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 伤残的历程 - 独行者1947 () 前言 这里不是在编故事,也不是写小说。而是一个看上去四肢齐全,五官不缺,神志清醒的伤残人的自述,即叙说我本人的切肤刻骨的亲身经历和体验。 事实是真实的,观点是自己的。 对一件事物有不同的认识是正常的,我不奢求他人接受我的个人观点,不希望把个人观点强加于人。只希望他人也能如此待我,不必强求,一视同仁。 任何人切勿自动对号入座,若由此引起任何不愉快的后果,乃咎由自取,本人恕难负责。我不希望任何人因此而受到无辜的牵连或伤害。 上帝,真主,菩萨!但愿各显神通,保佑自己的信徒吧! 我还是唱我自己的“国际歌”:从来就没有救世主,全靠自己救自己。 序言 - 伤残的历程 - 独行者1947 () 序言 何为人生? 活着的人还活着,人生没有终结。所以,活人还不能匆匆地下结论。活人还没有发言权。 只有经历了人生全过程的人,才有资格发言。可惜,已经晚了。当一个人走完人生全过程的最后一站时,他虽然取得了谈论人生的资格,有了对人生的发言权。遗憾的是,他已经再也无法表达了。因为,他已经走完了人生,死了。死人无言。 能说话的没有发言权,有资格发言的开不了口。 看来,何为人生,终成千古悬题。 难怪古有孟德对酒当歌,感叹人生几何?!终于求解而不可得,留下了千古绝句。 我还活着,劫后余生,大难不死。可以说,我经历过活,也经历过死,还有一段不死不活,亦死亦活的两可两非的经历。说死没有死,说活又不活。死活皆可,说是也是又不是,说不是也不是可又是。反正,我现在还活着,死而复生。当然,以后早晚还是死路一条。我不敢妄谈人生,但终于看透人生,有所悟。 于是,执笔 1998.4.3 一 如梦初醒 - 伤残的历程 - 独行者1947 () 迷迷糊糊的,我似乎还在睡梦中 什么时候了?我想看表,时间恐怕不早了。可我好象又没有醒来,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我想睁眼,可眼睛也睁不开,还是迷迷糊糊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呼唤我的名字,关切地问:“你醒了吗?”――她,是她的声音,我一听就听得出。是她,肯定是她!我的老婆。可一想,不对:我在蛇口,她在上海。她怎么会在我身边呢?我想,是梦,肯定在梦中。看来,我还没有醒 不知过了多久,我似乎又醒了,可眼睛还是睁不开。我想动一下身体,清醒清醒,以图把自己从深沉的睡梦中解脱出来。可是,我动不了,力不从心,全身就象是瘫痪了似的,怎么也不能动。我责问自己:怎么睡得这么死? 好不容易,我的眼睛似乎可以睁开了。可是,看不见。我知道自己是近视眼,不戴眼镜当然不行。我要找自己的眼镜“别动,你不能动!”是她的命令,肯定是她!我一动也不动,其实我想动,可实在没法动,动不了。 她把她的脸凑到了我的脸旁,耳朵几乎贴在我的嘴上,问:“你要什么?"” “眼镜,”我呐呐地,自己也觉得舌头**的,不知道发出什么声音,也不知她听到没有。 她终于明白了我的意图,拿来眼镜帮我戴上。可这副眼镜怎么搞的,镜架松落落的,看也看不清,这显然不是我平时戴的那副眼镜。我摇头说:“不是这副眼镜”我示意要我平时戴的那副眼镜。 “你戴的那副眼镜还有啊?早就连影子也找不到了。”她没好气地说,“稀里糊涂的!”她滴沽一通以后,又禁不住庆幸:“总算醒过来了。” 醒了?我是醒了。现在,我自己也觉得已不在梦中。可是,我心里在呐闷:她怎么在我身边? “你怎么在这里?”我不由问她,也不管她听到没有,“什么时候来的?” 她答非所问地冲着我的耳边,一字一遍地重复:“你受伤了,晓得吗?” “什么?"我不明白。 我明明在深圳蛇口,这我心里很清楚。可是,现在我也感觉到似乎不对:这不是蛇口。 这床,灯,屋顶,墙纸,家具所有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是我亲手布置的家中的一切,我不仅感觉到,而且能看到。这是我的家,在上海。我现在不是睡在家里,躺在自己的床上吗? 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刚回家过了年,上个月才回到蛇口上班的。今天还约了香港的朋友到深圳去饮早茶的,可我怎么又到了上海,回到家里了呢?我搞不清楚,真的糊涂了。 我想起床,可办不到。身体是那么地沉重,我作不了主,好象整个身体已经不属于我的。 “让我起来”我尽力挣扎着。“别动,你不能动。”又是她的命令。我不服不行,整个身体象被绑在石板上一样,想动也动弹不得。 “唉――”我深深地叹一口气,却突然一阵胸口剧痛,我又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又醒来。只感到胸口不舒服,我要咳嗽。只轻轻一咳,又是一阵胸腔剧痛镇服了我。我再也不敢咳嗽,不敢深呼吸,连打个哈欠都疼,疼得受不了。这时,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受了伤。看来,还伤得不轻。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我彻底放弃了蠢蠢yù动的任何企图,我服了,不服不行。 就这么,我直挺挺地躺着,静静地。我要让脑子静下来,想一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天是几号?”我问一直默默守候在我身边的老婆。 “十七号,五月十七。” 什么,十七rì?我不相信。明明是五月四rì,礼拜一,我记得。也许是职业习惯,尽管我的记忆力一直不好,但我的时间概念是很强的。特别是星期几,我绝不会搞错。 四号到十七号,中间还有十三天呐!不可能,我不相信。 老婆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她说:“你受伤已经有两个礼拜了,自己还稀里糊涂的!” 这下我真的糊涂了。 怎么回事?我受伤了?伤在哪儿?怎么我自己也不知道?一个个的问题在我脑海闪烁。我开始尽力回忆,思索 我就这么躺着,似睡似醒,时睡时醒。 醒来时,脑子就开始活动了。什么也想不出,越想疑问越多。 我实在想不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躺在自己家里,可又不知道怎么会回家,也不知道怎么回家的 不知不觉,我开始有感觉了。 我眼睛睁开了,可总觉得右眼看不见,好象没睁开似的。我问守护在身边的老婆:“你看看,我这右眼是睁开的,还是闭着的?”“睁开的。”老婆向我点头说。 “两只眼睛,看上去有什么不一样?”我问。 “看上去还是有点肿。不过好多了,两只眼珠看上去差不多。”她说。 我搞不清楚,一言不发。她见我不啃声,没有反应,又补充说:“不过,在仁济医院检查时,医生说你的右眼对光反应消失。” 什么对光反应?我不懂。我只知道左眼能看见,右眼看不见。这时,我左手可以动了,我下意识地举起左手往脸上摸,总觉得脸上皮肤紧绷绷的。手摸上去木肤肤的,脸部皮肉好象用浆糊粘了贴上去似的。脸皮麻木,摸上去没有感觉,我甚至怀疑脸上的皮肉不是我自己的。难道我真的没有脸皮了?我正在胡思乱想 “手别乱剥。”又是她命令的口气,其间又渗透着恼怒,责怪和埋怨的口吻,“怎么老是讲不听的!伤口好不容易结疥,又被你剥出血来了。不知讲了多少遍,就是听不进去,自己连痛也不晓得的。” 我是不觉得痛嘛,也不知道什么伤口,还刚才第一次听你讲的。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呐!我心里也不服气。 她好象看出我的情绪,抓住我的左手,强行拉到我的左眼前,对我说:“你自己看看,手指上血迹看到吗?“细看之下,左手指上是有点血腻腻的,好像是真的有血。我不乱剥了,就顺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摸。忽然,我在看不见的右眼额角,似乎又摸到一根线头。我不敢轻举妄动,就问:“这是什么?” 她凑近来看,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好象是一根线头。“还是我凭感觉提出。 她摘下她的近视眼镜,又仔细看看摸摸,才说:“是线头,缝伤口的线头。”她也感到奇怪,自说自话道:“深圳医院怎么搞的,伤口拆线好几天了,怎么还有线头留着?” “倒底是怎么回事?”我一醒过来就要问。 “唉,”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你这个人怎么搞的?自己伤成这种样,自己还不知道。老是稀里糊涂的!” 她看我似乎是醒了,人也有点jīng神了,就陪在我身边,开始陆陆续续地告诉我,近两个礼拜以来发生在我身上的真实“故事”。 我安静地躺在床上,象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入迷,似乎这故事完全与我无关,自己则成了一个很投入的听众,聚jīng汇神地听她讲故事。 她说:“五月四rì下午,我在上班的时候,接到你公司办公室打来的电话。当时,我就一楞,心想:你们公司怎么会打电话找我呢?大概总有什么事。 “接过电话一听,真叫我大吃一惊。他们在电话中说,你在深圳遇了车祸,人受伤了。通知我马上准备一下,尽快赶到深圳去。 “我一听这消息,直觉反应:大事不好,一种不祥之兆顿时袭来!肯定你发生了重大意外,而且你伤得不轻。要不,你们单位不可能直接通知我,让我乘飞机赶赴深圳,还帮我向我单位请公假。 “电话中,你公司的人也讲不出具体情况。只知道你受伤了,在医院抢救,劝我不要着急。这可能吗?突然听到这种消息,谁不着急?我一点也没有思想准备,你在外面,家里就我和女儿俩。我要上班,她要上学,又偏偏是初中毕业升高中的升学年,叫我怎么走得开?起码她每天的吃饭问题总得解决吧!又不是一顿两顿,一天两天可以混过去的。再说谁也说不清要离家多少天 “临时匆匆忙忙决定去深圳,还要办特区通行证,买飞机票。我心乱如麻似火燎,手忙脚乱地整整忙了一天,才乘飞机赶到深圳。 “到了深圳,小许他们到机场来接我。事先在电话中小许已经讲过,说你在中巴上被打劫,人从车上摔下来,受了伤,脸部摔得很难看,要我有思想准备。一路上,小许老是给我心理上‘打预防针’,说你伤势较重,昏迷不醒,医院里两次延长危险期,现在总算脱离了危险期,看来一条命抢回来了,要我不要着急。他想尽量说得轻松一点,以图让我宽心。可我只觉得心里发秫,真不知道你伤成什么样子。 “到了医院进病房,一眼看到你,我简直不敢相认。你当时这付样子真是吓人:整个头部肿得有一个半头那么大,象个可怕的大头娃娃。眼圈铁青的一片,象个大熊猫。眼眶充血,眼球血红,简直有网球那么大,眼珠好象是要从眼眶里爆出来似的。太吓人了!额头眼角两处缝了针,伤口还在渗血,耳朵,鼻孔,嘴边,到处都有血迹。右腿绑着绑带,上了石膏,夹板形象可怕极了。 “眼前的你,让我不敢相认,不敢相信!我惊呆了。 “小许看着我在你身边垂泪发呆,安慰我说:‘现在已经好多了,已经能认出是他。当我接到医院通知来认人时,我看了半天不敢认,还是我们一起来的几个人结合他的身材和衣物特征,商量后才确认的。他的伤势太吓人了,脸庞肿得认不出来,面目全非,样子完全变了,简直不象人样。伤口的肉往外翻,连我们这些男子汉小伙子都不敢看。现在真是好多了,我们看着他一小时一小时都有变化。现在脱离了危险期,在向好的方向变化。昨天夜里开始消肿,头部脸庞开始显形,可以认得出来了。’ “就这付样子已经算好多了?可以想象,你当是是付什么样子! “深圳医院只知道你全身多处骨折,严重脑挫伤伴脑积水,他们的当务之急是抢救一条命。至于具体伤情他们也说不清,要等脱离危险期后再作全面检查。 “我到深圳后,你刚脱离危险期,正在观察。我等不及,要把你接回上海去治疗。一直等你的情况稳定后,经医生许可,我们就把你用救护车直送机场,担架把你抬上飞机,直飞上海。公司与仁济医院也联系好,救护车在虹桥机场停机坪等,下了飞机,直送仁济医院,就这样把你拉到了上海”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象听故事一样听得入了迷。这故事是发生在我身上的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自己一无所知?我不明白。 “你在医院里的故事多了。”老婆见我jīng神一时一刻在好转,她的心情似乎也放松了许多,陪伴在我身边继续讲下去。 她说,“我们也不知道你脑子是坏了,还是没坏?你有时清醒,有时糊涂。好多朋友到医院来看你,醒的时候你人头分得清,讲话也有条有理,甚至还头头是道,思路跟你平时差不多。 “香港的李先生来看你,你还跟他用你们之间的‘暗号’――歇后语绰号打招呼。你见他就叫:‘nǎinǎi的――‘,他心领神会,接口就是:‘熊!‘大家知道你们叫他绰号是‘大熊’。 “薛老板来看你时,你还还关心他的生意,知道他前两年坯布生意艰难,说现在是个机会。 “大家都以为你脑子没有坏,思路清晰。但病房里没人的时候,你就昏昏沉沉,有时七搭八搭,乱七八糟瞎讲一通,叫人听了莫明其妙。一会儿说澳大利亚,一会儿又到欧洲去了。有时象是真的,有时又胡说八道。 “郑先生来看你,你吵着要把英镑平仓。他还说你脑子很清楚,又拿你没办法,就骗你说已经平仓了。 “一会儿就胡说八道了,说要开酒会,要白兰地,葡萄酒,XO,说什么台面压在你的腿上。一会儿又说腿上有电器电源,要我们把电源插头拔掉,乱发脾气,叫人哭笑不得。白天闹倒也罢了,可晚上闹得隔壁病人不能好好休息,人家病人家属都有意见。我们劝你安静一点,不要胡闹。可你根本不听,越劝越闹得厉害,还动手打人。我和小姚都被你打过”说着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似乎挺委屈的样子。 不对,不可能!我不相信。 我从来不动手打人的,自己的xìng格脾气自己最明白。我怎么会打人呢?不对,我不相信。我似乎发现了问题,就问:“我在医院里认得出人吗?”她肯定地回答:“你人头分得很清楚,对啥人讲什么话,都是对路的。” 我心里有数了,我已从她的话中听出了漏洞。我对自己的逻辑思维是很有自信的。自己近视,加上右眼视力消失,又处于半昏迷状态,还分得清张三李四? 我又问:“我在医院带眼镜吗?” 她没好气地说:“你摔下来后,眼镜都不知到哪儿去了,还戴什么眼镜?” 我进一步问:“我的右眼瞎了,你们在医院里不知道的?” 她说:“深圳医院是抢救,不让你断气,抢回你一条命已经上上大吉了。你的肋骨断了那么多也没有人知道,还是我看你胸部不能碰,一动就叫,我看有问题,盯住医生,拍了片才知道你肋骨也断了。谁知道你眼睛是好是坏,还是进仁济医院检查时才知道你右眼看不见的。”说到这里,她大概怕我伤心,就安慰我说:“好了,检回一条命就不错了,还计较它一只眼睛干什么。不要多想!” 其实,我这时很冷静。我倒不在乎一只眼睛瞎不瞎,反正有两只眼睛,瞎了一只还有一只,能看就行,一目了然反看得清楚,我才不cāo闲心呐!我在进行逻辑论证:既然我昏迷,又看不见,怎么能认得出人呢?她讲的是真是假,我还吃不准。想来她也不会骗我,何况这些更没有必要骗我。可我总觉得讲不通,难以令人信服。 沉思许久,我要她讲一讲当是打人的细节。 她说,“那天夜里你又胡闹,说些莫名其妙的胡话,梦话。我和小姚都在你身边,看着你烦燥不安,显得一付恼怒的样子,我俩好心地问你哪里不舒服,劝你安静点。谁知道你大发脾气,反过来训我们两个人四只眼睛为什么盯住你,说我俩要你的命,要我让你打一记耳光。我没办法,就服服贴贴地把自己的脸凑过来。谁知道你还真的动手,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又转过去大叫小姚滚。乱发一通脾气后,你总算太平一点,一会儿就睡着了。” 唉,真是!她摇头,我也摇头。一是无奈,二是依然存疑。 我不是受伤躺在医院里绑着绑带,手都举不动了吗?怎么可能打人呢?我心里这么想,可嘴上无话可说,只能摇头。直到后来问了小姚,她也这么说。我进一步问她怎么挨我打的,她不肯说。在我的再三催问下,她才一吐苦水,讲述了她在隔天被打的经过。 她说,第二天夜里她陪夜看护时,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讲要升旗,要大家统统立正,连陪夜护理的民工也要立正。她没有办法,只好立正给我看。民工不理解,她只好叫他们到走廊里去休息,他们这几天也成rì整夜的陪在医院里,没有好好休息,也够辛苦的。我问她旗升好了没有,她一本正经地到走廊里去看了看,回来就顺着我的意思说旗升好了。谁知道骗不了我,我又发脾气,骂她骗我,顺手就狠狠地撂了她一巴掌。她说:“这一巴掌打得我脸上**辣的,更痛到我心里去了。我从来没挨过巴掌,连爸爸妈妈都没打过,再说你从来不是这样待人的。我真的伤心极了,再看看你这付样子,我泪水夺眶而出,可又不敢让你看到,只好转身强忍,让泪水往肚里流”说着,她真的眼泪流出来了。 我似乎在梦中游荡,想想自己如今就这么躺在床上,不禁深深地叹气:“唉――!”人到此地步,还有何话可说? 老婆忙完家务又坐到我床边,沉默许久,我又问:“我不是受伤了,手怎么举得起来打人呢?” “谁知道你?”老婆的口气又来了,“医院只知道你右腿骨折,头颅骨折,脑积水手也肿得历害,手怎么举起来要问你自己了!” 我答不上来,无言以对。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但又不能自圆其说。 她看我又发呆了,就继续讲医院里的“故事”。 她说:“看你对我们这付样子,但对人家来看你的客人倒挺客气的。文芳来看你,你也认识她,还要和她扳手腕来证明自己挺好的,弄得文芳躲到一边大哭一场。” 扳手腕?怪了,我就问:“谁输谁赢?”她没好气地说:“你这付样子,人家看到就吓死了,谁还真同你比手劲?当然让你赢了。”我暗自点头,心想:这倒也是 她说的一切,我自己毫无印象,就象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 她拿出深圳市红十字医院94.5.13出院小结,我自己看了也无言以对。病历记载写得分明: 住院时间:4/5-14/5-94 出院诊断: 1,右胫骨平台闭合xìng粉碎xìng骨折 2,颅底骨折 3,急xìng颅脑损伤 4,右胸多发xìng肋骨骨折 5,右手第五指骨骨折 6,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 看来,这一切都是明摆着的客观事实,是无可否认的。在事实面前,我并无一丝否定或不承认的意思。而只是觉得奇怪,怎么自己会不知道呢?不可思义。 我似乎开始清醒了。 老婆还是第一次到深圳呐,谁知道会为我的后事而来。因为我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家属老婆必须表态,她是第一发言人么。可她到深圳来就跑医院,一处未游,我也心有内疚。我问她:“你到深圳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第一次到深圳,不管何为也得看看,毕竟是特区么!见识一下。”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她的怨气不打一处来 二 云游仙境 - 伤残的历程 - 独行者1947 () 现在,我醒了。大脑似乎开始重新运转,记忆力不行,可思维却越来越活跃。 我要搞清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怎么会受伤的,伤在哪儿,伤势如何,为什么? 我力求回忆,想弄清楚倒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自己的脑海里就是一片空白,除了五月四rì以前的记忆外,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确如睡了一觉,对近半个月来所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 这一觉也睡得太长了,足足睡了两个礼拜。算来两个礼拜的时间几乎就是半个月,有三百多个小时呢!从深圳睡到上海,两进两出两个医院,上天落地,自己全无所知飘飘然,犹如云游仙境,对人间世事一无所知,连伤痛都不认账。 在亲友同事的眼中看来,我身受的伤简直惨不忍睹,随时准备为我料理后事。作为当事人, 最大的痛苦在我自己身上,可我已经麻木了,**有条件反shè在挣扎,可自己jīng神意识全无,什么也不知道,也没有痛苦可言。真如云游仙境的神仙一样,不知不觉,十几天过去了,真是天上一刻, 人间几何? 老婆这段时间是公假,我公司同她单位系,经组织协商,让她在家为我护理。我属因公受伤嘛!公司承担护理费用,有她在家照应还可少派一个护理人员,一举两得。 她在我昏睡的时候做家务,其他时间就陪在我身边。当我感到有一点jīng神的时候,就要问她怎么回事。她见我真的稀里糊涂,只能就她所知,陆陆续续,一遍遍地给我讲这段时间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故事: 五月四rì清晨,我从蛇口乘中巴到深圳干。这辆中巴上有劫匪,在途中打劫。有人说我为保护公家财产,有人说我要钱不要命,从中巴上跳车逃跑 反正,我从中巴上摔倒在地受了伤,昏迷醒,人就趴倒在香密湖附近的深南大道上,头部淌血,眼睛,耳朵,嘴巴都出血,七窍之中除右耳没血外,其他六窍都是血。人已经昏死过去,血肉模糊地趴倒在行车道上,影响了交通,还是刚上班的交通jǐng察发现行车道上躺着个血人,以为我是过路行人被车撞倒的,且单身一人又昏迷不醒。交jǐng以为我是交通意外事故的受伤者,便叫车把我送到附近的红十字医院抢救。 我自己昏迷不醒,又是单身一人,医院里弄不清我的身分,还好我随身带的小包里有本名簿,医院里只好一张张名片试打电话寻找线索,其中有一只电话打到海润,名片是小许的,他接到电话莫明其妙,搞了半天才知道要到医院里辩人我的身分。 小许只知道我一早去了深圳,怎么也想不到我会遇上打劫受伤躺在红十字医院,更没想到伤员是我。他马上开车赶到医院,一看到我,先是不相信,后是不敢认。当时我的头肿得变了形,脸是根本认不出来是谁了。他和小李左看右看还不敢认,最后从我的衣着和随身物品上辩别才敢确认是我。 与此同时,欣达公司一帮人还在深圳等我饮早茶,等了半天我还不到,也打电话到海润办公室来问。他们只知道我已从蛇口出来了,可二小时已过怎么还不到? 小许知道我受伤后就忙得不可开交,先教医院里抢救,派人看护,再马上向上海公司汇报。 公司立即电话通知家属,我老婆就在上班时接到了我公司的电话。 与此同时,深圳公安局接到深南路有中巴打劫的报案,并称车上有个乘客在香密湖被摔去。 刑jǐng顺着深南路而行,到香密湖看到现场血迹还在。找来交jǐng,交jǐng称有意外交通事故,伤者已送红十字医院。刑jǐng在现场采了血样,又到红十字医院验证,证实血型相符,由此断定我不是交通意外受伤的,而是那辆遇劫车上的被害者。 经医院rì夜抢救,我总算脱离了危险期。此时,我老婆总算把上海家务和上中学的孩子吃饭问题落实下来,办好机票和特区通行证,赶到深圳红十字医院,在医院里陪了我一个礼拜,待我病情稳定下来,征得院方同意,把我拉回上海。 我就这样在稀里糊涂地被拉到了上海,救护车在飞机场直进直出,从深圳红十字医院拉到了上海仁济医院。到了仁济医院,我还没有苏醒过来。因右腿粉碎xìng骨折,医院里给我再做牵引,在我右脚腕钻二个洞,穿了钢针把我吊在床上任我折腾。 据老婆说,我在医院乱叫乱滚乱骂乱闹,医院还没作全面检查,还没有拿出治疗方案,搞得她没有办法,无计可施,看我实在难受,只好把我当作死马,来个死马当作活马医,看医生护士不在时,瞒过他们,自说自话地把在飞机上遇见的陈教授给我备用一试的自制中药灌入我口中,悄悄地让我服下去。 据她说,奇迹很快出现了:我很快就不吵闹,安静下来了。她摸着我刚才还一碰就叫的右部,问我:还疼吗?我没叫,摇头说不疼。她感到奇怪,又用她的手指在我右眼前比划,用手蒙住我的左眼,让我用右眼分辩手指数数,一,二,三我都说对了。她更奇怪了,刚才医生检查时这右眼还毫无反应,结论是右眼对光反应消失,这一下子叫我数手指数数倒都说对了。她感到有希望,见我安静许多,等我入睡后,她赶回家已近半夜了,马上给陈教授打电话,把我服药后的反应告诉他。陈教授也很高兴,说很好,看来我们有缘分,约定第二天以家属身分到仁济医院来看我。 隔rì他到医院病房里来过,我根本不知道,连我自己怎么进仁济医院,后来又怎么回家的自己也不知道。反正,陈教授到医院见过我后,对我老婆说,他能治我的伤,但是在医院里他不能插手,要他治,我必需出院回家。他同我老婆把利害关系摊开,明说了他自己的看法:上海的医疗条件一流,比深圳强多了,而他自己并不是专业医生,要我老婆慎重考虑。老婆看我已到如此地步,仁济医院也无计可施,而她的xìng格本来就是魄力大,于是果断决定让我出院回家,由陈教授来治。她与我的几位同事商量后,跑到公司直接找总经理要求让我出院,明确表示后果由家属自己承担。公司老总也没办法,同意家属要求,让我出院。就这样,我刚办了住院手续就出院,在仁济医院住了两天,全面检查还没完,也没作任何治疗就稀里糊涂地被抬回家了。人家还以为我不肯死在医院里,回家等死呐 这些故事是发生在我身上的吗? 我自己也听得口瞪目呆。不去管它,我反正象在听故事,急于想知道下文如何。 这时,老婆要我歇一息,真象说书先生讲到关键时刻来个急刹车,折扇一收,大喝一声:“yù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上海话叫“卖子”,弄得我心里痒痒的。 她说,陈教授来给我治疗时间快到了,让我休息一会儿,她也要作些准备,就顾自做家务去了。 我自己躺在床上,眼睛是闭上了,可脑子里实在捉不到一丁点儿陈教授的影子,连自己怎么回家的印象也没有。 听老婆说,大家把我从医院里抬回家后,陈教授就给我治疗,让我喝药,要我从床上坐起来,再坐道床沿,把双腿放下,着地,站起来我真的站立起来了。 奇怪,我自己怎么没有印象呢? “怪事还有呐!”老婆说,我当天晚上还给香港打电话,做了两笔外汇交易。 我开始也不相信,问她:“我说什么话?” 她说:“我听不懂,象是广东话。” 是的,我给香港银行打电话做交易是用广东话的,看来她不象在骗我。她见我好象不相信似的,还拿出我做交易记录的本子给我看,说:“你讲叫我记下来,帐也是你自己算的。” 这下我真的担心了,怕自己稀里糊涂地说错话,算错帐,拿着本子看记录,是她写的,叫她拿计算器来算,结果帐是对的,没有错。我放心了,但怎么自己就没有记忆呢?我自己也感到奇怪。外汇电话交易要报自己的帐号,密码,要讯价,决定卖入还是抛出,建仓还是平仓,是揸还是沽,确认价位和数量这些一点都不能含糊,更不能有错,与香港通话还得用广东话说,我还就只学会了那几句半生不熟的广东话。当时因伤及口腔,我的舌根还是**的,在家里连上海话都说不清楚,在国际长途电话中说那种**的广东话,还是大舌头话,香港人能听懂吗?想到这里,我真有些后怕,再打个电话去香港银行查帐,经核实无误后,这才安心下来。 这事我越想越怪,越想越怕。直到现在自己还没想通,还难以解释,真是不可思议。可这一 切都发生了,而且话也没错,交易成功,帐也相符。真是怪事! 陈教授来了。 这几天,他每天两次准时到我家,上门治疗。我们虽然已经见面多次,他也给我递过他的名片,作过检查和治疗,可我还是没有印象。今天见面,对我来说好象还是初次相见。 我依然躺在床上接收治疗,什么感觉都没有,迷迷糊糊的。让我喝药,我也不知道怎么喝下去的。他给我把脉,点穴,我躺着任他拨弄就是了,也没什么感觉。 他叫我深呼吸,练吐纳功。我以前学过健身气功,懂一点腹式呼吸,调理呼吸并不难。可真的深呼吸时,我感到了胸口痛。在我的记忆中,这好象是我第一次有痛的感觉。他要我起床,站来。这次我知道,有印象。