵着我的,下方弧形优美的唇瓣离我只有几厘。 我一颗七窍玲珑心顿时鼓噪起来,身体却僵住,这般美好到妖孽的皮相就鲜活地凑在我眼前,我不知要作何反应,才叫不辜负眼前春色。 就在我觉得时间要在这一刻静止之时,梵色支撑在地的右手却忽然一歪,整个身形直直滑下床榻,往我这边压过来。 “娘欸!” 我没来得及作作反应,就被梵色的动作带动,两人身形一齐向后仰。 因为两张脸挨得极近,结果小公狐狸与我的脸面相互磨蹭而过,那两瓣桃花似的嘴唇,不偏不倚对着我的脸皮结结实实地来了个耳鬓厮磨,随而后脑袋磕在我右侧肩膀处,我重心不整,两人一齐直挺挺地向后仰。 呃……简而言之就是我被小公狐狸扑倒了。 (六十一) 我要哭了 呃……简而言之就是我被小公狐狸扑倒了。 就这么挺直地倒在地上,身下垫着昨晚梵色打地铺用的床被,脑子一派空白,更是如同陷进棉花中一般。 梵色就压在我身上,脸依旧抵在我肩头,呼出的鼻息缠绕在脖颈,我怕痒,身体终于动了一下,缩了缩脖子。 娘的,这一动静牵连身上的梵色也跟着扭动了一下身形,然后……然后我悲催地发现一件,梵色肌肉明显紧绷,小公狐狸起反应了! 我顿时僵住,不敢乱动。 我简直要哭了。 这一定是我近几万年来发生过的最尴尬的事了,而且更尴尬的是这尴尬事仍在进行中,我却不知如何收场。 梵色全身笼罩着我,紧密而不可动弹,喘息间全是他身上的馥苦清香,胸腔与我的相贴住,两处心脏躁动不止,鼓动得我脑仁发懵。 我暗骂自己,青瑶啊青瑶哟,你当真是色迷了心窍,明知道梵色对自己的用心,还屡屡不作自持,真该敲一敲脑袋。 你也不想想小公狐狸年轻力壮,正值血气方刚,刚晨起有点那什么反应再正常不过了,要是刚刚早些躲开他不就没那么多事了。 我索性闭上眼皮,打算装死,让梵色自己起来。 结果失策了,小公狐狸果断耍起流氓。 等了半刻,还不见他有觉悟,我越发面红耳赤。 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摸索至我腰间,然后慢慢挤进我后腰处。 搁在我颈间的脑袋试探性地蹭了蹭,鼻息间呼出的气泽隐约带出莫名气息。 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刚开口想要叫住梵色,冷不防梵色微侧头,一口咬住我的咽喉骨处,不轻不重,但尖锐的牙尖抵在脖颈处,触感刺痒难捱。 我顿时被激得打了个寒颤。 梵色抱着我的手骤然加紧,我勒得难受,上半身动弹不得,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的双腿得空曲起来就要挣扎,结果梵色凭借身高优势,两三下连整个人都被牢牢压制住了。 这下凶猛了,小公狐狸根本就没有收手的意思,简直毫不避讳。 那触感,真实得我想杀人。 我努力张了张嘴,挤出声音,色厉内荏道,“你住手!” 竟难得起效果,我见他一松开口马上扭头躲开。 我终于看见梵色眸眼,比我之前看过的都要来得妖冶冷艳,两只眼瞳早已乍现出一青一蓝之色,几尽言语都无法形容其中潋滟迷离,我顿时被他的两眼吸引住。 梵色察觉我在看他,眸子一转,与我两眼相对,霎时间那犹如堕入妖精世界,冷艳逼人,妖冶绝伦,瞳孔万花。 那双眸子就这么深刻地注目着你,青蓝之色晶莹剔透,深邃情深,眼尾泪痣灼灼生妖,直叫人不堪一眼倾倒。 梵色续而眼皮微眯,两排浓密纤长的眼睫随之下扫,若有迷离,我忽然心有灵犀一般,猛地将头歪向一边,果然下一秒,梵色嘴唇就压下来了。 没亲着嘴,但嘴巴落在耳垂。 我怕痒,下意识抽气,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胸腔处被压得紧密,然内里的那颗心脏鼓噪不安,一下一下震得我脑仁都跟着一起振幅,我头晕得很难受,再次开口时已然带着威胁意味,“听话,停下。” 梵色不为所动,缠绵间听得他终于开口,话里意味却无赖透顶。 “不听,我为什么要停下……我不停。” (六十二) 耍流氓呐 话里无赖意味透顶。“不听。我为什么要停下……我不停。” 因为他的嘴巴就着凑在我耳朵上,入耳听得一声极细腻的喟叹,我莫名口干舌燥,两面脸皮腾地一下烧起来。 滑溜至耳轮,悄然收回口中,而后咂舌,似在品味,蓦然又伸出牙齿咬住耳轮处的软骨。 音色一反平常的无赖任性,又透着销魂,“阿瑶,阿瑶……你给我嘛……阿瑶。” 小公狐狸在跟我撒娇! 我觉得压力山大,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别闹了。” 梵色啃咬的动作顿住,“我没有闹阿瑶,我不是在闹。” 说完又开咬了,“阿瑶,你不愿意么?” 我认真想了想,若有所思道:“不是。” 小公狐狸一激动,头顶处被他按压着的双手冷不防被掐了一把。 我没防备,疼得腰身拱起,倒显得邀请一般,气呼呼又往下沉,奈何下方是棉被,无处可躲,反而做足了欲拒还迎的姿态。 梵色微抬起头,将脑袋正对着我,看到他眸子里满是欣喜得色。 我察觉他有一只爪子已经在我领口衣襟跃跃欲试,小蛮腰扭啊扭,勾搭意味再明显不过。 “阿瑶阿瑶……” 他问我,“你愿意?” 我对着他的眼,一字一顿而又轻描淡写,“我只是不介意。” 我青瑶何许人也,我为娲皇青帝三寸骨血所造,独一无二的上古神女。 我兄长是我阿娘血肉怀胎所生的第一只神物凤凰,盘古右眼衍生的三足乌金——东皇太一之精气而成的尤央帝君,我的教习先生是博古通今辩机万物的昆仑神兽白泽神君,我的义兄是令诸天神魔俱为惶恐的魔神素卿。 就算我再不成器,我有这么多强硬后台疼我护我,又有何事物能叫我为难。 我若真是不愿意,就算你梵色本事通天,也摸不着我一根手指头。 若要我愿意,那原因只有一点,我青瑶看上了你青丘新任小帝君,自甘承欢于你身下。 然而不是,我那颗七窍玲珑心早在洪荒便已冷透。 是以我不阻止你的所有作为,只不过是因为我不介意。 不过是男欢女爱,区区肉欲,还谈不上令我如何牵制,献上身体就同等献上心么? 想得美。 我道,“我不介意,是因为我对你存了几分好感,所以我不介意你接近我,亦不介意你意图亲近,那并不会令我反感,毕竟你九尾一族的美貌皮囊并非虚名,而我好美的脾性也早已四极皆晓。我与你青丘狐君的风流韵事早早便就广布,你若想坐实这谣言,我也不妨体验一次感官游戏。” 我看着梵色双眸中那晶莹剔透的青蓝颜色逐渐黯淡,决定再狠一狠心,把话挑明白了。 “但是梵色,你听着,你若真要做全套我不反对,然事过之后,恩断义绝,你也别想再见我一面,你我的关系,便不过区区露水鸳鸯,再无其他,我说到做到。” 梵色抿着嘴没应声,只定定地望着我,眸底深浅难测,忽暗忽明。 时间静止了半刻钟。 欸,我觉得这样定住不动身子忒酸,遂中途偷偷扭了扭腰,不料我这刚一动,上边梵色跟发了疯似的忽然就低头下嘴咬住我的。 ------题外话------ 编辑算你狠…… (六十三)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那腔作势,带着一股子毅然决然,又似乎刻意挑衅滋事一般。 小公狐狸吻技不好,跟狗啃似的在我嘴上撕咬,我的两片唇瓣都要被他吃进去。 我扛不过这番热情阵仗,又反应不过来他的突变,下意识拿手甩向他的脸,梵色当即松口扭头躲开,一边又眼疾手快地反抓住我的手。 我几乎目瞪口呆,脸面显然染上薄怒,梵色不为所动,那张绝伦脸面忽然顿现妖孽气息,靡靡生妖地朝着我笑。 我气急,又被抓得生疼,着力就要收回手,梵色反而握得更紧,将我的手凑近嘴边,形容轻佻地亲了一口。 再而扭转臂膀,我的两只手被他的左手扣在头顶上方,梵色整个人倾身压下来。 一路从下巴开始舔舐,愈吻愈下,最后似乎对我的锁骨燃起兴趣,细细品尝撕咬骨端上的皮肉,顺着锁骨的弧形往侧肩而去。 我肩部有衣裳遮蔽,梵色直接拿另一只空着的手去撕扯,没两下外衣便被扯松,梵色不耐烦,一股脑全拉自腰际。 梵色眼皮再度扫视而上,顿时见他将连鼻息都屏住了。 娘的,我不用往下瞄都能脑补出来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撩人。 外衣的系带已被梵色扯开,衣裳被推搡在腰间,露出内里的蜜合色肚兜,因为外力的关系,连肚兜也歪歪扭扭的半露春光。 我咬牙,怒目对上他,“你真敢呐!” 梵色神情骄傲又挑衅,眯着眼又探下身去,我瞧见他眼尾泪痣,鲜艳欲滴,我听他呢喃道:“我有什么不敢?” 然这回下嘴,并没有刚刚那般粗鲁,唇抵着我的锁骨肩峰,缱绻缠绵。 小公狐狸不愧为九尾一族,调情手段无师自通。 我记得我那侧肩峰有一颗小小的痣,点墨一般,印在象牙白的肌肤上,十分养眼。 脑袋就这么在我肩窝处拱着,鸦发缕缕下滑至我身上,我忽然一阵上头,刹那间仿佛有一股电流,觉得又痒又麻。 我忽然想起梵色入宿销魂殿的第一晚, 那晚在离殇湖野炊,到最后只剩下我同他,他醉酒扑倒在我身上耍无赖,在醉酒过去时曾开口问过我一句。 他问我,“你看我像谁?” 我当时只庆幸他问完就睡死过去了,我可以装糊涂掩盖过这个问题。 然在这电光火石,我三寸灵台却忽然冒出这句话。 我对他彷徨悱恻,若聚若离,是不是因为我看他时,心头想着白梵。 我该死地怕极了这两个字眼,在我隐晦的内心深处,仍对白梵讳莫如深。 然而梵色只是梵色,我要如何说服自己勿需抵触,那美貌皮囊下裹着的并非旧人。 我莫名悲戚,恍惚间虚虚向下瞟了一眼,却见梵色束头的发带不知散落到何处,鸦发四处披散,有些正铺在我裸露的肌肤上,鸦发如墨,肤白如雪,夹杂了一些细细密密的暧昧红痕,一时间脸皮又烫又红。 梵色忽然含糊出声,音色沙哑富含磁性,勾魂一般传入我耳朵。 “阿瑶阿瑶……” 我鼻息间全是梵色的气味,身子越发酸软,有一股陌生热流盘踞在我小腹处,勾缠我沉沦其中美妙,灵台滚过一阵又一阵的热浪,耳边有一个声音在蛊惑自己。 别挣扎了,你反抗不了的。 你从来拒绝不了这张脸皮,妖冶清华,那是九尾狐族的天性媚骨啊……你一直贪看着世间万千美色,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何不亲身体验一番这寸寸销魂。 罢了。 我叹息,他既已执意,我何不顺水推舟,与他做一回露水鸳鸯又何妨? 纵使两两再不相见,但念及从今以往,在我千万余年,神无寡淡而又寂寥无涯的神途中,总能绘上一笔浓墨,增以姿色。 ------题外话------ 各位读者们,欢迎加入卜欢的读者群:卜卦欢喜542152781 内有福利,各位懂的,对小说有什么意见也欢迎直接说,谢谢大家看我的文 (六十四) 寸寸销魂 罢了。 我叹息,他既已执意,我何不顺水推舟,与他做一回露水鸳鸯又何妨? 纵然两两再不相见,但念及从今以往,在我万千余年,在我神无寡淡而又寂寥无涯的神途中,总能绘上一笔浓墨,增以姿色。 我忽然安静下来,恍惚间似乎又听得梵色喟叹,唤我称谓,那一声刻入骨髓,叫人沸腾。 梵色无暇再顾及压住我的双手,转手摸索而下,左臂一把勾住我的腰部,将搂上去贴近于他。 我双手松了钳制,却软的没骨似的,缓缓下滑,却不知安放何处,最后无力地揽住梵色精瘦的后背。 梵色嘴下骤然用力,我双肩微一哆嗦,哀哀哼唧出声。 箍在我腰间的手臂越发收紧,几欲将我拦腰折断,我连忙扭着腰叫嚷,“欸欸我疼呐!” 梵色总算松手,连嘴下的动作也一概停了,紧接着转手拽住我腰间一物。 我微顿住,随即反应过来,那条物什是刚刚情迷之时被他嫌弃推搡至腰际的本帝姬我的衣裳。 梵色在抓住衣服的同时探起上半身,脸面对向我,平日里犹如白瓷似的面皮这会儿明显上涨火热,双眼的一青一蓝之色清透而迷离。 我忽然有一种“来了”的预知,亦或是附在我身上的这名青年此刻神情太过蛊惑,美丽过盛,反而灼人眼皮,在那青蓝两色对上我的同时,我下意识不堪盛情,闭上眼睛。 但是,意外发生了。 呃……古人有云,白日宣淫是不对的,于是我遭报应了。 小公狐狸按压在我腰际的那只爪子,竟然不是要用来狂拽酷炫地剥掉我衣服的,而是往上一拉,把本帝姬的衣服给归位穿回去了! 穿回去了穿回去了穿回去了…… 我“嗯?”了一声。 下意识挣开眼睛,还见小公狐狸状似贤惠地在整理我领口的系带,末了发现有几处褶皱,伸出小爪子拍啊拍,没平,遂又贤惠地捏起术法,抚平了事。 见我眼珠滴溜溜地瞪着他,小公狐狸脸色骤便成一副可怜巴巴求原谅的卖萌模样,两眼神都斗转清明,两眼珠隐成平日里的墨色。 我估摸他要是变回原身,屁股后面那九条狐狸尾巴一定会特狗腿地摇啊摇。 我不明所以,正要开口,小公狐狸手疾眼快,骤然把脑袋一扑,贴到我颈窝,那颗活色生香的脑袋各种求原谅求安慰的作态,在我身上蹭啊蹭。 “阿瑶,我错了。” 我脑袋转了两回天,阴测测道:“什么玩意儿?” 颈窝处的脑袋继续耍无赖地蹭啊蹭。 “我错了我错了阿瑶。” 我隐约有点缓明白了,咬牙切齿,“你不是……你!” “哦,我改主意了。” 小公狐狸闻言,终于起身,半跨在我上身,居高临下地对着我笑脸盈盈,满脸无赖狡黠。 “若真荒唐这么一次,就叫我之后再不能见你,我可不做这般亏本买卖。” ……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息。 我觉得衰的不是被耍流氓了,而是这流氓耍到一半,好容易被挑起兴致了,人流氓却忽然中途卡住一脸正气凛然地说“我决定要当一位正人君子,不耍流氓了”,而本帝姬现在脸上,正他娘的写着一个大字的“衰”! ------题外话------ 各位读者们,欢迎加入卜欢的读者群:卜卦欢喜542152781 内有福利,各位懂的,对小说有什么意见也欢迎直接说,谢谢大家看我的文 (六十五) 缠之粘之 我顿时气血上涌,脸色又窘又怒,猛地抬起腿利索一踹,直接将眼前这匹无赖甩开。 然后自己手忙脚乱上赶着起身,以免再处于不利位置。 小公狐狸这回没来得及防备,直接撞在身后的木质床沿边上,就着背靠床沿坐在地上,吃痛地揉着后背,两只长腿对着我大喇喇地敞开,那那啥竟然还没消褪! 格他老子的! 我那个咬牙切齿哟,早知道刚刚就应该耐点性子对准他两腿之间踹,保管他九尾一族绝后! 梵色罕有一次这般狼狈,面上却丝毫不见恼意,反而笑得越发无耻流氓,微抬起下巴眯着眼皮打量我,眼尾那粒朱砂泪痣仿佛滴血一般,开口语气低靡,竟带着调情意味。 “阿瑶,我好容易打住,你别再勾引我了。” 去你大爷的到底谁勾引谁啊! 我顺着他的视线胡乱把头一低。 娘欸,不才在下那原本服服帖帖还略带清新典雅的月华裙哟,这会儿歪七八扭地半露内里春光,啧!忘了刚刚一通胡闹,起身时竟没先整理整理衣服。 我面色黑了又红,红了又青,十分精彩,末了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门口,“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再不滚老子多送你一脚。” 好容易将小公狐狸扫出门,我二话没说,耍起性子直接“啪”的一声将门关上,顺手还带了门插,然后奔向大床,一头缩进锦被中。 娘欸,没脸见人了! 本帝姬千算万算,没成想竟被一只小公狐狸给算计过去了。 叫你色迷心窍! 唔,回去要抄上几遍《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好好悟一悟里头一则空不异色,色不异空的梵语。 …… 方才那般一番闹腾的,都没察觉到外头的天色,已然大亮。 我算了算时间,好像差不多到点吃早饭了哟。 不对! 刚刚丢了那么大的脸皮,哪里还有劳什子心情吃,是了,老子现在还悲愤着呢。 然后脑子一闪又想起刚才那些活色生香的画面,猛地拿起被子捂脸,牙痒痒地在床上滚啊滚。 然后两刻钟后,不才在下就放弃了,无奈地翻身起床。 呐,再悲愤也抵挡不住食欲,躲在床上矫情也不是事,还是起来罢。 于是乎磨磨蹭蹭起床,就着拾掇拾掇,最后打量身上,确定一切正常之后推门而出。 娘欸,吓死老子了。 我刚推开门,忽然门口蹦出一团白花花的不知名状的物什。 我定睛一看,“欸,梵色!” 小公狐狸居然没走,被我推出房之后就地蹲在门口,身上仅着中衣,一头鸦发乱糟糟的并未打理,披散至整个后背,还有不少垂到地上,连露出来的美人脸看着都比平时可怜巴巴起来。 噫,青丘古国新任帝君,资质逆天奇罕,未降世便招三界瞩目,九尾一族的独苗苗,我竟然从他身上看到了“凄凉”二字。 我脱口而出,“你怎么整得这么狼狈。” 刚说又察觉语气过于温和,有嘘寒问暖之嫌,遂生硬地补了一句,“我不是让你滚远点?” 小公狐狸见我终于出来,整个人都雀跃了,眸子明晃晃乍现晶亮,差点没闪着我的眼睛。 原本一副特萎靡的模样蹲在门口,这会儿一兴奋,差点没扑过来。 然而本帝姬脸面把持得很好,硬生生绷着脸瞪他,小公狐狸又恹恹地蹲回去,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阿瑶,你在这儿,我能滚哪儿去呢?” “呃……”我张口就要开骂,然而被这话哽住了。 小公狐狸完全没有刚耍完流氓,正值招人嫌的觉悟,继续厚着脸皮期期艾艾道:“阿瑶,我不滚。” ------题外话------ 各位读者们,欢迎加入卜欢的读者群:卜卦欢喜542152781 内有福利,各位懂的,对小说有什么意见也欢迎直接说,谢谢大家看我的文 (六十六) 论小公狐狸的流氓功力 小公狐狸完全没有刚耍完流氓,正值招人嫌的觉悟,继续期期艾艾道:“阿瑶,我不滚。” 是哟,这里是遗桑谷,梵色人生地不熟的,这要逮哪滚呢? 我顿时觉得脑仁疼。 “阿瑶……”小公狐狸这一声狗腿得紧,见我不动,果断黏上来,“阿瑶,你别生气嘛,我这不是没做成坏事。” 我牙一酸,上下打量梵色。 “梵色……” “阿瑶你说。” 情绪都是有时间段的,我这恼羞成怒也恼得差不多时候了,定了定心神,然后以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问,“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这么无赖,而且还爱耍流氓!” 梵色愣住,吧眨了两下狐狸眼,那两片眼睫毛跟小刷子似的扑闪扑闪。 “阿瑶阿瑶,你放心好了,我轻易不耍流氓,而且……”梵色说到这里面色骤显暧昧,“你以前没发现,不过是鲜少与我相处,日后慢慢就会知晓了,我也不是对谁都这般的。” 我再理你一个字我跟你信! 我觉得我被梵色一脸年少老成禁欲持重的作态骗了,愤愤然扭头就要走。 “阿瑶你去哪儿?” 我没理他。 “阿瑶你别不理我啊,我跟你来这遗桑谷,能委以信赖的就只有你了……你别离开我呀。” 尾音颤颤,我那没骨头的玲珑心该死地软了一软。 我咬牙,“吃早饭!” 我头也没回,说完便自顾走了,然而走了一段却发现小公狐狸没跟上,忍不住回头望。 却见梵色不知何时起身,双手抱臂闲闲靠在门口,姿态懒散又撩人。 前庭搭着竹架,上面种满青藤,有不少蔓延到门窗边上。 青年容色世间罕有,眉如浓墨,眼若星辰,单那鼻子便完美得如同雪峰堆成一般,晨风轻忽,微微将他一头披散的鸦发缕缕吹散成丝,右侧眼睑下的朱砂泪痣更添冷艳无暇,周身气韵清华又妖冶,精致得浑然天成,美得难以描绘。 我一派混乱的脑子忽然在此刻安静下来,斗转清明,有片刻恍惚,料想眼前此景是入画还是入梦。 美人清雅无双地对着我浅笑,落地生花,末了终于见他开口,弧形优美的唇瓣犹自残存着樱色。 “阿瑶。” 音色一如既往的低沉而纯净,中性而透露些许阳刚味儿,十分有穿透力,叫人一听便知晓此人定是位有风度有气质的君子。 我片刻回神,略有不自在,清咳了两声,不由摸着下唇问他,“怎么不走?” 青年闻言,顿时笑脸开怀,霎时间春暖花开一般。 我心里默念色即是空色即是空,一切美色虚空皆幻象。 嘴硬心软,强自生硬道:“问你话呢!” 小公狐狸继续笑得倾国倾城,“阿瑶,我还没穿衣服呢,你总不能让我穿成这样出去。” 呃……我这才反应过来,梵色身上只穿着中衣! 哟哟,而且还没穿整齐。 领口处大敞着,平日里束得紧紧实实犹如禁欲一般,这会儿衣襟就搭在肩胛骨处,露出内里的一字锁骨,上头隐约还有我刚才挣扎指甲划伤的红痕,十分销魂。 我顿时面色燥热起来,赶忙又清咳出声以作掩饰。 “那还不快去穿。” “好!阿瑶等我。” 梵色回应我的语气明显较之其周身冷艳气韵不符,十分之欢乐清透。 ------题外话------ 各位读者们,欢迎加入卜欢的读者群:卜卦欢喜542152781 内有福利,各位懂的,对小说有什么意见也欢迎直接说,谢谢大家看我的文 (六十七) 衣冠禽兽 “呼……” 我眼看他进门,终于得空深喘了口气。 他娘的真拿这只狐狸没办法了。 人常言道“女人心海底针”,我这会儿却深以为,这句话套在小公狐狸身上,简直太他娘的贴切了。 我一直以为梵色年少老成,容色无双,惊才艳艳,乃是一只绝世独立兼之冷艳清华的禁欲美青年。 但是,阿哥曾有说,我那看人的眼光,简直就跟被砧板碾过的一样,惨不忍睹哟。 嗯,那时阿哥还安慰我说,没关系,虽然你一根筋后知觉还有那么一点自带性的天然蠢,但好赖这审美观没给扭曲了,认得清三界四极最美的乃是你阿哥我就成。 我那时十分恼怒阿哥的毒舌,为此几个月没理他,阿哥反而在嘲笑我跳脚。 嘿呀!我便又唆使花苏跟我统一战线,一齐不理阿哥,哼哼,阿哥一边说我小心眼在任性,一边从北幽冥湖提溜回来一盆鲜活美味的银锦鱼。 美名其曰是给花苏补元气,然而大部分还是入了我的嘴。 但是,现在不得不承认,果然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呐呐,瞧瞧我刚刚被小公狐狸啃成什么样了。 哪里是什么冷艳清华禁欲老成,分明就是只赖皮狐狸!靡靡妖孽!而且还爱耍流氓! 我愈想愈加气鼓鼓,又觉得刚刚太轻饶了他。 “阿瑶,我拾掇好了。” 正想起梵色呢,耳边就刚好听到他的声音。 我闻声愤愤然将头扭向他,顿时又呆住。 颜色古朴的青殿四周,缠绕着九重葛,颜色清新纯粹,然藤蔓的形状却是妖娆缠绵,一如墨发白衣,长身而立于殿门的青年。 梵色一身白得简直飘飘欲仙,广袖连同领口处刺绣着团团祥云图案,举手投足,高贵又闲散。 方才披散着的鸦发被束带随意绑成一束,松松垮垮置在身后,前额有两三缕发丝垂于脸侧,正中那犹如雪峰堆成的鼻子更添清华,一双狐狸眼笑意盈盈地将望过来。 眸子晶亮又深邃,早已隐住青蓝,透出墨色,看着你的时候,总叫以为情深不寿,眼睛轮廓的弧形却是妖冶悱恻,叫人叹服青丘九尾的天生媚骨。 瞧瞧,衣冠禽兽啊! 我冷哼。 之前没看清他,果然是有原因的。 又微不自然,没好气冲梵色开嗓:“好了就别杵着,我饿了,赶紧的。” 按说天界的神仙早已修得辟谷玄术,极少有按着凡界的日常三餐去吃食的。 亮亮那兔崽子我是不指望了,倒不知尃机有无为我们准备早饭,是否将我们几个当成跟九重天那一干辟谷的神仙一般。 但是,显然我又多虑了。 青殿前方全是空地,我当时嫌空旷,就让亮亮君在前庭用竹子支起竹架子,用来种一些青藤之类。 现今上头常年爬满了九重葛,我同梵色刚走下门前的台阶,迎面有一人影,正是尃机小青年从累累藤架后方拐了过来。 尃机见着我俩,规矩地上前俯身作揖,问候道:“见过青女娘娘,梵色帝君,家师曾有言道帝姬平素的吃食都是依照凡界一日三餐而定,尃机特地为几位贵客准备了早膳,前来请二位挪去正殿用膳。” 是了,亮亮打理遗桑谷的手段推崇凡界,居于此地的东彝族人已然惯于同凡界的一般日常起居,更何况这一日三餐的主意还是我当初叫亮亮定的。 ------题外话------ 各位读者们,欢迎加入卜欢的读者群:卜卦欢喜542152781 内有福利,各位懂的,对小说有什么意见也欢迎直接说,谢谢大家看我的文 (六十八) 爬墙 啧,我很开心,果然是太久没来了竟忘了这遭,果然还是有准备我的饭呐。 我面色慈和地扫了他一眼,赞赏道:“甚好甚好,带路。” 遗桑谷的地形大部分都是平缓的山丘构成。 这处山丘上大大小小摸约有十处建筑物,正殿者正是招待我几人用膳的地方,平日里若外头有访客或是族人往来,皆是在正殿里头接待商榷。 然而等到了正殿,却不见亮亮君和白泽。 奇怪,今儿是我拖了时辰耽误早饭,往常这会儿俩人都应该在这正殿才对呀。 我问尃机:“你师傅跟白泽在哪儿,怎么没请他俩来正殿么?” “师傅今日赶早就起了,倒一直未见着白泽上神,师傅也在找呢。” 我惊奇道:“咦,你也没见着白泽?” “是了。” 尃机作回想状。 “昨天二位走后,我见白泽神君似乎不太开心,师傅一直在旁跟神君说话,可是神君都不理师傅,转身也走了,师傅追了出去,后来我等了许久,却只见师傅回来,唔……师傅脸很黑,两人指不定吵架了。” 梵色一脸惊奇,“银灵子竟会跟白泽神君吵架?阿瑶你不是他们俩关系很好的么?” 我看了一眼梵色,回答不出。 确实怪哉,按说白泽倒有可能给亮亮不轻不重甩几个冷脸,但亮亮君对白泽,那绝对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千万分之狗腿。 最后张了张嘴,只好将问题抛给尃机。 “大事啊,亮亮竟有胆子跟白泽吵架,你确定不是白泽不理他了所以他的脸才黑的?” 尃机一脸笃定摆手,“不可能,身为一名贴心懂事又上道的徒弟,我怎么可能会曲解师傅的情绪呢,师傅那副样子,定然是两人闹出不快引起的。” “唔,那你身为他贴心懂事的徒弟,可知晓你师傅为什么胆肥了,跟白泽吵起嘴来了?” 尃机含蓄道:“这我就不怎么清楚了,要知道我还是位上道的徒弟,师傅的私事我怎么能胡诌呢。” 我…… 梵色脑筋转得比我快,“那你可知晓他二人现在的去向?” “这……”尃机微皱起眉,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我摆摆手,“你只管放心说,出了事有我担着,你师傅怪罪不到你身上。” 他家小娘子还在魔窟里等着不才在下去拯救呢,晾他不敢不说。 果然,上道的尃机小青年开口了,“我确实不清数师尊同神君去往何处了,不过……我方才去膳房打点早饭,路过殿后的花园庭院,似乎从院中听及师傅跟神君的声音,欸……不知是不是听错了。” 我点头表示赞同。 亮亮平日没个正型,挑徒弟的眼光却是极好,瞧这贴心可靠的模样。 我道:“我今日胃口不佳,就不用早膳了,打算四处走走,透透气。” “二位慢走。” 嗯……二位? 我拿眼睨向梵色,见小公狐狸也起身,准备出发。 “你要跟我一起去?” 梵色一本正经,“当然。” “八卦这等活计不适合你吧?” 梵色更加一本正经了,“这是阿瑶的爱好,我得勤加练习,才能跟阿瑶有共同语言。” 行,我说不过你。 我扭头看了眼早膳,欸,一桌的吃食哟,又拿眼横向梵色,“抓一把杏脯跟上。” 别的可以不吃,杏果可不能落下,尤其是亮亮家的杏果。 亮亮君种的杏果比那起那位被我提升上天的杏仙儿还要厉害,堪是个培育杏树的专业户,制出的杏脯更是一绝。 几万年不曾吃他的杏脯了,本帝姬着实想念的紧。 小公狐狸机智地把碟子上的杏脯全数收纳至囊中,我看那杏脯一颗不剩,总算对他有点和缓之色。 于是乎两人摸索至后殿花园。 花园庭院的围墙上四处爬着九重葛,倒十分适合人隐蔽其中。 我同梵色皆屏住鼻息,再捏咒符将身上的气息隐住,然后轻手轻脚地就准备爬墙。 但是,问题出现了。 为了防止万一偷听被察觉,我跟梵色都禁止用术法,既然不能用术法,就得武力爬墙了。 但是他娘的这墙起码有七尺高,我这把身子骨懒散几万年了,贸贸然干起体力活来,真的是简直了。 好容易两手攀附上墙垣,奈何人矮腿短,两脚悬空在光溜溜的墙上蹭啊蹭,愣没找到供以踩脚的支点。 我两三下脸就涨得通红,提不上气来。 情急间有一只手臂横空出世,堪堪揽住我的腰身,将稳定我的身心。 我舒了口气,扭头一看,果然是梵色。 小公狐狸神色淡然,一脸轻松,左手攀墙,右手勾着我的。 我看他的脚离地面显然还有那么几寸差距,也是全靠臂力支撑身体,还要分出来给我。 不才在下顿时觉得害羞了,诶诶,爬墙这等事竟然还得靠小辈来帮衬,不才在下害羞地用眼神跟他传达谢意。 小公狐狸对我笑得那叫一个春花秋月风流倜傥,转手就在我腰间掐了一把。 (六十九)白泽 小公狐狸对我笑得那叫一个春花秋月风流倜傥,转手就在我腰间掐了一把。 流氓气质顿显。 我怕痒,随即打了个激灵,差点没叫出声,而后又咬牙切齿地瞪向他,报复性地也伸出手摸向那只禄山之爪,手上蓄力一掐。 欸,太硬了,整个手臂硬邦邦的蓄满力量。 我拧着手酸,气呼呼收回去。 哼,看在你帮衬我爬墙的情面上,本帝姬不跟你计较。 便也只得静下心来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努力在园中搜寻。 花园庭院里头并无声响,且到处花红柳绿的不好觅人。 骤然小公狐狸又掐了一下我腰上的嫩肉,我心里一突。 嘿呀我这暴脾气! 当真以为我没你撑着就不行了是吗? 我正想恼他,梵色却将箍紧我腰部,眼珠凝神看着庭院一处,面朝我轻轻“嘘”了一声。 我不解,皱着眉头看向梵色,梵色拿他那线条流畅弧形优美的下巴往右侧方向挑了挑。 那姿势,不经意间带出些许冷艳,忒会勾搭。 欸!明明是一个寻常动作,怎么今儿中邪了,觉得小公狐狸咋就做得那么好看呐。 显然我垂涎得太赤裸裸了,回神之际察觉梵色那双狐狸眼中明晃晃带着揶揄得色,嘴角染上调笑意味。 咳,我顿时窘然,差点暴露自身气息,结果小公狐狸的禄山之爪果断又一掐。 我忙稳住气场,索性打定主意将脸皮再蹦厚点。 不就搂个小细腰嘛,反正再大尺度的也都做过了,本帝姬就且让你搂着。 我再拿眼神看他,却见梵色又将勾搭着下巴,我这才反应过来梵色时要让我看向园子右侧的一个角落。 那处搭着一竹架,上头绿油油长满了葛藤,现下未到花季,藤上零零散散挂了几串嫩紫色的葛藤花,倒显得春意盎然,尤其清新。 我眼力好,打量见葛藤包裹的竹架下方空地出,放置着一套是石桌凳,且里头闪着两道人影。 正是白泽同亮亮君。 我精神一振,果然小年轻儿眼力见就是好哇。 我看白泽脸上常年挂着的笑脸竟然没了,面无表情地抿着唇,亮亮君更是满面的拧巴憋闷,两人那气场,明晃晃的剑拔弩张,定有好戏。 还好我赶得及时,没叫错过了。 于是乎赶紧示意他无论听到什么都要稳住啊稳住,须知八卦最忌讳的就是听到半路被卡住。 然而我多虑了,梵色明显比我淡定得多,双眼凝神,一眨不眨地注视葛藤下方的两位,似乎若有所思一般。 我便也不管他,安心锁定八卦。 “你躲了老子五万多年还不过是吗?” 哟哟,果然有一方先按捺不住开口了。 那声音色尤其春花秋月清脆销魂,却以一嗓子豪迈粗犷的势头给吼了出来,不难猜出其始作俑者,正是本帝姬我的发小亮亮君。 我生出惊吓,缓过来之后又暗自称奇,兔崽子今儿这门嗓子吼得很了不得,竟是对着白泽开的腔。 话说亮亮跟白泽之所以相识,还是因着我的缘由。 洪荒时,白泽最开始只当我的灵宠兼带奶妈子,再过个几百年,阿娘又交待了白泽一则新任务,便是充当我的教习先生。 后来我结识了亮亮,与他简直一拍即合臭味相投狼亲狈友。 但那时白泽看管得严,我便三五时的趁他将我关在书房里默书时,偷偷溜达出去找亮亮君。 我自以为瞒得很成功,想着亮亮的老窝里丹穴山这般远,而且四周还布有结界阵法,就算瞒不成了让他发现我偷跑出来,也晾他寻不着我。 但是,我年幼无知,低估了白泽,给他抓了个正型。 那时亮亮君还栖身在那银杏树下修习参悟,银杏树上常年挂着杏果,我甚眼馋。 不过却很难从亮亮手里抠出一颗来,兔崽子说是什么树周围的这块地是难得的万灵汇聚之所在,将养出来的这棵杏树灵气纯净绝佳,树上的杏果尤其珍贵稀罕,可不是随随便便拿来给我这等小丫头片子当零嘴的。 这话在我以为甚不中听,琢磨着他既然不肯给我,我就自个儿想法子偷偷顺几颗。 于是乎有一天,我趁着亮亮在打瞌睡,细手细脚爬溜上树。 结果才刚摸到杏果,亮亮君就醒了。 不得了了不得,亮亮君当即大叫一声“青阿瑶!”,音色虽然一如既往的清脆纯透且豪迈粗犷,但不难品出其中的护犊心切。 结局不可避免是兔崽子跟炸毛似的同我缠在一处,两人上蹿下跳,毫无形象的扭成一团滚在地上掐架。 白泽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七十) 白泽 至今想起白泽的那个出场,我都会禁不住感叹一番,不愧是为上古神女本帝姬我的宠兽兼教习先生呐! 那等运筹帷幄,那等气魄姿态,旁人无论如何也学不来其中万一。 亮亮君在银杏宝地周围设的迷幻咒术,被白泽在几个翻手间,云淡风轻地化解掉。 公子温润如玉,举世无双,施施然踱着步伐,周身绕着迷咒玄光,紧迫逼人,灼灼燃尽心肺,叫人瞧上一眼便要晕头花眼,摄住混沌神识。 白泽丝毫不为所动,不改温雅做派,面色淡然,单手从容祭出法诀,缓缓靠向银杏树下。 我俩料不及有此变故,当即松懈力道,双双愣住。 因是扭成一团倒在地上的,视线先接触到一片玄色衣角,连同一双不紧不慢走动着的靴履。 我俩又双双将头往上一抬,来者一袭素朴的玄色衣袍,显得端正又细致,最招眼的要属那一头犹如高山瀑布一般的银发。 长得几尽要垂及地面,发丝浓密柔顺,发泽泛着银光,耀眼夺目,却随意用一条赤色发带将束在发尾,生生束缚张扬,沉淀出细腻柔情。 黑色给予人的第一感官,是为严谨肃穆,然在我却晓得一位,也唯独那一位,能够细致将玄衣穿出谦逊如玉的味道,便是白泽。 欸,白泽的这出场忒耀眼了,我跟亮亮两人却在这档口毫无形象的扭打在地上,两相对上,顿时气短三分。 我努力仰着头对上他白玉似的面皮,遥遥朝他咧嘴笑着,颇为心虚。 “帝姬让我好找。” 白泽面上蓄出笑意,越发衬出温润醇厚。 “这是在做什么?” 唔,我现下自然早忘了当初是如何作答白泽,倒是亮亮。 那兔崽子两只萤绿晶亮的眼珠巴巴挂在我家白泽身上,我起身之时顺带搀扶起他,亮亮还将楞了老半响,双颊竟隐隐透出胭脂色,破天荒地作态扭捏起来。 真不是开玩笑,亮亮当时那神色,纯扭捏,纯害羞,半点都没有平时嚣张跋扈的土匪架势。 哼哼,我觉得吧,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亮亮君总算找着他上家了。 诚然白泽不是甚么恶人,但镇压起亮亮君来,那叫一个浑然天成。 亮亮知道我跟白泽关系匪浅之后,为此还特巴结特狗腿特仗义地表示,他的杏果任我吃。 唔,总之从一开始亮亮君对于白泽,从来便是服帖乖顺。 十几万年下来我也未见过亮亮对白泽有过不逊,今儿个这一声吼得很不对劲。 我竖起耳朵凝神听下文。 果然那头隐约传来白泽的声响,音色比以往低了两个声调,我见他两嘴唇颜色寡淡惨白,微微抿着。 “你既知晓,自顾放手便成,何须捅破这层砂纸。” “不放,老子凭甚要放手!” 亮亮又一咋呼,续而一顿,很有些不甘委屈。 “阿泽……” 欸? 我微皱眉,顿察觉不对劲,事情似乎挺大条。 “自从在昆仑墟分手后,好容易又见到你,老子我追逐了你十几万年,凭甚你一句话我就要放手?” “自昆仑虚初遇起,你我之间一切所有种种,便只是个意外。” “格老子的,大爷我中意上你也是意外啊,嘿!要真能让我自己选定,你以为老子乐意看上你这只榆木疙瘩。” 亮亮雷声大雨点小,话至尾音骤转哀戚之态,一双莹绿色的眼珠子滴溜溜的泛着水光,可怜见的。 乖乖了不得不得了。 我觉得似乎有一对大金铙钹在我耳边“哐当哐当”地对击拍打,这八卦,真当响亮得犹如飓风惊雷。 我素日里虽瞧出白泽与亮亮君关系不一般,极有可能还有我所不知晓的内情亦或过往,然他两不说,我便也装聋作哑,但我却如何也想不通会是不一般到这等层面哟。 俩人隐藏得真叫高明,我竟没能察觉出来此等微妙。 转念一想,又觉得白泽不与我言语此事也算在理,依白泽的脑动力和行动力,平时一向只有他给我操心,却无我为他解忧。 情爱此类物什最为玄妙,说到底是当事人之间的事。 白泽的性子,要么自顾解决,要么闷在心底,万不会有请教求助一说,只怕旁人也是不好插手。 (七十一) 白泽 唔,亮亮君也是不容易呐,这好容易开个桃花断个袖的,竟然是折在三界四极独一无二博古通今淡泊雅致安宁温润处事不躁集细腻素养品格姿容于一体的白泽神君身上。 想我连只小公狐狸都对付不了,亮亮君去对上白泽,果断憋屈哟。 我扭头,意义深刻地注视着身旁的梵色,示意他莫要张扬出去。 梵色似笑非笑地瞧了我一眼,嘴角微勾,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挑着眉又在我腰上掐了一把,以此传达忠诚之意。 欸?这事儿又与他无干系,他偷乐什么? 难不成梵色通过今天跟我一道听墙角,从而发觉了八卦的博大精深与无穷乐趣? 但我打量仔细梵色的细微神情,并没有八卦鼻祖太上老君专注八卦时的猥琐形容。 欸,瞧瞧我眼前的这三个男人,我深以为男人心海底针呐。 前边白泽默不应声,四周顿转安逸沉静。 暖阳初升,阳光柔和照拂在花园庭院中,他二人杵立的角落却只余有细风吹拂,牵动起九重葛藤成片叶脉拂动,沙沙作响。 我闪神暗自作了一个自我反思,觉得听墙角听到此处,似乎差不多了,再听那可是窥探人家隐私了。 稍稍作了一番纠结,又觉得这墙角既然已经听了,不外乎再听全面点是吧,就这么走了太可惜。 然而下一瞬我就蒙住了。 白泽在沉默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就在我打定主意,念想要安心留下来偷听完他俩的八卦那一瞬间,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你既知我在躲你,便该晓得我心里住着阿瑶。” …… 人生而五识,五识清则人明,我却只觉五感茫然,不知所以。 腰际传来紧迫感,梵色着手箍紧我的将揽过去,挨近他胸腔怀抱。 我的周身灵台蓦地幡然滚动,脑袋瓜犯晕,我缓缓晃了晃头,勉强寻将回三分清明,迷糊间下意识将眼珠瞄向梵色,然耳朵又钻进一句。 “果然如此,你眼里只有阿瑶……我这十万余年的追逐,竟一分也动弹不得你的执念。” 亮亮此刻声色暗晦闷涩,全无往日的清丽生脆。 “……你道你追逐我十几万年,我何尝不是伴随了阿瑶十几万年,我又何尝甘心,甘心阿瑶心中无我,甘心阿瑶往后的无际神途里没有我参与在其中的欢喜忧虑。” 白泽言语自此,又顿了一瞬才张口,字里行间的苦闷涩意直勾得我心疼。 “阿瑶那种性子,天生缺根筋,遇事又爱较真,万不得让她知晓此事,不若她定然受不住……就这么一直陪着她,看着他便好,以往至今,不都是我伴在她左右的……” 我确实缺了根筋,竟悟不得白泽的用心。 我强撑清明的灵台听到此处,终是投入混沌。 跟前九葛藤叶错落拂动,满眼尽是翠绿。 我满面愕然,手脚皆是乏软无力,木愣愣地僵着身形,若不是有梵色支撑,只怕早已跌落下地,被人察觉。 我朝梵色张了张嘴,无声说了一句:“走。” 梵色抿了抿唇,面无表情的瞧不出喜怒。 见状也不做其他反应,直接轻手轻脚地就抱着我滑溜下墙。 我还是一副呆傻模样,梵色二话不说,拦腰打横将我抱回青殿。 我心中五味陈杂一派混乱,安顺地服帖在梵色怀中,只嗅觉颇为灵敏,梵色身上的馥苦清香直在我鼻尖萦绕不散。 回到屋中,梵色径直将我放至床沿边坐着。 小公狐狸伸出两指在我眼前晃了晃,“阿瑶,你且先回回神。” (七十二)所谓看脸,所谓内在 小公狐狸伸出两指在我眼前晃了晃,“阿瑶,你且先回回神。” 我吧眨了两下眼皮,嘟着嘴没应。 梵色索性躬身蹲在我面前,那张唇红齿白活色生香的面皮凑得及近,“阿瑶……” 我嘴巴蠕动,咕哝了一声,然话里词语如何自己都听不清。 梵色叹了口气,伸手过来就要摸我的脸,我下意识一身形一歪躲过去,而后索性直接倒下,一头栽进锦被中,双手巴拉两下,直接用锦被将自己蒙头盖住,跟个蚕茧一般。 外头梵色似乎在笑,笑声颇为无奈,“欸,阿瑶,你这般缩着是怎么回事?” 我抱着被子继续不理会,梵色伸出一手在被子上戳了戳。 我不耐烦,歪歪扭扭动了两下,“欸,你好烦呐……让我静静。” 那头又安静下来,之后又幽幽叹了一声,“好,你且缩着。” 我静了半刻,又扭了扭身形以作回应。 梵色隐约在床边守了好一会儿,便听有脚步声渐行渐远。 梵色关门之时嘱咐道:“我出去一趟,稍晚些回来,你若想不通,想乏了,就直接睡一觉,我打量你昨晚也没睡好。” 紧接着门便关了,屋里顿时便只有我的呼吸声。 我戚戚然翻了个身,终于将眼睛探出来,圆滚滚地瞪着床幔。 诶,梵色说对了,我确实想不通,白泽咋就瞧上我了。 你说他这是看上我什么了,美貌?嗯,不才在下生得确实不错。 不过论起姿色,亮亮君也不遑多让哟,怎么白泽不捡个现成的呐? 哦,白泽身为堂堂一位博古通今淡泊雅致安宁温润处事不躁自居集细腻素养品格姿容于一体的昆仑神兽,不比我爱好看脸,指不定人家注重内在呐。 嗯?也不对。 我这人后知后觉不学无术,还带点猥琐好色,亮亮君更不用说了,锱铢必报的土匪霸王,还有点文盲,俩人都没什么内在美。 嗯…… 白泽最不缺的就是内在了,指不定他不在意这些。 诶诶,那他到底看上我那点了。 阿爹阿娘心念万物苍灵,终日里忙于上古诸列大事,甚少时间陪我,除去刚出生时由我阿哥带着我的那一段时日,余下的便是白泽伴我长成。 予我眼中,白泽堪当得起万能二字。 我曾有问过白泽,问他有无甚么不擅长的,他正经严肃地思虑了半响,严肃且正经地答应道:“生孩子。” 白泽在我的生命中,担任着数位至关重要的身份。 宠兽、教习先生、奶妈子、管事,几尽但凡是我所需要的,白泽都会及我所需。 我记得洪荒时有一次,白泽曾语气颇酸地来问我:“若有一日,我与青丘白梵一齐掉进水里了,你会先救哪位?” 我甚诧异,“你是不是先得跟我解释清楚,你这好好的,是怎么跟白梵扯在一处,还给掉水里的?” “你别管这个,这是假想,你只需回答我,会先救谁上岸。” “我记得你会水的,怎么还要我救?哦!倒不知白梵会不会水,要是不会你千万切记上岸时要捎带他一起啊。” 白泽脸面隐隐黑了三分:“我方才说了这只是假想,假想我同白梵都不会水只有你会,你不救我们便会死,你要先救的谁。” 我脱口道:“你这假想忒假了,我还未听说有哪个神仙随随便便溺个水就能给溺死的。” 白泽面色一憋,又黑了不少,我见他那脸色,那时只当是我家这位善妒的灵宠又在喝醋了,并无想到男女之情层面。 反应过来白泽对于这假想的执着,忙摆出一个正经模样,装作在认真思虑。 我摇头晃脑了半盏茶,末了回了白泽一个正经且严肃的神色,一字一句道:“我会先救你。” 这是真心话。 若真有他二人性命垂危的那么一刻,纵然那时我视白梵逾越性命,但比之白泽,我万不会罔顾他的性命去成全我自个儿。 白泽自小给予我的,在我看来,不单只是因果报应还算得清的。 如今想来,我那时理解有误,白泽的那句问话之所以语气泛酸,原来是因为他中意上了我。 (七十三)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我卡壳了好一会儿,又抓狂起来,挠心挠肺地裹着一团棉被在床上来回翻滚。 梵色刚好在这当口推门而入。 呃……我二人刚好四目对上,四周顿时一阵寂静,气氛微妙得紧。 我窘然。 啧!真心不是很想被小公狐狸看到不才在下这么弱智的一幕欸。 然而一转念,觉得现在也没心情跟他闹腾,反正在他面前丢脸也丢习惯了,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又将头缩进被子里去。 嗯,假装没看到梵色好了,我在很严肃地思考人生呢。 正胡思乱想,忽而察觉四周气体涌动,一股不知名状的馥苦清香若有似无地掺杂进来,气味似药香,又有点像勾陈晒的云顶毛尖茶。 我将眼珠移向左侧,果然是梵色爬上床榻。 支颐侧卧在我身旁,凑得极近,鼻翼的气息缓缓吞吐在我的左耳垂。 梵色微斜着眼珠,眼皮半眯,“阿瑶还在困顿先前白泽上神的言语。” 我慢吞吞开合了一下眼皮,犹自陷在思绪当中。 “我只是没曾想,念想不及白泽对我的用心……他怎么不早与我说明呢?” 我喃喃道:“哎……他若早说,我俩指不定就成了。” 我忽然想起阿爹曾说过,夫妻相处久了,两人之间的情爱大半会化成亲情之类,相互尊敬,相互扶持,至死不渝。 我对白泽,自然是存在欢喜之心的,诚然这一味欢喜不似情爱,更趋近于亲情,但我俩也不妨直接跳过情爱这一关节。 反正从前以往,我无论如何也对白泽起不了抵触,谈及白泽,他从来只会令我神宁心安,无论我与他是何种形式相处,他永远是我的家人,情爱什么的对于他,我却不看重了。 唔,若真对象是白泽那确实不坏,到底两人知根知底的。 “欸梵色你说,我跟白泽相处了十几万年了,他怎么就没逮个机会同我明说呐?” 梵色闷着声不理我,我继续自言自语:“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说的,顾忌我若不愿意,会觉得愧疚,因此郁郁,他反而不知道如何以晾状面对于我?” “诶……也是哦,我对他之心,确实不如他所对我的,若我与他成了,那未免太辜负白泽。” 哟哟,我向来不爱动脑,导致现在脑筋转得不灵光,要理清这一桩事真心费劲。 我伸了个懒腰,换姿势将两只手枕在头下,刚好瞄见横在我上方的梵色,面无表情形容诡异一瞬不瞬地将我盯住。 我顿时气短了,你说你个姿容销魂的小公狐狸,没事把脸绷成这副不阴不阳的模样是闹哪样哟。 是了!小公狐狸说他喜欢来着,我明晃晃在他面前说要跟别的禽兽在一起,他脸色能好才怪。 不才在下觉得心虚了,干巴巴问梵色道:“呃……你怎么都不说话?” “阿瑶你不能和白泽神君在一起。” 我摸着下唇,继续干巴巴地笑,“哈……是么?” 心里边暗自抚额叫糟,怎么没头没脑地跟他说这些话,傲娇狐狸一定又得要闹腾了。 “阿瑶你说的对。” 梵色不明就里来了一句。 “啥?” “你与白泽神君确实青梅竹马,两相扶持而成,若白泽神君在一开始便对你表明心意,你二人指不定能成。” 梵色依旧支颐而卧,下巴就抵在我脸侧,嗓音微微有点居高临下的趋势,低靡而又富含磁性。 “但是,白泽到底没这么做,而现如今,却已不似从前境地。” 我有点被他带过去了,顺势脱口问他,“为什么?” “阿瑶你忘了一件,你与银灵子是发下,感情深厚,若你真答应了白泽,可是要叫断了你同银灵子的万年交情。” 噫,对了!我怎漏算了亮亮君这遭。 我将梵色的言语温吞过滤了一遍,骤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另一遭层面。 我家白泽神兽,行事温润又睿智,无论是料理家务还是料理我,都叫一个快准狠。 依着他的秉性,万万不可能就这么憋屈地折在情事方面,一方面中意着我,另一方面又耽误人亮亮君十几万年的。 不对劲呐。 我之前只按着自以为的想法去思量事物,然而今日,我所听到看到的,却同我所想皆有出入。 那么推己及人,聪明反被聪明误,白泽是否也被自己的执念所蒙蔽。 唔,本帝姬作了一个无敌胆肥的遐想,是否白泽对我之情亦然非他所想的一般。 (七十四) 你是命,不是梦 我仔细回想素日与白泽相处的种种,白泽对着我流露出的举止神态亲情更甚,而难以谈及情爱。 若真如我所设想,白泽自以为钟情于我的缘由,怕也只是因为这一十八万年来的相知相伴了。 是了,这亦是我刚刚感悟,觉得若我与他成全好事也无妨碍的缘故。 岁月是把杀猪刀啊,纵然初时有所念想,到底也因着这一十八万余年的相处,令所有旖念在沧海桑田的几瞬碾磨下,只剩存另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情。 并且,这漫长的一十八万年岁,还掺杂着亮亮君这一变数。 白泽并无爱好吊人胃口的秉性,对着亮亮却是一吊再吊了十几万年。 十几万年不算短,解决掉一桩桃花劫那是绰绰有余了,若不是白泽没对着亮亮君存点那什么念想,他俩能磨叽拖拉这么长的岁月? 本帝姬再做个胆肥的遐想,若白泽最初对我存的那道念想果真在这漫长岁月中消磨夭折了,那这当中的变故,是否为亮亮。 只是因为白泽本性守恒而执拗,执着于初衷而罔顾了对亮亮的心意。 唔,本帝姬自觉这一番推算尤其合乎情理。 有一项白泽说得很对,便是说我较真。 这种事情万不能闷着,早早解决了对大家伙都有利。 唔,是了。 要跟白泽说清才好,到时无论是与不是,也该能敲他个醒。 我这遭总算将事件梳理通畅,梵色不见我答应,又开口道:“阿瑶……” 我醒神,察觉他弧形销魂的超窄下颌骨正地抵在我额头处,来回轻缓地研磨。 我顿觉得痒,扭头躲开,骤然身形蹦跶了一下,将爬起来坐在床上,回了他一个笑脸,脸上神采奕奕,“你说的对!” 梵色似乎想不及我会会突然如此转变,难得怔住,吧眨了一下眼皮,眼睫毛随之在半空中划出优美弧形,而后也起身与我平行对视。 “什么我说得对?” 我心境开阔了不少,见他哪哪都可爱起来,和蔼可亲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只又重复了一句道:“你说的在理,我深以为然。” 梵色眼神半知不解,伸出指尖捋过我耳后发丝,眼底略有深意。 试探道:“阿瑶说我的话有理,那么是不是答应我将与白泽理清关系,不嫁给他了?” “什么嫁不嫁的,欸你想哪去了。”我失笑,“我是说亮亮,白泽从来不是磨叽拖拉之人,怎么可能在明知亮亮中意他的情况下,还跟他若即若离搅和了十几万年,其中一定有鬼,我得去搞清楚。” 小公狐狸眸眼闪烁,心情顿时比我还好,一脸欢乐。猛地伸出双手捧住我的脸蛋,以掩耳不及盗铃之速,吧唧吧唧两声在我左右脸颊连亲了两口。 我没缓过来他这遭,脑袋又卡壳,就这么让他给轻薄了。 小公狐狸双手在我脸上摩挲,眸底掩不住喜色,“阿瑶不嫁给别人就成。” 我做了个深呼吸,而后一手拍掉那两爪子,怒喝道:“你再给我耍流氓!” 小公狐狸笑得阳光明媚,“阿瑶,我觉得好高兴。” 我没好气,“你高兴个鬼。” “阿瑶,你不知道我多怕。” “怕什么?” “怕你真就承下了白泽神君的情意。”梵色神色认真,吐息深沉,“我很怕阿瑶……你与白泽相知相伴十余万年,我若与他争斗,当真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顿时如有一根银针戳进我三寸心头一般,刺痒难耐。 我眼前的这位青年,是为九重天竞相追捧风头无二的奇罕之才,青丘九尾岑柩宁兮之独子,自打一出生就受尽万千瞩目。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资质绝佳容色无双的青年,赤诚而坦然地告诉你,他怕输了你,他怕你嫁给别人。 我急促地吸了口气,顿时觉得不自然,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半响只喊了一声,“梵色,你……” 梵色眸眼亮晶晶,我看着他的眼睛,幽幽然叹了口气。 “梵色我真就好奇了,好奇你为什么就非我不可了呢,就因为五万年前钟郢山的那次初遇?就因为我的那句戏言,叫你执着至今?不至于吧。呐,我这段日子时常在想,想与你发生的种种,真觉得跟做梦一般……” “阿瑶。” 梵色骤然打断我的碎碎念,呢喃道:“你是命,不是梦。” (七十五) 梦魇 本帝姬觉得自己快完了,跟前有这么一位绝世美人在跟你深情告白,那张冷艳妖冶的皮囊灼灼示意情深不寿。 笃定又情深地告诉你,你是他的命数,昭昭将要柔化我的九曲玲珑心。 娘欸,他爹娘就没教过他么?他梵色身为一媚骨天成的九尾狐狸,是不能随便调情的。 这情调得本帝姬心肝直颤,可如何是好哟。 我不知如何应对,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只又张口叫道:“梵色……” “阿瑶,你答不上来便就不答了,我不急。” 梵色眸眼弯弯,伸出左手来,抚顺我耳边发丝。 “你就在我身边,我急什么呢?我们来日方长。” 梵色难得给台阶下,不才在下决定要识相一点,就着乖乖坐着让他摸好了。 “你这次缩在榻上近一日也不见你睡下,倒真难得。” 我顾着理通思绪,倒叫忘了时辰,下意识歪头问他,“欸!是哦,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辰时刚过。” “嗯?”我疑惑,“怎么我记得早上出门的时候就不止辰时了?” 梵色摸上瘾似的,左手将抚顺我满头杂乱无章的青丝,“阿瑶你已经躺了整整一日了过去了。” 我讶然,我居然就这么干趟着过来一日,竟未得察觉屋外的昼夜变换,真真难得。 哟,若我将这份忘我心境用在参禅悟道上,定当不会好拖歹拖地拖至一十三万的高龄才修及上神,然而饶是我如此不上进,也把我阿哥给乐的,他特满足我这榆木脑袋能修成圆满,连我历劫把钟郢山轰成渣渣了都没怪我。 我暗自感慨,紧着想起正事:“白泽呢,我得去找他捯饬捯饬,清明这事儿。” “哦,他走了。” 我惊讶道:“啥?” 梵色好容易将顺溜完事我一头鸦发,左手在我头上停顿了一会儿,又抽风似的在我头上一通乱挠,然后满意地看着我一头乱发,面不改色的又开始着手梳理。 “我进屋看你就是为了告知你此事,白泽昨晚离开了遗桑谷,似乎是因为与银灵子发生口角,为此银灵子也追了出去,现下也不知两人去往何处了。” 我缓了一会儿神,都没理会梵色那只作孽的爪子,自顾咋舌道,“你看,我就说他俩有奸情吧,白泽为了他都将我一人撇下了。” “哦。” 梵色含糊地应付了一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作势,爪子已经开始袭上脸面,撩情似的来回在我眉眼处勾搭。 我挑了挑眉,睨着他道:“我乏了,要睡一会儿。” 小公狐狸悻悻然收回左爪。 唔,做了这么久的脑力活,现下松懈了,倒真心觉得困乏,我打了个呵欠,摆手道:“你可以从我床上滚下去了,记得帮我带上门。” 小公狐狸点头,“也好,银灵子临走时便有交代,今晚戌时去往魔宫,接回骊姬,甚天色尤早,你先歇息会儿。” 转而双手扶住我的肩膀,弯腰将我推倒在塌上,发泽顺势拂过我的面颊,沾染些许痒意。 我服帖躺在榻上,着眼望去,梵色脸面穿透过缕缕青丝,隐约泛起模糊,倒不知是我真的袭上睡意还是被他发泽遮掩的缘故。 梵色这回很规矩,见我躺好之后,转身就下床离开了。 我后知觉地感到面颊泛着痒意,伸手挠了挠,阖上双眼,顺利去会了周公。 这一觉睡得不甚踏实,竟着了梦魇,还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一只白毛灵狐。 唔,梦境中的那只小狐狸伤得不轻,浑身粘着血,没粘血的地方毛发皆是一根根竖着,周遭处处堆积着石块,十分狼藉。 看样子应该是刚遭历过雷劫,模样奄奄一息,勉强瞧得出是只白狐狸。 我看着它,骤然迈开腿跑向狐狸。 蹦跶蹦跶跑了几步,又骤然停下。 欸我奔跑的节凑不对劲呀?欸这脚程很不着紧呐? 低头一瞧,乖乖,发现自己全身艳色,竟穿着一身红绯色的小襦裙,而裙裾里边,分明裹着一双小短腿。 惊吓只余下意识拿手就要去捂嘴,结果衣袖里又伸出一截肉滚滚的手臂来。 且不说本帝姬我现如今胖瘦几何,我眼下这般身量,分明跟凡界的总角小童无异。 浑浑中察得不对劲,灵台翻滚,隐隐生出意识,此番景象该是着了梦魇。 我不解,本帝姬我十几万年如一日的一觉到天亮,从来不会有梦魇侵身,这遭是怎么一回事。 我歪了歪头,打定主意走一步看一步,继续蹦跶蹦跶迈动小短腿跑过去。 (七十六) 梦魇 嗯,我打量这狐狸甚有灵气,欸,好像钟郢山初识梵色时,小公狐狸的那只原身,难不成我梦道了跟梵色的那遭乌龙初遇? 噫,不对。 此处景象虽然眼熟,却不是在钟郢山,这只狐狸的个头稍大些,也不像是只幼崽。 看来不是梵色呐,唔,狐狸大抵都长得差不多。 我的灵台一派白雾茫茫,在梦魇中浑浑翻滚了几下,终于记起了。 本帝姬在虚虚五百来岁幼龄时,曾收养过一头灵狐,这梦境,便是我与那狐狸初遇的场景。 我天性喜好皮毛丰厚的动物,觉得一团一团毛茸茸的简直萌得不得了,但因为阿娘早早便将白泽赐予我做了灵宠,而白泽那好醋的,坚决不肯让我再养别的灵宠。 无论我怎样或矜持或直白地表示,添个弟弟妹妹什么的其实是件不错的妙事,但他就是不肯妥协。 我之所以能收下这只狐狸,主要是因为那会子刚好白泽没空管我。 那时候太华山的凶兽肥遗跑出来作乱,招惹四方大旱,我阿哥领了阿爹的差遣去诛伐肥遗,那头凶兽不敌阿哥,逃窜到了南边的猨翼山。 猨翼山素来是座怪山,平日里便犹如荒废一般,甚少人出入,山上没一样物什是正常的,将养出来的活物自然也是怪异寡见,不甚好对付。 我阿哥不甘心放过肥遗,但又顾念及山上一众诡兽异怪,于是乎将白泽拖下水了。 白泽乃是通识万物生克的慧智神兽,自有章法对付那些个怪物,他也没犹豫,答应得尤其爽快,定下主意便即刻搭伙去往媛翼山。 两人这一去,直接窝在那旮旯山里三月有余。 回来的时候两人一身风尘气,然精气神倍儿棒。 我听他俩的意思,这趟不止肥遗,那是将媛翼山里外折腾清理了个干净,里头的凶兽十有八九全被他俩灭了。 再后来,那场战役又将我阿哥与白泽的名声给翻了一遍响亮。 我曾私下问过阿哥,为什么要折腾那么大的阵仗。 我阿哥抖着折扇笑得很含蓄,回答说山里都是新奇物什,他俩图个开眼,一时没忍住就一路打怪打到底了。 这破理由听得我嘴角直抽。 不过话说回来,不论阿哥白泽作何初心,那媛翼山里的怪物奇多,不时会将溜出几个在外滋事,阿哥白泽将那些怪物灭得七七八八的,倒是令洪荒一众安了不少的心,也算积了桩功德。 且也正因为那桩事,让我偷了不短的一段空闲,不用天天被白泽约束功课,才叫我在外出玩乐时遇着了这只灵狐。 彼时我还未认识勾陈亮亮君等一干小伙伴,这只灵狐的到来适时给我添着新玩伴,便念想趁白泽不在,将灵狐偷抱回去豢养。 灵狐伤得不轻,我粗略给它洗了个澡包扎了一下,好赖瞧出了原本的模样,是只顶漂亮的小白狐狸,一身皮毛毫无杂质,毛茸茸无敌可爱。 就是眼神不怎么友善,两只狐狸眼黝黑明亮且晶莹剔透,却尖锐地透露出敌意。 我初始只当他怕生,不甚在意。 小白狐狸虽然受了重创,自身的体质却出奇的好。 一开始的几天直接昏死过去,要不是见它仍存有鼻息,我都以为它要死掉了,但难得它只昏睡几日,伤患便好了大半。 但是,问题又来了。 不知道这小白狐狸是受了伤没精力应付我,还是本性便是如此,无论我怎么逗他,他都不作反应,至多高贵冷艳地抬个眼皮赏我一眼,傲娇得紧。 嘿!我说你个小白狐狸,懂不懂什么叫做救命恩人呐? 虽然我不指望你报恩,但好歹你对我这个恩人狗腿一点呐,跟我示个好撒个娇又不会少块肉。 我一边气呼呼,一边又拿它没办法,不甘心地垂涎着它的一身白毛,简直两眼都在冒绿光了。 于是乎为了自己的福利,本帝姬决定用爱的力量去感化小白狐狸! 再于是乎本帝姬坚持不懈地讨好了它几天,终于用爱心感化了小白狐狸。 起码小白终于肯让我近身了,我抱着它时,它总算不像一开始那般龇牙咧嘴地反咬我一口。 小白狐狸的皮毛触感极好,我成日摸着也不嫌烦。 如此这般几日相处下来,我自觉跟小白狐狸的感情升温不少,不不由自主将小白拿去跟白泽的原身做比较。 白泽在兽型时也是一身雪白丰厚的毛发,但是,他的原身实在是太太太大只了,对着当时身量不及三尺的本帝姬来说,我只有抱他大腿的份。 嗯,单体型大小方面比对的话,刚好能让我抱个满怀的小白狐狸自然完胜了白泽,当下对小白越发喜爱。 好景不长,就在我自以为跟小白越来越相亲相爱的时候,阿哥跟白泽在媛翼山打完怪兽,回来了。 (七十七) 小白狐狸 我记得那会儿内心忐忑又忧伤。 白泽那好醋的要是看到了小白狐狸,会不会生气呐,要是让他知道了小白的存在,小白会不会被赶出丹穴山呢? 嗯……可是我要是很坚持的要留下小白的话,白泽最后应该会屈服吧,可是那样子白泽又会很受伤…… 我纠结了一晚,最后决定不作为,隐瞒事实,将小白藏起来不让其他人发现,打算先探一探白泽的口风,到时有必要的话,拉上阿哥当说客。 我这头千算万算的,却算不到小白狐狸居然趁我不在的时候,自个儿跑了。 我仔细找了小白好一阵,却怎么也寻不回它。 没曾想我养了小白这么久,它竟然丝毫未曾对我有所留念,连声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 本帝姬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那段时日整个人怏怏的,因为这事伤神了许久。 我的神识在梦魇中翻翻滚滚,那厢梦境也如同我如预料的,走马观花一般翻滚而过,但却在临了出了岔子。 梦境中的小青瑶正一心一意将藏好了小白狐狸,然一个转身却撞见白泽正好在门前走过,惊悚的是,白泽手里提溜着一团毛茸茸的活物。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小白狐狸! 白泽似乎没见着小青瑶一般,径直向前走着,口中念念有词:“赶紧把你仍了才成,不若又要去迷惑阿瑶。” 小青瑶急得边叫边追赶,奈何白泽不理不睬,明明步伐一如往常不紧不慢,但脚下生风似的,无论小青瑶如何卖力划拉着小短腿,也追赶不上。 我茫茫观悟的神识也不由为她着急,下意识着眼瞧住白泽。 眼前此番景象,乃是意属我的梦境,我一直以旁观者的姿态去窥似其间影像,无人察觉。 但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白泽忽然有意识一般,骤地停下脚步抬头,一双璀璨如同满空星辰的眸眼不偏不倚正对向我。 白玉似的面皮依旧挂着三分笑意,此刻瞧着尤其意味深长,阴测测地捏着小白向我来回摇晃。 我的神识终于因为这一番惊吓回归清明,双眼骤然睁开,身子板将将要跳起。 唔,入眼的是熟悉的藕荷色纱幔,层层叠叠披散在床沿四周,正是遗桑谷青殿里屋。 我长舒了口气,续而反复做着吞吐,拿手顺了顺胸腔。 果然是这两日吸收了太多信息量,把脑袋瓜挤爆了,竟然做了这么一个离奇的梦。 我将反应过来,梦中那只缩小版的青瑶,一颦一笑皆入灵台,其中细节竟然记得十分清晰。 我自觉好笑地摇了摇头,顺势朝窗外望去,外头天色已然全数黑下。 咦?梵色不是说今晚便要去往魔宫,怎么天都黑了,还没有人来叫我起床。 我疑惑,伸手拂开床幔翻身下榻,着眼扫了四周,并未见着半分人影,心下越发诧异,只得将自己打理整齐,推门出去寻人。 木门前立着两座青石灯,然而都没有点燃,好在今晚月圆,铺撒下的光华甚足。 我就着月色看路,打算走去正殿。 然而刚走到前庭处的九重葛木架下方,耳尖听及一阵由近及远的脚步声,不紧不慢踱向我这处来。 唔,梵色的脚步声。 我绕出藤架,瞧见前方一位白衣青年身披月华缓缓向我踱近。 青年一身冷艳清华,一举一动洒脱又淡然,细致透露出优雅精致。 两摆广袖随着步伐鼓动飘忽,袖口边沿用银丝线平绣出的祥云,刺绣纹理在月色的照拂下隐隐泛出光泽,一头鸦发四处披散,有几缕发丝被九重葛叶脉勾缠起来,又随着步伐滑溜垂下,犹如窥夜而出的靡靡妖孽,袭来一身浓厚的夜色冷华。 我心里默念一切美色虚空皆幻象呐皆幻象。 稳了稳灵台,边眯眼打量他边向前凑近,见他还有两三缕鸦发缠绕在枝蔓上,顺手帮忙捋下,道:“你都不看路的,这处藤蔓茂密,你怎么不绕开呐?还硬要往里钻。” 梵色一如既往地笑得春花秋月,“我看到你在这儿,便就径直走向你了,倒忘了看路。” 这情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尤其稀松平常。 我微有窘意,忙扯开话题,“诶诶,亮亮不是说今晚就可以去往魔族了,怎么不见尃机?” “哦,我方才就是去见的尃机。” 我跟他距离不过两尺,挨得较近,然梵色身高多了我一个头不止,月色柔和自他头顶上打下来,加之凌乱浓密的鸦发遮掩,却不是能很瞧得清楚他隐藏在月华下的细微表情。 倒见他微一欠身,边说话边施施然从怀里掏出一条布帛。 “这是月牙帕?怎么会在你这儿?”我定睛看清梵色手里的布帛,“这也是亮亮临走时托你交给我的,那尃机呢?” (七十八)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阿瑶莫急,我慢慢跟你说。” 梵色将手里的方形帕子折成长条,续而拉起我的左手,拿帕子在我手腕上绕了两圈,节骨修长有力的十指细致穿梭,慢条斯理地打了一个漂亮的同心结。 “我还是不放心你撇下我跟个年轻小辈去往魔族,所以今天趁你睡着,特地去找了一趟尃机。” 梵色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抬起我的手腕凑到他胸前,眯着眼皮,仔细打量着系在我手上的月牙帕,末了地勾起唇角,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我哭笑不得,你个小公狐狸,居然能面不改色地嘲笑人尃机年纪小?什么年轻小辈,你自己不也是么? 也不管他在我手上的动作,只笑眯眯地问他下文,“喔,然后呢?” 梵色义正辞严道:“我谴责了尃机,觉得他太不懂得顾全大局了,怎么可以这么武断地答应跟你一起去往魔族呢,万一你们要出点什么意外,以尃机之力,万不可能抱你周全。” “你当我是豆腐做的呐。”我抢白,“诶诶,都说了魔族有素卿在我出不了事,而且就算着出事,也该是由我来撑场面才是呐。” 这话我听着甚不服气,不才在下乃堂堂上古神女青瑶帝姬,哪里轮得上一小年轻儿来护我周全。 月头下滑得很快,刚刚还在天空正上方挂着,这会儿已经歪向偏东方向。 光线亦由此变换,月华逐渐平铺在梵色的面皮上。 我瞪着眼珠纠正他的病句,打量他脸面在月光的照拂下更显玉质白皙,剔透无暇,微微显现出病态,不明真相的人乍一眼看他,还以为此人有不足之症。 然而那周身气质却是冷艳清华,灼灼逼人叹服。 我见梵色笑得靡靡生妖,狡黠又无赖。 “可是尃机赞同我的言论,这会儿正在为自己的莽撞面壁思过呢。” 我开始觉得不对劲了,“欸……那谁跟我一起去魔族?” “喔。”梵色握住我的左手腕,一脸真诚道,“自然是我陪你一道去的。” …… 我默了小半刻没答上话。 本帝姬觉得吧,这两天受到了这么多的惊吓,吸收了那么多的信息量,本帝姬那脑容量都不知被撑大几轮了,我觉得就算再有什么突变也伤害不到本帝姬了。 不就是把尃机变成小公狐狸了嘛,比起被扑倒调戏耍流氓了还吃不到梵色的肉,比起忽然发现白泽暗恋了我十多万年,比起今晚要去见那位邪恶腹黑假善良的妖孽素卿,嗯……对对,这其实真的已经不算什么了! 于是乎本帝姬深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地问梵色,“来吧,告诉我,是威逼呢,还是利诱呢?” 小公狐狸天真无邪地吧眨了两下眼珠子,“阿瑶你说什么威逼利诱?” “你没有威逼利诱尃机,他怎么可能肯将去魔族接回他家小娘子的机会让给你?” 小公狐狸依旧一脸真诚,“喔,我们就只和平友好地交流了一下,尃机真是自愿答应的我,并没有阿瑶你说的那些,阿瑶你想多了。” 我扭头“嗤”了一声,显然不信。 续而苦口婆心:“梵色呐,你别仗着尃机有求于我,就借此压榨他,人家接个小情人怪不容易的,你这捣什么乱呢,我这趟不过只是一夜来回,很快就回来的你放心,我不会在那过夜的,完事了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我之前指名要尃机跟我一齐去的时候,他一副欢喜的模样,满口应承我,怎么可能会因为梵色几句话就变卦了。 “阿瑶,你且安心,我当真没逼他,你也说了这不过是一夜来回,两人之后是要长相守的,尃机又岂会着急这一时。” 我甚疑狐地瞧了梵色一眼,但又莫名其妙觉得梵色说得在理。 欸算了,既然梵色都这般跟我打包票了,就算他使甚手段,也应该是利诱而无威逼。 那既然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本帝姬我也不好说什么,反正现在白泽不在这儿,无人跟梵色争抢。 说到底,本帝姬我也只是念想,图有个人在我身边给我壮壮胆。 毕竟那么久没见素卿,我觉得他一定修炼得更加变态了,我还觉得他一定在想念我了,这一次见面一定会比以往知根知底时更加凶猛。 便只点头答应:“如此也好,那这帕子要如何使用?” “我教你。” 梵色边说边向前一步挨近我,将右手与我缠住帕子的左手交扣。 而后左手捏诀,口吐咒语,将灵力渗进月牙帕,顺口嘱咐道:“银灵子曾有嘱咐,说你去过魔宫,晓得魔神所居的寝殿,要你神识通往那处,帕子便能将我们传送到你心中所想之处。” 我点头,闭目凝神。 手腕上逐渐泛起光泽,没两下便将我同梵色笼在其中。 我近年来越发懒散起了,但是在洪荒时,不才在下还是有那么一段活泼可爱童心未泯的历史。 少女心性好动,上天下海无所不窜,越稀奇古怪的事物越能勾引我的好奇心。 当时因为素卿亮亮的裙带关系,我有一段时间时常在魔界溜达闲晃,对魔宫还算熟悉。 但这也是十几万年前的事了,长久之下,魔宫难免会有些个旧陋的房屋宫殿墙角什么的需要修葺,再或着素卿生起兴致,要建个水榭楼亭什么的,魔宫面貌定不似从前那般。 倒不知亮亮君君的这条帕子机不机智,我甚忐忑,只心里保佑这月牙帕千万要懂得变通呐,别叫窜到哪个旮旯里去喽。 (七十九)不更殿 显然月牙帕不愧为魔族之物,还是认得清自家门前路的,我不过闪了一会儿神,便察觉左手腕被来回拉扯,耳畔传来梵色的说话声,“阿瑶,睁开眼,我们到了。” 我抬起眼皮,四处扫了一眼。 我跟梵色两人正杵立在一处宫殿前头,我仰头打量宫殿匾额,上头用浓墨书了三字狂草字体。 不更殿。 我一睁眼便觉周遭景象氛围斗转生妖。 现在是夜晚时分,上空弥漫着层层重紫云雾,将星月隐隐埋住,颇为沉重妖异,全无在遗桑谷的那般清爽闲雅,这处确实是在魔宫里头没错。 但是,还没待我松一口气,我二人四周便蹭蹭跑来一罗圈魔兵,将我俩团团围住。 呃……打量这些小兵们个个凶神恶煞的不好对付哟,显然是将我俩当成外敌。 且众小兵们好像没有要例行公事开口叫嚣几声的意思镇压场面的意思,我都没来得及解释,小兵们就一箩筐全冲过来。 好家伙个个手持银枪,怒目冲冠地就要刺过来。 但是,本帝姬是个见惯大场面的,这等级别的对本帝姬来说不算什么。 梵色神色冷淡,已经反手就要跟小兵们对付上了,被不才在下手一拦,梵色收回架势,回眸看望我。 我含蓄扯出一个笑脸,然后在电光火石之间,矜持叫喊出两字。 “祝秦。” 众小兵们听及这一声,顿时齐齐顿住,神色骤显疑虑,然也只是微一停顿了一下,回神之后便又作势要包围过来。 “且住。” 后头忽然传来一声富含磁性的男性嗓音,音色清透而掺杂着微妙的爽朗,紧接着又传出开门声,引得一众闻声望去。 不更殿的大门开了,殿里头不紧不慢踱出一位青衣男子。 生得剑眉凤目,鼻正唇薄,下巴处毗邻左侧嘴角下方的肌肤上,点落了两粒细小的美人痣,让整张脸面不过分干净,却又恰到好处。 侧脸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然却又奇异地显出柔美之态,咋一看,很容易叫人模糊了温雅与淡漠,又似乎是两者相互糅合在了一起。 我脸上骤显欢喜,朝那小青年叫喊道:“哟,祝秦。” 青年眼神寻上我的,随即言笑晏晏地朝我招手,两片秀色唇畔张合,吐出玉石音色,暗生欢喜意味。 秀色的唇畔衬着他下巴左侧的那两粒美人痣,浑身随和慵懒,又细致透出性感魅力。 “阿瑶帝姬,近来安好?” 祝秦其人,自我记事起,他便一直在跟在素卿身边,言说素卿有恩于他,自誓终将其一生侍奉于素卿。 嗯,虽然亮亮评价祝秦乃为一两面三刀笑面虎,但是,这位仁兄我很敬佩。 首先他一直是位低调的能人,而且低调得很成功。起码素卿我都能知道他是从块巨蛋里蹦出来的,但祝秦此人,来历不明,深浅不清。 我甚至连他是人是鬼,亦或是哪类神魔妖兽幻化成的都不清楚。 素卿变态无人能敌,但就算祝秦修成比素卿低了那么些许,能从上古存活下来的也必定不凡,甘愿为年少时的一句承诺,一世居于人下,为人奴仆,却叫活得铮铮气骨。 我悠悠回了祝秦一个笑脸,后者向我一步一步踱近,围在我跟梵色周围的魔兵随之面露惶恐,默契四处退散,眨眼间便隐匿好踪迹。 不更殿门前便只剩下我与梵色祝秦三人。 祝秦站定在我面前,眼神却是看向的梵色。 “这是青丘帝君梵色。”我抢在祝秦先头回答,“梵色,这位是魔族护法长老,祝秦。” 显然梵色这张脸皮忒招眼,以至于两人一见面气场便就不对劲。 我觉得我站在他俩之间尤其难过,两人剑拔弩张,氛围冷艳诡异,皆抿唇不语,单用眼神你来我往撕杀,可怜本帝姬我成了炮火。 梵色年轻气盛,幸好祝秦圆滑老成,眼神对决告一段落之后,便做好谦逊姿态,施施然作揖。 “前阵听闻天族青丘古国起一新秀,天资奇罕,万中无一,说的想必便是尊驾。” 梵色回礼,“在下担不起长老如此高誉,长老谬赞。” 祝秦摆手,状似随意,“我轻易不夸人,魔族向来敬服强者,帝君又是阿瑶好友,自不必谦虚拘礼。” 哟哟,小公狐狸唇角上挑,眼皮微阖,竟然对着一陌生男人笑了。 那笑容高贵清雅,灼灼生妖,明显能品出几分真心实意。 “不是我故作谦虚,只是不敢在长老面前自誉强悍。” 娘的,我还没见过小公狐狸对旁人笑得这般春花秋月,怎么两人就这么聊起来了,我插话打住。 “祝秦,素卿呢,我找他有事。” 祝秦回眸看望我,“哦,方才就是他打发我出来的,说是察得有贵客来临,二位随我来。” “好呐。” 我混沌扫了一眼面前的不更殿。 不更殿整体由乌木铸造,屋檐则是用紫水晶片成砖瓦堆砌,水晶品相极好,颜色呈现紫黑,与通体乌黑质地厚重的乌木结合在一处,分外妖异吊诡,邪魅横生。 一如宿在殿中的正主。 (八十)祝秦其人 我就着抓起梵色的右手腕,把心一横径直跟祝秦踱进不更殿内。 不更殿是为素卿的寝殿,这么些年下来了,这里的布局居然一点都没更变,倒十分应衬“不更”这两字殿名。 我打探道:“素卿最近心情好吗?” 祝秦笑得高深莫测,“你觉得魔君心情什么时候好过?” 呃…… 祝秦顿了顿又说,“再说了,难道你不觉得素卿心情一好,原因只有一个,就是看到别人过得不好了。” …… 祝秦大抵觉得我有点难过,就着转移话题,音色含着笑意,“话说回来这回当真许久不见你了,尤央帝君怎没一齐过来?” “他呀,在三十三天窝着呢,成天奶着他的宝贝。” “花苏身基还是老样子?” “欸,是呐。到底是自身不足,真要养好不容易。” “我看不容易花苏,而是尤央。” 祝秦打趣,话里意味明显揶揄起来。 我“咦”了一声,“你果然跟素卿学坏了,你以前不这样的。” 祝秦笑脸盈盈地将眼珠子来回扫视我跟梵色,意味深长道:“我要真是学坏,就该打趣打趣你了。” “嗯……我怎么?” “就前阵子,魔族便有传言说魔君之义妹,神女青瑶瞧上了青丘的一位新晋上神,梵色帝君。噫,还说你已将人领回销魂殿,给尤央白泽看过了,不日便要商榷聘礼婚嫁聘礼了。” 诶哟喂!这条八卦怎么传至魔族来了,而且居然越传越凶猛,什么婚嫁什么鬼。 我顿时尴尬气短,“你消息还挺灵通的啊。” 末了又觉得不死心补了一句,解释道:“不过那是假的,绝对是谣言呐,我跟梵色,那是纯友谊,真的可纯可纯了。” 祝秦但笑不语,只发出一字意味深长的鼻音。 “哦……” 然后一直追求于做一位安静的美男子的小公狐狸按捺不住了。 “唔,阿瑶说得是,魔界什么时候兴起这等无稽言论,长老莫要轻信。” 梵色说得义正言辞,然后一边说一边就握紧与我交缠住的双手,手下猛地一用力,不才在下没防备,身形一侧,就给跌进梵色怀里去了。 一股馥苦冷香随之钻进鼻腔,我反应过来,猛然直挺身形重新站好,眸眼一横,将扫射过去。 你个小公狐狸胆子越发肥了啊。 后者回了我一个矜持且妖孽的笑脸。 祝秦在旁忍俊不禁,拿手握拳抵近下巴,低笑出声。 我欲哭无泪。 “对了,这谣言魔君也听说了。”祝秦神色微顿一下,转而又道,“近年魔族安宁不少,魔君成日无所事事,便越来越嗜睡,十日里有九日是睡着的,那日听及此事,难得打起精神来,连说了两句新鲜。” “是么?”我略惊吓起,我可不希望他有什么精神管我的事。 梵色见我面色有异,疑问道:“阿瑶你似乎很怕魔神,然你与他不是异姓兄妹么?” 我挤出一个特拧巴的笑脸。 我之前曾有感悟,对于邪恶腹黑假善良的素卿变态,除非你能让他看顺眼,否则跟素卿在一起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苟且地活着。 在下不幸,跟素卿在一起过活的那几万年里,一直在狗腿度日。 祝秦满脸笑呵呵,“帝君不知,我家魔君他,嗯……素来最爱捉弄阿瑶帝姬。” 我悲愤,“什么作弄,分明是欺负我比他笨,拿我当软柿子捏呢。” 梵色抿着唇皱眉,气压明显低起来,正待要开口,祝秦适时出声提醒。 “唔,到了。” 唔,我们就着一路交谈踱步,没留神祝秦已经领我们拐了几道弯,在一处厢房门口停下了。 祝秦伸手径直推门而入。 “魔君,阿瑶帝姬回来了,还带了一位贵客,你该会感兴趣。” 我同梵色对望了一眼,皆不解祝秦的言语。 祝秦怎么这般笃定梵色能引起素卿兴趣? 能让素卿感兴趣的人物只怕不及十个,梵色虽说是个奇才,但单这点,也谈不上令素卿侧目,祝秦在他身边侍奉了几十万年了,怎会如此断言。 我下意识打量了一眼梵色,忽然有感而发,猛然打了个冷颤。 娘欸,近来扎堆儿遇断袖,难不成素卿变态也是个断袖! 唔,我周身灵台顿时千回百转,仔细回想往事。 素卿性子虽阴暗腹黑,然面皮却生得极其的好,加之天生便附有一身逆世的本事,很讨女孩子喜欢。 上古洪荒那会儿,可是勾得不少怀春佳人自荐枕席,但是却一直没有听过,素卿有跟哪位女子有传出来风流韵事的。 倒是之后,因为素卿在魔族夺权之时的狠辣作风,叫那些怀春佳人深感惊惧,自此不约而同将素卿归列为只可远观不可近身之类。 那这般说来,依照自古英雄配美人的惯例,倒没人将他归为断袖之类。 然现下我这么心念一起的,倒越发觉得……有门呐! (八十) 素卿其人 素卿变态活这么久了,历来狂放不羁,傲骨天成,这种性子,怎么就偏偏在情事上边清心寡欲了呢,如此拒佳人于千里,莫非是压根就对女子不起兴致。 唔,小公狐狸生得这般此活色生香唇红齿白的,祝秦所言之“感兴趣”,莫非是指素卿会对梵色整个人感兴趣! 几番念头在我灵台中快速略过,胸腔随之打起鼓来。 哟哟,九尾狐族一脉单传就梵色这株独苗苗,要是在我手头搞出意外,梵色上头的岑柩宁兮俩位双亲,不得把我剥皮了哟。 梵色见我面色不好,以为我怕素卿,安抚性地包住我的手掌,我回了他一个甚虚浮的笑脸,然后不动声色地跨大脚步,走在前头虚掩住梵色。 这间里屋很宽敞,进门入眼的是一副墨茶色的水晶桌凳,屋里家具摆件皆为深色。 我一行进屋,而后朝拐向左侧。 房间左侧,摆放着一架紫檀木雕琢而成的千工拔步床,床身体型巨大,做工繁琐,木质雕纹奢华妖靡之气,不难看出其主人的脾性喜好。 “小阿瑶来了。” 这一声响,将拖出尾音,从层层重紫色纱幔中传出,音色带着假寐初醒时的沙哑低沉,又透出点滴勾人情调。 我着力拉扯出一面普天同庆的笑脸出来。 “素卿阿哥,我看你来了?” 欸,近年来我一直在众小辈神仙们面前充大爷,不留神给大爷习惯了,现在这般,本帝姬觉得很辛苦哟,到底那么多年没狗腿了。 “你有事求我。” “……” 看!果然是太久没发功了,功力消减,一下就给素卿察觉了。 我摸着下唇心虚道:“唔,素卿阿哥果然厉害。” 木床的外壳是由紫檀木雕刻而成,除了面对我们的这一面是豁开的,其实三面,乃至顶上都由木雕围成。 床幔是色泽浓厚的紫黑色鲛绡纱,隐约可见床里头侧卧着个人,那人身影镀过紫黑纱幔,更显其灼灼浓重妖异。 只听他闲闲笑道:“谈不上厉害,只是除这项,再难有让你对我礼遇的由头了。” 这老变态。 “实不相瞒,我此遭来见你,实因受了友人之托,想让阿哥你开个金口,要一个人。” “唔,说来听听。” 素卿语气里没有不耐烦,有门! 我紧着打起精神,声色并茂地把尃机跟他家小娘子的苦鸳鸯情史说了一遍。 而且不才在下机智又含蓄,在字里行间透露出一条事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反之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遭人鄙夷。 这一段讲得忒精妙了,颇费精气神,本帝姬讲完之后心满意足,长舒了口气,拿眼直望向前方重叠着的暗紫纱幔,就等着素卿应一声好。 咦,素卿怎地没动静? 我正打算再开口,却见着纱幔拂动,伸出一只手出来,那只手节骨分明,修长秀气,紧接着素卿就探出半截上身。 青年一头鸦发垂散着,发泽浓黑,细瞧之下又微微泛出紫色光泽,一半鸦发滑溜出外,一半又被重紫纱幔裹着。 周身穿着松垮的黑色睡袍,领口处却束得紧实,将露着的一段脖颈连同脸面肤色一般,皆衬出苍白颜色,打探出身形,偏向于精瘦。 眼尾微向上挑,眼睫长而浓密地卷翘起来,鼻子挺直而略带清秀,嘴唇弧形饱满优美,唇色却十分苍白。 那张脸皮明明有一股妖异风情,却意外能品出三分秀气,仿佛青年无邪。 明明面无欢喜,却总能无端蓄出几分笑意,叫人捉摸不透。 眼前情景充分印证了我阿哥的一句话,变态都是深藏不露的。 (八十二)变态都是深藏不露的 我面前的这位祸水妖孽,正是上古魔神素卿。 瞧瞧,青年无害,惑然纯真,多深藏不露的一位老态哟! 由于不才在下胸腔里怀揣着一颗热烈的爱美之心,于是乎不才在下先默默地垂涎了一下素卿的美色,再恢复神智。 “素卿阿哥。”不才在下笑得尤其献媚,“你倒一点也没变,依旧丰神俊朗气质卓然。” 素变态浅浅笑了,“阿哥我打量你也是跟从前一般。” 哎呀!几万年不见审美观见涨啊,竟然能看出不才在下我十几万年如一日的貌美如花,乃是一绝世而独立的翩翩美少女。 我顿时害羞了,“哪哪的话,我再好看也没有阿哥你好看呀。” 素卿抿着唇上下打量我,似笑非笑,评头论足道:“你还是跟从前一般,后知后觉,呆头呆脑,唔……尤央之前怎么说来着,哦,不止蠢,简直蠢。” …… 混蛋! 那你是不是忘了我亲哥哥还说过你个妖孽,乃是一邪恶腹黑假善良的老变态! 不知道人艰不拆吗,梵色还站在我身边呢,本帝姬我在他面前的形象一直都是神圣光辉的,不带这么诋毁人的呐! 对了,梵色! 娘欸,怎么素卿眼神不对。 素卿眯了眼,瞳孔幽暗,折射出一抹危险光泽。 少顷,淡色的唇扯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笑意,眼神竟是对向梵色的。 “阿瑶难得带了生面孔过来,倒不知阁下是哪位。” 我脑袋瓜当即敲起警钟,蓦然伸手握住梵色,脱口而出。 “他是我的人!” 话一出口便察觉梵色的手心一紧,我快速扭头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唔,这位名叫梵色,是为青丘新继的小帝君。” 秦在素卿起床时便抬脚走向那张千工拔步床边,将床幔挑起,分成两束挂在床沿边上。 素卿换了姿势,转而坐靠在床柱前头,一只腿曲着,另一只横跨在床,身上还缠着锦被,周身一副刚睡醒的慵懒模样,但眼珠子却直盯住梵色不放。 素卿越是这般重视梵色我心里头越打鼓,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素卿对一生人上心的。 素变态唇畔微微张合,音色仿若靡绕在舌尖。 “九尾白狐……唔,有点意思。” 素卿说有意思…… 我顿时瞪大眼珠,素卿对梵色有意思! 事情大发了,素变态果然看上了小公狐狸的美色。 “他没意思!” 我原本就与梵色交握住的手,不动声色又紧了几分,一脸情深意切。 “真真儿的!他一点意思都没有,绝对是一只拧巴又无趣的狐狸。” 素卿未作反应,然而小公狐狸却在拆台了。 梵色听罢默默地将头扭向我的脸面,颇有深意地打量我,一脸不能接受。 “我无趣?我拧巴……阿瑶你什么意思?” 我当即面露不善,又拧了他的手,以示警戒,梵色总算上道,乖乖合紧嘴巴安生了。 我甚素卿还未作反应,紧接着又开口。 “我方才所求之事……”还是赶紧办完正事儿跑路为上,“素卿阿哥可答应。” “你要我开口,跟滕余要一名姬妾?” “不错!” 我巴巴拿眼望他,“那小娘子对于魔族并无利弊影响,素卿阿哥肯否卖我一个人情?” 我觉得我这一口一个阿哥地狗腿之,总算有效果,把素变态哄舒胆了,瞧他唇角明上挑,浑身惬意。 “你既唤我一声兄长,为兄我就承下你这份情,不过区区小事。” 素卿抬起手摸下巴,紫黑色的眸子在眼眶中转动两圈。 “唔,这样罢,我借你样物什充当你个信物,再叫祝秦跟你一道去往滕余府邸,即时你大可放心要人。” 我面露喜色,“哪里用得着什么信物,阿哥你让祝秦跟我一起,那还有什么事办不成的。” 素变态笑得活色生香,“要的,你既是我义妹,我给你件信物傍身,总叫显得身份矜贵些。” 我含蓄道:“那恭敬不如从命。” 只听素变态下一句便道:“你过来取。” 吓!这话是对着梵色讲的,素变态要梵色过去! 我僵硬地扭头看向梵色,后者仍旧一副毫不自知的模样,微向前欠身。 “正有此意。” 而后看了我一眼,指尖作安抚状在我手心划动,下一刻手便与我的抽离开,一脸淡然地向前迈步。 我张了张嘴,又找不出理由阻止。 本帝姬只得痛心疾首地任由梵色松一步一步踱向素卿,痛心疾首地拿手遮住眉眼,不忍直视后续。 