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顽徒失踪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一章 顽徒失踪 随着一声尖锐的鹰啸,打破了这片群山的宁静,声音穿透了整片云雾缭绕的山谷。雄鹰围着群山盘旋着,似乎一直在等待猎物的出现。直到它飞抵近山谷中间的清池时,才发现,那雄鹰的翅膀硕大无比,它所飞过的地方,留下了遮天蔽日的黑色阴影。 山下的清池,四周由群山环抱着。群山依次由低到高错落排列。山脚下,清池旁,一树树的桃花郁郁葱葱,顺着上山的路,两边铺满了紫色的不知名的花。溪流间、山与山之间,有很多砖石堆砌而成的大小不一的拱桥,大的链接山与山之间,竟能容下并排的两架马车通行;小的跨越溪流,却也足够容下行人往来行走。主峰最大的拱桥上,随风猎猎作响的道旗上写着“天启”二字。 这时,刚刚还在盘旋的那只巨鹰,速度极快地冲向了那座最高的主峰,伸出它尖利的鹰爪,像从天而降的剑阵一样划破长空。只听到“咔擦”一声沉闷的声响,碗口粗的树枝剧烈地晃动,破裂的树皮零落掉落在铺满石板的地面。随即这只巨鹰潇洒地落在道观广场的松树上。 广场中央,有一群正练剑的白袍少年。这些少年个个面貌俊朗,英姿挺拔。众少年没有因为巨鹰的到来,感到惊讶,自顾自地在继续练习着。 在他们身后,立着一根耸入云间、刻着很多类似图腾的巨大石柱,最显眼的是:一个圆形的符号,中间嵌着一个三角形,像一只眼睛一样盯着众人。石柱顶端,四根玄铁铁索从云霄突兀而出,连接着广场角落的四只巨石麒麟像,仿佛是一个布置好的法阵。 此时,道观的正门内,一位老者步态轻盈地走了出来,器宇轩昂,容光焕发。老者约莫五旬,身穿道人的长袍,手持一件法器。法器巧妙精致,底座应该是某种金属打造的,中间柄处修长,恰好让一只手轻松握住。法器最重要的顶部,像是一种玉石制作而成,看上去却比玉石更温润更有光泽,法器通体透着柔和不刺目的光芒。 五旬老道俨然正是一位修真高人。他稍稍昂起了头,捋了捋白色的长胡须。望着那只巨鹰,晃了晃手里的法器。法器周围微微浮现出一圈白色的亮光,一对鹰眼豁然出现在了法器的玉石上,这法器似乎有控制意念的能力,紧接着金属底座开始高速旋转,发出一阵悦耳的机械低鸣声。 巨鹰歪着头,像是听懂了老者的召唤,煽动翅膀飞向老道。落在道人的身边站立着,一对比,这鹰竟然比老者还高出许多。巨鹰“咿呀”一声,用头蹭了蹭老道的肩膀,这咿呀声,一点儿也不像是从它那巨大身躯里发出来的,乖巧甚至带着点儿撒娇。 “苍鹞,找到他了吗?”老道声如洪钟。 巨鹰也从喉咙里发出阵阵咕噜声回应着。 白须道人听到这咕噜声,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说道:“这小子学艺不精,只会耍小聪明。为了偷跑下山,竟然偷拿含水珠,不自量力从后山瀑布跳到天龙涧!” “找到他,回来定罚他背一百遍的《音魁咒》。”老道喃喃有词,一副生气的表情。 巨鹰煽动它的翅膀,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听着像是在大笑。 老道人气不打一处来,连这畜生都知道看戏一般地幸灾乐祸。他收起法器,拿出腰间的拂尘缓解一下当下尴尬,轻轻一甩搭在手臂上,气势汹汹地转身要进道观。 此时,一个身穿白袍,年龄稍长一些的英俊少年从正门走出来,风度翩翩。只见他腰里挂着一个葫芦状法器,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药”字,身后斜背长剑。 少年来到老者面前毕恭毕敬地躬身作揖,叫道:“天尊师父。”老道不怒自威,少年一直不敢抬头。似乎是——已经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老者看少年来了,微蹙起眉头,拂尘愤怒一扬,指着后山。 “青书,苍鹞刚刚探得,这小子是从后山跑的。以前怕他乱来一直没教他凌空之术,天启峰后面山势陡峭,那瀑布也是数十丈之高,他胆子也是够肥的。”老道被他口中所说的小子,气得咬牙切齿。 青书低着头认真听着,不敢应声。 “你到天龙涧去看看,这小子怕是跳下去生死难料了。”老道旋即换成了一幅伤心的表情,眨了眨连泪珠子都看不到的眼睛,阴阳怪气的继续说:“为师本想,你们两个好好勤学苦练,以便将来继承大统,没想到你师弟此等顽劣,不懂事。为师难过心酸啊。” 想来,这师父平时为师做道威严私底下却是个老戏精。只是他这夸张的表情,明眼人看了都觉得假,偏偏却把纯良的青书唬住了。 “师父,师弟他平时的确是调皮了些,但师父请勿过多担忧。小时候他也偷跑出去那么多次,都安然无恙回来了。哪怕这次,他从后山偷跑,也是带了宝林院的含水珠。”说到此处,青书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师父,直到见师父脸上没有露出难色,才继续说道:“这含水珠,遇水就会释放出一道隔水的护身屏障,纵然跃下数十丈悬崖,随瀑布落到天龙涧,也能保自身安全。师父不必多虑,小师弟聪明机警,定不会做伤了自己性命的愚蠢事。想必,晓天只是想下山看看,找找他母亲的线索,很快会回来的。但是这法器的丢失,却是属徒儿看管不力,宝林院是师父交给徒儿的,还请师父责罚训诫便是。” 平时少言寡语的姚青书,此刻也不知道为什么嘴巴如此利索,难道是被那个闯祸精师弟传染了?嘴巴刚刚噼里啪啦放鞭炮一样不听使唤。他正低着头准备领受师父的责骂,还有那把他和师弟小时候怕到现在,会咬人肉的戒尺。 “哈哈哈哈……”刚刚还怒气冲冲的天尊道长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其实是他心里的小算盘得到了满足,心想:“从小你便袒护他,遇事挨罚都是两个人同进同退,这倒也是幸事。晓天机敏聪慧,青书勤学善良,两人不分彼此。得此等爱徒,也是我天启宫之幸也!” “含水珠丢失这件事,等把那小子找回来再说。你俩少不了当着众弟子的面出出丑相,免得外人说我张庆远,为老不尊!教徒无方!管教不严!” “你现在带上苍鹞,马上找到晓天速速带回。这小子每次出去都把这大鸟留下,不管不顾丢给我们照料。有事的时候,他一个眼神,一个口哨就使得动,我们还要用法器咒语才能使唤得动它,还这么能吃!”天尊道人吹胡子瞪眼地骂骂咧咧着。 “外面太危险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天启峰呢,马上带他回来!” 说到此处,天尊道人眼神变得担忧起来……难于言道的不安。 “师父,徒儿定速去速回,把师弟安全地带回来。”姚青书看着眉头紧锁的师父,躬身作揖告辞道。 说完,姚青书旋身一个健步跳起。须臾间,已跃入数丈开外的空中。随后在半空定住,双手抱拳合紧,竖起食指与中指,口中念念有词。这一气呵成的动作,便是道家施法常用的姿势。 苍鹞也是灵动十足,通得人性,听到口诀,随即朝姚青书飞过去。 姚青书见势脚跟微微发力,借力轻轻跃起,踩在了苍鹞的背上。待站稳后,落身打坐,随苍鹞飞了出道观。 天尊道人望着乘巨鹰御风而去的徒弟,慢慢消失在远处的云雾中,轻叹口气摇了摇头。 “老头——” 天尊张庆远迷迷茫茫听到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连你最心爱的徒弟都保护不了吗?”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黑影,突然出现在天尊身后。黑影昂首挺拔,手中拿着一柄全身黝黑的圆鞘剑,双手交叉于胸前。他整个头,被一个黑色的金属面具罩住,声音从厚重的面罩内发出变得沉闷而骇人。 “当年,我就说过,把他交给我,让他过一个平凡人的生活。” 黑影的到来似乎并没有恶意。 “千机,你我都知道,他脑袋里有一些记忆,并不是他自己的,这就注定他不能成为一个凡人,而且少跟我提带走他的事。”天尊好像早已习惯这个叫千机的黑衣人存在,没有回过头去看他。 “二十年前,虽然是你从乱军中把他救出,但你教不了他,你杀人成性,难道要让他变成你这样嗜血吗?你就是一块又臭又硬,没有感情的石头。连他的母亲也不会答应的。”在天尊道人的映象中,眼前的千机,就是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自己当初是不可能把心爱的徒儿,托付给一个冷血的杀人武器的。 “老头,我比你年轻,可以多护着他几年。他现在也只剩下我们俩了,只怪当年我没能保护好他的母亲。要不然,也能如我所愿,让他做一个凡人。”千机的声音虽然骇人冷血,但却能感觉到他对于洛晓天的关切。 “我现在去把他找回来,然后再把他带走!在你这里,他学的本事,连我的一招半式都接不住。”千机话语间非常坚定,加上声音从面罩内发出,更加给人压迫感。 “人都还没找到,倒是先把条件说好了,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傲慢无礼!”天尊冷冷一笑,轻哼了一声。 千机也冷笑一声,轻蔑地看了一眼天尊道长,转过身去。 两人背对着背,谁也不服谁。像极了两个小孩,因为抢同一个玩具产生的嫉妒心。 率先打破僵持局面的是千机。 “我先走一步,我比你了解他,我知道他在哪。你除了一天到晚管束他,明白他心里想些什么吗?知道他需要什么吗?” 说完,只见千机从平地一跃而起,轻而易举地纵身越过了道观的围墙,在日光下化作一道黑影,速度飞快。 “千机……”天尊本想再交代些什么,转身发现,他早已经跳出高墙。只能看到一团黑影穿梭在天启峰的云雾间,越来越远。 “我行我素,来去无踪,这么多年了,都不改改!” 天尊道人轻叹自语道。 然而也正是因为此人的出现,让他陷入了一阵良久的思绪中。 天启峰,原本只是一座普通道家弟子修练的道观,坐落在远离凌阳城北面的郊外。站在峰顶朝南看,可以依稀看到凌阳城的全貌。 凌阳城——只是南虞国一座名不经传临海的南方小城,偏安一隅。即便是二十年前,北方连年的战火也不曾给这里带来大的破坏。 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世世代代捕鱼为生。众多的深水港,也让这里的港口比其它临海城镇多了几个。并且这里还能产出整个大陆四成的鱼胶,就连南虞国、北卫国两国贵族们身上穿戴的珠宝,大部分都出自凌阳城。南虞国皇帝的皇冠上——那颗整个大陆最大的珍珠,就是这里出产的。听说,当年因为这颗珍珠,有一家三代的采珠人都被海妖吃了,只剩下一个才十三岁,一起出海采珠的孩子,死里逃生带回了这颗价值连城的珍珠。 然而二十年前,南方的偏安,北境却在殊死战斗。 这个大陆南方的南虞国与北方的北卫国,因为铁炉圣山的归属,发生了有史以来最为惨烈的一场战斗,双方都在这次战斗中伤亡惨重。 直到战争后期,战场才出现转折点。 南虞国因为得到圣山神女驾临,皇帝随后下旨前线撤军。并与北卫国签订停战协定,全军退守铁炉圣山一带,由精兵护送神女回京都。 而此时,北卫国得知圣山神女的消息后,顾不得停战时的约定,誓要抢回圣山神女。 当南虞国还在准备退军之时,北卫国利用自身骑兵优势趁机连夜拔营,举兵围剿追击南虞军。 由于双方战线距离短,北卫国不再忌惮已经失去火炮优势的南虞北境军。南虞国骑兵数量少,火炮撤退途中难于发挥作用,机动性也远不如北卫的黑羽军。有着大量骑兵优势的北卫黑羽军,在平原上快速冲击撤退中的南虞军各部,这种场面可以说是一场屠杀。 在整个撤退过程中,大约三十万南虞军,丧命于北卫黑羽军追击的铁蹄之下,从此南虞国戊边北境军名存实亡。拱卫北大门的重要军事力量也荡然无存。 南虞在战争初期收复了大片北方疆土,但也因为这次已经溃不成军的惨败,无法重新组织起来继续抵抗北卫军,再次将北疆拱手送了回去。从此划江而治,铁炉圣山也被一分为二。 也就是在那场战斗中,还是婴儿的洛晓天呱呱坠地。 面对黑羽军的包围追击,南虞国兵败如山倒,剩余残部散落在战场每个角落。 夜晚,月朗星稀。北境的一座破庙里,哇地一声婴儿啼哭,打破了战场难得的宁静。此时护送队伍仅剩百名精兵守在破庙,保护着神女一行人。 婴儿的啼哭声,惊动了遍地斥候的黑羽军。没过多久,北卫军就把破庙团团围住了。破庙外是北卫军漫天火把,把天地照的通红。 一场以多凌少的混战就此展开。北卫军在集结完后,开始对破庙发动了进攻。虽然南虞国的百名精兵个个不惧生死,拼死抵抗,连随军的伙夫都拿起了铁器加入了战斗。但是,经过一阵激烈的厮杀混战,还是抵挡不住有数量上优势的北卫骑兵,南虞军护送队伍死伤大半,剩下的士兵分成了几股各自突围出去。 黑夜下的混乱中,也不知何时,为了躲避黑羽军的追击,洛晓天和母亲走散了。 护送洛晓天的队伍,一行五六人来到了一处小山村。 为了摆脱身后追击的黑羽军,无奈之下,几人只能暂时躲进了一对老夫妇家中,老夫妇家还有两个八九岁的幼儿。南虞士兵给了老夫妇一些钱两,并且跟老夫妇交代好了,不要对外人声张。 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几人正准备起身出发时。探路的士兵透过房屋门缝发现,四周早已被北卫军围的水泄不通。北卫军士们骑着高头大马,着一身黑色铁甲。 而老夫妇一家远远地躲在北卫军包围圈的外面。老妇面露无奈的表情,眼睛还含着泪。一行人知道他们被这家人出卖了,只能试着拼杀突围出去。 然而,几个南虞精兵毕竟势单力薄。很快,有几人便被北卫军射杀,只剩下最后一名兵士,怀中抱着还是婴儿的洛晓天。 最后那名兵士走出门外,手持长剑,护着怀里的婴儿。经历过昨夜的厮杀,分不清敌我的血已经在他脸上干了。整张脸上,只能看到他无所畏惧的神情,发着光的眼睛。 兵士扫了一眼周围的北卫军,再看看怀中熟睡的婴儿,眼里带着愧疚和不安。他把婴儿轻轻地放下,知道自己大限已至,用满是鲜血的手蒙住了婴儿的眼睛。大喝一声:“莫伤婴孩!”然后举剑在自己的颈部一挥,鲜血喷出,兵士砰然倒地。 见此壮烈情景,在场的有些北卫军也感慨动容。 远处的老妇更是哽咽不止。 为首的北卫军将领,见所有南虞精兵已被剿灭,起身下马来到洛晓天面前,拔出宝剑大喊道:“夷邦余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团黑影突然从后面的草堂内破门而出,像一支开拔了旋转的箭一样。伴随木质门板的破裂声,黑影趁北卫将领动手前,一把抱起了地上熟睡的洛晓天。 这个黑衣人正是千机,他一路连夜寻来,总算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及时赶到。 正当北卫军将领还在错愕之间。 千机二话不说,用拇指在手中圆剑鞘口轻轻一挑,一柄通体寒光,细长的剑随鞘而出。他单手接住长剑,顺着剑出鞘的剑势,在北卫将领眼前一挥。 这北卫将领来不及半点反应,那高大的身躯砰地一声,倒地不起。 其他围在旁的北卫军,见状惊恐万分,恐怕这铁头怪是个妖物,喊杀着冲到千机面前。 千机轻轻往空中一跃,避开北卫军的包围圈。定在半空,挥舞着长剑,长剑快速地形成了一圈带着光的剑弧。 众士兵惊讶抬头时,千机手里施放的剑弧像是被附了魔法一样,幻化成一束束无形的剑雨,落向这一群士兵。百来个北卫士兵抵挡不住这密密麻麻,连续不断迎头而下的剑雨。顷刻间,身上的铁甲破碎,纷纷倒地。 千机收剑入鞘。在定立的半空中越过满地死尸,落在空地上,没事发生一样,背起洛晓天自顾自往前走去。 在他的身后。是几个死去倒地的南虞精兵,百来个北卫黑羽军横七竖八的死尸,已经倒在地上或者还停在原处的战马。还有——那老夫妇一家四口的尸体。 血雾把那初升的红日染成了血色,暗红的日光照在千机身上,影子越来越远,越拉越长。 第二章 白衣少女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二章 白衣少女 凌阳城。最近因为海祀节的原因,出海的所有渔船都已经停航了,错落有致地停在避风的港口。桅杆林立,倒像是列好了阵形的士兵们。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越来越多。原来就有很多南来北往的客商,加上这次海祀节的影响力,自然多了很多来看热闹的游客。 南虞国这几年来风调雨顺,连年的征战也停了,皇帝还减免了很多赋税,人民安居乐业。所以这海祀节也顺其自然地办得一年比一年好。海祀节还没开始,城中的各行各业,变得比往日更加热闹了。 要说最热闹的,还是城西那几间赌坊,人声鼎沸,门口的赌客络绎不绝。有赌性正浓赢了钱大喊大叫的;有输了钱付不起赌钱挨了揍,抱头哀嚎的;有妇人抓住了正赌钱的自家男人,一边往外拉扯一边破口大骂的。 当然,也有因为怀疑对方出老千而大动干戈的。 只见,原本站在赌坊门口的打手壮汉,被里面的伙计吆喝了进去。此时,一位妙龄的女子,正被几个瘦小的伙计围在了赌桌中间。这姑娘死死抱住赌桌上下了注的银钱,瞪着水汪汪的大眼,樱桃小嘴不服气的撇着。众伙计只是牢牢地围住了姑娘,因为忌惮男女有别犹豫着不敢靠近。 “本姑娘赢遍天下无敌手,别说你们这小破地方,就是天子脚下,京都最大最豪华的赌坊,也不曾这般对我无礼过。姑奶奶我天赋异禀,十赌十赢,我倒是要看看谁敢为难我,谁敢对姑奶奶胡来!我呸——” 这姑娘虽然看起来年纪善小,但却伶牙俐齿俏皮得很,舌战赌坊众人,大有咄咄逼人的气势。看她轻纱银装,头发梳理的精致,细看却是有些无礼蛮横。 不过,依现在看来,目前也分不清到底哪边占理。赌客们被闹的也没心情打牌了,都一同站起来围着看热闹。 姑娘并没有将赌坊的伙计放在眼里,正在把桌上的银钱往身上的小挎篼里装。 伙计们见状。不得了,我们一群大男人在看着呢,哪容得你这般放肆。互相看了个眼色,壮汉打手带头一起围扑上去。 见势不妙,白衣姑娘赶忙起身应对,顾不得桌上剩下的银钱了。 “小叽!” 白衣姑娘娇喊了一声。只见突然从她的小丝绸挎兜里,蹿出一只灰黑相间的小萌物,迅捷地跳到了桌子上。 那萌物用圆滚滚的屁股正对着众伙计,忽地释放出一股刺鼻难闻的白色烟雾。白色烟雾一瞬间在整个赌坊弥漫开来,众伙计和赌客都还未看清这小东西是何物,便已被熏得眼都睁不开。那白色烟雾,闻入体内更是让众人呕吐不止,纷纷抢着夺门而逃。 一阵混乱过后。伙计们发现,刚刚那姑娘此时早已不见踪影。 也不知那姑娘是如何趁乱逃走的。心情大好的她,一蹦一蹦走在城西的大街上,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身后被她搅得乱哄哄的赌坊。 姑娘骄傲的“哼”了一声,笑着嘟起小嘴,心里还是有些不解气,自语道:“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再欺负本姑娘!” 话音刚落。只见街边的钱铺里,一个少年被两名巡捕用力推出门外,踉踉跄跄地撞在她身上。随着两人的重心不稳,一个转身,双双跌倒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白衣姑娘不偏不倚地扑倒在了少年的身上。 少年样貌俊朗,眉宇间透着英气。正一脸惊讶地看着压在胸前的白衣姑娘。 两人四目相对,姑娘羞红了脸。看着身下的男人良久才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尖叫,迅速抽身起来,鼓着绯红的的腮帮怒目而视。 少年也跟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穿了一身藏青色的右衽长袍,高大挺拔。 少年见衣姑娘生气了,自觉理亏。于是,赶紧对她躬身做了个揖道:“姑娘,刚刚鲁莽,多有得罪,给你赔个不是。” “喂,你这毛贼!抢了钱铺不成,还想轻薄本姑娘。真是太欺负人了,让那巡捕带你去府衙收监才对!”白衣少女恼羞成怒。自己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没人敢欺负自己,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姑娘……”这俊俏少年被骂的尴尬,却又不敢还口,说话有些支吾。眼神也只得暂时避开白衣姑娘的怒目,心想:这女子伶牙俐齿,刁蛮任性,不能跟她硬碰硬,要先避避她的锋芒。可又细想,不对啊,她刚刚骂我是毛贼流氓,我不作声不就等于默认了吗? “我不是抢钱铺的毛贼……也不是什么好色的流氓!我叫洛晓天,天启峰天尊道长,是我的师父。我怎么还成了你说的毛贼?” 眼前这个俊俏少年,正是洛晓天。他偷下山以来,一直在找母亲的线索,并去了母亲的旧居。虽然小时候偷偷去了很多次,但是他总觉得,那旧房屋里面有什么秘密一直在等着他去解开。这一次,他终于在母亲存放各种西域香料的库房中,找到了一份钱庄的存票。存票上记录的不止有银钱多少,还记录了一个带密锁的储物盒。他觉得这存票里的物品或许能找到:母亲为什么失踪,为什么自己拥有不属于这个世界记忆的些许线索。 两人继续当街僵持着。面对洛晓天的解释,白衣少女根本没有选择原谅他。 “你还狡辩,问问小叽就知道了。好人坏人,它鼻子可是很灵通的……对了,小叽呢?小叽,你没事吧?”白衣姑娘慌忙打开挎兜,伸手进去,小心翼翼的摸寻。这时,挎兜里面探出了一个灰黑相间的小脑袋,眼睛周围有一圈白色的绒毛,黑色的小眼珠滴溜溜的灵活转动,正小心谨慎地探查着外面的情况。确认外面安全后,顺着白衣姑娘纤细修长的手指往外爬出,爬到了她手臂上卷缩成一团毛球。 “太好了!小叽,我还以为那小子把你压扁了”白衣姑娘抚摸着趴在手臂上的小叽,确定了它并无大碍。 “看吧,小鸡都知道我是好人。不过,它也不像只鸡啊。我只是比较好奇而已,哈哈!” “你……”白衣姑娘被气到语塞,“它叫小叽,不叫小鸡——” “不都一样吗?你看过《龙猫》吗?,感觉它跟那只龙猫挺像的?都是肉嘟嘟的。” “什么龙啊猫的,它!就!叫!小!叽!” 洛晓天心里暗自觉得自己好笑,心想:跟你说《龙猫》你也不懂,更别说宫崎骏是谁了。虽然,我的映象里有他的存在,但他应该不可能出现在这片大陆上。 “姑娘,既然大家无恙,那我就告辞了!小鸡,再见!”说完,伸手摸了摸小叽的头。 “站住!” 正在这时,一个蛮横霸道,语调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他们两人身后传来。 “犯了事就想跑吗?你们还真不怕死!在我的地盘上出老千,你们两个是里应外合吗?今天没把事情说清楚,道理讲清楚,谁也别想走!给我先围起来。” 这说话阴阳怪气的,是一个挺着个大肚腩,留着一小撮胡须,穿了一身华冠丽服的大胖子。 洛晓天认得此人,他就是本地有名的富绅恶霸,名字叫沈坤。 沈坤带着赌坊里被欺负地一身狼狈的伙计们,把洛晓天二人围住。站在沈坤身边的壮汉打手,喘着粗气瞪着眼,犹如一尊黑脸罗刹。 白衣姑娘见状,吓得悄悄地躲在洛晓天的后面,刁蛮任性变成了现在依人的小猫模样。洛晓天晃着肩膀,左躲右闪,指着身后的白衣女子,示意挑事的众人,意思是:你们要找的人在这,可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白衣姑娘见洛晓天毫不怜香惜玉,恼羞地用粉拳在洛晓天的肩膀上捶了两下,轻声细语地说:“别再躲!先救我。你要赔偿,刚刚撞倒我的损失。你不是什么天尊的弟子吗?先用你的凌空之术,吓吓这群酒囊饭袋,保证他们等下跑得比兔子还快!” 听白衣姑娘这么一说,洛晓天心底喊苦:我哪会什么凌空之术,长这么大,师父也没教过我。天天让我打坐,背道经,背没人练没人听懂的《音魁咒》。要不然就是些花拳绣腿一样的简单招式,到现在都还没实战过。 洛晓天不敢接她的话,只能轻轻咳嗽两声,掩盖此时的尴尬。 “诸位好汉,有事好商量。我与诸位素不相识,怎么一见面就要喊打喊杀。”说完转过头,悄悄地问白衣姑娘:“你倒是惹了什么祸,这群牛鬼蛇神,好像恨不得生吞了我俩。” “我凭本事赢的钱,哪是我惹祸!现在你可是站在我一头。”白衣姑娘躲在身后怯生生地低语道。 沈坤和众伙计看他俩叽里咕噜,交头接耳。好像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顿时更恼怒了。 “老爷,别跟他们废话了。他们不见棺材不掉泪,让他们尝尝苦头才行!”沈坤身边一个瘦小的伙计,此刻仗了人势,急不可耐地想挽回刚刚在赌坊被羞辱的面子,怂恿沈坤下令动手。 沈坤本就怒火中烧,被小伙计挑唆一番,心中更加不悦。 “都给我上!”沈坤大手一挥,令众手下扑将上去。 排头的壮汉虎躯一震,犹如泰山压顶,朝洛晓天他们冲来,瞬间感觉地动山摇一般。其他瘦弱一点的伙计,手里拿着棍棒,咿咿呀呀胡乱大叫着,跟在壮汉身后也一起杀来。 白衣姑娘见势不妙,也没有见过少年的身手,不知道他能否招架得住,心想:完了! 洛晓天此时倒是泰然自若。下意识地先把原地呆住的白衣姑娘推到圈外。随后,运出一套拳脚。朝着排头冲来,气势汹汹的壮汉一步跃起,鲤鱼跳龙门一样翻过了他的头顶。身轻如燕,稳稳地落在壮汉的身后,让来不及回身的壮汉扑了个空。趁他还未定身,洛晓天转身出腿,使了个回旋踢,一脚打在壮汉的后脑勺上。“啪”的一声,清脆作响。 洛晓天这一势动作,也是干净利索,一气呵成。对于第一次实战的他来说,顿觉血脉贲张,暗自兴奋。一旁的白衣姑娘也连连叫着好。 只是洛晓天高兴的太早了。一回神,一片棍棒,劈头盖脸地朝他身上打来。洛晓天迅速扎稳马步,整个身体往下一沉,灵活地躲过棍棒加身。伙计们扑了个空,控制不住前倾的身体,洛晓天不假思索地使出一记扫堂腿,攻向对方露出空档的下路。伙计们本来就摇摇欲坠的身体,被洛晓天施了一脚的力,掀翻了一大片。瘦小的伙计们人仰马翻,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洛晓天刚刚定身,那扑空的壮汉早已转身过来,朝着洛晓天冲撞过去。洛晓天已经来不及反应,被壮汉一把抱起,挣脱不了,身体整个飞了出去,被壮汉狠狠地摔在柱子上。“砰”的一声,洛晓天倒在柱子下痛苦不堪。 才过了一个回合。洛晓天毕竟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等场面的实战,到底还是吃了亏。躲在一旁的白衣姑娘惊慌失措,尖叫失声,担忧起洛晓天伤势。 在一边看着热闹的沈坤,满意的笑了。摸着他稀疏的胡须,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 打斗声惊动了街边的路人和摊贩,全部齐刷刷地看过来,你一语他一语议论纷纷。 洛晓天强忍疼痛,站起身。壮汉见他起身,并不想罢手,继续朝他扑了过去。洛晓天没有立即躲开,等到壮汉将要近身的时候,侧身一转,巧妙地躲过壮汉的进攻。然后顺势出掌,一掌打中壮汉的后肩,壮汉哪来不及躲闪,一头栽在了刚刚洛晓天撞击过的柱子上。“哇”的一声惨叫,壮汉的眼鼻跟柱子来了个亲密接触,鼻梁处伤口潺潺地流着血,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哇——打得好!”刚刚还在担心害怕的白衣姑娘,此时拍起手掌兴奋不已。倒地的伙计们和领头的沈坤倒是面面相觑,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们也想不到自家魁梧的金牌打手会被这小子戏耍。 就目前看来,洛晓天靠自己的机智和灵巧还是占了些便宜。但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也顶不住这皮粗肉糙的壮汉长时间的缠斗。眼前最好是想个脱身之法。 “诸位,停一下,不打了。切磋武艺点到为止,这位牛兄……”洛晓天正忙着想主意脱身,随便给壮汉编了个称呼,反正他也的确像头牛。“哈哈,出门在外交个朋友,不必要争个你死我活的,这位老板,我把这银钱还你便是。” 这些倒地不起的伙计也是一脸疑惑,沈坤倒是一副自得其然的表情,狡黠一笑。 “拿来。”洛晓天走到白衣姑娘面前伸出手,悄悄的说了一句。 白衣姑娘自然不肯,明明是两人占了上风,为何却要把这银钱还回去。洛晓天也不能承认自己打不过人家,这样岂不是丢了天启峰的脸,丢师父的脸。洛晓天见白衣姑娘有些不服气,自己便抓住她的挎兜,两人拉扯了一会。白衣姑娘自认拗不过洛晓天,只得停手作罢嘟嘴斗气。 “来,老板,银钱在此。”洛晓天取出挎兜里的银钱,小心翼翼放在一个倒地伙计的面前。“那便就此别过了。” 说完准备拉着白衣姑娘离开。 “站住,说得倒是轻巧!你们在我的地盘出老千,还伤了我的人,只是还回了我的银钱就想一走了之吗?”沈坤是个商人,自然会用商人的方式,计算的清清楚楚。没讨到便宜还当着这么多人丢了脸面,还是觉得自己吃亏了。壮汉看懂了沈坤的眼色,立马露出了黑脸罗刹的凶像。 这时,洛晓天看到不远处的府衙,几个巡捕闻见了打斗声正朝这边走来。心生一计,指着众徒身后喊道:“衙差来了!” 沈坤和众徒,循着洛晓天手指的方向回头看去,果真是有几个巡捕朝这边走来。 “快走!” 洛晓天见沈坤一众人回过头去看巡捕,趁他们没来得及反应,一把拉上愣住的白衣姑娘,一起往旁边的小巷跑。 沈坤回头见他俩跑了,气急败坏地用脚踢了几个倒地不起的伙计,厉声说:“赶紧追啊!” 就这样,洛晓天和姑娘在前面跑,一大群赌坊伙计在后面追,几个府衙的巡捕追着赌坊伙计。场面甚是搞笑! 第三章 误闯王府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三章 误闯王府 几番追逐之后,洛晓天带着白衣姑娘,顺着一颗大树,躲进了城外一处豪华的高墙深院内,总算是甩掉了赌坊众人。 才刚脱离险境,白衣姑娘便质问道:“喂!我问你,这些人明显就是欺负人来着,为何屈就于他们,把我的银钱给他们?哼!” “小姑娘,你倒是说得轻松。那胖子是这城中富绅,凌阳城到处都有他的行当,到处有他的人。再说你这钱财也要不得,这是不义之财,一个姑娘家的,爱财如命,混迹赌坊?”洛晓天觉得眼前这姑娘刁蛮任性,救了她还不知感恩,一点道理都不讲,是该管教管教她。 “什么不义之财,你还偷人家钱铺呢,对于我来说,不偷不抢就是取之有道,轮不到你在这教训我。这天下恶徒多的是,你是天启峰的嫡传弟子,不去行侠仗义,却要在这里欺负我一个小姑娘不成?”白衣姑娘果然还是伶牙俐齿,洛晓天竟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你还是看好你的的小鸡,免得一会我不在,被那帮人抓去做了晚餐,哈哈!”洛晓天想过过嘴瘾,气气这刁蛮的黄毛丫头,杀杀她的威风。“还有,我没有偷人家钱铺,只是我不能证明手里拿的存票是我自己的,也就是没办法证明我妈是我妈,钱铺里发生的都是误会。” “小叽!”白衣姑娘娇喊一声。 原来是小叽从挎兜里出来了,只见它跳上了这庭院花园的围墙。突然,众身一跃,跳到了院子的另一端,一转眼就不见了。 白衣姑娘见自己宠物跑了,着急的追了过去,洛晓天摇摇头也无奈地跟上。 两人穿过院子一处圆形的拱门,顺着中间的石板路,环顾花园四周寻找着小叽的身影。 这院子甚是别致。有花有草,有山有树,有小桥有流水,有一池荷花,有亭台楼阁,更有虫叫鸟鸣,像是置身于一幅图画中。 “什么人?竟敢私闯北安王府!”内花园楼台的正门处,站着一个身材并不高大,声音却很洪亮,好似家丁模样的老伯。他显然是愤怒了,两撇八字胡随嘴巴开合上下抖动,看起来很是滑稽。见两人面生,确定是闯入王府的陌生人,大喊道:“快来人!捉拿毛贼!” 洛晓天一日内两次被人唤做毛贼,心里免不了叫屈。白衣姑娘这时倒是懂得应变,一机灵就往外跑,嘴里对洛晓天喊着:“快跑!” 洛晓天很是惊讶于白衣姑娘下意识的反应,她不会真的是毛贼吧。不就是为了躲那些赌坊流氓误闯进来的嘛,跟人家解释清楚赔个不是就好了,免得重复钱庄里那样的误会。 “你能往哪里跑?妹妹,我们可不会飞。”洛晓天制止了正往外园跑的白衣姑娘,一把拉住了她白色的长裙。白衣姑娘顿感尴尬,心底暗骂洛晓天。娇哼一声悻悻转身回到洛晓天身边。 没过多久,内院正门涌入了一大波,统一穿着黑色的锦衣长袍,衣着得体的带刀内卫。手里拿着寒光闪闪的雁翎刀,个个身强体壮,身手不凡。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将洛晓天二人围住。 “把人看紧了,待我去禀报王爷。”这说话的八字胡家丁,看这气势应该是王府的管家了,此时正恨不得马上去邀功请赏。 洛晓天本想解释一番,看那管家踩着小碎步,急冲冲地入了内廷便作罢。心想,等会见了主人再说吧,本就是我们不小心误入打扰到了人家,被人家当成了毛贼。 良久,那管家返回了花园,吩咐内卫们把洛晓天二人押送到了正堂去。两人也只得乖乖地跟过去。 到了正堂内,两人被这气势恢宏的屋子惊艳到了。 只见这正堂宽敞明亮,雕梁玉栋。从家具盆摘到瓷器字画的摆放,都凸显着亲王府的主人,优雅的贵族身份。此时,正堂中间的牌匾处,一个熟悉的图案引起了洛晓天的注意,那不正是天启峰广场中央,那一根石柱上的图案吗?一个圆形的符号,里面正好嵌着一个三角形。当年问过师父,这符号虽不是天启宫的专属标志,但也不是随处可见的,怎会此处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正堂上方的座椅空着,主人还未到,管家却早已毕恭毕敬的躬身等候着了。 过了片刻,从正堂后面,被屏风隔断的侧门处,步态稳健地走出来一位高大挺拔的中年男子,面容祥和却不失威严。男子虽到中年,且留着浓密苍髯,双目却依然炯炯有神,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王者之气。年轻时也不乏是个美男子。 中年男子走到正堂上方空着的座椅上坐定。 管家适逢其会地吩咐女婢送上糕点清茶。一切就绪后,才开始指着身后被内卫带进来的洛晓天两人说:“王爷,这二人便是老仆在内花园抓获的毛贼,也不知他们来府中是何目的,是不是该严刑拷问一番。老仆怕这些毛贼伤了王爷。” 管家口中的王爷,就是当朝皇帝的亲弟弟——北安王赵康义。当年正是他率领北境军收复了南虞国北疆全部领土,其中就包括铁炉圣山,自此皇帝封他为北安王,有北疆安定之意。 然而好景不长。二十年前,也是因为他,在抗击北卫国的圣山守卫战中。由于撤退的失误,导致三十万北境军子弟,丧命于圣山下。 回朝后,因自责难担。觉得自己愧对死去的三十万北境军,愧对皇帝。不顾文武百官的反对,自辞元帅之位,把兵权交还给了皇帝。自己却带着家眷老小,退居在这凌阳城中的宅院内。 北安王正襟危坐,没有过多理会管家的话。 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呵呵一笑道:“我还没见过如此打扮的毛贼呢。你二人说来听听,为何光顾本王的府邸。看你二人也不像求钱财,也没那本事要得了本王性命。” “王爷言重了。我俩并非是什么毛贼,也不是来骚扰王爷的刺客。说来话长,我和这位姑娘刚刚在城中路遇到歹人,一路被追着纠缠不脱。我们为了躲避凶徒,无意闯入了王爷的府邸。本想躲过危险离去,但却被这高墙阻于花园中。恰巧被这位老伯发现,误以为我俩是毛贼。小生打扰到了王爷清净,还望王爷见谅。”洛晓躬身作揖,态度诚恳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陈述了一遍。 北安王看洛晓天尊敬长者礼貌有加,更不像是毛贼,不由得仔细端详着他。 “对呀,晓天哥说的正是。我们本来就没打算进来,要不是你这院子外面的那颗大树,我们也不会轻而易举地进到你家里来啊。”白衣姑娘语气傲慢,还是那种见了谁都不服气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旁边的管家,冷哼一声。 墙外那大树,枝叶都伸进院子里了,也没人修剪,要不是管家看家不力,他们也是进不来的。这下,反倒把这责任推给了管家,气得管家敢怒不敢言,额头冒冷汗。 “好像谁愿意进来似的,困在这高墙深院中,非得把我给憋出病来。”白衣姑娘喃喃细语,数落着生活在王府的无趣。 管家本来就生着闷气,见这姑娘无礼,马上厉声喝道:“放肆!” 这下就连洛晓天都觉得尴尬难堪了,恨不得马上把她塞进这地缝中间去。心想,你是来帮倒忙的吗? 没想到的是,北安王竟被她逗得哈哈大笑。瞬间觉得这两个孩子有趣的很。 “你们谁家的孩子啊,谁是兄长,谁是妹妹?叫什么名字?”北安王话语亲切,许久没人聊天,兴致一下子被这两个孩子提起来了。 “王爷,其实我俩也是刚刚才认识,并非什么兄妹。我叫洛晓天,天启峰天尊道长的弟子”洛晓天自报了家门,却不知身边白衣姑娘叫什么,于是对她使了个眼色。白衣姑娘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妥协回答道:“我叫陈安安,无门无派,普天之下都是我的家。” “原来你是天尊道长的弟子,我和他可是故交,其实按道理,你应该叫我一声叔叔,哈哈哈哈!这姑娘又是你的朋友,看来确实是误会一场。”北安王高兴地大笑起来,示意内卫全部退下了。 几人只言片语便熟络起来,像是早就认识了一般。剩下那管家闷声低头,明明是抓了毛贼大功一件,现在反而像是做了错事。 “但是说又说回来,你俩毕竟是私闯了我的府邸。本来呢,至少也要挨个板子。不过,看你二人,甚是会讨人欢心。今天就留下来,陪本王畅饮几杯,当是给本王赔了个不是,你们二人觉得如何?” “多谢王爷。小生虽然不胜酒力,但也愿陪王爷共饮一杯。本是小生过失在先,王爷宽宏大量,没有计较晚辈的过失,反倒是让王爷费心了。” “小叽还没找到呢,你们要把小叽还给我。”陈安安突然想到,小叽刚刚跳进了另一边的花园,到现在还没见踪影呢,开始担心起来。“喂,洛晓天,你只想着喝酒的事吗?” 北安王听了一头雾水,什么小鸡小鸭的,他可没听不懂。 “王爷,我这朋友养的一只宠物在王府花园内走丢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可否到花园内去找找。” 王爷这才明白小叽是只宠物,点了点头答应了他俩,唤出了管家。 “安排人帮安安姑娘找到那只小鸡,好生照看着,可不能出什么差池。” 管家毕恭毕敬地答应了一声是,领了命令退了下去,但却是一头迷雾——什么小鸡?长什么样? “王爷,那我们也先退下了。只怕安安姑娘的宠物认生,陌生人不好接近,我们也过去找找。” “你们去便是,我会吩咐守卫,这府邸内的院落楼台,随便你们二人进出。酒菜备好,我会叫人请二位过来,这酒可不能不罚。哈哈哈哈……” “多谢王爷!小生先告退。”洛晓天回应到。然后和陈安安一起退出了正堂。 洛晓天本来担忧的心终于放下了,没想到一天之内遇到这么多的事。好不容易寻得了母亲的遗物,钱庄里却被人误会;阴错阳差地帮助半路撞见的陈安安,还惹祸上身被一群人追的没处躲;然后误闯进了王府,还好北安王是自己师父故交,要不然今天真是太倒霉了。 洛晓天两人回到刚刚事发的内花园,分头在花园各个角落寻找着小叽,一起帮忙的女婢们,也奔走于连接各处院落楼台的走廊。 陈安安不明白,为什么平日乖巧的小叽会跑丢,这种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除非是…… 北安王府实在太大,两人已经翻找了几处地方,仍是一无所获。 他们排查着王府一间间房屋,已经到了一处废弃很久的园子里,正当两人准备放弃的时候,园子里依稀传来一阵叽叽声。 “是小叽!”陈安安兴奋地手舞足蹈,一时忘乎所以,抱住了洛晓天的胳膊。 只有陈安安知道这就是小叽的声音,于是她开始不停地喊着小叽,小叽…… 小叽听见主人的召唤,叽叽叫着回应。两人循着声音传来方向走去,但是杂草丛生,而且有的比人还高,挡住了视野。明明听到声音就在附近,却怎么也看不到小叽的身影。 越往里走,园子里的路都没了,只有一大片比人高的野草枯枝。看来,这园子已经荒废了很多年,难怪女婢们都没来这里找过。听着小叽的声音,陈安安有些着急。也顾不得裙子被一次次挂住,拨开杂草丛继续往园子深处走。 小叽的叫声越来越近了。就在洛晓天他们以为,马上能看到小叽的时候。一个不留神,两人脚底突然踩空,来不及做出反应,双双失足掉进一个被厚厚杂草覆盖的洞中。 第四章 石室遇险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四章 石室遇险 凌阳城海祀节,还有两日就要开始。城中每家每户此时正精心准备着节日的祭品,祈祷来年风调雨顺。 渔民们在节日那天,会把美酒银钱等祭品装在小船里,投入海中。让祭品顺着洋流,飘向海妖出没的海域。海妖看到祭品,就会浮出水面,张开比渔船还大的嘴,带走所有祭品。渔民们通过这种方式,寄希望于海妖来年不再兴风作浪,不破坏渔船,不食人性命。 但这也只是渔民们求得的心理安慰。街上的酒馆内,有几人正在议论昨日被海妖吞没的商船。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这是旎虹国进贡南虞国的商船,船上全是奇珍异宝。 几个人的对话,都被邻桌的姚青书听在耳旁。虽说他也听过海妖的传说,但也不由地感叹,这妖物竟有如此神通的本领,一艘大船只够他一口。此刻肚子正饿着要吃饭,就当故事来听。 姚青书下山以来,寻遍了城中大街小巷,也是未见师弟身影。凌阳城中人员混杂,主要是怕洛晓天再惹出什么祸事,免得回去被师父责骂禁足。 “老爷,我们就这样放过他们两个了吗?我看那小子的拳脚,倒像是天启宫的人,他们跑不掉的。” “你们这些蠢材,人都跑了,马后炮!你们确定看到,他们从正门进了文惠庙吗?” 众伙计点头回应。看他们的样子,也并不像是撒谎,但洛晓天并没有去过文惠庙,众伙计一定是看走眼了。 对话从阁楼上传来。说话的人,正是刚刚和洛晓天他们发生摩擦的赌坊众人。沈坤带着几个手下正在楼上饮酒吃饭,几个手下被洛晓天一顿羞辱,到现在还念念不忘要讨回面子。 楼上众人说的话,刚好全部被姚青书听到了。他们口中所说的天启宫弟子,应该就是洛晓天没错。姚青书继续听着,想要从这群人口中获得更多些信息。 沈坤把刚刚拿回的银钱大约估摸了下分量,往桌子上一扔,对着鼻青脸肿的伙计说道:“这些银钱,那小子也还回来了,你们几个各拿十两去。此事罢了!” 沈坤也知道,做赌坊生意的。当赌客赢的太多,超过赌坊限制的时候,账房就会想方设法止损。陈安安运气太好,伙计们只是找个借口,把损失拿回来,然后再把她赶出赌坊。既然钱都拿回来了,也算没怎么吃亏。 “老爷,小的们也是为了保您的面子啊……” 这个不识趣的伙计话都没说完,沈坤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啪”的一声,吓得其他伙计都不敢出声。 “文惠庙是什么地方?那是朝廷的宗庙,他们两个能轻轻松松地从大门进去,要你这颗小小的脑袋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你要造朝廷的反吗?”沈坤火冒三丈,脸上的肥肉气得抖动,大喊一声:“滚!” 姚青书听完楼上众人的对话,心中免不了诸多的疑惑,但至少有了洛晓天行踪唯一的线索。结完账,便离开酒馆,朝着文惠庙去了。 姚青书并不知道,洛晓天此刻正被困在北安王府的废弃花园中。 王府花园内。 寻找小叽的洛晓天和陈安安,失足掉进了一个洞中。洞口到底的距离竟然有十几米,好在许多枯枝杂草掉落在洞底,两人落到洞中后并无大碍。只是这么高的洞口,加上无人进出这个废弃的院子,两人该怎么才能出得去。 适应了进入洞中暂时的昏暗以后,洛晓天借着洞口射进来的光线,环顾四周,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原来,洞里还有一条有亮光的秘道,只是不知通往何处。 “喂,你看!好像这边有出口。” 陈安安有些喜出望外,紧挨着洛晓天,抱着他的胳膊,用手指着密道口。洛晓天早就看到了,只是此刻他觉得,这个地方太不寻常了,有些不可思议,心中顿感不安。 两人顺着密道朝着亮光处走去。进到里面才发现,眼前竟然是一处宽敞明亮的石室。 石室里面亮着灯烛,显然是有人经常来,而他们掉下来的洞口应该就是这间石室的通风口。 更惊人地发现是,石室里堆放着许多黄金白银,奇珍异宝。各种金银器物摆放地整整齐齐。看上面精美的纹饰图案,有些是北卫国的,有些是旎虹国的,还有一些是南虞国的,剩下的应该是西域的风格。 洛晓天看着身边呆住的陈安安,用手推了一下她,说:“是不是看傻眼了?这应该是北安王存放财物的密室。” 陈安安会心一笑。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小叽往外跑出去却没回来。 “原来这小家伙是为了我啊,看我刚刚在街上丢了银钱,现在,找了这么多的宝藏来寻我开心。哈哈” “你可别异想天开了,我们只是不小心掉下来,恰巧进了这密室。也别打这里的主意。有我在,不会让你犯错的。”洛晓天觉得陈安安的想法简直是莫名其妙。 “喂,你可别小看人了。小叽聪明着呢,它本来就有嗅金觅银的本领,只是不想告诉你。现在长见识了吧,这些都是它帮我找的。哼!” “哈?大小姐,你俩真是好搭档,它负责找,你负责偷?” “闭嘴,小道士!我说过,不拿不义之财,你真把我当成小偷了吗?”陈安安有些生气,举起粉拳要打洛晓天。 “停!你听到了吗?”洛晓天制止了吵闹的陈安安,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外面传来的声响。 原来是小叽的声音,虽然隔着石室的墙壁,但还是能依稀听到。 两人从石室中的另外一个入口,循着小叽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通过石室中的这条新发现的密道,两人终于走到了外面。 只是到了密道口才发现眼前已是悬崖绝壁,原来这条密道是通往海边的。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被山石围成一圈,天然形成的深水港口。海水应该是从靠海那面的山岭底下灌进来的,也就是说,对面的山石底下,有一处隐藏在海面下的缺口。而他们头顶的十几米处,或许就是刚刚那个院子的围墙了。虽然找到了出口,但是也只能依靠下面峭壁的断石往下走,头顶的悬崖光秃秃,没有路到上面去。 “小叽!” 陈安安终于看到小叽了,兴奋地大叫。 峭壁的下面。只见小叽蹲在一处已经被海水淹没,仅剩一部分露出海面,孤零零的黑石上。 “小叽应该也是找到石室后,出不去,像我们一样到处找出口。然后跑到了海边,涨潮之后就回不来了。”洛晓天看着还在叽叽叫着的小叽,觉得它又可爱又可怜。“我们从这边的断石下去,带它上来。” 两人通过层层叠叠的断石来到了海边,却没有办法靠近小叽。洛晓天环顾四下,希望能找到工具搭救小叽。无意间却发现了一条被砂石掩埋的铁索,这铁索脚掌大小,淹在海面下,一直延伸到小叽蹲着的那块黑石上。 洛晓天发觉事情越来越离奇。峭壁上的石室,石室里的奇珍异宝,还有这片奇特的海域和这条粗大的铁索。 借助这条铁索,洛晓天踩着海水来到了小叽面前。当他抱起小叽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 海面下一个黑压压的庞然大物随着波涛若隐若现,好似鲲鹏临渊,看不到头尾。 洛晓天凭借他生来就有的那些记忆。想起一本名为《拾遗记》的书籍,其中有一段记录:“有宛渠之民,乘螺旋舟而至。舟行似螺,沉行海底,而水不浸入,一名沦波舟。” 洛晓天把眼前这庞然大物与《拾遗记》中的描写联系在一起,这不就是螺旋舟、沦波舟吗? 洛晓天呆在海面上有些迷茫。他有些混乱了,他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多。 这个时代,谁才有能力造出那海底的巨舟。在他的那些记忆里,确实有很多巨舰潜船,但那些明显不是这片大陆有的。他脑中的那些记忆,到底属于哪里,虚幻却又如此真实。 难道脑子里的这些记忆都是来自未来的画面?当年自己的母亲又知道些什么样的秘密? “喂!你倒是快回来啊。”陈安安看洛晓天原地不动便朝他大喊,“是被美人鱼给迷住了吗?” 洛晓天这才回过神,转身往回走去。 陈安安抱着失而复得的小叽,各种亲昵。并不知道洛晓天刚刚看到的一切。 两人回到了石室,继续寻找着出口。石室中,共有三处通道,一处是两人掉下来的通风口;一处通往海边;一处还不知通往何处,也是唯一能走的路。二人只能跟着密道往前走碰碰运气。 “小叽有嗅金觅银的本事是真的吗?”走在密道中,洛晓天若有所思,想确认一下小叽的这种能力。 “你以为我拿你寻开心吗?那当然是真的。” “那你知道他为何要去海里的那块礁石上吗?” “不是你说的,它找不到出口,瞎转,涨潮回不来了吗?” “这解释不通,它离开的并不是很久,潮水涨落也没那么快。还有,它应该守在那个装满金银的石室才对。唯一的可能就是,刚刚那沦波舟内有乾坤。” “小道士,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是不是小叽找到海底的奇珍异宝了?你想独吞是吗?” “我说我看到了海妖,你信吗?” “你以为本姑娘是吓大的吗?海妖也是海鲜,一道菜而已。” “它很大,大到你无法想象。” “那就是很多道菜!” “对啊!很多道菜,你是个吃货吗?哈哈!” 洛晓天被牙尖嘴利的陈安安逗笑了,跟这个乐天派待在一起,已然忘了还深处险境中,肚子还饿着。 没想到这密道这么长,应该都是沿着海岸线开凿出来的,隔一段便有一个采光口,还能闻到海风的味道。这么大的工程修建在王府地下,包括刚刚所看到的一切,是不是都跟北安王有密切地联系。 走到密道的尽头,终于看到从上面蜿蜒下来的台阶,台阶最上端就是石门了。 两人喜出望外,来到顶端的石门。观察四周,触动机关,石门轰轰隆隆地打开了。 第五章 初遇佳人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五章 初遇佳人 没想到这石门竟然是一尊金色的雕像伪装而成,这雕像头戴旒苏冕冠,身着冕服,腰缠玉带,脚踏金履,上书“南虞高宗文惠皇帝”。 陈安安从石门中先跑了出来,张开双臂深吸了一口气。 “再不出来的话。我真的,要被憋死了!” “嘘……别说话。” 洛晓天警觉地发现,远处有一群黑甲红披的南虞士兵正往这边奔来。两人见状,赶忙回身躲在雕像的后面。 “大殿之内不可喧嚣,免得扰了先皇神灵。速速把这贼人抓来。” 南虞士兵的首领吩咐着众甲士,留下了几人在大殿门口,带着剩下的甲士到别处去搜查了。洛晓天心生困惑,刚刚出来就被发现了吗?还是全副武装的士兵来搜捕。好在留下的那几个甲士忌于大殿内的皇帝灵位,随便瞧了几眼,并未察觉到异样便撤出去了。 “那里的银钱宝物我可是没动过,要抓也是抓你的,是不是背着我私藏了?”陈安安的刁蛮又在此时表现出来了,看她被士兵们吓得,都还没被发现,就开始急着把洛晓天往外推了。 “可别胡闹,看样子不是冲我们来的,恐怕是这里的皇帝们,像你一样闷得慌,跑出大殿透透气,被士兵们当成贼人了。”洛晓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编了个故事故意吓吓陈安安。 “住嘴!你再吓我,我可要喊了!” “喊吧,反正你不是牙尖嘴利吗?刚好可以试试能不能敌得过他们的刀剑。哈哈!” “你……遇见你太倒霉了,没一件好事。” “我发现你好像说反了。” 正当两人在斗嘴的时候,一个白影从大殿前的围墙一掠而过,跳到了另一边。 洛晓天看到这个白影太熟悉了,这不就是自己的师兄姚青书吗? “安安,你在这里等我,哪里都别去。我先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你要丢下我跑吗?让我一个人陪这些鬼怪?”陈安安的话语中明显是害怕了。 “别怕,我一会就回来。不是还有小叽吗?”洛晓天安慰着陈安安。“我不去摸清楚外面的情况,我们是出不去的。” 此时的陈安安进退两难,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选择先留下。 洛晓天交代完,便追着白影而去。他不明白,为何师兄为了找自己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此刻师兄正深处危险之中,那些士兵,肯定在满院搜捕他。 无奈的是,这庙宇也如王府一样大。虽来到了刚刚姚青书消失的院落,却连师兄的影子都没看见。如此森严的庙宇内,更加不能大声叫唤师兄的名字。 洛晓天突然明白什么叫做贼心虚,一路东躲西藏。哪怕找不到师兄,也要先摸清宗庙内的情况,好方便等下脱身。何况,胆小的陈安安还在等着自己呢。一队巡逻的士兵朝他走来,洛晓天迅速抽身躲进了离自己最近的房屋中,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你是谁?” 洛晓天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靡靡之音。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洛晓天怔住了,东躲西藏的心虚让他手足无措,生怕再惹出麻烦。 屋内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白衣少女,绰约多姿。要不是女子模样娇美,形态端庄,洛晓天都以为这便是陈安安。他看着这美丽动人的姑娘,心想,即便是窈窕仙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两人四目相对。洛晓天被眼前的天仙妹妹迷了眼,她的眼睛里好像有一个无形的漩涡,自己被深深地吸引了进去。洛晓天定定神,这也太花痴了,可不能让这位姑娘误解了自己的来意。 “你好。”各种打招呼的方式在洛晓天的脑子里憋了很久,结果嘴里只冒出一句你好。 “你是在找人吗?”姑娘朱唇轻启,柔声细语问到。 “对,我在找人。一个朋友。”洛晓天确是在找人,只是此刻脚步好像被这个屋子里粘住了,时间也慢了下来。 “找我弟弟吗?他到大殿去了呢。” “哦,不碍事。”洛晓天心想,我并不是找你的什么弟弟,自己也根本不认识他。 “我差人帮你唤他过来吧。” “多谢了,真的不必,我自己过去。”洛晓天只能婉拒姑娘的热心,他怕再说下去,又不知道该作何解释了。换做他人,恐怕他早就跑了。 “给你。”姑娘拿出一块粉色的手帕递到洛晓天面前。洛晓天迟疑地伸手去接,手帕的香气扑面而来。 “你额头有汗。”姑娘“噗呲”一笑,被洛晓天的狼狈模样逗笑了。“你是和我弟弟一起去猎场刚刚回来的吧,看你满头大汗。” 洛晓天心想,我连他弟弟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也不曾去过猎场,该怎么回答。我总不能跟她说,我是刚刚翻了几个高墙累出来的汗吧。 “小姐,要走了。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门外传来一个女婢的声音。 少女听到女婢的声音答应了一声,对洛晓天嫣然一笑,然后向门外走去。这笑容让洛晓天六神无主,本想说些什么,奈何担心被发现不敢出声。姑娘离开以后,洛晓天心里空了一半,看着手里的手帕。 姚青书自离开酒馆以后,一路来到了文惠庙。凭借自己的轻功已经在宗庙内探查了几个来回,却一无所获。只看到与洛晓天身形相似的一个富贵公子,和一个白衣富家小姐。酒馆的那帮人应该是把这个富贵公子误认为成洛晓天了。 没想到的是,洛晓天误打误撞地来到了文惠庙。当洛晓天看到师兄翻过高墙的身影时,此时的师兄已经准备离开文惠庙了,两人一墙之隔错过了。洛晓天不知道师兄已经离开,依然冒险在宗庙内寻找。 “女贼,别跑,给我停下!” 宗庙大殿外,一个贵公子捂着鼻子追着陈安安大喊大叫,一大群甲士也闻声赶来围捕陈安安。 躲在大殿的陈安安,见洛晓天离开良久却还未返回,越来越觉得害怕,便忍不住往大殿外跑去。 刚到门口,碰到了一个王公贵族模样的男子,见陈安安喊了一声,你是何人。陈安安被吓得失声尖叫,小叽从挎兜里跳了出来,对着贵公子一顿乱喷,熏得他倒地乱窜,眼泪直流,陈安安见状拔腿就跑。 洛晓天听到陈安安的喊叫声,已经赶了过来,一把拉起陈安安往安全的地方跑。事发后,南虞士兵越来越多,稀里哗啦地聚拢过来,对洛晓天和陈安安进行围追堵截。 两人慌不择路,跑进了一个封闭的院子,无路可走的两人只能站在原处等待机会突围出去。士兵在他们的四周围成了一个圈,最后一个赶到的贵公子,累得气喘吁吁见到他二人开口就骂。 “好大的胆子,也不怕得罪先皇神灵,私闯宗庙是杀头的死罪!” 洛晓天已经不想做任何解释了。看这贵公子模样也是一个纨绔子弟,不会听自己讲道理的,他把陈安安护在身后准备大战一场。 “呦……看着还挺厉害,看你那样子,怕是连本公子都打不过。”贵公子开始趾高气扬地挑衅洛晓天。 “要不要来试试,赢了你就让我们走。”陈安安开始顺坡下驴激将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贵公子。 “好啊!本公子刚好太久没有活动筋骨了。你们今天怕是走不了!” “晓天,你给他点颜色看看,灭灭他的威风。哼!” 陈安安话刚说完,洛晓天已将脚下的一根木棍朝那贵公子踢了出去。只听到贵公子“啊”的一声惨叫,木棍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腹部,倒在地上鬼哭狼嚎,刚刚的威风劲也瞬间没了。 “一局定输赢,你输了!”陈安安开心到表情像是要起飞。 “给我上!”贵公子表情痛苦,愤怒地命令身边的将士上前。 “哼!耍赖。”陈安安说着便伸手从挎兜里掏出了小叽,往贵公子身上扔了过去。 只听又是一阵惨叫,这贵公子今天已经被小叽虐了两次了,恐怕以后看到这生物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将士们见状,慌忙地往前围捕洛晓天二人。洛晓天势单力薄,他们人多势众,这种阵容的场面他很难应对。 就在两人以为要被束手就擒的时候。突然感到身后一紧,双脚离开了地面,整个身体被什么东西提了起来。 原来是苍鹞将他们两人救起了。苍鹞带着两人飞到了空中,地上的所有人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飞走。 苍鹞带着洛晓天两人,飞到城外不远的一处山丘上,将他们放下。而姚青书早已在此处等着了,正是因为在城中苦寻无果,他才不得不安排了苍鹞冒险飞进城中寻找二人。 刚刚被放下的陈安安有些惊魂未定。苍鹞飞在空中的时候,她全程都是闭着眼睛。洛晓天倒是从小就习惯了,苍鹞是他小时候救上天启峰的,刚破壳而出的小苍鹞,连进食的能力都没有,是洛晓天悉心照料将它慢慢养大的,只是没想到这家伙能长到这么大只。 刚见面,姚青书便开始教训起了洛晓天。 “晓天,你越来越不听话了,你知道这次师父有多生气吗?” “青书师兄,其实不用担心的,我办完了事情自己就回去了。你知道的,师父从小就把我盯得死死的,也很少让我下山。我又不是纸糊的,难道要一直让你们保护着吗?总得让我自己去解决自己的事情吧。我真的已经不再是那个顽皮的小晓天了。” “你还狡辩,刚刚要不是苍鹞,你俩早就被那些官兵给抓住了。还有,大白天的,竟然跟一群赌坊的人当街打斗,你以为师兄不知道这些吗?你现在倒是说的轻松,难怪一直以来师父要禁足你在山中。” “师兄,别这么严肃。我这次可是在我娘的旧居中有了大发现。你来看看……” 洛晓天拿出了身上的钱庄存票,展开给姚青书看。姚青书看过之后,也没有再责骂他了。毕竟他下山来,也只是为了找到他娘亲的一些线索罢了。而且姚青书也是一直支持他的,只是师命难为。见师兄不再生气,洛晓天向师兄介绍了陈安安。并把这几日的见闻大致告诉了姚青书,包括连陈安安都还不知道的,那艘停在海底,巨大无比的沦波舟。 姚青书结合洛晓天的描述,想起酒馆那几个凌阳城居民的对话。他本来也不信什么妖魔之说,便把昨日海妖袭击旎虹国进贡商船的事讲了出来。 “我也是在城中听闻,海妖昨日袭击了一艘商船。那商船是旎虹国来给南虞国皇帝进贡的,据说船上都是奇珍异宝。难道那间石室中的旎虹国贡品,就是海妖抢掠后藏匿在那里的吗?” “师兄,这北安王府,开凿如此巨大规模的密室暗道,还在后山海边藏着可潜入海底的巨舟,恐怕这北安王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只是再过两日就是海祀节了,如果海妖胃口太大,觉得凌阳城贡献的祭品太少,免不了会像前几年一样,兴风作浪一番。为了凌阳城中的百姓,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此事,那就不能不管了。” “晓天,不是师兄袖手旁观,只是我们力量太渺小。先回去给师父通报一声,再做打算如何?师父知道事情真相,也会出手帮忙的。” “师兄,万万不可。师父的性格你我都知道,我回去免不了要被责罚禁足的。更不能把事情告诉师父,师父肯定会召集天启宫所有弟子下山除妖的。那妖物一口能吞大船,何等厉害,我们不能让师兄弟们卷进来。这件事,我倒是有有办法了。” 洛晓天分析得头头是道,姚青书也觉得他所说的甚是有理,不能拿全宫上下的性命来冒险。但是他也不能亲眼看着师弟以身试险,所以对于是否除海妖的事有些犹豫不决。 “洛晓天有办法除海妖,我肯定站他一边。如果再加上师兄帮忙,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对了,不是还有这能飞天入地的异兽吗?还有我的小叽呢,哈哈。” 陈安安看出了姚青书的担忧,表明了自己是支持洛晓天的。平时她害怕这害怕那,但对于一起除海妖的事情,倒像极了一个女侠模样。倒是让洛晓天对她刮目相看了,一脸的不敢相信。陈安安看着他的那副表情轻哼了一声,像是在说,让你小看本姑娘。 姚青书见拗不过两人,也只能答应了下来,打消了先回宫向师父禀明情况的想法。 三人找到一处客栈暂且住下。在客房内,洛晓天对两人讲述了自己的计划,然后商定明天开始分头行动。 夜深时分,凌阳城灯火通明,街上夜市来往的人潮熙熙攘攘。洛晓天独自站在客栈的阳台,眺望远处点点渔火的港口。 他拿出怀中的香帕,不由得会心一笑,心心念念着自己的手帕姑娘。这黑夜里的海面,初入夜时波澜不惊。待到海上生明月,确是惊涛骇浪,波涛汹涌。此刻的洛晓天就是那惊涛骇浪,手帕姑娘就是天边的那轮明月。 第六章 海妖真容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六章 海妖真容 凌阳城北安王府的某处阁楼中,洛晓天心心念念的手帕姑娘端坐于镜台前。只见她朱唇轻启,抿了一下手中红色的口脂,然后随手放下。这一连串举手投足之间的姿态,让见此情景的人好似如沐春风。 手帕姑娘梳妆完毕,走到窗台前,看了一眼昨日去祭拜过的文惠庙方向。心中若有所思,莞尔一笑。 “小姐,小姐,少爷出事了。”慌乱的女婢从门外小跑了进来。 “他不是每天都要惹些祸事出来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手帕姑娘已经对弟弟的顽劣习以为常。 “小姐,这次可不一样。王爷要让少爷挨板子,三十大板啊,还要关地牢,说什么要交给皇上发落。少爷肯定是招不住的。” “什么?带我去看看。”一听到是三十大板,关地牢,手帕姑娘对弟弟心生怜悯,急切地让女婢领她去找人。 女婢只是将她带到正堂门口,便害怕到急急忙忙的退下了。手帕姑娘独自进到正堂,看了看里面的情况,寻着弟弟在何处。正堂两边站着数名威严的内卫,北安王正坐堂中,横眉怒目,身边还有一位朝廷的地方常驻官。 “爹爹,素素给您请安来了。” 手帕姑娘正是北安王的女儿,王府里的大千金,名叫赵素素。北安王赵康义,当年一共娶了两房。正妻生了——女儿赵素素,儿子赵元希,只是在赵素素成年不久便过世了。偏房小妾多年以来一直无子嗣,赵素素母亲走后,姐弟俩就唤她为姨娘了。 “你是来给那逆子求情的吗?你简直跟你娘一样,都喜欢护着他。他现在如此顽劣,难管教,不就是你娘宠的吗?再放任下去还不知道以后惹出什么祸端来。” “爹爹。要不是因为元希从小大病一场,导致如今心智不全,他也不会到处惹是生非。况且,元希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本性善良,只是顽劣了些。父亲大人如此严厉,本来责骂责骂,惩戒一下便可,为何现在要打三十大板,还要押入地牢。我做姐姐的也有责任,没有管教好弟弟,请爹爹拉去一起打板子得了。如果娘亲在天有灵的话,看到今日之事,不知道她该有多伤心。还请父亲大人开恩,收回家命,要不然女儿便长跪不起。” 话音刚落,赵素素径自跪在了正堂前。 “连你也要来气我!你知道他昨日犯了何事吗?他竟然调动我南虞朝廷的将士,去街上追捕两个闯文惠庙的毛贼,这种事地方官自会调派巡捕乡勇处理。那些将士可都是直接归朝廷管的,哪轮到你来指使。本王当年自卸兵权,早就不能调拨朝廷军队,他倒是本事大了去,敢调遣文惠庙的将士跑出城。”北安王说起此事,气得喘着粗气,对儿子恨铁不成钢,今天不给他点颜色是不会罢休的。“本王已经请王大人来处理此事了,他自会秉公处理,上报朝廷。你给我起来!” “爹爹,还有王大人。我弟弟只是年少顽劣,并不知道此事重大。念他无知,还望王大人能网开一面。”赵素素依然跪在地上求着爹爹。她知道,如果今天救不成弟弟,等到他被押入牢中便更难了,所以她必须据理力争,让爹爹改变主意。“如果硬是要定我弟弟的罪。作为姐姐,我是不会坐视不管的。我会禀明太后知道,让她老人家帮我去讨个说法,我不信她会不管自己的亲孙子。” “王爷,这事倒不是兹事体大。您唤老臣来决断,还是如方才所说,王爷用家法小惩就是了。如果一定要定罪,那真的是为难老臣了。” 旁边的王大人看赵康义父女俩争吵,夹在中间甚是尴尬。两次三番欲言又止,为了避免事态越来越严重,这次忍不住说出原委。 “王大人,天下是皇上的。犬子私自调遣朝廷军队是重罪,怎可家法处置了事。要是传到皇上耳中,那本王就是大逆不道,违背圣恩。” “王爷不必多虑。这军中文书,我会命人记录好的。守卫队指挥使有权调拨士兵出城抓人。王爷爱子护宗庙心切,便随队一同出城。” 这王大人倒是懂得左右逢迎,也看出了北安王的心思。其实整件事,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儿子调遣过军队,主要是怕有人借此事在皇帝面前制造是非。在南虞军中,毕竟北安王仍有众多身处要职的旧部,虽已无兵权,但影响力还在。而对于亲王干涉军队皇帝是不可容忍的。 其实,北安王这是欲擒故纵。特地请来了王大人,要他以朝廷的名义秉公执法,更是铁面无私支持王大人。这些都是为了让自己掌握主动,以免给人落下口实。这件事,两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王大人,虽说是指挥使的命令,但犬子无军中职务,他是不得参与军中事务的。如果王大人觉得本朝律法治不了他的罪,那本王也是不会放过他。”北安王知道这王大人已经给足了自己面子,自然也要给他一个体面,顺便也惩罚惩罚自己儿子,给他长点记性。“素素,你起来吧,要多谢王大人。至于你弟弟,打十个板子让他张长记性。” “多谢王大人秉公裁决。”赵素素终于放下了心中担忧。起身后,对王大人行万福礼,随后对北安王道:“爹爹,素素告退了,不打搅父亲大人公事了。” 赵素素见父亲点头示意,退出了正堂。她在走廊中小跑着,心中急切地跑向弟弟受罚的地方。 只听见院子里响起数十次“哇哇”的大叫声,赵元希趴在石凳上一阵鬼哭狼嚎。当赵素素赶到时,板子已经打了一半。赵元希见姐姐来了,顿时眼泪汪汪的大哭。 “家姐,爹爹也太狠了,我可是他亲儿子啊,我屁股都没知觉了!” “小崽子,才十板子就受不住了吗?看你以后还听不听话,爹爹交代了多少次,不要跟军中人员有来往。你为何不听?没把你下大牢,交给朝廷发落,你就烧香拜佛吧。你知道爹爹方才的用心良苦吗?”赵素素怕弟弟不理解北安王的用心,想要开导他。 见赵元希还趴着痛苦呻吟,赵素素心软了,不忍再骂他,命人先将他搀扶进卧房上药休养。 赵素素守在弟弟的卧房门外,直到里面渐渐地没了呻吟声才离开,起身返回自己房中。 突然,一个黑影落在王府院内一处偏僻的角落。赵素素见状本欲叫王府内卫追捕,一看黑影进了父亲书房中,便疾步跟了过去。 赵素素跟着黑影来到父亲书房前,正欲推门探查屋内情况,只听到里面传来爹爹的声音。 “既然确定他们还在城中,也探得他们有行动,那为何没有查到他们计划何事?” “主上,他们现在住在城中一处客栈中,不好探听情报。只在城郊的时候,听得他们明天将有所行动。” “你多派几人盯住他们行踪,若有异动随时报来。我在府内还有事,如果事情紧急,发信号在老地方等本王。” “是——!” 门外的赵素素心里一团疑惑,爹爹所做何事,如此神秘,这么多年也不曾知道府内还有这样一群黑衣人。只是父亲做什么也不是她需要关心的,看爹爹没有危险,刚刚只是虚惊一场,径自转身回房去了。 凌阳城郊的海岸边,白浪翻滚,零星有几只海鸟逆风飞在海面上寻找着食物。 洛晓天驾着马车带着陈安安,来到昨日发现巨舟的海边。停稳车,几番寻找,才确定石室密道的大概位置。紧接着卸下马车上的物资,拿出绳索,选择好合适的位置后,将绳索固定在一棵大树上。 “安安,等会我下去,你在上面等着就行。”洛晓天找到一处安全的崖壁,将绳索放下崖底。 “你怕我是倒霉蛋吗?为什么不让我下去。昨天的事看来,我是你的幸运神。”陈安安不想让洛晓天小看自己,也要一起跟着去。 “你听我的话就是了,我很快上来。昨晚说好的,按计划来。” 不等陈安安还有话说,自己就顺着绳索,开始往下攀爬。 没过多久,洛晓天降到了悬崖底。晃动了三下绳索给陈安安提示,表示自己安全落地。然后走到海边,朝陈安安挥手。陈安安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费力地朝崖底扔下了几捆已经摆在悬崖边的渔网。 洛晓天拖着百斤重一捆的渔网,来回几趟地将渔网抛在海底的巨舟上。接着,把悬崖上用来攀爬的粗绳,底部余下的一大截拉近海边,抛甩入海底。 洛晓天取出含水珠,含水珠在阳光下泛着彩虹色的光,晶莹剔透像一个水晶球。它身上,应该是含有某种遇水就会结出屏障的物质。洛晓天拿着含水珠跳进了藏着巨舟的海底,海面瞬间凹陷下去,形成一个自动化开海水的球面。随着洛晓天的下沉,海水又覆盖回去。 巨舟离海面不深,洛晓天利用含水珠落在了它的尾部。接着把渔网一张张打开,卷在巨舟尾部的螺旋状叶片上,并用粗绳把所有渔网的另一端,死死地系在巨舟尾部,防止掉落。他用多余的粗绳缠了一圈又一圈,一直到把那些叶片包裹的严严实实。 过了许久,陈安安看洛晓天还是没有浮出海面,眉头紧锁,心里越来越担忧。她一会看向海面,一会看着脚下的绳索。心想,如果再看不到洛晓天,自己就爬下去。 终于,海面处巨浪翻滚,洛晓天浮出水面,他踩着海水,一步步朝海岸边走来。陈安安心花怒放,开心到一蹦一蹦,朝洛晓天挥着手大喊:“晓天哥……” 看到已经安全攀爬上来的洛晓天。陈安安赶忙扑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了,好了……不要太激动,我都快累死了。” 洛晓天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停下,看向海面处,狡黠一笑。 “这叫以柔克刚,明天就等着看好戏。走吧,我们还有事要做。也不知道师兄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第七章 伏妖之战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七章 伏妖之战 北安王府,赵康义刚送别王大人离去。这时,有家仆来禀报,门外有人求见,说是王爷的朋友。北安王倒是觉得好奇,吩咐来报的家仆把人请进来。 求见的客人被家仆带到正堂。北安王坐在椅子上定睛一看,眼前的两人不就是洛晓天和陈安安吗? “小生洛晓天拜见王爷,两次冒昧打扰王府。这次我二人是来登门谢罪的。”洛晓天躬身作揖,态度诚恳。 “原来是你二人。昨日说好了留下饮酒,怎么又不辞而别?今日又说登门谢罪,那又是何罪之有啊?” “王爷,昨日实属小生失礼,所以今日才登门赔罪。我二人带了天启峰上,我师父天尊道人珍藏的陈酿,特地前来陪王爷痛饮几杯。”洛晓天所说陈酿确实是他师父的,这点倒是不假。前几日下山,他带了一壶师父的陈酿,准备送给安身在城郊僻静之处的千机叔叔。千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山去看望洛晓天,两人自然感情深厚。 “哈哈哈哈,难得年轻人这般懂事,这酒,本王受领了。” 几人来到湖边的“听澜轩”,家仆们早已将菜肴备好。湖光山色,美景佳酿,不由得让人感到惬意浓浓。只是此刻的洛晓天却无心享受美景,两人准备的计划正在心中盘算着。 “此酒当真佳酿啊!没想到这位老朋友竟然私藏如此好酒,若是有机缘,本王定当上山去见见他。” “此事乃天启宫之幸,只要王爷愿意,小生一定告知师父,让他老人家和王爷叙叙旧情。” “说起来,我与他也有十多年未见了,虽然两人身居一处,却未有来往。洛晓天,本王冒昧地问你,你是何时拜入天尊道人门下?父母现在何处?如果觉得不便回答,不答就是。” “王爷既然问了,小生就答来。小生自小离开父母,不知他们下落,是叔叔将我送上山,拜入师父门下。”说到这些,洛晓天举起酒杯,琼浆入肚。他本不想将自己身世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给别人听,现在趁着酒性,说出来也好。一旁的陈安安心疼地看着洛晓天失意的样子,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北安王听到洛晓天的回答,心里有些愧意,举杯陪了两人一杯。待旁边的女婢把酒斟满后便让她们退下。 “晓天,本王冒失,不该问如此私密之事。来,这杯本王敬你们。如果有事需要本王帮忙的,尽管开口说。” “多谢王爷了。” 不知不觉间,那壶酒也快要喝完。几人都已有些微醺,洛晓天对着陈安安偷偷使了一个眼色。 “晓天哥哥,我肚子痛。早上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陈安安会意到洛晓天的意思,装起了肚子不舒服。 “呦!这可如何是好。安安姑娘,本王马上命女婢引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等不了了。” 陈安安边说边往外跑,粗俗的样子把北安王惊呆了。 用计离开了“听澜轩”的陈安安,往王府正堂方向一路小跑。她要去完成洛晓天交代给自己的事情。 听女婢们说父亲在湖边喝酒,赵素素因为今天的事心生愧意,正要去找爹爹赔罪,毕竟说了些不敬的话。 “啊……” 只听到一个娇喊声。急冲冲的陈安安在一个楼阁拐角处和赵素素撞在了一起。 “你是何人?” 赵素素看陈安安模样生分,连声质问起眼前这个莽撞的姑娘。 “你又是谁?我是谁关你什么事?我是你家王爷的客人,你可管不着我,哼!”凭陈安安的个性是很难跟人正常沟通的,毕竟她可是说过,自己谁都不服。 “抱歉,原来是爹爹的客人,素素失礼了。姑娘神色慌张是有何急事吗?” “说了不用你管,别拦本姑娘的路。” 赵素素见陈安安如此无礼,无奈又是父亲的客人,也没跟她多计较,往旁边让了一步路出来。 赵素素见父亲还在招待客人,于是打消了去湖边找爹爹的念头,返身回房。 王府正堂的两边有内卫把守着。陈安安虽然已经到了,却也没有办法进得去。她假装在王府散步,寻找着合适的机会潜入房中。兜转了几趟,她终于发现了一处无人看管的角落,刚好可以拐到正堂后面。 陈安安爬窗进入了一间卧房。这间屋子宽敞舒适,凭着直觉,一看就是北安王的卧房。她从挎兜里取出一包黑色粉末状的物品,捂住口鼻,用火点着,洒落到房间的橱柜后面,然后迅速翻窗到屋外。陈安安在屋外一直等到里面烟气弥漫开来,才关上了窗户离开。 陈安安离开的太久没回来。于是,洛晓天用这个借口对北安王说自己朋友身体有恙,酒再喝下去已是不便,巧妙地推脱告辞。 两人汇合后出了王府的大门。 “搞定了吗?”洛晓天对陈安安悄悄问了一句。 “没问题!” …… 回到客栈,洛晓天找到姚青书问他是否按计划进行,姚青书点头表示一切安排妥当。 也就是说,计划的一切都完成了,就等明天海祀节看一出好戏。他希望明日天遂人意,不会出什么意外。如果计划失败,惹恼了那所谓的“海妖”,怕是会害人性命。 第二天,凌阳城一年一度的海祀节开始了,街上聚满了人。街道的中间,正在行进的是用马车拉着贡品的队伍;更有——各种造型奇特的祭祀花车,敲锣打鼓的乐队,以及跳着诡异舞蹈的巫师们。 人群随着祭祀队伍,行进至城中最大的一个港口。台上正进行着海祀节开始前,祭天地祭海妖的仪式。除了城中居民,更多的是来看热闹的游客,一是来感受海祀节的气氛,还有就是想亲眼目睹海妖的真容。 洛晓天他们找到一处高台,活动场面净收眼底,更是为了方便观察海妖的一举一动。 “行动就快要开始了,希望今天能够万无一失。”洛晓天忧心忡忡,祭祀活动正在有序地进行着,但他却感觉时间缓慢。 “晓天,不必担忧,师兄相信你。” “我也相信,这次一定能成功的。我真的是幸运神,看我带给你好运,今天必杀海妖,为民除害!”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齐声大笑着。 只见祭台上巫师们念念有词,跳着奇怪的舞蹈。海祀节中,向海妖进贡祭品的仪式已经开始了。 随着一阵鼓点声传开。凌阳城的居民们把准备好的祭品放入小船,一会儿工夫,这些小船铺满了港口,顺着海水飘向十余里外的海面。 “我们开始吧!”洛晓天眼神坚定地看了姚青书和陈安安一眼,两人对他回应着点了点头。 此时,洛晓天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官员席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北安王吗?只见他精神恍惚地坐在椅子上,不停用手按摩太阳穴。北安王这些症状,都是昨天陈安安潜入他卧房中,释放的烟气所致,这是一种能让人四肢乏力,头疼欲裂,精神疲惫的药物。只是三人怎么也没想到:北安王会出现在这里,海祀节海妖难道并不是他? 虽然疑点重重,三人也只能按照原来的计划开始行动。 昨天,洛晓天已经安排师兄用凌空术潜入密室,取了些里面的不义之财,用来购买今天除海妖的所需之物。 姚青书按照洛晓天的计划,已经在海妖出没的海面上布置好了十来艘大的渔船。船与船之间各自隔着数米,围成了一个半圆。每艘船的船头用铁索互相链接着,船尾也互相链接。锚头全部沉入了海底,锚链之间绑上巨网藏于海面下。最重要的是,每个船头都悬挂着用麻绳编织的巨大网兜,里面装着成吨的石头。 一切准备就绪,三人已经到达了停在海面上的十余艘渔船上,只等着海妖的出现。 半晌过去,出海口的海面上发生了异常波动,那“海妖”终于现身了。三人兴奋不已,打起精神继续观察。此刻,他们各自负责了一条船,所在船只之间互相隔了四艘船的距离,三人静静等待“海妖”浮出海面。 “海妖”出现的时候,等待在港口的人群开始喧嚣不止,齐刷刷地往海面上看。有些愚昧的渔民开始三拜九叩,口中念念有词。 没过多久,“海妖”游到了漂浮着祭品的位置,浪花翻涌间慢慢上浮。洛晓天三人近距离看到了这头巨大无比的怪物——通体黝黑,全身光滑圆润,皮肤是厚厚的金属,乍看起来倒像是一头巨鲸。 “行动!” 听到洛晓天的指令,姚青书迅速开始把头船移动到“海妖”的尾部,头船带动了其它渔船一起跟着漂了过去,按照部署围成一个半圆。 “投石!” 三人开始砍断船头装好石头的网兜,只听见哗啦啦的声音,石头一阵阵滚落海中。洛晓天昨日捆绑在巨舟尾部的几张大渔网发挥了作用,滚落下去的石头全部被网接住。石头全部投入完毕后,三人在等待巨舟瘫痪的时机。 港口的人群隐约地看到三人的行动,开始议论起来。 “海妖”的行动变得有些缓慢,三人翘首以盼,期待着它在海里动弹不了。但出人预料的是,“海妖”吞噬了所有祭品后,开始下沉,并没有三人期待的事情发生。反而是当它在下潜的时候,舟尾径直挂住了洛晓天所在渔船的锚头。随着巨舟越潜越深,洛晓天的渔船也随着它开始移动,其它的渔船也被连带着一起,在海面上跟着移动起来。 此刻,洛晓天的渔船,已经慢慢承受不住巨舟下潜的力量。一部分船头已经被拉下了海里,船体开始嘎吱作响,马上就要被撕裂了。 “晓天!”姚青书和陈安安看到洛晓天正身处危险之中,同时喊道。两人都担心他被那巨舟卷入海底。由于巨舟的拉力,使得渔船之间距离扩大,已经不可能跃到另外一条渔船上去,洛晓天现在只能在慢慢下沉的渔船上,用尽全身气力往船尾跑。 渔船继续下沉,整条船已经被海水淹没,链接其它渔船的铁索也开始断裂。洛晓天双脚随着下沉的渔船慢慢浸入海里,他拿出含水珠,身下迅速结成了一个隔水的屏障。但是这巨舟的尾流太大,搅动的海水使他整个身体,在含水珠的屏障内摇晃不定,而且正在随着巨舟下潜的尾流迅速下沉。 陈安安看到这样的景象整个人吓哭了,一声声叫着洛晓天。姚青书用他的凌空术跳过一条条渔船,无奈却跨不到洛晓天所在的海面上。 第八章 北国遗孤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八章 北国遗孤 正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鹰啸。 苍鹞出现了!它从天空中朝海面俯冲着下来,伸出了鹰爪,一把抓起马上就要被涡流卷走的洛晓天。 苍鹞把救起的洛晓天放在陈安安的渔船上,被吓得惊慌失措的陈安安这才破涕为笑径自扑向洛晓天。 三人不注意间,从苍鹞的身上下来了一个人。 “千机叔!” 死里逃生的洛晓天看着眼前的千机叔,自己一身狼狈有些尴尬。自己犯了如此大错,还险些丢了性命,肯定要被千机叔收拾。他一个指头都能杀人,给洛晓天来一下,至少也是个半身不遂。 “人没事就好。”千机冷冷地说了一句,并没有打算责骂洛晓天,倒是洛晓天自己那么多内心戏。 “谢谢千机叔救命之恩!”陈安安对千机说道,自洛晓天脱险,她好像变了个人,从来没见她对人如此有礼貌过。 “你是哪里的丫头?别乱叫!”面具内还是那样冰冷骇人的声音。 陈安安被吓得有些声怯,这面具吓人,声音更吓人。那股刁蛮任性此刻仿佛失去了勇气藏在她心里不敢出来。 姚青书用咒语唤来苍鹞,然后乘着它到了洛晓天的渔船上。看洛晓天没事后向千机作揖行礼,叫了声“千机叔”。 今天所有的计划是为了抓住那只祸害人间的“海妖”,只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徒劳,还把几人搞得一身狼狈。特别是洛晓天,此刻的他觉得辜负了师兄和陈安安的信任,半晌没说话。 突然,海面波涛翻滚。刚刚不见踪影的巨舟又浮出了海面,一动不动地停在海上。过了一会儿,顶上的门打开了,里面先是冒出一阵黑烟,接着露出了一个人头。 “苍鹞,上!”洛晓天看准时机,让苍鹞朝巨舟的出口处扑过去。苍鹞动作利索,用爪子迅速把人拽出,提到洛晓天他们面前。 只见此人被烟熏得蓬头垢面,洛晓天一眼认出了他。 “哎呦喂,原来是王府大管家啊,人不可貌相,真是失敬失敬!” “要我杀了他吗?”千机用剑指着王府管家的头。 “千机叔,冷静,冷静。大可不必劳您出手,哈哈。” “你们认识他?”姚青书疑惑问道。 “这个猪头管家,一开始还说我们是毛贼,原来贼喊捉贼啊!我呸,你这些年害了多少人性命,收刮了多少横财,还有害本姑娘刚刚流了多少眼泪!”另一个陈安安好像又被她从心里放出来了,翻起脸来简直比这海上天气变换还要快。 说话间功夫,那巨舟渐渐地开始进水下沉,管家号啕大哭起来,这海妖终于是现出原形了。 几人把管家带到港口。聚集在港口的人们都目睹了他们刚刚发生的一切,有人带头欢呼鼓掌,紧接着响起了一片激烈的掌声。原来跪拜过海妖的那几个渔民,又开始跪拜他们。 洛晓天领着狼狈不堪的老管家来到了北安王面前,北安王错愕不已,加上昨晚的药效还在,暂时说不出话来。 “王爷应该认得此人吧?”洛晓天质问道。 “这不是阿福吗?本王府中的管家。” “那王爷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本王也不知如何解释,原来他就是作恶多年的海妖!” “王爷是当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啊?凭他自己哪里去造巨舟,还有你那密室中的奇珍异宝又该如何解释?” “晓天,你在说些什么?本王根本不知道什么巨舟、宝物。” “王爷他的确是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所为,海妖就是我。”老泪众横的阿福打断了两人的争吵。“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瞒了。这几十年来,我活得没有一个人样,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是阿福,是海妖,还是木拉日。” “你叫木拉日?这可是北卫国名字。”北安王此刻仍是疑惑不解。 “王爷,老奴感谢您和老夫人几十年的照顾,阿福是个无耻小人,阿福忘恩负义。” 阿福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当着众人的面叙说着当年的种种往事: 三十多年前,阿福还是叫木拉日。那时,国体孱弱的北卫国饱受周边国家的欺凌。边境线上的居民经常被邻国军队打劫,导致国内流民四起,流民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木拉日一家也是其中之一。父母后来在乞食的路上饿死了,只留下还年幼的木拉日。 只有十来岁的木拉日遇到了一个北卫国的军官,他给了自己一个炊饼,从此便跟着军官到了兵营。后来因为年纪小,被选中当暗探培养,从此接受着非人的训练。 几年后,他们被派到南虞国。木拉日的任务就是,接近那时还是元帅的赵康义。木拉日很聪明,知道赵康义的夫人心地善良。便经常守着外出回来的夫人要吃的,久而久之,夫人看他乖巧懂事,就把他带入府中做了杂役,取名阿福。 几年间,阿福做了赵康义的贴身家仆,慢慢又做到了管家。不久,两国就因为北境疆土的问题,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战争。也就是从那时起,经常有线人来找他要情报,如果不提供情报就揭穿他北卫暗探的身份。阿福没办法,只能不停地往外给他们送情报。南虞获得神女的消息,就是他传递出去的。包括北境军撤退的消息,军队各部的部署。有了这些情报,北卫国发动突然袭击,导致赵康义一败涂地。 后来,两国休战。联系阿福的北卫国线人就越来越少了,直到北卫好像忘了他的存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遇到一个将死的北卫暗探,临死前交给他一份地图,这是一份神女提供的沦波舟地点的地图。地点刚好在南海,恰巧赵康义也是卸任后到了凌阳城。阿福私藏了地图,辗转找到沦波舟,发现它威力无穷,于是开始用它来为非作歹。刚好赵康义为了连接宗庙修了个密道,却一直荒废着。王府后山半封闭的环形山港口,又给他停放沦波舟创造了一个极好的地理位置。 从此以后,阿福就在街头传播海妖的事,让大家因为害怕而给他进贡祭品。只是那些财物,大部分也不是他自己用了。在凌阳城,和附近的几个城镇中,有很多个北卫国俘虏村,加起来也是几万人数量。他就会用掠夺来的钱财拿去发给他们。本想今年向北安王辞行养老,没想到这最后一个海祀节,被洛晓天揭穿了,抓了现行。 听完阿福的陈述。洛晓天心中的疑团终于解开了,现在看来倒是误会北安王了。只是没想到这海妖也是身世可怜却如此为害人间。 “各位凌阳的百姓,各位南虞的子民。我北安王赵康义,用人不察!导致府内家奴,多年以来为非作歹!作出如此多伤天害理,伤人性命之事!祸乱我南虞国,为害我凌阳城二十余载!致我南虞子民受惊,凌阳百姓丧命!幸得少年英雄相助,智取此妖现了原形。今日,本王就要将此贼当街正法。以释我南虞律法,扬我南虞君威!” 北安王安抚着愤怒的民众,声如洪钟。抽出身边侍卫宝剑,举剑劈下,顷刻间,一颗人头滚落在地,血如雨下。 “安我百姓,守我太平!”北安王举起淋血的剑竭声大喊。 二十年以来,北安王连剑都没摸过了。这厉杀之气,让他双手微微颤抖,双唇咬破渗着血。 “惩处了奸恶,也要褒扬英雄。今日,这位洛晓天少侠,及其好友,用生命去冒险铲除了妖魔。我城中百姓乡亲,应以洛晓天等人为翘楚榜样,世代传颂,以勉吾辈!” 北安王果然是宝刀未老,雄风不减。虽然药的毒性还未解,依然能振臂高呼,颇有王者归来之势。 虽说除了“海妖”,可此刻落晓天怎敢称雄,自己除海妖的事情,完全只是雕虫小技罢了。对于北安王的夸赞和居民们的盛情相邀,洛晓天觉得自己过于承受不住。 洛晓天千推万辞之后,北安王只得同意他们离开,并帮忙安抚了心情激动的百姓,“莫扰了英雄清静,少年英雄们除妖甚是疲惫。诸位乡亲,借此节日未尽之时,可好好庆贺一番,今后海祀节,更名海嗣节!如何?”众人听到海祀节更名,齐声欢呼。毕竟海妖虽已除,但这个节日还在,可以庆贺丰收,纪念英雄。 临别之际,洛晓天总感觉心里好像还有未尽之事,抬眼看到北安王正揉着太阳穴,心中不免暗自发笑。便对姚青书说道:“师兄,麻烦解下王爷的头疾。” “王爷,请随我到屏风后来。”姚青书把北安王请入屏风之后,待他坐定,施展了一套心法,打开身上的葫芦法器。只见法器口飘出一股青烟,引至北安王的口鼻中,随着他的呼吸进入到了身体内。 姚青书才收好法器的功夫,北安王便轻松地蹦了起来,瞬间感觉神采恢复了正常。 “王爷,小生突然想起还有一事相求。”洛晓天最念念不忘地就是此次下山来的目的,那就是寻找母亲的线索。于是把自己想要将母亲遗物从钱庄取出的想法告诉了北安王。 北安王听完马上点头表示愿意帮忙,叫洛晓天等着好消息。 洛晓天一行人推辞了北安王和城中百姓好意。与北安王分别之后,向凌阳城外走去。千机在半路不辞而别,他知道现在还带不走洛晓天,便独自离开了。陈安安倒是像个快乐的跟屁虫一样,洛晓天走到哪,她都要跟在身后。姚青书自然还是一个闷油瓶,一路跟着洛晓天两人。 “安安,你家在何处?难道要跟着我们回天启峰不成?”洛晓天问身边的陈安安。 “我都说了,普天之下,都是我的家。我说我跟你是一样的,你信吗?” “安安,对不起,我没有冒昧的意思。” “这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个快乐的小孤儿。至少我有养父关心我,也我没你那么无聊,被困在那山上那么多年。哈哈!” “我小时候经常偷下山,然后坐在凌阳城中我娘亲的家里。总是望着门口的方向,想象着她会突然的出现。有时,一等就是两天两夜,一直到师父和师兄找到我,把我带回去。” “有一天,她会回来的,我相信。你不是问我家在哪吗?看到前面那条路了吗?左边就是去我家里的,我也好久没回去看他们了,要跟我去吗?” “那倒要看我师兄了,他会告诉师父。然后我就被禁足在大殿背道经,背《音魁咒》。” “那个闷油瓶原来是个小气鬼,哼!” “你俩可别说我坏话,我都听着呢。你要去便去,千机叔说的对,你长大了,按自己的想法去做。我同意千机叔说的。” “那就听闷油瓶的,我们走吧。” 陈安安跑在前面,张开双臂。像一只会飞的快乐的小鸟。 走了约莫一两个时辰,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山村,村庄里有十几户搭着茅草的房屋。远远地看见,有老妪在家门口纺线,空地上几个小娃儿玩乐打闹着。几人在这村里竟然没有看到一个年轻人。 “安安姐姐……” 玩闹的孩童兴奋地朝陈安安跑过来,陈安安马上迎了上去,张开手臂,把几个孩子抱在一起。 “来,来,都过来,姐姐这里有糖。小春宝,这是你的布偶娃娃。还有小牵牛,这是你要的弹弓,姐姐再跟你说一遍,不能再打鸟知道了吗?嗯……我看看,还有小麦穗的空竹。太多了,等下姐姐,我有点记不住谁是谁的了……” 洛晓天和姚青书俩人远远地看着陈安安,她拿着像个百宝箱一样的挎兜给孩子们分发着玩具和零食。洛晓天仿佛已经懂了她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快乐,那么刁蛮,那么不讲道理。如果陈安安是一朵自由开放在田野里的花,那么洛晓天就是一把别人锻造而成的剑。花与剑,一副富有诗意的画面。 “你为什么给他们取那么可爱的名字。” 看着孩子们开心的模样,洛晓天也走到陈安安旁边,帮她整理分发这些玩具和零食。 “小春宝,是因为春花开的时候遇到她。小牵牛是因为他经常在山上牧牛……” “还有其他孩子吗?所以,赌坊那些钱,都是为了养活他们吗?” “他们是北卫国战俘的遗孤,在南虞国有很多这样的村落。凌阳城周围几个城镇加起来就有几万人,他们的祖辈都是二十多年前被俘虏的,抓来南虞国做苦力,很多其实只是普通百姓不是士兵。后来战争停了,他们也没能回去,只能躲在各处山林中建造简单的村落。” “这些人,太无辜了,南虞国容不下他们,北卫国不接纳他们。” “其实,这些人已经很幸运了。我曾亲眼看见一对夫妇带着一个幼儿,夫妇俩被南虞士兵当街斩杀,只剩下哇哇大哭的孩子坐在大街上。他们只是为了拿到一个馒头,仅仅因为额头有俘虏刺字,就被区别对待,也没人会在意街上死了两个北卫的俘虏。孩子年纪太小了,被一个善良的富商从街上带走,也算庆幸捡回了一条命。” 洛晓天没曾想到,仅仅是这凌阳城中就有如此多不公之事,这天下之大,又有多少无辜之人。在他的记忆里,映象中的那个世界,人和人之间是平等的。 第九章 回山面师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九章 回山面师 天色将晚时分。落日的余晖洒在凌阳城郊密林中,快要擎到天顶的枝叶上。风一吹,若有似无地在地面映照出许许多多突兀的魅影。倏忽间,几个黑影出现在林中穿梭来回,一闪而过,又消失不见。 密林中原来的宁静,忽然变成了紧张的肃静。 洛晓天几人离开了山村,看天色已晚,正着急地往天启峰赶路。偶尔,依稀能听到苍鹞的几声啼叫,或许连它都知道主人要回来了。 “安安,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有事可以到天启峰找我。苍鹞也见过你,知道你是我的朋友。你唤它,它也会带你来见我的。”洛晓天对陈安安说道。 “那个大鸟我可不敢坐,我恐高。这天启峰这么高,你让我一个女孩子怎么上得去!”陈安安心中有些忿忿然,其实也想跟着一道上山。“如果我想……不,找你了怎么办?” 陈安安差点说出,“我想你了怎么办,”脸颊一阵微红。为了不让人看破,马上转过身去。背着双手,轻哼了一声掩盖此时的难堪。 “你跟着苍鹞到山下,我师弟会接你上山的。”姚青书帮着师弟解释道。连洛晓天都没看出姑娘人家的意思,更何况是一个闷油瓶。 “走啦!你回去路上小心。”洛晓天看到陈安安回过身去了,只能挥了挥手表示再见。毕竟他不可能带着她回去,该如何向师父解释。 告别陈安安后,两人已经到了回天启峰的密林中。刚刚踏入,直觉告诉洛晓天,这里气氛有些不对,心里顿时警觉起来。并对姚青书使了一个眼色,姚青书自然明白师弟的意思。 “什么人!” 林中虽然安静,但洛晓天还是听见了细微的异响,这片熟悉的密林,对于他来说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察觉。异响正是藏身在矮树后的黑衣人,不小心踩到了脚下的碎石发出。 被发现的黑衣人,正是王府内密会北安王的同一人。只见他旋身向树林深处跑去,想借着林中光线昏暗逃脱两人的视野。姚青书看到黑衣人逃跑,拔剑正欲追过去,洛晓天制止了师兄。侧耳细听发现还有未现身的,而且不止一人。他见地上有一截比较大的断枝,用脚踹起轻轻一挑,断枝飞入前方一处繁密的矮树丛。 断枝落地,几个黑影飞扑出来。他们装扮不同于刚刚那名黑衣人。洛晓天不明白,为什么是两拨不同的人埋伏在此处。 飞扑出来的黑影,身穿黑色斗篷,站在两人对面,也未见他们对洛晓天两人出手。为首的黑袍人看了一眼两人,伸手示意手下离开。 只剩下洛晓天和姚青书甚是疑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师兄,下山前,师父交代过你什么事吗?” “除了生气,好像也没说什么。对了,他说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天启峰。难道刚刚……” “师父是知道些什么,只是不能告诉我们。刚刚那些人对你我也没有威胁,所以师父说的危险我们还没遇到,这才是最可怕的!” 说到此处,洛晓天若有所思。 和洛晓天他们分开不久,依然有些愤愤然的陈安安眼见马上天黑,也只能不假思索地加快了脚步,往城内自己的住处赶去,她可是很害怕独自走夜路的。 “少主!” 突然,从路边出来两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拦在了她前面。 “我说了多少遍了,不可以再跟踪我!” 面对着忽然出现的黑袍人,陈安安并没有紧张和害怕,反而有恃无恐起来。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少主安全……” “等等,不可能只有你们两人!还有人呢?” “他们去护送少主的朋友了。堡主说过,要密切关注少主身边的人。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你说什么!赶紧去把他们叫回来,你们最好别管我的事。说是什么护送,明明就是在跟踪!要是晓天哥有什么闪失,我一定不会饶过你们。听到了吗!走开,走开,都走开……快去把人叫回来!也别再跟着我!” “少主放心,属下只是让人跟踪,不会伤害少主的朋友。这次,我等是奉堡主之命接少主回堡的,属下不会走。” “你们……回去我就告诉爹爹,你们欺负我,还跟踪我朋友!” 陈安安已经歇斯底里,但她奈何不了眼前这两人,况且他们还有堡主的命令在身。就算平时刁蛮任性,此刻却只能乖乖就范。 黑袍人口中的堡主,其实也是陈安安的养父——陈家堡的堡主陈先决。 陈安安心里知道:既然他们是奉了养父的命令,也由不得自己胡来。只是,她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洛晓天,兀自伤心着。 夜色来临,洛晓天和姚青书回到了天启峰。两人来到道观殿内,等师父出来,向他复命。而对于洛晓天来说,也就是挨骂了。 不久,天尊道长从大殿的一侧走了出来,坐在大殿之上的椅子上沉默不语。 “师父!”洛晓天和姚青书两人同时叫道。 天尊别过头去,不愿看他俩,明显还在生气着。 “师父,徒儿没听师父的话,也没守教规,还请师父责罚。”洛晓天见师父满脸不高兴,对师父低头认错说道。 本就是自己没守教规,私自下山,还遇到那么多凶险,才让师父担心、生气。 “师父,师弟已经安全回来了。而且还除了海妖,救了凌安城百姓,以后再也不必担心海妖出来祸害人了。”姚青书试图帮着洛晓天说情,希望师父念他下山有功,不会责罚他。 “你们都长大了,翅膀都长硬了,胆子也肥了。在外面惹是生非,这海妖二十几年都没人能除掉,凭你们这两下功夫就敢去冒险。为什么不先回宫与为师禀报情况?竟然有机会灭了那海妖,师父怎么会坐视不管。你们两人单独行动,要是出了事,叫为师怎么和众弟子交代?我连天启峰弟子性命都不能护,又有何脸面面对天启峰历代祖师”天尊师父终于开口说话了,虽然话语中全是责备,但更多的是因为担忧。 “师父,师弟也是怕连累天启宫众师兄弟,所以才决定先不禀报。如果师父知道了,一定会带人下山除妖的。而且也是弟子知情未报,如果要怪罪师弟,请师父连弟子一并处罚。” “师父,我禁闭去了,您老早些休息。师兄没有错,都是我的主意,徒儿先告退。” 洛晓天从小到大都已经习惯,犯了错第一时间去禁闭就对了。现在解释再多也没用,而且师父有可能会唠叨到天亮。自己再不主动要求禁闭,连师兄都会跟着受累。 “等下!为师话都还没说完,你跑去哪?每次犯错都是一个路数,敷衍为师,是不是早都成习惯了。为师今天不要你禁闭,罚你二人在大殿祖师们面前,跪上一夜。先去膳堂用餐,吃饱了再来跪!” 训完了话,天尊道长从椅子上起身,对二人摇摇头,甩手而去。他其实是明白的,两人已不再像小时候一样,犯了错,教唆一顿,责罚一遍,就能有用的。或者,是时候放洛晓天走了。 “是,谨遵师命!” 两人作揖恭送师父离开。 跪大殿果然比关禁闭里还难受。洛晓天这一晚,怕是连祖师们画像上有多少根胡须都数清楚了,倒是难为了师兄陪自己受罚。 第十章 离别下山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十章 离别下山 早上,众弟子练剑的声音惊醒了迷迷糊糊,跪在大殿内的两人。洛晓天起身揉了揉跪了一晚的膝盖,活动了一下身体。看师兄还跪着,顺手推了推他,可师兄一点反应也没有。姚青书就是这样一个守规矩的人,师父没有发话,他是不会起来的。 “二位师兄,早上好!” 此时,大殿门口进来一个模样俊俏的姑娘,对他们两人嫣然一笑。她的笑容点缀着早晨的阳光,不由得让人心旷神怡。 “小师妹,帮我劝劝大师兄,都跪了一晚了。再不起来他都要在这大殿生根发芽了。”洛晓天还不忘调侃一番固执的姚青书,把小师妹逗得咯咯直笑。 “晓天师兄,要不然我把我爹叫来,他老人家不来,师兄是不会起来的。” 小师妹是天尊道长的女儿,名叫张如月,可爱机灵。三人是山上唯一从小在一起长大的,所以甚是交心,心灵相通。 “不必了!青书,你起来吧。” 天尊道长出现在了大殿门口,他一起床就来道观大殿了,他知道姚青书肯定在等着自己。 “多谢师父!”姚青书倏忽而起转身对师父作揖道。 洛晓天见师父来了,也唤了一声师父,张如月唤了一声爹。三人毕恭毕敬地等着天尊道长发话。 天尊道长走到三人身前,扫了三人一眼。 “为师昨夜想了许久,觉得不能再这样管束你们了。我天启宫的弟子,本来就是为了匡扶正义,除恶惩奸。现在你们也长大了,是该去历练历练了。” “从今日起,你们便可下山去云游,专心布道,广结善缘。但是切记,要结伴而行,互帮互助。遇事不可鲁莽,凭能力决断,安全脱身才是万千之法。” “现在晓天有含水珠,青书有本草蒲,如月你就带上七音篴。天启宫一共六件法器,你们三人一人一件。这是当年圣山神女带下来的,九州之内也就十几件。所以务必小心使用,免得被歹人所惦记,惹祸上身。” 说这些话的时候,天尊道长眉头紧锁。他心中虽然万般不舍,但是总有一天,他们终究还是要去面对外面的世界。他的愿望就是:秉着惩奸除恶安天下的道宗,让这个人间有长久安乐的太平。 三人有些错愕,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师父突然做的这个决定,反倒让几人不知所措。以前,师父平日严格的管教,自己觉得被约束,总是想法设法地下山,去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现在,心里反而空空如也,好像失去了一种关心和牵挂,这就是人性使然。 “师父……”洛晓天听完天尊道长这番话,心中不是滋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徒儿给师父添了那么多麻烦,还没孝敬过师父呢,此时怎敢离开。” “你们三人不必多说了,为师此意已决。天下之大,绝不是只有这天启峰,凌阳城,你们出去走走吧。为师入道之前,在京城有一处府邸。你三人可把那作为安身之处,为师也不可能再回去了,你们好生照看着。如月,你在外多听两位师兄的话。这么多年,爹没有做到一个父亲该做的,你本可以有寻常姑娘的生活,却从小在这深山中困了二十个年头。” “爹,女儿心甘情愿……爹爹不要说这样的话,爹爹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女儿不走!”张如月已是泪眼婆娑,心里万般难过。 “青书,你是三人中最稳重谨慎的,你要多照看他们。遇事先决断,千万不可肆意而为。” “是,师父!徒儿……”姚青书从小听从师父的安排,对师父唯命是从。这次他心中却有些抗拒,只是本就不善言辞的他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你们二人先出去,晓天留下,为师有话单独与你说。” 姚青书和张如月虽然此刻心情复杂,心里还有很多想说的话没说出口,却只得答应了一声“是”,转身退出了大殿。 “晓天,关于你的身世,为师一直没有告诉你。一是怕你接受不了,二是怕惹来杀身之祸。当年你娘,也是迫不得已和你分开的,或许她还活着,你去找找她的线索吧。” “其实,她就是当年的圣山神女,我与你母亲是旧交,她聪明伶俐,心地善良,你跟她很像。现在山下的人,还无人知晓你是神女之子,你也要保守自己身份的秘密,切不可让人知道了。” “还有,关于你脑中的那些记忆,也只有你母亲知道,找到她,你便自然明白了。其实天启峰有很多双眼睛盯着,都是为了在众弟子中找到你,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为师不让你轻易下山的原因。” “而你的父亲,为师不想也不能与你说,一切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吧。他一直知道你在我这里,也算是他托付给我的,为师当年与他出生入死过。这些事隐藏在心里那么多年,没告诉你,希望你不要怪罪于我。” 天尊道长隐藏了二十年的秘密,一直压抑着自己,内心矛盾。 “师父,徒儿谨记,徒儿也不会怪师父。多谢师父多年对我的恩情和教诲,多谢师父告诉徒儿这些真相。” 洛晓天听闻这一切,突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此时就算再理智也是难以承受,原来自己的母亲就是圣山神女。洛晓天感觉自己掉进了一片浑浊之中,分不清天与地,虚与实。他闭起双眼,一滴泪珠从眼角流下,掉落在地上,在此刻无比空洞的内心深处,掷地有声。 洛晓天迷迷茫茫地走出了大殿,在门口等候的姚青书和张如月见他脸色异样,两人神色也跟着担忧起来,欲言又止。 大殿前悬崖边的栏杆处,千机背对几人,面向悬崖站立着,双手交叉在胸前。洛晓天看千机叔也来了。他的出现,让洛晓天更笃师父的话不容怀疑,以及更加好奇他们二人与母亲之间扑所迷离的关系。洛晓天慢慢地走到千机身边,一起并排眺望着远处山谷里的迷雾。 “老家伙都跟你说了吗?关于神女,只怪我当年没有保护好她。” “千机叔,当时你也是为了去救我,别说这些自责的话了。她也许还活着,只是不方便见我,或者她根本不知道我还能活着。” “她以前从来不让我叫她小姐。她说,虽然你是我的侍卫,但我们是朋友,你叫我洛槿伊。这是你第一次知道你母亲的名字吧?” 从来话就不多,看起来冷血的千机,今天在洛晓天面前,好似多了几分柔情。或许,是他回忆里的一些美好捂热了他心里的冰霜,只是洛晓天还不知道他心中那些美好的源头罢了。 “谢谢你,千机叔。”千机叔这一生的使命,好像都只是为了保护洛晓天母子二人。他把人性的温暖给了他们母子俩,自己却只剩下这冰冷的身躯。 “晓天,山下有人来了,说是要见你。”姚青书这时来到二人身后说道。洛晓天有些疑惑,怎么会突然有人上山来找自己? “师兄,带我去见他。”洛晓天收拾好心情准备去看看。 几人来到天启峰道场大门口。见来者干练的打扮就知道,此人是北安王府内卫,他看见洛晓天前来立即躬身行了个礼。 “洛少侠,我家王爷差属下来请少侠下山,说是有事与你商议。” “此事待我去找师父禀报一声……” “不必了!你们三人收拾好就下山去吧。为师已选今日良辰吉时闭关修炼,时辰马上就到了。闭关之时,你们三人莫要扰我清修。” 不等几人说话,天尊道长就转身而去,独自进了道观内。 已尽晌午时分,三人收拾好行李,辞别了天启宫众弟子。本想行大礼拜别师父,却唯独找不到他的踪影,也许师父早已闭关修炼去了。 带着离别的不舍与未卜的前途。三人离开天启宫,走在了天启峰下山的路上。 天启峰的上空,苍鹞盘旋着,一声鹰啸长鸣。 …… 凌阳城中,虽然海祀节已经过去了,却还是一番热闹非凡的景象。可能这也是凌阳城最后一个海祀节了,人们对洛晓天惊心动魄除海妖的场景仍记忆犹新,口口相传。刚进城中的洛晓天几人,一路上受到城中百姓的尊崇,礼拜不断。更是有说书人编成了故事童谣,流传于茶楼街巷。 正当洛晓天忙着对百姓应答还礼的时候,那赌坊的沈坤带着一众伙计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只见沈坤独自上前,毕恭毕敬地对着洛晓天躬身行礼。 “洛兄弟留步,请受在下一拜!”旋即跪倒在地,稽首扣拜于地三下方止。 洛晓天对于沈坤的行为疑惑不解,前几日还在街头嚣张跋扈,对自己喊着要打要杀。就算是因为自己灭了海妖,也不至于他今日如此卑微有礼。 “实不相瞒,多谢洛兄弟帮在下报了丧父之仇。前些年,家中老父出海垂钓时,被那海中妖孽撞破渔船,夺了性命。多亏了洛兄弟,要不然,在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报此仇,以安我对老父未尽的孝心,宽慰家父的在天之灵。从此之后,只要洛兄弟有任何需要,开口说一声就是。在下必定肝脑涂地,竭尽所能。虽说在这市井之中,人人怕我,但在下未曾欺凌过老弱妇孺,请洛兄弟交了我这个朋友。” 稍稍还完礼,洛晓天看沈坤十分诚恳,也不好因为之前的事耿耿于怀,为难调侃他。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现在对自己如此尊重的沈坤。随口答道:“除妖本是应尽之责,有些言重了。” “这妖物危害二十载,要不是洛兄弟行侠仗义,出手灭妖,还不知谁能降服它呢,洛兄弟自然是凌阳城百姓的恩人。如果洛兄弟不计前嫌,可否请尊驾到鄙府一聚?” “今日正好有事,多有不便。实在抱歉!” 洛晓天推脱了沈坤相邀进府做客的请求,对他作揖告辞。一行人继续往王府走去。 第十一章 再遇佳人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十一章 再遇佳人 北安王府的湖心亭。赵素素和女婢正在观赏昨晚刚开出来的睡莲花。莲叶挨挨挤挤连成了一片碧绿色的莲蒲,几枝莲花点缀其中,娇艳欲滴。赵素素的身影在那一池睡莲的映衬之下,清新脱俗。羞涩了几只花苞,不敢与其争艳竞颜,正所谓“玉骨冰肌比似谁,淡妆浅笑总相宜”。 正在此时,洛晓天几人进了王府院内,家仆正引着他们往湖边“听澜轩”走去。 赵素素正巧看到了洛晓天,翘首顾盼细看过去,顿时脸颊泛起一阵红晕,忙问身边的女婢:“你可知道?此人是谁?” “小姐,你问的哪一个?”女婢看着望眼欲穿两腮绯红的赵素素微笑着打趣道。 “坏丫头,你要戏弄我吗?” “小姐,这几人是王爷的客人。前面的那个俊朗少年,就是勇斗海妖的洛少侠。” “你倒是说的清楚!我在这深院之中,也就听到些零零碎碎。他姓洛唤何名?你怎个不说?” “小姐,你倒是别急啊,听我跟你说来就是。” 这女婢也是将道听途说来的些许消息,讲给赵素素听。什么洛晓天在天启宫修得了仙道,会飞天御水。连龙王见了都害怕,更别说是那小小的海妖。赵素素听完后暗自发笑,觉得匪夷所思,对婢女的故事不予理会。心想,我倒是见过他,明明就是一个凡胎肉身,哪有那么高不可攀。 洛晓天几人沿着湖边来到了“听澜轩”,北安王早就在此等候了,桌上美酒佳肴也早已备好。 “王爷!”洛晓天几人见了北安王,一起作揖招呼道。 “看来我还是猜得准,酒菜刚刚备好。大家都落座吧,不必多礼了,这处本来就是我闲暇时间招待好友用的,各位闲散随意就好了,不需要拘泥小节。” “那自当随王爷心意,放松些陪王爷惬意小酌就是。”洛晓天也不想处处拘束,所以也就附和着北安王。紧接着介绍起自己的师兄和师妹。“王爷,这两位是我的同门师兄师妹。这位是师兄姚青书,这位是师妹张如月。” “哈哈!果然都是青年才俊。想必张姑娘就是张庆远天尊的闺女吧?而这位姚少侠,除妖那日也是早已认识过了。” “王爷,小女子的确是天尊道长的女儿,多谢王爷今日款待。” “王爷,姚青书多谢王爷款待。” “好,本王今日见了几位心情舒畅,不必再多礼了,年轻人就该随意一些。”北安王摆手让大家坐下,举起手中酒杯道:“来,我先敬各位英雄一杯,也算是庆贺你们除了海妖,还了我凌阳城的安宁。” “王爷抬爱了,英雄二字真的不敢当。”洛晓天说道。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片刻过后,几人已无拘束,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一片。 