在老婆的扶助下,我坐到床沿,努力站起来了,右腿不听使唤,使不上劲,我就用左腿支撑,自己心里明白:右腿是摆摆样子的。 他开始发口令,叫我听他指挥动作:立正,脚跟踮起,放下……立正,下蹲,起来……我尽力去做,既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也不觉得有多大痛苦,只觉得很吃力,明显有力不从心的感觉。这老兄得寸进尺,看我家里有一只小孩子坐的小方凳,顺手拿来放在我的面前,叫我自己坐下去。我当时站还站不稳,自己有本事坐下去吗?我摇摇晃晃地想试试,好不容易我才挪到小凳子跟前,下了很大决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慢慢地坐了下去。 “好!”不知他算是表扬还是停顿的意思,又一道命令来了:“站起来!”我无条件服从,照样执行,站起来。接着又是:“坐下”,“站起”如此反复,练习的是婴儿学走路的基本动作,我现在连个B.B.都不如。 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我的大脑开始恢复记忆,次rì得到证实。 这天,我又想抽烟了。老婆征求陈教授意见,他说这是好现象,说明我在恢复,要我老婆不要怕,给我烟。得到他的许可和鼓励,老婆拿出一条“七星”牌香烟。我知道这是rì本烟,平rì里我习惯于抽“三五”牌,家中一般不备rì本烟的。我就问老婆这“七星”牌香烟是哪来的? 老婆说:“不是昨天小谈送给你的?”她反将我一军。 我问:“小谈来过了?” 她见我又糊涂了,没好气地说:“你不是还坐起来跟她讲话的,还问她儿子的情况呢” 经她这么一提示,她说的这些话好象自己是说过,隐约有点印象。我力求自己回忆细节,还是想不出来。而老婆说的和她提示的内容,自己也觉得似有此事,细想一下,确实如此。看来,我的记忆在恢复。 想抽烟就抽吧,管它“三五”还是“七星”! 可点上烟才吸了一口,就呛了我一下。这下非同小可,一呛要咳嗽,一咳嗽就受不了,胸部疼得厉害。歇一下,再抽一口,依然如此,实在受不了,只能狠心把才吸了两口的香烟扔了,怪可惜的。对我而言,这也许是史无前例的举动吧。从此开始,我知道了痛苦,体验到痛苦的味道。对这半个月的经历,在他人看来,简直惨不忍睹,最痛苦的自然应该是我。可我自己却一无所知,没有知觉,也就没有痛苦可言,连伤痛都不知道,也没有记忆,痛苦从何谈起?现在,我知道痛苦不好受,从此开始有了深切的痛苦的体验。自己似乎从天堂又回到了人间。 首先体验到的是痛苦,好比上刀山火海下油锅,脱胎换骨大概就是这种味道。看来,前人所编的天堂地狱也许真的就是那么回事,就算胡编乱造,也似有此体验,确非常人可解。无此经历,自然无此体验。而这种经历确实不是好玩的,弄不好,就真的玩完了。 经此劫难,事后回想品味一下,生死不过如此。如果我当时抢救无效,真的死了,不管外人 或亲人)看来我有多惨多么痛苦,自己已无知觉,毫无痛苦可言。反过来,抢回我一条命,让我回到人间,真的叫我再尝人生痛苦。 所以,我现在不怕暴毙或安乐死,如飞机失事,特发心猝死,当事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一了 百了了,并无痛苦可言(或说还来不及反应)。怕只怕,活不成死不了,**jīng神都受折磨,那才真叫活受罪,真的痛苦。 就这样,陈教授一天两次上门为我治疗。喝药,点穴,推拿,按摩,还有就是下达任务,逼我活动,锻炼,说是功能恢复。我到此地步,也别无选择,服从命令听指挥,尽力而为就是了。 两天下来,我可以陪来探望自己的客人聊天了。因为这些天来每天都有几批朋友来看我,自己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醒了当然不能置之不理,怠慢客人。尽力而为,心到意到而已。 我一天一天有进步,也一天一天发现有新的毛病。首先是胸口疼,不敢咳嗽,连深呼吸,打哈欠都怕,也不敢笑。其实,这段时间里也笑不出 来。还有右眼睁得开看不见,嘴巴合不拢,上下牙齿咬不到,讲话大舌头,舌根硬橇橇老婆叫我把嘴闭上,咬牙。我尽量去做,她说我嘴还没闭,也没咬牙。天晓得,我拼命咬也就是合不拢嘴。据她说,我所谓的拼命咬牙时,上下牙齿间还有一指的间距呢。可我实在无能为力了,就说自己现在就只能到这水平了。她也无奈,只好摇头,把这个情况告诉陈教授,请他治一治。陈教授帮我把下巴托上去,上下牙齿总算能碰到了,但咬不住,咬不紧,不过已经也好多了。 现在,我要吃。这是我自己给自己定的硬指标,不吃不行。 这半个月来,我的体重骤减十四斤。受伤前我的体重一百十四斤,到家一称连一百斤还很勉强,平均算来,一天掉了一斤肉。不吃行吗?我要把身上掉的肉补回来,我要吃,一rì三餐不可放弃。好在我胃口不错,一餐可以吃一大碗面条。其实天晓得,确切地说,我在当时根本不是吃下去的,而是自己为完成自己确定的任务而吞下去的。我吃饭时自己看过,当时经我努力嚼过的面条,在咽下去前依然是整条成条的。我管不了那么多,能吞下肚里就行,让胃去消化,营养吸收了,就是成功。除了面条,凡吞得下去的,我都吃。老婆每天买菜总要问我想吃什么,我从来就是有什么吃什么的,不会挑,也挑不来。让她问烦了,我要发脾气。要我点吃的,就是老三样:面条,肥肉和豆腐,还有就是喝酒。 陈教授为我疗养调理的药酒,一rì两顿不间断。他说他配制的药有三大功效:一是增强人体新陈代谢,促进肌体自我修复功能;二是消炎;三是止痛。特别是止痛效果令他最为自得,称之为世界一流水平,其最大的特点是止痛不受时效约束。他说,目前任何止痛药都有时效,过了药物作用的时效疼痛依旧,又得用药。而他配的药有止痛无时效约束之奇效。我知道黄婆卖瓜总吹她的瓜甜的。江湖郎中不吹才怪呢!他吹他的,喝不喝由我。到此地步,我也别无选择。试喝了一次,我不折腾了。回家治疗正式喝药后,我不当场站起 来了,不是还做了二笔外汇交易?此后一天一天明显好转。所以,我服药喝酒很卖力,吃饭很积极。再说,当时牙不能嚼,喝酒最方便。 经陈教授治了一星期后,他瞒着我给我加大了药酒的剂量,和往常一样让我在房间里活动一下,要我独自站住,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叫我跟他走。我乖乖地跟他走,他也不啃声,就带着我往外走。出了房间,顺着走廊,我跟他走过七室,六室,来到楼堂电梯口。这是我伤后第一次走出房门,他问我:“怎么样?”我说:“还可以。”“好,我门往回走。”这样又走了两个来回。 回到房间,我躺在床上在想:从房间到电梯口,少说也有十米距离,两个来回应该有四五十 米,也就这样走过来了?看来,我还有希望自己能走路。从此,我每天的功课又增加了一项走到电梯口的任务。 经陈教授治疗,当天(五月十六rì)我被稀里糊涂地从仁济医院抬回家,喝药后当场站立起来,晚上打了香港长途电话,做了两笔外汇交易。 第二天,脑子开始恢复记忆。 第三天就可起床,坐到沙发上陪伴来访探望的客人聊天,时间大约以每天一小时递增,开始在房间里作室内活动,可坐到桌上吃饭,自己上厕所,卫生间。 一周后,走出房门到走廊电梯间活动。 两周后也到了五月底,陈教授称我的明伤暗伤均已治好,腿骨肋骨都已接上。他还有病人在běi jīng等他去治,要走了。我当然不便强留,于三十rì办了个家宴答谢,为他送行。 三 大难不死 - 伤残的历程 - 独行者1947 () 陈家庆在上海为我治疗了半个月,他临走前声称骨折处断骨都已经解上了,并敢狂妄的断言:不管明伤暗伤,他的药都管用,凡伤都能治。他建议我去医院检查一下,拍片看一看。他这么大的口气,反使我心中起疑:明伤能治,我身有体验,这我信。明伤是硬碰硬,明摆着的。可暗伤在哪儿还不知道,喝了药就好了?可能吗?我想:你吹牛也不打草稿,心里根本不相信世上会有这种神药。你不叫我去医院检查,我自已也会去的。你当我真的是傻子?可感觉告诉我:也许他说的是真的,不由得不信。这几天,我的自我感觉确实是一天一个样,天天有进步。最明显的是,喝了药就醒了,当场坐起来,还下地站立。右腿膝盖处和臀部股骨二处都是粉碎xìng骨折,这是明的,深圳医院的病历和片子都在。现在尽管右腿还伸不直,但我毕竟还是可以在室内活动,柱着拐杖还可以出去。 除腿以外,还有头部,右眼,嘴巴,牙齿,胸部,肋骨,腹部......乃至右手等身体受伤各部位,都开始有感觉了。尽管是痛苦难受的感觉,总比毫无知觉强。没知觉说明死了,有知觉就说明还活着。活着就还有希望。 我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情,在他离沪去京后,六月初我托了人专门到中山医院和五官科医院去检查,想彻底把自己的病情伤势搞搞清楚。这时,我的自我感觉至少脑子是清醒了。 陪我到中山医院去检查的朋友,对医院各科上下的工作人员都很熟悉。他们带我到医院去方便多了,至少不用一一排队。 我当然先看骨科,到放shè科拍X光片。我这位朋友把放shè科主任拉到一边讲悄悄话,我在里边照X光。拍片时静悄悄的,他们在一边的悄悄话的意思我也听出来了:医生怪我老婆不负责任,说骨折是硬伤,要住院治疗,绝对卧床静养,怎么可以把人拉到家里,让江湖上的“气功师”江湖郎中去治呢?我这位朋友也对我老婆作出如此无知的决定也感到惊讶,无话可说。 等我的X光片出来后,他们也惊奇了。X光片显示,骨折部位基本上都接上了。结论是:右腿股骨上端粉碎xìng骨折,胫骨平台闭合粉碎xìng骨折,已经基本愈合,对位对线均可;右3-7肋骨多发xìng骨折,伴不同程度错位。 看了片子,他们也感到奇怪,觉得不可思议:骨头是断了不少,可现在明明是结上了。 这时,我也想起来了:怪不得在拍片时,主任亲自到暗室来看过几次,他左看右看,让我左一张,右一张地拍了老半天的片子。也好,我想:看看清楚,大家放心。 我不懂医,也不懂人体解剖学,自己拿到X光片后也反复看,也数不清肋骨到底断了几根,只发现有三根肋骨断成三截,其中二根肋骨的二头断裂处接上了,还有一根肋骨一头接多了,另一头断裂处好象短了一点,看上去好象这头骨头没处接。我真担心这根肋骨悬在胸腔,活动后会不会把内脏刺破。至于肋骨断了几根倒无所谓,反正骨头断一根也是断,断十根也是断,我已经“虱多不痒”,骨碎不痛了。我把自己的担心问了医生,还打长途电话问了陈家庆,他们说是拍片的角度问题,劝我不要担心这根断了的肋骨戳到别的地方去。 为了检查右眼视力损伤的原因,我们又到五官科医院去检查,做了好几张CT。 五官科医院的CT报告更复杂,我根本不懂头部有那么多小骨头,从CT报告上数数,仅头部就有二,三十处骨折,移位,畸形,变形,扭曲,硬化等措辞。我懂也不懂,只知道右额破了,缝过针,右眼看不见。 看了五官科医院的检查报告,我才知道眼睛看不见是因为眼眶周围多处骨折,导致右视神经管扭曲破裂,结论是直接对光反应消失,间接对光反应存在。 更奇怪的是,CT发现右额伤口里面,面部皮下有团块状金属物二枚。怪不得CT也做了那么长时间,我躺在检查台上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才把我推出来,又问了我一个自己回答不了的怪问题,问我有没有把什么东西弄到眼睛里去过? 我觉得奇怪,自己怎么会把什么东西弄到自己的眼睛里去呢?细一想,我说:“我平时戴眼镜的,会不会是眼镜摔坏了,碎片弄到伤口里了?”医生很有把握地摇头否定:“不是!我问你的是金属物。”我想来想去想不出,受伤前自己眼睛好好的,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我肯定连灰沙也没有弄到眼睛里去过。我又说:“自己头部受伤,会不会是碎骨头或淤血?” 医生显然有点不耐烦地对我进行常识启蒙教育:“这些是人体自身物质,我指的是外来金属异物,懂不懂?” 这番话更把我弄糊涂了,我楞楞地坐在工作台上发呆,影响了他们的工作。医生叫我老婆扶我下来,对她说:“我们还要仔细分析CT,作进一步的研究,今天不作结论。”看得出医生们很认真,进进出出好几次,边看边讨论。 过了二rì,老婆取出五官科医院的检验报告,我看了半天也不懂,更想不通的是CT报告显示右脸皮下有团块状金属异物二枚,其中一枚面积为10x20mm。这下我糊涂了,原以为医生问我的外来金属异物可能是被砸坏的眼镜框架,不可能是团块状,更不可能有10x20mm这么大面积。我取下现在戴的眼镜在想,即使用锤子在铁墩上砸,也没有这么大的面积呀!这个疑问成了又一个“外来异物”深深地留在我的脑海里。我不是怀疑医生,他们越是这样仔细,我越是相信他们,也放心,认真就不会误诊的。但我找不到合理的答案。至于其他什么软组织挫伤,脑震荡,耳膜瘪陷,牙床骨错位,内脏下坠,小指脱臼......搞也搞不清楚,我管不了,也不必我去管它。反正,这些现在对我来说都是小事一桩,挂不上号,无所谓。 通过这次全面检查,让我对自己的伤势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心里有了底。反正自己已经六窍出血,粉身碎骨了,右半身从头到脚都是伤。好在心在左侧,没伤着,还在跳,还有一口气没断,留下一条命,算是大难不死,很幸运了。即使倒霉,还算运气。 回家以后,我主要还是躺着养伤,这时脑子已经很清醒了。躺在床上,脑子就又要胡思乱想了。这时,我感兴趣的倒是经这次检查后,又有二个新发现: 一是右手小指,在深圳医院住院时诊断为骨折,但上海中山医院这次诊断为脱臼。如果是脱臼,当时只要拔一拔,复位就可以了。不过我也理解,当时深圳红十字医院是抢救,医生面临的最大任务是救命,一节小指的小事,又算得了什么。我也不怪深圳医院。 另一个意外的是,为查出我右眼看不见的原因时,仁济医院检查结论是直接对光反应消失,间接对光反应存在。五官科医院诊断为右视神经管破裂,扭曲,并发现右额皮下有二枚团块状金属物。看来右眼没指望了,这倒罢了,可团块状金属物是什么,它又由何而来?对我而言,它的后果和影响又如何?...... 陈家庆这个土郎中走江湖,在上海为我治了两个礼拜就走了,说běi jīng有病人在等他。这半个月来,我迷迷糊糊地似睡似醒,上门来探望的人也特别多,每天好几批,车**战似的,搞得我疲惫不堪。 从我回到上海第二天就糊里糊涂地出院回家,来探望我的亲朋好友不断,有的还来好几次。他们是好心,可对我一个刚从鬼门关出来的人来说真是有口难言。 在深圳住院二个礼拜,我奄奄一息,就剩一口气,处于昏迷状态。朋友们看我这付模样只是痛惜和同情,自然不会怪我,反正我自己在“云游仙境”,对人间世事一无所知。所谓不知者不为过。 现在我到家了,人也醒过来了,偶尔还可以扶起来坐一会儿,脑子也开始有记忆,有思维了。我醒了,可以坐,可以动了。从我到家第二天就开始陪客人,尽管牙床骨错位,口齿不清,但彼此心领神会。客人来访是好心探病,看得起我。我作为当事人岂可不识抬举,怠慢这些亲朋好友?又过了一天后,我就让老婆帮忙,扶我起床坐到沙发上陪客人聊天,从几分钟到几十分钟,在从半小时到半天。 一周后,我可以自己起床,自己用拐杖在室内移动到沙发上,或不用拐杖顺着床沿,写字台慢慢地挪到沙发上坐下,坚持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 据他们(包括老婆和同事――主要是当天把我从医院送回家的公司办公室主任)讲,他们把我送到上海仁济医院的时候,我还处于神志不清的昏迷状态,而我的伤情病情又涉内科,外科,神经科,骨伤科,五官科等众多科室,需要会诊,需要时间。而我躺在病床上又难受又不安宁,胡来胡闹,谁都没有办法。无奈之际,老婆就跑到公司找总经理提出要求,让我出院回家自己想办法。 公司领导讨论后,就派了党委办公室和经理办公室两主任到仁济医院办出院手续,把我送到家里,放在床上,躺下摆平。他们当时心怀疑虑,不知我老婆搞什么名堂,都在现场,看这个江湖医生耍什么把戏。他们当面看着陈教授让我喝药,点穴(我自己稀里糊涂还不知道)后,让我老婆扶我起来,坐在床上,挪到床沿,让我站起。我当场真的站起来了,在场的人一下都看傻了,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啧啧称奇。 第二天的事,我开始有记忆了,这我自己也知道。 来访的人见到我,特别是曾在深圳医院看到过我的同事,见过我当时那看上去快临死之相的人,不过半个月,竟然可以自己起来,在室内活动,还自己坐到沙发上陪他们聊天,都惊讶不已。众连说是奇迹,若不是亲眼所见简直就是神话,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他们说我好多了,为我祝福。我知道客人总是说客气话,无非是劝慰,让我振作起来,安心静养。他们祝我早rì恢复健康,我也凑趣道:“永远健康”,其实我心里明白,永远健康是梦想,不可能的,那位山呼永远健康的付统帅明明永不健康,还不得好死呐!喊喊健康就健康了?我才不信。 其实,当时对我自己而言,让我坐着陪客人说话确实很累。但没办法,说好听点是硬撑,说不好听的叫强颜欢笑。 令我烦人的还有一桩,就是凡上门探望的,不管是谁,都要带东西――礼物。 我一贯讨厌拿一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拎来拎去这一套烦琐的礼节,但人家都是好心好意来看你,怎么办呢?只好收下,以后再说。 看着一天天堆积起来的营养品,无非是人参,燕窝,蜂皇浆,西洋参之类的滋补品,我真的哭笑不得。他们见我伤重体虚,本意让我补补,全是好意。我推也退不了,在这时能来看我的都是好友至交,本来是互相不谈虚的,不用客气的,可如今客客气气象是外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这个人有个怪毛病,也许是逆反心理使然,凡广告做得越凶的我越不相信。我的逻辑是,做广告要花钱,而且是大价钱。肯花大价钱去做广告的东西,在我看来必定是卖不出去的东西,不是积压的库存货,就是质量或销路有问题。要不,谁愿烧钱买吆喝?我相信酒好不怕巷子深,好货越压越香。只要是好货,紧俏货,不走后门,通路子,恐怕想要也没门。 而且,我从来就不相信,更不需要这类营养滋补品。我对吃不好,也吃不坏营养品不屑一顾。要说营养品,我相信食物,阳光,空气和水,我相信药补不如食补。一个人要靠药补,该已垂垂老矣,我相信自己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经朋友热心牵线,“御医”赵大夫上门给我把脉,他号脉后认为,我是硬伤,出血过多,人很虚弱,但内脏没有问题,劝我尽量吃,要食补,不要药补。他还特别关照:半年之内不要用任何补品。他认为,对我而言,当务之急是要活血化淤,淤血不化不能补,以免把淤血补成血块,再消更难。这话中听,更中我意。我把陈教授为我配制的药酒方子给他看后,他认为用药对路,药量适当。我见他们两位一位正宗(御医),一位大兴(江湖郎中)不谋而合,所见略同,更加放心地大吃(吞大碗面条)大喝(药酒)。 这几rì,上门来探望我的人渐渐少了,家里开始一天天安静下来了。 现在,我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床上躺着,只有白天饭后在室内少量活动一下,然后就躺到床上静养。 躺在床上也不容易,因为我现在的身体即使躺着也摆不平,身体左侧没问题,可右侧问题不少。右腿不能动,还伸不直,摆不平,仰卧平躺右腿支起,摆不平。如果说腿要摆平需180度的话,我的右腿只能达到140-150度的水平,躺着撑不了多久,必须侧身调整一下。侧身向右不行,右侧从头到脚都有伤,右肋多处骨折,右腿股骨和胫骨平台均为粉碎xìng骨折,压不起,不敢压。只能向左侧偏一下,可望左翻,右腿又过不来......真是摆不平。只能躺在床上不停地把身体搬过来,挪过去,一张五尺双人床只好让我一个人左右折腾。好在天气转暖,夏天了,老婆可以在地板上铺条席子打地铺睡。没办法,家中地方小,只能如此。 静下来时,我就在床上想办法搬弄自己这条既直不了,又弯不起的右腿。要动,只好把这条腿搬来搬去,搬上搬下。小腿红肿,涨得很粗,大腿萎缩得只剩皮包骨头。我反正没事,自己用手比量大腿小腿的粗细。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这时我才发现小腿比大腿粗。我自己还不相信,叫老婆拿来量衣用的皮尺来量,一量,这时 才发现我右腿的小腿,实实在在地比大腿粗。 我知道小腿肿胀,但想不到大腿萎缩得如此厉害。只不过半个来月,现在我的右腿竟然比我那中风瘫痪,躺在床上十年有余的岳母的腿还可怕。她的全身肌肉萎缩,可大腿和小腿是同步成比例萎缩的,没有出现小腿比大腿粗的倒挂现象。 老婆见我量了腿后自己发呆,怕我难受,向我解释说是血脉不通的缘故。我不相信,血脉不通,同一条腿上的大腿小腿是同等待遇,为什么反向发展呢?我想不通。不知怎的,想着想着,我暗自默默掉泪。这一下不得了,泪腺一旦打开,泪水夺眶涌出,眼泪竟会像决堤之水,一泻不止。自己已经控制不住了,不由得痛哭失声。 我不是感情脆弱的人,吃苦,受罪,批斗,从不掉泪。政治冲击,发配黑龙江,有人痛哭流涕,我宁可泪水往肚里流,也没在公开场合掉过泪。在我的记忆中,我有过几次掉泪的时候,是不由自主的。一次是看朝鲜电影《卖花姑娘》,情节感人,场内哭声一片,我也被感染,眼眶湿润,强忍泪水,无声地哭了。一次是受窝囊气忍 无可忍,借酒发泄闹元宵,情绪失控,流的是工作甘苦辛酸泪。 想不到,这一次默默流泪,竟引发至泪如泉涌。老婆在一旁不知所措,她吓呆了。她问我,劝我,如火上浇油,令我变本加厉,痛哭失声,进而嚎啕大哭起来。 事后,我也不解自己怎会变成这样。一个偶然的发现,才使我不得不面对现实。 那是在五官科医院检查时,从眼科检查出来后,又到耳科检查。我老觉得耳内有被塞住的感觉,好像飞机突然升降时的感觉似的,医生检查后说我的耳膜凹陷,瘪进去了,建议我向耳内鼓气,把瘪进去的耳膜鼓出来。陪 我到五官科医院去的朋友也是医院的老人,他劝我不要用这个办法,他知道这办法没有效果,建议我自己捏住鼻孔使劲屏气。所以,回家后我的自我疗养,自我锻炼的内容中又增加了自我屏气这个项目。 一天早晨,我在屏气时,耳膜倒没有什么明显的感觉,可右眼却明显地感觉有泪水溢出,而且自己还能能听到右眼里面有“泊,泊”的水泡声。我叫老婆过来听,她凑近一听,也说右眼皮内有水泡声,像在翻泡泡。再叫她看,我右眼眶内确有泪水。 此时,我才知道右眼泪腺破损,泪水难以自控。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外伤在逐rì改善,内伤则逐rì暴露。 外伤是明的,看得见,摸得着,是硬伤,看看吓人,我不怕。已经捡回一条命,算是运气了。至于以后,大不了当瘸子,瞎子,毕竟也只有半边身体嘛。右腿,右眼不行,我还有左半边呐。毕竟左腿,左眼还是好的。这样想想心里的痛苦可以缓和一些。要不,怎么办呢? 只好自我安慰,跷脚虽然不好看,不方便,但还可以活动。独眼龙就独眼龙吧,一只眼能看见就行,也许独眼龙看得更准,shè击瞄准还只用一只眼呢。两只眼睛有一只好使就可以了,况且我的右眼看上去还是真的,眼珠也会转动,眨眼,跟真的一样,外表看不出来,无所谓。自己不说,外人看不出来。开电梯的小姑娘就不相信我的右眼看不见,说我骗她。人到此地步,这时用阿Q的jīng神胜利法去想想,自我安慰,也觉心平多了。 我对右眼的要求不高,只不过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要求很低。对右眼的视觉功能,我已经不抱幻想,只求它不要捣乱就行了。因为它的痛痒感觉的功能还在,比如灰沙侵袭,它虽然看不到,但还是能感觉得到,疼痛,不适和难受,与左眼一样。这拿它没办法,好事不干,坏事有份。我曾经请教过“御医”,问他有没有办法把我右眼的感觉神经搞掉,以免它捣乱。他苦笑着对我摇摇头,不作回答,一笑了之。对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右眼,我在无奈之际,也只好认了。 内伤不象外伤,它看不见,讲不清。且不为外人知,他人也不理解。只有自己心里明白,默默承受。 我逐rì体会到自己的神经系统这次受到严重创伤,右眼视神经破损导致右眼看不见。面部神经麻木,皮肉象贴上去的。脑子失去记忆两个礼拜,牙床骨错位,牙神经麻木,上下牙齿咬不拢......半月不知伤痛。 内伤的最大影响,是我的xìng格,脾气都变了。用熟悉我的朋友的话说,叫变了个人。亲朋好友中,有不少人也都有类似的说法或看法。 除此之外,我自己明白,这次最大的创伤是我的jīng神上和心理上都受到了极大的,不可磨灭的伤害。只不过外人不易察觉。我的脾气变了,陈教授解释为叶脑受损,说叶脑主人的xìng格和情感。叶脑损伤,人的xìng格脾气会变,甚至可能会变得不认识,劝我老婆要有心理准备。 我本是xìng格内向,脾气温和的“温吞水”,亲友邻居都知道。平rì里话不多,闷声不响干自己的事,也很少发脾气,逆来顺受,沉得住气,长辈从小就说我“三拳头打不出个闷屁”,外人说我有涵养功夫。 现在我变了,自己也知道,变得自己都不认识我自己了。 首先提出来的是我的女儿,她问妈妈:“爸爸怎么啦?”她妈妈反问她:“你说爸爸怎么啦?”女儿回答:“爸爸变了,变了个人。” 后来,我在同事中也听到这种议论。 我理解,一个突然遭到意想不到的外来打击的重伤者,开始都接受不了,都必然有一个心理适应的过程,我也这样安慰自己。但是,后来我发现事实并非如此简单。我不是不适应,不接受严酷的既成事实。自从我的大脑复苏以后,我对自己的伤病已经作好了各种准备,包括最坏的思想准备。 可问题不在外伤,而在内伤。我的脑子没有坏,我这个人的脑子怪,我的脑子不善记忆,善思考。就记忆而言,我的脑子本来就是不灵的,记xìng差,家人的电话号码都记不住。一次从欧洲回来,取回自己的行李箱,竟然怎么也想不起密码锁的号码,回家只能把自己的箱子撬开。平时,我是本本主义,靠一张纸一支笔,勤笔免思,这是我父亲的遗传,他生前也习惯如此。 我的大脑着重用于思考,有人(主要是同事)讲我脑子好,不是说我记xìng好,而是说我脑子好使。我的脑子善于思索,思考和逻辑推理,想的多,想得深,看得透。 这次身受重创,大脑受损,半个月没有记忆。如今大脑功能开始恢复,我面临如此境地,不得不想,越想越多。伤残已成事实,无法回避。我想知道伤残的程度和后果,我该如何面对这痛苦的现实。这对我是一种极大的折磨和考验,生理上,心理上和jīng神上都是如此。我开始感到痛苦,这种痛苦伴随着大脑思维的恢复,一天比一天强烈。 我只记得五月三rì,香港的郑先生从深圳给我来电话,说他在深圳,要我到深圳去一起吃晚饭。这天是星期二,按我的工作习惯,除了周六,周rì外汇无市外,平rì我不外出的。这次也巧,我已经与另一位香港朋友约定星期三在深圳见面。这样也好,我想二批并一批,答应第二天(星期三)一早到深圳一起饮早茶。 为此,五月四rì清晨,我一早起来早餐也没吃,就直奔深圳而去。 我住宿,办公在南山。平rì就我一个人外出时,我习惯于自己到路口乘中巴。 我离开住处,一到路口,已有二辆中巴停在路边揽客。我就近上了一辆从蛇口去深圳火车站的中巴。车上只有几个人,挺宽敞,我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因为我知道世界之窗刚开张,自己还没去过,想看看新开张的世界之窗气氛如何...... 上车没事,坐着看野眼,漫无目标地看着车外。 在我的记忆中,发觉这辆中巴与平rì往常行使的线路不同。蛇口到深圳的中巴,我是经常往返乘坐的。一般从蛇口发车往深圳去的中巴,都要经过南头去揽客,然后才上深南大道往深圳去。而这辆中巴没有去南头,开车往北就直接上了深南东路往东而去......此后,我就不知道了,脑子里什么印象也没有了。按理说,在中巴上被打劫应留有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可我连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既没有被恐吓,胁迫的影子,也没有争吵,打斗或紧张,恐惧,害怕,逃避的踪迹,连上车时原想看世界之窗开幕外景的印象都没有。