这一遭小公狐狸只怕是难逃素卿毒手,回头该是要对岑枢宁兮两位作何交代哟。 尤其是宁兮,她那暴脾气,我一定妥妥地被剁成碎片。 梵色的父君母妃,皆为上古赫赫有名的战将,至今仍留有余威,后劲十足。 昔时我曾听阿爹说过,青丘始祖之白梵,之所以能在短短百年之内创造出青丘王国来,除了他自身因果,岑枢宁兮功不可没。 白梵能在临终了时将青丘交予夫妻俩打理,不单是因岑柩宁兮手腕威信够得上这位份,只怕更甚的是念及昔时共度患难的情分。 (八十三) 岑柩宁兮 我那时候心慕白梵,对他身边的亲友也分外敬重些,有事没事就凑过去套近乎。 这时候就不得不见缝插针地夸一下自己了,不才在下我机敏讨喜又好看的,虽然白梵不怎么识货,但岑柩宁兮很中意我。 岑柩是只安静温柔的狐狸,但宁兮脾气那可就不怎么美妙了,不过岑柩是个老婆奴,觉得宁兮就算撒泼那也是撒得叫一明艳动人哟。 夫妻俩小日子过得很滋润,但一直有一难处。 宁兮因旧时在战役中伤了身子,留下病根后患,无缘生育,这一直是块心头病。 宁兮平日里养成了一个习惯,吃食各色灵草神丹,意图弥补自身不足。 在十几万年前的某一日,宁兮发现自个儿不知怎地,突然想吃千百里外的伽婆山上的一种特有的仙果,优婆果。 那座伽婆山上虽然宿着几位散仙,但是真正计较起来,这其实是座没正主的山头。 优婆果是个补魂聚气的好东西,好东西自然是会被四方神仙抢着要。 往年每每到了优婆果长成的时节,优婆树下总能招引形形色色的神仙异兽抢夺果实。 宁兮是个有着深刻女权主义且自主独立的女神仙,按理说她自己心血来潮想吃什么东西了,应该自个儿就会兴冲冲奔赴过去了。 然她却不了,破天荒泛起懒来,开口要岑枢去抢。 岑枢自打接手青丘之后,凡事都格外讲究以德服人四字真言。 贸贸然要他去干架,岑柩觉得心理上有些受不住了,就跟她媳妇支吾了两句杂音。 道是这优婆果虽然奇妙,却也犯不着为区区几颗果子,跟仙界道友动手伤和气云云。 宁兮刚涌上头的懒意被岑枢两句牢骚话蹭蹭磨灭,顿时心情不美丽了,发动起家暴来。 结果这么一通打下来,岑枢无恙,宁兮倒直捂住小腹叫疼。 哟哟,把岑枢给吓的,赶忙为宁兮摸脉搏。 这一摸了不得啊,竟叫摸出喜脉。 喜从天降。 岑枢乐得上窜下跳,等跳完事儿冷静下来了,直接撸起袖子捞起铁锹,腾云驾到伽婆山。 那些围在优婆树下,垂涎优婆果并企图分一杯羹的神仙异兽们,都倒霉地被岑柩挥拳清干净。 我们温和优雅,素来推崇以德服人的岑柩帝君作了一回土匪,将那上古洪荒遗留下来的,唯一的一棵优婆树给扛回青丘,腾了块地方挖了个坑,种在自家门口了。 岑柩这番阵仗闹得尤其大发,三界四极各方仙家妖魔都很奇怪,怎么岑柩帝君忽然性情大变。 岑柩得意地笑,广布四极老子要当爹了,怎么着弄棵树给我媳妇养养胎你们有意见。 于是乎一拨传过一拨,一时整得四方皆晓,曾于上古创下赫赫战绩的青丘帝后怀上了肉胎,九尾狐族一脉终有后嗣。 夫妻俩在三界中颇得人缘,宁兮怀胎,招引四极神佛仙友纷至道贺,各色养胎礼品堆满青丘宫抵。 这一胎养得矜贵。 据说那会儿,宁兮的暴脾气在养胎时日益见长,可怜了岑枢帝君逆来顺受,供菩萨似的奶着自家媳妇。 等到宁兮将堆满洞府的安胎灵药吃瘪,等到优婆树上的果子吃空了几轮,等到沧海几瞬,四万年月过去了,终于盼星星盼月亮地将胎儿盼落地。 胎儿降世招来的祥瑞景象矜贵更甚。 据闻梵色降世那日,满室清异暖香,四极仙兽祥瑞暗相涌动,东泽彩鸟互作追逐,盘旋于青丘上空,引颈高亢。 生来便携有纯元灵气,又得东极无尽意尊佛为其指点修为,现今更是继了他老子的位置,成为青丘的第三任狐君。 啧,妥妥的人生赢家哟! 不对,应该说梵色他全家都赢了。 岑枢宁兮只怕就盼着梵色这株独苗能早日繁衍子孙,传宗接代。 但是,就这盼头现如今只怕要悬了哟。 小公狐狸的袖子只怕要断了哟。 若是旁人,我还有气力挽救,但对手是为素老变态……我确实无半分胜算哟。 回想洪荒时,我尚且天真无邪,秉承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心态抗议强权恶势力,跟素卿叫板了无数次。 最后都死得很销魂。 我越想心越塞,颓废地拿手将眼睛捂得更严实些。 等了小半刻,耳边越没甚动静。 欸? 我悄悄将手指缝撑大,瞄向床榻。 小公狐狸背对着我,躬身面对素卿,两人不知密语什么? 我“嗯”了一声,觉得周遭分外压抑,连气温都凉快了许多,气氛有点不对呐。 (八十四)苍玄斩 放下手掌呐呐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梵色直起脊梁,却没转过身,似在与素卿对视。 嗯,即使我没看到小公狐狸,都能知晓他此刻面色必然冷峻异常。 素卿我倒能窥见脸面,依旧一副似笑非笑,妖冶又纯然,十分蛊惑人心,那双紫黑眸眼凝结冷光,叫人冰凉。 然那一抹冷然却不是针对梵色,反而像是料想到了其他有趣事物能供他玩乐一般。 我那颗九曲玲珑心还未猜出缘由,却先安定下来了。 娘欸,万幸万幸,瞧瞧素卿,仍旧一副万年老变态的模样,并无半分调情作态,说明他没看上梵色呐。 我顿时觉得自己内心太不纯洁了,都什么鬼,想到哪去了,素变态要断袖早断了,这不祝秦就是一多好的资源啊,轮不上小公狐狸的呐。 欸,果然还是要少看老君那些歪扭的戏本子,看看本帝姬都被带成什么样了,嗯嗯,太不纯洁了。 我心中暗喜。 不过这么一轮心思下来,梵色素卿竟还没人回答我的疑问,依旧锲而不舍地对视。 倒是边上祝秦笑眯眯地跟我解释道:“哦,帝君跟魔君两人一见如故惺惺相惜,这会儿正相见恨晚呢。” 啥玩意?我楞然。 还反应过来祝秦话里的意思呢,梵色素卿比我还激动,当即就默默地分开了数尺。 两人脸面上尤其清晰地挂着“嫌恶”二字。 我无语。 然也实在看不出两人有甚猫腻,只好道:“阿哥你要给我傍身用的信物呢。” 素卿轻唔了一声,翻转侧身,着手在床榻内侧边摸索。 然后…… 素变态咻地抽出一把七尺长的,比大砍刀还要大几号的冷兵器,闲闲道:“这把苍玄斩你拿着。” 素卿所言之苍玄斩,正是为上古名器。 本帝姬耳朵在听及“苍玄斩”三字之后,左额头边上的青筋便随之抽了三抽。 我艰难开口,“素卿阿哥。” 素变态应声,“嗯……” 我咽口水道:“你习惯睡觉时抱着把大刀吗?” 素变态笑得天真无邪,“哦,抱着睡踏实些。” 踏实你妹! 谁睡觉没事找事在床上放着把刀? 而且苍玄斩的刀身比人还要高呐,他就不怕睡觉时一个侧身,脸皮挨到刀刃,把他那张美貌脸皮给划破了? 素变态之所以称之为变态,果然是因为具备了常人所不能比拟的变态习性呐。 素变态所持的兵器也很变态,不论是从实力亦或者外观而言。 人家持的兵器大都是刀剑之流,他偏偏不走寻常路,捣腾了一把比寻常刀剑翻大数倍的兵器,便是上古神器苍玄斩。 苍玄斩全身长七尺七,刀柄为两尺四,刀刃则有五尺三,刀身宽四寸七,笔直朝下,刀的末尾被斜切成一线笔直的尖角状。 总而言之,这这是一把霸气侧漏的兵器。 现今,在九重天的史册上头记载着的,那几场上古旷世战役中,皆能寻得那握着一柄墨色神兵,风华卓然狠戾横扫千雄的魔神素卿。 那一把苍玄斩也便在那几场旷世战役成累计成名,谈及苍玄斩三字犹如谈及素卿,叫人闻风丧胆。 按说这确实是对于素卿而言,最能代表他的信物了,但是…… “素卿你别闹了。”我叹了口气,“苍玄斩哪里肯让别人碰呐,你别伤着梵色。” 素变态你不知道你家宝贝很调皮的吗,我之前不小心发丝蹭到它,那大刀直接一发功,将我那三千青丝给削没了一半,可怜我好几个月缩在魔宫里,不敢出门见人,我亲哥都找上门来问素卿要人了。 我就才区区几根发丝蹭到而已,差点没变秃头,这要梵色拿手摸它…… 素变态没应我,我继续苦口婆心,“你不能这般欺负小辈呐,梵色那双小手美的,我很中意,要是被苍玄斩给震破损喽,啧啧,未免糟蹋,我觉得单祝秦跟我一起就行了,去接个人哪用得着扛那么大的一把刀你说是与不是……” (八十五)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素变态没应我,我继续苦口婆心,“你不能这般欺负小辈呐,梵色那双小手美的,我很中意,要是被苍玄斩给震破损喽,啧啧,未免糟蹋了,我觉得单祝秦跟我一起就行了,去接个人哪用得着扛那么大的一把刀你说是与不是……” “收口。”素变态拿眼瞟我,又是一副似笑非笑不阴不阳的懒散模样。 本帝姬没甚骨气,迫于素变态的淫威,弱弱地闭口了。 只好眼巴巴地望向梵色,期盼梵色能拒绝素卿,毕竟小公狐狸很无辜呐,又不是他有事求素卿,素卿抽哪门子风刁难他。 梵色轻扫了我一眼,眸眼安定,我不知怎地被他同化,满心忧虑一扫而空,整个人沉静下来。 梵色难得露出谦和笑意,微微向素卿欠身。 “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便伸出左手探向刀柄,神色淡然,一把将握住。 我暗自叫遭,却来不及阻止。 果然见苍玄斩反噬,发出靡靡紫光,。 玄光魄人心旋,昭昭披露凶相。 我心急,连忙逆着玄光走向素卿床榻。 苍玄斩既一露凶相,便是十分狠戾凶煞,叫人无所遁形,素卿最中意它这点。 我此时靠近梵色,周身灵台骤然翻滚沸腾,抵触外力侵蚀神识,然胸腔里的那颗七窍玲珑心犹自鼓噪不安,震得我脑袋微微发懵。 我顾不上自保,眯着眼寻上梵色,“梵色,放手!” 梵色显然比我还要难受万分,脸色越发苍白起,额角骤现冷汗,满面肃然,唇抿成一条直线。 手上的力道却不松反紧,平日里埋在皮肉之下的青筋,全数突兀起来,肌肉紧绷,着力收紧手中之物。 我伸手想碰梵色,中途却被另一手截断。 在一旁围观的祝秦出手阻止的我。 我刚要张口,骤然感应到祝秦掌心灼热,一股清灵气流随之流窜自我体内,我的气息骤然平稳下来,神识不再受苍玄斩所发出的玄光蛊惑。 我听见祝秦声音,“阿瑶,你心神不宁。” 我定了定神,冲祝秦使眼色:“快出手帮忙呐。” 祝秦浑不在意,闻声安抚我道:“你不必担忧,魔君不过是在跟梵色帝君打招呼呢。” 我瞟了一眼素卿,老变态没骨似的窝在床上,兴致颇佳地在一旁看戏。 我道:“你看他,这招呼也打得太凶猛了吧,你劝劝素卿。” “魔君那满脸恶趣味的模样,我哪里劝得动。” 祝秦双手握住我的,“再说,你且安下心,梵色帝君并非泛泛之辈,出不了什么事,你先看他会如何对付。” 梵色除了脸色差了点,其他的倒真如祝秦所言,双手依旧握着刀柄,看样子苍玄斩一时半会儿还挣不开梵色的手。 我被祝秦说服,抚顺急躁安静下来注视梵色。 梵色握得微有勉强,仿佛下一瞬便要被弹开一般,又强硬用蛮力握着。 忽而见他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目的却不是要跟左手一齐握刀柄,而是径直伸向刀刃,掌心猛地在刀刃上一下划拉! 顿时皮肉翻滚,伤口处迸出鲜血。 我惊愕,一颗心提到嗓子边上,不明梵色此举作甚。 苍玄斩历来嗜血,梵色鲜血泊泊流出,全数被刀身吞噬。 梵色双目冷凌,冷静自持,我见他的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凌厉之态。 而后嘴唇翕动,似在念咒语,再下一瞬,梵色面前蓦然金光大盛,有一神物被他召唤出来。 金光逼迫神识,然那气息太过熟悉,我不用打量都知道是何物。 梵色一召出神物,苍玄斩气势顿时便弱了三分,似乎在忌讳此物,刀身散发的玄光有收回的作势。 然而刚才梵色的血起了作用,刀刃上浮现血色丝线流窜,抑制刀身,令苍玄斩收不了锋芒,只得强硬与梵色召出的神物相抵。 梵色就着受伤的手掐诀,默念道:“阴阳反复,阴阳相合,以祭主之精血为媒,封汝法相。” 顿时金光盛而紫光黯,苍玄斩急促颤动,仿佛受到刺激一般。 随着梵色咒语念完,刀身散发的玄光应声回缩,倏地变成一块玄石。 玄石不过鸽卵一般大小,失重掉落在床榻上。 我跟祝秦一齐皆讶然。 苍玄斩变成了块石头? 素卿脸上已然敛下调笑之意,凤眼微眯,打量梵色所召出之物,紫黑色的眸子忽明忽暗,深浅难测。 “伏羲琴……” (八十六)万物生克 素卿脸上已然敛下调笑之意,凤眼微眯,打量梵色所召出之物,紫黑色的眸子忽明忽暗,深浅难测。 “伏羲琴……” 唔,不错。梵色正是召唤出伏羲琴压制了苍玄斩。 梵色收回架势,左手往上方半空一捞,而后单手环抱着伏羲琴,温文有礼地朝素卿颔首。 “魔君好眼力,此物正是青帝遗世神器,不久前阿瑶将此宝物赠予我,今日正好用上了。” 素卿听罢凤眼一横,瞪向我这边来了。 我气短,心虚道:“这个,我阿爹不是交代过我,要我为伏羲琴另找新主么,我见梵色琴艺精湛,伏羲琴又肯认他为主,便择了梵色。” “哦……” 素卿发了一个单音作回应,眼皮垂得极低,倒没再做其他表态,似乎在想些什么,而后又将注意力转向梵色。 “我的苍玄斩,取自被北极冰川龙脉下的玄石锻造而成,为至阴之物,而我父神的伏羲琴至阳至正,你倒不蠢,懂得万物生克,以宿主之精血,祭苍玄斩,又召出伏羲琴镇压,我的刀都被你打压成原形了。” “晚辈不过侥幸一试,算来运气颇佳。” 梵色眉眼淡然,口气中肯,不像是谦逊之语,话刚说完,没由防呛了口血,咳嗽出声。 我赶忙向前一步扶住他。 “你可还好?” 梵色面颊泛出轻微的病态红晕,樱色的唇瓣此刻略显病态透白,嘴角缓慢溢出血丝,我一近身便发现他周身气血不稳,神识晃动。 我急忙渡了点灵气给他,忍不住斥责道:“叫你胡闹。” 梵色顾着稳住神识,凝神闭眼调息没应声,倒是素卿笑得很妖孽。 “敢碰我的苍玄斩,总要有点代价的,不过放点血而已,便宜他了。” 梵色凝神了半刻,周身气息总算平稳下来,缓慢张开双眼。 我挨得他极近,近身之下看见他的两排睫毛浓密得跟小刷子似的,随着眼皮上抬划出一道妖异弧线,眼皮下隐藏的眼珠子,此刻已然乍现出一青一蓝之色,瞳孔万花,绚丽而又清透的幽美之姿。 梵色缓慢吐出一口气泽,两眼盯着素卿,吟笑道:“魔君说得有理,总算没平白吃这回苦。” 说完径直躬身,左手伸向床榻,拾起掉落在锦被上的玄石。 将玄石摊在手心向我展示,“阿瑶你不是嫌苍玄斩太大,不便拿动,我将它变成这般模样,你可还满意?” 我看那颗玄石只有鸽子蛋一般大小,玄石有棱有角,形状却不规整,棱角分明而尖锐,乍一看跟普通石头没什么分别,然石身通体乌黑,隐隐泛出玄光。 我只能点头,“满意满意。” 小公狐狸朝我露出招牌微笑,然后转头对素卿言道:“如此晚辈便借魔君苍玄斩一用,待事成之后,定双手奉还。” 素卿勾着唇笑,莫名叫我品出意味深长之态,“不要叫我失望。” 梵色神色淡然,语气却十分自傲,“魔君且安心,定不负所望。” 我觉得两人气场不对,“欸……怎么你们这话里有话呀,是不是在密谋什么?” 小公狐狸笑得春花秋月,“哪里有,阿瑶你多虑了。” 如此我反而愈加疑狐,扭头看望素卿。 素卿却慢条斯理地伸了个懒腰,懒懒散散地又缩回去床榻,抬手将锦被往面上一搭,显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行了,祝秦你领他俩去一趟滕余的住处。”素卿隔着锦被开口,透出的音色略显低靡,“唔……我乏了,散了罢。” 祝秦应了声是,抬手将帷幔放下,而后转身对我跟梵色欠身。 “阿瑶帝姬,事不宜迟,先去领了那骊姬出来。” “唔,不错。”我虚拢了两下衣袖,也不管梵色与素卿之间的猫腻,端出一本正经的神色点头称是,“紧着将这事搞完才好。” 祝秦眸眼清亮,笑眯眯地朝我俩作揖:“二位随我来。” 魔宫占地宽阔,上空浮沉着重紫浓雾,大大小小错落着的宫殿几难望穿。 上古初时,魔宫里还有几位厉害的魔头宿着,素卿入魔界不久,便以雷霆手段迅速登上魔界君王之位,魔宫里便只剩素卿这么个正主,这般看望宫抵,周遭氛围很有些清冷妖异。 我跟梵色在祝秦的带领下一路走出不更殿,冷不防梵色伸手出爪子,抓住我左手腕上系着的月牙帕,然后顺势往下摸到手心,一把包住。 不才在下习以为常,面对小公狐狸的偷袭,现如今已然能够泰然自若。 只是眯着眼皮阴测测地横过去。 小公狐狸假装虚弱,得寸进尺地将脑袋一歪,搁在我肩上,“阿瑶,我刚刚受了伤,这会儿脑袋还有些晕乎,你扶着我点。” (八十七) 弥魂草 我甚不屑地嗤了一声,转而又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算了,我今儿高兴,就姑且让你无赖一回。” “嗯?你在开心什么?” 我捂嘴,偷偷摸摸地往后瞄了一眼不更殿,含蓄道:“你今天……忒给我长脸了。” 梵色顿了一下,转而明了,“你是指苍玄斩的事?” 我继续偷笑,“可不是,啧啧!我好难得才看到素卿吃瘪。” 唔,这般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我顿时又觉得,小公狐狸真特么帅啊! 简直要对他另眼相看了,原来小公狐狸除了长得姿容绝佳,手脚还挺利索的,不愧是年纪轻轻就修成上神位阶的,唔,不错不错,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本帝姬被素卿压榨了那么多年,今儿个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觉得看魔界上空那一团团重紫云雾都没那么压抑了,简直看嘛东西都觉得可爱无比。 我这心情一好,话也跟着多了,见祝秦一人在前边带路,忍不住找他搭话。 “祝秦,话说我这近十万年没来了,宫里头倒无半点变动,瞧那墙角边边的小杂草,还如从前一般,细嫩青葱。” 转而又斥责道,“欸,宫里的仆役可叫偷懒了啊,这杂草在那生长了那般久了,竟没人将其拔除干净。” 祝秦咳了一声,“阿瑶帝姬,那不是杂草,那草唤作弥魂草,喜爱生长在墙角旮旯等阴暗角落,十几万年前魔君带回来种的,弥魂草生长起来及其缓慢,数十万年一成。”“呃……” “是么。”本帝姬现下脸色想必十分好看,半响默默道,“这草挺好养活的。” 梵色肩头明显抖了两抖,正在暗自偷笑。 可恶! 我不动声色地着手用力,将指甲埋入他的手心,梵色一个反手,又将手劲紧了几分作为回礼。 祝秦比较给面子,面色正常,只笑盈盈地引我俩上了车辇。 “二位且上车辇,我领二位去往滕余将军的府邸。” 滕余是魔族顶有名的大将,洪荒时经素卿提拔,从一名小卒子奋斗到三界晓瑜的战将。 这个滕余在情事方面吃得很开,主要表现为不论公母只论形貌上,我知道这一条,还是经由我阿哥的一段亲身历程。 话说洪荒时,我阿哥好出外游历玩乐。 于是乎某一日在一座劳什子山头,跟那风头正盛的魔族新秀滕余相撞上了。 滕余见到我阿哥,惊为天人,自以为天上掉宝了,勇气可嘉地上前调戏一番,于是乎事情便大发了,阿哥那暴脾气的,当即与滕余干起架来。 我阿哥发起脾气来,那也是阴狠毒辣恶趣味的个中好手,滕余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了,当时就被阿哥一顿胖揍。 真的就是纯发泄似的胖揍,明明当时可以直接就杀了滕余,阿哥偏不,结果打累了休息,没留神叫滕余溜了。 阿哥是个有恒心的人,坚持不懈追杀了滕余十日有余,然而愣是不给人一痛快,愣是不肯对滕余下杀手,滕余怎么也甩不掉阿哥,差点没叫阿哥给废了。 再后来,那滕余算有眼色,几番纠缠下来总算知晓阿哥的身份,后来便去寻求素卿庇护。 素卿搬了一窑子的好酒,跟阿哥吃了一宿,言说留之有用处,甚阿哥半醉半醒之际,将这事给了结了。 据祝秦所述,滕余的府邸坐落在离魔宫不远处的正东方位,穿过城里头的清荼街便可。 大抵是素卿的车辇太招人注目,本帝姬一掀开车帘子,入眼皆是魔族之人明里暗里的探究,顿时没了兴致,重新将车帘掩好。 驾车的伙计没有半点要赶路的意思,车辇慢腾腾地挪动,悠悠哉晃得很舒胆,我索性盘坐整齐,打起盹来。 再到转醒之时,车辇已然直接驾进滕余府邸的前庭之上。 本帝姬睡意朦胧,被梵色一把抓住手,将我牵下地。 我就在原地做了一下手脚伸展,醒醒神。 我几人一下马车便有人在前恭候,是一位身着紫袍的男子,打量那人身形有几分魁梧,面相却是阴冷泛白。 虽然躬身作恭谨状,然那一双眼珠子却不甚规矩,从本帝姬的脸面打量到脚底板,又从脚底板返回向上打量。 梵色似有察觉,背身面对着我,抬起手来作势要捋顺我额前碎发,正好挡住那紫衣男子的视线。 身旁祝秦随之两声轻咳,那人这才反应,紧着收眼神,快步向前几步,朝我几人拱手道:“贵客盈门贵客盈门啊,祝长老今儿怎么得空屈尊降临我府上,且这两位是……” 唔,我顿时明白,这紫衣男子便是魔将滕余。 祝秦神色淡然,“这遭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否进屋说话。” “哟,怒小将怠慢之过,各位快请入内,小将好着奴仆奉茶。” (八十八)关于阿哥的淫威 到底是祝秦镇得住场面,滕余客客气气地将请我们进正厅,尊与上座。 刚一坐下人便安奈不住了,“打量二位面生得很,不知作何尊称?” 滕余满眼直打量我跟梵色,眼神中甚有异彩,看得本帝姬很不爽。 他娘的不才在下我貌美如花,叫你看直眼了我还能理解,但你连着梵色也一起垂涎我就不高兴 本帝姬觉得很不爽,懒得应付他,梵色更是一脸冷淡。 祝秦见状,上道地继续撑场面,“这两位是魔君的朋友,一为青瑶帝姬,一为青丘国九尾一族梵色帝君。” “青瑶……” 滕余顿时若有所思,面色明显僵硬了三分。 我打量他的脸色,总算生出点兴趣跟他说话了。 本帝姬拿捏好腔调,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本帝姬过活了这么多年月,阁下多少该是听过本帝姬的名头,哦,本帝姬上头还有位兄长,想必阁下对我兄长比较熟悉。” 本帝姬和蔼地朝那滕余扯出一记笑脸,续而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缓了口气,意味深长道,“不才在下的兄长,名唤尤央。” 本帝姬十分清晰地瞧见了滕余仁兄尚算魁梧的身躯,颇有节奏感地将抖了三抖,乍一看有点要瘫软掉的趋势。 幸好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了,总算还撑得住,没真给摊喽。 只是再有眼色打量过来,也已经萎靡下去了,而已。 嗯,看你这么不痛快,本帝姬我心里就痛快了。 “咳……帝姬打趣了,二位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在下岂敢不知。”脸面辗转成了酱色,强自将话题转开,“倒不知诸位今日光临寒舍,所谓何事?” 祝秦将目光转向我俩,示意要我俩开口。 梵色接过话头,“此番前来,是想向阁下讨要一名女子,不知阁下肯否割爱?” 梵色一双狐狸眼瞥至滕余,颇有些清冷深意。 “哦,倒不知帝君所指何人?” 诶诶!不对了。 这滕余貌似是对我再起不了半分兴趣了,但对小公狐狸犹自不死心。 我看他从梵色下车辇开始,两只眼珠子就没少在梵色身上滑溜,该不会真的是看上小公狐狸的美貌了吧。 这滕余真是色胆包天了! 本帝姬觉得心里头又不痛快了。 梵色倒是沉得住气,见我在暗自磨牙,广袖下的手掌摸过来,安抚性地包住我的,对滕余种种置若罔闻,只是眉眼一派冷漠。 梵色冷淡吐出两字:“骊姬。” “骊姬?”滕余眯着眼细想,忽而眸眼一闪,作了然状地摆了摆手,“骊姬啊,那小娘们无趣得很,我正好烦了,帝君既然开口,我便送于帝君,权当……借此与帝君交个朋友。” “如此多谢。” 滕余自顾风骚地笑了两声,正要再开口说话,我被他这两句笑声给恶寒得汗毛直竖,果断开口插话。 口气生硬道:“如此就太好了,那般还请滕余将军现下便命人领骊姬出来,让我等见一见真人是否安好。” 滕余被我抢了话,张开一半的嘴巴又僵硬合下,继而上赶着作出一副普天同庆的笑脸来。 “自然自然,我这就着人去办。” 滕余说完扭头便打发了两名仆役去办事,但是一转身,眼神又对上梵色。 没话找话道:“我瞧帝君甚是面善,我俩从前可有见过?” 梵色眸眼里平静无波澜,那张活色生香的脸面似笑非笑,略有深意,音色颇为冷清:“从未见过。” “哦,如此倒是小将唐突了。”那滕余哈笑道,“必是我同帝君一见如故,才会这般心生亲切之意。” 我嘴角一抽,拳头骤然握紧。 娘的!这滕余忒好命,就他这等招人厌恶习性,分分钟找削的猥琐形容,竟然能够活到现在。 ------题外话------ 最近好容易字推,状态却超级差,可能因为把自己的第一本书看得太重的缘故,看他无人问津,就写得得很没有自信,心累,要努力调一调状态 (八十九) 唐突佳人 本帝姬我现在的心境较之以往,沉稳寡淡寡淡了许多,然在洪荒时,不才在下那可是一嫉恶如仇的正义美神女,要是让我在洪荒时碰上滕余这败类,一定早就被我灭成渣了,还容他在这放肆。 反观梵色,气息平稳,安之若素,一身淡泊形容。 嗯,我先前说他年少老成,果然没夸错人,到底梵色这个当事人还未表态,我便也不着急发作。 “滕余将军说什么亲近不亲近呢。” 我左手边的祝秦冷不防开口,稳坐如泰山,却在话语间透露出威严压迫。 “梵色帝君到底是归属神族,明面上与魔族仍属水火,你既为魔君座下战将,这点本分可要守好。” 滕余冷不防被这话噎到,眸眼转了几转,脸面逐渐沉淀成阴鸷。 “护法严重了,这二位既是魔君亲友,便是属下的贵客,自然要以礼相待,滕余分毫不能怠慢。” 这句话看似谦卑,但是语气却甚不良善。 祝秦淡笑处之,周身一副温温和和的形容,只是眸眼睿智,暗藏深意。 嗯?两人气氛不对呀。 我记得滕余虽然人品不行,但还是挺能打的,洪荒时素卿肯重用于他,便是因为如此。 现今滕余在魔界颇负威望,而祝秦是魔界第一护法,按理说两人都是魔族中位份极重之人,就算关系不怎样,但也不至于一语不合就这般剑拔弩张的。 我下意识扭头看向梵色,满眼疑惑。 梵色知我所惑,但也只是勾着唇笑了一笑,顾忌场合没应声。 我也只是向他表达出疑惑而已,倒真没想现在就有答案。 然近看小公狐狸那张小脸蛋,妖孽又销魂,多一份则柔,少一分则刚,介于少年与成年男子之间,恰到好处。 看得不才在下的那颗爱美之心直在泛滥,便旁事不管,索性拿手支撑下巴,赏心悦目则个。 还未赏完呢,忽然门前传来脚步声,我料想是那骊姬过来了,赶着直起脖颈瞧去。 果然门前有三人进屋而来,最前头是一位鹅黄衣裙打扮的娇俏佳人,迈着莲花步缓缓向前,后头跟着两名灰衣小斯。 佳人如玉,身段婀娜,未施粉黛,一头青丝梳成一尾朝云近香髻,明眸皓齿,气质高华,一双翦水秋瞳泛出幽美之意,为着毫无血色的脸面增了几许丽色。 唔,凭着我阅美无数的经历断定,这小娘子生得真是清丽水灵,比九重天的仙女儿们多了三分妖娆,也比魔界妖女清纯淡雅。 嗯,比我原先预计的还要漂亮上好几倍,难怪叫尃机那种斯文正经的小青年情深难忘,如斯痴心。 看得我心旷神怡,当机立断起身迎上去,矜持且热情地凑到美人跟前,两手俩下逮到她的,就着一边手握柔荑一边亲和问道:“小娘子可是骊姬?” 小美人似乎不堪本帝姬这般热情作态,下意识将耸紧双肩,“正是骊姬,仙子是……” 轻蹙娥眉,直往我身上打量,大抵是见我周身气息和衣着打扮皆不属于魔界,蓦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杏眼充满希冀,眼波潋滟地看着我。 哟哟,被美人儿这般希冀地盼望着,我顿心起涟漪,回她一个安定的眼神,安抚道:“我名唤青瑶,我们一行,是要带你离开魔族。” 骊姬顿时喜不自禁,小身段巍巍然晃了两下,犹如在无涯海中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激动得反过来用力抓住我的手。 半刻才回过味来,又觉得自己失态,忙收敛神色,恭敬地退开两步,朝我作了万福。 “三界四极,我只听闻一人唤作青瑶,敢问仙子可就是那位青女娘娘?” 我也不谦虚,“正是。” (九十)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滕余在我与美人儿交流的当头清咳了两句,硬生生刷了一下存在感,对骊姬摆手道,“我今儿将你赐给青瑶帝姬,日后你的事情,便全权由帝姬做主,与我再无干系。” 可惜这存在感刷得不够成功,骊姬连个脸色都不甩他,明丽的双眸闪过冷漠与厌恶,一看便知两人关系冷淡疏离。 只是再对上我时,面色难掩惊喜,“早在先前便十分仰慕过青女娘娘,今日有幸得见,真乃莫大的功德福报,在此谢过青女娘娘大恩,今生必不敢相忘。” “哟,好说好说。” 骊姬说完便作势又要拜我,不才在下怜惜美人,迎上去想搀扶住她,然而身后梵色忽然凑上来,一手勾住我的臂膀,就着抱紧,不放给人了。 我没明白他做什么要忽然拖住我,扭头看他。 梵色却没回应我,而是看向前方的骊姬,脸色似乎有点黑,“咳,现下先离开此地,你有无行囊要收拾的?” 骊姬顿了一下,似乎不敢注视梵色,只是小心翼翼地打量我二人的互动,而后回答:“并无。” “那简单了。”梵色面无表情,将眼神锁定在滕余跟上,“这人既见着了,可否带她离开?” 滕余一听梵色要走,当即面露不舍,“几位才刚来,怎么坐不到半刻便说要走,滕余方才已命人在后院水榭摆上宴席,几位若不嫌弃,还请移驾前往,让滕余略尽绵薄心意。” 这滕余当真胆肥了,敢在本帝姬眼皮底下对梵色大献殷勤图谋不轨。 我反手搂紧梵色将环住我的臂膀,以摆正所有权,面露不善,“我今儿身子有些乏,没甚兴致吃饭,想早些回去。” 小样,我家小公狐狸何等姿色,岂容你这种下流胚染指。 “这……”滕余略有迟疑地打量我与梵色,总算悟出了几分我俩人之间的微妙。 滕余几将我当作瘟神,自然巴不得我走,却明显又不舍得就这样放走梵色。 本帝姬见他迟疑,也不着急再说话,只挑着眉,静静地看着他。 滕余到底忌惮我阿哥,败下阵来,满面恭谨道:“这自然是好,滕余这就护送帝姬移步。” 我满意:“有劳将军。” 既然见着骊姬,便无再呆于此处的由头了。 我向祝秦招了手,示意他起身离开,又朝骊姬道,“美人儿,走,本帝姬带你离开。” 说完挽着梵色,拖家带口地跨开步子就要走。 欸,身旁梵色却一动不动。 我疑惑,“你怎么?” 梵色却忽然笑得春意盎然,松开手臂抬起来揉我的鸦发,“阿瑶先在外头等我,我还有事要处理。” 我傻眼,“啥?” 梵色见我不动,又开口劝道:“我有些事要请教滕余将军,你先行一步,我随后便到。” 我不开心了,“你有什么事?” 梵色还未说话,滕余眸光一闪,赶了两步迎上来。 “帝君有事问本将军请教?” 梵色扫了滕余一眼,眸眼藏了几许深意,开合着两片唇瓣:“不错,还要叨扰阁下些许时辰。” 滕余哈哈大笑,喜不自胜的模样,看得我一阵牙痒痒,“梵色帝君年少有成,吾十分钦佩,能与帝君相交,对吾而言那是求之不得,谈何叨扰。” 梵色跟你个下作色胚独?那还得了! 我正待开口再劝说梵色,祝秦却走过来制止我说话,转头对梵色道:“如此我领她俩在外头等梵色帝君,还望速战速决。” 梵色虚虚朝祝秦颔首答应,又将目光转向我,眸眼中传递出安定之意。 又开口嘱咐了一句,“阿瑶放心,我很快完事,一会儿再跟你解释。” 我看着他,末了叹了口气,朝梵色摆了摆手,示意妥协。 “那我等你,你要快点。” 罢了,梵色既然执意,便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我自得尊重他的意见,不能强行带他走。 反正我几人就在门口守着,料那滕余不敢耍损招,再者以梵色的修为,滕余要是敢有甚不轨举动,梵色也不一定不敌于他。 (九十一)小公狐狸的贞操危机 如此我便与祝秦骊姬一道出了正厅,滕余府中的小厮将我们三人领至前庭的一处小凉亭中看茶。 我静下来转念一想,又觉得方才那般对梵色依依不舍的,临走时还三步一回头地往屋里望,有点太矫情了! 矫情!我想到这两个字,蓦然打起哆嗦,咦…… 我面目僵硬地打了个冷颤,摇头晃脑地将灵台转正。 不对不对,本帝姬怎么可能对小公狐狸依依不舍,嗯!不可能。 一定是这段日子跟他待久了,被九尾狐族的天性魅惑给蛊惑了,灵台不适时给美色蒙蔽了清明。 嗯对,小公狐狸是什么人物,他能出什么事哟,我瞎操什么心。 我心态坚定地稳坐在石凳上,心态坚定地手握凉茶,悠悠哉啜了一口。 末了还笑盈盈招呼祝秦骊姬两人,“这茶不错,你们也试试。” 祝秦闻言,颔首吃了一口茶,然而骊姬却似乎心不在焉。 我问道:“小美人儿,怎么脸色这样难看,可是还有甚么事没办妥的?” 骊姬双手摩挲着茶杯,欲言又止:“青女娘娘,我有点担心……” “不用担心,本娘娘在这儿呢。” 本帝姬对美人向来是有耐心的,于是乎亲切地拿手拍了拍骊姬的肩膀,满面慈和。 “来,说说,是不是在这还有什么旧怨未了的,只管说,甚你还未离开此地,今儿个娘娘一并帮你报了。” “娘娘,不是我的事。” “嗯?”我不解,“那是什么事?” 骊姬抬眼望着刚刚出来的大厅,迟疑道:“我是担心娘娘您的同伴。” “你说梵色?” “就是梵色帝君。” 骊姬点头,四处张望了一眼,确定凉亭无滕余府上的魔兵杵着,面色担忧道:“那滕余好色成性,男女不忌,梵色君上又长得那般……那般中看,骊姬只怕放君上与滕余独处的话,滕余保不齐会作出甚龌蹉举动……” “骊姬先前听闻过梵色君上的美名,君上是为仙界万中无一的神抵,惊才艳艳,天命奇罕,若此遭因为就骊姬而受此大辱,骊姬如何担当此等罪责。” 本帝姬我又不淡定了。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看向祝秦,“祝秦。” 祝秦神态怡然,“阿瑶帝姬。” “我问你,依你对滕余的了解,他是不是当真会做这等色胆包天之事?” “唔。”祝秦听罢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鼻子,顿了一会儿道,“保不齐。” 我心下一突,“什么叫保不齐?” 祝秦却失笑出声,“阿瑶且安心,梵色帝君什么手段,就算滕余有胆子行不轨之事,也成功不了。” 骊姬闻言,轻蹙远山黛,“欸,护法这话不对,无论滕余成不成,罪名却是坐实了,只怕日后传出去,有损君上的清誉。” 此话有理! 我坐不住了,屁股将扭了两下,面露焦躁,“欸,祝秦,我……” “轰隆!” 乖乖!我话还未说完,不远处的屋里忽然惊起一阵巨响。 我三人齐齐扭头,只见前方大厅房门依旧紧闭着,然而屋顶处却凭空多了一个大窟窿,浓浓黑烟正从那口窟窿中腾升而起。 我惊道:“这是打起来了!” 天呐,滕余当真胆肥地打起小公狐狸的美色了! 骊姬急急对我道:“娘娘!快去看看!” 本帝姬二话不说直接撸起广袖,抬腿就要向前冲,不料却被一人阻挡了退路。 “阿瑶莫急,现在还不能过去。”祝秦挡在我面前,制止道,“你瞧,那屋子现在被设了结界,旁人轻易进不去。” 我虚虚打量了一眼,果真如祝秦所言,屋子外围陡然多出一层泛着银光的半透明薄膜,滕余府邸的侍卫听到动静,迅速召集,将屋子围住,奈何横遭阻扰,无论如何也破不了结界,只能急得在外面一团乱转。 “有结界又如何,破开不就成了!” 事关小公狐狸的贞操问题,我岂能不着急! “我怎么就不能过去!那滕余到底有些能耐,又老奸巨猾,万一梵色不敌于他怎么办?” 祝秦道:“阿瑶你忘了么,临行前魔君将苍玄斩借给了梵色帝君,有苍玄斩在着,我同你保证,梵色帝君稳赢不输,我们只管隔岸观火,安心坐等帝君凯旋便成。” 骊姬闻言惊愕,喃喃道:“苍玄斩……” 我听罢,顿时缓解了三分焦躁,呼出一口气,“对了,苍玄斩在梵色手里呢。” “是呢。”祝秦接口,“我打量那结界的灵气,应该是梵色帝君捏造,既然帝君造出结界,那便说明帝君不欲旁人插手。” 哦,对了,我一心急给忘了,那结界是梵色自己设的,既然他敢设结界将屋子围困住,那便说明梵色有能力打赢滕余。 我心下又安定不少。 祝秦继续安抚,“二位只管安心坐好,稍等片刻,帝君便会出来了。” 骊姬听着祝秦说话,犹自沉浸在惊愕中,还未缓回神。 “不对!” 我心下一安定,脑子总算能正常运转,忽然想到另一层面。 (九十二) 密谋 “不对!” 我心下一安定,脑子总算能正常运转,忽然想到另一层面。 我眯起眼皮,面色不善地看向祝秦,口气阴测测,“祝秦,我问你。” 祝秦闻言,身形有一瞬间顿住,然而下一瞬又掩盖得完美无瑕,了无痕迹,对着我笑得如沐春风,“阿瑶帝姬请说。” 我缓慢吞吐了口气,缓缓道:“素卿向来苍玄斩不离手,那把变态刀就是他的象征,怎么会那般草率就借给梵色?给我撑场面用?不至于吧。还是他最初觉得梵色碰不起苍玄斩,有异刁难他?嗯,这个理由充分点,但是,依现今的场景看来,却似乎又不是?” 骊姬在旁听得云里雾里,祝秦却依旧面不改色,装傻道:“哦,阿瑶分析得很对呀,怎么会不是呢。” “排除素卿有意刁难梵色的可能性,我却另外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觉得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在密谋什么,觉得你似乎早就知晓梵色会跟滕余打起来,觉得素卿给梵色苍玄斩,实际上是另有别意。” 我口气愈加不善。 “祝秦,你从头到尾可表现得太淡定了,你魔族大将跟仙界上神打起来了,你却在这儿隔岸观火,怡然自得。” 祝秦却轻笑出声,“帝姬说什么呢,我听不大懂。” 他五官生得端正清俊,再加上一身青袍加身,周身气质清雅正派,更显人淡如菊,这么一笑,简直人畜无害。 啧!把衣冠禽兽这四字体现得很好。 不过祝秦有一破绽,便是难得他的脸面生得正气凛然,却长了一双邪气横生的双凤眼。 他笑时,眼尾上翘,将他身为魔界第一护法所携有的邪魅狠绝旁溢而出。 我冷哼了一声,“你装傻也没用,别人看不出,我还不知道你心底里的猫腻,我最不喜别人骗我了,说!你们到底瞒我什么了。” 祝秦被我戳破,却反而满面无辜,道:“阿瑶帝姬,我冤枉哟,苍玄斩是魔君开的口要借给梵色帝君,就算如阿瑶所说,这厢也该将罪责归咎于魔君和帝君两人,与在下何干呐。” 我瞪圆眼珠,“所以呢?你不会要我去跟素卿兴师问罪吧?” 这不是形同找虐。 祝秦不厚道地唆使:“你可以找梵色帝君呀。” “我现在要是能问梵色,就没你什么事了,这不是梵色在里面生死未卜,我才向你询问事情的真相的吗?” 方才前厅屋檐破出了个窟窿,冒出浓浓黑烟,然而因为有结界包裹着,黑烟散不开,只能在结界里翻腾靡绕,结界里的景象逐渐被黑烟遮掩,乌压压一片甚不清明。 我仍旧不放心梵色,滕余的本事我是见识过的,这厮人品不好归不好,但本事却是踏踏实实的好。 魔界之人历来尊崇力量,强者为王。 滕余在魔界能坐到这般高位,全是因为他打起架来跟不要命似的,从洪荒到如今,于魔界战功赫赫,素卿最看中滕余这点,所以才肯重用于他。 “依眼前这般阵仗,两人必定在里边大打出手了,必定要有一方死伤才能罢休,滕余实力如何姑且不说,先论他从洪荒开始累积下来的实战经验,就已强出梵色多少了,梵色修为确实惊天,但论实战,一定没有滕余诡谲狠绝。” 我越分析心越慌,“若万一……万一梵色出个什么事,你要我如何同岑柩宁兮交代。” 祝秦却将双手搭在我肩上,双凤眼盛满安定,对上我的,音色笃定而和缓,“安心阿瑶,梵色帝君不会有事,我同你保证,我保证再过一刻钟,帝君一定就会出来了。” 我脱口道:“你怎么知晓梵色一刻钟后就出来。” “哦,我猜的。” “……” 祝秦扑哧笑出声,爽朗道:“好了好了,我刚刚跟你开玩笑呢,总之你听我的便是,若一刻钟后梵色帝君还不出来,你只管打破结界,披荆斩棘去就你的小郎君。” (九十三)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祝秦扑哧笑出声,爽朗道:“好了好了,我刚刚跟你开玩笑呢,总之你听我的便是,若一刻钟后梵色帝君还不出来,你只管打破结界,披荆斩棘去救你的小郎君。” 我顿时窘然,“什么小郎君,你再胡诌!” 祝秦打着哈哈,“是我错了,阿瑶息怒。” 我冷哼:“最看不惯你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了,梵色要是一刻钟内不出来,看我事后如何收拾你。” 我嘴上不饶人,然心里总算有底了。 祝秦敢这般跟我担保,说明梵色必定会安然无恙。 祝秦很给我面子,双手拱作一处朝我行礼,连声道:“是是。” 这时候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骊姬迎上前来,将扶在我身侧,“娘娘,既然大护法如此作保,娘娘还且将心放宽些,前行坐下来。” 有美人作陪,我心情总算好了一些,懒散“嗯”了一声,应声坐下。 方才我与祝秦对话,骊姬不便打扰,则在旁注意前厅变动。 此刻指了前边,道:“娘娘您瞧,前方结界内的景象虽然被黑烟蒙蔽了,但依稀可以看出,似乎君上略胜一筹。” 我闻言,抬眼仔细打量,那结界内黑烟滚滚,不时有玄光乍现,凌厉尖锐。 我眸眼转了转,又好奇梵色在里边的情况,遂凝起神识,探向结界内里。 神识刚接触到界层,便感阵阵强压,咄咄逼人。 再往里延伸,强压越发迫人,我灵台顿时紧绷,凝神坐定,将神识探向最里。 大厅内早已一片狼藉。 我自打一入门便觉得滕余的府邸十分富丽堂皇,我方才所能目及的物品摆件,皆为上品,比素卿的魔宫都要来得奢靡。 然此刻大厅内所有的器件,全部都成了炮灰,在梵色与滕余的斗争中化成齑粉。 大厅内玄气激荡,隐约可见有一白一紫两道玄光对阵,厮杀得难解难分,我终于探见二人身影。 只见滕余挥舞着虎翼刀,呲目欲裂,脸面上的毒辣凶狠此刻全数抖露出来,招招要人性命。 我着急梵色的情况,急忙寻上那抹白色的身影。 我讶然,梵色的状态,竟然毫发无损,且丝毫未见弱态。 见他素手翻云,招式凌厉,进退有余,面色沉稳而又不时闪过狠绝,哪里有我平日里所见傲娇又无赖的模样。 而且最重要的是为,滕余手里还握有兵刃,梵色却仍未使出苍玄斩,他是徒手对付的这位堂堂上古魔将。 我震惊,神识差点没稳住,连忙停顿了一下,缓住气息。 我从前一直以为,梵色确实资质奇佳,是古今罕见的修仙奇才,然那也单单只是对于玄术修习上的,天性对道法佛理的慧智机敏,若论起武力格斗,定然会在实战上输给滕余。 但想不到,梵色还未使出苍玄斩呢,与滕余交手,便能够占得上风。 我这厢用神识虚探结界内里的情况,似乎被梵色感应到了,梵色在一个翻转间躲过滕余一记甩刀,回眸之时,眼珠子竟是望向半空。 梵色的神识捕捉到我的神识了一般,他的一双眸子,青蓝相映,晶莹璀璨,清华无双。 我预料不及,他眸眼中含着似笑非笑的意味,似乎暗藏着隐晦深意,灼灼戳入我的三寸灵台。 我心下一跳,陡然收回神识,骤地挣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亭台小谢,方才那道妖孽眸色已荡然无存,我的那颗七窍玲珑心却犹未平复,来回作着深呼吸。 骊姬见我回神,忙问我:“娘娘,里面如何了?” 我缓下气息,摆手道:“梵色会赢,安心等着。” 骊姬听罢也跟着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端起茶水给我。 “娘娘伤神了,吃口茶缓一缓。” “有劳有劳,美人儿你也吃。” 现在滕余府邸的人全数围在大厅结界外面,使出各种法子想要破开界层,乱哄哄得十分嘈杂,我们身处的小凉亭反而倒捞个清净。 既然已经确定梵色不会吃亏,我也乐得偷闲,索性安下心等着结果。 碧水池中荡过几缕幽香,我闭眼吸进几口,心下便安心坐定,关心起周遭景致来。 (九十四) 所谓门面 凡是魔族的物什,免不得要染上些许妖异诡谲。 亭台下边是一碧水池,池子中簇拥了成片的白莲,我一株株望去,瞧见每株的叶脉花瓣皆啐了暗紫之色,显得满池清冷妖艳。 我赞道:“这莲花甚中看。” 转念一想,又对祝秦道:“魔宫里的排置偏素寡,都比不上魔界区区一个魔将的府邸来得奢靡,素卿不管也就算了,你身为魔界堂堂第一大护法,不是应该对这等门面问题多上点心么?回头记得在宫里多种些名贵的花草啊,不若终日里寒酸看着墙角的野草,啧,未免太不像样了些。” 祝秦笑道:“阿瑶帝姬,都说了那不是野草,那迷魂草可比这里任何植物树木来得珍贵。” 我训道:“你懂什么,都说了这是门面问题了,所谓门面,就是表相要精致高贵,色调还要艳而不俗的,就那几株野草能达到这等火候?门面这等高深学问,谁还跟你讲究内在了。” 祝秦恍然大悟,手抱着拳头,忍不住笑道:“唔,阿瑶帝姬所言在理,受教受教。” 我甚满意。 但骊姬小美人显然不能接受,一脸为难,“娘娘,这事理好像不是这样的。” “嗯……哪里不是了?” 骊姬蹙眉,又答不出来:“这……” 我慈和道,“美人儿,娘娘我说的都是对的,你道行还不够深,不懂其中精妙,不着急,日子久了慢慢就参透了。” 骊姬似懂非懂地点头。 我看着一张芙蓉面娇憨可人,不由忍不住要再调戏几句,但是,前方结界却忽然动荡起来。 我三人齐齐顿住,望向前方。 正见前方结界陡然变得虚浮,不消一会儿,界层便全部消失了。 我心念一动,梵色出来了。 前方三四十丈开外的大厅,早就只剩下一座空壳子,屋子支离破碎地支撑在地面。 结界消失后,那些原本围在周边的人反而都不敢妄动了,面面相觑,鸦雀无声,显然都知晓梵色与滕余两人的对决结束了,在疑惑到底哪一方获胜。 一时间所有的眼珠都盯着屋门,只待看谁先出门。 半响,一支素手探出,虚搭在紫楠木门边侧。 那只手只露出一半指尖,但从指尖看,五指的肤色极透,显得苍白病态,然手指的节骨分明,十分之修长有力。 我在看到结界消失时,心莫名也跟着打突起来,然而看到那只手,顿时又安定。 果然随着一声木门开启的吱呀声,手的主人缓慢从门后将探出半截素色衣诀,状似随意,闲散自得。 梵色从正厅里信步而出,面色淡然,微微带着些许冷艳凌厉,左肩上施施然架着一把比常人还要高出一个头的大砍刀,浑身披散出灼灼清华。 那把兵器,正是令诸多神魔皆为战栗的上古神器,魔神素卿之随身至宝,苍玄斩。 我见梵色出来,急忙忙拖拉着祝秦骊姬过去大厅方向。 门口被滕余府邸的人围得水泄不通,然而众人见来者是梵色,却无一人敢上前叫板。 原因无他。 梵色肩膀上扛着的兵器,代表着魔界至高无上的权力威望。 那是魔君素卿之物,别说碰了,连看一眼都是冒犯。 众人一时间全部惊愕住,眼见梵色一步步走出来,却无一人敢阻拦。 梵色面无表情,自顾走过来我这边。 那些人不敢叫板,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走道出来。 我一瞬不瞬地看着梵色,三寸灵台翻腾不止,又似乎一片空白。 眼前的青年依旧美貌如斯,冷艳清华,灼灼无双,却一改往日傲娇无赖做派。 青年披荆斩棘,果决凌厉,素手翻云于转眼之间,眉宇间的威严冷傲乍现,那股属于王者的强势全数抖露无遗。 我眼见梵色一步步向我靠近,一时反而不知如何开口。 终于有人开口打破平静。 祝秦站在我身后,音色如常,却带着一股莫名的愉悦:“哟,梵色帝君够手段,这般快便将事儿了了,祝秦佩服。” 梵色只抬眼瞟了祝秦一眼,下一瞬便将眼珠子对上我的。 我见他的眸色恢复成本相携带的颜色,左眼为青色,右眼为蓝色,整张脸面尤其精致剔透,再衬上右眼睑下的那粒赤色朱砂痣,九尾狐族的天性媚态尽显,魅惑得我差点被勾了魂去。 我见他走近,不知怎么忽然有种气血上涌的感觉。 我张了张嘴,“呃……滕余呢?” 梵色在离我一丈的地方站定脚步,蓦然见他抬起右手往地上一甩,那玩意黑乎乎又圆滚滚地在地上滚了几滚,我疑惑,下意识定睛看。 娘欸!梵色甩出来的居然是一头颅! 滕余的头颅! (九十五)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娘欸!梵色甩出来的居然是一颗头颅! 滕余的头颅! 娘欸娘欸什么情况梵色把滕余脑袋给剁了! 四周人群骤然躁动起来,滕余府上的人个个盯着那颗脑袋,满面震惊,府上有几个掌事模样打扮的人已经将目光盯向梵色,呲目欲裂,蠢蠢欲动,但又忌惮梵色肩上的苍玄斩。 担心还未及靠近,便被苍玄斩给吞噬掉性命。 我愕然看着梵色。 骊姬惊呼出声,“这……这是!” 我反复做了几下深呼吸,眼珠子直直盯着地上的头颅,“这是怎地?” 梵色将苍玄斩刀尖下移,抵在地上,一手环着柄身,身形闲散站定。 “哦,死了。我拿苍玄斩砍了他的头,连精魂都被刀身充当养料吞噬了。” 呃……我的脑袋瓜卡壳了,下意识扭着僵硬的脖颈看向祝秦。 我艰难地咽了口气。 “祝秦呐,这……我,其实梵色一定不是故意的,一定是滕余垂涎他的美色,梵色才恼羞成怒的,我以为他俩打一架梵色气消了事就了了,没曾想梵色这般冲动,把人脑袋直接剁了,对对!你不知道哟,我们小公狐狸很好面子了,年少轻狂不懂分寸的你别见怪……他真的不是有意剁你魔族大将的脑袋,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 我语无伦次乱解释了一通,祝秦忽然冒出一句。 “哈?” 我将合下嘴,见祝秦悠悠然挂着笑意,不黑不白的面皮上,干净而又恰到好处的散落着两三粒美人痣,十分有味道,笑起来性感又无辜。 祝秦的态度太过淡然自得了,一点也没有身为魔族大护法,外族之人当着他的面杀戮他魔族之人该有的愤怒。 我正了正色,疑惑道:“嗯?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还未等祝秦回答,我灵光一闪,蓦然想到了什么,神经线终于接上去了,讶然张嘴,手指在祝秦与梵色之间来回比划,“你们……唔,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的。” 我话音刚落,祝秦随即又夸赞道:“阿瑶真聪明。” …… 我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混账! 我说刚刚怎么梵色会无缘无故要单独留在大厅,我说怎么梵色跟滕余打起来了,祝秦却不点都不着急,我说怎么素变态会无缘无故将苍玄斩给梵色,原来这几个早他娘的预谋好了要杀滕余,就我一人蒙在鼓里不知所以然。 祝秦笑盈盈夸完我之后,蓦然摆出正色将视线转向团团围绕在我几人四周的人群。 现在府邸的人显然群龙无首,又忌惮着祝秦的存在,一时间大家伙慌乱得都不知如何办。 祝秦一副面无颜色的冷然模样,眸色低沉地瞟了一眼府邸的大门,开口时声音隐约带着一股威迫:“进来。” 只听祝秦话音刚落,大门处顿时脚步声嘈杂,涌进大堆魔兵,还未等众人反应,便已反将府邸之人围困住。 这些魔兵个个满面凶恶,训练有素,一看便知是下了功夫调教出来的上等兵将。 一时间前庭挤满了人,祝秦面色冷凝,严肃道:“魔将滕余,自洪荒以来,战绩不菲,魔君嘉其劳苦功高,赐予封赏无数,然滕余却无自知,居功自伟,近年来越发狂妄,更有意图对魔君不利,此心昭昭,吾今奉魔君之意,将其诛杀,尔等府下所有奴仆杂役,今皆随我回宫受审,若有为令者,即当以谋逆罪责诛之。” 话音刚落,府邸中鸦雀无声。 滕余府邸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个个惊魂未定,显然还不能接受即将沦为阶下囚的命运,然那些入侵的魔兵们显然不会管你接不接受,祝秦话音刚落,一众便齐刷刷拿着枷锁上前锁扣。 (九十六)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魔将滕余,自洪荒以来,战绩不菲,魔君嘉其劳苦功高,赐予封赏无数,然滕余却无自知,居功自伟,近年来越发狂妄,更有意图对魔君不利,此心昭昭,吾今奉魔君之意,将其诛杀,尔等府下所有奴仆杂役,今皆随我回宫受审,若有为令者,即当以谋逆罪责诛之。” 话音刚落,府邸中鸦雀无声。 滕余府邸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个个惊魂未定,显然还不能接受即将沦为阶下囚的命运,但那些入侵的魔兵们显然不会管你接不接受,祝秦话音刚落,一众便齐刷刷拿着枷锁上前锁扣。 现在滕余死了,府邸上下群龙无首,祝秦又是有备而来,明眼人都清楚这次惊变是素卿的主意。 素卿此番手段雷霆,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将堂堂一上古名将给剁了头。 滕余府上剩下的这些小卒哪敢再吭声,祝秦带的魔兵不费吹灰之力便全部将这些闲杂人等捆绑好。 祝秦又摆出手势,示意一位跟在他身后的黑衣小将,让其将这些阶下囚带走,那小将领命。 魔兵有一部分压着滕余府上的府兵,有一部分去往内院搜寻余党。 不到半刻,前庭的人群全部散去。 我此遭总算明了事态。 我见祝秦已吩咐完事,忍不住扭头问他,“也就是说,滕余早有谋逆之心,他的这颗脑袋,是素卿吩咐要的?” 祝秦点头,“魔君近年几乎不再管魔界事宜,终日长眠,滕余见魔君对魔界的心思淡了,便起心起觊觎,暗地里拉拢势力,妄图爬上魔君的位置。” 祝秦言语至此,唇角乍现冷嘲,“狗反咬起主人来了,蠢货。” 我顿时不满意了,“要杀也应该由你来动手,做什么扯上梵色。” 祝秦回魔似笑非笑地扫视向梵色,“唔,阿瑶冤枉,我方才便跟你说了,此事与我无干系,我不过是奉魔君之命行事,至于斩杀滕余,那可是梵色帝君自己要求要动手的。” “嗯!” 我拉长尾音,将眼皮抬向梵色。 小公狐狸这会儿正要抬脚往我这边凑呢,我一记眼刀甩过去,又堪止住脚步,他的青蓝狐眼已经幻化成黑色,乌黑深邃的狐狸眼显得尤其无辜,“阿瑶你瞪我作甚?” 我面色不善,“你还敢说。” 于是梵色就不说话了,咻的一下凑到我身边,我下意思后退,“诶诶!你没事扛着把大砍刀跟我凑这么近做什么?” 娘欸,我才不要凑近素变态的刀,苍玄斩削我头发的事我还记着呢。 梵色终于意识到他肩膀上还扛着苍玄斩,见状伸出一只手,掌心翻动,掐诀祭法,指尖沁出血珠,以血祭刀身。 刀身吸收到梵色的精血,幽幽发出紫黑之光,再而骤然缩小,又变回了一颗小石子,梵色二话没说将掌心紫黑色的小石头转手一甩,丢向祝秦。 祝秦反应灵敏,随着那道抛物线伸出双手,再而一合,弹开掌心时苍玄石已经在他手里了。 “劳你将这兵器还给魔君。” 梵色打发掉兵器,抬起脚刚要有动作。 我道:“打住,别跟我凑那么近,我话还没说完呢?” 哼哼,别以为你跟我撒娇使美人计就可以装傻躲过去。 “我做什么事让阿瑶生气了,阿瑶不肯我近身?” 梵色吧眨了两下狐狸眼,低头打量自己,“阿瑶你瞧,我知道你爱干净的,刚刚已经用了术法将身上的血渍拾掇干净了,你不用担心。” “你还敢说,你什么时候跟素卿串通好了的,你要杀滕余,怎么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我们此行旨在接人回谷,谁让你插手魔界之事?” “阿瑶,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现在一时间也没法全部跟你解释完呐。” 梵色狐狸眼巴巴闪着笑意,见我仍旧不高兴,又道,“阿瑶,不若等我们之后,我再骂慢慢跟你解释,哦,倒是有一项,你方才问我何时与魔君串通的。” 梵色言此作了一顿,“你忘了方才在魔君屋里,我曾有上前与魔君交谈么。” 嗯?小公狐狸是说他走过去素卿床边那会儿。 我下意识点头,“是呐。” “我在拿苍玄斩那会儿,顺口问了魔君一句话,问他能不能杀滕余?” 我,“呃……” “魔君同意了。”梵色疑惑,“我还奇怪,阿瑶你那会儿好像在走神,没听到我与魔君的细语,阿瑶你那时在想什么?” 我顿时无言以对。 本帝姬那会儿在游什么神来着,竟然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信息,哦是了。 我那时误以为素卿的袖子要断在梵色身上了,素卿开口要梵色过去床边时,我心底戚戚然,遮着眼不忍看呢。 我喉咙吞咽了一下,“素卿阿哥答应得忒随便了哈。” “欸?”我又想到一点,“不对,那你没事闲得慌要主动请缨去杀滕余,不会是你以往跟滕余有过节?” (九十七) 好多美人 “欸?”我又想到一点,“不对,那你没事闲得慌要主动请缨去杀滕余,不会是你以往跟滕余有过节?” “倒不是。”梵色抬眼瞟了一下我身后默不作声的骊姬美人,“唔,这不是我想跟阿瑶你一起来魔界么,可是你原本是定了尃机跟你同去,我就以斩杀滕余作为条件,跟尃机互换,得到这趟与你同行。” 我讶然,心下一动,正要再开口,骊姬却忽然“唰”的一声跪在砖石地上。 我转身看她,正好见到骊姬对着梵色铮铮磕了三下响头,复而仰头起身,白玉无瑕的上额顿时埋了一片血瘀。 看得本帝姬心疼的哟,下意识就要去扶美人。 骊姬却执意跪着,身上微有狼狈,却丝毫未显出难色,杏眸上满是盈盈水雾,面色却尤为欣喜,开口时气息十分不平稳,“骊姬叩谢青君上大恩。” 梵色却一脸淡然,“不必谢我,原亦是我事先应承了尃机,你起身罢。” 骊姬道:“小仙恨那滕余入骨,奈何以小仙和尃机现在的本事,杀不了那魔头,不论君上是因何缘由杀的那魔头,小仙与尃机都难忘娘娘和君上今日恩德,今后愿为日后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骊姬话刚说完,决然毅然地又要拜我俩,我这回手疾眼快,及时捞住美人腰身,两手半是抱半是拖拉,总算将骊姬拉起来。 “说什么万死不辞肝脑涂呢,娘娘我今天带你出这魔界,要的就是让你今后逍遥快活。” 我就着一手搂着她的腰身,一手将拍了拍骊姬身上的灰尘,满怀关系:“美人你如今大仇得报,此乃大喜,怎么要整得这般悲戚,这样就不美了,回去怎么给尃机看呐。” 唔,这孩子真不愧是尃机看上的,两两一个脾性,冷不丁就要“咻咻”来个三叩首惊吓我这把老骨头。 骊姬闻言点头,又哭又笑,“娘娘说的是。” 我甚满意,正要抬起手摸一摸美人受伤的额头以示关怀呢,结果被梵色横空抓住了手腕。 我不开心了,“呃……梵色你做什么呢?” 小公狐狸居然无视了我的不悦,面色隐隐发黑,一脸不爽,丝毫不给我面子,冷声道:“咳,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要回程了。” 唔,梵色说的倒有理,此地并非久留之处。 我点头称是,放开骊姬,抬眼看向祝秦,矜持道:“祝秦呐,我打算直接用月牙帕回去,素卿那里就劳烦你说一声,我就不打扰他好眠了。” 祝秦却不同意。 “阿瑶帝姬,出门之前魔君便有吩咐,让你完事之后再去见他一面,魔君有理要交代你。” 我惊悚,“我不愿意!” 祝秦笑眯眯道:“这回似乎不能让帝姬说了算了,你定要跟我一起去见魔君。” 我顿时觉得心很塞,“素卿能有什么事找我哟,拒绝拒绝。” 然而祝秦并没有要理我的意思,满脸看破不说破地写着“你躲得掉么”。 转身先一步跨上车辇,钻进车厢内,掀起车帘子朝我几人摆手,道:“阿瑶别磨蹭了,先上来里头。” 我戚戚然叹了口气,只能跟着祝秦上车辇。 一行四人上车完毕,祝秦便招呼车夫打马起步。 车夫应了一声,顿觉车厢晃动了一下,车辇滚轴运转,要启程离开此处了。 车厢里头甚宽敞,大概有个把丈长宽。 骊姬矜持地坐在车厢最里面,祝秦盘坐在我对面闭目养神,小公狐狸估计是刚刚打架打累了,直接就靠在我身旁假寐,车厢里一派平静。 就我一人在忧伤待会儿要去见素变态,精神倍儿棒。 我百般无赖,着手挑开车帘子,最后看了一眼滕余的府邸。 此遭变故不过三刻,府邸里便犹如翻天,转眼破败。 唔,方才祝秦的手下有一部分进入内院搜寻府中余党,这会儿刚好出来了。 我却顿时瞪大眼睛,仔细打量那一群桃红柳绿的颜色。 娘欸,那些哪里是什么余党,分明是一大波的美人呐! 那些人约摸有五六十人,有男有女,但各个妙龄,衣着华丽。 乖乖,那一个个模样生得真真中看,且打量每一位都各有特色,美态各异,清纯有之,妩媚有之,娇俏有之,明艳有之,不论男女,穿着打扮都尤其精致,简直就是美出新花招了。 (九十八) 美色是凶猛的 太凶猛了! 那些美人就这样鱼贯而出,一个接着一个排了一长排,不紧不慢地在魔兵的看押下跟在车辇后侧,叫本帝姬应接不暇,看得眼花缭乱。 “诶!祝秦祝秦!” 我将脑袋凑在车窗口,瞪大眼珠子欣赏美色,头也不回地拿手向身后招呼祝秦。 “祝秦你先别睡,那些美人是怎么地,也被你的手下给拿下了?” 祝秦听及我在叫他,幽幽睁开眼皮,左右扭动了下脖颈,随后凑过来我这边,淡淡扫了一眼窗外。 “哦,那些是滕余收集的美人,滕余死了,自然他府邸里的人,不论作何身份,都要全部收押起来。” 是了,我倒忘了一件,滕余的后院里住满了他十几万年下来收集的各色美人,滕余现在殒命,美人们也就没了主,凄凄然地沦为阶下囚。 欸,这滕余忒好命了,瞧瞧这些后宫。 你说他不好好消受这等莫大的美人恩,居然脑子抽风了去觊觎素卿的位置,魔君有什么好当的。 以前素变态还没当魔君时,性子还挺正常的,也就稍微阴晴不定了一点而已,不过区区的一般变态。 但自从入魔之后,啧啧!素变态的鬼畜属性一点既燃,简直就是变态界的鼻祖了,说他邪恶腹黑假善良一点儿也不为过。 我感概道:“滕余果然是让猪油给蒙了心了,放着后宫资源庞大的美色不去享受,跑去找死。” 欸,可惜不才在下我有色心没色胆的,家里阿哥又管得严,哪有滕余这般无所拘束,滕余却如此辜负美人。 我腹诽道,活该你遭报应呐。 我看那一长排的美人看得很垂涎,“欸欸,祝秦,你瞧瞧往左边数第四个的那位橙衣美人,诶呦!那肌肤,简直吹弹可破,那身段,啧啧……旁边的红衣小青年,哟哟美得……堪称媚眼如丝,比女人还要来得可人许多,哦倒数第五个,俊秀凛然,那美人一定是修仙的,可怜见的,被那魔头给掳来这里……” 祝秦半眯着眼皮看我,开口声音含着笑意,“阿瑶似乎很欢喜,看你刚刚还萎靡不振的,现在兴致很高昂哟。” “哦。”我陶醉,感概道,“我觉得有点幸福。” 祝秦失笑,“阿瑶帝姬若喜欢,有看中眼哪位,只管跟我开口,我大可直接给帝姬送到销魂殿去。” 我矜持道:“这样不好吧。” “我也觉得挺不好的,哦……阿瑶。” 吓!我耳边忽然传来一句靡靡音色,热气呵在我耳垂,惊吓之余又十分心痒得慌。 我猛然躲开,耳根顿时全红了,而且还有蔓延到脖颈的趋势。 “阿瑶怎么吓到了,不是知道我挨着你假寐的么?” 在我耳边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梵色。 欸,定是我刚刚一时忘形,不小心吵醒了他,欸! 我暗自叫遭,叫你色令智昏,竟没注意旁边正挨着一只虎视眈眈的小公狐狸。 娘欸,此刻的梵色一脸不阴不阳的模样,脸色发黑,又隐隐有要转白的趋势,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那双水灵灵的狐狸眼微微泛出猩红。 见我瞪着眼珠没应他,又将眸子转向车窗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明明面无表情,却直叫我一阵寒颤。 梵色这副神情不好对付,我一人肯定抵挡不了,我偷偷将眼珠子转向另一边的祝秦,想向他求助。 诶诶?祝秦呢?怎么不在我旁边。 我眼神转向对面。 娘的,这没人性的居然偷偷缩回去原来的位置去了,阖着眼皮,一副假装没看见的架势。 我咬牙,好你个祝秦,枉费我俩十几万年的交情,居然见死不救! 骊姬就更不用说了,她位阶低也说不上话的指望不了,只是显然十分惊愕于梵色的举动,我眼睛瞟过去时,正好见她满眼猫腻地打量我与梵色,显然又想歪了。 我欲哭无泪。 我咽了口口水,说了一句最烂俗的话,“梵色呀,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梵色将收回探向窗外的视线,侧脸回眸,浓厚的眼睫横空扫出一道优美绝伦的弧线,眼皮半搭着,车窗外的光线从上方斜斜打在他的眼睫毛下,拖拉出两道浓厚的阴影,眼神就显得有些意味不明了。 我看着梵色的眸子,不知怎么,胸腔那颗七窍玲珑心一阵阵地上涌心虚。 (九十九) 论小公狐狸的美色 梵色就这般挑着眉斜着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开口语气不紧不慢,明里暗里,都显露出来一副“小爷我不高兴了”的意思。 “不是我想的那样?”梵色反问,“那阿瑶觉得我想的是哪样呢?” 我气短道:“呃……” 祖宗欸,我哪知道你这副咄咄逼人的架势是闹哪样。 我嘟囔了一句,“我也就看看,你生什么气呐。” 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在理呐,我做嘛因为小公狐狸的一个眼神一个质问就心虚了呢? 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句,“你还不让我看美人了。” 梵色挨得我极近,自然听到了。 结果人狐狸一脸不可置信,“阿瑶,那些人哪一个有我好看的!” 我顿时窘然。 小公狐狸诶,能不要这么理所当然地夸自己好看么,身为堂堂少年帝君,就不能谦虚点么,旁边还有小辈在呢,影响多不好啊多不好。 本帝姬觉得有必要训斥一下他,语重心长道,“梵色呐,我跟你说……” 我边说话边扭头,刚好面对面撞上梵色那张活色生香的面皮,顿时连鼻息都屏住了。 娘欸,小公狐狸与我挨得极近,他深邃剔透的狐狸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我讲到一半的话顿时卡主,后知后觉发现,我两人的距离近得简直暧昧呐,梵色的鸦发有不少垂到我身上,鼻息吞吐间满是他身上的馥苦清香。 被他盯得不自然,不自在眨了一下眼皮。 然而因为挨得极近,我的眼睫扫到他的,引得他也跟着眨眼,我一瞬间有种错觉,似乎我俩人的眼睫毛在眼皮闭合的刹那,尾端交错在一起了。 我喜欢看梵色眨眼,他眨眼时,那两排小刷子似的眼睫浓密而微微卷翘,犹如飞蝶嬉戏花丛,划出一道优美弧线,两只眸眼深邃情深又晶莹剔透,细看之下能瞧出蕴藏在墨色瞳仁之下的青蓝颜色,那是他的本相瞳孔颜色。 眼睛闭阖之时,右眼尾的睫毛堪堪遮掩住眼睑下的朱砂痣,再待抬起眼皮,那粒红绯颜色被勾缠出冷艳妖异,灼灼叫人一顾销魂。 我觉得呼吸有点困难,脑门轰隆隆地被这突如其来的美色诱惑给轰上头了。 本帝姬觉得有点面红心跳了。 眼前的青年分明蓄意勾引,魅色横生,迷离叫盼引诱,“阿瑶,你觉得我比不上外面那一长排的美人么?嗯……” 眉浓如墨,鼻子形状流畅挺直,犹如雪峰堆成,唇形却偏向凉薄,但我此刻打量着那两瓣薄唇,居然鬼迷心窍地觉得那嘴唇肉肉粉粉的,十分令人想咬上一口。 我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心里已经在盘算。 对面的老友祝秦假装打坐入定,挨在车厢最里的骊姬小美人,也学祝秦闭目养神假装没看见,但两人身上显露出的八卦气息实在是……太他娘的浓厚得叫人不能忽视。 旁边有两位碍眼的闲人围观,若我此刻真的色令智昏地亲上去,或者对小公狐狸作何不轨举动,耍两下流氓之类,不才在下那一世英名,会不会就此毁于一旦。 我有点难过了,叫你色迷心窍死性不改呐,要是刚刚收敛一点,小公狐狸就不会醋意大发了,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我当下告诫自己,青瑶啊青瑶,事关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危机,一定把持住哟,不过区区小公狐狸,冷静,稳住! 于是乎我屈服了,凝重道:“当然是梵色你最好看了,那一群美人什么的,根本不及你万分之一。” 梵色翘着嘴角,显然很满意,收回架势,左手一扬,直接把车帘子给放下来,遮蔽住外面的视线。 音色愉悦道:“那阿瑶你看我就好了。” 我咬牙切齿道:“好!” 娘的,老子就看了一小半,还没全部欣赏完呐! 我觉得有点悲愤,幽幽叹了口气,两手虚拢了拢袖口,自顾自坐定,决定不理小公狐狸了。 (一百)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本帝姬平生第一次,身后跟着那么一大群绝色美人,却连看都不能看,垂涎不得,本帝姬很抑郁。 “扑哧……” 果然还是有人忍不住笑出来了。 我阴测测将瞪向祝秦,阴测测地朝他龇了一口小虎牙,好你个祝秦,不帮忙就算了,竟然还敢笑我! 祝秦嘴角咧着笑意,边笑边缓慢挣开眼睛,正好对上我虎视眈眈的视线。 结果祝秦居然不以为意,双凤眼上挑出美颜色,曲线性感的唇畔配合下巴的两粒美人痣,将扯出璀璨笑意,对着本帝姬笑得那叫一欠揍。 哎呀!我握了握拳头。 唔,考虑到车厢太狭小不好施展,考虑到他比我能打,考虑他虽然笑得很欠揍但好歹不可否认地笑得挺好看的,我忍了忍,决定先放他一马。 气呼呼地垮下肩膀,一脸挫败地双手环胸。 祝秦拿手抵在嘴边,好声好气叫唤我道:“阿瑶帝姬。” “嗯?”我郁郁回了他一个单音。 祝秦道:“阿瑶难得来一次,我方才特地着人备了些糕点,让帝姬带回去吃,我记得以往帝姬来魔宫玩时,最喜欢宫里的糕点了。” 我两眼蹭蹭冒出精光:“哦,都是些什么糕点呐?” “这可多了,我想想……薄荷糕,百果蜜糕,草饼,水信玄饼,藕丝糕……唔,太多了,我让膳房把能做的都做了一遍,我们这会儿回去,那些糕点也差不多弄好了。” 我虚捂着嘴咳了一下,心情顿时美丽了,看祝秦的眼光都闪闪发光起来,“真棒!” 祝秦含蓄且诚恳道:“过奖过奖,只保佑阿瑶你待会儿见完魔君还能有胃口吃东西。” …… 我又郁郁了。 一时车厢里又没声了,一直静默不语的骊姬反而坐不住,小心翼翼看了众人,最后寻上我的目光,细声道:“娘娘,骊姬有一事求娘娘,不知娘娘肯否答应?” 小美人儿有事相求,我当然得应呐。 我打起精神,“来,说。” “外头那些人,大都是无辜被滕余瞧上眼掳去他府邸的,滕余谋逆之事,与他们并无干系,请娘娘问魔君求求情,还那些人自由身。” 我沉吟,赞同道:“嗯,你说得对,娘娘我深以为然,美人儿哪有什么罪过,这事儿用不着素卿,大护法便成了。” 我扭头对祝秦道:“兄弟欸,你加油,争取多救几个美人脱离魔窟。” 祝秦无奈:“阿瑶,你只是要我徇私舞弊么?” 废话,要不然就素卿那阴晴不定的性子,面对这等叛徒余党,才不管你长得好不好看清不清白,肯定一股脑全灭了。 “什么徇私舞弊,这叫怜香惜玉,素卿懒的,哪里懂得怜惜美人呐,我只能指望你了,查清那些美人的底,要是干净的,就给我放了。” “嗯,我答应你。” 我满意地点头。 骊姬面露欣喜,“谢过护法。” “应该的,姑娘客气了。” 这一提起美人,我又有点坐不住了,眼睛忍不住往车窗探去。 奈何梵色掩盖得忒紧密了,我有点不满,拿眼瞪他。 梵色就挨在我身边,假装无辜道:“阿瑶又瞪我做什么。” 瞪你不让我看美人呐,我气嘟嘟道:“没有!” 顿了一下又有点忍不住问他:“欸,刚刚的事,我还没问完呢。” 我忽然想起滕余被杀一事还有点苗头对不上,我问梵色:“你若真要跟尃机提条件,换得跟我一起来魔界的机会,这条件也不一定得是杀滕余,毕竟事先你并不知道素卿会同意你杀他,再者,若没有苍玄斩,以滕余的位阶资资历,杀他可不容易,依你的性子,断不会如此莽撞行事,莫不是……你同那滕余以往便结有梁子?” 梵色眸眼微闪,默了半响。 我见他沉默便知了,哼哼,果然还有事瞒我。 好呐,老虎不发威你就真以为我好糊弄了。 本帝姬活了这么久,历程了这么十几万年的桑田转逝,早就锻造出火眼金睛,小公狐狸越发胆肥了,敢在我面前打这种马虎眼,不下个马威露个些本事以后可还了得。 我眯着眼皮,坚持不懈地注视着梵色。 梵色终于肯开口,“原不过是件旧事罢了,既然阿瑶执意,我便讲与你听。” 梵色话里意思,很刻意地言明了只讲给我听,说完还虚扫了一眼祝秦与骊姬。 (一百零一) 素有旧怨 骊姬上道,直接托词说累,封闭五感神识养神去了。 然而祝秦显然不好打发,这位仁兄闻言笑眯眯地勾着唇角,后背往悠悠哉往车厢壁上蹭了蹭,一副小爷我就坐定了坚决不给你回避的无赖作势。 我鄙视之。 却只能叹气道:“没关系,可以无视他,反正滕余一死百了,祝秦不会声张出去的。” 梵色点头,沉吟道:“我与滕余却有旧怨,约摸是四万年前的事了,我有一次出外游历碰上了滕余,唔……我同他起了争执,将打起来。” 梵色说到这里,语气微顿了一下,狐狸眼中罕见冒出戾气。 “我那时候尚只有一万余岁,对付不了滕余,反而受了重创,惨败逃脱。经得那遭,梁子算是结下了,我便一直存了念想,有机会一定要清理这笔旧账,刚好这回碰上尃机的这遭事情,我便与他琢磨着,将新仇旧怨一道解决了。” 我觉得梵色话中有话呐,这里面信息量不少。 灵台止不住翻滚了几番,费脑力在理清他的言外之意。 诶诶!我灵光一闪,蓦然看向梵色。 乖乖!原来滕余不止瞎眼调戏我阿哥,还瞎眼调戏了梵色。 算起来四万年前那会儿梵色也不过区区万余岁,那时梵色的修为怎么会是滕余的对手,必定伤得十分严重,好不容易叫给逃脱出来的。 嗯,我下意识幻想了一下梵色万余岁的模样,又深刻觉得滕余的美人运很了不得啊,居然能碰上梵色万余岁时的青葱年纪,唔,料想那模样必定很招人,才叫滕余起了歪念。 四万年的漫漫岁月都过去了,梵色竟然还能如此持之以恒的对滕余抱有杀心,啧,少年人都很记仇啊。 我转而又想及我阿哥那时折腾滕余的变态手法,差点没把滕余给逼疯喽,至今都存有阴影。 果然美人恩难消,想要硬啃是会有报应的,不怪滕余点背,被梵色这般草率就剁掉脑袋。 我又虚虚拢了拢袖口,戚戚然对着梵色长叹了口气。 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原来你跟滕余有这遭旧怨,料想你当时必定……唔,必定受了不小的重创,难怪你要取他性命,罢了,我不怪你事先瞒着不告诉我这遭,此事就此揭过,不要再提了。” 梵色默不作声地又挨近了我几厘,“阿瑶不生我气就好。” “但是,日后断不可再对我行这招先斩后奏,害得我好一番惊疑,否则,哼哼……。” 本帝姬高贵冷艳地威胁,眸眼里意味深长。 “领命。” 梵色弯了眉眼,嘴角挂着笑意,平日里肆意张扬的鸦发,此刻都柔顺地服帖在脸侧,反衬出他面色如玉,微带着些许病态苍白,周身气骨却是铮铮,气质安然冷艳,难得一副乖巧招人的模样。 我甚中意,正着迷看着呢,祝秦这厮煞风景插进一句:“哟,魔宫到了。” 果然下一刻车厢便停止晃动,紧着又有仆役撩开车厢。 祝秦径直欠身下车,而后转身,施施然对我抬着手,“阿瑶帝姬,魔君要见你呢,请随我来。” 欸,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将手搭上祝秦的,一把跳下车辇,扭头对梵色骊姬两人道:“你们等我,去去去就来,见完素卿就回仙界了。” 骊姬一脸勉励:“娘娘,你要加油呐。” 梵色却皱着眉,跟着一起跳下车,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跟你一起去。” 我还未说话,祝秦却道:“不可,魔君只说要见阿瑶帝姬一人。” 梵色不悦,闷着脸看着我,显然很不愿意我独自一人去见素卿。 我摆手安慰他,“没事,素卿也就是图个嘴快寒颤我,他其实……呃……” 本帝姬昧着良心,“素卿阿哥其实心底里很疼我这义妹的,真的。” “可不是,魔君一向最喜爱阿瑶帝姬了,此遭两人好久才见面,紧着又要分开,魔君定是舍不得阿瑶帝姬,想要临行前再见她一面,说些兄妹间的体己话,如此而已。” 这句话说服力不大,祝秦首先第一个忍不住,嘴角偷咧着笑意,然而还要辛苦赞同我的说法。 梵色却似乎诺有所思,欲言又止道:“阿瑶,魔君他,他对你……” 祝秦打断梵色,“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天亮了,月牙帕只能在夜晚传送,要是耽误了,几位可得要在宫里住一宿,等第二天天黑才能走。” 梵色总算松手放开我,眉头已然紧皱,“阿瑶,你快去快回,我等你。” 我点头,“好。” (一百零二)论素变态的美貌 我又跟祝秦走了一遭不更殿。 我问祝秦:“素卿不会常年都窝在不更殿里睡觉吧?” 祝秦点头,“可不是,近年来魔族的事情越发平稳乏味,魔君便成日泛着困意,不是沉眠便是闭关。” 我讶然道:“欸,他没事儿闭关做什么?” 闭关无非两种由头,一是为了精进修为,突破瓶颈,二是受了重创,需要静心调理生息。 无论哪一种,素变态都用不上呐。 素变态哪里有什么“瓶颈”需要突破的,又有谁有本事重创素变态? “哦,闭关睡觉。”祝秦神色淡然,末了又添了一句,“魔君大抵觉得闭关比较安静,不会被打扰。” …… 我顿时无语。 祝秦刚刚说什么魔界安稳导致素卿百般无赖,无聊得成日昏睡,我觉得应该要反过来说才是。 根本就是因为素卿泛起懒骨头,不折腾事儿了,才叫有这安生日子,但凡他动点恶趣味,这三界四极,只怕都要不太平了。 我跟祝秦进门时,素卿正盘坐在床榻边上假寐,显然是特地等我再过来找他。 素卿后背抵靠着重紫色床幔,裹着一身纯黑睡袍,领口束得一丝不苟,将露出半截玉色白皙的脖颈,一头绸缎似的鸦发有不少贴着床幔,凌乱且安逸,眼皮下阖,眼睫毛倒映出了暗灰色阴影,衬得面色愈加素净白皙。 身形一动不动,有一种静态的靡乱妖异的美感。 素卿其人,明明长着一张人畜无害大家请相信我很单纯很善良的面皮,周身气质却是靡靡散发出暗黑诡谲。 我感慨,是什么样的人呐,叫人只消一眼,便甘愿随之堕落。 看他时总无端牵连上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妖冶绝伦,却腹里藏黑,带出一种莫名的张狂和冷傲。 因为素卿阖着眼皮假寐,我便止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虽然素卿是危险且变态的,但这面皮却实打实的生得精致绝伦呐。 祝秦招呼道:“魔君,阿瑶帝姬回来了。” 然而并没能欣赏多久,素卿听到祝秦的声音,眼皮微动,浓密卷翘的眼睫抖了几抖,然后缓缓向上晕出一个弧线,一双墨色的眼珠子半带倦意,却又蓄着浓厚冷艳雾色,在周身晕开重重妖异气息。 “素卿阿哥。” 我心里头胆肥地垂涎了一瞬,满面欢喜地踱近床榻。 “我这事儿都办完了,听祝秦说你有事找我,可是知道我要走了,特地留我道别?” “嗯……”素卿懒散作了个伸展,瞄了一眼我,又用眼神示意我坐在床榻,“你挨过来一点。” 我含蓄摆手拒绝,“我站着好,不用客气。” 素卿笑得销人骨髓,“不可以哟,你久久来一次,急匆匆又要走的,咱俩难得见独处,不必拘谨,得要叫你素卿阿哥好好打量一番才是。” 我屈服,忧伤地一屁股坐在床边。 祝秦作揖道:“我先告退,魔君跟帝君好好叙旧,祝秦不打扰了。” 什么玩意儿?本帝姬不介意你打扰的,祝秦你别走呀。 我更加忧伤地看着祝秦,但祝秦没能理解我,在我期盼的目光下一步步退出屋门,末了还体贴地将木门给关上了。 简直了!本帝姬只能孤军奋战,笑得和乐融融道:“梵色已将苍玄斩放置在祝秦哪儿了,梵色说此番谢过素卿阿哥,日后必当回报。” 素卿没回我话,只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盯着我的面皮看。 基于洪荒年少无知挑衅素卿招致的狼狈下场,本帝姬提气凝神,决定还是来个先发制人,不致处于下方被动。 但是,对付素卿,我的武力和智慧基本只有被碾压的份,只能顺毛摸。 我细声叹道:“素卿诶,您老有话请直说,千万别闷着。” 闭着嘴巴不说话,满面不阴不阳地盯着我是作甚呐呐。 素卿闻言,总算动了,身形往我身上压下来,将下颚抵在我的肩头,虚吐出一口气泽,拂绕在耳畔。 素卿问道:“你同那青丘的小帝君,是如何勾搭上的?” (一百零三)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素卿问道:“你同那青丘的小帝君,是如何勾搭上的?” 勾搭…… 我摸着下唇,勉力撑直了腰杆,道:“唔,我与梵色同处仙界,要识相自然容易,谈不上什么勾搭哟,素卿阿哥误会了。” 素卿显然不信,轻嗤了一声。 “我看那只狐狸对于你,可全无半分身为晚辈对长辈该持有的敬畏”素卿伸了左手臂绕过后颈搭在我肩上,调笑道,“我再打量你对他也是亲密有加,十分护犊,来,跟你素卿阿哥说说。” 素卿言语到此语气一顿,忽然有点意味深长,“什么时候中意上这种小年轻儿了?” “啥?这……”我皱眉,这等事要我如何说? 欸!我心底里忽然反应过来另一件事。 素卿明显对梵色此人十分感兴趣,就算不是我之前误会的,说素卿瞧上梵色,但梵色对于素卿,也绝非路人。 本帝姬想不明白了,素卿既然不是瞧上梵色的面皮了,那梵色到底是什么让素卿留意了呢? 就算梵色天赋异禀,然而素变态什么养的没见识过,但单这项可入不了素卿的眼,哦对了! 梵色的皮相。 素卿在洪荒时跟白梵打过交道,梵色除了右眼睑下的那粒朱砂痣,其余跟白梵并无差异。 也不对呀,素卿的能耐,肯定能看出梵色的皮囊乃为返祖现象所至。 本帝姬脑袋一团糟,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出来。 唔,本帝姬决定不想了。 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得先糊弄过去素卿,素卿成日无所事事的,最怕他捣鼓起恶趣味了。 要是找乐子找到我与梵色身上了,小公狐狸先不说,本帝姬这一把老骨头真心经不起素变态折腾了。 我含糊道:“素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美人,就梵色这等,简直美出境界的,我自然欢喜得不得了。嘿嘿,这不是拿捏着长辈的位份,走走捷径跟梵色交好么……不过我真真儿的跟你保证!我跟梵色的关系,那绝对是清汤寡水。” 我昧着良心,无视掉前两晚在青殿的那一夜,差点没跟小公狐狸滚成床单的混账事儿。 两眼亮晶晶地看向梵色,口气真诚得我自己都要信了,“素卿你也知道,我亲哥管我管得忒严,哪里肯让自个儿做主我沾染情事,嘿,你听到的那些我跟梵色的八卦,不过都是谣言罢了。素卿你明察秋毫,肯定不会被晃点的哦。” 素卿眸眼垂得极低,我看不出他其中深浅,也不知他是否肯信,倒是等了半刻,忽然又抬起眼皮,眸眼黝黑,又似乎泛着紫光,及其深邃,似笑非笑地看得我发毛。 “哦,我有件小玩意儿送你。” “嗯,送我东西?” 这遭没头没脑的要送我甚么东西? 我有些跟不上素卿的节奏,拿眼疑狐地看着他。 素卿伸出一只手在我面前,五指向上摊开,又瞟了一眼我的左手,示意我将手放在他的手心,“把手给我。” 我只能照做,紧接着左手腕就被素卿握住。 手腕上还缠绕着梵色先前系着的月牙帕,素卿着眼打量我手腕上的帛布,眸光一闪,续而冷哼道:“银灵子。” 欸,被他发现了,我摸了摸下唇,“唔,这月牙帕确实是亮亮给我的来着。” 素卿挑了眉,顿时一脸了然,断言道:“所以这次你要带回去的人,是银灵子的主意?” 欸,素变态是机智的,脑力活我从来不如他千分之一,我当即供认不讳,“嘿,素卿阿哥最聪明了。” “他倒是有脑子,自己不敢来,还能转着弯你,让你过来魔界领人。” 我点头,“可不是,亮亮当年与魔界划清界限,你没废了他已经不错了,他哪里还敢来见你哦。” (一百零四) 玉髓镯子 亮亮君在洪荒时忒能折腾,刚开始修成之时,修的是正道,尊号为盾神银灵子,后来又觉得当神仙太寡淡,很随便地就入魔了,号称亮魔兽。 但是入魔不久亮亮君又后悔了,原因无他,那时魔界的正主已然仅存一位,便是素卿。 话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如祝秦一般,忍受得了邪恶腹黑假善良的素卿变态的。 再话说想跟素卿一起过活,只有两条路,要么能让素变态看你顺眼,要么苟且的活着,而亮亮君两条都沾不上,所以活得更纠结了,所以又叛逃了。 那时亮亮逃至东彝,但魔界历来容不下叛逃者,又岂随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亮亮所在的东彝族归属九黎部落,素卿便挑动九黎与华夏两个部落的纷争,爆发了九黎华夏争战,九黎部落战败,亮亮看准时机,领着手下的东彝族人迁移至遗桑谷隐居,躲过劫难。 至此东彝族便为上古遗族,不归属人神魔三界管辖。 所以尽管是亮亮他徒弟的心上人,亮亮也不亲自来魔界抢人,就是怕在素卿面前晃悠,素卿那时知道亮亮君逃到遗桑谷,肯睁一眼闭一眼放过他,不再折腾事儿了就简直要感恩戴德了,哪里能再容他入魔界。 亮亮君若来魔界抢人……那下场,啧啧,绝对是千转百折十万分之销魂的那种。 兔崽子狡黠得很,拐着弯找上我这倒霉鬼来魔界见素变态。 我心底头幽幽叹了一声交友不慎,转而见素卿抓我手腕的意思,似乎不是为了要看月牙帕的,正想问他到底要做什么呢,就见素卿的五指在我手腕处撩动,口中溢出咒语。 我的腕骨出突然感触到一丝凉意,似乎有一圈冰凉的物什环套在了手腕上。 