洛晓天本来就不怎么喝酒,一两杯下肚,就有了微微醉意。不经意间的侧目,远处的湖心亭,朦胧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手帕姑娘!洛晓天心底喊道。眼前这一幕让他顿觉惊喜,醉意全无。见其他人正聊的酣畅,洛晓天放下手里的酒杯,示意要暂时离开一下。 转头出了“听澜轩”,便独自朝湖心亭走去。 而此时的赵素素见洛晓天突然朝自己这边走来,心里有些慌乱。为了避免当着众人羞涩难掩,于是莲步轻移小跑着离开湖心亭,躲到了无人之处。 洛晓天见状,焦急地追了过去。 这一躲一追,像极了湖中睡莲花上那两只翩翩嬉戏的蝴蝶儿。 “姑娘,别走。你可记得在下。”洛晓天追上赵素素问道。 也不知道姑娘记不记得自己,说话间从怀中拿出那块香帕。 “原来是你,你就是那除妖少年?”赵素素红了腮帮梨花浅笑道,站在洛晓天面前亭亭玉立。 “雕虫小技而已。姑娘是这府内之人吗?” “嗯!”赵素素喃喃细语点头答道。“你有空吗?可否给我讲讲怎么降住了那海妖的?” 这里四下无人,她说话间的神情渐渐自然许多,好奇心也来了。 “当然有空,我给你细讲就是了,保证无一遗漏。” 听到手帕姑娘的要求,洛晓天心里想,这个时代要是有电影就好了,陪着她看一场《西游降魔篇》,那不就正好满足她的愿望。 “不过,我正在陪北安王饮酒,不好离开,如何是好!” “没事,你在这等我片刻。” 赵素素跑到远处的一个女婢身边,对她耳语了几句。 “没事了。”赵素素回来笑着道。 “那你跟我来!” 洛晓天拉着赵素素一路跑出了王府,来到了凌阳城街上。他四处寻找了一阵,带着赵素素来到一个专门做皮影表演的小戏台。戏台下坐满了人,戏台上正在进行皮影戏表演。洛晓天拉着赵素素找了个最前面的位置,安排她坐下。 “你等着,《南海降妖记》马上就要开始了。” 赵素素眼神充满期待微笑着。 洛晓天跑到后台,找戏台领头的师傅商议了一阵,想请他们帮忙做几个皮影。那戏台老板认出了除海妖的洛晓天,马上同意了洛晓天的请求,吩咐师傅们按照洛晓天的要求制作皮影。 过了半晌功夫。台上正在表演的节目突然停了,正当观众还在疑惑之时,另一个曲子响了起来。洛晓天在后面和另一个师傅配合操作,新的戏目登场了。 这就是洛晓天口中说的《南海降妖记》。剧情从海妖为祸人间开始,随后主角们登场,开始了跌宕起伏,危险重重捉妖探险。故事的最后主角少年战胜了海妖,找到了自己心爱的手帕姑娘,幸福地走到了一起。 戏目结束,看台下观众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甚至有人意犹未尽还要再看一遍,赏钱也纷纷掷上看台。 赵素素更是看得痴迷,原来皮影戏这么好看,原来《南海降妖记》这么精彩。 “电影好看吗?”洛晓天回到赵素素身边坐下问道,旋即想到赵素素当然不知道什么叫电影,改口道:“哦,不对,这皮影戏好看吗?” “嗯,简直太好看了。海妖犹如鲲鹏巨兽,如此恐怖,那少年真是机智勇敢,太惊心动魄了。” 听到赵素素这般赞许,洛晓天有些骄傲起来。 “下次我单独表演给你看,哈哈!” “不过,这最后结尾,少年心爱的手帕姑娘又是谁啊?”赵素素面泛绯红问道。 洛晓天拿出怀里的手帕,看着赵素素的眼睛说道:“看到这手帕了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怕是连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吧?才叫人家手帕姑娘。”赵素素神色慌张地躲开洛晓天的眼睛细声细语呢喃着。 “那你可以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赵素素……”赵素素还沉迷在刚刚的故事当中,加上看到洛晓天手里的手帕,也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口误马上辩解道:“不对!剧中的姑娘,连你都不知道她姓甚名谁,我怎么知道。” 洛晓天心里暗自高兴,原来手帕姑娘叫赵素素。 “糟了!快回去。” 两人已经出来许久,再不回去,赵素素跟女婢交代过的事情就解释不通了,万一爹爹追问起来,知道是她带着洛晓天跑了,怕是要动怒。然而此时的洛晓天,早就把王府宴席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也是经过赵素素的提醒才想起来。 赵素素拉起落晓天,两人急冲冲地往王府跑去。 到了王府,两人被正着急寻找赵素素的女婢遇到了,赵素素面露娇羞,像受惊的野兔一样,马上与洛晓天隔开了一段距离。只得偷偷和洛晓天告别,回到自己房中。 分开后。洛晓天独自一人来到“听澜轩”。 当他赶到时。看到北安王和自己师兄妹还在畅谈,趁几人不注意间,悄悄落座。 “晓天师兄,你去哪了啊?怎么离开这么久。”小师妹张如月看到洛晓天回来了急忙问道。 “王爷的府邸真是太大了。刚刚自己觉得有些醉意,想去湖边走走,结果转了几个院子就迷路了,绕了许久才出来。”说完洛晓天兀自干咳了几声缓解尴尬。 “早知如此,我差个人带你去走走。既然回来了,我们继续喝。” 北安王说罢,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洛晓天三人也跟着一起,将杯中琼浆入肚。 “晓天,你拜托本王办的事,我已经叫人办好了。本王亲自为你担保,那钱庄也已经同意,将你母亲之物全数转还给你。” “没想到王爷这么快就帮晓天处理妥当了,多谢王爷。”洛晓天听到可以取回母亲遗物,心里甚是欣喜,对北安王也是道不尽的感激。 “不必客气,这也是你除暴安良善举的回报。要不是因为那掌事的听闻是你母亲存物,也不会给本王这份薄面。” 洛晓天今日心情大好,酒性一下也上来了。端起酒杯敬了北安王表示感谢,北安王更是兴致盎然。 湖边景致似乎也来助兴——清风徐徐吹拂着湖面,泛起涟漪一阵一阵,湖中的睡莲也是翩翩摇曳。 赵素素回到闺房中,正喝着女婢端进来的甜汤。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一幕幕画面,不由得嫣然一笑。一旁的女婢看到此景一脸疑惑不解。 “爹爹的客人可离开?”赵素素问还愣住的婢女。 “还未离开,都聊了一个多时辰了。” “这样甚好。”赵素素不由得会心笑着说道。 “小姐,今日何事让你如此开心?平日也未曾见你这样”女婢忍不住发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看了一场皮影戏,觉得那故事有趣。” “一场戏能让小姐如此高兴,反正小的不信。”这女婢跟随赵素素多年,自然一语道破。 “坏丫头,别再多嘴。你帮我去听听爹爹他们聊些什么,特别注意一下,爹爹对那除妖少年的态度如何。” “小姐,小的可不是傻丫头,哈。”女婢已经看破了赵素素的心思,替着高兴起来。 “快点闭嘴,还不快去?” “是——我的小姐。”女婢打趣地说道,然后转身退出厢房。 赵素素见女婢走了,起身走到窗台处,望着湖边痴痴的发着呆。 湖边“听澜轩”的三人,酒过三巡,却依然聊得火热。 “晓天,关于你母亲之事,你可否提供些线索给我,说不定本王可以帮你忙。靠你一个人,怕是事倍功半。” “王爷,关于我母亲的事真的不想麻烦您了。我也无多少头绪,也道不出有用的线索。一切都看我与母亲的缘分。” “这些都无妨,本王在凌阳城中,京都中,也有众多好友。你母亲与官场是否有交结?可与我说来就是。” “母亲只是有个香料铺,并未与官场有联系。” “既然母亲的线索无从考证,那你父亲呢?洛姓是否随的父亲?” “师兄随母姓,父亲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小师妹帮着洛晓天回答道。洛晓天随即对她使了个眼色,小师妹嘴里还没说的话戛然而止。 “原来是母姓,凌阳城中洛姓也就那几户人家,本王应该是能帮你探得些消息的。” “王爷,不必了,我只想先取回母亲遗物,倒是不想兴师动众。” “唉,年纪轻轻,不仅胆识谋略过人,还谦谦有礼,也不攀缘附会。要是犬子像晓天这般,本王就无需整日忧虑重重了。” “王爷抬爱,晓天怎可与王爷爱子相提并论,晓天只是一介草民。” “哈哈……不说了。来——吃酒!” 几杯琼浆下肚。洛晓天却是无心再喝,一心想去见见赵素素。 此时,女婢探得消息回到了赵素素房中。赵素素见她推门进来,着急地迎了上去。 “打探如何?聊了些什么?爹爹对他态度怎样?” “小姐,你让我喘口气。小姐对那洛晓天也太着急了吧,他又不是来提亲的,王爷怎么看又有何用。” “你可别胡说!只是听你把他说的那么神乎其神,想看个究竟,你可别再瞎猜了。” “王爷对他关切得很,不过,好像他是个孤儿,王爷一直在想办法帮他寻母呢。还说他比小王爷还优秀,要是小王爷像他就好了……反正都是好话。你想想,他都来府中几次了,王爷对他不好,不喜欢,还能请他一直来陪着喝酒吗?”这女婢也是有些机灵,说得头头是道。 听到女婢的话,赵素素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欢喜,嘴角微微上扬。 自从遇见了洛晓天,赵素素已然心花初开。正如她心心念念的那个除妖少年一样——此刻眼含思量。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玉姿风华。一见倾心,二见钟情,三见终生…… 第十二章 遗物失踪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十二章 遗物失踪 入夜,凌阳城内的街道,安静无比。街上黑漆漆一片已无行人,只剩下城南的一间客栈还亮着灯烛。 一阵轻微的瓦砾碰击声,打破了黑暗中的宁静。穿着夜行衣的一团黑影,突然出现在街道一旁的屋顶。几个轻盈的跳跃,穿梭来回于两边的房屋,惊起了几只在屋顶狩猎的猫,随后渐渐消融在夜色中。 黑影的目标很明确,一路奔着还亮着光的客栈而去。 连日来的疲累让洛晓天睡梦深沉。他这几日想得越多,梦见的就越多。他梦见母亲陷在元气未分的混沌之中,一片虚无,像是吞噬星空的黑洞。母亲看着自己,眼里饱含深情,似在说——娘亲也是身不由己。此时一束亮光照进混沌中,慢慢化开。一滴冰冷的水珠落在洛晓天眉宇间,母亲也随着光明化开混元一起消失了。 洛晓天睁开眼,一道寒光乍现。一柄短剑突兀悬停在他眉心之间,原来这就是落到眉宇间冰冷的水珠。 就在短剑刺下的一刹那,忽地在空中停住了。窗外一声破风的异响,射进来一枚银针,击中了行刺的黑衣人。 见行事败露,受伤的黑衣人旋身跳出窗外。 惊吓之余,洛晓天立马起身,翻找床边的柜子。却发现母亲的遗物已不见踪影,于是立刻出了房门,朝黑衣人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从钱庄取回的遗物,是一个黑色雕有纹饰的金属匣子。 那日与北安王分别后,已近黄昏。出了王府,本想去钱庄兑取出母亲的存票。到了街上见钱庄已准备休市,只能作罢。暂且找了处客栈落脚,第二天才忙忙碌碌地取走了母亲留下的遗物。 存票中那比数量较大的银钱,转移到了洛晓天名下;还有几份人员名单,看名字应该是西域的香料商人;再就是一个黑色的金属匣子,这一定是母亲留下的重要线索。无奈匣子紧锁着,也不见锁孔和其它任何能打开它的痕迹。 而现在,它却被夜袭的神秘黑衣人带走了。 洛晓天循着浮现荧光的脚印一路追去。天启宫的弟子出门在外,一些防范意识肯定还是有的。脚印留下的荧光,是昨晚洛晓天洒下的荧石粉。一旦有人进入房间沾上,荧石粉就会发光,黑暗中刺目的光会惊醒入睡之人,更是能在路上留下追踪的标记。 袭击洛晓天的黑衣人受了伤,那银针应该有毒,亮着荧光的脚印越来越密,明显毒发导致体力不支走不动了。然而,那枚银针又是谁射出的?神秘黑衣人为何盗取母亲留下的黑色金属匣子?甚至还要取洛晓天的性命! 这些疑团,洛晓天已经来不及想清楚。他保持着警惕,一路追踪的黑衣人此刻近在眼前。 他观察着脚印消失的地方,却发现四周空无一人。 这个时候,一团黑影忽地从洛晓天头顶落下,随之而来地还有一股逼人的寒光。洛晓天感觉到了头上的压迫感,一个闪身,偷袭的黑影扑了个空。 黑衣人落地后定身站住,手里拿着明晃晃的短剑,指着洛晓天。 不等洛晓天做出反应,黑影步步紧逼用剑向他刺来。毕竟,黑衣人已经受伤毒发,身体虚弱。洛晓天不避不让,向前出招,双指扣住他的手腕,单手握住用力一扭,“咣当”一声,短剑落地。 洛晓天制服了黑衣刺客,将他扣在身下。 片刻间,黑衣人瘫软在地。洛晓天见他身体虚弱已无力防抗,便放手随他。接着,搜查他的全身上下,可搜遍了全身,却是一无所获。 洛晓天起身问道:“什么人指使你来的?盗取的匣子藏在何处?” “哈哈哈……”黑衣人大笑着,已然把生死置之度外。 笑声戛然而止,黑衣人口吐鲜血,四肢发出最后一丝力气挣扎了一下,全身摊软在地上,毒发身亡了。 洛晓天扯下他的整个黑色面罩,只见在他的额头上,豁然出现了北卫军俘虏的刺青。看他尚年轻,应该是俘虏的后代。据说三代以内的俘虏后人都必须烙上这个刺青,男的在额头,女的在手臂。 人都死了,再也问不到金属匣子的下落。匣子被他藏在何处?一路追过来的这段距离,也没有好藏匿的地方。难道是被他调虎离山了?刺客知道自己中毒,行动迟缓无法脱身,也就故意拖延洛晓天追踪到此,而身上的匣子应该是早就被同伙接力拿走了。 从客栈闻声赶到的姚青书和小师妹,看到洛晓天,慌忙上前查看情况。 “师兄,怎么了?”看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小师妹惊吓不止,侧过脸去向洛晓天问道:“师兄,你杀人了?” “不对,看他面色发黑,颈部血管凸起,这人是因为中毒导致血液凝固而亡。不可能是晓天杀的。”姚青书查验完尸体解释道。 “那就好,只是深更半夜,师兄为什么跑出客栈啊,是追这个黑衣人吗?”小师妹继续疑问道。 张如月心里可能有一万个为什么想问,洛晓天也是一样,只是连他自己都还不知道答案。 “这黑衣人闯进我的房间,盗走了母亲留下的匣子,正欲伤我性命的时候,也不知道被谁射中了银针,逃跑中毒而死。” “啊……?”小师妹张大嘴巴,有些愣住了。 “看来师父说的没错,该来的还是来了!”姚青书道。 “他们出现了也好,说明他们是知道些什么的,要不然为何要抢走母亲遗物!这匣子应该有什么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洛晓天觉得恰恰是这些危险,越是能让他接近答案,“他们想知道的秘密,也是我想知道的。” “师兄,如月。明天陪我去一趟城外的俘虏村吧!” …… 昨夜事发后,洛晓天一夜无眠。他已经走出了第一步,不允许再回头,也不能让自己停下来。 母亲留下的金属匣子一夜之间丢失不见,而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刺客额头上的俘虏刺青。离这里最近的俘虏村就在凌阳城郊——也就是上次陈安安带洛晓天去的那个小山村。 三人一大早就出发了。到俘虏村的时候,山里的雾气都还没散去,村子隐现在缥缈之中,几束阳光穿透过去,有一种进入了冥界的感觉,村口偶尔出现的人影,也仿佛是一个个孤魂野鬼。 就是这种夸张的感觉,如果让一个正常一点的普通人进去都会背后发凉。小师妹此刻的表现稍微好一些,战战兢兢地躲在洛晓天身后。 “师兄,我们回去吧!我好像看到孟婆了。”小师妹指着着坐在村口的老麽麽对洛晓天说道。 洛晓天趁畏手畏脚的张如月不注意,悄悄伸手从后面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嘴角斜挑着坏笑。 “啊——” 张如月闭着眼睛,身体缩成一团蹲在地上大叫起来。 “师妹,是晓天。” 姚青书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马上过去拉起张如月。 “大师兄,晓天欺负我……”张如月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洛晓天和姚青书两人看到如此胆小的张如月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你们……” 张如月被气到跺脚,可发现剩自己一人还在后面,连忙追着师兄二人跑去。 三人走到村口。 洛晓天走到一个坐在村口的老人面前,低下身向她问道:“麽麽,还记得我吗?” 老麽麽仰着头,用两只深陷的眼睛左右端详洛晓天。良久,说道:“你是安安的朋友吗?” “麽麽,是的——”洛晓天说的每个字都用力停顿一下,尽量提高声音。但还是嫌这样交流太辛苦,只能凑到她耳边问:“安安最近来过吗?我找她。” “她一两个月来一次,给我们钱,给我们吃的。真是个好姑娘,你是她朋友哦?”老麽麽又问了一遍。 “是的,麽麽。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她吗?” “京都,南虞的京都。她什么时候回来?你是她京都的朋友吗?” “嗯……”老麽麽太执着于问问题,洛晓天被问得脑袋卡壳了,“麽麽,我想问问,为何村中看不到几个青壮年?” “上战场去了,都打了几十年,要打到南虞京都去,他们都在南虞京都。” “麽麽我告诉你,战争结束了,现在是人间太平。” 老人家应该是记忆模糊了,也就是老年痴呆症。洛晓天不忍心她还停留在那些伤害过她的记忆中,试着告诉她现在是盛世无战事。 “前两天就来了报丧,说阿川在京都死了,不打战怎么还死人!” “麽麽,阿川是谁?” “十五岁离家,都没回来。”老人家停顿了一下,抬头重新打量了洛晓天一遍,懵懂絮叨着:“你是来找阿川吗?这孩子可怜,死在了战场上。” “嗯……”洛晓天该问的都问了,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对话间,洛晓天偶尔会涌现一种错觉——这个老麽麽就是自己的奶奶。他第一次感觉亲情如此美好,如此温暖,眼前这个老人让他有些挪不开步子。 “晓天——”姚青书喊了一声楞在原地的洛晓天。“有人来了。” 进村的路上迎面走来一个少年,见到他们三人,故意绕道嫌弃地避开,眼里还带着不屑扫了他们一眼。 “少年郎留步,请问阿川家在哪?我们是他京都来的好友,过来看望他父母。” 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年轻人,洛晓天赶忙上前询问。 少年并没有理睬他,反而像是老鼠见猫一样跑开了,眼神从不屑变成了惊恐。 洛晓天也疑惑不解,为何少年听到他的问话拔腿就跑,反应如此夸张。难道这阿川的死亡是村子里不可言道的秘密?这个村子里好像除了老小以外的人对他们都是避之不及。 “阿川哥哥没有父母,是奶奶把他带大的。” 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在洛晓天身后传来。 洛晓天回头一看原来是小春宝,正一脸纯真地看着自己。 “你是小春宝,还记得我吗?”洛晓天蹲下身对她笑着说。 “我知道,你是安安姐姐的朋友。” “嗯,非常聪明。你认识阿川?” 小春宝使劲地点了几下头,一脸无邪。 “那你能告诉我,阿川去京都干什么吗?” “报仇,他走的时候跟我们几个说的。” 洛晓天一听,顿时惊住了。报仇这两个字,怎么会从一个稚嫩孩童的口中说出。他已经有些不忍心再问下去,他不想知道太多这个村子的故事,或者说是他们的伤痛,也是他们的秘密。 “小春宝,你知道报仇是什么吗?” 小春宝摇了摇头,瞪着懵懂无知的眼睛看着洛晓天,眼神里期待得到答案。 洛晓天看着小春宝的纯真无邪,他内心深处告诉自己:骗骗她,让她知道报仇不是杀戮,让她知道世界就如她眼中那样单纯美好。但他什么也没说,他不敢解释,因为小春宝眼含期待,她一定想知道更多的为什么。洛晓天情愿回答她为什么糖果是甜的,为什么花在春天才会开! 其实洛晓天心底已经有几分答案,他不能再调查下去。留下出发前买的糖果和食物,三人便离开了俘虏村。 第十三章 离别凌阳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十三章 离别凌阳 回到客栈。姚青书和张如月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洛晓天不愿意多了解一些信息,就匆匆赶回来。 洛晓天站在窗台边眺望远方思索着。 “晓天师兄。你在那里可有取得一些线索?反正我是一头雾水。” 张如月只知道那个村子吓到自己了,也不知道洛晓天有没有询问到有用的消息。 “晓天,下一步什么计划?你娘亲的遗物该从何处找起?”姚青书看着沉思的洛晓天问道。 洛晓天回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还在疑惑的两人。 “去京都!答案都在那里!” 经过缜密的思考,洛晓天可以肯定的是:有人在拉拢、组织俘虏村的年轻人,正在计划着威胁南虞朝廷的活动。这就是阿川所说的报仇,毕竟是南虞朝廷将他们从北方虏到了南方。 在这个漫长的流亡过程中,有些人甚至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南虞容不下他们,北卫不接纳他们,这些不公、杀戮、痛苦的情绪集中起来,是怎样的深仇大恨。 然而,单凭俘虏村的年轻人,他们自己是无法组织起来的,背后一定是有人在默默操纵着一切。幕后的操纵者利用俘虏后代的复仇心理,把他们收拢门下,训练作为死士。从昨日那名额头带有俘虏刺青的黑衣人身上,便可窥见一斑。 所以只有先找到那个神秘组织,才能进一步获得母亲遗物的具体下落,也能知道——为什么他们对母亲的遗物感兴趣。 洛晓天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真相——那个黑色匣子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那个神秘组织,到底又知道多少关于母亲的事情? …… 北安王府内的阁楼上。赵素素独自站在窗台边望着王府的大门,像一朵向阳花等待阳光出现一样,对于那束阳光,她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正如那出皮影戏里的情节,她现在向往着降妖少年的出现,然后带上手帕姑娘一起相守天涯。 “咣当”一声,赵素素身后的窗户边一个花盆打翻在地,惊得她连忙回头看了一眼。 一扇窗门打开了,从外面探出一个头,接着有一个人跳了进来。 “怎么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赵素素的表情透着惊讶和惊喜。 进来的这个人是洛晓天,一种魔力驱使他想尽办法潜入进王府,只为了见赵素素一面。 “不好意思,把你花儿摔了。下次记得把它们放别的地方,免得以为我不会怜香惜玉。”洛晓天看着摔坏了的花儿笑着说道。 赵素素掩面咯咯直笑,说道:“谁让你爬窗进来的,你就是不知道怜香惜玉。” 男人在女人面前你说非,她肯定要说是,哪怕是在洛晓天记忆里的那个世界,也一样难寻到道理。所以古往今来的爱情都叫是是非非。 “见你一面,有多难。这高墙深院的,还有巡逻的内卫。倒是像《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场景。” “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也是皮影戏吗?”看来她已经对洛晓天编的戏目着迷了追问道。 “就是一个舞台剧,也是一个爱情故事。男的叫罗密欧,女的叫朱丽叶。” “这也是你的故事吗?姓朱的姑娘是谁!”赵素素有些生气道。 “这是一个叫莎士比亚写的作品,跟我没关系。更没有姓朱的姑娘,我的故事里只有姓赵的姑娘。”洛晓天忙不迭地解释起来。 赵素素脸泛绯红,眼神慌忙。娇嗔道:“你油嘴滑舌的,朱姑娘肯定也不会喜欢你。” 洛晓天哈哈笑了一声说:“赵姑娘不嫌弃我就行,朱丽叶是罗密欧的。” “你说这是一个爱情故事,你能讲来听听吗?”赵素素追问道。 “这是一个悲剧的爱情故事,你也要听吗?” “那欧公子和朱姑娘怎么了?最后分开了吗?” “不,他们最后永永远远在一起了,至死不渝。” 听洛晓天这么一说,赵素素反而来了更浓的兴致,越是想知道故事的结局。拉着洛晓天一起坐在床沿上,要听他把这个故事讲完。 既然心爱的姑娘要听,洛晓天便将《罗密欧与朱丽叶》娓娓道来。 自从遇见了洛晓天,赵素素变得越来越渴望了解她以外的世界。作为一个皇亲贵族,她早已厌恶了那些教条礼数。反而在洛晓天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不同的世界,她禁锢的思想随之脱了缰绳。 故事才讲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到赵素素的门口停了下来。 “家姐,家姐!你在里面吗?”原来是赵元希来了找自己姐姐。 “不好,元希来了!”赵素素急忙道。 洛晓天连忙起身,拉起赵素素的手,低头用嘴唇碰了一下,然后趁她没回神,又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赵素素的脸像开了一朵桃花,红晕一片,愣住不知说什么。 “这是罗密欧对朱丽叶表示尊重的表达方式,我走了!要出门远行一段时间,等我回来。” 说完,洛晓天走到窗户边,回头看了一眼赵素素,一个旋身跳了出去,只剩下赵素素还呆在床边。 房门在此时被赵元希推开了。 赵素素惊得回过神来对赵元希厉声道:“小崽子,你就是这样进一个女孩子闺房的吗?” “家姐,以前也是这样进来找你啊,今天怎么了?”赵元希对姐姐的话疑惑不解,随后眼睛看着打开的窗户说道:“家姐,我好像看到有人从这里出去了。” “闭嘴,你眼花了,姐姐一直在房内呢,怎个没看见。”赵素素厉声厉气骂着弟弟,缓解心理的紧张。“你找我何事?” “爹爹说有事找你过去交代,好像是奶奶寿辰的事。”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赵素素一听是爹爹找自己赶忙起身,又想起什么事,看了一眼窗户边,对弟弟说道:“把这花盆挪开搬走!” “家姐……” 赵元希不知所以,本想问问原由,看姐姐正回头瞪着自己便不敢说话了,只得乖乖地去搬花盆。 出了王府的洛晓天回到客栈中,收拾行李准备前往京都。 之所以冒险去见赵素素,也是为了离开之前能跟心爱的姑娘告别,因为这次去京城还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回来。 …… 第二天。 洛晓天顾了一个向导连带他的马车,几人开始前往京都的旅程。 走出城门的时候,洛晓天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凌阳城。二十年间的点点滴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赵素素的音容笑貌却一直在他的心头萦绕不去。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赵素素也在楼台眺望,满眼盼望。 几个时辰过后,一行人已经出了凌阳城的地界。这是洛晓天第一次离开这个地方,再次转首回望过去,不免有些感叹。但他的感叹不是怀旧,而是念情;不是悲伤,而是顾盼。 除了免不了的感叹,这一路过来,沿途的景色倒是让人兴致盎然,三人欢声笑语一路闲聊着。 “到了京都,我可要好好去玩玩,那里可是南虞的京城啊。哈哈!” 张如月兴奋不已,心里已经开始计划起她的京都之旅。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还有什么比买买买,逛逛逛更吸引人的。 “小师妹,我们可是去找晓天母亲遗物的,哪里有闲情逸致游玩。”姚青书对张如月打趣说道。随后问洛晓天:“晓天,对于这件事,你可有眉目?那些俘虏后代在何处,那么大一个京城,我们该怎么找?” “到了京都先到师父的旧宅子安定了再说。母亲留下的匣子没有方法,靠蛮力是打不开的,那种金属连高温都不怕。所以,不必着急。” “而且——有一个人能帮我们!” 洛晓天似乎已经胸有成竹,话语间流露出笃定的眼神。 姚青书听洛晓天说完话,才知道原来师弟早就有了计划,心里也就宽慰许多。毕竟自己师弟为了母亲的线索,已经苦苦寻找了二十年,好不容易拿到了母亲唯一遗留下的物品,自然也跟着担心忧虑。 状况之外的张如月正顾着欣赏两边的美景,眼睛一亮,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转头对两位师兄说:“你们饿了吗?我这里带了吃的,昨晚大师兄陪我一起买的。” 也好,有个小师妹在身边,随时可以替两个大男人担心——饿了没有,冷了没有……倒也不用怕会挨饿受冻,委屈自己。 “我们停车先吃点东西吧。”洛晓天说道。 “我们要停车!”张如月朝车外驾车的向导喊了一声。 马车走到一处宽阔平坦些的地方,停了下来。三人下车准备吃点东西再走,也好让马暂时歇歇。张如月张罗好了食物,几人围坐在一起吃着,刚刚这一路的颠簸,此刻倒也惬意十分。 停车的地方,山高林密。阳光从这些参天大树的枝叶缝隙中投到地上,偶尔有风吹进来,也是清凉爽快,心旷神怡。 正当几人还在用食间。道路远处扬起一股浓浓的烟尘,破坏了这惬意的气氛,紧接着听到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循声望去,一队骑兵黑压压一片正疾驰而来,身上黑色的铁甲铮铮作响,在日光映照下泛着幽冷的光。 第十四章 初入京都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十四章 初入京都 须臾间,骑兵们已到了眼前,只见他们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身形魁梧,肩披红色斗篷,迎风而飘。脸上戴着骇人的黑色面具,青面獠牙,一看便是军中精锐。 疾驰的骑兵在道路上一掠而过,中间拱卫的是一辆装扮富丽堂皇的马车。队伍最后,几个骑兵押送着一辆囚车。颠簸的囚车上有一个穿着囚服,束手束脚披头散发的男人,已经看不清他满是污垢的脸。 这队威武雄壮的骑兵在洛晓天他们面前绝尘而去,几人的目光更是一直停留在他们身上。 洛晓天倒是满脑的问号:一个小小的囚犯怎么会如此劳师动众,让一群精锐的骑兵一路押送。他摇了摇头,心中暗骂自己:多管闲事! 对于这一路骑兵,洛晓天也是略有耳闻。看他们着装打扮,应该就是皇宫的禁卫军之一——虎威骑。 “看这阵势,这囚车中的人也是个重要人物——不是皇亲贵族也是达官显贵,只是富贵亨通,也是无福消受喽……我在这条道上常年往返京城,也未见过这场面,京城武暄门当官的砍头掉脑袋见过不少,倒是没这等待遇。” 向导马夫也是见过了世面,一眼就看出那囚犯是个高官,自语絮叨了几句。 “这叫一入官场深似海,命不是自己的,富贵也不是自己的,朝廷内斗更是身不由己,还是天启峰来的清闲自在——这是我爹爹说的。” 张如月学着爹爹的口气和语调侃侃而谈,果然是因为父女关系,学得还挺像天尊道长。 “师妹,不得这样调侃师父,这是大不敬。”姚青书打断了张如月,义正严辞地教育她。 小师妹吐了吐舌头,摆出一副鬼脸。好不容易离开了天启宫,她可不想再整天面无表情,遵守那些死板的教规,现在的她可是逍遥自在了,也不怕大师兄告状去。 “我们走吧!”洛晓天看天色也差不多了,必须赶紧出发,说完转身朝马车走去。 正斗嘴的两人见洛晓天转身走了,也跟着一起过去上了马车。 姚青书虽然是大师兄,武功高强,也比洛晓天长几岁,但只要师父不在,事事都还是听他的。小到以前一起偷下山,在清池抓鱼被师父罚,大到“除妖降魔”斗海妖。 小师妹张如月更是不用说,洛晓天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大师兄是个愣头青闷油瓶,一点小事就要先通报师父,这让她觉得很无趣。洛晓天就不一样,聪慧机敏,什么好玩都带她去。两人曾经在道观后山玩火,差点把整座山都点着了,气得天尊道长让他们俩跪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姚青书求情,师父才大发慈悲放过他们的。也就是这次意外,洛晓天无意间在后山发现了荧石粉。现在看来这东西倒是用处颇大,不仅有预警追踪作用,且含有剧毒。 马车一路颠簸前行着,跋山涉水而过,几经辗转,终于来到了京都城外的大道上,南虞京都的城门就在眼前。 城门两边把守着精兵良将,个个威武挺拔,精神抖擞,进出的人潮也是络绎不绝。 马车过了城门,京城气势恢弘的景象映入眼帘。高大雄伟的建筑群,街道宽大整洁,街上人来人往一派繁荣。小贩当街叫卖着,孩童一路追着叫卖的小贩买零食。临街的商铺人头攒动,店里陈列着五花八门的各种商品。人群也是形形色色——西域的商贩和舞娘,身着绫罗绸缎的公子小姐,达官贵人们,衣着朴素的平民百姓……洛晓天看到眼前这般景象,想起记忆当中的《清明上河图》。 张如月在进城前就掀开了马车帘子,一路目不转睛地边走边看,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她心里大概在想:这个我要买,那个我要买,这个我要玩,那个我也要玩。 穿过热闹非凡的大街,终于来到了人稍微少一点的地方。 马车停在了一处豪华的宅院门口,牌匾上书“青阳侯府”。 下车后,向导马夫不敢置信地打量着——三个同行一路的年轻人,他没想到——眼前这三个人,年纪轻轻相貌平平却居住在侯府。于是更加不敢怠慢,赶忙搬下他们的行李,恭敬告辞。 其实,洛晓天他们也没想到——师父竟有如此大的一处豪宅府邸。师父那日只是轻描淡写地要求他们好生照看着,他们刚开始也以为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宅子。 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原来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里面出来一个老仆人和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仆。 “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姚青书看到此景呆呆地问洛晓天。 洛晓天沉默片刻,也不知如何作答。 门口出来的老仆人老泪众横地朝他们迎面走来,让三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措。 “真的来错地方了。” 看到眼前的一切,此时连洛晓天心里也产生了怀疑,眼神呆滞地回答姚青书刚刚的问话。 “好像真的来错地方了!”张如月也呆住了,爹爹可从来没说过自己家大业大,一定是来错地方了。 三个人像三块木头一样呆呆地站在“青阳侯府”门口。 “这位应该就是小姐吧?小姐——你们终于都回来了!” 眼泪汪汪的老仆人走到三人身前,见面就唤张如月一声小姐,吓得她迷迷糊糊地不敢说话,赶紧转过头去看着两位师兄。 “这两位就是侯爷的爱徒吧?”老仆人看着洛晓天和姚青书问道。 姚青书连连摆手,说道:“我们不认识什么侯爷!老人家,我们来错地方了,打扰了!” “对——我也不是……什么……小姐,老伯,我们来错地方了!”张如月吞吞吐吐地说着。 “哎呀——没错,这里就是侯爷府。前几日侯爷差人送信来,说小姐和两个徒儿会回来。可把老奴高兴坏了……”老仆人说着,哭得越来越厉害,泪珠子都噼里啪啦往下掉。 “你说我爹是侯爷?你家侯爷是叫张庆远吗?你管我叫小姐,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张如月虽然疑惑不止,也不能接受。但看着老伯哭得可怜,也不像撒谎,于是向他求证身份姓名。 “小姐名叫张如月,老奴知道的。侯爷叫张庆远也是没错的,哎呀……小姐,你可别为难老奴了,这玩笑开不得!” 张如月还没缓过神来,脑子还懵着。 “走吧!进去。没错了,知道师父做过官,只是不知道他以前年纪轻轻做了个侯爷。” 洛晓天把手往两人肩膀上一搭,推带着他们往里大门走去。 “快!快!把行李搬进去。可算是回来了!”老仆人抹干眼泪,激动地吩咐着家仆搬东西。 三人走进宅院的大门,站在门口打量了一番。庭院干净,房屋打扫得体面,花花草草也是生机盎然。这样看来,虽然师父离家多年,这宅院也不曾荒废,一直是这老仆人悉心照料打理着。 从老仆人的口中得知:原来他就是师父宅院里的管家,叫陆吉,府内都唤他阿吉。自从师父走后,留下他一直照看着侯府的里里外外,这么多年了,千盼万盼终于等到师父的家人回来了。 这样看这阿吉也是老实本分,忠诚可靠,为自己主人把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就为了等到主人回来的一天。 老管家阿吉给洛晓天三人安排了各自的住处。知道三人舟车劳顿,让他们先休息,并告诫其他人不要打扰,接着叫人去准备饭菜了。 入京一切顺利,也有了安定之所。洛晓天躺在床上,开始计划着怎么找回被盗的匣子。各种碎片一样的线索在他脑中拼接,不停地把它们组合、关联在一起,最终却发现,很难拼凑出一个完美的结果。想着想着,眼睛一张一合间,不知不觉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京都的武暄门,街道边的广场挤满了人。 广场中间有一处高台,最上面坐着一个身穿仪袍的官员,威严端庄,只是脸面模糊到看不清,身旁站着三五个武官衙役。 高台的中间站着两名满身横肉赤膊,表情凶煞的高大壮汉,手握阔刃大刀,威风凛凛的样子恐怕连恶鬼见了都要绕道而走。 他们中间,高台前面跪着一个白发苍髯身穿囚服的犯人,四肢被束缚着,披头散发满脸污垢。他的眼睛明亮发光,扫向人群一圈又一圈,没有一丝怯意,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他目光停顿,眼睛瞪得血丝凸起鹰顾狼视,直勾勾地盯着人群中的洛晓天。这目光如炬,像一支箭一样射在洛晓天的脑门,令人后脊发凉。 洛晓天依稀记得,这个人就是——来京路上遇见的,被虎威骑押送的囚犯。 也不知哪来的一股神秘的力量,驱散了四周的人群,仓皇而逃,只剩下洛晓天和囚犯对视着。洛晓天并没有觉得他所带来的是一种恐惧,而是看到囚犯的眼里好像出现了一片黑洞,吸引着他,吞噬着他。 忽地鲜血如雨,囚犯的人头落地,一直滚落到洛晓天面前,和他继续对视着…… 最后露出带血的微笑,片刻之后,双目紧闭。 第十五章 侯府轶事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十五章 侯府轶事 “师兄,晓天师兄……” 朦朦胧胧中,洛晓天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他睁开眼,脑中的昏暗倏忽间消失,映入眼帘的是——窗台照进来的落日余晖。 原来只是做了一个梦,然而这个梦却如此真实,现在回想起来还清清楚楚,囚犯的眼神依然印象深刻。虽然与那梦中的死囚素不相识,但冥冥之中的神秘感——似乎要他去一探究竟。 房门开了。张如月没听到回应声,自己推门进来了。 “师兄,原来你醒了啊?刚刚叫你,你没听见吗?”看到已经醒来的洛晓天,张如月问道。 “嗯……睡了很久吗?”洛晓天问。 “一个时辰不到,路途辛苦,自然睡得沉。我刚刚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太大了!” 张如月其实一直没睡,她睡不着。刚到京都还兴奋着,再加上忽然知道爹爹这么大的宅子。脑袋里还凌乱着,自然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于是就索性起来去宅子里到处转转。 “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把小师妹都给吓得六神无主了。”洛晓天哈哈大笑说道:“没想到我们的小师妹原来是个千金大小姐,以后我可不敢欺负你了。” “师兄,你是在取笑我吗?什么千金大小姐,我就是你们的小师妹张如月。”张如月委屈巴巴地说。 “不逗你了,是不是有好东西吃了?”洛晓天一边洗漱一边说道。 洛晓天心里清楚:肯定是有好吃的,小师妹才这么急急忙忙地来找自己。她从小就这样,好吃的好玩的一定第一时间分享给自己师兄。 “就是来叫你用餐的,等会都凉了,走吧!那饭菜看着就可口,种类还多着呢。”张如月嘴里说着,眼里发光着。 洛晓天寻思还是快些下去,别耽误小师妹这个吃货,免得她被馋出口水来。 “好,我们走吧。” 接着两人来到姚青书房间把他一起叫上,用餐去了。 三人来到已经摆满菜肴的餐桌坐定。女婢端着酒壶站在旁边,阿吉正带人送了热菜进来。 “小姐,少爷,你们慢用。饭菜口味如果不好,可以跟老奴说就是,老奴会叫厨房改良好合适的口味。”阿吉恭敬地说道。 “阿吉叔,还是别那么客气。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洛晓天的感觉实在不自在,他可不想每天都要面对这些尊卑贵贱的场面。况且还想趁着吃饭,跟阿吉聊聊师父的往事呢。 阿吉一听,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慌忙低头躬身道:“哎呦——晓天少爷。老奴怎敢僭越,这不是折煞老奴吗!” 洛晓天越是客气,阿吉就越是紧张。 对于他来说,肯定是很难以理解的,哪里有富贵子弟让下人上桌吃饭的道理,就算找遍整个大陆也是找不到的。这样反而让阿吉觉得:是不是自己不小心犯了错。脑子里回想着今天的言语和行为,有没有得罪过眼前的这位少爷,所以心里自然而然多了几分担惊受怕。 “无妨,过来坐下说话吧。”洛晓天催促着说道。 这位少爷只顾着肚子饿了,盯着桌上的饭菜,正大口大口地吃着,却不知道——阿吉此刻心里紧紧的,额头也在冒汗。 直到发现阿吉半天没反应,正在夹菜的洛晓天才停顿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正叩首低眉的阿吉,见他大汗淋漓,自己心生疑惑。把嘴里的饭菜咀嚼几口咽了下去,放下碗筷说道:“吉叔,怎么了?你干嘛一直低着头?起身过来就是了。有了年纪还这样躬着身,可要小心腰肌劳损。” 话音刚落,阿吉控制不住地哼哼唧唧哭出声来,眼角淌下两行泪。 张如月看着落泪的阿吉,饭菜都没来得及咽下,惊讶地问道:“吉叔,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怎个哭起来了?” “小姐,少爷,老奴只是太感动。从前老爷夫人对我好,现在小姐少爷对我也好。老奴有些受宠若惊,心里难受。老奴也没做什么劳苦功高的事情,自己承受不起这般厚爱。” 阿吉道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刚开始,以为是自己得罪了这位少爷。现在看到眼前的这位年轻主人,眼若水杏满眼真诚地看着自己,才明白是自己多虑了。心里除了愧疚以外,还感动涕零。 虽然一直在这个时代生活,但洛晓天脑子里却始终装着另一个世界的思想。他认为那些思想才是进步的,这个时代存在太多等级森严、高低贵贱的不公。对自己来说,刚刚只是自然而然的正常行为,没想到却把阿吉吓住了。 “哎呀吉叔……我当是怎么啦。你可别把我们当什么小姐,少爷。还有,如果爹爹知道这么多年,你把宅子打理得这么好,定会高兴的,怎么还说自己没有功劳呢?再说,这饭菜极为可口,我们三人吃不完就浪费了。”张如月跟着洛晓天从小玩到大,自然脾气秉性也相似些。她觉得阿吉肯定是不习惯没人使唤自己,于是劝解说道:“晓天师兄平时就这样,待人都是亲和尊敬,吉叔你可得习惯习惯。” “多谢小姐少爷,老奴真是积了福,幸得小姐一家垂怜……” “吉叔,别说这种话了,这个宅院里的人都是一家人,工作有高低之分,但人无贵贱之分。”洛晓天说道。 洛晓天见阿吉情绪缓和了一些,怕再刺激到他,便没有勉强他落座用餐之事。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停下手里碗筷看着阿吉问道:“吉叔是否方便找个时间与我们说说师父的事?” “晓天少爷想知道的,老奴自然好生说来。”阿吉神态举止已经自然许多,也没了刚刚的担惊受怕。 “好,等我们吃完饭,到外面花园一起喝茶话旧。这么多年,师父缄默其口,我们连只言片语都未曾听到。” 几人用完餐径直前往侯府花园。 刚刚餐厅发生的事情,特别是洛晓天那句话,已经在府中家仆们的口中传开了:工作有高低之分,人无贵贱之分。 他们从未遇到过如此亲近随和的主人家,都想马上亲眼看看。于是,三两人一波,轮换着偷偷往花园里瞧。见年轻主人家气质非常,模样清美,更是纷纷称赞,议论不绝。 这时候的阿吉终于也愿意坐下来,一起喝着茶与三人讲起了师父当年的往事。 二十几年前,那时还是暄宗皇帝在位。 现在的贤仁皇帝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朝中也无几人拥捧。因为少年的皇子年轻气盛,反而时常出没于军中。来往的多了,也就结识了当年同样年轻气盛的张庆远和赵康义。 几人也是兴趣相投,经常一起探讨时局,猎场围猎,更是一起戊边征战过。虽说不是战功显赫,却也是比一般将领功绩卓著。 当时南虞国国力不强,国境周边被他国侵扰不断。后来,三人积极抗击——异族边境袭扰,很多功勋也是在那个时候成就的。边境的捷报频传,老皇帝也越来越关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皇子。更是将他传回朝中,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嘉奖恩赐,升官晋爵。 小皇子和两个好友的飞黄腾达,令当时在位的皇太子开始忌惮起来。皇太子本来就只是因为嫡长子而立的,自然怕老皇帝看到小皇子能力越来越强,哪天不小心废了自己。 也正是从那时候起,三人被太子一党视为眼中钉,集结党羽设置困难处处为难他们,更是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 刚开始,三人忍辱负重。面对皇太子及其党羽的刁难,并未作出应对和反击,根本无心参与朝廷尔虞我诈的争权夺势之中。 在一次反击北卫军侵扰边境的战斗中,小皇子三人遭遇一场惨败,损兵折将不说,还丢失了北岸的部分疆土。这次惨败,让老皇帝龙颜大怒。加上太子党羽的添油加醋,火上浇油,老皇帝一气之下,三司会审,罢免了他们的所有军中职务。 事后才知道:原来那场战斗的惨败——都是皇太子为了一己之私,出卖情报,联合北卫军设计埋伏,偷袭了皇太子三人所率部队。 被罢免军职的皇太子,已经对太子的皇位没有任何威胁,可皇太子却并没有对他三人就此罢手。 眼看着老皇帝身体欠佳,一日不如一日。觊觎皇位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太子更是迫不及待地想铲出异己。贤仁帝、张庆远、赵康义自然也就深陷太子争斗的险境之中,不断被打压排挤。然而,有恃无恐的皇太子,再次联合利用北卫军,借刀杀人。在一夜之间,把三人驻扎在边境,暂时群龙无首的亲信部众歼灭殆尽。 经历过这些沉痛的打击,也为了在老皇帝驾崩后三人能够自保。无奈之下,贤仁皇帝的弟弟——现在的北安王赵康义提议发起政变。三人集结了朝中为数不多的拥捧者,以及军中故交。制定好夺权计划,准备放手一搏。 然而不久之后,计划终究还是被泄露了出去。紧急关头,张庆远召集千余名死士,振臂一呼,决定提前行动时间。不等老皇帝驾崩,深夜带着众死士夜袭皇宫。利用御前统领是三人故交,里应外合打开了三道宫门,一路厮杀到了殿前。 面对众人的逼宫,老皇帝只得交出玉玺,颁布遗诏,废太子,并昭告天下传皇位于小皇子。 老皇帝也因为此次逼宫,义愤填膺导致病情恶化,当场抑郁而亡。 次日凌晨,宫女太监们清扫完血迹,官兵恢复了皇宫秩序。趁文武百官早朝之时,群臣还未发觉异样,被政变的官兵全部赶到大殿前,团团围住,屠戮殆尽。那一天,血光染红了朝阳,大殿前血流成河。 登基大典前一天,新帝赐封张庆远为青阳侯,赵康义为淮凌王。并密令禁卫军——将软禁的太子及其党羽全部暗杀。 贤仁皇帝登基后,勤政爱民,强军兴国;开凿运河,疏通水利;减免税收,招才纳贤……推行了一系列强国政策。仅仅几年之后,南虞国被治理得国运昌盛,兵强马壮。 从此,强大的南虞国组织好军队,兴兵讨伐了原来袭扰边境、侵占国土的周边小国,更是为了争夺铁炉圣山与北卫国大战一场。 有人说,南虞皇帝能够在短时间内,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全都是因为圣山的神女,把圣山天神的秘密带给了他。 据说:在这个大陆,每隔六百年就会诞生一位上天派下来的神人——授人渔猎,创造文字,修订典籍,发展科技…… 神女——就是这个时代上天派来的神人。神女曾多次驾临南虞京城,让贤仁皇帝有如神助,如虎添翼。 铁炉圣山——是人间通往天界的唯一通道,除了神女,无人及顶。 也是从贤仁皇帝即位后,一切就开始变了。可能因为他是一国之君,这就注定了自己将是一个孤家寡人。对于原来情谊深厚的张庆远和赵康义也渐渐开始猜疑,他害怕两人手里的兵权,害怕自己成为被逼宫的父皇。 张庆远早就看透了,自己也不贪图功名利禄,便辞官归隐,上了天启峰,才躲过日后的劫难。 至于三人是否还有其它的恩恩怨怨,也只有当事之人才能知道。 陈述之中,阿吉的话语间流露着惋惜,眼神里闪烁着骄傲。 洛晓天三人听完师父二十多年前的过往历程,无不感叹惊讶。也明白了师父为什么不能将这些告诉自己,因为这一切都跟当朝皇帝和南虞朝廷有密切的关系。 好在阿吉追随师父二十多年,身前身后伺候过,今天才能将主人家的一些旧事讲出来,要不然这些事只能尘封在时光的流逝中。 令人没想到的是,当年洛晓天母亲,竟然和师父三人有如此多的交集,而师父却没有告诉过自己一丁点儿的信息。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师父对自己缄默其口;还有北安王曾经在酒宴时试探过自己身份,并且试图探查自己母亲的事情。 自己母亲是否真的如传说中那般神秘强大,天神下凡救世女娲。 错愕之中,三人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一轮皎月在夜空中隐现,花园里的虫鸣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偶尔还有落叶飘洒在池中,激起水里的星光摇曳闪烁。 天色已晚,于是洛晓天先行离开花园,径自回房休息去了。 …… 第十六章 地宫险境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十六章 地宫险境 自入京以来,人生地不熟。 一个正常一点的人难免会思乡心切,很难适应背井离乡的陌生环境。就连古今文人墨客也是如此,面对在异乡的孤独,几杯酒下肚,洋洋洒洒地写下几笔,千古传唱。 然而,这三人却截然相反,欣然接受着京都的各种新鲜事物。 小师妹自然是想逛遍京都的大街小巷,所以每日都要带上几个家仆跟着,直到家仆们手里满满当当的才尽兴而归。 姚青书一贯的闷油瓶性子,每天除了练剑就是帮师父的宅院打理花花草草,一派归隐田园的风格,用洛晓天的话说就是“宅男”。 而洛晓天每日早起便出去了,神神秘秘地连师兄妹两人都不知道他去干嘛。 京都这几日也是格外热闹。据说,南虞太后的寿辰马上就要举办了。这是一个举国同庆,与民同乐的的皇家庆典。京都的大街小巷已经能看到节日前的气氛,商铺门口挂满了红灯笼,红绸布。小孩子提着小灯笼边跑边喊,看花灯,看花灯。 孩子们口中喊的花灯,也就是月中十五为太后寿辰准备的花灯节。 到那一天,全国各地赶来的能工巧匠,将会把自己最拿手的作品点亮。京都城的百姓也都将前往广场赏灯,运气好的话,还能有机会目睹南虞国皇帝的真容。皇帝届时会携文武百官,皇亲贵族们到广场的观星楼与民同庆,并亲自点燃广场中间最大的那个花灯——寿星灯。 那一晚,整个京都城都将灯火通明,通宵达旦。 花灯节还有几日就要开始,广场上的工匠们正在各自忙碌着自己的花灯作品。广场目前属于封闭状态,有很多盔甲士兵在周围把守着。 广场旁的那条街,是京都最繁华的街道。除了提供衣食住行的商铺以外,还有各种才艺表演:表演幻术的西寮巫师、唱曲的南方歌姬、跳舞的西域舞娘以及各种能人异士的硬派功夫。 正在舞蹈的舞娘旁边,有一家客流密集的赌坊,客人进进出出着,只见进出的人群中出现了洛晓天的身影。 洛晓天这几日一直在调查城中的各处外邦聚集区,他想从这些流亡在南虞的外藩居住地获得一些线索。无奈人员太混杂,语言也不通,鲜有收获,连一个带刺青的北卫俘虏后代都没看到。 既然他们是秘密组织,那肯定会有一个地方用做训练的。可这京都这么大,那个神秘组织自然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地被找到,要找到他们的藏匿地点,自然需要另辟蹊径。 所以,现在他要找一个人,这个人曾经答应过会帮他。 赌坊内的乌烟瘴气和嘈杂声让人无法忍受,洛晓天走到一个伙计面前耳语了几句,那伙计便带着他往赌坊二楼走去。 伙计推开一间房门,洛晓天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原来要找的人是沈坤。沈坤见洛晓天进来,忙不迭地过去行礼。 “洛兄弟,你终于来了。” 洛晓天还了礼道:“沈老板,多有打扰了!” “洛兄弟这就见外了,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这般见外倒是让在下于心不安。洛兄弟叫我沈坤就好,不要再拘泥礼节。” 沈坤已经将洛晓天当成恩人,诚心实意也流露自然。他的赌坊产业在南虞各处遍地开花,也算是低调奢华的人物。产业多了,也要吃得住才行,顺其自然也就结交了各地的官场名绅、地下团体。出于这种考虑,洛晓天在入京前一晚,便与他在府邸会面了一次。对于洛晓天提出,要在京都找到黑衣人的请求,沈坤当晚也是满口答应下来。 “还是麻烦了!几日来我虽多方走访打探,也难觅得线索。” “洛兄弟尽管放心,我已经安排人去处理了,而且颇有收获。” 洛晓天一听,赶忙着急追问:“也就是说有了线索吗?” “这倒不敢保证。这京城内,虽然外藩混杂,却也是有组织的,那个组织的头目,前些年沈某与他有些交情。这京都之事,没有他不知道的,他手下爪牙众多,多是玩命之徒。” “愿闻其详。”洛晓天说道。 “洛兄弟,请先坐下用茶,今日我已经约了那个外藩头目,时间差不多就一同过去。” 洛晓天也没想到,沈坤成天一副地痞流氓的形象,却也是个重情重义,说话算话之人。 两人用茶片刻过后,沈坤就带着洛晓天一起去找外藩头目了。 京都城内,外邦的聚集区有两处:一处是朝廷安排的豪华宅院,属于进京的外藩商贾官员居住;一处是流民聚集沆瀣一气之所,而这外藩头目就在这流民聚集区。 人员混杂的地方,难免有些混乱不堪,脏污满地也是寻常。小偷之流更是多到见怪不怪,洛晓天一直保持着警觉,刚进入里面就被一个小偷行窃,还好被洛晓天发现,一顿拳脚直接赶跑了。 小偷在这里只是比较低级的角色,杀手刺客更是举不胜数。那些身穿斗篷,将刀剑藏于身下,用兜帽把脸挡住,眼神里充满警惕和恶意,身手矫健的神秘人,一路走来也是遇到了很多。 穿街走巷间,两人到了一处昏暗的地方,进去的巷子很窄。走到尽头,是一个狭窄陡峭的楼梯口,那楼梯伸延直下,竟是通往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深处。 “洛兄弟,下面的地宫就是了。那个头领叫潘老,是个红毛鬼,规矩多得很,倒卖信息收费也高,但是有价值。钱我都付过了,也给了他两日时间,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消息,所以才带你过来问问。” “让你费心了,这花费的银钱,改日会送回赌坊。” 洛晓天可不敢让人为自己破费,以他的性子肯定是要奉还的。 “哎呦——你能不能不要再跟我客气!