反正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知道,大概我真的云游仙境去了,不问人间世事。 我想不出,更想不通。 唯一的可能是我在车上睡着了,这在下午或晚上是可能的,可一大清早,刚睡了一晚好觉,连早饭都没吃,还想在途中看看十几分钟就路过的世界之窗的我,一上车就睡着了,睡死了?不可能,我自己也不相信。 我从上车,到躺倒于香蜜湖,途中差不多要有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自己怎么会毫无印象呢?我想不通,搞不清楚,就问我老婆,问小许。他们反问我:“你自己的事,自己搞不清楚,你问谁?” 这也是,作为当事人的我自己搞不清楚,去问局外人,确实是没有这个道理的。我不是蛮不讲理,实在想不出,想不通,只希望能得到一些线索或提示,让我反过来回忆,也许有助于我的大脑恢复。 他们只有一些道听途说的二手,三手的小道消息,相比之下,小许可以从深圳红十字医院和公安方面得到一些正规信息。 据公安方面的消息,说我在中巴上遇到劫匪,自己跳车逃跑时摔伤的。我不相信,一是我根本没有被劫的印象,更没有跳车逃跑。劫匪打劫无非是要钱,作为被劫者的当事人对此必定有深刻的印象,也许一辈子不会忘记的,可我没有一丝这类印象。二,我乘的是中巴,从中巴上要跳车逃跑,不是摔断腿,就是跌破头,所受的伤应该是上下伤,而不是左右侧身伤,不可能象我现在这样从头到脚只伤右半边的身驱,而不伤左半边。我敢肯定,自己在被劫前已被击昏,是在自己毫无知觉的状况下被横摔(抛)出去而受伤的。要不,从中巴跳车不可能造成身体半边伤。不信,可请法医作鉴定。 小许说,这是深圳公安方面的可靠消息,称公安局已找到这辆打劫的中巴,中巴司机的证言可以作证。我无言以对。 对中巴司机而言,且不说自己的车被打劫,自己不主动报案,反可作为证人出证言的合理xìng和合法xìng。我倒要问,中巴司机开车是看前方的路况,还是看车内的乘客?清晨,深南大道一般车速是多少?既然看到有乘客跳车,中巴的窗口能跳出去吗?还是你打开车门让他跳呢?......就算是我自己跳车,作为司机当场采取了什么措施呢?减速,停车,报jǐng,救人......统统没有,中巴象无事一样,扬长而去。我躺在香蜜湖大街上时,车已顺利地到了深圳,还是被劫乘客下车后报jǐng,刑jǐng才知道车被打劫的。 由此,我不得不怀疑,司机和劫匪是一伙的。 至于公安,公事公办。小许从深圳来电,说深圳公安方面问我的情况,要我的证言。尽管我此时人还不便久坐,眼不便视,手不能写,可还是花了二天的时间,写下了我的证言,叙述了具体过程,我的伤势和深圳红十字医院,上海仁济医院,中山医院,五官科医院的诊疗结果,也谈了自己的疑问和看法,希望查清事实,早rì破案,以免再有他人受害。 对此,我是很认真的。 今rì之我远非昔rì可比,区区五页文字,以往我不消二个小时就可以清稿,如今花了我整整二天的时间(还不包括思考回忆和核实而酝酿几天的腹稿)。开始握笔时,因右手有伤,右小指呈“兰花指”状,捏不住笔,边试边练边写。更麻烦的是视力,以往惯用双目,如今用一只眼睛写字还真不习惯,有视差,老把字写歪了,斜了。弄了半天,边打草稿,边练字。草稿完稿,字也象了一点。另一个问题是,家里地方小,只有一张我自己做的写字台,女儿读书做功课要用。我先是坐在饭桌上写,女儿看我一写半天,就自己搬了个方凳,坐在小板凳上去做她的作业,把写字台让出来给我去写。我坐到写字台前只写了几个字,就感到右手和胸部都不舒服。我干脆叫女儿帮忙,和她妈妈一起帮我把吃饭用的方桌拖到我的床边,让我扒在饭桌上写,写写停停,息息躺躺,起来再写......如此反复,折腾了二天,总算完成五页“大作”。实属不易,我就象完成了一项重大使命,伟大工程似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脱稿后,我再柱着拐杖,一拐一跷地到公司去把材料发给深圳小许。 小许收到后,当即回电说已与深圳公安联系,他们的局长很重视,约期见面,由小许当面递交材料。电话中听得出,小许对早rì破案很有信心。 一周过后,小许电话来了,传来的消息是令人遗憾而无奈的。深圳公安需要的证言,是希望我作为遇劫跳车的当事人,承认自己跳车的陈述。他们坚称有目击证人的证言,我问何人证明,小许含糊其词不想说,劝我算了,别问了。我知道他很为难,还是故意问他:“是那个司机?”他电话里笑而不答,过了一会儿又说:“被劫的乘客中也有一个人说有人途中落车。不过他没有讲清楚是自己跳车,还是被人推下去的。”我知道了,广东话所谓“落车”有下车的意思,“落车”既没有逃跑或跳车的意思,也没有被推或抛下车的含义。再说正常下车,即使摔倒也不会造成我这样的伤势。证言原来如此,我哑口无言,心中明白,在深圳呆了这么些时间还搞不懂,就真的拎不清了。我也不为难小许了,谢过小许,答应接受他的婉言劝告,表示算了,不钻牛角尖了,以免伤神伤心伤jīng神,于养伤也没好处。 直到后来,有人向我透露一个“防扩散”的内幕消息,令我不得不服。说开无妨,当时办案者开了个价,要我们给他安排一个人的工作。这个价位不算高,但不好弄,我方没有答应。下文可想而知,我想通了,彻底通了。 从此以后,我一切都想通了。 四 听天由命 - 伤残的历程 - 独行者1947 () 这次硬伤,真的硬伤。我躺倒了,真的躺倒了,连jīng神上也被彻底打垮了。不服不行,我服了。 时代已经变了,我们这代人正处于变革的时代中。本来我还以自己是参与变革的先锋而自豪,可如今却成了莫名其妙的牺牲品。 成天躺在床上不好受,身体摆不平倒也认了,可脑子不肯停歇,不断地思索,彻底地反思。越想越多,越想越烦。 我们这一代人,生在战乱中,长在天灾时,踏上社会就进入了反帝反修的火红的年代,锤炼了一片无产阶级的革命jīng神。象我们这种人,有福不会享。在深圳,我公司有二个直属单位,都有小车,我可以随用随要随到。可我们这种人,不会享福,宁愿一个人去大街上等中巴,结果弄得如此下场。有毛病,真的脑子有毛病。算你革命?可我既没想过,也不够格。但就是这么傻,真是本xìng难移。没办法,改不了。 我参加工作三十年,此前非但没请过一天病假,手中还有一大叠调休单。说了也许有人不信,我女儿已经chéng rén,可我至今还根本没有用过结婚假。我们这代人就这个样子,结婚时,我就为结婚登记才调休半天,和她(当然是现在的老婆)到民政局去登记,办了结婚证。晚上双方家人在家里聚在一起吃个饭,大婚告成。说来见笑,直到我女儿出生,我单位里还有同事问我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现在好了,病假也不要我请,单位领导下令:要我“静养半年”。他们要我安心静养,可我的心境安静不下来。躺在床上除了睡,就醒着。醒了,脑子就停不下来,就要想,回忆,思考,胡思乱想。从现在想起,想到过去,想到未来,更想到今后怎么办...... 想到自己的一生,真是多灾多难。 上小学时,家乡闹chūn荒,家家户户揭不开锅。记得有一次上学,我到学校,学校cāo场上空无一人。到了教室,全班就二个学生,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家庭成分为地主的同学。地主家的儿子家里还有粥喝,我祖父算个中农,父亲在上海拉老虎塌车(劳动车),家里还有一点豆腐渣和野菜吃。其他同学家里没吃的,几天不吃,饿得走不动,不能来上课了。直到后来救济粮下来,才算度过了这次chūn荒。 初中我在上海读书,这时正是发育长身体的时期,可偏偏又遇到了三年自然灾害。平时家里(全家四人,只算小户)一天只有二分钱菜金,还要凭小户菜卡,起早排队去买菜,一般也只有“光荣菜”好买,即未成熟的卷不了芯的劣等卷心菜。我每天一早到东台路菜场排队,不少人放个菜篮子或砖块占位,也算一个人排着。时间长了,卖菜的阿姨也认识我了,就对我照顾一点,多给我一把菜,或在等量等价(不超过二分钱的限额)的公平前提下,把质量好的菜给我。有时其他顾客提意见,这位阿姨打圆场:“小朋友嘛,算了。”别人也就不计较了。那时听说安徽有饿死人的,上海也有吃观音土涨死的,我们有光荣菜吃就不错了,要感谢**。感恩,报恩是那个时代的音苻。 平时,我的午饭在学校吃,记得有一次丢了饭票,不知是丢了还是被偷了。反正一个礼拜的饭菜票没了,回家也不敢声张,早晚二餐在家里吃,想吃又不敢多吃。一怕父母看出破绽,二来家中本来就是计划供应,一人一份,jīng打细算,没有多一口的。再说父母要上班,挣钱养家的,我怎么能多吃他们的口粮呢。这道理我还是知道的,好在一天就少吃一顿午饭,饿是饿,还混得过去,就是上体育课时吃不消,这样坚持了一个礼拜。 不过,自然灾害时也有美好的回忆。那时别说吃饱肚子,能不挨饿就已经不错了。至于吃零食,那是高级消费,属于有钱人家的享乐。普通工薪阶层,工人阶级无福消受。尽管大家都有糖果票,点心票发,可除了一些有点家底的人家,谁愿意,谁舍得享受这当时的“豪华待遇”?普通百姓大多把糖果票,点心票与有钱人家换成粮票,饭票,换粮吃,吃饭要紧。 有一天,我的姑妈悄悄地拉我出去,把我带到大世界对面的三和楼,上楼坐下,叫我今天开开荤。除了过年过节开荤,平时有肉票也舍不得吃,都要留着攥着积着,等逢时过节时派用场的。今天她带我上馆子,还开荤?我摸不着头脑,以为姑妈有什么事。这顿饭就有一盘菜――炸麻雀,好吃,真好吃,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四只炸麻雀一顿饭,其他什么都没有吃,饭或馒头,面条都要粮票。有炸麻雀吃,其它不吃也饱了,太享受了。 令我忘不了的还有一次,回乡过年吃老鼠肉。那天早餐,桌上有一盘我从没见过的腌肉似的东西,我问nǎinǎi:“这是什么?”nǎinǎi笑而不答,说:“你吃吃看,不好吃就别吃。”我夹了一块,看不出名堂,有一股怪味,尝一口,只知道咸,还有怪味很重,不好吃。问nǎinǎi:“什么东西?”nǎinǎi还是不说是什么,就叫我别吃了。这到底是什么?我心里一个疑团解不开,最后还是一个叔叔说开了:“这是老鼠肉。”那时家里没吃的,可老鼠还是有。一次,我祖父恨起来一棒打死一只家鼠,把它剥皮洗净后,抹把盐,把它腌了当咸菜吃。我一听腌老鼠就恶心,可又吐不出来,这腌鼠肉太难吃了。 家鼠难吃,可田鼠好吃,肥而不腻,又香又嫩,味道好极了。 我第一次吃田鼠也很犹豫,被家鼠的恶名影响,对鼠类还是心有余悸,心理上就有一种本能的抵触。可吃过一次田鼠肉后,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回味无穷。 那是在下放到黑龙江插队落户时,秋冬之交,和老乡,知识青年一起打场。收工时,豆剁下有许多田鼠,成堆乱窜。一个知识青年拿着一把叉子对着鼠群乱挥,一下子,叉子上粘了一只田鼠“吱吱”地叫,却跑不掉。原来他这把叉子刚在水桶里洗过,沾了水,碰上田鼠粘上就冻住了。这挺好玩,几个男青年围过来玩田鼠。看着吃得胖墩墩,圆鼓鼓的大田鼠,不知是谁说:“他妈的,这家伙净挑好的吃。新打的大豆我们还不舍得吃,它们倒先来聚伙会餐。”一个青年说:“对,带回去把它宰了。” 几个小青年说干就干,回到宿舍就把田鼠开膛破肚。 嗨,别说,剥了皮的田鼠还真漂亮:圆鼓鼓的**,又白又嫩。把它的内脏一古脑儿扔掉后,就剩一团白白嫩嫩的田鼠肉,放在开水里一烫,香味顿溢。一帮小青年中,胆大的你撕一块,我拉一块,往嘴里送。胆小的在一边看着,不敢动。其实也没几个人捞着,一个小青年边吃边说:“不错,又香又嫩!你也来一块。”随手就撕一块给我。我看着这块田鼠肉,看样子还不错,不肥,没油,象jīng肉。咬一口,很嫩,也香,可惜没有放盐,太淡,可淡而有味。事后,我想想有道理。这东北田鼠生活在天然大粮仓里,确实吃得好,伙食比猪讲究多了。猪那么脏,吃的又那么杂。可人们为什么吃猪肉不嫌脏,而不吃又白又嫩的田鼠肉呢?直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 回想起饿的滋味,还不算什么。过去就过去了,反正没饿死,活着就好。此时,我至少还活着,大难不死。其实,回忆起来,我已经有过几次死里逃生的经历。 最早一次还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应该是夏天,刮台风的季节。那天大风大雨,我一个小不点的小学生(我自小个头就长得小,体育课上排队老排在后面几个,课堂上的座位则总排在前几排),撑一把家里(大人)用的油布伞去上学。路上风雨交加,而去学校的路是一条乡下的“车路”。所谓车路,就是路在河zhōng yāng,二边是河,中间有一条比田梗宽,最宽处估计不会超过一米宽的小路,足够行人行走,挑担也可以,还可以通行独轮车,所以乡下叫车路。我小人撑大伞,一阵风把我连人带伞吹到河里。四周空无一人,只听得大风呼啸,大雨扑面。我那时还小,不会游水,漂在河里,看那大黄sè的油布伞顶朝下,把朝上,飘在水面上,也不沉下去。我就借伞的浮力,捏着伞顶头上的砣砣,顺势飘到岸边,爬上了岸,躲过一劫。 后来还有多二次掉到河里的经历,都是回乡过年的时候。一次是到河边洗菜,水桥往外倒,我来不及跑,顺着桥板滑到河里。不过冬天穿的衣服厚,没沉下去,爬上来赶快进屋换衣服。还有一次也是回乡过年,我在水桥上淘米,水桥的桥桩往里倒过来,我人没下水,可脚在河边弄湿了。这次还好我在,把往里倒的水泥桥桩托住了,要不水泥桥桩栽倒在我妹夫身上,他就够呛。 我怎么到乡下老是掉到河里,从小到大已经三次了。也许被算命先生算到了,从小妈给我起名时算过命。算命先生说我命中缺木,所以在我的名字南旁加木,成楠字。可加了木字旁的我,还是掉到水里去了。不过有木在身,沉不下去,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 在黑龙江时也有过水中遇险的经历,一次是公社把我叫去,说地区要办一个战备展览会,让我参与筹备。到了县里集中后到黑河,安排在招待所住下。 来到黑龙江后我还没上过馆子,吃顿像样的饭呢,何不乘此机会打打牙祭?我拉了和我一起来的文化馆的“画家”说:“上馆子吃去。”他不好意思,不置可否。我说:“我在馆子等。”说罢就上街进馆子,点菜,自作聪明要了以下几个菜:炒鸡子,木须肉,摊黄菜,甩袖汤。我想有荤(炒鸡子,木须肉)有素(摊黄菜)有汤(甩袖汤),还要了酒。 等菜上齐了,我才发现怎么都是蛋?炒鸡子是炒蛋,说得过去。木须肉是木耳炒蛋,怪我不知。摊黄菜也是蛋,我不服了,我要找店里理论,那伙计说:“摊黄菜不就是蛋饼子吗!”我哑了。甩袖汤是蛋花汤,我领教了。原来东北蛋当家,不过味道还不错。算了,自己点的全蛋餐,认了,也开眼了。这顿饭吃得长见识,挺高兴。 时值中午,吃了饭就没事了,让我们自己到街上去溜达溜达。画家回招待所,我一个人就顺着一条街随意往北走,发现前面有条河。走近一看,河不宽,就几米,水很清澈,看上去就舒服。正午的太阳直shè暖洋洋的,我不由得想下水洗个澡。来了半年还没洗过澡呢,今天倒是个机会。看看周边空无一人,我脱了衣服就下水,一步步往前挪。才挪了几步,水刚没到膝盖处,人就站不住了,水流太急。既然如此,干脆游吧。可当身体投入水中,只觉得水太凉。我还没游,人就随水流往下游漂去。我看不对,赶快往回游。可任我怎么游,也游不回去。挣扎一会儿就jīng疲力尽,非但没游回去,反往下游去了。我看徒劳无功,逆水别想游回去。这时我有点怕了,漂到哪儿是个头?可我又没有办法,边上空无一人,求救也白搭,还是省省力气,看机会吧。我就躺在水面上不动了,保持呼吸,顺其自然。漂呀漂,一会儿急,一会儿缓。拐了一个弯,我忽觉得背靠上了沙滩,赶快一翻身爬了上来。哇,好险!我领教了,小小嫩江还有这么厉害的坏脾气。我不敢再玩了,顺着江边往回走。走了老半天,总算找到下水的地方,穿上衣服回招待所。 这次是有惊无险,顺水逃命。 还有一次是沼泽地逃生,既不是靠运气,也不是靠木帮的忙,而是马救了我一命。 那是在夏天,chūn播结束,秋收未到。生产队决定把马放到岛上去喂养,让累了一个chūn播的马儿歇歇,放到干岔子岛上去散养,让马儿吃吃新鲜的嫩草,养养膘。队上把这个任务,就交给一个负责养马的知识青年和我二个人。 我们生产队拥有的那片小岛,离生产队有十几里地。那里是一片荒地,从未开垦。队里就盖了二间窝棚,别的啥也没有。我此前从没去过,那小青年放马去过。我俩准备了被褥和面粉干粮,因为一去至少要一个礼拜才能回来一次。二人各骑一匹马,赶了一群马就到岛上去放马。 到了岛上,头二天平安无事,后二天我们就不安分了。因为所带来的吃的东西,除了白面,土豆和盐之外,其他都没有了。成天在蓝天白云下,骑着马儿在草地上随着马儿溜,新鲜劲儿过去了。吃的东西没有,小青年对我说:“我们打渔去,弄二条鱼来改善改善伙食。”我想这主意不错,可怎么弄鱼呢?这位青年把我带到窝棚后面,到河边拨开草丛,指着一条小舢板,叫我和他一起上去。我们上船一看,船上有浆,还有网。嘿,有门儿!我们可以上船打鱼去了。 我们划着小船,顺着小河,拐个弯就进了大江。撒了几网,一无所获。小青年说:“这边背yīn,鱼儿不来。我们到对面朝阳那边去。” 二人划起双桨往江中而去。船到江心,水流越来越急,我们越划越费劲。已经到此,再费劲,再累也得划,要不小船顺水往下,不知会飘到哪儿去。不能停,不能歇,使劲划。两人齐心协力,往同一个方向一起使劲,总算划到了对岸。 撒了网,就等鱼儿自投罗网。这时小青年说想要大便,我们就拉着河边的柳条,把网拴上,也另外拉一根柳条,把船靠岸,我们就上岛方便去了。我也乘机小个便,晒晒太阳,真舒服。 岛上荒草杂生,夏虻(一种比苍蝇还大的吸血虫)乱飞,一看就知道是个从无人迹的荒岛。 上岛不远,就是树木参天,树上还挂着一串串的鲜红sè的小果子,真好看。我问他:“这是什么果子?”他摇摇头说:“不知道。我们拉几串回去,问问老乡。”说着,就拨开高杂的乱草丛堆往里去,来到到树下,拉了根结着小红果子的藤就往下拽。一拉一大串,我们随手拉了几串往回走,拖到船上扔上去,后来老乡说这些小红果是枸杞子。我们就把拉回来的藤上的枸杞子摘下来,铺在地上晒干。大家分分,带点回上海去。说来好笑,那时我们还不知道枸杞子有什么用。有的人还不要,宁愿把行李袋多留一点空间,以便多背一些东北大豆回去。 这次上岛还差点闹出政治麻烦来,这还是事后公社武装部找我谈话时才知道的。回生产队后,一次到公社去办事,在街上遇到公社武装部的宋部长,他叫我顺便到武装部办公室去一次。我办完事后,就到武装部办公室找他。他问我上干岔子岛上去过没有,我说前几天去放过马。他知道,我们生产队每年这个时候要到岛上去放马的。 他对我说:“放马就放马,跑到对岸去干什么?” “我们咸菜没了,下江去打点鱼。”我回答。 “你们惹祸了。”他说,我还莫名其妙。“对面苏联方面都来外交照会了,抗议我方有二个人登岛,原来是你干的好事。” 我还是不明白,辨说我们上岛是要方便才上岸去的。 他说:“方便也不好越境啊,你们上岛就已经越境了。” 我听了吓了一跳,越境可不得了,特别是在边境一线,在那战火初燃的敏感时刻。这时,我才想起来了,怪不得那天上空有直升飞机盘旋,我们又不知道是老毛子在监视我们。 宋部长见我一本正经的紧张样子,口气缓和下来说:“没事,他们说他们的,我们说我们的。今天你来,我正好跟你核实一下,如实上报就可以了。” 原来,干岔子岛有好几个小岛,枯水期时小岛露出来的面积大,靠我们这边近。夏天,黑龙江水面上升,水淹上来,小岛就离岸远了。水越大,岛越远,主航道也会随着水位高低的变化而改道,干岔子岛的争议就由此而来。 言归正传,话说回来。 我们离岛上船,回过头来收渔网,还真有鱼。我们挑了几条大的,二个人在岛上够吃几天就行,吃完了再来捞就是。于是我们往回去,双人双桨更带劲。 第二天,那位小青年要到队里去一次。我知道他想回去看看有没有上海来信,别说六九届的娃娃,才十五六岁就远离父母三千里,来到黑龙江一线前线的边疆,谁不想家?我也想家,尽管我算下放干部,当时也就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因为身份不同,老乡既不好意思称我小,毕竟我算下放干部;又不愿称我老,年龄上还是二十出头的小青年。他们给我一个挺新鲜的叫法,既不称老,也不称小,老小一概回避,干脆叫我的姓:“袁”。我听上去像“圆儿”,也挺顺耳。老乡青年都这么叫,挺亲切的,我也乐意接受。小青年回队里去一次,也许还有我的家信呢,我就答应他回去,并说:“要有我的信,帮我带来。” 这天,我一个人在蓝天白云下,骑着马儿放马,挺自在。 马群在草地上zì yóu地吃草,我骑在坐骑上享受和风阳光,只要马儿不离群,我就任其zì yóu。时间一长,马群散了,我就指挥我的坐驾从旁绕过去,把散开的马儿归归队。 不久,我看大部分马儿归队在这边,就是小泡子那边还有三匹马散开了。我骑在我的马上,想过泡子去把那三匹马赶过来。 到了水泡子边,我骑的马才跨了几步就停下,不仅不走,还往后退。嗨,怎么啦?我的马平时挺听话的,今天怎么不服从我的指挥了? “驾!”我猛喝一声,还未加鞭,只觉得“哗”一下,连人带马往下陷。 这时我意识到,坏了,我陷到沼泽地里去了。这时不能动,越挣扎会越陷越深,连人带马都会没影,埋进去了。 我赶快下马,不能给马增加负担。但我也不能就此认埋,双手紧搂着马脖子。马在沼泽泥潭里奋力挣扎,突然马头往上,起来了,它的前腿好象踩到了草墩子,又猛窜了二下,“轰”的一声窜了出来。 我这时也被水淹到脖子处,快没顶了,幸好我的小马救了我一命。 老马识途,小马也知道脚下不稳,怪不得它到泡子边退步不前。好马退步,必有道理。 有一次我们队里的马车从南山回来,这是一道十几里的山路。荒山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途经一片树林时,驾车的辕马走得好好的,突然停下不动了。车老板吆喝它往前走,可它反往后退。车老板跟这匹马很熟了,觉得不对,说有情况。于是叫我别吱声,注意两边树林里的情况。我也和他一起仔细搜索,我发现右前方树林里好象有个老太太在往里走。车老板仔细看了会儿说:“不对,黑瞎子!”一听这话,我们紧张起来,在这荒山野林里碰到黑瞎子可没治了。只希望真是老太太,别是大狗熊啊。还好,这个黑瞎子没理我们,顾自往林子深处而去。我们等了许久,听听没动静了,车老板一扬鞭子,马儿放蹄飞奔,一口气就跑到回村子。 马儿啊,我们的好朋友,我们生死与共。 回顾到此,我服了。生死由命,反正我一生也经历过几次了。该死,早死了。这次大难不死,还是碰到江湖医生解决问题,也算是命中注定。 五 坎坷人生 - 伤残的历程 - 独行者1947 () 说起我到黑龙江去,那又是一段说不清,搞不明的历史误会。 我1965年高中毕业后,通过高考,进外贸公司半工半读,学制三年,应该于1968年毕业后才正式参加工作。可我们只读了一年,就逢*,停课参加公司的运动,先四清,后造反。当时大家反正听党的话,跟党走。因为停课,我们三年学制只上了一年课,68年毕业就无从谈起。政策上也没有一个说法,至今公司劳资科认可的我们这批人的工龄是从1967年算起。至于1965-1967这二年时间,既不算学令,又不算工龄,真的成了历史问题。据说半工半读是**的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产物,当时上面发文停办,将我们这批半工半读的学生转为学徒,这就是计算工龄的依据。 按当初招生规定,我们学成毕业,就是公司科室的练习生,转正后属干部编制,定行政级别,最低工资不低于44元。*以后,*发明了三十六元万岁。我们半路出家,转为学徒,学徒满师也就是工人编制,成为三十六元的万岁族。既转学徒,我连正式工人都算不上,可干部下放又轮到我的头上了。我算什么东西,自己一辈子也没搞明白。 1969年夏,我在出差回来刚到公司,还没到办公室,在走廊就遇上办公室一帮同事张贴大红纸的报名喜报。那是一个火红的年代,大字报,红喜报几乎天天有,我也不以为怪。我们办公室的同事一见我到,就举着还没有张贴的大红纸报名决心书说:“正好,你回来了。四个面向报名,把你名字填上去了。”我还不知道四个面向是怎么回事,就顺口应道:“好。”到了办公室一问,原来动员干部下放,面向农村,面向工矿,面向基层,面向边疆(仅凭记忆,大致如此),这叫四个面向。既然是党的号召,响应号召是当时的时尚。何况我们又不算干部编制,干部下放与我无关,无所谓,他们都表态积极响应,把我名字填上去就让他们填吧。就这样,我也算报了名了。其实,我根本没想过会轮到我。干部四个面向,我又不是干部,想挤也挤不进去。 几天后,批准名单公布了,我竟然名列其中。一个外贸企业的小学徒,离市级机关干部还差十万八千里,怎么一步登天了?企业学徒,工人,干部,就有三步,企业到机关又差一档,还市级机关干部......我怎么也连不上去。可名单批下来了,还大红喜报高高挂在大楼过道里,整个外贸大楼都在敲锣打鼓,那可不是开玩笑。这是真的,我不得不开始认真考虑了。 自己年轻无所谓,四海为家,在那个年代是时代的召唤,是流行的时尚。轮得上还算幸运,不少人写血书(真的写),有人表态爬也要爬到黑龙江去,还没资格,轮不上。“幸运之神”降临到我的头上,我只感到突然,没有思想准备。回去跟父母大人一说,他们虽感突然,也不反对。家庭问题不大,我唯一的牵挂就是刚确定恋爱关系才一年的女朋友了,这是我,也是她的初恋。 晚上到她外婆家,她从小跟外婆长大。我把公司批准我去黑龙江的情况如实相告,她外婆反对,她不表态。在送我出来的路上,我俩默默地走,我征求她的看法和意见,她不啃声,一路无语。临别,她问:“什么时候走?”我说:“等通知。”可我心里想这一去就是十万八千里的北大荒,还是边疆第一线,准备打仗去的,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在我们出发的那天,我们被绑上大红花,轰上大彩车,一路上锣鼓喧天,彩车成龙,车站广场人山人海,我本不让她到车站去,可她还是出现在北站的欢送的人群中。我费了好大的劲,摘掉胸前的大红花,溜进人流到她跟前说几句悄悄话,她给我的送别语是:“到那儿就给我写信,我等你。”我无言以对,直到汽笛声响,来人催我上车,我才点头,算是答应她,给她写信。 上车后,我脑袋一片空白,随着车轮启动,锣鼓喧天,嚎啕哭声和滚滚车轮的轰鸣声把我们送出了上海。 这是她第一次在我单位的同事面前亮相,那时的青年谈朋友大多是保密的,我们也不例外,我不想让她到火车站来送行,其实除了怕别时难以外,其中保密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我单位的同事都不知道我有女朋友,他们第一次见到她,见她那么年轻漂亮,私下都说看不出我还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我听了后心里也是美滋滋的。车开了,我还在想。 我感觉得出,她不希望我走,可又没有办法。她理解我,支持我。我也理解她,可又一种愧对她的感觉。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要在黑龙江呆多久,以后会怎么样,今后还能不能回上海,什么时候能回来,如果回不来又该怎么办?...... 当时对我们这批人去黑龙江插队落户,还没有要迁户口的说法。下放干部迁户口的说法,还是我们到了黑龙江以后才知道。当时主持上海rì常工作的马天水与时任黑龙江省革委会主任的潘复生已经商定,上海下放干部的户口关系也要从上海转到黑龙江。 我们“四个面向”下放黑龙江插队落户的时代背景是当时zhōng yāng下发的“八.二八命令”,要准备打仗。那时中苏关系紧张,黑龙江边境冲突,珍宝岛战火已经燃起。我们插队的逊克县就位于黑龙江边,与对岸的苏联就一江之隔,属于战备一线区域的一线。而我插队的干岔子公社下辖区内就有一个干岔子岛,其中一块无名岛还正巧划归于我所插队落户的生产队的地盘。当时,中苏边境冲突矛盾焦点就在黑龙江的四大争议岛,珍宝岛已经打起来了,而干岔子岛却是四大争议岛中面积最大的争议岛,其战略地位可想而知。所谓战备一线(黑龙江)的一线地区(黑河)的一线(逊克县)的前线,毫不为过。 我们去的时候,当地战备大撤退,老百姓能往内地撤的就撤,携家带口往里撤。