我讶异,抬起手腕一瞧,哟。 左手腕上除了先前的月牙帕,又另外添了一只质地如清水一般的玉镯子。 呃,怎么都爱往我手腕上套东西? 素卿道:“喏,你难得来一趟,我怎么也不能让你空手回去,这镯子是我在姑瑶山得的一块玉石而磨成器的,就赠与你罢。” 我抬起手在自己面前晃了晃玉镯。 玉髓镯通体透彻无暇,质地犹如玉髓一般,好似一色流水滢滢环套在手腕,与象牙色的肌肤上相衬,十分清透中看。 我左右瞧了又瞧,越看越中意,转脸又收起脸上的喜色,口不对心地对素卿嗔了一句:“你晓得我嫌累赘,戴不惯这些琳琅物什,且我瞧这镯子品相不凡,必定十分珍稀,忒贵重了,怎么好意思收呢?” 素卿但笑不语,仍握着我的手,食指指尖缓慢在玉镯上面划动,我觉得不对劲,注意他手下的动作。 果然见素卿将灵力蓄在指尖,又慢慢注进了玉镯中,顿时看见有一丝紫色烟状的灵气,绕着镯身,若有似无地在镯子里游窜晕圈。 我急了,赶紧将手抽离,护犊似的,“你要对它做什么?” 我想了想,又抓紧甩了甩手,但没办法,那道紫气已经渗入镯子中。 我顿时很丧气,“欸,你不是要把他送给我了,做什么下毒手呢?你往镯子里灌了什么东西呐?” 素卿咧着嘴角笑得尤其无辜,“我灌的自然是好东西,日后必然会有用处,你只要记着,这玉髓镯子要一直带着,不许将它摘下,知道么?” 我疑狐道:“什么好东西?” “青丘那位小帝君不是对你有意思么?”素卿收回手,闲散靠在床栏边,“我要你记着一件事,等你理清对那狐狸的心思之后,挑一个好时间,搞自己的一滴血注入镯子,保管有趣事发生。” 我的眼皮瞬间瞪大,莫名气短了几分。 “呃,你怎么就那般笃定梵色对我存有心思?” “小阿瑶,本座眼睛没瞎。”素卿轻嗤一声,“那青年看你的眼神,太炽烈了。” (一百零五) 素问 “小阿瑶,本座眼睛没瞎。”素卿轻嗤一声,“那青年看你的眼神,太过炽烈。” 我见素卿脸色居然冷凝起来,精致的脸皮细微乍现出苦闷。 若有所思地盯得我直发毛,口中喃喃,不知是说与我听,亦或自顾言语。 “也就你傻,总在状况外……唔,不过如此一来,事情才会变得有趣,噫……” 素卿这一莫名其妙的低气压,让气氛顿转压抑。 “啥?” 我惊愕,正要开口问他,冷不防素卿又探过身来,双手搭在我肩膀上,脸面对着我,妖气横生的眼眸勾起冷艳弧度,笑得潋滟生姿而又不可一世,仿若刚刚的低沉只是错觉。 素卿眸色深沉对我说道:“切记,一定要等到你跟那只狐狸的事情有了定论之后,才能动镯子,否则便无用了。” 我不解,“为什么会扯上梵色,你到底往玉髓镯里灌了什么玄机?” 素卿却恢复了往常那副似笑非笑的腹黑模样,冲我扬起一抹纯良无比的笑脸,真诚道:“好东西呢。” 呃……话说素变态你的人品那是实打实的欠呐,本帝姬脑子又没生锈,怎么可能信你有这般好心。 我面上愈加质疑,素卿只又开口断言道:“听我的话照做便是。” 素卿眼底满是运筹帷幄的神秘之色,“先且勿论你日后揭晓它之时,答案是好是坏,我只向你担保一件,你一定不会后悔收下这份大礼。” 我的心境当下安定几分,素卿既然敢如此保证,便断不会是在搞甚恶趣味的事,当下点头答应。 然而见他阵仗搞得这般神秘,嘴里忍不住嘟嚷出声:“欸,镯子里头装了什么?” 我这话也就发发牢骚,没再指望素卿会回答,但没想及,素卿竟然透露道:“记忆。” 我讶异,脱口而出:“记忆?” 素卿却又阖上嘴巴不说话了,将往后直起身板。 续而缓慢地摊开双臂,左右扭了扭脖颈,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没骨似的,懒懒缩回榻上,调了个姿势美人侧卧的睡姿,将躺好对我摆手。 “唔,便就这样吧,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今遭急着带人回去,便不留你过夜了。” 我无奈,但瞧素卿那副懒散模样,也知道一定再问不出其他事来。 “欸,我说你今年来怎么越来越贪睡了。”我放弃追问,轻敲了两下床柱示意告别,“我走了啊。” 素卿高贵冷艳地抬高一只手,见他玄色的衣袖随动作滑落,将露出肌理修长匀称的臂膀来,紧接着摇摆素手作为回应。 那副傲娇姿态,浑身上下高贵冷艳地表示本帝姬我可以免礼跪安了。 “你大爷的。”我轻嗤一声,转身就着往门口走去。 厢房里转瞬默了几默,只剩下我步伐走动间,衣诀相互摩擦的哗啦声响。 “哦……” 身后突兀响起一记音色。 声音的主人此刻全然没有之前那般的愉悦轻快,音色中浓厚淬着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其尾音,止不住地翻滚而出怨毒意味。 我脚下的步伐顿时卡主。 素卿开口叫唤,“还有一件事。” “你回到九重天之后,若有见到上宫勾陈,记得给本座捎句话,就说……待我找回素问之后,定然要领她去理清旧账,到时候,还请他万勿叨扰阻碍我兄妹倆,否则,我可不知还能否遵照先前承若素问的那般,不伤于他。” 素卿最后说的那四个字,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仿佛恨不得将那人挫骨扬灰一般。 (一百零五) 四极三界 素卿最后说的那四个字,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仿佛恨不得将那人挫骨扬灰。 就算此刻我没回头看他,亦然知晓,我身后的青年,早已不复刚才那般谈笑风生,腹黑妖冶。 短短几句话,将张扬出身为魔界君主和上古魔神的双重无上尊位而带有的那份戾气与狂傲。 此刻的素卿,身上的暗黑气息浓厚异常,靡靡妖异,灼灼逼人,单只一眼便可定人生死。 我站定住,将默了半刻,半响答不上话。 再张口时语气斗转苦涩。 我哀伤:“你还是没有放弃呐,犹自念想让素问阿姊回来。” “然你可知,活死人容易,素问阿姊却非一般的肉体凡胎。即为神者,若往生歿世,下场唯有魂飞魄散,死不超生。” 喃喃言语间察觉自个儿眼睫抖动不止,我用力闭了闭眼皮,勉力继续说下去。 “更何况素问阿姊是为魔神,重生事宜万中无一,她的神魂不知被撕裂成几千万瓣,消散于三界四极,得要作何盼头,才能让阿姊回来呐?要如何呐……” 素卿快速否定我的话,“我们即为双生子,生死都要在一处,我还在着,怎会让素问平白消失?” “妹妹不见了,做阿哥的自然要去找她回家。” 这声临到末了低似呢喃,紧密渗透出执念。 我眸眼迷离,染上雾泽,缓慢深吸进一口气。 “欸,那你加油。” 话音落尽,四周静默非常,我站立了半刻,复而又抬脚向前走。 在拉开门的那一瞬,素卿忽然又开口。 音色极浅,与门板翻转带出的气旋相互撞上,那股从骨髓中带出的笃定傲然渲染了整个氛围。 素卿说:“自然。” 我听罢,将要跨出门槛的脚步一滞,微微勾了唇角,又继续刚刚的动作。 我自有记忆起便知道一件,素问钟意勾陈。 我知道勾陈这尊大神,是从素问口中听得的。 我当时很好奇,素问无论姿容,修为,品格都堪称惊才艳艳,举世无双,什么样的男子能配得上素问阿姊呢? 等后来勾陈第一次来丹穴山做客,我见到传说中无上尊贵的勾陈大帝本人时,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啧,素问果然是瞎了眼了啊。 上古洪荒战乱纷争,强者为王。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派别纷争,譬如这天地四极,现今已被分为人神魔三界。 但如今,九重天已然无人再自称为神界,而称作仙界。 只因神乃至高无上,神圣而不可侵犯。 挑选神的规格严苛异常,单那晋升神位所要遭受的八十一道天雷,就足以令人望而却步了,论起真神,仙界的神抵委实少得可怜。 但上古伊始,人神魔三界的分界线还未像想现如今这般清晰,大家伙都是在同一个圈子里生活的。 所以既然是同一个界内的,就分不了界限,便也就在这一步步是非争斗中拉帮结派,形成势力。 现今的仙界,最伊始的雏形,称为神族。 现今的仙界,最伊始的雏形,称为神族。 神族与魔族到了洪荒时段,成为最大的族群,因为神魔信仰极端,正邪分明,所以相互间争斗不止。 神族中为首的,除了创始人钧鸿道主,还有便是其教化拉拢而成的三清六御,共九位尊神。 玉清,上清,太清合称三清,六御则是为玉皇,勾陈,紫薇,青华,长生,后土六位神抵。 至于我阿爹阿娘的归属问题嘛。 咳咳,这时候就不得狐假虎威得瑟一下了。 女娲伏羲,造化万物,教化大地,这二位,那才真真是为无上神圣的最顶端。 换而言之,那些拉帮结派对于我阿爹阿娘而言,都是小打小闹,各族间无论如何叫嚣跋扈,也万万不敢冒犯到我双亲。 所有的族群都想得娲皇青帝青睐庇护,然我双亲最终选择了神族。 (一百零六)黑白 我阿爹阿娘一直赞誉于神族行大正之道,再加上钧鸿道主与我双亲私交不错,三天两头地走后门拉拢关系,成效显著。 我爹娘果然同意,广召四极,从此以往,娲皇青帝愿冠上神抵之名,以神的名义,惠泽四极,恩泽大地。 至此,娲皇青帝便成为神族的无上荣誉与信仰,供神族引以膜拜。 也因为这一举动,令正邪分隔愈来愈明显,不少人转向神族正道,但也有人不甘于正道的清苦,而投身魔族。 至于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族。 人族是由我阿娘创造的种族之一。 我阿娘说,万物生而为人,我的人族,是世间万物,乃至神魔两族最初的原型,人族虽无法力,但却如同白纸一般,具有千万种造化与可行性。 娲皇青帝恩泽大地,威名赫赫,无论是在神族亦是魔族,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就算狡诈凶横如魔族,也不改对其二位的敬意。 因此人族虽手无缚鸡之力,但有我阿娘庇护,自然多承了三分厚待,人族之后,慢慢被隔离开来,另辟新境,在人界繁衍生息,远离神魔之争。 现今人界对于神魔两族而言,倒真被我阿娘言中一般,是为万物之温室雏形,繁荣而纷乱,又一切皆有可能。 魔族与神族,便如同黑白两色,而人族,便是介于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 衡量黑与白的准则,两者差异极大。 黑色比喻魔道,只要你有一丝邪念便能黑化,而白色,须得你修缮其身,心念无邪,存一丝一毫歪念都不能成神。 更何况,自从娲皇青帝愿自冠上神抵称谓之后,啧!神的整体格调哟,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神仙神仙,先神后仙,扬神抑仙,话说回来,又有几人能获此无上荣殊,与娲皇青帝同并一列称之为神呢。 所以辗转到了如今,魔仍旧为魔,神族却称作仙界了,修习正道,得道便能成仙,你就是仙人了,神抵位阶对于仙人而言,如同瓶颈,能突破的微乎及微。 所以上古遗留下来的三清六御九位神抵,简直就是仙界的活招牌了。 再所以可以想象我当时真心不能接受,这其中怎么会出现勾陈上宫这等不正经的斯文败类。 我更不能接受的是,素问怎么就偏偏一根筋梗直了,毅然决然地看上了勾陈。 直到后来我看到了勾陈上战场时的杀戮果决,直到再后来我发现了比勾陈还要来得不正经的主儿,便是位列三清之一的太清道德天尊,即我的八卦老友太上老君阁下。 以上对比之下,我才勉强接受了勾陈的闪光点。 觉得,素问果然不单单只是看脸的呐,果然勾陈还是有那么一点内在的。 素问那股执拗的性子与我不遑多让,认准了一人,就算撞上南墙头破血流也不回头。 我追求白梵那会儿,阿哥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句:“你这副德行,真叫是素问的翻版,你呀……我同素卿已然失了素问,你也想搭进去么?” 素问阿姊因为才刚一降世呢,自身修为便足以秒杀一整个族了,能力逆天强悍,是以向来没有女儿家的扭捏作态,又生得一副绝色姿容,因此外界传闻素问上神是个孤傲冷艳的冰山美人。 说这等言论的人,分明是不懂得欣赏美人。 我打小跟着素问阿姊,依我看来,素问的冷傲外表下,分明藏匿着一颗傲娇心嘛,而且傲娇得很可爱呐。 但同时素问还是个特容易转牛角尖的人,比如素问喜欢紫薇花,兴致勃勃地决定学种树,坚持不懈地种了九百年的紫薇树,然后很神奇地全部种死掉了,然后继续种,等到第一千三百年,好赖那树勉强活着了,但开不了花。 我特心疼被素问种死掉的那些小树苗,但素问觉得她都已经成功把树养活了,那么也一定会成功再把树养开花的。 我看被素问种活的那棵紫薇树,树杈上就零星几片叶子迎风飘摇,啧,可怜见的,还不如死了算了。 但素问将这钻牛角尖的韧性用在了喜欢一个人身上,吃亏的却是自己。 素问钟意上勾陈那会儿,偏偏正好赶上洪荒时局大动荡之际,勾陈是为六御之一,身负重责,这种时候自然不能将心思放在春花秋月上,是以无心情事。 素问为了追人,便身赴战场,与勾陈一起并肩杀敌。 话到这里,事情具体的后续发展如何,因我当时并不亲身摄入其中事宜,不通晓素问勾陈之间在那几场旷世战役中是如何纠葛,现下自然也说不清其中则个。 只听得素问之死似乎与勾陈有所牵扯,在素问魂飞魄散那日,素卿连同勾陈都在场。 素卿素问无父无母,算是天养地生,自小便是互作依靠。 两人生来天赋逆天,常言高处不胜寒,天才的世界不是那些普通的小妖小怪能懂的,所以在我还没生出来,在我亲哥尤央还没现世之前,素卿素问之间没甚同伴,一直孤芳互赏来着。 (一百零七)羁绊 兄妹二人之间的血亲羁绊何其深厚。 素问弥留之际被素卿抱在怀里头,缓慢消亡了神魂,这一巨变,成为素卿终其一生都无力参透的业障。 素卿在素问死的那日,衍生出魔障,坐地成魔。 我阿爹曾言论过素问素卿两兄妹,他说素问还有可能安分地作个寡淡神无的神,但素卿却不然,他适合成为狂傲天地的魔,寡淡神无四字,一点也像素卿会作为的。 若不是在刚一降世时便被我阿爹捡漏了,领回来加以引导,素卿自己又承我爹娘教养之恩德,不愿入魔,只怕素卿神识早已被心魔所持。 阿爹一语成谶,素卿果然还是堕入魔道,在魔界翻腾杀戮,一把苍玄斩斩灭了魔界所有于他不利的头目,成为魔族王者。 欸,素卿的脾气,底子里就是个阴暗腹黑的主,魔念一生,转瞬便将他作为神所创下的所有功德给泯灭掉了,以往压制在心底最深处的阴霾狠戾全部显露出来,浑身上下的妖孽气息几欲冲天。 成魔那日,山海翻腾,天昏地暗,上至飞禽走兽,下至幽冥野鬼,皆为之嚎啕,躁郁惶恐。 素卿以这毁天灭地的神威而广召三界,魔神素卿最终择了魔道,成为魔界之神,魔族的局势,乃至三界的局势,都将重新洗牌。 我边走出不更殿边感概,果然世事之事,变换无尽呐。 本帝姬感概得心情忒沉重了,走出来时脸色显然不佳。 不更殿门前,梵色骊姬依旧在原地等候我。 我这么一进去,再出来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看着小公狐狸的身影,竟然莫名其妙地从心窝里觉得亲切十分。 我这刚一出门呢,梵色便猛然回头,目光锁定上我。 我顿时笑逐颜开,遥遥招手道:“哟,大家没等太久……” 哎呦喂! 我话还没讲完呐,就见小公狐狸身影“咻”地一下,以光速跑到我跟前,一把抓住我双肩。 “阿瑶!” “吓!”小年轻儿做事太冲动了,不才在下缓冲惊吓的能力可大不如从前了,双肩被梵色掐得耸起来,“诶诶,梵色你冷静点,怎么了这么激动?” 梵色皱着眉上上下下打量我,“阿瑶你没事吧?” 我失笑,“我能有什么事?” 梵色眼神略有试探,“素卿……” 我伸手往他脸上掐了一把,“你还真把素卿当豺狼猛兽了啊。” 梵色任由我掐着,狐狸眼犹自止不住地打量我,“素卿魔君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唔……”我眼珠转了一转,“我们叙旧来着。” 梵色顿时神情紧绷,“叙什么旧?” 我漫不经心地敷衍道:“欸,我们能叙的旧多了去了。” 难为梵色脸皮被我掐着,还能把表情做得这么活灵活现,我边掐边觉得,啧啧,这手感忒好了。 我刚才那般忧郁的心情,都给小公狐狸这面皮给摸得美好了起来,忍不住将另一只手也伸上来,一手一边脸蹂躏梵色的面皮。 没留神被梵色一把抓住左手腕。 诶呦,左手腕上正带着素卿送我的玉髓镯子呢,刚刚一忘形给落了这茬。 梵色顿时将注意力放在玉髓镯上,狐狸眼一色秋水,圆溜溜瞪着我的手腕。 “素卿送你的?” 梵色这话虽是在问我,然话里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小公狐狸那眼神,忒控诉了。 不才在下居然莫名其妙地他瞪得心虚起来,剩下的一只手弱弱地从他脸皮上松开,转而摸了摸下唇,“唔,这个……嘿,你猜得真准,确实是素卿送我的来着。” 小公狐狸闻言,顿时一脸不善地盯着手镯。 那眼神看得我直发毛,就怕梵色一个激动把镯子废了。 (一百零八)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娘欸素卿就在殿里头窝着呢! 在素卿殿门口把他刚送出手的礼物给废了,哟哟,就算小公狐狸你胆够肥但也别祸害本帝姬我哟。 我赶紧挣开梵色的钳制,将左手别到身后去,扬声道:“你冷静,冷静!素卿不过是与我久别重逢,念想着送个物什哄我开心而已呐。” 梵色眉眼好看地拧巴在一起,眼睛犹自盯着手镯,若有所思道:“阿瑶,镯子被素卿魔君动了手脚。” “欸,被你发现了。”我晃了晃左手腕,素卿往镯子里注入的那一丝重紫色的灵气,正曾现出烟雾状缓慢围着镯身绕圈。 “魔君往镯子里装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呐。” 梵色顿时不开心了,“你不知道还敢往手上套,取下来。” 边说着爪子便伸向玉髓镯,我反手抓住他的。 “欸,这可是素卿特地弄进去的,素卿说这镯子日后对我有用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揭晓而已,你别担心,他是看着我长大的素卿呐,定不会害我。” 梵色听及,眸色明显黯淡了几分,“你很相信他。” 我失笑,“他好赖是我义兄呐,我阿爹阿娘一手带大的,我自然信任他。” 梵色皱眉,“只有这样?” 梵色欲言又止,“阿瑶,你看不出来……看不出来魔君看你时的眼神么?” 我纳闷,“他看我……” 正要问清楚梵色话里含有,却有一声富含磁性的悦耳男音响起,打断我二人的互动。 “阿瑶帝姬,梵色帝君,天快亮了,可是得要抓紧回去呢。” 我跟梵色双双回头,见到刚刚出门便不见人影的祝秦,现在忽然又冒出来,跟骊姬一起,正站在离殿门口不远处。 “阿瑶,我方才打发膳房做的点心已经弄好了,喏,正好让你带回去。” 祝秦边说边示意,双凤眼看向身旁的骊姬,我这才注意到骊姬小美人双手握着一个特大号的食盒。 骊姬艰难地朝我招手,“娘娘,护法大人往里面放了好多好多糕点。” 这么乍一眼,看到骊姬的小身板搭配着一个与她身量十分不成比例的乌木食盒,我竟然分外觉得骊姬美人越发可人了。 顿时将刚刚的陈杂疑虑抛诸脑后,双眼简直要冒绿光了,头也不回地喜滋滋开口道:“梵色呐,祝秦说得对,先捉紧回去才是,一切事宜等回去后再说。” 梵色将顿了一顿,却又无可反驳,只好点头答应。 “嗯对,先离开这里。” 我敷衍向祝秦抱拳,“今日事急,便不跟你多说了,改日再请你吃酒。” 祝秦点头,弧形性感的唇咧出笑意,“好,几位慢走,后会有期。” 梵色回礼,“今日有缘认识护法,以后有机会,我定带着阿瑶跟护法对饮。” 祝秦闻言笑得分外肆意,眼波流转,五彩流溢,性感优雅,若有深意地打量着我与梵色,“一定一定。” 我双手含蓄地拢了拢衣袖,假装没听懂两人的猫腻。 之后状似不舍地摸了祝秦两下小手示意告别,便圆满地一手被梵色拉扯住,一手又牵着骊姬,催动腕上的月牙帕,回程去了。 再睁眼已然回到了遗桑谷,遗桑谷天色蒙蒙亮着,我们三个正好明晃晃地乍现在正殿中庭。 唔,话说身处在遗桑谷的感觉跟身处魔界带给我的,差异极明显。魔界气氛妖异浓重,而遗桑谷走的却是乡村田园小清新路线,身处在遗桑谷分明整个人都恬淡起来。 (一百零九) 借花献佛 本帝姬还没从这秒变的氛围中缓回神呢,骊姬小美人就已经情深意切兼之含嗔带喜地叫盼出声。 “尃郎!” 我正在揉眼皮呢,闻言赶紧收手,这时梵色忒贴心,我刚一表示动作,便知我心中所想,先我一步伸手抓住骊姬手中的乌木食盒,避免食盒落地的灾难。 我顿时松了口气,对小公狐狸投了个赞赏的眼神,得到鼓励的狐狸显然十分沾沾自喜,献宝似的把食盒递到我跟前,我忍不住拿手往食盒里摸出两块糕点。 嗯,摸出的是红枣糕。 素卿喜甜,所以魔宫膳房里火夫们,对于在甜品上的造诣,堪称一绝。 鉴于小公狐狸的两只手,都在我拎那足有三尺长宽的食盒,空不出手,我慰劳他,特豪气地分出一块递到梵色他嘴边。 梵色皱着眉盯着眼前的糕团,狐狸眼里充满嫌弃,显然糕点对他而言,乃是一种甜腻的软泥状腻味物什,难以下咽,小公狐狸表示不肯接受。 哎呀!我一脸不善,本帝姬难得好心亲自喂你吃的,你居然敢嫌弃。 迫于我的淫威,梵色还是默默地张开口,默默地一口把红枣糕包进嘴里,再默默地吞咽进去了。 我甚满意,便扭头将注意力转向尃机与骊姬那对久别重逢的小鸳鸯跟上,决定先不打扰他二人。 尃机小青年早早就在门口候着,见到我一行回来,满面喜不自禁,都顾不上礼数,急忙忙就冲向骊姬。 骊姬一到遗桑谷就在打眼四处瞧,乍一看到尃机,立即杏眼含情,又几欲流泪一般,不管不顾就奔赴过去,两人抱作一团。 唔,我悠悠吃着糕点在旁看戏。 这般景象,跟老君杜撰的戏本子里头,那些酸得人牙疼的大团圆结尾尤其相似,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码果然是十分喜庆感人的哟。 “咳!” 欸!我左手旁的这位白衣狐狸君显然不怎么能体会得到其中情意之绵绵,一声清咳,硬生生叫给破坏了氛围。 小鸳鸯们当即面露窘色,悻悻然松开双手。 尃机一手牵着骊姬,两人面向我同梵色,双膝下浮,那架势,显然是又要铮铮然给我们磕上几个响头。 我连忙拿手捏诀,将二人的膝盖骨提溜起来。 尃机见我不肯受拜,抱拳道:“帝姬与帝君两位对我二人的莫大恩德,尃机没齿难忘,万死难还大恩,还请二位受我二人跪拜之礼。” 梵色倒一脸淡然,倒没什么表示,本帝姬我只能出面充当外交。 于是满面慈和且气派大度地摆着手,道:“本帝姬向来不喜这些虚礼,且也不差你俩这一拜,这些矫情话矫情事便免了,保不齐你俩又要磕得冒血喽,这般喜庆的日子见红可不好。” 两人连连称是,便只改成俯首拜谢,嘴里却忍不住扯出一长窜诸如感恩的话语,我打量这对小鸳鸯心意甚为诚恳,便也笑纳了。 转而又觉得我既成全了这桩美事,理当要赐予他俩个信物表示表示。 奈何身无长物,自己身上除了月牙帕就是玉髓镯,一个是人自家师傅的东西,一个是素变态刚送的,哪样都出不了手。 我摸索了一下身上,将主意打到小公狐狸身上。 然后一脸不轨地从上到下扫描了梵色一通,瞄到他腰间系着一块碧色的双环玉佩,成色品相极佳。 梵色还没缓明白怎么回事呢,我爪子就已经伸向他腰际,一把拽下玉佩出来,递给尃机二人。 道貌岸然道:“你们此番造化,我与梵色算得上是大半个媒人,这次出门也没曾料想有此美事,二人身上就这么块石头能拿出手的,便赠予你二人作个成婚贺礼,望莫嫌弃。” (一百一十) 从头坑到尾 尃机忙着双手接下,骊姬欣喜道:“谢谢娘娘和君上。” 我谦虚地摆摆手,“不用谢。” 一旁梵色默默地那眼瞟我。 我拿手捂着嘴,细声道:“嘘,我回头送你个更好的。” 梵色狐狸眼顿时亮晶晶地盛满笑意。 安抚完梵色,我又忍不住四处打量,也不知经过这一晚,白泽跟亮亮君有没有捣腾回来了,以往白泽从来不会将我一人瞥在外地,不作管顾就离开我的。 尃机见我眼神四处虚浮,心知我定然是在惦念他师傅呢,不等我问,便贴心开口为我作答:“师傅与白泽神君犹自没有回来,前天白泽神君离开之后,师傅亦然追着神君去了,临行前只匆匆留了句话,说是遗桑谷的一切事宜,从此便将交予我打理,说将我是为东彝族新任族长了。” 我张了张嘴,脱口道:“你家师傅这也太随便了,传位这等事不是应该要很严肃吗,而且你身为他唯一的徒弟,眼瞧这正逢娶妻安家的大好喜事,他竟在这档口跟人跑了!” 尃机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淡笑道:“师傅的性子向来乖张不羁,不着急,我与骊姬会等师傅回来再把婚事办了。” 我叹气,点点头,“也是。” 转念又想,兔崽子不在我也没甚玩乐的,于是又补了一句:“既然你师傅不在,我二人便不在此久留,现下刚好向你告个辞。” 尃机恭谨向我同梵色作揖,道:“既如此,不敢耽搁二位事宜,便不作请留,日后若得闲心,还望赏个脸面来遗桑谷游玩,尃机定当做全地主之谊。” 骊姬一脸不舍,声色略有娇憨,“娘娘,您二位可要常来呀。” 我笑眯眯地朝骊姬美人抛了个含蓄地媚眼,“娘娘我一定再来。” 梵色蓦然出声,“如此还要劳烦阁下送我与阿瑶出谷,阿瑶她,不怎么认路。” 唔,我听罢缩了缩肩膀。 啧,怎么觉得梵色这话凉飕飕的,难道他不喜欢遗桑谷? 尃机复又作揖,“自然二位若不嫌弃,尃机护送二位出去。” 我回礼,“有劳有劳。” 唔,这趟远门出的,忒千回百转了。 原本初衷,也就只是去参贺亮亮君收徒弟而已,欸,结果全程都被欺骗了,由内而外的。 首先兔崽子晃点我,此行目的原来是要坑我去魔界见素变态;再来一个不慎,听到了惊天八卦:亮亮君钟意白泽十几万年了白泽钟意本帝姬十几万年了然后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一下轰得本帝姬灵台翻滚动荡,却要马不停蹄地赶去魔界问素卿那老变态要回骊姬,然而回来罪魁祸首却不在了,眼巴巴追着我的神兽跑了,留我独自在这孤零零地随风飘摇。 还有,整个过程中本帝姬还顺带让给小公狐狸耍了回流氓,吃亏啊啊啊! 我叹气,当下只能咬咬银牙,打道回府去了。 料想白泽应该是回销魂殿了,得要赶紧找他说清楚才好。 我同白泽的间隙拖了这么十余年,一朝得知真相,心中难免火急火燎地想要去理清填补。 这遭一出来谷口,便径直跟梵色一起架着团云,一路奔回到三十三天。 但是,本帝姬料想错了,销魂殿里居然半只活物也见不着,别说白泽跟兔崽子了,连我阿哥也不见踪影。 我就着随手抹了一把案桌,那桌面上已然积了半厘厚的灰。 怎么回事? 我跟梵色杵在正厅,两人两两相望,哑然无言。 唔,我正想开口,梵色先我一步作出动作,伸手遥遥指向门外。 欸!难为他拎着那么大一食盒,还能空出一只手出来,气定神闲道:“喏,尤央帝君回来了。” 本帝姬下意识顺着梵色界节骨匀称修长的手指将望出去。 唔,销魂殿门前的离殇湖畔,正懒散晃摆着一抹赤色身影。 身影的主人是名青年模样的男子,生得明烈艳丽,灼灼逼人。 (一百一十一) 老混蛋 身影的主人是名青年模样的男子,生得明烈艳丽,灼灼逼人。 青年满头鸦发并无绑带束缚,披散在周边开来,使得浑身随着步伐走动,拉扯出一股优雅的液态动感。前额佩戴着一条鸽血红墨玉护额,红宝石的炽烈血红辅佐隐喻的墨绿,糅合出的色调犹如其人,两只凤眼醉意迷离地半眯着,手中还提溜着一只青墨色的酒囊。 恩,这般雅致且风骚的走姿世上绝再无第二人能驾驭,正是上古史上第一只的神物凤凰,不才在下的阿哥尤央。 哟,阿哥倒来得及时,正好有话问他。 我远远向他摆了手,“阿哥欸!” 阿哥闻声抬眸,见着我俩,堪堪勾唇一笑,他的唇形十分完美,这么一笑,随即勾缠出桃李艳色。 但是,这老混蛋似乎没有要理会我俩的意思。 本帝姬在殿里头卖力地跟他招手呢,他却只拿那提酒囊的手往我这边应付晃了几下,脚下步伐却不是向我这边赚而是摇摇摆摆歪进销魂殿的左侧方向,一块种白薯的园子。 我招到一半的手生硬地顿在半空,脸色一黑,咬牙啐道:“混蛋阿哥。” 就爱耍我玩是吧。 我拿他没办法,只能作无奈状地叹口气,默默扭头同梵色对视了一眼。 梵色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手上的食盒已然放置在手边的木桌上,两人默契地双双跨步抬腿走出正厅,一齐拐进白薯园找我阿哥,正瞧见那老混蛋拿着把锄子,在土地上挖坑。 我径直问:“阿哥,可有见到白泽回来过?” “哦,他哟……” 阿哥头也没回,开口嘟嚷了一句,带着三分薄醉。 “离家出走了。” 我脑筋转了又转,我没回味明白。 “你说的啥?” 显然梵色比我机智多了,开口为我解释道:“尤央帝君的意思,白泽神君回来过,然后又出走了。” “唔,这样呐。” 我顿时反应过来其中意思,然被小公狐狸这等小辈用智商碾压,面皮忒有些挂不住了。 摸了两下下唇,续而又叉腰,“咳,那啥……尤央!你别挖了,好好说话,你什么时候看见了白泽,亮亮有没有跟白泽一起过来三十三天?” 阿哥总算有所反应,手下动作停了一瞬,抬眸瞟了一眼我同梵色,两只眼珠子流转间浮动出潋滟之色。 “白泽前天匆匆回来,将杵了不到一刻,便又急忙忙走了,至于银灵子,哼含没见过!” 我挨得阿哥比较近,鼻腔里止不住地涌进一股浓醇酒味。 我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你又跑去上黎宫找容殿吃酒啦。” “哦,是呀,这两日无聊得紧,去上黎宫处找容夙拼酒去了。” 阿哥歪头,又自顾挥舞锄头挖坑,“白泽临走前,只交代说要外出游历访友,会离开一段时日,叫我不必去寻他,到时候了他自己自然会回来。欸……你说他又不是没看到屋里乱糟糟的,竟不知道要先作个打扫,忒不像话了,搞得我只好去容夙那勉强窝一窝。” 我下意识顶嘴回:“你将有脸皮说这个,我们才离开几天呐,你便将屋子搞成这副模样!” 我转而又感觉有点忧伤了。 白泽向来不喜外出,一直都是窝在销魂殿里,安安静静地当一位淡泊且贤惠的宠兽,虽然不怎么将我这位正经主子当回事,但离家出走这等傲娇事万万不似他的平常作为哟。 我表示很苦恼,又拢了拢袖口,勉强打精神,继续对阿哥道:“你这是干嘛呢?” “浮欢那丫头说想尝尝我酿的酒。” 阿哥挖到末了搁下锄子,俯身拿手从土里掏出两只酒坛出来,两三下将清干净上头粘着的泥土,这才立起身形正面对向我跟梵色。 晃悠着酒坛示意道:“这薯酒正好给她试试味。” 梵色眸子转了一转,“这般说,帝君可是立马又要离开?” “正是。” 我额上青筋抽了三抽。 阿哥笑得忒欠:“这总不好叫浮欢久等嘛。” (一百一十二)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阿哥将酒坛拍开,快手快脚倒入他原先准备的墨青色酒囊里,那酒囊有两个巴掌大小,容量要比两坛足石重的酒坛子小许多,然却跟个无底洞似的,阿哥一直灌到底,也没见它满了。 倒完后阿哥尤其潇洒地提溜着酒囊往后肩一甩,剩下的一只手摸出把折扇来,肆意风流地抵在唇角爆两只凤眼眼直往我同梵色跟上打转。 “至于你们两个,自便啊,我就不管你了。” 我脸色顿时黑了,这厚脸皮的将屋子搞得乱糟糟的,连掐个术法拾掇拾掇的觉悟都没有,就要开溜! 虽然知道老混蛋会无视,但本帝姬决定还是要发一发火。 然而却梵色抢白,“尤央帝君好走。” 于是我在发火之前抽空瞪了小公狐狸一眼。 但是趁这空档,另外一头阿哥回应梵色点了点头,立马转身便走了……走了! 而且知道我要骂他,使用了瞬移术,明明步伐懒散又的,但几个眨眼间,就已经快速遁到远地去了。 我终于忍不住,叉腰骂了一声:“你个老混蛋!” 阿哥脸皮厚,连头都没回。 梵色不嫌事大,满面愉悦,狐狸眼弯弯地颇有些狡黠意味,口气轻快地叫喊道:“我会好好照顾阿瑶的。” 阿哥轻飘飘晃摆着走姿,耳鬓有两缕墨色青丝跟随身形走动,而在空中划开弧犀随风飘舞。 听及梵色言语,瞧见阿哥眼睫微阖,微有下垂,且浓密妖孽,将侧出半边脸,线条刚毅艳绝,溢出三分欢喜,哈笑道:“我妹妹可不好伺候,阁下要多吃些亏了。” 说罢,一只手掐出团云,抬腿蹬上云团,眨眼便飘忽没了。 然后本帝姬我全程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亲哥撇下我一人,投靠别人家去了。 我抚额。 这咋回事? 就是说本帝姬现在只能跟眼前这只流氓狐狸结伴相处? 我有点不能接受,白泽哟,你没事跑什么跑呐,身为一只灵宠,你的行踪是要是经过主人同意的哟,这点基本的觉悟都没有。噫,看来等你回来我有必要发个威镇压镇压你了。 然而现在我也只能跟梵色杵在白薯田里头,两面相窥。 我不由后悔,当初天君说要支几个小侍童来销魂殿伺候着,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满口夸赞我家白泽神兽如何如何能干,一只兽能顶一个团,现在那可好了。 白泽一不在,偌大的销魂殿无人打理,阿哥去容夙那儿避难去了,我跟梵色俩怎么看都不是能料理家务的,这如何办哟? 谁给我管饭呐! 欸! 我灵光一闪,可以甚机把小公狐狸打发回去,我去镜玊宫找勾陈呐。 嗯,这算盘忒如意了。 于是乎我继续装作无奈地叹气,语重心长道:“梵色呐,你也看到了,我养不了你了,销魂殿如今就只是个空壳,怎好叫你屈尊,这样,你回你的一十七去吧。” “哦,阿瑶你呢?”梵色淡然看着我,“你去哪儿?” “我呀。” 我摸了摸下唇,啧,怎么感觉梵色好像看穿了我要打发他赚那眼神,忒高深莫测了。 “我……我也去一十七天呀,不过我是要去镜玊宫而非四梵宫,我这不忽然有点想念起勾陈了,打算去找他叙叙旧来着。” “哦,那我跟你一起去。” 我连连摆手,“欸,这不好吧,你跟勾陈又不熟,两人难免尴尬。” 梵色反口将堵住我,“我从前便敬佩勾陈帝君,一直没机会拜访于他,阿瑶正好给我引荐引荐。” 我一时哽住,没话说了,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一百一十三) 去往青丘 我与梵色两两对视,梵色眸眼深沉,我忍不住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 见他与我长身而立在成片碧绿薯叶的园地中,灼灼生姿,却细细品味出清冷孤寂,我莫名有点慌神,我不过微微冒出个要与他分开的话头,效果竟犹如点墨一般,着眼瞧见梵色清透如水的眸眼染上黯哑之色。 忽然,梵色骤然变脸,一扫阴霾,笑得活色生香,灼灼生妖。 “阿瑶,不然阿瑶跟我去往青丘小住些时日?” 我愕然,“去青丘?” 梵色笃定点头:“正是。” 我不愿意,扭头道:“不去。” 梵色不以为忤,反而更加笑得妖孽无双,骤然倾身而下,双手搭在我肩上,脸面与我的挨得极近。 我与他眼对着眼,瞧见他弧形妖娆的眼眶勾勒魅色,内里的眸眼却如深山清泉,清透幽美,刹那间晃花了本帝姬的眸眼。 我深呼吸,内心告诫自己道,冷静啊青瑶,冷静! 你也不想想你被小公狐狸色诱了多少次了,再败北你这堂堂上古神女可真挂不住了! 我将静下心,凝神道:“我不去青丘梵色,我不去。” 我青瑶上可升三十三天,下可遁一十八地狱,但有一处地方我不去,便是青丘宫抵。 我深呼吸几口气,自觉将那颗爱美之心收了那么些许了,脑子不卡壳了,又重复了一句,“梵色,你不知道么,你们青丘九尾宫抵无聊死了,我早十几万年前就住腻了。” 梵色眸眼一闪,一瞬间略过深沉,却总在转眼之间,偏生笑得那般寸寸销魂。 “阿瑶你说误会了,我没有说要去青丘宫抵呀。” 我“嗯”了一声,顿时不解,“那你说去哪儿?” “去一个阿瑶喜欢的地方。” …… 耳畔刮风呼啸而过,现下我正跟梵色一起,正腾着祥云架往青丘方向。 唔,是了,不才在下还是屈服了。 欸,本帝姬没料想到啊,小公狐狸忒狡猾了,好容易本帝姬守住了美色,结果人狐狸改车轮战,轮番轰炸。 唔,这么回事。 我方才意志坚决地抵制小公狐狸的循循诱导,断然道:“不对,就算不是住在九尾宫抵,我也不去青丘。” 结果梵色侧耳轻飘飘对本帝姬说了一句。 “阿瑶,去我人管饭。” 我…… 我耳根子顿时软下三分,强自硬声道:“搞得本帝姬去了勾陈那里就没得吃了似的。” 但是话里语气忒弱了。 色厉内荏地又补了一句:“反正就是不去。” 梵色歪着头,“阿瑶,那处地方十分僻静,我保证我们在那无人打扰。” 我眸子一转,无人打扰? 梵色继续说道:“我以往专于修炼,嫌宫里太过纷杂,便在青丘另寻了一处清净地,筑了棟小竹坞,在青丘时,住在那里的时间都比在宫抵里来得多。” 我顿时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呐,在青丘的哪处?” “依山傍水的地方啊。” 梵色眸眼里闪着自得,“景致绝对不比遗桑谷差,那块地势十分奇巧,我当初为捣腾那地方,颇废了一番周折。” 梵色说起遗桑谷,我不免有点神往了。 当初亮亮领东彝族避难,寻到遗桑谷,那真是纯天上掉馅饼式地捡大漏啊,我那会儿觉得,一定是亮亮君的人品全部攒在了那次大爆发。 唔,对吧,我的话一语成谶。也难怪亮亮君之后人品不好了,瞧上我家白泽这等睿智又执拗的极品万能神兽,简直自找苦吃,结果自己还乐呵呵的。 我确实喜欢遗桑谷那样的世外桃源,在那种地方,仿若一切繁琐事物都而化作清风,一笑而过,谈笑风生。 我越来越发现,梵色忒能精准揪住本帝姬的软肋了,揪得我挠心挠肺的,而且难得还能揪得恰到好处。 (一百一十四) 竹楼小筑 我确实喜欢遗桑谷那样的世外桃源,在那种地方,仿若一切繁琐事物都可化作清风。 一笑而过,谈笑风生。 我越来越发现,梵色忒能精准揪住本帝姬的软肋了,揪得我挠心挠肺的,而且难得还能揪得恰到好处。 我话至此语气已然软化,“那你说有人管饭是指……” 这点很重要,话说不才在下一直励志于当一位以食为天的神女。 “阿瑶。” 梵色忍不住笑出声,“我好歹是青丘帝君哟,手底下怎么可能出挑不了个厨技精巧的人来,唔,就日前,天天往来销魂殿为我送折子的那位。持清他的手艺,尚算不错。” “哦!”我眸色一亮,“如何个不错法。” “嗯……也谈不上甚登峰造极,但是。”梵色认真道,“除了白泽神君,我倒未见过有谁人厨艺比他好的。” 我思前想后,慎重道:“去你那儿吧。”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欸,先去把放在大厅的食盒带上。” …… 辗转在云间几瞬穿梭,约摸过了小半响。 我拿手搭在眉骨上,往远处打量。 前方五百里处,隐约浮现出山脉的脊背,山脉周围蒙着一层浑浑雾沼,然仙山内里又隐隐作出祥瑞福泽,正是为青丘。 青丘外围现今设有结界,一大片玄光隐约闪烁,时而显现,时而消无。 话说得亏不才在下眼力好哟,一般的小神小仙几难瞧见其中景象。 果然本帝姬没看错,再过小半刻,梵色架着团云直接腾进青丘内里。 梵色青丘结界,并没有捏咒术,而是一手将拉住我的手,低声嘱咐我道:“阿瑶,仔细点界层发出的强光。” 我扭头看他,见我俩的鸦发皆被风刮得乱舞,梵色眸眼低垂着,眸色极淡,并未有做任何姿态要撕开结界的口子,只是更加握紧我的手,径直横冲直撞而入结界。 界层在我们撞上的那一霎,光华乍现。 星星点点的玄光将我跟梵色包围起来,待到亮光消失时,我们俩已经了青丘境地。 青丘内里的景象越发清晰,山脉延绵,青葱翠绿,景致幽然,迎面带出蓬勃灵韵之气。 我扭头问梵色,“梵色欸,我们去哪个方向?” 梵色将臂膀挨近我肩头,抬起左手向北方一角,“喏,在那一处,阿瑶你再等一等。” 青丘宫抵在东方,梵色果然没有骗我。 再不到半刻,目的地到了。 “阿瑶,你瞧,这便是我们之后的住所。” 我依言,打量着梵色的这处竹楼,大小摸约有近百丈开外。 竹楼左侧靠着一座小山,小山上有一尾山泉引流而下,顺流入一汪碧色湖泊之中,而竹楼所处的位置,有一半搭在湖面,另一半则延伸到岸边的土地上。 竹楼筑有两层,其质料已然因为日久,而生成暗青旧色,瞧着质地十分素朴恬然。 “唔,这屋子不错。”我满眼打量竹楼,止不住地赞叹。 “竹楼建了有多久了?” “唔,挺久的了。”梵色回想道,“在我七千岁的时候,有一次在青丘闲晃,偶然发现这快地方,见这处景致不错,又难得僻静,就开辟来自己独住。” 梵色向前踱步,伸手推开竹楼外围的篱笆,领我走进屋前的庭院。 “哟!”我赞叹出声,被眼前的景象惊艳到了。 刚刚只顾着打量竹楼,没注意到庭院的景色。 这庭院的占地十分宽广,简直比竹楼的占地还要来得大许多,院里头种满了白色的山茶花。 且似乎是为了欢迎我们到来似的,白茶花开得极盛,一朵紧凑着一朵,雪白无暇,漂亮夺目,满庭绽放,当真是一场美妙视觉冲击。 我跟白梵走到一半,我终于忍不住停脚步,观赏眼前美景。 梵色显然淡定许多,只是见我兴致大好,我停下来看着风景,他便看着我。 梵色与我一同站定在花丛中,眉眼弯弯笑得异常开怀,仿若被我赞赏是件天大的喜事一般,末了冷不防开口:“阿瑶,你在这茶花丛中跳舞的话,一定十分好看。” 我顿时回头看他,见梵色眸眼潋滟,盛满情深。 (一百四十五) 我还喜欢白萝卜 我莫名就不自在起来,手下意识摸起下唇,“哈,是么……然我私以为,唔,这茶花不应该种在这里。” 梵色眸眼闪烁,将楞了一下,下意识脱口而出:“那要种在哪里?” 我眼珠子转了转,信口道:“这是山茶花,当然要种在山上啦。哟哟,你看竹楼旁的这座小山丘就尤其适合种茶花,把茶花移植到山上,花开时漫山遍野的,一定比屈居在这庭院里的来得好看,是吧是吧?” 梵色一副受教的形容,又问我:“那阿瑶你喜欢在庭院里种什么?” 我想了想,理所当然道:“既然我来了,改种菜吧。” “呃……什么菜?” “当然是我喜欢的菜呐!”我又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嗯,我喜欢胡萝卜。” 梵色没应声,一脸吃瘪的模样。 我见他脸色憋得哟,已经微微呈现出绛红色。 于是我紧接着又补了一句:“欸!不然,我还喜欢白萝卜。” 我问他:“你看你比较喜欢种哪一个,还是两个一起种?” 梵色还是没出声,我只好自己来,自顾沉思熟虑了一番,“还是一起种吧,欸那顺便多种些其他种类罢,就小白菜跟绿薄荷也不错……” 然而本帝姬我说未说完呢,梵色终于忍不住了,不分由说打断我,一把拉起我的左手腕向前走。 边走边对我道:“此事不着急,我们先行进屋。” 我扭头,抬高脖子看着他弧形流畅优雅的下颚,嗯,挺中看的,于是乎默不作声地点头答应。 屋子建得有些脯地板离地面足有三尺空隙,所以竹楼前的走廊边上搭着一座由四片木板组合而成的木梯,来与地面相互连接。 竹楼木门紧闭,并无上锁,然被设下了禁制。 我与梵色将蹬到门前走廊,梵色顺手捏了诀将解开门前禁制,深棕色木门随之发出一声黯哑的“吱呀”声,门板往外翻开。 映入延绵的是成片一整片与木门相同质地的深色地板,扑面而来一股子古朴适意之感。 屋子的正中央,放置着一张方形矮竹桌,桌面上头有一木质茶盘,盘托里摆着青瓷茶粳竹桌的四面,各自搁置着一块蒲团坐垫。 屋内中心,迎面挂有一幕朱红色的纱幔,朱红颜色搭配暗青色的竹楼,却并没有半分俗艳,红纱在这古朴清新的竹楼内,效果犹如点睛。 当真是一入室便觉闲适亮敞。 本帝姬看得尤其欢喜,当即身心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两三下急急甩掉鞋袜,直接双手提溜起裙摆,欢乐地赤脚踩进屋里头了。 唔,果然触脚生凉,顿时周身灵台一扫浮躁,斗转轻快爽朗。 难得一眼相中这块地方,不才在下也无甚身为来客的矜持之意,一屁股直接往蒲团上坐下,抬眸见梵色还在原地站着,本帝姬甚自来熟地起招呼。 “诶!我说你忒会享受了,竟寻得到这么一个好地方,来来,坐!” 梵色笑吟吟道:“瞧,我就说阿瑶你会喜欢。” 我当即接话:“喜欢得不得了呐!” 说着又身姿惬意地在蒲团上扭了扭,抬手摸向青瓷水壶就要吃水。 “欸!” 我略显失望,手拿茶壶朝梵色摇晃,“里面没有水。” 梵色失笑,“你且等下。” 梵色言罢俯下身,自个儿也脱了鞋袜,将裸露出脚掌。俩脚丫因为常年遮蔽阳光的原因,显得十分净透,乍现出玉质白皙,脚掌劲瘦却不显娘气,隐约可见脚骨分布,积蓄着力量。 我见他也打着赤脚,不由多看了两眼,却见梵色侧身,手伸向门旁边的一张矮柜,取出一双木屐穿在脚底,然后才走向我这边。 (一百四十六) 魔疯了 我见他也打着赤脚,不由多看了两眼。 却见梵色侧身,手伸向门旁边的一张矮柜,取出一双木屐穿在脚底,然后才走向我这爆欠身取走我手上的水壶,又起身踱向屋子左侧方向,木屐一下一下踩在木板上,发出沉缓的咯嗒声响。 梵色边走边悠然道:“屋子侧门过去连着山泉水,我这就去接水过来。” 我看着他,规规矩矩地上下点头,“好。” 梵色从刚进门开始,这一整套动作姿态,行云流水,优雅自得。 明明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作势,然由小公狐狸做出来,却他娘的处处透露出高贵冷艳,忒受看了。 欸……瞧瞧不才在下刚刚忘形成什么样了哟,竟比不上一个小辈来得有体统。 我脸皮顿时微微臊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了,两只脚丫子下意识就缩回去裙裾内里,赤脚缠在一起,相互厮磨了几下。 忍不住又将注意力转向梵色,寻见他已然踱至左侧小门。 竹楼左侧靠着小山,山上有山泉水流下,见得泉流旁边有一人工筑成的竹架子,作以引流。 梵色施施然站着,后背抵着门框,右手环胸,左手向前伸着,正在用水壶接引泉流。 我单手支颐着下颚,两眼直在愣神发呆,啧!有那么一刹那,觉得自己有点魔疯了。 哟哟,怎么觉得小公狐狸连接个水摆出的姿势,都分外受看呐。 没等我陶醉完,梵色两下便将水接好,转身就要回程,我做贼心虚一般,赶紧收回架势,假装在打量屋内陈设。 得亏本帝姬收得及时,梵色脸面并无异色,只是唇角一直向上勾起三分,显得心情大好的模样。 梵色跨坐在我对面,拿起矮桌上的水杯,将倒满九分,递给我道:“来不及煮茶,不过这泉水独饮也十分不错,你先吃着润润喉。” 我提杯,几口饮尽。 唔,青丘是福泽仙乡,青丘里的所有物什多少都沾染着灵气。 这水质透微甘,因为梵色用的是茶壶接水,使得余后染有茶香,十分沁人。 我朝梵色弯了弯眉眼以作回应,解决了口渴,又继续兴致勃勃地打量起新居。 这大厅被一分为二,屋子正中被一幕朱红色的纱幔分隔开来,一内一外,我跟白梵两人正坐在外间,半透明的帷幔微微显现出屋内风光。 见我将目光转向帷幔的另一面,梵色适时开口,“里屋正对着湖泊,景色很好看,我以往批阅折子,都不在书房,而是搬过去那里坐的。” 我反应过来梵色话里的意思,忍不住又赞叹道,“欸,你忒有心思了。” 原来一进门就可以望穿湖泊呐。 这屋子一半搭在水里一半搭在平地,也就是说,大门对面的最里爆正是湖泊所在地。 “我去瞧瞧湖水。” 我腾地一下站起来,兴致勃勃地撩开朱红纱幔,将揭露内里风光。 哟,果然里面并没有筑造围墙遮掩湖景,而只是在木质地板尽头边沿,搭了一排竹栏阻隔,竹栏上方,屋檐底下,又倒垂挂着一排排的竹帘。 但是,竹栏的正中心,却有一块七尺宽的缺口,没有用竹子围隔。 “欸?”我随即扭头问向身后,“那处围栏中间怎么会有缺口?” 梵色早就跟上我的脚步,见我扭头问他,作势就要打量我所说的那处缺口。奈何两人又刚好站在纱幔边上,不才在下人矮哟,撩开的纱幔口子只够自己的视线。 我正要握着纱幔的手正要抬脯梵色先我一步弯下腰,将上半身前倾,嘴巴探到我耳畔,我见到他墨色的发泽披散在朱红色的纱幔上,妖孽旖旎。 音色低靡,说话内容却不痛不痒,分明带着调情意味,“我谬去看不就知道了。” 随即有一只手腕就被梵色环握住,几步将拉我过去尽头。 (一百四十七)本帝姬喜欢 我这才看清,原来中间这段缺口之所以没有设围栏,是因为缺口处连接着一块长排竹木,竹排延伸向湖面上去,边上竟然还煞有其事地停靠着一方小木舟。 这一整套下来,真像是停泊的码头。 哟!我评价道:“本帝姬喜欢。” 湖泊幽深清澈,因为有周边的绿意倒映,湖面呈现碧绿颜色,湖畔边不时有细风微微熏着。 细风撩动湖面涟漪,紧接着将拂过来竹楼这爆就这般面对湖泊站着,迎面止不住扑来一阵阵绿草清香,叫人神清气爽。 我顿时浑身松懈下来,脑筋一转,反手下拉梵色,两人并排盘着腿席地而坐。 “我们坐下来看看湖景。” 梵色点头,复而将左手抬起来伸向脑后,五指凭空一抓。 随即身后的那一大片朱红色纱幔,犹如风浪鼓动,前后来回飘荡不息,在这红艳颜色的布浪中,突兀咻出两只青瓷杯,杯子突破纱幔,快速凭空移动,眨眼间瞬移到了梵色手中。 “阿瑶吃水。” 梵色分了一只青瓷杯给我,见茶杯里果然盛满了水泽,我颔首,手握着杯子,边吃边问他。 “在白泽回来之前,便是要在这里长住,不去九尾宫抵了?” 梵色举起茶杯一饮而尽,这才“嗯”了一声,作为答复。 “欸!”我转念想到另外一件事,“既然来了,那总要见上你父君母妃一面才是。” 梵色作了一顿,抬眸转向我之时,眼底竟带着暧昧之色,精致的脸皮挨向我。 “哦,阿瑶就这么着急要见我双亲?” 小公狐狸的皮相精致无暇,最耐得住近看细瞧了,就这般紧凑地挨着你的眼珠子,脸上的每一个器官都美好得找不出一点儿破绽,将五官组合在一起,糅合出冷艳妖孽意味。 九尾狐族的天性魅色,在他的面皮上可谓诠释得淋漓尽致。 纵然本帝姬我理直气壮,然对着这么一张皮相,也难免气短哟。 我开口嚷道:“什么你双亲!我早十几万年前就认识了岑柩宁兮,我的意思,不过是要找老朋友叙旧,有你什么事啊。” 梵色挑了浓眉,右眼睑下的朱砂痣跟着勾起妖娆颜色,却做出一脸无所谓的作态,摸了摸鼻子,“哦,是么。” “当然。” “我知道你跟我父君母妃关系匪浅。”梵色抬眸望向前方,狐狸眼深邃晶莹,似乎在念想什么。 “我以往就不时会听见父君母妃在念叨你。” 我心头一突,扭头看他,“哦,念我什么?” 梵色闻声,却骤然吧眨了下眼皮,我见他眸眼闪烁,而后立刻又扭头看向我,满脸戏谑,“哦,阿瑶想知道我父君母妃说了你什么?” “这个……” 我顿时回想到,以往跟岑柩宁兮混在一起时,唔,那会儿本帝姬我正在经历着一段青春活泼又捣蛋的少年时光,岑柩宁兮建功立业积功德,至于本帝姬我,呃……做得却都没一件正经事。 那么岑柩宁兮就算有提起我,也肯定是在揶揄我当年年少无知犯下的各种混账事。 不行!我才不要让梵色把这等黑暗史拉扯出来,以此嘲笑我呐。 我顿时回神,严肃道:“我与你爹娘相识这么久了,情谊堪比金坚,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岑柩宁兮对我的心意,嗯!所以本帝姬我一丁点也不好奇,你爹娘说的关于我的任何事,你不用再提了。” 小公狐狸似笑非笑道:“唔,听阿瑶的。” 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不才在下我怎么看都觉得梵色这副表情,笑里藏刀啊简直。 “咳……”我清咳一声,连忙转移话题,“话说回来,我比较在意另一件事。” (一百四十八)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咳……”我清咳一声,连忙转移话题,“话说回来,我比较在意另一件事。” 梵色问:“何事?” 我问:“这屋里头就我们两个?” 梵色点头。 嗯!我侧脸看他,蓦然想到另外一点,眼珠子顿时“刷刷刷”闪过精光,这回换我主动挨近梵色。本帝姬笑眯眯地贴着小公狐狸的面皮,眼珠子半眯着贴近他的。 软声道:“梵色欸……” 结果…… 我去!大抵不才在下平日里对小公狐狸忒刻薄了些,导致现在稍稍对他使了个好脸色,结果人狐狸没缓冲好,竟然卡壳了。 梵色难得一脸蒙圈状的,两扇浓密的睫毛小刷子似的,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竟显得分外呆萌。 不过显然小公狐狸的反应能力比本帝姬强多了,愣神也就只楞了一瞬便就反应过来了。 转瞬又笑得活色生香,似乎是要否定掉自己刚刚的呆萌样,状似强势地反客为主,顺杆上爬,将手里的青瓷茶杯放在地板上,一把揽住我的肩膀,又挨近我三分。 “阿瑶。”梵色上道应声,形容亲昵,气息灼灼逼人,将嘴巴抵在我颈侧,我被呵出来的热气勾得忒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梵色声音斗转低靡,声色富含磁性而字字销魂,我整个人都被他拢在怀里,两人的气息混作一团。 我挑了挑眉,对他的作为丝毫未做管顾,反而笑得愈加灿烂,和颜悦色地张嘴又重复道:“梵色,我问你?” 梵色一手已经摸上我的腰际了,调情味乍显,“阿瑶尽管问。” 本帝姬皮笑肉不笑,“说好的伙夫呢?” 梵色闻言,笑脸顿时僵住了。 “还有,我刚刚这么一通扫视下来。”我眯了眯眼,“竹楼里跟本就没有设伙房,一点烟火味都闻不到。” 梵色含糊道:“唔……” “你别跟我说灶房搭到二楼去了。” 这回梵色连单音都没能成功发出来了。 “好哇!还说什么我来这边会有人管饭,结果你这儿连个膳房都没有。”本帝姬面露不善,“你竟然敢骗我。” 梵色刚要张口,我立刻又道:“别以为你的竹楼漂亮我就肯留下了,没有厨房的屋子我不住!” 小公狐狸顿时紧张起来,连连摆手道:“阿瑶别着急,我跟你说的都会有的,只不过那会儿着急让你跟我过来这里,呃……你放心,不过是间灶房,我今天就去搭一个出来。” “那伙夫呢,持清呢?” “唔,这,持清还在四梵宫。” “嗯……”本帝姬一个眼神轻飘飘斜过去,续而拢了拢广袖叹声道,“欸,你说我有几天没见到白泽了,啧,些念想起他了哟,倒不知他在何处。” 梵色郑重道:“我立刻召持清过来青丘。” 我甚满意,晃点了两下脑袋以作回应,顿了顿又道:“欸话说,我宿在哪间呢?” 竹楼的第二层有两间厢房,一间卧室一间书房。 连接二楼的梯子就安置我们现在坐的位置的最左爆梵色领我在木梯拐了两道弯,上去二楼楼道,就近打开一间房门。 梵色边推门边说,“这间是卧室。” 我入门,好奇四处打量屋内陈设,却发现这间厢房里头的物什摆件鲜少。只有必要的桌椅茶几等,墙边靠着一七尺高的黑胡桃木衣柜,衣柜旁是同一质地的书架,零散置放着些许摆件和书卷,最里的位置,放置着一张架子床。 而房间里最招眼的摆件,莫过于屋子正中位置立着的一架四扇折叠曲屏。 屏风堪堪隔开内里的床榻,木质框架色调乌沉,颇有些有些年份了,屏芯的绢绫却一派素白。 我打量着屏风,“这架屏风怎么是空白的,你不给添点颜色么?” 梵色答道:“不晓得要描甚图绘,便就一直空着了。” 我忽然想起一项极要紧的事,“对了,床够大吗?” (一百四十九) 大床之争 我忽然想起一项极要紧的事,“对了,床够大吗?” 边说边拐进屏风后头验收里面的床榻,唔,不错,虽然不比我在销魂殿的那张特大号的床大,但也小不到哪去,睡在上面绝对不会掉下去,可以接受。 “我的床自然够大,阿瑶。”梵色在我后面出声,话里意味深长,竟叫品出三分调笑。 果然见小公狐狸又显现出流氓体质,笑得忒无赖,“一定够我们俩躺的,绝不会挤着你。” “去你的!”我面露不善地朝他龇了龇小虎牙,“这间不是准备要给我睡的么?” 梵色无辜道:“阿瑶,这间是我的卧室呀。” 转瞬狐狸眼里又蓄起暧昧,“不过,阿瑶你也可以住这间,唔,我不介意。” 嘛玩意儿? 我顿时黑了脸,“拒绝,不愿意,我要住别间。” 小公狐狸一脸狡黠,“唔,这屋里没有多余的空房。” 这个……我正义凛然道:“本帝姬牺牲一点,去宿书房。” 梵色一脸好心提点的模样,“书房里只有一张卧榻,狭小得很,可没这间的床榻睡得舒坦。” 我脸色顿时黑了,将默了一默,转而一脸真诚地看着梵色。“梵色欸。” “嗯?” “如此,就辛苦你去睡书房了。” …… 梵色口气坚定:“不行!” 我两条眉毛都打结了,睡觉也是个大问题啊,小公狐狸明显又在耍无赖了,我告诫自己,万不能像前几天在遗桑谷,宿在青殿那晚那般,一个卡壳被梵色骗过去了,糊里糊涂引狼入室,那后果,忒销魂了!本帝姬再吃不消第二次了。 我想来想去,末了叹了口气道:“不然……你要睡你自己的床也成。” 梵色顿时眸眼一亮。 本帝姬决定采取一个折衷的法子,“这样,你另外给我劈一张大床放置在书房里。” 我话还未说完呢,就见小公狐狸黑脸了。 原本晶亮的眸子一下子黯淡下来,梵色一脸傲娇:“我要跟你睡!” 诶呀!造反是吧! 我瞪圆了眼珠将横过去,“你再敢胡闹,再胡闹我就回九重天去!” 梵色闻言,顿时安分了,默不作声地望着我,本帝姬一脸坚定地回望过去,气氛冷凝了小半刻。 话说不才在下是何等人物,堂堂上古神女本帝姬岂能叫一只白毛狐狸给镇压过去了。哼含别以为本帝姬的智商一直被你碾压着,你就可以所向披靡了,本帝姬不愿意,你再怎么威逼利诱也没用。 于是乎最后,在本帝姬隐秘而强大的震慑力之下,终于成功拿下了梵色卧室的使用权,至于小公狐狸,唔,怏怏收拾东西缩至书房去了。 我甚得瑟,评价道:“这间屋子虽然不如我在三十三天的好,但勉强也算入得了本帝姬的眼,便且在这儿住一段时日。” 小公狐狸战败,神情颇有些怏怏,“听阿瑶的。” 我笑眯眯安抚他,“你且点点卧室里头还有甚物什要移过去书房的,我先下楼煮茶去了,等你下来刚好吃。” 争了这么久有些乏了,冷不防念起昨晚在魔界,临走前祝秦送我的那一食盒点心,嘿,现下正好吃。 刚刚看到竹楼只顾着激动,平缓下来肚里馋虫又叫嚣起来了。 小公狐狸继续怏怏点头。 难得见到他这副模样,难得本帝姬扬眉吐气了一回,唔,顿时觉得人生简直不能再美好了!本帝姬得瑟地扳直腰杆,高贵冷艳下楼去了。 (一百五十) 美好的狐狸 出错了, 章节页 开头标记 找不到. (一百五十一)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对对……就是那块空地,踩着它直接坐上蒲团。” 梵色好容易躲避满地的点心坐到位上,不由失笑,“怎么把糕点全摆出来了,你吃得完吗?” “吃得完。”我自信满满。 目前的情况,我跟梵色面对面坐小矮桌两头,桌上摆着茶具与煮水的小火炉,而地上,围绕我二人中心密密麻麻陈铺着各色糕点。 梵色打量地地上,夸赞道:“唔,我这里还未来得及备碗筷菜碟,阿瑶真聪明,竟能想到用叶子代替。” 哟,不才在下最禁不住夸了,当即得意洋洋,翘着下巴,“那可不是!” “那……伙房连同伙夫的事,唔,我之后会在竹楼挑拣出一块地方,用来搭伙房,且我方才已传信过去一十七天唤持清过来了,持清一来,吃食问题便就解决了,阿瑶可别生我气,耐心等等?” “不生气,我最有耐心了,反正现在有得吃。”本帝姬心情好,答应得忒爽快,说话间顺带递了杯茶盅给梵色,“来,你再试一试我煮的茶。” 杯中茶水色清味甘,梵色着手接过茶盅,唇畔抵在杯口轻轻啜了一口,见他眸眼中略过赞许之色,“好茶,口感一流。” 我笑眯眯道,“那可不是,我舌头最叼了,只吃最好的,来来,祝秦送的这一盒糕点,都适合拿来当茶点,有芙蓉糕桂花糕和萝卜糕好多糕,你喜欢哪一个。” 梵色满眼打量周围一地的糕点,越看眉头越拧巴,面露难色,“不然……唔,我吃茶就好,不吃糕点。” “不行,吃茶当然要配茶点了!” 梵色正要反驳,我立刻又道:“你太无趣了,吃茶居然不配茶点,多无聊多单调!”本帝姬将眼珠子瞄向地上,骤然捻起一块桃花糕,“来,试试这个,一口下去,可以咬得到桃花哟。” 梵色皱了皱鼻子,一脸不愿意的看着我手上。 我忽然明白过来,“喔,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甜的?” 梵色巴巴点头,续而道貌岸然道:“这么好的茶,当独饮品味,怎么能吃这等甜腻的东西扰乱茶香。” 末了又道貌岸然补了一句:“我吃茶就好了,阿瑶你吃糕点。” “欸!吃茶要有甜点搭配综合,腹里才会舒服好么?”我见梵色不肯赏脸,索性将手折回来,将桃花糕放入自己嘴里。 因嘴里吧咂着东西,说话声音有点含糊,“唔,难怪在遗桑谷喂你那块红枣糕时你跟吞药丸似的……嚼都不嚼就咽下去了。” 梵色不解,耿直道:“这些东西又甜又腻,有什么好吃的。” 啧,瞧瞧小公狐狸的这眼神,感情糕点这类吃食,是不应该存在世间上一般。 我将咽下食物,语重心长道:“吃茶配茶点再正常不过了,一定是因为你没童年,才会有这么奇怪的观念。” 梵色炯炯有神,有点被我的逻辑庚去了,讶然问道:“是么?” “正是。”我见有成效,连忙继续糊弄,“欸,你自小便专注于苦修,那些正常的观念没留神都给长歪了,啧啧,但是不打紧,本帝姬我最擅长吃喝玩乐享受生活了,以后慢慢言传身教与你便成了。” 梵色眸眼闪烁,转而笑眯眯道:“好,那你事无巨细,统统都要教我。” 我见状,连忙又拈起一块莲花酥,“来来,万事开头难,吃一个先。” 梵色煞有其事地盯着我手上由茶叶托着的莲花酥,忽然向前探身,张开嘴直接将咬上我手上,一口将糕点卷进嘴里,而后又坐回位子上去。 见他含着嘴里的食物皱起眉,我两眼晶晶亮地望着他,力图以眼神鼓励他,梵色唇形一动,总算作出咀嚼动作。 我满足,急忙立起上身殷勤为他续茶,以示犒劳。 哟,梵色吞下莲花酥之后,慢悠悠瞄了我一眼,然后居然肯主动伸手再去摸第二块糕点吃。 因为这次的糕点比较大块,小公狐狸包得两腮鼓鼓的。 (一百五十二) 介意你妹 我哈笑道:“你不会分两口吃呐,当心把底下的叶子也吃下去了。” 梵色闻声,抬起眼皮看我。 哎哟,我眸子一亮,梵色此刻,难得显现出一副服帖模样,满头亮泽顺溜的鸦发再衬上两只水灵灵的狐狸眼,简直萌呐! 这是梵色欸! 四极盛誉高贵清冷的少年神君,我此刻居然觉得他的模样简直萌呐,就像钟郢山初遇他时,他身为小白狐狸的原身神态一般,看得本帝姬忒心痒。 “咳!” 我连忙拿手抵着嘴巴清咳出声,借机遮掩异色。 但是悲剧发生了,本帝姬竟然在咳嗽的时候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转手急忙忙拿起茶盅要吃茶,“咳咳……茶没了。” 我摇晃着空茶杯,梵色“嗯”了一声,随手拿了一杯茶递给我,我接过,想也没想便就一口吞了。 “呼——”我直接一大口将茶水灌进食道,唔,总算顺气了。 梵色紧张打量我,“可好些了?” 我抽着空应声,“唔,好了。” 缓缓吐息顺气,这时才有精神将注意力放在手上刚被吃空的茶盅上,咦?我记得桌上只有两只茶盅,我原先的那杯空了,那现在这个多出来的这个是…… 娘欸这是梵色的茶盅! 梵色吃过的茶盅…… 我窘然,尴尬举着茶盅,顿时都不知是放我这爆还是放他那边好了。 梵色却犹自未察觉一般,关切道:“可还要再来一杯茶?”说着伸手就去摸茶壶,发现茶壶也空了。“唔,茶壶见底了,得要再煮,不然你先吃口清水?” 我连忙道:“没事!我真好了,不过就呛一下,那有那么娇贵呐,真好了你瞧我说话声音,多正常多好听呐!” 梵色仔仔细细打量我的脸色,冷不防伸手往我脸上招呼,我眸眼余光盯着那只手,竟然没躲开,下意识梗着脖子僵着脸,任由梵色的手摸过来。 梵色食指顺利触到我唇爆指尖微凉,在我嘴角轻轻挠过,做完之后又收回手去。 梵色一本正经,“阿瑶你嘴角有水渍。” 娘的,擦水渍就正正经经擦嘛,没事擦得跟调情似的,吓得本帝姬都不敢动了。 我面无表情地拿一只手背抹了把嘴,“谢谢!” “不用客气。”梵色水汪汪的狐狸眼又在闪烁狡黠,若有深意。 转而打量小火炉上烧着的热水,见炉火变小,悠悠然往炉里丢了两块木炭。 “阿瑶,换我来煮一壶茶给你试试。” 转眸见我还拿着茶盅举在半空,终于伸手将杯子拿过去,我欲言又止,“欸……我吃了你的茶。” 梵色却笑得人畜无害,模样招人,气度大方,“喔,没关系,我不介意。” 呃,小公狐狸言下之意:我的东西你随便用没关系我很大方的最好我的身体你也用得上。 …… 介意你妹! 我顿时黑脸,你不介意本帝姬我介意呀,我不是很喜欢吃你的口水呐! 然而我只阴测测地朝他龇了龇小虎牙,没打算回嘴。 可叹本帝姬乃是一正直人士,比不上小公狐狸狡黠无赖,用膝盖想都知道,本帝姬回嘴的后果,只会是又被他反调戏回去,败北而归,所以只能用作态来表示对他的藐视与不屑。 我转而凄凄然叹了口气,凄凄然摸了一块青团子,凄凄然一口吞了。 瞧,人善被人欺呐,本帝姬太正直了……太正直了。 (一百五十三) 竹栏风光 之后就这般跟梵色一起在竹栏边沿闲坐了大半个下午。 吃着清茶佐着糕点,享受碧水湖畔迎面扑来的爽意,两人百般无赖,有一句没一句闲扯。 到最后,本帝姬没有食言刚刚夸下的海口,真将整整一食盒的糕点全部扫空入腹,吃得忒满足。 这些糕点梵色吃得极少,只是看着我吃得很欢乐,自己会零星吃几块,到最后索性就不动了,我也没再勉强他,一个人全包了。 梵色咋舌看着矮桌上多出来的一堆我吃糕点剩下的绿叶子,惊叹于我的胃口,蓦然感概出一句道:“养你不容易啊。” 我吧咂嘴,面不改色放下最后一片绿叶,一眼将横过去,不屑道:“嗤,本帝姬要你养!” 梵色立马改口,“养得养得,我养定了。” 这一句话的味道却十分不一样了,状似玩笑,却意味深长。 我不自在这样的对话,又不知要回答什么,便不肯应他,只默然自顾拿起茶水吃。 一时无话,梵色见我这般,也没再表示其他,只默默着手为我添茶。 梵色淡然道,“喔,湖里生养着好多鱼,以往我都没去管,现在你既住下了,等持清过来,我叫他捞鱼上来,煮给你打打牙祭。” “是么!”我立刻又欢喜起来,“那感情好,我喜欢吃鱼,湖里的鱼肥吗?” 梵色笑吟吟道:“肥。口感就算比不上离殇湖里养的银锦鱼,但胜在鱼的种类多,且肉质绝对是顶好的。” 于是乎我又精神焕发了,脸上乐呵呵儿地,“欸,持清那孩子什么时候能到呐,许些日子不见了,我觉得有点想他了。” “这倒不一定什么时候,我传了纸鹤过去,言明让他过来煮食,叫他来之前记得备一些厨粳唔,一十七天离青丘脚程不算远,持清手脚又麻利,若无其他事情缠身,应该今晚之前就会来了。” “那我今晚要喝鱼汤!”我兴致勃勃道,“正好吃了这么多甜的有些腻味,该要换咸的压一压舌头了。” “听阿瑶的。” 这段日子认识梵色以来,多少也熟识了梵色身边唯一的侍童持清。梵色说他以往一直醉心修习,素来不喜身边有随从跟着,持清是唯一的一个了,饶是如此,也经常落单。 比如这次,梵色为了黏糊我,不肯留第三者在旁碍眼,就把持清打发去看四梵宫。 但是,持清一直虔诚且坚定地认为,他乃是堂堂青丘狐族的传承血脉九尾狐君唯一一位肯另眼相看的仙童,十分任重道远呐!平时在君上身爆那是一定要及君上之所需,想君上之所想的,就算君上不让近身跟着了,也要私底下默默为君上作贡献,不时搏一搏存在感。 虽然梵色一直没指望过他能有什么壮举,但持清一直秉承着这一伟大宏愿,立志要发愤图强,励精图治,德艺双馨,全面发展。 到最后,呃……因为目标太过激进,火候没练到,发展得不够全面呐,好在有一点效果显著。 梵色不止一次亲口对我赞扬,持清的厨艺极好,本帝姬十分期待呐。 午后,我跟梵色闲来无事,竹楼里能用来消遣的不多,梵色便般来一盘棋,两人对弈。 茶依旧是要泡的,因为矮桌不够大,梵色便将茶具移至地板,将棋盘搬上矮桌面。 暖阳微斜,湖面波光粼粼,不骄不躁,对面还坐着一只活色生香的美貌狐狸,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呀!本帝姬我很有雅兴来一盘。 (一百五十四) 做事认真的美人 出错了, 章节页 开头标记 找不到. (一百五十五) 体力活和脑力活 持清一副撞见鬼的表情,显然十分惊愕本帝姬也在这竹坞里。 我笑眯眯朝他摆手打招呼,满面慈和:“持清哟,许久不见。” 持清这才反应过来,“小仙有罪,竟不知娘娘降临于此,方才小仙言行冒失,冒犯娘娘,娘娘息怒。” 持清一脸战战兢兢地,哆嗦着双腿就要给本帝姬下跪。 我忙道:“免了免了!不必拘礼。” 持清听罢,脸上略有迟疑,又将眸子转向梵色,梵色没抿着唇没开口,但是微微点了头向持清表态,示意要他宽心,持清这才刚直起腰板。 我忍不住问道:“话说回来,你这是要把整个膳房都搬过来还是怎地,为何拖拉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杂物过来?” 持清作揖,恭谨道:“娘娘有所不知,君上此次召我前来竹坞,指名言说是要让我来煮食的,但君上的竹坞里头并无膳房,小仙捎带了些厨房用粳连同搭建厨房要用的物什也一概都带过来了,回头在竹楼里挑拣块适合的地方,拾掇间膳房出来,才方便煮食一日三餐。” “唔。”我恍然大悟,“是这样呐。” 这孩子聪明机智呐! 我满面赞许,“小伙子有前途!娘娘我甚看好你哟,快过来,先行进屋吃口茶水。” “谢过娘娘!” 持清复又作揖,将注意力转移至梵色跟上,指了指身后的小山包,“君上,这些要置在何处?” 梵色抿着唇,一副冷淡模样,伸出左手捏诀,指尖轻转,挥向前方,持清身后的小山包顿时消失,不见踪影。 原来梵色使了瞬移之术,将那堆杂物移至屋内,就堆在我俩人身后,于是乎素朴干净有格调的竹楼前厅的地板正中,煞风景地多出一堆锅碗瓢盆及其木材铁器。 梵色下巴微微往内里挑了一挑,示意持清进屋。 “杵着作甚,没听见阿瑶唤你进来么?” “是。”持清听到梵色开口,这才收手收脚地又作了礼,清秀眉眼舒展得甚欢乐,乐颠颠地就快步走过来。 持清进屋便直接冲向那一堆小山包。 “君上,敢问君上要将膳房搭筑在哪里合适?” 梵色似乎早就事先定好主意了一般,手指指向他先前接水的那道左侧小门,想也不想便道:“那道门外有一处空地,你便在那处修葺一间膳房出来,那边有泉流,煮食三餐的话,用水也方便。” 持清点头,“好咧,我这就去弄。” “我这一来倒要劳烦你一番折腾了。”本帝姬颇有些不好意思,转而不免斥责梵色,“欸,既然要搭建厨房。你怎么不多叫几个人一起来,还要持清这小身板一人扛这么多物什。” 梵色脸面难得作了一哽,一时没找到话回嘴。 倒是持清闻言,满面惊宠神色,楞了一下,连忙将双手向前拢在一处,恭谨道:“青女娘娘哪里的话,能够侍奉娘娘实乃天意赐福持清,娘娘此言真真折煞持清,且持清身为堂堂青丘狐王的随身侍从,不过区区一间小厨房,就算只有持清一人,却也敢向娘娘担保,今晚之前便能捣腾出来。” “哦。”我面上笑得愈加慈和,“当真不用我俩帮忙你打个下手之类?” “哟!娘娘折煞持清了,持清惶恐!”持清小兄台一脸认真,“这等小事,怎么敢劳烦娘娘同君上搭手,我一人卓卓有余。” 我想了想,也是哟,本帝姬有两项活计不擅长,体力活和脑力活。 只怕要是真的一起去帮忙了,更多会是帮倒忙吧?啧,不才在下还是比较适合精神上鼓励他。 (一百五十六)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于是本帝姬开始精神上勉励持清,“你加油,实在不行就歇一歇,累了还有梵色顶上呢,放心,娘娘我叫得动你家君上!” 持清闻言张了张嘴,脸上甚有微妙,末了含蓄地瞟了一瞟梵色。 梵色捂嘴清咳,冷然道:“还不快去办,要是耽误了阿瑶的晚膳,本君唯你是问。” 持清眸子转了转,嘿嘿笑道:“持清这就去办。” 欸!怎么一来便叫人家开工,好歹先歇一会儿不是。我正要说话,蓦然手腕一紧,正是梵色伸手握住我的。 梵色二话没说,直接领着我拖向里屋去。 一手拂开朱红纱幔,“阿瑶我们棋还没下完呢,且方才的茶水还在煮着,该去瞧瞧了。” 没几步就被他拉回去竹栏边上,一把将我按坐在蒲团上,顺手又递了茶盅塞到我手上,“阿瑶该你落子了。” 我拿眼睨着心安理得坐在蒲团上的小公狐狸,凉凉道:“我说,你这主子做得忒刻薄了啊。” 梵色细致拨弄着身侧火炉中的炭火,闻言抬起眼皮看过来,眼睫随之划出一道优雅弧线。 小公狐狸不耻下问,“我刻薄?” “正是。”我义正言辞,“人家辛辛苦苦从一十七天赶过来不容易,怎么连口茶都不给就叫人干活?” “喔。”梵色一脸受教,随即抬起左手手隔空探物,又摸来一只茶盅,随手倒满九分,再将茶盅抛回前厅。 茶盅在半空快速旋转移动,丝毫未见有茶水溢出,稳稳当当隐没入帷幔后头,梵色边抛边朗声道:“持清,吃口茶再做事。” 外堂处,持清已然捣鼓出声响了,听到梵色吩咐顿时又中止手上活计,末了便有回声。 “谢过君上!” 听声显然是接到了梵色传送的茶盅,满口受宠若惊之意呐。 梵色笑眯眯问我,“你瞧,我送茶了,阿瑶是不是觉得我做得很好呢,乃是一体恤下属的君主,有没有很满意?” 我默然,小公狐狸你这样就有点假了啊。 哽了半响,虚情假意地敷衍道:“满意满意!咱还是下棋吧。” “好呀,就等着阿瑶你落子呢。” 经得方才那一番小插曲,茶盅握在手中已只剩下七分余热,甚好入口,我状似豪迈地一口饮尽,而后摆开架势,两指捏起一粒白子,气势汹汹地“啪嗒”一声落在棋盘。 本帝姬决定要挫一挫小公狐狸的锐气,“到你了。” 梵色见状,亦然迅速将心思回归至棋盘,满眼重新打量棋局,左手食指与中指堪堪夹着黑子,浑身姿势沉静安然。 两人你来我往地在棋盘上又厮杀了大半个时辰。 本帝姬为了打压小公狐狸,显摆显摆自己的威风,采取兵行险招之法,以凌厉手段快速完胜梵色。 不才在下得瑟道:“嘿嘿,我赢了。” 梵色眸眼晶亮,满面意犹未尽地点着头,视线从棋局转移至我这爆“没想到阿瑶棋艺这般好,我甘拜下风,唔,再来一局如何?” 难得见一次梵色屈居于我之下,肯自行服软,本帝姬的虚荣心啊,满得都已经溢出来了,嘴角止不住上勾,连下巴都要抬起来了,然而听到梵色末了那句…… 我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我乏了,要打个盹。” 开玩笑再来一局本帝姬不用活了。 我的棋艺好好在布阵上,原因是因为跟勾陈下棋久了,潜移默化之下通晓了下棋的招数线路,而梵色的棋艺其实也不赖,原因在于他的智商优势,见招拆招,一步一局破解我所布下的招数。 是以我喊说困了,绝对不是喊假的好么。 不才在下以那么快的速度完败梵色,此刻已经耗光掉所有的能量了,哎哟,再来一盘不用活了真是。 (一百五十七) 我就是要睡 不才在下以那么快的速度完败梵色,此刻已经耗光掉所有的能量了,哎哟,再来一盘不用活了真是。 梵色见我坚持,竟然没再话说,只扭头看了一下天色,方才慢悠悠道:“现在申时过半,都快要近黄昏了,你这是睡的哪门子觉呢?” 我闻言,闷着脸朝他龇了龇小虎牙,百般无赖地扭脖子伸懒腰,活络筋骨完毕之后直接一股脑躺平在木质地板上。 开始耍无赖,“本帝姬不管,本帝姬就是要睡!” 原本冰凉的地板被金黄色的阳光烘热,细致渗透出暖意,这么躺着,仿佛被阳光笼罩住似的,鼻息间满满都是阳光的味道,我顿时浑身舒坦得连毛孔都张开了。 一松懈下来随即浮起困顿,两只眼皮越发沉重。 我揉了揉鼻子,含糊道:“吃晚饭了再叫我呐。” 说完灵台便已陷入混沌,没管其他了 然而却睡得不安稳,身形翻来扭去地怎么调都不舒服,唔,地板忒硬了。 我迷糊间又做了一个大幅度翻滚,但这回肩膀却被人扶住了,有一股压迫至肩膀传来,我身体随即被那劲道拉扯转移,紧接着脑袋便被放于软枕之上。 我顿时想睁眼,那人却事先预知了一般,抢先一步探向我上额眉眼,眼皮覆着一团物什,不得视物。唔,不对,不够软,有点硬呐,而且触感凉薄。 但是却又埋着暖意。 唔,我知道了,是梵色的手呐。嗯?梵色捂住我眼睛做什么。 我混沌中扭了扭两脑袋想要摆脱桎梏,然下一瞬整个身形都被他揽入怀中,禁锢着挣不开,我生不出力气挣扎,僵持了一会儿,慢慢又生出贪恋,这个姿势实在舒服呐。 我就着蜷缩身形,舒胆地嘟哝出声,恍恍间放弃清明,佐着不远不近处的外堂侧门,持清不时鼓捣出来的声响,竹楼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幽深的虫鸣鸟叫,灵台在不知哪一瞬间阖闭,瞌睡起了。 我昨夜在魔界来回奔波,一宿未矛加之这两天遗桑谷中诸多惊变,整到最后连白泽都不在我身爆闹心得我都没怎么好好睡过觉了。对于以吃睡为天的不才在下而言,实在是太难熬了。 是以这一觉的睡眠质量非常棒,如果没有任何不可抗力因素,本帝姬一定能大睡个三天三夜。 但是,殊不知这个所谓的不可抗力因素从刚刚就在旁虎视眈眈着。 浑浑不知眯了几多时辰,本帝姬还是转醒了,勾着吃食香味睡醒的。 我睁眼的一瞬间,看到满天锈点点,夜色正浓,一轮圆月吊在半空,倒影映入我面前的碧水湖泊,湖水幽深,湖面上荡漾着璀璨锈,顿时都分不清我此刻身处天上亦或地面。 我呆呆看了一会儿,半响五感回归,脱口而出一句:“糖醋鱼!” 唔,对对! 勾引我清醒过来的香味,正是糖醋鱼没错! 我喊完糖醋鱼之后又闭嘴了,就着原处躺的地方伸展懒腰,而后慢腾腾将坐立起来,手里抱着包枕头,肩头有片薄毯随着身形滑落至腰侧。 唔,睡得不够饱,脑袋瓜有点放空的趋势,我得缓缓。 “阿瑶醒了。” 一声低靡而富有磁性的音色冷不丁钻入我三寸灵台,我下意识楞然瞧去。 (一百五十八)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前方偏左的位置,置着一张桌案,桌案前正襟危坐着一墨发白衣的青年,堪比眼前满天锈要来得煜煜生辉。 梵色坐在我之前,他身后紧挨着碧水湖畔,整个后背都埋入光泽之中,狐狸眼中染着点点锈,夜色中他眼尾处的朱砂泪痣越发荡漾灼灼冷艳颜色,那头鸦发很抢眼,四处披散披散,蓄着着月色光泽,衬及背后曜曜生华的湖面,周遭徐徐晕出一味高贵清华之意。 我一时贪看美色,这般姿态气魄,昭昭勾人叹谓天神,叫众生趋之若鹜却而又自惭形秽,不敢妄自触碰,只作敬仰膜礼。 我恍惚,一瞬间悟得,原来一直缠我粘我的青丘小帝君梵色,乃是货真价实担得起上神二字。 “阿瑶,莫不是睡蒙了?” 梵色正襟危坐于案桌前,桌面上摊着几本折子,左手捏着一柄长峰羊毫,显然刚刚是在提笔批阅折子,见我起了,停顿姿势来询问我。 “唔……”我吞了口气泽,缓慢调了一个舒适的坐姿,摇晃着脑袋瓜试图寻回清明。一边拿手摸下唇,含糊道:“我睡了几个时辰?” “酉时已过,夜色正起。”梵色直接放下毛笔,闲坐着打量我,眉眼蓄着笑意,“持清刚煮好了晚饭,你起得正好时候呀。” 欸!我眼珠骤然一亮,对啊,竟然忘了方才在睡眠中钻入鼻腔的糖醋鱼! 勾消我睡意的香味立即又重新钻入鼻腔。 本帝姬顿时雀跃了,扭扭身形两三下蹭蹭站立起来,眸眼转向朱红纱幔之外的景象,虚晃打探。 唔,隔着色彩艳丽的朱红纱幔,外堂的景象并不清晰,不才在下眼力好,犹自看得清外堂正中置着的矮木桌上,已经没有再放置原来的茶几了,有几只碗碟汤盆摆在上头,正在不住冒着热气。 我顿时雀跃,什么起床气呆滞症全数消失无踪,“你这侍童忒能干了,就这么会功夫,厨房就搭好了,晚饭也备好了?” 梵色点头,“是。我说过会给你管饭的,这不,一切都妥善了。” 是了,上午刚来时竹楼里连间厨房都没有,然而我就假寐了一会儿,一觉醒来就被告知,嗯可以开饭了,这幸福来得忒突然呐! 我脱口而出,“真棒!” 梵色一脸自得,“应该的。”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应该什么,我是说持清真棒。” 梵色气息微有一挫,顿时一口气没提上来,眯了眯眼皮,“什么?” 我正要开口,这时正好纱幔翻动,当事人持清进来了,见他手里还端着一只木盆。 脑袋垂着,并不直视我这爆“娘娘,持清端了盆清水,给娘娘洗脸。” 我随即笑逐颜开招呼,“哟,辛苦啊。” 持清许是听我声音随性,这才不那般拘谨,将头稍稍抬高些许,却犹自不敢直视我,不过再开口,声音已转为轻快,“嘿嘿,小仙往水里兑了些九里香的,希望娘娘喜欢。” “有劳你费心了,别站着了,直接端过来罢。”唔,我现在睡眼朦胧的,刚好洗把脸精神精神。 持清尊了一声是,便赶过来了,在我面前放下木盆,正要再开口呢,冷不防梵色吩咐,抢白道:“放下水盆之后就赶紧去备碗筷,阿瑶饿了。” 持清转而对梵色拱手,“是,君上我这就去。” 梵色一手靠在桌案,支撑身形,转而又叫住持清,凉凉扫着他,“还有,就算只隔着一层纱幔,但下次要进来,也得先通报一声,不可像这次这般直接贸贸然,阿瑶在着呢。” 持清站定,还未说什么呢,我却炯炯有神,脱口道:“我在着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梵色并没有要回答我的意思,径直看着持清,大手一挥,“你可以走了。” (一百五十九) 开饭 持清显然不明白小公狐狸诸多傲娇扭曲的心思,就这么被梵色意味不明地盯着,脸面上已经转成一副惊吓模样了,好容易得到命令,头也不回紧着就溜出纱幔之外。 我见他溜远了,不满小公狐狸刚刚无视我,口气不善道:“你怎么不回我话?为什么我在就不能让持清随意进来了,怎么着你还搞性别歧视?” 梵色这才拿眼扫向我身上,“阿瑶,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睡相不怎么好的,让外人看见了可怎么好?” 我不服了,“我这不是醒了吗。” 梵色挑着眉,“阿瑶,你刚睡醒的模样……委实也不够端庄呀。” 呃,我着眼看顾了身上,刚刚困劲上头,直接就和衣睡下了,衣服确实有点歪歪扭扭的。 我摸着下唇,“哼含算你有理。” 也不再理梵色了,就着爬起来,两三下整理好衣着,这才伸手去摸持清端来的木盆。 唔,触手水温刚好,不冷不热正好洗脸,我将盆里的脸帕拧干捂在脸上,顿时热气蒸腾萦绕,鼻息间满满的桂花香。 我不由感概,“持清呐,这孩子手脚忒麻利了,忒上道!” 梵色在收拾桌案上的折子,闻言分神,“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难道不是么,做事周全,又会做饭。”我边擦脸边感概,“嗯,这番倒不由令我想起白泽,我说梵色,你运气不错哟,持清这种,绝对有潜质往白泽那等万能管事的方向发展。” 欸,我那位博古通今淡泊雅致安宁温润处事不躁自居集细腻素养品格姿容于一体,上古独遗的神兽白泽哟。 我顿时感怀起来,又想起白泽了,果然每个高冷而隐秘的上神背后,都必备着一位贴心且全能的管事。 我幽幽感慨,忍不住又道,“嗯,持清虽不及白泽,但也是个可塑之才,不过你忒不会调教人了,持清再好的苗子在你手上只怕也会折了。” “喔。”梵色顿了一顿,闲闲放下手上的一本折子,抬眸问我,“那阿瑶觉如何。” “嗯……”我慎重地思虑了一番,大义凛然道,“你放心,有我在呢,让我来!” “你来?” “对!反正我这段日子都会住在这里,持清也要在这里充当伙夫煮食一日三餐,那我就费点心思,帮你调教调教持清。” 梵色脸色却有点不阴不阳地了,“阿瑶……” “你要相信我!”我打断他,握着面巾兴致勃勃,“其他我不敢保证,但这等事儿我还是有能力的,你看看白泽,多好的一先例呀。” 梵色脸色却似乎又黑了三分,显然另外有歧义,然而外堂却传来持清叫喊,打断我俩之间的对话。 “君上,娘娘,晚膳备齐了,还请二位移驾尊步。” 我二人下意识双双扭头看向外堂。 正见持清双手拱作一处站在朱红纱幔之外,躬身行礼朝纱幔内里请示。 我很开心,两眼盛满笑意对着梵色,“终于要开饭了。” 梵色却略有挫败,转而顿了顿气,无奈叹道:“嗯,我们先去用膳。” 这厢三两下便拂开帷幔将拉我进外堂,我直接奔过去坐在蒲团上。 哟,方才隔着帷幔瞧不清矮桌面上的菜肴,现下正对坐着,总算可以先饱个眼福了。 持清煮的吃食同凡界家常一般,备了四菜一汤,其中正中的一道,正是糖醋鱼,其他的就都是清淡口胃,然仍不乏有香气溢出。 (一百六十) 姑奶奶 出错了, 章节页 开头标记 找不到. (一百六十一) 所谓吃食 出错了, 章节页 开头标记 找不到. (一百六十二)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本帝姬聊得开心,一说起吃的免不了要扯出一长串,吩咐得忒多,持清听得蒙头蒙脑的,连忙从兜里摸出一小本子,做起笔记来了。 “好嘞!帝姬喜食甚口味尽管道来,小仙定仔细记着。” “唔,这事不急。”我话说间夹了一块水晶饺,“日后慢慢说,吃饭呢,作甚笔记,小心手上染上墨渍还得去洗。” “欸!听帝姬的。” 我吞下饺子,又将头转向梵色,“梵色呐。” 梵色似乎没什么食欲,原本正百般无赖地拿着筷著戳碗里的米粒,闻言骤然起了精神,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我,“我在呢阿瑶,什么事。” 我沉吟道:“竹楼里头不是没有其他空置的厢房么,持清晚上宿哪儿?” 梵色肩膀耷拉下来,面有异色,“你是要说的这个呀,他……” 持清赶忙道:“回帝姬,小仙夜里不住在这儿。” “嗯?”我诧异,“那你住哪儿?” “小仙回去九尾狐宫便可,宫抵离这儿并不远。” “是么……”我又问向梵色,“从竹坞过去九尾宫抵要多久的脚程?” “唔,持清的话,约摸要小半个时辰。” 我,“不行,那他岂不是每天都得要费周折在九尾宫抵与竹坞奔走么?这不行。” 梵色面无表情,“唔,那阿瑶觉得要如何才好?” 啧啧,本帝姬对待自己的伙夫向来是友善十分的。 “不过就是缺间厢房么,既然都能搭出一间膳房了,还怕再捣腾一间,这样。”