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我没想到你这么下贱 时令惊蛰,大雨淋漓。 夜幕之中乌云遍布,电闪雷鸣,偶尔拉扯过一道亮光,直直射入眼睛。 乔筝的身子被淋湿,白色衬衫紧紧贴在肌肤上,发丝也粘连缠绕。 她在等,等一个人。 …… 车灯刺眼的光划破夜幕,映进乔筝黑白分明的瞳孔。她望向公路与黑夜交接的尽头,一辆黑色宾利慕尚飞快驶来。 乔筝想也没想,直接冲进雨幕,迎着那辆黑色宾利慕尚张开了双手。 刺啦—— 刹车声打碎这雨幕,宾利慕尚在距离乔筝膝盖10厘米的停下,就差那么一点。 “先生。”握着方向盘的老贾吓得后背冒汗,说:“有个女人拦在车前。” 后座的男人生得有一张极好的皮相,五官似水墨丹青般深刻,长长的睫毛下隐着一双流淌着银河的黑眸。偏生,这男人还自带一种不容让人忽视的气场,周遭仿若罩着星光。 可是,男人脸上没有鲜明表情,只是淡淡抬眸:“哪位?” 未等老贾回答,身侧的车窗已经被人用力地拍打着。外面的人声嘶力竭地喊着:“顾子初,你下来,我有事找你!” 一听这声音,顾子初不用看都知道窗外是谁。 …… 透过车窗,乔筝看得一点也不分明,但是她就是知道他在里面。 “顾子初,给我五分钟好不好?”乔筝也从未想到,有一天落得只能来找他求助的下场。 车窗缓缓滑下—— 借着夜色,乔筝逐渐看清楚他的侧脸,矜贵完美,却也凉薄淡漠。她的双手紧紧扣在湿漉漉的车窗上:“顾子初,你能不能帮我的小姨做手术?” 说完之后,一片寂静,唯有雨声雷声交杂在一起。 “好不好?” 乔筝冷得瑟瑟发抖,视线却不曾离开他惊人的容颜,提着一颗心等待他的回答。——小姨待她如同亲生女儿,她不能坐视不理。 “乔筝。”低沉的嗓音幽幽传来,他终于转过脸来,容颜清绝无双勾得人呼吸一滞。只是,他的一双黑眸却凉得逼人,然后他问:“凭什么?” 乔筝浑身一震。 呵,这才是顾子初啊,凉薄得令人心惊。 乔筝冷得瑟瑟发抖,纵然这般凉寒,也比不过顾子初的三个字,他问凭什么? 乔筝自己都不知道凭什么。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不会出现在顾子初的眼前。——小姨身患肺癌,从肺开始扩散到了左心房、肺动脉、降主动脉。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恐怖的是心脏开始坏死,不马上进行手术的话顶多只有一个月可以活。 可是,这种超级大型且困难的手术,无人敢做,无人敢接。 乔筝已经跑遍了连城各大医院,许多胸外科专家都说,手术的成功概率是百分之一,极大可能出现患者tabledeath(手术台上死亡)。 专家们说,能实现那百分之一可能性的人,只有医学界的传奇人物顾教授能做到。 可是听说,那个男人从不轻易拿手术刀。 …… “顾子初,算我求你。” 乔筝平静地说出这几个字,然后狠狠盯着他那双凉薄的黑眸。 男人的唇角缓缓挽起弧度,有着致命的诱惑,是那种他日明知会有万箭穿心的下场却扔进移不开眼睛的诱惑。他微微一笑:“乔筝,你在求我?” 他的笑容,如菊清雅,如云淡然,诱人寸寸沉沦。可,他此刻脸上的笑,绝非是一种良善的笑。 “是的。”乔筝攥紧双手,指甲在掌心印出痕迹:“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一句孤注一掷的话,却换来顾子初的沉默。 ‘咔哒’一声,他开门下车,高大的身姿从车中倾出来。乔筝忍不住微微退了一步,再抬眸之时,男人早已如松似翠般凝立在眼前。 老贾也连忙下车,朝男人递过来一把黑色大伞。 顾子初伸手接过,缓缓移过来,罩在她的头上。一时间,没了淋漓的大雨打在身上,乔筝倒有些不习惯。 他微微垂首看她,黑眸中流转着光晕:“在这里等了多久?” 乔筝愣住。 他的身上传来了淡淡薄荷香,却让她心底发慌。手心止不住冒出冷汗:“没有等多久。”已经去过他的公司,没有预约根本见不到,所以,她只有选择在他家门口等着。 “为什么不带伞?”顾子初微微上前一步,离她很近,能够听见彼此呼吸的那种近。 “我……忘了。”乔筝里如擂鼓,根本摸不透面前这个男人在想什么。或者说,自遇见他那日起,就从未摸透过。 “进来说话。” 男人迈步朝着别墅走去,乔筝一愣,只好也跟上去。 * 走到别墅门口,乔筝停住脚步,不再往前。她浑身都滴着水,怕弄脏了他家的地板。 顾子初转过身,星光般的眸沉郁,只是不深不浅地看了她一眼:“进来。” 乔筝抬手理了理自己湿漉漉的长发,顺在耳边:“我站在这里说就好。” 空气流淌得缓慢,男人的视线不曾从她脸上偏移半分。只是不动声色地将伞放在一旁,然后重复:“我让你进来。” 明明是那般清雅的人,却有着难以想象的强势。 乔筝僵了僵,深深呼吸着,最后还是抬脚走进去。视线散开来,触目所及全是奢华,奢华得流油。早就该知道的,她和他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顾子初抬手,扯松自己的领带,散着难以令人移开眼的魅力。黑眸凉凉看过来:“乔筝,你应该打听过了,我不会轻易拿手术刀。” 随着他的话,乔筝的目光游移在了他手上。恩……绝对是一双好看到极点的手,莹白如玉,指骨鲜明。 乔筝调整自己的呼吸:“是,我是打听过了,所以我在求你。”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顾子初唇角一勾,笑得漫不经心却有些刻薄。 乔筝抿紧唇,看见他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有说不出的洒脱随性之意,也有道不尽的惊艳风流姿态。 “顾子初,你要怎样才肯帮我?”乔筝感觉眼窝发热,他以前可是很宠她的……是真的很宠。 “乔筝。”他的嗓音微沉,目光沉郁:“至少让我看见你的诚意。” 乔筝只想哭,她实在想不出眼前这个男人差什么。 他富有,是顾氏财团的头号接班人;他的权势滔天,是连城人人望而生畏的第一公子;他名声在外,是医学界神祈一般的存在。就连一张脸……也英俊得无懈可击。 胸腔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撞出来,乔筝只好抬手按着自己的胸口:“你想要什么?” 顾子初清绝的容颜上辨不出情绪,眸色沉淀似深海。默然半晌,才开口:“乔筝,你实在是太无趣了。你可以走了,我拒绝帮忙。” 乔筝唇色渐失,慌乱自眼底爬起来,连忙上前一步:“顾子初,你怎么能见死不救,抛开别的不说,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她知道他的,明明是那般敬畏生命的一个人,难不成早已变得这般凉血? 男人的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似镌刻而成般的完美:“世界上那么多濒临的人,哪个不是活生生的人命?所以,请回。” 字字冷清,字字无情。 头顶吊灯洒下明亮的光,将男人矜贵清绝的容颜衬得愈发夺目。如此的熠熠生辉,彻底印在了乔筝眼中,倒生生成了凉薄。 “顾子初,你——” 男人打断:“别叫我全名,我们不是很熟。” 这下乔筝彻底僵了,做到这种地步,也是够可以的。 “好的。”乔筝做了一个深深的吐纳,平复自己的情绪之后,改口叫:“顾教授。” 顾子初眸中明灭不定,视线仍旧幽幽:“还是叫我老师,我比较爱听。” 老师。 乔筝知道,他这是在提醒她伤害过他。并且,现在如此给她难堪,也是报复她。 很好。 “顾老师,你想要这种诚意是不是?” 乔筝抬起双手,在男人的注视下,开始解自己的衬衫纽扣,一颗……两颗…… 顾子初的脸上仍然波澜不惊,却有火星自眼底窜起,明明灭灭看不通透。 到最后,乔筝脱得精光,一丝不挂地站在他的面前。所有的美好柔软,彻彻底底地暴露。 男人修长指尖夹着香烟,点燃,霎时间青烟寥寥,拢住他水墨般的容颜。 清冽的视线透过烟雾看过去:“乔筝,我没想到你这么下贱。” 下贱,两个字像是剪子,‘咔擦’一下,剪断了乔筝薄弱的神经。 乔筝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地下坠,她垂在双侧的手缓缓攥紧,捏出冷汗:“顾老师,这就是我的诚意。” 青烟迷蒙,火星自黑眸眼底渐渐隐去,一切归于平静。 倏尔,男人却眯眸笑了:“愚蠢。” 她就知道他不会,他嘴角的隐逸戏谑已经说明了一切。 顾子初眉眼凉薄淡漠,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映出她美好的胴体:“乔筝啊乔筝,你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我?” 乔筝:“……都没有。” 她只是在赌,赌她在他心中还没有残存的分量,够不够让他帮她这个忙。 他的黑瞳灼灼,语气淡淡:“那你凭什么认为,我是你用肉体就可以收买的男人。再说,你这具身子,我看也不值几个钱。” 乔筝的眼瞳放缩,努力控制住自己冷得发颤的牙关,好像一咬牙,就能吞下此刻所有的羞耻感。她猜到了他不会接受这种方式的求,但是没料到他会字字不不留情。 乔筝喉间一哽,旋即狠狠咬住下唇,感觉到贝齿陷进柔软的皮肉之中。嘴角却开始绽放出莲花般的微笑:“顾子初,不,是顾老师,如果你觉得这样子羞辱我能够让你得到慰藉的话,那么我随意。” 男人唇角的淡淡笑意凛住,眸光从眼底微微碎裂开来。像是被刺激到,却又不动声色般地压制住,表面看起来无比平静。他一直能够良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就是顾子初。 旋即,他站起来,朝着她走去。 眼见他一步一步走近,乔筝呼吸的开始变紧。明明做足了心理准备来见他,却一直落得下风。 “乔筝,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顾子初抬起指骨分明的手,缓缓捏住她的下巴,“对于你,我用得着羞辱吗?你眼前一丝不挂地站在我面前,不就是自取其辱吗?” 一双常年拿着手术刀的手,微凉微凉的。他捏她下巴的力道用得不小,让人觉得生生发疼。 乔筝凝望他黑白分明的眸,睫毛轻轻一颤:“我没有要惹你生气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帮我。” “乔筝。”他轻轻唤她的名字,有着循循善诱的诱惑:“你告诉我,用这种方法求人,你是不是已经熟练得很了?” 乔筝的脸顿时煞白一片。 ------题外话------ 嗨,风华带着新文《你好,顾先生》回来啦! 打滚卖萌求收藏!求收藏哟!动动你的小指头收藏一个! 不占坑,马上更新! 这也是一篇用心的文文,喜欢姑娘们喜欢,么么哒,撒花! 爱你们哈!抱一个~ Chapter 2 只是奈何美色难挡 屋外电闪雷鸣,映衬着这屋内怪异寂静的气氛。乔筝眼窝不停发热,在他的眼中,她就是一个那么下贱的人? 一时间,面对他的心境渐转。 顾子初无所觉察,只是捏着她下巴的指缓缓收紧:“怎么沉默了,难道是被我说中了?” 乔筝的眸光凝住,胶着在男人如水墨般的五官上,视线复杂。这般对视的场景,像是一个世纪的慢镜头被人刻意倒放。 ‘哗啦’一下,她抬手打掉了男子的手,且退开一步来,弯腰去捡脚边的衣物,“顾先生,算我没来过。” 不是顾老师,不是顾教授,只是顾先生,是最为淡漠的一种称呼。 乔筝抓起衣服便陡然转身,她已经后悔来找他了。明亮灯光刺进瞳孔,让人有些发晕,却仍旧止不住她的脚步。手腕却自身后被人抓住,一种微凉的触感缠绕在肌肤上。 顾子初眸色一暗,伸手将她一扯,整个人都被他卷入了怀中。 气氛迅速升温,膨胀出暧昧的味道,乔筝的鼻端迅速充盈着淡淡的薄荷香,分外撩人心弦。 望着她微微涨红的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忍不住蹙眉:“你的脾气怎么还是这么大?” 乔筝眉间多出三分淡然:“不要你管。” 顾子初眼中的光晕缓缓沉淀,眉眼一沉,俯下高大的身子便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顾子初你放我下来——” “再吵我就真的不会帮你了。” 一听这话,乔筝立马闭嘴,他打算答应她吗? …… 思考的间隙,已经被男人抱着进了卧室的浴室之中。 肌肤贴着他的西装,感受得到来源于他的热度。还未细细感受分明,乔筝整个人已经被放进了浴缸之中。 顾子初垂眸看过来,黑瞳中意味不明:“先洗澡。” 乔筝的唇冷得苍白,仰头看向他的时候有了些凄楚之意:“洗澡完之后呢?” 显然,顾子初没有任何乘人之危的心思:“洗澡完之后,再谈。”说完,他径直转身出去,没有停顿。 顾子初一直都是君子,是君子中的君子。 …… 热气弥漫开来,氤氲住视线。 水流蔓延在雪白的肌肤上,暖在皮,凉在心。 乔筝从浴缸之中站起来,伸手扯过浴袍裹在身上,满脑子都是在想等下出去怎么应对。 顾子初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应付的人。 浴室里面只有男士拖鞋,看一眼就知道是他的尺码。算了,光脚出去。 将将要伸手碰到门把,脚下猝不及防地一滑,身子朝旁边一歪,重重地便是一声闷响。 倒血霉! “嘶——” 乔筝疼得凉凉吸着冷气,感受到脚踝传来撕裂般疼痛。幸好这个浴室足够大,不然磕到头晕过去,那岂不是就尴尬了。 兴许是动静太大,顾子初清冽的嗓音在门外响起:“怎么回事?” 乔筝按着自己的脚踝,紧紧蹙着眉头,却咬牙坚持:“没什么……我马上就出来。” 外面安静了。 两秒后,男子低沉的嗓音又响起:“开门。” 乔筝低头觑一眼,自己的脚踝又红又肿,仍然死鸭子嘴硬地回答:“真没事儿。” 一听这声音就不像没事。 顾子初蹙眉,细细听着门里的动静。等待半晌,却仍然没有动静,不由再次抬手敲门:“乔筝,我让你开门。” 嗓音中透着三分凉意七分寒。 门内的乔筝试了几次想要站起来,均以失败告终。——没办法,还是费力地抬手开了门。 顾子初迅速走进来,垂眸便看见坐在地上浴巾半裹的乔筝:“有没有事?” 问话的时候他蹲了下来,同她四目相对。 乔筝想,就算漫天星光璀璨也不及眼前这双眼,这双眼瞳当真是好看到了极点。 这么一看,竟然忘记回答。 男子睫毛一颤,敛去眸光:“乔筝,别盯着我的脸发呆。”还记得以前的时候,她就很喜欢盯着自己的脸发呆。 囧死了啊……乔筝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扯过眸底慌乱,连忙收回视线。 实在不是她花痴,只是奈何美色难挡。要知道,顾子初可是出了名‘美人煞’。 ‘美人煞’——顾名思义,一个男子得好看到令人心惊窒息的地步,才能够被众人冠以这样的称呼。 乔筝伸手去触自己右脚踝,他的手也恰好伸了过来。于是,生生地碰在一起。 果然是常年拿过手术刀的手,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凉。 顾子初不经意地移开手,轻轻触在她的脚踝上,认真查看。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男子长长的睫毛盖着黑瞳,像是和当年一样,一点都没有变,那么清雅,那么温和。 顾子初没有注意她的打量,指尖脱离她的脚踝:“是肌腱拉伤了。” “恩,我知道。”乔筝刚才已经确认过了。 顾子初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眼角微眯:“我差点忘了你也是学医的。” 意思是已经将她快要忘得差不多了? 乔筝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眨了眨:“顾先生,我可是你曾经的学生。” 不得不说,挺讽刺的一句话。 原本二人的关系,那么干净澄澈。却渐渐变了质,脱离开了原来的轨道之后便再也回不去了,到了最后,演变成了一场实实在在的荒诞。 所以,导致现在,连请求都得这么费力吃劲才行。 “为何非得是我来操刀?”顾子初仍旧蹲在她的面前,目光灼然地望着她。 “许多胸外专家都说没办法,回天乏力。”乔筝的眸底爬起些道不明的情绪,说:“顾先生,我只能来找你。”见过的专家都说,你要是认识顾教授就好了。 她不仅认识,并且曾经一度很熟悉。 顾子初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眸光一明一灭,不知道在想什么。对视半晌之后,他伸出双臂,揽过她的腰身,打横抱起。 怕掉下去,只得拦住他紧实的脖颈,乔筝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乔筝啊乔筝,一见到他,你就变得这般没有出息了吗? ------题外话------ 再扯着嗓子吼一句,收藏!小天使们都收藏木有哇?(づ ̄3 ̄)づ PS:每天早上10点更新! Chapter 3 他认为她很嚣张 “这是小欣的衣服,你将就穿着。”顾子初将一条米白色连衣裙递过来。 说完他开门出去,算是回避。 乔筝发怔,望着手中米白色的连衣裙,这是顾欣的。 顾欣……一个将她生活彻底逆转的人。 掌心渗出冰凉的汗来,将手中的裙子捏了又捏……顾欣和他住在一起? 不然,怎么会有她的衣服出现在他私人别墅里。 乔筝摇头失笑,这些都不关你的事啊,有什么好猜测的。 顾欣的身材和她差不多,所以裙子算合适。刚换好,就听见询问声:“换好没?” “好了。” 乔筝将浴巾放在床边的矮柜上,抬头时撞上他清冽的眸。 顾子初表情淡然,深深凝望她的瞳孔中却有些异样……再见她穿米白裙,像是恍若当初。 恍如当初般,那个冲他清浅微笑的少女。如此对视,惹得心湖微微漾开来。 他的手里面多了瓶云南白药喷雾,径直走到她的脚边蹲下。乔筝将脚一缩:“我自己来就好。” 一只微凉大手却捉住她的脚:“别动。” …… 乔筝没动,却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从这个角度望向面前的男人……简直迷人得要命,浓密的长长睫毛轻颤之间宛若小扇般轻盈若羽。 不管怎么说,他至少还是温柔的。触碰她脚踝的动作,轻柔细心,从骨子里面渗出的细致挡也挡不住。 旋即,便是凉悠悠的雾感萦绕在脚踝,消散了些火灼般的疼痛感。 喷好药剂之后,顾子初起身,凝立在她面前,修身如玉,沐风气质。 “谢谢。”乔筝轻声说。 顾子初将药剂放在桌上,又执起一杯水,浅浅喝着。 卧室内一片安静,气氛逐渐冻结。 他终于打破沉默:“那么多专家都确诊了,如此大型手术,做不了,患者只会tabledeath。” 乔筝想也没想就回答:“可是你是顾子初。” 光光是顾子初这三个字抛出去,都能够将医学界炸出三个大洞来。所以说,顾子初就是不一样。 “谢谢你对我的肯定。” 顾子初喝水的动作都那么优雅,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清雅风采,别人远不及,也做不到这一点。 乔筝知道,这个手术他能做,也只有他能做。 男人却不表现出鲜明情绪,只是望向她的眸光之中多了些凛意:“那你凭什么我会答应你?” 乔筝直直迎上他的目光,抿唇,半晌后开口:“凭我是乔筝。” 闻言,顾子初凉凉一笑,眸光仍旧灼灼:“倒也是说得出口。”她是不是以为,乔筝两个字即是最大的资本? 乔筝也暗自捏了一把汗,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自信,竟能在他面前说出如此傲兀的一句话来。 顾子初迈开修长的腿,走向柜子。然后他拉开深蓝色抽屉,拿出一个吹风机,然后朝她走过来。 插电之后,呼啦啦的风声响起。乔筝伸手去拿:“我自己来。” 顾子初一向不容人拒绝,不动声色地拂开她的手:“你坐着。” 为她吹头发这种事,以前也经常有过,此刻做起来倒是无比娴熟。 乔筝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悬着一颗心,感觉说什么好像偶读不大合适,他也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是否会帮她这个忙。别这么吊着啊…… 温暖的风拂在脸上,他微凉的指寸寸插进柔软黑发之中,有着撩人心弦的作用。 乔筝感觉身子开始发烫,他的指分明那般凉,为何自己却感觉有一团火从头顶上直直烧下来,连带着血液都止不住开始沸腾。 顾子初的手上动作极其轻柔,有些痒,有些酥,像是穿针走线般缝合进了绵密的温柔。 时间在男子指尖流走,分分秒秒不见。乔筝从未觉得时间这般难捱,好似一秒与一秒之间,都隔着永恒。 “好了。” 随着他微沉的嗓音,风声也止住。 顾子初将吹风机放在一旁,伸手提过一张椅子放在她的对面,然后坐下去,同她对视。他的眼神,透着无比的认真:“乔筝,你是不是认为我非你不可?” 乔筝莞尔,笑了:“我从来没有这样认为过,我今天来,只是想以一个故友的身份,找你帮忙。” “故友?”顾子初眼角渗出点凉,抿抿唇,道:“我最清楚你不过。如若不是认为自己在我心中分量很重,你怎么敢站在我面前,如此嚣张。” “……我有嚣张吗?”乔筝可不认为自己嚣张。 顾子初看着眼前人,她有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瞳,此刻,那双剪水清瞳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乔筝,你可远远不止嚣张这么简单。 见男子抿唇不语,乔筝倒也不适:“顾子……顾先生,能不能做这个手术?” “能做。”顾子初从来都不否认自己很专业。 乔筝如鹿般明净的眸中映出他的倒影:“那,你会不会帮我?” 顾子初唇角略过笑意,嘲讽般的:“你认为?” 乔筝垂眸,说:“你是顾老师,我曾是你的学生,你应该帮我;你是顾子初,而我是乔筝,你还得帮我。” 她说得好有道理,竟然他找不出说辞来。 “对,你是乔筝。” 她活生生地就坐在他眼前。 …… 灯光拢住男子英俊眉眼,恍然之间,他抬手,似要触摸眼前之人。 乔筝看见那只莹润修长的手越来越近,就快要触到自己的脸颊,却是歪了头躲开:“顾子初?” 没有期待中的触感,顾子初回过神,将空中的手陡然收回。他知道刚才是自己走神了,有一种理智被抛飞的感觉。 顾子初站起身来,修身如玉。他迈开腿朝房门外走去,并且扔下话:“让我想一个晚上,明早给你答复。今晚,你就睡在这里。” 走到门口的时候,男人脚步豁然顿住,声线凉凉:“晚安。” 说完,便不停留地走出去。 Chapter 4 阿筝怎样都很好看 这是顾子初的房间,浅灰色调,清雅淡漠,是他的风格。 话说回来,居然让她睡他的卧室? 乔筝有些疲惫地靠在床头,抬手抚着自己的额头,有些懊丧……你怎么就这么冲动,直接就来找顾子初了,说不定还真的有专家能够接这个手术呢? 那成功率又如何保证? 整个房间都有顾子初的味道,淡淡薄荷香,闻的让人心扉轻扬。乔筝正准备躺下,却发现床头有一本书——《失控》。 毫无疑问,这是一本好书。人人都可以读,但是只有高智商的人才读的通透。 乔筝拿起来翻了翻,全英文。 书页在指尖翻动,却停住,里面夹着一张薄薄的纸。拿出来一看,竟是她当年的……ET6级考试准考证?! 考证已有些泛黄,边角略略磨损,上面油印的字却仍旧清晰可见:乔筝,西十二楼31考场。然后旁边是她的照片,灰白的。 照片上的女孩有着秀气五官,自带淡雅的气质,只是眼神微微偏移开来,并没有看镜头。 还记得当时还曾对他抱怨:“子初,我这个照片特别难看,坐都没坐好就给拍了。” 男子却满眼和暖:“阿筝怎样都很好看。” ……这照片,怎么会在他床头柜的书中? 乔筝细细一想,当时从考场出来,同其余三个舍友一起,直接将准考证给扔垃圾桶了。 这真是怪事。 * 顾子初从卧室出来,走进旁边的客房。 他床上躺了良久,终究无法入眠。只好重新起身,走到窗边,点燃一支香烟。 看出去,窗外有美丽的江景。 夜景星光点点,江风微扬,仍旧吹不散心头一股烦躁之感。 顾子初吸一口烟,感觉脑子愈发清醒……其实不是没有想过冷眼旁观,直接忽略掉她就好。可是,车窗滑下,看见她站在雨幕中同自己对视的那一瞬间,就莫名其妙的心软了。 这种本事,还真只有乔筝一个人有。 罢了,罢了。 ……。 乔筝是被来电铃声唤醒的,拿起手机一看,是席北,一时瞌睡便去了一大半。 从床上坐起,指尖滑过屏幕。 “你在哪里?”席北低低沉沉的嗓音从听筒传来。 “我在……外面。”乔筝顿了顿。 席北的语气很生硬:“具体位置。” 乔筝握住手机的指不由收紧,不敢说实话,也不敢不回答。半晌后才慢吞吞地开口:“我在绾绾家里。” “是吗?”男人的语气略略嘲讽,夹杂着三分寒意:“我现在就在徐绾绾家楼下,你下来,我等你。” “……”乔筝傻了。 正当无比胶着的时候,席北问:“你根本就不在徐绾绾家,说实话,你在哪里?” 乔筝知道他的脾气一直不好,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就知道。 “我确实不在绾绾家。”乔筝还是败下阵来,抿抿唇,说:“席北,你别管我的事情。” 听筒那端突然沉默了,随之,是断线的声音。他挂了。 乔筝的眉无法舒缓开来,心想一定是惹他生气了,但是又觉得松了一口气,好在他没有继续追问。 …… 整理好顾子初的床,乔筝才打开卧室门出去。不得不说一句,这别墅真是大得奢侈,奢侈得过分。 旋转楼梯一路往下,还没有完全到达底楼便听见有清脆如伶的女声—— “哥哥,你今天没排手术对不对?” “嗯。” 这是顾子初的声音,哪怕只有一个简单的音节,乔筝还是能够准确无误地辨别出来。 乔筝走下去,一眼便看见修身笔挺的男子沐光而立,光线漓漓,他望向对面女子时,目光清凉似水。 顾欣正想说点什么,眼角扫到一个人影。她转过头看过去,目光近乎被震碎。 “阿筝?”语气中透着浓烈疑惑。 “嗯。”乔筝唇角淡淡笑意,眸子明净如初阳:“小欣,早上好。” 顾欣显然十分诧异,马上又扭头望向顾子初:“哥哥?” 仿佛就是在等他解释点什么。 顾子初眉眼凉薄,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又看向顾欣:“爸是不是今晚要我回家吃饭?” 顾欣的目光并没有从乔筝脸上移开:“恩,是。哥哥,阿筝怎么会在这里?” 阿筝,阿筝。 乔筝苦笑,这个称呼最初是顾子初开始唤的,后来身边的人觉得好听,就都这么叫了。 顾子初目光淡然地望向窗外,看样子并不打算回答。 家里面的保姆阿姨准备好早餐:“先生,小姐,早餐准备好了。” 然后阿姨看了乔筝一眼,意味不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索性就不唤了。但是……这还是第一个先生带回家居住的女子。 门铃声打破寂静,吸引了注意力。阿姨立马放下吸尘器,朝大门走去。 顾欣张望着:“席北哥怎么来了?” 席北来了? 乔筝立马想找个洞钻进去,他怎么会来。 没来得及反应,席北身影已至——也是一个清淡凉薄的人,五官却英俊得有些不可思议,有着璀璨的眸,削薄的唇,又高又挺的鼻梁。 席北指尖还夹着一支烟,青烟环绕。他走进来,看向顾子初:“早,我来接阿筝。” 顾子初眸光暗了暗,面上却是淡淡一笑:“早。” 顾欣转过身子,冲着眉眼英俊的男人打招呼:“席北哥,早啊,一起吃个早餐再走吧?” 席北表情很淡,却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小欣越长越漂亮了。” 这话惹得顾欣心花怒发,笑得眼角弯弯。 最后,席北凉冰般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乔筝脸上:“你不是说在徐绾绾家?” 每一次和他对视,都需要勇气,目光太过于慑人阴鸷。乔筝哽了哽,开口:“我有事找顾……老师。”称呼还是这样比较贴切。 席北唇角弯了弯,像是在笑,实则却是嘲讽,英俊的眉眼之间窜起寒气:“过来。” 乔筝僵了僵,微光凝在眸底,还是抬脚走过去。在和顾子初擦肩而过的瞬间,乔筝站住,“帮我吗?” 问得很轻很轻,却足够让在场的三人都听得分明。 “阿筝,你还是这么不懂事。”席北唇角划过笑,瞳眸中却有着浮冰碎雪般的寒意,“走,回家。” 然后席北伸手拉着她的胳膊,“子初,添麻烦了啊。” ------题外话------ 这章出现两个人物呢!么么哒看文愉快! Chapter 5 席北是只大灰狼 乔筝同席北离开,室内变得静谧。 良久,顾欣的目光才缓缓从窗外收回:“哥哥,我看见阿筝穿的是我的裙子,她昨晚是住在这里的。”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男子凝结在眼底的光晕缓缓融化,最终消散为一堆清冷,淡淡开口:“我和她什么事都没有。” 一句话,让顾欣竟不知如何接下去。 还想说点什么,却发现顾子初早已经朝餐室走去了。 …… 清晨的阳光正好,笼罩住昨夜落雨的痕迹。 银色大奔沐浴在阳光之中,缓缓穿行在车流中,正好是上班的点儿,所以是格外的堵。 堵得寸步难行。 昨夜睡得并不好,乔筝的头靠在车窗上,迷迷糊糊地盯着窗外,睡意像是藤蔓,飞快地生长。 正当迷迷糊糊地时候,席北微沉的嗓音在车厢内响起:“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 她怎么敢? 乔筝坐直身子,转过头看向席北。——他的侧脸也很英俊,阳光正从窗外星点撒进,给他镀上光晕,惹人沉溺。 她如实回答:“没有的事情。” 男子凉凉一哼,透着不满,却有着痞痞的帅气。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修长莹润。 乔筝脑中亮光一闪,突然想到什么:“你不是说你在绾绾家楼下吗,那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现在顾老师的别墅?” 席北凉薄的唇轻轻开合着:“你都没有对我说真话,我怎么又可能对你说真话。” 乔筝:“……” 果然是一直大灰狼啊,还是一只十足十聪明的大灰狼。她早该知道的,这才是席北。 前进的速度堪称龟速……男子早已等得不耐,微蹙眉头拿起手边的烟盒,抽出一支香烟。 烟在半道被劫走。 乔筝将香烟捏在手心,眼眸认真:“我以为你不抽烟了。” 男子扭过头,眸子中星光点点:“你这是在关心我?” “不,是因为我闻不惯烟味。”乔筝将白色香烟折断在手心,注视着他:“原来顾子初可不吸烟的,他都是你给教的吧?” 话一出口,乔筝就后悔了,她看见席北的眼底卷起浮冰碎雪般的凉意,能杀人的那种。 不知不觉说话之间还是会提及他。 席北注视她良久,惹得她感觉自己浑身都被寒气所裹住。最后,他扭过头,抿唇不说话。 一路上,气氛很僵硬诡异,席北却没有再吸烟。 * 临水苑,席家。 私人别墅一眼看去就很是夺目奢华,前方是一个院子,一圈儿全种满了栀子,淡淡的香气浮动,惹人心扉。 修建在连城最值钱的地盘,市中心,价格高得让人瞠目结舌。 席北走在前方,高大的身子沐着光,耀眼无比。他的脚步很快,约莫还在生气,在气她。 走进屋子,席路平和温冬芸正坐在沙发上喝早茶。看见他们二人一前一后进来,是温冬芸先开的口:“阿筝,你昨晚怎么没回来?” 她本来就不是住在这里的,为什么一定要回来?只是因为这里离医院比较近而已,所以才暂住而已,并非她乔筝的家。 乔筝朝着席路平淡淡颔首:“席叔叔。” 席路平向来是一个不动声色涵养极好的人,微微一笑:“看样子阿筝昨晚没有睡好啊,今天好生休息。” 同样回以微笑:“不了,换身衣服我要去医院看小姨。” 席北接了杯水走过来,听见温冬芸开口:“阿筝,我在和你说话。” 这话终于引起了乔筝的注意力,转眸过去,目光落在温冬芸的脸上:“妈,小姨住院这些天以来,你去看过吗?” 哪怕一次也好。 温冬芸的脸上缓缓凝结成薄霜,脸上那抹笑意仍然顽强挂在嘴角:“我是在关心你。” 我不屑你的关心。 当然,这种话,是不可能当着席路平的面说出来的。 她正思索着怎么回答,席北先开了口:“她在绾绾家,我路过那里,顺便接她回来。” 在生气的他竟给她找台阶下,乔筝很意外,却也回应着:“是,。是席……哥哥接我回来的。” 席北在温冬芸的眼里是一个信用度极高的人,此刻自然也深信不疑:“在绾绾家啊。” “嗯。”乔筝应了声,便上了楼。 …… 前脚刚刚进了前门,席北后脚也就跟了上来。 乔筝微微愣住:“你跟着进来做什么?” “一遇见点什么事就想着去找顾子初,嗯?”席北英俊眉眼之间染着霜,反手关上门,步步逼近。 “你认为这是小事吗?”乔筝反问。 “我说了我正在帮你联系国外知名胸外专家。”席北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说。 “我知道。”乔筝心平气和,瞳眸中映出席北清俊的容颜:“但是,不是每个专家都是顾子初。” 男子眸光又暗了几分:“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席北,我不是信不过你。”乔筝看着他,叹口气,说:“他的实力你是知道的。” 阳光正好倾泻进来,晕染着一室沉寂。两人对视着,悄然生出几分微妙来。 深深凝望着她明净的双眸,席北眼底生出心烦来,她怎么就是不懂他? “阿筝。”男子缓缓唤出她姓名,带着几分无可奈何:“我不想你和他有什么纠缠。” “我知道。”乔筝的心寸寸凉下去,眼前一闪而过是那个人凉薄的眉眼。 “但是——”她顿了顿,继续说:“我也不想和你有什么纠缠。”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男子眼底光晕凝结成了随时能够滴出寒来的冰霜。 ------题外话------ 看文的宝宝,收藏一个哦~么么哒! Chapter 5 除了顾教授,没人敢做 席北被气死得不轻,眼底像是能滴出寒来,什么也不说,只是那么看着她。 空气像是被冻结住。 乔筝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停加速,面上却稳住:“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男子仍然凝立在她面上一动不动,唇角却在不知不觉之间染上了些许讥诮:“说到底,谁先招惹谁?” 她有些恍惚,望着面前男子水墨画般的容颜。却又听见他说:“要不是你妈登堂入室,我们还能有什么交集?” 乔筝呼吸滞住了,仿佛听见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炸掉。 席北永远知道怎样才最伤人。 “你以为我愿意?”她根本不愿意有丝毫的示弱,反而更加镇定地盯着他的眼睛:“就是因为关系已经如此纠结复杂,所以才不希望和你再有什么牵扯。” 这下,男子眼底的残存光亮也泯灭殆尽。 …… 去医院的路上,乔筝一直在想,明知每次和席北对峙都是一场没有结果的针锋相对。 那为什么还要这样? 她还真敢摸着良心说一句,是真的没有招惹席北啊。 到了医院,去了趟小姨主治医生办公室。还是那么几句话,说是情况不容乐观,需要及时做决定。 什么决定呢? 第一,选择保守治疗,意思显而易见,放弃手术只是减缓疼痛地等死。 第二,冒着百分之九十九的风险去博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无法从手术台上来,都似乎成了一个定数。 乔筝不会放弃小姨,那个待她如亲生女儿的女人。所以,她在尽全力地寻找那个准确无误完成百分之一可能性的人。 放眼整个医学界,都只剩下了顾子初……拿上手术刀就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存在。 …… 医院长长的走廊上,有着明亮的光线,以及满面愁容的患者或其家属等。 乔筝没有停留,直直走向ICU重症监护区,一步一步踩下去都觉得无比沉重。 病房门口立着一个女子,长发倾泻下来挡住她的脸,不过根据她的动作,不难判断出正在抹眼泪。 “依依。”乔筝收起情绪,语气稍显轻快地唤了一句。 依依是小姨的唯一宝贝女儿,从小同她情同亲姐妹。她是懂依依的,一定是不想让小姨看见她流泪伤心,所以才自己一个人躲在病房门外偷偷抹眼泪。 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听见有人唤自己,依依转过头去,看见乔筝,本就红红的眼睛变得更加红了,特别委屈地呢喃:“阿筝……” “行了行了,别哭丧着一张脸了。”乔筝从手提包中拿出纸来,轻轻替女子拭去脸上泪痕:“我们都还没有放弃希望呢,现在哭是不是为时过早?” 闻言,依依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泪水,把自己的下唇咬得死死的。 乔筝又递过去两张手纸,顺便问道:“小姨现在是醒的没有?” “没有,妈妈已经陷入昏迷了,医生说情况已经很严重了。说要是再醒不过来,可能就……”依依说着说着又要哭出来。 安静的走廊里面全是依依抑制不住地抽泣声,乔筝心软:“依依,我会想办法的。” 依依说:“阿筝你又会有怎么办法,除非是子初……” 话音戛然而止,依依瞪大眼睛:“你该不会打算去找子初吧,他怎么会答应你啊!” 人人眼中的顾子初,都是凉薄的。 阿筝不信,也不愿信。 嘴上却仍然倔强逞强:“怎么会,席北在联系国外专家呢。” “席北?”依依对他一贯没有好感,认为是天生恃才傲物的贵公子哥。 “嗯。”她轻轻应一句,嘴角的弧度甚是轻柔。 * 进病房看了小姨,果然陷入了深度昏迷。 后来又出来和依依一起挨个问了医院胸外医生,大致都是一个说法——手术除了顾教授,没人敢做。 他的手法是惊人的。 阿筝走出医院,阳光洒在身上,也感受不到半分的暖意,心底的那种凉是阳光也照不暖的。 手机一震,是一条短信:“今晚九点,来晚庄见我。” 没有署名,她却可以轻易判断出,这是顾子初。 他拿定主意了? Chapter 7 阿筝,我想你了。 地点:晚庄。 晚庄是一个巨大的销金窟,有着一群又一群沉溺于声色犬马的肉体。 抬眸看了一眼晚庄五颜六色的霓虹招牌,阿筝深深呼一口气,旋即便走了进去。 里间,音乐似随时能够引爆耳膜般劲爆,舞池中是搔首弄姿的年轻男女,渲染出满室的暧昧气息来。 阿筝不喜这种地方,也知他不喜,约在这里只怕也是为了低调点。他毕竟是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 侍者眼尖,连忙凑上来询问她:“乔小姐吗?” 阿筝点点头说是。 侍者脸上摆出的是殷切笑容:“顾先生正在贵宾区等着呐!” 阿筝始终维持着一种不咸不淡的表情,只是默默跟着侍者身后走着。绕过舞池,终于在贵宾区看见了顾子初。 顾子初穿得一如既往,未系领带的白衬衫,黑色西裤,明明是那般随性,却硬是穿出了贵气来。一举手,一抬足,尽显清雅之态。 偏生是这般声色犬马的地方,他也能淡雅如翠竹。 侍者带到之后,鞠了躬之后便利索地转身离开,留下阿筝一人站在原地,望着坐在软沙发上眉眼清寒的男人。 到底还是顾子初还是开了口:“来了就坐。” 于是,阿筝便规规矩矩地在他旁边坐下,闻见一股洋酒气,才发现他指骨分明的手中正执着杯龙舌兰。 他以前很少沾酒的。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坐着,像是独处在安静一隅,和周围的嘈杂热闹都没有任何关系。 “你考虑好了?”阿筝终于沉不住气了。 “你转过头正视我。”顾子初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透着些压迫感。 阿筝起先是一愣,旋即再缓缓将自己的头转过去,撞入一双星光般的眼瞳。 “阿筝,你想过我没有?”顾子初突然抬手,三指轻捏住她的下巴,灼亮的黑瞳中倒映出五光十色以及她的容颜。 突如其来的问话,阿筝有些被吓住,他的举动无疑有些出格。 下巴处是他指尖传来的凉凉触感,而眼前却又是他极致如山水的容颜。 “你想我没有?”他再一次问道。 耳边的音乐像是被自动屏蔽,现在阿筝的世界安静得不得了,只能够听见他一人浅浅的呼吸声。 阿筝从他的手中抽走那只酒杯:“顾老师,你喝醉了。” “谁说我醉了?”低沉嗓音中透着些戏谑,他眼角半眯:“我可是一直很清醒,清醒地看着自己栽在你手中。” 心中猝然一痛。 阿筝感觉到心底密密麻麻如针刺,是一种完全无法抵挡的疼痛。 望着眼前微醺的男子,阿筝轻轻拂开他捏住自己下巴的手:“你是真的醉了,等你明日清醒了再谈。” 说完便要起身。 阿筝还未走两步,身子便从身后狠狠被人抱住,一股清冽的薄荷香卷着淡淡酒气将她彻底给包围住。那感觉,真像是被锁进了一个无法逃出的牢笼。 阿筝有些惊,好在这里灯光昏暗霓虹闪烁之间并不惹人注目,但也刻意压低了声音:“顾子初,你放开。” “我不许你走。” 顾子初的嗓音因酒精而微哑,在这种环境下,简直诱惑得很,撩人得很。 阿筝心一下就软了:“我不走,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口气温和得像是柔软的云朵。 顾子初紧紧禁锢住她身子的手腕缓缓松开,将她转过来,容颜染醉:“真不走?” 阿筝的清丽脸庞在这五彩霓虹中变得朦胧不可见,他却知道是她,一点也不想让她走掉。 “真的不走。”阿筝坚定口气。 “那你吻我好不好?”他像是一个讨糖吃的孩子,满是星河的眸子中流淌着认真。 字字却炸开在阿筝耳朵边,他说得那么轻柔,威力却大得像是炸弹。 心底突然窜出两个阿筝来,一个白色的,一个黑色的。 白阿筝说:“吻他,你一直在惦念他不是吗?” 黑阿筝反驳:“不不不,你早就已经忘记了他,你也不希望和他有什么牵扯了,千万要稳住!” 白阿筝又说:“你问问自己的心,是真的将眼前这个人给放下了吗?” 黑阿筝立马反诘:“你要是吻他,席北会生气!” ……席北? 为什么一下子会突然想到席北,阿筝摇摇头,眸子中瞬间将顾子初极致的容颜印得清晰。 “嗯?”眼前男子微吟一句,等她反应。 阿筝的眼底升起点点悲凉来,深知他是真的醉了,毕竟是一个酒量一向不好的人。 相反,男子眼角却渗出微光笑意,霎时光芒万丈。他呢喃:“阿筝,我想你了,你确定不要吻我吗?” 阿筝指尖轻轻颤抖,权当她一点也不想吗,权当她是个冷血的人吗? 终究是他先吻了下来,两片凉薄的唇贴上她的柔软。 世界归于平静,阿筝眼眸未来得及闭上,就已沉沦在了他的灿若星河的眼瞳中,虽带着些醉意,仍然勾得人寸寸沉溺。 凉薄的唇贴在她的柔软上,碾压着每一寸每一尺……用舌尖缓缓描绘出她的唇线,再缓缓探进去。 阿筝只觉得大脑缺氧,无法呼吸。 本想抗拒,身子却如同被人抽走力气,软绵绵的。唯一能够做的,只是费力地稳住维持自己意识的清醒。 “顾老师……”她费力地唤他。 直到察觉她呼吸紊乱无比,顾子初才留恋地放开。 为了掩饰尴尬,阿筝端起酒杯:“我敬你一杯……干了?” “你的酒,我自然是要喝的。”男子唇角划出笑意,伸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随着他喉结的滚动,阿筝的心寸寸变紧。 ------题外话------ 看文的小天使们不要忘记收藏哦!么么哒~ Chapter 8 香艳视屏 顾子初醒来的时候,阿筝坐在床位那头的沙发上,穿戴整齐地凝视着他。 “可算醒了。”阿筝的目光落在男子一张将将醒转过来的脸上,怕是万花齐放也抵不过他此时的抬眸。 顾子初浓而长的睫毛下盖着一双灼如星光的眸,缓缓抬起,一字一句冷清地问:“乔筝,你做了什么?” 阿筝手肘搁在沙发扶手上,单手拄腮,“你昨晚喝醉了。” 换来的却是男子凉悠悠一笑,漆黑的双瞳之中浮起浮冰碎雪般的凉意:“别骗我。” 阿筝反诘:“我哪里骗你?” 顾子初微寒的眸光淡淡流转,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你撒谎的时候,浑身都会忍不住紧绷,很明显你在刻意压制,但是仍然会紧张。” 阿筝微微一怔,旋即笑了:“我总以为将自己的表情控制得极好了。” 殊不知,他太过于了解她。 顾子初掀开身子上的被子,发现自己只着一条黑色内裤,再无多余。 眸光自黑瞳深处开始缓缓剥裂……出现几条细密的裂痕,接着变多变粗,像要彻底碎裂。 “乔筝,你明明可以有多条路,最后却还是选择了算计我这一条。”顾子初一把掀开被子下床,周遭染上戾气。 男子精壮的身子狠狠撞击眼球,黄金比例,骨骼均匀,修长双腿……令人血脉蓬勃。 阿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着,汩汩全部涌向心脏……砰,砰,砰。 “你把我脱成这样,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她害羞了? 脸上渐渐升高的温度告诉了她答案。 顾子初拿起床头的衣物,慢条斯理地穿戴,眸底的光却一寸比一寸寒。 白衬衫,黑西裤,清雅至极,宛若画中谪仙。 男子将扣子扣到上面第二颗的时候,停下了:“视频拍好了?” 视线尚且停留在他精致如绘的锁骨上,阿筝浑身一个激灵:“什么视频?” “昨晚放的西坦粉末是不是?”顾子初脚尖一转,朝她走过来:“那一杯酒,我拿着的时候就闻见了。” 阿筝大骇……他在拿过酒的时候就知道有问题,还迅速分辨出了是哪种药物,那为什么他喝了? 阿筝问:“你当时根本就没醉是不是?” 顾子初回答:“我说了,我是清醒的,是你一直在说我醉了。” ——我可是一直很清醒,很清醒地看着自己栽在你的手中。 耳边突然响起他昨晚说的话,阿筝心跳飞快加速:“那明明没醉,那个吻……” “算我占你便宜。”顾子初轻描淡写地开口,在她面前停下:“所以,我喝了那杯你放了西坦粉末的龙舌兰。” 精明如他,愚蠢如他,能算计他的,唯有她,攻心而取之。 阿筝清丽脸庞上的微光渐渐隐去,迅速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罩住,再也看不分明。 鼓起勇气,抬眸对上男子深深如渊的眼瞳,缓慢而肯定地开口:“是,我拍了视频。” ‘咔擦’一声,像是他眸光破碎的声音。 顾子初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唇角却划过嘲讽的笑意:“何不拿出来看看,让我见识见识什么叫香艳视屏?” 阿筝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手机:“这可不行,我怎么能这样就这样给你看,这可是我唯一能和你谈判的筹码了。” 一时间,气氛被她活生生推向了冰点。 凝立在阿筝面前的顾子初清俊容颜上罩上寒霜:“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阿筝抿唇不语。 “昨晚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对不对?”他的声音凛凛如泉。 阿筝站起来,他太高,有压力。 “对。” “你算计得还真是周全。”有寒光自他眼底蹿升而起,嘲讽般一笑:“那我岂不是太亏了,又没有睡到你,还被拍了视频?” 那种昏迷条件下,也根本就没办法做什么吧…… 阿筝握着手机的双手微微发汗,说:“我只要你帮我小姨做手术,只要成功,我就删了视频。” “呵。” 一声低沉的冷嘲从男子喉间溢出。 旋即,顾子初探头,将凉薄双唇送在阿筝的耳边,微沉开口:“我答应你。” 那声音,蛊惑得要人性命……只是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还是说她的威胁成功了? 还未反应过来,便又听见男子低沉如吟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阿筝啊……只是手术台上的事情,谁又说得准?” 话音落下之时,寒气已将她彻底包裹。 天,她怎么就没想到!——他才是拿手术刀的那个人,是真正操控生与死的那个人,这些,是她根本不可控的。 男子缓缓从她耳边抽离开来,眸光含笑地望着她。 那绝非是一种良善的微笑。 阿筝眼底升腾起凉薄,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你竟然已经变得这般藐视生命了吗?” “人都是会变的。”他凉凉开口,没有丝毫温度。像是你不再爱我这件事,是我根本无法企及的。 阿筝咬唇:“你骗人。” 记忆中的他,是一个十足敬畏生命的人。 这便要追溯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 那是一个雨天…… ------题外话------ 宝宝们留言哦……风华觉得在唱独角戏诶! Chapter 9 初遇【回忆】 约莫是六月下旬的光景,那一日有着倾盆大雨,带来夏日难有的凉爽,一扫热气与先前高考的沉闷乏味感。 2007年6月29日 阿筝记得很清楚,那绝对不是轻松的一天。 和温冬芸约好了坐在咖啡厅见面,可能是她没有控制住言语,也兴许是根本不屑控制,任凭狂妄泛滥。 年少轻狂,言语偏激,直直将温冬芸伤得体无完肤。 “我宁愿你不是我妈!” 阿筝吼出这么一句之后,脸色瞬间就变了,坐在她对面的温冬芸脸色转为青紫,双手狠狠捂住自己的胸口。 最后,一声闷响,温冬芸歪着身子倒在了咖啡厅的过道上。 有人尖叫,有人避之不及,有人好心帮着拨急救电话。 唯有阿筝,像是被封住一样僵在原地。 最后,还是跟着上了风驰电掣般往医院赶的救护车。 在车上,急救护士给温冬芸做了心脏复苏术,戴上了氧气罩。 坐在车上的她,一言不发,只是握紧自己的双手紧盯自己的脚尖。 …… 约莫十五分钟的时候,到了南雅医院。 医护人员火急火燎地将担架床推了进去,阿筝也像一个女儿一样跟着,心思却全部抛飞了出去。 对温冬芸,除了恨……还有其他的什么吗? 只不过不凑巧,当时所有的心外医生全部在手术室里面,进行手术,没有一位医生来抢救。要知道,胸外手术不比其他手术,毕竟是人体上最为宝贵的地位,动辄便是好几个小时。 这意味着等待。 一个护士急了:“这可怎么办啊,患者可能坚持不了那么久啊!” 另外一个患者也说:“就是啊,要不去催催?” 医院大了,根本就应接不暇,折腾了好半天,只有一个心内科的医生赶过来看。 而在众人都慌忙着急的时候,阿筝静静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程度让她都觉得自己凉薄。 心内医生说:“看患者这个样子,是心肌梗死。” 心肌梗死? 阿筝正想上前一步细细查看的时候,顾子初出现了。 那么的不经意,那么的随性,却如同一把巨大而闪耀的镰刀,猛然便砍进了阿筝的灵魂深处。 顾子初就是那把镰刀。 只见熙攘人群中,一名男子身姿挺拔,眉目英俊,有着寡淡的表情和清雅的气质,周身都披着琉璃。 护士们双双眼冒桃心,看着顾子初如谪仙般款款朝这边走来。 走近,在担架床前停下。 顾子初伸出一只骨骼均匀且修长莹润的手,落在温冬芸的胸口,两秒后,将手收回。 旋即,男子抬眼,眸光平静:“医生,这不是心肌梗死。” 那名心外的医生蹙眉:“你是哪里来的,这分明就是心肌梗死。” 顾子初缓缓一笑,唇角挽出撩人心弦的弧度:“何以见得?” 心外医生满脸傲兀:“呼吸困难和胸痛,严重者晕厥,这不是心肌梗死是什么?” 倒也不忙着争辩,顾子初垂眸再一次看了眼温冬芸,道:“这是肺塞栓。” “肺……赛栓?”医生不相信。 “患者胸骨处也伴随疼痛,唇角有血迹,说明有咯血症状。”说到这里,顾子初凉凉一笑:“当然,医生你说的这些症状都是对的,酷似心肌梗死,误诊很正常。” “你居然说我误诊?”那医生显然就不服气了,紧蹙眉头:“我才是南雅的医生,穿白大褂的是我又不是你,凭什么说我误诊?” 护士们纷纷对这名医生表示了鄙夷,完全已经被顾子初的颜值和风姿给征服了。 当时,阿筝就站在担架床的对面,望着顾子初冲那医生微笑:“抱歉,是我顶撞您了,但是您可不能怀疑我的专业性。” 好生强悍的气场,使得周围一圈人都屏住呼吸,甚至不敢直视那个满身琉璃的男子。 理所当然,那医生简直被憾住。 顾子初转头,对一名护士说:“看样子,得马上进行手术,送进科室。” 平淡的口吻,却实则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有护士呐呐问道:“现在医生都没空,谁来主刀?” “我来。” 字字清冷,字字坚定。 下一秒,护士们纷纷行动,推着担架床便朝着电梯方向奔去,留下那名医生在原地嘟嚷:“到底谁才是医生啊……明明我才是啊……” 阿筝追上去,一路跟着上了科室门外。终于,她轻轻拉住了顾子初的胳膊:“这位先生,您好像并没有资格主刀,你甚至都不是一个医生。” 顾子初回过头,眸子清冷若寒玉:“你是患者的什么人?” 阿筝迟疑,缓缓回答:“我是她……女儿?” “女儿啊。”男子眼中漫出点笑,隐含嘲讽:“那你认为是你母亲的命重要,还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重要?” 问得十分冰冷,又十分的有压迫力。 温冬芸的命,是吗?在她乔筝的生活中,温冬芸三个字就是一个陌生的代号,无关痛痒,她的命重要吗? “别用洞察一切的眼神看着我。”阿筝语气含着倔强,直勾勾盯着男子浓墨般的眼瞳:“她的命,对我来说,并不是一种幸运的存在。” “啪——” 耳光的响声,在寂静的科室外响起来,她的眸光缓缓碎裂开来。 阿筝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再抬眼看眼前清雅男子:“你打我?” Chapter 10 敢问姑娘姓名【回忆】 清脆的耳光声在阿筝耳边炸开,如惊雷,震得耳膜生疼生疼的。 迟疑了两秒,才确定这是真的,于是抬眸望向眼前男子深如渊墨的瞳:“你打我?” 顾子初容颜如水墨丹青,倒也有着十分凉薄,看向她的目光之中隐含着某种震慑:“我刚才打了你,难道不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何须再问?” 他的问答足够让阿筝气得直直发抖。 阿筝的脸颊处传来微辣的感觉,伴随着细细密密的疼痛,烧得整个人像是要沸腾。她很疑惑,为什么眼前这个无比清雅的男子,竟然说动手就动手? “你凭什么打我?”阿筝口气变得比先前还要生硬几分。 “就凭你对生命的轻视。”想不到,他的口气竟然可以比她还要生硬,连带着眼角眉梢处泄出来的寒,好似能将周遭空气都凝结成冰。 阿筝语塞,她对生命的蔑视? 真是好笑,他什么都不懂,凭什么来教训她? 顾子初眸底的微光一明一灭,只觉得眼前的女子似乎太过倔强。沉吟半晌,说:“你是不是在想我根本一无所知,没有资格来教训你?” 阿筝正准备回答,却又听见男子清冷开口:“首先,我想让你明白,生命不应该和任何东西混为一谈。生命的重要性,是凌驾于一切之上,不应该被轻视,更不应该被漠视。” 他真像一个老师啊……阿筝当时是这么想的,但是也没有料到,后来竟然会真的变成她的老师。 脸上火辣辣在烧,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阿筝整个人都不好了。 顾子初见她抿唇不语,旋即转身:“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去了。” 阿筝抬眸,视线所及之处是男子清俊挺拔的背影,像是夏日中的翠竹,那么让人心笙摇曳。 直到手术室的两扇大门完全闭合,阿筝才回过神。 …… 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左右。 当顾子初走出来的时候,是一身的橄榄色手术服。他抬手取下口罩和头套,露出一张清俊惑人的容颜。 顾子初一眼便看见了坐在长椅上的阿筝。 阿筝自当也站了起来,有些小紧张:“手术怎么样了?” 话音落下,接着从手术室里面走出来的几个护士告诉了阿筝答案。 护士A:“天呐,太厉害了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逆天的手法啊。” 护士B:“对啊,又快又熟练,我们医院最好的胸外专家直接被碾压了!” 护士C:“最关键的是……他长得好帅啊!” 阿筝看见几个双眼冒桃心的护士从身边走过去,那几个护士还不忘一直偷瞄顾子初。 美色惑人! “嗯,很成功。”顾子初眉眼淡漠,却让人移不开眼,他说:“接下来的时间好好康复就行了。” 阿筝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纷纷杂杂吵闹的声音给绕了思绪,这里是医院,谁这么吵? 原来是刚才那个给诊断‘心肌梗死’的心内医生,正站在一个同样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旁边,指着顾子初说:“院长,就是这个人,擅自在我们医院给患者动手术,是哪里的医生啊,你这样可使要吊销资格证的!” 那个心内医生旁边站着的稍老的医生,自然就是院长了。 听见有人指责自己,顾子初眸光一转,将目光投过去,微不可微地一笑:“院长,您也看见了,突发情况,会议改天吧?” 看见顾子初,院长脸色接连着变了三变,连忙迎上来伸出手:“顾教授,我就说您怎么一直未到,原来是义务给我们患者做手术了啊,万分感谢万分感谢!” 在场的人从未见过院长对谁这么殷切过。 顾子初微微一笑:“生命最为贵。” 说这个话的时候,阿筝觉得他的余光似有似无地正看向自己。 此时,院长又转过头去看向心内医生,那医生早已经惊得面如土色。 院长一脸正色地说:“这位是刚从美国回来的顾教授,今日是专门莅临我院参加会议的。” 心内医生脸色更难看了。 “那现在顾教授去我办公室坐坐?”院长殷切地问。 “不了。”顾子初婉拒,说:“我还有点私人事情。” 说完话的时候,他将目光投了过来,阿筝猝不及防地便撞入了他的视线。 人群渐渐散了,当然周围还是有几个眷恋着顾子初美色而不肯离开的小护士。 阿筝显然就是某人口中的‘私人事情’。 又归于医院该有的平静,顾子初迈着修长双腿走过来,眉眼清寒:“跟我来清创室。” “为什么?”阿筝有些迷糊。 他定定地看她:“你的脸不疼吗?” 疼啊……就是你打的啊。 阿筝摸了摸自己的脸,淡淡道:“不痛了。” 男子眼角泄出星点微光,眸光深深,只是再一次重复道:“跟我来清创室,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顾子初这个人啊,天生就有一种强硬,表情清雅,骨子里面则是寸寸狂傲,压得你根本就喘不过气。 …… 在一路人的艳羡目光中,阿筝默默跟在顾子初背后,抬眸就能够看见那清雅寡淡至极的背影。 进入清创室,一个护士按照要求给顾子初拿来了冰袋。 他接过冰袋,温和对那护士说:“谢谢你。” 那护士差点当场晕过去了。 旋即,顾子初拿起冰袋便要贴上她的脸,阿筝说:“我自己来就好。” 不要假好心,还不是你的杰作? 他很强硬,完全不理会她,只是固执地将冰袋贴上了她的脸:“对不起。” 口气隐隐透着生硬,却自带一种服人气场。 阿筝不吭声,又听见男子清清冷冷的嗓音响起:“我打你,是故意的;我道歉,是认真的。” 阿筝长长睫毛轻轻颤了一颤,抬眸望他的时候,他的眼里有着点点星河,让人简直移不开眼。 可她还是不语,毕竟这是有关自尊的事情,没有哪个女孩子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大男人打了一巴掌还能微笑宽容的。 顾子初见她不说话,也不强求,只是温和替她敷脸。 气氛变得微妙。 良久之后,顾子初缓缓收回手,将手中消融的一半冰袋放在了一旁的托盘里面。 然后,他缓缓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阿筝终于开口:“为什么要告诉你?再说,我不是小姑娘。” “是吗,我看你挺小的。”男子低低笑一下,撩出些诱惑:“我是顾子初,敢问姑娘姓名?” ——我是顾子初,敢问姑娘姓名。 这样一句话,像是木刻,死死印进阿筝的生命之中,无论轨迹如何,都是一种根本无法磨灭的存在。 “我是……乔筝。” 他又笑了:“乔筝,好名字。” ------题外话------ 鲜花感谢榜:YMSG宝宝的66朵花花!WinterJos宝宝的9朵花花! 评价票感谢榜:mmhsd宝宝!浮生若梦325宝宝!A只若初见宝宝! Chapter 11 顾子初说他溃不成军 对于初次相遇,顾子初留给阿筝的印象简直不能够再深刻了。 其中有一点,那便是十足十的敬畏生命,而现在眼前这个凉薄冷血的人,究竟是谁? 酒店房间之中,一片沉寂,外面明晃晃的天光也照亮不了这小小的一隅。阿筝能够做的,只是用一双不服软的瞳,直勾勾看着顾子初。 然而最为吸引他的,也便是她这双从不肯示弱的瞳。 阿筝鼓起勇气,说:“难道你就不怕我手里面的视频曝光吗?”要知道,顾子初可是在连城呼风唤雨的人物,定然能引起滔天般的风波。 男子满脸漫不经心,甚至唇角的笑也懒懒的:“那你便是你自己亲手害死了你小姨。” 字字清冷,却字字诛心,阿筝觉得瞬间便觉得手脚冰冷,心脏麻痹。 顾子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眼神之中无不透着清冷,如此一来,嗓音也低沉得很:“乔筝,你拍下视频来威胁我,这种手段自以为聪明却实则愚蠢至极。” 阿筝完全明白了,因为根本就无法威胁到眼前男子半分。到了最后,反倒是将自己给困进了囹圄之中。 手心散出汗来,很快,便有了水光,却被阿筝死死捏在手心。 顾子初不再看她,转身拿起床尾的西装外套,便朝外走去。 背影陌生得可怕。 阿筝耳边传来他开门的声音,却又听不见持续的脚步声。 顾子初打开门的一瞬间,一张熟悉的脸便撞入视线之中:“阿北?” 席北阴沉着脸,眼底卷起浓浓风雪,不看他,只是自顾自地越过他,进了屋子。 阿筝依旧保持着站立在原地的姿势,看见席北进来,感觉心脏猛烈又急剧地跳动了一下。 和席北对视,那双黑瞳像是要将她给吸进去。 顾子初又重新走了回来,原本就清寒的脸上似乎更加冷了。 这时候,席北转过身子去,视线锁住顾子初的脸:“你对她做了什么?” 孤男寡女,酒店,实在是很难让人想象有第二种可能。 两个男子皆是183左右的身高,此刻对立着,瞬间便有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气场散发出来。若是有旁人在,定是要被这种阵仗给吓住的。 顾子初眼中的眸光渐渐消泯下去,好似从明处进入暗处:“你应该问问,她对我做了什么才对。” 席北微微怔了怔,黑白分明的眸子旋即一转,盯着阿筝:“你做了什么?” 为什么他总要来干预她的事情? 阿筝抿抿唇,并不说话。 看着席北如此火急火燎的样子,顾子初的心不止沉了一寸,面上却依然保持淡淡微笑,状似不经意般地开口:“也没什么事情,她只是找我帮忙,脱衣表诚意。” 脱衣表诚意,五个字,从浑身清寒的顾子初口中说出来,反倒多了一些意味深长。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心。 席北僵了下,眸光自眼底剥裂开来,像是被人致命一击,微光迅速从破碎眸光里消退。 阿筝没有想到顾子初竟然会这么赤裸裸的说出口,他这是在刺激席北。可是,为什么他还要刺激席北。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快要让人无法呼吸。 顾子初打破沉默:“当然,我不会接受如此诚意,只好拒绝。于是,她剑走偏锋,昨晚拍下了香艳视频,以此威胁。” 每每说一个字,阿筝的心就凉了一寸,到了最后,发现竟是冰凉一片。 席北今日穿的黑色衬衫,散着幽幽气质,俊美的容颜上有些不真实了,因为他此刻眼中已经彻底没有了星点微光。 僵持了良久,席北从牙缝间咬出几个字:“阿筝,你先出去。” 阿筝愣了愣,叹口气:“席北,我——” “怎么?”席北冷冷打断她,眸色如晦:“你还怕我伤害子初不成吗,未免将我们的关系想得太过于薄弱了。” 顾子初喉间溢出一声低笑:“我和阿北之间,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子而溃不成军。” 阿筝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 殊不知,亲自说出这般凉薄话语的人,是顾子初;而后来,亲自将这话给彻底打破的人,也是顾子初。 顾子初是一个将女人看得极淡极淡的男子,周围的人都觉得他可能要孤独终老,毕竟这般凉薄的人,最后是应当走向一条寂寞的道路。 可是,知道阿筝出现,打破了那一切的定律。 有人评论,说:顾子初停留在一个女人身上的目光,从来不会超过9秒。不管某个女人是如何的一顾倾城,是如何的风情缭绕,也终究不会超过9秒。 后来,顾子初说:“第一次遇见阿筝,我整整看了她25。6秒。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以一种强悍的姿态闯进我的生命。然后……我便溃不成军了。” 本来以为,一巴掌会换来一巴掌。可那个女子偏偏不懂,只是眉目寡淡地盯着他,眼中的倔强绝对不容人忽视。于是在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 在阿筝出去之后,房间里面的空气正在以可怕的姿态迅速凝结。 两个男子面对凝立着,一个清冷凉薄,一个深沉阴鸷。前者是顾子初,后者是席北。 一对兄弟,一对从来不会在人前暴露出裂痕的兄弟。 “子初。”席北的薄唇撩出了弧度,缓缓而笑:“你想刺激我吗,貌似失败了。” 顾子初眉眼间凝结出薄霜,面上却依然维持着浅淡微笑:“怎么会,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 两个男子皆是不动声色的人,纵使内心再怎么千涛万浪,表面上仍可笑得如沐春风,徒惹一身琉璃。 “她的事,我来管。” 像是宣告主权,席北的嗓音微沉重透着些许坚定。 一抹微光从顾子初眼角划过,很淡很淡,几乎看不见却又是实际上存在的。 席北看着他,等他回答。 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战争,可是好像谁都做不了赢家。 顾子初眉眼愈发淡漠,沉吟半晌,才缓缓抬起一双满是星子的眉眼,说:“是她来找的我。” “呵。”席北阴沉的脸愈发不好看,宛若面前是个洪水猛兽般,使得他的神经有些紧绷:“子初,你当真能够对她坐视不理吗?” 当真能够真真正正做到凉薄吗。 微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从顾子初的眼底泯灭,最后一双漆黑的瞳归于彻底黑暗。 “我后悔了。”顾子初轻轻说。 “后悔什么?”席北心头一跳。 接下来便是沉默,两个人的呼吸声在这个房间里面缓慢又紊乱地流淌着,却又根本无法调和。 良久良久,就在时间都快要被冻结住的时候。顾子初眸光定定地看向席北,反问:“你认为我后悔的是什么?” 席北懂了,一颗心瞬间如堕深渊。 ------题外话------ 钻石感谢榜:谢谢【就是想宠你】宝宝的52颗钻钻! 抱抱(づ ̄3 ̄)づ Chapter 12 爱情,不可强求。 酒店的走廊十分明亮,光线充足。 阿筝默默地待在门口,却发现这个房门的隔音效果实在是太好了……根本听不见任何一点声响。 约莫是五分钟的时间,又或者是更长一点,门终于自内打开了。 二人双双出来,席北在前,顾子初在后。两者的表情都极淡,只不过前者眼底有着风雪,后者眼底归于平静。 表面风平浪静,暗中早已经有过一场不堪动荡。 顾子初眸光清幽一转,直直望向两步远的她,“我送你。” 送她? 阿筝显然有些吃惊,这个转变得有点快啊。 席北一步走过来,挡在阿筝的面前,字字清寒地说:“跟我回家。” 这个台面便有些不好看了。 左边是顾子初,右边是席北。阿筝站在中间,像是被卷入一个强大的磁场中间,无论哪一方都足以让她的神经紧绷。 席北的眸中倒影悉数消散,浑然之间都只剩下一个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明明是那般的厌恶,那般的惹人心烦,可是为什么到了最后,却演变成了今天这种局面? 亲自将自己困如一个无解圈套的局面。 “视频我删除了。”阿筝显然答非所问,只是轻轻开口说。 顾子初神色一凝,眸底迅速闪过一抹微光,却抿了抿唇,不语。 阿筝转过身子,面朝席北,“你不是说联系了国外有名的心外专家吗,如何了?” 如果说,和顾子初纠缠一番,并不能如阿筝所愿完成手术,那么便不必浪费时间了。再说了,阿筝终究是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不相信自己在顾子初那个人心中能占据多少位置。 话又说回来,如果阿筝对自己足够有信心的话,那么便不至于分手了。 天意一直弄人。 席北的耳边一直回荡起那句‘我后悔了’,如果某种庄严的宣誓,又神似十足的威胁,压得他心脏都不能够正常跳动。 听见阿筝的问话,他竟然缓缓松了一口气。 “好,已经联系到了,明日即可过来。”席北回答的时候,嗓音和暖如阳。见过席北的人,都不敢相信,他竟然会有这么温和的一面。 没有再看顾子初,阿筝缓缓迈出一步,有些疲惫地开口:“席北,你送我去医院。” “乔筝,你再走一步试试?” 身后传来的是顾子初独特的嗓音,温润中不失魄力,低沉中又透着寒意。 阿筝没有停留,一步一步,快且急。 每一步,像是踩碎了什么一般,惹得阿筝只觉得自己骨血冰凉,再再不会温暖如初。 席北默默跟在身后,两个人的背影,竟然有些相得益彰的味道。 顾子初望着二人消失的背影,只觉得一股热气涌上头顶,霎时便觉得神智都不清明了。 阿北,我什么都可以让给你……只是阿筝,真的不行。 …… 走出酒店门口,一眼便看见了席北那辆银色大奔。 “不用送了,我走过去。”阿筝轻轻开口。 闻言,席北蹙了眉,在阳光下的容颜愈发俊美无俦,“开车都要半小时,你确定要走着去?” 根本想都没有想过这个距离是一个什么概念,随口就应下:“嗯,我可以。” “阿筝,你看着我的眼睛。”席北突然凉凉地开口。 那口气,冰冻三尺也不为过。 阿筝转过去看他,抬手挡住投下来的阳光,有些刺眼。 在阳光下,席北的眸子宛若苍穹琉璃。阿筝觉得,从见他的第一眼起,就总走不出这双眸子的千山万水。 席北一字一句,认真地问:“昨晚,你和子初,什么事情都没有对不对?” 一双黑眸中闪耀的微光,阿筝无法忽视。 阿筝维持着抬手遮阳的动作,唇角挽出淡笑的弧度:“席北,你真的不要太过于关注我的事了,这样不好。” 席北不怒反笑,却是自嘲:“我以为我喜欢你这件事,我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了。” “喂,这里人这么多啊,别胡说——”阿筝条件反射地去捂他的嘴,却又被他抓住手。 席北死死抓住她微凉的手,眉眼之间写满了认真,“我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面清楚得很。” 阿筝急了,想睁开束缚的同时,却猝不及防一把被席北挟裹在怀里,一股清幽的香便瞬息在鼻尖萦绕。 阿筝傻了……大庭广众,这是做什么? 席北将自己的双臂又收紧了些,实现却落在不远处几十米的马路尽头——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停在那里,而车中坐着的人,定是顾子初无疑。 最终,也不知是不是车中之人不忍再看,逃一般离开。 等席北放开阿筝的时候,阿筝已经憋得满脸通红,想也不想一脚便踹了过去,正中膝盖。 力道使得不轻,可是席北偏偏就是一动不动。 “席北,你不要随便碰我。”阿筝瞪着眼,眸底有着明显的怒意。 分明是个寡淡的女子,如此这般促狭的模样,当真是可爱。 席北容颜清藿,却又无不透着阴冷,反问:“这么抗拒,当初子初抱你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防抗?” 那是一段令他痛苦的日子。 不顾席北眸底的风起云涌,阿筝冷冷道:“我当时和子初是正当男女朋友关系,自当别论。” “男女朋友关系?”席北薄唇紧抿,微不可微地蹙眉后道:“我现在也在努力和你发展成这个关系。” “不可能。”阿筝态度疏离淡漠,说:“温冬芸是我母亲,席路平是你父亲,你我在法律上,是名正言顺的兄妹。” 席北眼中的光,迅速消泯,她说的,他比她更清楚不过。 人生世事难料,爱情,更是不可强求。 * 顾子初坐在黑色宾利慕尚之中,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 老贾有些担心,于是询问:“先生,您还好吗?” 一双黑瞳缓缓睁开,透着清明与萧冷之意,顾子初说:“好得很,好得不能再好。” 刚才那一幕,在他脑中中如倒带般不停回放着,画面一下又一下不停跳跃。 画面上,是席北和阿筝相拥的身影。 ------题外话------ 希望大家好好追文呀,因为文文处于观察期间,不追文的话特别容易扑。 * 钻石感谢榜:浮生若梦325的5颗钻钻! 鲜花感谢榜:浮生若梦325的59朵花花!ks870的1朵花花! 评价票感谢榜:浮生若梦325!就是想宠你!四岁de多巴胺! 谢谢以上宝宝鼎力支持~ Chapter 13 席北是我哥哥 阳光照不暖的东西或地方很多,比如说医院,每天上演着生死别离的戏码,既老套,又委实令人心酸垂泪;再比如说人心,有人的心冷硬起来简直比深渊里面的黑石头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筝走在医院的走廊里面,脑子里面全部是顾子初那双灼人的眼瞳,偏偏为什么他就能够这么凉薄? 今天见的是席北从美国请来的心外专家,听说很专业。但是阿筝想,一定及不上顾子初,要知道,顾子初可是稳坐医学界‘一把手’,有口皆碑,人人敬仰。 推开会议室的门,发现那名专家和席北都已经在了,正在谈话中,而她的出现恰好切断了谈话。 一名金发碧眼的专家,男性,四十左右,有着美国人大多发福的体型,肚子微微凸出来。他见到阿筝,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过头询问席北:“这就是你向我提起的患者家属吗?” 保准的美式发音,不过阿筝更加喜欢英式发音。 席北的目光停留在刚进门的阿筝脸上,用英语回答:“是的,她就是患者的家属。” “过来这里。”席北冲她招招手。 会议室里面很是明净,有着充沛的天光从窗外渗进来,将黑色办公桌上的两盆多肉盆栽照得滴翠般的绿。 阿筝仍然站在原地,看着男子的容颜一半露于微光,一半隐于阴影。 席北临窗而坐,身着深蓝针织套头衫,十分休闲的装扮,柔和了脸上冷峻的线条。此刻,他的目光遥遥望向她,“还不过来和专家仔细谈谈?” 闻言,阿筝走过去,在席北旁边坐下,面对着那金发碧眼的专家。 专家看起来很友好,唇角始终挂着那种专属于医者的微笑,“你好,乔小姐,你应该和席先生关系很好。”如果不好的话,怎么会大费周章地帮她联系心外科的各种知名专家。 阿笙脸上浮起礼节性地微笑,用英语回答,“席北是我哥哥,后来的。” 一句简单的话,说得意味深长,也让席北眸底渐渐有些发凉。 闻言,专家怔了怔,显然有些转不过弯,只是尴尬地笑笑,“乔小姐的英文说得很好。” “谢谢。”阿筝轻轻开口,英语十分蹩脚,但好歹也是过了四六级的人吧…… “接下来就说说乔小姐母亲的情况下吧。”那医生垂下碧色眸子,去看手中刚刚拿到的胸透图以及病例分析,“我已经和南雅医院的其他几位医生讨论过了,患者要想存活,只有动手术。但是我的天,你知道的,这个手术的风险是有多么的大……” “所以,成功率是多少?”阿筝不动声色地打断,她只想要知道最为重要的部分。置于风险有多么大这个问题,光光是想象,就已经可以得到答案。 专家眯了眯眼,抬手抓了抓自己金黄色的头发,旋即一脸正色地看向阿筝,“这个手术……我真的不敢说成功率是多少,或许是百分之五,也或许是更低。” 百分之五? 阿筝从未想过这个手术落在别人手里,竟然会到这般艰难的地步。百分之五,这个概率,她简直无法想象。 手脚渐渐发凉,连周围的空气也甚至是没有半丝儿温度的,为何这般冷。 “概率不能再高了吗?”阿筝听不出来自己的声线在微不可微地发着抖,无所觉察地恐惧正将她一点点包围。 专家碧色眸子中有着悲悯一闪而过,看得出来,他好像很想说点鼓舞人心的话语出来,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乔小姐,我不能做一个无法达到的承诺,非常抱歉。” 在这一瞬,阿筝的心,寸寸凉成灰烬。 席北的手伸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声线平和,“阿筝,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况且威廉医生也是国外知名的胸外医生,要有信心。” 阿筝缓缓垂眸,目光落在席北握住自己的手上,正想抽离,门口一道身影却拉扯住她的注意力。 顾子初凝立在门口,身姿挺拔颀长,眉眼清寒之间写着疏离,五官英俊得无懈可击。 他背光而立,身披琉璃,目光如冰般落在二人席北握住阿筝的手上,“我是打扰了?” 语气之中分明暗含嘲讽之意,挟裹点点风雪气息。 阿筝的目光落在顾子初的脸上,眼底升腾起点雾气,星星点点的,随时都有可能汇集成一滩汪洋。 人这种生物,在脆弱或委屈的时候,如果信任依赖的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便会毫不犹豫将自己的柔软面给暴露出来。 阿筝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能够十分应景?原本以为自己将他看得足够淡了,可是一到关键时刻什么都崩溃掉了。 表面足够平静,内心早已泥泞成灾。 顾子初却一眼看穿这种平静,周遭怒气因此消弭,到底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做不到对她的置之不理。 “阿筝。”顾子初声线凉凉,却透着折磨人的清和,每个音节都令人那么致命,他说:“你过来。” 阿筝轻轻咬唇,眸光隐隐碎裂,脸上是不容忽视的倔强。不是刻意为难么,此刻又是作何? 席北却下意识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口气生硬:“子初,现在正在谈正事呢。” 气氛冻结。 专家却吃惊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标准地美式英语脱口而出:“顾教授?我的天,竟然能遇见您,久仰久仰,上次看见了一个直播,是您主刀的心脏移植手术,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啊!” 说罢,专家冲上来要同顾子初握手。 顾子初的教养绝对是优等中的优等,纵使内心早已狂风暴雪,唇角却依然能够挽着温润如玉的微笑。他伸出手,指骨分明,回握专家的人,“幸会。” 视线却半刻不离阿筝。 专家说:“我还在捉摸,这个手术我来主刀的话,概率顶多百分之五。但是若要是换做顾教授来做的话,岂不是大大提高!我记得顾教授您曾接过类似的患者,好像迄今为止……无失败?” 顾子初眼角微光半泯,却仍旧风度翩翩地回话,“顾某自认为足够专业。” 旋即,顾子初彻底转过挺拔的身子,对着阿筝,声线温和似松间穿风,“阿筝,这个手术我来做,好不好?” 当时顾教授的口吻啊——有询问,有清和,有循循善诱,而更多的……是如孩子般的溺宠。 ------题外话------ 钻石感谢榜:就是想宠你的1颗钻钻! 鲜花感谢榜:绾绾有晴天的9朵花花!WinterJos的15朵花花! 评价票感谢榜:亲爱的沁宝! Chapter 14 别任性了,乖。 有些人生于黑暗,并且适应黑暗。 可是,在某一天的某一个时刻,一束阳光携着不容忽视的光芒照穿这片黑暗,且照亮了黑暗中那人的眼。于是,那人便再不愿意将这束黑暗放手。 席北就是处于黑暗中的人,认为阿筝便是他的救赎,生来般配。 此时此刻,席北望向办公室门口的顾子初,如临大敌。就好比是黑暗中的困兽,不愿意放弃爪子边最后可以聊以生存的东西。 顾子初的眉眼温润,眸光潺潺若水,视线始终不曾脱离过阿筝,轻轻开口:“阿筝,我都说了我来做手术,就别任性了,乖,你过来。” 就算不曾打量席北,也知道他此刻的神色是该有多么的难看。 阿筝感觉都手被捏得发疼,身边坐着的男子劲道用得不小,眸光却寸寸成灰。 “席北,你弄疼我了。”阿筝蹙眉,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开口。 席北的手无意识地便松了松,却没有放开,他到底是不想弄疼她的。 金发碧眼的专家有些在状况之外,不是很能听得懂中文,但是依然都能够知道现在的气氛明显不对,身上竟渐渐起了鸡皮疙瘩。 “我先出去,你们聊。”专家甩下一句说得飞快的英语后,便径直越过顾子初出去了,眼角扫向顾子初的时候,有着浓浓的敬佩。 专家很贴心地带上了门。 顾子初的目光一眼万年,任谁也遭受不住这般温陷的目光。 阿筝克制住自己渐趋紊乱的心跳,平静开口:“席北,你先放开我再说话。” 阿筝的话像是细密的针,一根又一根刺在席北的心上,直至千疮百孔。 她要他放手,意思多么明显。 就算他席北费尽千般努力,也终究比不上一个顾子初。 席北俊美的容颜上染上阴鸷,像是阴沉沉的苍穹随时会降一场雷鸣大雨。那薄唇紧紧抿在一起,看得出在极力隐忍,说不出的怒意,道不尽的寒霜。 顾子初也好不到哪里去,满眼都只剩下了席北握住阿筝的那只手。表面上宛若水墨丹青般温和,眼底早已经渐渐剥裂开峡谷,只剩噬人的清冷萧寒。 “阿北,她叫你放手。”顾子初声线平和,口吻仍是一如既往的寡淡。就算这样,也丝毫隐藏不住字里行间隐隐透露出来的胁迫之意。 席北撩了唇角,笑得魅惑,抬眼看他,“我若是说不呢?” 一个比一个猖狂。 阿筝抬起另一只手,摁住眉心,只觉得有些头疼,“席北,今天来是在谈正事的,我小姨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 ‘正事’二字,被阿筝咬得极其重。 闻言,席北眸光缓缓一闪,修长莹润的指根根松开。阿筝将手抽出来,发现手心全是汗,自己是在紧张么。 见状,顾子初抬脚走进,两条腿修长笔直,身姿挺拔,硬是将白衬衫和黑西裤穿出了贵族了气息来,芝兰玉树,貌比潘安。 “我给院长打过招呼了。”顾子初清冷的嗓音在室内流泻开来,“下午三点的手术。” 阿筝没有说话,也没看他。 倏尔,席北笑了,“你既然已经安排好了,还看我到处去请专家。子初,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子有意思?” 昨夜,顾子初辗转难眠,在卧室走了几圈。最后倚在窗边,看了整夜江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漠视,所以今天一大早便来了医院和院长商量手术的事情。 敲定的时候,院长才猛然想起,“呀,现在乔小姐正在办公室和国外专家洽谈呢!” “国外专家?”他疑惑。 “是席先生从美国请回来的专家。”院长说。 于是,顾子初就出现在了这里,撞见了席北握着阿筝的手。 对于席北的质问,顾子初也只是以一笑带过,“怎么会,只是正好今天下午没有排手术而已。” 轻描淡写的程度,难以用语言形容。 “阿筝,跟我来,谈谈手术进行中的情况。”说完,顾子初走了出去,眼神没有停留。 只剩下阿筝和席北二人,空气好像是要被冻结。 呼吸浅浅之间,听见席北问:“其实,你根本就没有拍什么所谓的香艳视频对不对?” 阿筝的指微不可微地动了动,却没有回答。 旋即,是席北自嘲的话语,“是啊,他是顾子初,你怎么舍得?” 乔筝怎么舍得为难顾子初,就好比顾子初无法袖手旁观,这是一个道理。 席北的眼角划过凉光,他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从头到尾,阿筝没有说一个字。 ……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席北在身后唤她,可是阿筝装作没有听见。 一路上不停有人或正大光明或暗自地打量顾子初。毕竟有些人生来就自带光环,都到哪里,都是吸引目光的存在。 阿筝跟在他的身后,满脑子都在琢磨,为什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昨日她拿视频威胁都丝毫无用,真是一个让人难以捉摸的男人。 刚刚要进办公室,一个助理打扮的人却拦在两人面前,“顾教授。” 那很显然了,这是顾子初的助理。 助理很年轻,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和阿筝差不多,留着寸头以及平实的五官。但是,此刻助理的脸上满是焦急,“教授,您今天下午推掉的手术,是薛夫人的亲戚,现在打电话来,急得不行。” 推掉的手术? 阿筝微微诧异,刚才顾子初分明说的是没有手术档期?难道是……专门推掉的? 顾子初停下步子,清寒眉眼之间没有鲜明的情绪,只是淡淡道,“我说了,手术延期。” “可是薛夫人……”男助理还在犹豫。 “要是不愿意等,就另请高人。”顾子初口吻凉薄,没有温度。 “好的。”男助理应下,快步转身离去。 …… 进了会议室,阿筝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门‘嘭’地一声关上。 这是门咚? 顾子初一只手撑在门上,星光眉眼,灼灼地望着她。 阿筝傻了。 会议室的温度瞬间呈直线飙升。 ------题外话------ 谢谢WinterJos的5颗钻钻和10朵花花! 谢谢知若的9朵花花! 谢谢夏落离殇的评价票! Chapter 15 顾子初,你欺负人。 会议室里面静悄悄的,独属于顾子初身上的淡淡薄荷香在空气中缓缓流散开来。宛若化作随时可点燃的引线,只待火光来临。 顾子初姿态随性,身姿颀长挺拔。他的一只手撑在阿筝的耳边,微微含胸,使自己可以平视她的眼睛,“阿筝。” 声线温润似玉,随时能让人化作成泥。 阿筝屏住呼吸,却不敢回答……眼前的人容颜极致,眉眼恰似水墨丹青般浅淡,唯独那双瞳眸,灼灼如光,其中似有星河流淌。 见她不语,顾子初只好将自己的脸凑上去,近到可以感受到她浅浅的呼吸,“阿筝,我们分开多久了。” 这个动作,这个气氛,真的很暧昧很暧昧。但是这个问题,阿筝觉得十分莫名其妙……顾子初的转变未免太大,上一次见他还凉薄淡漠得很,怎么突然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你今天下午推了别人的手术。”阿筝显然答非所问。 “是,推了。”顾子初如实回答,眸光朗如璨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顾老师,我——” “叫我子初。”他打断她,语气温柔又无奈。 “……” 渐渐地,阿筝感觉到自己浑身的温度在不由自主地上升着,连带耳根也是火辣辣的烧。鼻腔里面尽数是他的味道,又离得这么近,心脏马上快要宣布停工。 男子好像很满意阿筝此刻的反应,低低一声笑从喉间溢出来,道:“我还以为你早已经对我没有感觉了,可你还是脸红了。”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阿筝就特别喜欢脸红,稍微靠得近一点,脸上就火辣辣地烧得不行。每当阿筝脸红的时候,顾子初总是特别喜欢逗她。到最后,他的心情很好,她倒是被气得不行。 此刻,阿筝却嘴硬:“我才没有脸红。” “需不需要我给你找个镜子看看?”顾子初问。 “……不用了。”阿筝败了。 维持着这个姿势,实在暧昧,也实在觉得呼吸困难。阿筝后背紧紧贴在门上,不自在地将脸扭向一边,“你先让开,这样不好说话。” “我觉得这样挺好说话的。”顾子初也跟着偏头看她,眸光细密如水。 阿筝的脸涨得通红,微微都有些神志不清了,果然是……美色惑人啊! 不就是一张皮相吗,怎么她就不能免疫? “……这样真的挺不好说话的。”阿筝如实说,她是真的觉得自己的呼吸困难到了顶点。就连轻微的呼吸,鼻腔中也满是他的味道,每一根神经都忍不住紧绷起来。 顾子初撑在阿筝耳边的手莹润修长,食指缓慢而有节奏地敲打着门。他敛住眼底笑意,唇角微弯,“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阿筝大脑短路,“什么问题?” 二人的距离近得可以感知呼吸彼此缠绵。只是他的眸光潺潺若星光,太过逼人。 顾子初只管锁住她的清瞳,一字一句,缓慢而又有力地问:“阿筝,我刚才问你,我们分开多久了?” 这个问题根本不用思考,阿筝脱口道:“九十九天……” 顾子初长长的睫毛微不可微地颤了颤,在眼睑处投下瑰色阴影,眼角泄出点凉,语气有些幽怨,“看来你还记得很清楚。” 阿筝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觉得讶异。明明二人才分开九十九天,为什么她却感觉像是分别了九十九年?说实话,绝对不是夸大,而是她当真觉得这九十九天,当真漫长得足以凝结为永恒。 “九十九天,你想了我几天?”男子声线缓和,好似将一地细碎金光全部糅在一起,有着道不尽的绵柔。 他的脸离得很近,眉眼寡淡似霜,眼中却有着藏不住的清和。阿筝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开口却是反问:“那你想了我几天?” 阿筝忘不了,那日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在她的瞳孔中定格成为一副无法抹去的画面。 男子眉眼和暖,长长似蝶翼的睫毛轻垂下来,深深凝视她的眸,说:“岂止是一个想字这么简单?” 说完,顾子初自嘲般地笑了笑,旋即又道:“阿筝,像是把胸腔剖开,任凭赤裸裸的心脏裸露出来,日渐冰凉,却总也找不到聊以温暖的东西。最后,只能在黑暗之中,湮灭成灰。” 心外专家,就连举个例子都离不开心脏。 阿筝却听得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眸光似要从眼眶之中崩裂出来。可到了最后,阿筝也只是抿紧了唇,不发一言。 不料,下巴突然被微凉的指捏住,点点寒意在瞬间渗进皮肤,力道不重,只是能够使阿筝和他对视。 一双缀满星子的黑瞳撞进视线,有着致命的魅惑。他不动声色地问:“你怎么这么凉血,我都这么说了,你居然无动于衷。” 明明是寡淡的口吻,硬是令人觉得遍体生寒。 “我不是无动于衷。”阿筝明净的双眸中映出男子容颜,深深映入瞳眸深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阿筝是真的不知道,毕竟现在她的心脏依旧快要从嗓子眼儿里面给蹦出来了。 还未待顾子初回答,阿筝似又想起什么,直勾勾盯着男子眼瞳,“凉血的是我还是你,明明是你说:‘乔筝,我再也不愿看见你。’” 说到这里,阿筝便觉得胸口堵着一团气出不来,塞得人浑身都觉着不舒畅。 顾子初眼底凉了凉,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可是看着眼前这张脸……他又不知道怒意到了哪里去。 “阿筝,说分手的人,是你。说不要再来往的人,也是你。到最后,反倒算我的错,是么?”他问她的时候,眉眼之间写满的是无奈还有……心疼。 阿筝自知理亏,却还要嘴硬,“顾子初,你欺负人。” 顾子初怔了怔,眼角微暖,“阿筝,你太不讲道理。” “顾子初,明明你也说了,别让我找你,再也不想看见我。这九十九天,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难过?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想你,特别是——” 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人便猝不及防地被人拽进怀抱……温暖有力,全身都被圈住。 头顶上传下来的,是他低沉微凉的嗓音—— “你终于舍得说想我二字,阿筝。” ------题外话------ 表扬,追文的都是小天使哈! 谢谢新枝的9朵花花~ Chapter 16 还是他先低头 这个拥抱来得突兀,却也温柔。 阿筝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贴在男子胸口的脸温度飙升。 顾子初一手环住她的腰身,另外一只手轻轻抚着她青黑的发,“阿筝,我后悔了。” 自以为薄情,到最后却是溃不成堤。 “后悔什么了?”阿筝问。 一声长叹,从他喉间溢出,“能让我后悔的,还能有什么?” 只有你,阿筝。 她从他的怀中抬起脸来,微微仰头,正好看见男子线条分明的下颌以及分外黑白分明的眸子。 ——咚咚咚。 贴着门的后背感受到了轻微震动,阿筝吓得不轻,“顾子初,有人……” 顾子初眉眼间渗出不满,似是不满意有人打扰这种温情的时刻。 “谁?”顾子初将她放开,语气平稳。 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子初啊,刚才听人说你往会议室来了,开门。” 听声音,可以判断,是吴帆。 顾子初的好友不多,就那么几个,关系和铁。吴帆就是其中一个。 阿筝吓得半死,连忙从顾子初的怀抱中钻出来,周身都还残留着淡淡的薄荷香。 气氛隐隐有些尴尬,顾子初抬手理了理自己白色衬衫的领子,伸手开门。 吴帆出现在视线中,很是斯文的一张脸,高高的鼻梁上架着银色边框眼镜,身穿白色大褂,典型的外科医生。 吴帆朝里面张望着,又看向顾子初,口气很是疑惑,“你一个人在会议室里面做什么?” 一个人? 顾子初眼角光晕一暗,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果然是空空如也的一间会议室,可是偏偏桌底露出了一个衣角。 自然,眼不瞎的人自然都能看见,吴帆径直走向那会议桌,身子一俯便朝里面看。 吴帆的脸突然出现在视线里,还是将阿筝吓了一跳。 “乔筝?” “……好巧。”阿筝觉得,这个时刻真的很尴尬。 吴帆回过头看了看立在门口眉眼清俊寡淡的男子,又转过头来看阿筝,眼睛里面有着不自然的神色,“你怎么在这里?” 又和子初扯上关系了? 吴帆记得,第一次看见阿筝,是在子初的私人公寓里面……一个清浅若水的女子,给她的眉眼染上些仙气儿。当时,她站在子初的客厅,笑得腼腆。然后,子初对他说,这是我女朋友,阿筝。 后来啊,阿筝把子初甩了,惊呆了他。 要知道,子初可是天之骄子,一直以来都是人人敬仰敬畏的对象。可是谁能想到子初居然被一个丫头片子给甩了。为此,他还一直耿耿于怀,子初岂是池中物? “我和顾……老师在讨论手术的事情。”阿筝觉得自己说话的时候,底气明显不足。 吴帆更加诧异了,转过脸,问表情淡漠的男人,“你要给她小姨做手术?” 口气之中充斥着诧异。 顾子初没有从正面回答,也没有从反面回答,只是走到桌子旁,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阿筝,你先出来。” 见状,吴帆更加诧异了。 子初又转性了? 阿筝没有伸手出去给顾子初,只是自己讪讪地钻了出来,微微促狭地站好。 顾子初收回那只悬在空气之中的手,然后说:“你先出去。” 吴帆微笑着点点头,这才对嘛。 阿筝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哦,好的。” 说完就准备转身出去,却又听见顾子初微沉的嗓音响起,“我不是说你。” 这下,轮到吴帆诧异了,瞪大了一双眼,指了指自己,“子初你是叫我出去吗?” 顾子初的唇角微抿,显然是默认。 吴帆有些不满了,“诶,我刚刚才来诶,这就赶我走啊?” 顾子初还是不语,可是周遭散发出来的气场却容不得旁人忽视……不说话的子初,才是最为恐怖的子初。 吴帆顶着一张怨妇脸出去了。 “这样不太好吧?”阿筝看着那扇重新被关上的门,不由问到。两个人在会议室待这么久,出去的时候被有心人看见说三道四就不好了。 “怎么?”顾子初微微眯眼,眼角泄出微光,“怕别人说三道四?” 他说话永远都能够一针见血,实在是一个深沉又不露的人。 没等阿筝说话,顾子初散出来的嗓音之中隐隐含笑,“阿筝,总有一天,我们的关系是要公之于众的。” 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啊! 阿筝秀眉舒展不开,只是咬咬唇,说:“可是我们现在好像……。没什么关系?” “你确定?”他反问,隐含挑逗之意。 阿筝嘟嚷着:“不是分手了吗?” 说完之后,室内陷入沉默,光线之中的细小颗粒隐隐在空气之中浮动着。可这光线,却将顾子初的轮廓拉扯得格外柔和鲜明。 寂静半晌后,他才开口:“我可从未说过分手二字。阿筝,你好好想想。” 阿筝的神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经意地拨弄了一下。 仔细一回忆,好像……他真的没有说过,那他现在的意思是,两个人还是恋爱关系? 不知为何,有什么东西从胸口处缓慢地膨胀出来了。 但是,阿筝还是傻乎乎地问:“那我们现在是怎样?” 旋即,顾子初笑了,唇角微微挽出惑人的弧度来,眸光中绽出光芒来,“我告诉你,是这样。” 腰身猝不及防地被一只大手搂过。 男子眉眼清和温暖,只是俯身,轻轻在她的唇角啄了一下。 浅尝辄止,却又回味无穷。 阿筝傻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你刚才亲了我?” 因为太浅,所以她实在是觉得是出现幻觉了,相思成灾? “难道还表现得不够明显?”顾子初反问,眉眼蓄满笑意。 “哦……那我们和好了?” 男子眼角含笑,抬手摸她脸,“阿筝,我们从未分开过。这三个多月的时光,算我闹脾气。” 到最后,还是他先低头。 ------题外话------ 谢谢WinterJos小天使的1颗钻钻和12朵花花和1张评价票! 谢谢就是想宠你宝贝的1颗钻钻! Chapter 17 理智得不似常人 手术安排在下午三点。 阿筝提着两盒饭,穿梭在医院大堂的人流中。她刚刚才从外面的餐厅打包回来,医院食堂的饭菜太不可口,怕依依吃不惯。 “阿筝。” 身后有人叫她。 阿筝停下步子,转过身子,看见宋勤在不远处一边朝她招手一边走了过来。 宋勤的眉目晴朗,颇有阳光美男子的风格,身着浅灰色卫衣搭上牛仔裤,像是从漫画里面走出来的帅哥。 “刚刚到吗?”阿筝问。 宋勤和依依,还有她和哥哥,四人都是一个大院儿里面长大的,关系都特别好。 宋勤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看样子来得很急,“是,我刚刚从解剖室出来呢。” 宋勤学的是法医。 “那……一块儿上去。”阿筝微微一笑,将手中盒饭拎起来在宋勤面前晃了晃,“只不过没有买你的份儿。” 宋勤先是怔了怔,旋即冲阿筝做了个鬼脸。 …… 一路顺着指路牌走,头顶上挂着的是重症监护区的牌子。 阿筝微不可微地叹口气,眸光暗了几分。 宋勤察觉了,捏了捏拳头,抬手揉了揉阿筝的发,“不是下午就决定手术了吗,别担心,都还有希望的。” 揉头发这种习以为常的动作,是宋勤从小就对阿筝做到大的动作,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偏偏落在某人眼中,刺眼极了。 顾子初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眉眼浅淡地朝这边望过来,正好看见刚才那一幕。 阿筝并未觉得不妥,只是觉得某人的视线凉得过于慑人。 “顾子初怎么在这里?”宋勤蹙了眉,视线锁在顾子初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 阿筝不知道怎么开口,宋勤是为数不多知道两人关系的人。 一开始,宋勤得知阿筝竟然和医学传奇教授顾子初在一起的时候,振奋有之,激动有之,惊讶也有之。后来,阿筝甩了顾子初,但是阿筝伤心得要死不活的,现在宋勤反倒是对顾子初生出了一种抵触情绪来了。 “他是小姨的主刀医生。”阿筝斟酌片刻,觉得还是这样说比较合适。 “顾子初?”宋勤压抑,眼瞳中流露出不满和疑惑,“他怎么会愿意给小姨做手术……阿筝,你是不是去求他了?” 后半句问话的语气变得十分的僵硬,宋勤的脸色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变得难看。 宋勤是她和依依的保护神,从小就是。同一个院子里面,要是人敢欺负她和依依的话,宋勤绝对是第一个二话不说就冲上去的人,比亲哥冲得都要快。 还记得,同大院的一个小胖子,总喜欢用小石子儿扔她阿筝和依依二人。有一次,依依的手臂都给弄出一团青紫来了,依依就哭了,阿筝也跟着哭。 宋勤听到两人哭声,连忙跑过来问怎么了。两个人抽抽搭搭地告诉了宋勤。这下可好了,当时五六岁的宋勤就像是一头发怒的小狮子,追着那个男孩子打了三条街……非逼着那小胖子回来给她们道了歉,宋勤才肯罢休。 其实,小时候的宋勤瘦瘦小小的,真心打不过那个小胖子。可是这就是宋勤,无条件地护着她们两个人。 后来,小胖子家长领着孩子来找宋勤家长讨说法了。果不其然……宋勤的屁股被他爸打得开了花。 “阿筝,我在问你话。”宋勤的语气免不了又冷了几分。 “啊?”阿筝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走神了。 没办法,宋勤只好重复:“我问你是不是去求顾子初了?”他实在是太了解阿筝了,甚至有时候都要比了解自己还要了解。 阿筝吸了吸鼻子,感觉宋勤身上隐隐散出怒意来。斟酌半晌,缓缓问了一句:“如果我说没有的话,你会相信我吗?” “不会。”宋勤回答得很果断。 阿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那你干脆别问好了。” 宋勤转过脸来,一双眼瞳凉意惊人,“阿筝,你现在是在和我贫嘴吗?” 平时的宋勤总是笑意融融,但是不得不说,这样子的男人生气起来的话,当真是一件极为令人恐惧的事情。 “我不敢。”阿筝低头,做出忏悔状。 宋勤冷哼一句:“我先不和你说,先去病房找依依。你的事情,等小姨手术过后再说。” “……” 阿筝可以想象将会迎来一段怎样的风雪。 * 重症病房门口的顾子初看着不远处的阿筝,眸底浮出些微光,却又很快被敛住。 顾子初向来皆是一个不动声色的人,只是凝立在原地,眉眼浅淡地看着宋勤和阿筝二人走近。 顾子初不喜欢宋勤,或许是出于男人本能的占有欲,亦或是其他什么,总之,他不喜欢宋勤。 后来,顾子初知道了为什么自己那么反感宋勤。 原来是嫉妒。 嫉妒宋勤能够早他那么多年就认识了阿筝,陪伴着阿筝走过一段最为天真烂漫的岁月。 一想到这一点,顾子初就能够嫉妒得发狂。 神思闲散之时,两人已经双双走近。 “顾教授,好巧。”宋勤语气平稳,却能够让人听出一些挑衅之意。 “巧。” 仅一字,凉得不能再凉,冷得不能再冷。 阿筝最开始认识顾子初的时候,总以为顾子初就是一个冰人,无论什么时刻都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两人在一起之后,才发现不是的,他也有会笑的时候,不过那也只限于两人在一起的时候。 “阿筝。”顾子初径直将眸光转向眼前女子,凝视着她清浅眉眼,道:“我来看了看患者的情况,没什么问题,今天下午可以按照原计划进行手术。” 阿筝点点头,表面很平静,但是天知道她的内心现在是有多么的激动雀跃。 宋勤像是真的见不惯顾子初,斜了一眼之后便径直入了病房。 阿筝也察觉了,有些觉得不好意思,“别介意,他一直都这样。” 闻言,顾子初眉眼中泄出微光,“你这是在照顾我的感受,我很高兴。不过,我从不在意不在乎的人怎么看我,因为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我自己是怎样的,自己再清楚不过。” 他永远都这么理智,理智得不似常人。 可是这样理智的一个人,最后却栽在同一个女人身上,令人匪夷所思。 ------题外话------ 谢谢WinterJos的9朵花花! Chapter 18 顾凉城,惊鸿之人。 重症病房。 空气里始终都蔓延着浅淡的消毒水味道,阿筝揉了揉鼻子,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气味。 阿筝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宋勤安慰着依依。 宋勤眉目清朗鲜明,他递给依依一杯水,宽慰道:“别紧张,你看阿筝多淡定。” 听说是顾子初亲自主刀之后,韩依依的心放下来不少。知识她不是学医的,也不太懂,只是觉得在心脏上动刀子的手术风险不低,所以难免还是担心得很。 韩依依抬眼看向窗户边站在的阿筝,转过头对宋勤说:“你别看阿筝表面平静,内心说不定比我还扑腾,你看她手都攥成什么样子了。” 阿筝愣了愣,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果然是紧紧攥在一起的。打开双手,手心早已经有了一滩明晃晃的水渍。 “我还好。”阿筝说。 说完,阿筝抬脚,从窗户边走到了病床边,看向病床上躺着的温静欢身上。 温静欢是阿筝的小姨,却比温冬芸还要像阿筝的母亲。 小姨有着一张很温和的容颜,只要微微一笑,你就会觉得有一束阳光直直射进了心房。只是小姨现在苍白着脸色躺在病床上,阿筝只希望小姨能够挺过去。 阿筝抬手,缓缓触上温静欢的脸颊,温声道:“小姨,你别怕,我们都在这里陪着你呢。” 见状,依依又忍不住了,捂着嘴出了病房。 宋勤神色一凛,便想要追出去,阿筝连忙拉住他,说:“我去。” …… 依依哭得难以自拔。 这一次,无论阿筝怎样哄,怎样劝,依依的眼泪还是像关不住的水龙头。 “阿筝……”依依抱住她,将脸埋入她的颈窝,“我真的很害怕,你懂不懂,害怕得真的快要死掉了。” 阿筝明澈的双眸中升腾起雾气来,迷蒙住原本清晰的视线,医院的走廊在一瞬间变得泥泞不堪,什么也看不清楚。 依依的泪珠滚落在颈间,直直烫到了阿筝心底去。 “依依,我说的我都懂。”阿筝忍住鼻腔中泛滥出的酸意,眉眼蕴上凄凉,“可是,我们都必须面对。” 人生这一条路,怪石嶙峋,崎岖无比。可是到头来啊,你发现自己一路跌跌撞撞的,还不是就这样硬生生地走了过来。 也许头破血流,也许遍体鳞伤,但是好歹,你总会挺过去的。 “阿筝,他为什么一个电话也不打给我?”依依抬起脸来,抽噎着问她。 阿筝用指尖拂去依依脸颊残存的泪珠,一颗心却寸寸凉了下去。她知道依依口中的他是谁,是顾凉城。 顾凉城又是谁? 是阿筝同母异父的哥哥。 顾凉城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睿智精明,理智沉稳,英俊无比且风度翩翩。多年来叱咤律师界,成为赫赫有名的‘一把手’。现在,只接重大刑事犯罪案件的案子,且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败诉的滋味了。 牛逼,很牛逼,非常牛逼。 认识顾凉城的人,都会惊叹得直直摇头。 阿筝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沉迷顾子初不可自拔。可是到后来,阿筝明白了,是因为子初和凉城是同一类人。 哪一类人?——惊鸿之人。 站在高处发光发亮,永远受人敬仰膜拜的人。 小时候,哥哥凉城就一直是阿筝的偶像。阿筝就一直想要追赶上哥哥的步伐,于是加倍努力。说实话,阿筝当真是感谢曾经那般努力的自己。 由于是同母异父的关系,顾凉城并不是很喜欢阿筝,态度一直十分冷淡。有一次,阿筝又被顾凉城扔下,回到家后,阿筝哭了,质问他:“哥哥,你为什么老是要这样对我,我哪里不好?” 当时的顾凉城眉眼之间皆是淡漠,辗转眸光之间,只是淡淡开口:“你站得太低,我看不见你。” 从此,阿筝便记住了哥哥的话,永远也不会忘。所以,一直以来,阿筝对自己的要求,都是努力往上走,一日比一日高。终有一日,能和哥哥一样高。 “依依,哥哥他或许是太忙了。”阿筝又从包中抽出两张纸来,递了过去,“你知道的,哥哥经常工作到半夜呢。” 依依还是不甘心,追问:“忙到打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阿筝眸光淡淡暗下去,扶住依依肩膀的手也微不可微地颤抖……她无法忽略一个事实,那就是依依对哥哥近乎狂热的喜欢。 或许,比喜欢更多,早已经演变成了爱。 “依依,我等下打电话问一下哥哥。”阿筝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脏有些钝痛,似细小的刺根根划过。 “不用。”依依抬起眸子,眼底早已没了任何光彩,一切归于平静,“不要打扰凉城……” 听到凉城二字从依依口中说出来,字眼之间都缠绕上哀意,徒惹人听得心酸。 ------题外话------ 谢谢WinterJos宝宝的5颗钻钻! * 推荐好友的现代宠文: 作者:潇湘美娜; 作品:【重生之纨绔娇妻拽翻天】 简介:四年婚姻,在别人眼里,相濡以沫,情天万里, 到头来,水中捞月,雾里看花, 倾其所有,却换来双重背叛。 上天待她不薄,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翻手云覆手雨,她是韩家的合法继承人; 投资发大财,她素手握着安阳市的经济命脉; 在她眼里,没有打不赢的官司,只有不想打的官司。 Chapter 19 误拨电话,凉城接听 韩依依对顾凉城的情意,是经受住了时光的考验,以及岁月的研磨。好比洪荒之流中的一汩清泉,不热烈,不汹涌,只是潺潺安静地流趟,让人知道这份情谊是切切实实存在着的。 遇见凉城那日,是韩依依七岁生日的夜晚。 那一晚的凉城,站在大院里那颗老槐树下,眉眼生凉,周遭披光。 依依当时就傻眼了,长这么大,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少年。惊鸿一瞥,在瞬息之间早已在眼中定格成了永恒。 当时的顾凉城,正值十四,恰好是轻狂无比的年纪。他站在树阴之下,眸光淡然一转,便看见躲在角落里面偷看他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满脸的蛋糕,白花花地胡乱抹在脸上,在黑夜中像一只白色的小老鼠,特别搞笑。 顾凉城的魅力太大,光环太足。 依依想也没有想就冲上去了,“这位好看的大哥哥,你是不是从天上来的,怎么张得这么好看?” 少年似谪仙,气质若兰,周遭琉璃。 听得这般幼稚得话语,素日清冷眉眼的顾凉城也忍不住扬起眉梢,“还真是有趣。” 于是—— 少年眉梢一扬,她就那么爱了一场。 依依只是痴痴地笑着,老实巴交地回答:“我就觉得你长得特别好看呀。” 从小到大就被人夸张得好看,顾凉城并不觉得稀奇,只是面前这个姑娘……真的笑得太傻太傻。 傻到流了哈喇子。 “小姑娘,擦擦嘴,你的口水流出来了。” 是的,韩依依就是活得这么丢人,第一次见到顾凉城的时候,看的双眼发光,口水直流。 七岁的依依,就已经被顾凉城勾了魂儿,所以到后来啊,依依无论怎么努力地想要喜欢上别人,都只能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唯有对凉城的喜欢,经久不衰,却也无终无果。 …… 韩依依握着手机,死死攥在手心,似随时要捏碎一般。 来来回回在医院走廊里面绕着步子,反复斟酌,到底要不要给顾凉城打一个电话? 虽然刚才对阿筝说不用打了,可是偏偏有什么东西迷住她的心窍,让她一次又一次忍不住拿起手机。可是,在还未接通的那一瞬,又立马挂断。 到底还是缺了勇气,只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其他什么,依依不知道。 头顶上的白炽灯明晃晃的,映得人眸光微微涣散开来,依依踱到长椅边,缓缓坐下,浑身像是被人抽走了骨架一般,感觉到无力。 垂眸摆弄着手机,现在是下午1点23分,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进行手术了。 心脏是愈发不安分了,疯狂地跳动,一下比一下沉重。那种感觉,像是心脏表面被人砸下了一块巨石,堪堪令人不能承受。 凉城,凉城。 在心中默念着两个字,每每重复一遍都是一种生生的折磨。 …… 宋勤从病房走出来,一眼便看见坐在走廊尽头的依依。——她有着白皙明净的脸庞,五官精致得恰到好处,一眼看过去便令人心生摇曳之感。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他还是觉得怎样看都看不够。 宋勤觉得自己还是挺有福气的,因为阿筝和依依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怎么形容呢? 好比说,将阿筝和依依两个人‘呼啦’一下扔进人群里面,你还是会一眼能够找到她们两个人。因为,很漂亮,且是那种精致的漂亮。 可是阿筝和依依两人的气质便是截然不同了。 依依像一朵玫瑰,芬芳馥郁,一眼看过去总令人有种无比惊艳的感觉。阿筝像一朵百合,清雅淡漠,越看越好看,像是一副活生生的水墨丹青呈现在眼前。 宋勤摸着下巴,思忖了片刻,还是抬脚朝依依走了过去。 依依对着自己的手机发呆,兴许是太过于入迷,根本没有注意到宋勤已经走到了身旁。 宋勤垂下睫毛,看见依依纤细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滑着。可是滑来滑去,都是同一个联系人的名字。 两个字,凉城。 宋勤嘴角的弧度微不可微地僵了僵,旋即开口:“既然想给凉城打,那就打,磨蹭个什么劲儿。” 身旁突然有人说话,委实将依依吓了一跳。 手一抖,不小心拨通了号码。 可是依依并未察觉,只是转过脸去看宋勤,“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吓到我了。” 宋勤丢了个白眼儿,“是你太专注了,想凉城呢?” “才没有呢。”依依嘟嚷道,又将手机捏得更紧了,“我一点都不想他。” 宋勤眸光滞住,只是缓缓问:“不想?为什么,不喜欢凉城,准备移情别恋了?” 依依抬起精致的脸蛋儿,拧了一把宋勤的胳膊,“我就不喜欢凉城怎么了。” 宋勤揉着被捏疼得胳膊,笑得眉眼生辉,“可以啊,你可以喜欢我,我不会嫌弃你的。” 依依却无法再强颜欢笑,扯了扯嘴角便说不出话来,满脑子都是母亲的手术和顾凉城清冷的眉眼。 见状,宋勤却敛住笑意,正色道:“依依,有我在,别怕。” * 地点:美国纽约。 时间:凌晨十二点十三分。 曼哈顿万科53街的高级公寓,13楼。 由于是一个人居住,办公桌椅都安置在客厅,整体的装潢简约明了,大气又有内涵。 男子坐在电脑面前,蓝光打在清冷无邪的脸上,晕染出点迷蒙。不过没关系,依稀可见的仍旧是男子无双的眉眼,以及一双黑色银瞳之中流转的淡淡光华。 光光是一眼,便足以凝结成万年。 这便是在美国律师界夺得一席之位的华人律师,顾凉城。 手机铃声打破沉寂,男子眸光一转,扫在屏幕之上——来电人:依依。 她打电话来了,心脏像是微不可微地漏掉一拍,继而更加迅猛地开始跳动着。 顾凉城伸出莹润修长的指拿过手机,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然后手指一滑,接通—— 耳畔边,是她清澈的嗓音,“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吓到我了。” 很显然,这并不是对他说的。 果然,听筒中很快传来了宋勤的声音,熟悉的很,“是你太专注了,想凉城呢?” 旋即,又是依依的声音,“才没有,我一点都不想他。” 顾凉城的指尖微微一动,抿抿薄唇,他可以肯定这是一通拨错的电话。于是,他没有犹豫地挂断。 抬手推开窗户,凌晨的夜风沾染着一点湿意,肆无忌惮地扫过男子英俊清冷的脸庞。 从这里,可以眺望纽约夜景,星星灯火,霓虹炫目,好不热闹生辉。 可是,顾凉城无心再赏。 ------题外话------ 昨天开始首推的,求收藏么么。 Chapter 20 温静欢醒了 3月9日,14点29分。 惊蛰过后的光景凉悠悠的,还会时不时来一场难以预料的大雨。 窗外的雨珠织就成一张透明大网,将大地完全给罩住,就连人的视线,也一并拢了去。 一阵凉风灌进医院的走廊,让这本就清冷的地方更添了几丝寒意。 “依依,别站在窗口,小心着凉。” 阿筝望着窗户边凝立着的女子,如玫瑰般的馥郁,此刻却隐逸有凋零之意,清丽眉眼之间渗出的全是哀凉之意。 凉风吹得依依不得不半眯着眼,于是望向窗外的雨幕时便愈发觉得模糊了。 雨珠连成线,泛滥成灾,似要掀翻这座城市。 见女子无动于衷,阿筝只好叹口气,再唤:“依依,你过来。” 依依睫毛微颤,抬起纤细嫩白的手,缓缓伸了出去……冰凉的雨珠触在指尖,那般凉意,足以渗到心底。 “阿筝。”依依终于舍得开口,声线柔和,“还有半个小时,妈妈就要进手术室了。” “小姨能够坚持下来的。”阿筝想也没有想,便说出了口。想要宽依依的心,也宽宽自己的心。 她和依依,都不是太坚强的人。 “依依——” 宋勤的声音在空荡荡走廊上无限放大,声音透出焦急:“温姨她醒了!” 阿筝可以清楚的看见,依依的脸在一刹那转过来,眸光自眼底隐隐剥裂沉细碎裂痕。 依依满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妈妈已经陷入重症昏迷了。” “真的!”宋勤额头上泛滥出细密的汗珠。 听见这话,阿筝的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想也没想便抬脚朝病房跑去。 动作更快的,是依依,疯了一般冲进了病房。 …… 温静欢果然醒了,眼眸之中透着隐隐浑浊,却仍旧难掩那一股子的清和之意。 依依的眼角有着晶莹的水光盈溢出来,眉眼之间覆上朦胧,只是哽咽着站在病床前,“妈……你别怕,等下进行了手术就会好了,我们会一直在病房外面陪着你的。” 宋勤搭腔:“就是啊,温姨,你别担心。” 阿筝也跟着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有什么东西生生地哽在喉间。终了,也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阿筝太激动了,小姨竟然醒了,那是不是说明求生欲望足够强烈? 这对于手术来说,是好事。 “阿筝也在啊……”温静欢说话的声音微弱如豆,好在病房之中足够安静,“我想说,别动手术了。” 此话一出,惊得三人眸光停滞,表情生硬。 宋勤额头上的汗出得更多了,“温姨,你说什么胡话呢,手术半小时之后就要开始了。” 话音将落下,便有几名身穿白衣的护士推门走进来,“不好意思请家属靠边站一站,接下来要送患者进手术室了。” “我说了不做手术。” 温静欢唇色苍白,声音不大不小,将将好令在场的人听见。 护士们傻了。 现在的情况是……病人突然醒转过来,不愿意接受手术? 站在最前面的护士蹙紧了眉头,“患者,您确定不接受手术吗,可是日程已经排上去了。” 温静欢正要开口,阿筝连忙截断:“做!当然要接受手术!” 一向清和寡淡的阿筝,突如其来的坚定口气,无疑惊到了温静欢,“阿筝,你……” “小姨,为什么不做手术?”阿筝转过脸去,眉眼之间写满无可奈何,“我和依依都不能没有你,你可能不明白,你到底扮演着一个怎样重要的角色。” 字里行间,竟然说不清道不尽的心酸。 如果阿筝是一根小草,那么温静欢无疑是一颗茕茕而立的大树,为她遮风,挡雨。 温静欢原本微微浑浊的双眼射出清明来,泛滥出光晕,“阿筝,你是个好孩子。我都懂……只是我真的不想接受手术了,难免太过于折腾,我的人生走到这里也算是满足了。你和依依都已经长大了,所以——” “我才没有长大!” 一直沉默的依依突然爆发出尖锐喊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只见面容惊艳的女子满目疮痍,眸光中迸发出细碎的光来。 “妈。”依依很平静地转过脸,看着病床上的母亲,“你不是说我在你的眼中永远都是一个孩子吗?我还没有毕业,也没有成家,你要是不看着我,说不定我会打一辈子的光棍,所以——” ‘咚’地一声,是膝盖骨撞击地面的声响,闷闷的,还是免不了令人听得心惊。 有人跪了。 不是依依,是阿筝。 阿筝重重跪下去的那一瞬,顾子初将将走到门口,看见一个清瘦的背影在地上跪的十分笔直。 女子清丽眉眼,似百合,徐徐而开,深深映入瞳眸之中。 温静欢眼中的阿筝一直是温和的,一直是寡淡得无欲无求的,而此刻的阿筝,整张脸上都是写满了不甘的倔强。 阿筝深深吸一口气,企图将鼻中酸意给吸回去,“小姨,我从小到大,也没有向你提过什么过分的要求。现在,我只想让你答应接受手术。任何东西都不应该凌驾于生命之上,没人可以剥夺你生存的机会,包括你自己。” 这些话,是子初告诉她的。 不得不说,一席话的确是深深撼动了温静欢,半眯着眸看着跪在眼前的阿筝和满眼通红的女儿。 ‘扑通’一声,依依也跟着跪下了,眼泪直直在眼眶里面打转。 依依知道母亲为什么不愿意手术,一是经济,二是不愿意拖累后背。可是依依做不到,要让她眼睁睁看见母亲病死,还不如剜了她的心来得实际。 宋勤傻了,看见依依和阿筝两个人都跪下了,索性心一横—— 又是‘扑通’一声,跪得忒实在。 这下倒是把几个白衣护士给唬住了,不知所措……这阵仗,要不要也跟着跪? 静静观望着一切的顾子初,终于开口:“阿筝。” 嗓音惑人,沉沉如钟鼓,幽幽似晨露。 仅两字,却硬是唤出了勾魂摄魄的韵味来。 闻声,阿筝回头—— 男子惊为天人的眉眼就那么突兀地撞进视线之中。 ------题外话------ 谢谢小天使们的打赏~ Chapter 21 手术开始 阿筝跪在地上,转过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地板上的凉意,丝丝缕缕地透过单薄牛仔裤渗进毛孔,刺激着阿筝的感官。 可是,阿筝只觉得五识尽丧,只剩视觉—— 顾子初身着如雪白大褂,将自身清镌气息散得更加淋漓尽致,眉眼之间都写满水墨丹青般的凉雅。 阿筝觉得,他穿白色大褂的时候,像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谪仙。 眼球被灼得生疼。 不只是阿筝一个人,旁边的几个护士早已经看得双眼变成了桃心。 毕竟这般风姿绰约的男子,这世上,当真找不出几个。 “阿筝,地上凉。”男子迈步走过来,眉眼深深,“来。” 他朝阿筝伸出手,让旁边的护士们忍不住面面相觑……她们也好想跪下,顾教授也来拉我好不好? 阿筝如蝶翼般的睫毛微不可微地一颤,眸光落在眼前这只莹润修长且镌刻似玉的手上,“你现在不是应该在手术室等着吗?” 空气好似都静止了,全然只剩下了男子清润如初的眉眼,其中流淌着淡淡星河,他说:“我下来看看患者情况。” 其实,某人只是想下来安抚一下阿筝,顺带查看患者情况而已……因为情况早就了如指掌。 凝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只莹润如玉的手,阿筝没敢去握。要不然光光是旁边这几个护士的目光,就能够将她给生吞活剥了。 静默两秒,阿筝的手缓缓抬起来,想要扶着床沿站起来,却被宋勤误以为她要去握住顾子初的手,一把便抓住了阿筝的胳膊,“我扶你。” 宋勤‘刷’地一下站起来,借着身高的优势,直接一把将清瘦的阿筝提了起来,像拎小鸡似的。 末了,宋勤扫了一眼顾子初悬在空气中的手,眸光隐含戏谑,“不用麻烦你了,顾老师。” 顾子初不动声色,唇角浅慢地划开弧度,“宋同学真是客气。” 清冽的嗓音,原本无波无痕,阿筝却硬是从里面听出了丝丝寒意来。 阿筝想,幸好宋勤不知道自己和顾子初和好,要不然的话,铁定掐死她。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僵,宋勤却不在意,转头就伸出双手去扶依依,“来,先起来。” 依依却拂开了宋勤的手,清明眼底浮出倔强,“妈妈要是不答应做手术,我就不起来。” 温静欢眼底缓缓燃起微弱火光来。 顾子初是一个善于攻心的人,也知星星之火尚可燎原。捕捉到了温静欢眼底的变化,走近病床,俯下身去,“阿姨,这条命,可是撑在了太多人的希冀,您可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放弃了。” 他现在要做的,便是激起患者的求生欲望,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如果说,患者自身都没有了求生欲望,那么在手术之中出现了突发状况便很难以扭转了。 温静欢眯了眯眼,看向眼前这个眉眼清润容颜惊人的男子,微弱道:“您是主刀医生吗,好年轻……” 见过顾子初的人都说,这样子的人不应该存在。 名声贯彻医学界的传奇教授,竟然年轻得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乍一眼看去,实在令人觉得惊艳才绝,不可方物。 “是的,我是。”顾子初对待病人的时候,永远清和似风。 “阿姨。”顾子初轻轻地开口,声线平和无比,“您考虑好了吗?如果接受手术的话,我马上进科室准备。倘若,不愿意接受手术的话,那应该想要和你的女儿以及侄女说会话。” 顾子初眸光深深沉了下去,只是维持着俯身的姿势看着温静欢。 …… 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顾子初的眼瞳。 温静欢最后还是选择接受手术,眼底升腾起来的全是如星光般璀璨得希冀。 手术室内,肃静,清冷。 顾子初换上橄榄色的手术服,戴上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似镌刻般深刻的眉眼。 刚才进手术室之前,阿筝对他说:“拜托了,子初。” 阿筝眼底流转的光晕,承载着满满的希冀,那么璀璨,那么好看。 他想要做的,便是守护这份璀璨,一直一直。他想阿筝的眸中永远都有四射的微光。 他的阿筝那么美。 巡回护士提醒:“顾教授,准备就绪,可以开始手术了。” 顾子初点点头,脚尖一转,朝着手术台走去—— 妇人赤裸胸膛,苍白一片,而面部则被全部遮掩住。 手术台尾部的麻醉师,望了一眼眉眼冷峻的男子,镇定道:“顾教授,开始麻醉。” “好。” 在无影灯高强度的照射下,顾子初璨如星子般的眸中缓缓流淌过熹光。他在计算—— 开胸肺叶切除术的死亡率是0%到2。6%。 温静欢的肺癌晚期,癌细胞扩散,死亡率将翻几倍;加之心脏坏死到15%,必须进行切除重合,死亡率又翻了倍。 即使手术成功,那么术后并发症等一系列问题将暴露出来——呼吸系统并发症,心血管系统并发症,随便一个心房震颤都可以送命。 这样一算,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之上。 阿筝告诉他,很多专家都劝她进行保守治疗,不然的话患者只会tabledeath(手术台上死亡)或者是死于术后并发症。 “手术刀。”顾子初开口,清冷的嗓音之中透着难以预见的笃定。 第一助手连忙地上柳叶刀,“顾教授。” 戴着白色胶手套的手仍然难掩修长,顾子初轻轻接过手术刀,眸光陡然凛冽成细碎的光芒,惊得对面一个护士差点端不住托盘。 手术刀缓缓被握在手心,顾子初告诉自己,这是一场只需赢不许输的赌局。 冰凉的刀刃贴上苍白的皮肤,轻轻一划,皮肉翻开来。可以清晰地看见,皮下一层是黄色脂肪,再下面是红色肌肉。 “切开了怎么没出血?”第一助手惊得合不拢嘴。 “是啊,切开了居然没有出血?”另一个护士也不由得讶异。 要知道,一刀下去,切开胸腔没有流血,这种情况,只能是……尸体。 只有尸体的肉切开,才是不会流血的。 “闭嘴。”顾子初的眉微不可微地蹙了蹙,口罩下的薄唇微抿。 旋即,他宣布—— “开胸肺叶切除术和心脏修补术,开始!” ------题外话------ 谢谢【就是想宠你】的52颗钻钻!谢谢WinterJos的1颗钻钻! Chapter 22 席北的软肋,是阿筝 待胸腔完全打开,裸露出里间,有着鲜红的心脏和粘稠的液体。 这不是一台手术,而是一场战役。 …… 手术途中,席北半道而来,安慰阿筝,说是让阿筝别害怕。 阿筝态度温和又疏离,说了声谢谢,然后问:“我妈呢,没来?” 这个问题倒是把席北给稳问住了,斟酌了半晌之后,他说:“阿姨今天有事走不开。” “走不开?”阿筝的嘴角划出浓烈的嘲讽,“我妈现在是豪门阔太太,又不是以前一天都要帮别人做家政的钟点阿姨,有什么走不开的,难道是忙着搓麻将?” 分明是自己的母亲,说出来却是百分之百的不留情,含枪夹棒的话语可真毒。 席北眯着眼看她,眼前这个女子眉眼寡淡,好似对什么事情都不曾上心,一直是清清和和的模样。只是每一次只要说到自己的母亲,脸色便会千遍万化,谁也猜不透。 “阿筝,你——”席北还想说点什么,旁边的宋勤直接站了起来,语气不爽,“席大公子,你就不要在这里磨嘴皮子了,我们阿筝现在没有心情和你扯淡!” 席北是连城的公子哥儿,出了名的那种,已经许久没有被人这么挑衅过。娇生惯养的傲气便一下子突显出来,黑眸死死盯紧宋勤,“小子,你刚才说什么?” 席家在连城跺跺脚,连城便要翻山倒。 但是宋勤一点也不怕面前这个浑身都散发着阴鸷之气的男子,“我让你别和阿筝闲扯淡,是我说得不够明白吗?” 阿筝眼底一暗,正想开口,席北已经迈着腿朝宋勤走过去,“我真是太久没有见到你这样嚣张的人了。” “谁敢在席公子面前嚣张啊?”宋勤瞪大眼睛,故作惊恐,“再说了,我只是觉得席公子老缠着我们阿筝不太好吧,哪方面都不允许啊,席公子又不差女人,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下贱!” 席北的软肋,是阿筝。 所谓软肋,即是随便碰一下,就会觉得敏感无比,每一根神经都会跟着紧绷起来。 席家公子的脾气不太好,这是众所周知的。而且很明显,宋勤的话语激怒了席北。 下一秒,宋勤的领子便被席北一手揪了起来,“宋勤是不是,阿筝的小竹马?” 语气隐含挑衅。 “席北!”阿筝的分贝不由得拔高,“你放开宋勤。” “没关系啊。”宋勤仍由面前男子攥紧自己的领口,笑了笑,“反正席公子有钱有势,碾死我就是吹吹灰的事情,对不?席公子啊,我说你要打就打,打了我就可以向媒体曝光,说是席家公子倚仗权势伤害平民咯!” 末了,宋勤还朝着席北挑了挑眉,这一举动无疑是强烈的挑衅。 “你还敢威胁我?”席北咬牙,黑眸欲裂,“有种!” 话音落下,席北二话不说一拳头就甩在了宋勤脸上,力道用得不小,甚至能够听见一声沉闷的响。 “席北!” “宋勤!” 阿筝和依依的声音同时喊出,贯穿了整个手术室外的长廊,还激起一些回音。 席北身材高大,体型匀称健康,一拳使出去,直接将宋勤打得踉踉跄跄连着退了好几步。 依依连忙从长椅上站起来,跑过去扶住宋勤,“你怎么样?” 这边的阿筝也一把拽住席北,“你是不是疯了!” 席北英俊的脸上布满寒霜,阿筝紧紧抓住席北的胳膊,生怕他再冲上去打宋勤。她能够感觉得到席北结实的胳膊紧绷着,硬邦邦的,像是蓄势待发的箭。 “去啊。”席北开口,眉眼冷漠,“小子,现在去向媒体曝光,说我席北打了你,你试试媒体会怎么报道?” 谁都知道,席家财团势力强大,平民老百姓怎么可能招惹得起。 “席北,你别这样。”阿筝蹙紧了眉头。 她知道,要是媒体曝光,准能将白的写成黑的,保不准还能吹得一个天花乱坠。现在的媒体行业,为了能吸金,什么乌七八杂的都能写出来。 宋勤今天心情不痛快得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找虐,现在一拳被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他竟然还有一种解脱释放的感觉? 疯了疯了。 为什么会觉得不痛快,是因为看见温姨现在正在动手术,生死难料吗?——不是的。 这可能是一部分的原因,但是宋勤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因为看见依依在犹豫是否要给凉城打电话。 宋勤的心思,自己才清楚。 “你是不是被打傻了啊!”依依气的跺脚,“宋勤,怎么不吭声啊?” 终于被依依喊回魂来,宋勤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我一大老爷们,还不知道置于一拳头就被打趴下了,没事的,依依。” “傻子啊你,你招惹席北做什么?”依依口气里面满是责怪,转过头对阿筝说,“阿筝,我现在不想看见席公子,你带他走。” 阿筝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双手扯着席北就往相反方向走。席北不但不挣脱,反倒觉得这到是一种享受。 “宋勤,我看看,伤的怎么样?”依依踮脚,捧着宋勤的脸,仔细看。 其实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肢体上的接触经常都有,但是此刻被依依这样捧着脸,能够感觉到依依温软的手和微凉的温度,不禁让宋勤的脸火烧火燎的。 没一会儿,宋勤的脸彻底就涨成了一个番茄。 “整个脸都给打红了!”依依松开手,咬牙切齿,“席北太可恶了,真是恶心!” 宋勤只是抿唇微笑,然后眸光平和地望着她。 “你还笑得出来啊!”依依说,“我说过你多少次了,让你不要什么事情都硬着头皮上,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了什么事情都要量力而行啊!” “依依,你真像我妈。”宋勤说。 “我只是比较了解你。”依依回答,顺便掏出纸来帮宋勤擦嘴边的血迹。 宋勤没接话,只是盯着她。 依依,你看你,这么了解我,却不知道…… Chapter 23 你怕了是不是? 阿筝拉着席北走到另一条走廊的尽头,站在窗户边,沉默着。 望着窗外仍然淅淅沥沥的雨水,席北顿感心中一阵烦躁,蹙着眉头便从包里掏出烟盒来。 席北用嘴从盒子中咬出一支烟来,叼在唇上。再掏出火机,扔给阿筝,“帮我点烟。” “为什么要我点?”阿筝愣住。 “为什么不能帮我点一支烟?”席北反问,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你那小竹马挑衅我,你没有责任?” 阿筝捏着火机,蹙紧眉头,“席北,你太不讲道理了。刚才就算是宋勤的言语有失,但是你直接一拳头就招呼上去了,你现在还在怪我?” 席北眼睛都不眨一下,淡淡说:“我就是道理,你到底给不给我点烟?” “不点!”阿筝来了脾气,直接将那个精致的火机从窗户扔了出去。 席北眸子眯起来,“阿筝,那是限量版的。” “我不知道啊。”阿筝眨巴着眼睛,温润无害,“谁让你非要我给你点烟,明知道我讨厌烟味。” 席北眼底的光晕滞了滞,旋即阴测测地笑了,“阿筝,我还不信我今天治不了你。” 说完,席北的俊脸就在眼前无限地被放大—— 阿筝吓得连连退开,后背生硬地撞在了墙上,磕得生疼。 男子身姿修长,双腿匀称,轻轻迈开一步来,就直直逼了上去,将阿筝困在墙角。 席北这是想吻她! 阿筝算是明白了席北口中的‘治’是什么意思了,一瞬间心脏就开始不听使唤地疯狂跳动起来。 男子伸手,借着身高优势一把搂住阿筝的腰身,顺势就被带入怀抱。 被逼到墙角,阿筝退无可退,想要直接蹲下去,又发现被席北死死禁锢住了腰身。 “阿筝,你怕了是不是?”席北温醇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轻轻的,像是微风吹过。 阿筝浑身僵硬,才反应过来席北是在逗弄她,素日平淡的眸子中染满怒意,“席北,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不是?” 席北依然搂着她,高度刚刚好,可以闻见她发顶传来的洗发水儿香味……阿筝的身子很软,像是抱着棉花一样觉得舒服,席北说:“阿筝,我不是觉得好玩,我只是想这样抱抱你。” 完全被席北禁锢住的阿筝动弹不得,却觉得神经紧绷得像是走钢丝,表面上风平浪静四平八稳,实则是暗流涌动风云诡谲。 “席北,你放开我。”阿筝被他抱得喘不过气,又被他身上的龙涎香惹得心烦意乱,“有什么话,你放开我,也可以好好说。” 她总觉得今天的席北有点怪,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就觉得比平时大不一样。 席北还是抱着她不放,声线却软下来,“阿筝,我不欺负你,刚才打你朋友也是我不对。但是现在……你就让我抱一会儿。” 席北深知自己这样是不对的,甚至内心有一种罪恶感在不停地膨胀。他知道阿筝是温东芸的女儿,是那个拆散自己家庭的第三者的女儿,可是每一次看见阿筝,他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向认为自己的自控力足够好,却总是在她的面前,全面崩盘。 阿筝:“……席北,你先放开我。”她又试着挣扎了一下,却发现席北简直像是一座坚固的牢笼,让她动弹不得半分。 席北不放,阿筝挣脱不开,简直像是一盘僵局。 走廊另外一头,原本眉眼温和的男子,表情寸寸碎裂。到了最后,竟然全部只剩下凉薄二字……终于,男子开口:“阿筝。” 阿筝听见顾子初的声音,浑身紧绷起来,脑中的神经一根连着一根‘噼里啪啦’地全部碎掉了。只是拔高了声调:“席北,你快松开我!” 见她的反应这么大,席北眸子一眯,眼底卷起冰雪,“你这么介意他?”说完,席北转过英俊的脸,看向那头的顾子初,“子初。” 阿筝的背死死抵在墙上,转过脸的时候,看见顾子初——他穿着橄榄色的手术服,小腹前全是手术过程中沾染着的血迹,才刚刚摘下口罩,帽子都还没有来得及摘。 席北退开一步来,阿筝连忙从角落里面窜出来,直直奔向顾子初,“手术如何?” 她只关心手术。 顾子初点点头:“挺好的。” 阿筝如释重负,像是有一块石头终于落进了肚子。一时间,欢欣雀跃全部写在了阿筝的脸上。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一台手术做了五个多小时,顾子初一直都是站着的。浑身都站得僵硬无比,可是现在看见面前女子眉眼之间光辉,顾子初觉得什么都值了。 阿筝抬眼看他,发现他是满额头的细汗,英俊的五官都被罩上一层水光,而且脸色……也很难看。 阿筝连忙低头从包中取出纸来,想也没想就抬手去帮他擦汗。 顾子初没动,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仍由她擦去自己脸上的汗珠。缓缓抬起眸的时候,却和席北的视线撞在一起。 席北站在窗边,眼神复杂地盯着这边。刚才要她为自己点一支烟,都是那般抵触,现在她那么自然而然地替顾子初擦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一个输家。 顾子初收回视线,不再看席北,也不再探究席北眼底浓烈的复杂中究竟饱含着什么。但是他知道,他和席北两人的关系,已经产生了裂痕。 终于擦好了,阿筝捏着手心的纸团,抬眼看面前英俊如斯的男子,“是不是很累,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脸色难看并不是因为累。 顾子初抿唇,半天,说出一句,“我饿了。” 阿筝眉眼弯弯地笑起来,“那现在马上去吃东西?” “好。”顾子初说,“不过得等我换一套衣服,总不能就这样出去,会吓到人的。” 阿筝看了看他小腹处深红色的血迹,“是得换一套衣服……”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文《病娇男神暖宠萌妻》/我爱木木。 传闻南家三少南书锦有两个人格,一个霸道傲娇,一个呆萌抑郁,而这两个人格,都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抑郁人格:“我有一种良药,她叫宋惜颜。” 霸道人格:“宋惜颜就是我南书锦的妻子!我没认错人!” 新婚前夜财产被未婚夫转移,宋惜颜一夜之间从豪门千金变成落魄孤女,靠拉小提琴卖艺为生。 偶然间救下受伤的南家三少,没想到这家伙有两个人格不说,一醒来还抱着她叫“老婆”! 从此宋惜颜身后多了一条背景强大的小尾巴,所到之处,黑白两道无不畏惧退让。 Chapter 24 长得下饭 温静欢戴着氧气罩,被推出手术室,转进了重症监护病房。 心外手术之后的一个星期,尤其需要注意,各种并发症要是有征兆的话便需要立马用药压制。 很多时候,手术就算很成功,随随便便一个并发症都能够折腾死患者。 护士说患者需要静养不宜打扰,阿筝等人也就听话,都退出了病房。 依依脸上的脸上终于呈现出了一种松弛的表情,两颗漆黑的眼珠也终于散出光彩来。 依依差点没妈,阿筝差点没了小姨。 不过一切都幸好,幸好有顾子初的存在。 阿筝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马上九点了,顾子初应该换好了衣服,他说在医院门口等她。 “依依宋勤,我们去吃饭,已经不早了。”阿筝将手机放回包中,说话的时候一眼扫到宋勤破掉的嘴角,“你看你,偏偏要去招惹席北,席北的脾气哪能是一般人架得住的?” 宋勤有些懊恼,顶着一张苦瓜脸,抱怨道:“阿筝你能不能不要再说教了,我已经被依依说了一大通了!你们两个哪里像我的青梅啊,分明就是两个喋喋不休的老妈子!” “噗——”依依现在心情很好,咯咯咯地笑起来,眼角亮晶晶的。 阿筝淡定打断依依:“宋勤可是在骂我们两个人是老妈子哦。” “对哦!”依依突然反应过来,追着宋勤就打:“你居然敢说我和阿筝是老妈子,你完蛋了宋勤!” 宋勤边跑边求饶:“依依大神!我错了行不行?喂!别打脸啊!” “宋勤你丫的别跑——” “你追我,我不跑当我傻啊!” 看着前方追逐的两个人,阿筝恍恍惚惚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眼角眉梢都忍不住流露出喜意来。 小时候,加上凉城,四个人都住在桐花院子里。院子里面的老槐树长得很粗壮,要很多个小孩一起才能围得住。每当老槐树开出一朵朵白欣欣的花朵时,小孩子们都特别喜欢爬上去采花。 宋勤是最殷切的一个,采的花也是最多的。他每次抓着一大把,然后冲着她和依依喊叫:“快过来,都是给你们的!” 为此宋勤挨了不少打,爬树这样危险的举动,家长不会允许。但是,宋勤一次也没有听过,所以经常到晚上六七点吃饭的点时,整个院子都能听见宋勤惊天动地的哭声。 “宋勤,屁股痛不痛啊?”依依每次眨巴着眼睛问同一个问题。 屁股都开花了怎么会不痛,但是小小的宋勤总是哼一句,“我是男子汉,才不痛!” 反正小时候的宋勤挺皮的,挨打的哭声别提多么凄惨了。甚至有几次,哭得邻居报警,送宋勤家虐待儿童。 想到这里,阿筝笑笑,现在他们都长大了。童年的回忆,何其美好,却也只能够在脑海里面盘旋。毕竟有些时光,是回不去的。 * 三人出了电梯,朝医院大门走去。 远远看去,顾子初凝立在清冷月关下,眉眼如水,影子被拉得老长了。不得不承认,造物主当真不公平,竟会创造出如此卓绝优秀的男人来。 “顾子初在等谁?”宋勤拧紧了眉毛,“阿筝,等你?” “……”阿筝微微犹豫了一下,“恩,等我。” 宋勤的口气冷硬起来,“等你做什么?” 依依连忙扯扯宋勤的袖子,“你别这么凶,毕竟顾教授帮我妈做了手术。说实话,我觉得简直是一个奇迹。” “依依,你这是在帮顾子初说话?”宋勤瞪着依依。 “我哪有啊。”依依抓了抓头发,不想伤害宋勤的自尊心,只好转移话题:“还是阿筝和你说好了。” 阿筝直白说:“顾子初等我吃饭,他说他饿了。” 宋勤气得冒烟:“他饿了关你什么事?自己不会吃饭需要人喂?” “宋勤……”阿筝抬手揉了揉眉心,然后说:“可能是我长得比较下饭?” 下饭? * 宋勤坚决要把阿筝一把拽走,却被依依拦下了。 依依说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还可怜巴巴地望着宋勤。没办法,宋勤只好答应。 最终,依依把宋勤拽走,去吃烧烤了。 见二人走远,阿筝才小跑到顾子初身边,脸蛋红扑扑的,“等很久了?” 顾子初眉眼温和,笑了笑:“没有,我也刚刚到。” 雨刚刚停,夜晚的空气之中浮动着泥土的味道,有些清新。如此清爽,再配上一个顾子初,真是完美。 “阿筝。”男子声线低沉悦耳,“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阿筝反问道。 “火锅。” “火锅?” “恩。” 阿筝觉得顾子初是在将就自己,因为自己很喜欢吃火锅。而且听吴帆说,他没有吃火锅的习惯。 顾子初提议去离医院不远的一家火锅店,说是味道很不错。 “你怎么知道味道不错?”阿筝好奇。 顾子初抬手,揉了揉她的发,“我就是知道。” 阿筝信了,因为在她眼里的顾子初,是万能的。 其实,顾子初一直努力做到最好,得知她喜欢吃火锅后,就吃遍了连城所有火锅店……各种各样的,重庆火锅,旋转小火锅,正宗羊肉火锅,还有鱼火锅之类的。 一向饮食清淡的他为此长了好几个溃疡,喝口水都特别疼。 但是没关系,现在阿筝只要想吃火锅的话,他就能知道哪里的火锅最好吃最地道,还很卫生。 “阿筝,是往这边。”顾子初低头失笑,他的阿筝老是分不清方向。 阿筝有些尴尬,扯了扯嘴角连忙调转方向,跟在他的身边,乖巧得很。 走着走着,阿筝便觉得有路人的视线不停地望过来。这才反应过来,是啊,顾子初是走到哪里都会发光的人! “顾子初,好多人在看我们……” “恩。”男子低低应一声,“没什么的,阿筝。” “好不习惯。”阿筝走得小心翼翼,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从未这般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过。 “次数多了就习惯了。”顾子初唇角勾起来,“要是觉得不自在,就看我。” 阿筝很喜欢盯着顾子初的脸看,美色惑人。 听见他这么说,阿筝也不客气,扭过头,可以清晰地看见男子矜贵清俊的侧颜,完美到无懈可击。 路人眼中的阿筝,好花痴的,看顾子初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 Chapter 25 子初最好看 火锅店离医院并不是很远,三条街左右的距离,十分钟就到了。 阿筝一眼看过去,是一家叫‘味味鲜’的火锅店,亮着LED灯的招牌十分抢眼。 从落地橱窗看进去,里面人很多,热闹得很,处处都是飘香的火锅白烟。服务员不停地穿梭在店中,高声叫着客人要的菜品。 “到了。”顾子初说。 “我看见了。”阿筝点点头。 两人双双走进店中,立马有一名女服务员迎上来,“请问客人一共几位?” 顾子初说:“两位。” “呀。”女服务员瞧见顾子初,眼睛里面的大放光彩,“这位先生可是常客呀,里面请立面请!”说着说着,又看了看阿筝,不禁有些艳羡,“以前先生可都是一个人来的,今天还带了朋友。” 一个人? 一个人吃火锅很奇怪的好不好? 阿筝觉得疑惑,扭头看向身旁的男子,只见他眉眼之间皆是水波无痕。他说:“恩,女朋友。” 女服务员立马瞪大了双眼,看向阿筝,脸上全部写满了两个字——羡慕。 阿筝被盯得不自在,扯了扯顾子初西装袖子,“我们进去坐吧。” “好。”顾子初眼角扫过她正扯着自己袖子的手,不禁心情微妙。 “请问二位是坐大厅,还是坐包间?”服务员从震惊当中回过神,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般出尘的男子也会有七情六欲? 阿筝说:“包间。” 顾子初说:“大厅。” 服务员:“……” 两个人的话音几乎是同时落下的,徒留服务员的一脸不知所措。 “就大厅吧。”顾子初温和地对为难的服务员笑了笑。 这下可好,服务员妹子的心脏在一瞬间就要宣布停工了……。笑容太太太致命了! 于是,服务员脸红无比地领着二人去大厅找座位了。 穿过一张又一张的桌子,路过一对就餐的小情侣时,女生一脸垂涎地盯着顾子初,并且冲自己对面的男朋友说:“你看那男的好帅啊……又高又帅气质还那么好,仙气儿飘飘有没有!” 对面的男友自当一脸不屑:“嘿!帅能当饭吃么?” “可是不帅吃不下饭啊!” 男友赶紧夹了一片肥牛在女生碗里面,“姑奶奶,你快点吃吧,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再说了,别人的女朋友也长得很漂亮啊!” “你居然敢说别的女生漂亮,你什么意思啊……” “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 …… 路过的阿筝忍不住想偷笑,不过鉴于身旁男子气质太过于出尘,还是忍住好了。她在想,有顾子初这种耀眼的人走在身边,想不被关注都很难吧。 正当她这么想着,耳边传来温润的嗓音,“阿筝,憋笑不好。” “啊?”阿筝应了,“我其实不想笑的……” 顾子初转过头看她,眸黑如星,“听别人夸我好看,就这么高兴?” 阿筝笑了,“别人是夸你吗,万一是夸别人呢?” 顾子初眼角一眯,狭长的一双眸子别提有多么勾魂摄魄了。在阿筝快看呆的时候,听见他问:“这里还有别人比我长得更好看?” “没有没有,子初最好看。”阿筝遵从自己的内心回答,不介意让他小骄傲一下。 其实,顾子初对自己的容颜并不是太上心,也不甚在意。有时候照镜子的时候,看着镜中自己,细细看着,反倒生出一种厌恶来。 为什么厌恶? 从小到大,不知收了多少份情书,也不知道被多少个女生堵着表过白。所经之处,必惹来女生频频尖叫,为此添了不少麻烦。 后来不停地被人称作‘美人煞’,说是好看得令人窒息。可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称呼,肤浅。 顾子初不喜浮杂,也不爱喧嚣,唯独喜欢一个静静品茶看书,莫不是人生一大趣事。 好比现在,如果是他,定然是会选择在包厢里面,两个人可以清清静静地吃火锅。可是阿筝说过,吃火锅就是要在人多的地方才热闹,才有气氛。 顾子初一直都是这样,总是愿意将就阿筝。只要是能为自己喜欢的人做的事,顾子初永远不会拒绝。 阿筝不知道,顾子初为她做的,一直都比她想的多得多。 …… 在西北角靠窗的桌坐下了,可以看见过路的行人以及窗外的夜景。 阿筝放下手中的包,坐下,看见对面的男子眸光温润地看着自己。 “我已经很久没这样近距离地看过你了。”他说。 阿筝怔了怔,“也就三个月……” “恩,三个月,不短了。”顾子初嗓音微沉,说得认真实在,“我觉得这三个月度日如年。阿筝,你告诉我,当初是为什么要提分手?” 分手这两个字眼,刺激着神经,阿筝觉得脑中闪过太多东西,什么也抓不住。沉默了很久,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期间,有服务员端火锅底料上来,摆上碗筷,倒上茶水。顾子初还点了鲜榨西瓜汁,这是阿筝喜欢喝的。 顾子初执起茶杯,送在唇边,将饮不饮,“还没组织好语言?” “……”阿筝以为他并不会继续这个话题了,“就是我给你说的那样。” “阿筝,你骗不了我。”顾子初眼底一寒,放下茶杯,“你说的是因为你根本配不上我,说我家门太过煊赫,还说什么本就该是普普通通的师生关系。你确定这些是你当时提分手的原因?” 他说话一针见血,且不留余地。 阿筝嘴硬,“是的。” 男子的眸子黑白分明,只是凉悠悠地看着她。 如此嘈杂的环境当中,阿筝却觉得遍体生凉,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和他两人一般。 阿筝觉得肺腑空气都被抽走,简直被他盯得快要不能呼吸。 “阿筝。”他开口,口吻平淡,“当初我追你的时候,可是说好的,无论什么都坦诚相待。” 说出来大家可能不信,还真是……顾子初追的她。 ------题外话------ 其实子初真的长得很好看哒,哈哈~ 么么哒,谢谢大家追文! 推荐好友新文:钻石婚约之至尊甜妻/花间妖 第一次见面,他一句话毁了她的相亲宴。 第二次见面,他将她逼至墙角,轻而易举夺去了她的初吻。 第三次见面,她陷入失身危机,他却冷眼旁观,直至她开口求救方才出手相助。 * 她是帝国的公主,尊贵,优雅,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他是帝京的新贵,阴险,狠厉,积亿万财富于一手。 当贵公主撞上恶少爷,又会碰撞出怎么样的火花 一场意外,她入了他的眼,占了他的心! 他机关算尽,诱她入局,他许一世豪宠,只求禁锢她一生! Chapter 26 老师,你不讲道理。 菜色全部上了桌,很丰富,全部是阿筝喜欢的。 吃到一半,顾子初突然开口:“阿筝,既然你不想告诉我,那么我就不问了。你知道的,我不愿意勉强你。” 阿筝的手顿住,夹着一片火腿的筷子悬在空中。两秒后,阿筝咬住那片火腿,微不可微地点点头。 其实,她并不想要欺瞒他什么,也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只是,人在俗世,总有许多时候会身不由己。 顾子初不仅长得好,吃相也极其优雅,慢嚼细咽的动作像是欣赏一部电影。 即使是坐在角落里面,也频频有人将目光投过来。 “阿筝。”男子嗓音清和,“果然很下饭。” “啊?”阿筝没有反应过来。 “没什么。”顾子初笑笑,唇角弧度刚刚好,“你刚才和宋勤说,我约你吃饭是因为你长得比较下饭。”说完,还补上一句,“我也觉得。” 阿筝眸子黑白分明,眨了眨,认真思考。半晌,才觉得不对劲,“子初,你刚才明明站的位置距离我和宋勤应该有二三十米吧……。怎么听见的?” 阿筝突然觉得有些囧。 “空闲时间对唇语稍有研究。”他说。 顾子初口中的稍有研究,放在阿筝这里,就直接转换成了精通。 他是一个很谦虚内敛的人,什么事情都看得极为浅淡,也不擅长周转人际关系什么的。可是偏偏啊,大家都把顾子初当做神一样对待,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你怎么对什么都稍有研究啊……”阿筝嘟嚷道。 不止是唇语,对于各方面,顾子初都‘稍有研究’。好比说金融方面,控股,证券,投资,地产等;好比说其他方面,茶道,绘画,外语等。 每一次阿筝表示惊讶的时候,顾子初都会轻描淡写地回答,“稍有研究而已。” 阿筝很疑惑,这个人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顾子初突然放下筷子,眉头微不可微蹙了起来,眼角眯了眯。 见状,阿筝也赶紧放下筷子,问:“怎么了?” “我手有点疼。”顾子初垂眸,望着自己的双手。 “手疼?”阿筝的心中咯噔一下,顾子初这双手别提多值钱了,这可是一双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手啊。 想也没想,阿筝连忙去拉他的手,“是不是今天这手术太吃力了,我看看,到底怎么了?” 一双常年握手术刀的手,微凉微凉的,却生得分外的好看……指骨分明,修长莹润。 “哪里疼?”阿筝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眼中积蓄着明显的笑意。 “顾子初——”阿筝连忙松开他的手,“你骗我!” 见她松开手,顾子初连忙摆正脸色,黑瞳中缠绕认真,“我手真的有点疼。还有,学生直呼老师名讳,是不是不太合乎礼仪?” 阿筝没搭腔,只是重新拿起筷子去锅里面捞菜,“顾老师,你主动追求自己的学生,是不是有些不合乎礼仪?” “阿筝,你真得寸进尺。” “老师,你真不讲道理。” 他凉凉一笑,眉眼之间泄出星光般的暖意来。除了阿筝,没有人能做到让顾子初这样微笑。 男子容颜恰似水墨丹青,深刻到了极致,如此一笑,便促成了倾城的风光。所以,耳边适时响起了‘咔擦咔擦’的拍照声。 阿筝下意识抬手挡住脸,“谁啊……” 转瞬间,顾子初已经敛住眸底笑意,视线投过去,看见是几个和阿筝年纪相仿的姑娘在拍照,现在正在互相指责—— “你怎么没关声音啊,笨死啦!” “你连闪光灯都没有关,好意思说我哦?”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吵啊……诶诶!那个美男看过来了,真的看过来了!” …… 阿筝抬手扶额,有些失笑,这种情况也不是一两次了。 好比说,在学校上课的时候,从顾子初刚刚走进教室的那一刻起,各种拍照声和闪光灯就起个不停。无论什么时候逛学校BBS论坛,永远都是被‘美人煞老师’五个字给刷屏了。 现在,美色一如既往地惑人。 在阿筝感慨的时候,顾子初已经起身了,朝着那张桌子走去。 看着男子清俊修长的背影,阿筝只有拄腮欣赏了……只见他走向那张桌子,恩,几个姑娘们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而且脸上写着实实在在的两个字——花痴。 阿筝突然被姑娘们吓到,自己看顾子初的时候,不会也这么花痴吧?啊,那样的话可就真的太傻了! 顾子初微微俯身下去,冲那几个姑娘笑了笑,还说了句什么。然后那些姑娘就乖乖收起手机了,顺带还满脸艳羡地看了一眼坐在窗边的阿筝。 到底说什么了? 阿筝突然有些懊丧,为什么她不会唇语什么的,哪怕一点点也好啊! 只好托着腮,看着男子走回来,气质真是好得没话说啊。 顾子初坐在,望向她,“怎么了?” 阿筝眨了眨眼睛,“你刚才和那几个女孩子说什么了?” “想知道吗?”顾子初嗓音低沉温厚,很是好听。 阿筝很老实地点点头。 “那我不告诉你。”顾子初眼角一眯,笑了起来。 “你耍我——”阿筝拖长尾音抱怨着,“你刚才还对那些女孩子笑,还笑得那么假。” 好看是好看,笑意却偏偏不及眼底,阿筝分得清楚他真正的笑是哪一种。 “好酸。”顾子初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阿筝,你说话好酸。” 他在说她吃醋? “才没有。”阿筝扫了他一眼,发现他的食指处有一个伤口,“你手怎么了?” “我刚才说我手疼,你还不相信。”顾子初将手伸过来,“手术途中不小心弄到的。” 其实并无大碍,却只想在她身上讨点安慰。 遇见阿筝的顾子初,有时候幼稚得让人觉得心疼。 阿筝握住他的手细细打量,一厘米左右的口子,有点深,毕竟是柳叶刀,快得很。 “消毒没?” “你给我吹吹就好了。” 阿筝哭笑不得,只好将唇凑过去轻轻吹着。 ……窗外有人,正在静静看着这一幕。 ------题外话------ 推荐:《军婚缠绵之爵爷轻点宠》文/海鸥 身为夏巫三军统帅的佟大将军被一个小丫头给扒光了不说还被踢断了肋骨! 消息传来,他的兄弟姐妹顿时炸锅了。 “那丫头是谁?给四哥报仇去!” 小丫头是谁? 赛车场上的紫衣车神,棋盘前的美少女,还有一个顶了十几年的雅号:扫把星! 十八场车祸,场场都有她! 果然!谁碰到她谁倒霉! 可令伊洛娃纳闷的是: 连隔壁的狗都开始绕着她走的时候,那头腹黑的狼为啥还不走? 爵爷笑曰:友情还没变爱情,我怎么可能走! Chapter 27 顾子初很腹黑 顾子初的手时常微凉,更甚的时候像是冰,轻轻触一下都觉得寒意钻心。 “马上入春了。”阿筝轻轻替他揉着手,“到时候你的手就会暖一点了。” 男子睫毛轻颤,抿唇不语,他只是很享受此刻光景。从他的视线看过去,她的五官精致美好,皮肤白皙似雪,替他揉手的动作真是温柔得不行。 “子初。”阿筝视线仍然落在他的手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阿筝抬眸看他,眼底光晕微转,“我看你的眼神,是不是和刚才那几个姑娘一样?” 顾子初装作没听懂,“一样什么?” “一样的……”阿筝思忖,还是犹豫道出口:“花痴。” 男子低低一笑,眉眼如画,“还好。” 听见他这么说,阿筝瞬间就松了一口气,要是像那几个姑娘一样的表情,那真是糗大了。 “不过——”顾子初嗓音温和,隐含笑意,“你看我的时候,恩,有点呆。你在想什么?” 火锅冒出来的青烟白蒙蒙的,氤氲住男子的脸庞。阿筝看不清他眼底的笑意,只是问:“那不就是花痴?” 某人一本正经地回答:“那是花痴吗,我分辨不出来。” 烟雾之间,阿筝终于捕捉到他眼角眉梢处流泻出来的笑意,“你又耍我——” 顾子初啊,你怎么能这么腹黑? 听别人评价顾子初,都是什么清俊高雅,出尘至极,不食人间烟火。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满肚子坏水儿的男人真的是这样吗? 可能只有一张皮相符合描述了。 阿筝气鼓鼓地收回手,“我才不要帮你揉了,坏人。” 顾子初失笑,眸光却很温暖。没办法,谁叫他的阿筝这么可爱。 他再次将手伸过去:“再帮我揉揉,我明天还有一台手术。” “不要。”阿筝重新拿起筷子,在锅里面捞菜。 他抬指摸了摸下巴,唇角玩味,“阿筝,我知道有一家鱼火锅特别好吃,去不去?” 这是利诱! 阿筝维持着自己的欲望,喉间哽了哽,“不去。” “真不去?”顾子初很执着,伸在空中的手依然没有收回,“城西有一家干锅味道也很不错,平时都要订座的,去不去?” 阿筝咬咬唇,瞪着湿漉漉的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着顾子初,“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好吃的火锅啊……比我知道得还多。” “那你去还是不去?” “去……” 阿筝认命地放下筷子,帮他揉手,奈何火锅魅力太大,真不是她的自控力不行。 感受到她温暖的指在自己的手游走抚摸,顾子初突然觉得长那么多溃疡也是挺值的。 这是一场只赚不赔的买卖。 …… “哥哥——” 清脆的女音穿插在二人之间,切断空气,撞进耳膜之中。 阿筝的双手正握着他的手,在一片迷蒙白气之中,动作陡然僵住,生出尴尬来。 抬眼望去,顾欣眉眼弯弯,嘴角带笑地看着二人。在她旁边还正在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此刻正以复杂的眼神打量着阿筝。 不由自主地,阿筝的手缓缓收回……但她感觉得到在抽离的那一刻,顾子初的手似乎更加发凉了。 “小欣。”顾子初神情清和,“怎么在这里?” “朋友说这家火锅店不错呢。”顾欣大大的波浪扎成一个马尾垂在脑后,“没想到,竟然遇见哥哥和阿筝了。” 阿筝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晚上好。” 即使再怎么不动声色,眸底的凉却也挡也挡不住,像是野草,疯狂滋生蔓延。 顾欣怎么这么能演? “小欣,这就是你的哥哥啊……好帅啊,你怎么不早说啊。”顾欣旁的一名女子说道。 另外一名女子更直接,作势就要握手,“小欣哥哥,你好!” 顾子初却眉眼淡淡,只是礼貌回应,“你们好。” 阿筝很满意,他没有回握。她默默饮茶,其实杯中的茶水早已经所剩无几,却硬要配合她的小口唾饮。 “哥哥怎么和阿筝在一起啊?” 阿筝扫了一眼顾欣,她依然在笑啊,那么天真烂漫地样子……可是为什么呢? “我请你哥哥吃饭。”阿筝接话,挽唇看过去,“谢谢你哥哥帮我小姨做手术。” 顾欣的笑有些凝固在嘴角,像是定格一般,不经意之间就流露出微笑的破绽来。 “哥哥,今天原本是说要回老宅吃饭呢。”顾欣直接忽视掉阿筝,又扭头对顾子初微笑,“你的电话一直都打不通,我以为你在忙,原来是在帮阿筝小姨做手术呢。” 顾子初笑笑,漫不经心地问:“难道说我在做手术,都不能叫做忙吗?” “子初,我吃好了。”阿筝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拿起旁边的包,站了起来。 “我送你。”顾子初也跟着站了起来。 顾欣望着女子不施粉黛却依然精致的面庞,眼底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流逝不见。可是,面上却仍然维持微笑:“哥哥,我朋友很想认识你呢,不要不要再一起坐会儿。” 说完之后,顾欣又冲阿筝笑了:“阿筝,你一个人回去,应该没什么事情吧?” 如此甜美无害的微笑,怎么能容人拒绝呢。 阿筝点点头:“没事,我可以——” “我说了我送你。”顾子初打断她,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包,“太晚了,一个人不安全。” 阿筝愣了愣,在顾欣等人错愕的目光之中,才发现手中已空,黑色包包已经被他拿在手中。 肯为女生拿包的男人,大多很贴心。 “我真的可以自己回去。” 阿筝又要伸手拿包,却被男子不动声色地格开,“去门口等我,我去结账。” 说完,顾子初谁也不看,脚尖一转,就朝吧台走去。 阿筝正欲转身,听见顾欣冷冷的嗓音响起,“你不是说不会和我哥哥有什么纠缠了吗?” 僵在原地,阿筝的手脚发凉,看来顾欣终于收敛住自己那虚假甜蜜的笑容了。 半晌之后,憋出一句话,“只是一顿饭而已。” 顾欣笑笑,身边朋友也在跟着笑,皆是一种嘲讽的笑容。 在笑她不自量力? “阿筝,你很想哥哥送你回家对不对?” 顾欣问这个话的时候,眉梢眼角都在微笑,然后她缓缓弯下自己的身子—— 从喉间哽出两个字来,“哥哥……” 阿筝傻了,看见顾欣的朋友尖叫起来,“小欣你怎么了!” 远处,顾子初转过脸来,看向这边。霎时,他的神情陡然一变,脚步生风般走了过来…… ------题外话------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是15万字上架,但是需要大家积极追文,不然的话扑了就没法儿上架了…悲伤! 推荐好友文《萌妻是只喵》/北城的北 身为京城第一把交椅的陆三少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没心没肺了二十八年之后,竟然会栽在一只小奶猫身上? 