而我们这帮上海干部却逆势往往前赶,准备打战。老百姓不理解,当地老乡事后问我为什么我们上海干部要到前线来送死?我也说不明白。后来我们才知道,*在上海夺权后要在上海改朝换代,把上海各级老干部赶下去,以便腾出位子,提拔他自己的人马取而代之。 回想起来,当时的人们真的单纯,忠诚得近乎幼稚,包括一帮革命一生的老家伙,何况我这个初入社会的毛头小伙子。这帮政客把我们推到一线当炮灰使,而我们竟然感到无上荣光,真去拼命。 到了生产队插队落户,我与知识青年住一个宿舍,土坯房。外间灶头上按一只大锅,烧炕烧水用,边上一只大水缸,二只水桶一根扁担,别的啥也没有,连砍柴火用的斧子都扔在屋外。火墙里间就是大炕了,可并排睡六个人,两边搭了个架子,横支木档,铺上木板算是上铺,也可睡五六个人。大家的箱子行李只好堆在南墙边,窗下的箱子上放盏油灯就当写字台用了,可以写写信。里外也就是一间小屋,估计也就十来个平方的面积,在当地也就是单身汉腾出的一间空屋,暂时安排十位知青,我也被安排挤在里面住,真的同吃同住同劳动。 既然插队落户,我们当然与知识青年同吃,同住,并与老乡同劳动。下放干部和知识青年的根本区别,主要是知识青年与老乡一样劳动记工分,我们不计工分。因为下放干部还由原单位发工资,有大锅饭吃。其他与老乡和知识青年都一样,下大田劳动:chūn播铲地,秋收打粮,冬天上山打柴,回来猫冬。 在东北黑油油、白茫茫的土地上,一年四季,丰富多彩。苦是苦,累是累,可我们战天斗地也乐在其中。 我到黑龙江后遇的第一个节rì就是当地所谓的“五月节”,也就是农业五月初五的端午节。端午节是当地仅次于chūn节的重大节rì,当时当地一年就认二个节rì,一个是chūn节,还有一个就是端午节。每逢这二个节rì,当地全体放假,其他如元旦,劳动节,甚至国庆节都不放假。“五月节”生产队宣布不出工,放假休息一天。往年当地老乡过“五月节”要杀猪庆贺,一家杀猪全村分享。我们刚去的那年正是准备打战的形势,生产队除了放假外啥也没有。 不出工,我们没事可干。因为我们一起下放的插兄被分到各个生产队,临近的革命大队就有外贸轻工的下放干部。今天放假,咱们也走走“亲戚”,去革命大队看看他们。 说走就走,我们从山梁子走,抄近路,来到了革命大队串门。他们队里的一帮插兄也休息没事可干,躺在炕上正无聊。我们一到,那高兴的劲儿,一帮老家伙简直象小孩一样,高兴极了。“朋友来了有好酒”,在革命大队插队的“老山东”来劲了,不等我们坐下就嚷嚷:“我到小卖部去。” 过了一阵,他手里拿了二瓶白酒,往炕上一放,急匆匆又往外跑。 这次出去老半天,两手空空,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往炕上一躺:“我从村头跑到村尾,家家户户都去了,想搞二个鸡蛋都没有。啥都没有。老乡说不是要打仗吗,去年大家把能搬的搬了,能吃的都吃了,连小猪都宰了,随时准备撤退上山,还有什么?”想想也是,一冬才熬过去,连土豆白菜都没了,chūn播还没完,青黄不接。算了,大家见见面,吹吹牛就行了。可“老山东”不甘心,从衣兜里掏出几个大蒜头,打开酒瓶,找来几个搪瓷杯,咕嘟咕嘟就把二瓶白酒倒光。“来,喝!”喝酒,真的喝酒,除了白酒一杯,一人几瓣生蒜头,其它啥也没有。 哇,这场面我没见过,连想都想不出来。恐怕坐山雕也没有尝蒜头下烧酒吧? 喝一口东北白酒,利害。我那时年轻,没喝酒的经验,只知道辣的味道。咬一口大蒜,辣上加辣,辣得我张嘴吐舌,南方人还不习惯生吃蒜头。这经历,这味道值得终身玩味。 说起革命大队,还有一件事令我难以忘怀。革命大队也真厉害,知青打架扔手榴弹。这也成为当时一件大事,闹得zhōng yāng都知道,据说还惊动了周总理。当时战备,每个村(生产大队)都有民兵。武装民兵连,配备的还是真枪实弹。一次队里的小青年吵架打起来了,吃亏的一方不服气,晚上乘大家睡觉后偷出一颗手榴弹,溜到对方宿舍外拉出弦就往对方宿舍里扔进去。“轰”一声,手榴弹炸开了。睡在排炕上的小青年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好手榴弹被扔在地下,人都睡在炕上。大家被吓坏了,地下炸了个洞,人却没被炸死。要不真的出人命了,小青年真是没头脑。我们生产队小青年打架也动过斧子,伤了人。这帮孩子真叫人头疼,他们其实没啥大的矛盾,就一语不合动起手来,过后就忘了。好的时候好得不得了,不好就吵就打。怎么办呢,都是孩子。我们下放干部只好把他们当孩子一样对待,第一年是高危期,幼稚,单纯,冲动是第一年的通病。随着时间的磨练,小青年慢慢长大,渐渐成熟起来,会动脑子想问题了。第二年就聪明了,第三年开始就显得成熟老练了,思想也开始也复杂起来。 当年秋收结束,上山打柴,准备过冬。这时,知青办把我借过去帮忙,到基层生产队去总结知青点的情况和经验,发扬先进个人和集体,为逊克县第一届知青代表大会作准备。 刚到公社,先就近在公社所在地干岔子大队蹲点。到那第一天,就给我一个下马威。已经冬天了,公社安排我到干岔子大队的一个知青宿舍蹲点,晚上我就到知青宿舍去了,黑灯瞎火,只有几个小青年已经钻到被窝里了,头上还带着皮帽子。我一看,火坑冰凉,看来根本没烧火炕,怪不得睡觉还带皮帽子。我想烧炕,没柴火,烧不了炕。开水也没有,柴火也没有。到屋外找柴火,也没有。天已经黑了,没办法,进屋我问小青年:“胡司令呢?”所谓胡司令姓胡,是他们知青点的头,在上海是区红卫兵司令,也是干岔子小有名气的胡司令。躲在被窝里的小青年说:“他到哪儿睡那儿,没个准。天冷了,他晚上一般不会回来了。”另一个青年话外有音地说:“他总有热炕头睡。”看来今晚就这样了,我也钻进我的被窝,把军大衣,棉裤统统压在被上,闷头睡觉。冷是冷,睡还是睡,累了困了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天也亮了。我悄悄起来,到屋外劈柴火,想回屋烧水。柴火有了,打开水缸盖一看,哪有水啊,缸底一团冰块。仔细一看,水缸都冻裂了,开了一条大裂口,这水缸已经没法用了。我问小青年:“你们每天洗脸刷牙怎么办?”他们说以前水缸好的时候,就舀水缸里的水用,现在水缸破了就混呗,有时到井边,有时到食堂,有时到老乡家,有时就不洗了......。唉,这帮孩子!他们的父母要知道了,该怎么办? 那时,兴隆大队知青点搞得不错。一天,我要到兴隆大队去,兴隆大队在西边,西北风挺厉害。我就把自己去东北越冬所备的棉衣裤,棉手套,棉大衣,皮帽子,大头鞋等全副武装通统用上,一个人迎着西北风往兴隆大队走去。路不远,也就十里八里地的路程。我“全副武装”上路走了半个小时的光景,西北风越刮越猛,顶风迎面根本没法走。我就转过身来,背对着风倒着走。这背后的冷风透骨,厚厚的军大衣好像没穿似的,比正面迎风冻耳朵更冷。后来知道,这天气温有零下四十三度。怪不得,棉大衣不管用。 冬天,县里要开知青代表大会。我被借到县知青办去参与筹备工作,我们到车陆公社参加现场军训。一天,南山着火了。大家一起奔去扑火,还好冬天,山上积雪未化,火在山边草甸子上烧枯草。大家一起拿柳条子刮火头,不大会儿就凯旋而归。这场火没烧到山上,只能算一场小小的练兵。 要说真的打山火,那是chūn天在东方红大队那场山火。那场火,烧了几个山头。那天我正在东方红大队,就赶上了这场山火。我们参与扑火的老百姓基本上都是赤手空拳,根本没有灭火器材。 火情就是命令,看到山上哪有火,人就往那去。山上根本没有路,人就跟着火走。到了火场,先得看风向。我们顺风跟在火苗外围,用树枝或柳条顺势刮削火苗,一片一片地灭火。我们赤手空拳的老百姓,就做这些。什么迎面遇火搏斗,那时傻蛋干的傻事。树木着火我们只能退避观望,选择外围合适地段控制火情,别让火势漫延就是成功。有时火势太大,控制不住,我们还得避开,已经烧着了的就让它烧吧,只要把火区外围控制住,它烧完了火就灭了。什么迎着烈火上,那是送死,是没见过什么是烈火的文人秀才的编出来的。还好那天风势不大,经过大半天的扑打,山头已经看不到明火了,发现有余烟的地方,指挥部另派专人前去处理,后面来人通知我们,已接到指挥部命令,说火势已经控制住了让我们撤离,我们才开始撤离。 此时,我们一个个灰头土脸,这时才觉得又累又饿又渴,人一下就垮了下来。 我们上山跟着火乱跑,这会儿跑到哪儿了谁也不知道。山上根本没有路,这时我们一伙人傻眼了。没吃,没喝,走又走不动,有几个小青年躺在地上乱叫:“喂,有人吗?我们在这儿。”叫了半天,有人应了:“喂,我们在这儿。”大家边喊边靠拢,队伍越来越大。大家一起找出路,总算在林子里看到一条车轱辘印,这肯定是老乡上山打柴留下的痕迹。大家沿着这条“路”走,总会找到村子的。可人走不动了,队伍越拉越长。大家又累又饿又渴,这个季节上山一片枯黄,根本找不到吃的。忽然,我们发现车轱辘道上有一个挺大的牛蹄子印,里边还有一点积水。我趴下去一看,水是还挺清的,就有一点小虫子在游动。实在渴得慌,我趴在地上小心奕奕地去喝口水,不错,润润嗓子也好。一个青年过来问我:“能喝吗?”我点点头,不置可否。他立马趴下去,“呼”一口,吸了满口泥沙,“噗,噗!”地连吐带抹,大呼上当。把旁边的人笑成一团,老乡说:“你怎么这么傻,这牛蹄子水能喝吗?”还有人说:“要喝也得慢慢喝一点。” 直到后面的后勤队上来,我们总算熬过了饥渴的困境,拖着疲惫的步履往回挪。 回顾插队落户的生活,是苦,是累,是冷。但生活丰富多彩,北大荒的土地肥沃广阔,大有作为,也体会到与天奋斗的乐趣。 由于下乡第一年的冬天,县里开知青代表大会,把我抽到知青办协助工作。所以我第一年冬天没有时间回家探亲,直到第二年chūn天,大批知青和下放干部探亲回来,我才有机会回沪探亲。 第一次回沪探亲,心情自然轻快。乘在从逊克开往北安的长途汽车上,我为解旅途疲惫,不由得试诗一首:“残雪薄冰水荧荧,舟车越野浪里行;今奔江南迎*,返回北国苗更青”。 第一次回沪探亲,心情自然轻松。到了上海的第二天,我就到原单位报到。现在想来真傻,其实我这次是回来探亲,干嘛要回原单位报到?单位已经把我们踢到北大荒去了。回来探亲理应回家好好休息,看看家人,陪陪女朋友多好。可那时的人就那么傻,不仅是雷锋傻,我也傻,大家都傻乎乎的。 我们这种人是那个时代培养出来的,尽管单位里已经把你踢出去了,可我们还把原单位当娘家,组织观念很强。回上海探亲第二天,我没想到去看分别一年的女朋友,而第一反应却是到单位去报到。现在想想是傻,单位已经把你的关系转出去了,你算什么(东西或人)?可那时我们这种人总觉得回去探亲,先要回原单位报到,我们就是那个时代的人。 到了公司(原单位),先到革委会组织组“报到”。组织组长第一句话就把我就问得莫名其妙:“你总算回来了。”什么总算回来了?是盼我回来,还是不欢迎我回来?事后我想起来了,人家其他下放干部去年冬天都已经回来探亲了,就我拖到今年chūn天才回来。我说那里有事,县里开知青代表大会,知青办让我去帮忙。“好吧,”组织组长淡淡说,“我们等你好久了。王主任要与你谈话。”我还以为是组织上的关心,即刻跑到革委会主任办公室,见到王主任。王主任与我寒暄几句就切入正题,说:“你要好好考虑考虑自己的问题!”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王主任见我毫无思想准备,就说:“组织上会帮你的。”让我再回组织组找组织组长。组织组长说:“明天,你按公司的上班时间到公司吧。”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说:“我回来探亲的,到公司上班行吗?要不要跟黑龙江方面打个招呼?”组织组长说:“让你到公司,是参加运动,不是上班。组织上的问题不要你考虑。” 我感觉上觉得好像不合常理,似乎有问题,但又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参加运动就参加运动吧,反正组织上会和黑龙江打招呼的。相信组织相信党,这在当时是最起码的常识。我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第二天,我按照公司的上班时间,准时来到公司“上班”,具体安排当然要听组织的,我就先到组织组。其实,公司组织组早已经安排好了,就等我回来,叫我到秘书科参加运动。怪不得说我“总算回来了”。我到秘书科,秘书科支部书记已经带着一批运动骨干,在一间为我专辟的办公室等我。我也许太迟钝了,到这时侯,我竟然还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是公司工军革领导班子布置的政治任务,以秘书科运动骨干为主体,特地为我专门组织了一个“帮促”小组,帮我认识自己的问题及其严重xìng,促我提高认识。不过,我自己作为当事人并不知道,自己还蒙在鼓里,莫知莫觉。 学习班头两天,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问题在哪儿?后来,有一次我在厕所里偶遇小孙,还是小孙在厕所里偷偷地给我塞了一张纸条,写了几条,我也看不明白,好像是我给他信里的内容。他看到我就远远地躲开,当时的情况大家都明白,一个被审查的人就像瘟疫传播者一样,人皆避之不及。没人敢打招呼,连眼神都不一样,更没人敢跟你说话,以免引火烧身,让人抓个立场问题。我自然不去拖累别人,看上去小孙在躲避我,我也不去找他,就一个人老老实实地参加运动吧。 学习班先学习文件,九大文件学习后,先让我谈思想,要我谈对党的九大的看法,对*的看法。然后,就开始对我帮促,先要我端正态度(整态度)。 秘书科在运动中还有一个新发明:把我的“黑话”写在小黑板上,联系实际天天批。 那时社会上各单位都有天天读,读**语录。天天批,就是在班组天天读的小黑板上再写上**黑话,对照学习和批判。在秘书科的小黑板上,除了**语录和**黑话外,再加列一段我的黑话,联系实际天天批。我一下子就进入了伟人的行列,真是发明人的创举。 幸亏这是他们发明的,要不,一旦把我的话与伟人并列,那我的“野心”就真的昭然若揭了,野心家的大帽子必然会迎面而来,那将更有政治杀伤力。还好,这是他们发明的,这笔帐算不到我的头上。 一星期后,学习班扩大,由秘书科扩大到公司级。公司组成了以我的大名命名的专题学习班,从群众xìng的小评论到公司xìng的大字报、大批判。小组帮促到批判,部门批判会到全公司拉线广播批判。大字报从办公室开始,延伸到走廊,再扩大到公司楼面,楼梯,发展到站整个外贸大楼。 我自己认识不够,公司就组织了以我的大名命名的专题战斗队,并以战斗队的名义开始战斗,张贴针对我的大字报,大批判,引导公司运动,指导科室斗批的方向。 我不知就里,交待不出,检查无门。战斗队就批判“启发”我,让我自己去看大字报。一直看了好几个半天,我才开始有点明白了,原来毛病出在我给小孙的一封信中,怪不得小孙莫名其妙地塞张纸条给我。 小孙是我们工读班的同学,*中的战友,公司革委会宣传组成员。我到黑龙江去以后,把他视为自己到东北后与公司保持联系的联络人。所以,我到东北后,给他写过几封信。其中有一封信落到了军宣队代表手中,被军代表小郝发现了有重大现行问题。这封信,就成了整我的铁证,把柄。 据小孙事后说,他收到我的信后,曾把我的信拿到革委会王主任那里,给他看,动机无非是讨好领导,表示我给他写信。尽管公司里许多人都说,是小孙把我出卖了,并且从此就看不起他。可我至今依然相信,他向领导出示我的信,无非想向领导表功,并无陷害我的意思。 因为我自信:我的信绝无消极负面的内容,当时如此,现在看也如此。通观全文,完全可以看出,我对生活的积极,乐观和幽默,即使到艰苦的边疆也是乐观的。我相信正因为此,小孙才会主动拿给公司主要领导去看,他本意是想邀功。王主任看了我的信后,起初还是肯定的,回到他的办公室后顺便与军宣队代表讲了,算是领导通气吧,当时推行工(宣队)、军(宣队)、革(革命委员会)联合办公。军代表听说后,要王主任把信给他,说要拿去看看。军代表一看,这就看出问题来了,而且是政治上原则xìng的大问题。 在我的信中,有一段问起自己在公司时的小兄弟的情况,劝自己这一派的这位小兄弟不要消沉,其中说了“我也不愿为现成左派效力”和“但社会就是这样组成的,有什么办法呢?”之类的话语。 这话错吗?我一直不认账:社会上有左中右,是**说的。可我说就不行?战斗队开小会斗,大会批,发动公司上下批判会口诛笔伐,上纲上线,说我是没落文人,代表了失败阶级的yīn暗心理,发泄对社会的不满,恶毒攻击左派,矛头指向九大`,否定*的胜利成果...... 这么一来,问题就大了,军代表定xìng为现行问题。 于是,战斗逐步升级:帮促升为批斗,学习班变战斗队。每天叫我在秘书科门口摆测字摊,写交待材料,写检查。不就是那封信吗,反正信在你们手中,我交待也只能说个大概,写也反反复复就这么几句。检查写来写去也就是那么几条,我写着烦,他们看着也烦。一开始,还不许我抽烟。后来,我趴在桌上打瞌睡都没有人来管我了。 当时的外贸大楼还是原来怡和大楼的建筑,上下一共五层。我公司处于二层,针对我的专题大字报,从科室贴到走廊。走廊里贴满了,又贴到楼梯边,二楼贴满了,就向上下楼梯延伸。一时间,整个大楼从一楼到五楼的楼道,全被针对我的大字报占满了。乖乖,好厉害!我一个无名小卒,而且已经被发配到黑龙江种田去了,回来探亲,就搞成这么大的架势,我真的没有想到。从此我名扬外贸,臭名上下。 正因为此,竟把我的初恋女友吓跑了。 原来,有一次她到局里办事,走过外贸大楼,看到上上下下都是批判我的大字报,而且上纲上线,罪恶滔天。她毫无思想准备,因为我还没有与她讲过办学习班的事,她只知道我回来,到公司参加运动。那时,群众运动,人人参与,谁敢不参加运动?她根本不知道,更想不到我成了运动的主攻对象。看到这种场面,她被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吓坏了,连大字报都没有看完,就不敢再看下去了,哭着逃回了家。这些,我当时读不知道。 后来,是她的外婆在我面前哭诉,说她从那天到外贸大楼看了大字报后,一路哭回家。到家把门一关,把门反锁,一个人关在屋里哭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对任何人读不理不睬,父母,同事,要好的同学,小姊妹一概不见。听了外婆的叙说,我也心酸,垂泪,无语。苦了她了,想到我被批准到黑龙江插队落户时,她还是顶住了父母的反对意见,坚持不与我断,还一个人自己到火车站送我。如今,又为我的境遇而受折磨。我真的心疼,更不忍。想到自己的前途渺茫,插队落户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这次又背上政治包袱,将永世不得翻身。我算完了,而她还那么年轻,漂亮,求上进,我不能拖累她,影响她的前途。考虑再三,我决定快到斩乱麻,乘此与她断了恋爱关系,我不能耽误她的青chūn。于是,我提笔给她写了一封信,切断我们的后路,以免大家jīng神上再受更多更久的折磨。信发出后,我象卸了一个沉重的jīng神包袱,反而感到轻松了些。尽管还不时会想念她,但我坚持不再与她联系。 为此,写了一首《返chūn归》:盼归yù浴江南chūn,安知盛暑炙煞人。忠心耿耿反革命,吓走巧玲一身轻。 这样折腾了几个月,夏天总过去了。 想想自己忠心耿耿闹革命,发配边疆也心甘,还准备打仗送命,真以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jīng神来鞭策自己,象信徒扦悔一样自觉地“斗私批修”,就为到东北插队后给同学的一封私函里有几句所谓的牢sāo话,就打我现行,我当时也一度想不通。我那时才二十来岁,自己又没干过什么坏事,抱着问心无愧的心态接受审查“摆测字摊”的。好在我没有民愤,人缘不错。人们对我这个有“现行问题”的小青年当然要“划清界线”,尽量避开,但毕竟还没有落井下石的仇人。除了工宣队,军宣队和战斗队的训话以及开批判会时的声讨发言外,平时没人敢跟我答话,走过我身边时都低头匆匆而过,好象我是严重传染病人一样,谁都怕染上政治“现行”的传染病毒。这倒也好,没人敢靠近我,也就没人来管我。 我每天按时摆“测字摊”,把马列书籍一摊,想看则看,看不了就打磕睡。rì子一久,也很乐胃。啥也不干,工资照发,一分不少。我就这样老老实实地接受审查,不老实不行,要挨批整态度。我抽烟挨过批,可打磕睡倒没挨过批。 自此,我发现:不要你说你别说,不要你干你别干,老老实实的好。至于心里想什么怎么想,只要不乱说乱写,爱想就想,不想最好。jīng神痛苦其实是想出来的,不想就解脱了。 这次审查,我对家里没有具体讲,只讲到公司参加运动。我妈看我早出晚归,到公司参加运动,一天到晚没个闲,回到家里也不说话,就到水龙头边一个劲地冲凉水,从头到脚淋个遍,问我也问不出名堂。问得我烦了,我就一句话不说,出去漫无目标地乱转几圈,回来闷头睡大觉,以图麻痹自己。 当公司宣布审查结束,让我返回黑龙江时,我要求组织给个结论,让我回去有个交待。革委会王主任只让我回去好好改造,说组织上的事不要我管。我没有办法,只好回去种田了。 那时计划经济,车船票紧张,个人买票不好买,说不定要排几个通宵的队,也没把握。 当我正为此发愁之际,组织上还显得挺关心似的,帮我代买了返程票,还为我找了一个旅伴,让与我同时下放到黑龙江去的老刘,陪我一起走。我也正愁一个人走,路途遥远不方便,希望找个旅伴一起走,途中相互有个照应。一听组织上为我找了老刘,根本未加思索,就答应了。 事后方知,组织上这样安排,是jīng心布置,别有用意的:一让老刘一路监视我的言行,随时汇报;二是有个内部结论带到黑龙江:我有现行问题,只能永远劳动。对此,当时我却一无所知。 这次返回,正处夏末,我们走水路。 从上海坐船到大连,在老虎滩游个泳,弄得一身油,洗也洗不净。从大连坐火车到佳木斯,再乘上名副其实的轮船(船靠两侧的大水轮滚动前行),沿乌苏里江到黑龙江逆流而上,到奇克镇是1971年9月13rì。这一天当时我也没在意,事后*事发,我就记住了这个rì子。 回到黑龙江以后,我在生产队就自觉地按公司的要求老老实实好好劳动,改造世界观。秋收,打场,上山砍柴。抛开烦恼,一切照旧,战天斗地,无忧无虑。 九.一三事发后不久,开始内部分级传达zhōng yāng关于**集团的相关文件。 当时传达讲级别,逐级分批传达。公社党委书记当时按战备一线配备,行政十七级。第一批传达到十五级,正好到县委书记一级。 一讲级别,可下放干部就不好办了,级别高的有的是。我们公社就有三个行政十三级的老家伙,比县委书记还高。县里不好办了,经一级级向上请示,最后决定:凡上海下放干部,统统集中,一起听传达。 这样,我这个没有级别的下放干部也就和老家伙一起到地区听传达,看rì本电影。我只记得rì本电影有《山本五十六》,《啊,海军》一类的战争片。 老家伙聚在一起,我后来才发现,这批下放干部原来是*的改造换代的牺牲品。而我根本还不是干部,更不是机关的行政干部,机关干部下放竟把我这个企业学徒也拖到里面去当替死鬼。 六 战天斗地 - 伤残的历程 - 独行者1947 () 公司让我老老实实永远种田,我就老老实实回到生产队种田去了。 生产队安排我和卢湾区下放的一位插兄老胡一起,负责上海知青的生活安排。因为第一年匆忙接受大批知识青年时,是临时安排的,连个青年食堂也没有。我们一个三四十户人家的小村庄,一下子接收安排四五十个上海知青,哪来得及盖房子? 于是,第二年在老乡的帮助下,发动青年大家一起备料,和泥,造房子,盖了一个大食堂。在食堂后面荒地上开辟了一片菜园子,平时我们二个就管食堂,养猪,养鸡,种菜园子。 从垦荒,chūn播,夏锄到秋收,冬藏,一年四季忙得很,又苦又累,躺到炕上就睡。睁开眼就出工,卖苦力。可也有享受的乐趣,特别是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时,真的幸福,满足。当年,我们的生活就大有改善,夏天蔬菜一茬接一茬,秋天鸡,蛋,肉等荤菜想吃就吃,杀鸡,宰猪随便抓来就是,青年食堂的伙食也立马改善了,与上年简直不能比。白面馒头随便吃,比城市户口吃商品粮的自在。白面在城里算是细粮,是限量供应的,当时连běi jīng人一年吃不上几顿饺子,可我们现在是农民了,自己种自己吃,比吃商品粮还好。我们冬天包了饺子吃不完,就把饺子装在麻袋里,然后把整麻袋的饺子往屋顶上一扔。因为冬天室外冰天雪地,饺子撂在雪堆里,一个冬天都坏不了。我们有天然冰柜,想吃就拿,现成的。 当地老乡还有一个习惯,一家杀猪,全村吃肉。谁家今天杀了猪,左邻右舍少不了吃肉。那时,东北农村吃肉就要肥肉,不象上海还把肉分门别类,什么肋条,夹心,大排,小排的。那时老乡杀猪往往把猪头,猪脚剁掉不要。老胡看着这么好的猪头,猪耳,还有蹄膀,猪爪子白扔了,多可惜。尽管他再三劝说解释,说这些都是好东西,能吃,劝大家别仍。可老乡说:“哪有人不吃肉,吃这玩意儿?”有的还笑话老胡:“你要的话,以后我们宰猪就把猪头,猪脚都给你。”此后,凡老乡家杀猪,真的就把猪头猪脚给老胡送来。时间一长,老胡和我二个人吃不了那么多,老胡就烧了一大锅盐水,腾出一只大水缸放盐水,把剩余的猪头,猪腿,猪爪子一股脑儿往盐水缸里扔进去。有一段时间,我们二个几乎每天晚上喝酒,吃肉。老乡来了就一起吃,他们尝过以后发现猪头肉,猪耳朵,脚爪子,蹄膀比猪肉还好吃。他们说上海人会吃,从此以后老乡也吃猪头,猪腿了。 我们自己还学会了磨豆腐,做豆浆。东北大豆有的是,马料都有炒黄豆。只要自己做,豆浆随便喝,豆腐随便吃。我们队里一个老乡,等生产队把大田里的豆子收割完后,去捡拉在地里路边的豆荚,回家打场,一个秋天,光捡来的大豆就打了八麻袋,上千斤豆子——全是正宗的东北大豆。为此,大队还准备开批判会把他作为一个典型,批判他挖社会主义墙脚,后来被老娘们吵吵一通,才不了了之。不检白不检,扔在地里也瞎了。队长书记为此也征求我们下放干部的意见,我们就顺势推给老娘们,说她们吵吵你批判会怎么开?最后算是没有开批判会。当时谁敢戴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大帽子。 下放生活真的丰富多彩,我们当农民比老乡轻快。因为我们下放干部工资照发,种地又不要交公粮。老乡和知青劳动记工分,靠年终分红才有几个钱。我们队的收入低,一天的工分值只有两毛一分钱,等于一个月的收入只有六七元钱。累死累活,一年挣不到一百元。如此一想,我们该知足了,一切烦恼统统可以抛到脑后。 过了一年,公社好像又想起我了,通知我到公社去一次。我到公社去了才知道,上面要让我带一个连的上海青年到县里去参加修筑战备公路。 我们这代人就是听党的话,真的象革命歌曲里唱的:哪里需要,到那里去。公社叫我去修路,其实当时我也上面到底是谁,反正是组织决定,当然没有二话。到公社领受任务后,我就带了几个青年骨干,作为先遣队就先出发,为我连后续的一百来个知识青年队伍上山打前站。 到了山上,修路指挥部划定了我连负责修筑的路段。那是一条穿越小兴安岭的盘山公路,两边是林子,中间一条土路。我们要按当时的四级公路的标准,修筑一条两车通行的沙石路。 任务明确以后,我就到现场观察地形,先要找水源,准备安营扎寨,以便安顿后续大部队的吃住。周围荒山一片,我找到一条小溪,水流清彻见底,喝一口,冰凉可口,水质不错。就这儿了,环顾四周,不远处正好有一块还算比较平坦的荒地,还就在我们负责的工段边上,是块安营扎寨好地方。 我把先遣队的几个小青年叫来,发给一人一把斧子,让他们上山砍桦树,去枝,把树干堆在一起,回来支帐篷,搭铺。当晚,帐篷就拉上了油布,铺也是桦树干和树枝搭的,铺上干草,我躺下试试,还可以。就招呼小青年打开被褥,啃干粮,睡觉。可没想到,一个多星期后,铺下的草长高了,有几根蒿子顶到小青年被窝缝里来了。我只好钻到铺下,把蒿子连根拔了。 第二天一早,我到四周找了几块比较方正的石块,搭了个灶,放上铁锅,还行。我再挑了两个空水桶,到小溪打了一挑水,回来已经有个小青年起“床”了。我叫他洗脸刷牙,去烧火。等大伙儿起床时,水已经开了。我叫炊事员准备面板,和面,做饭,争取当天开伙。 只一天,我们先遣队就把大部队的吃住后勤解决了。队伍上来,我们就可以干了。 修路开始了。 这条路还算是条路——自然的路,至少不要开山辟路。平时勉强可以通车,汽车,马车可以走,就是chūn天化雪时麻烦,经常会翻浆泫车,路面坑坑洼洼的。冬天大雪封山,走爬犁倒挺滑溜,可危险。 