我吩咐持清,“你饭后再在竹楼里挑出一块空地来,看能不能修葺成空房,嗯……竹楼要是没有合适的话,那索性就挨着竹楼旁爆另外再建一间屋子出来。” 持清一脸雀跃,又强忍着,含蓄道:“这事要君上说了算。” 于是我俩将眼珠子一齐调转到梵色跟上,我问:“你觉得我的主意怎么样?” 梵色将将默了一默,面上无喜无怒,干干吐了几字道:“挺好的。” 我甚满意。“那……” “不用麻烦那些。” 我正待开口,梵色忽然吩咐持清,“唔,既然你要宿在这儿,东面有一间用来放置杂物的屋子,里头就只堆放着一些书册,你等会儿将那些书移到二楼书房,再拾掇清净,便可住了。” 持清一脸受宠若惊地对着梵色,连连道:“谢过君上。” 我见状,觉得也有必要应和一声夸一夸小公狐狸,“还是你想得周到。” 梵色却干巴巴嚼着鱼肉不出说话,一副有苦难言的苦闷模样。 我体谅刚刚顾着跟持清说话冷落了他,连忙亲自盛了碗汤给他,“别一直干吃,小心噎着了。” 梵色转动眼珠子看了一眼放置在他手边的小瓷碗,顿了一瞬,末了终于见他移动手背,高贵冷艳地拿起碗吃了。 我心头没由来开心了一下,瞧他面色总算缓和了一些。 娘欸!瞧瞧小公狐狸这副傲娇模样,我感叹,原来男人也不好哄啊。 倒是持清在一边乐滋滋地看完全程,两眼珠子尤其清亮,转而又掠过疑虑,似是想到什么要紧事一般,将双手拱作一处,周身隐约带出一股子八卦气息,嘴里迟疑道:“小仙斗胆,这……敢问帝姬是要宿在何处。” 本帝姬一本正经,“哦,我宿在你家帝君屋里头。” 话音刚落,就见持清两只眼珠子分明瞪圆了许多,拿手捂着嘴,眼睛直往我与梵色身上滑溜,坐不住似的将扭了两下身形,缓了缓情绪之后,又将手拿下,嘴巴矜持且含糊地嘟哝,“这……那君上是住哪里?” (一百六十三)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 本帝姬觉得很忧伤,持清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哟,梵色才刚按捺住不能与本帝姬同住一间的事,你居然还敢揭伤疤,且你自己胆肥也就算了,还连累到我身上是闹哪样。 你说我这好容易将小公狐给哄开心了,你吃饱了撑着找什么茬挑什么话头哟。 果然话音刚落,就又见梵色脸黑了。 “哦。”梵色吧嗒一声着力将手上的瓷碗放下,狐狸眼阴测测地将打量着持清,开口时显然已蓄出咬牙切齿的意味了,“本君正是宿在刚刚提及的二楼书房。” 持清仁兄到底跟在梵色身边那般久了,知晓其脾性,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踩到老虎尾巴了,“君……君上欸。” 梵色面无表情道:“对了,竹楼许久未曾住人,虽然肉眼瞧不见甚脏东西,但本君总觉得屋里弥漫着一股灰尘味,你吃完饭后就给本君将竹楼里里外外抹一遍,抹不完今晚便不用睡了。” 持清哭丧着脸:“是。” “阿瑶喜欢干净,皮又薄的,触到脏东西总会犯痒不舒服,要是你没抹干净,叫阿瑶住得不舒坦,就给我滚回九尾宫抵扫大门去。” 我轻咳出声,小公狐狸你胡说八道,本帝姬哪有那般娇弱的。 正想反驳呢,冷不防对上梵色冷艳无暇的狐狸眼,淡淡然将扫过来,顿时气势又弱了,耷拉着肩膀不说话。 持清惊吓得直立起来,“是,小仙这就去办!” 然后蹭蹭两下溜得没影了。 我无能为力,眼巴巴看着他离开,顿时饭桌上便只剩下我跟小公狐狸两个干对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尴尬意味。 本帝姬想了半刻。此番白泽离家出走了,阿哥也遁没了,好像只有在梵色这里过得最为舒坦,而且人还管我饭。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我决定再接再厉,夹了一块豆腐过去到梵色碗里,打破僵局。 殷勤道:“哦,说来还没感谢你将屋子让给我呐,我方才看那书房里的木榻,忒简陋了些,连累你睡书房,真真对不住了,来来,多吃些。” 没料竹箸还未靠近瓷碗,手腕便被梵色握住。 “诶诶……”小公狐狸你做什么呢? 本帝姬还未回神,便见梵色那张美貌皮囊凑于我脸前,我顿时屏息看着,梵色见我不动,径直将我的手腕拉近,凑在他下颚边。然后满面坦然地张开嘴巴,满面坦然地就着我的竹箸将那豆腐一口卷进嘴巴,两下下吞个干净,那般吃法,优雅利落而又出透露出侵略之态,感觉根本就不是在吃豆腐了,简直是想吃人呐! 再然后,在本帝姬目瞪口呆地注目之下,小公狐狸施施然叭砸着嘴巴品味,自得道:“阿瑶勿须同我客气这些,不过就是睡书房么,只要阿瑶住得舒心便可。” 语罢方才松了手头上的劲道,眼尾弧度越发勾起。 本帝姬默默地将缩回手,仰头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几字:“那真是谢谢你啊。” 这顿饭算是胡乱将揭过去了。 晚膳过后,圆月正好浮在湖泊尽头,月光洋洋洒满湖面。 持清上赶着收拾屋子,那风风火火的架势,捣腾得差点没把竹楼给翻过来喽,我同梵色闲来无事,又觉得杵在竹楼里太碍了。 梵色问我:“索性我们也刚吃饱,要不外出去散散步?” (一百六十四) 甜汤 出错了, 章节页 开头标记 找不到. (一百六十五) 尴尬 唔没错,我抱住梵色之后,船就不摇晃了,四周骤然安静下来,以一种诡异的方式。 我刚刚抱住梵色的时候,颇带着点壮士割腕的魄力,真就以为船要翻了汤要撒了,且都到这紧要关头了小公狐狸你还敢乱动,添乱呢不是。 于是我一时情急上头,脑筋一开叉,就扑过去环抱在梵色身上,闭着眼牢牢勒住他不敢乱动了。 然而本帝姬都做到这般了,船却说不翻就不翻了。 娘的你倒是翻一个给我瞧瞧呀,你这样不肯翻的话要叫我如何收场哟。 我窘然,眼皮抖了几抖,还是睁开来了,现下的情景,本帝姬踮着脚尖偎在梵色身前,两手绕着他的肩膀环抱住他,姿势忒矫情暧昧了些许。 我欲哭无泪,手脚僵硬着不知要如何放下才好。 这时耳畔终于传来梵色的声音,打破僵局。 “阿瑶,你还是忘了我们是神仙呐。”梵色叹息,语气无辜,“不过区区定身术,连捏诀都不用,闪个意念便可了,对人对物都可行的,你还真怕船翻了不成。” 梵色话里意思,就是他在船要翻的前一刻,使用术法将船稳住了。 本帝姬我人矮呐,即使惦脚尖了,也是只能勉强让眼珠子冒出在梵色肩上之上而已,所以我的鼻子嘴巴,皆挨着梵色的锁骨处,梵色说话间,我隐约察觉他脖颈处的喉结滚动,即使说话语气无害,我犹自品出了其中狡猾之意。 好哇!你个无赖又在这儿耍流氓呐,既然知道用定身术,做什么不一开始就用呢,非得等我扑上去了才用。 我嘴唇蠕动,却找不到话骂他。 半天只挤出一句,“我刚刚着急,脑袋一蒙就给忘了。” 说完又觉得气恼,咬牙切齿地抬起头,对上梵色的脸面,正要骂他呢,却听他再次开口,“阿瑶,我手有些酸了,你可否松开?” 松开? 呃,对了,我俩只手还搭在他肩上呢,梵色为了避免我冲撞到他手里的竹篮,就一直向外抬着手隔开与我的距离。 本帝姬其实脸皮挺薄的呐,又向来有色心没色胆,甚少这般亲近人,当即红着脸松开手,然后迅速且谨慎地往后退三步,与梵色保持住一个安全的距离。 眼珠子不忘瞄一眼他手上的,见竹篮安然无恙,这才放心。 梵色收回手,然后自顾往下蹲,将竹篮子放下,挑拣了块适合的地方坐正,这才扭头朝我招手,“阿瑶,你刚好坐对面,我盛甜汤给你。” 唔,我警惕地看着他,然后警惕地坐在他对面。 船身中间有一块木板,似乎是专门拿来放置东西用的,梵色将竹篮放在上头,然后掀开竹篮上面盖着的那块白底青花布。 我瞧见篮子内部也铺着一张素色白布,白布上面放置着一素胚陶瓷瓦罐,以及两幅同样质地的小碗和调羹,梵色随手打开甜汤的盖子,陶瓷罐子里装着半透明的银耳与奶白色的莲子,其中还点缀着几颗红枣,嫩滑爽口,看着就有食欲。 梵色问我,“阿瑶你要银耳多一点还是莲子多一点?” 我还有点生气呢,犹自绷着脸,冷哼道:“银耳。” “好,我先盛你的。” “红枣我全部都要。” “好,我全部都挑给你。” 梵色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全程笑得温和招人,总算叫我心情好一点了,利落盛好一碗,径直殷勤地双手递到我面前。 小公狐狸道:“阿瑶我特地吩咐持清,要他多放些蜜糖下去,你尝尝。” 本帝姬高贵冷艳地收下了。 转而却见梵色并未再盛自己的那碗,而是伸手去摸船桨。 我问,“你不吃么?” 梵色,“你先吃,我划船。” 末了边划动船桨边补充一句,“太甜了,我又刚吃饱,嫌腻味呢。” (一百六十六) 习惯问题 喔,梵色不喜甜腻食物,我只能点头示意了解。 现下夜色甚好,白天成片翠绿的在夜晚的浸染下,隐晦成暗青墨色,湖泊四周静逸十分,只是偶尔有几声虫鸣从远处的密林中传来。 我忍不住感概,“青丘的星辰是我见过最多的了,细碎又晶亮的,铺满整片天际,几要把那轮圆月给比下去了。” 我盘起脚闲散坐着,嘴里悠悠吃着甜汤,心情骤然美丽起来,惬意地眯起眼皮,脸上咧出笑意边说边扭头对向梵色,正好撞上他的眸眼。 一眼回眸,梵色那张面皮沉寂着精致。 唇形稍显凉薄,唇色却呈现着暗绯之色,那鼻子在夜色的照拂下,冷傲得犹如昆仑墟里最难仰视的,淡泊神无,但他却生有两道浓眉,又显得精神而有生气,最叫人过目难忘的,是那双狐狸眼以及右眼尾那粒点睛一般的朱砂痣,高贵雅致,冷艳无双。 精致的五官,糅合出无暇的脸皮。 梵色此刻瞳眼至深处晕着浓厚的妖孽色彩,灼烈而又温润,看着你时,仿若犹如在三千梵镜中窥得此生所求,沸腾而又隐晦。 我一瞬间难以消化这等美色,将楞了半刻方才回神,胸腔处的那颗七窍玲珑心没由来作一抽搐。 这感觉很奇怪,明明我现在脸不红气不喘的,神色姿态都十分正常,但却唯独一颗心脏鼓噪难安,咚咚咚地吵得我心烦意乱。 我调整了一下坐姿,不露痕迹地将眸眼又转向天空。 梵色眸眼深处那般深意,我万不敢剖开。 一口将碗底剩的一半甜汤全部吞下,又觉得这般安静,使得气氛甚有些微妙呐,该要扯开话头才好,但是张口才发现,娘欸我嘴里还吃着东西呢。 这下呛得厉害了,顿时就一顿猛咳。 背上传来压迫,梵色拿手在上头不重不轻地拍打着,开口颇有无奈,“你吃那么急作甚,我又不跟你抢的,呛得可厉害?” 我自答应不出,只得拿手摇晃,示意无事。将就地缓了缓气,半响才道:“不妨碍。” 诶哟,本帝姬今儿个是怎么了,频频出岔子。 “唔……我方才是想起,今夜这番景色,倒十分像是在遗桑谷中,我领你去看的那处湖景一般。” “嗯,我也想起了。前天见你那般欢喜,便料想你也会跟着喜爱这处,果真不错。” 梵色边说边动手兑了点汤汁给我,示意我要缓缓啜着润嗓子。 唔,这不说遗桑谷还好,一说起来我又忍不住想起白泽来了。 这一趟遗桑谷之行,历程曲折得颇令我唏嘘不已,最最心酸的,莫不是白泽离我而去。 我忧伤道:“欸梵色,你说我是不是太依赖白泽了,我俩也不过就是分开了不到三天,我就这般想念他了,白泽一直跟随于我身后,便这般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我好不习惯呐。” 从我牙牙学语时叫的第一句泽阿哥,到记事起没规没矩一句一声白泽白泽的无赖叫唤,他却总是会安然站立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答应我,声色温和干净,仿若润物细无声。 十几万年的朝夕相处,时间久了,许多事情似乎都变成了理所当然,我从未担育,亦或我从未细想过,白泽会忽然在哪一天就离开我。 (一百六十七) 甜汤事件 似乎只要我一叫唤,白泽便会一如从前缓缓出现在我视线中,会踱向前一步,温润存眷答应我一句“帝姬”。 然这遭,白泽不会出现了,我忧伤,他跟别的男人跑了。 这么久未见,我有好多话想同他言语,却不知晓他身在何处。 我同白泽,几乎极少有这般分离过。 到底怨我,竟糊涂至此,不知他心中所想,他于我之纠葛,待我之恩德,叫我如何换算得清的。 回想及从前,到底是我没心没肺,心安理得坐享白泽对我之照拂。 “你又想起白泽神君了。”梵色静然看着我,周身神态,犹如浸在夜色之中,难以摸清,“唔,也是,你与他到底相互陪伴了十几万年,贸贸然分离,自然不习惯。” “可不是呐,你说白泽去哪了呢?”我放下空碗,歪着脑袋闲闲晃着左手腕上的玉髓镯子,另一只手支颐着下巴,“我有好多事要问他呢,还想让他看看素卿给我的镯子。” 这遭感悟得忒有些沉重了,待我忧伤完,就着碗底的汤汁一口干了,正哀哀怨怨地叹着气呢,忽而船身晃动,我抬眸,猝不及防梵色探身过来,左手堪堪摸在我头顶处,续而顺势抚摸我耳侧的长发。 梵色上身直将我罩住,声音至上而下到我耳朵,“阿瑶,阿瑶我在呢。” 梵色的下巴就在我额头斜上方,有几缕鸦发滑溜至我眼前,挠到我鼻尖,我缩了缩鼻子,向上抬头,见到他活色生香线条流畅的下巴。 我点头,不假辞色道:“我知道你在呐。” 梵色却似乎摸不够似的,爪子转而溜到我脸颊来了。 我顿时警惕,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梵色贴在我脸颊的手掌转动,指尖下挑,一手将缓慢托起我的下巴,低头与我对视。 我看见他的眸眼,璀璨得仿若纳入了今夜这万天星辰,瞳孔万花,勾魂摄魄,几要与眼睑处的朱砂泪痣争夺艳色一般。 梵色悄声叫唤,“阿瑶……” 张合间唇瓣沉淀成深色,声色轻飘低磁,犹如呢喃,我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四周气流凝住一般,又压抑着别意,忽而梵色眼皮快速一闪,脸面顿时就将贴近过来我的。 我手疾眼快,脑袋直接猛地一下迅速向后仰,后背没有依靠,顿时两人双双倒在船头。 果然不出本帝姬所料,小公狐狸意图不轨使用美色勾引,要来轻薄不才在下呐,幸好在下把持住了,在紧要关头躲开。 这回我身体向下倒,他便也跟着倒了,不过他比我来得狼狈许多,带倒了中间放置甜汤的木板。 “唔,你给我起来。”我躺倒在船头,又急忙叫梵色挪动位置,“紧着呀,你身上糊了甜汤。” 诶哟,梵色倒下,身形有一半在我身上,一半则压着汤罐,里面的银耳莲子汤还有一小半没吃,眼看着就要倒完了。 梵色还未动,脑袋还搭在我腰侧呢,我手忙脚乱地去推搡他,没留神梵色将手往下探,一手并排横压制住我胡乱蹬的双脚,另一只手猛然一扫,顿时听见一阵瓷器碰撞的声响,再而后是一道“扑通”水声。 呃……梵色广袖一挥,将银耳莲子汤给扫下船了! 这……本帝姬表示惊呆了,本帝姬表示不能接受。 (一百六十八) 混账狐狸 呆了半刻,反应过来之后,梵色已经顺势滑溜上来,居高临下对着我,眼珠子寻上我的,见他眸色若有凝重,浓眉微皱着,似要张嘴说话。 但是,本帝姬这会子没心情给他甚么话语权,暗自发力,猛双手迅猛按住梵色双肩,直接反扑,翻身扭转,将梵色按在身下。 本帝姬这招动作忒迅猛,简直犹如饿狼捕食,成功扬眉吐气了一回,怕梵色反抗,索性用尽全力死摁住梵色双肩,两腿曲折跪着,特地空出一只腿有样学样地压住梵色双腿。 张嘴便骂:“你抽什么疯呐!本来还能拯救回来甜汤的,你这一扫全没了!浪费粮食小心遭天谴呐,没看我这不还没吃完么,你……” 我气得语无伦次,越想越上火,“哎呀呀,不行,气死我了!回头我一定要让勾陈赏你几个天打五雷轰,不发个威镇压镇压你,还真拿我当软柿子捏了,本帝姬身为堂堂上古神女,是你想压就能压的么,要也是本帝姬压的你,你魔疯了是吧,这坐得好好的来这一出。” 我骂得很麻利,全程气都不带喘的,一通下来中场休息,歇了口气,抽空瞟了一眼梵色的反应。 欸? 梵色一副安然模样躺在船头甲板,半点没有悔过愧疚亦或其他不快之意,那脸色自得十分,本帝姬瞧着忒欠揍了。 我眯了眯眼,面露不善,阴测测地朝他龇了龇小虎牙。 “还不认错,这回你不好好表态道歉,本帝姬就回三十三天去,不在这瞎晃了!” 梵色定定看着我,鸦发凌乱披散子在木板上,这般看着,模样十分无害,我吓唬完他,也不说话了,径直与他对视,顿时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唔,话说梵色身上硬邦邦的,我的腿至膝盖处压着他的双腿,硌久了忒不舒服,正纠结要不要挪一挪位置呢,下方梵色却终于做出反应。 小公狐狸笑了,笑得灼灼犹如海棠春花,温暖而又魅力四射,遂不及防戳入我三寸灵台。 欸,我没留神被他电到了。胸腔纳子怒气被戳破了一般,一口气没顺上去给哽住,呃……再然后就气不起来了。 梵色续而低声喃喃,音色沙哑,细致透露出性感意味,我听得眼睫颤动,却见他的也随我一起颤动,浓密纤长的睫毛优美得有如蝴蝶翩然扇动翅膀一般。 梵色闲闲躺着,话里讨饶道:“阿瑶我错了,我回头让持清煮你最喜欢吃红豆粥,向你赔罪。” 我顿时挫败,明明刚才还气冲冲地,怎么说消就消没了,他娘的小公狐狸你没事笑什么笑呐。 我气不过,“那是持清煮又不是你煮,功劳是持清的,有你什么事呀?” 梵色闻言微微蹙眉,他就被我钳制在船板上,发束在刚刚争执间滑掉了,鸦发披散缭乱,连着平日里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衣裳也变得松垮,领口不知什么时候被扯开了,将露出一字锁骨,禁欲又销魂。 我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娘的,觉得有点要留鼻血的冲动呐,我有对小公狐狸做过什么嘛,他忽然这般喜不自禁是闹哪样? 见他笑得分外璀璨,隔着迷离夜色,我顿时将将恍惚起来,只注视到狐狸右眼睑下的赤色泪痣,艳色无双,雾霭沉沉。 “是是,然你看在持清是我教导出来的份上,看在我是他主子的份上……宽恕我这一回可好,我保证一定下不为例。”梵色这遭认错态度十分好,再接再厉,“唔,我以后一定不再糟蹋粮食,也一定不敢再压你了,以后我都让你压,你慢慢压回来,喜欢什么姿势压我都配合。” 不得不说,梵色这般示好服软的模样看得我……心情大好呀!闻言下意识满面得瑟地点头,但是,点到一半又生生卡主。 欸,我歪头,神色凝重地抿唇吧眨眼皮,梵色说什么什么压来着?怎么这话里意思,忒不对味哟。 我上下提气,做了一个深呼吸。 混账狐狸又耍流氓! (一百六十九) 高傲的小肥鱼 索性一把将甩开他,脚下往后挪,一屁股坐到船尾,与梵色转换了位置,警惕与他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梵色起身,也跟着就地坐在我刚刚的位置,眸光潋滟地看着我,“怎么我这么说,阿瑶不满意么?唔,还有漏的话,阿瑶尽管说。” 梵色说话间大手一挥,广袖舞动,将手臂闲靠在船侧,一副我很好商量我很好压你快来压我的架势。 我眉头顿时将抽了几抽,对此我假装没听到。 因为除了假装不知道之外,我着实想不出有什么招数对付这只混账狐狸。 欸,耍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耍流氓的主儿是只活色生香的九尾小白狐呐,对于嗜美成性的堂堂上古神女不才在下而言,乃为死。 我一只手手肘抵靠在边沿的船侧木板,拿手背支颐着下颚,末了眸子一转,身形一歪,不死心将脑袋伸出船外。眼珠子打探向湖中,试图寻找被梵色扫下去的瓦罐。 湖泊里面望眼过去一派幽暗,幸好本帝姬眼力佳,两下便寻到目标。 碧水湖不深不浅,湖面距离湖底大概有十余超基本有两个人高了,而那只甜汤罐头,正安稳地躺在湖底。 “欸……”我长叹了口气,又伸出剩下的一只手探入湖水之中,湖水触手冰凉沁骨,我缩了缩肩膀,还是义无反顾地将手浸在湖水中。 梵色问:“阿瑶你做什么呢?” 我回眸瞪了他一眼,硬邦邦道:“捞汤罐,总不能掉下去就不管了吧!” 边说手下也没闲着,手轻轻在湖水中来回摇晃,荡动湖水,水中波澜层层泛起,原本沉至湖底的汤罐犹如生出浮力一般,被着一股无形的拉力扯动,缓缓升向我手掌方向。 诶哟,我眼尖发现,罐子上升至一半时,竟然有一只纯黑色的小肥鱼从罐子口钻了出来,得见天日之后,悠哉甩了甩尾巴,转眼便溜远了。 我张着嘴巴,一手巍巍颤颤地指着湖中,“你看那只鱼,它居然钻进罐子里吃我的银耳莲子汤!” 梵色听及,也朝向我这边探头,往湖中打量。 “唔,确实是。”梵色话里透露出笑意,“那只鱼胆忒肥,居然敢吃你的。” 梵色说话间罐子已经安稳漂浮至我手上,我一把抓住罐口,将捞起来检查罐子里,果然罐底原先剩下的那些全部没了。我龇着小虎牙轻扯了一声,见湖里那条鱼通体墨色,鱼尾有一块拇指大的红色花艾身量不过巴掌大,然而肚子那块肉忒肥,一看就是只贪嘴鱼。 我对着湖中嘟囔道:“算了,反正我也吃不了剩下的,只当便宜你了。” 结果没曾想那鱼忒高傲,我话刚说完,竟然见它又甩了一次鱼尾,那动作神态,我里里外外看着,分明带着得瑟意味。 “哟!胆子果真是肥啊。”本帝姬挑了挑眉,微侧着脸对向梵色,眼珠子却犹自盯着那小肥鱼,“给我记着这条鱼,我明天要拿它炖汤。” 梵色从善如流,“好。” 不料小肥鱼似乎听懂了一般,见它在湖水中摇晃了一下小脑袋,然后,下一刻猛甩着鱼尾逃窜,两三下溜得没踪影了。 欸,话说我最喜欢仗势欺人了。当下满意地看着那只鱼落荒而逃,一手将手里的汤罐随意置在船板,欢乐道:“嘿嘿,不晚了,我乏了,现在回去如何?” 梵色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末了才点头:“你困了我们便回去了。” 听小公狐狸这话里的调调,分明犹自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但本帝姬心情好,不与他计较,只着手指挥他,“你拿船桨,划船回去,紧着!我困了。” (一百七十)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竹楼有一半是搭建在碧水湖面上的,所以划船回去不过小半刻便可到了。 我一脚蹬上码头,身后梵色犹自在码头边的绑绳柱上绑绳。 我没管他,径直两三步跨上竹栏里面,着眼往里打探。 夜色已然全数包裹住竹楼,里屋并没有点火,只有外堂中间的饭桌上萤萤燃着一只小红烛,烛光昏暗,桌子旁爆持清正背对我们盘坐在蒲团上。 在船上坐久了四肢有些僵硬,我一边走着一边伸懒腰活络四肢,走得,梵色几步便跟上我,走在前边为我撩开朱红纱幔,我扭了扭脖子,眯着眼看向持清。 哟,这才发现,持清身形挨着矮桌边沿,上半身佝偻着,脑袋瓜有一下没一下地向下晃点,显然是在打瞌睡。 我反应过来,收手收脚地靠到持清跟前,一手掐起迷幻诀,食指与中指并拢,不着痕迹地点在持清的眉心,指尖点到之处,泛起轻微的玄光光晕,持清顿时有反应,抖着眼皮似乎要睁眼似的,但是下一瞬,又袭上浓厚睡意,眯着眼皮脑袋蒙圈了似的。 我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嘴里轻声吩咐,“去睡吧。” 持清身上种着迷术,尤其听话,晃摆着起来,然后摇摇晃晃地转身转圈,显然不知要走向何处。我叹气,拿眼冲梵色使眼色,梵色立刻会意,引导持清,“往东面赚那里有你的屋子。” 持清睡眼朦胧,神智模糊地任由梵色指挥,脚步摇摇晃晃又转了几个圈,这才找对方位,义无反顾地去了。 梵色踱向我,“阿瑶是体谅持清太辛苦,特地赶他去睡的。” 我点头,“正是呐。可不都怪你,人一来就让人做那么多事,瞧把他累的。见我们没回来,还这般热枕,巴巴等着,都不敢自己去休息。” 梵色弯腰,在桌上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我,笑意盈盈,“唔,阿瑶说得是。” 我一口结果,歇着气吃茶润嗓子,顿了一顿,又不免叹了口气。 梵色侧脸,疑惑道:“怎么,阿瑶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解决的么?” 耳畔婉转传入一声低磁悦耳的嗓音,我扭头,正好对上梵色的狐狸眼,朱砂泪痣在幽幽夜色的衬托下,越发妖冶,因为是向下看着我,眼皮亦然微往下阖着,两只眼珠蓄满晶亮。 本帝姬暗自吞了口水泽,将面色端得颇有些肃然,惋惜道:“本来还想嘱咐持清,明天的早饭我想吃荷叶粥,现在看他这般困,又不好再叫醒他。” 梵色不由好笑道:“你倒好吃,时刻都要记着。” “可不是。”本帝姬一脸正义凛然,“话说神途漫漫,寡淡无为,高冷于世,而且现今的世道,又不似洪荒那会儿一般,战乱杀戮,快意恩仇……欸,九重天实在是无趣哟,我再不培养个喜好出来,人生岂不是没追求了。” 梵色听罢,眸子转了转,总算见他面上泛起赞许。 “阿瑶说的有理。” 我顿时开怀,得瑟地咧着两颗小虎牙道:“那明天你早起,跟持清说一声我要吃荷叶粥。” 梵色正要开口,我迅速又打断他:“明天你不许再一大早叫我晨起散步!” “我这都几天没睡过一顿安稳觉了,我不管啊,我明天要睡到自然醒,谁敢叫本帝姬本帝姬就跟谁急!” 我说得十分气势昂扬,末了满面意志坚定地盯着梵色。 梵色默了一默,欲言又止,“阿瑶……” 不得不说前阵天天被小公狐狸赶早叫唤起床,本帝姬都有阴影了,我警惕道:“你说。” “唔,阿瑶,我担心不叫你起床的话,你索性就直接睡到日中了,那荷叶粥岂不是要变成午膳?嗯,就你这的性子,当做午后小点也有可能。” (一百七十一) 荷叶粥的诱惑 “唔,阿瑶,我担心不叫你起床的话,你索性就直接睡到日中了,那荷叶粥岂不是要变成午膳?嗯,就你这的性子,当做午后小点更有可能。” 呃…… 我黑着脸,握了握拳,忍不住又咧嘴龇起小虎牙,然而看在荷叶粥的面子上,想了想还是决定屈服了,折衷道:“那你还是等持清煮好饭了,再叫我起床罢。” 梵色学我的模样,把整齐洁白的八颗牙齿露出来,笑得十分狡黠,“听阿瑶的。” 我定定看着那张妖孽面皮,忒得瑟了,突然莫名就觉得气不过。 诶哟,总每次无论使出什么招数,结局几乎都是被小公狐狸反将一军?嗯……我沉重,难道真是阿哥嫌弃我说的智商不够?我念及此顿时悲愤了,索性不想了,挤出一句:“我去睡了。” 说完甩头就撩开纱幔,“蹬蹬”跑向竹栏边的楼梯,梵色也一齐要上楼,不紧不慢在身后亦步亦趋,我没理他,一股脑顺溜到二楼卧室门口,推开门之后转身反手就要关上。 “阿瑶。” 梵色蓦然叫住我,我顿住手上,抬眸望去。 卧房对门就是书房,梵色此刻后背正靠在门口,双手抱拳,浑身闲散。 我问:“什么事?” 梵色看着我,安然而又深沉,眸子最底如渗入月光一般,分外深沉而又雅致,总叫我如何也分辨不出其中深意。 就在本帝姬以为,小公狐狸这架势是打算要看我看到天荒地老来着,他却终于开口。 “阿瑶……” 我没出声,只歪着头,眼皮吧眨了一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有嘛事快说呐,本帝姬我要睡了。 梵色勾着唇浅笑,笑意淡然而又蓄出暖意,“阿瑶,好梦。” 我将愣住。 这一刻,眼前青年白衫鸦发,浑身姿势慵懒孤傲,只右眼睑处的一点赤色朱砂痣,灼灼披露冷艳,夜色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华之姿。 我愣了小半刻,攥在门把上的手忽然一紧,因为指甲掐着木板门,反而是手指在疼了,我轻声回他话:“唔,你也是。” 说罢双手一挥,利落将门关了。 我深呼吸了口气,娘欸,总算安生了。 插好门栓,边往里走边直接就扒拉衣服,身形一扑,整身横在。 哟哟,我感慨,果然还是在最舒服了。 除了吃,有什么比裹在松软的棉被上还要来得惬意的呢? 我双眼一闭,灵台立刻就陷入混沌,入睡的速度超级惊人。 但是,睡不安稳,本帝姬居然又梦魇了! 娘的,最近因为事儿多引发的后遗症么,怎么这般容易遭梦魇侵袭。 还是被梵色那句“好梦”给着魔疯了,我就真做梦了,可是这梦是好是坏,唔,定义甚微妙啊。 梦里的主角,乃是一直软萌可口的小白狐狸。我居然又梦到洪荒时拣到的那只小白狐狸!欸……最近跟狐狸很有缘分呐。 这一回的梦境,那只狐狸的伤势已然好得七七八八了,虽然几天接触下来,好歹对我有好脸色了,但仍旧不肯太亲近我,我成日盯着他那一团毛茸茸又雪白无暇的皮毛,一度垂涎得两眼冒精光。 欸,看得摸不得,太难过了。 我觉得,这只狐狸太高傲了,一定没有小伙伴愿意跟他一起玩耍的,所以也就是反过来说,也正因为狐狸以前没有小伙伴,孤身一只狐,所以性子就愈加孤僻愈加不肯接受我了。 嗯,我天真无邪的孩提时代,自信满满地作了一项伟大的决定,用爱心感化小白狐狸。 (一百七十二) 香香澡 出错了, 章节页 开头标记 找不到. (一百七十三) 忍不住笑 此刻的小白狐狸,身上的毛要湿不湿的,形容狼狈地贴在身上,这好容易有几块毛是干的吧,却因为刚刚的反抗,导致那些毛发,全数竖起起来,这模样……啧啧,完全颠覆了往日高冷矜贵的模样。 我哈哈大笑,指着狐狸道:“欸!小白,你真丑!” 唔,果然话音刚落,就见小白狐狸原本担忧的脸色,一下一下慢慢变得十分微妙,眯起狭长的眸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见他那眼神,一时间又觉得不好意思,又发毛被狐狸这么不明所以地盯着,那感觉,假若他要是个人,定有我好看的。 欸,难得小白关心我是吧,不能笑!急忙闭上嘴巴,但四肢手舞足蹈却不知如何安慰他。 没曾想还没哄小白呢,娘欸我就因为笑得太生猛,牵扯到伤口了,报应来得太快。 紧促又一阵抽气,似乎这回玩大了似的,不知怎地,灵台猛然陷入混沌,四周氛围骤变。 我犹如陷入万丈深渊,脑门一黑,呼吸顿时紧迫而又压抑。 睡梦浑浑中冷汗一阵淋过一阵,我喃喃,痛得惊呼出声,三寸心头犹如血淋淋被捅了道口子一般,浑身都在抽搐,头脑恍惚,灵台动荡…… 明明有一个声音在呐喊,这是梦这是梦啊!赶快挣开眼皮呀,睁开就没事了……但不行。 梦魇来势汹汹,似乎不将我拉下地狱便不肯罢休。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般被拽下念谲暗黑之地,再下一瞬……嗯?我竟然成功了,竟然让我睁开眼皮了? 不可置信这是真的,抖索着眼睫划开弧犀但是,立马又闭上了。 我作了一口深呼吸,再睁开……眨眼间又迅速阖眼。 娘的果然是假的! 我睁开眼看到的,不是梵色的床铺,也不是澡盆前的小白狐狸,那是在一处荒山,唔,而且那明明是座不知名的荒山,对于我而言却不明所以地有熟悉感。 显然躲避忽略都是无用功,我三寸心头最贴近心脏的地方,疼痛感愈加鲜明强烈,已经远远超出意境最大局限,而所能衍生出的感触了,仿佛我此刻便是身处现世,正在经历一道生死大关。 随着巨痛加深,梦境周围给予我的感受也越发鲜明,双耳竟慢慢传入妖物异兽嘶吼哀嚎之声。 我忍不住,还是缓慢将睁开眼皮。果然,我入眼皆是密密麻麻的妖兽,然而那些妖兽却不靠近我,而是伺机盘桓在周围,我歪头,怎么这番景象以前似乎经历过? 猛地胸口处又窜起一阵抽搐,我的疑惑顿时被这阵巨痛挤没掉,冷汗在同一时间冒出皮囊之外。 我难受,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灵台猛地起翻滚,脑袋昏昏沉沉,我不自觉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 我下意识晃了晃脑袋,然而眼前的景象依旧是半透明模样,周遭的妖兽,荒山乱石,都变得扭曲而模糊,我再眨了一下眼,四周骤然浮起一条条泛着紫光的细丝犀零落飘浮于空中,有许些已然落在地上,但紫光不减,有一下没一下地闪烁,突兀出现在这半透明的境像中,诡谲又凄艳。 唔,我看着眼前的突变,脑袋犹如卡住一般,也随着这朦胧景象陷入混沌。 我一味任由胸腔巨痛血流,一味两眼放呆滞,仿若灵魂抽离皮囊一般。 我恍惚了一下眸子,这细丝是什么东西? 看模样形状,似乎是头发丝呐。 “哒哒哒……” 我耳尖一动,有脚步声。 不紧不慢,缓缓而来。 (一百七十四) 你别过来 我顿时涌上一股无以名状的熟悉感,安置在我胸腔内里,那颗原本已经麻木无知觉的九曲玲珑心,骤然猛地一阵下沉。 有人在向我走来。 步伐不紧不慢,从容淡定,然而却莫名带着一股威慑之意。我因为胸腔巨痛,早已软在地上,那人朝我愈走愈近,然我此刻所能入眼的,却只余下一片衣角。 那块衣角的布料独特,并非普通的棉布皮革,却暗自沉寂出华贵气息。 那人径直走向我这爆映入我眸眼中的那块衣角越发扩大起来,我浑身不能动弹,然全身骨髓血液却忽然翻滚沸腾起来,叫嚣着:不要! “……别过来……” 我灵台深处,有一道声音在呐喊,排斥,恐慌……“你别过来呀,不要看到你……” 心里的呐喊,随着愈走愈近的步伐而愈发高亢,然我此刻却无力阻止,连躲藏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睁着眼看着。 我不甘心,卯足全身气力,想要将身体侧到另外一爆然而只刚移了脑袋,就已经虚脱无力,反而这一挪动,叫我视野更加广阔了。 明明周围妖兽的嘶吼声不绝于耳,那人身处位置不远不近,悄然无息,并无多做任何动作,然那他的步伐声响以及任何细微动静,却犹如扣在我心头一般。 我一边抗拒,一边眼看着他走过来,逐渐看清他的身形轮廓。 周围的朦胧景象,将模糊勾勒出他的形貌,鸦发白衣,寡淡神无,空中飘荡着紫光丝犀他披靡而来,灼灼彰显高贵冷傲。 他的身影形貌越发明显,我甚至能感受得到他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我只觉胸腔鼓舞躁动,悲戚彷徨。 ……别过来! 我眼眶发热,你别过来……我不要看你…… 蓦然发现自己的视线却又模糊了。 原来双眸氤氲上水泽,没两下便将眼前的视线全数淹没。 我正不知所措呢,脑袋陷入茫然状态,就在这会儿,有一只手伸过来,指腹抵在我眼睛周围,轻柔拭掉沁出来的泪珠。 我眼睫一抖,下一刻便听有人在温声叫唤我。 “阿瑶……” “阿瑶,睁开眼。” 许是那声音太过悦耳中听,许是在我眼部的暖意过盛,那指腹穿透入肌理毛孔,生生抚平我心中躁郁,我脑筋还未反应,身体便先有了动作,眼睫缓缓向上划开。 我脑袋放空了有一会儿,才将我眼前的视线纳入眼中。 眼前是月白色的绞纱床帐,我思绪回归,我从梦魇中转醒了。 “阿瑶!” 脸颊被一只手捧起,随即对上一张美貌面皮。 我双眼无神,楞然注目着他,半响张了张嘴,“梵色?” 我缓缓呼吸着,吞吐气泽,慢慢收复散漫的神识。 然后,就地抬腿,用力一醅目标正中眼前的狐狸。 嗯,我踹得很成功,梵色没留神我忽然来这么一下,猛地后背撞到床柱上,我这才慢悠悠起身,将坐立起来。梵色吃痛地拿左手抚向后背,开口问我:“阿瑶你踹我做什么?” “唔。”我悠悠整理了一下歪扭的衣襟,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这个纯属是无意识动作,别见怪啊。” 我话里意思,明晃晃指向遗桑谷他耍流氓那晚。娘的,那晚的教训可是十分之惨痛呐,所以真不怪我这回一睁眼就踹你,实在是安全第一呐,本帝姬万万经受不起你二次勾搭。 我质问,“你大半夜的摸来我做什么?” 果然梵色抵着唇清咳起来,“唔,你梦魇了。” 我愣了一下,梵色此刻仅着中衣,两眼眸色幽深沉着,“阿瑶,你哭了。” (一百七十五) 我哭了 出错了, 章节页 开头标记 找不到. (一百七十六) 挤不出章节请随意 我,拒绝梵色,“我不脱。” 梵色皱眉,“阿瑶,你要是喜欢玉镯子,我日后一定送你更好的,但这次你得听我的,这东西来历不明,深浅难辨,你成日带着它我不放心。” 我纠结。小公狐狸欸,早之前就说了这东西不能拿掉的,这可是素变态送的哟,就算给不才在下再多吃几个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摒弃它啊。 我叹气,“玉髓镯不是来历不明呀,这可是素卿特地送我的呐,素卿说他为了得到玉髓原石,当时颇废了翻周折,我怎么能说仍就仍。” “这镯子都害你梦魇了,你是没看你方才那模样,差点没走火入魔了,我好容易才把你叫醒……”梵色看着我,顿了一顿,又叫喊,“阿瑶。” 我耷拉下肩,闻言摸了摸下唇,“欸,那也不一定是因为镯子呀,也有可能……有可能是因为白泽的事,我在遗桑谷时,也曾梦魇过一回呐。” 显然梵色犹自不死心,浓墨般的眉毛紧蹙起来,我瞄见那只放置在锦被之上,被玉髓镯中伤的右手,竟然意气用事一般的,掌心反手朝下,一把作势要拽住锦被。 我脑袋还未反应,身体先行运转,手疾眼快拿空着的另一只手反伸过去,拽起他的手腕向上提起。 娘欸!梵色手上血肉模糊,要是真拿这破手掌去拽东西,啧啧,本帝姬看着都会生疼。 我训斥,“你这没看到自己手都成什么德行了,你这你这……还敢胡闹!” 梵色置若罔闻,一脸闷气,“阿瑶,你真不肯把那镯子摘了?我终究不放心素卿往镯子里灌的东西。” 我无奈,扳直腰杆开始苦口婆心,“开玩笑,素卿能害我么?其实素卿嘛,就跟我阿哥一样,成日里闲着没事找事,特爱瞎搞,而且越恶趣味的事情越喜欢,尤其是素卿,他恶趣味简直达到了专趣一注的变态境界了,现在先不论我能不能摘得掉这只镯子,就算运气好摘掉了,但这是素卿法力加持的物件,我一摘素卿那边便会有感应,一定又来找事了。唔……这个……咱们也不是斗不过他哟,但是,咱们没必要陪他瞎搞不是。” 我费了这么久的口水,总算有点用了。 梵色犹自拧着眉头,但神色却没刚刚那般坚持。 我看着有门,着紧又劝他,“我这才刚在竹楼住下呢,悠哉自得地多棒呐,素卿一来指不定又要捣腾甚幺蛾子,你说是与不是?再说你跟在我身爆就算有事我也不是一个人呐,这不刚刚你救急就得挺好的呐。” 梵色眉头渐渐舒展,我总算见他嘴角向上勾起来,沉吟之后开口,这次音色愉悦不少,“阿瑶说得有理。” 我乐呵呵,“你不反对就好。” 废话!本帝姬我声色并茂耗了这么多口舌,再没扯出条理来就真白瞎感情了。 我舒了口气,双手向上伸直做懒腰。 娘欸,累死本帝姬了,甚现在还未天亮,得赶紧再睡一趟回笼觉,但做完懒腰却发现梵色还窝我床头坐着,一副闲散自得的模样。 欸? 我收回双手,下意思拿手拉了拉领口,继续乐呵呵道:“唔,那什么,你还有什么事吗?” 梵色眸眼专注,“喔,是还有事。” “你说你说。” 梵色笑得人畜无害,“阿瑶你刚刚梦魇出了一身汗,要不要我去弄点热水给你洗澡?” 我下意识面色不善地眯起眼皮,面无表情,“这么晚了就便宜行事罢,我自己随意使个清洁术搞搞就成了。” 顿了顿又一本正经道:“嗯,然后你可以滚回去书房了。” 梵色满面不赞同,“阿瑶你带着那只镯子太不安全了,我决定对你寸步不离,贴身守护。” (一百七十七) 那真是辛苦你了 出错了, 章节页 开头标记 找不到. (一百七十八) 狐狸的气质 一般来说,唔,是按阿哥与素卿的话来说,不才在下一睡了就跟死了一样,雷打不动风吹不倒,睡眠质量特棒。 在青丘碧水湖畔的第一夜,虽然半夜突兀梦魇,但是好赖我醒来之后精神不错。 昨夜将屋内的窗帘拉开了,所以天刚一亮,日光径直滑溜进来,都不用梵色叫我起床,我自个儿便自动自发捣腾起床了。 我精神不错,然而没能跟上灵魂,起来时四肢酸软乏力,跟睡之前打了仗似的。 唔,估计是睡觉时睡相不好又压到手啊脚啊的,遂也没什么兴致梳理一头及腰长发,随意拿发带拢了拢鸦发便算了事。 两手推开门,边跨出门槛边伸展四肢做懒腰,然后不幸的是对门书房,梵色竟然也开门了,然后本帝姬就这般毫无形象地贸贸然与他对上了眼。 必须声明一点,小公狐狸早就打理整齐,穿得人模人样儿的。 见他领口边沿用银丝刺绣成莲花形状,规规矩矩紧密束着,素色长衫加身,显得分外斯文清俊,最可气的是,明明他的头发也如我一般,一齐松垮地束在后背,但怎么我这般打量他浑身,却有一种懒散又自持的……嗯,气质! 我不开心了,下意识就不屑地扯了扯唇畔露出小虎牙。 梵色推开门见到我,楞了一下神,然后下一瞬,这只狐狸便笑得活色生香,“阿瑶,早啊。” 我面无表情地放下举起来的双手,心底开始后悔了,娘的!早知道刚刚就应该打理好身上的行头再出门。 我没好气道:“早。” “我正要叫你起床呢,没想你自个儿倒肯自行起了。” “咳……是么。”我含糊道,然后转身走向木梯口,“我下去转转。” 梵色见我下楼梯,亦然一道随我下来,我俩刚走到半道的转角处,便闻见一股清淡的荷叶香。 嗯,这味道闻着……简直心旷神怡啊。 我开心起来,扭头问跟后梵色,道:“你跟持清说了早饭煮荷叶粥的事?” 梵色点头,“一早便说了。” 我听罢,一脸欢快地快步踱下木梯,“持清欸!” 两下便踱至外堂,果然正中位置的矮木桌上,一紫砂锅正端端正正地摆上面,锅盖置放在一旁,清淡碧绿的荷叶粥萦萦绕着热气。 持清听到我叫喊,从膳房钻出来。 见他两手还端着一小碟子,在晨光中笑得十分俊秀爽朗,“帝姬,君上!小仙给二位尊上请个早。” 我就着拉梵色坐上蒲团,一边朝持清摆摆手,“好说好说,本帝姬闻着味就饿了,紧着过来吃了。” 持清听罢却不走过来,朝我拘了礼示意,转身又钻进膳房,我料想他可能是还有菜未端出来,便也不再问他。 梵色一直未说话,满面淡然,主动拿起桌上的小瓷碗,就着盛了三碗荷叶粥,推过来一碗给我。 我也不客气,接过来便吃,持清转头就出来了,这回手上直接端着一方托盘,我眼尖瞄到托盘上有四盘小碟。 持清利索凑近矮桌,一碟一碟将托盘上的吃食放置上桌,“二位尊上,我还备了紫薯糕,藕粉桂花糕,醋溜鱼片,拍黄瓜,佐着粥正好开胃。” 嗯,本帝姬越看持清这孩子越中意。 我捻起一块紫薯糕吞了,“难为你上心,你家君上能有你这么个能干的侍童,当真是积了个大福报。” 我这般断言,梵色还未有反应搭话呢,持清便就急匆匆摆出正色,双手恭谨作揖回道:“帝姬言重!小仙本就是君上唤来与二位打理日常起居,此乃持清分内事宜。” 我面色摆得愈加慈和。 “对了,我倒惊喜一件,你梵色君上不喜吃食的,怎么你却这般精通厨技,是不是以往没跟梵色之前,你就已经很会煮饭了么?” 持清,满面正经肃穆,虔诚地看着梵色,“君上不喜有闲人跟着,除了小仙也再没有其他贴身的侍童了,是以身为君上的首席侍童,无论君上需要与否,这必备的本事,那可一样都不能少的。” 我听罢,眸子转了转,不忘喝一口荷叶粥,末了将空碗递给梵色,梵色淡然接过,悠悠又盛满一碗给我。 我一把接过,嘴对着碗沿一滑溜,顿时又吞了大半碗,末了豪迈将碗放下,忽然转念想到万能执事白泽神兽,顿时对持清的话深以为然。 我忍不住赞赏,就差没对持清竖大拇指了,我道,“本帝姬很欣赏你。” 持清害羞了,含蓄道:“这是小仙应该要做的,帝姬抬举。” “唔,阿瑶说得是。” 正要再夸他两句呢,对面倏然响起梵色的话语,音色清冷,不紧不慢。 “如此说来,你这差值当真做得劳心尽力,难怪阿瑶昨儿个一直在说我刻薄你,看来本君确实要好好犒劳你才是。唔,前一阵太上道祖赠了我几粒灵丹,可滋补修为灵根,我正想着哪天差你跑一趟九尾宫抵,将灵丹转赠给我母妃,但到底也不 嗯?这两位又是在演哪一出?我没得搭话,便默默地伸手捏了一块藕粉桂花糕。 能忘了身边伺候的人,唔,回头匀给你一颗,以示嘉勉。” 梵色这一番说得和颜悦色,竟然难得透露出那么一丁点儿人情味出来,然而持清却一脸惊吓,眼巴巴看着梵色,巍巍颤颤道:“君君……君上,您这是?” 梵色笑得高贵冷艳,“持清啊,真是辛苦你了。” 持清惶恐道:“小仙不辛苦,不辛苦!” 梵色继续问持清,悠悠道:“吃饱了么?” “饱了。”持清立马领会,“哟!二位尊上,小仙另行有事须得打理,二位先请吃着,小仙先行退下。” 呃,持清刚一说完,然后就马不停蹄地滚了,我真没夸张,这小伙子连转身起步都不用,直接腾起一下“咻”地滑溜了几尺远。 我继续默不作声,不动声色地看着梵色,怎么着我刚刚跟持清谈话有说到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么? 我两三下将手上的糕点卷干净,灵台运行了一回天,总算悟了。 欸,感情这只狐狸是在傲娇我刚刚只跟持清说话,没搭理他呢。 啧,我的错,苦了持清。 (一百七十九)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本帝姬体谅梵色小青年是个没童年的,心思扭曲无可厚非,于是拍干净手上的碎屑,又拿了一块藕粉桂花糕,满面殷勤地递给小公狐狸。 “梵色呐,这糕点不错,你也尝尝。” 梵色挑眉,淡定地看着我伸向他面前的糕点,顿住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肯张嘴,然后在我满眼期盼的晶晶亮瞳仁中,狐狸一脸别扭傲娇地点头松口道:“味道不错,谢谢阿瑶。” 我满口应承:“就是嘛,吃食是件多么大的乐事哟,难得你有持清这么个好手艺的,开心点啊。” 估摸着梵色见我开怀,自己不由也跟着蓄起笑意,眉宇间略有所思。 半响又问我道:“你当真以为吃食是件大乐事。” “那可不,天大的乐事呐。我深以为,神生在世,及时行乐啊。你不觉得么?” 梵色凝神半刻,竟然生出赞同的神色出来,眉宇舒展开来,点头道:“……嗯,我也以为是。” 欸!话说梵色的智商一直无时不刻地在碾压我,这回难得我的理论被他认同了,啧!开心。 我喜不自胜,又要强做镇定,忍了忍,不自禁地满面喜滋滋去夹了一箸醋溜鱼片,放到梵色跟前的空碟上。 “来来,那你多吃点。” 梵色总算恢复良色。 此后又悠悠过了几日,在青丘碧水湖畔的日子过得悠哉滋润,无甚波折。 本帝姬一直心安理得霸着梵色的屋子,委屈那狐狸宿在书房的四尺小榻,好赖人家也没甚怨言。 至于我手上的玉髓镯子,至从第一夜发神经之后,就再没有动静了,我亦懒得去探究素卿往镯子里灌了什么,反正跟素变态有关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有一点,梵色一直持之以恒地认为,这只镯子太危险了,既然我不愿脱下它,狐狸便表示要帮我时刻看着,以防不测。 唔,小公狐狸话里的意思在现实中表现为……呃,半夜爬不才在下的床。 对于此等流氓行径,美名其曰说怕我又梦魇了。 我抗议无效,为此弄了好几道门禁,但都没用,梵色总有法子破解掉,然后趁我睡着摸上床,折腾得我这几晚都没好觉睡的。 本帝姬怒了,接连将小公狐狸狐狸踹下床好几次,之后他才肯安生。 这几日一闲适下来,之前在销魂殿的日常作息又慢慢恢复了。 在销魂殿时,梵色每日准时准点在卯时临末叫唤我晨起散步,今次这日子安稳了,梵色便又开始每日叫醒事宜。 这回我跟梵色就宿在对门呢,梵色要叫我起床比在销魂殿时更加便利了。于是乎几日下来,我二人便将小竹楼周遭的景致全数逛了个通透。 本帝姬真心怀疑再这般下去,逛得没处逛了,梵色突然一个兴致起高就要去爬竹楼傍着的那座小山包。 奈何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我这一厢吃他的睡他的,实在不好再似三十三天时那般与他抗议,所以本帝姬采取折衷的法子,既然大清早地就被梵色叫醒,导致睡眠时间缩短,那我便把睡眠时间挪至午饭过后。 本帝姬此举简直机智,毕竟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吃完午后之后,就直接躺倒睡大觉来得惬意的了。 更何况睡觉的地板,那还是在幽美的碧水湖畔,竹栏上沿垂挂的竹帘被清风一下一下打着晃摆,梵色每每在我午觉之时,就会在一旁的案桌上批阅折子,伴着墨香,抱着枕头,正好入眠哟。 (一百八十) 所想所需 白日里闲来无事,没得打发时间,我便抱着茶水,又捧了一大堆的瓜果点心,盘坐在竹栏边上观赏湖畔景致,再不然就是去去梵色的书房里摸几本佛书道经翻看。 但是几日之后便乏味了,于是乎在我含蓄且委婉的建议下,梵色总算开窍,打发持清外出去搜刮一些戏本小册啊,野史外传啊,供我闲暇度日。 不才在下的那一把懒骨头根深蒂固,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无聊就想吃,吃饱就想睡,除了每天晨起被梵色拉出去散步之外,几乎是不愿多挪一步路的。 至于梵色,我打量他最近似乎要比以往忙活许多,不时会跟持清凑在一起,俩人私下不知在捣腾什么,经常我午觉前还能见他在旁执笔批阅,醒来就不见人影了,但有一点,他晚膳时肯定会出现陪我吃饭。 我也没问他去干嘛了,照旧该吃吃该喝喝。 毕竟要体谅他身为少年帝君,肩上承受的担子不轻。前些日子不在青丘还好说,现下既然回来了,就一定少不了要应酬,便也贴心儿的没主动去叨扰于他。 这般算来,我跟梵色相处,两人所有互动,都难得地自然融洽。 我这几天特地在内堂的竹栏边沿搞了一美人榻,只要梵色在着,那么多数时候,我不是同他煮茶闲扯话头,便是缩在美人榻上头翻阅本子。 我看书,梵色盘坐在旁边的桌案前处理公文折子。 那般时候,我俩周遭异常静逸,几乎都能感受得到其间空气如何流窜,清风浮动头顶的哪一片竹帘。 我看得眼睛乏了,便会抽空抬眼望向他,他竟同我连了心意一般,总能在我抬眼的那一瞬间寻上我的视犀将瞧住我。 相对无言,难得的不窘然,我看他时总会弯起眉眼,两人下意识地浅笑出声。 这般日子虽寡淡乏味了一些,但是好在不才在下甚有自知,知道自身这把老骨头的,已经理解不了现在的小年轻折腾的那些新奇趣事儿了,所以知足常乐,小日子滋润就成,懒得去捣腾那些有的没的。 以往只要是有出远门,身旁一定少不了白泽,难为这趟无他在着,我竟然也可以这般舒心惬意。唔,我之前从来没有体悟过一点,竟然有一天,我会有跟白泽相隔两地的境遇。 如今想及,我虽会不时念想着他,然他不在我身侧,我竟也没有过得很不习惯。 这追根究底把,也一定是因为梵色看待我太过服帖了,事事及我所想所需。 今儿个照例,吃完午饭双手一摊,让他们俩男人去善后了,本帝姬拖沓着脚步径直走向竹栏边上,寻了块好地,摸出本小画册看着,不一会儿便成功去会周公了。 再睁眼醒来时,日头几尽蔓延了我全身,虚搭在我肩头之上。 我慢吞吞伸了个懒腰,打哈欠时发觉嘴吧有些干呐,拿手去摸放置在身旁的杯子,但是水空了,我正待要起身去倒杯茶续上呢,没留神地从左侧脸处伸过来一支手,手掌中正端端正正包着一只白瓷杯。 这只手素净修长,苍劲有力,皮肉包裹下的玉质骨节渗着慑人气魄,十分之受看。 唔,单看这手我也能猜出,其正主儿,正是梵色。 (一百八十一)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我顺手接过杯子泯着几口茶水润嗓。 边喝边抬头问梵色,“怎么要劳烦你为我递水,持清呢?” 梵色就着在我身后坐下,估摸我刚睡起来呢,头发又乱糟糟的,梵色就着刚刚给我递茶的手将空出来,转移至我头上,手指穿梭其间,梳理着我的长发。 我扭了扭头,就听见梵色轻飘飘来了一句,“哦,我打发他回九尾宫抵了。” 我顿时停住身形,“回去了!” 说完发现自己音量太高了,耸下肩稳住气压,“那什么,这孩子挺机灵的,怎么平白无故的要使唤他走呐?” “我之前不是说了么,要差他回去送灵丹给我母妃,刚好宫里有着急事要处理,便一齐交代他回去处置了。” ……本帝姬表示不能接受。 娘的!没了持清煮饭我何来什么吃食? 我一口哽在喉腔中,胸腔鼓了又瘪,又慢慢将气顺回去。 欸对了,梵色遣人持清回去是要办正经事的,我身为一局外人,不好单只因为一区区口腹之欲而抗议人办正事呐,显得小家子气。 我悠悠提着气泽,眸子转了转,略蓄起七分希冀,抬头看着梵色,问道:“哦,那……那个,持清什么时候能回来呐?” 梵色在我身旁,长身而立,看着我的视线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我看他却要仰脖子睨着。且就算在坐着看他的视线不方便,都能隐隐感受到梵色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笑意味。 梵色悠悠道:“唔,这个可就不好说了。” 我干巴巴吞了口茶,“不好说?” 梵色一本正经地点头,话语隐隐埋着调笑意味,“我许久未回宫抵,有许多繁琐事堆着,持清这趟既然回去了,那便是得一齐理了的。” 我悻悻然,看来要有一阵子不能满足口腹之欲了。 梵色见我不动,自顾伸出左手将拉我起身。 “阿瑶,你都睡了这么久了,甚现在刚醒起来活动活动四肢,不然一会儿骨头该要乏力。” 本帝姬正忧郁着呢,瘪了瘪嘴没回应梵色。 于是乎满面忧郁地站起来,要放开手脚时发现手里还握着茶杯,顺势忧郁地将茶一口吃空,忧郁地递空茶杯给梵色,最后忧郁地划拉手脚伸张四肢。 我做完最后的一个懒腰,怏怏地对梵色哼了一句,“我去碧水湖中坐一会儿,醒一醒神。” 说罢也没管他的回应,满怀心事地跨出竹栏,没得吃,我打算去码头坐着吹风。 唔,我今天这一觉睡得久了,现下夕阳西下,已然酉时过半。 这小码头是用竹木排铺而成的,边上还停泊着一叶小木舟,正是第一天来竹楼时,晚上我跟梵色泛舟时用的那架呐。 碧水湖是有活水源头的,竹楼左侧面挨着小山,山上生有泉流,至上而下一路婉转顺流入湖泊。 因为竹楼有一半就是搭在湖面上的,所以竹栏外围的码头便是延伸在碧水湖中。 小码头长有十余超都够两人笔直躺在上头了,码头临到末端微微低倾向下。 这几日一直下着雨,雨水充沛,湖面上涨,码头临到末端时徐徐有湖水将漫上来,我没留神,两三下鞋袜便被浸湿了。 我眸子转了两转,直接将那些鞋袜全数给甩脱掉了,赤脚一屁股坐在码头边沿,俩脚丫子放入湖中游荡。 (一百八十二) 伙夫啊伙夫 唔,之前有持清在着,我也不好意思在小辈跟前松懈散懒,现在索性持清出走了,我正好泡湖水凉凉脚。 欸,不过才刚一坐下,便又发现新的问题,雨天湖面上涨,湖水几乎就将漫到我膝骨这边来了,所以我再怎么把裙摆往上捞都无济于事,总会不小心碰到湖水。 我泄气,顿时便想把裙子捞起来,当下扭头向后看,打量屋内情景,欸,梵色并不在眼下,只有我一个人。 我挑了挑眉,看着手里自己费心思收拢起来的一团青布,果断一股脑往膝盖上捞,将裙摆移至大腿上堆着。 这样一来小腿就都没有遮挡,我开心了,欢乐地划拉着两脚。 嗯,湖畔凉风佐着夕阳余晖,平缓下三分冷意。我原本刚睡醒,脑袋蒙蒙的,被这风吹得一下又缓缓清明起来。 刚睡醒吃着这样的细风最适合不过了,但是人这一舒坦吧,忍不住嘴又痒了。 我叹气,忧郁了一下,今天没得吃了哟,持清回去九尾宫抵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噫,睦计不止今天,我得好几天都没得吃呢。 我扁着嘴,忽然又想起一件,手将摸索到衣兜,从中摸出一颗杏脯,丢进嘴里,唔,嘴里有东西,果然安慰了一点。 嘴酱了勾,正要摇晃脚丫呢,忽然左边脚趾处传来一阵痒意,我疑惑,低头寻处望去。 哟,原来湖里游来两只巴掌大的小肥鱼,一黑一银,鱼身呈现纯色,然在鱼尾处,有一块拇指大的鲜红鳞斑。此刻正在我脚踝处来回游荡,张着小嘴不时在我脚趾咬上一口。 我挑眉,双脚在湖中轻缓荡起,划开波澜,俩小肥鱼顿时偏离了些许,半响见着我脚下不动,复又甩着屁股凑过来。 诶呀,那尾黑色的小肥鱼,不正是第一晚偷吃我银耳莲子羹的那只么,哟,居然还敢回来见我,且这次还带着另一只肥鱼。 我诧异了一下,见那只小肥鱼正拿嘴在啃我的脚趾,啃了两嘴之后又将小脑袋转向一旁的银色小鱼,那模样,显然是在怂恿他也凑一嘴呢。 果然那小银鱼犹豫了一下,也凑上来对我的脚拇指下嘴了。 我顿时心生恶趣味,猛然一下伸脚,杵向两小肥鱼的脑袋。小黑小银显然始料未及,“咻”地一下窜得老远,躲在码头边停靠的小舟底爆似乎在打量我的动静。 哟,溜还是溜得蛮快的,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不知怎地垂涎起来了。话说这倆鱼虽然个头小,但这分量足呐,到底也够肥厚,能凑合成一盘红烧鱼呢。 我眯起眼皮,看肥鱼的眼光都变了。 然而脑袋又想起一件,欸对了,持清不在,我逮鱼回去也没人煮给我吃呐。 我龇起小虎牙,顿时一阵忿忿不平,使劲搅了几下,将那两条小肥鱼驱走。 不对,我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本帝姬难不成真要辟谷上十天半个月的等持清回来? 拒接!我猛然摇,快速将缩回脚,下定决心一般,草草抖了抖裙摆,三步并作两步蹬蹬走进竹楼里。 我得找梵色理论去! 本帝姬堂堂三十三天销魂殿青瑶神女。 梵色当初千呼万唤,胡搅蛮缠将本帝姬给请来这竹坞小舍,我事先就定下要求要包我吃住的,话说这要求很容易吧,只是让他满足我这么个口腹之欲,不算过分诶。 (一百八十三) 谁管饭 对嘛对嘛,梵色才过分了,明明是他说要给我管饭的,现在却连说都说一声就把伙夫给调走了。 我气势昂昂地一脚跨入堂竹栏,然后一鼓作气蹭蹭蹭脚下生风儿似的冲进内堂……咦,梵色不在? 我左右扭头打探,左侧面的小门口,正好让我瞄见一截月白色的帛布,梵色在厨房作甚? 我没多想,顺了顺气泽,端起架势挪至厨房。 开门见山道:“梵色,我嘴馋了要吃……欸娘欸!” 一到门前便被入眼的景像生生给卡住了脑门。 我看到了什么? 梵色白衣鸦发,清俊冷艳,若单看这人,分明乃是九天之外一绝世独立不食烟火的少年神抵。但是,他此刻就杵在灶台边上……呃,右手握着一根肥硕的白萝卜,左手抄着一把锅勺。 唔……灶台正燃着火,貌似上头还滚着一锅沸水。 我扯嘴问他,话语将有些磕巴起来了,“你这是闹哪样?” 梵色转头,面色沉着,一本正经道:“阿瑶,我煮饭呢。” 娘欸!梵色煮饭! 本帝姬表示实打实地惊呆了,小公狐狸一手一个萝卜锅铲地跟我说他要煮饭? 我面无表情地咽了口唾沫,“你认真的?” 梵色信心满满的模样,“阿瑶只管安心,我之前就有问过持清,知道煮食步骤的。” 之前? 我脑筋一动,喔,我白天几乎都是在补觉,醒来也不怎么能见到梵色,敢情这位尊驾之前几日所谓的“事儿忙”,是指说学煮饭呐。 我顿感压力倍增,艰辛地又咽下一口唾沫,“梵色呐?呃……首先,有必要先夸一夸你,谢谢你劳心我的事。” 梵色笑得活色生香,就着拿白萝卜的手做豪迈状挥舞,“阿瑶还须同我客气这些。” “但是梵色呐,不用劳动你煮饭,我可以忍一忍等持清回来的。”我一脸真诚,“真的,我可以忍个三五天不沾油荤没关系的。” “为什么?” 废话,要是被人知道你堂堂一青丘国君要屈尊降贵地给我当名厨师,那事儿可当真精彩了,别的先不说,你阿娘第一个冲过来灭了我。 我正气凛然,“什么为什么,你想想你的位份呐,堂堂青丘少年帝君,又天赋异禀,嗯,你将来是要办大事的人呐,哪能在这等小事上浪费心思。” 梵色却不为所动,“阿瑶,我可以一边办大事一边给你煮饭,两者并不冲突的。” “呃,但是你不觉得两者合计在一起很有些……很有些奇妙?” “阿瑶,我给你煮食怎么的了?”梵色将放下手中的白萝卜,笑意盈盈,“唔,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吃食确实乃一快事,所以我决定将这件培养成一兴趣爱好来着,又刚好你喜欢不是么?” 我顿时哽住,原本的斗志昂扬转瞬消失不见。 “梵色,你……” 然这回,我话还未说完呢,梵色便直接空出一只手将我推出去外堂,另一只手行云流水地挥舞着锅勺,一派胸有成竹。 “反正我现在饭也煮了一半了,先让我煮完再说,阿瑶你杵在这儿添乱做什么,只管先行坐在饭桌等我便成了。” 我一面被他推搡,一面回头看他,梵色一副求鼓励的模样,我心下一顿,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叹了口气,罢了,瞧他这般上心,我反而不好意思打击他了,回给梵色一个笑脸,握拳道:“本帝姬甚看好你哟,你加油。” 梵色笑意犹如清冷晨光中的暖阳,“好。” (一百八十四) 所谓主厨 现下夜幕降临,我正襟危坐在矮桌边上,听着左侧门那边不时传来的“噼噼啪啪”的声响,心头不上不下吊着。 实在难以想象梵色握着锅铲在厨房里洗手作羹汤的模样哟! 我忍不住扭了扭腰转换着姿势,一只手肘抵着矮桌,手掌支颐下颚,面向厨房,左侧小门处正巧传来一阵哐当声响,然后再过小半刻,果然飘过来过一阵碳焦味。 我咬着下唇,焦躁似的拿手当团扇扇风。 哎呦!话说我就不应该给梵色灌输那些歪理,梵色这个年纪的,怎么能教他吃喝玩乐呢你说,大好青年嘛,就该好好学习奋斗打拼才是正确模式。 保佑他只是心血来潮最好,不若要真是被我带歪了,可要如何向他爹娘交代哟,他爹娘可都是不好对付的主,尤其是宁兮,一定第一个冲出来将我活剥了不可。 悠悠过了三刻钟,纳子碳焦味居然逐渐隐去了,熟食香气腾升起来,转入鼻腔。 我眼皮一动,欸,指不定有门! 我深呼吸了一口,勾着香气味打起精神劲儿,将扭动身姿摆立整齐,又倒了一杯凉茶啜着,和缓一下心情。 哎哟,看来小公狐狸在厨技方面还是有前途的,今日的晚饭应该是有着落了。 辗转又过了几刻钟,我仔细将吃完一杯凉茶,正好梵色手工,端着食盘将踱出来,我眼前一亮,将手上的茶杯放回茶盘,一边又将桌上的茶盘移到桌下去,这才满脸殷勤朝梵色招手。 “梵色,快来!” 梵色两手端着一块檀黑色的木质方托,嘴酱勾,凯旋似的向我走来,施施然将菜碟子逐一端上桌子,我兴趣盎然地打量,梵色做了四菜一汤,末了又托了两碗米饭,瞧着菜品似乎不错吃食。 我做星星眼状,矜持地看着梵色,梵色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淡笑道:“阿瑶,吃饭。” 我清咳一声,矜持道:“好,辛苦你了。” 然后矜持地摸起筷子,快乐地起箸下筷,就近夹了一片酸笋吞进嘴里,抬眸撞上梵色的,爽快给他也夹了一片。 嘉勉道:“你也吃。” 梵色施施然坐着,素色衣诀纤尘不染,鸦发一股脑全束在脑后,只额前垂散下两三缕碎发,丝毫不见半点烟火味,眸眼深沉,眸底深处却不时闪着晶亮光彩。 抬手拾起筷著慢腾腾吃完我给他夹的酸笋,而后又抬手夹起一块清蒸鱼肉,礼尚往来放至我碗底。 举止动作行云流水,边夹边道:“你试试这鱼肉,看火候好不好。” “好呐。”我点头,“诶对了,刚刚你不是子啊剁萝卜,不是要煮白萝卜汤么,萝卜呢?” 梵色收手的动作一滞,面色开始微妙起来,末了清咳道:“喔,我改主意了,明天再给你煮。” 我反应了一瞬,然后悟了。 对了,刚刚不是飘过来一股怪异的碳焦味么,原来是那颗萝卜的烧焦味,唔,可怜的萝卜,我一面惋惜,一面又觉得梵色初次下厨,好歹最后煮出来的都是正常味道,能吃就不错了,应该要多多勉励才是呐。 于是我真诚道:“好呐,我现在也没有那么想吃萝卜,换成明天吃好了。” 不过好像没有什么说服力,梵色面色明显凝滞住。 呃,我再接再厉,又夹了一筷菜给梵色,“没想到你第一次煮饭呢,竟能煮得这般好,真是难得。” 傲娇狐狸终于扯出笑脸,开腔道:“这次虽然是初试,但是好在先前持清便有告知我做法,不算太难。”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下次还会更好吃。” 我听罢,却高深莫测地将摇晃了两下脑袋瓜。 “非也。” (一百八十五)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梵色回眸,对视上我的眼珠子,“什么非也?” 我清咳,高深莫测道:“持清一定仕忌你初学,所以只教给你一些基础的烹煮常识,那些不过只是入门,厨技岂是轻易便能学成出师的,这其中每一道菜色的滋味之转换,工序之繁复,绝非一朝一夕便可信手。” 我说得一本正经,梵色一眼不眨地听着,听完却忍不住扯出笑意来。 哎呀小公狐狸你笑个鬼! 梵色见我瞪他,紧着拿手抵住嘴角,“唔,阿瑶训得是,训得是。唔……我定然勤奋学着,之后这段日子,还得辛苦你的舌头。” 我问:“辛苦我?” 梵色点头:“我这不是刚开始接触烹煮么,得要劳你多帮忙点评点评。” “欸……”我有点不可置信,“梵色呐,你真打算学煮饭?” 梵色正色道:“不错。” 我纠结,咬着木质筷著皱眉,试探问道,“梵色呐,你不会是为了我才学煮饭的吧?” 梵色面不改色,“是。” 果然,我面露窘然,梵色你这样就不好了,怎么能回答得这么诚实呢,要我如何回应你呢。 梵色没等我开口,自顾继续说着,“我觉得阿瑶训得很对,我以往确实过活得忒寡淡,这不,我决定向你学习,多挖掘自己的喜好,例如煮饭这项,且也正好,我喜欢煮饭,你喜欢吃饭,我们俩刚好凑过活。” 欸,梵色的意思,他决定煮饭只是因为他自己的喜好? 我疑狐,“真的只是这样?” 小公狐狸用一种你怎么可以怀疑我的表情控诉我,真诚道:“阿瑶你不信我?” 我脱口,“我当然愿意相信啦。” 话说,若真的只是他说的这么简单,我肯定愿意趋向于这个理由。 我眸子转了两转,决定还是相信梵色好了。 我摸着下唇,“既然这般,辛苦的应该是你才对,我纯碎就占个便宜,坐等你喊开饭便成。” 梵色听罢,又殷勤盛起一碗淮山玉竹汤,“饭有点干,阿瑶吃一口汤。” 我嘿嘿笑道,“好。” 忒给梵色面子地咕噜咕噜两三口将汤吞入腹,忍不住夸他,“欸话说回来,你煮饭确实挺不错的,我当初也想学煮饭来着,结果没成功。” 梵色问,“为什么没成功?” 呃,因为我那会儿连续炸了十多个厨房,然后白泽就再没让我进去厨房了。 我记得那会儿白泽曾沉痛对我道:“我知道我这夫子当得严厉了些,天天叫你默读修炼,你闹点小情绪什么的我也由你去闹,但是你说你这回是怎么?唔,我现在每日除了给你批卷子之外,还得抽空给你盖厨房……” 白泽发挥老妈子属性,一通念叨,我理亏气短,没得话堵他,只能做诚恳状认错,白梵说到最后,看我服服帖帖地听着,蓦然又没声了,再过了半刻,才叹气道:“你若真那般喜欢吃食,我煮给你吃便是了,不用这么给我抗议,不过有一点,你今后莫要在我的授课上打瞌睡了,还有,我给你卷子,也必须全部做完。” 我抗议,白泽的卷子写得跟天书似的,我怎么可能解答得完,再说了,我私以为,本来我的灵智就偏于愚钝,那么点可怜巴巴的脑动力全被白泽折腾在佛经道法上头了,所以在厨艺上的体悟才会偏迟缓了一些。 于是乎我顶嘴道:“才不是,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掉炸掉几个厨房,再炸几个我的厨技就能练成了。” (一百八十六) 权威发言 可能我那时说得太自信满满了,白泽被我堵回去,脸色黑了半响,末了挤出一句话来,“帝姬你喜欢就好,白泽自然听从帝姬指令。” 然后,我就继续磨练厨技了。 再然后,在我再接再厉又爆掉了第四个厨房之后,终于又有人看不下去了。 这次的主儿可不好似白泽这般三言两语就能打发了,这人乃是压在我顶头之上,一行一动皆可素手翻云的上古娲皇大人。 话说我不怕白泽不怕阿哥不怕阿爹,就唯独怕我阿娘。 不,或者说我全家都敬畏着这尊女神呐,平日我蛮横耍无赖,家里三个男人都拿我没辙了,但这时,只要我阿娘一个眼神横过来,我立马就弱了。 我阿娘端出冷艳高傲的作态出来,语重心长地同我说教道:“你个姑娘家家的,学什么煮饭?哟!可是要去你日后的相公?然你看看你现在,学这件连你自身都不了。那么既如此就不要学了,交给日后向你求娶之人不就好了,怎地身为我的女婿,身为你的男人,连着个煮饭都不会了,那要他何用?” 话说我阿娘无论在外在内,那可都是占据着最高权威的,所以她说的话自然也是权威不是,哦不,简直字字珠玑了。 我仔细思索了一番,顿时悟了阿娘的深明大义,并对此深以为然。 对嘛,不用自己煮饭便有得吃确实不错来着。唔,我这么想着,终于放弃了炸厨房。 然而我那时正值青春年少,小姑娘家家甚管不住自个儿的嘴巴,成日里馋着嘴要吃食,所以问题来了,我传说中的那位会煮饭的相公还不知在哪个旮旯罅隙里头呢,那么在这当口,谁管饭呐! 满足不了口腹之欲,我开始郁郁寡欢,闹腾得教习我的白泽没法子了,于是白泽最后还是去学了煮饭。 白泽那会儿说,反正都已经身兼多职,承包了我的教习先生、管事,宠兽不等,也没差“伙夫”这项了。 这么下来,我觉得白泽这老妈子形象也是简直逆天了,我见他对我的事情这般劳心尽力,我却老爱跟他顶嘴忤逆,一度愧疚了好一会会儿。 不过本帝姬心态好,调节了一晚之后又乐呵起来,反正我有得吃便成,且之后再有甚反骨白泽的,白泽也只需端出一盘点心我便服帖了。 阿爹阿娘没空管我,阿哥又事事纵我,本帝姬从小野惯了,原本我挺不满白泽对我诸多管教的,但因为这一盘又一盘的美食,我俩的关系居然有了质的飞跃。 白泽这人上道的呀,就真的为此专门去学了厨艺,所以他现在的厨技能够这般造化神通,本帝姬功不可没。 唔,我一直以为我这一生有一件幸事,就是身为一个不通煮食的吃货,却上哪都能觅得一顿饱餐,乐哉乐哉。 我边吧咂着嘴里边感慨,梵色问了我话却等不到我回话,又叫唤了一声,“阿瑶,你想什么呢?” 我回神,摸了摸下唇,“唔,就想起以往学煮饭那会儿的事。” “喔。”梵色顿时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这个……”我想到那时候被我炸成灰的厨房,“这没什么可说的,我身边不是有白泽在么,你也知道白泽的厨艺,有现成的伙夫在呢,我自然就放弃了,且主要就是我没这方面的天赋。” 梵色听完点头,末了自发给我夹了一块鱼肉。 我松了一口气,幸好狐狸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梵色却没由来忽然叫唤了我一句,“阿瑶。” “啊?” “以后我也煮饭给你吃。” 我楞然,“喔……好。” (一百八十六) 偶有客来 四极皆道梵色是修仙天才,依不才在下拙见,天才都是全面发展的呐,可不单单是修炼术法这块。 不得不说梵色煮饭方面的天赋还真不错,虽然没有白泽那般炉火纯青,但好歹一些入门的家常小菜还是很不错的,且梵色怕我吃久了会乏味,特地花着小心思给我变换花样吃。 总的来说,在这里有得吃有得睡,本帝姬很满意。 反正白泽至今不见踪影,且他有心躲我,我是没能耐能寻回他的了,便打好算盘,等白泽跟亮亮君折腾完事了主动来青丘招我回去。 来之安之,梵色这处儿确然不错。 喔,持清倒是已经办完梵色交代他的事了,但梵色说了,既然他要亲自办我的一日三餐,那就没持清什么事了。所以小公狐狸过河拆桥,就没再唤持清回来竹楼里住了。 我这几天来唯一能见到持清的机会,也就是他充当跑腿的,将上交至九尾宫抵的折子转送至竹楼这边。 我觉得,持清看我的眼神越发委屈起了,满心满眼期期艾艾表示很受伤。 本帝姬内疚的呀,但是,一来我吃住都是梵色由包着,二来我也没甚立场使唤他的人,狐狸的倔脾气我深有体悟,说也没用,是以,最后我决定,默默地在心头含蓄地内疚内疚就好了。 这几日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雨,我都偷着懒睡至正午。今儿一大早难得放晴天了,结果小公狐狸又准时准点地拖我晨起散步了。 我不开心,连着几日睡大懒觉,哪里肯再被你一大早拖起来哟,结果梵色软磨硬泡,就差没把我跟锦被裹在一起脱出去了。 我被他闹得没法子了,只好答应,半睁眼皮半醒着,游神似的由他牵手出门去了。 梵色看我没精打采要醒不醒的,主动找话题,“阿瑶,你瞧,那片山头的梨花林,像不像三十三天的梨园?” 我点头,“像,好像呐!” “那我谬去那边看看。” 我顿时就醒了,一本正色对梵色道:“我觉得又不那么像了。” 梵色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醒了?” 我点头,努力将眼皮瞪大,我道,“不如我们回去罢,你看日头也升起了,今儿难得放晴,日头一定很大。” “你保证不会一回去就补觉?” 我诚恳道:“不会。” 梵色垂眸望着我,五官在这雨后朝阳之下显得尤其清润,“好,那回去罢,回去我煮莲子羹给你。” 我欢喜,“好呐。” 小公狐狸今儿个有够人道的呐,我怕他反悔,赶紧拉他回去。两人一路走回竹楼门口,便察觉不得劲,双双站定在围栏外头。 我与梵色不约而同对视上眼。 有人闯入竹楼。 我脑子转动,会是谁? 因为持清会不定时地送文本折子过来,梵色懒得次次为他开门,便将竹楼最外围的门锁卸了,另外捏咒在竹楼周遭设了禁制,允持清自由走动。 咒术是梵色随手捏的,并不难解,主要是为了防那些小妖小怪乱闯,再者顺带将我二人气息隐住,以免被旁人察觉,无端招惹闲人干扰。 然这遭来者并非持清,梵色设的禁制分明被硬生生扯开了,周遭弥漫着两股生人气息。 唔,我轻耸了两下鼻翼。 不对,不是生人,这股子气息很熟悉呐。 (一百八十七) 狐狸他娘 我刚分析完毕,扭头正打算问梵色,却见他神情略有异样。 我凝眉,梵色的模样,似乎来者是他认识的人。 我开口问:“是什么人呐。” 娘欸!然而我话音刚落,眼尾便就扫到一袭明黄颜色徐徐朝我这面翻滚而来,我哽住话音,下意识扭头拿眼望去。 我跟梵色此刻站在竹楼最外层的篱笆爆面前的竹楼大门与我们之间隔着一个约摸有四余尺小庭院,且木楼的基地高出地面,所以门前往下搭了架七阶坎的小木梯。 来人穿着一身明丽黄裙,也不循照常理一步一坎下阶梯,而是纵身而来,直接从竹楼门口飞驰而下,广袖鼓舞,飘荡间着透出一股子属于艳阳天的明艳活力,这般猝不及防地迎面扑来。 我顿住身形,一眼不眨地打量着,只觉双肩骤然一沉,转瞬便被来者抱了个满怀。 我张嘴,“诶诶……” 她却没给我开口的机会,自顾笑骂道:“青丫头总算舍得过来青丘了,哟,知道老娘多惦记着你么?你可没心肝的,说不来就不来了,嗯……” 因为她全身力量都压我身上,我反手吃力地搂住她的身量,一面又拿眼瞟向梵色示意求救,身侧梵色略有无奈,音色却难得恭谨十分,“母妃,您二位怎么来了,先行下来。” 黄衣女子双手在我肩上一勒,半分也没有要理会梵色的意思,我没法子,只能硬生生将她扒拉下来,与她面对面地正要开口,然眼珠子对上她的时,口气却心虚起来了。 我道:“宁兮,嘿嘿,那什么,许久不见,我甚念想你们的夫妇来着。” 唔,这位美人生得妩媚明丽,明眸皓齿,凤眼朱唇,勾魂摄魄。用最华贵的辞藻形容她的五官气韵都不为过,举手投足皆要令人叹叫天生尤物,她的美犹如炙火,燃尽你所有清明神识,只想抛掷万金回馈美人一顾。 也是,这般绝色,才生得出梵色这样的倾国妖孽啊不是。 唔,黄衣女子正是梵色生母,青丘国前任帝后,九尾宁兮。 我早在洪荒时便就结识她夫妻二人了,那时我一心要追白梵,便顺带连同他的挚友也一概结交了。 宁兮明眸将瞪起,高贵冷艳,“哟,我只当你要一直闷头缩着了,难得还知道想我跟岑柩。” 我忙赔出笑脸,服帖地将脑袋凑到宁兮脖颈间,讨饶道:“怎么会,我最喜欢你了。” 见宁兮似乎没有恼意,这才又软声道:“你看你看,我这不是来青丘了么,只是听梵色说你夫妻俩外出游玩去了,才没急着找你,不想你自己倒来了。” 话音刚落,梵色随即清咳出声,显然忍俊不禁我的作态,我抽空拿眼瞟过去警示他。 娘的要是敢拆我的台看我日后怎么收拾你。 显然不才在下这般自我牺牲式的狗腿还是有效果的,宁兮满意地勾起嘴角,眉梢间满是喜色,骤然伸出双手,一手一边将掐住我两面脸颊作为回应,两眼止不住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来来我瞧瞧你这么些长成什么样了,嗯……” 宁兮将松开手,末了诺有所思地评价道:“你胖了。” (一百八十八) 狐狸他爹 …… 本帝姬平生最痛恨别人说我胖了! 上一刻我的面皮明明还是一副狗腿卖乖的模样,刚一听完宁兮说我胖,瞬间就拉下脸,然后闷着脸嘟着嘴怨念一般看着宁兮。 我抗议道:“欸,你不能因为你瘦就说我是胖子。” 宁兮戏谑地挑着嘴角,“哟,不高兴了。” 我一脸不能接受,义正言辞地矫正宁兮,“这是原则问题。” 宁兮却一脸嫌弃的模样,来回扫视着我的脸面,忍不住似的又伸出一只手掐我的脸,这才抽空将脸侧过去旁爆高贵冷艳地瞄了一眼她儿子。 然后状作慈和地开口,“阿梵……” 宁兮在跟我说话时,梵色一直安静站在身侧,哟,那模样,可比我要来得乖巧许多。 “母妃,我在呢。”梵色听及宁兮叫他,这才做恭谨模样应声,“既然您来了,那父君是否已经坐在屋里了?” 宁兮压根没有要回应梵色的意思,面露不善,冷声斥责,“你个臭小子,竟然敢把阿瑶拐来这里?我们不来你是否当真就打算一直隐瞒着?” 梵色似笑非笑地看着宁兮,无辜道:“母妃,着实冤枉,我有什么事敢瞒您的呢?” 我讶然,也忍不住插嘴问了句:“梵色,怎么你没跟你爹娘说我来青丘的事呐?” 梵色假装听不到,盈盈对我同宁兮欠身道:“这日头越发高了,不若我们先行进屋再叙谈?” 我倒是很愿意进屋呐,但是宁兮压根不吃他这套,我瞄见宁兮神色略有冷凝起,一双凤眼魅惑无双,而又徐徐透露出锐利之色,辗转在我跟梵色之间转了转,末了眼光停在梵色跟上,眼珠子对上他的。 眸色深沉,朱唇轻启,“你不是……” “娘子!别干杵在门口了,为夫煮好了清茶,这会儿日头正起,娘子先行进屋再说可好?” 竹楼门口传来一声清亮声色,将打断宁兮后续话语,我们三人亦然齐齐看望过去。 前庭之上,竹楼门前,有一位青年悠闲靠在门框边上,唔,隔着很远也能打量见那位青年长得细皮的,皮肤白皙,气质超然。鸦发整整齐齐用墨玉冠束起,额头中间有一粒赤色朱砂痣,身着宝蓝色衣袍,褐着身后竹木做成的褐绿色背景,尤其叫人觉得亮眼舒适。 我甚开心,抬手扯开嗓子:“嘿!岑柩呐!” 岑柩眸眼笑得弯弯的,也朝我招手,“阿瑶啊,你也来了。” 我笑眯眯将脑袋转向宁兮,软声道:“宁兮欸,你看岑柩都在喊了,你当买他个面子,我们先行进屋再说。” 宁兮果然松口,然后回应岑柩似的,反而主动过来推搡我跟梵色前赚“那你们倒是走快点啊” 我一面被她向前推,一面还抽空抬头虚探了一眼天色。 唔,下了好几天的雨了,今儿个难得放晴,且照这日头看来,有大盛的趋势,今日肯定是个备受煎熬的艳阳天,一如本帝姬现在心境。 娘欸,果然该来的都得来,岑柩宁兮这两祖宗来了,可有得闹的了。 唔,岑柩宁兮何许人物? 这么说罢,这两个称谓放在洪荒之时,那当真足够那些个八卦话痨们磕叨上好一阵,至今九重天的仙寮酒友也少不了拿此当个佐酒料子。 (一百八十九) 岑柩宁兮 狐狸这类物种,天生就在皮相上面占得不少便宜,九尾狐族更是其中拔尖。 一般说起狐狸,都难免将其跟媚色情事搭爆但是,宁兮可非一般的狐狸。 上古洪荒,连懵懂稚童都知道一点,青丘山里有一只打架打得非常非常非常厉害的母狐狸,那便是九尾宁兮。 最开始时,岑柩还不认识宁兮,然岑柩跟白梵倒是很早就结交在一起了。 唔,我那时还没出世呢,不过之后为了了解白梵,特地找素问阿姊问过他们三人的往事。 我至今都忘怀不了素问那一脸惋惜的表情,“喔,你说青丘那三只九尾狐啊,唔,最早的时候,那会儿只有白梵跟岑柩两个人在青丘结伴相处,宁兮还未问世,是因为岑柩娶了她才跟他俩凑在一起了。” “欸,我跟你说,九尾神兽本来就珍稀,再加上九尾一族的天性魅色与修炼天赋,上古洪荒多少女子垂涎白梵岑柩啊,然而你说,这两人却楞没整出什么风流事来,唔……后来,我们私底下都在传呢,白梵跟岑柩原来是一对哟……” 我听罢,当时的眼珠子是呈现惊悚状的。 素问却是忽然被打开话匣子一般,脸上的表情比我还不能接受事实,“宁兮还没插足白梵岑柩的时候,白梵跟岑柩两人间的相处互动你是没见过哟,一举一动皆默契,特么地你说岑柩怎么就娶妻了呢,而且白梵还去给他俩当了媒人。” “唔,不过不得不说宁兮长得确实貌美,丝毫不比那两只公狐狸差,欸!洪荒时追求宁兮的人海了去了,所以岑柩宁兮结合,啧啧,有多少男女不甘心呢。” 喔,确实,宁兮除了能打,还有另一项本事,那便是生得绝色。 不是本帝姬夸张呐,宁兮美得那确实叫一本事。 话说不才在下那长得也是貌美如花举世无双,但是,奈何桃花零零星星少得可怜,宁兮却不一样,她是一只十分敬业的母狐狸精,一经现世,那般风情气魄,简直横扫千军。 宁兮性子很奇特,与生俱来一股子豪迈气魄,却又从骨髓里张扬出艳艳风情,宁兮问世初时,洪荒一众传说,青丘又出了一名艳色无双的九尾白狐。 她的桃花自然是一拨接一拨,但俗话说饿汉不知饱汉饥,宁兮对那些扎推生成的桃花不甚当回事,皆言笑晏晏回敬倾慕宅干净利索拒绝掉桃花,那般坦然豪迈,倒是有几个上道点的忘了初衷,反倒跟宁兮攀起了友谊的这条小船。 但那也只是少数,大多数情况下的桃花们,总是不安现状脑门抽掉意图不轨,下场也很凄凉,全数被宁兮简单粗暴收拾掉了。 宁兮做事全凭自个儿心性,但也知晓分寸,自身形影单只不好树敌,手下没少给人留情面,话说被一只母狐狸打趴了可不是什么光彩事,大老爷们也没甚脸皮声张。 但不对外声张,那可以偷偷告状嘛。 青丘是块福泽仙地,里头什么飞禽走兽奇能异士都有,杂七杂八的不甚安稳,那时候还未成立青丘王国,但青丘里拉帮结派的是少不了。 白梵连同岑柩现世的早,手腕又硬,自然而然成为谋一支帮派的头头了。 宁兮有一支桃花乃是白梵册岑柩帮派里头所属的小弟,此桃花脸皮忒厚,缠得宁兮不爽了,暴脾性上头将小弟打得只剩下一口气。 小弟不甘心呐,觉得宁兮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想说你能打了不起啊,我大哥也是很能打的,于是便在自己的帮派头目面前告了一状。 那时候白梵有事外出,帮派里只有岑柩一人管事。 (一百九十) 所谓求偶 岑柩听说此事,第一反应是特么的怎么身为我的小弟连个女人都搞不定?搞不定就算了你还被打了,太丢脸不想理会。 然而桃花小弟的伤痕实在太招眼,岑柩又听说打他小弟的竟然是他的同类。唔,总算起来点兴致听小弟讲完。 而且小弟特地补充了一句:“老大欸,真不怪我色迷心窍,是九尾宁兮那生得……啧啧,是个男人见着了都挨不过去哟,啧!” 岑柩不以为意,他自己也是九尾,岂能抵不住狐族的那点魅惑伎俩。 但是桃花小弟只差没竖三根手指头发誓了,“老大你别不信,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欸……她比老大您……” 岑柩温温和和地斜了他一眼,桃花小弟打了个冷颤,立马改口,“那九尾宁兮长得比白梵老大还要来得……啧!勾人神魂。” 岑柩满意,轻吟道:“哦……” 桃花小弟见岑柩总算肯上心了,打起精神继续说,“对对,好看归好看,就是太凶悍了,你看她把我给打的!没一块好肉,老大啊啊啊啊……您可得给小的报仇嗷嗷嗷。” 岑柩嫌小弟嚎得太难听,安抚他道:“行了,你也不嫌丢人呢,被个女人打还有脸过来跟我哭诉。” 桃花小弟不服了,“老大,九尾宁兮也就是站住不动时看着才像个女人,她那打起架来,好!敬她一声好汉都不为过。” 桃花小弟太说得语气过激,没留神牵动伤口,呕出一口血来,边抹嘴边的血边厚着脸皮道:“再说了老大,我也不是这样的人好么,什么叫我打不过她来找你哭爽我也就觉得,九尾宁兮跟两位老大都是同类,想让老大您先下手为强,把九尾宁兮给拉拢过来,拿娘无门无派,孤身一人,嘿嘿,这不……正好下手?” 岑柩原本正拿手往怀里摸索呢,一听这话,直接将着手甩向桃花小弟,正中脑门,小弟吃痛地跪坐在地,身形直接后仰,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桃花小弟嗷了两声,转手就去摸那凶器,呃,是岑柩给他疗伤用的药瓶。 桃花小弟立马变脸,狗腿道:“谢过老大!” 岑柩没再理他,径直起身就要走。 “老大您去哪呢?” 岑柩话语温和,云淡风轻,“去见九尾宁兮。” 那晚白梵不在呢,岑柩正好空闲,桃花小弟又刚好逮在这会子跟他哭爽岑柩难得起兴致。 新出一个同族雌性,长得好看,还很会打架,白梵决定去会一会这只九尾狐。 唔,再再之后,那晚具体发生什么事,不才在下却不得而知了。 只知道一件,哟哟!我们温顺纯情的岑柩美人终于给情窦初开了,见到我们妖娆无双火辣魅惑的宁兮美人,第一眼便是了不得,竟叫一见钟情了。 所以,宁兮就这般贸贸然被一位连脸面都没怎么认熟的同类公狐狸,呃,求偶了。 再再后来,两人不知怎地约架打赌了,说是岑柩赢了便抱得美人归,至于宁兮赢了如何我便不知了。 但结局很显然,岑柩赢了。 宁兮倒也干脆,当即就答应了岑柩的求娶。 这则消息一经传出,不止青丘,整个洪荒都哗然了。 (一百九十一)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话说青丘另外的一个帮派头头,他也看上宁兮了。 但此头头追宁兮的法子与岑柩相反,那乃是一深谋远虑的头头,觉得宁兮此等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不可急于求成,须得放长线钓大鱼,慢慢去感化宁兮那颗冷艳孤傲的美人心。 但是,鱼还未上勾呢,就贸贸然杀出个岑柩来,那位头头耗三个月博得宁兮美人一笑,岑柩三天就把人娶到手了。 那名头头勃然大怒,下战书挑衅岑柩,结局惨败。 