楼棉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一时责任心爆棚,半夜去追捕一只恶灵,然而可笑的是,她一个阴阳师竟然被恶灵诅咒,变成了一只小奶猫?! 自此——三少PK蠢喵的生活开始! 只不过,闹着闹着,这个突然出现在他家花园的女人是谁? 【一对一宠文,宠宠宠】 Chapter 28 顾子初,你认为呢? 店里面的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只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神情扭曲,双手狠狠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嘴唇被咬得发白。 轻而易举,店里面引起了不小唏嘘,众人侧目,想要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阿筝微不可微地推开一步,眼神中透出迷茫来,为什么要这样? 吧台处的顾子初神情冷峻,长腿迈得飞快,他走过来俯下高大的身子,“小欣,又开始痛了?” 顾欣哆嗦得厉害,额角渗出凉汗来,“哥哥,我疼……”说着,她伸手紧紧拽住男子的手,“疼……” 阿筝什么也听不见,只是看着男子的手被顾欣死拽着,而且……他并没有任何抽出的意思。 以前,从顾子初的口中听过,他说他有一个妹妹,有着先天性心脏病,身体一直都不大好,情绪一旦激动就会胸痛。可是现在,阿筝真的看不出是真还是假。 “来,让我看看。”顾子初维持着俯身的姿势,“你把手挪开。” 见状,顾欣的好友连忙插话:“刚才不知道这位阿筝给小欣说了什么,小欣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阿筝退开一步来,眉眼发凉,却突兀地撞上顾子初的视线,“阿筝,你说什么了?” 有时候,心凉一种奇特的感受。你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冰块在心脏表面滑动的轨迹。那种冰凉的感觉,沿着神经末梢,发散到你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周围的人突然开始对她指指点点,仿佛她是电视剧中老套的恶毒女配。 “顾子初,你认为我说什么了?”阿筝反问,嘴角淡笑不减。 对上阿筝的视线,顾子初分明看见,她的眼底有什么东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湮灭成灰。 “哥哥……”顾欣适时开口,嗓音弱弱地惹人疼惜,“先去医院好不好?” “好。”顾子初收回视线,弯腰,一把将顾欣打横抱起。 擦肩而过的时候,阿筝眼底没有什么波动的情绪,静静站着,像是化作一座雕塑。 时间流走,顾子初早已经抱着顾欣走出火锅店,另外两个女子也一并追了出去,徒留她一人。 而阿筝,眉眼无波痕,只是兀自弯腰,去捡自己的包包。 被他遗忘在桌脚旁的包。 阿筝觉得自己像这个包,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怜。 起身的时候,发现火锅店里面的人依旧在看她,目光百色,她早已无从分辨出鲜明的意味来。 人生百幕,幕幕精彩。 这一幕,将会定格在阿筝的记忆中。 …… 阿筝走出火锅店,微凉的风呼呼吹过,将耳边的发扬在空中,倒是多了几丝随性的味道。 包中的手机不停在震动,阿筝有些烦。 这个时间点打来电话的,一定是席北,而且定然会问她为什么还不回家。 阿筝一边走到马路边等车,一边掏出手机——凉城。 她猜错了。 “哥。”阿筝接听起来,听筒里面有着些‘滋滋滋’的杂音……越洋电话信号不大好,“现在美国时间约莫是早上9点左右,按道理说这个时间点你应该最忙,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听筒那端传来的声音,低沉悦耳,“想问问小姨的手术情况如何。” “很成功。”阿筝说完,犹豫了两秒,还是问出了口:“哥,你联系依依没有?” 话音落下的时候,阿筝屏住了呼吸。 听筒那端的顾凉城也像是没了呼吸一般,静得出奇。 “哥,还在听吗?” “在。” “你联系过依依吗?” 阿筝壮着胆子又问了一遍,她哥哥凉城的脾性和耐心都不大好,随时都有可能炸毛。 怎么描述呢? 小说中的高冷男主那一类,但是奈何皮相生得好,徒惹无数少女折腰。 “她有打过一个电话来。”顾凉城终于开口,只是声线凉薄。 “依依打给你了?”阿筝觉得惊讶,“那她说什么了?” “只是一个误拨电话。”男子口吻淡漠如水,没有参杂丝毫感情,“她什么也没说,我挂断了。” 阿筝听得着急,“哥哥,你不能总这样对待依依,她那么喜欢你,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边又再一次沉默了。 “哥……”阿筝只好叹气再叫他。 “挂了,马上开庭了。”顾凉城说完,然后挂断,动作迅速。 手机从耳边缓缓落下,阿筝盯着发亮的屏幕,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于哥哥二字,阿筝除了佩服,就是无奈了。 顾凉城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温冬芸想让他学医,他偏不,硬是走了律师这条路。 成为律师之后,一路顺风顺水,声名大噪。可是为人处世在界内一直是一个谜,他接案子之前都需要见一见当事人,顺眼的话,免费帮你打官司都没问题。要是不顺眼的话,那你只有开出天价,还不一定接你的案子。 当然,这其中不乏一些蛮横的当事人,姿态端得特高,认为自己有钱了不起,“你不就是一个律师吗,给钱不就行了?” 很好,激怒了顾凉城的当事人,一般没有好下场。——比如说,顾凉城微笑着说再见,旋即,当事人便会在开庭之日看见一袭西装英俊得无懈可击的顾凉城,以超专业的水准帮另一方辩护。 惹怒了顾凉城的当事人,一般以败诉告终。 再后来吧,求爹爹告奶奶地找到顾凉城,放低姿态,谦卑无比地道歉。 很遗憾,早已经于事无补,顾凉城就是这么牛逼任性。 律师界听见顾凉城三字,就等同于医学界爆出顾子初三字……。厉害得让人觉得发指。 阿筝觉得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遇见子初和凉城。 Chapter 29 夜流纷争(一) 原路返回,是刚刚和顾子初一起走过的街道。 眼下光景十点多一些,人群变得熙熙攘攘,也不如刚才那般热闹,许多商铺都已经收拾打烊了。 阿筝将自己的衣领收拢了一些,目光微微有些无法聚焦,她有点轻微的近视,但是平时不喜欢戴眼镜。 刚才站在马路边,一直打不到车,公交站又尚有一段距离,所以决定步行回临水苑的席家。 从第一次见席路平开始,席路平就不停地对她说,把临水苑那里当做自己的家,不要有任何拘束感。 每次阿筝都会点点头说好,但是心里面明白得很,那不是她的家。也永远不会是。 握在掌心的手机震动,一条短信跳出,是绾绾发来的短信—— “阿筝,我被人困住了,脱不了身,怎么办?” 阿筝立马回复,“你在哪里?” “我在夜流。” “马上过来。” 夜流是连城有名的酒吧,奢侈高端,公子哥儿们的销金窟,里面的花样儿几乎不带重复的。 运气很好,阿筝拦下了一辆的士,“师傅,麻烦到夜流,快一点。” 师傅应声,‘刷’地一下踩了油门,冲了出去。 绾绾是阿筝的大学室友,平日二人的关系很不错,绾绾家的情况不是很好,所以会做很多的兼职。 当然了,夜流这种地方开价自然是高的,卖出一瓶洋酒可以抽成多少。恩,绾绾在夜流兼职卖酒。 阿筝猜,绾绾是遇见揩油的,脱不开身。 快要到夜流的时候,阿筝发了一条短信给绾绾,“在哪个包厢?” 绾绾迟迟没有回复,这下倒让阿筝有些急了。 “小姐,到了,39块钱。”师傅透过后视镜提醒阿筝。 阿筝朝窗外看去,夜流五颜六色明晃晃的招牌十分扎眼,连忙掏钱给师傅,“谢谢啊。” 利索地下车,脚步加快朝夜流走去。 刚刚跨进门,就有侍者前来招呼,“小姐有预约吗?” 阿筝看向男侍者,“我找徐绾绾,请问她在哪里?” 侍者愣了愣,旋即说:“徐绾绾啊,我不知道啊,她一般是整个场子到处窜的卖酒啊。” “……那谢谢你。” 阿筝也不拖延时间,直接朝里间走了进去,入目之处尽是一片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舞池中间有着年轻的肉体正在互相碰撞扭动,疯狂地摇摆着自己的脑袋,尽情恣意地挥洒自己的精力;也有人端着杯威士忌表情漠然地坐在热闹之中,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舞池四周的座位好像都坐满了,富家公子儿或大款的旁边总是坐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一脸涎笑地伺候着金主喝酒吃东西。 阿筝目光一扫而过,也没有看见绾绾的身影,只有澎湃的音乐声不停地在耳边爆炸。 灯光绚烂,五彩霓虹。 一个侍者端着水果拼盘路过,阿筝连忙拽住他,“请问一下,你们这儿卖酒的徐绾绾,你有没有看见?” “徐绾绾?”侍者说,“好像半个小时之前我看见她提着两袋酒进了包厢。” “哪个包厢?”阿筝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109包厢。” 阿筝急促地说声谢谢,脚尖直直一转,朝着包厢区走去……穿过舞池,再越过吧台,进入一条长长的走廊。 109—— 阿筝深深呼吸一下,然后伸手握住门把,在开门的那一瞬间,眸光被震住。 绾绾坐在沙发正中间,几个男人将她给围着,不停地将手中的酒送到绾绾的嘴边,“来,小妞儿,就喝一口嘛!” 旁边的陪酒女们不停地哄笑着,没有人帮忙,反倒是嘲讽,“金主给你酒,你酒喝,在这种地方还装什么呀?” 绾绾自然是死命地挣扎,不停地抬手挡,“我是卖酒的……不是陪酒的,我——”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杯酒堵住了嘴唇。 场面太过于混乱,没有人注意到包厢的门已经被推开,站在门口的阿筝神色凛冽起来,眸底有着凉凉的光。 “你们几个大男人为难一个弱女子,到底是几个意思?”阿筝放大声音,企图盖住包厢之中的音乐,“还是男人吗?” 在场的人终于注意到了阿筝的存在,沙发上的男人看见阿筝的一刻,眼睛一亮,“这里还有这么正的妞儿没拿出来?” “阿筝……”绾绾委屈极了,衣领处都是酒渍。 阿筝眼角有着凉光,“叫谁妞儿?嘴巴放干净一点!绾绾,我们走。” 说完便伸手去拽绾绾的胳膊,想要将绾绾从沙发上拉起来。不料,一只男人的手陡然拽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扯,阿筝整个人就跌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包厢之中瞬间便爆发出了过分的笑声。 扯倒阿筝的是一个肥胖的公子哥,一笑就露出满嘴的黄牙。阿筝的脸瞬间涨红,怒斥:“流氓!” 想要从胖子的身上爬起来,却又被死死拽住,“小妞性子还很烈嘛,不过你这么漂亮,陪我玩一玩?” “阿筝!”绾绾扑过来,“你放开阿筝啊,我说了自己不是陪酒女,你是不是有神经病啊!” 冲鼻的酒味充斥着阿筝的鼻腔,让她觉得有些反胃恶心,她狠狠拧了一把胖子,顺势挣脱开来。 “我靠,你居然敢拧我,是不是不想活了?!”胖子恼羞成怒,旁边几个男人的目光也皆不善。 阿筝站在矮桌前,“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点法律,你们这样子是可以被起诉的!” 绾绾也趁机站了起来,两步便跨到阿筝的身边,紧紧抓着阿筝的手。 “王法?”其中一个身穿骚粉衬衫的男人笑了,流里流气的,“在这里我们就是王法呀,对不对!” “对!” “就是啊!” 其他人纷纷起哄。 阿筝目光很冷,实在是不想争论什么,只是俯身拿起桌上的两瓶酒,“各位公子,实在难以奉陪。”说完随手指向一旁的陪酒女,“要喝酒,找她们。” 刚刚转身,听见身后胖子的声音,“我今天还真要让你们两个陪我喝!” Chapter 30 夜流纷争(二) 包厢里面爆发出起哄声来,和流动的音乐混杂在一起,别提有多么的混乱糟心了。 一个男人迅速跑过来拦在门口,笑眯眯地望着阿筝二人,“来都来了,玩玩儿再走呗?” 阿筝盯着男子猥琐的脸,竟然有些反胃。再回过头一看,几个男人已经将她们二人围住。 绾绾的胆子一向很小,此刻有些发抖,将阿筝的手抓得更紧了,“怎么办……阿筝。” 头顶的五彩霓虹映入阿筝的瞳眸,全部归为一片无底黑暗。 “你们想怎么玩?”阿筝笑了,透露着浓烈的不屑。 美人一笑很倾城,阿筝这么一笑,直直将几个男人的魂儿都笑没了。身穿骚粉衬衫的男子一脸涎笑,凑上前去问:“有没有兴趣跟了我?” ‘跟’这个字眼说得太过于晦涩,说白了就是包养你,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跟?”阿筝眉眼寡淡,嘴角笑容却妩媚得很,“你开得起什么价?” “阿筝,你……”绾绾攥紧她的手,不明白她的意思。 粉衬衫的男人听见阿筝问价,不由得眼底起火光,“你想要什么价,一百万?” 陪酒女们纷纷咋舌不已,动辄百万起,当真是大手笔,她们一晚下来最多也只能赚个一千出头。 “一百万。”阿筝玩味地重复着三个字,“你说的是一天?” 男人脸色变了变,猥琐的脸上色意不减,“我说的是一个月。” “哦。”阿筝笑了,“太少太少。” 其余几个男人哄地笑了,“你还真当自己多值钱啊,出来卖还装得这么纯,要不要脸?” 阿筝死死望向那个男人,“你说谁出来卖,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出来卖了。” “来来来,让我们看看就知道你有没有出来卖了。” 包厢里面瞬间爆发出更热烈地起哄声,“扒了她!” 这是要扒衣服? 阿筝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男人的手就已经伸到了眼前,吓得阿筝连忙退了一步。 两人完全被逼在门角,绾绾已经吓哭了,“阿筝,怎么办啊?” 四五个男人,还有看戏的陪酒女,阿筝的视线微微模糊,透过五彩十色的灯光,只能看见这些个男人恶心的嘴脸。 阿筝穿的白色衬衫和一件薄外套,此刻男人的手伸过来,胡乱扯着。 “撕拉——” 衣物破裂的声音响在耳边,阿筝知道是自己的外套被扯坏了。 “啊——” 绾绾尖叫起来,“我要报警!” 公子哥儿们愣了愣,旋即爆发出更加猖狂的笑声来,“你倒是报警啊,警察局的局长我们可是熟得很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当官的和有钱的一定都是一家的。 混乱之际,阿筝惊觉此刻的情形太过于紧张,眼前的几个猥琐男真的会将她和绾绾给扒光! 嘈杂,音乐,尖叫,起哄。 所有的声音好像全部揉碎在了一起,阿筝只想戳破自己的耳膜。 “嘭——” 一声清脆的闷响,将一切的声音都震碎。 阿筝就着手中的威士忌酒瓶,砸在那个胖子的头上,刚才的声音,便是酒瓶爆破的声音。 胖子应声而倒,四周是散开的酒瓶碎片,所有人都停了动作,怔在了原地。 阿筝捏着酒瓶把儿,指尖有着深红鲜血滴下,也有着微不可微地颤抖。 怎么出的手,阿筝自己都不知道,她只看见胖子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衣领,于是出于条件反射。 恩,只是条件反射。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自己被吓到了,能够感觉得到冰凉的威士忌液体混杂着温热的鲜血粘腻在自己的手上,一滴又一滴的落下。 绾绾全部不发抖了,整个人如同被封印成石雕,彻底僵掉。 “啪!” “阿筝!” 耳边爆炸开巴掌声还有绾绾的尖叫声,阿筝的头被狠狠打偏,头发顺势散乱开遮盖住脸。 打人的一名寸头男,他打完之后甩甩手,谩骂:“你这个婆娘是不是疯了,狗日的你知不知道赵东是高鹏集团董事长的公子?” 阿筝已经被扇得耳鸣,满脑子都是一阵阵‘嗡嗡嗡’的嗓音,像是数千只蚊子在神经上跳舞。 “真是扫兴!”粉色衬衫的男人连忙掏出手机打120,“我们到时候怎么给赵老交代?” 胖子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满额头的鲜血和酒水。 在一首音乐结尾的时候,阿筝缓缓摆正头,目光直直看向打人的寸头男,一字一句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这婆娘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寸头男恶狠狠地盯着她,并没有回答阿筝的问题。 绾绾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去,“你这个臭流氓还敢动手!” “滚开!” 男人的力气是天生的,绾绾直接整个人都被甩开了,扑在了地上,破碎的玻璃渣刺入皮肉之中。 “绾绾!”阿筝顾不得脸上火烧一般的疼痛,连忙去扶绾绾,“有没有事?” 绾绾一脸的泪,却在不停地道歉,“对不起阿筝,我不应该找你的,连累你……” “别道歉了,我们是好朋友,你不找我找谁?来,让我看看你的手。”阿筝双手拉过绾绾的双手,发现几块碎玻璃扎进了进去,一片血肉模糊。 阿筝眼底冷意凝结成冰,怒意不停烧起来,这些公子哥借着自己有钱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 阿筝站起来,吩咐绾绾,“很疼对吧,忍一忍,等下120来了我们一起去医院。” “可是阿筝,听说那个是什么高鹏集团的公子?”绾绾也着急得拧紧眉毛。 经过这么一提醒,阿筝俯身捡起自己因为混乱中掉在地上的手机。 她却不知道打给谁。 寸头男开口:“我给你说,本来只是想和你玩玩儿,你现在把事情闹大了。那么你就得一起跟着去医院,再去警察去,到时候被赵公子起诉了,也只有自己担着!” 阿筝看向他,神情淡然,“没关系,法院见就法院见,我谢谢你的提醒。” 谢谢二字,听起来令人心生寒意。 Chapter 31 我让你过来坐好 救护车很快到了夜流,胖子被四个医护人员放在担架床上,抬进救护车后车厢。 阿筝和绾绾也坐了上去。 “护士,麻烦帮我朋友清理一下伤口。”阿筝说。 绾绾的双手血液凝固,开始结痂了,要是再不处理等下取碎片的时候就会特别疼。 “报警没?”阿筝问坐在对面的几个男人,“没报警的话我报警,让警察一起到医院处理。” 寸头男满脸无所谓,“你要报就报啊,呵呵。” 看着男人脸上的笑,阿筝真后悔自己刚才砸的不是他。但是阿筝忍住了,拨打了110,说了大致情况,并且请警察到一趟南雅医院。 “阿筝……你的脸。”绾绾满眼心疼地盯着,“又红又肿啊,怎么这么厉害啊,护士有冰袋吗?” “有的,稍等。” “不用了。”阿筝拒绝,说:“这可是等下要拍照取证的,不然没有证据在法庭上可站不稳脚跟。” “就你还想闹上法庭?”粉衬衫的刘东,一脸不屑,“你打官司认为自己能赢,有钱有权?” “我什么都没有。”阿筝笑笑,嘴角的弧度引得脸颊十分发疼,“但是我有律师。” 律师? 刘东和寸头男周云翔都笑了,还以为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律师这种存在,拿钱不就得了。 去医院的途中,阿筝照了一张相,自己的自拍照……脸颊红肿得还真是有一点惨不忍睹啊。 阿筝把照片发给了凉城。 两分钟后,手机响了。 刚刚到医院,阿筝跳下救护车,然后接听起来,那边嗓音低沉,“你被谁打了?” “哥哥,我现在特别委屈。”阿筝毕竟还是个姑娘,依赖性是有的,只是看对谁而已。 顾凉城声线有些紧绷,“你快说,怎么回事?” 阿筝知道他这是紧张自己,于是吸吸鼻子,说:“我被一个男人打了,哥哥你回来帮我打官司。”虽然不是重大刑事案件,但是阿筝觉得性质特别恶劣! 那边沉默两秒,然后传来顾凉城的声音,“好。” 阿筝笑了,又有点想哭,因为真的很疼……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电话直接冲了进来,“哥哥,我先不给你说了啊,有人打电话进来。” 挂了顾凉城的电话,转眼一看,是席北,“打电话干嘛?” “你在哪里?”席北的嗓音有些颤。 “我……在医院,怎么了?” “我马上过来。”席北说,“等我。” 阿筝疑惑,“为什么你过来?” 没等到回答,席北已经挂了电话。 …… 绾绾在清创室,那个胖子被送进急救室。 阿筝坐在清创室门口的长椅上,护士很贴心地给她拿了一个冰袋,消解一下脸上的疼痛。 “阿筝。” 男子低沉的嗓音传过来,阿筝抬眸,看见身着浅灰衬衫的席北迈着长腿走过来。 虽然席北很讨厌,但是不得不说,他长得还是蛮好看的……有着潋滟生光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却一点也不娘气,脸庞的轮廓很是分明。 “你真的来了啊?”阿筝维持着将冰袋贴在脸上的动作,看着席北一点一点走进。 席北走进,伸手抢走她手上的冰袋,指尖捏住她的下巴,俯下高大的身子来,“让我看看。” 他的眸子很黑,深沉得像是海洋,随时能把人都给吸了进去。 渐渐地,男子的黑瞳之中卷起浮冰碎雪般的凉意,那寒意将整个瞳仁都给彻底包裹住。 半晌后,他的指尖缓缓脱离开她的下巴,紧接着,咬牙问出一句,“谁打的?” “怎么?”阿筝笑了,眼角眯着,“难不成你要帮我打回去?” 席北脸色阴沉,“你还笑得出来?” “其实,席北你不用扮演一个好哥哥角色的。”阿筝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让头发遮住自己红肿的脸庞,“我已经联系过哥哥了,他会帮我。” “乔筝。”席北连名带姓地叫她,眸子淬了毒一般凉薄,“我在问你,谁打的?” 席北生气的样子,是真的很可怕,阿筝甚至都能感觉到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参杂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 “外套也被扯坏了?”席北头偏了偏,高大的身子俯下来,他的双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面,直直盯着她的眼睛,“阿筝,快给我说,谁欺负你了。” 我一定扒了他的皮。 “人家很厉害的。”阿筝盯着自己的脚尖,想起那个寸头男说那个胖子是什么高鹏集团的公子哥。 “厉害?”席北像是听到什么莫大的笑话,嗓音之中透着不屑,“在这连城,我席北还没有怕过谁。” 他说的是实话,敢和席家作对的人,还真没有。 阿筝伸手,面无表情地开口:“冰袋还给我。” 席北叹口气,俊脸上写满无奈,他总拿她没辙。 直起高大的身子,席北两步走到她旁边坐下,就着手上的冰袋给她敷脸,“你别动。” 阿筝没敢抬手去抢冰袋。 “阿筝。”席北的嗓音低沉诱惑,在耳边持续泛滥,“除了我以外,我不想别人欺负你。” 我的事真的不用你管。 阿筝想这么说,却到底忍住了,不为什么,就当感谢他的一片好心。 席北身上有着淡淡的龙涎香传过来,阿筝转头看过去,他的星光眉眼撞入视线。 绾绾从清创室走出来,看见正在替阿筝敷脸的席北,瞬间目瞪口呆:“席……席席席公子?” 席北是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谁都知道席公子身家样貌都好得那叫一个没话说。 “你好,徐绾绾。”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绾绾挥舞着包着纱布的手,情绪有些激动。 席北对阿筝的事情不只是感兴趣这么简单,已经入魔到了人际关系都要一一打听的地步。 “你们不会是……”说罢,绾绾一脸意味深长地盯着阿筝和席北。 “你想多了。”阿筝飞快站起来,冰袋‘啪’地掉在长椅上。 一抹流光从男子眼角划过,他不动声色捡起冰袋,口吻冰冷,“过来,坐好。” 阿筝没动,席北重复了一遍,“我让你过来坐好。” Chapter32 我这是何必,真是犯贱 “我让你过来坐好。” 席北的眸光之中透着寒,俊脸上写满阴鸷,像是她要是再不坐好就会立马被撕碎。 徐绾绾胆子小,有些被吓住,毕竟眼前这个是一直以来都只能在电视和杂志上看见的人。 绾绾小心扯了扯阿筝的袖子,“你还是坐好吧?” “算了。”席北冷冷开口,将手中的冰袋‘啪’地一下扔在长椅上,“我这是何必,真是犯贱。” 说完,他垂眸掏出烟盒来。 犯贱两个字,在阿筝听起来有些刺耳,她从未想过席北这样高傲的人会说出这样的字眼来。 绾绾被席北的阵仗吓到了,“席公子啊,阿筝只是有些被吓住了。” 席北冷冷站着,也不说话,黑瞳却愈发深沉难鉴,可瞳孔之中完全倒映出她红肿的半边脸。 这样的男子生气,很难哄得好。 空气流动得缓慢静谧,冗杂着几人的呼吸。头顶上的光线明晃晃的,投在男子修长的身姿上,像是披了光。 绾绾看得有些傻了,怎么有人长得这么好看……他浑身都散着一点痞气,却丝毫掩盖不住从骨子里面散出来的清贵气息,眉眼之间尽是流光,看你一眼都能将你三魂七魄给勾走。 “谁打的你。”席北打开烟盒,咬出一支烟,含糊地问:“直接说名字。” “你不是生气了吗?”阿筝弯腰,从长椅上捡起冰袋,“那为什么还管我?” 她是真的不想和他牵扯太多。 “我是生你的气,但是并不影响惩罚欺负你的人。”席北说,“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一次又一次的犯贱,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 阿筝将冰袋贴在脸上,没有接话。她觉得脸上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反而更严重了,像是会爆炸。 这就是男人的力气啊……第一次遇见顾子初的时候,原来他是没有用力的,只是为了给她敲警钟。 顾子初的力气可能三成都没有使上。 见阿筝沉默不语,男子英挺眉眼之间透着不耐,有些心烦,咬着烟的薄唇不由得抿紧,压扁了烟嘴。 伸手进包中,翻找半天都没有找到火机,席北蹙了蹙眉,“忘了,火机被你扔了。” 阿筝睫毛颤了颤,眼底波光点点,“我买一个赔你。” 席北笑了,“好啊,那是限量版的,你可能要废点力气了。” 不得不承认,眼前男子的笑容,妖娆魅惑,足以诱人沉沦。 徐绾绾觉得眼前两人很奇怪,说是朋友吧,又不止……刚刚猜是情侣,又被阿筝立即否认了,真是奇怪! 远处电梯打开,传来嘈杂声—— “刚才那两个不知好歹的婆娘哪去了!” “我操,该不会跑了吧?” 七八个男人朝这边看来,一眼便看见长椅旁边的阿筝,“在哪里,拿酒瓶子砸赵海松的就是穿白色衣服那个!” 阿筝拿着冰袋的手缓缓垂下来,转过身,眸光清冷地看着三个男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绾绾吓得立马躲在阿筝身后。 席北眼角一挑,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两步跨在阿筝身边,微微俯身,将自己的唇送在阿筝耳边,“是谁?” 耳边传来男子独有的温热气息,缠绕呼吸,撩拨不已。 “你别靠我这么近。”阿筝微不可微地屏住呼吸,觉得头顶光线刺眼。 “告诉我,阿筝,是谁打你?”席北喃喃问着,有着循循善诱的诱惑,更多的却是宠溺。 阿筝的目光微微碎裂,她不是一个禁不住诱惑的人,可是席北却像是一株美丽漂亮的罂粟花。 这种男人,爱不得,他日终究只能落得一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可是阿筝不知道,席北是毒,毒得五脏六腑俱损。可是和顾子初的凉薄比起来,毒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毒,毒一时,尚有回旋之地。 凉薄,却是一世,再无余地。 后来,顾子初是连城出了名的凉薄之人,也是人人口中最最情深的男子。但凡见到顾子初,都要尊尊敬敬地唤一声‘顾先生’。 顾先生凉薄刻骨,却愿为一人守一世情深。 …… 席北站在阿筝的身后,由于贴着阿筝的耳根说话,需要微微俯着高高的身子。他抬起双手,轻轻握住阿筝的双臂,眸光扫着前方来势汹汹的几个男人,只是低沉问:“阿筝,到底是谁动手打你的脸?” 绾绾看得目瞪口呆,二人的姿势好生暧昧……半边脸红肿的女子神情寡淡,盯着前方,而男子握住她的手臂,守在身后,无所畏惧。 阿筝感觉手臂像是有两团火,那分明是他的手,“席北,你放开我。” 席北的手仍然握着,那些人也走近,叫嚣着:“丫头!刚才赵公子从急诊室出来了,轻度脑震荡!” “老子给你说,你收不了场了!” “……”阿筝盯着扇她一巴掌的周云翔,“收不了场是吗,那就法庭上见?” 周云翔瞬间就笑了,其余几个男人盯着这个瘦小的女子,顿时也觉得无比好笑。 粉衬衫的刘东溜肩斜跨地上前一步,挑眉谩骂:“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婆娘!” “你叫谁婆娘。”始终站在阿筝身后的席北终于开口,嗓音裹着寒,“再叫一声试试?” “我叫的就是——” 刘东的嗓音戛然而止,像是一块石头突然塞进喉咙里面……他看见附在女子耳畔边的男子缓缓抬起了脸。 那是一张何其英俊又何其阴鸷的脸。 刘东已经吓得张不了嘴,目光无比呆滞。 有些小家子的男人并不认识席北,只是戏谑地盯着阿筝,“哟,还找了帮手来啊,男朋友啊?” 周云翔混迹多年,一眼便认了出来:“席席席……席公子?” “哪个席公子?”有人懵了。 “还有几个席公子啊……” 阿筝清楚地看见,眼前的男人们,脸上的笑意全无,取而代之地是慌乱和恐惧。 “席北,你先放开我。” 听见席北二字,起先还未确定的人算是确定了,于是……恐惧感更上一层楼。 席家公子怎么在这里? ------题外话------ 谢谢各位小天使的花花钻钻和评价票!我会好好加油哒~ Chapter 33 这是我女朋友 席北的手从阿筝双臂下滑落,他凝立起高大的身子,眸光淡淡扫着众人:“你们找阿筝做什么?” 阿筝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互递眼神之后明白了,那拿酒瓶子砸人的女子就是席公子口中的阿筝。 “我们只是和阿筝小姐有一点小矛盾。”周云翔搓着手,上前一步道:“不知道席公子在这里做什么?” 席北没有接话,只是将脚尖一转,一步走到阿筝旁边,身姿挺拔修长。 其余的人近乎屏住呼吸,不敢吭声,要知道席北是什么人物?——席氏集团公子哥,未来接班人,听闻为人十分毒辣阴狠。所以说,连城有一句话说得好,招惹谁都不要招惹上席家公子爷。 “小矛盾?”席北挑起英挺的眉,笑了笑,一支烟还咬在嘴里:“你们谁有火机?” “有有有,席公子,我这里有!” “来,席公子这里!” 众人忙不迭地掏出火机来,凑上前,咔擦咔擦地全是打火的声音。 一时间,席北的眼前竟然全是明晃晃的一圈火光,橘红色的不停跳跃着,将他的眼瞳映衬得愈发阴沉难辨。 绾绾惊叹,这群男人的变化也太大了吧,怎么眼前就像是几条千方百计想要讨好主人的狗? 这就是能将人拖入地狱的权势啊,威力巨大且伤人于无形,阿筝这么想。 席北唇角撩起一抹笑,难辨情绪,只是微微垂头,将唇间香烟点燃……青烟寥寥起,白雾迷蒙,瞬间便迷蒙了男子英俊眉眼。 “说说看。”席北指尖夹着烟,另一只手指了指阿筝的脸,“这谁打的?” 阿筝很想开口制止,但是,有人保护的感觉……真的不赖,即使这个人是席北,也不例外。 动手打人的周云翔自然就懵了,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竟然能和席家公子扯上关系? 不就长得美吗? 但是席公子不像是缺女人的人啊! “席公子,不知道这位是您的……”周云翔心里打鼓,小心翼翼询问着。 席北深深吸了一口烟,眉眼微眯,“我要是说这位是我的女朋友,怎么办?” 阿筝急眼了,拔高音调,“席北你别乱说!”绾绾还在旁边,可不能让他这样乱说……可是在绾绾的眼里,已经自动将二人脑补在一起了,还有一种谜之般配感。 众人吓得不轻,嘘声不敢说话,能够跟席家公子沾上点关系的,还能是简单人物不成? 男子眉眼晕染成浓黑的墨,口吻冰冷如冰:“再问一次,谁打的?” 周云翔不敢承认,只是咽了下口水看向阿筝,却发现那名女子也正好看着自己,眉眼寡淡,眸光微凉。 顺着阿筝的视线,席北得出了答案,“啊,是你。” 周云翔额角冷汗直冒,“席公子,我想可能有一些误会。” “什么误会?”席北眼角眯了眯,有着危险的光流出,“难不成……你们每个人都有份?” 这话一出,吓得一干牛高马大的汉子冷汗直冒,连连否认,皆说和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 狗娘养的!周云翔心里面暗骂这群人没有义气。可是转念一想,人在危难时,谁都会选择明哲保身不是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席北的眸光很淡,唇角弧度淡淡的,一言不发地听着众人不停地替自己辩解开脱。 一时间,走廊上嘈杂一片,嗡嗡嗡地,化作一锅煮沸的水,扑腾扑腾地翻滚着。 值夜班的吴帆查完房,正在和送妹妹来医院的顾子初闲聊,只听见医院清创室那边吵吵嚷嚷的,不禁皱了眉头,“真是没有规矩,这里是医院啊,等等,子初,我去看看。” 顾子初指尖夹着一支烟,没说话,整个人懒懒地靠在墙上,矜贵清浅,却又不失风华气度。 “哥哥。”病房里面的顾欣在叫。 顾子初肩膀一动,直起身来,转身入了病房,“怎么了?” 看见男子走近病床,顾欣脸上绽出甜腻微笑,“哥哥,今晚我不想住医院,送我回老宅,好吗?” “可以。”顾子初一向尊重别人的选择,拿起床尾她的外套,“起来吧,我送你回去。” 顾欣慢吞吞地掀开被子,接过他手中的外套,“可是老宅好远,我今晚能不能住哥哥家,现在已经很晚了。” 自己的妹妹,有什么不可以的。 顾子初正想说‘可以’,但是突然想到一双灵澈的眼瞳。于是,他说:“我可以开得快一点。” 有风度的男子最是惹人沉溺,连拒绝人都不曾赤裸难看。 幽幽失望从顾欣的眼底爬起来,她‘哦’了一声,“那麻烦哥哥了。” 两人刚刚走出病房,便看见走过来的吴帆,神色有些不自然……吴帆一看见顾子初,神色就更加的不自然了。 “怎么?”顾子初看向吴帆,总觉得他这样子像是一个做贼的。 吴帆心里面却像是揣了几百只叽叽喳喳的鸭子,惴惴不安。刚才他过去清创室那边,看见乔筝肿着半边脸,一看就是被别人打的。但是席北也在哪儿,场面混乱不已……他现在要是给子初说了,岂不是子初也要去插一脚? 不行不行!那样就更混乱了! “没事儿啊,能有什么事儿,哈哈。”吴帆故作轻松地拍了拍顾子初的肩膀,说:“在医院嘛,还不是就是那些,清创室那边来了个大腿开放性骨折的,疼得‘哇哇’叫呢。” 正说完,清创室那边果然传来了男人‘哇哇’叫的声音。 这也太配合了……吴帆心里面却恨不得将席北扔出去,有什么事情非得在医院解决么! “没事?”顾子初眯了眯眼角,唇角微微挽起,“吴帆,你撒谎的时候习惯重复语言,并且伴随抹鼻子环胸等肢体动作,既然没事为什么要撒谎?” 吴帆觉得,谁要是在顾子初面前撒谎,那就真的是自寻死路。——因为顾子初在行为学方面,也是稍有研究。 “哥哥,不早了,回去吧。”顾欣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觉得累了。刚才她的心脏病是犯了,只不过时机刚好撞上乔筝。她可不敢在顾子初面前玄虚弄假,也不想想她哥哥顾子初可是医学界响当当的胸外教授。 “就是嘛!”吴帆连忙挥挥手,“你赶紧送小欣回去哈,拜拜!” “——席北”。 女子的隐隐低呼声传过来,这般的声线,顾子初不用思考都知道是谁。 糟了!吴帆暗叫不好,这不是乔筝的声音还能是谁的?果不其然,下一秒顾子初玩味无比的视线就抛向了他,“这就是你说的大腿开放性骨折的患者?” 完了完了,吴帆认命地闭嘴。 ------题外话------ 有五星评价票可以投给风华哦~ 感谢一下宝宝: 钻石感谢榜:木会小妞的1颗钻钻!william佑熙的1颗钻钻!谢谢WinterJos的1颗钻钻! 鲜花感谢榜:WinterJos的9朵花花!william佑熙的2朵花花!木会小妞的1朵花花!WeiXin770a7d0de0的1朵花花!QQ120522pcc1941a的2朵花花!QQ228ca88957c1c9的两朵花花! 评价票感谢榜:william佑熙!木会小妞! Chapter34 席北为阿筝动手 医院走廊上面一片嘈杂之声,席北指尖的烟燃了一半,火光星星点点的明灭着。 “你,过来。”席北指了指周云翔,然后说:“阿筝,你退后。” 绾绾两眼桃心直冒,心里狂叫好帅啊! 阿筝还没来得及朝后面退一步,席北一个拳头就重重地甩在了周云翔的脸上,‘嘭’一声闷响,可想而知力道用得有多么的实在。 只见那周云翔身子剧烈地晃了晃,然后重重地撞在了墙上,又是一声闷响! 众人不约而同地散开来……这也太吓人了吧! 席北眉眼生寒,甩了甩自己的手,整个人染满了戾气。然后,微笑缓缓从爬满男子唇角,但那绝非是一种良善的微笑。 “再过来。”席北勾勾手,像是唤一条狗。 周云翔半边脸登时肿起来,嘴角破了,有血珠渗出来,“席公子,我——” “我让你过来。”席北打断他的话,然后微笑。 “算了。”阿筝上前一步,轻轻扯着席北的袖子,“等警察来了,公事公办。”她觉得要是按照席北的脾性来,打死人都不一定。 狂妄恣意的气氛搅动在空气中,她的话完全泯灭,没有入他的耳。阿筝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是真的怒了……就真的这么在意她? 眼前的男子像是撒旦恶魔,周云翔捂着流血得嘴怕得直哆嗦,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进局子和‘条子’说。 席北解开自己的扣子,脱下铅灰色的西装外套,手一扬,就将外套搭在阿筝的肩膀上,“你们还把她衣服给扯破了,真是不不可饶恕。” “不是衣服,是外套。”阿筝纠正他。 身上的外套残留着席北的体温,携着淡淡的龙涎香,将她整个人都给挟裹住。一时间,阿筝有种错觉,好像自己落入一个漩涡,一个怎么也走不出来的漩涡。 这番举动好生亲密暧昧,替她披衣,席北做起来却是无比流畅自然。 “我不冷。”阿筝正要抬手取下外套,一只大手却按住她的肩膀,制止她的动作,“听话,乖。” 绾绾彻底惊呆了,要说两人没什么的话,那她是真的不相信啊! 灯光下,男子眉眼深沉,下一秒就已经再次跨步上前,扬起了拳头—— “席北!” 阿筝不想他再动手,他帮得越多,她和他之间就会越来越算不清楚。她冲上去,扯住抱住了席北的胳膊,“你别打了!” “乔筝!”席北转过脸来,满脸愠怒,黑眸眼底尽是风霜,“别人欺负你,你自己不知道还回去,现在竟然还要阻止我?” 被席北这么一呵,阿筝吓得不轻。自认识他以来,还不曾被这样吼过。 霎时,气氛降到冰点。 “顾……顾顾顾教授?”绾绾望着远处转角处的那人,结巴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顾教授三个字,‘轰’地一下在阿筝的脑中炸开来。 殊不知,在席北眼底阴寒更甚的时候,阿筝早已经顺着绾绾的视线看了过去——那人正朝着这边走过来,依旧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却硬是矜贵得无与伦比,此刻男子身披琉璃,寸寸踏光而来。 ‘啪’地一下,阿筝手中的冰袋掉在地上。连忙弯腰去捡,却奈何手有些发抖,捡了几次都没有捡起来……真是好笑,她为什么要发抖? 看见顾子初的一瞬间,心底狠狠压制的委屈像是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化作千万头猛兽般奔出来!她克制不住自己! 是依赖感在作祟吗? 阿筝选择蹲在地上,也不去动手捡那怎么也捡不起来的冰袋。 慢慢走近,顾子初望着蹲在席北脚边的女子,心里顿时五味陈杂,她纤瘦的身子上披着席北的外套,还有些发抖。无时无刻,只要看见席北在她的身边,他的神经就会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他顾子初何时落得这般下风的境地?——为了她,总是输了自己的立场。 席北的神经又何曾放松?在顾子初出现在视线中的那一刻,仿佛就是他的离场时间。明明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他席北一向以清傲孤冷自居,何时也落得这般求而不得的下场? 两个男子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相近的身高令目光在平行弧度碰撞出火光,无声的,却又是猛烈的……席北移开目光,弯腰,捡起冰袋递给阿筝“给。” 阿筝低声说了声“谢谢”,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她起身,垂下眉眼,不敢看前方逐渐靠近的人。 男子气场颇强,不容人忽视,逐渐靠近的时候会令你有一种心脏受压的错觉。绾绾的下巴惊得久久收不回,却还是扯了扯阿筝的袖子,小声说:“顾教授在这里诶,不打招呼吗?” 阿筝苦笑,她和顾子初的关系,从未曝过光,除了宋勤依依等人,学校里面没人知道。所以,在其他人眼中,他是她的老师。 顾子初在她们面前停下,身姿修长挺拔,如松似翠。 “顾老师好!”绾绾站好,眼睛却早已经发直了,美人煞啊美人煞! “顾老师。”阿筝规规矩矩地叫他,却仍然没有抬头,长长黑发挡住红肿的脸。而眼底的雾气朦胧不已,惹得阿筝视线模糊又泛滥,快要看不清他的皮鞋。 顾子初朝着徐绾绾点点头,唇角微笑疏远淡漠。 “乔同学。”他叫她,声线温凉惑人,“你怎么在这里?”说完,他的视线扫在搭在阿筝肩膀上的铅灰色西装外套。 “我——”阿筝拖了拖,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吴帆站在顾子初身后,为了挽回一下刚才自己犯的错,干脆主动凑上前,在顾子初耳边小声说:“你家小朋友被人打了一巴掌。” 顾子初的眸本就生得凉薄,此刻更是风云万变,凉得摄人心魄,似有将万物都凝结成冰雕的魔力。 Chapter35 他真的只是一位老师吗 “是吗?”顾子初的脸上透着波澜不惊,他转过身,看向一众男人,“我是这位同学的老师,请问谁打的?” 他的语气不明不暗——有着为人师该有的客气,也有着绅士应有的风度,甚至还有着几丝淡漠。可是奈何怎么听,字里行间都有无尽的寒意……绝对是一种切金断玉的寒意。 恩,没有人接话。那些人的眼神中都透着不屑,一个教书匠来管这么多做什么? 吴帆打量着这些人的脸,不由得好笑,看来是没人知道顾子初是什么人物啊。 “没人回答我。”顾子初笑笑,漫不经心的模样,“没关系,我可以一个一个的问,有的是时间。” 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写满了威胁。 …… 三个警察在这个时候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你么是不是有人报警?”出于警察的直觉,一眼看见这边围了这么多人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情。 “我报的警。”阿筝抬起脸来,看向警察,“是我。” 在女子抬眸瞬间,顾子初才看清她的脸……是那般红肿不堪。霎时间,眸光自男子眼底缓缓剥裂开来,形成细小的裂痕,且密密麻麻无法闭合。 阿筝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男子如炬的目光,只是礼貌地对警察开口:“需要回警局做笔录吗?” “这件事可以不用警察,能够自己解决。”顾子初脸色难辨,目光却是越来越冷。“麻烦三位跑一趟,请回。” “你这是报假警啊?”一名警察问,“这个是要罚款的。” 吴帆笑了,看来这三个警察中也没人认识子初。是这样的,在连城,许多人都认识席北,却不认识顾子初。 见过顾子初的人,印象深刻又浅薄。——知道他是海龟,学历高,能力强,皮相好。可是除了这三点,能够说出一点其他的,还真的少之又少。 没办法呀,吴帆这么想,毕竟顾子初就是一个低调的人,一向不喜浮杂,也不闻喧嚣。 “罚多少?”顾子初很配合,掏出钱包打开,“嗯?” 这下换做警察晕了,“这个不太好,刚才接到报警说是有骚扰少女还有殴打事件。” “没关系。”顾子初温和地笑笑,礼貌得很,“这是我的学生,我可以解决。” 然后,三个警察很听话地走了,因为大半夜谁不想休息呢,懒得折腾。更何况,刚才那自称老师的男子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警察走之后,顾子初的眉眼彻底凉薄,他说:“好了,这下可以慢慢说。” 阿筝没敢看顾子初,视线一转却看见了人堆后面的顾欣。自然,顾欣也看见了她,眼神中流淌着阴郁的光,透着些鄙薄和不屑。紧接着,顾欣脸上绽出浅淡微笑,她走过来,“阿筝,你这是这么了?” 阿筝自认愚笨,却也看得通透眼前之人究竟有着几分真心。可是做人很难,大多时候,只能看破不说破。 “我还好。”阿筝回以微笑,眸光清澈无暇。 顾欣脸上有着疼惜的神色,眉眼染着郁,“一定很疼吧,阿筝,我再帮去拿一个冰袋。” “……好,谢谢。”阿筝捏了捏手中的冰袋,里面的冰已经有些融化,液体的触感在指尖缓缓传开。 “席北哥也在这儿。”顾欣朝护士台走去的时候,同席北擦肩而过,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明媚温和笑容。 席北眉眼冷淡,不似平时那般应酬招呼,颔首,抿唇不语。 “徐绾绾同学。”顾子初嗓音透着凉,他转过脸,“你来给我说说事情的经过。” 有些男子,自带令人折服的气场,很明显,顾子初就是这样的男子。他什么也不用做,光光是往那儿一站,一个眼神,就容不得你拒绝半句。 徐绾绾掐了自己一把,别走神啊!连忙上前,规规矩矩站在顾子初面前,双手交叠垂在身前,俨然一副乖学生的模样,“顾老师,是这样的……。” 学生是怕老师的,绾绾不敢有一星半点的含糊,将整个事件的缘由脉络交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听到最后,顾子初墨色眼瞳中一片深沉,光晕湮灭,只剩清寒。 “大致就是这样了,顾老师。”徐绾绾依旧维持着好学生的站姿,忒规矩了。 顾子初点点头,示意可以了。徐绾绾退到一边,心里面却是疑惑,为什么顾老师要来管这事儿? “顾老师。”阿筝轻轻喊他,“这事——” “我学生拿酒瓶砸了的那个人,”顾子初压根不看她,切断她的话,转过脸对着那群男人问:“是谁?” 溜肩斜跨站着的一群人,眼神纷纷扫向席北,似是觉得完全没有必要理一个教书匠。 老吴恰好赶过来,在顾子初旁边停下,站直身子颔首:“先生,有事请吩咐。” 众人闻声看过去,不看还好,一看不得了。——中国最牛的莫属顾氏财团,贯穿房产、娱乐、互联网、旅游等各大行业,顾氏现任老总顾尔森更是连续几年都跻身福布斯富豪榜前五。 老吴是顾尔森跟前的大红人,三十年的助手兼司机可不是白混的。奈何老吴为人清正,绝不轻易受贿,也不听你谁的话会在顾尔森跟前说好话。 两个字,忠心。 正因如此,才能在顾尔森这等人物旁边盘桓多年且位置还愈发稳固。 而现在,如此大红人站在一个教书匠的面前,恭顺地喊着‘先生’,这是什么情况? 他真的只是一位老师吗? 众人色变,不由得将目光转向修身如玉的男子身上。——这个男子不仅凉薄清冷,且还孤傲不阙,是绝对的危险人物。 周云翔嗅到危险的气息,顾不得被席北凑得冒血的嘴角,上前就哈腰道歉,“这位老师,不不,这位先生,这个实属误会啊,我们承认和乔小姐发生了一点误会,但是完全可以解决的!” “我现在不就在解决吗?”顾子初保持唇边淡笑,眼角却溢出凉薄。 阿筝抬眼,偷偷瞄着顾子初,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可偏偏就这样的轮廓,都散出萧索紧绷的气息来。——他分明在笑啊,可是那笑意却堪堪不及眼底。 这才是真正的寒。 Chapter 36 为人师者 “我刚才问,”顾子初将揣着的手从西装裤中拿出,指尖修长,“被送进急诊室的那个人是谁?” 没人吭声。 气氛静谧得可怕,终于有人打破这种沉默,“是……高鹏集团的赵公子。” “赵公子,呵。”顾子初重复一遍,嗓音穿透在深夜医院走廊,格外的冷。“老吴,联系一下所谓的赵公子家父,让他来一趟医院。” 口吻平淡,语气不小,众人再一次咋舌了。 高鹏集团在商界也算小有地位,混迹多年才站稳脚跟了,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招惹的。更何况听说董事长赵青海为人吝啬苛刻,手段猥琐难料,一般人更是惹不起了。 老吴应声点头说“好的先生”,旋即便掏出手机朝走廊尽头走去。 顾子初眸底明灭难定,只是微微扫了一眼周云翔,“嗯,是你。” 周云翔有些懵,“请问先生,什么是我?” 顾子初肩头一动,抬起手臂来,指尖对着阿筝,“我学生的脸,难道不是你打的吗?” 他都没有问,怎么知道的? 众人再一次讶异! 有些男子呀,就是这般神秘,他的一举一动你都细细观察着,可就算这样,你却仍旧看不透他半分半点。 殊不知,他要的就是你看不透,深沉凉薄是他身来就有的锋利武器。——顾先生就是这样的人,可是呀,还是有数不清的女人,不顾一切地想要嫁给顾先生,只为得到一场狂欢。哪怕……狂欢之后是数不尽的痛苦绝望。 后来,只有一人,不费吹灰之力地从顾先生的身上得到一场盛世狂欢。 那名女子,在狂欢之后,耗尽顾先生的激情与热度,还将顾先生的心磨得又冷又硬。离开的时候,却将顾先生的灵魂装进行李箱,从此到处漂泊。 真是一个狠心的女人,所有人都这么骂。——顾先生却眯眸浅笑,“没关系没关系,我这一生拿给她一人损耗,还是足够的。” 万人唾骂那个女子,可恶!可恨! 可是,偏生在顾先生的眼中,那个女子一点也不可恶,也不可恨……只是有点小小的任性。 恩,只是小小的任性。 …… 走廊上白炽灯发热,投下漓漓光线,却仍旧照不透男子眸底光色。 “乔筝同学。”顾子初薄唇轻启,转过脸看向身边女子,“刚才徐绾绾同学说,你被打了一巴掌还被扯了衣服,是否属实?”最后一个字音稍稍扬起,渗进不可察觉的寒。 与人对话,正视别人的眼睛是最基本的尊重。阿筝端着拘谨的模样,只是点点头,“是的,顾老师。”声线有些发颤,却被轻而易举地掩盖住。 看见阿筝点头的那一瞬,一干人等好像闻见了绝望的气息。 “子初。”席北将燃尽的烟头扔在地上,一脚踩灭火星。他说:“这件事情,你怕是不好插手。” “有什么不好插手的?” “你是老师。” 为人师者,时时刻刻应当谨记行为典范职责所在等等。 “就是嘛。”吴帆拿出揣在白大褂里面的手,伸出去拉住顾子初的胳膊,“交给席北就好了嘛,你可是老师,不要参合这种。”明眼人一看这些男人就不是什么好鸟,何必呢? 吴帆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私心,他总觉得乔筝这个女子不简单。 顾欣正好拿着一包冰袋走过来,听见对话,连忙眼露着急:“哥哥,这里有席北哥在,阿筝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再说哥哥还是名牌教授老师,传出去不好听的。” 所有人都在劝顾子初,没必要摊上这档子事。岂料,当事人却冷笑不已:“我需要你们来提醒我是一个老师?” 他的眼神凝结成碎屑的寒光,凉得直透人心。周遭温度呈直线下降,在场的无一人敢随意妄言。 顾欣的微笑隐约僵在嘴角,却保持得体,转过头就对阿筝笑靥如花:“来,”她将手中的冰袋递出去:“阿筝,拿着冰袋,再好生敷一敷脸,就不会那么疼啦!” 关怀备至的语气加上暖意融融的微笑,完美地成就了一张无懈可击的假面具。 戴着面具的人,终日不见阳光,却也无法脱下面具。活着不累吗? 阿筝接过冰袋,说了声“谢谢你”。下一秒,却在顾欣微笑的脸孔中看见了鄙薄和寒光。 那冰袋拿在手中像是火球,阿筝只是拿着,并没有贴在脸上。 “顾老师。”阿筝在静谧中开口,以学生姿态自居。她说:“已经夜深,听说顾老师的妹妹有旧疾,所以顾老师还是先带妹妹回家。这里,我可以解决。” 最后一句话,也不知是逞强,还是无可奈何。 顾子初听着她的话,眉眼寸寸凉薄,再无半分暖意。“真是替老师着想的好学生。”他‘夸奖’她,然后说:“可是谁让我是你的老师,我还真不能不管。” “顾老师,你——” “吴帆。”顾子初打断她,眼角挟着不耐,“你的办公室借我一用。” 虽然不知道顾子初要做什么,但是怎能容他拒绝一个字? …… 吴帆领着一群人到了办公室,顾子初抬脚走进去,打完电话回来的老吴也跟了进去。不知在里面讲些什么,只留其余人在外面等着。 席北靠着墙,不停吸烟,烟雾朦胧之间早已看不清英俊容颜。 “阿筝。”他突然轻轻开口,声线有点哑:“其实,你更相信顾子初,是不是?” 阿筝就站在他的旁边,一时听清楚却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别装傻了。”席北在墙上摁灭烟蒂,又从烟盒中咬出一支烟,说:“明明我也可以解决这件事情,你却还是硬生生让顾子初插了进来。” 烟味缭绕之间,阿筝转头,只能看见男子模糊分明的轮廓。“席北,我谁都不信,我只信自己。” 人都是会变得生物,求人不如求己,为何要将希冀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Chapter 37 不会让步,不会退步 一众人等在办公室外候着,各怀心思,百转千回。 ‘咔哒’一声,门开了,老吴站在门口,视线扫了一圈。 老吴说:“请夜流在场者全部进来。” 于是,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的声音,大家纷纷挪动着步子,进了办公室。阿筝走在最后面,将要进门,老吴却礼貌伸手拦着:“乔小姐不必进去,”说完,他看了看阿筝身后的席北:“席公子也不必。” 甚是疑惑。 旋即,老吴关上门,将他们隔在外面。 席北叹口气,嗓音微沉:“阿筝——”看来子初是真的对你很上心。 “怎么了?” “没什么。” 顾子初让吴帆送绾绾回去了,现在门外只有阿筝、席北和顾欣三人。 阿筝端着自己的视线,不斜视,更不看坐在对面长椅上的顾欣。身边的席北化作烟囱,香烟又一根的香烟。 “我去买包烟。”席北将空盒子塞进垃圾桶。 “外面冷,把外套穿上。”阿筝欲取下肩膀上外套,却被席北一个眼神制止住,他的眼里写满了‘要是取下来你就完了’。 阿筝只好作罢,手放下,看着席北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凌晨2点,医院走廊凄清得可怕,浑然只剩下萧索阴冷。 “乔筝,你可真是太厉害了。”顾欣卸下面具,脸上再无半点笑意。 终于原形毕露,阿筝这么想,面上却淡淡笑了:“顾欣,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厉害。” 分明淡薄的话语,传在顾欣的耳中,均变质成了挑衅。“你装可怜给谁看,不就是想让哥哥为你出头吗?” 装可怜,竟是她在装可怜博同情么?阿筝真想笑。 “我坦坦荡荡,几时需要装可怜博他同情?”阿筝唇齿清晰,眸光漫越若水,“倒是你,一层又一层的面具,还剥得干净吗?” 本不想争论,却实在恼人。 “乔筝!”像是被戳中软处的刺猬,顾欣‘蹭’地从站起来,“你在说我虚假,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不要装得一副圣洁模样,假装无欲无求,实则贪心得很,什么都想要!你费尽心思,还不就是想要哥哥!” 贪心,如此字眼赠与她,当真受不起。 阿筝默默起身,目光扫过顾欣的脸,终是不语,转身,抬脚离去。 “果真是被我说中了,是吗?”身后传来顾欣略带嘲讽的声音。阿筝顿住脚步,又听见顾欣说:“乔筝,你别痴心妄想!” 阿筝转过身,目光相撞,愈发显得眼瞳清越。她盯着顾欣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道:“顾欣,我不曾奢求过什么。置于子初,两个人之间,你情我愿的事情,是容不得第三个人插手的。所以对于子初,我不会让步,更不会退步。上一次听信你的谗言,这种错,我不会犯了。” 顾欣眼底烧着火,气得发抖,浑然没有了天真可爱的模样。 “还有,我奉劝你。”阿筝口气放得很轻,说:“面具,管一时,管不了一世。你戴着面具行走,累得苟延残喘,到最后却发现,什么也没剩下反倒落了一身粉末。” 阿筝说完,转身离去,没有一丝停顿。怕是顾欣没有想到,她的嘴其实也这么能说。性子寡淡无争,却不代表她软弱无能。 哥哥凉城告诉过她,要是有人欺负你,千万别忍,不然就会不断上演。凉城是天子骄子,骄傲得堪比阳光,他无需忍耐,即可置人于死地。她不一样,所以她得选择忍耐,但是不代表一味忍耐。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阿筝觉得,人必须善良,但是你的善良得有锋芒,不会成为令你囹圄的囚笼。 * 办公室,头顶上两盏白炽灯,明晃晃的光线却照不穿男子眼底的深沉。 顾子初倚在办公桌上,慵懒闲适,眼底却锋芒毕露。他说:“都站好了,别乱动。” 老师的职业病,见不得对方溜肩斜跨地站着。 一帮流氓公子哥儿硬是站出了军姿来,九分标准,动也不敢动一下。老吴站在顾子初身旁,神情泰然自若,沉默着。 “周云翔,你过来。”顾子初说着话,脱下自己黑色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 放好衣服回过身子,周云翔已经规矩地站在面前,脸上写满惊慌和不知所措。 男子垂眸解开自己的袖口,动作慢条斯理,将袖子挽到手肘以上,露出了结实有力的手臂。 周国祥看着,不明所以。 顾子初唇角凉薄,似笑非笑地挽起,他走近两步,随意扬手—— “啪!” 巴掌声将空气震荡开来,方圆一片寂静。 力道十分重,仅一巴掌就将周云翔的嘴角打出了血。周云翔有些哆嗦,却立马将头摆正站好。眼前是招惹不起的大佛,他知道。 其他人屏住呼吸,震惊又茫然。——眼前这个人不是教师吗,不是所谓的大学教授吗,怎么说打人就打人了? “喜欢扇巴掌是吗?”顾子初眉眼染上沉郁,一巴掌“啪”地一声实实在在扇了上去。 周云翔嘴角流血不止,却只能唯唯诺诺地应着:“不……不是。” “啪!” 又是一巴掌,顾子初甩甩手,“脸皮还挺厚,打得我手发麻。” “先生,实在对不住,我——” 话没说完,人已经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顾子初一拳送了上去,宣告着绝对的力量。 周云翔猛烈咳嗽,吐出两颗带血的牙。 纵然如此,顾子初眼角凉薄依旧,敛住眸光,淡淡掀唇道:“下一个。” …… 整个过程血腥而暴力。 男子浑身戾气缠绕,眉眼凉薄泛滥。 ------题外话------ 21号一次PK,这将关乎到文文是否顺利上架哈,希望大家到时候活跃起来,风华会搞个小活动滴! 谢谢曼珠沙华Z殇的5颗钻钻和18朵花花还有一张评价票!谢谢赤雪蓝烟的1朵花花! Chapter 38 顾子初的逆鳞是乔筝 席北买烟回来,发现走廊上仅剩顾欣一人。他问:“她人呢?” “走了。”顾欣坐在长椅上,抬眼看向席北,为什么总是有这般优秀的人惦念着乔筝?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去哪里了?” “不清楚。” 闻言,席北转身便走。顾欣叫住他:“席北哥,你很喜欢阿筝对不对?” 颀长的身影顿住,他转过身来:“什么意思?” 顾欣笑了,依旧是温润无害的模样:“我什么意思,席北哥应该很清楚才对。” 席北只是盯着她,没有回答。 “席北哥,我都看出来了,你喜欢阿筝。”顾欣状似不经意说着,唇角弧度完美。 席北是聪明人,但是却故意装傻:“你说的是哪种喜欢?” “席北哥,别装傻了。”顾欣笑意盈盈,打趣:“如果不是喜欢阿筝,怎么会那么在意她呢?” 席北眼角光晕明灭不断,他沉默半晌,道:“你错了。”用的是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我讨厌乔筝。” 顾欣怔住:“讨厌?” “是的。”席北唇角微微挽起,邪魅又恣意,他说:“我席北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有这般讨厌过一个人。” 乔筝确实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她总是能够在不经意之间就成功地吸引你的注意力。这样不算,她还非得将你搅得心神不宁才甘心。 席北走了,顾欣留在原地,久久都琢磨不清楚席北的话。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嘭”一声响,扯住顾欣的注意力,那是办公室里面传出来了。顾欣这才想起,哥哥和那群人已经进去很久了,怎么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走到门边,抬手敲门:“哥哥?” 里面的动静没有断,不住作响,像是一道又一道的惊雷。门开了,吴叔探出脸来,恭顺又慢无表情:“小姐,现在先生不方便。” “吴叔,哥哥在做什么?”顾欣疑惑,想要探头进去看看,却又被吴叔挡了个实实在在。 “小姐,我先送你回去吧?”吴叔微微一笑。 “不要!”顾欣来了脾气,“我要等哥哥一起,吴叔,你就让我进去嘛。” “那种画面,小姐还是不要看得为好。” 一听这话,顾欣还偏就不信邪了,固执地说:“吴叔,我要进去找哥哥。” 顾家小姐偏执得很,一旦想要做什么,任谁都劝不住。再加上本身又有着旧疾,吴叔不再阻拦,只是侧过身子让她进去。 这里像是修罗地狱—— 那些男人,全部七横八竖地躺在地上,脸上乌青血紫,几乎快要看不清本来的面目。 顾欣瞪大眼睛,睚眦似裂:“哥哥,你……在做什么?”她的嘴唇有些颤抖。 眼前这个浑身鲜血斑斑的男子,当真是她心中那个纤尘不染的哥哥吗?——他的白色衬衫沾染着殷红鲜血,双手上也是,甚至脸颊处也有。 “你怎么进来了?”男子似有不耐,眉眼一沉:“出去。” “哥哥!”顾欣抬脚跨过脚边的一个男人,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你到底在做什么啊?”她真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 “老吴,怎么回事?”他不耐。 随后进来的吴叔不卑不亢,回答:“先生,对不住,我拦不住小姐。” 顾子初抿了抿薄唇,眸光漫越着寒光,用脚踢了踢面前的男人:“起来!” 那是周云翔,已经被打得将近休克状态。 “哥哥。”顾欣紧紧拽着他的胳膊,不可置信地盯着地上的那些人:“是你一个人将他们全部打成这般模样的?” “不然?”顾子初清俊的脸上罩着薄霜,周遭戾气深沉得很。“小欣,让吴叔先送你回去,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为什么?”顾欣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抬眸,紧紧盯着他矜贵无比的侧颜:“就为了阿筝被打了一巴掌吗?”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顾子初的逆鳞,是乔筝。 他转过头,一双黑眸深沉得可怕:“你认为这是一件小事?” 那样的目光灼人得可怕,没有几个人遭受得住。顾欣的喉间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让开。”顾子初收回视线,将胳膊抽出来。 顾欣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像是遭受了莫大的打击。她静静看着他,他弯下高大的身子,一把揪住周国祥的领子,扬手,一拳砸了上去。 “嘭”一声闷响,顾欣的心疯狂跳动起来,她总算知道刚才在门外听见的声音是什么了。原来是拳头的声音,真是吓人。 在她记事以来,从未见过哥哥动手。此时此刻,是第一次,必将永生难忘。哥哥完全变了一个人,不是那个满身琉璃纤尘不染的男子了,而是一个嗜血狂躁的地狱修罗。 乔筝啊乔筝,你怎么就这么厉害? 顾欣如同被封印,只是傻傻站着,看着顾子初的拳头落在一个又一个人的身上。 有人的牙齿伴随一口热血喷出来,撒在哥哥的身上;有人的鼻子被打破了,‘哗啦啦’的鼻血如注一般滴在哥哥的手上;还有的人摔下去的时候撞着了头,破了个口子,血液溅在哥哥雪白的衬衫上。 乔筝,你把我的哥哥弄脏了。 “哥哥,别打了,回去好不好?”她再一次拉住顾子初的胳膊,双眼尽是惶恐:“你看你的手上前全是血,好可怕……” 顾子初英俊的眉眼辨不清情绪,只是说:“我得让他们记住这种疼痛,不要随随便便欺负一个姑娘。”特别是他顾子初的姑娘。 “他们都起不来了,你还要继续吗?”顾欣语气隐含着哀怨,眼中似有雾气:“哥哥,如果说,我被人打了一巴掌,那么你会不会这么生气?” 问完这句话的时候,顾子初正好回过头看她:“不会有这种情况。” “万一?”顾欣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不住追问:“万一我真的被人打了一巴掌,那么哥哥会不会像这样?” 半晌时间,满室寂静。 在顾欣赤裸裸的注视下,他终于开口:“小欣,你可是顾家大小姐,没人欺负你的。” 于是,顾欣眼底的最后一抹光,也湮灭不见。 Chapter38 渐渐沉沦【PK求收】 顾子初将七个男人打得起不来,而他本人,却也沾染上一身杂腻和满心疲累。 当他拿着外套踏出办公室的时候,等在门口的吴帆吓了一跳。吴帆紧忙走过去,上下打量着他,不确定地问出口:“你打死人了?” “怎么可能,没有的事情。”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不好看,顾子初这么想。 “那怎么搞成这样?”吴帆摸了摸鼻子,血腥味太重了。 “你我都是医生,人体构造清楚得闭眼都能画出来。”顾子初抖了抖西装外套,顺势穿上:“所以说,我不会动致命部位。” 果然是心思缜密的人啊,吴帆再一次感慨了。和子初做了多年好友,但是时不时的,还是能够让他觉得惊喜意外。 “吴帆,还有一件事。”顾子初接过吴叔递过来的手帕,一边擦手一边说:“里面的那些人,你给治,医药费算在我的头上。” 吴帆说了声“没问题”,转身便去招呼两个护士过来帮忙。两个小护士一进房间就忍不住低呼,一人询问:“吴医生,你的办公室怎么像是凶杀现场一样啊?”另外一人接嘴:“是啊吴医生,这些人到底是谁啊?” 吴帆满脸黑线,子初你真是会给我找麻烦啊! 一直站在旁边的顾欣沉默着,她依旧处于震惊之中不能够自拔。但是看见顾子初朝着电梯口走去,还是忍不住追上去:“哥哥,我们现在回家吗?” “阿筝去哪里了?”他显然是答非所谓。刚才走出办公室,没有看见阿筝,一颗心直直就给沉下去了。 阿筝阿筝,又是阿筝! 顾欣心底烧起一团旺盛的火苗,面上却仍然维持着良善的浅淡笑意:“阿筝啊……不知道呢,好像是跟着席北哥走了呢。” 果然,顾子初的眉眼一瞬转沉,变化明显。 顾欣看着,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哥哥一向是喜怒不形以色的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是自从乔筝出现之后,好像什么都变了,哥哥的情绪能够被轻易的影响。当然,除了乔筝,没人能波动半分半毫。 走到医院大门口,黑色的宾利慕尚在黑夜之中静静等待着。 “老吴。”顾子初转头吩咐,“你送小欣回去,我还有事。” “哥哥,这么晚了,你还要去找阿筝吗?”顾欣伸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角,眸中微光渐渐流逝:“就不能一起回家吗?” 顾子初手一动,不经意地拂开她的手,“小欣,让吴叔送你回去。”说完便转身离去。 顾欣不甘,却也只能看着,视线紧紧锁住那个离去的背影。在月光之下,他的背影愈发修长如玉。只是……他的步子,每一步都迈得很急。 * 阿筝回到了临水苑。 温冬芸给了她备用钥匙,本来以为用不着的。 别墅里面都熄灯了,到处黑漆漆的,阿筝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上楼,进了房门。 ‘咔哒’一下,反锁房门。在这个别墅里面,她是那么的没有安全感。 这里不是她的家,没有一点点人情温暖,她什么也感受不到。她的家是在那个大院子,有着一颗老槐树的大院子。 目前为止最快乐的时光,便是童年时候,和依依宋勤一起爬老槐树的时候。嬉闹着,高声笑着,每次哥哥凉城都会拉下脸来:“你们快下来。” 有一次,依依真的摔下来了。虽然说不是很高的高度,但是还是给膝盖磕破了好大一块皮,血流不止。依依胆子小,‘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凉城闻声而来,只是看了一眼,就冷冷说:“真是活该。”然后……依依哭得更凶了,毕竟依依那么喜欢凉城啊。 不过嘛,还是凉城将依依给背去小诊所的。 阿筝钻进浴室洗漱,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半边脸还是肿的。不由地笑了笑,今天真是格外倒霉。 平时不是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因为绾绾在酒吧上班,难免会遇到这种揩油事件。但是以前,都是她及时出现,然后找个借口将绾绾给拉走。没想到今天遇见的人,这么难缠。 不知道子初现在回去没有,在办公室又做了什么? 阿筝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能够一个人的时候总去想子初。她不知道自己会付出多少,但是她知道,和他相处起来,会渐渐沉沦。像是一场梦,一场怎样都不愿醒过来的美梦。 没办法,他那般耀眼的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题外话------ 小天使们,21—24号,这三天文文PK哈,希望大家多多捧场,留言积极点! 风华准备了一个小活动,内容如下: ①留言有奖: 在21日—24日这三天内,评论区冒泡留言的,均奖励33XX。注意,重复留言不作数,一天一次,四天即可奖励四次! ②问答有奖: 第一个问题,请问小天使们,顾子初和乔筝分开了多久?——奖励100XX 注意:只有收藏了才有资格参加活动哦! Chapter39 就看你一眼【求收藏】 房间里面灯光暖黄,阿筝将将换好睡衣,便听见有人敲门。她抓着衣服问:“谁?” “我。”席北的声音透过门传进来,又低又沉,却又听得不分明。“阿筝,你开门。” 阿筝睫毛一颤,下意识去看门锁,还好是锁着的。她沉默了两秒后开口:“我已经睡下了。已经很晚了,你也早些睡。” 门外沉默了。 就在阿筝以为席北已经离去的时候,他又继续说:“我就看你一眼,脸上好点没有?” “好多了。”阿筝回答得客气疏离,“你还是快睡觉吧。” 外面再一次沉默了,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门外的男子静静站着,像是在听屋内的动静,他抿紧唇,最后还是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阿筝摸起手机一看,乖乖,已经是凌晨四点了,没想到竟然折腾了这么久。 按了电源键,手机屏幕黑下去。下一秒,亮了,来电显示跳跃着——顾。 怎么这个点还打电话? “喂。” “嗯,睡了?” “还没。” “那披一件外套下来,我在楼下。” 阿筝怔住,他人现在就在楼下?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拉开帘子,朝下面一望,他是真的在。 月光若琉璃,洒了他一身。 顾子初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然后抬头看她,遥遥一段距离,竟像是隔了万水千山。 即使在这黑夜中,他的眸子仍然璀璨如星。 “你怎么来了?”阿筝不由得握紧手机,心跳扑通扑通地。 “我想看你一眼,你下来。”他依旧抬头看着她。 “那先挂了,我穿衣服。” 阿筝不由得奇怪,她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刚才席北也说要看她一眼。再望了一眼下方的男子,旋即收了线转身。 随意拿了一件外套,就开门出去,下楼。 动静不大,但是隔壁的席北偏生就注意到了。他打开房门,发现阿筝的房门是开着的,他走进去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微风拂动着窗帘。 席北走到窗边,一眼便看见楼下的男子,以及……正小步跑朝男子奔去的阿筝。 呵。 …… 阿筝打开别墅木雕大门,一股凉风便扑面而来,外面太冷了。 还未入夏,夜晚自然凉薄无比。阿筝走下台阶,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雕花大门之外的顾子初,他就那么站着,眉眼莹润地望着她。 一路小跑过去,阿筝有些喘。 拉开大门,终于站在他的面前,阿筝小声说:“现在已经很晚了。” “我知道。”顾子初笑笑,抬手拂开她脸颊的发:“我就是来看看你,还是肿的。” 他的指尖微凉,轻轻地触在她的肌肤上,温柔得似随时都能够滴出水来。 “第一时间,你为什么不找我?”他问。 “我只找了哥哥。”阿筝如实说,“我不知道席北是如何得知的。”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从他出现在医院走廊的那一刻起,就知道。 男子英俊的眉眼清和下来,瞳眸黑白分明:“阿筝,你在生气。”他单手捧住她的脸,指腹缓缓摩擦着,似想要消去她的疼痛:“在生气,对不对?” “我哪有生气。”阿筝摇头失笑。 “你气我在小欣犯病的时候问你‘说了什么’,难道不是么?”他的脸上写着笃定,且眼底有着审视的微芒。 “我没有。”阿筝回答得平静。 “你在撒谎。”他反诘,旋即微微垂眸紧盯她:“你看着我的眼睛,说没有。” “……”阿筝。 顾子初的眼瞳里住着星河,只一眼,便可令你陷入不醒的轮回。阿筝微不可微地退开一步:“我说了没有。” 她这么一退,他的手从她脸上滑了下来。 月华如练,衬得男子眉眼无比精致绝伦,他却沉了口气:“你还说没有。阿筝,你明知道你骗不了我。” 阿筝觉得自己真实愚蠢,怎么就忘了眼前站着的可是无所不能的顾教授。 “你还凶我。”阿筝抬眼看他,双眸如鹿清澈,只是流出小情绪:“我要是说我真的生气了,那怎么办?” 顾子初抿唇看她,眸深似海。 见他不语,阿筝索性继续说:“顾子初,你分明就是不信任我的。——当时,是你妹妹的朋友职责我,说我言语有失。但是并非是你亲眼所见,你既已问出了口,就代表一锤定音,对我甚是怀疑。” 每说一个字,他的眼角笑意便多了一分,到最后,盈不住的笑意似随时都能够泄出来。他说:“阿筝,我那是随口一说。” “我不信。”阿筝眸光漫越似水,却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你当时的眼神我都看见了,别当我是瞎子。”说到最后,竟然没了底气,她为何觉得理亏? “阿筝——”他似在叹气,声线低沉悦耳,“我真的是随口一问,你当真不信我?” “不信。”阿筝没有犹豫地回答,说完便转身要走:“我要回去睡觉了。” 没走两步,就被人从身后抱住,鼻腔涌进轻清冽的薄荷香还有……血腥味。 “顾子初,你受伤了?”阿筝看不见他的脸,只是用手去掰他的胳膊:“你放开,让我看看。” “没受伤。”他的嗓音从耳畔边传来,近得不可思议。有着温热的气息拂在耳边,柔柔的,致命的。 “不行,我得看看。”阿筝一再坚持,他终于松开手。她转过身去,借着月光,才看清楚西装里面的白色衬衫尽是斑斑血迹:“顾子初,你怎么搞的,哪里受伤了?” 阿筝直接伸手剥了他的西装外套。 “你原来这么喜欢脱我衣服。”顾子初笑笑,眉眼蕴暖:“上一次酒店,我可还记着。” 脑中突然炸出他黄金比例的身材……人鱼线……“我现在可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阿筝拔高自己的声线,企图掩盖自己如雷的心跳。 ------题外话------ 谢谢我家【就是想宠你】宝贝的1314+111朵花花!还有50颗钻钻! 谢谢知若的9朵花花~ 谢谢赤雪蓝烟的1朵花花~ 推荐:《军婚缠绵之爵爷轻点宠》文/海鸥 身为夏巫三军统帅的佟大将军被一个小丫头给扒光了不说还被踢断了肋骨! 消息传来,他的兄弟姐妹顿时炸锅了。 “那丫头是谁?给四哥报仇去!” 小丫头是谁? 赛车场上的紫衣车神,棋盘前的美少女,还有一个顶了十几年的雅号:扫把星! 十八场车祸,场场都有她! 果然!谁碰到她谁倒霉! 可令伊洛娃纳闷的是: 连隔壁的狗都开始绕着她走的时候,那头腹黑的狼为啥还不走? 爵爷笑曰:友情还没变爱情,我怎么可能走! Chapter40 阿弥陀佛【求收藏!】 “阿筝,我真的没有受伤。”顾子初看着眼前女子染上着急的眉眼,不由得心头一暖,“真的。”他再一次重复。 阿筝是一个极为执拗的人,也不听他的,只是伸手就去接他的衬衣扣子。 “阿筝,女孩子要矜持些才好。” 某人没听见,继续解扣子,丝毫不为所动。 “阿筝,我可以自己来的。” 一颗,两颗,三颗。——露出的是里间肌理分明的性感肌肉,以及轮廓分明的腹肌,再往下,就是引人遐想无限的人鱼线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我本良人,却奈何美色难挡! 阿筝喉间哽了哽,小心翼翼地说:“确实……没受伤。”她感觉自己的耳根有一点发烧。 “看够了?”男子唇角挽出惑人的弧度,眼角微眯着看她:“那劳烦这位小姐将顾某的扣子重新给扣好。” 很明显,他在逗她。 “顾子初,你太讨厌了。” 阿筝脸‘噌’地就红了,只是规矩地扣扣子,却还是无法避免地会触在他的肌肤上,怎么就那么灼人啊。 “好了。”阿筝声音越来越小了,垂着头辩解:“我不是想看。” “想看可以直说,对于你,我可以很大方的,阿筝。”他眯眸浅笑着回答,模样忒是撩人心弦。 “哦。”阿筝应下,旋即觉得不对劲,忙抬头看他:“我没有想要看!” “好了好了,我知道。”顾子初抬手揉她的发,眼角蕴着光。他觉得只是和她简单地说两句话,满身心的疲乏好像都一扫而空了。 阿筝被搞得脸红不已,觉得尊严全无。可是没办法,顾子初聪明得吓人。——人有无数,却终究只有九型人格。而大名鼎鼎的顾教授是九型人格中的完美型,耳闻不如一见,一见不如深知! 万年难以修得一个顾子初,阿筝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是拯救了整个银河系。 “那这些血怎么来的?”阿筝看着血,还是觉得心惊肉跳的。 “我帮你教训那些坏人了,阿筝。”他说。 阿筝惊讶了:“你打人了?” “恩,打人了。”他回答得云淡风轻,随时都能够一笔带过。 印象中以来,顾子初一直是纤尘不染的男子,眉眼生光,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芳华,是别人远远所不能及的。而这样温润的男子,竟然也会动手打人? “我还真是看不懂你,顾子初。” “没关系阿筝,我们来日方长。” 有人评价说,要是谁能够看透顾子初这样的男子,那可就是真的了不起了。毕竟,顾子初是深沉的足以汇成一汪海洋,心思绝不容人猜透,更不容人看透。 没人能看透顾子初,阿筝却偏偏不信这个邪。后来啊,她用了一生的时间来捉摸这个男子,点点滴滴,分分毫毫都不愿意放过。——有人说她成功了,因为锲而不舍;有人说她失败了,因为那都是顾先生主动暴露出来给她的。 月色下一切都静静的,直到有人走下别墅的台阶,朝这边看过来—— “谁在那里站着?” 阿筝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原来是席家的保姆,王阿姨。她回应:“王阿姨,是我。” “乔小姐,你怎么半夜三更地跑外面来站着。”王阿姨渐渐走近,有着深度近视的阿姨才看清楚阴影处站着的顾子初:“啊,顾先生。” “王姨,我来借宿一晚。”男子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竟然有种偷情被发现的错觉。 “我去收拾一间客房哈。”王姨态度很好,“只是大半夜的,顾先生怎么会和乔小姐……” “她以为进贼了。”顾子初笑得浅淡。 “哎呀我就说嘛!”王姨附和,“我听见有动静,我也以为是进贼了勒!搞半天原来是顾先生,我马上去准备哈!” 说完,王姨动作迅速地转身朝别墅走去,却把阿筝吓坏了:“顾子初,要是被发现了我就觉得完了。” “迟早的事。”他回答得很平静,语气很淡:“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还没有成长到那个阶段,所以我不能让此曝光。 阿筝应了,只不过有些好笑刚才他说的话:“干嘛说自己是贼?” “不是我要说自己是贼,而是王姨第一时间本能反应是进贼了,我只是顺水推舟附和她而已。”他说得一本正经。 “你怎么知道的?” 顾子初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让你平时多读一点书,简单的微表情分析罢了。” 吃了一个爆栗,阿筝捂着额头:“顾子初,你老欺负我比你笨。” “我是你老师。”他眯眼看她,“老师教训学生,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阿筝选择缄口不言,反正怎样都说不过。只不过,她在想,哪里会有这么好看的贼呢?——如果真的有的话,她的心都被贼给偷了去。 二楼的窗户上,从头到尾都站着一个人,以深沉难测的目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 回到房间后的阿筝,睡得很好,以至于睡梦之中全然都是他的脸。 一梦天明,阿筝在梦里面看见了自己和他住在漂亮的童话镇里面。午后,他会静静地和自己品茶看书,书页翻动的声音都那么清晰可见。 阳光美好,子初犹在。 阿筝醒来的时候,在想,梦里面的场景终有一天会变成现实的吧? 下床洗漱期间,阿筝不由自主地想到,他竟然会为了自己动手。光光是想到这一点,阿筝就觉得愉悦。 愉悦是短暂的,下楼之后的阿筝,整个人都不好了。 餐桌上多了一个人,除了席路平温冬芸及席北以外,还多了一个顾子初。而此刻的顾子初,眸光平润似水地望着她。 一旁的席北唇角嘲讽,眸中藏着意味不明。 没辙了,阿筝只好认命地开口:“顾老师。”无论在何时何地,只要有人,她就只能乖乖地称呼他为老师。 “子初,阿筝是你的学生啊?”席路平颇感兴趣,望向对面男子:“阿筝是冬芸闺女,我和你提起过的。” 阿筝眼底一暗,说起她就扯上温东芸,这是何必。 “是的,舅舅,阿筝是我的学生。”男子回答,声线平和。 舅舅! 阿筝当即僵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她可从未想到,席路平竟然是他的舅舅! 多么爆炸的消息,他为何从未对自己提起过? 呵呵。 ------题外话------ 谢谢我家【就是想宠你】宝宝的111朵花花! 风华会加油滴!祝大家看文愉快~ Chapter41 皮囊里面住着灵魂 站在楼梯口的阿筝手脚发凉,直到席路平招呼她:“阿筝,快坐下来吃饭,傻愣着做什么?” “好的席叔叔。”阿筝走过去坐下,眉眼温顺,眼底却早已经一片凉薄。 顾子初可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席路平竟然是他的舅舅。亲舅舅。 “阿筝好像很吃惊。”席北盯着对面女子,语气愈发意味不明起来:“爸,看来阿筝是不知道她的顾老师是你的侄子。” 席路平急性不怎么好:“是吗,我以为我提起过。” “席叔叔,你从未说过。”阿筝语气不咸不淡,却再也没抬眼看坐在对面的顾子初。 面前放着的吐司已经抹好了黄油,牛奶腾腾地冒着热气,阿筝食不知味,只是机械地进行咀嚼。 “乔同学。”顾子初黑眸灼灼,面上却波澜不惊,他看着她:“你何时准备回来上课?” 阿筝已经休学一学期了,置于原因……呵,顾欣那张温良无害的脸立马浮现在了眼前,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她的胸口上生生烙上一条条疤痕。 阿筝沉默不语,温冬芸却蹙眉不满:“人家老师在和你说话,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 “无妨。”顾子初笑笑,眼角却凉了些。 “阿筝,话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去上学,你这个孩子是真的不懂事。”温冬芸擦着嘴角,视线落在垂头的阿筝身上:“当时说休学就休学,也不说到底怎么回事,等我去学校的时候,你居然把休学都办好了!” 又在数落她,在温冬芸眼里,阿筝做什么都是不对的。 “妈,别说了。”阿筝很平静。 “不说?为什么不说,你休学有和我商量过吗?”温冬芸似也来了火气,放下牛奶杯:“我在学校一问,你那些个同学才说你可能是失恋,哪家男孩子这么有能耐啊,能把你迷成这样?” “咳——” “妈,你别说了!” 顾子初轻微的咳嗽声,以及阿筝突然拔高的声线。 席路平不明所以,倒是席北的目光越来越阴冷了,他倒是清楚得很。 阿筝心脏砰砰砰跳得厉害,眉眼之间淡然早已无存,不经意撞上对面顾子初的目光,更是囧得厉害。 “阿姨,听你说,乔筝休学是因为失恋?”顾子初的指漫不经心地划过面前玻璃杯,视线却若有若无地扫过阿筝的脸。 顾子初没有叫她舅妈,就说明了,并未承认她。温冬芸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却不深究,只是道:“可不是,自己窝在出租小屋里面要死不活的,整个人瘦成鬼样……一直到她小姨出事住院才住进家里来,路平一直吩咐家里面的阿姨多煮好东西给她补补。阿筝,你看你席叔叔对你多好!” 阿筝指骨发白,却微笑点头:“谢谢席叔叔。” 席路平是打心眼里面喜欢阿筝,只是和气地一笑:“谢什么,都是一家人说谢谢未免就太生疏了啊!” 阿筝只是微笑,却不愿意开口。 而听完温冬芸话语的顾子初,眼角眉梢都覆上薄雾,他说:“乔筝是个好学生。” “我吃好了。”阿筝站起身来:“我去医院了。” 温冬芸的脸拉下来:“医院不是有专人照顾吗,再说了依依也在,哪能指着你成天成夜地净是往医院里面跑啊?” “你自己不愿意去看小姨,难道还要阻止我去吗?”阿筝目光冷冷的,像是在看一个陌路人:“妈,人心都是肉长的。” 阿筝说完,转身离开,谁也不看。她觉得自己的步子有点飘。 身后,顾子初收回视线,礼貌起身:“舅舅,阿姨,还有事,先走一步。” 席北笑了:“子初去医院?我正好也要去,走,坐我的车。” 顾子初看过去,视线撞在一起:“好,正好我没开车来。” * 清晨时节,天光遍布。 阳光企图挤破那略略厚重的铅灰云层,却奈何失败,只留给大地一边灰蒙蒙的光景。 阿筝身穿米白长裙,黑发披肩,一双眸子清冽得宛若灵泉。只是,除了清冽,便只于萧瑟……他怎么能什么都不说。 “滴——” 一辆车停在她脚边,按了一下喇叭,惊得她连忙收回思绪。阿筝转过脸,视线撞上顾子初的眸,他说:“阿筝,上车。” 此刻看见男子一张清俊无双的容颜,不觉蛊惑,只觉致命。——她就是被这样一张皮囊给征服,不对,是皮囊里面住着灵魂,那是顾子初的灵魂。独一无二的顾子初。 席北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懒懒散散地看她:“愣着做什么,不上车?” “不了。”阿筝收回视线,谁也没看,扭头就走。 看着前方娟秀清丽的背影,似风中摇曳雏菊,席北唇角挽起抹笑:“看样子,她生气了。” “我看得出来。”顾子初笑了,黑眸略过光华:“席北,对于阿筝,我是再了解不过的。” 谁又了解得少? 自始至终,席北嘴角都噙着些意味不明,他踩下油门,缓缓追上去,再停下来。 阿筝余光扫见脚边的车,步子却没有停下。 “阿筝,我等下应该去和你小姨谈谈。”顾子初冷冷的嗓音飘在耳边,让阿筝顿住脚步,她转头盯紧他的眸:“你要和小姨说什么?” “想知道,嗯?”他问她。 阿筝抿唇,不语,视线却仍然落入他的眼中。顾子初像是得逞般笑了:“看来你很想知道,那就上车,乖。” 一个‘乖’字,让阿筝无所遁形。 顾子初这种男子,高学历,高智商,九型人格中的完美型。所以说,他精通攻心之术,总能够让你不战而败。然而很多时候,当你举小白旗投降,他还不一定领你的情。 看着阿筝虽有迟疑,却仍然上了车,席北表情微转,却又被他很好地盖在眼底。怎么就从未见她如此听他的话? 阿筝坐在后座,目光却落在窗外,外面是半明半昧的天光,总让人觉得心情萧索难耐。 车厢内的气氛诡异。 席北顿感烦躁,他拿出烟盒打开,用唇咬出一只烟。“子初,借下火。” 顾子初从西装口袋中掏出自己的火机,银白色的精致,他递过去:“火机呢?那个火机是你母亲送你的,你从未离身过。” 阿筝听得神经一麻,连忙从窗外收回视线去看前方席北。正好,席北透过后视镜扫在她的脸上,旋即是漫不经心的一笑:“被小猫叼走了。” 你才是小猫吧。 阿筝腹诽着,心神却微乱,那是席北母亲送的?他……为什么不说。现下,从顾子初口中说出,倒生生让她有了种内疚感。 烟味很快泛滥在车厢中。 阿筝所有的小细节尽数被顾子初收入眼中,转变成细小的冰雪,裹住男子凌厉的黑眸。 “你手怎么了?”在顾子初收回火机的时候,席北一眼扫见他的手。 “没事。” 他说没事,席北自当不会多问,却好奇死阿筝了。 阿筝稳住身子,视线却忍不住地飘向前方,却又不敢正大光明地问。心里面真像有一只猫儿在抓挠一样。 ------题外话------ 谢谢我家【就是想宠你】宝宝的111朵鲜花以及10颗钻钻! 谢谢QQ24cf9dad1249bb的9朵花花和一张评价票~谢谢曼珠沙华Z殇的9朵花花~谢谢134**0757的一张评价票~ Chapter42 美人骨 一路无言,顶着无比尴尬的气氛,到了医院。 车子停稳,阿筝解安全带的间隙,顾子初已经下车,并且帮她拉开了车门。 阿筝顿时有些不自在,视线都是飘的……让老师亲自给开车门这种待遇,还真没有几个学生享受过。 阿筝说了句“谢谢”,垂眸下车,没看他。 “我去停车。”席北说,旋即油门一踩便驶了出去。透过后视镜,席北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身穿米白长裙的女子眉眼染急,她拉起了男子的手。 “顾子初,你手怎么回事?”阿筝睫毛颤了颤,眸光落在他的手腕上。——又红又肿,腕关节像是个小馒头,丝毫没了‘莹润分明之感’。 “没事。”顾子初嗓音清冽平和,只是想要收回手,却又被她捉住:“顾子初,你太不让人省心了!” “阿筝。”男子眼角眯成一条缝,细细瞧她:“这是你对老师说话的态度?” “你才不是我老师!”她原本性子寡淡,却不知为何,总是能轻易被他给点燃。这便是一物降一物么? “那你说说看,我是什么?”他好整以暇,等待答案。 阿筝抿抿唇,抬脸看她,一眼便落入他万水千山般的瞳眸中。此刻,一双瞳眸夹着星星点点的微光,含笑望她。 容颜似画,青山绿水。 “顾子初。” “嗯。” “我好像看见了什么。” “别转移话题,回答我,我是什么?” 阿筝不听,只是执拗地抚上他的眉心,一寸一寸游移,指尖始终停在他的眉心。“顾子初,你居然有美人骨。” “美人骨?”他不解。 “嗯,美人骨。”阿筝睫如蝉翼,轻盈一颤,出神地凝视他的容颜:“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 “美人骨,我倒是第一次听说。”顾子初说话的时候,语气隐含宠溺却绝不显山露水。 “我喜欢你的美人骨。”说着,阿筝又抬手摸了摸,眼神缱绻。 “真能看见?” “真的真的。”阿筝突然变得有些孩子气。 美人煞配美人骨,当真是一绝,上天注定要造就这么一个惊艳才绝的男子。 “顾子初,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了。”阿筝收回手,视线却没有脱离他的容颜。 “为什么?”虽然对自己容貌不甚上心,却对她十足十的耐心。 “美人在骨不在皮。” 阿筝细细瞧着他的五官,真觉得像是一副水墨丹青,清雅,淡漠,精致,绝伦。 天光渐浓,阳光探破云层,投下千丝万缕的光线。 “可是,你仍然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顾子初微微偏头,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嗯?” “什么问题?”阿筝装糊涂,立马又去拉他的手:“我们现在说你手腕受伤的事情,你这是怎么弄的?” 他不说话,只是盯着她,想要答案。顾子初是一个横执着的人。 “舟状骨损伤了。”阿筝检查着他的手,“得去医院做处理,这样不行。” “我知道是舟状骨损伤。”他回答。 阿筝囧了……他可是自己的老师,哪里还需要她班门弄斧,这么简单的问题哪能不知道? “那我们赶紧进医院,处理处理。”阿筝正欲走,却被他一只手拦下:“阿筝,回答我的问题。” “拒绝回答。”阿筝很爽快。 “是吗?”他漫不经心地一笑,眸光四散漫越,“你往七点钟方向看,徐绾绾同学正朝这边走过来,要是你不回答,我就在这里吻你。” 阿筝脑中‘嘭’地炸开什么东西,神经噼里啪啦地全部断掉。她目光陡然一转,七点钟的方向,绾绾果然是朝着这边走过来,并且是已经看见他们二人了。 “顾子初,你居然这么腹黑。”阿筝咬牙。 “过奖。”他儒雅一笑,眉眼间尽数风华。 绾绾越来越近了……眼前男子唇角的笑也越来越深了,阿筝只好屈服:“你是我……男朋友。” 他蹙了眉,似有不满。 “不对?”阿筝急了,眼见七点钟方向的绾绾马上走近了,只好随机应变:“是我老公?” 顾子初眼底光华一泯,陡然转身,肩膀似有隐隐浮动。 “顾老师!早啊!”徐绾绾觉得自己看错了,顾老师貌似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可擦眼一看,却又是那副淡漠的样子,难道是自己没有戴眼镜的原因吗? “早,徐同学。” 果然是没有戴眼镜看错了,声线波澜都不曾起伏一下。再说了,顾老师那么清冷的人,怎么会笑得那么开心?真是幻觉。 一旁的阿筝却懵在原地,他这什么意思,答案是对还是不对,怎么就不理她了? “阿筝,怎么和顾老师一块儿的?” “医院门口偶遇的。” 绾绾“哦”了一句,就八卦地问:“席公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阿筝听得奇怪:“为什么他要和我一起?” “别装啦!”绾绾用一种洞察眼神看她,无比意味深长:“阿筝你还瞒我做什么,我能看出来的,你和席公子是真心的!” 旁边男子眸色一暗,阿筝真想将绾绾的嘴给堵住:“你别胡说,我和席北什么关系都没有。” “没有?”绾绾头摇得像一个拨浪鼓,“我才不信呢,没有席公子哪能给你出头呀,还有瞧你紧张席公子那样子!” 这很好,顾子初脸色更黑了,像涂了一层锅灰。可是奈何顾子初修养良好,面上波澜不惊,眼底却凝结成浮冰碎雪。 “我哪有紧张席北啊,一点都没有好吗?!”阿筝辩解。 刚刚说完,席北就出现在了身后:“那我还真是伤心。”他的眼眸凉得逼人,隐隐碎裂。 今天一定是不宜出行的日子,阿筝后悔自己出门前没有翻翻黄历。 绾绾脸却‘蹭’地红了:“席公子,你好呀。” “是,我好得很。”席北笑笑,眼角泄出凉光,扫在阿筝身上:“托你的福。” 阿筝抿唇,不语,她真是不敢再说话了。 ------题外话------ 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不见骨相。——出自冯梦龙的《醒世恒言》 祝大家圣诞节快乐哈! Chapter43 我还你清净 四人一同走进医院,等到了住院楼下面的时候,阿筝似想起什么:“你们先上去,我在这里等依依。” 徐绾绾也不觉奇怪,只是微微颔首。顾子初和席北的神色意味不明,倒什么也没说,只是兀自进了住院楼。 在三人都上去了之后,阿筝径直绕到住院部的后方,阳光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跳跃着。 住院部后方的墙角处,生着爬山虎,还未入夏就已经长得密密麻麻了。绿绿的,大片大片的,像是要将整栋住院楼都给吞掉。 阿筝拨开墙角处的爬山虎以及一些杂草,却硬是找不到当日那个被她从楼上扔下来的打火机。 额头上渗出了一些薄薄的汗,她抬头看窗户。没错啊,从窗户抛出来的打火机理应是落在这一范围内才是。 会不会是有人路过捡走了? 那是席北母亲所赠的打火机,而她的母亲温冬芸则是第三者,那么她怎么能够扔掉那只火机?光光是心底涌出的愧疚之情,就能够将她打入万劫之地。 乔筝,找不到你就完了。 “在找什么?” “火机。” “哦——” 席北懒洋洋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惹得乔筝猛然反应过来。她转过身,看见席北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他身姿挺拔高大,双手环胸懒洋洋的,眼角微微眯着,隐带戏谑。 阿筝身体绷紧,凝视着下的男子。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好像整个人都镀上浅淡光晕。他说:“没意思的,你这样。” “不喜欢欠别人。”她抬手,将耳边微乱的发拂在耳后:“我先说明,我不知道那个是……你母亲送的。” 他没说话,眼底却粹着冰,像是黑暗中的困兽,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乔筝,你就是我心里有你,所以才敢这么恣意妄为。” 阿筝心里面‘咯噔’一下,像是吞下团火球,热辣辣地从喉咙烧到五脏六腑。她努力稳定自己的神台清明:“席北,火机我会找到的。” “你找不到的。”男子嗓音薄凉,唇角讥诮:“一个火机没关系,但是乔筝你听着,我讨厌你了。” “什么?”阿筝睫毛一颤,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他的眉眼俊美无俦,却染着点邪:“意思就是,乔筝,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反感。” 阿筝眼瞳中微光不减,唇角却带笑:“这很好,正合我意。”能够有多讨厌她都行,没关系,总比纠缠好得太多。 席北一听,眉眼生凉,几乎寸寸成灰。 “你的朋友——”男人黑眸灼人,生生望着她:“徐绾绾是吗,她有点意思。” 阿筝神经不由自主地绷住:“你想做什么?” 谁不知道连城席公子花名在外?——要知道,席公子的情人如桐花万里丹山路,从连城东边可以排到连城西边儿,数都数不清。可偏偏如此多情的人,实则凉薄至极,从未真正爱过谁。 “我哪能做什么?”席北反问,眼角凉光不减。 “你离绾绾远一点!”阿筝拔高音调,震碎身旁空气。绾绾那么单纯的姑娘,哪能是席北的对手? “我?”男人如同听见无比好笑的话,唇角挽出讥诮的弧度来:“徐绾绾主动找我要手机号码。” 阿筝一怔,“你给了?” “为什么不给?” 于是,阿筝的脸是给彻底气红了。看见眼前女子像一只小刺猬一般的模样,席北的心头总算好受,他偏生是见不得她什么事情都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他一个人心堵,凭什么? “席北。”阿筝叫他,剪水清瞳拉过寒意:“你要是敢对绾绾怎么样,我就——” “你就如何?”男子上前一步,将她彻底堵在墙角:“你倒是说说看,你能如何?” “你让开!” 他怎么就这么喜欢堵她在墙角! “阿筝。”他的嗓音冷下来,凛冽得很:“我完全拿你没办法,我又能拿别人怎么样?” 阿筝僵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只想要逃离逼仄的空间。她往左,他拦住;她往右,他更是拦住。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的,阿筝挣扎的时候不偏不倚,膝盖正好顶在男子命根子处。——他的脸瞬间变了颜色,猛地退开一步,蹲下身来。 “你……没事吧?”阿筝迟疑问。 听说男性的那个部分,弄到是很疼。并且,疼痛的程度达到七级,可以和重度姨妈疼媲美。 席北正以十分别扭的姿势蹲在地上,抬眼望她之时额角已经有了细碎汗珠:“乔筝,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阿筝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垂眸看向男子发白的唇色,一个不好的念头窜上头顶。她喉间哽了哽,“是不是断了?” 这不问还好,一问倒是彻底激怒了席北。他猛地站起来,一把将她裹进怀里面,在她耳畔边恶狠狠地说:“你要不要试试断没断,恩?” 男子独特的气息萦绕在耳际,烧得阿筝火辣辣的。她已经被这个阵仗给吓住:“席北,你吓到我了。” “疼得我想杀人,那你拿什么补偿?”他的薄唇在耳边张合着,似隐隐约约摩擦而过,撩人无比。 阿筝没试着挣扎,因为她知道是徒劳无功。只好叹口气:“踢你是我不对,我道歉。放开说话行不行?” “我哪点比不上他。”他冷不丁地开口问。 有微微的风吹过,将阿筝的发丝吹得微乱,也将席北的声音吹得沙哑。她自然知道席北口中的‘他’指的是谁,顾子初。 阿筝闭眼,说:“顾子初对于我来说,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存在。” 说完之后,她感觉到了他的身子震了一下,却又被很好地控制住。席北绝非是池中物,她这么想。 “如果我先遇见你,你会不会爱上我。” “没有如果。” 话音落下,他的手已经松开。阿筝重获自由,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只是在抬眼看他的时候,从他的眼中看见的只有凉薄,再无其他。 “乔筝,我也有尊严。”他的眸子像是落入海底的星星,眼角的微光渐渐流逝不见。 “你不就是想要清净吗,我还你清净。” 男子的轮廓被阳光映衬得分明,在深深看她一眼之后,转身离去。 阿筝盯着他的背影,心底发凉。 ------题外话------ 谢谢我家就是想宠你宝贝的10颗钻钻! 谢谢曼珠沙华Z殇的5颗钻钻~ 谢谢叼着棒棒糖来和我车震的1多花花~ Chapter43 我就是喜欢上席公子 徐绾绾一路寻下来,正好撞上眉眼生凉的男子。她生生停住:“席公子。” “还有事?”他眼角凉光不减,语气也冷冷的:“手机号给你了,还要做什么?” 未曾想到眼前之人脾性这般不好,徐绾绾有些紧张。在踌躇两秒之后,她将藏在背后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席公子,谢谢你的帮忙。这是我自己做的巧克力,尝一尝吗?” 席北眯眼看过去,恶俗的粉红色,老套的巧克力。像是回到了他的读书生涯,抽屉里面塞满的全是这种。“徐绾绾,我不是帮你。” “啊……”徐绾绾的手依旧没有收回,只是执拗地伸着:“我知道啊,但是还是很感谢你的帮忙,所以就收下吧?” 阳光底下的男子眉眼生辉,五官精致得近乎无懈可击,他只是冷冷看着:“我不喜欢吃巧克力。” “这样啊。”女生眼底流露失望,缓缓将手垂下去。 不远处,刚刚从住院部后方走出来的阿筝瞧见二人,忙不迭地闪身躲进拐角处,只露出一个脑袋来偷看。 男子余光捕捉到她的身影,唇角挽起戏谑的弧度来。他向前走了一步,靠近徐绾绾,缓缓俯身。 徐绾绾的呼吸近乎停止,心脏随时都有可能被引爆。 “绾绾啊。”席北的唇贴近女子耳根,嗓音染着罂粟般魅惑的毒:“你是不是喜欢我?” 嘭! 有什么东西从徐绾绾的心底炸开,直直作响,扰得徐绾绾的五根不得清净。 “我——”她的耳根飞速涨红,只是呐呐地:“席公子……” “真是可爱。”席北笑了,偏生那笑意却丝毫不及眼底。他伸手拿过粉红色的盒子:“谢谢你的巧克力,下次见。” 自古以来便是美色惑人,徐绾绾已经摸不着东南西北了,只是一个劲儿地说“好”。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男子已经扬长而去,留给她的是一个秒杀万物的清俊背影。 徐绾绾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深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又怎么能平静呢,像席公子这样的男人,哪个女子会不爱呢?除非眼睛瞎了吧。 “绾绾。” 阿筝从拐角走出来,喊名字的时候的十指蜷曲成拳。 阳光明晃晃投下来,衬得徐绾绾清丽容颜透着光晕,她转过脸:“阿筝啊。”语气之中透着分明的愉悦。 “绾绾,你刚才做什么?”阿筝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蹭蹭冒汗。 “我做了一份巧克力送给席公子啊,感谢席公子解围!”说着说着,绾绾的脸上流露出无比娇羞:“席公子刚才还夸我可爱。” 阿筝看着绾绾越来越红的脸,心底却越发的凉:“席北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离他远点。” 话音将落,绾绾已经蹙眉:“阿筝你怎么能这么说席公子,他那么英俊,人又那么好。” 人好? 阿筝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只是叹气:“别被皮囊蒙蔽了双眼,席北在连城花名在外,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 徐绾绾说:“阿筝,你是不是介意我喜欢席公子?” “你喜欢席北?!”阿筝抬手摁住自己的眉心,说:“绾绾,你才见过他两次啊,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徐绾绾似乎不能够理解她,眼神之中流露出疑惑:“阿筝,你没有听说过一见钟情吗?” 一见钟情,钟的从来都不是情,钟的一直都是脸。 阿筝伸出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认真地盯着徐绾绾的眸子:“绾绾,你听我说。席北这个人,他是长得很好看,也很有钱。但是……他绝非是池中物,你要是去招惹他,真的不会有好果子吃。” 阿筝自持看人很准,再经过一番接触,不会错的。席北这个人面上风度翩翩温文儒雅,实则阴鸷得很,他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而且还是大灰狼! 可是,徐绾绾不会这么认为,她说:“阿筝,我就是喜欢上席公子了。” 阿筝张了张嘴,再也什么都说不出了。 …… 劝说无果,倒是惹恼了绾绾。在阿筝语无伦次的时候,绾绾转身离开,背影决绝。 是自己太多管闲事了吗? 阿筝上楼的时候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可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却依然没有得出答案来。 阿筝轻轻推开门,入目便是宋勤的脸,他招呼:“阿筝,小姨醒了!你来得正好!” “醒了?”阿筝加速步子走过去,停在病床前:“小姨?” 温静欢睁着渐渐明澈的双眼,眼角流露慈爱。由于戴着氧气罩不能说话,只好默默地看着俯身在自己面前的阿筝。 阿筝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在白色被子上,晕开来。 “诶,怎么你也哭了。”宋勤抽出两张纸,胡乱一通给阿筝擦着眼泪:“那边有一个要哭晕的,你又来了,女人就是麻烦!” “你要死啊宋勤!”角落处的依依抬起脸来,双眼又红又肿。 毫无疑问,两人是喜极而泣,但是却将宋勤搞得一个头两个大……手术成功了,真不知道两个小祖宗在哭个什么劲儿? 阿筝终于止住哭泣,转过身的时候,正好看见顾子初出现在病房门口。 自己现在一定很难看。阿筝连忙转身,抢过宋勤手中的纸巾胡乱地擦着脸。 宋勤察觉到异样,转头看到顾子初:“真是在哪里都能遇见顾老师。” 对于这种含枪夹棒的话语,顾子初浑然当做没听懂,只是微微一笑:“我来看看术后情况。” 说完他便直直朝着病床走去,也不看谁,迈开的长腿修长笔直。 “都很正常,并发症可能很小,放心。” 男子微凉的嗓音在耳边泛滥,让阿筝觉得莫名心安。碍于温静欢在场,只好礼貌回答:“谢谢顾教授。” 在人前,她只能叫他顾老师,亦或是顾教授。像是一株见不得光的植物,凭着稀缺的空气,疯狂地生长着。 一旁的依依也走过来,规矩地站在顾子初面前,说:“顾教授,太谢谢你了。” “不谢,应该的。” 最后三个字,分明就是意有所指。 Chapter44 顾先生的气场 顾子初检查完温静欢的情况,确定暂时并无大碍。 吴叔推门走进来,在顾子初的身旁停下:“先生,赵海鹏在外面,想要见您。” 赵海鹏? 阿筝反应过来,貌似就是那个被她用酒瓶子砸的赵东的父亲。——高祥集团老总赵海鹏,应该是了。 “是吗?”顾子初挑眉,清冷嗓音在病房之中流泻:“乔筝,你和我出来一下。” 小姨在场,他果然是懂得分寸的人。 阿筝点点头,正欲转身,却被宋勤抓住:“让你去就去啊,小心欺负你丫的!” “宋勤,”阿筝叹口气,盯着他的眼睛:“顾老师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宋勤耸耸肩:“他可比洪水猛兽厉害多了!” 阿筝觉得好笑,却只得生生忍住,笑眯眯地拍拍宋勤肩膀:“放心吧,保护神。” 宋勤绝对是当之无愧的保护神,从小就是阿筝和依依的保护神,见不得她们受丁点儿的欺负。 宋勤拉着一张脸,看着阿筝跟着顾子初出去。 一出病房,身穿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忙不迭地迎上来,作势要和顾子初握手:“顾先生,久仰久仰!” 手悬在空中,要落不落。 顾子初并没有去握那只手,眸光淡淡略过,唇角噙了抹笑:“顾某不入商界,也不裹党争,何来久仰一说?” 赵海翔自知失言,悻悻收回手:“是是是,顾先生说得对,是我失礼了!” 阿筝目光静静的,只是看着眼前温润的男子眼底夹着亮光。他的容颜廓清明朗,美人骨时隐时现,如此男子,却有着十足十的凉薄。但是阿筝知道,对于她,他不会的。 “我听说小儿闯了祸事,特意拉来给顾先生道歉!”赵海翔转过头,向躲在边儿上的赵东喊:“你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给顾先生赔不是!” 赵东脑袋上圈着一层层纱布,裹得十分滑稽。他温吞吞地走过来,移动着肥胖的身体,目光不敢正视气场十足的顾子初,只是木讷地道:“多有得罪了,顾先生。” 父子两人,一口一个顾先生,叫得恭敬无比。却硬生生让顾子初生出了厌恶来,唇角轻蔑地挽起:“和我赔不是?那倒不必。” 态度傲慢得吓人。 阿筝从未想到,一向对她笑得温和的男子,竟然也能有这般傲慢清冷的时候。 “那顾公子……”赵海翔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额角,早已经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他在商场跌摸打滚这么多年,自以为阅人无数,却不料,眼前这个男子,连皮都看不穿。 只好迟疑着问:“您的意思是?” 男子周遭琉璃,眼角轻蔑,只是抿唇不语。——顾子初掏出火机和烟盒,咬出一支烟,垂下长长睫毛,点烟。 青烟寥寥而起,氤氲住男子清藿无双的容颜,辨不分明他的神情。 赵家父子急得团团转,到底要怎样至少得表个态啊? 阿筝安静地站在顾子初地旁边,转脸看向顾子初的时候,发现他也正好在看自己,眸光清和,丝毫无凉。 一支烟完,顾子初将烟头踩灭在脚底,说:“你们要道歉的对象,一开头就不是我。” 此话一出,赵海翔倒是有些怔住了。 一开始他接到消息,说是儿子赵东得罪了顾氏集团接班人,可把他给急坏了。昨晚忙不迭赶到医院,又被告知顾先生已经离开。他扑了空,今天一早又来,终于见着了,现在却又告诉他不是那么回事儿? “顾先生,我不太明白。” 赵海翔索性实话实说,有点眼见力的人都看得出来眼前男子无比聪明深沉,在他面前不懂装懂,岂不是自寻死路? “不明白?”男子嗓音沉了沉,透着致命的威胁:“你问问你的好儿子就应该明白了。” “赵东!”赵海翔立马大怒,转过脸:“你做了什么?” “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大声喧哗。”顾子初善意提醒,眉眼凉薄冷漠。 赵海翔忙说“是是是”,然后狠狠盯着自己儿子,压低嗓子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赵东早已经吓得三魂七魄都给飞了。 他哪能想到,随随便便在医院里面招惹的一个姑娘,竟然能跟传说中的顾先生扯上关系?——赵东期期艾艾地回答:“我……我好像不小心得罪了顾先生的朋友。” “哪位朋友?” “是我。” 阿筝接话,目光淡如水地划过赵东的脸。 赵海翔立马转头看她,朋友?他以为是个秘书! “这位小姐,小儿多有得罪的地方,请你海涵。”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再说,果不其然是一个老滑头。他态度恭谦:“真是太抱歉!” “也不算得罪。”阿筝笑笑,明净眼眸蕴着不经意的凉:“只是性骚扰而已。” 性骚扰,赵海翔立马就变了脸色。 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一抓一大把多得是啊,为什么非得招惹顾子初的女人?赵海翔简直是要气得捶胸顿足!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顾子初面儿上虽说是朋友,其实一眼就看得出来身边的女子不简单,哪能只是朋友这么简单?要真是朋友,顾子初会如此动怒? “赵东!不还不快点道歉!”赵云翔压着嗓子骂。 “乔小姐。”赵东声音像是公鸭嗓,粗嘎得很:“昨天晚上的事情,真的是很抱歉,我那是喝醉了……” 顾子初插话:“喝醉了?真正喝醉的人是完全晕厥的,你还有力气调戏姑娘,就说明意识维持着八成的清醒。酒后失德这种事无非是戒酒抽风,所以少拿喝醉做挡箭牌。道歉草稿都不打?” 做老师的人,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儿的,阿筝甚至能够感觉到身边的气流都被一股强大的气场压迫着。 俗称,顾子初的气场。 赵东被说得满面通红,使他看起来更加的滑稽了。而一旁的赵海翔,活生生要给气出心肌梗死来!他世故圆滑,却不料生了一个这么蠢笨的儿子! “给我跪下!”赵云翔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来这么几个字。 “我……”赵东顿觉脸上无光,小声嘟嚷:“男儿膝下有黄金。” 没人听得见如此小的分贝,可是顾子初会唇语,眸光淡淡一扫的瞬间,便知晓了。 于是,顾子初眼底蕴着的寒终于渐渐爬上来,呈一种疯狂的姿态,包裹住一双漆黑如星的黑色眼瞳。 “好一句男儿膝下有黄金!” ------题外话------ 你们看文的时候全部去嗑瓜子了吗~好歹冒泡让我看见你们啦! 对啦,告诉你们哦,1次PK通过~坐等2次PK,要是通过了就能上架了! 推荐:《豪门养成之撩妻在上》/潇湘宝宝 某日,发布会结束,连姑娘被记者堵住了去路。 “连芷薰,请问当初辛总是怎么向您求得婚,您才答应的?” 连姑娘想了想,语重心长的说,“那是在一架私人飞机上……” 记者兴奋,“辛总是在飞机上铺满了玫瑰求婚么?” 她摇了摇头。 “那是在飞机上请来了明星好友给他助阵?” 继续摇头。 “那……” 连姑娘好心提示,“他就说了一句话,我立马就同意了。” “说我爱你,我要一辈子照顾你?” 连芷薰翻了个白眼。 “他说我要么嫁,要么他就把飞机门打开,把我扔下去。” “……” Chapter45 我家阿筝 “好一句男儿膝下有黄金!” 顾子初嗓音裹着寒,足以将你浑身每一个微小细胞都给冻结住。 赵海翔不明所以,一脸迷茫;而赵东却傻眼了,自己有没有说出声儿来,他是怎么知道的? “阿筝,”他叫她,“我们走。” 阿筝感觉胳膊一沉,上面多了一只他的手,温凉有力。在转身的瞬间,她看见赵东眼底的慌乱,他急切地伸手拽住阿筝:“乔小姐!” 男子脚尖顿住,身姿挺拔伟岸,他转身,冷冷盯着赵海翔:“赵老,管好你的儿子。” 在那双噬人的黑眸之中,赵海翔似乎看见了凛凛血光。 赵东却不放手:“乔小姐,对不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一般计较!” “麻烦赵公子放手。”阿筝表情淡淡。 赵海翔连忙上前一把扯住赵东胳膊,一巴掌猛拍上去:“让你放手!” 赵东放了手。 顾子初眸光淡淡划过,透着凉凉不屑。他说:“真是让我觉得太无趣了。” 赵海翔冷汗直冒,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眼前的这个人,万万得罪不得,也万万得罪不起。 “顾先生,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好好说的,您——” “不必。”男子将唇一掀,收回眼角余光:“现在是法治社会,那就按照正经程序走便是。法庭上见。” “法法法庭?”赵东惊得结巴。 “呵。”顾子初喉间滚出一抹低沉冷笑,“你认为性骚扰加上故意伤害罪,可以判你多久?” 赵东脸色如同额头上的纱布一样白,细密汗珠顺着脸庞滚落,唇色尽是一片苍白。 如若上法庭,不用见分晓,早就能明了。 “顾先生!”赵海翔又急又气,只是语无伦次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顾先生您手下留情,我我我……。您要我做什么都行!” 男子眸光渐渐凝结,眉眼之间寒意不散。只是,他渐渐转过身子来,盯着赵东,缓慢而又有力地说出一个字:“跪。” 顾子初从来不是一个会给人留情面的人,做事,一定做到最绝。不给他人留退路,也从不给自己留退路。 赵海翔一脚踹在赵东膝盖弯处,只听“扑通”一声,膝盖骨撞击坚硬地板的声音,格外清脆明辨。 赵东疼得龇牙咧嘴,眼底怯意却丝毫不减半分,跪着便跪着,也不敢动。 见状,顾子初笑了。 可是阿筝知道,那绝非不是一种良善的笑。 只是,那样漫不经心带着笑意的容颜却极其惑人心弦。他缓缓俯下高大的身子,眸光中投出赵东的脸,他平视着赵东的脸:“这就是你所谓的男儿膝下有黄金,嗯?” 羞辱一个人,简直不费丝毫力气。 赵东感觉到自己头顶脑门突突突地跳,血液像是随时都能够奔涌出来。他唯一能做的,却只有道歉:“对不起。” 在这个金钱权利至上的年代,谁站得最高,那么谁便可以称王。 晃眼一看,顾子初英俊眉目之间竟然透着隐隐张狂,盖都盖不住。阿筝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明明是那般清雅淡漠的男子。 后来阿筝才知道,顾子初原本就是一个凉薄狂傲的人,骨子里面生着最为执拗的疯狂。只是在她面前的时候,他维持着清和温润的模样,因为这样能够让她感觉窝心。 “不必道歉,已经不需要了。”顾子初凉凉一笑,笑意却堪堪不及眼底,唯有寒,显得那么深刻入骨。 他轻轻拉过阿筝的胳膊,一并离去。那赵海翔还想追上去,却被吴叔拦下:“抱歉,先生已不想见您。” 完了。 赵家父子面如死灰,吴帆碰巧经过,他说:“造孽。”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你们,最好,快点,找人,收尸。” 一个词一个词地吐出来,让人感觉到一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来。 吴帆不多言,只是朝前方两步追上去:“子初,你等等。” 男子脚尖顿住,转身望去,吴帆正捧着一个病历本小跑过来。 “子初,昨晚那七个人鉴定报告都出来了。”吴帆将手中的病例翻得作响:“那个周云翔最严重,牙齿掉了三颗,肋骨断了两根,有轻微脑震荡,现在还处于昏迷之中没醒过来。还有一个是眼眶骨碎裂……” “行了。”顾子初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对于他们的受伤情况,我知道。” 昨晚下手的时候就知道得清清楚楚。 身为一名专家级别的医生,能够揍得你哭爹喊娘,却又绝不触碰你的致命部位。这才是最为恐怖的。 一旁的阿筝早已经心惊肉跳,甚至能够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砰跳动的声音。她可没有想到他下手会这么重,真的为她把人牙齿都给打掉三颗? “顾老师,我——” “得了得了,在我面前你还叫什么老师。”吴帆持一种洞察一切的目光,意味深长:“我还能不知道你俩,能叫多甜蜜就叫多甜蜜,我无所谓,我经得起肉麻。” “我家阿筝不会说肉麻的话。” 一听,吴帆不禁“啧”了一声:“子初,‘我家阿筝’,哎哟我的小心肝儿!真是一盆猝不及防的狗粮!” 顾子初的唇角缓缓带上微笑,吐出一个字:“滚。” 吴帆很听话地消失。 …… “顾子初,你太胡来了。”阿筝盯着他红肿不堪的手,整张脸上都写满了不悦:“你这双手有多么矜贵知不知道?” 这可是一双足以生死人白骨的手。 “阿筝,你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是他的眼角深处分明是蓄着满满当当的笑意,像是无数点点星河。 “你少摆老师的架子了。”她抬手扯着他的西装袖子,转头就拉着走:“你现在马上和我去清创室包扎。” “不去。” 他顿住脚步,她根本就拽不动。 阿筝发现自己根本奈何不了眼前这个一米八几的男子。她松开袖子,明净的眸子直直望着他的眉眼:“为什么不去?” “那些小护士貌似可喜欢我了。”顾子初笑笑,眉眼间流转的尽是风华:“你确定要我去?” 阿筝心里顿时一塞,自动脑补出那些个护士眼冒桃心对着顾子初犯花痴的画面。她立马就想打消这个念头。 迟疑两秒,注视他的黑眸,慢悠悠问:“要不……我给你包扎?” “好。”他回答得很快。 阿筝知道,自己这是被套路了……腹黑啊! * 下楼去清创室的路上,不停有清纯可爱的小护士朝着顾子初暗送秋波。前者满眼桃花,后者视而不见。 凭什么一个男子长得这么好看,不公平。 进了清创室,一个护士连忙迎上来:“顾教授!有什么事情吗?” “顾教授的手舟状骨受伤了,要包扎。”阿筝站在顾子初旁边,完全被小护士忽视…… 小护士眼里只有顾子初:“顾教授这里坐,我来帮您包扎。” 阿筝眉目寡淡,心里却渐渐升起不悦。这种情绪却将自己吓了一大跳,自己何时所求欲这般强了? 是因为他吗? 行动比脑子转得快,阿筝已经伸手接过银色托盘:“还是我来就好。” 岂料,那护士一个白眼儿就甩过来:“你又不是护士!一边儿去!弄伤了顾教授是你负责得起的吗?” “这个,”阿筝觉得有些尴尬,“我是学医的,我会的。” “不行!”护士态度很强硬,看来对顾子初这样子的美男子渴望得很。 气氛冻结的时候,顾子初终于舍得开口:“护士,让她来就可以了。是我的学生,我很放心。” “啊,顾教授的学生啊?”护士的眼中突然多了丝意味不明的艳羡,说:“那好吧。” 说完,还多了些遗憾。那么漂亮的手,要是摸上一把,该多高兴! ------题外话------ 谢谢咱家就是想宠你宝贝的5颗钻钻! 谢谢曼珠沙华Z殇的5颗钻钻!谢谢以欢的5颗钻钻! 推荐好友文《萌妻是只喵》/北城的北 身为京城第一把交椅的陆三少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没心没肺了二十八年之后,竟然会栽在一只小奶猫身上? 楼棉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一时责任心爆棚,半夜去追捕一只恶灵,然而可笑的是,她一个阴阳师竟然被恶灵诅咒,变成了一只小奶猫?! 自此——三少PK蠢喵的生活开始! 只不过,闹着闹着,这个突然出现在他家花园的女人是谁? 【一对一宠文,宠宠宠】 Chapter46 谁迷惑谁? 阿筝努力回想着上课所学的,一边小心翼翼地包扎。 “看来,是我教得不好。”顾子初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抬手扶额:“你包得实在是太丑,阿筝。” 阿筝脸上挂不住,笑笑:“我已经尽力了。” 清创室内只余下二人,静悄悄的像是温暖夏日的午后,光线从百叶窗内透进来,密密麻麻的阴影重叠在男子英俊美好的侧颜上。 像是一副水墨丹青的画儿。 气氛正好,于是,他抬手摸她的脸。 “别乱动。”阿筝口吻严肃。 “以后不当医生还真是可惜了。”顾子初没有收回手,微凉指尖缓缓顺着脸颊抚下去,有着致命的魅惑。 脸很痒,阿筝抿唇没说话,耳根火辣辣的。 他收回手的时候,正好包扎完,阿筝很贴心地打了一个蝴蝶结,溢满了少女心。 顾子初抬手一看,不由失笑出声。阿筝看他:“很嫌弃?” “没有,很可爱。”顾子初盯着她的眼睛,“3月开学,回来上课。” 女子眸底光晕一滞,没吭声,也没回应。 “别以为沉默就可以了事。”他将头凑上去,眼眸深沉:“恩?” 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阿筝却只是一边收拾药物,一边继续保持着沉默。 看着她慢条斯理的动作,顾子初心底突然蕴出不快:“耽误了大二整整上学期,还不够?” 语气陡生寒意。 阿筝还是没吭声,他觉得自己耐心快用尽。 “乔筝。”他站起来,从她手中夺过托盘:“别收拾了,你先好好和我谈一谈这个问题。” 一般来说,顾子初要是叫自己全名的话,那就是生气了。虽说看不出来,但是她能够感受得分明。 阿筝转身面对他,身子倚在桌沿上:“我说了,不想回去。” “为什么?” 顾子初一向不喜寻根谈底,也不屑;只是对于她的事情,他总想切切实实地了解清楚明白。 阿筝试图转移话题:“顾老师,你可是九型人格中的完美型。好厉害。” “别转移话题。”他才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完美型人格的顾老师,你猜猜,我为什么不想回去读书?”阿筝双手反撑在桌面上,抬眼看他的时候眸子十分黑白分明。 “我猜——”顾子初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衣角扫着她的衣摆,“你是因为想要和我在一起,所以才不肯回学校。” 阿筝万万没有想到,他真的能猜中。——可是,到底是猜的,还是他原本就是知道的? “我听不懂。” “听不懂?”他又上前一步,贴着她的身子:“阿筝,你就喜欢我到这种程度了?宁愿废弃自己学业?” 淡淡温热透过布料传来,阿筝窘迫,反撑在桌面上的双手骨节泛白。她说:“顾子初,我真的听不懂。” 男子离得很近,甚至能够看清楚他眼底的细碎星辰。终于,他问出口:“你怕在学校,终有一天会暴露是不是?” 阿筝心底猛然一沉,眼底拉扯过慌乱,旋即被他迅速捕捉到:“看来,我说对了。” 然后,微沉笑声从他喉间滚出,再没有什么事情比看透她的心思更让人觉得愉悦了。 “顾子初,这有什么好笑的?”阿筝伸手推他,“你说话的时候是不是非得贴着在能好好说?” “是。”他垂眸看她,眼角蓄满笑意。 “流氓!”阿筝嗔怒,脸颊绯红:“顾子初你一点都不像一个老师,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占便宜的流氓。” “有长得如我好看的流氓?”他反问。 “啊……好自恋啊你。”阿筝完全推不动,也就放弃了,只是觉得呼吸是越发地困难了。 “自恋?我可不这么认为。”男子抬手,圈住她的腰身,额头相抵:“是阿筝你一直在说我好看,美人骨,嗯?” “恩,美人骨。” 两人的呼吸渐渐交缠在一起,透出道不明的暧昧来。阿筝的脸早已经通红:“等下有人会进来的。” “答应我回去上学,我就放开你。”说完,他将她圈得更紧,简直是严丝密缝。 沉默半晌,她终于开口,微弱两字:“我怕。” 明显感觉到男子身体僵了僵,旋即将她抱得更紧,几乎是整个人都给裹进了怀中。 “阿筝,你要知道,我顾子初做事,从来不惧别人说三道四。”沉沉嗓音在耳边响起,他继续说:“完全没必要藏着掖着,我们光明正大有什么不好。只是,我会想,我无所惧不代表你也无所惧。我尊重你的想法,私密交往,但是我不能让你废弃自己的学业。” 她好比是一朵将开未开的花朵,需要精心的呵护关爱。这一点,顾子初比谁都明白。 “你说的我都知道。”阿筝将脸贴在他胸口,说话有些闷闷的:“可是再怎么样你都是我的老师,如果我不去学校,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阿筝,你的逻辑真是让我觉得匪夷所思。”顾子初松开她,抬手扶住她的肩膀,然后含胸俯身去盯着她的眼睛:“难道说,你现在不在学校,我就不是你的老师了?那为什么你时时刻刻在别人面前还是得叫我一声顾老师?” 阿筝眸底光晕凝结,细细一想,好像他说的并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见她迷茫,顾子初选择继续进攻:“所以说,你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回去上学。我是你的老师,也是你的男友。但是,男友一事瞒多久是多久,让你不会那么有压力,行不行?” 这是一个善于攻心的男子。 阿筝听得大脑里面已经画出一幅迷宫图来。 “听老师的话,准没错。”他再下一剂定心丸。 “才不一定,”阿筝说,“我就是因为听你的话,所以说才会被你迷惑。” 顾子初含笑问她:“说到底究竟是谁迷惑谁?阿筝。” “是你。” “不对,是你。” “……。”阿筝。 这将是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两人的事,你情我愿,那到底又是谁迷惑谁? * 直到外面有护士敲门,二人才从清创室出来。护士满脸狐疑,包扎需要这么久吗? 护士一眼看见顾子初手腕上的绷带时,不由得对阿筝有着万分的鄙夷,就这个手法? 阿筝汗颜,不敢抬眼看人:“顾老师,我们还是快点回病房吧。” 顾子初眼角含笑,却不动声色,只是说好。 回病房的时候,小姨已经重新睡过去了,依依坐在旁边红着个眼,宋勤不停在旁边安慰。 “还没好啊?”阿筝给宋勤递眼色。 宋勤瘪嘴,使劲儿摇了摇头,“不知道还在哭啥?” “要你管!”依依红着眼瞪他。 阿筝正想说点什么,包里的手机不住地响。掏出来一看,凉城。 正想回避,却发现依依眨巴着双眼盯着自己,像是知道顾凉城会打电话来一样。 算了,接就接,没什么好避讳的。 “哥哥。”阿筝扫了一眼依依,发现并无异常,才继续说:“你不用回国了,事情已经解决好了。” “嗯”那边嗓音微沉,分外好听,“可是怎么办,我现在已经在连城飞机场了。” “什么?”阿筝声调拔高,不由惊讶:“你现在人在飞机场?” 依依手中的苹果‘啪’地一下,掉在地上。她忙完腰去捡,苹果却十分不听话,滚啊滚的,直接滚到了阿筝的脚边。 阿筝蹲下身捡起苹果,递给依依时,听筒那边的顾凉城开口:“对,现在人就在飞机场。” 依依接过苹果的时候手一抖,苹果又掉了。 Chapter47 对方可是顾凉城 “哥哥,我来接你。” 顾凉城握着手机,视线之中全是机场拥挤的人潮。他说:“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 “不行,我得来接你。”阿筝态度很坚决,“给我半个小时,立马就来。” 顾凉城静静站着,只是说:“那好,我等你。” 等阿筝挂断电话的时候,依依已经捡了三次苹果了。将手机放回包中,阿筝抬手去拍拍依依的胳膊:“还好吧?” “好啊,有什么不好的。”依依打着哈哈,满脸挂满笑意。 宋勤倚在床尾处,静静看着,眸底隐逸翻滚着什么。他问:“凉城什么时候说要回来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凉城,凉城。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一把利刃,能够直直捅进韩依依的心房,疼得苦不堪言。 “啊,我也不知道怎么这么突然。”阿筝看向宋勤,“和我一起去机场接哥哥?” “好啊,走。”宋勤拿起桌子上的钥匙,在眼前晃了晃:“我开摩托来的,现在这个点儿堵得很,摩托快点。” “别,一起打的去就行了。”阿筝说,“想啊,等下四个人一起回来,摩托车坐得下?再说了,现在我们三个人去,你那摩托也载不下。” “阿筝,我就不去了。”依依的声音细如蚊蝇,几乎快要听不见了。 阿筝和宋勤皆是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别人,是顾凉城回来了!然而……顾凉城回来,韩依依居然不去? “依依,你又说傻话了。”阿筝云淡风轻一笑,盖过眼底诧异:“哥哥现在就在机场等我们呢,快,走。” “不去。”依依垂下眼眸,拿起旁边的水果刀,去削那个掉了很多次的苹果。“你们快去吧,别让他等久了。” 空气静谧得可怕,点滴瓶中的细小气泡噗噗噗翻腾。而依依的声音,也消融与一片沉默当中。 最后,是宋勤打破这么沉默。他说:“既然依依不想去,就让她在医院吧。” 阿筝看了眼宋勤,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 去机场的路上,在的士中,阿筝和宋勤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甚至说,气氛有点尴尬诡异。 “宋勤。” “恩。” “你喜欢依依?” 问出口的那一瞬间,阿筝便后悔了,哪里轮得到自己来多管闲事。 宋勤收回投在窗外的目光,视线直勾勾盯着阿筝,眼底卷着些阿筝根本就读不懂的情绪。最后,宋勤慢悠悠说:“阿筝,你还是看出来了。” 话音被吞噬在车轮翻滚的声响中,阿筝眸光渐渐流逝,最后沉淀为一片黑暗。 一路上,阿筝什么也没有再问,宋勤自然也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有些事情,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 机场门口,人来人往,有人推着行李行色匆匆,有人手臂上搭着外套面带愁容,有人摁住眉心满脸困倦。 这么多人又如何,偏偏能够一眼看见那般卓绝的男子。——顾凉城立于人群之中,一袭白衣,西裤笔挺。容颜恰似青墨烟水,眉眼间淡淡光华流转。刹那,阳光入画,男子身披琉璃,宛若天神降世,仅一眼,便足以令你堕入轮回。 “凉城。” 宋勤先开的口,于是男子朝这边看过来,目光浅淡,温度凉薄。 顾凉城目光直接越过宋勤,看向了身后的阿筝,他目光直直的,紧紧盯着她。旋即,又像是直接越过了阿筝,再看阿筝后面的谁。 可是,阿筝的后面分明就没有人。 顾凉城脚尖一转,朝着这边走过来,眸光直直投来,不曾便宜半分。 这般男子,何止惊鸿二字这么简单。绝非良善,也绝非池中之物。 “阿筝,脸还有没有事?”顾凉城松开行李箱拉杆,抬手拂开阿筝脸便的碎发,细细观察。然后,他说:“嗯,消肿了,应该不疼了。” 阿筝微笑:“不疼了,哥哥。” 听她回答之后,顾凉城的目光才缓缓转向宋勤:“好久不见。” “哪里,也就两年。”宋勤笑笑,脸上挂满漫不经心:“凉城,你怎么越长越好看。” 岂止是好看能够形容的,阿筝腹诽。 “皮囊而已。”顾凉城淡淡开口。 瞬间冷场。 四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可是顾凉城所在之处,一定是呵气成霜冰冻三尺也不为过。他整个人,都散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简直是能将你压得喘不过气来。 “还有个人,”男子嗓音凉凉,他顿了顿:“在哪里?” 还有个人? 阿筝明白了,他说的是依依。 “算了,不用回答,我不是很想知道。”顾凉城自行打断,垂下长长睫毛去看腕表:“我得回预定好的酒店了,还有些事物要处理。” “酒店?” “不然?”顾凉城眸光渐陷:“我和你一起去住在席家吗,可笑。” 最后两字,几乎是傲慢不屑到了一种地步。 阿筝心渐渐沉下去,盯着男子英俊侧颜:“哥哥,你在怪我现在住在席家?因为小姨住院,席家离医院比较近而已,没有别的原因。还有——” “打住。”顾凉城眼角微眯,抬手打断:“我现在没有时间听你说这些,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再慢慢和你谈。” “哥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 “闭嘴。”顾凉城再次抬手看表:“我先走了。” 说完,人已转身。 阿筝看着那挺拔修长的背影,突然很想一块儿砖给扔上去。 她不敢,对方可是顾凉城。 “别生气,凉城就是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才生气。”阿筝缓缓呼出一口气:“两年没见,真是一点都没变。” “变好看了。” “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那你喜欢顾子初什么,还不是贪恋别人美色。” 阿筝转过脸,狠盯着宋勤:“你说谁贪恋美色?”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Chapter48 两厘米的伤口 韩依依站在机场对面的马路边上。不远处的指示灯跳转为绿,拥挤的人群迈动脚步,加快速度过马路。 她却一动也不动,像是在阳光下站成永恒。 有人步履匆匆,不小心撞到她,却反遭谩骂:“干嘛站在不走啊,杵着有毛病啊?” 韩依依稳住微微踉跄的脚步,看了一眼那个青年:“不好意思。” 青年冷哼一声,没有回答,扔了个白眼儿就走了。 绿灯跳转为红灯,车流纷纷从眼前穿越而过,拉过呼呼风声。再次抬眼,已经捕捉不到那个清俊挺拔的背影。 他消失在视线中。 再一次啊,顾凉城消失在韩依依的视线中。 手指处新开的伤口已经结痂,那是刚才在病房削苹果划伤的,不长也不深,只有两厘米。 可是,就凭这短短的两厘米,就能够让人崩溃。 扔下水果刀,拦下的士,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机场。还没有下车,她就已经透过车窗看见了人群之中的顾凉城。 当顾凉城的眉眼清晰映入瞳孔的时候,一股窒息紧紧擭住心脏,像是快要不能跳动。 韩依依有一种特殊技能,总能够在人群之中一眼看见顾凉城。 从她七岁那年,在老槐树下看见顾凉城的时候,便拥有这种技能。无时无刻,都很管用。 谁知少年眉梢一扬,她便爱了一场。 阳光洒在周遭,映不穿韩依依的眼眸,只是在唇角拉扯出戏谑嘲讽的弧度。 韩依依,你太他妈没出息了。 在吐槽完自己之后,韩依依转身朝着反方向走去,也不管通向哪里。 路痴的悲哀,往哪儿走,都一样。反正都识不得路。 * 从机场离开之后,阿筝宋勤二人直奔百货商场。 下周是席路平的生日宴,阿筝觉得说来说去自己都应该送点什么。名义上法律上,席路平是自己的继父。虽说淡薄如水,却也没有怎么亏待自己。过生的话,礼还是要送的。 鉴于有选择综合征,干脆拉上宋勤一起。 心事被戳破的宋勤难得很配合,一路上乖乖的跟着什么也没有说。当然,阿筝也不会蠢到主动去提及依依。 路过男衣区的时候,宋勤扯住她:“阿筝,你看,那是不是你妈?” 阿筝眼皮一跳,顺着视线就看了过去。 果然,温冬芸衣着光鲜站在一排男衣前。她的旁边,站在一个衣着更加光鲜的女人。——阿筝眼眸一缩,视线凝结住。直到宋勤缓缓问出口:“你妈旁边站着的那个人是不是潘丽?” 阿筝沉默。 宋勤知道,自己说对了。 潘丽是谁?——席北的母亲,嗯,亲生母亲。 然后,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包括潘丽现在满脸鄙夷不忿的神情,也解释得通了。 “过去看看?”宋维转头看阿筝,发现身边女子眸光淡得如水。 “不了。”阿筝淡淡开口。 “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 温冬芸自己选择的路,不管路上有什么,不都要自己承担才对吗。 阿筝转身的瞬间,听见‘啪’地一声,震得耳膜生生发疼。脚步顿住,再不能前行。 最终,在宋勤的注视下,阿筝还是转过头。——她看见温冬芸捂着脸,满眼泪水,而潘丽嘴中叫嚣着难听无比的语言:“你这个臭婊子,当小三登堂入室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是不是?” “你——” “你什么你?”潘丽甩了甩头,齐肩的鬈发随着弧度摆动,“难道你认为我哪里说错而来?你只不过是席路平公司里端茶送水的小角色,靠得一身狐媚本领攀上高枝,正当自己的扬眉吐气了!” 旁边的几个店员惊得目瞪口呆,亲眼目睹了电视剧中的狗血桥段一般。其中,还有人拿出手机开始摄像。 阿筝手脚发凉,看着温冬芸涨红着脸,抖着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宋勤一直在观察阿筝的神色,只要她一个眼神,他就会立马冲过去。可是啊,阿筝的眉眼之间依然寡淡,一片云淡风轻。 这下宋勤倒是急了:“阿筝,你倒是说话啊!” 阿筝轻轻笑了,眸光骤减:“你想我说什么,说我的母亲作为小三被打了?” 宋勤一时哑语。 渐渐有人围过去,作势就是想要看一出豪门大戏。 ------题外话------ 祝大家元旦节快乐么么哒!新年新气象!(明日双更) Chapter49 狐媚子的女儿(一更) 人围得越来越多,像是蜂巢,密密麻麻得透不过气。越过人头望过去,只听得见不绝于耳的谩骂声,却已经看不见温冬芸和潘丽的人影。 “阿筝,真的不过去?” 宋勤问完话时,阿筝已经转身:“我们走吧,还没有选好送什么礼物呢。” 女子眉目寡淡,笑容清浅,像是和争吵之人完全没有关系。只是她的手为什么从头至尾都紧紧攥在一起? “潘丽,我和你拼了!” 熟悉的声音刺入耳膜,像是魔咒,疯狂地扯住阿筝已经迈出去的步子。“宋勤,你别动。” 阿筝转身,朝人群走去。宋勤想要跟上去,却只听见她冷冷招呼:“我让你别过来,这是家事。” 宋勤终于停住,注视那娇小的身影从人群之中挤进去。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 阿筝挤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温冬芸一把扯住潘丽的头发,大打出手;而潘丽也毫不逊色,手脚并用像是装了马达。 这两个人哪里像是豪门阔太太,分明是街边的泼皮。 阿筝抿唇,什么也没有说,兀自上前扯住温冬芸的胳膊:“妈,别打了,这里人很多。” 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周围人的目光像是火炭,落在皮肤上,烫得不得了。 温冬芸一怔,披头散发地问:“阿筝,你怎么在这里?” “你就是这个狐媚子的女儿?”潘丽一把甩开温冬芸的领子,扬起脖子甩了下自己的头发,神色之间尽是傲慢不屑。 阿筝早就知道会承受这样子的话语,却也只是浅笑:“是的呢,阿姨,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如此逆来顺受的样子,如同一拳头打在海绵上,让人毫无招架之力。潘丽没想到温冬芸的女儿竟然是这般脱尘寡淡的样子。 潘丽不甘,仗着人多,出口尽是嘲讽:“你妈当小三上位了哦,现在是豪门阔太太了,不得了不得了!” “谢谢阿姨夸奖。”女子眼眸如水,只是凉凉望过去:“再怎么说,也是我母亲的本事,不是吗?” 软绵绵的态度,根本无从下口。潘丽有点气急败坏,正欲开口,却被温冬芸截住:“潘丽,你最好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这话你也配说!” 潘丽的手高高扬起来。 没落下来,被阿筝两只手狠狠拽住:“阿姨,这里人这么多,不要让自己显得太没有教养和风度。” 潘丽眼角的皱纹因为愤怒加深,周围的闪光灯却愈来愈烈,咔擦咔擦地拍个不停。 最终,潘丽在众人的注视下,重重地甩开她的手。 “不就是一件衬衫吗,还真不至于。”潘丽转头,抓起旁边店员手中的衬衫,扬手砸过来。 衬衫‘噗’地扔在阿筝脸上,缓缓滑下去,掉在了脚边。 那是一件暗色蓝白相间条纹的衬衫。 潘丽笑了:“拿这件衬衫好好去讨好路平啊,说不定哪天你就被那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给挤下去了,席家太太的位子你可一定要坐稳!” 她说完,扬长而去,挤开人群的时候气场不减半分半毫。 原来是看中了同一件衬衫引起的争吵。不,或许是争吵注定发生,衬衫只是导火线而已。 人群没散,冲着母女二人指指点点的,最终不停地嘟嚷第三者不要脸之类的。还有人已经开始将刚才拍的照片或视频传在微博上了,不用想都知道是哪一类标题。 阿筝垂下眸,弯腰捡起衬衫,递给店员,“麻烦包起来,谢谢。” 店员还处在震惊之中,木讷地接过:“……好的。” 在等待打包的时候,人群渐渐散开,嘈杂声终于也消融在空气之中。一旁的温冬芸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和被抓乱的衣服,神色平静正常,这真是令阿筝觉得惊奇。 “小姐,请问是刷卡吗?” “我来。”温冬芸低头那卡,阿筝却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宋勤,朝他招招手:“宋勤,我要借钱。” 宋勤家庭背景算得上小资,父亲是某家高档酒楼的老板。 阿筝不理会温冬芸,只是执意向宋勤借钱刷了卡,日后再还。 “阿筝,我都说了我来付。”走出来的时候,温冬芸抱怨。 “这是我准备送给席叔叔的礼物,不用你来付,就算你付,不也还是席叔叔的钱吗?” 一句话哽得温冬芸说不出话来。 走出来没几步,就看见潘丽,她笑得温和,冲着面前的男子。——顾子初神情清和,“舅妈。” 那声舅妈,刺痛阿筝的耳,也刺痛温冬芸。 ------题外话------ 谢谢知若的9朵花花~ Chapter51 同一类人(二更) 距离并不是很远,能够很清楚地看见顾子初。因为良好教养,他微微含胸和潘丽说着话,视线却不动声色地看向这边。 在他彻底看过来的时候,阿筝收回视线转脸冲着宋勤笑:“商场旁边那条街,有一家绿豆酥特别好吃,我们给依依带一点儿回去吧?” 宋勤也是聪明人,只是点点头说好。 “妈,”阿筝眸光投过去,“那我和宋勤就先走了。” 温冬芸此刻的脸色并不好看,或许是因为顾子初那句‘舅妈’。在顾子初的心里,温冬芸从头至尾都是一个外人。可是啊,顾子初是那样聪明的人,怎会将自己的心迹表露出来。 有些事情,在不经意之间,就能够看得通透。 在阿筝转身离开的时候,顾子初的视线仍旧没有收回,只是凉凉看着,那么的不动声色。 直到阿筝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 “看什么呢,子初?”潘丽问。 “没事的。”顾子初笑笑,漫不经心:“听说您要出国?” 潘丽脸色瞬间不好看:“谁说我要出国?我要是出国了,难不成就放任温冬芸那个贱人逍遥自在,做梦!还有那贱人的女儿,一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男子眸底微光渐渐消泯,如极光,转瞬即逝。 良久,他说:“舅妈,既然已经离婚。执念这么深,不是好事。” “要不是温冬芸,我会离婚,要不是——” “舅妈。”男子嗓音凉凉,打断她:“你这样下去,吃亏的迟早是自己。还有,离婚这件事,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原因吗?” 顾子初一针见血,不留余地。 潘丽有些发抖:“子初,你……” “我还是叫您一声舅妈,是出于晚辈的尊重。”顾子初眸中蓄着不动声色的凉,他转身之际留下一句话:“别让我连最后一份尊重也不愿留给您。” * 天边晚霞熠熠,太阳消泯在西边,被地平线吞噬掉最后一缕残光。于是,黑夜渐渐降临,如一张网。 今晚在夜流订好了包厢,喝喝酒唱唱歌,给大律师顾凉城接风洗尘。 在东街买了绿豆酥之后,宋勤去医院,阿筝去顾凉城的酒店。 阿筝走到酒店大堂才发现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忘记问是哪个房间了,真是罪过。 顾凉城这个人,不好打交道,一个小时内不会接同一个人的二次来电。不管你是谁,都一样。他认为接电话是一件极其浪费时间的事情。 阿筝打消了打电话的念头。 走到前台,接待小姐的笑容很甜:“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小姐?” “……。那个”阿筝扯了个微笑,“请问顾凉城先生住在哪个房间?” 接待小姐立马就有了印象,那个男人是很久都见不到一次的极品。“不好意思哦小姐,不能够随意泄漏客户信息的,很抱歉。” 权当阿筝是一个痴女,追着男神来的。 “我是他妹妹。”阿筝抬手扶额,“帮我看一看好吗,我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忘记问了。不信,你看——”把手机递给了接待小姐:“这是我哥哥的电话,没错吧?” 接待小姐迅速核对信息,发现还真是。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规定,不能泄露信息。” 真是敬业。 阿筝无奈转身,接待小姐也很疑惑,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问一问呢? 踌躇几分钟之后,冒死给顾凉城打了个电话……果不其然,嘟嘟嘟几声之后就被挂断,但是却收到条简讯:“606” 哦,猜到她要问什么了。 阿筝上楼的时候在想,自己会喜欢上顾子初的原因,哥哥凉城一定在其内。 在记忆之中,自己不停加快脚步追逐,却怎么样也达不到哥哥的高度。只能眼睁睁地哥哥不紧不慢地走上人生巅峰,啊,真是不公平,都是一个妈生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阿筝明了,凉城和子初,是同一类人。属性如下: 皮囊好,脑子好,能力强;脾性差,耐心也差;原则性强,理智类生物。外加一点,女人缘好的简直没话说,原来帮哥哥收情书等杂物能收到神经衰弱。 皆是惊鸿之人,怎能不吸引视线。所以有了哥哥这样的人一起生活,眼见力就不低了,一般男子也很难入眼。直到顾子初出现在阿筝的世界,那一瞬,整个世界都开满了粉岑岑的桃花,噗噗冒着粉泡泡。 顾子初对她的杀伤力是巨大的,所以也就那么沦陷了。 突然很好奇,凉城是九型人格中的哪种? Chapter52 超级大路痴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阿筝左转,越过一间又一间的门,停在606房门口。 抬手敲门。 顾凉城开门的时候,头发还在滴水,俨然一副刚刚出浴的样子。——星眸素容,挺鼻薄唇,鬼斧神工的一张脸好看得要命。 阿筝想,还好自己是妹妹,觉得很正常。要是换做其他那个姑娘,心脏铁定得马上宣布停工。 他很细心,介于她在,所以规矩地穿好衣裤。一眼看过去,正经得不行。 “哥哥,我给你买了绿豆酥”阿筝提着塑料袋在男子眼前晃了晃:“很好吃的。” 顾凉城黑眸微眯,淡淡扫过,没有伸手去接:“这种东西,只有韩依依才喜欢。” 阿筝有些尴尬,他却已经转身进屋。 五星级酒店的配置就是高端,入目之处皆是金光。换句话来说,看啥都像是票子。 啧,真奢侈。 阿筝带上门,跟着顾凉城走进酒店,试探问:“哥,你不吃这个绿豆酥,那我吃了?” “随便。”顾凉城取了条毛巾,擦着头发,姿态随性潇洒得很。 对待亲妹妹都这么高冷,真是难以想象顾凉城是怎么和别人一起相处得。恐怕说不到三句话,就已经自动冷场。 阿筝干巴巴地往沙发上一坐,也没吃绿豆酥,反倒是拄腮撑着下巴看着他。 期间,顾凉城吹干头发,又用ipad回复了几封邮件,再打了几通电话:“先生,把合同诈骗罪和侵占罪区分清楚了再联系我,再见。”“大部分刑事案件不能私了,这个家庭虐待的案子想私也不是不可以。让当事人撤诉,司法机关是不能主动进行追究的。”“离婚案子我不接,抱歉。” 顾凉城工作时候讲电话语速很快,像是为了节约时间。末了,他将手机往床上一扔,“无聊。” 傲慢得不可一世。 偏偏这般男子,却独得恩宠,集万千光环于一身。 阿筝看得一愣一愣的,“哥哥,你工作的时候好帅。” 顾凉城显然没心思理她,转眼又拿出了笔记本电脑。这让被冷落的阿筝有些不满,“我说,你能不能抽空看看你亲妹妹,两年没见的亲妹妹。” 阿筝咬重了亲妹妹三个字。 岂料,顾凉城的眼皮都没抬一下:“我现在手里面三个案子,没时间陪你闲聊。要么等我先处理完手头的事情,要么你马上就出去。” 太……过分了,阿筝深呼吸调节自己不太平静的内心,“那你大约什么时候弄完,晚上大家要为你接风洗尘,在夜流唱歌。” 顾凉城停住手中动作,只是扭过过来看她,黑眸深沉:“我有答应要去唱歌?” “没有。” “那谁替我答应了?” “没有。” 莫名有种压迫感袭来,阿筝看见男子眼角轻轻眯起来:“也就是说,我并没有去的义务。” 阿筝急了,“去吧,不然到时候让大家等着多尴尬。” “又不是我尴尬。”顾凉城的双手搁在键盘上,敲打键盘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再说,就在国内呆两天,没有接风洗尘的必要。” “哥哥——” 阿筝不明白,明明活在俗世,为何他就这么不食人间烟火,身上简直没有半分半点人情味。 小姨曾对阿筝说过:“凉城那个孩子啊,注定是自己拼搏奋斗的人。对于别人的帮助,他不需要,甚至是不屑。只知道朝着自己的方向前进,每个脚印都踩得很扎实。这样的人生其实没什么不好,只是未免会觉得太过于孤寂了。” 哥哥凉城,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感觉到寂寞吗? “真不去啊?”阿筝再一次询问。 顾凉城抿唇不语,这已经代表了他的回答。同样的话语,顾凉城一直不喜欢说二遍。 房间里面只余下了手指敲打键盘的声音,阿筝仍旧是托腮看着,看着哥哥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移动……手腕上戴着精致的瑞士名表,衬托出无比好看的腕骨,他终于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阿筝不确定要不要提及那个名字,却还是说出了口:“这一趟回来,不见一见依依吗?” 好看的手指顿住,只是一瞬,又飞速地敲打键盘。他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一般。 男人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点点流逝。 直到一通电话打破沉寂,不是别人,正是依依。阿筝拿着手机,怕扰着凉城工作,想出去接,却被他一句话拦住:“你就在这里接。” 顾凉城是聪明人,凭感觉都知道来电话的人是谁。 阿筝没辙,只好在他眼皮子底下接电话。电话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韩依依撕心裂肺的哭声便透过手机听筒蔓延在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惹得男人的太阳穴突突突直跳。 这样的哭声却把阿筝吓得个不停,“韩依依你别哭,在哪里?” 韩依依蹲在自动饮料机前,盯着一瓶百事可乐,哭得难以自拔。听筒那边是阿筝温和的声音,可她什么也说不出,只是一个劲儿哭啊哭。最后,阿筝生气:“再不说我挂电话了!” “别挂,”韩依依鼻音浓重,哽咽不已,“我我我……” 啪地一声,顾凉城合上笔记本电脑,力度用得不小。阿筝偷瞄一眼,发现他脸上并无鲜明情绪变化,才继续开口:“那你倒是说你在哪里,我来找你,是不是又找不到路了?” 韩依依一个超级大路痴。 对于韩依依来说:同一条路,白天走和晚上走是不一样的;晴天走和雨天走是不一样的;夏天走和冬天走是不一样的。 人贩子转个弯儿把韩依依给卖了,她都找不到回来的路。 “我钱包被人偷了……”蹲在自动饮料机前的韩依依满脸是泪,惹得路人频频张望,她说:“我没有钱,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我怎么回去阿筝……” 阿筝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先挂了,你把手机定位系统打开,我马上过来。” 韩依依很听话地照做,完全是一个找不路回家的孩子。 阿筝打开手机定位系统,发现依依在机场不远处的商场楼下,她怎么在哪里? 顾凉城起身,伸手,一把取过她手中的手机。 看见手机上定位地点之后,男人眼底有着薄薄的浮冰碎雪,蔓延生长,直至缠绕住他漆黑眼眸。 阿筝接住他扔过来的手机,然后看见他转身拿过外套。 “哥哥,你去哪里?” 顾凉城将将走到门口,他顿住脚,转过身来时眸子黑白分明:“乔筝,你留在这里,好好想想怎么给我解释你休学的事情。” 阿筝傻了,怎么突然刀刃就落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顾凉城开门的时候,她问:“你不是还有三个案子吗,不处理了?” 回答她的是“嘭”地一声,顾凉城关上了门。 ------题外话------ 谢谢四岁de多巴胺的1朵花花~ Chapter53 真是长本事了 韩依依没等到阿筝,却等来了顾凉城。 蹲在自动贩卖机前的韩依依满脸水光,转过头看见街角处缓缓走来的男子时,傻了。 他一点都没变,身姿依旧修长挺拔,五官依旧英俊得无懈可击,就连周遭气质,也一如既往地清冷无邪。 踩着街道嘈杂声,他一步步靠近。 路人不停侧目去看顾凉城,视线一路追随,直到顾凉城在韩依依的面前停下。 韩依依抬眼看向顾凉城的时候,觉得世界都安静了。——那是一双流淌着星河的眼瞳,经久不衰的璀璨能够吸走人的魂灵。 “很意外?”顾凉城垂眸看她。 “没有。”韩依依连忙胡乱抬手抹脸,拭去满脸水光却拭不去通红的双眼,“我明明是给阿筝打的电话。” 顾凉城淡淡看她,视线不明不暗,只是叫人辨不清楚。 纷纷有路人看过来,目光中充满对她的艳羡,“那个男人好帅啊……” 她好像瘦了,也白了点。顾凉城静静看着她,一眼看去仿佛看见了以前一直喜欢追在他身后的小姑娘。何时起,她对他生疏又礼貌。 由于蹲得久脚有点发麻,韩依依站起来的时候扶着自动贩卖机,凝立许久。 “顾凉城。”她喊他的时候声音放得很轻,像是下一秒就会不见了,“你能不能借我五块钱。” 男人眸中波澜不惊,只是拿出钱包,取出一张五元递过去。 接过钱,韩依依转身面向自动贩卖机,将钱投了进去。她选了一瓶百事可乐,‘咕咚’一声,滚了瓶可乐出来。 韩依依取出可乐,拧开瓶盖,仰头便咕咚咕咚地喝起来。惹得顾凉城蹙蹙眉,只得听着液体在她喉间滚动的声音。 一口气喝掉一瓶可乐,这是韩依依的执着。 在韩依依拧紧瓶盖的时候,他说:“好了就走,我送你回去。” “谁让你送?”韩依依盯着自己的脚尖,“我可以自己回去,我不想见你。” 男子眼眸一缩,像是被触怒,“不想见我?”顾凉城觉得十分可笑,“不想见我你会专门来机场看我?” 被戳破的人最是难堪,韩依依狡辩:“我何时专门来机场看你?” “韩依依,”他一字一句喊她名字的时候,嗓音低沉得可怕,“就凭你的一点小伎俩也想骗我?是不是太嫩了。” 韩依依退开一步,他却逼近一步,“在绿灯还剩13秒的时候,你出现在路口。跳转了七个红绿灯之后,我离开机场,你却依然站在那里。不要告诉我你在赏风景?” 有风轻轻吹过,卷着绵柔气息,却将韩依依的脸吹得苍白难看。她没想到自己在他面前依然弱得不可思议,躯体已经自动泄露懦弱,微不可微地再次退开一步。 “怎么,不狡辩了?”顾凉城眼角凉凉,“我还以为你能聪明到什么地步,呵。” 韩依依咬唇,气得有些发抖,眼底窜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你记住,”他单手插包,姿态随意英俊,“永远不要和一个律师争论。” 话音落下,韩依依直接将空掉的可乐瓶砸在顾凉城脚边,“顾凉城,混蛋!” 男人怔了怔,看了看脚边弹出去的可乐瓶,再抬眸之时,她已经转身跑进了马路中央。——一辆重型卡车正直直逼向她。 车灯很亮,疯狂地喇叭声在耳边响起,韩依依傻在原地,转头看见那卡车像是怪兽一样朝自己驶来。 啊! 周围有人尖叫着,伴随着耳边呼啦啦的风声,韩依依完全提不动自己的脚,只能看见那卡车越来越近。 倏尔,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裹走,伴随着急速的翻转。她至始至终像是落在一个柔软的漩涡。 “幸好啊,差一点啊!”马路边的人评价。 已经被吓得骨血冰凉的韩依依不知所措,睁开眼,撞入眼底蓄满怒意的黑瞳,“韩依依,你——” 从来没有在顾凉城脸上看见过这么鲜明的表情,似有怒意,似有担忧,似有不忍。 距离很近,他撑在她身上,可以清晰看见他额头上遍布出来的细密汗珠。 他也被吓到了吗? 韩依依不知道自己在发抖,所以他选择吞下没有说完的话。 顾凉城起身,再弯腰将她拉起。她的腿直直发颤,是恐惧的后遗症,几番都站不稳。 他叹口气,然后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出于惯性作用,韩依依只好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感觉快要灼伤肌肤。 “我可以自己走。” 她的话像是空气,顾凉城完全视而不见。 在下一个路口,拦下了的士,顾凉城直接将她扔进后座,没有丝毫怜惜。 韩依依缩在车窗边,不敢转脸看他。 “真是长本事了。”旁边男人的嗓音低得可怕,透着不易觉察的凉,“韩依依我还真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 韩依依没敢吭声,只是垂眸,凝视着自己手指上两厘米不到的小伤口。 顾凉城现在就坐在自己的身边,这真是一件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到了医院,下车的时候,韩依依的脚还是有些发软,但是自己走基本上是没问题。 “谢谢你送我到这里。”她说话的时候尽量得体礼貌。 顾凉城视线明灭不定,淡淡扫了她一眼之后转身,什么也没说。 韩依依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叫了一声:“顾凉城。” 他顿住脚步,回过身来看她,黑眸深沉似海。 “你这次待多久?” “后天的飞机。” “哦……”韩依依挥挥手,“那再见。” 顾凉城走了,没说再见,也没说其他的。只是在转身的时候,深深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 Chapter54 整张脸都写满了难受 阿筝在酒店等得不耐,开门下楼,出电梯的时候正好遇见眉眼清寒的顾凉城。 “诶,依依人呢?”阿筝目光投向男人的身后,似要找寻某人的踪影,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你下来了,那正好,去吃晚饭。”顾凉城单手插包,眼角有着星星点点的凉。 阿筝没敢再提依依二字,她深知顾凉城的脾性,差得很。 一路出了酒店,惹了无数艳羡的目光,街边少女都巴不得自己是走在顾凉城身边的阿筝。 去了家川菜馆,味道够劲儿,上的几个菜都是阿筝特别爱吃的。只是某人却浑然没有食欲,唯独感觉到一股低低的气流在周围流动。一切迹象都表明,顾凉城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期间,他的手机响了好几次都被挂断,到最后蹙眉关机。 闷声吃菜的间隙,顾凉城打破沉默:“乔筝,你说说看,休学的事情。” 差点被一块牛腩噎死。 顾凉城一板一眼叫人全名的时候,最是吓人。