还真的不能把我当兄弟吗?休要再提了。” 沈坤一边说一边朝楼梯下面走去。 地宫外面虽然昏暗狭窄,到了里面倒是明亮通畅。地底都是黑色的硕大石柱撑着,里面站满了身穿黑袍腰挂弯刀的武士。 大厅中站着一人——身形高大穿着金色锦袍,肩披貂皮披风,满头红发,眼睛深陷,鹰勾鼻子,年纪也较大。见两人进来,深褐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潘老,人我带来了,知道你的规矩,一定要见当事人,现在有消息了吗?”沈坤来到潘老面前作揖说道。 潘老没有接沈坤的话,目光停留在洛晓天的身上,给人一种压迫感,常人见了一定会心生恐惧。 啪—— 旁边的手下扔出一袋子银钱丢在两人面前说道:“拿回去!” 见状,沈坤迟疑了一下,不敢多话,正要去捡地上的钱袋,洛晓天的手一把搭在他肩膀制止住。 “潘老,我叫洛晓天,也是你的委托人。我也略知一些这里的规矩,不过现在看来,潘老也是个不守规矩的人。” 沈坤在一边惊出一身冷汗,要知道整个京都混黑面儿的,是没人敢这样对潘老说话的。 “哈哈哈哈……”潘老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所畏年轻后生,仰天大笑,随后说:“规矩是我定的,自然是要别人来遵守的,况且我也不想帮你,这已经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 “如果我没猜错,潘老一定是觉得得罪不起我要找的人。”洛晓天轻蔑地说道。 面对眼前有些狂傲的洛晓天,被惹恼的潘老先是愤目而视,而后眼神恢复平静说:“这京城,还没有我潘老不敢得罪的人。小后生,趁我还没对你的这般无礼生气,现在最好赶紧离开。” 面对潘老的威胁恐吓,洛晓天没有退让半分,不依不挠地继续说道:“看来潘老也不是传说的那般神通,连个小小的北卫俘虏后代都找不到,依我看,以后也别立什么规矩了。在我那边,这些小事派出所就能帮你办了。” 潘老这下明显被惹怒了,横眉立目地瞪着洛晓天,身旁的部众也欲拔刀相向。虽然他不知道派出所是个什么组织,但明显能听出洛晓天言语中的讥讽。 “潘老,您别生气,我这兄弟也是一时着急,我马上带他走便是。”沈坤见势,赶忙出来打圆场,拉着洛晓天准备往外走。“洛兄弟,我们走吧。” “等等!你跟我来见个人。”潘老突然说道。 看来洛晓天的激将之法是凑效了,只是等下该如何收场?刚刚的那番话语已经得罪了潘老,两人怕是很难脱身了。 两人跟着潘老来到地牢中,后面的门,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他的手下关上了。 沈坤已经被吓得发抖,额头直冒汗。 地牢阴冷潮湿光线昏暗,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环境,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地牢里关着几个人,但都看不清脸面。 潘老来到一个地牢囚笼的门口,突然转身拔出旁边手下的配剑,指着洛晓天,冷冷说道:“杀了他!”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沈坤更是在这阴凉的地牢中后背冒着冷汗。洛晓天面对潘老的剑,也一动不动。 第十七章 智救少年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十七章 智救少年 原本以为潘老被激将成功,会把信息卖给洛晓天,但他没想到,自己现在却被潘老拿一把剑指着。 “我叫你杀了他!”潘老看了一眼囚笼里的人,冷冷地对洛晓天说。 “为何?他是我的仇人还是潘老的仇人?”洛晓天疑惑问道。 他连里面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答应潘老的要求,凭白无故地去杀一个自己素不相识的人。随意杀害无辜,这潘老难道不顾以后在黑面儿的名声了吗? “你怕了!刚刚在外面的勇气呢?你不是要找他吗?人现在就在你面前,一剑下去,你的目的就达成了。”潘老嘴角微微挑起,邪魅地笑着,然后对身边的手下命令道:“带出来!” 囚笼的铁门吱呀作响地打开了,两个黑袍武士从里面拉出来一个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 借着地牢里微亮的光,他的模样逐渐显露出来。这是一张十五六岁的脸,脸上有些污垢,眼睛却很明亮,噙着泪水,充满了那种麻木感的恐惧。嘴唇干裂,身体很瘦弱,看起来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虚弱无力地趴在地上。额头上的黑巾已经被扯了下来,露出了俘虏刺青。 “交易很简单,我帮你找到了人,你帮我杀了他。不需要再支付这条消息的费用,也算是公平。”潘老看着地上的黑衣少年对洛晓天说。 洛晓天走到黑衣少年面前,蹲下身看着他,对潘老说道:“这对他不公平,他不是潘老手里的商品。我宁愿支付费用换取这条消息,况且我找他,不是为了杀他。” “我已经带你来见他,就已经把消息卖给你了。别忘了,这里的规矩是我定的,现在这条消息不能用钱来交换,交换的条件是——你杀了他。” “潘老执意要我杀他,潘老难道不知道,仅仅见他一面对我一点价值都没有吗?我要的是找到他,让他活着,他活着,对我才算价值。” “我们的目的不一样,看来交易要取消了。”潘老把剑交给旁边的黑袍武士,对他说:“把他杀了!” 黑袍武士接过剑,连片刻犹豫都没有,举剑劈了下去。 “慢着!”话还未停,洛晓天一把握住黑袍武士的手腕,还没落下的剑停在半空。“能否告诉我,这少年对潘老做了什么?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我杀人本就不需要理由,如果要一个理由杀他,那就是他破了我的规矩。”潘老拿回被挡下的剑,看了一眼少年,继续说:“他竟然对我的私藏之物感兴趣,潜入我这地宫中,只是没盗取成功罢了。刚好被我的人发现,抓了现行。我在京都混了将近二十年,还没人敢在我这里撒野,你觉得我会放他走吗?” “潘老,待我问他几句话。杀不杀他我等下自会告诉你。” 不等潘老同意,洛晓天靠近黑衣少年耳旁,轻声说:“你叫什么名字?你认识阿川吗?”少年已无力开口,只抬起眼皮看了自己一眼,继续趴在地上喘着微弱的气息。“我叫洛晓天,我知道你的家在哪,他们肯定希望你活着,等你回家。我会帮你,但你出去后必须听我的。” 听到洛晓天说的话,黑衣少年眼里噙着的泪水偷偷涌出眼眶。他还只是个孩子,脆弱的年纪,却要把生命交到别人的手里,承担着别人的私欲。 “你一定要坚强活着,别放弃自己。这些不是你的过错,也不该你来承受。我来想办法,我会让你活着。” 听到这些,少年再也控制不住此时的心情,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嘴里喊着:“阿妈,阿妈……” 洛晓天将他从地上扶起,靠在自己身上,握着他冰冷瘦小的手,抬头看了一眼沈坤。 沈坤犹豫了一下,先看看潘老,见他没反应,赶忙从身上掏出一小块栗酥和一小壶水。 洛晓天接过水壶喂了少年几口水,再把栗酥一点点地送进他的嘴里。然后转头对潘老说:“你有什么条件?他只是替人做事,你杀了他意义不大。” “哼哼……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可比他经历的更痛苦……在这个世界,你的同情会成为你的弱点。比如现在!” 潘老看着自己缺失的两根手指冷笑着,眼里没有一丝对黑衣少年的怜悯。 “不——一个人的狂傲才是弱点,终有一天,他付出的代价会比我还要多。”洛晓天愤怒反驳道。 他只想让潘老动动恻隐之心,放了这个少年,但却难于说服他,已然被站在眼前的这个冷血激怒。 “哈哈哈哈……” 潘老大笑着,声音骇人,笑声回荡在狭小的地牢里。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他突然举起剑朝黑衣少年劈下。 嘶——皮肉撕裂的声音在这阴冷中格外清晰。 黑衣少年的头皮被剑削掉了一块,血不停地流着,淹没了一只眼睛,洛晓天连忙捂住他的伤口,心中第一次燃起了怒火。 “好了!这才算公平。趁我没改变主意以前,你赶紧带他离开我的视线。”潘老神情平静,语态悠悠,顿了顿继续说:“还有——你欠我一个交换他的条件,智擒海妖的少年!” 他识得洛晓天,关于凌阳城中制服海妖的少年,这些信息还是了若指掌的。圈内皆知潘老除了倒卖消息,还惜才,招揽天下年轻名士。 潘老也许并没有打算杀少年,或者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十五六岁的自己,他曾经也是作为奴隶被游盗贩卖到南虞国的。刚刚那一剑,与其说是惩罚,但不如说是解脱。削下的那块头皮,刚好就是少年从小烙在额头的俘虏刺青。 两人扶着少年出了地宫,连忙带着他往侯府赶去。 …… “师兄!师兄……” 刚进侯府,洛晓天大声喊着姚青书。 小师妹听到喊声从客堂出来,一看是洛晓天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虚弱的少年,赶忙跑上前来,问道:“晓天师兄,怎么了?哇——为什么流了这么多血?” “快去把师兄叫来,快去!” 张如月愣愣地“噢”了一声,转身跑去叫姚青书。 少年被带到了侯府大厅,洛晓天找了一个长椅,把他放躺在上面,对沈坤说:“帮我叫阿吉进来。” 沈坤也不知道阿吉是谁,满脑子都是问号。不由自主地答应了一声,走出门外去找人。 片刻之后,姚青书赶了过来,阿吉也跟着后脚就到了。 “师兄,赶紧治伤,他身子弱,流了太多血。阿吉,叫人准备些吃的,他现在没有咀嚼能力,再弄点汤来。”洛晓天吩咐道。 “是,晓天少爷,老奴马上去办。” 阿吉说完退下往外跑了出去。 “师弟,让开,让我看看。” 洛晓天松开按压在少年额头的手,退到一边,姚青书急忙上前观察伤口。 “晓天师兄,你没事吧?这血不是你的吧?”看到满身是血的洛晓天,张如月焦急问道。 沈坤见一旁的洛晓天无暇作答,便替他答道:“这血是这少年的,洛兄弟倒是没事,也多亏了他,要不然这少年性命难保。洛兄弟果然心善胆大,我在里面都吓得出冷汗了。那红毛怪可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黑面儿的人,没有不怕他的,他就是这里的地狱罗刹。” 经历地牢的凶险,沈坤心有余悸,刚刚在地牢内全程失声,好像喉咙被人扼住了。惊魂未定的他趁着这下,把能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你又是何人?你为何带我师兄冒险去救这个不认识的少年?我师兄要是出了事,我爹爹和大师兄,还有我都不会放过你!”张如月看沈坤不像是个正经好人,质问起他厉声说着。 “这……这……”沈坤不知怎么回答,看着洛晓天支吾道。 “师妹,没事。是我托他帮忙的,他就是前几日我说的要找的那个人。在凌阳城出发前一晚,我去他府上找过他,他说京城认识倒卖消息的,带我去见见。刚好他在京城也有赌坊,便在前两日赶到了。”洛晓天解释说。 “是……是……哎呀,洛兄弟说的没错,可别误会了我。” “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去冒险啊!你为什么不跟我和大师兄说!”张如月继续埋怨着洛晓天。 “他不是一个人,我不是也去了吗?”沈坤搭话道。 “没跟你说话呢!”张如月没好气地说。 “师妹没事了,赶紧叫人拿点水来,师兄这里差不多了。” “嗯……” 姚青书已经对少年检查治疗完毕,血也止住了,只是还欠缺一些促进皮肉生长的药材,药材已经通知家仆去城中准备。剩下的只需要调养几日就好了,看这少年筋骨不错,应该三五日就会好转。 “这孩子也是顽强,看样子至少六七日滴水未沾,粒米未进。晓天,你从哪里把他带回来的?”姚青书边擦拭着双手边问道。 “只能说,他还小,罪不至死。从那些红毛外藩手里救回来的。” “看这装扮,他就是那黑衣人一伙的吗?”姚青书继续问着。 “没错了,这红毛鬼是不会骗我们的。他额头的伤跟洛兄弟描述的是一样的,治好了他,就能问出其它同伙的下落了。”沈坤急急忙忙抢着答道。 “你不是凌阳城的沈坤吗?”姚青书说。 “嘿嘿,正是在下。”沈坤嬉皮笑脸地回答。 “吉叔,叫人将这孩子安置到卧房里去吧,好生照顾着。”洛晓天看着门口刚进来的阿吉说:“千万看好他,别让他走了。” “是,老奴知道了,现在就去安排。”阿吉允诺道,马上退出了客厅,去叫人来扶少年。 “沈坤,我们走,趁他还未苏醒,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说完,洛晓天立刻转身走出了客堂,沈坤也紧紧地跟了上去。 “晓天……不带大师兄吗?”忙着清理手上留下的鲜血,姚青书见洛晓天走了,朝他喊道。 洛晓天背对着姚青书举起右手挥了挥,无声的再见已经回答了他。 第十八章 少年出逃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十八章 少年出逃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两人穿城而过,来到了京都城的东面。沈坤一路随着洛晓天疑惑不止,问也问不出结果来。 走到一处矮房面前,洛晓天停了下来。沈坤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前排的房屋,瞪着眼睛有些懵。 “这里就是铁匠作坊了,这一片比较集中。洛兄弟为何来此地啊?是手里没有称手的武器吗?我坊中可多,随便你挑。”沈坤对着洛晓天说。 “我要一副铁甲。”洛晓天淡淡回答道。 沈坤一听吓了一跳,赶忙往四周瞧了一圈,见没人听到二人说话,便着急地说:“洛兄弟,你可知道,私自囤积铁甲是死罪?一副铁甲就够发配充军了,十副以上,三代以内不留全尸。” “我要找一副铁甲,那少年身上穿的那一副铁甲。” 洛晓天目光扫了一圈对面一排的铁匠铺,熔炉通红,铁水四溅。 “洛兄弟真爱开玩笑,那少年身上除了夜行衣,连一件内衬都没有,哪来的铁甲。” 沈坤自然不信,少年也是他一起亲自扶回侯府的,他身上衣裳都烂了,也没看到铁甲的影子。 “你确定这京都的铁铺都在此处吗?”洛晓天问沈坤。 “这里是最多的,剩下的也就十来家,分布在京都城内其它地方。”沈坤指着其中一间铁匠铺,接着说:“那户铁匠我比较熟,洛兄弟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不……先看。”洛晓天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一排铁匠铺,“附近有喝茶的地方吗?” “这地方燥热,只有茶铺,没有茶楼。”沈坤说道。 “好,我请你喝茶去。”洛晓天看着沈坤说。 “洛兄弟,再怎么说我今天也是帮了你大忙,你要请我喝大碗茶吗?”沈坤摆着一副苦瓜脸看着洛晓天。 “哈哈,这茶解渴,排毒,对你有好处。”洛晓天边说边看了一眼沈坤的大肚腩。 “有何益处?让我肚子看起来更有财运吗?”沈坤也看了一眼自己连脚都看不到的肚腩自语道。 洛晓天暗自发笑,只有自己的脑子里才有减肥这个概念,这个时代,男人以胖为财运的象征,沈坤自然是不会懂他说的话什么意思。 两人走到不远处的榕树下,找了一处茶铺。正对着铁匠铺坐下,点了一大壶绿甘茶。两人的面前摆着一个大碗,伙计拎起壶子便往下倒,茶水哗啦啦地落到碗中,搅起了一圈茶泡。沈坤看着碗里的茶水皱着眉,摇了摇头。 “洛兄弟,我们是一直在这坐着看吗?需要瞧什么,你倒是告诉沈某,我帮你一起瞧着。”沈坤咪了一口碗里的茶,擦干净嘴唇沾着的气泡,问洛晓天。 “看哪家的火旺,哪家用的木炭多。”洛晓天悠悠喝了一口茶,回答道。 沈坤被碗里的茶烫歪了嘴。“嘶——洛兄弟,你说话能不能说大白话,沈某听不懂。” “那少年胸口,肩膀,腰间……到处都是茧子,身上有些地方还被磨破,结了痂。这么年轻的孩子,身上细皮嫩肉的,肯定经不住铁甲的摩擦。伤口上的痂都含着铁锈味,平时肯定会穿戴铁甲,可他也不是军中人物,自然只有私造甲了。”说完,洛晓天喝了一口茶。 沈坤听得目瞪口呆,顿住了一会回过神说:“洛兄弟,虽说如此,但这京都也不止这一处铁匠铺啊,我们是不是要多走几处?” 洛晓天看了一眼远处的铁匠铺,继续说道:“我猜他们的人数也应该不少,能提供如此多铁甲的地方,只有这里了。” “那我们回去,我叫人来这里盯着。”沈坤说。 “我就想看看,谁家的火最旺,谁家用的碳最多。在此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洛晓天说完站起了身,放下几枚钱币,转身要走。 “洛兄弟,这就回去了?确定不需要沈某派人盯着吗?”沈坤看洛晓天起身要走不解地问道。 “我们回去吧,急不得。那些人神秘至极,一时半会是不可能找到他们的。” 洛晓天信步而走,离开茶铺。身后的铁匠铺还在叮叮当当地敲打着,火星四溅。 走到赌坊附近两人分开了,沈坤回了赌坊,洛晓天往侯府方向走去。 回到侯府,洛晓天第一时间想看看少年有没有苏醒,走到床边,却只能看到他禁闭双眼,微弱地呼吸着。 看过了少年,他来到姚青书房中。 两人坐下一起喝着茶,洛晓天向师兄解释,为何这几日独自出去的原因。他觉得人多不方便追踪,这京城人口密集,眨个眼功夫人可能都跟丢了,而且人多更是容易被发现。 张如月听闻两人的声音也走了进来,像个好奇宝宝一直追问着洛晓天,他也就把这几日的事跟两人说了一遍。 几声惊讶,几声欢笑之后,天色也渐渐暗淡下来。 一颗稍纵即逝的流星,从花园的上空划过,落向地平线。 …… 城东的铁匠铺,一切如常叮当作响忙碌着。连日来,洛晓天几乎每天都要来这里观察情况,已经大致看出不同寻常的几家铺子。只是还没确定之前,也不敢贸然行动,怕惊动了他们,断了这唯一的丝丝线索。 这一天,像往常一样,洛晓天结束铁匠铺的观察回到侯府。 刚进大门就听到了小师妹张如月大喊大叫着:“你这个小白眼狼,你往哪跑?我师兄救你回来,你连句感谢都没有就要爬墙跑吗?” 侯府的院墙上,少年半个身子正趴在墙头。身体还虚弱着,力气不够,双脚悬空着。就算用力蹬了几下,整个身子也不见一丝移动,还摇摇欲坠。 张如月正抓住他的一条腿,使劲往下拉,但却拉不下来。 一个爬上不去,一个拉下不来,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听到声音的洛晓天赶了过来,伸出手一把擒住少年的另一只脚,往下拉扯。少年趴在墙头的上半身,随着几片瓦砾的掉落滑了下来,洛晓天稳稳地把他接住,小心翼翼放到地上。 少年虽然苏醒过来,但全身还是孱弱无力,站在地上都还要人扶着,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倔强顽强。洛晓天也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少年,意志力这么坚定。看来,他已经被训练成一个杀手刺客的雏形。 张如月心疼洛晓天吃力不讨好,看着少年没好气地说:“师兄,他就是一个小白眼狼!你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把他救了,还治好了伤,他却想着逃跑。” 张如月说的其实一点也没错,现在看来,这个少年根本不会感念他们的善意。 “把他带到园子里坐坐,现在他连站都站不稳。”洛晓天却没有怨言,边说边扶着少年往园子走去。 少年虽然身体虚弱无力,目光中却透着一股戾气,闪烁而出些许不信任、警惕和危险感,犹如一只挣脱铁链不久的困兽。 才在花园中坐下。可能是因为刚刚翻越高墙用力太大,少年额头的伤口从白布中渗出了一丝丝鲜红的血。 张如月见少年的额头已经流血,有些不忍心,便问洛晓天:“要叫大师兄过来吗?” “嗯,去叫来,让大师兄处理一下。”洛晓天回答。 张如月点点头,小跑着去找姚青书。 洛晓天查看了一下少年的额头,应该没什么大碍,对少年说道:“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叫洛晓天。” 显然是不可能得到少年的答应。他只抬眼看了一下洛晓天,收回睫毛,目光涣散地四下游离。这头小野兽也知道自己跑不掉,心里定是害怕满满。 见他没答话,洛晓天笑了笑,继续说:“我到过阿川的村子,你应该认识他才对。还有另一个,不过他已经死了,被一根毒针射中。死亡对于你们来说,也许仅仅只是使命里微不足道的代价。可你在地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能见到阳光,能踩着松软的泥土,能伸展开四肢,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洛晓天倒像是在自言自语,少年看着地面依旧没有理会他。 他摸了摸少年的头,像是触碰一只小猫般的温柔。 只不过,眼前的这个少年并不是一只小猫,他是一只小野兽,而且刚刚脱笼,他也许不咬人,但被咬一口就是致命的。 他的眼睛在狩猎,他的双手正为随时扼杀猎物准备着……他全身的肌肉蜷缩起来,只为了积蓄力量,发出那致命一击。 这些才是训练他的人希望看到的。 洛晓天了解少年心底的恐惧和警觉,他想唤醒少年。这种年纪,本不该成为别人的工具。他已经在努力,哪怕知道这些人的仇恨已经根深蒂固。但是只言片语是难以让少年明白的,就像浪涛击不穿岸边嶙峋的礁石。 或许少年身上是有一些线索,至少比自己去铁匠铺瞎找更有效。可他没打算这么去做,少年已经承受不起,不能再给他压迫感。毕竟在他眼里:让他感到紧张的,一定是敌人。 …… 过了一会,张如月带着姚青书回来了。 姚青书仔细查看了一番,拆下少年额头渗血的白布,擦拭了一下伤口。紧接着,拿出法器运了一套功法,法器幽幽飘出一股水雾,萦绕在少年额头的伤口上。 重新给他包扎好伤口后,姚青书说道:“没什么大碍,伤口也未感染,看他恢复起来倒是奇快。” “就是恢复太快!大师兄,你没看到他刚刚翻墙的劲儿。”张如月指着少年抱怨起来。 “叫吉叔安排人看护好,别再让他跑了,他元气还未恢复。”洛晓天看着少年,眼露关切。 “晓天,你可有什么收获?几日都过去了。”姚青书收拾好法器,询问洛晓天。 “查探到一些,只是还不能肯定,也没见接头人出现。”洛晓天答。 “这少年……” 姚青书话未说完,洛晓天打断说道:“师兄,不需要从他身上问线索的事,我这边有办法。” 听到这话,张如月疑惑不解,正要追问洛晓天,却被姚青书阻止了,对她摇了摇头。 姚青书懂洛晓天的心思,看得出:师弟并不想为难眼前这个稚嫩未脱,身体虚弱的少年。 家仆们把少年扶回了房间,守在房门口看护起来。 说到线索,洛晓天这几日表面好像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实际上也是焦急万分。连日来,还未查到一点黑衣人组织的踪迹,受伤的少年又不开口说话。没有线索,就找不到黑衣人的据点,那母亲留下的匣子也就石沉大海了。 虽然那黑色匣子看似无人能开启,时间久了,也是夜长梦多,况且自己也急于拿回匣子,毕竟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黑色匣子应该跟圣山有某些联系。自从看到它,以洛晓天的理解,这个黑色的金属盒子,并不可能是这个世界打造出来的。 是不是除了母亲,没人会知道它的秘密。 第十九章 初显端倪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十九章 初显端倪 花灯节将近。街道上,到处是宣导防火的衙差。京都城门口,守城的官兵,对过往行人和货物的盘查也严格起来。 城门口。五驾马车停在了进城的队伍中,正接受官兵的入城检查。押送马车的是十几名精壮男子,头缠粗麻围巾,只剩下半张脸露着,身上包裹得严严实实。 货物检查完毕,押送的人正在捆绑,刚刚检查时打开的马车车厢。车厢很脏,布满了黑漆漆的油脂。让行人都不敢靠近,纷纷掩鼻而过。外面用防水的布料包裹着,五花大绑。 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装扮精致的马车,正排在进城盘查的队伍中。 这时,马车里飘出来一个婉转清脆的声音:“停了许久,还未进城吗?怕是难赶上爹爹的马车了。” “小姐,马上就到我们了。”赶车人恭敬回答道。 马车的帘子掀开了,里面探出一张清秀的脸庞。这个动作,满足了大多数人,对于出水芙蓉的想象。更像极了正绽放而出的一朵桃红。 马车里的女子其实就是赵素素。因为太后寿辰的原因,一家人都驱车赶到了京城。一路的颠簸让她胃里难受,所以马车走走停停,落在了后面。等她到了京城东门的时候,父亲和弟弟已经先一步进城去了。 独留一车的赵素素,只得排队等着检查。等待的时间太久,闷得慌的她,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见已到城门口,外面都是检查的官兵,随即身子又退了回去。 前面的五驾马车终于收拾好,驾车离开了检查点。官兵们挥手让赵素素坐的马车过去检查,车夫轻甩缰绳靠了过去,停住车子。 正当官兵要掀开车帘,查看马车内的情况。赶车的马夫赶忙阻止下来,拉住官兵的手堆笑说道:“军爷,这是北安王府的车,里面坐的是王爷千金,不方便打扰。还望军爷,多多包涵!” 官兵一听是北安王府的车,停住脚步,挥了挥手示意车夫驾车过去。车夫还了一礼致谢,上车驾马,朝着城中驶去。 马车在城中拥挤的街道,缓慢地前行。才走一段,前面便堵成了一团,马车只能停下来。 “怎个又停了?”坐在马车中的赵素素见车又停了,焦急问道。 “小姐,前路不通,堵住了。”马夫回头对赵素素解释说。 “可有其它路了?”赵素素问。 “小的知道一条小道,但要绕一段距离。” “无妨,尽快赶上父亲的马车就行。” 一家人太久没回京城的府邸,父亲在路上早已交代过,要一同叩拜完才能入府。这是一种南虞国的习俗,如果离家太久,回家进门之前一定要三拜叩首——意为诸方神灵请挪步,主人回家了。 赵素素着急赶上父亲,便让车夫换了近道。马车转入一条小巷,巷子里的石板路,使得马车更加颠簸。石板路上有一道不明液体,滴落过的黑色印迹。放眼看过去,一条黑漆漆的线,一直延伸到巷子的尽头。 …… 铁匠铺前面不远的榕树下,洛晓天正坐在茶铺喝着大碗茶。这店家已经对这位衣着端庄的公子哥习以为常,心想,也就是富家公子出来体验生活而已。毕竟这茶主要是城中,过往的脚夫车夫们用来解渴的。不过这茶倒也是干净清香,回味甘浓。 对面的铺子,传出一阵阵叮叮当当有节奏的锤打声,清脆响亮。 洛晓天抿了一口茶,眼睛注视着对面的那一排铺子。他相信,那些人肯定会出现,只是没到时间而已。要不然来取私造的盔甲,要不然送来富余的生铁。要知道,南虞的盐铁都是朝廷经营。铁匠铺不可能有那么多富余的生铁配给,来满足如此多盔甲的锻造。 没过多久,对面一家铺子前的道路上。突然停下了五驾马车,正是刚刚进城的那一队人马。 每天观察着铁匠铺,洛晓天都未曾见过这么多马车。这不同寻常状况,让他心中惊喜。眉头微蹙,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马车。 马车队伍走下一人,朝铁匠铺的后院走去,扣响了木门。里面有人应声打开院门,两人碰面神神秘秘地低语几句。开门的人立刻朝马车队伍扬起手,做了个往里走的手势。 洛晓天看着那十几个用围巾包着头,只露出半张脸的神秘人,若有所思:这些人着装神秘,看身形就是习武之人。而且人数众多,绝非铁匠铺的寻常顾客。 就在此时,赵素素的马车驶出了巷口。马夫正急急忙忙地赶着车,走在铁匠铺前的道路上。 临街的一间铁匠铺里,一阵铁水四溅,落到了街道上。赵素素的马车正巧经过,拉着车的马匹突然受到了惊吓,在街上一顿疾驰乱窜。 “哐——”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赵素素的马车车厢,撞在马车队伍的最后一辆马车上。刚刚受惊的马匹,由于车厢被卡住也停了下来。 毕竟,赵素素的马车是用上好木材打造的。经受一波强烈的冲击之后,也只是在横梁木上,撞出了一点缺口而已。而那队人马的货厢,却被撞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黑乎乎的木炭,以及不知名的黑色液体流了下来。见状,队伍里的三个人,神色慌张地立刻上前堵住,防止缺口扩大。 赵素素虽未受伤,却被吓得不轻,心里更是焦急万分。于是探出头来查看。 此时的车夫已经下车正在处理。 看到马夫下车,靠近马车的几人横眉怒目,气冲冲地要上前来理论。看着像是头领的神秘人赶忙过来阻止,他缓缓摆了一下头,示意几人退下。 虽然他只露出了半张脸。却依然能看到,脸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疤,那块肉像是曾经被撕下来的一样。 疤脸男伤疤下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应该只是脸部神经,自然的条件反射,但样子确是吓人。 车夫自然是心生害怕,还没到他们跟前就停住脚。低下头不敢抬眼看疤脸男,怕得罪眼前众人。连忙慌张躬身地说道:“马匹受惊,实属意外,这损失是多少,我们赔偿便是。” 没想到的是,疤脸男连马车的破损情况都没查看。指着前面的道路,对车夫冷冷地道:“速速离去,无需赔偿。” 车夫一听,这事主莫不是说了错话。楞了一会,才急忙堆笑致谢,迅速地返回马车上。 见此情景,坐在马车上的赵素素也是不解。既然对方未作要求,还是赶路要紧,要不然爹爹就要责备了。 正当马夫准备驾车离开的时候,迎面走来一队巡逻的卫兵。卫兵的领队见两驾马车挡在路中间,地上漆黑一片,于是拦住去路发问。 “怎么回事?” 疤脸男一众神色骤然紧张起来,纷纷紧了紧头上的围巾,目光刻意回避着。已经进入院子的三辆马车听到声音,赶忙关紧了院门,只剩下最后两驾马车停在路边。 “官爷,没事了,马匹受惊,引起一些意外,已经处理好了。”马夫急忙回答道,自己的主人家可是急着回府去。 “这地上为何一片狼藉?看着事故颇为严重,车中所带何物?”领头军官指了指,仍滴着黑色液体的马车问众人,一脸严肃。 领头的是个年轻军官,与身后着铁甲兵士不同。穿着深褐色的军中常服,腰挂一柄皇家内卫专用的直刀。身形挺拔,眉宇间透着英气。 “官爷,我能否先走一步,车中是北安王府内千金,可否通融放行?我家王爷还在等着呢。”马夫俯下身对领队的军官低语道。 领队的军官听到车夫说的话,马上换了一副表情。嘴角微微上扬,一副眉飞色舞的神态。可能觉得自己在部众面前有些失态,于是干咳两声。正了正衣襟,回头对身后的部众说:“你们把这两驾马车先围起来,检查一下,路上这辆交给我就行。”他指了指赵素素的马车。 身后的兵士齐声答了是,呼啦啦地把疤脸男的两驾马车,团团围住。紧接着,又用手里的大刀砍断车上捆绑的绳子。 疤脸男一帮人只能配合着官兵的检查,一起退到边上去。 远处的洛晓天看到这一幕,开始担心起来。心中暗想:糟糕,这怕是要打草惊蛇。自己已经在这里观察好几日,好不容易有了转机。现在怕是要功亏一篑,这些官兵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 领头的年轻军官,独自朝赵素素的车厢走去。到了车前,先在自己身上打量整理一番。接着敲了敲车厢,态度端正说道:“素素妹妹。” 赵素素听声音有些熟悉,掀开车帘。定睛看了一眼:“原来是表哥。” 来人是赵素素的表哥——李文逸(姑姑嫁给北安王为妃)。听马夫说是自己表妹在车上,便上前来打个招呼。 “哈哈……表妹,没想到能在这见面。太后寿辰马上临近,我正好在此处排查。”李文逸大笑着,见车内只有赵素素一人,便问道:“为何不见王爷?” “爹爹在前面。今日不便,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免得爹爹等得急了。”赵素素急着赶回家,无心闲聊。 “既然这样,那就改日到府上看望,代我向姑父问好。”说罢,李文逸退到了一边。给马夫一个眼神,放马车过去。 “多谢表哥,素素先走了。” 李文逸客气地点头回应。 末了,赵素素放下车帘,退身坐回车厢。车夫轻甩缰绳,马车缓缓起步,驶离了现场。 李文逸目送赵素素离开后,转身来到围住的马车前,问部下:“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禀报统领,这是铁匠铺烧熔炉的木炭。只是不知,为何有很多油脂混在里面。”其中一个兵士禀报道。 李文逸一听木炭混了油脂,马上走到疤脸男面前。盯着他问:“你当作何解释?” “官爷,这是桐油,铸刀之用。南方潮湿,没有桐油的话,刀剑不好保存。”疤脸男解释道。 他的脸上不见表情,阴冷的目光藏在围巾之下。 “两大马车的桐油,你这是有多少刀剑?以为我没锻过刀吗?”李文逸不相信他的说辞,可自己也看不出这油脂到底是何物。只能像唬一般小贼一样,先唬唬他。 “这两车是一年的备货,我们只是送货过来。山高路远,望官爷通融,网开一面。” 疤脸男头一直微低着,全程没有抬眼看李文逸。 “你这是一面之词,看你也不是山野村夫。走私桐油的倒是很像,北卫走私过来,的确山高路远。”李文逸看了看眼前这几人,接着对部下说:“这东西我们带走!” 李文逸觉得,这么多桐油有些蹊跷。只能先按了贩卖走私的罪名,但本朝律法对于这条罪名,也只是罚没货物。苦于没借口抓人,又为了谨慎处理,只能命人带走两驾马车。 疤脸男一众也没阻止,只是看着官兵们把两驾马车拉走。 待李文逸带着官兵们走远,他们才偷偷地退回巷子内。小心翼翼地敲开院子的门,迅速闪身进去。 还坐在远处喝茶的洛晓天,见神秘人都回到后院。也连忙起身,朝那处院子走了过去。 第二十章 京郊迷踪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二十章 京郊迷踪 两驾马车已经被扣,疤脸男携同部下一起进了院内。 其中一名部下,对疤脸男毕恭毕敬地说道:“盟主,等下到里面要是被东家问起来,我们该如何解释?” “东家那里自然是我去解释,你们无需担心。把剩下的货卸下,藏好。”疤脸男边说边往院子里的房间走去。 众人应了声——是。 房门推开,里面早已有人等着。一身黑纱,脸隐在笠帽垂落的黑纱下。正背对着门口,身形娇瘦。 疤脸男合上门,恭敬对屋内黑纱说道:“客主,东西带到了。” “陌离,外面发生的事,你不需要解释一下吗?”黑纱转过身,注视着眼前这个叫陌离的人,厉声说道。 黑纱的语气虽然严厉,但声音却是温婉柔美——这明显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客主,外面发生车马相撞事故。两车货被官兵搜查带走了,实属意外。”陌离似乎对眼前这位客主心生畏惧,说话间不敢抬眉。 “行迹已经泄露,你们是准备自裁谢罪吗?我也是奉尊主的命令行事。”黑纱似乎对陌离有绝对的控制,说话也是直截了当。 “那队官兵并未起疑,当走私贩卖,带走了两车货。请客主放心,也请转达尊主,属下……不,在下定会按计划行事。”陌离因为说错话,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在外面,我只是你的客户,你的东家,不要再让我重复。不管官兵有没有察觉,谨慎起见,即日撤离此处。另一处联络点,你们都知道。”客主顿了顿,思量一番,继续说:“甲胄兵器赶紧秘密运走,这铺子马上转卖掉,不要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是,天一黑就马上处理。” “切记,不可暴露行迹,行动不能有纰漏。这个机会,我们等了太久了……少的那两车货,我自会再找人处理。你暂且先退下,今日过后,就不要在此联络。”客主说话的语速慢了下来,语态平静。 “是,谨记客主吩咐。” 话音已停,陌离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房内瞬间昏暗安静,只有一缕阳光透过小窗斜照进来,洒在黑纱女子的身上。一半光明,一半阴暗,像一朵黑色的玫瑰。 片刻过后,黑纱女子悄悄地从后门离开了房间。走到一处无人的街巷,转入一间民宅内,隐匿行踪。 随着黑纱女子在街口隐匿不见,洛晓天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不远处。他贴墙而行,紧跟着黑纱女子。 从刚刚自己听到的对话看来,这黑纱女子定是自己的目标。跟着她,也许就能找到黑衣人组织的据点,拿回母亲留下的匣子。 …… 洛晓天一路跟踪着黑纱女子,来到了城门处。只见她骑上一匹马,不假思索地,径直往城门外疾驰而去。洛晓天心中暗想:不好!怕是要跟丢了。 他站在城门前的街道上,四下环顾。扫了一圈之后,目光锁定了驿站旁边的一个马厩。再转头看了一眼,黑纱女子正疾驰而去的身影,连忙起身跑向马厩。 紧接着,急急忙忙地解下一匹马的缰绳。将马拉出,跨上马背。 马厩的小伙计看到有人牵马,着急地跑过来。拉住马鞍说:“你想干嘛……” 不等他话说完。急着追赶黑纱女子的洛晓天,朝地上扔下一个钱袋。随后用力甩了下缰绳,马儿便一声嘶鸣,窜到街上。只剩下话未说完的小伙计,捡起地上的钱袋,在身后呢哝抱怨。 等洛晓天骑马追出了城门,黑纱女子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快要消失在视野中。于是,洛晓天赶紧用力抽着马腿,加速朝她追去。 一路风尘仆仆。隔着一段距离,追赶黑纱女子的洛晓天。已经追到了城外,行人稀少的密林。 他这次不敢怠慢,目光死死盯着前面的黑纱女子。距离太近时,渐渐放慢了脚步,以免被她察觉。他知道,这次一旦丢失她的行踪,就很难再觅线索了。 黑纱女子几个辗转,似乎并未发现身后的洛晓天。不久之后便驱马离开了主路,往人迹罕至的深山中走去。 趟过一处河流,到了一个山高林密的地方。树木太多,影响视线。此刻洛晓天的目光,不敢从黑纱女子的身上移开。 不经意间地走走停停,已经远离京都几十里地了。 他追到一处高耸入云的山峰下,黑纱女子的身影突然不见了。他在山峰的悬崖下面,暂时停了下来。 此处虽是风水灵动,却不见屋舍,未筑高庐,人烟稀少。 下了马,他朝着悬崖下的一条山径走去。这里山石林立,更是难觅得黑纱女子。只能先落马查看前面的情况,是否会有她遗留下的马蹄痕迹。 咚—— 一声沉闷的钟声,从头顶的山峰传来,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中。被钟声惊起的鸟兽,从山谷的密林中鸣叫飞出。 洛晓天的马也被惊得嘶鸣,他赶忙上前安抚。马匹安静下来后,便牵着它,循着遗落着马蹄印的山径,往钟声响起的山顶走去。 山径随着悬崖一路蜿蜒曲折,终于到了山腰一处宽阔的平地。笔直宽大的台阶,豁然出现在眼前,一直通向山顶的寺庙。马蹄印到这也消失了,难道黑纱女子进了前面的寺庙?洛晓天一边心中暗想着,一边往寺庙走去。 寺庙高大雄伟,周围萦绕着缥缈的云雾,迷幻至极。倒像是有得道尊者,在此仙修的人间天界。只是这偌大的寺庙远离京都,人迹罕至,好像并不想要众生的香火供奉。 洛晓天走到寺庙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前,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牌匾上书三个烫金大字——“云顶寺”。 他抬起手,正欲敲门进去。手还没落下,便兀自停顿思索:如果这黑纱女子真的进了寺庙,那自己自然不可正大光明地进去。反而会惊动了她,而且也不知这寺庙是何来路。 既然正门入不得,只能想其它办法。 没错——洛晓天又要爬墙了。他心中暗自叫苦:又没个梯子,也没颗树,师父也没教自己凌空术。 他走到寺庙侧面的高墙,全身收紧,站立原地。眼睛一闭,均匀的呼吸吐纳。双手在胸前运了一套心法,朝寺庙的高墙起身跃去。 倏尔,双脚落地,结结实实地踩在了草地上——洛晓天刚刚运用偷学来的心法,试着运功凌空而上。结果,只是像只兔子一样,原地蹦跶了一下,身体仍然停留在原地。 洛晓天尴尬地摇了摇头。心中暗道:师父啊,师父……当初不教我凌空术。现在每次碰到高墙,自己都头疼。 他抬头看了一眼高墙,心中无奈。背起手好似散步一样,闲庭信步地沿着寺庙的高墙,继续寻找进去的方法。 此时的寺庙高墙内,其中一个场地开扬的院落中央。一群身穿黑色斗篷的神秘武士,正集结在此。头上戴着兜帽,脸藏在兜帽中,看不到任何表情,无形之中给人一种惧怕感。 周围还有几个身穿僧袍的和尚,在院子门口进进出出。两者此时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违和感。这两种人竟然在此处,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双方也互不干扰。想来,彼此都应该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这寺庙之内别有洞天,如此神秘,绝非想象中的正经寺院。 有几个年长的僧人,经过武士们所在的院子。穿过门庭,走向旁边的院落。此时,豁然发现,黑纱女子正矗立在院内,似乎正是在等着这几个僧人。 老僧们走到她面前,恭敬地行了单掌礼。为首的老僧说道:“少主,久等了,听说城里出事了?” 黑纱女子慢慢转过身,对老僧们还了个礼。声音温婉,客气地说着:“也无大碍,并不会影响此次行动。只是少了两车货,还是要麻烦净堂师傅,再想想办法。” “计划无碍就好,此事交给我便是。”为首的老僧说。 “那就麻烦师傅了。”黑衣女子此刻的语态,明显比在城里的时候温柔许多。稍微停顿,继续说:“此次行动的人都挑选出来了吗?” “一百三十名门徒,几个月来一直在训练。已经初步选定了二十五名,现在即可带少主去见见他们。” “这倒不必,净堂师傅决定就好。我在城中的十几名死士,已经严阵以待。净堂师傅,这二十五人何时安排进城汇合。” “即日便可,主上也交代过,这些门徒全由少主调遣。” “嗯,我今日就是为这事来的。花灯节不日即将举行,万事俱备,就等这些人了。” “老僧自会将人安排好,明日就可出发,少主无需担心。” 黑纱女子点头示意,心中忽又想起一事,便问道:“主上近日为何安排少勇门徒潜入潘老的地盘?这事在京城黑面儿已经传开了。” 净堂师傅略显谨慎地回答道:“主上的事,老僧也不敢问,更不敢说。只要不是太严重,有人会出面平息的。” 黑纱女子若有所思道:“只是派出去的人,被别人救走了。所以我才问问,怕生出事端。” “这件事,主上也是才知道,他自有打算。据打探到的消息,救走少勇门徒的——是一个从凌阳城刚到京都的少年。据说此人还在凌阳城……降伏了为祸几十载的海妖。” 听到此话,黑纱女子心头一惊,眼光闪烁。 不由得脱口而出:“晓天哥哥……” 第二十一章 旧人相遇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二十一章 旧人相遇 此时,面对高墙一筹莫展的洛晓天,来回几个晃悠。终于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一大片蒲叶丛。其中几根粗壮的青藤顺着围墙生长,整条从院内越过墙头垂落而下。 洛晓天抖抖肩膀,活动了下筋骨。抓起青藤掂了掂,试试是否牢固。确定安全之后,拉住青藤,双脚轻轻一蹬,腾空而起,手脚交错地向着高墙攀爬上去。 虽然没有学会凌空之术,但靠着偷学来的心法。也是轻轻松松,游刃有余,三两下就爬上了墙头。 爬上高墙的洛晓天,半蹲在墙头先观察了一阵,看到院内的情况,惊诧不已。果然不出他所料——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寺庙。 待庭院内人员散去,院内已经空旷无人的时候。洛晓天谨慎地跃下高墙,落在院子当中。环顾四周,却只有正殿的大门敞开着,怕被人发现行踪,遂闪身而入。 就在他刚刚闪身进入正殿,后脚才隐。这时,院落的侧门中,几个老僧正领着黑纱女子缓缓朝正殿走来。 听到有人来了,洛晓天轻盈挪步,身形敏捷地躲到大殿的圆柱后。 脚步越来越近。少时,几个老僧已经到了门口。停住脚步,退到一旁,恭敬地对随后而来的黑纱女子行着单掌礼。 黑纱女子走进正殿大门,回身对几个老僧点了点头。老僧默契地颔首低眉呼应转身退下。只剩下黑纱女子独自一人留下,转首回眸,莲步轻移走向正殿上方的大佛。 这大佛端坐于前,莲花金身。好似坐于缥缈云端,正从天界俯瞰人间的芸芸众生。 走到佛前,黑纱女子取下笠帽,双手合十跪拜于大佛膝下,虔诚默念:“佛祖慈悲为怀,小女子诚心叩拜,求一愿望,祈求佛祖施恩。请佛祖保佑此次行动顺利,门徒平安,助遗孀平反,得以安享此生。” 话音停下,黑纱女子三拜而扣。眼神闪过一丝朦胧,心中似有未尽言语,继续默念说道:“佛祖,小女子心中还有一夙愿。待我完成爹爹志向,也是遗孤们的愿望。我愿除却心中所有业障、世俗执念、仇恨心魔。只请佛祖赐我一缘,再遇晓天哥哥,从此身心相随,与他结伴天涯。” 说罢,再叩三首,双手合十,抬眼望向大佛。 此时的黑纱女子:眼若水杏,秋波款款。与之前冷酷的神态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也就在她抬头正脸时,细细看去,眼前的黑纱女子竟然是陈安安。 突然,身后此时传来一个声音。 “安安,佛祖好像显灵了。” 原本藏身在圆柱后的洛晓天,听到熟悉的声音,心中早已明白,跪于佛前祈愿的就是陈安安。于是现身出来,走到正殿中间。背着手,看着陈安安的背影,嘴角弯成一道弧线微笑着。 在这里遇到陈安安,洛晓天也是觉得意外。但凌阳城中的陈安安,刁蛮任性,机灵胆小;京都城里的陈安安,却是冷峻严酷,心怀仇恨。难道这就是女人?睁眼是晴天,闭眼就是阴天?洛晓天当时想着这些的时候,心里好像被人放了一块千年寒冰,打起冷颤。 但他并不知道,陈安安其实是双重人格,这一切也都与她的童年经历有关。 眼前的陈安安,明显已经被所处的环境影响,完全变成了洛晓天不认识的一个人。 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陈安安心头一怔。这熟悉的声音,让她脸上泛起一片桃红。她的心,仿佛被这身后人敲打成了一面小鼓,砰砰直跳。 陈安安晃过神,昂首舒眉,悠悠地转过头,眼里闪烁的光茫全部落在洛晓天身上。朱唇轻启,惊讶地脱口说道:“晓天哥哥……” 洛晓天脚步轻移,朝着陈安安走去:“哈哈,看来这寺庙里的佛祖也是灵验。安安,好久不见!” 见洛晓天朝自己走来,陈安安顿时紧张起来。心里一阵慌乱,眼神也刻意躲避,脸上换成了惊慌失措的表情。仿佛是一朵刚刚还要含苞绽放的花,这时瞬间收回了伸展开的花瓣。她偏过头去,娇嗔道:“你别过来!” 洛晓天停住,苦笑两声说道:“这倒像极了凌阳城里的你,我还以为认错人了。”见她不答话,又向前走了几步,“你说的那些都不是佛祖能帮你的,整个九州也就这一间寺庙。心里那么多的私念,就已经与佛无缘。安安,放手吧,跟我走,离开这个地方,你不属于这里。” 洛晓天眼露关切。 陈安安回头看了一眼他,爱意、愧疚都在眼睛里闪烁,随后眼神又信念坚定地说:“我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所有的俘虏遗孤。我只想要,他们能在这片土地上正常的生活。这不是我的私欲,你错了!” 看到陈安安的样子,洛晓天心中焦急,他想说服她:“拿着这么多人的生命去冒险,包括你的,这就是某些人的私欲。你们被人利用了,利用你们的仇恨,利用你们心里的希望。” “不许你这么说爹爹!”陈安安眉头紧锁着,对洛晓天怒目一视:“要不是他,我早在四岁时就死在凌阳城街头了。你还记得我说的那个小女孩吗?那个小女孩就是我,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死于南虞士兵的军刀下。是爹爹把我带回家,宠着我,任由我胡来,也不会责怪我。我喜欢南虞,我也恨南虞。我也想,自己是刚刚和晓天哥哥认识的陈安安。” 从来没有听陈安安讲述过这些,在洛晓天的印象中,她是一个刁蛮任性,毫不讲理的善良姑娘。但现在由于对南虞的爱恨交织,加上童年的阴影,让她活成了两个人。 洛晓天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走到陈安安身边,拉起她的手说:“你跟我来!” 也不管陈安安愿不愿意,带着她就往殿外跑去。 陈安安此刻内心矛盾,对洛晓天欲拒还迎,心里丝丝抗拒,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跟着走了。 到了殿外院落里,一处偏僻的角落。陈安安看了一眼四周,愣愣问道:“带我来这里干嘛?” “没什么,里面太暗了,这里多亮堂,你看看那阳光。”洛晓天指了指高墙外的天空继续说:“对了,刚刚我就是从这高墙爬进来的。人人都说,伏妖少年神功盖世,可我差点啃一嘴草。” 陈安安冷峻的表情没绷住,忍不住掩面“噗呲”一笑,说道:“原来是你怕黑,还是个凌阳城来的毛贼。” 毛贼——这两个字,对于他们多亲切。虽然不是什么好词,但却包含太多在凌阳城的凶险经历。 “是啊,我真的怕黑,特别是心里的黑暗。”洛晓天这句话含沙射影,他看着身边的陈安安。阳光正好落在她的脸上,笑意盈盈,生机盎然。洛晓天也笑了,继续说道:“我觉得你和小师妹挺像的,都是被人宠大的。每次看到她,都想起你。” “在一个姑娘家面前说这话,合适吗?”陈安安侧过脸,瞪着眼睛看洛晓天,任性说道:“陈安安就是陈安安,可不是你的小师妹。” “小师妹也会这样说的,哈哈。”洛晓天笑了一声,表情又恢复平静:“我带你走吧,离开这里。” “你出的去吗?又要带着我爬那高墙?”陈安安鄙夷地看着洛晓天,略显一丝调皮。 洛晓天倒是不觉得尴尬,反而笑了。第一次爬墙就是带着陈安安,现在想起来,当时两人的确狼狈。 旁边的陈安安此时陷入了沉思,眼里的光芒暗淡下来。 “我不能走,晓天哥哥,你走吧。爹爹的愿望,我还没替他完成。” 原本以为那个灵动的陈安安回来了,现在看她眼神坚毅,洛晓天无奈地摇了摇头。 “京都城布控严密,精兵良将重重把守。靠你们区区几十人,是不可能成功的,甚至连性命都不保,你觉得我会放任你去冒险吗?” 洛晓天一副誓不罢休的表情。 陈安安望着洛晓天,眼神朦胧,睫毛合下。 “爹爹的养育之恩,我愿性命相报。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也是为了放下心魔。小时候总是做噩梦,爹爹便一直陪在床头。长大后,渐渐习惯那些噩梦,他才知道那是我的心魔,只有自己亲自斩断,才不会被它吞噬。所以这次行动,他也没有阻止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要趁花灯节,刺皇杀驾。可你杀过人吗?杀了皇帝,旧的心魔可能斩断,但新的心魔也出来了。如果朝廷知道了你们的身份,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俘虏村的人吗?小春宝,小牵牛,小麦穗……该怎么办,有没有想过这些……” “住嘴!”洛晓天还没说完,陈安安已被他的话惹怒。眉毛挤在一起,胸前起伏,用力握紧手里的剑:“没人知道行动计划,也不会有人会知道是我们做的,除了你!你是要让我现在杀了你吗?” 话音刚落,洛晓天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陈安安手里的剑,顺势一拔,剑身凌空而出。一道寒光乍现,和着阳光晃得人眼睁不开。 洛晓天接过剑,在手里挽出一个剑花。紧接着脱手掷出,掂在空中。剑身头尾翻转间,旋即虎口朝上一把接住,然后单手迅速将剑举起,横在两人之间。剑柄朝着陈安安,剑身朝着自己。 “你现在就能杀了我,接剑——”洛晓天镇定地大声说道。 陈安安一时间被怔住了,呆立在原地。她看了一眼洛晓天,眼睛里的泪水不由得夺眶而出。 正当两人僵持间,一个小僧人手里提着一只木桶突然出现在门口。看到陈安安眼泪汪汪,正被一个陌生人拔剑相向。小僧人慌乱中丢下水桶,惊慌失措往外面跑去,嘴里大喊着:“救少主!救少主——” 第二十二章 被困寺庙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二十二章 被困寺庙 看到小僧人慌慌张张夺路而逃,两人面露惊慌,互相对望一眼。 洛晓天还是被人发现了。不等他跃墙而去,陈安安取下他手中的剑,拉住他的手,面色凝重说道:“跟我走!” 陈安安匆匆忙忙带着洛晓天一路朝寺庙大门走去。 正当两人跑出院门,来到练功场,寺庙的大门近在咫尺。忽然,练功场两边的侧门,黑衣门徒们鱼贯而出,转瞬间就把两人围在中间。 “哈啊——” 围成一圈的门徒们同时大喊,喊声气势如虹,足以击破敌人的士气,撼天动地。这种阵势一般军队都应付不来,更别说洛晓天一人。 如此情况,洛晓天也是第一次遇到。他环顾四周,发现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同时大脑高速运转,想着脱困之法。他看了一眼陈安安手里的剑,若有所思。 陈安安似乎知道他的意图,悄悄交出手里的剑,低声道:“拿去,晓天哥哥,等下轻点——刀剑无眼。” 洛晓天心头一惊:小姑娘家说的什么虎狼之词。陈安安见他没接剑,用剑柄戳了他一下,这才回过神低语道:“你以为是小说情节吗?劫持你,要挟他们,我就能全身而退?” 这话让陈安安一脸疑惑:“那你是要拿着我的剑杀出去吗?洛少侠?” “打打杀杀就不必了,你让他们陪我练练手还行,他们不是叫你少主吗?应该会听你的。” “谁让你把我欺负哭的,解释不清楚了。这寺院的长老肯定以为我受你蛊惑,谁让你长得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听到陈安安说的话,洛晓天哭笑不得,摆出一副苦笑脸,心想:我人畜无害怎么蛊惑你?师父也从来没这样认为,他老人家觉得我长了一张闯祸的脸。 此时,正殿外的长廊。走来三位看似尊者的老僧,为首的是净堂师父。黑衣门徒们让出一个缺口,三位老僧步入圈内。 净堂师父白眉苍髯,昂首挺胸站立于前。 他抬起右手,对着陈安安施了单掌礼:“少主,受惊了。”随即看着洛晓天说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云顶寺,竟然还敢对少主无礼!” 洛晓天笑了笑:要知道,南虞国可是根本没有佛教的,就算不小心有,也是只此一处。现在这里连香火都没人供奉,简直笑死人。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时代,又是谁能创建个佛教出来? “老师父,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出家人应该是以慈悲为怀,是非都还不清楚,竟如此咄咄逼人?不怕大殿里的佛祖怪罪吗?而且身为一个出家人,还一肚子的阴谋诡道。这些话我现在大声说出来,好让这殿内的佛祖,这天上的神灵听听。” 吵架我还没怕过谁呢——洛晓天暗想。 这番话,让净堂师傅暗自疑惑,这个年轻人好像通晓些佛道。这南虞国也没人来此敬奉过香火,也没人来听道诵经,他是怎么知道的? “一派胡言,老僧还不需要你来教我佛法。”净堂师傅有些恼羞成怒,但碍于佛门圣地和自己的身份,也不敢恶语相向。只能命令黑衣门徒们,气急败坏地说道:“擅闯寺院,拿下再说!” 话音刚停,黑衣门徒们便一哄而上,朝洛晓天围扑上去。 “慢着!都退下!” 见此情景,陈安安赶忙厉声喝止。 黑衣门徒们停住脚步,立在场中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放他走!”陈安安接着说道。 听到她的要求,净堂师傅也是不解,难为情地说:“少主……不可。此事要是被主上知道,你我都担待不起。事关重大,事关这些孩子的性命,少主不可恣意妄为!”净堂师傅还是识得大局的,这陌生的年轻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下山去。要不然,怕是要泄露他们的行动。 “今日谁敢动他?除非……”陈安安话还没讲完,就被净堂师傅射出的暗器击中,一阵头晕目眩,昏睡过去。