头目愈加恼羞成怒,一次不成二次再战,岑柩一反常态,每一次皆杀戮果决不留情面,所以事情闹到最后,干戈直接牵扯到两个帮派之间。 青丘那会儿,能人异士奇多,各个帮派之间为了争夺领土明里暗里斗争不断,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帮派开火开大了,便自然而然将其他帮派也拖下水。 人常道红颜祸水啊,瞧瞧宁兮这祸害的能耐,啧,直接把个人战整成集体战了。 白梵身为岑柩的难友,不得已要帮衬岑柩收拾烂摊子,这一遭收拾久了,没留神给收拾出来一个青丘王国出来。 美人一顾倾人国,宁兮这祸水的第一把椅坐得甚实在。 我之后跟宁兮混熟了,又觉得依她的脾性,不愿意的事万万不可能叫她去勉强,若是反悔也不无奇怪,怎就那般心甘情愿地嫁给了岑柩,陪岑柩白梵一齐创建青丘王国? 我问她时,宁兮明眸转了两转,认真道:“唔,那时年纪轻不懂事玩不过他,觉得居然还有狐狸长得那般伶俐可爱,而且打架还比我厉害的,这不没见过世面啊,就认为他这人不错来着,再之后被他言语带动几句便迷了心窍,认为找个对眼的嫁人也不错,唔,这不就假给岑柩了。至于你说甚创建青丘国的……这事到底因我而起,我自然要插一脚了。” 我听罢略有沉重地将默住半响,一时不知怎么回应宁兮了。 欸,我觉得吧,也不怪宁兮当时世面见得少,怪只怪岑柩狐狸心机太深了。 岑柩其人,深刻让本帝姬体悟得一条慧智真理。 嗯,三界四极的物种形形色色五花八门,但总有那么一类物种,无论内心如何睿智狠戾,都摆脱不了身上纳子与生俱来的呆萌气质,而且还是走清新优雅风的那种。 是以,本帝姬深以为现下的处境,太特么诡异了。 我与梵色正襟危坐于矮桌两爆另两边施施然坐着两尊大神,一派自得,岑柩在旁贤惠地过着茶水,宁兮正好坐于我对头,一双凤眼刮得我浑身不自在。 我拿手顺着地板暗自在梵色腰际一掐,梵色身形微动,双肩起伏了一下,似笑非笑地将扭头瞧着我。 我眸子反横过去,小公狐狸你看我做什么,我要你救场呐。 梵色那嘴抵着唇清咳了一声,终于肯开口,“父君母妃今日怎得空过来。” 宁兮听罢,笑得明媚倾城,“也无甚,久不见我儿,这不……念想得紧,便就拉你爹一道过来了。” 宁兮答应的是梵色,眼尾却是扫向我这边。 娘欸,吓死本帝姬了! 我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寒颤,干巴巴将手中的茶水吃光。 (一百九十二)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出错了, 章节页 开头标记 找不到. (一百九十三) 水灵的美人 岑柩制止,拿手拉住宁兮双手,温声道:“既然阿瑶都说没事了,那便是我多虑了,娘子你不用看了,喏,先吃口茶。” 宁兮终于作罢,抽出手正要摸水杯呢,岑寂就已经先一步拿起酒杯递到宁兮嘴爆“我特地将水放了一会儿,你试试还会不会烫口。” 宁兮美人顺其自然地就岑柩的手吃了一口茶水。 嗤,对于他二位这等矫情作态,本帝姬表示十分不屑且嫌弃,然而因为打不过宁兮,所以敢怒不敢言。 我抽了抽嘴角,拿手肘杵向梵色,狐狸心有灵犀一般,随即将凑耳朵过来,“阿瑶什么事?” 我脑袋转向他正要说话,然而对上小公狐狸那面皮,顿时又肉疼起来,拿手戳了戳,问道:“欸,疼吗?” 狐狸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不疼。” 啧啧!狐狸的皮跟白玉似的,瞧瞧现在,都泛起红绯色了,宁兮下手忒狠呐,是亲生的么? 我嗔怪地横了一眼宁兮,结果发现她一点也不在意,竟然就跟岑柩聊上了,压根没管她儿子被掐成什么样了。 我摇了,凑近梵色耳朵细声道:“话说回来,你也不容易啊,摊上这么对爹娘,你说你就都没表示表示抗议么?” 梵色低低笑出声,“喔,习惯了。” 我咋舌,“欸,你不会从小就这样看着岑柩宁兮秀恩爱吧。” 狐狸一脸诚实地点头了。 我吞了口口水。 欸我去!刚想惊叹两句,骤然又想到另外一点,猥琐道:“狐狸啊,我问你哟,你觉不觉得,嗯,你爹长得……” 我说到一半卡主,一时想不出形容词,梵色替我接话道:“你觉得我父君长得很面儿?” 我中肯道:“精辟!” 我仔细瞟了一眼岑柩宁兮,发现俩人正在你情我浓呢,没空搭理我二人,于是放心下来。 “欸,你是不知道哟,我第一次见你爹的时候,岑柩长得呀,啧啧那叫一水灵。” “噢?你什么时候见的他?” “好早了,是洪荒乱世那会儿。” 我回想。 唔,我初识岑柩,是在青丘的一条不知名的溪流河畔。 那时我刚对白梵一见钟情呢,兴冲冲就要去青丘找他表白。 青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足够我绕的了。 我没法子了,正寻思要去逮只活物问问路。 那当口瞄见了一条溪流,雀跃着蹦过去,打算去洗把脸凉凉脸面,凑近了之后才发现,那处早有人在。 正值日中,日头难得不毒辣,颇有几分天朗气清的滋味,岸边生长着几棵垂柳,紧挨着溪流,柳叶一股脑全数倒垂向河面,有一身形俊秀的少年郎,背靠柳身,将将要被枝叶隐没身形。 好在我眼尖扫到一片水蓝色的衣角,遂好奇心起悄声凑近观望。 瞧见那名青年一手握着木简,正看得入神,双脚未着靴履,裤管高高挽至膝骨,赤脚泡在溪流之中,浑身被着水泽浸得清润无双。 只叫人瞧上一眼便可生出惬意欢喜。 不才在下觉得很中意,陡然心生趣味,溜上柳树冠里头,双脚倒扣,脑袋往下,一只手拽住柳条,将枝条点到少年手中的竹木简上。 青年就着拿手上的竹木简晃了晃,顿了顿终于发现端默将脸面往上抬,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珠子蓦然印上心头。 (一百九十四) 小美人 青年就着拿手上的竹木简晃了晃,终于发现端默顺势将脸面往上抬,一双眼珠子黑葡萄似的,蓦然印上心头。 我见到他的双眸,瞳仁黝黑而神采奕奕,生得那叫一人畜无害哟,然眼尾眉梢的弧形却是向上轻轻挑起,从中陡增三分魅色,应景似的穿着一身水蓝衣袍,将面皮衬托得白净清润,五官清秀柔和,单看面相的话,年龄似乎不大。 于是乎尽管我当时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尽管岑柩老狐狸不知年长我几多沧桑,不才在下我还是仗着年幼无知,胆肥地对着那张娃娃脸调笑了一句。 “嘿!小美人,问个路可好?” 那美人瞪着圆润的眸子,并无答应,只是保持动作,抬头一眨不眨地打量我。尔后,见他嘴角缓慢酝起戏谑意味,眼睫微闪动了一瞬,仿佛发现着什么新鲜事物。 我心底倒没多想,也不管他在打量我什么,两人就这么一上一面相觑。 本帝姬一面看一面暗自感慨,深以为美人不愧为美人呐,无论做什么动作都那般赏心悦事,尤其是眼前的这只,还多出一股子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呆萌气息。 我忍不住又开口:“哎!我唤青瑶,你叫什么呀?” 美人闻言,眼皮子慢吞吞地张合了一瞬,终于染上盈盈笑意,直叫我看得满心惬意,“欸!我问你呢,你怎么都不说话呀?” 美人缓缓开口:“小生名唤岑柩。” 岑柩…… 我这会还倒吊在树上呢,空出一只手把玩柳树藤条,有一下没一下绕着圈,闻言眉头微蹙起来。 “这名字好耳熟呐……唔,我这人后知后觉的,又不爱记人名,所以不知道你呐,不过我猜,你一定挺出名的吧,起码在青丘这块,打架一定很厉害!” 自称岑柩的小青年笑意柔和,“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我打架厉害?” 我嘿嘿笑出声,一手拽紧刚刚被我绕在手上的藤条,借力跳下树,在空中打了一个翻滚,灵活窜自岑柩跟前,然后立即探出脑袋凑近岑柩,拿鼻子在他身上嗅啊嗅。 岑柩估计没料想我会有此动作,一时竟没做出反应,等我心满意足嗅完事了,才慢条斯理直起腰板,就地坐在草地上。 岑柩安静地看着我,显然是在等我的下文呢,浑身形容纯良无害,我见他身上纳子呆萌气息又乍现出来,便忍不住装成大人模样,一本正经道:“你瞧,我刚刚在你身上闻了老半天,都琢磨不透你的原身,说明你一定很厉害,欸!你也甭跟我谦虚了,来来,跟本帝姬说说,你是什么精怪?” “帝姬?”岑柩疑惑,“你是谁家的姑娘,洪荒自称帝姬的可没几个?” 岑柩似乎喃喃自语的模样,未等我说完,又继续开腔,话里意味却不甚明朗,“且我也叁不透你的原身呢,唔,你既要问我是何精怪所成,公平起见,是不是也应该介绍介绍自己啊?” 我顿时语塞,总不能跟岑柩说我是颗小虎牙吧,这小青年看着有点耿直,会不会觉得我是在骗他呐? 岑柩见状,笑眯眯道:“哦,你不想说就算了,是在下唐突了。” 我松了一口气道:“嘿嘿,你日后会知道的。” “日后?”岑柩失笑,“为什么?” 废话,本帝姬好容易逮着个美人,当然要慢慢发展了。 (一百九十五)你也是狐狸精呐 “是啊。”我点头,“你还没跟我说你是什么精怪所化呢?你住哪儿呀?你要不要来我家做客?” 岑柩的笑意越发浓厚,“你问我这么多问题,我该先答应你哪一个?” “握!”我不好意思了,“那什么,你是什么精啊?” “哦。”美人慢条斯理且一本正经,“我是狐狸精。” 我楞了一瞬,续而又蹭蹭蹭起了精神劲。 “诶诶!这么巧!你是狐狸精啊,我的心上人也是狐狸精,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 岑柩吧眨了下眼皮,“唔,青丘的狐狸也就那么几只,你说来听听,我都认识呢。” 我兴致勃勃。 “他叫白梵!” …… 呃,这便是我跟岑柩初遇的场景,之后岑柩便带我回九尾宫抵,去见他娘子了,所以我第一次去往青丘,首先见到的并非白梵,而是岑柩宁兮夫妇。 再再之后,我问岑柩,明明我要见的是白梵,为什么他却将介绍给宁兮了。 岑柩抵着嘴偷笑,“唔,有好东西首先要紧但是遛回去,给我家娘子过过眼。” ……这表里不一的狐狸。 倒是宁兮,很满意我。 她以为,我能看上白梵,并且还敢孤身一人上门来,很有气魄,对我颇为赏识。 当然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宁兮竟然也喜欢吃杏脯,在我把从亮亮君那里坑蒙来银杏果分出一半,孝敬给她之后,我们的友谊无坚不摧。 话说女人之间的友谊要建立起也简单,有时只需要一个共同爱好便能成,宁兮因为此事,同我结成莫逆一脉同气如胶投漆狼狈为奸,特热心肠的支招帮我追白梵。 就是不才在下没魅力啊,搞不定白梵。 欸,总之那会儿趁年轻,把能丢的脸面全数丢得一干二净,这不,整得我现在都没脸见岑柩宁兮夫妻,来个青丘还得让他两人自己过来见我。 但是话说回来,现在跟梵色说起他爹,我就地又打量了一眼岑柩。 啧啧,无论相由心生还是人不可貌相,我当初怎么也想不到,传闻中声望显赫的九尾狐君岑柩会生得这般清秀纯良,这怎么也该跟熊腰虎背身量粗犷气势威武沾沾边际才是啊! 梵色杵了杵我的臂膀,“阿瑶你又游神了。” 我顿时晃了晃脑袋回神。 对对对,不能再想那些丢人的事了,我摸了摸下唇,“唔,不好意思,刚刚说到哪里了?” 梵色提点,“说你什么认识的我爹娘。” “哦哦!好早了,那时候……” “阿瑶阿梵,你们俩聊什么呢?” 宁兮骤然开腔,我条件反射似的扳直腰杆。 梵色却神态自若,“不过是闲扯罢了,没什么呢。” “哦……”宁兮显然不满意。 我连忙救场,“我刚刚跟梵色在商量午饭要煮什么好呢,你跟岑柩久久来一趟,这一顿不能马虎不是。” 岑柩疑道:“我记得你的竹楼没有膳房的,在那块地煮呢?” 我摆手道:“现在已经有了,就前几天,梵色跟前的那位侍童持清,我刚来青丘时他也在呢,梵色命他修葺了一件膳房出来。” 岑柩点头,末了又道:“不行,有膳房没伙夫也不行,唔,阿瑶我记得不会煮饭的,看来我娘子要吃上午膳,得要我亲自出手才能。” 梵色听罢,嘴角却隐约勾起,再而后点头就要答应下来,我却看不下去了,嘿狐狸!你明明最近入手厨技了,怎么地不主动点,想当甩手掌柜坑你爹不成。 (一百九十六) 所谓勾搭 我抢白道:“对了,梵色近日在学厨技,宁兮你要试试么?” 果然见宁兮奇道:“阿梵,你去学厨?” 梵色顿住,余光扫了我一眼,本帝姬假装没看到,梵色无奈。 “回母妃,是的。”梵色做恭谨状应声答道,“竹坞里只有我跟阿瑶两个人,阿瑶想吃,我便去学了。” 我去!小公狐狸你拉我下水。 梵色话音未尽,宁兮余光将横过来,“哟!小阿瑶,你敢使唤我儿子?” 我反驳道:“不是呐,明明我刚来的时候持清也在,是持清在管我饭的,连厨房都是他建的,要怪就怪你儿子,谁叫他把持清支走的!” 宁兮作势又想问话,岑柩倒是先一步嗤笑起,声色不大不小,然足以令围坐在一起的人听清,三双眼珠子齐刷刷扫向岑柩。 岑柩嗤笑的时候正好握着茶盏要往嘴里送,脸上笑意仍未消弭,见我们在看他,他却不着急说话,慢条斯理地将茶盏凑近嘴巴,杯口遮住鼻尖一下,一双黝黑又水灵的葡萄眼显得尤其招人。 恍若初识那般少年气韵,怎么瞧也不像是个当爹的。 岑柩放下茶盏,慢吞吞道:“哦,无怪乎昨晚持清告知我阿瑶过来青丘之时,说话语气那般,嗯……那般怨念,原来你这做的,数河拆桥的行当。” 梵色丝毫未见愧疚,反而沉吟了一瞬,不着边际地回了一句:“哦,父君的意思,是持清告知您阿瑶在我这儿的?” “正是。”岑柩笑吟吟,“多亏持清这孩子说了,不若要等我跟你母妃两个自个儿发觉阿瑶来青丘了,那可得有一阵了。” 咳,这父子俩一人一句,暗地里刀光剑影的很精彩呐,不过我看着却十分别扭。 单看他俩人的皮相而言,岑柩分明比小公狐狸还要来得青葱稚嫩嘛!贸然叫他同梵色立在一处,倒要叫我生出违和感。 岑柩忽然转移了话题,“哦,对了,持清一走你便承了他的活计,当起伙夫了,阿瑶肯吃你煮的饭,那想必你厨艺一定不错,唔,不错,出息啊!刚好我掌厨缺个帮手,你来给我打个下手。” 梵色一时找不到话,嘴巴一闭,安生了。 我见状,当即勉励地拍了拍狐狸的肩膀,梵色面无表情地转头看我,我冲他握拳。 加油哦! 宁兮满面趣味,也跟着帮腔,“来,乖儿子,为娘将你养这么大,还未曾吃过你煮的东西呢,紧着跟你爹去,刚好父子俩可以切磋切磋。” 狐狸认命了:“既然母妃的吩咐下了,那午膳自然马虎不得,我这便同父君去料理。” 宁兮来回摆着手,“去去去。” 梵色颔首,起身时着力握了一下我的手,略有深意。 我抬头看他,梵色道:“今天中午给你做顿好的,你先陪我母妃叙叙旧。” “那自然。”我点头,又不忘嘱咐,“岑柩的翡翠虾环做的不错,哦……还有锅包肉跟蒸银鱼,你别忘了。” 梵色眉眼溢出笑意,好气道:“少不了你的,安心等着。” 我点头,眼巴巴地目送梵色岑柩踱向左面小门。 回神之际顺带做了个深呼吸,鼓起勇气,再而涎着笑脸迎上宁兮,一边殷勤为她奉茶一边狗腿道:“宁兮美人,来来,您吃茶。” 宁兮显然不吃我这套,一副大爷架势,冷艳高贵地抬了下巴,“来来,现在没旁人了,咱姐俩几万年没见,正好赶上这会儿来谈谈心。” 宁兮说到一半,抽空吃了口茶,末了轻飘飘来了一句,“说吧,你是怎么跟我儿子勾搭上的。” (一百九十七) 一堆混账事 勾搭…… 我沉默了。 简直欲哭无泪啊。 本帝姬气沉丹田,暗自酝酿了一会儿情绪,然后满面悲番“姐姐啊,冤枉呐,这回我真是无辜的啊啊啊啊……” 宁兮皱眉,“收!” 我紧着双嘴一合,收口了,然后嘟着嘴苦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宁兮,顺带吧眨了两下眼皮,挤出眼泪增加效果。 宁兮一脸嫌弃,悠悠吞了口茶水,放下茶杯之后见我仍在看她,没好气道:“说,给我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听她语气终于回归和缓,沾沾自喜,抹了把脸打起精神,“欸,我也不懂哦,莫名其妙的就扯出这么一堆混账事。不过本帝姬先声明啊,这遭可真不是我主动的,借我是个胆也不敢去垂涎你儿子的美色啊,乃是你儿子主动来勾搭的我呐!” 宁兮挑眉,一脸不可思议,“我儿子看上你?” 呃……我捂住胸口,觉得有点受伤,“你儿子钟意上我很奇怪吗?本帝姬那生得也是貌美如花绝世独立,有几个追求者再正常不过的啊!” 宁兮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主要是阿梵他怎么看也不像是喜欢你这款的啊。” 我不服气,“那他喜欢什么样的?” “唔,这个还真不好说。”宁兮陷入沉思,“嗯!阿梵要是真有钟意的,那原型一定是对照我这样的。” 我拿眼睨她,不开心了,“宁兮啊,你不能因为梵色是你儿子,就醋他喜欢别人了。” “滚犊子,我这是就事论事。”宁兮回瞪回过来,“阿梵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他的脾性?他对外从来都是一副冷漠骄傲的模样,若真有钟意的款,那脾性也该是如他一般睿智安定的人儿,你确定你没说谎,真不是你率先勾搭的我儿子?” 我无奈了,“哇呀!真不是我主动的呐,再说了,我怎么了?你怎么就认定梵色不喜欢我这款啊!” 宁兮评头论足道:“唔,阿梵最讨厌麻烦,最不喜嘈杂,而你嘛……嗯,养你可不是件轻松事啊,再且说了,你这脑子又笨又不经事,隔三差五的就招引出一堆麻烦事,而且最最要紧的一点,你好美色,阿梵那种骄傲的性子,怎么可能容忍他心仪之人去垂涎除他之外的人呢?是以,你说就你这样的,怎么可能被我儿子盯上呢?” 我不说话了,气呼呼地将头甩向另外一边。 宁兮睨了睨我,“哟,生气了。” “骸”我顿了一顿,脑子忽然闪过一件事,顿时昂头挺胸起来,控诉宁兮,“话说回来都怪你!” “嗯?怪我作甚我?”宁兮一脸不解,刚想细问呢,却忽然神色一凝,“唔,对了。” 没头没尾絮叨起来,“话说回来我倒忘了一件,阿梵他的皮相……呃,阿瑶你得认真听我一句,不过区区皮囊美色,你千万别糊涂了……不对不对,我看你就是糊涂了,当初阿梵晋升神位之时,天君邀他上九重天加封,我应该阻止他去的,不然你俩也不会见面了……” 我打断他,“我跟梵色初遇不是在九重天。” 宁兮蹙眉,“那是在哪里?” “你可还记得五万余年之前,你领梵色去往竹锺山访友,半途将他给看丢了。” (一百九十八) 不才在下的魅力 出错了, 章节页 开头标记 找不到. (一百九十九)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白泽…… 我摸着下唇,“你说白泽啊,呃……我怎么跟你说,那什么,就前阵儿,亮亮君下了道请帖,说是他收了徒弟,还打算禅位了,邀我几人去往遗桑谷小聚,再然后嘛……” 宁兮插话,“然后白泽便跟银灵子闹开了。”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 听宁兮说话的语气,分明是早就知道了亮亮钟意白泽的事情。 宁兮不屑,伸出一指戳向我脑门,“不单我好么,大早几万年前就心知肚明了,这事儿敞亮得就只差当事人揭开那一层薄膜了,特么的连花苏都看出来了,就你蒙在鼓里啊!欸,看你这神色,是不是还知道了白泽钟意你的事?” 我惊呆了,“你又知道……” 宁兮摆摆手,“不用太崇拜姐,虽然姐确实聪智,但主要还是你太白目了,所以崇拜姐没用,主要你得自己长长脑子。” ……我扁着嘴不说话了。 宁兮又开始掐脸,“哟,还闹起脾气来了。” 我学梵色一脸傲娇将脸扭向一旁,哼含本帝姬有小情绪了。 宁兮挑眉,“行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白泽那人,明面上看着有多谦逊,底子里就有多执呦,这一味执呦,反倒连累他弄不清数自己真心想要的了,这回闹开了反而是好。” 我回头,“欸,你也觉得阿泽他钟意亮亮。” 宁兮又一眼横过来,“废话,难不成还喜欢你啊,你说你这脑子怎么长的,不是应该在白泽还未遇到银灵子之前就钻空把白泽给拿下么,你想想你,从小到大身边这么好的苗子,活生生就这么溜掉了,人银灵子都比你有手段多了。” 我弱弱道,“貌似……还是我介绍阿泽给亮亮认识的。” 宁兮扼腕,继续打击我,“行了,就你这脑动力,活该到现在都没个男人。” 我反驳:“胡说,新近不是有一个的么。” 宁兮挑眉,“你说阿梵?” “可不是。”我一手抵着下颚,百般无赖,“欸你说……梵色钟郢山时还不过还只是一小狐狸,那会儿孩子心性瞧上我也就算了,怎么到现在他那歪念头还存着呢?欸,磨得我实在没法子。” 宁兮啧啧两声,“我也没明白呢,你别问我,不过有一点,你肯定斗不过我儿子,他弄点手段你就没辙了。” ……宁兮简直一语道破,我顿时又不说话了。 宁兮连连,叹息道:“我一没管他,他就走歪了!唔,我回头好好教育他一下。” …… 我决定扯开话头,“对了!我没未恭喜你了,终于生养了个儿子,多年所求,得偿所愿,恭喜啊,至于贺礼,我回头连我阿哥的,一并备齐给你。” “唔,恭喜甚的统统都免了,我以前魔疯了似的,一根筋梗得忒直,一心给岑柩生儿子呢。诶,可是生出来之后才知道一点都不好玩。你说梵色才多大,脾性却跟个老头儿似的,我生他的时候要是知晓他长成后是这幅沉闷德行,一定二话不说再将他再塞回去重生一次。” 宁兮满面痛心疾首,抿了嘴茶水,末了皱着眉头。 “这茶一凉苦味便重了。” (二百) 此彼非彼 宁兮喃喃,忽然侧脸看望向膳房方向,我下意识也跟她一齐看去,唔,小厨房占地并不大,差不多刚好够两人一齐窝在里面,然因为岑柩梵色俩身量不小,到底显得有些挤了。 我以为宁兮是要叫唤岑柩呢,没想下一瞬,就见宁兮猛地一下起身,一手拉起我的手腕。 “他们俩男人在厨房忙活,油烟味都跑出来了,你陪我去湖畔透透气。” 我自然听她的,一边任由宁兮拉着一边点头,“好呐。” 宁兮头也没回,径直将拉我在竹栏边坐下,临了还瞟了一边我身后的蒲团。 话说我唯宁美人马首是瞻这么多年头了,对她的心意,自然一点就通,手疾眼快就将蒲团拽过去,贴心地垫在她后腰处。 “宁兮啊,你特地避开梵色耳目,是要将我说什么?” 宁兮调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竹栏,挑起眼梢,“我不跟你瞎扯啊,你正经回答我一件,你跟阿梵,到底怎么一回事?最终又要如何了结?” “我也想了结呐,就是没成功。欸,我实话跟你招了,钟郢山时了打发梵色,曾跟他许诺,如果他比我阿哥还要早修成上神位阶,我就嫁给他。”我叹气,“呃,结果你也看见了,我那时胡扯的所有条件,梵色都做到了,所以是我理亏啊。” 宁兮咂舌,“唔,我说阿梵怎么那么专注于修炼之术,原来事出有因,居然是因为你一句戏言。” “我哪知道你儿子那么厉害呐!我先前原想要用其他法子弥补,然而梵色不愿意啊,所以我俩至从那次四梵宫宴请开始,就一直搅和在一起了。” 宁兮劈头盖脸一顿骂:“你这没头没脑的,怎么早先不跟我说?” 我可怜巴巴地缩着脖子,“跟你说也没用啊,这是我遭的孽,还须我亲自去了结。” “你自己了结?阿梵心思深着呢,跟岑柩一个德行,你小心哪天就不明不白被他吞了,你想啊,我当初认识岑柩的第三天,他就骗我拜堂了,就你这样的,阿梵没得手说明他在温水煮青蛙。” 我圆着两只眼珠,“欸,你别吓我!” 宁兮紧拽着手上的茶盅,“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否因为阿梵的皮相而迷障了?” 我脸色未变,了无痕迹,茫然瞥了一眼宁兮,“皮相?” 我否认:“没有。” 宁兮敛着眉眼,“你还说没有,你再矢口否认,也跨不过心窝里那道魔障,你是为神抵位阶,魔业难以入侵灵台神识,但哪怕只有一点,也够你折腾了。” 我指尖一抖,触到茶盅杯壁。 “阿瑶,忘一个人有那么难么阿瑶?但你要知晓一件,阿梵的骄傲不比白梵少。” …… “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肯主动告知你阿梵的事么?阿梵一出生便带有故人气息,再到后来,阿梵一天天拔脯面相生得越来越似……” 宁兮言语自此作了一顿,头一仰一口将手中的凉茶灌尽。 “越似白梵。” “岑柩跟白梵在最初时便为莫逆,他最了解白梵。岑柩在阿梵四千岁的时候跟我说,他说他觉得不对劲,阿梵实在长得跟白梵太像了,不止在皮囊上,连脾性都是一个模子刻印出来一般,岑柩说啊,白梵小时候就长这样的,这招巧合跟魔风一般……” (二百零一) 返祖 宁兮两眼雾霭沉沉,就着看望向湖面,眸底被倒映成碧色,牵引出深沉与妖娆。 “我心里知晓,白梵跟素问一般,魂飞魄散,消弭四极。但是呐,我又想说,白梵这狐狸多变态呀,指不定他要是有法子织魂聚魄,重新投胎呢?你说以往洪荒,白梵没少刻薄人吧,这要是投胎来当我儿子了,那简直就是现世报,大快人心啊!” …… “阿梵降生那日,大都猜测说阿梵承了青丘始祖的气泽,生有返祖现象。我记得一件,上古洪荒,青丘各族大战,九尾一族赢得统筹,我却也因为在那几场战役中落下病根,不得生养,白梵跟岑柩明面上不说,却一直为此内疚,白梵魂飞魄散之际,弥留时犹自念想这件憾事,那时我跟岑柩都在白梵身爆白梵引出自身一脉精灵之气渡给我,补我自身不足之症,之后再几万年,阿梵这才生养出来。” “所以因为白梵有渡给我灵气的缘由,当初众口皆道,阿梵降世所招引的诸多瑞象,以及我从他身上捕捉到的纳微妙的,属于白梵的气息……那些诸多种种,都释义返祖,我跟岑柩信了这遭结论。” 宁兮说到一半,伸手过来,掌心耷拉在我的脑袋上,“初始我确实不信阿梵是白梵,毕竟有你阿哥为先例。” 我张了张嘴:“东皇太一?” “是。你阿娘怀尤央时,正逢十二祖巫乱世,盘古左眼衍生而出的双生三足金乌也一起牵涉其中,帝俊毙命,而太一临危被你阿娘所救,然不过一年,太一便因不敌心魔而歿世,自伐与你阿娘面前,真灵消散,有几分气泽顺入你阿娘体内,被她肚中的灵胎所吸取,所以之后你阿娘便产下了上古的第一只凤凰,正是你阿哥。尤央生来沾有三足金乌的特性,却并非三足金乌,而是涅槃生成凤凰,这便是为返祖。” 我嘟囔:“可是梵色也是九尾狐呐,他没有换成身份。” 宁兮闻言,指尖挠了挠我的头发,“都说了返祖现象变幻莫测,谁晓得它喜欢捣腾成什么品种!再且说了,阿梵生为九尾是因为他娘我是九尾好么,我可未达到你爹娘那本事,能够造化出世间万物,还能把你这颗小虎牙养成血肉之胎!” 宁兮说到一半,又喟叹了一口气。 “我只吸入了几缕白梵的灵气,那么丁点分量是养不出白梵来的,但是之后,阿梵越长越大,我跟岑柩俩却愈发疑惑,阿梵的所有种种表相内里,都能与白梵搭上爆我又想啊,返祖之象诡异罕见,这等事落在阿梵身上,是真是假谁也不能说准。” “白梵转世的念头一起,愈发强烈。我甚至觉得,白梵临了前将灵气渡进我身上都是事先预算好的,指不定那不过就是他的一道幌子。于是,于是在四万年前,岑柩便动用秘术,探寻阿梵体内的魂根魄息。” 我指甲刮着杯壁,宁兮却停顿住声响。 “……然,然那魂根确然不是白梵的,不是白梵。” “阿梵的魂魄气息很奇怪,我跟岑柩从未见闻,但阿梵魂魄奇罕的缘由,只有一条解释得上,便是他天生神赋,魂根异于常人,如此再无其他理由了,因为那道魂魄气息,再掺杂有白梵的味道,却不是白梵,那不是白梵的气息啊。阿梵只是阿梵,他是我同岑柩的骨肉,并无其他。” (二百零三) 所谓叙旧 宁兮说完话,四周骤然陷入长久的沉寂。 我手中包着的茶盏缓慢褪尽温度,同我掌心温度融在一处,再然后慢慢冷却。 满手凉意。 我僵直着身形未作反应,脖颈久不作运动显得生硬起,半响涩然转向宁兮,后者面无颜色,一双眸眼褪去往日明艳之色,转换深邃锐利,暗有别意。 “阿瑶,我说了这么多,你可听清了,阿梵并非白梵?” …… 自我认识梵色起,不论谁同我提起这只狐狸,言里言外满是告诫担忧,正如今日宁兮一般,他们告诫我莫要心生魔障,我在今天之前所回应他们的,皆是我心无挂碍。 然而今日,总算有人明晃晃将这话题撕裂,直剖开我三寸心口,让我瞧清楚自个儿的自欺欺人,龟缩胆怯。 是了,我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青瑶啊青瑶,白梵已殁,他不在了。但我明镜灵台至深刻至虚无的暗晦之处,仍有一缕妄念在翻滚放浪,张牙舞爪。 纳一遍又一遍地勾引我道:“……他是白梵!是吧,他一定是白梵,他们俩多相像,万一他是呢?他是白梵。” 我见宁兮又轻启朱唇,不知在讲什么,我就这般默然听着,抗拒而又麻木,听宁兮有条有据同我坦明一件:你勿再妄念,梵色不是白梵。 呐……原来我非清明。 我嘴角眉眼缓慢勾起弧度,随即抬手,将手中包着的茶盅一口吃空,末了嘴巴将抵在杯沿,唇畔张合,音色极淡,察不出喜怒。 “哦,是这样啊。” “可不是。” 宁兮一眼不眨地看着我,显然是要探究我话里含了几分真意。 话说不才在下最会装傻充愣了,当即不躲不闪,神色淡然回看向她。 宁兮见状,又沉吟,“那么既然如此,我得抽空管一管阿梵了,你再跟他厮混下去,指不定哪天就被他骗了。” 我反驳,“什么骗不骗,我哪有那么好糊弄。” 宁兮眼波一横,“你再顶嘴。” 我顿时怂了,狗腿道:“听宁兮的,欸那什么,反正我这也不是没法子拒接梵色,不得已才跟他相处在一起的,这您要是肯出手救急,我自然是感恩戴德么不是?” “去,你还敢说,这种事你早该来找我了。” 宁兮骤然收回眼神,撇着嘴角摆手,“欸,不扯这些陈年旧事了,说得老子忒沉重,我们难得见面,该聊些有意义的。” 我见宁兮终于没有要深究的意思,心底陡然松了口气,骤然打起精神,“好呀,来来,你说聊什么好。” 宁兮眼珠子甚圆润地转了一圈,然后兴致勃勃道:“我们来叙旧。” …… 呃,叙旧此类词汇,对于宁兮而言,有一个甚含蓄的别意,它们统称八卦。 宁兮眯着眼珠,“不好么?” 我话语略有艰难道:“挺好的。” 对于两个历经上万年再而重逢的雌性而言,八卦这类话题确实挺好,唔不对,是忒好了! 我们俩的这股八卦势头,从我阿哥与花苏就寝时需要盖几条被子扯到他们夫妻俩在东方幽海处见着了一只花纹老龟,并且以星火燎原的迅猛架势开展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然就在这兴起档口,午饭点到了。 (二百零四)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日头约摸已升至顶端,宁兮跟我此时正聊到了我阿哥跟花苏的这段。 宁兮这人,妖娆无双,睿智骄傲,洪荒时期,一颦一笑皆引万人空巷,是以平日里我看着她,那分明乃是一绝世独立的冰山美人。 但是却不知怎么地,对我阿哥跟花苏两人的私生活十分热衷。 宁兮没有在明面上跟我说,但每次宁兮跟我扯八卦,十次有九次收到尤央花苏身上的,并且一聊起这对,两眼珠子就会迸发光芒,简直熠熠生辉不容忽视,比老君那为老不尊的在跟我聊他的八卦全书时的眼神,还要来得有杀伤力。 本帝姬多机智的人呐,两三下就看穿宁兮的软肋了好么,因此我每次只要一惹恼宁兮,就拿阿哥跟花苏说事,这样一通胡扯乱扯。 花苏因为不足之症常年缩在东皇钟里头沉矛鲜少有出世举动,就算有也会被我阿哥拦下,我阿哥万不愿意花苏染到外界浑浊。 因此阿哥为了给花苏找消遣,不时会在花苏醒来的时候给送给他一些新奇玩意儿,花苏喜欢看书,我阿哥又刚好跟老君合伙杜撰野史小册,所以一有新书,阿哥就搬去给花苏看。 宁兮从我这儿知道这件事之后,一直逮机会追问我花苏都看了些什么书啊之类,呃…… 宁兮看我的眼神充满求知欲,但我总没好意思告诉宁兮,我阿哥那老不正经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书都给花苏看,尤其是春宫图。到现在阿哥房里压箱底一大摞全是他这么多年来收集的孤本,阿哥所有的春宫秘戏图铂基本外面都是千金难求。 我扼腕,阿哥自己为老不尊也就算了,怎么可以带歪我们白玉清透的莲花美人呢,有一次终于看不下去了,义正言辞地骂了阿哥,阿哥一本正经说胡话,居然推脱说这孰房情趣,还说我一女孩家家的都没嫁人呢,理会这些作甚。 我一口气梗了老半天,楞没顺下去。 是以之后,我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 又嫌弃这事儿忒没羞没臊的,便一直没跟宁兮说,但是呐。女人对于八卦这件事情从来都是刹不住的,所以本帝姬今儿一个兴致好啊,话便也刹不住了。 “我跟你说啊,阿哥那不正经的,你知道他都给花苏看什么书吗?” “看什么书?” “什么书都看!我阿哥房里一大堆春宫图全压箱底呢……” 宁兮的眸子唰唰全亮了,“你怎么之前没跟我说。” “对不住啊,我现在不是跟你招了么,你别着急,改天我从我阿哥那里顺两本出来,送与你和岑柩。” 宁兮扯嘴,“岑柩还用你送,他……” “娘子,可以用膳了。” 唔,我跟宁兮正聊到话点呢,正巧被岑柩打断。 “娘子,阿瑶,今儿个午膳有你们最爱的鲫鱼汤。” 我跟宁兮对看了一眼,皆又回望向外堂,就着透过朱红纱幔,朦胧见到外堂正中位置长身而立着一位青年,一手抬起来晃摆着。 我嗅了嗅,空气中原来早已弥漫起一股子饭菜香味。 我顿时饿了,“欸,我们先吃饭。” 宁兮有点不高兴了,“我现在还不想吃。” “娘子息怒,娘子你今儿早膳起便就没怎么吃过东西了,可否先吃一点再跟阿瑶叙旧。” (二百零五) 醉酒 纱幔里头岑柩语气犹如和风,再之后便见梵色也从厨房里出来了,手上还端着一个食盘,显然里头置着的,正是饭菜。 我眼皮一跳,定了定心神再望过去,那两人身上的衣袍色调都偏向清冷颜色,然因为我与宁兮皆在内堂,这般透过纱幔再看向他俩,皆为倒映上妖异绯色。 我摸了摸下唇,道:“唔,我饿了宁兮,先吃饭再说?” 宁兮还未答话,便听梵色开腔,“母妃,阿瑶。趁现在饭菜正热着呢,还请先赏脸来品用。” 宁兮答应,“成,就来了。” 唔,这几天顾念梵色初学,都没刁难他做工序繁琐的菜品,所以吃的都是家常小菜,今天难得有岑柩主厨,简直大餐呐。 我二话没说,一坐下来便摸筷著开吃,宁兮直笑骂我贪吃,我也不管,这顿我吃得甚满足。 饭后忒起兴致,建议看茶吃点心做后续。 但是宁兮不满意了,她以为吃茶这等情趣淡泊雅致,衬不起她身为堂堂媚色无边威武显赫的九尾白狐的尊位,便唤岑柩梵色俩搬了几坛子酒。 宁兮吃酒喜欢人多,岑柩梵色搬完酒便被宁兮拖过来凑人数了。 岑柩梵色在倚着湖,在竹栏边上搭了一方竹木桌,一人围坐一脚将包住小方桌,人手一坛子酒,开始扯七扯八谈天论地,竟也聊得很融洽,难得无半分尴尬窘意,中途岑柩还抽空去弄了几碟小菜下酒。 一坐便是一下午,我跟宁兮便打定主意直接过掉晚膳,吃酒吃个尽兴。 夜色逐渐浓起,大都在兴头上,也无人起来点灯,好在今晚月光甚足,并无妨碍。 我们几人倚靠在竹栏边上,抬头便能瞧见圆月,月华一半洒在湖面上,一半顺着卷起的竹帘滑入内堂,内堂光线很足。 在月下饮酒,倒反而生出几分诗情画意来。 圆月升至月梢头之时,我的酒量总算也抵达瓶颈了。 湖面有细风拂着,惊扰出的波澜被月光层层反射出晶亮颜色,四周骤显清明幽静。 我半歪着身子,一只手耷拉在桌面做支撑,仰头将坛子里的酒吃空,而后将空坛甩至一旁,醉意朦脓地瞥了一眼桌上的其余三人,显然他们比我要好多了。 宁兮还有心思说教他儿子呢。 “你个混账小子,你娘我平日里没怎么管你,你心思就野起来了不是,竟然敢打主意打到我家阿瑶身上了,还有胆子跑去销魂殿,把阿瑶带回来青丘也不跟我……含既然今儿个让我逮着了,你也别想如意,我告诉你啊,明儿个我就带阿瑶回我那儿去……” “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小心思,你呀……” “娘子,你吃上头了。” 宁兮正说得起劲,岑柩在旁将手搭在她肩上,一把搂入怀中,细声哄着。 我嫌嘈杂,摇摇晃晃起身,眼珠子四下扫描,最后定在碧水湖上,打定主意要去码头上坐一会儿,醒醒酒意。 于是乎也不管其他,自顾迈着腿就跨出竹栏。 前几日下雨的缘由,湖水往上涨了不少,码头是由竹子排铺筑成的,尽头那块偏低斜,所以被湖水浅浅覆盖了一半,眼下我只能站在码头前方,要是走到最末端,裙摆肯定就浸湿了。 我歪着头看了一眼,然后打着晃摆两三下晃至码头尾端。 (二百零六) 逐风流 我任性地站定在码头尾端,果然水泽立马便洇到小腿肚,湖面浮浮沉沉地甚有些站不稳,下身裙摆没一会儿便洇湿大半。 我也懒得打理了,索性一股脑就地坐在码头上。 这下上半身有一半是浸在湖水之中,凉意霎时间钻入肌理一般,总算缓解掉我心中纳子烦躁,我长吐了一口气,就着双手抱膝,身形愈往下缩,努力让自己包在水泽之中。 大抵是因为湖面上有细风拂着,和缓惬意地将吹得我整只脑袋直泛晕乎,犹如全身投入湖水之中,懒散舒畅。 酒劲趁机上头,灵台搅成一团,混沌得不成样子。 恍惚间发觉身后起了动静。 我作态迟钝地侧耳倾听,唔,这阵声响不紧不慢甚有节奏,却分外压迫。 我断定,是脚步声,唔,是谁的脚步声来着? 费起全身劲力扭扭歪歪转身,咕噜着眼珠胡乱扫视,然却只来得及瞧见一角素色衣布,嗯……那块衣布被其主人给卷起来挽在腰际,将露出来里面的中裤。 呐,我歪头看着,这裤子很中看……我很喜欢。 啧啧,本帝姬过活这么久了,怎么着也见过不少中衣,但就数这个最好了。欸……不对,中衣都一个样呀,是穿着的人好看才对。 我直勾勾盯着那两条腿,诚然我现在灵台混沌不清,但对于审美的眼光品格,那绝对是不论何时何地都能精准分辨扫描的,唔,这中裤里裹着的,乃是一双线条匀称修长挺拔肥瘦适中的美腿呐。 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欣赏完美腿之后,决定要伸手摸上一摸作为鉴定,腿的主人却冷不防起了声响。 “阿瑶。” 有一道音色近呢喃,低哑而富有磁性,效果犹如海藻浸水一般,细致在我脑中徐徐绽开。 “阿瑶阿瑶……” 我费着力歪歪扭扭转身,想要抬头看清来人。 但是那小青年长得忒脯且我坐着他站着,上下差距便就更大了,我头连上身一起往后仰,结果没留神儿仰过头了,自己却一把栽进湖水之中。 我是坐在码头尾端的,这般倒下去,身子底下有一半被竹排撑着,免我全身陷入湖里,然腰际以上却无着落,一颗脑袋在水泽之中浮浮沉沉,似要堕入湖底深渊一般。 跟前那名青年该是想要拉住我的,可惜他来不及附身,匆忙间只扫到我的一缕长发,再而徒劳无功地让那缕发丝从指缝溜走。 这下子把我头皮扯得发麻,我气鼓鼓吐了两口气泡,着力要看清始作俑者。 青年姿态半倾,将脸面对着我,月光至他背后细致地洒在他的鸦发上,脸面隐在锈之下甚难看清。 但我却知道了。 唔,或许令我识得清明的不是那面皮,而是那般气韵身形,只怕无论沧海转逝,世事变故如何,都要叫人一顾销魂。 我收回脸上张牙舞爪的姿态,楞然看着他,一瞬间不知眼前景象是梦是幻。 他一如既往清俊冷漠,冷艳灼灼,似乎天生便带有一股子威严压迫气势,直叫人忍不住引以膜拜。 我屏住鼻息,嘴角微微溢出小汽泡,腾升至一半又转眼消失了。 他凝起术法,双脚贴着水泽,站在湖面之上,脚底下晕出萤萤玄光,沾染不到半分水泽,我在看他,连靴底都是净白着的。 我蓦然皱起眉头,觉得有些难过了,心口一阵一阵抽起来,闷疼得紧。 (二百零七) 逐风流 两眼犹自将望住他,仿佛要将眼前之人刻入骨髓一般。 我只要抬手便可触到他了,我跟他分明离得那般相近,却仿佛隔着两个异世,此遭相遇,不过只是在莫测无涯的幻世交错边际之中偶然窥得一面,又错身离开。 他终于肯主动,屈身抬手探入水中,我顿时全神贯注盯着那只手,他摸到我的一侧面颊,又绕过后颈摸到左侧方,着力将我捞起。 我随即呛了口水,胸腔起伏,开始吐息扑面而来的空气,眼珠却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的面皮。 他此刻一脚曲着,一脚跪在水面,左手臂膀浸在湖水中,被我的后脑勺枕着不动,右手似乎是怕我乱动,特地将捞住我的腰。 我见他身上的衣襟总算也洇湿了大半,心头莫名愉悦起,陡然生出恶趣味,猛地又将脑袋下压,顷刻间水泽顿时漫上脸面。水波流动间见到他的身姿跟我一起下伏,整只手臂都浸水了,鸦发簌簌下滑,不少发尾皆随我一道沉入湖水中去。 他皱了眉头,二话不说用劲又将我抬高。 水花四溢,我感觉水泽正顺着两边脸颊往下滑,连眼角都有,被水泽侵蚀得睁眼都费劲了,我却不管,弯着眉眼对向他,口气讨喜道:“嘿,猜猜我是谁呀?” 他面色沉着看着我,“你醉了。” 我嘴皮一扯,轻嗤出声。 他又道:“我们回房。” “不回!” 我晃脑,几要挣脱出他的桎梏,将存着的力气全数使出来,脑袋浸入湖中,又张口应嘴,顺势吐出个气泡,将话语包住。 “老子他娘的就没清醒过。” 这下动静起大了,我二人直接滚入湖。 我闭着眼,耳朵鼻子全进水了也不管,只顾着用全力去拽住他,刚一发觉他有动静,当机立断手脚并用套牢他,两人的重量委实不轻,再加上刚刚的挣扎,量身身形包成一团往下沉。 慌乱中他终于安分了,我试探性挣开眼。 欸,四周昏暗无光,显然我闽得忒了,碧水湖底忒深,料想此刻应该是沉到湖中心去了。 正琢磨着,骤然腰际一紧,他却反手拦腰搂住我,在下一瞬,四周逐渐亮起星星点点光亮。 我瞥向旁爆却见他左手划出外侧,指尖轻弹,周围的珊瑚丛骤然发出细微光亮,成片光泽晕染开来,我勉强瞧清楚了眼前青年。 然却不知做何反应是为正确。 眼前的美人呐,双眸骤显青蓝颜色,在珊瑚光亮里扑闪扑闪地甚招引人。 我嘴角不自觉吐出一颗气泡,一眼不眨地盯着他,他的眸子着实剔透漂亮,左眼青右眼蓝,倒映在这幽深的湖水之中,便犹如湖泊至深之处那道诡谲妖异吸人神魂的眼。 我伸手摸向他的面颊。 唔,触手真实,肌理细腻且冰凉。 我忽然发现什么一般,又将头挨近了几超他却丝毫未作反对,反而饶有兴趣一般,勾着唇角也学我将挨近脑袋,连带箍在我腰上的臂膀也减轻了压迫,反而示好意味一般地揉搓了两下。 我蓦然愉悦起,放心拿手在他脸上摩挲,食指指尖游移到眼尾处,最后抵在他右眼睑下方的那里朱砂痣。 我眯着眼皮睨着他,颇带出点轻佻味,末了狡黠一笑,带着娇憨。 “呐,君上……你这模样真招人喜欢。” (二百零八)逐风流 …… 唔,近来看了太多美人,心境不正,神识不稳,竟然十分容易着梦魇。 这遭的梦却不似前两次那般清晰,梦一醒便忘掉大半,但是就算记不清,我也晓得这回的梦做得忒美忒特别,乃是场春梦。 只记得梦中自己全身浸在碧水之中,周身衣裙皆被湖水浸湿,耳中寂静空荡,满头青丝飘荡摇曳在湖泊之中,眼底心尖,倒映着一位美人。 那美人也跟我一般全身沉入湖中,然他的目的,是要将我从水中捞起来,我不同意,四肢缠在他身上反将他往湖底拽,结果便就演变成一场拉力赛,但显然我力气不敌他,没一会儿便被他成功拖上码头。 我浑身懒散,没骨一般,将大半个身形伏在他膝上,不肯起身。唔,浑身都是冰凉水泽,难得从他身上攒出几分暖意。 欸,这位美人是谁来着? 他身上的气息倒十分熟悉,我却一时见想不起来,我眯着眼努力要瞧清楚他的脸面,两手向上扒拉,美人上道的呀,主动将往下移了下巴,我当下连脑袋也一齐往上凑。 但是不知从哪里伸出来一只手,冷不丁将我双眼覆盖住。 匆忙间只来得及看清他眼睑旁的一粒朱砂,灼灼清华,冷艳无双。 一眼惊鸿。 但是那抹艳色转瞬便滚入黑暗之中,我眼前漆黑一片,正不知所以,嘴角骤然传来触觉。 我屏住鼻息,感受到那片触觉轻如蝉翼,停了一会儿又开始侧移,最后总算贴合整片唇畔。 欸?我有些反应不过来,还下意识歪了歪头,结果下一瞬脑袋便被掰正了。 呃,似乎是嫌我歪脑袋不利于他亲嘴…… 这人体温偏凉,嘴唇却述烫,噬咬间吐出醇重酒香,钻进我的鼻腔,迷糊间有一物体,顺着我两片唇畔的间隙窜入,而后来回在我齿前滑动,试图要再接再厉撬开牙齿。 哟,此情此景,我脑袋瓜再怎么榆木也反应回来他在作甚。 诚然这只是个梦魇,诚然对方是位美人,诚然本帝姬好美色,然则身为堂堂上古神抵,不才在下本帝姬就算混得再不出息,马马虎虎也是要拿捏出威严的,就算做梦也不能做得如斯被动。 这美人瞧着不壮实,胆儿却练得忒肥了,竟然敢在本帝姬的梦里如斯轻佻放浪。 本帝姬怎么着也是个有脾气的,怎能轻易遂他意图。 争执间那人终于放弃,舌头滑出唇畔,但嘴唇却依旧与我贴这,噬啃吸允,并未见有要松开的势头,龇溜着牙齿在我唇上,半途蓦然作了一顿,忽而将嘴巴下滑。 我的眼睛仍被他蒙着,黑暗中只觉他滚热的嘴唇轻贴在我的下颚处,不知在作何打算。 再紧接着,我的下巴便被一口咬住了。 这遭来得猝不及防,我原本紧紧闭合的嘴巴顿忍不住张口惊呼,再下一瞬间,唇被抵住,那条物什迅速滑入口中。 我皱着眉,吃到他嘴里酒香,厚重甘醇,仔仔细细地渗入我鼻息之中,反倒分不清到底是我原本就在醉酒亦或是他,直叫我浑身发软,脑袋发胀。 他吻得乱无章法,我却贪图其间温柔,那感觉似有股暖意沁入血肉,还未挣扎便已没骨地服软。 (二百零九) 做一场春梦 我咂咂嘴,睡梦中还不忘揩油,主动去勾缠吸允那美人的唇畔。 唔,我双手勾搭在他肩上,借力向上凑,抬高下颚亲自去触碰,那一刻,那等滋味,似乎是我沧海桑田无尽年月碾磨下来的,我七窍玲珑心里,最隐秘的那一道妄念得以偿愿一般。 我喉腔低低叫唤了一声,耳朵却不灵敏了,听不出自个儿在说什么。 却似乎将他惹火一般,我才刚刚只啃了他两下唇畔,还未轻薄到位呢,便被他拦腰反手勒住,我胸腔的气顷刻全被他挤没了。 混沌灵台不得已要清醒,他却事先预料到一般,抢先一步拿手覆在我眼上,我眼皮随之一抖,始料未及,懵懵懂懂间脑子正想对策呢,冷不防他将我俩黏合在一起的嘴巴也一道移开了。 那道勾缠到脸颊,最后凑到我耳际,未先开口,鼻息吞吐萦绕在我耳垂脖颈,我便先没骨气地软了三分。 我停止挣扎,想知晓他下文是要如何,下一瞬就听他在我耳畔呢喃,音色靡靡,斗转生妖。 他在叫唤我的名字。“……阿瑶。” 我莫名心头生起一阵苦闷,鼻子发酸,我似乎要等好久好久,才能换得他一句深情叫唤。 单这两字,弥足珍贵。 唔,横竖也只是个梦魇,荒唐下去又如何?是了,几万年来难得有个荒唐春梦,半遮半掩就这么过着似乎也不错。 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做我以往龟缩的事,可以胆肥一次,将我心目所神往的神抵拉下万丈红尘,情事。 ……瞧瞧,多刺激。 唔,虽然梦醒之后不是很能清晰其中细节后续,但不才在下好歹人品爆发了一回,这梦做得忒美妙了,如梦似幻似真半假,混沌而又清明。 还有一件最为美妙的,便是今儿个梵色难得发善心没来打扰我的美梦,叫我得以睡个自然醒。 再没什么比可以圆满发完一场春梦并且不被半道打扰来得美妙了。 我半眯开眼,磨蹭直立起上半身,满足地伸了个懒腰,末了扭头间瞧见窗台半掩,溜达进来两只小翠鸟,并排立着,身形圆圆的甚可掬。 我勾起唇角,心情莫名大好起来。难得啊,以往晨起都嘛是上赶着被梵色拉出去,今儿个居然肯发慈悲让我赖床。 我慵懒着身姿,怀抱锦被想了一会儿,果然又将躺下去。 机不可失,我决定再赖一会儿床好了。 百般无赖在横了半个时辰,又觉得腹里空空,嘴将馋起来,才肯起身出门。 嗯,青丘这处虽不及销魂殿那般清淡静僻,然却多了三分生机。 我边下楼边赏着楼兰外的晨色,愈加觉得比起令诸神众仙敬畏朝拜的,那层神无寡淡的三十三天而言,青丘确实鲜活不少。 昨天难得放晴呢,今日眼瞧近日中了,外头又淅淅沥沥蒙起小雨来,小竹楼仿佛隐没在云雾之中。 下楼正好撞见梵色盘坐在竹栏边的书案前,一手握着木简,一手啜着清茶,姿态悠闲又自在。 (二百一十) 酒品 我步伐一滞,顿时发觉不对劲。 我想了一会儿,又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不对劲,末了又看了看梵色,正好他也同时朝我看过来,我没由防将愣住。 人狐狸却笑得活色生香,“阿瑶,你可起了,昨晚宿醉,头会不会疼?” 我扭了扭脖子,末了清了清喉咙道:“不会。” 梵色指了案桌上的一只白瓷盅,“我炖了雪梨川贝,你起来刚好吃点。” 我兴致好起来,将踱过去梵色对面,盘足坐在案桌前。 狐狸今儿个忒细致贴心了,我还未动呢,他就已先一步掀开盖子将甜盅推至我面前,我疑狐打量他。 嗯?狐狸有点不对劲呐,明明见他也是宿醉模样,眼睑处乍显青黛,然而心情似乎不错,神采奕奕的跟打鸡血一般。 我起瓷盅直接灌了一口汤,清凉流水直窜入腹,整个人都舒坦了,正待再灌一口,梵色却适时递过来调羹。 “吃急了凉肚子,你慢些。” 我便听他的,拿调羹慢慢吃着,脑清思路慢慢见得清晰,总算想起一件要紧的。 我抬眸,“怎么不见岑柩宁兮?” 是了,岑柩宁兮呢? 奇了,整棟竹坞都没有岑柩宁兮的气息,宁兮昨儿个不是还说要带我离开这儿的么,这会子去哪儿了? 梵色吧眨着狐狸眼,“喔,父君母妃回去宫抵了。” “什么?”我张了张嘴,“宁兮怎么就走了?她不是……” “哦,昨晚母妃吃醉酒了,竹坞里又没厢房供他们歇息,所以父君就着送母妃回去了。” 我干巴巴咽下嘴里甜汤,默默拿调羹刮着瓷盅,一口将里面剩下的全数吞了,之后双手将甜汤往旁边一推,手伸向梵色面前讨了杯凉茶。 手将握了握,试探问梵色,“欸!唔,那什么……他们走的时候就没有留下什么话么?” 梵色两只狐狸眼弯着弧度,一脸真诚,“并无。” 我不乐意了,“你在说谎,欸你怎么可以说谎呐,小心扣功德我跟你说。” 梵色不以为意,悠悠拉开一面竹简,“哦,我记起来了。” 我顿时精神起来,“就是嘛,他们怎么可能都不交代我一声就走了,来!说,他们都跟你说什么了?” 梵色自顾啜了口茶,一手握着竹简,“唔,父君临行特地叮嘱了,要我仔细照应你,说你瘦了许多,过几天再来瞧瞧我将你养肥了没有。” 我刚进喉腔的茶水差点没呛到气管,半响没应上话。 骗子!明明昨儿个刚见到宁兮,她就嘲笑我胖了。 “胡说!”我反驳,深呼了口,一脸正色,“梵色,你也别骗我了,你明明知道昨儿个宁兮开口……” 我看着狐狸顶漂亮的狐狸眼。 娘的,说不出口了。 “唔。”梵色不置可否,忽然将手伸过来,指尖勾搭住我的手,徐徐拉过去他跟前,我愁着脸也没管它,梵色另一手执起茶壶将添满我手中茶杯。 垂眸注视着水流,边倒边开口:“再说说你,昨晚你可是最早醉酒的了,大半夜的不睡觉一直在犯浑,可费了我一番力气才将你哄回房里睡下的,阿瑶,你酒品可不怎么好。” (二百一十一) 酒后德行 唔,糟糕! “是么,哈哈……” 我略有忐忑。 “唔……那什么,昨儿个辛苦你了啊,那话说回来,我昨晚闹是怎么个闹腾法,唔……有没有说梦话啊咬人之类的?” 梵色抬头,冷不防黝黑晶亮的狐狸眼跟我的对上,瞳仁清透无暇,直叫我心口发虚。 娘欸,我忽然想到昨晚那个混沌梦魇,那可是个春梦呐!我酒后的德行向来不好拿捏,可别又撒酒疯了。 “阿瑶……” 梵色嘴角弯弯向上,细致吐两字,眼皮半阖,那颗泪痣分外透出几分桃色迷离,似在回味趣味之事一般。 “啊……你说。”我应声,一脸要哭不哭的模样。 梵色眼睫轻挑,半眯着眼皮,不明所以将探视过来,我见他嘴唇抿着,知他腹里藏话,却不知他藏了什么不肯说。 我忐忑道:“欸,我不会真做了什么出格的了吧,宁兮怎么说?” 梵色却不着急答应,只重复问我:“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么?” 我看着他。 随即见狐狸快速眨了一下眼皮,就在转瞬之间,浑身所散发的靡靡意味全数消散,蓦然转成一副戏谑形容,左手食指指尖轻轻敲击着掌下的竹简。 我期待道:“诶诶你说!” “你昨晚醉酒,蹦跶到码头去了,二话不说一头就往碧水湖里栽进去了。” 我震惊:“我跳湖干嘛?” “你硬说自己是条鱼,说鱼要呆在湖里,不能上岸的,不然就喘不上气了,你要安安分分地呆在湖中吐气泡,我怎么拉你也没用。” …… “呃。”我额上三寸处的青筋抽搐起来,一脸沉痛,不能接受,“你确定我会做这么天真烂漫的事?” 梵色没搭话,弯着眼皮笑得含蓄且矜持。 我忍了忍又问:“然后呢?” “唔,还有……”梵色却不说话了,食指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竹简,犹如在挠我心肝。 “然后。”小公狐狸一顿,两眼珠子似笑非笑,“然后你就开始扒拉衣裳。” …… 我冷静了一会儿,“什么玩意儿?” 小公狐狸一脸真诚,“你自己说的,说鱼是不穿衣服。” “呃……”我喉腔没能发出声来,下意识拿手拽了拽领口,“我不信。” 梵色忍着笑,拿眼瞟着我身上,“我骗你做什么,你身上的衣服还是我帮你换的。” 本帝姬低头一看,娘欸还真是,我平日里穿的大都是青碧颜色的衣裙,咋的一下换衣服了还真没瞧出来。 冷静啊青瑶冷静! 我深呼吸了口气,“你别再给我有一段没一段的,说清楚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人狐狸一脸无辜,“就没有了,真就我说的这些了,我一直阻止你来着,不若,你今晚可就真要睡在湖里了。” 狐狸眼滴溜溜一转,“喔,对了,你脱衣裳那段我没阻止。” 我一记眼刀扫过去。 梵色面不改色,义正言辞,“反正你浑身湿哒哒也得换一套,你自己脱反倒省得我动手了。” 我脸色反复憋得忒难看,“那真是辛苦你了。” 小公狐狸笑得活色生香,“阿瑶勿需跟我客气。” (二百一十二)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我猛地一下拍桌跳起来。 “什么什么玩意!你给我说清楚,到底在给我耍什么心眼!” 梵色跟我一道站起来,双手搭在我肩上,声色和缓,不紧不慢:“阿瑶你且冷静。” 冷静你大爷! 我盯着他,“你给我换的衣服?” 本帝姬这回眼神十万分之凶猛,梵色要是敢点头,本帝姬一定二话不说就捏死他! 梵色两狐狸眼水汪汪地将盯着我,“当时你身上湿哒哒的,我便捏了个术法,将给你换了身清爽的衣裳。” “那怎么要你来啊,宁兮呢?” “唔,母妃她也吃醉了,早早就让我父君抱回宫抵去了。” 我眯着眼,“你不骗我?” 梵色一脸真诚,“我怎么会骗你呢?” 啧,这还说得过去。 梵色见我气焰渐消下来,又将扶我坐下,“阿瑶莫要生气,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吃醉酒会这般闹腾,不若昨晚,我一定不让你吃那么多酒。” 娘的,本帝姬要不是早早就知道我醉酒时的混账德行,岂会这般轻易放过你这只流氓狐狸。 欸,主要是本帝姬理亏哟,一醉酒就闹事,谁也拦不住,是以我再怎么恼梵色,但追究到底罪魁祸首不是他。 我泄气一般,双手往案桌上一趴,脑袋埋着不肯起来了。 梵色却不厚道,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笑完又伸手过来将理顺我垂在耳鬓的鸦发。 听他信誓旦旦道:“阿瑶安心,我不说出去。” 我猛地又抬头瞪他,你敢说出去试试! 我将眼珠睁得圆润,双手叉腰,“你看看你,你就是太实诚了,欸!我自个儿还不清楚自己的醉酒模样?难道我长这么大没醉过酒么!我用得着你来说我撒酒疯的事么?” 梵色学我圆着眼珠,“你主动开的口问我昨晚之事的。” 我耍无赖,苦口婆心道:“那你可以骗骗我嘛,这种事儿你挑那么明白做什么?” 梵色一脸受教,“阿瑶我下次一定骗。” 哼含我顿时懒得回嘴了,皮笑肉不笑地朝狐狸龇了龇小虎牙。 续而又往桌上一趴,衣袖直接蒙住脑袋。 梵色拿手戳了戳我的手背,“阿瑶,你怎么又趴下了。” “你闭嘴!”我没由来恶狠狠一句,“……我看着你心烦。” 小狐狸忽然没吱声了,他的鼻息就在我顶上不紧不慢地吞吐着,和着从碧水湖畔拂来清风,徐徐撩人心境。 我嘟嚷道:“杵着作甚,还不滚去做饭!我饿了。” 梵色声色颇带出狡黠,声调却十分好气,“我这就去。” …… 我等梵色完全走远了,才忧心忡忡地抬头直腰。 欸,我觉得宁兮提点得对,我真再跟梵色呆下去,保不齐真有哪天我就真被他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不行不行,我还是得想法子离开。 我拿脑袋支颐下巴,手肘撑在案桌上,诺有所思看向朱红纱幔方向。 我觉得吧,我一人之力肯定是没可能甩掉狐狸的,还得有别人帮我,至于能压得住狐狸的,也就只有狐狸他爹妈了。 唔,依昨儿个宁兮的意思,她肯定是会帮我的罢,那么既然宁兮帮我了,岑柩也肯定会站在我这边。 (二百一十三) 放养式 出错了, 章节页 开头标记 找不到. (二百一十四) 美色 阿哥话还未说完我便直接一眼将瞪过去。 “唔,不着意将扯得有些远了。” 阿哥一派风流地打晃折扇。 “我是要说,可不正是你阿哥我生得金相玉质销人神魂,才叫贼人给惦记上了。阿瑶你记着,日后找相好的,首要一项便是那小子的皮相,一定要得是顶好的,且不能太娘娘腔腔,能力手腕自然也不能太差了,唔。你要记着一样,凡是挑男人,多向你阿哥我看齐就成了,唔,挑女人嘛,就向你素问阿姊,总之莫要再出挑一个素卿便成。” 阿哥说教完我,末了摸了摸自己的面皮,又感慨出一句,“唔……自古美丽无罪,但却实打实是罪孽之源头根本哟,譬如你阿哥我。” 我当时年幼,没能认清那只花花凤凰的骚包本质,被他的话唬得一愣一愣的,天真无邪且信以为然。 且之后,大抵因为心底头一直信着,时间一久给潜移默化了。这不,搞得我当时钟郢山糊弄小公狐狸时,将也扯出这一套言论出来。 再然后就搞笑了,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跟梵色越来越搅和不清。 唔,我忧伤地吞了口茶。 哼含对了,都怪那只骚包凤凰,回头一定报仇! 但是我的念想还未划算完呢,就立刻有人来找茬了,并且力证了阿哥的言论,呐,我顿时又觉得阿哥一把年纪了,到底是有点阅历的啊,有一句还真被他说中了。 美色这件,确实乃罪孽之源头根本,譬如我阿哥,再譬如小公狐狸。 咳,这么回事。 小公狐狸天资奇罕貌美如花,这等色艺俱佳的人才,就算再怎么低调也很难不招人瞩目的,所以早之前在青丘,就稳当地给招了一朵烂桃花,并且这株桃花还是韧性奇佳,怎么都甩不掉。 这回不知怎地,知道梵色回了青丘,宿在竹坞里,气势凶猛地上门叫嚣来了。 我和梵色俩人此刻正杵在木门边上,不才在下人矮点,刚好可以缩在梵色身后事先瞄两眼来人。 唔,姑娘穿戴不错,衣布质料花花绿绿的尤其晃眼,生着一张瓜子脸,倒有三分娇俏,然而面相却刻薄跋扈,直叫人生不出欢喜。 本帝姬失望了一下,这等水准连我看不上,怎么配得起小公狐狸。 我上下粗略扫了一眼,边看边忍不住嫌弃,末了手指按戳太阳。 “我没甚兴趣与她交涉,你自己搞啊,唔,你饭还没煮完呢,早点打发完事早点回来煮啊。” 说完就要转身进屋,小公狐狸手疾眼快将拉住我的手腕,我身形一顿,回头看他。 就见着狐狸嘟嚷:“阿瑶,你别不高兴,这不是我故意招惹来的。” 我讶然,梵色话里竟然显现出委屈意味。 狐狸啊,我没生气呐,我这生哪门子气。 “君上!” 欸,我正要开口解释,门庭前那位花衣姑娘耐不住了。 “听闻君上晋位上神,继而受封九重天,静水深以为喜,难得君上今次回青丘,怎么不回宫抵,反宿在这般偏僻之处?君上连累静水一通好找。” 啧啧!这姑娘自称静水,但是浑身上下却是半点也找不可以衬得起这两个字的点子来。 (二百一十五) 好一朵桃花 那尖下巴天生就比常人高出三分,高高在上地睨着我。 啧啧……上一刻还能掐着嗓子娇滴滴同梵色对话,下一瞬打量我的目光里立马跟淬了剧毒似的,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子高人一等的意味。 可惜了,本帝姬不屑于理会这种等级的,再可惜了,小公狐狸对她的兴趣显然也不大,静水话里说得分外关怀,实打实地情深意切哟,欸,难为遇上梵色这不解风情的。 梵色直接无视她的提问,面无表情地扫了静水一眼,周身上下纳子不耐与冷意怎么也遮不住,好容易肯张口,音色却令人不寒而栗。 “你来做什么?” 唔,我微惊愕,下意识拿眼瞧向梵色。 前几天持清在的时候,常听持清一边捂嘴偷着乐地同我磨叽。 “君上平日在我等面前冷颜寡语的,在帝姬面前却转性子一般,纳子欢喜畅意怎么也掩盖不住,啧,帝姬……帝姬真可谓管教有方,将君上调教得服服帖帖,小仙拜服。” 持清说这话时我并未有甚同感,因为从我认识梵色开始,他对我的态度便就都是如同现在这副脾性,活脱脱一傲娇妖孽,每每惹我生气,总着是虚心认错,然后死不悔改,又无赖又流氓,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狐狸。 果然有对比就有差别啊,看现下看着梵色这般形容,正经得简直了,总算蓄起十分冷面帝君的意味。 不过也是呐,梵色生而不凡,又功成年少,那身傲骨,任凭谁都无法挑剔。 生而不俗,又是个没童年的,以往大把时间全用去清修,鲜少接触应付生人,无怪乎待人处事如斯寡淡生冷。 欸,这样说来,真难搞明白梵色是哪根筋抽了对本帝姬一见钟情。 我正感概呢,那头的静水姑娘不乐意了。 “君上……静水难得见上君上一面,怎么君上对静水这般冷淡!莫不是……莫不是那狐媚子在君上旁边蛊惑?” 静水话锋一转,直接拿眼珠子捥向我,眸色刻薄,直勾勾在我身上打量,妒忌之意不言而遇,目光毒辣又刺目的,本帝姬想假装不知道都不行,欸,只得收拾起闲散模样,勉强撑起三分笑意对向那张的瓜子脸。 静水继续抬高下巴,这回直接就拿鼻孔对着不才在下的脸面了,跋扈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妖精,竟然也配与君上并排而立。” 本帝姬不以为意,笑得分外和善,“请问姑娘又是哪位尊驾?” 静水冷含又将鼻孔抬高一分。 “我枢族公主,灌族是为青丘最大的族群,我父亲又青丘元老,德高望重,声望显赫,青丘上下无人不敬。” 唔,灌鸟一族我倒是有所听闻,其起源始洪荒,年代同九尾一般,在青丘过活的年头自然不比九尾狐族少,在青丘确实能顶起一些分量。 “哦,久仰久仰。” 大抵我的面色太过敷衍,瞧不出有任何敬仰之意,惹毛了那所谓的静水公主。 食指直接指向我,嗓音尖锐,高声喝道:“你这小妖好大的胆子,竟然意图染指君上,本公主今次非将你那身面皮生剥下不可。” 嗯,静水话里意味尤其阴毒跋扈,若是换成洪荒时期的少女青瑶,哎呀!定然二话不说就直接上去胖揍一顿。 (二百一十六) 静水 但是,不才在下过活了这般久的岁月,好赖还是囤着一些气量的,遂宽宏大量地不计较静水大不敬之罪,心中直觉好笑。 然我这当事人不以为意,身边梵色气势却陡然冷峻起三分,我知他不喜,拿肩头杵了他的,梵色随即侧脸看我。 我递了个笑脸给他,一手伸过去握住梵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笑盈盈对上静水的脸面,朗声道:“姑娘好眼色呀,竟然一眼便看出我是个小妖。” 静水满面自得,“骸这有甚不好猜的,九重仙界中,所有高位阶的仙姑我都见过,就你是生面孔,哟,自己没本事往上爬,专只用些下作手段!” “放肆!” 我不紧不慢,悠悠正待开口,梵色却先我一步出声训斥,话里语气生硬而带出一股子威慑,连我都诧异了一下。 梵色好端端地发这么大的活做什么? 唔,下一瞬我就找到原因了。 话说静水姑娘嚣张跋扈得甚有水准呐。 “君上!静水训得不对么?君上应该是我的,君上初登王位,尚未稳固青丘各个异族之叵测人心,我父亲是青丘大族之长,君上若垂怜静水,便等同于有了我父亲充以后盾,君上娶我才是上上之选啊!” 梵色满面漠然,我却没忍住,调笑了一句:“哟,我说怎么……身为青丘国主,少年成名姿容俱佳,有个风流韵事不是挺正常的嘛,再且说了,不才在下皮相也不算太差,好歹还是衬得起堂堂九尾狐君的,静水公如此眼红气急,原来你也钟意梵色呀,见不得梵色身侧另有旁人。” 静水直接跳脚:“你也配叫唤君上名讳!” “哟,还真别说,梵色就喜欢我这么叫他。”我眯了眯眼皮,续而冲她矜持一笑,“倒是静水公主……来来回回斥责我不配,怎么地却没瞧清明自个儿的斤两么?” 静水霎时瞪圆了眼珠,直淬向我,右手手心凌起掌风,二话不说朝我站立的方向直劈过来,掌风尚且凌厉,然而可惜半道就被梵色给截下,消弭无踪。 哟,静水公主这性子,骄纵得直叫人喜欢不起来,本帝姬谅你年纪轻,不想与你计较,可惜你不懂什么叫做见好就收呐。 我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搭在梵色肩头,身形顺势歪在他身上,再慢条斯理地上上下下扫了静水两通,评头论足。 “唔,静水公主这脾性忒刻薄了,怎么配得起青丘帝后四字谓称?嗯,不对。这四字跟你一同念出来都有被辱没的嫌疑了,更别说其他,再者这皮相也不行,要知道九尾一族向来注重皮囊美色,你长得都不及我家梵色的其中万一哟!欸!静水公主可要想仔细了,就你现在这样干站着还能自称个公主之类的,要是跟我家梵色站在一处的话,当个侍女都不够格哟。” 我话说音量不大不小,语气却分外诚恳,话音未尽,便见静水活生生将面皮憋成绛紫。 我感叹,“啧啧……好赖算得上一位清秀佳人,怎么脑袋瓜这么不好使唤,嗯,人也忒刻薄了些,我家梵色不喜欢你这般德行的女子。” “你住口!” 静水恼羞成怒,几乎是下意识一般,又着手运了道诀向我劈来。 (二百一十七) 误入秘境 这次比刚那道掌风还要来得凶猛,但依旧没见成效,玄光横冲至我跟前,便犹如撞到石壁一般,发出一道强光,而后转眼间又消散神无。 静水一脸不甘,急急上前两步,“君上,她不过是个小妖精,竟敢出言不逊辱骂于我,君上不出面责罚她,怎么反倒护着那妖精!” 梵色不置可否,“静水,本君顾念在你父亲的情面上,免责你今日大不敬之举,今后未得本君首肯,再不得现身于本君跟前,本君命你,速离此地。” “我不甘心,凭什么!” 静水一口银牙几欲咬碎,脚下正待要起步上前,冷不防足下一软,跌倒在地,静水抬头,目光灼灼看着梵色,显然是梵色不准她上前。 梵色一眼不眨,“你越逾了。” 我到底心生恻隐,缓声道:“姑娘欸,既非良人,何所强求。” 可惜不怎么被领情。 静水正看着梵色,我话刚出口,“唰”地一下又直接将目光移向我。 啧,那神色,分明是在骂我这个不知廉耻不懂尊卑以色侍人狐假虎威的小妖精,横刀夺爱抢了她的心上人。 不领情算了,我暗自叹了口气,耸耸肩膀伸手拉梵色就要回屋。 结果没曾想,刚移了两步脚,身后忽然玄光大盛,我与梵色顿时发觉不对劲,有一股及其纯粹古朴的灵力自我二人身后弥漫开来。 我跟梵色不约而同双双回头。 身后静水跟前突兀多出一方墨色罗盘,那器件将浮在她胸前,静水双手掐法捏诀,口中呢喃咒术,就在我扭头之际将横劈过来。 那块罗盘显然非凡物,我见罗盘启动,所带出的压迫连纵它的静水也呛出来血。 我还未有动作,身旁梵色便手快脚快地挥掌将劈过去。 “住手!” 我匆忙握住梵色挥动的左手,然这声喊得忒迟,梵色甩袖而出的灵力已经与那块罗盘碰撞,骤然被吸附住。 我见状急忙拉住梵色,示意他收手,然而太迟,再下一瞬,周身灵台便陷入混沌神无之境。 电光火石间我瞄见那罗盘拉扯住梵色的纳灵力,旋出一口青光漩涡,我只来得及吐了两字“糟糕”,我二人便滚入浑浑之地,不知所踪。 恍惚间耳畔呼呼作响,身形四肢全无知觉,只余右手腕处被着一股力道牢牢圈住。 约摸过了一刻钟,察觉耳边刮风静止,四周骤然安静下来,我慢腾腾将挣开眼。 欸,周遭景致全然变样了! 方才张牙舞爪的静水公主消失了,只剩我跟梵色两人杵立在一处山谷之中。 梵色左右打量着四周,奇道:“怎么回事?” 我甚无奈,“静水持着的那个罗盘,你不认得么?” 梵色扑闪着两只狐狸眼,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我。 我险些岔气,一手握拳捂着胸口将捶打了两下。 我道:“那罗盘甚古怪,我早之前便吃过一次亏。那东西只要沾上灵气便可扭转异世,将人拖入其中,诡异无常,现下这般,我俩定是被那件法器传送到某个旮旯来了。” 梵色做恍然大悟的模样,“我知晓灌鸟族有一上古法器,然倒未曾见过,想必是静水偷了族中宝物。” 我摆手,“现在那些都不重要,这罗盘很能找事的,但凡其传送的地方都是为三界四极之隐秘地境,先理一理我们站的这块地儿是圆是扁才正经。” (二百一十八) 界层 梵色听罢,将手指指向上空,“这山谷有结界,我们被困住了。” 我将楞了一愣,脑袋顺着他的指引往上抬。 唔,我二人身处在一处不知名的山谷之中,地势尚算开阔,随处可见参天大树,远远近近卧着不少高山,顶上处仙雾迷绕,不难料想,此地乃是个福泽之所,而并且妖魔异世,我看到雾团最里,果然隐着一层界面,微微泛着红光。 我忧伤道:“我们被困了?” 梵色面色却很淡然,只微点着头应付我,“唔,不错。” 我可没他那般淡定了,犹自不能接受,“诶呀,本帝姬一世英名,今儿个竟然阴沟里翻船,被一小丫头片子算计了。” 梵色满面似笑非笑,“一世英名?” 呃……我气短。是哦,不才在下似乎没甚英名可言。 我略不自在,先发制人指责道:“你还说,我可不就是被你拖累的,要不是你我哪里会来这旮旯地儿?” 梵色做安抚状伸手过来将要捋顺我的发泽,蓄意讨好一般,“嗯对对,我的错。” 我不开心,“厨房里不是还烧着萝卜炖肉,不赶紧回去就吃不了了。” 梵色显然没我想得周全,顿时愣住,“唔,今儿要是吃不成,我回头再给你做,现下得想想对铂要如何才能破解结界离开此处。” 现下显然已至晌午,天气微微焦躁起来,梵色一边拽着我的手将我拉到一棵樟树。 “阿瑶你刚刚说,以往曾吃过那块罗盘的亏,是什么时候的事?” “唔,很早之前的事了……太久了记不大清。”我晃脑思索了一番,“……欸,我记得那块罗盘有一样特性,它可以带人去往其主曾经逗留过的地方,这次罗盘是沾染了你的灵气才启动的,那有没有可能你之前来过这处?” 梵色面色骤显讶然,续而疑惑,两只狐狸眼轱辘转动起,打量四处,“未曾,我所有的记忆里,都未曾有记得这处,这块地方的气息太陌生了。” 我有些泄气,皱着脸皮学他仔细打量四周。 “噫!”我道,“怎么我觉得,会对这处有熟悉感。” 梵色侧脸过来,“你来过这儿?” “欸,从洪荒到现在,我都不知走过多少地方了,就算有来过也记不清了。”我晃脑,“算了,管他什么什么地儿,能出去就成。” 娘的,既然想来想去都不能成,不才在下决定简单粗暴一点,武力解决。 我一手搭在眉骨处,头向上仰,打量顶上这层将山谷牢牢包住的结界,末了手心凝聚起一道玄光,然后甩手上投,玄光脱离掌心,上空随即应声打了一个轰雷,顿时整个界面分量十足地震了三震。 那层结界遭到攻击,隐隐发出嘶鸣声,示威似的也发出玄光,自界层表面向下晕开来,我同梵色顷刻间顿感一阵压迫。 两人连忙将凝神念咒,半刻回神之后,梵色开口,“阿瑶你做什么?” 我扭头,诚恳地瞧着梵色,“唔,我觉得这么拖着也想不出对策来是吧,那索性就直接挥两拳,试试这层结界是个如何情况,若能破解开,我俩脱身也方便呐,你说是与不是。” 小公狐狸想了想,觉得找不到话反驳我,只好点头,“你说的对。” (二百一十九)重睛族 说完又半阖眼皮向上瞧着结界,一边问我:“那你打也打了,你觉得这层界面如何?” “唔,这界层……”我眼珠子转了转,笃定道,“挺牢固的。” 小公狐狸默了一默,再接再厉,“还有呢?” 诶呀!小公狐狸你这什么态度,在质疑本帝姬么? 我顿觉扑面而来一股子危机感,本帝姬的权威居然受到了小公狐狸的质疑,我瞪了他一眼,“你别不信,我刚刚那一掌可不算轻的,然而这界面竟然无恙,所以说能布下这结界的人必然不凡,欸!梵色,我还有另外一个念想。” 梵色点头,正色道:“这结界并非一人之力而成。” “你也瞧出来了呀。”我眼珠一亮,跟着他一道点头,“这层结界的灵气十分浓厚久远,但并不纯粹,一定不可能只是一人之力所成,且我看这结界,分明是有定期在上头注入灵气,保全其稳固经久。” “不错,除却刚才你那一掌,我们最初谷中时,结界并无传达压迫之意,所以想必结界的功用不是封印异物,否则生人,早就该有反应了。”梵色沉吟,“难不成这处并非荒维而是有人隐居于此,且不在少数。” “欸!如果这样,那我这样轰人家的界层不好吧。” 梵色左手在眉骨处搭着凉亭,面色沉着,盯着那层被轰得界面浮晃鸣声不止的透结界,淡然安抚我道:“不打紧,你轰都轰了,有事另外再说。”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好吧。” 看来这界面是不能轻易撕毁掉的了。 一来两败俱伤,强攻之下只怕我这把骨头也要去掉一半,二来这结界还是有人家管的,且这户人家来头肯定不小,贸贸然搞没掉人家的结界,到时候人追究起来我俩来说不过去哟。 我也不打破坏结界的主意了,低头下来四处打量,挑了树底下的草坪坐着,顺手也招呼了梵色一道,梵色见状,挑了我身旁的地方,两人挨坐在一起。 梵色道:“现下这般看来,我们俩只有静等了,刚刚结界大震荡,若此处真有人居住,不用我们主动,他们也一定会寻出来探个究竟,到时候我们再见机行事。” 我颔首,拿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欸,我以前一定来过这儿。” “喔,你想起来这是哪儿了。” 我蹙眉,“倒不是,只是对这里的景象生有熟悉感,觉得我以前一定来过这处。” 梵色瞥向我,眸眼忽而深沉起,应声呢喃道:“熟悉感?” “嗯,是呐……” 我随意应和,心底却陡然念想起一记,顿时叫遭。 欸!我对这处的感觉是熟悉的,那我之前一定来过这儿罢。 话说我这脑子虽不怎么记事,但也不至于将这么大的一块地方忘干净呐,能令我忘事,便一定是时间太久了,时间久……便得追究到洪荒那会儿了。 说到洪荒,不才在下那会子年纪轻不懂事,巨能闯祸,又喜好外出游荡,逮到哪块地就糟蹋哪里,那时候有好几个族长特不待见我呐,见我跟见瘟神一般。 唔,这处气泽祥瑞,只怕是从上古洪荒时期便有的隐居所在。 噫,这回要警惕来者了,要是撞上以往的债主,那可真就精彩了。 我正在伤神着,梵色身形忽然一动,神情微微凝起,目视前方。 “来了。” (二百二十) 度厄谷 我顿时也打起精神,一道跟随他的目光凝起神识探视过去,预先探查来者。 前方小路旁有一条溪流,岸边挤满了芦苇,正值气节,抽穗开花得尤其茂密,几尽要将小道隐没,但是群人的衣冠穿着甚招眼,着实叫人难以忽略。 那群约摸有十余人数,每个都是红袍披身,浩浩荡荡将赶过来,不一会儿便全数现身,在我俩四尺开外站立。 梵色缓缓将站立起来,着手又拉了我一把,这才肯抬眼皮打量那一堆红艳艳的人群。 领头有一名青年向前一步问我俩作揖行礼,“敢问二位尊驾打何处来,又是如何到谷里的?” 小青年长得白净端正,穿着赤红颜色的长服,周身仙泽萦绕,起身抬眸之时正好让我瞧见其眼珠,竟有双瞳。 欸,他有两个瞳孔!我心起惊奇,再而发觉其身后的赤袍小童皆是如此。 世间万物幻成人形之时,身上多少会沾染上其原身所特有的气息,那么这群是何种族,怎会有两个瞳孔。 梵色身形未动,面色冷峻地与那青年对视,反问道:“敢问阁下是哪位尊驾?” 那小青年被反口一堵,脸面甚有些挂不住了,大抵自知我俩来头不小,只硬又扯出笑脸。 “是重止唐突,该先自报家门才是。” “此处乃度厄谷,吾等为上古重睛一族,至洪荒伊始,便避世于此,隐居绝俗。”青年自称重止,见他直起身板,朗声道,“度厄谷位居隐蔽,又有先祖设下界层隔离外世,以世代子孙灵力加以辅之,界层本该无外人遗漏,然方才界层浩荡不止,竟有外族入侵,我族长老心生惊奇,特命重止前来探究到底是何贵客,重止方才初见二位,感二位神君仙泽不凡,不自禁失了礼数,望二位莫要见怪。” 我顿时大悟。 是了,原来这里是重睛鸟的老窝呀,我跟梵色竟然误打误撞来到这儿了。 重睛鸟是上古有名的祥瑞神兽。嗯,具体功用嘛,就是力气大,能打架,古时受世人憧憬,寓意驱邪,到现在凡世依旧有将其图像贴于门窗之上,意要祈祷祥瑞的。 是以这类种族声望尚算不错,然却有一诟病,便是短命。 一般修成法身,便等同于不老不死,是为长生。 成仙好呐,自在快活,永生不忌生老病死之患。但是吧,老天爷忒能折腾,你好容易勤勉修炼升天成仙了也不让你好过,大道言论是为忌讳你成仙之后无后顾忧虑,从而生出惰性,不修法神,不攒功德,所以在这漫漫仙途中,会遇到遇到几劫数。 飞升成仙不过只是渡劫的第一步,再而后,须得你愈加克俭自律,度劫进阶,直至成神。若成了便是永生永世,若渡劫不成,便是为前功尽弃。 仙人死便是真的死了,魂飞魄散,不似凡人,还可一世一轮回,然这等生死论在重睛鸟一族上面却行不通。 重睛鸟天生命格奇异而有缺陷。 每只重睛鸟的寿命都不足千年,死后魂魄神游大地,吸取天地灵气精髓,最终坐化实体,复始从婴孩归零开始,重新修习。 重睛鸟一族从来不缺乏资质奇佳的新秀,原因便是其前世早有修习,所以在修为上面早有体悟的缘由。 (二百二十一) 度厄谷 是以早在洪荒之前,重睛一族为了不让族人坐化之后的魂魄外游,便早早寻觅好住处,布施界结界隔离外世,以防族人灵魄游离界层之外,飘荡到四海异界,孤身无依。 洪荒时期,度厄谷还有与外界往来,然时至今,互动愈来愈少,最后重睛一族索性隐居于度厄谷潜心静修,基本便是与外界隔离开了。 本着非我族类其心必诛的老理儿,重睛族天性便就不喜同外族交涉,加之一直仰仗着上古遗族的位份,于内于外,都颇带有几分孤傲。 嘿,灌鸟族的罗盘忒能干,竟把我跟梵色传到了这处。 眼前这只自称重止的重睛鸟噼里啪啦一阵自报家门,说完又将着眼珠投向梵色。 唔,很显然的,我跟梵色之间,他选了梵色做为主事的,正等梵色说话呢。 我二人毕竟是外人,估摸着人家这会子没拿砍刀兵戎相见,那仕忌我俩这周身仙泽,地主儿都这般摆着好姿态了,我俩再拿乔不做回应可说不过去了。 我虚扫了一眼梵色,见他对重止的那两只瞳孔盯得尤其走心,依旧绷着个冰山脸,半分无开口之意,我暗自扯了扯他的袖口,嘴里轻咳一声,正念想着要不要开口打破僵局。 “阁下言重,原是我二人不请自来,阁下不怪罪便好。” 唔,我方才那一扯扯得十分适时,梵色先我一步开口,听他的说话语气,总算不似他的脸面那般,音色多少带着一点温度,不叫人觉得冷漠生硬。 重止继续摆着笑脸,“不知二位是何方尊神?” “青丘国君,梵色。” 梵色话音将落,重止便面露错愕,笑脸在面皮上僵持半响。 他长得斯文俊秀,这般僵着脸皮,反倒显得十分滑稽搞笑,重止喃喃道:“上古青丘……噫!听闻九尾一族近年出了一位天资奇罕的后辈,前不久刚司任青丘帝君一职,这……敢问可是尊驾?” 梵色应得干脆:“是。” 噫,这小年轻儿倒真是个没见着世面的,上古至今,在我见过的屈指可数的修仙鬼才之中,梵色绝对是在其一,但是,小公狐狸确实天资奇罕,然论起那时的上古洪荒,奇人异事数不胜数,甚妖魔鬼怪没有啊,单就素卿那腹黑老变态就能撑起“天资奇罕”的半边天。 不过呐,就近年而言,仙界而论,还能再出现一位梵色,确是件天大的喜事了,足够让天君乐呵上好一阵子。 至于梵色,他只怕听得麻木,也不觉得其他如何,只是懒得客套应付,不喜另做姿态而已,自个儿倒十分淡然居之。 重止惊愕完毕,复又将双手拱作一处,恭谨道:“敢问神君有何凭证?” 梵色径直伸出左手捏诀,掌心白光凝起,片刻之后,将召出一块白玉,着手扔给重止,重止应势接住,双手捧着凑近面前端详。 那是一块狐狸形状的玉印,狐狸呈现坐立姿态,屁股后面生有九尾缠绕,狐眼狭长,眼皮半阖,狐脸被身后那团尾巴半埋着,凸显出来的鼻尖乍显得尤其腹里藏黑,玉印的底座四方棱角分明,底面薄薄覆着一层赤红朱砂。 玉印通体白润无瑕,醇厚蕴着灵气。 明眼人不难看出,这一定是上古宝玉,玉印于我而言并不陌生。 上古九尾狐王印,就算未曾目睹实物,然也必定知晓其象征。 (二百二十二) 青玄 出错了, 章节页 开头标记 找不到. (二百二十三) 重三仙君 唔,重止被我那句“帝君他阿娘的徒弟”给饶蒙圈儿了,同样绕蒙圈的还有小公狐狸。 不过我家狐狸比较聪明,闻言只轻轻闪了一下眼睛。 我说完话便着眼看向梵色,他早已恢复良色,只是嘴角微微上挑了三分,眼珠子若有似无地瞟向我。 嗯,我决定先假装没看到。 笑脸盈盈地将过去看重止,“重止仙君?” 重止闻声顿时收回眼神,不知怎地露出了窘意,“这……仙姑是宁兮上神的徒弟,重止倒未曾听闻,哦,许是度厄谷居于隐蔽,消息不大灵敏,难不成仙姑是宁兮上神新晋的徒弟么?” 我暗自腹诽,能这般快速便知晓九重天新晋了一位上神,还精细到这上神的位份是为青丘新任的小帝君,你特么地跟我说你消息不灵通。 “并不是,师父收我可有段时日了。”我继续半掩着丝帕,“青玄原只是个凡胎,然因命理异于凡物,生来异象,尚在襁褓之时便遭遗弃,得亏遇到我师父。” “师傅以为有缘,权当攒一功德,将领我回去养着,夫妇俩育我成人,师父说我命理奇佳,便作主将我收入她门下,教授青玄术法,青玄才有得今日正果。” 重止听得十分入神,“那青玄姑娘既是宁兮上神自小教授将养而成,怎么……” 我继续道:“然而青玄到底是凡胎而成,一无依靠,二未曾有过功德,俩位长辈不喜张扬,便与我打定主意,要待我学有所成之后再另行对外宣扬。” 嘿嘿,话说本帝姬这几年不辞辛劳翻阅老君阿哥俩人的野史小册果然没白费,忒有成效,瞧这谎话编的,堪堪叫一信手拈来。 为了增强气氛,不才在下特地又捏着帕子,面朝左侧梵色立微微昂首道:“帝君知晓我师父他二老的良苦用心,从小到大一直十分照顾青玄,帝君……你说是否?” 梵色果然上道,似笑非笑地勾着嘴角:“是。” 我刚松了一口气,然而梵色话音一落,便贸然伸过来一只手将搭在我肩头,状似亲密地一把将我揽过去他肩头抵着,慢吞吞道:“我这位妹子有些怕生,让仙君见笑。”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他的居心,又担心反骨梵色的话会让重止看出端默不慎让他得逞了。虚瞄了眼肩膀上的那支禄山之爪,暗自吞吐了一口气泽,本帝姬忍了。 重止小青年显然发现梵色对我的亲密之态,面上没由防乍现出惊愕,然碍着梵色,即刻收回神色。 “欸,青玄姑娘说得不错啊,帝君果真是待青玄姑娘如同自家人一般,唔,不对,二位远本就是自家人,是重止口误了,哈哈。” 我感激道:“仙君玩笑话,青玄此生有幸遇得师傅夫妇及君上,实乃大幸。” “青丘至洪荒起便与我重睛一族交情尤佳,重止在族中排行老三,姑娘可唤我一声重三师兄。” 师兄? 不是不才在下不乐意啊,话说老身这都比你年长了几多桑沧,叫你师兄怕你折损功德哟。 我呵呵笑了一句,“这般叫法累赘又客套,不如我只唤仙君一声重三?” (二百二十四) 造孽呐 重止有点不好意思了,面色作势又要燥起来一般,不过显然他挺满意的,正待要开口,被我身边的狐狸抢白了。 “重止仙君莫不是要我二人一直干杵在这处闲聊。”梵色音质微凉,眸光清冷,“我二人解不开这结界,又不可强行攻破,不知仙君有何法子?” 重止面色微窘,打着哈哈道:“帝君,这结界……结界单凭在下一人之力开不了,不若二位随我回去族中可好,也好令重止尽一尽地主之谊?” 唔,我和梵色对视了一眼。 重止的意思,是要请我们去重睛族的聚集部落做客。 重止继续道:“先前我二伯命我前来查探,料说有贵客降临,真让他老人家给说中了。唔,现下这日头也不早了,还请帝君连同青玄姑娘与重止去往族中,再另做打算,不知意下如何?” 按目前的情况而定,结界铁板钉钉是不能轻易扯开的了,且结界与重睛族关系重大,料想重止没有骗我,一定非他一人之力便可解决。 来之安之,只能去往重睛族中了。 不才在下决定伏低做小,做柔弱状拿手揽着小公狐狸,“这事还得君上拿捏做主意,君上以为如何?” 梵色勾了勾唇角,向重止颔首道:“那便得要叨扰贵地了,还请重止仙君为我二人领路则个。” “哈哈,帝君言重,请。” 重止笑脸谦和,续而欠身,将右手举往前方小径,领头引路,重止身后的红袍小厮们从头到尾皆未言语半句,齐刷刷站得十分整齐,见重止走动,便才有序跟在重止身后。 我余光虚扫了几眼,一个个看起来都十分孔武有力,唔,一看便非良善。 我刚刚往结界挥的那一掌,对于重睛族而言可不是什么贵客降临的鬼话,看重止带的人就知道这是要来打架的。 这么说来得亏小公狐狸面子大哟,才得避免一场兵刃,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面还顶着层顶不好对付的结界,打起架来得多吃力多吃力。 至于本帝姬我的面子么,欸,在这地儿是万万用不得了。 我刚刚还告诫自个儿要警惕来宅生怕此处是我洪荒时糟蹋过的地方,不若要是地主记仇,肯定不待见我呐。 没曾想这怕什么来什么,点背了。 但是,这遭这处,却不是我作的孽,作孽是那只万仙引礼朝拜的上古第一头凤凰,不才在下的那老不正经的阿哥尤央,是他跟重睛族结的怨呐。 唔,这段可得要追溯到上古洪荒了。 话说那时候的我阿哥,尚且是位热血朝火的翩翩少年郎,浑身精力没处撒,成日找人干架,隔三差五地就给我阿爹阿娘招惹出一堆事来。 