明明平平淡淡的口吻,却愣是能让你从中听出几分寒意来。 “哥哥,这个其实——” “因为男人。”顾凉城垂着长长睫毛,并没有看她,却在低头吃菜的间隙插话:“叫什么名字?” 阿筝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唇开合几次都没说出话来。面前的凉城太聪明,不知道的权当是个半仙儿或神算子。 “不是因为男人,是因为我——” 顾凉城抬眸看她,一瞬,话音全部堵在嗓子眼儿出不来,哽得不行。他的眸光里有着细碎的冰,“对一个律师撒谎,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阿筝这下完全没了食欲,放下筷子,规规矩矩地坐好:“哥,我这学期开学就回去上课。” 某人不买账:“我问的是休学的原因。” 阿筝不语,低头拨弄着桌布,将布角轻轻卷起来,又松开,如此反复着。 顾凉城干脆放下筷子,手肘搁在桌子上,双手合十看她,“别考验的耐心。” 她发誓,从未想要考验他的耐性。 促狭得很,阿筝抬眼看顾凉城,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他身后的大门口。——门口的男子眉眼清冷,容颜英俊入骨。他旁边站着一位俏丽佳人,正笑得灿若金花。 俏丽佳人很漂亮,柔软的鬈发散着光,微施的粉黛妆点着本就精致的五官。她对身边男子笑眯眯的:“子初,我们坐哪里?” 连声音都十分悦耳,像是林间穿过的松风。 阿筝连忙收回视线,将头埋了埋,重新拿起筷子夹菜。一块糖醋排骨没夹稳,掉了……第二块排骨还是没夹稳,又掉了;再一次夹起排骨的时候,直接失衡窜向顾凉城。 排骨光荣地完成了袭击顾凉城的任务。它打中了男人胸口,白色衬衫上瞬间一处酱色。 “对不起啊——” 阿筝连忙起身绕过桌子,抽了两张纸出来,伸手边去擦。倏尔,却一把被男人拽住手腕,动弹不得。 “怎怎怎么了?”阿筝处于俯身的姿势,转过头看向顾凉城的时候发现他眼底黑得浓郁,不确定地问:“这个衬衫……是不是很贵?” 从旁人的目光来看,这姿势便是很暧昧了。 顾凉城仍然握着她的胳膊,唇角却勾住戏谑的笑,“阿筝,你演技太烂了。” “什么?”阿筝没敢动。 “等下你就知道了。”他说完,已经站了起来,一把就将阿筝揽在怀里。——凉城很少对人会有这般亲密的动作,此刻的阿筝表示很诧异。 没有觉得不自在,反倒是感受到浓烈的安全感。只是撞在顾凉城怀里的时候,她正好撞上顾子初的视线,那双眼眸黑得彻底,像是将万物的黑全部都弄碎揉在一起似的。 “阿筝,吃饱没?”顾凉城语气放得轻,由于嗓音微凉低沉,所以听起来是格外悦耳。 为什么突然这么温柔?阿筝的心突然悬起来,“吃好了。” “嗯,”顾凉城搭在阿筝肩膀上的手状似不经意地拍了拍,将她揽得更紧了些,英俊的容颜上却挂着似笑非笑:“还不给我的衣服擦了?” 闻言,阿筝就着手上的纸巾转头就去擦男人胸口的污渍。造孽,这个衬衫一看就很贵,还好是亲哥。 刚刚擦好,顾凉城就长脚一迈,揽着她便直直朝前走去。正对面,是顾子初和俏丽佳人。 一颗心像是被绑上马达,疯狂地跳动却不得半分停息。 擦肩而过的时候,顾子初轻轻喊了一句:“阿筝。” 阿筝正想应,肩膀却被顾凉城的手狠狠按了一把,疼得她立马噤声。哥哥是强大且不能违抗的,这着实怪不得她。 “子初,认识的人吗?” “嗯,我学生。” “这样啊,那我们坐哪儿?” “……。” 顾子初和佳人的声音都听不分明的时候,阿筝已经被顾凉城揽着走向吧台结账了。 服务员们满眼都是桃心,还外加对她的羡慕嫉妒恨。 阿筝汗颜,这样子真的挺像情侣的? 出了餐厅,外面已是茫茫夜色,有着绚烂五彩的霓虹装点着这个斑斓繁华的城市。 顾凉城松开她,说:“原来就是刚才那个男人。” 阿筝:“什么男人?” “眼光不错。”顾凉城望着马路上来往车流,声线凉凉,“果然是我的妹妹。” 一眼就能看出顾子初和她有点什么?阿筝吓到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是顾凉城。” 哦,是,这个答案的确很完美。 刚才在餐厅,透过阿筝后面的玻璃窗,顾凉城可以清楚看见顾子初的一举一动,还不放过阿筝魂不守舍的小细节。 “哥哥,你刚才是故意的啊?”阿筝觉得他很腹黑。 “不然?”顾凉城眸子黑白分明,“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难受。” “我哪有难受啊。” “你整张脸都写满了难受。” ------题外话------ 谢谢YSMG的50朵花花!好好追文! Chapter55 欲情故纵 和顾凉城说话,得字字斟酌,小心翼翼地咬文嚼字,却还是会长长被抓住破绽。他和顾子初一样,都是头脑精明的人,心思也极其谨慎,不会把自己弱处展露出来。 至今为止,阿筝还没有发现他们的短处,这真是令人惆怅。 刚才顾凉城说她难受吃醋,她也尝试着狡辩,几番回合下来,终究还是落了下风,并无余地。 眼前刷刷而过的是车流,各色车辆不停带动视线迁移。正好一辆的士停在身边的时候,顾子初走了出来。 “阿筝。” 顾凉城和她同时转身,前者淡然,后者诧异。 顾子初虽是唤她,视线却一刻不离开顾凉城,他上前伸出手,英俊的脸上端得是清浅淡笑,“你好,我是顾子初。” 自报家门,话语之间有着良好修养。 顾凉城伸手回握,“你好,我是阿筝男朋友。”说完,在阿筝诧异的眼神中,男人还转头盯着她微笑:“阿筝,这位顾子初先生是谁?” 两人的手都很凉,却抵不过顾子初眸底细碎的冰,他的面上却仍旧维持着得体微笑。然后,他将意味不明的目光投降阿筝:“男朋友?” 阿筝觉得脚底有不可觉察的寒意,正缓缓蔓延上来,缠住她。分明她是想要解释的,可是哥哥是故意的,要是露馅,铁定将她扒皮。 转念一想,凉城的话也并无道理,终归不能让她一人心塞难受。这样想着,也就回答说:“是……我的老师。” 顾子初眸底似有微光剥落,眼瞳却黑白分明得厉害。他分明在笑,笑意却始终不及眼底,最后只余满眼漆黑。 顾子初:“这位先生,当真是阿筝男朋友?” 顾凉城:“是的。” 顾子初:“那很不巧,我也是阿筝男朋友。” …… 这就非常尴尬了。 的士司机却不耐烦地探半个身子出来,“到底走不走,这里不让停车要罚款的!” “要的。”顾凉城松开手,插回裤包,转脸对阿筝说:“我们走。” 阿筝处于忏悔状态,一直深埋头不敢抬眼,怕一个不小心就撞上顾子初的视线。听见凉城说走,阿筝作势就要往车里面钻,激得顾子初眼皮一跳,上前一步想要拦她,却被顾凉城高大身躯格开。 阿筝成功上车,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始终不曾抬眼去看她。 “顾先生,再会。”顾凉城的微笑无懈可击,五官英俊得不像话。 放在谁的眼里,都是一个强大的存在,就算是顾子初的眼里也不例外。因为优秀的人无论怎么看,都是优秀的。 顾凉城上车,‘嘭’一声关门,眉眼之间有些戏谑笑意,如同恶作剧得逞。 阿筝抬头,看着后视镜,可以看见顾子初仍然盯着的士,眉眼直接有着泛滥的凉意与深刻的冷峻。看着很瘆人。 “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这样再好不过。”顾凉城回答,“要是他不生气,那你可就危险了。” 手机响了,果不其然是顾子初打来的。哥哥在一旁淡淡说:“别接,让他有点教训。” 顾凉城只有一个妹妹,矜贵得很,反正他是这么认为的。 ------题外话------ 没人留言都没动力啦╭(╯^╰)╮ Chapter56 谁说我要娶韩依依 阿筝没接,电话却一直响。一旁的男人云淡风轻地笑了:“好了,现在关机。” “关机?” “是的,关机。” “为什么?” 顾凉城转头看她,眉眼之间有着疑惑:“我顾凉城的妹妹怎么这么笨,欲情故纵懂不懂?” 欲情故纵? 阿筝从未想过要使什么法子,不过貌似哥哥像是情感专家一样,好生厉害。 在她犹豫的时候,顾凉城以及抢过她手中的手机,关了机。 把阿筝送到了临水苑,她正要开口,顾凉城却说:“你要是敢开口让我进去坐一坐的话,你就看着办。” 阿筝喉间的话一下子悉数钻回肚子,藏得牢牢实实的。不可否认,她是真的想让他进去喝杯茶。眼下,却是摆手说:“没有的事,怎么会。” 顾凉城看她一眼,意味不明,他是何等聪明人怎会不知道她的那些小心思。聪明人看破不说破,是为智慧。 “你要记住,阿筝。”月色下他的容颜半明半昧,说话的嗓音微沉,“这里是所谓的席家,不是我的家,更不是你的家。” 哪里是家呢? 清辉衬得阿筝眸底一片明澈,“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说完,竟是忍不住的失落,她哪里敢奢望有家? 看她这样,男人淡淡叹气,伸上前一步将她抱紧怀里面,“阿筝,想要家么,我给你好不好,嗯?” 一向清冷寡淡的人若是温柔起来,那便是不问缘由地要人性命。 阿筝抬手回报住他,贪婪地汲取安全感。将脸在他胸口轻轻蹭着,“哥哥,如何给我家,连你都没有家呢。” “会的。”顾凉城声线微凉,如月华般,“我就你一个妹妹,你想要的,定要双手奉上。” 他要买下一座靠近海边的房子,因为她很喜欢海,然后装点成她钟爱的古典风,地上会铺上酒红色的地毯。接着房子前面有着花圃,五颜六色地小花儿可以令她心情很好。总之,她想要的,他便要给她。 “那等你以后娶了依依,我也嫁了人,就住在一起。”阿筝在他怀里抬起脸,正好可以看见他分明的轮廓以及略微紧绷的神情。 “谁说我要娶韩依依?”顾凉城声线骤降,松开她的时候脸色已然不分明,“多大的人了,还乱说话。” “我哪有乱说话。”阿筝坚持着自己的倔强,紧紧盯着男人黑白分明的眸子,“顾凉城不娶韩依依,这像话吗?”她执拗地直接叫他名字。 男子眼底清寒,反诘道:“谁告诉你,我顾凉城一定就要娶韩依依?” “不是一定要娶。”阿筝眸底微光涌动,眉目坚定,“只是,顾凉城要是不娶韩依依,那就是真的不像话。” 被她的言论搞得哭笑不得,顾凉城抬手扶额,微蹙俊眉。又听她说:“哥哥,你和依依天生就合适,注定要在一起。难不成,你是在用欲擒故纵,像对顾子初那样?” “欲擒故纵?”他突然笑了,“对于韩依依,我需要用手段?” 是的,对于韩依依,顾凉城从来不需要用任何方法手段。有时候,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能将韩依依迷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 第一次在老槐树下见到顾凉城,韩依依就忒不争气地流了老长的哈喇子。后来,韩依依也做过苦多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比方说:顾凉城吃过的甜筒,她丝毫不嫌地全部吃下;顾凉城不吃的菜,她也会全部夹到碗里面;就连顾凉城喝过水的杯子,她也要收藏。 不得不说,韩依依真的是拼尽全身的力气去喜欢顾凉城。那种热情的程度已经足够将韩依依整个人都给吞没,她耗尽毕生热情,是再也没办法如此喜欢第二个谁的热情。 并且,已经到了一种旁人再难袖手旁观的地步,阿筝说:“我真怀疑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我的好妹妹。”顾凉城薄唇轻轻开合,声线凉凉,“你现在立马进屋,不然保不准下一秒我就会发脾气。” 他的脾性不好,阿筝知道。现在已经惹恼了他,阿筝也知道。所以阿筝没有犹豫地推开雕花大门,然后说:“回美国我送你。” 顾凉城动了动唇,没说什么,只是看着。阿筝转身进去,而他却在愣在原地,思索刚才她说的话—— 顾凉城要是不娶韩依依,那就是不像话。 是吗? 哪里不像话,是他不像话,还是韩依依不像话? 韩—依—依—,真是令人惆怅的三个字啊。 Chapter56 完全把她当空气对待 阿筝进了屋,发现窗边的温冬芸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有着探究,有着疑惑。 她低头弯腰换鞋,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温冬芸正过身子,问:“刚才外面的男人是谁?” “什么男人?” “就是抱着你的男人。” 阿筝踩着拖鞋走到楼梯口,手落在扶手上,“哦。” 外面路灯昏黄,以至于温冬芸并没有认出那是凉城吗? “阿筝,你又谈恋爱了?” 温冬芸的一句话让阿筝顿住了脚步,两只脚一高一低地踩在楼梯上。为何她会紧张。 “别开玩笑了。”阿筝握着扶手的指骨收紧,似有泛白之意。 “你是我生的。”窗边的温冬芸朝这边走过来,目光也是愈发凛冽起来,“别撒谎。” “呵。”阿筝笑了,转头看过去,“不要搞得你有多么了解我,别忘了,我可是小姨带大的,和你没有半分关系。” 温度骤降,如同冰点,可以清晰看见温冬芸在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我只是在问你刚才外面的男人是谁,是不是惹得你退学的那个男人?” “那是哥哥。”阿筝冷冷吐字,不夹杂任何情感温度。在看见温冬芸脸色骤变的时候,她继续补充:“那是顾凉城。” 时间像是被凝固,沙漏里面的沙子不再簌簌掉落,一切静止般,温冬芸已经浑然僵在原地,“凉城?” “是的,凉城。” 下一瞬,温冬芸已经转身冲向的门口,阿筝已经太久没有见过温冬芸失控的样子,真是新鲜。 温冬芸跑得太急,两只拖鞋都跑掉了,头发跑得凌乱不堪。她却什么也不顾,径直打开门就追出去……可是外面哪里还有什么顾凉城,只是一层又一层的冷空气缓缓浮动在周围。 不甘心,不甘心! 温冬芸的心底在呐喊,儿子……你既然回国了为何不肯见妈妈一面?你是得有多恨我,多怨我? 赤着脚,顺着道路狂奔下去,像是囚犯的亡命逃亡般的使劲儿。温冬芸已经踹不过气,终于在前方一百多米处的临水苑大门看见了他……一个熟悉清俊的背影。 “凉城!凉城!” 夜色之中,寂静的空气都被她的分贝给震碎,从心底窜出来的呐喊,让人听得心惊肉跳。 男子脚步顿了顿,下一秒却毫不犹豫地抬脚,继续向前。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拖得长长的…… “儿子!”温冬芸眼角飙出泪来。 听见儿子儿子,男人的脚步又顿了顿,这一次停歇的时间要长一些,可是终究也抵不过他一颗不想见的心。于是,他伸手拦下了一辆的士。 泪水如断线雨珠,泛滥在妇人的脸上,她忍着脚底传来的疼痛,疯狂地奔向她朝思暮想的儿子,“凉城你别走,你等等妈妈,凉城啊……” 顾凉城开车门的时候,距离温冬芸只有20米。 顾凉城关车门的时候,距离温冬芸只有2米左右。 于是,温冬芸疯狂地扑向车门,狠狠敲打:“凉城!凉城!你看看我,看看你妈啊,我的儿子你别走啊……” 见状,司机蹙眉:“先生,这……” “开车。”他的口吻凉薄,视线不曾偏移半分。“马上开车。” 男人清俊矜贵的侧颜映入温冬芸的眼底深处,这让她更加卖命地敲打着车窗,“儿子啊……你看看妈妈啊!” 油门启动,‘轰轰轰’的声音将温冬芸的嘶吼声卷入,彻底碾碎为渣滓。 车渐渐启动,温冬芸却仍旧执拗地扒着车窗狠狠捶打,脚下却开始随车奔跑。 两条腿哪里比得过四个轮子,被狠狠甩开的她崩溃地跌坐在马路上,“凉城……凉城啊……” 她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得路人频频回头看。 驶出去的车子如离弦之箭,终于,后座的男人眸光缓缓流转,落在后视镜上——温冬芸披头散发地坐在马路中央,有车辆从她身边穿过。 收回视线的时候,一阵窒息从胸口传来,他抬手抚上自己胸口,便失了神。 “先生,刚才那位有点眼熟?”司机好奇地问。 顾凉城没接话,眉眼冷淡凉薄,只是司机却继续说:“上过电视的,杂志上也有过,席家的新女主人?——对哦,是,席家的别墅不就是在刚才那儿的临水苑嘛!” “你话太多了。”他的声音肃杀,且令人寒意丛生。 * 在温冬芸追出去的时候,阿筝觉得可悲又可笑,这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什么样的因,便结什么样的果,绝不会有半分差池。 顺着旋转楼梯上楼,走到一半儿,遇见端着杯子下楼的席北。楼梯是不窄,可是两个人都立在中间,面对面儿,有些尴尬。 他身着家居的米白色针织衫,容颜英俊,眉眼深沉,真像从海报里面走出来的模特。只是端着杯子的他目光投向前方,毫不斜视,压根儿看都不看她一眼。 抬眼看他的阿筝,只能看见他分明的轮廓以及凉薄的嘴角。 【你不就是想要清净吗,我还你清净】 这是席北的原话,此刻一字不漏的在她耳边回响着,像是魔咒一般……看这样子,他是认真的。 阿筝垂下眉眼,脚步一动朝旁边一迈,给他让路。 席北黑眸凉得逼人,视线不曾偏移,只是兀自抬脚下楼,擦肩而过的时候眼风都没留给她。 阿筝侧身站着,眼睁睁看着他的脸在视线中缓缓划过略过……那哒哒哒下楼的脚步声一步又一步,像是撞钟似的,狠狠撞在她的耳中。 果然是将她给当空气了啊,这就是他还给她的清净。 后来的阿筝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男子不管多么喜欢你,只会给你百分之九十九的疼爱,剩下的百分之一呢?——他会留给尊严,那是他对自己最后的救赎和纵容。 嗯,席北是那样的男人。 ------题外话------ 腾讯书城那边的宝贝们,也谢谢你们滴支持和鼓励哦,风华看到了呢,会好好加油哒!(还有,不是我更新缓慢也不是懒,而是目前的字数是有规定滴,理解我哈!) 谢谢亲爱的沁宝宝贝的33颗钻钻! 谢谢曼珠沙华Z殤宝宝的5朵花花!谢谢三生有幸遇见你12138宝宝的9朵花花!谢谢知若小天使的9朵花花! 谢谢宝贝们,muma~ Chapter57 一眼白发,天荒地老 那个站在顾子初旁边的俏丽佳人是谁,到底是谁? 阿筝下意识地控制自己,不要去思考这个问题,明知徒增烦恼却还是忍不住。 惆怅着开机,发现竟然二十几条来电提醒的短信,全是顾子初的。外加有两条短信,如下: 阿筝,你再不接电话,我的头顶上就要长满草原了。GU 阿筝,我现在想掀翻整个连城。GU GU是他的英文名,取姓名中的顾的拼音,简单明了,是他的风格。阿筝却看得汗颜,头顶上长草原,是在暗示自己给他戴绿帽?真是冤枉…… 还有一条短信,是凉城的,他说:如果被问起也不要说我是你的哥哥,就说是朋友。你要是问我为什么的话,我会觉得你真是愚蠢。——你要让他时时刻刻都有危机感,让他知道有一个强劲的对手,最好时时刻刻不敢懈怠地对你好。 阿筝更加汗颜,到时候在顾子初的攻势下,她还能不实打实的招了?在这般的纠结下,阿筝选择再一次关机。 饭桌上的顾子初正好打通,却被立马挂断。再打过去之时又是关机,霎时间本就阴沉沉的俊脸是愈发难看了。 “子初,送婉仪回去。”双鬓染着细微斑白的男人开口,“注意安全。” 闻言,孟婉仪脸上染上娇羞,不自觉地就抬眼瞄向对面容颜清绝的男人。 “爸,孟老。”顾子初搁下筷子,姿态优雅地用纸巾擦了擦嘴。他站起身,礼貌弯腰,“我有点不适,先回去了。婉仪,我帮你叫车。” “子初身体不舒服?”孟婉仪尽量表现的温柔体贴,“那我自己回去可以的,不用麻烦了。” “好的。”顾子初微微一笑。 有些男子一笑便是倾城,顾子初这么一笑,将孟婉仪的魂儿都要勾去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生了一张怎样颠倒众生的皮囊,真是可恶呢。 * 阿筝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吓了一大跳,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自己床尾,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鬼。 仔细一看,不是温冬芸是谁?——原本打理得体的漂亮鬈发像是被风吹乱的稻草,胡乱散着。因为流泪的原因弄花了脸上妆容,有着两道乌黑水痕铺在脸上。再往下看,赤着的双脚被磨破,有着鲜血和灰层混杂的痕迹。 水珠顺着阿筝发尖滴落,砸在脚边,呈四射状。她没说话,只是微抿唇角看着,温冬芸也只是看着她。 无声的对视能将周围气流都给冻结。 如此狼狈的温冬芸,和电视上光鲜亮丽的豪门阔太太一点也不匹配。现下看来,不过是一个可怜又可笑的妇人。 “阿筝。”她终于说话,嗓音干哑得像是荒野里裂了缝的石头,缝里面还灌满了细碎沙子。 阿筝“嗯”了一声,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拿着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思绪却飘得远远的,她见到凉城了吗? “凉城回来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温冬芸的语气里面,有着分明的埋怨,阿筝听得出来。 “你这是何必?”阿筝站着没动,垂下擦头发的手,毛巾却被用劲儿握在手中,“他要是想见你,自然就会见你。” ——你要是想我,就会来找我。 阿筝脑中浮现这么一句话,但是她不知道,凉城到底有没有想过温冬芸。毕竟是生他的人。 “凉城就那么的不想见我?”温冬芸颓然地坐着,又将脸埋在自己的双掌之中,“你们是不会懂我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早点睡吧。”温冬芸站起来,虽说狼狈,但是脸上早已经恢复了淡然的神色。 温冬芸真的很厉害,像是随时都能够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情绪。阿筝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这般失控,上次看见的时候,是温东芸和乔恒森离婚的时候。 乔恒森是她的父亲,是一个她根本就不愿意提及的人。 温冬芸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就那么‘咔哒’一声,便轻而易举地将两个人横亘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面。 ……。 温冬芸卷着满身惫累,拖着步子进了浴室。就算在源源不断的热水冲刷在身体上,她还是抑制不住地冷得发抖。那不是她身体冷,而是心冷。 换好睡衣出来,席路平已经回来了。温冬芸脸上早已换上笑容:“怎么这么早,不是说有个饭局吗,我以为会很晚。” 席路平冲她招手,“过来,我想早点回来陪你。” “这么好,”温冬芸笑着,很美丽却辨不清眼底眸色,“辛苦了,先去洗澡吗?” “不洗澡。”席路平将她顺势拽入怀中,欺身压了上去。 温冬芸倒下去的时候,说:“关灯吧。” 关了灯,陷入一片黑暗,再也没能看见温冬芸的脸,也看不见她的神情。 只是在黑暗之中,糜烂气息泛滥的时候,有着晶莹的泪珠从脸庞滚落,浸润在枕头上,那是谁的绝望呢? * 有人说过:不管你身在何处,状况如何,活成什么样子。倘若能有一人心心念念地一直牵挂着你,那也不枉你来人世走一遭了。 嗯,温冬芸有一个牵挂的人,藏着心底里面,日日夜夜马不停蹄地想着。只是,那像是一个最肮脏的秘密,不能够让别人知道,也绝对见不得阳光。 在没有空气没有光明的境况下,只有她的爱源源不断地灌溉在那个逼仄的角落,希望生出娇艳逼人的花朵来。 这日,艳阳高照,天空碧洗如蓝,无一丝云彩。 温冬芸挎着包站着高铁站的上车口,人潮拥挤,她渺小不已。她戴着能遮住半张脸的口罩还外加一个巨大的墨镜,十分严实地包裹着自己。 她乘着当日最快的高铁,穿过三座城市,来到了B市。 又是辗转半个多小时的车程,的士停在了B市最好的护理院大门口。在温冬芸下车的时候,她有短暂的眩晕感,可能是一宿没睡精神十分惫懒。 进了护理院,轻车熟路地朝着特级VIP区走去。特级区的7号病房住着一个人,一直藏着她心底的人。 推开病房门,满室流彩的阳光,这个房间是她亲自选的。他那样的男人,应该有阳光的陪伴。 今日,同样地带了一束百合,那是他最爱的花。似是不忍惊醒梦中人,她将自己的脚步放得又慢又轻。 偏偏,她想嘲笑自己傻。这是何必呢,就算大声喧哗他也不会醒来的啊…… 在床边静静坐下,温冬芸细细端详着他的脸,“书良,你还是那么好看,一点都没变,就连皱纹都不长,哪像我,眼角细纹都好多。”她温柔笑着,像是阳光下缓缓绽放的雏菊,有着无数的光辉。 男人容貌清藿英俊,只是双眸紧闭唇色发白。——脑死亡的植物人,这样子最正常不过。 “书良啊,”温冬芸俯下身子,将自己的头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你说我是不是越来越坚强了,不是以前那个只会躲在你身后哭泣的女人了。” 说着说着,眼泪就滚出眼眶,一发不可收拾。只是温冬芸的声线却依旧很温柔,“别担心,那些债,我会加倍替你讨回来的。书良,现在换我保护你了,对不对?” 明知得不到回答,却还是一如既往执拗地问着。温冬芸抬起脸,轻轻用指勾画着他的轮廓,真想就这样一直一直看着他…… 她想:最好一眼白发,便可从此天荒地老。 ------题外话------ 温冬芸木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哒~ 谢谢风软一江水的一张评价票~哈哈~ Chapter58 他走了,他又走了 “打扰,病人吃饭到了。”护士进来,盘子里面端着流食。 很精致的流食,却也终究是流食。她站起身来让开,护士便端着盘子上前,插了个漏斗在男人嘴里面,然后缓缓向里面倒着流食。 出于本能反应,男人喉结滚动着,那是脑死亡的人也能完成的动作。见状,温冬芸却崩溃得大哭,“书良啊……我一定会讨回那些债的,你别怕,我会一直陪你的……” 整个病房都泛滥开温冬芸的哭声,护士却早已经见怪不怪。每一次她来看他,都会实实在在的哭一场,那么令人印象深刻。 在温冬芸的世界里面,书良二字,贯穿她整整一生。将她订得死死的,再也不能动弹半分。她是一个用情极深的女人,没有人能劝得动她。她也是一个执念最深的女人,自然也没有人能劝住她。 “有好好帮他擦身体吗?”温冬芸红着眼睛问,他是那么爱干净的人啊。 “放心吧夫人。”护士小姐端着礼貌标准的微笑,“每天都有帮病人翻身擦拭,一点痱子都没长哦。” 温冬芸抹着眼泪点点头,眼角却扫到男人手背上的划伤,一道口子突兀可见,“这个是怎么回事?!” 护士被她突然拔高的语调吓到,“这个可能是不小心,我——” “叫你们护士长来!”一瞬间,温冬芸身上散出慑人的气场,连眸底的光,都寒得惊人。 护士长来了,满脸堆着笑容地道歉赔不是。温冬芸不领情,剑拔弩张地程度可见一斑,只是怒意冲天地谩骂,“我不希望有第二次这样的情况,否则我不会轻易作罢,难道特级护理院的特级护理就这样的水平?” 一向处事十分圆滑的护士长也为难,什么说不出来,只是道歉。她们都不知道面前这个少妇是谁,她每次来都戴着口罩和眼镜。但是可以知道的是,她很有钱,非常有钱,7号病人的吃穿用度等等一切都是整个护理院最好的。 对于这个病人,少妇是走火入魔了一般对他好。从现在她发飙的程度上来看,就不难猜出。 平息下来之后,温冬芸又坐在病床前良久。最后起身离开的时候在男人额头印下一吻,“书良,下次我再来看你,要健健康康的等我哦。下次还给你带最爱的百合。” 最爱的百合,配最爱的男人,真好。 * 顾凉城回美国的那日,韩依依没有去送机。当阿筝问她去不去的时候,她还是执拗地摇摇头说着“我不去”。 再执拗的韩依依也不过的顾凉城,毕竟美色难挡,他对她的诱惑力又岂止美色二字这么简单。 顾凉城过安检的时候,特意转头扫了一眼,没有看见韩依依的踪影。他知道她没来,如果她来的话,他能够一眼看见她。 韩依依能够在茫茫人海之中一眼看见顾凉城,同样,顾凉城也能在人潮拥挤的时候轻松认出韩依依。 所以他知道,她没来。呵,多么相似又嘲讽的情景啊。——两年前,他走的时候没能等到她;两年后却依然没能等到她。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像诅咒一般不停轮回转动,咔擦作响。 “哥哥,在美国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操劳。”阿筝眼角有点润,却强忍着,她不想给他留下太狼狈的印象。“还有,一定要准时吃饭,你工作起来就没完没了,知道了吗?” 她的话让顾凉城收回视线,他的眸子黑白得分明,只是微微颔首并不说话。 宋勤也说:“好好照顾自己。” 当顾凉城的眸光缓缓落在宋勤脸上时,宋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明明是平淡无奇的眸光,却硬是有着不同寻常的意味。而到底意味着什么,宋勤心里面很清楚。 韩依依冲进机场的时候,听见了飞机轰鸣的声音。她抬眼,透过玻璃,看见巨大的飞机在碧蓝天空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弧线来,慢慢远离在她视线里面。 飞机里面坐着顾凉城,那是她喜欢了整整十二年的男子。 韩依依笑了,笑自己傻逼矫情,到最后笑着笑着却又开始哭了。然后周围的人都看着这个发丝凌乱却长得很标致的姑娘,她哭得像条狗。真是丑死了。 哭声不小,同在机场的阿筝和宋勤闻声而来,“依依,你在干嘛啊。” “他走了,他又走了!”含着浓重的鼻音,韩依依像是丢了玩具的孩子,在原地气得直直跺脚,边哭边喊着“顾凉城又走了,怎么可以又走了”。 阿筝真的很心疼依依,一个女孩子能有几个十二年来耗费? 宋勤眼底弥漫波澜,到不清楚的痕迹深深浅浅印刻着。他说:“依依别哭了,还有我在呢。” “我谁都不要……”哭累了的韩依依蹲下去,用双臂环着自己的膝盖,脸深深埋了进去,“我要顾凉城,他怎么就走了呢?” 哭腔凄凄,埋怨的语气听起来却格外委屈,只让人无比心疼。阿筝心疼着,而宋勤的心,却一寸又一寸地凉了下去。 人来人往的大厅,韩依依蹲了良久良久,站起来的时候脚直直发麻。她伸手抹掉脸上泪痕,一双眼睛红肿如核桃。 阿筝无奈,她想为依依做点什么,但是……她根本摸不透哥哥喜不喜欢依依,那她又能做什么呢?再说,凉城那般淡薄的人,不会喜欢女生也很正常。 以前不是没有遇见过疯狂对凉城展开追求的女生,甚至三番几次跟踪到家里面来的都有。只是啊,那些女生在碰过壁之后,也会退缩放弃。可韩依依就是一条筋通到底,非得顾凉城不可。 没有谁比韩依依更有耐力和厚脸皮了,她对顾凉城的好,真的没人能比得上。 所以她觉得,顾凉城要是不娶韩依依,那就是真的不像话。 “带钱了吗,我想喝水。”韩依依说,眼睛盯着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 宋勤马上掏钱,“喝什么,我去给你买。” “可乐。”她说,然后补充:“要百事可乐。” 又是可乐,又是百事可乐,宋勤眸色深了些,却也什么都没说转身朝自动贩卖机走去。 韩依依对百事可乐有一种谜之执着,也是因为顾凉城。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Chapter59 那个男人是谁? 韩依依隐约记得,她在医院病房之中不小心睡着了。在半梦半醒之间,看见了他的身影,那么近地存在着。仿佛,他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指尖划过脸颊的那一瞬,微凉的触感真实得可怕。 寐也,无人晓君来。 三万英尺的高空上,飞机的两翼刷过厚重气流,极速地穿行在云层之中。靠窗而坐的顾凉城面前放着一杯香槟,有年轻漂亮的空姐窃窃私语他的英俊。 顾凉城伸手执起酒杯,浅尝辄止地饮酒,那么甘甜的香槟,却在嘴巴里面泛出了苦味儿,还滋滋滋作响。 一张美好的睡颜浮现在他眼前。——她趴在病床边,呼吸很均匀,可以看得见身体有规律地起伏着。凑近观察,她似乎睡得很沉,绯色的唇因自然放松而微微开合,唇上还有一缕发丝。 定是鬼迷了心窍,他伸手帮她拂去发丝,指尖刷过娇嫩脸庞。然后她长长的睫毛动了动。 惑也,美人梦里归。 * 席路平的生日宴会定在连城五星酒店的会场,生日当天各路名流到场,纷纷不绝,由此可见席家在连城有着怎样举足轻重的地位。 会场中心吊着枝型吊灯,遒劲明亮,光线投射在一张张亮丽的容颜上。香槟美酒,红布长桌,轻缓音乐,一切该有的都有。 由于路上有一些堵车,阿筝到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到一半。真是糟糕,迟到可不是她的作风。 走进会场的时候,阿筝听见有人窃窃私语,一个人说:“那不就席家新任太太吗,瞧她那样子,真叫人作呕。”另外一个跟风:“小三上位,真把自己的给当凤凰了啊!” 擦肩而过的时候,阿筝不动声色地撞了上去,那女人手里面的红酒顿时撒在胸口,好不难看的晕染开大片污迹。 “你有什么毛病啊!” “不好意思。”阿筝垂下眼眸,姿态却不卑不亢,“礼服我帮小姐干洗,好吗?” “干洗?”那女人显然不肯领情,“我这衣服多贵你知道吗,你赔得起嘛你,你——” “这位小姐,”清冷男声强势插入,十足渗透力,“礼服我陪您一件,好吗?” 不知何时,顾子初已经姿态从容地站在了阿筝的身旁。——他身着修身黑色格伦西装,妥帖的裁剪衬得男子修身如玉似松柏,举手之间尽是流传的芳华。 这就是所谓的帅出天际吧……。可是却将把阿筝吓了一跳:“顾顾顾老师?” 不说假话,顾子初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儿,那女子早已经看傻眼儿了,“不用赔啦,我去洗手间清洗清洗就好啦。” 男子眼底似有皎洁之意划过,面容上却仍旧温良,“这样没关系吗?” “没关系啊,”女子端出漂亮的微笑,“真的不用麻烦。” “真是善解人意啊。”顾子初唇角缓缓勾起,“那就不打搅小姐享受宴会了。” 说完他拉着阿筝转身便走,那女子却在原地看傻了眼,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怎么会有长得如此好看的人啊……” …… 周遭投来艳羡的目光,阿筝却如芒刺在背,一路被顾子初拉着胳膊,别提多吸睛了。 “顾子初,人很多啊。”在洗手间门口阿筝挣脱他,退开一步,“你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事实证明他是浑然无惧的,脸上写满尽是不尽兴,笑得凉凉。“我顾子初有什么好拿给别人说三道四的?” 阿筝一时哑口无言,耳朵里面是会场上轻缓的音乐。——后来她知道,顾子初这个人,别看表面温凉如玉,倘若真是惹恼了他,定然是落不到一个好下场的。 正好两个人从洗手间出来,扫了一眼顾子初发现是大帅哥,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阿筝却觉得这样很危险,小声说:“顾老师,我……” “那个男人是谁?” 原本以为问这样的问题毫无营养,而且会显得自己很幼稚。但是车到山前也不得不走,叫他如何忍得? 不停有人经过,阿筝呼吸都变得紧蹙,“什么男人啊,我——” 顾子初无惧周遭目光,逼进一步,“请你从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天,怎么和哥哥凉城的气场那么像?十足十的慑人啊…… 下意识,阿筝转身便想逃。不料,‘咚’地一下,被他定住,上演活生生的美男壁咚。 他一只手撑在她的耳边,一只手却悠闲懒散地插在西装裤包中,然后微眯眼眸看她,“说不说?” 平时也不见他这么吓人,果然是生气了? 阿筝偏头躲他的目光,“这里人很多,不要在这里说,我们——” “我们去里面说。”顾子初眸子眯得很深,说完就一把扯着她的胳膊,拽进了女厕所。 “顾子初,这里是女洗手间!” “你!” “等等啊,这是——” 男人转头看她,眼神微凉,“我难道不知道是女洗手间?” 还没回过神儿,人已经被一整个拽了进去。索性现在洗手间里面没人,否则铁定被当成变态,不过......这么好看的变态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Chapter60 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洗手间里面静悄悄的,光线通透,而阿筝就被生生扯进了厕所隔间。顾子初将她推进去,‘咔哒’一声从里面反锁上。 隔间逼仄,阿筝微微一腿,膝盖弯就抵住了马桶。抬眸一看,对上转身过来的他的视线。 他的双瞳如浸浓墨,灼灼看着她,“好了,这里足够安静,可以说了。” “顾子初,我——”阿筝倒退一步,脚一软,直接‘咚’地一声坐在了马桶盖上面。 他哪肯善罢甘休,剔羽般的眉轻轻一挑,他便跨步更加逼近,浑身都散着萧索清寒的气息。 缓缓弯腰,他伸手撑在她身后的水箱上,只是将一张生得极好的皮囊凑近她,“阿筝,你这是在心虚?” “没有啊,”她回答得很快,说话有点堵:“做坏事的人才心虚,我为什么要心虚……。” “是吗?”他凑得更近,打量着她,“你说这话的时候,眼珠朝左转了半圈,又转回来。我记得我好像说过,不要在我面前说谎,嗯?” 阿筝知道面前的是尊大佛,招惹不得,可是凉城也不是简单的人啊……这样一想,好像横竖都是死。 见她不语,男人抬手挑起她的下巴,眸光如晦,“阿筝,乖乖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嗯?” 最后一个音节从他的薄唇吐出,有着魍魉般魅惑的气息。 她沉默不语。 他又说:“这几天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你知不知道,我早上洗头的时候,觉得水都是绿的。” 【头上长满草原】 突然想到了他发来的短信,不自觉地竟然有些想笑,却止不住往后面缩了缩,却躲不开他微凉的手指,只是垂着目光说:“你也没有回答我和你吃饭的女人是谁,我也没必要回答你。” 他眼底的光像是被凝结,凉了凉,却又不动声色。 “想知道?”他问。 “不想。”她回答。 “你既然说出来,就代表想知道。”他的攻心之术一向是很厉害,“阿筝,首先你得明白一件事情。——我要是把你惹生气了,我有把握哄得好你。但是我要是真的生气了,你能有信心哄得好我?” 这个男人摸不到软处也戳不到硬处,完全没有突破口是要怎么哄?他还真的没有这个把握。 “顾子初,那个男人……就只是朋友。” “别撒谎。”他眸底有墨色晕染开,彻底黑下去,“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你是不会想知道的。” 慑人的气场快要撑破这逼仄的厕所隔间,她这下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这时,蹬蹬蹬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有纷乱的脚步声传进来。一下子,两人都止住了话头。 外面传来对话声,有人说:“哈,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嘛,温冬芸真把自己当个角儿啦,原配一个电话打来,席总直接就走了!”有人呵呵笑:“可不是嘛,这可是温冬芸一手操办的生日宴,这下主角儿都不见了,出丑出得真是大啊!” 一行人在外打趣嘲讽良久之后才离去,角落隔间里面的阿筝却像是被抽走力气了一般,浑身发软,四肢发凉。 脚步声终于彻底消失,他低声问:“阿筝,你有没有事?” 明明温冬芸对自己一点也不好,可是为什么胸口还是堵塞得疼痛,像要喘不过气。 此刻在他面前的唯一感觉,就只剩下了难堪,略略嘲讽地扬起嘴角,“连你也不愿意承认我妈是你舅妈,外人说得再怎么难听也是应该的。” 听她这么说,顾子初收回手插进包中,凝立在她眼前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一动不动坐在马桶盖上面的她。 逼仄的空间,时间静止般,像是要将这一瞬凝结为永恒。 阿筝终于站起来,攥紧了手里面的袋子,那是她要送给席路平的生日礼物,一件深色蓝白条纹的衬衫。 她伸手去开门,他没有阻拦,只是微微侧开身子让她。 开门出去的时候,阿筝的心像是被泼了凉水般的凉……。她想要的,不过是好好和他在一起,就只是和他在一起而已。可是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的外在因素横亘在二人之间,化作一条怎么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 会场很热闹,可绝不是一种善意的热闹。 阿筝提着袋子走进会场的时候,一眼便看见站在台子上的温冬芸。——她穿着端庄的白色晚礼服,精致的妆容将她衬得很美丽。就算上了年纪,可是仍然让人觉得漂亮。 聚光灯落在温冬芸的身上,却像是孤独的诅咒,明明是光鲜亮丽的她,在阿筝的眼中完全成了落魄不已。 温冬芸分明在笑啊,但是她为什么看起来就那么的悲伤。 拿着话筒的温冬芸终于开口:“希望大家今晚愉快,干杯!”她举起了酒杯,一敬众人,即便知道这是一个没有主角的生日宴会,可她还是干了那杯红酒。 台下的人神色各异,嘲讽,不屑,漠视……阿筝想不到一个瘦瘦弱弱的女人竟然可以接受这般的多的非议和目光,却还是能够保持微笑地干杯。 觥筹交错之间,阿筝看见长桌旁的席北,他的目光很凉,像是细碎的冰般从自己的脸上一滑而过,那么的漫不经心。 果然薄唇的男人都很薄情,翻脸就不认人。但是阿筝觉得,这样各自过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席北的身边围着几个艳丽女子,一口一个席公子叫得好不亲切。阿筝笑了,那才是他的生活。 温冬芸下台,和众人应酬着,微笑得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伤。她举杯攀谈,应酬帷幄,圆滑得像是精致打磨过的玉石。 “妈,”阿筝在她身后轻轻叫她一句,“我想和你谈谈。” “阿筝啊。”温冬芸转过头发现是她,连忙将酒杯搁在长桌上,和她朝灯光找不到的角落走去。 角落中,两人沉默地对视。 最后,阿筝将手中的袋子递了出去,“这是我送给席叔叔的生日礼物,你帮我转交给他。” “为什么不亲自给?” “他不是不在现场吗,听说找潘丽去了。”她回答得很平静。 温冬芸有些怔住,“你怎么知道的?” 阿筝眼底有些凉,“这里人这么多,得多少张嘴啊,想知道应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吧?” 温冬芸没说话,再次陷入沉默。 ------题外话------ 求留言,有二更哦~ 谢谢曼珠沙华Z殇的10颗钻钻~ Chapter61 你和席北想都别想 很多时候,不是这个世界热闹了,就代表你也跟着热闹了。你要知道,热闹是别人的,你什么都没有。 站在角落里面的阿筝将这种孤独散得淋漓尽致,分明周围有灯光美酒人群,可是偏偏只她一人,孤独得快要堕落到深渊。 阿筝对面站着的温冬芸,亦是如此。 在阿筝的坚持下,温冬芸还是接下了她手中的袋子,笑了笑说:“那我会告诉路平的,说是你送的。” 看着她笑,阿筝也跟着笑,只是那笑意堪堪不及眼底,透着不易觉察的凉。 到底还是亲生的女儿,温冬芸提着袋子的手僵了僵,“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说,就直接说,不用对我憋着。” “我没准备憋着。” 温冬芸抿唇看她,不语。 站在阴影中的阿筝眼睛似乎有些发红,语气却十分平静:“妈,你能不能离开席路平?” 会场音乐切换着,温冬芸眸底的颜色也不断变换着。明明是母女,却是显得那么隔阂,她良久之后问了一句—— “阿筝,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丢脸了?” 她是万人唾弃的小三,就算此刻坐上席家太太这个位置,也仍然被口水淹没着。分明是做好了千夫所指的准备,此刻在女儿的面前,她的心脏像是被活生生撕裂。 “不是。”阿筝的眼眸在阴影之中也尤为清冽,“有那么一个人……如果我要和他在一起的话,我就不能是席路平的继女。” 我只想成为乔筝,而不是被贴上其他种种并不相干的标签。 闻听这话,温冬芸手指收紧,袋子发出咔擦咔擦的声响来。阿筝提示:“可是要送人的,别弄坏了。” “阿筝,”温冬芸气涌头顶,眼角细纹因眯眼的动作加深,“你和席北想都别想,除非我死!” 席北? 阿筝喉头一下子被堵住,不知说什么是好。还在晃神的间隙,温冬芸毕竟凑近,轻轻贴在她的耳边说:“阿筝,我不会离开席路平的,好不容易才嫁给他。” 费尽了那么多力气,怎么能半途而废? 每一个音节都在阿筝的耳中破碎,杂糅在一起,轰得她不知所措。可是她能做的只有淡淡微笑,“妈,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为了钱还是为了名,你一点都不为我和哥哥着想,你——” 更恶毒的话被卡在喉间,因为阿筝知道越是不经脑子说的话,便越是伤人。 奈何,温冬芸显然已经被刺伤,脸上的苍白不逊色于身上昂贵的纯白晚礼服。 “我真的说中了。”阿筝退一步,将自己彻底隐没在阴影角落之中,“快去参加宴会,”她伸手指了指热闹的会场中心,“这可是你精心替席路平准备的生日宴会,此刻在所有眼中都成为了一个极致的嘲讽。” “你——” 温冬芸高高扬起的手停在空中,不停颤啊颤的,看得出来是在极力的隐忍。 阿筝永远都忘不了温冬芸当时的神情,七分的气氛加上三分的耻辱,就那么拼凑成了一张不堪的脸。 空气中流动的音乐,音符不停切割着的阿筝的神经,她盯着温冬芸停在空中的手,轻轻笑了:“我想要让你离开席路平,看来是不可能,那我们之间的谈话也到此为止。” 抬脚,同温冬芸擦肩而过,不再理会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不屑,也根本无所谓。 温冬芸,你就这么自私地活下去,祝你幸福快乐。阿筝心里面是这样子想的。 身后的温冬芸缓缓放下手,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着,有人上去搭讪:“哎呀,席太太,你怎么就生得这么好看,一点都不显老……。” 在阿筝眼角的余光之中,温冬芸瞬间收敛起所有的表情,眉眼之间聚满笑意:“哪里的话,真是说笑。” ……听在耳中的阿筝,又轻轻笑了笑,内心却无比的波澜不惊。只是在这声色犬马的场合,她竟然觉得如置虚无,为什么人人脸上的笑容都是那么的违心? 有侍者端着盘子从身边经过,阿筝取过一杯,五颜六色的很漂亮,晶莹剔透的样子十分诱人。她尝了尝,嗯……香香甜甜的,像是饮料。 大整杯喝下去的时候,觉得心里面像是通了一口气,别提多痛快了。阿筝呼口气,放下杯子的时候看见了对面一个熟悉的面孔……绾绾? 阿筝眯着眼睛细细瞧,果然是绾绾,只不过今天的绾绾穿的太不一样了,一时间没认出。绾绾穿得很正式漂亮,藕粉色纱裙,衬得肤白貌美,活脱脱儿的美人。 只不过绾绾怎么会在这里? Chapter62 乔筝,你别耍酒疯 今日宴会上的阿筝也是穿得很普通,简简单单的月牙色长裙,在一干名流中倒显得普通又另类了。她穿过谈笑的人群,直奔对面的徐绾绾。 “绾绾。”她叫了一句。 徐绾绾有些近视,待阿筝走近了之后眼睛一亮,“阿筝!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这是我问你的,你怎么在这里?”阿筝蹙蹙眉,打量着她,“穿得这么隆重,难道是这里有认识的人?” “认识你咯!” “别贫嘴,快说。” 阿筝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徐绾绾只好老实回答:“席公子邀请我来的,所以我当然得好好打扮啊。” 阿筝怔了怔,眸色难辨。徐绾绾根本没注意到,只是雀跃地说:“我第一次来这种宴会诶,好高档啊,我现在都不敢动特别的紧张!” “席北呢?”阿筝忽略她的话,视线紧盯她的脸,“不是说席北邀请你来的吗,那他人呢?” “去洗手间了,让我在这里等他。”徐绾绾看起来有些紧张,不停揉着衣服,“阿筝你看看我怎么样啊,有没有哪里不好的?” “绾绾啊——”阿筝拖着音,有些无可奈何,“你到底有没有打听打听,席家公子哥儿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啊,我……算了我不多做评价,但是你要知道你这样的小姑娘可最是好骗了!” “什么嘛阿筝,明明我和你一样大,你还非得装大人。”徐绾绾眨了眨眼,认真说道:“外面那些传席公子的话啊……不就是什么花心风流吗,那是因为席公子没有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女,要是遇见了指不定多专一情深呢。” 阿筝听得心底蹿火,“难道你认为你会是他的真命天女?”她抬手指着朝会场中谈笑的人,“那个穿红裙子的,还有那个梨花色的,还有最边儿上端着杯威士忌的,可都是围着席北团团转啊。” “那又怎么样,我好歹是席公子请来的啊。” “徐绾绾,你——” “阿筝!”绾绾似有些不耐烦,“你难道是喜欢席公子?” 不知是不是刚才那五颜六色的饮料在肚子里面作祟,只觉得有一把火蹭蹭蹭地一路烧上来。她抑制不住自己,只是反驳:“除非我是疯了!我才会喜欢席北!” 阿筝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身着铅灰色西装的英俊男人就站在她身后两米远的地方听着。在话音落下的时候,男人顿住脚步,眸底卷着极其浓烈的寒。 “席公子,你回来啦!”绾绾很兴奋地冲着阿筝的身后挥手。 背后隐隐传来寒气,阿筝只觉得周遭生凉,不敢贸然回头,只好挺直脊梁站着。她知道此刻身后就站着席北,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男人。 绾绾笑得明媚极了,只是越过她就奔向席北,“席公子,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帮你拿?” 静默两秒,阿筝听见身后凉凉的嗓音,“好啊,帮我拿。” 这对于徐绾绾来说是莫大的鼓舞,她欢欣地小跑开,朝着放着糕点的朝着去了。 背后静悄悄的,他不在了? 直到阿筝迟缓地转过身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错了,席北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身后。只是他没看她,目光望着远处,手里一杯深色的红酒画着圈儿地摇着,姿态优雅不俗。 无论怎样看都很好看的男人,身上却有着极其浓重的戾气,会伤人的那种。 “席北,你为什么邀绾绾来?” 男人举杯饮酒,漠视。 “你回答我,你别打绾绾的注意行不行,她不是坏姑娘。” 男人眼角一凉,却是没说话,也没看她。 这么冷淡的态度倒是难住了阿筝,惹得她发急,上前就一把拽住席北的领子,“席北你什么意思啊你,你——” 男人蹙眉,抬手捉住她的手,垂眸看她,“你喝酒了?” 这一番举动可谓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所有人不停地猜测穿月牙色长裙的女子是谁,竟然敢对席公子动粗。 她的手仍然拽着他的西装领,“你是不是认为我好欺负,我身边的朋友也都特好欺负啊,你怎么这样啊,你——” “乔筝,你别耍酒疯。”他蹙着眉,扯开她的手,动作稍稍一大,将她整个人都甩在地上。 “咚”地一声闷响,阿筝结实地落在地上,周围的人都自觉地推开一步来,围成了一个圈,像是看马戏表演。 人群是一座城,阿筝是城里面的人,出不去,也挣不开。 ------题外话------ 补上昨天的二更,对不起宝贝儿们。 谢谢咱家【就是想宠你】宝贝的52颗钻钻和52朵花花O(∩_∩)O~ 谢谢咱家曼珠沙华Z殇的5颗钻钻和59朵花花的一张评价票! 谢谢烟火人间123的9朵花花~ 谢谢潇湘淡然一身的3朵花花~ 谢谢潇湘青儿的5朵花花~ 谢谢念缘晨的10朵花花和一张评价票! 谢谢溪溪2016的一张评价票~ 谢谢A只若初见的一张评价票~ Chapter63 此生能得顾子初, 有数千只蜜蜂住进阿筝的脑子,嗡嗡嗡作响,透着不易觉察的狠,扰得她神明不得清醒。 眸光隐隐错乱迷蒙,视线所及之处皆是脚尖,她这是趴在地上的?意识到这一点,她想要站起来。 一只手豁然伸在她的面前,修长莹润。 “子初?”她呢喃着,笑眯眯抬头望向上方,却发现视线迷蒙看不清来人容颜。“是不是子初啊?” 席北冷着脸,收回伸出的手,直接一把将她给提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 这算是解释还是算是道歉? 阿筝摇摇晃晃的,踉跄了几下扶住男子臂弯站稳,刚才那个不是饮料吧……后劲儿怎么会这般大? 男人任凭她抓着自己的臂膀,眸光却是越来越深。而周围的人纷纷表示艳羡和不屑,有人说:“你看她那样子是不是故意的?”于是有人立马接话:“肯定的啊,借着耍酒疯可一个劲儿地往席公子身上扑呢!” 徐绾绾手里面端着精心挑选的糕点,却止步于人群之中。和其他人一眼,只是冷冷看着,那么凉那么冷。 “乔筝,你真是醉得不清。”席北搁下手中的酒杯,伸手搂过她纤瘦腰身,“我送你回家。” “家?”她笑了,眼角无比嘲讽,“我哪里有家,哪里都不是我的家,哈哈。” 即便醉酒,她依然美得令人觉得难以置信,恰似清水莲花徐徐而开,凝结了无数光华精粹。 不顾周遭流言乱语,男人将她搂得更紧,“乔筝,你最好乖乖听话。” “她就算是要听话,也不该听你的话。”有人插话进来,所有人的视线一同转移在声源之处。 顾子初立在人群之外,宛若谪仙降临,不染尘俗却又惊艳不已。他的眼角蓄着不易觉察的寒,嘴角却仍旧带笑,“那是我的学生,她应该听我的话。” 所有人诧异,这般脱尘好看的男子,原来是个教书匠啊。啧啧,瞧那眼那鼻那唇,巧夺天工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不好意思,接过。”顾子初抬脚,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来。 席北的手指缓缓一动,却仍旧没有分开。他望着渐渐靠近的顾子初,也笑了,“她可是自己扑上来的。” 顾子初微微一笑,笑意不及眼底,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将阿筝一把拽到自己胸前,“我学生添麻烦了,我这个做老师的,陪个不是。” 说完,也不看谁,更不惧谁,转身搂着人便走。 所有人看傻眼儿了,能在席公子面前还能这般云淡风轻剑拔弩张的,绝对是第一人啊! 阿筝闻到了熟悉的淡淡薄荷香,“子初子初?”她呢喃着问。 “是我。”头顶砸下他低沉的嗓音,“好好走路。” 他扶着她走,可是因为醉酒的原因,总是走不稳,脚老是发软。阿筝干脆老实回答:“我好像不能好好走路……” 隐隐约约听见他叹口气,旋即便是被他一把打横抱起。然后他说:“阿筝你真会来事儿。” 她乖乖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没敢接话,也没理会在他们二人身后是有着怎样滔天的言论。 在阿筝的记忆中——他就是这样,无时无刻总是会及时出现,替她收拾一个又一个的烂摊子。明明是那般纤尘不染的人,却一次又一次踏进浮杂,替她拂去头顶乌云。 此生能得顾子初,经年足以。 Chapter64 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 顾子初抱着她,眉眼清寒,却听见怀中的她轻声说:“子初……你带我走吧。”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句,呢喃着的严肃。 “那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 闻言,他心头一跳,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一股脑地全部涌上来,似要将他彻底淹没。垂眸看她之时,发现她紧闭双眼双颊绯红一片,醉得真不轻。 顾子初微微蹙着剔羽般的眉,摆出老师的姿态来,“谁让你喝酒了,谁允许你喝酒了?” 他的话很明显,就是‘没有通过我的允许,你不许喝酒’。 阿筝蹭了蹭他的胸口,撒娇,“子初……我以为那是饮料,五颜六色的特别好看。” 原来醉酒的她这般可爱,居然在撒娇?素日寡淡的她,也会撒娇,真是一件新鲜事儿。 这无疑能够扫走顾子初心底的不快。 “阿筝,下次没有我在身边,不能喝酒知道吗?”他可以猜出她的酒量是该多么的差了。 阿筝没有回答,只是懒懒地靠着他哼唧,“我头好痛……” “我在问你话,下次不能随便喝酒,嗯?” “我头痛……” “阿筝,我是认真的。” “我头痛……” “乔筝,你好好回答我。” “我头痛……” 顾子初彻底败北,只好垂眸叹气,眼底尽数是无可奈何和隐隐盘旋着的宠溺之感。 没有人能看透顾子初眼底渗出的宠溺,除了他自己。 黑色宾利慕尚停在会场门口,老贾恭敬地站在车门边,“先生,请上车。” 男子微微颔首,动作轻缓地将她放入后座之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开车途中,阿筝觉得胃里面翻江倒海的,一个人缩在角落,脸贴在车窗上紧皱眉头。 她很想压下不适感,却发现很困难。 顾子初转脸看缩在窗边的她,“阿筝,到我这里来?”说完他伸手想要将她捞进怀中,却被她躲开,“不用了……我现在特别难受。” “知道你难受,所以让你过来。”顾子初主动撑着手坐了过去,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却忍不住教训,“下次你再敢这样,我可真会生气。” 阿筝憋着那翻江倒海的感觉,吃力地点头。她这番举动,又惹得男人眼底一软,“阿筝过来,我抱着你就好受一点了。” 他伸手去捞她,她没躲开,整个人都被带入他的怀中。意想不到的……她哇的一声,吐了。 顾子初的脸蹭地黑了,瞬间反应过来她一直推开自己是因为要吐了,可是现在反应过来也是晚了。 前排握着方向盘的老贾扫着镜中,“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他回答得很平静,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垫在自己腿上,“好了,往这里吐。” 阿筝也不客气,照做不误。 吐完之后,心里面微微舒坦一些的同时也不由得懊恼,这下子可真是出丑了……子初会嫌弃的吧。 “好点没?”头顶上落下他清清润润的嗓音,温和无比。 “啊,好点了。”她说话的时候他伸手过来,拿着纸替她擦嘴,细致又轻柔。 阿筝想,她终有一天,会彻底沉溺在这样的温柔之中,毫无葬身之地。 ——*—— 黑色宾利慕尚停在了顾子初个人别墅前,车灯照着雕花大门。他下车之后伸手抱她,被阿筝躲开,“你身上好脏……” 这惹得男人好气又好笑,“到底是谁弄的,你还敢嫌我脏。”说完也不顾她反抗,便将她一把打横抱起。 他的骨子里面透着不容人忽视的霸道,却又渗着浓烈的温柔,参杂在一起简直是要人性命。 夜色月华如练,他抱着她,踩着光晕,一步一步走进别墅。 保姆孙姨打开了门,“先生,您回来了。” “嗯,”顾子初应着,进门的那一瞬却顿住脚步,“小欣,你怎么在这里?” 顾欣? 一瞬,阿筝便从顾子初的怀里面抬起脸来,视线生生地撞了上去。 Chapter65 为难我,难为你。 视线相触的瞬间,阿筝能够察觉到她眼底浮动的凉意,或许是醉意迷蒙,她浑然当没看见,只是兀自收回视线垂着眸不说话。 坐在沙发上的顾欣站起来,脸上挂着清浅笑容,“哥哥,我在等你。” 抱着阿筝的顾子初微不可微地蹙眉,“等我做什么,你现在不应该去参加舅舅的生日宴吗?” “那哥哥不应该去参加生日宴吗” “我去了,然后阿筝喝醉了所以先回来。” 话说到这儿,又引得顾欣的视线又重新落在阿筝脸上,“阿筝喝醉了啊……那为什么不送阿筝回家,看样子她挺难受的。” “嗯,因为阿筝难受,所以带回来了。”他说得何其轻描淡写,丝毫不在意顾欣眼底的诧异。 沉默两秒,顾欣开口问:“阿筝今晚睡在这里?” 他没有从正面回答问题,只是反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气氛很微妙,可顾欣脸上的微笑一刻也没有消失过,笑得那么甜美戳心窝。她说:“想找哥哥帮忙来着,我一个朋友的爷爷患的是恶性胸膜间皮瘤,进行胸膜外全肺切除术的话风险很高,所以让我……。” “打住。”顾子初一边说一边走向沙发,“按照我国胸外医生的水平,这个手术的风险不是很高。” “可是哥哥,朋友说要是你来做的话,把握会高很多的。”顾欣看着渐渐走近的男子,目光热切。 偏偏顾子初却依旧清冷淡漠,只是轻轻将阿筝放在沙发上,然后转脸对顾欣说:“我说过了,这个手术的风险不是很高,重点是术后并发症严重的话那就和危险。” “哥哥……” 顾欣还想说点什么,他却将自己的手抬了起来,“近期我做不了手术,所以最好让你的朋友联系其他专家。” 顾欣看着那只缠着白色绷带的手,一下着急便直接抓着,“哥哥你手怎么了啊?” 阿筝靠在沙发上,眯眼看着,不发一言。只见他回答说:“是舟状骨受损了。”顾欣却不依不饶地追问:“我知道我知道,我是问你怎么弄的?” 那是他为我打人弄的……阿筝心里想着,却也只是沉默地看着二人,然后看见顾子初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不小心弄的。” 那真是太不小心了。 “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啊,”顾欣急了,不由分说又抓住他的手,“哥哥你的手多么宝贵,这下弄得都不能拿手术刀了,你——” “没事。”他淡淡打断,“过一阵子就好了。”说完又抽出了手,转过身来对着阿筝,摸了摸她的头,“等我,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一旁的家政阿姨连忙接话:“先生,醒酒汤我来煮就好。” “不了。”他解开袖口,挽起袖子露出了紧实的小臂,“我去煮,你拿张热毛巾给阿筝。” 阿姨连忙说是。 顾子初朝着厨房走,背影挺拔,他能够感受到身后有四道目光,一个灼灼,一个凉凉。阿筝属于后者,他能够分辨出来。 在顾子初进了厨房之后,顾欣终于收敛起了面上所有的笑容,冷冷看着沙发上的阿筝,自持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真醉,还是假醉?” 再怎么醉,意识绝对是有的,阿筝只是笑笑:“你觉得是哪种醉就是哪种醉。” 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一根根密密麻麻的刺儿,不由分说地一股脑全部戳进顾欣的眼睛。 顾欣觉得看着面前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刺眼。旋即,她也跟着笑了:“你手段还挺高的,借机就让哥哥带你回家,真是可笑。那接下来又会上演什么戏码?” “谢谢夸奖,”阿筝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看着顾欣的目光迷蒙,“只是你又何必压低声音,难道是被发现?” 顾欣愣住。 阿筝抬高视线,望她的脸,“你自己都拿捏不准,我在子初的心里面究竟有几斤几两,却又不辞辛苦地来为难我,真是难为了你。” 短短的话却堵得顾欣脸上发红,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深知阿筝的人会知道,她的口才不是一般的好,一套一套儿的说得你无法反驳,却又无可奈何。可是道高一尺莫高,阿筝在顾子初的面前,也始终会落得一个下风的立场,成为年深日久又无法扭转的局面。 “顾欣,”阿筝叫她名字,声音放得又轻又紧,“我希望,我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要来挑衅我,我自然不会冒犯你。”她知道她的敌意从何而来,但实在是不必挑明了说。 说破了大家都难堪,阿筝不愿意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题外话------ 书城那边的宝贝们,有推荐票的可以投投哦~ 谢谢惜末日上云的1颗钻钻~ 谢谢曼珠沙华Z殇的9朵花花~ Chapter66 顾老师你好色(二更) 等顾子初出来的时候,顾欣已经走了,这是他预料之中的结果。 坐在沙发上的阿筝捏着热毛巾,看着他他端着碗醒酒汤朝自己走过来,那碗里面的汤还腾腾地冒着热情,白烟邈邈氤氲住他英俊的容颜。 “放一放再喝,”他弯腰将碗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在她旁边,“好点没有?” 阿筝点点头,说:“子初,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男子眼底染着墨,又如星子般亮,看她的时候更是黑白分明得厉害。他轻轻问:“察觉什么,嗯?” “没什么。”阿筝将所有的话吞在肚子里面去,要是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那她还不成了一个挑拨离间者? 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让男人忍不住失笑:“阿筝,我看起来是那么蠢笨的人么?” “啊?”她抬脸,与他对视,“你察觉到了?” “你是说——”顾子初顿了顿,眼角眯了眯,“小欣对你有敌意,是不是?” 岂止是敌意那么简单。 虽然心里面是这样想的,但如何又说得出口,她只是微微一笑却又不说话。 “阿筝,你真精,挑着我把话说出来又沉默了。”他端起茶几上的碗,执起勺子,舀一勺汤在嘴边轻轻吹着。 阿筝沉默的原因,是不知道是否要和他继续这样一个尴尬的问题。毕竟按照她的观点,是和他谈恋爱又不是和顾欣谈恋爱,可是每一次面对顾欣满满的敌意,却又总惹得人很是心烦。 “我就想问问你,你怎么看?”她沉默半天之后冒出一句。 “我怎么看?”他将吹凉的汤送到她嘴边的时候,顺便回答,“我的看法是,无论怎样,我都站在你这边。” 他要给她的,是绝对又强力的安全感。凭他一人,就可以成为保护她的千军万马。 听得心脏咚咚咚的跳,阿筝抬手捂住胸口,别跳这么快……子初是心外专家,会听见的,那不就好尴尬。 “正常心率是60~80/分,你现在的心率起码每分钟100次。”顾子初垂着长长睫毛吹汤的时候漫不经心地说着,“所以,心跳加速了?” 这都能看出来啊! 阿筝立马放下捂着胸口的手,“我哪有。” “没有?”他挑眉看她,眉眼戏谑,“我试探一下?” “……” 顾老师,你好色。 所以阿筝在忍着心跳加速的痛苦中喝完了醒酒汤。他一勺一勺喂的,每一次那凉凉的视线看过来,她就拼命暗示自己,不许加速跳,不许加速跳! 顾子初放下碗,没看她,却含笑开口:“现在心率达到了每分钟130次,相当于短跑后的心率。”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脸看她,眸子黑得出奇,“所以,阿筝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阿筝觉得自己很冤枉,明明是他撩拨地说了那么动人的话,现在反倒是让她变得局促不安。 “我心跳真没有加速,跳得很稳呢。” “真的?我怎么听见了你心脏加速运动的声音。” “骗人吧……怎么会听得见。” “所以我说,让我摸一摸以证真实。” ……顾老师,你真的好色! Chapter67 任何人都不准进 在阿筝洗澡的间隙,顾子初下楼吩咐阿姨,“不管任何人来,只要我不在,都不能开门。” “先生,那小姐......”阿姨迟疑。 “任何人。”他说。 “万一是老爷和夫人?” “这是我第三遍也是最后一遍重复,”他的眸子黑白分明,字字清冷笃定,“任何人,都不能进。” 强大的气场彻底摄住阿姨,“好的先生。” 闻言,男人才转身踩上台阶,似又想起什么,回过身来,“对了,我学生乔筝可以进。” 他说完就回过身子上楼,而阿姨愣在原地......不是说任何人? ...... 在浴室里面的阿筝半天都出不来,引来某人在外询问:“阿筝,怎么还不出来? “啊......马上马上。”她应道。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是这样出去真的是有点难为情......上次好歹有一件顾欣的裙子,这次完全变成了他的私人衬衫。 刚刚遮住臀......好诱惑。真不是阿筝自恋,自己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都觉得挺那啥的。 又过了十分钟,外面的某人终于阴沉沉开口:“在10点9分47秒的时候,没了水声,现在已经是10点46分8秒。所以阿筝,你穿衣服是需要这么久?” 里间的阿筝心里暗叫苦,自己好像有一个了不起的男朋友,注重细节的程度简直令人惊讶。 再次望了一眼镜中脸色微红的自己,收回视线的同时拉开了浴室的门。 一步一步走出去,是他的房间。放眼望去,极简风格,深蓝色系透露着凉凉的感觉,很符合他。 此刻,房间的主人坐在沙发上,修长双腿交叠而放,十指交叉搁在膝盖上,目光灼灼似阳地看着她。在看她的时候,男人温凉的眉眼之间写满了极致暖意,数也数不清。 阿筝脸一红,“顾子初,你别看。” “嗯?”他仍是看着她,觉得眼前清水芙蓉的人让他怎么也移不开自己的视线。 在顾子初的眼中,阿筝是桃花的同时也是百合,清丽不失娇艳,皎洁却又惊艳。就连她的每一寸肌肤,落在他眼中,都成了桃花印,一下又一下,狠狠烙在心尖儿上。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这般心动,能看见阿筝的任何一个每一天,都像是一场久别重逢的初恋。这种心动的感觉,无以复加。 “过来。”他朝她招招手。 望着他的脸,阿筝就觉得脚不由自主地就动了,她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喜欢称他为美人煞。 世上偏生有一种男子,不需任何花俏,也无需什么手段,仅一个眼神,就能让你为之生为之死,且无所畏惧。——不巧,顾子初就是这样的存在。 后来总是有人喜欢问阿筝:“你觉得遇见顾子初,到底是幸,还是不幸?”每每这个时候,她总是会认真又笃定地回答:“为了遇见他,我花光此生所有运气,你说是幸还是不幸?” Chapter68 那个男人是谁? 顾子初穿得很休闲居家,森蓝色针织线衣搭上一条黑色长裤,整个人看上去去英俊不减反倒多了一丝慵懒。像一只暗夜之中的猫。 他招手的时候嘴角含着些笑,眸光晶亮,“阿筝,过来。” 穿着宽大衬衫的阿筝踩着他的大拖鞋,趿拉着走,这让他觉得有意思,“看来,家里面得备上女士用品了。” 阿筝顿住脚步,“我又不会常来。”他立马笑了,“你会的。” 那眼神、那口气、那模样,肯定得不得了。阿筝总有种落入圈套的感觉,“为什么这么说?” 顾子初一口反问:“难道你不准备嫁给我?” “啊?”阿筝彻底停住,距离他只有一米远。 “啊什么啊,”他眼底画着笑意,“我以为你非我不可,难道不是?” ……他什么意思,算是在求婚? 阿筝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衣角,“谁说的,万一遇见更好的人,那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话说完,他已经站了起来,挺拔高大的身姿两步朝她跨了过来,“对,现在是该好好说说,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了?” 能带给他巨大的不安和威胁,这还是第一次,绝无仅有的第一次。 又来了! 阿筝猛地退开一步,心里面暗叫‘哥哥你把我害惨了’。想到这里,他已经逼得更近,“怎么,这次还是不准备老实交代吗?” “真的是朋友……” “对,他说是你男朋友。” 阿筝又退,他便上前;再退,再紧逼;最后腿弯杵在了床沿上,才是真的退无可退,而面前早已经是男子无限放大的英俊容颜。 他的美人骨生动地倒映在她的瞳仁里面,烙下深深痕迹,一下又一下。 顾子初在她晃神的间隙,已经轻轻拉起了她的手,“阿筝,他会这样拉你的手吗,像我这样。” 还真别说,凉城经常这么干。小时候忒皮了,和依依到处惹人麻烦,每次凉城都会黑着脸,抓起二人的手不由分说转身就走。 “呵,”男子冷哼,满眼风雪,“看来还真的会。” 五指都紧紧被他攥紧在手里,抬眸望他之时,瞧见他眼底凉意,正想说点什么却又被一把抱住,“那这样呢,他会不会这样?” 被哥哥抱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阿筝沉默不语。 她的沉默彻底激怒了某人心底的小怪兽,窜出来疯狂作怪。他冷着眼,紧紧上前一步。 这下好了,阿筝重心不稳,往后面扬去,整个人都落入了柔软的大床之中。稳住视线的时候,满眼都是他的眸,那么黑,那么沉,那么凉。 “顾子初,我——” “别说话。” 他低声吐出三个字后,脸压了下来,连带着唇也压了下来,透着不容忽视的霸道与狂妄。 凉凉的唇瓣沾染他的气息,在她唇齿之间游走作祟,攻城略地般搅乱她的心神。 气息交融,他很用力。 这根本不是接吻……像是一场战斗,一场他完胜的战斗。 他凉薄的唇缓缓游移,最终吻住她的耳垂,低声询问:“阿筝,那这样呢……他会不会?” Chapter69 深藏不露(二更) 阿筝乌黑的发丝若海藻般散在床上,而她承载着男人的重量。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耳边有着温热撩拨的气息,还有那若即若离的薄唇。 他的唇作怪般落在耳垂上,“阿筝,那这样呢……他会不会?” 阿筝败北,偏头,低声说:“不会……”怎么可能和哥哥有着恋人之间亲密的举动呢。 “哦,不会。”他染着低哑的嗓音在耳边流泻开来,唇齿温凉地触在她的耳垂上。 一阵无法抑制的战栗袭上来,带着微微的酥麻,心脏在做着翻倍的加速运动,根本停不下来。 “那——”他顿了顿,然后撑起身子来,双眸落入她的眼中,“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好奇心强的人,通常是别人说他就听着,要是别人不说,他也就不多问。不喜欢来事儿,也不喜欢乱探别人隐私,但是此时此刻,一股非得问出来的欲望搅得他通体不适。 顾子初知道那是什么欲望,控制欲。 由于被压着,阿筝动弹不得,白色衬衫被挤压出细密的褶皱来。她试着挣扎,却是被他束得更紧,不知不觉之间那衬衫顽皮地翻卷着,露出一大截儿白皙细嫩的大腿,像是雪一样。 挣扎到最后,失了力气不说,半分效果也没有。她累得微微喘气,却是一字不吐。 “阿筝,你真犟。”男子眸底有着淡淡浓郁,晕染整个瞳仁,看她的时候颜色逐渐加深,“你现在的模样可是撩人得很,你要是再不说,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撩撩撩人?哪里撩人? 男上女下的姿势,让顾子初可以很好看见她精致的锁骨,以及锁骨下方片片雪白的春光。 对于任何一个正常男人来说,这都是致命的诱惑。 阿筝情急,只好辩解:“顾子初,那真的是我朋友,他和你开玩笑的。” 他眯眸看她,目光深长,意义不言而喻。他不相信。 阿筝知道他不信,脱口便出:“那是依依的男朋友,你知道依依吧,就是我堂妹。” “韩依依?” “是,韩依依。” 没人骗住顾子初,但是在阿筝的眼中,凉城和依依天生一对,天造地设般的美好存在。 看着男子眸底隐隐约约的动摇,阿筝乘胜追击:“顾老师,其实我是看你和女生一起吃饭,所以一下子鬼迷心窍就……” 还没待她说完,他就问:“你这是在间接地承认你吃醋?” 吃醋算什么,只要能瞒天过海,喝酱油都没问题。只是吃醋这件事,真的说了出来,反倒是让人觉得有些难为情了。阿筝咬咬唇:“啊,算是……” “什么叫算是?”他蹙了蹙眉,“我不喜欢这种不准确的回答,到底吃醋没?” 心一横,阿筝点点头,此举换来他眼底隐隐浮动的笑意,想来他是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 “好了?”阿筝动了动,“你先起来,我觉得这样喘不过气。” “这就受不了了?”他的唇角染着笑,“以后这样子的时间多得很。” ……顾老师,你真的是色狼吧?阿筝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平时翩翩如玉的顾老师,能在两人独处的时候说出各色各样的话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深藏不露? Chapter70 梦魇(三更) 不知被压了多久,阿筝终于挣脱了某人的魔爪。他翻身下床,“下来,我给你吹头发。” 阿筝坐起来,整理衣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然而某人已经拿好了吹风机等她。 其实,阿筝很享受他给吹头发的感觉,能够分明感受到那素日拿手术刀染着凉意的手,在发丝指尖游走穿梭,卷着暧昧的气息恣意泛滥。 时不时,他的指会触上她的额头,额角,点点凉意之中蓄着无尽的灼灼。 没有女子能够抵抗住顾子初给的温柔。 有人说:顾教授那样的人,清冷孤傲毫无温柔可言,且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说到底,他从来都不是不温柔,而是要看对谁。他将所有的温柔化作半生情长,卷起海浪,在她的心底兴风作浪。 吹好头发,顾子初搁下吹风机,然后开门出去,“你就在我的卧室里面睡,我去客房。” 在快要关上门的时候,她叫他,“子初。” “嗯?”他转头望过来,眉眼温凉。 顾子初永远不会知道,此刻他简单的一个回眸,落在阿筝眼中早已经定格成永恒的画卷。 后来,阿筝看过千般美景也赏过万种风情,可是奈何,那么多景致里,无一能敌过他的一个回眸。——美人入骨,一顾如初,寸寸生花,段段入迷。 “怎么了?”他问。 “啊,”阿筝轻出声,才回过神来,“我就是想给你说,等几天云大开学,我准备回去上学了。” 顾子初的眸很明显地亮了一下,“当真?” 阿筝嘴角笑出梨涡,“我可得又要天天叫你顾老师了。” 他顿了顿,然后松开门把朝她走近,最终俯身在额间落下一吻,“晚安,阿筝。” 晚安,亲爱的顾老师。 ——*—— 时梦时醒,阿筝的不知如何去切换,只是感觉浑身惫懒似被魇住。 梦里面的场景像是万花筒般不停跳转,五光十色走马观花般,她的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画面终于定格—— 小小的屋子里面,昏暗的灯光和陈旧的家具,墙皮层层剥落落下白灰来,头顶上白炽灯发黄,散着细碎的光。这场景,真像是七八十年代的老电影。 屋子里,一个穿白裙的小姑娘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身上脸上都脏兮兮的。她满脸是泪却强忍,不敢哭出声,因为她的面前摇摇晃晃地站着一个拿着酒瓶的男人。 醉意熏熏的男人双眼赤红,一脚踹在小女孩身上,“拖油瓶,真他妈烦!” 女孩小小的身骨被踢得几欲作碎,这使得她更加瑟缩在墙角,“爸爸……我错了再也不跑了,能不能别打阿筝?” 音落,男人的酒瓶砸碎在她的脚边,崩裂的声响击碎女孩的哽咽哭声。她怕极了,“爸爸,我——” 乞求没说完,女孩已经被男人一把揪住头发提了起来,重重摔了出去,“去你妈的!你再跑啊,最好死在外边儿,省得老子花钱!” 女孩被砸在茶几边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额角磕破,有着鲜血顺流而下,混着泪水,模糊女孩的脸。 打得她不敢求饶,不敢出声,像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男人喷着酒气靠近,摇摇晃晃靠过来,像是又要揪她的头发。女孩真的怕了,一个劲儿在地上爬啊爬的,手一下子按在了破碎的酒瓶渣上,疼得‘啊’一声哭出来。 接下来,便是数也数不清的拳打脚踢,“老子让你别叫唤!听得心烦!”像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女孩再一次被抛出去,重重砸在地上,“怎么不死啊你!跟你妈一起去死啊你!” 女孩晕过去的时候,迷迷蒙蒙之间皆是满眼的血红,以及男人落到眼前的拳头。 Chapter71 我的永远(四更) 梦里面是屠杀,阿筝不愿再继续观望,只想醒来。可是梦魇得很实在,像一只手紧紧扼住咽喉,她只好不停暗示自己‘醒过来,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在一番无声却又歇斯底里的挣扎之后,她醒了,双眼大大瞪着眼前的黑暗。 黑暗之中,阿筝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短促无比,不停地喘。她抬手一抹,自己满脸水光,睚眦欲裂。 无论经过多少年,这样的噩梦总是会重现,一次又一次在深夜找到她,然后紧紧掐住她,要她的姓名。 阿筝慢慢撑手坐起来,打开了床头灯,一瞬便是满屋的暖光。可是即便这样,还是足以令她直直打冷战,那是她心底最深处的噩梦。 极致恐惧袭上来心头,像是下一秒就会从房间里面窜出醉酒的男人,然后一个酒瓶砸在她的头上。 想到这里,阿筝已经翻身下床,浑身发抖,拖鞋穿了几次也穿不好,急匆匆地趿拉上就直奔门口,像是后面有人追着她似的。 客房的门没有反锁,阿筝也仅仅是犹豫了两秒,就开门进去。 在黑暗里面摸索着,一步一步朝里面挪着,不清楚房间的格局也不知道开关在哪里,只是凭着本能朝房间里面走。 脚踢到了东西,阿筝知道那是床沿,缓缓俯身下去,双手摸到床。她踢掉拖鞋,爬上去,缓缓的摸到了温凉的肌肤,“子初?” 轻轻叫了一声,可能由于睡得熟了,并没有回应。 阿筝忍着泪,又伸手戳了戳,“子初……” 床上的人动了动,“阿筝?”嗓音染着睡意,却仍旧不失蛊惑。 “是我。”她带着哭腔,声线有点抖,“子初,我——” 话没说话,灯光四亮,顾子初伸手开了床头灯,注视她。只见她跪在床上,双手撑在膝盖上,双眼通红满脸水光,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她如此模样,让顾子初的睡意去了一大半,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将她捞过来搂在怀里,“做恶梦了?” “嗯,特别害怕。”阿筝觉得,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面,被极致的温暖包裹,伴随着清冽的薄荷香,安全感瞬间爆棚。 男人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怕,我在。” 别怕,我在。 这样子的话本就致命,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更是蛊惑人心。 顾子初不停闻声软语地安慰,不停摸她的头拍她的背,如此重复好久总算让她觉得安心下来。 脸贴在他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衣料,能够明确地感受到灼热的触感,以及心脏铿锵有力的跳动声,一下又一下,像是温柔的源头。 阿筝伸手环住他精瘦的腰身,紧紧抱住,像是救命稻草般的用力。他也不说什么,仍由她折腾,眼底有着隐隐心疼,他可从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 倔强的阿筝,寡淡的阿筝,清傲的阿筝,可独独没有害怕畏缩的阿筝。 “子初,”她轻轻叫他,迟疑着说:“这下半夜……我能不能抱着你睡。” “不能。”他拒绝。 阿筝心底一凉,却又听他说:“是我抱着阿筝睡。”说完顺势搂着她躺下,将她圈得紧紧的,柔声询问:“现在,还怕吗?” 阿筝在他怀里狠狠摇着头,眼泪却直流,将他胸口的睡衣都染湿了一大片。 “怎么越哭越厉害了,嗯?”他的嗓音像是定心剂。 “顾子初,”她在他怀里闷闷地说,“我不想和你分开,永远也不要。” 像是小孩子说的赌气话,脱口便将永远挂在嘴边。顾子初失笑:“阿筝的永远是多久呢?” “很久很久。” 他沉默。 “好不好?” 他沉默。 “顾子初,你说话啊?” 他还是沉默。 不仅沉默,沉默的同时他还伸手关了灯,四周再一次无比漆黑,却是能够听见他浅淡的呼吸声。 良久,黑暗中,他缓缓开口:“阿筝,生命难免有变数。但是我顾子初向你保证,我会陪你到我的永远,恩,我的生命那么远。” ------题外话------ 今天的更完啦,祝妞儿们看文愉快,有评价票的交出来(打劫!) 晚安~ 谢谢夜肆爷宝贝的3颗钻钻~ 谢谢曼珠沙华Z殤宝贝的5颗钻钻和9朵花花和一张评价票~ 谢谢anita黄燕的9朵花花~ Chapter72 文月 清早光线明媚,透过窗户透进来,散下细细密密的璀璨。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光线爬啊爬的,爬到了男子的眉梢眼角,整个人都像是发光一样的好看。 顾子初英俊的五官笼在光线中,长长的睫毛轻垂,眨眼的时候像是蝶扇轻飞。他的手臂有点发麻,而怀中的人却睡得很沉。 陈梦一时,不愿复醒,阿筝从未睡得这么安稳过。也不知又是多久,她幽幽醒转过来,入目尽是他漆黑的瞳仁。 “醒了?”他眼角眯着些笑。 “啊,”阿筝望着他的眸,动了动,“你醒很久了?” “不久,也就一个多小时。”他撑着头看她,眉眼惑人。 ……阿筝汗颜。 两人陆续起床,阿筝看着某人慢条斯理地穿戴整齐,洁白的衬衫配上大翻领深蓝系外套。真是……无论穿什么都好看,天生的衣架子就是不一样。 她就那么托着腮看他,惹得他回眸,“你怎么不起来?” 阿筝:“我没有衣服……” 某人:“床头那不是?” 阿筝:“是我的?” 某人:“不然是我的?” 空气一瞬凝结出尴尬,阿筝有点囧,拿起床头柜上的盒子。里面是一条月牙色及脚踝的长裙,端庄保守又不失清丽惊艳。 她捏着裙子,“顾子初,你先出去。” 顾子初正欲打算出去,听见她的话却顿住了脚步,“怎么,还怕我看?” 阿筝反诘,“清白的大姑娘,肯定怕。” “是吗?”他眉梢眼角皆爬上笑意,唇角似挑非挑,“你那天主动脱得精光的时候,怎么不这样说?” 这到是提醒了阿筝,“顾子初,你那天居然说我这具身子不值钱,这笔账还没算。” 他却是漫不经心地笑笑,“对我来说不值钱,因为本就是我的。” 永远不要企图在争论方面赢顾子初,那是不自量力,那是以卵击石,那是螳臂当车。只要你一不小心,他就会将争论化作情话,一股脑涌向你,让你毫无招架之力。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声音,“夫人,先生说不能——”一个凌厉的声音陡然打断,“我儿子的房子,我这个做妈的还不能进了,这什么道理?” 阿筝心头一跳,耳朵里面全是高跟鞋踩在楼梯上蹬蹬蹬的声响。她立马望向顾子初,发现他的眉眼之间寸寸生凉,刚才的笑意毫无踪影。 门被人‘嘭’地推开。 阿筝像是不能见光的植物,陡然一下子暴露上阳光下面,也暴露在了文月的视线之中。 那是一个漂亮精致的妇人,有着一头打理得完好的棕色短鬈发,身上着价格不菲的旗袍,蓝底青花瓷,风格很复古。但是……真的很漂亮,即使眼角被岁月刻下痕迹,却漂亮得不容人忽视。 只有如此优良的基因,才能造出如此完美的顾子初。 只是,此刻的阿筝身穿他的白色宽大衬衫,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这种场景,无论怎么联想,都让人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四面为壁,孤男寡女。 文月想,这种情况还能说明什么。她盯着床上的姑娘,缓慢开口,“好姑娘,真是不简单。” Chapter73 席文月的为难(二更) 席文月的微笑恰到好处地挂在嘴角,高高在上的存在,可是那笑意却是丝毫不及眼底。分明是在笑,可是从旁人看来,却是那么让人脚底生凉。 “好姑娘,真是不简单。” 她说得很缓慢,一字一句,丝毫不漏地全部窜入阿筝的耳中,像是炸弹般‘嘭’地一下,炸得她脑子里面一片空。 阿筝连忙下床,规矩站好,“阿姨。” 可是再怎么规矩,也抹不去阿筝眼底的慌乱,更是抵消不了席文月眼底浓浓的寒意。 “妈,”一旁的顾子初轻轻叫了一声,上前一步便挡在阿筝的眼前,“你先出去,让她换衣服,你吓到她了。” “我吓到你了吗,乔筝?”席文月叫她名字,让阿筝浑身彻头彻尾地感受到了极致的寒意。她连忙摇头,“没有,我——” “你别说话。”他打断,声线紧绷,“妈,你先出去。” 席文月偏了偏头,眼风扫向阿筝,笑了笑,“乖儿子,我在楼下等你。” 等席文月出去,阿筝跌坐在床沿上,抬头望向他的背影。良久之后,他才转过身子来,眉眼肃穆,“阿筝,你听我说。” 阿筝点头。 他俯身下来,双手稳住她的肩膀,目光与她持平。旋即,他字字珠玑般说:“无论我母亲和你说什么,都不要回答。其他交给我。” 有些被吓到的阿筝只是点头,她不明白为什么顾子初的母亲会突然上来,更不明白他母亲眼底那浓重的寒意到底从何而来。 下来的时候,席文月正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收在一侧,姿势优雅。她喝着咖啡看过来,视线不停落在顾子初身后的阿筝身上。 在席文月准备开口的时候,顾子初倒是先说话:“妈,怎么了,有什么事?” “我这个当妈的来看看儿子不行呀?”席文月朝顾子初笑得温和,是母亲专属的笑容,“听说你手受伤了,我来看看。” 男人的眸子很明显地暗了一下,“这样子,我的手没事。” 闻言,席文月微微一笑,搁下手中的咖啡杯,“子初,你不给我介绍介绍吗?” “女朋友。”他回答得很快,“名字是乔筝,身高168体重47公斤,今年20岁,目前就读于云大。请问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站在他身后的阿筝,一颗心已经完全提了起来,能够分明地看见文月眼角蓄满浓重深沉的凉。可她的嘴角依然带着笑,“乔筝是吗,听说你母亲是破坏路平家庭的第三者?” 一根刺儿又尖又锐,速度奇快,准确无比正中心脏圆心。‘噗’地一下,迸裂出鲜红的热血来。 阿筝的唇色渐失,咬着牙,却不动声色地微笑。子初让她不要回答。 “妈,”顾子初转身拉过她的手,笑得温凉,“我得送阿筝去医院了,她小姨正在住院。你就喝完咖啡再走,就这样。” 他的长腿迈开,阿筝跟着,席文月却站了起来,“子初,你站住。”男人的脚步顿住,转眸看过去,“嗯?” 不得不说,顾子初云淡风轻的样子,真没有谁比得上。 Chapter74 容不得第三人插手 面对这样不温不淡的儿子,席文月也觉得拿捏不准七寸,却只挑重点问:“你帮她小姨做的手术?” “是。”他答。 “为什么,”她顿了顿,补充,“不对,是凭什么?” 男子微微一笑,山水刹那间落入眉眼。他说得平淡,“没有为什么,也没有凭什么,只是我想而已。” 席文月姿态依旧端得很高,眼风一个劲儿扫向阿筝,不温不热的,“乔姑娘,昨晚子初妹妹找他帮忙可都是被拒绝了,但是你随随便便就让子初答应给你小姨做手术,也真是不简单。” “行了。”顾子初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攥紧,似要给她安全感一般,“别一直说阿筝不简单,她只是一个寻常姑娘,也没有什么过错。什么简单与否的话,就不必再说了。” 在席文月的记忆中,儿子一向乖巧安静,不喜争嘴,也不喜纷争。可是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外来姑娘,三番五次地同她顶嘴?这真是一件稀奇事。 躲在顾子初身后的阿筝,唇色苍白,眼角发红,她却尽力地在忍。子初已经吩咐了,无论怎样都不要说话。 “乔筝姑娘,你才多大,20岁?”席文月字字珠玑,“这么小就学会爬男人床了,我们顾家要不起这么不知羞的姑娘。” 阿筝的眸色在她的话语之中破碎成渣滓,像是被火焰烧成灰烬,再被风一吹,什么都没了。 顾子初已然薄怒上脸,向来不动声色的他眉眼寸寸生寒,“妈,两个人的事情,你情我愿,容不得第三人插手。哪怕是您,也一样。” 说完,他攥紧她朝外面走,一步不停。而阿筝,知道背后那双眼睛正以怎样的目光看着她,如芒刺在背,根根入心。 在朝外走的时候,阿筝终于明白顾子初为什么要交代她了。因为文月实在是太厉害,且杀人不见的地厉害,她带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像是一杯白酒,喝下去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可是后劲儿却是足得很。 直到上了车,阿筝都没有从刚才‘白酒’的后劲儿中缓过来。目光微微有些滞,一动不动盯着窗外飞跃而过的各色景物。 一旁的顾子初抬手揉捏眉心,似很焦躁。他说:“阿筝,我没想过这么快让我妈知道你。” 阿筝沉默不语,心头早已经断定分明。她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了,为什么席文月会突然出现……顾欣,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我赶尽杀绝吗,就这么见不得我和子初在一起吗?——你到底是针对我,还是针对子初身边的女子? 顾子初放下手,黑眸深沉欲滴,他吩咐前排的老吴,“吴叔,家里面的家政阿姨可以换了。”他记得明明吩咐过,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可还是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 让她的阿筝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还有——”顾子初补充,“家里面的门换成密码锁。” 老吴点点头,“好的先生。” Chapter75 温冬芸受伤(四更) 到医院的时候,阿筝依旧没缓过神,无论他说什么,她也不回答。 黑色宾利慕尚停在医院门口,千万豪车很拉风,不停有人望过来,阿筝却浑然没注意到。 此刻的注意力很难集中,阿筝却一眼看见几米开外的温冬芸。——她手里拿着毛巾,捂着额头,满脸的鲜血,双目赤红欲裂。 阿筝心头狠狠瑟缩,迈步跑过来,“妈,你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十月怀胎生自己的女人,也是能那么轻而易举地牵动阿筝的每一根神经。 温冬芸唇色毫无,满脸苍白,有着眼泪混着额头鲜血流露。看见阿筝的时候,她似乎抑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崩溃,“阿筝,妈妈……”然而哽咽着却倒也什么也没说。 “先去包扎。”阿筝扶着她,“怎么这么多血啊……” 远处顾子初也跟着走过来,立在二人面前,“站着别动。”他伸手拿开温冬芸捂着额头的毛巾,赫赫然是一条伤口,鲜血淋漓皮肉外翻。 “起码得缝5针。”顾子初扫了一眼阿筝,叹口气,“去清创室,我亲自缝。” 三人去了清创室,在顾子初给温冬芸缝针的时候,阿筝在一旁看着。她的心里面却是万分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温冬芸这般狼狈不堪地独自出现在医院。 果不其然,如他所说,缝了5针,一针不多也一针不少。 “好了,”顾子初摘下手套,放下针线,“避免碰水,饮食忌刺激麻辣等,一周之后回医院拆线。”说完之后,他就出去了,想必是刻意的,想留给她们二人谈话的空间。 “不论什么事,我还是希望你告诉我。”阿筝说得很平静。 温冬芸静静地注视着她,开合着唇,说得缓慢,却在字里行间注入了重量。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昨晚的宴会结束之后,温冬芸并回了席家,然而等了一晚上,席路平也没有回来。所以在快要天亮的时候,她驱车直奔潘丽住所。很好,潘丽开的门,席路平裹着浴巾在后面,两人双双就那么看着门外的她。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是不言而喻。 接下来顺其自然的便是争吵,似要将房顶盖儿都给掀翻的争吵。席路平在中间拉架,却是明显护着潘丽,这让温冬芸有些失控。但是比温冬芸更加失控的是潘丽,一片混乱之中,潘丽一个烟灰缸就朝着温冬芸头上砸上去,没有一丁点的犹豫。 当时,温冬芸傻了,额头上滋滋冒血,“席路平,你到底要怎么样?”她问了这么一句话。 就这么一句话,诱发了潘丽的抑郁症,冲回厨房便拿刀要割腕。所以,席路平理所应当地继续留在那里安慰潘丽,温冬芸则一个人打车来医院,直到撞见阿筝。 一番话说完,阿筝听得五脏六腑俱冷,“这就是你拼了命要嫁的男人?” 温冬芸的唇颤抖着,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阿筝……你不会懂妈妈的,但是没关系,你根本不需要懂。 ------题外话------ 今天更新结束,例行祝妞儿们看文愉快,献吻~ 谢谢曼珠沙华Z殇宝贝的10颗钻钻和9朵花花和4张评价票~(以后有免费的评价票就投,木有就别用钱买~) 谢谢夜肆爷宝贝的1颗钻钻和两朵花花~ 谢谢周生辰呀宝贝的1张评价票! Chapter76 一只无比贪心的麻雀 阿筝从温冬芸的眼眸中读出了异样,“妈,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她走近两步,追问:“你这么执意嫁入席家的原因,难道真的像外界传的那样吗?” 哪样?——爱慕虚荣,一只无比贪心的麻雀。 温冬芸倚在床沿上,眉眼暗淡,眼角的尾纹却逐渐加深。沉默半晌,她才缓缓抬头看向阿筝,“阿筝,我没有什么瞒着你,事实就是如此。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不折手段地成功上位而已,不是吗?” 最后一个字说完,阿筝的心也凉了大半。以浅淡的目光深深忘了一眼温冬芸,便转身拉开门。 看来和温冬芸谈心,真的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踏出门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在外的顾子初,他就那么静静站着等她,眉眼清凉又温润。 此时,一股浓烈又极致的悲伤袭上心头,阿筝很难过。——明明她和他在一起本就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情,可偏偏还是有那么多的障碍,像是一道又一道的天堑,跨不过也逃不脱。 然而,顾子初却总是能够在第一时间读出她眼里的悲凉。他举步跨过去,抬手摸她的头,笑得清淡,“阿筝,没事的。” 顾子初知道,他只要说没事就够了。因为无论什么事情,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她纳入羽翼之下。 阿筝抬眸望他,山水在刹那间落入他的眉眼,满天星光也抵不过他的银墨般的瞳……原来长得好看,也能给人带来安慰啊。 安慰不过一瞬,嘈杂声瞬间突破这种宁静。 两人双双偏头看去,之间一群人朝这边涌来,举着摄像机还有话筒录音笔等。那么多人之中,有席北,有席路平,还有担架上不省人事的潘丽。 怎么回事…… 下一瞬,一只温热的大手挡住她的眼,整个人被卷入怀中,头顶上是他的声音,“阿筝,别看镜头。” 可是好死不死,人群涌到此处,反倒是停了。 医护人员抬着潘丽疯狂地冲向急诊室,而席家父子二人则被记者狗仔们团团围住。就连阿筝和顾子初二人,也被包抄在其中。 “请问席总,对于前妻割腕自杀一事,您有什么看法?” “有人爆出消息,是因为现任太太步步紧逼,所以导致前妻不堪压力而自杀吗?” “席总,说一说吧,说一下吧!” 这阵仗声势浩大,围得几人里三层外三层,毕竟是连城赫赫有名的人物,吃喝拉撒都备受关注了,更别说此等的豪门恩怨大戏了。 席路平只是黑着脸,不说片语。且席北的眸色更为阴沉,黑瞳中蓄满风雪,睚眦欲裂,他冷着脸挡在席路平面前。那样子,也让记者狗仔们不敢贸然靠得太近。 不明就里的温冬芸打开清创室的门,立马便被眼尖的狗仔瞧见,瞬间如潮涌般涌向她。一旁煞白脸色的阿筝立马奔过去,“妈,关门!” “请问小姐你是席路平的继女是吗?” 此话一出,所有的摄像机焦点都聚集了过来,她却感受到一只温凉的大手挡在眼前,头上落下他的声音,“别看镜头,阿筝。” Chapter77 怎么就这么恶毒2更 阿筝现在只想知道怎么回事,满耳都是诸如‘前妻潘丽割腕自杀’‘现任温冬芸心狠手辣’此类的话语。 眼前一片漆黑,被他挡着。 顾子初如山般凝立在她的身前,眉眼生凉,他缓缓转身面朝人群,“你们谁再敢靠近一步?” 气场强大得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所有的人视线都被卓绝非凡的男子吸引着,皆纷纷惊叹,连城什么时候出了一个如此惊艳的人?——素闻连城第一公子席北容貌倾城,世间难寻。可,却是不知,眼前男子音容笑貌皆能入画,一张皮囊生得颠倒众生。 要知道,顾子初是何其厌倦喧嚣的一人,此刻却毫不犹豫地立在她的面前,眉眼肃杀生凉,身上早已经没了半分老师的影子。 一旁的席北移步过来,薄薄的唇掀开,“你们,现在立马给我滚蛋。” 气氛宛若瞬间被冻结,一群人举着摄像机的时候僵住脚步,拿着话筒的也哽着喉不敢吭声。大家面面相觑,却又都没动。 “不走是吗?”男人的眼角轻轻眯起来,有着阴寒的光,“谁还敢多呆一秒的话,就别怪席某人不客气了,日后也希望别跪着找我求情。” 话音落下,人群依然散得差不多。为了一个报道而得罪席家公子,那得是一件多么不划算的买卖。 待人散尽,席北几步跨过去,一把拉开清创室的门跨进去。他毫不犹豫地逼近温冬芸,“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恶毒,得到了席家太太位子还不满足,非要把我妈逼近绝地是吗?” 阿筝喉间一哽,冲上去拽住席北的胳膊,“你冷静点,我妈什么也没做!” “没做?”席北扭头看她的时候,眼底有着深深的寒意,“没做我妈现在会身在急诊室,是生是死都料不定,你居然给我说她什么没做?” 他睚眦欲裂,眸光尽碎。 阿筝从未见过这样的席北,她却将他的胳膊攥得更紧,“你出来,我和你谈。” 要知道,席北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易妥协的人,他却仍由阿筝拉着出去。在和顾子初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撞上去。 顾子初眼底生凉,稳住身子却不发一语。 直到二人走远,温冬芸才挺直脊梁站好,目光却不动声色地落在席路平脸上,“怎么,你没能安抚好她吗?” 席路平脸有愧色,欲张口解释,却也什么都没说。他知道,无论怎样的解释都是做无用功,两边都对不住也无可奈何。 对于潘丽,他算是负心汉;对于温冬芸,他是个失败的丈夫。 “舅舅,”顾子初拿出烟盒,咬出一根烟,“虽然作为晚辈实在不该多嘴,但是我不得不说,如果这关系您处不好,那么影响的不仅是你,还有其他人。” 哪些其他人,便不用说透了,只要他自己明了就行了。 席路平的眼底有着诧异,他这个侄子一向不喜多话,现今却主动开了口,难道真的是他离谱得太厉害了吗? Chapter78 你怎么就这么苛刻 医院尽头的走廊,阿筝和席北面对面站着,气氛尴尬地诡异着。她望着对面眉眼阴沉的男子,喉间哽了许久。 “席北,”开口时嗓音微微有些颤,“你是不是——” “你不是说要清净吗?”他打断她,看过来的眼神冰凉蚀骨,“我已经尽我最大所能做到,可是你,为什么要一次一次地越线来触碰我?” 字字诛心入骨,却说得并无差池。 阿筝缓缓收紧双手,掌心沁出细密水光,“席北,你也分明清楚,要真真正正划清界限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你父亲和我母亲是绑在一起的,那我到底又该怎么样和你划清界限?” “原来你也知道这点。”男子唇角凉薄,逼进一步,“乔筝,你怎么就那么苛刻,非要我同你毫无纠缠,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要我那么做。” 她一时无言以对。 “怎么,这就没话说了是吗?”他倏尔笑了,低沉笑声从喉间滚出,“你是不是以为,就仗着我喜欢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地乱来?” 周围流动的空气都似要被冻结,阿筝抬手扶额,“席北,我只是想和你谈谈,不要牵扯其他的。” “谈?”男人语气充斥嘲讽,“好啊,谈谈你母亲是如何将我母亲赶尽杀绝吗?明知道我母亲有重度抑郁症,可还是非要去刺激,现在人还是急诊室里面躺着,你说说看,我能怎么平静?” 说完这一席话的时候,阿筝分明看见了席北眼圈红了。她从未想过,能够看见他如此表露情迹的一面。 像是有什么东西,带着不轻不重的力度扫过心脏表面,留下一些深深浅浅的痕迹来。 其实阿筝懂,现在的他心底一定是极为恐惧的,毕竟母亲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心里都明白。 在阿筝无言的时候,他转过身子面朝墙壁,肩膀隐隐有些发颤。他是那么高大伟岸,此刻看起来竟然有着无尽落寞悲凉。 空气中有着隐隐悲伤流泻开来,润了男子眼角,也震了她的心。阿筝轻轻上前一步,“席北……你还好吗?” 他陡然转身,一把将她拥入怀中。阿筝忘了反抗,她明显感觉到自他身上散出的极致悲伤。 卷白菜一样,将她卷在怀中,双手紧紧禁锢着她的腰身后背,使她动弹不得。 “为什么对我这么刻薄?”他的嗓音压抑得很,透着凉,“活着已经很辛苦了,而我偏偏什么也得不到。阿筝,我得不到你,也得不到温暖。” 如同一只久居黑暗的困兽,终于耐不住,自动暴露出自己的伤口结痂任人查看。阿筝能够看见那些疮痍,又听他说:“万一我妈真的有个三场两短,我——” “不会的,”阿筝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语气清和,“你不要想太多,你母亲会没事的。” 他很贪婪,将她越搂越紧,此番动作落入远处之人眼中,像是刺眼的针一般。 顾子初看着,静静看着,也只是看着。 Chapter79 你会不会爱上我 两人相拥,画面温馨,落在顾子初的眼里,反倒生生成了折磨。他看见席北将她抱得那样紧,然后问她:“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刻薄,阿筝。” 然后,看见阿筝说:“我没有想过对谁刻薄,席北,你只是……太孤独了。” 像是逼仄角落里面的植物,活的黑暗,然而突然在未来的某一天,有了一束光,便贪婪地靠近汲取。阿筝知道,他只是活得太过孤独。 命中红心,他却将她抱得更紧,嗓音低沉,“可是阿筝,谁又愿意孤独呢。” 连城风风雨雨多年,席家步步攀爬,他博得连城第一公子名号的同时也留下阴狠毒辣的名声。身边没有所谓可以交心的人,更没有所谓的朋友,他活成这样,好不容易遇见了一朵小雏菊,想要去精心呵护。可是……小雏菊早已经被人采撷。 有两个字是心疼,阿筝也不知为何,突如其来的悲凉心酸涌上心疼。她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的,没事的,好吗?” 人都是贪心无比的生物,一旦得到回应,就会企图得到更多。 男子眸底隐隐微光划过,蓄在眼角仿佛成泪,“阿筝,我再问你一次这个问题。如果是我先遇见你,而不是子初,你会不会爱上我?” 阿筝静默,一直静默,却感觉到他的怀抱逐渐在不停升温。 拐角的顾子初也看着,眸色逐渐暗淡,他真想笑。阿筝……你到底在沉默什么,怎么,你动心了吗? 不愿再看,终于,脚尖一转,顾子初转身离去。 阿筝轻轻推开他,抬眸望着他的瞳,“席北,子初说不要轻易回答假设性的问题。” 如果没有如果,何必再问何必。 “又是子初。”他狠狠握住她的肩膀,垂下眼眸死死盯着她,“你告诉我,我到底是哪里比不上他啊!” 不得不说,席北身为连城第一公子,情人如桐花万里路,可以从城东排到城西。有颜多金,那为何偏偏就非得是她?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的谈话,两人完全背道而驰。 她不懂他的执着,他不懂她的痴情。 …… 到急诊室门口的时候,阿筝看见坐在长椅上满脸灰败的温冬芸。那模样,真不像她所认识的温冬芸。 席路平倚在墙上,目光垂着,谁也不看。 阿筝顿了顿脚步,又走上去,伸手拉过温冬芸的肩膀,“你等在这里做什么,走。” 温冬芸诧异地看她,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席路平,“席叔叔在这里,你这是说得什么话?” 席路平也满眼诧异地看向阿筝。 “我说错什么了吗?”一向眉目寡淡的她眼底蕴着怒,“席叔叔在等心上人,你在等谁,也在等心上人吗?” 口吻何其嘲讽凉薄,完全不似平日的阿筝。 “阿筝,你……”温冬芸回不过神来。 阿筝不由分说,扯着她的胳膊,“你走不走?” “我……不走。” 手豁然松开,阿筝眼底微光消泯,看向温冬芸的时候,有着浓烈的失望。 你甘愿活得这么卑微下贱,我又怎么管得着? 转身离开的时候,阿筝的背影消瘦清冷,不带一丝温度。 Chapter80 站着别动,我马上过来 阿筝一刻不停地回了临水苑,收拾自己的东西,她是一刻不想在这个屋子里面待了。 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已近晚上7点了。 由于最开始带来的东西也并不是很多,所以也只有一个行李箱一个包而已。提东西下楼,走到大厅的时候,正好撞见席路平温冬芸等人回来。 阿筝端着不卑不亢的姿态,走到席路平面前,“席叔叔,这段日子是我打扰,谢谢。” 说得很是礼貌,却偏偏没有半分的人情味。 举步欲走,行李箱拉杆却被一只手握住,“你这是要去哪里?” 阿筝顺着声源望去,发现他的瞳黑得吓人。“母亲没事吧?”她这么问。 席北‘嗯’了一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这样子是去哪里?” “去绾绾家。”阿筝垂眸看自己的脚尖,“等几天开学我就会回学校上课了。” “就在这里不行?” “不用。” 她说完的时候,执拗地将自己的行李箱拽了过来。直到她出门,温冬芸也没说一句话。 寄生虫般的感觉,就是这样的,要看主人的脸色过活。阿筝猜想,要是温冬芸哪天不受席路平的恩宠了,还真不知道能活成什么样子。 …… 阿筝顺着大道儿一路走下来,踩着将明不明的月光,心中比这冷辉还要凉上几分。 一颗年轻又敏感的自尊心不停在作祟,所以她才会在席路平面前摆出那种姿态吗。她终于知道为何子初总是喜欢说自己是小孩子了,好像怎么也学不会他的喜怒不形于色。 奇怪,阿筝顿住脚步,刚才在医院就不见他人。人呢? 拨通电话的时候,阿筝正好走到临水苑别墅区的大门口。她站到马路边,“子初?” 那边没声响,静得出奇。 顾子初拿着手机,打开露台的门走出去,手肘搁在栏杆上,目光望向远方天线交接的暮色。 “子初,在听吗?” “在。”他应下,“语气有点怪,怎么了?” 阿筝握着拉杆的手收紧,她语气怪?明明才说两句话,一共七个字,哪里听出来语气怪了? “七个字,”顾子初盯着远处天角某颗星,笑了,“这七个字叫了两遍我的名字,有些隐忍还加点委屈。所以说怎么了,嗯?” “我……。”她不知道从何说起。 “嗯。”顾子初转身回屋,拿起自己的外套走到玄关换鞋。“现在人在哪里?” 阿筝正好拦下一辆的士,“临水苑大门口,怎么了?” 换好鞋的顾子初拿上柜子上车钥匙,开门,“站着别动,我马上过来。” 师傅探头问阿筝,“还走不走?” 阿筝摆摆手,“不走了,不好意思师傅,我等人。”随即的士扬长而去,“子初,那我等你。” “十五分钟。” 说完他挂断电话,阿筝却握着手机发呆,再快也得半小时……是得开多快啊。 在等待的期间,收到一条哥哥的彩信:上面是一个打火机的图片,银白色,边角藤蔓花纹。是这个吗? 阿筝:哥哥,是这个,一模一样的。 顾凉城:你可真会挑东西,价格贵不说,还不好买。 阿筝撒娇:谢谢哥哥,回来请你吃饭O(∩_∩)O~ 最后还用了颜文字,哥哥一定会觉得她很幼稚。果不其然,美国曼哈顿公寓内的顾凉城扫一眼手机,随手便扔在沙发上,“幼稚。” Chapter81 没有你哪里都是流浪 他说十五分钟,就一定是十五分钟。一分也不多,一分也不少。 漫天星光里,顾子初打开车门走下来,周遭清华不减分毫,眉眼风华在月色之下更加夺目生辉。 他穿着白衬衫,有着精致的袖扣。阿筝看他走近,总觉得有种不真实感,童话一样的人当真出现在了她的生命之中。 男子在她面前站定,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脚边的行李箱,“你准备去流浪?” “没有你的地方,哪里都是流浪。”她眯眼笑。 心底有什么被剧烈地撼动,顾子初盯着她的眼,“看不出来,你还是情话高手。” 阿筝不知,在顾子初的认知里,她随意说出口的一句话都能成为耳中最为动听的情话。然后在未来某天温暖的午后陡然想起,能够带来惊艳时光的魔力。 “哪有情话,只是想这么说。”阿筝将脚边的行李箱推过去,“作为男朋友,帮我拿下箱子,没问题的吧?” 倏尔,他浅笑出声,“是,这是顾某的荣幸。” 接过她手中的箱子,放入车子后备箱,再转身拿过她手中的包,“上车。” 阿筝坐在副驾驶上,在他启动的时候说:“我去绾绾家,在——” “你说什么?”他打断,转头看她,“你现在的意思是,放着男朋友的家不住,要去住朋友家?” 阿筝对上他的视线,发现一双凉瞳逼人又璀璨。“啊,那就去你那里好了……”她是很怕惹他生气的。 “怎么感觉我在强迫你?” “没有,我只是担心今天早上的状况再次发生。”说到这里,阿筝低头摆弄自己的衣角,“子初,我其实挺怕的。” “我知道。”他腾出一只握着方向盘的手,伸过来将她的手裹在掌心,“什么都别担心,你要做的,就只是好好和我在一起。” 阿筝沉默不语,脑中拉扯过以后的千万种可能。好在,千万种可能之中,都有顾子初。 到了他的私人别墅,进门的时候阿筝才发现,开门的阿姨和门锁都换了。不是以前那个阿姨,也不是以前的门锁。 “密码0717,你生日。”顾子初在换鞋的时候说道,“别忘了,你记性可不大好。” “说什么呢,记性不好我能学医呀?”阿筝趿拉着拖鞋,跟在他的身后,“子初,对于一般人来说,学医很苦的。你呢,苦不苦?” 他正好端着一杯水,将饮不饮的样子,“苦?”转眸看她眼角有笑,“90/%以上的专业课程是不需要动脑筋的,单纯死记硬背下来就成。随随便便一所高校的理工科高端课程拿出来能将学医的完爆,所以说是不苦的。” 阿筝听得一怔一怔的,“那你多久能记住?” “比如说?” “就是那些专业知识。” “一般看一遍能记住百分之九十。” ……阿筝举小白旗投降,她真想知道所谓‘天才’的脑子到底是和自己有什么不一样。 再也不企图探知顾子初的智商了,这是一件不自量力的事情。 ------题外话------ 谢谢咱家就是想宠你宝宝的10颗钻钻~ 谢谢夜肆爷宝贝的5朵花花~ 谢谢曼珠沙华Z殇宝贝的9朵花花~ 谢谢183**4470宝宝的一张评价票~ Chapter1 阿筝返校 在阿筝的记忆中,只要她需要,他总是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其实说实话,顾子初是很忙的,各大学院的讲座邀请以及排不下的手术日程还外加忙碌一些阿筝根本不懂的事情。 在顾子初别墅里这几日,几乎见不到人。偶然听说是因为前段时间由于手受伤推了手术,这几日全都要补上。他几乎整日都站在手术室。 阿筝习惯每晚等他,看着他回来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都很温暖。不知是不是错觉,竟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而他总是习惯摸着她的头,说:“不是让你别等吗,傻。” 其实阿筝觉得自己并不是太傻的,她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多么厉害的人。 开学那日,阳光难得晴好,碧云透光,千丝万缕地拢在大地上。阿筝拖着箱子和一个大包,坚持要一个人挤地铁坐公交。要是让他送,指不定掀起什么样的风波。 阔别半年的学校,久违久违。阿筝站在校门口小小矫情一番,迈开的步子却是愈发的轻快了。 宿舍在5楼,提着箱子的阿筝爬得卖力。 当舍友看见阿筝的时候,一个二个惊得说不出话来,手却一个劲儿地指着阿筝,“你你你……” 三人的模样让阿筝忍俊不禁,“怎么,难道说我脸上有东西?” 此话一出,三人立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丫的你终于舍得回啦?” “你丫怎么不上天,还以为你直接辍学了!” “阿筝你不在,整个宿舍的颜值都降低哦!” 阿筝连连笑着,温和清淡,心里面却早已经雀跃无比。她觉得融入集体的感觉,实在是太棒,毕竟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三位室友来自不同的地方。——有一个北京妞儿叫肖潇,操着一口正宗北京话,家庭富裕人也漂亮。对了,是白富美。还有一个肤色偏黑的叫罗佳佳,来自云南丽江,据说那边太阳忒厉害!剩下一个叫谢圆,人微胖可爱,绝对是吃货皆的扛把子,平时大家都喜欢直接叫她圆圆。 大半年没见,免不了是一阵寒暄。大部分是关心她这段时间在做什么,阿筝只好说是旅游散心了。置于家里面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还是自己知道就好了。 大家也不敢多问多猜,只是听说,半年前的阿筝和神秘男友分手,伤心欲绝,无心学业所以才会选择休学。 一向心宽的谢圆直白开口:“阿筝,你那个神秘男友勒?” 气氛一瞬冻结,罗佳佳和肖潇不停地用胳膊肘捅着她,她却一脸不在乎,“问问咋啦,我这不是关心阿筝啊?” 阿筝大方地摆摆手,“没事啦。”说完又补充一句,“我已经没事了,你们不用担心。” 失恋本来就不是一件会死人的事情,极限是一年。你要知道,再深的伤口也会被时间慢慢愈合。更何况,她和他和好了。嗯,这个没必要说,自己知道就好。 还是那句话,两个人的事情,两个人清楚就行。 ------题外话------ 忘记说了,这个是风华的公众群:111898197(直接申请加入就行,欢迎大家!) Chapter2 乔筝,你站住。 阿筝处理好了复学等事宜,从院办出来。刚出大楼,就迎面撞见顾子初并排和佳人走过来。 那佳人就是上次在餐馆看见的,此刻也笑意融融地偏头笑着,看向顾子初的眼中有着点点星光璀璨。 那样的眼神,蓄满爱意钦佩,想让人不误会都很难吧? 下意识地脚步一顿,转身便想躲,却听见他在身后喊:“乔筝,你站住。” 老师叫学生站住,学生岂有不听的道理。 阿筝转过身去,唇角浮起微笑,“顾老师好。” 孟婉仪双手提包垂在身前,姿态优雅容颜美丽,她说:“上次在餐馆遇见过呢,你教过的学生?” “嗯。”顾子初视线不曾偏离半分,直直望她,“这是孟老师,你的英语老师。” “啊,英语老师。”阿筝觉得他身旁女子太过耀眼,近乎不敢直视,“孟老师好,我是乔筝。” 孟婉仪笑得十分温和得体,“你好,乔同学。” 不管怎么看,孟婉仪和顾子初站在一起,都很般配的样子。阿筝的瞳眸中映出两人影子,又渗出点点星寒。“顾老师,没事我先走了。” 顾子初没说话也没应声,就只是看着她。阿筝很自觉地转身,脚下生风一般,快速逃离现场。 回寝室的路上,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得十分带劲儿。她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又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 推开寝室的门儿,宋勤一脸笑嘻嘻地盯着她,穿着白色卫衣深蓝色牛仔裤,阳光得像是天上的太阳。 “你怎么进来的?”阿筝走进去,满脸诧异地盯着桌旁的三人,“你们三个怎么让个男生钻进来了?” 不得不说,宋勤又高又帅还特别阳光,是特别讨女生欢迎的那种。他总是能够在女生堆儿中如鱼得水,但是又只对她和依依好。 肖潇磕着瓜子儿说:“宋勤可会说话了。”一旁的佳佳也迎合:“是嘛,对你忒好,羡慕嫉妒恨!”就连只对吃感兴趣的圆圆也坐不住了,蹭地站起来,“你丫的眼瞎,这么大帅哥你不要!” 咳咳……阿筝苦笑,宋勤喜欢依依呀。再说,宋勤从小到大出的糗她可全知道,她还真下不去口。 “阿筝,我给你床铺好了,蚊帐也铺好了。”宋勤说着拿出一瓶花露水,“天气逐渐就热了,要是再抵不住蚊子,就喷花露水。” “知道啦,”阿筝接过花露水,朝宋勤笑,“就属你最细心,依依呢,还没来?” “她啊,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宋勤挠挠头,提起一旁的背包,“还得照顾小姨,我先去把她的床给铺好。” 阿筝送他出门,在肩膀上拍了拍,“谢谢,保护神。” 宋勤对她俩,真是没话说,大到出头献命,小到铺床这种事都一一俱细。 舍友们都忒羡慕她,“阿筝啊,你咋就有这样的竹马?!” “羡慕呀?” “恩恩恩。”狂点头。 “来抢呀?” 毫无疑问,阿筝被三人围殴,丫的说话太欠打了。 Chapter3 病理学的老师 有些事情,来得突如其来,让你措手不及又无可奈何。比如说:迟到。 阿筝怎么也不会想到,第一天上课就会迟到。整个寝室像是煮沸的了一锅水,又闹又乱。——肖潇洗脸的时候踩了圆圆的脚,圆圆大叫‘要死啊’然后冲向厕所,“佳佳你要出来了没啊,我憋不住了!” 阿筝匆匆刷牙洗脸,头发扎得有点凌乱,慌忙着穿衣穿裤子。裤子穿反了,啊,只好脱下来重穿。下床的她弯腰去翻找抽屉里面的书,“什么课啊?” 正在画眉的肖潇语速很快:“病理学,快,帮我的也翻出来!”另外正在忙碌的两人也符合,“还有我!”“阿筝帮我也找一下!” 捧着四人的书,阿筝催促,“好了没啊,已经打上课铃了!” 圆圆抓着桌上的面包,抓着包,顶着一头犀利的直愣愣短发冲过来,“走!” “我还没好,等等,我的眼线还没画啊!”肖潇抗议着,却被罗佳佳拽住胳膊死命往外面拽,“你已经很美了,快快快!” 三人你撞撞我,我扯扯你,无比纠结慌乱地朝奔向教学楼。期间,圆圆还跑去食堂,给每人手里塞了一份豆浆油条。 奔跑途中,佳佳问:“病病病……病理学的老师是谁?”累得同样喘不过气的阿筝接话,“不清楚,昨个儿看课表的时候没有注意,上面没标老师吧?” 希望是个一点也不矫揉造作恶毒的老师,温柔一点,温柔一点就好。 在大教室后门徘徊的四人,企图挤进去,却发现人太多完全给堵上了。谁啊……阵仗这么大,能来这么多学生听课,大半都不是本班的啊? 今日迟到这件事,躲不过,这是命。 四人只能走前门,逃不了,是认命。 捧着油条豆浆站在最后面的阿筝,目光越过,看见那站在三尺讲台上的男子,傻了,愣了。 顾子初眉眼生凉,鼻高唇薄,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他正在写板书,细小颗粒在光线中围绕他极致容颜飞舞着。光光是一个侧颜,都俊得恰似水墨眼水,能给人施以无穷的蛊惑力。 没想到他竟然是病理学老师,没和自己说啊。 “老师,报告!”谢圆手里面还捏着咬了两口的油条,喊得那叫一个中气十足。 阿筝随之一颤,不动声色地缩了脖子,躲在三人后面。 讲台上的顾子初淡淡转眸,浑身清冷光华流转,他看过来轻轻开口:“迟到了?” 分明是一句不温不火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你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子,仿佛是做了什么罪不可恕的事情。 “是!”肖潇很自觉,上前一步微笑,“教授,我们要是知道是您上课,一定提前来占座的!” 要知道,顾子初可从来不吃马屁这一套,但是也此话不假,现在放眼整个教室,哪里还有她们四人的容身之处?真是作死。可,四个人也都不知道是顾子初上课,简直是太劲爆太劲爆了! “为什么迟到了?”他清清冷冷的嗓音伴着自有的风度,简直是说不出的好听道不出的悦耳。 四人没敢吭声,总不能正大光明地说自己……睡过头了? ------题外话------ 留言!咋都不留言!出来留言留言留言! Chapter4 一张纸条引发的血案 “最后面那位同学,躲什么,站进来。”顾子初的嗓音穿过人头,直直朝她投来。 阿筝知道是在说自己,现在真希望地上突然裂条缝出来,然后她会迅速钻进去。 “阿筝,”罗佳佳用胳膊肘捅她,“发什么呆,顾教授叫你。” 介于美人煞的魄力,其余三人很‘好心’地将她给推到最前面。将将抬头,就对上男子一双清凉极致的眼瞳。“顾教授,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阿筝语速很快,手上还捏着冷掉的油条。 身着白衣黑裤的他身姿挺拔,就那么站在三尺讲台上,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她。台下有不少学生拿着手机拍照,一边啧啧感概怎么就长得如此俊。 热闹都是别人的,阿筝什么也没有。她促狭地站着,仍由顾子初深沉的目光在身上游移。 “进来,”他终于开口说话,“下次不许再犯。” 四人如得大赦,一溜烟窜进去,其中要属阿筝跑得最快。站在门口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要是有人告诉她,病理学是大名鼎鼎的顾教授上的话,她绝对不会犯迟到这种低级错误。 看这阵仗,已不奢求能有座位,能给个站的地儿就是最好不过了。四人挤阿挤的,遭了不少白眼儿,都没能找到个空地儿。 肖潇窝在角落,“美人煞的魅力也忒牛了吧。” “是啊,”圆圆说,“好多都不是咱班的学生,要不去站过道?” 讲台上,拿着课本的顾子初抬眸,视线扫了一圈,最终落向阿筝所在之处。然后,他走下来了,学生们立马有着小小的骚动。“下来了,手机,快快快!” 顾子初走到第二排座位的位置,俯身在那女生耳边说了句什么。等他直起身的时候,女生早已满脸羞赧地站起来,连带旁边三个女生也被她拉扯着站起来。 顾子初微微一笑,如度春风,整个教室都如南风过境。他将脸转过来,声线很稳,“你们坐这里。” 其余人纷纷对她们羡慕嫉妒恨。 四人走过去坐好,一个劲儿地念叨‘谢谢顾教授’,阿筝说得小声,也不顾他有没有听见。 上课期间,阿筝拄腮望着讲台上的他。真心觉得,拿着课本的他像是脱尘的谪仙,浑身上下都不带一丝一毫的烟火气息。那一抬眸,那一举止,能入画般的完美。 阿筝甚至能够听见周围一圈女生心脏咚咚咚的声音。 甚至,有女同学拿着手机录音,连声音都不肯放过。不得不说,他的嗓音干净如练,又清冷如斯,说话时字里行间都带着独特的味道。 世上再没有第二个顾子初。 后背突然被戳了戳,阿筝从神游中回来,转过头发现是一张熟悉的面孔,艾宏。 艾宏是同班同学,一向对她热切,她也隐约猜出点什么。不过,不挑明大家都好说话,要是挑明了还真不知道如何相处了。 此刻,艾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阿筝你回来了啊?” 阿筝点点头,又将食指轻放在唇间,做了个‘嘘’的动作。艾宏见状忙点头。 阿筝转回身子坐好,谢圆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哦哟,哦哟,刚回来就有情况啦?” “瞎说话。”阿筝笑得淡淡,一个纸团儿却准确无误地扔在她的桌子上。 艾宏扔的纸条,上面写着:阿筝,我特别想你。 顾子初翻着书,垂眸不经意间拿起一旁的花名册,“这个问题,我抽人回答,正好认识认识同学们。” 阿筝正在纠结烫手的纸条,却听见清冷二字从顾子初唇中吐出,“乔筝。” 噼里啪啦的,阿筝脑中的神经一根连着一根全部断掉了,失措抬头看向讲台上的他。而某人的神情,分明就是在说,对,就是你,快站起来回答我的问题。 纸条在掌心捏的变形,这真真是害死她了,她敢打赌他是看见了。 Chapter5 阿筝被罚(二更) “阿筝,顾教授在叫你呢。”圆圆善意地提醒着。 她当然知道是在叫她……阿筝认命般站起来,手中还将那张纸条死命攥着。 “乔筝,你回答我,”他的指不经意地敲了敲黑板,“引起梗死最常见的原因是什么,嗯?” 阿筝脑中一片空白,轻飘飘的像是要飘出去。毫无疑问,她不知道答案。 空气之中一片静默,所有人屏住呼吸,要知道顾教授可没有抽人回答问题的习惯,今天这是咋了? 顾子初眉眼清冷出寒,捏着粉笔望她,“不知道?” 阿筝正想说自己不知道,肖潇却捂着嘴小声提醒,“是充血。” 眼角微微一斜,阿筝蹙眉,没听清楚。肖潇又凑过来一点,压低嗓音,“阿筝,充血!” “出血?”阿筝说出来的时候,周围爆出哄笑声。“啊,对不起,顾教授。” 知道自己回答错误,快速认错端正态度才是上上策。 男子眼底光晕染开,不深不浅地看着她,“这么基本的都不知道?上课还走神?” 阿筝站着,头皮发麻,觉得周围视线不停齐刷刷地扫过来。“顾教授,下次不会再犯了。” “还有下次?” “没了……” 论阿筝是如何屈服在美人煞的淫威下,不,权威。 “下次把这一整章的内容抄十遍。”他声线波澜不惊,说得平淡,“坐下。” 十遍?! 大家纷纷瞪大了眼睛,罚抄这种事,会从顾教授口中说出来?就连阿筝也讶异了,顾子初你好幼稚,现在连小学生都不会被轻易罚抄了。 她深吸气,淡淡一笑,“好的,顾教授。” “你可以坐下了,”顾子初说话的时候,走下讲台,朝她伸出手,“把手里面的东西给我。” 阿筝蒙了,他说的是那张纸条。 大家都目光都直愣愣地盯着,顾教授的视线却滑在她的右手上,“乔筝同学,你不要耽误大家上课的时间。” 静默两秒,空气流动得艰难拥挤,她伸出右手,摊开掌心,里面赫赫然一张揉皱的纸条。 某人不动声色地从她手中拿过纸条,转身回讲台,翻开书,再转过来时神色又是一片淡然。 在别人眼中看来,他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完美,依旧高高在上。而放在阿筝眼中,那可就是大大不同了,他浑身上下都散着萧冷不爽,只不过深入骨子里面的教养不允许他流露一分半点。 下课的时候,顾子初将课本‘啪’地一声合上,脚尖一转,走出教室。徒留下一干还恋恋不舍的女生。 “快,上BBS论坛,那里肯定超多美照。” “我还拍了手,超赞的!你要不要?” “要要要,传给我!” 在一片少女心炸裂的嘈杂中,阿筝怏怏无力地站起来,无一丝力气。刚想走,艾宏一脸歉意地冲到面前,“阿筝,对不起,我没想到顾教授……那么凶。” “没事。”阿筝笑笑,礼貌又疏离。 “那——”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艾宏顿了顿,“纸条的内容你看了没?” 阿筝眸光闪了闪,旋即笑了,“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抽起来了。”她越过他,“我还有事,先走了。” “诶,阿筝——” 阿筝哪能停下,一步不慢地随着人群涌出教室。 ------题外话------ 谢谢咱家就是想宠你宝宝的1颗钻钻~ 谢谢夜肆爷的10朵花花~ Chapter6 不二忠臣 图书馆的光线充沛,明晃晃地照人容颜,阿筝卷着书本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着。 翻开病理学教材,第二章,抄十遍。 一页望过去,字很多;两页翻过去,字同样很多;哗啦啦十几页翻过去,字是无比的多。 这样字一多,阿筝的心里就不怎么好受了。像是一口气提在胸口喘不出去,别提有多么的心塞。 他罚抄她,这是命。 她不得不抄,这是认命。 刚刚抄了没两行,身边豁然有人落座,动作很轻却难免引人注意。那么多空座位不坐,非得在这个偏僻的角落挤? 阿筝手上动作没停,自顾自地写,余光却扫见了身边之人那手,有着分明的指骨以及修长完美的弧度。 一眼就能知道,这是谁的手。 抬眸一望,果不其然是眉眼英俊的顾老师。他正望着她,唇角若有若无地噙着点笑,“怎么,生气了?” 美人煞魅力不减当年,唇角一个轻微的弧度都能将人的心神给彻底搅乱。阿筝装作波澜不惊地样子,收回视线,继续抄写。 本子却被顾子初抽了过去,“真抄?” “哪能啊,”阿筝伸手将本子抽回来,压在自己身前,“顾教授罚抄,我能不乖乖抄么。” “啧——”他轻叹一声,喉间滚出来的声音分外好听,“阿筝什么时候这么逆来顺受了?” 阿筝没应声,继续抄。 “上课不认真听讲,还不能罚了?” 阿筝还是没应声,抄得愈发快。 “你这字,”顾子初环胸,摸着自己的下巴,“不是那么看得过眼,到时候估计得重新抄。” 阿筝手一顿,将笔狠狠杵在本子上,“你——”她转脸盯着他的黑眸,“顾教授,你——” 然而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我还真以为你不打算说话了,”顾子初将一只手肘搁在桌上,托腮偏头看她,眼神专注,“怎么,学生上课不认真听讲,我这个做老师的还不能罚了?” “能能能,”阿筝压低声音,不敢在图书馆喧哗,“所以顾教授,请你不要打扰我,我怕我抄不完。” 男子温和一笑,眼角有着南风过境般的清和。“阿筝,我其实就想和你说说话。” 女孩子难免有点小脾气,阿筝拒绝,“可是你会打扰我。” “怎么会打扰你?”他依旧看她看得十分认真,长长睫毛微微颤着,“人可以自我实现注意的分配,更何况听和写两个动作是已经达到高度熟练的动作,所以不需要你支配多余的注意力。” 阿筝彻底败北,目光似有钦佩之意,“你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常识,”他口吻淡淡,却很享受她眸底的微光,“教师资格证中,会考教育心理学的内容,里面会涉及。” 阿筝听着,心里面对他的佩服更上一层楼。她想,努力奔跑个八辈子,也不一定会追上他的脚步。 和哥哥一样,都是站在令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度,然后俯瞰众生。 “站得高是什么体验?”她突然开口问。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盯着她的眼睛说:“站得高啊,就是可以替你看清楚前方的路,为你披荆斩棘,为你攻占人间,只成为你一人的不二忠臣。” Chapter6 我可能有个假男朋友 在某一个温暖明媚的午后,安静的图书馆角落,她问他:“站得高是怎样的体验?” 他说:“站得高啊,就是可以替你看清楚前方的路,为你披荆斩棘,为你攻占人间,只成为你一人的不二忠臣。” 有微光迅速在女子眼底涌动,她看他时,眼睛骗不了人。“顾子初,说谎的人可是要吞一千根针的。” 阿筝,我只做你一人的不二忠臣。 愿为你披荆斩棘,愿为你攻占人间,愿为你尝尽世间辛酸苦辣。——我顾子初活而至今不曾食言,然,我最想要的疆土,也只不过是你心脏的方寸之地,如此罢了。 想说的话那么多,却悉数被他吞入腹中,只是朝她挑眉,“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 没有察觉到男子眸底复杂情绪,阿筝跟着点头,“说得也是,不许食言。” 桌上放着一盆多肉,绿得滴翠般。 不经意间,他又伸手抽走她用手肘压着的本子,“别抄了。” “哪能不抄啊,当时教室里面那么多人。”阿筝侧过身子,抬手去拿他手中的本子。 奈何,海拔悬殊巨大,某人手长,轻轻朝旁边一扬,她就完全够不到了。 顾子初眼角含笑,姿态闲适无比,懒懒靠在椅背上将本子扬在空中。看着她在面前小手一个劲儿地挥舞,别提多么有意思了。 阿筝生性倔强,偏不信邪,执着地去够那个本子。岂料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都送了上去,被他搂了个满怀。 “阿筝,”头顶是他温润的嗓音,参着些隐忍笑意,“这可是图书馆,你要矜持点。” 本子没抢到不说,还被反将一军。阿筝心里郁闷,这和传闻中的顾教授一点也不同,哪有谪仙这么腹黑的? 忙不迭地从他怀中抽身,坐正在自己的座位上,脸上却早已如抹红般的颜色。 “我可能有个假男朋友,”阿筝嘟嚷,声音放得很轻,“一点都不一样。” “别以为说得小声我就不知道,看你嘴型都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笑,满眼愉快的样子,“假男朋友?你要不要现在试试?” 音落,他抬手撑着她椅子靠背,高大的身子卷着薄荷香俯过来。一只手却抵在他胸口,阻止他的进一步动作。“顾教授,这里是图书馆,说不定会有人过来。” “谁让你说假?” “按道理,有个教授男朋友,应该是考试有人卷重点,期末不用愁。怎么到我这里,什么都变了,迟到被批,抽问被罚,我——” 顾子初含笑望她,眸子亮得出奇,让她连话都说不下去。阿筝问:“你笑什么?” “抽问被罚,你自己不清楚原因?”他依然在笑,温润无害的样子,却让阿筝心里渐渐发毛。 她突然想起那张纸条,小心翼翼地试探,“你看了?” 顾子初从西装口袋中掏出那张纸条,摊开放在她眼前,上面赫赫然还是那句话:阿筝,我很想你。 阿筝:“教授,你听我解释。” 某人:“我不听。” 阿筝:“这张纸条的意思,其实——” 他打断:“我说了不听。” …。既然不听,那我也没办法了。本来想说,只是同学之间的恶趣味。 “是不是想说是恶作剧?”顾子初手指轻轻碾着纸条,眼角玩味,“撒谎之间语速明显加快,眼眸转动速度随之加快,嗯?” 此刻,阿筝觉得男朋友挺真的,实在得很。她笑,“没准备那么说。”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顾子初斗……放弃吧,你会输的,没有丝毫乐趣可言,还会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 ------题外话------ 谢谢亲爱的沁宝小天使的50颗钻钻和一张评价票~ 谢谢知若yi宝宝的9朵花花~ Chapter7 最为极致的美人骨 二更 透过书架的缝隙望过去,似有人正朝这边走过来。阿筝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顾子初,有人过来了,你快走。” 他怎会不懂她,不深不浅地看她一眼,便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姿挡住窗外投进的光线。 男子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拉开椅子走出去。 刚刚走出去,便撞见迎面走来的两个学生,激动地语无伦次,“顾顾顾教授?” “你们好。”他微微一笑,旋即越过她们,朝外走去。 阿筝的心脏跳得有些快,抬眼一看,是那两个女学生激动得绯红的脸庞。她在想,顾子初可能永远不知道,偏生他那副不温不淡的样子,最是惹人眼球。 世上有一种男子的存在,即使他什么都没做,即使他表情淡淡,却依旧能够灼人眼球。——医学传奇顾教授就是这样的存在。 阿筝重新埋下头,旁边手机却轻轻震动,弹出一条短信:不用抄,听话。GU 阿筝无奈笑笑,搁下手机,又拿起来,回了个好。 上面的备注是:他。 毕竟生活在学校,还是小心点为好,纸抱不住火,但还是小心为妙。最好,能够坚持到她毕业。 那两个女生在窃窃私语,“顾美人来图书馆做什么?”“不知道啊,不过真的……好帅啊!” 阿筝似乎能够看见有粉红色的泡泡,从两个女生的脑袋上冒出来。 皮囊二字,听得肤浅,实则不然。要知道,美人向来在骨不在皮。——他生着世间最为极致的美人骨,有着说不出的清俊,也有着道不尽的风华。 生下来,就是祸害世间的存在。 ——*—— 从图书馆出来,去食堂带了四人份的饭,再折回,朝寝室的方向走去。阿筝觉得学校设计有问题,寝室和食堂在不同方向,图书馆和教学区也在不同方向,一天走来走去忒折腾人。 将将走到竹林旁的假山处,一个人缓缓走出来,正对阿筝站着。阿筝顿住脚步,提袋子的指不自觉地收紧。 “在等我?”阿筝先开口。 对面女子笑得眼角弯弯,温润无害的模样煞是惹人疼爱,“是呢,在等你。” 顾欣的脸上面具依旧,无法剥落般地吻合着她的表情。 阿筝再次抬脚,“不管你要说什么,抱歉,我没时间。”她朝旁边走去,企图擦肩而过却被顾欣一把拽住胳膊,“谁让你走了?” 两人并肩而站,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起来。阿筝转眸,视线直直落在顾欣的眼瞳中,“作为社会合法公民,我享有在国家体制下的相对自由。你不是国家,还管得着我走不走?” 顾欣没想到,眼前素来表情寡淡的女子,唇齿功夫竟然是这般的厉害。她仍然拽着胳膊没放手,“我要是偏偏不放?” “你最好还是放开,”阿筝的口吻越来越冷,蓄着冰一般,“我手上还提着饭,别给我弄撒了。” 气氛陡然降温,顾欣挂着笑脸的面具破碎掉,暴露出本来丑陋的面目。她看阿筝的目光越来越寒,“乔筝,我最见不得就是你这副无欲无求的样子,装给谁看?” “好的,我知道了,”阿筝未曾移开视线,“上次你也说过这种话了,所以我现在能不能走,饭菜要凉了。” 像是重重的一个拳头,砸在海绵上,不温不火的模样简直让顾欣恼火极了。“乔筝,你——” 阿筝感觉到她的怒意,正在施展,胳膊上传来一阵阵钝痛。她反倒微微一笑,“顾欣,你还是小孩子吗,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要是更过分一点,我可以告你故意伤害罪,我可认识一个非常厉害的律师。” 一番言论急剧地刺激着顾欣本就敏感脆弱的神经,她瞪着眼,“你算什么玩意儿啊你!——我们顾家难道还怕你这样的破落户?真是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听到这里,阿筝眸底隐隐有光碎裂,“你嘴太臭了。” “你敢说我嘴臭?”顾欣分贝拔高,扬手便想一个耳光落下来。“你个贱人!” Chapter8 饭没了,(三更) 耳光没能落下来,阿筝自认为没有蠢到会活生生受打的地步。她在顾欣手快扇下来的时候,侧开了身子,饭菜却撒了出来。 顾欣气得红了眼,只是朝她扑过去,狠狠推了一把。阿筝踉踉跄跄地退了好几步,两个袋子也从手中滑落,稀里哗啦地,汤水饭菜就那么洒了一地。 阿筝眸光垂着,静静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上。空气中有着竹叶打着璇儿飘落下来,停在她的肩头。 没想到看似柔弱的顾欣,力气竟然能这般大啊。阿筝抬眼,眼底寒光涌动,冷冷开口:“简直是不可理喻。” 突然,顾欣直直朝地上摔下去,力道不小,整个身子都扑在了那染满灰尘的饭菜上。 阿筝看着她在眼前摔下去,只是觉得诧异。 地上的顾欣再次抬脸之时,满面泪痕,有着触目惊心的悲戚从她身上散发出来。阿筝觉得疑惑的同时,顾欣早已经委屈无比地开口:“哥哥……” 直到顾欣的视线落在她的身后,阿筝才反应过来,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主人是谁。 果不其然,阿筝转过身的刹那,将顾子初的眉眼看得分外明了。他就站在她身后几米远处,修身如玉地凝立,眼瞳如水般淡漠。 此情此景,如恶俗的电影情节上演,无论怎样看,她乔筝都是一个欺辱弱小姑娘的坏人。 顾欣的楚楚可怜抬头,手肘和裙下膝盖都擦破皮,泛着丝丝猩红的血珠出来。更惹人怜的,是一张俏丽生花的脸上挂满晶莹的泪珠,身上还沾满了汤水饭菜。 啧,奥斯卡都能颁好几个了。 阿筝挺直脊梁,眸光直直落在他的脸上,却是抿唇不语。终于,他的脚终于动了,步步踩着稳健走过来。 越过她,在顾欣面前停下,弯腰给出一只手,“先起来。” 明明是林间穿风般好听的嗓音,落在阿筝的耳中,却生生变得刺耳且不愉快。 顾欣眼底掩着戏谑嘲讽,面上仍旧楚楚可怜,“哥哥,特别疼……”她小心翼翼地打量面前男子脸色,“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所以阿筝才会这样对我?” 听到如此问句,阿筝的太阳穴突突突地跳着,像是被强制拉扯神经。又听见顾子初说:“让你先起来。”然后顾子初伸出双手将她整个人都拖起来。 顾欣演技一直在线,借着自己创造的疼痛,将腿弯一扭,“好疼啊——”她倒吸着冷气窝在顾子初怀里。 他将她扶好,蹙眉,“只是擦破皮,不是伤筋动骨,不会有这么疼的。” 然而顾欣还是赖在他的怀里,死巴巴地双手抓着他手臂。 有风轻轻吹过,阿筝顺了顺被吹乱的耳发,然后弯腰去捡刚才落在地上的手机。 手机上面粘了饭,还有油。 一道凉悠悠的视线顺着看过来,阿筝知道,只是没抬眸,兀自垂眼用纸巾擦干净手机。 “啊,饭没了,”她淡淡开口,唇角有丝不明显的笑,“还得跑一趟食堂。” 阿筝转身的瞬间,风扬起肩头的发,在脑后抛出一道弧度来。她走得很潇洒,背影清减,脊梁笔直。 Chapter9 我相信你 竹林一片萧索清寒,顾子初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之中。怀里面还死巴巴贴着个嘤嘤嘤的妹妹,“小欣。” 他的嗓音中好似裹着寒。 “怎么了,”顾欣从他怀中抬起脸,将他下颌看得分明,“哥哥?” 男子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踩着脚下簌簌作响的树叶,将二人的距离拉开。 顾欣不明所以看着他的举动,脸上泫然欲泣,“你怎么了,哥哥。” 她一连问了两遍怎么了,反倒让顾子初生出好笑之意。他反问:“我怎么了你应该很清楚。” “你在说什么呀?”顾欣红着眼,不停眨巴着,“哥哥我听不懂。” 顾子初单手插包,卓绝的身姿透着冷,“从小到大,因为你心脏不好,我从来不说重话。——但是小欣,你要明白一件事,不要去招惹阿筝,这是一个愚蠢的行为。” 可能,在顾欣的记忆中,他是第一次对她说分量如此重的话语。 明晃晃的光线透过树叶之间空隙投下,映出片片斑驳,撕要撕碎面具般。 她忍住了,目光仍旧凄楚可怜,“哥哥,我怎么会去招惹阿筝呢,刚才明明——” “我相信阿筝。” 简简单单几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切断所有顾欣还未说出口的话。 空气像是被冻结。 噼里啪啦的,顾欣感觉脑中神经一根连着一根,全部齐根断掉。——哥哥竟然相信那个贱人?! 错愕化成浓墨,在她的眼底蓄了满潭。 “小欣,”他说话的时候又退了一步,黑眸萧索,“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阿筝,也不管你有什么想法,我都希望,到此为止。” 到底为止,四个字被他咬得很重,字里行间泄出明显凉意。 在顾欣的记忆里,哥哥从未这样对她,从未如此剑拔弩张过。乔筝……你把我的哥哥还给我。 晃神之间,他已转身离开,那个方向是乔筝走过的。 一种浓烈的胁迫感涌上心头,像是要失去最为珍贵般的东西,脸上面具寸寸剥裂,露出原本最为可怖的面目。 乔筝,我们没完! ——*—— 天光明媚,万里无云,头顶上是碧蓝天空。 重新打包好饭菜的阿筝从食堂走出来,按原道返回。走着走着,一不小心撞上个人,连忙说抱歉。 那人觑她一眼,“走路看着点。” 阿筝点头说好,可满脑子都在跳转刚才的画面,顾子初就站在那里看着她。 他的眼神说明了什么?他到底什么立场?他是不是……误会她了? 几个问题像是魔咒,一直不停在她耳边响起,以至于神思游散思绪难以集中。 直到一股熟悉的薄荷香从身后袭来,胳膊被人拽住,整个人都被拖进怀抱。 好在这里偏僻,时常不见一人。 后背重重撞在他的胸膛,他将她整个人都给圈了起来,耳畔边落下他的嗓音,“我相信你。” 心脏被猛烈一击,堪堪不能承受。 阿筝看不见他的眼睛,只觉得喉间发哽,“真的?” “嗯哼。”温热的气息扫在她的耳边,敏感撩人,“我说过会站在你这边,忘了?” “没忘,”她提袋子的手收紧,掌心发汗,“我以为你忘了。” 闻言,身后男子将她抱得更紧,惩罚般轻咬住她的耳垂,引得她浑身发麻。 很痒,她却躲不开,只好说:“教授,这里是学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来了。” “我以为你喜欢刺激呢。”他调侃。 “顾子初,你——”她气急,话堵在喉间他又豁然放开了她。 果不其然,有人从转角小道说笑着走过来,阿筝立马挺直脊梁说:“顾教授好,真是好巧。” “巧。”他眉眼含笑,掩都掩不住。 “那顾教授,再见。” 阿筝逃一般离开,身后是几个姑娘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题外话------ 祝各位小天使除夕节快乐!都要开开心心的家人团圆哦!么么哒~爱你们! Chapter10 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阿筝走进517的时候,感觉自己是进了狼窝。三个饿得眼睛发绿光的狼,正满脸饥渴地盯着自己。 谢圆像是一阵风般,冲过来接袋子,“阿筝你怎么带个饭这么久,我们三都快饿晕了。”另外两人纷纷表示赞同。 “嗯,出了点小意外。”阿筝将手机放在桌上,去拿杯子。 杯子旁边是肖潇的电脑,亮着学校BBS论坛首页,一路看下去,竟然有关于顾子初的帖子。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们在逛论坛哦?” 电脑面前的肖潇一脸花痴,“是啊是啊,好帅啊——”她点开一个帖子,放大图片,“你看这几张,拍得非常高清,顾美人简直是秒杀了一片又一片少女心啊。” 阿筝一边拿杯子,一边俯身下去盯着电脑屏幕。确实很高清,甚至能够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太上镜了,随随便便一拍,都好看得不得了。明明是恣情随意的姿态,却愣是有着十足的韵味在里面。 “能和顾美人抢热度的,估计也就席家公子哥儿了。”肖潇说着叹口气,“我怎么就捞不着一个?” 手一顿,阿筝问:“你说谁?” “席北啊,你不认识啊?”佳佳吃得呼哧间隙,插话进来,“阿筝,你就算再怎么不八卦,连城第一公子也该知道是谁吧?——不过在我看来呀,咱顾美人更甚一筹呢!” 哪能不知道席北呢,阿筝腹诽,又听她们说:“真够抢热度,百来万的车子往校门口一搁,佳人在怀,啧。” 来学校了?佳人在怀? “我看看——”阿筝俯身下去,握住鼠标,点开图片放大看。 照片中的席北立在白色路虎旁,着一身铅灰西装,修长挺拔的身姿卓尔似松柏。他噙着满目的深沉淡漠,那姿态端得极高,就算周围人潮涌动却也那般目中无物。 接下来的几张图,是一个背影纤瘦的姑娘奔向他。——阿筝凑近了看,这……不是绾绾还有谁? 光论背影不说,别人认不出来,阿筝可是认得出来。 搁下鼠标,阿筝快步走到门口开始换鞋,“肖潇,照片上的地点是哪儿?” “南校门,怎么了?” “没什么,我出去一趟。” 出寝室的时候,谢圆的不停喊着“阿筝你的饭不吃我帮你吃啦”。 …… 从寝室到南校门的路上,阿筝走得快且急。直到在人工湖旁的凉亭处,她挺住脚步,目光遥遥看着倚在栏杆上,那姿态随性的男子。 他所在之处,像是上帝不经意挥了一笔,却铸就了鬼斧神工的神作。这样的男子,到哪里都是惊艳的吧? 后来阿筝才明白,年轻的时候,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惊艳过后的副作用,便是耗尽你的热情,磨灭你的耐性,生活一度步入索然无味。 巧了,席北也朝她这边看过来,眉眼凉薄淡漠,无一丝温度。 两人对视的镜头,像是一个世纪的慢镜头回放,幕幕衔接,百感交集。 湖水波澜漾漾,阳光折射光线,女子娟丽身影倒映铺在水面,也印在男人心中。 他说:“阿筝,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题外话------ 风华在这里祝大家新年快乐啦! 在新一年里,一定要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哦,哈哈哈~ 健康开心家人团圆最重要!一定要好好哒! 推文:《重生之赖上隐婚前夫》/榭禾 Chapter11 喜欢一个人很痛苦2更 凉亭和被风吹皱的湖面,波光粼粼地倒映出男子倾城之姿。——那凭风而立的姿态,睥睨众生般,将天下都踩在了脚底下。 他终于转头看她,眸光沉沉,“阿筝,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四周清冷无人,低沉嗓音环绕入了她耳,一字也不漏。阿筝抬脚,踏上台阶,步步朝他走去。 “我是鱼?”她在他面前站定。 “是,”男人懒懒倚着凉亭柱子,眉眼恣情随意地写着凉,“你看你,还是来了。” 阿筝不想同他纠结姜太公钓鱼这个问题,“席北,绾绾在哪里?” “让她买水去了。” “你为什么要来学校找绾绾?” “呵,”他的嘴角挽出讥诮的弧度,眸光明暗不定地盯着她,“我追姑娘还要专门给你打报告?” 阿筝深深吸了一口气,寡淡的眉眼之间渗出警惕,“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要招惹绾绾,我已经说过了。” 闻言,男人扬眉眯眸,一步跨过来便捉住她的手腕,“你不要太过分了,乔筝。”他的嗓音里面已经隐含怒意。 他的手真的很凉,就算是子初的手也不曾这般凉过,这让阿筝有一瞬间的晃神。 从未想过要在力量上赢过面前男人,阿筝没缩回手,只是清清冷冷看着他,“我哪里过分?” “你在问我?那我告诉你。”席北长长睫毛下盖着的黑色眼眸,渗着点凉,他含胸平视她,“你不让我追你,也不让我追别的姑娘,你到底要我怎样?” 阿筝感觉手腕被捏得生疼生疼的,喉间像是被人硬生生塞了棉花,又干又塞直叫人说不出话。 风从两人之间吹过,将她肩窝处的发丝轻轻扬起,略过男子脸庞,再落下去。 如果就只有他和阿筝,两人待着,该有多么好。光光是想想都觉得很奢侈。 时间好似静止,为的这一刻,将她的五官深刻映入他的眼瞳。 “我——”阿筝艰难地从挤出字眼,“不是让你别追姑娘,只是绾绾是好姑娘,你……” 手腕豁然被收紧,疼得她说不出剩下的话。 阿筝吃疼,却咬牙不说话,倔着一双眼眸去看他。只见他英俊的脸上寒意缠绕,薄唇轻轻掀开,“你的意思,就是我席北配不得好姑娘?” 她承认她的智商情商掉线了,完全掉线。 “席北,你——” “别说话!”他狠狠逼近一步,眼眸喷火,“我问问你,在你眼中,我到底是什么样子?” 两人距离近得出奇,能够闻见彼此身上淡淡体香。 阿筝抿唇不语,不动声色地朝后退,岂料他会步步紧逼,直到她的腰际死死抵在了身后的栏杆上。 “乔筝,你以为你逃得了?”他说。 “回答我的问题。”他又说。 然而,席北终究没能等到她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阿筝的倔强超乎常人想象,深知她的人都知道,但凡是阿筝认定的,不变就是不变,绝无半分扭转可能。 沉默不是今晚的康桥,而是引爆席北怒意的火星。 “乔筝啊乔筝——”他自嘲般开口,手上力道渐渐松落,直到她的手腕完全滑出掌心。 男子眸光自眼底剥裂,片片点点地碎掉,“我到底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你要这样对我?” 喜欢一个人原来会这么痛苦。 阿筝心头隐约有着钝痛,不明显却存在得分明。然而,她能做的,就只有沉默。她知道,如果给予回应,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浓烈嘲讽爬上席北眼底,“你还是一字不发。” 彻底怒了。 阿筝视线中的席北,他高高扬起拳头,朝她砸下来。 人在危险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闭眼,眼前闪过的全是顾子初的脸孔。——然而,疼痛感并未传来,只听见‘咔擦咔擦’的声音。 男人一拳头砸断了她身后的木质栏杆,有鲜血溅出来。在阿筝满眼错愕的时候,身子骤然失去平衡—— 没了栏杆,她直直朝后倒去,“咚”一声,整个人砸入冰冷湖水中。 ------题外话------ 再次祝大家新年快乐!么么哒~ 1。谢谢咱家【亲爱的訫宝】宝宝的93颗钻钻和9朵花花!2。谢谢我家可爱的【就是想宠你】小天使的52颗钻钻!3。谢谢【曦月大人】的99朵爱意花花~4。谢谢夜肆爷宝宝的2颗钻钻和1朵花花哟~5。谢谢银13的9朵花花~6。谢谢银十三的9朵花花~7。谢谢黎小小酒儿宝宝的5朵花花~ Chapter12 落水的阿筝 当冰冷湖水漫入口鼻之时,阿筝才真真正正反应过来,她这是落水了。 当神经末梢吸进寒冷时,当心脏寸寸开始紧缩时,眼前像是有个万花筒般,画面疯狂地跳转着。 作为一只常年的旱鸭子,出于求生的本能,她挣扎,却在一瞬间痉挛。强烈地撕裂肌肉般地疼痛,双脚根本动弹不得半分。 人在死亡前,会在脑中将今生的记忆都过一遍。——阿筝紧闭双眼,一幕又一幕地场景疯狂跳跃,一张又一张脸孔不停变换,她今生的记忆竟然是这么短? 最后画面定格,一人在璀璨阳光之下琼琼而立,眉眼清朗分明,极致的美人骨生得颠倒众生。 顾子初…… 一寸寸地,身子往下沉。阿筝觉得意识消散的前一秒,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然后软软的两片唇贴上来,吻住自己。 有空气渡进来,肺重新膨胀,如获新生般运用着新鲜气体。 重新活过来的感觉真好,只是她已无力睁眼,子初,是你吧? ——*—— 当她落入的那一刻,微光迅速自男子眼底消泯,他大骇,旋即无一丝犹豫地纵身便是一跃。 “咚”一声,重重跃入水中。 刚刚买水回来的是徐绾绾,一眼便看见跳入水中的席北,吓得花容失色,“有人落水!救人!” 尖叫声引来了许多人,纷纷询问,徐绾绾哆嗦着说:“席公子落水了……” 要是能救了席家公子哥,那还不得前程似锦一片光明? 这么想着,一连便听见“咚”“咚”“咚”的声音,几乎岸边所有人都跳了。 会游泳的,跳了;不会游泳的,也跳了。 原本只用救一个,现在却要救一群,霎时间人工湖变得热闹极了。 当所有人都涌向湖中心时,席北已经驮着昏迷不醒的阿筝游到了岸边。他将阿筝推上岸时,徐绾绾也奔了过来,两眼中只有他,“席公子,你有没有事,你还好吗?” 男子满眼写着阴郁,抿唇不发一语,只是跪在女子旁边,俯身下去做人工呼吸。 当他的唇吻上去的时候,徐绾绾才注意到,那是阿筝。 “阿筝怎么会……”她呐呐着道,“席公子刚才是为了救阿筝?” 席北只觉聒噪,轻微蹙眉抬眼看她,“闭嘴。”——简单两个字,透着十足十的寒意。 徐绾绾心凉了半截儿。 人群攒动地涌过来,拍的拍照,发的发微博。期间有人打了120,五分钟没到救护车就来了。 男人颓然地跪着,视线落在阿筝苍白的脸上,怎么就醒不过来?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过来,他却一把将她抱起,“我来,”说话的时候已经站起身,朝着救护车走去。 徐绾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手脚渐渐发凉。席公子……你对我有一点点的喜欢吗?还是说,你喜欢的人,是阿筝? ——*—— 经过一系列CPR(心脏复苏)等急救措施,阿筝终于幽幽在病房里面醒转过来。 第一眼,就撞入他幽深如晦的眼瞳。 在阿筝的记忆中,席北好像总喜欢这么看她。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眸中有着怎样的千山万水,而她却走不出这千山万水。 轻轻吸气,鼻腔中充斥着医院专属的消毒水味儿。她从床上坐起来,“我没事,可以走。” 靠在门上的席北坚持道:“你最好还是再休息一下。” “不用,”阿筝掀开被子,坐到床沿上开始弯腰拿鞋穿,“就是溺了下水,没什么的。” 虽然,话说得这般云淡风轻,可是她有多么怕水,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你说得轻巧,”他冷嗤着,脚尖一转朝她走过去,“万一我不会游泳,你就得over。” “那真是幸好,你会游泳。”她轻轻笑了,却带着疲惫。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拿过她手中的鞋,“鞋是湿的,”抬眸看她,“衣服是护士帮你换的。” “嗯,我知道。”阿筝不动声色地缩脚,“我自己穿就行了。” 男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抓住她的脚踝便开始帮她穿鞋。阿筝垂眸看着,他浑身上下也湿透了,垂额的黑发湿漉漉的,周身的衣服也是。 阿筝抿唇,不发一语。 在他帮她系鞋带的时候,阿筝一眼看见他手上尽是血肉模糊一片。一瞬,便想起了落水前那满眼的猩红血光。 明明是那样好看的一双手。 可她还是没说话,一种理智在折磨她,让她不要关心。 最后,她偏开头,不去看他。 “怎么了?”席北系好鞋带,抬眼看她觉得有些奇怪,“在生气?” 阿筝没说话。 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姿修长挺拔地凝立在她跟前。他盯着她的脸说:“阿筝,我不是故意的。”鬼知道他心里面有多么的自责。 她轻轻嗯了一声。 阿筝耳根渐渐泛红,脑中一闪而过是水中被亲吻的画面。“席北,是你救我出水的?” 由于不确定,她得确认一下。 “是,”男人视线幽幽落在她绯色的唇上,眸光明昧不定,“情急之下,我才会吻你。” ‘吻’这个字眼,刺激着神经,阿筝连忙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他到底是怕她生气,转身的同时,视线撞上另外一双清冷无邪的眼瞳。 来人周身清冷,动也不动,似要化作永恒。 ------题外话------ 谢谢蓝蓝的9朵花花~ 谢谢楚眠的1朵花花~ 谢谢夜肆爷的1朵花花~ Chapter13 别仗着我喜欢你 病房静得可怕,空气好似被寒流凝住,连流动四散都显得那么困难。 在席北转身的那一瞬间,视线撞上顾子初的眼瞳,噼里啪啦地在空气中擦出四溅的火光来。 如同走钢丝,表面四平八稳风平浪静,实则早已波涛汹涌不可收拾。 阿筝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知道那是心脏在往嗓子眼儿跳动的声音。前方站在身子挺拔高大的男人,挡着她,使她看不见顾子初的脸。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感觉到了一种迫人的气场压过来,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乔筝,”他终于一字不漏地喊着她全名,“你给我过来。” 坐在床沿上的阿筝觉得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她梭下床,温吞吞地走着。越过席北的时候,余光扫到他的手动了动似要抓住她。可他到底是没那样做。 顾子初周遭琉璃,眉眼清寒入骨,他看着她从席北的身后走出来。此刻的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两只袖子空荡荡地灌了风一般。 “你抬头看我。”他说。 “我——”阿筝没敢抬眸,只是垂头盯着他光亮的皮鞋,“顾老师,你听我解释,其实……” 他不留情面地打断,“我让你抬头看我。” 自知理亏,阿筝收紧手指缓缓抬头,当视线触到那双黑色眼瞳时,仿佛灵魂都要给吸了进去。 从未见过如此凉意逼人的眼瞳,如裹千年不融的冰,又如携万年不化的寒。仅一眼,却好似一瞬跨过万年。 顾子初唇角挽出轻蔑戏谑的弧度,紧盯她略显苍白的唇,“我等下和你慢慢算账。” 话说完,男人已经大步越过她,逼向席北,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阿北,我忍你很久了。” 嗓音胁迫逼人,如绕寒三尺。 两人身姿相等的高,高大伟岸,面对面地剑拔弩张着。席北动也不动,仍由他提着领子,却冷冷笑了:“子初,我也忍你很久了。” “阿筝是我女朋友,”顾子初逼近,黑眸寒冰欲滴,“你明明很清楚,却非要一次次招惹,我是个男人,所以哪怕是再好的兄弟,也不能触碰我的底线。” “我也是个男人,”席北在笑,即便有些狼狈,“今日,是我不对,只是并非我刻意招惹。” 顾子初凉薄的唇一挽,戏谑不已,只是提着领子扬拳便要落下去。