我按指挥部的要求,先到路边划了路宽,树了标杆。原来的路大部分不够宽,要填石筑路基。指挥部已经把石料堆在路边,三五十米一堆。 我带着青年,一人发一把石锤,等马车把石块卸下以后,抡起石锤就砸。我砸石头的水平还可以,砸石块跟劈板子差不多,只要看准石板、石块的纹路,顺势一锤下去石块就开了。我越干越欢,不多会儿,歇口气的时候,发现手掌心起了水泡。没事,拿箭指甲的指甲钳,剪破水泡再干。到中午休息,吃饭时再一看,早上的水泡没了,可这水泡外面又有了新的水泡。乘休息时,把这第二层水泡挑破,挤干,一会儿又没事儿了。下午再干,到收工时,掌心又出了第三层水泡。一天之内,手掌心干出三层水泡,这在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过也没事,挑破就好了。 头几天,我连进度不错。可三天后,小青年的热劲过去了。出工不出力,磨洋工,请病假,闹工伤......花样越来越多。我看不行,自己带头蛮干不是办法。我就到工地上实地度量,把路宽,边沟,路基,和我连承担的路段的工程总量算了一下,只要一人一天干三米就行。 第二天,我就宣布:一人一天三米任务,要保质保量。谁干完了,让我验收。现场验收通过,就算一天任务完成,可以回去休息。 小青年反应很快,马上有人就问:“到县城去行吗?” 我说:“前提是保质保量完成任务,到县城去不去我不管。但去了不许闯祸,不许留夜,回来吃晚饭。” 东北初夏,天亮得早。夏至,早晨四点钟天就亮了。 从我宣布完成任务可以休息的消息以后,第二天一早,还没到上工时间,太阳已经升上来了。我一个人,先到工地去转转。刚到工地,就有一个小青年光着膀子,满头是汗,拉我去验收。我一看,还有二个小青年光着膀子在修边沟。我想,这俩小子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我先到这个小青年干的一段去看看,看来看去,干得漂亮,超额,整齐,结实。我认帐,验收合格。小青年一下跳起来欢呼:“哈,我可以看电影去了!”原来这小子要到城里看电影去。 不一会儿,那二个也干完了,让我验收,也一次通过。 没想到,这几个小子开工前就把一天的活干完了,而且质量很好,比平时盯屁股逼出来的活漂亮多了,根本无须返工补课。我问他们啥时干的?他们回答说,天一亮就来干了,还说起早干活凉快。我想这倒也是,四点钟天亮,干到七八点也有三四个小时了,差不多。我追问一句:“有没有作弊?”他们一下急眼了,要发誓。我说:“好好,相信你们,今天验收通过。” 这时,上工的哨子才吹起来。大伙儿出工时,这三个小青年已经换了一身整洁的衣服,嘴里还啃着馒头,在路旁,边吃早饭边等顺风车。一会儿,他们拦到一辆卡车,爬上车厢,热烈欢呼,高高兴兴上县城去了。 这一招真灵,后来我就省事多了,这真叫“多快好省”。 这事很快在知识青年中传开了,他们叫好,可领导上就难办了。参加修路其它连队反映到指挥部,指挥部有支持、反对和不管的几种不同意见。后来还专门派了技术员到我连工地,重点检查施工质量,没发现什么问题,指挥部就不干预了。至于其他连队怎么说、怎么干,我不管,也管不着。 小青年大白天到县城去玩,一时闹得县城里也沸沸扬扬,让我提心吊胆,怕出问题。我就对进城的口子收紧了点,一要请假,二要理由正当,三是不要乱说,不许惹祸,惹事生非者回来算账,以后取消进城资格。其它还有按时归队,不许喝酒等要求。小青年和我关系挺好,也为我们大家争气,总算没出大的问题。 对我的这种做法,已经有破坏之类的议论,我怕再引起路线之争。万一被上面再抓个典型,我可吃不了兜着走。总算还好,修路不过是临时任务,干完了,人就散了。没人来搞路线斗争,平安收兵,顺利完成任务,上上大吉。我的一颗心放下了,当时就是:“不做不错,多做多错”的环境,我再也不敢说“社会就是这样”之类的话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不说不错”,比“不做不错”更重要。 现在反过头来思考,其实这不就是承包吗?我在1972年上山修路时,不就悄悄地干了,当时还有点心虚或没把握的感觉。那时只有jīng神鼓励,没有物质刺激。我啥也没有,干完了就走,赢得了时间,大家都赢得了时间。我为工程赢得了时间(进度),小青年为自己赢得了时间,他可以去娱乐,会友,休息。要不,磨洋工,别说八小时出不了活,十八小时也白搭。出工不出力,磨洋工,混rì子,摆样子,谁能治?没治!只有当事人自己有数,爱咋的咋的。这就是自觉,要靠自觉xìng。自觉xìng哪儿来?是自发的,内在的动力驱动,一靠觉悟,二要jīng神。外力驱动不过是辅助药,最多也就是催化剂。这辅助的外力,无非是jīng神激励和物质刺激。可当时只讲jīng神,没有物质。我搞的时间激励,不知算jīng神还算物质?直到现在,我自己还没搞明白。 秋去冬来,大雁南飞。我也加入冬季猫冬探亲的候鸟行列。 回到上海,一天在家,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点明找我。尽管我并不认识,也没人说起此人,既然找我,我自然要接待。此人自我介绍是市六办专案组的,言谈中,他对我在公司被受审查的情况了如指掌。我相信,他真是上面来的。他的意思很明白,说公司对我办学习班是*嫡系——空四军在外贸局搞的典型。说我是受迫害的,要我放下包袱,积极参加批林整风运动,约我次rì到市府六办见面。 第二天我应约到市府六办,他们传达了领导对我的问题的批示和意见,想当面听听我的意见。我听了不知所以,只听不说。要说意见,我就要一个组织结论。他们说,他们就是根据领导指示,代表组织与我谈话。其实,我指公司有个正式的组织结论,但我又不好说六办不是代表组织。 正好,与我一起插队的老姚和小王,都是上海财贸办出去的。我把六办来人和去六办的情况跟他们说了,小王说他去问问。小王了解的情况是,随着空四军王维国垮台,空四军派驻外贸局的军代表已被押回部队审查,我的问题市财办很重视,所以派专案组长来看你,想听听你的意见和要求。经小王这么一说,我心里有底了。 到了公司,一切依旧。组织组长换了个人,对我好像不认识似的,可我认识他。革委会还是老样子,就军代表回部队了。王主任就跟我说了一句:“回来了?”就说他要去开会,完了。我看无趣,也没戏,心里凉了半截。算了,回去吧。 其实,*事发以后,上海外贸系统,特别是我公司等于发生了一次不小的地震。 上海外贸的地位,当时除了běi jīng总公司统管zhōng yāng商品出口和zhèng fǔ间协定贸易外,出口成交主要就是上海口岸。我公司当时是全国外贸出口的大户,系统内的老大哥,也是上海各外贸公司中出口额第一的头牌公司。这样的地位,自然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历次运动,上海外贸的权力争斗(路线斗争)总离不开我公司,正反典型都出在我公司。上海外贸走资派的典型,出自我公司。公司革委会王主任是四届人大代表。就我所知,先后当选全国人大代表,出自我公司(包括已调离我公司)的就有四位,其它各级候补委员之类的,我也搞不清楚有几位。反正,公司出典型,我不幸成了一个反面的典型。 这次回沪探亲,其实我已经知道了底细,公司里却还在装糊涂,一直拖延回避。直到现在,虽然大家都知道我的(学习班)问题解决了,可公司组织上从未明确给我一个结论或结论xìng意见,至今也没有正式平反过。有关部门有关领导只是含糊其辞地说已经解决了,到底是什么已经解决了我也搞不明白,似乎是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不去管它,我也管不着,我只能管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去种田。 回到生产队,大队支部书记要我写一份入党报告。我说,自己没有资格。大队支部书记是当地老乡,他说服不了我。事后,他让支部副书记,我们一起插队的下放干部来老祝,老胡来做我的做工作。老胡问我为什么不写入党报告,我说不够资格。我把公司审查办学习班的是说了,公司党委书记说过,我没资格考虑入党问题,我要考虑的是好好劳动,认真改造的问题。其实我是借此推托,在我内心是把**看得很神圣,确实觉得高不可攀,我是不够条件。 二人各找我谈了一次,没结果。后来,老胡就胡搅蛮缠似的说他帮我写,只要我自己签个字。我被他搞得很尴尬,说你以为我不会写?拖了两天,他天天催,搞得我也不好意思,毕竟两人睡在一个炕上。于是,就写了一张入党报告交给他。过了一天,他代表支部(他也是支部委员,副书记)通知我:支部大会一致通过,我是党员了。此后,支部活动都通知我参加。 直到现在,我自己一直承认自己是给他们拉进党内的,我自己入党并没有宣过誓,农村生产队当时没条件,也没这个仪式。倒是后来自己当了支部书记,带着新党员宣过誓。可我入不入党,自己一直以一个正直的人的标准要求自己的。 入党不久,我们的插队生涯也告一段落。上海市终于决定落实政策,安排我们这批插队干部,为我们定了三个去向:老弱病残回上海,其它人,一部分支援小三线(莱芜,大屯,铜陵,梅山等矿),还有的就地转入上山下乡学习慰问团。 我是小青年,够不上老弱病残,也轮不上支援三线,于是我就被转入上海市赴黑龙江上山下乡学习慰问团,编入嫩江分团,任分团调查组成员兼驻兵团五师师部的双山组副组长。 慰问团总团驻哈尔滨,第一次集合就到哈尔滨。时任黑龙江省革委会主任的潘复生招待宴请,摆了十几桌酒席。大家入座后,等了许久也不开席。一会儿,服务员们慌忙地跑出来,到每个桌前,把桌上预先放好的酒瓶,酒杯,统统都拿走,撤了。大家正莫名其妙之时,突然有人宣布:“开饭。”你看我,我看你,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工作人员的招呼下,大家闷头吃饭。不一会儿,大家都吃好了,看看桌上丰盛的菜肴基本上没动,最多也就吃了三分之一。这顿饭吃的,大家胸闷。 回到招待所,有人就睡闷头觉。后来,他们解释说,陈永贵突然来了,就在我们餐厅隔壁。潘复生陪他用餐,谁知道陈永贵拿了二个馒头就走了。这下把省领导吓的,赶快让服务员把酒统统撤了。原来这么回事,大家算明白了。陈永贵是政治局委员,他这么一弄,谁敢大吃大喝?可我们这顿饭吃的,看来酒有酒的功能。没酒,就没有气氛。吃饭也没味道,这么好的菜肴只吃这么点儿,瞎了大半,多可惜。 我们上海上山下乡学习慰问团的工作,主要是慰问上海知识青年,总结经验,发扬先进,调查问题,提出建议。我们嫩江分团负责嫩江地区所属县市的上海插队知青,和黑龙江建设兵团五师所辖各团的知青(包括各地知青)工作。分团团部在齐齐哈尔,调查组有事,我就在团部,写写材料、报告,看看大参考。当时别说大参考,小参考(参考消息)也是内部刊物。大参考属高干内参,师以上单位师级以上高干才有资格看。我们分团,黑龙江省大概安师级单位对待的。平时,我就到双山五师师部,有任务就下去,下基层,跑连队。良种场,养殖场,马场,鹿场等都去过,主要是总结先进,也参与调查一些重大案件。 在连队,我们也和知识青年一起劳动。回顾起来,有些事终身难忘。我曾经一顿吃过二斤四两包子,如今自己想来都觉得不可理解。 那是一次在连队铲地,东北平原辽阔无边,一眼望不到头。铲地,与南方的除草差不多。众人横排一行,从地头出发,一人一陇往前铲。半小时后,横排的队伍就明显拉开了前后距离。铲得快的遥遥领先,拉在后面的人只见前面的人越离越远,人影越来越小,直到人影也看不见,从地平线上消失了。按地理常识判断,平地目标从地平线消失,就有八里的距离。看来这一条陇,至少有十里八里长。 rì当正午,我铲了半天,一条陇还没铲到头。前面先铲到头的小青年,返头往回铲,来帮我们后边的做接应。等接应我与过来接应的青年会合,再回头往后一看,我后边还有不少人没上来,看来我还不算最慢的。前帮后,快帮慢,总算大家会聚到那边的地头。大家累坏了,喝口水,躺在地头歇息。 很快,炊事班送饭来了。大家早都饿坏了,一看今天午饭吃包子,小青年一哄而上抢包子。我也去拿了五个包子,一口气就吃完了,觉得还没饱。一问,还有,再去拿五个,又吃完了,好像饱了。可这罗卜丝馅的包子太好吃了,平时光吃白面馒头,今天有包子当然要吃个够。我看还有,又去拿了五个。其实,十个包子吃下去时,肚子已经吃饱了,可嘴还馋,又吃了二个,吃不动了,肚子胀得慌。看着还有三个包子,我吃不下了,就给别的青年消灭了。 吃饱了,我去付饭票。一算账,包子二两一个,十五个包子,三斤。哇,我一顿吃了十二个包子,二斤四两!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一顿午饭吃二斤四两,这是我个人一顿饭量的最高纪录,如今想来不可想象。与周边小青年一打听,女青年也至少吃五个包子,吃十个的也有。看来,饿狼之谓,所言不虚。幸好东北农村吃饭不限量,比城里吃商品粮好。平时食堂里的白面馒头四两一个,一顿饭一二个馒头很正常。那时,我们上海人下馆子吃饺子,要几两饺子还被人笑话。当地当时以斤计量,半斤是起码的最小计量单位,你要二两三两不被人笑话,白眼?上馆子吃大馃子,上海人叫油条,一般吃一二根油条,加些稀饭、豆浆什么的。可我们对服务员说要二根油条都觉得开不了口,因为馆子里油条也是论斤卖,至少半斤。所以,我们看着当地人在街上一抓一把地吃油条,觉得新鲜。如今大概不会了。 兵团里老职工能人不少,有一次团里招待,席上有道普通的炒土豆丝,我怎么看都象细粉丝,象我们上海人眼中的细粉。团长说是土豆丝,我不信。可吃一口,确实是土豆丝的味道。这土豆丝切得又细又匀,跟细粉丝一样,可见刀功不一般。团长说,这厨师原来是zhōng yāng首长的私人厨师。 在兵团,我发现凡是参谋长酒量都厉害。我喝酒的酒量不大,可酒风和技巧还可以。我按总理规定的外事纪律掌握,在酒席上一般以自己酒量的三分之一来应付,基本上可以对付。可东北人喝酒豪爽,在生产队时老乡就一个酒盅轮着转,论到谁,一口干。酒盅继续往下传,桌上没有一个打退票的。在兵团,酒杯不能轻易举,举杯就要碰杯,碰杯就得干。 一次,军民联欢。一位副参谋长自以为酒量过人,他能喝一斤半白酒没事,二斤也喝过。这次,他在自己桌上已经喝了一斤多,来劲了。举杯到另一桌敬酒,碰到一位县妇联主任,参谋长要她干杯。这位妇联主任不是好惹的,她要了二个喝水用的玻璃杯,把酒洒满,与参谋长一人一杯。这位参谋长二话不说,一口喝光,再洒满,看着这位妇联主任。她也爽快,干了。二人连干三杯,参谋长站不住了。第二天,听说他嘴歪了,酒jīng中毒,这闹的! 在逊克时还听说,在庆祝鄂论chūn定居十周年的庆典上,鄂伦chūn屯一席酒喝了七天七夜。我不相信,他们说真的。怎么喝法呢?就是酒席不散,谁喝醉了,就上炕睡觉,别人继续喝。这边喝酒,那边睡觉。睡醒了喝,喝醉了睡,一直闹了七天七宵。可见酒的厉害,酒的利害。酒有酒的功能,无酒不成席,酒可助xìng,过则败兴,乱xing,伤身。喝酒要有酒量,酒德,酒风。我佩服周总理这三位一体的功夫,他酒量大,酒德好,酒风高,真是我们的好榜样。 铲地结束,到萨尔图去整理材料。萨尔图就是大庆油田的基地,当时还是一个小乡村,一条土路,二边土坯房。路边不远处有个大土坑,据说就是王进喜跳下去堵漏的泥坑。 在我的记忆中,萨尔图就是一个漫天灰沙的土屯子,当时各方面的条件还比不上土地黑黝黝的北大荒。唯一令人难忘的特征就是晚上到处点“天灯”,黑夜里远处连成一线,远比城里的路灯壮观,那是油井燃烧的与油伴生的天然气,白白烧掉,火头整天不息,白天不明显,晚上照“天灯”。油井里冒出来的天然气不烧不行,否则污染空气,还有危险。rì夜烧得屯子里外一片黑,人睡一夜觉后,早晨起来,你会发现鼻孔黑,鼻涕也是黑的。屯子里到处是坑,chūn天化雪积水后就变成泥潭,泥潭上面一层黑油。老乡家的猪大都是放养的,猪不怕脏,泥潭里滚过以后,粘了一身黑油。所以,在萨尔图看不到白毛猪,白毛也滚黑了。 如今,恐怕再也见不到这种场景了。 七 视死如归 - 伤残的历程 - 独行者1947 () 好汉不提当年勇,想想如今,我连当年十分之一的水平都没有。 为了宽我的心,减少我的jīng神和**上的痛苦,一帮办公室的老同事有意陪我聚一聚。他们相约:特地为我组织一次老友聚会,让我散散心,以图重温我们过去共事的欢乐时光,恢复我的信心。小沈作为组织者,专门打电话来征求我的意见。相约而来的是我原来所在的办公室的老同事,老朋友和小朋友。 我已经调离办公室多年了,这帮老朋友小朋友们还没有忘记我,这给我一个很大的jīng神安慰。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每当我调离一个部门的时候,我不要他们开欢送会。欢送欢送,欢欢喜喜地送,结果还是别。我有一个信条:当你调离的时候,下边的老百姓一致拍手欢送,甚至背后拍手称快的时候,说明你失败了,工作没做好,不受群众欢迎,拍手欢送。如果大家象送瘟神一样地送你走,那就完了,说明你彻底失败了。我先后当过三个部门的负责人,其他兼职不算。令我感到欣慰的是,每当我调离的时候,下属都从心底里不希望我离开。哪怕在*中二次被冲击审查的时候,即使我被撤职靠边,群众心里有杆秤,同情和抱不平者居多,幸灾乐祸者寥寥无几。尽管那时高压下人们内心不敢表露,但对我被撤职,似乎还没有群众拍手称快的记忆。 离别多年的老同事相邀,而且是自发的私人聚会,我领情了。就内心而言,我真想和大家一起聚一聚,享受一下过去快乐的时光。可如今我有心无力,接到小沈的电话邀约,我百感交集,在电话中我对她直言,谢谢大家,我的身体状况实在难以承受。为了说服我,小沈特地点明时间地点由我定,他们派车来接我,哪怕到我家来也行。她还再三强调活动什么形式都不搞,纯粹是大家聚一聚,吃喝聊天,解解闷,散散心。电话里,她一定要我答应。 我说:“我现在坐也坐不了多久,吃也不行。”再三解释也不行,我随口说了一句:“你知道我现在怎么吃饭的吗?”她不解,我就如实告诉她:“我现在吃饭是吞下去的,连面条都嚼不断,嘴里嚼了半天,吐出了一看面条还是一条一条的......”我话还没有说完,电话中传来她的抽泣声。一阵阵越来越紧的抽泣声,触及到我受伤的泪腺神经,止不住泪水溢出,也跟着泣不成声。 这一下不得了,电话中传来她的嚎啕哭声。不好,我闯祸了。我意识到自己不对,尽量克制自己,反过来劝她不要哭。此时,电话中彼此均已泣不成声。我让她把电话挂了。 不一会儿,电话铃声又响。这次是办公室的老同事老罗来问,刚才是怎么回事?他被小沈一哭,慌得莫名其妙。我连说我的不是,请这位年逾七旬的老前辈帮我劝劝小沈,都怪我不好,说话没留意。老罗实我公司老一辈的老外销,大家尊称他“罗老”,退休后公司续聘,做我的助手——管家。我请他干旋一下,等我身体状况有所好转时,我再请他们到我家来一聚,以了此情结。 对于今后,我无法回避。不想是不现实的,我不敢想不等于不想。可越是不敢想,反倒越想越多。 如今,人已如此,到此地步,废人一个,连生活都不能自理,还谈何工作,谈何事业?我已经没有发言权、自主权了。可我毕竟还只有四十来岁,正值事业中天之际,就落得如此下场。心不甘,却无奈。 老婆见我整rì心事重重,闷闷不乐,总要来开导我,劝慰我,说什么“会好的”之类的空话,屁话。我知道她为了让我宽心,安心养伤。可她说多了,我就烦了。说得越多,我就越烦。会好的?屁话,不死就算好了。康复?不可能,我心里有数,不坏就算好的。今年二十,明年十八?这种屁话,只有回到娘肚子里的胎儿才信。我要求不高,只希望能达到生活自理,不要成为家庭负担就可以了。以后若能工作,经济上也能自理则上上大吉,此生有望。其他一切统统可以置于脑后,非我力所能及的,不予考虑。我已经没有本事,没有必要去瞎cāo心了。 当务之急,第一步活下来了,没死就活着。既然活着,就有第二步,怎么活? 如今我成了半爿人,整个身体左半边基本完好无损,可右半身从头到脚伤痕累累:右眼看不见,牙齿合不拢,胸腹,手脚多处粉碎xìng骨折,右手握不成拳头,右腿不能行走......生活也不能自理,活着真是活受罪。特别是神经系统的损伤,看不见摸不着,却使我痛苦异常。特别是我脑子还会思考,会想问题,越想问题越多。自己如今这副样子,继续工作是没指望了,单位领导在大会上宣布我是因公负伤,上下左右对我也都不错。饭碗不愁,级别待遇也无需我自己cāo心,可我们这种人不会享福,不肯吃闲饭。 我只有一个女儿,在读初中,尚未成年。她的生活道路还没有启程,理应得到父母的照应和庇护。作为父亲,我的基本责任还没有完成。可如今我已落得如此地步,身心俱摧,且康复无望。看来得靠拐杖渡过后半身了。今后自己生活能否自理还大有问题。自己也照顾不了自己,还谈何其他?我非但无力照顾自己的女儿,还会成为她的包袱,一背几十年的终生包袱,太沉重了。我怎么能让尚未成年的独生女儿,背着这么沉重的包袱去应对社会的挑战呢? 想到这里,我真的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早生多生几个孩子呢?人到晚年,遇到难处,才想到多子多福。解放初,又打仗(抗美援朝)又建设,说人多好办事,一度提倡光荣妈妈,鼓励多生多育。结果造chéng rén口爆炸,此后,社会就出现入托难,就学难,就业难,交通难,住房难......一茬一茬难下去,一直要到养老难,送终难。我还不到五十,还不够晚年的资格,可我越想越复杂,越想问题越多。 历史真会嘲弄人。当年光荣妈妈的光荣产物——他们的子女,婚后限养一胎,社会又造就了独生子女的一代。父母一代和儿女一代的生育政策截然相反,两个极端。上一代的“功绩”——多子女,由下一代——只生一个来偿还,天公有眼,父债子还。隔代还债,古以有之。 我自己还不算是光荣妈妈的一代,可我晚婚晚育,三十成婚在当时算晚的了,属恋爱婚姻的“老大难”一档。晚婚自然晚育,女儿出生时还没有推行独生子女政策,生二胎也可以。当时尽管社会上还没有强制推行独生子女政策,可党内已经提倡只生一个好,我那时尽管靠边,可毕竟还算是党员,还是自觉地响应党的号召,只生一个,生男生女都一样。 可现在我未老先残,一个女儿怎么办?她虽然渡过了入托难,上学难二关,可升学,就业......一系列大关还在后边,面临社会,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她的学业,我不用cāo心。我从小就培养她的自立jīng神,读书靠自己。从女儿入学开始,我就按我的路子,基本不管,旁观为主,放任自流,必要干预,启发自动,顺势引导。为此,我和她妈还闹过多次。比如,她刚入学时,回家做作业,挺自觉,也认真。她妈有空就陪伴在侧,一道一道题目看她做,一旦有错当即指正,还帮她擦橡皮,在一旁看着,督促让她立即改正。这样的作业自然挺漂亮,拿回来全是勾(表示对的),孩子也挺高兴,学习也有积极xìng,自觉xìng。可我认为长此以往不是好办法,会助长孩子的依赖xìng。大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即使错了也有道理:是你们这么说的——错不在她。我看老婆这套包办代替的教育方法有问题,就对她说:“读书是孩子读书,还是你读书?孩子的作业,让她自己去做。”我不要老婆检查孩子的作业了,我自己来检查。 此后,孩子做完作业,习惯地交给大人检查。一般都是一次通过,有时有错,我就让孩子自己检查一遍。她检查后发现错误,就自己改正。有一次,她检查了二遍,可还有一处错误没有找出来,我特地让她再检查一遍。她还是没有发现错误,我连问二遍:“都检查过了?”她自信满满地说:“都检查过了。”既然如此,我就故意放她一码,让她过关。第二天,她放学回家。一到家,她踢开房门就摔书包,大发脾气直嚷嚷:“世界上没有这么龊矻的爸爸的!”她委屈极了,简直狠得咬牙切齿。原来,作业交上去后吃了一个大叉(错)。小孩子的作业还从来没有吃过叉,这是她第一次尝到叉的味道,而且经过我的检查后再交上去的。她狠死了爸爸,明知错了却不告诉她,不是故意让她错吗!我问她:“读书是你的事,还是我的事?”从此以后,她就知道读书是她自己的事,我再也不必为她读书cāo心了。此前,在她幼时,凡遇她任xìng蛮不讲理而哭闹的时候,我就任她去哭,而且不许任何人去护她,等她哭累了,最后她自己也明白了,说:“哭是没有用的。”孩子都是很聪敏的,就看大人怎么引导。我的孩子自小我就培养她自知、自立和自理能力,三岁就进全托幼儿园全托,当时(八十年代初)全托的孩子是很少的,而且她外婆刚退休回家,很想自己带孩子,正因为外婆太喜欢这孩子了,我怕她把孩子惯坏了,才下决心故意把孩子送全托班。为此,她外婆也曾与我也争吵哭闹过一番,我争取到了老婆的支持,才算成功。孩子进幼儿园的第一天就没有哭闹,至少没有当我的面哭过。据老师反映,她在幼儿园的一贯表现也都不错。 这次我受伤,她妈到深圳在医院里就告诉我女儿初中直升高中的好消息,可惜当时我的脑子还是稀里糊涂的,人还没有苏醒过来呢。其实,当时我还有一点社会关系可以帮忙的。为了孩子,走走关系,打个招呼也不难,包括女儿就读的育才中学。可我一概回避,没开口。一没必要,二不想害人。主要是不想害女儿,以免在她成长的道路上制造误区,让她坐享其成,学会依赖,以后偷懒。我希望她自己的路自己走。女儿也确实不负我望,她读书的成绩一贯稳定,用我的说法叫老八路,即成绩稳定在八十分以上,最差也不会低于八十分。而且不论题目难易,总能保持中上水平。她读书的成绩一贯稳定,从不冒尖,很少得第一名。又从不拉后,跌出班级年级的排名前列。这是我的理想目标,不求第一,只求可靠。现在她自己直升高中,虽然令我宽慰,可她毕竟还未成年,她的人生之路还没有起步,作为父亲的我还没有尽到基本的职责就躺倒了,这岂能让我甘心?我越想问题越多。 上学靠她自己,工作也靠她自己,婚姻也靠她自己,这些都不用我cāo心。我明白,对这些事情,大人cāo心也是瞎起劲,白cāo心。孩子大了,自己自有主见,大人说了不算。除非她来问我,或征求我的意见,我才帮她参谋参谋。 我担心的是她成家以后的rì子怎么过,对他们这代人的家庭关,我不敢想象。他们是独生子女的一代,不是龙就是凤,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从小得宠,娇惯成xìng,谁都不是好惹的。你是龙,我是凤,都是宝贝,谁怕谁?在我看来,龙凤世界真是挺可怕的。 试想他们这一代,在城里基本上都是独生子女。一个独养女儿,找一个独养儿子,结为一对小夫妻。二人世界挺好,诗情画意......且慢,这时他们这代人的父母辈还都活着呢。一算细帐,不得了。一对小夫妻,生养一/二个孩子,上有父母公婆(或爹妈岳父母)。三代同堂,少说也有七口。四世同堂,还要加上父母公婆的父母公婆......一对小夫妻在外面对竞争社会的剧烈竞争,回家对内还要照看二代老人(满打满算将有4+8=12位老人),一/二代子孙。别说照顾不过来,连看望都看望不过来。可怕,真的可怕。这代小夫妻要赡养几口老小,我也算不过来,也不敢算。如果再加上一个我这个还不算老的伤残老子,真够我女儿背一辈子包袱了。想到这里,我不敢再往下想了,我只有一条路——我不能成为家庭和社会的包袱。 我再一次视死如归。人生对我来说,也算快虚度半百了。历代帝王山呼万岁,享年不到半百的也不少,何况还有许多不到三四十岁驾崩的万岁爷。如此一想,我的心也平了。死人的事天天都在发生,问题是轮到谁而已,反正谁都会论上,一个人生下来开始就意味着将来的死,只是时间的早晚和死的方式。这是谁都无法回避的自然规律,我觉得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痛苦,**和jīng神的痛苦才是最可怕的。人活着受折磨太难受了,活受罪才真叫痛苦,生不如死。我被打劫、被击倒后抛出车外,躺倒在地,自己当时毫无知觉,并没有痛苦可言。也许在别人看来,我六窍出血的模样挺可怕,以为我一定很痛苦,可我当时毫无一丝痛苦的记忆。如果当时我就这么死了,不就毫无知觉地死了吗?多痛快!可我没死,如今又活过来了,开始体验到痛苦,切身遭受的**和jīng神的折磨,使我痛苦不堪。如此看来,我想暴毙并不可怕,也许未必就是不得好死。突然死亡,倒也痛快,当事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完了,还来不及感受痛苦,因此也就没有痛苦可言。 