就在她要倒地之时,洛晓天赶忙将她扶起,倚靠在自己身上。 “手段如此卑劣!还敢言佛法,称尊者。”洛晓天厉声道。 “此乃安魂针,中者只会安然睡去,并无危害,哪是你说的卑劣?”净堂师傅有些恼怒地解释,接着对众门徒招呼道:“速速拿下!” 不等洛晓天辩解,一众人等迅速围了上来,只离他几步之遥。 看来,洛晓天只能束手就擒了。 就在此时,一团黑影从高墙外瞬间冲到中间,落在洛晓天身边。脚步刚稳,起手顺势运功,掀翻洛晓天前面的几个黑衣门徒。 见来人如此身手,净堂师傅眉头一皱,脸色骤变。目光中带着惊恐,朝门徒们喊道:“住手,先退下!” 还在搏命围击的门徒们听到命令,立刻停下凌厉的拳脚,看了一眼净堂师傅,全部退到原来的位置。 “千机叔……”还在错愕中的洛晓天,迷茫叫道。 “千机出手难得如此收敛,看来我要替这几人感谢你的不杀之恩。”净堂师傅看着突然现身的黑影说道。 来者正是千机,只见他起身收势,巍然挺立。并未理会净堂师傅,转头对着洛晓天说:“走!” 说罢,推了一把洛晓天正要往寺庙外走去。 “千机,请留步!”净堂师父大声喊道。 千机停下脚步,背对着他,侧过头,只能看到半个黝黑的面具。这姿态,仿佛在说:还要打吗? “我知道留不住你,也留不住这位年轻人。但是,请把少主留下。”净堂师傅恳求着停住脚步的千机。 洛晓天急忙说:“叔,不可——” 眼神中流露着坚定。 既然是洛晓天要求的,千机肯定是听的。并未理睬净堂师父的话,带着两人径直朝大门口走。 看来,净堂师父还是很清楚千机实力的,也没有做无谓的抵抗。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哎——”的一声,轻叹一口气,目送三人离开。 …… 出了寺庙,回京都城的路上,洛晓天把昏睡的陈安安放在马背上一路驮着。自己和千机叔慢慢悠悠地走着,趁无人打扰,也好跟千机叔多聊聊。 “千机叔,你什么时候来的?还好你及时赶到,要不然以后你就看不到我了。”洛晓天说道。 “自你入京。”千机冷冷地道。 “你在跟踪我?千机叔,这是不对的,我的隐私都没有了。你告诉我,有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洛晓天肯定不愿意一天到晚被人盯着,心里自然气恼。 “我不知道。”这四个字毫无生气地从千机嘴里飘出。 洛晓天心里默默数了一下,皱着眉头说:“叔,你能不能说一句超过四个字的话?” “可以。”又只是两个字从他嘴里飘出。 洛晓天叹了口气,对眼前这个惜字如金的人无计可施:“所以你只是,当我去冒险的时候才会跟着?” “是探险。”千机纠正着洛晓天。 “果然跟师父唱反调。凌阳城那根银针是你射出的吗?”洛晓天想起客栈那晚的事,问千机。 “不是。”千机很肯定的回答。 “那就奇怪了,除了你,还有谁。”洛晓天兀自思索着,脑子转了一圈也想不到答案。“那老和尚好像认识你,南虞怎么还有佛教?” “他是你娘的朋友,寺庙也是你娘创办的。”千机谈到洛晓天的母亲,终于多吐露了几个字。 洛晓天惊讶不已地说:“我娘的朋友?千机叔,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告诉我。” “能说的,我说了,不能说的,我也说了,记性不好。”千机边说边敲了敲自己的铁头面具。 洛晓天指着马背上的陈安安,问道:“那你认识她吗?” “我不认识她,但我认识她父亲。” “她父亲是何人?”洛晓天问。 “你娘的朋友,陈先决。” “叔,是不是我问你什么,你才答我什么。我娘亲的其它事,你不打算告诉我了吗?” 洛晓天觉得,千机叔既然知道自己母亲这么多事,为什么不全部告诉自己,偏偏要洛晓天一问才一答。 千机继续敲着自己的铁头面具说道:“记性不好。” 洛晓天已经无可奈何,不仅母亲的旧事自己不知道,连她长什么样子也没一点映象。于是好奇地问:“那我问你,我娘漂亮吗?” “跟这位安安姑娘一样漂亮。”千机敷衍地说了一句。 “千机叔,你可别误会,我只是把她当妹妹对待。”洛晓天觉得千机有些八卦,忙不迭解释。 “那跟素素姑娘一样漂亮。” 洛晓天听到千机对自己的调侃,停下脚步。眼睛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千——机——叔——” …… 两人一路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京城门口。 入城的时候,官兵看到伏在马背上的陈安安。询问了两人,洛晓天只得编了个醉酒的理由,方才摆脱嫌疑。 到了城中,在洛晓天不经意间,千机再一次不辞而别,销声匿迹。 对于这个神出鬼没的叔叔,洛晓天已经习惯了。不问他去处,也不问他来处,反正他也不会告诉自己。倒是一路上聊的那些话,让洛晓天陷入了沉思。 一开始他就觉得奇怪,为何整个南虞国就一座佛教寺庙?千机叔却告诉自己,这是母亲创办的,更是令人费解。还有安安的父亲,也是母亲的旧友……那帮人到底是在干着阴谋诡道的事情,还是替天行道的正义之举?陈安安现在还昏睡着,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不觉间,侯府的大门已经出现在洛晓天眼前。 第二十三章 京都重逢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二十三章 京都重逢 刚进侯府的洛晓天,还没到正堂,就被张如月撞见。看到他牵了一匹马,上面还驮着一个姑娘。一脸难以置信,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里肯定在想:师兄背着我们去哪里找了个小姑娘回来。 她快步迎上前去,看着伏在马背上的陈安安问道:“师兄,这姑娘哪来的?她怎么了?” “没事,只是昏睡了过去,已经过去两个时辰,应该要醒了。”洛晓天回答。 “不会像那个小白眼狼一样吧?”张如月想起令她头疼棘手的少年说道。 “他恢复的怎样?”洛晓天眼神露出一丝急切问她。 “他现在可是生龙活虎呢。师兄,你可别担心他了,还是担心担心我吧。”张如月撇着嘴巴,委屈地说道。 洛晓天满脸困惑地笑着说:“是谁惹我家小师妹了?等着我去帮你收拾他就是。” 张如月昂起头,蹙着眉,眼睛里的光聚在一起:“就是被一个富贵公子欺负,你可要帮我出头。” “好,师兄答应你,我们先把身后的姑娘安顿好。”洛晓天看着马背上的陈安安说道。 “是——师兄,里面请吧。”张如月的表情瞬间喜笑颜开,眼睛快眯成一条线,咧嘴笑着。 小师妹最近一直在城中游玩逛街,怎么会被什么富家公子欺负?洛晓天心中甚是不解。再说自己师妹也不是惹是生非的人,这样说来,对方肯定是做了让师妹难以接受的事,才会让她耿耿于怀。不过,眼下还是先把陈安安在侯府安顿好再说。 …… 与侯府相隔几条街道的一处豪华宅院中。 家丁们正在忙碌着更换——府邸大门的牌匾。原本写着“淮凌王府”几个字的牌匾被拆下,换上了写着“北安王府”字样的牌匾。 此处就是京都城中的北安王府邸。 新的牌匾刚刚挂上,绸子虽然旧了,却依然红的艳丽。家丁们把红绸取下,用桐油刷了一遍牌匾正面,上面的字也用金漆描了一遍。 北安王背着手走到王府大门口。双眉紧锁,目视良久。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叹一声自语道:“这宅子,从我卸甲退隐就未曾回来过。今日再见它,颇多感慨啊。二十年的光景,也不过是白驹过隙而已,哎——” “爹爹为何叹气?是这王匾挂得不满意吗?”这时,赵素素突然莲步翩翩地出现在北安王身后。 北安王侧过头看了一眼赵素素,笑了一声:“素素,你在这出生没几天,我们就从这里搬走了,都没记住这里的样子吧?你娘亲说喜欢凌阳城,我们全家便搬了过去。要是,她能一起回来看看就好喽。” 说完这些,北安王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见爹爹在感慨旧事,赵素素也是感同身受。回到京城,看到府内的一切,她也一样想念起母亲:“原来爹爹是想娘亲了,素素虽未在此长大,但自入府来就有亲切感。摸着母亲置办的家具,她栽种过的园子,还有我睡的床……简直跟凌阳城里的家一模一样,都有娘亲留下的痕迹。” 北安王摆了摆手说道:“不说,不说了……我们进府去吧。你去看看姨娘,舟车劳顿,她好像身子不舒服。” “是,爹爹。女儿这就去,爹爹记得也小憩一下,免得头疾又犯。” 北安王哈哈大笑几声。自己戎马半生,这点路途对自己根本就不在话下。只是看到女儿乖巧懂事,只得连声回答:“是,是。爹爹自会去休息。” 照着爹爹的吩咐,赵素素来到了姨娘的房间探望。一进门就看到弟弟赵元希也在里面,正和姨娘说着话。 “姨娘,你可得帮我想想办法,这可是我千挑万选的。整个京城也就那一家店有卖,而且只此一件。”赵元希也不知道有什么事,一直缠着头痛症的姨娘,在她身边来回踱步。 “哎呀……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不就一件衣裳嘛,犯得着如此吗?”姨娘头疼得很,加上赵元希在一旁吵闹,更是难忍,手一直按着太阳穴。 “元希——你不知道姨娘身子不舒服吗?为何还打扰她。”赵素素一边骂着弟弟,一边走向姨娘。“姨娘,素素帮你揉揉,可有服过药?” “素素来了啊,姨娘并无大碍,只是路途辛苦。已经差人去煎药,休息休息就好。”姨娘看着进来的赵素素说道。 “那姨娘去躺着才好,素素扶您过去。”说着就把姨娘扶起,朝卧房走去。 “你看看元希是有何事,去帮他处理一下。只要他不犯事,就先由着他。”姨娘一边走一边对赵素素说。看来,也是把他们姐弟当亲生子女对待,此时还在操心赵元希的事。 “素素知道了,姨娘别操心,先去休息吧。”赵素素安抚着说道。 听到两人对自己议论纷纷,还说自己犯事,赵元希马上在后面辩解说:“我又不是小孩子,犯什么事,帮姐姐买一件衣裳而已。那衣裳是商人从波罗拿国带回来的,全京都——只此一件!” 原来他是帮姐姐相中了一件衣裳,倒是让赵素素心生感动,也不好再责骂他。 “是那商人不卖给你吗?”赵素素伺候姨娘躺到床上,对弟弟问。 “并不是,那商人叫人去取衣裳了,等会我就要过去拿。”赵元希说道。 “那去取来便是,怎个又要来麻烦姨娘?”赵素素不解问道。 “有一个蛮横的姑娘与我抢这衣裳,我自然是不会让的。” “一个男儿跟一个姑娘家抢什么衣裳?让与她就是,姐姐惦记元希的好意就行。”赵素素安慰着弟弟说。 “不可,定金我都付了。要不是因为我男儿之身,也就不必麻烦姨娘帮我去处理。”赵元希委屈嘟喃着。 姨娘见两人争论不下,劝解说:“元希也是好意,既然是他付了定金,去取回来就是。素素你陪他去,一个男儿拿件姑娘家的衣裳,也是有伤风化。” “是,素素照姨娘吩咐,陪弟弟去便是。”姨娘都已经发话,赵素素只得尊长者的意见,答应下来。 “那我们走吧,家姐。”赵元希兴奋不已,咧嘴笑着。 “姨娘,您先休息,我们就退下了。” 赵素素对姨娘敬了万福礼,只见她眼睛已经闭上,只对自己点头示意。也就退出卧房,走到弟弟身前说:“前面引路。” “是——家姐。” 赵元希高兴地像只兔子一样活蹦乱跳,走在前面。带着自己姐姐,朝城中店铺走去。 不久,两人来到城中一家衣裳店门口。赵元希有了姐姐的撑腰,大摇大摆地步入店中。 来到店内,大喊道:“店家,衣裳取来了吗?” 店家见他进来,面露尴尬地说:“这位公子,定金退你就是,这衣裳怕是不能卖给你。” 赵元希不解,有些气恼地说:“为何?这就奇怪,明明方才答应好的!” “这衣裳,被那姑娘拿去里屋试了。她说得倒是有理,这么好的衣裳,就该卖给风姿卓越的女子,要不然这仅有的一件就糟蹋了。而且也是她兄长要送给她的礼物,我也就做个顺水人情。”店家解释说。 “这衣裳也是我买来,送我家姐的!你这是什么道理?家姐难道不配你这破衣裳?”赵元希边说边指着身后的姐姐,对店家恼怒说道。 “这……哎呀,公子,你之前也没说啊,这可如何是好!”店家看了一眼赵素素,原来是大家闺秀——容貌端庄,亭亭玉立。于是难为情地说:“要不等里屋那姑娘出来,跟她商量一下。” 赵素素见店家这般不注重诚信,便帮着弟弟说道:“衣裳是我弟弟订好的,怎个如此做生意?一点规矩都不讲?总有个先来后到才是。” “小姐,你不知啊。之前就是你弟弟和那姑娘,在我这店里为那衣裳吵闹一番。我也未曾答应卖给他们两人,只是说先去把衣裳取来。这位公子趁我不注意,就把银钱丢在桌上跑了。”店家面露无奈解释说。 正当几人争论间,里屋的帘子掀开了,里面出来两人。 见有人来,赵素素定睛一看。眉宇舒展,欣喜不已。连忙向前走去,面泛桃红说道:“晓天……” 原来里屋出来的是洛晓天和小师妹。 洛晓天更是惊喜不已。没想到在这店铺中,竟能遇到自己心爱的姑娘。 他走到赵素素面前,握起她的手,笑意盈盈地说道:“素素,你何时来的京都?” 还在迷朦的赵素素,现在才想起还有旁人。 赶紧抽回被他拉起的手,娇羞不已:“奶奶寿辰,我今日才到。”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久久未离开对方的脸。 剩下赵元希和张如月两人错愕不已,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 等回过神,赵元希才认出洛晓天。于是,赶忙上前拉住自己姐姐的衣裳,躲在她身后。而洛晓天也是才知道,他是赵素素的弟弟。两人顿时尴尬无比。 两个姑娘一头雾水,对他们的行为表示疑惑。 令人想不到的是,原本抢购衣裳的闹剧,现在变成了洛晓天和赵素素两人的重逢。 几人出了衣裳店。 他俩走在前面有说有笑。赵元希郁郁寡欢地跟在后面,张如月欣赏着买来的衣裳,兴奋忘我当中。 第二十四章 心魔难除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二十四章 心魔难除 带入侯府的陈安安,此时已经醒来。 只是由于刚刚醒来,还有些不适。她晃了晃还未完全清醒的头,揉捏着额头,目光无神。 朦朦胧胧中,四周陌生的环境,让她疑惑不止。 这是一个姑娘的闺房,采光通透,芬香扑鼻。卧房门口的纱幔,随风轻摆,好似倾泻而下的一朵流云。这样的环境,让她放下了戒备之心,缓缓起身,走出卧房。 才走几步,她突然娇喊了一声。原来是身上的衣裳早已被换下。打量着身上的衣裳,想起醒来之前的事,轻唤一声:“晓天哥哥……” 此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过了一会,房门被敲响。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姑娘,你醒了吗?小的要进去了。” 没等陈安安应声,门吱呀一声打开,进来了一个小婢女。她手里的盘子端着一碗清汤,和几件洗簌的工具。 见陈安安已经醒来,露出惊讶之色说道:“姑娘,原来你醒了呀?小的冒昧。” “何人叫你来的?”陈安安问道。 “我们家晓天少爷交代的。说是守着姑娘,好好伺候,他出去一会就回来。”婢女连忙回答。 陈安安有些不解洛晓天的新身份:“他何时能回来?” 婢女答:“小的不知。” “把东西放下吧,你出去就是,我自己来。”陈安安吩咐道。 “是。” 说完婢女便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待她脚步走远。陈安安环顾四周,走到窗台处,不由得会心一笑。眼生云霞,无限思忖。 她的内心矛盾:心魔拉扯着她,让人悸动不安;情愫撩动着她,让人心花怒放。她看着池中的睡莲,莲花露出水面,绰约盛放;身骨隐于水中,阴暗冰凉。 倏然间。侯府大门,洛晓天身后跟着几人一起回来了。惊得她芳心乱窜,赶忙缩身回去。 此时,洛晓天带着赵素素几人进了侯府客堂,姚青书站在门口相迎。家仆们看到主人家和身边的姑娘甚是般配,都不由得纷纷交头称赞,连忙端出茶水果物招待客人。 待众人坐定,洛晓天赶紧问身边婢女:“楼上的安安姑娘可有醒来?” “醒了,小的送去了清汤,她便让我退下,也不知喝了没有。”婢女答道。 洛晓天顿时高兴,对赵素素说道:“你等我回来,我去楼上请一人下来。” “你去便是。”赵素素微笑着说。 洛晓天点头回应她,转身出客堂。 来到楼上,洛晓天敲了敲陈安安的房门:“安安,在吗?我能进去吗?” “嗯……”陈安安轻声答道,看来身体还是有些不适。 洛晓天听到回应,便推门而入。 他走到陈安安面前,俯身问:“可有不适?来——我带你到楼下去,散散心。” “我身上衣物呢?”陈安安紧锁眉头,羞怯问道。 洛晓天看她有些羞恼,连忙摆手支吾解释:“你……可别误会,不是……我,是小师妹帮你换的。” 直到看见陈安安渐渐眉眼舒展,遂将她扶起,朝门外走去。 带入客堂,洛晓天互相介绍了一下几人。 赵元希一看是陈安安,像老鼠见猫一样躲着。眼睛盯着她身上,直到确认没有那个挎兜,才安下心。看来,他对小叽还是记忆犹新的。 难得重逢,几人在客堂上聊得火热。张如月一直对姚青书炫耀身上刚刚得到的衣裳,如获至宝。倒是把赵元希气得咬牙切齿,坐立不安。陈安安还是有些心神不宁,只是几句只言片语。 洛晓天和赵素素两人。时不时偷偷地挤眉弄眼,互送秋波,亲昵无间,沉浸在两个人的世界中。 两人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亲密,自己察觉不到,旁人却尽收眼底。自然包括陈安安在内,在她看来——两人举止轻佻。心底暗自冷哼了一声,便对众人托辞身体不适,悻悻地上楼去了。 已尽傍晚。赵素素怕父亲着急,而且姨娘身体还不适,只能难舍难分地和洛晓天辞别。两人在侯府门口相送许久,才各自分开离去。 站在楼上窗台的陈安安,看到这一幕。粉拳紧握,眉头紧锁着,眼里透着哀愁。 她似乎已经明白,独自把自己锁在房内,连晚餐都没吃。洛晓天送餐上来,她兀自生气着,对他破口大骂。洛晓天劈头就迎来一顿怒骂,疑惑不解。只能将饭菜放在窗台边,回到自己房中。 …… 第二天一早,府里家仆们的一阵吵闹声把几人惊醒。 待洛晓天出了房门,才看见原来是那少年要跑。家仆们正在围堵他,有几个家仆已经坐地不起,哀嚎连连。 他赶忙上前帮忙。此时的少年已经恢复元气,斗志满满,哪是随便就能束手就擒。于是,两人便缠斗起来。 洛晓天也想趁机会陪他玩玩,灭灭他的气焰。 少年虽然武功不高,拳脚敌不过洛晓天。但身形敏捷,洛晓天几次抓到了人,却被他挣脱。 过了一会儿,费了一番功夫才终于将他制服。随后像老鹰擒小鸡一样,将少年一路提到客堂。 陈安安自然也是被惊醒,走下楼来。看到少年,惊诧不已。 少年见她进门,赶忙挣脱出来,恭敬地对她行礼:“少主,你怎么也在?” 陈安安语气轻柔说道:“云见,不得对哥哥无礼,刚刚我都看见了。” “少主,属下办事不力。没能完成主上交代的任务,请少主降罪。”说罢,少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看他小小年纪,行事却如此老成,洛晓天不由得暗自叹息。 “云见,在外不必多礼,赶紧起来。”陈安安赶忙上前去扶他,“从今以后,你就别再回堡了。” 听到这句话,少年像颗木桩一样扎在地上不起来。任凭她和洛晓天怎么用力,都跪着无动于衷。 只见他泪眼婆娑,两行泪水落到地上滴答不止:“少主,你们不要我了吗?我还有办法再进去,把主上交代的任务完成。” 陈安安摇了摇头,蹲下身,抚摸着少年的肩膀,安抚说道:“姐姐给你另一个任务,就是留在这里,好好陪着晓天哥哥,他会对你好的。” 洛晓天应声答道:“对,留在这里也是你的任务,以后再也不能随便跑出去了。” 这一声姐姐和哥哥,让少年全身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也放下了防备。当两人再去扶他,也随之起身。 “云见是个好孩子,所以一定要听晓天哥哥的话,好吗?”陈安安对着他说道。 云见点了点头,拭了拭脸上的泪水。 这个小野兽总算被稳住了,以后洛晓天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怕他爬墙跑。 陈安安把洛晓天叫到门外,对他说:“孩子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他。你说的没错,他们不该为了我的私欲,放弃自己的未来。” “你放心吧,一定的。不过,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走吗?”洛晓天疑惑地问。 “我留下干嘛?你不是有那素素姑娘吗?”陈安安说到此处,横眉怒视,眼眶红红的娇嗔说道。 “安安……”洛晓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陈安安没再理睬他,转身去拉云见,带着他到园中闲谈。 见她出去,洛晓天赶忙叫身边的家仆过来,吩咐说道:“叫吉叔安排人看紧她,别让她出门。如果她不见了,你们就等着挨罚。” 家仆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如此严厉的话,吓得赶紧答应了声——是,速速跑去告诉阿吉。 交代完,洛晓天转身望着陈安安和云见的身影。 这就是他所希望的景象,安然处世,悠然自得。没有爱恨情仇,不见刀光剑影。 他突然做了个决定:陈安安的心魔,他来帮忙斩断。为了避免旧恨新仇,他必须想办法阻止这次行动。 …… 花灯节,即将临近。城中更加热闹起来,整个京都充满欢庆气氛。 但在这一片祥和的气氛之下,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肃杀。 京都城中某处隐秘的院落内。入城的那群神秘人,正在搬运着院子里的木箱。 疤脸男陌离走到院门口左右环顾一下,清扫完门口的车轮印记,警惕地关上了门。 几十人挤进一个狭小的房间,敲开木箱,纷纷忙着换装。破开的木箱中,呼啦啦散落了一地的刀剑甲胄,弓弩箭矢…… 死士门徒们头和脸蒙着黑巾,全身穿戴铁甲,腰配弓弩刀剑……全副武装。齐刷刷地列队站于房内,静默无声,严阵以待。 陌离站在房门口盯着院落大门,仿佛在等着某个人的出现。 这些人,训练有素,精于潜伏暗杀。更是一个个心狠手辣,身手绝佳的杀人机器。 直到黑夜时分,一个黑影突然推门而入。 陌离赶紧迎上前去,恭敬地叫道:“少主!” …… 此时的侯府内,家仆们在黑夜中乱做一团。急急忙忙地在全府上下,寻找着陈安安的身影,一声声唤着——安安姑娘。 阿吉面露焦虑地敲开洛晓天的房门,说道:“晓天少爷,安安姑娘不见了……” 洛晓天骤然肃眉,目光凝重地望着漆黑一片的京都城…… 第二十五章 智求援兵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二十五章 智求援兵 一夜未眠的洛晓天,一大早便急急忙忙地去赌坊找沈坤。 经过一晚的思考,他大概推算出——陈安安的部分计划。想要趁她在行动之前,想办法阻止。 于是他想到了沈坤。他对京城环境比较熟悉,同时能通过他在城中的黑面儿关系,打探到一些京都城防的疏漏点。 根据这几天掌握的一些信息,大概知道他们可能想用火攻。 别人或许不认识那些黑色油脂是什么,但洛晓天一眼就看出——那是一种采自西域地底的“猛火油”。这种膏油,遇水浇愈是炽旺。 而且恰逢花灯节,他们一定是想利用满城的灯火相助,将“猛火油”泼洒到广场周围的街道,引燃京都城。制造混乱,再趁官兵忙于灭火,潜伏至“观星楼”,刺皇杀驾。 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他们行进的路线,这是洛晓天计划阻止他们行动中的重要一环。将决定自己计划的成败,事关城中百姓以及陈安安他们的性命。 沈坤获知洛晓天的来意,对于他的请求也是一口允诺,亲自带着他去了解情况。 两人走访了几处黑面儿据点,终于确定城防中的薄弱环节,以及广场周边街道的布控情况。 洛晓天托沈坤命人去准备大量的沙石,虽然不解,但也只能照做。 这些安排妥当之后。接下来,洛晓天决定去拜访一个人,这个人对于阻止当晚的行动至关重要。 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沈坤记忆犹新,面露畏惧,心里打起冷颤。一路跟着洛晓天,全身紧张兮兮。 让他惧怕如斯之人,就是前几日才见过面的外藩红夷——潘老。 不久,两人到了地宫入口。沈坤有些犹豫不决,但看到洛晓天已经走到地底,只得叹气摇头,身不由己地跟着。 潘老对于两人的不请自来,顿觉新鲜。甚至还不同寻常地安排两人,入座看茶。这时沈坤才安下心来,眉眼带笑。 潘老呷了一口茶,留在口中的一片茶叶,被他恶狠狠地吐在地上。若是其他人,早就被这凶神恶煞的气势,吓得屁滚尿流了。 “年轻人,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欠着我一笔交易的回报。”潘老盯了一眼洛晓天,然后示意旁边的属下退下。 “潘老,好记性,我这次就是来还债的。”洛晓天答道。 “哦?没想到你竟如此信守承诺。哈哈……”潘老大笑一声。“不过,你空手而来,怕不是要哄骗我。” “在下哪敢欺瞒您呀,要不是惧于潘老的威名,哪能亲自登门谢罪。实话说吧,这次我要卖给潘老一个消息。助潘老铲除异己,以解前几日心头之恨。”洛晓天说完嘬了一口茶,俨然装成一副恶人派头,连沈坤看了都心生一丝畏惧感。 潘老确是一眼看穿,但也未揭露他,冷笑一声说道:“这种便宜,怕是难以消受。每日得罪我的,我得罪的人,不计其数,不知道你是要帮我铲除谁?” “陈先决!”洛晓天看着潘老斩钉截铁地脱口而出。 听到这个名字,沈坤被吓了一跳。一口茶水卡住喉咙,忍不住咳嗽着喷出。 潘老更是脸色大变。顿了一下,大笑着,笑声中透露出不屑:“哈哈……年轻人好大的口气,不知天高地厚!连朝廷都敬他陈先决三分,更是默认他陈家堡的存在。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你莫不要夸夸其谈。” “朝廷不敢动他,是因为他没做危害朝廷的事。但这次我打探到的消息,可是能让朝廷灭他陈家堡几百次的。潘老难道不感兴趣吗?要知道,世事无绝对,他陈先决也一样有把柄。”洛晓天喝着茶不紧不慢地说。 潘老思索片刻,觉得眼前这年轻人不简单。心底暗自佩服他淡定从容,心思缜密。对自己给他设置的套路,更是游刃有余地应对。听到他说的这番话,反而让自己来了兴致。迫切地想知道,关于陈先决的秘密。 但毕竟是老谋深算之人,潘老没有急于立刻表现出来,自顾自慢慢悠悠地喝着茶。 洛晓天瞥见潘老一现即隐的期盼表情,心底暗喜。主动给他一个台阶下,出其不意地说道:“潘老,您是否接受我的这份薄礼?好让我还了您前几日的恩情,也算是帮在下一个忙。那黑衣少年,本来就是我用来要挟陈先决的棋子。经过这几日对他的威胁利诱,他才开口告诉我,陈先决欲做谋逆朝廷之事。我也是未做停顿,着急赶来,欲把这事告诉潘老。” 高手之间过招,总是能顺水推舟让对方体面地接受自己的想法,而无需强加于他。 连沈坤都刷新了对洛晓天的认识。当然,更让他赞叹不已的是,接下来洛晓天给潘老做的计划。 听完这番话,潘老这才放下心来试探着说道:“看来还是年轻人懂事,不过,你这礼物份量太重。再说,我的人手也不足以应对。” 此话一出,洛晓天知道这潘老是把自己当成驴了——他想就驴顺坡。心里暗骂道:老家伙,老奸巨猾! 虽然这样想,但表面还是笑意盈盈说道:“潘老,这次行动全在我的掌控之中。既然您觉得这是份厚礼,那我就斗胆请求潘老,借我一百名黑袍武士即可,其它无需潘老操心。这样一来,您也就心安理得了,何乐而不为?” 潘老彻底被他的机智折服,也没在隐藏。大笑几声,走到洛晓天身前:“年轻人,把你的计划说来听听。如果这事能成,我定会全力支持,而且以后这黑面儿也将有你一席之地。” 洛晓天见潘老不再是躲躲闪闪,欲拒还迎的态度。便立刻说道:“潘老,陈先决欲在太后寿辰之日,谋逆行刺皇帝。我已联络朝中武将,叫他们事先埋伏。但这只是我用的一计,一是分散开集中起来的城防,二是给潘老提供方便,再就是让朝廷知道陈先决欲谋逆之事。为了拿到他谋逆的证据,虎威军肯定会事先布好口袋阵。负责城防的武将必定求功心切,会在我提供的地点重点布防。” “那你要我的黑袍武士做什么?这不是已经有朝廷的军队了吗?”潘老打断问道。 “潘老,难道不想亲自把陈先决的证据抓在手里吗?”洛晓天说。 “跟朝廷的官兵抢功?怕是连我的人都要被当作反贼抓了。年轻人,你怎么想的?” “不急,听我说来就是。我放出去的消息,半真半假,虚虚实实,官兵只会扑空。我的目的是让陈先决的死士们通行无阻,好让潘老的黑袍武士将其围困在巷道中,一网打尽。” “为何不让朝廷自己解决?”潘老疑惑问道。 “这自然是有私心的,在下也想捞一笔朝廷的赏赐,也是为了亲手除掉陈先决。更是为了还潘老的恩情,到时朝廷自然也会对您另眼相看,再也不必终日担心官兵搜查抓捕您的部下了。”洛晓天解释道。 “可有详尽计划?”潘老的兴致已经完全被提起来了。 “城中布防,我早已和沈坤去找人了解过。到时潘老的一百名黑袍武士,兵分两路。一路乔装打扮,吸引官兵追捕,让陈先决的人顺利进入我预设的狭窄巷道内。另一路埋伏在此,就等他们步入包围之中,一举拿下。” “我给你两百名!再送你迷魂散。那些死士败露之后肯定会自裁,要一具死尸有何用?这迷魂散,只需一点,吸入体内便会昏厥倒地。”潘老情绪激动地说。 “多谢潘老,还是您考虑周到。”洛晓天恭敬说道。 “此事可有纰漏?如若出了意外,你可能无法活着出这京都城。”潘老威胁道。 “那是自然,请潘老放心。具体行动,我会事无巨细地安排下去。潘老,您别忘了,凌阳城中那为祸几十载的海妖可是我除掉的。” 潘老一听,觉得他说得也不无道理。点了点头,想了想。 “嗯……最重要的就是抓到人,活人!我要证据”潘老歇斯底里。 “是!潘老。”洛晓天作揖,口吻坚定地答道。“潘老,这节日将近,还请速速将人员安排妥当。并且,所有黑袍武士,一定要听在下差遣安排。如若不从者,在下自然也不会轻饶。” 潘老随即拿出一块金色的令牌,丢给洛晓天:“这是我的令牌,见此令牌,如见我。若有人不听,先斩后奏!” 洛晓天接过令牌,起身说道:“有潘老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花灯节当晚,我会亲自来借人。在下还有其他事未安排妥当,就先行告辞。” 良久,见潘老点头,洛晓天才带着沈坤一起与他辞别。 突然,潘老背对着两人,在他们身后厉声说道:“记住!年轻人,我看好你。但是,别让我失望,也别高估自己。要不然,你朋友是知道我手段的。” 洛晓天稍作停顿侧耳听着。待他说完,也未做回应,只是嘴角狡黠一笑,快速挪步朝地宫外走去。 两人出了地宫,沈坤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走到无人的巷口连忙说道:“洛兄弟,你这玩得也太大了!要是……我可是上有老母,下有儿女呀……” 洛晓天没有正面回应他,只说:“回去看看,你的人准备的沙石现在如何。” “哎……”沈坤只能无奈叹了口气问:“这沙石作何用途?” “花灯节广场周边防汛用的。叫你的人分装好,密集摆在街道边就行。官兵问起来,你就说是为民做些善事,雨季完了会搬走。记住,一定要密集堆放。节日那晚,安排好几十人,全部备好沾水的毛巾,等我命令行事。” 沈坤只得一一记下,也不知该问什么,因为他现在一头迷雾。 洛晓天暗自沉思了一阵,继续说:“我们就此别过,记住我说的话,速速安排好。我还要找一人,事情才能圆满。要不然——那些死士们性命难保!” 第二十六章 风雨前夜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二十六章 风雨前夜 留给洛晓天的时间已经不多,若计划欠妥。那京都城中的百姓就要遭殃,陈安安一行人也将性命堪忧。 目前来看:潘老那里已经借来黑袍武士,沈坤能做的事也已交代清楚。接下来,还需要再寻一人帮忙。 而且这个人必须是军职。 思来想去,只能先去赵素素那里——也许她父亲能够提供些帮助。 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王府门口。观察完四周的情况,只得准备再次翻墙而入,真是悲惨之极…… 此时的赵素素,正端坐房内,翻看着姨娘送过来的布匹样式。自从赵元希上次没给她买成衣裳,就一直缠着姨娘想办法。姨娘无奈,只能悄悄叫人选定些布匹样式,让她挑选。选好了就带赵元希去买来送给自己姐姐,也免得他一直耿耿于怀。 吱呀一声,门开了。 惊得她赶忙抬头细看,见闪身进来的是洛晓天,眉眼逐渐舒展如逢甘霖。心像开了弓的箭,身体不由得迎了上去。 “这次给你留着窗户,你怎个又从门口进来?”想起凌阳城的事,赵素素咯咯直笑地说道。 “那你还得叫人放个梯子才行,太高了,我够不着。”洛晓天打趣着说。 边说边走到桌前,端起桌上的甜汤要喝。 “诶……那是我喝过的。”赵素素急忙说。 只是话到一半,洛晓天就已经呼啦几口喝完。然后说道:“嗯……真甜,果然是你喝过的。” 赵素素被羞红了脸:“可别胡闹……看你行色匆忙的,一进门还渴成这样。要喝茶吗?我叫人送进来。” “嗯……也好,喝着慢慢跟你聊。” “那你等我。”说着,她便带上房门出去了。 闲来无事的洛晓天躺在床上。由于一夜未眠,加上赵素素的卧榻芬香舒适,差点睡过去。 少顷,赵素素端着茶水进来的时候。他才从迷朦中苏醒。 赵素素倒出两杯茶水,递过一杯到他身前。细语甜甜:“喝茶吧……” 洛晓天接茶间,有意捧着她的纤纤玉指,嘴角邪邪地笑。十指相交,她自然是羞涩难当,急声说道:“烫……” 洛晓天一听,赶紧接过茶,放在桌上。拉起她的手,细细查看手指是否烫伤。 看他认真的表情,赵素素忍不住咯咯笑着,像被清风拂过时清脆的风铃声:“玩笑话,你可别当真。” “噢……小心鼻子变长。” 她不解这话何意,疑惑地摸了摸鼻头。洛晓天拉住她的手,用食指轻轻刮擦她秀美的鼻头,说:“好了……这样就刚好抵消掉。” “你捉弄我!”赵素素娇嗔道。 “哈哈,这是一个小朋友的童话故事。撒谎的人鼻子就会变得很长,刚刚我施了魔法,现在咒语解除了。” 赵素素竟听得有些入神,问道:“这又是什么新奇的故事?” “这就是哄哄小孩的。如果你要听故事,等我有时间,我就将那些我所知道的故事统统写下来。讲给你听,最好能让我讲一辈子。”洛晓天深情地注视着她说道。 听到这些,心里的蜜罐好似被人敲碎,甜蜜溢出了心房,蔓延到脸上,到全身……她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一样倚靠在洛晓天肩膀上,仰着脸痴痴地望着他,窗外的世界仿佛都在此刻停了下来…… “素素……”洛晓天环抱着她说。 “嗯……”她轻声细语答道。 “再过几日就是花灯节了。” “是的,怎么了?”她眼睛闪过金茫。“是不是要带我一起看花灯。不过……” “等我办完自己的事情,我自然会来接你。”洛晓天说。 “嗯——?何事?”赵素素疑惑问道。 “我要去救我一个朋友,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白白送命!”说话间,洛晓天眼睛望着窗外,目光悠远。“我需要你帮助我。” 她急忙起身问道:“说来听听,我能帮你什么忙。” “你可有认识军中要职人物?最好是负责城防的。” 思索了一会,赵素素突然兴奋叫道:“有……我表弟——李文逸!” 她突然想起入京那日,马车相撞时出现的李文逸。 他在城中主要负责外围警戒,虽然不是什么重要岗位,但此刻也只能先去找他。 为了不让赵素素牵扯进来,大致了解完情况。洛晓天只叫她写就一封书信,便与她匆匆惜别,毕竟留给他的时间所剩无多。 …… 拿着赵素素写的亲笔书信,洛晓天匆忙地赶到李文逸宅邸。 他装作王府门客前来登门拜访,进到李府大门,并在家仆的引导下见到了李文逸。 李文逸一听是表妹家来人,也是热情地叫人看座沏茶。 大厅内,两人互作寒暄。 这李文逸是个武官,自然行为举止狂傲,表情浮夸。更是不掩骄傲,两人只是才认识而已,没聊多久,便夸夸其谈。炫耀起自己引以为傲的军功——比如:如何夜擒刺客,一人独挡三名武士的壮举…… 洛晓天看出此人居功自傲,于是就对他说:“李统领果然是个出类拔萃的将才,如若哪一天高登宝殿,可别忘了在下。” “哈哈……那是自然。只不过,这几年天下太平,皇城内更是安逸,已经难攀高枝。”李文逸悻悻说道。 “我倒是知道一件奇功可立,就是不知李统领是否愿意去取。” 听到这话,原本半躺斜坐的李文逸转瞬正襟危坐,立刻来了精神,两眼放光:“当真如此?有何功劳可立?” “李统领,俯身过来,我怕隔墙有耳……”说完,他故作神秘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庭院。 “兄弟,来——借一步说话,到我书房中细细道来。” 说着便急匆匆地带着洛晓天往书房走去。 两人进了书房,李文逸急不可待地问道:“兄弟,方才所说可是真的?” 洛晓天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李统领,先别急。此事待我慢慢与你说来,但是你必须听我的安排,要不然这军功就拿不到了。” “兄弟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这倒是可以放心,李某一向说一不二。”李文逸拍着胸脯说道。 听完他的保证,洛晓天才贴近他的耳旁,嘀咕一阵。 李文逸使劲地点着头,时不时面露喜色。 听罢,更是欣喜若狂地说:“甚秒,甚秒!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如果此事成了,李某定当拜谢,兄弟就是李某的恩人。” “不敢,不敢……见面就觉得李统领有将才风范。在下也只是尤为敬仰,遂将此事透露与你。” “兄弟,今日甚是开心,可否留下共饮几杯?”李文逸显然是被军功迷昏了头,功劳尚未立,整个人就已经轻飘飘起来。 “这酒留着李统领受了军功再喝,到时,在下自当登门道贺。况且现在要养精蓄锐,一举拿下叛党才是。”洛晓天推辞说道。 “兄弟说的有理,那就改日领了军功,到我宅邸来好好痛饮几杯。”李文逸沾沾自喜地说着。 “那就先告辞。望李统领谨记我说过的话,一定依计行事,要不然这唾手可得的军功,如果失之交臂了就后悔莫及。”洛晓天临走千叮万嘱交代了一遍。 “还请放心,一定遵照兄弟的安排,多一刻不动,少一刻不行。”李文逸眼神笃定地说。 看他如此意志坚定,洛晓天才放下心来,与他辞别。 走在路上,他找到街边一处小吃摊的炉灶。掏出身上赵素素所书信件,丢入炉火中,化为灰烬。 …… 入夜时分,劳顿一天的洛晓天回到侯府。 急急忙忙地叫来姚青书和张如月,商量起自己的计划。 三人挑灯夜谈,洛晓天大致把营救计划陈述一遍,并安排了两人当晚的行动。 当听到师兄给自己的任务,张如月迷茫问道:“师兄,你就让我带着这个小白眼狼去逛花灯节?” 洛晓天点了点头。 “那我只需要乔装一下,带上七音篴,到墙头按时辰吹几曲便可?”姚青书也疑惑地问道。 “是的。”洛晓天坚定地回答着。“这一次,只允许成功,不许失败。安安的生死握在我们手上……” 他将身上的萤石粉,分给两人各一小包,用蓝色丝绸袋挂在腰间,以便当天夜晚识别身份。 夜深,三人各自散去。 一轮明月高挂天穹,星辰罗列似棋盘。 窗台边,洛晓天正眺望着头顶的星空。忽地,余光瞥见高墙上掠过一道黑影,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浅笑。 “叔……” “嗯……” “为何深夜来此?千机叔每次现身,不都是因为我身处险境吗?” “要不要我帮忙?” “叔,你求我。哈哈!” “哼……” “叔,这次我想靠我自己。” “好——” 寥寥几语,两人沉默,只剩池中的青蛙呱呱附和几声。 他笑了,被这蛙声逗笑。 “这江湖——我定要掀起一阵风雨……” “也好,京都太久未见风雨。” 此时的京都城依然灯火通明,流光飞舞。 天与地之间——这夜,如同白昼…… 第二十七章 偷天换日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二十七章 偷天换日 是夜,花灯节。 京都城中。灯火通明,行人熙熙攘攘,整座城几乎与白昼无异。除了皇城顶上漆黑如墨的天穹——犹如一块鼓起的黑幕罩住整个天下人间。 与这黑幕融合在一起的,是暗潮涌动前一片寂静的肃杀。 天与地之间,两个修长的黑影矗立在城头,融合于这夜色中,倒是有几分唯美。 “师兄,这里交给你了。” “放心吧!” “好,我先去找沈坤。” 走下城头,洛晓天骑上大马,马蹄飞驰于砖石之间,踢踏作响。这里属于城防的瓮道,两边的高墙高耸入夜幕中。墙头之上,更是能鸟瞰整个花灯节的广场。 …… 此时的京都城门口,两驾马车正趁着夜色驶来。 刚到检查点,便被李文逸带着士兵围住,并将马车货物扣下,押送人被驱赶出城外。他正严格按照洛晓天的吩咐执行着,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要把这两车黑漆漆的油膏扣下。 马车车厢打开了,几名士兵举着火把正检查里面的货物。突然,轰地一声,整个车厢燃起熊熊大火,众人被吓得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与此同时,马匹被惊得一声嘶鸣,用尽全身力气窜入城门。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李文逸惊恐地朝城门内的士兵急声大喝:“拦下——拦下——快拦下!” 正惊愕的士兵们连忙举起长枪,朝疾驰而来的马匹身上刺去,随着一声痛苦的嘶鸣,挡在前面的几名士兵应声被甩出了几米,手上长枪的矛头已经深深刺入马身。几步之后,整个车厢摇摇晃晃地侧翻在地,翻滚几圈。 火苗倾覆在街道上,依然旺盛地燃烧着,城门口变成了一片火海。 …… 城门处的意外失火,并未引起城内的注意。 寿宴开始前,皇宫入口。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们聚集在一起,手持名帖正接受禁卫军的检查,其中也包括北安王府一家人。 一家人检查完毕,入了皇宫。由于女眷不能参加宴席,赵素素只得与父亲道别,由女官引着前往太后寝宫。 虽然是夜晚,一路上,依然能感受到皇宫的雄伟壮丽,金碧辉煌。走廊两旁流光溢彩,朱榭雕阑,古树参天…… 过了半晌功夫,赵素素来到太后的宫殿。在门口等了一会,女官进去通报了声,便领着她进去。 一进门口,殿内明光烁亮,富丽堂皇。殿台两旁,站着十几名宫女,太后正坐其中,雍容华贵。 虽已是六旬老身,却依然目光如炬,精神矍铄。看到赵素素进来,定睛细看了一阵,面露喜色。 “素素参见太后,愿太皇太后福寿千秋!” 太后眉眼带笑,朝她摆手示意上前,语态亲切说道:“好,好……乖孙女,上前来……让奶奶细细瞧瞧。” 赵素素闻声上前,步履翩翩。到了太后跟前,俯下身轻声唤了声“奶奶”。 太后被这声“奶奶”唤得喜笑颜开,轻抚她的头,慈眉善目正脸端详着。笑着道:“果然是康儿家的姑娘,长得就是俊俏可人。” 赵素素睫毛合下,有些羞涩地说:“多谢奶奶夸奖。” “你能来看奶奶,奶奶今日甚是开心!”太后哈哈笑着问道:“可有指配人家?也不知便宜了哪家的小崽子。” 这样一说,赵素素更是羞红了脸,娇声道:“奶奶……” 太后被她娇羞可爱的模样逗乐了:“待我寿辰结束,你们别急着回凌阳,奶奶帮你说一门亲事,为我这乖孙寻个好郎君。” 一听要赐婚,赵素素心生惶恐,急声道:“奶奶,不可……” 太后打断她的话,对她颔首贴耳说道:“姑娘家会害羞,是自然的。这些事,奶奶会帮你出头做主,不会让乖孙吃亏。” 听罢,虽知道是太后的好意,但此刻的赵素素却目光呆滞,噤若寒蝉。 …… 策马疾驰的洛晓天此时已经到了赌坊门口。 下马后急匆匆地朝二楼跑去,敲了两声便推门而入。 沈坤见他进来,原本紧张的神情逐渐舒缓,迎上前问道:“正等你呢,我这里人都准备好了,潘老那边怎么样?” “领了一百名武士,正在僻静处待命。”洛晓天拿起桌上的茶水边喝边说。 “他不是答应两百名的吗?为何变卦?” “人多反而不便,我自有打算。你的人听篴声就行动,其它别管,看到是官兵不要慌张,只管将人运出藏好就是。” “我这算是劫囚吗?”沈坤声音紧张地问道。 “不算,但动作一定要快。”洛晓天放下茶杯,“我们走吧!” 出了赌坊,两人各骑一匹快马,往灯光隐没处奔去。 今夜所有行动皆以姚青书的“七音篴”为信号,每个音节代表一种参与行动的人员,组合音节便是每次行动的开始。 不久,眼前已是黑茫茫一片,只能依稀地看到人影晃动。 洛晓天带着沈坤悄悄走到一处荒废的宅院,房门打开,里面黑压压挤满了黑袍武士。 他掏出潘老的令牌,举过头顶,目光扫过面前的武士们,表情严肃说道:“奉潘老密令,今夜将由我负责此次行动,尔等听令!” 话音一出,众人应声躬身抱拳,毕恭毕敬地准备受令。 “此次行动,皆以篴声为令。三声之后,行动务必开始。潘老已授在下先斩后奏之权,若不是形势紧急,亦不会如此严令。寿星灯燃起之前,必须捕获贼人,不可伤其性命,如若犯此条者,杀不赦!行动兹事体大,事关潘老、乃至藩区前途,望尔等殚精竭力,务必功成。” 话毕,武士们齐刷刷半跪于地。洛晓天将他们分成了几个小队,乔装打扮,混入花灯节的人群中。 花灯节现场,人潮涌动。广场的花灯已经全部点燃,光晕连成一片,似数条流光飞舞着。 观星楼的寿宴已经开始,群臣正在为太后祝寿敬酒,更有文人雅士借着酒兴吟诗作赋对其歌功颂德……一派歌舞升平的好景。 女眷们虽不能参加寿宴,但此刻正聚集在观星楼的露台赏着广场上的花灯,赵素素也正在其中。 楼下,警戒的虎威骑里三层外三层,护卫严密,滴水不漏,十米以内不得入闲杂之人。 不远处,张如月正带着小云见观赏花灯。看到这么多流光溢彩的花灯,整个人都兴奋得花枝招展,腰间亮着蓝色荧光的丝绸小包也是格外显眼。小云见却是遇到人群避之不及,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她拉着一路走。 和广场中的人群一样,她也在等着不久就要点亮的那盏寿星灯。此灯尤为壮观,几乎与观星楼同高,四周正被官兵守卫着。时辰一到,皇帝便会引弓射出点燃的箭矢,以百步穿杨之技点燃灯芯。 片刻过后,洛晓天也独自一人来到广场。但此刻他却无心观灯,警觉地观察着四周,留意观星楼的布防情况。他抬头看了一眼姚青书的位置,点点蓝色的荧光若隐若现。 忽地,一声“宫徵”之音自城头传出,三声即止。洛晓天心里明白,黑袍武士们已经开始行动。 七十人分成的几股小队,正潜入城防严密地点,一见官兵,便有意败露行踪,以引诱官兵分兵追捕。 不久,城防的第一声警戒鼓声响起。紧接着,这种鼓声此起彼伏在城中多处发出。所有派出去的黑袍武士,已经成功地引起守城官兵的注意。 那几股小队,不仅能分散城头各处布防的兵力。而且还能将追击的官兵引入广场周边街道中,迫使官兵们严密搜查这些街道,并且增兵前来。 这些正是洛晓天想要看到的。 寿星灯点燃的时辰将近,观星楼露台上挤满了群臣贵族,都已在恭候皇帝的出现。 此时,姚青书从城头发出三声“角徵”之音。此音意味着广场外围有异常情况,也就说明那些满载“猛火油”的马车已经出现。 果然,无人驾驭的马匹拖着泄漏油膏的车厢,正在街道上横冲直撞。人群惊恐避让,尖叫连连。 那些还在严密搜捕黑袍武士的官兵见状,立刻围过去欲拦停马车。 经过几番周折,马车虽已拦下。但其驶出的街口,却被人有意推倒了几盏花灯。倒下的花灯转瞬引燃地上的“猛火油”,火势迅速向着整条街蔓延开来。 火情一出,城头的姚青书紧急发出“角羽”之音。 一声起,三声未止。早已藏匿在街道两边的几十个赌坊伙计,脸上缠着沾水的毛巾。齐刷刷地及时现身,割破地上摞起的沙袋,将里面的沙石倾倒而出。 刚燃起的熊熊大火转瞬被阻隔在街口。见火势如此凶猛,不明就里的一个官兵一刀砍断旁边的水箱,水流倾泻而出。水流刚接触到火苗,火焰便瞬间腾空而起,愈是炽盛。众官兵惊恐万分,几个来不及避让的已经引火上身,整个人被烧成了火人,哀嚎一片。 虽然大火引发了一阵骚乱,但此时广场内的花灯节却未受影响,好像根本无人察觉到高墙外正发生的火情。 根据此前了解的城防情况。经过黑袍武士的这番扰乱,原来疏于防护的地方,已经引来官兵的严密把守盘查。所以洛晓天判断:陈安安他们如果要进入广场内行刺,只能经过自己故意留下的城防空档。 他在还未听到姚青书发出的信号前,先一步赶往那处防守空虚的巷道。此刻剩下的三十名黑袍武士,早就被他安排埋伏于此。 正当他赶到不久,城头想起了“宫羽”之音,三声已罢。 这个信号说明,门徒们已经出现,正欲前往广场。然而,刺客们并不知道,通往花灯节广场的必经之路,早已埋伏好了黑袍武士,正屏住呼吸等着他们的出现。 此时,点燃“寿星灯”的时辰已到。观星楼上,皇帝站在露台前,引弓待发。一个武官手持火炬点燃待发的箭簇,皇帝瞄准灯芯,屏息凝神,点燃的箭矢飞射而出。 所有在场的人群都翘首不语,目光齐刷刷地停在正凌空飞射的箭矢上。啪地一声,正中灯芯,人群中的欢呼声乍然而起。 随着人群的沸腾,“寿星灯”瞬间燃起,通体光亮,把整个广场照得透白。 灯光才亮起,城头一声“商羽”传来。 洛晓天眼露惊慌——这是发生意外时才会发出的音调…… 第二十八章 刺皇杀驾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二十八章 刺皇杀驾 听到信号还在惊恐之中的洛晓天,正欲返回广场。这时,埋伏的巷道中出现了一群身穿铁甲神秘人,身上的铁甲、手里的刀剑在火光的映照下,寒光闪闪。 这群人,正是行刺行动的门徒们。 本欲离开的洛晓天,见状眉头紧锁,目光凝聚在他们的身上。细看才发现,这群人只有区区二十几人,而且并未发现陈安安的身影。这让他感到揣揣不安,莫非他们已经兵分两路?陈安安此时又在哪?他想到姚青书刚刚突然发出的信号,心里咯噔一下,暗想:大事不妙。 正当他思索间,门徒们已经步入包围圈中间。领头的黑袍武士发出暗号,高墙上七零八落地抛下了几团青烟。 青烟落在门徒们中间蔓延开来,呛得他们咳嗽不止。须臾,待烟雾散尽,巷道中已无人站立,全部昏阙倒地。 黑袍武士们身手敏捷地落下高墙,拿出绳索,束缚他们手脚。 面对这一切,洛晓天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身赶往花灯节广场。 也就在“寿星灯”才亮起的时候,广场中间突然杀出一群乔装打扮的神秘杀手。他们除去身上的伪装,露出了一袭铁甲黑衣。 目睹这一切的姚青书,才急忙发出那声“商羽”之音。 当洛晓天赶到之时,人群混乱,纷纷推挤逃散,尖叫连连。他逆行在人群之中,迎面碰到了拉着小云见,正火急火燎随人群往外奔跑的张如月。 洛晓天一把拉住她:“别跑,外面更危险。师兄在这,不必惊慌。” 看到自己师兄来了,张如月哇地哭出声,一把搂住他:“师兄,太吓人了,里面都是死人。” “别怕,跟我走!” 洛晓天拉起师妹,三人朝着人群奔逃相反的方向,逆行向前。 人渐渐少了,他把两人带到姚青书所在城头的脚下,然后对师妹说:“师妹别怕,大师兄在你们上面,我在此处。” 还在哭泣的张如月使劲地点着头。 随后他看着旁边的小云见说道:“你是男子汉,保护好姐姐,如果她有危险,你不许跑!要不然,我便会告诉安安姐姐。” 小云见经历刚刚的惊险,也感受到:张如月虽然自己也害怕,却奋不顾身地保护着自己。听到洛晓天的吩咐,他便坚定地点着头:“嗯!” 突然,广场中央巨大的“寿星灯”轰然倒向观星楼。灯身周围的地上,躺着无数具尸体。 一个身着黑纱身体矫瘦的身影,顺着倒下的巨型花灯,飞凌直上,直扑观星楼而去。 几步之间,便已经到了楼上露台。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个身形高大威猛的蒙面男子。 转瞬,顺着巨型花灯飞扑而上的黑衣人越来越多。 黑纱女子才上楼台,便使出了凌厉的剑招。剑光所至之处,挡在前面的士兵喷涌鲜血瞬间倒地。 这时,从黑纱女子怀中忽然窜出一只黑灰相间的小动物,腾空而起间,在众官兵头顶洒下一阵烟雾。烟雾落在他们当中,气味难忍,纷纷手捂口鼻,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其它的铁甲黑衣人也赶了上来,冲到官兵中间就是一顿乱砍。这些人训练有素,武功高强。顷刻间,满地死尸,瞬时已经被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 此刻,皇帝近在眼前,只剩下几名武官贴身将他拱卫在中间。看到满地的尸体,以及凶猛似虎的刺客们,一些群臣和贵族纷纷畏惧如鼠,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哀哭连天。 女眷当中。更是有人当场昏厥,此刻的赵素素拉开人群,正在寻找着自己的爹爹和弟弟。 刺客们已经无所忌惮,正缓缓地走向皇帝。在他们眼中,这个南虞国的最高统治者已经是囊中之物,无处可逃。虽然他们蒙着头脸,但是眼神中却透着仇恨的肃杀。 黑纱女子快到皇帝面前的时候,几个武官举着刀剑扑将上来。未等她出手,身后的疤脸男子忽地冲出,迅速朝着武将迎面杀将过去。手起刀落间,两个武官颈脖处出现一丝血光,随后鲜血喷洒而出,身体僵直砰然倒下。 剩下的几个武官见势,并没有畏惧不前,举刀砍倒了刚冲杀上来的几个黑衣刺客。 同伴的死亡,激怒了黑纱女子。 她凌空跃起,拔剑刺向那几个武官。剑光在空中划出一个十字,剑身脆鸣,锵锵作响。这些动作一气呵成,都在转瞬间完成。 只见她已经轻盈地落在那几个武官身后,收剑入鞘间,武官们口淌鲜血,应声倒地。 此时的皇帝身边已无护卫,他手握身上佩剑,准备与刺客一博。正在他举剑之时,一道剑光从他眼前一闪而过,剑气削走了他几缕苍髯,手中举起的剑也被振落。 错愕之中还未回神,黑纱女子的剑已然架在了自己的颈脖之上。 两人四目相对,黑纱女子开口说话:“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这一天,我等得太久了。到了地府,那些冤魂也不会放过你,你好好上路吧!” 话音已停,黑纱女子举起手里的剑朝他劈下去。 “住手!”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剑不由自主地停在半空。 听到这声音,赵素素也急忙从人群中挤出,站在人前。定睛看去,心头一惊,暗自喊着:“晓天……” 洛晓天看到刺客上了楼台,也跟了上来。他要阻止黑纱女子的杀戮,要唤醒她正待挽救的灵魂,除却她的心魔,更是为了俘虏村千千万万的村民。 他走到黑纱女子的身后,轻声唤了她的名字说道:“安安,停手吧。皇帝陛下隆恩浩荡,会原谅赦免你的。” 穿着黑纱,本来满脸肃杀的陈安安,此刻眼角趟下泪水,眼神朦胧。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她秀美的锁骨上,沾湿了衣裳。这本是一朵春光中盛放的玫瑰,此刻却被阴暗压抑着。 若是其他人,她是不可能停下手中剑的。但此刻阻止她的却是洛晓天,对他的心心念念之中,身体已经成了她思慕之心的傀儡。 晚风吹进楼台,掀起沾满了鲜血的帷幔,好似一朵鲜红的流云,空气中飘出一阵血腥味。 此时,楼下赶来的虎威骑已将陈安安几人围在中间。 双方僵持之间。洛晓天看着她噙满泪水的眼睛,良久说道:“你的心魔,我来帮你斩断,现在放下剑。皇帝陛下会既往不咎,赦免你们无罪。” 随后他转身恭敬地对皇帝行礼:“皇上,请你赦免这位姑娘,她只是受人蛊惑。如果皇帝陛下同意,我自当奉劝她回头是岸。” 皇帝未语。这时,北安王突然现身出来,说道:“皇兄,倒不如免她死罪,让她放下剑才是,切不可伤了龙体啊!这位少年也是臣弟好友,在凌阳城降服海妖的便是他俩,这姑娘本就善良,定是被人蛊惑所致。听闻苗疆用蛊奇绝,怕是被人摄了心魂。” 稍停片刻,北安王神情突然意味深长地继续说道:“皇兄,此少年名叫洛晓天。” 北安王话音才停,皇帝便满口答应下来:“既然是伏妖英雄,只要你放下剑来,朕定会赦免你们无罪。” 此时的陈安安意志不定,心已经被洛晓天带走,举着剑的手开始颤抖。 “客主,不可——”身后的陌离叫道。“如若你不动手,属下们便自裁相逼,以死明志。杀了这昏君,也好让千万冤魂得以安息。” “安安,不可!过去的都已过去,你还有我们,云见也在下面。你知道他今天多开心吗?他还能保护小师妹了。”洛晓天赶紧劝解着。“皇帝陛下君无戏言,我相信你们一定会被赦免无罪的。” “只要姑娘把剑放下,朕今夜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立下口谕皇诏,赦你无罪。”皇帝此刻倒是淡然自若说道。 “太皇太后,北安王还有满朝官员在此见证,安安,把剑给我。”洛晓天安抚着陈安安,身手去拿她举起的剑。 就在此时,陌离再也无法忍受陈安安的举棋不定,拔剑朝皇帝刺来。 见状,洛晓天赶忙半路杀出,运功推出一记重掌,不偏不倚地击中了陌离的胸口,掌力使他整个身体横飞出去,砰地一声落在地上。旁边的虎威骑赶紧上前,数把刀剑转瞬便架在了他的身上。 洛晓天收势转身,伸手去取陈安安的剑,轻声说道:“相信我,相信皇帝陛下,把剑给我……” 手里的剑无声无息地被他拿下,陈安安心神游离,表情木然地听天由命。倏忽间,她整个身体凭空倒下,眼睛闭着,已然昏厥。洛晓天赶忙上前将她接住,抱在怀中。 皇帝表面坦然自若,心底却惊魂未定,悄悄地吐了一口气。 虎威骑迅速围了过来,将他护在身后,拱卫其中。 “拿下!”这时,北安王突然厉声大喊,命令士兵抓捕陈安安。 随即,几名士兵将陈安安从洛晓天怀中抬起,任凭他用力抱紧,也无济于事,她的身体被士兵拉扯挣脱而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带下楼去。 “皇上,难道刚刚所说是假?为何还要带走他们?”洛晓天起身恼怒质问道。 “大胆洛晓天,你能跟皇上这么说话吗?你是想欺君不成?”北安王大声喝止。 “爹爹,晓天说的没错!”此时,赵素素气恼道。旋即走到洛晓天身边,眼露关切问道:“晓天,你没事吧?” 还在失意之中的洛晓天看着她,眼神恍惚,沉默不语…… 多日的准备,却出现意外,导致这次营救计划以失败告终。洛晓天觉得,是否太高看了眼前的这位皇帝,是自己亲手害了陈安安。此时的他,愧疚难安! 第二十九章 情花欲果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二十九章 情花欲果 一夜惊魂的京都城。第二天一早,花灯节刺杀事件一时间在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这种事肯定少不了一些添油加醋的桥段,更有甚者谣传两国不久将要开战。 对于此次事件,朝廷各部已经把目光锁定在外邦人员混杂的藩区,毕竟刺客都是北卫国人,这里的嫌疑是最大的。 作为藩区头领的潘老,内心焦虑,对行动当晚的结果还一无所知。参与抓捕的手下现在才回来,正在听他汇报昨晚情况。 只见一名黑袍武士半跪于地,恭敬回答着:“尊主,昨夜按照洛晓天的计划,我等已经捕获刺客。怎奈押送回来的路上,路遇李统领带官兵将我等围住,一起被当作反贼抓了。” “嗯……这事我知道。城门失火,还传来一阵撼天巨响,火扑灭之后,李文逸带人回防支援内城的路上,误打误撞就遇到你们。”潘老顿了顿继续说:“只是后来,你们又遇到何事?” 参与行动的属下,全数返回。潘老困惑不解,后来他们是怎么从李文逸那里脱逃的。 属下答道:“正当李统领要将我们带走的时候,城头忽然有人抛掷而出许多迷魂散。属下当时还以为是自己人来了,醒来才发现身处一陌生破宅中。” “我根本来不及派人去营救,倒是以为你们被带入了地牢。这次行动除了洛晓天,难道还有别人知道?这年轻人是不是百密一疏了?”潘老来回踱步思考着说。 此时,门口突然进来一名神色慌张的属下,急声说道:“尊主,官府的人来了,在上面到处搜查!” 潘老对于官府搜查已是习以为常,而且他的属下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倒是不必担心。但对昨晚行动的意外,却不得其解,表情凝重。 …… 地宫外,此时的京都城上空乌云密布,一道巨大的闪电落下,雷声轰隆隆席卷而下。 不久,一场大雨倾泻如幕,雨幕笼罩着整个侯府。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下来,串成了珠帘。望着屋外的大雨,站在窗台边的洛晓天心绪不宁。 这时千机走到他身后说道:“你尽力了。” “叔,是我害了她,我以为自己能帮她除去心魔。”他心中愧疚。 “为什么?”千机问。 “可能是有恃无恐吧。” “装傻充愣。”千机冷笑一声。 “那是因为我已经有素素。”洛晓天看着王府的方向说道。 “有人来了……” 说完,千机跃身隐入雨幕。洛晓天不解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再转回头的时候——侯府门口,一辆马车已经在大雨中停下。 稍后,车上下来一个男子。看身形,洛晓天一眼就认出是李文逸。 李文逸淋着雨跑进大门,跑到正堂门口站着喊道:“洛兄弟可在?李某有事相求!” 家仆见有人来访,赶忙迎上去询问:“不知公子找我家少爷何事?我先去通报一声。” 没等李文逸对他说明来意,楼上的洛晓天便朝下面喊道:“请他上来!” 不久,家仆将李文逸带到他面前。 “李统领!”见他近前,洛晓天招呼道。 “哎呀,洛兄弟,昨晚之事……”李文逸一见面就急切说着。只是话说到一半,连忙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确认是否有人。接着继续说:“兄弟,可否进房再说。” 看他神神秘秘,洛晓天将他请入房内坐下。泡了一壶茶,倒出一杯茶水,送至他面前。 他端起茶杯,轻轻嘬一口,紧锁着眉头急急忙忙地说道:“兄弟,昨晚之事,李某完全按照你的吩咐做的。反贼倒是抓到了,可是这到手的军功都还没捂热,反贼就冷不防地被人悄悄劫走。我当时被迷晕,后来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醒来天都亮了。” 看到李文逸说话时全程摇着头懊恼的样子,洛晓天心里却是明明白白的。 昨晚,当他离开之后。黑袍武士将迷倒的刺客们束缚手脚,准备带回。可按计划的路线没走多远,就被早已埋伏好的李文逸包围抓捕起来。 李文逸兴奋不已,觉得立了大功一件,正要将这些反贼带走。此时,高墙上突然抛下许多青烟,众人来不及闪避,一阵惊慌过后,下面的人已经全部昏迷倒地。 而这些设伏他们的人,正是洛晓天吩咐沈坤安排好的——乔装打扮过的赌坊伙计们。随后,他们将迷晕的黑袍武士和刺客,用马车运走,分别在两处隐秘的地点将他们放下。只剩下李文逸一行官兵,当街躺到天亮才醒来。 知道其中原委的洛晓天,心中暗笑,表情却很无奈地说:“李统领,我千叮万嘱,一定要谨慎行事,小心驶得万年船!唾手可得的军功就这么不翼而飞,我都替你惋惜。” 旋即又问:“不过话说,你是怎么找到我住处的?” “一大早我就去王府找你,表妹告诉我的。她好像也被昨晚的血腥吓到,整个人有些微恙,问到你的住处我也就过来了。”李文逸说。 一听到赵素素受到惊吓,洛晓天心头焦急,赶忙问:“她身体有微恙?可有大碍?” “姑娘家,看见那些打打杀杀会害怕,那是很自然的。”说完,李文逸喝了一口茶,神情急切问:“别管她了。兄弟,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想请你给我想想办法。” “李统领说来便是,这要看是不是在下力所能及之事。” 李文逸看了一眼门口,表情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说:“兄弟,抓到手的反贼失之交臂也就罢,就当李某与这军功无缘。现在的问题是:昨晚我拦下的马车,被一个士兵不小心点着。火势太大,把周边的店铺引燃。最后竟然还点燃了隐秘在京都的一个火药库,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响,把朝廷都给惊动了。” “那交给朝廷就是,此事也不是你造成的。” 李文逸紧接着说:“兄弟,你是聪明人,怎么看不出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 洛晓天本来就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也没有答话,自顾自地喝着茶。 见他没接话,李文逸却是着急起来:“兄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京都城中,怕是有一个比刺客案还重大的案子。”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不多管闲事。洛晓天可真的对这些事一点兴致都没有,只能对李文逸敷衍一笑。 李文逸继续说:“这火药库,肯定与朝廷重臣有关系。朝廷定要重点调查此事,你倒是帮我谋划一下,我该站哪一边才好?” “李统领,此事我真的无能为力。外面雨也快停了,我还有事要办,要不然,我们改日再说。”洛晓天此时有些不耐烦,心里一团棉絮,根本没心情听他絮叨。而且听到赵素素身体抱恙,更是想快点过去看看她。 任何人都能听出这是委婉的“逐客令”。但李文逸却不一样,反倒又喝了几壶茶,心里那些事全部说完才痛快地离开。 送别完他之后,洛晓天开始思忖用什么方法将陈安安救出。思来想去,自己在这京都城人生地不熟,也没有认识什么达官贵人。 身边能帮忙的人,除了沈坤,也想不到第二个。 北安王是不可能的,昨晚他是第一个站出来抓捕陈安安的;潘老只是在黑面儿有些势力,要不然他也不会躲在那阴暗潮湿的地下;刚刚离开的李文逸更是不可能帮到自己,他现在自己都身陷囹圄,卷入了朝堂的明争暗斗。 师父——洛晓天心里暗自喊道。他突然想到,也许师父能帮自己。 此时,门外有家仆来敲门:“晓天少爷,有客来访。” “就说我睡了!”思绪被打断的洛晓天不耐烦地恼怒道。 “是素素姑娘。” 听到回答,洛晓天像根弹簧一样腾身而起,额头“咚”地一声碰到床柱,挤眉弄眼“嘶”一声。却顾不得疼痛,赶紧开门朝楼下跑去。 到了楼下。两人一见面,他就一把拉着赵素素往自己房内跑。惹得看到此情形的婢女,羞怯偷笑。 两人到了楼上,洛晓天急忙问道:“下着雨呢,你怎么来了?” 赵素素见他额头有一块淤青,眼露怜惜地问:“你的额头怎么了?昨晚伤着的吗?” “不……是见你来,太高兴,撞到床柱。哈哈!”洛晓天笑着说。 “怎个这么冒失,我来了能让你这么高兴吗?”赵素素一边摸着他额头的淤青一边咯咯直笑问道。 洛晓天拉着她放在自己额头的手,深情望着她:“听说你身体微恙,可是真的?好些了吗?” “无碍,就是昨晚风大,染了些风寒。”赵素素说。 洛晓天一听,灵光一闪:“你等我,我去帮你弄点我的独家秘方。” 赵素素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便开门出去。一路跑到了庭院中,淋着雨在园子里的花圃扒拉着。 赵素素走到窗台边看他在淋雨,便急忙喊道:“晓天——快进来!” 过了良久,洛晓天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浓汤进来,放在赵素素面前的桌上,吹着碗里冒出的热气。 赵素素被这汤熏得咳嗽了几声,问道:“这是何物?太辣了……” 洛晓天答道:“这叫姜汤,只有我这院子里有,能驱寒取暖。” 随后把姜汤送到她嘴边:“喝一口,加了蜂蜜,不会太辣。” 原来这院子里,他命人种了许多奇花异果。在旁人看来,很是怪异,因为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何用处。 喝完这“姜汤”,赵素素整个身子瞬间暖和起来。额头渗出些许细珠,香汗淋漓。洛晓天轻拭着她的额头,情不自禁地亲了上去。 她娇羞抬头,望了他一眼。朱唇湿润,睫毛合下,闭上了双眼。含苞待放般静静地等待甘霖的滋润。 抱紧她,他低下头,双唇似蜜,朝她的嘴唇迎了上去。 唇齿碰触间,一袭青纱飘落,朦胧之中隐现唯美的身体。 清风徐徐,帷幔纠缠着轻舞。时光仿佛已停止,窗外——雨已无声,一朵花开正红…… 第三十章 入殿见驾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三十章 入殿见驾 风雨骤停……缠绵的帷幔已停止飘摇。 赵素素面泛桃红,脸伏在洛晓天身上,眼含娇媚看着他,柔声说道:“从今以后,你不可负我……” 洛晓天伸出手指,贴在她唇间,阻止她还没说出口的话,含情脉脉看着她:“此生此世,我洛晓天永不负你,愿随卿心,至死不渝。” 听到这番话,赵素素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他的胸前,闭着眼睛,嘴角微微扬起。 …… 几日过去,对于如何解救陈安安,洛晓天依然一筹莫展。虽然已经托师兄回凌阳城找师父帮忙,到现在却也是杳无音讯。 赵素素见他整日愁容满面,也跟着忧心起来。 京都城北安王府内,闲情逸致的赵康义正在园中喂鱼。一小撮鱼食投下,池中哗啦作响,锦鲤挤作一团争抢不断。这时,余光中他忽地瞥见一个身着紧致深褐色衣裳的人,停在王府门口,神神秘秘地朝里面观望了一眼,眼神锐利如鹰。北安王镇定自若,继续悠然地投下一把鱼食,脸上浮现一丝轻蔑,冷哼一声。 神秘人的身形装扮一看就是习武高手,此时出现在王府门口,定是有不同寻常之处。而赵康义看似却习以为常,也未惶恐担忧,反而放任对方的窥探。 这时一袭轻纱娉婷的身影自门口进了庭院,北安王盯着那个影子思忖出神,好似看见故人。 “爹爹,爹爹……”原来进来的是赵素素,见父亲发呆出神便连声喊着。 “哦,素素,你来啦!”北安王回过神轻吁口气。 “爹爹是有心事吗?” “哈哈,你跟你娘长得太像了。你进来的那么一瞬间,让我想起几十年前,我在这喂鱼,你娘亲便会从里面出来。” 这庭院中熟悉的环境,看到女儿进来,让北安王一阵恍惚。心中不由得感叹物是人非,时光蹉跎。 “要不我们过几日便离京吧,免得爹爹睹物思人。”赵素素看着身前的一池锦鲤说着。 “嗯?不是说明日启程吗?怎个又变卦了。”北安王不解问道。 “爹爹,你将那安安姑娘缉拿,入了地牢,就不会心不安吗?她可是晓天的朋友。”赵素素有些忿然,两片好似柳叶的眉毛挤在一起。 “呵呵,小姑娘家的心思,我这个老人家还是看得出来的,只是你未看出来而已。那就依你,先在京都安顿几日,我倒想看看,这京都的风雨是不是能催枯拉朽。”北安王提高了声音说道。 “爹爹,你能帮帮晓天吗?他整日都在想方设法救那安安姑娘。” “他会有办法的,爹爹相信他。只是一入朝堂深似海,想要再回头可就难了……”他望着那一池拼尽全力争抢食物的锦鲤,目光深邃:“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爹爹捉拿陈安安的用心良苦!” “请爹爹入宫去跟皇上说说情,要不然,素素就找奶奶去。”赵素素悻悻说着。 “皇帝陛下自有打算,你我决定不了,只有洛晓天能解这个局,只因他是陛下一个故人之子。” 赵素素不解父亲的这番话,皱着眉,看着池中争食的锦鲤。 …… 不知为何,几日以来,侯府门口经常有陌生面孔神秘地来回走动。 站在二楼的洛晓天看着这些人,对他们兴致倒是不大。 其实,这些现象,他早已察觉。只是对方未作越界之举,也就没有刻意深究原由。毕竟,他现在只是想着赶紧救陈安安出来。 “我去杀了他们!”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惊扰到了他,洛晓天抱怨着说:“千机叔,以后能不能不要这样神出鬼没?我的小心脏受不了。” “改不了。”千机冷冷地道。 “呵!那你也不能随便杀人。”洛晓天指着门口的那几个人说着。 “危险——” “我倒要看看他们想干嘛!”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 这时,张如月突然急匆匆地来敲门,声音急促:“晓天师兄!皇宫里来人啦!要见你,在客堂等着。” 洛晓天诧异地看着身边的千机叔。 千机摇头,似在说:别问我。 客堂之上,站着一个白眉的无须老人,神情严肃带着些许傲气。两边整齐地站着几名皇家内卫,锦衣玉带,威风凛凛。 洛晓天进门,环视客堂几人。 白眉老人见他进来。声音尖细如妇,盛气凌人问道:“来人可是洛晓天?” “我就是。”洛晓天答道。 “跟我走一趟吧,免得皇爷等着急了。”老者阴阳怪气说道。 “不知陛下找我何事?” “皇爷找你,老奴怎知?跟我走便是,哪来那么多问题?” “老人家,请带路!”洛晓天摆了个请的手势。 “哼!”老者斜瞄了他一眼,昂首轻哼一声,摇曳身板朝门口走去。 …… 南虞国皇宫,雄伟壮丽。銮殿上的琉璃金顶,在日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金殿前的台阶更是洁净无暇,宛若白玉;楼台亭榭林立,连接之间的长廊雕梁画栋。 领着洛晓天进殿的白眉老者,看来是皇帝的贴身奴仆,一路上的宫女小仆见了他都哈腰行礼,唤他“俞总管”。 经过了几处宫殿长廊。良久,俞总管带着洛晓天走到一座宫殿门前停下。摆手示意他安静地原地稍等,自己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 一会儿功夫,俞总管出来了。恭敬地请他入殿内,自己在外面把大门合上。 一进门,洛晓天四下张望,殿内却空无一人。他走到殿上,身前的案几上一封公文摊开,字迹未干,毛笔还搁在砚台上,墨渍油亮。显然,人也才离开不久。 此时,身旁的侧门传出一阵剑鸣,锵锵作响。 他循着声音走去,朝门外探头观望。只见庭院之中,一位身形健硕,步履稳健的中年男子正练习着凌厉的剑招。 此人正是皇帝陛下,洛晓天细细琢磨着皇帝的剑式:进攻招招致命,防守密不透风。洛晓天疑惑不解,身手如此了得,行刺那晚,他为何轻而易举地被陈安安拿下? 感觉到身后有人进来,招式还未完,皇帝便收剑入鞘。 “怎么?进来了也不打个招呼?”皇帝转身,语态威严问道。 “不敢打扰陛下练剑。”洛晓天答道。 皇帝拔出半截宝剑,看着明晃晃的剑身问他:“你懂剑吗?” “似懂非懂。比如那晚行刺,陛下本可以反制,却为何示弱?” “你倒是机灵,那你应该知道为何才是。”皇帝将拔出的半截剑身推入鞘中。 “陛下,晓天不敢妄议。” “呵……朕还以为,你异于那些王公大臣。”皇帝威严的话语中带着些许轻蔑。 “在下凡夫俗子,怎敢与皇上的重臣良将相提并论。” “你以为这样示弱于朕,就能救你朋友吗?你是不是也是乱党?”皇帝龙颜威慑,看着洛晓天。 “陛下以为,那晚我上演了一出谍中谍吗?” 皇帝觉得这词新鲜,哈哈笑了一声,走近他身前,细细端详:“看你没那天份,虽有一副好筋骨,体内却真气不稳。” “师父并未教授心法,只是练习了些防身之术。” “天下还有这等师父?那老头还真是吝啬,冥顽不灵。”这明显是来自师父老熟人的调侃。 “家师严格,是晓天愚钝,资质浅薄。” “你可别再维护那个老家伙,朕还能不了解他?”皇帝笑了笑,继续说:“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呢。” 洛晓天沉思未语,似乎有难言之隐,片刻之后才说:“陛下是在考验忠良。” 皇帝大笑一声:“哈哈……连你都知道为何,那些群臣却是如此贪生怕死。” “各司其职,群臣谋思却文弱,非武将之勇。” “是谁把你教得如此聪明的?是那个老家伙吗?朕不信!”皇帝疑思说着。 “家师教授有方,陛下慧眼识人。” “你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倒让人不习惯,怕是心里在打着小算盘。不过,念在你救过朕,你说出来也无妨。” “陛下果然慧眼通天,在下心中所想都被看穿。” 皇帝放下宝剑,拾起桌上的弓箭,搭箭引弓:“何事求朕?” 话音未停,箭矢嗖地飞出,正中靶心。 洛晓天赶忙说道:“晓天求陛下放了我那朋友,她本性纯良,只是受人蛊惑。” “你不要封赏了吗?”皇帝再取一支箭说。 “晓天无需封赏,只求皇上放了我朋友。” “你说她受人蛊惑,那人是谁?”皇帝又射一箭说道。 “在下不知。”洛晓天答道。 “这事怕是难办,主谋尚未确定,督办官员有责。朝廷有三司会审查办此事,朕也无权干涉。” 洛晓天只得冒险犯着欺君之罪,直言不讳地说:“那晚,皇上可是金口玉言,亲自下的皇诏口谕。大臣们都在场听着,他们自然不会违背圣意,请陛下三思后行。” 皇帝果然被激怒,放下手中正要射出的弓箭,龙颜不悦:“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这也是你师父教的吗?” “在下只是为了君威浩荡,人都说君无戏言,陛下如此,才能天下臣服。” “巧言令色!看你年少无知,也救过朕,朕暂且不怪罪你。再给你一次机会,要封赏还是要救人。” “要救人。”洛晓天毫不犹豫地回答。 “固执!跟那老家伙一样固执!你不怕触犯圣怒?治你欺君之罪吗?”皇帝气急败坏地说。 “晓天还是那些话,望陛下以正视听,君无戏言。”洛晓天心意难改。 “看来你心意已决,本来还要赏赐你些什么,可朕对你很失望。太后还托朕赐婚于你,显然你并不愿意,反而对那女刺客情深意切。” 洛晓天连赏赐的金银珠宝都不要,何况是美色诱惑,赐婚更是不可能答应的,自己心爱的姑娘可是赵素素。 “皇上,那姑娘并非刺客,只是受人蛊惑……” 洛晓天话没讲完。 突然,皇帝拔出桌上宝剑,转瞬架在他脖子上。剑锋寒光逼人,虽然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渗透进他的肩胛,但他却镇定自若。 皇帝见他坦然无惧,邪魅一笑说道:“你只能选择封赏或者赐婚,别急着回答朕,朕给你时间去考虑。” 第三十一章 地牢相见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三十一章 地牢相见 为了救陈安安,洛晓天心急如焚,赵素素也是感同身受。既然父亲不愿帮忙,她只得急急忙忙地入皇宫求见太后。 太后本来就喜欢这孙女,见她来了,自然高兴,眉眼带笑地赶紧叫人请入寝宫。 进了门,赵素素莲步轻移走到太后身前,跪安道:“素素拜见太皇太后,愿太后福寿绵延。” 太后见赵素素落落大方,模样俊俏。多看几眼越是喜欢,连忙摆手示意让她到身前说话:“来……乖孙,近身来说话。” 听得太后吩咐,赵素素连忙乖巧上前。坐在她的旁边,口若含蜜叫了一声:“奶奶……” 这甜蜜娇音,听得太后心花怒放,笑得嘴都合不拢:“乖孙真是懂事,你可还记得,奶奶要为你做主一门婚事?” 一听又是赐婚,赵素素心中紧张:“奶奶……素素还未打算成婚,不好劳奶奶费心。” “果然没错,乖孙早就有意人了。那晚我便瞧得真切,这些可瞒不过奶奶,看你俩情投意合,好生般配。”太后笑着说道。 那晚,赵素素和洛晓天不知不觉表现出的情愫,被太后察觉。俗话说旁边者清,更何况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家。 赵素素这才明白过来,心中暗喜。如果太后愿意为自己和洛晓天赐婚,那可是天赐良缘。暗自思忖间,不由得会心一笑。 太后看懂了她的心思,继续说:“那儿郎可是你的意中人?我可是求了皇上赐婚,姑娘家害羞也是自然,那少年恐怕早就答应了。” “奶奶可是说真的?他叫洛晓天,就是奶奶那晚所见之人。”赵素素迫不及待地说着。 “奶奶虽眼力不好,但那少年模样俊朗,一身正气,就是不细看,我也能感觉得到。”太后抚着她的肩膀说。 确定太后没认错人,她心中激动,胸口砰砰直跳,连忙说:“多谢奶奶恩宠,婚事全凭奶奶做主。” 太后也是欣喜,大笑着说:“好…这样也算是美事一桩。今日就别走了,留下陪奶奶用膳,你好好跟我说说那少年。” “是,素素听奶奶安排便是。”赵素素赶忙答应下来,接着又说:“奶奶,实不相瞒,素素今日有事求您。” “哦?何事?不是那少年欺负你吧?”太后神情肃然问道。 “并不是,他哪敢欺负我。”说到此处赵素素有些娇羞,脸颊绯红继续说:“是晓天近日烦恼,救不了自己朋友,求您出面说说情。” “哎呦,她可是个刺客,乖孙可别胡来。”太后神情错愕说道。 “奶奶,她是受人蛊惑。您想想看,晓天的朋友,自然也是和他一样秉性纯良,怎会无缘无故行刺皇上。素素见他这几日愁眉不展,也跟着着急,求奶奶帮我。”赵素素撒着娇,柔声细语埋怨着说:“而且,陛下那晚不是也答应过,要赦免她无罪吗?” “乖孙的话,奶奶自然信。不过,容我见了皇帝再说。” 赵素素喜笑颜开,拉着太后胳膊,兴奋地说:“谢谢奶奶!” 她未曾想到,太后不仅愿意帮忙,还无意间促成了自己和洛晓天的良缘。 她的心里,仿佛开出一朵人间四月花,只羡鸳鸯不羡仙。 …… 洛晓天出了皇宫,虽然皇帝未回应放人的请求,但却允许他去见陈安安一面。 受此荣恩,他的心似开了弦的箭,马不停蹄地赶往地牢。 地牢的入口,士兵严密地看守着。除了固定的岗哨,更是有很多巡逻的卫兵出入。黑色的巨大实心铁门严丝合缝,与高大厚实的墙体连在一起,宛若铜墙铁壁。 铁门轰隆隆地打开了,一道巨大的光幕冲破地牢内的昏暗,铺成一条好似能通往门外的光明大道。 这道光,并未完全贯穿整条走廊,里面依旧深不见底。行走良久,他才转入一个拐角,沿着漆黑一团的石阶,往地牢深处走去。 地牢上层,四周的石壁点着火盆。借着微弱的光,可以看到里面囚房众多,牢中收监着各种各样的囚犯,表情麻木,目光无神。 然而,其中一个白须囚徒,却目光如炬,似一对鹰眼般,随着走过他身前的洛晓天移动。 洛晓天记得此人:刚入京时路遇的囚犯,噩梦中也出现过。 走到深处,一束日光从地牢的顶部洒下,投射在中间一个鸟笼状的囚牢里。只见,虚弱的陈安安正倚靠其中。 周围被挖空一圈,只留有一条能勉强过去的狭小通道,低下更是牢笼密布。 洛晓天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手扒在铁栅之上。 注视着孱弱无力,眼睛合上的陈安安,落晓天手伸进囚笼之中喊道:“安安……是我,睁开眼看看我!” 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冰肌玉骨也难掩憔悴: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定睛端详之后,声音绵弱地叫了一声:“晓天哥哥……” 这声音让洛晓天内心难安,心疼不已地说:“安安,你受苦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是我太自负,不该让你放下手里的剑。” 陈安安神情痛楚,脸上却尽力挤出一抹笑容,和着投射下的阳光,美若黄昏的云霓霞光。 她看着内心难过的洛晓天,极力掩饰痛楚说道:“晓天哥哥,别难过。安安相信你,你能进来看我,就能带我出去。” 洛晓天点点头,擦干她脸上的泪痕,然后从身上拿出水和食物,一点点喂着她。 水才入口,陈安安的胃里翻滚难忍,一口喷出。 洛晓天连忙帮她擦拭干净,眼露怜惜地看着她。越看越是怒火中烧,他眉眼凝重地说道:“这京都城,表面浮华,背后却是人间炼狱!”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思维与这里格格不入。残酷的现实让他恼怒,却无力改变。 继续喂食间,他问道:“其他人呢?” 陈安安缓缓摇了摇头:“不知……晓天哥哥能救他们吗?” 他不敢答,为了安抚陈安安,只是迷茫点头。 “给我几日时间,我先把你救出去。” “喂……”陈安安细长的眉毛上挑,一丝调皮从眼里闪过,脸上露出一抹浅笑,看着他说道:“还记得,第一次我这么叫你吗?” “我记得……凌阳城,有个刁蛮任性,古灵精怪,心地善良的姑娘,得罪了一帮穷凶极恶的歹人,然后拉着我做挡箭牌。”洛晓天陷入沉思笑着说。 陈安安也跟着笑了,灿烂地像一束绽放的烟火,照进他的心。 “那是我赖着你帮忙吗?”她不服气地问道。 洛晓天调侃着回答:“原来你的身手这么好!那老皇帝都要被你吓到尿裤子。看来,是我太小看你了。” 陈安安神态自然许多。心情好,精力也慢慢恢复了一些,她接着说:“我本不喜欢舞刀弄剑,可心魔却不能让我停下。你也别安慰我,我早就知道,那晚自己一定是九死一生。” “等救你出去,这些也会过去。”落晓天说。 话刚说完,门口进来一个士兵,拍着铁门厉声催促两人:“快点!快点!别耽误我时间……” 时间紧迫,陈安安心里似乎还有未尽之事,急忙说道:“晓天哥哥,是爹爹派人盗走了你母亲的遗物。这些都是云见告诉我的,他瞧见过,也不知那是何物,只说那是一个黑色匣子。” 不忍离去的洛晓天对陈安安微笑着:“安安,我知道了。你别说话,留着力气,等我回来接你出去。” 说完,他不舍地站起身,转身迅速离开。 他不敢弥留太久,陈安安的模样,让他心如刀割。只有出去赶紧找到方法,才能让她早日脱离这苦海。 …… 侯府门口,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身影停驻门前。 跨下马背,李文逸急匆匆地走进府内,径直朝洛晓天的房中走去。 敲门声响起,听到是李文逸的声音:“洛兄弟,在里面吗?” 洛晓天应声答道:“李统领请进!” 李文逸推门进来,随手倒了一杯茶,满眼羡慕说道:“兄弟,听闻皇上召见你了!我在这京都城这么久,都未曾目睹龙颜啊。” “李统领消息可真灵通,这么快就来找我。”洛晓天看了他一眼说。 “兄弟可别误会。这京城之中,凡是皇帝有些动静,王公大臣们可都是打听得清清楚楚。我好意来提醒兄弟,到时可别选错立场。” “看来,李统领了解得可真不少,只是我并未打算领受封赏。” 李文逸有些惊讶,心中惋惜,劝解着说:“兄弟,你救圣驾有功,高官厚禄可就在眼前!有了这些,可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的话,点醒了洛晓天。何不趁这个机会,先领受圣恩。有些攀缘附会之人,自然会靠拢自己,也许对救出陈安安有帮助。 李文逸见他未语,还在沉思,接着说:“你可知,那晚刺客案已经事小,城门爆炸案才是朝廷调查的重中之重。两帮人现在都急着互相指责诬陷,而且他们都找过我,倒是让我左右为难!” 洛晓天一听,来了兴致:“那照你这样说,刺客案会不了了之?” “怎么可能!是要快速定案,三司会审明天就举行,结果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斩首示众……” 话没说完,洛晓天激动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焦急问道:“你为何如此肯定?听谁说的!” 李文逸被抓得一惊,含在嘴里的茶水喷洒而出,下巴沾满了茶叶。 抹干净茶叶,李文逸神情郑重地小声说:“这三司会审的刑部主官——李尚书,是我舅舅,他亲口说的。” 洛晓天连忙起身,朝外面边走边说:“我有事先走!你自己在这慢慢喝茶。” 李文逸看着他夺门而出的背影,心中诧异,着急说道:“哎……我是来找你帮着出谋划策的……” 出了侯府的洛晓天,骑上李文逸的快马,一路往北安王府赶去。 第三十二章 公堂会审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三十二章 公堂会审 到了北安王府,洛晓天说明来意,家仆跑去通报之后,过了一会儿便出来领他进去。 赵素素听闻他来了,早就跑到门口相迎。 两人拉着手来到花园中,此时,北安王正坐于凉亭中饮茶。 走到他身前,洛晓天赶忙拱手说道:“王爷,还请您出手相助。” 北安王皱着眉,看着他说:“人都是我拿下的,何以见得,本王能帮忙?” “王爷那日命人带走陈安安,是因为群臣恼怒,而且有人不愿意看到她活着,会当场取她性命。”洛晓天答道。 北安王目视远方,问道:“那你觉得她身后之人是谁?” 洛晓天不加思索地回答:“晓天也不知。” “哈哈……”北安王大笑着,随后说:“你如此机敏,应该知道,事情远不是目前你所看到的。此事,朝中任何一人都不可能出面帮忙,除了你这个局外之人。” 说完这句话,北安王悠然地转身离开。 无奈的洛晓天,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愣在原地。 这时,还没走远的北安王突然背对着两人说:“早朝,你的机会在早朝时……” 北安王离开时说的话,让洛晓天独自沉思着。赵素素在一旁没有打扰他,只倒了一杯茶送到他面前。 回过神,洛晓天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他看着身旁的赵素素,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素素,我一定要救她!” “嗯……我已经找过太后了,她会向皇帝说情的。”赵素素微笑说。 洛晓天望了一眼墙外的天空,满是忧虑说道:“恐怕来不及了……” …… 翌日清晨。京都城的皇宫,宁静依然,一缕晨光把广场的地砖染成了金黄色。声声暮鼓传来,惊起几只青砖绿瓦处的白鹘。 顺着白鹘飞过的街道,下面的府衙门口,停下了一辆囚车。府衙两边,站满了中气十足的皇宫内卫。 门庭之上,牌匾上书“大理寺”。 不久,门口又停下三辆奢华的马车,下来三个文官模样的大臣,正互相在门口作揖寒暄。 这三人,就是这次观星楼刺杀案的会审主官,而且都是三司长官。 陈安安被暂时收监在府衙的囚牢中,重兵看押着。 三司主官已在堂上坐定。 刑部的李尚书端坐于主案,两边分别坐着大理寺的林评事,以及御史大夫隋大人。 李尚书对左右两人客气说道:“今日真是有劳二位大人。” 林评事赶忙拱手回应:“都是为朝廷办事,理所应当的。刺杀案还请李尚书快些定案才是,免得皇上问起,下臣们无言作答。” 御史大夫听到他的话,轻蔑一笑,冷哼一声:“为了皇上,还是为了太子,林评事心里一清二楚,不就是想死无对证嘛!” 大理寺评事被他的话惹恼,抬手指着对方说:“你……你这是对皇上和太子大不敬!谁还不知,隋大人和业王拖着此案,不也是为了拖延火药库爆炸案的审理吗?” “你血口喷人……”隋大人厉声指责道。 两人就这样在公堂之上闹得不可开交。 见两人吵得面红耳赤,李尚书赶忙劝阻:“两位大人,都是朝中重臣。今日是来审案,不是来吵架的,喝完这杯茶,我们就开堂。” 左右两人怒气未消,互相瞪了一眼,同时别过头去,轻哼一声。 …… 旭日初升。皇宫的朝会已开始,百官跪拜皇帝三呼万岁。皇帝端坐高殿,君威浩荡,即令众臣平身议事,上奏政务。 众臣依次上报着近来国家所发生的重大事件,以及相应处置对策等等。 君臣几番商讨之后,政务处理已毕,按照往常惯例,已经到了退朝的时候。 这时,皇帝突然说道:“诸臣稍等,今日,朕要在此见一位少年。” 紧接着,身边的俞总管朝殿外喊道:“请洛晓天上殿!” 众臣面面相觑,低声议论。毕竟,这里是朝堂,皇帝怎会在金殿之上召见一介平民? 议论纷纷之中,洛晓天步入殿中,停住脚步,朝皇帝拱手道:“晓天拜见皇帝陛下。” 面对不知礼数的洛晓天,大臣们更是惶惶,几人开始指责道:“这……成何体统……”、“不知礼数,欺君犯上……” 洛晓天没有理会这些大臣的指指点点,继续说道:“皇帝陛下,小民初入宝殿,不知礼节,还望见谅。” 皇帝冷笑:“呵……叫你领个赏,你还这般姿态,要是在场大臣如此,早就身首异处了。” 这话一出,下面几个大臣吓得脸色骤变,后脊发凉。 “想得怎么样?给了你时间考虑,决定好了吗?”皇帝继续说。 洛晓天不明白:皇帝为何要当着这么多文武百官的面,召见自己。难道仅仅是为了赏赐?还是要以自己的无礼,杀鸡儆猴,吓吓这些胆小如鼠的大臣们? “晓天心中已有定数,只是这百官在此,难以启齿。”洛晓天说。 皇帝目光扫过群臣,随后对他说道:“你还怕这些老家伙吗?无妨,说来便是,你可是救过朕的命。” 这时,太子看到这等局面,忍不住上奏道:“皇上,朝堂之上,怎可让群臣陪着一介小民侃侃而谈?儿臣觉得有失君威。” 太子虽是英武少年,但由于他出入官场甚多,颇有治世之像,言语犀利,举止更是老成。 皇帝龙颜不悦:“朕要做甚,便做。难道这天下,已经是你的吗?” 太子被皇帝这话惊得不敢出声,本想辩解,见皇帝余怒尚在,只能退身回去。 朝堂之上,氛围一时紧张起来。 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洛晓天连忙回答皇帝刚刚的问话:“晓天一介凡夫俗子,无福消受什么金银财宝,倒是想让陛下赐婚一件。” “看来英雄终究难过美人关,朕自然信守承诺,君无戏言。” “皇帝隆恩浩荡,晓天谢过陛下。”洛晓天拱手向皇帝致谢。 这时,大臣前面,出来一位面容和善,带着几分阴柔之气的俊朗少年,看了一眼洛晓天,对皇帝说:“皇上,没想到,这少年不仅胆识过人,秉性还如此纯良,虽救驾有功,却只求陛下赐婚,真是难得的才俊。” 此人便是业王,南虞国公认的美男子,心性才智更是像极了皇帝。 “皇上,业王说的是,下臣也觉得这位洛晓天是奇才。”业王身后的一位武官上前附和道。 “哦?怎么你们跟太子的观点不一样。朕有些为难,本来打算封个一官半职给这少年。”皇帝看了一眼业王和太子说道。 “此事全凭父皇定夺,朝堂之上,儿臣怎敢造次。”太子连忙回答。 皇帝没有理会他的话,目光扫过群臣,声如洪钟地说道“朕赏罚分明,这少年救过朕,自然要赏赐,而且是重赏。刺杀案牵扯到的,办事不力的官员,也不会轻饶。朕问你们:如果那晚刺客得逞,你们会推举谁来继承朕的江山?” 此话一出,众人惶恐,纷纷跪倒在地。 见群臣跪地,皇帝冷笑,大声问道:“就没人敢道出心中所想吗?” 殿下无人敢答。 皇帝继续厉声训斥着大臣:“看你们平时争来争去,怎么此刻却不敢发声?” 接着看了一眼太子,问道:“太子你来说说看,朝堂之上,可不必拘泥父子关系。” 太子闻声赶紧出列,脸色惊慌地说:“皇上乃天子,天子即天命,儿臣不敢妄言,只知顺天命。” 这正是皇帝想听到的答复,于是对众臣颁布口谕“既然如此!关于京都爆炸案,朕便指派洛晓天全权督办,三司配合。今日,三司主官不在早朝中,朕会下懿旨通告,诸臣可有异议?” “皇上英明!吾皇万岁……”群臣齐声高呼道。 虽是不满,却无奈无人出头,众人也就不敢再多言。 洛晓天还在状况之外,呆立殿中:这怎么跟自己计划的不一样,北安王对自己说的话,又是何意? 他整个人像是做了一场梦,还在诧异不止。 见他没反应,太子恼怒说道:“洛晓天,你还不谢过皇上吗?” 回过神的洛晓天,立刻拱手说道:“谢皇上隆恩,只是晓天不才,怕是难以胜任。” “太子都知道顺天命,你就这般固执?这是圣命,由不得你自己做决定。还是谈谈你求赐婚的事吧,当着众臣的面,你说来听听。”皇帝话语中带着威慑,不怒自威。 听到此话,落晓天赶忙说道:“晓天请求皇上赐婚,我与陈安安情深意切,欲借陛下金口玉言,成就一段良缘。” 这话如惊雷骤起,群臣窃窃私语,业王和太子更是错愕。 皇帝脸色骤变,厉声呵斥:“一个死囚,你要朕赐婚?洛晓天,你大胆!” 洛晓天神色如常,拱手站立朝堂之中,不动如山,固若这殿上擎天的梁柱。 …… 大理寺府衙,已经开始会审刺杀案。 此时,公堂之下,身体虚弱的陈安安,瘫坐地上,身边站着两名押送的兵士。 刑部主官李尚书拿起惊堂木,信手一拍,啪地一声响彻衙堂,气氛顿时变得肃穆。 “反贼陈安安,今日三司会审,审理你花灯节刺驾一案。铁证如山,你可要将幕后主使,从实招来。”李尚书声音威严。 堂下的陈安安一声冷笑,未语。 林评事见她如此蔑视公堂,火急火燎地对李尚书说道:“李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女反贼守口如瓶,在地牢已经用过刑。如此下去,只会耽误大家的时间。” 他话里的意思,明显是想要迫不及待地立刻盖棺定论。 “林大人,你也未免太着急了。就算太子过来,这公堂之上,也得听李大人的。”隋大人讥讽着说道。 “两位大人,省下点时间专心断案,查到主谋才是。她若是不招,那便用刑就是……” 还没等李尚书话讲完,林评事便迅速将公堂上的令牌扔出,大声对左右说道:“拶指!此贼嘴硬,不施加些酷刑,怕是不知天高地厚。” 左右应声说是。 片刻之后,衙役取来指枷,一个一个地套在陈安安的纤细十指之间。站立在两边,拉着刑具上的绳索等待命令。 “用刑……”林评事大喝一声。 左右接收到命令,开始缓缓用力,刑具被慢慢拉紧,绷紧的枷棍吱吱作响,令人不寒而栗。 陈安安的十指僵直,咬紧双唇,神情痛楚,却不吭一声。 随着刑具越拉越紧,枷棍被绳索压弯,中间的间隙几乎要并到一起。陈安安双手颤抖,十指潺潺流着血,滴答作响地滴落在地上。 十指连心,难以忍受的疼痛钻入心扉,她全身的毛孔都渗着汗液,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下,混着脸上渗出的汗珠,一起从脸颊滑落,沾湿了衣裳。 刑具已经拉到极致。 陈安安的嘴唇已经被咬破,血染着朱唇,脸色一片煞白。 不久,锥心刺骨的疼痛,使她不由得昏厥过去。 第三十三章 博弈朝堂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三十三章 博弈朝堂 皇帝勃然大怒,威严的气氛笼罩在整个金殿之上。群臣惶恐,虽然俯身颔首,却悄然怒目抬眉,目光盯着洛晓天。 洛晓天反而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回忆着北安王的话,心中若有所思。不过却想不明白,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这犹如寒霜降临在大殿的气氛,终于还是被皇帝的话打破,他龙颜大怒道:“洛晓天,朕对你略施好意,你却如此有恃无恐!” 洛晓天并未退让,当着满朝文武,直言不讳地对皇帝说:“陛下!那日,面对群臣,皇上亲自承诺过,会赦免安安姑娘。晓天觉得,竟然是天子的金口玉言,就该兑现,如此才是君威浩荡,天下臣服!” 见他不罢休,皇帝厉声道:“朝廷的规矩和律法,刺杀案已交由三司会审,朕无权干涉,你不要在朝堂之上得寸进尺!” 皇帝话音刚落,业王此刻站了出来,恭敬说道:“父皇,儿臣斗胆谏言:洛晓天本就是普通百姓中的一员,他只是将天下市井的看法道出。儿臣倒觉得,不如先问问群臣的意见,刺杀案虽重大,但皇上的口谕即天道,也要遵循。” 业王才说完,太子马上说道:“断案不公,才会惹天下人耻笑,业王如此徇私,独断专行,简直有辱国法,难道平时你就是这般行事?诸臣是不可能附和你的。依我看,这洛晓天欺君犯上,理应治罪。” 面对太子的揶揄,业王笑了笑,反驳道:“太子殿下,本王可没有独断专行。只是要问问群臣的意见,太子却言之凿凿,难不成殿下……欲禁止言官议事不成!朝堂广开言路,可是陛下定的!” 此话诛心,暗讽太子把持朝堂,觊觎帝位。 皇帝看不下去,阻止两人继续争论,语态悠悠却不是威慑说道:“你们两个……都给朕闭嘴。” 这时,洛晓天似乎悟得北安王之意——也就是平衡之道。 他灵光一闪,旋即大声说道:“皇上,晓天叩谢隆恩,愿领圣命,即刻着手调查,东门火药爆炸案。必定殚精竭力,查出背后真凶。” 稍作停顿,洛晓天瞥了一眼皇帝,见他身体前倾,侧耳聆听着。于是,继续大声说:“望皇上感念,我与陈安安的情深意切,允准赐婚,作成良缘。如此一来,陛下君威不失,还得天下传颂恩德!” 刺客案已然事小,皇帝不会为了一个小小刺客,毁掉自己精心的布局,洛晓天已经看得真切。 皇帝表情如常,似笑非笑说道:“你真的要娶那姑娘?可据我所知,你的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你……不会后悔吗?” 纵使心乱如麻,洛晓天此刻却装作坦然,未作迟疑,立马答道:“陛下,晓天定不后悔!” 皇帝稍作思量,看着朝堂群臣们问道:“诸臣可有意见?” 皇帝的态度如此强硬,此事哪容得商议,就连太子都沉默不语。 而且各自心怀诡道,根本不想再讨论刺客案,东城爆炸案,才是扳倒对手的重大案件。诸臣好像达成默契,无人再出面,不约而同地叩首喊道:“皇上英明!吾皇万岁……” 结果虽然如愿,但此时的洛晓天,却神情木然,心如暮鼓敲打,心跳的声音盖过群臣的高呼,脑海一片空白。 …… 奄奄一息,已然昏厥的陈安安,被兵士提着一桶冷水泼在身上。刺骨的凉意,迫使她微微睁了一下眼睛,又合上,仅仅闪过一丝朦胧无神的光。 三位主官见她未完全苏醒,轻声议论起来。 林评事说道:“这女反贼怕是难问出个结果,到现在没说一个字,李大人,要不再用刑?看她能撑多久。” 李尚书叹口气,有些无奈地说:“先拿状纸给她画押吧,如果她愿意供出幕后主谋,签字认罪,依我看,就罢了。” “来人,把这状纸拿去她签。”隋大人说道。 一边的衙役接过状纸,递到陈安安面前,随后取了一只毛笔,夹在她流着血的指间。 陈安安手指无力,笔未夹稳,啪地掉在地上。 林评事见状,怒不可遏,大声喊道:“来人,杖刑伺候!” 隋大人鄙夷地斜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李尚书更是无奈摇头。 两名衙役将失去意识的陈安安抬起,伏在长凳之上。另外一名衙役拿着一根刑杖,立于她身后。 随后,双手高举刑杖,朝她狠狠用力砸下。 “住手!”——一声喝止从公堂门口传来。 还未落下的刑杖停在半空,三位主官同时朝衙堂门口张望。 此时,衙堂门口,北安王正朝里面走来,步伐稳健飞快,一股威严可畏之势,直逼而来。 三位主官看清来人模样,连忙走下案台,恭敬相迎。 “哎呦……北安王怎来了?这里血腥难闻,污秽不堪,有事叫人来说一声就是了。”李尚书拱手客气说道。 这种官场客套话,北安王听得多了。他的忽然出现,倒是让三人忌惮,不敢随意用刑。 “本王也是正好路过,看门口防卫严密,便知是在会审刺客案,所以想进来看看,案情进展如何。”北安王笑着说道。 并与其他两位主官打了招呼。 “北安王真是鞠躬尽瘁,一心为朝廷分忧。不过,直到现在,也还未问出个所以然,下臣们惭愧啊。”李尚书指着主案说道:“还请王爷先入座。” “本王旁听就好,李大人请坐。”北安王推迟说。 公堂之上,还是不能胡来的,坐于主案,就有干涉会审的嫌疑。 “那下臣就不推让了,王爷,您就请便。”李尚书客气一番说。 几人落座,案件审理继续进行。 看到地上昏迷的陈安安,北安王眉头微蹙,心生怜悯。 “林大人,我看这杖刑就不必了,嫌犯昏厥,待她醒来再问几句,如何?”李尚书偷瞄一眼北安王,对着林评事说道。 “可这女……嫌犯要是一直不醒,难道我们就一直陪着她吗?这怕是不妥。要是被皇上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林评事自然不可能手下留情。 隋大人对他冷嘲热讽:“呵,这嫌犯不省人事,林大人就算用极刑,也是无济于事。除非,像上次你对韦辅阁一样,强迫他画押认罪。” 几人争论不休,北安王心底却着急:洛晓天,希望你能揣测圣意,说服皇帝,速速赶来! 此时,大理寺的林评事,已经急不可耐。憋着花招,想要逼迫陈安安说出幕后主使,但却碍于北安王坐镇公堂。 于是,对其他两位主官说道:“李大人,隋大人。依我看,正如二位推测,这女嫌犯身后,并无主使。那晚的行刺,皇上和众臣都亲眼目睹,她也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主谋。不如就让她画押签字,定罪结案,早点退堂吧。” 其他两位主官先看了一眼昏迷的陈安安。再互相对望,点点头,同意了林评事的提议。 得到他俩的默许,林评事马上宣判:“按照本朝律法,此案囚犯,判定死罪,诛三族。今日午时,押送武暄门,斩首示众!彻查三族!” 未作停顿,便指使堂下左右,不顾陈安安昏迷,强行画押认罪。 衙役摊开状纸,握住陈安安的手,执笔开始画押。 这时,门口突然击鼓三声。 衙堂内,众人错愕,停下了动作,朝门口张望着。 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衙堂门口,只见洛晓天单手举着圣旨,从外面庄重地走来,步伐沉稳,神情肃然。 人还未到,便大声喝止道:“皇上圣旨在此!休要放肆!” 紧接着,身后出现一群全副武装的皇宫禁卫——虎威军。 他的出现,让北安王喜出望外,轻吁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宽慰。 其他的三个主官,先是面面相觑,然后慌忙地起身领旨。 走到公堂之上,洛晓天把手里的圣旨,搁置案头,着急地先扶起地上的陈安安。 跪在地上的主官们,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些不明所以,心里犯着嘀咕。不过却忌惮着皇帝的禁卫军,恐怕这少年还是有几分来头。 洛晓天将陈安安拥在怀前,先是盘开贴在她脸上,凌乱的发梢,再从怀里掏出赵素素送的香帕,擦拭着她嘴上的鲜血。 看她毫无知觉,洛晓天怒火中烧。眼睛瞪着跪在地上,等待接旨的主官们,厉声质问:“何人!指使用刑?” 这吼声,惊得三人后脊发凉,直冒冷汗。 此时,李尚书和隋大人低着头,不约而同地指向一旁的林评事。 “地牢之中,何人!动用私刑?”又是一声嘶吼质问。 李尚书和隋大人,再一次,不约而同地指向一旁的林评事。 “虎威军!”洛晓天喊道。 “在——”虎威军齐声高呼,气势如虹。 洛晓天命令道:“将此人拿下!” 虎威军立即行事,将楞在原地的林评事缉拿,等候发落。 “敢问刑部主官,动用私刑,该当何罪?” 李尚书不敢怠慢,连忙回答:“动用私刑,庭杖五十,如若是司法官,知法犯法,则收押地牢,听候审讯!” 一听,林评事全身颤抖,心中对洛晓天畏惧如虎,战战兢兢说道:“求大人看太子脸面,法外开恩,网开一面……” 洛晓天并未理睬,命令虎威军,严肃说道:“押下去!” 虎威军听到命令,立即将哇哇大哭的林评事拖出公堂。 不久,门外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声,怕是鬼神听了都要绕道而去。 洛晓天抱着陈安安,起身朝衙府外走去,眼神中带着漠然。 “晓天,皇上圣旨……”北安王见他要离开,连忙提醒。 洛晓天停下,背对着北安王说道:“还请王爷代为宣读,我先带她回家。” 说完,继续向公堂外走去。 威风凛凛的虎威军紧随其后,铁甲铮铮作响。 待他离去,北安王拿起案几上的圣旨,仔细端详着,忽地眉头紧锁,眼露惊诧。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以钦承天命,洛晓天救驾有功、凌阳降服妖魔。念其德才兼备,骁勇过人,特加封为士子钦臣,委任监察主官,予以调遣三司之权。并亲赐良姻,以成天作之合。昭示天下,以示皇恩,钦此!” 第三十四章 情浓缘尽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三十四章 情浓缘尽 如果说人生需要一种升华,那么,就洛晓天来说,便是一朝达成了很多人,孜孜以求的梦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算是幸运,还是深处隐没暗潮的险境。 他心里清楚,自己仅仅是皇帝权衡之术下的棋子。皇帝当着百官的面召见封赏自己,也只是为这颗棋子附加一些帝王的威名。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它——皇帝高看自己的原因。 以他的性格,可不想成为一枚棋子,而且是一步险棋。然而为了救陈安安,他还是铤而走险。 甚至,愧对自己的挚爱。 北安王府的大门,赵素素正翘首顾盼。 几日来,她一直缠着父亲,要他出面帮助洛晓天。北安王经不起她的三番五次地纠缠,只能勉强答应去会审现场看看。幸亏他及时赶到,才阻止了,可能让陈安安丧命的杖刑。 北安王的马车缓缓驶来,她笑脸灿烂,立即小跑着迎了上去。 “爹爹,爹爹……”北安王还未下车,赵素素便在刚刚停稳的马车前叫道。 父亲这时候回来,赵素素自然欣喜。定是有好消息的,要不然,他就不是回王府,而是进宫去找皇帝了。 北安王走下马车,表情凝重地看着满心雀跃的女儿,并未言语,径直向府中走去。 “爹爹这么早回来,可是有好事?”赵素素追着他,满眼都是期望地问道。 北安王点了点头,轻轻“嗯”一声。 “晓天回府了吗?”她继续问。 北安王依然点头轻嗯。 “这样说来,安安姑娘也是没事了。”她微笑着自语,接着又对爹爹说:“爹爹,我去找晓天,您先回府休息。” 说完,转身就要走。 “站住!”北安王突然喝止道。 赵素素停住脚步,疑窦丛生地回头看着父亲。 “你把圣旨给他送回去,哎……你也好好看看吧。”北安王说道。 他知道,女大不中留,何况,素素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至于,年轻人怎么去面对,怎么处理,也只能顺其自然,随他们去。 她从父亲手里接过圣旨,摊开一半,细细瞧着里面的内容。片刻,她的双眼芒星闪烁,嘴角弯弯勾出一抹微笑,只差大声喊出来。 心中窃喜难掩,像是灌了蜜——皇上赐婚了! 见父亲还未走远,兴奋地朝他喊道:“谢谢爹爹!” …… 成年人的世界,残酷的事情有很多种,情投意合的两人,却逃不过世事弄人。这对于还不知道真相的赵素素来说,莫过于利刃锥心。 还在生死边缘的陈安安,也不知道——此刻已经成为了洛晓天的准未婚妻。 洛晓天带着陈安安,已经回到侯府。 姚青书不在,洛晓天也是有些手忙脚乱。虽然跟着师父和师兄,对医术耳熏目染,却还没有实践过。 不过,经过他一顿忙碌,奄奄一息的陈安安,体内的气息逐渐平稳。耗尽心神的她,却还未清醒。 张如月在一旁,擦拭着师兄额头渗下来的汗珠。 浑身湿透的洛晓天,回头对小师妹说:“师妹,麻烦你把她身上的衣裳换了。都是血,沾上血痂,怕是取不下来……” 小师妹看了一眼虚弱的陈安安,点点头:“交给我吧!” 交代完,洛晓天便关上门离开了。 没走几步,在拐角处,一个急匆匆跑来的身影撞到自己怀里。 两人四目相对,眼前人原来是赵素素。 她被惊得脸颊绯红,抬头看见是洛晓天,便笑得春风得意。 “听说,安安姑娘回来了。”她笑意盈盈问道。 “嗯……”洛晓天点点头,脸偏到一边,目光闪躲。 她眼神纯粹,为情郎的朋友担忧着,关切地问:“她现在如何?” “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还在昏迷中……”洛晓天正过脸看着她,眼露愧疚地说:“素素,你跟我来。” 她笑着点头,轻嗯一声,拉着洛晓天的手,随他而去。 两人走到一处幽静的凉亭。 洛晓天静静地看着赵素素,良久未语。 “怎么了?”赵素素看他沉默不语,忍不住问道。 他眼露哀伤,侧身过去,轻声说:“素素,我说过,此生不负你。” “我相信,从前到以后……” 说话间,赵素素拿出手中的圣旨,抬头看着洛晓天——眼眸深邃,宛若星空,让人情不自禁陷入其中。 此刻,洛晓天却惊慌闪躲,一把夺过圣旨。紧紧拥她入怀,好像一松手,就是失去。 她舒展的眉眼渐渐收紧,眉头凝重地问道:“晓天,怎么了?我感觉很不好,告诉我……” 片刻沉默,他才鼓起勇气,开口说道:“为了救安安,皇上赐婚的对象……” 没等他的话说完。赵素素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立刻从他怀里挣脱。她已经猜到,眼里的星光隐没,变得迷茫,失望地背过身去。 “我明天就回凌阳城,你就好好照顾她吧……”赵素素神情木然,故作镇定,声音却掩盖不住颤抖:“从今以后,你也不必来找我。” 也未等待他的回答,便一路跑出侯府大门。 她觉得,这应该就是两人的最后一句话。 洛晓天想要拦下她,跟她好好说清楚:为了她,可以抛下一切,陪着她随行天下。 然而,他却什么也没做。内心的愧疚——像一条锁链一样,将他捆绑在原地,迈不开脚步。 他现在,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脑海只剩关于赵素素的回忆。 …… 京都城太子府。 庭院深深的走廊上,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传来。 循声望去,只见太子正站在一排鸟笼前,逗弄着几只画眉。人的口哨声,鸟的鸣叫声,相互呼应着,倒是惬意十分。 太子的五官菱角分明,像是镌刻的雕像,身形英武挺拔,浑身散发着威仪的王者之气。不过——却好像缺少了一些文治武功之像。 这时,庭院的小径中,走来一个年轻公子,形色匆匆。 到了太子身后,摆出一副苦瓜脸说道:“太子爷,您可真有雅兴,我爹可还在地牢里呢!” 太子对他的话不予理睬,吹着逗鸟的口哨,继续嬉弄着鸟宠。 见他未搭话,年轻公子故作声泪俱下:“殿下,求您救救我爹啊。” 太子先是将手里剩下的一把鸟食,洒在笼中,再拍拍手清理着,指间残余的鸟食碎末。之后,他才缓缓回过身,脸上带着微微笑意,凑近脸对他说道:“平瑞,此事正在想办法,不会丢下林评事的。” 这个叫平瑞的年轻公子,听到太子的话,才稍稍舒缓心情,苦诉道:“殿下,家父为朝廷尽心尽力,为太子爷殚精竭力,也不知哪里得罪了那小子……小臣为爹鸣不平啊!” “诶……你爹和我,都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他也嚣张不了几日,东门爆炸案,没有那么简单。