阿筝连忙抬手抱住他紧实绷紧的胳膊,“子初,是我的错,我……不该多管闲事。” 她终于明白。——不要太过于插手别人的人生,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自以为是的认为那是为别人着想,其实不然,别人不会理解你,甚至是不屑。 当顾子初的胳膊缓缓垂下来的时候,她才松了一口气。原本以为自己劝不住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做到了。 阿筝仍然抱着男人的胳膊,说:“席北,你快走吧。” 席北的目光凉凉扫在她的脸上,转身离去的时候,眼底微光消泯不见。 病房里面终于只剩两人,温度呈直线型下降,阿筝像个犯错的孩子,双手规矩地放在身前垂首站着。 顾子初转身将门关好,又走回来靠在窗边,也不看她,兀自掏出拿出烟盒来咬出一根烟。 青烟徐徐而起,氤氲住男子极致容颜,只是在不分明之间感受着他投过来的灼人视线。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阿筝走过去,主动认错,“顾老师,学生知错了。” 他没说话。 阿筝心跳开始加快,她最怕的就是沉默的顾子初。沉默从来都不是康桥,而是毒药。 男子幽幽吐出一口烟,看着白雾缭绕在她的头顶,他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吻你了,嗯?” 声音胁迫无比,吓人得很。 如此近的距离,阿筝终于能够看清楚他的眼瞳,黑得出奇,凉得逼人。“子初,我不给自己申辩。” 不温不淡的态度,倒是将他的菱角给磨没了。顾子初有些气,用大拇指缓缓从左至右摩擦她的下唇,“阿筝,别仗着我喜欢你,就为所欲为。” 听起来像是威胁,实则不然,那字里行间都透着些许无可奈何。 捏着自己下巴的力道并不重,看来顾子初舍不得弄疼她。阿筝心底充斥着自责,抬手轻轻扯着他的衣摆,“我真的错了。” 窗外光线照透寥寥白雾,将他的容颜映得半明半昧。 顾子初将香烟扔在地上,抬脚踩上去,摁灭火星。他垂眸看着拉着自己衣摆的小手,“你得庆幸我的克制力是一等一的好,不然我都不知该如何控制自己的怒意。” 阿筝点头应和,站姿愈发规矩得像个小学生。 两人相处的模式,完全就像是老师在罚做错事的学生。“阿筝,”他突然喊她,“吻我。” 嗓音低沉悦耳,透着十足十的诱惑。她抬眸看着他菱角分明的下颌,“什么?” “听不见?”顾子初蹙眉,一板一眼地重复:“我让你吻我。” Chapter14 一定是我鬼迷心窍2更 “没听见?”顾子初蹙眉,一板一眼地重复,“我让你吻我。” 一个整个身子都泡进醋坛子的男人,你最好乖乖听话。——阿筝又上前一步,身子轻轻贴上去,她的手仍然拉着他的衣摆,却将脚踮起去够她的唇。 试问,身高185的男人如果连头都不肯垂一下,那身高为167的姑娘吻得到不?——那答案肯定是No。 阿筝将踮脚到极致,却还是差点距离,她知道他还在生气。可是……好歹头垂一点点行不行?——那答案肯定也是No。 生气加吃醋的男人,哪里招惹得起。 “子初,”阿筝急了,一个劲儿地踮脚,在他面前蹦啊蹦的像只小兔子。“我吻不到你啊子初……”说话的时候忒委屈。 男子卓然而立,却硬是不肯垂下头,任凭她在眼前折腾。太容易得逞,她哪里会长记性? 人都是需要教训的,不吃点苦头的话,根本学不会长大。 阿筝抬手勾他脖子,企图将他的脸拽下来,那肯定还是得失败,姑娘的力气哪里敌得过大男人。 有细细密密的汗珠从阿筝白皙额头渗出,她算是知道了,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要让顾教授生气。真的真的……很不好哄啊。 够不到嘴唇,够得到脖颈。 情急之下的阿筝,想也没多想,死命踮脚便吻在了男子凸起的性感喉结上。——她绝对不知道那是他的敏感部位。 感觉到薄薄软软的两片唇印在自己喉间,顾子初浑身陡然发紧,抬手提着她的衣领将她给拎开。 阿筝红着脸站好,“我又做错了?” “不是,”他的嗓子微哑,透着十足性感魅惑,“你没做错,可是我依然在生气。” 趁他垂眸和自己说话的间隙,阿筝抬手勾他的脖颈,踮脚,吻上去。成功得太突然,连阿筝都有些懵。 能够明确感觉到他薄唇的温度,凉凉的像是薄荷,卷着淡淡烟草味道。她闭眼的间隙,长长的睫毛刷过男子脸庞,带出一条弧线。 被吻住的那一瞬,男子眼底光华璀璨,黑眸深处崩裂出微光。在她将要脱离的时候,他抬手摁住她的后脑勺,以便于自己进一步的攻城略地。 阿筝被吻得透不过气,感觉眼前炸出一朵又一朵粉扑扑的桃花来,满眼都是浪漫的桃粉色。 当她再一次想要脱离他的唇时,却又重新被扣住脑勺,唇齿之间被他疯狂地席卷着。——感受得到这个吻积蓄着什么,有他的喜爱,有他的怒意,有他的无可奈何。 阿筝的心脏像是个为讨他吃的孩子,十分听话地加速跳动,一下比一下猛烈,一下比一下致命。 他的唇,寸寸碾压研磨着;他的舌,狠狠攻占她的城堡。——给她最极致的折磨,用这种方式让她记住教训。 最终被放开的时候,阿筝的心脏差点宣布罢工,她大口大口地呼吸,涨红着脸不停做着吐纳。 从未被这样激烈地吻过,三魂七魄全被他吸走了。 “心脏很听话,”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向她的胸口,“最开始每分钟跳动七十次左右,现在已经达到了每分钟一百七十次左右了。” “你往哪儿看呢。”阿筝抬手护胸,又转眸小心翼翼看他,“消气了?” “还没。” 两个字,差点将阿筝打入地狱。 这要是还没消气,那她可就真的没辙了啊。 她问:“那消了多少?” 某人:“一半。” 两个字,彻底将阿筝打入地狱。 果然,事实证明,顾子初这个人是真的不好哄。以前他说自己不好哄,她还死活不信,现在……是的,她信了。 “顾子初,我再也不多管闲事了。”阿筝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委屈,“真的。” “不是你的错,”他温声安慰,“阿筝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你认为徐绾绾是你好朋友所以出头,然后呢?她领情吗?” 她领情吗? 他说话总是这样一针见血,无形之间就戳中事情关键核心。 阿筝又气又委屈,却死活撑着不吭声。 要知道,他这个人平时最讨厌女孩子哭哭啼啼的,可每次看她有半点委屈的样子,他就愁得不得了。 一定是我鬼迷心窍,才会对你伤心到如斯地步。 Chapter15 左言 在顾子初送她回学校的路上,问他:“为什么你总是能够一眼看清事情本质?” 他笑了:“阿筝,你要知道,能够一眼看清事情本质的人和花费大量事情都搞不清楚一件事的人,人生自然是不一样的。” 阿筝会认真地记住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在后来阿筝的人生道路上,她铭记他的话,一步一步踩着脚印走。虽不平坦,但是好歹可以平安到达。 回了学校,到了寝室,阿筝才知道什么是不安稳。三位舍友直愣愣地冲过来将她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 谢圆:“听说席公子给你做人工呼吸了哒?” 肖潇:“得了,现在晚上睡觉都指不定要给笑醒了,羡慕啊……” 罗佳佳:“阿筝,你这是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你这是走桃花运了?” …… 阿筝被这七言八语炸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挤开她们,往板凳上一坐。“别问了,我现在都一个头两个大了。” “阿筝,席公子大美男给做人工呼吸诶!”——是啊,让她被顾子初教训了顿狠的。 “阿筝,难道你不觉得美色难挡吗,诱人哦!”——哪能啊,皮囊比不过顾子初的美人骨。 “阿筝,亲嘴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电光火石的?”——她觉得自己快被顾子初给吞了,够不够带劲儿? 三人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叽叽喳喳,给她说现在学校BBS论坛上面全被席北给做人工呼吸的照片刷屏。阿筝却是垂头有下没下地刷着手机,突然弹出一条短信:到了没?GU 她回:到了,现在学校论坛都炸了,头疼。 刚刚走到院办的顾子初看到她回的短信,唇角弯弯地笑着,难得见她抱怨。 他顿住脚步,拨电话出去,“左言,帮我个小忙。” 名为左言的男人身处灰暗房间,面前几台电脑同时运作,手指飞速一般在键盘上游走敲打。他冷哼:“顾大教授还是一贯的冷淡啊,连声问好都没一句儿,开口就是要帮忙。” 顾子初笑了:“那左言,你好。” 左言冷嗤:“还不如不问好,不稀罕。” “靠——”左言狠狠敲打键盘,“小喽啰还想黑我电脑,再练个几百年再来。”将漏洞补好后才想起自己接着电话,“顾大教授,说说看,要帮什么忙?” 耐心等待的顾子初说:“把我任职学校的论坛黑了,以你的技术,是无法修补的。” “顾子初,你居然要我去黑一个区区学校论坛。”左言薄唇轻轻掀起,“不干不干。” 顾子初抿唇一笑,却是沉默不语。那端的左言以为他生气,“得了,五分钟的事情,先挂了。” 有脾气先挂顾子初电话的人不多,左言就是其中一个。——他是顾子初高中铁哥们,后来一头撞成黑客,且越来越牛X,成为全球数一数二的黑客。在圈子里面有个外号,myth(神话),可想而知能有多么无法想象的技术,才能被众人称为神话一样的存在。 他试过用三个小时的时间入侵了美国FBI的中央控制电脑,窃取到顶级机密。不过,顶级机密对于生性贪玩爱的他并没有什么作用,只不过是乐呵的附属品。所以他又给规规矩矩放回去了,却将FBI的技术人员吓个半死,花了大量的心神精力加强防护围墙。——第二次,左言只用了两个小时,再一次突破。 只有两个词能形容左言,神秘,强大。——因为左言不单单是黑客,也是夜行侠,俗称夜间跑腿人。他接各类杂活儿,护送人物,接收顶级机密文件,甚至受到某国领袖青睐,想将他收入麾下。可是非常遗憾,作为一个向来独来独往的夜行侠,合作不是他的风格。 左言的要价惊人,不是一二般人能请得起的。当然,除了顾子初这种,不需花一分钱还能有上等服务的。 Chapter16 生下来,活下去。 “怎么回事,不能看了?”肖潇一脸茫然地放了鼠标,戳了戳旁边的阿筝,“学校论坛全是黑乎乎一片,根本进不去。” 阿筝心下一跳,凑过去看,果然界面上一片漆黑,还有一个大大的红叉。 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将将才对他抱怨完,现在立马论坛就不能看了…。顾子初,你是愿望树吗? 旁边三人在鬼哭狼嚎,肖潇气愤地说:“顾美人的照片我还没来得及存,谁吃饱了撑的黑论坛!”圆圆啃着巧克力棒,“是嘛,顾美人那些个儿照片太可惜了,啧。”佳佳阴阳怪气地感概:“哎哟,我正好存了呀,怎么办?” 于是乎,肖潇和圆圆两人立马像饿狼般扑过去,抢佳佳的手机。 嬉笑之间,有人咚咚咚地敲门。 阿筝搁下手机,“我去开门。” 打开门才发现是绾绾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阿筝,我找你。” “嗯。”阿筝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两人走到楼层尽头,面对站着,气氛隐隐有些尴尬。阿筝真是不习惯,和绾绾多年好友,此刻竟然觉得不自在,到底什么变了? “阿筝,你是不是喜欢席公子?”绾绾先开的口。 “绾绾,”阿筝太阳穴突突突跳着,抬手摁住眉心,“上一次,我就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我说我不喜欢。你我多年好友,你竟然还信不过吗?” 问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真是觉得心酸。 “我不是信不过你,阿筝。”绾绾收紧了指,空气刘海下的眸子有着疑惑,“只是席公子看你的眼神,实在是.....” “那是他的事情。”阿筝打断,偏头看天窗外,“我说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要是不信,何必再来问我。” “席公子那样的男子,怎么会不喜欢呢?除非——”绾绾说着顿了顿,“除非阿筝你身边有更好的男人,不然怎么会不喜欢呢,席公子那么优秀。” 阿筝觉得自己是愈发看不透绾绾了,谁规定她就要喜欢席北?在她眼中,顾子初和席北两人没有可比性,但是顾子初的地位是谁都无法替代的。最后她说:“优秀的人太多,有趣的灵魂却很少。” 美人骨里面住着的灵魂,着实让人难以想象。 “绾绾——”阿筝清清冷冷地叫她名字,视线复杂,“这是我最后劝你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多言。——看人真的不能只看表面和附属物,什么外貌背景,都不是他这个人的本质。更何况席北高深莫测你怎么可能揣摩得透,他睡过的女人如桐花万里路上的树,多得让你咋舌不已,你真的应付得来吗?” 在她话语同时,绾绾看她的视线也是愈发不分明了。阿筝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这是作为一个多年好友的建议,话说到这里为止,置于听不听,那是你的事情。” 阿筝转身离开的时候,徐绾绾追上来,“阿筝,谢谢你,但是我想试试。” 像是一团棉花硬生生塞进喉咙,让阿筝再也说不出话来。她挽唇淡淡一笑,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兀自离开。 劝不住的人,她这又是何必。 恋爱中的姑娘,智商本为0。 只是阿筝心里面很明白,在这次谈话之后,她和绾绾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怨席北吗,怨他毁了这段友谊吗?不,阿筝谁也不怨,天道轮回,自有命数。 她和绾绾之间,像是一道完美无瑕的玻璃,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有了一道不易察觉的裂痕。日久弥生般,等你发现的时候,早已经成了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无法修补。 无论怎样,绾绾,我都谢谢你,谢谢你陪我走过的那段青春岁月。现在呢,我们都长大了,也应该长大了。所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走着各自的轨迹,生活下去。 生活,生下来,活下去。 既然生下来了,就应该好好活下去。 Chapter16 又被点名 又是病理课,这日的阿筝起了个大清早,再也不能允许有迟到的情况发生了。如若在迟到,顾教授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顺带也将其余三人从被窝里面揪了出来。 早上的女生寝室最为热闹,瓶瓶罐罐的往脸上抹啊擦的,阿筝就拍了拍水皮肤就看起来俏生生的。 谢圆啧了一声,“你丫的皮肤怎么就这么好?” 身为白富美的肖潇搭腔,“你看别人阿筝,每天十点睡觉,你呢?每晚不到两点不睡,皮肤能好才怪!” 谢圆立马甩了一个白眼儿,没应声。 四人一路去买了早餐,到教室的时候又是人满为患,好歹没有迟到,万幸万幸。 艾宏大声叫着她,“阿筝快过来!我帮你们占了座位!” 阿筝隐隐觉得尴尬,旁边有人却不停有人起哄,哟哟哟地狼一般地乱叫。她正想拒绝,却被三个坑人的舍友推着涌上去,“谢谢啊,我们阿筝高兴得很!” 到底是哪只眼睛看见她高兴了?阿筝真想哭。 虽然觉得拧巴,阿筝总不好驳人面子,只好道了谢坐下。她想往旁边挪,罗佳佳却一屁股坐在她旁边,“阿筝啊,你可不许动,就挨着艾宏坐!” 艾宏满脸红光,欣喜不胜,还朝佳佳抛了一个无比感激的眼神。 舍友们都想不明白,艾宏性格阳光相貌也好,为什么她就总是不答应?——遇见顾子初那般惊艳的人之后,眼中哪里还能轮得到其他人?只不过这些话,只有对自己说说。 “阿筝,我昨晚给你发短信你为什么没回啊?”艾宏将脸凑过来问她。 “可能我已经睡了吧。”阿筝将身子坐直,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书,心却扑通扑通的。她在想,要是等下顾子初看见了,肯定得削她。 “睡了啊?”艾宏撑着手看她美好侧颜,“我给你发短信的时候,是八点啊!” 阿筝翻书的动作一顿,觉得有些尴尬。“那也可能是没看见,抱歉。” “没事没事,道歉干嘛呀多见外!”艾宏将身体靠过来,“阿筝我给你说,我那纸条上写了什么,你不是没看见吗?” 阿筝心里有些崩溃,那张纸条已经将她害半死了。她缩了缩身子,“没事的,马上要上课了。” 可是艾宏却执着的很,直接将脸凑到她的耳边,“那张纸条上面写着,我想你了,阿筝。” 令人遐想无比的一幕,将将好就被走进教室满目清冷的顾教授给捕捉到。 在阿筝促狭抬头看他的时候,他的目光温度骤降,蹭蹭冒冰般看着她。可仅仅也只是一瞬,他便能完美地盖过眼底所有情绪,只余一片萧冷。 没有人注意到阿筝的窘迫,所有同学纷纷掏出手机一个劲儿地拍着他的每一个细枝末节的动作。 美色惑人,你们就使劲儿拍吧,反正你们又不会懂顾美人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人物。 阿筝规规矩矩坐好,翻开书,俨然是一副乖乖学生的样子。 讲台上的他指骨分明,手心捧着课本,他缓缓抬眸,“乔筝同学。” 天,还没开始上课,就又被点名了? Chapter17 在一起 “乔筝同学。” 他的嗓音清清冷冷地从讲台上传下,惊得阿筝心肝儿一颤。忙不迭地站起来,“在的,顾教授。” 旁边的艾宏却有点不明所以,顾教授明明叫的是阿筝,可为什么总感觉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着自己? 有光线打进教室,衬得男子身披琉璃,抬头看过来的时候更是满目清寒,“点你名,是为了表扬你。” 表扬? 她做什么了? 阿筝满头雾水,大家也都云里雾里地看着。只见顾教授从旁边拿起一个黄色本子,在空中随意扬了扬,“你这么快就将十遍抄好了,又工整又没有偷工减料,不错。” 他不是不让她抄吗? 阿筝盯着他手中那个本子,“顾教授,我——” “既然抄了十遍,那应该印象很深刻。”他垂眸翻着手中的本子,“那我随意抽你一个问题好了。” 又抽! 阿筝懊丧之时,甚至是还有女同学羡慕她,能够两次被顾教授抽中。说实话她真不想要这种幸运。 顾教授瞅着她,“形态学上将坏死分为几种?” 阿筝记得,“四种。” “所以呢,哪四种?” “凝固性坏死,液化性坏死和纤维素性坏死,还有……”阿筝顿了,脑子卡壳般,“还有一种……” 艾宏忍不住小声提醒,“坏疽!” 阿筝听不清,前方又是某人深渊般的眸光,她不动声色朝旁边挪了挪想要听清楚答案。 然而,她这一微末的举动不但没有听到答案,反而惹恼了讲台上的某人。 顾教授满眼星寒,“怎么,你抄了十遍都还记不住吗?”没等她张嘴,他又立马补上,“那再抄十遍,翻倍。” 旁边唏嘘声骤起,原来是这样子的顾美人啊……阿筝的脸上却挂不住,在班上从不惹人注目的她,此刻几乎是变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好的,顾教授。”除了接受,她还能说什么? “艾宏。”讲台上的某人又猝不及防地点名。当事者十分不知所措地站起来,“在,教授。” “刚才乔筝同学只回答了三种,你来补全。”他视线淡淡扫在艾宏脸上,呵,长得还挺白净。 ?“回答教授,是坏疽。”艾宏说得响亮,一旁阿筝幡然想起来,原来是坏疽啊。 “记得很清楚,不错。”顾美人虽是表扬,口吻却淡得不真实,“艾同学记这么清楚,十遍倒像你抄得。” 不经意之间说出来的话语,最是惑人心。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大家瞬间兴起,纷纷揣测。 “顾教授,那明明就是阿筝抄的十遍!”艾宏矢口否认。 “我只是说说,你急什么?”男子端着闲适姿态,唇角略弯有些似笑非笑。 这下倒是让艾宏不知所措了。也是,初出茅庐的小牛哪能和资深大灰狼相抵抗? “真是不巧,”顾教授微微一笑,折煞一片少女的同时开口道:“顾某对字迹稍有研究,辨认出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又是稍有研究,阿筝已经数不清对他来说稍有研究的事情到底有多少。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纷纷起哄—— “顾教授,人家艾宏喜欢乔筝同学啦!” “对嘛,喜欢得不得了啦,就是他帮给抄的!”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Chapter17 顾教授见证阿筝被表白 满教室的同学都在呐喊着“在一起”,阿筝脑袋很疼,这些人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在如此嘈杂喧闹的环境里面,某人的眸光仍然寒得可以结冰。 阿筝咬唇,满脸尴尬,耳根渐渐泛出滴红般的羞赧来。她不敢抬头看讲台上的某人,只是一个劲儿地垂眸盯着病理学课本。 见她脸红,旁边的艾宏竟然也跟着脸红,白净的脸上立马泛出番茄色,“阿筝……” 这下好了,气氛被炒到最高。艾宏后边儿的男生拍着他的肩膀说:“人家阿筝不好意思啦,摆明是喜欢你嘛!”另外一人立马高喊:“是嘛是嘛,你马上就表白,正好顾教授在做个见证!” 让顾子初作见证?还不如一刀子抹了她! 阿筝为难地连忙转头看向艾宏,“你别——”岂料,立马有人打断,“顾教授!”那男生满目轻狂地盯着讲台上的周身琉璃的男子,“教授你这么年轻,一定不像那些老古董那么刻板吧,做见证没问题的吧?” 完了。 阿筝满脑子都是这两字,转眸重新望向讲台上的顾子初。——只见他唇角弯弯刹那芳华,眉眼覆着清浅微光,他笑:“自然是没问题,请便。” 没人能读懂他眼底的郁色,可阿筝却明白得透彻,也清楚自己肯定得在他手里死在一百遭都不能消他心头的醋。 堂堂顾教授“请便”二字一出,整个教授就彻底沸腾了,全是些丧心病狂地起哄声,“快点表白啊艾宏!”“是啊,大好良机啊,错失不来啊!”“快快快!” 这不摆明了赶鸭子上架吗?阿筝知道自己是那只鸭子,然后前面有一口烧着滚水的大锅。 艾宏脸涨得如熟透的番茄,他支支吾吾:“阿筝,我我我……”她连忙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别说别说,我不听!” 然而这样并没有作用,热血已经冲到头顶的艾宏,不顾讲台上教授已经彻底凉掉的目光。他直接拽下阿筝捂住耳朵的双手,涨着脖子喊:“乔筝!我真的喜欢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整个教室都爆炸了,阿筝……也爆炸了。 在一片喧嚣中被表白,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转头去看讲台上的他。他也正好在看她,极致的美人骨上染着笑……可是他分明在笑啊,那笑意却又堪堪不及眼底,浮在表层融不进去也透不出来。 那样子,演得十足像一个只为作见证而微笑的老师。 “阿筝发什么呆啊!”佳佳一脸意味深长的笑,“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她没说话,满教室的同学们倒是高喊着答应,硬是要霸王硬上弓帮她做回应。 “乔筝同学,”他突然开口,满嗓清冷,“我看艾宏同学不错,高大帅气人也好,不如就试试?” 阿筝胸口一塞,真想一本病理学课本扔到他头上。 有了他的帮嘴,使得教室温度更是急剧升温,像是要掀了房顶一般。甚至窗外有路人都频频侧目看过来,好奇地朝着里面张望。 “好啊,顾教授。”阿筝朝着讲台上的他璀然一笑。“试试就试试嘛,有何不可?” ------题外话------ 谢谢三证有幸遇见你12138的9朵花花~ 谢谢蓝蓝的3朵花花~ 谢谢楚眠的9朵花花~ 谢谢夜肆爷的1朵花花~ 谢谢曦月大人的1朵花花~ 谢谢WeiXin3dc83495b2的1张评价票! Chapter18 顾教授的表白(二更) 阿筝清朗的回应,惊了众人,这这这是答应了? 艾宏眼底泄出无法抑制的惊喜来,“阿筝,你这是答应了?”他激动得直眨巴眼睛,满脸憋红。 如果没有遇见顾子初,这样的男生绝对是校园恋爱的完美对象。 可是哪里有那么多如果,又哪来如此多的假设?遇见顾子初这件事,从一开始,阿筝就认栽。 讲台上男子满身光线,他终于动了,在一片沸腾中缓缓抬脚踩下讲台,朝下方走了过来。 所有人屏住呼吸,眼看身姿颀长挺拔的男子步步走下。于是乎,整个教室又粉扑扑地爆出一朵又一朵的桃花,少女心全被顾教授炸得满天飞舞。 顾教授从不轻易下讲台,一般都是夹着课本走进来,上完一堂课立马就夹着课本走出去。几乎从不走下讲台也不多说一句话,今天仍由他们折腾已是稀奇。 阿筝没有管他,只是眉目寡淡地盯着艾宏,“试试又如何不可,只是有件事情你得先明白。” 顾子初的脚步顿住,离她几丈远。 “阿筝,你说!”艾宏激动得无法控制,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的目光正灼灼盯着他。 “我心里面有人的,”她说得很小声,完全只够两人听见,“所以,我现在给你留台阶下,什么事情下来再说。” 艾宏听得云里雾里,但也差不多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心里面隐隐失落的同时,也点点头。 见状,阿筝抿唇坐下,艾宏也紧跟着坐下。 大家蒙圈了,“怎么就坐下了,那是在一起还是没在一起?” “好了。”顾子初唇角微弯,转身走回讲台,“我们继续上课。” 同学们兴致仍然高涨,毕竟一周就两节顾美人的课怎么着也得看个够本儿才行啊。 下课的时候,顾子初突然跳转话题,“对了乔筝同学。” 最致命的,便是顾教授冷不丁地点名。阿筝认命,站起来,“顾教授。” 他合上课本,走下讲台,“罚抄不及时交上,还由同学代抄。所以你来一趟院办,我的办公室。” 说完的时候,他出了教室,留下阿筝站在座位上不知所措。她又要被罚? 被顾教授召唤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可一旁的舍友却激动得不得了。肖潇一个劲儿地说:“阿筝你今天怎么这么走运!办公室是不是两个人单独相处啊!” 谢圆的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顾美人威力难挡,你可千万忍住不要扑上去!” 她有表现得那么饥渴吗? 阿筝收拾桌上东西,摁住眉心站起来,“好了好了,你们就不要起哄了,已经很头疼了。” 如此一去,是死是活都不得而知,要是一口落入大灰狼的口,那就没得活了。 艾宏还凑上来添堵,“阿筝,那我回头给你发短信啊。” 求你别发了,还嫌我死得不够惨吗……心里虽然这么想,可阿筝还是淡淡一笑以示回答。 也不是没有被表白过,可从未如此声势浩大过。 去院办的路上,阿筝走在林间小道上,阳光在她身上投下斑驳光影来。如此温暖的午后,总是会让她不禁想起被顾子初表白的场景。 那也是一个温暖明媚的午后—— 将将从小书屋走出的阿筝,正好撞见要进店的男子,一时促狭站好,“顾教授好。” 那时的阿筝也不多想,只是一个见了老师只会乖乖问好的姑娘。 书店门口的他背光而立,浑身染着晕,只是眉目凉薄地看她。“正好,有事和你说。” 或许阿筝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在书店的一个小时里,他一直踌躇在外。他反反复复问自己:到底要不要这么做?这么做了会有什么结果?以后的发展又会如何? 他向来是一个极为理智稳重的人,从不被热血冲昏头脑。可看见她从走出的那一刻,竟像是时光扭转让他一下纵回十八岁少年。就那么直愣愣走上去,瞅着她满眼促狭地问好:“顾教授好。” 然后,顾子初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跳得那么有力。可他也只得淡淡说:“正好,我有事和你说。” 阿筝跟着他走,一晃半小时,不知不觉走到公园,他却仍然在走。她忍不住停下来,盯着他清俊背影,“顾教授,有什么事情吗?” 男子转身看她,单手插包且姿态卓绝。他目光又深又凉,“我想和你散步。” 明明在他认为已是一句表露心迹的话,却把当时的阿筝惊得不轻。她想:是自己什么时候犯错,所以惹到了顾教授? “教授,我——”她哽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法国梧桐树下,阳光斑驳琉璃,男子宛若苍穹下青莲琼琼而立。他走上前两步,眉目更加深沉地看她,“你是不是没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阿筝老实点头,满头雾水地看他。 “乔筝,”他唤她,又上两步,“我想和你试试。” 试试? 试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男女之间的试试,还能有什么?况且他这话,根本让人解读不出第二种含义来。 好半天的时间,直到番茄红完全盖住她的耳根,她才窘迫地憋出一句:“顾教授,你……这是在表白?” “没看出来?”他蹙眉冷哼,眼角微眯,“我以为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了。” 从他口中确认的那一刻,阿筝头顶劈下一整颗桃花树,上面的桃花全部在她心中炸开,渲染着浪漫。 恩,是粉扑扑的,整个世界都变成冒泡泡的粉色。 他生着一副颠倒众生的皮囊,有着清绝脱俗的气质,贵为医学界泰山北斗级的传奇人物。这样子的男子,竟然和她表白? 可是,理智永远占领着上风的位置。在一瞬晃神之后,阿筝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差距和他有多大。 好比是一道无比的天堑,她在这端,他在那端。这之间的距离,岂可是她乔筝能够跨越的? “顾教授,你是老师。”她甩出最笨拙的拒绝方式。 “我国法律条文中,有明确规定不准师生恋吗,更何况是大学?” “……没有。” 她又说:“顾教授,你大我九岁。” “九岁?”他倏尔笑了,泄出满目微光,“我倒认为这样挺好的。” “为什么?” “我大你九岁,走过的比你长的路,赏过比你多的景,也见过比你多的景。”他微微含胸,俯身下来同她对视,“所以,以我的人生阅历给你最好的,有何不可?——我给你铺好要走的路,我给你选出最美的景,我给你挡人心险恶类的人。” 阿筝听得满脑轰鸣,同他在梧桐树下对视的场景,像是一个世纪的慢镜头被人不停地回放着。 永远不会忘记他当时说过的那些话以及眼底的光。最后,他问她一句,“这样子的我,凭什么你不喜欢?” 一向猖狂凉薄,自知改不了,索性任由生长。明明表白的人是他,却倒无比的嚣张气盛,直让阿筝招架不住。 顾子初优秀得太过惊艳,锋芒盛得快要让她不容直视。她只是说:“顾教授,我回去想想。” 这波表白太猛,她真的承受不住。 然后,她转身跑了,留他一人在梧桐树下久久思量。想不到,他顾子初生平第一次表白,竟落得这么一个独自惆怅的境地。 被顾子初看中的,很少逃得掉,这是阿筝后来才知道的。——也就是说,从他表白的那一刻起,她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Chapter19 他是行走的醋缸 进了院办,阿筝知道他的办公室在二楼。一路走上,左拐,门是掩着的,有一个虚缝儿。 阿筝抬手敲门,“顾教授?” 一只手豁然从门缝住伸出,握住她的手腕,在她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陡然一把便将她扯了进去。 “嘭”地一声,门被他撞得关上。 阿筝后背紧紧抵在后门上,屏住呼吸,听见他冷冷哼一声,“来得真慢,我等了你十六分钟二十七秒。” ……时间观念太强的人还真是可怕,阿筝正想说点什么,他却又转身朝窗口走去。 他走到窗边,伸手将那厚重的窗帘拉上,一瞬间办公室内便暗了不少,灰暗得看不清他眸底的情绪。 “长本事了啊,乔筝。”顾子初将臀搁在桌沿上,双腿交叠而立,姿态闲适又不失优雅。 这样的男子真是祸害,无论怎样看都十分的赏心悦目啊。 阿筝装蒙,“我听不懂,什么长本事了?”她朝他笑笑,反唇相讥,“顾教授可不是也厉害,有你见证,我怎么敢赤裸裸拒绝。” 明明就是他冷眼旁观,现在还要怪她? “阿筝,人人都道你性子寡淡不喜纷争。”他倚在桌沿上,双手环在胸前看她,“可是只有我才知道,你的骨子里面可从来不是一个轻易屈服的人。” 唯有他能将她看得透彻,阿筝懊丧,“那又怎么样,人是得善良,但是善良必须得有锋芒。不然人人欺我,才不依呢。” 顾子初笑了,满目星寒,“说得对,只不过我不是来和你讨论道理的。我们来谈谈艾宏同学如何?” 艾宏,听见这两个字,阿筝脑袋都大了一圈。“顾子初,你就是刻意刁难我,明知道我和艾宏没什么。” “是没什么,”他说得寡淡,“但是我可不乐意,且是极其不悦。” 要知道,顾子初要是不开心不高兴不乐意了,那别人也都甭想好过了。所以,在期末考试的时候,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什么会挂科。——那些个儿起哄最凶得,挂得最是厉害。 要知道,堂堂顾教授才不是什么善茬儿呢,绝非是良善一类。他要是想伤你,那绝对不留半点痕迹;他要是想整你,也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又不开心了?”靠在门上的阿筝抬脚,朝他走过去,将手放在他的胳膊上,“那就别不开心了。” 生气的顾教授真的特别不好哄,上次已经领略过了,实在不想有第二次。 “怎么会不开心,”他口吻寡淡,阴暗之中的容颜仍旧颠倒众生,“我只是有点想杀人。” 那比不开心还严重,阿筝连忙安抚:“子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意。” “什么心意?”他垂下长长睫毛看她,阴暗中捕捉她眸底情绪,“我可看不出你的心意,我只听见了你说想要和那白净小子试一试。” 白净小子? 噗,真会取外号,果不其然他又是在吃醋。 阿筝摇头无奈笑笑,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顾教授竟然是一个行走的醋缸?——不得不说,他吃醋的时候还真的不少,吃席北的醋,吃凉城的醋,吃宋勤的醋,吃艾宏的醋。 除了他自己以外,好像谁的醋都要吃。 “我哪有真的和他试一试?”阿筝没辙,不住解释:“当时那个情况,你还跟着纵容起哄,我要是不那么说能怎么说?” 她表示自己是真的很无辜,站着跪着躺着都会中枪的她,能怎么办?“再说了,你一上课就点我的名,真是的。” 顾子初仍旧环胸倚着桌沿,不管她扯着自己胳膊的手,眸光却是愈发的寒,“今天早上,我一来办公室就看见桌上放着个本子。翻开一看是抄了十遍的内容,你的自己我会认不出,真是愚蠢。” 矮了他大半个头的阿筝伸手去抚他眉心,由于他弯曲膝盖的站姿所以刚刚好够得到。 用指尖轻轻拂开他眉心的微蹙痕迹,“别皱眉,会挡住美人骨的。” 每次一看见他的美人骨,总是容不得人自持。一见美人骨能误终身,此后的阿筝再也未能看见如此极致的美人骨了。 “我不喜欢你皱眉。”阿筝仰着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 当指尖自他眉心落下的时候,却又被他抓住手,他说:“阿筝,我很有压力的。” 清清冷冷的几个字,道出他心底最真的话。 “压力?”阿筝重复。 “恩,”他没松开她的手,反倒一拉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压力特别大。” 男子含胸俯身,将微凉的额头轻轻抵在她的额头上,缓缓道:“总有其他男人在你身边打转,我真的很不悦。每每都不能控制自己的怒意,明明自制力是不差的,可竟总在不知觉中就会变成个心胸狭隘的人。” “子初——” “你听我说完,”他继续说,“我本不是个小气之人,什么都可以大方,唯有你不可以。比方说,除我之外的雄性生物只要出现在你五米之内,我就会警惕;和你多说两句话,就会不悦;那要是和你亲密点的,我便会怒意丛生。” 阿筝,我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小气。但是我明白,那是我对你的情意在心底兴风作浪。 听完他的话,阿筝心里非常复杂,暖得很,也纠结得很。——他这是对自己没信心吗?一个生下来就一直高高在上的男子,睥睨众生般尊贵的人,竟然有一天会对自己如此没信心? Chapter20 内心早已浪出海啸2更 喜欢上一个人,会变得卑微。爱上一个人,会卑微得低入到尘埃里。——但是如果能在尘埃里面开出花朵来,也不失为一种圆满了。 顾子初愿意承受这样的卑微,所有的真实都在她面前暴露出来。让她能够完完全全了解自己,以至于才能够在接下来的时光里面更好的厮守。 只愿一世情长,只为能在她心里兴风作浪。 只是在后来,谁也说不清楚到底谁才是那个搅动风浪的人。只是眼下的顾子初知道,心上人就在跟前,该说的话便要好好说。 “阿筝,我说的,你听懂了吗?”他伸手将她卷在怀里,额头仍然互相抵着,使他能够闻见她头顶洗发水儿的香味。 阿筝微不可微地嗯了一声,让他抬起头看她,“到底是听懂还是没听懂?” 对上他凉凉如星的视线,阿筝心跳加速,“听懂了。” 他又蹙眉,“那既然听懂了,为什么什么也不说?” “因为——”阿筝顿了顿,眸子紧盯他双瞳,“那是因为我认为你的担心根本没必要,顾子初,你永远无法想象你自己到底有多优秀。” 他的优秀,大家有目共睹,她也从太多人的嘴里面听过关于他的各种传闻。一个优秀得近乎不真实的人,竟然在她面前忐忑着,这让阿筝的心情像是云霄飞车般起伏不定。 “优秀?”他咀嚼着这两个字,反复着:“到底什么才能算作优秀?我倒不认为自己优秀,只是我想走得更高更远,那样才能够为你遮天蔽日挡去一切障碍。” 阿筝所不知道的是,在顾子初对未来的计划之中,她名字乔筝二字,像是印刻般必不可少。 乔筝二字短得可怜,只有两厘米的长度,却贯穿了他整整一生的那么长。所以后来,她的名字有着极强的杀伤力,一个普通攻击就能带给他无比的重创。 “还嫌自己不够优秀?我的老天。”阿筝感概着,眯眼看他:“十四岁就被美国哈佛录取,十七岁时攻下博士学位,二十岁的你在医学界崭露头角。到了现在,你已经是泰山北斗级人物,如果这样都还不算优秀,那要怎样才能够算作优秀?” 要知道,世上天才真的不多,但是真的挺令人吃惊的。难道是有着不同于寻常人的闹构造吗,不然怎会如此卓绝? “你说这些倒是提醒了我。”他圈得她更紧,让她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升学出国,我不曾感到压力;剖腹做手术,也不曾有压力;甚至在医院频频见惯生死时,也不曾有着压力。可偏偏到你这里,就变了,总是感觉胸口压着有座大山。” 阿筝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归根究底,他就是在吃醋。 生硬的气氛在办公室泛滥,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明知是吃醋也不知道如何化解。自己的智商情商什么时候能够赶上他的一半儿? 他的容颜在阴暗中看不分明,却是豁然垂头咬了一下她的唇,“为何不说话,看我不悦很享受?” 唇上吃痛,阿筝知道他较真劲儿又上来了,连忙抬手回抱住他,半开玩笑说:“顾教授,在办公这样,不太好吧?” “怎么会?”男子低低地笑了,嗓音惑人迷狂,“我想怎样都可以,比如说,这样……”他垂头用薄唇含出她的下唇,轻轻吸吮撕咬,像是刻意折磨般地辗转着。 “再比如说,这样……”说着说着,他用齿间轻咬她耳垂。辗转之间,在她耳边低低蛊惑,喷着热气道:“来,阿筝,叫声老师听听。” 在他的办公室里面偷偷亲密着,还要让她唤他老师……天呐这简直不要太闷骚啊!——表面四平八稳清雅至极,实则内心早已经浪出海啸了啊! “叫不叫?”他在吻她时候,手轻轻抚上她的腰身,“我可知道你怕痒,不叫我就挠你。” “顾子初,你——” “叫我老师。”他低笑,吻她的同时顺带收紧了放在她腰间的手。 阿筝被吻得迷蒙,咬唇喊了句“顾老师”,这到是勾起了某人极大兴致,更加深入地亲吻着她。 情到浓时,自然乱来。 他抱着她陡然一个转身,将她压倒在办公桌上,而桌上的东西被他大力一扫,‘稀里哗啦’地全部落在了地上,散了满地都是。 当他欺身压上来的时候,阿筝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拉窗帘了……如此不雅之事,被别人看见了还得了? Chapter21 他忍不了了3更 灰暗的办公室内,竟然凭空泄出一室绮丽来,四周炸出粉扑扑的朵朵桃花。——有着英俊如斯且意乱情迷的男子,也有着被吻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阿筝。 阿筝感觉自己的脊背贴着凉凉的桌面,她想偏头说话,却被他紧紧吻住。 唇齿彻底被他攻占,就连灵魂也要一并吸了去。 他的掌心开始发热,禁锢住她的腰身,眸光愈发深沉难辨。——那是情欲的颜色,阿筝就算再不清醒也知道。 直到他的手缓缓探进她的衣摆,她才开始惊慌起来。男人一直都是一种食髓知味的生物,一旦尝到了甜头,便是很难停下。 好比说此刻的顾子初,眉眼染着邪妄,将身下的她压得很紧。狂热之间,他轻轻撕咬着她的皮肤,惹得她战栗不已。 “子初,我——” 他闷哼一声,打断她的话。 微凉的指尖带着试探的意味,缓又轻地抚摸着她腰际细嫩敏感的肌肤。最后,他吻住她耳垂,低沉嘶哑地说:“阿筝,我好像忍不了。” 阿筝听得一蒙,但是旋即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她满脸羞赧,将头偏向一旁,“婚前性行为不好。” 明明是有理的话,在他的注视下,竟然说得没有半分的底气。 顾子初将手撑在她的手边,缓缓而视,眸光深沉蛊惑。他紧盯她的眼瞳,俯身下去在她耳边呢喃:“你……不想?” 老天快来收了这个祸害吧,明知自己美色惑人,却处处引诱。阿弥陀佛,实在是罪过,只不过奈何美色难挡啊! 阿筝的纠结别扭落在他的眼中,反倒成了一种乐趣。他低低沉沉地笑着,“怎么,很想是不是?” 刚说完,他便又要吻下来,然而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这暧昧浪漫。 听见敲门声,两人俱是一怔,阿筝脸上热潮迅速褪去转而变成无措,“有人来了?”她低声问。 “嗯,”他回应,然后抽身起来,“你去桌子下面。” 阿筝非常听话地钻进了办公桌下面,小心翼翼地圈成一团,生怕暴露了自己。在正前方有个小孔,将将可以容纳下她的视野。阿筝看见他走向门开,拉开了门—— “什么事?”顾子初盯着眼前的人,语气不温不淡。 “哥哥,”女子甜甜地叫着,她笑得眉眼弯弯,“学校的饭菜怕是不合哥哥的胃口,我亲自从家里面带来的,哥哥趁热吃!”说着将一个保温桶塞进他的怀里。 好事被扰得男子难免脾性不大好,接过保温桶,抿唇不语。 阿筝缩在桌下,透过小孔看着顾欣那张明媚洋溢的脸,莫名情绪纷纷袭上来。从小到大也没讨厌过谁的她,想不到有一天也会这么讨厌一个人。 顾欣探头朝里面张望,瞧见一地的凌乱,“呀,哥哥的办公室怎么了,乱成这样子?” “学生不听话,惹我生气而已。”他说。 “什么学生啊,竟然惹哥哥发这么大的火!”顾欣乖巧温顺,举起小小的拳头,“哥哥我帮你揍那个学生。” “我已经惩罚她了,”顾子初眼底似隐隐有了笑意,“批评了她,罚她抄写,还体罚了她。” 体罚……阿筝满脑子都是自己被他压在办公桌上的画面。他口中的体罚会不会就是指的这个? “哥哥果然厉害嘛,只是你这里太乱了,我帮你收拾收拾。”顾欣作势便要朝里面走。 顾子初朝旁边一跨,挡在她的面前,“不必,我等下整理就好。” “哥哥你还是快吃饭好了,我来就行了。”顾欣不放弃,一个劲儿地想向里面挤。 顾子初也是不肯退让,一个姑娘哪里挤得过身姿挺拔高大的男子?于是,顾欣佯装胸痛,捂住胸口惹他垂眸查看,“胸口又痛了?” “嗯……”顾欣紧蹙眉头,却趁着他一个不注意就闪身钻了进去。站在办公室中央的顾欣转身过来,笑得眉眼靓丽,“哈哈,哥哥被我骗了!” “小欣,”他的嗓音突然凉下来,沉沉如鼓,“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现在,出去。” “为什么哥哥就不让我进?”顾欣眯眼,仍然在笑,“难不成哥哥这办公室还藏着什么宝贝,该不会有个女人吧?” Chapter22 一颗心不允许被瓜分 “小欣,让你出去。”男子嗓音愈发寒,“你知道,同样的话我不喜欢说第三次。” 顾欣撒娇,“哥哥,你就让我在这里待一会儿,都不行啊?” “是的,不行。”他拒绝得很果断。 这下气氛陷入一片胶着,顾欣站着没动,顾子初站着也没动。在阿筝看来,实在是太诡异了。——她一向不明白顾欣眼底的狂热到底为何,只是隐隐有感觉不对。 “哥哥,你以前是很宠我的。”顾欣咬唇扁嘴,楚楚可怜:“现在老是对我凶,有了女朋友就不要妹妹了?” “怎么会,”顾子初说,“现在我还有事情要忙,你在这里会打扰我的。” “哦,这样啊——”顾欣将手背在身后,迈着轻盈地步子朝桌子内端走去。“真不会藏女人了吧?” 阿筝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速,看着越来越近的顾欣,她又缩额缩。 “小欣,你——”顾子初的嗓音戛然而止。 这下办公室内的气氛岂止是‘尴尬’二字了得,当顾欣俯身下去一看,那桌子底下不是乔筝是谁?——于是乎,脸上刷地一下变了颜色。 阿筝永远忘不了顾欣当时看见她的眼神,在一瞬的压抑之后,便有了疯狂地憎意和怒意涌上来。那目光像是要化作一柄尖锐的匕首,直直刺入她的心脏才肯罢休。 “哥哥啊,”当顾欣直起身来的时候,脸上早已经又是明媚的笑容,“原来是阿筝啊,躲什么,我很吓人吗?” 男子眉头轻蹙,抿唇不语。 倒是阿筝,悻悻地从桌子下面钻出来,脸上还残留着余红。她站正,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便匆匆越过二人,却被顾子初拽住手腕,“等一下。” 同他并肩而站的阿筝转头看去,“怎么了?” “没什么,”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轻轻笑了:“只是想给你说,明天会下雨,记得带伞。” 阿筝微微一笑,“知道啦。” 直到阿筝彻底离开办公室,顾欣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她从未见过哥哥对哪个如斯这般的关怀备至,真的是第一次,而她顾欣也是第一次这么厌恶一个人。 以前哥哥也有过几任女友,顶多三个月就被踹。而且在交往期间,哥哥从不主动,以至于让她误以为没人能入他的眼……直到乔筝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的宁静。 乔筝,你真是让我恶心,将我的哥哥变得陌生无比。 视线落在地面上一堆杂物上,再滑向空荡荡的办公桌,她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掉的。甚至说,可以想象刚才的境况有多么的激烈。 一股浓浓的妒火烧在顾欣眼底,可是她仍旧保持微笑,“哥哥呀,饭菜再不吃都要凉了,快坐下吃饭。” 反正阿筝也走了,顾子初没说什么,坐下去拿保温桶打开。里边儿全是他喜欢吃的菜,口味偏向清淡。 顾欣默默捡着地上的东西,手却止不住地气得发抖。——一颗心只能属于一个人,怎么能够被瓜分,她绝对不容许哥哥的心被谁瓜分! Chapter23 如此秘密地爱着 2更 回寝室后的阿筝被舍友们狠狠八卦了一把,无非是问顾教授叫她去办公室做什么。阿筝脑中闪过绮丽的画面,却也只是笑笑:“被批评了呗。” 走到墙角拿起开水瓶,阿筝:“水卡扔给我,我下楼打水。”佳佳将水卡扔过来,“顺便把我脱好水的衣服提上来一下。” 阿筝提着水瓶下楼,接水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拍了肩膀,“你就是乔筝?” 停下动作,阿筝转过脸去,看见一个皮肤白皙容颜较好的姑娘盯着自己,那目光有点瘆人? 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眼前的人,“我是,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岂料,那姑娘二话没说,一脚踹翻了她脚边的开水瓶。——嘭地一声,稀里哗啦的内胆爆出来,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如此大的动静引得不少人看过来,阿筝退开一大步,低头确认自己没有受伤之后才抬头说话:“这位同学,你这是几个意思?” “谁让你勾引艾宏的!”那姑娘叫嚷着,“要不要脸啊你,不要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随便乱来!” 勾引艾宏?她吗? 阿筝听得好笑,脸上却仍然端着平静,“同学,我和艾宏的关系仅仅限于同学,也只会限于同学。你这样子,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无理取闹?”她大步跨上前,双手环抱在胸前,颐指气使地说话:“那艾宏是不是当众给你表白了?你说!” 脑子有时候真的是好东西,非有不可。阿筝浅浅一笑:“你也说了,那是艾宏对我表白,又何来勾引之说?” “你就是不要脸!”姑娘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艾宏怎么会喜欢你,什么都没有!” 渐渐有人围拢过来,瞧着热闹,七嘴八舌地说开了。“那女的是不是郭清?”“就是她,追艾宏好久了,现在这是啥情况?”“听说郭清的父亲是副市长诶!” 原来人是需要资本才可以底气十足的嚣张,阿筝算是懂了。“郭清同学,多说无益,再见。” 一向恃宠而骄的大小姐哪里受得了这样子的礼遇,一下便恼了。只见郭清一跺脚便冲上去抓住阿筝的肩膀,“我话都还没有说完,你往那儿去?!” 看热闹的人渐渐多了,大家唏嘘不已,没想到副市长的女儿也就是这幅德行?家教素养这种东西好像根本同她无关。 阿筝肩膀吃疼,转眸看她,“你放手。” 听见这话,郭清反倒是将她肩膀抓得更紧,“我偏偏不放,怎么?”她的眼神写满了“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谁在闹事?”一道清冷无极的嗓音切进来,使得所有人都纷纷转头看过去。 围观的人自动让开一条道儿来,容那男子一步一步稳重无比地走过来。——即便是在人群中的顾子初仍旧很耀眼,是闪亮得一眼就能看见的那种。 顾子初停在郭清面前,目光扫在她抓着阿筝肩膀的手上,“同学,你这是做什么?” 美人煞威力难挡,郭清一下就放了手,满脸通红,“顾教授,我……只是有话要和乔筝同学说。” “到底是什么话非得动手动脚才能说得清楚?”他微微一笑,眸底却无一星一点的笑意。 到底还是他厉害,一句话就将郭清问得哑口无言。只是阿筝在想,他怎么会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 由于大名鼎鼎的美人煞到来,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无非是想垂涎一下美色。旁边还有不少妹子,后悔得捶胸顿足,懊恼自己当初为什么不选择在医学院学医! “这位同学,”他直勾勾盯着郭清,声线愈发凉,“刚才我都看见了,我觉得你应该道歉,你认为呢?” 阿筝心底叹服他的谈吐能力以及说话技巧,他并非直接说“你必须道歉”,反而是用反问句来表达,这完全让人没有招架之力。 郭清支支吾吾,拉不下大小姐的面子,也抵抗不住美人煞的威力。而顾子初就那么清清冷冷地看着她,企图用视线击垮郭清最后一道防线。 人群之中的他琼琼而立,有着清冷的眉目以及脱尘的气质,这使得周围人将关注点完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真的好帅啊,我听见我的心跳!”“顾教授人间极品啊,我想睡他……”“喂你要不要脸啊!” 一向知道他耀眼至极,却也想不到已经到了所到之处定能掀起热潮的程度。阿筝默默观望,心里面思绪早已乱飞,他实在是太招姑娘喜欢了。 “还不准备道歉吗?”顾子初眼角蓄着温凉笑意,温声垂眸询问:“不道歉可不乖哦。” 似诱哄般的威胁,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戏。 郭清心脏跳得飞快,顾教授竟然离她这么近,还对她笑了……这么想着,三魂七魄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乔筝,”郭清喊她名字,不情愿地道歉:“对不起!” 阿筝听着,也只是抿唇不语,莫名被冒犯的她还做不到一笑而过。不过,好歹也算是道了歉,尽管郭清看起来是千万个不愿意。 要不是顾子初在场,郭清这种大小姐才不会道歉。 “谢谢顾老师,”阿筝敛着眉眼,俨然乖学生的模样,“那学生就先走了。” 阿筝朝着洗衣房走去,她记得还要帮佳佳提衣服。 顾子初将视线从她背影上收回视线,嘴角挽出不容人觉察的微笑。 …… 刚刚上到五楼的时候,楼梯口冲出肖潇等三人。她瞧着三人急慌慌的样子,“你们这么慌,是去哪儿?” “听说顾美人在楼底下,还有人撕逼,我们去看看!” “走了,”阿筝越过她们,“回去吧,顾教授已经走了,撕逼的人也走了。” 佳佳接过她手中的桶,“谢谢阿筝,不过咱们的水瓶哪儿去了?” 说到水瓶,阿筝就肉疼,“又得花钱买了。”于是乎,她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惹得三人大怒不已,卷起袖子就想冲下楼撕逼。 “副市长女儿了不起啊!”谢圆踩着黄色人字拖,手里面咬着半截儿士力架,“竟然对咱家阿筝动手,真是的!” 当阿筝讲到是顾子初站出来解围的时候,三人眼里不约而同地都有了艳羡。“阿筝,你怎么就这么引美人的注意……我也想!”“诶,我说顾美人会不会看上你了啊,阿筝!” 听得心头一慌,阿筝连忙笑:“怎么可能,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了。” 被她糊弄过去的三人又嘻嘻哈哈地笑着回了寝室,阿筝默默跟在身后,心绪潮涌……是啊,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然是真的。可是啊,她乔筝终究不能光明正大地对众人说:“他叫顾子初,是我的老师,同时也是我的男朋友。” 讲出来都觉得荒谬,师生恋毕竟是不被大众认同的。忍着,到毕业就好了,阿筝这么想。 她和他,如此隐秘地爱着,又深又浓烈。 Chapter24 留给她的只有背影 距离南雅医院不远的咖啡馆,装潢简欧风格,明亮低调。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有人为了避雨走进来,点一杯咖啡坐着玩手机翻杂志。 用双手挡雨的韩依依小步跑进店里,这雨怎么说下就下,刚刚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还天光正好。 她抹了抹脸,朝里面张望,很容易就看见了角落里面的温冬芸。 韩依依走过去,站在桌前瞧着温冬芸,“大姨,叫我出来有什么事情吗?”她尽量用一种晚辈还有的语气。 “坐,”温冬芸执起咖啡杯落在唇边,将饮不饮,“坐下再说。” 瞅着面前这个仪容华贵的妇人,韩依依深深呼吸,然后坐下去,“大姨有话就快说吧,等下我还要回去给母亲办理出院手续。” 一个黄色的牛皮纸信封裹着厚厚一叠东西,被推到了韩依依的面前,“拿着,”温冬芸说:“这里面有十万块钱,医院费用开销不少,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视线被那牛皮纸信封刺痛的韩依依,她抬眼看向温冬芸,“心意?什么心意?”像是完全听不懂般,“我可看不出来小姨的心意在哪里,拿钱做什么,刻意羞辱人吗?” 温冬芸漂亮的眼角轻轻眯起,打量对面的韩依依,“我哪有羞辱的意思,只不过你家的情况我也了解,手头紧巴巴的你还要上学,所以——” “没有所以,”韩依依打断她,桌下的手早已经收紧成拳,“我们家不需要你的钱,再说了,我母亲入院这么久你也没有来看过一回,现在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温冬芸握住咖啡杯的指节开始泛白,面上却仍旧挂着波澜不惊的平静。到底是人生阅历丰富的人,哪能这么容易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激怒。 良久,她缓缓开口:“年轻气盛是好事,只不过现实能轻而易举地将将你的脊梁骨压断的。你和阿筝两人一样倔强,但是不要我的钱又能怎么样?除了让自己又累又苦,还得到了什么?” 韩依依听得恼了,又碍于公众场合不能发怒,只好将那信封推到温冬芸的面前,“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你那么讨厌我的母亲,不必假惺惺的。” 说完的她已经站了起来,也没看温冬芸,自己一个人拉开椅子便走。外面还在下雨,可韩依依停都不停一下,头也不回地冲进雨中。 雨水颗颗砸在脸上身上,寒意从皮肤渗进去,一路透到了心底。韩依依在雨中狂奔,与一个又一个打着伞的行人擦肩而过。 下雨的天,心情最是阴郁,韩依依想不明白,为什么温冬芸那么讨厌她的的母亲? 生活本来就已经很容易了,却还是有那么多不顺心的人和事。在韩依依的认知里,能称得上幸运的事情不多,比方说,遇见顾凉城。 遇见他的人生,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多了些酸甜苦辣。酸得冒泡,苦得流泪,辣得呛喉,甜得……她突然想不起来同他一起有什么甜蜜的时光。 顾凉城,你留给我的,一直都是只是背影而已啊。 Chapter43 学琴的记忆(一) 果不其然如他所说,今天果然下雨了,阿筝撑开雨伞走入雨幕中,想不到他还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 人生之中总会遇见这样一个人,你永远猜不透也捉摸不清楚,但是和他在一起,总是会有无尽的小惊喜和乐趣。就是要这样嘛,不然活着多无趣对不对。 出了学校加上约莫二十分钟的车程,到了她要应聘的高级西餐店所在的街道。这里属于黄金地段,租赁价格高得令人咋舌。不过阿筝知道,她站在的这整块地皮,都是顾家的。 顾家根深势厚,血脉蓬勃地蔓延覆盖整个连城。可以说,连城随随便便看见的高层建筑,都出自顾氏集团。而顾老爷,又岂止是房产大亨那么简单,那是她不可想象的豪门。 走进店里,立马有侍者迎上来询问,她摆摆手说自己并不是客人,而是来应聘小提琴手的。 侍者让她稍等,便去叫经理了。不一会儿,一个穿正装三十出头的女人走过来,脸上端着上好的礼貌微笑:“你好小姐,我是经理,应聘小提琴手的?” “嗯。”阿筝将伞搁在角落,取下肩上背着的小提请,“经理,你看,我给你拉一曲你听听成吗?” 经理微笑,抬手示意她可以。 打开盒子,拿出保养得宜琴声还泛着微光的小提琴。她将小提琴倒转搭在肩上,将弓搭在弦上,指尖轻弦。 小提琴独有的旋律悠扬飘在西餐厅中,正值中午用餐时刻,客人不少都频频看了过来。——只见一名女子气质清绝可人,宛若遗世明珠熠熠发光,旋律如被她灌入灵魂,愈发使人心旷神怡。 一曲完毕,客人纷纷频频微笑点头。这无疑是对阿筝最大的肯定。她放下搁在肩头的小提琴,拿在身前朝经理微笑点头,“献丑。” “哪里会是献丑,”经理说,“刚刚拉的是沉思吧?虽然我不懂小提琴,但是也见过许多拉小提琴听过不少了。” “嗯,沉思。”她回答。 经理沉默片刻,旋即对她微笑,“恭喜你。” 于是,阿筝就这么应聘上了。——小时候住在小姨家,小姨送依依学钢琴,也要送她学。那时候家庭经济还算可以,小姨待她恩宠浓重,也要送她学钢琴。 那时她天真,以为大件儿的学起来枯燥痛苦,便朝着将要学小提琴这样轻巧的。然而事实证明,天下乐器一般难,且不分大小。 学琴的记忆涌上来,每周学琴的那两节课总是那么难捱。而依依更是不让人省心,总是喜欢逃课,最后被老师告到小姨那里去。又是一顿好打,哭得房门得碎成一块块儿的。 依依挨打的时候,不出十分钟,哥哥凉城一定会去敲门:“小姨,她哭得太大声,吵到我了。”要知道,凉城这种脑子好的可是国宝级的,小姨疼他得不行,于是立马说:“我把她嘴封起来再打!”也不知为什么,凉城的脸色更黑了。 有一次,依依死心不改又逃了,和宋勤疯到大半夜。回去的时候,客厅阴着脸色坐了一圈人,当中要属顾凉城的脸色最黑。于是乎—— 鸡飞,狗跳,谩骂,追打,人仰马翻。 小姨追着依依满屋子跑,手里面高高举着一根撑衣杆,一竿子下去戳破了沙发,一竿子飞出去又打碎了花瓶,混乱不已。而姨父最是疼女儿,连忙伸手去拦,结果一起被打,惨得差点当场殒命。阿筝呢,又不知该怎么办,拉拉这个,又拽拽那个,头疼不已。 从头至尾,顾凉城冷眼看着满屋子乱跑的韩依依。直到走投无路的韩依依冲过去一把抱住他腰杆,“凉城!你救我啊……真的要出人命了!” 第一次被姑娘搂住腰身的顾凉城,他耳尖泛红,面上却冷得要命:“小姨,你还是把她打死算了,我不介意。” 韩依依气得跺脚,连忙松开他转身就跑,却又被他反手拽住扣住手腕,“韩依依你给我保证,一定好好练琴,不再和谁谁谁跑去玩,我就帮你说话。” 韩依依的反射弧较长,没反应过来,反问凉城:“谁谁谁到底是谁?” 顾凉城气得立马松手,给拿着杆子冲过来的小姨让了道。 “妈!我错了啊,别追我了!” 看着满屋子乱跑的依依,阿筝无语得胸闷:“你和哥哥保证不就好了,人蠢真是没救。” 顾凉城才不理会呢,冷着脸自己回了房间。 依依还是被小姨逮到了,一顿暴打,还被罚跪两小时,哭得那叫一个惨厉……第二天,邻居纷纷八卦询问:“你们家昨天半夜杀猪啦?”这时候,哥哥凉城总会冷冷笑:“是啊,杀蠢猪。” Chapter25 山海不可平 背着小提琴从店里面出来,外面雨未停歇,铺天盖地的像是一张网拢着大地。她撑开伞走出去没几步,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奔过来。 那是依依。 雨中的依依跑得又急又快,也不伸手挡挡,横冲直撞般在雨幕中穿梭。阿筝立即抬脚朝她跑过去,边跑边喊:“依依!”一连着叫了好几声,魂不守舍的依依才听见。 依依在雨中停下脚步来,阿筝连忙将伞支在她的头顶,“你这是怎么回事?”韩依依满脸雨水,浑身湿透却笑得漫不经心:“就是忘记带雨伞了。” 阿筝嗔怪她总是学不会照顾自己,韩依依就是这样的。——她总是会出门不带钥匙,下雨不带雨伞,甚至到了来例假不带卫生巾的地步。 要知道,顾凉城一向严谨细致,每次看见韩依依马马虎虎丢三落四的时候,脸就黑得不行。 “阿筝,你从去哪儿来?” “我啊,刚刚在一家西餐厅找了份兼职,拉小提琴的。”阿筝侧了侧身,露出小提琴盒。 “真好,”韩依依从阿筝包中扒拉出纸,胡乱就往脸上头上擦着,“等我将母亲接回家,也去找份兼职。只是我的钢琴好久没弹了,可能都生疏退步了不少。” 这段日子的她,确实奔波不少。 “怎么会呢?”阿筝宽慰道,“好好练练,你可以的。不过你学钢琴这个事儿呀,我刚才还在想呢,有一次你被打得特别惨还被罚跪了。” 韩依依怎么可能忘记,那绝对是有生之年难以忘怀的一次被扁经历。——她围着房子跑了整整十几圈,在父亲无效和求助顾凉城无果之后,被实实在在地揍了一顿。 绝对是忒惨,疼得她那是一个稀里哗啦地,哭喊声好比杀猪,能将房顶盖儿给掀了。 最后,母上大人揍得手累,将杆子一扔就回房睡觉了。而她却被罚跪到天明,不准睡觉。 罚跪事小,被嘲笑事大。 在她跪在客厅的期间,顾凉城总会以各种理由出来,在她面前尽量晃荡,以便于她能够完全接收到来自顾凉城的鄙视和嘲笑。 在他第八次从她面前走施施然走过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顾凉城,你忒没心肝了!” 可是就算她摆着那般愤怒的神情,瞧起来也还是那么弱势,毕竟顾凉城的气场太强。他悠闲无比地从她面前走过:“怎么,出来喝水也挨着你了?” 她咬牙切齿道:“你已经出来接了五次水上了三次厕所了。”将脊背挺得笔直的她抬眼直视少年漆黑的眼瞳,“所以说顾凉城,你是不是尿频尿急尿不尽?” 顾凉城冷冷扫她一眼,没有说话就已经让她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端着玻璃杯的手指骨分明,好看得像是镌刻而成似的。“韩依依,我一直以为人蠢这件事会有个下限。然而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例外。” 前文说了,韩依依此人反射弧不是一二般的长,在顾子初拉开门要进屋的时候,韩依依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顾凉城你在骂我笨?” 少年眉眼染冰般的凉,他回答:“我以为我已经表达得足够清楚了。” “我才不笨!”韩依依狡辩,朝他的背影做鬼脸。 其实,韩依依是真的不笨,至少她知道喜欢顾凉城这样优秀卓绝的男子。在韩依依的认知里,能够和顾子初在一起,那就是上天恩赐洪恩浩荡。 不过,上天可能有老花眼,戴上眼镜都不管用的近视,所以才会使她理顾凉城越来越远。最开始,还能凭着他的背影奔跑,现在的她,连他的背影都已经看不见了。 真可谓是,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Chapter26 温情,她给不起。 找到兼职后,阿筝会在每个周六周日晚上去那家西餐厅拉小提琴。这日,她取出小提琴的时候,经理对她说:“有客人点曲,VIP区的贵客,好好拉!”说完还拍拍她的肩膀。 阿筝知道经理的意思,有些客人出手会很阔绰,时不时也会收到不少的小费。 原本神清气爽地走出去,却瞬间失了所有士气。 7号桌的客人,哪里是别人,还不就是走到哪里都能吸引无数桃花的席北?——他就那么交叠长腿坐在那里,眉目轻狂舒冷,目光朝窗外梵天夜景展开。 “这位客人,”阿筝提着小提琴走到桌边,“请问你要听什么曲子。” 听见她的声音,席北转头将视线放在她的脸上,深渊般的眸子锁定她的瞳。“你随意。” 说完之后,他又继续看着窗外。 阿筝在心底告诉自己,他也只不过是个客人,淡定,拉好你的琴便是了。于是乎,一曲《云雀》缓缓倾泻出,使得他眼底有着微光不停闪烁。 期间,侍者上菜,一份牛排一份沙拉外加一瓶价格高昂的红酒。阿筝目不斜视,视线始终落在自己的琴上,丝毫也不在意他的目光。 在她拉琴的时候,席北就那么看着,目光深邃可见。外面有着霓虹般繁华的夜景,却更快地催生他心底的荒凉。他在想:阿筝,如此美好的你,我怎么舍得?——可是奈何世事难料,无法把握的变数太多,人人道他权高位重,殊不知他想得到的其实都没有。 “先生,”一曲毕,阿筝转头看他,“请问还要继续吗?” “一直拉。”他就想这么静静看着她,恨不得画出个一方只容得下二人的天地来。 兴许是他将自己所有情绪都融在眼底,望向她的时候宛若一汪深井,让她喉间发涩。“席公子,”她终于忍不住,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就连吃个饭也能碍着你?”他笑,薄唇挽出好看弧度,“你真是对我太过苛刻。” 阿筝耐着性子,深深做着吐纳,“行,我给你拉。”说完也不再看他,兀自开始拉琴。 琴音散出,正是卡农前奏。不料,他却笑了:“我不喜欢听卡农,要听魔鬼的颤音。” 那首忒难,她先前几次练习也拉不出效果来。这才明白了,不折磨她的话,他就无法过活。 试问,如若两人生来就为折磨对方,那么这段缘该不该斩断?——那答案肯定该,但是……人又怎可逆天改命?她注定要和眼前之人纠缠,为的是成就一段故事当做后人茶余饭后的详谈,如此而已。 “我会拉,只是可能拉不好。”她一边说,又一边将弓搭在琴身上。 “万事总得试一试,你说对不对?”男子眯着眼瞧她,“说不定,就成了呢?” 他这是话中有话,意中有意。 阿筝自然明白,却也装作不知晓的样子微笑:“好的先生,魔鬼的颤音,是吗?” “阿筝,你还真是聪明人。”他夸奖她,嗓音裹寒:“知道以退为进,给我装傻逞懵。” 即便他这么说,阿筝却还是微笑:“那我便献丑了,先生。” 席北最终冷哼一声,别开视线,将脸投向窗外。他真的快要不认识自己了,这么执迷不悟地追着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世间女子千万,哪般的没有,妖娆入骨的,清纯可爱的,高冷御姐的……为什么偏偏那么多,都没有一个叫乔筝的。 一般来说,高档西餐厅里的小提琴曲比较舒缓耐听,柔柔地令人心旷神怡。此刻一曲《魔鬼的颤音》便显得那般格格不入了,狂得像风过万里,浪得如海啸呼来。 到了高潮之处,完全有着排山倒海的气势。阿筝额头密汗遍布,手上动作愈发快,带着所有的劲儿去完成这一曲。不知为何,便是不想被他轻瞧。 如此注入力量的一曲,周围客人频频看过来,竟有人点这般高难度且无比高亢的曲子啊! 阿筝紧闭双眸,摁住琴弦的指尖灵活不停变换,执弓的手劲道十足来来回回。突然——“蹦”一声催响,两根琴弦同时崩断在她指下,将她手上拉出两条血痕,疯狂泛出血珠来。果然……还是失败了吗。 疼得阿筝条件反射地松手,“哐当”一下,小提琴重重落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男子看着她,端着波澜不惊的表情,目光却深邃得寻不到底。周遭有人纷纷说没了兴致,也惊动了经理过来查看,见状脸都黑了,“这可是席公子,你这拉得怎么回事?” 席公子是谁,连城第一公子,无人敢不尊,狂傲得似要将这天下都踩在脚底下。但是谁又能想到,这般了不起的席公子,却三番如此地落在她手里,落得一个翻不了身的下场。 阿筝将受伤的手指蜷缩起来,藏在掌心,细碎的疼痛感刺激着她的神经。“经理,我很抱歉。”她道歉说。 “你应该给席公子赔不是,况且——” “不必,”他打断,眉眼寸寸生凉,“我要的,从来都不是道歉。”每一次的她只会道歉,徒惹得令他心烦。 经理云里雾里,不明所以,而阿筝唇色却渐渐发白。尽管她持着平静的神情,却依旧难挡他的威力。 “席公子,我很抱歉,扰了您用餐的雅兴。”阿筝戴上愧疚神情,好似一点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还在给我装,”他冷嘲,给经理示意,“你先走开。” 站着也躺枪的经理默默走开,落得一头雾水。在经理离开后,他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这世道如此艰辛,而你却还是一点点温情都不肯给我。” 话音落下之时,男子已经越过她,冷着脸离开。留在原地的阿筝久久没有动弹,那两道血痕却越来越疼,像是钻心般。 呵,温情?她给不起。 Chapter27 自觉的男朋友 当天晚上下班的时候,经理地给她一叠现金,说这是席公子给她的小费以及修琴的钱。实在给的太多,无功不受禄的阿筝不敢要,经理却笑着说:“你可别难为我,这是席公子的意思。” 阿筝拿着那叠钱,五味陈杂。 乘了公交,站台下车后步行十五分钟进了校园。月华如练,这个点儿的校园宁静无比,不时有着情侣你侬我侬地从身边走过,腻歪极了。 身上的小提琴无缘无故变得很重,她快要撑不起来般。陡然,背上一轻,琴盒被人取下。她忙转过身去,“谁?” 正值走到一颗浓密的梧桐树下,挡住头顶上方月亮的清辉。——顾子初置身于阴影中,看不清眉目,只能观测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姿。仅一眼,就能准确无误地知道是他。 阿筝唇齿间又干又苦,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黑暗中的他也没动,像是在等待。 最终,还是他主动从阴影中走出来,手中还提着她的琴盒:“一点戒备心都没有,被人跟踪了都浑然不觉。” “你一直跟着我?”莫名心里面有些融融暖意。 顾子初嗯了一声,“在你下班前的十分钟,楼下咖啡馆坐了坐,味道不好。”他说话的同时,拉起她的手,“怎么拉琴搞成这个样子?” 一路跟着她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指上的两道血痕。 阿筝的指轻轻动了动,企图抽回来又被他握住。于是只好开口说:“一位客人点了魔鬼的颤音,我拉得不好,太用劲崩断了两根弦。” “魔鬼的颤音?”顾子初本就清冷的眉目,在此刻看起来愈发萧凉,“哪位客人,真是好雅兴,在餐厅点魔鬼的颤音。我建议他去剧院,而不是餐厅。” 阿筝抿抿唇,不再发一语。 她的沉默轻轻撩拨着他的神经,他在等她开口,等她主动告诉自己,那位客人是席北。 可是终究,她竟还是保持了沉默。 阿筝想的是,说出来倒是平添烦恼,会惹他不开心。顾子初想的是,你若是百分百真诚待我,定会如实坦白点点滴滴,哪怕是一个最微小的细枝末节。 两人思想南辕北辙,思绪翻飞,面上却还是四平八稳风平浪静。 阿筝隐隐察觉到不对劲,“怎么了?” 男子牵唇一笑,“没什么。” 于是,再次陷入迷一般的沉默。偶尔有情侣依偎着走过的时候,阿筝都心虚得一个劲儿往阴影里面钻。她走一步,他挪一步;走两步,就挪两步。到最后,两人完全置身于阴影灰暗之中。 “子初,会有人看见的。”她又朝四周张望了下,“你快走吧,不早了我也要回寝室了。” 顾子初置若罔闻,上前一步将她抵在粗大的树干上,“不会的,我挡住你。” 清冽的薄荷香气钻入鼻息,晃人心神。有着淡淡温度从他身上传来,阿筝有些羞赧:“会有人过来的。” “正好刺激。”他轻轻笑。 “顾子初,你——” 他伸手摁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子,“你闭眼。” 闭上眼睛,眼前皆是一片漆黑。不过她感觉得到,他微凉的指尖轻轻略过了她的脖颈,还撩了她披肩的垂发。 等她睁眼的时候,脖颈上已经多了条项链,精致的水纹链条配上一颗晶莹的钻石,熠熠发光拇指般大小。 这么大颗钻啊……阿筝摸了摸,“真的钻石?” 瞧她的样子,顾子初眉眼含笑,“假的就不喜欢?”伸手作势便要取下,“不喜欢就还我。” “喜欢喜欢。”阿筝连忙伸手捂住脖子,生怕他一个反悔又给收了回去。“今天也不是什么日子,为什么要送项链呀?” 听她这样问,他却笑着反问:“作为男朋友送女朋友礼物,天经地义,还得分日子?” 太耿直了……这个世道如此自觉的男朋友是真的不多了。 “好了,明天降温记得带件薄外套,回寝室,我看着你走。” 阿筝抿唇笑笑,转身走了几步回头,他还站在原地望着她,还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继续走。——后来的很多时候,顾子初都是这么看着乔筝,看她一步步走远,而乔筝每次回头,总是能够看见一个眉眼温润的男子站在原地浅笑。 顾子初后来曾对人说:我只是想那么看着她,守着她,让她能够在每一次回头的时候能够看见我,那样的话,一定能让她安心。 嗯呢,很安心。 Chapter28 室友接顾教授电话 阿筝回寝室的时候,室友们一眼便看见了她脖子上扎眼无比的项链。纷纷围了上来,圆圆伸手摸了摸:“哇塞,阿筝你在餐厅钓到凯子啦?”肖潇眼尖,说:“这么大一颗钻,估计好几十万呢。”此话一出,倒让阿筝吓了一跳,这么贵? “怎么会,朋友送的高仿。”阿筝打着哈哈,笑笑:“是假的,哪里来的好几十万。” 三人连忙恍然大悟,这年头高仿山寨多得是,不稀奇不稀奇。就这么蒙混了过去,阿筝悬着的心才堪堪放下。 搁下小提琴,拿着衣服便往浴室里面钻,有点小,素日以来时不时两人挤一起洗。所以说,久而久之,四人对彼此的赤身裸体早已经一脸淡定了。 同寝室只有肖潇是个白富美,胸大腰细的,脸蛋儿也生得巧。这不,面膜也敷得也勤,只不过刚刚将膜给贴好,桌上的手机就响个不停。 凑眼一看,不是她的手机,是阿筝的。上面来电备注着一个‘他’,可是阿筝在洗澡啊,接通给对面说一声好了。肖潇接起来,没来得及开口,那边便传来一记低沉好听的声音,“接电话这么快,在等我?” 肖潇愣在原地,这……声音怎么这么熟? 在她发愣的间隙,那边又开了口:“怎么不说话,嗯?”这声音实在是太好听太熟悉了!肖潇半天才反应过来开口:“那个……阿筝在洗澡,我等下让她给你打回来。” 那边死一样的沉默。 “喂,您还在听吗?”肖潇试探。 “好的。”那边终于有了回话,刻意压制般,“谢谢。”然后挂断了电话。 顾子初握着手机的手顿了顿,缓缓放下,眉心微蹙。 等阿筝出来的时候,发现三个人脸上都有着浓烈的八卦味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阿筝,你老实交代。”肖潇双手环胸,“刚才你手机响了,我接起来想给他说你在洗澡,然而那个男人的声音……” 阿筝的心一瞬间从肚子里窜到了嗓子眼儿,等待肖潇的下半句话。 “然而那个男人的声音超级好听啊!”只见肖潇猛一拍桌子,“真的,普通话水平绝对甲等,还外加一副天生的好嗓音!就是……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似的。” “怎么会呢?”阿筝装作平静的样子微笑,伸手拿过手机,心底却有些发虚。“只不过是一个朋友。”恩,男朋友。 “那到底是谁啊?”圆圆插嘴进来,搞得佳佳也好奇地追问:“只是一个朋友怎么会备注得那么暧昧呀,阿筝你丫的忒不老实了。” 欲哭,不是她不老实,是她真的不老实。说不定就因为她的一个老实,就会给他带来大麻烦。 阿筝正欲开口,圆圆直接跳起来指着她说:“该不会就是那个把你伤得五脏六腑都移位的混蛋吧?” 混蛋……子初,你知道你的的学生这么骂你吗? “阿筝,不行不行!”越说越带劲儿的圆圆根本停不下来,义正言辞道:“那种渣男,绝对不能要,阿筝不要再让他来纠缠你了!要是让我看见他,我直接一拳给他揍过去!” 圆圆……你确定要一拳凑过去吗?阿筝的脑子里面全然是顾子初那张极致的脸,如此美色,你素日可是垂涎得不得了,铁定下不去手。 “不是那个人啦。”阿筝放好洗漱用品,挤开三人爬上床,“你们别乱想,真的是一个朋友。” 也就这么再次蒙混了过去,阿筝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这种事情,蛛丝马迹很容易被人察觉,天底下哪有彻底不透风的墙? 半夜,约莫12点的时候,手机又响了。果真是他无疑,这么晚来电话一定有事。 接听起来,他学乖了,不再先开口。 “是我。”阿筝窝在被我里面,压低声音说。 听见她的声音,男子眼角眉梢才多了丝舒缓来。“是你就好,刚才将我吓着了。”倒不是怕什么,只是担心她为难而已。 “我没事,”阿筝又将被子裹得紧了些,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透出去,“这么晚打电话,怎么了?”她问。 露台上的顾子初望着满天繁星,漆黑的眼瞳缠绕着复杂,他却只是微微一笑:“没什么,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他如此一说,阿筝坐起来,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去阳台。又听他在那端说:“别下床,我已经听到了,你快睡。” 阿筝有些云里雾里,却也听他的话乖乖躺好,“那……”本想唤他名字,却又谨防有人没睡会听见,只好轻轻说:“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的阿筝竟然彻夜无眠,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心神不宁。 阿筝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晚顾子初为她同家中大吵一架。愁到浓处,无法排遣的他只想听听她的声音,好像是一汪力量源泉能够带给他无限勇气与力量。 一向清雅至极的顾子初,在心里面默默说:什么门当户对,通通给我见鬼去。 ------题外话------ 1。谢谢曦月大人的5朵花花~2。谢谢S十里桃林的2朵花花~3。谢谢三生有幸遇见你12138的1朵花花~ Chapter29 局外人 令人意外的是,昨晚和他在梧桐树下小聚的那么一会儿,就被人给拍了去。于是乎,再次成功跻身学校BBS论坛大头条。 “不是被黑了吗?”阿筝揣着惴惴不安的心,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是啊,修不好了,”捧着手机藏在桌下玩得圆圆,是时不时觑一眼老师,又转过头对她说:“是修不好了,所以重新建了一个论坛,刚刚建好就有大头条啊,太劲爆了。” 头条当事人就坐在你旁边,这个更劲爆。阿筝瞄着屏幕上那大大的标题:【美人煞月黑风高私会佳人,求问,佳人何许人也!】 照片上只有他的背影,那般挺拔清俊的身姿辨识度忒高了。然而她却是被他完全挡住,压根儿见不到人。 哎,谈恋爱耗损心神啊……这些档子劳什子事儿非闹得人不得安生。大家纷纷乱猜,七嘴八舌地说得她脑仁儿疼。最后,统一出了一个答案,那个佳人是英语老师孟婉仪。 那这节英语课就变得意味深长了。 大家目光硕硕,一个劲儿投向讲台上的孟婉仪。阿筝对自己说:恩,我一定要做个局外人。 于是,她也跟着大家伙的目光,一并盯着孟婉仪。就这么看着,发现孟老师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肤白貌美气质佳。关键她挺喜欢子初的。 快下课的时候,孟婉仪在讲台上气拔U盘的时候。有同学忍不住起哄追问:“孟老师,昨个儿晚上夜里在小树林和顾教授约会的,是你吧?” 孟婉仪神色明显一滞,很快微微一笑,“你们在说什么?” 看来她不知道。 大家伙儿可不信,认为她是在隐藏,“孟老师就别藏着掖着了,多不好啊是不,干脆公布出来让我们早日吃喜酒!” 孟婉仪的脸上表情变换精彩,最后竟不知如何开口,匆匆抬脚离去。这样却未免扫了大家的兴致,于是有人又开始乱猜了,“不是孟老师吧……虽然她喜欢咱们顾美人,但是要约会干嘛在学校,该不会……” 那人没继续说,阿筝拉着室友继续就走,不想听下去。还没踏出教室大门儿,后面便有人叫嚷:“学生?!怎么会啊,你看看我们当中,哪个能入美人煞的眼?要是那样,要我死也甘愿啊。” 阿筝的脚步更加匆匆了,逃一般离开教室。 出了教学楼,和室友三人一起,迎面撞上朝这边走过来的顾子初。她下意识转身要走,却被肖潇一把拽住:“你跑什么啊,咱们去打个招呼啊!” 容不得她拒绝,整个人被连拖带拽地扯着,向着他奔去。真的是用‘奔’这个字眼,其余三人像是久未进食的野兽,眼里冒着精光扑向顾子初。 阿筝差点被扯得气绝。 刚刚喘过气,人已经被扯到了某人眼皮子底下。他倒是闲适得很,微微扬起唇角等她问好。 被美色摄住的室友们早已一头扎了过去,“顾教授好啊,真巧!”某人风度翩翩地立在那里,目光若有所无扫过她的脸,然后敛眉含笑:“巧。” 就一个音节,就让另外三人乐得不知所措。阿筝讪讪地站在最后面,跟着喊老师好。 “顾教授,那个照片上的姑娘是谁呀?”肖潇壮着熊胆八卦。 阿筝赌他不知情,一向清淡不闻俗世,闲来无事也顶多翻翻书籍,不会理会其余八卦。果真,他眯眸:“什么照片?” 这么一问,大大鼓舞几人士气,忙不迭地向他解释:“照片上拍到顾教授和一个姑娘在小树林儿,谁呀谁呀?” 八卦的魅力无穷,冒死也想问个到底。 原地的阿筝踌躇不堪,但她偏生还要做出一副‘我也很想知道’的表情来,嗯,她是个局外人,不关她的事。 “不是我。”顾子初瞳仁漆黑,他说:“人有相似,我上完课就回家了,不是我。”撒谎那叫一个脸不红心不跳,阿筝甚是佩服。 天生的演员,无需任何技巧就可以瞒天过海。大家都对他说的话坚信不疑,毕竟他可是顾教授啊,顶顶牛逼的人怎么会撒谎?阿筝心中苦笑:你们别只看皮啊,真是造孽! 阿筝腹诽之时,他已越过几人朝教学楼走去,大家却还是紧盯着他的背影犯花痴……顾子初所在之地,必定如东风怒放一树桃花,灼灼爆炸出朵朵少女心来。 压力真是顶顶的大。 没走几步,他突然转身,漆黑的瞳仁一眼望不到涯。大家再一次亢奋,眼神闪着绿光。当事人顾教授却将目光只逼她,“乔筝同学,你的二十遍,什么时候抄给我?” 阿筝心头一紧,太阳穴突突突地跳。“我会尽快的,教授。”她表示很心累,不折腾她就不好过。 瞅着她促狭模样,某人眼底蓄着浅淡笑意,然后转身离去。 顾子初就是这样,可以一本正经地逗她,让她吓个半死,自己却乐呵得不行。算了,大灰狼一头,还是腹黑闷骚的那种。被大灰狼逼到绝境的时候,只有……顺从他好了,打不过的。 Chapter30 新CP炫酷登场 那是顾子初第一次逛论坛,他点进去之后,便瞧见了大大的标题:美人煞小树林私会佳人。 他有些头疼,有些人当真是无孔不入。 两分钟后,左言某高楼的楼顶接到了顾子初的电话,“大教授,”他喘着气,手里面拉着绳子:“我正在执行任务,吊在半空中接你电话,你可快点说。” 顾子初隐约听得见听筒中传来猎猎风声,当真是高楼。“上次黑那个论坛,重新有了,再黑。” 他的话让垂在半空中的左言气个半死,“你可真会折磨人,多大点儿事。等我把这单做完,回去就给你弄,还有我有事情问你。” 顾子初嗯了一声,那边便咔擦一声挂了电话。 当晚,顾子初收到阿筝雀跃的短信,说论坛又给黑了。而阿筝的室友便十分不悦了,肖潇气得差点砸电脑,“什么狗屁论坛啊,老被黑,拿来有鬼用!”阿筝讪讪笑:“说不定有厉害的黑客?” “我呸!”圆圆捧着一包薯片,吃得怨中带气:“什么黑客这么执着,专黑一个大学论坛,逗我呢,他准是无聊!” 左言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坐在电脑前纳闷谁骂我?刚抽两张纸出来,便听见大门砰砰砰被人撞得直响。 左言俊眉微蹙,沉默两秒后起身朝卷帘大门走去。他住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的地下车库,随便找了个隔间当了家。做他这一行,哪能招摇,必须隐蔽再隐蔽。 这个大门已经多年未曾有人敲过了。自从遇见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缠得他心烦! 拉开大门的那一秒,一个纤瘦身影直直冲向他,“你想躲我吗?”眉目娟秀的姑娘紧盯他:“你躲不掉我的。” 那双眸中,有着厚重的坚定,让他竟有点透不过气。不耐却爬上男子眼底,“莫小童,你烦不烦?”他蹙眉,“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没脸没皮的姑娘。” 难堪的言语,令莫小童的神色变了变。然而,她却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反倒上前跨一大步,直愣愣站在他跟前:“那你很幸运,你现在见到了。” 果真是没脸没皮。 原本莫小童的眉目生得极其寡淡,却不知为何望向他的时候,眸底有着道不出的灼热。 认识她的那一天,说不上幸运,甚至说有点倒霉。——那次接的是一个盗取文件的单子,他算准时间火候,三下五除二越进大别墅内。算天,算地,没算到莫小童。 刚刚打开保险柜的他,听见后面一声冷嗤:“你谁啊?” 行走江湖多年,平生第一次渗出凉汗来。左言回头,看见一张眉目寡淡容颜清丽的脸,“这户人家的大小姐?”他问。 “我?”莫小童嗤笑,“怎么会,我只是这家请的临时钟点工。” “那就别多管闲事。”他冷冷说着,顺便抬手压低帽檐扶了扶鼻梁上的。“走开。” 莫小童一下来了火气,“你这个做贼的要不要这么光明正大啊。”她直直朝他走过去,“来,让我看看你的脸,再把你送到局子里面去。”说完她竟想伸手摘他口罩。 左言身手何等敏捷,一个闪身就反手将她噙住,将她的双手死死反剪在身后。用力一推,莫小童纤弱的身子便不堪若风地压在了桌子上,“这位姑娘,你胆子还真是大。” 死鸭子永远嘴硬,哪怕动弹不得半分,莫小童也试图在气势上碾压对方,“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对女孩子动手,以后铁定找不到老婆!” “呵,你自找的。”他冷冷笑着,“况且,我就没打算找老婆。” “你——”莫小童试着挣扎,却被他轻轻儿就制服得彻底。于是莫小童索性大声嚷嚷,“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我要将这个屋子里面的监控拿去给警察,把你抓起来,关个几年!居然敢偷东西,你……呜……” 话没说完,嘴巴里面被塞进一大团纸。他说:“你话太多了。” 莫小童才是真的第一次遇见如此粗鲁的男人,但是他的力量也委实令人心惊。 她呜呜地叫着,男人却一把撒手放开她,“你别耽误我时间。”他算好时间进来的,现下全给耽误了。 莫小言甩甩被钳得生疼的手,望着身形高大的男人在保险柜里面翻找东西。没有两分钟,他便到手了想要的东西。然后,转身朝她说:“让这家主人安保系统做得好一点,处处都是垃圾防盗。” 忒狂,忒叼,忒没人性! 莫小童只想看一看他的脸,可是奈何他武装得太整齐,大口罩,厚墨镜,低帽檐。压根儿看不到分毫。可是……隐约之间,她好像知道他是谁。 “myth?”她犹疑着问。 听见那丫头喊出自己的代号,左言冷冷一笑:“然后呢?” “你就是那个百发百中的神话啊!”莫小童两眼闪着精光,冲向他,“我找你好久,你能不能也接我一个单子?” “你?”男子冷然道,“我要钱,出得起?” 莫小童迫切不已,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的手,“我没有钱,但是我也可以为你做点什么,只要你愿意帮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女子眸光灼灼,亮得他险些移不开视线。只是,没有钱,一切扯淡!他转身欲走,身后的人却将他衣服扯住,“我真的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这位姑娘,”左言重新转过身子去,透过厚重墨镜瞧着她清丽脸庞,“凡事都不要把话说得太满,自己把自己顶到杠头上去可不好,免得一点翻身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这绝对是左言第一次对姑娘说这么大的话,还是一番道理。真是新奇。 莫小童一把将他扯得更紧,眸光坚定,“我说了什么都可以答应,就是什么都可以答应,只要你愿意接我一个单子。” “没兴趣!”他的嗓音愈发冷,用力甩掉她的手,“滚开!” 一向不喜女人纠缠,最烦便是这种死缠烂打的。然而,他的粗鲁竟然是没吓跑她,莫小童追不上他,一把扑在地上抱住他的大腿,“myth,我不会放你走的!” 好死不死,竟从楼下传来了脚步声,且越来越近。 ------题外话------ 作者君有话说:是的,一对新CP闪亮登场啦~ Chapter31 莫小童 脚步声愈发的近,左言心里暗喊造孽。他总不可能一脚将脚上这个姑娘踹飞吧,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只是奈何这姑娘太过厚脸皮,他只得一手拿着文件,一手去拨她的手,“快放开,有人上来了。” 莫小童持着一脸的同归于尽,“不放!”说完大腿抱得更紧。 天,要抱大腿也不是这么个抱法儿啊。左言扶额头疼,闻得渐近脚步声,只好咬牙妥协,“行,你先给我松开!” 莫小童松了松手,唯恐他一溜烟儿跑掉,“你得先告诉我怎么找你!” 这姑娘怎生这般麻烦?——左言腮帮子咬得死紧,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串手机号,让她有什么事情直接发短信。 莫小童这才松手,将松手,他便一跃而起跳出窗外。“喂,这里可是四楼啊!”她赶紧到窗边,伸出脖子朝下面看,只见绿油油草地空无一人。啧啧啧,这身手…… 后来,他的锅,莫小言给背了。 主人家发现东西不见了之后,一口咬定就是她,天杀的当时只有她一人在书房里面。被带到局子里面的她百口莫辩,整个别墅的监控莫名损坏,这口锅就硬生生盖在她的背上。 那户人家有权有势的,二话不说就给她关进去了。得了,这下她倒被关了进去。莫小童对着头顶上的监控录像龇牙咧嘴,“我知道你能看见我,你要是不想办法给我弄出去,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恰好当时正对着电脑吃寿司的左言,差点噎死。他盯着电脑屏幕上莫小童的脸,心情复杂无比,他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姑奶奶? 当天晚上,莫小童就被放了。 保释她的人,正是左言。她一路跟紧他走,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不见了。“你真名叫什么啊,我不可能一直喂喂喂的叫你吧?” 照旧全副武装的左言懒得搭话,一个劲儿迈着长腿朝前边儿走。他太高,莫小童跟不上只得气喘吁吁地小跑,“饿不饿,我带你去吃云吞,我知道一家忒好吃!” 左言陡然顿住脚步,她没留神儿撞上他铁一般的后背,生疼生疼的。然后他转身,隔着墨镜瞧她,“想趁着我吃东西的时候看我的脸?你认为我会让你得逞,嗯?” 莫小童讪讪:“不吃算了,不过先把事情说了?”她也是要他帮着拿一份文件,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左言从她口中得知,要他做的事,不过是将一份医院的医疗记录拿出来就行了。那是她父亲的医疗记录。 莫小童的父亲有一边儿的肾脏坏掉了,要割掉。不料医生大意,一个不小心,割错了……将好的那边儿给割了,留了一边儿坏肾脏,莫小童真想一把刀横在那医生脖子上。 奈何她这样平民老百姓,无权无势如何跟一家有头有脸的大医院相抗衡?她闹,被压下来。找媒体曝光,被压下来。找医院索赔,称她是想钱想疯了。 医院手中藏着那份医疗记录,上面绝对白字黑纸写错了,所以将他父亲肾脏割错了。什么菩萨心肠的医生,狗屁!现在她的父亲躺在病床上生死难料,医院完全不闻不问浑然像没半点责任。 所以,眼下她要得手那份医疗记录,去法院起诉医院。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能撞到myth,天可怜见! 莫小童对着左言说完,眼巴巴瞅着他,“你帮我取吗?”目光恳切得不行,“我真的什么都愿意为你做的。”说完她还使劲儿将自己脖子伸向他,“命都给,我不想让我父亲白白遭罪。” 左言抬手将她脑袋挡回去,“你的命拿来没用,反而包袱。”他听完心头复杂得紧,“你母亲呢?” “我没有母亲!”莫小童像是被戳到痛楚,“她是个坏女人和别人跑了,我不稀罕!” 左言在那一刻,鬼迷心窍般,竟然想摸摸她的头。但是他很理智,并没有这么做。 Chapter32 项链被夺 最终,左言还是没有摸摸她的头,却帮她拿到了文件。 不料,莫小童自此缠上他,说要给她做贴身助理。起初的他图个新鲜,可越来越发现事情不对,慌的只想逃。哦,也许不是事情不对,而是他不对。 何时起,他的生活强势穿插入莫小童三个字。 开始躲她,却不依不饶地找到了这里。左言盯着她的脸,“莫小童,姑娘家不要太厚脸皮,这样不好。” 他的嘴很毒,说话不留一丝情面。 莫小童的自尊心终于受到重创,却还在冷笑:“想甩掉我也不是不可以,你让我看看你的脸,我立马滚蛋走人!” “不就是脸?”左言气极,伸手扯掉脸上的口罩和墨镜。 那是莫小童第一次见到左言的脸,也是第一次瞧见这般精致的人。——他的五官好比天神执斧劈就而成,深沉漆黑的眸,挺鼻薄唇,容颜妖冶勾人。 这不见还好,一见,从此都在她的心上落下朱砂。 然而,莫小童要留给自己最后的自尊,她拍拍手:“行,走人就走人!” 莫小童真的走了,左言的心中却很不是滋味。他没想到,一个死缠烂打的人对他放手的那刻,像是有柄尖刀狠狠捅向心脏。 ——*—— 那次落水之后,得了感冒一直未曾好,阿筝摸着有些发烫的额头叹口气。算了认命,她还是得去拉琴。 很不在状态,一首曲子拉错好几个音节。要是遇到不懂的客人倒还好,遇到懂的,你就忍着白眼儿吧。 着实不是她不想拉好,只是脑子昏昏沉沉的难受得紧。 终于熬过三小时,阿筝背着琴盒原路返回。又是月上梢头的光景了,朦胧夜色将道路拉得老长了,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隐约身后的脚步声,阿筝没回头,心中且惊且喜,是子初?难不成他又是一路跟着自己回来的? 又走了一段路,后面脚步声依旧在,却始终不曾唤住她。而她则是疑惑,这脚步声怎么不一样……不对,不是子初! 想到这里,阿筝陡然回过头去,视线捕捉到一张熟悉的脸庞。那一刻,她的心中有着浓烈恐惧翻腾上来,泄露出来,让她猛然退了一步。 乔恒升立在那里,脸上是标志性地笑容,就那么看着她。“我的好女儿,真是好久不见。” 阿筝的指尖开始发颤,“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想我的女儿,来看看不行啊?”乔恒升涎着笑,跛着步子走过来,“来,让爸爸好生看看你!” “你别过来!”阿筝拔高分贝,不住的后退。——就是这样的,一旦某人给你留下深刻恐怖的记忆,哪怕时间弥深,他日再见之时,那份恐惧之感也会重新生长将你彻底给裹住。 “你怎么能让爸爸别过来呢?”乔恒升的脚跛了,一拐一拐地走过来。 阿筝一直退,眼底逼出泪来。她咬唇看向夜幕中的男人,像是在看一头毫无人性的野兽一般。 最终,阿筝的胳膊给他死死拽住,“你给我过来!” 泪花在眼底团团转,急剧恐惧让她透不过气来,心脏隐隐泛开疼痛来。阿筝抖着唇:“你来我学校是为了什么?到底要做什么?” “那个女人不是嫁入席家高门吗?”乔恒升狠狠说,将她胳膊拽得更紧,“多有钱啊,待你肯定也不薄吧?拿点钱给我周转周转?” 原来是要钱,那也不难猜出他的腿为何而断了。不是借高利贷被逼还债,就是赌博欠钱。 “我哪里有钱。”阿筝微微仰着头,使自己不去看他的那张脸,“你跟着我也知道,我要是有钱就不用去兼职拉琴了。” “少他妈给我废话!你没钱,那个女人有钱,给我去要!”乔恒升手上用劲儿,似要将她胳膊捏碎般,他说:“乔筝,你别以为你长大了,老子就拿你没办法!你那个妈是个骚娘们,四处勾搭男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可知道得清楚!” “你……在说什么?”阿筝眼角滚出泪,里面全是恐惧。 “这个嘛,”他依旧在笑,话却越说越狠,“你就不用知道详情,你最好拿钱给我,不然我可以让你们母女俩身败名裂,不然你可以试试看!” 阿筝知道乔恒升这个人从不开玩笑。 “无耻,”阿筝红着双眼,死命挣扎,“你给我放开!” 在她反抗之中,乔恒升眼尖,转眼便瞧见她脖子上那夺目的钻石。“你他妈的还骗我没钱,这个是什么?!”然后伸手便直直朝着她的脖颈。 Chapter33 项链被夺走 眼见乔恒升的手马上就要够到项链,阿筝一边伸手挡一边猛然后退,后背狠狠撞在层次不齐的粗糙墙壁上,疼得钻心。“你别碰我的项链!” 那是子初送的,那可是子初送的! 拇指般大的钻石早已刺红乔恒升的双眼,见她不依,更加恼怒。黑暗中的乔恒升狰狞可怖,瞪着双目,“贱蹄子!你给我拿来!” 他的劲道用得越来越大。 阿筝双手狠狠护着项链,此番举动无疑是引来男人更加粗暴的对待!——像是小时候,男人一把扯着她,再狠狠撞到墙上去!砰砰闷响不断,她也像小时候一样,咬紧牙不敢吭声,只是偶尔发出几声闷哼。 何时想过,竟然会在校园遭到这番暴力。 阿筝的眼泪最终是没忍住,呜咽之时仍然在说,“你打我可以……但是项链我绝对不会给你!”此番倔强,根深蒂固地生在阿筝的骨血里。 “你个不知好歹的蹄子!”他谩骂着,赤红着眼用手一把抓住阿筝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拽过来,“这个项链我要定了!” 乔恒升牛高马大,娇小的阿筝如何能抗衡?阿筝的头被扯得死死朝后扬去,眼角泪光盈盈,却仍在死撑,“项链不可能给你,拿项链除非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是吗!” 接下来便是“嘭”一声闷响,他一把揪着阿筝的头发,重重撞在了冷硬的墙壁上。那一瞬,阿筝觉得天昏地暗,眼前空无一物,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直到一股热流和脖子上凉悠悠的感觉一同袭上来,她才知道,流血和项链被夺是同一时刻。 黑夜之中的阿筝似要随时陨落般,她软软地靠着墙壁滑落下去,带出一条血迹来,身子歪歪扭扭地便倒在墙边角落。 她努力地睁着眼,想要清明自己的视线,却发现满目中皆是重影看不分明。前方是匆匆离去的乔恒升,他的背影闪出分身来,重叠在一起,又分离开,不知哪个才是他。 凉凉的夜,谁又会知道世界一隅,发生着这样的一幕。 眼皮很重,阿筝的意识不受控制地要四散而去,头皮麻得发疼,骨血发凉。她趴在地上,满面泥土灰尘覆盖,终于摸索到了手机,可是已看不清发光屏幕,视线越来越模糊。 一个字也看不清了,只能凭着位置去点。联系人……往下吃力地滑着,终于拨通了电话,听着那嘟嘟嘟的声音,阿筝祈祷着,一定要接啊…… 后脑勺的伤口血迹凝固,却仍然疼得钻心,导致阿筝坚持不住要晕厥过去。她却仍然执拗地等着那端的人接电话。 “子初……”她呐呐的同时,那端的人终于接了电话。 趴在地上的阿筝指甲没入皮肉,以此来维持残存的清醒。她对着脸边的手机说:“子初,你快来……我……” 那端的人察觉不对劲,“在哪里?” “学校后门……”阿筝再也睁不开眼,迷蒙之间陷入了休克。 Chapter34 大梦三生(一) 陷入昏迷的阿筝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可谓是大梦三生。她在自己的梦中看见了与他纠缠不清的三生三世。 第一世—— 他叫顾楼兰,她叫越心。 一个是朝廷显赫官家的小姐,一个是两袖清风的穷酸秀才。 那日杨柳依依,她轻挽裙摆踏上望月桥的青石阶,烟蒙蒙,雨邈邈。踩上第二阶青石,她一眼看见那立于桥上遗世独立的顾楼兰。 顾楼兰白衣翩跹,容颜俊美似谪仙,眸光淡转之间蓄满芳华。公子倾城,一遇楼兰误终身。 不知为何,一眼望见的竟是那世间罕见的美人骨。 那日顾楼兰遇投河自尽,进京赶考的他身无分文穷途末路。她主动上前,“公子,碎银几两,还望公子笑纳,祝愿公子榜上有名。” “在下顾楼兰。”他敛身一礼,“谢姑娘倾囊美意,不胜感激。” 顾楼兰……她喜欢这个名字。 在她转身离开时,他唤她:“还请留步。”顾楼兰又是朝她一礼,“在下莽撞,敢问姑娘姓名?” “我叫越心。”她朝他展颜一笑,从此便在他的心头烙上朱砂。 自那以后,顾楼兰会终日守在府邸之外,只为远远的看她一眼。每次越心上轿之后,总是偷偷掀开帘子,总能望见街角那一抹白衣。 在京城这种是非之地,渐渐有着流言蜚语传出:礼部尚书之女越心,德行有失,作风败坏,不顾有婚约在身竟敢私与男子通情。 她是当今皇上未过门的妻,天下人都知道,独独他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临考前一晚,顾楼兰翻入礼部尚书府邸,对她许下诺言: “越姑娘,待我高中状元之时,便是娶你大喜之日。哪怕是忤逆全天下,我也要同你在一起。” 后来—— 有了状元之时,却无大喜之日。 当朝皇上大婚,奢华铺张喜气洋洋,连续放了三天三夜的焰火。高高的城楼上,皇上转过脸对他说:“左相,听说你和德妃娘娘曾是旧识?” 嗯,他已是官居一品的当朝左相,权倾朝野,连皇上也忌惮三分。身着白衣的他却只是淡淡微笑:“回皇上,臣并不识得德妃娘娘。” 一旁盛装艳丽的德妃也跟着笑,“皇上,臣妾怎会认识左相大人呢?” 权势滔天,一个女子如何敌得过?他最终还是……弃了她。 那晚朵朵焰火,璀璨绚烂。他却自始至终盯着她的眼眸,只因那眼眸深处的焰火才最是好看。 再后来,皇上荒淫无道,朝局动荡不堪。天下英雄好汉四起,纷纷要还这乱世一个太平天下。 她对他说:“顾楼兰,反了吧,你来做皇帝。我会让爹爹助你登基,你可以的。” 事情半道败露,她被严刑拷打,生不如死也没暴露他。最后,圣上有旨,因礼部尚书一家企图谋反,罪可当诛,下令满门抄斩! 法场,断头台。 他的白衣翩跹刺眼,用熟悉得惊心的嗓音道:“正午已到,”他将签令牌甩到地上,“斩立决!” 人头落地,干干净净。 当初荣宠恩厚的德妃,不过也沦为一堆枯死烂肉。 刀刃落下的最后一秒,她费尽力气抬头,望向监斩太上的他:“顾楼兰,你原来是这般薄情的人……”可她从未后悔过。 剩下的话没说出口,人头已然滚落,咕噜噜落在他的脚边。 于是,顾楼兰和越心,便终了。 …… 第二世—— 他叫公孙无极,她叫绿萝。 一个是威名四海的大将军,一个是名满京城的妓女。 绿萝向来卖艺不卖身,某日却硬生生被一位客人刁难,他出手相救:“七尺男儿,为难弱女子算什么?” 她满脸羞红,连站好施礼,“谢公子。”旁边的老鸨连忙教训她,“什么公子呀!这位是公孙大将军!” 他就是公孙无极啊……怎么如此斯文俊美,哪里像沙场上身经百战的男子。如此想着,忍不住抬头偷瞄,他居然生有世间罕至的美人骨。 公孙无极不是个风花雪月的人,那日去青楼也只为与人谈事情。被她这么盯着,反倒不好意思,“姑娘,在下脸上有东西吗?” 她羞得直直摇头,“不是的,公子,是公子的样貌太过……出众。” 公孙无极一听,挽唇一笑:“谢姑娘夸奖,敢问姑娘姓名?” “我叫绿萝。”第二世的她依然对他微笑。 后来的绿萝啊,和天下痴情种一般,久久盼着他来。可他呢偏生是不来,毕竟是有家室妻女的人。再说了,那般的身份地位,哪能天天往青楼跑。 绿萝爱上了公孙无极,到了愿意女扮男装混入军营,只为多瞧他一眼。 行军半道,露馅。 被当做是奸细带到他面前,手下将领对他说:“报告将军,男人堆里面突然多了一个标志的人,一定是奸细。” 绿萝跪在地上,望着马背上风姿卓绝的他,穿上铠甲的他不是一般的耀眼啊。 “她不是的。”他轻轻开口,嗓音若清风徐来。翻身下马,伸手到她面前,“绿萝姑娘,来。” 她与他同乘一骑,那一段路时光,是绿萝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公孙无极从不问她为何跟着来,因为他通通都知道,她眼底的灼热骗不了任何人。 公孙无极留她在身边,“来都来了,就做我贴身丫鬟吧。” 自此,名满京城的第一花魁,成了大将军身边一名小小的丫鬟。她很享受伺候他日常的时间,再没有什么比这样更痛快了。 直到那日,大胜之夜,将军兴致高便多饮了两杯。伺候他睡下时,被他抓住手呢喃,是他妻的名字。 一定是他太过相思的妻,说什么也不肯放开。绿萝鬼迷心窍,也知道自己对他没法拒绝。 鬼使神差的,一切就那么顺其自然的发生了。 次日,换来他凉凉的眼神,“绿萝,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真是让我恶心。” 他对妻子情深义重,自然觉得恶心。 “将军,别忘了我可是青楼女子,这算什么?我可不在意。”她说得寡淡至极。 只是她的初夜而已,其他也算不得什么。 “你这具肮脏的身子,也配?”他抽出长剑,直指她的眉心,“给我滚,别让我见到你。” 他有着极致的容颜,极致的气质,也有着极致的凉薄。 绿萝走了,带走的只是他一缕发丝,是他睡着的时候割下的。嗯,她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两人再见之时,却是在烽火硝烟的战场之上。 公孙无极立于马上,白胄生辉,手中长剑光辉刺眼。他还是那般耀眼啊。 绿萝窝在敌方将军的怀里,红衣妖娆,笑意嫣然:“将军,我可讨厌那比奴家还生得漂亮的男子,快,将他的人头取给我。” 他唇角有着嘲讽的微笑,就那么看她,“妓子果然无心。” “是的呢,”她笑,更加亲密地依偎在敌将怀中,“快嘛,将军还想不想讨奴家开心了?” “哈哈哈!自然是想美人开心!”敌将胡子大把,笑得爽朗,“我立马将公孙无极的人头取给你!” “好呢,”她继续笑,姿态撩拨得不得了。 公孙无极冷嗤:“这么想取我人头,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他说完,扬起长剑策马奔腾过来。 在他马上到眼前的前一秒,绿萝将匕首刺进敌将心窝。 闭眼前一秒,终于看见他眼底的错愕。公孙无极,你也会为我吃惊吗?那样我也就足够了。 嗯,这是爱你的最后表现方式。 野史上记载:那本是一场必败的战役,敌方百万雄师,我方区区四十万不到。可大将军公孙无极神勇至极,破釜沉舟大获全胜,留得千古美名。 可,谁又知,一名红衣倾城的女子,渐渐腐烂在那血流成河的荒漠。世人只知,大将军公孙无极回城受万民跪拜,举国称颂,成全他的永世盛名。 第二世的公孙无极和绿萝,也终了。 Chapter34 大梦三生 陷入昏迷的阿筝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可谓是大梦三生。她在自己的梦中看见了与他纠缠不清的三生三世。 第一世—— 他叫顾楼兰,她叫越心。 一个是朝廷显赫官家的小姐,一个是两袖清风的穷酸秀才。 那日杨柳依依,她轻挽裙摆踏上望月桥的青石阶,烟蒙蒙,雨邈邈。踩上第二阶青石,她一眼看见那立于桥上遗世独立的顾楼兰。 顾楼兰白衣翩跹,容颜俊美似谪仙,眸光淡转之间蓄满芳华。公子倾城,一遇楼兰误终身。 不知为何,一眼望见的竟是那世间罕见的美人骨。 那日顾楼兰遇投河自尽,进京赶考的他身无分文穷途末路。她主动上前,“公子,碎银几两,还望公子笑纳,祝愿公子榜上有名。” “在下顾楼兰。”他敛身一礼,“谢姑娘倾囊美意,不胜感激。” 顾楼兰……她喜欢这个名字。 在她转身离开时,他唤她:“还请留步。”顾楼兰又是朝她一礼,“在下莽撞,敢问姑娘姓名?” “我叫越心。”她朝他展颜一笑,从此便在他的心头烙上朱砂。 自那以后,顾楼兰会终日守在府邸之外,只为远远的看她一眼。每次越心上轿之后,总是偷偷掀开帘子,总能望见街角那一抹白衣。 在京城这种是非之地,渐渐有着流言蜚语传出:礼部尚书之女越心,德行有失,作风败坏,不顾有婚约在身竟敢私与男子通情。 她是当今皇上未过门的妻,天下人都知道,独独他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临考前一晚,顾楼兰翻入礼部尚书府邸,对她许下诺言: “越姑娘,待我高中状元之时,便是娶你大喜之日。哪怕是忤逆全天下,我也要同你在一起。” 后来—— 有了状元之时,却无大喜之日。 当朝皇上大婚,奢华铺张喜气洋洋,连续放了三天三夜的焰火。高高的城楼上,皇上转过脸对他说:“左相,听说你和德妃娘娘曾是旧识?” 嗯,他已是官居一品的当朝左相,权倾朝野,连皇上也忌惮三分。身着白衣的他却只是淡淡微笑:“回皇上,臣并不识得德妃娘娘。” 一旁盛装艳丽的德妃也跟着笑,“皇上,臣妾怎会认识左相大人呢?” 权势滔天,一个女子如何敌得过?他最终还是……弃了她。 那晚朵朵焰火,璀璨绚烂。他却自始至终盯着她的眼眸,只因那眼眸深处的焰火才最是好看。 再后来,皇上荒淫无道,朝局动荡不堪。天下英雄好汉四起,纷纷要还这乱世一个太平天下。 她对他说:“顾楼兰,反了吧,你来做皇帝。我会让爹爹助你登基,你可以的。” 事情半道败露,她被严刑拷打,生不如死也没暴露他。最后,圣上有旨,因礼部尚书一家企图谋反,罪可当诛,下令满门抄斩! 法场,断头台。 他的白衣翩跹刺眼,用熟悉得惊心的嗓音道:“正午已到,”他将签令牌甩到地上,“斩立决!” 人头落地,干干净净。 当初荣宠恩厚的德妃,不过也沦为一堆枯死烂肉。 刀刃落下的最后一秒,她费尽力气抬头,望向监斩太上的他:“顾楼兰,你原来是这般薄情的人……”可她从未后悔过。 剩下的话没说出口,人头已然滚落,咕噜噜落在他的脚边。 于是,顾楼兰和越心,便终了。 …… 第二世—— 他叫公孙无极,她叫绿萝。 一个是威名四海的大将军,一个是名满京城的妓女。 绿萝向来卖艺不卖身,某日却硬生生被一位客人刁难,他出手相救:“七尺男儿,为难弱女子算什么?” 她满脸羞红,连站好施礼,“谢公子。”旁边的老鸨连忙教训她,“什么公子呀!这位是公孙大将军!” 他就是公孙无极啊……怎么如此斯文俊美,哪里像沙场上身经百战的男子。如此想着,忍不住抬头偷瞄,他居然生有世间罕至的美人骨。 公孙无极不是个风花雪月的人,那日去青楼也只为与人谈事情。被她这么盯着,反倒不好意思,“姑娘,在下脸上有东西吗?” 她羞得直直摇头,“不是的,公子,是公子的样貌太过……出众。” 公孙无极一听,挽唇一笑:“谢姑娘夸奖,敢问姑娘姓名?” “我叫绿萝。”第二世的她依然对他微笑。 后来的绿萝啊,和天下痴情种一般,久久盼着他来。可他呢偏生是不来,毕竟是有家室妻女的人。再说了,那般的身份地位,哪能天天往青楼跑。 绿萝爱上了公孙无极,到了愿意女扮男装混入军营,只为多瞧他一眼。 行军半道,露馅。 被当做是奸细带到他面前,手下将领对他说:“报告将军,男人堆里面突然多了一个标志的人,一定是奸细。” 绿萝跪在地上,望着马背上风姿卓绝的他,穿上铠甲的他不是一般的耀眼啊。 “她不是的。”他轻轻开口,嗓音若清风徐来。翻身下马,伸手到她面前,“绿萝姑娘,来。” 她与他同乘一骑,那一段路时光,是绿萝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公孙无极从不问她为何跟着来,因为他通通都知道,她眼底的灼热骗不了任何人。 公孙无极留她在身边,“来都来了,就做我贴身丫鬟吧。” 自此,名满京城的第一花魁,成了大将军身边一名小小的丫鬟。她很享受伺候他日常的时间,再没有什么比这样更痛快了。 直到那日,大胜之夜,将军兴致高便多饮了两杯。伺候他睡下时,被他抓住手呢喃,是他妻的名字。 一定是他太过相思的妻,说什么也不肯放开。绿萝鬼迷心窍,也知道自己对他没法拒绝。 鬼使神差的,一切就那么顺其自然的发生了。 次日,换来他凉凉的眼神,“绿萝,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真是让我恶心。” 他对妻子情深义重,自然觉得恶心。 “将军,别忘了我可是青楼女子,这算什么?我可不在意。”她说得寡淡至极。 只是她的初夜而已,其他也算不得什么。 “你这具肮脏的身子,也配?”他抽出长剑,直指她的眉心,“给我滚,别让我见到你。” 他有着极致的容颜,极致的气质,也有着极致的凉薄。 绿萝走了,带走的只是他一缕发丝,是他睡着的时候割下的。嗯,她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两人再见之时,却是在烽火硝烟的战场之上。 公孙无极立于马上,白胄生辉,手中长剑光辉刺眼。他还是那般耀眼啊。 绿萝窝在敌方将军的怀里,红衣妖娆,笑意嫣然:“将军,我可讨厌那比奴家还生得漂亮的男子,快,将他的人头取给我。” 他唇角有着嘲讽的微笑,就那么看她,“妓子果然无心。” “是的呢,”她笑,更加亲密地依偎在敌将怀中,“快嘛,将军还想不想讨奴家开心了?” “哈哈哈!自然是想美人开心!”敌将胡子大把,笑得爽朗,“我立马将公孙无极的人头取给你!” “好呢,”她继续笑,姿态撩拨得不得了。 公孙无极冷嗤:“这么想取我人头,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他说完,扬起长剑策马奔腾过来。 在他马上到眼前的前一秒,绿萝将匕首刺进敌将心窝。 闭眼前一秒,终于看见他眼底的错愕。公孙无极,你也会为我吃惊吗?那样我也就足够了。 嗯,这是爱你的最后表现方式。 野史上记载:那本是一场必败的战役,敌方百万雄师,我方区区四十万不到。可大将军公孙无极神勇至极,破釜沉舟大获全胜,留得千古美名。 可,谁又知,一名红衣倾城的女子,渐渐腐烂在那血流成河的荒漠。世人只知,大将军公孙无极回城受万民跪拜,举国称颂,成全他的永世盛名。 第二世的公孙无极和绿萝,也终了。 ------题外话------ 今天去学校,整日在高速上颠簸,没来得及码字望谅解,此章节明日再看,会修改新内容的。 Chapter35 大梦三生(二) 第三世—— 他叫光乾,她叫辛微。 一个是锦绣前程的四皇子,一个是走投无路的落魄孤女。 那年的辛微九岁不满,在街头与狗争食,被咬得鲜血淋淋。她一边吞咽着馊饭,一边蹬踢恶狗。 她只是想活下去,如此而已。 被咬住小腿的她死命挣扎,岂料狗嘴不松半分,二两肉就那么没了。辛微扬天大笑,恣情随意,笑声几欲刺破这雪夜的寒空。 辛微所在墙角,与恶狗对视,试想着它会冲过来咬哪里。最后,恶狗被人一扇子扫走,扇子的主人,是位白衣翩跹的公子。 一双绣着草云纹的白靴出现在眼前,她有些愣,寸寸抬眸望过去。——男子容颜极致到不可思议,一袭白衣手持墨扇,淡淡转眸间竟如有星河泄出,光芒万丈。 他如寒冷雪夜中的太阳,耀眼得不容人直视。 “你是谁?”她讷讷问。 “在下光乾,”他将手中墨扇一合,搭在掌心,朝她伸出手,“来,先起来。” 无论在哪一世,他伸手的那一瞬间,都是致命的。 光乾啊……她猛然望他,这世间姓光的,还真没有几个。 “你是皇室之人。” 那夜的辛微得知,他是当朝圣上的四皇子,最不受宠的那一个。 她伸手给他,触上他的指,温暖有力。由于受伤太重站不起来,男子索性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姑娘家怎能如此颠沛流离?” 小小的她缩在他怀里,心中早已下定主意,她要一生都跟着这个男子。 “小姑娘,你叫什么?”他踏进宫门的时候问。 “我……叫辛微。”她红着脸说。 “好名字,”他含笑赞许,然后垂眸看她,“那自此便跟着我可好,教你武功防身,也免你颠沛流离。” 辛微点头的那一瞬,便注定了永生的悲剧。 确实,四皇子光乾待她可不薄,认作她为义妹,恩宠极为浓厚。天下人都知道四皇子多了个妹妹,却不知道那个妹妹却是前朝公主。 前朝余党一直在找这个公主,企图聚集权势复兴前朝。光乾放出消息,让余党知道公主在他手里。 荷花池畔的辛微笑意嫣然,冲他说:“我不要复国,我只要你。放心,我助你一臂之力。” 他敛眸一笑,眉眼灿烂,“待我君临世间,你定会母仪天下。” 于是乎,从前最不受宠的四皇子一跃而起,一路斩杀逆者,步步攀登上储君之位。 野心日益膨胀,他已走到最后关头。直待圣上驾崩,那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皇上毫无知觉,对他极为信赖,终日酒池肉林寻欢作乐。后来,皇上一眼看见跟在他身后的辛微,那般惊艳可人,是世间难寻的女子。 皇上向他开口:“乾儿,你看将那辛微封为贵人,常伴我左右,这样可好?” 她一直坚信他不会,以为他会义正言辞的拒绝。然而,辛微等到了第二天的圣旨。 入宫前一天,她在他门前等了一天一夜,“光乾,你真的不肯出来见我吗?”她第一次哭得那般伤心,“你说过娶我的啊,怎么可以让我去做什么贵人?” 到头来,才知道,她终究是一颗棋子。现在,依然成为一颗废妻。 大喜之日,她凤冠霞帔却红着眼睛坐上花轿,“光乾啊……你终究还是不要我了。”她说得委屈,一颗心碎得不成样子。 世人只道她运气好,先是成了四皇子的妹妹,后来又成了皇上的贵人。让她痛苦不已的事,竟让天下女子艳羡不已。 可是,世人也没想到,那般招人艳羡的女子是如此不知好歹。——她在侍寝之夜,杀了当朝皇上。 如此大逆不道,如此可恶歹毒! 大喜之夜,谁能想到新晋贵人的耳垂珍珠竟是一颗毒药,砒霜而制。她将珍珠放入酒杯中,“皇上,臣妾敬你一杯。” 她的倾世笑颜迷得皇上团团转,心甘情愿喝下那杯毒酒。他不会知道,眼前这个蛇蝎心肠的女子,为另外一个男子夺了他的天下。 望着地上慢慢僵掉的尸体,她轻轻笑了:“光乾,你要的君临天下,我替你拿到了。” 旋即,她抽出袖中白绫,抛上房梁。辛微才不傻呢,她不认为自己在诛君之后,还有得活。 白绫套住脖颈,辛微唇角笑容愈发浓烈,眼底却越来越凉:“但愿我下一世,不要遇见你。不管你是谁,我都不要再遇见你。” 踢掉圆凳,悬尸梁头,从此背上万人唾弃的骂名。 故事的结尾,她是千古罪人悬梁自尽,他是一朝天子君临天下。 于是,第三世的光乾和辛微,也终了。 Chapter36 强行喂粥 这个梦太长,以至于阿筝醒来的时候,不知自己是越心还是绿萝,又或者说是辛微。 三世的她顶着同样的一张脸,辨出了那一致的美人骨,最后爱上了相同的他……顾子初。 三世的白衣,三世的薄情。 子初,你竟负了我三生三世。 那这一世呢? …… 阿筝撑着手从床上坐起,抬手摁住眉心,额头隐隐作痛。她一摸,发现脑门儿上包着一圈纱布。 这才将她彻底拉回到现实中来,现在的她不在长安街头,更不在望月桥边,而是在医院病房。 眼前一闪而过是乔恒升狰狞的脸,她忙伸手摸向自己脖颈,果然!项链被夺走了…… 脑袋疼得愈发沉闷,阿筝掀开白色被子正欲下床,却有人在此刻推门而入。 她还在犯愁怎么同他解释,怎的这般快就来了? “子初,我——” 话头戛然而止,卡在喉间,她望向门前的男子,一时语塞不已。那不是子初,而是席北。 他俊美无邪的脸上罩着霜般,黑眸凉得逼人,直勾勾望她,“你叫我什么?” 阿筝哽住,没敢吭声。 不得不说,她是吃惊的,那么也就是代表昨晚送她来医院的人,是席北?阿筝努力回忆之后的细节,却发现想不起来分毫,忒不给力……她真不想欠他什么人情。 席北脚尖一转,关上门朝她走过来,手里提着碗粥。“谁打的,”他沉沉问一句,将粥搁在床头桌子上,“直接说名字,其他的不想听。” 阿筝可不愿别人知道,她有个那么不堪的父亲。最终,她动动唇,却什么也没说。 “乔筝。”他连名带姓地叫她,“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貌似长得好看的男人,脾气都不大好。顾子初脾气不好,席北脾气不好,哥哥凉城的脾气更是不好……她思想抛锚了,扯远了。 阿筝的走神使男人极为不爽,淡淡蹙眉之间眼底已有寒光,“你说不说?” “我不知道是谁。”阿筝将双腿垂下床沿,套上拖鞋,“我得回去上课。”她想起了今天病理课。 病理课……一道雷劈死她得了,迟到被罚那么惨,直接逃课的话岂不是平时成绩就不及格了? “喝完粥再走。”席北的口气很冷硬,不容人拒绝。“还有,就算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自己能查。” 阿筝从不敢小觑他,人物始终都是人物,是她这种小虾米斗不过的。 男人端起粥打开,拿板凳坐到她面前,舀起一勺粥送到她嘴边,“快吃。” 口气依旧生硬,俊眉仍旧紧紧蹙着,她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但是感觉得到他很不爽。但是就算这样,阿筝还是壮着胆子拒绝他的喂食,“我能自己来的。” “你不能。” “为什么?” “你受伤了。” “我是脑子受伤了,不是手受伤了。” 话音刚落,一勺粥便硬生生塞进她嘴里,毫无抵抗之力地充盈满嘴香气。 猝不及防的一勺粥,阿筝且惊且怕。惊得是他动作太快,怕的是千万别烫嘴。 还好不烫嘴,也没将牙磕坏。 一切都还好,除了突然破门而入的顾子初以外……嗯,都还好的。 Chapter37 病娇兽 席北手中拿着勺,阿筝嘴中咬着勺。那姿势甭提多么暧昧了。换做是谁,都得浮想联翩地幻想,更别说换做当事人的男友了。 差点被一口粥噎死,将将回神咽下去,听见门口男子凉凉道:“看来我是打搅这温情的时刻了。” 阿筝立马松嘴,从床沿站起来,“子初,你现在应该在上课的。”她没记错的话,是病理课的时间。 “你还知道现在是上课时间,”单手插包的他目光微冷,看向她头上裹着砂布,却又紧蹙眉头,“受伤了?” 问到这里,他已经抬脚朝她走过来。 一旁的席北眼底发寒,默默放下粥碗,忍不住出口嘲讽:“很关心是吗?那我倒很好奇,阿筝在受伤的时候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而不是你这个正牌男朋友。” 一通话说得像是宣战。 顾子初将要触上她额间的手陡然顿住,黑眸直直逼视她的眼瞳,“你给阿北打的电话?” 真是造孽,阿筝不知如何解释,只想找条缝儿钻了。 “是啊,”席北淡笑开口,眼角戏谑,“你说她都开口了,我又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也是。”顾子初垂下手,转眸看向席北,笑了:“你是阿筝的哥哥,照顾周到也是应该的,那样才不会贻人口实。” 瞬然,笑容凝在席北的唇角。他知道子初从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在被激怒的时候,那就更不会省油了。 顾子初永远知道别人的痛楚在哪里,只不过他看破不说破。但是也不代表他会一味的忍让迁就你,不惹事也绝怕事。怒极的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能直戳你伤口,让你苦不堪言。 阿筝听得心惊又肉跳,不由得伸手轻轻扯扯他衣袖,“你听我给你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多么俗套的话语,惹得一道凉凉视线看向她,“解释?你看我,像是要听你解释的样子吗?” 不像…… 阿筝咬唇闭嘴,她知道他又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嗯,她开始试想最坏的结果了。 席北冷嗤:“恩爱别秀给我看。”他的视线淡扫过阿筝的脸,便大步朝门外走去,同顾子初擦肩而过。 两个男子气场皆大,互相摩擦,只恨不得在空气中擦出两道闪亮的火光来。 席北关上门,力道不轻,震得阿筝一抖。 室内立马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她像是一个被‘捉奸’的媳妇,踌躇着不知作何解释。 阿筝就那么盯着他—— 一层不变的白衣,一层不变的美人骨,他和梦中的三世,如出一辙。 “你现在还在走神?”踱步到床边的顾子初望过来,视线凉凉,“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怎么会,只要他一生气,天下都乱了。至少,她的天下是乱了,不得安宁的乱了。 “我想给你解释,你又不听。”阿筝手指不停绞着病服衣角。 “我说不听,你就不说?”他反问。 阿筝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原来顾教授不止爱吃醋生气,还是正儿八经的病娇兽! 别人家都是男友天天捉摸着法子,各种哄自己小女友。得了,搁在她这里,一切又变样了。 嗯,自己的男友,哭着也要哄完。阿筝认命! 他摸出烟盒咬出一根烟来,盯着她的手指,“你一直在拽衣角,现在紧张的程度起码九成。” 一句话又将她的思绪打得飞乱,“我在想怎么和你解释……”她嗫嚅着,说:“不,在想怎样和你解释,才不会让你……更生气。” 显山露水的气已然收不回去,只好捉摸着让那气不要更上一层楼。 “我生气不用你考虑,”他没好气地说,点燃烟深深吸一口,“气死了岂不是更好,成全你美事一桩。” 哦,这下完了,生气不说,已经开始赌气了。 Chapter38 聪明得可怕 蜜色阳光暖暖洒进病房,携着光辉裹住窗边男子周身,像是镀金般使得他浑身琉璃。 皮囊生得好的人,无论怎样看,都像是一幅画。 阿筝默默欣赏他的盛世美颜,同时也在纠结该怎么说。半晌后,道:“我先说说电话的事情吧。那时一个误拨电话,我是想要打给你的,但是当时的意识不是那么清楚就拨错了。真的真的,是你!” 一个擅长行为分析和心理学的人,可以辨别出,她说的不是假话。顾子初眼皮一抬,心中落下定论,“我知道,可是我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个。” 什么? 阿筝略呆,难道生气赌气不是因为她电话打给席北而不是他吗?可那纯属是个意外。 “我想知道的是,你怎么受的伤。”在他眼中,电话什么的事情和她受伤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 阿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纱布,这个受伤要怎么说……她真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有个那般的父亲,更不愿知道他弄丢了项链。 “我……跌了一跤。” “哦,”他淡淡应了一声,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就跌了一跤,项链就给跌没了?” ‘项链’,从他口中说出来何其的刺耳,刺得阿筝太阳穴突突突直跳。她就知道,他从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她脖颈上空空如也。毕竟是心思无比缜密的人,任何的细微末节都逃不过他的眼。 “你父亲现在人在哪里?”顾子初缓缓吐出白色烟雾,拢住他英俊五官,“是你亲口告诉我,还是我亲自去找。” 阿筝脑中神经一紧,如弦般绷着,他是如何得知她父亲的?在她的记忆中,她可从未对他提起过乔恒升,哪怕是半个字也没有。 男人倚在窗边,吸着烟,神色眸光中透着萧冷淡漠。他一直在捕捉她眼底的神色,“阿筝,你瞒不过我的。你现在心中已经有了十种以上的说辞,但是抱歉,我并不好蒙混。” 话音落下,她彻底打消欺瞒他的念头。 可是无论如何,阿筝到底是说不出口……两人之间本就犹如天堑横亘,母亲温冬芸早已是一大阻碍。现今,突然窜出一个不堪的父亲只会将两人越扯越远。 “子初,我——” “没关系,你听听我的分析。”他打断她发哽的话,吸一口烟缓缓而道—— 第一,通过我的观察,你有个父亲,身高在175—180之间。 第二,你的父亲是无业游民,好吃懒做且染有恶习,一定是喝酒赌博吸毒中的某一种。 第三,他是暴力人格,无法正确处理自己愤怒情绪。常常会在情绪亢奋的时候,做出某些出格的举动来。 第四,你曾遭受恶劣的家庭暴力……童年阴影厚重,对他有着深刻的恐惧感。 待顾子初彻彻底底说完,阿筝的脸也是彻彻底底刷白一片。 头脑好且高学历的人,简直是可怕。阿筝虽然不愿意接受,但是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全部都是对的。 正确率百分之九十九,几近没有任何错误,将她一直想要隐瞒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倒了出来。她险些接不住。 顾子初,你真是聪明得可怕。 Chapter39 一番用心良苦 再充沛的光线也照不暖阿筝心底的凉。她望着眼前男子笃定的眸光,一时语塞得不知从何开口。 “看来我说得八九不离十。”顾子初将十指轻轻扣合在一起,眸光散漫微凉,“阿筝,你从来都选择对我有所隐瞒,我不想这样。你应该懂的,从我口中说出来和从你口中说出来,本质上就不一样。 就算是我深知自己估计得没错,但是比起你亲口告诉我,可是大相庭径。难道说,我对你的情义,还换不来你的三分忠诚?” 最后,他的语气有些凉,有些无可奈何,更有隐隐的怒。 一个能够终年将自己情绪掌控得极好的人,如此轻易就在她面前显山露水。阿筝可以知道,他对自己没有防备。 “我也想什么都告诉你,可是我没那个勇气。”阿筝眼底澄澈坦荡,反倒透出微光来。她说:“我的母亲是你不愿意承认的舅妈,是外人眼中不折手段攀爬豪门的女人。这本身就是一道巨大阻碍,而现在,又要我亲口对你说出来吗? 顾子初,我如何说的出口?没错,你推测的全都是对的。我的父亲嗜酒如命也好赌成疾,最近可能欠下高利贷走投无路找到了我。项链……也是他夺了去。” 阿筝的指间隐隐发着抖,小脸涨得通红一片。她的皮肤本来就极薄且晶莹,此刻在光线充沛得地方细细观察,竟然像是下一秒就能够从脸皮中滴出血来。 靠在窗边的顾子初一直静静听着她说,英俊漂亮的眉目中充斥着复杂的情绪。只是那些情绪,阿筝通通辨不清楚。 “你到底懂不懂?”阿筝苦笑。 “我懂。”他也跟着苦笑。 两人互相对着,唇角苦笑相似,三分凉七分苦混成十足十的心酸。生活本就艰难,情感之事也如翻山越岭般劳人心神。只是,纵使如何,也终究不愿松开分毫。 “你当然是懂的。”阿筝退了一步,将臀搁在床沿上,轻轻倚着。她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自言自语般:“你可是顾子初,又有什么是不懂的。” 他要是不懂,怎么会一开始隐瞒席路平是他舅舅的事情;他要是不懂,怎么会对她母亲的事情只字不提;他要是不懂,又怎么会刻意隐瞒自己的家世背景。 到头来,还是他一番用心良苦。 顾子初深知,如若坚持和她在一起并不是一件易事。有着险阻,有着若干未知因素,他尽最大的可能努力着……在她不知情的境况下,就一直在努力着。 “阿筝,我承认你聪明。”他双手环胸,眼底依旧弥漫些散漫,黑眸却依旧深沉得厉害。他说:“你心中已经有了定论。是的,我在忌惮一切会影响我们二人感情的因素。所以,我尽可能地解决这些因素,如若实在无法解决,我也尽可能延缓这些因素暴露在你面前的时间。” 他一向是个考虑周到的事,感情也不例外,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计算得失因素。 那又是谁得到的多一些? 她不难猜出他口中的因素包涵着些什么……席路平,温冬芸,乔恒升,家庭背景? 哪个不是?哪个都是。 都是因素,还都是不利因素。 Chapter40 乔小白,别哭了。 两人谈话到一半,阿筝说了声‘抱歉’,便转身拉开厕所门钻了进去。她庆幸这是个有独立厕所的病房,不然冲出去得多丢脸。 没敢哭出声来,她知道他就在门外面。那眼泪哗哗如雨般,一个劲儿从眼眶滚出来,将一双眸子染得更加晶莹透骨,也散着些许的冷。 今天所谈到的种种问题,阿筝早就在无数个梦回时刻思考过,还经常夜不得寐。她一个人趴在半夜的窗台边,吹着凉风思考,这些问题到底要怎么办? 首先,父母天注定。这是她不能改变,也根本无法改变的事实。既然生都生下来了,那便是要认作一辈子的父母。也没有见过,谁不乐意了半道换爹娘的?那还真没有。 其次,家庭背景。料想,他可是顾氏集团接班人,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要是强调个什么门当户对……她连一扇破窗都没有,奋斗个一百年也没能有那样的高度。 想的终归是想的,搁到现实来,往往还要复杂许多。 阿筝用手揉着哭得发红的眼睛,心里暗暗叹气,谈个恋爱怎么就这么耗损心神?她也不想嫁什么豪门,她想嫁给顾子初,就只是顾子初而已。 门外的男人又掏出了烟,他向来是个有节制的人,一天不会抽超过三支烟。而今天……烦得他不知道这是第几只了。 他知道她在里面哭,想到那双眼中滚出泪来的画面,他就焦躁得不行。顾子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了? 最终,顾子初还是点燃了那支烟,默默守在厕所门口等她出来。他知道,她现在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才多大的姑娘就要她承受这么多……自己这个男友还真是自责。 阿筝,今天病理课的时候,我一眼望过去看见了的室友,没瞧见你。故作镇静地点名,点到你的名字时,你的室友帮忙答到。当时我很不悦,不留情面地拆穿,而且追问你人在哪里? 从你室友口中得知,昨晚你压根儿就没回寝室。我拨你的电话,没人接。直到顾氏旗下一家当铺传来消息,我特地定制的项链被人拿去典当了。我翻看照片,果真是我亲手为你戴上的项链。 我的人手脚很快,立马查到了你现在人在医院。 关于你的父亲,我确实是推理的。也拿不准,但是从你的表情看得出,也是八九不离十。 阿筝,我们之间……我会一直坚持的。 —— 阿筝刚刚收敛情绪,便听见他在外面说:“别哭了,出来和我说。” 原本还好的,一听他的声音,便是越想哭了。她没吭声,只是一个劲儿逼自己将眼泪给吞回去。 她想过自己面对这些问题的情景,但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这般的不堪一击。在现实面前,她渺小得像是随时都能够被人碾死的蚂蚁一般。就如同那日,顾欣坐在她对面,笑着说:乔筝是吗?你和哥哥分手吧,不然你会很痛苦的。 那种渺小又卑微得感觉,真讨厌。 “我马上就好,一分钟。”她深深吸着气,再缓缓吐出。不停地告诉自己:没什么的,外面是子初,又不是洪水猛兽。 开门出去,一眼撞上他的眸,深沉清冷。那眼底的黑,像是糅杂了复杂情绪,又像是透彻一片什么也没有。 阿筝读不懂。 也是,顾子初要是给人读懂了,也就不是顾子初了。 一直守在门口的顾子初看她出来,忙迎上去,盯着她通红得如核桃的眼…… “你这又是何必?”他蹙眉说。她怎么就是能轻而易举地让他心疼得要命。 阿筝没想过在他面前哭,也不想在面前哭。她的骄傲倔强都不允许这样的境况发生,但是终究还是难以避免。 顾子初抬手,用温热的大手捧着她的脸,尽管指尖有些凉但是不影响他的温柔。他垂头下去,使自己的视线同她齐平,“阿筝,你听好了。” 阿筝吸吸鼻子,盯着他的黑瞳,点了点头。 然后,他一字一句地道:“不管有什么,都别怕。我就是你的不二忠臣,会一直在你身边。你要做的只是和我在一起,而不是别的谁,不用在意,我都会解决的。” 阿筝觉得他的话说得过于理想化,和他的理智完全不同。是不是为了安慰她,所以刻意这么说的。尽管这样,阿筝仍然感动得一塌糊涂,“骗人变小狗……” “你是小白兔,”他眼角含笑,“我是小狗?那岂不是可以凑对儿了?” “那你承认是骗我?” “变小狗都不骗你。” “骗我的话,我就叫你顾小狗。” “行行行……”他失笑,抬手摸摸她的头发,“乔小白,别哭了。” 在他安抚下,阿筝终于笑了。 Chapter41 从未对谁如此纵容 从医院出来的席北脚步很快,长腿一步不停迈向自己的车。“砰”一声,他用力撞上车门,可惜高档车有缓冲装置,完全无法宣泄他的怒意。 车厢中静悄悄,挡住阳光,也挡住空气,让他愈觉难以呼吸。——他怎会不知道昨晚那个电话是打给顾子初的?又岂会不知道! 然,自欺欺人,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也是他最拿手的。 昨晚他在夜流同朋友喝酒,有五彩霓虹炫目,有温醇美酒养喉,更有温香软玉左右伺候。偏生,她的电话便那样直突突地冲进来。呵,还会给他打电话? 接起她的电话,听筒中传来她细碎零落的呢喃,“子初……救我……” 给他打电话,叫的却是顾子初?呵呵!然而——怒火中烧又怎么样?还能怎么样?他败给自己,只得阴沉沉问一句:“你在哪里?” “后校门……” 她的声音虚弱,牵动着他每一根神经。一时间,周围所有声音尽数消泯,满脑子只剩下她的微微声线。 他二话不说拿起外套起身便欲离去,身边姑娘一把拉住他:“席公子,这就走了?不再陪陪人家?” “滚。”他吐出一个字,吓傻了那姑娘。 赶到云大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2点的光景。他知道她兼职后回宿舍的路线,一路寻,一路找,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他终于在一个阴暗墙角发现了她,月光找不到的地方,她安安静静地躺着。 “阿筝!”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抓心抓肺的一天。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伴随着一把刀在心脏来来回回地捅着,整个人像是被架空般疼痛不已。 男人在黑夜狂奔,眸底光隐隐碎裂。他冲到她身边,一把抱在怀里,垂眸一看——凝脂般的皮肤上染满鲜血,额头上一片血肉模糊触目惊心。她微蹙眉头紧闭双眼,很痛苦的样子。 就在那一瞬,有着水光从男子眼角沁出,辨不分明,却在月亮清辉下散出光晕。 “没事的没事的……”他有些慌乱,一颗心像是要爆炸。“阿筝,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别怕别怕。” 也不知是在安慰昏迷的她,还是在安慰恐惧中的自己。别怕,这两个字,又到底是对谁说的。 那个夜里,无人知道,高大英俊的男人抱着令他牵肠挂肚的女子,疯狂奔跑。迎面的风吹散他残存酒意,意识清醒得可怕,他只知道怀里面抱着的人不能够有事情,一丁点也不能够有。 小心翼翼将她放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他便开始一路狂飙,不管红灯与否,不管行人与否。 闯了三个红灯,堪堪避开路人,直抵医院。 能在彻夜凝望她的睡颜,真是一件美事。好像怎么看都不困,直到天明之前,才不舍地退出病房去买粥。 阿筝,我知道,你睁开的那一刻,又是我离开的时刻。 我推门进来,你果真醒了,开口便是一句子初。我望着你,心底凉悠悠一片,但又怎么舍得怪你? 我从未对谁如此纵容,除了你以外,再没有了。 —— 顾子初坚持送阿筝到了校门口。 阿筝透过车窗,张望:“我自己可以回来的,你的车太引人注目了。”这上千万的宾利慕尚,往校门口一搁,能不吸引人目光吗? 他笑:“坐男友的车,天经地义,怕什么?” 阿筝转脸看他:“你说我怕什么?” 男人却挽唇一笑,并不回答。 师生恋,如此劲爆,一经曝光能掀起海啸来。阿筝想到这个,觉得脑门更疼了。 他微凉的指却已经覆上来,轻轻触在白色纱布上。尽管无言,但是却能读到他眼底的心疼,都快满出来了。 阿筝躲开他目光,再被他盯着自己铁定又得哭了。从来不矫情的自己,怎么这副德行?嗯,被他给惯坏了。 外面人群熙熙攘攘,有刚下课抱着书朝食堂走的,有小情侣说说笑笑还时不时动动手的,还有站在梧桐树下等人的。 怎么这么多人……阿筝内心流泪,还是默默伸手去开车门,“那我先走了啊。” 顾子初含笑:“好。” 料定她不敢,所以答应得干脆。阿筝的手顿住,目光朝外边儿扫一大圈儿,真有不少人在盯过来。 都是豪车惹得祸,忒舒服,也忒造孽。 阿筝手立马缩了回来,她没那个勇气挑战,只好说:“还是找个人少的地儿,这里下车,指不定明天就传出来我傍大款的消息了。” 旁边的顾子初挑了挑俊眉,他还算不得是一个大款?于是,出言逗她:“我还比不上一个大款?” 怎么会,千百个大款还换不来一个顾子初呢。阿筝心里这么想,口头上却坚持:“傍大款是个贬义词,不好的。” 顾子初由着她去,吩咐前边儿司机:“往左拐,直行。” 阿筝今日才知,在路线这方面,他的记忆力也用的那叫一个登峰造极……车上听见他的清冷嗓音不停响起,“岔路口,倒左。”“前面再往右。”“接下来直行就行了。” 阿筝歪头看他,眸子晶亮:“这学校的路线,你都记得?”说实话,云大也不小,占地几千亩呢,能全记住? “十有八九吧。”他说。 前方老吴却笑着来搭话:“先生又在谦虚了。乔小姐,先生厉害着呢,不光是这云大路线,整个安城的主干路线图,能徒手画出来。” 我的天,活脱脱的人体导航仪?阿筝惊讶得很,她怀疑自己是有个假脑子……总之,顾子初的脑子一定和别人生得不一样。 车子终于四平八稳地停了。 原来是这里,废弃实验楼附近,一向少有人迹,妥当又安全。阿筝下了车,又俯身望向车厢里面的他,挥了挥手:“我走了。” 他的黑眸染墨,笑意点点:“行,注意伤口,别沾水。还有,忌嘴,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不用我多说了。” “知道啦。”阿筝冲他笑着,眼角亮晶晶的,“顾教授你真啰嗦。” 闻言,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她柔软脸颊:“胆子肥了,敢骂老师。”说完还拍拍她的脸:“快走,等下有人。” 阿筝耳根微红,抿唇笑笑,转身小跑开。 孟婉仪站在不远处的转角,静静目睹这一切。她记忆中的顾子初,何时对女子有过这般亲昵的状态?呵。 Chapter42 近水楼台先得月 今日的孟婉仪身着鹅黄长纱裙,款款行走间裙摆摇曳,配上俏生生脸蛋儿,真真是出水美人一个。 她收拾好自己眼底的错愕,带上恰到好处的笑容,抬脚朝着那辆黑色宾利慕尚走去。 “子初。”她俯身,朝车窗内的男子微笑。 阳光渗透树叶间隙,斑驳而落,照在女子明媚笑靥上,璀璨得很。待车窗缓缓滑下,她说:“好巧,看见你的车停在车里,就过来打个招呼。” “嗯。”顾子初秉着良好教养,回以微笑:“我现在去趟华南,顺路的话可以送你。” 孟婉仪不客气地坐了上去。 两家父辈是世交,她的父亲是云大院长,和顾家老爷有同窗之谊。两家老人都是从革命时期一路走过来,感情自然是深厚得很。这样说来,她也算他半个青梅吧。 后来的顾子初出国,也就没见了。如今他回国两年,她明示暗示,各种法子用遍。可偏偏这男人像是铁打般撼动不了半分,换做是其他男人,早就被她迷得团团转了。 “子初,我刚才看见一个姑娘……。有点印象,上次吃饭遇见过。”孟婉仪转弯抹角试探着,“听你说过,是你的学生?” 顾子初漫不经心地一笑:“我都不记得吃饭的时候遇见过学生,你怎的还记得?” 孟婉仪微微一怔:“我就是随口一说。”她才不敢小觑他的聪明程度,这样说很明显是刻意为之。 但是她可记得清楚——那天同他进了餐厅,遇见那姑娘和另外一个卓绝清冷的男子。可以很明显看出他眉眼带上不悦,一向不显山露水的他几时会暴露自己情绪?接下来,他就走了出去。等她跟着出去一看,就是那个姑娘和另外一个男子,三个人的气氛很是不对劲。所以那顿饭也吃得十分索然,他垂眸不语,安静得可怕。 “是她吗?”孟婉仪还是轻轻问出了口,手指紧张地揪着自己包上的暗扣。她不敢抬头看他,目光锁住自己的手。 良久的时间里,车厢内都寂静无声。 正好穿过一条拥挤繁华的街道,停在街口等待红绿灯的间隙,他突然开口:“嗯,是她。” 一个问的莫名其妙,一个答得笃定无比。 沸腾,冰凉,心碎,成泥。一时间,孟婉仪心头翻滚着各种情绪,让她接受不了。 自己早该想到的,如果不是,他又怎么可能捏那姑娘脸颊?顾子初可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浮之人。 “我想下车。”孟婉仪精致脸蛋儿上有着些许破败,她强撑着微笑,“马上停。” 顾子初微蹙眉头,抬眼看前方路况,“这里不能停车。” “你真是狠心。”她转头,目光削冰般望向他,“拒绝我,居然什么也不说。” “你说什么?”顾子初是聪明人,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婉仪,你很优秀,没人会拒绝你。只是我们,一直都是好友,不是吗?” 又是他惯用的反问句!让人气不打一处来,还反驳不得!孟婉仪维持微笑:“是啊,好友。” 她知道,他是给彼此找台阶下。不想将关系顶到杠头上,日后不好相见。 从小的孟婉仪都是天之骄女,养尊处优至极。她还未遭过什么波折,现下,可算是摔了一回狠的。对于顾子初,她一直以为势在必得,人人都说二人金童玉女般配得很。没想到,竟被一个黄毛丫头捷足先登? “那次论坛上的照片,也是那姑娘吧?”她不甘心的追问。 “是的。”他回答得干脆。 孟婉仪笑了:“我一直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努力这么久也还是一场空。” 顾子初眸光不变:“这里可以下车了。”他望向窗外,淡淡说:“注意安全。” 孟婉仪气急,不好发作,冷着脸下了车。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顾子初心头却兀自好笑,近水楼台先得月?——若要是说,这楼台根本就不是你的,还摘得下来月? Chapter43 欠人情 阿筝回到宿舍,惊得其余三人合不拢嘴。连忙一溜烟窜上来,将她给围住,“怎么绑上纱布啦,这头怎么回事儿?”“被人打了啊?”“阿筝你昨晚去哪儿啦?” 原本不喜撒谎,也不爱扯拐。可是非常时刻当用非常手段,阿筝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扯谎,说自己昨晚夜太黑没看清楚,不留神儿就栽了个大跟头。 谢圆抬手摸摸她额头上的纱布,啧了一声:“你这也摔的忒狠了些,善哉!” “你也真够倒霉的。”肖潇递过去一瓶养乐多,“你先喝,压压惊,然后我们再给你说。” 什么事情,还得压压惊?阿筝疑惑着拧开瓶盖,插了吸管送到唇边:“你们说,我听着。” 肖潇说:“今个儿早上,上病理课的时候,顾美人居然破天荒的点名了。又好死不死碰巧点到你,你说倒霉不倒霉?” 阿筝腹诽,哪里是碰巧,根本就是故意。面上的她却还有故作微微压抑和小紧张:“那然后呢?” “咱们三个就捉摸着呗,帮你答到蒙混过去。哪知道……”肖潇说着说着就焉了,“竟然被顾美人识破了,那脸色,啧,别提多难看了。” 他一定是故意的……阿筝咬着吸管,盯着三人:“那再然后呢?” “阿筝,你不知道,顾美人今天特奇怪!”罗佳佳从一旁钻过来,紧靠着她,说:“上课到一半,出去打了好几个电话。最后直接罢课,书本都没拿就走了,忒奇怪!” 罢课?阿筝将唇间吸管咬得更紧了。 聊了一会儿三人也就各干各的事儿了,阿筝爬上床躺着,想睡又睡不着。脑子里面转啊转的,闪过好多事情,也有好多张脸。 半梦半醒的时候,她又梦到了三生的自己和三世的他。一下子惊醒过来,盯着上方白色蚊帐,才清醒这才是现实。 望月桥……长安街……有顾楼兰,有公孙无极,有光乾。 这下子,阿筝的睡意全消,拿起手机开始翻资料。经过她的比对,三世所处时期是依次递进的,离现在是越来越近……怎么想都觉得毛骨悚然,那都是真实的? “阿筝,”下床的圆圆喊她,“你有个快递到了,刚才隔壁寝室帮你带上来的。” “啊,好。”阿筝回过神来,掀开被子下床。 取过桌上的快递盒子拆开,里间是精致的礼品盒。谁送的东西?阿筝不解地打开盒子,里面赫赫然是一个无比精致的银色火机,和席北的一模一样! 这是哥哥越洋寄过来的? 阿筝将外包装翻个面儿,查看寄件地址,来自美国纽约。果然是哥哥。 室友纷纷凑上来,“这么高端的火机,一看就是奢侈品啊!”“老实交代送谁的?”“阿筝……原来你这么土豪啊!” 阿筝淡笑不语,小心收好盒子,心里想着找个机会给席北。那也算是了了一件事。 昨晚救自己的人是席北,不管是不是因为误拨,可他还是来了。既然这样,她还是欠他一个人情。哎…… 思索半天,阿筝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席北,只有两个字:谢谢。 收到短信时候,席北正在谈判桌上,同对方纠缠。他掏出手机一看,情绪瞬间被影响,说不清楚地烦躁。他起身离席,身后人追问:“席总,诶,席总,这个合同……” “下次再说。”他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Chapter44 吃烧烤(一) 在连城,初夏的夜晚仍有缕缕凉风。华灯初上,整个城市霓虹斑斓,车流车往,好不热闹。 517的姑娘们约好在江边的一条街,吃烧烤。那地段贼好,紧挨着江摆的烧烤摊儿,环境好人流好,可谓是夜市的黄金地段。 学校距这里也不过半小时车程,近得很。下车时,一群姑娘嘻嘻哈哈地闹着,刚才地铁上一男生找肖潇搭讪,支支吾吾半天又说不出话,真逗。 江风阵阵,卷着点湿气,扫在众人面门上,顿觉心旷神怡。初夏夜晚的江边,人很多,有来散步的,有约会的,有三五个一齐来吃烧烤的。 找了家较熟的烧烤摊坐下,面朝江水,可以看见远处五彩霓虹掩映在水面上,构成了斑驳陆离的光影。 点东西的时候,阿筝专门给老板说了,不要辣椒不要花椒不要姜不要葱。圆圆盯着她脑门上的纱布,叹了一声:“造孽,摔一跤破相不说,还不能好好吃了。换做我的话,铁定不行。” 是嘛,唯有美食和美人,不可辜负。 的确不如以往的好吃,阿筝拨弄着面前的签子,还好她没点多少。她抬头,想观赏不远处的江景,一人就突兀地撞入她的视线。 艾宏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朝她笑着,牙齿很白,笑容灿烂得像是要点亮着黑夜。她在唇角扯了个笑来,室友们却一拥而上,招呼艾宏坐下。 看着坐在对面的艾宏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笑,阿筝有些不自在,问:“一个人?” “嗯,好巧。”艾宏眼睛亮亮的,直对她笑。 阿筝抿唇不语,不动声色地端起杯子喝水,视线扫了一圈儿舍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她在这里吃烧烤,艾宏就那么碰巧在这里? 肖潇等人脸上露出笑容来,那笑容……忒像红娘。阿筝算是明白了,自己这是被算计了?舍友早已和艾宏沟通好,约她来这儿,想撮合。 “阿筝,上次郭清在宿舍楼为难你的事情,我想你道歉。”艾宏端起面前装满麦黄啤酒的玻璃杯,“我敬你一杯,算是道歉。” “又不是为难我,道什么谦。”她没有伸手去拿杯子,只是平静地笑笑:“头上还有伤呢,不喝酒。” 酒量如米,还是别挑战了,丁点儿都能醉成狗。 艾宏讪讪地放下酒杯,“上次罚抄暴露了,连累你……都是我自作主张的不好,也很抱歉。” 他一直在道歉,反倒是弄得阿筝有些坐不住,“都是小事情。” 江边很热闹,然而一桌人却陷入沉默。谢圆忙不迭朝艾宏递了个颜色,示意他说点什么,打破沉默。 默默吃东西的阿筝并未注意到这细节,而艾宏则是误解要他表白。他深吸一口气,“阿筝,”他喊她,然后郑重无比地说:“我真的很喜欢你,能不能试着和我交往?” 阿筝一个鹌鹑蛋没咬住,落在桌上,又擦着边缘滚到地上。她盯住那颗鹌鹑蛋:“可惜了。” “阿筝,你听见了吗?”艾宏屏住呼吸。 阿筝抬眼看他,眉眼寡淡,“我听见了。” 一辆车正驶过江边,开车的男人不经意朝窗外一瞥,“诶,子初。”他放缓速度,“你看那边,烧烤摊那里,是不是你家小朋友?” 闻言,副驾驶上的男子抬眸一瞥,视线迅速落在那熟悉的身影上,很快又扫到坐在她对面的男生。 “吴帆。”他盯着那抹身影,“你想不想吃烧烤?” “不想……”吴帆摸摸肚子,“才吃了晚饭,饱着呢,再说你从不吃烧烤这种东西的。” 顾子初:“可是我突然想吃了。” 吴帆:“……” Chapter45 他们成不了 艾宏正等着阿筝说点什么,只见她却站了起来,“快吃完了,我去叫老板娘再烤一点来。”说完起身走了,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你们说阿筝会答应吗?”艾宏眼巴巴地瞅着其余三个,心里也上下揣着压根儿没底。 肖潇说:“那可不知道,她性子淡,说不准心底对你喜欢,你再加把劲儿!” 罗佳佳拨弄着面前一个烤茄子,挑出里面的软肉送到嘴里,吧唧着嘴:“也许阿筝是害羞,等下回来咱们帮你是试探试探!” 一旁谢圆也跟着点头。其实三人都想替两人牵这红线,毕竟艾宏这男生也挺不错的,长得高大帅气也不滥交。在她们看来,如此阳光的艾宏配上阿筝是再合适不过了。 艾宏却越想越过不去,自己追了这么久,阿筝却从未对自己表过态。本来借着今日天时地利人和再一次表白,岂料她一副不痛不痒的态度,真让人捉摸不透! 想到这里,艾宏懊丧至极。他端起酒杯猛灌,喉咙咕隆隆泛起酸就泡来,冲得他直蹙眉,却还是一杯一杯地接着灌。 这时候,谢圆突然低呼一句,拿着一串牛肉惊呆了。她的目光一动不动注视着不远处下车的人:“你们瞧,是不是顾美人!” 经她这么一嚷,几人看过去——江岸处停着辆车,走下来的男子迎风而行,一阵江风吹起他垂额的黑发,愈发显得五官英俊迷人。 啧,那气质,无论怎样瞅都好看得打紧。 “顾美人朝这边走过来了……” “他也来吃烧烤?” “好紧张!不过顾美人旁边是谁?” 在少女心炸开的时候,顾子初人已经到了跟前。他一如既往地清冷淡漠,拉开一把椅子入了座,吴帆跟着坐下去。 老板娘还未上前,小花痴们却已经围了上来。肖潇笑得甜美:“顾教授,好巧哦,你也来吃烧烤啊?” “嗯。”顾子初抬眸望去,发现三个女生站成一排直愣愣盯着他,难免兀自觉得好笑:“我脸上有东西吗?” 三人立马脸红,见状,吴帆哈哈大笑:“子初,我就说你这张脸会来事儿,你还不信!” 顾子初忍笑,面上是寻常表情,他目光朝几人身后扫去,没看见阿筝,只看见后方桌上喝闷酒的艾宏。于是问三人:“就你们三个?” “还有阿筝和艾宏!”谢圆答。 顾子初唇角笑意泯了泯,他真是不喜欢她的名字同别的男子一起提起。这感觉真不好。 “我有点印象,这两人。”顾子初将长腿一搁,交叠而坐,手臂懒懒搭在椅子扶手上,“是不是上次你们在课上起哄那对?” “是啊是啊……”谢圆又说,心里感概原来顾美人也有一颗八卦之心啊。 罗佳佳扼腕道:“只是阿筝老不开窍,所以我们今晚又来当红娘了!”肖潇也跟着说:“成不成都等阿筝表态了,要是成了,以后就有班对儿了,洋气!” “你们真是好室友。”他淡笑道,漂亮的眉目在光影下迷蒙着。默了默,在四人注视下,他掀唇缓缓道:“不过……他们成不了。” “啊?” 三个姑娘被他的话惊讶到,为什么成不了?吴帆却憋着一肚子的笑,阿筝小朋友可是你们教授专属,还成得了什么? “教授,你这话什么意思呀?”肖潇追问。 刚刚点好东西朝这边走过来的阿筝,一眼便看见被几人围住的顾子初和吴帆。她顿时讶异,他怎么在这里?吃烧烤? 她站着没动,只是安静地凝望着他。美人骨刺激着视线,牵动着脑中那三世的画面,缓缓跳跃间,那边的室友已经在招呼她了:“阿筝,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和顾教授打招呼!” 阿筝叹口气,无言地走过去,视线扫过闷闷不乐的艾宏,再扫过闲适清冷的顾子初……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Chapter46 顾教授喜欢的姑娘 夜色凉凉,天上悬着一轮弯弯的月,半藏着黑云之后,散下缕缕清辉。月亮清辉镀在男子漂亮的眉目上,他唇角含笑望过来,“乔筝同学?” 今夜的阿筝身着素白及膝纱裙,头发扎成鱼骨辫软软搭在肩膀上。那模样,忒像一朵清水芙蓉,在月光那么一看真真是魂儿都要被勾了去。 她抬脚走过去,目光落在座位上姿态悠闲的顾子初,“真巧,顾教授。” 吴帆心想:是巧,巧得不正常。 顾子初执起茶杯,送到唇边将饮不饮,淡笑说:“你们一起坐。”他抬手示意,“别客气。” 姑娘们惊呆,顾美人这是邀请她们拼桌吗?一起吃?和他一起吃? 肖潇第一个反应过来,拉开顾子初旁边的椅子就坐了下去,些许急切的模样:“那真是太感谢了,顾教授。” 谢圆和罗佳佳也跟着坐了下去。 顾子初默默垂眸喝茶,眼角余光却落在阿筝身上。她望着那个唯一的空座位,抿唇拉开坐了下去。 其实不挨着他坐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太过紧张。但是紧挨吴帆也不是什么好事……貌似吴帆并不是很喜欢她。 肖潇的脸悄悄红了起来,那红晕一路烧到了耳根,惹得圆圆调侃:“肖潇呀,你坐在顾教授旁边害羞了么,怎么脸这么红?” 阿筝抬眼一看,果然很红。 肖潇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哪有啊,”她娇声说,不由得扫了一眼旁边清俊萧冷的男子,“才没有呢。” 娇滴滴的嗓音,是个男人听得都酥了,比如说吴帆。他笑着打趣:“子初,你的学生个个都如花美眷啊,好福气!” 顾子初搁下手中的茶杯,眸光漫越在阿筝脸上:“我自然是好福气。” 这下倒轮到阿筝脸红了。 “顾老师……”肖潇转过头看他,可以清楚看见男子漂亮无比的眉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说。”他抬手示意。 “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啊?”肖潇揪着自己的衣角,垂下头不敢看他了。 吴帆嘴巴一瞥,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来,他立马转头看身边阿筝。发现阿筝戳着面前的茄子,专心得很,并无异常。 实则,某人心底早已掀起海啸,好在她稳得住。像往常一样不停告诉自己,局外人……嗯,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 顾子初偏头看向肖潇,看似饶有兴趣般:“我喜欢的姑娘,皮肤很白。” 肖潇心中一喜。 “而且眼睛很水灵。” 肖潇心中又是一喜。 “而且脾气很倔,骨子里面都是倔。” 肖潇心中爆出狂喜。 顾子初眼角蓄着笑,目光不动声色扫过某人的脸:“嗯,差不多就是这些。” 肖潇心跳不已,觉得自己完全符合顾美人的标准!如此想来,顿时信心倍增,说实话,她是一直在肖想顾美人…… 罗佳佳和谢圆暗喜,同时递给肖潇一个鼓励的眼神。阿筝淡定地喝一口茶,却被茶水呛住喉咙,“咳咳咳……” 一时,咳嗽竟然停不下来。 就连小脸儿都咳得涨红一片,吴帆看不过眼,“啧,慢慢喝嘛,我给你顺顺。”说完手便想覆在她的背上,却被某人一个严厉的眼风制止住。 Chapter47 果然美人都是祸水 桌上的气氛有些怪异,在阿筝一通止不住的咳嗽下,就显得更加怪异了。于是,肖潇提议,“顾教授,让艾宏也过来吧,他一个人坐在那儿喝闷酒呢。” “没问题。”顾子初抬手示意。 一道雷劈死我算了,阿筝这么想。 谢圆连着喊几声艾宏,那边微醺的男生才听见,拿着喝了一半的啤酒瓶就朝这边走过来,步子隐约凌乱。 老板娘贴心地添了椅子在阿筝旁边,艾宏顺势就坐下来。阿筝觉得……今天并非是出行吉日,事事不顺啊。 热气腾腾烧烤不停摆上来,顾子初却始终端着喝茶,不曾伸手。吴帆忍不住打趣:“子初,你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 顾子初反问:“刚才不是你说饿了吗?” 吴帆:“……” 晚风阵阵,扫过江边大树的叶子,飒飒作响地吹过来。如此令人心旷神怡,也免不了荡漾起来。 吃了一会儿,大家渐渐按捺不住,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和顾美人同桌的。肖潇给谢圆递了颜色,谢圆立马领会,开口问:“顾教授呀,你和咱们孟老师……” “朋友而已。”顾子初眼角轻轻眯着,笑了:“你们貌似对我的私人问题,有着高度的关注。” 谢圆连忙打着哈哈:“只是教授你太神秘了,在我们心中简直像神。” 闻言,他也只是笑笑,并不多做言语。 “阿筝!”一直默默坐着喝酒的艾宏突然站起来,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从他入桌的那一刻起,某人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他,这下倒好,惹来更加肆无忌惮地注视。 艾宏这么一嗓子,将阿筝吓得不轻,一筷子下去戳破了茄子皮。她抬头望向身边高大的艾宏,说:“你喝醉了。” “我没醉!”他坚持着,嚷着说:“你说啊,我那么喜欢你,你就偏偏不喜欢我!也追你这么久,都没有个表态……” 阿筝想:我用尽浑身解数来躲你,这还叫没有表态,那怎样才能算有表态? “你真的喝醉了。”阿筝放下筷子,起身,“我要回去了。” 还没转身却一把被人抓住胳膊,硬生生被禁锢到一个生硬的怀抱中。艾宏说:“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姑娘们尖叫了,惊叹艾宏的勇气。 顾子初脸黑了,也惊叹艾宏的勇气。 下一秒,顾子初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便伸手想拽艾宏。吴帆大叫不好,连忙站起来冲过去,“诶诶诶,放手啊,你们老师在这儿啊,有点规矩!” 好不容易将阿筝扯出来,吴帆将阿筝护在身后,“小伙子,姑娘可不是这么追的啊。” 已经站起来的顾子初眸光一敛,静观其变。他知道吴帆的心思,肯定担心他一个没稳住就暴露了。 “你谁啊?”艾宏喝得脸通红,视线隐约涣散却仍旧盯住阿筝不放,“阿筝你过来,和我说清楚。” “我不喜欢你。”阿筝站在吴帆身后,清清冷冷的说:“一直以来,我认为有台阶给彼此下,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好像,你并不是这么想的。” 艾宏的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阴沉沉的:“阿筝,你怎么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 室友们也咕噜着眼珠子,盯着阿筝,怎么就没戏呢? 当事人阿筝吸口气,说:“其实,我有男朋友的。” 此话一出,人人心头都是一跳。 