由于这次意外被劫,事发突然,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如今既然准备自行了断,就一定要做好准备,以便安心而去,不留任何不良的后遗症。 料理后事,成了我最大的心病,否则我会死不瞑目的。家事公事没完没了,人活着就得面对这一切。人死了,一切就了。所谓死了,死了就了。反正人总是要死的,活一百岁最后也是死路一条。人死了,事就了,一了百了。我死后,公事不要我cāo心,单位里不少我一个,我死了无所谓,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遗留问题要交代的,自己心安理得,问心无愧。单位里死一个人算什么,开一个追悼会就完了,追悼会开过就过去了。倒是家里,我死了以后,老婆倒霉,家事全靠她了,难是肯定难的。人死了,家属倒霉,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会淡化,会过去的。我相信,她们会挺过去,没有我的家庭生活,他们早晚还是会适应的。一句话,死了一个人,地球照样转。 现在我活着很累,**和jīng神上都很痛苦:担心自己成为废人以后给家庭和社会带来的后果,担心自己成为家庭和社会的包袱。我决心不做任何人的包袱,不做家庭的包袱,不做社会的包袱。我无力,心已死。及早解脱,才是我最好的出路。 经过几天的思想折磨,我终于想穿了,超脱了。 首先,自己放下了思想包袱,无所谓了。方向已明,我就暗暗地开始选择自己力所能及的最佳方案,以求对自己,对家庭,对亲人,对社会都有一个合理的交代,千万不可留有任何不良后果,不留任何后遗症。 此时我的心境平静下来了:我不是想怎么活,而是想怎么死。思来想去,我所能办到的唯一可行而有效的方案就是自己跳楼。我家住高层大楼十八楼,卧室连着内阳台,阳台墙高与窗台差不多,我估量一下约有一米多一点,最多也不会超过一米二。我现在可以在室内活动,每天都要到南面阳台上去锻炼,就以我眼下的水平,趴上阳台翻出去,自己还是有把握,能办到的。 从上望下看,楼下直通到底层天井,除了间隔几层有几个凉衣架外别无其他任何阻挡物,一下到底没问题,十八楼下去可以确保一了百了,不会不死不活的,而且就几秒钟的瞬间就完了,还来不及反应,不会有痛苦的。 大主意已定,我悄悄地开始盘算,选择最佳时机,以图取得最佳效果,包括对个人要干脆利索,确保一次成功,不要不死不活。对邻居(主要是楼下十七户人家)影响不大,最多也就影响下面三四户人家的晾衣架中的一二个,以及底楼的天井、草地和围墙,行人是不会走到小区围墙里来的,不必忧虑。主要考虑的是对家庭不好交待,但没办法,只求缓和一些,选个相对合适的时机,尽可能制造一个意外坠楼的假象,再让家人倒霉一次,又遇上一次意外事故...... 想到这里问题来了,要不要留遗书?本想留几句,主要是解释一下动机:自己不想成为家庭和社会的包袱,以减轻老婆和女儿rì后的负担,让她们想开些。可是只要留下只字片语,就等于宣告自杀。一旦被定为自杀,问题就复杂了,个人问题会演变为社会问题,何况社会上就有一些人惯于倒推思维,说不定有人还会扣帽子,比如说自杀就意味着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由此而推导出这个人有问题,而且很可能是大问题,要不为什么会自杀?这种可能xìng,我不得不防,这使我想起了*期间的一段莫名其妙的经历。 一九六九年秋末冬初,我已经被“光荣批准”四个面向、下放插队黑龙江,列入第二批出发的行列。出发前,我们这个小组被派到闸北区北站街道知青办协助工作。所以,这段期间,我们主要就在闸北区活动,经常要下学校里弄去。一次,我们经过天目路被堵,行走不得,一问才知遇上临时交通管制,原来是全市xìng的公审大会结束,一批被判死刑的死刑犯被押上大卡车游街示众、押赴刑场去执行枪决。车队浩浩荡荡,摩托车队开路,宣传广播车高音喇叭震耳,押解犯人的大卡车有十几辆,还有吉普和小车穿插往返......路人行走不得,就挤在路边看热闹,我也跻身于其中。 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的“枪毙鬼”的模样可想而知,一个个五花大绑,胸前挂着被打这大红叉的牌子,两边还有壮汉背手、揪发、昂面示众,其脸sè没有一个好看的。我看到其中一个嘴角挂着一条长长粘连的血丝,随风飘溢,只觉得一阵恶心,不由得晕倒在地。 待我苏醒过来,我已经躺在附近的妇产科医院急诊室的长椅上。原来是与我同行的人见我晕倒就急匆匆地把我送到路边上的一家医院,他们也不知道这是妇产科医院。我躺在在急诊间的长椅上躺了,医生说我是脑贫血,让我喝了一杯红糖水,躺一会儿就好了。此事很快传到我公司去了,说我进过妇产科医院,被单位一些老同事们传为笑谈,仅此倒也罢了,笑料可以一笑了之,不必当真。可谁料还真有人把此事当真,而且还是非常认真、非常严肃的,怀疑我是否与这批被公审的对象有什么瓜葛?真是天晓得! 我自己对此毫无知觉,自己根本不知道也不认识其中的任何人,只是有脑贫血的毛病,偏巧在这时发病晕倒,谁知道有人会大做文章。过了几年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个机密。一位当时接触过机要的造反派同事事后向我透露,当时工宣队为此进行了秘密的内查外调,查我与其中的犯人有什么瓜葛。此事也许和rì后军宣队认定我有重大现行嫌疑有关,怪不得半年后我到黑龙江的来信被军宣队抓“现行”(反革命)嫌疑,大做文章,等我隔年回来探亲就办专题学习办,被莫名其妙地审查半年,至今还不给个明确的结论,因为毕竟嫌疑是嫌疑,没有正当理由而又说不出口,不登大雅之堂,当然不可能给个什么明确的结论。 真是世事难料,不得不防。政治包袱背不起,老婆从年轻时就背上一个时代(天赐)的政治包袱,搞得一辈子不得翻身。政治嫌疑更可怕,帽子悬在空中,不知什么时候会砸下来,而且自己还被蒙在鼓里,不知所以,莫知莫觉,这比定xìng有结论的罪名更玄乎,更可怕。对自己而言,我自己反正一了百了,顾不上也无所谓了,可这个黑锅一旦背上,死后也不得安宁。我可不能给家人背黑锅,特别是不能给我未成年的女儿留下任何隐患。难啊,真是难。活也难,死也难。 遗言不留吧,后事还没有个交代,自己也于心不安,也许会死不瞑目。思来想去,料理后事才是当务之急。我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处理,并暗自实施而不露痕迹。 家中事务说简单很简单,因为我没有财产纠葛,一是我既没有什么个人财产,也没有外债往来,二是自己只有一个独生女儿,不存在遗产分割的麻烦。孩子和二位老人只有拜托老婆尽心了,我相信她会的,只是辛苦她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也只能发狠心——死人不管了。 最困难、也最使我烦心的是如何做好家属工作,既不能露出破绽,让她们察觉,又要让她们心理上有足够的准备,尽量减少她们的痛苦。这事难就难在不能挑明了说,我只能以委婉地以几种假设的可能去试探。 我先做老婆工作,趁她忙完家务,抽空陪我的时候,冷静地与她分析我的未来,列出今后的几种可能。先说好的,虚晃一枪,再用假设的口吻说,如果我不行了,为了孩子也要节哀,不要影响孩子心灵,要以身作则带好孩子,做好孩子的工作,乐观地面向未来,克服困难,迎接新生活。她不许我胡思乱想,要我安心养伤。我一本正经地说,自己当然希望能够康复,谁不想好?她信了。可我心里明白,对我而言,身体恢复以往的状况已经不可能了,能维持现状略有改善就上上大吉了。 同女儿怎么开口?我一直在默默地寻找机会,制造话题。 学校放暑假,女儿除了返校活动外,那儿也不去,整天在家帮妈妈陪伴照应我。为了让我好好休息,她连电视也不开,整rì看书,还不时过来看看我,问我有什么事情让她做。她会帮我弄午餐,下面条已经算是熟手了。我差不多每天中午都是喝药酒,吃面条,她也可以帮我弄。长此以往,我嘴上不说,心里内疚。以往放暑假,我总要抽空带她去游几次泳,调剂一下她的暑假生活。现在我非但不能陪她出去散三心,反而把她整rì拖在家中,还要帮我弄午饭。我说了多次,让她与同学、小朋友一起去玩玩,看电影,游泳都可以,说了多次,她最多也就和邻居家的同龄小朋友聊聊天,有时二个邻居家的小朋友也到我家来找她玩会儿。 我不能把自己的真实意图同她直接了当地明说,而必须不露声sè,采取潜移默化的手法,使她思想上有所准备,jīng神上增加抗压力,增强承受力。 我在轻松的气氛下,以老爸的口吻和家长的身份,对她的成长,如何认识社会,如何处理社会关系谈起,强调人生的道路必须靠自己,靠实践,靠努力去奋斗,不要轻信更不要依赖任何人,包括我,连老子也不一定靠得住。世界上没有救世主,全靠自己救自己。 我和女儿探讨人生,她也颇有兴趣讨论这个话题,我们谈得很融洽,很自然。我们甚至不用回避生死的议题,我说没有人会长生不老,老爸早晚会死的。她基本认同我的观点,不象她妈那么敏感。这样的谈话,她乐意,我也满意。 我相信我的女儿,自小我就培养她的自主自立。我可以夸张地说一句,生她是母,养育是父。 自我成年以后,我的体重一贯是基本稳定,很少波动,上下也就一/二斤的范围之内。 我一生中的第一次明显减磅是到黑龙江后的第一年,体重一下就掉了十来斤。 第二次减磅就是老婆坐月子,她生孩子,我体重降了。当爸爸也挺累的,我白天上班,回家除了平rì家务外,还要照顾老婆孩子,早上买菜买豆浆,晚上洗尿布,调nǎi粉给孩子喂nǎi。这孩子小时候有一个怪习惯,对母rǔ可有可无,她的断nǎi很简单,一天没吃母rǔ也没闹,不吃就不吃了,就这么就断nǎi了。她习惯于含着nǎi瓶睡觉,边睡边嘬能喝掉半瓶到一瓶nǎi。相反,在她醒着的时候就不肯好好喝,往往喝两口就肯不喝了。对她的这个习惯,她妈和外婆都没有办法。我发现入睡时能稀里糊涂地喝不少,于是晚上喂nǎi也成了我的专利,我能让孩子喝饱睡好。老婆月子做好了,我的体重骤降七八斤,与我女儿的体重查不多,难怪在公司上班时每天午休时常为我在沙发上留一席之位的老张同我开玩笑说,女儿不是我老婆生的,而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 第三次减磅就是被劫受伤,两个礼拜体重掉了十来斤肉。 我们父女闲聊人生,气氛轻松,内涵深刻。女儿似乎明白了人早晚总是会死的,也知道自己的道路自己走,同意我唱国际歌:从来就没有救世主,全靠自己救自己...... 正在我考虑后事,胡思乱想的时段,一个电话打乱了我的思绪。 电话是小姚从乡下打来的,自从我受伤躺倒以后,她就没有了方向,因为我到深圳时是单枪匹马,虽是公派外出却是独自闯荡,没有自己的公司,没有经费,,自负盈亏、dú lì核算,完全是个光杆司令,用不起人,只好自费用了一个个体小裁缝。小姚就是我在上海准备外派时由我老婆请到家里来做衣服的上门裁缝,结识后彼此印象不错,我到深圳就带她一起去,她作为在沪既没有户口又没有工作的无业人员自然乐意跟我走。可天有不测风云,我倒了,她也完了。 电话是她在家乡打来的,问我的近况,我老婆接的电话。她们说了一通后,老婆拿着话筒问我:“小姚的电话,接不接?” 我接过电话,说我看来不行了,本想让她继续自找出路、另谋生计。可她却也想到死,说她哭了几天,觉得没意思,准备上街卖老鼠药......这可把我吓了一跳。 我自己正在默默地考虑自己的后路,可她却准备要死,这给我一下猛击,使我产生了深深的犯罪感——我害了她。不行,她不能死。一旦她死了,我的心灵永世不得安宁。她不能死,连死的念头都是可怕的。她才二十几岁的青chūn年华,这个想法也不能想,我在电话里不由失声哭告她不能动这种脑筋,要她坚强,违心地说我会好的,简直是强颜欢笑,伤心哪! 我这个人欠不得人情,如果自己觉得欠了人家的人情,就心心挂念,人情不还就睡不好觉。 我现在还不能死,我要活下去。 八 自疗自救 - 伤残的历程 - 独行者1947 () 八喝酒吃药 我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我欠了人家人情,自己一走了之就太不负责任了,这会对人家造成一辈子的伤害。我不能这么干,我必须把自己的后事料理好再走。在深圳医院抢救时,小姚是第一个陪护在我身边的人。我知道所谓七窍出血的惨状,这次我除了左耳之外,其余六窍:右耳,双眼,鼻孔,嘴巴都是血。rì夜陪护在我身边的小姚至今对当时的惨状还心有余悸,头部伤口皮肉外翻,经手术清洗缝合包扎后,还是不断地渗血水,她一直不停地为我揩擦,还不时用棉花球轻轻的插入鼻孔,耳孔里去掏,把食指伸到我口中去抠血块,又是血又是痰,一拉一长条。她都感到恶心,想吐,可是还是不停地去抠,去掏,去擦,医生关照要不停地这么干。我不知道自己这次出了多少血,回家一个月,拿出从rì本带回来的血压器一测,血压表显示为40/70。自己平时的血压一直稳定在80/120水平,我怀疑这个血压器坏了,要老婆自己先量一下,她试下来血压器是正常的。如今血压这么低,我怎么没什么感觉呢?再称体重吧,反正家里也有磅秤。我支撑着站上去一称,指针在50公斤附近晃动。为求数据准确,我检查了磅秤,移动了位置,再用未伤的左腿摇摇晃晃地站立上去,结果连50公斤都不到了。唉,算了。大致100斤不到,自己知道就行。近三十年来,我正常情况下的体重一般维持在112-115斤左右,很少波动。只有到东北插队和女儿出生时因劳累过度,体重明显下降。这是我成年后第三次减重,住院二周,减重15斤,平均一天掉一斤肉。我本来就长得瘦小,全身也就百十斤肉,一天掉一斤,能有几天可维持啊!不行,我得吃,把身上的肉补回来。可是,能吃什么呢?喝汤,吃面,大肥肉,还有豆腐,喝酒喝茶。别的我嚼不烂,吃不了,也不想吃。家里有一大堆营养品,补品,都是来家探望的亲朋好友带来的。可我对这些东西,心理上有抵触。我讨厌这种东西,更不相信营养补品。这种东西,我一样也不吃,特别是“御医”说我淤血未消不能补,给了我一个响亮的回拒的理由。老婆也拿我没办法,只好慢慢悄悄地处理掉。陈教授离开时,给我留了足够的药,还特地为我配制了药酒,留下药酒的配方。他走了,我得靠自己:喝药,锻炼,争取自立。从起床,上厕所开始,到走路吃饭,我要先争取做到生活上自理。开始第一步是艰难的,自己起床,坐起来就不容易,胸口疼得厉害。最初几乎疼得要叫我老婆来帮忙,可是不行,靠人帮忙算自己的本事吗?老是依靠别人,谈何自力!我咬牙不啃声,自己慢慢地挪动身体,让腿部先下床,然后把屁股移到床沿,身体左侧,靠未伤的左半身承压,总算可以坐在床沿了。下一步,就是左腿支撑,右腋柱杖,自己站起来了。第一步成功的喜悦,难以言表,最重要的我看到了希望,燃起了我的信心。慢慢地,我可以自己穿衣,洗脸,刷牙,坐马桶......一步一步,我在进步。就像同事们说的,我一天一个样。我每天先在室内动动,感觉可以就到阳台活动活动,再慢慢地走出房间,到走廊里转几圈。有时,在房门口见到隔壁邻居家的宝宝学步走路,我心里又羡慕又痛苦,自己这个正当壮年旺盛的大人,如今连一个娃娃BB都不如,心酸呐!慢慢地,我有点把握了,就柱着柺杖乘电梯下楼,到小区绿地边活动,转圈,扩胸,拉韧带,做气功......此外,还有陈教授教我的健身保健功,我早晚坚持不断。除此以外,就是一天二顿喝酒,药喝完了喝药酒,药酒没了喝白酒。我不喝酒就腿瘸,早晨起床最明显,自己知道,起床后要在房间里转几圈,才不觉得瘸了,直到如今也是如此。如今,我一个人在家喝酒不会喝醉。我知道喝醉酒的味道,以前在单位里,因职务关系,作为办公室主任不仅要安排宴请或对外应酬,我还是老总的酒代表。有一次,我在海外工作会议上,因工作中受到委屈,心中郁闷,在午宴时连喝几杯茅台,一个人顾自喝闷酒,结果喝多了,也乘机发了一通酒疯,回到宾馆吐得人软腿软,吐无可吐。即便如此,老总非但没有怪我,反在中层干部会上,明确宣布我有“公醉”待遇。因为,我醉酒基本上都是因公务而醉。老总本人滴酒不沾,公务宴请,他就喝矿泉水,喝酒的任务自然就落到我的头上,我就成了他的酒代表。这酒代表这可不是好差事,他默许我一年“公醉”三次,可我自己掌握只能一年一次。醉酒伤身,我深有体会。自己酒量自己知道,年轻时在东北喝酒是一种生**验,在单位为应酬喝酒是任务,是折磨。我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喝酒的味道。那是到东北插队落户第一年的端午,东北叫“五月节”。端午节是当地仅次于chūn节的重大节rì,当地老乡那时一年就认二个节rì,一个是chūn节,还有一个就是端午节。每逢这二个节rì,生产队全体放假,其他如元旦,劳动节,甚至国庆节都不放假。“五月节”这天,生产队宣布不出工,大家放假,休息一天,过“五月节”。往年老乡过“五月节”要杀猪庆贺,一家杀猪全村分享。我们刚去的那年正是准备打战的形势,生产队除了放假外啥也没有。不出工,我们没事可干。因为我们一起下放的插兄被分到各个生产队,临近的革命大队就有外贸轻工的下放干部。放假一天,咱们也走走“亲戚”,去革命大队看看他们。说走就走,我们从山梁子走,抄近路,来到了革命大队串门。他们队里的一帮插兄也休息没事可干,躺在炕上正无聊。我们一到,那高兴的劲儿,一帮老家伙简直象小孩一样,高兴极了。“朋友来了有好酒”,在革命大队插队的“老SD”来劲了,不等我们坐下就嚷嚷:“我到小卖部去。”过了一阵,他手里拿了二瓶白酒,往炕上一放,急匆匆又往外跑。这次他出去了老半天,回来两手空空,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往炕上一躺:“我从村头跑到村尾,家家户户都去了,想搞二个鸡蛋都没有。啥都没有。老乡说不是要打仗吗,去年大家把能搬的搬了,能吃的都吃了,连小猪小鸡都宰了,随时准备撤退上山,还有什么?”想想也是,一冬才熬过去,连土豆白菜都没了,chūn播还没完,青黄不接。算了,大家见见面,吹吹牛就行了。可“老SD”不甘心,从衣兜里掏出几个大蒜头,打开酒瓶,找来几个搪瓷杯,咕嘟咕嘟就把二瓶白酒倒光。“来,喝!”喝酒,真的喝酒,除了白酒一杯,一人几瓣生蒜头,其它啥也没有。哇,这场面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连想都想不出来。恐怕坐山雕也没有尝蒜头下烧酒的味道吧!喝一口东北白酒,利害。我那时年轻,没喝酒的经验,只知道辣的味道。咬一口大蒜,辣上加辣,辣得我张嘴吐舌,南方人还不习惯生吃蒜头。这经历,这味道值得终身玩味。说起革命大队,还有一件事令我难以忘怀。我们插队的公社,就是有当时中苏冲突的四大争议岛之一的干岔子岛而来,而干岔子岛又是其中面积最大的争议岛。就地理位置而言,当时的背景是中苏冲突,准备打仗。我们插队的省就是全国的一线,我们所处的地区是省里的一线,而我们所处的县是地区的一线,公社又是县里的一线。我们插队就到了准备打仗的一线的一线的最前线,当时战备,每个村(生产大队)都有民兵。武装民兵连,配备的都是真枪实弹。知识青年是基干民兵,枪就挂在炕头上睡觉。就在这个大队,一次白天,两帮小青年不知为什么吵架动手打起来了。吃亏的一方的小青年,晚上越想越不服,随手拿起手榴弹去报复,把一颗真手榴弹拉了弦就往对方宿舍扔进去,“轰”一声,手榴弹炸开了。睡在排炕上的小青年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就被炸懵了。总算还好,手榴弹被扔在地下,人都睡在炕上。大家被吓坏了,地下炸了个洞,炕也塌了,人也伤了,还好人却没被炸死。要不真的出人命了,小青年真是没头脑。我们生产队小青年打架也动过斧子,伤了人。这帮孩子真叫人头疼,他们其实没啥大的矛盾,就一语不合动起手来,过后就忘了。好的时候又好得不得了,不好的时候说吵就吵,说骂就骂,要打就打。而且打起来不要命,捞起家伙就干,捞到什么是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真有一股“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劲头。怎么办呢,都是孩子。我们下放干部只好把他们当孩子一样对待,第一年是高危期,幼稚,单纯,冲动是第一年的通病。随着时间的磨练,小青年慢慢长大,渐渐成熟起来,会动脑子想问题了。第二年就聪明了,第三年开始就显得成熟老练了,思想也开始也复杂起来。这是小青年必经的一个成长的过程,我虽为下放干部身份,其实年龄上也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作为兄长,我们还是有许多共同语言的。如今喝酒吃药,成了我治疗康复的主题。一天三餐二顿酒,饭后二小时后再服三次药。初步匡算,吓了一跳:半年光白酒就喝掉至少有五十斤以上。自己的酒量自己清楚,我的酒量不大,也就三两左右的实力。一般的交际应酬,我有自知之明,能够自我控制,基本上还能对付。我们外贸有外事纪律。当时我按外事纪律的原则掌握:公务场合饮酒一般控制在自己酒量的三分之一,如自己的酒量为三两,我一般掌握喝一量,点到为止。如果还未尽兴,再喝一两问题也不大。超过此量,酒兴就上来了,开始兴奋,会“主动出击”,进入酒酣阶段,气氛上来了,会越喝愈多。此时虽然还未到醉酒阶段,但已难以自控,最后一醉方休。凡醉汉一般都说自己没醉,实际上已经醉了,不能自控,就是“醉汉不醉”的道理。我佩服周总理的酒量和酒风,他是我们学习的楷模。那时我们公司业务兴旺,我是经理办公室主任,几乎天天要安排宴请活动,自己也经常要参加。一般情况下,我自己不会喝醉,即使当老总的酒代表,也问题不大。我在公务场合醉酒,一般都是败在部队手下。我发现,部队的参谋长的酒量都很厉害,我还没遇到过不能喝酒的参谋长。我最早领教参谋长喝酒的时候,还是在慰问团时。那还是一九七四年的事,我在上山下乡学习慰问团分团双山小组任副组长,常驻生产建设兵团兵团五师师部,经常下连队“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了解情况。一次下到五十一团,了解女知青患病的情况。工作之余,到团部招待所吃饭,团领导亲自出马,团长,政委,参谋长全体出动。“感情深,一口闷”,喝酒成了“军民团结一家亲”的试金石。喝酒是逃不了的,我们SH人的酒量也不行,只好“意思,意思”而已。我那时才二十来岁,喝酒虽然不够老练,但年轻能喝。几轮白酒喝下来,倒也没事。回到师部好几天后,听说五十一团要找我“算账”,怪我把他们团长喝醉了。他们团长是SX人,人爽,爱喝。我们边聊边喝,他以喝为主,我以聊为主。他喝醉了,却怪到我头上了。后来,再到五十一团,团长就让参谋长带二位副参谋长向我进攻,白酒已经把我打倒了,还是不放过我,又叫上一人一箱啤酒,开瓶就喝。结果,白酒喝完,一桌八人又把八箱啤酒“消灭”了,人均一箱。事后,我也不敢想象自己怎么喝的。参谋长厉害,据说四十七团参谋长喝酒过量,结果酒jīng中毒,把嘴都喝歪了。他平时能喝一斤半白酒,一次他在自己一桌已经喝过一轮酒了,又到隔壁一桌去挑衅,遇上县妇联主任,他小看人家,斗起酒来,用喝水的玻璃杯喝白酒。那妇联主任可不是好欺的,酒量也在一斤以上。结果,又干了两大杯白酒,这位参谋长把自己的嘴都喝歪了。我的所谓“公醉”,其实都是败在部队参谋长手下。而且,他们喝酒一般不仅仅是一对一干,一对一我已经无法招架,遇上他们集体上阵,轮番作战,那你肯定完了。首长意思意思可以,参谋长出场就要当心,副参谋长出来就要真干了。他们人多,实力强大。我们不行,象我这**马虎虎混混的水平,还当“酒代表”,肯定只好应付应付。所以,我选搞接待的人员,酒量也是用人的基本条件。根据我的经验,还有我对主动喝酒的女同志也敬而远之。有的能喝酒女同志,喝多少也不醉,据说她们体内有酒jīng中和的特殊功能。有一个公司的女经理,酒席上喝多少都不醉,从来没醉过酒。为了摸清自己的酒量,她自己在家里试过。结果把她老公喝倒认输,自己还喝,喝得肚子涨了还不醉。最后,还是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到底几何。还有,朝鲜族人喝酒别具一格。在东北,我们隔壁生产大队就是朝鲜屯,他们敬酒敬烟的规矩让你无法推脱。他们规矩多,女人不同席吃喝,却要负责敬烟敬酒,她们小心地迈着碎步绕到你面前,再恭恭敬敬地给你敬烟敬酒,让你不好意思推却。出访韩国时,我还领教了“原子弹”“氢弹”。所谓“原子弹”就是在一大玻璃杯啤酒中,再放入一小杯白酒,一起干。而更厉害的是一大杯白酒加一小杯啤酒,这种“氢弹”太厉害,我不敢领教。在东北时,听说为庆祝鄂伦chūn定居十周年,zhèng fǔ拨款,鄂伦chūn屯一席酒吃了七天七夜。我不相信,人三天三夜不睡觉就受不了,那有一席酒吃七天七夜的?他们去参加的人说,七天七夜是酒席连轴转,参加的人员轮流喝,轮流睡,喝醉了睡,睡醒了再喝。酒席不撤,大家轮流,没完没了地喝了七天七夜。这么说还可以,鄂伦chūn人冬天打猎是离不开酒,随身携带的水壶里也只能灌酒,因为冬天水壶里不能放水,水出门就冻,带不出去。喝口酒,跨上马,鄂伦chūn人立马jīng神,比谁都厉害。要说骑马,玩玩可以,真的骑马并不好玩。一次我到公社办事,从生产队到公社也就七/八里地的路程。有一次我骑马到公社办事,去时候还可以,一路轻松,而且又快。可在回来路上,才发现问题来了。在我骑马返回生产队的途中,没多会儿,我就觉得自己的屁股开始疼起来,随着马背脊梁骨的摩擦,双腿夹屁股越来越疼。一路上,实在受不了了,我只得不断改变骑马的姿势,最后象放牛娃一样坐在马背上。好不容易捱到队里,我简直是滚下马来,连站都站不起来。回到宿舍,脱下裤子一看,自己也哭笑不得,原来自己的屁股已经被磨破了,短裤上还有血迹。只怪自己,那时我不懂,也没经验。我到马厩牵了匹马就走,没想到要马鞍子,连麻袋片都没拿,骑了匹光马,还是匹老瘦马。来回十来里地,就给我颜sè看,害得我夹着屁股走路,好几天都不敢迈大步。有苦(痛)说不出,怕别人知道了要笑话。其实,我第一次骑马还是可以的。刚到生产队时,每天出工都在马厩集合,边吃马料(炒黄豆)边等队长派活。我们SH来的人没见过马,更没有机会骑马吃马料,很好奇。马料,人也能吃?吃过就知道,原来就是炒黄豆,很香,嘣脆。马料除了粗饲料(草料)外,还要添加jīng饲料(如豆饼,大豆等)。马厩里一口大锅就是炒马料(黄豆)的,谁愿吃,随便抓,随便吃。东北大豆是出名的,也有的是。特别是秋收,地里拉下豆荚难免,一路上还拉下不少,爆开的豆粒满地都是,人们都懒得去捡。因为太多,根本捡不过来。我们队长的老丈人,一个秋天光在地里拔拉丢下的豆荚,装车拉回家打场,收获大豆装了十八麻袋,算算就有好几千斤。为此,还差点被作为资本主义尾巴挨批。可见,东北大豆遍地都是。炒大豆作马料,很平常。小青年(包括我在内)一有机会当然都想骑马玩玩,老乡也看出来了。一次,一位当地青年主动给我牵来一匹漂亮的白鼻梁子,诡秘地问我:“要不要试试?” 我当然有兴趣,一把接过缰绳,马就高高地昂起头,不停地刨蹄子。我知道,马认生,它不认识我。我轻轻地给它捋捋毛,慢慢地靠近它,拍拍马屁。马是吃马屁的,真的。特别是生马见生人,它jǐng觉xìng很高。你要擼顺毛,拍拍它屁股,它让你拍,就差不多了。我拍它马屁,它好象开始接受我了,不昂头刨蹄了,慢慢地安静下来了。我先牵着它溜一圈,它也顺从地跟我走,我想问题不大了。这时,我发现那位给我牵马的小青年在一旁窃笑,得加小心。看得出来,他要看我出洋相。这匹马好象已经认我了,我趴在它背上试试,它也不动。我觉得:可以了。我下来再拍拍马屁股,它没有反应。我就大胆地纵身上马,可还没等我坐稳,它一溜烟撒腿就跑,立马窜出去了。马跑得飞快,我在马背上东倒西歪,随时都会被它摔下来。没办法,我本能地死死抓住马鬃不放。这马也坏,它见没有把我摔下去,就加速直往前冲。突然,一个急停。此刻来得很突然,我毫无心理准备,人一下往前冲过去,几乎就要蹦过马头,摔出去了。我一手死死拽着马鬃,一手抱紧马脖子,总算没有被它摔下来。这招过后,马老实了。它放慢脚步,慢慢地走。我这才松了口气,缓过劲来。这时,我才在马背上坐稳,拉着缰绳,让马回头往村里走。它也开始听我的指挥了,前后左右都很“听话”。要快,要慢都可以了。到了村里,这家伙却还故意往树下,障子边上蹭,还要考考你。这时,我已经可以用缰绳和夹腿来驾驭马了。