那性子……嗯,七个字形容,不羁放纵爱自由,我深刻怀疑我年少时那般爱闯祸就是我阿哥给带坏的。 妹妹爹娘训他,阿哥都嘛是秉持着“虚心受教,死不悔改”的信仰,后来我阿爹没法子了,觉得一定得要有个人拘束拘束我阿哥。 二老合计了一晚,慎重支出一招,给了我阿哥一粒莲子要他养成出来当媳妇,便就是后来窝心肝的小棉袄花苏。 (二百二十五) 容身皮囊 出错了, 章节页 开头标记 找不到. (二百二十六) 一个巨坑 喔,重止就是这届被挑中续任族长的人选之一,排行第三,同行的都称呼他为重三公子,探着同行族人的口风,不难判断重止在族内声誉不错。虽资历尚浅,然却是个长袖善舞的性子,甚好相处。 大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重止忽而将脚步定住,转身面向我同梵色,一手向前俯指向下。 “二位,前方便是我族部落。” 我同梵色对视了一眼,前方? 前方空无一物,就只有一顶大的坑向下深凹,我几人再往前几步就是万丈悬崖了,重止居然跟我说前方就是部落聚居地? 我拿手搭在眉骨上仔细又瞄了瞄,唔,并没有障眼蔽目呀,就真是一个巨坑欸。 我正奇怪着,扭头要问重止,身旁梵色忽然拽我的手掌,将拉着我往前了一步。 梵色指着下方,“阿瑶,聚居地在。” 欸?我顺着他的手指往下瞧,真是呐。 前方谷地呈现下凹的盆地状,盆地的最低下的地势十分平缓,地面上疏密且有序地坐落着许多屋舍。 周围的山谷壁面甚至建有不少亭台小筑,或依陡坡而立,或傍流水而成,谷壁边的河流四处蜿蜒而下,最后流至盆地地面汇聚成一条。 那般形状犹如舞姬手中的缎带,曲绕平铺在谷底,最后在尽头汇聚成湖泊,磷光闪烁的尤其中看。 再说谷中屋舍,大都由古木筑成,就算是站在这般高的地方往下看,犹自能够感受到其中沉淀而出的古朴厚重,重睛族上下皆崇敬红色,谷中随处可见红影涌动。 我顿时恍然,这便是度厄谷的正中地脉,亦为谷中之谷,是为精灵气泽汇集所在。 我不免感慨,宝地啊!重睛族人有够狡黠的,早早便将这块福地占据了,当真是得了份天大的便宜。 连梵色都开金口称赞:“此处为谷中重心,是为灵气萦绕之所,又隐于世外,隔断九重天宫,凡世人言桃源仙境,只怕不遑如此。” “谢过帝君美誉。”重止抱拳而笑,“这谷足有百丈深,谷壁崎岖逶迤,徒行的话多有不便,二位稍等片刻,重止唤人前来应接。” “有劳仙君。” “帝君折煞小仙了。” 重止说罢从怀中摸出一只红铜锻造而成的哨子,铜哨不过食指大小,然做得十分精致,哨身上纹理繁琐,图形似乎正是重睛鸟原身,尾端还坠着一条赤色流苏。 我见他将铜哨叼在嘴爆面向谷中仰头吹了四声,脖颈着,中间的喉结突出,弧线尤其优雅中看。 哨声尖厉冗长,直破长空。 再过半刻,忽有銮铃声起,脆而清亮。 我好奇心起,向谷中瞧去。 噫,谷底处腾起一架鸾车,通体赤红,鸾车上所有的建材,所用的木雕铁器皆被刷了红漆,连着轿檐都垂满红艳艳的流苏,唯独轿沿的四揭着四串青铜銮铃,一串分有两枚铜銮,厚重质朴又华丽隆重。 鸾车上并无人驾驶,只曳着四匹膘肥体壮的枣红马,凌跃直上,没一会儿便到我几人跟前。 重止将手拱作一处,作势要请我二人上鸾车,恭谨道:“度厄谷今日有贵临至,当以上上仪礼傧之,有请帝君及青玄仙姑上青铜鸾车,重止为二位策马。” (二百二十六) 青铜鸾车 梵色也不客气,道了声谢便将拉我进车厢。 唔,瞧瞧重止这复隆重模样,这应该是重睛族迎接贵客用的金鸾车,我这位“仙姑”甚有幸哉,得以沾小公狐狸的光坐上一回。 车厢内的摆置倒没甚么特别的,只是有一点很贴心,车厢里摆放有茶点。 欸!不得不说这忒戳中我心窝了,娘的,大上午被狐狸的一支烂桃花给砸场子了,搞得我饭都没能吃。 梵色与我一道进的车厢,本帝姬这回却十分手疾眼快,“咻”地一下便坐在靠点心最近的位置,然后得意洋洋地龇着小虎牙耀虎扬威。 梵色愣了一瞬,之后便作出无奈状,顾忌着外面有人,只用口型无奈道:“阿瑶……你爱坐那处你坐便成,我又不抢你的。” 我看狐狸难得被我楞着了,也没管他如何说,继续自得地勾着下巴,结果遭报应了。 唔,我们前脚刚一进车厢内,重止后脚便就坐上辕座,架缰绳调转马头,四头枣红马应势齐齐跃起前蹄,引颈高亢,嘶鸣声透彻谷底,引得谷里人群攒动。 车厢里头就我同梵色,位置宽敞,我俩人刚正稳呢,不巧赶上外头重止策绳驾马,那四匹马性子烈得紧,震得车厢猛然作一晃动,再而……再而悲剧发生了。 车厢晃荡之时梵色身形一歪,膝骨不慎辗住了我一片裙裾,唔,话说这原也无甚大碍,碍就碍在梵色辗住我裙裾的同时还撞着了我肩膀,梵色那么个大好青年都被震歪了更何况分量轻轻的不才在下,于是乎我顺势也跟着歪了,歪到一半发觉裙摆一紧,额……再而两人齐齐叠在一处。 我后悔今儿个挑了一件束胸襦裙来穿,发自内心的。 那一脚直接将我胸口处的缎带给扯滑溜了,处的锦布便得歪歪扭扭,梵色因为跟我一齐跌倒,身形直接扑在我身上……面皮好死不死地贴在我上……唔……贴在本帝姬春光乍泄的上…… 一切意外发生得太凶猛。 震动之后还有一阵小颠簸,窝在我胸口的那颗脑袋还跟着摇晃了几下,之后车厢回归平稳,四周乍现出一股诡异的寂静。 我的灵台懵了足有半刻,脑袋嗡嗡直响,瞪着梵色那颗活色生香的脑袋僵直住。 梵色也始料未及,脸面在我上了一下,然后又顿住,狐狸眼直勾勾盯着跟前滑落出来的雪白,再而猛然惊醒,弹跳起身。 上万年未期盼过钻地缝的念头,我欲哭无泪。 梵色站立起又忙要拉我,附身拉我伸出手。 “你……” 梵言又止,我胡乱将眼珠子瞪向他,瞧见他两颊竟然罕见的浮出,双眼瞪得比我还直楞,我顺着他的眼神低头。 娘诶,顾着尴尬了,竟忘了自个儿犹自袒胸露乳地对着一只雄性狐狸。 当即手脚并用地拉扯衣带。 外衣用来束胸的带子松了,歪出里头的月白色肚兜,偏生连肚兜的系带也垮了,胸前一派清凉。 我咬牙,“诶,你别看了,把眼睛闭上。” 梵色倒是安静了,不做声响立在对面看我手忙脚乱,整好以暇地打量我全身,似乎是见我无碍,这才肯听我的,慢慢将眼皮阖下。 “帝君,方才震动,里面可无事?” 车厢里的动静惊动了外头的重止,青铜鸾车一正常行驶,重止的询问声便包着策马腾空的呼啦声传进来。 (二百二十七) 铜铃流苏 青铜鸾车这会子已经在正常行驶了,车厢里的动静惊动了外头的重止,重止的询问声随即包着策马腾空的呼啦声传进来。 我着急看向梵色。 小公狐狸犹自安然阖着双眼,语气十分淡定地答应出声,“无碍。阿玄胆子小,有些惊悸了,我正安抚她,有劳仙君挂问。” “那便好!马儿野性难驯,二位可要坐稳当了!” 重止闻言哈笑出声,之后便专心驾马。 我松了口气,然后卡壳了有一会儿才悟出来梵色口中的“阿玄”是为何物,可不正是我方才信口拈来的化名。 阿玄你妹!我冷含说得跟真的一样。 自顾忿忿靠着车窗坐着,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两颊脸皮烧得紧,索拿手将竹帘掀开,脑袋对着外头吹风。 旋风顿时涌进车厢,窗沿的红色流苏被吹鼓得摇曳不止,耳尖不知怎地钻进一声极为清灵的铃声,我忍不住寻觅声源,注意到窗沿下垂着的流苏,嘴里轻轻呀了一声,原来流苏的绑头上箍着一圈绿豆大小的铜铃,铜铃上面还篆刻有万字佛印。 我顿时欢喜,伸手把玩起一串来。 迎面凉风鼓舞,我长吐了口气泽,脑袋清明不少,这才发觉四面皆嗜壁,显然鸾车往下至谷心,正去往谷底。 先前跟着重止一齐过来的重睛族人,整齐分成两队并排跟在车辇后头,掐着仙术腾空凌跃,烈马嘶吼,銮铃声起,这阵仗,好赖也配得起九尾狐王。 重睛是为上古遗族,礼法方便做得甚足。 正吹着风,身旁的座垫下榻,贴了个人过来。 “阿瑶……”小公狐狸音色可怜巴巴。 我一面恼他犯错,一面又觉得没甚脸皮看他,直接梗着脖子装死。 “阿瑶,我错了,你看我一眼。” 哎呦喂,这语气忒委屈,活像被吃豆腐的是他一般。 我回头横了他一眼,却见小公狐狸一副做错事的形容,见我肯回头,双眼一亮,复又满面无措,眼巴巴地看着我。 “阿瑶,这次我真不适意的,真是意外,你别生气。” 我微愕然。 梵色年少老成,平日里没少一副老头的语气同我说教,令我一度怀疑着自个儿的脑袋瓜里缺了一跟智慧筋,今日倒难得见他低声下气地跟我服软。 我正恼着,蓦然见他这般,心头没有来一阵微妙,再待回神要开口训斥,却怎么也提不起气愤来。 我训道:“平日见你稳重,怎么今日这么毛糙?” 梵色没应声,而是手伸上去窗沿,将就着我在手中把玩的那一串流苏给硬扯下来。 我楞了一下,下意思缩回手,却发现迟了,梵色已经拽下来了,又将着塞给我,窗沿上那一排整整齐齐的流苏顿时缺了一角。 “这个给你,充当赔罪。” 流苏长不过三寸,铜铃小且精致,安分躺在我手心。 我咋舌,“给我干嘛?” “你不是喜欢么?”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辆车辇很贵诶,一看就是常年被细心保养着的,重睛族念旧,指不定马车的岁数都比你的大,我们初来乍到,怎么能在人家的地盘上搞破坏呢?” “唔,阿瑶说的对。” 梵色做认真思考模样听我说完,然后左手手指一勾,划出一道灵光投向窗沿,补那缺失的一角,灵光消散之后,就见那一排流苏整齐了。 我问:“你用障眼法将流苏补上?是不是太敷衍了?” 梵色,安慰我道:“不会,他们修成都不如我,看不出来。” (二百二十八)学坏了 狐狸欸,你果然是跟我在一起学坏了,刚开始见你时你不是这样的呀,这种损招不是应该由我想出来才对么,怎要你动手了? 我想了想,找不出话来反驳,只能点头,“做得好。” 梵色小心翼翼:“阿瑶你不生气了?” 生气,生气顶个鬼用? 我摆摆手,“那什么,你占了我的便宜,所以等出了度厄谷,你得担几担聘礼,装上你青丘最好的宝物,过来三十三天找我阿哥提亲。” 梵色的狐狸眼蹭蹭蹭亮起来,满口答应:“好!” “好你娘的!”我忍不住啐了一句,气不打一处来,憋了半会儿又不止如何说,泄气道,“我若生气,真计较起来,那解决方法便就是我方才说的了,欸!如果那样的话好麻烦的,想想还是算了,我们假装没发生好了。” 没等梵色开口,我手一伸一挡,又抢了话头,做豪迈状,“再说了,肉身不过是灵魂的借宿皮囊罢了,我长这么大虽然还没有机会更换掉这皮囊,生出那么些许感情了,但我堂堂上古神女,拿得起放得下,绝不拘这等凡世迂腐之理。又麻烦又瞎矫情的,最不好搞了。” 梵色眼底的火星子顿时隐没掉了,不死心又道:“不麻烦阿瑶,一切事物我来打点,你只要到时候披上嫁衣,等我给你掀红盖头便成。” 哟,瞧这情话说的。 “最讨厌你们这种乱夸海口蛊惑少女心的男人了。”我义正言辞地指责,“之前在老君的野史小册里才看得到,今儿还真让我逮着活的了,你以为我好骗是不是,成亲可是两家子的事,别的先不说,就单单宁兮和我阿哥,那两尊闹起来就够我头大的了,你一人哪里挡得了。” 狐狸犹自不死心,已经开始睁眼说瞎话了,“不行,我占了你的便宜,理应负责,阿瑶你知道我为人实诚,这般草率化了,我于心不安。” 我顿时不说话了,一手摇晃着铜铃流苏,一手伸出两指捏起小桌上的白松糕悠悠吃着。 半响意味深长道:“我还真不知道你这般实诚。” 我看狐狸上身将凑过来,挨近了我几分,明知那面皮此刻实打实蓄着道貌岸然四字,却又不得不承认一点,这般神情太特么纯良无辜了,两只狐狸眼闪着光,蛊惑招人,将就挑起人心。 我赶忙将眼珠子移到白松糕上面,稳住心神之后开口,“既然如此,倒是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狐狸笑眯眯弯着眼珠子,就差没将狐狸尾巴伸出来摇晃了,“什么法子?” “喔。”我冷哼道,“亵渎本神女,按罪当诛。不过看在我看你也不适意的,就给你罚轻一点的,勾陈帝君掌管四极雷霆,我跟他私交不错,回头请他走走后门,让他赏你几道轰雷,这罪便可抵了。” 说完慢条斯理看着梵色,“你以为呢?” 狐狸终于泄气,怏怏道:“听阿瑶的。” 我拍掉手头上的碎屑,打定主意道:“那好啊,念在我现下在度厄谷得仰仗你过活的分上,我算你轻一点,就请你七道天打五雷轰。” 梵色没怎么放在心里,继续怏怏道:“成。” (二百二十九) 出不得 小公狐狸怏了一会儿之后,这才将就收拾好面色,转回正题:“对了阿瑶,你还未与我说清楚一件,为何要隐瞒身份?” 我摆手,“这事说来话长,两三句讲不清,我回头再跟你细说。总之重睛族要是知道我的身份,绝对不会给我们好脸色瞧的,我们现在在人家的地盘,撕破脸对谁都不好不是,所以就这般瞒着吧。” 梵色点头,“好。” 车厢里安静了一瞬,我将注意力转移到手上的流苏,仔细打量。 “欸,这流苏好看归好看,但拿它要做什么?” 我左右比划,忽然将它放至梵色右脸侧,“流苏跟你眼尾的朱砂痣是一样的颜色呐,难得颜色红得这般纯正,嘿,我阿哥一定喜欢。” 梵色顿时一动不动,安然看着我,任由我比划。 眸子清雅细长,尾端略微向上,不自禁叫我想起遗桑谷夜晚的溪流,静和美好,然那月色下溪流的弧犀却是妖娆无双;更将衬得眼尾处的朱砂泪痣,如溪流中飘散的桃李,尽显淡雅艳色。 这张面皮如玉质一般,白皙且不娘气,微微显现出病态感出来,容易叫生人以为其患有不足,然我将流苏凑在他面颊旁两相比较,面皮颜色却丝毫不逊色于艳丽灼人的赤色流苏,反而纳入流苏的厚重华丽一般,靡靡生妖。 我心底急促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美色虚空皆幻象啧啧娘的!别中招喽…… 我一面念着一边快速将手收回,一手将铜铃流苏塞进怀里。 “呐!”我突兀出声,没话找话,“应该快到了吧?” 梵色楞了愣,“是快到了。” “唔,我把流苏收好,不然被发现就不好说了。”顿了顿发觉自己话题转得忒生硬了,又补了一句,“还有你记得在这里都不能再唤我阿瑶了,就将其改口为玄。”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嘿,我自然放心你。” 唔,自打洪荒时瞧上白梵的美色起,阿哥没少怒我不争,甚至有一次对我痛心疾首教育道:“枉我平时劳苦用心,对你辛勤教导,你怎就这般不争气,要看美人你看你阿哥我啊,怎么兴起那种冰块脸,那只冰块狐狸阿哥好看?啊?你哟你哟!早晚得被这美色给害了。” 阿哥所言不假,我确然一直被这毛病祸害着,而且乐此不疲。 又过了小半刻,车辇外鸾铃声止,重止勒停马车,闻声朝车厢里道:“帝君,青玄姑娘,已经到谷底了,还请二位下车。” 我二人刚一出车辇就见有三五人在前边不远处候着,见我们一下马车,立即又跨步上前。 为首的一位蓄着两撇小胡子,再加之上头的双瞳孔,一身红艳艳的袍子晃得我眼花缭乱,便蒙头蒙脑得缩在梵色后头,由着他们打官腔。 听重止介绍,那两撇胡子乃是重睛族的大长老,名唤重谷。 显然刚刚重止早已差人回来打报告了,重谷那模样,分明是胸有成竹一般,都不问梵色身份便直接尊梵色一声帝君。 梵色免不得又要重复扯出一段“误入贵地”的由头,续而拐入正题,问说如何能解那结界与我二人出去。 重谷迟疑道:“帝君有所不知,这界层轻易开不得,只有我族主事族长知晓解开结界的法子,不巧现下正逢族长闭关时期,这……” 梵色闻言同我对视了一眼,又道:“闭关清修确是不好叨扰,只是不知贵族主事何时出关?” “也不消什么时候,这慢则三两月,快则几数日的。” (二百三十)檀柘居 嘛玩意儿,按他说的,我们不能当天走的话,那岂不是要住在这里? 果然重谷说罢,行了一个拱手礼,又道:“不若这般,帝君若无急事,便先行在度厄谷住下,我重睛族自当好生招待贵客,待到族长出关之时,再亲送二位离开,如此可好?” 梵色扭头将望了我一眼,我眼巴巴望着他,纠结了一小会儿,还是点了头同意,梵色回身向重谷抱拳:“既然这般,我二人便要叨扰贵地一段时日了,多有麻烦,还望长老海涵。” “帝君此言过矣,重睛几万年来未曾有客,这一来便是尊九尾狐王,当真令度厄谷蓬荜生辉。”重谷面露喜色,当即笑道,“方才重三事先打发的人回来,告知我来者是为青丘古国九尾狐王,在下还顾忌说重三这孩子见识尚浅,将信将疑着,现下见着帝君本尊,才真心以为然,二位一路奔波,还请先行进大堂内吃口茶水,待稍后备好宴席,再为二位接风洗尘。” 梵色道:“吃茶得要先行歇后了,长老有所不知,我兄妹二人出游许久,浑身风尘,既然要在贵地暂宿,倒不知可否现在就为我二人寻个落脚的居所,作以整顿。” 重谷似乎另外有话要说,然而一旁重止上前一步,恭谨对着重谷道:“重谷长老,帝君与青玄仙姑确实一路星云,必然身感不适,不若让重三先行领贵客前去住所,待二位安顿下来,再行为二位接风洗尘,您看如何?” 重谷作恍然状,对着梵色抱拳,“哎!在下思虑不周,思虑不周。” 说完又对重止道:“速领二位贵客去往檀柘居,着人伺候梳洗,打理好入宿事宜。” 重止答应了一声领命,复又对我同梵色拱手:“二位请随我来。” 梵色向重谷颔首示意,“有劳仙君。” 便将握住我一只手,拉着我起步走了。 重止领我二人从右侧边的一条青石小道走去,曲折转了几道弯,最后在一座院子门前停下,大门上书匾额,赫然写着檀柘居三字。 重止向我们示意道:“到了。” 我抬头打量。 檀柘居外围笼罩着一层浅浅的萤光,唔,有结界阻隔。 重止上前一步立在门口,细声念着术语,两手掐诀,萤光界层发出轻微的爆破声,界层随即暗淡消失。 重止这才推开红漆木门,招呼我俩进去。 重止边领我二人走边介绍道:“这便是檀柘居,我族专门辟出来接待贵客用的。” 我奇道:“那都接待过什么贵客呀?” “唔,就近这几万年来度厄谷几乎与九重天隔绝了,并无仙友来访,这见院子空了有八九万年了。” 八九万年! 我惊悚,院子都是用木头做的,八九万年那还不得被虫子吃空了,估计连虫子都风化了吧。 我含蓄道:“那这房子可还结实?” 重止愣了一下,缓明白回来我的意思,顿时失笑:“檀柘院的院名由来,是因为院子的木材皆挑选用最好的檀木与柘木筑成,材质奇佳,院子绝对稳固,且院子平时不住人时都用结界锁着,保存十分妥当,阿玄姑娘大可放心。” 唔,原来布结界的原因是为了将这间屋子冻住啊。 我又问:“那你还未回答我呢,院子里都住过些什么人。” 重止回想,“唔,能住得上这间院子的人不多,都是上古洪荒时候的事了,欸,我记得就青丘过,青丘始祖白梵就曾有入宿过。” 我指尖无意识抖了两抖。 (二百三十一)檀柘居 梵色不着痕迹将结果话头:“喔,是么,我倒未曾听说,那既然这般我父君母妃是否也曾一道来过?” 重止脑筋转了一转,道:“我记不得了,喔,谷中的藏经阁里有一本书,专门记录往来重睛族做客的仙友,回头重止给帝君查查。” “不必麻烦,我不过随口一提,仙君勿需上心。” “那也成。”重止笑道,“不过说起来,我前年翻录那本书籍的时候,发现有两位天神,也曾入宿过这檀柘居。” 天神? 我脱口问:“是谁?” “是为上古青帝,伏羲大神携其子凤神尤央帝君,曾有来访过度厄谷,约摸为其有十余天罢。”重止语气转成疑惑,“不过我很奇怪,明明见到古书上有记载了,伏羲大神连同尤央帝君两尊天神来我度厄谷,本该是无上喜事,然而似乎上古时期的重睛族长有意隐瞒似的,此事若不是我翻阅过古籍,根本无半点风声走漏。” 呃,当然不能走漏了。 你们族长之子被我阿哥打得差点没咽气了,事情大条得我爹都亲自逮他儿子上门,来度厄谷跟你们族长致歉了,重睛族人最好面子了,这等事哪能宣扬出去。 梵色虚扫了我一眼,我顿时暗自咽了口气,续而摆出笑脸,“嘿嘿,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重睛族是上古古族,有天神来访实属稀疏平常,再者说了,那早已是上古事宜,如今沧海转逝,什么事都会淡了。” 重止看着我一愣,半响后面露赞赏:“哈,青玄姑娘说得对,什么大事都抵不过时间消磨,重三受教。” 欸,蒙混过去了。 我当即转移话题,“我们先行熟悉熟悉屋舍布局。” 唔,檀柘居不算大,难得的是里头的布局十分古朴厚重,院子呈现方型,中心架空做成小花园,厢房分布在屋舍四围。 上古时时重睛举族迁居度厄谷,这屋子应该就是那时候修葺出来,专供贵客居住的庭院,檀柘居能至洪荒遗留至今,更显得其入宿宾客的尊荣地位。 院里随处可见红漆漆成的木材建筑,中庭有一泉眼,方圆寸地围着泉眼砌上青砖,铸造成喷泉池。往前一点就是凉亭,亭子旁竟还有一架秋千,支架颇大,由五根柘木搭成,木杆上爬满葡萄藤。 中庭除了通往各间屋门的青砖小道,其余皆种了花圃灌木,颜色翠绿扎眼,上面生出些许不知名的红色小花,平添出许多生机。 重止领我同梵色一厢房门口,拱身对着梵色道:“帝君,这便是正房,帝君且在此入宿,至于青玄姑娘,则请入宿旁边的东厢房。屋里头必备的器件一应俱全,稍后便有仆人送被褥及衣物过来,二位住着若有甚不宫只管向重三开口。” 唔,这小青年不错。 梵色回了句谢,我亦向着重止做了个万福:“辛苦重三仙君打点。” 重止面露关切:“瞧着青姑娘面色不佳,定是初来乍到水土不顺。” 唔,你误会了,我大概是因为没吃饭呢,肚里馋虫叫唤不停。 正巧大门处传来声响,有人正站在檀柘居大门口,重止应声,开口唤人进来。 大门处并排进来一群短装打扮的仆役,有的提水桶,有的拎花篮,最尾真有人端着被褥衣物的。 (二百三十二)檀柘居 重止道:“二位一路劳累,还请沐浴更衣,稍作整顿。” 我打量着那群仆役浩浩荡荡地要进屋里来,一面闪身为其让道,一面向重止道谢:“有心了。” 重止道:“度厄谷的清泉水有活络筋骨,养精凝神之效,可令人放松身心,另外这些个仆役留与檀柘居伺候二位,若人手不够,二位再问重三增派便成。” 我正想婉拒呢,梵色先我开口道:“有劳仙君为我二人百般照料,然我与阿玄皆不喜闲人在旁,所以仙君也不必留人在此,叫他们只管打点好当下事宜,整理好屋子便可散了此。” 唔,梵色这话听着颇有几分不领情的意味,果然见重止面露窘色,我赶紧补救,“重三你有所不知呐,我师父自小为了磨砺我二人,平日里无事皆不准有奴仆跟着,好叫我同帝君可刻骨清修。这日子久了便欢喜清净,孤身自在惯了。” “原是如此。”重止做出了然状,“既然这般,便从二位所愿,那二位若无其他吩咐,重三便先行告退。” “还有一事要劳烦重三仙君。”梵色叫住重止,问道“这间院子里有无膳房?” 重止楞了一愣,“在下记得南边有一个小厨房。” 梵色闻言,左手攒着拳头,食指并着拇指,若有所思的模样,“阿玄原属凡世,自幼便戒不了五谷,既然有膳房那便好办了,我有个请求,请仙君差人每日定时送些食材过来。” 重止一愣:“二位就算要吃食,也不用二位亲自烹煮,每日自有膳食奉自檀柘居。” “不可。”梵色伸出左手将抓住我一缕鬓发顺着,“重三仙君有所不知,阿玄吃惯我做的,别的反而不好入口。” 我额上青筋抖了三抖,迎着重止惊愕的目光,强自温顺讨喜地抿嘴作回应,梵色顺杆而上借机又往我这边凑近一步。 “那个,帝君与青玄姑娘感情倒真真是好呀。”重止神色惊异地打量我二人的互动,转而倒也答应得痛快,“想不及帝君竟通烹煮,成,依帝君所言。” “多谢。” 重止抱拳回礼,“不敢当,如此无事,重止便请退了。” 梵色点头,“辛苦重三仙君一路打点。” 我跟风道:“重三仙君好走。” 那些仆役办事效率忒快,在我几人说话的间隙,便已整理好屋理,一群又浩浩荡荡地跟着重止去了,转眼只剩我同梵色独处。 梵色笑盈盈将手里那把鬓发理顺,放在我胸前。 见我不语,梵色顿了一顿,开腔道:“现下无人,阿瑶可否同我说说,我母妃是何时候添的徒弟?” 我横了他一眼,扭头走向自己的东厢房。 头也没回道:“我要先洗澡。” 这一日过得精彩,转眼日下西山,先行去泡把热水澡缓缓筋骨。 欸,今儿个一直在做脑力活,累死本帝姬了。 也不理梵色,径直推开木门进屋。 如重止所言,屋里东西一应俱全,正中摆着梨木桌。 我将踱过去,瞧见桌上置着一套红釉茶粳色泽甚好,顺手摸了一把,惊觉触感温热,里头已然装满热茶,我着手将拿起一只茶盅倒上九分满,拿起凑在嘴边。 顿时鼻腔里满是异香,这么多年来一直蹭勾陈的茶吃,嘴巴养得叼了,自然品得出茶的好坏,只觉这茶味道十分独到,以往倒未曾尝过这等滋味的,真真奇特,整一杯吃完,人倒轻飘许多。 唔,重睛族忒会调教人,说是添洗澡水,连着茶水也不忘添上。 (二百三十三) 沐浴更衣的狐狸 本帝姬润好嗓子,开始寻找传说中可活络筋骨养精凝神的洗澡水。 厢房的左边立着一架由四板扇面组成的屏风,屏风为木质框架,中间则是赤红纱布,纱布上头再另行刺绣团,四板扇面组合出一副美人出浴图。 屏风后头正是浴桶,桶一旁还放置着新采摘的,水雾腾腾弥漫,映得纱布画上的美人仿若活了一般,神色娇憨半掩酮体将将要起身。 在奔波了一天之后看到这么一桶热气腾腾的洗澡水,感觉简直了,不才在下磨刀霍霍,开心地奔过去了。 …… 待到沐浴完已全然降下夜幕,澡泡得甚舒胆,差点就忘了时间了,待到水温变凉才想着要起身。 唔,时候不早了,我跟小公狐狸既然不可避免要在此逗留,那得早点去跟梵色打好草稿才成。 再晚就到晚膳时候,我跟梵色第一次来,重睛族人必会为此设宴请我二人前往,要是对不上嘴叫人瞧出端倪可不好办。 我打定主意,快手快脚套好衣服,起身出门,两三步就到梵色门口。 嗯?梵色房门紧闭,里头也见有声响,难不成还在泡澡? 我迟疑了一下,拿手叩响三下门。 “阿瑶?进来。” 梵色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第一声带了询问,第二声却已然是平常语气。 让我进去?唔,我想了想,应声推门而入。 入眼的仍是梨木桌椅,桌上却没有那套红釉茶具。 我四下张望,开口道:“梵色,你人呐?” “阿瑶……” 声音至前方右侧传来,那处垂着一幕用竹片串成的幕帘,里面雾气朦胧,不甚清晰。待到我走近,才见道雾气里头隐约透出一抹艳色红影。 纱幔后面掩着的,竟是一方十余尺开外的浴池。 这会子梵色已经沐浴更衣好了,身上正是披着重睛族送来的赤色衣袍,正坐在浴池边的青瓷砖上吃茶。 梵色的肌理偏透,犹如玉质一般,生有几分病态感,若是不知晓的还以为他患有甚不足之症,加之平素里总着白衣,打量起来不免清冷。 现下难得换了颜色,还是最艳的赤红。 因刚洗完澡,只随意着了中衣,领口敞着,露出鲜见的一字琵琶骨,十指犹如玉骨而成,将将捏着红釉茶盅吃着。 欸,小公狐狸一见到我总爱笑,两只狐狸眼水汪汪的,正巴巴地朝我招手。 我将踱过去,见他一眼不眨地看着我,难得生出扭捏,没话找话道:“欸,那什么,重睛族的茶很特别。” 梵色咽下茶盅里的茶,开口时却没头没脑地说出一句:“你穿赤色的甚中看。” 欸,小公狐狸这般姿态尤其撩人,我一时只顾贪看美色,狐狸说话反而没进脑,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然步伐已然挨近梵色,蓦然撞到梵色满眼的盈盈深意,神识回归,梵色说的话才在我耳中响起,顿时不好意思了,燥着面皮回嘴道:“你穿着才好看,唔,都没见过你穿这般招眼的颜色。” 狐狸笑得倾城:“这茶不错,来吃一杯。” 说着伸手就要倒茶,我走近刚好接过他倒好的茶盅,边吃着边与他一道坐下。 一旁便是浴池,池岸由青砖筑成,然表面皆镶嵌着带有纹理的红玛瑙石,衬着池水潋滟,将染成暧色。 ------题外话------ 最近要忙疯了,有一场奋战 (二百三十四) 区别待遇 我就着边吃茶边打量周围,结果发现不止浴池装饰华丽,连配备的用具都十分奢靡。 旁边一排堆着柘木小水桶,另一排堆着木盒,全是用来装香料的盒子,上面便就有专门刀刻着各类香料名称,例如“排香草”、“檀香”、“零陵香”等,连一些零零散散的香膏都是由晶石做成小盒子来装的。 浴池内围之外,隔开七尺的地面上并排着一圈烛火,红蜡放置在由竹条编排作成的灯罩里头,再往外便是重重叠叠的纱幔,照映交错之下,显得奢靡而又不失高雅,身处其中,浑身只觉闲适慵懒,惬意得不得了。 本帝姬表示眼红了,不开心了。 我随手拿起一柄长勺,眼馋道:“这勺子是由砗磲扇贝制成,异常珍稀,唔,度厄谷并没有毗连大海,所以贝壳一定不嗜中之物,料想是上古时候流通重睛族的,啧!重睛族对待贵客真可谓大手笔。” 娘的,这便是正房跟偏房的差距,难怪重止指明了要梵色宿在这间,不正是敬着这尊堂堂青丘狐君,不好怠慢则个。 梵色吃光一杯茶,许是刚泡完澡,整个人懒散异常,就着握茶的左手手肘搭在曲起来的膝骨上面,鸦发横七竖八披散着,闲闲道:“哦,是么。” 我见他那满不在乎的模样,顿时炸毛,面色不善地指控道:“你这里竟然有浴池,我屋里就孤零零摆着一个浴桶!” 末了总结出一句:“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般区别对待。” 梵色楞了愣,似乎没想到我这般忿忿不平,之后嘴酱了勾,又补了一句道:“唔,这池子接了水管,连着外头的温泉水,水源不断,我方才还奇怪那群杂役抬水进来作甚,我这儿又不缺洗澡水,哦,原来是抬到阿瑶你那屋去了。” 我鼓着脸颊,“哟,你堂堂青丘帝君,近来九重天就属你风头最盛,重睛族人重排场,可都家着呢,自然要拿好的送上,他日传出去才可在仙界搏得好名声,哼含我这遭还是沾了你的光。” 梵色抿着唇,唇角将弯起来,无声笑起,竟然胆肥起了调戏之心,将面皮凑过来我眼皮,眸色灼灼,“阿瑶,我记得你喜欢泡澡,我这儿泡得舒适,你要是喜欢,不若搬来我这屋。” 话至尾音陡然拖出一股子暧昧意味。 我嗔怒,横了他一眼,只当他泡澡将脑袋泡糊了,“又在胡扯,近来怎么这般爱贫嘴,我找你是要说正经事呢。” “唔。”梵色悠哉吃了口茶,“你说,我听着。” “诶!”我跟着也啜了口茶水,将着身形坐正,“此事说来话长,我不适意要抬出你爹娘的名头,但是这里是度厄谷,里头住着的这重睛族哟。” 本帝姬做贼心虚地压低声音。 “唔……重睛族与我阿哥尤央有旧怨。” 梵色回眸:“哦?” “对了,我问你,你可知九重天一直在八卦一件事,传说我阿哥私藏,秘密养着一位绝色美人?” 狐狸一本正经地反问,“我看起来很好八卦么?” “对哦,不好意思。”我伸手让梵色续了杯茶,“那我从头说起。” “我阿哥真是养着一位美人,喔对了,就是花苏,你来销魂殿第一天就见过他了,然你不知喔,花苏早在洪荒时便有了,他的名儿还是我阿哥拟定的呐。” “那会儿我阿爹阿娘尚且未羽化,神润厚土,恩泽万物,三界四极无所不敬之。但是吧,那会儿我阿哥可不成器了,三天两头打架斗殴,闹得我爹娘没法子了。” 我摇摇忆起洪荒。 “爹娘便想着要有个收得住我阿哥的人来,定一定他的心性。我阿爹支出一招,拿出一粒莲子要阿哥养出来当媳妇,可是还没养成呢,便被当时重睛族的少主,一个名唤重方的给弄伤了,啧!阿哥怒极,将重方给揍得只剩半条命,事儿大条得我阿爹都亲自押着我阿哥来这度厄谷请罪了。” 梵色反应道:“所以方才重止所说,这屋子之前招待过青帝凤皇,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可不是,这事就算不了了之,再之后那位少主不甘心,又多次找我阿哥单挑,唔,还是被揍了。这事渐渐也瞒不住,传开了。谁都知道重睛族少主被揍的糗事,重睛族重声誉,自立族来就没丢过这么大的脸,这不,就不待见起我阿哥了。” 我一通说完,手里的茶盅空了,梵色抬手为我续满。 我悠悠哉看着小公狐狸低眉顺眼地为我倒茶,眼皮下阖,浓密纤长的眼睫扫下厚重阴影,优雅招人,梵色忽然开口:“这件事都过去这般久了,你说的那位少主也已不知轮回几世,哪里还记着这等旧怨。” 我高深莫测地,“你不知道喔,这事儿在当时被当成了笑话,重睛族自视甚脯又爱记仇,哪里还可能对我一家有好脸色,这等不是时间长久的问题,再则……” (二百三十五) 五茎莲花 我略有沉重地叹了口气。 “我们家花苏可株五茎莲花呐,这世上,数量五根手指头都数起来都有剩的稀品,衿贵着呢。却因那次意外损了灵根,差点就没了,只能一直养在我阿哥的东皇钟里,不得现世。我阿哥又岂能对重睛族有好脸色,要不是花苏说不计较了,重睛族早被我阿哥灭了,我阿哥发起脾气可不管会不会折损功德。” 梵色想了想问,“损害元气,身患不足,可是如我母妃那般?” 我,“不大一样,宁兮那会儿早起修成,是在有功底基础的情况下伤的,花苏更严重,他那会儿还是原身,刚积攒起一点灵气就被啄伤了,只怕……只怕这一生都养不好了。” 我话至最后甚有些难受,却见梵色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问他:“怎么?” 梵色抬头,示意我先吃口茶,“无甚,只是听你说起五茎莲花,想起一件我母妃的往事。” 梵色说罢将挨过来,扶着我的肩头作安抚姿态,“事既已过,你勿要难过,所幸花苏还在着,况且他现在这般也好,不必受世事侵浊,清静自在,所见的都是他喜欢的人。你阿哥也如娲皇青帝所期盼的一般,收敛脾性,虚怀若谷,以保花苏一世安稳。” “嗯……你这般说也是呐。”我打起精神,“诶,你刚刚说什么往事?宁兮有甚往事守联到五茎莲花的,我都不知道?” 梵色笑出声:“一件我母妃气极的事。” “有这等事!”我惊道,“那当真要说与我听不可了,来!” 狐狸鸦发赤袍,笑得魅色无焙“我可不敢。” “有甚是你青丘帝君不敢的?” “遇到我母妃就不敢了。” 小公狐狸顿了一顿,似乎想起了甚欢喜的事来,嘴角续着笑意,饶有兴致道:“我知晓这件事还是因为有一次,父君与凤族凤皇乜北俩人吃酒,父君酒吃多了兴起,不知怎么扯到了我母妃的这桩旧事,父君说完瞧见母妃就站在旁爆当即酒醒了大半,战战兢兢地巴着我母妃,母妃当时没发作,但第二天起来,父君就被母妃料理了,我当时还小,就在旁边看着……” 梵色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 “唔,话说回来也不是甚大事,只是你晓得我母妃,不喜有人揭她的短,你若好奇,当面去问她便成。” 我虚构了一下岑枢的境遇,当即生出同感。 梵色正色道:“既然这般,阿瑶你只要在这儿少些说话,谨慎莫引人注目便成。有我在这儿,定无人能威胁得了你。” 我甚感动。 正好要开口,莫名灵台忽起了一阵恍惚,我顿时生出预感一般,手指下意识掐算。 欸,算不出来了? 我诧异,难得是不才在下脑子笨?唔,白泽教了我好几遍了,推算天机的术法怎么也学不好,泄气一般低头看着自个儿的手,却见左手腕上素卿送我的玉髓镯发出滢滢紫光。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素卿往镯子里注入的紫气做的怪,我叹气,恍恍犹如预知,在度厄谷的日子只怕不安生。 “梵色。” 狐狸回眸看我,“嗯?” 我煞有其事:“你在这里也要谨慎才行,这处到底是别人家的地盘,你位阶再高也只是客,主不得事,可千万莫要对重睛族人端架子。” (二百三十六) 宴请 梵色正吃着茶,闻言差点没呛着。 我不满意,“严肃点,我说正经的呐!” 人狐狸只失笑着摸摸我的长发,“放心,我最不会的就是端架子了。” 我想起他平日里对外人的那张冰块脸,将信将疑,正要再确认一遍,忽而外头传进一声叫唤。 “帝君,青玄姑娘,重三唐突,敢问二位可是打理好了?”这声音佐着声,至大门传来,冗长平稳,料想是添了灵力加持,我跟梵色对视一眼,顿时中止对话,屏息听着,重止叫喊道,“我族重谷长老为二位设了迎客宴,不知二位现下是否方便前去?” 我当即瘪嘴。 瞧,来了。 梵色似乎早有预料,面色如常,亦然蕴着灵力回应重止,只叫他稍等片刻。 我不甚乐意。 “不然你去就好了,我最烦去赴那些劳什子宴,吃都不让好好吃,忒无聊。” “阿瑶方才不是还让我不要端架子,我们这可是在别人的地盘,得要顺着主人家心意。” 我反应过来,苦着脸:“哦,倒忘了我现下只是个小仙姑,没甚话语权的。” 梵色失笑,笑盈盈地自顾起身,摸了外衣穿着。 “横竖你今日没怎么进食,只当这趟是寻常用膳便成,反正也不用你说话,只管吃。” 我打起精神:“对了,我还没吃过度厄谷的东西,不知有甚新奇好吃的。” “他们既摆宴请客,自然会挑好的。”梵色穿好外衣,抽出帛带在腰上围着,“过来帮我系个腰带。” “好。” 梵色说的不错,宴会上吃的东西确实多得直勾着我食欲大增,但是,多的不止是吃食,还有鸟人。 呃,这顿宴席果然不一般,重睛族这届共有九位候选主事宅八雄一雌,竞争看来很激烈呐。 方才在路上从重止那里听来一处消息,道是不知为何起,重睛族起了一股风气,便是历代族长皆无成家生子,只身一人至死,终身修缮其身,将毕生精力献于重睛。 至于续任主事的挑选,便一概从族中挑选资质好的稚子出来培养,再从这些稚子中挑出一位可司族长一职的少主。 重谷尊梵色为上座,自居次位,我沾光跟着梵色同桌。 重谷双手执起青铜酒樽对向梵色:“至洪荒伊始,重睛便与青丘交好,如今度厄谷隐居儿隔绝外世,帝君今日却在机缘之下进我度厄谷,当真说明重睛与青丘的缘分,在下斗胆,在此替我族族长敬帝君一杯。” 梵色亦举杯回礼,我与梵色同一桌,身为“他母妃的徒弟”,梵色名义上的小师妹,兄长敬酒,我自然也免不了要跟着举杯相敬。 这大长老不愧为大长老,将着青丘与重睛在上古的那点交情硬扯得天花乱坠,堪叫一情深意重深有渊源。 再而又敲锣打鼓地介绍列座的诸位。 座上除了我同梵色,其余全是重睛的续任候选,依照排行而入座,倒是不见有其他长老。 重谷顾念重止与我们最为熟识,特准他坐于我俩身旁。 至于重止身旁坐着的一位唤作唤作重声,是为候选人中最大的长兄,而重声旁边的便是候选人中唯一的女性,唤作重华。 因着这两位于我靠得比较近,四只眼珠子又直往这边扫着,是以我只记得重声重华两个称谓,座下再过去的……呃,对我而言就是重四重五到重九了。 (二百三十七) 宴无好宴 听着重谷介绍,那位重华原来是他的独女。 我捏着清酒遮在嘴爆下巴歪在梵色脸侧,低声道:“欸,重睛族历来无老宅那位重谷长老除了那两撇小胡子之外也不见有其他老态,却已然当了家翁,瞧他与那位重二一副父慈女孝的模样,我看着却十分怪异。” 梵色吃酒的姿态一顿,末了神色认真地打量了那对父女,再然后看向我,狐狸眼里带着疑惑:“哪里怪异?” 我脱口道:“就手异呀。” 说罢一口灌干净酒底,转念一想,又安慰狐狸,“不过既是修仙悟道,面相也不过容身皮囊,你大抵也是见得多此类了。” 不好意思啊,本帝姬以貌取人惯了,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看皮相下定论。 梵色沉吟,忽而一阵顿悟的表情:“哦,就像我跟我父君母妃那般。” 我脑子当即冒出岑枢那张娃娃脸。 呃……顿时不知如何出声。 是了,比起梵色岑枢两父子,眼前这对真心弱爆了。 梵色一身全由岑枢宁兮所教授,并无去拜甚师上甚学的,打小就对着岑柩宁兮夫妻俩。 宁兮我先不说,单岑枢那副天怒人怨的娃娃脸,外加得天独厚的温纯气质,唔,就足够扭三观遭天谴了,简直罄竹难书。 小公狐狸五岁时爹爹是娃娃脸,小公狐狸五千岁爹爹还是娃娃脸,长到五万岁,依旧半分不改的娃娃脸! 啧啧,从小这般细微渗透下来,确实难有甚父慈子孝的场景。 上次竹楼叙面,也不见岑柩与梵色有甚父子间所谓的和谐感,想必是从小三观就被掰歪了,也就不将这当回事了。 我自唏嘘,梵色错愕,没明白我怎么地忽然感叹起来了。 我回眸看向梵色,默默给他倒了杯酒作回应。 倒是对头的重二,方才被梵色盯了几眼,不甚自在,两三下羞了脸,正待要表示一下娇羞呢,却见梵色只顾与我互动,重二不服气了,先声夺人,“君上怎这般打量奴家,莫不是奴家有甚不得体的举动,招惹君上不快?” 梵色眸子转了一圈,闲闲将酒吃完,这才回话,语气冷淡且实诚,“并无,重二误会。” 呐,狐狸哟,刚刚还答应我不摆架子的。 果然梵色搭话答得忒生硬了,对面的重二随即面路窘然。 这位二模样长得秀丽,堪称是位清秀佳人,这佳人一委屈,身边一干雄性当然不乐意了,纷纷摆起架势要护花来着。 我暗声不妙,幸好重谷见形式不对,忙赶开口打圆过去,哈笑道:“帝君倒爱开玩笑。” 梵色没再答话,只拿着酒樽跟重谷示意,继而便就仰头干了。 “哈哈,帝君好酒量!”重谷哈笑不止,也随之仰头吃酒,放下酒樽,嘴里开始欲言又止,“不过说起小女重华,在下倒有一不情之请。” 呃,不情之请? 梵色不动声色,“长老不妨直说,本君自当尽力。” 重华父女当即面露喜色。 重谷冲梵色抱拳,情深意切起来,“我这女儿自幼乖巧窝心,乃是我同内人的一块心头肉,且华儿生来资质上佳,是凭着自身能力的续任选拔,然……然小女却有一不足之症。” (二百三十八)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不足之症? 我跟梵色对视。 “帝君您知晓重睛族的繁衍执法。族人死后魂魄弥散,若要转生,自得重聚魂丝,再而择个母体鼎器,生养出来便可,然小女便是在这魂根上出了差池。” 重谷说话叹了口气,满面愁容。 “实不相瞒,小女的魂根散漫,是在组魂丝的时候出的问题,这种事例在重睛族偶有发生,再行转生重组便无碍,奈何小女身为续任候选,就算着不能成为主事,日后也要助主事打理重睛事宜,这般体质可怎么好啊……” 梵色道:“长老此言,莫不是要本君修补二的魂体,然本君不通补魂之法。” “非也,此事勿需帝君出手,只需问帝君求一样东西。” 梵色缓缓吃了杯酒,凝神片刻:“长老是要弥魂草?” 重谷重华神色一喜。 “不错不错,久闻青丘宁兮上神喜好花草,府上种着许多奇珍植物,里头便有弥魂草。” 重谷抓着青铜酒樽微向前倾:“弥魂草有聚魂修魄之功效,于修为无用,然着对魂体却是大补,定能救小女魂体不足,只盼帝君日后回了青丘,能向宁兮上神求求情,赐我一株。” “长老消息不甚灵通。” 重谷与重华脸色皆为凝滞。 “这……” 梵色悠悠放下酒杯:“不凑巧了,我母妃确实种过迷魂草,然早在洪荒时,便已转手赠与他人。” 重谷微倾前身,“赠与何人?” 梵色,“母妃并未提起。” 嗯,弥魂草? 不就是上回跟梵色去往魔界时,在魔宫墙角看到那那一排野草么? 祝秦那时跟我提起,素卿早在十几万年前便就将弥魂草种在自己宫抵里了,这么说来,弥魂草是宁兮给他的。 我暗自疑惑,素变态要弥魂草做什么? 唔,算了,素变态做事重来便就没有章法可言。 我收回思绪,继续听重谷父女二重唱。 果然重谷还未开口呢,就见重华将红了眼眶,明眸蓄起水汽,好不可怜。 “谢过君上与爹爹为重华忧虑,奈何重华命薄,这一世,只怕都要受此迫害,无力劳于族中大事了。” 我摸了摸下唇,莫名想起我家花苏来,撇了撇嘴,开始不高兴了。 女孩子家家的哭哭啼啼最讨厌了。 梵色不动声色地瞟了我一眼,桌底下的手又将伸过来,我也没心思理他,径直抽开手去摸酒樽。 吃完酒却不自禁笑出声。 这会子重华话音刚落,正是悲戚的时候呢,不才在下这笑声显得尤其突兀,顿时在座的眼珠齐刷刷朝我这边扫过来。 我也不管,自顾悠悠哉哉将酒樽放下,再而将着慢悠悠打量向重华,似笑非笑道:“唔,重二当真不幸哉,这病若真治不好,只怕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这话说得不客气,冷嘲意味十足,气氛骤然冷凝起来。 我刚刚一直没甚存在感,在场的也没几个将我当回事的,重华显然没料及我会这般,一时间脸上表情呆滞住,待到反应过来,面上神色十分精彩,显然是想开口斥责我,又顾忌着梵色的脸面。 (二百三十九)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重谷见场面尴尬起来,正待要再开口,梵色突兀出声。 “阿玄说的是,重二若真不治好,日后当真难办。” 重谷看了一眼梵色,硬声哈笑道:“青玄仙子说得实在,确实是如此,欸,这不,小女近期修成便因此而遇到瓶颈,停滞不前,我这实在……” “也不是没有其他法子” 梵色打断重止开口。 重谷楞了一下,续而蓄起喜色,“帝君所言何意?” 梵色没搭话,径直从怀里掏出一巴掌大的月白色锦袋,拉开袋口,伸出两指进去,也不见他怎么摸索,两下便带出一物。 唔,是一只不过食指长短的白色瓷瓶,小药瓶不甚起眼,然被着梵色两指夹着的,又显得尤其好看。 梵色手指修长有力,节骨分明,犹如玉骨而成,那瓷瓶被着梵色捏住,两相衬托之下,更显得白玉苍劲。 重谷重华面面相觑,重谷迟疑道:“敢问帝君,这是?” 梵色也不搭话,径直将瓷瓶仍向重谷,重谷慌忙一把接过。 “此乃生灵丹,九重天太上老君所赠。”梵色这才搭话,“重二所谓的不足之症并非难以根治,不过是体质原因,用不到弥魂草,只需平日里勤加修习,再佐一灵丹便可。” 重谷大喜,连连道谢:“帝君大恩,重谷永铭于心!” 重华直接便就站立起来,向梵色躬身行礼,“重华在此,拜谢青丘君上大恩,君上日后若有任何差遣,只管道来,重华定当鞠躬尽瘁,以报君上再生恩德!” 咦!我暗自撇嘴,娘的,重二这阵仗,简直是要以身相许哟,矫情。 不过我家狐狸很挑的好么,不要以为你是美人就所向披靡了。 果然梵色面色冷淡,丝毫不为所动,“不必,本君不过是给你一道功于辅助的灵药而已,日后如何攻破,还须靠重二自身勤勉。” 我赞赏,在一旁默默给小公狐狸斟酒,以示嘉奖。 重华定力显然不错,闻言也不失望,只不着痕迹地扫了我一眼,本帝姬假装看不见,老神在在,重华复又向梵色行礼道:“谢君上提点。” 重谷拿起青铜酒樽,起身奉酒,座下的九位候选者见状也跟着一道起身,纷纷拿起酒樽。 重谷朗声道:“重睛古族第四千零一十七任执法大长老重谷,在此替我族主事族长,敬青丘古国帝君,以此薄酒为帝君洗尘。” 我跟梵色一道起身,梵色朗声道:“长老客气,此遭本君不请自来,得贵族如此礼遇,深以为怀,这几日我与青玄在此住着,还要多劳烦贵族费心。” 说罢便仰头将着酒一口吃尽。 顿时席上众人也跟着一齐仰头吃酒,重谷朗声大笑:“帝君言重,帝君与青玄仙子机缘巧合之下来我度厄谷,当真是莫大的福缘,我早吩咐好重三,要他打点二位一切事宜,二位在此入宿,有甚不适的只管开口便成。” 重止随即开口,“长老说得是,帝君与玄仙子在此不必拘谨,有事自吩咐重三便可。” (二百四十) 歌舞 重止说得十分诚恳,不似那位重谷长老,满腔子官调调。 我笑道:“那便先行谢过重三仙君了,这好说,我与梵色若有甚需要的,定当告与重三仙君。” 重止含笑点头,正要再行开口,对面重华却故作惊愕:“呀!这……玄仙子你……” 重华欲言又止,我好心接了句话:“重二有何指教?” 重华见我接话,腰杆直了直,总算肯继续说下去,“指教倒不敢当,只是心有疑虑,怎么玄仙子竟敢冒上,直唤君上名讳,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玄仙子这般,只怕不妥。” 搞笑了。 我并不搭话,只无辜地睨向梵色。 小公狐狸回眸望向我,面色微妙,似笑非笑。 果然再下一瞬,就见梵色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出声解释,“唔,实不相瞒,比起本君,阿玄更要招得我双亲喜爱,双亲只将阿玄当做自家闺女养着,在青丘宫抵,在我父君母妃跟前,阿玄的地位可比我这亲生子要高那么些许,且本君与阿玄一道长成,彼此相互之间,自然毫无芥蒂可言。” 哟,小公狐狸明面上一本正经童所无欺,原来他也可以这般一本正经地说胡话哟。 重止听得入神,半响感叹道:“原是如此,我以往只道青丘岑柩宁兮上神无上功德令人敬仰神往,没曾想二位神抵脾性这般亲和。” 亲和? 抬举了。 我想起宁兮那副高贵冷艳的美人面,还有貌似纯良无害,实则腹里藏黑的岑柩狐狸,默默地揩掉一层冷汗。 梵色笑意谦和,“父君母妃素来不爱摆架子。” …… 我强自应和梵色,“君上说得是呐。” 重华巧言笑兮,“如此说来,是重华唐突玄仙儿了,实因我重睛族的礼制严谨,从来便没有以下犯上的先例,是以见到玄仙这般,才以为惊愕,万望仙子海涵。” 海涵你娘的,本帝姬心眼小着呢。 我假意柔声回敬:“重二说什么呢,不过少见多怪而已,小仙怎会上心,是二莫要往心里去才好。” 果然见重华面色一僵,续而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向梵色,显然是要梵色给她撑腰呢。 但是吧,更显然重华自作多情了,小公狐狸压根没注意到她的视犀又刚好我手里的酒盏空了,酒壶就放在梵色左手爆狐狸贤惠地将着给我倒酒。 重华没能成功对眼上梵色,遂就将眼神移到我这爆不才在下见她面皮生得还算不错,生出点兴致,不忍她被冷落则个,朝了咧了咧嘴,将将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得喜气洋洋。 重华没领情。 重止出声打破僵局,“好了好了,既然误会解开,那么宴席便该继续了。” 重华面色隐忍地看了一眼重止,到底顾忌场合,默不作声地坐回去。 重止躬身向重谷请示,“长老,现下是否可唤舞姬助兴?” 重谷清咳,摆了摆手表示同意,“自然。” 大堂四周早就安置着一群乐奴,编钟芦笙,箜篌琵琶,各类乐器一应俱全,重止刚一示意,顿时偌大的厅堂升起阵阵曼妙曲乐。 四周乐奴各自分工奏乐,重止朝我与梵色行礼示意,笑意盈盈。 我与梵色微微向他颔首回应,便也一齐坐正。 (二百四十一) 百兽舞 再尔后,便见大门鱼木贯入一群优伶,男女参半,脸上皆带着异兽面粳打着赤脚,衣着奇特。 男的身披红色缎布,上头密密麻麻针织着精密图腾,与各类上古飞禽异兽相佐交织。 女的则就穿得比较清凉了,下身一件大红薄纱裙,上身裹着抹胸,缠绕着赤红缎带,将将露出细腰于香肩。 我称奇,“梵色,你瞧,他们所有人的面具都不一样。” 每个人都带有一面粳面具的形状却是各异,都取才于各类上古洪荒时的奇禽异兽,制作得十分精致,栩栩如生而又别具一格,每个面具的面颊两侧,都垂钓着大红流苏。 梵色颔首,“唔,百兽舞。” 我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 此时场上鼓声阵阵,鼓噪人心,舞姬们阵势已然摆开,依附曲乐扭动身形,姿态妖娆,撩人神魂,刚一出场便已博得场上一众男子叫好。 男舞者则围成一圈,和着女子的身姿踏足挥臂,尽显气魄,一阴一阳,十分中看。 我就着吃酒,忽然又侧身凑近梵色,感概道:“狐狸呐。” 梵色侧耳,“阿瑶?” “唔,重睛族礼仪制法十分周全,但是我却听阿哥说,重睛族民的风气却很不一般。” “什么不一般?” 我咂嘴,品味酒香,“呐,怎么说,嗯……就是这个重睛族礼制上虽然守旧,但思想上却不旧啊!” 梵色不置可否,“哦?” “啧啧……”我转动脑筋,“我跟你打个比方,我阿哥跟我说,那会子他在度厄谷时,天天被我阿爹罚关禁闭,有一天晚上偷出来逛集市,嘴痒去酒坊吃酒,然后就被许多过路的重睛族人盯上了,呃……我阿哥数给我听了,那晚一共有四十一个人去勾搭他。” 我末了又补了一句,“而且有男有女。” 梵色手里的酒盏正抵在唇边要吃,闻言拿酒的左手顿住,侧脸过来,眼珠子低垂着,识不清喜怒,只又发出一字单音,“喔。” 喔你娘的! 我扭了一下腰,小心翼翼地看顾了一下四周,周围的人大都全神贯注于场上,于是乎放心,拉了梵色示意他弯腰。 梵色勾着唇,果然低头侧耳过来。 我细声道:“重睛族人寿命不过区区几千年,在修成方面大都看得十分开,大部分都只图享乐便可,所以这重睛族民风热情奔放着呢,谁谁相互看对眼了就瞎扯上一段风流债的。” 梵色挑眉,“唔,然后呢?” “什么然后,我要你凡事都给我警醒些。” 梵色满面无奈道:“阿瑶……” “打住!”我伸手制止,“梵色呐,我明白你是个有分寸的,但是吧,毕竟你个年轻气盛的大好青年,这能拒绝得了一回,却难保能拒绝得了百回,要真一时昏了头脑可怎么好哟,到时候我们回去了,你这边要剪不断理还乱,我不好岑柩宁兮交代不是?是以你得跟我保证,千万……” 欸,我正苦口婆心讲大道理呢。 梵色却冷不防出手制止,将手里的酒盏直接塞道我嘴里。 口中贸贸然塞进一物,我顿时中断话语,但嘴巴却依旧张着,是以酒盏倾斜,酒水直接灌入喉腔,情急之下我连忙顺口将酒吞咽入腹,以防酒水流入气管。 (二百四十二) 较劲 我抬手将酒盏拿下,长舒了一口气,怒目嗔对梵色,“你搞什么?” 梵色默不作声。 诶呀,娘的要不是本帝姬我反应灵敏,刚刚那一下肯定被呛。小公狐狸犹自不理我,自顾从我手里抢走酒盏,作势要倒酒吃,扫了一眼见杯子里还有些底,不假思索抬手,凑到嘴里将酒吞干净,转而又悠悠将酒盏倒满九分。 “你……”我下意识偷偷摸摸打量了一下四周,不知怎么竟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幸亏这会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舞乐上。 我松了口气,扭头又开始瞪向梵色,脸上气鼓鼓地包着面颊。 梵色倒完酒,挑眉将看过来我这边。 梵色勾了勾唇角,“生气啦?” 开玩笑,不才在下德高望重,才不屑跟你个小公狐狸较劲。 我皮笑肉不笑地,桌下抬脚,暗自碾上狐狸的脚背。 梵色面不改色,任由我踩着,我踩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放弃了。 开口询问他,“我刚刚跟你说正事呢,你做什么捣乱?害我差点没呛到。” 唔,我与梵色两人同桌挨坐在一起,梵色比我脯两人对视之下,他便有股子居高临下的意味。 我仰脖子仰得有点酸,就瘫下来拿手肘搭在桌面上,手背支颐脑袋,下巴高高抬起,高贵冷艳地挑着眉看他。 梵色这回很奇怪,面色难得傲娇起来,抿着唇,不悦道:“我不会中意她们的。” “啊?”我反应了一会儿,反唇道,“欸,可是她们会看上你呀!” 梵色一脸无辜,“与我有何干系?” “嗤!说得轻巧,就那个静水,给我们捅了多大的篓子你说,没有她我这儿会应该是要吃跑喝足缩回房里睡大觉了。” 梵色清咳,“那是意外。” “那你敢保证不会再出一个什么意外?” 梵色刚要回话,我伸手打住,“得了得了,一看你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没见识过姑娘家家要是较起劲来多恐怖。” 梵色炯炯有神,“那你见识过?” 咳,这个……在下不才,当小姑娘那会子正好较过一回劲。 梵色安慰我道:“阿瑶,你放心,哪里来那么多意外,我们多提防着点便成了。” 我见小公狐狸那副模样,根本就没怎么往心里去,我无奈,只将注意力转移到前方的歌舞上。 显然这场舞曲阵势颇大,在场的人全部都目不转睛观赏着,重睛族好面子,看来为了跟青丘狐族显摆能耐,搞的都是顶大的场面。 唔,我阿哥好舞,是以我平生大大小小的舞曲都见过,百兽舞取材于上古洪荒诸多魔兽,辅以曲乐编制而成,这场舞虽不及洪荒时期那般气势磅礴,然而在如今看来,也委实稀罕了。 我将就打起兴致,正不巧这时舞场上有一名舞姬,扭着身段将脸面对过来,脸上带着一朱雀鸟的羽毛面粳遮住了半边脸,露出朱唇明眸,然后眼珠子那么一抛,不偏不倚地朝小公狐狸抛了一记媚眼,热辣又轻佻,勾搭意味不言而喻。 呃。 我慢吞吞地扭头,似笑非笑地对着梵色。 小公狐狸假装没看到,面无表情,装模作样地吃了口酒。 我道:“瞧瞧瞧瞧,又来一个。” 转念又想到刚刚那位重华,显然她也看上了狐狸的美貌哟。 唔,那重华的性子我很不喜欢,配不上梵色。 我若有所思,忧伤道:“欸,你最近怎么总招这些烂桃花……” (一百四十三) 玄仙儿 小公狐狸微张了嘴,然而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又阖下嘴巴,扑闪着两只狐狸眼望着我,忒无辜。 我看着他,半响又叹气,“行了,没事,看舞看舞。” 欸,梵色小青年显然没能体会本帝姬所要表达的意思,啧啧,这要怎么办才好哟,度厄谷可不比九重天,九重天的仙女们都比较含蓄来着,这重睛族我瞧着却是一个比一个热情。 小公狐狸年纪轻轻,要是不小心着道可如何是好。 我忧伤,狐狸要是在我身边出事……啧啧,那按宁兮的脾性,她一定会把我的皮剥了然后拿去绘画绣花。 “阿瑶。” “嗯……” 我双手趴在桌上,形容散漫,拿手撑在耳后,百般无赖地应和梵色,顿了顿又低声道:“叫我阿玄。” 梵色不置可否,只欠身挨近我,我感觉他整只身形都要笼罩在我身上一般,为了不惹人怀疑,一只手绕过我,去拿另一边的酒壶。 趁着这空档,咬字出声,比我刚刚的话还要来得细语三分,含着笑意,“我懂了,你醋了。” 我支颐脑袋的手打滑,下巴咻地一下磕到桌面。 动静闹得有点大了,隔壁桌重止听到动静,扭头过来,面露关切。 “玄仙儿,怎么?” 我莫名其妙尴尬起,面皮猛然窜红起来,正不知要如何回答他呢,梵色出声解围:“无碍,阿玄贪杯,酒吃多了,这会头正昏起来。” 我听罢连忙抬手抚额,因这会子脸红了,便依旧闷着不肯抬头,索性就不回应重止,省得又多生事端。 重止道:“醉得可严重?” 我一听,脑筋一转,两眼一闭,嘴里咕哝了一声,呈现出醉意朦胧的状态,梵色顺势将手搭在我肩上,形容关怀,音色坦然且诚恳,“是有一些。这酒后劲甚足,阿玄没个提防,两三下便就醉成这般了。” 我暗自咬牙,任由他抱着。 “这可不好。”重止沉吟,“唔,不若先行将玄仙送回房去休息,帝君觉得如何?” 回去!我暗喜,那太棒了。 我连忙私底下捏了捏梵色的手腕,果然梵色道:“仙君说得有理。” 重止道:“那成,我这就差人送玄仙儿回去檀柘居。” “不必麻烦。”梵色不假思索,“我自个儿送玄仙回去一趟,再行赶回来酒宴。” “这……”重止没料到梵色这般护犊,将楞了一下,显然不好忤逆梵色的主意,“那也成,不过还是得使唤个小厮为二位领路。” 说罢便听重止换了另外一个口气,吩咐身旁仆役道:“去准备一架轿撵,护送尊客回去檀柘居,另外再去膳房备一碗解酒汤送过去。” 梵色声色缓和不少,“谢过仙君。” “帝君客气。” 梵色又道:“那可否顺便一齐唤膳房加送碗银耳莲子羹,喔,再行送些小点,阿玄空腹吃酒,醒了该饿了。” 狐狸你上道啊! 重止道:“好说好说,这……帝君对待玄仙,当真细致体贴。” 梵色淡定道:“唔,我母妃特地吩咐了,要我仔细照看阿玄,这不,被我母妃娇惯久了,到哪都能折腾。” 什么东西? 我暗自咬牙。 “怎会,玄仙儿分明是个温婉佳人。”重止哈笑,“成了,轿撵这会子该备好了,先行送玄仙回去歇息才好。” 梵色点头作势要起身,“有劳。” 我正要配合梵色,假意来个半醉半醒地起身呢,但是显然狐狸不爱走老套路,话音刚落,一下直接打横将拦腰抱起我来。 (二百四十四) 哎呦喂 哎呦喂! 我差点没绷住,下了好大功夫将惊愕声吃回喉咙。 狐狸欸,你可以用搀扶的嘛,做做样子而已,作甚搞得这般大阵仗是为哪般。 果然招人瞩目了,身旁一阵吸气声不止。 我甚至都听到重华惊愕,“君上……” 然而梵色定力甚好,充耳不闻,径直迈步离开。 我就着笼罩在梵色怀里,能直接感应到梵色的气场,此刻他心情似乎十分愉悦,整个人简直就是如沐春风呐。 我见他这般,莫名被他感染,就着心情也舒畅起来,打定主意不挣扎,装死装到底。 欸,对嘛!嘿嘿,我安慰自己,机不可失。小公狐狸的美色何等着人销魂,本帝姬难得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占他便宜不是。 梵色步履轻快且沉稳,本帝姬安然将脑袋搭在梵色肩上,胸腔里的那颗七窍玲珑心一下一下随着梵色的节凑跳跃。 唔,滋味忒奇特,我又不乐意躺他怀里了,但是现在骑虎难下,梵色是离开大堂了,但身边还跟着重止派来指路的小厮,于是乎本帝姬再接再厉,又假借醉酒的由头,装模作样醉意朦胧地换姿势。 唔,不舒服,换。诶诶,还是不舒服,我又扭了个身。 娘的越扭越不舒服。 我已经开始在寻思着要不要假装醉酒醒了,结果梵色忽然抱着我往下倾身。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以为他没抱紧呢,赶紧伸手抓住他的臂膀,耳际随之传来梵色一声轻笑。 我疑惑,悄悄撩起眼皮。 欸,入眼的却是一板红木。 我顿时将眼皮全数睁开,这才看清原来梵色将我放入了轿撵之中。 梵色的面皮就挨在我耳际,我将脑袋往后挪,眼珠子对向他的。 小公狐狸挑眉,与我对望着,一时间两人却不知要说什么,我吧眨了一下眼皮,就见狐狸笑得风流倜傥。 我张嘴正要说话,忽而外面响起一句,“起轿。” 梵色只抱了我坐稳,自己还半屈着膝骨呢,听罢径直一个转身,坐至我身旁,少了梵色在我跟前遮掩,轿子里的景象方才好看清。 轿撵全有红木而成,我看连轿门都是由两扇镂空的木门开合而成,轿身两边各有一面小窗子,各自又都在窗沿上垂挂了一串铜铃,里面的空间尚算宽敞,勉强够我与梵色并排坐着。 我压低声音问梵色:“你这回忒上道。” 梵色拿软垫垫在我后腰,“怎么上道?” 我扭了扭后腰,舒坦道:“竟然能假借我醉酒的名义脱身,嘿嘿。” “喔。”梵色一手手肘靠在轿壁之上,脑袋搭在手背,整个人形容懒散,发出声音还连带出淡淡酒香,“那有没有什么奖励?” 我冷静地吞吐了口气,仰头看他,笑眯眯地那手拍了拍的脸皮,夸赞道:“你真棒!” 小公狐狸皱眉,“就这一句夸?” 我点头。 小公狐狸不满意,我手还贴在他脸上,他就着扭头,张开嘴就要咬,我连忙收手,狐狸没咬成,顺势就将脑袋下移,迎面而来扑向我。 (二百四十五) 红木轿 我吓得往后仰,结果狐狸得寸进超跟着一齐扑向我。 果然紧接着,轿子一阵晃荡,惊扰到外头,便有仆役出声询问:“青丘国君,里面怎么,可还稳妥?” 我顿时不敢动。 梵色这会子已经扑在我身上了,一手环抱住我后背,一手撑在我身后的墙上,面皮擦过我脸侧,最后下巴安安稳稳地搭在我肩上。 我听梵色开口,声色清冷且自持,“无碍。” “无事便好,再一会子便就要到了,二位且先在忍耐片刻。” 忍耐你娘的!我看小公狐狸倒挺自得,连累本帝姬我提心吊胆。 我转了转眸子,反手翻转,指尖轻挑掐诀,索性在轿内设出个结界,用以禁闭。 做完这些,我冷声斥责:“着什么魔疯,起开。” 梵色脸面微微侧向我这爆双唇启合,“阿瑶,你让我抱一会儿……” 娘欸,梵色嘴巴就凑在我脖颈处,一说起话两唇瓣直在我脖颈处摩挲,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缩了缩肩膀,强声道:“你没事作什么要抱我?” “因为你都不让我亲。” 呃…… “你给我起来!” 什么玩意!我不让你亲你就改抱,这他娘的算什么理由? 梵色根本不听,反而直接两只手一箍,将我牢牢抱紧,无赖道:“不听。” 我无奈了,又拿他没办法,总不能在轿子里跟他吵起来,被他这样压着身形向后仰又不舒服,思来想去找了一个比较折衷的法子,好声劝道:“不然你换个姿势,你这样我腰酸。” 脖颈处传来梵色的低笑声,我顿时又要起恼意,下一刻却见梵色忽然就起身了。 我楞然,没明白回来梵色这样做是闹那般哟。 梵色双手搭在我肩上,低头垂眸看着我,我回望着他,轿子里光线昏暗,我却犹自可见得梵色的那一双狐狸眼,仿佛盛满锈一般,笑意几将溢出,我问他,“做什么呢?” 顿了顿又道:“都快回去了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梵色,“你先回檀柘居。” 我脱口道:“你还要回去赴宴。” 梵色点头,“重睛族设宴请我俩,总不能俩个都不在了,得有一个回去。” 我有点不乐意,闷着脸不说话,梵色无奈笑道:“我很快就回去。” “得,哪里是你说快就能快的。” 梵色安抚一般,双手搭在我肩上,“是是,你说的对。但不是你刚刚说的,要我不端架子么,客随主便,也是你说的。” 我不开心地嘟着嘴,“那好吧。” 又忍不住叮嘱,“那你答应我一件,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吃醉酒。” 娘欸,要是知道梵色又得回去,我刚刚就不装了,瞧着重睛族这些女子跟豺狼似的,狐狸要是醉糊涂了,可不得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梵色颔首,“好。” “你得保证。” “唔。”梵色勾起唇角,“我保证。” 我勉强满意,“那好吧。” 忍不住又一阵叮嘱,结果就一路上就这般跟梵色碎碎念。 不一会儿木门上便想起叩门声。 “禀青丘国君,檀柘居到了,请二位下轿。” 我有点不舍,不情不愿抬手解了禁制。 这回出轿,梵色改用搀扶,跟随我一道出来的那位重止身边的见着我醒了,特地过来跟我请安。 “玄仙子醒了便好,可见醉酒并不严重,重三公子特地让我照看着点仙子,这回回去好向三公子交代了。” 难得重止这般有心哟。 我笑道:“我酒量浅薄,让重三公子见笑了,回去替我向三公子道声谢。” 那人点头称是,“重与一定将话带到。” (二百四十六) 夜归 梵色送我到檀柘居门口便止步了,梵色道:“阿玄,我看你进去罢,唔,回头还有夜宵,你吃完便去睡,不必等我。” 我点头,扶着木门框同梵色摆手,“行了,我自个儿自行照料自个儿,你早些回来便成,不要通宵。” 本帝姬说罢,特豪气地将门一甩,顿时看不见梵色,耳根清净了。 我长舒一口气,着眼打量四下。 唔,这会子檀柘居庭院里月色正浓,月光极好,连灯笼都省得打了。 欸,梵色不是说待会儿有夜宵么,直接在庭院里吃便好了,多有情调。 正盘算着,蓦然身后响起三生叩门声。 欸,狐狸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脑筋卡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喔,不是狐狸,这气息是陌生的。 果然我一问,欸,是送宵点的。 我将就打发完事,提溜着餐盒要回去东厢房,走到花园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唔,花园的景致可比厢房里的惬意,我边想边改变路犀径直朝花园里的藤椅秋千走过去,打定主意在花园里吃宵点。 欸,重睛族的伙食还是挺不错的,虽不及白泽厨技绝伦,但胜在有新意。 食盒里一共有六样小菜和点心,我点了点,居然还有三样是我之前没吃过的,一整天下来只吃了一点酒水了本帝姬我,顿时得到一丝安慰,觉得因此和小公狐狸分开也挺好的,嘿嘿。 然后很开心地盘腿坐好在花园藤椅上,就吃起来了。 前院的小花园布局得当,十分适合在闲暇时候到此闲坐,我这一坐下去就泛起懒骨头了,也不着急吃完,悠悠赏着夜色。 结果吃到最后,灵台越发混沌,直接就在藤椅上睡着了。 睡的却不踏实,神识浑浑搅动着胸腔里的那颗七窍玲珑心。 “咚”,“咚”,“咚”……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不轻不重,却叫我寝食难安。 我平日里睡觉爱乱动,除非是梦魇才叫僵直着身子,这回半睡半醒,明明脑海中并无任何景象,但那颗玲珑心却鼓噪不安。 我半睡半醒间只觉自个儿眉头将皱了一皱,为什么? 我既为上神,本该百邪不侵,恶祟惧之,为什么会有此迹象,连我自己卜卦不出缘由。 耳中忽然纳入一声细柔的女子说话声。 “君上酒吃多了,不若再让奴家亲自送君上回卧室里,才叫奴家安心。” “有劳二关心,本君脑子尚算清醒,自行回房便可。” “君上……” “夜已深了,本君不好久留二,二请回罢。” “好,奴家回去便是,君上也早些歇息。” 声音并不大,一般我睡着的话肯定就自动将这些杂音屏蔽掉了,但也不知怎地,这次却就听进去了。 我疑惑,脑筋又闪了一会儿神。 再过一会儿,就又听见梵色过来了,脚步声沉稳有力,不紧不慢。 我犹自闭着眼不动,果然梵色伸手来过,爪子直接就耷拉在我脸颊上,细细摩挲,动作轻柔。 再而后,一指指尖轻挑,缓慢勾起我下巴,身形随之下附。 我按兵不动,小公狐狸越发得寸进超脸面越来越往我这边凑近,身上的酒香越发浓郁。 本帝姬掐准最后一刻,蓦地将眼皮张开。 映入眼帘的是为一张活色生香的面皮,正睁着一双净透无暇的狐狸眼将凝望住我,乍得这么一眼,当真容易叫人恍惚。 饶是不才在下阅美无数,仍是为心动不已。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定定心神,续而挑眉对着小公狐狸,微微表露出几缕得瑟之意。 好呀,这回可不让我抓个正着。 我刚张口:“你这……唔!” 娘欸,小公狐狸不安常理出牌哟,怎么都被我发现了还亲! 梵色唇畔一丝不苟地贴着我的,他刚吃了酒,将灼得唇畔也跟着发热,我却在室外吹了这么久的凉风,两片唇畔一冷一热,却分外契合,梵色嘴里的酒气全渡到我这边来了,被他这么突兀一下搅得我反而也不知所措。 (二百四十七) 夜归 然后小公狐狸便这般结结实实偷了一口香泽,抬起头之后春风满面,明明嘴角常年挂着寒冰,我看着却总能生出盈盈笑意,“阿瑶,怎么不回屋里,在等我?” 我顿时忿忿,嘴里啐了一句,“等你娘啊!” 谁等你了,我在外面睡不行呐。 拿手抵在他胸前将他推开,然后蒙头翻身,索性就不想理他了。 梵色低笑:“你起不起来。” 我的声音隔着赤红纱布,闷声道:“不起,我乐意在这睡。” “这里夜风凉。” …… “你再不说话我就直接抱你回房了。” 我双眼骤然一睁,然后猛地直立起身,嘴里嚷道:“起来了起来了。” 本帝姬这回学乖了,我知道我要是那么一小会会儿,小公狐狸就一定会二话不说抱我起来了。 梵色见我起来,也跟着直立身形,我忍不住抬头看他。 圆月高挂,我见他墨发红衣,气质灼灼,冷艳又清俊,仿佛是刚从月宫赴宴归来一般,不由舒了口气,双手伸了个懒腰,心情又莫名好起。 梵色等我伸完懒腰,这才伸出左手在我面前,我拿手搭在他手心,由他搀扶我起身。 梵色反手将握住我,眉眼勾勒出春花秋月之意,“回去罢。” “好呐。” 噫,我其实好像有话要问梵色来着,是什么呢。 我晃脑,唔,想不起来欸,那算了。 …… 等到第二日,谷里才将就升起一点日头,檀柘居大门外便有人了。 现在还不到辰时,我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被梵色叫起来了,梵色煮了小米粥给我,这会子正吃早饭呢,他们来这里作甚? 听声音是重止在开腔。 我叹了口气,放下碗筷,又扭头看了一眼梵色,梵色会意,慢悠悠踱向门口,过了一会儿又慢悠悠踱回来了。 这过程中,我才刚只吃了两碗小米粥,我捧着碗,面色诧异,“欸,你怎么那么快就打发走了啊?” 梵色,“他们还在门口候着。” “那你怎么回来了?” “重三邀我二人去野游赛马。” 我这还没吃饱呢! 我道:“能拒绝么?” “不止重三一个,重睛族九位继任候选全部都到了,还有一些女伴仆役,架势搞得挺大的。” 我默默地吃完第三碗,“哟,攀关系来了,显然你昨晚太招摇了,老君的灵台可是万金难求。” “阿瑶你要是不想去,我便去回了他们。” 我眸子转了转,又摆摆手,“不必回绝,他们既然想巴结,那给他们个机会嘛,我们初来乍到,要先好好熟悉这块地方,有人带路最好不过了。” 梵色轻笑,“成,你说的都有理。” “那可不!”本帝姬说罢起身,“狐狸啊你等等,我回房换身衣服。” 梵色面露诧异,“换衣服?” “是啊,不是说野游赛马吗,你看看我身上穿的。”我扭了扭身上层层叠叠的裙裾,“这么累赘怎么骑马呀,你等着啊,我去找身轻便一点的。” 梵色看着我,似乎欲言又止,末了又将眉眼舒展开来,“好,你且去罢,我在前院等你。” 唔,重睛族是备了许多衣服在我房里不错,但样式都十分单一,重睛族喜红,穿的都是红衣,且样式也都没怎么变更,我翻了整个衣柜,才勉强找到一件窄袖圆领袍。 (二百四十八) 男装 我忧伤地望着这件窄袖圆领群,欸,上身是可以,但下身还是裙裾呐,怎么办呐。 我忍不住腹诽,重睛族人在对待着装打扮方面也太特么随便了,不才在下就算常年穿青色,那也是有追求地穿的好么,会着重个色调款式花样则个不等。 一点追求都没有,还规定本帝姬我在你的地盘上就得穿你们准备的衣服,嫌弃! 我灵光一闪,对了!我这边没有可以去摸梵色的呀。 唔,虽然梵色的是男装,但是想当年,不才在下年轻的时候也是做过那么男人的,穿起男装也不至于太别扭不是。 我打定主意,偷偷溜向梵色主卧,果然没费工夫就找到中意的。 看着梵色身形劲瘦,但身高放在那儿呢,欸,显然重睛族人还不太清楚梵色的身板尺寸,有几件衣服给拿小了。 我得瑟,三下二除五将衣服换上。 唔,还是有点偏大,我又划拉了几块布下来,捏法术将就调整了一下,又拿了布条充当绑带,将袖口束起来,又将鸦发也一齐绑成一束,最后照了照铜镜。 哟! 这般一装扮下来,整个人简直焕然一新,褪去平日里装扮繁琐的裙裾装饰,简单利落的男装被我套在身上,竟然显得分外清俊秀气,且因为衣布为红色,将少了平日里的三分娇憨,爽朗之余更添玉面贵气。 我左左右右打量了一通,怎么看怎么满意,忍不住臭美了一小会儿。 续而拍了拍脑袋,紧着就去找梵色,这趟衣服换得有点久了,不知道梵色有没有不耐烦。 我快步而出,直奔向前院。 唔,院子里都是绿色,梵色穿着红衣尤其好认,我一眼便扫见他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里握着卷竹简看着,冷艳清华灼灼无双,我感叹,万绿丛中一点红啊这是。 我边走边摆手招呼,“梵色,我好了。” 梵色闻声将看过来,眸眼明显闪过惊愕,然后“吧嗒”一声,手里的竹简掉了。 “阿瑶你……” 我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忍不住摸了摸下唇,“我怎么?” 梵色手下一收,将掉地的竹简拢回手中,握了握了竹简,一眼不眨地看着我,“唔,你挺特别的。” “嘿嘿,我以前经常这么穿。” “你以前?是什么时候?” 我走近他那爆“洪荒那会儿了,我最开始是我阿哥带的,那会儿我阿哥不会给我打扮,女孩子那些发髻,服饰啊他全部都不懂,所以索性就将我当成男童打扮。” “呐,不过也只是短暂的一段时间,后来的阿哥就专门去学了,他大抵觉得好容易有个幺妹,不能太便宜行事了。” 梵色诺有所思,续而又将竹简放至石桌上,“那既然好了,我们便走罢。” “喔,那好。” 结果一出门我就发现不对劲了。 门口果然如梵色所言,有男有女站了约摸有十五个。 但是,娘的,不是说赛马吗,怎么地还有带赛马穿裙子的? 男的倒都是清一色的劲装打扮,但女的就穿的……呃,单是裙摆都得要围上三围厚,一个个妆发精致,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去赛马的。 我跟梵色一齐站在大门前,我一脸茫然地看着梵色,梵色抿了抿唇没说话,只将手伸过来握住我的,径直拉着我走下石梯 重止领先走过来,下意识就要作揖,然而刚一抬头,骤然撞见我,然后愣住。 嘴里张了张,“这位……” 我默默地朝然招了招手,“三公子,早啊。” (二百四十九) 赛马 “玄、玄仙儿?”重止欲言又止,“这是……” 同行的人大都没明白重止为何如此,面面相觑,末了也随重止一般看过来,我干脆装死,默默又将头转向梵色,一只手反拉住他的袖子,示意让他解释,重止见状,也扭头看向梵色。 梵色清咳,“唔,是这样,我跟阿玄说了三公子邀我赛马之事,阿玄听了十分欢喜神往,便缠着我说她也要赛马,我拗不过她,只好同意,还望三公子见谅。” 我听罢手下用力,暗自掐了一把梵色,但估计场合也没敢用全力,觉得梵色浑然不当回事。 娘的,此刻就算我再后知后觉也明白过来了。 原来梵色说的赛马只是男人的差事,女人就是充当个陪衬而已,并不参与赛事。 不早说,害我充当忙活了大半天挑衣服,这下难过了。 重止听罢下意思扭头看过来我这爆我连忙摆出正色,双手正要来一个良家妇女式的万福,刚伸到一半发现自己现在是个半男不女的装扮,忙又将手放下,只点头示意。 “阿玄此举突然,可否给三公子添麻烦了?” 重止显然还没缓过来我的装扮,又顾忌着礼节,不便一直打量我,于是乎眼神一直在打飘。 “玄仙子多虑了,哪里谈得上添麻烦,倒是……玄仙儿今日这身着装,十分,唔,十分特别。” “对对!”人群中有一人忍不住叫喊起来,“就是特别,噫,在下第一次见到能有人将这般平常的衣裳穿得如此好看。” 人群中男男女女随即一阵应和,有假意敷衍的,也有的真心惊艳。 我皮笑肉不笑,“是么,君上也这么说。” 那人似乎有意吸引我的注意一般,见我似乎不太在意,又拔高音量叫喊,“噫,不过,这衣服打量着,怎么似乎向是男装……” 梵色忽然侧身一步,微微将挡住我,面无表情,“现下时候也不早了,可否去往赛马场?” 重止当即点头,“帝君说的是,我等现在就出发前往。” 那人讪讪住了嘴,没敢再搭话。 于是乎由重止领路,我与梵色一齐走在前头,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其他人。 我发现九位续任候选除了那位重二,其余的似乎都有在,在场算上梵色,一共有九个男士,女的偏少一些,算上我才不过六位。 但是都这么多人了,氛围却十分尴尬,原因无他,正是我身旁站着的小公狐狸。 小公狐狸显然在外都是一副冰山脸,那模样比容夙还要来得不苟言笑,在场的都顾忌梵色的位份和能耐,又都不熟悉梵色,顿时个个噤声。 唔,我看不下去,悄悄拿手肘顶了顶梵色的,梵色回眸看我,我咬牙道:“你倒是说两句话呐,别绷着张脸。” 梵色听罢,眸子转了一转,骤然出声,“唔,今日只是外出游玩罢了,各位自不必拘礼。” 呃,气氛更尴尬了。 本帝姬以身作则,适时出声问重止:“对了三公子,怎么其余八位公子都有在,却不见重二?” “喔,你说重华,这几日她得闭关修习,蒙帝君赐药,重华这几日须得闭关,攻破自身不足。” 我了然,顿时心情愉悦不少,那感情好啊,没有重华在一旁瞎矫情,我不得多畅快。 (二百五十) 赛马 我偷乐完之后,又忍不住往身后瞄了瞄。 哟!刚刚出门没细瞧,原来那些女眷个个都生得貌美如花气质非凡。 我冷静了一会儿,又不好一直盯着美人看,脑筋一转,扭头问重止:“唔,三公子,这些女眷是……” 重止回答:“喔,她们是重睛族里其余长老的后辈,重华也是其一,但其中就重华一人被挑选上了继任候选。” “喔。”我了然,对于重止之后的话便没怎么上心,径直摆摆手,眼神一直瞟向身后的美人,“欸,你说的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们都长得很漂亮。 重止楞了一愣,“那什么是重要的?” “没什么重不要重要的,阿玄脾性一惯都是如此咋咋呼呼,三公子莫要当真。” 梵色开口接过话头,又将手一伸,一把捞住我的肩膀,我骤地一摔,一侧肩头靠在梵色怀里。 我不开心,怒目瞪向梵色,一对眼就看向狐狸凉凉的眼神,顿时气短。 我心虚地摸了摸下唇,干笑道:“唔,我刚刚跟三公子开玩笑呢,嘿嘿,三公子别往心里去。” “自然不会。”重止拍着手里的折扇,“玄仙儿这般不拘小节,实乃真性情。” 我暗自松了口气,就听梵色在我耳旁咬牙,“你给我安生一点。” 我龇了龇小虎牙,然后嘟着嘴,不高兴了。 然后一路就这么被梵色半拖着走完全程,重止领我们走至一处地势开阔的山地上。 重止道:“诸位,我们到了。” 唔,我拿手搭在眉骨上,着眼望去。 空地左侧并排搭着许多马厩,诸多匹良驹被圈养在里面,一旁还有看马的仆役候在一旁,俨然是一处养马场。 重止道:“诸位,今日赛马,请诸位自行挑选一匹良驹,我们随后便要驾马密林。” 我不由好奇,“请问三公子,今天比什么呢?” 重止回头看我,“今天只比一项,狩猎。” “狩猎?” 重止点头,“前方便是密林,里头有许多野禽走兽,这次两人为一组狩猎,每组两幅短弓,十支利剑,定一个时辰归来,猎多者胜。” 我点头,“那我跟君上一组。” “玄仙子也要进去?”重止一愣,“唔,女眷的话,是要留在这里等我谬来的。” “自然。”我自信满满,“不若留在此处岂非太无聊了。” 同行有一位美人不同意我言论,“怎会无聊?我们今儿个随三公子一道出来,为的就是出门散心,仙子你看,不远处有座凉亭,亭中已备上茶点,待会儿姐妹几个在亭中稍作歇息,说说体己话,也可在这周围四处走赚悠闲自在,可比前方密林里面野兽丛生的有趣多了。” 对方是个美人,是以本帝姬说话声音也柔和十分,本帝姬柔和地看着她,温和道:“非也,美人儿,野兽丛生那才有趣呀。” 美人儿面容一僵,没话说了。 我只好扭头看向梵色,希望梵色能赞同,“君上你觉得呢?我骑马很厉害的。” 梵色看着我,末了叹气,“就让阿玄随我一道去吧,我跟她在一起,出不了意外,也不过是区区几头没开灵智的畜生罢了。” 重止见我俩这般坚持,只好答应,“也好。” (二百五十一) 密林 末了又叮嘱,“那既然这般,玄仙儿你切记一项,千万莫要贪玩,一定得要紧跟着君上。” 我点头答应,“行!你放心,我保证。” 话刚一说完,便见着有人拉住我的袖口,我一扭头,桃腮带笑,目如明珠,秀雅绝俗,乃是刚刚说话的那位美人。 美人一脸惊讶,“姑娘……欸!你是位姑娘吧,你可想仔细了,里头的牲畜十分凶猛,仔细受伤了可不好。” 话刚一说完,就见其余的美人也一道点头称是。 不才在下十分感动,情深意切地握住美人的手,“美人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归来,你等我啊。” 美人楞楞地看着我,“好。” “喔对了,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美人被我盯得不好意思了,脸色微微泛起,“奴家名唤重绾。” 我拍拍她的手,“重绾呐,日头将抬起来了,你领其余姐妹们去往凉亭那边坐着,等我们带野味回来。” 重绾看着我,又看了看重止。 重止摆手示意,重绾这才点头答应,“好,不过是场小竞赛罢了,和气要紧,诸位小心行事。” 在场人皆点头称是,我打发完善美人们,便就扭头问重止,“三公子?” 重止连忙扭头,“欸?” “现在可以去挑马了么?” 重止默默将头扭向梵色,梵色叹了口气,一脸无可奈何,点头表示默许。 “天也不早了,去挑马罢。” 众人总算默许我一同前去,一行人齐刷刷往马厩走去。 话说本帝姬骑马的技术真心不错,前往洪荒,天天被被我阿哥带着外出骑马玩,现如今倒没什么机会再骑马了,出门基本靠腾云。 听重止说起,重止喜马,这个马场还是重止带头说要建筑的,所以重止和其余重睛族的少主们,都有自己指定的马匹,说到挑马,就只有我和梵色真的要再另行挑选而已。 八位重睛族少主很快便领了马匹等我跟梵色,梵色犹自领我悠悠然在马厩边挑马,冷不防狐狸问我道,“你会挑么?” 我点头,“会。” “喔。”梵色挑眉,“那你帮我挑。” 我反问,“你不会挑马?” 梵色,“非也,你看他们都有自己指定的马匹,这场上最好的马应该都被他们挑走了,我们没比前就亏了。但有一点,这些马颇烈,不好驾驭,这次又是两人一组,不仅人要相互配合,马儿也是,是以你得挑选性子不会相冲的马匹。” 我恍然大悟,“那为什么不你来挑?” 梵色睨着眼前的马儿,“这些马似乎都不大喜欢我。” 呃……这个不怪马呀。 我道:“你收一收你身上低气压,别把马吓坏了。” 最后,我二人终于选定了两匹骏马,一匹黑色,一匹枣红。 一群人浩浩荡荡,去往密林。 没一会儿便腹地,密林深处当真遍地难以看穿,连着耳畔都不时传来不知名的野兽嘶吼声,四周密密麻麻全是树木灌林。 领头的是重止,我一群林中之后,重止便示意大停下,“诸位,现在两人一组,各自散了,两个时辰之后,径直出去马场。” 重止身骑白马,一手拽着缰绳,一手示意大家四处分散,不难看出,重止是个爱马之人,话说间止不住的意气风发。 且他生得白白净净的,正气谦逊的模样,又显得书生意气十足。 (二百五十二)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重止一出声,随行的立马吆喝答应,之后没一会儿,三三两两便就散了。 重止将马头调转至我这爆“玄仙儿,你切记莫要因为猎奇,从而远离了帝君。” 我正要点头,重止身旁有一人却开腔,“要不玄仙儿与我一起如何?” 嗯?我扭头看去,哟,正是方才在檀柘居门前因为惊奇我的装扮,从而一惊一乍得最大声的那位兄台。 “呃……”我抱了抱拳,“敢问阁下是哪位?” 那人也驾着一匹黑马,但明显没我家狐狸好看嘛。虽然确实是相貌堂堂生得周正,然我瞧着重止的品相都比他要来得棒多了,起码本帝姬看重止时一惯觉得顺眼十分。 但是不得不说这位兄台自信心还是很十足的,见我问他话,昂头挺胸地就要回答,然而刚一张口,就见梵色眸色凉凉地瞥了他一眼,立刻又面露出讪讪之意,“唔,哈哈,在下重亦,在继任之中排行长首,仙子应当见过我的,这是……这不是见仙子游荡密林,恐有意味,想着不如大结伴如何?” 喔,原来他就是众位少主中的最大的那位重一。噫,难怪大会信服重止了,就他这副德行,只怕没几个人愿意搭理他的罢。 我脑筋一转,并不想亲自理会他,而是将头一扭,望向了小公狐狸。 意思十分明了,显然这件是得要狐狸同意。 梵色直接拒接,“不必麻烦。” 重亦面色顿时僵硬,“这……” 重止解围道:“也是也是,有帝君在着,玄仙儿必定不会有事,重一,你多虑了。” 重亦连忙顺着台阶下,“对对,如此说来当真是我多虑。” 