吴帆连忙转头看阿筝,视线复杂,却瞧见她眼底清凉一片:“所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怎么可能!”艾宏仿佛不愿意相信,说:“你的室友们都说你没有男朋友,肯定是骗我的,这个借口实在是太烂了!” 阿筝绕过吴帆,站在艾宏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真的有男朋友。” “是谁?”艾宏眼睛瞪大,“既然有,就说出来,好让我彻底死心!”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冻结住空气,片刻流动不得。所有人屏息以待,希望从阿筝口中说出那个名字来。 阿筝轻轻笑了:“有就是有,自己清楚就行了,为什么非得说与他人听?” 顾子初眸光一暗,上前一步,正欲开口,却又被吴帆抢先:“就是嘛,乔同学的话也在理。再说了,压根儿不喜欢你,死缠烂打可就真不像个男人也着实没有意思了啊!” 艾宏脸上灰败一片,那是失利的色彩。很明显,今晚的他受到了重创,年轻倔强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不过最后,他还是提着半瓶啤酒,慢慢远去。 ——*—— 和顾子初吴帆两人告别的时候,舍友们依依不舍地挥舞着小手,目光都粘在顾子初的身上了。无可奈何的是,再不甘愿还是得走。 一路回了学校,阿筝郁闷得很。 这个夜晚非常不愉快,至少在阿筝的眼中是不愉快的。她回想当时的情景,他应该是想说出来为自己解围的吧?但是解围之后呢,又该怎么收场? 实话实话,她还没有准备好。不管是何种性质的风浪,她都还没有准备好去面对。 但是舍友们就是截然不同了,一个二个兴高采烈地像是能掀了房顶盖儿一般。 她们八卦她口中男友一事,她却只能说:“哪里有什么男朋友,借口而已。” 舍友们仍然处于亢奋状态,激烈地讨论着顾子初今晚说的每一句话,就连每一个字眼儿都不肯放过。 进寝室门儿的时候,肖潇突然发问:“你们说,我要是去追顾教授,成功的概率是多少?” 阿筝走在最后,庆幸没有人看见自己脸上尴尬的神色。 前边儿的谢圆忙不迭回答:“我猜百分之五十,毕竟还有个孟老师,也是个美人!”听言,佳佳却不服气了:“可是咱们肖潇更加年轻呀,我觉得几率还要大得多。” 阿筝默默跟在后方,取下鞋架上的拖鞋。换鞋的时候,肖潇突然转过头问她:“阿筝,你呢?” “什么?” “问问你,我要是去追顾教授的话,你觉得几率是多少?” 阿筝拖鞋到一半,动作停了,人也傻了。怎么来问她? “阿筝?”肖潇伸手戳她,“发什么呆呢,我问你话呢。” 阿筝踢掉鞋,套进拖鞋里面,一边朝里间走一边道:“这个……”她拿起杯子,“不太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直说不就行了?” “这真的不太好说。” 在阿筝的认知里,追求顾子初这种艰巨的事,真不好办。忒难。沉吟了半晌,阿筝开口:“还是别追了吧,挺难的。” 她望着肖潇一双水灵的眼睛,心中悄然升腾起一种负罪感……她这是造孽啊! “难?”肖潇掩唇笑了,眼角眯起来,“要是难就放弃的话,我就不叫肖潇了。我有信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约莫是今晚顾子初的话引起了肖潇的误会,也顺带给了她百倍的信心。 阿筝默默喝水,喉间哽得可怕,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祸水啊祸水……果然美人都是祸水! Chapter48 对于你,我什么都给 收到顾子初短信的时候,阿筝正在食堂吃饭。他说:十五分钟后,老校区实验楼见。GU 阿筝默默收了手机,端起盘子站起来:“我先走了,还有点事儿。” “去哪儿啊?” “图书馆。” 舍友们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嘀咕着:“那不是图书馆的方向啊……完全走反了。” 天气逐渐转热,光线隐约开始灼人。阿筝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扎个马尾,整个人活脱脱地清新着。 路上有刚打完篮球,结伴朝食堂走的男生们。同阿筝擦肩而过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会多看两眼。甚至说,有些男生还有将手中的篮球拍得直作响,企图吸引阿筝的注意。 离老校区越近,人便越少了,也是他为什么选在这里见面的原因了。——老校区改修重建,目前正在规划当中还未正式开工,平时也压根儿看不见几个人。 将将走过一栋建筑,路过一扇小门的时候,猝不及防多出一只手来,将她拽了进去。 正想喊叫,鼻息间却冲涌进淡淡薄荷香,以及耳边他低低的笑:“刺激吗?” 那还真是刺激…… 小门进来是一个楼梯间,一路上去就是废旧实验室。如此隐蔽的地方,还真是只有他这个活导航能发现了。 他松开她,垂眸望下来:“艾宏没烦你了吧?” 阿筝点点头,自从那晚将话挑明了之后,就没有找过她了。有些男生就是这样的,就算对你再喜欢,但是只要你触伤了他的自尊心之后,便会对你敬而远之了。 “没有就好,那晚我真是不悦。”他蹙眉说。 “还好你藏得好。”阿筝抬起手,用指尖轻抚着他眉心,“别皱眉,不好看。” 光线昏暗,他的容颜半明半昧,依稀能看见他将眉头缓缓舒展了开来,“我也不想皱眉,可是总有人觊觎你。” 阿筝哭笑不得:“觊觎你的人比较多……我们室友肖潇可能要追你了。” 他一怔:“哪个?” “肖潇啊。” “不认识。” “吃烧烤坐在你旁边的。” “没印象。” 阿筝汗颜,觉得靠在墙上的后背愈发凉了。 小门儿被关上了,自然也就没了光线,昏昏暗暗的环境足以让某人不老实了。他搂住她的腰身,将她带到自己怀里,“好久没抱抱你了。” 人在学校,身不由己。 阿筝温顺得像是头小绵羊,乖乖贴着他,然后听见他说:“刚才你来的时候,没发觉有人跟着你吗?” “是吗?”阿筝抬脸,看见的是他分明的轮廓。 “你的三个室友。”他说,“估计是一路跟着你,所以我只好将你拽进来了。” 在阿筝心头一跳的时候,他又出言安慰:“没事的,这里她们进不来。等下我另外一方的门出去,别担心。” 既然他说不担心,那自己肯定就不担心了。 “所以说,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阿筝问,他不会平白无故叫自己来。 “嗯,这个。”他松开她,将手心摊开伸到她面前。 借着微弱的光线,阿筝可以看清楚他掌心中的项链,被夺走的那条。 居然找回来了? 阿筝且惊且喜,捂住嘴望他:“太神奇了,怎么办到的?”她没敢肖想失去的东西还能拿得回来。 “转过去,我给你带上。” 她很听话地转过身。 顾子初撩开她脖颈处秀发,露出白皙纤细的皮肤来,后颈处一滴红痣鲜艳欲滴。 他的喉结情不自禁地滚动着……顾子初知道,他肖想的,是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阿筝不知身后的他想些什么,只是感觉到一点凉意落在锁骨间,她知道这是项链的温度。 唇角缓缓勾起笑容来,阿筝眼底明媚起来。她正想转身过去,却感觉到两片凉薄的唇贴在自己后颈上,阵阵清幽。 他……在吻她? 阿筝身子僵硬起来,感觉那两片薄薄的唇落在后劲处,却像是火灼般滚烫不已。她不敢动,直到他的吻细碎蔓延开来。 男子的吻携着温热气息,从后颈处一路蔓延到左耳根处,“阿筝,你真像一盘珍馐美味。” 她的脸开始变红,却仍旧僵着身子不敢动。 他的大手从身后探过来,慢慢环住她的腰身,将娇小的她完全裹在自己的怀里面,吻得意乱情迷。 湿漉漉的……他的唇舌在耳边作祟,在后颈作祟。像是火烧燎原,灼得她下一秒就要融化。 “子初……”她觉得自己声音有点怪,多了丝哑。 “别说话。”而他的声音更是低沉嘶哑,几乎辨别不出,“真恨不得将你拆吃入腹。” 阿筝更加羞赧了,想动一动都被他禁锢得死死的。她感觉到他大手在腰间游移,探进衣摆…… 他的手很凉,这是阿筝当时唯一的想法。 这地方哪能擦枪走火啊,阿筝伸手制止他乱摸的手,“子初,真不行。” “换个地儿继续?”他含笑问。 “顾子初,你真的不是色狼吗。”阿筝略喘。 听她这么说,反倒是逗乐了了他,将她搂得更紧,“我是个正常男人,该有的总会有,你逃不掉的。” “我没想过逃。”阿筝扳着他的手,转过身,目光清凌凌望他:“对于你,我什么都给。” 男子眸深如晦,望着她的时候意味深长,“阿筝,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日后可是会经常挂在嘴边的。” “好的呢。”她笑得清和。 后来的顾子初,总会一遍一遍质问她:乔筝,你还记不记得?是你亲口说过什么都给我的,现在呢,你是骗子么? ------题外话------ 谢谢知若的9朵花花~谢谢潇湘雨终停的1朵花花~谢谢WeiXine7bdba4b31的1朵花花~ Chapter49 给席北送药(一) “书良。” 温冬芸柔柔唤着,目光落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男子脸上,“我又来看你了,这一次也带了你最爱的百合花。” 用指尖轻轻抚着男人的眉目,她笑得温柔:“你放心,很快了……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将十倍替你讨回。” 温冬芸的笑容参杂着阴冷湿寒,仿若夜间鬼魅,只是她唇角弧度仍然温柔得滴水。 这时候,手机铃声的响起,打破此刻的安稳平静。 一瞥手机屏幕,席路平打来的,她不耐地蹙眉。可等接起来的时候,声调却又变作轻松愉悦的样子:“路平,怎么了?” “你在哪里,现在很忙吗?”席路平在会议间隙抽身出来,一个人踱到露台打电话。 他这话却让温冬芸起疑,怎么平白无故关心她的行程了?莫不是露了什么端倪?再说,席路平人应当在香港,她就是挑他出差间隙出来的。 “我和宋太太在美容院呢,怎么了?”她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温和。 “哦,是这样,”席路平将手搁在栏杆上,有风吹过来,他眯着眼望着四方的高楼大厦:“阿北那个小子,总是不让人省心……家里保姆来电话,说他发烧得厉害,不肯吃药也拒绝去医院。” 做父亲的到底是关心儿子的,就算平日不当表露出来,也总归是有的。温冬芸唇角嘲讽,却道:“严重么,叫了家庭医生来看么?” “死小子,不让医生看,门儿都不开。”说到这里,席路平重重叹口气:“东芸,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做个好母亲。就算阿北很抗拒你,但是我现在人不在连城,你就多照看他一下。” “我马上回去。”温冬芸意会他的意思,说:“路平,你就放心吧,阿北就是我的亲生儿子一般,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边的席路平唇角笑意点点,落在眼里全是温和,他很庆幸自己娶了一个这么善解人意的老婆。他说:“那我就先去开会了。” 温冬芸又嘱咐了几句让他在外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才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放回包中的时候,眼角轻蔑不已,席北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望着病床上的顾书良,她的目光登时柔和,也重新拨通号码出去。她哪能不妥协呢,人在屋檐下,岂有不低头的道理? 温冬芸走到窗户边,拉开质地轻盈的窗帘,等待电话那端的人接线。约莫十秒钟的样子,那端传来声响:“妈?怎么了?” 阿筝一路从老校区走回来,进了宿舍楼,上楼梯的时候就接到了温冬芸的电话。 “阿筝,”温冬芸询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上楼的阿筝脚步一顿,一只脚落在上一阶,另外一只脚停留在原阶。她瞄一眼手机上时间,四点十分。“没太重要的事情,怎么了?” 温冬芸暗自松口气,手指不停摩擦着手边窗帘,搓得发皱。半晌,她才说:“你能不能买点感冒退烧药,送去席家。” 阿筝听得莫名其妙,重新抬起步子上楼:“感冒退烧药?你生病了吗?” “不是我。” “那是谁。” “席北。” 阿筝脚步又顿了顿,却很快继续朝上走。她轻描淡写地说:“大门大户该不会没个家庭医生吧,再不济也有保姆的,轮不到我去照顾。” “不是让你照顾。”温冬芸望着窗外大片绿油油草地,又将窗帘拉得更开了一些,“只是让你去送药。” “我不去。”阿筝拒绝得很果决,脚步愈发快,“对于席北,我招惹不起。” “你得去,因为我走不开。” “你不在席家,在哪里?” 听见阿筝这么问,温冬芸重新回转身子,目光落在顾书良的眉眼上。她缓缓说:“我去看你哥哥的父亲了。” 哥哥的父亲? 阿筝从未见过哥哥的父亲,像是并不存在一般。她只知道,那个男人去得很早,约莫是在哥哥两岁以前就入了土。原来温冬芸还是个这般重情重义之人……阿筝突然联想她站在坟前的模样,心头免不了一软。 “行,我去。”阿筝咬牙答应,“送完药我就走。” 那端的温冬芸轻轻笑:“谢谢阿筝,真是好孩子。” …… 阿筝收好手机的时候,人将将走到517的门口,听见里面小声议论着。“等下阿筝回来得好好盘问”“是啊是啊,这太玄乎了……” 一般会有这种情况,当你热烈讨论着某人的时候,那人要是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准能将你吓一大跳。——当阿筝推门进去的时候,三人明显一怔,同时对她露出忒良善的微笑。 阿筝先发制人:“聊什么呢?” 谢圆捧着包乐事,说:“聊你呢!”她愤愤地抓了把薯片往嘴巴里面塞,含糊不清地说:“你真的在外面有男人了,然而咱们仨却被蒙在鼓里,好哇阿筝,你丫的太不老实了!” 果然是她想象中的套路,阿筝哭笑不得:“你们真的跟踪我了?” 闻言,三人色变,然后悻悻然承认。——她们三儿看见她匆匆离去的方向不对劲儿,那晚又听她说自己有男朋友,于是难免好奇心作祟。一路尾随她,接过……真的有! 不过,她们只看见从小门儿里面伸出一只男人的手,修长有力的模样,将阿筝一把拽了进去。——等啊等,在她们八卦之心泛滥的最后,却只看见阿筝一个人出来。 这叫她们如何不气! 一边听她们絮叨,阿筝一边翻出了了柜子中装有火机的盒子。趁着今天送药过去的时候,顺带将这个火机也还给席北。她和席北之间,最好就是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然后丁点儿关系都不要有的最好。 “阿筝!你到底有没有听我们讲话?” “啊,在听在听的。”阿筝将盒子放入手提包中,“只是我现在忙着要出去,能不能等我回来再说。” “不能!”三个人出奇的异口同声,将她拦住,“你今儿要是不给我们说清楚,哪儿都别想去啦!” 女人的好奇心真可怕。 阿筝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就是……原来我们大院里面的孩子,青梅竹马来着,感情一直很好。就这样。”她在心里面直喘气,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这样啊,那叫啥名啊?” “叫……”阿筝思绪飘飞着,随意想了个:“王铁柱。” 这名儿果然将三人逗得哈哈大笑,笑她男朋友名字好生俗气。阿筝心里默默说:顾子初,你会原谅我的对吧,取个这么俗的名儿也是非我所愿啊! “你男朋友衣品还不错嘛。”肖潇双手环胸,点头赞许:“从那西装袖口上看得出是阿尼玛限量款手工,不错哦!” 就这样也能认出牌子?阿筝可从未关注过他穿的衣服。她悻悻然笑着:“是吗,我倒不辨不出来。肖潇你真厉害。” “可不嘛,”肖潇笑着,眼里光亮点点,“知道我为什么熟悉么,因为我观察顾教授的西装差不多就那几个牌子,阿尼玛就是其中一个。” 心蹭蹭蹭开始跳,阿筝忙转开话题,“哪天让我男朋友请你们吃饭啊,我真得出去了,先走了啊。” 也不等回话,阿筝兀自提着包拉门出去。 Chapter50 给席北送药(二) 去药店买了些感冒退烧药,赶到临水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的光景了。天空渐渐暗淡下来,犹如倾倒墨水瓶,迅速晕染开来,黑压压地罩着大地。 别墅前的院子里开着朵朵杜鹃,红得如火,只是在夜色之中看得并不分明。阿筝按了门铃,两分钟后王阿姨来开了门,一见是她喜笑颜开:“乔小姐,你来了就好,我都快担心死少爷了?” 阿筝轻轻应了一声,推开门进去,“我给他送药。” 王阿姨一路跟在她后面进屋,念叨着:“其实有药的,可我无论怎么说,少爷就是不肯吃药也不愿意去医院。我送碗粥进去也被少爷打翻了,还不让我收拾,哎,这可如何是好。” 阿筝听得眉头微蹙,还是三岁小孩子么,使性子撒脾气? 走到客厅,阿筝顿了顿,脚尖一转朝厨房走去。她打开饭煲,拿起勺舀了一碗白粥,缕缕冒着热气。 端着粥从厨房出来,阿筝拿着包药上楼,在二楼面朝西的房间。她走近的时候,发现门是紧闭着的,伸手试着拧了一下,纹丝不动。门从里面反锁住了。 王阿姨立马心领神会地找来了备用钥匙,递给她。 开了门,朝里边儿望去,里面一片昏暗。窗户紧闭,拉上了厚重的窗帘,根本泄不进任何一点光线。阿筝摸索着走进去,可以依稀看见物体模糊的轮廓,桌子,沙发,衣柜,大床…… “滚出去。”一记又闷又沙哑的嗓音传来。 阿筝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那张大床上,躺着个人,盖着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连头也不曾露出来。 她走过去,伸手摁开了床头台灯,暖黄的灯光瞬间充盈着整个房间。这是阿筝第一次进他的房间,简约成熟男人的房间,不外乎如此,简单深蓝色调,装潢等也是极致从简。当然,那一碗破碎的粥散在地上,是极其影响美观的。可以想象他是发了多么大的火气。 阿筝伸手拽了拽他的被子,“我来给你送药了。” 被子里面的人明显地动了一下,又稳住了,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两人僵持着,阿筝静静站在床边。 将粥放在了床头矮柜上,阿筝弯腰去扯开被子,露出一张微红的俊脸——五官依旧十分深邃迷人,只是病态地泛红,且黑眸中隐隐约约散着些什么。 席北额角渗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微微开眼,望向上方一张清水芙蓉的脸。可是他的视线中永远带着嘲讽,“怎么,来看我死没死?” 阿筝抿唇,将手中装有退烧药的袋子扔在被子上,“起来吃药,吃完药我就完事走人了。” 男人一动不动地看她,一汪眼瞳深似海。两秒后,他重新将被子拉过头顶,整个人又缩了进去,像只乌龟。 不知为何,阿筝觉得他看她的时候目光太过深沉,好比蓄着千山万水让她无论如何也走不出。 “席北,吃药。”她又喊他。 被子中的人一动不动。 “我还得赶着回学校,等下会来不及。” 依旧一动不动。 没人知道当时的席北心中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要是我不吃药,她就会在这里待着?我晚吃一分钟,她就多待一分钟。我能不能理解为,她这是在照料我?有可能么? 阿筝再次扯开他的被子,发现他紧闭双眸,俊眉微蹙。听他沙哑着喉咙说:“别碰我,真的很难受。” 鬼使神差,她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惊人!这温度,起码也有三十九度,居然还撑着不吃药? 阿筝心头有些烦躁,三两下解开塑料袋子,摩擦的脆响在房间中格外清晰。按照说明分好了药,端起旁边矮柜上的杯子,“快起来吃药。” 床上男人懒散不已,眯着眼看她,“不想吃。” 阿筝顿时没辙,她总不可能将药强行往他嘴里塞吧。“你现在已经是高烧了,必须得吃。” 岂料,换来他嘴角更深的戏谑,“你这是关心我?” 阿筝一怔,侧身便将药搁在矮柜上,将被子一并放了上去,“爱吃不吃,”她跨紧了自己的包,转身便走,“我先走了。” 闻言,男子眸色骤然生变,望着她的背影,怒火攻心。他掀开被子下床,“乔筝,你——” 阿筝听见身后一声闷响,回头望过去时,男人的身子滚落在地上,狼狈不已。他趴在地上喘得厉害,视线去依旧如炬火般望她,“你敢走?” 那么狼狈的席北,真让人不敢想象这是连城第一公子。 Chapter51 给席北送药(三) 阿筝捏紧包带,脚步生根般动弹不得半分。居高临下地望着席北,“你这是做什么?” 男人依旧在喘,脸红得厉害,却冷笑不已:“我这是犯贱!” 阿筝喉间一哽,目光凉凉望着他,发现他的手掌正摁在一块瓷碗碎片上,鲜血汩汩流出。她瞬间被骇住,连忙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你——” 又急又气,阿筝忙将他手拿开,一看,好家伙——划了道半指长的口子,血淋淋的特别吓人。 “你先起来。”阿筝拉住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承载他的重量。“躺上去。” 男人修长的胳膊搭在她的身子上,只觉一股凉悠悠的感觉特别舒服。这还是她主动碰他…… 阿筝好不容易将他撑起来,正准备让他倒下去的时候,却不料一个重心不稳。还未来得及站稳,席北就已经倒在了床上,连带着她也一并倒了上去。 正好趴在他的胸口上,隔着薄薄的丝绸睡衣,感受得到那独属于男性的热度。加之他在发烧,灼热的程度更是不言而喻。 阿筝心头一跳,反应过来,立马便撑着身子想要站好。不料,仍在喘气儿的席北黑眸一沉,伸手便将她重新扯回怀抱,紧紧禁锢住。 “席北,你——”她想问,生病的人哪里来的如此大力气?阿筝不懂,这男人对她的执念,足以战胜病魔。 男人将她娇小的身子圈在怀中,一只手禁锢住她,一只手扯过被子盖上,“阿筝,就这么不情愿陪我一会儿?” “男女授受不清!”阿筝后背紧紧贴在他的胸膛,感觉如火灼般的难受,“你快松开我,不然我喊了!” “这里是我家,随你喊。”男人的嗓音嘶哑无比,在耳畔处传来竟有蛊惑魍魉的魔力,“就让我抱一会儿,行吗?” 那语气,近乎哀求,真不敢想象此刻他脸上挂着何种的神情。 阿筝僵硬着身子,声线发颤:“不行,我是子初的女朋友,我本不该来,是因为——” 男人手臂豁然收紧,切断她没有说完的话,将她勒得说不出话来。“不要给我提子初,现在抱着你的人是谁?” “席北,你——” “对,是我。”他的嗓音越来越哑,挟裹着厚重鼻音,“你记住是我就好……” 男人贪婪不已,抱着她还不算,还将自己的脸埋进她后颈窝处,深深嗅着她头发的香气。 灼热的气息,灼热的男人,灼热的被窝……阿筝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她拼命挣扎,用双手不停去扳他的手臂,却发现如钢铁般的强硬。“席北,你真的太过分了,赶紧松开!” “是啊,我过分。”他不肯松开半分,头脑昏沉沉地也不忘将她禁锢的死死的。 “流氓!” “嗯,我流氓。” “你是不是变态啊,松开啊!” “我是变态,我不松开。” 阿筝折腾得浑身是汗水,脸也憋得通红,却仍然逃不出他的怀抱。她揣着气,他也喘着气,“阿筝,别白费力气了,你挣不开的。” 因为,我有着一颗对你最深沉的心脏,赋予我无比的力量。 阿筝精疲力竭,感觉自己被迅速传染,变得头昏脑涨的。望向床头台灯时,视线已经迷蒙不清。 “阿筝。”他喷着温热的气,在她耳边撩人的说:“我想这么抱着你,一辈子。” 阿筝咬牙,不吭声。 再次尝试挣脱开他的怀抱,却终究以徒劳收场。“席北,我就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总是这样?明明那么多姑娘喜欢你……。” “那些姑娘都不叫乔筝啊。”他呢喃着,贴紧她说:“你看找得出第二个席北来么,找不出。那同理,我也找不出第二个乔筝来。” 阿筝抿唇不语,委实懒得争辩。她只是感觉身子很热,紧贴着他又动弹不得,浑身都变得水泽泽的……她是真的非常疲累了。 “席北,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我该进不去了寝室了。”她窝在被子里面,额头上一层汗水。 “陪我一晚。”他说,又忙补话:“我什么都不会干。” “怎么可能。”阿筝浑身被勒得生疼,却也无可奈何,“现在已经是不成体统了。” “哥哥抱抱妹妹,有什么不可能?”他的嗓音中染上了戏谑,反问她:“你不是一直不想和我有别的什么关系,不是吗?” 阿筝再次哑口无言,她招惹上的,好像都是顶聪明的男人。 实在是无力气再挣扎,折腾得早已头昏脑涨,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清醒。却在不知不觉间,睡意来袭…… Chapter52 撞破(一) 顾家规矩,每月须得开次家庭会议,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缺席。这会议,就是在晚饭后的客厅进行的。 刚刚从餐室出来的一家人,围着茶几而坐。顾欣忙挑着顾子初旁边的位置坐下来,茶杯送到他手里:“哥哥,喝茶。” 男子微微颔首,接过。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唠嗑。但是总有人将话题扯到顾子初身上,二伯笑着问:“子初,听说你交女朋友了,怎么不带回来看看。” 眼下的顾子初正拿着手机,查看定位,眼皮都没抬:“谁说我有女朋友了?” 二伯脸上一下子就没挂住,“二伯这不是关心你嘛。” 顾子初终于抬眼,眸光淡淡:“那谢谢二伯关心。” 等顾子初再次看手机的时候,眉头却轻轻蹙了起来。旁边顾欣探头一看,上面是一个定位点,是舅舅的别墅。她问:“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没回答她,顾子初已经起身朝书房走去。他关上门,拨通电话,“温阿姨。” 那边的温冬芸自然惊讶得很,“啊,子初吗?什么事情?” 顾子初问:“是这样,我有事情找舅舅。他的电话打不通,你们现在都在家吗?” 温冬芸思索片刻,回答:“你舅舅去香港出差了,而我在外边儿美容院里面。家里的话,席北发着烧躺房间里呢,我还专门让我家那丫头给送药去了。” “那……”他稳住自己的呼吸,唇齿间生硬地吐出字来,“晚辈改日再来。” 挂了电话,温冬芸却疑惑,明明自己刚才和席路平通话的时候,还顺利接线了。真是奇怪。 顾子初一把拉开书房的门,朝客厅走去,拉起自己沙发上的外套,“我还有事,先走。” 顾欣蹭站起来,“哥哥,今晚不睡老宅了吗?” “嗯,我有事。”男人脚步不停,朝外边儿走。 “可是现在已经快九点了。”顾欣望了望母亲,希望她帮着说两句,“再说,现在开车回市区,也要两三个小时。太晚了。” “是啊,子初。”席文月帮腔,说:“什么事儿这么急,睡一晚再走。” “不了。”男子漂亮的眉目在灯光下闪耀,他语气很淡:“有名重症患者,我需要去看看。” 要走的人,风也留不住。他的脚步匆匆,在顾欣不满的目光下越行越远。 那一晚的顾欣,失眠了。 哥哥,你骗人的吧,才不是有还什么患者。就算是敬业,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是乔筝吧?那个令人作呕的女人。 —— 驱车三小时,一路从郊区老宅到了城区市中心。临水苑位于最繁华的地段,绿化搞得非常好,冬暖夏凉的。 顾子初开门下车,直奔席家别墅。 王阿姨来开了门,看见他的时候非常诧异:“顾先生,您怎么来了?” 男子沉着脸,月色之下的眉目愈发萧冷难辨。他没有接话,只是越过大步朝里面走,顺带问了一句:“乔筝是不是在楼上?” “啊……是的。”王阿姨有些被他的气场摄住。 “呵。”他冷冷哼了一声,步子迈得愈发大。 上楼梯的时候,他的指不由自主地收紧,像是随时都能够将自己的骨头绞碎般,咔咔作响。 Chapter52 撞破(二) 室内床头灯泄出暖黄的灯光来,充盈着这偌大的房间。男子漂亮的眉目却看不分明,只是眼底露出的微光甚是温柔。他将怀中的人转了个面,以便他可以清晰地看清她的容颜。 “阿筝,”他的嗓子依旧微哑,“这一刻,是对我的恩赐么?” 他从被窝中抽出手来,轻轻覆在她的脸上——很小的一张脸,他的一个手掌就可以包裹住,软软的,凉凉的。 视线缓慢地移在她的眉目上,再往下,是樱桃般绯色的唇。一瞬的鬼迷心窍,他强忍不适,撑起身子,立于她的上方,目光深沉难辨。 精疲力竭的阿筝在半梦半醒之间,睁眼时吓得不轻——一张俊颜近在咫尺,五官深邃迷人,那黑色眼瞳沉得如海底三万里,薄唇离她越来越近…… 正欲吻下去的席北瞧她醒来,眸光陡然一敛,他什么也不愿多想,只是想再次尝一尝那绯色的唇瓣。于是乎,埋头便将自己的唇送上去! 阿筝心头大骇,被他压住动弹不得,只好猛然将头一偏——那两片凉薄的唇堪堪擦过她的唇瓣,落在脸颊上,烙上印记般沉重。 “就这么不待见我?”他的嗓音低沉得可怕,伸手扳过她的脸,目光直直逼视上去,“你看着我!” 简直要被那黑瞳吸进去。 阿筝紧张得呼吸困难,目光中却仍然透着倔强:“席北,你真的太过分了。” “我哪点比不上子初?”他反反复复问着这个问题,又猛然埋头下去吻她。 阿筝开始疯狂挣扎,又蹬又踹,又抓又咬。最后竟然一口咬在他被划伤的手掌上,口腔中迅速充满血腥味,汩汩热流涌进。可……他还是终究不愿意松开她半分半点。 “咬我?”男人眸底迅速卷起阴鸷的云,他几时如此不招女子待见过!“我要是不咬回来,岂不是亏了?” 说罢,他伸手狠狠摁住她乱抓的双手,头深深埋进她的颈间。——阿筝感觉到脖颈之间传来轻微刺痛,他的唇齿如野兽的利牙,撕咬着她。 力道不重,却是生生的折磨。 男人的唇齿技巧娴熟,在她脖颈间恣情随意地作祟。那凉薄的唇,辗转碾压她细嫩轻薄的肌肤;那冰冷的齿,轻轻撕咬着,像是缠绵又像是惩罚。 阿筝挣扎得发丝乱散,整个人狼狈不已。双腿被压,双手被缚,唯有一张嘴喊得嘶哑:“你放开我啊!我不会原谅你的,席北!” 闻言,身上的男人明显一怔,他不动了。 阿筝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紧接着,有冰凉的液体如蛇般滑入她的颈间,散成凌乱的纹路,汇入乌黑的发丝中。 他哭了? 空气寂静得可怕,暧昧又冰凉。他伏在她身上,不由自主地笑了,隐忍又痛苦的笑意,最后转变为自嘲的哈哈大笑。 阿筝始终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她知道,他离疯不远了。 男人的脸仍然埋在她的颈间,却笑得猖狂地开口:“痛苦是么?我比你痛苦上千倍万倍!” 然后,他的唇再次触上她颈间的皮肤。阿筝一怔,又是一惊,偏头就躲——却又被他吻上另一边颈间的皮肤,一样的粗鲁,一样的疯狂。 阿筝急得拼命扭动自己的身体,却闻得一声巨响从门口传来,‘嘭’一声被人用脚大力踹开。 当顾子初满身清寒闯进房间的时候,见到的正是那般活色生香的一幕—— 男人压在女子的身上,满眸情欲之色。他喘着,她也喘着;他眼眶是红的,她的眼眶也是红的。在他眼中,两人呼吸的频率都是惊人相似。并且,男人肆无忌惮地吻着她,留下斑驳的痕迹在她颈间。 像是脑中突然被投下一颗炸弹,炸得顾子初一片空白。如此聪明的人,很少时候会有脑中一片空白的时刻,真是好本事。 “我是打搅了?”顾子初冷冷笑了,却一步不停地迈向床边。 浑身清寒的男子气场大得逼人,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来,一把提起席北的领子。那力道大得惊人,喷薄出男性血性来,他狠狠一拽,便将席北整个人从床上掀翻到地上,滚了整整三圈。 本就高烧脆弱的席北经过这么一摔,骨架如要碎般,他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可还未稳住视线,脸上却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嘴角瞬间撕裂迸发出血珠来。 怒火中烧的男人智商基本为0。 顾子初整个人都骑了上去,双手狠狠揪住席北的睡衣领子,将他用力撞在冰冷的地上。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响彻在房间中,席北气血攻心,一口呕出血来。那淋漓的液体,不留余地地染了顾子初满手。 手上的血液温度灼人,像是地狱之火,要将他两双手都给废了。顾子初的手一顿,牙齿咬得死紧,他黑眸染雪狠狠盯着席北。 最终,顾子初被自己打败,双手撒开领子抽身站起来,转过眼不肯看地上的他。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就是他要争?不是其他人,偏偏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转过身的顾子初,视线一抬,便看见了怔在床上的她。——阿筝已经彻底怔住,当她看见顾子初的那一瞬,整个世界如天崩地裂般动荡着。 阿筝浑身发着抖,连指尖也抑制不住地颤抖,像是一个被捉奸的荡妇。她跌跌撞撞的下床,双腿直颤,她看他:“子初……” 顾子初眉眼凉薄得如沁冰雪,无一丝温度。 暖黄的灯光也渐渐被凝结住般,阿筝望着他,发现他英俊的眉目在灯光之下变得无比冰冷。 咔擦一声脆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 顾子初笑了,唇角挽出好看的弧度,“乔筝,你还要我怎么样?”他的视线缓缓下滑,从她的眼睛到她的脖颈,白皙的颈间一片梅红斑驳乌紫暧昧,实在触目惊心,不难令人想象刚才战况的激烈程度。 男子分明在笑,那笑意却偏生不及眼底,堪堪浮在表层,透不出来也融不进去。 这才是真正凉薄的顾子初。 阿筝喉间很堵,说不出话来,眼角却有着晶莹的泪光闪烁。可她骨子里面的倔强不会容许她哭出来,只得咬唇忍着。 顾子初转身扫一眼地上的席北,再望向她:“算我打扰,你们继续。”他敛住最后的笑意,彻底沉下一张脸,迈步便朝门口走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阿筝狠狠拽住他的衣袖,“继续?继续什么?”她追问,仰头看向男子轮廓分明的侧颜,“你说啊,你要我继续什么?!” 男人始终未曾回头看她,沉默半晌,只是趁她失神之际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大步离去。 阿筝永远不会忘记,他离去的背影,那么凉那么决绝,最终烙印成为是永恒的噩梦。 ------题外话------ 题外话:今天放章节上来的时候,感觉会被乱刀砍死…… 谢谢咱家就是想宠你宝宝的5颗钻钻~ 谢谢蓝蓝的1朵花花~谢谢时间会告诉你实话的10朵花花~爷爷夜肆爷的4朵花花~谢谢我是晴天啊啊的1朵花花~ Chapter53 到底是谁欠了谁? 由于顾子初的离去,让有着暖黄光线的房间沦落为人间炼狱。阿筝如置冰窖,周身被寒意所死死挟裹住。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的那一刻,她的泪也滚了出来。肆无忌惮,如洪水泄闸,再也收不住。 空气中弥漫着悲伤,阿筝渐渐转过身子,异常冷静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席北:“你满意了?”她轻轻问,嗓音又颤又冰:“是不是看见我和他这样,你就满意了?” 嘴角还淌着血的席北笑了,“是,我很满意。”他艰难地呼吸,目光直愣愣锁住她的眼瞳:“乔筝,我就是你想的那样,恶毒得很!” 啪! 清脆得出奇,响彻整个房间。 男人侧着脸,左颊上通红,一动也不动,像是变作一尊雕塑。两秒后,兴许是被她的举动激怒,他的胸口开始剧烈起伏——直到又是一口热血从他嘴中呕出来,溅在她的纯白鞋尖儿上。 那淋漓的红,刺痛了阿筝的眼。 “席北。”她红着双眼,冷静地说:“我不会原谅你,永远。” 当时憔悴苍白的男人已经记不清,何时昏过去的,只是朦胧中看见的,是她离去的背影。 第一个人留给第二个人背影,然而,第二个人又将背影留给第三个人。死循环般,不停上演着恶俗的情节。 若无相欠,又怎会相见。阿筝,我和你,到底是谁欠了谁? …… 在王阿姨错愕的目光中,阿筝一路冲出门去。她奔跑的时候,闻见了庭院中淡淡的杜鹃香气,还有泥土的湿气,更多的却是血腥味。 一把推开雕花大门,跑出去的时候,看见的是他开车门的动作。“顾子初!” 她不敢停一步,径直朝他奔过去。 月光下的男子浑身清寒孤傲,如置一方无人天地,再没谁能留住他一个回眸。他的动作没停,打开车门,径直俯身便坐了进去。 将钥匙插入时,她已经冲到面前,疯狂地拍打他的车门:“顾子初,你别走,你听我解释!” 男子眸光一暗,脚上一动,踩下油门。 听见引擎启动的声音,阿筝才明白,他是真的冷了心了。她是作死,伤透了他,也害苦了自己。 “我不信你会走。”阿筝狠狠将双手扣在车窗上,恨不得将整个下卸下来! 他清镌俊美的容颜幻成光影,印在车窗上,那么凉薄逼人。“呵。”他轻轻哼出一个音节,然后启动油门,车身开始缓缓移动。 车子一动,阿筝就彻底慌了。 “顾子初!” 阿筝不肯松手,随着车身移动而移动,逐渐小跑,然后加快速度。 若当时有人看见这一幕,定然会觉得十分奇怪——一个狼狈凌乱的女子,挂着满脸泪痕跟着豪车奔跑,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扑通”一声闷响,阿筝被车身擦落,摔在地上。手掌被柏油公路擦出大片血痕来,她咬牙死撑站起来,再次企图追逐却又再次狼狈摔倒。 “哈哈……”她望着月光笑出眼泪来。 Chapter54 一宿等待 顾子初的私人别墅位于连城中心,可与临水苑媲美的榭水居。凌晨12点的的士并不好拦,等阿筝到榭水居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两点多的光景。 初夏的深夜仍透着些许凉意,头顶上是黑压压的一片,月亮被云朵藏了起来,不见片刻清辉。 阿筝央求别墅区守大门的保安:“麻烦您通融通融,我真的有急事要进去找人。” “你找哪家?”老保安拿着警棍出来,戒备地望她。 确实,她现在的模样可真是不好看——凌乱的发,苍白的脸,通红的眼。 “我找201号人家,顾子初。” 如此一听,老保安的倒八字眉蹙得更加厉害。他说:“现在大半夜的,有啥事儿不能明天再说?” “我真的是有急事。” “不行不行!”老保安的头摇得如拨浪鼓,直直摆手。他可不想生出什么祸端来,顾先生的身份背景早有耳闻,哪能随随便便放个人进去? 保安室内透出的光,照在阿筝毫无血色的脸上,她口干舌燥却怎么也无法令保安动容星点。 阿筝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缓缓滑下去,跌坐在保安室前的台阶上。她缩着身子环抱住自己的臂膀,有些冷。 老保安叹口气,转身进了保安室。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老保安听广播听得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那小姑娘居然还搁在台阶上坐着。他站起来,推门出去,探头问:“姑娘,你咋还不走啊?” 阿筝维持着姿势不曾动过,只是安安静静圈着自己的双膝坐着。见状,老保安反倒一步跨出来:“这都快四点了,你到底找顾先生什么事情啊?” 被人一问,阿筝觉得眼睛又干又涩,像是随时又能哭出来。然而,她却只是闷闷说:“我惹他生气了。” “哦?”老保安来了兴趣,“你是顾先生的什么人那?” “我……”阿筝吸吸鼻子,顿了顿,说:“是他学生。” 老保安是世故圆滑的人,听她这么说,就知道二人的关系铁定不简单。但是,他还是得按规矩办事,不能够放她进去。 老保安抽起了烟,市面上很廉价的那种香烟,他说:“看你也挺可怜的,明天七点半左右的时候,顾先生会开车出门。我记得他每个周二都是七点半开车出门。” 周二,七点半。那是因为他那天有两节病理课。 “我不难为你。”阿筝嗓子哑哑的,将头深深埋下去:“我在这里等他就好。” 老保安叹口气,又进去了。 阿筝就那么等,一晚上,几个小时也就过去了。——太阳从东方升起,晕染着远处山麓轮廓,镀上浅红的光芒。光线四溢开来,照出她苍白的脸色以及布满血丝红肿的双眼。 七点半到了。 八点到了。 八点半到了。 阿筝眼巴巴地望着,她心下却不安起来——他的课是九点,怎么可能现在还不出来? 老保安一把拉开门走出来,“姑娘,你别等啦!” 条件反射般,阿筝豁然站起来,瞪着双眼目光发直。她听见老保安说:“刚才看监控录像的时候,发现顾先生的车从后门走啦!” 站在原地的阿筝,如被人丢弃的玩偶,无枝可依。 一时间,万物都化作嘲笑的颜色,从四面八方朝她涌来。 Chapter55 全是混蛋 东方太阳彻底爬了上来,超过高耸的山麓,万丈光线肆无忌惮地漫越开。女子眼底的红血丝在这般天光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老保安朝她挥挥手:“这下死心了吧,走吧,别等了!快回去!” 阿筝盯着脚底地砖的纹路,没做声,睫毛在阳光下轻轻颤着。 在原地怔忡好一会,她才转身慢慢走。一步一步,又慢又虚浮,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栽下去。 沿着回学校的路线,阿筝将头轻轻靠在公交车窗上面——坐在最后一排的她,自成一方天地,孤独寂寞。 依依打电话来的时候,她刚刚走进校门。 “阿筝,你昨晚没回宿舍,哪儿去了?”依依有些急,“你寝室的打不通你电话,就给我打了,我打了好几个你现在才接?” 默了半晌,阿筝才轻轻说:“我没听见。” 走到2教学楼的韩依依脚步一顿,望着前方涌出来的人流,“你怎么了?顾子初欺负你了?” “没有。”阿筝强忍喉间干涩,“依依,我先挂了。” 那端一下便收了线,这让依依更加疑惑……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她人在哪里,这样子可不像个没事儿的人啊。 再拨过去,已是无人接听。 韩依依踏上台阶,视线落在前方满身清寒的男子身上。啧,极品的气场总是这么强大。就算周围全数人流,也盖不住他一分半点的气场。 她挂着浅浅的微笑走上去,拦住男子去路:“顾教授,我是韩依依,有事情想请教一下教授呢。能不能耽搁教授五分钟?” 周围人很多,绕是他顾子初也不好拒绝。 寻了处偏僻角落,韩依依开门见山:“阿筝人呢,一晚上都没回去,在你那里?” 男子清润眉目间满是凉薄,他看向她:“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韩依依一口咬紧,“我打赌,你知道!” “这么笃定,是谁给你的自信?”顾子初反问,眸底红血丝突兀地显现出来。 韩依依突然不敢同那样一双眼瞳对视,嘴上却死倔:“我就是知道!你的控制欲强得自己都无法想象,表面温凉骨子里面尽是狂傲,还要叫人全身心都给你!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那人人都得烧高香求着了!”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子对他说话。顾子初微微眯眼,目光凉凉:“何以见得?” 他自己是怎样的,他自己很清楚。只是从一个二十出头的丫头嘴里说出来,反倒成了一种震撼。 “因为,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韩依依脑中滑出一张脸——极致的淡漠,极致的凉薄。 “像?”顾子初觉得好笑,“和我像的人,那还真是难找。” “别闲扯,阿筝人在哪里?” “韩同学,”他的嗓音沁水般,凉得很,“我和你不熟。五分钟到了,再见。” 说完,连个眼风儿都没留,就走了。韩依依看着男人那清俊挺拔的背影,真是……一样让人气得跺脚!全是混蛋! Chapter56 喜欢我么? 顾子初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昨晚怒极,驱车离开。后视镜中,她娇小瘦弱的身子逐渐变小,渐渐变成一个看不清的黑点。期间,她重重摔在地上,一次又一次。 那种离她而去的感觉,像是有千万把凌厉的刀,同时捅进他的心窝。那感觉,让他根本无法呼吸。 开车的期间,手机响个不停,是她打来的,一刻也未断过。像是魔音般,撕裂他的耳膜。 横冲直撞般,车速飙到120迈。 他在别墅一根又一根的吸烟,连灌两杯烈酒,喉咙烧得火辣辣的疼。最后,一个人伏在马桶上吐得昏天黑地。 半醒半醉之间,掏出手机查看定位,她竟然在别墅区大门口。心头又狠狠一痛,他却屈服不得。 屏幕上,狼狈的她蹲在保安室门口,清瘦的身子缩成小小一团。他拿着手机的指不停发颤,下意识又去端桌上的酒杯。 烈酒入喉,他的意识渐渐不清楚了,她的脸却格外清晰,“阿筝……我是谁呢?” 每天按时来打扫的钟点阿姨,开门进来的时候,被屋内的阵仗吓一大跳。——并没有什么异常,除了一个烂醉如泥的男人睡在客厅地板上。素日沉稳淡漠的顾先生,还会有这么荒唐的时候? “顾先生?”阿姨忙上前,唤着睡在地板上的他。 一醉方休,他舍不得醒来。 见他不醒,阿姨只好弯腰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顾先生,您今天有课的吧?” 他终于醒了,睁眼的时候,黑眸被厚重的红血丝包裹住。从地上爬起来,后背凉意渗入骨髓,生疼生疼的。 洗漱完毕,换上一套干净笔挺的西装,他又是那个顾子初了,又是那个别人眼中的顾子初。可是,他知道自己有多糟,以至于走进教室的时候,同学们止不住窃窃私语。 通过看他们的嘴唇,顾子初知道到底说了些什么。比如说,“顾教授今天好奇怪,眼睛红红的,熬夜了?”“还是很帅啊,不过浑身散着阴冷的气息,和平时不一样啊!”“就是,怪吓人的。” 他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翻开书:“开始上课。” 板书的时候,他会不经意的走神,望望这拥挤的教室。那么多的学生,上百来号的人,没有一个是她。 两节课上完,她都没有出现。 —— 同时,另外一个男人席北,也陷入了深层次的折磨。 二人双双离去,留他一人在原地。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倒在床沿上喘气。 喉头是无比猩甜的感觉,残留血的余味;脸颊是火辣辣的灼烧感,是她的温度。 【席北,我不会原谅你,永远!】 她的一句话,就将他彻底扔下炼狱。哈哈哈……乔筝,我堂堂连城第一公子,何时轮得到你来原谅! 男人俊美的脸阴鸷无比,黑眸眼底浮起细碎的冰雪。他拨通徐绾绾的电话:“过来我的别墅,马上。” 没等那端说什么,便收了线。 二十分钟之后,王阿姨上来询问:“少爷,下面有一个姑娘自称是您的朋友,要见吗?” 他仰面躺在床上,闭上眼:“带她进来。” 徐绾绾进房间的时候,被里间的场景吓的不轻——破碎的瓷碗散了一地,混着地上的粥饭,还有躺在床上紧闭双眸的男人。他紧闭双眼,破掉的嘴角染着血,以及白色睡衣上斑驳的暗红血迹。 “席公子!” 她冲过去,伏在床边,“你没事吧?!” 男人缓缓睁眼,浓密微翘的睫毛盖住下方深沉的眼瞳。他偏头看向身边女子:“你来了。” “嗯,我来了。”徐绾绾的脸颊飞快飘红。 席北微微喘气,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显得很吃力很艰难的样子。徐绾绾忙伸手去扶,却被男人微凉的指尖擭住下颌,“徐绾绾,看着我的眼。” 那一双墨色的寒瞳,揉进了让人再也走不出来的千山万水。她对上他的眼,嗫嚅:“席公子,你这是……” “喜欢我么?”他问。 徐绾绾登时吓得不轻,他从未如此主动过……一时间又羞又喜,只是怯怯点头。 擭住她下巴的指开始动,撩拨地划过她的唇角,“乖女孩,既然喜欢我,那就去把门反锁上。” 鬼迷心窍,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必行的命令。 徐绾绾羞红脸,娇怯怯地去锁门,再回来的时候男人已经靠在床头,指间夹着根点燃的烟。 “脱吧。”他说。 徐绾绾脑中一嗡,“席公子,你说什么?” Chapter57 破碎 “不是喜欢我吗?”男人极致的容颜氤氲在白雾中,看得不甚分明,“我现在要你脱。” “你会和我在一起吗?”徐绾绾咬唇问。 男子眸色深深,唇中喷出烟雾来,“很想和我在一起吗?” 徐绾绾重重点头。 那动作让席北觉得很滑稽,是啊,无数女人想和他在一起。可是,偏偏有那么一个人视他如蝼蚁。 “脱吗?”他又问。 “席公子,我真的很喜欢你。”徐绾绾双手握成拳头,倾倒出自己的心声。 “我不是愣头青小子了。”男人唇角有些轻蔑,微微一笑:“不玩儿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你也不是小孩子,知道我要什么。” 徐绾绾不动声色地揪住自己的衣摆,指节泛白。 “不脱?”男人拿起一旁的手机,“不脱我喊别人了。” “别……”徐绾绾触上自己领口的扣子,目光紧紧盯着英俊的男人:“我脱。” 房间里,多了一个赤身裸体的胴体——年轻又美好,柔软且雪白。 床头的男人将烟头摁灭在矮柜上的烟灰缸中,朝她招招手:“过来。” 徐绾绾双手叠在身前,捂住自己的地方,小步小步地走过去。站在床前,近距离将自己暴露在男人眼中。 “第一次?”他的手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嗯。”徐绾绾的脸早已经是番茄色。 “我可不是第一次,”男子漫不经心一笑,漂亮的眉目很是致命,“你应该听说过。” 徐绾绾心头一紧,却也只能点点头,“听说过一些。” 他微凉的手从腰间滑下,辗转在她身后,又重重捏了一把,柔软又饱满。“都传我睡过的女人,比桐花万里丹山路还要长。” 她眼底一暗,没接话,咬唇忍着男人恣意作祟的手。 “绾绾啊,”他似叹气般唤她,手却仍旧在游走,“那些传闻许多都是真的,我睡过的女人连自己都数不清楚,所以想清楚,要跟着我么?” 徐绾绾内心登时变得无比的纠结复杂。她着实喜欢他,生命中突然出现一个如此惊艳才绝的男子,又怎么能够抗拒呢? 只是,他又与想象中不同。——有着倾世极致的容颜,却腹黑凉薄得很,她真的能够把握住吗? 话到唇边,却是:“席公子,我要跟着你。” “乖女孩。”他笑,眼角轻轻眯起来,“那开始吧。” 徐绾绾怔在原地,脑中的弦紧紧绷着。那一瞬间竟然是动弹不得。 “嗯哼,不知道?”他反问,“想要和我在一起,连这个都不懂?” 徐绾绾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竟会这般的露骨直白。 她赤足上前,慢慢爬到床上,跪在男人修长的双腿之间…… 渐渐的,徐绾绾意乱情迷起来,只觉得他身上滚烫灼人,能将她整个人都烧起来。 望了一眼凝立与自己上方的男人,视线下滑……她这才真的被吓到了。 “想反悔,没门。”他俯身下去,贴在她耳边低低沉沉说:“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男人。” 徐绾绾见识到了。在她撕心裂肺地哭喊尖叫中,实实在在地见识到了……撕裂的那一刻,她眼前竟然一黑,旋即又被疯狂的震荡摇醒。 这不是一场欢愉,而是一场搏斗。 无论她怎么哭喊,可是他不会轻柔一分半点,如野兽般撕碎她的身体。他所经之处,必定是乌紫青痕一片。 她知道,不爱自己的男人,当然不会对她温柔。只是这样,已经足够了。 后来,她的声音渐渐变得破碎不堪,任谁听了都得脸红不已。 再后来,一室的糜烂蔓延开来,男人的嘶吼吞掉了的女人破碎的声线。 ------题外话------ 风华会放本章节残缺片段和小剧场到群里面去,宝宝们可以加群:111898197(这是风华的公众群,喜欢文文的读者大大都可以加入哈!) Chapter58 这就是天意 阿筝远远便看见了前方的顾欣。她实在没有力气去应付,当下转身便走。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顾欣却一眼看见了她追了上来。 “阿筝啊,”在背后顾欣喊她,声音听起来爽朗无比:“我今天非常高兴呢,不,从昨晚开始就高兴得不得了了!” 阳光有些刺眼,缓缓转过身去的阿筝抬起一只手,挡在额头上。她眯着眼睛看着顾欣:“我并不关心你是否开心,没事的话别叫我,我先走了。” 顾欣的笑靥依旧,仿佛是那满山都开出了花儿一般的灿烂。她一点也不恼,只是嘟嘟嘴:“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啦,就是昨晚看见你追着哥哥的车跑,觉得特别滑稽可笑而已。” 阿筝静静看着眼前的人,一双清瞳在阳光下显得萧冷无比,透着点点寒意。旋即片刻,嘴角反倒是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所以呢?” “所以——”顾欣刻意将自己的尾音拖的长长的,“就是特别让我高兴啊。” 昨晚,她一路尾随哥哥的车,便看见了那一幕。——哥哥从满脸阴冷地从舅舅别墅出来,很快乔筝便追了出来。令她又吃惊又高兴的是,乔筝一直追,可哥哥并没有停下。看着乔筝脖子上密密麻麻的吻痕,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想不到啊乔筝,你也会有这样的局面。她躲在阴影处,默默看着乔筝狼狈摔倒的时候,别提心里面有多么的痛快了! 阿筝可以想象面前的人有多么得意洋洋,只是淡淡说:“你高兴就好。” 顾欣没料到竟是如此的反应,性子当真寡淡到如此地步?她扬眉道:“何不跟了席北哥呢,那可是连城第一公子呢。要是跟了席北哥,也是够你前程无忧锦绣一生的。” “你以为每个人的思想都如你一般龌龊吗?”阿筝终于忍不住反驳,阳光下的眸色冰凉:“前程无忧?锦绣一生?哈哈,我的背景不好,但是从未想过借别人上位。” 顾欣眼角嘲讽不减,只是反问:“龌龊,你说我?” 阿筝回:“难道说这里还有别人?” “呵!”像是被激怒了一般,顾欣重重冷嘲一声:“乔筝,你在这儿给我扮演什么清高的角儿啊?真想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啊,恶不恶心啊?看来你和你妈一个德行啊,全是骚货,还要自诩烈女!” 话语十足十的难听,如一根根锐利的针,刺痛了阿筝的耳。婊子,恶心,骚货。光是捡着难听的词说,当真令人佩服。 “顾欣,你什么意思?”阿筝手指蜷曲起来,指甲慢慢没入掌心。 “我骂你是骚货啊,听不懂吗?”她的双手环在胸前,剑拔弩张的程度可见一斑:“你自己也不拿镜子照照脖子上的吻痕,自己送上门儿去给席北哥干?笑死人了,你该不会想脚踏两只船吧?” 白皙脖颈上的梅红,如同是宣告她的耻辱般,在阳光下刺目得很。听了她的话,阿筝觉得浑身的血液逆流,一股脑的全部涌上头顶。 “顾欣,你的嘴,太臭。”阿筝知道自己做不到漠视,指尖微不可微地发颤:“你怎么可以说话这么难听?” “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哪里难听?”浓烈的嘲弄鄙夷在顾欣脸上兜兜转转,她却笑得非常开心:“还有,你现在快要失去哥哥了哦,他这样生气的样子我从未见过呢。哦,不对,你已经失去了。” 失去……失去谁?失去他? 阿筝如魔怔般,脑中不停回响着‘失去’二字。再也听不清顾欣说了些什么,只是如置冰窖,周遭也陆沉。 顾欣离去的时候,脸上有着放肆的笑容,“哈哈,乔筝,我可真是浑身舒爽啊。别痴心妄想了,能在哥哥身边待超过三个月的女人,真的没有。你已是例外,知足吧,哈哈哈!” 阿筝目光滞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回答。在原地站了良久良久,才兀自清醒过来:她和他,是两条本就不该相交的平行线。哪怕是错误的碰撞,也很快被打回原形。 掏出手机,编辑短信:都累了,就这样。 短短的六个字,却像是耗尽了毕生的力气。确认发送短信?阿筝的指尖徘徊,久久落不下去,她想,是不是真的就这样? 这条短信如果发出去,那便就是一切尘埃落定。 犹豫时间太久,屏幕已经暗了下去,她重新滑开屏幕,上面仍旧是那个令她纠结的界面。 一宿未眠的阿筝觉得头晕脑胀,加上中度贫血,此刻觉得眼前发黑。等再度恢复清明的时候,手机已经摔在了地上。 捡起来一看,显示的是——发送短信成功。 那,这就是天意。 阿筝发了会儿呆,然后关了机。 Chapter59 失恋不会死人 等517的室友回寝室的时候,才发现阿筝已经躺在了床上。她背朝里边儿,脸对着墙,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三个室友凑上去,面面相觑,又互相使了个眼神儿让到一边去了。小声讨论着,“阿筝的脸色怎么那么苍白?”“她昨晚到底去哪儿了?”“我看见她脖子上……” 床上的阿筝睫毛轻轻颤了颤,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缩进被窝里,严严实实地藏着脖颈上的斑驳。 门被人推开,几人转眼一看,发现是阿筝的发小韩依依。 韩依依来得急了些,嫩白的小脸上透着红,微微喘气。她径直走到床边,望着上铺的阿筝,“我知道你没睡,起来。” 听见熟悉的声音,阿筝鼻头一酸。没睁开眼,却有着温热的液体从眼角簌簌留下,划过鬓角,再滴落在枕头上。很快,便成了湿漉漉的一片。 “他有什么了不起啊。”韩依依双手攀着床沿,迅速地踩上楼梯爬上去,落在了阿筝床上。 韩依依跻过去,靠着墙坐着,发现阿筝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了被窝里面。隐隐有着轻微浮动的痕迹,果然在哭,以为这样她就发现不了吗? “阿筝,咱换一个人。”韩依依叹口气,用手去拍了拍,“你看看,我就从来没见过他哄你,你老委屈成这样!” 地上的室友们惊奇,真的有男朋友,而且是吵架了? 闷在被子里面的阿筝不发一语,只是静静躺着。就在一旁的韩依依看不过去,伸手便拽开她的被子,发现里间的人眼睛都成了核桃。 该死的,她还闭着眼睛。韩依依心头一涩,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有些倔强,是留给自己的。就算再怎么心碎委屈,也决计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暴露出来,所以选择一个人缩在被窝里面哭。 阿筝承认,自己的性子是寡淡了些,对太多东西都不是那么看重。可是,独独是他,杀伤力大得容不得她喘息。 “结束了。” 阿筝说出口的时候,听见自己的嗓音又干又哑,像是拿着砂纸打磨刻意打磨。 韩依依一怔,傻了。 室内五个人,除了阿筝,其余四个人都屏住自己的呼吸,大气都不敢。那阵仗,仿佛是怕惊醒了沉睡中的她。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知道怎么才好。 “相信我,失恋不会死人的,一年是极限。”韩依依去抹她眼角的泪,说:“阿筝,你可不是这样的,振作起来。” 阿筝终于睁眼,两半浮肿的眼皮包裹着布满血丝的眼瞳。她轻轻说:“我没事,很快就好了。很快很快。” 一定很慢,韩依依这么想。 “依依,你回去吧。”阿筝说,“我有点累,想睡一觉了。” 韩依依也不好再说什么,默默下床,出门的时候眼睛红红的。 那一天的517特别安静,基本上都没人说话,只是室友们会时不时地伸着脖子去看看阿筝。 晚上的时候,韩依依又来了一趟,带着宋勤和吃食。在大家的努力劝说下,阿筝终于舍得下床吃饭,虽然很少很少如小鸡啄米一般,但是好歹还是吃了。 宋勤脸上挂着标志性的阳光笑容,想尽一切办法逗阿筝,可是阿筝始终没有任何表情。最后依依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让他被在卖傻逗趣了。 阿筝正准备再次上床,却被身后的宋勤狠狠抱在怀里。他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一直在的啊,太委屈要说!太难过要哭!实在不行,我就跑去把那个谁给揍一顿!” 阿筝脸贴在宋勤衬衣胸口,听见他的话,一时没忍住。 宋勤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很快就有湿了,面积还不小。他叹口气,轻轻拍着阿筝的背:“没事儿的没事儿的,阿筝,我一直站在你这边!” 阿筝哭得气喘吁吁,哽了半天,“谢谢……” 最后,宋勤和依依一同出了宿舍。显然,宋勤已经怒火中烧:“我们阿筝多好的一姑娘啊!置于吗,什么人啊这是,真是了不得。不行,我得去揍他丫的!” “你要是敢去,我就揍你丫的!”韩依依一下将快要脱缰的他给扯回来,说:“你斗得过吗你,我上午的时候找他说了两句,简直人都能给气晕。真不是盖的啊,和顾凉城一个样,他——” 依依话音戛然而止,她提到了一个让自己不开心的名字。“算了,不说了。” 宋勤目光暗了暗,却什么也没有说。 Chapter60 删除关于他的一切 又是一周的病理课,同样的阶梯教室,同样的座无虚席。 在一片渴望的目光中,顾子初夹着课本走进来——身姿挺拔,姿容卓绝。 只是,他更冷了,漂亮的眉目之间布满清寒。 打开大屏幕之后,他的视线朝下方淡淡扫一圈儿。然后伸手拿起花名册,“点名。” 所有的人都很淡定,除了阿筝的室友们——因为阿筝没来。从来不翘课的阿筝竟然任性了一把,什么也没说,只是说不去。 “乔筝。”清清冷冷的两字从他的唇中吐出来。等了片刻,他抬眸:“没人?” 上次假答到就被批了,这次万万使不得,室友们登时就怂了。 果然,顾教授的眸子寸寸凉下来,直直戳到众人心坎里面去。他说:“平时成绩扣五分。” 此话一出,哗然一片。 虽说平时成绩只占百分之三十,但是扣五分去,就意味着期末不挂科的概率就减少。 室友们都替阿筝肉疼。 当这个消息传到阿筝的耳里时,她却漫不经心地说:“没事啊,我不是很关心,不会挂科的。” 她自己有多大能耐,她清楚。 再一周病理课的时候,顾教授又点名:“乔筝,还是没来?”他啪地一声合上册子,指骨隐隐泛白:“平时成绩,再扣五分。” 接下来的两个月,她从未上过他的课——就这么恶性循环的,30分平时成绩全部被扣完。 “乔筝的室友,在哪里?”他终于忍无可忍。 517的三个姑娘一脸惊慌地站起来,望着讲台上若流光剪影般的男子,“顾教授,在这里!” “替我转告乔筝同学,再不来上课。”他顿了顿,然后字字清寒刻骨地说:“她挂定了。” 当室友们传达这个消息的时候,阿筝将好背上小提琴正准备出门。她回过头,说:“他这是威胁。” “是啊,”肖潇小弧度地甩手,想要让自己刚涂好的指甲干得快一点,“不过我真是搞不懂你,顾教授的课可从没有人旷啊,你咋就这么执着?” “碰巧都有事而已。”阿筝淡淡道,两个月的时间以来,让她的下巴瘦得更尖了。 “那你下周去不去?”肖潇吹吹指甲问。 她沉默,垂下长长睫毛像在想什么。半晌后,抬头:“我可不想挂科。” 阿筝想通了,上课是上课,公私分明。 盛夏已至,去上课的途中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阳光透着灼热,将众人裹住。 大家说说笑笑,只有阿筝一人在后面默默跟着。——她比以前更沉默,更安静,更寡淡。甚至说,有时候你根本就感觉不到她的存在感。 进教室两分钟,上课铃便响了。准时无比地,他夹着课本走进教室,阿筝的目光划过他矜贵清瘦的侧颜,落在窗外茂盛的橡树上。 阿筝勾勾画画,写写停停。她听得很认真,但是却没有再看过他一眼。 哪怕是一眼。 讲台上男子眸光清寒如玉,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窗边。却发现,她不肯看自己。 耳中不断钻入是他干净纯粹的嗓音,阿筝却垂眸盯着课本,写得飞快。 速度越来越快。——他忍不住看她,然后加快自己说话的语速,却发现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手上动作是愈发快了。 最后,速度快得有同学举手:“顾教授,太快了,我们跟不上。” 他下意识去看她,发现她停笔望向窗外,神情专注。 呵。 两节课很快,下课铃声响起时,顾子初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夹起课本便走。他站在讲台上没动,有大胆的女同学便凑上去问问题,只是他的回答简单又舒冷。 “阿筝,走了。”室友叫她。 还在看窗外的她回过神,点点头,起身。抱着课本,出教室的时候他正好走在身后,她并未察觉,只是觉得鼻息之间隐隐有薄荷香。 正想回头去看,旁边的人却叫她:“阿筝,下周有个联谊,你去不去?” 阿筝想了想:“嗯,和你们一起。” 身后男子眸色一敛,视线落在她白皙的后脖颈上。瘦了不少。他加快步子,越过她,出了教室。 前方挺拔清俊的背影,像是刻意彰显他的存在般,令阿筝有心虚的感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明明已经是没有关系的两个人。 那次的联谊,阿筝是去了。她觉得自己尽快走出来,不失为一件好事。谁失去谁都活的下去,她知道自己能够正常呼吸,正常维持身体机能,就够了。哪怕在深夜胸口会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没有关系。 联谊上的一位学弟对她表示好感,两人互换了电话号码。学弟说:“你在联谊上太安静了,但是你的美丽不容人忽视。很抱歉如此唐突,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对你一见钟情。乔学姐,我们可以试着交往吗?” 听完一番近乎表白的话语,阿筝的心里面并没有太大的起伏。甚至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是被顾子初耗尽了吗?她自嘲着想。 可她还是婉转地说:“先试试做朋友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再深入。” 她这样说,已经让学弟十分高兴了。 对了,忘记介绍学弟。——姓江,名泽。他生着一双明亮的眼眸,笑起来的时候露一口白花花的牙齿。整个人像是太阳花,让人一看就觉得十分温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轻松,或许因为他时常会说些幽默的话来。 那天,刚刚打完篮球过来的江泽,透过窗户看见了正在上课的阿筝。她的容颜静好,细细一看宛如水墨丹青,无法描述的美。 他捧着篮球,走到窗边,扬起手挥着。——很快,她注意到了他,用唇形对他说了一个嗨。 他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说:“今儿中午一起吃饭。” 那鬼脸真的太滑稽了,她的唇角有些笑意,然后点点头。 江泽满意地拍着篮球走了。 阿筝却惹来三人嫉妒的目光,室友说:“这个小鲜肉也太嫩了,学—姐—哦—” 阴阳怪气地叫她学姐,让阿筝哭笑不得。 讲台上的男子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他看见一个男生对她做鬼脸,然后邀请她吃饭。她笑着说好。 他讲着课,声线平稳,内容丰满且条例清晰。——只有他知道,内心究竟有着这样的波涛汹涌。 阿筝删除了关于他的一切,手机号,短信,邮箱。除了记忆,她什么都删了。 除了每周上课的时间能见到之外,也不会有碰面了。免得彼此尴尬,这样子最好。 要知道,她也是一个理智的人,不会幼稚地去死缠烂打。再说,对于顾子初那种人,死缠烂打是极不顶用的一种行为。最后,她觉得那样真的狼狈。 等他一整宿,便是极限。 或许有人说她薄情寡淡,但是她向来如此。可是同时也想反问,那种心痛的感觉,真的有人懂吗? 盯着窗外发呆的阿筝突然被人捅了捅,望向身边的室友:“嗯?” 谢圆小声提醒:“顾教授叫你呢。” 这意味着必须同他对视,阿筝不紧不缓地站起来,眸光轻烙烙地落在他脸上:“在。” “旷课多次。”他望着她,眸光清冷:“下课来一趟院办,我的办公室。” 对上那黑色眼瞳,就像被吸入漩涡,抽不出身来。她只是淡淡点头:“好的。” 快下课之前,阿筝在课桌下摸出手机,编辑短信—— “江泽,中午不能一起吃饭了,临时有事。” “什么事啊?” “教授叫我去办公室,你先去吃吧。” “这样啊,那好吧,下次约。” Chapter61 放过 上次来他办公室的时候,两人热恋温存,现今看来,是一种嘲讽。也应了那句话,物是,人非。 阿筝抬手敲门,清清脆脆的三声。 里间传来他清冷嗓音:“进来。” 开门进去,铺成摆设照旧,连那桌上的两盆多肉的位置,也没有移动半分。窗帘拉开了一半,散进的光线也被百叶窗切割成细碎纹路,落在地板上。 他坐在桌前,浑身清冷,指骨分明的手指拿着限量版黑色钢笔,正在认真地书写着什么。 “顾教授。”她不高不低地喊了一句。 “等等。”他没抬头,淡淡说道。 阿筝静静站着,等待。她望着他,想象着——这就是那个让她等了整宿却始终不愿意见她的男人。 没关系,都不重要了。 一声轻响,是钢笔搁在桌面上的声音。他放下笔,方才抬起清黑的眼瞳看她,“乔筝。” 阿筝望着他,没吭声。 “无理由无假条,旷课多次。”他如是说。 阿筝睫毛颤了颤,还是没吭声。 顾子初见她没动静,于是冷笑一声:“你在躲我,是吗?” “没有的事情。”阿筝将手交叠在身前,看起来规矩得很:“顾教授,以后这种情况不会发生的。我也保证自己尽量在期末不挂科。” 她不咸不淡的语气,让他隐隐生怒。心烦意乱,他掏出烟盒来,咬出一支烟,点燃。 很少会有这种时候,他将自己的情绪暴露出来。阿筝知道他不悦,但是却不知为何。 “顾教授,要是没事,我先走了。”她朝他微微俯身点头,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出。 男子眸光一灭,将香烟扔在地上便快速起身,越过办公桌朝她走去。 阿筝拧开门锁,她一拉门的瞬间,另一道怪异巨大的力量横亘进来,重重将有一条缝儿的门‘嘭’一声给撞上。 “想走?没门。” 促狭转身,却发现他双臂都撑在两边,将她圈在里面。 不小心对上视线——他的黑眸沉沉如淀,像是揉碎暗夜中的星河藏在里间,只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阿筝别过头,缩着身子,“顾教授,没什么事情,就让我走。” “你倒是没什么事情。”他的嗓音依旧干净,却染着不动声色地寒意,“你可知,我快出大事情了。” 顾子初这等人物能有什么事情?阿筝抿唇,不语。 男人高大的身躯将她彻底拢住,犹如一片阴影挟裹。他不肯给她半点逃走的机会,只是这么圈着她,垂眸看着她。 他的目光,那样深,那样沉,要将她拖入地狱般。 “顾教授,你别这样。”阿筝轻轻说,却始终不敢看他。 对于她的话,顾子初完全置若罔闻,只是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凑得更近:“跑去联谊,然后还要和别的男生去吃饭,嗯?” 阿筝一怔,他这是几个意思? 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颈,指尖触到冰凉冷硬的物体。毫不犹豫地,阿筝拽下了那条项链,这才抬眼看他:“顾子初,别说没用的。这条项链,早就想找机会还给你,现在,物归原主。” 那一瞬,光晕迅速消泯在他的眼底。 钻石的光泽,几乎刺痛了顾子初的眼。他目光更加深沉地望着她:“乔筝,你是给我来真的?” 一宿等待,一条短信,两月冷战。——彻底宣布他们关系的告破。 阿筝面上维持着波澜不惊,点点头:“在一起,都很累。我放过你,你放过我。” “谁放过谁?”他一拳砸在门上,重重地,嘭一声炸开在她耳边。 阿筝吓得屏住呼吸,觉得空气都被震碎。手中的项链一松,垂落在二人之间,寂寞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放过?”他再次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双手蓦然从门上滑下来:“你确定要我放过你?” 胸口有点窒息,有点钝痛,有点郁结。阿筝仔细分辨着自己内心的想法。 “嗯,”她轻轻应着,尽量让自己不去看他:“我的回答就是——” 嘭! 又是一声巨响,切断了她没有说完的话语。 阿筝瞳孔微微放大,望着他开始流血的拳头,刚才隐约听见了骨碎的声音。墙上留下四个血点,彰显着男人的力量。 “抱歉。”顾子初重新抬起脸,又是一片清冷:“刚才是我失控,我让你走,那话不必再说,我明白。” 阿筝没接话,视线落在他的右手上。——漂亮的指骨上血肉模糊,指尖微微发颤,他却如刻意压制般握紧拳头。 “那学生就先走了。”她涩涩地说道。 他看她一眼,转身,说:“好。” 这次,阿筝终于顺利无阻地出了门。下了楼,外面是明晃晃的天光,让她的眼睛刺痛无比……越来越痛,痛到眼泪都冒出来。 Chapter61 别无他法 天光浓郁,灼热的阳光透过层层密叠的树叶,在地面铺上一层细碎光影。 阿筝的眼角有着浸润液体,凉悠悠的。她缓缓靠着树干蹲下去,失去浑身的力气般,站不起来。 这样算是真的结束了? 愈发瘦削的脸颊衬得阿筝眼瞳无比空灵,她直愣愣盯着前方,甚至恍惚自己身在何处。 不知不觉,她竟再次走到了院办楼下。——他的办公室就在2楼,距离不过方圆而已,却偏偏感觉那么遥远。 乔筝啊,你真是太没骨气了。 前方楼梯口突然出现一道人影,脚步匆匆朝外走来,直到看见立在原地的她——那人停了下来,同她四目相对。 男子似流光剪影般,光是一个凝立的姿态就足以成画。可他漂亮眉目之间的萧冷决计不容人忽视,“阿筝,我做不到。” 他说话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顾子初,”她不再喊教授,只是唤他名字:“我太没有骨气。” “不。”他打断她,喉间哽了哽:“没有骨气的人,是我。”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对视,如同跨越无数个世纪的慢镜头,不停地回放着。 两人再次回了办公室,他拉上了窗帘,然后打开了灯。 阿筝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中捧着他递过来的一杯水。她垂着长长睫毛,静好的侧颜落入男子眼中。 “阿筝,从今往后,你我再无关系。”坐在身边的顾子初突然开口,嗓音平稳如水。在她错愕的时候,又听见他问:“你希望我这样说,是不是?” 不动声色地,阿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水杯,指骨泛白。他转头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永不会将你让给席北的。如若你胆敢在后来爱上他,那我便……那我便……”停顿了好久,一抹苦笑从他凉薄唇角溢出来:“那我便死缠烂打。” 心头被剧烈地震撼着,阿筝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期间,一只微凉的手缓缓抚上脸颊来,耳边是他的嗓音:“阿筝,你知道的,我拿你没办法。” ‘咯噔’一声,阿筝将玻璃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顾子初。”她垂眸未动,只是轻轻说:“我要是能拿你有办法的话,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两个同样无可奈何的人,承受着同样的折磨。 “我等了你一整宿。”阿筝闷闷地说,感觉自己鼻子隐隐发酸。“你没有出来,你根本不愿意听我的解释。在你心中,一点对我的信任都没有吗?” 迟来已久的质问,她想了很久。这么一问,就代表着,她还想同他继续纠缠。 “那一夜,我也不好受。”顾子初冷静地说,伸手将她脸扳过来正视自己:“阿筝,你无法想象我当时的感受。我知道并非是你自愿,可那么让我不堪的一幕实在是……我只能逃。” 堂堂顾子初,何时用过‘逃’这样的字眼。 一时间,两人都相对无言。 “接下来呢?”阿筝看着他的眼睛。“我们现在是要如何?” “我们还能如何?”他反问,然后一把将她拽入怀里:“除了在一起,别无他法。” 两月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切切实实的温度——像是灵魂重新被注入到驱壳,像是重新逃离十八层炼狱,鲜活的感觉生动得让阿筝觉得这是场梦。 “委屈。”她在他怀中闷闷吐出两个字。 “我知道我知道。”他将她抱得更紧,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如抚摸小孩般哄着。 相拥的感觉,美好得难以想象。 阿筝从他怀中抬起头,扬眸看他英俊容颜:“年轻的时候不能爱上太惊艳的人,如果不能一直执手,那剩下的人生便会觉得平平无奇。” “我不算太惊艳。”他内敛地说,“但是,你的手,我决计不会轻易放开。” “那短信为什么不回?”她问。 “什么短信?”顾子初微微眯眼。 这下,换做阿筝怔了,难道说他没有收到那条短信?“我给你发过一条短信,你并没有回复。” “具体时间。” “就是那晚第二天中午的样子。” 顾子初的大脑开始飞速运作,翻箱倒柜般开始回忆两月前的记忆。那天……上完课回了办公室,手机搁在桌上,小欣来过。 记忆戛然而止,最后的画面——小欣微笑着说他的手机屏保很好看。 他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说:“我的手机被动过。”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阿筝抿抿唇没说话,只是记起那天被顾欣嘲讽践踏的画面。 Chapter62 去商场(1) 顾子初一直盯着阿筝看,黑瞳沉沉,让她觉得不自在:“怎么一直看我......” “两月都没有好好看你了。”他说。 “对了,”阿筝突然想起来什么,视线直直落在男子英俊的脸上:“我的平时成绩,真的都扣完了?” “是的。”他回答得很郑重,“一分也没有了,这就意味着,你的期末成绩必须考到90分以上才不会挂科。” “那真是谢谢你。”阿筝朝他微笑。 “不客气。”他也敛眸含笑,说:“这是我应该为你做的。” 她可能交了一个假男朋友。 —— 两人就这样鬼使神差地再次和好。不能说是和好,只能说是冷战结束。 那条短信确实是被顾欣删掉的,但是顾子初并未去追问,权当是不知情。聪明人心里有数便行了。 转眼临近便是期末,再过两周便是暑假。 阿筝收到他的短信:下午3点来,我在后校门等你。GU 拿了遮阳扇,擦了点防晒霜就准备出寝室的阿筝,却被室友一把拽住。“等等你去哪儿,不帮忙出出主意?” 肖潇准备对美人煞展开追求,如今正在制定方案。——阿筝有些呆滞,她委实不能参与,情况本来就已经很复杂了。 “我对这些事不太懂。”她讪讪地回答,“和朋友约了,在等我,我得去。” “不行啊。”肖潇托着腮,无精打采地看她:“我都快愁死了,你居然还想出去浪,阿筝太不够朋友了吧。” 这真不是够不够朋友的问题,阿筝欲哭无泪,“我真的不太懂。” “有了!”谢圆忽地猛拍桌子,“先将顾教授约出来!然后再展开猛烈地攻势——肖潇我给你说啊,你就打扮得美美的出现在顾教授面前,铁定能给你迷得团团转!” “我被教授迷得团团转才是。”肖潇翻了白眼。 趁着三人热烈讨论的间隙,阿筝悄悄拉开门钻了出去。真是万幸,这个话题真的不是和她。要是让顾子初知道她给别的女生出谋划策追求他,起码暴击一万点。 六月的太阳烈得出奇,阿筝走在树荫下也觉得酷暑难耐,只得加快脚步。 后校门停着许多车,但是她一眼就看见了那辆白色宝马。平日里,顾子初自己开车的话一般很低调,不高不低的价位,十分大众的车型。 车子的窗户都闭得紧紧的,阿筝拉开车门坐上去,里面的空调十足顿感舒爽。她坐在副驾驶上,转头去看他,只觉得瞬间神清气爽。 今日的顾子初只穿了件白色衬衫,颜色愈发衬得容颜绝伦精致。在这炎炎夏日中,他像是一块沁人心脾的薄荷。 “什么事儿啊?”她问。 “去商场。”他启动引擎,踩下油门:“去给我爷爷选礼物。” 阿筝也没再多问,只是点点头。 去的路上,顾子初对她说:阿筝,我们两个想要结婚是有一定难度的。但是放心,我会竭尽自己所能去克服。首先,我们得取得爷爷的认可。“ 阿筝知道,在顾家这个盘根错节的豪门中,关系也颇为复杂。——顾老爷有三子,大儿子顾岳,也就是顾子初的父亲,性格古怪难辨,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同时也要在家中呼风唤雨。二儿子顾成华,人称笑面虎,至今未婚,一生至今只沉溺于对权势的追逐。三儿子是个谜,只是听说在年轻时便被逐出家门,再不得回。 你争我夺,弱肉强食,这些在豪门深海中早已经不是稀罕事情了。只是婚姻之事从不可擅自决定,一般是择优挑选,所谓的门当户对天赐良缘。如同商场上的货品一般,可以明码标价地卖,童叟无欺。 顾子初要想挣脱这层束缚,首先便要取得爷爷的同意。虽说现在整个顾氏都是顾岳掌权,可是核心还在顾老爷身上。当然,由于年事已高,顾老爷不会轻易擅自干涉儿子们的决定,但是说话的分量依旧非常重。 “失踪的三伯,你见过吗?”阿筝企图转移话题,她不想听婚姻,光是想想都觉得遥远可怕。 “很小的时候。”他的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外一只却搭在上边,露出了精致分明的腕骨。“记忆不是很深,只是偶尔翻看家族照片的时候会看见。后来被逐出家门,便再没有见过了。” “逐出?”她疑惑。 顾子初轻轻嗯了一声:“也就是无论生死福贵,都和顾家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既然会这样,那到底为何?” “三伯爱上了一个女人。”他顿了顿,嗓音沉了些:“为了她,心甘情愿地众叛亲离。” Chapter63 去商场(2) 新世纪商场位于连城最值钱的地段,车流不息,人流不绝。将车子停在了商场停车场,便乘了电梯上去。 电梯里面十分拥挤,阿筝被挤到角落边儿上,而他却被围在正中间,周围是几个貌美的姑娘。 顾子初的身姿本就挺拔卓绝,站在电梯中宛若是常青的松柏,将其他人通通给比了下去。——那几个姑娘面露喜色,时不时用目光偷偷打量身旁惊艳的男子。他却目不斜视,清冷的目光落在前方。 这时,一只手缓缓触动她的裙摆,抚摸上她的大腿,阿筝登时转过头——满脸络腮胡的猥琐大叔正一脸涎色地盯着她。 几乎是下意识地咬唇,抬眼看向顾子初,他的脸已经转了过来:“不好意思,借过。”清清冷冷的嗓音,自由一番威严,再挤也让了道。 那猥琐大叔见状准备收手,却被男人一把拽起手腕,狠狠撞在电梯壁上。 “哎哟!”一声惨叫贯穿整个电梯,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顾子初的容颜美好绝伦,目光却凉凉如水,他不动声色地将那人手腕以怪异的姿势扭着。他微微一笑:“我只要再用力,你的腕骨就碎了。” “饶饶饶命……”那人肥肉层层的脸上布满细密的汗水来,由于疼痛恐慌连话也说不清楚:“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以你的娴熟度来分析,你是惯犯。”顾子初眼角轻轻眯起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缓缓开口:“无妻无子,左手残疾,是名网管,由于经济困难会在人流密集的地方流窜行窃。当然,你会忍不住自己的欲望,对女性进行猥亵骚扰。” 阿筝听得懵懂,周围的人却皆发出惊叹之声。 那中年大叔早已经吓得三魂七魄都飞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撞鬼。汗水一层层从脸上冒出,他结结巴巴地求饶:“我今天没偷东西……我我我……” “可你冒犯我女友了。”他冷冷说,眼底有着踊跃的寒光:“不可饶恕。”话音将将落下,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好像下一秒就能够将那腕骨扭断。 “啊——” 痛苦的尖叫呻吟回荡在整个电梯间。 阿筝连忙扯扯他的袖子:“算了,子初。” 闻言,顾子初淡淡说:“他必须得先给你道歉,不然不能算。” 在周围人一片艳羡的目光中,猥琐大叔忙不迭地道歉,就差没给跪下了,“对不起对不起,小姐……原谅我……。” 顾子初这才豁然撒了手,任凭狼狈栽倒在电梯角落。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 顾子初长臂一捞,将她整个人圈过来,“我们走。” 出电梯的时候,阿筝觉得数道灼灼目光落在自己的背上。后面还传来那几个姑娘的讨论声,“极品啊……”“极品有主了,咱们也就看看吧。” 听到这话,阿筝下意识用素白小手挽住他的胳膊,却惹来他在耳边低笑:“怎么了?” “有人觊觎,我得保护好。”她严肃地说,反倒将他胳膊挽得更紧了。 不料,顾子初眸中笑意更甚,只是偏过头在她耳朵上轻轻咬了一下。登时,阿筝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看他:“这里人这么多,你干什么呢?” 他低笑道:“我只想说,别人觊觎也没关系,因为我是你的,怎样都是你的。” 情话让阿筝的脸红得更加厉害了,立马转移话题:“刚才你对那个男人的分析,都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注意观察就好了。”两人并肩而走,他开始缓缓道来:“长期的昼夜颠倒导致他有着厚重的眼袋和黑眼圈,加之他手掌及指尖的薄茧,不能推断从事网管这一职业。——他的食指中指的指骨间也有厚重的茧,那是代表长期练习扒手功夫留下的,说明他是常年的惯犯。最后,由于他没有妻子儿女,故而会把持不住自己的欲望,对年轻貌美的女性进行骚扰威胁,尤其是在电梯公交地铁类交通工具上。” 等顾子初说完的时候,两人已经停在了一家茶具店前。阿筝失笑说:“这些可不是注意观察就能知道的,子初,你是不是对犯罪心理学也稍有研究?” “不巧,第二硕士学位是犯罪心理学。”他微微一笑,云淡风轻。 阿筝算是折服,继续追问:“那左手残疾呢,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左手一直揣在兜里面没有拿出来过,可能是六指、断掌、残疾。”他思考的时候,眼底会有着淡淡的微光扭转:“还有,从他站立的姿势来看,微微偏左一些,脊椎可能受过伤。” 阿筝听得心里发毛,见人第一面就能剖析到这种地步,可想而知……她选择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Chapter64 突然后悔 茶具店内宽敞明亮,一套一套的差距在的灯光下好似发着光般夺目。很快便有导购迎上来:“欢迎二位光临哦,请问需要购买哪种茶具呢?” “爷爷喜欢喝茶?”阿筝挽着他的手,偏过头看他。 他点点头:“嗯。” 导购小姐轻车熟路地替他们介绍着各色茶具:白瓷茶具,黑瓷茶具,彩瓷茶具,紫砂茶具,搪瓷茶具,冰裂茶具等等。 “我不太懂。”阿筝简直被迷了眼,花样太多。 “所以我带你来挑。”顾子初眉眼含笑,温和说:“这是你送给爷爷的礼物,我指点你,你来挑。” 阿筝实在是对茶具没有什么了解,指着一套冰裂釉茶具:“这个?” “爷爷不喜欢冰裂,喜欢紫砂。”他说。 咳,到头来还是他在挑,也真是费心了。阿筝走到紫砂茶具区,在导购小姐的介绍下,正相中一套想开口,却听见一声脆生生的‘哥哥’在身后响起。 阿筝有些僵硬地转过身,于是顾欣明媚生花的容颜就直冲冲地落入了视线之中。她自然也看见了自己,唇角笑容隐隐僵了僵,复而又现:“阿筝也在啊。” 那满是面具的脸,阿筝看了只想笑。她现在是不是在想:不是已经和哥哥结束了吗,为什么还会在一起? 婊子,恶心,骚货。——那日不堪的言语通通窜到脑海中来,这么阳光明媚的一张脸怎么会说出那般不堪的言语来。阿筝一度在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顾子初朝她身后望了望:“一个人?” “嗯嗯。”她微笑回答,明媚不减:“今天正好有空,想来替爷爷挑生日礼物,没想到遇到了哥哥。那哥哥就带上小欣一起,好不好啊?” “你觉得做电灯泡,好吗?”顾子初眉眼有笑,转过脸来看她,询问她的意见。 阿筝笑笑:“我没所谓。” 顾欣看她的目光始终都是凉的,阿筝真的察觉到一股……杀意。她默默问:子初,你的心理学那么好,却看不出你的妹妹对我有着多么厚重的恨意吗? 阿筝不动声色地走到他的身边,轻轻用自己的手挽住他的胳膊:“子初,你说哪一套好?” “哪套?”他低笑,“你说哪套就哪套。” 恩爱的程度落在旁人眼底,自然是满满一盆狗粮。站在二人面前的顾欣脸色凉了点,虽说笑容还在却不如之前浓烈。 “子初。”她将他胳膊挽得紧了些,颇有撒娇的意味:“你帮我选好不好,我真的不会。” “好好好。”他笑得眼角轻轻眯起来,伸手轻轻弹了弹她额头:“真是拿你没办法,还得我来。” 不是阿筝想要炫耀,只是想要在敌人面前宣告自己的主权,仅此而已。她忍耐顾欣已久,再不能有着半分的退步,不然输的只会是自己。 顾子初的审美细致周到,不用导购小姐介绍,便已经挑选好了一套上好的紫砂茶具。他刷卡的间隙转头问她:“知道为什么世人钟爱紫砂壶吗?” 阿筝摇摇头,“我对茶具不了解。”见状,一旁的顾欣连忙抢话:“因为茶水不容易变馊,对不对哥哥?” “不完全。”顾子初扫她一眼,又将目光重新落在阿筝脸上:“泡茶不走味,贮茶不变色,盛暑不易馊。这便是紫砂壶的好处了。” “这样啊,好厉害。”阿筝朝他微微一笑。 两人的恩爱落在顾欣眼底,简直成了锐利的刀锋,将她的心脏凌迟般进行着切割,来来回回的尽是鲜血淋漓。她突然后悔选择留在这里。 Chapter65 无理取闹 三人一道从商场里面出来,顾子初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包。第一次和他逛商场,他总是觉得她什么都缺。在化妆品专柜,他还会耐性地询问导购小姐哪个牌子的护肤品温和不刺激,而且要是纯植物的。 反倒是顾欣没怎么买东西,只是每次顾子初刷卡的时候,她的眼底总有着隐隐的戏谑之意。 “子初,不知不觉你竟然买了这么多东西。”阿筝盯着他手里面的花花色色的袋子,“而且除了茶具,好像都是我的?” 清俊逼人的男子转过脸看她,低低笑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女朋友,不宠着点能怎么办?” 阿筝抿唇不语,耳根却泛出点点润红。 顾欣默默地走在两人的身旁,眸底是嘲讽,脸上端的却是明净无邪的笑容:“哥哥,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这样真的好吗?俗话说秀恩爱死的快哦!” 顾子初听了,不恼,只是笑笑:“怎么会,我同阿筝情比金坚,不会的。”说完他脚尖一转,朝停车场走去:“等着,我去开车。” 阳光之下,他的背影挺拔清俊,无疑是人群之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还以为哥哥和你完蛋了呢。”顾欣垂眸,盯着自己刚刚做好的美甲,状似不经意地说:“没想到你这么不简单啊,情比金坚?” 阿筝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泛出柔软的光泽,她的眸中有着如水般的平静。沉默半晌之后,淡淡开口:“顾子初的手,我不会放开。所以顾欣,不要尝试分开我们了。” “是吗?”戏谑的笑意蔓延在顾欣唇角,她终于抬眸,那双眼中透着十足十的凉意:“我不可能认输,更不可能将哥哥让给你,别痴心妄想得到哥哥!” 一股猩红的怒意在心底缓缓燃烧,如一粒火星子落在干枯的草原上面。于是迅速地、疯狂地、在短时间内便足以燎原。 阿筝深深吸了一口气,唇角挽出微笑的弧度:“你还要这样到什么时候呢,闹不够了是吗?——我一直以来看破不说破,但是你却一直当我是傻子,一次又一次的挑衅。”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顾欣也笑了,青烟芳醉的一张脸上透着鄙薄:“但是我敢打赌啊,你和我之间,哥哥一定是选择我呢。好比说,上次在火锅店,哥哥不是扔下你一个人走了吗,好可怜呀!” 站在马路边的阿筝听不见喇叭声,也听不见车流。唯一的,能够听见的全是顾欣的声音,她不停在说自己在顾子初的心中有多么厚重的分量。 最后,顾欣挑衅道:“试一试?” 阿筝手指缓缓蜷缩在一起,眼眸微微眯起来:“你想怎么试?”问完自己又后悔了,便道:“我不试,我很清楚自己的地位。” “你这是怕了?” “我没有。”红绿灯在阿筝的视线中跳转,绿灯时她迈出脚:“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阿筝汇入人流之中,一起朝着对面走去,身后还隐约传来顾欣嘲笑的声音:“你这不是怕是什么?” 等顾子初开着车回来的时候,发现马路边只站了顾欣一个人。他将车停在路边,顾欣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来:“哥哥,我们现在去哪里?” 男子清俊的眉轻微蹙起:“阿筝呢?” 顾欣嘟嘟嘴:“不知道呢,刚才突然一个人走掉了。” 顾子初眸底瞬息万变,却稳住说:“我没回来,阿筝怎么会一个人走掉?” “我也不知道啊。”顾欣伸手拉过旁边的安全带系好,说:“一定是回学校了,哥哥我们现在去吃饭?” 顾子初沉默着,握着方向盘没动。 “哥哥?” “我去找阿筝。” 他动作很快地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然后开车门下车:“你自己开车回去,才拿了驾照应该没问题。” 望着他下车,顾欣一瞬诧异不已:“哥哥!” 她也慌忙跟着下车,在人行道上一把拽住顾子初的手臂:“你怎么能扔下我一个人!” “又不是小孩子。”男子漂亮的眉目间有着不耐:“快放开。” “你就那么喜欢乔筝吗!”顾欣是失控地喊出口,惹来路人频频的目光。 本就惹人惊艳的顾子初这下更加惹人注目,更何况这一幕还类似于情侣之间的吵架纠缠。 “我喜欢阿筝,有问题?”他反问,语气却冷下来:“小欣,你不要无理取闹。” 她无理取闹? 哥哥啊,我对你爱得这般深沉,到头来竟然换来一句无理取闹?! 最后也不知怎的,她还是松开了手,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哥哥啊,我才不会把你让给别人…… Chapter66 被介绍相亲 下午六点多的光景,太阳处于要落不落的边界。天边有着红艳艳的霞彩,将整个连城都渲染得朦胧不已。 阿筝数着街道上的地板,一块儿又一块儿,踱着步子慢慢朝地铁站入口走去。 倩影熙熙,他总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她。 走着走着,便觉得有股淡淡的薄荷香萦绕在身边。阿筝顿住脚步,缓缓转过身子,便看见眉眼清俊逼人的男子逆光而站,眸底隐有笑意。 谁都没先说话,却默契地都笑了。最后,他上前一步揉她的头:“你说你这个人的警惕性怎么还是那么差?我一路跟着你,你都没有发现我。” 阿筝企图躲开他的手,却被摁住头。她只好盯着他:“你这是借身高优势欺负我。” “为什么不让摸头?” “因为头发会很乱。” “正好,我一个人看就够了,乱糟糟的别人也不乐意看。” “顾子初,你……算了。” 阿筝选择缴械投降,然后望了望四周,发现并没有发现他的车:“你的车呢?” “让小欣开回去了。”他说话的时候微微含胸,垂眸认真地同她对视:“阿筝,相信我吗?” “相信。”她没有片刻的犹豫。 “那就好。”他在人流中笑得温和,对她说:“我不会受任何人的挑拨,你记住,是任何人。” “嗯,我记住。”阿筝不会忘。 两人一同朝地铁入口走去,他说:“东西都还在车上,明天我给你带到学校来。” 她点点头说好。 入了地铁口,他说要去趟洗手间让她先去买票。排队的间隙,阿筝翻找着包里面的零钱,却听见前面的人不耐烦说:“那老爷子怎么半天买不好啊,这里排着这么长的队!”纷纷有人附和:“就是啊,都老半天了。” 闻言,阿筝迈出一步朝前面张望,发现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不知道怎么买票。老爷爷只好笑着说:“今天出门没有戴上老花镜啊,看不见啊。” “老东西!”一个人啐了一口。 世道间,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冷漠的。冷漠到哪怕只是一个举手之劳也不愿意帮忙,都只会冷冷地看着。 阿筝上前两步,对着那凶神恶煞的人说:“老人家看不清很正常,你家里面没有老人吗?干嘛这么凶啊?” 那人溜肩斜跨地站着,露出的肩膀上还有半条龙的花色纹身。他目露凶光:“你谁啊你,能管得着老子?” 见状,老人家连忙来劝:“小姑娘,算了算了,我不买了。” “多大的事儿啊。”阿筝凑上去,塞了一张二十零钱进去,也不理那恶人,只是转头问:“老爷爷,你要去哪里?” “锦绣区。”老爷爷眯着眼睛打量她,“小姑娘你人可真好啊。” 取出票,阿筝递过去:“老人家,你拿好,从那边进去知道吧?”她指着通道说。 “这儿我知道。”老爷爷又是咧嘴一笑,眼角细细密密全是和蔼的细纹:“谢谢啊小姑娘。” “不谢不谢。”阿筝觉得他很和蔼,也跟着笑。 老爷爷拄着拐杖走了两步,又走回来盯着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阿筝朝他微微一笑:“乔筝,乔木的乔,古筝的筝。” 老爷爷眯着眼睛又笑了:“多好的姑娘啊,名字都这么好听。这样,你能不能留个电话给老头子?” “电话?”阿筝纳闷,却也说:“您拿手机出来,我给你输进去。” “好好好。”他一手拄着拐杖,一只手去掏了包里面的手机出来递给了阿筝。 一款样式很陈旧的手机,基本上是岁数大的人才会使用的。 存好了电话号码,那老人家又问:“这么好的姑娘,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了啊?” 老人家,您也问得太多了……好在阿筝的耐性十足十的好,乖乖回答:“有男朋友的。” 老爷爷‘哦’了一声,然后问:“结婚对象总归没有吧?这样子,我介绍我的孙子给你认识认识,说不定你能看得上。” “啊?”阿筝瞬间懵在原地,哭笑不得:“老人家,我是有男朋友的。” “那终归是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的。”老人家十分固执,对她说:“我找个时间,姑娘和我孙子吃顿饭就好,一定啊。” 现在男女比例真的失调得严重了吗? 阿筝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去搀:“老人家,我扶你去通检口吧。” 最后,老人家拿着她的手机号心满意足的走了,说是一定要安排和她孙子见面。阿筝叹口气,转头朝售票机走去,才想起自己没有买票。 Chapter67 只吃你的大灰狼 没有买票的阿筝只好重新排队,将将排到一半,顾子初就回来了。他失笑不已:“这个队就这么难排吗?” 突然出现的美男,让周围的人自动让了让,顿时不拥挤。阿筝捏着手里面的零钱说:“刚才有点小插曲,我只好重新排。” “我来。”他从她的手中抽出零钱,站了进去:“你在旁边等我。” 阿筝在旁边等待的同时,发现不停有人朝自己投来了艳羡不已的目光。更多的,却是对顾子初的惊艳,可是当事人且却是不斜视专心买票。 顾子初拿着两张票走出来,朝她招招手:“过来,我们走。” 本就美色惑人,清冽冽的嗓音一出,更是惹来频频目光。阿筝顿感危机,只好乖乖朝他走过去。 “怎么,害羞?”他出言调侃,然后含笑垂眸看她。 “怎么会。”阿筝被虚扶住腰,朝检票口走去。 上地铁的时候,由于太过拥挤,阿筝不小心撞到一人后背上面。那人恶狠狠地转过来:“哪个没张眼睛的?” “抱歉,我……”阿筝话说到嘴边却打住了,一眼看见是刚才为难老人家的大汉,于是转口道:“我长眼睛了。” “长眼睛能撞上来?”男人粗鄙地嚷道,一边暗啐一边朝里面走:“真是倒霉!” 姗姗来迟的顾子初唇角微抿,他上前将拉在自己的身后,面不改色地走到那男人面前:“这位先生,在公众场合对女士这么不礼貌,约莫是有些不太好,你觉得呢?” “你哪个?”那男人看见来人容颜精致气度不凡,瞬间气势也弱下去,只是问:“我认识你吗?” “不,你不认识我。”顾子初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你只是冒犯我的女朋友而已。” 阿筝面上一热,感觉到了周围投来炙热的目光。她上前轻轻拉住顾子初的衣袖,“子初,那里有空位,我们过去坐。” 男子漂亮的眉目之间隐含深意,浅浅淡淡地扫了一眼那男人之后便转身。他拉着她的手:“走。” 可光光是他简单的一个眼神,就另那男人觉得鸡皮疙瘩四起,可谓是不寒而栗。 两人到另外一节的车厢坐下,阿筝转头问他:“子初,我刚才看见那人好像有点怕你的样子?” 他嗯一声,笑了:“那个男人就只是一个纸老虎,碰见真正的老虎时,就恶不起来了。” “你的意思,你是真正的老虎?”阿筝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明明是只大灰狼。” 低低沉沉的笑声挟裹住魅惑,轻轻在耳边荡漾开。他笑的很开心,并且将唇凑到她耳边轻轻道:“对,是只吃你的大灰狼。” 声音很小,只够两人能听见,淡这般恩爱的模样早已经落入了旁人眼中。 对面也坐着小情侣,只见那姑娘抱怨:“你看别人男朋友……多好!” 男生就不乐意了:“你也没别人姑娘漂亮啊……” 顿时,车厢中笑成一片,阿筝脸红:“子初你坐好,别凑过来了,有人看着呢。” 顾子初敛眸含笑:“听你的。” 两人说说笑笑,融洽无比,却不知道这般场景早已经被人拍了下来…… Chapter67 长相守 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从地铁上下来。正值下班的高峰期,人流很多,顾子初生怕她走丢似的,紧紧牵住她的手。 身姿纤弱的阿筝如小鸟一般,紧紧贴着他而走。就算是这样,还是会有人不小心撞到她,最后他干脆直接揽过她瘦削的肩膀,敛眸而行。 这下可算是走得安稳了。 “饿不饿?”他转过头问,“吃完晚饭才回学校,在北街吃吧?” “好。”她微微弯着眼睛,轻轻笑:“我想吃北街那家小火锅,你上次说过的。” “依你。”他笑笑。 夕阳的余晖懒洋洋地洒着,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被渡上微晕。当一片树叶轻飘飘落在他的肩膀上,她抬手将拂去,却被他抓住了手:“阿筝,我在书上看过,情侣若是在法国梧桐下替人拂去肩膀上的树叶,那便是要长相厮守的。” “真的?”她没有抽回手,只是目光微扬:“是不是你临时随口说的?” “怎么会。”男子眉目镀上光晕,他捉着她的手轻轻放在唇边……吻了下去。 吻了她的手,再缓缓抬脸,眉目深沉地看着她:“阿筝,长相厮守,愿否?” “我能说不愿意吗?”她唇角已藏不住笑意。 “不能。” “那不就对了。” 那日的光景如同一场反复放映的电影,深深印刻在了阿筝的脑中。无论如何的时过境迁,也不论怎般的物是人非,都不会磨灭掉半分的痕迹。 阿筝微微踮脚,在他下巴上轻轻啄了一下:“子初,长相守可不是说说而已。” “我看起来像是随便许诺的人?”他眯眼笑,然郑重道:“阿筝,我不对你说假话。如果我所言有虚半分,他日便不得安宁且永不……” 话还没说话,她已经急得用素白小手捂住他的唇,“顾子初,你别乱说话。” 换来的,是他低低沉沉的笑声。 阿筝轻轻挽着他的胳膊,朝北街走去,时不时会踩到地上的落叶。她望着天边即将落下的残阳,失神:“子初,我想这样同你散步,到三十岁,四十岁……直到老去,死去。” 后来有人评价说,顾子初和乔筝的爱情就像是宁静美好的散步。在一段道路中,看同样的人,赏同样的景,用相同的心境去爱着彼此。最后,直到老去,直到失去。 两人去了一家新开张的小火锅店,装潢简单,环境明亮。 挑了一个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两人面前都放着一个小锅底。顾子初起身说:“你坐着,我去拿菜。” 很意外,顾子初挑的,全都是她喜欢的,一样不少也不错。她很惊讶:“你怎么全知道?” 前文说过,顾子初对乔筝的爱,永远比她想得多。当她这么问,顾子初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阿筝吃饭很慢,小口小口的像只猫。就算他将鱼刺挑干净、将虾剥好、还会特意帮她涮去蔬菜上的油……她也还是吃得很慢。 “我是不是很慢啊?”阿筝脸蛋儿微微发红,转头看他的时候眼波流转成光。 “怎么会。”他讶异地笑,然后抽纸替她擦拭唇角。 Chapter67 关系暴露(1) 火锅店香气寥寥,白雾腾腾。 华灯初上时分,店里面的人也渐渐多了,甚至还有人等着排队。窗边二人吃到一半,他停住动作:“阿筝,我觉得有必要要和你说一下。” “嗯?”阿筝咬着一块儿黄瓜,眸子亮晶晶地看他:“怎么了?” 顾子初放下手中的筷子,双肘搁在桌沿上:“在地铁上开始,就一直有人跟着我们。” 阿筝停止咀嚼,静住眸光看他。 他又说:“并且一直在偷拍,直到我们进火锅店为止。” 阿筝半截黄瓜卡在咽喉,随之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见状,对面的顾子初连忙起身,绕着桌子走过来,俯下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你急什么,傻。” 骂她傻,却偏生带了宠溺的意味。 一通咳嗽后,换来满脸的红晕以及水汪汪的眼睛。阿筝瞪着泪目:“顾子初,真的假的?” 他沉默,眸光沉沉看她……阿筝明白,那一定是真的了。 阿筝一下便没了食欲,伸手去拿抽纸却不小心将纸盒碰到地上,落在他的脚边。她连忙弯腰去捡,又撞在了桌脚,磕得轻哼出声。 见她如此失神的模样,弄得顾子初哭笑不得,满目心疼地伸手去覆住她的额头:“阿筝,你慌什么,还有我。” 像是定心丸,像是安神针。阿筝信他:“那明天肯定有人会放照片出来了,那我们?” “我们一起面对。”顾子初捡起脚边的纸盒,重新放回桌上之后转脸看她:“信不信我?” 阿筝几乎是没有犹豫地点头。 顾子初的面前小火锅白雾寥寥,氤氲住他精致的面容。他眼中的疼惜却是藏也藏不住:“我不想让你承担风雨,但是总归要经历过这一阶段,我们才能继续走下去。” “我知道的。”阿筝轻轻点头,喉头辣哄哄的:“很多次都差点暴露了,所以继续隐瞒也是无用功的吧。” 说完后,她垂下眸,且长且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瑰丽色阴影。此刻在阿筝的脸上,有着三分慌乱七分坚定,构成的是一张是十分爱他的脸。 “阿筝。”他喟叹一声,嗓音沉沉之际已经将她纳入怀里:“我一直都知道被跟踪,但是并没有阻止。因为我想,纸包不住火,还不如让风雨早些来,我可以替你挡住的。” 也不管周围有人投来目光,阿筝将脸深深埋入他的胸口,贪婪地吸着他的气息:“子初子初……” “我在。”他一手拥住她,一手轻轻顺着她的背:“你照常生活就好,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好。”她给的,是对他百分百的信任。 明知道生活即将不会平静,明知道将会迎来一场狂风暴雨……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甘之如饴。只要结果能够和他在一起,那么过程千翻折磨也无所谓,她可以承受的。 子初,你给我的爱情,我会用拼尽浑身力气守护的。 ——*——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整个学校都炸开了。 学校BBS论坛已经爆炸——【美人煞绯闻女友竟是自己学生?】【顾教授女友乃是临床医学大三学生,求扒!】【不能忍!求深扒!】 诸如此类标题的帖子,铺天盖地地传开,里面是丰富的照片——有顾子初扶住她腰身的照片,有她替他拂去肩膀树叶的照片,还有……她踮脚亲吻他下巴的照片。 完了,阿筝抬手覆住自己的眼睛。 太阳已经高高东升,阿筝却迟迟不敢下床。她已经听见了三个室友在阳台上窃窃私语的声音。她疲软地退出论坛,放下手机,不敢再看。 人是渺小的,你躲不过的现实的。无论什么东西,你都唯有去面对才行。所以,阿筝在一番磨蹭之后还是下了床。 她努力维持着一颗平常心,保持着往常的样子开始洗漱。可是……气氛已经明显不对了,三个室友竟然没有一个人同她讲话。 洗漱完毕后,阿筝说:“我要去食堂,你们吃什么,我帮你们带?” 换做是往常的时候,圆圆一定是第一个开口要求带东西,佳佳和肖潇也会要求带根油条什么的。然而今天,三人竟然异常默契地没有说话。 阿筝有些尴尬,却微微笑着:“怎么?都不饿吗,你们都没吃早饭吧?” 啪地一下,坐在桌边的肖潇将手机重重放在桌上,然后冷冷地看向阿筝:“你就不说点什么?” “我……说什么?”阿筝努力让自己的心跳放缓。 “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了。”肖潇漂亮的脸上有着嘲讽,也有着伤心难过:“亏我们还将你当朋友,你是将我们当傻子吗?” “我没有,我——” “别说了!”肖潇似有隐忍地偏过自己的脸,“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Chapter68 关系暴露(2) 空气中渐渐流转着诡异,面对肖潇的冷漠,阿筝真的无力辩白。当无数的话语涌到嘴边,都变成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我真的不知从何说起。”阿筝轻轻开口,唇色微微有些苍白:“对不起。” 道完歉的阿筝默默转身,出了寝室,背影消瘦清冷。 外间是明媚无比的天光,盛夏的空气带着粘稠微湿。校园道路两旁的橡皮树郁郁葱葱地生长着,投下大片大片地阴凉来。一群又一群地学生结伴走在道路上,落单的阿筝显得孤寂又寂寥。 阿筝去食堂买了早餐,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她真是觉得运气背到家,今天偏偏有病理课……心脏不受控制疯狂跳动着,真是不敢想象会是什么场景。 最晚进入教室的人,是阿筝。——人依旧很多,无虚席的沸腾着,美人煞的魅力依旧难挡,哪怕整个学校都炸出了他的桃色绯闻。 踏入教室的那一刻,阿筝发现顾子初已经眉眼温凉地凝立在了讲台上。她喉咙有些发干,目光直直:“顾教授,报道。”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她身上,像针,像刺,热辣辣地烧来。直到讲台上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回答:“进来,下次不许迟到。” 那一波又一波的目光,像是汹涌澎湃的浪潮,无比猛烈地朝她袭来。翻滚着,奔涌着,将她完全淹没在各色的目光之中。 阿筝默默垂眸,走进教室。 室友没有替她留位置,只是冷冷看着。现在的她是一个异乡人,已经融不入她们了。这是被排斥了吗……阿筝这么想着,鼻头发酸眸光却依旧清冽,她走到最后排的角落静静坐下。 讲台上的顾子初眸光不动声色地追随,转身板书的时候眼底写满不忍。可是当他转过身说开始上课的时候,脸上却早已经又是波澜不惊。 今日的阿筝和往常没什么不同,披肩的柔软黑发,搭上清醒的碎花及膝长裙。美虽美,却多了三分苍白七分疲累。 一夜之间,她怎么就憔悴了?——顾子初捏着粉笔的指骨微微泛白,他在尽全力维持着自己声线的平稳。 顾教授的课依旧内容丰富条理清晰,只是同学们的心绪早已经纷飞。在快要下课的时候,早已经有人按捺不住:“顾教授!你平时看不看论坛呀?” 顾子初板书的动作一顿,黑眸沉沉一转:“我讲的内容你都听懂了?” 人均一怔,美人煞的眼里竟然有戾气? 可是奈何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且八卦的心是无法阻挡的。一旦有人起头,那么便迎来一波热辣辣的浪潮,“顾教授,听说你在和乔筝同学交往是吗?”“在一起多久了啊?”“为什么呢?” 下课铃声完全被淹没在人声的浪潮里面,阿筝也完全被挟裹在其中。她收拾好课本起身,然后想从后门出去,却被一群人拦住去路:“乔筝啊,真的假的啊?” 阿筝抿唇,不语。 已经走到前门正欲踏出去的顾子初顿住脚步,眸光一转,落在满脸促狭的阿筝身上。 如果这个时候,他站出来维护……那就是坐实了两人的关系。 “麻烦让一让,谢谢。”阿筝抱紧怀中的课本,娇小的身躯在人流中显得那么渺小脆弱。 没有人给她让路,反倒是起哄得更加厉害。 他依旧停在那里,没有动,大家却已经跃跃欲试。 终于,顾子初脚尖一转,眉眼生凉地朝人群走去……周围爆炸出尖叫声来,甚至有人高喊英雄救美的唏嘘。 阿筝永远不会忘记,当他朝她走来的时刻,像是天际突破而来的光,直直照亮她的眸底深处的黑暗。她诧异地看着男子步步生莲而来,伸手格开人群,望着她声线沉沉地说:“过来。” 过来。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像是救赎一般的神圣。 好比说,他是神祈,堕入凡间竟然是为了救一只落入危难的绵羊。嗯,白色的小绵羊,那是专属于他的小绵羊。 周遭爆炸出尖叫声:“是真的啊,不是绯闻而是事实啊!” 男人英俊漂亮的眉目之间一片淡漠,他轻轻拉起她的手,在尖叫声中将她扯出人群。 顾子初就是这样的男人,舍不得你多受一份喧嚣,更不愿让你眸底写满愁云。本是不喜喧嚣的人,却心甘情愿踏入那些,替你挡去尘杂。 “子初,你——”阿筝的话将将说到一半,却引来更猛烈地尖叫:“乔筝竟然喊的是子初!不是顾教授,更不是顾老师,是子初啊……我的天!” “嘘。”他轻轻说,然后加快了脚下步子,更握紧她的手。 Chapter69 我要的只是乔筝而已 阿筝默默垂眸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路走到了教学楼后方,陡然间的顾子初停住步子,害她一个不留神便撞上了挺拔的后背。 “不用觉得不安。”他转过身对她说,眉眼之间温凉一片:“阿筝,你没有做错什么,不要觉得自己是个犯错者。” 光线下,阿筝清丽的眉眼染着氤氲,她抬眸看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沉默着。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盛夏的爬山虎总是生得很快,不经意之间早已经攀得很高了。阿筝望着满眼的绿,讷讷开口:“没关系的子初,我可以的,不用担心。” 她越是这样,越是惹得他心疼! 明明看起来是那么的弱不禁风,明明娇弱得让人看一眼就想要保护……她却每一次都倔强得让人心疼。 “阿筝,你这样,让我这个男朋友怎么办?”他沉沉叹口气,抬手轻轻顺着她耳边的发:“嗯?” 恰好有人经过,免不了又是一番唏嘘惊叫,这让阿筝下意识地便躲开她的手:“别人会看见的。” 没躲开他的手,却被他摁住眉心:“现在我们害怕别人看见?” “你是教授……”阿筝声线低弱,快要听不见一般:“让学生看见这样影响不好。” 师生恋这种事情,还是太过劲爆。 顾子初指骨分明的手缓缓垂下,眸光若天际残阳,迅速消泯。他沉吟片刻后,开口:“阿筝,我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在乎的,是别人怎么看你。如果说别人的看法会对你造成伤害,那么我就要尽全力去格挡。” “你挡不了的。”阿筝终于拔高声线,嗓音发着哑:“顾子初,我也说过,如果要和你在一起,那么这些都是我该承受的。” 两个同样执拗倔强的人,都被对方逼入了死胡同。一个力图派遣所有风浪,一个却又垂死挣扎在自己的认知里。 “我先回寝室了。”阿筝吸吸鼻子,默默转身。 顾子初一直没有动,直到她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而他茕茕孑立的身姿在瞬间落寞。 阿筝的每一步都走得极其沉重。——像是被人抽走主心骨般的疲惫,人言可畏,他怎么能封住所有人的嘴?阿筝自嘲地笑笑,满脑都回荡着今天那些人说的话: “她是使的什么手段,竟然能勾引到顾教授?” “看起来清纯得不得了,其实很有心计啊,不过师生恋真的不能忍!” “对呀,好恶心哦,勾引自己的老师……” 阳光刺眼,让阿筝的眼睛生疼生疼的,似随时都能飙出眼泪来。她不求其他,她只求能和他在一起……一直一直。 “阿筝。”有人在背后喊她。 听见熟悉的声音,阿筝转过身子,看见站在树荫下撑着遮阳伞的绾绾。好像很久没有见过绾绾了,阿筝牵起唇角略有疲惫的一笑:“绾绾啊,怎么了?” 绾绾提议去前方人工湖旁边的亭子坐一坐,阿筝允了。 云大的人工湖建得很美,绿水依依,岸边杨柳条条,像是婀娜多姿的美人一般随风摇曳着。 烈日的凉亭偶尔有凉风拂过,带给人丝丝凉爽之意。 “都是真的吗?”绾绾开门见山的问,视线中透着探寻意味:“阿筝,你真的和顾教授?” 阿筝转脸,没看她,只是将目光落在微微漾开的湖面上,然后轻轻点点头算是回应。 徐绾绾的眼底在瞬间划过艳羡。 谁不知道,美人煞姿容倾城,哪能随意肖想?可世事难料,那么完美且高高在上的人,竟然真的如神祈下凡般对某人动了真心。 “难怪呢,”绾绾唇角牵出一抹勉强的笑容,眼角有着无法掩饰的项目:“阿筝,难怪你不肯接受阿北,原来是已经有了顾教授……难怪啊。” “阿北?”闻言,阿筝的秀眉微不可微地蹙起来:“你和他在一起了?” 这次,轮到徐绾绾点头了。——如果说只是在他有需要的时候随叫随到,听凭差遣使唤,这样也算在一起的话,那便算吧。 “那……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徐绾绾笑得幸福,眼角有着温柔,“他对我很温柔贴心。” 常年混迹在烟花之地的男子,能不温柔贴心? 其实,徐绾绾只是第一公子万千女人中的一个而已。可是由于她是阿筝的朋友,所以被尤为关爱了,至少在金钱这方面,是绝对不亏待半分的。 “那就好。”阿筝也只得应着。 “顾教授呢,他对你好么?”绾绾毫不掩饰自己的歆羡,口吻略急:“很好么?” “好的。”阿筝眼前浮现他的音容笑貌,所以眸光也变得柔和三分:“好到不可思议,好到无人可比,我怕是再也遇不上这么一个人了。” 情不自禁说出口的话语,表露了自己心声的同时,却又让徐绾绾心底不是滋味……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喜欢阿筝呢? “阿筝,我真羡慕你。”徐绾绾选择实话实话,明净的双眼中写满艳羡。“阿北喜欢你,顾教授是你的男朋友,还有宋勤那么好的好友……甚至拥有一个优秀的哥哥。”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阿筝不为所动地开口,正准备说点什么却发现绾绾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绾绾脸上且惊且喜,满眼期待地望向她的身后:“阿北,你怎么来了?” 席北? 一瞬间,后背密密麻麻涌上寒意与萧冷,像是封印一般,竟让她动弹不得半分。 直到身姿挺拔高大的男子缓步越过她,走向绾绾。 陌生得如路人。 阿筝抬眸,能够看见男子妖异矜贵的侧颜,以及眸底淡淡流转的微光。像是经年未见般,竟一眼看见了沧海桑田,是许久未见的缘故。 他的风姿不减半分,反倒是更加撩人心魄,也不怪绾绾整颗心都扑在了这个男人身上。——只是这本来就是一场爱情的豪赌,最后的结果只可能是绾绾丢盔弃甲筹码全无,而他却总能毫不费力地全身而退。 阿筝仿佛能够预见结局,于是别开眼,不愿再看。 “你怎么来了?”绾绾满眼的欣喜,眼底所有的光都给了面前的男子。 一身西装笔挺的男人眉眼含笑,微微俯身凑到绾绾耳边暧昧说:“我想你,所以我来了。” 一时间,光芒在绾绾的眼底炸开,火光四射。 只见席北伸手揉了揉绾绾的头顶,眼底有着些许宠溺的意味,柔声询问:“今晚一起吃饭?” 绾绾如得大幸,忙不迭地直直点头。 阿筝眼底一片清凉,星眸素容的容颜上澄澈平静。她只是看向绾绾:“那我先回寝室了。”然后缓缓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为什么会有一种手脚发麻骨血冰凉的感觉? 阿筝背后没长眼睛,却明显感觉到灼人的视线直直烧来,烫得她不知所以。终究是……走不出他眸中的千山万水吗? 小小凉亭中便只剩下了绾绾席北二人,女子满眼欣喜雀跃,男子的神情却在一瞬间凝结成冰:“谁允许你喊我阿北,好大的胆子。” 绾绾不明白,前一秒还温柔如水的男人,怎么会在下一秒就宛若地狱里面的血池修罗。 “你怎么了……”绾绾讷讷道。 “你太将自己当回事。”男子眼角凉薄不屑,薄唇牵出嘲讽:“别以为陪我睡过几次,就能造次,你没那个资格。” 一个男人的心中若是没你,你又岂会有半点资格? 血色慢慢从徐绾绾的脸上褪去,直到唇色也完全苍白。她有些不敢相信:“分明刚才你也是说想我的,你还摸我的头发,你——” “我怎么?”男人将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冷光十足地扫着她:“我是想,想的可不是你。再说,我睡都睡过你,还怕摸一下你的头发?” “轰隆”一声,像是从晴空中霹出一道惊雷来,直直冲着徐绾绾的头顶而去。所有的血液在一瞬间全部都涌上了头顶,她眼角沁出泪珠来:“你真的喜欢阿筝!从一开始,你喜欢的人就是阿筝,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 明知他的一句话就足以让她下地狱,可还是说出了口:“是,从一开始,我喜欢的人就是乔筝。而你徐绾绾,只不过是我们之间的附属品,分文不值。” 分文不值? 他说她分文不值! 密密麻麻的疼痛感迅速蔓延全身,渗透在四肢百骸……徐绾绾觉得难以呼吸,眼泪止不住地滑落:“席北,你怎么能这样……你没有心吗?” 心?心是什么东西。 面对她的眼泪以及质问,男人依旧笑得凉薄淡漠,英俊的容颜上有着辨不分明的情绪。最后,他淡淡说:“我劝你,趁早抽身。相信她劝过你,我并不是什么好人。” “抽身?”女子声线变得沙哑颤抖,只是一个劲儿追问:“你要我如何抽身!我的心我的人全部都给了你,你现在竟然要我抽身?” 对于这样子的质问,席北早已司空见惯,只是微微蹙眉头:“死缠烂打的模样很难看,别这样。” “我爱你啊!”徐绾绾声嘶力竭地呐喊出来,仿佛用尽毕生的力气,浑身颤抖地喊着:“席北我爱你啊,你明不明白,就不能真心接受我吗?” 要知道,席北可是连城出了名的放荡公子哥,一向不羁。除非他愿意,否则没人能打动他。 此刻,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席北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温柔得不像话。继而,他又捧住她的脸,沿着纹路轻轻吻着,吻掉她脸上的泪痕…… “绾绾啊,你是好姑娘。”他的黑眸中仿佛住着大海星辰,深邃得不像话:“只是,你的爱你的心你的身子,我通通……都不想要。” 如此英俊的男人做着如此温柔的动作,却说着这世上最最绝情的话语。——徐绾绾的眸光片片碎掉,声线抖得愈发厉害,只是狠狠抱住男人精瘦的腰身:“别离开我!我求你好不好,我求求你!” 陷入迷途的人最是容易卑微到尘埃之中,徐绾绾便是如此。她不明白,就算自己对眼前的男人千般好万般好,他却还是不愿意给自己哪怕是一丝丝的温情。 “你到底要什么……我给你啊!”绾绾像是蛇般,用自己的双手狠狠缠住男人的腰身,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 “我要的——”他的声线沉了下来,眉眼如晦,“从头到尾,我要的都只不过一个乔筝而已。” 徐绾绾的身体僵硬在他的怀中,如石化般随时都有可能碎掉。 一时间,徐绾绾像是被抽掉浑身的骨头,只剩下一堆软肉……她无力地垂下自己的双手,然后满脸泪痕看他:“如果,我死呢,会不会让你觉得我很难忘?” 说完,徐绾绾已经转身跃入了后方的人工湖。 ------题外话------ 谢谢时间会告诉你实话的5颗钻钻!谢谢亲爱的沁宝的10颗钻钻! 谢谢亲爱的沁宝的99朵花花!谢谢超爱甜宠的9朵花花!谢谢夜肆爷的1朵花花!谢谢fuck丫的1朵花花!谢谢Jane3000的1朵花花!谢谢时间会告诉你实话的9朵花花! Chapter70 怀孕 人工湖中激起一道大大的水花,那是有人沉闷砸入水中的声音。——女子柔软的身躯在烈日的骄阳中划出弧线,然后落入冰凉的湖水中,再无声响。 从一开始,徐绾绾就没想过挣扎。 凉亭边上凝立着的男子姿容卓绝,眼角却凉薄成冰。他只是冷冷看着,一动也不动,好似自己完全是一个事外之人。 下一秒,男子敛眸,收回目光后径直转身离去,背影决绝又凉薄。 人工湖登时热闹起来。——有嚷着救人的,有嚷着拨打急救电话的,还有会游泳的已经将手机扔给朋友跳了下去。 在一片喧嚣沸腾中,唯有那名渐渐离去的男子心底一片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波澜。 今日的云大可真是热闹,爆出师生恋不说,还有痴情女殉情……足够无聊的人们狠狠磕上几天了。 阿筝的人还没走到寝室楼,就听见来往学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那跳湖自杀的女生叫啥来着,徐弯弯?她为啥自杀?” 一时间神经竟麻痹了,她连忙追上去:“同学等等!”那两人转过身来,“有事吗?” “你们说谁跳湖自杀?”阿筝瞪大双眸,“徐绾绾?” “好像是叫这个名儿,已经送去南雅医院了,不知道怎么样了……”那人还持续说了些什么,只是阿筝听不清楚了。 …… 南雅医院,阿筝觉得自己好像经常到这里来。 在服务台询问到病床号后,阿筝一路小跑着上楼,期间还差点撞掉护士手里面端着药水的盘子。 小跑在充斥着消毒水的医院走廊上,阿筝的一颗心不上不下的。她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绾绾已经醒了——她穿着肥大的蓝白相间病服,与她瘦削的骨骼一点也不搭,就那么静静站在窗边,目光空洞又深沉。 “绾绾?”阿筝将自己的声音放得极轻,生怕会吵到她一般,“你不躺一会儿吗?” 几缕凌乱的发丝散在女子苍白的脸颊边,无一丝血色的唇缓缓裂开来,扯出了微笑的弧度。 绾绾在笑,笑得阿筝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那是一个何其复杂的微笑,三分绝望四分痛苦七分凉薄,构成了十二分的笑容。 “高兴吗?”绾绾淡笑着,像是木偶般空洞地看她:“看见我这样,满意吗?” 阿筝一怔:“绾绾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回事告诉我。” 徐绾绾唇角牵出的笑容不减半分,反倒是更加沉重:“你想让我告诉你什么?让我告诉你席北心里面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你而已,是吗?” 指尖微动,阿筝心底翻滚出复杂的情绪,她甚至有点不敢看绾绾那双眼睛。 “他不是对你很好么?”阿筝上前几步,走到她的跟前:“为什么要骗我,不好就是不好!你现在这副模样又是做什么,你以为这样他就会心软吗?” “够了。”徐绾绾冷冷打断,嗓音还沙哑不已:“不用提醒我自己有多么的微不足道,我都知道。只是阿筝,你怎么会懂,你有那么多的宠爱又怎么会懂我?哪怕我将所有都给他,而他还是对我不屑一顾。” “所有?”阿筝望着面前懒懒倚在窗边的绾绾,有些诧异:“你和他……睡了?” 徐绾绾沉默,这让阿筝知道了答案,“绾绾你怎么这么糊涂,他……” 一时气结,竟吐不出话来。 徐绾绾望着面前熟悉美丽的脸庞,心底复杂。她转过脸看向窗外,却有两行泪簌簌落下。 “绾绾,你别哭,现在放弃可以的。”阿筝努力组织自己的语言,心疼不已:“你是好姑娘,不愁没人要的,再说——” “我怀孕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将阿筝没有说完的话全部逼回了肚子。 空气中像是被凝结般流动得十分缓慢,阿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绾绾,你说什么?” “我说我怀孕了。”她肯定的语气让人听不出第二种可能性来。 一阵风灌进来,拂过两人的脸庞,却吹不散二人眉间的愁云。阿筝觉得喉咙被塞了一块干瘪瘪的海绵,让她吐不出一个字来。 良久良久的沉默之后,绾绾问:“你就没有一点喜欢席北吗?” 阿筝:“没有。” 绾绾笑了:“真的吗,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 这一次的沉默,无疑在两人之间劈下一道鸿沟。阿筝不愿意说谎也不喜欢说谎,她承认在某个特定未知的时刻,有过些许的心动。只是……色授魂与,谁能抵挡住诱惑? “还是会心动的啊。”绾绾抬手轻轻撩了撩自己的头发,重新看向她的时候眼角泪光闪动:“所以,我是永远不可能的啊。” “我和席北也永远不可能啊。”阿筝呼吸开始急促,觉得胸口隐隐传来一阵闷疼。“绾绾,你要相信我。” “因为顾教授?”绾绾又问,“我还真是羡慕你。” “不,”阿筝强忍着胸口传来的不适,说:“因为在法律上,席北是我的哥哥。” 一语惊人。 徐绾绾攀在窗沿上的素手泛白,手背上的青筋隐隐爆出来。她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凛冽不已:“哥哥?什么意思?” 阿筝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对别人陈述这个事实。在她看来,是那么耻辱的事实。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阿筝缓缓道:“席家新晋太太温冬芸,是我的母亲。” 这无疑是在承认,没错,那个受万人唾弃的小三,是她的母亲。 果然,徐绾绾的眸光微微裂开,涌出满满的不可置信:“阿筝,你……” 胸口隐隐的疼痛愈演愈烈,疼得阿筝指尖微颤,面上却平静开口:“是,我的母亲就是人人口中爬上高枝变凤凰的麻雀。” 这下,两人之间陷入死一般的沉默。直到阿筝再也忍受不了那种疼痛,痛苦得五官拧在一起,身子一歪便靠在墙上,一寸一寸缓缓滑了下去。 “阿筝,你怎么了啊?”绾绾连忙蹲下去看她。 “别碰我……”阿筝蜷曲着自己的身子,手紧紧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我……有点喘不过气。” 徐绾绾一时没了主意,有些被眼前的阿筝吓到——她娇瘦的身子紧紧缩成一起,面容扭曲,额头细细密密地冒出冷汗来。 “我帮你叫人,阿筝你等等!”徐绾绾快步朝门口跑去,由于刚溺水抢救过来,步子且有些许的虚浮。 很快,徐绾绾带着一个护士赶来。那护士一见疼得满头是汗的阿筝,立马说:“这得让医生来看!” 小护士又飞快地跑了出去。 那护士还没跑到科室,便一眼瞧见了那款款而至的人。于是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顾教授,那边病房有人好像心脏出了问题,能去看看么?” 今天来医院,本是有个棘手病人的手术要讨论的。抬眼看下时间,他道:“马上开会了,算了,带路。” 小护士领着顾子初,风风火火朝病房赶。 阿筝无法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刀,将你的心脏切成一片一片,细碎又琐密的工整无比。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烈疼痛,又像是两只恶魔的手将你的心脏活生生撕扯成两半,根本无法喘息。 她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却发现根本无法汲取氧气。再一次尝试喘息的时候,恐惧间一眼便看见了推门而入的顾子初…… 当看见满脸薄汗痛苦无比的阿筝时,他先是一怔,然后便脚步生风一般奔向她。 他动作很迅速,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拖着她的后脑,然后不轻不重地捶打她胸骨处的位置。 约莫五分钟后,阿筝渐渐平顺了呼吸。他的额角早已经有了汗珠,只是低声问:“好点了吗?” 阿筝喘着气,轻轻点点头。 Chapter71 凉城你别怕 病房之中重新归于安静,除了阿筝隐隐还有些急促的呼吸之外。 顾子初轻轻托着阿筝,让她坐到床沿上,“我去给你倒杯水。”他正欲转身,却被一只素净的手扯住衣角,她轻轻问:“子初,我是哪里有毛病?” 男子眼底的眸光微微泯住,转过脸去看她的时候又早已经是神色如常。他微微一笑:“没什么问题的,小事情。” “那我这里为什么会这么痛?”阿筝失神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嗯?”顾子初反手握住那只扯着自己衣角的手,在掌心揉了揉:“以前没有过这种情况么?” 阿筝摇摇头,复而又问:“真的没问题?” 男子的眸底含笑,反问:“还不相信我吗?”他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胸口,拍了拍:“这里健康着呢,没问题的。” 他说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阿筝的心顿时落了下来。可是,阿筝却不知道,当晚的顾子初却失眠了,彻彻底底地保持着一宿清醒。 回到别墅后的顾子初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他拿出了日记本——那是专门记载有关她的事项的日记本,比方说她的饮食喜好,她的生理周期,她的穿衣风格……只要你能想到的,他一定全部记下来了。 此时此刻,男子眼底划过大片大片的凉薄阴云。他握着黑色名贵钢笔的指骨微微泛出青白色,最后,一字一句地书写:“先天性潜伏心脏病,始发于20岁。” —*— 夏季的大雨总是容易滂沱,连串儿的雨珠铺天盖地地砸下来,似要淹没这座繁华的城市一般。 韩依依站在食堂门口等阿筝给自己送伞来,早上出门的时候分明晴空万里,等她一吃个早饭出来,外面就已经磅礴不已了。 一到下雨天,人就容易变得忧郁矫情。 曼哈顿呢?是晴天还是雨天……顾凉城身在的曼哈顿,是不是也会像连城这样,有着如此阵仗磅礴的大雨。 生命中总有一个人,他有着巨大的魔力,在无时无刻都在入侵你的生命。——他嚣张地霸占着你所有美好的回忆,又毫不客气地朝你洒下痛苦的荆棘,疼得你鲜血淋漓的同时再给你一颗糖。 一直都是天子骄子的顾凉城女生缘好到爆表,在下雨天的时候总会有大票一票的女生主动献上自己的雨伞。 那次,她穿着肥大的雨靴披着沙沙作响的雨衣,抱着把伞横冲直撞地跑向顾凉城在读的高中。 雨真的很大,又下得十分突然凌厉。校门口聚集了许多等人送伞的同学,她一眼就捕捉到了人群中的顾凉城,毕竟他头顶上有着男神的光环。 许多女孩子将他团团围住,不停说着要和他打同一把伞,甚至是有女生娇滴滴直接将伞塞到他的怀里转身就跑。 这让不远处的韩依依很尴尬,看样子根本就不需要她嘛。 正欲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看见了她,并且喊了一声:“韩依依?” 霎时间,韩依依的脚便走不动了。 她像只讨食粮吃的猫,笑嘻嘻地抱着雨伞挤进人群,站到顾凉城的面前。那时的顾凉城早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垂眸看她的时候微微蹙眉:“你怎么来了?” 在大票女生好奇艳羡的目光中,韩依依掏出了怀中的大黑伞:“我给你送伞,我妈喊我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 顾凉城接过她手中的伞,刚刚撑开就听见‘咔擦’一声脆响,伞骨碎了。 风里来,雨里去,结果是把烂伞?韩依依登时就很尴尬了,她悻悻然去抢他手中的伞:“你和旁边那姑娘打吧,这伞不够咱们两个人的……。” 旁边那姑娘乐了,顾凉城脸却刷地黑了。 韩依依的反射弧可不是一二般的长,有点被他脸色吓到:“你想一个人打?可这条件不允许啊……” 闻言,当时的顾凉城将英挺的眉轻轻一拧,掀唇冷冷问她:“你走不走?” 韩依依傻不愣登地点头。 于是,顾凉城撑着把夭折的雨伞,扯着她的肩膀,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那天之后,顾凉城的高中同学全部都默认,嗯,顾凉城有个小媳妇。每每拿这个调侃的时候,他从来不给予任何回应。 “凉城,我好像被淋到了。”韩依依喊得脆生生的,却一个劲儿地朝伞下面挪:“我这样会好点。” “整个人都要贴上来了。”顾凉城目不斜视,只是不动声色地将伞移了移:“别这么近,韩依依你知不知羞?” 话将将说完,一道闪电挟裹惊雷在天空中轰隆一声炸开,吓得韩依依一把抱住身边少年:“凉城你别怕!” 少年眸底隐有笑意,却冷冷说道:“是谁怕?” 韩依依投降:“是我……啊啊啊又打雷了!” Chapter71 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阿筝在雨中快步行走,风很大,如果不将伞柄握得紧一些便会被掀翻。隔着厚重的雨幕,阿筝一眼望见站在食堂门口的依依,她出神得很厉害,压根儿没发现她来了。 “依依?” 一连喊了好几声,韩依依才回转神思,“阿筝你来了?” 阿筝无奈地笑笑:“我一直叫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想他。 韩依依唇角隐隐略过苦涩,她故作轻松地笑着:“在想今天早上的包子馅儿很少。” 撑着伞,两人一同步入雨幕,同样纤瘦的身姿快要被如此阵仗的大雨吞没。 道路两旁堆积着许多败叶,那是一夜狂风暴雨的杰作。阿筝抬脚避开那些枯叶堆行走,胳膊却被身边的依依轻轻挽住,“阿筝,我想他了。” 阿筝握住伞柄的指微微一颤,差点被风给掀走。她手上收了几分力气,不让伞被风吹偏:“给他打电话。” 依依沉默不语,朝前走的时候脚尖被雨水溅湿,晕染成深色的一团。又过了很久,才慢慢开口:“阿筝,我早已经没有勇气拨通他的电话。” 一旦丧失了爱的勇气,便是寸步难行。 雨幕卷起淡淡的薄雾,氤氲住前方的视线,阿筝望着幽幽雨幕叹口气:“依依,你——” “阿筝。”依依打断她,然后将她挽得更紧了些:“现在全校都炸开了锅,你和顾子初如何呢?” 这个话题转移得非常巧妙,阿筝也不点破,只是说:“顺其自然,事情会按照该有的轨迹发展的。” “嗯。”依依点点头,“你的室友们挤兑你了吧?” 从小到大的姐妹就是不一样,阿筝也不想掩饰:“有点吧,应该过几天就好了。” “哪能呢?”依依避开水洼,踏在石板上:“女生的心思最不好说,等下你回去的时候就和你室友说清楚就行了。没什么好纠结的,直接上隐瞒也是情有可原,一般通情达理的人是可以理解的。” 两人踏上小拱桥,下坡的时候阿筝轻轻点点头。 将依依送到她的宿舍楼下后,阿筝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叫住。她转身看向眉眼明艳的依依:“是不是想问哥哥最近在做什么?” 韩依依抿唇不语,手指轻轻蜷在一起。见状,阿筝唇角挽出笑容:“想知道就自己去问,我可不知道。” 说完阿筝便走了,依依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也兀自上楼。最后的她,还是决定不去打扰。 她能给的温柔,就是不打扰。 —*— 阿筝左手拿着滴水的雨伞,右手提着三人份的早餐进了寝室。她走进去的时候,三个室友已经全部起床洗漱好了。 阿筝将早餐放在桌上,朝大家微微笑:“我帮你们带了早餐了哦,要记得吃。” 看着阿筝带的早餐,三人面面相觑一眼,脸上多少都有点愧疚之情:“阿筝,我们想和你谈谈。” 阿筝一怔,然后笑得清浅:“我也想和你们谈谈,把想说的话都全部说开,然后我们恢复如常。” Chapter72 言归于好 寝室里的四人围着桌子桌下,阿筝在最边儿上。手中捧着的水已经喝了一大半,却还是觉得喉咙干干的,“嗯,说说我和顾教授的事情吧。” 三人的神色各异,只是静静地听着。 阿筝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我真的不是故意想要隐瞒的,但是你们知道的,一旦暴露那肯定是大动静,就和现在一样。所以……我不奢求你们能体谅我,我只希望不要再加深误会了。” 途中,舍友们都听得很认真,阿筝也讲得十分用心。——她讲了自己是何时起开始这段恋情的,以及交往期间一些惊险时刻。 阿筝也从未想过,当自己亲口说出口的时候,也能这么平静。 听着听着,圆圆的眼圈有些红了:“阿筝原来你这么不容易啊……是我们太小气了,不该怨你的!” “怎么会,本来就是我隐瞒在先。”阿筝摇摇头,“说到底,是我不对的,你们不用安慰我。” 经过阿筝的一番解释,罗佳佳也跟着释怀:“好啦好啦,以后咱们还是和从前一样的,一点也不许变!” 气氛瞬间就缓和了不少,只是肖潇从头到尾都没有开过口。于是这让阿筝有些坐不住了:“肖潇,还在生气吗?” “我不是生气。”肖潇幽幽说道,然后叹口气:“只是非常尴尬,你知道的我还计划追求顾教授。幸好出了这么一茬,不然我肖潇成什么人了?成为挖朋友男友的小人?” “不是这样的啊肖潇!”阿筝有些急,连忙伸手去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根本就不知道情况,所以不是你的原因。” “阿筝,你不怪我吗?”肖潇眨着眼睛问。 “怎么会。”阿筝轻轻摇头,“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吗?” 终于,在阿筝赤诚清澈的目光中,肖潇咬唇点点头。 就这样,在将所有的话都说开了之后,517的姑娘们又如常一般地言归于好。 “阿筝,”圆圆的八卦心骤起,“那上次分手惹你伤心的也是顾美人啊?” 阿筝嗯了一声,然后圆圆就非常郁闷了:“上次我还说要揍人,你就当那是个屁给放了吧!” 这话说得让阿筝哭笑不得:“好好好,不作数不作数,都不作数。” 肖潇突然想起什么,一拍桌子:“那我们上次还撮合你和宋勤!顾美人岂不是记恨死我们了?” “没有的事。”阿筝笑得时候眼角轻轻眯着,像是灌入一汪清泉般让人舒爽。 “那你的平时成绩?”佳佳凑过来,故作神秘地道:“是不是没有扣掉啊?” “不。”阿筝回答得很严肃,她微微蹙眉:“全部扣掉了,一分不剩。” “真的这么狠啊?” 阿筝点点头:“是的,就这么狠。” 四个姑娘说得正起劲儿,然后有人不轻不重地敲了三声门。圆圆离得最近,从板凳上蹦起来就去开门。 开了门,谢圆整个人就傻在了原地:“顾顾顾顾美人?不不不,顾教授?” 门外的男子眉眼间清俊一片,他温和一笑:“我找阿筝。” Chapter73 顾子初要相亲 突如其来的顾子初,让517的姑娘们吓了一大跳。门口的圆圆结结巴巴地打着招呼,话都说不清楚。 “我找阿筝。”顾子初微微一笑,“我能进去吗?” “能能能!”圆圆连忙闪身站到一边给他让道,站得十分规矩。 一时间,整个寝室像是发光般亮着。只不过顾子初的到来让四个人都拘谨无比,在他面前站得规矩又笔直。 “你们随意点,不用这样的。”顾子初缓和着气氛,说话的同时将手中提着的几包递到阿筝面前:“那天在商场买的东西,现在才有时间给你送来。” “这样啊。”阿筝伸手接过,一时间手上沉甸甸的,“专门送过来啊?” “嗯,怕你要用。”他说。 室友们便很不自在了,像是吃了一把猝不及防的狗粮。她们三个默默退让到一边去,企图完全消除自己的存在感。 “你们躲什么?”顾子初转脸看向她们,眼角有些隐隐笑意:“当我不存在就好。” 佳佳连忙摆手:“不不不,教授你当我们不在就好!” 这让阿筝觉得有些不自在,耳根渐渐红起来:“下次不要一声不吭来寝室。” “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某人一脸正经道。 “顾教授你可以常来的!”圆圆殷切地笑着,贼狡猾地问:“能顺带勾画下期末考试的重点就好了!” 肖潇立马就一个爆栗敲在了圆圆头顶上:“你说什么呢你,顾教授在也敢乱说话。” 圆圆捂着脑袋疼得眼泪汪汪:“我错了还不行吗……” 那小可怜的模样,让大家都乐了,就连顾子初的眼角也隐约蓄着些笑意。 “阿筝,你出来一下。”顾子初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跟上来。 阿筝随他出了寝室门,走到走廊尽头处上。时不时有人经过,对顾子初的出现表示诧异又惊奇,却又满脸意料之中的样子。 对于纷纷目光,当事人顾某完全置之不理,只是对她说:“阿筝,有件事情我得提前告诉你一声。” 阿筝眨眨眼睛,等待着下文。 “我爷爷让我去相亲。”他的嗓音清冽,字字清晰。 心头蓦然一沉,面上却维持着波澜不惊,阿筝轻轻说:“那挺好的。” “挺好?”顾子初懒懒往墙上一靠,然后将狭长的眸子轻轻一眯:“你真的觉得挺好?” 阿筝心里别扭,却点了点头:“爷爷为你好,你已经决定要去了,否则不会给我说。” 太过聪明的女生只会惹人心疼,此刻,阿筝长睫微垂的模样落在他的眼底,映衬一副水墨丹青的画。 “阿筝,我是要去的。”顾子初抬手,轻轻摁住他的肩膀:“爷爷是我最尊敬的人,我很少忤逆老人家的意思。但是我向你保证,就只是一顿饭的时间,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她重复他的话。 “嗯。”他的眸光坚定,“就只是仅此而已。” 阿筝沉默了,她想说好,却试了几次发现开不了口……自己其实很小气的吧,一点也不大度。 “那什么时候?” “后天。” “嗯,后天。” 阿筝点头的时候心里面涩涩的,他要和别的女孩子相亲。 Chapter74 相亲 盛夏的连城处于一片炎炎之中,所以衣物也会干得特别快。阿筝站在阳台上晾晒衣服的时候,接到一通不寻常的电话。 来电人是那日在地铁站遇见的爷爷,他说:“丫头,你现在有时间的吧,来和我孙子吃顿饭吧?” 阿筝觉得有些尴尬,只好委婉地回答:“老人家,我已经有男朋友了,真的不太好的。” “哪有什么不太好的,”老人家说话很有分寸,却也以理服人:“只是一顿普通的饭局而已,难道说有男友就不能和其他男性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吗,没这个道理的。” “老人家,我真的——” “丫头你别说啦!”老人家隐隐带着笑意说,“我已经让人在校门口等你啦,快来啊,你不来我就一直等着!” 没等阿筝说一个字,那端已经挂了电话……这完全就是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啊。 阿筝踌躇了一会儿,觉得那么让老人家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去就去吧,一顿饭。 草草收拾了一下,阿筝换上鞋拿上遮阳伞出了门。 到校门的时候,立马就有一名身着职业西装的男人走上前来询问:“请问是乔筝小姐吗,这边请?” 云里雾里的阿筝跟着走,被领到一辆市价上百万的白色宝马面前。她心头微跳:“这老人家什么来头,这么大阵仗?” 阿筝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坐了上去,后排宽阔舒适,却让她觉得如坐针毡。 “请问一下,我们现在去哪里?” “五宫坊。” 阿筝咋舌,五宫坊可是连城最好的私人会所,一只脚踩进去都要你一块金子。 半小时的车程,很快便到了五宫坊。 一眼望过去,阳光下的建筑熠熠生辉夺目得很。阿筝随着男人下了车,被一路引着进去。 五宫坊里面来来回回都是身着统一青色旗袍的女侍者,姿态优雅唇角带笑地托着盘子在坊里穿梭着。 精致奢华得装潢,炫目得令阿筝眼花,只是一路跟着男人走。七转八拐地被带到一处雅间门口,透过雕花的窗棂可以看见里间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是那日的老人家没错。 “乔小姐,请你进去吧。”男人有礼貌地帮她推开门,并且侧身站到了一边。 阿筝微笑着说了声谢谢,走进去的时候步子放得很轻,生怕惊扰到了正在细细品茶的老人家。 老爷爷的脸上鹤发鸡皮,却红光一片,看得出来身体保养得不错。瞧见阿筝的时候脸上笑意骤生:“丫头来啦,快,先坐先坐。” “谢谢您。”阿筝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望了望房间中并没有其他人:“您不是说孙子要来吗?” “快啦快啦,”他乐呵呵地笑,说:“已经叫人打电话催过,很快啦。” “没事没事。”阿筝也跟着笑,总觉得面对这样殷切的老人家,自己实在是不好拒绝什么。 “要不先上菜,咱们吃着等。” “不用不用,等等就——” 话还没说完,门口就出现了一道清俊挺拔的身影。一霎时,四目相对的时候,竟是死一般的沉默。 当阿筝看见顾子初的那一瞬,整个人如石化般不敢动弹半分。 Chapter76 相亲(2) 男子的眉眼清俊惑人,身着纯黑手工西装,衬得周身愈发挺拔如松柏。他的眼角蓄着些凉薄,望向阿筝的时候迅速消泯为眼底的微光。 “子初,你可算来了。”顾老爷笑眯眯地看向门口的他,然后示意:“你看别人姑娘都先来等你了。” 顾子初面上端得四平八稳,“爷爷,要一起吃饭的就是她吗?” 阿筝忍住叫一声顾老师的冲动,只是拘谨地坐着……她有点震撼,万万没想到在地铁站随便遇见的人都能是子初的爷爷? 到底该说是巧合还是上天的神助攻? “来,先互相认识一下。”顾老爷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在阿筝的对面,“这位姑娘叫乔筝,云大的,我挺喜欢这丫头的。” 顾子初在她对面落座,请凉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乔筝是么,好名字。”说完,他微微一笑:“你好,我是顾子初。” 如此云淡风轻,如此波澜不惊,不颁一个奥斯卡实在是可惜。阿筝心里默默想,面上却也稳得住,只是站起来朝他伸手:“顾先生,你好。” 顾子初的眸光缓缓落在那只素净的小手上,起身回握,暗暗用劲将她的手握紧:“很高兴认识你。” 明明他的口吻是那般的平淡,像是和任何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初次见面般地客套着。可是只有阿筝才知道,他掌心传来的微热才是实实在在真实的。 两人分别坐下,侍者开始上菜,一道道菜肴色香味俱全。很快,便摆满了价格高得咋舌的菜肴。 阿筝如坐针毡,不自觉地去打量他的脸上。于是,她的这副模样落在了顾老爷的眼中,就成了暗送秋波。 “看来丫头对我孙子印象也不错吧?”顾老爷脸上有了得意的神色,道:“我这人对啥不自信,就是对我这个孙子自信啊,老招姑娘喜欢了!我还记得小时候带他去公园,一般都走不动路,那些个小姑娘团团给围住。” “印象挺好的。”阿筝只能背下暗送秋波这个黑锅,她真的只是想要看看他的脸色而已。 “你说你有男朋友,也没关系,年轻人就认识认识嘛。”顾老爷子拿捏着尺寸讲话,扫着顾子初:“你看怎么样啊?” “爷爷,我想和你说——”顾子初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阿筝的身边,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那这个动作就很不言而喻了,一瞬间老爷子的目光都变得分外幽深了。 “阿筝已经是我女朋友了。”他的眼角隐隐含着笑意,唇角弯弯一笑像是春风拂过万树花开。 顾老爷一怔,旋即追问:“真的还是假的?” 按在阿筝肩膀上的那只指骨分明的手缓缓游走,最后轻轻拍拍她的头:“真的,她是货真价实的女朋友。” 然后,顾老爷乐了:“子初!你这小子怎么不告诉爷爷一声!” “爷爷,我已经准备带阿筝来见你了。”顾子初缓缓俯身下去,双手撑在椅背上,转脸近距离盯着阿筝的侧颜说:“阿筝很贴心地为您挑选了一套紫砂茶具,然而没想到却闹了这么一出。” 他笑得温柔:“看来,天都要阿筝同我在一起。” Chapter77 徐绾绾的纠缠 灰尘粘在地板上,清洁工人有一扫把没一扫把地挥着。夏日的下午时分,仍是酷热难耐,呼吸像是被温度给胶着住般。 徐绾绾口干舌燥地等在席氏楼下,整整四个小时了。她只是想要见他一面,讨一个说法而已。 六点四十左右,那个凉薄绝情的男人终于走了出来。——身着铅灰色西装的他仍旧英俊得夺目,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慑人心魄的魅力。只是他眼角的邪妄清冷,也让人不由得而栗。 徐绾绾唇角渐渐拉扯出苦笑,她爱上的就是这么个魔鬼。没错,一寸一寸将她拖入地狱的撒旦。 一辆黑色奥迪停在路边,司机已经开好车门等待。 徐绾绾没有多想,从葱郁的橡皮树下冲了过去:“席北!”她喊着,横冲直撞般拦在他的面前:“你等等。” 男子的目光凉薄,英俊眉眼之间略过不满以及轻蔑。他挑了挑如剔羽般的眉,掀唇问:“不好意思,请问小姐你哪位?” 徐绾绾怔住,她从没有想过,一个男人竟然能够凉薄到这种地步?喉头发涩般,艰难地问出口:“那日我落水,你转身走了是不是?” “什么落水,你在说什么,我并不认识你。”席北抬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带,抬手看了看腕表:“请不要耽误我的时间,晚上还要陪女朋友吃饭。” 女朋友? 徐绾绾眼角有温热的液体轻轻盈溢着,发干的唇颤抖:“你怎能这样?你怎能这样!那到头来我到底算是什么!” 大声的质问无疑惹来男人心头一阵厌烦。街头人来人往,本就自带连城第一公子光环的席北在此刻惹来了更多人的注目。 “这是个疯子,我不认识。”男子眸光凉薄,淡淡转眸就对司机说:“赶走,我要上车。” “好的,总裁。”司机遵循吩咐,伸出手来就要去拽徐绾绾:“这位小姐麻烦不要骚扰总裁。” “我是他的女人!”徐绾绾尖叫,挥舞着手躲开司机:“不可以这样对我!” 席北早已失去所有耐性,眸底寒光乍现:“我给你三秒,滚出我的视线。” “你为什么就是喜欢阿筝不喜欢我啊……”徐绾绾睚眦欲裂,瞪着红彤彤的眼睛质问:“到底是为什么!我付出这么多!” 男人眯眸,冷冷道:“滚。” 如此薄情的人,将徐绾绾彻底打入十八层地狱。她突然很想笑,笑得眼泪直冒,“我怀孕了啊,肚子里面有你的孩子啊,你让我滚去哪儿啊?” 闻言,司机也不敢再拽,一时傻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席北眸色轻轻一变,只是脸上阴鸷不减半分,伸手扯着她的胳膊:“上车。” 徐绾绾如愿以偿再次上了他的车,心头还存着侥幸。难道说他愿意为了孩子而改变决定吗? “徐绾绾。”他的嗓音清冽,泛滥在车厢中:“做掉孩子离开我,自觉点。” 一个字便是一颗雷,落在她的耳中,炸在她的心底。 徐绾绾转脸看他,目光滞住:“做掉孩子?” 同时,席北也转过来同她对视,黑眸沉沉如淀:“想借着孩子上位?别这么幼稚单纯行不行,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太多了。” “席北,你——” “好了,下车。”男子收回视线,目光平静地落在前方:“停,让她下去。” 徐绾绾的脸色刷地彻底白了。 车子缓缓停在路边,是一条不知名的街道。 像是被人抽掉了灵魂,徐绾绾宛若死尸般,却还是逞强说:“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却还是这样对我,你到底有没有心啊……这也是你的骨肉啊!” 男子轻轻垂下长睫,打量自己的袖口:“我让你下车,自己找时间做掉孩子。”末了又补上一句:“钱不会少你的,赶紧下车。” 到了最后,他能给的,就只是钱?徐绾绾懂了,从头到尾这个男人都只是在玩弄她而已……玩弄她的身体,玩弄她的真心,像是一个随叫随到的妓女。 她如石化般,而他如撒旦般的嗓音在耳边冷冷响起:“是要我亲自推你下车?” 徐绾绾开门,下车,像被人牵着动的玩偶。 在她下车后,男子轻轻抬手摁住眉心,心头一阵心烦。半晌后,他开口对前方的司机吩咐:“你给秘书打个电话,如果一个月之内那女人没去流掉孩子,那就让他亲自找人解决。” 就这样愚笨的女人还想用孩子来套住他?简直是痴心妄想! Chapter78 去找顾凉城 大清早,阿筝睡得正沉的时候却被舍友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给吵醒。眯着惺忪的眼,迷迷蒙蒙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看向桌边涂涂抹抹的三人:“你们讨论啥什么呢?” 肖潇正描着眉尾,对着镜子开口说道:“刚刚佳佳看了条头条,知名华裔律师在美国被捅了三刀,现在媒体都爆炸了。听说大使馆的人都已经介入了,闹得可沸腾了。” 美国,华裔律师,且知名。 这些字眼在阿筝的脑中自动汇成了三个字——顾凉城。 所有睡意在一瞬间四散,阿筝喉头堵得慌,迟疑地问出口:“那……叫什么名字?” “我不记得了。”肖潇开始偏着脸,对着镜子描另外一边的眉毛:“你问佳佳,刚才是佳佳给我们说的。” 罗佳佳将防晒霜挤在手背上,在指尖沾了一点,“律师名字?名字挺好听的,叫顾凉城。” 在那一刻,万物都失了颜色,周遭所有声响都消泯了下去。独独剩下阿筝一个人,听见自己心脏瞬间爆炸的声音。 下床的时候,踩空一阶梯子,狼狈地摔在地上。旁边的舍友惊得低呼一声,然后赶紧围过来将她拉起来:“阿筝你这是怎么了,疼着没有?” 阿筝没有回应,只觉得自己四肢都开始发硬。她伸手轻轻推开她们,走到桌边去拿自己正在充电的手机。 解锁点进去,拉开通知栏,一行又一行推送的消息——知名华裔律师在美遭被告家属恶意报复,身中三刀。 再点进去,附了一张顾凉城的证件照。照片上的眼睛打了马赛克,可还是足以让阿筝在瞬间红了双眼。 即便知道没可能,阿筝还是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果不其然,没有人接听。 下一瞬,又立马想到了依依,她一定也看见这个新闻了。 韩依依接到阿筝的电话的时候,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安检口,“阿筝,什么也不用说,我要去找他。” 站在寝室阳台上的阿筝彻底滞住:“依依,你在说什么?现在你的人在哪里?” “机场,正在安检。”依依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格外的平静,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过一样。 “你有签证?”阿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没想过依依能到说走就走的地步:“你怎么什么也不告诉我!” 韩依依现在觉得周围的声音都小得可怜,包括听筒中阿筝的声音。她现在满脑都回荡着他的声音,低沉冷漠:“韩依依,你是蠢猪?” “签证啊。”韩依依讷讷一句,然后自问自答般回答:“我早就办好美国签证了,为的就是在某一天我想要去找他的时候,不会有任何的阻拦。” 阿筝鼻头一酸,像是挤压已久的水闸,眼角沁出眼泪来。 挂了电话,阿筝心神不宁地凝立在原地发呆。而韩依依,已经一步一步踏进了飞往美国曼哈顿的飞机。 后来有人说,韩依依就是如此矛盾的一个人。——哪怕自己对顾凉城相思入骨,也舍不得打一通电话惊扰。而在他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却是比谁动作都快地赶到他的身边。 Chapter79 见到他 连城到曼哈顿,整整七个小时。 期间,韩依依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没吃空姐提供的飞机餐也没喝水。 望向窗外流散的云朵,她的心开始动荡。 所有强装出来的镇定都会被汹涌的浪潮撕碎,韩依依最终没能忍住,哭出声来吓住了旁边的乘客。 空姐前来询问,韩依依一声不吭地将自己的脸埋在小小掌心中。她没事,她很好,她没关系的。 情绪失控的韩依依红着双眼下了飞机,双脚站在了陌生的土地上。她呼吸着,感觉到了大把陌生空气一个劲儿朝肺腑中钻去。 由于时差的问题,出发的时候是连城的大清早,现在确是曼哈顿的深夜。 随着人流朝出口走去,韩依依觉得自己的步子有点虚浮。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赶去那个顾凉城身在的医院。 英文蹩脚也是挺让人绝望的,韩依依艰难地和美国司机交流着,好半天才憋出一个单词来。 早知道当初就听他的话,好好学英文。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是不是呢。 在经过一番无比艰难地交流之后,美国司机终于明白了韩依依要去的那家医院。 身上兑的美金不多,只能动不动瞄一眼计价器。好在好在,身上的钱还够付这段车程。 哪国的医院都差不多,一样的白色,一样的消毒水味。韩依依在前台询问,用着蹩脚无比的英文:“你好,我想请问顾凉城先生住在哪间病房。” “Excuseme?”那金发碧眼的护士显然不是很听得懂。 韩依依再次用英语费力地说着,最后特别咬重了Lawyer(律师)这个单词,那护士才恍然大悟般:“那个受伤的律师在特护病房,是不见人的。” 韩依依听得一知半解,艰难地说:“你能说得慢一点吗,我还没听懂。” 于是那护士放慢语速再次说了遍。 韩依依算是明白了,强调道:“我是他的妹妹,一定要见的!” 一听是患者亲属,护士查了查资料然后说:“我带你上去,由于记者来得太多,所以不敢随意放人。” 韩依依一句也没听懂,只是跟着护士进了电梯。 电梯一路升到五楼,叮咚一声,镰刀一般的两扇门缓缓打开。——特护病房的楼层非常安静,能听见的只有轻微的脚步声。 推开那扇病房门的时候,韩依依的脚步明显犹疑。她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吗?真是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一时头脑发热就直接从连城飞到了曼哈顿。 一步一步,又轻又缓地走进去。 特护病房里面摆设整齐用具也齐全,桌子,沙发,阳台,一样不少。可是这些落在韩依依的眼中全部都失了颜色,只剩下那张雪白病床那么扎眼。 病床上的男子沉沉睡着,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够看见顾凉城矜贵清俊的侧颜,以及那根根分明的长长睫毛。只是他薄薄的两片唇微微泛着青白色,隐忍般轻轻抿着。 他的容颜依旧无双,只是整张脸都透着灰败的苍白。 那一刻,韩依依的眼圈蹭地红了。 Chapter79 快点好起来 韩依依走到病床前坐下。 深夜的病房安静得出奇,唯一的声响便是两人浅弱的呼吸声。她又坐得近的些,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指在空中虚画着,一寸一寸勾勒出他的轮廓来。 生得如此凉薄英俊,唯有顾凉城了。 鬼迷心窍般,韩依依将自己的指轻轻抚上他的下颌,无比轻柔……直到他睁眼的前一秒,一切都还是那么静好。 顾凉城睁眼的时候,她的指尖还停留在他的颌骨上。——韩依依忘记收回自己的手,只是直愣愣地对上那双深沉如洋的黑色眼瞳。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晕染在整个病房中。好半晌,在顾凉城从头到尾凉凉的眼神中,她讪讪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醒了?”韩依依中规中矩地坐好,将手交叠放在自己的双腿上。 男子眸光清冷似玉,只是盯着她——微微凌乱的披肩黑发,白皙却有些苍白的清丽脸颊,加上眼底的血丝以及干裂开的绯色嘴唇。 “韩依依,你是逃难来了?”他终于开口说话,只是口吻冷热难辨。 “没有。”她垂下眼睫,不敢看他:“我看了新闻,所以——” “所以什么?”顾凉城打断,然后缓缓合上眼:“明天自己坐飞机回去,我没事。” 这就是顾凉城,冷漠无情,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味。嗯,韩依依都知道的。 韩依依的脸皮可不是一二般的厚,完全像是没听见一般。她站起来,伸手去掀他的被子:“我看看你伤到哪儿了。” 顾凉城豁然睁眼,眸底微微流着寒意:“你最好不要乱动,坐好。” 话刚刚说完,韩依依已经掀开了他的被子。由于穿着病号服,所以看不出来哪里受伤了,她径直伸手去掀他的病服:“我都来了,不看看就亏了。” 顾凉城面色一沉,低声道:“韩依依,我给你三秒收手。” 话又是刚刚说完,韩依依就掀起了他的衣服。——豁然如眼的是缠在腰上一圈绷带,看不见刀伤在哪儿。可偏偏就是绷带的雪白,刺痛了韩依依的双眼。 默默放下他的衣服,然后再替他盖好被子。 “顾凉城。”她喊他的时候声音很轻很轻,然后盯着他的眼问:“痛不痛?” 满目清寒的男子先是一怔,旋即道:“不痛。” 韩依依觉得自己的眼眶又涨又酸,火辣辣的特别疼。她强忍泪腺涌出液体的冲动,说:“不痛就好。” 又是沉默。 他收回视线不去看她,缓缓闭了眼。——当他在睁眼的瞬间看见她,那种感觉复杂至极,像是梦中之中突如其来的出现,竟然能让他不知所措。 “顾凉城。”她又喊他,眼睛湿漉漉的:“你什么时候能下床走路,我不喜欢你这样躺在这里。” 病床上的顾凉城并未睁眼,只是沉默半晌后说:“很快。”他顿了顿,补上一句:“要是愈合得好,一周就能下床走路。” 韩依依点点头,望向他的时候视线隐隐模糊......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 后来的半夜,不知道顾凉城睡着与否,反正韩依依是睡得沉极了。一整天的舟车劳顿加上忐忑不安的担忧,在她见到他的那一刻尽数瓦解。 凌晨四点,顾凉城摁了床头的呼叫。很快,便有一名护士推门进来,用英语询问小声询问:“请问有什么需要?” “能不能加一床被子来。”他说着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礼貌无比:“再帮沙发上那个女生盖一下,我不能动,谢谢你。” 金发碧眼的护士微笑着退出去了,很快便抱了床被子来。——韩依依觉得睡梦中有人轻轻给自己盖了被子,也没多想,倦意来的更深让她睡得更浓。 晚安,好梦。 —— 清早的安静被嘈杂声响打破,窝在沙发上的韩依依惺忪睁眼。她迷蒙地看着病床上坐起来的顾凉城,以及病床前围着的许多许多人,有人肩膀上扛着摄像机,有人拿着话筒凑近,有人捧着本子快速地记录着。 韩依依急了,掀开被子冲过去,“你们这是干什么啊,病人需要休息!” 可惜她喊的是中文,在场的人没有人理会她,只是讶异她这种举动。 “韩依依,你让开。”病床上的顾凉城开了口,目光望向她:“你出去等着,我在接受采访。” 闻言,只有默默退出人群。 Chapter80 不许赶我走 顾凉城身为律师界的一把交椅,遭到被告人亲属报复,这无疑写成了各版的头条新闻。所以在一大清早,便有许多媒体人涌到了医院来,想要进行采访。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被告人因诈骗罪和故意杀人罪被判死刑,托关系花大价钱请了十分知名的律师。然而,却抵不过一个顾凉城,直接甩出大量证据,将被告人狠狠钉在了案板上面,成了铁案。 法庭上的顾凉城咄咄逼人,丝毫不让,这也让他成为了被告人家属眼中的凉刺。 所以在一个周五的夜晚,顾凉城像往常一样走出律师事务所。然而,他没想到会在第二个街角转弯的时候,被人一刀捅进肚子里面。 韩依依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盯着漆黑的手机屏幕。当时的他,一定是怕的吧? 一个多小时之后,那些媒体人才陆陆续续地从病房里面走出来。直到人烟散尽,韩依依才慢吞吞地踱进去。 病床上的顾凉城已经坐起来,轻轻靠在床头。从韩依依的角度看过去,他侧颜的轮廓完美得刚刚好,轻敛着的睫毛像是把小扇子,在眼睑处投下一层淡淡瑰丽色阴影。 有些人生来便是这样,无论以怎样的姿态存在,都能成会一幅供人欣赏的美画。 凉城一人,倾世无双。 在面对顾凉城的时候,她从来就不敢造次,生怕自己的小性子会惊扰了这如谪仙一般的人男子。 “你是不是很累了,要不要喝水?”她说着便朝饮水机走去,拿起一个玻璃杯,摁下了开关。 咕噜咕噜,液体流进玻璃杯中碰撞出的声音。 韩依依将水接得满了些,走了没两步就撒了些出来——滚烫的液体溅到手背上,疼得她轻啧了声,却下意识将手中的玻璃杯端得更稳。 “水。”她双手捧着杯子,嫩白的指尖被烫得微微发红,“凉一会儿再喝,我先放在这里。” 刚刚将水放在床头桌子上,就听见他低沉清冽的嗓音响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是考试周。自己买机票,回去。” 冷冰冰的口吻,冷冰冰的话语,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韩依依有着一双剪水般的清瞳,只是此刻看起来分外凉:“我不走,等你好了我才走。” “不可能。”男人漂亮的眉目之间有着说不出来的凉薄,他看向她:“这里有的是看护,不需要你。” 韩依依只觉骨血冰凉,她千里迢迢的来,为的不就是看见他平安无事吗?那为何现在已经看见了,却一点也不想要离开。 又在犯贱。 深深吸了口气,韩依依在心中无比鄙夷自己。然而,转脸对向顾凉城的时候却笑了:“我没钱,只够买一张单程的机票。” 男子眸光微闪,眼角隐约有着戏谑:“还是只有从你的嘴中才能说出如此拙劣的借口。” 韩依依盯着他,目不转睛:“也只有在你的面前,我才会想尽办法地找借口。” 顾凉城是何等的聪明人,一眼就看透了她。不,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总能一眼就看穿她。 “没请假,没计划,就这么跑过来。”他的口吻不咸不淡,平静得不容人听出什么情绪来:“还当自己是小孩子?” “反正我是不会走的。”韩依依索性一下坐在沙发上,阵仗十足的样子。 顾凉城,我在漆黑的夜里难寐,在深沉的梦境中陷入相思。但是,你都不会知道的。好比说,我是水里的鱼仰望着天空中翱翔的你,再怎么千转百回你也感受不到一分半点。 男人微蹙眉心,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最后,抬头看向沙发上的韩依依时,眼底竟然有着无可奈何。 “顾凉城,我就待几天。”她轻轻询问,还是怕他会赶自己走:“等你出院,我马上就走。而且我是真没有钱买回去的机票了。” 是不是我没钱买票,就可以留在曼哈顿,然后和你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男人静静听着,英俊的容颜上波澜不惊。半晌之后,道:“最多一周,我就出院。” “那就一周。”她立马接话。 在韩依依的认知里,能够多看他一秒是一秒,因为在那一秒又一秒的间隙中,有什么东西早已经凝结成为永恒。 “那就这样说好了啊。”她的声音清脆,在病房中格外悦耳:“你就不许赶我走了,我就这样子。 Chapter81 其实一点也不在意 韩依依逗留在温哥华,完全陌生的环境,完全陌生的异国他乡。她甚至不敢走出病房,因为眼下她只听得懂他讲话了。 “你的英语怎么就说得那么好?”韩依依坐床边,手上正削着一个苹果,且薄且长的苹果皮轻飘飘的垂着。 顾凉城手上拿着最新报纸,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也没有理她。 不理就不理,反正也习惯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在顾凉城的身上,永远看不见人情味是什么东西,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下凡一般。 将手中削干净皮儿的苹果递过去,“我已经给阿筝发过短信了,让她不用担心。” “顾子初。”他伸手接过苹果的时候,不经意地开口问:“阿筝的男朋友,你知道多少?” “顾教授?”韩依依抽了张纸擦着水果刀刃,“他和你是同一种类型的人,招惹不起的。” “招惹不起?”顾凉城将狭长的眸子一眯,冷冷反问:“你难道还招惹得少了?” 韩依依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病房中的窗帘是拉开的,外间明亮的光线肆无忌惮地透过窗户照进来,透了个满室明亮。 在如此明亮的光线中,男子容颜愈发极致,像是一副盛世的水墨丹青。从以前开始,韩依依就总会在不知不觉间望着他的脸发呆——色授魂与,心倾於侧。 到底说来,还是一张皮囊惹祸。要是说,极致的皮囊配上无双的气质,那真是造物主偏心了。 男子的眉心微不可微地一蹙,视线落在韩依依的脸上:“我在问你话。” 处在神游中的韩依依惊醒过来一般,“什么话?” “顾子初,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问,然后又补上:“最好能具体一点,性格脾性外加为人处世。如果你能告诉我他和阿筝进展到哪一步,那就再好不过。” 韩依依努力跟上他的思路,却在好半晌后憋出一句:“我又不是你,怎么会看得出来。” 顾凉城眸光一敛,旋即道:“那进展到哪一步?” 在依依的印象中,阿筝和顾子初应该还蛮纯洁的吧?也没有听阿筝讲过,按照阿筝寡淡的性子,顶多牵手,不会再多了。 “或许是牵手。”韩依依反射弧一向较长,说完之后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不过顾教授比你好,他很喜欢阿筝,有人情味儿的。” 真不知道该说韩依依情商低,还是该说她在顾凉城面前说话无遮拦。一次又一次,话中有话地将矛头指向顾凉城。 “在你的眼里,我是该有多冷漠?”男人轻轻嗤了一声,眉眼凉薄。 韩依依自然不会蠢到去和顾凉城顶嘴,因为他说过——永远不要尝试和一个律师争辩,最后只能以完败收场。 在她保持沉默间隙,男人余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最后,他动动唇,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宋勤来电话的时候,顾凉城刚刚睡下。韩依依拿着手机轻手轻脚地走出去,讲了一下大致情况后,听见宋勤那边的低叹:“依依,你太任性了。” 越洋电话的信号不太好,韩依依没听清,尝试了喂喂喂几声后就没了声音。 只是在回去的时候,病床上的睁着一双清黑眼瞳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怎么,有什么话还不能当着我的面讲?” 韩依依一怔,什么意思?她看着他的脸,发现他的眼底隐隐埋着阴鸷,那是他发怒前的前兆。 “罢了。”顾凉城低低一沉,眸底一片烟消云散归位平静。 他对自己说,其实一点也不在意。 Chapter81 欺负她听不懂 一周很快,转眼便到了顾凉城出院的日期。医生说他的伤口愈合的很好,大部分原因取决于体质优良。 出院的那天,韩依依帮忙收拾好了洗漱衣物。她拖着个小小的行李箱跟在他的身后,在她的眼中,他的背影那般挺拔清俊。 “你今天该回连城了。”前方的顾凉城顿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几点的机票?” “我知道。”韩依依垂下眸光,盯着自己的脚尖:“我买的是明早机票,所以今晚你得收留我。” “没有酒店?” “那会多余花钱。” 律师事务所的人已经停了车在路边等待,顾凉城就站在车边,用手扶着车门:“自己找住处。” 曼哈顿的日光浓烈,在十足的光线下,韩依依眯了眯眼。她看见他自顾自坐进车中,然后“嘭”地一声,关上车门。 旋即,是引擎启动的声音。 陌生的异国街头,又再一次上演了熟悉的情节。——顾凉城留给韩依依背影,然后独自离去,走得潇洒且不留余地。 一丝笑在韩依依唇角扯开,对嘛,这才是顾凉城啊。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都挺好的。 “那跟着你的女生是谁?”开车的Jack八卦着,“居然是个中国姑娘,女朋友?” 坐在后排的顾子初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冷冷道:“那是我妹妹。” Jack一怔,深蓝色眼珠灵动一转,“那你就这样走掉,不管你的妹妹?” 男子眉眼凉薄,气场却是十足,他轻轻掀唇:“你是不能专心开车?” 于是Jack立马闭嘴,不敢再说话。认识顾凉城的人可都知道,此人心情阴晴难听,可面上却永远是风平浪静的样子,这才是最令人心惊的地方。 “掉头,回医院。” “什么?” “我让你掉头回去。” Jack听得云里雾里,却还是忙不迭拨着方向盘,掉头原路返回。 ...... 韩依依弯下腰,从自动贩卖机中取出一听百事可乐来。她娴熟地扣住,然后拉开,噗嗤一声冒出点气泡来。 仰头,灌下一听冰凉凉的可乐,感觉得到满是气泡的液体在喉咙中滚动。 头顶是明晃晃的天光,眼前是——顾凉城。 韩依依真是觉得自己看错了,可是那款款朝自己走来的不是顾凉城又是谁?他披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在阳光下走来,可谓是步步生莲倾世无双。 “你到处乱跑?”他微蹙眉,有些不满。 “你也没让我在原地等。”韩依依握着微凉的易拉罐,抬头看向他,“再说,我得找住的地方。” 他凉凉看她,眸子黑白分明得厉害。旋即转身,然后丢下一句:“过来,上车。” 韩依依一下没反应过来,超长的反射弧在拉扯着她的神经。她愣在原地思考,这是要收留她? 前方男子满目清寒,“你是走还是不走?” 韩依依当然是要走,拉着脚边的行李箱便朝他小跑去。她真是捉摸不透他,无论怎样,都捉摸不透。 打开车门坐上去的时候,韩依依才发现开车的而是一个金发外国男人。有着卷卷的金发和小胡子,微笑的时候嘴角还会有酒窝。他转过脸来,友善地用英语问好,“你好啊,K的妹妹。” K是他的英文名,简简单单一个字母,神秘无比。 韩依依眨眨眼,眸光亮晶晶的:“你好。”她不敢再多说,只是涩涩补上一句:“很高兴认识你。” 一旁的顾凉城关上车门,开口便是流利无比的英语:“她英语不太好,你不要和她多说,她会紧张。” Jack立马心领神会,专心开车。 不太听得懂的韩依依有些懵,小声问身边的他:“你刚才和他说什么了,他就不理我了。” “没说什么。”他将目光投向窗外,又深又凉。 “你这是欺负我听不懂。”她抗议。 “你说对了。”他漫不经心地挑眉。 韩依依气结,不再说话。 Chapter83 凉城女朋友 Jack立马心领神会,专心开车。 不太听得懂的韩依依有些懵,小声问身边的他:“你刚才和他说什么了,他就不理我了。” “没说什么。”他将目光投向窗外,又深又凉。 “你这是欺负我听不懂。”她抗议。 “你说对了。”他漫不经心地挑眉。 韩依依气结,不再说话。 Jack将车停在某处高级公寓下,转头说:“我就不上去了啊,事务所还有事儿等着我处理。” “好。”顾凉城打开车门,修长的腿跟着跨了出去。 韩依依紧跟着下车,拖着自己的行李箱保持一段距离跟在他的身后。 进公寓的时候,不停有人满脸微笑地同他打招呼,喊他一声顾律师。韩依依默默看着,心想他还是这样,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就是招人喜欢。 他住在7楼,出了电梯之后要朝左转。 顾凉城停在门口,抬手就开始摁密码,滴滴滴的声音在静谧楼道中响起。她的目光扫过键盘,隐约觉得他摁下的数字有些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踩进玄关,韩依依眼角莫名湿润。 标准的三室两厅的公寓,却处处充斥着属于顾凉城的气息。浅色系,家具装潢都是简欧风格,白沙发,白桌椅,白地砖,一眼望过去干净得不能再干净。 这就是他一个人在异国居住的地方。 顾凉城将手中袋子随意搁在沙发上,转眼看见她眼睛湿漉漉的。他的面上没有明显情绪,只是淡淡道:“关门。” 听见他低沉的声音,韩依依才反应过来,转过身子将门给带上。 有着轻微的响动传来,还有阵阵菜香……顾凉城的眸光一敛,视线落在厨房的方向。 韩依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名袅娜女子款款走出。——中美混血的精致脸孔,深蓝色的眼瞳里像是晕着光,高挺鼻梁性感嘴唇……美人啊!美人身着小西装,内搭一件儿白色吊带,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点点雪白,诱人遐想无比。 “她好漂亮。”韩依依忍不住用中文说道。 混血美人朝她看过来,笑得明媚:“谢谢你,你也很漂亮。” 居然是中文!还是一口非常流利的中文! 韩依依有些不好意思,抓抓头发:“我还以为你听不懂中文呢。” “怎么会,我妈妈是中国人。”混血美人深蓝眼睛里有着光,她转眸看向顾凉城:“我是顾律师的女朋友,不知道你是?” 女朋友? 像是晴空中突然落的雷,炸得她脑中一片空白。对,她忘记自己反射弧很长的事实了,刚才看见美人从厨房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就应该明白的啊。 “我啊,是顾律师的妹妹。”韩依依觉得自己舌头有些打结,“我……” 然而并没有说出什么下文来。 一旁眉眼清寒的顾凉城始终未说话,只是自顾自抬手松了松脖颈处的领结。他只是说:“琳达,你该回事务所了。” “我做好了饭。”美人落落大方,解下自己的围裙:“那我就先走了啊,好好吃饭。” 然后美人姿态优雅地走了,韩依依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Chapter84 多一分不怕你骄傲 站在沙发边的韩依依尽量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她抬手顺了顺耳边的碎发,然后望向几步远处的顾凉城:“你女朋友挺漂亮的。” 男子眉眼凉凉如玉,长长的眼睫下黑瞳流溢着微光。恰似青山绿水的容颜上有着些意味不明,他望向她的时候眸光平静,然后淡淡说:“谁给你说是我女朋友的?” 那口气,分明像极了否认。 韩依依起先是一怔,眼底微不可微地一亮:“她说的时候也没否认,再说——” “不是。”他打断,口气有些生硬,“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不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又是在骂她蠢? 算了,从以前开始智商情商都一直被逼视,习以为常了。 “那……”韩依依犹豫两秒,还是讪讪问出口:“不是你女朋友怎么会在你家里?” “那是助理。”顾凉城抬手解开扣子,眉眼淡然:“有些时候会送文件,我懒得开门,索性就说了密码。” “你为什么要解释这些?”韩依依神经一粗,脱口便问出来。 男人眉眼一沉:“谁给你的胆子,认为我在解释?” 韩依依立马闭嘴,看见他冷漠转身。然后听见他说:“过来,吃饭。” 再怎么高冷,饭还是要给吃的。 ——*—— 最后一周考试周,阿筝忙得焦头烂额。嗯,这要归功于某人将她的平时成绩打了0分。那就意味着,病理学这一科她要考到90分以上。 不少人酸溜溜地说着闲话,然后等着看她挂科的笑话。也有人十分嘲讽地说:“人家乔筝的男朋友是顾教授,难不成会怕挂科?只要撒个娇什么的不就好啦,还天天泡图书馆,装给谁看呢?” 当时听见这闲话的时候,阿筝就在图书馆的角落,默默翻着病理学的课本。 一切都很平静,直到顾子初的出现。 他踩着地板上碎碎的光,眉眼温凉地出现在她的身后,缓缓俯下身子去在她耳边轻轻说:“阿筝,这么认真?” “托顾教授的福,我必须认真。”阿筝没有回头,手上动作也没停,一个劲儿地勾画着。 顾子初眯着眼睛,低低地笑:“我相信,你可以的。” 阿筝讶异,放下笔,转过头对上他的眸,压低声音问:“别人可都说你会给我放水呢,你没这个打算?” 某人一本正经道:“自然是没有。” “那挺好的。”阿筝眨了眨明亮的眼眸,轻轻笑了:“顾教授,那请你不要打扰我学习好吗,我怕期末挂科。” 他的眼角分明在笑,面上却稳得很:“看来学习比我重要。” 阿筝回答得毫不犹豫:“那是肯定,我爱学习。” “恩?”他双手撑在椅背上,在她耳边低低笑:“我给你101分,多一分都不怕你骄傲。” 阿筝正想说点什么,他又说:“你现在怎么这般明目张胆了,竟然在公众场合和老师调情?” “不。”阿筝合上课本,缓缓说道:“是老师在打扰我学习。” Chapter86 站在沙发边的韩依依尽量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她抬手顺了顺耳边的碎发,然后望向几步远处的顾凉城:“你女朋友挺漂亮的。” 男子眉眼凉凉如玉,长长的眼睫下黑瞳流溢着微光。恰似青山绿水的容颜上有着些意味不明,他望向她的时候眸光平静,然后淡淡说:“谁给你说是我女朋友的?” 那口气,分明像极了否认。 韩依依起先是一怔,眼底微不可微地一亮:“她说的时候也没否认,再说——” “不是。”他打断,口气有些生硬,“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不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又是在骂她蠢? 算了,从以前开始智商情商都一直被逼视,习以为常了。 “那......”韩依依犹豫两秒,还是讪讪问出口:“不是你女朋友怎么会在你家里?” “那是助理。”顾凉城抬手解开扣子,眉眼淡然:“有些时候会送文件,我懒得开门,索性就说了密码。” “你为什么要解释这些?”韩依依神经一粗,脱口便问出来。 男人眉眼一沉:“谁给你的胆子,认为我在解释?” 韩依依立马闭嘴,看见他冷漠转身。然后听见他说:“过来,吃饭。” 再怎么高冷,饭还是要给吃的。 ——*—— 最后一周考试周,阿筝忙得焦头烂额。嗯,这要归功于某人将她的平时成绩打了0分。那就意味着,病理学这一科她要考到90分以上。 不少人酸溜溜地说着闲话,然后等着看她挂科的笑话。也有人十分嘲讽地说:“人家乔筝的男朋友是顾教授,难不成会怕挂科?只要撒个娇什么的不就好啦,还天天泡图书馆,装给谁看呢?” 当时听见这闲话的时候,阿筝就在图书馆的角落,默默翻着病理学的课本。 一切都很平静,直到顾子初的出现。 他踩着地板上碎碎的光,眉眼温凉地出现在她的身后,缓缓俯下身子去在她耳边轻轻说:“阿筝,这么认真?” “托顾教授的福,我必须认真。”阿筝没有回头,手上动作也没停,一个劲儿地勾画着。 顾子初眯着眼睛,低低地笑:“我相信,你可以的。” 阿筝讶异,放下笔,转过头对上他的眸,压低声音问:“别人可都说你会给我放水呢,你没这个打算?” 某人一本正经道:“自然是没有。” “那挺好的。”阿筝眨了眨明亮的眼眸,轻轻笑了:“顾教授,那请你不要打扰我学习好吗,我怕期末挂科。” 他的眼角分明在笑,面上却稳得很:“看来学习比我重要。” 阿筝回答得毫不犹豫:“那是肯定,我爱学习。” “恩?”他双手撑在椅背上,在她耳边低低笑:“我给你101分,多一分都不怕你骄傲。” 阿筝正想说点什么,他又说:“你现在怎么这般明目张胆了,竟然在公众场合和老师调情?” “不。”阿筝合上课本,缓缓说道:“是老师在打扰我学习。” 站在沙发边的韩依依尽量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她抬手顺了顺耳边的碎发,然后望向几步远处的顾凉城:“你女朋友挺漂亮的。” 男子眉眼凉凉如玉,长长的眼睫下黑瞳流溢着微光。恰似青山绿水的容颜上有着些意味不明,他望向她的时候眸光平静,然后淡淡说:“谁给你说是我女朋友的?” 那口气,分明像极了否认。 韩依依起先是一怔,眼底微不可微地一亮:“她说的时候也没否认,再说——” “不是。”他打断,口气有些生硬,“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不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又是在骂她蠢? 算了,从以前开始智商情商都一直被逼视,习以为常了。 “那......”韩依依犹豫两秒,还是讪讪问出口:“不是你女朋友怎么会在你家里?” “那是助理。”顾凉城抬手解开扣子,眉眼淡然:“有些时候会送文件,我懒得开门,索性就说了密码。” “你为什么要解释这些?”韩依依神经一粗,脱口便问出来。 男人眉眼一沉:“谁给你的胆子,认为我在解释?” 韩依依立马闭嘴,看见他冷漠转身。然后听见他说:“过来,吃饭。” 再怎么高冷,饭还是要给吃的。 ——*—— 最后一周考试周,阿筝忙得焦头烂额。嗯,这要归功于某人将她的平时成绩打了0分。那就意味着,病理学这一科她要考到90分以上。 不少人酸溜溜地说着闲话,然后等着看她挂科的笑话。也有人十分嘲讽地说:“人家乔筝的男朋友是顾教授,难不成会怕挂科?只要撒个娇什么的不就好啦,还天天泡图书馆,装给谁看呢?” 当时听见这闲话的时候,阿筝就在图书馆的角落,默默翻着病理学的课本。 一切都很平静,直到顾子初的出现。 他踩着地板上碎碎的光,眉眼温凉地出现在她的身后,缓缓俯下身子去在她耳边轻轻说:“阿筝,这么认真?” “托顾教授的福,我必须认真。”阿筝没有回头,手上动作也没停,一个劲儿地勾画着。 顾子初眯着眼睛,低低地笑:“我相信,你可以的。” 阿筝讶异,放下笔,转过头对上他的眸,压低声音问:“别人可都说你会给我放水呢,你没这个打算?” 某人一本正经道:“自然是没有。” “那挺好的。”阿筝眨了眨明亮的眼眸,轻轻笑了:“顾教授,那请你不要打扰我学习好吗,我怕期末挂科。” 他的眼角分明在笑,面上却稳得很:“看来学习比我重要。” 阿筝回答得毫不犹豫:“那是肯定,我爱学习。” “恩?”他双手撑在椅背上,在她耳边低低笑:“我给你101分,多一分都不怕你骄傲。” 阿筝正想说点什么,他又说:“你现在怎么这般明目张胆了,竟然在公众场合和老师调情?” “不。”阿筝合上课本,缓缓说道:“是老师在打扰我学习。” —— 和顾子初一同从图书馆走出来,期间免不得有着各色的目光。她抱着怀里面的课本,跟在他身后:“对了,爷爷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早就在听你说了。” “嗯,还有一段时间。”他单手插包,站在台阶下抬眸看她:“还有,你现在怎么这么明目张胆?就这样和我肩并肩在学校里面走,没关系吗?” 阿筝抖了抖手中的遮阳伞,撑开顶在头顶:“反正大家都知道了,我也不要隐瞒了,理直气壮多好。” “好一个理直气壮。”烈阳下的顾子初像是发着光般,眼角眯着笑:“我就喜欢这么理直气壮的阿筝。” 阿筝心头微扬,跟着笑,然后朝他走过去将伞撑到他的头顶。——由于身高差距,阿筝非常吃力地撑着伞。 身边的男子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伞,温和道:“这种事情,我来做就好了。” 烈阳下,两人并肩而行。 将将走到人工湖的时候,阿筝察觉到异常:“子初,你发现了吗,有些奇怪。” 顾子初轻轻嗯了一声,他比她先发现。——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吸引的目光虽多,却不是像往往那些艳羡嫉妒的目光。而是......无比的鄙夷。 鄙夷,对谁? 阿筝心头微跳,感觉到一股异样从心底爬起来。 这时候,佳佳的短信来了:阿筝,你看学校的论坛了吗?如果没看的话,去看看吧。” Chapter87 你不该动阿筝的 林荫道两旁的梧桐生得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头顶上千丝万缕的光线透过密密叠叠的绿叶,在地上铺上了细碎斑驳的光影。 阿筝走了两步,停下来。她握着手中的手机,垂眸滑动着界面,“你等等我,我看看论坛。” 他也跟着停在原地。 刚刚登陆进学校BBS论坛的界面,便看见几行触目惊心的红标题——震惊!顾教授女友身份竟是…… 阿筝指尖微凉,心头早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点进去,里间的内容描述丰富得很,如下: 临床医学大三学生乔筝,现为顾大教授的正牌女友,同时也是席家新晋太太的女儿! 一时间,许多标签便不留余地地贴在了她的身上——小三的女儿,无耻,一类的烂人。 不知如何反应的同时,手机已经被顾子初夺了去。他拿过手机一看,流墨般的黑色瞳仁中便悠悠然起了凉意,“阿筝,有人在整你。” “嗯。”她赞同地点点头,心头却凉了半截,“是得多么讨厌我,所以才要这样费尽心思,想让我声名狼藉。” 盛夏的梧桐树下,阿筝骨血冰凉,四肢发麻。 顾子初漂亮的眉目间像是起雾,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唯有他眼底流出来的阴鸷,容不得人忽视半分。 他伸手虚扶她的腰身:“我先送你回寝室。” 阿筝觉得胸口又闷又疼,有些透不过气。她深深呼吸着,挽住他的胳膊:“子初,我——” “我在。”他打断,然后将遮阳伞完全撑在她的头顶:“什么也不用说,别怕。” 在顾子初的认知里面,一直都是说什么并不重要,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一路送她到了寝室楼下,听见前方有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一个女生说:“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来头啊,母亲居然是顺利攀上豪门的小三。”另一个笑得嘲讽:“背景这么不干净啊,顾美人铁定不会要她了啊,恶心人,就她也配?!” 就在几人身后不远处的阿筝抿抿唇,眸光微凉。她伸手推推身边的男子:“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上去。” 身旁的他一动也不动,只是说好。 阿筝踩上台阶,裸露出来的脚踝又细又白。她微微垂眸,目不斜视地朝前方走着,直到越过那几名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女生。 那几人先是一怔,旋即闭嘴,眼底的鄙夷和嘲讽却还是浓烈得很。 “阿筝,等等。” 身后的顾子初突然开口,惹得那几个女生眼流慌乱朝后方望去。——只见身姿挺拔容颜极致的男子一步一步朝这方走来,最终停在阿筝的眼前。 他的眉眼间像是落入千山万水,情深如海。只是轻轻抬手揉着她的头发:“乖,好好睡觉。” 旁边几名女生直接傻眼,这突如其来的狗粮是怎么回事?还是说顾教授还没有收到消息? 阿筝知道他的用意,只是点点头,“我先上去了。”然后是他轻轻笑得声音:“好,我看着你走。” 阿筝转身上楼,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原地的顾子初将眸光缓缓一转,落在那几名女生身上,什么也没说,只是凉凉地看着。 一时间,众人觉得一股寒意缠着自己脚底一路爬上来。明明只是一个眼神而已,怎么能这么慑人? 有些人天生就是这样,气场强大得不容你喘气。不用任何言语,也不使任何手段,简简单单一个眼神就能够将你给彻底摄住。 顾子初转身离开,留给众人的背影,那么清俊,又那么凉薄。 去院办的路上,顾子初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还是拨通了席北的电话。 听见来电铃声的时候,席北西装革履,正坐在会议室参加董事会。他拿着手机,英挺的眉蹙了蹙。 两秒后,他给众人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起身朝外间走去。走出办公室的门,接听起来:“我在开会。” 顾子初也不啰嗦,选择直奔主题:“在学校BBS论坛上面,有人爆了阿筝的料。” 闻言,席北黑眸一沉,旋即讥诮开口:“怎么,那是你的女朋友,是想要让我亲口过问吗?” 顾子初正好将一片落叶踩得粉碎,他将眼角轻轻眯起来:“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席北笑了,“难不成你以为我会无聊到去做这档子事?就为了一个女人?我还没有无聊到那种程度。” 顾子初沉默,眸底的微光渐渐沉淀下去。 席北失了耐性,蹙眉道:“我在开会,先挂。” 挂了电话的席北心烦意乱,眼底的阴鸷却渐渐堆积起来。到底是聪明人,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就知道始作俑者是谁。 “王生。”席北喊了声贴身助理。 “是,总裁。” 男人英俊的眉眼间透着狠意,冷冷道:“我交代给你的事情,立马去给我办。” ——*—— 华灯初上,夜幕渐浓。 徐绾绾从药店走出来,这是她第三次买验孕试纸了。她要百分之百地确定,自己的确是怀孕了。 难以忘记自己当时看见验孕试纸上两条杠上的时候,心情非常复杂。且惊且喜且怕—— 且惊,惊的是采取了安全措施却仍然怀孕。 且喜,喜的是现在在她的肚子里面有了心爱之人的孩子。 且怕,怕的是他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 噩梦一般,诅咒一般,他真的不想要,而且是一点也不想要。 徐绾绾深深呼口气,她才没打算就这样放弃……万一呢,拖下去的话,说不准他就会心软而回心转意。 十字路口,她望着对面的红灯发呆,身边却突然多了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徐小姐,劳烦你跟我走一趟。” 徐绾绾略惊恐地转头,盯着那面容肃穆的男人:“为什么要跟你走,我并不认识你。” 她转身便想走,男人却伸手挡住她的去路:“是席总找你。” 那一瞬,徐绾绾的眼睛很明显地亮了一下:“席公子找我吗?去哪里?”她的语气有些激动:“我现在去就能见到席公子吗?” 男人面无表情,只是声音说:“请吧,徐小姐。” 怀着一颗忐忑又激动的心,她跟着那男人上了车。——车子很快便发动,一路飞驰出去,速度快得出奇,像是迫切想要完成什么似的。 “到底要去哪里啊?”徐绾绾察觉到些异样,已经开了将近两个小时,都开出市区了。 然而,车内的司机和那个面容严肃的男人都没有回答她。唯一有的,简直是死亡一般的沉默。 窗外是墨水般浓重的夜色,还有一颗颗被甩在后方的大树。 砰砰砰,她好像能够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终于,车辆缓缓停下。 有些晕车的徐绾绾开门下车,脚落在地上的那一瞬有些头晕目眩。她眯了眯眼,捂着头看向眼前的景物——私人诊所。 一家偏僻又简陋的私人诊所,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让她下意识地转身拔腿便跑!然而,还没有跑两步却被一只强有力狠狠拽住,“敢跑!” “放开啊,救命啊!”徐绾绾拼命挣扎着,张牙舞爪地朝男人的面门抓去,在脸上留下两道长长的血痕来。 本就面目肃穆的男人有些恼了,拧着浓眉十分可怖。他阴沉沉地说道:“这里是不会有人来的,还有,你要是再这么反抗,那受苦的可是你自己。”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徐绾绾头发散下来,在阴影中大口喘着气:“不是说带我来见席公子吗,他的人呢?” “你现在还想见席总?”那人冷冷笑着,像是听见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般:“不要痴心妄想了,你肚子里面有个不该存在的东西,赶紧进去吧!” “东西?!”女人凌厉的声音响彻在宁静野外,她撕心裂肺地质问:“他不爱我!不爱我就算了,可是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那也是他的孩子啊,也是他的骨肉啊,可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宽容一点点!” 一片夜色之中,没有人理会她绝望的质问。只有一个魁梧严肃的男人紧紧反剪她的双手,将她死死朝诊所里面推:“别给我啰嗦!” 徐绾绾双手紧紧扣住诊所的小门,指甲刮得铁门直响,落下一层簌簌的暗红色铁屑来。她用尽浑身力气:“不能!你这样子是犯法的,我要告你!” “告我?”男人口吻生硬嘲讽,重重将她一推,“整个连城还没人敢在席公子头上动土,你这个女人不要太不识好歹!” 咚地一声,徐绾绾整个人都重重地扑在了地上。在破旧的小诊所里,她沾了满脸的灰尘,剧烈地咳嗽:“咳咳咳……你们不能这样子对我,咳咳咳……”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动手!”男人失去耐心,朝里间的护士一声大吼一声。 那些人像是魑魅魍魉一般,四面八方地朝着她涌来——徐绾绾惊恐地瞪大自己的双眼,眼泪鼻涕横飙,凄厉无比地惨叫:“啊啊啊,不要啊!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放过我!” 她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张开到了极致。不停地将自己额头重重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我真的求求你们……” 这个小诊所接的私活不少,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时间,几个护士都不敢上前动她。 王生一下子恼了,啐了一口:“给我打苦情牌?老子不吃这一套!”他说完眼风凌厉地扫向众人:“你们不动手是吧,那谁给席总交代?你吗?还是你?” 被盯着的人立马不由而栗,也不管徐绾绾何种狼狈惨叫,径直便伸手去将她拽起。 一人的反抗终究是微薄的,在一声连着一声嘶哑的干吼之中,徐绾绾被人七拉八拽地拖上了手术台。 当强力麻醉注入她的身体时,她还在泪流满面地求饶:“我求求你们……真的不要这样好不好……” 接下来,便是意识缓缓模糊开来。 徐绾绾觉得眼皮很重很重,但是她不愿意就这样子睡过去。她努力地睁眼,却只看得见头顶微弱光线以及人影。 有冰凉器械搁在铁盘中的声音,也有医生碎碎念的声音:“现在的女孩子啊,造的这都是什么孽。” 看来,这个医生,还是特别有人情味儿的。 朦胧之中,感觉到冰冰凉的冷硬物体插入自己的身体……然后捣鼓着,探索着,带走她身体中的一部分。 刮宫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冰凉器械一下又一下在肚子里面进进出出。 完了。 一切都结束了。 反正她是这么想的。 …… 手术约莫很快,半个小时就做完了。 躺在冰凉手术台上的徐绾绾意识尚在,她抿了抿干裂苍白的唇,然后吃力抬手摸向自己的肚子……两行痛苦的泪水从眼角溢出来,没了,真的真的没了。 有人掀开帘子走进来,是高大挺拔的身姿。 那般英俊的眉眼,那般凉薄的唇角,还能有谁?徐绾绾吃力地转动着自己快要僵硬的头,然后望向那人:“席北……” 男人指尖夹着根香烟,他压根儿没看手术台上狼狈的徐绾绾,只是淡淡转眸望向王生:“处理好了?” “是的,总裁。”王生颔首回答,“刚刚做完。” 席北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这才将视线落在徐绾绾的脸上。他的眸光沉静一片且波澜如水,唇角却渐渐扯出凉薄笑容:“徐绾绾,你太笨,笨得超乎我的想象。” 徐绾绾瞪着自己的双眼,随时都要裂开一般。然后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蔓延开:“你不敢动阿筝的。蠢到极致,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好过。” ------题外话------ 今天起文文就正式上架啦~撒花~ 一直以来,谢谢各位读者大大的厚爱~ 漂亮的话我也说不出来了,就是感谢感谢再感谢! Chapter88 跳楼 昏暗狭小的诊所内,躺着死气沉沉的徐绾绾。她微微喘着气,吃力地瞪大眼睛看向男人:“你在说什么?” “在学校论坛上诋毁阿筝的人,是你没错吧?”男人的唇角有着凉薄弧度,他目光沉沉地看她:“你是真的太蠢,怎么会想到去动阿筝呢?” 徐绾绾像是被人抽走最后一丝力气般,整个人瘫软着。她将自己的唇咬出血珠来:“就那么喜欢她?” 男人双手环在胸前,微微俯身看她:“你先回答我,是不是你。” 那张英俊的面容在眼前缓缓放大,徐绾绾痛苦地闭眼,然后颤声说:“是我。” 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口吻,让人听不出第二种可能。 她的回答,让男人本就凉薄的眉目更多了三分的寒意。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在一片烟雾中开口:“仅此一次。如果下次你再敢有什么举动,我会让你死无全尸。” 死无全尸。 字字无情,字字清冷,一下又一下刺痛她的心脏。——那一瞬间,像是有千万把利刃同时捅入心脏,让小小的心脏不堪重负地流着鲜血。 面对她的痛苦,男人完全视而不见,只是笑了笑:“就算我坐视不理,也还有一个顾子初。徐绾绾,你该不会认为他顾子初的人是你可以随便整的?” 顾子初是披着羊皮的狼,还是一匹饿狼。 后来,英俊凉薄的男人将烟头摁灭在墙上,扔在脚下。他转身出去的时候,都舍不得多看一眼手术台上虚弱狼狈的女人。 有人问:连城第一公子竟然如此无情无义,简直凉薄至极。 有人回答:他从来都不是无情无义,只是将自己的情深都留给了一个根本不可能的女人而已。 ——*—— 推开宿舍的门,阿筝走进去,发现三个舍友都坐在桌边眼巴巴地看着她。 阿筝将包挂在墙上,又将伞靠在墙角。走到鞋架换鞋,一边换的时候才不经意地问一句:“怎么了?” “你没事吧,阿筝?”肖潇双手托着下巴望着她。 “没事的。”她知道舍友们是担心她被论坛上的帖子影响心情,“你们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 “女生说没事就是有事。”佳佳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眼镜,“阿筝你要是难过就说出来,那样心里面会好受点。” 阿筝趿拉着拖鞋,也拉过一根板凳在桌边坐下,趴了上去:“我真的没事,就觉得有点累。因为毕竟我没有做什么,别人愿意说什么就随他们说去,是不是?” “这心态好啊!”圆圆取出一包薯片,撕开的时候包装纸沙沙作响。她朝阿筝递过来:“吃点零食,心情好!” 阿筝摇摇头,推回去:“子初说吃零食不好。” 517的室友顿时感觉吃了一把莫名其妙的狗粮......圆圆愤愤地朝嘴里面塞着薯片,一边说:“单身狗拒绝这碗狗粮!对了阿筝,这件事情,顾美人知道了嘛?” “他知道。”阿筝说,“他早就知道。” 席路平是他的舅舅,理所当然肯定知道的。而且,当初知道的时候没有什么反应,现在也不会有什么反应了。 “那顾美人知道了,他怎么说?” “他不在意。” 又是一盆狗粮! 肖潇啧了一声:“阿筝,你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吧,命格怎么生得这么好?” “就是啊——”佳佳将尾音拖得老长,感慨说:“现在又是连城第一公子的妹妹,羡慕得我想哭......” 在外人眼中,成为他的妹妹,竟然是这般惹人艳羡的事情吗?一时间,阿筝走神,眼前浮现出那双流墨般深沉的黑色眼瞳。嗯,他的眼里始终都有着千山万水。 “那一起生活过吗,阿筝?”女孩子都是八卦的,肖潇忍不住追问:“是不是真的和外界传的那样啊,特别高冷啊?” 嗯,特别特别高冷。 话到了嘴边,阿筝也只是笑笑:“没有住在一起过,就是就是一起吃过几顿饭。” “那怎么样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席公子美颜盛世啊,不是吗?” 阿筝一时汗颜,这果真是个看脸的时代吗?她轻轻地笑笑:“子初最好看。” 于是乎,517的舍友们都怒了:“阿筝!你这个动不动就撒狗粮是什么鬼?” 阿筝立马闭嘴,她有吗? * 连城的天空有着浅浅浮动的云层,像是点缀上一片碧蓝中的棉花糖。在如此天光之中,徐绾绾却觉得恍如隔世。 身在人流,却孤独得像鬼魅。 行走的时候,脚步轻飘飘的,虚浮得像是随时都可能倒下去。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次地迈步都牵扯到下体一阵疼痛。 徐绾绾始终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是怎样的最无客诉,才让她走到现在这般田地。 一开始,就不应该靠近那样的男人。 这世间,偏偏存在着这么一种男人,他是穿心的利箭,他是裹糖的毒药。——可是你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回被他吸引,无论是怎样的相遇,你都还是会栽在他的手中。 哪怕他日是万箭穿心的下场,也要享受那微薄不已的缱绻。 昨夜如梦,徐绾绾眯了眯眼,觉得阳光刺得眼睛生疼生疼的。她差点以为只要梦醒,那么她就没去过那个小诊所,也没有失去肚子里面的孩子。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徐绾绾讷讷地说着,眼神空洞,她只是不停地重复不可以就这样!——失去身体失去感情,到头来连孩子也不愿意留给她,真的就这样?不可以! 兴许当时是鬼迷心窍,又或许是堕胎已经令她失去了理智。于是,徐绾绾就那么拦下一辆的士,直奔席北的公司。 不消一个小时的时间,席氏集团的楼下便围满了各家媒体。——此时此刻,在席氏大楼的楼顶,有个女人要跳楼。 所有人屏住呼吸,纷纷仰着脖子盯着几十层高楼上的女人。距离太远,看不真切女人的面容,只能隐约看见她身着淡黄色的长裙,裙摆在空中翻飞,还有她的长发在顶楼的风中凌乱飞舞。 各家媒体记者已经就位,有人扛着摄像机对准顶楼,也有妆容精致的女记者对着镜头做着报道:“观众朋友大家好,我现在位于席氏集团楼下。正如大家所见,现在顶楼一女人意欲跳楼,围观群众已报警,后续情况将会跟进,稍后为大家转播。” 阵仗浩大,惹得席氏集团几个高层都露了面。——四十多岁的高层们蹙着眉,十分焦头烂额,拿过一个喇叭就朝上喊:“这位小姐,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请你下来再说好吗?” 迎风而立的徐绾绾唇角扯出苍白无比的笑容,她已经不要退路了,还会听你谁的劝吗? 王生脚步匆匆地走进总裁办公室,他望着落地窗前眉眼深沉的男人,“总裁,现在在楼顶上要跳楼的人,确实是徐绾绾没错。” 那一瞬,男人英俊的眉目彻底沉了下来。他想过这个女人是死缠烂打令人恶心了点,但是没想到竟然会做到这样的程度。 与此同时,接到消息的,还有阿筝。——她满手泡沫地在厕所搓着衣服,刚刚将一件儿衣服扔进盆里,就听见外间舍友近乎失控的喊声:“阿筝!这不是你那个高中闺蜜吗,现在站在席氏公司楼顶要跳楼!” 阿筝满手白花花的泡沫,近乎滞住般,她僵硬地转头看去:“你说什么?绾绾跳楼?”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那视频上凌乱狼狈的人,不是绾绾还有谁?——心头忽然一紧,然后顿顿的疼痛着......绾绾你终于绝望了吗,要这样来反抗吗? 在原地僵硬两秒,阿筝便飞快地拧开水龙头冲了冲手。她跑进寝室,胡乱从鞋架上取下一双鞋便将脚踩进去。 “阿筝,你去哪里啊,喂——” 已经听不清楚后方的舍友还说了些什么,阿筝飞快地奔跑着。她真不敢相信视频中那个狼狈不已的人,是自己当初认识的那个活泼开朗的绾绾。 赶到的时候,场面快要失控——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记者警察,还有些围观群众。而当事人绾绾,她站在楼顶,撕心裂肺地喊着:“不要上来!不要上来!谁要是敢上来我立马跳下去!” 和所有电视剧中的情节一般,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随警察一同到来的还有心理专家,正在十分努力地做着工作。心理专家拿着喇叭,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上空的绾绾打断:“我什么也不听!我要见席北!他要是再不出来我便要将一切一五一十地通通说了!” 听见如此言语,阿筝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真的不想看见绾绾这样,她这样只会将席北那样的男人彻底惹毛。往往,惹毛席北,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阿筝身侧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掌心沁出一片密密麻麻的水光。犹豫半晌,还是迈腿朝心理专家冲去。 “喂喂喂,你做什么!警察!” 专家很显然被突然窜到眼前的阿筝吓到,而阿筝只是伸手去拿他手中的喇叭:“不好意思,我只想借借这个,我是她的好朋友。” 喇叭到手,阿筝放到嘴边,“绾绾!绾绾!看这里!” 高楼上的人立马便有了反应,视线空洞且凉地落到下方人群之中。很快,她便看见了人群之中的阿筝——还是那副清水芙蓉的模样,好比淡淡的水墨丹青。 都喜欢这样的阿筝呢。 徐绾绾唇角的笑容愈发浓烈,嘲讽鄙夷,痛苦绝望。一眼看过去,真相是有人在她脸上挂上了千般面具。 “绾绾,就算有什么事情,你下来和我说好不好啊?”阿筝喉咙像是塞了一张砂纸似的,喊得十分吃力:“你千万不要拿生命开玩笑,只有一次的,别犯傻啊绾绾!”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阿筝,眼中露出希冀来,希望她的话能够起作用。 “生命?他何时 Chapter89 再见,绾绾。 “生命?”徐绾绾的声音从高空飘下,听不大真切却那么凄厉:“他又何时拿生命当真过!我肚子里面的孩子啊……那也是他的骨肉,就那么残忍地拿掉了!” 说到最后,徐绾绾的情绪彻底失控,她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在双手掌心之中。有着晶莹冰凉的泪水从指缝溢出,最后砸落在脚边。 仰头的阿筝心头震撼,她不敢想象,席北是采用了怎样的方式拿掉了绾绾肚子中的孩子。 场面俨然已经失控——高楼上的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地面上的人群也纷纷炸开了锅,记者连忙转播现场,情绪高亢地说着一个被第一公子伤透心的女人欲跳楼寻死。 与此同时,各路娱乐报社的狗仔纷纷涌来。毕竟这次不是寻常的花边新闻,而是实实在在的猛料——第一公子始乱终弃?玩弄够了还逼迫其堕胎? 如果坐实的话,那么整个席氏的危机公关都将启动。 “小姐,请你不要再说了!”几名警察挤过人群朝阿筝走过去,伸手夺走她手中的喇叭:“你让她的情绪更加激动了!” 手中一空,喇叭被一名警察夺走。旁边的人大声喊着:“消防到没有?到了?那快!气垫气垫!” 地上乱成一锅粥,只是左右人都仰着个脖子眯着眼睛,看向高楼上裙摆飞扬的女人。 狗仔们拿着挂着五颜六色牌子的话筒,不约而同地朝席氏高层涌去,“请问一下,席公子现在身在哪里呢?”“席总不准备露面解释一下吗?”“所以说女人说的都是事实吗,麻烦请说一下好吗?” 平时在商场游刃有余的几名高层,此刻竟被逼问得说不出话来,“这个……” 这时,人群中炸开尖叫声来:“她要跳了啊!” “绾绾!” 阿筝惊恐地抬头,瞪大双眸——上方的绾绾脚尖已经超出沿,她的双手软软地耷拉在身侧,神情涣散难辨。 “这位小姐!不能进去——” 阿筝趁着拉警戒线的警察不注意,便跻身进去。她朝旋转大门奔去,怎么能让绾绾就这样?不过二十岁的年华,怎么能够就这样? 气喘吁吁到达顶楼的阿筝不敢轻举妄动,她望着前方那个纤瘦狼狈的背影,轻轻喊了句:“绾绾。” 那人动了动,淡黄色的裙摆在大风中掀起弧度来。慢慢地,她转过身来,阿筝这才看清楚了她的脸——那是怎样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干裂出血的双唇,眼中布满猩红可怖的血丝。 和记忆中青春飞扬的绾绾,完全不一样……眼前这个犹如厉鬼一般的女人,究竟是谁? “阿筝,对不起。”绾绾苍白却依旧漂亮的脸上露出笑意,“你别管我,我不配的。” 对不起? 绾绾为什么要对她道歉? 阿筝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只是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才能安抚住绾绾的情绪,“绾绾,我们是好朋友啊。所以你相信我好不好,你这样结束一切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知道吗?” “我要在他心上留下一道疤。”绾绾说得很平静,“哪怕不能和他在一起,哪怕得不到他一分半点的爱,我也要在他的心上留下一道疤。留下一道让他想起来就会疼痛的疤。” 阿筝不明白,就爱他如斯地步?情愿用自己的生命在他的心上留下一道疤?绾绾啊……你真的太傻了,你认为这样会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吗? 人偏执到一定的程度,便不会听谁的劝了。徐绾绾的眸光自眼底缓缓碎裂开,除此之外,眼底便是密布的阴云:“阿筝,你别劝了,没用的。” 顶楼的风真的很大,呼呼在耳边吹得直直作响。阿筝乌黑的秀发被吹得十分凌乱,胡乱散在脸上,贴在唇角:“绾绾,我不是劝你。我只是想要你考虑清楚,这样子做是不是真的值得?” 值不值得? 徐绾绾还未深究过这个问题,只是她觉得自己非这么做不可。她目光垂下去,身子微微有些晃动,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坠落下去一般。 阿筝心里面着急得不行,面上却要装作平静无比的样子:“绾绾,在思考吗?真的值得吗?” 徐绾绾像是被说动了一般,呆愣愣地一动也不懂,像是被人点穴了一般。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似随时都能化作永恒一般。 时间静止,风不停歇地吹过。 阿筝把握着火候,觉得应该可以再说点什么。正思索到这里,下方透过喇叭传来一记低低沉沉的声音,“我是席北。” 登时,僵硬住的徐绾绾像是被重新注入了鲜活的力量,又重新能够动弹了。她猛地回头,然后朝下方望去,一眼便看见人群之中西装革履的男子——还是那么耀眼夺目的存在着,就算是在人群之后,也散发着无尽的光芒。 难道他迫于压力改变主意了? 徐绾绾苍白的脸上突然流露出惊喜来,眼底有着微光缓缓涌动着,像是随时都能够溢出来似的。 人群之中的男子眉眼凉薄生寒,在他精致无双的容颜上,除了冷漠,实在是让人看不出第二种神情来。 男子缓缓抬头,视线清凌凌地落在身穿淡黄长裙的女子身上。他将喇叭放到唇边,然后缓缓而道:“跳。” 笃定且力道深重的一个字,一瞬间击碎徐绾绾残存的希望。 场面立马变得难以控制,完全像是一锅煮沸的水——有人忙不迭地掏出手机来录像,更多的是各方记者忙着进行现场转播,更有警察满脸愁容地盯着面目清寒的席北。 “席公子……”一名警察小心翼翼地凑上去,微微迟疑后,道:“这样怕是不太好,现在当事人的情绪已经非常激动了。” 男人狭长的眸子轻轻一眯,冷冷吐话:“你以为,我会这样轻易被一个女人威胁?” 警察立马识趣地退到一边,他可不愿意招惹上连城第一公子这样的人物。 听见席北说了一个跳字,阿筝哪里还站得住脚。她深知绾绾的,是真的会跳!于是,阿筝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绾绾!你——” “别过来!”徐绾绾失控地大叫,双手狠狠抱住自己的脑袋痛苦地摇着,旋即开始疯狂地尖叫:“你要是过来我立马就跳下去!” 那阵仗,立马封住了阿筝的脚步。 “跳啊。”下端的男人声线沉沉,漫不经心又透露着不屑一顾,“闹这么大,大家可都是等着你跳,你要是不跳实在是让人失望啊。” 神经已经极度紧绷的徐绾绾早已承受不住,挥舞着双手大喊大叫:“席北!你是魔鬼!你没有良心,我诅咒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来自一个女人最恶毒、最深沉的诅咒。 在场之人无不惊心,连城多年来可从未有过这般的风波了。 阿筝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几乎快要嵌入掌心,她开始颤抖——生怕绾绾就这样跳下去。 对于徐绾绾的诅咒,凉薄的男人只是轻轻笑笑,“是吗?那我祝你临死前能够如愿以偿。” 一个恶毒,一个凉薄。 在连城,所有人都知道连城第一公子是出了名的凉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偏偏会有这般的傻女人撞在枪口之上。 “我一定会如愿以偿的。”徐绾绾讷讷说着。 最后一点微光从她的眼底流逝,像是生命沙漏中最后一点细细碎碎的沙粒,飞快地流逝。 男人英俊的眉眼间只有冷漠,他拿着话筒的手始终没有落下。见徐绾绾动静,又低低地笑了:“你最好快点跳,那样大家可以赶着时间吃午餐。” 怎么会有人对生命漠视到这样程度?阿筝难以想象,一直以为席北只是凉薄而已,却没想到竟然对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漠视到这般的程度。也是,能够强迫绾绾堕胎,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徐绾绾的心彻底燃烧成灰烬,然后随着这顶楼的大风,被吹到遥远的地方去。嗯,什么也不剩下了。 风吹得阿筝快要睁不开眼,她却缓缓瞪大眼眸——绾绾在她的视线中,对她凉凉一笑:“再见,阿筝。” “不要啊!”阿筝飞快地朝他跑去,伸出一只手想要去触碰:“绾绾!绾绾!” 就一点,就差一点! 阿筝猛地跌在地上,她就差一点就能抓住绾绾了……怎么会这样,绾绾真的在她面前跳楼了。 与此同时,下方是如潮的尖叫声和沸腾生,“啊!跳了!”“我的天,她真的跳了啊!”“别看别看!” 浑身力气如被抽走一般,阿筝的眼泪终于止不住,“绾绾啊……你真的太傻了啊……” 一时间,疯狂的记忆全部涌来——高中时期的绾绾,会扎着清爽马尾笑得一脸明媚,会舀一勺红豆冰喂在她的嘴里。还会在深夜的时候一起煲电话粥好几个小时…… 青春的记忆,像是潮水一般将阿筝彻底包裹住。那一霎,她真的快要不能呼吸,胸口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震痛。 绾绾,就这样再见了。 Chapter90质问(1) 顶楼的阿筝迟迟不敢动弹,她怕自己朝外稍微一张望,就能看见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以及崩裂得涂了满地的脑浆。 人声,警声,风声。 所有的声音像是被放在同一口锅里面煮着,直到烂掉,直到坏掉。然后,一股脑地全部倒进阿筝的耳朵里面。 然而和阿筝想象的不一样,徐绾绾并没有死——她落在了安全气垫上,重重地砸在上面,然后弹起来很高,再落下去,再弹下来。像是毫无生气的玩偶。 “有惊无险啊!”有人长长叹了一口气。 阿筝察觉到不对劲,撑起身子攀上那高沿,趴在上方朝下面张望着——下方一张四四方方的安全气垫膨胀着,而上面陷入晕厥之中的正是绾绾。旁边有着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走过来,七手八脚地将绾绾抬起,放在担架上面。 无法言诉当时是怎样的心境,像是险象环生中的出口,让阿筝不再备受煎熬。她大口喘气,眼泪却流得更加厉害,幸好幸好!幸好绾绾没事! 阿筝觉得身子有些发虚了,知道自己被吓的不轻。颤颤巍巍地扶着墙站起来,朝出口走去,每一步都感觉人都快要飘起来了。 等阿筝下去的时候,绾绾已经被救护车送去了医院。而她站在旋转大门的出口处,同人群之中的席北对视着——他的眼底似有深渊,凉凉一眼即可万年,什么也没说,只是眸光沉沉地望着她。 在席北的目光中——她的脸颊由于惊吓有些苍白,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的美貌。一双清潋潋的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里面写满了不可置信与失望。 失望吗?阿筝。 要的就是你对我透顶,反正也从来没有给过我希冀。所以,没关系。 最终,男人移开目光,吩咐道:“不要让我在连城再看见那个女人。” 王生应得很快:“好的,总裁。” 一股悲凉又无名的愤怒从阿筝的心底飞快地燃烧起来,起先只是一星点的火苗,最后竟然变成了可以燎原的熊熊大火。 望着男人那张英俊如斯的脸,阿筝却觉得犹如鬼魅,一个人怎么会凉薄如此?怎么能凉薄如此? 正想上前,却有记者将他团团围住,“请问席总,那名女子所说的事情是否属实呢?”“席总,您刚才那句话是威胁吗?”“席总……麻烦说一说好吗?” 所有人一口一个席总,喊得男人眉眼生寒。他漠然转身,抬脚便走。而身后那些个狗仔记者想要追上去的,全部被保安们团团拦住。 直到男人消失在视线中,阿筝都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挖到猛料的狗仔,忙着记录的警察,以及一群凑热闹的围观群众。 绾绾没死,因为安全气垫。那席北呢,当时的他知不知道有安全气垫? 也不知为何,阿筝竟然想着要求证这个答案。她飞快地转身,对着旋转大门再次进入大厦,径直朝电梯奔去。 23层,总裁办公室。 阿筝在偌大的走廊上穿梭,终于找到总裁办公室。她正欲进去,却被门外的秘书拦住:“不好意思小姐,这里不能进。” “我要见席北。”阿筝此刻的嗓音隐隐有点哑,说话的时候像是被刻意打磨过一般,“我是他妹妹,法律上,合理的。” 一通自白弄得秘书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仍旧端着合理的八颗牙微笑:“那请您稍等。” 秘书小姐踩着七寸高跟鞋朝里间走去了,阿筝心头却想着怎样问他。突然又觉得自己很愚蠢,何必再去追究原因呢?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去追究原因又有何意义? “总裁,外面有个自称是您法律上的妹妹要见您。” 男人凝立在落地窗前,身姿挺拔孤傲,眉眼清冷无度。他眺望着这座城市,觉得整座城市都没有半点温度。他轻轻笑了:“法律上的妹妹,呵。” 门外的阿筝兀自纠结,等她想明白其实没必要追问时,秘书已经礼貌地喊住她:“这位小姐,可以进去了。” 阿筝怔忡半刻,旋即抬脚走上前去。 推门走进去的时候,阿筝感觉到整个办公室内都环绕着一股低气流。抬眼望去,凝立在落地窗前的男人身姿挺拔如松,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觉得十分清冷。 “席北。”站在几步远开外的阿筝喊他,口吻生硬,“你当时知不知道有安全气垫?” 男人一动也不动,只是保持着沉默。 他的沉默让阿筝莫名起火,“你不要不说话,算是默认吗?” Chapter91质问(2) 面对阿筝的质问,男人终于回转身子,眸光凉凉地看向她:“你认为呢?” “是我在问你,当时知不知道下方有气垫?” “有意义吗?”席北的眼角泄出点亮凉,有些讥诮地说:“你自己也是知道的,来追问我毫无意义可言,可你还是站在了我的面前。” 一股莫名的悲凉从阿筝心底爬起来,她被风吹得凌乱的发软软搭在肩头。终于,一阵沉默之后,阿筝缓缓开口道:“我从未想过你是这般冷清的人,非要将人逼到绝路不可。” “冷情?”他像是听见了极为可笑的事情一般,笑得凉薄阴鸷:“乔筝,我告诉你——所有的人都能说我冷情,独独你不可以,明不明白?” 阿筝明白,她怎么会不明白。只是那苟延残喘的自尊不允许她低半分头,只是反诘道:“我说的是绾绾的事情,你根本就不爱她,却玩弄了她。到最后,竟然卑鄙地采取强迫手段拿掉了她腹中的孩子!” 越说越气,情绪也愈发激动,阿筝音落的时候已经有些发颤。 “卑鄙?”男人狭长的眸轻轻眯起来,眸底崩裂寒光,旋即又飞快地消泯:“罢了。” 我就是如此卑鄙的人,用的也是卑鄙的手段。置于什么原因能让我卑鄙如此,我不愿再提。 阿筝搞不清楚他口中的罢了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自己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行径。 “你手上沾着自己骨肉的鲜血,午夜梦回的时候不会心痛吗?”阿筝无法忘记绾绾那张悲痛欲绝的脸,时时刻刻跳跃在眼前,“然而今天——你非但不施以援手,反而出言相激。你真的……太可怕了。” 她清潋潋的眸中满是对他的失望,整张惊艳的脸上尽数是寡淡。他也知道,她这是将他彻底给拉入了黑名单之中。 落地窗前的席北凝立着,身姿在刹那如巍巍峨峨雪山上的松柏,孤傲清寒且遗世独立。他走到漆黑的办公桌前,拉开左边第二个抽屉,拿出盒金色香烟,打开来用嘴咬出一支烟来。 他指骨分明的手中拿着火机,橘红色的火光隐隐跳跃,蔓越开来吞噬香烟顶部。很快,便有寥寥青烟四散而起,拢住男人英俊冷漠的容颜。 终于,他掀唇,用一种低沉如鼓的嗓音缓缓而道:“那挺好的。” 无人知道,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中,有着道不尽的无奈,也有数不清的遗憾。他知道,从今往后,和她终于有了答案——那便是再无可能。 这个答案很简单,简单得十分遗憾。 办公桌前的阿筝视线未偏移,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抽烟的男人。然后,她字字清晰地开口:“席北,今日起,你我不是兄妹,更不是朋友。” 夹着香烟的指骨微微一动,他抬起眼皮看她:“那是什么?” 面对男人深沉如渊的眼神,阿筝的心微微动荡一下,但也只是一下而已。下一秒,她便笃定地说出心头所想:“是陌生人。” 此话一出,整个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二人的呼吸声,在空气之中潺潺流动着,相互散着不同的气场。 哦,陌生人。 男人眯眯眼,又深深吸了一口烟,说:“那也挺好的。” 总之,都挺好的。 反正,你决定就好。 正当局面陷入僵局的时候,一道人影快步走入办公室。——身后传来熟悉的淡淡薄荷香,让阿筝心头一定,她转过身去的时候,果然如愿看见了顾子初那温凉的眉眼。 走近的顾子初表情平静,“阿北,事情解决没?” 氤氲在一片烟雾之中的男人轻轻点头:“没事。” “那我就先带阿筝走了。” “好,你带她走。” 有生之年,说过最让自己痛苦的话,便是那句——你带她走。 但是,理应是这样的不对吗?她被子初带走了,现在整个办公室都安静得不行,像是随时都能化作孤坟一般。 最终,男人低低笑了——真的,那挺好的。 …… 回学校的路上,阿筝格外的沉默安静。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她将头靠在车窗上,会时不时因为震动而轻轻碰撞着。 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四个字,那挺好的。 “阿筝。”顾子初一只手握住方向盘,一只手随意搭在上面,“吓到了?” “还好,没事。”阿筝目光落在窗外,外面是热闹的街道,车速将一张又一张陌生的面孔甩在后面。 由于开着冷气,车厢内凉悠悠的非常舒服。她抬起脸,转过去看向他矜贵清俊的侧颜:“子初,我刚才在顶楼,胸口又痛了。” 闻言,他的眸光滞了滞,手上动作微微一顿。但是很快,又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他说:“你那是受到惊吓了,没事的。” 听他这么说,她也没有再多问。 顾子初的心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像是被吞入一个无法回旋的漩涡,被吸到了最深处去。 阿筝,别怕,有我在。 ——*—— 在连城,席家拥有的岂止是不可撼动的地位。从绾绾跳楼的这件事上看出,各家媒体纷纷改变主意,写的全是疯子纠缠第一公子诸如此类的话。意思就是,什么黑锅都砸在了绾绾的头上。 这是席北的风格,不会给人留半点余地,非得要赶尽杀绝才行。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徐绾绾怎么可能还在连城待得下去。当她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有人告诉她说:“席公子说了,他不想在连城再看见你,否则后果自负。” 徐绾绾没有资本,也没有筹码,她只能逃。 当天,她就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以及物品,直接搭车去了火车站。也许,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阿筝收到短信,绾绾说在走之前还想见她一面。 赶到火车站的时候,距离发车只有十分钟了。在候车厅汹涌的人潮中,阿筝穿梭着、张望着、费尽地寻找着。 然后,出了站台,终于看见了人流中孤单而站的绾绾——她穿着素白的体恤,配上一条深蓝色牛仔裤,脚上穿的是简约小白鞋。 一霎时,阿筝隐约觉得时光飞快地倒流,回到那个年少青葱的高中时期。绾绾的模样,和当年并无两样,如果能够忽略掉她眼底浓重的悲伤以及凄凉。 隔着人群,两人遥遥相望,在人生鼎沸中保持着对彼此最初的默契。 首先抬脚的,是阿筝,她一边说着借过一边朝绾绾走去。在绾绾面前站定的阿筝微微笑了:“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想去成都。”绾绾唇角也挽出微笑,她手中是一张淡红色的车票,直达成都。 “成都?” “嗯,天府之国。”她笑得很轻快的模样,眉眼如初,“听说那座城市的人大多都生活得很快活,我想去哪儿。不是有句话说得挺好么,宁愿少活几年,也要痛快一点。” 所以,绾绾是想要去一座想要令人痛快的城市吗。成都吗。 阿筝始终让自己保持着自己得体微笑,以此来禁锢住随时可能迸发出眼泪的泪腺。她也很轻松地说话:“那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了,”她说,“阿筝,后会无期。” 后来,阿筝才明白——不管有些人在你的生命中留下了怎样的印记,终归会在离去的时候送你一句后会无期。并且你会更加致命地发现,后会无期竟然是真的。 生离的情绪泛滥开,悲伤与不舍一同从心底涌上来,冲得阿筝头昏脑涨。绾绾却陡然伸手静静抱住她,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呢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阿筝……我对不起你。” 绾绾对不起她什么?阿筝不是很明白,只是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情绪化,绾绾,我一直都在的。” 绾绾终于绷不住了,索性放声大哭起来,将她抱得个死紧。如此放肆的哭声,成功地吸引了一票又一票的目光,阿筝连忙推推她:“诶,绾绾,好多人在看呢,你这突然是怎么了?不想走就不走,好吗?” “我非走不可的。”绾绾抽抽搭搭地,仍然抱着她,伏在她的肩头说:“只是阿筝,真的对不起……还有席北,不怪他,他真的爱上你了。” 爱这个字眼太过沉重,阿筝受不起。更何况席北的爱,她更是受不起。阿筝拍背的动作微不可微地顿了顿,又轻轻拍起来,“绾绾,我不想说席北。” 火车鸣笛的声音传来,旋即便是一阵阵碾压过铁路的声响。 直到最后一秒,绾绾才依依不舍地放开阿筝。她攥紧手中那张红色的车票,狠狠咬住唇:“阿筝,我会给你打电话发邮件的,我会将我去过的地方全部都照片发给你。” 阿筝眼底有点莹润,却笑得温柔:“好,绾绾。” 绾绾上车的时候频频回头张望,而阿筝则一路朝前走,找到绾绾所在的车厢。绾绾整个人都趴在了车厢上,眼巴巴地盯着窗外的她,这让阿筝非常难过。 席北,你亲自将我的好友,逐出连城。你有放逐别人的本事,我却没有挽留的本事。说到底,是我太无能了。 从一开始,很多事情就是错误。如果她能够及时阻止,就不会是现在这种境况。 火车缓缓开始动了,会沿着它该有的轨迹渐渐驶向远方。而在这列远方列车里,有着她深爱的人。 成都成都,有着玉林街的城市,愿你温柔对待我那来自远方的朋友。 绾绾,再见。 ——*—— 生活像是一块绿油油麦穗田,就算是其中一部分长坏了,另外一部分还是不会变的。譬如说,徐绾绾的离去,不会改变学校里漫天纷飞的流言蜚语。嗯,没有丝毫改变,甚至还更加变本加厉。 最后七天的考试周,阿筝换着法子啃病理学。自己作的死,哪怕跪着也要作完。 只是在各种难听的语言中,性子再怎么寡淡的人也会有心态爆炸的时候。比如说,你捧着笔记看得正认真,就有人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是个小三的女儿。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晓得你什么都没有做。但是由于歆羡你所拥有的某些东西,便会添油加醋地来诋毁你,恨不得你痛哭流涕那些个人的心里才好受。 每当这个时候,阿筝就会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淡然处之。简而言之,就当自己是个聋子好了。 这不,眼下和三个舍友刚刚走进食堂,便有人冷嘲热讽:“你说她该不会是跟她妈学的怎么勾引男人吧?” 三两人便有人接话:“我看是啊,你看别人孟老师多漂亮家门多干净,要不然顾教授能看上她?” 于是乎,小团队爆炸了,大家七嘴八舌就说开了。 肖潇听得来气,脚一踱便要上前同她们理论,却被阿筝轻轻拉住:“算了,肖潇。” 拉得住肖潇,却没拉住圆圆。——等阿筝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的圆圆犹如脱缰的野马般奔向那桌人,拿出了力拔山河的气势呵斥:“你们有毛病啊你们!当着别人的面说长道短真的好吗,做人能不能有点基本的底线啊?” “你说谁做人没有底线啊!”一个黄卷毛的女生蹭地站起来,指着圆圆的鼻子就骂:“你才有病吧你!我们说你了吗,你才瞎出什么头啊,当自己盖世英雄呐?” 圆圆被骂得脸红筋涨,“你——” “你什么你啊?”其余坐着的人纷纷也搭腔进来,一名皮肤较黑的男生很粗鄙地看了一眼圆圆,冷嗤道:“滚开吧,死肥婆,不要影响我吃东西的胃口!” 任何人都有软肋,而圆圆的软肋便是肺。只要别人一说她肥或者是胖,都会独自一个人伤心很久很久。而现在,在如此多人面前被人指着面骂死肥婆,心态早就炸了。 圆圆一把抓起几人中间的盘子,猛地砸下去:“你骂谁呢!我操你妈!” 随着她的动作,便听见嘭地一声,菜汁飞溅开来,落在那桌所有人的身上。甚至,还有一片菜叶准确无误地飞贴在某人的头顶。 一时间——鸡飞,蛋打,人声,鼎沸,混乱不已。 理所当然的,圆圆的动作已经彻底激怒了那桌子人。皮肤较黑的男生直接直接站起来揪住圆圆的衣领:“死肥婆你要动手啊!” 事态发展得太快,有些猝不及防的味道。 见状,阿筝径直便冲了上去,两只手狠狠抓住那男生结实有力的胳膊:“你最好不要太过分,对女孩子动手算什么男人?” “你算个什么玩意?”那男生偏过头恶狠狠地看她。 这时,一道男声冷不丁地穿插进来,“那你又算个什么玩意儿?” 听音识人——如此低沉有力的嗓音,如此清冷无极的嗓音,除了顾子初还能有谁?真可谓是沉沉如钟鼓,幽幽如露明。 “顾教授!”肖潇欣喜道。 “真的是诶,”佳佳眼中冒光,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好啦好啦,现在我们算是有救兵了,哼!” 从顾子初出现的那一刻起,时间像是被摁住了暂停键。没有人敢随意轻举妄动,也没有人敢随意喧哗,只敢在假装扒饭的时候悄悄抬眼瞄一下顾子初的神色。 可谁也别想从顾子初的神情中挖出点什么,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顾子初什么也没做,光光就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无形且致命的压迫感。他的身姿挺拔且眉目萧冷,整个人清俊逼人到极致。 阿筝双手还抓着别人胳膊,目光却早已经落在他的脸上。她抿唇不语,就只是望着他,望着他如神祈般的降临。 顾子初朝阿筝招招手,唇角含笑:“过来。”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觉得自己都吞下一颗巨大的手雷,然后嘭地一声在喉咙炸裂。话说事情闹得这么大,顾教授当真一点也不在意?还这么温柔?逗人呢!假的吧! 阿筝缓缓松开手,几步走到顾子初的身边:“圆圆她——” “我知道。”他默契地接过她的话,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男生还揪着圆圆领子的手上:“怎么,还不松开吗?” 分明是询问的语气,听起来却有人着绕梁三日的寒意。嗯,询问中透着十足十的威胁,好像在说‘你最好放开,不然下一秒就完蛋’。 圆圆已经被勒得脸色涨红,大口大口喘气,目光却依旧如炬般盯着黑皮肤男生。 在鼎鼎大名的顾教授面前,还真的没有人敢随意造次。于是,那男生几乎没有犹豫地放开手。他又觉得可能这样有点丢脸,想撂下两句狠话,但是一对上顾子初的眼,便浑然没有了任何气势。 围观的人很多,但大多都是小心而谨慎,不敢明目张胆地起哄,只敢在下方咬着耳朵窃窃私语。 “谢圆同学,没事吧?”顾子初微微俯身下去查看圆圆的脸色,还宽慰地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着:“要是有什么不舒服要及时说出来,不行就送去医院做鉴定,那样就算起诉也是可行的。” 起诉?! 男生瞬间变了脸色,觉得顾教授是在威吓自己,但是那双深沉的眼瞳哪里有半分说假的味道? “顾教授,我当时只是——” “别说那么多。”顾子初直起身子,单手插包侧身看过去,“都是新世纪的大学生,道个歉没必要啰嗦那么多。” 圆圆轻轻咳嗽两声,然后冷眼看着那男生脸上堆着笑容:“对不起啊,我不该对你动手。” “不是这个!”圆圆吼着,“你刚才骂我什么了?” “死肥猪?” 这下好了,周围人笑了,圆圆却快要气得晕厥了。 顾子初将眉轻轻一蹙:“我觉得道歉要有诚意,不要嬉皮笑脸的,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黑皮肤男生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马上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笑容,十分严肃地对圆圆说:“对不起,我对我的言语和行为表示非常抱歉。如果对你造成影响,那么我也很抱歉。” 圆圆并没有接受他的道歉,只是冷冷将脸转到一边。又听一旁的顾教授用为人师的口吻道:“请不要对女士动手,更不要采取言语辱骂。因为那样,真的会显得你非常没有风度与素质。在这个时代,相信你也不希望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那男生觉得自己登时醍醐灌顶般,清醒得很。于是,当男生再次看向顾子初的眼神中,已然有了十足十的敬佩和崇拜。 顾子初凝立在圆圆和阿筝中间,如神祈一般存在,他说:“所以,刚才冒犯谢圆同学的只要他一个吗?” 最开始骂人的女生立马辩白道:“分明是她先冲上来骂我们有毛病的啊!” “嗯?”顾子初轻哼一声,眸光冷冷然落在那名女生脸上:“万事有因有果,她为什么会冲上来骂你们?” 这时候,空气都如静止般,没人说话。也是,谁敢在这个时候说话呢?难不成要对顾教授说,我们刚才辱骂了你的女朋友,所以她冲上来了。要是这样子说的话,岂不是会死上个两百遍? Chapter92 辞职 顾子初的眸光如炬,盯着那名女生:“怎么?你大可以告诉我她冲上来的原因是什么?” 在大家的目光下,那名女生就像是被霜大了的茄子,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便是你理亏了。”顾子初收回自己的视线,“理亏自然该当道歉,嗯?” 那个嗯字瞬间炸出一堆少女泡泡来。 周围不停有人拿着手机偷拍着,只是顾子初始终目不斜视,淡然处之。终于,那名女生终于舍得服软道歉,虽然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好歹也算道歉。 圆圆依然傲娇,只是哼了哼说:“下次不要让我听见你们再议论别人的长短,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有顾教授撑着场子,自然是要强行逞能一把。 顾撒子初不想再多理会,只是将手轻轻落在阿筝肩头:“吃饭?” 阿筝点头,“我们还没吃。” 他轻轻笑:“正好,我也是,一起。” 517的姑娘们瞬间就乐了,在食堂和顾教授一起吃饭,那岂不是顶有面子的事情啊? 于是乎,在一大票又一大票羡慕的目光之中,阿筝被他轻拦肩膀朝窗口走去。 有了顾子初,食堂阿姨的手都不抖了,终于不会将那残存的肉末给落回盘子里面去了。 五人找了一张空桌坐下,旁边不停有人看过来,眸光之中满是艳羡。也是也是,能和顾教授坐在一桌吃饭,当真是莫大的殊荣。 “顾教授,那啥,期末考试的重点能不能透露透露?”圆圆夹着块儿红烧肉喂进嘴里,眼睛亮晶晶的。 “可以。”顾子初说。 坐在他对面的阿筝陡然抬眼看他,这不公平,他都没有给自己将重点……赤裸裸的区别对待啊! 这时,又听见顾子初隐带笑意地开口:“只要是我上课讲过的,便都是重点。” 噗……哈哈哈哈哈。 圆圆立马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而旁边的肖潇和佳佳两人却笑得十分开心。圆圆没好气地说:“你们乐呵个什么劲儿啊,难道都能考得好啦?” 佳佳捂着肚子喘不过气:“好啦好啦,不笑你啦。” 顾子初眼角眉梢染着点喜意,只是不紧不慢地往嘴中送菜。分明食堂的菜色难吃得很,却硬是被他吃出了高雅来,不简单。 吃完饭,大家一同从食堂出来。 有人迎面朝阿筝走来,说:“乔筝,通知你去趟校长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 阿筝的心忍不住沉了沉,她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事情,却还是轻轻一笑:“嗯,我知道了,马上去。” “别去。”顾子初抬手摁住她的肩膀,说:“我去就好。” “子初,校长通知的是我,不是你。”阿筝转眸看向他,眸底有着一片纯粹的干净,“没关系的,我可以应付,没有逞强。” 顾子初一向都尊重阿筝的选择,他从来不喜欢强迫她,更不喜欢擅自替她做什么决定。所以,他选择相信她。 在室友隐隐担忧的目光中,阿筝朝院办的方向走去,背影纤瘦却透着一股坚定。 入了院办,直奔校长办公室。 轻轻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声音:“请进。” 阿筝推开门进去,办公室内一片明亮——书架上摆放着一摞又一摞整齐的书籍,漆黑的办公桌上右上角放着一个铜制地球仪,还有立着一张合照,上面是校长和孟婉仪。 哦,忘记了说,阿筝的英语老师孟婉仪就是云大校长女儿。只是阿筝也没有多看,目光淡淡划过相片,然后落在桌上那盆多肉上面。 “校长好。” “乔筝是吧?”孟校长有一张四四方方的脸,眉宽口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眼镜透着十足十的书卷气息。 “嗯,我是乔筝。” 他用指骨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抬起眼来打量阿筝,怎么看都觉得是平平凡凡的女大学生,自己的婉仪哪里比不过? 孟校长放下手中黑色钢笔,双手合十搁在下巴处,问:“知道我因为什么事情叫你来吗?” 阿筝沉默,然后回答:“不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装糊涂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不然会让自己彻底落在下方。 孟校长知道她在装糊涂,面上却也是轻松笑笑,状似不经意地说:“在我印象之中,我们学校的师生恋还没有成功过的。文学院的一男生和自己老师好上了,最后还是迫于压力分手了。还有你的上一届,那个物理老师和那女学生,后来那个女学生退学了。” 说完,孟校长还啧啧两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阿筝一直静静听着,听着每一个字,以及墙上钟摆的滴答声。她挽唇轻轻一笑,问道:“然后呢?” 好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娃子! 孟校长不禁觉得有几分意思,看来这姑娘的确不是简单人。她怎会是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只不过选择假装听不懂罢了。 “然后嘛,”他又拿起钢笔,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笔帽轻轻戳着桌面,“我就想问问你,你觉得你和顾教授,真的可能吗?” “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阿筝仍旧笑盈盈的,眉眼快漫出喜来,“我和顾教授现在相处得很好,不就是最大的可能吗?” 看来这个丫头不仅仅是聪明,而且还非常地伶牙俐齿啊! “哈哈哈。”孟校长恣情地笑了三声,旋即脸上便彻底沉下来:“你相处得好,这没问题。但是乔筝同学,我想让你知道,你的作风已经影响到了整个学校的风气,你知不知道?” 她的作风? 阿筝将视线从多肉上移开,放在孟校长那张四四方方的脸上。她的眸光沉静,只是缓缓而道:“校长,我自认为没有在学校做出什么伤风的行为来。” “师生恋!”孟校长的声调陡然拔高起来,用钢笔重重地戳在办公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说:“我想要你明白的是师生恋的问题,难道你不知道师生恋是禁忌之恋吗?” 字字戳心,咄咄逼人。 阿筝到底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哪里敌得过在社会跌摸打滚多年的老人。她心头开始发虚,自认理亏,嘴上却还是十分的嘴硬:“在我的认知里,我国法律条款之中,并没有规定不允许师生恋这一条。” 孟校长对于她的坚持有些懊丧,恨铁不成钢地说:“知道师生恋为什么是禁忌之恋吗,就是因为社会和世人都不允许它的存在。既然社会与世人都不允许,你为什么还要去做呢,这不是和整个世界背道而驰吗?” 阿筝的掌心开始沁出细细密密的水光,却被她紧紧攥在了一起。沉默半晌后,她有些艰难地说:“我遇见他的时候,他还不是我的老师。” “那行。”孟校长将钢笔往桌上一扔,摆摆手,“你可以一意孤行,退学就行了。” 退学。 阿筝一怔,她能不能将这个理解为是威胁? “校长,我——” “行了行了,出去。”他不耐烦地蹙眉,然后示意她出去,“你自己想清楚,不要执着。” 阿筝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朝他点点头:“好的,校长。” 在她开门快要踏出去的时候,却又被叫住。她停下,然后转身看过去,听见坐在那方的孟校长说:“最近你的爆料我也听过一些,那样要和子初走到最后可不容易。子初是席路平的侄子,你又是席路平的继女,你自己想想这个关系。” 一番话,像是冰凉的水,一股脑全部从阿筝的心尖上淋了下去。 下楼,出了院办,没走几步,便看见前方树荫之下款款而立的男子。——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衫,衬得他更加容颜如雪眉眼似画。 阿筝走近的同时,他转眸看过来:“好了。” 在那一瞬,看见顾子初的时候,阿筝心头涌出强烈的情绪来——来之不易。 如此来之不易的顾子初,让她怎么舍得随意舍弃? 她上前,双手小心翼翼扯住他腰身的白色衬衫,然后整个人靠了上去,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他微微有些怔住,黑瞳眼底流出诧异。在他的记忆之中,阿筝很少会有这么主动的时候。现在的她,是受了委屈了,他知道。 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抬起双手,一只手落在她的背上,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后脑勺。如此这样,他就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中。 盛夏的树荫下,相拥的二人,画面美好得随时都能定格成照片。他垂下长长的睫毛,眸光落在她的头顶:“没关系的,阿筝。” 她在他怀中闷闷地问:“什么没关系?” 他眉眼有些沉,只是望向她的时候眸光仍旧温柔。然后怀中的阿筝听见他一字一句地说:“无论是什么,都没关系的。”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信的。恩,无论是什么,都没关系的。有他在,都能够挺过去的。 两人将将分开,转身的时候便碰见身穿小香风套裙的孟婉仪。美人自然还是极美的,精致的容颜不容人忽视,只是美人的目光怎样看都有些凉。 孟婉仪始终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给一个丫头片子?只是没关系,她得不到顾子初,这丫头也不会得到的。毕竟,她和这个丫头,都始终比不过一个叫白悦的女人。 “子初。”孟婉仪笑容得体,招呼适度。 男人眉眼浅淡,却也微笑回答:“嗯,找校长?” “对啊,有点事情。”这时,孟婉仪将目光落在阿筝的身上,笑得温柔:“你好啊,子初家的小朋友。” 小朋友? 对于这个称呼,阿筝虽然不甚满意,却还是规矩喊了声孟老师好。然后,孟婉仪便不愿意多逗留交谈了,毕竟有点自讨没趣不是吗? 望着孟婉仪离去的背影,阿筝轻轻叹道:“她是真的很美,像一朵惹人惊艳的玫瑰。” “玫瑰?”身旁的男子轻笑一声,声线朗润:“这个比喻有点意思。阿筝,你并不比她差半分半点,只不过你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还需要精心呵护。盛开的时候,才能惊艳四座。” 在他的眼中,阿筝一直是一朵奇异花朵,只是尚且稚嫩而已。待到彻底成熟之日,芳香四溢,流光盈盈。 阿筝陷入沉思,半晌后眉目坚定道:“我不想惊艳四座,我只想惊艳你。” 那你已经做到了。 顾子初笑而不语,心头却在想,阿筝,我的余生都将你被你惊艳,还想要怎么个惊艳法儿? ——*—— 翌日清晨,他早早地来到了校长办公室。 “子初来啦,坐坐坐。”孟校长笑得十分亲切,招呼他坐:“别客气啊。” “不了,说完就走。”顾子初神情平静,他将一封信函双手呈上:“这是我的辞职信,您过目。” 一听辞职信三字,孟校长明显怔忡,望着那递过来的辞职信:“子初,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辞职。”他回答得十分果决。 “好端端的辞什么职呀?” “并不是好端端的。”顾子初目光清凉,他说:“孟伯父,最近因为我的私人原因给学校造成一些影响。这样的我,不配为人师表。” “子初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孟校长迟迟不肯接那封辞职信,“你要走我肯定是不允许啊。” “大局为重。” 顾子初说出沉甸甸的四个字,砸进孟校长的耳朵里。 孟校长的脸上笑意全无,只剩下严肃:“子初,你这样说走就走,我也不好和你父亲交代呀。再说了,一个问题能有多种解决办法,也不止这一种对不对?” “另一种办法?”他微微挑眉,口吻平淡:“是让她退学吗?对不起伯父,在我这里,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 孟校长愣住,视线直直望进顾子初的眼里。在顾子初的眼底,有着坚定,有着沉淀,亦有着波澜不惊。 最终,孟校长长叹了口气:“子初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执拗了。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小心自己吃亏什么哟!” “认定什么就是什么,这样挺好的。”他唇角挽出笑意,然后将辞职信轻轻放在桌上:“伯父,劳您费心了。” 然后,他转身出门,背影挺拔清俊。 Chapter92 宣布辞职 本学期的最后一节病理课。 当上课铃声响起来的时候,一袭白衣的顾子初款款而至。他像往常一样,眉眼清冷,夹着课本迈着修长双腿走进,只是浑身都散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阿筝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看向他的时候正好触上他的视线,默契得无与伦比。她轻轻一笑,他唇角淡淡笑意却很快收住,然后翻开课本:“最后两节课,我会划划重点,好好听。” 顿时,下方一片欢呼声。 速度很快,稍不留神就会跟不上。好在顾教授的重点十分有条理,紧紧凑凑地两节课很快就过去了。 “同学们,我宣布件事情。”顾子初合上课本,放在台上。 大家的目光纷纷投了过去,阿筝也是,她停住笔,抬头看向讲台上眉眼清俊逼人的男子。 他不紧不慢,用一种沉稳的声线道:“这是我给同学们上的最后两节课。” 此话一出,教室里面瞬间化作了一锅煮沸的水。 有人瞬间暴走:“为什么啊顾教授!”也有人楚楚可怜道:“不要啊顾老师,我们都超级喜欢你的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其实也是动容的,只是生活有着太多选择,而他的选择是将辞职信放在了校长的办公桌上面。 “我已经递交辞呈。”他的指骨轻轻扣在桌面上,薄唇轻轻掀起:“这学期完了,我就离开云大,提前告诉你们。” 下面一阵又一阵的哀嚎,像是一波又一波猛烈的海浪。 窗边的阿筝已经彻底石化,如同被人封印了一般动弹不得。她近乎呆滞般看着讲台上周身琉璃的男子,他怎么能说辞职就辞职? 这根本都无需多想,铁定是同她有关的。 “顾教授!”一名女生彻底暴走,猛地站起来发问:“为什么辞职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没有顾教授的病理课,还有什么意思? 女同学的质问没能让顾子初皱下眉头,他依然很淡然:“凡事都要学会接受才行。” 简简单单一句话,堵住众人的嘴。其实,大家差不多都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辞职。只是大家都不敢相信,顾教授那般理智的人竟然会真的因为一个乔筝辞职。 在顾子初的理解中,为了阿筝辞职,才是最理智的抉择。 最后,在大家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他像往常一样夹着课本离开。只是这一次,再也不会重新站在那个讲台上了。 大家纷纷涌出教室,挤在人群之中的时候,肖潇凑过来小声询问:“你知不知道啊,这太突然了啊?” 阿筝表示,她也觉得十分突然,完全不知情。 朝肖潇摇摇头之后,说:“我先不说了,我得去问问他。”说完一路挤出人群,小跑前去。 “子初。”她盯着前方清俊挺拔的背影唤道。 阳光下的顾子初周身琉璃,他转过身来,漂亮的眉目像是在发光一般。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却像一副盛世的山水墨画一般,极致无比。 阿筝跑到他面前的时候微微有些喘,只是盯着他的眼睛问:“你辞职了。” “嗯。” “已经递交辞呈了?” “嗯。” “完全决定了?” “嗯。” 阿筝抬手遮在眼前,挡住那刺目的光,看向他的时候眼角眯起:“子初,你怎么能不告诉我。” “如果告诉你的话,便不会允许我这么做了。” “可是——” “没有可是。”他说,“辞职没关系,我见不得谁为难你。” 阳光下,他的眼眸好似住着光,一下灼得阿筝不敢直视。她心头感动得一塌糊涂,面上却端得极稳:“顾子初,你乱来。” “我不乱来怎么治你。”他抬手刮刮她小巧的鼻子。 有人从旁边路过,纷纷觉得阿筝在他面前活脱脱一个小媳妇的模样。这让阿筝非常不好意思,下意识地便想躲,却听见他说:“阿筝,我终于可以和你正大光明地谈恋爱了。” 什么狗屁师生恋,现在通通可以滚蛋了。 阿筝听得一怔,觉得阳光愈发灿烂,心思千转百回。是啊,终于终于,可以和子初正大光明地谈恋爱了。 “那辞职以后呢,做什么?” “南雅做医生。” 阿筝点点头,复又想起什么:“家里面同意你去做医生吗?” “除了继承家族生意,怎样都是不同意的。”顾子初说得平静,眼底却有着不易觉察的凉意:“只是我的人生不允许被人规划路线,医生还是老师,都是我个人的喜好。” 阿筝表示同意:“挺好的。” Chapter93 寝室撕逼 517寝室内,正好是熄灯洗漱的时间。 肖潇贴好脸上的面膜躺在床上刷着微博,圆圆肩膀上搭着毛巾朝浴室走去,佳佳踩着拖鞋从阳台进来。 阿筝刚刚做完兼职回寝,搁下小提琴,揉了揉脖子隐隐觉得酸疼。她换好鞋子,问大家:“病理复习得怎么样了啊?” 肖潇护着脸上的面膜,小心翼翼地回答:“挑灯夜战咯,都没背好。” 阿筝抬手摁了摁眉心,叹口气:“我也还差点儿。” 咚咚咚! 有人很用力地敲打着寝室门,将门后的阿筝吓了一条。谁啊,这么急。她转身拉开门阀,开出一条缝儿来看出去——顾欣的脸瞬间放大在眼前,她有着满眼的怒火,伸手便狠狠推门。 阿筝哪里顶得住这突如其来的力道,踉踉跄跄退了好几步,重心一个不稳就直直跌坐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来。 门被粗暴的推开,然后是顾欣居高临下的站在眼前。她双手环在胸前,唇角向下垂着且绷得紧紧,眼底是一片冰凉和不屑。 在门边儿下床的肖潇被这动静惊扰,偏头看见阿筝狼狈地跌坐在地上,然后一个长相光鲜的女子剑拔弩张地站在那里。 “干什么啊这是!”顿时,肖潇蹭地一下坐下来,伸手扯掉自己脸上的面膜。她双脚踩进拖鞋里面,几步跨到阿筝面前,伸手去扶:“起来。” 阿筝觉得股沟隐隐传来钝痛,借着肖潇的力站了起来。阳台门口的佳佳也走了过来,手里面还端着个粉色的盆子,“同学你哪位啊,有这么粗暴的吗?” “你们别说话。”阿筝勉强站好,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然后将目光落在顾欣那张脸上,“说吧,你又想做什么?” “你问我想做什么?”顾欣姿态端得极其高,她的口吻无比讥诮:“你到底要怎样折腾哥哥才行,现在居然让他辞职了?” 肖潇和佳佳俱是一怔,眼前这个姑娘是顾子初的妹妹?亲妹妹? “我折腾?”阿筝面上仍然端着一片波澜不惊,眸光如水般的平静,“顾欣,我劝你,不要太过分。请回。” “到底过分的人是谁?”顾欣胸口不停地起伏着,她眸中像是随时都能烧出一把火来,“今晚我还偏偏不走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肖潇顿时来气,张嘴便想怼,却被阿筝轻轻拉着。然后阿筝的唇角漫出星点笑意,像是一朵款款而开的菊,“不想走?可以,你看看想睡哪张床,让给你便是,可好?” 像是一拳头砸在海绵上,并没有起任何的作用。对于顾欣,阿筝实在想不出其他的态度来,难得纠缠又不得不纠缠。苦恼! 然而她的态度却愈发激怒了顾欣,让顾欣精致漂亮的脸蛋儿上升出怒意来。她哈哈笑了两声:“乔筝,你当真想要与我作对是吗?” 阿筝寡淡如烟的眉目间有些凉意,只是幽幽反问:“到底是谁想同谁作对?我一直想要安稳平静,是你一次又一次为难刁钻不是吗?” “安稳平静?”顾欣气得浑身发抖,声线陡然拔高起来:“你想和哥哥安稳平静,痴人说梦!你以为我会让这样子的事情发生吗?!” 旁边的肖潇和佳佳彻底傻眼,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疯子? “顾欣,”阿筝抬手摁住眉心,揉了揉,“你快走吧,大晚上的,不要闹了。” 顾欣岂会有半分想走的意思,无限拔高的分贝反而吸引了很多人从各个寝室探出头来看。很快,楼道上便挤满了人,大家穿着各色清凉的睡衣堆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开始各种议论。 人啊,就是这样,哪里有八卦热闹,就使劲儿钻,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好戏。 “还要闹?”阿筝伸手扶住门,朝顾欣比了个手势:“快走,人这么多,我不想惹人注目。” “呵。” 冷冷的嘲讽从顾欣嘴中吐出来,她朝四周望了望,放声道:“正好啊,现在这里人这么多,让大家好好看看你是个怎样的狐狸精!” 阿筝手指微颤,最终缓缓蜷在一起。 肖潇终于沉不住气,“顾家大小姐,你要不要去看看脑科啊?一个名门小姐说话怎么能这么难听啊?” “你谁?”顾欣眼角轻蔑,凉凉一眼扫过:“乔筝的母亲勾引我舅舅,破坏了我舅妈的婚姻,成功爬上枝头变凤凰。现在乔筝又要故技重施了,想套牢我的哥哥?” 有人就是这么恶毒,知道你的伤疤在哪里,越是要鲜血淋淋给你撕开。她想让你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让大家都鄙视你才甘心。 果然,顾欣的话一出口,让楼道上炸开不小的议论声。一个女生顶五百只鸭子,阿筝觉得自己进了养鸭场,耳朵里面全是嘎嘎嘎的声音。 她的沉默让顾欣更加得意,让顾欣眼角的轻蔑更加浓烈。 场面僵持不下,圆圆在这个时候挤到前方,说:“我已经联系到顾教授了!大小姐,你要是再不走,等下顾教授来了看你怎么交代!” “你——”顾欣咬牙,旋即脸上又绽出微笑:“那是我二十年的哥哥,你认为我哥哥会帮谁?” 其实,在阿筝的心底,从来都没有把握他到底会帮谁。也是,毕竟自己从来都拿捏不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 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想要看看顾教授在这一场激烈的撕逼中,会帮谁? 阿筝深深呼吸着,胸口隐隐传来疼痛。她转过头问圆圆:“真的联系子初了?” “一开始吵起来的时候我就打电话了。”圆圆说,“阿筝你不会怪我擅做主张把?” 阿筝没有接话,因为她也不知道让他来又会有怎样的结果。 “不要闹得太难看,够了。”她的声线终于彻底凉了下去,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欣,“我不想给子初添麻烦,请你出去。” “怎么?怕哥哥不维护你?”顾欣又将双手环在自己的胸前,笑得极其轻蔑,“你迷得住哥哥一时,迷不住一世的。毕竟啊,哥哥是有未婚妻的人呢。” 未婚妻。 三个字如鱼雷,轰轰轰,猛地将阿筝的耳膜炸得粉碎。她眸底的光隐隐碎裂,“你说什么?” 惊住的不只是阿筝,还有楼道上的众人——顾教授有未婚妻!未婚妻!未婚妻! 可是顾子初那样的人,怎样都看都很无暇美好。那么问题来了,大家看向阿筝的目光中顿时就多出了几分耐人询问来。 “怎么?不说话了?”顾欣的唇角缓缓扬起得意微笑来,她对自己的发言很满意,“没想到对不对,所以我是为你好,你还是趁早死了心的好。” 如此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突然变得合情合理。一时间,像是格局瞬间被明显地划开,阿筝瞬间被隔离在一个透明空间。 “顾欣,你走。” “听不得了?” “你走!” 顾欣微微一怔,乔筝何时表现过如此的强硬一面来?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她说:“顾欣,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快走。” “知道自己理亏了?”顾欣目光朝四周一扫,若无其事地笑着:“怎么,怕大家认清你的真面目是吗?” 阿筝忍着胸口的钝痛,她深深呼吸,然后缓缓吐出一个字来:“滚。” “滚?”顾欣瞪大眼睛,“好大的胆子!你居然叫我滚!” 啪! 重重一记耳光,飞快地落在阿筝素净的脸蛋上。登时,半边脸就高高地肿了起来,留下几根鲜明的红色指印。 阿筝的脑袋偏着,耳朵里面轰轰作响,一动也不动。 Chapter94 楼道上人头攒动,像是煮在沸水中的栗子,噗噗地不停翻滚着。在场的人无一不惊讶,顾家大小姐好大的脾性,扬手便是一个巴掌。不过想来,好像也有点情有可原。 偏着头的阿筝缓缓将头摆正,伸手拉住欲上前动手的肖潇和圆圆。她感觉到灼烧感在脸上蔓延,像是脱皮般的疼痛。 “顾欣,你是原始人吗?”阿筝的声调终于沉下来,如浸泡在凉水中,“在我的认知里面,只有原始人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 看着阿筝高高肿起来的脸颊,顾欣的心底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畅快感。她轻轻笑着:“哦,是吗,可是打了你让我很解气。” “嗯,低情商的表现。”阿筝唇角也划过笑意,眸底却凝出冰,“只有低情商的人才管理不好自己的情绪,才会在怒意上头的时候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 就算是被打了一巴掌,还是如此波澜不惊的模样,这让顾欣大为光火。她收住脸上笑意,唇角讥诮:“你这副模样做给谁看呢,当自己是圣母玛利亚?” 阿筝呼出一口气,再次扶着门抬手示意,“现在你可以走了吗,满意了吗?你这样真的很让人反胃,我想吐。” 一听这话,顾欣可就不得了了。乔筝你算个什么玩意儿,竟然说看见我反胃想吐?你知不知道我看见就恨不得将你的脸给撕碎,一块一块儿给烧掉! “乔筝!”顾欣微微扬起自己的下巴,趾高气昂,“今天我来就是想让你看清自己,不要太不自量力,好吗?” “不自量力?”阿筝挑出四个字来重复,眉眼冰凉,“何为不自量力,像你这样不顾影响大吵大闹就很合理了,是吗?” 顾欣脸蛋儿有些涨红,可能是自知理亏,但是她决不允许自己服软:“你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自己不清楚?你母亲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勾引我舅舅,现在你又想以同样的办法勾引哥哥不是吗?” “闭嘴!” “我偏要说!”顾欣瞪大眼睛,面孔愈发丑恶,“你和你妈都是一个样儿,不要脸的女人,用的全是些下三流的手段!” 啪! 阿筝的手微不可微颤抖着,指尖还残留着灼烧的温度。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动手。真是低情商的表现。 同样,顾欣脸上也是满脸不可置信,抬手捂着自己的脸。在大家错愕的目光之中,她转过脸看向阿筝,“你——” 室友登时长长出了口气,肖潇冷嗤,“活该!” 倏尔,顾欣的眼泪夺眶而出,像是开了闸门的洪水,顺着漂亮的脸蛋儿一路蜿蜒而下。任凭谁看了,都觉得楚楚可怜。 这就哭了? 楼道上的围观群众表示很诧异,先前剑拔弩张的顾家大小家去哪里了?眼前的顾欣,柔软可怜得足以激起所有男人的保护欲。 阿筝一动未动,只是看着眼前的顾欣捂着脸颊哭得极其伤心。她的唇轻轻颤抖着,娇声质问:“阿筝……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打我?” 话音将将落下,阿筝便知道了为什么。——走廊尽头,人群之中的顾子初那么扎眼,宛若漆黑夜空中的一颗星,绝不容忍忽视半分半点。 他来得很急的样子,白色衬衫的衣袖随意卷在胳膊肘上,露出结实光滑的手臂。只是他的脚步却依然沉稳,两条腿修长笔直。 而顾子初的身旁,站在同样醒目的席北——他给予人的永远是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漆黑的衬衫开到第二颗领口,露出里间精致惑人的锁骨,隐隐窥得见肌理分明的皮肤。 两人一黑一白,散着完全截然不同的气场,却有着同样勾魂摄魄的能力。 隔着人群与距离,阿筝偏头便撞上席北深沉如海的视线。他也正好在她,目光略过她的眉眼,又落在她的脸颊上。在那一刹那,阿筝可以明显看见在他的眼底卷起一层又一层乌黑色的阴云来。 两个男人同时迈步朝这边走过来,将空气卷得胡乱流动起来。 Chapter95 好好睡觉 围满人群的走廊上,纷纷自动让出一条道来。顾子初和席北二人并肩而行,如两颗挺拔的松柏,气质傲然不一般。 还未走近,顾欣便捂着脸小跑过去,在众人赤裸裸的视线中,她扑进了顾子初的怀里。 阿筝的眼底眸光一沉,眼睁睁望着顾欣扭捏着作态地表演。可是她的演技真好啊,楚楚惹人怜的模样,脸上还挂着泪花。她声泪俱下地控诉:“哥哥……你看我的脸,好疼好疼。” 哪有哥哥不心疼妹妹的,更何况刚才顾子初亲眼看见她给了顾欣一巴掌。所以于情于理,都是应该帮妹妹的。 男子眉目凉薄浅淡,他伸手扶住顾欣的双肩,垂眸望她,“阿筝打的?” 于是,顾欣哭得愈发梨花带雨,嘤嘤嘤地抽泣,小肩膀一颤一颤的。嗯,看得阿筝的心肝儿都要跟着颤了。 可是顾子初什么也没说,只是那样看着顾欣,眼神深沉得如海底三千里。 大家都屏住呼吸,期待着接下来事情的走势。有许多人捂着小心脏拍照,同时两大美男同框,此时不拍更待何时? 席北不耐地蹙眉,黑眸一眯:“收起你们的手机,我这个人脾性不大好。” 话音将落,此起彼伏的拍照声瞬无声息。 “哥哥?”顾欣被男人盯得有些不自在,只是眨巴着通红的双眼,“你不心疼我吗?” 闻言,男子微微一笑,如春风拂过万里花海,让人看得痴了。他眯眸说:“哪有哥哥不心疼妹妹的。” 顾欣眼底眸底炸出喜悦来,而男人将她细微的情绪流露尽收眼底。他眸中微光剧烈一泯,开口欲说什么,却被身旁席北的冷笑声打断:“呵,说得好。” 几步远处的阿筝手脚冰凉,掌心沁出一层薄薄的水光来。此时此刻,她脸上的红肿也像是刻意般,火辣辣地灼烧着她的眼皮,宣告着她的狼狈。 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收回自己的视线。嗯,不看他,于情于理他都是应该帮妹妹说话的。 在阿筝走神的时候,席北已经两步走到她的身边,近得足以令她闻到他身上肆意泛滥的龙涎香。 “哪有哥哥不心疼妹妹的?”席北重复着这句话,伸出指骨分明的指来轻轻捏住阿筝的下巴,凑上前仔细查看。 动作亲昵得让在场的人俱是一愣,只觉男子的眸底似要涌出细碎的星光来。他轻捏她的下巴,眸光落在她红肿的脸颊上。 阿筝僵在原地,只觉得下巴传来的是他指尖微凉的触感。她反应过来,想要偏头躲开的时候,他却又松开了。 席北收回手,单手插进裤包,左腿微微屈着而站,整个人看上去桀骜又不羁。只是,他眼底翻滚着层层的乌云,“告诉我,谁把我妹妹打成这样的,嗯?” 一时间,楼道上寂静得鸦雀无声。 谁不知道,招惹谁也不要招惹连城第一公子,那手腕歹毒得不容你有片刻思考的时间。可谓是招招致命,见血封喉。 “说啊,”男人漫不经心地挑眉,懒懒地将身子往墙上依靠,眉目张扬得很。见人没有人回答,又抬手指了指身旁阿筝,“没人看见谁把我妹妹打成这样的?” 从头至尾没说过一个字的阿筝终于忍不住,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席北,你——” “好妹妹,你别说话。”他偏脸看过来,容颜俊美逼人,黑瞳沉沉如性星河。 “你——” “我让你别说话。”他的眉目很是张狂,可是望向她的眼神之中隐隐有着温柔,“交给我。” 那一刻,阿筝不得不承认,她竟有一瞬的安心。如此令她厌恶讨厌的一个人,竟然给了她安心的错觉。恐怖且难以置信。 走神的阿筝兴许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仍然牵着席北的西装衣角。而顾子初的眼底早已凝了冰,视线不经意扫过她的手,又不动声色地收回。 “阿筝。”顾子初开口,嗓音有些绷,“你过来。” 阿筝的手腕在下一秒被人紧紧扣住,彰显着绝对的力量与霸道。她没动,只是转眼看着身边的席北,视线中的他唇角漫开疏离笑意,“子初,你管你的妹妹,我管我的妹妹,嗯?” 顾子初脸上终于没了任何温和,像是将一幅画的表层刷得干干净净,直接亮出了底色来。他将眸光转向阿筝,“乖,过来。” 那样的目光令阿筝难以忘怀,充斥着温柔宠溺,也充斥着强势占有。只是她的手腕被席北狠狠握住,并且她感觉到了他的温度是那么凉那么凉。 现场膨胀出怪异无比的气氛来,大家都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一时间,安静得出奇,只有顾欣时不时的抽泣声传入大家的耳中。 顾子初的目光锁住她,席北的手握着她。这让阿筝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试着抽手出来,却不料被反握得更紧。 不是我不过来,是我真的过不来。 席北不给她挣扎的机会,径直用力一拽,将她整个人都拽到了自己的身前,高大的身躯将她娇小的身子彻底给拢住。 “最后问一遍,”男人将狭长的眸子轻轻一眯,视线凉悠悠散开,“到底是谁把阿筝打成这样的?” 顾欣梨花带雨的哭声无疑是出卖了自己,她一个劲儿往顾子初的怀里面缩,不承认却愈发暴露了自己。可是人都是有智商的生物,更何况是席北顾子初这类聪明到令人咋舌不已的男人,一早就知道,只是谁都没有说破而已。 或许是不想让场面变得难看,或许是想给谁留个可以下的台阶。可是气氛越来越怪异也越来越紧张,让周遭的人呼吸都变得轻薄起来。 席北的问话没人回答,惹得他低低沉沉一笑:“有胆子动手打人,没本事承认,孬?” “席北哥……是我。”顾欣抬手抹着脸上的眼泪,眸光温温,声线软软,“是阿筝当时出言相激,我——” “收起你的装腔作势。”男人冷冷打断她的话,“你那一套,对子初可能有用。但是放到我这里,管屁用。” 顾欣当场怔住。 不得不说,席北说话十分难听且不留余地,让在场的心把子都紧了紧,生怕他下一秒就怒意冲天。 “是你打的。”男人抽出那只踹在裤包中的手,指了指阿筝,“那很简单,道歉。” 道歉? 顾欣瞪大了眼睛,居然要她给乔筝那个贱人道歉?开什么玩笑! 下一秒,顾欣抽噎得更加厉害了,只是向顾子初投去了投诉的目光,“哥哥,我……” “道歉。”顾子初的眉目是冷的,目光也凉凉不见底。 “哥哥?”女子眼底有着浓烈的不可置信,泪花团团打转,“阿筝也打我了啊,你看!” 她指着自己的脸颊,那里也确实有着鲜明可见的红肿指引。 男子微凉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她脸上划开,然后轻轻掀唇道:“我让你道歉,小欣。” 最后叫名字的时候,语气中透着分明的冷硬。 阿筝默默站在席北的身前,受着来着四面八方围观群众的目光。大家想不到,所到之人竟然都帮她说话。一时间,群众的眼光之中多了许多艳羡以及意味不明。 “快,道歉。”席北蹙着眉催促,漂亮眉眼之间写着不耐,“和子初喝酒半道被叫来,能不能别浪费时间。” 阿筝细细一闻,他的身上除了龙涎香,还有着淡淡酒味儿,只是不太明显。 在顾子初让她道歉的那一刻,顾欣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她的双手狠狠握成拳,然后脸色渐渐转为苍白,呼吸也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发觉眼前的人有些颤抖,顾子初垂眸一看,立马警觉起来。他伸手握住她的肩膀,“胸口痛?” “又来了。”席北冷眼看着,唇角挽出十分讥诮的笑容来,“看来没法儿道歉了,但是小欣你听着。你是子初的妹妹,我也一直以来把你看作小妹看待。但是希望你做事情有分寸,不要欺负到阿筝的头上。你欺负她,就是在和我作对,就是在和整个席家作对。” 字字入耳,字字凉薄,写着赤裸裸的威胁。 “阿北,别说了。”顾子初不满打断。 顾欣颤抖着,嘴唇发白,她抬手狠狠捂着自己的胸口。身旁的顾子初俯身下来想要查看,却被她执拗推开,“不要你管!” “别任性!”男人一声低呵,旋即将她一把打横抱起,却换来顾欣死命挣扎,“别管我啊,让我死了好了啊,管我做什么!” 顾子初微微蹙眉,英俊的眉眼愈发冷冽。他不管怀中的顾欣怎么挣扎,只是转身便走,“麻烦让一让,谢谢。” 主角离场,这一幕也该收尾。 可是大家的目光颇带些意味深长,同时看向阿筝。这让阿筝觉得有些无力,只好疲惫地一笑,“都散了吧。” 席北松开手,让她进了寝室,自己也跟了进去。阿筝转身看他,“你还要做什么?” 男人眉目清寒,眸底却有微光流动。他望着她,半晌才说出一句,“好好睡觉。” 阿筝一愣,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题外话------ 谢谢咱家【就是想宠你】大宝贝的352颗钻钻! 满满的爱心哒,太忙了我才看见,罪过罪过……爱你么么哒,抱住狂亲! Chapter96 来自席北的威胁 抱着顾欣的男人脚步很快,没一会儿就出了宿舍楼。外面的月光如水,映照在顾子初清寒的眉眼间。他突然停下来,将怀中的人也放在了地上,“小欣,你在装是不是?” 顾欣眼底的慌乱一晃而过,她还是捂住自己的胸口颤巍巍地开口:“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是胸外科专家。”他将‘专家’二字咬得很重很重,“根本就没犯病是不是?” “哥哥,我——” “我要听实话。” 顾欣一怔,看着他眼底的光一寸一寸凉下去。她知道他生气了,只是她的倔强不允许自己低头,只好咬唇含泪道:“我就是看不惯你帮她,就是看不惯!” “你什么毛病?”男人声线骤然降了好几度,月光之下的眼瞳看起来格外的冷,“阿筝是我的女朋友,你三番几次的挑衅,到底什么毛病?” “哥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她的双眼通红肿胀,只是不停质问:“每一次都不帮我说话,为什么?!” 顾子初深深呼出一口气,英俊眉眼间却像是罩成霜。下一秒,他的手高高扬起来,在顾欣错愕的目光之中,他准备给她一记耳光。 可是,没有意料之中的耳光声。 望着空中那只指骨分明的手,分明那么好看,却很有可能下一秒就落在自己的脸上。不得不承认,顾欣有点失控,她从未想过,一直对自己无比温柔宽容的哥哥,现在竟然想给自己一巴掌?! “哥哥?”她抖着唇喊。 望着眼前女子清凌凌的双眼,他的手终于落了下去,那么的无力和无可奈何。然后他转身伸手撑在树干上,另一只手叉腰,眉宇间是微蹙的痕迹。 月光下,两人都沉默着,直到席北的出现。将将寝室内出来的席北远远便瞧见了僵持不下的二人,隐约觉得气氛不对,却装作没看见般,“子初,回去了。” 顾子初转过身来,望向席北,“你帮我送她回去,我找阿筝。” 席北先是一怔,旋即开口:“她睡下了。”而后又补上一句,“现在寝室大楼关门了。” “我是老师,我进得去。”顾子初不多做停留,抬脚便走,却被顾欣扯住袖子,“哥哥,能不能和我一起回去。” 男人一言不发,只是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旋即大步离去。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容不得谁阻止。 盛夏的夜晚偶尔也有阵阵凉风吹过,如此清凉,却吹不散顾欣心头的半点怒火。看着顾子初离去的背影,她在心里早已经乔筝杀了千万次了。 乔筝,我的哥哥不会让给你,就算是我死,也绝对不会让给你! 席北不动声色地将女子眼底的情绪尽收眼底,他豁然伸出一只手扼住她的咽喉——措不及防地,顾欣瞪大双眼看他,瞪大双眼,“席北哥……你……” 像一只来自地狱的手,随时都能取了自己性命一般的致命。 男人力道用得刚刚好,足以令她完全讲不出话来,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小命。 “听好了——”他低低沉沉地开口,将自己俊美无俦的脸凑上去,逼视着她的双眼,“我活到现在,能让我稀罕的人不多。不巧,阿筝就是其中一个,你最好聪明一点,不要动她。” 末了,还补上一句,“没错,我这是威胁你。” 顾欣双手狠狠拽着他噙住自己咽喉的那只手,却动弹不得半分,只好张大嘴巴吃力地想要呼吸。 月光下,席北像是从地狱之中爬上来的血池修罗,绝情冷漠。他又将自己的脸凑近了些,几乎快要触上她的鼻尖。如此近的距离,才方便她看清楚自己眼底的阴鸷,“最好记住,我不管你是子初的妹妹,还是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表亲。你若动她半分半毫,我绝不姑息!” 说完,他像是怕脏手般,豁然后悔自己的手,若无其事地在空中拍了拍。 接下来,便是顾欣一通无比剧烈地咳嗽,在黑夜中格外地清晰。待她平复下来,便涨红着一张脸质问:“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要告诉舅舅!” “去啊,”男人倾城眉目间透着张狂,凉凉一笑,“我从未惧过谁,你请便。” 顾欣气得直直发抖,咬紧牙关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没时间送你,自己回去。”席北迈开步子,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我不是个绅士,抱歉。” 席北也走了,这让顾欣气得够呛,心底的火焰燃烧得不像话。她不甘心,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帮那个贱人说话! 没关系,日子长得很,我们走着瞧! ——*—— 517的姑娘们还处在亢奋之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肖潇卷着自己的袖子,谩骂道:“什么玩意儿啊,大小姐了不起啊!我给你说阿筝,你刚才就不应该拉着我,我直接上去揍死她丫的!” 白富美也是有火气的,阿筝今个儿算是见识到了。接过圆圆递过来的毛巾,阿筝轻轻贴在脸上,宽慰道:“谢谢肖潇,不过当时场面已经很混乱了,肯定不能动手的。谁先动手,性质就变了。” “啧。”圆圆掰开一块儿巧克力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现在还讲道理呢,那个啥大小姐只差没有踩到你的头上来了!” “就是啊,”旁边的佳佳也搭腔,“不禁嚣张得很,演技也很好啊,都可以颁给她十个奥斯卡奖项了。” 不止十个,得上百个。 阿筝轻叹一声,伸手拄腮,另一只拿着毛巾贴在脸上的手依旧没动。她从来不敢去妄自揣测什么事情,只是顾欣的表现实在是证实了她内心大胆的猜忌。 “阿筝。”肖潇的喊声打断思路,“你说只和席公子吃过几次饭,也不熟悉,那他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你可不知道,当时那气场,啧,真不知道收了几箩筐炸裂的少女心呀!” “我不知道。”她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自己总是那么独特。 “还有啊,顾教授当时也太那啥了吧……”圆圆噘嘴,思索道:“不过也情有可原嘛,大小姐是咱们顾美人的妹妹。只不过,兄妹二人完全不一样啊,找不到一处相同点来。” 提起顾子初,胸口就传来闷闷的感觉。阿筝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小气计较的。她整理思绪,道:“别聊了,咱们早点洗洗睡吧,考试周可耽误不得。” 闻言,大家一看时间,马上11点了,是时候该睡觉了。 这时候,敲门声突然响起,外面传来顾子初温润的嗓音,“阿筝,穿好外套换好鞋子出来。” 寝室内的四人均是一怔,下一秒,其余三人将目光纷纷投向阿筝。于是,阿筝只好在三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之中,温吞吞地站起来放下毛巾,然后慢条斯理地穿外套换鞋子。 “你快点啊,顾教授等着呢。”肖潇瞅着她,有些着急,“阿筝你是乌龟吗,这么慢!” 圆圆和佳佳也附和,同时催促着她动作快一些。在三名舍友贴心的催促下,阿筝终于收拾好了。 打开门,落入他青山绿水般的眉眼中。旋即,他拉过她的手,“走吧。” 阿筝保持沉默,却很配合地跟着他走。 目送阿筝离开的舍友们微微有些惆怅,刚才好像是她们无比催促阿筝……然后又是一盆狗粮? 罢了,狗粮多吃吃,也就习惯了。 …… 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他拉着她的手从未松开半点。一同走到了银白色大奔车旁,他替她拉开副驾驶的门,“上车。” 阿筝乖乖坐上去,关上车门,看见他绕过车头走到另外一端开门上车。他坐上来,整个身子都俯了过来,眼前是他放大的英俊面容,惹得她呼吸免不了一滞:“子初,你做什么?” 很近的距离,他抬眸看她,黑瞳深沉,“嗯?”然后见他伸出双手,目光却紧锁着她的眼瞳,“我帮你继安全带,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果真,他拉过安全带小心翼翼系好,便坐直身子帮自己系安全带。旁边的阿筝本就火辣辣的脸颊更加发烫了,她支吾了一下:“我没想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眼角隐有笑意,“我也没说你在想什么。” 阿筝愈发尴尬了,这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无所谓,反正在他的面前,智商这种东西几乎不存在。 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阿筝开口问:“去哪里?” 他默了默,说:“我那里。”而后又觉得不妥,补上一句,“我有话想和你谈谈。” 阿筝也默了默,“好的。” 连城的夜色很美,随着车流穿梭,车窗外是飞快倒退的霓虹色彩。一排又一排的梧桐在夜风中簌簌作响,树叶枝桠不停地摆动着,像是无数只饿死鬼的手同时朝天空中伸去。 静谧的车厢之中,阿筝正襟危坐,身边的他突然开口唤她,“阿筝。” 她回过神来,转过头,可以看见他矜贵清俊的侧颜以及根根分明的浓密睫毛。 他沉吟,说:“等下回去说好了。” 阿筝点点头,“嗯。” Chapter97 阿筝,你是我的 在车库停好车,两人一同进了电梯。叮咚一声,电梯的两道门像是闪亮的镰刀一般缓缓打开,他抬脚走出,她跟了上去。 刚刚转弯,便看见一名老奶奶正低头输密码,看见他们走过来忙打招呼:“哎呀顾教授,这么晚才回来呢。” 顾子初淡笑回应:“您也是,晚上出去注意安全。” 老奶奶有着一头银白色鬈发,兴许是眼神不太好使,一直眯着眼睛看东西。她看了看顾子初,又将目光移到阿筝身上,“这是你的……” 顾子初顺势牵起她的手,轻轻拉到自己跟前,“是我的女朋友,叫阿筝。” “啊,小丫头福气真好啊。”老奶奶的眼中流露出感概来,她叹道:“我还一直捉摸着将我家闺女介绍给顾教授呢,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丫头好好把握啊。” 阿筝有些羞赧,只是微微笑着,却听见身边的男人开口道:“不是她的福气好,是我的福气好。” 老奶奶一听,连忙啧啧两声,“好好过啊。” 寒暄一番之后,朝对面门走去。输密码的时候,顾子初说:“你来。” “我来?”阿筝疑惑,“我不知道你的密码。” “你的生日。” “哦。”她一怔,“我的生日?” 顾子初眯眸浅笑:“是的。” 阿筝伸指摁了六个数字,果然是她的生日。一声轻响,门便开了,她走进玄关开始换鞋。 他跟在身后,从鞋柜中取出一双女士拖鞋来,弯腰下去放在她的脚边,“专门替你准备的。” 从阿筝的角度看过去,蹲在她脚边的男子甚是温柔。她唇角挽出笑意,“这里的高档公寓准备了,那你的私人别墅也准备了吗?” “那是自然。”他屈着单膝蹲在她脚边,伸手去帮她解鞋带,说:“只要我在,那便也你在。” 阿筝清淡的眉眼间浮出笑意来,几缕发丝软软垂在脸颊,衬得她愈发眉眼如画,宛若水中仙子一般惊艳脱俗。 欣喜是另外一回事,隔阂却依旧存在。阿筝沉默半晌,缓缓道:“子初,你知道我今晚在楼道上的时候想什么了吗?” “席北比我更可靠。”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却一语命中核心。 一怔见血的回答让阿筝语塞,她在想,难道他察人观色的水平已经达到无敌的地步了吗? “我并不想这么想。”阿筝将脚踩进白色拖鞋中,趿拉着朝客厅里面走。一边走她一边说:“子初,你帮顾欣情有可原,但是我自认没有做错什么,经不起她一次又一次的挑衅。” 蹲在玄关的男人缓缓站起来,身姿挺拔得如松柏一般。他也跟着走近客厅,“阿筝,我生怕你不给我讲这些。只有你讲出来,事情才会得到解决,我们才能好好谈谈。” “我讲了事情就能得到解决吗?”阿筝伸手拨弄自己的发尖儿,眼角有些凉,“子初,你明明是那么聪明的男人,可是你看不透吗,你真的看不透吗?就算是连我都看透了的东西,你也看不透吗?” 男子将眸光一敛,并不言语。 阿筝缓缓叹口气,屈腿坐在了沙发上,“看来你是懂的,你都懂的,你怎么会不懂。只是,你根本不愿意承认对不对?” 顾子初又走近两步,在她身边坐下来,转过脸去。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的侧颜很美很安静,长长的睫毛以一定的弧度翘成一把小扇子,扑哧扑哧地眨着。 这一刻,他真想将她纳入画卷之中。 “承认什么?”他问得很认真,眸光漫越开来,“是要我承认小欣她喜欢上了她的亲哥哥是吗?” 心脏豁然一收,阿筝转头看他,却发现他神色淡然表情自若。她顿了顿,开口:“看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能读心的。”他一字一句道,“我不想夸耀自己什么,只是阅人无数造就了现在的我,可以让我看透百分之九十人的内心。” “剩下百分之十呢?” “疯子,精神病,这一类不行。” 可能顾子初永远也想不到,他的阿筝,在后来的时光里,也会变成一个让他完全看不透的人。不仅看不透,是连心都看不到。 “顾欣她真的,很爱你。”阿筝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说起来有些吃力,“只是她对于你的爱,早就超越了寻常兄妹,是不正常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将手肘搁在双膝上,好看的十指交叉在一起,“一直以来,她都表现得太明显。而且我不是不承认,我只是不想去相信这一点。我自认为从小到大的行为并无偏颇,怎么会偏偏——” 他顿住,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阿筝不难猜到他想要说什么。 窗户没有关,一阵夜风卷着凉爽之意吹进来,将茶几上的一叠杂志吹得连翻好几页,不住地刷刷作响。 沉默良久之后,他说:“我会和她谈的。” “嗯。”她点点头,复又想起什么似的,“今晚那巴掌是我打的,以后我也不想让着她了。” “不用,你怎样都好。”顾子初思索片刻,又道:“阿筝,孰是孰非我分得清,不会委屈你。” “不委屈。”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样都是不委屈的。 “还有,阿筝。”他伸手过来轻轻扳过她的脸,让她可以正视自己的双眼,“其实,你没有那么讨厌席北的,对不对?” 在顾子初面前,阿筝无法说谎,也说不了谎。她盯着男人流墨般的黑眸,道:“我和他,无关讨厌不讨厌。上次已经在办公室的时候和他说过,从此陌路,再无瓜葛。” “不可能的。”他轻轻笑了,语气意味不明:“现在,你是我舅舅的继女;以后,你是顾家的儿媳。所以说,怎么会从此陌路,再无瓜葛。最重要一点的是,你在逃避我的问题。” 逃避他问的:是否讨厌席北? 阿筝在心底默默问着这个问题,她也很想知道结果。可是奈何,无论怎样思索都惹来一阵厌烦。 “反正,离他远点。”他微凉的指缓缓摩擦过她娇嫩的唇,一寸寸划过,一双眼瞳黑白分明得厉害,“阿筝,你是我的。” 觉得嘴唇有些凉,阿筝不由自处想舔唇,却一个不小心触到他的指尖。于是,惹来男人一阵低笑,“大晚上的,你这是勾引我?” 阿筝淡淡一笑,“老师,我怎么敢。” “嗯?”他微微一挑眉,轻笑,“还有你不敢的事情吗?” 其实,阿筝觉得自己胆子挺小的……想着想着,阿筝便不由自处地将自己身子缩到了沙发角落,惹得男人一阵低笑:“怎么,我是狼吗?” 是啊,不折不扣的大灰狼。 只是这话阿筝没敢说出口,只能在心中小小的腹诽一下。 ------题外话------ 读者大大们,我实在是很忙,学校各种考试接踵而至,谢谢你们的支持,也希望见谅,我会努力,谢谢! Chapter98 不能有过多肢体接触 夜晚十点的光景,两人还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由于客厅中关了灯,只有电视的光一闪一闪地充斥在房间之中。 阿筝的眼瞳在这昏暗环境之中格外明亮,他转过头就可以清楚看见。 电视上播放的是美剧,又正好是火辣奔放的场面,一男一女接吻得十分激烈。 顾子初伸手去拿遥控器,一脸正色道:“少儿不宜。” 阿筝噗地一声轻轻笑出来了,阻止他换频,“才不是少儿,这个剧情挺好的,别换。” 正说着,屏幕上的外国男人一把扯掉金发美女的裙子,将女人双腿架在自己的腰际。 顾子初挑眉,问她:“这还不是少儿不宜?” 阿筝悻悻然,抱着腿缩在沙发角落去,没开口说话。他随意换了个台,转过脸问她,“要睡了吗?” “还不困。”阿筝将下巴搁在自己膝盖上,她眨巴着眼睛看他,“我等下睡客房的时候能不能开灯睡。” “你睡我房间,我睡客房。”说话的时候,他拿起旁边的靠枕,塞到她背后给她垫着。 阿筝调整姿势靠着,顿时觉得舒服多了。她说:“后天就考试了,你出的题别太难……” 他回答:“怎么会,你将我划的重点全部背住就好了。” 阿筝:“……” 正当此时,阿筝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顾子初离得较近,伸手拿过,轻轻一扫——凉城。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机递到阿筝面前,阿筝默默接过一看,心里面登时就咯噔一下——她记得哥哥说过,不能够暴露他是她哥哥的身份。 怎么偏偏这个时间点儿打电话,美国那边现在不是凌晨4点吗?凉城睡不着? 本想着出去接电话,可在某人注视下,愣是没那个勇气动弹半分。于是,阿筝只好怀着一颗视死如归的内心,接听了电话—— “喂。” “我想和你聊聊你男朋友。” 阿筝几乎是立马就看向顾子初,发现他面上波澜不惊,可是眼底却有了深意。我的亲哥哥……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会挑时间?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没有开免提,顾子初也依旧能听见。 阿筝踌躇不语,那端的顾凉城已经等得不耐,“没听见我说话?” “在听在听。”她忙答——要知道,顾凉城的脾气不是一二般的臭。 “那你听好。”透过听筒,顾凉城的声线愈发低沉,“第一,不准过多的肢体接触。” 阿筝听得心一紧,继而发现某人脸色明显黑了。 “第二,不准留宿他家。” 脑中一空,阿筝心跳加速,她现在就在顾子初家里面呢。她忙回答:“明天再说好不好,好晚了要睡觉了。” 站在露台上的顾凉城微微蹙眉,目光投向远方,“我凌晨4点给你打电话,你给我听完。” “是是是。”阿筝叹口气,“那你说。” “第三点,受委屈要告诉我。”顾凉城说话的时候,口吻一向很果决,“如果他待你不好,我随时可以将你从他身边带走。” 完了。 某人的脸彻底黑了。 阿筝觉得喉间有些发涩了,额头有着冷汗细细密密冒出来,“我知道了,先这样吧。” 顾凉城若有所思,正欲挂电话,又听见她说:“对了,依依什么时候回来。” 顾凉城沉默两秒,道:“快了,先挂了。” 等挂了电话,阿筝默默放下手机,抬眼去看面前的男人。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子初,你都听见了?” 男人皮笑肉不笑,“不巧,我听觉很好。” 阿筝盘腿而坐,蹭了蹭挪到他腿边,“你当什么都没听见?” “你给我说,那是韩依依的男朋友。”他眸光深沉地看着她。 “是啊。” “既然别人的男朋友,为什么如此干涉你的感情生活?”顾子初凉凉一笑,“难不成骗我,是你背后找的小情人?” 小情人? 阿筝个人觉得为人非常正直,不会做出找情人这样的事情。再说,有顾子初这样的男友,还要找小情人的话,那就是在作妖了。 “怎么会。”阿筝否认道,还主动去挽住他的胳膊,亲昵道:“凉城是很优秀,但是他不会是我的小情人。” “顾凉城。”他缓缓咀嚼三字,旋即笑了笑,“真是个不简单的男人。” “你知道?” “嗯哼。”他交叠双腿坐着,落在地上的脚尖轻轻一点,“头脑好,能力强,只是听说为人冷漠刻薄。人称律师界第一把交易,是美国华人圈第一黄金单身汉,同时涉猎投资金融等方面,展现出惊人的商业头脑,身价暂不可估。” 阿筝听得他娓娓道来的同时,只觉得蹊跷,“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调查过?” “以上说的都不重要。”男人眯眸浅笑,“最重要的是,顾凉城是你同母异父的亲哥哥。” 本就惴惴不安的心脏算是彻底落了下去……哥哥,这个真的不是我说的。 见她的反应,顾子初只觉满意,“我早就托人调查,只是你不提,我便不说。” 果然精明,果然心思缜密,佩服佩服。 在她喟叹的时候,他又道:“你说要是你哥哥从医,那我岂不是都能给比下去了。” “怎么会,”阿筝微微扬起小脸,轻轻笑着,“你的医学天赋无人可比的,就算是哥哥凉城也比不上。” 顾子初这人一向不喜阿谀奉承的话,在他看来全是空口白话毫无用处。可是她的话却让他很受用,只是面上却面不改色地问道:“你是怕我生气,故意这样说的?” 阿筝否认道:“没有,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顾子初敛住眸底快要浮起的笑意,只是说:“顾凉城的口气倒是不小,不准亲密接触,还说可以随时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这真的让他十分不悦,他的人,岂能说带走就带走? “我哥哥不是那个意思,他——” 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被扑倒。 阿筝倒在沙发上,三千青丝铺成开,她微微放大眸子看上方英俊的男人,“子初?” 他双手撑在她的耳边,眸光沉沉地看她,“不准过多的肢体接触,恩?” 阿筝屏住呼吸,鼻腔之中却尽是那股熟悉的薄荷香,十足十的扣人心弦。 “阿筝,”他的嗓音低沉惑人,含笑问她:“你觉得怎样才能叫做过多的肢体接触?” 每次当他一靠近,阿筝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四个字——美色惑人。 归根结底,不就是一张生得极好的皮囊么,怎么就不能免疫!阿筝有些懊丧地盯着他,“你觉得呢?” 话刚刚问出口,唇便被吻住——她惊得睫毛轻颤,忽闪忽闪地,一下又一下地刷过男人精致的脸庞;唇上传来微凉柔软的触感,他的气息灼热又浓烈,卷着淡淡的薄荷香一下又一下地拂到她的脸上,却渗进到了骨血深处。 男人的吻细碎又绵长,啄一下她的上唇,又啄一下她的下唇,进而又辗转在她的双唇之间。 唇舌交融,严丝密缝。 阿筝有些透不过气,微微张嘴却被他得势而入,愈发霸道地吻着。她胸口起伏的弧度开始变大,心想他应当是被凉城的话刺激了?还是说这是男人本就的逆反心,越不让就越要去做。 昏暗光线中,暧昧的气氛蔓延……在阿筝眼中,男人近在咫尺的美人骨若隐若现,让她的视线隐隐朦胧起来。 这个吻绵长细碎得像是跨过几个世纪而来一般,等他松开她的时候,她早已经憋得满脸通红了。 “怎么,还是不会换气吗?”他失笑道,黑瞳中尽是柔意。 “我……。”阿筝大口呼吸着,手落在胸口,“我不会。” “没事,我教你,再来。” “再来?我——” 话说到嘴边,又被封住了唇。 Chapter99 晚安 辗转良久,阿筝却仍旧没能学会怎样换气。她的脸早已经憋得通红,视线纠缠在男人深沉的目光中,“子初,我——” 双手撑在她耳边的男人低低笑着,他俯身下去在她耳边低叹,“你别说话,每一个字对于我来说都是勾引。”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他是一个正常男人。 阿筝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好动动身子不敢说话。可就是这么一动,让领口开得大了些,露出诱人的嫩白来。 男人的视线那么一落,便收了个满目春光。转瞬,他的眸色深沉了些,情不自禁地将吻落在她精致的锁骨上,一路往下…… “阿筝……”他呢喃,嗓音微哑,“我好像忍不住了。” 明显感觉到他呼吸的加重,这让阿筝更加羞赧。她觉得他吻过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那么的热。 “忍住。”她小心翼翼地说着,气息微乱,“子初,你得忍住。” 话刚刚说完,男人的手已经探进衣摆。——微凉的指挟裹着凉意,却又极其绵柔地抚摸着,她快要在他手中化成水。 “阿筝,阿筝,阿筝……”男人低喃,吻着她的耳垂,轻轻舔舐,“我想要,嗯?” 阿筝脑中已经是一片空白,像是有高压电流啪啪闪过,不容她思考。现在,感官在缓缓被无限放大,能感觉他灼热的气息,微凉的手指,柔软的薄唇……一切的一切都能让她失去理智。 缠绵间,他也早已衣衫不整——衬衫大大敞开来,露出里间肌理分明的皮肤以及纹理深刻的性感腹肌,再加上那张生得极好的容颜,简直能将你魂儿都给勾走。 “不说话?”他微微喘着气,在她耳后轻轻吹气,“我就当你答应。” 循循善诱般,要将她一同拽入另一番天地。 阿筝的瞳孔微微放缩,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她眼中的顾子初很陌生——满眼深沉,眸底有着浓烈的情欲之色,不加丝毫掩饰地全部流露出来。 可顾子初到底是顾子初,他不会允许自己被人类的天性冲昏头脑。伏在她身上平稳自己加重的呼吸,半晌后他抬起头来看他,眼角含笑,“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阿筝抿唇,没说话,但是她知道他舍不得为难她。 他微微平复了下呼吸,旋即翻身下了沙发,背对着她说,“你去我的房间洗漱睡觉。” 阿筝慢吞吞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望着他的背影说:“那你现在呢?” “我去冲个凉水澡,冷静下。”他的嗓音仍旧微哑,透着蛊惑迷人。 阿筝的脸红扑扑地,只好站起来趿拉着拖鞋,朝他的房间走去,“那你早点睡。” 刚刚准备进房,却又被他从身后拽住。身子被他转了个面儿,继而感觉到额间有着微微凉意——他将吻落在她的额头,低沉又不失温柔道:“ 晚安,阿筝。” 她点点头,然后踮脚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啄了一下,“晚安,子初。” Chapter100 顾凉城是个胆小鬼? 顾子初整整冲了半个小时的凉水澡,才觉得那股燥热消停了点。他擦干身子换好睡衣,走出浴室。 回到房间,拿过沙发上的外套掏出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的简讯,是小欣发来的,她说:“哥哥,你以前不是这样我的,你是很疼我的不是吗?” 落在屏幕上的手指顿了顿,他还是没有回复,搁下手机转身上床。 而在另外一个房间的阿筝却接到小姨的电话—— “阿筝,我看见凉城受伤的新闻了,事情闹得挺大的啊。” “哥哥没事的,他已经出院了。” “那就好,只是依依那个丫头居然不声不响的,早知道最紧张凉城的还要属她了,还是说脑子发热直接跑去美国了?” 知女莫若母,阿筝叹服。而她也不准备在小姨面前撒谎,毕竟是小姨一手带大的,说谎也圆不过去。 “她是去了。” “这个丫头!”小姨一下子就气来了,“她还真是敢一声不吭给我跑到外国去啊!长翅膀生反骨了是不是!” 阿筝端着杯子的手轻轻一颤,她最是怕小姨生气,眼前依稀浮现出小姨拿着鸡毛掸子将依依追得满院子乱跑的场景。 “小姨,你先别着急。”阿筝安慰道,“依依她也是担心凉城嘛,她比我这个嫡亲的妹妹靠谱多了呢。” “话虽然是这样子说没错,但是这个丫头也太无法无天了!”小姨依然觉得十分生气,在电话那边滔滔不绝,“你说她从小就不让我省心,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还是不让我省心,做事情还是仅凭自己一腔热血,总有哪天她要撞得头破血流才知道厉害!” 头破血流,后来的韩依依果真撞得头破血流。因为她撞上的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命中克星顾凉城。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因为那条河和那个人都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 可是韩依依就是那么蠢,她踏入的永远是那条河,爱着的也永远是那张脸。这就可能是所谓的执念。 种下一场相思,春来发芽,夏来开花,秋来枯萎,冬来沉寂。等下一个春天的到来,又死灰复燃生机勃勃。 这就是韩依依,她坚持,她执着,她从未想过作罢。 电话那端的小姨一连叫了好几声,阿筝才回过神来说:“放心吧小姨,哥哥会照顾好依依的,我也会给依依打电话的,让她早点回来。” “等她回来我剥她皮!” “……好的。” 挂了电话,阿筝松了一口气,她心头确实欣喜的,小姨说话很有精神的样子,那看样子身体也恢复得很好了。 阿筝搁下手机,蹬了拖鞋爬上床,掀开被子躺进去,满满的全是顾子初的味道——淡淡的薄荷香,携裹着男人专属的味道。 还有一种令她沉迷的味道——安心。 晚安,顾先生。 ——*—— 美国,曼哈顿晚上十点。 韩依依已经赖了三天了,她要么是肚子痛要么就是感冒,总是能找到各种借口不走。 此刻,她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身上套着自带的小熊睡衣,啃着苹果看着电视,悠哉悠哉得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美国的电视全英文无字幕,她自然也看不懂,当她听得似懂非懂的时候会嚷嚷:“顾凉城,那个女主角说自己父亲被枪杀了对不对?” 在露台上坐着处理邮件的顾凉城会冷冷一眼扫过来,“那不是被动语态,你的英语怎么回事?” 韩依依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我四级都还没过呢,原来是女主父亲杀人了啊,那太可怕了。” 啪地一声,他合上笔记本电脑,眉目清寒无比。他站起来,走进客厅,视线落在沙发上的韩依依脸上:“你到底什么时候准备回去?” “这个啊……”她咬苹果的动作一顿,眼睛湿漉漉地望向他,“我真没钱买机票。” “机票我给你定。”他说,“明天早上十点。” 韩依依一怔,旋即将苹果核扔进沙发边的垃圾桶里,咚一声便进了。她抽出张纸来擦干净手指,揉成团捏在手心。 “你就这么想我走?” “不然?” 韩依依的眼眸原本极为通透澄澈,此刻却混沌又看不真切。她自嘲般一笑,“行啊,明早就走,顾大律师,我怕你起诉我非法入侵民宅!” 含枪夹棒的话语令男人眉眼一凉,他的目光锁住她的脸,“你确定要这样和我说话?” “得,我不和你说。”韩依依磨蹭着下沙发,用脚趾头勾出滑到茶几下的拖鞋,踩进去,一路趿拉着从他面前走过。 她走路的时候会有啪嗒啪嗒的声音,这让顾凉城有些不满,他说:“走路的时候把脚后跟提起来。” 他越是这么说,韩依依越是不,啪嗒啪嗒地走着,反而走得更响。 “韩依依。”男人眸光一敛,盯着女子清瘦背影,“你给我过来。” 那声音,凉了不止三分,听得韩依依后背发麻。 她顿住脚步,僵硬地转过身字,视线就同男人深沉无比的目光纠缠在一起。 “干嘛?” “过来,站好。” 对于顾凉城略带强制性的话语,韩依依一向抵抗不了……抵抗的结果会更惨。 叹口气,她几步走到他面前站好。而顾凉城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微垂目光看她,“你现在怎么这么野?” “哪里野?”韩依依瞪大眼睛,反问道:“我一直都这么野啊,从小到大你一直都知道不是吗?我就是一个没教养无法无天的丫头。” “在我面前不行。”他斩钉截铁地回答,英俊无比的脸上透着凉意,“现在,立马去把你睡的客房收拾干净。还有走路的时候不要让我听见声音。如果不照办,现在立马就给我出去。” 出去?睡美国大街?哇塞,顾凉城你也忒狠了吧。 韩依依心底窝火,嘴轻轻噘着,“我明天就走了,你还要让我做苦力?” 男人英挺如剔羽的眉微不可微地一蹙,皱眉道:“不照办?” “办办办!”韩依依立马应下来,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被顾凉城扔出去,她知道他做得出来的。 小跑着回房间的时候,韩依依很小心地不让自己发出啪嗒声来。 真别说,房间被她弄得挺乱的……满地的零食壳,乱扔的衣物,被翻得无比杂乱的书架……他有洁癖的啊,难为他了。 韩依依不知从何下手,男人却出现在门口,他双手环胸靠在门沿上,整张脸俊美又冷淡,浑身都散发出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儿来。 她扫了他一眼,然后弯腰去捡地上的包装袋,又重新看他,“你还要监督我收拾?” 他淡淡开口:“半个小时内收拾好,等我洗完澡回来检查。” 半小时?! 韩依依突然很想问问自己,就三天的时间怎么可以将房间弄得这么乱……胸口顿时一阵闷痛。 “顾凉城,这个太乱了半个小时收拾不好。” “你也知道乱?” 韩依依非常懊丧,抬手摁住眉心揉了揉,企图讨价还价:“一个小时总行了吧,别太过分了?” “把我的家弄得如此脏乱,居然说我过分?”男人英俊的脸上凉意叠加,最后他转身的时候丢下一句话:“二十分钟,我来检查。” 不作死就不会死,韩依依算是明白这个道理了。还有,永远不要以为自己能和一个律师讨价还价,口舌上的功夫永远说不过律师。 二十分钟……韩依依默默扫了眼墙上的时钟,选择认命。 收拾到一半,她伸手去捡墙角的垃圾袋,刚刚一拿开袋子,就看见一条深绿色的壁虎扭着尾巴爬了两下。 真是不巧,韩依依不怕蟑螂老鼠,独独怕这种软体壁虎……只要一看到壁虎在墙上扭动爬行,她就能浑身冒冷汗哆嗦不停。 昆虫恐惧症,许多人都有,只是她的症状比较强烈。 眼下,那条深绿色一指长的壁虎如同在和她示威般,扭动着自己细细长长的尾巴还不时转动自己脑袋。 韩依依吓傻了。 她没动,壁虎也没动,四目相对,款款情深……她对壁虎恨得深沉啊! “顾凉城!”她放开自己的分贝尖叫着,声线颤抖,“啊啊啊!你快来啊!” 隔壁刚刚从浴室出来的顾凉城听见尖叫声,眼皮一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步子。 那条壁虎硬是不走,同韩依依僵持着,直到顾凉城的出现—— 听见脚步声,韩依依扭头便看见了只围了一条浴巾的男人……那身材,那长腿,那腹肌,那颜值! 黄金比例切割的标准模特身材,修长笔挺的长腿,八块儿肌理分明纹路深刻的腹肌,外加一张祸害世间女子的容颜……真是绝了。 谪仙下凡也不带这么勾人的啊! 韩依依的心脏差点爆炸,但是现在不是欣赏美男的时候,她几乎立马就站起来奔向他。 意外总是时时刻刻存在的,韩依依发誓接下来发生的那一幕绝非是她心中所想,也绝非是她心中所愿。 原本,她只是想冲过去告诉他,那里有只壁虎……然后她冲过去的时候不偏不倚地踩到一包刚刚收拾好的垃圾,于是失去重心朝地上摔去。 男人反应迅速,两步踏过来伸手便想接住她。 那接住了吗?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确实残酷的——本以为顾凉城可以接住她,然后定格成非常浪漫的画面。 然而,就差那么一点就接住了她。 在她的尖叫声中,她错过了他伸过来的双手,直直摔了下去……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失手拽掉了顾凉城的裹在腰身上的白色浴巾。 一时间,天雷滚滚,地火烈烈。 在那短短两秒内,韩依依已经想好了自己的一百零八种死法。 她趴在地上抬起头的那一瞬间,觉得发现了新大陆——在他修长双腿之间,有一片浓密黑森林,还有一丑陋的物件。 苍天啊,来到惊雷直接劈死她得了! 男人的脸色瞬变,黑了不知多少度,他豁然转身背对她,“把你压着的浴巾给我。” 韩依依的脸早已经涨红成了番茄色,她连忙爬起来捡起浴巾。递过去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偏着头尽量不让自己看见,他从她手中接过浴巾,重新围好。 等他转过来的时候,韩依依发现他依旧四平八稳波澜不惊……这种镇定自若的气场到底是怎么练就出来的? 她悻悻然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盯着她红扑扑的脸,道:“你要是故意的,我不会允许你站在这里。” “那啥,要不我对你负责?”韩依依犹疑着问出口。 “负责?”顾凉城挑眉,如听见什么好笑的话语,“你能怎么负责,我的好妹妹。” 说出来的话似有讥诮,也有嘲讽。 好妹妹,三个字不轻不重,却可以刚刚好刺痛她的心脏。 “是啊,哥哥。”韩依依眼流微笑,漫不经心地开口:“赫赫有名的顾凉城也只不过是一个被限于常规的胆小鬼罢了,我才不稀罕!” 也不知是她的话还是口气激怒了男人,惹得他一阵凉薄的低笑,“不稀罕?那你可真是闲,可以追在一个不稀罕的人身后那么久。” 韩依依被他说得一时语塞,却还是逞强道:“我就是不稀罕,你管不着!” “呵。”一声意味深长的低嘲从男人喉间滚出来,“胆小鬼,不是我,是你。” 韩依依如生了反骨般,偏偏是不认同他的话,“我胆小鬼?我明目张胆的喜欢你,怎么就胆小了?” “喜欢我?”男人将眸光一敛,只是淡淡望向她,“这还是我第一次从你口中听见喜欢二字,真是给我惊喜。” “第一次?”韩依依觉得胸口被人塞进一团吸满水的海绵,“你既然说是第一次,那我没有办法,呵。” 说‘呵’字的时候,那口吻语调与他别无二致。原来爱一个人的时间久了,真的会不由自主地模仿他,甚至会在后来的时光中活成他的样子。 男人默默看着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眸色愈发深沉起来。 韩依依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道:“我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所以你就怕了不是吗?生怕和我在一起之后会遭到外界的非议,毕竟你可是你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像我,你认为我说的对不对?” “你还知道你是我妹妹。”他的眼神越来越凉,口吻也越来越淡,“既然明知道,却还是学不会迷途知返。” 望着男人如星空银河般的眼眸,她突然想到一句歌词:如果你也不懦弱,凭什么我们要错过? “你是懦弱。”她几乎没有经过脑子便将这句话说出了口,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既然两个人相互喜欢,那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这不合乎道理!” “互相喜欢?”顾凉城反问,他微微将脸逼近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喜欢你了,韩依依你不仅神经大条行为太野,还有自恋倾向?” 他说他不喜欢她。 韩依依怔在原地,目光缓缓落在男人精致的眉眼之间,“看来,是我自作多情好多年。” 也是,顾凉城这样的男人,会喜欢她这种品质的姑娘?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啊。 “你最好收起你的心思。”他微微皱眉,说得却极为认真,“这样的感情,是不被世人所允许的,也是不耻的。” “肮脏对吧?”韩依依点点头,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我明白你的意思。” 男人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朝门外走去。 留下韩依依一人在原地思量许久,满脑子都是他的话,你从哪里看出我喜欢你了? 一切都是自作多情,并且是好多年的自作多情。 Chapter101 表白 在听过顾凉城说并不喜欢自己后,韩依依却依旧睡得很好。在梦里,她回到了那个燥热的夏天。 顾凉城在高考前就已经收到了哈佛录取通知书,所谓天之骄子,大约便是这样了。 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一帆风顺,其实背地里……也还是一帆风顺。好比说顾凉城在学业方面,几乎没有令人操过心,一直稳打稳的第一名,从未被超越过。 原来,优秀真的是一种习惯。 在顾凉城出国的前三天,她左思右想,都觉得该将自己的传达给他。又真是不凑巧,母亲又瞧出些端倪,逼问她,“你是不是对凉城有歪心思?” 年纪尚轻的她自然扯不来谎,支支吾吾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儿来。于是惹恼了母亲,抄起手边的鸡毛掸子就开始招呼她,“死丫头,你不学好,一天脑子里面尽是些歪门邪道!” 到底是年少轻狂,当时可笑的自尊心不允许她低头服软。 “哪里是歪门邪道了?!”她理论着,还为了躲开那鸡毛掸子满屋子跑,“妈!喜欢一个人也叫歪门邪道的话,那这个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母亲气得不行,卷了卷自己的袖子,用鸡毛掸子指着她,“韩依依,你个黄毛丫头懂什么,给我过来,你给我过来!” “傻子才过去!”她一边做着鬼脸,一边围着茶几转圈。 在吵吵嚷嚷的追逐间隙,猝不及防地被扯住袖子,被母亲一把就拽了过去。那不长眼的鸡毛掸子直直落在屁股蛋儿上,耳边炸开的是母亲不满地谩骂声,“那是你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能是你说喜欢就喜欢的吗,简直是胡闹!” “顾凉城不是你生的啊!” “那是你大姨生的,你说有没有血缘关系!” 韩依依懵在原地,她觉得不是一个妈生的就没有关系。但是此时此刻,母亲这样给她说了之后,也无法改变她的想法。 “你这样说我还是喜欢他!”她性子又臭又硬,还有那从骨头里面蔓延出来的倔强,“我偏不听,难道说我自己喜欢谁还不能做主了?” “好哇你这个丫头!”母亲气得跳脚,眼中又是气愤又是着急,“那你去告诉凉城试试看,他是懂事的孩子,才由不得你胡来!” “去就去!” 她挣脱开母亲那吓人的鸡毛掸子,夺门而出,将身后谩骂的声音甩得远远的。 兴许是当时年少轻狂,兴许是当时做事情仅凭着一腔热血。韩依依还真的决定去告诉顾凉城,她喜欢他。 转念一想,如果见面直接说的话,会不会太过突兀了,她觉得应该找一个委婉且容易接受的方式。 韩依依离了家,到了附近的小超市,买了一瓶百事可乐。她找老板借了一只黑色签字笔,然后撕开瓶身的包装纸,在瓶身上写道——我喜欢你,凉城。 外加还附带了一行小字,今晚九点,老街榕树下不见不散。 由于是用黑色签字笔写的,只要将可乐喝完,就能够看见上面写的字迹。 韩依依真想给自己点个赞,这法子真的挺好的! 刚刚写完,她小心翼翼地将字体吹干。这时候,后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嘿!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嘛呢,不热啊?” 她转过身,看见是宋勤,一巴掌就拍了上去,“干嘛啊你,吓死我了,可恶!” 宋勤笑得干净,露出白牙,“我老远就看见你在这儿埋着脑袋做什么呢?” “不告诉你。”韩依依嘴角笑出梨涡来,“这是一个秘密。” 一听是秘密,那宋勤就更想知道了,他凑过去,“你和阿筝的小秘密,我什么时候告诉过别人了?” 她瞅了他一眼,“真不说出去?” 宋勤点头,“真不说!” 得到了保证,韩依依才将手中的百事可乐递过去给他看,“你看,这瓶可乐。” 顺着她的目光,宋勤也细细打量,好半天却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他说:“不就是一瓶可乐吗,神秘兮兮的做什么?” “笨啊你!”韩依依将上面隐约可见的字迹指给他看,“你看,我准备给凉城表白来着,这个是不是很有创意。” 当时的她未曾注意,在宋勤的眼中流露出满满失落与不快。可是他还是佯装非常开心的模样,笑道:“却是挺有创意的,你准备什么时候拿给他?” “就现在啊。”韩依依捧着瓶子,说:“对了,你知不知道他人在哪儿?” 宋勤强忍情绪,装作轻松的样子说:“好像他是去篮球场了,我也正好去,要不然我帮你把可乐带给他?” 她思索了下,道:“可是得确保他要喝,而且要喝完,不然看不见字的。要是看不见我写的字,那不就白搭了。” “放心放心。”宋勤从她手中抽出那瓶可乐,眯着眼睛笑道:“我保证让他乖乖喝干净。” “真哒?”她明澈的眼睛中透出微光来,笑得眉眼明亮,“那就拜托你啦!” 然后,韩依依满心欢喜地回家,挑了一条最好看的白色连衣裙,将一头乌黑的发梳得飘逸顺溜。 凉城,晚上八点在老街榕树下,不见不散。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或许是韩依依对自己太过于自信,也坚信他会在八点的时候出现在榕树下。 并没有,那颗榕树下,除了她,什么也没有了。 六月的天,如孩子的脸,变得比什么都快。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天空之中就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像是刻意烘托出她的狼狈一般。 