不久,赶马车,爬犁也可以了还都,只不过是现成的水平。因为,上马鞍,套车,套爬犁都还是老乡搞好了的,这些是马老板的活。就此,我才知道拍马屁还真有用,有时还是必需的。 九 料理后事 - 伤残的历程 - 独行者1947 ()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多处粉碎xìng骨折,昏迷十天,治疗二周,喝了好几斤药,也喝了几十斤酒,前后花了六十五天又重返深圳,恢复工作,料理后事。 我躺倒了,经济上只出不进,治疗开销又特别大。而且,江湖医生要现钱,还没有发票,不能报销。我还要管他吃住和往返路费,宾馆机票......费用一大堆,花钱如流水,自己的工资也没有,因为我是“dú lì单位”,工资要自己发。这样维持了二/三个月,我这个“dú lì单位”(包括我的家庭)闹“经济危机”了,钱花得差不多了,家里的钱也贴上去了。不干不行,我得重新战斗。 我这个光杆司令一个人在外单打独斗,是个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因为编制上是“dú lì单位”,经济上要dú lì核算。这时我脑海里只有国际歌中的一句歌词:“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全靠自己救自己”。这时我自己也觉得可以自我行动了,无奈之际,我只能自己救自己。 经与家人商量,单位领导同意后,我于7月27rì又乘上飞机回到深圳。我牢记九四年五月四rì,这是我的受难rì。九四五四,就是我死,就是不死。 我回深圳,基本动因是为了生存,赚取费用,至少要经济上自理自立。 其实,我心里已经打算开始料理后事。我见到死人,也知道人死。其实,死人容易,人死可不容易。 我知道有人英年早逝,自己突然死了,由于事发突然后事也没个交代。搞得家属很被动,有的还闹出不少新的矛盾,当事者一死了之,自己不闻不问,可留给家人问题不少,有的甚至后患无穷。 我不想留下任何后遗症,经济上没什么问题,我不欠人,人不欠我,我只要求能够自立就可以了,再大的野心我已经没有了。我也曾经给公司打过二个报告,一是药物开发,二是想搞个夕阳工程。 所谓药物开发,就是以我自己的切身体验,我觉得这个江湖医生的秘方对治疗骨折确实有效,而且立竿见影。为此,我联系了二个部队医院,并带陈教授一起入住部队医院试验,均有成效。 我自己的亲朋好友骨折,告诉我后,我就打电话给陈教授要药,只要我先汇款过去,他就把药寄来。我就以自己的经验指导伤者服药,自己也成了只尽义务的“江湖医生”,也都立竿见影。 我有一个老邻居,一次骑自行车从武宁路桥冲下来摔倒,造成胫骨骨折,在医院拍片治疗以后,给我家打电话告诉我老婆。正好我家还有一瓶新鲜的药,我和老婆就带着药赶到她家。 她的腿已经被固定,打了石膏,上了绑带夹板,躺在床上。我们问了情况,看了片子,是有二处明显裂痕,可以确定是骨折。 我问她能不能下地?她说不行,腿不能着地,一着地就有钻心的疼。我让她感觉一下喝药前的感觉,然后与喝药十分钟后的感觉对比一下,看看有什么不同的感觉,好坏都要如实告诉我。我把药的特点喝法注意事项和我的体验再与她重申一遍,事实上他们全家都知道,也看到过我受伤的样子。他们相信,可发生在自己身上又难免会有顾虑。 我还特地征求他们全家的意见,他爱人有点半信半疑,在取得全家一致同意的情况下,我就让她喝药。 她闻闻药没有什么怪味道,连中药常有的中药味都没有,就一口把药喝下去了。我们就和他们闲聊,我要她感觉一下自己每时每刻的体验,比较比较。药喝下去十分钟后,让她在床上活活动动,没有疼痛和不适当感觉后,我让她下地,腿着地,不疼就站立。她小心地站起来了,还说:“咦,不疼了。”她也感到奇怪。 我放心了,说明此药见效。可是这种江湖疗法与传统疗法相背。一般骨折治疗是不好动的,接骨固定,打钢针,上夹板,有的还要牵引,然后卧床静养,不许动。可这药喝下去就是要动,喝药十分钟后开始活动,在活动中才能让伤部自然复位。 我自己就有教训,陈家庆给我喝药时,没顾到我的右手小末指脱臼。这其实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细节,脱臼只要使劲拔一下就可以复位,自己都可以解决。可我当时伤得太重,救命 第一,抢救生命让我苏醒,老婆就让我喝药了。此后治疗,更是天天喝药。 结果,等我醒来第三天,自己上卫生间洗脸时,才发现右手捏不拢,毛巾也没办法挤干。这时才知道自己的右手小指脱臼,而且因为药已经喝了不少,肋骨胫骨等主骨都已经长好了,这小指早已经长歪了,已经没办法了。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就要她在房间里走,而且我真的“得寸进尺”。先柱杖,再丢掉拐杖,自己走,不许人扶。走了一圈,问她感觉,她说可以,不疼,就是心里还有点拍,不敢做大动作。 我心里有数,就叫她坐下,向他家人要来剪刀,不由分说,我就自作主张把她腿上的纱布绑带拆掉,连夹板石膏统统卸调。 她老公害怕,要我手下留情,我不管。我们是二三十年的老邻居了,彼此关系很好,年年轮流做东,两家老小一起吃年夜饭,即使大家都搬了几次家,这个传统还保留至今。所以,我们两家真的是一家亲,大家脾气都熟悉。她老公后来自己一个人躲到卫生间,不敢看。 把她的腿部松绑解放出来以后,我还让她自己在房间里溜达,zì yóu活动。 过了一会儿,她自己上厕所,出来后她也觉得自己腿部骨折好象是好了。事后她打电话告诉我们,说已经到原来医院去复查过,医生也半信半疑,还特地拍了二张片子,左右腿各一张,好腿伤腿都拍。结果医生也看不出两条腿有什么区别,这说明药真的有效。 类似的江湖做法,我还真的做过多次,都是相互信任的亲朋好友,骨折个个有效,只是轻重程度不一。 我还通过关系,设法联系美国FDA,以图绕过国内搞药物批文的繁杂程序和时间,以及不小的成本费用。但最后均因江湖规矩――秘方不得外传,而无法进行下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江湖”一词似乎带有贬义,这大概是权的结果。 掌权者在朝听赞歌,下野者无权,流落江湖,看人脸sè也很自然。在朝听好话,下野招人骂。其实,好坏之本质并不取决于权的有无或大小。有权的未必好得不的了,无权的也不见得坏得一塌糊涂,一无是处。 江湖上鱼龙混杂,可确有为官不可得的绝活,绝艺,绝招,秘方真传确实有。一概否定江湖杂技绝活和秘传是权力的悲哀。对江湖民间而言,存在就是合理。江湖上的东西,往往是民间自发产生的,有很强的生命力。 与官方相比,江湖上的一切,包括祖传绝技,秘方之类的真善美真功夫,和流落江湖的半真半假真假掺半的杂货,乃至假冒伪劣的江湖骗子,凡能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的江湖杂活,都有很强的生命力,比官方肯定的“正宗货”顽强多了。禁不止,灭不绝。只能顺势为之,输导为上,诱导更高。禁堵乃下下策,不得已而为之。 就说大楼下的棋友吧,大部分老搭子并不住在这里,他们到时间自会聚在小花园里等对手,有的还要走二三站路,甚至躺在长廊下边睡边等他的“老搭子”――棋友,心甘情愿,毫无金钱刺激利益驱动。 与之相应的,街道的老年活动中心就在这里。里面有空调,有净水免费供应。活动室有棋有牌,还有健身房,弹子房等良好设施,就是没人空关为多。官方倡导的尽管有后台,条件优越,但是暖房里的花朵,生命力不强。除了有组织的活动外,小区居民很少有人去。我特地去看过,也问棋友为什么不去。他们摇头,一位说:“那里不接地气,没兴趣。” 正规单位有正规管理,老年活动中心有上下班时间。开放时间,你有时间,他没有空,老搭子凑不起来。等棋逢对手的搭子来了,鏖战正酣,兴头上来了,下班时间到了,要关门了。一分钟都没得商量,扫不扫兴? 所以,他们宁愿在昏暗的路灯下杀个昏天黑地,也不愿到正大光明的老年活动中心去下棋。 官方还有一个根本的致命伤:与权相连,有权就行,无权就完。一朝天子一朝臣,在任说了算,就是正确和功劳的代表。下台就啥也不是,过错暴露还不算,落井下石也大有人在,很快就成了错误的“源头”,成了后任的替罪羊。 官方和江湖各有利弊倒也罢了,更麻烦的是互为排斥,互不相容。 江湖上鱼龙混杂,真假难辩,假货更多,坏了江湖名气。 以我分析,江湖上人分三等: 一为真人,看破红尘,甘愿脱离红尘,浪迹江湖,图个清静安逸。如李叔同辈,看透人生,循入空门。 这类高人有真本事,一旦脱俗,会留恋江湖之清新,自在和随意,很难回头。其拿手绝活就流落江湖,乃有江湖秘诀,秘方,绝技等真功夫。这类是江湖真人,奇人。 大凡自愿隐退江湖者都经过深思熟虑或痛苦的反思,有的悟透人生,有的伤心透顶。 他们一旦隐身于江湖,很难还俗,其决心往往难以动摇。他们会很快适应江湖自在的环境,久而久之,野心变心野,“要过三年饭,皇dì dū不当”。他们觉得江湖自在,陈家庆这个省足协官员就喜欢走江湖。这种人在江湖自生自灭,且为数极少,真传也就更少。 二是大量的为求生计而流落江湖的落魄者,这是为数最多的江湖流浪汉,成分很复杂,有真有假,半真半假,真假参杂。其中有坏料无赖,也有好人,我看还是以不坏的人居多。这个群体最大的特点是讲江湖义气,有福同享,有难共当,信守江湖游戏规则。 江湖上的所谓“秘方绝技”,未经官方认可,无权乃流落江湖,传于民间,即使有真的又秘不外传。这就有真有假,真假难辩,往往被江湖骗子鱼目混珠。这需要去伪存真,却又难有高人识货。 正因为其中有真家伙,才有骗子会混迹其中去坑蒙拐骗。如果都是假的,那就没人去上当,没有市场了。 又因为有骗子在江湖蒙骗,真家伙也没人敢信了。形成一个恶xìng循环,坏了江湖名声。 于是,就孳生出另一类是江湖小人,江湖骗子。其实他们不是江湖中人,是哪有好处往那钻的钻营者,捞到好处就行,属于“不齿”之类的小人。 正是这种江湖规矩和官方与江湖的互斥xìng,使药物开发不了了之。 我动用了我力所能及的社会资源,联系了S市一家知名的三甲部队医院,时任院长是骨科专家。他让我带这位郎中江湖到医院试疗了一段时间,治疗近十个案例,凡骨折的从七岁孩子到七十来岁的老太太,二十分钟内都见奇效,一周治愈而且没有后遗症。 可谈到药物开发,这个江湖医生的江湖毛病改不了:药方坚持秘而不宣。我劝他,只要取得专利,不管是国内药物批文,还是美国的FDA证书。有了专利,秘方还是你的,别人拿不去。那怕别人仿制假冒,最后的专利和市场还是你的,即使他们打开了市场,他们也只能为你打工。可这老兄听不进去,说不能坏了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最后,我也没办法了。白费劲也就算了,只可惜了本可造福大众的秘方还是流落江湖。 至于夕阳工程,是我躺倒了在床上为我女儿算的一笔账。 我废了,只要我不死,女儿以后还得养老爸。女儿成家,夫妇加一个孩子,三口之家,还有我们俩老,五口之家,问题不大。 可是,有父母还有公婆,父母公婆们还有他们的父母公婆......这笔帐一算不得了,算术变几何,我都算不过来了。如今人们的寿命都长了,七十小弟弟,八十不稀奇,九十多来希。长辈长寿,是福是祸?我怕了,就写了个“夕阳工程”的报告给公司领导,以图得到支持,在我们有生之年为我们这辈人的晚年早作准备,可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经此浩劫,我伤身在表,伤心于内。 澳门事务处理已毕,公司决定让我把深圳一摊的事务也收摊,回公司本部另行安排。我得到公司和集团领导的明确指示以后,就我把手头公务处理交接清楚,回家听命。 尽管单位里承认我的工伤和级别,也不致于会亏待我,就我所知还想派我“大用场”。但我已经感到力不从心,考虑再三,还是乘此机会称病回家,告老还乡吧。我不想干了。 回顾一生,我就是一个大难不断之人,可就是没有后福。 且不说生于战乱之际,长在饥荒岁月,发育在自然灾害的青少年时代。从踏上社会起半工半读搞成不工不读,身份不明地下放到HLJ去插队落户。1970年因在私函中的一句牢sāo话“不愿为现成左派效力”,而被革委会军宣队认为有“现行嫌疑”被专题审查半年。1976年又因对“这个人不蠢”的最高指示理解过度,“攻击”“英明领袖”,再次靠边接受受审查,直到1994年遭遇劫难,死里逃生。 究其原因,我也不断反思,得出的结论是:我这个人爱多管闲事,自作自受。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老是吃亏,乃本xìng使然,是自己xìng格的必然结果,也算是“报应”吧!自己之所以大难不断,其源于自己老是想得多管的宽,特别是对社会问题想得太多太深太早,违背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和“言多必失”的古训,坏在一支笔和一张嘴上,老是胡说八道得罪人,而且都说到人家痛处,S市话叫:“煞根”,往往一语中的,击中人家要害。结果是应了“多管闲事多吃屁”的老话,自己也没有好下场。 就连94.5.4被劫,车上遇劫的还有其他乘客,别人是破财消灾,就我做“冲头”,多发了几句牢sāo,触他们霉头,被劫匪冒牢,杀鸡jǐng猴,把我摆平,其它人都乖乖地破财消灾。 回顾一下确有道理,我无悔无怨怪自己。 今后我再也不管天下事,自己管自己,宁作独行客。有牢sāo回家关起门来骂娘也无妨,借酒消愁也行。 退休回家,与世无争,天下太平,把自己身体养养好,安度晚年就满足了。 我这个人不能出去,一个人关在家里挺好,有事干不完,自得其乐心情也不错。可我出去,那怕走路都不如意,常会憋窝囊气,弄不好就发火发脾气,反革命言论随时就会脱口而出。我自己不怕,可会连累人。 所以,我还是把自己关起来为妙。 经此浩劫,我已经“为**奋斗终身”了。粉身碎骨也罢了,可人心一旦受到伤害,那才叫伤心。故云:哀莫大于心死。我心已死,就死了心:老子不干了。 当时,我还未满五十周岁,到公司向领导交差完毕,我随即交上一份自行准备好的一纸报告,上书请退。 我之决定退休,确实是因伤而起。主要倒不是因伤残无法工作,伤身为由,伤心乃实。况且经此一劫,猛击心灵,使我幡然醒悟,我想穿了,看透人生。 自己已经为公家事业送上半条命,现在还剩半条命是捡来的,还是残躯,属于我自己的,我要珍惜。 辛劳一生无所求,内心其实很酸痛。 承蒙公司抬举,给我一个外派的肥差,让我一个人到澳门去收烂摊子,连个dú lì账户也没有,要我dú lì核算,连自己工资也没人给,定个标准自己去赚。半年后我在深圳途中被劫,六窍出血,死里逃生。 公司总经理虽然在大会上当众宣称,我因公负伤。但费用还得自理,不仅医疗费,连工资还得自理。也罢,dú lì单位dú lì核算,也在理。可如今残躯半身,再去拼命?dú lì经营能dú lì吗? 扪心自问,我对得起公家,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且不说八十年代初提出的开发浦东,苏州河治理的提案。在深圳还处于穷乡僻壤之际,我们公司就到蛇口去堪地,筹划开设海润印染厂了。 S市最早的一批中外合资企业,如rì本老太--久保先生的兰兰蓝印花布社,韩国三星S市办事处等,不都是我经办的吗?当时中韩还没有建交呐。 96年公司要我收摊,我也正式提交过药物开发和夕阳工程书面报告,结果不了了之倒也罢了,还有位领导给我“忠告”,要我干一点力所能及的好事!言下之意:我一个人在外奔波,似乎在干力非能及的坏事?这句话太伤我的心了。 我看穿了,你们管事不干事,放屁作指示。一个好好的公司在我们那时一年出口五亿多美元,而且每出口一美元还可赚将近一元人民币的利润呐(当时是zhōng yāng财政,都上交了)。现在出口一半都够呛,利润还得靠退税补贴才能维持。去你妈的,老子不干了。我回家总可以了吧? 伤心绝望有所悟,于是自选一条独行路。我实在是不想浪费光yīn,虚度年华。 虚度百年又如何?千岁,万岁也白搭,还不是活受罪?那怕整天吃喝玩乐也累得慌,还免不了烦心劳神呕气。何苦呢,何乐之有? 当时还没有下岗待退休之说,我主动要求退休,外人不解。不是说我脑子坏了,就以为我自己开公司发财去了。 要说发财,我在八十年代初就曾请辞公职要干个体。首批上市公司的延中,当时还是一个里弄生产组――打包站,靠几辆黄鱼车拉货,而我打的请辞报告去想搞集装箱。被时任外贸总公司经理,我们一起下放到HLJ的插兄,后来的市外经贸委主任老庄训了一通,叫我不要做梦――意思是别胡思乱想,你也别想走。一语双关,打了退票。毕竟我们这种人还有个组织观念,组织上不同意,就只好服从,留在公司,走不了。后来,延中不是上市,成了S市股市的老八股了? 其实首批万元户,首批外资引进,乃至开发特区我都参与了。 此前,八十年代初,我要求辞职干个体户不准,结果让小刘,小沈去干,我帮他们联系落实,让他们去承包了一个纺织品门市部。结果只用了一年,这个门市部就当年获利,二个人都分得承包提成,每人净得一万多元,这在当时简直是天文数字。那时是在八十年代,我们在国营外贸大公司最吃香的时期,月工资收入也就二三百元。他俩一年承包就成了万元户,在单位靠工资收入,干一辈子也成不了一万户。 他们二人其实可以说已入S市的首批万元户之列,小刘靠这一万多元起家,先买了卡车跑运输,再回到家乡办了个厂,用工已达百人规模,在当时已经超出个体户的档次了。 要发财,早发了。现在我变了,我看穿了,有所悟,悟透则空。 要发财干吗?让人来偷,来抢?莫名其妙! 金钱对我本人并无实际意义,吃穿不愁,钱多带到棺材里去?说实话,我还怕钱。不说它是万恶之源,至少会添不少麻烦,说不定还惹祸。我之所以被劫,还不是由钱而起,劫匪还不是为钱而来? 如今对我而言,时间就是生命,金钱乃身外之物,不值得为钱卖命。 金钱是个无底洞,比上永远比不上,比下随时都满足。万元以上有十万,百万,千万,万万,亿上有十亿百亿千亿万亿......有底吗? 这是数的特征,也金钱的特征:0以上正数无穷大,0以下负数也无穷大(或无穷小)。金钱是供人使用的工具,主人是人。作为金钱的主人,人不能当金钱的奴隶,不能本末倒置。 金钱和快乐没有关系,知足常乐,不知足永不乐。在我看来,世界上最穷的人是只会数钱的人,那怕用麻袋装钱的万元户,除了钱以外,一无所有。人穷得只有钱,甘当金钱的奴隶,快乐吗?我不知道。 世界上最富的人是只算账,不数钱的人。他们几乎可以拥有一切,何必数钱?没那功夫,他们要的是时间,要的是命。 而在现实生活中,金钱万能,没钱啥也干不了。可为钱而活多累,有啥意思?死了睡金棺材还是冰凉冰凉的。我的逻辑是,有钱够用就行了,衣食无忧,略有结余,基本生活有保障,无后顾之忧就可以了。 谋生,是动物生存必需的本能。否则,物种灭绝。人也是动物,生存在当今商品社会的人们当然需要用钱,要不活不下去。为了用钱,需要赚钱。可钱不是一切,生活质量之高低,不在于钱的多少,而在于谋生能力之高低。谋生能力强,没有钱也没问题。否则,钱再多也白搭,坐吃山空。人生最大的投资,莫过于培养子女的谋生能力,这比留金山银山可靠多了。 十 乡下姑娘 - 伤残的历程 - 独行者1947 () 十乡下姑娘 在深圳,我一个人独闯天下,只有一个乡下姑娘陪伴,她就是小姚。我与小姚相识,说来也是缘分。那是1991年,我因公出访澳新回来,自己拿着行李箱回家,入小区,进大楼,乘电梯,到了我家住的楼层,电梯停下开门。正当我拖着行李箱迈出电梯之际,一位长发姑娘出现在眼前。在我出电梯时,她正好进电梯,我上来她下去。这姑娘我没见过,一般我们一层楼面的邻居家人都认识。这是谁呀?这就是我见到她的第一印象。 回到家里,放下行李,我就顺便说了一句,刚才在电梯口遇见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的事,老婆说:“是我请来的小裁缝。”原来,在我出国期间,老婆请了一位私人裁缝上门做衣服,就是这个姓姚的小裁缝。吃饭时,老婆说起小姚的情况,觉得这个乡下姑娘也挺可怜的,言谈中似乎很同情她的境遇。老婆就把她知道的小姚的情况,说给我听:她在与她的姐夫住在一起,她姐夫原来也在乡下,是顶替退休的老丈人来到SH工作的,她姐姐还在乡下。可她的这位姐姐在家乡窑厂出事故,被坍塌的砖窑压死了。她姐夫年纪轻轻的就这失去了妻子,还留下二个年幼的小孩,自然痛不yù生。家里老人为了她姐夫和姐姐的二个孩子,在老人的张罗下,就让她来顶替已故的姐姐,嫁给她自己的姐夫。这荒唐的顶替婚姻,我还第一次听到。而在她们家乡却很正常,还所谓亲上加亲,“肥水不流外人田”。所有一切都由家里长辈做主,只要家人办了酒就算得到大家认可,算是完成了成婚仪式。可她嫁给姐夫,却连结婚登记都不办,结婚证也没有。我老婆劝她,既然结婚了,就要办正规手续,到民政局去登记,开结婚证书。她一个乡下姑娘也没想过这些,跟我老婆说说也挺投机,话题就越来越广,越来越深,又说到户口的问题上来了,说她和丈夫(原来的姐夫)住在一起,丈夫如今在SH工作居住,户口问题能不能解决?就这样,一来二往,小姚也成了我们家的客人,有事也保持联系。老婆或她的同事要做衣服也找她。 我当时已经在做公派澳门常驻的准备工作,公司决定让我一个人先到澳门常驻,解决以前在澳门公司的遗留问题,然后考虑打开局面,扩大海外业务。可我孤家寡人一个,到澳门开公司也要按当地的规矩办,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解决的。公司明确,我到澳门去是dú lì单位,dú lì核算。可我却连一个dú lì单位的名号和银行账户都没有,业务无法开展。一切要我自己想办法,dú lì开发,连启动资金也要自己筹措。光杆司令只能一步一步来,真叫摸石头过河。在我一筹莫展之际,我想到了小裁缝,动起了个体起家的脑筋。她会裁缝做衣,水平还可以。只要她愿意,让她出面,用她的身份证申办一个个体户执照,不就有了公章,账户了吗?就这么办!她一个乡下姑娘,在SH做私人裁缝,没工作也没保障。我搞外贸纺织品贸易,招一个员工,为我所用。我给她开工资,业务上由我指挥调度。她一听有工作,当然开心,我们一拍即合。就这样,我在澳门处理好遗留问题后转移到到深圳落脚,就把她也带到了深圳。到了深圳不久,我就遇到了劫难,还没开局,就倒下了。她真的倒霉,好处没捞着,就搭上我这个不死不活的人,难怪她不想活了。她在医院rì夜陪护,可我人事不知。如今这个电话把我的心戳痛了,我欠了她,害了她。她不能死,也不能动这个脑筋。我也不能死,我欠她情太深了,这个情不还,会让我死不瞑目。 澳门之行,改变了我的命运,改变了我的生活和生活习惯。我单身一人闯澳门,练就了单人独行的工作和生活习惯。rì常生活,我只要有烟,酒,面条这“三小件”就足够对付了。因为我公务在身,隔三差五总会有客来访,或者有事出门应酬,自有生猛海鲜助餐,猛吃猛喝有余,可以改善一下生活。所以,我rì常生活不成问题,一个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门心思为公务。平rì里,我一个人工作生活在一套大办公室里,连衣服着都懒得穿,本意是免得洗衣,后来经实践一试也挺舒服,久而久之成了习惯。因为各种不可控的原因,自己的公司一时开不起来。但rì常开销,费用却天天发生。无奈之际。我只好走上一条风险极大的炒外汇的捷径,dú lì单位dú lì核算,先搞点费用才能立足。一个人没rì没夜地炒外汇,经常连睡觉都懒得上床,累困了就躺在沙发上睡。瞌睡过后,什么时候醒就接着干。因为外汇市场连轴转,从早晨五点澳新开市,接着亚洲rì本香港,从开市到收市都连成一气,到傍晚欧洲开市,晚上纽约又接上,直到天亮收市。不一会儿,澳新rì本又开市了......所以,我一个人没有作息时间。半夜里饿了,开一罐啤酒喝喝就行,液体面包解决问题。在我一个人的办公室,我最讨厌事先不约而突然造访的不束之客。门铃一响,我就得赶快找衣服。因为自己赤条条的,难以会客,得赶快穿上衣服才好开门。我的这一工作和生活习惯,也带到了深圳。开始时,我也一本正经地穿衣戴帽。 小姚到深圳后,我安排她在楼上同文芳一起住。我受伤以后,在SH治疗二个月,再返回深圳时,就让她搬下来照顾我的生活。 在深圳每天都要洗澡,当时我还只有一条腿可以依靠,洗澡就麻烦了。而卫生间又只有淋浴没有浴缸,我一条腿站着,地下又湿,再说我右手那时还不能捏拳,连毛巾也拧不干。起初,我洗澡还支开小姚,让她到厅里去看电视。可我实在无能,自己打开淋浴器后就只能站在那里不动,任水冲淋,勉强往自己身上乱搓一通肥皂,脚下一滑,身体就倒了下去。如今我半身碎骨,再也摔不起,幸好身旁就是洗衣机,我本能地倒在洗衣机上,再也顾不得体面,大叫小姚快来帮忙。 她本来就对我要自己洗澡提心吊胆的,说帮我洗。我还死要面子说自己可以,回拒了她。这下我连面子夹里通统顾不上了。她在外边厅里坐在电视机前也无心看电视,jīng神上处于jǐng戒状态,一听到我在里面声响不对就已奔进来了,扶我起来,帮我洗澡。这时,我就象住医院昏迷时一样任她摆弄。她也象在医院里为我拉尿拉屎一样地侍候我,她说在家里从没有象这样服侍过任何人,包括她父亲住院时也没有。真是难为她了! 在我疗伤休养期间,为恢复主神经功能,按陈家庆所授,她背对背地背着我,硬要帮我把我的脊柱和主神经拉开,每天还要帮我压腿,尽量使我的右腿复位压直。此外,还有点穴,推拿,按摩,提肛等,都是我康复的必修课,包括正宗的床上功,是躺在床上做的气功。长期坚持,确实见效。自此,我就与她不分彼此,百无禁忌,同吃同住同患难,乃至同她一起洗澡,一起睡觉,无分男女,xìng子上来还一起玩。这才是真的患难之交,说男女关系也是真的,回归自然。 我之有今rì,就是这种“歪路子”所赐。按正规治疗,我两年还没有开完刀,能不能dú lì行走,能否生活自理,还不知道,都是未知数。 这姑娘也怪,她就是服我,喜欢我。她比我小二十岁,还老想为我生一个孩子。我明确告诉她,这不可能。我既不会离婚,也不可能与她结合。她虽然理解,也很失望痛苦,但她还是能克制自己,不强求,不指望。只求与我保持原来那种真诚的关系,维持现状就满足了,我还能说什么?她毕竟救了我,在我垂死的关头助我康复。我不会忘恩负义,我会善待她。自我们相识之时起,我就一直真心待她,这大概是她痴心,倾情于我的原由。 想我本非好sè之徒,在职时,年青貌美之大学生有之,SH姑娘投怀送抱者有之,常驻澳门公费吃喝之余,正规赌piáo也是合法的。可我都没兴趣,却偏偏被这没文化的乡下姑娘所迷惑,实属天数,也许是缘份,前世欠她的。初见这乡下姑娘,就有一股清新纯朴的乡土气息,再加上她的顶替婚姻令人同情,就这么有了好感。从同情到感情,又升格到救护恩情婚外情。她虽夺不了我心,但她确实在我心里占有重要的地位,仅次于我的家庭和社会责任心。究其原因,我想还是yīn阳协调和相辅相补吧。这也是我人到晚年,方有所悟。 她在家里排行老五,最小,自然娇生惯养,宠出了以己为主的犟脾气,不懂也要拿主意,要家人围着她转,应属阳盛女人之列。可我也非等闲无能的窝囊货,特别是我伤后想开了,阳气复苏且旺盛。按说,她xìng格上与我相冲。奇怪的是,我在她的心目中,不仅是她的主子,有时简直成了皇上。在我面前,她只由我说了算。我知道有时我心情不好,乱发脾气。在我蛮不讲理时,她也服从。简直是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当然她水平能力谈不上,靠她执行我也不想。她最大的优点是不敢顶,不敢抗我,而只能顺着我,以柔情来为我疗伤。 在我处于昏迷状态时,除了料理吃喝,还得料理拉杂,大小便都料理,而且心甘情愿,不让她干还心里难受。她待我确如家人,正如她所说的,对我比她对自己的父亲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的悉心照料,使我有一个自我疗养,自我调节,自我思考,安静舒畅的避风港。这正是我所需要的,也是我生活中所缺不可求的。也许,这就是男人需要的女人味。我不需要女人来给我拿主意,生活中更不需要女人来领导。我现在才体会到“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道理。在我接触的女子中,她算是一个标准的女人,尽管缺点很多,没文化,没知识,又是乡下人。可正是她的这些短处:无才便是德,反成了她做女人的优势。