过些时日,我自当向皇上奏明,这把铡刀,已经悬在这小子头上了。”太子底气十足地说着。 “要是如此,那是最好。据我所知,此人在京都,乃至南虞,毫无势力,只是有些年轻气盛,目中无人。给他些苦头尝尝,灭灭他的志气才是。”此时的平瑞心中愤恨,咬牙切齿。 太子的心里,其实还是很清楚的。皇帝会在早朝召见他,自然是有一番目的,只是圣意难以揣摩。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皇上只是一时兴致而起,再过些时日,便不会把那小子放在心上。 “急不得,等皇上兴致过了再说,林评事就先委屈几日。”太子安慰平瑞说道。 “家父身体抱恙,哪受得住牢狱之苦……前几日托关系去探望,瞧见他老人家神色不佳,咳嗽不止啊……” “也只能委屈他了,我自会托人安顿好他的起居膳食,平瑞不必担心。” “多谢殿下,希望能早日为家父平反,脱离牢狱,在此,也代家父向您道一声感谢。” “平瑞倒不必客气。不过,话说回来,林评事会审时过于着急,这刺客案走走过场就是,连皇上都没放在心上。” 太子此刻的表情微妙,似乎对林评事处理刺客案不太满意。 林平瑞看出他神态异样,连忙说:“殿下,家父在朝中可是一心向着您的啊,操劳辛苦,日月可鉴,绝不会做对不起殿下之事。” 太子笑了一声:“哈哈……平瑞,你误会了,林评事忠于本宫,我心甚喜,他审时度势些就好。业王的人看得清楚,个个行事谨慎。” “业王怕是心里有鬼。连日来,对于东门爆炸案,他也是行动迟缓,府内眼线也未出动,殿下还是小心为上。” “本宫身为兄长,也是处处让着他。要是懂得半点感恩之心,当日朝堂之上,他就不应为难于我。” “殿下,这样看来,业王那日帮那小子说话,附议皇上所提建议,也是别有用心,这爆炸案怕是与他脱不了关系。” “平瑞,你底下的人不会惹人注目。这几日,你帮我盯着洛晓天。我推测,业王要避开大理寺,欲借那小子之手谋害本宫……” “请殿下放心,此事家父早就安排妥当。刺客案以来,就派人一直盯着他的府邸。” 太子满意地笑了:“好!果然是父子同心,未雨绸缪!这些,连本宫都没曾想到。” 林平瑞突然眉头一皱,故作神秘,轻声说道:“太子爷,还有一事,小臣不知当不当说……” “何事?支支吾吾的,本宫瘆得慌。”太子面露不悦说道。 “那日会审,北安王也到了。而且,洛晓天与他来往密切,经常出入他府内。” “大胆林平瑞,连叔叔的王府你都窥探!”太子恼怒瞪着他说。 林平瑞连忙解释道:“殿下息怒,小臣是为您着想啊……北安王和这洛晓天都来自凌阳,同时入京,殿下就不觉得有些蹊跷吗?” 太子沉思片刻,,思忖着说:“叔叔素来不理朝中之事,这次倒是关心起一个死囚来……” 他望着笼中那几只画眉,正争夺食物激烈厮打着。 太子眉头微蹙,暗自心惊。 第三十五章 临危救友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三十五章 临危救友 正值雨季,京都城风雨无常。常常是早上还是晴空万里,几个时辰之后,转瞬就是乌云密布天色大变,一阵电闪雷鸣,便是大雨滂沱。 侯府的阁楼上,洛晓天在站在窗台边,目不转睛地呆望着王府的方向。赵素素的离开,让他心里空落落的,更是担忧——大雨倾盆,也不知她路途是否顺利。 雨季使南方变得阴凉潮湿,稍有好转的陈安安,伤口难以愈合。前前后后请了几个城中名医,感染算是控制住了,人却依然昏迷不醒。 洛晓天心中暗道:师兄啊,你何时回来…… 蓦然,雨幕之中,一支袖箭朝他射来。转眼间,那支冲破雨水的箭矢已近在咫尺,洛晓天却不避不让。一阵凉风带雨,袖箭贴着他的脸颊而过,笃地一声闷响,深深插入身后的屏风中。 看似有惊无险,但这点预判他还是有的。初看袖箭的轨迹,就已经知道:对方并不是为取自己性命而来。 朝着袖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在他视线内,却未发现任何人的影踪。寻思间,他转过身,慢慢向那支袖箭走去。 箭矢之上,携带着一个小竹筒,这种短箭,一般都是用来近距离传递情报之用。洛晓天确认此箭安全后,将它取出,拔开竹筒的木塞,里面竟是一封短小的信笺。 打开信笺,上面写着:“若要救友,老地方一会。” …… 凌阳城,阳光冲散开乌云,洒满整个城镇和山谷。 大雨打湿了山谷中的密林。挂在叶片上的雨滴,随着一颗大树的枝叶,一阵摇晃之后,纷纷倾泻落下。一声鹰啸,随之而来,紧接着,一个硕大的黑影,停驻在这颗树的顶梢之上。 苍鹞正趁着雨后阳光,在树林最高处,梳理着身上被淋湿的羽毛。它锐利的鹰眼盯着天启峰方向,灰绿色的瞳仁里,倒影着一个幽静隐秘的山洞。 山洞的入口,有一个少年,上身挺拔地跪在地上,浑身湿透,沉默不语地看着洞口。 这个少年,就是姚青书。 自京城返回天启峰之日起,师父就一直闭关不见。此时的他,已经在洞口跪了一天一夜,任凭天启宫弟子们如何劝解,他都无动于衷。 有几个弟子,不忍心看着大师兄在洞口长跪不起,便拿了件披风给他穿上。 要不是因为事情紧急,师弟还在京城等着自己的消息,懂事的姚青书,也不会如此为难自己师父。 皇天不负苦心人,不久之后,洞口的石门终于轰隆隆地打开。见状,陪在姚青书身边的弟子,笑脸灿烂地说道:“青书师兄,师父愿意见你了,快进去!” 说话的天启宫弟子,将他扶起。姚青书看了一眼打开的山洞,由于刚起身,腿脚有些麻木,不小心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还好身边的弟子及时将他扶稳。 姚青书对弟子点点头,以示谢意,独自一人朝山洞走去。 洞中有些昏暗,只点了一盏灯烛。借着微弱的灯光,能看到洞中的陈设,虽然简陋,却整齐有致。按道理,里面应该阴凉潮湿,但刚一进来,却有一股带着些许暖意的微风,徐徐吹来。 竖耳细听,还能听到山体内,一阵阵轰隆隆的声音。 正当姚青书疑惑这声音发自何处时,师父的声音突然从洞中传出:“何事打扰为师清修?” 姚青书回过神,赶忙单膝跪拜在地,拱手道:“师父,徒儿冒然打扰,望您见谅!” 天尊道长从昏暗的洞中缓缓走来。到了姚青书身前,眉头一皱,面色不悦地说道:“一定是那顽徒惹了祸事,叫你好生看着他,不要事事随他,为何不听!” “师父,并非晓天惹祸,他是为了救自己朋友。”姚青书解释道。 “你且起身,慢慢道来……” 姚青书跟着师父进入洞内石室。刚到门口,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雾气散开,眼前才看到——山体的表层,覆盖着晶体状的黄色物质,不计其数。抬起头,才发现,它们是顺着头顶的洞口垂落而下。 头顶的洞口高达几十丈,不见日光。洞口之下的石室,宽敞无比,里面开凿出了石床、石凳、石桌……见此景象,姚青书不由得感叹:天下竟有此等鬼斧神工的宝地。自己在天启峰待了二十几年,我未曾到过此地。 天尊道长在石桌前坐下,随手拿起石壁上的茶壶。茶壶热气腾腾,显然,这茶水是靠石壁的温度加热而成的。 此时的姚青书仍在愣神中,惊讶于这洞内的景象。 天尊道长倒出两杯茶,对他说:“喝茶!” 姚青书猛然惊觉,哦了一声,应声坐下。 “说来听听,此次上山所为何事。”天尊道长喝了一口茶,幽幽地说道。 “是,师父!” 姚青书将这几日来,所遇之事,百无遗漏地对师父讲述一遍。 师父听完,皱眉思忖。 良久,取来笔墨,写就一封书信。墨迹稍干,折叠后,小心翼翼地塞入信封之中。 姚青书看着桌上的书信,不由问道:“师父……这信件是何意?” 天尊道长放下墨笔,轻抚袖口,眉宇舒展开来:“你将此信带去京都,让晓天交由信中所托之人便可,此人自有办法。” 姚青书拾起桌上信件,小心包裹好,揣入怀中。 手入怀间,摸到里面的衣裳早就干透,不由得赞叹此地的奇巧。 “师父,徒儿告辞。师弟怕是等的着急了,有空我们回来看您。”姚青书躬身作揖恭敬地说。 天尊道长捋着白须,对他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告别完师父,姚青书召来苍鹞,乘着它急匆匆地朝山下飞去。 离凌阳城而去。 …… 同样到了凌阳城地界的赵素素,正端坐于颠簸的马车之中。一场大雨,让他们的行程放缓。 一路风雨,还没来得及用餐,于是,马车行至一片空地停下。 贴身女俾来到车门前,轻轻敲着马车,柔声细语叫道:“小姐……下车用餐了。” 一路望着窗外,眼神恍惚的赵素素,顿时惊醒。缓过神后,用手轻抚太阳穴,绵弱无力地说:“你们吃便是,我还不饿……” 车外的女俾急了,劝解道:“小姐……你都两日未进食,再这样下去,我就只能告诉王爷……” 赵素素一听,也急了,忿然说道:“你若是去说,就别跟着我了!” 从未见过主人家发过脾气,女俾自然知道原由,心中不悦,嘴里呢喃嘟哝:“也不知那洛晓天哪里好,我看他,根本就不曾把小姐放在心上!连皇上赐婚的对象都不是小姐,看来也是……” “给我住嘴!你到车后去,以后别再跟我!”赵素素打断她的话,呵斥道。 女俾瞬间红了眼眶,泪珠子簌簌地落下,委屈地跳下马车,向车后跑去。 犹豫片刻,赵素素有些后悔,连忙拉开车帘,探头出去说道:“傻丫头,你回来,帮我拿些吃的来。” 女俾停下,转过头,看着她破涕为笑,连忙答应着跑去拿食物。 这时,一个男家仆跑到她车前,神色慌张说道:“小姐,不好了,公子不见了!” 赵素素一惊,掀开门帘,神色焦急地问:“人呢?何时不见的?” “方才大雨,公子下了马车,说是要去前面探探路。骑马离开后,到现在还没回来!”家仆答道。 赵素素走下马车,往道路左右观望。此刻路上连人影都没有,更别说自己弟弟。渐渐地,她的眼中满是担忧,心绪不宁。 …… 接到袖箭信笺的洛晓天,顺着上面所指的老地方,独自来到藩区的地宫。 进门之后,他脱下已经湿透,用来遮雨的兜帽服。跟着一名等候着他的黑袍武士,到了地宫的正厅。 潘老端坐其上,见洛晓天进来,脸色阴沉。 刚进门,洛晓天心中不悦,立刻质问他:“潘老,您有些不地道!” 潘老冷笑一声:“比起你来,我的手段不值一提。” “我只是有些不解,潘老为何要用沈坤来要挟我。” 潘老注视着他,如诡魅一笑:“你心里应该很清楚!现在却来问我为何!” 心中已然猜定几分,洛晓天郑重地直言说道:“潘老莫非是以为,花灯节那晚,在下做的事对不住潘老吗?” 潘老走到他身前,冷冷地说:“哼!算你识趣,不跟我打马虎眼。” 与他眼神正面相对,洛晓天毫无惧色:“在下思前想后,不曾想到其它事,只有此事,潘老最为关注。只怪当时事态紧急,事后,也没来得及,对您解释当晚的情况。” “当晚的情况?怕是你早就设计好,要谋害于我,不就是想一石二鸟,一口把我和陈先决吃了!年轻人,秒啊!我没看走眼,果然是足智多谋,胆大包天!”潘老这番话,阴阳怪气,表面夸赞,其实是在兴师问罪。“只是没想到,为了高官厚禄,你却如此阴险狡诈。” 洛晓天捧腹大笑,潘老看着他满脸的狐疑。 “潘老,你真的误会了。那晚行动遇到意外,刺客全部落入朝廷官兵之手。我才只身冒险上了观星楼,不经意就救下了皇帝。” 他看潘老眼里闪过怀疑,接着说:“这样说,潘老肯定是不信。我不就是为了贪点功劳,占点朝廷的便宜嘛。还没来得及与潘老一同分享,您老就来兴师问罪!不至于吧?还抓我朋友。若是我真想挖坑陷害,就算今天杀了我朋友,我也不可能出现。” 等他说完,潘老目露凶光地盯着他的眼睛,好似一尊凶神恶煞的罗刹。假如,洛晓天此刻有一丝闪躲,就不能洗脱,自己在他心中的嫌疑,沈坤更是有杀身之祸。 第三十六章 悬案迷云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三十六章 悬案迷云 面对潘老的威吓,洛晓天自然是目不斜视,镇定自若。 潘老见他眼神笃定,不带惧色。便抽身退开几步,缓缓地在他面前来回踱步,兀自思考犹豫。 洛晓天趁他还在犹豫间,赶忙接着说道:“潘老,如果你不信。可以叫沈坤来问问,他胆子小,自然什么都说。何况,我有这一官半职,自然会多多关照潘老这边,朝廷对这边少些骚扰,对您有益无害。” 潘老停住脚步,眼中疑虑慢慢消失,威胁着说:“如果你骗我,哪怕我拿你没办法,对待你身边的朋友,还是绰绰有余的!” “潘老放心就是,在下言出必行。请高抬贵手,先放了我朋友!” 潘老回头对身后的黑袍武士给了个眼色,示意他将人带出。黑袍武士点头回应,出了正厅。 “请坐,先喝茶等着。”潘老对洛晓天客气了起来。 洛晓天拱手:“多谢潘老!” 两人分坐左右,品尝着茗香。 一杯茶还未喝完,黑袍武士已经将沈坤带到正厅。 洛晓天起身迎上去,查看他身上是否有伤,确认无碍后,才匆匆向潘老辞别。 出了地宫。 惊魂未定的沈坤,诉说着自己被黑袍武士掳走的经过。 洛晓天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放心,他不敢这么做了。” 沈坤将信将疑地问道:“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他是个聪明人,不久就会求着我们帮忙的。你等着瞧,他将为我所用!”洛晓天的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沈坤听不明白,但他选择相信洛晓天。 洛晓天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要不然,也不会急切将他救出。 入京以来,洛晓天已经下定决心:他再也不想被动接受那些未知的危险,只要是阻挡自己的障碍,便会不遗余力地清除。 他深知:在这京都城中,只有弱者才会悲天悯人。 …… 雨后的京都,街道上湿漉漉的,一股泥土的清新扑面而来,来往的行人也少了许多。 身后几个神秘的身影,引起了洛晓天的注意。他目不斜视,旁若无人一般,自顾自地朝前走着,嘴角勾起一弯冷笑。 沈坤见他表情异样,茫然不知地问:“何事发笑?” “没事,先陪我去查案。” “查案?……”沈坤停下脚步,自言自语。 两人来到李文逸的府邸。 家仆见他来了,连通报都没有,直接请他入府,自己一路跑着,先去禀报主人家。 还未到正堂,李文逸便急匆匆地出门相迎,满面春风。 “晓天大人,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有事叫人来知会就行,我自当到府上去拜见,怎能劳士子钦臣,尊驾亲临呢?” 一见面,李文逸便用他那套官场礼数,客气起来。说难听点,就是阿谀奉承。 洛晓天可不吃这一套,他对李文逸伸手搭肩,摇着头说:“你对别人怎样我管不着,对我,可千万别这样。要不然,我可就回去了。” 一听这话,李文逸连声说道:“诶……别,别,千万不可。晓天大人,请到里面喝茶。” 身后的沈坤看到他对洛晓天的态度,更是满脸问号:晓天大人?士子钦臣? 进了正堂,李文逸赶紧叫人看茶,心情甚是激动。自己跑断腿,到处找关系晋升。没想到,这个皇帝身边的红人,今日亲自登门造访。 李文逸亲自将茶送到他面前,后退几步,恭敬地说道:“晓天大人,请喝茶。” 洛晓天把他拉到身边,笑着说:“李统领,不必客气,坐下说话。” 李文逸有些不适应,自己遇到的高官无数,这般没有官威的还真没见过。 洛晓天见他木讷不语,直截了当问道:“李统领,看你如此拘谨为难,倒是如何助我查案,随我立功啊。” 此话一出,李文逸又是诧异,又是惊喜,下意识奉承道:“晓天大人,下官无碍。只要能够带上我,下官愿唯大人马首是瞻。” “这就言重了,你我是共事,不分彼此,也不必如此生分。今天过来,就是邀你一起,随我督办东门爆炸案。” 李文逸诚恳使然,端正说道:“如若晓天大人需要,下官定当不辜负厚爱,身先士卒。” “我问你,爆炸现场除了你以外,是否还有其他人去过?当晚过后,又有谁主动找过你?”洛晓天问道。 “事发后,我便命人严密封锁了仓库,现场除大理寺的人,还没有其他人去过。”李文逸稍作思考,停顿一下,接着说:“关于哪些人找过我,太子府和业王的人都来过,还有大理寺的人。” “太子和业王的人找你,所为何事?”洛晓天继续问。 李文逸表情为难起来,支吾着说:“这个……我就不好说,反正都是一些提拔升迁之事……” 洛晓天也不想详细了解这些,站起身,将手往他肩膀一搭,说:“陪我去趟现场吧!” 李文逸连忙点头说:“愿为大人效劳。” …… 到了现场,洛晓天颇为苦恼:连日的大雨,已经把现场的蛛丝马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不由感慨:看来,此案最大的阻力,并不是京都的各股势力,而是老天爷。 既然来了,那就先仔细勘察一番,万一有遗留的线索,也不一定。 凭借自己异世的记忆,那些侦探小说、电视剧的内容,应付这个有预谋的案子,应该是绰绰有余,能发挥些作用。 大雨把现场冲刷的混乱不堪,想要找到有用的线索,还是有些难度的。 沈坤望着这满地狼藉,对两人问道:“这案子,你们怎么查?” 李文逸也没头绪,扭头看着洛晓天,把希望都放在他身上。 洛晓天好像没听见似的,正仔细四下搜查着。 这时,他微微皱着眉头,盯着一处满是灰烬的角落,几片未燃尽的案几残片,杂乱地散落着。 他眼睛一亮,立即走上前去细看。 检查一番后,对李文逸问道:“此处是货仓人员休息区域,当晚可有人员伤亡?” 李文逸立刻答道:“火药库内三人当场毙命,爆炸还冲垮一片民舍房屋,压死十几人。” “尸体在何处?”洛晓天一边翻动着残渣,一边问。 “已经被大理寺的人带走。”李文逸答。 突然,他动作停止,眼睛盯着残渣堆里一小片白色的碎纸。 他将白纸片小心翼翼捻起,拿到光亮处,举在眼前仔细观察纹路。 “这是一份完整的信笺。这种纸造价不菲,工艺极高,并且是皇室专供,能用它的人,一定是皇亲贵族。” 这纸张成色极好,一眼就能记住,自己也曾在北安王府内多次看到,所以,他自然知道来源。 他舒展眉头,大吐一口气,环视一圈后,摇了摇头。随后,将撕碎的白纸残片收好,继续在残渣堆里翻找着。 李文逸和沈坤见状,连忙蹲下身寻找。 洛晓天提醒着两人:“动作不要太大,免得遗漏线索。” “是——”两人齐声答道。 三人一番搜索,沈坤的腰已经顶不住,艰难地起身,连声喊痛。李文逸也是一无所获,恨不得拆掉现场。 看着一地狼籍,洛晓天只得无奈摇头,对两人说:“撤吧!去大理寺看看尸体的情况。” 一听到要看尸体,沈坤全身的肢体都在抗拒,不停摆手说:“我还是先回吧,我看到就晕,几天吃不下东西。” 洛晓天不由得被他逗笑:“看你这胆量,也难为你,你回去吧。” 然后对李文逸说:“带我去大理寺。” “是!大人。”李文逸应声答道。 就目前来看,现场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混乱,已经难以获取有价值的线索,也只有先去大理寺。 …… 其实,在洛晓天调查之前,各方势力早就蛰伏已久,一旦获得有利的线索,也是他们先知道。对洛晓天来说,就算后知后觉的事。 毕竟,各方势力都想利用爆炸案,扳倒对手——藏匿火药等同谋逆,一旦定罪,将无法翻身。 而行动最快,案情掌握最多的,就是太子一党。他的爪牙众多,大半个朝廷的大臣更是拥护着他。 此刻,太子府内。 林平瑞急匆匆地走了院内。 还在习剑的太子,见他急急忙忙进来,停下了手中挥舞的长剑。走到林平瑞身前问道:“平瑞匆忙进府,是有何事?” 林平瑞神情喜悦,难掩激动说道:“恭喜太子殿下,东门爆炸案,已经有了最新线索。” “哦?能定业王谋逆之罪?”太子幽幽问道。 林平瑞面露尴尬,停顿一下才说:“殿下,就看您是要业王定罪,还是北安王了。” 太子眉头紧皱,不解问道:“平瑞何出此言?” “太子爷,此事说来话长。几个月前,我的人无意间,发现隐藏在东门的火药库,未见幕后主谋,便没有打草惊蛇。直到城门失火那晚,引发火药爆炸,这事主才火急火燎,派人收拾残局,忙乱之中,也就露出了马脚。”说话间,林平瑞的眼神中,时不时闪过狡诈。 这样看来,北安王府,青阳侯府的眼线,应该也是他的人。 太子也是大惊,原来这林平瑞城府如此深沉。不见兔子不撒鹰,明明一直在暗中调查,却隐瞒到现在才道出。 越是精明的人,越让聪明人害怕,太子也是如此。林平瑞今天能帮自己,随着他知道的越多,也会反噬自己。 思定后,太子对他说:“此事交由你处理,本宫不敢妄加臆断。” 得到他的答复,林平瑞微笑着说:“是,殿下等着好消息吧。” 第三十七章 引蛇出洞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三十七章 引蛇出洞 树欲静而风不止,洛晓天已经身不由己。一只无形的手在后面推着他退无可退,一旦停下,就是祸及性命。冥冥之中,那只无形的手,好像有人已经将一切安排好——世人常称之为命运。 案情的进展,不容乐观。现场除了一片碎白纸,并无太多收获,其它线索都在大理寺。 两人来到大理寺的档案馆。 中间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卷宗陈列在木架上;左边是两个证物存放室,右边是一间寒意阵阵的尸体储藏室。 主案之上,洛晓天正细致查阅着事发当晚的详细经过。边案摆满从现场取回的证物,已经一一比对,整理过。 忙碌一阵,从大理寺获取的案卷信息来分析,也没有发现指向性的线索,多方向的误导,反而让他的大脑产生更多疑团。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抬眼眺望窗外,紧接着转头对还在翻弄物证的李文逸说:“我们去看尸体吧。” 还没进去之前,他的心里有些挣扎,里面尸体的惨像,会不会引起自己感官的不适。 他轻吁一口气,掏出怀中赵素素送的香帕,用力闻了一下,想先借着香薰麻痹自己的嗅觉。紧接着,随手将案几上的面巾拾起,戴在脸上,定定神之后,缓缓挪开步子朝尸体储藏室走去。 一进门,一股寒气硬生生地扑面袭来,夹杂着难以名状的腥臭味,让人有些措不及防。如若换作他人,早就当场呕吐不止。 三具尸体,摆放在冰凉的石板上,面目全非,已经被炙烤成焦炭状。尸体背部,混合着寒气凝结的水珠,渗出黄色的液体。 洛晓天忍住胃里的翻滚,强装镇定的上前查看尸体,李文逸若无其事地紧跟身后。 尸体的正面,身上的皮肤已经碳化,粘连着肌肉层。 洛晓天俯下身,将三具尸体仔细查看一遍,却并无收获。 查验完正面,他俯下身扭着头想要看看尸体背面,却只能看到烧焦的颈脖。 他看着李文逸,冷不防地对他眨眨眼,示意他动动尸体。 见他眨着眼,好似暗送秋波,李文逸不知其意,疑惑地跟着眨眼。 洛晓天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话音从面巾下传出,有些模糊不清:“李统领……麻烦给他翻个面,焦了,我怕弄碎!” 李文逸这才明白,噢了一声,赶忙上前翻动尸体。戴着手套的手指,接触到尸体烧焦的皮肤,指头才微微用力,便听到一阵嘎吱作响的声音,极为清脆。 洛晓天听到这声音,内心顿时万马奔腾,胃里掀起一阵狂浪。 他忍住呕吐,看着李文逸动作娴熟地摆弄着尸体,只能对他一脸嫌弃地摇头。 突然,尸体翻身的瞬间,洛晓天无意间发现肩膀处的异样。连忙对李文逸说道:“等等……别动,你扶好他。” 他俯身凑近细看,只见尸体的肩膀里,有一小块白色的物体深深嵌入其中。 洛晓天将它谨慎地取下,拿到灯烛下细细端详。 光线亮起,才渐渐发现,这是一枚嵌入死者身体里的牙齿。 “掰开他的下巴。”洛晓天一边观察牙齿一边说。 李文逸闻声照做,只听“卡擦”一声,尸体的下颌骨瞬间被掰开。 “你温柔一点,都烧成这样,还要被你错骨……” “晓天大人……这……”李文逸表情无奈,一时语塞。 靠近尸体的口腔,观察后,洛晓天起身说:“好了,帮他合上。” 李文逸听命照做,用力一拍,下颌骨又是“卡擦”一声脆响。 洛晓天回过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李文逸眼神巴巴,满脸委屈。 走出藏尸间,洛晓天走到窗台边,趁李文逸没注意,摘下面巾,大口呼吸着。在里面,他全程控制着呼吸节奏,大脑都要缺氧了。 待他转过身,李文逸问道:“晓天大人,可有何发现?” 洛晓天拿出那枚牙齿答道:“有!” 李文逸看着那枚牙齿,疑惑问:“只是一枚牙齿而已?” 洛晓天傲娇地笑了一声:“哼哼……这牙齿靠近嘴巴,已经学会了说话!” 见他神神秘秘,李文逸不禁问道:“它说了什么?” “它告诉我,这三人不是死于意外。牙齿没有火烧的痕迹,只能说明两点,其一,死者身前和人搏斗过,牙齿被打掉,落到地上。其二,事发后,有人返回现场,对尸体动过手脚。” “我觉得没什么意义……”李文逸失落地说。 洛晓天转头看他一眼,笑了笑说:“这些都说明,有人一直在背后,试图寻找并销毁证据。” “你按我说的去做,立即把在现场找到证据的消息散布出去,传得越快越好,最好是让整个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都听到。” 李文逸挠了挠头,无法掩饰好奇:“让他们洗劫大理寺吗?” “看戏!而且这出戏的主角马上就要登场。你只需要表面放松警惕,大理寺的防卫如常就行。多增加些暗哨,记住,一定要找些靠得住的人,日夜看守。” 李文逸见他已有计划,胸有成竹,也没再追问,应声答:“是!” 细微之处显真章,洛晓天已然肯定:幕后黑手一直在暗中动作。他想利用这点,引蛇出洞! 两人走出大理寺,正当要离开时,门口进来一个皇宫内卫,对洛晓天恭敬行礼道:“士子大人,皇上有请。” 洛晓天稍稍点头应答。 李文逸按耐不住心中狂喜,眼里满是憧憬羡慕,帮着洛晓天连声应答:“好的,马上,马上……” 看他如此模样,洛晓天表情苦涩地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依计行事,你做好安排,我先去见皇上。” “是!大人!”李文逸郑重其事地大声答道。 …… 皇帝的寝宫内,此刻的皇上正闲情逸致地下着围棋,然而,在他的身前,却并没有博弈的对手。只见他一会摆弄黑棋,一会布局白棋。 自古,皇帝都是孤家寡人。有时候,了解自己,比了解自己的对手更为重要。 当他正琢磨棋招的时候,洛晓天已经只身到了殿中。 皇帝的思维一下被打乱,皱着眉,没好气地对洛晓天说:“毫无礼数,进来不会先敲门等着吗?” 洛晓天环顾一圈露天的楼台,拱手缓缓答道:“陛下,此处无门。” 话外有话,皇帝自然听懂,轻蔑一笑:“哼哼……是无门可走,还是无门可退啊?” “是无门可开,陛下。”洛晓天答。 “哦?连门都还没找到?你这么聪明,不可能吧?” “下臣有负圣恩,案情仍无进展。” 皇帝抬眉看着他,定睛端详,似有思量,指了指眼前的棋局,向洛晓天问道:“如此残局,你该如何破解?” 洛晓天走近棋盘,细细观察。心想:幸亏自己在天启峰无聊的时候,经常一个人研究棋道,眼前的棋局不在话下。 片刻之后,他指着黑棋说:“黑棋看似稳操胜券,却有一处破绽。” 说话间,他拾起一枚白棋,思定落子。他笑着对皇帝说:“陛下,请看,这样一来,黑白平分秋色。” 皇帝定睛细看,眼神闪过惊讶,大笑一声:“哈哈……好棋,此等秒招,恐怕也只有你想得出来。” “来!坐下说话。” “谢陛下!” 洛晓天转身入座。 皇帝倒出一杯茶,缓缓推到他面前,抬眼盯着他,语气阴柔说道:“看来,朕没找错人,还是你知朕意。” 洛晓天听着是褒奖,心里却知——皇帝心口不一,狐疑和防备已然体现在眉宇之间。 “下臣怎敢揣测圣意,只知秉公办案。”洛晓天答道。 皇帝皱眉思忖看着他,嘴角浮笑说:“朕可就放心了!” 在一个聪明人面前,装着糊涂,揣着明白,洛晓天还是明白的,头上的这颗脑袋,想得透彻,它可不想身首异处。 洛晓天接话说道:“为陛下分忧,是下臣们的职责。” 皇帝大笑一声,端起桌上的茶水,一口饮尽,王者豪情尽显。 洛晓天拎着桌上的茶壶,将他身前空了的茶杯倒上。 洛晓天心里清楚,自己就是刚刚那颗白棋,巧合圣意。 …… 出了皇宫的洛晓天,一路慢慢悠悠地朝侯府走着,来京都这么久,都还未好好欣赏这城中的模样。 阳光明媚,转入河岸。河中船帆林立,百舟争渡,扁舟悠悠,白翁垂钓;两岸千条柳枝摇曳,孩童嬉闹其下…… 此情此景,他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笑,和着阳光,俊逸潇洒,绝世无双。 恍惚间,一袭轻纱从眼前掠过。顿时一种怅然若失,隐现心头。 停住脚步,他望着河中层层叠叠的波涛,怔怔出神。 …… 不知不觉间,已到侯府。庭院中,张如月正带着云见嬉戏玩闹,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见师兄回来,赵如月赶紧迎上前去,愁眉苦脸,抱怨说道:“师兄,你这几日也太忙了吧,天天见不到人影。” 洛晓天笑了笑说:“大师兄应该快回来了,到时你们就不会无聊,安安醒了吗?” 张如月摇摇头:“喝过药,这几日气色也好了许多。大夫说,很快就会苏醒过来。” 洛晓天点点头,安心下来。 思来想去,确是许久没陪她,于是笑着说道:“师兄带你们去逛逛吧。” 张如月欣喜若狂,手舞足蹈地叫着:“师兄,你真好!” 并对着云见喊道:“云见……我们走!” 表现如此激动,洛晓天已经看透小师妹的心思,她肯定早就盘算好要买的东西,就等着这次机会。他不由得笑了,想到小师妹如此单纯快乐,自己也放心许多,难怪师父一点儿也不担心她出门远行。 …… 走到街上,三人饶有兴致地游走闲逛,一路有说有笑。张如月此刻像是一个向导,带着洛晓天两人走街串巷。云见也已经不再害怕、躲闪热闹的人群,眼中一抹明亮的光芒,消融了过去的肃杀。 不经意间,三人已经逛完几条街区。 张如月正带着两人前往广场,去观赏表演。 这时,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引起洛晓天的注意。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身影,心中有些惊讶。然后转头对张如月两人说:“师妹,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张如月嘟喃细语着,有些不乐意。 云见训练有素,一眼便看出异样。洛晓天正要离开,云见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眼神诚恳地望着他说:“晓天哥,我也去!” 洛晓天看了一眼渐渐远离的身影,迟疑片刻后,对他点点头,拉起他一起朝远处跑去。 只剩下张如月站在原地,跺脚呢喃着:“哼!大的小的都一样!” 第三十八章 落入诡局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三十八章 落入诡局 那个熟悉的身影,跟自己心爱的姑娘有密切联系,他就是赵素素的弟弟——赵元希。 洛晓天觉得蹊跷:前些时日,他们一家人就已经离开京都,赵元希为何此刻出现在城中街头,而且身边跟着一群身手不凡的侍卫。 为了一探究竟的洛晓天带着云见,一路紧紧地跟随。 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少年,步调一致,谨慎而行,像极了做贼心虚。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赵元希竟然没有半点犹豫地径直走进太子府。 跟在身后不远处的洛晓天,稍作思量,拍了拍身边的小云见,神情郑重问道:“这个年轻人,你可瞧清楚模样?” 小云见眼里满满的自信,用力点头:“嗯!” “好,云见,你记住,帮我盯住这个富家公子。如果有情况,就回府找我,千万不得擅自行动,不能显露影踪,你能做到吗?”洛晓天有些不放心,再三交代。 没有片刻犹豫,小云见的眼神自信如常,使劲点头:“嗯!” 见他如此坚定的眼神,洛晓天便不再叮嘱。小云见专于潜行匿踪,本就无需太多担忧。可他一想起地宫里的情形,就心生后怕,然而,面对此刻无人可用的尴尬,也只能对他委以重任。就算是给他一次小小的考验,以后的路,还是要他自己去走。 而且,他好像很喜欢这份差事。洛晓天感同身受,不会像师父管束自己一样,过多去干涉小云见。 也许,此刻远在天启峰的师父,正打着喷嚏,白须乱飞。一想到这些,洛晓天便不由得笑出声。 正紧盯着太子府的云见,回头鄙夷地看了看傻笑的洛晓天,顺带送给他一个白眼。 洛晓天咳嗽一声缓解尴尬,转身离去。 …… 进入太子府,府内家仆将赵元希带到偏殿的庭院之中,太子和林平瑞早已在里面等候着。 刚进门,林平瑞显得热情十分,立刻起身迎上去,礼遇相待。 “平瑞见过小亲王,太子已经恭候多时。您能赏脸,真是荣幸之至啊。” 这种奉承话一入耳,赵元希很是受用。挺着身板,贵族的孤傲感油然而生,俨然装成一副小亲王的威严模样,和着他的一脸稚气,却显得不伦不类。 见他入了戏,林平瑞故作卑谦,眼中的狡诈一现即隐,点头哈腰,做了个请的手势:“小亲王还请入座。” 赵元希斜视他一眼,回过视线,对太子端正道:“元希见过太子哥哥!” “元希弟弟,不必多礼,入座便是。”太子满脸笑容说道。 “谢殿下!” 赵元希入座,家仆连忙倒上一杯茶。 太子端着茶杯,闻着茗香,亲切问道:“不知叔叔最近如何,上次忙于太后寿宴,都未曾亲自去拜访过。” 赵元希喜色于行,拱手作揖答道:“多谢殿下牵挂,家父身经百战,身体还算硬朗。” 太子笑声爽朗:“哦?那就好。不过说来,叔叔这次上京,都不曾为你谋一份差事,倒是让我家元希屈才了!” 赵元希脸上的笑意渐渐消融,哀叹一声,愁眉苦脸说道:“家父太过谨慎,可怜我空有一身抱负。还好太子哥哥让我留下,今后,定要在这京都城,混出个名堂,不给父亲看笑话。” “小亲王果然抱负远大,真是虎父无犬子。”林平瑞附和道。 太子想起,还未介绍林平瑞,马上笑着说:“元希,忘了给你介绍,眼前这位,是大理寺林评事之子——林平瑞,也是他举荐你来的。” 听得太子的话,赵元希的态度立刻转变,对林平瑞重视起来,和颜悦色对他拱手道:“原来是林公子,失敬!只是,我们素不相识……” “小亲王,你有所不知啊,殿下惜才,愿招揽尽天下得意门客,为皇上解忧,为朝廷尽力。小亲王乃虎将之后,小臣也只是向殿下略微推举,全凭太子英明,马上答应下来。” 这林平瑞巧舌如簧,阿谀奉承,两边都献媚讨好,谁也不得罪。 一番客气逢迎,赵元希竟有些忘我陶醉:“还是多谢太子厚爱,多谢平瑞兄,这里无酒,我就以茶代酒表示致谢。” “我府中怎会无酒,弟弟今晚留下,痛饮几杯。”太子说道。 “那就随太子哥哥心意,元希恭敬不如从命,哈哈……” 太子两人也应声大笑,连声说好。 …… 夜幕落下,京都城中灯火点点,宁静祥和。 穿城而过的河水暗流湍急,哗啦啦拍打着河岸,冲破暗夜的宁静。 这时,一叶轻舟飘来,停靠在渡口。 船上下来几名穿着夜行衣的神秘人,停在码头,互相低语几句。而后,迅速朝城中四散而去,好似夜魔融于夜色。 今夜的京都,黑幕之下,暗藏着重重诡影。 高大城墙下的屋顶上,零星的几只野猫,声音嘶哑地嚎叫着。如婴孩的啼哭,回荡在夜茫茫的天幕,听得人毛骨悚然。 不久之后,其中一名黑衣人,出现在依然亮着烛火的北安王府。 越过王府高墙,他便朝着明亮的厢房疾步走去,脚步轻盈,即便是落在石板路上也悄然无声。 须臾,黑衣人已行至门口,半推房门,闪身而入。 门棱上,烛光投射出两个人影,相对而立。 接着,里面传出两个人影的对话声。 “主人,一切已经依照您的安排行事。” “京都不比凌阳城,行踪务必隐秘,不可暴露。” “请主人放心,属下已经交代过,如果出现意外,就算是赴死,他们也会守口如瓶。” “洛晓天那里现在什么情况?” “他极其谨慎,很难追踪。除了我们,还有人一直暗中跟着他。令属下费解的是,他找到证据的消息现在传得满城尽是。” “哼哼,这小子,是想愿者上钩。” 黑衣人顿了顿,好似有口难言,犹豫半晌,不得不脱口而出:“主人……前几日,有匿踪者……失踪。” 主人有些惊慌:“为何此时才来报?情况如何?” “主人回凌阳城的时候,属下不便现身。定是有人想利用他,查到背后主家。不过,请主人放心,他就算死,也不会出卖您。” 主人叹了口气,停顿之后说道:“万不得已,定要施救,不可弃同伴不顾,这是匿踪者的第一原则。” “是!谨遵主人训诫。” 主人来回踱步,思忖片刻:“盯紧洛晓天,别让他出意外,挽回局面,只能靠他!” “是!” 对话结束,黑衣人退出厢房,合上门,几步跳跃,遁入黑夜之中。 …… 夜深,回到侯府的洛晓天,坐于陈安安的床前,正端着一碗汤,一勺勺喂入她紧闭的双唇。 陈安安气色明显回转,嘴唇微泛红光。烛光随风飘摇,映在她脸上,似有霞光隐隐浮现。霞光消融之处,清晰分明的锁骨,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冷艳秀美之色,欲夺人心魂。 喂完汤羹,洛晓天放下汤碗。 走到清风徐徐的窗台边,掏出怀里的香帕,揣紧手心,看得出神。一个令他痴迷的名字跃然心头——素素。 此时的赵素素,在黑暗之中,两只眼睛睁得明亮,不沾俗尘,宛若繁星。繁星闪烁,各一颗都幻化成一缕思量,全是洛晓天的身影。 不知不觉,眼帘低垂,朱唇轻启,不由得细语:“晓天……” 日久情深,聚散无常,若非情迷,何舍分离。 第三十九章 业王登门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三十九章 业王登门 京都城中,几日以来,表面上好像并无风浪。 关于已经取得爆炸案关键证据的消息,也不胫而走。洛晓天像一个猎人一样,正在耐心等待着猎物地出现。 只要不出意外,这把赌局,他都胜算颇大。 爆炸案的进展,京都各方势力都消息灵通。除了太子等人外,能与之抗衡的业王也不例外。 皇帝所有子嗣中,人们都说业王的心性与他最像,更是运筹帷幄,谋略过人。这些褒奖中,背后还有另外的寓意,那即是——弑君夺权。只要有人稍加利用,皇帝便会对业王疑心惶惶,太子深知其中道理。 正因为自己是嫡长子,害怕上一代的故事在自己身上重演。所以太子对业王一直多有防备,处处与之抗衡。久而久之,两人心照不宣,为了帝位皇权明争暗斗。 只是业王忌于皇帝猜疑,行事更谨慎,更善于隐藏自己,难显露山水。 正因如此,业王平时的爱好极其简单,仅仅是纵情莺歌燕舞,丝丝琴瑟,以曲相邀,以词会友。 正值此风起云涌之时,业王府与平日相比,反而更加热闹非凡。庭院之内,歌舞升平,管弦和鸣。 已有几分醉意的业王,步伐飘逸,端着酒杯摇摆于舞姬之中,身心陶醉。有几个名士,为了助兴,诗词歌赋即兴而作,泼墨成画。 这时,庭院外有个侍卫形色匆匆而入,到了酒席旁,恭敬站在那里等待业王。 业王仿佛早就料到一般,刚刚醉酒惺忪转瞬恢复常态,缓缓走下台阶,来到侍卫面前。 侍卫对他贴耳低语几句,事态似乎紧急,碍于环境嘈杂,业王做了个手势示意换个地方。接着移步离开,侍卫紧跟其后。 两人神神秘秘地来到僻静之处,四下打量确定已无人打扰。 业王神情郑重,眉头微皱,开口说道:“刚才所说,事发何时?” 侍卫立刻回答:“应该就在几日前,属下也是刚刚得到线报。” 业王略作思量,继续问道:“瞧见人了吗?确定是我们的人吗?” “看押甚严,除了亲信随从,无人能入内,线人也只是在他被抓获入府时,才看到一个穿着夜行衣的身影。” “四人同去,三具尸体死无对证,为何偏偏一人离奇失踪。”业王思忖自语道。 “他们是绝对可靠之人,或许事发当晚出现意外。不然,他是不可能擅自离去的。”侍卫解释道。 “意外!意外!哪来那么多意外!三人意外死亡也就罢了,怎么还平白无故离散一人!”业王悻悻说道。 侍卫有些生惧,惶惶不安地说:“城门失火确属意外,至于离散之人,属下也是难以揣测。” “这些人都是你训练的,可有直接证据在手?”业王问道。 “这些人是绝对的死士,请王爷放心,就算严刑逼供,他们也会守口如瓶,而且,在他们身上也问不出任何证据。” 业王紧绷的神经似乎松弛了些,细细思索之后,计上心来:“不必惊慌,我倒是想到一人,谨慎起见,我们去见见他。” 业王是个聪明人,整个案情的进展,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理,无动于衷。只是处理的方式异于他人,他不想去和别人争什么线索,他要做的,是争取到人,这个人就是洛晓天。 …… 此刻的洛晓天,正在侯府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李文逸最新的案情报告。 半壶茶的功夫过去。 家仆忽然急匆匆地跑进门来禀报:“少爷,有人来访,小的不敢拦,是业王殿下。” 对此,洛晓天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浅浅一笑。李文逸却紧张万分,毕竟业王也曾经派人拉拢过他。 家仆离开不久,业王便已到正堂门口。 来者与皇帝神态极为相似,只是多了几分阴柔,更是有掩盖不住的帝王之气,威仪凛然。而且,身边仅仅带着一名贴身侍卫。 洛晓天连忙起身相迎,对业王施了拱手礼。 “业王殿下,今日大驾亲临,下臣未曾远迎,还望见谅。” 业王见面对他哈哈一笑,走近身前,与他相扶:“晓天大人,不必客气,我们年龄相仿,都是志气相投之人,应该成为朋友才是。” 这业王倒是先占据主动,自然而然套近乎,使气氛霎时变得熟络。 洛晓天心中暗想:皇宫一个老狐狸,这里一个小狐狸,我怕是捅了狐狸窝了…… 心里想着就算了,表面还要客套回去:“殿下真是体恤下臣,恕我不懂官场礼仪。 下臣感激,殿下请入座!” 业王上座坐定,也立即摆手示意他俩坐下。 喝了一口家仆倒出的清茶,眼睛炯炯有神,大喜说道:“晓天,这茶与我喝得一模一样,清香淡雅,入口甘浓,好茶啊。不知你这茶出自何处?” 洛晓天将业王面前的茶杯续上,微微笑着说:“殿下有所不知,此茶采自天启峰,汲取山中万物精华,虽不是名茶,却独之天然。” “噢?天启峰!莫非就是凌阳城中的那座灵山?听闻那里仙气十足,烟波浩渺,而且有甚多常人未见过的奇珍异兽。”业王说话间,喜色于行,眼神真诚,让人听得亲切。 “殿下果然见多识广,连这些都知道。如若喜欢此茶,我命人备好,殿下带回便是。” 话毕,洛晓天心里却想着:你葫芦里卖的药,是不是也该拿出来瞧瞧了。 果不其然,业王立即切入正题:“这可不好,哪有进门还要拿东西走的道理。你高登之时,见你连日繁忙,本王都未曾来道贺。今日正好也就略带薄礼,以示恭喜。” 侍卫不等业王吩咐,直接将礼物放在洛晓天面前的桌上。 “怎么好麻烦业王,下臣受宠若惊……” 洛晓天本来是想客套几句,婉言拒绝礼物,可话还未完,就被业王立刻打断。 “诶……兄弟之间不必见外,晓天要是觉得过意不去,那等会走的时候,我把茶叶带走就是,如何?” 厉害!跟你爹一个样——洛晓天心中暗语,脸上强挤出一抹笑。 业王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晓天,你刚履新,父皇便委以重任,这是对你寄予厚望。东门爆炸案,可是棘手得很,而且有些人暗地里蠢蠢欲动。不信,可以问问李统领。” 李文逸暗骂:干我什么事。嘴里却唯唯诺诺地说:“殿下,小臣怎敢妄议……” 洛晓天见李文逸为难,接过话说道:“下臣愚钝,只负责督办大理寺查案,承蒙殿下关切,倒是未遇到有人阻碍查案之事。” 这话很明显地告诉业王,无需过多操心案件调查之事。 业王一时语塞,喝着茶缓解尴尬,自己又不能直接说明来意,面对洛晓天的不卑不亢,顿时对他另眼相看。 于是,继续挑软柿子捏。 “李统领,你也是协助东门爆炸案调查的,应多为士子大人分担才是,现在可有遇到什么难点、疑点需要本王帮忙,尽管说来就是。” 李文逸不知该如何接话,看了一眼洛晓天,又看了一眼业王,眉头低垂,眼皮直跳。 “业王殿下,他是一个武官,殿下需要知道些什么,直接问我就是。”洛晓天见业王言语隐晦,直接开门见山说道。 他大笑一声:“本王也是为了能出份力,替父皇分担些琐事。” “殿下,目前所掌握线索,其一,现场有三具烧焦的死尸,但是死无对证,只知道案发时有打斗。其二,幕后主使一定与皇室有关系,有皇宫专用纸张为证。其三,最近有人行动甚密,要不然是针对我,要不然想销毁证据。”这些根本没什么好隐瞒的,洛晓天如是说道。 业王宽下心来,听他直言不讳,毫无隐瞒,已然确定还没被太子捷足先登,而且现场证据根本危机不到自己。 “如此甚好,只是幕后主使,可推测到几分?”业王问道。 洛晓天摇摇头说:“查案讲的是证据,下臣不敢妄猜。” “如此也是,一把大火把所有的东西都烧没了,加上连日的大雨,真是为难晓天兄弟。”业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公事就到此为止,不谈了。本王倒是有个不情之请,如若方便,晓天几时到我府上一聚,也能结交颇多名流雅士,” “多谢业王殿下,实乃荣幸之至,改日自当登门拜访!”洛晓天不加思索答应道。 业王顿感欣慰,微笑点头。 李文逸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爽快答应,这是要靠拢业王吗? 其实,洛晓天只想给业王几分薄面,也没有把他当成对手看待,这才是他这个局外人该有的样子,哪怕换成太子也是一样的回答。 接触这些皇室嫡传,也让洛晓天感慨:这京都城,怕是连只母鸡都想让自己变成凤凰,还是师父来得逍遥自在。 第四十章 夜擒刺客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四十章 夜擒刺客 离开京城已经有些时日,姚青书并不知道侯府发生的事。 此刻,他正骑着马,驰骋于返程的路上,马蹄飞溅,一路尘烟四起,宛若腾云驾雾一般。 行至密林深处,道路变得狭窄崎岖,前进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 由于急着将师父的书信转交给师弟,他便选择了一条直取山顶的近道。 道路陡峭坑洼,马蹄打滑,所过之处,身后碎石纷飞,滚落山谷。 还未到山顶,在半山腰的一处平坦开阔之地,姚青书停驻马匹,观察着眼前的三岔路口,分辨前往京都的方向。 这时,一股飒飒阴风侵袭而来。紧接着,两边的树林中凌空飞出许多黑影,直扑姚青书周身。 始料未及的姚青书,迅速拔剑,果断跃马而下,运招防备。 转眼间,黑影已近身前,将他团团围住,层层包夹。 危机关头,来不得片刻犹豫。姚青书环顾四周,不等黑衣人的反应,看准薄弱位置,先下手为强。随即起身出招,一跃而起,舞动长剑。两道剑气从半空中飞射而出,若有似无。 剑气所至,火花飞溅,尘土飞扬。待尘埃散尽,转瞬间,身前几名蒙面人已经倒地。 同伴倒地,其余蒙面人不约而同地蜂拥而上,势汹汹朝他扑过来。 姚青书抓住机会,腿脚微微发力,飞身朝包围圈外跃去。 对方人多势众,而且身手不凡,姚青书深知不能与之纠缠。跳出包围圈后,立刻疾步奔向树林深处。欲利用密林中狭小的空间,削弱对方人数上的优势。 密林中,趁着蒙面刺客视野受限,姚青书停下脚步,纵身跃起,藏身于葱郁的高树枝丫之上。 才刚刚隐去。 此时,正好有几名蒙面人经过。 不假思索,姚青书立即从高处俯冲而下,手里的剑直指其中一名蒙面人刺去。 霎时,姚青书已近蒙面人头顶。待仰起头,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他的剑锋已从那名蒙面人的颈部划过,一丝鲜血渗出,蒙面人的表情错愕木然,旋即静默倒地。 这些人不是一般杀手,处理突袭还是有经验。姚青书才落地,几人马上挥刀,配合使出一套天罗地网的进攻招式,严密封锁住他施展剑式的空间。 这等密集的攻势,姚青书只能硬生生地短兵相接。一瞬间,刀剑碰撞,火花飞溅,犹如电闪雷鸣,震得落叶纷飞。 面对汹涌攻势,一路防守后退的姚青书,灵光一闪,躲闪到身后的一颗大树一侧,暂时阻挡住了蒙面人的杀招。随后顺势横空鱼跃,剑出寒芒,最边上的一个蒙面武士回身不及,被姚青书一剑刺中胸口,洇染出一片鲜红。 被刺中的蒙面人还没倒下,姚青书迅速收剑,几个空翻纵入一旁的矮树丛中,隐匿而去。 姚青书虽然算不上一等一的高手,但在天启宫也是出类拔萃的弟子,一般高手还奈何不了他。 听闻打斗声,其他的蒙面武士也聚拢过来,朝姚青书隐匿的方向追了过去。 后有追兵,姚青书不敢放慢脚步。自己受困事小,身上师父的信笺赶紧送达洛晓天,却事关紧急。他无心缠斗下去,哪怕是一路跑回京都城,也要完成师父交代的事情。 半晌过去,他回头望向身后,并未看见那群蒙面人的身影,便以为已经将他们抛在身后。 然而,就在此时。在他前方,突然腾空跃出一个头戴笠帽,身穿一袭青衣的神秘高手,正手持长剑直刺而来。 长剑破空,剑气浑厚。神秘高手周身内息运转,微微浮现一丝息晕笼罩上身,身体所过之处,落叶纷飞。 此人功力深厚,杀招凌厉。 看清对方来意,姚青书自知不妙,整个身子向下一沉,向后倾倒双腿屈膝,依着惯性滑行躲避攻势。 下山以来,除了千机叔,这是他所见过的,最厉害的一位绝世高手。可他姚青书是谁?洛晓天口中的闷油瓶,张如月眼里的愣头青。面对如此高手,一根筋的他自不会逃避。心中仿佛充满了期待,想要与这绝世高手一较高下。 躲避滑行中,他气沉丹田,运出一套心法,内息灌入剑身,转化成了剑气,微微隐现。 两人一上一下近身相遇,姚青书将剑气蓄力发出,直指笠帽高手。 此人也非等闲之辈,早就察觉他的意图。剑气未到,便在半空侧身旋转,改变轨迹,轻松避开攻击,轻盈落地。脚尖轻点,未在泥土中留下的印记。 姚青书定身收剑,神情惊愕,不由得感叹:此人功力竟然如此境界,怕是和千机叔不相上下,要不是他刚才未尽全力,自己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对方似乎并没有恶意,却为何有拦截自己,姚青书甚是不解。 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之下,两人相对而立。笠帽高手剑已入鞘,交叉环抱双手,帽沿低垂;姚青书持剑在手,眉宇若有凝霜,冷峻刚毅。 僵持之间。姚青书挽剑入鞘,对神秘人拱手说道:“这位前辈,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挡我去路?” 笠帽高手微微抬头,露出半张脸,声音阴冷低沉地说:“你必须跟他们回去。” 说完,抬手指了指姚青书身后不远处,追击而来的蒙面杀手。 姚青书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回头望去,只见一片寒光熠熠的刀剑,蒙面人刺客们正朝自己狂奔而来,仅仅几步之遥。 他无可奈何地准备应战,视线转回时,却发现笠帽前辈早已不见踪影。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运气调息,蓄势再战。 剑已出鞘,锵锵铮鸣。 然而,这次迎面而来的,却是比人先至的飞虎爪。十几副尾部带着链锁的飞爪势如其名,犹如饿虎扑食一般飞扑袭来。 姚青书挥剑格挡下几副,倒也是轻松。 不等他喘息,剩下的飞虎爪接踵而至。下意识间,他只能继续挥剑抵挡。这时,一副飞掠而来的虎爪滑过长剑,碰撞使它改变运动轨迹,头尾旋转起来,尾部的链锁瞬间缠绕在剑身,挣脱不得。 还在错愕之中,另一副飞爪“嗖”地从他腰间飞过,在衣物上撕裂开一个口子。 不久,蒙面人几个跳跃,将他围在中间。本以为,落满地面的飞爪已经毫无威胁。没想到,蒙面人互相配合,拉起地上的链锁,刹那间,织成一张铁网,将姚青书牢牢锁在中间,任凭他如何挣扎,始终动弹不得。 此时,他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蒙面人带走。 片刻之后,林中恢复了宁静,一行人也消失在密林深处。 …… 正在京都城中查案的洛晓天,并不知道师兄已经遇险,只是奇怪,为何他离开如此之久还未回来。 他来不及深究其中原因,全身心投入在案情的调查上。 几日来,案情并无太多进展。放出去的消息也有些时日,却不曾见人行动。洛晓天觉得,或许是自己想错了,爆炸案的主谋,应该早就猜到自己的意图,不会再轻举妄动。 但这些也只是猜测,一切未有定论前,他只能等待。因此,很多时候,洛晓天都在大理寺卷宗馆待着。 夜晚,他望着那些卷宗和现场证物,一筹莫展。 灯烛渐渐昏暗下来,灯芯将要燃尽。 主簿已经放班,李文逸在大理寺外的暗处埋伏着,没人来更换新的蜡烛。独自一人的洛晓天,也懒得去管,反正黑灯瞎火的影响不大,案几上的这些东西,自己都看得不下百遍。 微微的晚风从门棱间吹进,灯盏上仅剩的微弱火焰,随风熄灭,屋内瞬间被一片黑暗填满,万簌俱静。 眼前的黑暗,让洛晓天有些昏昏欲睡,隔壁的三具尸体已然不会再影响他。 眼神朦胧中,外面一阵火光将他惊醒。通亮的火焰映照在他已经完全苏醒的瞳仁中。 旺盛的火焰闪烁在大理寺的庭院中,外面已经被人纵火燃成火海。 火势越来越大,埋伏在暗处的李文逸连忙将人带出,一起参与灭火。他好像与火有着不解之缘,凡是李统领所在,必定是红红火火,旺不可挡。 火光冲天,现场大乱。此时,一个黑色人影,忽然从后院的高墙落下。疾步潜行,悄悄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溜进卷宗馆。 馆内依然黑暗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黑衣人小心翼翼地来到正厅之中,寻找物证。 他往前走了几步,已经摸到主簿办公的案几。探了一圈,发现空无一物。便沿着案几边缘摸索,双手一个抓空,终于碰到主案。随即,手指在黑暗中触摸试探着,总算抓到一件柔软的物品。 黑衣人内心激动万分,死死拽着不放。慌忙用另一只手到身上取出火折子。 火折子擦亮,一束火焰燃起。 微弱的亮光,冲散身前的黑暗。这时,一张脸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近在咫尺,彼此的眉毛都差点碰到一起。 “嗨——”端坐在案几上的洛晓天,一把扯下他的黑色面罩,挤出一抹微笑,朝他挥着手。 黑衣人瞪大眼睛,目光下移,才发现:原来,自己手里正拽着一个衣角。黑衣人顿时惊慌失措,看着这张脸怔怔出神,完全楞住。 “你好像拿错了东西,你应该要这个。”洛晓天抽回自己的衣裳,拿起桌上的萤石粉朝对方脸上洒去。 黑衣人中了萤石粉,悚然惊醒,立即向后退,搓揉着自己的眼睛。 “小心一点,有毒……”洛晓天语气温和地提示道。 “啊——” 一声惨叫,萤石粉早已被黑衣人揉捏进眼睛里。 “很疼吧?我提醒过你的。”洛晓天扯了扯嘴角笑道。 此刻的黑衣人,疼痛难忍,躺在地上打滚哀嚎。 门外的李文逸全然不知,正忙着积极灭火,院内乱作一团,原本埋伏的士兵,全都倾巢而出,纷纷扑打着火焰。 洛晓天打开房门,看着眼前的混乱景象,不禁摇头,对李文逸大声喊道:“进来抓人!” 李文逸应声回过头,整张脸乌漆漆的,就只剩两只眼睛。 他没听清洛晓天说什么,跑到他面前仰头问道:“晓天大人,唤我何事?有人在院内纵火,我正带人灭火呢。” 看到他的模样,洛晓天脸上憋着笑,指了指身后的卷宗馆,靠近他耳朵,提高声音说道:“去里面抓人,躺在地上呢!” 李文逸愣了愣神,探头看了一眼里面,才答道:“是!” 李文逸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哇哇大叫的黑衣人,捆绑带到院中。 他侧目看着还站在门口,表情若无其事的洛晓天,暗生佩服。 洛晓天给他一个眼色,他马上领悟,用力揪着黑衣人的衣领,将他整个提起,眼露凶光厉声问道:“他奶奶的,你受何人指使?竟敢夜闯大理寺!这样送上门,就是甘愿做我刀下之鬼!” 黑衣人只顾叫喊,并未理睬他。 “我有解药。”洛晓天说道。 李文逸马上重复他的话,对黑衣人嚷着:“大人有解药,说出幕后主使,饶你不死。” 黑衣人疼痛不已,犹如万蚁噬心,只得求饶。他一边哀嚎一边喊道:“是太子!我是太子府的人。” 李文逸得到回答,把他往地上一扔,对洛晓天说道:“大人,此贼是太子殿下的人,这可如何是好?” 洛晓天笑而不语,心中了然。 没有谁,会这么快出卖自己的主子。 第四十一章 挟主诱逼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四十一章 挟主诱逼 李文逸觉得,这次计划还算顺利,出头的黑衣人已经抓到,幕后主谋也被供出。他正满心欢喜,等着邀功领赏,洛晓天却满腹疑窦。 不管那名黑衣人说的是真是假,都让他左右为难。这个难题,正是皇帝抛给他,要他解决的。要不然也不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赐封高官厚禄,并由他亲自督查东门爆炸案。 别人或许看不明白,洛晓天却是心里清楚。表面上,皇帝要自己秉公办案,实际上是护子心切。换做别人来查案,两派争斗,必定要把其中一个儿子往深渊里推。 而洛晓天不一样,没有派别,也不会站队。以他的聪慧,能领悟到皇帝的意思,也就不可能把两个儿子定为主谋。