倾盆大雨铺天盖地而下,透过层层叠叠的茂密树叶,丝毫不留情地砸在她的脸上和身上。 很快,她周身都湿完了。 漆黑夜幕中,一道又一道闪电像是明亮的刀刃,不时地劈开漆黑的夜幕。 韩依依的眼神逐渐空洞起来,微微眯着,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全部都流进了嘴巴里面。 终于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她忍不住,在雨声中嚎啕大哭起来。 整整四个小时,她要等的那个人都没有出现。 顾凉城啊顾凉城,就算不喜欢我,也不用如此狠心,让我一个人苦苦等着。 也是,向来凉薄冷情的人,不会在意的 Chapter102 一个冗长的梦,唤醒回忆,仿佛置身在那个瓢泼雨夜。等韩依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得满头大汗。 房间里面是开着空调的,凉悠悠的,她是在抗拒那段回忆吗? 起床换好衣服,洗漱一番之后,她打开房门出去,一眼便看见客厅中慢条斯理吃着早饭的男人。 她微微有些滞住,目光落在男人精致的五官上面。发现他的眉目与当年别无二致,多的是几分清华与稳重,增添了成熟男人的魅力。 有时候她会想,造物主其实是不公平,不然怎么会早就如此绝伦的男子来,徒惹无数艳羡。 她拉着行李箱走进客厅,说:“不是给我订的今天早上的机票吗,几点?” “十点。”顾凉城端着牛奶杯,放在唇边将饮未饮,“收拾好东西。” “收拾好了。”她闷闷地说,“再不能收拾得更好了。” 他凉凉扫她一眼,抿唇不语,继续低头吃东西。 韩依依在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垂眸看着眼前摆好的三明治和牛奶,她竟然舍不得吃。 恩,吃完早餐,就要去机场了。 刚刚拿起三明治,放在包里面的手机便响个不停。她望了望,说:“能帮我把包里面的手机拿给我一下吗?” 他睨她一眼,还是帮她从包里取出手机,视线淡淡扫过屏幕——宋勤。一瞬,他眸底的光明灭着,看不真切,却还是手机递了出去。 韩依依放下手中的三明治,抽出张纸擦了擦指尖的碎屑,接过手机。她扫了一眼便接听起来,“又怎么啦?”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考试赶不上了。” “我没想过赶上考试。” “韩依依,你快点给我回来。” “知道啦,啰嗦的宋老太婆。” 韩依依眼角带笑的调侃落入对面男子眼底,竟然隐约觉得讽刺可笑。她静静看着,不动声色地咀嚼着,却觉得索然无味。 “宋勤,放假你帮我收拾收拾东西。”她想起自己的床铺,提醒道:“床单那些放在柜子里面好了,记得洗!” 宋勤经常帮她和阿筝铺床收拾东西,即是保护神,又是个小保姆,啥事儿都能找他。 电话那端的宋勤享受这种感觉,嘴上却依旧不饶人,“两天内要是再回不来,我就把你的铺盖卷儿从阳台上丢下去!” “诶,你敢!” 又是一阵贫嘴后,韩依依才挂断电话,唇角带笑的模样像是江南四月烟雨天,朦胧幽美。 她搁下手机的时候,才注意到对面男人投来的深沉目光。那目光……怎么看都觉得有点瘆人。 “怎么了?”韩依依猛然想起昨晚那一幕,不由得吞吐道:“你该不会还在因为昨晚那个事儿吧,我都快张针眼了你就别提了。” “我提了?”他反问道,将狭长的黑眸轻轻眯起。 韩依依张口便道:“你……。没提。” 或许在喜欢的人面前,智商情商永远占线,韩依依就是这样。更何况,对方偏偏不是别人,而是顾凉城。 Chapter103 死在曼哈顿 盛夏的美国曼哈顿街头和连城一样闷热,清早的阳光已经有了灼热感。顾凉城开车送韩依依,要在十点之前送她到机场。 韩依依将头靠在车窗上,望着车流不息的车道,幽幽叹出一句:“好饿。” 身旁男子目不斜视,漫不经心地问一句:“刚才不是吃过了吗?” 她反诘道:“我没吃多少啊。” “哦?”顾凉城将剔羽般的眉一挑,“是不多,也就一个三明治、一个菠萝包、外加一个鸡蛋和一杯牛奶。” 一时间,车厢中的气氛隐约有些微妙,且微妙得隐隐尴尬。韩依依却愈发有气无力地说:“可是要坐好几个小时,飞机餐很难吃,能不能让我下去买点东西?” 虽是询问的语句,可她已经伸手解开了安全带。无奈之下,顾凉城只好看了看路况,靠边儿停了车。 下车的韩依依将头重新探进窗户,眼巴巴地瞅着眉眼冷漠的男子,“我英语说得不好,能不能和我一起?” 闻言,顾凉城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他绕过车头走过来,顺道锁了车,问她:“要买什么?” “在超市随便买一点就好。”韩依依四下张望着,发现马路对面一家银行旁边就是大型超市,“那里!” 男人抬手睨了一眼腕表,“快一点。” 韩依依在过马路的时候被他拽住胳膊,紧紧的,然后听见他在耳边不耐地说,“你能不能看路?” “有你在啊。”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竟让男子眼底有着细碎的星光划过。因为有他在,所以能肆无忌惮地安心吗。 大批人流压过黑白相间的斑马线,在人群中,他拽着她的手腕,片刻也未松开过。而韩依依只是觉得相触的皮肤隐隐发烫,灼人得很。 连锁的大型超市,全英文的商品缤纷多样,各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推着车穿梭在其中。 韩依依英文很差,甚至分不清楚商品的种类,只好不停询问身旁的男人,“顾凉城,这个是什么啊?” “薯片。” “那这一排呢?” “蜜饯。” 她游走在一排又一排的货架之中,拿了一样又一样。顾凉城却时不时抬手看腕表,“好了?再拖沓快要赶不上飞机了。” “再等等,”她摆摆手,敷衍地回应,“我还想再拿两瓶酸奶,在那边是不是,我先过去。” 没等顾凉城说话,她早已经一溜烟窜出去好远。望着前方女子小跑而去的纤瘦背影,男人眼底的光渐渐晕染成一团黑墨,厚重又深沉。 酸奶不要芦荟的,最好能有黄桃的就不错。韩依依弯腰下去,眼睛扫过一排酸奶,伸手扯了扯正好走过来的顾凉城,“帮我看看,哪个是黄桃味儿的?” “韩依依。”他的嗓音蓦然深沉下来,一字不漏地叫她全名,“你看着我。” 明明没有做什么,只是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却让韩依依觉得脊背发凉。她僵硬又缓慢地转过身,对上男人凉冰冰的眼瞳,“怎么了?” “故意拖延时间,是么?”他发问,眼神冰冷。 “啊?”韩依依微瞪眼眸,装傻般回答,“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小把戏。”男人眼角有些凉,口吻隐约透着戏谑,“想状似不经意地错过航班,就可以留下再待着。” 所以说,顾凉城是何等聪明的人。 韩依依一直以为自己的演技挺过关的,直到被他毫不留情地戳破。她佯装着轻松微笑,“走就走呗,只是我真饿了。” 说完,挎着篮子大步走开。 原地的顾凉城眸光一转,落在一排酸奶上,伸手从中取出两瓶黄桃味儿的,不由失笑,“英文到底怎么学的。” 结账的时候,韩依依摸着自己空空的口袋惆怅着。她转头望了望,看见后方拿着两瓶酸奶的男人,“顾凉城,你快点儿,后面排队的人很多啊。” 顾凉城是大张旗鼓惊艳的人,搁那儿一站,就能吸引一票又一票的目光。更不用说,在她如此清脆的呼喊声下,惹得几个肤白貌美的外国姑娘朝他目送秋波。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好歹是万花丛中过也能坐怀不乱的人。同几个美人儿擦肩而过的时候,眼风儿都没有斜一下。 掏钱结账的时候,收银台的人笑眯眯地用英文对韩依依说:“女士,真是羡慕你,男朋友真的很英俊。” 语速太快,韩依依压根儿没听懂,“顾凉城,她刚才说什么了,钱不够?” 眉眼英俊的男人未曾抬眸,只是淡淡说道:“她说你动作太慢,挡到后面顾客结账了。” 那么艳羡的神情,确定是在说她动作太慢了吗? 没有多想,韩依依提着一大包零食,扯着男人的衣袖,“那就快走,不然后面的人该等得不耐烦了。” 两人一同走出超市,他顺手接过她手中的口袋,说:“你站在这里等我,我开车过来。” 她点点头,又看见他回过头来望她,“不要乱跑。” 不得不说,在异国的街头,碧蓝的天空之下,顾凉城精致的眉目看起来是那般温润,恰似二月春风拂过绿水河畔,清清点点的荡漾着。 “顾凉城。”她在他再次转身的时候唤住他。 于是,他再次停下回过头看她,眼神清寒。韩依依眼底亮了亮,只是轻声说:“我在这里等你。” 一直都在等你,原地不动,片刻不移。 韩依依可能永远都不知道,那个叫顾凉城的男人当时心中想的是什么——他在想,就是因为知道你在等我,所以我一直不敢走得太快。我怕,你追不上,也怕你疲惫。可是为什么到最后,距离却还是像天堑一般落在两人之间。 当顾凉城将车开到路边的时候,却发现韩依依并没有在原地,原地只有刚才她挑选的零食,乱七八糟地散落在地上。他开门下车,却发现路人行色匆匆地想要逃离一般,疾步行走着。 一瞬间,街道上的人如受惊的鸟,四散开来。 他大步朝前走着,随手扯住一个秃顶的外国男人,用流利无比的美式英语询问道:“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那秃顶的蓝眼睛外国男人显然不愿意多说,只是匆匆而道:“前面那条街有团伙挟持人质持枪抢劫银行!你赶紧离开这儿!警察应该马上就到了!” “人质?”男人眼底寒光一泯,炸裂出碎痕来。 然后,顾凉城得知,人质是个年轻的中国姑娘。 几乎没有停顿,男人脚尖一转,立马朝前方那条街的走去。远远能看见银行的时候,发现银行门口停着一辆无牌照的黑色商务车,车边站着两名端枪的彪形大汉,脸上戴着巨大的口罩和墨镜。 当顾凉城走到银行门口的时候,他能够感觉得到两名大汉墨镜之下的目光,是何等的凌厉以及萧索。 可他无暇顾及,因为在他转眸的一瞬间,就看见了劫匪怀中的韩依依。——她显然是被吓坏了,整张脸上写满了惊恐,唇色发白瑟瑟发抖,有着隐忍的泪花在眼底不停地打转。 韩依依也看见了门口的他,那一瞬间,泪水决堤而出。由于他的出现,让她抖得更厉害,却不敢发出一丝半点的声响来,因为黑漆漆的枪口正顶着她的太阳穴。 那种感觉,宛若从黑暗之中伸出一只手来,猝不及防地握住他的心脏,禁锢着跳动。 男人眉眼彻底凉薄,视线直直落在前方,“韩依依,你别动。” 被劫匪挟持在怀中的韩依依惊得动弹不得,能够做的只是眼巴巴地瞅着他。而劫匪则用恶劣的口吻质问,“你是谁?快滚!” “那是我的妹妹,请你冷静点。”顾凉城插在裤包中的手早已经蜷曲成拳,掌心发汗。 “快!”劫匪咆哮着,冲着银行工作人员,“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快将钱给拿出来!” 顾凉城将眼神一转,凉悠悠盯着身穿正装的几名工作人员,“快按照他说的做。” 明明是突然冒出来的人,却让人莫名想要服从。工作人员立马去开保险柜,而劫匪则因为情绪激动而更加粗暴地用枪顶着韩依依。 凉城,我会不会死在曼哈顿? Chapter104 盛夏曼哈顿的阳光斜斜地照入银行之中,落在了顾凉城挺拔的身姿上。他背光而立,整个人凌厉得如悬崖峭壁上的一颗松柏。 那一刻,顾凉城似要站成永恒。 终于,他缓缓抬眸,眼神坚定地望向持枪的劫匪,用标准的美式英语流利道:“我来换她。” 话一出口,韩依依几乎是下意识地瞪大双瞳,哆嗦着喊叫:“不行!”不料,顶在太阳穴的枪口更加逼近,头顶落下粗暴的呵斥:“给我安静点!” 韩依依瑟瑟发抖,只是望向顾凉城的眸光,依旧非常闪烁。 男人眉眼之间尽是清华,他抿唇道:“韩依依,你别动。”旋即继续进行谈判,“我比她更有挟持价值,相信我,我会是你们和警方谈判的优良筹码。” 黑衣劫匪听了,面面相觑,心中早已有了定数。为首的老大阴测测地说,“行,你走过来。” “不要!”韩依依的眼角有着不易觉察的泪花,盈盈欲落,“顾凉城,你别过来,你千万别过来!” 可能,这是韩依依活这么大的唯一一次,那么不想要顾凉城朝自己走来。此时此刻,她只想他远离他,越远越好,最好完全看不见。 而顾凉城早已经步步逼近,那么沉稳,那么镇静。他每走出一步,在场的人呼吸就变得紧了一些,一时间偌大的银行中静若坟场。 半晌后,顾凉城停在了劫匪面前。他漆黑的眼瞳锁住她的眸,然后抬起手来轻轻触了触她发烫的脸颊,轻轻说:“我来了,别怕。” 韩依依永远不会忘记当时他指尖的温度,微凉却神奇,像是将一股奇异的力量灌入到了她的骨血之中。那可以让她不再那么恐惧,不再那么瑟瑟发抖。 下一秒,结果可想而知——韩依依被劫匪一把推了出去,等她回头的时候,看见的是漆黑的枪口正对顾凉城的太阳穴。 经年之后,有人好奇,顾凉城给韩依依的爱是怎样的?——以血换血,以命换命。 为人凉薄猖狂的顾凉城,也有这么一天,心甘情愿地让自己站在地狱口上,只为求得一人平安。 韩依依双脚瘫软,隐忍到极致的泪水蹭蹭从脸颊滑落,唇色彻底变成灰白色。她艰难地支撑着自己的身子,抬头望向被围在中间的他,为什么……他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不害怕么? 还是那张极致的容颜,也还是那样波澜不惊的表情,仿佛自己是完全置身事外的人。 外间响起警车鸣笛的声音,这让劫匪们的神经彻底紧绷了起来,愈发尖锐地咆哮,“快!将钱全部装进这个袋子里面!” 一个无比硕大的麻布口袋,也真是够贪心的。 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眼睁睁看着,一箱又一箱的现金被倒入口袋之中。最后,那袋子像是充气一般膨胀着,无比硕大沉重。 接下来,十几名体格高大的警察冲了进来,将劫匪团团围在中间。警察们一眼便看见了被挟持的顾凉城,于是立马吩咐,“去请谈判专家进来。” 同劫匪谈判,无非就是一场心理战术,谁先跨,谁就输了。 在谈判专家还没进来的时候,为首的头先行开了口,嗓音粗嘎,“我们不需要谈判,请不要浪费时间。如果不想死人的话,就让我们坐上自己的车离开这里。” 拒绝谈判,可真够难搞的。 一时间,场面僵持不下,警察不肯让步,而劫匪更是态度强硬的不肯谈判。 空气……逐渐被冻结。 Chapter105 逃生 劫匪完全拒绝谈判。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那把顶着人质太阳穴的枪上,上了膛,扣动了扳机,随时都能射穿脑袋。 一个二个牛高马大的警察,额角早已经有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被挟持的可是赫赫有名的华人律师顾凉城,前些日子才因被袭而备受关注。 劫匪脚边是装满现金的硕大口袋,在第二天头条新闻将会爆出具体金额来。如此肥水,会让人失了心智,他们向警方开口:“立马让我们离开,不然一枪崩了这个人的脑袋。” 生命脆弱得能在眨眼间就消泯不见,韩依依在那一刻明白了这个道理。她的目光在空气中凝结,直直地盯着顾凉城的眼。——他没看她,一眼也不看。 顾凉城的目光漫越开来,淡淡扫过前方大楼——狙击手已就位,埋伏在大楼高层窗户后,弓着身子架着枪,用黑漆漆的枪口瞄准。 极其敏锐的观察力告诉他,起码有着3个狙击手,在不同的方位埋伏着。 不仅如此,现在的银行外面还有突破小队,做好了随时突破的准备。 可是,劫匪哪里是傻子,三个人不留边隙的站在顾凉城身后,不给狙击手丁点机会。与此同时,头儿发话了:“叫你们外面的人通通给我撤开,否则的话,自己看着办!” 时间拖沓不得,关乎到活鲜鲜的生命,所以——警方暂时决定做出让步。 他们同意让劫匪压着顾凉城上了车。 人自动朝两边散开来,让了道,劫匪扣着顾凉城,神情警觉地一步一步迈开脚来。 空气逐渐凝结起来,当越过韩依依的时候,他的指微不可微地颤了颤。现在一别,怕是见不着了。 终于,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怎么能放他们走?!”韩依依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目光摄人地盯着一群身穿警服的人,“你们不知道人质有着怎样的危险吗!” 她嘶哑的质问着,可她喊的中国话,他们听不懂。 有警察过来安慰她,虽然不大听得明白,却知道是让她冷静下来。 所以,她也只有一言不发地颤抖,一动不动地冷静。 一个碧眼女警察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冷静一下,其余事情交给警方来解决就好。 “求求你们……一定要救他,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恐惧感像是化作猛烈的龙卷风,落到嘴边,是一句又一句绝望的呢喃。 …… 被压上车的顾凉城发现,不止他一个人质。 车上还有一个姑娘,20出头的样子,嘴被黄色胶带封着,只露出一双惊慌带泪的眼睛瞪着。 他被推搡着坐上去,被黄色的胶带紧缚住双手,挨着那姑娘坐下时能感觉到姑娘不停地在发抖。 引擎启动,以极快的速度行使了出去。 烈阳当空,车厢中却透这样一股逼仄的气息。副驾驶的人转过头来望向顾凉城,又示意旁边的人,“要不要把他的嘴也给封上?” “不用吧,”顾凉城身边的人说着蹩脚的英语,“他挺安静的。” 顾凉城挽唇,淡淡一笑,“墨西哥人。” 身边的人一惊,“你怎么知道?” 而顾凉城却不再回答,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身边的男人和被绑架的姑娘,都是墨西哥人。 一晃几个小时,天光暗淡下来,车辆还是如离弦的箭失一般,极速地前进着。 期间,换乘了三辆车,为了躲避警方的追踪。而还不愿意解决两个人质的原因,也是以防万一,在被追捕的时候有再一次谈判的筹码。 约摸是半夜两点的时候,车子在一密林深处停下。两名劫匪下车解决内急问题,只余下一名劫匪在旁看守。 顾凉城身旁的姑娘已经快要处于崩溃的边缘,瑟瑟发抖的缩在一起,浑身发颤。他疲惫地阖上眼,心中却是一片庆幸——幸好,不是她。 再次睁眼时,黑瞳中早已沉寂得如一汪寒潭。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绑匪,状似不经意问一句,“家里面的妹妹多大了?” 那绑匪眼底有着差异,一下子对上顾凉城的眼,“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妹妹?” 顾凉城眼底一片平静,他掀唇道:“你手上的小红绳透露了信息,刚才听你他们喊你奥米尔。汗,而红绳上的小珠子却是刻着的奥米尔。丽。而且,会送这种手链的,应该不会是比你年长的姐姐,所以如果我没说错的话,是妹妹?” 话说完,劫匪看向顾凉城的目光之中已经有了转变,审视之中又透着浓浓的警觉。与此同时,却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止不住地问:“那你还能看出点什么?” “我还能看出——”他顿了顿,眸光渐渐转为幽深,“你的心脏不大好,或许有着先天性的问题,而你的妹妹也有着同样的问题。” “你到底是什么看出来的!”劫匪的情绪陡然波动,厉声质问。 但是顾凉城并不慌张,他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辨别出来,面前之人究竟是哪种人。而眼前这个绑匪,是属于纸老虎的哪种类型,雷声大雨点小,甚至说根本没胆子。 有人说过,顾凉城那双漆黑的眼眸有着无穷的魔力,能在无形之间给你压力,更能在不动声色之间将你折服。他望着劫匪,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你也不会选择来干这么一票对吧?” 像是一下子被人戳到痛楚,劫匪眼底透出复杂,下一秒便一拳重重甩在了顾凉城的脸上,“你给我闭嘴!” 一声沉闷的响声在车厢中炸开来,惊得那姑娘呜咽一声,只是抖得更厉害。 被打偏了头的顾凉城冷冷一笑,低沉沉的嗓音听起来格外慑人,他说:“因为被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了?” 奥米尔神色复杂,他胸膛不停起伏,一张黢黑的脸在车厢灯光下看起来也格外难辨喜怒。他一双眼睛直瞪瞪地瞅着顾凉城,“你是什么怪物,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文化水平也有限啊。”如同喟叹一般,顾凉城声线逐渐沉寂下去,“通过一个人的肢体语言以及小细节就能将他分析到七成以上,当然,这还是得取决于分析者敏锐程度。对了,这是行为主义。” 奥米尔的英文本就蹩脚,对于顾凉城涉及到专业名词的解释也不大听得懂。他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一点也不简单。 刚才,在行驶的途中——奥米尔会时不时地用手捂了捂自己的胸口,且唇色有些发紫额头上冒着冷汗。他也会不停地用手指摩擦着那红绳上的小珠子,目光却变得愈发温柔起来。 还有,奥米尔的手上有着常年的老茧,那是一双劳动人民的手。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能够让一个勤恳劳作的人走上一条不归路?通过他的观察也证实了他的假想,奥米尔的妹妹时日不多,急需一笔巨款,而奥米尔拿不出这样一笔钱来。 在一片沉寂之中,顾凉城又开了口:“你有没有考虑过,被抓了怎么办?丢下心脏病的妹妹不管么?” “怎么会!”奥米尔情绪有些激动,辩驳道:“我是绝对不会丢下我妹妹一个人的,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做了!” “真是天真。”顾凉城冷嗤一声,目光转为阴冷,“你当警方都是傻子么?干这票之前有没有做过调查?以为挟持了人质逃离现场就能高枕无忧了么,我告诉你,如此恶劣的案件,除非你们几个全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否则是逃不过了。” 一字万斤般,砸在奥米尔的心头,厚重不已。 从奥米尔微颤的指尖,顾凉城知道他的心理防线很脆弱,脆弱到了一种境界。他要赶在其余两人回来之前攻破奥米尔最后的防线,否则是无法回去了。 “奥米尔。”他的嗓音透着蛊惑,对视时的目光愈发深沉,“你的妹妹心脏问题严重么?” 说起妹妹,奥米尔的脸上尽是隐忍的痛苦神色。到最后,也只是轻轻点点头。 看来,是很严重了。 顾凉城问:“严重到什么程度?” 奥米尔死死咬着牙,说:“已经到了需要进行心脏重建术的地步。” “心脏重建术?”顾凉城咀嚼着这几个字,又道,“据我所知,这恐怕是一项就算有钱也没有几个医生敢做的手术。” 说到这里,奥米尔脸上的悲戚更重,“是的,但是我终归要试试,我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妹妹去死的!” “是么?”顾凉城的唇角忽而挽出一抹笑容来,“那真是好巧,我还真是知道一位能做这手术的医生。” “什么!”奥米尔的眼底突然绽放出光来,黢黑的脸上瞬间变得鲜活起来,“哪个国家的医生,真能做?那成功的概率能有多少?” 顾凉城故意沉吟,半晌后才幽幽道:“中国人,并且成功的概率貌似不低,毕竟他被人称为医学界的鬼手。如果连他都没法儿做的手术,拿给别人那肯定也是做不了的。” 奥米尔追问:“是谁?” “——顾子初。” 那一刻,奥米尔浑身像是触电一般颤了一下。通过抗争妹妹的病情,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在胸外科最有权威的是如神话一般存在的年轻教授顾子初。 他想救妹妹,不想自己独身一人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奥米尔的内心开始动摇,于是顾凉城再道:“很是不巧,这位赫赫有名的顾教授是我亲妹妹的男朋友。” 有了这层关系,意味着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一时间,车厢之中的空气缓缓凝结在一起,仿佛要将三人全部给冻住一般。 良久之后,奥米尔的目光投了过来,“你想要什么?” 顾凉城道:“很简单,给我们松绑,让我们离开。”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奥米尔的眼中泛出冷冷的光来,他认真地盯着顾凉城,“我要是放你们两个走,我拿什么向上面交代,更别说被警方抓住以后能否谈判了!” “可以,”男人眼底有着深沉的戏谑,他淡笑道:“你完全有这么做的理由,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清楚,毕竟还有一个危在旦夕的宝贝妹妹不是吗?” 提及妹妹,奥米尔的神色微变,不易觉察的悲凉透露出来,再次陷入了纠结沉思之中。 会不会放他走?说实话,顾凉城并没有把握。但是,人终归有一死,还不如活得勇敢一点,万事尝试一下,对不对? “顾先生。”奥米尔突然以一种严肃的口吻喊他,“你能把握,放你走之后,我妹妹就能由顾医生主刀吗?” 男人的眼中迸出锐利锋芒,却在瞬间收敛住,沉声而道,“这是自然。” 得到了许诺,奥米尔迅速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割断了胶带。那一瞬,在顾凉城的眼底,窜起了晶亮的光——那是生机。 时间刻不容缓,多拖延一会儿就有可能走不掉。顾凉城迅速夺过奥米尔手中的匕首,割断了身边姑娘手上绑着的尼龙绳。 利落打开车门,顾凉城伸手将那姑娘卷入怀中,下车的时候回头看了奥米尔一眼,“我会兑现我说的话。” 两人前脚刚刚走,其余两人便回到车上。头领一看两名人质皆不见,脸上怒意横生,伸手便狠狠掐住奥米尔的脖子,“人呢!” 此时的奥米尔腿上血流如注,他在自己腿上开了一枪,剧烈的疼痛使他口齿不清,“老大……那小子……” 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晕了过去。 暴怒下的头领迅速开门下车,“给我追!”见状,另外一名大汉飞快下车,朝森林深处追去。 这是一处密林,潮湿闷热,蛇虫鼠蚁在地上盘旋着。大片大片的灌木丛生得郁郁葱葱,抬头一看只看得见密密麻麻的树叶,也会偶尔透下几缕星光来。 顾凉城二人蜷曲在一处灌木丛底部,趴着,大气也不敢出。身处顾凉城怀中的姑娘颤声,“你……” “嘘。”男人下意识便伸手捂住她的嘴,“别说话。” 果不其然,话音将落,便有着急促的脚步声逼近,隐约夹杂着谩骂之声。 “老大,应该跑不远,躲起来了?” “给我找!操!” 两人维持着匍匐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露馅。男人的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一张俊脸阴沉到不行。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除了大自然的声音,再无二声。顾凉城支撑起身子来,疲倦地站起来,“他们不久还会回来取车,我们现在往相反的方向逃。” 姑娘貌似很害怕的样子,伸手便拽住顾凉城的衣角,怯怯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闻言,他挑眉,“会中文?” 夜色下,男子的脸半明半昧,却依然可以看出是怎样精致的容颜。女子脸颊有些绯红,小心翼翼地回答,“嗯,在中国留学几年,所以中国话还是可以的。”末了,追问一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顾凉城。”他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回答道。 “嗯,”她应着,“我的中文名叫雪梨。” 男子无心多谈,脚尖一转便望向身后的密林,抬手一指,“往那边走,两日之内应当能走出去。” 由于之前的恐惧,雪梨身子发虚,脚步有些虚浮,只好朝他求助,“我能拉着你走吗?” 背对她的男子转眸看她,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淡淡扫过,然后伸出手,“快点,他们马上就要再次经过这里了。” 望着男子伸过来的手,指骨分明,如切如琢。轻轻握住的时候,像是凉凉的一块玉,却能带给人安心之感……原来他就是赫赫有名的华人律师顾凉城啊,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两人在深夜的密林穿梭着,艰难无比地。期间,雪梨终于熬不住,才停下来靠着树干休息。在顾凉城找到几个野果子回来的时候,她眨巴着黢黑明亮的双眼,问他:“顾先生,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男子的视线淡淡扫过她的眼,在她的眼中,他读到了太过熟悉的情愫。那是喜欢,亦是仰慕。——很多向他表白的女孩子,眼中都会有那样的情愫,只是论浓烈的程度,没有人比得过韩依依……再没有了。 韩依依,现在的你,是不是又哭鼻子了……呵,真没出息。 顾凉城将手中的果子递过去,眉眼一凉便道:“现在是谈这个的时候么?” 一句话,噎得雪梨完全接不上嘴来。悻悻然地,只好换个问题,“我们走出去之后,接下来呢?” 他颔首,淡然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Chapter106 讨好大舅子 距银行被抢事件两天之后,曼哈顿的警局接到最新消息,在距离曼哈顿七十多公里远的小镇上,有了顾律师的消息。于是,立马派出了警员出动,要将顾律师接回到曼哈顿。 韩依依三两步便窜到了警车旁,死死盯着警官,要求道:“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小姐,请不要妨碍公务。”警察伸手拦着,透着不耐烦。 韩依依哪里是听得进去话的人,更何况英语还不好。她只管一个劲儿往警车上面钻,到最后,好几个警察都拿她没辙,只好仍有着她去了。 在等待的两天中,韩依依一直在警局待着。白天就直愣愣地盯着一群警察忙里忙外,晚上的时候就在休息室里的小床上凑合着过。可是这两天的她,几乎是夜不能寐,算得上是没合过眼。 在夜里,无数次,好像有人影在不动声色地接近自己。当她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总感觉那是凉城……。可是他现在到底身在何方,是否安好?意识渐渐清明时,双颊处早已泪痕斑斑。 开往小镇的路上,韩依依感觉胃部传来隐隐的疼痛,许是这两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的缘故。她捂着自己的胃,笑脸透着苍白,双唇紧抿开裂,有着点点的血珠渗出来。 “Areyouok?(你还好吗?)”一名警察凑过来,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询问着。 强忍着疼痛,她扯出抹笑,“我很好,谢谢。” 近三小时的车程,一路颠簸,引得韩依依愈发不适……胃部传来针刺般的疼痛,像是有着无数根细细密密的针正穿针走线般地作怪。只是见他的欲望愈发强烈,如同这样就能将所有的不适强压下去。 当下是艳阳的天,下车的时候头顶有着明晃晃的天光,让人不得不蹙眉眯眼,难受得很。 警察如蜂拥,纷纷率先下车。众人朝那小棚走去时,便能一眼看见眉眼精致的男子——他面朝众人而立,脸上有着疲倦之色,身上白衣也沾染尘土污秽。只是,那股淡然的气质丝毫不减,甚至更甚。俗话说得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定然更能卓绝不凡。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之中,无不复杂,有的惊诧,有的敬畏,有的钦佩。惊诧的是,手无缚鸡之力是如何从绑匪窝中逃出来的;敬畏的是,顾凉城那般临危不乱的勇气;钦佩的是他竟不顾生命安全自甘交换人质。 “顾律师!”领头的警官大步上前,“我的天,您还好吗?” “无妨。”顾凉城淡淡道,旋即转头盯着身后的姑娘,“她恐怕不好,让医生看看吧。” 只见雪梨脸上恐惧未褪,小心翼翼地站在顾凉城身后,手还拽着他的衣角,俨然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跟在人群之后的韩依依目光遥遥,她一眼便锁住了顾凉城那双清凉凉的眼瞳。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也投了过来,好似跨过千山万水,好似跨过似水流年望向了她。 步子如重千金,生硬无比地挪动着。韩依依一步步走过去,伸手格开挡在前方的人,直直朝着他走去。 顾凉城身姿笔挺,凝立在原地动也不动,直直默默望着脸色苍白的她。一阵风轻轻拂过,在盛夏的阳光中吹起韩依依秀发,几缕乌丝拂到脸上,挡住她水光朦胧的双眸。 终于,站定在顾凉城的面前。真是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她轻轻笑了笑,唇角温婉,“顾凉城,是不是你?”她的指尖有着颤,缓缓抬起去触他的脸颊……还未触碰,却已被他抓住,“是我。” 被他握住的指,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温热,那是来自顾凉城的温度。世间仅有,独一无二。 还以为她会大哭大闹,没想到竟然是意外的平静。连韩依依自己都没有想到,为何会如此平静?原来一个人在恐惧担忧到极点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已不再鲜明,只能像只木偶般,咿咿呀呀也讲不明白。 男子的眉眼深沉如星光大海,他松开手,瞥了她一眼,蹙着眉头有些不满:“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听这话,旁边有警察连忙接嘴,“顾律师您可不知道,我的天啊,你这妹妹差点将警局给拆了……要是我们再找不到你,我估计整个警局上上下下都要不得安宁了。” “嗯?”顾凉城饶有趣味地挑眉,眼角微微一眯,“说来听听。” 不问倒好,一问起来,众警察不停地倒着苦水,“顾律师,您的妹妹天天在办公室妨碍办公,让我们完全没办法。”“这都不算,还不吃不喝威胁人,说一天找不到你,就不吃东西。”“更过分的是,她竟然冲进警长办公室折腾,搞得警长大发雷霆将我们通通好一顿臭骂!” 冲进警长办公室? 顾凉城不动声色地听着,目光时不时打量着韩依依略显苍白的眉眼。最后,他朝众人颔首,“抱歉,妹妹不懂事,给大家带来诸多不便,望谅解。” 韩依依望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且情绪激动的众人,不由地好奇,“他们都在说什么?” 他单手插进包里,并未看她,只淡淡答道:“询问情况而已,没事。” “对了啊,顾律师。”有人跻身上前来,补充道,“这几天,您的妹妹在情绪失控的时候,一共损坏了3台电话,1台饮水机,外加两部对讲机。” 顾凉城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在哪里都能胡闹。他朝那人挽唇一笑,“劳烦都算在我的头上。” 此时,韩依依才注意到一直牵着顾凉城衣角的雪梨。她还未开口问,顾凉城倒是先转头说话:“安全了,你去那边让医生看看你。” 雪梨的手缓缓松开他的衣角,只是目光仍然流连在韩依依的脸上……那般眷恋的目光,可真不像是一个妹妹应该有的啊。 韩依依望着雪梨纤瘦离去的背影,转眸望向顾凉城,“几天时间而已,倒又是一朵桃花。” 男子俊眉微蹙,“别乱说话。” 闻言,她便将唇一抿,不再言语。只是在明晃晃的天光之下,清秀眉目之间透着稍稍不悦。 顾凉城情商是何等高之人,只是大多时候,他都只是看破不说破。他长腿一迈,朝前走去,“警官,能借用一下手机吗?” “顾律师,”警官的眼中敬意十足,道:“要不请您先行随我们回警局,毕竟还要我们还有一些工作需要您配合。” “好的,只不过现在我需要一部手机。” 在顾凉城的二次重复下,有人立马递过来一台手机。他接过,礼貌道谢,然后垂眸开始拨打电话。 ……阿筝收到电话的时候,已是连城的半夜。由于马上临近期末,在疯狂地啃书,所以并未入眠。拿起手机一看,来自美国的陌生号码。除了哥哥,她也是再想不出谁来。 阿筝拿着手机,轻轻推开寝室阳台的门,走出去的时候压低声音,“喂,哥哥?” “是我。”顾凉城的声线在深夜听起来格外清冷。“阿筝,如果方便的话,帮我联系下顾子初,请他来美国做台手术。” 那边有些吵闹,好像很多人的样子。阿筝只听了个七成,“子初?做手术?” “嗯,越快越好。”他抬眼望了望天上的烈阳,眯着眼睛,“我有言在先,做人得言而有信,才行。” 阿筝想了想,道:“好,我问一下,然后给你回电话。” “嗯,你到时候打韩依依的手机找我。” 挂了电话,阿筝点开界面开始编辑短信,“睡了么?” 一分钟不到,便收到回复——“没有,正在准备一篇学术报告,你还不睡?GU” “我哥哥刚刚来电话,说是想让你去美国做台手术,并且说是越快越好。你的行程有空档吗?” “随时有空。GU” 阿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顾教授什么时候这么空闲了?还没回复,便又收到一条短信—— “那可是未来的大舅子,我可得好好表现。GU” 夜色之中,阿筝不由地轻笑出声,声线中透着不自知的愉悦。她抬眸望着天上一弯明亮的下弦月,心底弥漫出喜悦来。 子初,晚安,明天见。 Chapter107 顾凉城我胃疼 顾凉城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顾子初会来,但是百分之九十,应当是有的。他将手机递过去,“谢谢,我们现在回警局。” 大家脸上的神色都松了不少,不管怎样,人质没事才是最为关键的。置于其他的,可以加把劲,毕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顾凉城——” 男子身后的韩依依望着那清俊的背影,觉得自己神思有些涣散。当他转过脸来望向她的时候,她已经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觉得头晕目眩四肢麻木,身子一软便一头栽了下去。 顾凉城将深沉的眉眼一敛,在一片低呼声中伸出手去,将快要坠地的身躯揽在怀中。没有一丝迟疑地,将纤瘦的身躯一把打横抱起,朝不远处的医疗车走去。 将韩依依抱上了医疗车,并且嘱咐医生好生照料。一旁因脱水吊着点滴的雪梨也在,她对着顾凉城露出温婉一笑,笑容之中满是异域风情,“顾律师,你不让医生看看吗,我记得你的小腿好像被划伤了。” “小伤,不碍事。”他虽是回应着她的话,却并未看她一眼,手上正忙着用湿毛巾替韩依依擦去额头上的细汗。 雪梨下意识地看向男人小腿处,布料已然被划破,还有着已干涸的血迹。那是一条不小的伤口,还记得当时夜太深,她没注意路边状况,勾住堆积在一起的残枝。一下子稀里哗啦地便涌向她,而顾凉城极为绅士地挡在她面前,小腿处被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 “顾律师,还是让护士帮你包扎包扎,要是感染了就不好了。”雪梨眼露关切,微微上挑的眼角有些暖,“真的很谢谢你。” 要知道,人情债最为麻烦。顾凉城这个人向来不喜欠别人人情,也不希望别人欠自己人情。只是当时非常情况非常处理,他为人冷漠,此时也只是淡淡颔首,并不给予多余的回应,毕竟有些事情注意着点的好。 ——*—— 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之中缓缓蔓延,病房之中加湿器不停吐着白雾。窗户正对病床,只要将窗帘轻轻拉开,就能让金黄的阳光泄个满床。只是在这样的盛夏,恐是十分钟都熬不了,就得嚷着拉窗帘开空调了。 韩依依不是被热醒,也不是被冷醒的,而是被香醒的。她吸了吸鼻子,睁开眼,入目之处皆是一片白,标准的医院色。 她张望着,发现顾凉城就在身旁,正将保温桶中的粥舀在碗里。见她醒了,并未有太过明显的表情,只是淡然道:“粥放一会儿就能喝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能体会,清晨醒来第一眼见到心上人的感觉,好比在隆冬腊月却绽出一树一树的花开来。毫不夸张地讲,的确是这样。毕竟韩依依现在,转眸就能看见他清俊侧颜,可能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余光瞥到某人直勾勾的目光,他放下碗,状似不经意地问:“我脸上有东西?” “啊,没有。”韩依依赶紧收回目光,转头望向窗外,自言自语般:“只是几天未见,觉得你瘦了。” 其实她想说,几天都没有看见,此时此刻天时地利人和,不多看两眼怎么能行……毕竟现在房间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诶! 窗外早已经艳阳高照,光线千丝万缕般投射下来。韩依依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的时候发现他还没有换衣服,“你一晚上都在这儿?” 顾凉城走过来,伸手将她面前吃饭用的小桌子放下来,“去了趟警局,走了些程序。”说着又将粥端过来放在她的面前。 盯着面前白花花的粥,静默两秒后,抗议道:“顾凉城,我想吃炸鸡……” “炸鸡?”顾凉城眉眼凉凉,看向她的时候眼中仿佛蓄着一汪寒潭,“我给你机会重新说一遍,想吃什么?”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加上本来就有胃病,现在居然对他说想吃炸鸡? 对上男子一双漆黑的眼瞳,里间寒气萦绕。韩依依立马心领神会般,脸上扯出些微笑,“开玩笑的,怎么会吃炸鸡,多不健康啊哈哈哈……”她悻悻然笑着,还忙不迭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嘶——好烫——” 粥却是挺烫,硬是将韩依依烫得龇牙咧嘴。她吐着舌头的样子落入顾凉城眼中,甚是觉得可笑,“真是蠢。” 一向毒舌,韩依依从不期望能从顾凉城的口中说出什么好话来。从小到大就是,蠢、笨、智障、这类字眼是频频从顾凉城口中说出来的。 “顾凉城,我胃疼……”韩依依突然捂着肚子,秀眉微蹙,很是痛苦的样子。 闻言,顾凉城脚尖一转,朝病床走去。他微微俯下高大的身躯,低头去看她,“很疼?” “嗯,特别疼……”韩依依深深埋头捂着肚子,余光却留意着他愈发靠近的身躯。 突然,在顾凉城靠近的同时,她突然扬起脸来,眼中有着皎洁笑意。“韩依依,你——”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她伸出双手抱得死死的,像是怕他随时跑掉一样。 Chapter108 她是胃病,不是手残 通过窗户渗透进病房的阳光,正细细切割着空气中的细小尘埃。它状似不经意地游走,镀在顾凉城的身上,好似一个身披琉璃的谪仙。只是此时此刻,谪仙貌似被非礼了。 韩依依不肯松动半分,硬是用双臂攀着男子,将他抱得死死的。而她的眼中,尽是得逞的皎洁之意。 男子周遭散着萧冷之意,一双狭长的眼眸微不可微地眯起来,“韩依依——”他喊她的时候声线凉薄,近乎还透着些不近人情,“松开,立马。” 早就领教过他的冷漠尖酸,要是换做一般人早就被吓跑了。可是她是韩依依,是一直追在他身后的人,怎么能够被轻易唬住。她反倒没松,愈发更紧,语气爽朗,“我要是说不呢?” 顾凉城微蹙俊眉,精致的容颜如浮寒冰,“韩依依,”他用一种冷漠至极的口吻说道,“给你三秒,松手。” “我是病号。”韩依依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鼻息之间尽是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深深迷恋之间呐呐道:“顾凉城,你可不能欺负一个病号……” 闻言,他一怔,不再动弹。此时此刻,怀中是温香软玉,只是顾凉城知道,人立于世,不是自己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在太多时候,剩下都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不能这样。”顾凉城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平静,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她说。他抬起手来握住她攀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想要扳开来,却感觉肩膀传来钝痛……她死死扣住,指骨之间已经泛出青灰白来。 倏尔,顾凉城怔住,他明显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在颈间肆意爬行,沿着一种不知名的轨道。他想要掰开她的手,却发现怎么也用不了力,只是轻轻覆在上边,再也动弹不得。 怀中的人轻轻颤抖着,极力隐忍地在控制自己的呼吸。他晓得,他都晓得,晓得她此时此刻哭得有多厉害。 最终,没舍得将她推开,只是沉着嗓子问了一句,“哭什么?” 韩依依贪婪无比,她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觉得怎么样也不够。头顶上落下他沉沉如鼓般的嗓音,“我问你,哭什么?” “我不想哭,可是眼泪会自己掉。”韩依依闷声闷气地回答,只是将他抱得更紧,“顾凉城,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万一你死掉的话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的心脏豁然一紧,像是有人拿着尖锐的器具,刺破心脏隔膜,深深捅了进来。一时间,竟让人承受不住这般的疼痛。 “又说胡话。”顾凉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平静,殊不知自己的眸底早已遍布微光,“我现在,好端端在你眼前,死不了。” “我是说万一。”韩依依一把松开他,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望着他,“你当时为什么要用自己去换我,为什么?” 顾凉城细密的眼睫轻轻颤动,在阳光下刷出一道惑人的弧度。他对上她清亮的双眸,只是淡淡一句,“我是你哥哥,理所当然。” 那一瞬,握住他胳膊的手缓缓落了下来。在望向他的所有目光中,此时此刻的最是少见,是失望。 沉默逐渐泛滥开来,在空气之中肆无忌惮地游走着。像是一道令,制裁这一刻,隔在两人之间,硬是生出一道天堑来。 敲门声骤起,有节奏的是三下。不得不庆幸,响得多么及时,来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 顾凉城迅速抽身站定,别开目光不再看她,只是转身便大步走向门口。 打开门来,韩依依目光越过男人高大的肩头,可以看见是Jack,是顾凉城律师事务所的人。 Jack见到她很开心地样子,眉飞色舞地走进来。只是知道她听不懂英文,就会一个劲儿冲着她笑,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近乎蓝得发亮。 Jack突然记起正事来,将手中的袋子递给顾凉城,“给你带的衣服,去换,再不换就没辣妹喜欢你!” 顾凉城接过袋子,谁也不看,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身出去。 韩依依小口小口喝着粥,却发现Jack一直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好半晌,才用生涩地英语问了一句,“你想和我说话?” “Sure。(当然)”Jack回答得很干脆,却没有下文。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说,她也未必听得懂。 见状,韩依依拿起枕边的手机,点开搜索引擎,再打开了百度翻译。她将手机递给Jack,示意他在这里边输入想说的话。 Jack接过手机,指尖如飞,他很快便将手机重新递过来。韩依依接过,低头一看,“你和他是亲兄妹?” 她一怔,抬头看了Jack一眼,低头输入,“当然,有血缘关系的。” “可我总觉得你们不像……” “hh,哪里不像?” “哪里都不像……” …… 换好衣服重新进病房的顾凉城,一进门便看见二人相谈甚欢。他眸光一聚,落在韩依依脸上,“听不懂也能聊这么欢?” 韩依依嘴角有笑,只是将手中的手机扬了扬,“互联网时代就是好,还有翻译软件可以给我用。” Jack也转过头来,“K,你妹妹好有意思。难道说中国姑娘都是这样招人喜欢的吗,我的天,那我都想去中国定居了?” 男人眉目清冷,脸上并未有明显的情绪,只是眼底有着隐隐浮动的浮冰碎雪。他走过去,掀开盖在韩依依身上的被子,“医生说你并无大碍,可以出院了。” “现在?” “那你想呆多久?” 闻言,韩依依立马将双腿垂下床沿,低头下去找鞋,“我鞋呢……哪儿去了?” “Here。(这里)”Jack俯身下去,将床尾的鞋拿过来,放在她的脚边。 “谢谢啊。”韩依依将脚蹬进去的同时,Jack已经扯住她的鞋带,十分麻利地替她系好。 系鞋带? 啊,杀伤力这么大的小细节,让她有点招架不住啊……毕竟长到这么大,还没有谁给她系过鞋带! 一下子,脸上就很不争气地浮出了绯红来。她轻轻咬了下唇,小声道谢:“谢谢你……” “Jack。”一旁的男人声线凉凉,他的眸光若有若无地落过来,“她是胃病,而不是手残。” 顾凉城从小就有一种特殊本领,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气氛降到冰点,让人觉得十分尴尬。 有些悻悻然地将些穿好,韩依依踱到顾凉城身边,“那我们现在要干嘛?” “去机场。”顾凉城整理着袖口,指骨好看得有些出人意料。 韩依依:“机场?” 他道:“去接顾子初。” “他来做什么啊?” “做手术。” 韩依依没敢再问,要是接着问,他准得嫌她烦。她跟在他身后,朝外走去,却发现外间站了不少人。 打量过去,人群之首是一名着军服的男人,四十多岁,浓眉大眼,鼻宽口阔,看上去十分的威武不凡。不知道是不是外国人都喜欢留胡子,一瞥小胡子在上唇之处,彰显着它的存在。 “顾律师,”一名年纪稍长的警官两步上前,介绍道:“这是卡尔上尉,专程来感谢你的。” 顾凉城目光淡淡划过,并不难猜出眼前之人是何人。——雪梨的父亲,管理墨西哥边界的上尉,身份地位不低,不然绑匪们也不会冒险绑她的女儿。 顾凉城上前一步,他伸出手,“幸会。” 雪梨站在上尉旁边,双目炯炯有神,向父亲说:“他就是顾凉城律师,就是他救我出来的。” 卡尔上尉的目光如炬,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只见男子身姿极为修长挺拔,五官生得精致清藿,浑身上下都散着强大的气场。特别是那双浓墨般的眼眸,有着能看穿世间万物般的深沉。 仅一眼,便知此人绝非是池中之物。 Chapter109 被小狗咬了 “你就是顾律师啊,久仰。”卡尔上尉伸出手来回握住,脸上却仍旧是军人该有的肃穆,“十分感谢顾律师救了我的小女。” 闻言,顾凉城也只是淡淡道:“哪里的话,只不过当时自己也身处为难之中,不必言谢。” 旁边的人有些怔住,他这是不领情的意思?——韩依依有些想笑,都是太不了解顾凉城了,他这人活到现在,从来就不知道识相两个字怎么写。向来凉薄,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才不会顾其他人。 对于他冷淡的回答,卡尔上尉并未不满,倒是继续说:“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请顾律师吃顿饭以示感谢。” “抱歉。”顾凉城的眼眸中一片平静,是那种不近人情的平静,“我可能没有时间,现在要赶去机场,失陪。” 说罢,也不理会众人错愕的目光,径直朝电梯走去。到了电梯门,才堪堪转过身来,深沉的目光穿过透明的空气落在韩依依脸上,“你还不过来?” “啊,马上。”韩依依立马回过神来,小步朝着他跑去。与此同时,Jack也追了上来。 进了电梯,两扇电梯门像是镰刀般缓缓落合在一起,将顾凉城从众人的目光之中隔绝出来。电梯外走道上,是一干目瞪口呆的人,这就走了? Jack啧啧两声,转过头上下打量着顾凉城,不由感慨道:“K,你还是这么冷漠啊,别人为了感谢你请你吃饭都能这么回绝了。再说了,那上尉的女儿真是漂亮,你说……” “你很闲?”男人打断他的话,声线凉凉,“交给你的案子材料都收集好了?” Jack瞬间像霜打的茄子般,一下就偃旗息鼓了。 出了电梯,Jack去停车场开车,韩依依和顾凉城在医院门口等候。这时候身后传来一记清爽的喊声,“顾律师,等等。” 男人脚尖一转,回过身去,发现雪梨正气喘吁吁地朝自己跑来。他将眸光一敛,目光沉静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嗯?” “那个……”雪梨喘着气,小脸通红,染碧的眸在阳光下发着光,“我父亲还是想要请你吃顿饭,今天晚上行吗?” 韩依依默默看着她,发现她望向顾凉城的眼神之中,分明有着十足十的爱慕之意。她是不可能看错的……那样的眼神,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哥哥。”韩依依甜甜唤一句,笑眯眯地望着身边神情冷漠的男人,“反正你晚上也没事,就去一下呗,再说了,她的父亲都亲自来曼哈顿了。是不是?” 男人眉间微蹙,似有不耐。雪梨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开口:“就是呀顾律师,你要是不答应,我实在是觉得不妥。那就这么定啦,确定好地方之后会将地址发到你手机上的。” 没给顾凉城拒绝的机会,转身便一溜烟儿跑了。待人走远之后,男人的眸光缓缓聚焦落在韩依依脸上,眼底似有淡淡寒气萦绕,“谁让你多话的?” 她只是想知道,他不喜欢她,那他会不会喜欢上别的女孩子?当然,这个想法铁定不能让他知道,面上只好讪讪笑道:“别人感谢你,也没什么啊,诶,Jack开车来了,上车上车。”也不敢再看他,索性赶紧拉开车门上车。 两人双双坐在后座,前面开车的Jack道:“K,这里到机场要一个多小时,你昨晚没怎么休息,可以在车上小睡一会儿。” 恩,顾凉城倒是没睡,韩依依却睡得沉沉不醒。车厢之中飘着好闻的清香剂,恰到好处的温度让人实在觉得舒服,她便丝毫不客气地睡了过去。 她将头贴在车窗上,随着行驶的惯性,一下又一下地磕碰在玻璃上,发出突突突的声音来。旁边的男人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对前方的Jack道:“开慢一点。” “可是不是要赶时间么?” “不急,慢一点就好。” 车速放慢下来,多了些平稳,也多了些舒适。只是韩依依睡得太沉,脑袋杵在玻璃上,轻微地磕碰着,虽比刚才好些,却还是一个劲儿地往下滑。 旁边的顾凉城将目光落了过来,视线汇聚成一条直线,清晰无比也寡淡无比。他望着少女年轻美好的脸庞,她的睫毛一颤一颤地像是一把柔软的小刷子,两片绯色的唇缓缓开合着,莹润无比。 半晌后,他将手伸出去,从她的身后绕过去,放在了车窗与她脸颊的缝隙处。这样子,她便可以睡得舒服一些。 曼哈顿盛夏的清晨,阳光粼粼,透着车窗落在少女精致脸庞上,也落在男人好看的指骨上。而时间,从男人的眼底缓缓趟过,一秒又一秒。 迷迷糊糊之间,韩依依总觉得自己的脸贴着什么微凉的东西,说不清楚却又觉得很舒服。她蹭了蹭,感觉那东西僵了僵……于是她又蹭了蹭,呢喃般笑着说:“顾凉城……坏人……。” 某律师的脸黑了不止一度,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好心没好报? “到了。”Jack停下车,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顾凉城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再轻咳一声,“到了,下车。”却发现她睡得太沉,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没办法,只好轻轻推了推她,“韩依依,醒了。” 她醒了,朦胧中睁着眼睛,瞅着眼前一张五官精致得如画般的脸。“顾凉城啊,”眯了眯眼,望着他轻轻一笑,从嗓间蹦出一句话,“不管在什么时候看你,都觉得很好看。” 这是夸奖,也是实话,却让他不知怎么接。只好冷着一张脸,微微蹙眉,“赶快下车。” 韩依依睡得有点懵,开门下车,却忘记身后还有一个正准备下车的顾凉城。在他的一只脚刚刚落地的时候,她反手便将车门——“嘭。”一声闷响,炸在耳旁,惹她回头去看,一眼便撞见顾凉城黑沉沉的脸。他说:“你在做什么?” “啊——”韩依依瞌睡醒了一大半,急忙将车门拉得大大的,“不好意思啊,我忘了……” 男人额间渗出细密的汗来,隐忍般微微咬牙。他下车的时候,她凑过来问:“是不是哪儿很疼啊,都出汗了。” “没事。” “顾凉城,你手怎么了?”韩依依一个劲儿盯着他的手看,“又红又肿的。” 男人脑中不由地浮现起她睡觉的时候情景,一下又一下磕在他的手上。默然半晌,也只是淡淡道一句,旋即补上一句:“被小狗咬了。” 她听得一头雾水的同时,他早已经大步朝前走去……只是哪儿来的小狗? …… 接机的人很多,通通站在出口的位置,堆在一起。倒是有点像肉夹馍了。 韩依依小心翼翼地跟在男人身后,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走丢了。她望着出口,问道:“航班没错吧,那应该快出来了。” 他的视线聚焦在一处,不予以回答。 等待的间隙中,还不停有姑娘绕到前方来一探某人正面。不看还好,一看便惊为天人,忙不迭地扯着自己的小伙伴一块儿看,顺带还要偷拍一下。 韩依依望着不远处几个满脸花痴的外国姑娘,不由地凑上去去小声嘀咕:“有人在偷拍你。” “我知道。” 韩依依一下便没了话说,再说又不是拍她。果然好看的人随随便便往哪儿一站,都是极其吸引目光的。 其实很多时候,韩依依都在想,造物主其实是不公平的对吧?不然人与人之间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差距,譬如顾凉城和顾子初这类人,头脑好,能力强,皮相也生得颠倒众生,好像什么优点都有了。 她呢,偏偏要喜欢上这么一个……不管怎样使劲奔跑都追不上的人。 Chapter110 你们羡慕不来的 通道涌出一批脸上略带倦色的人流,他们的神色各异。有的脖子上挂着深紫色的耳机,眼中透着不耐;有的人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张望着像是在找人;又有的人揉着惺忪的眼睛,还不适应站在异国的土地上。 人流中的顾子初显得那么的扎眼。——他身着一身黑色西装,里间白色衬衫的领子理得十分工整,无一丝褶皱的西裤衬得两条腿修长无比。光光是往那儿一站,就是所有人的焦点。 他一眼也看见了顾凉城,一双墨瞳缓缓聚焦,然后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步伐不紧不慢,透着十足十的沉稳。 “你好,顾律师。”顾子初率先朝他伸出手,唇角噙着礼貌的微笑,“上次我们见过的,记得吗?” 自然是记得。 上次在饭店假装是阿筝男朋友的时候,他可忘不了顾子初当时的眼神,活生生地像是要吃人一样。眼下,却是端出一副清和的模样,“自然是记得,幸会。” 两位卓绝的男子立在一起,免不了会吸引大票大票的目光。旁边的韩依依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小声嘀咕,“别在这儿寒暄好不好,都被人盯得起鸡皮疙瘩了。” 顾凉城脚尖一转,朝出口的方向,“那我们先出去,外面有人也还在等。” 三人双双朝出口走去,依依搭话,“顾教授,考试都结束了哦?” “嗯,结束了。” “阿筝的病理学没挂吧?” 顾子初顿住脚步,隐隐觉得好笑,“你还关心起阿筝挂不挂科,倒是你,没关系么?” 顾凉城的眼皮一跳,余光瞥到某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倒是也忍不住冷嗤,“杞人忧天。” 韩依依非常懊丧,她也不想的啊……只要一想到下学期的自己科科都要补考,顿时就觉得胸口有点痛。啧,真是造孽。 “既然不是小孩子,就应该随时做好为自己行为买单的准备。”顾凉城冷不丁地开口,口吻中不参杂任何一丝情绪,“学会为自己的冲动买单,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切——”韩依依阴阳怪气地冷哼,死鸭子嘴硬,“我才没有后悔,一点点都没有。”没有才怪,但是她认栽还不行么。 出了候机厅,外间是明晃晃的日光,以千丝万缕的光线切割着空气中浮动的细小尘埃。头顶上的云朵变成一块儿又一块儿,努力地想要粘合在一起,变成一个巨大的棉花糖,雪白且柔软。 韩依依抬手,用手掌挡住灼热的目光,“我们赶快上车吧,好热好热。” 其实连城的夏天也好不到哪里去,满街道的香樟树叶好像都被一种热烘烘的气流裹住。偶尔有一阵难得的风,也根本吹不散那种湿热。就连天上浅灰色的云块也会浮动得十分吃力,想要被渴死。 韩依依最是怕热,在夏天,如果不是不必要的情况,是坚决不爱出门的。她很讨厌出汗的感觉,感觉浑身上下都粘腻腻的,像是被一层不透风的膜给裹住一般,难受的很。只是她还是非常乐意在酷热难耐的时候捧着母亲熬好的绿豆汤,撑着把伞,屁颠屁颠地送去顾凉城的学校。 每一次去他的学校,在教室后门叫他的时候,总是能够听见他们班上此起彼伏的唏嘘声——“凉城啊,你的小媳妇又来咯!”“哟哟哟,赶快去拿绿豆汤啊,要是中暑了,可得惹小媳妇心疼啦。”“是嘛,哎哟喂,顾凉城小媳妇还害羞了,通红的脸啊!” 顾凉城的小媳妇,她可真喜欢这个称呼呢……但是她不知道的时候,每次当顾凉城等她走后,总会冷冷嗤大家一句,“别阴阳怪气地叫了,这可不是你们羡慕得来的。” 于是乎,又是一片鬼哭狼嚎的怪叫。 在韩依依的记忆中,连城的夏天总是伴随着他而愈发深刻。——他穿梭在大片大片香樟树下,烈日的光吃力地挤破层层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晕。她嗅着香樟树的味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片刻不移,年少的欢喜,令心脏加速。 上了车,韩依依坐了副驾驶,让两个男人坐在后座。如此一来,车厢中迅速弥漫出一股怪异且强大的气场,竟让忍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这两人在同一方天地,真是要命,韩依依呼口气,不敢往后看去。 倒是顾子初的目光渐渐下移,落在凉城腿上,“顾先生,你的腿受伤了,严重么?” 明明已经尽力克制,却还是看出来了么。顾凉城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腿,收了起来,“无妨。” 副驾驶的韩依依连忙转过身子,盯着男人的脸,“凉城你腿怎么了啊,”又忽而自己失手关门,“是不是我给你撞伤了?” 不是撞伤,是伤上加伤。当时她关门那下子,力道是真的不小。 “没事的。” “哦……” ------题外话------ 有人留言咩,举爪! Chapter111 相信你是那百分之五 在车上的时候,顾凉城大致说明了情况,硬是将一场惊心动魄的绑架无比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好像在旁人听来,哦,也就不过如此的样子。可是未曾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那种心悸的。 顾子初静静听着,面上虽是不动声色,但是心中免不了又对眼前男人有了几分不同的印象。这样也挺好的,有一个如此优秀的人做哥哥,阿筝才没有早早地被其他男人拐了去。 因为见过玫瑰,所以野花就没有那么迷人了。 最后终于说到关键,以一场手术为筹码而逃出。在顾子初看来,这很聪明,也很划算。如果是他,也会选择这么做。 只不过,在听到心脏重建术的时候,顾子初的眉间轻微一皱,“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的手术。” 顾凉城的眸子黑白分明,透着股清冷,口唇开合间尽是笃定,“我相信你就是那百分之五。” 闻言,顾子初低低一笑,并未作声。他将手肘搁在车窗边沿上,用分明的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触到自己的薄唇,像是沉思……这个手术,太久没做过了。 说到这心脏重建术,别说中国,放眼全球医学界,也没有两个人做过。迄今为止,因为高昂的手术费以及百分百的难度,他也只做过五台手术。——三个病人活了下来,另外两个,一个死于术中大出血,一个死于术后感染。 “那病人现在在哪儿?” “就在曼哈顿。”顾凉城顿了顿,“刚刚从墨西哥医院转过来的,从这里过去的话,半个小时。” “就现在吧,我看看具体情况。” “行。” 一排又一排的香樟树从眼角边略过,不停地被远远甩在身后。车子一晃一晃,晃得韩依依又睡意绵绵。她歪歪地靠在椅背上,眼皮不由自主地就耷拉下去。 她的脑袋晃啊晃的,不停朝一旁的Jack倒去。额头将将沾到Jack肩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记清冷的嗓音,“Jack,开快些,顾先生早点去了解情况后,好回酒店休息。” Jack压根儿没注意旁边昏昏欲睡的韩依依,只是脚下将油门一踩,速度登时提了不少。由于加速地惯性作用,韩依依的身子晃悠悠地朝前倾去,最后又慢悠悠地靠回到椅背中。 约莫半小时的光景,车子轮胎摩擦着柏油地面缓缓停下,卷起些细小碎屑般的颗粒,还散出些夏天专属的味道。 三人下车,Jack将车开去停车场。 进了医院,韩依依睡眼惺忪,一不小心还踩了前方顾凉城的脚。他缓缓转过身子,一双眸子黑白分明,“你能不能看路?” “啊……好。” 真凶真冷酷,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出。 在询问的时候,前台的护士金发小妹眼冒桃心,不,桃树,开着一大片一大片桃花的桃树。果不其然,祸水祸水,都是祸水……韩依依腹诽不已,美人煞还外搭个顾凉城,简直不给别人留活路了。 顾子初用非常地道的美式英语询问,“麻烦请告诉我一下院长办公室在哪里,我需要见一见。” 虽然美色难挡,但是毕竟还是有规矩,护士小姐非常为难,“先生,院长很忙,更何况您还没有预约。” 闻言,顾子初默然半晌,旋即从西装口袋中取出名片夹,抽出一张银色镶边的名片放在台上。然后,他用两根极为好看的手指轻轻将名片推了过去,“劳烦了。” 护士小姐接过名片,低头一看,脸上明显一怔。她飞速抬头看了顾子初一眼,又垂头盯着名片两秒,“啊,天呐,您您您……是顾教授?” 于是,前台的护士迅速地拨打了院长办公室的电话。挂断了电话,她冲顾子初笑得很甜美,“顾教授,院长请您上去,办公室在第六层。” 沿着明亮的走廊,踩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三人朝办公室走去。韩依依觉得走在两人中间压力挺大的,周遭的目光都会聚拢过来,像是一道光。而她是蹭了两位男人的散光。 这间医院的院长是一名将近五十的男人,两边鬓角花白,有着西方人深刻的五官。他整了整自己身上的白色大褂,有些激动地站起来朝顾子初伸出手,“久仰,顾教授。” 顾子初回握住,唇角带笑以示礼貌。 接下来,就是大致地了解情况,院长通知了奥米尔丽的主治医专家。很快,主治医生到了,见到顾子初的时候,眼中几乎是要放出光来。 医生将手中的病历档递了过来,“顾教授,您亲自看看吧。如果是确定要做这台手术的话,那也绝对是高风险的。” “高风险也代表着高收益。”顾子初垂眸,慢条斯理地翻看着资料,时不时地手指会顿一下。“要是能成功的话,那可就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良久,顾子初在大家的目光下,缓缓吐出两个字,“我做。” Chapter112 碧水镇 翻看完病人资料之后,顾子初决定手术即刻进行,这让院长十分吃惊,“立马就做吗?” “是的,”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眸光坚定,“准备手术室,要你们这里最好的麻醉师和第一助手。” “可是……” “没有可是。”顾子初将手中的资料搁在办公桌上,抬头看向大家,“这位女病人的心脏已经坏死到了百分之三十,这个时间做手术已经是极限,所以说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主治医生明白是明白,可是心里还是非常忐忑,“顾教授,您说得是没错。但是不一定非要做手术,这种程度的心脏坏死,目前临床医学上成功的案例很少的啊。” “我说了我做,准备手术室。”他撂下一句话,转身出了办公室。 …… 手术室内,无影灯下,高强度的光能够将男人细密纤长的睫毛照得根根分明。 身穿橄榄色手术服的他,拿起手术刀的那一刻,便全身投入。他知道他的手中,是一条活鲜鲜的生命。 “手术刀。”他伸出手,接过助手递过来的手术刀。然后沉稳道:“心脏重建术,开始。” 七个小时零二十三分钟,终于结束了这台手术。 这段时间里,顾子初的精力高度集中着,不敢有半分的偏差。他需要看清楚每一根毛细血管,否则一个不注意就是大出血。 疲惫地扯掉口罩,喘了口气,余光瞥见一旁的巡回护士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于是装作完全没看见地样子,脱了手术服,拿过架子上的外套便出了手术室。 外间等待的人看他出来,纷纷凑了上来。他一眼便看见了交叠长腿坐在绿色长椅上的顾凉城,那般气度不容人忽视。在所有的目光中,他朝他点了点头。 顾凉城很明显知道,这个点头意味着什么。 简直令人大松一口气,感谢顾子初,没让他顾凉城成为一个食言的人。此时,其他手术人员也纷纷揉着胳膊出来。他们看起来也很疲惫,只是依然十分激动地讨论着—— “我的天,你知道我看他手术的时候,有多吃惊吗!” “不止是精准,速度也很快啊,绝对A级别。” “果然是No。1,名不虚传。” 七嘴八舌的英语,让韩依依很头疼,她轻轻扯了扯顾凉城的袖子,“她们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做手术会这么开心吗?” 男人的眸黑白分明,只是凉凉一眼,“回去好好学英语,行么?” 韩依依:“……” —— 连城。 考试结束,阿筝当天就收拾好东西回了碧水镇。嗯,不是什么席家的临水苑,而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碧水镇。 碧水镇距连城不过两小时的车程,处在连城的边缘位置。风景很美,有一条清澈透亮的碧水江,如玉盘般,且两岸杨柳依依随风浮动,所以也因此得名碧水。 到达碧水镇时候,已经是晚间八点的光景,阿筝将手机重新放回小挎包中。她抬头望了望天空,深蓝色,还没有完全黑掉,还能看见天角遥遥坠着几颗星。很快,暮色便会像一瓶墨水被打倒,变成一张网,迅速地用浓重的黑将整个世界给包裹起来。 没关系,夜里的碧水,也一样美丽。 ------题外话------ 明天万更!(先豪迈地放出话来) Chapter113 院子宴席 阿筝沿着小镇的街道走着,挎着一个包,拉着一个24寸的行李箱。道路两旁是商铺,大大小小的。五金店门口的老板笑哈哈冲她打招呼:“阿筝,回来啦。” “对啊,晚上好啊。”阿筝眯眸笑道。 由于小镇不大,一家有几口基本都知道。在这样的小镇里,哪怕有一丁点的八卦泄出去,就像是龙卷风一般,疯狂地席卷,扩散。 街角停着一辆卖西瓜的车,一个个儿绿油油的西瓜在夜色中宛如碧色海洋。商贩拿着个喇叭,会时不时地吆喝一声“包开包甜”。 再往前走两百米左右,就是熟悉的大院了。远远地看去,一道矮门微微敞着,里间的老槐树仍旧葱葱郁郁。黑暗之中的槐树,像是化身魍魉,张狂无比地伸展着自己的腰身。 行李箱的万向轮摩擦着小镇道路,发出沙沙的声响。阿筝手臂有些酸,换了只手来继续拉。到了院前,她推开矮门朝前走去,发现屋内亮堂堂的,小姨的影子倒映在窗上,好像正在洗碗。 “小姨。”阿筝敲门,张望着,“我回来了。” 厨房的温静欢一听这声音,赶紧将手中的碗筷扔在一边儿,在身前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泡沫就忙不迭去开门。 一声响动,门开了。 温静欢看见阿筝的时候,明显愣了愣,眼圈红了红,然后很快微笑,“你怎么回来了?” “那我去哪儿?”阿筝歪了歪头,反问的时候眼底一片明亮,“放假了,我自然是要回家的。” 家,这里才是她的家。 温静欢看着她,目光沉静清和,最后抬手按住阿筝的肩膀,“好孩子。我还以为你会去席家住。” 阿筝寡淡的眉目间透着些无可奈何,只是笑了笑,“小姨,和席家的牵连注定斩不断,但是我也不会太让自己缠绕在其中。”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摇了摇头,“我可不太喜欢这样。” 温静欢可是瞧着阿筝长大的,最怕复杂麻烦的东西。更何况是豪门间的恩怨,定是如蛇蝎般避之不及。 “小姨都懂的,来,先进来再睡。”温静欢侧开身子,伸手接过阿筝手里的行李箱,“怎么感觉你还瘦了,在学校没好好吃东西啊?” 阿筝苦笑,“这几天考试太累。”完全归功于某人的铁面无私,扣掉她全部的平时成绩。 一听,小姨就絮絮叨叨:“现在的孩子就是这样,就不顾自己的身子……一看韩依依那个兔崽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现在竟然敢什么都不说直接跑掉国外去了,看我回来怎么收拾她……” 依依,你自己保重。 走进屋去,四面陈设皆如以前一样。——有些陈旧的沙发摆在正中间,对面是电视,电视上方的钟来回滴滴答答的不停歇;左边是厨房,右边是几间卧室,凉城的房间在第一间,依依和阿筝是睡在第二间,最后一间自然是小姨和姨父的。虽然,现在只剩下小姨一个人。 “对了,这个点儿回来还没吃吧?”小姨脚尖一转,裹了围裙便朝厨房走去,“还有菜我给你热着,你吃点再好好休息。” 阿筝将包扔在沙发上,说了声好。 小姨热好饭菜端出来,阿筝坐过去,望着面前的几个小菜,不由地叹一句,“嗯,家的味道。” 饥肠辘辘的时候能吃到家里的菜,像是巨大的空虚被满满的温暖给填补,迅速无比。味觉被不断刺激着,阿筝幸福得有些想哭。“小姨,还是你做的菜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温静欢在一旁坐下,托着腮望着阿筝吃,“对了,明天隔壁家的李阿姨请吃饭,正好你回来了,也去凑凑热闹,你啊,就是太内向了。” 性子太淡,有时候可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请吃饭?”阿筝咽下嘴里的东西,转眸看向温静欢,“家里有什么喜事么,为什么要请吃饭?” “李阿姨家那姑娘带男朋友回来,想简单地订个婚。”温静欢起身倒了杯水折回来,放在阿筝的手边,“说是订婚,就是请街坊四邻吃顿饭,大家热闹热闹。” “这样啊,挺好的。”阿筝又夹了莴笋叶,往嘴边送的时候说道:“那在哪儿吃?” “就在大院啊,摆个四五桌就够了。” “嗯。” 吃了饭,又和温静欢唠了会儿嗑,便回房休息了。 在房间辗转半天,还是起身开了灯,拿起手机拨通了顾子初的电话。几秒后,那端传来男人低沉悦耳的嗓音,“还不睡?” 阿筝问:“你不也没睡么?” 顾子初站在酒店落地窗前,望着远处东边渐渐升起的朝阳,“阿筝,我这里可是清晨。” 阿筝扶额,“我忘了。” “这有什么?”男人低低一笑,旋即又道:“能在清晨一起来就听见你的声音,也不失为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愉悦……是这样么? 阿筝将身子懒懒朝身后倒去,以柔软的弧度靠在床头上,她拿手机的指分外纤细,“那早安,手术进行的怎么样?” “成功。” “我就知道,你可以。” 此时,顾子初漆黑瞳仁中倒映出远处朝阳的清辉,将瞳仁都镀上一层淡淡光晕,发光般地好看。他微微一笑,“你觉得我可以,我就可以。” 爱由心生,然后是愈演愈烈地强大,能够带给人以无穷的力量。 “子初,你在我心中,无所不能。”阿筝盯着头顶的灯,眸中被渲染出光彩,异常夺目。 这话对顾子初来说很是受用,一双狭长地眼睛微笑出好看的弧度。他的薄唇轻轻挽起,“我知道了,乖,现在睡觉。” “恩,晚安,不……早安。”阿筝失笑,道:“我到底该讲早安还是晚安。” “晚安,阿筝。” “嗯,晚安。” ——*—— 隔天的大清早,院子里就很热闹,来来往往地张罗着中午的宴席。阿筝掀开窗帘望出去,看见院子里面已经聚了不少人,有的扛着一摞板凳,沿着大圆桌依次放好;有的抱着大瓶的可乐和花生奶放在桌上;总之,热热闹闹。 洗漱过后,阿筝吃了小姨准备的早餐。在收拾碗筷的间隙,小姨问一句:“依依什么时候回来,给你说过没有。” “没有,不过应该快了。”按照哥哥那性子,也是不会让她久待的。 闻言,小姨还是气得不行,阿筝也不好说什么。 11点的光景,街坊四邻门都聚拢在这一方院子,早早落了座。整个院子里热闹得像是一锅煮沸了的水,将所有声音都给煮了进去,混做一团。 阿筝挑了一条极其素雅的月牙白长裙,将头发辨成鱼骨搭在肩上,星眸素容好不清雅,整个人如画中碧人,一眼便足以销魂。 温静欢领着阿筝出了屋子,走过去的时候不少人打招呼,“阿筝回来啦,又漂亮了啊!”“真是越长越水灵,可是看着长大的。” 阿筝一直静静笑着,一抹弧度挂在嘴角,盈盈荡漾开来,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很舒服。 桌子是围着老槐树摆的,这样可以遮阴,不会在这样的夏天感觉到惹得变态。即使这样,地表上一层暖烘烘的热气,还是会让人觉得十分不舒服,总想打消自己出门的念头。 温静欢拉着阿筝落了座,正好是同隔壁李阿姨一家的。李阿姨很热情,招呼阿筝,“快坐快坐,多吃一点别客气啊。” “谢谢李阿姨。” 此时,两位主角终于登场,李阿姨的闺女以及未来的女婿。大家纷纷看过去,李阿姨的闺女欢欢身着藕粉莲蓬裙,整个人看上去朝气蓬勃。她旁边站着男朋友,一米七几的个头,戴个眼镜,并不很出众,只是神情间会透着些张扬让人感觉到他的存在。 和阿筝一桌,走过来的时候,孙欢欢看见她有些吃惊,“阿筝回来啦,韩依依呢,她怎么不在。” “过两天就回来了。”阿筝望着她,眉眼清浅,“恭喜。” 闻言,孙欢欢挽着男朋友的手未免更紧些,笑得很甜蜜,“谢谢啊,给你介绍下,这是我未婚夫,秦海。” 阿筝望向男人,轻轻道一句“你好”,便不再看他,端起茶杯便低头饮茶。 秦海望着眼前这个低头喝茶的女子,只觉得她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淡然,貌似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他伸出手去,“你好啊,乔筝是吗,听欢欢提起过你。” 闻言,阿筝端茶杯的手一顿,她重新抬眼看过去。这一次,阿筝的嘴角有丝莫名的笑,“提起我?”她没有去握那只手。 秦海的手依然伸着,“你是小镇唯一的名牌大学生,云大的,我也是,只不过已经毕业两年了。” “啊,这样。”阿筝淡淡应着,转过头去看李阿姨,“阿姨,欢欢找了个很厉害的男朋友。” 李阿姨乐呵呵,笑得合不拢嘴,只是伸手去拉秦海,“坐到我边儿上来。”然后秦海顺势放下手,坐了下去。 饭菜很美味,阿筝吃得很认真。只是坐在一起的街坊四邻难免八卦很多,生怕这顿饭的时间讲不完自己所知道的。而这些下饭的八卦中,一定是少不了顾凉城的。 “静欢,听说你家凉城被人刺啦?” “严不严重啊,国外就是危险,非要跑国外去。” “一个中国还不够待的么?” 阿筝默默咀嚼着,只是默默听着小姨敷衍的回答。她却在想——凉城过人的头脑和惊人的努力,就算再怎么优秀也是应该的吧。大多数人家的子女不努力上进,现在反倒酸溜溜地说起别人来。可笑。 从头到尾,温静欢只是微笑说:“凉城很好,他没事。” 好在很快,李阿姨便将话题重心转移到了自己未来女婿身上。她一脸满意,对着同桌的大家伙说道:“我家小秦啊,虽然没有出国发展,但是还是不错的。从云大一毕业就直接被全球五十强的企业录取,现在就在总部发展呢,相信我家小秦会越来越好的。” 于是引来一片唏嘘,恭维艳羡的人在大多数,都说李阿姨找到一个乘龙快婿。在这样的小镇里,估计很快孙欢欢就会成为众人教育孩子的标榜了,譬如说“你看李阿姨家的闺女,找到个男朋友可厉害勒,人家在全球五十强的企业工作”这类的话语。 人啊,真是奇怪的物种呢。 秦海貌似很享受众人夸赞的声音,得意地用手抬了好几下自己的眼睛。他还对大家说,“等发展得再好一些,我就把欢欢也接过去,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孙欢欢一听,可高兴坏了,“我也能进你的那个公司吗,真的假的啊?” “那是自然。”秦海抬了抬下巴,理着自己的领子说,“小事情。” 一下子,让大家对他的敬佩更上一层楼,几乎是仰望的高度。小镇上的人,向来如此。 “阿筝啊,你找男朋友没啊?”孙欢欢突然俏皮地问话。“不会还是个书呆子吧?” “哪能啊,”温静欢笑得很温和,眼角却无多余的温度,“喜欢我们阿筝的人可多了,毕竟我们阿筝硬性条件挺好的不是么?” 一顿饭硬是吃出火药味。 阿筝感激地看了小姨一眼,知道她是一番好心,见不得谁欺负了自己。知道孙欢欢是刻意炫耀,所以帮她挡了话。 谁知道孙欢欢有些不依不饶,“那应该是交到很厉害的男朋友咯?”然后还深情款款地瞅了一眼身边的秦海,“我觉得我家阿海挺好的。” “嗯,当代精英。”阿筝不甚在意地看过去,皮笑肉不笑,“真是羡慕你。” 这个时候再没有比说羡慕更能迎合一个虚荣心膨胀的女人了,是这样的。 亏得这个孙欢欢还是当年喜欢过哥哥凉城的众多姑娘之一,现在眼界竟然这般容易满足了么。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应该的。说得过去。 就在这时候,人们纷纷发出“哇”一类的声音,且目光都朝着同一方向望去。连专心吃饭的阿筝,也免不了抬眼朝着大家所看的方向看去。 只见院前缓缓停下一辆豪车,千万起的黑色宾利,气派得让众人咋舌不已。这么多年来的小镇,还没有有过这样的车。阿筝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夹菜吃,可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抬眼再看——车牌号熟悉得令人心惊。 子初?! 阿筝夹着的丸子啪嗒一下就掉在桌上,滚啊滚的,沿着桌沿滚落下去,最后落到她月白色的长裙上。一瞬,便晕染上一坨酱色的污渍,看起来很是突兀。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黑色宾利吸引了过去,将脖子伸得老长老长,想看看会从车上走下来一位什么样的人物。还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要么猜是谁,要么猜这辆车到底指多少钱。 “这车至少千万起吧……”有谁小声嘀咕一句,便纷纷传开来。于是大家伙更好奇了,小镇上哪户人家有这样的身家啊,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只见从黑色宾利的驾驶座开门走下一名四十几的男人。他下车后,迅速地绕过车头,走到后方车门位置,拉开车门,用手格在上方位置生怕出来的人会撞着头。 来人好大的阵仗。 只见一条修长无比的腿迈了出来,旋即一男子整个身子都探了出来。彻底地暴露在众人探寻且赤裸裸的目光之中。 且看烈阳之下——男子一袭白衣,西裤笔挺。容颜如青山绿水般惑人,他淡淡地一个转眸,便好似万水千山在刹那都落入他的眉眼间,余生都尽是深刻。一瞬,阳光挟裹入画,男子身披琉璃,宛若天神降世,耀眼得足以刺痛你的眼睛。尤其那要人性命的美人骨,时隐时现,勾得人心痒痒。 众人叹,哪里来的这般优秀卓绝的男子? 阿筝有些慌,望着裙子上一团酱色有些哭笑不得,转头问温静欢,“小姨……纸有么?” 温静欢盯着缓缓朝这方走来的顾子初,压根儿没听到她的话,只是疑惑,“这不是给我动手术的医生吗?” 啊,对,是他没错。 即便阿筝将自己的头埋得很低很低,却还是被顾子初一眼看见。他有些想笑,以为这样就看不见她了么? 越过一张又一张的桌子,踩着地面上细碎的阳光,他朝着她一步又一步走来。 众人目光灼灼,阿筝觉得此时应该有一桶足够冰凉的水,来浇灭这些火一般的目光。 然后,是修身笔挺的男人立在身旁的画面。他在一道又一道的视线中,缓缓垂眸看她,然后轻轻喊一句,“阿筝。” 画面定格,凝固住阿筝的表情。 她在大家或诧异或惊奇的目光中抬头望向身边的顾子初,然后从喉咙中艰难地挤出话语来,“啊,你回来了。”他不是应该在美国吗,明明昨晚打电话的还在美国曼哈顿的酒店里啊。 “才回来。”他对她挽唇一笑。啧,这一笑可将众人给看呆了,好似林间穿过的松风,偏偏引来山洪。震撼不已。 男子容颜惊为天人——眼眸积墨如潭,身如松列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嗯,是看一眼就足以惊艳余生的男子。 同桌的李阿姨忍不住问:“阿筝,这位是……” “他……”刚刚吐出一个字,阿筝便感觉到肩膀上多了一只微凉的手,打断她。 顾子初在灼灼目光下,他将身子微微一转,面向众人。然后将薄唇轻轻一挽,勾出一道好看的弧度来,沉稳无比地进行自我介绍,“姓顾,是阿筝的男朋友。” 男朋友?! 在这一瞬间,院子里的阳光爆炸了,连带着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小颗粒一起爆炸。议论声,卷着飘香的佳肴味儿,嗡嗡嗡地,钻进阿筝的耳朵中,震得脑仁疼。 温静欢也有些被势头吓住,不过还是从旁边拉过一条板凳放在阿筝身边,招呼着说:“顾先生,你先坐着吧,一起吃点儿。” 东家李阿姨也回过神来,忙不迭笑:“是啊是啊,站着干嘛,先坐。” “谢谢。”顾子初神情清和,一双眸子极其黑白分明。他坐下的时候对温静欢说道:“不用客气,叫我小顾就好了,小姨。” 一声小姨喊得意味深长,不禁更加惹人侧目。 由于顾子初的落座,同桌的人变得十分拘谨,甚至筷子都不敢朝这方伸过来。奈何,这是某人的气场太过于强大的缘由么。 从顾子初出现的那一刻起,孙欢欢的脸色便不大好看。虽然很不愿,但是不得不承认,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当真的人间极品,已经耀眼到了和这个平凡的碧水镇格格不入的地步。 “阿筝呐,”李阿姨突然唤她,笑眯眯地问,“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啊,在哪儿工作啊?” “他啊,辞职了……”阿筝浑身有些紧绷,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众多目光,“还没找到工作。” “没工作啊。”孙欢欢眼睛盯着顾子初,又望了望外面院子停着的黑色宾利,“那车不会是租的吧?” 顾子初的眼风一转,凉凉扫她一眼,旋即轻轻笑了笑并不作声。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达不到的高度,总以为别人也达不到。眼下的孙欢欢还以为阿筝让男朋友租豪车来炫耀,不好意思,没那么强的虚荣心。 “欢欢啊。”一直沉默的秦海终于开口,他掩唇不经意地咳两下,“我争取明天年初就把你接过来,在咱们公司总部找个职位给你,好吗?” 阿筝默默听着,这是想将众人的关注点重新扯回到自己的身上吗?那真是求求你,快点这么做吧,鬼知道身边的顾子初能有多招惹注目。 “小秦就是懂事啊。”李阿姨分外满意自己未来的女婿,忍不住地追问,“你那公司很厉害吧?” “肯定啊,”秦海脸上又有了得意神色,夸夸其谈:“要知道我所在的公司,可是闻名世界的顾氏集团。能在顾氏集团谋职,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顾氏集团。 顾子初如剔羽般的眉轻微一跳,隔着斑驳的阳光望过去,“秦先生,既然你口中的顾氏如此厉害,那么不知道你的女朋友是哪所名校毕业,能在顾氏总部谋职?” 碧水镇的人谁不知道,孙欢欢高中没毕业就辍学。外出打工多年,今年才带了个男朋友回来,让同镇子的同龄姑娘好不羡慕。而也正是因为学历限制,秦海却说能在顾氏帮她找一份工作,所以才觉得这是真正的厉害。 “这个不用你担心,自然是行得通。”秦海有些傲意,说话的时候根本不看顾子初。 “这样啊。”顾子初也不甚在意,只是执起面前的茶杯来,修长分明的指骨好看得很。 “小顾,你不是在南雅做医生吗?”温静欢夹了块排骨放在他的碗中,笑道:“我在那儿住院的时候,经常有听小护士提起你,她们喊你教授?” 教教教教授? 一票又一票的目光,包括旁边几桌的人,全部看了过来。视线从七面八方汇过来,聚拢成一道光,毫不意外地射在顾子初一人身上……这么年轻,居然是叫兽,不,教授? “嗯,我正准备回南雅做医生的,小姨。”又是一声低沉悦耳的小姨,叫得温静欢笑得眼角微眯。 谁不知道,南雅是连城第一医院,甚至在国内都是响当当的。能在那儿做医生,薪水一定非常丰厚啊。 李阿姨坐不住了,很想知道温静欢家侄女找的这个男朋友挣得多,还是自己的乘龙快婿挣得多。于是,她拐弯抹角地问,“当医生,吃香吗?” “也算不上吃香。”顾子初眼底有着凉凉的墨色,他转头打量身旁阿筝时唇角挟裹着一丝笑意,“只是娶阿筝的话,钱还是够花的。” 我那么值钱的吗……阿筝紧张到无法呼吸,她可真受不了大家伙分外关注的目光。啊,一道雷劈死她得了。 众人唏嘘不已,一时间,看向阿筝的目光之中都多了格外意味不明的艳羡。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这样的男朋友到底是哪儿找的。 温静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的李家人,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一句,“小顾,那做一台手术……能挣多少?”她实在不是八卦之人,只是心疼阿筝的紧,见不得谁都觉得自己比阿筝高人一等。 顾子初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在众目睽睽下抬手摸了摸阿筝的头发,“你猜猜看?” 阿筝颤巍巍伸出手,张开自己掌心,比了个“五”。 难不成是五位数么…… 顾子初却摇摇头,轻轻笑道:“再猜?” 阿筝心一横,比了个“六”,试探性地问:“这么多?” 六位数? 大家觉得吃惊,一台手术能挣这么多啊? 结果,在各色目光之中,顾子初不轻不重地缓缓道:“还要再加一位数。” 七位数! 我的娘,阿筝觉得自己心肝儿有点颤……要是当初给小姨做手术的时候给他一张欠条的话,那么岂不是相当于一个卖身契了? 吃惊的可不止阿筝一个人,在座无不吃惊也无不艳羡。看来,外面那辆上千万的豪车是本人的啊……真是可以说这让人羡慕得迎风流泪啊。 这下秦海的脸色可不好看了,本以为自己能在这个小镇大出风头。却不知道从哪里杀出一个程咬金来,抢光了他的风头。 顾子初视线落在阿筝月牙色的长裙上,捕捉到裙子上的一抹酱色。于是,从桌上拿起纸巾来,轻轻替她擦拭着。那垂眸的模样,引得在场许多姑娘看得失神。 美人骨,向来是祸水……阿筝感觉喉间都在发紧,祸水祸水,全是祸水。 这时候,顾子初的贴身助理吴叔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袋子过来了。见状,秦海立马站起来,有些激动,“吴叔,你怎么在这里?” 只要是在顾氏工作的人,谁不知道老吴是顾氏集团掌权人面前的老红人。就连顾氏高官都得礼让三分,更别说是他这种才初入顾氏的人。 吴叔盯着秦海,“顾氏的人?”要是不是顾氏的人,那肯定不会认得他。 “是啊是啊。”秦海收起一直挂在脸上的傲慢,转而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我在总部销售部工作,吴叔最近好像很少跟着顾总到来总部。” “啊,这样。”老吴虽然对这人没什么印象,不过还是有礼貌地回应着,“顾总让我来跟着公子,所以这段时间没怎么去公司。” “公公公子?”一股不安窜上秦海的心头,他的视线不由落在顾子初身上又收了回来,老吴微笑的时候唇角透着僵硬,“吴叔,您说的是——” “先生。”老吴没听完秦海的话,只是越过圆桌走到顾子初跟前,将手中五花八门的袋子递了出去,“这是您让准备的东西。” 秦海傻眼了,望着对面的顾子初,一下觉得冷汗直直上头。像是有什么惊悚的东西一个劲儿爬到背上,毛绒绒地,让人觉得难受又压抑。 顾子初站了起来接过老吴手中的袋子,绕过阿筝递到温静欢的面前,“小姨,也不知道你平时喜欢什么,就随便准备了些。” 随随随便? 大家瞠目结舌地盯着——有价格昂贵的高昂海参,还有精美包装的进口补品,还有几个袋子装着什么看不清楚却也知道一点不便宜。啧,这可不叫随便准备了些。 温静欢显然有点受宠若惊,“你这孩子,来就来,太客气了还带东西。”话这么说着,手上也没伸出去,她真是觉得太客套了。 阿筝放下握了好久的筷子,上面沾染着掌心的水渍。她小声说:“小姨,你就收着吧。” 温静欢这才双手接过,“小顾你费心了。” 眼下,众人的目光顿时复杂不少,或艳羡,或惊叹,或不甘。温静欢的侄女竟然这么出息,找了个这么有能耐的男朋友? 秦海默默坐下,现在内心非常复杂,后悔自己刚才极其傲慢的表现。身旁女友孙欢欢凑过来小声询问,“你怎么了啊,那个大叔是谁,干嘛那么客气啊?” “你别说话。”秦海有些心烦意乱。 气氛凝结到冰点,或许是顾子初来头太大,又或许是他本身的气场过于强大。 见状,男人微微挑眉,朝众人望去,“大家倒是继续,不用在意我。” 阿筝差点被一口丸子噎到,让大家不必不在意你……这应当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啊。 咳咳,终于是忍不住咳了出来。 旁边的某人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阿筝慢些吃。”然后用一种隐含笑意的语气调侃说,“又没有人要和你抢。” 闻言,阿筝直接咳得双眼含泪,绷不住地将脸瞥开来,又不小心撞上他的肩膀。啊,要疯了,这是别人的订婚宴啊,却好像意外地变成了主角QAQ…… 在场有人直呼受不了,“诶,那边两位,我们正在吃饭啊,不接受狗粮的啊!” 阿筝在盛夏的老槐树下凌乱,她也不想撒狗粮的……要怪就怪满肚子腹黑的顾教授好了。 一场宴席,吃得心态爆炸。不过值得一说的是,后半场的时间,李阿姨再也不提自家未来女婿有多么多么优秀了……孙欢欢的恩爱也不秀了,秦海收起傲慢的神情沉默得像是随时能化作一尊雕像。 阿筝腹诽,原来顾子初所到之处,这么吓人的吗? 散席期间,孙欢欢得空追问秦海,“你到底怎么了啊,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 秦海脸色依旧不太好,只是讷讷说道:“那好像是我老总的儿子……” “谁?” “阿筝的男朋友。” “啊,你老总的儿子,那岂不是……顾氏集团未来接班人?!” “所以说,我好像闯祸了。” 秦海和孙欢欢两相望着,皆是无言,只是一个劲儿感叹倒霉透顶。尤其是秦海,想起方才自己对顾子初傲慢的态度,恨不得撞墙!只是顾子初当时表现得云淡风轻,根本不放在,他真的不在意吗? 不在意是假的,只是顾子初这种人,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底。让你猜不透更捉摸不透,狂得如风,来去匆匆。 “你平时不是这样的。”阿筝帮小姨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袋子,边走边问。 “哪儿样的。”他反问道,转头看她的时候眼底有着明显的微光,“很高调是吗?” “确实很高调啊……”阿筝懊丧,道:“在我们这个小镇,稍微一点八卦都能传得沸沸扬扬了。” “那是他们的事。”顾子初好像不甚在意,只是将眉一挑,“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高调。只不过我碰巧在下车前看到那孙欢欢同你讲话,通过她的口型和表情,都不难猜出她当时对你讲话的语气有多傲慢。” 原来是因为这样。 好像在血液里种下温暖的种子,在这盛夏疯狂地生长,最后密密麻麻地遍布全身。这样美好得令人窒息的夏天,一生还会有几个。嗯,这样的夏天。完美。 阿筝心底感动,面上却欢欣愉快地道:“那秦海的表情,确实挺难看的。”想了想,又道:“只是今天是别人的订婚宴,你看你多坏。” “那又如何,别人的事,同我没有一分钱的关系。” “顾公子——”身后突然传来喊声。 两人双双转过身子去,看见秦海正喘着气跑过来,汗水蹭蹭蹭地从他额头上掉下来。甚至他的眼睛片上,都蒙上了水濛濛的雾气。 顾子初顿住脚步,眉眼凉凉且口吻单薄,“有事?” 秦海将双手十分规矩地搁在身前,毕恭毕敬地颔首说话:“顾公子,刚才吃饭的时候多有冒犯,希望得到您的原谅。” “冒犯?”顾子初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一双黑瞳却凉得令人觉得惊心,“有么,哪里称得上冒犯?” “顾公子,我——” “可别这么说。”顾子初口吻极其寡淡,眨眼间的墨线交合处透着凉意,“倒是我,可别冒犯到了秦先生才是。” 闻言,秦海惊得汗水冒得更凶,索性直接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请公子见谅,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对于这番举动,男人也只是冷眼看着。在经过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终于低沉开口,“呵。” 仅一字,旋即将脚尖一转,“阿筝,我们走。” 顾子初不再看仍旧保持着鞠躬姿势的秦海,只是轻轻拉着阿筝的胳膊,朝屋子走去。 阿筝有种恍惚感,仿佛刚才气场惊人的并不是身边这个温润的男子。后来她才明白,顾子初一向就是凉薄惊心的人,只是将所有的温润清和都展现在了她的面前。啊,这样真好啊。 ------题外话------ 万更奉上~祝妞儿们看文愉快! Chapter114 商场遇席北 “阿筝,”温静欢不动声色地将阿筝扯到一边儿,压低声音询问,“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阿筝有些哭笑不得,之前藏得太深太小心了。她只好说:“就是谈了,挺久了。” “多久,给我做手术的时候?” “……还要更久。” 当温静欢得知她与顾子初已经在一起两年多的时候,完全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最后,温静欢拍了拍阿筝的手说道:“小顾很优秀啊,你要好好把握啊。” 阿筝点头说好,心底却有着莫名的情绪缓缓荡漾开来。如果小姨知道,子初是席路平的侄子的话,还会不会这样子认为? 顾子初朝这边走过来,终止了二人的窃窃私语。 “对了。”阿筝看向男人,剪水般的清瞳透着光,“你怎么会这么快回来,还直接来这里了?” “我来接你。”顾子初深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她的脸,他继续说:“明天就是爷爷的生日,今天就得将你接回去,不然明早赶去老宅的话,会来不及。” 阿筝反应过来,原来明天是顾爷爷生日,“那上次在商场买的茶具。” 他轻轻一笑,“放心,在我那儿,明天过去的时候直接带上就行了。” 由于时间挺紧的,于是同温静欢简单说了两句后,便和顾子初一同离开了。 …… 黄昏时分,黑色的宾利慕尚才将将驶入连城。远处的夕阳正缓缓朝着地平线沉下去,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蛋黄正迅速地消融开来。待完全不见之时,便又会有厚重的夜色覆盖下来,吞噬整个大地。 阿筝靠在男人坚实的肩膀上,睡得半梦半醒,只是含糊不清地问:“子初,我们现在去哪儿?你哪儿么?” 男人精致的脸倒映在车窗上,模糊的轮廓使人看不分明。他说:“先去商场给你买身衣服,明天去老宅穿。” “不用,我——” “听话,乖。” 阿筝便一下没有了反驳的勇气,他总是这样,无形之中就能让人无法继续反对他的提议。 “老吴,去市中心的商场。” “好的,先生。” …… 这个时间点的商场很热闹,抬眼望去,长长的流动电梯上全是说。有两个女孩儿挽着手说说笑笑的,也有逛得累了将身子依靠在扶手上的……其实这样挺不安全的。 阿筝轻轻挽着他的手,踩上电梯的时候身子有些没站稳,晃了晃。于是腰间摆突然多出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耳边是他温润低淳的嗓音,“小心点,站好。” 轻轻点头的同时抬手顺了顺耳边的发,用来挡住透红的耳根。 进了一家店,光线充足,五光十色地将整个店铺照的熠熠生辉。只是阿筝望着满目琳琅的裙子……有些懵。 身旁的男人低低笑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挑。” 子初一笑春风百度,硬是将几个店员给看得傻了眼。 闻言,阿筝朝挂着满满裙子的架子走去,用手指勾出一件来看。顺带还看了看吊牌,忍不住喉间发紧,竟然要这么贵的么? “阿筝。”顾子初手中拿着一挑浅蓝色的裙子走过来,递到面前,“去试试这条。” 望着男人手中浅蓝的裙,一眼就觉得很心水。阿筝接过,转身的时候却顿在原地——试衣间走出一名女子,高挑的身材,美丽的脸蛋,身上穿着的正是她手中这条浅蓝色的连衣裙。 不得不说,这条裙子真的很好看。 那名女子笑得明媚生花,“席公子,你看漂不漂亮?” 神经像是被人不经意地一挑,阿筝眼皮轻轻跳了跳,然后顺着女子的视线转过身去…… 顾子初的身后,是懒懒倚在店门口的男人。——好像席北永远都是那样,慵懒无比的神情,漂亮的眉目间写满的尽是不在乎。只是那双墨色双眸中蕴着复杂的情绪,偶尔浮上来,又很快地沉下去。 身为第一公子的席北,始终傲慢轻狂,只是对顾子初淡淡说了个巧字。旋即,他将深沉的目光投向阿筝……身后的女子,然后缓缓掀起薄唇,“好看,就这条。” 立在原地的阿筝竟有些五味陈杂,和别人相中了同一条裙子,还是因为席北的视而不见。 女子踩着七寸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到席北身边,亲昵地挽着男人的胳膊,“席公子,我也很喜欢呢。” 男人的眼角竟然蓄满宠溺,容颜寸寸生光,“喜欢就好。” 那样的温柔,换作任何一个女人都招架不住。总算是知道,就算再怎么花名在外,也还是会有一个接一个的女人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店员。”席北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卡来。 店内的小姐端着标准的八颗牙齿微笑,走过去接过席北手中的卡,“请稍等,席公子。” “等等。”席北唤住店员,然后深沉的目光缓缓落在阿筝身上,“她手上那一条,也一并包起来。” 在所有人都有点不明就里的时候,只见席北嘴角微弯淡笑着说:“我的女人,不用和别人撞衫。” 一瞬,阿筝周身的骨血冰凉,像是有人在皮肤表层撒下了一把荆棘的种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那些种子会疯狂地汲取养料,然后迅速生长,最终刺破皮肤探出头来。 女子欣喜若狂,只是亲昵地将男人的手挽得更紧,“席公子,你对娇娇真好。” 席北淡笑不语,眼底的微光扭转消泯。 阿筝的目光缓缓从女子脸上划过,叶姣姣,新晋模特,最近曝光率很高。这么快,又是第一公子身边的新宠了么? “不喜欢撞衫?”一旁的顾子初开了口,英俊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要是生个病去医院,岂不是所有的女病号都不能穿病号服了?” 光线如活了一般,从各个角度去切割两个同样惊艳男子的侧颜。他们面对面立着,散着不同的气场,却显得相同的可怕。空气中凝固着呼吸,混作一团,气氛在瞬间降到冰点。 店员僵在原地,照做也不是,不照做也不是。 席北眼中依然有笑,只是那笑容堪堪浮在眼底,融不进去,也透不出来。他在阿筝冷冷的目光中,开口:“那又如何,一个女人,我席北还宠得起。” 一瞬,空气中都弥漫出狂妄来。 顾子初淡笑不减,只是眉眼间早已寸寸生寒。正将准备开口的时候,却被身后阿筝轻轻拉住手,“子初。” 阿筝抬手将挡在眼前的一缕碎发顺到耳后,然后抬脚朝席北走去。她停在身姿挺拔高大的男人面前,需要微微抬头才能同他对视——男人目光清寒如冽,像是能滴出冰般。 “席公子。”阿筝寡淡的眉目透着凉,唇角却挽出笑容,“我可没那本事招惹席公子不开心,那我的罪过岂不是大了?” 望着面前女子,席北眼底的冰像是要滴出来,眸底隐隐碎裂。 “诺。”她也不等席北说点什么,只是将手中裙子递到了店员手中,“还不快快给席公子包起来?” 呼,如同大赦般,店员忙不迭拿过裙子转身小跑开。真是要命,可真受不了这样的场面。 “子初。”递完衣服的阿筝转眸看向身后清俊男子,然后走过去轻轻拉着他的手,“刚才路过的一家店,衣服不错,我们去看看吧?” “好。”顾子初伸手揽住她纤瘦的腰身,将她带入怀中,宣告主权般。 两人双双出了店。 席北立在原地,精致的眉目之间泄出不动声色的凉来。他真是想笑,她说她没本事? 乔筝,你也真是说得出口。 叶娇娇连着叫了几声,“席公子?” 男人蹙眉,有些不耐,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叶娇娇瞪大眼睛:“席公……” “我让你滚。”他毫不留情地打断,口吻愈发凉薄。 叶娇娇惊于男人的转变,明明那般温柔腻人,怎么下一秒就跟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谢娇娇走后,店员拿着卡和包好的裙子走过来,“席公子。” 席北接过卡,转身的时候说:“拿去扔掉。” 然后一步不停地离去,留下店员在原地惊愕。 …… 后来挑的长裙也不错,只是心中难免觉得膈应。到底膈应谁?阿筝不知道,只觉得自己的后背生出许多芒刺,扎得人心烦意乱。 身边的子初也很沉默,他漆黑的眼眸中雾蒙蒙的,像是没有焦点地望向前方。最后,他自言自语般,“得不到,便要针对么。” 阿筝没听清,“你说什么?” 他垂眸,淡淡应着:“没什么,不早了,回去吧。” 阿筝:“嗯。” …… 回了顾子初的私人别墅,走进去的时候发现别墅外间的花圃光光的,忍不住问:“我记得这儿有些花的,哪儿去了?” “打算重新种。”顾子初伸手去输密码的间隙,抽空转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喜欢栀子么,就种那个。” 阿筝没应声,心底却感动,她随口一提的话,都放在心上了啊。 一生之中能遇见几个,将你随意一句话就放在心上的人?阿筝默默在心底问,同时胸腔之中充斥着庆幸。这种庆幸,无与伦比。 Chapter114 道早安的方式 子初的家里换阿姨了,新阿姨姓方,做事很靠谱话也少。比如说,今早准点敲门叫她起床之后,便默默下楼准备早餐去了。 阿筝迷迷蒙蒙睁眼,清晨的阳光撞入视线,晕染着瞳孔的颜色,流光溢彩。她伸手拿起旁边矮柜上的手机,七点十五,好早。 今天要去顾家老宅,一想到这个,阿筝睡意就去了一大半。那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席文月,顾欣。光光是一个就够得她头疼了。 起床洗漱换衣服,然后上了一个淡妆,简单自然。 打开房门,却发现一个人立在跟前,不由得呼吸一滞,“啊,子初你吓到我了。” “早。”男人漂亮的眉目间写着惑人,他低低笑着,“我正准备再来叫你一下,你就突然开门了。” 阿筝顺了口气,正想说点什么,却发现顾子初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东西么?” 今日的阿筝,身上穿的是昨日在商场选的米白百褶连衣长裙,行走的时候会荡漾开裙摆,清扬无比。外加本就丽质的容颜,遥遥一眼,竟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儿。 顾子初嘴角带笑,只是看着。那样缱绻的目光,好似在看一朵正徐徐绽放的花朵。然后,他将目光缓缓落到女子白皙无暇的脖颈上,空无一物,“项链呢?” 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阿筝轻轻说:“那个……我怕再被人抢,就放在包里面了。” “乖,去戴上。”他的语气很温和。 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执意要自己戴着那条项链。不过后来一切也都说得过去了,暂且不提,都是些后话了。 阿筝听话,转身回屋拿上要带的包,还有那条项链。走出来的时候说:“子初,帮我戴一下。” 男人接过项链,绕到她的身后,用温凉的手指撩拨开她颈间的发……阿筝感觉到他的指尖微凉,却很轻柔,每个动作都透着小心翼翼,生怕力道重了似的。 感觉到项链佩戴妥当,阿筝正想转身时,腰间却多出一双手,整个人都被他圈入怀中。 一瞬间,被清雅至极的味道包裹。 阿筝有些愣,耳边却落下男人低沉愉悦的笑容:“今日的阿筝,很美。” 一向是禁不住夸的人,红晕很快爬上耳根,且呈迅猛的姿态朝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很快,满面通红尚且不自知。 温热的呼吸在耳边作乱,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又低笑问道:“脸红了?” “有很明显吗?”阿筝觉得说话和呼吸,在此刻都显得那么吃力。 “猜的。”男人的呼吸绵绵,在耳边起起伏伏,“原来阿筝真的脸红了啊……” 阿筝:“……” 果然,顾子初的大尾巴狼属性,在某些时刻会毫无征兆地显露出来啊。 正腹诽时,感觉颈间凉凉两片,触感柔软……那是他的唇。一瞬,密密麻麻地感觉从后背窜起,很快便遍布全身。 他浅尝辄止,很快脱离开来,也放开她。然后走到她面前,笑意融融:“只是想对你说声早安。” “啊……那早安。” 现在道早安的方式都这么独特了? Chapter116 生日宴(一) 到顾家老宅时,已经是十一点左右的光景了,头顶上已经有了明晃晃的天光。盛夏时节的太阳,恨不得将人的后背都烤下一层皮来。 随着顾子初下了车,阿筝觉得手心有细密的水光沁出来,紧张么?她不知道。 顾家老宅应当有些年岁了,看上去每个棱角都透着岁月的味道。可以想象在一群又一群的飞鸟在上方飞过的同时,时间也从棱角上划了过去。 老宅的墙面上是绿油油的爬山虎,透着蓬勃的生机,且张牙舞爪地朝着更上方生长去。 “别紧张。”顾子初拉着她的手,一步步朝老宅走去。他感觉到了她手心出的汗。 阿筝一只手由他拉着,另外一只手抬起来挡在眼前,以防那刺人的阳光。她轻轻问:“都有谁啊。” “到时候给你介绍。”说到这里,他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看她,黑眸中一片沉寂,“你只要记住,我爷爷很喜欢你,就够了。” 闻言,阿筝抿唇不语,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刚走到门口,顾家的老管家就迎了出来,“少爷,您可算到了。” 管家是世故精明的人,看着顾子初拉着她,也不多作言语,只是冲她礼貌微笑,然后侧身让路。 阿筝跟着走了进去,觉得雕花大门上的纹路甚是精致好看。 果然是老宅啊,走进去时竟像是入了仙境般——院内青砖铺地,长廊蜿蜒,小桥流水,一派清雅古朴之风。有着老宅独有的白檐龙沿,更有着古色生香的一片风韵。 跟着老管家走了许久,绕过两个四角凉亭便看见了正屋。 里间已经聚了许多人,只是有些近视的阿筝看得不大真切,只是听见热热闹闹的说笑声频频传入耳中。 踩入正厅,大家忽而都沉默,目光纷纷聚拢过来,落在顾子初和阿筝身上。 男人眉目清寒可鉴,他将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略过。最终,他望向坐在正中藤椅上的老人,唇角微弯,“爷爷,我来迟了。” 顾老爷鹤发鸡皮,脸上却散着红光,很是精神。他哈哈一笑,“说什么来迟不来迟的,快坐。” 在场的不止有顾老爷,还有顾岳,也就是纵横商场多年而屹立不倒的子初父亲;还有坐在顾老爷另外一边的是顾成华,子初的二伯,年近四十却始终孤身一人;还有最边儿上的席文月和顾欣,两人的目光自阿筝出现那刻起,就没有离开过。 只是啊,那绝非是一种良善的目光,透着十足十的凉。 “爷爷,我把阿筝也带来了。”顾子初轻轻将她从身后拉到身前,唇角有着十分清和的笑容,“她还非得给您准备贺礼了。” 话都替她铺好了。 阿筝深深做了一个吐纳,然后两步上前,站在顾老爷面前。让后伸手将手中包装好的礼盒袋子递出去,“爷爷,听说您喜欢喝茶,我就选了一副茶具给您。祝您生日快乐,寿比南山。” 并不是很华丽的语言,只是一席话娓娓道来,会让人觉得听起来很舒服。 顾老爷眼角的褶皱因为笑容而微微加深,他接过茶具,“这丫头真是有心了。” 打开来一看,是钟爱的紫砂茶具。色泽、质地、品相、都是上上等。 一瞬,顾老爷便喜上眉头来,抬眼看阿筝的时候眼中自然又多了几分欢喜,“子初啊,阿筝是个懂事的姑娘啊。” “爷爷这么喜欢阿筝呢?”顾欣冷冷一笑,眉眼间却透着无辜,状似不经意地说:“那天我去商场,看见那茶具可是哥哥亲自选的呢。” 闻言,顾老爷眼底精光一闪,只是当做没听见般伸手去拿手边的茶。悠闲自在地用盖子浮了浮水面的茶叶,然后细细品尝起来并不言语。 可能有时候就这样,打心眼儿里喜欢一个人的话,便听不得别人讲她的不好。就算是听见了,也当自己是个聋子,什么也没有听见。 见状,顾欣咬唇不甘,还欲说点什么却发现一道深沉的目光锁着自己。她将视线落在顾子初脸上,真是无法形容那是怎样慑人的一双瞳……哥哥分明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可是自己的后背却像是爬了一千只虫,发麻不已。 “乔小姐。” 一声极为生疏的称呼,牵动阿筝的神经。她顺着声源处看过去,只见席文月双手交叠身着青瓷旗袍坐在椅子上,目光正凉凉扫着自己。 阿筝将身子转过去,不卑不亢地说:“在的,阿姨。” “谁是你阿姨,还是唤我顾夫人好了。”席文月显然说话有些不留情面,哪怕现在这么多人。 阿筝也不恼,浅浅一笑,“好的,顾夫人。” Chapter117 生日宴(2) 席文月的眼底有着明显冷光,轻蔑鄙夷,丝毫都不显山露水,可是阿筝却真真切切地看在眼底。 “乔小姐,你——” “姑妈。” 席文月的话被来人打断,大家纷纷望过去,只见席北一身笔挺浅灰色西装,眉眼惊艳。他的旁边是席路平和温冬芸。 席文月端起手边的茶,低头慢慢喝着,眼中却中总带着似笑非笑。她知道,席北是故意的。早就听小欣说过,席北也爱护着这个乔筝,却没想到这种程度就已经看不过眼了? “小北来啦。”顾老爷素日来最疼爱小辈,尤其是子初和席北,是最惹他疼爱的。 “祖父。”席北站定,默默颔首,“是我来得迟了些。” 顾老爷摆摆手,“哪里哪里,到了就好。” 大堂里人已很多,你一句我一句很是热闹;顾成华和席路平就股票行情这一块儿聊得很是起劲,顾岳时不时会插上一两句;而顾欣和席文月倒是很沉默,只是目光流连在阿筝身上,这让她很是不舒服。还有……角落里的温冬芸,她那么安静,像是毫无生机一样。 “诶,乔小姐。”席文月缓缓放下茶杯,脸上有着温和笑容,“你母亲在那儿坐着,不打个招呼?” 此话一出,倒有些哗然。 温冬芸精心维持的表情险些没绷住,她一进来看见阿筝站在顾子初旁边,心中就早已了然。只是,没想到席文月会当众给她难堪。 “我母亲?”阿筝的眸子黑白分明,将视线直直落在席文月脸上,微笑着说:“我的母亲不也是您的嫂嫂么?”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乔筝! 纵使心中早已怒火中烧,可席文月的脸上却仍然能端着四平八稳的笑容。她冷笑一声,道:“我可要不起如此的嫂嫂!” 闻言,在座皆惊。 角落里的温冬芸眸光惧碎,像是有人硬生生从脸上撕下一整块皮来,从而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苍白又难堪。 有些人,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强大。 “文月。”席路平的语气冷了下来,脸上一片严肃,“她是我堂堂正正娶进来的,怎么就算不得你嫂嫂了?” “我没说不是。”席文月轻轻用手撩了撩漂亮的鬈发,将头微微昂起来,笑得极其冷酷,“我只是说我要不起。” 一屋子的人,予以痛击般,给了十足十的难堪。多讽刺。 “妈。”顾子初上前一步牵住阿筝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再缓缓开口:“今日是爷爷的生日,想必您也不想惹爷爷不开心,是吧?” 从来不会公然反抗她的儿子竟然如此袒护这个小蹄子?这令席文月很是不悦,只是想到顾老爷也在场,并不好说什么。只是她的脸上,依然挂着那种鄙夷的微笑。 旁边早已看不过去的顾欣开了口,她笑得温凉无害:“阿筝,我带你去后面花园逛逛,你在这儿也挺不自在呢。” 话音刚落,阿筝便觉得他将自己的手攥得更紧。 阿筝寡淡的眉目之间仍有笑意,只是微微一笑,“好啊,那劳烦你了。” 她不动声色地挣脱开他的手,旋即跟着顾欣走去。 Chapter117 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 顺着青石小道走出去,便到了后面的花园,这里的景色也是别为的清幽雅致。 正中间是个池子,用精心挑选的玲珑石堆砌而成,在阳光下看起来熠熠生辉。池中的水碧绿澄澈,斑斓的鲤鱼游来游去,在池面划开一道又一道的波澜来。 顾欣走在前边一点,停下脚步来转身看向阿筝,“啊,乔筝,你还真是敢来。” 正值白昼,光线千丝万缕地落下,投在阿筝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她的眼瞳中映出顾欣温凉无害的脸……阿筝抬手随意撩了撩耳边的发,唇角轻轻挽起:“是啊,我这不来了。” 闻言,顾欣眼中拉扯过复杂的情绪,厌恶有之,鄙夷亦有之。她冷冷笑着,“你还真是想学你妈是不是?想有朝一日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真是太可笑了。你要知道,麻雀终究是麻雀,等人撕开外衣,那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阿筝眉目之间尽是平淡,却有着一股道不尽的凉。她踱到池边,垂眸凝视池中往来穿梭的鱼群。 要是她也是一条鱼,能无忧,该多有。 顾欣蹙眉,也跟到身旁,问:“你为什么什么反应都没有?”要知道,她可最是看不惯乔筝如此,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来给谁看?哦,她忘了,就是装的这样,才会让所有人的向着她的啊。 “你希望我有什么反应?”阿筝转头,目光清浅地落在顾欣脸上,“希望我同你争论么?不好意思,我还真没有那份精力。” “是么?”顾欣不动声色地抬脚靠近,“可是我就是很看不惯你!” 音落,阿筝便觉整个人重心不稳,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后扬去,视线捕捉到的是头顶上明晃晃的天光以及扑腾着翅膀飞过去的青鸟……两秒后——扑通! 偶有涟漪的池面瞬间炸出一朵水花来,晶莹的液体在阳光下反射出五彩的光泽来。稀里哗啦地,扰乱一汪清净。 阿筝觉得自己可能与水格外结缘。 在水中扑腾两下之后,终于将脚够到了池底,堪堪站稳的时候便听见头顶落在顾欣愉悦无比的嘲笑声:“乔筝,你狼狈无比的样子真好看啊,现在的你也挺讨喜的啊。” 借着荡漾的水面,阿筝可算是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散乱的黑发杂乱无章地贴在脸上,还咕噜噜地滚着水;脸上的妆容也晕染开来,简直就是乱七八糟不成样子。 呵。 阿筝现在只想冷笑。 她抬眼望着池边笑意满脸的顾欣,嘴角反而挽出弧度,“真是幼稚。” 顾欣的脸色瞬变,声音压低:“你说谁幼稚?” “这里还有别人?” “乔筝,你——” 正当顾欣快要发怒的时候,她发现一道影子投在自己的脚边……十分修长的影子,是个男人。 于是,以非常迅速的速度收敛起脸上所有的神色。并且,用一种故作轻快的语气回过头说:“哥哥,你听我解释……。席北哥?” 阳光下,男人容颜凉薄刻骨,却又犹如山水在刹那间落入他的眉眼,滋生出生灵万物来。 席北修身笔挺,他转眸望向顾欣,吐出来的话却字字凉薄:“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 CHapter118 这么着急投怀送抱? “解释?”顾欣的眼中蓄上一层盈盈水雾,看上去楚楚可怜,“席北哥,刚才我带阿筝散步的时候,她不小心脚滑了……便不小心落入了池中去。” 席北单手插包凝立着,并不言语,只是用一双深沉的黑眸静静望着顾欣。 意味自然不言而喻,这令顾欣有些窒息……她突然回想起在云大的夜晚,席北掐着她的脖子警告她,让她不要动乔筝一根汗毛。那时候的席北,真是宛若一个撒旦。 “席北哥,我……” “我给你重新解释的机会。”男人口吻凉薄,眼底早已缓缓升腾起寒意,凛冽无比。 顾欣的指不由自主地蜷在一起,微微发颤。在烈日下,她的脸色在此刻看起来格外苍白。 席北漂亮的眉目之间早已写满不耐,他凉凉一眼扫过,旋即抬脚跨到顾欣身边,伸手重重一推—— 伴随着天空中的飞鸟鸣叫,池面再次炸开一朵水花来。 阿筝的瞳孔微微放缩,眼睁睁地看着顾欣张牙舞爪地扑腾,然后毫无意外地砸落在自己两米远的水中。 再一次,晶莹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异常的锋芒来。 晃神之间,男人已至跟前,他俯下高大伟岸的身躯,将一张精致无暇的脸凑近,然后缓缓朝自己伸出手来:“阿筝,过来。” 旁边是顾欣早已愤怒不已,“席北哥,你!” 阿筝愣在水中,透过湿漉漉的发丝缝隙,她可以看清席北眼底有着怎样的戾气……她在想,要是顾欣再不收敛,估计席北不会介意将她提起来然后再扔下去。 “闭嘴。”男人蹙眉,余光凛冽,“否则你会有第二次落水的体验。” 说完,他发现阿筝并没有伸手给她,问道:“你是觉得夏天待在水里很凉快?” “啊,没有……” “那你在磨蹭什么,手给我。” “……” 席北的耐心可一向都不好,见她磨蹭半天,也不再言语,只是伸出双手握住阿筝瘦削的双肩,一把提起。 力气可以这么大? 在阿筝诧异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提起,脚上缠着的水草都来不及抖落,就已经站在了地上。 只是脚底沾满水草和青苔,滑得很,一个没站稳便直直朝前跌去。 男人眼疾手快,长臂一伸便将她带进怀里,眼角隐有笑意:“阿筝,你这么着急地投怀送抱?” 也不知是急是气,耳根的红晕如野火燎原般,迅速地蔓延开来。于是很快,阿筝的整张脸都涨红不已。 远处正踏入院子的男子眉目清寒,一眼便望见远处相拥的二人。霎时,万物消泯无声,只余下这一刻的场景是鲜活的,鲜活得刺人心脏。 “阿筝。” 男子清冷的嗓音传入耳中,像是往波澜不惊的湖中扔下一块石头般,瞬间激荡起了层层的涟漪。 阿筝浑身僵硬,急忙接连退了好几步,同席北拉开距离来。转眸遥望过去,视线同顾子初的清寒眸光撞在一起,在空气中摩擦碰撞,意味深长。 当顾子初朝这方走过来的时候,阿筝竟有些难以呼吸……刚才子初的眼神,是误会什么了吗? Chapter119 没什么只是想要你 来人不止顾子初,后面还跟着席文月和顾岳以及其他人。 一下子,宁静的后花园变得热闹非凡。 走近的顾子初伸手将阿筝拉到自己身旁,眉心微蹙:“怎么回事?” 此刻,还在水中发着抖的顾欣仍然我见犹怜,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哥哥……我……”话还没说上一句,两行眼泪倒是率先滚了下来。 啧,这演技,欠她十座奥斯卡。 自然,席文月哪里见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受累,小步便快速逼近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她扑到池塘边上,眼巴巴地望着水中的顾欣,“小欣,你怎么掉进池子里了?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小欣拉起来!” 离池子最近的是席北,闻言的他只是淡淡将眸光一转,完全置若罔闻。反倒是转头看向阿筝,“还不去找衣服换?” 望着席北凉薄的眉眼,阿筝喉间有些紧,不知说什么。身边的子初却平静开了口,“我会带她换。” 见没人搭理,席文月只好亲自俯下身去拉顾欣。不得不说,看起来还挺吃力的。 嗯,眼下是没她什么事了,阿筝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顾欣的泫然欲泣:“妈,刚才和阿筝在池边走着,她突然……于是我就落了水。” 话虽是没说明白,但是意味已经是足够深长了。 阿筝的眸光在烈日下被分割成千万片,然后再重组,最后定格在刚出水的顾欣身上。 和她没两样的狼狈,湿乱的头发,苍白的唇。 此时人差不多都聚在后花园,是不是都觉得她乔筝太过跋扈?来者是客,然而她这个做客的却是这般不懂事。 “顾小姐。”她不卑不亢地喊了一声,道:“你我心知肚明,我想你应该很明白我在说什么,不是么?” 气氛隐约有些微妙,空气在众人中缓缓流动。 顾欣微微发颤,手指蜷得极紧,奈何哥哥在场,她不敢太过造次。于是,只好咬紧牙根,微瞪着双眼瞅着乔筝。 早就看不过眼的席文月才不肯让半分,阴阳怪气地朝着温冬芸说:“你不管管自己这个无法无天的女儿么?她可想学你一样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吞一份顾家的财产,可是却在这里这么造次,真的没关系吗?” 温冬芸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变化得很精彩。她动了动唇,不知想说些什么,却到最后也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果然是选择沉默么。 阿筝轻笑,笑声被夏日的清风带到每个人耳朵里。她用一种很温和地嗓音说道:“顾太太,承蒙高看,我竟然有这般本事。” “乔筝,你还真是——” “行了。”席路平站不住,上前一步解围,“今天是老爷子的生日,都在做什么,非要闹得不愉快是不是!” 顾成华借机也忙说:“是啊是啊,这么大太阳,都赶紧进屋!两个姑娘浑身都湿的,赶紧去换了。” 阿筝举步欲走,手腕却被豁然拽住,腕间传来微凉的触感。回眸,对上的是顾子初清寒眉眼,他深深望了她一眼,旋即开口:“妈,请你不要再说阿筝企图飞上枝头变凤凰变凤凰之类的话。难道在您的眼中,阿筝只是为了钱,身为你儿子的我就如此一无所取?” 席文月一怔,道:“子初,妈不是这个意思。” “哦?”顾子初将眉轻轻一扬,道:“不是这个意思最好,那请妈以后不要为难阿筝,我会心疼。”说罢,拉着人便走,谁也不看。 二人离去的背影落在众人眼中,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其中,要数顾岳看得最为通透,他是深知自己儿子的人,看样子,乔筝那个女孩子,早已经成了儿子的软肋,一触便怒。 池中斑斓的鱼儿抛去七秒前的记忆,也忘却有人来过的热闹,只是自顾自地在水中穿梭往来,十分快活。 很快,花园恢复清净,像是从来没有热闹过。 顾子初领着阿筝进了屋子,家里的老妈子上来询问:“少爷,要不找一套小姐的衣服来?” “不了。”他拉着阿筝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就算在老宅住的次数很少,但是顾子初的房间还是被收拾得很好——整整齐齐书一排排列在书架上,书桌上的笔筒内插着好几只昂贵的钢笔,还有裱在墙上的各种奖状。 “啊,这里有好多你的回忆。”阿筝细细看着,不由地叹一句。 顾子初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打开衣柜,从里间取出一件白色背心和一件白衬衫,还有一条黑色的休闲裤。 他捧着衣服走过来,递到她面前,“先将就着穿我的。” 嗯,她不乐意穿顾欣的衣服。阿筝说了声好,然后接过衣服,却站着不动。 他问:“愣着做什么?” 阿筝:“你不出去我怎么换?” 顾子初这才反应过来,眉眼间霎时蓄满笑意,惑人得很。他勾唇,说“我转过身去,你换好了再一起出去。” “那你保证不看。” “我像是那种人?” ……嗯,挺像的。 望了望窗前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阿筝才开始磨磨蹭蹭地脱裙子。由于沾了水裙子很紧,好半天才脱下来。 穿裤子的时候,由于太长,不小心踩着裤脚……就在一声低呼时候,跌在了床脚。 身后传来响动,顾子初下意识地转身,便看见摔在地上的阿筝。两步跨过去,单膝屈着蹲了下去,伸手去扶,“没事吧?” “啊……没事。” 阿筝借着他的手臂坐起来,却十分尴尬地发现自己上身未着寸缕。恩,被看光光。 男人眸光在一瞬变得晦暗,滋生出不可言的情绪来,也弥漫出人类最原始的欲望来。再怎么矜贵,也好歹是人,终究躲不过七情六欲。 气氛变得微妙,空气开始膨胀。 顾子初已经敛住眸光,拿过床沿上的衬衫递,手一扬,便轻而易举地将她给裹住。他起身,背对她,“扣好。” 阿筝扣好扣子,站起来的时候觉得自己这一身十分不搭调。瘦削的身子套着偌大的衬衣,好像能鼓起风来,下面是松垮垮长溜溜的裤子……像是个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她盯着他的背影,问:“子初,会不会很奇怪?” 重新转过身时,眼底早已一片清明。他打量她,然后唇角轻轻带笑:“不会,这样就很好。”在他眼中,怎样都很好。 阿筝甩了甩大大的袖子,正准备说些什么,整个人却被男人拥入怀中。 一瞬,周遭都萦绕着淡淡的薄荷香,他的。 脸贴在质地微凉的西装外套上,阿筝觉得心猿意马的心跳有些加速,“这么突然的,怎么了?” “没什么。”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就是想抱着你。”刚才的一幕在脑中反复冲击,带着巨大的蛊惑力,企图摧毁他的每一根神经。 阿筝仰头看他,能看见男人线条分明的下颌,以及眼底的深邃。她还是讷讷问:“突然这是怎么了?” “嗯?”顾子初从鼻间轻哼出来,然后深深望着她,“没什么,只是想要你。” 哈? 阿筝喉间一紧,竟是说不出话来。 下一秒,才回想起来刚才那一幕,是受刺激了么……她小心翼翼询问:“会这么强烈?” “你说呢?”他反问,视线愈发深沉,“我可是个需求正常的男人,况且你是我最喜爱的姑娘。喜爱的程度便会和欲望成正比。” 阿筝听得骨血沸腾,却仍旧不动声色地由他抱着。 他望着她,俯下脸来欲吻,却传来敲门声——“少爷,马上用餐了,老爷让赶紧下去。” 男人动作一顿,眉眼间似有恼色,却也只是淡淡道句知道了。 “走吧,吃饭了。” “好。” Chapter120 席北,你是疯了 同子初一道出了房间,朝客厅走去,发现大家都已经寻了位子坐好了。也刚刚好,留了两个位置出来。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扫过来,衣着齐整的顾子初,和有些不搭调的阿筝。 身上的衣服裤子大了都不止一个码数,肯定不搭调。 老爷子倒是乐呵呵道:“你们两个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坐。” 阿筝以微笑回应,然后由身旁子初领着入了座。也是巧,一大桌子人,对面偏偏就是顾欣和席文月。 两人的目光如冰窖里面寒针一样,真是刺得她浑身都不舒服。索性,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低头吃菜。 顾子初将一块排骨夹到她碗中,“多吃点肉。” 阿筝点点头,觉得对面两道寒光愈发显盛了……胃口全无,潦草吃了些之后便开始数碗中的米饭,一粒,两粒,三粒,好多好多粒。 期间,阿筝只是默默听着,并不做声。所以一顿饭吃下来,也还算安稳,毕竟她的存在感极低。 饭毕。 “那我便先领着阿筝走了。”顾子初朝着大家微微颔首。 “等等。”温冬芸几步追了上来,也没看顾子初,只是对着阿筝说,“我要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旋即,阿筝跟着温冬芸先一步出了老宅。 阿筝站定,转身,“说吧。” 温冬芸脸上有着出人意料的严肃,她却很平静地开了口:“阿筝,一开始你让我离开席路平,我还以为你心仪席北。没想到……你看上的竟是顾子初。” “然后呢?” “我想告诉你的是——”她深吸一口气,道:“无论是席北还是顾子初,都不可能,你别想了。但凡和席家沾染一点点关系,都是不行的,你能明白吗?我真是搞不懂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能明白。”阿筝的指蜷在一起,隐有些颤,“我不想去追问为何,妈,我要的只不过是和他在一起,仅此而已。” 复杂的情绪萦绕在温冬芸的眼底,像是一张织就而成的网,将阿筝罩在其中。她凝望着阿筝,叹口气道:“有你说的这么简单?顾子初是什么人,未来顾氏财团的接班人,你能想象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概念吗?” “别说了!”一向心境清淡的阿筝也难得恼怒,她退开一步来,道:“你不用再说,我什么都不会听的。” 闻言,温冬芸还想再说点什么,只是阿筝以及丝毫不停地离去。 原地的温冬芸眼角凄凄,自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阿筝……你不听,你终究会后悔,也会恨我。” …… 另一边的老宅中,席北却一路默默跟着顾欣。 顾欣前脚将踏入房门,便隐隐觉得身后不对劲,猛然回头——对上的是男人一双如墨般的眼瞳。 “你跟着我到房间做什么?!”顾欣瞪眼,反手就欲将门给关上,岂料却被席北伸出一只手来,轻而易举地挡住。 “把手拿开。”顾欣面上有些红,不知是气还是什么,她却在笑:“怎么,看见我欺负乔筝觉得心里不舒服,又来找我麻烦是吗?” 男人的容颜凉薄,唇角挂着的笑也甚是冷,“你还真是说对了啊。”他顿了顿,旋即又笑:“让我心里不舒服的人,我自然也不会让她好过到哪里去。” 顾欣微诧,抬眸望着面前之人。 他分明在笑啊,可是为何那笑意却堪堪浮在表层,融不进去也透不出来。并且,能够让人感觉到一股噬人无比的寒意。顾欣觉得背后生出了带刺的藤蔓,此刻正在她的脊背上蜿蜒爬行。 在她晃神之时,席北已经跻身入了房门,并且反手将门给带上。见状,顾欣直直退到墙角,双手紧握成拳:“你要做什么,这是我家,席北。” “我自然知道是你家。”男人眼角微眯,透着无限锋芒的同时,也有十足十的凛冽。他缓缓踱到她面前,幽幽而道:“所以,我不能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 “什么话?” 闻言,男人将一只手撑在她的耳畔,然后缓缓将自己的唇送到她的耳边,“顾欣,你听好——”低沉的嗓音开始泛滥,引人魔怔,“我记得上次就警告过你,看来你是记不住啊,是么?那你还记得徐绾绾么,那个声名狼藉被赶出连城的女人。” 徐绾绾? 顾欣的睫毛颤动着,她在回忆这个女人。不就是那个以肚子里面怀了席北哥的孩子,并且以此威胁,所以才回赶出连城的么? 席北望着她的脸,轻轻一笑:“很多人以为是她威胁我,其实不然,能威胁到我席北的人,怕是还没出生就死了。你知道么,因为徐绾绾太蠢,蠢到动了阿筝的心思,所以我不会允许这样一个人继续待在连城。” 连城第一公子的手腕果然狠毒,言出必行也绝不会姑息谁。只是谁又能想到,真是这样的一个男人,竟然会让一个女子成为自己的软肋。 额间密密麻麻地冒出细密汗珠来,顾欣的胸膛起伏得有些厉害。原来有时候,真相有时候竟然会如此令人难以接受。 “听清了么?”男人幽幽开口,嗓音如染寒冰,“你要是继续一意孤行,那么你就是下一个徐绾绾。” 待他说完,顾欣脚底都生出凉意来。她有些不相信,颤巍巍地望向浑身散着冷意的男人,“席北哥——”她轻轻喊着,有些哑:“我们打小就认识,十几年了,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后妈的孩子?我才是你有血缘关系的表妹妹,乔筝她什么都不是啊,为什么你们都要护着她!” 席北低笑一声,道:“不要总是问别人为什么,应该多问问自己凭什么才是。” “是。”顾欣也跟着笑,语气却尖酸起来:“我忘了,你对乔筝可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情。可是奈何,乔筝的眼里只有哥哥啊,看都不愿意看你一眼,谁能想到连城第一公子竟然会到一个女人都得不到的地步。真是无能,哈哈,实在是太好笑了。” 面对这般讽刺难听的言语,男人的眼底却依然浮着淡淡笑意,那般的凉。他不恼,只是平静地望着顾欣,道:“那又如何?她就是我席北要护着的人,谁敢有意见?” 一下子竟噎得顾欣说不出话。 屋子里陡时寂静无声,仿佛能够听见铿锵有力地心跳声,随时能够穿出胸腔似的。 最后,顾欣说:“席北,你是疯了。” 男人转身离去,并未再说什么,他的眼底透着凉与无奈……嗯,疯了,然后呢? 人生不过一场炼狱,从未想着要活着回去,既然如此,疯与不疯,又有什么意义? ——*—— 阿筝顺着道路往下走着,周围是巨大的香樟,有着幽幽清香。她是越来越搞不懂温冬芸了,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突然停在脚边,窗户缓缓落下,露出顾子初清和的眉眼:“阿筝,上车。” 阿筝开车上门,同他一起坐在后座。大夏天的,车上就是两块,外间实在是太热。 顾子初转眸瞧着她:“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他想到方才温冬芸单独叫她出去,又问:“说什么为难你了么?” 阿筝吸吸鼻子,道:“没什么。” 闻言,他抬手轻轻揉揉她头发,“有什么要给我说。”顿了顿,又道:“你可是我顾子初的姑娘,不能受委屈的,不然说出去我的脸往哪儿搁?” 阿筝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将头放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好舒服,好安心,真想这么安安静静地靠上一辈子。 Chapter120 依依回国 行车半道,阿筝接到依依的来电,内容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依依今日回国,目前人刚到机场。谁料,走出机场没两分钟,钱包又被扒了? 自己也识不得路,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阿筝叹,多大个人了,还总是不长点心眼。 她想了想,道:“子初,我要去机场接依依,要不你先回去?” “老吴,去机场。”顾子初说完,又对她说:“我陪你去,到时一起回去。” 阿筝点点头说好。 …… 约莫三十分钟左右的车程,黑色宾利慕尚缓缓停在机场门口。阿筝一眼便看见了蹲在路边的依依,烈阳下的她像是被晒焉了般,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阿筝开门下车,走到她的旁边。而韩依依却浑然不觉面前多了一个人,只是呆呆地望着柏油路面上的灰尘。 “依依?” 听见有人喊自己,韩依依才回过神,抬起头来用手挡住阳光,眯着眼睛打量阿筝,“你来了啊……我超倒霉。” “好了好了,不用说了。”阿筝伸手去将她拉起来,“先上车,这么大太阳,你也不找个凉快点儿的地方等着。” 顺着阿筝的目光看过去,一辆奢侈的黑色宾利慕尚落入韩依依眼中。她有些愣住:“那是顾教授的车?” 阿筝点头。 韩依依秒怂:“那顾教授也在车上了?” 阿筝又点头。 “那这样,”韩依依伸手,摊开巴掌要钱:“你借我点零钱,我自己打车过去。” 阿筝不解:“怎么?” 韩依依叹口气:“那次你和顾教授不是闹不和么,我找他的时候语气不好,兴许是得罪了吧。反正我不要上车,好吓人啊。” 与顾凉城有着相近气场的男人,都很吓人。 阿筝听了却在唇角挽出笑容,“子初哪有那么容易记仇,他的气度若就是这么点,那他也不是我喜欢的那个子初了。” 韩依依思索片刻,“也是。”这样想着,步子也朝车子迈去,“那干净上车,这天杀的太阳,太热了。” 开了车门,韩依依一眼便看见里间气定神闲的男人。不巧,顾子初温凉的目光刚刚好投过来,她立马讪讪一笑:“阿筝,我帮你开门,你快坐。” 阿筝被硬塞进去,然后韩依依麻溜地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真是后悔自己刚才手贱,同顾子初对视,明明他那么平静,却把自己吓个不行。 “依依,你瘦了啊。”阿筝望向前方消瘦了不少的女子,只是微微皱眉:“哥哥怠慢你了?” “哪能啊——”韩依依将背懒懒地靠进椅背里,只觉得舒服:“顾大律师怎么会怠慢人,顶多脸色差点脾气臭点性格古怪些,其他都挺好的。” 闻言,只让人觉得想笑,就连顾子初也忍不住弯了唇角。阿筝揉揉额头,“哥哥还是老样子。” 韩依依抬手托腮,望向窗外:“他可一点都没变。”然后是一排又一排飞快向后甩去的法国梧桐。 就连不喜欢我这一点,也都没变。 始终,一个人的相思,要一个人承受。我喜不喜欢你,我想不想你,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哪怕,我会在大街上将他人认作你。 哪怕,我会在深夜醒来时流泪痛苦。 哪怕,我会执拗地认为你我有可能。 可是哪儿有如此多的哪怕?最终还不是落得一个人茕茕孑立的下场。罢了。 只当我是魔怔。 阿筝见她发呆,知道她又是想起凉城不愉快。于是试图转移话题,“打了多次电话都不见你回来,这次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 听到这里,韩依依更是长叹:“我妈给顾凉城打电话了。” 还记得当时顾凉城接到电话时,毕恭毕敬的语气,以及对她凉薄淡漠的眼神……不用你赶,我自己走。 于是,就回来了。 阿筝默默听着也不做声,只是猜到大致的情况。小姨都亲自打电话过问了,那肯定不能让依依继续在曼哈顿呆着。 …… 阿筝以为依依会赶回小镇,依依却说有时间再回去,她在往上投了份兼职的简历,被录用,说是明天就要上班。 “弹钢琴?”阿筝问。 当时韩依依惆怅盯着窗外湛蓝的天,道:“嗯,只是好久没弹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阿筝肯定选择为她打气,那个始终有着笑靥的依依,怎么会不行。 就算是不行,也要硬着头皮上的吧。毕竟光靠小姨一个人撑着,是件非常吃力的事情。 也不知当时在想什么,阿筝竟脱口而出:“要是姨父当初——” “没有当初。”依依像一只被惊到的鸟,立马坐正身子,眸子中却是尽是恬淡:“阿筝,你没有姨父,我也没有父亲。” 那个同他有血亲的男人,和她韩依依没有半分关系。 顾子初最是会察言观色,他伸手轻轻按住阿筝手背,示意她不要再开口。他一向读人最准,知道此刻最需要的是安静。 果然,阿筝看见前方依依的背缓缓放松下来。 车内,谁也没有再说话,阿筝将目光落在窗外,心头却有些凉。脑中的记忆像是停留在遥远的晴朗世界,在某些时刻会如潮水般涌来,覆盖住你所有的感官。 那时候—— 小姨做好一桌子的饭菜,然后等待辛苦上班的姨父和三个孩子回来。等到晚间用餐时,便是其乐融融的欢欣画面。 姨父最是疼爱依依,却又不许她挑食,一筷子连着一筷子地将青菜夹到依依碗里。 每当这个时候,依依总是将眉头皱得很紧,然后转头眼巴巴地盯着旁边的哥哥凉城。见凉城没什么反应,她索性将碗里面的青菜一股脑地全部夹到凉城碗里,要知道他也不爱吃。 “依依!”姨父会装作生气的模样,板着眼说:“你又夹给凉城,脏不脏。” 奇怪的是,自幼有洁癖的哥哥,每次都会吃依依夹来的饭菜。还吃得干干净净。 “凉城都没说什么,哼。”依依会非常得意地冲着姨父做个鬼脸,然后用手肘碰了碰凉城,“就知道你最好啦。” “好好吃饭,别乱动。” “哦……” 貌似,凉城的话一直很好使。 小姨满脸温馨幸福地看着,那时候的她看着这一切,眼中也始终有着淡淡的笑意。 只是现在……一切都被定格在了遥远的记忆世界。如今看来,什么都变得物是人非,千疮百孔。 阿筝闭了闭眼,不愿再想。 人生就是这样,无可奈何地充满着变数,时时刻刻都会让你觉得措手不及。可惜没办法,你得走下去,变成什么样子,你都得走下去。 ——*—— 夏日暑假的时光,有天空的飞鸟,以及河堤游鱼。伴随着飞鸟的弧线以及游鱼的轨迹,岁月在上面缓缓漫过,不露一丝痕迹。 韩依依没回小镇,在一家西餐厅全日兼职弹琴,有时会有大方的顾客塞小费。 日子变得紧实又迅速。 阿筝住在顾子初私人别墅,白天去做私人家教,晚上等顾子初回来的时候,会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有时候,两人也会一起到露台上吹吹晚风,他总会不厌其烦地给她指,哪颗是北极星。 对了,顾子初已经任职南雅,胸外科科长。 当日,她跟着他去的医院,因为感冒老不好,顺带便去了。当时找他的时候,他正好在会议室,在外间可以听见院长铿锵有力的声音:“今后,顾教授就任我胸外科科长,大家要多多配合顾教授的工作。” 会议室里面一片骚动,议论声不断。 一群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的时候,无一不是对此事议论着。有人满脸仰慕,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顾教授会来咱们医院。虽说南雅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医院,可是容顾教授这样的大佛,还是勉强了些。 也有女医生的脸微红,离开会议室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同行连忙扯着胳膊直直拽着,说是以后机会多得是,慢慢看便是,现在打紧的是去科室进行手术。 于是,那女医生才如梦初醒般,慌慌张张地迈开步子离去。 反正,众人说起顾子初时,语气里无不透着。毕竟,始终各种传闻中听见的男人,亲眼见到,难免觉得有些小激动。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流淌着。 Chapter121 我席北罩着的人 阿筝从补课孩子家出来时,已经是晚间7点的光景。西方的太阳正顺着地平线缓缓而落,像是一个巨大的蛋黄很快就要化开来。 法国梧桐的树梢上有两只麻雀扑腾着翅膀,在有车辆驶过时,飞快地窜起飞往别处。 阿筝走到公交站牌处,等公交。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儿,眸子中一片恬淡。 一袭月牙色长裙的少女立在路边,有人缓缓靠近。 “阿筝,我的好闺女。” 背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嗓音,沙哑干涸,却令人无比心惊。出于条件反射,阿筝猛然回头,对上的是乔恒升睚眦欲裂的双眼。 不由自主地退开一步,阿筝心跳紊乱:“你做什么?” 乔恒升摸了摸自己下巴,有没刮干净的青色胡渣:“你说我要做什么,这么些日子躲我躲得不容易是不是?” 话音将落,手已一把将阿筝的领子揪住,狠狠将人扯到自己跟前,“躲?好闺女,你真以为能躲得掉老子?” 呼吸困难,阿筝却仍然咬着牙说:“据我所知,在当初离开的时候,妈可是给了你二十万。你不要太贪心。”看来,乔恒升早已将那二十万挥霍干净。 周围一同等车的人纷纷避开,不愿惹祸上身般。也对,毕竟这个社会,好人永远只存在网络中,那些一个劲儿只会对着电脑敲字的人。 夕阳之下,乔恒升的眼中尽是贪欲。 他冷冷地笑:“贪又怎么样,那个婊子给我戴了帽子,还不给我点赔偿是不是?” “戴帽子?”阿筝被揪得有些喘不过气,道:“分明、分明是同你离婚之后才和席路平在一起的。” “谁他妈管这个,少给我废话!”乔恒升谩骂着,眼神恶毒:“我要钱,没有你就去给我找那个不要脸的婊子要,要不到就走着瞧。” “你——” “放手。” 二人中间突兀地穿插进一记萧冷至极的嗓音,顺着声源看过去——席北修身笔挺地背光而立,余晖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身披琉璃般,出现在阿筝的视线中。 乔恒升见来人气场十足,衣着不菲,觉得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是谁。好半晌,只是问一句:“你是谁?” 男人眉间微蹙,他有些不耐:“我让你放开,听不懂?” 分明是淡淡说出口的话语,却透着十足十地慑人,甚至让人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莫名地,竟有些委屈。 从心底窜上来的感觉让阿筝有些恐惧,这比见到乔恒升更为恐惧,她竟会在看见席北的时候觉得委屈? 难道,不是在最依赖人的面前才会有这种感觉吗? 不会,不会是这样的……阿筝努力地克制自己,克制从心底窜上来的情绪,只是微微泛红的眼眶已经彻底出卖了她。 细节落入他的眼中,让他愈发心里一紧。于是,干脆迈步上前抓住那人胳膊,狠狠甩开,再利落地将阿筝扯到自己身后。 面前是男人宽阔高大的背影,她被彻底挡在他的身后。可是却依然能够听得见乔恒升传来的冷笑:“哟,护着你的男人还真不少,我可算是想起来这位先生是谁了。” 赫赫有名的连城第一公子,怎么会有人不认识,只是方才一时没反应过来。 果然名不虚传,极佳的皮相与出众的气质,才配上雄厚的身家,莫不让人仰望。 “席公子。”乔恒升微笑,带着些谄媚之意,“那是我的闺女,我同自己闺女说几句话,应该不碍事吧?” “你这叫说话?”男人眉峰轻轻一挑,漫延出不屑:“动手动脚的,当我眼瞎是么?” 乔恒升一怔,又道:“即便这样,也不关席公子您的事吧?” “哦?”席北冷哼一声,狭长的双眼轻轻眯起来:“我曾经放过话,整个连城的人都知道,阿筝是我席北罩着的人,你心里能不能有点数?” 是他罩着的人? 站在他身后的阿筝有些出神,这是什么意思?算是……表白? 乔恒升自然也是有些眼见力,揣摩片刻,说:“席公子,我也没啥的事,我就找闺女要几个钱,您看?” “你以为我会像恶俗桥段中一样,拿钱打发你走?”男人淡笑道,眉眼之间却尽是凉薄:“没有这般好的事情。给你一次机会,希望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你,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音落,男人转身拉着阿筝的胳膊,也不看谁,“我们走。”离开的时候,周身都散着清冷却又猖狂的气场。 阿筝被他拉着,也不知在想什么,就被硬塞进了车中。她兴许是怕,怕乔恒升,昔日梦魇般的记忆疯狂地出现在眼前…… Chapter122 我要是不呢? 车往前开了没几分钟,阿筝坐正身子道:“放我在这里下去吧。” 而身旁的男人置若罔闻般,只当做自己没听见。他深邃悠长的目光落在窗外,仿佛目中无物,却又实在参杂了太多东西。 “席北,我要下车。”她重复。 终于,在两秒寂静之后,身边的人缓缓转过头来,深沉的视线直直锁住她的眉眼。他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你让司机停车。” “我要是不呢?” 阿筝抬手扶额,轻摁住眉心有些头疼。她知道,面前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一直以来都是。 正当在惆怅之际,男人却豁然靠近,一张矜贵清俊的脸无限放大在眼前。吓得阿筝条件反射地便往角落缩去,“你做什么?” “嗯?”男人依然撑着手前倾着身子看她,眉眼间却隐有笑意,“怎么,你帮了你,连道谢都不会么?” 阿筝一怔,有些促狭,“谢谢。” 其实并没有想到那个时刻,席北正好从下班,顺路路过。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人会在特定的时间,出现在特定的地点来与你相遇。 窗外的飞鸟扑腾着翅膀在天中飞过,夕阳已沉得差不多,此刻只剩下点点余晖在天边遥遥挂着。 “那现在我能不能下车了?” “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想同你多待一会儿,行么? 见他不语,阿筝掏出手机来看手机,马上八点了,子初还等着她回去吃完饭。一时,便更是坐不住了。 前方开车的是席北助理王生,刚才接了个电话之后,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小心翼翼地开口:“总裁……” “说。” 得到许可,王生才说:“刚才您的家中打来电话,说是您的电话关机,却有要紧事要您赶快回去。” 闻言,男人眉梢一扬:“什么事?” “这个……”王生有些犹豫,只是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后座的阿筝,便不再开口。 自己是听不得?阿筝叹,那为什么不让她下车。 吞吞吐吐的,倒将席北惹得有些不耐,只是略显冷淡地道:“要你说就说。” “是的总裁。”王生也不再犹豫,道:“说是总裁母亲闹到家里,还和……席太太发生口角争执,让您赶紧回去。” 潘丽? 阿筝的心头一跳,却听见身边的席北淡淡道:“现在你是要下车么,那我让司机前边儿停,我得赶回去。” “我跟你一块儿去。”阿筝的手指轻轻蜷在一起,掌心早已沁出水光来。 然后,两人一齐沉默。 快要到临水苑时,席北一声冷笑:“怎么,你害怕你那个母亲受委屈不成?她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阿筝抿唇,不好开口,毕竟上次潘丽还闹得送进了急诊室。 停在了临水苑大门口时,阿姨早已迎在门口,打开了雕花的黑色大门,让车子缓缓驶了进去。 下车的时候,阿筝若有所思,没有看见前方的男人,一脚便踩了上去。不仅如此,脸也撞上了他坚实的后背,鼻息中满是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 阿筝抬眼,却发现眼前黑茫茫一片,她愣了……看不见? 席北转身看面前的人,发现她伸手微微试探,“席北?” “嗯?”他抽出插在裤包中的手,轻轻握住她纤瘦手腕:“你怎么了?” “我看不见。” 两人皆一怔,他立马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却发现她的双眸毫无波动,根本无法聚焦。 阿筝觉得心跳变得紊乱,她感觉手腕上传来温凉的触感。她知道那是他的手,道:“你松开我。” “不是看不见么?”他反问道,然后掏出指着别墅中的光,“看得见那边有亮么?” 阿筝眯了眯眼,觉得朦胧看得见,“嗯,不过不是太明显。” 夜盲。 男人拉着她的手,将她轻轻一扯,便将她整个人拽到了身前。这引得阿筝低呼一声:“席北,你做什么?” “我怕你摔着。” 头顶上,他的声音听起来一如以往的清冷。只是却感觉到他分外小心地将自己护着,“你别靠太近。” “嗯,不太近。”说完他变本加厉地将她搂住。 “你——” “不想摔倒就乖乖闭嘴。” 阿筝一时被截得哑口无言,只得被他牵着慢慢朝前走。 黑暗之中,自他身上传来的龙涎香便是显得格外过分了,甚至是透着些蛊惑人心的味道。 “阿筝?” “怎么了?” “没事。” 席北兀自苦笑,他有些话,已经不愿再说。毕竟怎么说,结果都还是一样的。 Chapter123 不平静的夜晚 被他牵着一步一步向前走。 渐渐地,眼前隐约觉得有了光亮,不由地问:“到了是么?” 他应着,“马上。” 听见有开门的声音,也有阿姨叫少爷的声音。一时间,有光亮迅速地涌到眼底,刺得微微有些疼。 阿筝眯了眯眼,才注意到已经进了屋子。终于,能够看清东西了。 怎么就突然就夜盲了?委实令人有些费解。 席北抬脚朝客厅走去,她也跟了上去。果然,和她想象中的情景,没两样。 沙发正中央坐着潘丽,脸色可不大好看,环手抱胸,气场十分强大。 另一边的沙发上是温东芸,唇色隐约有些发白,一向保养得宜的脸难看至极,眸中有些瘆人的凉。可想而知,在他们来之前,发生了怎样的一番争吵。 地上乱七八糟,摔碎的花瓶,胡乱散着的苹果。总之,一片狼藉,满目疮痍。 席北上前,避开胖脚的东西,正对着二人,“怎么回事?” 一片沉默。 温冬芸的视线越过席北,投到了阿筝脸上,蹙眉:“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啪嗒一声——潘丽将一叠检查报告摔在茶几上,将眉一扬:“我怀孕了。” 咯噔一下,心脏窜到嗓子眼的声音。 谁的? 席路平的。 阿筝很快在脑中理清楚,在席路平生日宴的那晚,主角离场,徒留温冬芸只身撑着场子,而自己则出现在了潘丽的住所。 然后,一切都不言而喻。 恩,眼下的场景,也有源头可寻了。 席北的脸色是一如既往的淡定,眸子中的恬淡也无半分变化,只是询问:“然后呢?” “要这个女人离开席家。”潘丽言简意赅地说明自己的来意,她想重新回来。 “不可能。”温冬芸态度同样强硬,轻轻笑道:“我现在就是席家的女主人,再说路平不会再娶你。如果他会娶你,当初又何必同你理会。潘丽,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可笑。” “是么?”潘丽反问,又道:“温冬芸,当初你怎么入了席家的门,你自己心里清楚。无非是凭着一身的狐媚功夫,再从中挑唆,不是么?现在,又轮到你的女儿来勾引我的儿子?” 话说完,目光已然落在了阿筝脸上。 阿筝立在原地,骨血发凉,四肢僵硬。她很努力地维持着自己面上的平静,心脏表面却开始变得斑驳陆离。 为什么? 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个会勾引人的下作人呢。 席北开口:“妈,你们之间的事,不要牵扯到阿筝。”说完顿了顿,又道:“她……是子初的女朋友,和我只有兄妹关系。” 那口吻,让人听了,竟有些觉得心疼。 “你何时将她当过妹妹?!”潘丽厉声质问,用手指着阿筝:“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吊着子初,又吊着你!可想而知,胃口是有多大,样子看着羸弱,内心指不定住着一只老虎。” 内心有只老虎。 阿筝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有些想笑,孟加拉虎么? 这时,温冬芸起身,走到阿筝身边,伸手推她:“你来做什么,快走。”她是看不下去自己的女儿被人这样侮辱。 阿筝站着没动,轻轻问:“席叔叔呢?” “出差了。”温冬芸口吻很淡,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就算他在,结果还是一样。” 结果还是一样。 当时的阿筝并不懂温冬芸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结果到底是什么结果。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彻彻底底明白了。 令人胆寒的结果。 潘丽似被这话激怒,也豁然起身:“你现在打电话,叫他回来啊,你看结果一样不一样!” 没有十足十的信心,怎么敢说这话。 温冬芸冷冷看着她,然后走到茶几旁拿起手机,拨电话。几秒后,连线成功—— “路平,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等两天,我现在有些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呼吸不顺畅,老是头晕。” 温冬芸手指轻轻一颤,眼底渗出浓郁的黑,接着道:“潘丽找到家里,说是怀了你的孩子。” 那端沉默良久,最后道:“……我知道了,尽快回来。” 挂断了电话,温冬芸将手机重新放在茶几上,“他很快回来,你先回去,行么?” 潘丽站着没动,倒是席北抬手摁住眉心,叹口气:“妈,走吧,我送你。” 然后,席北拿了车钥匙送潘丽。 客厅只余下母女二人。 温冬芸似有些疲惫,腿一弯,便跌坐在沙发里,满脸倦容。好一会儿,才重新抬眼看阿筝:“你也看见了,知道为什么不让你和顾家的人有牵扯了吗,根本不可能的。” 阿筝没吭声,只是望着她。 华丽的别墅,奢侈的摆设,明亮的灯光……在此时此刻,同沙发上满目疮痍的女人比对起来,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般。 阿筝低头垂眸,看着自己掌心沁出的汗渍:“那当初,你为什么非要选这条路不可。荣华富贵,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荣华富贵……呵。 一抹嘲讽裹住温冬芸的瞳,也不知是讥笑别人,还是讥笑自己。她的眼神在此刻看起来是那般的不屑:“阿筝,你不懂妈妈没关系。”她站起来,走近阿筝,然后拉着阿筝的手轻轻抚摸:“终有一天,你们都会明白的。” 明白? 到底明白什么? 阿筝百思不得其解,她真的搞不懂自己这个母亲到底什么意思?一路走来,众叛亲离,所有人都渐渐远离她,而她还是固执己见地一意孤行,不知悔改。 小姨离开她,哥哥也不愿意见她,就连自己也避她如蛇蝎。而她现在依然在说没有人懂她? “到底是……”阿筝问得有些艰难,“为了什么?” “没事。”温冬芸扯出一抹微笑,有些僵硬。她缓缓松开阿筝的手,重新缓缓坐到沙发中去,那样子在阿筝的眼中,像极了一个迟暮的老人。 这时,席家的阿姨从外间进来,说:“夫人,外面有个男人吵着要见您,说是您的旧相识……有要紧的事情要找您。” “我的老相识?”温冬芸坐正身子问道。 “是的。” 温冬芸起身,走到门口,伸手点亮屏幕,这是大门口的监控画面。随着屏幕的加载,画面出现,而画面中的男人熟悉得可怕。 乔恒升?! 一瞬间,温冬芸觉得所有血液都涌向头顶,让人觉得头皮发麻。这个男人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阿筝见温冬芸脸色突变,忙上前一看,也是惊得不轻。 两人对视,然后阿筝咬咬唇,说:“其实,他今天下午在路边威胁我要钱了。