正因为她有这些短,才可以显出我的长。她才会对我崇拜有加,其他女人不可能,比我学历高,比我长,比我强的女强人更不可能。她们还看不起我呐!岂能服我?还有,就是她的女人味,柔情,可以为我疗伤――心灵之伤。以yīn补阳,xìng相投。xìng相投,xìng相投。名符其实,也许大多数男女没有体验。我此前就没有这种体会,她也如此。她年轻时寻求爱情不可谓不多,不大胆,不开放,以我们的传统观念看来简直过分。她二十岁前就有过不同的xìng经历:“白马王子”,男朋友,大学生,丈夫......连我算上,仅向我坦白交底的就有七八个xìng伴侣。十四岁时开始暗恋同学,十五/六岁到SH学徒时遇到过马路求爱的“白马王子”,十八岁在启东遇第一个表白的男人,十九开始走马灯般地交男朋友。二十岁谈男朋友时开始偷欢,据说都不得要领,“没味道”,不解渴。其后,父病姐亡,被迫成婚。她先后**,大多被动应付,只有大学生属主动勾引,想尝一下小青年的味道,结果还是扫兴了了。如此追寻,先后延续了三年左右,直到遇上到了我。 她比我小二十岁,我自己想,在她的眼里我应该是一个小个子矮老头,无相貌可谈。而且,如今还是一个受如此重伤之人,虽不够残疾资格,总是伤残老头吧。可是,她最后选择了我。何也?xìng相投。 按一般推理,年轻姑娘看上老头子,只有一个答案――贪财,为钱。可她不是,确切地说应该说基本不是。我有多少钱?当然比她多一点。我可以说,在她身上我根本不赔钱。 我有我的算法,我有我的帐。我的钱要养家,在她身上,我连私房钱也不贴的。她有难,我也帮,而且是真帮,帮助她解决问题。我奉行智力扶持,不靠钱,想办法,出主意。必要时,提供一些启动资金,她会帮我赚回来还给我。 在我看来,光给钱不是办法,钱再多也没有底,再多也用得光,再多也不嫌多。莫说我没有多少钱,就是有,也不干,自己也不会嫌钱多的。她看上我,盯住我的原由我心里明白。一是看中我的为人:人品。二是看中我的脑子,有主意,有办法。三是xìng,xìng相投。用她自己的话说,这么多男人都比我年轻,但比较下来,我数第一。只有我,能让她得到飘飘yù仙的xìng享受。每一次,她都能达到xìng高氵朝,别的男人都不行,大多一次也没有。往往在她还没有或刚刚要进入角sè时,男人已收兵息火了,就连她的男人,也不能使她满足,有时反使她讨厌,反感。对这些体验,我现在能理解,自己也是晚年才有所悟的,年轻时根本不懂,以为就是那么回事,是动物的天xìng,连猪狗都会,教也不用教,无师自通。我想,大多数人至今还这么认为的。我现在知道错了,这正是男人失败的根本。这里面有学问,有技巧,有修养。男人往往只知道自己满足,xìng发泄,一泻了之,以致于会有强jiān,**之兽行。就xìng而言,许多人不知道男女之别。简言之,男人“急吼吼”,好打“短平快”,速战速决,草草收兵。所以,男人xìng急,一点不错,而且用词相当准确,既不用心急,也不用姓急,兴急等,偏偏用xìng急。可见中华文化之妙,确非任何外语可表达。女人xìng柔,雅雅交,慢悠悠,细水长流,有“意犹未尽”之意,之感,喜缠绵,细品味。女人的xìng概念,xìng要求远比男人广,男人往往集中于生殖器――xìng具上,女人身心俱求。这些,其实古人早有研究。之所以称小姚为小妖,乃她的xìng感如妖,无人可及。《**经》所举之女子五yù五征九气,九状,十动......凡我所闻所阅所知的一切,她均备,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甚至会有体香,自体内发出一种沁人心肺的香味,开始我根本不信,即使书上看到过,我也认为是编造出来的。可事实上,连我这嗅觉几无的人都感到味道好极了,任何香水香jīng都无法相比。我一贯讨厌任何香料造出来的怪味道。她在xìng满足后,自身体内会自发地发出香气,连她自己也惊喜,惊奇。因为她以前从未有过这种体验,而且只有在和我在一起,有了充分的xìng享受后才有,屡试屡爽,真的灵,这已经成了她评价xìng生活满意程度的标准之一。她的好友也老问她用什么香水,味道这么好闻。天晓得!此外,自和我生活在一起两年后,她才真正体验到做女人的味道。一当我表露出避免与她xìng交的念头,她真的伤心到不想活了的地步。奇怪的是,她的单眼皮,偶尔会变成双眼皮,前提又是充分的xìng享受以后。我一个残疾老头怎么有这么大的神通呢?思量再三,还是我的优点三合一的结果:人品+xìng格+阅历。技巧还排不上,没有三合一,体力,技巧都没有用。就事论是而言,我与她的xìng生活本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她。我不是主动方,几乎每一次都是她要。考虑到她的婚姻悲剧,顶替去世的二姐,嫁给了姐夫,连女人生孩子的额度都让二姐超额用掉了,一子一女也是现成接收二姐的“遗产”。一个姑娘内心的痛苦,我理解。生理上,有xìng要求也正常。她有需要,我尽力而为,这是我的xìng格决定的。可我受过伤,我要养伤,养身,我要保命。所以,在xìng交时我控制自己,养jīng,保jīng,不**,力求按我书上看来的养身之道,采yīn补阳,加上一套气功和意念自控,就可以连续作战。最高记录,一次连续作战近二小时,我仍可立于不败,而她却享受二十余次高氵朝,还有三次“飘飘yù仙”的感受。这正合了女人xìng生理的需要,让她体验到一次又一次高氵朝。她找了几年,青年中年都不行,选来挑去还是我这个伤残老头能使她尽情尽xìng。相应地,我通过采yīn补阳,避七损,得八益。伤养好了,身体也可以,才有了今rì之我。否则,靠求医问药,营养滋补都到不了现在的水平,烧香求佛都办不到。由此,亦可见中华文化博大jīng深之一斑。渊远流长,无所不包,太丰富,太深奥了,远非庸人可解。即使封建文化,也尽有jīng华于其中。叹只叹,自己不解即弃之,不识货,可惜之余,还不配做炎黄子孙。再说,古文有官场遗风,但绝无商品俗气。古人写作非为财,乃经验之谈,自发之作,固有千古绝句可流传千古。商业作品讲效益,为钱求财,岂有千古之作?这也是今无佳作,更无千古之作之故。她的xìng高氵朝,按每周二次,每次三下,以2x3x4计,每月不下于20次,一年二/三百次,只多不少。她连亲吻,怃摸都会进入高氵朝,如同xìng交一样的快感。而且不是装出来的,我知道,装是装不象的,至少体香装不出来。她之所以缠住我这伤残老头,这也许是最根本的原因,因为她找了那么多,都不如愿。她不嫌我老,不嫌我瘸,恐怕就是这个道理。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a> 十一 患难与共 - 伤残的历程 - 独行者1947 () 十一患难与共 在小姚还没有来到深圳之前,我一个人经常往返于澳门和深圳之间。 此前,我在中巴上已经被窃过一次。在一次乘中巴时,下车后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钱包(皮夹子)不见了。里面的身份证和长城卡都丢了,还有4600元港币也一起去了,自认倒霉。事后,自己办完了身份证和银行卡的挂失手续后,事情过去就算过去了,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我们在深圳工作同事,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有过被盗被窃的经历,大家已经习惯了。 住在我楼上的老王家,晚上被窃贼入室还不知道,他家王太隔天起来,发现卫生间马桶里大便也没有抽掉,地上还有留有烟蒂,客厅沙发上还有一条被子铺开没叠好......她每天都是自己清理完后才睡觉的,早晨又是她第一个起床,她发现这一异常情况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跑来问我,是否有人晚上到她家去过,用过他们家厕所没有。 我问了情况,上去一看,就知道小偷来过。而且一看就知道是个惯犯,他很从容,不仅上过厕所,马桶里大便也没有冲掉,还在他们家客厅里的沙发上休息过,浴巾丢在沙发上,沙发靠垫移到一头扶手边,明显是当枕头用的,地下也有烟灰痕迹。 在深圳偷东西不叫偷,叫拿。马路上有人偷自行车被抓,他会振振有词地辩称拿来用用,毫无羞愧之意。俗话说:“做贼心虚”,现在的贼人心不虚。按理说一个人做坏事总偷偷摸摸的,怕被人发现,特别怕jǐng察,犯罪分子还是有犯罪心理的。这里到好,犯罪心理也说不上,有的罪犯根本就没有犯罪心理,犯罪时还面不改sè心不跳,你有什么办法? 当时特区的治安实在不敢恭维,我被劫受伤,当地公安居然坚称是我自己跳车所致,我无言以对。我很怀疑,有些地方的黑白道已经分不清了。 重返深圳后的一天下午,我在自己的卧室兼办公室做香港外汇的电话交易,忽然听得在外面客厅里看电视的小姚的惨叫声,我觉得不妙,赶紧起身往外一看,小姚正拼命用手脚撑在客厅到房间的走廊两壁,大叫:“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她身后一个高个子青年,一手钩着她的脖子,一手拿水果刀架在她脖子上,把她往房间里逼。小姚一看到我出现,就对我大叫“刀,他手里有刀!” 我一看如此场景,立刻返回,随手拿出厂里保卫科为我配备的电击棍冲出房门。自我被劫以后,为了安全起见,保卫科为我配了一支电击棍防身谁知这小子一看到我手里的家伙,撒腿就跑。等我赶出来,一个贼影从小区花园一闪而过,没了踪影。 我当时就觉得这家伙识货,肯定是见过世面的惯犯。当时我走路还是一瘸一瘸的,个头也比他小。真的动手的话,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他手上有刀,有人质(小姚)。而且,当时还是下午四时,敢于在光天化rì之下,入室打劫的不是一般的小混混。 他见我手上一根手电筒一般的玩意儿,怎么会怕呢?他肯定知道电击棍,要不他不会突然就转身拔腿就逃。 我看追击无望,立刻返回厅里,就打电话向厂保卫科和派出所报案。 打完电话,我再回头问小姚怎么回事,她说有人敲门,她去开门,还没看清楚是谁。一个人影就挤进门来,一手拿刀,一手钩住她的脖子往里屋里挤。 这时,我才发现小姚的手腕被割破了,在出血。仔细一看,有一道长约2公分的刀伤,还好没伤及血管,只是割破皮肉,估计是这个贼人的威胁jǐng告动作造成的。 正在我们自行包扎她伤口的时候,保卫科的人带着jǐng察来了。jǐng察简单地问了一下情况,就在现场里里外外检查察看了一遍,用照相机拍了几张照,叫我跟他们走。 我乖乖地跟他们到派出所,陈述经过,他们笔录。完了要我在笔录上签字,我签了字还要我按手印。让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签字画押,自己怎么象个犯人了? 也罢,回去以后我再到门口检查一遍,发现就在房门到楼门的楼梯下,有一把二十来公分长的匕首。这很明显是那个贼人仓惶逃离时丢弃的,可jǐng察来现场察看时怎么就没有发现呢?我马上打电话给保卫科,保卫科当即与派出所联系,结果他们人也不来,就叫我自己把刀交上去。 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我说:“你们自己来看!” 后来,还是保卫科来人把刀送到派出所。 谁知道他们怎么看的,总不至于说这刀是我自己丢的吧?他们不会说我造假案,我不至于有栽赃的嫌疑吧? 这时,我自问我自己,为什么要报案? 事后,厂办公室主任跟我交底,派出所现在不能立案。因为他们考核指标中有立案这一项,今年的立案指标快用完了,还有二个多月时间不能再立案了。否则,他们的年终奖要泡汤。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不想了,回头想想又是小姚倒霉,跟我没捞到什么好处,现在又白白地挨了一刀。 这个乡下姑娘真的质朴可爱,她自己被刀割伤,依然本能地拼命挡住走廊,不让凶徒入内,血流遍地也不顾。为保护我,她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复杂的思想斗争,更没有所谓“奋不顾身,舍己救人”的崇高废话,就是拼命地挡住劫匪,不让他轻易进入我的房间。 她也不动动脑子想想,其实她用身体是挡不住手持凶器的歹徒的,可她还是出自本能地拼命抵挡。你说傻不傻?这种“傻”就是本能的反应,在我心中更觉得难能可贵。事后,她也没有拔高自己,直到现在,她还自认倒霉,遇上劫匪,从不怨我,更没邀功或居功自傲,讨价还价的意思。 多么实在的生死之交?真是难得! 她没想过自己以鲜血保护了我,使我逃过真刀见血的一劫。这就是真诚,纯朴,实实在在,诚实可爱的傻瓜。 我虽然大难不死,捡回一条命,可是身体受伤的后遗症一大堆,主要是右半身,从头到脚都有伤。 右眼直接对光反应消失,看不见。左眼还好,我用左眼,但有视差,一开始还不适应。 比如,抽烟老把烟灰弹在烟灰缸外边,眼光对不准。牙刷用好后,明明觉得自己已经把牙刷插在牙缸杯里了,可是有时还是没有放进杯子里去。 为此,我每天起床后,叠好被子后,还故意在枕头和床单上找头发,捡头发,练眼力。 每天饭后,小姚扶我到小区花园散步,到马路边用右眼看红绿灯。我把自己左眼用手蒙住,用右眼看,从最初看不到,慢慢到看到灯的亮光,但看不见灯光的颜sè,分不出是红灯,黄灯,还是绿灯。天长rì久,如今我的右眼也恢复了四分之一的视力。形象地说,我的右眼视力,好比玻璃窗被水汽蒙住了,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如果用手指在玻璃窗上一划,留下指痕的部位就可以看到外面。我现在的右眼就是象指痕划出来的水平,能看到一点,但看不全面,大约能看到五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样子。还有一个后遗症是,右眼容易流泪,特别是遇到空气质量不好时,比如沙尘天气,右眼会不由自主地流泪。而且还挺准的,有一次我右眼莫名其妙地流泪不止,结果第二天天气预报说遭沙尘暴影响,空气质量不好。 最麻烦的还是腿,特别是右腿,骨头接上了可对位不够准确,致使腿有点歪。躺在床上,右腿摆不平。如果说,把腿摆平是一百八十度的话,最初我的右腿即使使劲压,也只能放到大约一百六十度的样子,小腿与大腿之间的膝弯处还留有一拳以上的空隙,压也压不平。躺着睡觉不安稳,右侧更不行了,小腿往上翘,摆不平。我只能向左侧睡觉才能安睡,虽然也摆不平,但可以曲腿睡。起初,把一个长枕头垫在弯曲的腿部,后来就与小姚一起睡,让她睡在我左边,我把右腿往她身上一放,这才舒服,一觉可以睡到大天亮。 我让小姚每天给我搓药按摩外,还让她使劲帮我压右腿。我就不信人家表演杂技的可以把正的弄反了,自己就不能把歪的压正了?坚持到底,还是有效果的。 现在不仔细看,外人也许还看不出我腿瘸。我现在能够象正常人一样自己行走,就是速度不能与人家比。我自己知道,我走路也就只有二三站路的水平。现在,我走二三里地,问题不大。超过三里路程,自己就没有把握了。有时可以,啥事没事,有时就会莫名其妙地腿抽筋。经常如此,而且与气候冷暖无关,我自己心中有数。所以,我现在没事一般不出远门。 还有我的右手除了小末指因当时喝药前没注意到有脱臼,没有进行复位处理就喝药,结果小末指长歪了,变成兰花指了。这倒无所谓,麻烦的是右手掌会突然抽筋,抽筋时五只手指连成一团,掰也掰不开,很难受。几次下来,我知道了,在大多数情况下,往往是同样的动作反复做久了就会抽筋。比如拣菜,摘豆芽,包饺子,包馄饨等活,都可以做,但时间不能长,超过二十分钟后往往就会突然右手抽筋。甚至连老张邀我去他家打麻将,坐久了,我的右手右腿也会突然抽筋。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年岁大了,缺钙所引起的。可缺钙怎么只在右手右脚呢,而左手左脚都没有这种情况呢?何况我又没福气喝牛nǎi,喝了牛nǎi就会拉稀,只能常吃一点豆制品,晒晒太阳。别的办法,我也没有了,随便它去了,自己心中有数。可别人不知道,不理解,就连老婆也以为我好了,按正常的健康人来要求我,叫我有苦说不出。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她也不想想:我躺倒了,坐轮椅,柱拐杖......又怎么样?她有时还要拖我陪她去逛商场荡马路,外出旅游,真叫我哭笑不得。 小小指甲也能说明问题,我的右脚大拇指的指甲,有一天突然莫明其妙地整片脱落,这只脚拇指的指甲没有了,后来慢慢长出来的指甲越来越厚,变成趾甲了。 过了几年,右手的大拇指又整片脱落,指甲掉了一片。长出来的也是厚厚的,有人说是灰指甲,可怎么就是右脚右手一只脚指,一只手指呢?我知道怎么回事,没办法,也不去理会它。 十几年后,一次搬家具时,不小心右脚大拇指被柜子砸了一下,红肿了好几天。结果奇怪了,二/三个月后,右脚大拇指的指甲慢慢地长出来了,而这次长出来的是薄薄的指甲,不再象以前越长越厚的趾甲了,现在已经基本上好了。 我的身体康复,一靠药,二靠酒,三就是小姚的真心,柔情和护理。当然,主动权一直由我自己掌握。 没有感情的人,是无情的人。我自己不是感情丰富的人,也不属于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患难见真情。这个乡下姑娘不以我难而去,反为我难而助,虽谈不上有救命之恩,但确有助我疗伤之情,这对落难之人尤为珍贵。我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我会铭记在心。 一个男人二个女人,摆不平。在她们面前,我如实摊牌。小姚想能和我在一起,最好能生个她自己的小孩。我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不可能。我不会与我老婆离婚,也劝她不要动这个脑筋,与丈夫(前姐夫)好好地过rì子。 我确认,我们是患难之交,好朋友。她有困难,我会尽心尽力,真心帮她,为她解忧,帮她出主意,想办法。从打工开始起步,她慢慢地积累了经验和客路,自己开了公司,做起了小老板。现在做得也不错,收入比我高多了,户口房子都自己解决了,还办了社保,今后还可以享受上海的社保和退休待遇。子女结婚成家都是她cāo办的,经济上挑大梁,据说在乡下还盖起了村里最漂亮的小别墅。 小姚好了,老婆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有时小姚有事找我,跟她明说,她也不吃醋了。 婚姻是法律关系,感情是jīng神世界。两者是不同领域的概念,本质上有冲突,就看怎么处理。当事各方中有一方不容,就很难。三方都能通情达理就好办。 我对婚姻是认真的,负责的,特别是家庭责任从未忽略。但我也是人,虽然感情不易外露,但还是很重感情,讲义气的。人待我何,我待人何。婚外情也是情,我同样珍惜。我要保持自己完好的家庭,我也不愿做个负心汉,不会抛弃于我有恩的小姑娘。 两个女人一个男人摆不平,可我家里老婆和儿女不也是两个女人吗,她们并没有男女之情的冲突。道理搞清楚了还是可以找到平衡点的。我把自己的家庭责任和感情友情都摊开,两个女人井水不犯河水,我对她们都要负责,她们也都可以接受。 上海话有所谓有出息的男人“有花头”之说。这里所谓“花头”有多解:如花招,能耐,疑问,**等均可解。但用于成年男女方面,显然指男女关系。有花头的人就是有花头,没有花头的就是没有花头。 倒底有多少人有花头,陈家庆说有六七成,超出了我的估计。可细算一下也差不多,与我推心置腹的朋友凡说真话的,倒真没几个是没有花头的。看来男人是也。任何事物皆需平衡,否则一边倒,摆不平,总有一天倒台,垮了。婚姻和家庭也适用,这是结婚成家二十年后才悟出的普通常识。 一般而言,女yīn男阳。男人娶妻,以yīn补阳。 可在我结婚成家时,还不知道其中诀窍,没有找yīn气重的女人来补自己的阳气。偏找了一小有名气的领袖人物,阳气十足,拙拙逼人,还附带了一个刚之气胜男人的男人克星――丈姆娘。就连抽烟,那时要凭票供应,我把甲级烟(牡丹,前门牌)都让给丈母娘抽,自己抽飞马牌,劳动牌,甚至是八分钱一包的生产牌等乙级丙级烟。自己觉得理所当然,应该如此,因此也心甘情愿。现在我知道了,这是我当时的xìng格决定的,小男人,yīn气重。如此忍声吞气,委屈求全,默默做个好丈夫,好女婿,窝窝囊囊混rì子。为此还曾被誉为“模范丈夫”,屡次“荣获”模范家庭之虚名。阳刚之气全到女人身上去了,自己成了一个没有脾气的小男人,出了名的温吞水。忍辱负重,逆来顺受,维护家庭安宁。 老婆对我不是不好,应该说还不错,可她的强悍xìng格往往使她好心办坏事。她对我有时好过头了,而且会逼你接受,这种强加于人的好,好得让你受不了。比如,她觉得好吃的就给你吃,你不吃不行,她会强迫你吃。一次她削了一只苹果,让我吃,我手头有事在忙,不想吃。那不行,她给你吃你必须吃。我嫌烦,就是不吃。她就扯大嗓门凶巴巴地逼你吃,她发脾气,把我也惹火了。最后我接过这削好的苹果,往垃圾桶里一丢,恨很地大喝一声:“吃掉了。”她没辙了。 我说:“再好,你也不要强加于人。我爱抽烟喝酒,强迫过你吗?” 我受不了强迫,那怕是强迫的爱。类似的小事举不胜举,几乎天天都有,我也习惯了。不过,过分了我也会反抗,家庭矛盾往往就是由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引起的。 劫后余生,xìng情大变。我想通了,不愿再窝囊下去,苟且偷生。 如今我独往独来,为所yù为。在社会上我谁的账也不卖,单位里宁可退休不干。可在家里还是yīn盛阳衰,得听女人的,否则rì子不好过。 我现在心里有气憋不住,也不想不愿硬憋了,阳气渐盛,越来越盛。可老婆的xìng格难改,阳气更盛,也是本xìng难移。阳阳相碰则起火,吵架难免。而且每次争吵以后,都必需我先息火退让,她才罢休。她比我厉害,从来不错,连失误过失也难得。我每每以失败而告终,在她的逻辑中,我争辩本身就是错――态度不好,不认不行。她嗓门比我大,我不得不认输。否则,没完没了。我不收兵,她是不会息火的。 每每如此,我真想一走了之,斗不过,躲还不行?可看在女儿分上还是忍。我实在不忍心伤女儿的心,给她留一个破碎的记忆。唉,此时的我内心真的痛苦。反过来想想,她也不好受。强加于人的结果一成一败,一方称心另一方难受,不可能皆大喜欢。这就是阳碰阳,硬碰硬。结果两败俱伤,谁都不好受。 时至今rì,我才对孔老二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之说有所悟。看来孔老二也必深有体会,有感而发的。 作为过来人,我要奉劝年青人:谈恋爱找伴侣定要权衡yīn阳调和。一旦yīn阳失调,百病丛生,而且很难根治。不过不要找yīn阳先生,不要找瞎子算命。算命先生自己的命都把握不住,任何人千万不要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去摆布。所谓yīn阳自己明白,自己权衡,自己算命。自己的命,把握在在自己手里。我现在就唱国际歌:从来就没有救世主,全靠自己救自己。 推而广之,世界要平衡,生态要平衡,也离不开yīn阳平衡。这里大有学问,yīn阳平衡并不玄妙,无非就是:互生互补,取长补短,互为制约,平衡和谐。 +/-,阳/yīn,是自然存在相辅相成并得以平衡共存和发展的基础。自然界的正负原理已为自然科学所认同,yīn阳学在自然科学领域也承认有yīn必有阳。但在社会科学领域,因为古之yīn阳学派太玄,而且又被一些江湖术士利用,带有浓重的封建迷信sè彩,因此至今还不被社会领域普遍认可。其实yīn阳学就是自然界的正负说,男阳女yīn只不过是历来阳盛yīn衰的习惯延伸,是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体现。yīn阳强弱,与男女xìng别并无必然因果的关系。就社会现象而言,女强男弱或男yīn女阳的社会现象比比皆是。yīn阳不可以男女xìng别划分的,中医所谓yīn阳就不限于男女xìng别之分。女强人就属阳,小男人则属yīn。 但异xìng相吸,同xìng相斥的社会现象和自然界的正负原理是一致的。世界是yīn阳结合的天地,人类是男女结合的产物,社会的进退同样有胜负成败,成王败寇的规律,历来如此。可以说正负,进退,是非,上下,大小,悲喜,祸福等辩证原理就是yīn阳学的本质。 我不是yīn阳学家,也更本不懂yīn阳学。今天,就yīn阳来探讨社会学的基本细胞――男女关系。 生物的雌雄,动物的公母和人类的男女,都是xìng别。有xìng别才有xìng交,男女交合会结果,一旦超越了二个当事人,超越了家庭小圈子就麻烦了。严重的还引发更为复杂的社会问题,小到婚姻危机家庭矛盾,大到社会暴力和犯罪,乃至争斗战乱,所谓红颜祸水,亡天下。所以,历来当权者采取压打堵的消极办法,可从古到今,堵住了吗? 堵与导,就自然而言,堵是消极的短期行为,长期反会造成历史后遗症。黄河治理,水来土掩,长期筑坝,致使滚滚黄河天上来,生态破坏,后患无穷。 我历来反对堵而主张导,对社会矛盾也一样。任何社会都有yīn暗面,掩盖隐瞒否认是自欺欺人,不仅自己骗自己,还骗上骗下骗大众。上对不起祖宗,下祸害子孙,中对不起自己。 吃喝赌piáo抽,历来入五毒之列,是社会yīn暗面象征,列朝列代属禁打对象,可事实上却屡禁不止,反有越演越烈之势。这就是堵的失败。 导,有没有可能呢?我以为是必须,也有可能,至少不会比堵的后果差。 首先,传统观念理念要彻底理顺,俚清xìng的本xìng是健康的,纯洁无暇的。分析为什么会扭曲xìng本质?剥去伪君子的外衣,让他们一丝不挂,**裸地,本质就会显露无遗。 然后才有可能规范人的正常需求的底线,剖析xìng的社会后果,透视利弊。最后立法保护正当的xìng行为,惩治对社会造成破坏xìng后果的xìng行为。 引导有利于男女身心健康和社会安宁,家庭和谐的社会机制,使烂交偷情xìng病等社会丑恶现象失去市场。把动物似的xìng发泄引导到高尚的人类xìng享受的境界,这需要科学的xìng研究。现在虽不把xìng领域视为禁区,但伪专家还在误导大众。以xìng学为旗的学者专家又如何呢?我看不出来,至少不见高明之处,连《房中考》的水平都不如。xìng的学问,既普通又深奥,普通得连猪狗不学都会,深奥得没有专家可解。所谓猛男sāo货最多也不过仅有xìng本能而已。真懂xìng者,悟出xìng之真谛者又有几何?yín与xìng本质有别。yín者贪sè不懂xìng,更不懂情,是xìng盲,属动物类本xìng发泄。 古人发明语言文字大有讲究,如:天xìng,本xìng,人xìng,个xìng,xìng格,xìng别,xìng质,xìng能,xìng情,xìng趣......简明而深奥,大有文章,值得玩味,细品。xìng趣不等同于xìng交。如果单纯是xìng交,男人有老婆,女人有老公就行了。反正男女都有那玩意儿,xìng具管使就行了。可事实上不那么简单。xìng趣要两情相悦,所谓情投意合。许多男人的失败,在于他不会,不懂。这关键还是xìng格,男人在xìng方面是自私的,只知道自己发泄,自己满足,自己享受快感就完了,很少顾及女人的xìng需要。所以失败者居多,猛男也不行。这不是体能,技巧的问题,是xìng格决定的。男人要有心,为女人着想,还要有自控自制能力,有耐心,能克制自己生理上的xìng冲动,很难的,这是与“猛男”相反的功夫。越年轻越难克制,这就叫xìng子上来了,憋不住。xìng开放不等于**,两者有本质的区别,要区别对待。xìng开放遵循两xìng相投,双方自愿的原则。合则交,不合则分,后果自负。 如何才能找到一个健康科学合理的xìng生活,而又对社会和家庭有益无害的社会机制,道德和法理,靠欺骗隐瞒和否认是愚蠢的。xìng教育除了从生理上教育,更应该着重进行xìng的社会xìng教育,特别是青少年,应该懂得xìng行为的后果和责任。包括对自己和心上人的身体和心理的影响,后果及应该承担的责任,然后是家人和社会的后果和责任。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