我连忙道:“谢过大公子有心,如此我们便散了?” 重止点头,抱拳道:“好,我二人往另一道去,待会儿马场上会面。” 我与梵色对望,梵色颔首,“那我与阿瑶往西边方向前去。” “哦,往西有一道禁闭之处,内有凶险,二位切记要避开。” “多谢提点。” 续而四人马头一牵引,双双背道而驰。 没一会儿便听见重止他俩的马蹄声渐远了,我与梵色对视,满面雀跃,“终于耳根清净了,狐狸呐,我们走吧。” 梵色扭头看我,红衣骏马,气质灼灼,“好。” 我二话不说,扬鞭往后一甩,座下马儿当即扬声嘶吼,前蹄高高跃起,续而便向前奔跑。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不一会儿梵色也追赶上来,窜至我身侧。 我微微侧脸,被风刮得只将眼皮半眯,见梵色衣诀猎猎,鸦发全数被风刮至脑后。 梵色张口喊我,声音却有大半被风吞了,只余缥缈余音入我耳中。 “阿瑶,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我哈哈大笑了两声,“来这儿之后憋屈死了,好久没骑马了,当然要先骑个痛快再说。” “你这般乱窜,当心跑迷路了。” “我从来不会认路,往哪里跑都一样,不是你在着吗,你肯定能找着出路。” 梵色飞快扫了我一眼,忽然双脚着力,击打马腹,马儿四蹄愈加用劲,两三下便就与我齐头并进,然而此地灌木丛生,没行走两步便有树木阻碍,并不好追逐。 我又不肯让他,便任凭小道两旁的枝桠擦身而过,紧拽着缰绳灵活调动马头,控制方向,梵色亦然紧追不放。 这样一来,两匹马儿便就挨得极近,近得我鼻尖都能闻到梵色身上纳子似药位一般的馥苦清香,一路下来不停有树叶扑簌而下,纷纷落了我俩一身,又很快被风刮没掉。 (二百五十三) 秘境 这样紧迫追赶了半天,却忽然见梵色换了个姿势。 原本两只手拽着缰绳,蓦然一下便就松开,我惊愕,分神扭头过去瞧他。 梵色双腿夹紧马腹,上身往下,贴服在马上,一只手往下摸,而后将抽身取出一把弓箭,双手拉弓,箭头对准我这边。 梵色不假思索,“趴下。” 我闻声立即倾身往下,学他往马背贴服,梵色手中利箭离弦,呼啦从我背上划过。 待射箭完毕,我二人方才双双起身,不约而同拽住马头缰绳,马儿应声高高跃起前蹄,朝天嘶鸣,终于停住四蹄。 我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慢吞吞扭头睨向梵色。 “你要射箭也不提前说一声,刚刚差点没吓到我。” 梵色一手轻轻拍着马脖子,看我时眸子仿佛盛满锈,犹自带着方才赛马时的意气风发,忍不住笑道,“对不住,唔,知道你会躲开,这要是慢一点,就猎不到那只畜牲。” “就你有理,这骑马骑得好好的。”我啐道,随即四下张望,“你刚刚猎的是什么东西呀?” 梵色手往西边一指,“在那里。” 唔,梵色指的地方野草丛生,长得都要比人高了,根本看不出来。 我俩人随即调转马头踱过去,待走近之后方才看清,草丛中横躺着一只至少有半人高的异兽。 那只异兽生得奇特,模样有点像鹰雕之类,体格十分壮硕,浑身长着红色的羽毛,头部是鹰的形状,头顶却长了两根角,此刻还多了一件物什,便是梵色方才射出的箭,贯穿头部,一击致命。 我惊愕道:“蛊雕!” 梵色一手握住箭柄,将那只异兽往空地上拖,之后倾身向前端详,这才慢悠悠道:“唔,确实势雕,难得现在还能见到这种洪荒异兽。” “可不是,蛊雕可不好猎啊,跑得贼快了,跟阵风似的,生性又狡猾多诈。” 我拍了拍梵色的肩膀,“狐狸,你真棒!这种雕最适合烧烤了,以前我阿哥经常猎它来当野味,味道十分好,不过奇怪,这畜牲喜水,一般都是出没在水边才是,怎么跑到旱地上来了。” 梵色抬头四处张望,随后指了一个方向,“在那儿。” “喔!”我垫脚尖,“还真有水,我谬去洗把脸。” 刚刚一路策马奔驰而来,脸面扑了一脸的雾水和灰尘。 梵色点头,就着将地上的蛊雕捡,一手拔掉头上穿刺而过的利箭,两人领着战利品踱回去马匹爆梵色将着蛊雕挂在马侧。 做完之后这才拉着马走过去找水源,刚刚我俩人顾着赛跑,都没注意方向,四周荒维已然不见林木,到处都是杂草灌木,再往前赚就见到成片的芦苇,苇冠几要高过人头,一片一片紧紧挨着。 这处的风不小,不少芦花四处飘散,迎面吹拂,有不少碎屑不甚被我吸进鼻腔,我连忙站定,紧着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条质地的帕子捂上我的脸颊,我连忙伸手接住,正是梵色递给我的。 扭头见梵色也掏出一条帕子,他那条是黑色的,掩盖在自己脸面上,只露出一双狐狸眼,晶亮晶亮地晃着我的眸子。 见我呆愣着,似叹了口气,自己系好之后又将伸手接替过手上的帕子,仔仔细细地在我后脑勺缠绕。 “你楞着做什么,不是嫌芦苇的碎屑多么,还不把脸蒙上。”一边系一边又没头没尾冒出一句,“还要往前走么?” “嗯?”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前方有异,我们只怕是误打误撞,走到重止叮嘱的那处禁闭之处了。” “是么?” 我这才回神,着眼重新打量,穿透芦苇,就能见到一条清河,然那河水似乎有意,波光粼粼,然折射出的光泽却叫人眩晕。 “确实有异。”我皱眉,“啧,当初我阿哥来度厄谷时,无聊将度厄谷逛了个通透,没听他说有这么个悬乎的地方啊。” “那可能是尤央帝君离开度厄谷之后的事了,重睛族自上古遗留至今,有个甚隐秘之所也属正常。”梵色双手抱臂问我,“洗脸我看也不适宜在这里洗罢,这儿离狩猎的林子好些远了,现下我们是要回去狩猎,还是继续向前?” 我眸子转了转,“当然是向前了。” (二百五十四) 迷幻咒术 梵色面不改色,显然早就知晓我的答案一般,只点头沉吟,“那我们只身前去,马匹留在这里。” “那好,你等我一会儿。” 梵色将马匹牵会回林子边上拴好,而后又悠悠转身往回赚他此刻蒙着脸,前额有几缕鸦发没有束好,被风吹拂,线条优雅而又张扬,一身红衣猎猎,冷艳清华,蛊惑人心。 欸,不才在下吧咂了两下嘴,隔着帕子都怕嘴里的哈喇子流下来。 梵色没一会儿走近我,一手拉扯住我的手腕,“走吧。” “喔,好。” 待走近河爆一触脚便发觉不对劲,明明周边的芦苇已然是成熟的枯黄色,河道边上的却是成片嫩青色的绿草,湖水清澈十分,波光粼粼,但是却死气沉沉,没有一丁点灵气,我往前打探,河里面别说鱼了,半点活物都没有。 我与梵色对视,梵色冷凝道:“这里也布了界层。” 我点头,沉吟道:“不错,而且……” 我伸出一手指尖轻弹,一粒灵光聚成珠石模样,浮游在我眼前,我吹了口仙气,小珠子悠悠向前飘荡到河面上,倏然快速向下掉落,犹如水珠落地一般。 灵珠子刚一碰到水面,却犹如激漾起千层浪一般,河水水面随即生出阵阵波澜,水纹倒映着灵光,霎时整条河水水面泛起阵阵光泽,犹如九重天际的银河缎带一般耀眼夺目。 我却诧异,口中喃喃:“迷幻咒术。” 梵色闻言侧脸看我,皱着眉头表不解,“你说银灵子?” 我点头,又顾忌着河水光泽太盛会惊动到他人,连忙又伸手摊开手掌,续而五指并拢往回收,光泽顿时又晦暗下去,眨眼见河畔依旧清澈宁静,恢复常态。 顿时两人面面相觑,梵色明知故问:“你不知道银灵子为什么会与重睛族有牵扯?” 我叹气,续而点头。 “欸!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亮亮能跟重睛族有什么关联呢?” 梵色安抚我,“银灵子的事,你也不可能全部都知道,想不明白就别想了。” “怎么可能!我跟亮亮那可是发小,他身上有几根汗毛我都知道。”我反驳,“再宅这道界层的灵气纯度极脯并不比度厄谷外围的那道要小多少,唔,看着也有些年头了,似乎还有被擅自改动调节的模样,想必其幕后主人来头必定不小。” 梵色点头,目光沉沉,“界层应该是洪荒时候布下的。” 唔,是什么样的物什,值得耗费这么大的心力从洪荒保留至现今? 我微附身,仔细感受,“呐,必定有人长期为此注入灵气以保全长远,亮亮制造的咒术诡异莫测,要想改动和长远保留,必定得要亮亮自己有授予其维护巩固之术方可,那么这般说来,亮亮是知情的了。” “应该是。” “但亮亮跟重睛族没甚交情呀,他没事过来瞎凑什么热闹?” “不是交情那便是交易了,他与重睛族应该曾经有过一场交易,银灵子馈赠的,便是为其布下一阵迷幻咒术。”梵色凉凉瞟了我一眼,“我看银灵子也不是什么都告诉你的。” 我反驳,“那发小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得让对方知道的好么,偶尔也要彼此保留一点神秘感呐,那什么……你不也是经常瞒着我事情。” 梵色顿时哽住,眼皮快速跳了一下,颇不自然。 我顿时抓住,叫嚷道:“呀呀!你看你看,心虚了吧,还说别人!” “唔……”小公狐狸清了清喉咙,“我能有什么事需要瞒你的,你若真有怀疑,尽管向我问便成。” 我鼓了鼓嘴巴,“我哪里知道你腹里都藏着什么黑料,又从何问起?你就会拿话堵我。” 对嘛,我猜的果然没错,小公狐狸就是有事瞒我,啧啧,之前就觉得他不是什么正经狐狸了,看他那腹里藏黑的模样,欸!以后得再谨慎一点,万不能再着他道了。 我一边感慨,一边面露不善地拿眼睨他。 小公狐狸面色颇不自然,狐狸眼滴溜溜地,忽然开口极快地问出一句,“那还要不要破这结界了?” 这个…… 我想都没想,“不破,我们走。” (二百五十五) 蛊雕 梵色面露诧异,“不破?” “对。”我摸摸下唇,“唔,亮亮的迷幻咒术要破解的话忒麻烦了,一旦施法破解,就会被卷入其幻境中去,万一耽误时辰,重止他们找过来,我们可不好脱身。” 我嘿嘿笑道:“毕竟咱们这不还寄人篱下呢,不能太过招摇不是。” “有理。”梵色应付点头,话锋转至另一侧,“重睛族人寿命不过区区几千余载,但这咒术却保存了十几万年,其中必定有妖。” “呐,我也奇怪,单凭重睛族其中某一位族人的力量是不可能的,命都没这咒术长呢,但若说是重睛全族世代相传所要保存的,那将这秘密整在这荒郊野岭的也太随便了,重睛族不是很重排场的么,起码立个碑什么的啊,欸!若只是一人……” 我脑袋蓦然闪过一点,若有所思看向梵色,梵色回眸。 “阿瑶以为度厄谷里还住着除重睛族人之外的异士?” “对,有可能,这是最说得通的了。”我说完,忽然又警觉起来,扭头四处看望了一眼,“娘欸,这么一说,感觉那人就在周围盯着我们似的,还是赶紧走吧。” 梵色叹了口气,一把揽过我,状似无奈地摸摸我脑袋上的鸦发,“那成,这便赚你回去心里别家着。” 我心虚地摸摸下唇,“那也不是非得要一次就弄明白呐,反正我们还不知晓得在这待多久呢,总得有个消遣打发度日不是,先行回去,打探打探摸清楚其中玄机再说。” 我因今天出门穿着男装,所以索性也把鸦发也束成一束,那布条在头顶团了个包子,此刻梵色正饶有兴致地戳着那团包子,指尖绕着绑带玩,闻言挑眉。 忍着笑意,“你觉得我们现下将这条河搅了,这件事被重睛族发觉了,我会没有能力摆平之后的麻烦?” 哎哟,话不能这么说。 狐狸欸,等你活到不才在下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凡是不可强出头哟,麻烦能免则免,命要紧,本帝姬怕死着呢。 我道:“那主要我现在又不想探下去了呐,没兴致了,哪天有兴致再说。” “真的?” 我点头,“这件事跟亮亮有关,我回头传只纸鹤,问一下亮亮是怎么回事好了。” 梵色点头,“那现下回林子里继续猎物?” “好。” 然而回到林子里也没能猎到什么,就几只獐子野兔,我跟梵色之前赛马赛了大半时辰,又在河边耽搁,猎没一会儿就到了回马场会合的时间。 索性我跟梵色现下也没什么兴趣打猎,更没什么好胜心,回去了也好。 回到马场果然发现其他人基本已经打猎归来了。 重止远远便策马过来迎接我们,“帝君,玄仙儿,你们回得有点迟了,可是在林中迷路了?” 梵色点头,“中途追一只畜牲,跑到林子深处去了。” “喔,是什么畜牲,值得帝君这般追寻?” 梵色低眸示意,看着马侧边挂着的蛊雕,重止随即也打量过去,顿时面露惊愕。 “这是?” “蛊雕。”梵色末了补了一句,“阿玄说它拿来烤肉味道不错。” “对,势雕,欸!帝君不知,我前年狩猎时就曾有见过这只畜牲,但这畜牲跑得太快,我又是第一次见识道蛊雕,就叫它给溜了,回去一查古籍才知晓,这畜牲唤作蛊雕。”重止犹自不住打量蛊雕,“蛊雕行走十分迅速且狡猾,活跃于洪荒时代,现今要猎到它可是难之又难了。” (二百五十六) 美人心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调动马头踱回马场方向,说话间很快就到了聚集地。 早晨的所有人已经全数会和在一起,连原本在凉亭里若干个美人们也顶着正午的骄阳,出来迎接狩猎归来壮士们。 蛊雕十分大,至少有半人脯所以要拖动它十分不易,梵色索性将最重的蛊雕挂在自己马上,而我则就不轻不重地将着后面打的那些野兔獐子串在一起挂我马上了。 所以梵色吊着一只威猛健硕又罕见的蛊雕时,毫不意外地就招引了所有的人的注目,唔,包括我眼馋的美人们。果然梵色刚一策马走近,美人们就都围着他走过去了。 “君上,这是何物?” 梵色被围成一圈,想要下马却无处下脚,只好不冷不热答应道:“蛊雕。” 然后美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蛊雕是什么?” “不知道,之前没见过。” “唔,我只在之前见过三公子猎过一只妖兽鹿蜀,因为猎到的是只活物,三公子见他尚有几分灵性,便就给放生了,听说那鹿蜀乃为洪荒时期所遗留的妖兽。” 喔?重止也猎到过洪荒妖兽,竟然还给放生了,这孩子善良的哟,小公狐狸直接就给一箭致命,贯穿头部了。 对了,度厄谷被重睛族封存得很好,又是上古遗留下来的,里面定然也有不少异兽。这么说来,我们刚刚见到的那条诡异的河流,难道是某一只异兽修炼成型了,所捣腾出来的? 度厄谷真的另有除重睛族之外的高人? “噫对,上古洪荒时期度厄谷便有不少妖兽盘踞于此,如今七零八落几近灭绝,然定也有一些零散的灵兽存活,莫非这是异兽也是……” 果然就有一美人又壮着胆子问梵色:“君上,敢问君上马侧驮着的这只异兽是否也是……” “这只确实是洪荒妖兽蛊雕。” 梵色尚未答话,重止便先一声开口吸引注意,又适时策马过来挤进重围之中,人群随之纷纷散开些许,让梵色有下马的空间。 果然重止话一出,大十分雀跃,不知谁出声问了一句,“这只蛊雕是君上打的?” 这句话虽然是提问,但话里语气分明十分笃定,且不止出声的人,在场的所有已然如此以为,是梵色猎到的这只妖兽。 娘的,马下的一干美人们个个看梵色的眼神,个个都仰视如同神抵,显然芳心暗许。 看得本帝姬没由来一阵郁闷,怎么美人都喜欢狐狸。 然而梵色道:“非也。” 人群中顿时一静,所有人面面相觑,续而不明所以地看着梵色。 彼时我们三人正要下马,梵色是一边下马一边说话,我将站稳在地面之后,跟重止一齐也看向他。 梵色上身而立与马侧,黑马红衣,竟然带出些许张狂意味,周围人见他落地,有意识一般后退给他留了块空地出来。 梵色一把将拉我过去他身爆慢悠悠道:“是阿玄猎来的。” 嘛玩意? 我猎的我怎么不知道? 顿时一群人齐看向我,我原本正意味不明地盯着梵色,梵色反应快速地掐了我一把,我霎时回神,感受到美人们迷茫的目光注视到我这爆顿时脑筋打一激灵。 反应迅猛,“呐,那也得有君上的帮忙,我才能顺利猎到蛊雕,君上过谦了。” (二百五十七) 古琴轸穗 欸,小公狐狸要把功劳推给我,那不才在下也不客气。 美人们见我承认,顿时看我的目光都不一样了,眼底里抑制不住钦佩之意。 重止咋舌道:“玄仙儿,想不到你一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打下这么凶猛的妖兽。” 方才有个一面之缘的重绾也称赞道:“玄仙儿你真厉害!” 我谦虚道:“一般厉害。” 谦虚之余又将抽空瞟了一眼梵色,忍不住密语传音与他。 “你怎么说是我猎的。” 梵色亦然用传音术,“我懒得应付,再者说了,我看你眼馋,该不会拒绝不是。” “什么玩意?” 什么眼馋? 梵色没答话,然而眼尾凉凉扫了一眼正在打量我的美人儿们。 呃…… 好罢,本帝姬确实眼红小公狐狸的美人缘比我好。 人群中大公子重亦道:“玄仙子当真是女中豪杰,在下佩服。” 唔,我这回不嫌弃重亦碍眼了,因为这话一出,大立即应和,尤其是美人们。 哎哟喂,看我的眼神仿佛发着星星亮地发着光。 欸对了,话说我今天的模样很容易叫人迷糊性别,布衣长褂,头束绑带,男儿装扮。 显得清俊爽朗且利落干净,再加上本帝姬在以往洪荒时,有一段时间就是女扮男装,将自己活成糙爷们状态,所以此刻穿起男装来得心应手,堪堪叫一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玉树临风。 “大儿过奖了,我师父是为上古赫赫有名的战神,我身为她徒弟,自然不能给师父丢人不是。” 我不理梵色,心满意足地向前迈步,双手张开左拥右抱,一手揽一位美人,簇拥而行。 “不若我们先行找个地方坐着歇息可好,这些猎物先行叫杂役料理了。” “成,玄仙儿不是说蛊雕烧烤最好吃,今晚便来篝火晚宴。” “三公子好主意。” 一行人移步至凉亭林荫之处,随之便有仆役奉上茶水点心。 最开始大都还是男男女女围坐在一起,正商讨此事狩猎的优胜者呢。 重止喜好骑射,猎得最多的便就是他。 而且猎的兽类皆为猛兽,可见其狩猎之精湛老练,其中还猎到了一只罕见的云豹,我跟梵色没回马场之前,原本大家都说优胜者妥妥的是重止没错了,但是没曾想出了特例呀。 那便是……呃,不才在下猎了一直洪荒妖兽蛊雕,这似乎是马场自建立以来猎到的最稀罕的猎物了。 所以重止坚持,此次的优胜者是我。 我瞟了一眼挨坐在我身边的小公狐狸,“这不行,三公子,此次猎得最多的便就是你,我除了一只蛊雕,剩下那些零零星星的猎物没一个拿得出手的。” 重止笑道:“玄仙儿你过谦了,你单单一只蛊雕便足矣独占头筹了。” 又有人道:“仙子自不必客气,每年狩猎,回回皆是三公子赢了,这回总算要换人了,还是位美人呢,哈哈。” 我好奇了,脱口而出,“那每回都是三公子赢,你们还比什么呀?” 那人一愣,续而又道:“玄仙子有所不知,三公子家底丰厚呀,家族里奇珍异宝最多,每回都会拿出一件珍宝出来,当做优胜奖项,大都想碰碰运气得到宝贝呢。” 有人应和,“可不是,这就是我最看不下去的一件,一次都不让我们赢,每年都要搬出来的珍宝又收回去,今年终于要放一回血了。” 那人爽朗笑意感染四周,顿时所有人也一齐开口大笑,听得重止连连向四面抱拳喊得罪。 梵色忽然开口问道:“这次的奖品是什么。” “喔,是一串古琴轸穗。” 嗯,我同梵色心有灵犀,一齐看向重止。 我道:“我最喜欢流苏了,三公子可否现在就先行向大展示展示?” 重止一愣,没想及我说一出是一出的。 “喔,自然可以。” 说着便就吩咐手下的侍从,没一会儿侍从双手捧着一只紫檀木盒过来,奉于重止。 檀木盒有两个巴掌衔接起来那么大,重止接过,一把将着盒子打开。 众人皆探头过去。 紫黑色的檀木盒底,安然躺着一只灰青色的双鱼八卦图样的青铜流苏轸穗。 两尾小鱼相互追逐组成八卦图形,外围又包了一圆圈巩固,青铜全身雕刻着梵文,巧而精致,栩栩如生,双鱼八卦形,乃是一细长如丝的流苏,颜色赤红入滴血,丝丝入扣。 (二百五十八)青铜流苏 青铜流苏全身长约摸有一超单单尾下的红绳流苏就占了全长的三分之二,颜色猎猎,殷红如血,而流苏顶端的双鱼八卦,其所用青铜材质略显陈旧,透露而出的年代感沉淀出厚重质感,这般安然躺在檀木盒里,默然将鲜艳与古朴融合在一起。 欸!不才在下很钟意。 显然眼底里的欢喜之意昭然若揭,重止见我如此,上道将檀木盒塞至我手上,“玄仙儿,你既然中意,那便就拿着罢。” 我双手接过檀木盒,身边梵色道,“拿起来看看。” 我听话,捏着顶端提溜起来,上上下下打量,又拿到梵色面前晃悠。 梵色手抓回自己手中,将着抓住八卦,指尖摩挲着双鱼图形,却见那两条头尾相逐的小青铜鱼跟着梵色的指尖转动,梵色讶异,指尖顿时停住,眼里着意打量,复又转动指尖,顿时青铜鱼又随之转动。 原来八卦的外圈不是与青铜鱼熔合住的,而是两个个体镶嵌在一起的,青铜鱼可以在圆圈里灵活转动。 梵色问,“重三公子,可否与本君介绍一下这串轸穗。” 重三公子笑意温和,“唔,这串轸穗便也只是件装饰物,而非甚法器,然而轸穗的由来却十分之贵重。” “贵重?” “不错!实不相瞒,此物并非度厄谷之物,乃是为上古青帝所赠与我先祖的。” 我摸糕点的手一顿。 嘛玩意?我阿爹? 果然在场人都沸腾了,所有的眼珠子都晶晶亮盯着梵色手里的流苏。 上古至高无上引以膜拜的娲皇青帝二位神抵,哪怕如今身归大地,然能得其一物归为己有充以瞻仰,亦十分神往之。 梵色追问,“伏羲大帝?” 重止点头,双手做恭谨状向上空拱了拱。 “正是,先前曾与帝君二位提起过的,伏羲大帝曾有一次领尤央上神前来度厄谷做客,便是在那时与我先祖交好,将着这轸穗赠予我先祖的。唔,伏羲大帝赠予的物什,本该封存,一日三炷香供奉起来才是,然族长却道其不过是件把玩装饰的物什,又非神兵利器,勿需如此夸大,仔细收藏起来便成。” “这不,这一收藏之后便就没再动了,封存至今,还是我前阵子清点库房才叫给发现此物的,这是串古琴轸穗,家中并无人精巧琴艺,干放着不免糟蹋,便就甚这次比赛将轸穗展示出来,为其重新择一位主人。” 喔,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么说回来,小时候确实见过阿爹持有这串青铜流苏,怪本帝姬记性不好,刚刚一时没能记起来。 我顿时道:“巧了,君上正是爱琴之人。” “喔。”三公子面露诧异,“这般巧合,只是玄仙子愿将自己所赢得的奖品赠予帝君?” 我一派潇洒:“自然是要给君上才适合,宝物虽好,与我却毫无用处,放我这里岂非糟蹋,误了三公子将其拿出来的目的了。” 说着不待梵色开口,二话不说将轸穗放回檀木盒里,又将盒子塞到梵色手中。 看着他,密语道:“伏羲琴刚好缺一个轸穗,又是我阿爹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梵色眼底似笑非笑地睨着我,一时间察不出深浅。 小公狐狸向来不喜旁人自作主张的,但这回见他唇酱着,便也知他不反对,却一直没开口表态。 呐,本帝姬都将东西塞你手里了,大都看着呢,你怎么着也给我吱一声哟。 ------题外话------ 下周周一,8月22号,仙色上架,谢谢各位亲爱的们长久以来的支持。 (二百五十九)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我正纳闷,怎么着我这一心一意给你打算,你却反而不给我反应了。 忽然肩膀一塌,再然后人一倒,不才在下就被狐狸揽入怀里了。 呃…… 狐狸你做什么! 我惊呆了,而且不止我,在座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狐狸欸,这么多人看着呢稳重一点好么。 我连忙挣脱梵色桎梏,身形坐正。 然而梵色却固执着将手搭在我肩膀上,眼神对向重止慢悠悠开口,神色难得染上些许真切笑意。 “既然阿玄执意要将此轸穗给本君,本君便就收下了,谢过重三公子。” 重止愣了愣,意味不明地看了看梵色搭在我肩上的手,又看了看我,显然以为我俩关系不凡。 欸,话说小公狐狸搞突然袭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本帝姬是懒得解释了,便就皮笑肉不笑地鼓着脸由梵色抱着,也不做其他反应。 重止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打着哈哈道:“呃,帝君与玄仙儿不愧是一齐长成的青梅竹马,果然感情深厚不分彼此,哈哈。” 顿时在场的诸位也一齐笑起,大开始闲扯起来,重止带着头活络气氛,没一会儿凉亭里便就热闹起来。 我借机得以松一口气,手下用力掐住梵色臂膀,顺带捥了他一眼。 梵色眸眼流转,活色生香,压低着声音道:“怎么你父君的东西,你会不认识?” “你说着青铜轸穗,惭愧了,我不大记事,刚刚重三一说我才想起来阿爹确实有这么一个物什,巧了,好像原来就是系在伏羲琴上面的,这回算是物归原主了,伏羲琴一定很高兴。” 梵色问:“唔,青帝伏羲琴上的轸穗,当真无半点功用,只是用来装饰的么?” “是吧。”我含糊道,“我连记都记不起来了,哪里知晓它有什么功用。” 梵色便不再问,重止与其他人聊天,见我俩都不说话便将话题抛过来。 梵色不大爱说话,对外又冷冰冰的气场傲然,给人予距离感,通常有梵色在的地方,大都不能很愉快地聊天,这次幸好有重止在,在从中牵线搭桥接引梵色感兴趣的话题。 梵色确实如他所说不爱摆架子,只是没甚兴趣搭理人而已,重止知晓进退,梵色便也给他面子。 唔,再然后,聊天的分歧点就出现了。 在场的有男有女,男人自然喜欢兵刃功法之类,而女人扎堆,聊天的重中之重便就是八卦与装扮。 再然后,索性就变成男人聚一堆女人聚一堆,分外闲聊。 这回不才在下立场就十分坚定,二话不说站在美人们这边。 话说身旁簇拥着美人,单看着就十分赏心悦事了不是,奈何不才在下见多识广,跟着美人儿们闲聊,没一会儿便就成了领头人。 呐,论见多识广,不才在下身边常年有一八卦鼻祖太上老君这位忘年交,八卦功力自然比美人们要高出许多。 不才在下今日这身装扮又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为了不辜负,八卦扯到最后,本帝姬已经变成仰趟的姿势,浑身瘫在美人怀里了。 唔,所谓暖玉温香抱满怀,本帝姬很自得。 (二百六十) 美人香泽 小公狐狸在男人堆里跟重止他们聊天,美人儿全是我的,我觉得这种分配简直极好。 然而,就在本帝姬左拥右抱,享受暖玉温香的时候,梵色忽然来了一句。 “重三公子,现下天色尚早,离夜晚野炊尚有段时间,干等着未免枯燥,不若我们另寻乐子。” 这会子重绾正羞着脸给本帝姬喂酒呢,本帝姬含笑吃着,闻言差点没喷出来。 嘛玩意,本帝姬并不觉得无聊。 就听见重止问道:“行啊,现在不过申时,在下刚好也在寻思要如何消遣度日,就是不知要寻什么乐子才好,不知帝君有何高见。” 我顿时两眼“咻”地瞪向小公狐狸。 梵色感受到我的敌意,却没有往我这边扭头显然并不想招人瞩目,然眼尾余光却瞥向我,不温不火,却蓄出得色,眼尾的朱砂泪痣分外挑衅。 我暗自磨牙,果然下一瞬就听梵色沉吟。 “方才比赛狩猎,都是在林子中比的,未能亲眼见识到诸位的骑射之术,不若甚这会子空档,在这里比试一场骑马射箭,诸位觉得如何?” 显然刚刚林中狩猎意犹未尽,在场诸位当机立断,纷纷赞同。 重止赞许道:“唔,那可要再设一项奖品?” 梵色顿了一顿,眼底却若有所思一般瞟向我这边来,我顿时警觉。 小公狐狸那记眼神,绝对不怀好意。 然后在我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梵色眼神游离散漫,嘴角难得蓄出玩味之意,若有似无地盯向我这边来,我都能感觉我身边的美人们全数沸腾起来一般,又要强自矜持,个个娇羞着脸。 “唔,有什么奖项,要比美人香泽来得鼓动人心呢?” 话一出口,周围静默了一瞬,续而又都沸腾起来。 我整个人都要僵住了,小公狐狸你在说什么,怎么可以说出这般轻佻的话,你平日私下里流氓无赖就算了,怎么能在外面这般不正经,顾忌着点你青丘狐君的位份好么,一点都不符合你高贵冷艳的气质。 重止最先反应过来,在一片窃窃私语之中率先开口,疑问道:“唔,帝君莫不是在开玩笑,这可不像是帝君的作风呀。” “本君不开玩笑。” 梵色唇角蓦然勾起一道笑意,杀伤力忒足,身旁已经有几位没顶住发出惊呼声了,我挑着眉听下文,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本君钟意之人就在这其中,今儿个本君要拔得头筹,赢得美人归,不知各位可否同意本君这次不情之请,同意本君所言之奖项,圆满我这道心愿。” 娘欸,小公狐狸说得忒深情了,说到最后直接就用了平语,美人们被他迷的呀,个个齐刷刷点头答应。 梵色当机立断,抱拳道:“谢过各位成全配合。” 重止笑盈盈插了一句嘴,“倒不知,帝君心仪何人。” “稍后便就揭晓。” 梵色打着太极,我却分明能感受到他的气场十分不善地指向我这边来。 重亦道:“看来帝君很有把握赢?然在座的诸位皆为重睛族新一辈之中的翘楚,可不好打发,能赢再说其他罢。” 梵色一眼不眨,语气淡然却带出运筹帷幄之意,“是非赢不可。” 重亦被他呛声一堵,脸色甚有些难看,重止却哈笑,“那要比一比才知道了。” 我当机立断,“我也要参赛。” 重止看向我,正要说话,梵色先声夺人,“准了。” 重止:“……” 或许梵色胸有成竹的模样招引起众人的求胜心,顿时大摩拳擦掌斗志昂扬,马场上就有一块空地专门空出来供以骑射用,重止命人布置场地,一群人齐刷刷奔赴赛场而去。 比赛分为两局,第一局比试隔空射物,第一局便会淘汰掉一批人,第二局决赛,纯射箭靶。 比试之中不可用术法,单用招式取胜。 所有人全数骑马上阵,重止高声喝道:“诸位,外围的猎物已然备好架在膏火之上,就等比赛完之后,大家一齐去往膏火晚宴,大都打起刚刚狩猎的冲劲来。” 大随之欢呼,第一局开始,有专门的仆役在马场上空抛掷沙袋,比赛众人在马场之中射击,每人的箭羽上都有标志,前三名第二轮决赛。 射箭主要考验射手的眼力、反应、和果断,洪荒时有一段时间阿哥和白泽都喜欢上射箭,经常拖上素卿素问兄妹俩外出骑射狩猎,我见他们都去,便也吵要跟着去,后来耳语目染自己也喜欢上了。 不才在下反应慢,跟他们出去总拖后腿,后来花苏也跟着去了,本帝姬刚开始欢喜得不得了,心想总算有个人来垫底了,还信誓旦旦地跟花苏担保,“本帝姬罩着你啊”,呃……结果没几次,连花苏都超过我了。 然后就被阿哥和素卿揶揄了,不才在下跳脚了,难得激发出斗智,全心全意去学射箭,后来技术总算学成。 那会子大家都还在,我跟素问阿姊女扮男装,同阿哥白泽素卿组成一队,时不时会跟其他仙门的人去野外狩猎比赛,那时总算没给他们丢脸。 这么多年没有碰过弓箭,手法倒是生疏了许多,而且身边还有个烦人的重亦阻挠。 娘的,我急忙着要射箭呢,重亦却一直挨在我身爆十分累赘,而且似乎有意表现,一直在抢我所瞄中的目标。 我心里直翻白眼,又不好直说出来。 最后还是忍不住发威,既然有胆子抢我靶子,那本帝姬也不跟你客气。 本帝姬一鼓作气,下手又快又准不留情面,重亦脸色一变,发现抢不过我,自己又没射中几个,连忙调转马头不再缠着我,自己重寻目标。 我轻嗤,晚了。 我反将一军,将重亦的目标也一齐拦下射中,归为己有。 到最后比赛结束,重亦憋得满脸通红。 赛场上的人全数到离开,有仆役清点沙袋,收拾场地。 不才在下落了个第三名,还是险胜,只多了第四名六个沙袋。 娘的,果然对重亦太心慈手软了,刚刚一发现就应该要假装不小心射伤他,省得他碍眼的,差点就坏了我的事。 我面色不善地扫视向重亦所在的方向,却发现他既然溜到人群中去了,啧,果然。 梵色是第一名,重止则居第二,我们三人了第二局决赛。 倒是重止,亲眼见识到我的技术之后,满眼讶然,开口语气满打满的钦佩,“玄仙儿,你这箭术可是你师尊教的你,当真厉害,方才惭愧,竟然不放心你进林中狩猎。” 不才在下语气豪爽,哥俩好地拿手肘往重止身上顶,“好说好说,你等着哈,决赛我一定赢!” 说完满面挑衅地瞪了一眼梵色,脸颊鼓得圆圆,意气风发。 (二百六十一) 美人香泽 小样,第一场比赛算是缓冲,给本帝姬热身用,现在手法总算熟络了,下一场一定能稳定发挥。 小公狐狸欸,别以为本帝姬不知道你心底的如意算盘,看我赢了比赛你还能倒腾得出什么幺蛾子。 结果本帝姬一回头,正好看到有位美人面若桃花,情意绵绵地地递手绢。 嘿呀! 我眼珠子嗯哼哼一瞪,梵色感受到我的视线,在我虎视眈眈之下谢绝了那位美人。 哼哼,算你识相。 重止心有余悸地揉了揉被我杵到的胸膛,“咳,那第二场便开始吧,二位,我们现在进赛场。” “好!” 现在在场的除了我跟梵色重止三个,其余人全数在场面观战。 这一场的比试方法更加简单粗暴,场上有约摸半百个箭靶,分散在偌大的赛场四处,参赛者驾马奔赴与场中射箭,谁射中的靶心最多,即为获胜。 本帝姬自信满满,这绝对是本帝姬的强项啊,我刚最初在提升射箭技术那会儿,就是一直死命练射靶,现在几乎一摆开姿势就能对准靶心。 三人驾着马气势昂扬,一旁已经有不少美人们挥着帕子团扇加油鼓劲,重睛族的少主们只剩下一重止一位,其他人都呐喊着重止的称谓,气氛竟然比刚才狩猎要来得活跃许多。 锣声一响,比赛随即开始,三人一齐拍马,一人占领一个方向,率先奔去,手下上弦拉弓,一路搜寻空靶心。 渐渐打打最后,场上已经无靶心再打,三匹马逐渐在向中心聚拢,我夹紧马腹,抓紧时机拉弓,侧脸瞄准方向,然后迅速放手。 重止这次的目标跟我一样,而且位置在我的前方,然我的箭先一步离弦,箭头在空中划开气流,险险擦过重止脸侧,最后毫无意外落在靶心上面。 重止僵住身形,回头看我,却又随即歪头。 只那眼神一闪,我立刻了然。 我身后还有一个空靶没射,重止扭头看我时,眼尖盯住它了,成败皆在眨眼之间,我岂能放手,二话不说拉紧缰绳调转马头。 胯下的马儿感受到现场激昂的气氛,这一下手随即高高跃起引颈嘶鸣,周围观赛人随即惊呼,我趁这空档,抓紧拔箭上弦,算准时间,在马儿落地之时松手射箭。 箭离弦的那一瞬间,我随即要松出一口气,不料与此同时情况突变。 就像方才我先一步夺下重止所瞩目的箭靶一般,梵色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紧紧挨着我,鬼魅一般,如我一般拽紧马头将目标对向我的,在我手中的箭离弦的那一刹那,梵色拉弓上弦,眸色冷凝,运筹帷幄,轻一松手,射出的箭随之划出一阵及其锐利的气流。 我瞪圆眼珠,一眼不眨的盯着,那支箭射出的力度明显比我的手劲大,后来居上,箭头抵住我尾端的箭羽,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然见那只箭利落将我的箭从尾端至头部贯穿,划拉而下劈成四瓣。 我射出的箭堪堪在靶心前夭折,碎屑凌乱砸在箭靶上,而后来居上的那支箭,稳扎稳打正中靶心。 梵色中了最后一个靶心。 事发至事毕,电光火石,全程不过眨眼之间,却风云莫测。 我扭头,眼珠子圆滚滚瞪向梵色,扭头却呆了。 梵色红衣烈马,垂绑着的鸦发早已凌乱得四处披散,眼尾的朱砂泪痣从墨色鸦发中显现而出,越发显得冷傲妖孽,意气风发,一身清华,灼灼燃人心魄。 我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珠,正要寻思着找什么话头开腔,没曾想梵色长臂一捞,将绕过我后颈勾搭在我肩上,将我勾向他。 上身随即探过来,我遂不及防迎面实打实地对向他,梵色嘴角微勾,挑着下巴将凑过来,我吓了一跳,下意识低头躲闪,结果下巴却受到阻力。 梵色两指捏着我的下巴将挑起来,迎着他的贴上。 “唔!” 跟梵色嘴唇紧凑贴在一起的那一瞬间,我脑门一阵轰鸣,再然后,顿时整个灵台都清明沉寂了。 方才剑拔弩张,赛场激昂,还有周围围观之人的惊呼声,全数都在此刻安定下来。 我一时间忘记反应,被梵色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末了尖牙还在我唇上龇溜了一口,梵色倒没多做停留,嘴唇很快离开,身形却没有抽离,反而离得更近,脸面轻轻擦过我脸颊,下巴抵在我颈侧,嘴唇挨着我耳廓。 “现在人多,先放过你,回去再补上。” 声色悱恻低靡,一直在我脑海回旋。 晃荡了好久,我才将就这声响听进去。 我侧脸问他,“你现在都亲了,凭什么回去还要亲?” 梵色的狐狸眼就对着我,璀璨异常,“好容易赢了比赛,单只这么浅尝辄止可不够本。” “谁说你赢了?” 梵色挑眉,低低笑道:“重止中靶心一十九个,你中三十一个,我则是三十九个,自然是我赢。” 等一下,我觉得我现在的脑回路一定被马蹄碾了,不然怎么会跟梵色扯这些没的,周围短暂静逸之后,众人已经开始回神,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我跟梵色顿时成为议论中心。 我暗自咬牙,“那你他娘的就不能在人少的时候亲啊!” 娘欸! 怎么办怎么办,众目睽睽地怎么下台? 闹剧过后,膏火晚宴终于开始。 这膏火中心的美食,正是梵色猎蛊雕,蛊雕还未烤熟,然却早已香飘十里,所有人皆食指大动,显然他们之前烧烤根本没闻过这么香的烤肉,一时间大家伙全数都只顾盯着等肉熟,渐渐倒都没有再关注我跟梵色。 这次难得本帝姬没有虎视眈眈盯着烤肉,犹自萎靡着呢。 刚刚一时太尴尬,饶是不才在下面皮比寻常淑女来得厚也不知怎么收场才好,结果全由着梵色胡说八道去糊弄众人。 “喔,本君与阿玄自小就定了娃娃亲了,本君母妃将阿玄领回来时便曾言道,本君若任青丘国君,阿玄便是为青丘帝后。唔,这不,前阵子阿玄在跟本君怄气,将出走青丘,我一路追赶,两人阴差阳错进入度厄谷中。” 小公狐狸说起胡话来显得特真诚。 “然阿玄明面上肯理我了,然心里头却还在生我气呢,本君也实在没法子了,只好出此下策,万望诸位体谅,阿玄脸皮子薄,不甚能经受得住诸位这般打量。” 话即一出,顿时雅雀无声,再下一瞬,简直石炸惊天,不止旁人,连我都惊呆了。 然而没等我开口,梵色率先翻转下马,紧接着伸手环住我的腰,再一个翻转,本帝姬也下地了,所有人皆睁着眼珠子盯着我俩人,梵色面色淡然,拉着我的手腕走向重止。 “重三公子,不是说比完赛就开始晚宴么,时间耽搁许久了,再一会子天色便会转黑,可否现在开始。” 重止显然也被愣住了,人还骑在马上,闻言当即反应过来,利落下马,眼珠子虚探向我,面色微有窘然。 “唔,自然自然……咳!” 重止转身就去招呼看戏的众人,梵色将时间掐得刚刚好,我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欸,就算有时间给我辩解,我只怕也百口莫辩了。 本帝姬很忧伤,现在膏火晚宴,左边坐着梵色,右边坐着重止,美人全部都在我对面与我遥遥相望。 小公狐狸却简直如沐清风,原本在外一直都是绷着成一副冰山脸的作态,虽然犹自面无表情,但整个人的气场明显不一样了,柔和愉悦十分,叫那群姑娘们看得脸红心跳。 梵色将递过来一只酒盏企图贪好我,“肉还没烤熟,你先吃口酒。” 我鼓着脸阴测测道:“回去你死定了!” 小公狐狸笑得春花秋月,压低语气凑过来低语,“那我等着。” 这举动十分暧昧,我余光都已经瞟到对面的美人们在掩着扇子惊呼,打量我俩的目光分外八卦,显然十分好奇我跟梵色。 我挫败,气呼呼抢过酒来,一口吞了。 怎么想怎么不甘心,忍不住问他,“我说你好好又着什么魔疯了,想一出是一出啊你!” 梵色凉凉瞟了我一眼,“今儿个这一出演出来之后,我看还有谁有胆子敢招惹你。” 哎呀,显然在暗示我刚刚一头栽倒在美人堆里的事。 我嗔怒瞪了他一眼,又顾忌着现场生人没能发作出来。 娘的,这几年充大爷充得很习惯,好久没这么吃瘪了,吃得本帝姬心很塞。 唔,左右烤肉也还没好,在这里坐得又不舒服,我索性站立起来,两三下拍了拍衣裳上的褶皱,扭头就要跨步,结果手下一紧被拉扯住了。 我一看,果然是梵色。 “你去哪里?” 梵色眸眼倒映出星辰,耀耀生辉,因为是居高临下看他的原因,这般看来,颇有几分讨人欢喜的嫌疑。 然我此刻正在气头上呢,顿了一下语气,当即又凶巴巴道:“透气。”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别跟来!” 梵色闭合了一下狐狸眼,积攒出促狭之意。 我色厉内荏地龇着小虎牙,手腕一转,轻松挣出梵色的手掌,便也不管其他,径直认定一个方向,往僻静的地方去了。 T (二百六十二) 不才在下的桃花 重睛族人夜夜笙箫,半夜尤可见灯火通明,但马场远离屋舍,所以此处人烟稀薄,夜晚十分幽然静怡。 我也没离人群太远,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找了块草地坐着,犹自回神刚刚的意外。 娘的,估计明天开始这事儿就要传遍整个度厄谷了,要是美人们都认为本帝姬有家室了,那不才在下还怎么勾搭哟。 我有点难过,小公狐狸怎么突然整这么一出? 然后坐了一会儿之后懒骨头发作,直接往后仰,整个人躺平在草地上。 度厄谷的夜色不错,满天繁星尤其中看,我呆然看着,灵台之中却遂不及防闪过梵色方才那一眼的冷艳清华,灼灼无双。 欸! 我顿时吞了口水,双手搓着脸颊在草地上来回滚。 滚完又发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浑身打了个激灵立马又直起腰板坐立起来,随即慌慌张张整理身上的草屑。 然而我耳廓一动,随即又反应过来。 这脚步声不是梵色的。 我暗自舒了口气,逆着膏火光芒打量过去。 那人一身赤袍穿的十分规整雅致,身形与梵色颇为相似,顷长清瘦,厚积薄发,手里还提溜着两袋酒囊。 我逆着光半眯着眼皮看他,招呼道:“重三公子。” 我不习惯抬头看人,打了招呼便就回头重新坐好,重止很快踱到我身边,我冲他拍了拍身边的草坪,重止会意,在我身旁坐下。 重止抬手将一只酒囊递给我。 “谢了。” 我接过酒囊一把拧开径直灌了一口,一股辛辣的液体穿过喉腔,顺流入腹,我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精神利索起来。 一回头发现重止正在看我,“怎么了?” 重止上上下下打量我,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道:“玄仙儿,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我拿酒囊跟他做了个举杯的动作,笑意爽朗:“你昨天才认识的我,怎么这才过了一晚,就觉得我不一样了?” 重止见状,顿时也放松下来一般,“唔,怎么说,昨儿个第一眼见你,分明觉得你乃是一小家碧玉,今天见你,你却忽然改头换面,穿做一身男儿装扮,举手投足爽朗大气,丝毫未见扭捏,唔,这要是有哪个眼力不好的,只怕就要将你当成男儿郎了,哈哈。” 惭愧惭愧,不才在下好歹做过那么几百年男人,这种事儿信手拈来。 我饶有兴致,“喔,那你觉得我哪一个装扮更好看?” 重止沉吟,“这个很难选啊?” 我甚不屑,“有什么好难选的,本……唔,不才在下貌美如花天下无双,你应该要说我无论什么装扮都好看。” 重止被我堵住,末了吃了口酒将气顺下,这才赞同我的观点,若有所思道:“唔,还真是,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了。” 哟,少年你很诚实呀。 我刚想顺着他的话头得瑟一下,一个不慎脑海中闪过宁兮那张极盛的脸,然后就是素问,欸,上古洪荒的英才辈出,美人也是翻倍出的,但凡叫得上号的那容颜手段都是举世无双,然后新晋的话,九重天有一位小杏仙也不错,还有浮欢小公主等等美人…… 我脑筋一歪,忽然想到花苏那张混肴雌雄的面皮来,啧啧!那可人贴心的呀,当莲花可惜了,简直就是朵解语花,令上古横扫八荒战功赫赫的尤央帝君迷得神魂不知,从此夜夜笙歌不问世事。 不仅美,而且还美得很有手段。 这么一歪脑筋就刹不住了,白泽,素卿,容夙,祝秦,岑柩,勾陈…… 我点了点人名…… 娘的我居然是最弱的一个! 我大受打击,忧伤之下手中的酒囊不自觉就凑到了嘴上,一股辛辣感贯通喉腔,我脑门又清醒了许多,开始自我安慰。 其实吧,这美人各有特色,若真中看到了极致,反而无从区分头次不是。 重止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玄仙儿。” 我回神,“做什么啊?” 重止面露无奈,“你很容易走神。” 喔,对哟,刚刚不小心神识有打飘到其他地方去了。 “不好意思。”我立马认错,面露诚恳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重止脑筋一转,张了嘴就要说话,却忽然顿住,支支吾吾,清俊阳光的面皮上乍现出粉红。 “我说你是我见过我最好看的姑娘了……我第一眼到你,就十分喜欢。” “哈?” 我灵台滚了两滚,将这话给消化完毕,惊讶道:“等等,你说你对我一见钟情?” 重止点头,面露诚恳,“不过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从今天开始就将这份心意收回,你同帝君青梅竹马两心相悦,旁人万插不得手,唔,我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没忍住便就说了,你别往心里去,我……” “欸!”我摆手道,“你怎么不早说呢,早说我就在你面前注意点形象,温婉一些了。” 本帝姬几万年才生出一朵桃花来,居然就这么被我不小心捣腾没了,我扼腕,重止欸,早知道就不表现得那么豪迈了,安安静静地当个矜持的良家妇女不就好了。 重止楞然,脱口而出:“注意形象做什么?” 我又吃了酒,然后微微仰起头仰望星空,双手将就拢了拢袖口,“咳咳,难得你钟意个人不是,不该让你看到这么幻灭的一面,你得多受伤多受伤,是我不对,抱歉抱歉。” 边说边向他抱拳。 重止原本还肃穆着脸呢,一脸行将就义地等着我下文,闻言顿时没绷住,失笑道:“不打紧。” “唔,你同梵色帝君倒是十分般配,祝福你们长长久久。” 我一听梵色立马炸毛,“谁跟他般配?刚刚那是意外好么,我又不知道他忽然就亲过来了,娘的!回头还得找他算账。” 重止又楞了,“你不喜欢帝君?” “不喜欢。” 我立即反驳,还特地将那声“不”拉得别长。 “那帝君怎么说你跟他闹脾气离家出走了?”重止看着我,忽然又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我明白了,你在生气帝君刚刚没经过你同意就当众作出那般举止,你这是恼羞成怒了?” 重止定定看着我,“你在害羞?” 我跳起来,“害羞你娘的!” 开玩笑,本帝姬什么时候害羞过?都嘛是本帝姬让别人害羞的。 重止这小年轻,年纪轻轻情窦初开的哪可能深知情爱,怎么可以这般胡乱下定论。 重止伸出双手制止我,“你冷静些,先坐下来。” 我刚刚蹦跶了一下,顿时酒气上涌,两颊将烧起来,闻言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重止肩膀一缩。 弱弱道:“玄仙儿,你刚刚还说要温婉一点的。” 我没好气坐下。 一时无话,酒又吃了一巡,重止才又欲言又止道:“你真不喜欢帝君?” “不喜欢。” “不对呀,我细想了一下你瞧帝君的那眼神,就像……那时候。” 我扭头看他,“好好说话,别吞吞吐吐的。” 重止面色微有窘然,“前些年度厄谷的花朝节上,有一位姑娘跟我表白,说喜欢我,唔,她看我的眼神,跟你看帝君的眼神很像,所以我以为,你亦然钟意梵色帝君。” 我嘴巴微微张着,一时竟不知如何表述。 灵台犹如被酒侵浸一般快速混沌起来,再而后,胸腔右边里掩着的那颗七窍玲珑心,骤然缓慢而深刻地打了个鼓,一下一下,续而越打越快,震得将要绷出来一般。 唔,这感觉忒不好受,就像洪荒那会儿我偷溜出去找亮亮玩,结果玩到兴头上时被白泽逮着了一般,又赌气又不甘。 “玄仙儿,你吃醉了么?” 重止拿手推了推我的,我却没理他,重止正要再推一次,我径直将手抬起来吃酒,重止手落空,不自在又收回去。 神色关怀,“你可无碍?” 我一口将酒囊里的酒水吃空,打起精神,边说边又站起来,遥遥头道:“没事。” 重止连忙一齐也跟着站起来,“对不住,今晚是我话多了,在下不该胡言。” 我神情特豪迈,“没事!多大的事啊,那啥……我那今儿骑了一天的马,有点累了。” 重止正要开口,蓦然身后传来一声叫唤。 “阿玄!” 我下意识扭头,心却猛然下沉,混乱间又将脑袋扭回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我扭头做什么,于是又给扭回去。 这么个来回间,那道冷艳清华的身形已然轻飘飘瞬移至我跟前。 梵色神色冷凝,强自拉过我的手,将我板正至他面前,“你们在聊什么,肉要烤熟了。” 我思绪忒堵得慌,竟然就没胃口吃东西了,闷声道:“我乏了,打算先回去。” 梵色不假思索,“我陪你。” 重止眸子转了又转,连忙道:“对了,帝君来得及时,玄仙儿说太久没骑马,骑得有点累了,打算先回去,竟然君上要陪着他,那在下便先告辞了。” 我“喔”了一声,冲他摆手,“那回见。” 重止笑呵呵问梵色,“帝君可知回程如何行走,可要我差人护送二位回去?” 梵色开口声音却冷了,“不必,慢走。” “……” 重止利索遁了。 T (二百六十三) 狐狸的美色 重止笑呵呵问梵色,“帝君可知回程如何行走,可要我差人护送二位回去?” 梵色开口声音却冷了,“不必,慢走。” “……” 重止利索遁了。 重止一走,周围顿时就安静了。 唔,以往跟梵色独处,周围再寂静都不觉有异,然而此刻,我却觉得连吐息呼气都不自在了。 梵色眸子寻上我的,“阿瑶……” 我吓了一跳,抓紧地扭头就走。 没走两步便被梵色抓住手腕,我回头,底气不足,决定先声夺人,凶巴巴道:“做什么?” “你去哪儿?” “檀柘居!” 说完手一甩就想走,但没能成功,于是我又凶巴巴瞪着梵色,这回总算跟他对上眼了。 “还不放手呐。” 梵色背着月光,鸦发垂绑着,一身红袍掩在夜色之下,不甚能瞧得清楚神情,然而那一双狐狸眼却十分清澈晶亮,明晃晃地叫人移不开眼。 梵色固执着抓牢我的手,面色沉着道:“你走错方向了。” 呃…… 我顿时没话,自顾着四下打量寻找出口。 梵色下巴侧至左侧,“往那个方向走。” 边说边就自觉将手松开,我心头一直在打鼓,见他松了钳制,便也没再多话,径直快步行走,梵色默不作声地跟在我身后。 结果路途中又尴尬了。 本帝姬根本不认识路呐。 以往去哪都是梵色带着路的,这回我走在前面,又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于是一股脑乱窜,走了半个时辰之后,发现居然给窜回之前的路口了。 我纠结地站定在路口看着眼前的三条岔路。 嗯,刚刚走的是左边的路,那先在试一试右边的好了。 然而刚一迈开脚步,就听到一声。 “走中间。” 唔,我默默地又那脚收回来了。 最后每走到一个路口,就能听到身后梵色适时的一声提点。 “右边。” “左边。” “直走。” …… “直走然后往左。唔,快到了。” 我着眼向前搜寻,还真就探得前方林木掩盖之后的檀柘居。 听本帝姬一直想咆哮,小公狐狸你不是跟我一样昨天才到的度厄谷么,怎么会认路? 今天出行旨在游玩,重止领大家伙去往马场时是用的脚力,一路边走边闲聊,因为人多,行的是大道,弯弯折折的十分绕,不是当地的还真不好认。 但是,梵色不止记得如何回去,中途还顺带引我抄了条近道走小路。 哎哟喂,简直要被他打击得无地自容了,他是不是天生就会认路呐。 不过这么一段路下来,我的思绪倒是缓和不少,回到房间的时候也没好意思再给梵色摆脸色。 梵色一路送我至门口,我要关门的时候,窘着面皮同他道别。 “那什么,我关门了,你早点睡。” 梵色却将手抵在门框,欲言又止,“阿瑶,你怎么?” “哈?”我一惊一乍,对上他的眼珠子,转瞬又转移到别处,胸腔里那颗七窍玲珑心又在打鼓,我强声道,“我乏了。” 梵色眼神收了收,气压明显降低了不少,抵在门框上的手慢慢收回。 僵持了一会儿,梵色开口,“早点睡。” 梵色一走,我顿时浑身松懈了一般,长舒了一口气泽。 然而待趟至榻上之时,却如何也睡不着。 床不算小,我在上面来回滚了一个周天,两只眼珠子犹自咕噜咕噜挣得十分圆滚。 梵色临了时跟我说早点睡,我无论如何也睡不了。 啧!怎么着今儿个魔疯了不成。 脑袋瓜一直在回旋重止方才同我言语的那句话。 “前些年度厄谷的花朝节上,有一位姑娘跟我表白,说喜欢我,唔,她看我的眼神,跟你看帝君的眼神很像,所以我以为,你亦然钟意梵色帝君。” 我双手猛然伸起来在空中一通乱抓,试图要将与重止对话的景象挠破一般。 胡说八道! 我怎么可能钟意小公狐狸! 什么什么眼神,我看梵色时眼神可正经可神圣了好么? 我心底反驳完,蓦然又心虚了一下。 呃,好像我看梵色时,眼神确实有那么几分小遐想来着,哎呀,难道本帝姬真在垂涎小公狐狸的美色?我顿时翻了个滚,脑海中莫名蹦出梵色的身影来。 欸,梵色长得很高呐,本帝姬在女人堆中不算矮了,但却只够得到他的胸膛,面色却过去苍白了些,体型又偏瘦,容易叫人以为清瘦文弱,然满眼打量下来,却气韵轩昂,比例匀称,举手投足不怒自威,气质灼灼,叫人一眼便心生气短,引以为尊。 不知道小公狐狸脱了衣服之后是怎么样的……我顿时又想到在遗桑谷那一晚。 可惜了,那晚太害羞,只顾着挣扎,没能有空闲去垂涎梵色。 我猛然惊醒,顿时又摇头晃脑,不对不对,我魔疯了呀,我在想什么。 被子一卷,又紧着翻了两个滚,将自己卷成春卷,反复深呼吸了一阵,脑子总算安静了。 然而只过了一小会儿,脑袋瓜又开始运转了,一没防备“咻”地一下蹦出那道冷艳清华的身影来,小公狐狸活色生香的面皮蓦然出现在三寸灵台。 我哀哀叫了声苦,都怪重止,没事说什么我钟意梵色…… 我想到这点,心口突了一下,然后静止,仿若停止跳动一般,再下一瞬,灵台慢慢鼓动,愈演愈烈,翻江倒海。 我猛然坐立起来,梵色! 娘欸!我捂着心口,又拍拍两颊,脑中醍醐灌顶一般,霎时清明起来。 不才在下本帝姬跨越了沧海桑田,藐视了辈分高低,看上梵色了? 这条念头在我脑中生起,迟迟未消。 我怔然,半响之后闭上眼皮,心头默念三声梵色的名字,顿时冷暖自知,再度睁眼之时,脑袋却恍惚了一瞬,眸眼放空,再而一寸一寸将清透澄明起。 我冷不防又倒下去。 娘欸,我当真钟意上梵色了。 我开始反省,青瑶啊青瑶你简直罪过啊罪过,怎么可以染指小公狐狸这等大好青年,而且你还斗不过他,跟他在一起肯定要吃闷亏。 对呀,我怎么就喜欢上梵色了? 没理由呀,什么原因? 我思来想去。 唔,难道是瞧上小公狐狸那副皮囊了,还是小公狐狸死缠烂打追求我这招起效应了,打动本帝姬了,所以我潜移默化间接受他了? 我又想到梵色平日里三五时耍无赖事件,立马又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本帝姬怎么可能会喜欢流氓呢。唔……对了,本帝姬一定是瞧上小公狐狸的美色了。 对嘛,琢磨来琢磨去最后还是这个理由比较通顺。 啧啧,小公狐狸多好看呀,对于不才在下而言,有什么理由比这条还要来得重分量的? 哎呦,我暗骂自己,叫你平常以往之时就要改掉这坏毛病了,却一直放任着没能改成,这回给自食其果了。 我转念又想到宁兮,我记得从洪荒开始,宁兮就一直嫌弃我好美色。 那会儿我年纪小,第一眼见到宁兮时惊天为天人,有一段时间一直黏着宁兮。 然而宁兮美人可不止人长得美,其术法身手丝毫不比貌美皮囊来得逊色,宁兮美名在外,她的那一堆烂桃花,全数都求的是宁兮的美色。 因此宁兮觉得不才在下好美色是一件闲得蛋疼的喜好。 唔,要是让宁兮发现我垂涎上他儿子的美色了…… 我想象了一下后果,顿时抖了三抖。 娘欸,好可怕! 我忧心忡忡地抱着锦被,这可如何是好哟。 然而之后想了许久,却一直没能找出对策,临到天蒙蒙亮时才入眠,然而没到两个时辰,梵色就过来敲门了,门板砰砰直响。 我睡意正浓,拿着锦被捂住耳朵假装听不到。 磨蹭了一会儿,敲门终于止了。 门板咿呀了一声,续而有脚步声传入屋内,步履沉稳,不紧不慢,梵色进门来了,径直走至床沿。 我以往一睡了就跟死了似的,风吹不醒雷打不动,今次却难得能将步伐动作清明纳入耳中,果然没一会儿,小公狐狸就过来揪我的锦被了。 我翻身,滚到床沿最里面过去。 “阿瑶,该起了,你昨晚空腹吃了那么多久,今早起来胃里一定难受,起来先行食些甜粥。” 我现在被锦被裹成一团,闻言扭了一扭身形。 闷声道:“我不,我还困着呢,今儿没胃口吃,你走开。” 梵色疑道:“以往你一听用膳,可是什么艰难事都不当回事的,当真困了。” 我依旧闷声哼了一个单音作为回应。 梵色没死心,徐徐善诱,“那你先起来吃个早饭,吃完就睡,睡多久我都不吵你。” “不要!你骗我,吃完你又会说要先散步消食,走完就睡,没完没了。” 梵色没再做回应,我暗自松了口气,结果下一瞬床榻一阵晃荡,梵色直接翻身上床了,拿手拽锦被,着力一抽,本帝姬两三下便圆润滚至他跟前。 梵色趁机拿手拨开遮掩在我脸前的锦被。 “你这是怎么?” 我却鼓着脸颊不肯开口,拧上脾气一般。 两眼却不由自主地往小公狐狸身上瞧去,唔,从昨晚至今,从本帝姬反应过来自个儿钟意上梵色之后,这次第一次再重新见到梵色。 ------题外话------ 《仙狐来袭之掌门请接招》/仙侠*知若 (二百六十四) 狐狸的美色 两眼却不由自主地往小公狐狸身上瞧去,唔,从昨晚至今,从本帝姬反应过来自个儿钟意上梵色之后,这次第一次再重新见到梵色。 梵色今天换回了白衣,褪去赤袍艳色,顿时回复以往的清俊无暇,我此刻看着他,窗外晨光和熙,他正半倚在床柱边,全身笼罩在晨光之中,将缓和掉他身上的冷冽气息,点点暖意透露而出,身上的馥苦药香若有似无地缠绕在我鼻尖。 我皱了皱鼻子,看着他半响没说话。 梵色半眯着眼皮,“昨晚重止与你说了什么?” 我猛然将脑袋往锦被一缩,闷声道:“没什么,你出去。” 本帝姬这回真心做贼心虚了,昨晚刚发现自个儿色迷心窍垂涎上狐狸的美色,一下子还没缓回来,唔,这之后要如何做,怎么着都得给本帝姬时间琢磨琢磨。 话说凡事都得走走过场,就算要不才在下接受这件事实,那也得给个时间让我缓一缓,待矫情完事儿才好解决不是。 我奋力扭啊扭,将全身缩进锦被中去,最后伸出一支手摆了摆,“成了,不必多说,你先出去,我要静静。” 梵色那头一阵沉默,我正要以为他肯听话出去了,结果没曾想梵色一把将手下拽着的被子一抄,锦被顿时被他掀开,我正在蒙神,梵色趁机钻进来。 锦被分出了一半给梵色,顿时被窝的空隙便就拥挤起来,梵色钻进锦被之中,双手从我揽过来拥着我,我刚一动脚叫挣扎,梵色手脚并用,直接将。 下巴正抵在我头顶处,“那既然这样,你想睡多久,我就陪你睡多久。” 哎哟喂!我艰难地转了圈,身形在被窝里拱啊拱,试图将脸面对向梵色,结果好容易转过来了,脸却贴着他的胸膛。 本帝姬再接再厉,抬起下巴努力向上扭,终于对上狐狸的面皮。 两人脸面挨得极近,我的吐息有那么一瞬,骤然止住,再下一瞬,胸腔缓慢且沉重地一下一下打起鼓来。 梵色此刻的狐狸眼闪烁着笑意,面色饶有兴致一般微微隐着笑意,眼尾的朱砂泪痣融合晨光,显得异常璀璨。 欸,瞧瞧,我果然是垂涎上小公狐狸的美色了,从昨儿个明白这点开始,越看狐狸越觉得赏心悦事。 我好容易脸面正对上梵色,梵色满眼专注,好整以暇等我开口,我灵台转了一回天,亦然一眼不眨地回望着他,楞不知要如何开腔才好。 梵色胸腔处传赖一声闷笑,两片薄唇轻启,“你似乎一有事情想不通就会缩在床上不肯下地。” 我看着他若有所思,鼻息间满是他身上的馥苦药香,半响喊出一声,“梵色。” 梵色勾着唇角,双手松松垮垮地揽在我后背,左手手指轻轻在拍打,“嗯……” “重止他说我钟意你来着。” 梵色拍打的手指一顿。 “唔,我昨晚想了一会儿,深以为重止说得确实无误。” 我面露苦恼,“可是狐狸欸,这也忒奇怪了,我一直没能想明白我喜欢你什么……” 我却听梵色突兀开口打断我,音色深浅难辨,“阿瑶……” “啊?” “你刚刚说什么?” “唔。”我略心虚,“我没明白为什么就忽然钟意上你了。” “不是。”梵色抱着的双手收紧,深呼吸了一口气泽,仿若在压制,双手僵硬,积蓄着力量,“上一句,你上一句说的是什么?” 我缓了一缓,顿时害羞起来,“我说我钟意你来着。” 我去我去,不对了,我脑中暗自叫遭,我在做什么,好像不能这么早就跟梵色招了的,说好的要矫情一段时日再做打算呀,怎么就没头没脑地说了。 我脑中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定定地看着他。 梵色眸眼闪烁,仿若瞳孔万花,璀璨异常,猛然手下用劲将我环紧。 “腰!腰!”我顿时哀叫,“狐狸欸我的腰啊要断了,你先松手!” 我一边说着一边同时伸手要扯开梵色箍在我后腰的爪子,结果将一碰到梵色的手背,梵色便就反将握住我的,后续再一个反手将我的双手别在后腰,同时一条腿抬起来跨到另一边,转换了个位置,居高临下将我压在他身下。 这一系列动作基本是在一瞬间完成的,梵色双手拢在我后腰,压制住我双手,肩膀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曲着,叫我十分不适,梵色察觉,随即又松开钳制,将我双手捞出来。 我刚舒了口气,梵色却猛然将身形往下压,脸面直逼向我。 我顿时又没动,梵色将面皮紧挨着我,我瞪圆着双眼与他对视,梵色左手指尖摩挲着我脸侧发髻,开口音色异常沙哑隐忍,一句一顿,隐喻狂喜,“阿瑶,你说你钟意我?” 我被梵色这般看着,顿时害羞了,脸颊腾地一下将烧起来。 “狐狸啊,唔,我确实是钟意上你了,不过哟狐狸,我想了一晚也没能捣腾明白我钟意上你什么了,唔……我跟你说一点哟。” 我越说心里越打鼓,“我想到最后呀,我觉得我会钟意上你好像只有一个原因说得通,欸我说了你别生气啊,我发现归根原因,我可能是瞧上你的面皮了……欸!你也知道我好美色的,有哪一类物种比青丘九尾来得魅色无边,我色迷心窍情有可原不是,这事儿真不能怪我。” 欸,梵色一直没应声,本帝姬心虚地抬头看他。 梵色前额鸦发下垂,散在我脸颊两边,面皮在清晨的照拂之下一览无余,显现出白玉颜色,异常安然,一双狐狸眼却风云莫测,忽明忽暗闪烁得叫我一颗七窍玲珑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难以安定。 左手指尖却犹自在我额角摩挲,指腹渐渐生出暖意来,我有点按捺不住,犹豫着开口询问,“狐狸欸,你怎么?” 我话音刚落,却见梵色身形骤然下垂,仿佛卸下全身力气一般,我僵直着身体没敢乱动,梵色全身密实压在我身上,双手穿过我后颈环抱住我,脸面垂下来的时候我眼皮下意识阖上。 右侧面颊传来一记柔软冰凉的触感,唔,那是一种肌肤之间毫无间隙的接触摩擦,我顿时睁开眼睛,扭了一下脑袋,却发现耳边正挨着一颗活色生香的脑袋。 梵色的面颊将擦过我的,最后下巴安然抵在我肩窝处,与我亲密无间。 “阿瑶……”梵色低低叫道,音色掩不住笑意,唇角在我耳垂摩挲,痒得我一直缩着脖子要躲。 我气息不稳问他:“什么?” “你就算钟意上我的皮囊也不打紧……”梵色拢着我的双手紧了紧,简直要将我贴在他身上似的,“你喜欢我就成,顶多日后若胆敢有比我好看的人出现在你面前,我两刀子划花那人的面皮便可了。” 欸,小公狐狸不介意本帝姬图他美色! 我顿时亮堂起来,心头偷笑,快速反驳道:“不会再有比你好看的了。” 说完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转了个强调控诉道:“还有,你怎么能有这种不好的念头,怎么能把美人的脸划破呢,太黑心了!” 骂完发现喘不上气。 娘欸,梵色还压在我身上呢。 “哎呀你重死了,起开!” 随即抬脚一踹,梵色应声歪倒在我身旁,身侧却随即传来梵色一记闷笑声。 我嗔道:“你笑什么?” 梵色一只手勾着我将我在怀中,狐狸眼明朗如晨光,“阿瑶,你在害羞?” “胡说!我好多年不害羞了,我是谁啊,我怎么会害羞?” 梵色睨着我,“真的?” 其实小公狐狸说对了,不才在下确实是害羞了,话说不才在下好容易喜欢个人,居然还动机不纯,能不害臊么。 那我也不是故意的不是,毕竟这情情爱爱的谁控制得住,所以也不怪我动机只为垂涎小公狐狸的美色,顶多日后再努力努力挖掘挖掘狐狸的内在就成了呐。 想当年花苏刚出来,阿哥发现他养了这么多年的白莲花居然是一株公莲花时,也萎靡了一阵,后来还不是得靠花苏的美色将阿哥的魂牢牢勾住了,阿哥这才有得之后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壮举。 所以说,凡事都得有个诱因,先甭管这诱因是好是坏,能诱惑得了人心,叫人为其改变才盼头。 只是这种诱因那时不能戳穿的,小公狐狸你懂不懂得什么叫做看破不戳破。 那时候本帝姬我就是因为嘲笑阿哥,戳破了这层纸,结果老混蛋恼羞成怒将我丢给素卿变态,美名其曰让素卿教授我练武,最后差点没把我皮给剥了。 啧啧,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怕。 我想完这些,心底踏实多了,转而面露不善地瞪了一眼小公狐狸。 大发慈悲地想着算了,小公狐狸你命好,本帝姬那是不忍心你收磨难,就放过你这一回好了,那要是换成别人敢拆穿我,哼哼…… 我暗自闪着神,冷不防脸颊被梵色掐了一掐。 “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回神,伸手排掉脸上的爪子。 ------题外话------ 不好意思各位,周六末那几天加班所以断更 (二百六十五) 求娶 小公狐狸你命好哟,本帝姬那是不忍心你收磨难,就放过你这一回好了,那要是换成别人敢拆穿我,哼哼…… 我暗自闪着神,冷不防脸颊被梵色掐了一掐。 “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物什?” 我回神,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拍掉脸上的爪子。 “当然是在想你啊。” “喔。”梵色作出愉悦姿态,“想我什么?” 我眸子转了一转,不行,怎么能让小公狐狸知道我的小心思。 “想你刚刚那句话呢,太黑心了!” “黑心?” “对,以后划花美人这等念头就不要再生出来了,啧啧,我听着都觉得不忍心,美人那是要拿来怜惜的,懂么。” 梵色一副受教模样,“阿瑶说得对。” 我却觉得狐狸在敷衍我,正要再添上两句,梵色却骤然伸出双手将捧住我脸颊,我嘴巴张到一半僵住不动。 梵色双手捧住我脸庞,微眯着眼皮将脑袋凑过来,我傻乎乎看着他,跟着也阖下眼皮。 眉心随迎来一记亲吻,梵色满心虔诚,双唇不轻不重地抵在那处,半响微微抽离,我仍旧闭着眼,却知晓梵色脑袋下移,眼珠子正对着我的。 我一阵紧张,一时闭着眼不知所措,梵色的拇指指腹却轻柔贴在我眼皮,小心翼翼在上面拂过,我跟着梵色的动作睁开眼皮,果然睁眼便就盛满梵色的盈盈笑意。 “阿瑶……” “嗯?” “阿瑶,我很开心。” “你心里终于肯住下我了,我好开心。” 梵色低声呢喃,带出眷念情深,我亦满心欢喜。 “我也开心呢。” 梵色嘴唇又将凑过来,亲吻落在我眼睛,稍一挪开,复又抵向另一边。 不时喉腔溢出呢喃,单只重复一句。 “阿瑶,我很开心。阿瑶……” 梵色动情地捧着我脸颊,唇畔一下一下地落在我脸面上,细密温情,无掺杂任何杂念**,欢喜之意旁溢而出。 我顿时觉得感动,伸手揽住梵色的肩膀,贪婪似的深吸入一口气泽,在梵色的亲吻落在我嘴唇的空档适时作出回应,不亲不重咬了一口他。 梵色嘴巴顿了一顿,环在我腰际的双手手紧三分,复又凑过来,重新寻上我的嘴巴,试探性一般,开始加深。 嘴唇先抵着我的,不亲不重吸允着,我却嫌痒,嘟了嘟嘴,索性伸出小虎牙在他唇上挠了一口。 梵色嘴巴停了一瞬,顿时又收回主动权,舌头长驱直入撬开我牙齿,寻上我的,在口腔之中纠缠追逐,开始加深这个吻,气氛生出变化,星星点点燃起灼人暧昧。 我打了个激灵,顿时发觉不对劲。 脑袋微微向后仰想要抽离,梵色却愈加探着上身往前追逐,一手移至我后脑勺,将扣住我不安分的脑袋,我努力张着嘴想要喊话,奈何舌头被他勾缠着,只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嘴巴没法子说,我只好拿眼睛瞪向梵色。 梵色眸中颜色深沉又璀璨,简直要将人吸进去一般,忒**无边,趁我停住挣扎的空档,另一只手不甚安分地在我腰际揉捏了两下,边摸索边移动至我胸前,分出两指虎视眈眈地勾向我前胸处的系带。 我脑中顿时打起警铃,双手从梵色肩上收回抵在他胸腔处,同时拿脚一踹,手脚并用,干净利落甩开梵色。 呼……这一推总算起成果,梵色好歹与我分开了,然身形倒没有离得我很远,隔空我一寸我地方横躺着,且凭借手长优势,还有一只手正好死不死搭在我胸上,我羞红脸快速拍开。 胸腔处的那颗七窍玲珑心一直在打鼓,窘红着脸瞟向梵色,却发现他也没有比我好多少,双眸罕见地蓄起猩红颜色,平日里见他都是一副清冷沉着的模样,这回难得露出异样,面颊略显示出不自在。 我快速起身,双手抓住前襟往里一拢,警惕地瞪圆眼珠盯着梵色。 娘欸,幸好本帝姬这次机警了一回,早早就推开狐狸,不然事儿又得大发了。 梵色拿手掌撑在床板上,支撑身体起立,也一齐坐立起来,看我瞪他,抬起手作势要伸过来,然刚起了个头又垂下。 “唔。”狐狸面色难得蓄起窘意,“抱歉。” 我见他这般,反而倒是消气了,嘴里却依旧没好气,“我就说你不是什么正经狐狸了,平日里的仙**德白攒了是吧,你看你看,唔,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想上天了不是……” 欸,这句俗语好像不是这样说的,不管了,我舒了口气正要继续,“你……” “阿瑶。” 哎哟喂,梵色忽闪着一双中看的狐狸眼,眼神可怜巴巴地,“我下次注意,一定不会再犯。” “唔。”我摸了摸下唇,“我也没有要责怪你。” 梵色眸眼一亮,“你不生气就好。” “嗯,我是不生气,但你也得给我收敛一点,我这才刚缓明白自个儿对你的心意,那什么……唔,哪儿那么快啊。” “还有一件。”我语重心长,“我阿哥他管得严哟,早早就交待了,若我有相中好的,一定得让带过去让他瞅一眼,他同意了才能成事。” 梵色喔了一声,“尤央帝君见过我的。” “那他不是还没同意嘛,见过也没用,我们得先回去再好好斟酌斟酌。” 梵色骤然面露不善地眯起眼,“斟酌什么?你反悔了?” 我无辜,脱口而出,“没有呀,我们不得斟酌要怎么做才能让我阿哥同意。” 梵色顿了一瞬,顿时两眼冒出亮色,微抿着唇,复而缓缓道:“你说同意什么?” 我顿时叉腰,凶神恶煞,“你说能同意什么?” 梵色却冷不防伸手一把拉过我的臂膀,我顿时失重,上身倾斜歪倒在梵色怀中,梵色揽着我,下巴抵在我后脑勺,侧脸那嘴唇吻了吻鸦发。 “阿瑶,等我们出了度厄谷,我就带上聘礼,请上父君母妃,去往三十三天求亲。” 我脸面埋在梵色怀中,一时间鼻息间全是他身上的味道,迷糊听到这句话,脱口而出,“啥?求亲?这也太快了。” “狐狸欸你误会了,我说的斟酌不是这个意思呐。” 我只是求阿哥不反对我钟意上你这一件而已,但是你说什么求亲是不是有点太迅猛了,我这昨晚才发现自己喜欢上的你,然后后脚就稀里糊涂地告白了,再而没一会儿你便说起成亲了。 梵色却径直箍着我摇头,感慨道:“不快的。我等了好久,今日才得以有好盼头,我拍不抓紧,机会又没了。” 我愣住,没话说了,鼻子却微微泛起酸来。 小公狐狸说他怕。 梵色这句话忒桑沧悲戚了,语气又是这般情深不寿的模样,叫我原本不怎么当回事的,骤然一听却就给往心里去了,被他带入语境一般,当真他祈盼了好久好久,拼尽全力追逐心中所想,终可觅得一线光泽,得偿所愿。 我楞然,喃喃喊出一声,“梵色欸。” “求亲就求亲嘛,我又没反对。” “真的?” 我特好说话,“真的。” 梵色低低笑出声,这才松开双手,双肩抵着我与我对视,眸眼犹如清泉,水润清朗,然那勾勒着泉眼弧线,却是冷艳无双,艳色灼灼。 “那便就说定了。” 我豪迈点头,“本帝姬一言九鼎,你要是真敢上我三十三天提亲,我就有本事嫁给你,到时候哪管我阿哥同不同意。” 梵色嘴角掩不住笑意,捧着我的脸颊,凑过来对着我唇畔又是连亲了几下。 我推开他,“但是,我得跟你约法三章。” 梵色拿做左手指腹在我唇边摩挲,“嗯?” “在离开度厄谷之前,你都得给我安安分分的,要是你敢作出点什么出格的,我铁定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你也不必来找我了。” 梵色乖乖点头,眸眼温和,“阿瑶,我们来日方才,我等得起。” 我摸了摸下唇,顿时就被小公狐狸一记**眸色晃晕了清明灵台,我低声道:“阿梵。” “嗯?”梵色回眸,“阿瑶,你叫我什么?” “我叫你阿梵呢。”我不好意思起来,“那什么,我身边亲近的,我唤他们称谓时大都会在前声连贯这一字”啊“,这是我阿爹教我的,他说这样叫比较亲近,有一家人的感觉,当然你别多想啊,我就觉得这样叫你比较亲密些,毕竟本帝姬我中意上你了,称谓上肯定是不能跟以前叫唤小辈一般,直接唤你名讳,叫着我不习惯。” 梵色面皮包裹着笑意,要笑不笑的模样令我生出忐忑。 “你回神想想,阿爹阿娘阿哥阿泽,我都是这么叫过来的。”我扭了扭腰,“唔,你不喜欢?” 梵色终于出声,“我很喜欢。” 顿了顿又意有所指一般,眼神看着我念道:“阿瑶阿瑶。” 巧了。 我咧着嘴笑,“阿梵!” 唔,现在的气氛不才在下很满意。 我跟小公狐狸相互表达了心迹,两心相悦,所有一切水到渠成,连之后的事情都商定下来了,简直不能再美好。 老君写的话本果然是骗人的。 ------题外话------ 不好意思今天又晚了,各位晚安。 T (二百六十六) 命为媒介 唔,现在的气氛不才在下很满意。 我跟小公狐狸相互表达了心迹,所有一切水到渠成,两心相悦,连之后的事情都商定下来了。 本帝姬含情脉脉地看着小公狐狸。 梵色难得不嫌肉麻,一双狐狸眼犹如清流,目极之处清润无双,将我笼罩在其中。 梵色伸手过来,拢着我双肩将我抱在怀里,下巴抵在我肩胛骨上,不带任何**,亲吻细密落在我鸦发之上。 我亦然动情地回抱住梵色的腰。 “唔,阿梵,你放心,本帝姬轻易不喜欢人,一旦钟意了就一定会喜欢上好久好久的。” 梵色闻言却摇头,“不,我要你今后这一辈子。” 不等我反应,又开始盘算道:“唔,得要尽快离开这度厄谷了,唔,之后先送你回三十三天,我再去九尾宫抵找我父君母妃,征求得我母妃同意,届时奉上聘礼,去往**殿求得你阿哥点头将你许与我。” 我抱着梵色僵了僵,顿时又扭了扭身形,将挣开梵色。 “欸,能不能别在这档口提起宁兮。” 梵色不解,“但我娶你这件事,母妃必定得要参与其中,家里的事都是由母妃做主的,且母妃跟尤央帝君私交不错,有她出面必定事半功倍。” 我开始忧伤起来。 对了,要是让宁兮知道我垂涎上他儿子的美色,将主意打到梵色身上…… 啧啧,她会不会把我剁成好多块? 我郑重看着梵色,“狐狸欸,你听着,回去之后我就先不见宁兮了,等你说服宁兮了再说,我若要见宁兮,那肯定是在喜堂上敬茶的时候,不然要是提前见到她,我一定会被她剥皮。” 梵色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说完话,我等了他一个会儿,却见他眸子含着笑意,一眼不眨地盯着我,我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摸了摸下唇,“你做什么一直看着我?回话呀。” 梵色满腔欢喜,“阿瑶,你说得当真,等见到我母妃时,一定是你我拜堂之日。” 欸,对喔。 我做什么要说喜堂,上赶着嫁人呢这是…… 本帝姬索性把心一横,蛮横道:“是啊!不是你出去后就安排要来我三十三天求亲的么,怎么要反悔?” 梵色笑意盈盈,“自然不会,阿瑶说得是,我一定照办,你只管放宽心。” 我哼哼,“且先信着你,要是让我发现你说谎,定饶不了你的。” 梵色扑哧一笑,探头作势又要亲过来,我灵巧躲开。 “欸,你烦不烦呐,亲亲亲!我要去吃早饭了!” 一边嘟哝一边紧着翻身下榻。 娘欸,不过才几刻钟的功夫,本帝姬就稀里糊涂答应梵色嫁给他了,防不胜防啊简直是,赶紧走,不走的话再跟梵色腻歪下去家底都要被他骗没了。 之后这几日我与狐狸过得十分腻歪,梵色特地去问重止借了几本菜谱,一日有大半的功夫缩在厨房捣腾,唔,不才在下坐享其成。 三五时会有重睛族之人上来檀柘居拜访,一来二去梵色也烦了,索性闭门谢客,大家伙吃了两次闭门羹便也识趣,知晓青丘狐君性情冷淡,不喜热闹,渐渐都没敢再行打扰。 除了重止会天天过来小坐。 梵色之所以同意重止进来串门,其原因主要是为了要通过重止察探外面的口风,想知晓那位能解开度厄谷结界的族长什么时候出关。 一日,梵色又在问重止。 “重三公子,你们族长什么时候出关?” 重止正全神贯注地在跟我对弈,闻言顿时摆出苦瓜脸,“青丘帝君,族长什么时候出关可不是由我说得算,再者有一点在下很好奇,你们二人来此不过短短六日,那么急着要出去做什么?莫不是嫌我度厄谷地方狭小偏僻,太过寡淡了。” 我与重止在小亭中对弈,梵色就坐在我旁边,另外搬了一个小茶桌煮茶,桌边还堆着四本《阿含经》,茶煮好后悠悠给我倒了一杯。复又递出一杯给重止。 梵色道:“你在族中大大小小的事物也管了不少,贵族族长若有出关的消息,你定然是首先知晓的,本君不问你问谁?” 重止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唯恐疏忽大意。 “帝君抬举小仙了,我不过是个小辈,族中之事哪里是我能插手的,从洪荒开始,但凡继位我族族长者,历来皆要不定期闭关修行,修缮其身,每次族长闭关的时间都不一样,叫我等小辈如何揣摩。” 我惊奇道:“哟,你们族长挺有上进心的嘛。” 重睛族寿命不过区区几千余年,是以对修习仙术位阶倒无十分热枕,族人大都是只顾着及时行乐,因此度厄谷虽然是上古遗留至今,仍可觅得其古朴厚重之气息,但民风大都奢靡,喜爱快意。 倒是难得重睛族历任以来的族长们都这般勤奋上进呐。 重止闻言,指尖捏着的棋子却差点没掉落,清咳两句道:“唔,玄仙儿说得忒有些……呃,忒实诚了些,我重睛族族长肩负全族兴盛,自然要愈加勤勉自持,不可敷衍怠慢。” 我一面盯着棋盘,一面咕哝道:“我倒开始有点好奇起,你们族长是长什么样的了。” “不着急,总能碰面。” “喔。”梵色一手捧着茶,一手从桌上抄起一本经书,“你们族长是在那处闭关修习呢?” 重止摇头,“我并不知晓。” 梵色悠悠啜着茶,“连三公子都不知晓?难道闭关的场所只有族长一人得以知晓。” “正是。”重止落下一只后放心抬眸,“传闻族长的闭关之所是在一个特定的神秘之境,四周设有禁制,寻常族人发觉不了,亦不知从何找起,且闭关之所里藏有至宝,每次新继任的族长必会在老族长的指引之下去往秘境闭关,出来之时术法修成皆极快速增长了数十陪。” “喔,有这等宝物。”梵色总算生出点兴趣,“三公子这般随意便就对本君说了,不担心本君生起觊觎,抢了你族至宝么?” “哈哈,帝君玩笑,依帝君如今的修为,哪里需要仰仗那些劳什子宝物。” 重止笑完,顿时又作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过在下话里之意并未言尽。唔,老族长带新任族长去往秘境闭关,这每一次闭关之后,出来的便只有新任族长一人,老族长却再未出现了,大家都只言道那件宝物若要开启,须得以命祭之,老族长为了增长新任族长之修为,舍己性命,保其大全,实属可嘉。” “以血肉为媒介?”梵色皱眉,“那岂非妖魔之物?” 重止耸肩,“谁知道呢。这件事族中并非秘密,大家伙心知肚明,然而愣是没人对此发出异议,族长最大,凭他一人颠倒黑白。” “嗤,三公子这话说得倒是实诚。”梵色随手翻了一页纸,“听你这话里语气,似乎不甚喜爱贵族族长?” “不满帝君,我确实难以对族长生出尊崇之意,也谈不上为何。”重止皱着眉,“族长之位每千年更替一次,今年便是竞选的年份了,我有信心,定会拔得头筹。” “喔,三公子可要想清楚了,你既当任族长,千年之后新一轮继任候选,选出新族长,你便要赴前辈后尘,以命为媒介。” “并不。”重止却摇头,“我之所以要担任族长之位,就是为了要探知那秘境中的宝物所谓何物,我重睛族人寿命不过区区数千年,却要为了一己修为而折进去一条人命,数十万年来也不见有哪一任族长对此提出异议,族人更是事不关己不予深究,荒唐!我定要将着件陋习连根拔除不可。” 重止越说越愤慨,显然这对于件事他心中不满已久,然而苦于无人理解,无可诉说,今日刚一开了个腔,随即便忍不住跟我与梵色说了。 我不着边轻笑了一句,“真棒!” 梵色顺了顺我的鸦发,“那你不怕那宝物的力量太过诱人,届时忍不住吸取了他的力量。” 重止嗤之以鼻,“再强大的力量也不够在下这条命矜贵。” “喔,怎么说?” “我一直在暗中调查秘境里那宝物的秘密,打探到一件,似乎但凡吸取了宝物力量之人,修为确实会翻倍上涨,然而代价便是要折损寿命,等到油尽灯枯之时,再以自己血肉之躯为媒介开启宝物,让下一任族长获得力量。” 啧啧,越听越邪煞,这哪里是什么宝物哟。 重止沉重舒了口气便继续道:“什么东西比命珍贵的,获得力量又如何,神魂消散之后不是又得重头来过,我就不信了,重睛族之族长没有那宝物所赐予的力量就不能成事了。” 我在一旁默不作声,在重止唏嘘声中运筹帷幄,轻轻落下一粒白子。 拍手道:“嘿嘿!三公子,我赢了。” 重止被我这声拉回来,回神仔细盯着棋盘。 惊愕道:“这才不过一炷香的时辰,你就赢了。” 我得意地抬头,“那可不是,我都说了我棋艺精湛了,你还不信,嘿嘿!” (二百六十七) 吃醋 重止惊愕道:“这才不过一炷香的时辰,你就赢了。” 我得意地抬头,“那可不是,我都说了我棋艺精湛了,你还不信,嘿嘿!” 重止连连感慨,方才的沉重情绪一扫而空,“玄仙儿,你的棋艺何止是精湛,你不过区区千余年的仙龄,便能有如此造诣,只怕再过数千年,三界无人能是你的对手。” 呃,你误会了,其实本帝姬对于下棋对弈一窍不通,要不是因为从洪荒开始勾陈逼着我跟他下棋,在他惨无人道的磨砺之下,不才在下的棋艺也不可能这般好。 实在是勤能朴拙,然而我又不能对重止言明,只好谦虚道:“没有没有,一般厉害,三界能者那般多,岂能是我区区一名弱女子可以比拟的。” “玄仙儿你过谦了啊。” “方才那是你分神了,不然我也不可能那么快赢了,你的棋艺才真是不错。” “哈,惭愧惭愧,我的棋艺被我祖父给磨砺出来的,我祖父十分热枕棋艺,我从小到大都被我祖父拖去跟他对弈了,这不,日子久了棋艺便也好了,然而我小时候可抗拒下棋了,每一局皆是惨败,我祖父下棋都不给人留情面的。” 我吧嗒一声放下手中把玩的棋子伸手过去拿住重止的,差点没泪流满面。 重止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热泪盈眶,“咱俩当真是难兄难弟呀呀呀,我也是从小被逼着下棋的。” 重止顿时摆出一同病相怜的神情来,“你也是欸!这么巧啊。” “咳!” 我正待再要说话批判批判勾陈,结果梵色却适时出声清咳,生生破坏了气氛,我顿住,扭头去看梵色,刚好梵色也轻飘飘扭头将看过来,眼神最后停留在我与重止相互握住的手。 欸,狐狸这是又醋了? 我还未有动静,重止便先行我一步松开手,清俊面皮骤然染上浅红。 哎呀,重止小青年这么害羞呀。 我看看梵色,又看看重止,嘴巴一下子卡壳了一般,顿时不知如何说才好,索性假装没看见,低头又回去把玩棋子。 然而小公狐狸的视线太灼人,我忍不住偷偷侧脸转动眼珠去打量狐狸,结果正好不偏不倚对上梵色的眸子,眸色凉凉。 本帝姬心虚地转回去了。 欸?我心虚做什么,不就是摸个小手嘛,本帝姬摸过很多美人的小手的,以前也没觉得有什么出格的呀。 不行,气氛太尴尬了,我扭了扭腰,正在纠结于要说点什么话缓解氛围,然而重止骤然道:“唔,那什么,时辰不早了,我在此闲坐许久,也该打道回府去了。” 我愣了一愣,“都快中午了,不若留下来用和午膳再离开。” 重止却摇头,站立起来,拱手道:“不了,族中还有些事需要我回去处理,便不留了,告辞。” 话音刚落,梵色随即道:“本君送你出去。” 重止楞了一愣,“好。” 我顿时闭着嘴不说话了,梵色柔声嘱咐我,“你且坐着等我,我送完重三出门,很快便回来。” 我咽了口唾沫,“好。” 梵色果然很快就回来。 本帝姬这回十分听话,真就乖乖坐着不动了,远远看见梵色回来,还特示好地朝梵色笑了一笑。 梵色一眼不眨,不为所动,不紧不慢将走过来凉亭,面色沉着,倒丝毫未见有其他颜色。 冷静自若地坐回原来的位置,又抄起经书看着,竟然傲娇起来,不理我了。 我转身面朝向他,背靠棋盘,开始没话找话,“嘿嘿,那什么,今天中午吃什么。” 梵色末了扭头,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把你吃了!” 我缩了缩脖子,“你别激动,我不好吃。” 