只要不经过三司会审,不闹得朝堂皆知,皇帝就能悄无声息地把事情压下去。 所以,幕后主谋是谁,并不是最重要的——老狐狸要的是结果,不是真相。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律法不是用来约束权贵的。 至于那名黑衣人到底是谁,洛晓天并不关心。他只是想,能否利用他的特殊,来做点什么。 …… 业王府,一名侍卫正一路急匆匆地赶往业王的厢房。 到了门口,他轻轻敲门,得到允诺后,推门而入。 此时,业王正在调试琴弦。见侍卫进来,甩开遮挡在额前的头发,有些不悦问道:“木烨,我说过多少遍,这个时辰,不要来打扰我!” “主人家,出事了!”侍卫木烨神色惶恐,顾不得主子的责骂。 业王放下手中正要接驳的琴弦,细长浓密的眉毛上挑,连忙走下琴台,神情凝重问道:“何事?” “失踪的那名属下已经被洛晓天抓获。”木烨答道。 听到此消息,业王心神不宁,在房内走来走去。 思索良久,才说道:“先不必惊慌,洛晓天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你的人为何突然去了大理寺?” “对于此事,属下推测:他可能是被洛晓天散布的消息误导,想去现场销毁证据,以保全业王殿下,才会落入圈套之中。不过,请主子放心,他牙口很紧。据说,捕获当晚,不停喊着自己是太子府的人。” “呵……你们脑子就是简单,你觉得洛晓天会信吗?”业王轻蔑笑着,稍作思考,接着说:“不……他会信,逼着自己相信。” 木烨不解,问道:“属下不明白。” “哼……这就要看洛晓天愿意得罪哪一边!我们也不必过分紧张,仅凭抓到一个爪牙,就想将脏水泼到我身上?他们怕是想得太简单了!”业王冷笑道。 “要不要属下派人去……” 木烨话到一半,业王对他恼怒说道:“你嫌我们的人暴露得不够多,是吗?从今日起,所有死侍按兵不动,京都城中,不许出现一个我们的人!” 木烨连忙答道:“是!” 业王对洛晓天还是有几分了解的。那日的试探,已经很明显,他并不想参与两方的争斗,更不可能去得罪任何一方。以洛晓天的机智,反向推断,便能猜到——黑衣人就是自己属下。 …… 大理寺捕获黑衣人的消息,有两个人惶惶不安,除了业王以外,还有一个就是——北安王。 王府内,忧心忡忡的北安王,正焦急等待下属的汇报。 不久,属下匆匆来报,直到确认不是自己人,他才算安下心来,赶紧下令所有匿踪者隐藏起来,不再活动。 对于还没找到的那名属下,北安王正绞尽脑汁,想着应对办法。如果以他的期望,洛晓天对爆炸案的调查,应该快要出结果才对。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洛晓天却已经停止调查,也没再去大理寺,整日都待在侯府游园作乐,惬意非常。 要解决这个难题,自己只能先拖着,放任太子和业王,也是为了让皇帝安心。最好能进宫,去见见老狐狸,至于如何处理,他自然会隐晦其意传达给自己。 洛晓天散步在园中,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靠近自己房间的高墙。心中想:千机叔怎么几日都不曾露面?师兄到现在也还未返回。 思来想去,越是觉得蹊跷。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陈安安的房间门口。 他轻轻推开门,走进房中。安静站在卧榻前,看着昏睡的陈安安,一个人自语:“安安,你快些醒来,我定会将一切解释清楚。” 转过头,留意到窗台边的一株盆栽,不由得会心一笑。心底突然出现赵素素的声音——你若是怜香惜玉,就该小心待它,不可伤它。 他不由自主地走到盆栽旁,小心翼翼地将它挪开。 紧接着他打开两扇门窗,一股芳草的芬香扑鼻而来。 他掏出怀里的香帕,细细看着,上面还遗留有一丝陈安安的鲜血,洇红了其中一朵刺绣的梅花。 此刻,他的脑海中,全是赵素素的音容笑貌,挥之不去…… 窗外两只蝴蝶翩翩飞舞,随着一阵风,缠绵而去。 这时,张如月正端着一碗清汤进来,看到他站在窗台边,便轻声唤道:“师兄……” 洛晓天回头,看着她手里的汤,微笑说:“师妹,汤给我,让我来吧。” “嗯……”张如月答应着,把清汤递到他面前。 洛晓天接过汤,坐在陈安安身边,舀了一勺,吹着热气。 张如月突然说道:“师兄,皇帝已经下皇诏,那日我在街上,都看到了。” 洛晓天继续吹着汤里的热气,面无表情,没有接话。 见师兄未答话,张如月嘟喃着继续说:“素素姑娘怎么办,可安安姑娘又不得不救。要是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师妹自言自语,如此可爱的模样,把洛晓天逗笑了。他摇了摇头,将勺子里的清汤送到陈安安嘴边。 当初,洛晓天就是没有时间去抉择,他只能当机立断,所以,现在的他无比煎熬。有时候,一阵恍惚,他自己都分不清虚实,倒像是一个不真实的梦,醒来,却要自己去面对。 …… 太子府,庭院中传出一阵笑声,里面一片欢愉的景象。 太子、赵元希和林平瑞围坐在亭台中,举着酒杯你来我往,正酣畅对饮,兴致正浓。 这几日,住在太子府的赵元希,天天这般,醉得不省人事。 此刻,他脸颊暗红,眼神迷离,看神态已经有七八分醉意。 坐在旁边的林平瑞,只要看见他的酒杯空着,便会及时加满,眼中偶尔闪过奸邪。 又一杯酒下肚,赵元希再也撑不住,胃里翻江倒海,哇地吐满地,一头栽在酒桌上。 见他醉倒,太子对林平瑞点头示意。 林平瑞明白太子的意思,立刻点头回应。然后对身后的两名侍卫挥手,示意他们将人抬走。 几人一路将赵元希抬到太子府的秘密监牢。 走到一个牢笼前停住,将他扔在地上。 一道微弱的光照进牢笼中,只见一个身着紧致夜行衣的人,正坐在角落里面,头上的黑巾,有一个特殊的标记。 这样的一身装扮,正是北安王的匿踪者。 听到有人进来,匿踪者侧身过去,视而不见。 林平瑞用力敲了敲牢门,嘴角带笑:“你家小主人来了,你不过来见见他吗?” 匿踪者迟疑地回过头,看着躺在地上的人。 为了让他看清楚,旁边的侍卫拎起赵元希的头,正脸对着匿踪者。 看清楚模样,匿踪者脸色惊慌,不由得轻声说道:“小少爷……” 林平瑞笑得更加放肆,嘴角弯如钩镰,诛杀人心。 “你真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吗?今天,这个就是我的交换条件,让你小主人死,或者你告诉我北安王的秘密。不过,你可得说实话,我跟踪你们很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想干嘛!” 匿踪者扑向牢笼,一把抓住林平瑞的衣角,眼中充满杀气,恶狠狠地说道:“你知道得罪主人的下场吗?” 林平瑞拔出身边侍卫的长刀,架在赵元希的脖子上,威胁着说道:“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会怕一个小小的北安王,我不想跟你废话,这小子的命握在你手上。只要你开口,我马上放人。” 匿踪者望着赵元希,犹豫不决,眼里充满绝望。 “我的耐心是有极限的。”林平瑞步步紧逼。 稍作停顿,见他还未做出回应,迅速举起刀,朝赵元希劈下。 危急关头,匿踪者连忙大声阻止说道:“慢着!慢着!我说……” 他无奈摇头,握紧拳头,用力捶打牢笼,眼里满是怒火。 林平瑞放下举起的刀,缓缓蹲下,对他笑着说:“看你不仅忠心,还很聪明,这交易对你来说可是非常划算。” 对于这件事,林平瑞是有私心的。 自从父亲被洛晓天送进地牢,他一直都在想着报复。根据手下探得的消息,洛晓天和北安王似乎关系密切,经常来往。 林平瑞心中便猜疑:这些都是北安王指使洛晓天做的,要不然,凭洛晓天的本事,是绝对不敢得罪自己父亲的。 所以,借这次爆炸案,他想直接铲除北安王。 这些事,就连太子都还蒙在鼓里,没有过问,更不愿插手。 第四十二章 夜会太子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四十二章 夜会太子 自从捕获黑衣人后,洛晓天便已经放弃调查。 跟着一起查案,原本信心满满的李文逸,这几日垂头丧气。他一直没想明白:明明主要的证人也有,其它辅助的证据也在,为何却不见洛晓天有行动的打算,难道是要前功尽弃吗? 洛晓天看出他的不快,便邀他与沈坤一起到府中饮酒,也好消遣心中烦闷。 几人难得聚在了一起,畅快举杯对饮着。 酒过三巡,借酒消愁的李文逸,已有几分醉意。仕途不顺,难登高堂,玩不转官场的尔虞我诈……这些苦恼,都在心中压抑已久。 趁着酒兴,李文逸索性将心头苦闷对二人一吐为快。 他端起酒杯,看着洛晓天,苦笑道:“晓天大人,若想在天子脚下立足,就要斗个你死我活,大人虽聪慧,心却不够狠。” 话毕,仰头将杯中酒水一口饮尽。 沈坤见他如此豪饮,连忙劝解:“哎呦……李统领,慢着些……” 对于一个酒兴正酣的人来说,若是劝解他喝慢些,倒像是在说:劝君杯莫停。 酒杯刚落桌,李文逸马上又满上一杯,还要再饮一杯。 洛晓天伸出手,挡住他的酒杯,拍拍他的肩膀,一只手搭在上面,微笑着轻声说道:“假如,那凶徒的话可信。我问你,太子倒下,对你我有好处吗?。” 一阵清风吹过,李文逸好似清醒许多,眨了眨惺忪的眼睛说:“若真是那样,那自然是业王独大。” “你都猜得到,那皇帝呢?”洛晓天继续引导他。 琢磨半晌,杯中酒水将要溢出,李文逸才说:“那群臣都要倒向业王,假如业王……” 话说到一半,被洛晓天打断。 “所以说,皇帝要我查案,并不是需要一个真相,只是需要一个结果,能天下人一个交代,君威浩荡不可失。”洛晓天笑了笑。 这些权贵之人,的确可笑至极,既要示君威,笼络人心,又要保皇权,制衡威胁。 李文逸脑袋开窍,抿了一口酒说:“皇上任命大人,也是因为您是两边不沾吧?” “不仅如此。皇上委任我,还有另一个意义,那就是威慑百官,震皇权。要不是因为皇恩加持,皇权威慑,那些人就算死,也不可能同意,我的介入。”洛晓天说道。 李文逸皱着眉,继续问道:“晓天大人,可有应对之策?” 洛晓天摇头,眼神却耐人寻味,扯着嘴角说道:“等……接着等!” 听得此话,李文逸不好再追问,酒杯停在嘴边,好似蜻蜓点水一般抿着酒,心中似有所想。 沈坤见两人一直聊天,没动桌上菜肴,起身接过女婢送来的烧鸡,转换气氛说道:“别光顾着说话,这烧鸡,可是我叫人快马从凌阳城带来的,人间美味呐!” 洛晓天眼睛一亮,兴奋地说:“好久没尝过凌阳的味道,今日算是有口福!沈坤,多谢你啊。” 沈坤哈哈一笑,拿着刀具开始切盘中的烧鸡。鸡胸一刀下去,顿时溢出浓郁的汤汁,鲜香扑鼻。 洛晓天看着那开胸的烧鸡,眉头微蹙,心中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云见突然急匆匆地跑进侯府。 到了洛晓天面前,额头还流着汗,气喘吁吁地说道:“晓天哥,那富家公子不见了!” 洛晓天一边帮他擦拭汗水,一边问道:“你不是说,他一直在太子府没出来吗?” “今日,那富人家早早地就禁闭府门,太久没看到富家公子,我便悄悄爬到院内查看,刚好瞧见他被人抬进监牢。”云见说。 洛晓天故作生气地看着他说:“云见,以后不可以再这样冒险,事情我知道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回房去休息吧。” 云见点点头,转身离去。 这件事太过蹊跷,洛晓天也想不明白:太子根本犯不着在赵元希身上动心思,除非他知道一些对太子不利的事。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或许是太子知道某些北安王的秘密。 不明所以的李文逸,啃着鸡腿,不解问道:“晓天大人,何事啊?” 洛晓天站起身,扯下一块鸡肉塞进嘴里,咀嚼着说:“嗯……这鸡肉果然美味!” 也未回答李文逸的问话,而是转身径直朝侯府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鼓着腮帮子说道:“李文逸!我欠你的军功,这几日会还给你,现在,陪我去一趟太子府。” 李文逸一听,马上来了兴致,脑子瞬间清醒过来,眼里闪烁亮光,龇牙咧嘴答应道:“是!晓天大人!” 说完,丢下手里的鸡腿,匆忙追着洛晓天而去。 独自剩下沈坤呆立桌前,看着他俩离开的身影,不明就里。 …… 夜幕降临时分,两人已经来到太子府门口。 站在远处,李文逸看着太子府的大门,惊讶地问道:“晓天大人,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吗?” 洛晓天瞥一眼大门,笑了笑说:“对啊,我又不会轻功,只能从正门进。至于你呢……” 他想了想,然后指着黑灯瞎火的后院围墙,对李文逸说道:“你就发挥自己的优势,悄悄从那边进去。” 正要离开的时候,忽又想起什么,转身对李文逸郑重地说:“记住,进去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露面。只需要把看到的事情,及时告诉业王。还有,你明天带上自己人,将那三具尸体解剖,特别仔细检查胃和食道。” 李文逸点了几下头,心中似乎多有困惑,连忙问道:“那些尸体是被火烧的,又不是中毒,为何还要解剖?” “我也是刚刚看到沈坤切烧鸡的时候,才想起来。那三具尸体,也该切开瞧瞧才是。”洛晓天认真回答道。 李文逸抬起眼皮,脑中回想着那个切开烧鸡的画面。顿时胃里翻涌不止,扶着树,一阵干呕。 洛晓天憋住笑,转身朝太子府走去,边走边说:“你慢慢吐,我先进去,记住我说的话!” 洛晓天进太子府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确保赵元希的安全。以他的判断,太子并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走到太子府的大门,他对门口的家仆说明来意,家仆听后,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 家仆一路小跑进到正堂,太子和林平瑞坐于其中,齐声大笑。刚刚在监牢里的计划,似乎一切顺利。 “禀报殿下,门外洛晓天求见!”家仆低头恭敬地说。 两人互看一眼,面露诧异。 林平瑞嘶了一声,疑惑说道:“太子爷,这洛晓天是什么情况……” 太子摇摇头,思索片刻,对家仆说:“请他进来!” “是……” 家仆答毕,退出正堂,到门口将人带进来。 此时,黑暗之中,李文逸已经腾空跃入太子府,正小心翼翼地贴墙潜行。 不久,洛晓天也来到太子两人面前。对太子拱手说道:“下臣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故作热情,连忙起身相迎,微笑着说:“不必多礼,士子大人,还请入座!” “谢陛下!” 两人坐定后,太子对他缓缓说道:“你救驾有功,我正想找个机会,当面致谢呢,没想到,今日你却先来了,哈哈……” 太子表面的惺惺作态,洛晓天心里却很清楚,也是迎合着他一起逢场作戏。 “下臣也不好耽搁殿下时间,实不相瞒,今日登门,其实是有事相告。”洛晓天说道。 “是吗?说来听听,究竟是何事。” “殿下,前几日,李统领抓获一名夜闯大理寺的刺客。经过询问,此人一口咬定,是受殿下指使。下臣特来请示殿下,该如何处置此人?” 太子心头一惊,看了一眼林平瑞。 林平瑞对他摇摇头,示意他,抓获的并不是自己人。 两人一来一回,眼神交互,太子也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对洛晓天说:“这种事,你们秉公处理就好,最好加一条诬陷的罪名。” 洛晓天料到他会这样回答,接着说:“殿下说的是,也不能听他一面之词。但此人还说,太子府也抓获一名重要人证,我也就过来提人在此,下臣代大理寺,感谢殿下出手相助。明日,我便审问两名人证,下臣一定有把握,帮殿下洗脱嫌疑。” 听到洛晓天说的,太子诧异不已。停顿片刻,思定周全之后,才说道:“此人我交于你便是,到时给林平瑞记上一功就好,人是他带到府内的。” 太子口中所说之人,就是关押在监牢里的匿踪者,他并不知道,洛晓天想要的是赵元希。 对于他来说,那个匿踪者就是个烫手山芋,既然被人知道,也只能赶紧将他送走。反正洛晓天不敢偏倚任何一方,而且,自己的人,也一直没从他口中问出什么,交给洛晓天也无妨。 然而,林平瑞早就从匿踪者身上逼问到秘密,只是并未上报。 听到太子同意放人,林平瑞此刻心惊胆战。自己可是瞒着太子,已经自作主张地将赵元希关在监牢里。 至于为何这样做,无人知道他到底藏着什么阴谋诡计。 洛晓天早已猜到,太子为了明哲保身,可能会断尾自救,要不然,自己也不敢只身一人前来。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答应自己的要求。 “那就劳烦殿下将人带出,让我押回,交由大理寺处理。”洛晓天趁热打铁,赶忙说道。 太子看着林平瑞,示意他去监牢,把人带出。接着对洛晓天说道:“稍等,我叫人去将人带来,先坐下喝杯茶。” 接到太子指示的林平瑞,心中极不情愿,他慢慢地退出正堂,往监牢里走去。 走在外面的长廊,林平瑞眼睛的余光中,闪过一丝愤恨。满腹狡诈的他,心中似乎另有打算。 客堂上,洛晓天和太子喝茶闲聊着,半壶茶的时间都已经过去,却不见林平瑞带人回来。 此时,家仆突然急匆匆来报,神情惊慌地说:“太子……太子殿下!林公子杀人啦!” 第四十三章 虎口脱险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四十三章 虎口脱险 一听到是林平瑞杀人,太子满脸狐疑和惊愕,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殿下,林公子杀人啦!”家仆重复说道,声音颤抖。 太子眉头紧锁,定定神之后脚步飞快地朝外面走去。 洛晓天紧跟其后。 事发之时,隐藏在监牢门口的李文逸目睹了全程,目不转睛地继续观察着。 监牢大门的台阶上,林平瑞手里提着淋血的大刀,额头青筋暴起,双目血红,脸色涨红,似醉酒状。 他已经杀红了眼,身体狂躁异常。 这时,太子神色慌张从长廊出现,跨步走来。 见林平瑞发狂的模样,太子将他手里的大刀夺下,往地上一扔,厉声喊道:“林平瑞,你想干嘛?想让我太子府不得安宁吗?” 林平瑞一反常态,并未答应,瞪着躺在地上的人。 倒在他面前的人还在淌着鲜血,身体不停抽动。 见人还有微弱的呼吸,洛晓天赶紧上前查看,手掌压住涌血的大动脉,将他的脸扶正细看。虽然脸已经被嘴里吐出的血泡染红,却能清晰地辨认出,此人并不是赵元希。 失血过多,他已经顶不过去,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一下,翻起白眼,头一歪,全身瘫软呼吸衰竭。 洛晓天无奈地摇头,松开手起身。 太子见人已经死亡,一巴掌扇在林平瑞的脸上,大骂道:“你竟敢杀我太子府的人,谁借你的胆?” 原来,林平瑞要把人带离太子府,侍卫半路阻拦,被他一刀杀了。 林平瑞收起一身杀气,手捂脸上痛处,哭丧着脸说道:“殿下,我都是为了你啊!不能把人交给洛晓天!” 太子勃然大怒,厉声道:“大胆!士子大人是皇上钦点委任,人犯交予他,本来就理所当然。你如此狂妄,是要陷我谋逆之罪吗?” 见太子震怒,林平瑞立刻跪倒在地,头重重地叩在石板上喊道:“小臣已经掌握所有证据,根本不需要大理寺插手,这功劳是太子的,为什么要拱手相让!” 太子置若罔闻,转头对洛晓天说:“士子大人,实属意外,此事不要张扬,以免生出事端,林平瑞我自当处置。” 洛晓天根本不想理这里的事,拱手说道:“太子殿下的家事,自然是殿下自行处理,我只管把人带走就是。” 他说话抬眼间,才看到角落里昏睡的赵元希和匿踪者,思忖出神。 太子发觉他神情异常,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林平瑞,对洛晓天解释说道:“这是家弟,醉酒还未苏醒,士子大人将黑衣歹人带走便是。” “太子殿下,这两人交给大理寺就行,太子就不必劳心了!” 洛晓天看着眼前的局面,想要将匿踪者一起带走。 林平瑞一听到这话,立刻起身,眼里的奸诈变成成怒火,对他咆哮着说道:“你真敢把自己当回事!不就是皇上一时糊涂,封给你一官半职,还拿鸡毛当令箭?今日,你休想带走任何人!” 面对他的嘲讽责难,洛晓天冷笑一声,看着太子说:“殿下,这到底是太子府还是林府?本以为太子殿下通情达理,我便独自一人登门。却没想到此人狂妄,蔑视朝廷司法。” “林平瑞,士子大人对你宽宏大量,你不感激就罢,怎么还口出狂言,赶紧给大人道歉!”太子马上对林平瑞斥责道。 没想到,林平瑞此刻连太子的命令都不听,冷哼一声,说道:“此人徇私枉法。殿下,您可要三思后行,不可意气用事,真相已经水落石出,明天就能将幕后主谋拿下。如果皇上怪罪下来,小臣愿替殿下承担一切责任!” 想起自己的父亲被洛晓天杖责五十,还关押在地牢,林平瑞愤恨难消,一肚子的怒火爆发出来,毫不退让。 洛晓天不想与他浪费口舌,径自走向赵元希。 林平瑞见势不妙,从袖口射出一只黑色毒蛊,朝洛晓天后颈飞去。 洛晓天并未察觉身后的情况,只是忽然感觉到颈脖有些凉意,随即传来一阵隐隐的刺痛。 倏忽,头脑昏沉,眼帘垂下,瘫倒在地。 躲在黑暗中,看到这一切的李文逸,本想上去阻挡,却也已经来不及,只能暗自哀叹。 一切历历在目,太子惊慌失措,立即跑上前去查看洛晓天。翻过他的身体,触摸鼻息,转头对着林平瑞怒目而视说道:“你今天真是胆大包天,连我都要惧他三分,这样让我如何向父皇交代?” 林平瑞却是心满意足,脸上闪现一丝阴冷,对太子微笑着恭敬说道:“殿下请放心,他只是中了我的寒冰蛊毒,死不了。此事明日可成,如果出了纰漏,全由小臣承担。此三人都属北安王一党,今夜我将他们带出府,以免牵涉太子殿下。” 对于父亲受到的欺辱,他一直认为是北安王与洛晓天串通一气,合谋陷害。 太子神情难堪,稍作犹豫,咳嗽几声掩饰尴尬,随后甩手转身,快步离去,好像一切都未发生,他什么都不知道。 林平瑞是一条养在身边的毒蛇,虽然可以据为己用,但他的毒牙却是致命的,容易误伤自己。如果能够脱手,太子自然是放任不管,何况手里还有他父亲作为筹码,也不担心他会出卖自己。 一辆马车悄悄驶入太子府,趁着夜色,府内的侍卫将洛晓天三人抬进马车。 不久之后,林平瑞驾着马车出了大门,身后跟着一群侍卫护送。 不久,车轮转动得声音渐渐消失,庭院里的灯笼也一盏盏熄灭。 这时,藏身太子府的李文逸才摸着黑,原路返回。正在寻找能够凌空跃出庭院的高墙,一心想追上马车,救下洛晓天。 “嘎吱”作响的车轮声,打破夜晚的宁静。林平瑞的马车行至一处昏暗的街巷,远离太子府。就算李文逸追来,怕是也难以赶上。 马车极速前行,街巷两边,一片漆黑。传来草木婆娑,沙沙作响的声音。 草木悉簌声停止。突然,几团青烟从黑暗中抛出,落在护送的侍卫中间,一转眼,烟雾弥漫开来,浓烟之中,咳嗽声四起。 待烟雾散尽,马车周围,侍卫已全部倒下。此时,几个黑影从两旁跃出,轻盈落地,将马车团团围住。 看装扮,这些人是潘老的黑袍武士。 其中两人走近马车,掀开车帘,将洛晓天带出。 随后,众人护送着他,迅速地离开现场,消失于黑夜中。 …… 刚从太子府出来的李文逸,站在马车驶离的街口,左顾右盼,一脸茫然。 无奈,他的运气不够好,并没有看见马车的踪迹。他叹气摇头,只得转身返回大理寺。 …… 夜幕笼罩的青阳侯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听见声音的家仆,睡眼惺忪地打开大门,探出头左右观望,却未见人影。 正当他要关门进去的时候,愕然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他小心翼翼地靠过去,看到正脸后,整个人一愣,瞪大眼睛惊呼道:“晓天少爷!” 家仆不敢怠慢,连忙抱起洛晓天的上身,拖入府内,口中喊道:“快来人,晓天少爷出事了!” 其他家仆听到喊声,赶紧过来一起帮忙,将洛晓天抬到房间。 已经熟睡的张如月被嘈杂声惊醒,穿好衣物走出房门,拉住一个匆忙跑过的家仆,问道:“何事慌张?” 家仆神情焦急答道:“晓天少爷出事了,人已经安顿在房间。” 听到这话,张如月惊慌失措,连忙跑向师兄的房间。 推开师兄的房门。几个手足无措的家仆,正围着师兄团团乱转。 她立刻走上前去,吩咐家仆退下。只见躺在床上的洛晓天,脸色发青,嘴唇不停地抖动。张如月摸着他的额头,一阵冰凉刺骨,使得她瞬间缩回手指。 她帮师兄盖紧棉被,似乎并没有任何效果,师兄的嘴唇依然抖动不止,脸上的颜色越来越深。 师兄的这般模样,张如月红了眼眶,泪珠滑落下来。 她有些慌乱,别无他法,拧了一条热毛巾,敷在师兄的额头,期待状况能有所好转。 就在此时,房门被推开了。 张如月闻声回头,破涕为笑,惊喜唤道:“安安姑娘……” 第四十四章 蛊毒难除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四十四章 蛊毒难除 连日昏迷的陈安安,正好被屋外的喧闹吵醒。 她睁开眼睛,朦胧不清之中,恍若置身隔世,一种重生感由心而生。漫长的昏迷,让她以为,自己已经遁入死亡的黑暗中。 原来,人死之后,心若空灵,宁静安和。 直到慢慢适应过来,才使她从虚幻中回到到现实。 周边的环境,如此熟悉:微弱的烛光,随风摇摆的纱幔,舒适的软塌……这是洛晓天上次将自己带回,住过的厢房。 又是他,救了自己。 睹物思人,她的心好像被点燃,脸颊瞬间红润许多,眼眸闪烁星光,仿佛像是一汪湖水中的潋滟波光。目光不由得朝门外张望寻找着,黑夜中的侯府庭院,人影晃动,人声嘈杂。 循着声音,她一路走上楼去。 走到洛晓天门口,推门而入。只见张如月正拿着毛巾擦拭洛晓天额头,便快步近前查看。 那张熟悉的脸庞映入自己的眼帘,使她的内心顿时爱潮汹涌,喜不胜收。脸上浮现一阵红晕,慢慢散开,扩散至耳根,顺着脖子蔓延在清晰的锁骨上。 这眼前人,毕竟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少年。甚至不顾生命的危险,三番两次地救过自己。 回过神,她发现有些不妙。此刻的洛晓天,嘴唇抖动,脸色发紫。她的心情由喜悦变得紧张,着急地接过张如月手里的毛巾,急声说道:“让我来看看!” 洛晓天目前的状况,她一眼就看出端倪,惴惴不安的心底蹦出两个字——中毒。 旁边焦急的张如月,慌忙问道:“师兄这是怎么了?” 陈安安顾不上回答,伸手触碰洛晓天的额头,翻开他的衣领,豁然惊现几条红线——如细小的血管一样,正从颈部扩散至下颚。她心头一惊,连忙扒开洛晓天的上衣。此时,袒露的上身,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宛如织线的毒素,正沿着他全身的经络生长。 “这里你帮不上忙,你先出去,这里交给我就行!”陈安安催促着张如月离开,语态强势,不容反驳。 见师兄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赵如月更是心急如焚,面对陈安安有些无礼的催促,心生不悦。娇嗔一句道:“你……可得把师兄治好!要不是大师兄没回来……我才不听你的话!” 说完,她看着师兄,犹豫停顿一会儿。想来似乎自己的确不能帮上忙,便悻悻地转身离开。到了门口,心中似乎余气未消,回头对着陈安安幽怨道:“你别那么神气……皇上虽下了赐婚的懿旨,可你还没过门呢!” 陈安安不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顾着观察洛晓天身上的毒素脉络。 门被轻声关上了,也飘进来一句轻哼声。 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陈安安不由得侧目看了一眼门口。转念想到:张如月远比自己幸运,可以恃宠而骄,不必背负仇恨,面对杀戮。 她也曾经逃避过,独自跑到凌阳城,便在那里遇到了洛晓天。 一根银针,插入洛晓天体内,刺破皮肤,陈安安用手指捻着它,缓缓转动。随着银针体内搅动,毒素的脉络渐渐收缩,汇聚成一片。银针迅速拔出之后,从小小的创口处,迸出一滴黑色的血珠。 片刻,挤出体外的黑色血滴,犹如冰霜渐渐凝结。 蛊毒的这些现象,陈安安心中了然。 这是一种苗疆的蛊术,江湖人称“寒冰蛊毒”,名字平平无奇,却是难以根治的邪毒。人一旦中此毒,就算有方法暂缓毒性,延续性命,却不能彻底清除体内所有的毒素。 除非,中毒之人,内力深厚,能够运用强大的内息,将残留的丝丝毒素,自行从体内中逼出。要不然,中毒的后遗症将伴随终生——时常会感到锥心刺骨的寒意,如虫豸噬身般难以忍受,内息也会渐渐减弱,直至精力衰竭。 蛊毒带来的这些危害,陈安安深知。虽然,自己的内力并未完全恢复,但她不敢怠慢,立即气沉丹田,运功调息,蓄势将内息逼到两指间。息晕微弱隐现,朝着指尖所指的方向,化成一道息流,径直射向聚集在洛晓天身上的一大片黑色毒素。 凝固的血滴渐渐被温热的息流融化,化成一道弥漫的黑色血雾,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 两个时辰过去。陈安安已经将洛晓天体内大部分的毒素驱除,暂时转危为安。 毒素清除,洛晓天的脸色逐渐恢复如常。身体的寒意,却并未减少,能够看见凝结在胸口微微的白色冰霜。 此刻,陈安安内力用尽,已经无力再运功为他御寒。她很虚弱,额头渗着汗液,汗水湿透的衣裳紧贴身体。 没有一丝犹豫,她果断地脱去衣物,侧身躺在洛晓天身边,伸出双手,紧紧抱着他。利用自己温热的身体,来驱散越来愈多,凝结在他胸前的冰霜。 已经精疲力尽的陈安安,脸贴在他额头上,微笑着缓缓合上眼帘,沉沉睡去。 窗外墨色消散,天空出现蒙蒙亮色。 …… 随着洛晓天的倒下。 一夜之间,案情的调查全面停止。大理寺内,主事们虽是忙碌,却是在清理爆炸案遗留下的物证。据说,宫里有人下令,案件的结果已经水落石出,除了有利的证物需要归档,剩下的必须全部销毁。 案情的结果,没有人再关心,好像都知道,自己已经置身事外,安全无虞。 就连唯一跟进整个案件的李文逸,此时也不见踪影。 太子和业王,上完早朝便回到府中。一个正在悠闲地逗趣鸟宠,一个正沉迷在琴瑟和鸣之中。 这时,京都城中某处街道。一队披甲的士兵浩浩荡荡列队行进着,步伐铿锵,气势如虹。 不久,队伍行至北安王府门口停下。 随着主将一声令下,士兵们迅速将王府的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王府的家仆们,看到这等阵势,惊恐万分,立刻将府门紧闭。其中一个家仆,慌不择路地跑向院内,去找北安王汇报情况。 府门前,士兵们的身后,缓缓走出来一人,大摇大摆地踏进包围圈中,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此人正是林平瑞。 站立于王府大门口,他轻蔑地抬头,先是看了一眼门庭上的牌匾,再望着府苑深处,耸耸眉毛,不屑一顾。如此奸邪的神态,在旁人看来,颇似小人得志,虚荣的满足感还意犹未尽。 如此看来,此番兴师动众,中气十足的模样,欲将北安王一网打尽,他倒是信心满满。 大门虽然禁闭着,他却不慌不忙,一直等到王府大门打开。 门开了,北安王出现其中。他走出大门,站在门前的台阶之上,脸色阴沉,目光威严。 立于阶下的林平瑞,只能仰头望着他的四寸美髯,恼羞成怒,心中暗骂:看你威风到几时! “你是何人?胆大妄为,竟敢怂恿官兵,围困北安王府!”北安王声如洪钟,让人颤栗。 戎马半生的他,面对的敌军将士何止千万,怎会被眼前这些士兵唬住。相反,府门前的士兵们,倒是被他的气势威慑到心惊,面面相觑,犹豫着后退半步。 林平瑞竭力咳嗽几声,为自己壮壮胆,也给士兵们一些压力。 “北安王,我林平瑞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家父就是大理寺评事——林胥诚,你……可记得?” 他明显是被北安王的气势,吓没了几分底气,虚张声势的话语,显得毫无分量。再加上他吹胡子瞪眼的表情,甚是滑稽。 北安王冷笑,脸上平静地如无风无浪的水面,安然道出几句:“噢……就是那滥用私刑,蔑视朝廷律法的大理寺评事,不是已经被士子钦臣送进地牢了吗?怎么?现在连你也想以身试法吗?” 面对他对自己父亲的揶揄,林平瑞怒火冲天,嘶声力竭地指着北安王说道:“我爹被陷害入狱,就是你指使落晓天干的。今日,老天有眼,我要将你绳之以法。” 他的不可理喻,北安王并未因此而生气,鄙夷的一抹浅笑,转瞬即逝。他摇摇头,对林平瑞不予置理,转身拂袖而去。 林平瑞本想先试探,北安王的心理,没想到自己反而败下阵来。他急了,有些气急败坏,立即命令士兵:“捉拿反贼,朝廷封赏黄金百两,速速将此人拿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原来还在犹豫的士兵,在主将的带领下,朝北安王围扑上去,拦住他的去路。 士兵的举动,使得林平瑞恢复了几分底气,站在台阶下,得意洋洋地冷笑着。 如果在平日,他必定惧怕北安王几分,此刻他趾高气扬,却并不是不知天高地厚,而是,在他手里,的确握有几分证据。 这些证据,足以让北安王满门蒙难。为了收集这些证据,林平瑞费尽心机。 府门外的嘈杂声,惊扰了赵素素。 在阁楼上,看到爹爹被士兵围在中间,便惊慌地跑下楼。 一路跑到王府门前。她看着父亲,神情焦急地问道:“爹爹,这是怎么了?” 见爹爹面无表情,也未做言语,便忿然对着官兵们娇怒骂道:“你们是何人?如此放肆!可知他是谁!要是被陛下知道,你们职务不保事小,可别因此事丢了性命!” 林平瑞呵呵一笑,走到父女两人面前,不可一世地轻佻说道:“别拿皇上吓唬我……要是被皇上知道,北安王的所作所为,就算他有十个脑袋也保不住。你们父女两个,还是趁现在,多看对方几眼。免得到了阴曹地府,互不相识,没人结伴。” 赵素素慌乱,不知所措,眼睛望着父亲。期待他能说些什么,反驳眼前这个无礼之人。可北安王依旧沉默不语,负手背对着众人。 第四十五章 王府危局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四十五章 王府危局 赵素素察觉到父亲的不安,以她对父亲的了解,他心中应该有事,于是,忍不住轻声问道:“爹爹,究竟为何?” “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你的父亲,意图谋反,今日,我等奉命,将他缉拿回大理寺。”林平瑞得意地说道。 “你血口喷人!爹爹平日在家,少有外出,怎个是你信口雌黄能诬陷的!”赵素素声音柔弱,却用尽全力,愤怒让她脸颊绯红,面对着众士兵,显得弱小,孤立无助。她转头看着父亲,说道:“爹爹,你等我,女儿进宫去找太后帮忙。” 面对父亲的无动于衷,赵素素瞬间红了眼眶,转身跑向王府外。 “站住!”林平瑞拦住她,挤眉弄眼地奸邪一笑,说道:“别说是太后,就是皇上,也救不了你们!” “啧啧……王爷,真是可惜你家这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 他看了一眼赵素素,仰头哈哈大笑着。 北安王忍无可忍,一把抓住林平瑞胸前的衣襟,拉到身前,眼睛瞪着他说道:“本王若是无事,你就等着下去陪林胥诚!” 话音未停,便将他甩出一丈开外。 林平瑞摔在石墩之上,屁股开了花。哎呦一声,表情痛苦不堪,五官挤作一团。 面对如此羞辱,他已恼羞成怒。还未起身,便迫不及待地喊道:“来人!将人证带出!” 北安王眼神闪过一丝不安,一瞬即逝。 赵素素连忙跑到父亲的身边,满眼关切地望着他。 这时,几个士兵带着一个头发凌乱,衣冠不整的少年,出现在两人面前。他整个身子虚弱无力,已然是受尽虐待。 赵素素定睛细看,一眼便认出是自己弟弟,表情诧异,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元希……” 北安王闻声回头,面露惊慌,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神情失态。他的嘴唇微张,却欲言又止。 赵素素关心弟弟的伤势,急忙跑向他。未近身,就被几个士兵阻拦,用尽全力,也未挣脱过去,只得连声喊着:“元希,元希……” 听到呼唤,赵元希吃力地稍稍抬起头,双眼无神,发出微弱的声音呼唤道:“家姐,救我……” 听到弟弟无力的呼救,赵素素眼眶噙着的泪水悄然落下,两行泪痕,印在她粉嫩无暇的脸颊上,令人心生垂怜。 面对林平瑞这般要挟,北安王缓缓走到他面前,表情虽是平静,眼神中,却是带着犀利如剑的怒火,灼烧人心,令人畏惧。 他压低了嗓门,声音低沉,轻声问道:“你到底……想从本王身上得到些什么?真的不怕,死得难看吗?” 直勾勾的眼神盯着自己,林平瑞心生惧怕。摸着疼痛欲裂的屁股,不自觉地后退几步,保持与北安王的距离。 直到退避到士兵身边,稳住了阵脚,他才高声说:“北安王,若是我惧你一分,都不敢带兵前来缉拿你。父亲教诲,忠心皇上,效命朝廷,死而后已。赵元希供状画押在此,已经容不得你狡辩。” 林平瑞自恃聪明,将匿踪者的口述证词记录下来,却是让赵元希签的字,画的押。经历一晚毒打拷问,经受不住折磨的赵元希,只能就范,听从他的安排。 至于匿踪者,对他来说,已无用处,被他当场一剑毙命。他心里清楚,单凭一个无名小卒说的话,不能撼动北安王。这样的话,反而对自己是个累赘,除掉匿踪者,就能死无对证,只需一心利用赵元希来指认北安王。还能借此煽风点火,嫁祸赵元希,是他发觉事情败露,杀了匿踪者灭口,为了掩藏证据。 北安王唯一忌惮的,就是儿子的安危,抓住他这个弱点,就算他不肯承认,也能笼络群臣施压,让他百口莫辩。 因此,那晚在太子府,为了奸计得逞,就算得罪太子,伤害洛晓天,他也在所不惜。 儿子被胁迫,北安王面露愤怒。见他如此神情,林平瑞心中有恃无恐,得意地冷笑着。 北安王猜到其中几分原委,心中顿觉林平瑞阴险奸诈,小人作为。 此时,在不远处,有几只眼睛正盯着现场的一举一动,无人察觉。这些人,是一直潜伏在王府周围,保护北安王安全的匿踪者。 如果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们便会不顾一切,将主人和他的家人一起救走。 这些,却是北安王不愿意看到的,如此一来,将会牵连王府的所有人。 觉得自己计谋达成,林平瑞语气中带着讥讽:“如果在这里交代不清楚,王爷,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到大理寺走一趟,如何?” “你这小厮,轻狂无知,就凭那白纸上,尔等逼迫小儿说出的只言片语,就能诬陷本王吗?”北安王冷笑驳斥道。 似乎手里还握有其它证据,林平瑞冷哼一声,信心满怀地说道:“王爷,到了大理寺,你全都知道了!” 他看了一眼左右的士兵,厉声命令道:“带走!” 闻声,士兵将纷纷大刀长枪亮出,齐刷刷地架在北安王身上。 见状,赵素素担忧父亲的安危,不由得起身去阻拦,却被主将一把推开。随即,几个士兵,立即将手中明晃晃的长枪,正对着她。 此刻,她站在王府的大门前,任凭多么坚强,却孤立无助到绝望。转瞬,眼里的泪花从脸颊滑落,泣不成声。 士兵们架着刀剑长枪,一步一步地逼迫北安王走下台阶。 如此危急时刻,掩藏在远处的匿踪者们,已经按捺不住,纷纷拔出匕首长剑,疾步而行,悄然无声地潜行靠近。 北安王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赵素素,微笑着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入府中去。 赵素素摇头,泪眼婆娑,绝望地看着父亲。 北安王若有所思,无奈地叹气,背对着她说道:“爹爹慧眼识人,他人还不错,如若我出事,你便去找他!” 父亲口中所说之人,赵素素心里自然明白。绝望之中,她多希望,此刻,洛晓天能够及时出现,阻止一切的发生。 她抱着心中这丝丝的希望,望向远处的街道。泪眼朦胧之中,两匹快马疾驰而来,蹄声踢踏作响。 拭干眼泪,定睛看去。 赵素素破涕为笑,竭尽心力喊道:“晓天……” 片刻,马蹄声止,快马已近眼前。狂奔余势还在的骏马,前蹄腾空而起,鼻孔呼哧喘气,一声嘶鸣长啸,犹如神兵天降。 马背之上,洛晓天面容冷峻,潇洒俊逸。 他闪身下马,面无表情地向众士兵们走来,环顾而视,眉宇之间透着威仪。 北安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眉头舒展。 林平瑞愣在原地,睁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士兵们更是止步不前,心中惶惶,他们自然认得此人是谁。 李文逸紧随其后,走到士兵们面前。起手连拍了几个士兵的脑袋,打在头盔上,手掌生疼,大声骂道:“他奶奶的,是谁调遣你们来的!你们这群猪脑子,还不赶紧放人!” 面对长官的到来,士兵们一刻也不敢怠慢。刀剑长枪,稀里哗啦地瞬间纷纷抽回。 主将怯怯上前,低头答道:“李统领,是太子之令,我等奉命……”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响起,李文逸对他怒骂:“你他妈也是猪脑子!” 众士兵被他责骂个遍,再也不敢吭声。 此时,神色焦虑的洛晓天,已经跑到赵素素面前。 见到她,他的脸上难掩喜悦,不由得笑容灿烂,一把拉起她的手,定睛正视着她,亲昵问道:“怎么哭鼻子了?” 随后一边帮她擦拭着眼泪,一边笑着说:“以后,没人敢欺负你,有我在……” 正当自己无助,快要绝望的时候。心爱之人的出现,赵素素惊喜万分。悲喜交加的情绪,更是让她抽泣不已,眼含泪花,嘴角却又笑着点头。 第一次见她哭,洛晓天又是心生怜惜,又觉得她可爱之极。 他抽出一只手,拨开她额前几丝凌乱的头发,满眼爱意。 触碰间,赵素素感觉到他的指尖,透着一股刺骨的冰冷。她眼露担忧,连忙伸手再次确认,抚摸他的双手,却是依旧冰冷。于是,柔声问道:“怎个如此冰冷?你怎么了?” 他摇着头,缓缓抽回双手,笑了笑,唇间一阵煞白隐现,对她说道:“没事,别担心。你先叫人把元希扶进去,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赵素素对他身体出现的异样,忧心忡忡,将信将疑地收回视线,先回过头去吩咐身后的家仆。 惊魂未定的家仆们迅速跑过去,从士兵手里接过赵元希,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进府中。 远处的匿踪者们,看到情况有变,立即抽身退回。 洛晓天与赵素素眼神交互,示意暂时离开一下,她会意点头。 随后,洛晓天转身来到北安王面前,拱手行礼,叫了一声:“王爷安好。” 北安王颔首笑着回应他。 然后,转身盯着林平瑞,冷笑一声。 林平瑞被盯得后背发凉,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垂肩颔首,不敢抬头。怯生生地说:“你……你们不可徇私,我……手里有证据。” 洛晓天对李文逸使了一个眼色,他马上领会到。 大步上前,扯住林平瑞的衣襟,由不得他反抗,伸手从他怀中搜出一份供状,以及一瓶蛊毒。 “谋害士子大人,你的脑袋怕是保不了多久!”李文逸瞪着他说。 洛晓天大致看了一眼供状的内容。转过头,目光犀利地盯着林平瑞,冷笑讥讽说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吗?可据我所知,这完全是你诬陷赵元希。你可能不知,当你对我下毒的时候,我的人在暗处可是看得真切,李统领便可以作证。” 林平瑞惊慌失措,偷偷瞄一眼李文逸,眼神闪躲。 “东门爆炸案,我就更不想多说,李统领也比我清楚,他全程在负责调查此事。”洛晓天继续说。 李文逸心知肚明,这是洛晓天给林平瑞的下马威。于是步步紧逼,对他施压,一把抓住林平瑞的领口,龇牙瞠目说道:“你胆子还真是不小!你可认得这封书信?署名可是清清楚楚,写着林平瑞!” 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只剩下半截的书信。谨慎地展示在他眼前,待他看清署名后,迅速收回书信,然后说:“幸亏,这纸张质地好,卡在那具尸体的喉咙,并未吞下。” 林平瑞见这书信,确是自己亲笔署名,神情木然。缓过神,哭丧着脸说道:“这绝对不是我,可能是……太子,我可没那些本事啊……” 洛晓天回过头,对他说:“呵!面对这铁证如山,你还敢诬陷太子?你的本事可真不小,敢毒害于我。更是无视陛下,公然调派军队,包围王府,对北安王不敬!” 李文逸越看越觉得林平瑞不顺眼,上前来,再次拎起他说道:“你这小厮,爆炸现场三具死尸都是你的人,加上这亲笔书信,还敢狡辩?不管你是何等身份,到我手里,可要让你脱层皮!” “你身上这么多罪名,还是先回去大理寺,慢慢交代吧!” 说完,他不假思索地,一只手提着林平瑞,仍到士兵手中,命令道:“带回大理寺!” 士兵接住林平瑞,从背后反扣他的双手。 林平瑞面露惊恐,哭天喊地,口中连声大喊:“大人,冤枉……太子殿下,救我啊……” 李文逸领着士兵们,一路押送着林平瑞前往大理寺。 人被带走,事情告一段落。洛晓天走到北安王面前,拱手说道:“王爷受惊了,我们回府吧。” “好!”北安王答应道。 走到门口,洛晓天兴奋地拉上赵素素,一起进了王府。 第四十六章 破镜重圆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四十六章 破镜重圆 三人走进王府正堂。 赵素素担心弟弟的伤情,先行离开,只剩下洛晓天和北安王两人。 经过这次有惊无险的突发事件,北安王的心情似乎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他端坐在正堂之上,面色如常,威仪不减,果然是历经沙场,百战百捷的虎将,这点小风小浪不足为虑。 两人良久未语,好像都已经心照不宣,此时的“岳父”和“贤婿”,各自喝着茶,各自思索,堂内的气氛,也未显得尴尬。 洛晓天觉得好奇,赵元希伤得如此重,北安王却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还能安心喝茶。他胡思乱想间,有些心烦意乱。自己和赵素素分别太久,才刚见面,彼此还有许多话没讲,与其坐在这里四目相对,还不如用这个借口去找她。于是说道:“王爷,元希的伤势好像挺严重,我们也去看看吧。” 北安王瞥了他一眼,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呵呵笑了一声:“皇上赐婚的事,她心里可是积怨许久,你还是先想好怎么说吧。元希这点伤,在战场上,我见多了,让他尝尝苦头也好,免得他以后再去惹是生非。” 这说话的语气和师父如出一辙,以前在天启峰,自己做错一点事,师父就会开启紧箍咒模式,絮絮叨叨,让洛晓天头痛不止。他觉得有些不妙,自己和北安王的关系,已经不知不觉渐渐从客套变得熟悉。 以后来王府约会赵素素,是不是该躲他远一些,自己可不想变成另一个赵元希,也不能让北安王成为另一个师父。 “你小子别再胡思乱想,再怎么样,素素也是我的女儿,皇上的侄女,我断不可能同意让她入你的偏房……” 这话还没说完,洛晓天尴尬地打断,无奈地解释起来:“王爷,您误会了,晓天怎会辜负素素。我还想着,您能帮我跟她解释清楚。” 洛晓天心头莫名困惑:以前他对自己礼遇有加,现在,就算你的身份是赵素素父亲。碍于此,自己颇有顾忌,但也不能如此胡言乱语。 “本王也不想过多操心你们年轻人的那些事,就今日来说,林平瑞恶意围困王府,你如何看待?”北安王问道。 “林平瑞自然是目无王法,越俎代庖。他本就无权查办此案,甚至越权擅自调拨军士,我自当督办大理寺处理妥当。”洛晓天答道。 “本王是要问,他为何敢将罪名按在我身上。” “此事说来话长,他是被一些证据误导,所以才逼迫元希屈打成招。至于是何目的,王爷应该比我清楚些。” “照你这么说,他倒是无罪,也不是幕后主谋,你们手里不是有证据吗?” “王爷,此事已交由李文逸去处理。还未开堂审理,不敢妄下定论,我也将请示皇上定夺,绝不牵涉到王府。” “你调查此案有些时日,手里应该也有些证据才是,要治他的罪,也不是不可能的。” “自是如此,此案疑点重重,还不能当机立断。从现场的三具尸体来判断,背后主谋一定身居高位。而且,事发后有人返回现场,死尸口腔脱落的一颗牙齿,是在死后被人为的暴力所致。目前推测,林平瑞亲笔所书信笺,恐怕是他人临摹仿写,被人栽赃陷害。” “我不想过多了解此案的具体细节,但是,本王提醒你,就此罢手,免得引火烧身……” 北安王目光深远,透着焦虑。洛晓天内心的矛盾,似乎也已经被他看穿,言语隐晦,善意点拨他。 如何处理东门爆炸案,洛晓天内心也是烦乱交织。如果,违背自己的良知,此案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直接将幕后主使推到林平瑞身上,案件也就了结。 可他认为,事情没这么简单,还有诸多的疑点需要考证,所以,这个定论并不能自圆其说。从尸体身上解剖获得的信笺,他明知是有人伪造,蓄意嫁祸——仅凭一点,便不能心安理得草草结案。 还有一件事,洛晓天藏在心里没说,只有他和李文逸知道。之所以只有半截信笺,是因为,上半部分已经被他撕下,上面记录着完整的计划,而信笺抬头的昵称——是太子! 综合起来,线索开始混乱,这幕后主使,到底是何人? 正是心中的这个疑问,使得他犹豫不决,还不知该如何处理此案,内心一直矛盾不安。 他明白北安王话语中的意思,也是皇帝对于此案的态度:只要一个结果,而非一个真相。无非就是想要两个儿子,在此案中独善其身。 老狐狸委任自己,一个没有派系的局外人督办此案,正是为了护犊子。他乐于见两个儿子明争暗斗,但却是虎毒不食子。 如果违背皇帝的意愿,一意孤行,自己便要卷入皇室宗亲的争斗之中。不仅破坏皇权的平衡,自己也将大祸临头。 思索间,他有些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热茶,送到嘴边。 一口茶刚喝下,洛晓天突然咳嗽不止。寒毒已经使他的嘴唇,感受不到热度,茶水入喉,才感觉到滚烫难忍,猛然受到刺激,便不由得咳嗽起来。 北安王皱起眉头,放下茶杯,问他何事。他只是摆摆手,笑着调侃——自己口渴,茶水太烫。脸侧过去,却是一副痛苦的神情,眼睑挤在一起,嘴唇发紫。 这种状况,明显是体内残余的寒冰蛊毒,毒性已经发作。滚烫的茶水与体内的寒毒相互碰撞,形成强烈的落差温度,激烈地对抗着。 犹如一头猛兽的野性,已经被极端化的挑衅,激发出来。 已经探望过弟弟的赵素素,见他情况不是太严重,便安下心返回楼下。刚一进门,就察觉到洛晓天脸上的异样。惊慌之中,立刻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手指才触碰皮肤,就被冰冷的寒意惊得缩回。 她正要开口询问是什么情况,洛晓天却先对她摇头,眼睛看着她,表示不能让北安王知道。 两人心有灵犀,赵素素很快明白他的意思,连忙笑着对北安王说:“爹爹,女儿有话对晓天说,我先带他出去。” 北安王故作生气地看着她,好像是说,一个姑娘家,就应该矜持一些。见他俩手臂已经挽在一起,无奈摇了摇头,苦笑说道:“去吧,去吧……” “谢谢爹爹!”赵素素笑容灿烂,脸上开出了一朵花,然后神情急转,担忧地对着洛晓天说:“我们走!” 边说边拉着洛晓天离开正堂,朝自己厢房走去。 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她脸上的喜悦,彻底消融,神情变得惶惶不安,看着洛晓天问道:“晓天,到底怎么了?” 洛晓天却是目不转睛,痴痴地看着她,怔怔愣神。 窗外斜照而入的阳光,正洒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浮现着微微暖色。长长的睫毛,遮蔽了一半的天空,水汪汪的眼睛,清澈无暇。 此刻的赵素素,美得让人出神。 太久的分离让洛晓天恍惚感觉,她的眼里,似乎已经装下自己的整个世界,使他陷落其中无法自拔。 为了不让她担心,洛晓天掩藏痛苦,挤出一抹微笑,柔声说:“没事,过几日就好了,这天气热,给自己降降温也挺好。” 赵素素看着他发紫的嘴唇,娇嗔着说:“你怎个还哄我,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她正色说道。 洛晓天犹豫片刻,放弃佯装,也顾不上大男子的形象,抱着手臂,嘴唇抖动起来,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一溜烟地钻进塌上的被窝里。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看得赵素素愣在原地。发觉情况不妙,便连忙上前查看。 洛晓天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嘴捂在里面,含糊不清地说:“素素,我现在……是毒发……的表现,你记得……上次的……姜汤吗?” 赵素素抬眼思索,点头嗯了一声:“上次叫我带回来的,还剩一些,我马上叫人去煮了……” 洛晓天全身寒颤,声带也不由得抖动,拉出一个长音:“好……” 赵素素从抽屉取出生姜,急急忙忙地跑出门外。 她走后,洛晓天心想:丑态毕出,素素应该不会被自己吓到吧。 在他记忆里的那个世界:何时在意起对方的缺点,便何时进入热恋的倒计时。 他可不愿看到,刚开始的热恋,就被这寒毒冷却了。 胡思乱想中,赵素素已经端着姜汤进来。坐在他身边,眼里只有爱意,小口小口地吹着碗里的热气。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在被窝里,寒意稍减的洛晓天,看着她,眼神着迷,不由得说:“这位小仙女,你可真美!” “都已经这副模样,还花言巧语,蜂蜜就不必放了,反正你满嘴都是蜜。”说着,赵素素将吹凉的姜汤,温柔地往他嘴里送。 洛晓天皱着眉,准备迎接辛辣的洗礼。等舌头接触到汤汁,滋味却是甜的。原来,自己被她作弄了,于是,装作一副苦涩难忍的表情。 赵素素见他难以下咽,自己便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却发现根本没有辛辣之味,娇嗔道:“你又戏弄我!” 洛晓天见她生气,连忙摆出一副笑脸,仰起脸,张着嘴:“小仙女,快喂我!” 赵素素没好气地直接把碗塞到他嘴边,看到他猝不及防的样子。她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不自觉地嘴角带笑,眼角弯弯。 两人乐此不疲嬉闹着。 离别后的再聚,反而让彼此更加珍惜对方,心底的情愫,像是被细雨滋养,两朵心花悄然怒放。 第四十八章 完结章 - 伏虞长歌九州录 - 南客君 第四十八章 完结章 几日过去。 残留在洛晓天身上的蛊毒,毒性越来越重,他的身体开始出现明显的毒发症状:四肢无力,嘴唇发白,夜晚更是寒冷难耐。但他却一直瞒着所有人,独自承受。 早已发现这些现象的陈安安,忧心忡忡。如若不是因为自己,他也不会卷入这京都的官场争斗之中,更不会是如此这般模样。 她走进洛晓天的房间,刚好看到他因为体内寒毒发作,瑟瑟发抖的模样。听到门口的声响,洛晓天立即停止窘态,恢复正常的神情,故作镇定。 看穿一切的陈安安,眼含怜惜,缓缓走到他身边,关切地说道:“晓天,这种毒的情况,我都知道,你也不用隐瞒。” 洛晓天坦然依旧,苦笑道:“就是冷了些,你也不必担心。” “你跟我走吧,一起去找爹爹,他可能有办法。” “安安,真的不用担心,皇帝还等着我复命呢,我走不了。” “圣旨还要你娶我呢,你为什么不去复命?” “安安……”洛晓天停顿片刻,视线移向窗外,黯然伤神。“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不能再等了,你的身体根本坚持不了那么久。”陈安安语气坚定地说道。 字音刚落,云见忽然从门外进来,径直走到洛晓天面前。没等他反应,云见便将手里的一个小玉瓶放到他的鼻孔前,嘴里轻飘出一句:“晓天哥,对不起!” 闻过玉瓶的洛晓天,脑袋一阵晕眩,视线逐渐模糊,之后瘫倒,趴在桌子上。 陈安安走近前,轻抚他的脸颊,露出一抹微笑:“晓天,我带你走,一定将你治好。” 随后,她对云见点点头,两人便将洛晓天搀扶着走下楼。 到了侯府门口,早已等待的马车,接上三人,一路绝尘而去。 ……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