梵色意味深长地冷哼了一句,刚要张嘴说话,却忽然又不说话了,翻了一页纸,低头将注意力放在佛书上,不理我了。 我不死心,开始耍无赖,拿手捞住梵色劲瘦的腰,而后灵巧将身形一转,横躺在梵色大腿上,摆出一个自以为风情万种的姿势,上身缩在梵色怀中,打算色诱狐狸。 娇憨道:“阿梵,我可比你手上的佛经好看多了,你看我就好,别看佛书了。” 梵色身前多出本帝姬这么大一人,自然再放不下佛经了,遂面露出无可奈何的模样,随手将经书扔在桌上。 右手从外往内环抱住我,以防我摔下去,左手却坏心眼地摸过来掐住我面颊。 哎呀!本帝姬的面皮哪里你掐得起的,于是我反口一咬,尖牙不亲不重将咬住梵色作恶的左手手指。 梵色顿时勾了勾唇角,却不挣脱,狐狸眼中闪烁着异样光泽,饶有兴致地盯着我,唔,总算不生气了。 我得逞一般,内心窃笑,索性手也不咬了,两只手往上一捞,搂上梵色的肩膀,作势要向上拱,梵色会意,搂住我的腰向上提起。 本帝姬借力坐在梵色腿上,然而梵色凭借身高优势,犹自高出我大半个头,我一边仰头一边拿手勾住梵色后颈,毫不费力便将梵色的脸面往下勾与我直视。 吧眨吧眨眼皮打量了一瞬梵色的面皮,却见梵色勾着唇角似笑非笑,我心口突突跳得厉害,快速闭上眼皮把嘴唇凑过去。 唔,吵架闹不和什么的,亲一亲就好了嘛。 小公狐狸还不好哄了? 前两天重绾过来探望,因为梵色知会过不予接待外客,我就跟重绾在檀柘居门前闲扯了一会儿,后来东窗事发,让梵色知晓了,一直冷着脸不理我,本帝姬怎么示好都没用,最后没辙了直接扑上去一顿猛亲。 咳,虽然不才在下技术不怎么样,但好歹不才在下生得貌美如花绝世独立不是,美人投怀送抱这项方法无论何时都行得通,小公狐狸还钟意不才在下,啧!色诱什么的,忒便利。 果然刚一亲上去梵色立马软化,前一刻周身还团着一团冰雾似的,下一瞬便就春暖花开了。 触感柔和,毫无意外地泛着凉意,我没怎么有过亲人的经验,便只一味胡乱亲吻啃咬。 梵色忍了一会儿,任凭不才在下自由发挥,但果然没一会儿就反客为主了,一手环抱住我的腰,一手从背部向上摸索,最后扣住我的后脑勺,开始加深这个吻。 话说小公狐狸果然不是一般狐狸,堂堂上古青丘九尾一族,**手段那绝非是寻常之辈所能比拟的,明明刚开始跟他有亲密举动时,他还跟个愣头青似的,一味只顾追逐自己的感官。 欸,刚开始跟狐狸亲时本帝姬忒辛苦,每每有个什么亲密举动,自己一定会搞得十分狼狈,嘴唇红肿破皮,下巴脖颈琵琶骨被咬得没一块好肉,腰都差点没被他掐断了,反观梵色,神清气爽意气风发,看得我十分牙痒痒,给记仇了,报复性地在他背上大挠特挠。 后来梵色总算学乖。 唔,越亲越深得我心,本帝姬觉得,很喜欢小公狐狸的亲吻。 唇齿交融,相濡以沫,仿佛这一刻便是地老天荒。 梵色舌尖抵在我门齿之上,轻而易举撬开我的上下颚,舌头长驱直入,勾缠住我的,追逐交缠,两唇紧密与我的贴合在一起,不时辗转调换姿势,吸允啃咬,不轻不重,却又恰如其分。 吻得情深且虔诚,跟以往我俩还未定情时完全不一样。 唔,以前小公狐狸可不这般。 娘的,我这一想,他那时简直是变着法的耍流氓耍无赖,那叫一登徒浪子偷香窃玉好么,忒不正经,怎么着这几天倒是正人君子起来了? 我一走神,便就吻得不怎么上心,梵色停住动作,末了在我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我回神,梵色脸面微微拿开些许,双手捧着我的,将拖起我的下巴。 “在想什么?” 我摸摸下唇,“没什么。” 梵色的手指轻轻在我脸颊上来回抚摸,续而又往下搂紧我的腰,刚刚只顾着去亲梵色了,坐过来梵色身上时他注意姿势,遂配合梵色的手势调了个舒服的姿势。 梵色嘴角毫无遮掩地向上勾着,整个人如沐春风。 止不住地打量我,半响若有所思,道:“以后就算再有脸皮生得顺眼的,在你面前晃悠,你也不许跟他们有接触。” “拒绝!”我一脸不能接受,“凭什么不能接触,怎么可以因为他们长得好看就对他们区别待遇,抵制他们呢?” 梵色顿时又冷下脸,抿着唇道:“不行,就是不能有肢体接触。” 我伸出一指巍巍颤颤地控诉他,“我这才刚跟你好久啊,你就开始给我立规矩了。” “阿瑶,我不是要给你立规矩,只是唯独这项你得答应我。”梵色不为所动,“就例如今天你与重止这等肢体接触的,以后除了我,不能再有其他男人,唔,女人也不行。” 我看梵色一副坚决模样,便知晓说不通他,顿时委委屈屈地塌下肩膀,再赌气将头扭至一旁,不肯说话了。 “阿瑶,你听我这一回……” 我猛地双手捂住耳朵,边摇头边撒泼。 “我不听我不听!” 话刚一脱口本帝姬就打了个冷颤。 欸!本帝姬刚刚说了什么? T (二百六十七) 别扭 欸!本帝姬刚刚说了什么? 娘欸,我怎么会说出那么矫情的话? 不对不对,不才在下那是有阅历有见地的,一定之前看太上老君的画本子看多了,被里面的矫情桥段给潜移默化了,所以才会不小心说出这种小气家家的话,依不才在下的作风,哪能是在这边跟小公狐狸吵嘴较劲的? 直接就不理他了好么? 于是我气势汹汹地坐在梵色腿上,双手掐着他的双肩,气势汹汹地问他,“你收不收回刚刚的话?” 梵色挑眉,比本帝姬还横,“没得商量。” 哎呀! 我猛地一下从他身上蹦跶下来,“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说你才多大呀,没事哪里来那么多规矩?” 梵色皱眉,微微抬起左手,作势要起身拉我。 我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梵色伸到一半的手又默默地收回去。 “你别理我,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娘的,刚刚白费劲了,本帝姬好容易投怀送抱一回,居然还吃力不讨好,梵色那副神情,明显就是打定主意不予妥协的。 对了,这般说来,好像之前有几次我跟美人相处的时候,只要梵色一有在场,一定会搅局来着。 我却想却觉得亏大了,撂下狠话,“哼,总而言之你没改变主意之前,就不必来找我了。” 说罢一鼓作气,扭头就走,留梵色一人在凉亭坐着。 离开之后反而不知去哪里好了,檀柘居就这么点大,我又懒得出门,左右转动脑筋想了一会儿,最后打定主意。 还是回房缩着好了。 本帝姬为了显示很生气,回房时还特地将房门用力一甩,发出声响让不远处凉亭外的梵色听见。 昨晚被梵色拖去屋顶看星星,闹到后半夜才回房,今早又早早被梵色拖起来吃早饭,本来打算吃完饭去睡回笼觉的,结果刚吃完早饭重止就来串门了,拉着我对弈,现在刚好补一觉。 然而这一觉并不踏实,半睡半醒的十分难受,我睡到最后,索性就睁着眼不睡了,只是赖在床上发呆。 结果发呆脑海画面想的全是小公狐狸,我翻来滚去,最后发狠似的,龇牙咧嘴地将挥舞双手在空中划动,力图将小公狐狸的画面挠破。 欸,这样躺着不行,翻身下床,去桌边倒了一杯茶,眸子转了一转,打量外敞着的窗台。 欸,天色居然挺早的,居然连申时都未到,我还以为我躺了很久,快天黑了呢。 我双手来回搓着手心的茶盅,又死活不肯出门,出门肯定会见到梵色。 目光又落到窗台旁边的小书架上。 唔,本帝姬还是看一会儿书好了。 于是乎真就踱过去挑了几本书来。 重睛族的书十分之多,且大部分都是有年头的。 檀柘居在我与梵色居住之前又常年被封存,里面的摆件都原封不动,是以架子上这些书籍基本上是从上古洪荒存留至今的。再者檀柘居是用来接待外来贵客居住的,重睛族好面子,放置的摆件皆花了心思和血本,这些书籍倒十分招我青眼。 这近万年来都在看老君的话本子,难得肯再重新翻阅旧籍文书,竟然看得入神了。 我阿爹阿娘以为,史册书籍是最快速增长见识的磨砺脾性的了。以往洪荒,我跟阿哥天天被阿爹阿娘逼着翻阅各类书籍卷轴。 而且不巧了,白泽作为上古以来最聪明最睿智的神兽,以辩机天地万物,博览万卷书享誉三界四极。 我阿哥与白泽明明是由我爹娘一起教导而成,白泽成了位温润君子,我阿哥那会子的脾性却跟个地痞流氓似的,而且还一度嫌弃白泽那副模样很娘娘腔腔,私以为一大老爷们,就是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快意恩仇,阿爹阿娘痛心疾首的呀。 是以有白泽这位现成的标榜在此,阿爹阿娘更加觉得我阿哥之所以如此,纯碎就是因为书读得太少了,脾性还未沉淀下来。 再然后彼时不才在下本帝姬降世了,我阿爹阿娘为了我不赴我阿哥的后尘,做了一个简单粗暴的决定。 我与阿哥凑成伴,丢进鸿钧道人的元阳宫藏书阁里,态度强硬地定下要求,要我俩人全数默完里面所有书籍。 不仅如此,白泽尊我阿娘旨意,专门上天入地搜寻古籍孤本回来。 那段时间被这类古籍折腾得呀,为此我与阿哥之后再有遇到此类,皆敬谢不敏。 难得这次肯静心翻阅,唔,到底有几万余年不曾看了,竟然生出怀念之意来。 我就近搬了一块蒲团,放置在窗台下边的地上,刚好窗台离小书架不远,看完一本刚好可以换另一本看。 看得几乎要入定了,转眼天色阴暗下来,本帝姬视力好,然而周围这般阴沉沉的看得我不甚舒坦,我伸出一指指尖轻弹,将点起桌上的长柄青铜莲花灯火,屋内顿时生出暖黄色的光亮来。 唔,我坐着的这处离灯火有点偏。 我抬手虚空一揽,莲花灯稳稳当当腾空升起,然后向我这边漂移过来。 我拿手接住,将莲花灯放置在地面,着手又慢腾腾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继续,摊开一卷竹简正要再看。 冷不防有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在鼻翼拂过,我顿时移开手中的书简。 轻耸鼻尖,唔,是酒香。 香味是从远处飘过来的,及其淡薄,然而尽管如此,犹自能细品出其中浓醇酒香席卷而来,啧啧,单单冲这酒香,我干断言一定是陈年佳酿。 我手中书简握了握,有点坐不住想要出去瞧瞧,然脑筋转念一想,顿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是梵色在搞鬼,想要以美酒引诱本帝姬呢。 我鼓了鼓脸颊,又将竹简抬起来,决定不理会。 什么样的酒我没吃过?哼哼,不要以为区区几坛好酒就可以让我改变主意,本帝姬是个有原则的神抵。 然而尽管我不动,那阵酒香却愈来愈盛,香气袭人,直将我肚里酒虫也给勾搭出来,看来是梵色走过来我这边了。 唔,我又开始坐不住,放下竹简拿手支颐下颚,半响长舒了口气,罢了,就等着梵色过来送酒好了,大不了先拿酒再翻脸将人赶走就成了。 果然酒香浓郁时,脚步声也渐渐起了,我从窗台瞄过去了一眼。 正好见到梵色在就近的回廊上踱步,内里穿着白色常服,外面搭着一间同色长袍,衣襟和广袖边沿滚着一圈银丝刺绣的祥云,怀里正抱着一坛已经开封的酒,脚下生风似的瞬移而来。 坛口不时溢出酒香。 我盯着那坛子酒,不自觉又深吸了一口气。 娘欸,稀罕呐,这是得封存了所久,才能有得这酒香陈酿哟。 梵色没一会儿便就踱步在我窗前,我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梵色怀里的酒坛。 梵色倾身,将上半身挨在窗户边上,狐狸眼弯弯地笑着,“阿瑶。” 我收回神色,摆出冷脸明知故问,没好气道:“做什么?” 小公狐狸将酒放在窗台上,一手空出来轻轻拍着酒坛。 “我得了一坛好酒,特来与你分享。” 我睨了睨那瓶酒,“分享就不必了,我向来喜欢独食,酒留下,你起开。” 梵色不置可否,顾左右而言他,“阿瑶不好奇这坛酒从哪里来么?” 不才在下着道了:“对喔,你从哪里搞来这么好的酒,重睛族人送的?重止还是那位大长老?” 不用吃光闻着味我都能品出来,这等好酒哪怕是在这崇尚奢靡逐乐的重睛族,也必然归属上等珍品,寻常人只怕拿不出这等好酒。 梵色摇头,“不是,这是我在花园里挖的。” 我楞了,“啊?” 梵色趁我愣神的空档,双手支颐窗台,作了个翻转,轻松进入我房内,我却没空管他,双手连忙去抱住窗台上的酒坛。 “祖宗欸,你动静小一点,当心坛子掉下去!” 我边骂便将坛子揽回自个儿怀里,梵色挨坐在我旁边,轻快笑道:“不会掉的。” 我瞪了他一眼,“你刚刚说什么,这是你挖的?” 梵色点头,“是,误打误撞,确实是在我们刚刚的小花园里挖出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将酒埋着那处。” “你说有人将酒埋在小花园里?” 梵色从怀里掏出两只酒碗,一边倒酒一边沉吟,“料想那人埋酒坛子的时候,初衷是想酿酒,后来一直忘了取了。” 我脱口而出,“搞笑了,哪位呆瓜酿了这么好的酒不吃,白白便宜了我们。” 梵色失笑,将倒好一碗酒递给我,酒香浮动,一时间整间屋子都盛满香醇之气。 “那你还笑人家是呆瓜,多亏那人忘了取我们才有得这次口福。” 有了酒,顿时也没时间矫情刚刚那些小别扭了,本帝姬摒弃前嫌,从善如流地双手接过梵色手里的阔口酒碗,迫不及待轻啜了一口。 唔,酒味极烈,一口下去从喉咙烧到腹部,然而滋味实在曼妙,霎时全身都松懈了一般。 “好香!这是我吃过最香的酒了。”我感叹,“欸,确实要感谢那位好人将酒遗忘了,让我们白捡便宜,诶诶!不叫他呆瓜了。” (二百六十七)逍遥醉 说完又忍不住啜了一口,咂咂嘴道:“唔,不过这酒……我好像以前曾有吃过。” 梵色也在吃酒,闻言道:“吃过也不奇怪,三界四极就属尤央帝君酿制的酒最好,你是他幺妹,跟着他都不知尝过多少佳酿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眼皮快速一眨,若有所思看着手里的酒碗,色清而味浓,我脱口道:“逍遥醉!” 梵色回眸,“嗯,你说什么?” 我没应声,反而伸手抱起酒坛,抬高至头顶打量坛底,果然见到坛底模模糊糊地刻印了一朵莲花。 我目瞪口呆,“这是逍遥醉……这酒是我阿哥酿的!” 饶是沉稳淡然如梵色,一时也楞住了。 “你说这是尤央帝君酿的?埋在度厄谷里?” “不错,一定是我阿哥酿的。我阿哥每次酿酒,都会在酒坛子底下雕一朵莲花,你瞧,这酒坛子里的莲花正是他刻下的,他刻的莲花我从小看到大,一定不会看走眼的。” 梵色回神,“帝君不是跟重睛族有旧怨,他什么时候在这里埋了一坛酒?” 我瞪圆眼珠子无辜道:“你问我?” 梵色默了一默,转手取下我手中的酒坛子,“唔,重止之前曾有言,早在上古洪荒,青帝曾领帝君来过度厄谷,住的正好是这间小庭院……” 我恍然,“噫,那就是说阿哥是在那会儿酿的这酒了?” 梵色将酒坛放在地板,悠悠吃了口酒,“没意外的话应该不错。” 我摇头晃脑感慨,“缘分啊缘分!你说我跟我阿哥果然是亲生的啊,这都让能让我喝到。” 我细思。 娘欸,我阿哥阿爹十几万年在这间院子里住过,那么照分配的话,阿爹宿在应该会宿在梵色的正房,而阿哥刚好就是宿在我这屋子。唔,阿哥那会子酿的酒没来得及动,现在刚好又落到我肚里…… 啧啧!这样想着,顿时觉得阿哥亲切十分。 我情谊满满地啜了一口酒,觉得背井离乡还能吃到阿哥酿制的酒,滋味简直棒呆了。 “亲人呐!狐狸,你看……欸!我回去要跟阿哥说这件事,缘分呐!” 转念又想到一件,连忙叮嘱梵色,心有余悸道:“欸,我刚刚好像说这埋酒的人是呆瓜,你回去千万不能跟我阿哥说,他这人吧,有点记仇。” 梵色勾起一侧唇角,“成。” 我犹自兴奋,“难怪我觉得这酒的味道很熟悉,我以往常吃我阿哥酿的逍遥醉,逍遥醉分两种酿发,一种味清,半年即可开坛,一种味醇,至少须得封存万年以上方可,存得越久味道浓厚,若是在不长不短的时间里开坛,酒味则会酸且苦涩,阿哥给这酒取名唤作逍遥醉。” 梵色问:“你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有一年三十三天送来几坛子酒,说是给父君祝寿,其中就有逍遥醉。” 我插嘴,“祝寿?我怎么不知道,欸,我不大爱记事,那会子岑柩几岁啊?” 梵色被我打断话题,开始沉思我的疑问。 我见状忍不住脱口又道:“那你那时候又是几岁啊?” 梵色哽住,随后抿着唇清咳出声,继续道:“唔,尤央帝君送的都是好酒,我甚眼馋,当时我母妃不让我吃酒,我便就求我父君,父君心一软同意了,后来东窗事发,被我母妃训得……” 梵色意味深长,给了我一个自行体悟的表情,我随即明了,心有戚戚然道:“宁兮干嘛不让你吃酒啊,莫非你那时候还小?不适宜吃酒?” 梵色又不肯理我了,“我记得那年帝君送的那坛逍遥醉,也有近十万年的光景了,仍不比上今天这坛。” 我道:“欸,那可不是,这酒不能多喝,依你我的酒量,顶多再吃两碗,不然喝多了一上头,保管醉个三天三夜,在人家的地盘醉成这样可不像话了。” 梵色点头,刚好我俩一碗到底,作势又要给我倒酒,“这坛酒没有酒糟,想必是十万余年下来,连酒糟都被分化没了,是以酒才会有这般异香。” 梵色边说边倒酒,酒水淼淼留下,却意外从酒坛中划出一物,“咕噜”一声滚入我的酒碗之中。 梵色随即停下倒酒,我两人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眼,然后一齐又看向碗中。 碗底此刻躺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石子。 我眉头抽了抽,“我阿哥也太不将卫生了!这么大一颗石子,他就没发现么?” 梵色未出声,放下酒坛,左手放在碗沿,食指指尖对着碗中虚空一勾,那颗石子随即被梵色勾出碗面,梵色转手一抄,续而摊开手掌。 “这枚石子似乎不是寻常之物,你仔细瞧瞧。” 石子不算大,然却有很多个不规则的菱面,棱角分明,颜色吧呈现出墨青色,看似平凡,又非同俗物。 欸,这东西眼熟啊,本帝姬一定见过,我费劲转动脑筋。 忽而轻轻“呀”了一声,连忙捏起梵色手心的石子端详,半响道:“这是聚灵石。” 梵色眸中闪过讶异,“聚灵石是何物,你怎么认得这样物什?” “我自然认得,这粒石头取至东方漆吴山,我阿爹将其锻造出来给我,我给它取名叫做聚灵石,这块石头有安神聚灵之功效。” “安神聚灵?” 我点头,“安人神识,聚攒灵泽。” 我眼光又转至手中的小石子。 “当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白泽阿哥,素卿素问,一齐修炼。阿爹颇为忧患,说我的修为远不如他们,一道修习有利有弊,利的是他们所有人都比我年长,修为远精进于我,有他们在旁引导我一定会学得更好,弊则是担心我急于求成,反而误入迷障,生出心魔,所以将他造出的聚灵石给我,意图聚灵石能纾解我在修习之时所生出的杂念。” 神魔间念。 当神仙也不是能一直这般顺顺当当长久下去的,稍一不慎就会走火入魔的好么,话说九重天那些老仙骨们很瞧不起魔族呢。 因为修魔道行的是诡术,其中道法变幻诡异,不循常法且逆天而行,很好走捷径上升阶位,但同时死在这天道上的也很多,亦或是将自己修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形貌扭曲。 修仙则是个细致活,一靠本身灵根慧智,二需克俭克勤不可松懈,熬过漫漫无涯的沧海岁月,融于天地万物之中,吸取天地之精粹,一点一滴摄取积攒方能大成。 且也不是一直都这般顺风顺水的,凡人有七情六欲,仙人亦有。 然修道讲究一个无欲无为,所以在打坐修习悟道之时,最忌被**之事缠身扰,生出心魔再是家常不过的事了,当神仙不走火入魔个百八十次的,都不好意思说你位阶升得多高了。 除非倒霉在修仙升阶之时遇到大坎,一般的心魔不过都是些小情事小矛盾啊,很好化解,只要修道之人心正,有心寻找纾解之法必定能成。 我边想边感慨,“话说我阿爹真是多虑了好么,本帝姬哪里会走火入魔,阿哥脾性火爆,又是进阶最快的,所以结果,最容易出问题的是他好么,我都看不下去了,那段就把聚灵石借给他用了,结果就一直没还我。” 梵色了然,“帝君应该是在酿酒的时候不小心将聚灵石掉进去里面了,看来这酒确实是帝君酿制的不错。” 我语气不善道:“哼哼!当时我跟他讨要聚灵石,阿哥居然还敷衍我,死活也不肯还给我。” 梵色却又皱眉,“不对。” 我一愣,“怎么不对?” “时间点不对。”梵色沉吟,“我记得花苏比你要早出世,你阿哥为花苏出头与重睛族结怨,最后由你父君出面领你阿哥来着度厄谷之时,你还未出世呢。” 我醍醐灌顶,“对喔!那阿哥什么时候又来这里的?难不成还是气不过,又到度厄谷滋事?可是也没听谁再有提起阿哥来过这里欸?哎哟喂,这怎么回事?” 我不由吃了口酒压压惊,眼神瞄向梵色。 梵色耸耸肩,摸了摸我的鸦发,“十几万年前的事了,想不通就别想了,回去问尤央帝君不就得了。” “那好吧。” 我又将注意力转移到聚灵石上面,凑近一闻,显然酒香早已渗入石头里面去了,满满皆是浓郁酒香。 我寻思道:“欸,你说单单就着一颗石子也不好摆放,要不我出去找重绾,让她打个相思结,将聚灵石窜起来,当成配饰挂在腰间不错。” 梵色凉凉睨了我一眼。 我回神,清咳道:“怎么,我的主意不好么?” “我不是从鸾车上面拽了窜铜铃流苏给你?” “喔!你是说把聚灵石窜在你给我的流苏上面?” 对哟,我怎么没想到,铜铃流苏就单独一圈流苏,未免单调,镶嵌上聚灵石的话正好。 我摸出铜铃流苏,连着聚灵石一起给梵色,“喏,给你。” 梵色却没接,“你给我做什么,我又不会镶嵌这种物什。” “那你不会的话,我还是得拿去给重绾编制,这你可不能怪我。” 梵色反问,“你想让重睛族人知道我们拆了他们的古鸾车上的东西?” 呃…… 我为难了,“那怎么办?” “不急,先收起来,日后再说。” (二百六十八) 换床 因为逍遥醉,本帝姬与小公狐狸的第一次争吵,莫名其妙地就结束了。 大半夜地喝起酒来,小公狐狸以醉酒为名,最后赖在我房里不肯走。 不才在下拿他没法子,最后从善如流,将醉得连身形都直不起的狐狸拖到床上,然后双手一拍,起身往门口挪去。 小公狐狸在后面可怜巴巴,“阿瑶你去哪儿?” 我没好气,“你大爷的,我请不动你,自个儿走总行了吧?” 话说本帝姬对东厢房的床不满意很久了,这回正好去曾梵色正房里软绵绵的大床。狐狸欸,这回可怪不得我,是你自己放着自己的大床不睡跑来挤我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是。 本帝姬没给狐狸机会说话,利索抬脚跨过门槛然后将门一甩,蹦跶蹦跶奔去梵色的房间了。 呐,小公狐狸果然是正房待遇的,里头的摆件家具比我宿的东厢房还要精致,虽然说本帝姬淡泊名利,看不惯这些花哨物件,但是,梵色房里的浴池和大床简直令人眼红呐。 本帝姬幸福地往小公狐狸的床上一扑,心满意足地在的大床上翻身来来回回打了好多个滚,折腾累了才肯入眠。 临睡前迷迷糊糊决定了一件事。 不管了,以后本帝姬就宿在这间了,再也不回以前的小破床了。 对嘛,早该跟梵色换房子了。 第二天迷迷糊糊在卯时转醒,挣开了一下眼皮,发现床头立了一道人影。 我四肢摊开,就地慢腾腾地伸着懒腰,然后一手拽着锦被往头上一包,同时翻身滚到床内,嘴里咕哝,“你昨晚不是喝多了,起这么早做什么,回去睡回去睡,别打搅我。” 梵色声音低靡,带出慵懒愉悦之意,“喔,我认床,睡不惯你房里的,所以决定回自己的床补觉。” 本帝姬猛然一睁眼皮,立马嗅出危险气息,在梵色没有扑下来之前狠了把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咻”地一下从床上弹跳起来。 “那你睡你睡,我起来了。” 欸!起来才发现梵色穿戴整齐,浑身精神抖擞的,哪里是没睡醒要补觉的模样。 我指着他,“好哇,你又炸我!你明明很早就回房了,连衣服都换好了。” 梵色笑意狡黠,“不这样娘子怎么可能乖乖起床。” 我“砰”地一声又躺下去,气呼呼地耍无赖,“我又睡着啦,你赶紧给我去做早饭,没做好别找我。” “已经做好了。” 我又坐立起来,语气和悦,“真棒!以后这种事情要早说,你先出去等我,我洗漱一下很快出去。” “好。” 早晨花园的景致最佳,清新怡人,所以梵色一直将早膳安排在小凉亭里食用。 昨天跟梵色怄气,结果基本没吃什么东西,梵色也留意到这一点,所以今儿个早膳准备得比往常丰盛许多,我看着吃的,看梵色的眼神就没昨儿个那么嫉恶如仇了,和善许多。 算了,本帝姬堂堂一上古神女,跟只小公狐狸计较什么,反正梵色也阻止不了本帝姬勾搭美人。 再者说了,不才在下那是一正宗的有色心没色胆,平时也就喜好近距离观赏美人,再摸摸小手揩揩小油什么的,其他的也没有了好么?小公狐狸居然连这都要管,简直过分!本帝姬要是不喜好美色能垂涎上你么,哼哼,到头来还得被你立规矩。 我边吃边思量对策。 唔,不行,看来以后在梵色面前还是收敛一点好了,省得他给我捣腾出什么幺蛾子。 我气嘟嘟吞了一粒包子,将脑袋一向园子里新开的芍药。 我顿时想到一件事,“梵色,昨天没吃完的酒呢,你存好了么?” “自然,用小瓶子分成四份密封记起来了。” 我顿时赞许,“做得好,不然一次也吃不完,岂不浪费。” “酒一旦开封,再封存也存不了多久,得赶紧吃完才成。” “我还没问你呢,你说逍遥醉是你在园子里挖坑挖来的,那你没事闲得无聊挖什么坑呀,你又不知道地底埋着好酒?” 梵色下箸的手一顿,末了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笃定道:“这是直觉,我觉得那里有好东西,所以就挖了。” 我嘴里的水晶饺差点没吐出来,“你唬谁呢!还直觉,你跟我是你的狗鼻子闻出来的我还信些。” 结果话一出口,小公狐狸不高兴了,正经严肃道:“我是九尾白狐。” 本帝姬满不在乎,“不都一样。” 狐狸皱起浓眉,觉得这是在侮辱人,眼神很不善,眼皮眯起危险弧线,“不一样。” 哎呀,你还较起真来了。 我一只手掩着嘴偷笑,另一只连忙摆手,恶趣味道:“好好好,九尾狐九尾狐,你是最厉害的九尾狐了,獒犬这等牲畜哪里能跟你比啊。” 梵色哪里可能听不出我话里我嘲讽之意,果然见他倾身往前,来势汹汹。 我连忙就着拿筷著的手往前一档,连连道:“诶诶诶!打住打住,我有一正事要说,不开玩笑不开玩笑!” 梵色这才收回架势,然而依旧来势汹汹的模样,仿佛本帝姬要是答不出一件“正事”来,他就要将我吃了一般。 我缩了缩脖子,“那什么,真是正事,你还记得前几天我们去狩猎的那片密林么?” 梵色眼皮一动,终于收敛掉方才凶神恶煞的模样,话里一针见血,“你怀疑那条小河与重睛族长有牵扯?” 我点头,“不错。我甚至怀疑那条河附近某一地方,就是历任重睛族长所谓的闭关禁地。” “唔,那地方过于古怪,其必定掩盖着某样见不得物什,只怕就是重止所要寻找之所。不过……”梵色话锋一转,“阿瑶,你向来不喜管闲事的,怎么这回这么有兴致?” 哟,这么这会子还醋着呢? 我咬了口芙蓉酥,“别误会啊,狐狸,我可不是为了重止,他一外人,哪能跟你比啊,你对我多重要多重要,我肯定不会因为外人的事让你百般辛苦不是,我这回另有原因。” 梵色舒了舒眉眼,“继续。” 唔,小公狐狸心情一好什么话都好说,我再接再厉,“其实那天有一件事我没说,那条河应该不止跟亮亮君一人有牵扯,我那天除了发现亮亮君的迷幻咒术,还感应到另外一种十分熟悉的灵气,但那灵气太缥缈不定,我分辨不出出自哪里。” 梵色回想,“你这么一说,那天确实有除迷幻咒术之外的灵气飘荡,然而气息太过淡薄,我便不以为意。那片密林位置不错,山中生出精灵之气也不奇怪,你确定那抹灵气异于其他?” 我摸摸下唇,“嘿嘿,不太确定。” 梵色岔气,看着我但笑不语。 我连忙顶嘴,“那我这是直觉,女人的直觉错不了的好么,万一我蒙对了呢?” 梵色拿我没办法,“成,那我们挑一天再去一趟密林。” 我比了一个非也的手势,“不不,是你一个人去。” 梵色挑眉,“原因。” 我分析利弊,“首先,我俩肯定是不能同时去的,一来我们是暗中调查,不得让重睛族人发觉,两个人去动静太大,而来总得有人看着檀柘居呀不是,万一离开太久有人来这里窜门了,岂不是露馅了,所以只能一人去。” 我边说边看狐狸眼色,见他没有明显反对,当即再接再厉。 “再者,便是我俩人谁去的问题了。这个好决定呀,这件事情速战速决最佳,拖得越酒对我们越不利,需要一个脑子机灵的,你比本帝姬聪明多了,是时候发挥发挥聪明才智攻克敌人。” 梵色道:“然我并没有你了解迷幻咒术,且之前未曾亲身接触过,恐另生事端。” “呀,你这话里的意思,是以为去一次就保妥了么?”我拍拍小公狐狸的肩膀,“你误会了,我是要你连着多去几趟,慢慢摸索试探,以免万一,最后摸清楚对方底细了,我们再一齐去探究。” 所以嘛,刚开始几趟不过就是为了要查探虚实而已,是项无聊的体力活,当然得甩给小公狐狸做了。 我心底存了猫腻,见梵色要开口,想都没想就给制止住了,“停停,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你去。” 想了想又忍不住叮嘱,“狐狸,我跟你说,你是我钟意上的男人,所以这种抛头露面的活就交给你了,以后自己自觉点啊,不能再有异议。” 梵色肩膀上下舒缓了一下,总算没再有旁音,笑盈盈地心情大好的模样,“唔,我去。” 我赞许,“那好,那记得如果万一有什么危机,就变成原身溜走,千万不能让重睛族发觉,我们不好与他们撕破脸,强龙不压地头蛇。” 梵色不置可否,径直打断我,“阿瑶。” “嗯?” “你说我得负责外出抛头露面,那你呢?” 我一愣,转瞬反应过来。 原来梵色在开心我刚刚不经意的一句话。 不才在下看着小公狐狸闪闪亮的狐狸眼,两手撑着下巴作风情万种状,娇憨道:“嘿嘿,本帝姬当然是在家负责貌美如花呀,难道不是吗?” (二百六十九) 夜行 不才在下看着小公狐狸闪闪亮的狐狸眼,两手撑着下巴作风情万种状,娇憨道:“嘿嘿,本帝姬当然是在家负责貌美如花呀,难道不是吗?” 小公狐狸听完,眸眼随即上移对上我的,剔透且深邃,仿佛要将我一眼望穿一般。 本帝姬回赠给狐狸一张大大的笑脸,还顺带抛了一记媚眼过去。 梵色忍俊不禁,拿左手握拳抵着唇,低低笑道:“咳,是是,娘子最好看了。” 被美人夸赞总是件身心愉悦的事,我得意洋洋,“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去。” “我去,我今晚就去。” 欸,狐狸真是一开心什么好说话了。 然而到了晚上,差不多要到梵色夜出的时辰,临行前我正在房里嘱咐梵色,对付亮亮君迷幻咒术的注意事项,却有一不长眼的不速之客敲响了檀柘居门前的铜铃。 我跟梵色对视。 奇了,梵色不是早早便曾有言谢绝访客了么?再者这么晚谁这么没眼见力敲门,还赶在梵色要出门的时候? 基于做贼心虚的原理,本帝姬决定按兵不动,先行探查清楚门前是哪位仁兄。 我指尖轻动,化出一团灵光,随即飞向大门处。 同时一手凭空一扫,幻出一道水棱镜,镜中闪过一道白光,续而又变成暗色,映入画面是一只青铜门铃,旁边还有一只大红灯笼倒映在门铃后面。 这枚大铜铃正好是前天几天重止送过来的,我跟梵色也不见其他人,就见重止,于是特地在门前设了道禁制,每次重止过来,注入灵气,敲七下铜铃,檀柘居的大门便可打开,也免了我还得三天两头跑去给他开门。 水棱镜倒映出的正是檀柘居门前景象,然立在门前的人却不一样了,此刻一只纤细无暇的玉手正拽住铃芯的绳索,只来回轻盈拉拽了三下,铜铃随之发出声响。 紧接着棱镜中闪过来一道灵光,碰撞在铜铃上面,转化成一行字体。 “何人深夜来访?” 那只玉手的主人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呼声。 唔,听着声色,看来不是“仁兄”,乃是位女娇娥。 嗯?声音很耳熟呀。 我眸子一转,手下两指来回翻转,水棱镜缓缓转移景象,果然露出一张面容妍丽成熟的面孔来。 是重华? 我看了一眼梵色,疑道:“她不是闭关修习了么?怎么这会子出现在这里?” 梵色无辜地耸了耸肩膀。 就听镜中传来重华开腔,音色柔和得几将叫掐出水来,成功惊起本帝姬一身鸡皮疙瘩。 “君上,奴家重华,前几天承君上赐药弥补奴家的不足之症,今日奴家功成出关,特来向君上致谢。” 喔,我顿时懂了。 感情这半夜到访,是要报恩的呀,怎么着这架势是要以身相许不成? 我眸色凉凉睨了一眼小公狐狸。 好哇你,怎么着昨儿个儿刚给我立规矩不准我跟美人们接触,一转眼你也给我招了朵烂桃花,而且人桃花还亲自送上门来了。 小公狐狸假装不知道,清咳了一声,起身去摸木架上挂着的夜行衣了,只留我一人面对水棱镜。 镜中随即又传来动静,重华在门前喊道:“君上,您在听吗?” 我挑眉,转身坐下来,背靠着檀木桌,抬手悠悠摸了杯茶,眸子骨碌碌转了一圈,转而指尖又一轻挑,铜铃旁又出现了一行文字。 “灵药见效便好,谢自不必,夜深,回罢。” 打完这段字便就回头,歪着脑袋支颐下巴欣赏小公狐狸换衣服。 梵色这会子已经在脱完了外衣,正在剥中衣。十指骨节分明修长,犹如玉骨一般,细心解开右肩上的系带,动作优雅而自得,悠悠褪下中衣,复又开始在里衫的系带上摸索。 全程半点未受不才在下直勾勾**裸的眼神干扰。 我不由惬意地舒了口气,再而吸气时还顺带吸了吸口水。 狐狸呐,你换衣服就换嘛,做什么换个衣服都这般赏心悦事,得亏本帝姬是个稳重自持的堂堂上神,要是换成了外面那些个没阅历的年轻小仙女,还不得把你活剥了。 “君上如此厚德大恩岂能不报。” 重华却不死心,复又开腔。 我皱了皱眉,正嫌重华嘈杂碍事打算挥手收了水棱镜,随她自己一人晾在门口。 然而冷不防梵色唰的一下就将着里衣给剥下来来了,白花花**着上身。 本帝姬被这一下看得简直眼睛都要直了,顿时忘了手上的动作。 娘欸,梵色的上身修长而健硕,却不过分魁梧,肌理分布匀称,隐约可见其起伏线条附在上身,显得优雅清俊,而又带出些许侵略意味。 看得不才在下脸红心跳,眼神直了一会儿,又胡乱打飘。 忍不住去看狐狸的脸面,却见他一双狐狸眼正一眼不眨地盯着我这边。 我心虚,双手忍不住捧了捧脸,嘟哝道:“你换衣服就换嘛,又不是要洗澡,做什么连里衫都要脱了?” 梵色微微侧头,一脸无辜,“穿了一天了,打算换一件。” “那你倒是换啊,楞着不动浪费时间。” 梵色嘴角挑起揶揄,“觉得你看得挺开心的,打算给你多欣赏一会儿。” 娘欸!我跳脚,猛地把头一扭,连连往背后摆手,“穿衣服穿衣服!赶紧地把衣服给我穿整齐喽,不穿我跟你急,磨磨蹭蹭!” 梵色不急不慢地调笑了一句,“听娘子的。” 我腹诽,娘子你妹的,你聘礼都没下呢,我阿哥都还没同意我嫁你呢,瞎叫唤什么,成天就知道调戏本帝姬,没个正形。 早知道刚刚梵色换衣服时就不该去看。 “君上……” 呃,重华还在门口叫唤。 幸好刚刚没将水棱镜给撤了,这会子刚好能拿来排解氛围,我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镜子里。 伸手又敲了两字,“何事?” 重华见有回应,面露喜色,见她一双秋眸似剪影,细声软语,“重华想见君上。” 话音刚一落,梵色摸腰带的手顿时就停在木架上面,氛围一下子变得微妙了。 唔,想见小公狐狸,在这三更半夜…… 本帝姬皮笑肉不笑地睨向小公狐狸,后者连忙表白。 “阿瑶你知道我只钟意你一人,旁人如何与我绝无干系。” “哼哼,别介呀,人家也就是想见你一面,谢谢你这位大恩人嘛,那么着急表示忠心做什么?” 我这边尾音未落,重华便又开始说话了。 “君上,奴……自从在那日宴会上有幸见得君上一面,奴家日思夜想,害上相思,恨不能日日伴与君上左右,奈何家父言说灵药难求,要奴抓紧闭关,辅修灵根,今日才得以出关。” 重华说着说着似乎要哭出来一般,本帝姬面无表情地听着,随带搓了一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梵色这会儿已经决定装死装到底了,也跟着面无表情地在穿梭腰带,快手快脚整理行头。 房间里诡异地飘荡着重二小姐情意绵绵的声音。 “奴家出关,第一时间便来往檀柘居。奴自知清苦凋零之身攀不得君上,君上风华正茂,天地同寿,奴却为朝花夕颜,转瞬即逝,亦不敢妄求长久,但求君上在度厄谷的日子,奴家能服侍君上,以报君上赐药再生恩德。” “啧啧!”我感慨,“梵色欸。” “何事?” “你说何事?瞧瞧,有美人这么为你奉献,你也不表态表态,别都是我在说呀,多没诚意。” 梵色面无表情,音色淡然,“与我有何干系?” “哎哟哎哟,你太绝情了。”我摇头叹息,续而又道,“那我来回她。” 唔,本帝姬觉得,重华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明显今晚来献身的呀,哼哼,不才在下善妒,对于这等觊觎我男人的人,从来不肯心慈手软,就算你皮相还拿得出手也不行。 但是,本帝姬一直自持乃是位心善怜悯的神抵,所以决定再给重二小姐一次机会。 我指尖轻弹出几字,棱镜之中,门前铜铃随之绽出光泽,浮现字体。 “美人恩难消,请回。” 居然你话说得这般明了,我也挑明了讲,没兴趣跟你搞什么露水姻缘,回你家去罢。 重华却骤然往前一步。 犹自不死心,“君上如此绝情,是否心中另有良人?” 哟,我歪了歪头,绝情?对你? 高攀了,对你哪里用得到绝情二字,我家狐狸跟你可绝无半点情分瓜葛。 重华一字一顿道:“君上钟意玄仙子?” 唔,有点眼见力呀,难不成听说了那日我与梵色在狩猎场上发生的事? 不对,梵色众目睽睽之下亲了本帝姬,还说我是他童养媳来着,如果重华知晓这件事,今日来便不会是这般作态。 她今天刚出关,应该还没来得及听说。 重华眼珠死死盯着铜铃,仿佛怕那铜铃又冒出字来,自己会漏看一般,“君上那日宴会之上,便见君上对那位玄仙百般呵护,君上她……” 临到末了差点失态,面色几将扭曲起来,欲言又止,最后消声,显然未说出口的话,必定污秽不堪入耳。 T (二百七十)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话里尾音临到末了差点失态,面色几将扭曲起来,欲言又止,最后消声,显然未说出口的话,必定污秽不堪入耳。 重华停了一会儿,幽幽开口,“奴家身份位阶皆高攀不得君上,君上拒绝奴家,奴家无话可说,然……君上,那位玄仙儿,她不过是区区凡胎,为卑贱草芥凡夫所出,她又如何配得起君上?” 哟,居然有胆子骂本帝姬。 梵色这会子已经换好衣服,将踱过来我身边,一身黑衣清冷内敛,面无表情,然周身气压却十分底,显然是动了怒了。 我就坐在椅子上,一只手顺势攀上他的肩膀,头靠着梵色,“不生气啊,她骂的是我,我都好好的,你生哪门子气呢,这还是第一次见你生气,居然是为了其他女人起火。” 梵色拿手搭在我肩上,皱眉道:“她说话难听。” “难听?哼哼,只怕更难听的还未说出口呢。”我顺势给他理了理衣襟,“居然有胆子骂我,难得呀,新鲜!唔,十余万年没听到逆耳话了,不着急,话还未完呢,且听她还有甚下文。” 重华明眸紧盯着铜铃等了一会儿,果然见我们这边没回音,忍不住又开腔,“君上是钟意上那等凡尘女子什么了?” 重华咬牙,不甘道:“因她生了一张无双的美貌皮囊?君上……玄仙儿不过虚有一张绝色姿容蛊惑魅人,其内里血肉庸俗肮脏,且终究为凡胎生养,难成气候,根本不配陪伴” 嗯!本帝姬食指指尖在案桌上轻轻一敲,“哟,有眼光啊!” 然而头部随即被梵色不轻不重敲了一敲,我吃疼,摸着脑袋抬头,“你竟然舍得打我?” 梵色一脸不赞同“你做什么说她有眼光?” “你没发现重华在夸我好看吗?” 梵色皱眉,“不存善念,如何算夸?” 开玩笑,本帝姬比她能打多了,怕她存什么恶念,“这你就不懂了,知道她为什么话里语气恶毒么?” 梵色看着我不语,我语重心长,“那是因为她长得没本帝姬我好看,不甘心着呢,你说她都这样了,我好意思计较么?” 梵色面无表情,语气却分外傲娇,“就算如此,她也不过说了一句实话,哪里值得你这般夸赞?” 嗤,狐狸欸,你那分明是被人夸习惯了,所以才觉得没什么。 想想本帝姬从洪荒伊始,身边呆的都是些什么人呐? 阿哥白泽花苏素卿素问容夙……唔,亮亮岑柩宁兮祝秦勾陈……诶!数都数不过来,就近还多出来一个你,被这么多美人相映在一处,不才在下很难脱颖而出的好么。 难得现在有人说我好看来着,我得瑟一下还不行了? 本帝姬一脸骄傲地撇嘴昂头,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时辰不早了,你既然换好衣服,该出门了,重华我来打发便成。” 梵色便没再异议,只轻轻颔首便出门去了。 我目送他离开,“记得翻墙走呀,大门有人。” 门外夜色正浓,梵色着手推开正门,身形顷长,将黑衣穿得干练利落,禁欲一般,几乎融入黑夜,将带出三分鬼魅邪气。 梵色留下一句,“我走了,等不及我早回你就先睡。” “好。” 唔,梵色一走,偌大的正房顿时空荡荡,少了大半的生气,我抬眸扫了一眼,棱镜里的重华,伸了个懒腰,欸,不知怎地一下子生不起兴致应和她了。 嗯,一定是乏了听狐狸的,早点睡好了。 然而重华却不肯罢休。 身形一动,弱不禁风地晃了晃,咬着唇道:“君上,你怎么都不回答奴家?” 我眸子一转,指尖随之一动,干净利落甩出一句话。 “君上早已入眠,如何回话与重二小姐?” 铜铃随即浮现出青色光芒,眼见棱镜之中,重华眼底明显闪过亮色,然而待看清字体,顿时又瞪圆双眼,红唇张了又张,满脸不可置信。 我悠悠吃了口茶,也不着急再出声,看重华如何作答。 哼哼,本帝姬给你机会让你走了,自己不珍惜就别怪我给你难堪,挖墙角都敢挖到本帝姬这儿来了。 隐约瞧见重华脸皮红白转换了几轮,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形只影单地杵在大门口,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你是玄仙儿?” 哟,我挑了挑眉。 “正是。” 重华面皮闪过难堪之色,勉强收了收难堪之意,“君上呢?” 没等我开口又抢问,犹豫道:“方才是……” “君上早已歇息下,方才自然是我回的你。” 重华失声,“你!你做什么一开始不说……” “那不是担忧重二小姐因此难堪,想要劝退重二小姐,怎么?重二小姐不识趣,与本仙姑何干?” 重华此时已然变换了脸色,面上的柔情温婉全数褪去,冷眉冷眼满脸嫉意,“不过区区凡尘蝼蚁,竟然有脸自称仙姑,笑话。” 本帝姬张嘴发声,声音经铜铃为媒介,传至大门。 悠悠道:“宁兮师尊曾有言说,神仙,妖魔,鬼怪,交错无常。只有人界犹如白纸,是为仙魔鬼三界的灰色地带,成仙成魔,皆靠人心,皆有可能。本仙姑由师尊亲身教授,名正言顺进阶升仙,如何不能自称仙姑?” “你……” (二百七十一) 狐狸泡汤 结果毫无意外地在池子中睡着了。 醒时是被惊醒的,唔。准确来说是被一阵动作疾速的瞬移给惊醒的。 我睁开眼皮,房间内里并无异常。 嗯?我多疑了? 我打了个哈欠,双手鞠了把水洗脸,然而刚洗到一半,骤然又停住,泡在池里的右腿不动声色地往里缩了缩。 发现那道触感犹自存在。 细细绒绒,若有似无地随着水波摩挲着小腿肚。 我顿时警觉,轻轻抬手抹了把脸,同时身形向后移动,裸背紧紧贴着池壁,慢慢将右腿蜷起来,续而又是另一只,眯着眼皮,警惕地打量池水。 池面上都是花瓣,水汽蒸腾,根本看不清池水之中的情况,我屏息感应,然一时间竟感应不到任何活物的气息。 怪哉?里面一定有东西。 我蹙眉,正琢磨着要不要主动出击,骤然池内生起暗波,我随即反应,反手一掌袭向池内。 池子里的活物却突然往我这边疾速前行,比我出掌的速度还快,眨眼之间不偏不倚在我面前窜出来。 我没由防,掌风到尾没了力气,最后只在水中了打个闷雷,池水轰隆一声炸起一个大水花,我还未看清窜在我眼前的是何物什,就先被浇了一头。 “哎哟!”我紧着抹了把脸将注意力转移至眼前,蓦然对上一双青蓝颜色的眸眼,澄亮清透,即使身形狼狈,仍旧掩不住其起光泽,勾引人心。 那是一双顶漂亮的狐狸眼。 诶呦,趴在本帝姬眼前的,正是一只白毛狐狸。 我瞪圆眼珠,吧眨眼皮上下打量眼前的活物,狐狸有一半浮在水面,一半泡在水里,浑身湿漉漉的形容狼狈,脑袋不大,然而头顶的那一双三角耳却十分大且招人,此刻被水耷拉着下垂,怪不可怜。 一大半身形都泡在水里,雪白色的毛发犹如泡发一般,毛绒绒的一大团在池水之中,连狐狸的四肢都被其掩盖住了。 一人一狐顿时大眼瞪小眼,我咽了口口水,脑袋飞快运转。 娘欸,此刻赤身**的忽然冒出来一只狐狸趴在你胸前虎视眈眈,而且明摆着还是一只有灵识的狐狸。 怎么办? 我眼皮一闪,盯着狐狸双眸的一青一蓝之色,顿时反应,张着嘴磕磕巴巴,“你你……阿梵!” 说完又伸头嗅了嗅鼻子,肯定道:“狐狸,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而且你还一夜不归,你受伤了?” 狐狸终于肯给反应,微微侧了脑袋,似乎在寻思什么,再下一瞬,骤然快速来回甩着脑袋,将甩得我一脸水渍。 我气急,抹着脸嚷道:“你做什么!” 狐狸见状,抬起前蹄正要抚摸我,然而狐狸脑袋侧了侧,似乎想起什么一般,又将眼睛阖闭上。 我隐约听到一阵低鸣声至狐狸喉腔发出来,下一瞬就见狐狸身上攒出灵光,且越演越盛,直将他全身笼罩在光泽之中,满池水泽皆被灵光所倒映生辉。 待灵光消散,隐约倒映出一道青年男子模样的人形,再尔后,就见小白狐狸不见了,有位美人顶替了原来的位置。 美人生得那叫一高贵冷艳清华无双,**着身形,下身如我一般泡在水中,露出劲瘦精壮的上半身来,一头鸦发半湿,正披散在后腰。 啧,只单看美人这上半身就可预见其形态必定极好极有料,脖颈曲线优雅,接连着下方的一字锁骨,**无边,犹可预见再往下的身姿,薄薄的一层肌肉覆盖在表面,肌理分布十分匀称完美,微微张扬出侵略意味,优雅张狂。 我愣神看了一会儿,蓦然听到美人在喊我的名字,我眼神顿时又上移。 那张面皮果然叫人惊叹,五官深邃,将禁欲与魅色完美糅合,薄唇略显淡色,鼻子犹如雪峰堆成,最漂亮的还是那双狐狸眼。 眸眼深邃且清透,然而眼廓的弧线却斗转妖冶,眼尾的朱砂点缀出九尾狐族的天性魅色,冷艳清华,灼灼无双。 梵色见我不动,他便索性也不动,随我打量,等了一会儿,又饶有兴致地回眸看我,嘴角勾起三分,眸眼微闪,向前移动了些许,池水之中肌肤相触,顿时生出些许不怀好意之态。 欸,小公狐狸这眼神忒流氓。 本帝姬猛地眨了一下眼皮,顿时回神。 抢在梵色动作之前,率先搅动池水,伸出一手按在他后脑勺,“啪”地一声将其往池水之中按压。 梵色估计没料到如此突变,一时叫本帝姬得逞了,一头栽进池中。我趁此机会抽身离开,双手撑在岸边的青砖石上面,用劲腾起身形顺溜至池岸,上岸之后转身立马抄了木架上的一件衣袍迅速往身上一裹,再绕个几圈。 确定无碍之后,这才将注意力转移至梵色身上。 梵色彼时直立起身形,整个人连头发都湿了,前额的碎发贴着面颊滴滴答答流着水泽,后面的鸦发更甚,成片黏在**的后背上面。 梵色抬手往后捞起鸦发,着手拧着水,嘴里抱怨,“阿瑶,你做什么推我?” 哟,这句话语气说得可怜巴巴的,听得本帝姬心肝直颤。 我哼道:“你有门不走,做什么偷溜进来吓我?” 顿了顿又于心不忍,冷声道:“还不起来。” 梵色不语,看着我挑眉,然后“哗啦”一下站立来 (二百七十二) 地宫 我当时年幼无知,险些拆了我阿哥的 然后我阿哥那个厚脸皮的风骚老流氓第一次发扬精神,对花苏豪迈道:“欸,你这刚来,暂时也没适合的房间给你住,不过放心,不就是个睡觉的地方么,我房里的床够大,勉强还是睡得下俩人的,你就先行过来跟我挤一挤罢。” 但另一方面,家里突然之间多出这么一个大活人,总得要给他安置个房间罢。 那会子花苏刚化成型,跟我阿哥的那点子关系还不是那么明朗,正暧昧不清混搅着。 狐狸这等蹩脚骗术是骗不了本帝姬我的,话说早十几万年前本帝姬就见识过了好么。 哼!再装,别以为本帝姬看不穿你这等小花花肠子。 小公狐狸表情特无辜,“我不过就问你一声要不要跟我睡而已,又不做什么。” “要么你滚去我的东厢房睡,正房留着我,要就别再给我吱声。” “阿瑶?” 本帝姬叹了口气,“阿梵呐。” 见我不答,继续勾搭道:“唔,你的东厢房我睡过,可没有我的房间来得舒服。” 梵色身形慵懒地侧卧在地上,一手支颐着下颚,一手悠悠吃着茶,看着我的眸色分外**,“阿瑶,夜色这般深了,依我看今晚便不回房了罢,不妨在我这儿歇下?” 说完同时站立起来,转手又扯出一件披风裹上,“我得回去睡了。” 我瞪着狐狸,“成了,话也说得差不多了。” 哎哟喂,刚刚着急听梵色讲话,就没正经去穿衣服,身上只胡乱裹着几件衣布裳,不甚安全。 窦然眯着眼身形往后仰,双手拉拢身上的衣服。 尾音挑出暧昧,我顿起一阵汗毛,生出警惕。 骤然一双狐狸眸子滑溜溜地滚过来,来来回回在我身上扫视,梵色回眸,笑得特流氓,“阿瑶,你说我要做什么?” 我催促,“问你话呢?” 梵色一副假装没听到的模样,装模作样地吃着茶。 我面色不善,咬牙道:“那你做什么躲在水里?” 梵色狐狸眼晶晶亮,抿着唇忒无辜,“唔,现下夜深,我料想你该歇下了,就没出声。” 我眯着眼,“这不是重点,我问你怎么溜进来的?” “唔,地宫那人也不是傻子,料定我找到密道脱身,布了一道杀诀从密道追赶而来,我索性化为原身甩脱麻烦,出了密道发觉自己在重睛族祠堂内。唔,祠堂外面全天皆有族人巡逻守卫,我便一股潜行回了檀柘居。” 我恍然,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骤然又问:“那你刚刚怎么回事?怎么变成原身从水池子里冒出来了?” “他猜测到我就在地宫里,试图逼我现身。”梵色眸色泛凉,“事情还未搞清楚,我不欲着急与他动手,便专注遮掩自己的气息,想法子转移到另一个房间,最后找到一条密道,从密道离开了。” “你既说那人是重睛族人,能逆天改命让自己活这么久的,其手段定然不光明。”我挑眉,“我估摸他是成不了神了,再这样下去迟早堕魔。” “我料想他是临到界点,急于攻破。然起自身邪煞之气过重且无法清除,反而徒劳无功。” “煞气重?”我凝眉,“哟,这可成不了神。” “我当时也如现今这般念头,然我反复确认过许多遍,那青年身上的气息,确时是重睛族人无误,那会他一进到地宫便发觉地宫另有生人气息,面露狠意,分明动了杀念,身上的煞气如何也掩不住。” “不可能。”我摇头,“重睛族人寿命有限,命理本就无缘神位,那人如何能修炼及如此位阶?” “不止如此,还有一件事更为诡谲,那名男子修为不浅,已修至临界成神,只差一道契机。” 我张着嘴巴,“重睛族人?” “那名青年男子是为重睛族人。” 我着急道:“且什么?” “等到卯时,地宫内终于另起声响,我捏了隐身诀,再收敛周身气息,将起身探寻。”梵色说这话时眼神转向我这边来,微带着沉凝,“那是一名青年男子,模样我倒未见过,然依面相绝非和善之辈,且……” 我问,“那之后呢?” 梵色做讨好状与我续茶,“阿瑶勿怪。” 娘欸,白担心了,“哟,你还挺悠闲的,看起书来了,当是去那里做客呢,连累我瞎盼了你一晚。” “唔,不见地宫主人,我不甘心空手而归,便打算在地宫内等,地宫一步一禁制,我不方便多做走动,就干脆在石室里翻阅古籍,等其主人回来。” “那后来呢,你又是如何拖了一晚上才回来?” “不是怀疑,那就是。”梵色笃定道,“我的感觉错不了,那地方定是从洪荒便存留下来的。” 我看向梵色,“这么说来,你怀疑地宫已存在上十万余年?” 梵色道:“我发现有异,设法收手,却也因此生出动静,地宫设有禁制,一旦异动,其主必有感应,然那会子主人显然不在地宫里,我见还有时间,便又搜查了地宫的其他房间。房间奇多,然大部分都是空房,后来我进入一间石室,里面遍布皆摆着古籍心法,那些书的年份,大部分皆为上古洪荒所遗。” “喔对!地宫,后来怎么样了,你怎么要变做原身回来?” (二百七十三) 重喻 进去才发现,正殿里头布置得比初来重睛族时 梵色眼皮一转扫了我一眼,拉着我不紧不慢往里挪步。 “哈,好说,快请快请。” 梵色冲重止颔首示意,“有劳三公子多费心。” 重止早早便在门口等候了,见我们一到,立马迎上来,“二位还请往里,族长连同长老已在里就坐了。” 梵色反手握住我的,一把将我拉出来。 这只手修长有力,节骨分明,犹如玉骨而成,不才在下闪神欣赏了一会儿,随即便把手放在上头。 再尔后轿身往前微倾,随即便有人紧着将轿门打开,我将探出身形,便见眼前伸出一只手来。 小软轿一路摇摇晃晃,待到停下时,便听轿子旁边有仆役扬声道:“落轿。” 酉时未到,日头还跟个大烙饼似未有下山的迹象,重止便潜人来接我与梵色去往正殿。 梵色轻挑唇角,“无碍,兵来将挡,今晚便能见分晓。” “那位重睛族长此刻突然现身,我怀疑事有蹊跷。” 梵色刚刚还一副抑郁模样,现在却如沐春风似的,弯着眉眼,“唔,你说。” “欸,倒是有一件事。” 梵色嘴角慢慢勾搭起,“嗯。” 本帝姬高贵冷艳地哼了一声:“嗬!敢来撬我的墙角,得了,凭她区区一只重睛鸟,还没本事能撼动本帝姬相中的男人。” 我捏了一块桃花糕,老神在在:“阿梵呐,从你要跟本帝姬好的那会子你就该清楚一点,那就是本帝姬早就脱离了这等低俗幼稚的小情趣,不屑跟这等小姑娘家家计较。” 小公狐狸闷着声,“欸,你倒是使点性子啊。” 我将脖子一仰,“哎呀!我都没怪你在外招引桃花呢,你又是生哪门子气?” 梵色嘴里吃着红豆羹,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竟然还鼓起脸颊来了。 我顿时乐开怀,“欸,加料呀加料,正好嫌你今早煮的东西忒少了,那重华小美人赶巧就过来献殷勤,还献到点子上了。” 本帝姬倒无甚感觉,只是乐呵呵拎着手里的檀木食盒,径直拎开盖子,果然见到里面排列整齐地安置着各色糕点,色泽诱人,花样精巧,隐隐还散着热气。 语毕便拉起重华扭头便走,重止知晓我与梵色那点子事,显然没想及重华会给他整出这么一出,正窘迫着呢。 重止说完连忙又拉了一把重华,“无其他事宜,在下告辞。” 水棱镜中见重止往前一步,急忙道:“那成,我回头便告知族长,届时在下便在正殿设宴,恭候二位移驾。” 梵色声色淡然,“烦请二位告知贵族族长,亲自登门便就不必了,今日酉时于重睛族大殿相见如何?” “二位不嫌重华厨技便好。” 重华眼中顿闪过阴霾之色,然而掩饰颇佳,一闪而过便就没了,只笑脸温和,佯装大方的模样,轻轻柔柔朝大门做了个万福。 我扬声:“烦请重二小姐将食盒交予青鸟。” 我一边说着一边挑了小亭旁边的灌木林的叶子,两三下将嫩叶团化作一只青鸟,青鸟悠悠扑扇扑扇双翅飞向大门。 梵色作势要否决,我连忙抬手制止,梵色扭头看我,不才在下笑吟吟摆了摆手,开腔冲门口叫喊,声色爽朗,“噫,那谢过重二小姐了,正好我与君上今儿个的早膳不够,重二小姐的早膳来得及时。” 重华连忙又说,“君上,小女亲自做了些早点赠予君上,不知君上肯否试一试小女的技艺?” 梵色看了我一眼,抿着唇却皱眉了,传音至大门口处,“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我挑了挑眉,默不作声地吞了口红豆羹,哟,看来这重华还在惦记着我家狐狸呢。 “君上,小女重华蒙君上大恩,现已补齐自身不足之症,特来拜谢君上。” 话音刚落,突兀插进来重华的说话声。 我道:“欸,这族长出现得真是时候啊,我正好奇他的模样。” 重睛族族长出关了。 我与梵色对望。 重止重华闻声连忙躬身鞠礼,重止道:“禀帝君,我族族长在今早鸡鸣之时出关,听闻度厄谷宿有贵客,欣喜万分,盼望与二位晤面一叙,特命重止前来请教二位何时得空,族长意欲亲自登门拜访二位。” 梵色又甩出两字,“何事?” 重止在门口叫喊道:“青丘君上,玄仙儿,冒昧叨扰叨扰二位。” 哟,难怪重止没有直接进门,原来重华也跟过来了,她来做什么? 唔,门口站了两个人,为首的是重止,另一个则是重华。 梵色左手捏诀,随即甩向大门,小亭半空随即生出一块水棱镜,镜中缓缓出现大门前的景象来。 吃早饭的时候大门处响起来叩门声,我和梵色正坐在小亭子里。 “欸!就起来了。” 结果狐狸安置完衣服回头看我,“怎么又呆住了?再晚一点红豆羹我就全吃了。” 不甘心呐不甘心。 小公狐狸这等套路我早十几万年前就从我阿哥那边见识过了,怎么还是被骗了? 欸,我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抱着锦被看着梵色来来回回收拾,觉得有点忧伤。 小公狐狸看着我的眸色特狡黠,唇角分明向上翘起三分,“好。” (二百七十四) 暗涌 见梵色慢吞吞啜着酒水,喉结上下滑动,一口一口地吞着酒,重睛族的酒杯很大,本来一杯酒要全数吃空就得豪饮了,偏偏梵色又吃得慢,那种感觉,仿佛他一口一口吞入腹里的不是酒,而是本帝姬我一 梵色却垂着眸眼,专心吃起酒来,明明没有看过来我这边,我却顿觉脊背一凉,战战兢兢扭头回看他。 我没明白他在笑什么,“哈?” 梵色冷着脸凝着眉,目不斜视,半响嘴角擒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喔?” 本帝姬越说越得意,又顾忌着场合,忍不住拿酒吃下压一压得色,吞下酒神清气爽地舒了口气。 本帝姬犹自不怕死,密语传音,语气感慨,“欸,一定是因为本帝姬我貌美如花天下无双,你被本帝姬的盛世美颜给迷住了心窍,这才将心思掰正了,没能去看上其他男人,唔,回头得让岑柩宁兮好好谢我,否则你九尾族一脉单传的,不留神就得折在你这边了,嘿嘿……” 梵色挑眉,一双狐狸眼将横过来。 “你看看你,活得忒无趣,你看看周围,正常男人看到这种,不应该是要两眼放光么?唔……就算因为我在这儿,你须得克制些,但你这反应也忒冷淡过头了,诶呦,要不是你一直对我耍流氓,我就要以为你喜欢男人了。” “嗯。” 我低语道:“诶诶,狐狸啊。” 梵色凉凉扫了我一眼,开始吃起酒来。 我不可思议道:“美人舞乐,当然看得开心呀,欸!你有点正常反应好不。” 梵色面无表情,“你倒看得很开心。” 本帝姬目不转睛地欣赏着,手下拉了拉梵色,“阿梵呐,你快看,没想到这位重华跳得还不错,哟,瞧这身段。” 然而可惜没能如愿对视上小公狐狸,半道就被不才在下给截下了,不才在下回了她一个巧言笑兮的无辜笑脸,重华咬牙,随即又得收回神色,转换舞姿。 那群舞姬将重华围成一个圈,重华脚下还有舞姬当脚垫,将她众星捧月般顶在最高处,重华风情万种地我们这桌看过来。 不才在下眼珠子顿时瞪圆了,骨碌碌在重华身上打转。 短短几面接触下来,重华分明一直自持自己乃是一清高端庄的大家闺秀,就上次宴会之上还十分鄙夷于台上舞乐的女子,这次居然自己亲身上阵了,而且还一反常态地装扮得如此妍丽耀眼。 好家伙,难怪宴上的男人们全数沸腾了,重华这般模样那可是难得一见呐。 一袭红段裹身,缠绕出曼妙身姿,面上妆容精致而瑰丽,一反之前的端庄打扮,领舞之人竟然是重华。 美人装扮清凉艳丽,妩媚异常。 唔,不对,准确来说,是舞姬中领舞的那位美人。 耳鬓厮磨蜜里调油间,骤然却听席上有不少人发出惊呼声,不才在下做贼心虚,连忙坐正,回神看向宴席中间,才发现自己误会了,众人的焦点并非我与梵色,而是在宴席中心空地上的那群舞姬。 梵色仿若音色都勾缠着笑意,叫人心痒,“真聪明。” “看你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整得我也好奇起了,这里人多不方便,我们出去再说。” 梵色勾着唇角,“好。” 我拿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梵色,梵色随即挨近我,我侧头,下巴抬起来挨近他的耳廓,密语道:“待会儿早些脱身,我还假装醉酒,你记得扶我出门。” 我亦然浅浅啜着酒水,转头又看了一眼身旁的梵色,见他抿着面无表情,眸色却泛着冷意,眼皮微敛。 宴席中开始有舞姬进来舞乐,重喻再没话由试探,也只得安静下来。 我只浅笑着点头示意,也无再多表示。 重喻噤声,显然发觉梵色不悦,只得收回架势,“唔,在下唐突了,仙子勿怪。” 梵色默不作声地为我斟了杯就,续而一只手臂横在我跟前,将握住我放在桌面上的手掌,开口音色微冷,“阿玄修为薄弱,族长可莫要取乐于她。” 我不动声色地拿手虚掩着嘴,轻声道:“族长抬举了,小仙可担不起这番称盛誉,贵族少主个个能力非凡,小仙十分敬佩。” 大抵我探究的意味过于明显,重喻眸子一转,将注意力转移至我身上,“对了,想不及宁兮上神竟然也会收徒,还是位如此貌美的女徒,且在下看来,似乎玄仙子修为似乎不凡,不亚于我重睛族这些小辈后生。” 重喻抬手吃酒,我这才发现他的手十分苍白,白得骇人,是那种常年不见光照而养出来的白,发泽乌黑,披散在面颊两色,眉眼狭长锐利,配上他身上披着的那件暗红色大氅,第一眼便叫人觉得难以近身。 重喻这几句话里不乏试探,梵色却浑然不在意的模样,云淡风轻几句将其顶回去。 “好主意,多谢提点。” “喔,那帝君今日可莫要错失良机了,今日赶巧乃为我重睛族一年一度的花朝节,族中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帝君宴后正好可领仙子外出逛逛。” “贵族礼数周全,我二人进出皆有人领路,然则我与阿玄喜静,不大常外出走动。” “唔,对了,在下闭关多日,族中之人多有怠慢了,话说我这度厄谷之中倒是有几处景致尚算中看,不知我族人可否有领二位在谷中游览一番?” (二百七十五) 天竺葵 总而言之有暖场一把手重止在,场面也僵硬不到哪里去,就是这么大喇喇被梵色拒接,重谷重华父女面色不甚好看。 这时重喻清了清嗓,朗声发话:“重止所言极是,来,大家举杯,共同庆贺佳节。” 重喻边说边转身至我与梵色这边:“青丘帝君,玄仙子,二位请了。” 哟!机会来了。 我随即扫了桌上的酒杯,分一只给梵色,俩人持酒作势回礼,随即吃下。 本帝姬借着吃酒的空档,暗自调转内息,一杯酒下肚,面颊果然泛起红晕来,在放酒杯时无名指尖一勾,酒杯应声而倒,滚了两滚哐当一声落至地上。 声音忒醒耳,在场众人都举着酒杯,就等重喻敬完我与梵色之后,底下一众小辈好跟着吃酒,一时间大家伙眼珠子不约而同打量至我这边来。 就听重华音调微高,“我族礼数不周,宴席贱薄,玄仙子万勿责怪。” 这话显然在暗讽我不识抬举乱撒泼。 我也不理,酒杯一翻,身形连忙也跟着晃了两晃,还没来得及下一个步骤,紧接着便有人揽住我肩膀。 身侧传来梵色话语,“阿玄,你莫不是又吃醉酒了?” 梵色果然知我心意,我装模作样地晃了脑袋,慢腾腾抬起头面向众人,此刻本帝姬面色酡红,醉眼朦胧,是个人都会断定本帝姬是醉酒了。 一旁重喻随即吩咐人去准备醒酒汤,又向前一步,“玄仙子,可还打紧?” 我眸色暗自一闪,双手相扣向重喻行了个万福,脚下踬踣,作势要向下跌倒,一手却冷不防扯上重喻的衣袍。 重喻反应竟然比我还激动,我刚一碰到他衣角,便见他伸手去推,匆忙间我手疾眼快,状似无意一般握住重喻手腕。 顿了一顿,随即又立刻松开,梵色迅速伸手过来,将我揽在怀中,我将舒了口气,惊魂未定又似醉态朦胧一般。 嗫嚅道:“抱歉,小仙失态,小仙无意冒犯……” 梵色强声,“阿玄酒量浅,又爱贪杯,一吃酒就闹事,望族长海涵。” 这一番突变,底下人都盯着,重喻自然得给梵色面子,也不好计较。 收回手甩了甩广袖,清咳一声:“唔,不碍事,倒是玄仙子,似乎醉得不清,可是要先行领回去歇息?” 底下重止也插了句嘴,“玄仙儿,不若我差人送你回去?” 哟,那感情好呀,我都还没说呢,就这么主动要送我走呐。 我晕乎乎抬起头,打算开口回话,然而冷不防后脑勺伸过来一只手,脑袋被梵色往他肩窝处一压。 脸面捂在梵色衣领处的滚边软丝锦袍上,开不了口了。 就听梵色喉腔鼓动,音调低沉,一副做主姿态。 “不碍事,她每回醉酒都不安生,回去也不会肯歇下来。唔,适逢今日贵族花朝盛节,本君十分神往,不若我二人先行请辞,也好领阿玄外出透风。” “哈,君上倒是提点在下了,今日佳节不可辜负,单独闷在大殿里头可叫无趣。”重喻点头,扭头吩咐重止,“重三,二位尊客初来乍到,外出多有不便,便由你领路,切记不可怠慢。” 重止作揖,恭谨道了声是。 梵色也无甚表示,只在喉腔里发了声单音,以表赞同。续而将搂了搂我,淡然道:“如此便在此与重族长请辞,改日再行造访。” “不敢当。” 重止扬声,“君上,玄仙儿,请随我来。” 梵色便径直搂着我跨步往门口走,中途我一度想要抬头看路,然而刚一冒出来脑袋就随即被梵色按回去了,耳畔随即传来梵色低语,“不用看路,安心跟着我,不许抬头。” …… 怎么听小公狐狸这话语气有点不对劲呀,又在别扭什么。 唔,算了,随他开心。 这般走了一阵,慢慢听及耳畔有有人群的嘈杂声,续而肩膀一轻,梵色总算肯松开我了,我长舒了口气,左右扭了扭脖子。 这才开始有空打量周遭。 此刻天色已然全数暗下,我与梵色重止三人正站在一处街头,放眼望去楼舍屋檐皆层层叠叠大地挂着大红灯笼,好不喜庆。 “哈哈,帝君,玄仙儿,今儿个可是占了你们二位好处了,才叫我得以这么偷空溜出来。” 我调侃他:“好说,今儿个酒钱你来出便成。” “哟,还吃酒呢?” 这话一出,我与重止对视,两人随即意味深长嘿嘿笑出声。 重止三天两头往檀柘居跑,已经对不才在下的人品看得很开了,我刚一踏出大殿就精神抖擞,他心底只怕跟个明镜似的。 重止上下打量我,“噫,我就知道你这回在装醉,装得还挺像模像样的,瞧你连脸都红了大半,唔……不过,红着脸也中看。” 话到一半却顿住,眼神若有似无地扫向梵色,似乎在顾忌狐狸。梵色面色冷淡惯了,此刻瞧不出喜怒,重止却讪讪摸了摸鼻子,转而恢复笑容可掬,话头却转移了方向,“说到吃酒,这里有一处酒楼不错,我领二位去。” “好!” 三人并行在街上走,听重止说,这是重睛族内最大最热闹的集市街道,大道两边不时见有分支小巷,往小巷子里望去,满眼花红柳绿。 街上的女子每人手上都打着一 (二百七十六) 重止的桃花 刚刚在宴会上没什么胃口,正好出来觅食,重止兄台财大气粗,一上酒楼就直接包了位置最好的单间,而且这位财大气粗的兄台还十分有风度,直接将 重止又开始不好意思了,“唔,就是根赤色羽毛,不妨事,前边是醉仙楼,里头做的醉鹅味道不错,我们到那里坐一坐?” 阿哥那是风光惯了,所以惯于享受最好的东西,凡事非极致明烈不喜。 那会儿我趴在他背上,周遭笼罩着层层云团,那一身皮毛七彩绚丽,潋滟夺目,时常引来各路飞禽跟随其后,引以为首。 就是没我阿哥的好看,阿哥身为上古洪荒的第一只凤凰,最爱惜的就是他那一身七彩翎羽,现在几乎再难见到阿哥化为原身了,以前洪荒之时,阿哥特别喜欢化成原身驮着我去往南海玩水。 我晃了晃手上的羽毛,“辛苦你还要拔两根毛给我俩,你们重睛族的皮毛还挺好看的。” 重止直拍脑袋,“诶!瞧我这脑子,竟然没想到这茬,如此一来便不会引起瞩目了。” 有了重止的羽毛,身上便能沾有重睛族的气息,这般一来,不仔细探究,便不会叫人察觉异样。 梵色接过,分了一根羽毛给我,“放在身上。” “帝君是要将我的翎羽放在身上遮掩气息?”重止恍然,随即扯了两根头发丝,吹了口仙气,随即变成两跟赤红颜色的翎羽。 梵色对重止道:“三公子,烦请你给我两根翎羽。” 诶,狐狸每次一生气事情就会变得不好搞,不才在下还是宽宏大量点好了。 我正要反驳,小公狐狸凉凉一个眼神过来,不才在下立马噤声。 梵色这回却帮衬旁人了,“重三说得是,你安静些。” 我啐了一口,“迂腐。” 重止随即打着哈哈,“诶,帝君便不必了,你一姑娘家,少抛头露面为佳。” 我嘟着嘴不高兴了,“我就问问嘛,诶,那我掩面,你也要掩呢。” “掩个面罢了,这么多问题就做什么?” 话刚说到一半,小公狐狸却出声打断,我止住话,梵色一声不吭拿过我手上的丝帕,帮我掩盖在脸面上。 “咳!” “还掩帕子,这神秘的,啧啧,你回头找到人记得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啊……” 重止面皮渐渐涨红,“她脸上也掩着帕子呢,没瞧清。” 我脸色立刻八卦起来,“诶诶,人家明摆着是对你有意嘛,都做到这份上了,你赶紧努把力,回头抓紧打听打听那姑娘是哪家闺秀,你看这莲花绣的,又精致又讲究,手这么巧,保不齐是位美人,诶你过她的模样么?” 重止面色微窘,“唔,刚刚在路上,有位姑娘塞给我的,东西给完人便跑了,没来得及还回去。” 我伸手将帕子捏至面前,丝帕质地轻柔,其中一方边角还绣了一朵金丝莲花,姿态娉婷,“你哪里来这女儿家的香帕。” “玄仙儿,你拿这帕子把脸遮一遮。” 重止边说,又边若有所思一般来回在我脸上巡视,末了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条红纱丝帕。 “这好办啊,你和帝君都收一收身上的仙气。” 我问:“如何遮掩。” “话说回来,我之前一人上街都没这么辛苦。”重止眼珠子在我与梵色身上来回巡视,“啧,我明白了,二位身上的气息过于特殊,容易叫人察觉你俩非我重睛族人,不若……你俩掩盖掩盖气息?以免招眼注意。” 我理着前额碎发,“成啊,我正好饿了。” 三人走了好一会儿,总算安静下来,重止吁了一口气,愁眉苦脸道:“诶,我们不若先行找处酒楼歇一会儿,这么站在大街上着实招眼。” 重止从袖口摸了两片金叶子,甩手投掷给摊主,率先跨步,领头走在前边疏散围观人群。 梵色扭头看向重止,颔首道:“成。” 刚刚梵色那一番突变,周遭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眼里或艳羡或惊艳,已有不少人蠢蠢欲动要上前攀谈。 梵色看着我也不说话,倒是重止插嘴:“如此倒省得去一趟裁缝店,诶,我们先行离开。” 梵色素服模样忒禁欲了,搞得本帝姬平时想调戏调戏他都有点没好意思下手,瞧瞧现在这幅装扮,简直消人魂魄哟。 本帝姬越看越满意,忍不住上前理了理狐狸的衣领和鸦发,“阿梵,你偶尔也要多换换花色穿,只穿素服多单调。” 唔,不得不说狐狸偶尔穿一穿红色还是很招眼的,白袍衬出他一贯的清华贵气,赤服却将他九尾狐族的天性魅色糅合得十分完美,灼灼昭华冷艳逼人。 梵色着眼打量我一圈,微垂着眼皮,蓄着笑意颔首,显然很满意其成果,手下又捻了一片天竺花瓣,故技重施将自己的白袍也全数染红。 一旁的摊主早已呆住,两只眼都不够看似的,微张着嘴,满眼惊艳,周围已有不少人瞩目过来。 本帝姬很满意,拎着裙子笑眯眯问梵色:“呐,这样好看吗?” 我就地转了一圈,果真不是我眼花,梵色将我身上的衣袍化成了赤色。 小公狐狸以花为媒介,将花瓣点在我衣袍之面,花瓣触及布帛,化成鲜红,随即晕染至全身。 我讶然,再下一瞬,便见我一身青色衣袍幻成赤色。 (二百七十六)监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风有些大,将眼睛闭上,一会儿便到了。” 一路飞得十分迅速,眼前的灯火阑珊飞快至眼前流逝,耳旁呼呼作响,狐狸的声音隐约伴着风声吹进来。 狐狸一手揽住我腰身将我抱起,然后一脚蹬上窗台,走捷径离开酒楼,凌空飞行。 我随手指向窗外一处,“诺,那儿。” 喔,不才在下刚刚是有提了那么一句。 窗外? 梵色开口问我,“你方才看窗外,说想去哪里?” 这阵动静有些大,门外惊起骚动,不一会儿便听见走廊回响起脚步声。 我拍拍手,“倒是隐蔽得不错,不过不凑巧,本帝姬也不好糊弄。” 我冷哼,一手掐诀横空劈过去,厢房上空随即生出灵光,似是与一实物碰撞一般,紧着发出一阵不小的碰撞声,空气中弥漫气烧焦味,再尔后,凭空落下黑灰。 刚刚我们三人饭吃到一半便不对劲了,周遭有异样气息,在暗中监视我俩,重止这小年轻儿道行浅没察觉出来,我与梵色一早便发觉了。 重睛族长重喻动用术法在监视我与梵色。 我唇角笑意顿时冷下三分,冷笑道:“叫一个重止与我俩同行,限制我俩行动不说,自个儿还不放心,捣腾这等不上台面的东西。” 梵色垂眸看我,意有所指,“碍眼的有很多。” 我扭头看他,“呐,原来你嫌重止碍眼呀。” 梵色点头,“重止不在,就你我二人,逛得也自在些。” 我望着重止走远的身影感慨,“诶,我前两天还说重止这面泛桃花,喜事将近,你瞧瞧,桃花紧赶慢赶地就找上门来了。” 灰衣小厮连忙在旁引路,“三公子,请随往这边走。” 我捂着嘴笑:“你甭管我俩了,我们自有去处,你紧着出发,好叫人家姑娘久等。” 哟,还会合? 重止双手接过丝帕,定了定心神,“那成,我先行去一趟,稍后再与你俩会合。” 我从怀中掏出来丝帕,塞还给重止,“来来,人家不是说落了东西在你这儿么,这个拿好,待会儿还给人家,赶紧随小哥去吧。” “无碍,我同阿玄自行同游便可,勿需三公子领路。” “那帝君和玄仙儿两个?” 梵色难得肯管这等闲事,插了句嘴道:“阿玄说得是,今晚这间厢房本该是他主子订下的,三公子半道截了位置,本就理亏,既然人家以此为由请三公子过去叙话,你去便是了。” 孺子不可教也,“慌什么?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乱说,拿出你平时的模样来便成啦。” 重止面露窘色,拿手挠头,“我都不认识人家,你说……这贸贸然找上我,等会儿见到人家姑娘,该说些什么?” 我掩着嘴细声道:“三公子你镇定点,人家请你你去便是了,能如何?你这之前还说没看清人家姑娘的模样呢,这回正好见一见,诶诶!有戏啊。” 重止反应没我快,我推了他一把,重止回神看我,一脸不知所措,“玄仙儿,你说这要如何?” 那小厮见重止没反应,又催促道:“三公子,您这会儿可方便随我走一趟?” 哪家闺秀看上重三了,来势汹汹啊这是。 诶呦喂,搞事情了。 (二百七十七) 挤不出章节名请随意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对方给予莫大回馈,顿时又恢复本性一般,箍着我的手臂一紧,顿时又亲又咬,吻得十分色情,甚至有津液来不及吞咽,沿着唇角涎下。 唇齿交融,舌头长驱直入勾缠住我的,引诱我回应他的热情,我不知怎地有些难为情,舌头轻轻一动,舌尖勾了一下他的。 梵色一边轻咬我的唇,一边将我抱过去与他面对面,手臂往下滑,一手将按在我后腰,将我更贴近于他,开始加深这个吻。 我蹙眉紧闭着双眼,不知如何回他的话,只得拿手搭在他双肩。 狐狸拿牙齿在我唇畔啃噬,悄声呢喃出一句,“你现在这副模样也难得一见。” 刚消散下去的酒气骤然又提上头,脑袋瓜没由来给蒙圈了,面红耳燥起来。 这次吻得也很煽情,以往都嘛是跟饿了几万年刚放出来,亲个嘴都要把你活吞了一般。 下一瞬唇畔就被他擒住了。 小公狐狸你这样忽然煽情起来,本帝姬有点不习惯诶,我眼睛转了几转,“诶,你……唔……” “嗯。” “就这个?” “你那会儿为了假装醉酒,调动内息,引酒气上头。”梵色一边说一边拿手指摩挲我的面皮,“那副模样……面显红晕,香腮红粉,难得一见,所以不想让其他人也看见。” 梵色闻言侧目,一只手伸过来按住我下巴,将我扭过去与他对视,星光下他那一双狐狸眼极惑人。 “我们正好说说重睛族长之事。”我不自在缩了缩脖子,“对了,刚刚酒宴我托词醉酒,离开大殿那会儿,你为什么不让我看路,非摁着我的头自个儿带我出门?” 梵色懒散躬着上半身,一手搭在我肩头将我揽在怀里,脑袋就挨在我头顶上方,一出声鼻息热气全呵在我耳畔。 梵色低头,“嗯?” 我问狐狸,“阿梵呐。” 地面上的草坪也软,今晚到处都热热闹闹的,难得有一处僻静地。 “那好吧。” “你听话,我说不方便就是不方便,前边走两步就有河流,你若想放河灯,我们稍后再去,你今晚吃了不少酒,路走多了当心头晕,先行歇一会儿。” 梵色却转身,径直将灯笼手柄斜插在地面上,而后转身,二话不说拥我坐在草地上。 我一脸匪夷所思,“怎么不方便了?大过节的哪里没人,我就想去那儿嘛,那里有河,我可以放河灯。” 狐狸脸色却有些不正常,拿手掩饰一般,抵在唇边清咳了一声,“咳……唔,那处有人,不大方便,我瞧这处也不错,便移到这里了。” 我呀了一声,“诶,我刚刚指的地方,明明是有小亭台的,你怎么把我挪来这处了?” 这地方十分僻静,除了梵色手上提的那盏大红灯笼,周遭只有萤虫和月光得以照拂景象。 我睁开眼,眼前景象又换了一副模样,我跟梵色身处在野林之中。 我应声闭眼,果然不到半刻,耳边的风便渐渐小了,听见狐狸又在喊我,“阿瑶。” “风有些大,将眼睛闭上,一会儿便到了。” 一路飞得十分迅速,眼前的灯火阑珊飞快至眼前流逝,耳旁呼呼作响,狐狸的声音隐约伴着风声吹进来。 (二百七十八) 色令智昏 不才在下这会儿脑袋瓜抽搭了,做了一件特丢脸的事。 梵色一味只顾亲吻,我一时也没动静,仰着嘴让他亲,感觉到唾沫要流下来,还下意识吸了口气,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哎呦喂,小公狐狸舌头还在本帝姬嘴里头呢,这么一吞咽,我俩的舌头紧密搅在一起,梵色舌头直接就被我吸过来。 做完动作人就直接傻眼了,梵色显然也没料及,微停了一会儿,前额微倾,眯着眼,眼睫浓密遮住瞳孔精光。 而后舌头席卷而入,带着浓厚的侵略意味,我心头顿时突突打起鼓来,拿手抵在梵色胸膛处着力推搡,身形向后仰,两人总算拉开了点距离。 我呼吸紊乱,烧着脸喘气,瞪了一眼狐狸,“你做什么呢?” 亲就亲嘛,架势整个这般凶狠做什么,也不事先给个暗示,好歹让本帝姬有个心理准备呐。 梵色手却犹自箍在我腰上,今晚夜色不错,然而此刻他居高临下看着我,月光只模糊勾勒出他面皮的线条棱角,嘴角勾着,带出点邪气,怎么瞧都不怀好意。 我看得发毛,艰难咽了口唾沫,“我说,狐狸啊,你要知道,我上头还有个亲哥哥,那老不正经的自己不着边,在管教我这方面却十分苛刻,你要是敢没经过他同意就整这等幺蛾子,阿哥没折你几根骨头……唔……” 梵色却冷不防附身而下,轻啄了一下我的唇。 我顿时住嘴,警惕一般抵在他胸前的手紧了紧,预防他又挨过来。 小公狐狸却忽然笑了,在这片幽深寂静的丛林之中,笑得犹如勾人神魂的邪魅,昭昭吸引对方入其**局。 不才在下老毛病犯了,没留神给看呆了过去。 惊觉脑袋瓜一阵天旋地转,身形骤然往后,跌在草地上面,我顿时蓄力就要挣起,迎面却对上小公狐狸那张精致绝伦的面皮。 梵色抢先一步,一只手抄起我两手手腕,按压在我头顶上方。 亲吻铺天盖地接踵而来,细细密密落在我面颊之上。 梵色形容缱绻地吻在我眼皮之上,哄着我睁眼看他。 我方才在街上给他买的大红灯笼还插在一边的地面之上,我见他一双顶漂亮的狐狸眼染上桃红颜色,历来幽静安定的瞳孔深处此刻盛满潋滟,倒映出我的眼眸如星,璀璨了此刻度厄谷的夜晚丛林。 小公狐狸叼着我的唇,啃噬吸允。 “阿瑶……那到时候,还得请你向尤央帝君求求情,让他少折我几根骨头,我还得留着命娶你呢。” 我手被他禁锢着,气得拿膝盖骨顶他,嘴里啐了他一句,“你个……色令智昏……诶!” 梵色趁我骂人的功夫,一把抽了我腰间帛带,看我时眼底笑意灼灼生妖,“阿瑶,你方才不是在问亭子里的人在做什么,我现在不是在做给你看?” 我顿时反应,然而燥着脸,一时也不知如何说。 娘诶,这重睛族民风也忒豪放了,大过节的打野战呐,梵色这小年轻是被刺激了在这给我耍流氓呐?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二百七十九) 遂意 “说来我还未酬谢阿瑶……叫我钟情上你,以免得我九尾一族一脉单传,半途折在我这处了。” 梵色抽掉我腰带,随手又将我怀里的天竺葵甩至一旁,指尖挑开衣襟摸到我后背,已经在扯后边的肚兜系带了。 娘诶,叫你胡乱嘚瑟,这回被小公狐狸堵死话了。 “依我瞧着,择日不如撞日,阿瑶的再生之恩,今儿个在下便还了,唔……阿瑶你之前教过我,依照尘世旧例,这等大恩乃是要以身相许的,我这就遂阿瑶之意如何?” 这他娘的到底是在遂谁的意呀? 我心下恼怒,面上却笑得十分心虚,“不用客气……我说的那不过是凡尘俗礼罢了,你我位列神位,早已心如菩提,怎要得如此拘礼。” 小公狐狸充耳不闻,“要得……” 我今儿个系带绑得比较紧,梵色要解开得颇得费功夫,手在我背后挠啊挠,下巴抵在我肩窝处,嘴唇就凑近我耳垂,意有所指,“阿瑶你说,此等……重恩,叫我如何答谢?” 没等我回他,就又听他音色低靡,“唔……天地浩泽,赐福神抵与之同寿,轻易诛灭不得,不如,便以我成神为代价,叫我这无涯神途皆伴你左右,如何?” 我愣了一愣。 缓缓开口,“那不行!” “狐狸啊,一生的承诺未免过重。” “诶,你惯晓得我好美色,我现今钟意上你,指不定就是看上你九尾狐族的美貌皮囊了,现下这一份情还未来得及升华升华,巩固牢靠呢,万一中途我又瞧上哪家的美人了,变心了,可怎么整?” 本帝姬私以为,这一番话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十万分之有道理,但是小公狐狸却听得不怎么进去,我话音刚落,便见他眼皮意味不明地眯了眯。 眸色危险。 不才在下本能打了个激灵,连忙认怂,“嘿嘿!不过话说回来,阿梵呐,你有这个心意,本帝姬表示很感动,一定会慎重考虑,升华升华对你的情意,其实本帝姬这人还是很注重内在的,像你这么有修养有内涵的小青年,本帝姬很欣赏。” 小公狐狸置若罔闻,唇立马就压上来了。 舌头长驱直入,带着浓厚的侵略气息,压迫逼人。 手下一使劲,包裹在胸前的束缚应声脱落,然而随即又覆上压迫,另一只手密锣紧鼓往下摸索,一把撩开裙摆往里摩挲,触感干燥而又带着微微的刺痛感。 我猛然倒抽一口凉气,惊愕之余忘了挣扎,反叫令身上作威作福的混账狐狸有机可乘,微抬起头不轻不重在我下巴咬了一口。 挑衅似的,左眼睑处的朱砂泪痣横生妖气,勾勒出的一双狐狸眼邪魅得叫人惊心动魄,半分不见平日里那副清俊冷傲的模样,眸眼间全是勾人的兴奋之色。 看得我心肝直颤,勉强缩着下巴躲避梵色的啃噬,嘴巴得空,失声短促尖叫了一声,“阿梵!” 对方却置若罔闻,放弃了我的下巴,亲吻铺天盖地倾面而来,乱无章法难以躲避,最后在我耳畔叹息,“我要等不及了……阿瑶,怎么办?”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二百八十) 见好就收 亲吻铺天盖地倾面而来,乱无章法难以躲避,最后短暂停驻在我耳畔叹息,“我要等不及了……阿瑶,怎么办?” 啊?是喔怎么办怎么办? 诶!我特么地也想知道怎么办哟! 我胸腔处的那一刻七窍玲珑心又作威作福地鼓噪起来,震得我耳膜发麻。 哎哟喂,这副情景却叫我想起在遗桑谷的那次,娘的,那时候色令智昏差点没把持住,闹到最后却整出一摊子破事出来。 青瑶哟青瑶,你好歹是尊神,定性要足,这么屈服于皮相美色可怎么得了。 这次莫要心软,引以为戒。 我张嘴,勉力沉声道:“阿梵……” “嗯?” 小公狐狸压根没在意我这点抗争,反而手下越发用劲,我一身红裳被他扯得七零八落。 我龇了龇小虎牙,心下发狠反手揪住他的衣襟猛地一推搡…… “撕拉!” 呃……结果用劲过头将梵色的衣袍给扯破了,空气中陡然传来一道突兀的裂帛声。 这回总算成功收回小公狐狸的注意力,两人停住手下动作,大眼瞪小眼地盯着梵色的上衣。 那处正大喇喇地豁开着,平日里衣领总是遮掩至脖颈,现在敞开来露出精致的一字琵琶骨。锁骨下方的肌理分明,劲瘦而又显露侵略气息,然颜色却显现出病态苍白。 我暗自咽了口唾沫,自行找台阶下,“嘿嘿,不小心……” 小公狐狸反应过来,却只挑着眉满面调笑意味,不言不语即刻又俯身而下,我看准时机拿手肘抵在小公狐狸锁骨处,防止他靠近。 我拿眼瞪他,“你见好就收啊,再胡闹我生气了!” 狐狸笑眯眯勾着嘴角,眸眼含星的看着我,满嘴无赖,“我见着什么好了?阿瑶分明连个甜头都不肯给我。” 哎哟喂! 我眯了眯眼皮,趁着手没被钳制,当即掐诀念咒,幻出一条捆仙绳出来,指尖一挑,绳索飞速在小公狐狸身上滑溜。 梵色抵着地面上的手遂不及防被绳子捆住,也不见梵色挣扎,眨眼功夫,捆仙绳稳稳当当将梵色给困了个牢靠,梵色身体没了支撑,径直砸在我身上。 “哎哟!” 梵色身上硬邦邦的,分量不轻,我顿时叫骂了一声,手脚并用踹开他,末了长舒了口气,同时又警惕地打量了他一眼。 梵色身上牢牢捆着绳子,一动不动地躺在我边上,安分得紧,我顿时放心。 “好哇,胆子长肥了是吧?”我一边拉拢衣服,一边侧身拿手支颐脑袋,一脸凶狠睨着他,“你说!你错没!” 梵色一脸无奈地扫了眼身上,狐狸眼滑溜溜转了两转,满眼星光差点没晃花我,“阿瑶,我错了。” “说!错哪了?” “哪哪儿都错了,阿瑶不生气。” 说是在认错,然那口气可怜巴巴,活像是本帝姬色迷心窍要强上他似的。 我老神在在挑了挑眉眼,“哎哟,还挺委屈是吧?” 本帝姬摩拳擦掌正要发作,忽然耳尖听及前方有动静,有几个重睛族人正往我俩这边走踱步过来。 对了,这里是在野外,叫人撞见我与梵色这副形容多有不便,“你听听!有人要过来了,要是叫你刚刚那般胡闹下去,我看你青丘帝君的名声往哪摆!” 小公狐狸一脸淡然,“无碍,捏个幻术将这块地方封起来便成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