说是我不给,就来找你。没想到,他是真的敢找到这里来。” 闻言,温冬芸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不难看出,温冬芸现在的心里也实在乱得很。 表面四平八稳,内心早已风起云涌。 发怔期间,温冬芸一把拉开门出去,阿筝也忙跟了出去。 外间院子两旁有路灯,阿筝不至于全然看不见,但是视线中所有物体都变得很模糊,像是被人用马克笔涂上了一层轮廓。 跟着温冬芸,拉开别墅大门,就看见了蹲在边角黑暗处的乔恒升。 见有人出来,佝偻着身子的乔恒升有了反应,黑暗中的他缓缓起身,像是个渐渐膨胀的怪物。他从角落中走出来,脸上挂着意味深长却极其令人恶心的笑容。 “哟。”他冷嗤一声,上下打量着温冬芸:“果然是跃上了枝头的凤凰,现在可算是不简单了。” 温冬芸双手握成拳,有些发抖:“你来这里做什么,我是一分钱都不肯给你的。” “不给钱?”乔恒升咀嚼着这三个字,然后吐了一口唾沫:“那我奉劝你考虑清楚,你为什么会嫁到席家,我可是比谁都要清楚!” 威胁。 温冬芸平生最恨威胁。 眼下,保养得宜的脸上也露了微笑,她缓缓上前盯着乔恒升满是红血丝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你给我听好了,乔恒升。我嫁给你,是觉得你有利用价值,却没想到你是一个实打实的废物。而现在,还妄想来威胁我?” 乔恒升眼角一眯,神色微变。 见他不语,温冬芸又道:“我嫁给席路平是有我的目的,你也知道是什么。只是,你休想威胁我。知道么,钱可是能让鬼推磨的。我现在是席家新任太太,实权在手,金钱也有。而你呢,不过是在风月场所潦倒买醉的下作人,想收拾你,简直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你可考虑清楚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乔恒升没想到,竟会被反打一耙。他怒火中烧,却也无可奈何,咬牙道:“温冬芸,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狠角色!” “那是自然。”温冬芸笑得极其刻薄,精致眼角中泄出寒冰:“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能挤掉潘丽坐上席家太太的位置。所以你不要妄想和我斗,否则我要你死得很难看。” 最为震惊的,可能不是乔恒升,而是阿筝。 阿筝立在一米之外,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借着微弱的光亮看着两人的脸。她虽然看得不大真切,可是却能够感受到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息。 从未见过这样的温冬芸,像是撕下伪善面具的坏人,终于露出尾巴,长大了嘴巴,吐着猩红的芯子,随时准备一口将人吞入腹中。 这才是真实的温冬芸,真实得让人可怕。一直以来,是阿筝将她想得太简单了。原来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她到底想要什么? 乔恒升不甘心,继续道:“温冬芸,你这个婆娘不要太嚣张。小心鱼死网破,我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放出的狠话分量十足,只是落在温冬芸的耳中,依然不意外地成了笑柄,“呵,那你倒是尽管试试看。我要让你明白,到底谁是刀俎,谁才是鱼肉。” 阴暗中,借着月光,不难看出乔恒升的脸一片铁青。他有些颤抖,说:“我只是想要点钱,你确定要这样?” “钱?”温冬芸思量片刻,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万,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兴许也是有顾忌的,不然温冬芸不会答应拿钱。 “二十万?”乔恒升眼底有着明显的贪欲,只是讥笑道:“堂堂的席家夫人,出手竟然这般小气,才二十万?” “怎么,不稀罕?”温冬芸反问,说:“要是不要,二十万都没有。” 沉默良久。 乔恒升心想来日方长,旋即一口应下:“二十万就二十万!” 阿筝也明白,这是温冬芸的缓兵之计,暂时将乔恒升打发罢了。毕竟乔恒升这种人,是永远不懂得知足的。要知道,最贪的,永远都是人心。 “快离开这里。”温冬芸已有些不耐烦,蹙眉催促:“我明天会将钱打到你的账户上,你不要出现在这里。你要明白,我一向是说到做到,从不食言。” 是啊,从不食言。 想当初,温冬芸眼中坚定,对乔恒升说了离婚,并且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要嫁入席家,成为新的女主人。当时换来的,是乔恒升无情的嘲笑。 但是,乔恒升的确没有想到,在日后的新闻中,真的有一条是,席家女主人位置易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自然是知道眼前这个女人说到做到。 乔恒升点点头,笑得阴鸷:“放心,一定如你所愿。” 月光下,乔恒升转身准备离去,却险些撞上人,“操,谁啊——”话头讲了一半,却再也讲不出口,他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子初?” 顾子初的眸中一片恬淡,容颜精致,在月光之下的他宛若身披琉璃降世的神祈,完美得令人咋舌。他的目光漫越开来,落在阿筝脸上:“他又找你麻烦了?” 乔恒升并不识得眼前的人,只是觉得此人气场庞大,绝非等闲的池中之物。于是,有些讪讪开口:“不知这位先生,你是?” 男子单手插包,眉心微蹙,淡淡道:“阿筝男朋友。” “阿筝男朋友?”乔恒升眼中一亮,道:“原来是这样,我是——” “不用自我介绍。”顾子初不留情面地打断,道:“我知道你是谁,阿筝生父。先前经营着一家小规模的日化公司,而后公司破产,自暴自弃成为一名赌徒。有着性格缺陷,不能控制自己的暴力情绪,以至于随时都会动手伤人。目前的话……以勒索为生?” 乔恒升听得心惊胆寒,视线撞到男人漆黑深沉的瞳,不由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你到底是谁?” 顾子初温文一笑,唇角微微挽起:“看来你的记性真不大好。来,我帮你回忆一下,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赌庄好端端被送到警局,然后被扣上了偷盗项链的罪名么?” 闻言,乔恒升的神色大变,一时竟讲不出话来。 阿筝失神,缓缓抚上自己颈间的项链,原来……是这样找回项链的。也记得子初说过,世间仅此一条,为她量身定做的项链。 “是你做的?”乔恒升退开一步,拉开同顾子初的距离。 “是我。”顾子初唇角依旧有笑,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分外瘆人:“知道是我又如何呢,能奈我何?” 能奈我何? 张狂得令人骨血发凉。 眼前的男人分明周身都散发着温凉的气息,看上去只让人觉得如同山水画卷一般,可是却那般要人性命。可以在一瞬间拉扯出一张荆棘的网,将你罩住,然后再将你拽到万劫不复之地去。 乔恒升有些怔住,只是将目光投向阿筝:“好闺女,护着你的人还真是不少啊。有个席家公子不说,现在又冒出一个人物来。” 听见席北,男子眼底明显不悦,却也只是抿唇不语。他可不想将自己的情绪暴露得太明显,毕竟,让人抓住把柄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情。 “是这样么?”阿筝反问道,接着乔恒升的话头说下去:“那我告诉你,最好不要再纠缠我。席北你惹不起,站在你面前的人,你更惹不起。” 乔恒升没想到,一向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女子,竟然在此刻生出了反骨来,会拿话来怼他了? 谁给她的勇气? “阿筝说得对。”顾子初一步跨到阿筝旁边,轻轻拉起她的手,在掌心轻轻摩擦。旋即,他抬眼扫向乔恒升,眉眼凌厉:“你要知道,同阿筝作对,就是同我作对。那么我希望你知道,同我作对意味着什么?” 乔恒升很快便离开,他觉得自己生平第一次见到那样让人可怕的男人。那样的男人简直是怪物,分明是在笑,看上去却让人觉得后背发麻。可能,永远也忘不了那男人当时说说的话,他说—— “同我作对,就是和整个连城作对。” 一个身子中住着饕餮般怪物的男人,委实可怕。 …… 乔恒升走后,月光都显得分外宁静了。 顾子初朝温冬芸轻轻点头:“那我便先带阿筝离开了,打扰。”说完拉着阿筝的手,离去。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温冬芸的心里五味陈杂。 阿筝啊……我也知道,你很想和顾子初在一起。只是很多时候,有些事是不能两全的,我也不得不那么做。 希望到最后,你能够理解我。 ——*—— 跟着顾子初上了车,阿筝却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她试探性地开口:“子初?” “嗯?”顾子初应声,淡淡开口:“你说。” 副驾驶上的阿筝转头盯着他,只见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腕骨十分好看;而另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随着前方的弯道缓缓动着。他的神情专注,目光平视前方,就如什么也没想只是在专心开车一般。 “你生气了?” “没有。” 接下来,又是陷入死一样的沉默。 阿筝的手指在安全带上绕来绕去,捏着薄薄的安全带摩擦着。她有些紧张,不知怎么办才好,半天才开口:“我不是故意跑到临水苑来的,也没有和席北怎么样,只是在等车的时候遇到了乔恒升,碰巧席北路过,给我解了围。”顿了顿,又接着说:“听说潘丽闹到临水苑,虽然和我母亲不和,我还是担心她的……” 听着她不知所措的解释半天,顾子初有些想笑:“我并没有说什么。” “啊。”阿筝疑惑,小心翼翼看他:“可是,我看你的样子确实像生气了。” 他是在生气,只不过听了来龙去脉之后,便不气了。反倒是有些心疼,好端端的一姑娘,偏偏摊上这些事情。 顾子初换了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伸过来摸了摸阿筝的头:“没事,我没生气。只是你要知道,不要和席北有太多接触。”他最是了解席北,知道他是念念不忘的。 还记得当年,两人打闹得尘土飞扬时,席北曾笑问:“子初,你说我们爱好这么相同,要是到时候喜欢上同一个人怎么办?” 年少的顾子初眉眼间也透着情况,只是扬眉一笑:“放心吧,阿北,我可是绝对不会让给你的。” 席北璀然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那正好,我也是。” 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真的会有剑拔弩张的一天。因为阿筝,谁也不肯让步……其实顾子初也独自庆幸过,自己比席北更早遇到阿筝,否则结果是怎么样的,他还真的不敢想。毕竟阿北那样耀眼的人,也有着同样致命的吸引力。 阿筝的轻唤,将顾子初的思绪拉扯回来,他嗯了一声。然后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今晚,因为什么?” 阿筝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席北的母亲,怀孕了。” 然后,车身轻轻飘了一下……阿筝心想,就连子初听了,也觉得震惊么?是啊,本就如此复杂的情况,眼下现在却是变得更加复杂了。事态沿着未知且莫名的轨迹发展着,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顾子初面上仍旧淡然一片,眉心却轻微蹙起:“确定?” “嗯。”阿筝点点头,说:“拿了医院的鉴定报告来的。” 闻言,顾子初道:“还真是有备而来。” 谁都知道,潘丽一直不死心,也一直耿耿于怀。这一次,肚子里面有了席路平的孩子,于是便更加觉得自己有了足够筹码,这次索性直接闹到了临水苑。 人呐,真是奇怪的生物。当初自己拥有的时候,一点也不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猛然惊醒,想要不顾一切地抓住。殊不知,很多东西,在琐屑之间,已经慢慢流失于指缝,完全落空。 “家事。”半晌后,顾子初缓缓吐出两个字,口吻分外平淡。他说:“清官都难断家务事,我自然也不好插手。我要做的,就是看好你就行了。这件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阿筝点点头不做声,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等席路平回来之后,他们自己解决吧,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所有事情都和席路平脱不了关系。 车子行到一半,阿筝才想起来一件事,忙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临水苑的,这么快就赶了过来?” “我送你的项链。”顾子初的眸光平视着前方,瞳孔黑白分明得厉害:“项链里有微型芯片,可以定位。我要确保我能够随时找到你。” 阿筝抬手抚摸颈间项链,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也挺好,让他随时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会怕他找不到自己了。 两人会心一笑,只是没有人能够想到,终有一天——项链已毁,情意也碎,所有的一切被岁月切割成细小颗粒,然后散落在无人能知的角落里。 Chapter124 打针 和顾子初一道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间十点的光景了。漆黑的夜幕上早已有了乱坠的星辰,一弯下弦月也在天角处交相辉映。 阿筝洗了澡,换了睡衣。走到客厅时,发现顾子初还坐在沙发上拿着iPad看东西。她走过去,有些好奇:“怎么还不回房?” 他没做声,柔和灯光下,额间的美人骨精致得出奇。 见他不说话,阿筝靠近询问:“怎么了?” “没事。”他答,然后随手一指桌面上的手机:“刚才,席北给你发短信了。” 她一怔。 走过去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滑开屏幕,是一条未读简讯:“晚上少出门,多吃蔬菜水果,过一段时间就能好。——北” 看完,阿筝讪讪收起手机,“那个——” “夜盲?”他打断她,然后将意味深长的眸光投过来,“他知道,我却不知道?”光是想到这个,真是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就今晚,突然下车就看不见。”阿筝解释着,垂眸不敢和他对视。 顾子初沉默,一时气氛凝结为冰点,有些窒息。他的眉眼透着凉,神情却又如以往平静,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 “子初?”她唤他。 男人将ipad随手扔到沙发上,豁然起身—— 阿筝只觉得眼前有阴影迅速覆盖过来,旋即周遭都被淡淡的薄荷香包裹住。下一秒,整个人都被怀抱裹住,他的手强有力地将她束缚住,甚至缠得她有些难以呼吸。 头顶上落下他低沉蛊惑的嗓音:“他是不是又碰你了?” 阿筝心脏跳动的速度翻倍,砰砰砰地叫嚣着此刻的紧张。她觉得喉间有些哽,艰难地回答:“一点点。” 音将落,整个人便被愈加过分地拥住。 在阿筝的鼻息间,都尽数是他的味道,带着些缱绻缠绵,又挟裹着点霸道强势。谁能想象,一向温凉的人,竟有这般的模样。 “子初,我——” “别说话。”他的嗓音更沉,呼吸起伏在她的耳边,“我光是想想都不行,他触碰你的画面,足够让我抓狂。”他很清楚,席北对她的心,不比他少半分半点。这让他觉得十分危机四伏。 闻言,阿筝是觉得又无奈又心疼。 她轻叹口气,伸手抚上他的背,也拥着他,还拍了拍:“放心子初,我待在你的身边,哪里都不去,真的。” 后来呢,阿筝,你是骗子么?——我舍下一切爱你,同整个世界背离,然而你却让我找不到是……凭什么,你到底凭什么这样对我? “真的?”他有些不确定问一遍。 “嗯。”她耐性回答,“真的真的。” 自古情关难过,再优秀卓绝的男人也不外乎如此,栽在一个情字上面,也只得凭空折腰。好比顾子初,人生在世二十七载,什么时候如此忐忑不安对自己没信心过。说来说去,也唯有阿筝一人能做到罢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阿筝每天中午都喝鲫鱼汤,外加维生素A片。以至于,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想沾鱼。好在,夜盲也算是好了。 ——*—— 时间在连城上空缓缓流过,在飞鸟扑腾的双翅间刻下岁月的痕迹,也在错综复杂的钢筋水泥间生根发芽。 临近开学的日子,总会热闹得有些过分。 位于连城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厅,以欧式风格为住,营造出了淡雅、高贵、精致的特色。在晚间时,店内柔和淡黄的风光,会让人觉得浪漫缱绻。 韩依依在这里弹钢琴,薪资还算过得去。 马上开学,她就不能全日,只能在周末兼职。她争取在最后这几日好好表现,能够多拿几笔小费。当然,也会有下流的客人,将稿费塞进她领口,冲她意味深长一笑。 一开始也会觉得恶心,后来索性无视那些笑容,默默收下还算不错的小费。 舒缓的琴音如蜿蜒小溪,流淌在整个店内,伴随着菜品的阵阵香味,只让人觉得心情放松神思清明。 倏尔,一叠百元大钞落在琴键上。洋洋洒洒。 韩依依的指尖一顿,有一张钞票正好盖在她的手背上,与肌肤的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呵。 她抬眸,望向站在钢琴边的人。——肖兰。 上一次见肖兰的时候,还是在三年前。当时肖兰大着个肚子敲开了家里的门,说是怀了父亲的孩子,又哭又闹地要个说法儿。自此,便不得安宁。 十八岁的韩依依,也歇斯底里地反抗过,想要将这个可恶的陌生女人赶走。在她伸手推搡之间,却被父亲一个巴掌打倒在地,骂她胡闹。 于是,毫不意外地和所有恶俗桥段一样。父亲净身出户,去做了别人家的上门女婿,从此成为众人口中攀上枝头的凤凰男。还记得,当时她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说:“最好从此不相干,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一年,父亲离开了,顾凉城出国了。 她的世界,一度陷入灰暗。可那又怎么样,花开一春,叶落一秋,而她韩依依也总会在某个寒冷的冬夜,如刺草般,疯狂地拔地而起。 毕竟,人总要学会,揪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从沼泽里面拔起来。以免,让自己愈陷愈深。 还有啊,以前觉得讨厌的人,眼前看来,是愈发觉得不顺眼啊。 韩依依手指轻微一颤,不动声色地将那张钞票拂到一边。下一秒,轻缓的琴音再次流淌—— “韩依依,不要小费么?”肖兰端着杯咖啡,温雅地笑着,颇有大家子的风范。“你是嫌少么?”她又道。 韩依依深吸一口气,缓缓吐纳。她尽量让自己心态平和,真不知道肖兰在自己这里找什么存在感,她想要的,不是已经得到了么。 女人真是奇怪的物种。 又是一叠钞票被扔到黑白的琴键上,与此同时,肖兰手上的咖啡也倒翻在她的身上—— 咖啡杯砸落在琴键上,引出一阵乱响。褐色液体飞溅开来,在空中炸开,然后落在她米白的上衣上,以及黑白色的琴键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看见坐在钢琴前的女子脸色微白,而旁边衣着不菲的妇人故作讶异地用手捂嘴:“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给你点小费,却不料失了手,不要紧吧?” 原来是这样,大家又自顾自地收回目光,开始用餐。就是这样,没人会关心你心底有着怎样的风起云涌,也不会在意你究竟忍着怎样的委屈。 “不要紧。”韩依依缓缓开口,眼底却有着微芒。她直直盯着肖兰保养得宜的脸,锁住她的瞳:“那请问这位太太,你可以离开了么,不要妨碍我弹琴。” 肖兰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望着她,不说话也不离开。 “肖兰。”有人走近,轻轻拽了拽肖兰的胳膊,低声问:“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赶快进去,客人还等着。” 来人刺痛了韩依依的眼,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抛弃妻女不顾一切离开的韩友青。眼下看来,他的日子过得应是不错,岁月都没法儿在他脸上留太多痕迹。方脸,浓眉,眼角细纹,和下巴的青色胡渣,都和当初离开时一模一样。 嗯,西装革履的韩友青。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穿着商场廉价打折外套的男人了,时间吞没一切,他也一并烂在回忆里。 “慌什么。”肖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依然望着韩依依微笑:“听说你的母亲快死了?那可真是不幸,我给你钱,你应该会很感激吧?” 说她可以,说她母亲,不行! 韩依依蹭地站起来,却又听肖兰啧啧笑道:“哟,坐不住了?你这是不让人说实话么,在这儿弹琴不就是为了钱么,给你还不要?” “肖兰,你放心。”她不去看韩友青那张脸,也在自己脸上画出笑容来:“我母亲身体好着呢,置于能活多久……不敢多说,只是绝对能活到把你给送走!” 话语一样刺人,这让肖兰很窝火。 “别招惹我。”韩依依上前一步,紧盯着肖兰的双眼:“我再也不是三年前那个羸弱的女孩了,兔子急了一样咬人,别仗着自己有钱就乱来。记住了。” 韩友青也有些不忍看下去,只好又伸手去拉:“我们快走吧。” 怒火中烧的肖兰哪里听得进去,转眸怒目:“你劝什么你劝,看不见她出言羞辱我,还咒我早死!”她说完又是一笑:“怎么,你该不会是心疼你这个闺女了吧?” 韩友青一时语塞,哽半天,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啧。”韩依依轻叹一句,反唇相讥:“真想不当,变得如此窝囊啊——也是,毕竟是上门女婿,受点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不对?” 韩友青脸色突变,像是被人刺中软肋,眼底千变万化,却依然选择保持沉默。毕竟现在,他是两面为难,进退维谷。 起了纠纷,经理迅速收到通知赶了过来,厉声质问:“韩依依,怎么回事,怎么得罪客人?!” 韩依依眸底清朗,脸色依旧写着不改的倔强。 …… 在二伯顾成华的劝说下,顾子初才同意过来谈生意,只是一笔小单子。他知道是父亲唆使得,为了免于听唠叨,也只得应下。 还未等到合作方,就接到了阿筝的电话——去家教的路上,被一只流浪狗咬了脚。 匆匆拿了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也不听二伯的劝留,拉开包厢的门便走了出去。 刚踏入西餐厅的外间,便有纷乱入耳,望过去——看见阿筝好友韩依依有些狼狈地站在钢琴面前,身前是褐色的咖啡渍,以及面对着一个剑拔弩张的妇人。外加,还有一个咄咄逼人让她道歉的经理。 脚尖一转,朝人群走去。 经理很是不耐烦,气得跺脚:“你倒是快些道歉,惹客人不开心!” 韩依依掩住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只是说重复着一句话:“不道歉,我没错。” 在纷纷目光中,顾子初出现,他神情萧冷地望着经理:“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说的么,非要朝一个姑娘大吼大叫?” 经理也是个四通八达的人,一眼便瞧出来人不简单,举止气度皆非常人可比拟。他忙赔笑:“先生,您是韩依依的朋友?” “算是。”他道。阿筝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 顾子初眼风一转,凉凉扫到肖兰的脸上,顿时有些好笑。于是,在凉薄的唇角挽出弧度,也在眼底覆盖上一层意味深长的笑意。 肖兰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子卓绝不尔,淡淡的一个转眸都足以令人沉沦。只是此刻的他分明在笑,却格外叫人觉得心慌……那笑意堪堪只浮在表层,寒意陡生。 “你在笑什么?” “我啊——”顾子初刻意顿了顿,再道:“我只是在笑,堂堂一个肖副总,竟然为难一个在西餐厅兼职的年轻小姑娘。这样的话传出去,肖副总的脸上,约莫是该有些不好看的吧。” 明显看出,肖兰嘴角一僵:“你认识我?” “也不难知道。”顾子初依旧笑得温尔,眸底却愈发显露寒冰:“今天不是要谈合作的时间么?”他低头看腕表,又抬头说:“你看,约定好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现在已经是十二点十分。时间观念如此差劲,想必也没有合作的必要。” 闻言,肖兰和韩友青俱是一怔。 韩友青忙上前,道:“不知这位先生是顾氏的……”他不敢问下去,只是盯着顾子初不放。 “也不在顾氏谋职。”他道得云淡风轻,说:“只是不巧,还是有能力决定一单小合作的。” 委实令人捉摸不透。 顾子初眸光落在黑白琴键上的钞票上,忍不住低笑:“这么点儿钱,侮辱谁呢?” 强大的气场硬是让人生生觉得脚底发寒,在众人看来,外表那样温凉的男子,怎么能有一股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张狂。 顾成华在包间等得有些不耐,出来透透气,也看见这一幕。干脆也走了过来:“子初,怎么回事?” “没事。”顾子初伸手,一张一张拾起琴键上的钞票,递到肖兰的面前:“收好你的钱。记住,用钱来侮辱一个人,还真算不得什么本事。” 肖兰在原地发怔,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倒是韩友青识时务,伸手接了那钱。只是在触到顾子初微凉指尖时,觉得脚底有些发凉。 “二伯。”顾子初又低头看了下腕表,对顾成华说道:“这样的合作方,顾氏要不起,我赶时间,先走了。” 顾成华应一声,之后便见男人匆匆离去。 在场皆惊。 韩依依拿起旁边餐桌上的餐巾,擦拭自己面前的咖啡。半晌后,发现肖兰和韩友青还在原地,她皱眉:“怎么,还不想走,还是说准备再赏我小费?” 韩友青理了理思路,刚才的男人唤顾成华一句二伯……那岂不是就是顾岳的儿子,未来顾氏接班人。 想到此处,禁不住抬手摁住眉心:“肖兰,这次真得罪错人了。” 肖兰也没有想到,一个平凡家庭甚至为愁手术费而四处奔波的姑娘,竟然能和顾氏接班人有交集? 韩依依有些想笑,厉害吧,怕了吧。谁让我和阿筝的关系铁呢。 “对了,韩友青。”韩依依扔掉手中的餐巾,璀然一笑:“这些年,你没给过抚养费,对吧?” “你叫我什么?”韩友青气得有些郁结。 “韩友青啊——”她喊得十分自然,不带一丝拖泥带水的干脆:“有什么问题吗?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让肖兰这个女人招惹我。你受她的气,是活该,毕竟你还是肖氏的傀儡总裁不是么。但是我和她没什么关系,也没有义务受她的气。不然小心我随时起诉你!” “韩依依!”肖兰生气的嘴脸真难看,精致的妆容也盖不住那股恶气,她说:“你不要以为有人给你撑腰,就觉得自己可厉害了。要知道,你只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心脏微微刺痛,像是同时有一千根针,从四面八方投过来……刺到心脏表面,然后从每个细枝末节没入进去,足够让人疼得无以复加。 恶毒的人永远知道什么话最伤人。 纵使心底有着怎样的惊涛骇浪,韩依依脸上仍旧端得四平八稳,看起来无比的风平浪静。她对着肖兰露出微笑:“知道顾凉城么,你可以在任意一个搜索引擎上查找他的名字。” “然后呢?”肖兰问,她自然知道顾凉城美国赫赫有名的华人律师。 “韩友青他也知道呢。”韩依依重新坐下,目光落在琴键上:“应该不想吃官司吧?这些年的抚养费倒是小事情,吃了官司,对你们公司的影响可不大好。” 完败。 韩友青拉着脸色铁青的肖兰走了,走之前,韩依依再次说:“做好你的傀儡总裁,不要再出现,恶心。” 只见韩友青的脚步一顿,然后迅速消失在视线中,一如当年。 明明是胜利啊,可是为什么浑身上下像是被人抽走所有力气一般,只觉得无力。她将双手重新放在琴键上,旋律再次响起,只是没人会注意,那双弹琴的手……在微微颤抖。 凉城,如果你在,会不会见不得我受委屈? ——*—— 这日,原是晴空万里,天光明朗的。 走在路上,觉得树叶会吐芬芳,也觉得路边水管在开花。如果,阿筝是说如果,不在路边突然窜出一条流浪狗咬她一口的话,那么一切都是很美好的。 只是,哪儿有那么多如果。 被狗咬这件事,是命。 她蹲在路边叹气,是认命。 流浪狗来去匆匆,狂得相风,咬了她之后,甚至不给她一个看清它的机会……就那么窜进草丛里,再无踪影。 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脚踝的猩红,阿筝默默掏出手机拨了电话:“子初,我……被狗咬了。” ……真是造孽。 电话那端传来熟悉的嗓音:“待着别动,马上就来。” 阿筝在路边蹲着,又打了通电话,说自己去不了家教了。原因还是在路上被狗咬了…… 流年不利,阿筝叹一句,然后望着尘土飞扬的马路发呆。 在遇见事情的时候,第一个会想到的人,就是他。或许,这就是满满的依赖感和信任感吧。 马路对面一家文印店,从阿筝的视角,可以看见店长抱着厚厚一摞纸。放到切纸机旁,然后放上去,压下去,碎两半,叠好。再放上去,压下去,碎两半,叠好。然后重复。 在看店长重复第二十六遍切纸动作时,顾子初出现了。 他将车稳稳当当地停在路边,视线始终锁着蹲在路边的人。他有些想笑,不知道找个地方坐会儿吗,非要蹲在路边,像什么样子。 下车,关门。 顾子初长腿迈得很开,又分外沉稳,只是急于走向她。 他停在她的面前,背光而立,说:“还要蹲到什么时候?” 听见熟悉的嗓音,阿筝眯眯眼,抬起头来看他——可以看见男子分明的下颌,以及眼底深沉的黑。 他挡住了阳光,以至于看不见其他,只看得见他。 阿筝还是蹲着没动,觉得有些委屈,呐呐道:“子初,我也没招惹那狗……莫名其妙,就咬我一口。” 闻言,男人失笑不已,双眸中却隐含宠溺。他屈着单膝,蹲在她的身边,歪着头伸手查看她脚踝的伤势,“我看看,别动。” 右脚脚踝处被咬破了皮,有殷红的血液渗出来,只是过了些时间,已经结痂成了暗红色。 他凑近了些,看得很仔细。 顺着阿筝的视线看过去,角度甚好——他根根分明纤长的睫毛,以微妙的弧度轻颤着;睫毛下盖着一双满带风华的双眸,只消一眼,便足以万年。恩,你若在我跟前,整个世界都只是陪衬。 “好看么?” “好看啊。” 不假思索的回答,令阿筝有些局促:“你还逗我。”她别开目光,不再看他,却又听他含笑说:“分明是你太专注。” 顾子初起身,再次挡住烈阳。 他说:“起来吧,”说话的同时也伸出一只手给她,“我带你去打针。” “打针?” “狂犬疫苗。” 闻言,阿筝本能觉得排斥,她最是讨厌打针。于是,她企图说服他:“俗话说得好,能打针就不吊水,能吃药就不打针。所以,我能吃药么?” “你觉得可能么,嗯?” 很明显,阿筝在顾子初的眼中读到了答案,没商量。 其实,自己一开始也不怕打针。只是有一次韩依依高烧住院,必须打针退烧不可。谁知道,一路被顾凉城背着去医院要死不活的依依,一听说要打针,硬是跑得连凉城都没追上她。 在打针的时候,韩依依的哭喊声,整栋楼都能听见。最后,针是打了,顾凉城的手臂上倒也多了个牙印儿。 自那之后,也给阿筝留了阴影。一说打针,就觉得极其排斥反感。 阿筝垂死挣扎:“子初,其实吃药——” “停。”他打断她,然后双手撑在膝盖上,俯着身子凑近看她:“你将来也是要当医生的人,你见过被狗咬后只吃药不打针的吗?没有吧。” “没有……” “再说了。”他凝视她,眉眼专注:“狂犬病的潜伏期可高达二十年之久,阿筝,你也不想在二十年后突然出现幻觉发高烧然后癫狂不已。” 果然是做老师的人,道理讲起来一套一套的,让人不服不行。阿筝深思熟虑,这个针,看来是非打不可了。 “那打针的时候,你得陪我。”阿筝也不知,自己在对他说话的时候,竟挟裹着几丝撒娇的味道。 “好好好,依你。”顾子初很享受这个时刻,他喜欢她的每一个样子。“一定寸步不移地陪你。那你先起来。” 阿筝试着起来,却发现蹲太久,双腿已经麻了。加上脚踝上传来阵阵钝痛,完全起不来。 作死,对啊,一开始为什么要在这儿蹲着。 望着面前伸过来的手,指骨分明,修长干净。阿筝握了上去,且眼巴巴地抬头看他:“子初,我脚……麻了。” 闻言,他先是一怔,旋即失笑不已。不多言,只是俯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阿筝觉得一下失去重心,为保持平衡,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双脚在一瞬间得到释放,麻痹感迅速扩张到每一个细枝末节,让她有些受不住:“真麻。” “下次,不许蹲着等我了。” “好。” …… 去医院的路上,阿筝才想起他今天应该是要上班的。自从他去了南雅,手术日程可都是满满当当的,已经排到三个月以后了。 “今天不是要上班吗?” “调休了。”顾子初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搭在上面吗,腕骨分明。“我爸非要我跟着二伯去谈生意,不想多说,就去了。” “这样啊,等等……”阿筝若有所思,望了望窗外:“这不是去南雅的方向,不去南雅吗?” “南雅的医生护士都认识我。”他说着,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低调点。” 她知道,他一向是不喜欢舆论缠身的人。能避开的风浪,能避开是最好,不能避开,他也不愿波及到她半分半点。 就近去了某大学的附属医院,这个点儿的人,还真是不少。看那挂号处的人,排的队伍已经衔接成了长龙。 顾子初抱她下车,进了医院之后,将她放在旁边的等候椅上。摸了摸她的头:“等我,去挂号。” 阿筝抿唇一笑,点头。 在顾子初之前,还排着十五人之多。没办法,谁让现在是个看病难的时代呢。百姓吃不起药,看不起病,民生怏怏,早已经是社会的一大病态。 在等待期间,阿筝的目光一直追寻着那道清俊挺拔的身影,眼底有着淡淡的依恋。在所有的目光中,只有在看向他时,才会有特殊的情愫,无人可比。 时不时偶有年轻女孩,状似不经意地绕到他的前方,想目睹这卓绝身姿的真容。于是,一瞥惊鸿。 惊的是一颗又一颗少女心。 更甚者,意犹未尽地拿出手机来偷拍。而当事人顾子初,总是不自知自己有着怎样的吸引力,完全当做视而不见。 排队,交钱挂号。 顾子初拿票过来,朝她清和一笑:“打针去。” 纵使他的笑容千般芳华,一说到打针,阿筝还是觉得瘆人……她被他抱着,一步一步走进防疫科。 打针的时候,护士让阿筝伸手臂。 阿筝吸吸鼻子,别开自己的头,尽量让自己不去看那针管。索性眼巴巴地盯着面前的顾子初,他有些失笑:“你这样子,以后莫说是要做医生的人。” 科室内的两个小护士,视线几乎快要黏在顾子初的脸上,只是一个劲儿好脾气说:“哎呀,女孩子嘛,怕打针也很正常……不过还真是好福气呢。” 怕打针,是好福气么?阿筝一怔。 在磨磨蹭蹭十五分钟之后,针硬是没戳下去。每当针头快要没入皮肉时,阿筝就忍不住抖啊抖的,连带着护士拿针的手,也跟着抖啊抖的。 两人一起抖,针是没法儿打了。 无奈之下,顾子初贴近,伸出双手捧着她的脑袋,一股脑直接摁在自己的腹间:“不许看。”然后他示意有些目瞪口呆的护士,说:“你打,别停。” “子初,我——” “乖,阿筝。” 他轻轻拥着她,声音透着缱绻蛊惑般,有着一股奇异的让人觉得心安的力量。 自古以来,美男计都甚是好用……打完针的阿筝走出科室时,隐约觉得两个护士的目光已经变得森绿。 呃,子初,恭喜你又吸粉了。 Chapter125 那我不打扰你了 距上次被狗咬,已是两周前。伤口愈合得还算不错,也没有留疤,更没有伤到骨头。 说到不留疤,还得归功于顾子初,他对家里的阿姨千叮咛万嘱咐——所有饮食里不能有酱油,不能有生姜,也不能有刺激性的东西。还不能吃太发的东西,比如说羊肉,那样很容易引起伤口发炎。 总之,过了两周尼姑般的生活,一张嘴能淡出鸟来。 …… 又是开学的日子—— 满校园的香樟吐露着淡淡香味儿,挟裹在空气里缓缓流散开来。层层叠叠密布的树叶将九月的阳光拢住,只余下点点细碎光亮投在小道,影影绰绰,斑驳陆离。 新来报道的学生脸上洋溢着青春,有的是拖着箱子抱着材料赶路,有的被热心学长们领着去报道,也有的忙不迭四处拍照发朋友圈。三年前,自己和依依初到云大时,也是这样的。 “阿筝!” 韩依依从后方小跑过来,微微喘着气,小脸上晕染上一层淡红。她穿着白衬衫搭了深蓝牛仔裤,脚下踩着白球鞋。恍然一看,硬是当初那个追在凉城身后跑的少女。 阿筝上前一步,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问:“最后这一年,要准备司法考试了吧?” “对,司法考试。”一说到这个,韩依依脑袋就觉得疼:“你说当时顾凉城考的时候就那么容易,我光是看到大堆资料都觉得恼火。” 三句话离不开一个顾凉城。 阿筝宽慰她:“哥哥自小脑袋就好使,你也是知道的,比不了的……”听到这里,被韩依依截住话头儿:“好啦,别说了,再说我越觉得希望渺茫前途晦暗。” “司法考试是挺难的。” “……”依依愁得如苦瓜。 两人缓步走在小道上,偶尔会踩碎几片干掉的树叶。在很久之后,两人会很怀念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毕竟人生充满别离……有时一离,便是经年。 依依在途中问阿筝最后一年在哪儿实习。 南雅。 听到这个回答,依依的眼睛忍不住亮了亮,意味深长地阿了一声:“那不就是顾教授在的医院?” “我也觉得奇怪。”阿筝说话的时候,头顶树梢上的一只麻雀扑腾翅膀飞远。她继续道:“肖潇她们三人都在附属医院,偏偏我在南雅。”嗯,有猫腻。 “顾教授真是有心。”依依打趣,复又想起什么:“对了阿筝,上次我遇到麻烦,顾教授还帮我解围了。” “什么麻烦?” 依依将上次在西餐厅遇到韩友青和肖兰的事情,同阿筝详细讲了一遍。细致到肖兰到底甩了多少钱在钢琴上,二十一张粉红色的毛爷爷,不多不少,刚刚好。 听得有些窝火,阿筝说:“那姨——”本想说姨父,却顿住,觉得不妥便改了口:“韩友青,他都没有帮你说一句话?” 此时依依明亮的眸中写满嘲讽,她不屑:“他凭什么帮我说话啊,我和他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不存在的好吗。” 话虽是这么说,阿筝静静看着她,看着她用一种满是无所谓的样子讲出来。可是,却那么轻而易举地,在依依的眼底读到了悲伤。 一瞬,仅一瞬,依依的眼底再无任何情绪。 阿筝与有些心酸,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喜怒哀乐都爱写在脸上的姑娘不见了。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依依。 随后,两人道别,各自去自己的学院。 在走出去没多久,阿筝才想起来要告诉依依,哥哥前几日打来电话说,有回国的打算。啧,自己这是什么记性。 下次再说好了。 …… 韩依依自己买了讲义和资料,却不知道从何开始。还记得以前,自己总爱缠着顾凉城划重点。他虽是不耐烦,但也会很细心地帮她划重点,帮她复习……好怀念,有时候真不想长大。 她决定给顾凉城打个电话。 考虑到时差的因素,不能打扰到顾凉城休息的时间。韩依依硬是灌了两杯咖啡下肚,抱着手机刷微博到了凌晨4点……曼哈顿现在是中午12点,午休吃饭的时间,不会打扰到工作,完美。 韩依依掀开被子下床,怕吵到舍友,将脚步放得格外轻。她打开阳台的门,走出去,拨通电话。 连线嘟声—— 顾凉城放下手中的刀叉,拿起樱桃红木桌上的手机,朝坐在对面的女子微微颔首:“抱歉,接个电话。” 女子也瞥到屏幕,韩依依。她大方微笑:“请便。” 韩依依望着天角处遥坠着的星子,数到十五的时候,听筒里传来熟悉的清冷嗓音。他说:“什么事?” “顾凉城,”她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有些想他,“我在准备司法考试了。” “嗯,知道了。”男子眉眼萧冷,只是眼底有着微光流转。他问:“所以,你想要我帮你点什么?” 顾凉城就是聪明。 韩依依正欣喜,却听见一记女子声音传来:“凉城,你点的黑椒牛排没了,要不要换一样?” 然后,听见顾凉城回答说:“换成椒盐的,谢谢。” 所有话语被截在喉间,说不出来。 一时间,听筒中只有滋啦滋啦的杂音,安静得可怕。她眨眨自己的眼睛,因为熬夜所以变得有些肿胀,难受。 半晌,她轻轻问:“你在和宋思媛吃饭啊?” 顾凉城的眸光一凝,不动声色地扫过对面女子的脸,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哦。”韩依依的声音沉下去,她却想让自己表现得非常平静,可以随时吃下一整碗黄焖鸡米饭的平静。“那我不打扰你了。” 真是觉得别扭死了,她想。 在顾凉城开口之前点了挂断,然后依旧盯着远处的天角星子发呆。一颗,两颗,三颗……数不清。 宋思媛又是谁呢? 按照审美标准来,宋思媛就等于女神。高中时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校花的称号从一入校起就戴在脑袋上没取下来过。 人美,身材好,家里还有钱。 无论说给谁听,都会觉得格外心动吧。 最重要的是,宋思媛和顾凉城当了三年的同桌。期间,始终对别人清心寡欲,唯独对顾凉城芳心暗许。 一开始自己去找顾凉城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宋思媛看自己的时候,眼中有着敌意。嗯,绝对是很明显的敌意。 不过,在后来知道自己是顾凉城有血亲关系的表妹之后,反倒是对她喜爱有加——会送巧克力给她,在当时一盒进口巧克力可吸引人了;还会好心帮她介绍男朋友,当时被自己以不早恋为借口,冠冕堂皇地拒绝了。 哪儿是不想恋爱,只是不想和别人恋爱。就这样。 再后来啊,顾凉城被保送出国,宋思媛后脚跟着也出国了。不知这几年,是不是她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那为什么当时去曼哈顿的时候,又没有看见她? 疑惑重重。 韩依依收回目光,摇摇头,不想了不想了。这么大半夜的,一个人在这儿矫情,真是傻了吧唧的。 转身回寝室,关上门,重新躺回床上。 黑暗中,脑中千转百回,思绪万千……有时候,失眠真是恼火。不知过了多久,枕边的手机轻轻震了一下,一条短讯。 点开看,是个文档。 文档中,是顾凉城整理的资料,并且备注了如何去备考,以及最终冲刺阶段怎样复习。 在文档的末尾,是顾凉城用一贯语气打出来的一句话——认真复习,不要偷懒。 完美。 却高兴不起来。 韩依依在黑暗中闭上双眼,觉得眼角有些润,她真是烦透了这种为一个人失眠的状态。糟糕极了。 管他的,世界晚安。 Chapter126 到头来终是美色惑人 今天是实习第一天,闹钟定在七点十分。 比闹钟更早的是顾子初,他敲门的时候,阿筝还在酣甜的梦中。她迷糊地应着:“来了……”磨蹭着下床,踩进拖鞋去开门。 打开门,面前站着的男人早已衣衫齐整,神清气爽。 阿筝揉揉眼睛,半眯:“你好早啊,今天这么早。” 顾子初盯着睡眼惺忪的她,一时间心头一软,忍不住伸手去揉她的发:“今天医院要开早会,我怕路上堵车,要早些去的。” 嗯,早些去……阿筝一个灵醒,睡意去了一大半:“我今天去南雅实习,也要早些去,你能不能等等我,捎我一程。” 闻言,他的眼中蓄满宠意:“九点之前到就行,不急。” 阿筝怔住,看他。 “怎么,不信?”顾子初低头抬手看腕表,道:“时间不早,我得走了。我开车去,叫吴叔送你。” “不用。”去实习还有豪车送,未免太张扬。阿筝婉拒:“我搭地铁就行了,很快,就半小时。” “好。” 他朝她一笑,然后转身。 能够在清晨第一缕阳光出现时看见他的笑容,实在是太美好了。阿筝满足地叹口气,觉得老天委实待她不薄。 除开不靠谱的父母以外,再除开人生道路上的一些阻碍。不过好在,给了她一个顾子初。 一生能得子初,足矣。 ——*—— 出门,乘了半个多小时的地铁,再不行十分钟,到了南雅。 大型医院,总是在早间的时候便会有排队长龙。门诊部挂号已经很难,要是想预约专家号更是难得登天。听说顾子初的一个特约专家号,在黄牛的手里,能够被炒到几大千。 黄牛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要有病号,他们就有钱赚。 消毒水四溢在空气中,医院很大,把阿筝绕得晕头转向。期间,她扯住一个端盘子走过的护士:“麻烦不好意思,李医生的办公室在几楼?” “哪个李医生?” “胸外科。” “六楼。” “谢谢啊。” …… 手里面捏着各种材料,赵思瞳随着众人挤进电梯,氧气浓度被迅速消耗。大型医院的人流量还真不是盖的。 出了电梯,阿筝顺着指路牌朝着科室走去。 ——咚咚咚。 她敲门:“请问李医生在吗?” 有人回答:“啊,进来进来。” 得到允许,阿筝推门进去。只见办公桌前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有点秃顶,正推着鼻梁上的镜框打量她:“实习生?” “是的,李医生,我是乔筝。”阿筝笑得温和,问:“您就是带我的李医生吗。” “开始是这样,”李医生顿了顿,把玩着手中的钢笔说:“不过院方临时改通知,不是我带你,带你的医生还在开会,你可能需要等一下。” 改通知了? 阿筝虽是疑惑,却也立马说:“好。” 这时候,有一个护士在门口招呼:“李医生,手术时间要到了。” 李医生应着,放下手中的纸笔站了起来。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对她说:“你就在这里等一下哈。” “好的。” 在阿筝等待的间隙,一个身着黑色连体装的女子脚步匆匆地走进来:“天呐,我没迟到吧。” 来人有着干净利落的短发,高挑的身材,看起来十分干练。 进了办公室的女生张望下,发现没人,又转头问阿筝问:“你也是实习生吧,带我们的医生呢?” 阿筝说:“还没来呢。” 话音将将落下,一个身影便从门外走进—— 伴随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白色大褂下是颀长挺拔的身姿。再看脸,剔羽般的眉,黑耀般的眼,挺鼻薄唇,硬是构成一张矜贵得不像话的五官。 阿筝听见自己心脏发出‘嘭’地一声,连带着脑带中的某些线条,也霹雳啪啦地断掉了。 这时, 身边的女生低呼一声,直接迎了上去:“顾子初教授?我的天,您怎么在这里?”热情度满分。 顾子初看向那个女生,眉眼平淡:“我现在任职于南雅。”紧接着,他问了一句:“你是黄安琪?” “我是我是。”黄安琪激动得有些颤抖,居然还记得自己名字。 “我是带你的导师。”说话的时候,他垂下长长的睫毛,去看手中的资料:“还有——” “乔筝。”“到!” 原本喉间噎得厉害,开口时分贝倒还不小o(╯□╰)o 闻声,顾子初眸光落在她脸上,有些好笑:“不用这么大声,我也可以听得见。” 阿筝讪讪:“是……” 空气之中弥漫着的,不只有消毒水味儿,还有阿筝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接到实习通知在南雅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终于是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顾子初合上手中的文件夹,再抬眸看向二人:“接下来的一年时间,你们跟着我实习。” 黄安琪忙不迭地点头,根本就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悦。 在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顾子初才道自己紧排着一台手术,先行离开。阿筝目送他的背影,清冷至极。 待他走后,黄安琪凑过来:“诶,你刚才是故意的吧?” 阿筝甚是不解:“什么故意的?” “就刚刚啊——”黄安琪笑着,那样的笑却叫阿筝不大舒服。她说:“顾教授叫你的时候,你回答得那么大声,是不是故意想要吸引顾教授注意力的啊?” 吸引注意力……有时候人的脑洞一开,还真是收不住。她刚才的表现,真的是像要吸引注意的样子么,难道不是应该是受到惊吓的模样? “我没有。” “你明明就有啊。” 阿筝选择闭嘴,话不投机半句多。说没有,你偏说有。——那就当我有吧。 黄安琪可能是天生的自来熟,交集能力出了奇的强。这不,又来找她搭话:“你知道顾教授是谁吧?” 阿筝眨了眨眼:“知道啊,学医的很少有几个不知道吧?” 可是,黄安琪还是非常郑重地向她介绍了一番,“要知道哦,顾教授可是史上最年轻的胸外科教授,有着‘一把手’的称号。” 阿筝点头,她知道。 “微创手术围手术期死亡率为零,食管肿瘤、肺部肿瘤、胸腺肿瘤、以及急诊胸部外伤等胸部疾病的手术都有着超高的技术和丰富的临床经验。” 阿筝点头,这个她也知道。 “而且啊,顾教授已经具备4级(最高级)腔镜资质水平证书,厉害吧?” 阿筝点头,这个她还是知道。 脑中跳出模糊的记忆,这个腔镜资质水平证书,好像在子初的书房看见过? 为了不让自己表现得太不平易近人,阿筝也主动提问:“你了解顾教授这么多。” “那是自然!”黄安琪抬抬自己的下巴,颇以为傲:“顾教授是我一直以来的偶像,自然应该多多了解。我只是没有想到,竟然如此惊喜,他会是我的导师!” 如此惊喜,也如此惊吓。阿筝叹一句,她也同样没想到。 查房,换药,写病程录,或许日后还要跟手术。阿筝觉得自己接下来的实习生活,应该就是这样的了。 到了下班的点,依然没见到顾子初。 其实也在意料之中,他的手术日程排得那么紧,哪里还有时间管实习生。这一年,能偶尔得到提点,已经很不错了。 赫赫有名的顾教授,是自己的实习导师,好多学生敢都不敢想。譬如现在的黄安琪,握着手机站在楼梯间,神色飞扬地道:“哇,你知不知道我的导师是谁?——对对对,就是顾教授啊,惊喜吧?——肯定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我现在超激动!” 嫌电梯太挤,而走楼梯的阿筝将好路过。她朝黄安琪点点头,然后提了提自己挎包带,一步一步下楼去。 刚到一楼,正面便撞见吴帆,他说:“子初找你呢,叫你去办公室。” 阿筝心头一跳:“不是下班了么?”她又想起什么,提醒道:“不要说名字,是顾教授。” 吴帆觉得有些好笑:“是是是,顾教授叫你去办公室,赶紧的吧。” 阿筝点点头,又只好转身往回走。 …… 到了办公室门口,阿筝敲门。 “进来。” 阿筝走进去,一眼看见坐在黑色办公桌前的他,桌上有一盆长得不错的多肉。。 “顾老师,您找我?”阿筝犹豫了一下,她觉得按照自己目前的身份,还是叫老师比较合适。 眼下的他身着绿色的手术服,可能才从手术室出来,整个人都散着清冷。闻声,他缓缓抬起头来,眸光如玉:“阿筝,还真是巧,我是你的导师。” 不巧,一点都不巧。 人为和天定是有区别的,一定有鬼。 阿筝扯了扯自己嘴角,露出笑:“叫我乔筝,万一被别人听见了怎么办?” 顾子初眼角有笑,却一点儿也不显山露水。他微抬下巴,示意她:“难道你不知道进来的时候,顺带将门也给带上吗?” 阿筝反应过来,然后回头伸手关门。 重新转身的时候,发现他的目光格外深沉幽远,“好了,只剩我们二人了。” 阿筝怔忡:“然后呢?” “然后啊——”他喃喃着,嗓音透着蛊惑:“过来亲我一下。” 阿筝觉得自己不能被美色引诱,十分郑重地说:“这里是医院,我又再次是你的学生。要注意一言一行╭(╯^╰)╮” “上次在学校办公室,不也亲热过么?” 闻言,阿筝被打败,认命般走过去。 男子眉眼温润,美人骨时隐时现,他轻笑道:“这才乖。” 罢了,到头来终究是美色惑人……美色惑人啊! Chapter127 黄安琪表白 实习的日子充实又忙碌,有查不完的房,还有写不完的病程录。阿筝拿着病例刚刚出了病房,迎面撞上黄安琪,她的脸有着异常的红潮。 一同回了办公室,喝水的间隙,阿筝忍不住问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有吗?”黄安琪抬起双手来拍拍自己的脸,又看她:“红得很明显吗?”她觉得好热! “……嗯,很明显。” 阿筝转身走向饮水机,又接了满满一杯。她回过身子,轻倚在窗边,说:“你到底怎么了呀?” “刚才在科室,顾教授冲我笑了一下。”黄安琪满眼桃心。 阿筝一怔。 就因为顾子初笑了一下,就算春风一度,皎皎不已,也不至于害羞成这个样子吧。要知道,黄安琪平时可是落落大方的,羞赧起来倒让阿筝觉得不大习惯。 “所以,我决定了!”黄安琪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用一种近乎势在必得的语气说:“我要追求顾教授!” “咳——” 水呛到喉咙里,引得阿筝一阵剧烈咳嗽,程度已经到了双目泛泪的程度。她在桌上纸盒中抽出两张纸来,擦了擦嘴:“黄安琪,你没开玩笑吧?” 黄安琪反问:“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开玩笑的吗?”她完全不顾阿筝错愕不已的目光,只是兀自说:“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是不是啊?” 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也是我的楼台,我的月啊。 阿筝的面上维持着风平浪静,看起来分外四平八稳。可是心里却如同走钢丝一般,晃晃悠悠,荡啊荡的,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去。 “那你想怎么追?” “我自由计划。” 阿筝一下被噎住,总觉得不妥。她又问:“其实……”顿了顿,接着说:“你有没有想过,顾教授万一有女朋友怎么办啊?” 闻言,黄安琪怔忡一秒,旋即又笑眯眯道:“怎么会啊,一看顾教授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啊。再说了,我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也没听见谁说顾教授有女朋友啊。” 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吗。 阿筝登时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娘诶。有时候,男朋友太优秀还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情,总会有一种潜在的危机感。 手指不停地摩擦着玻璃杯口,阿筝陷入无比的纠结。此时,黄安琪倒是心情不错地朝门口走:“我先不说啦,我要去找顾教授请教问题了!” “他在手术室啊。”阿筝提醒。 “那我就等他出来。”黄安琪头也不回地答。 * 黄安琪对顾子初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会每天早上在顾子初到医院之前,在他的办公桌上放好早点。在中午,又会拿出自己准备的爱心便当。 不仅如此,在医院,近乎是顾子初走到哪里她就会跟到哪里。于是,整个南雅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黄安琪在疯狂地追求顾教授。 于是,大家在茶余饭后便有了八卦可谈。甚至会有无聊人士打赌,赌黄安琪会不会成功地追求到顾教授。 将从手术室出来的顾子初,一身橄榄色手术服,眉眼清寒。他摘下手套,朝外走的时候,一眼看见等在门口的黄安琪。 “顾教授!” 他的眸光很淡,只是公式化地问:“又有什么问题要问吗?”他发现,最近这个姑娘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频率,简直是出奇的高。 黄安琪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就在这儿等你。” 闻言,男人一怔,眸底深了深。他不是个笨人,自然知道隐含意思是什么。但是,面上还是装作什么也不懂的样子:“那我没事先回办公室了。”说完抬脚便走。 望着男人离去的挺拔背影,黄安琪起先是一阵,旋即也快步跟了上去。 顾子初进了办公室,将准备换衣服,余光却瞥见人影。他将目光投过去,却发现黄安琪站在门口,双颊绯红。 “有事?” “啊……”女子甚是害羞,有些结巴:“没没没事。” 顾子初打开柜子,取出自己的衣服:“没事就出去,我要换衣服了。”声线凉凉,甚至是透着些疏离。很多东西他懂,只是没有任何意义,他更不可能有任何回应。 “顾教授,其实我有话要说。”黄安琪涨红着一张脸说道。 手上动作顿了顿,顾子初将衣服轻轻搭在椅背上,然后目光浅淡地盯着她:“说吧,我听着。”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这样的场景,经历过无数次。 果然,黄安琪的脸红得愈发过分,幸好短发盖住耳朵,不然能够看见那红得欲滴的耳根。她咬咬唇,用极为轻的声音说:“顾教授,其实我每天跟着你,不仅仅是为了向你请教问题的。” 顾子初低头看了一下腕表,六点二十五。他重新抬眸,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得厉害:“那还为了什么?” 黄安琪却怔在原地,她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是不明白吗?她不知道,装傻的人最是可恶,明明心底一片明镜,面上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或许是心底的爱意太汹涌,又或许是念头太过强烈。黄安琪选择继续说下去:“还为了想……多看看你。” 音落,接踵而来的是无比浓烈的沉默。 整个办公室静悄悄的,甚至说可以听见隐隐的心跳声,恩,谁的心跳在加速。在这一方天地中,有男人清冷的目光,也有少女加速的心跳。 顾子初双手环胸,好整以暇:“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黄安琪有些窒息,还不够明白么,她感觉自己的脸皮都快给烧穿了。可是,他明明是那般聪明的人啊。 “行了,什么也别说了。”男子垂眸敛住眸光,墨线交合处泄出点点凉。他缓缓开了口:“我有女朋友。” 嘭——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炸开,炸得黄安琪脑中一片空白。她感觉四肢在缓缓变得僵硬,骨血开始逆流,且变得冰凉。 有人在这时不识时务地闯进来:“子初——”阿筝的话头被哽在喉间,她就是那个不识时务的人。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到了她脸上。 哇,这个时候真想找个地缝钻了进去,干干净净。阿筝讪讪地笑了下:“我没有打扰吧?”她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然而,回答她的是沉默。这下更尴尬了。 阿筝只好上前,默默将手中的报告放在办公桌上:“顾教授,这是我的记录报告。没事的话,我就先下班了。” 伸出指骨分明的手,他拿起她的报告,翻开。然后在阿筝前脚刚踏出办公室的时候,喊住她:“等等,回来。” 阿筝脚一顿,转身,折回来。重新站在办公桌前:“还有什么事情吗,顾教授?” 顾子初将手中的报告扬了扬,道:“上次我就告诉过你,要写清楚用药的量,怎么这么不长记性,还有这里——”说到这里他顿住,状似不经意地看向还僵在原地的黄安琪:“要是没事,你就先下班了吧。” 这是在含蓄地赶人。 黄安琪已经处于三魂七魄都脱壳的状态,听见他让自己出去,也只好点点头转身出去。 一时间,又只余二人。 阿筝这才开口问:“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他道:“黄安琪刚才在和我表白。” “啊。”阿筝觉得诧异,又问:“那你怎么说的。” 他解开手术服后的系带,一边脱一边说:“实话实说,就说我有女朋友。”然后用一种深沉无比的目光看向阿筝:“她一直在追问,你却像一个没事儿人一样?” 阿筝明显能够听出话里的弦外音,忙打圆场说:“我怎么会像一个没事儿人,心里面可在意了,真的。”她其实是对他很放心。 “不行,得罚。”他蹙眉说道。 “怎么罚?” “这样罚——” 阿筝还未缓过神,便见一张精致的脸逼近,带着微热的气息。——凉薄的两片唇贴上来,有淡淡的薄荷香。 脑子一片空白。 阿筝呆住,这里是办公室啊…… Chapter126 你我便不是兄妹 不知不觉间,已经实习了两个月。阿筝觉得,在他手底下,不论公私,也还是能够学到很多东西。 黄安琪安分实习,脑中再也没有半点念头。不是因为她被拒绝,而是因为她在某个晚上撞见一同逛超市的顾子初和乔筝......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阿筝觉得尴尬,但是好在二人的关系就只是点头之交。好比现在,黄安琪迎面走来,朝她微微笑了一下。阿筝也笑。 去胸外科,要上楼,左转穿过妇产科,再上楼。 妇产科永远不缺婴儿的哭声,也不缺产妇们的呻吟声。在这个科室,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相继诞生。 阿筝加快脚步,转角,一个没留神撞上一人——坚实的肩膀,和质地优良的西装。她微微愕住,抬头,视线撞入一双深沉的眼瞳中。 有人的眼中布满星辰大海,有人的眸底沦为修罗地狱。 显然,席北属于后者。 淡淡的龙涎香萦绕着阿筝鼻息,她微不可微地退开一步,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在这里?” 他静静看着她,眉眼间是终年不变的凉。 “这里是哪里?” “妇产科。” “那我不能在这里?” “能......” 凉得有些不近人情的目光,让阿筝有些受不了。她又退开一步来,咬咬唇说:“上次帮我解围的事谢谢你,还有在顾家老宅的事,也谢谢你。” 阿筝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一句谢谢你就能抵得清的。但是,好像不论怎么样,她也只能说句谢谢你了。 席北挽唇,嘴角有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可不需要一点诚意都没有的谢谢。”他上前一步逼近她,将自己的脸送到她唇边:“亲我一下?” 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阿筝的脑子有些缺氧。她将头狠狠偏向一边,有些厌恶地说:“席北,你不要将和其他女人调情的手段用到我的身上。” “哦?” 她的话让他有些想笑。 席北低低一笑,喉间滚出染满蛊惑的声音。他转过头去,近距离地凝望着她的眼瞳:“我和女人调情从不用手段。” 阿筝似要被那双墨瞳吸了进去。——就算在经年之后,她也避不开他眼中的千山万水。 “不说话?”他眼底涌动着微光,沉沉望她:“阿筝,那我——” “席北。”她仍旧将头偏向一边,故作平静地开口:“不要忘了,你和子初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而我,是子初堂堂正正的女朋友。你这样做,不对。” 她说,你这样做,不对。 闻言,男人仍旧在笑,只是眸底的凉意不露声色地散开。他自嘲般道:“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如果喜欢你,是错的话,那我便不改了。 阿筝被问得哑口无言,也不愿和他较真嘴上功夫。只是说:“你别这样,这里是医院,马上有人就会过来。” 音落,便听一人直直唤:“席北。” 二人的目光同时投过去,此时的男人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只见潘丽站在几米远外,身着齐整的墨绿色套装,鬈发也打理得十分精致,她手上拿着一叠检查报告。她冷冷地看着阿筝:“吊着子初还不够么?” “妈——”席北有些不耐,接话:“检查好了我们就走。” 检查? 阿筝陡然回过神来,原来席北是陪潘丽来这里检查的。她竟然忘记潘丽怀孕这件事。 在她走神之际,潘丽已经几步走到了跟前,脸上带着笑:“乔筝,回去告诉你那个妈。”她有些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检查报告:“孩子非常健康,让她做好准备离婚吧,一分钱也别想捞着!” 一时间,有着明显的难堪写在阿筝脸上。连城谁不知道,席家新人太太是小三上位,如今又要被正宫踹下去了么? 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男人眸光一暗,心有不忍:“妈,走了。” 潘丽却站着没动,依然盯着阿筝说:“还有,路平也答应我了。所以,你妈滚出席家已然是定局了,明白么?” 阿筝双手无力地耷拉在双侧,微微咬唇,不开口。旋即,却在下一秒挂出微笑:“那我祝愿您,如愿以偿。” “好一个如愿以偿!那我们就走着瞧!”潘丽冷冷一笑,她转身离去。 席北眼底眸色万千,而阿筝却没有注意到,她只是看着席北:“这也是你想要的吧。一直以来,你都埋怨我妈破坏了你的家庭。现在好了,一切归位。” “是,这是我要的。”他的眸光自眼底缓缓裂开,只是紧紧盯着她:“那么你我就再不是兄妹,我何乐而不为?” “你——”阿筝气结,吐不出一个字来。 席北转身,走了没两步便顿住,背对着她,扔下一句话:“在你眼中,我席北是得有多不堪?” 他有多不堪? 阿筝有些颓然无力,脑海中回放着刚才男人离开的背影——萧索孤寂,像是一个生来寂寞的人。 连城有人打趣说,席公子明明是那么不可一世的男人,却在一个女人面前沦为阶下囚,真丢脸。 ...... 阿筝有些魂不守舍。 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人,周围静得可怕。她不停地想着刚在潘丽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她决定打电话问问温冬芸。 在电话里,温冬芸并没有细说,只是约她在下班后一起吃饭,见面谈。阿筝说好,然后挂了电话,握着手机的纤细指骨微微泛白。 看来,这个冬天并不安宁。 ...... 阿筝将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依依弹琴的西餐厅。 晚间,七点整。 她比温冬芸提前十分钟到,然后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落座,依依便走了过来:“阿筝,约了谁啊?” “我妈。” “哦。” 其实依依并不喜欢温冬芸,可以算得上讨厌。阿筝自己也不喜欢,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是没有选择自己父母的权利。不是吗。 依依起身,道:“那你先等着吧,我得去弹琴了。阿筝,你完事儿了找我,我们一起逛逛。” “好,你多久下班。” “十点。” 阿筝眯眸一笑,道:“知道了,快去吧。” 依依离座朝钢琴走去,很快,便有舒缓的音乐流淌在店内。 ...... 又是一个十分钟后,温冬芸总算姗姗来迟。她搁下包,坐下的时候说:“路上有些堵车,所以晚了些。” “没事。”阿筝说,她知道现在是下班高峰期。 侍者上前询问:“请问二位需要点什么?” 温冬芸翻了翻菜单,合上:“两份椒盐牛排,外加两份沙拉。”点完又看向阿筝:“帮你决定了,行吗。” 阿筝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她不喜欢椒盐......很少有母亲摸不着自己孩子的口味吧,不巧,温冬芸就是其中一个。毕竟没在她身边长大。 侍者很快送了牛排和沙拉上来。 阿筝拿起刀叉,默默将面前的牛排切成小块。熟度将将好,很香很诱人,只是她却毫无胃口。默然半晌,才开口问:“你要离婚了吗?” 再一次,又要离婚了。 温冬芸起先是一怔,旋即装作没事儿人一般,拿起旁边的杯子喝水。然后她平静地看着阿筝:“你听谁说的?” “你不用管。”阿筝不停地用叉子去戳那小块儿牛肉,“你只用告诉我,到底是不是真的。” 女人三嫁无果,说出来也真是好笑。 温冬芸刻意避开阿筝的目光,兀自笑笑:“我好不容易,跻身入了席家,可没那么容易被打败。” 在说这话时,阿筝在温冬芸的眼底看到了锋芒。她知道的,才不会轻易低头,反而是像不死的刺草般,疯狂生长。 “那席路平呢,他什么态度?”阿筝试探着问。 “他?”温冬芸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旋即冷笑:“他什么态度,都不重要的。” 当时的阿筝并不明白温冬芸是什么意思,可在后来出了一件轰动整个连城的事情......那时,她方才懂。 Chapter129 真是不愉快的用餐,阿筝这么想。 她看着坐在对面的温冬芸,眸底渐渐变得复杂,忍不住说:“其实,我今天下午在医院遇见潘丽了。妇产科。” 阿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将妇产科三字提出来说。 潘丽手上动作一顿,眼角带着戏谑之意:“就知道是她,一把年纪了,还要拼着生孩子争位子。也真是卖力。” 阿筝指腹微微摩擦着银色小刀的刀身,她默默听着,并不多言。旋即,又听温冬芸:“凉城呢?” 阿筝一怔,抬头看潘丽,发现她敛住了所有情绪,眼底只有着些悲凉。原来,在只有提起凉城的时候,才能够看见最真实的温冬芸啊。 “他在曼哈顿啊。” 温冬芸点点头,又道:“阿筝,你能给他打个电话吗。问他能不能就近回国一趟,帮我打官司?” “打官司?”阿筝咀嚼着这两个字的含义,有些疑惑:“你是要准备和席路平打官司?” 开什么玩笑,席家在连城好歹也是数一数二的家族。打官司,岂不是以卵击石? 温冬芸眸色不变,脸上写满了淡然:“我知道,可是离婚这件事,潘丽必定会插手进来。既然她道高一尺,我怎么能不魔高一丈?她想让我在席家一分钱都捞不着,我偏偏就不如她所愿。” 女人心真的是海底针,说不清的。 一时间,面前的牛排变得更加索然无味。 阿筝放下刀叉,拿起纸巾擦嘴,说:“那你又怎么知道哥哥会不会答应。我想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哥哥从来不接离婚的案子。” 凉城有自己的行为原则,极其有主见,想要说服他可不是一件什么容易的事情。 温冬芸的眸光投向窗外,她看着路上来往的行人,心情有些复杂。半晌后,才缓缓开口:“我知道凉城不待见我,可是好歹,我是他母亲。阿筝,就当帮妈妈这一次,你给凉城打个电话,好吗?” 很平静的语气,却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拒绝。 阿筝握住杯身的手微微用力,显得指骨有些泛白。她在心底犹豫着,想着潘丽有席北,有钱有权,而温冬芸呢,一个人什么也没有。 想当年,温冬芸硬是在流言蜚语中只身一人入了席家的门。现在,竟然又要孤身被撵出来吗? 阿筝不敢想。 在一通复杂的内心挣扎后,她缓缓开口道:“好。” 在她答应时,温冬芸眼底有着暖色,她想,就算自己这个母亲当的再怎么不称职……女儿还是会帮自己的。 “那是依依吗?”温冬芸这才注意到弹钢琴的人,那么熟悉,原来是依依。 阿筝应着:“她在这里兼职。” 温冬芸喝了口水,将自己目光时收回:“依依这孩子和你一样,太倔了。” 指的是上次依依拒绝要她钱的事情,阿筝知道。于是阿筝只好说:“很多时候,不是倔不倔的问题。是自尊心的问题。”要是换她,她也打死不受。 闻言,温冬芸沉默。 每没一会儿,她叫来侍者买单,自己先行离去。在离开之前,专门还嘱咐她,要记得给凉城打电话。 Chapter130 一厢情愿 望着面前已经冷掉的牛排,阿筝将目光投向落地玻璃窗外。行人,车辆,以及在夜空中时隐时现的星子。 韩依依去储物柜拿了包之后朝外走,忽觉脑袋有些昏沉。顿住脚步,她蹙眉闭眼,感觉到好似有千万只蜜蜂钻进脑内。 嗡嗡嗡。 好吵,韩依依轻轻摇了摇头。 “依依,依依?”不远处的阿筝走了过来,伸手轻轻扶着:“你有没有事,哪儿不舒服?” 韩依依呼口气,重新睁开眼,又觉得那种嘈杂感消失不见了。她只好对阿筝轻轻一笑:“没事,可能有点贫血。” 两人一道走出去,发现顾子初立在路边树下,身姿挺拔,眉眼清俊。他转过身来,目光遥遥看过来,唇角微微挽出弧度。 “啧,美人煞。”韩依依轻叹一句,用手肘拐了拐阿筝:“你快去吧,不知道等你多久了。” “啊,说好一起逛逛的。” 在她犹豫之际,顾子初已经抬脚走了过来。他说:“已经十点,不早了,晚上两个姑娘不安全。” 韩依依识相地往边上一站:“就是,那我就先走了啊。”她才不要继续呆着吃狗粮,单身狗伤不起。 “上车,送你。”顾子初一向善待阿筝的朋友。 “不用,我这儿离出租屋挺近的。”依依婉拒,然后朝二人挥挥手:“先走啦。”旋即消失在了街角。 有阵风卷着凉意拂过,扬起阿筝耳边的软发,她的目光在路灯下有些朦胧:“子初,如果喜欢的人是自己的表哥,是不是就不对?” “喜欢何来对错之说。”他的嗓音在冬夜透着凉薄,萧冷得很:“只是韩依依喜欢的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阿筝一怔,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不难猜到。”他在说话的同时抬手解开西装纽扣,脱下外套,然后扬手将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这里不让停车,我们过去吧。” 阿筝点点头说好,脚尖一转,同他并肩走去。 期间,经过夜市,很是热闹……烧烤摊,大排档,啤酒炸鸡,有着雾蒙蒙的白烟,也有着飘香四溢的香味。 在经过一家大排档的时候,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句:“顾教授。” 两人顺着喊声望过去,只见路边一张圆桌上,七八个人,有着青春洋溢的脸。她们有些激动,站起来打招呼:“竟在这儿遇见教授您。” 理应是他教过的学生,再不济也一定是云大的。 此时,顾子初仍然搂着阿筝的肩膀,他回应:“你们好。”礼貌无比,却又总是透着淡淡的疏离。 众人目光艳羡,纷纷投向在他怀中的阿筝。 阿筝寡淡的眉眼上读不出鲜明情绪,只是不喜这样被人盯着看,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她目光下垂,静静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们慢慢吃。”男人搂着她,脚尖一转,兀自离去。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会让人觉得有半分生硬。阿筝知道,他就是有这样的魔力的吧。可是阿筝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多么让人觉得嫉妒。 二人将将走到车旁,顾子初便接到吴帆的电话,说是遇上点麻烦,要他马上去晚庄解决一下。 “我陪你一道去。”阿筝提议。 “不行。”他说,“我不许你再去那些地方,上次被人打了一巴掌的事情忘记了?” 果然是当过来老师的人……阿筝不再顶嘴,只好沉默。 顾子初吩咐老吴将阿筝送回去,而自己选择打车去晚庄。 …… 刚刚到别墅门口,车子还未驶入雕花大门,阿筝便觉前方车旁隐隐立着一个人,身影熟悉。她道:“吴叔,停车。” 阿筝开门下车,走过去。越来越近,便愈发看清席北在月光下的眉眼,有着一层不变的凉薄,也有着些寂寥。 她停在他的面前,看着他懒懒的将高大身子倚在车门上,双腿修长且笔直。 “你来这里做什么?”阿筝盯着他问。 闻言,男人将剔羽般的眉一扬,眼角有凉,他反问:“我认识子初的时间比你长太多,怎么,我不能出现在这里?”顿了顿,又听他继续说:“还是你认为,我席北就是一个洪水猛兽,不能出现在你乔筝的视线范围之内?”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那你什么意思?”他打断她,身上气场无比强大,令人有些窒息。 阿筝答不上来。 席北起身,上前一步,凝立在她跟前微微垂眸去捕捉她的眼瞳:“你和子初已经同居了?” 阿筝一怔,条件反射地去看他的眼。发现他的眼底黑得一片糊涂,像是糅合了太多东西,绞碎所有的万水千山,深沉得不像话。 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而男人却不依不饶地追问:“是不是,嗯?” 被问得有些喘不过气,阿筝只好道:“同居不同居,那又如何,关你什么事?” 如果要算世界上最伤人的话,那么‘关你什么事’这一句,一定会算在其中。 月色下,他的脸孔好似有几分冰冻。 阿筝觉得在这阴暗中,有一只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地伸过来,握住她的心脏。然后那只手,在席北的目光中,缓缓收紧……这是心痛的感觉? 只是为什么会感觉到心痛,阿筝自己也不明白。 下一秒,从男人喉间滚出低沉的笑:“呵——你说的没错,关我席北何事?”他扶住自己的额头退开一步,后背撞在冷硬的车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目光幽幽,望着她:“乔筝,你是生是死,是好是坏,都本该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我一次又一次,费尽心思地想要融入你的生活。我是那么渴望想要接近你,我该怎么办。 听他的话,阿筝觉得骨血有些发凉,四肢发麻。 然后,在一段时间漫长无比的沉默后,席北轻叹:“你进去吧。”他转身打开车门,然后离去,没有再看她一眼。 阿筝立在原地,被晚间的冷风吹红了双眼。 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冬天。 …… 韩依依也不喜欢冬天。 准确一点来说,自从顾凉城离开后,她便讨厌极了冬天。原本是爱雪的她,也会厌恶这白茫茫一片的天地。 此刻的她,挎着自己的小包,穿过幽暗逼仄的弄堂。 出租屋离打工的餐厅不是很远,虽然环境差点,但是还要准备私法考试,她也不挑了。 弄堂刚走到一半,身后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下一秒,被人一把抱住—— “啊——” 尖叫正欲脱口而出,耳畔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依依是我,你别怕……”带着醉意般的呢喃:“我就是……来看看你。” “宋勤?”韩依依的身子仍然僵着,皱眉:“你做什么,喝得这么醉,你先放开我。” 听这话,身后的人却反而抱得愈发紧:“我不……”像个孩子讨要糖吃一般:“你就让我抱一下,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早就想这么做? 一时间,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无比耐人寻味。 韩依依握住挎包带的纤细指骨泛着青白色,她深深呼一口气:“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人是——” “别说。”宋勤嗓音低沉,他像是被激怒般:“我就是知道,我就是什么都知道,所以才一直藏着掖着。只是你要一直这样继续下去吗,你认为有可能吗?” 最后—— 一厢情愿,有始无终。 韩依依知道,她当然都知道。只是她要是能够管得住自己的心,也不会落得如今这副爱而不得的模样了。 见她沉默,宋勤松开她,一把扳过她的身子紧紧盯着她的双眼:“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感觉不到?” 还是说,一个装傻的人永远感觉不到什么。 韩依依别过头,躲开那般炙热的目光:“你我都是爱而不得的人,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情强求不得。” 我强求不得顾凉城,你也强求不得我,所以活该有这么多孤寡的人。 宋勤的手自她的双肩滑下,眼神悲凉。他转身离开,然后扔下一句话:“我不会放手的。” 韩依依垂下目光对自己说,我也不会的。 Chapter131 顾欣登门 顾子初的生日十一月十七,标准的天蝎座。他几乎有着天蝎男的所有特质,而且分外纯粹,腹黑,深沉,还有令人抓狂的占有欲。 阿筝准备的礼物也没什么太大的心意,袖口一枚。所幸是精心挑选,不算太一般,淡黑色的袖口上有着银色脉络,以圆心为起点,纹路朝着四周伸展开去——低调却又不是内涵。她觉得很符合他的气质。 处于实习期的阿筝完成了每天在医院的任务,她揉揉脖颈,打开柜子换衣服准备下班。 他现在好像还在手术室。 阿筝决定先回去,亲自做一桌饭菜等他回去,想必他也一定会欢喜的。 连城的冬天极冷,呵气成霜,冰冻三尺。出了医院的阿筝拢了拢自己的围巾,缩了缩脖子朝地铁口的方向走去。 地铁上人挺多,下班高峰期的时间。有人讨论着今年的冬天,连城什么时候会有第一场初雪。 初雪啊…… 阿筝的脑中浮现出昔日的冬季连城,深冬时节会有漫天的大雪,白茫茫一片。还记得小时候,她最是喜欢和依依宋勤在雪地中打闹,朝彼此高笑着扔雪球。 依依最是皮,明知哥哥不爱和咱们一起玩儿,还偏生要去惹。有一次,当凉城放学路过院子进屋时,依依硬是追上去,将一把冰冷的白雪从凉城后颈窝塞了进去——嘭,世界爆炸,哥哥一周没和依依说过话。 在回忆间隙,地铁到站,阿筝随着人流下车,一同朝出口涌去。 …… 到家,阿筝告诉家中阿姨,今晚她下厨。阿姨觉得不可思议:“乔小姐,你还会做饭。” 阿筝笑笑:“我哥哥教的。”在她的记忆中,就没有什么可以难倒哥哥。 切菜的手猛然一顿,她忽而记起温冬芸拜托她的事情,让她给哥哥打电话,让哥哥帮她打离婚的官司。 怎么把这事儿忘记了,阿筝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去客厅拿手机打电话。她一手环在胸前,一边在想,现在是曼哈顿的凌晨,那应该是刚刚好哥哥起床的时间。 曼哈顿黄金地段高级公寓内的顾凉城,将将下床,便听见手机铃声响个不停。他微微蹙起俊眉,他可不大喜欢在大清早就接电话。 “喂——”男人的嗓音透着电波传过去,微微透着些低哑,或许这就是他不喜欢在清晨接电话的原因。“什么事?” “哥哥,我打扰到你没?” “你说呢?” 答案是肯定的,阿筝有些讪讪,只好直奔主题:“妈……她要离婚了。” 顾凉城微微蹙着的眉在听到这话时,又蹙得更深了些。他收回去拿水杯的手,用一种状似不经意的口吻说道:“哦,那又如何?” 好像这个人,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听电话那端的人口吻淡淡,阿筝也觉得难以开口,隐约觉得头皮发麻。她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重点:“她要离婚,想让你回国帮她打官司。” 屏住呼吸,等他回答。 阿筝站在偌大的客厅中央,只听得见那边传来的浅浅呼吸声。她内心有些忐忑,只是果不其然,她听到了那毫无温度的回答。他说:“阿筝,你什么时候看我接过离婚的案子。” 顾凉城将自己的立场表明得非常明确,不关他的事,也更不会帮温冬芸打什么离婚官司,就是这样。 阿筝点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只好又说句:“知道了。” 挂断了电话,阿筝给温冬芸发了条短信——“我已经和哥哥打过电话,他不同意。” 在临水苑的席家,温冬芸收到这条短信时,正和席路平吵得面红不已。她说:“你会后悔的,席路平。” 席路平垂下眼睑:“我不会。你知道她有抑郁症。” 温冬芸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近乎张狂的笑来,她一字一句道:“我说你会后悔,就会后悔。但愿你我后会无期。” 她起身,转身回了屋子,然后盯着手机看了良久良久……凉城啊,你终究还是怨妈妈的是不是? 既然你不愿意助我,那我也拖沓不得了。 …… 阿筝做了几个家常小菜,蒜泥手撕茄子,糖醋排骨,地三鲜,肉碎蒸水蛋,还有一个酸菜粉丝汤。 当阿筝满心欢喜地将饭菜端上桌时,却发现来了个不速之客。她将蒸蛋放上桌,然后抬眸,望见顾欣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那气势,啧,真足。 “都是你做的,真费心思呢。”顾欣脸上挂着笑,是那种一如既往的笑。一眼就让人觉得不舒服,怎么看怎么刺眼。 阿筝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边解围裙边道:“怎么,要一起么,我帮你拿碗筷。” 闻言,顾欣却蹙眉:“谁要吃你做的东西?”她上下大量了阿筝一番,止不住地冷笑:“看来你在这儿住的很开心啊。” 在阿筝原本寡淡的眉目间透出些凉,她浅浅微笑:“还算不错。” 果然,这话让顾欣气得不轻,她嘴角弧度有些僵硬。这时,阿筝发现她手中拿着一个袋子,包装精美,看来是送子初的礼物。 阿筝将围裙搭在椅背上,然后道:“我得收拾一下厨房,不陪了。”正转身欲走时,却听顾欣嘲讽无比地说道:“你真是把自己当这儿的女主人了?” 于是,阿筝本无意再说什么,听见这话,反倒起了兴致。她望向顾欣,挑眉道:“我如果说是,那又怎么样?” 有些人是容忍不得的,你越是容忍,便就越会当你是软弱。接下来,就会陷入一种完全无法避免的恶性循环。 Chapter132 最好的生日礼物 今日的三台手术,很成功,也很累。一天站下来,双脚都会感觉到僵硬,眼睛持续暴露在高亮的无影灯下。 顾子初开车的时候活动了下脖颈,发出脆响来。真累。 她在做什么呢? 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阿筝的脸,想到如此,男人原本薄凉的嘴角便会挽出一抹不易令人觉察的微笑来。 是不是坐在客厅乖乖等他回去? 顾子初猜中了结局,没有猜中结尾——阿筝是在等他,与此同时,顾欣也在等他。以及,满地狼藉的饭菜汤汁。 顾子初望着二人,又盯着地面上的一片狼藉,声音寸寸沉了下去:“怎么回事?”他的声音总会在不知不觉之间,就会给人压迫感。 “哥哥,我——” “你别说话。”他抬手打断,转而将目光落在阿筝脸上:“阿筝,你说,怎么回事?” 立于一片狼藉正中央的阿筝目光无波,只是静静看着她亲手做的菜肴,四处散落在地上。 怎么回事?还不是顾欣在恼怒之下,直接伸手拂了满桌子的菜,然后以一种“你奈我何”的目光看着她。 阿筝轻轻笑了笑:“没事。”然后蹲下身子,用手去拾碎片。 见状,男人长腿一迈,两步越过去,将蹲着的她一把提起,“等下让阿姨收拾。” 于是,阿筝静静站着没动。 一旁的顾欣将手中袋子捏得紧紧的,指骨之间已然泛出了惨碧色。她上前一步,放轻声音道:“哥哥,我今天是来给你送生日礼物的。” 男人眉眼本就凉薄,此刻一双黑瞳更是深沉难辨。他转头,目光透着不易令人觉察的凉,只是反问:“你确定不是来破坏我生日的?” “怎么会。”顾欣咬住下唇,凄切地解释:“我肯定是想让哥哥开心的啊,我怎么会破坏哥哥的生日,小欣不想的……” “是么?”顾子初显然不信,只是往旁边走了一步,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后。“你又在为难阿筝。” 纵使顾欣恨不得将阿筝给生吞活剥了,此刻也只得忍着。 见顾欣不说话,男人伸手拿过她手中的袋子,然后道:“现在,东西我收了,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那般凉薄的口吻,那般无情的话语。 顾欣觉得他完全变了一个人,这根本就不是那个她记忆中的哥哥。到底是为什么,会将哥哥变成这个样子? 顾欣还是立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他。 头顶灯光的光线千丝万缕,从各个角度投下来,映照在三人脸上。可以发现,每个人的眸色都是那般不同,却又看不清楚。 在沉默良久后,顾子初转身,眉眼温润地盯着阿筝,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今日是我的生日,做碗面给我吃好不好,嗯?” 阿筝自动忽视一道如尖刀般的视线,只是看着他温润的眼眸,道了声好,便转身进了厨房。 在目送阿筝进了厨房之后,顾子初迈步越过顾欣,道:“你跟我进书房。” 哥哥找她? 顾欣眼底跃出一抹欣喜,迅速便跟了上去。 …… 男人倚在书桌上,双手环胸,目光沉静地望着走进来的顾欣。他微微偏头,锁住她的视线,开口便是一句:“你对我的感情,根本就不是兄妹之情。” 顾欣脚步一顿,指尖微微颤抖。她的面上却还是那般无害的微笑,装傻道:“哥哥,你在说什么啊,小欣听不懂。再说,小欣对哥哥的感情,怎么会不是兄妹之情呢,如果不是兄妹之情,那又是什么呢?” “还装?”他一口反诘,字字珠玑:“是什么你自己的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在顾子初看来,他一直都看得透,只是不愿意亲自戳破。毕竟,那样会让两人都会觉得难看,只是他再也受不了阿筝一次又一次被欺负。他的人,他自然是心疼的。 果然,顾欣的脸在一秒又一秒的时间流逝中,变得惨白。最后,连唇角残留的微笑也留不住了。她知道,她骗不过他。 没有人能够骗过顾子初的双眼。 “呵。”他冷嘲一声,嗓音愈发变得深沉起来:“那么我也很明确地告诉你。不要再对我抱有什么你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后悔的是你自己。” 闻言,顾欣仿佛听见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耳边炸开。 她小心翼翼珍藏多年的感情,就这么突兀地被翻出来。于是,只好颤着唇问一句:“哥哥,你是不是觉得很难堪?” 难堪? 听到着两个字眼,顾子初微微蹙了眉:“只要是个有羞耻心的人,应该都会觉得难堪。”他不去看她眼底的悲凉,兀自道:“我以后会娶妻生子,你以后也会嫁人,所以你最好收拾好自己的感情。” 他竟然觉得难堪。 顾欣满脑子都回响着他方才的话语,像是一记又一记的重锤,狠狠地砸在胸口上……然后心脏表面开始皲裂,逐渐扩散成了一条又一条巨大的裂缝,再也无法填补。 “我不要嫁人!”顾欣的情绪瞬间失控,她厉声尖叫:“哥哥,我真的不要嫁给别人!你也不要娶别人好不好,我这一辈子都要跟着哥哥……” 顾子初眼底终于凝结出了寒意,他冷冷看着情绪激动的顾欣,一言不发。他冷冰冰的脸孔,让顾欣如遭万箭穿心,她扑过去,狠狠一把抱住他:“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哥哥……让小欣一辈子跟着你好不好?” “放开。”他有些不耐。 “不要!”顾欣仍然将他抱得紧紧的,生怕下一秒就会消失掉一样。她真的无法想象他娶妻生子的样子,她哭求:“哥哥,乔筝可以做的,我也可以,我都可以!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谁都不是阿筝。”男人终于被激怒,他抬手狠狠扯开顾欣。不料,她因为重心不稳,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真的好窒息。 顾欣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窒息,胸腔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悸痛。她捂住自己的胸口,恨不得心脏病现在犯了才好,与其让她看哥哥同他人两心同,还不如直接让她现在死了才好! 总有人说顾子初凉薄,其实是不无道理的。现在的他,看着趴在地上哭得快要断气的顾欣,内心竟然无悲无喜,波澜不惊。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在半晌后缓缓道:“哭够了?哭够了就走。”然后抬脚越过她朝门口走去,“阿筝做的面快好了,我没时间和你聊这些令人恶心的话题。” 令顾欣没想到的是,他真的可以冷情到这种地步……真的再没有看她一眼便走了,连一个眼角都没有留给她。 他觉得她难堪,还觉得她恶心,哈哈哈哈! 顾欣发出撕裂肺腑的笑声来,像是深夜从鬼门而来的女鬼般,那般凄厉……到了最后,她笑得自己流泪不已,真是太可笑了! —— 阿筝煮面半道时,她隐约觉得心脏处传来微微撕裂的感觉。说不出来,但是就是感觉有人拿着刀子在深深浅浅地切割着心脏表面。 那种难受窒息的感觉持续了一分钟,渐渐消失。 前几次也有过这种情况,可是子初说没事,那应该就是没事。阿筝没有多想,又将注意力投到了煮面上。 一碗茴香打卤面。 阿筝刚刚好将面端出去的时候,便看见走进餐室的顾子初。他的眼眸很凉很凉,是那种可以慑人的凉。只是当他注意到她的时候,那种凉便很快被温润盖住,迅速消失不见。 “好香。”他走近桌子坐下,然后将碗挪到自己的跟前。拿起筷子的时候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只好问:“怎么了?” 阿筝托腮偏头看她:“就看着你吃。” 闻言,男人眯眸浅笑道:“好。” 不得不说,吃面也这般斯文好看的人,真的不多了……于是不由地,便又看得痴了。阿筝怔怔看着,却被他用指骨弹了脑门:“好看么?” 阿筝摸了摸自己被弹的脑门,蹙眉:“会变笨的。” 顾子初一听,低低笑道:“不会的,变笨了,我教你。”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阿筝心里暖暖,赶紧掏出准备好的盒子放到他的面前:“给你的生日礼物。” 男人手上的动作一顿,连忙放下筷子,然后去打开盒子——一枚精致的袖口在灯光下,散着熠熠的光晕。 他很喜欢。 然后听见阿筝用轻快愉悦的嗓音攀在他的耳际说道:“子初,祝你二十八岁的生日快乐。” 她贴得很近,近到他转头就可以吻到的地步。当然,顾某人也确实这么做了——他转头,准确无误地贴住她的两片嫣然,然后黑瞳中倒映出她满带诧异的眼眸。 阿筝就那么坐在那里,被他吻得浑身血液都直直往头顶上涌。她眨了眨眼睛,然后看见他漆黑的眼底弥漫出笑意,一种得逞的笑意。 管他呢,阿筝缓缓闭上双眼,旋即感觉到温凉的舌缓缓滑了进来。嗯……顾教授的吻,还算不耐。 …… 生日吻,记忆深刻,深刻到阿筝在晚间洗澡的时候,还不由地想起来。一时间,一个人在浴室羞红了脸。 阿筝擦干身子,裹了浴袍出去。 走出浴室,发现男人还是一身正装坐在桌前。阿筝疑惑:“怎么还不回房洗澡?” 闻言,男人转眸看过来,眼底蓄着宠意:“今日浪费一桌菜肴,想必你心底不好受的。”旋即他起身,拿起桌上的吹风走过来:“所以我过来帮你吹头发,以此弥补好不好?” 阿筝当然是选择欣然接受。 他有着一双常年拿手术刀的人,也因为这个缘故,凉得便有些过分。阿筝便能够感觉到,那微凉的触感在发间穿梭来往,留下点点凉意,可是她却感觉到奇异的暖。那种暖,可以直直从头皮渗透进去,顺着浑身静脉,直达心脏。 他的动作很温柔,能出一汪春水的那种温柔。 阿筝偏了偏头配合他,却不知从顾子初所站的角度望下去,将将好可以看见她胸前乍泄的春光,恩,还有无比白皙细嫩的脖颈。 作为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现在夜深,和自己喜爱的姑娘同处一室。怎么会没有反应? “对了,子初。”阿筝转过头去望他,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一双凉唇给吻住:“唔……” 他这是怎么了? 正当阿筝疑惑之际,他的吻却脱离双唇,一路蔓延往下,在颈间作祟。一股密密麻麻的酥痒感迅速蔓延,各路神经纷纷宣告罢工,脑中一片空白。 “子初……” “别说话。”男人的嗓音微哑,他轻轻含住她的耳垂:“阿筝,给我好不好,嗯?” 不得不说,绝对是一种循循善诱的诱惑,根本让人无法拒绝。在阿筝犹豫的间隙,她整个人都已经被打横抱起。 二人双双跌入到柔软的大床中,他欺身而上,在她耳边呢喃:“我不强求你,我只是忍不了而已。” 阿筝沉默良久,然后抬手勾住他的脖颈:“那这一定会是你收到最好的生日礼物。” 闻言,男子眸底乍现出流光。他埋头吻下去,顺便伸手关了灯……很快,整个卧室,便是一片旖旎的春色。 Chapter133 早安我的女孩 一定是将浑身的骨头都拆卸下来,再重新装上去一般的疼痛。阿筝觉得,她现在就是这么一个状态。又或者是,活生生的千金大石,将周身碾压了个遍似的。无法言状的酸疼感,浑身又麻又酸。就连神经都如同被人齐根剪断,再重新拼接的一般。一切像是碎片般,在意识清醒的那刻,迅速地被拼接起来——昨晚的那些旖旎激情,那些画面,疯狂地在脑海中浮动。 阿筝惺忪,缓缓睁眼时眸光滞住,对上男人眼角的暖凉。他的眼瞳如银墨昭昭一般,波光流转之间尽是芳华。染着墨一般的黑色瞳仁只是直勾勾地盯住她,根根分明长长睫毛微微颤动。他如画的眉眼之间,寸寸秀着沉沦。 此刻,顾子初的手穿过她的纤瘦腰身,整个人都将将好可以被他纳入怀中。而她睁开眼眸的第一眼,便撞上他深深若涯的视线。这一秒,空气之中缓缓流动的质子都是尴尬的,她将唇轻轻一扯:“你还没起床,你上班要迟到了……” 岂料,他只是目光温凉似水地看着她,然后眯眸浅笑道:“怀里温香软玉,我宁愿一晌贪欢。”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你也要上班的。” 经过这么一提醒,阿筝才记起自己也是一个要去医院的人。想到这里,她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身上清爽到不行。 而且,整个房间之中,余下的除了暧昧也只是清爽了。并没有什么所谓奢靡的味道。他的眉眼美好得似十里桃林萋萋绽放,道:“阿筝,昨晚,最后你晕……恩,睡过去了。怕你睡着会不舒服,便帮你洗了个澡。” 阿筝却直直觉得浑身一个激灵,她昨晚后来直接晕了?她忙从他的怀中坐起来,扯着被子遮掩胸部的春光,明媚的容颜上凉悠悠的:“顾子初,你是流氓吗。”光是稍微想象一下当时的画面,便神经崩裂。 不料,她的话却引来了他低低一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何必感觉错愕。”阿筝顿时觉得胸口无比郁结,大灰狼啊大灰狼……抬眼看他,发现男人正用指骨分明的手拄着腮,眼角撩人,他眯着眸子轻笑:“阿筝,你不喜欢么?可是为什么昨晚某人还貌似非常享受。” 苍天……阿筝只觉得无力回击,只好裹着被子下床,朝着衣柜走去。 “阿筝。”男人温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来,他隐约带着笑意说:“今天,穿高领的衣服。” 她一怔,脚步顿住,刚好停在了白色梳妆台的面前。眸光落在镜中,里面的人,面色红润,春风十里。视线再微微下落,触及到自己胸前以及锁骨处,她才惊觉顾子初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上面遍布的,是令人一看便足以羞红脸的吻痕,像是瘁草一般疯狂生长在她娇嫩的肌肤上。 似桃花,粉红的绽放。似红梅,深色的诱惑。绵延一片,皆是他的杰作。 阿筝抬手覆盖住脖颈处,回过头去看床上颠倒众生的男人。她有些头疼,抬手摁住眉心:“子初,这样让我怎么穿衣服。” 男人漂亮的眉目上都染满了笑意,他道:“所以叫你穿高领的,嗯,可以挡住一些。” 阿筝无奈,只是回过头打开衣柜,开始找衣服……犹豫半天,终于拿出了一件。淡黄色的套裙,领子比较高,瘦削的肩膀,清丽的容颜。再配上那恰到好处的短裙,A字裙,将白皙的腿拉得修长。最后再套一件妮子大衣就可以出门了。 换好衣服转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慢条斯理地穿好了衣服。恩,英俊如斯到了极点,气质似冷月霜华一般星星点点从周遭泛滥开来。她踩着柔软的拖鞋,走到他的旁边:“好像我们都要迟到了。” 顾子初眯眸浅笑:“那还不快去洗漱,小心我给你的实习报告打不及格。” 一听这话,阿筝飞快地转身奔入了洗手间。只是在刷牙的间隙,阿筝感觉到身后伸来一双强有力的胳膊,轻轻环住她的腰身。 此刻的她满嘴的泡沫,牙刷还在嘴里面塞着。阿筝含含糊糊地说话:“让开…我…在刷牙…”很显然,话说出来的时候听不清。 他却将浅浅的一吻落在了她的耳根处:“你刷,我就抱着。” “子初……”她将一口泡沫吐出来,然后从镜子中望向容颜如画的他:“你这样我怎么刷,我还要洗脸。” 而他只是将双手轻轻收紧,这算是他的回答。 所以,明明是可以十分钟搞定的流程,硬是托他的福,足足折腾了半个小时。 阿筝转身,将将好对上男人的眸光。他微微垂着头来,以便自己的视线和她的眼处于同一水平线。 他认真地看着她,似流墨般的眼瞳中缠绕上满满情长温柔。然后,阿筝听见他呢喃道:“早安,我的女孩。” 她起先是一怔,旋即唇角挽出微笑来:“早安。” Chapter134 有了 转眼间,连城白茫茫的冬季渐渐隐去。白昼开始变长,夜晚变短,万物在春季疯狂生长起来。 阿筝的实习期即将要结束,一切都很正常。 这日,阿筝拿着例行查房,将将走进病房便绝喉间酸甜,像是有东西从胃里涌上来一般。于是,只好捂嘴转身小跑朝厕所奔去。 干呕了好一阵,吐不出任何东西来。 望着镜中面色红润的自己,她突然想起一句话——“酸男辣女”。确实,她最近的确挺爱吃辣,虽然子初很少让她吃,说是对肠胃都不好。 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她该不会是有了? 阿筝被自己的猜忌吓了一跳,回想这几个月来,每次都有措施的啊……但是期间也有过套子破掉的意外,这个也很有可能造成受孕的。 接下来一天,阿筝都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下班之后,干净找了一家药店买了验孕试纸……之后,便有了阿筝坐在马桶上,手里拿着两条杠试纸且一脸怔忡的画面。 她拿着试纸,朝外间走去,直到停在书房门口。他每晚都有看书的习惯,他说唯有运动和阅读不可废弃,一样是身体所需,一样是灵魂所需。 在犹豫片刻后,阿筝还是抬手敲响了书房的门,手中还捏着两条杠的验孕试纸。 里间传来清冷男声:“进来。” 得到应允,阿筝推门而入,步子放得又轻又慢。她望着坐在桌前低头看书的男人,一时竟觉得喉间发紧,说不出话来。 顾子初抬头,看见是阿筝,不由得唇角挽出弧度:“是想我了么?” 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阿筝慢慢走过去,然后将那张验孕纸放到他的眼前——顾子初的目光缓缓聚焦,然后眸底迅速聚满微光,他拿起试纸看向阿筝:“有了?” 阿筝点头。 下一秒,男人迅速起身绕过桌子走过来,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抱得很紧……紧得阿筝快要透不过气,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可以听见那强有力的心跳声。 周围的空气渗透着男人身上淡淡薄荷香,这样的味道很让阿筝喜欢。她听见头顶落下他微沉的嗓音:“阿筝,嫁给我。” 此话一出,阿筝惊在原地。 按照一般的常理来说,求婚难道不是应该有鲜花戒指吗?鲜花呢,戒指呢……在阿筝怔忡的间隙,他已经放开她,眉眼温润地望着她:“阿筝,嫁给我好不好?” 顾教授从来都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但是阿筝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不浪漫啊……她盯着男子精致容颜,轻轻一笑:“求婚连戒指都没有的么?” 闻言,男人的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你竟然是在因为这个纠结么?”他抬手掩唇轻咳一下,道:“你看我,像是个连戒指都买不起的人么?” 阿筝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想调侃一句而已。想到此,不禁捂嘴轻笑:“嫁,嫁,嫁。”一连说了三个嫁。 毕竟,在遇见他之前,阿筝没想过嫁人;在遇见他之后,再没想过嫁给别人。 得到阿筝的回答,顾子初一双灼灼的眼瞳中似星河遍布,一时间璀璨得不容人直视其眼。他弯腰将阿筝一把打横抱起,在原地连转两圈,惹得阿筝低呼不已:“小心,小心肚子……” 顾子初当然是迅速小心翼翼地将阿筝放好,然后收敛眸底微光,一脸郑重地说:“对,孩子。” 见他这个样子,阿筝忍不住在心底偷笑,说什么顾教授喜怒不形于色都是假的吧。现在从他的脸上可以看见很明显的喜悦呢。 当晚的顾子初拥她入睡时,将手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那般小心翼翼,那般视若珍宝,阿筝感觉得到那种真情。她知道,这样的男人对她,是真的。 “阿筝。”他抱着她时从身后缓缓唤她,然后温和无比道:“明天早上早点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嗯?去哪里?”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啊。” 阿筝满心欢喜地应下,但是第二天早上,她没想到……他说的地方,是民政局。 今日连城,雨淅淅沥沥下着,空气缓缓被冲散。 顾子初一袭西装笔挺,整个人清俊无双,替她撑着伞。嗯,是恰到好处的角度,一转过头便可以看见他的矜贵侧颜以及微翘的长长睫毛。 阿筝停下脚步,望着面前民政局三个字,怔在原地。 他眉眼温和地看过来,道:“怎么了,阿筝?” “我没有想过这么快,而且我也没有带户口本和身份证。”阿筝一板一眼地说道。 岂料,男子精致如山水般的眉眼间渗出微光,他淡淡笑道:“我带了。”说完的同时还扬了扬另外一只手,手上有个文件夹,向她展示。 阿筝寡淡的眉眼间透出笑意,道:“那是你的,我没有,难道你要一个人结婚吗?”好吧,其实她想说,顾教授,没有我,你和谁结婚? “你的也在里面。”他挽唇,眼中有着势在必得。 她的眼角眯了眯:“为什么我的也在你那里?” “阿筝。”他轻轻唤了一声,眸光漫越如水般明净:“毕竟娶你这件事,我早已蓄谋已久。” 所以,怎么可以不准备好。 阿筝的心跳微滞,果然是心思缜密的人,能够做到事事周全。哪里会笨,简直是聪明到了惨绝人寰的地步。她的眸光缓缓流动,幽幽叹息:“顾教授,你实在是太狐狸了——” 说完也不看他,径直脚尖一动便走了出去。是的,先踏入民政局的人,是她。 民政局大堂内,一名三十出头的女性正在桌子面前坐着,她看见眉眼清冷的男人之时,明显被摄住,良久不能回神。 修身笔挺的顾子初微微一笑:“你好,我们办理结婚证。”“这位先生,请将材料递给我,然后麻烦二人进去拍照。”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说道,可是视线仍旧不停地流转在阿筝脸上。 “好的,谢谢。”顾子初将手中的文件夹递出去,然后扭过头,眉眼温和似玉:“我们进去,阿筝。” 阿筝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继续在意那工作人员的目光,转身跟着颀长身姿的男人走去。…… 拍照的时候,那位将近五十的摄像师不停地开口:“麻烦小姐往先生的方向靠一点,再靠一点……不不不,你还得再靠一点。”说话的时候摄像师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阿筝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在了那花白的胡子上面。 不知道摄像师是不是因为有些不耐烦的原因,再一次抬起头来:“拜托,小姐,你得笑——” 阿筝的眉目本就寡淡,素日脸上也没有鲜明表情,也不喜欢照相……所以此刻在镜头面前,竟然显得有些僵硬。恩,太紧张了,这可是她的结婚照诶。 “笑,你懂吗,这是你的结婚证诶。” “小姐,能不能笑得开心一点,你和你先生拍照能不能别这么板着脸?” “等等,小姐,你真的是自愿和旁边这位男士结婚的吗?”摄像师终于不耐烦,抬起头来看向她,不停地询问。 阿筝抬手摁住眉心,轻轻揉了揉,对着摄影师微微一笑:“好的。”身旁的顾子初伸手过来,小声道:“阿筝,这个是要用一辈子的照片,你得笑。知道么。” 他的一句话终于让她想要好好拍这张照片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阿筝开口:“摄影师,为何你没让他笑,他也没笑。” 摄影师吹胡子瞪眼地看过来:“男士本来就要深沉一点,小姐就应该活泼一点!” “是是是,我笑,我笑还不行吗。”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将头轻轻一偏,笑了。 照片定格—— 结婚证上的照片由此而生。 男人的容颜英俊如斯,仅一张照片也能勾魂摄魄,黑瞳灼灼,唇角微勾—— 他的眼中蓄满笑意,情长温柔。 身旁女人的容颜清丽到了极致,露出点点白牙般的笑容,引得万物倾倒—— 她笑,用心地笑,用心地嫁给他。 Chapter134 你不要过来 病房内,消毒水味正在空气中蔓延,六月的阳光斜斜照进来,铺成在白色的地砖上。病床边的柜子上摆放着温冬芸带来的新鲜百合。 最爱的百合配最爱的男人,一向如此。 B市的这家高级护理院,温冬芸是每个月都要来的。她放下包,然后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嘴巴上戴着呼吸机的男人。纵然如此,她望向他的目光,仍然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书良,可能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空荡荡的病房中漂浮着女人声线,伴随她的是眼角褶皱因笑容缓缓加深,“相信我,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床上的人仍旧是不能给予任何回应。 良久,温冬芸深深吸了一口气,拿包走人。在她踏出病房的那一刻,此生便也没了眷恋。她是时候该去做当初承诺的事了…… —— 在三天后的连城,爆出一条轰动全城的消息——席氏现任总裁席路平竟在家中惨遭毒手,被其妻下剧毒杀害。 当初一身荣光嫁入豪门的女人,竟在转眼间成为了杀人犯。委实让人唏嘘不已。 事发当日,阴天。 接到消息的时候,顾子初正在和阿筝吃完饭,刚刚拿起筷子便接到了父亲顾岳的电话。父亲的声音严肃又低沉:“子初,你舅舅出事了,你赶紧过来一趟。”旋即,电话那边是一片哀嚎。 阿筝放下筷子,盯着他:“怎么了?” 他的目光缓缓在眼底聚成黑雾,道:“阿筝,你在家等我,我出去一趟。”他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一定不简单。 一股浓烈的不安自心底窜起,阿筝执拗:“我也去。” 两人对视,半晌无言。 然后在接下来的一瞬,顾子初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带她一同去……甚至在多年之后,那都是一个不明智的决定。 在车上的时候,阿筝接到了哥哥顾凉城的电话。凉城说,温冬芸给他打了一条短信,短信上只有一家医院的地址,后面还加了三个字,顾书良。 顾书良……不是早就十几年前就死于车祸了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名字竟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顾凉城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阿筝回答说不知道,至少现在她不知道。不过很快,她应该就快知道了…… 四十分钟后,抵达临水苑的席家别墅。 下车后一路上去,远远便看见一排警车,红红的车灯亮着。门外还被警察拉了黄色的警戒线。在阿筝的印象之中,只有案发现场才会拉起这样的警戒线。 她顿住脚步,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身旁的顾子初察觉到她的变化,不多言,只是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他道:“别怕。” 你在我身旁,我不怕。 阿筝被他拉着,然后一步一步走近。有警察上前阻拦,而顾子初满脸平静说了句家属,然后便伸手拉起警戒线走了进去。 偌大的别墅客厅聚满了人,顾家的人到齐了,个个脸上神情凝重。其中,特别是席文月,双眼已经哭得肿成了核桃,遍布血丝,睚眦欲裂。 在看见阿筝那一秒,席文月如失心疯般的野兽般,径直冲了过来:“你这个害人精还敢道这里来,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个婊子妈做了些什么好事!” 婊子妈。 几个字眼像是芒刺般,狠狠刺痛阿筝的心。她无视扑过来的席文月,而是直直望向了坐在沙发上的温冬芸,她头发凌乱衣着不整,脸上有着指甲刮痕,嘴角有着血珠。不难猜出,她被狠狠对待过,只是她满脸平静的同时亦是 “你做了什么?”阿筝轻轻问。 温冬芸视线没有聚焦,完全空洞,她谁也不看,直直盯着地上蒙着一块白布的人。那是谁……阿筝的脑子一下炸了,然后在下一秒被人狠狠拽住了头发。 席文月像是要将阿筝的脑袋拽下来一般,发狠地使力:“你赶紧离开我儿子,你——” “妈!”顾子初满脸阴沉,眸色早已难辨。他伸手握住席文月的手,只是低声道:“你别拽着阿筝,先松开。” “子初!”席文月终于忍无可忍,瞪大双眼望着眉眼萧冷的男人。她咆哮着:“你知不知道温冬芸做了什么?!她下毒杀了你舅舅,她杀了我的亲哥哥!” 那一刻,世界安静。 阿筝感觉不到头皮传来的疼痛感,她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唯一能够感觉到了,是他握着自己的手正一点点松开。 地上盖着白布的人,席路平……真是毫无差池地印证了是席路平。 不知道有没有过这样一种感觉,在某一瞬间你会怀疑自己所处的世界是不是真实的。由于太过残忍,残忍到你会去怀疑它的真实性。好比此时此刻的阿筝,她不停在心里问,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指尖一动,他的手彻底脱离。 下一秒,整个人便被席文月狠狠拽了过去——在天旋地转的时候,阿筝好像仿佛看见了他伸过来的手,可她选择忽略那只手。 “啊——” 疼痛感还是迫使阿筝低呼出声,她在快要摔倒的时候抬手护住自己的肚子。见状,顾子初一个大步跨过来将她接在怀中,“阿筝!”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周围的目光都是魔鬼,从黑暗中滋生出来,汲取养料疯狂长出刺来,在此刻肆无忌惮地刺到她的身上。 阿筝觉得胸口隐隐作疼,有些呼吸困难。她的目光将好落在温冬芸脸上,她看见她的脸上是那么平静淡然。 你可是杀人犯,你凭什么这么平静。 男人眉眼间早已布满焦急,他低头去看怀中的她:“阿筝,你有没有事?” 头皮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提醒着阿筝此刻的情景有多么真实。她望着男人的脸,一字一句问了出来:“到底为什么?” “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阿筝想笑,却发现怎么笑不出来。她忍着胸口的疼痛感,挣扎着起身,跪爬着沙发移动着……身后的顾子初伸手拉她:“阿筝,你……”然而,她甩开了他的手。 终于,阿筝跪着膝行到了温冬芸面前。她抬头望着温冬芸满是伤痕的脸,凄凄问道:“为什么?” 温冬芸沉默。 她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疯狂摇晃:“你告诉我为什么啊!你到底为了什么要这么做!”从没有人见过性子寡淡的阿筝会有这样失控的一面。 顾子初的眼底漫出悲伤,他立在原地,第一次觉得人生可以恐怖到如斯地步。他上前两步,再次准备去拉她的时候却发现手臂上多了一只手。席文月紧紧拽着他,并且以一种极其冷酷的口吻说道:“你要是敢上前半步,我今天就死在你的面前。” 顾欣也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双手都禁锢住他的另一只胳膊,哭着喊:“哥哥,你不要过去了。舅舅没了……她的母亲杀了咱们的舅舅啊……。” 从此,相隔血海深仇。 对于这一切,阿筝充耳不闻,她只是固执地盯着温冬芸,不停地追问为什么。可就算是问到嗓子干哑无比的地步,温冬芸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就那样跪在温冬芸面前,可是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顾岳在这时开了口:“乔筝,你不是个坏姑娘。”他的目光和口气都很冷,道:“只是,这件事解决之后,你就不要和子初来往了。” 咔擦,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断掉。 阿筝的泪在眼角打转,然后如泄闸般,奔涌而出。她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这一刻,胸腔处传来的疼痛似乎是愈加明显。一寸又一寸,像是要将她彻底给撕裂。阿筝抬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开始大口喘气。 先天性心脏病,只有顾子初一个人知道。 见状,男人终于站不住,双手用力挣扎想要摆脱束缚。二伯顾成华也在此刻围了上来,用力抱住他:“子初,你不要再犯傻!” “你——”阿筝大口喘气,转眸看向不远处的男人。她的眸中含泪,只是颤声对他说:“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顾子初,你真的不要过来…。 ------题外话------ 毕业准备12月教师公招,尽量更! Chapter135 席路平死亡真相 偌大的席家客厅,四周都是人,只是为什么,却依然静得像是同一个死寂的坟场一般。没人说话,更没有人去扶一把跌坐在地上满眼通红的阿筝。 或许自古以来的女主角活该悲情,阿筝也是一个避不开的局中人。她无力地跪在温冬芸跟前,胸腔窒息无比,可是就算如此,也无法从温冬芸的口中问出一个字来。 “阿筝。”他薄凉的眉眼间有着数不尽的无奈。她不让他过去,他只能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默默看着她:“你别这样,你先起来。” 只是,她的眸底早已无悲无喜,透着一片又一片的空洞,再越过一双有一双的目光。到最后,只余清清冷冷地望着他。 当时的顾子初真的说不清自己心底是什么感受,荒凉丛生,直到变成一片颓靡荒芜。他看着她,就那么看着她,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一脚狠狠踹开,所有人的视线纷纷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席北一身风尘仆仆,他大步朝里间走过来,萧冷眉眼间透着点倦,只是那眸底的黑沉却那般惹人注目。仅一眼,便可以让人觉得脚底生寒。 阿筝就那么突兀地对上男人的视线,他的眼底仍旧有着她走不出的千山万水。她怔怔看着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人。 其实,阿筝一直都不知道,席北之余她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反正,是一种极其特别的存在,别人都无法替代,也都无法企及。可是,她明明那般厌恶他的啊……那又是为什么,在此刻看见他的那一瞬,泪如泉涌。 眼泪里究竟有什么。愧疚,抱歉,委屈?阿筝不知道,只觉得那沿着顺着唇角流进嘴里的泪液体苦涩无比,一直苦到了心底。 席北自然也看见了她,旋即他的视线环扫了一圈,在她脸上短暂停留片刻后,移走。恩,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蒙着一块儿白布的席路平上。 慢慢地,众人看见男人的眸光自眼底剥裂开来,一寸又一寸……在头顶明亮灯光下,烧成一把灰。 “我妈呢?”席北开了口,嗓子沉得厉害。 席文月堪堪扶着沙发边儿上,摁着额头说:“没人通知她,她马上生了,受不得这个刺激。” 潘丽已经在预产期了,就在最近。 听见这个消息,阿筝愈发觉得温冬芸的罪孽深重。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抬眼去看温冬芸,却发现这个女人仍旧一脸平静,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同她没有半分关系。原来自己的母亲竟然是这样一个残忍的人吗? 没心肝的女人。魔鬼。 从阿筝的角度看过去,席北的身姿傲兀得有些过分,只是越看越让人觉得心酸。他在强撑着,他很痛苦……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他却走过来伸手,一把将她提起:“你跪在这里做什么,有意思?” 一股强大且怪异的力量,将她整个人连根拔起。 在阿筝的记忆中,一次又一次,他的手总是会这么伸过来。你看,这样一个男人,不应该被这样折磨。在被拉起来的时候,她看见了他眼底的凉,还有悲伤。虽然被很刻意地压制,可是由于太过巨大,还是会顺着眼角蔓延出来。 他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扔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然后,在众人的视线中,他缓缓蹲在了那块白布面前——伸出去的手颤巍巍的,揭开白布的那一瞬,眼底的眸光终于彻底碎掉,寸缕不留。他的指不停颤啊颤的,白布滑落,重新将那张昔日熟悉容颜盖上。 “阿北。”不知道有人喊了一句,却被男人阴沉沉打断:“现在都别叫我。” 一直沉默的温冬芸在此刻站了起来,于是众人错愕。在看向她的所有目光中,愤恨,鄙夷,讥讽。恨不得将道道目光变成利箭,在她的身上凿出一个大大的口子来。 “人可算来齐。”温冬芸开口,声音像是被砂纸刻意打磨般,枯哑无比:“那么也都该听我讲讲,关于我的故事了。” 温冬芸的故事,没人知道。 她的目光漫越像是看向远方,幽幽开口:“顾书良,你们没人不认识。”说到这个名字,连呼吸都是痛的。 顾书良。 三个字引得众人不知所措,顾岳率先开了口:“你在这个时候提书良做什么,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呵——”一声冷笑,温冬芸的嘴角讥诮:“不知道各位还记不记得,顾家三少爷为一姑娘离经叛道,故而被逐出家门。”她顿了顿,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字字坚定道:“没错,我就是当年和顾书良私奔的人。” 此言一出,哗然不已。 温冬芸不顾周遭目光,只是自顾自地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那年的我,也是二九年华,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也会有梨花。如果没有将盒桂花糕弄到顾家三少爷的西装上,那么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后来。我的人生是不是也会不一样? 一见钟情,两心同。 我与他约定终身,他说非我不娶,我说非他不嫁。 只是豪门少爷的婚事总是会和家族联姻牵扯到一起,当时的他已有一桩婚约在身。我在午夜时常梦见他有佳人在侧,好不逍遥快活。 他说:“冬芸,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 我说:“我信你。” 后来,他也那么做了,变得六亲不认众叛亲离。要的只是和我在一起。 我从没有想过,会有一个男人为我做到这样的地步。我想,或许这就是爱情。 刚被逐出家门的他身无分文,处处求职碰壁,最后竟到了要给人刷墙的地步。每天晚上他回来的时候,一张脸上全是白灰,我心疼得打紧,问他后不后悔?那时,他反复重复:“我不后悔,怎么样都不后悔?” 直到最后,他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半分的时候,我都想问一句,书良,你现在后不后悔?——只是我已永远都听不到他的回答。 苦工做了大半年,我凑够十万,拿去给他与人合作做生意。当时,是一家很小的煤矿,和另外一个创业的人一起开的。 后来煤矿渐渐有起色,愈发风生水起,生活也终于不再那么苦。 当初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我在傍晚时分做好一桌饭菜等他回家。他每次大口大口吃菜的时候,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只是世事难料,造化也格外弄人。——一年后,在孩子刚刚出生的时候,出了矿难。当时,死了三个人。 在当时那个年代,死了三个人可不是一件小事。 另外一个合伙人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将一堆烂摊子丢给书良一个人。那段时间的书良,憔悴劳累得不行。他挨家挨户去敲门,求爹爹告奶奶般地求原谅,想要私了。 到最后事情摆平的时候,合伙人倒是出来了,一脸假惺惺的模样真叫人恶心。虽是从未见过,可是从书良的字里行间便可知这人到底有多么小人。 再后来,煤矿倒闭。 合伙人可能看中了书良经商头脑,再度投来橄榄枝,想要和书良合作。当时书良走投无路,也只得应了他。 书良是经商的天才,可能顾家的人头脑都十分过人。 在书良的加入后,那家公司几乎在以膨胀的速度发展着,迅速超越着连城一家又一家的公司。 利益熏心。 合伙人的眼底再也容不下书良,他被双眼已经彻底被野心覆盖住,他不想别人来分任何一杯羹。 所以,才会有后来那场车祸。 事发后,我亲自找人检查车辆,发现车辆的刹车油管是被人故意剪断而不是长期磨损而断的。 我到警察局报案,却发现蛇鼠一窝,那些吃干饭的人早已被收买。不管我怎么哭闹,还是以车祸事故结案。 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我怎么和高门贵胄对抗?又拿什么同那些吃了好处的官僚反抗? 但是,我又如何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深爱的男人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他再也不能同我讲话,我也再也无法听见他满怀情深地唤我一句“芸芸”。 所以,我选择以我的方式,报复那个冷酷无情的合伙人。——合伙人叫,席路平。 在后来,我先是嫁给了乔恒升,当时的他是一家小型公司的老板。他给我承诺,说是能够帮到我,并蛊惑我嫁给了他。 谁料,此人满口谎言,也没有任何上进心。所以很快,他便败光积蓄,公司迅速瓦解。那时我才知道,要做什么事情,绝对不能够依靠别人。 要想杀敌,首先便要潜伏在敌人最近的地方。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嫁给了最恨的人,席路平。 没人知道我这些年付出过什么,也没人会懂我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没关系,只要能达到目的,我宁肯变得冷酷无情且不折手段。 当年,我在书良病床下许诺,要帮他报仇,要讨回你所受的痛苦。你看,书良,我做到了呢。我亲手,杀了席路平,我不骗你的,真的真的做到了呢。 我伪装自己,戴上面具,终于成为席家新任太太。只是没人知道,我处心积虑,蓄谋已久想要得到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荣华富贵。至始至终,我要的,都是席路平的命! 我的这一生,承了你的恩泽,便可以此为源源不断的力量,去做那些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说实话,走到这一步,我一点也不后悔。 书良,余生没有你,怎样过都一样的。 我的故事讲完了——风应该也往北方吹去,再也回不来。 —— “你就是当年那个女人。”席文月气得颤抖,指着温冬芸咆哮道:“你这个残忍的女人,你真的好歹毒啊!” “随你怎么说,都不重要了。”温冬芸的眼底早已无悲无喜,只透着空寂:“书良现在还躺在病床上,这一生也就这样。所以,不论怎样,我都要报复席路平。他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葬送书良一生,那我又凭什么让他好过!” 我为了报复他,成为他的枕边人。最后,亲自在他的饭菜里投了毒。 满室死寂般,在良久之后,男人的低笑声缓缓蔓延在空气之中。席北皮囊入画,却透着惊人的凉,他笑:“原来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伪装这么久,真是难为你了。” 谜底揭晓,真相鲜血淋漓,让人不敢直视。 警察过来,给温冬芸戴上了手铐。她很配合,只是在被带走的时候朝阿筝轻轻说了句:“对不起,阿筝。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凉城。” 为了复仇,她摒弃了一切。 阿筝的心被剧烈撼动,她的脑中想起乔恒升威胁她的话语。她终于知道了,当初乔恒升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现在的她什么也做不了,也什么都无法挽回。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被警察带走,然后室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到底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情景,满屋子的人,心思各怀,却都不开口。 第一个走出去的人,是席北。他的背影凉薄傲兀,离开的时候没有再看一眼地上蒙着白布的人。都知道,他是不忍再看。 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与自己的父亲关系不和。只是血浓于水,他如何能够接受,自己的父亲一下子就没了? 试问,谁又能够接受? 这时,顾岳阴沉着脸,说道:“不是顾家的人,自己离开,我们有事要说。” 在场还有谁不是顾家的人呢? 闻言,阿筝知趣,默默地兀自起身。谁也不看,自顾自地朝门口走去。每一步,都那么费劲,身体沉重无比,像是下一秒就要跌落下去一般。 走出门口,再走出警戒线,将警笛声慢慢甩在身后。 前方小道上,月光将男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光晕镀在他的身上,却依然减不掉半分悲凉……阿筝的步子顿了顿,又继续朝前走去:“席北。” 她的声音很小,但是还是足够他听得见。可是他却没有停下脚步,反而一步一步迈得更大,迅速拉开二人的距离。 阿筝真的想说点什么,转念一想,又能说点什么?在此时此刻,说什么都会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僵在原地,骨血冰凉。只能静静看着前方的背影越来越远,这一刻,她很想追上去。甚至……想给他一个拥抱。 席北,你还好吗。 地面的树影斑驳,是枝桠间的投影,错错落落。阿筝的眸光隐隐有些涣散,她快要看不清前方男人的背影……下一秒,她抬脚追了上去。 “席北——” 他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也知道那是她的声音。只是貌似停下来,在此刻变成了很艰难的一件事。 直到袖子被人从身后拽住,只好转身,对上一道似水的杏眸。他抿唇,神色凛然,只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微微抬头,望着面前的男人,他的眉目依旧,只是眸底已经遍布苍凉。 “席北,我——” “什么也别说。”他的嗓音低沉可怖,眸光深深:“乔筝,别让我讨厌你,所以什么也别说。” 音落,他抽出自己的手。 第一次,阿筝感觉眼前的男人竟然这般陌生。她见过他太多样子,可从未见过他如今模样,他看她的眼神中,竟然有了厌恶? 如果说不在乎,又为什么要心痛…… 在她怔忡之间,席北扫过她有些显怀的肚子,眸色愈发阴沉难辨。可是到底,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阿筝的手伸出去,抓住的却是一把空气。 …… 那个夜晚,天翻地覆,整个连城都炸开。 Chapter136 潘丽坠楼 需要收拾的东西不多,零零碎碎,也不过一个箱子。 深夜十分,阿筝拖着箱子,被阿姨拦下:“太太你这是去哪儿。” 脚步并没有停下,箱字底部的万向轮一转,朝另外一个方向,越过阿姨。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执拗地朝门口走去。 阿姨有些急,万一待会儿先生回来问起怎么办? 只是阿筝性子颇为倔强,眉眼也尽数写着寡淡。她一把拉开门,那一瞬,视线撞上一双深沉的眼眸;黑白分明。 顾子初就那么看着她,视线扫过她握着拉杆的手,最后停留在她脸上:“去哪儿?” 低头,抿唇不语。 他重复问:“去哪儿?”嗓音愈发低沉。 外间的夜幕如魅,星星点点的光晕汇集在他身后,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拢住他,还有她,无所遁形。 阿筝低头不去看他,风轻轻吹动她的裙摆;裙摆上有着点点污渍灰尘,那是狼狈的痕迹,帮她回忆在临水苑的难堪。 一时间,僵持不下。 终于,顾子初伸手过来,还没碰到拉杆便被她躲开。视线一抬,锁住她的瞳:“阿筝,别闹。” “我不闹。”声音几乎细若蚊衣,她说:“我没有别的选择,你也知道,我必须离开。” 没法让人反驳。 理由大家都心知肚明,温冬芸是席家和顾家的罪人;她和温冬芸是什么关系,所以,半个罪人? “你去哪儿?” “依依那里。” 有些人的倔强是生在骨子里的,平时不显山露水,却会在关键时刻如同野草般疯长。阿筝是这样的人。 他知道自己留不住她。 顾子初眉间很凉,他在沉默良久后,侧身,让道。然后说:“我送你。”加上一句,“暂时的。” 暂时的离开,你总会要回来。 阿筝垂着头颅,没看他,缓缓迈出一步。越过他,朝外间的无形大网走去,直到自己完全被拢住。 总归会有来日方长;她想。 —— 旧式二层红砖楼,是七八十年代留下的破旧产物。摇摇晃晃,墙上会剥落出灰白色的碎削,脏兮兮的伴随着油污。 韩依依住在二楼,每天回来会穿过阴暗逼仄的弄堂,上面挂着女人的湿裤子和内衣内裤。不停滴水,真晦气。 这晚,梦做到一半,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谁啊…… 不要告诉她,又是楼下的王阿姨家里停电来借蜡烛的。在黑暗中摸索到手机,一看,好家伙,凌晨两点十分。 伸手摸到灯泡的线,一拉,屋子里被瞬间被昏黄充满。 小小的一间屋子,所有物品看起来都格外占地方。左边是一张小床和小衣柜,右边一桌子,上面有电磁炉和锅。 也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 掀开被子下床,韩依依的脚踩进白色小熊拖鞋里。她趿拉着脚,朝门口走去,含糊问一句:“谁啊?” 外间一片沉默。 她有些不耐:“说不说啊,大半夜的。” 还是没有回应。 韩依依失去耐性,转身欲走,却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依依,是我。” 拧动锁把,两圈,门开了。 外面站着阿筝,阿筝脚边是个箱子,箱子旁边有个顾子初。 一时间,三人沉默。 韩依依并不知道半点消息,此刻更是满眼茫然:“这是……怎么了?” “依依,我能不能来和你一起住。” “啊,好啊。” 心头困惑,却没多问,只是伸手去结果阿筝手中的箱子,领着阿筝进了屋子。 门外还有一个顾子初,他静静看着,然后对韩依依说:“最近,你帮我照顾好阿筝。”默了一秒,又道:“谢谢你。” 不明所以,韩依依瞪着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 阿筝将箱子挪到边角放好,以防挡道。她直起身子,纤瘦的脊背突兀着;缓缓转过身去,隔着依依看向门口的顾子初:“你走吧。” 你走吧。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再没有其他多余的语言。 顾子初走了,脚步缓慢又沉重,身影消失在破旧楼房的楼梯角。他当时在想什么,不得而知。 “发生什么事了?”韩依依在阿筝的对面坐下。 阿筝摇摇头,垂着脑袋不愿说。然后在好半晌后,补一句:“你看连城最新的新闻,就知道。” 放下手机的时候,韩依依脸色有些白。 她甚至有点不敢去看阿筝,很难想象此时此刻的阿筝心底是一种怎样的感受。焦灼,无奈,还是绝望? 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这个小小的出租屋内,因为阿筝没有选择。 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韩依依起身拿起杯子走到桌旁倒水,烧水壶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屋子死寂一般。 她将玻璃杯递给阿筝:“喝点水吧。” 阿筝接过玻璃杯,温温热热的;指腹缓缓在杯口摩擦着,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像是心底无法平静的波纹。 韩依依坐在阿筝旁边,转过去,用双手环住阿筝的肩膀;紧紧的,很用力。 好像能够做的也只有这样。 阿筝望着头顶上的灯泡,有两只蚊虫不停地围绕着灯泡打转;然后她仰头喝水,大口大口的,咕噜咕噜,液体顺着喉道快速地汇进胃里。 杯子很快空了。 阿筝咽下最后一口水,眼角沁出泪。她憋不住,她早就憋不住——可能在温冬芸道处真相的时候,也可能在席北不回头离开的时候。 小小的出租屋内传出凄厉哭声。 韩依依抱着抽纸,一张又一张递过去。她看着阿筝趴在床上哭得喘不过气,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这时,手机响了,铃声混杂着哭泣声。 帮阿筝拿过手机,一看,凉城。她把手机递过去:“凉城打过来的,要接么?” 已经头昏脑涨的阿筝从床上坐起来,身子软软地倚着床头。阿筝接起电话,模糊又沙哑地“喂”了一声。 “别哭了。”顾凉城说,“明天的机票,我马上回来。” 听着哥哥的声音,阿筝只是愈发地想哭。可是还是忍住,哽咽着说了个好,便挂断了电话。 一旁的韩依依也红着眼睛,只是紧紧握着阿筝的手:“还有凉城,你别怕。” 一个叫她别哭; 一个叫她别怕。 阿筝也想淡然洒脱,可是如何能够置身事外。她早已是局中人,有着逃不过的命,和躲不掉的劫。 —— 在翌日清晨,连城再次沸腾,媒体们蜂拥般朝着同一个方向汇去。 据报道,刚被人毒杀的席氏总裁前妻潘丽在9日凌晨4点左右坠楼身亡,而后被环卫工人发现。目前警察已排除他杀,判定系自杀,各路媒体纷纷揣测是受不了刺激所致;一直传闻潘丽有抑郁症…… 韩依依握着遥控器的手缓缓收紧,掌心沁出水光来。 她看向阿筝所在的方向,立马关闭电视。有些手忙脚乱,遥控器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后盖掉在一边,两节7号电池滚了出来。 听到新闻的第一瞬,阿筝的眼前浮现出席北的脸—— 一夜之间丧父丧母。 除非是没有心的,否则怎么会不痛? 阿筝的心被一张网紧紧裹住,跳动得吃力。他的脸如走马灯般不停在眼前跳跃,或喜或悲,或怒或静。 不同的神情,相同的脸,疯狂在脑中切换跳跃。 韩依依盯着阿筝一双无法聚焦的眼,问:“阿筝,你没事吧?”——阿筝的母亲成为一个千夫所指的人,连带着阿筝也要一同受累。 “你别激动,肚子里面还有孩子。” “阿筝,你说话啊。” “你别吓我。” 依依的声音在耳边朦朦胧胧,明明很近,却硬是听不真切。 良久。 阿筝目光微抬,她起身,朝门口走去。 依依在身后问:“你去哪儿,阿筝!” 我去哪儿? 我去见席北,就现在,非见不可。 ------题外话------ 最近几章算是转折点吧。 Chapter136 千疮百孔够不够? 潘丽所在的公寓楼下,围满了人。 警察,记者,各路围观群众;吵吵嚷嚷地堆在一起,撕破连城清晨的宁静。 阿筝在事发后三个小时赶到现场,尸体已经被运走,可那地面上如怒发玫瑰般的血迹,刺痛了她的双眼。 好多血,鲜红无比。 忽地脚下一软,依依差点没有扶住她。 “大家可以看到,警方已经赶到现场;”不远处的记者拿着话筒,正一板一眼地对着摄影机进行播报:“目前席家公子席北在公寓内,反锁房门,拒和警方交谈。好的,接下来会为大家进行继续进行跟踪报道。” 阿筝摇摇头,想将脑中嗡嗡嗡的声音赶出去。 她朝前走两步,却被依依拉住;依依说:“警察拦着,进不去的。” 阿筝脚尖一转,朝地下车库的方向走去。如果这里进不去,那就走后门。 16楼。 电梯的两道门像是镰刀般,明亮,带着光泽缓缓朝两边打开。 韩依依陪着阿筝,将走出去,便看见楼道上站着两排黑衣人;是席北的保镖。 除此之外就是两个警察,皱着眉不停地在做思想工作:“麻烦你们能不能说一下,我们有几个简单的问题想要问问席公子。请配合警方调查。” “不好意思。”为首的黑人神情冷漠,说:“席公子说了,目前不接受任何调查,也不接受任何采访。等调整好了,公子自然会主动联系你们的。” 两个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所措。 旋即,摆手作罢,掉头回走。 望着迎面走来的警察,阿筝竟会觉得心虚……明明自己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会有种深深的罪恶感。 两个警察看了阿筝一眼,收回目光,径直越过。 阿筝走过去,还没开口,便听一人说:“没看见警察都不见?你还过来做什么?” 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几乎被两排黑衣人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有人小声提醒:“我怎么看她这么眼熟?” 适时,席北贴身助理王生出来,一眼看见阿筝。先是一怔,而后问:“乔小姐,你来见公子的?” 极少有人知道,阿筝是连城第一公子心尖上的人。 见王生对阿筝言语客气,保镖们倒是有些一头雾水,这女的谁啊? 阿筝抿了抿有些干的唇,才开口说:“嗯,能让我……进去么?” 王生犹豫,公子吩咐,谁也不见,谁的电话也不接。公子说,他不需要任何关心,不管是哪里的,都一样。 乔筝会不会不一样? 王生心存一丝侥幸,便开口道:“你进去吧。”扫了一眼韩依依,补一句:“只准你一个人进去。” 阿筝道:“好。” 一下子,保镖们瞠目结舌。 韩依依松开握着阿筝的手,轻轻拍了拍:“你去吧,我就在外面等你。我一直都在的。” 阿筝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然后随王生进去。 望着阿筝纤瘦羸弱的背影,依依不明白,她为什么执意地想要来见席北。——很多人都不明白,只是阿筝真的做不到视而不见。 无数个转身回眸里,席北给她的,是外人都不懂的情深。 —— 跟着王生进去,阿筝的手脚有些发凉。明明是暖春,却硬是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她一眼就看见了他。——男人坐在沙发上,眉眼低垂,他的两只手肘搁在自己双膝上,十指交合在一起抵住自己的眉心。 从阿筝的角度,看得见他垂额的黑发,也看得见他青色的胡渣;却独独看不见眼底的任何情绪,他像是被人抽走灵魂。 行尸走肉。 当时阿筝的脑中弹出这么四个字,字字诛心。 剧烈的反差,唤醒阿筝脑中翻腾的记忆—— 初见时。 那日大雨,她随人流拥到一商场楼下避雨,手中捧着杯奶茶。 当时,人群骚动,闪光灯四起。 她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落在人群中眉眼薄凉的男人身上——他立于人群中,却纤尘不染,神色寡淡;像是苍穹下一颗怒放的青莲,又有着如款款谪仙般的气质。 颠倒众生,眉眼入画。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连城第一公子。 她想,就算好看的皮囊万里挑一,也挑不出一个这么好看的男人。那真是一张令人惊艳的脸啊…… 恍神间,雨幕中的一辆公交缓缓驶来。 一时间,人们咋呼着冲进雨朝其狂奔。 阿筝也自当是其中一员,她要坐的,也是那辆公交车。她迈腿跑去,经过他时,不知被谁绊了一下,奶茶滋溜一下,全数倒在他昂贵精致的西装上。 “啊。”她低呼一声,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望着他:“先生,不好意思啊。” 那个转眸,她永远无法忘记。——他就那么转过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眸中遍布星辰,流光四溢。那时阿筝才明白,原来真的有人眼睛会吸人。 他的唇角轻挽,道:“无妨。” 七月的大雨,也冲刷不掉当时他带给阿筝的惊艳。她怔怔看他,好半天才讷讷开口:“西装很贵的样子,我赔不起。” 少女的耿直,让男人不禁有些好笑。他眯眸,浅浅一笑:“我说了没事。”末了,扫了一眼远处的公交车:“再不去,你可要来不及。” 阿筝懵懵懂懂,点点头,然后又弯腰致歉;下一秒,转身奔进雨幕之中,隐约听见身后有人说:“总裁,你下午两点有会要开的,这下……” 之后的话,便被雨幕盖住,听不真切。 挤上公交车的阿筝坐到窗边,位置将好可以看见商场门口。那个男人还站在那里,低头擦着自己身上的奶渍,五官英俊得不可思议。 他抬头,目光若有若无地看过来,惊得阿筝赶紧收回目光坐好。 当时的她不懂男女之情,只是隐约觉得这样的男人有毒,哪怕他日万箭穿心,此刻也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传言,各路佳人名媛都纷纷对第一公子芳心独许,明里暗里都要靠近他。阿筝想起以前的那些报道,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了。 真是罂粟一样的男人。 …… 那现在呢? 眼前这个死气沉沉的男人到底是谁? 当初那个足以惊艳四座的男人,在一夜之间,死了。 阿筝就那么站在屋子中间,听着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也听着楼下传来的嘈杂声。眼里却只容了他,一个颓然无比的他。 “席北。” 他没有任何反应。 “席北。” 仍旧没有反应。 阿筝无奈,正当想要上前一步的时候,听见他冷冷开口:“王生,我怎么说的,你忘记了?” 站在阿筝身后的王生背部一僵,额头冷汗直冒,磕磕巴巴:“总裁,我看是乔小姐,所以就让她进来了。” 他闭眼,道:“我说的是任何人。” 阿筝生怕他让王生赶人,几步上前坐到他边上,赌气般:“我不会走的。”声音很轻,却透着毋庸置疑的倔强。 “你。”席北吐出一个字,然后抬手指着王生:“还有你,都给我出去。” 一时间,屋内静若坟场。 阿筝转头盯着王生,王生也立刻会意,转身就拉门出去,没有一丝停留。 嘭一声,门被关上。 她身上有种淡淡的味道,说不清楚却很好闻。他以前一直很喜欢,靠近就会闻见,在此时此刻,竟有着治愈的味道。 可是他依然没动。 一双手,缓缓攀上他的肩膀,将他轻轻环住。想这样,给他哪怕是一点点的慰藉。 抱住他的那刻,反倒是阿筝的泪流了下来,她用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席北呼一口气出来,颓然潦倒;他抬头望着雪白天花板,耳边是她的抽泣声,缓缓道:“或许,我是个生来就应该孤独的人。” 生而孤独,死亦寂寞。 阿筝拼命摇头,哭得哽咽:“没有,没有……”一句话完整的话要几次才说得出来:“没有人是一座孤岛的,席北,不会的……” 怎么不会? 你看我现在不就是一座孤岛了么? 他的话没有说出口,只是唇角挽出一抹苦笑,更叫人心疼不已。 “也罢。”席北疲惫地闭眼,任凭她抱着自己哭泣不已。他又道:“我不要你的怜悯,也不要你的同情,你走吧。” 音落,感觉肩上的双手又紧了几分。 阿筝不知道该说些,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我不走。”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席北重新睁眼,转过头来看她。她贴着自己的肩膀,只能够看见她的侧脸,和那顺着脸庞不停滚落的泪珠。 可他连抬手替她擦泪的力气都已经没有。 阿筝吸吸鼻子,抬头对上他的眼——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瞳,和他一样,无一丝波澜亦无半点生气。 心如刀绞。 两人的对视像是一个世纪的慢镜头回放,镜头一个又一个的重叠在一起,不停播放。 她的目光直直望进他如死水般的眼底,一字一句说:“我没有怜悯你,也没有同情你。”我只是……很心疼你。 “那是什么?”他问。 “……”她到底没有说出来。 再坚强刚毅的人也抵不住这样伤痛,就连席北也要问问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要遭这样的报应? 他不曾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为什么生活要对他处以极刑? 阿筝松开他,转而起身屈膝蹲在他的面前,扬起一张水光遍布的脸盯着他:“你看着我,席北。” 他的目光空洞,无法聚焦。 “我让你看着我!”阿筝的双手抓着他冷硬的膝盖骨,企图这样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席北被她晃得厉害,只好抬起眼皮去看她。他望着她泪盈盈的眼,和显怀的肚子,心里像是打翻调料盘,五味陈杂。 “你别蹲着,不好。”他说。 “你听我说。”阿筝的视线胶着在他脸上,她看着他漆黑的眼睛,说:“你不会变成一座孤岛的。” 我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你变成一座孤岛。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黑白分明却毫无情绪的眼眸看着她;有悲伤在二人之间滋生,像是细菌在有营养的培养皿上繁殖,生长得无比快速。 “为什么?”他声音裹寒,冷得很:“乔筝,到底为什么?” 阿筝一怔,只是看他,不懂他什么意思。 他仍旧清冷看她,那视线,深沉得像是望进阿筝的灵魂深处。 “以前,你对我比如蛇蝎,唯恐我靠近你。而现在你却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到底为什么?”他顿了顿,继而伸手捏着阿筝的下巴:“你告诉我。” 眼前他的脸精致依旧,却阴鸷无比;阿筝有些窒息。 “阿筝。”他捏着她下巴的手缓缓收紧,顺带将俯身凑,凑近她和他的脸只有两指之隔。 近得阿筝可以看见他眼瞳的纹路,以及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温热鼻息。阿筝的脑回路彻底断掉。 “你做什么?”阿筝屏住呼吸。 “我只是想问问你。”他眸子轻眯,眉心微蹙;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问:“阿筝,是不是看我六神无主,你才会心动?” 心动? 阿筝彻底愣住,她竟然心动? 晃神间,席北撒手,指尖自她下巴滑落。整个人颓然地朝后倒去,身子窝进沙发里,浑身散着萧索。 阿筝已然不能动弹,满脑子都是他的话——是不是看我六神无主,你才会心动? 清晨的朝阳升起,光线透过窗户映照迎来,将房间切割成两半;一半在光明,一半在阴影。 席北的脸也被光线分割成两半,半明半灭,眼底的情绪早已看不分明。 这时,阿筝缓缓起身,立在他的面前。然后说:“席北,我没有心动。” 男人轻笑一声,一个音调,却带着点不屑。他是风花雪月里走过来的人,也早已不是愣头青小子,他读得懂她眼底的情愫。 “你可以继续自欺欺人。”他不屑,亦没心情去在意。 闻言,阿筝的指尖一颤,情不自禁地将衣角攥紧在掌心。一言不发。 倒在沙发上席北眼风淡淡一扫,道:“怎么,你是心虚了,被我说中了?” 阿筝咬牙:“我说了我没有心动。” “以前不确定,现在我确定了,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他的眸子轻轻眯着,在缝里看她:“只是用我父母双亡来换你的心动,代价太大,我要不起。” 一夜之间,无父无母。 阿筝咬唇,很用力,却半天道不出一个字来。她很想反驳他,却发现反复说“我没有心动”以外,再找不到任何言语来反驳。 “不爱我,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他站起身来,一步逼近到她面前,眼神近乎冰冻:“反正现在的我已经千疮百孔,也不在乎你再来多添一道伤口。” 千疮百孔,怎惧你再来添区区一道伤口? 阿筝听得心如刀绞,字字都像把刀子,捅到她的心窝中。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角,泪流满面:“怎么会千疮百孔,不会的……” “还不够?”他拨开她的手,退开一步看她,咆哮:“我父亲被你母亲下药毒死,我母亲因为受了刺激跳楼身亡!我母亲肚子还有九个月大的孩子知道不知道,一尸两命!这样,也不够我痛吗!” 男人的情绪终于失控,转身一脚踢翻茶几,乒乒乓乓,散了一地的东西。惊得阿筝连退好几步,愣在原地不敢动。 她抬眸,然后看见他狠狠一拳打在墙上;四个血印,和他血肉模糊的指骨。 见他抬手欲再打,阿筝赶紧跑过去一把抱住男人结实有力的胳膊:“席北,你别这样!我求你了……”她哽咽,不停呜咽:“我真的……求……求你了。” 他靠着墙,高大的身子缓缓滑下去,直到完全无力地跌落在地上。他像是死了一样。 阿筝也连忙蹲下去,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想,就一把狠狠抱住圈着他的脖子抱住他:“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Chapter137 记者招待会(一) 人生在世,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就好像,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 席北的生活中,意外先来;在黑暗中蓄谋已久,蠢蠢欲动,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被踢翻的茶几,散落一地的杂志,以及颓然坐在墙边的男人……和蹲在他旁边的阿筝。 良久的沉默,他的情绪好似平静下来,呼吸浅浅。 阿筝蹲着,什么也不说,只是红着眼看他。 “去叫王生进来。”他说。 闻言,阿筝连忙起身,脚因为蹲太久发麻,她扶着墙,脚打颤。顿了两秒,朝门口走去。 她拉开门,喊一句:“王生,叫你。” 门外的王生赶紧迈步进来,他刚才听见里面动静不小,早就稳不住了。 阿筝侧了侧身,让他进去。 王生快步走进去,看到坐在地上满脸颓然阴鸷的席北,心里悲伤又哀凉。 他跟了他这么久,知道这次是真的给他伤害太大。 “总裁,您吩咐。” 靠墙而坐的男人眉眼颓靡,他轻抬眼皮:“传消息出去,下午召开记者招待会。” 记者招待会? 阿筝和王生俱是一怔,他现在这个状态,怎么能够去召开记者招待会? “席北,你——” “那个女人不就想毁掉整个席家吗。”席北打断她,看向她的时候眼底有着道不出的冷:“不好意思,我还偏偏不能如她所愿。” 阿筝被他的目光盯得脚底发寒,四肢冰凉。 王生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只是隐隐叹口气应下:“好的,总裁。”转身掏出手机,出门打电话。 席北扶着墙,缓缓起身,有些踉跄;她伸手去扶,却被他不动声色的格开。 阿筝只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看着他,做不了什么,也说不了什么。 有些无措。 待他已经走到门口,阿筝才急忙跟了过去。他停下,回头看她时眼神极冷:“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她说这话时,两只手的手指绞在一起。 席北看着她,眸色难辨,只是眼底有着无尽的悲伤如潮汐一般在缓缓蔓延。 “你有先生,是子初。肚子里面,还有他的孩子。”他提醒着她,字字清冷:“我和子初关系向来很好,上次与他吃饭时,间隙他提起你们领证。他是想断了我的念头,我知道。” 子初从没告诉过她这件事。 阿筝怔怔看他,黑漆漆的眸子像鹿一般。她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现在,她怎么样都做不到视而不见。 又听他道:“我多次问自己,如果早些遇见你,结果是不是不一样?——后来我想,没有那么多如果。即便先遇见我,你爱的也不尽然会是我。——子初想让我死心,他成功了。” 成功的,让我不想靠近你。 说完,他的脚尖一动,阿筝也跟着一动。 她偏生是要跟着他,就算是听懂他的意思,也还是要跟着他。 席北眉心微蹙,又舒展开,变成一张死气沉沉又毫无表情的脸。 “你若是想跟着,那就跟着。”说完开门走出去,无一丝停留。 —— 下了公寓楼,乘电梯到了地下车场。 有车子等候,也有狗仔蹲点;见有人从电梯出来,狗仔们像是看见食粮的饥民,一哄而上,纷纷杂杂。 席北被团团围在中间,神色冷漠,目视前方。 不停有人拼尽力气,举着话筒凑上前,嘴巴里喊着想要采访的问题;结果却是被保镖一把推开。 阿筝跟在最后面一个保镖旁边,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前方背影。那个如孤岛一般的背影…… 上车,关门。 引擎启动,缓缓驶离出去,车后方跟着一波又一波的人,各路记者狗仔。 …… 招待会地点订在某酒店的一楼会议厅。 距离记者招待会的召开还有一个小时,席北和阿筝在酒店套房里等候。 阿筝坐在角落沙发上,有些怠倦;她看着立在落地窗前的男人,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修身笔挺地站着,风姿依旧卓绝,只是眉眼间早已就有了抹不去的愁。 席北透过车窗看着连城的车水马龙,看着车流在环形公路上穿梭着。 他问:“召开记者招待会,你还要跟着?” 阿筝答:“是。” 又再次陷入沉默。 下午一点五十,距离开始还有十分钟。 落地窗前的席北终于转过身,收回落在远方的目光。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利落穿上,大步朝门口迈去。 行走带过的风,有着几丝冷冽。 阿筝拿起面前桌上的手机,跟了上去;手机上是依依的简讯,说是已经在记者招待会的现场了。还说,人很多,非常多。 她跟上前方男人的脚步,不敢慢了半分。 Chapter137 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记者招待会到场的人很多,密密麻麻的人头;各路记者早已带人找好位置架着摄像机等待,手里拿着话筒低头看自己手中的笔记本。 原本有些嘈杂的现场,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一个方向——西装革履的男人步步沉稳,眉眼间犀利冷漠照旧,他朝台中间走去。 一时间,闪光灯不停歇;明亮,刺眼。 阿筝站在人群最后方的角落,目光越过一颗又一颗人头,看向台上的他;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任何鲜明情绪,眸底也读不出一丝色彩。 她想,席北现在应该想要一个人独自疗伤的吧。可是无可奈何,他不得不收敛起所有的情绪,站在所有人面前,供人观赏。 表面风平浪静,心底悲凉早已逆流成河。 思索间,手臂突然被碰一下,阿筝扭头一看,是依依。 依依的表情有些凝重,她朝阿筝指了指:“你看,那前面一排坐着的,全是顾家的人。” 顺着依依指的方向看过去,阿筝看见了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孔——顾岳,顾成华,顾欣,席文月。 他们的最中间,顾老爷。 那个对她眉目慈爱的爷爷,阿筝有些心酸,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毕竟,温冬芸和她,都是整个席家的罪人。 顾老爷的旁边站着子初,他还是那么引人注目。即便是在人群之中,也总是能够让人一眼看见。 头顶的光线充沛,从四面八方切割着男子的面孔。 他好像觉察到她的目光,便扭过看过来,黑眸灼灼;阿筝撞上他的视线,二人之间是一颗又一颗的人头。 当时,顾子初的目光中到底是什么? 很快,他收回目光,重新将看向台上的席北。 韩依依的手机一震,一条简讯弹出来,顾凉城的——“把你们定位发给我。” 将定位发过去,韩依依收起手机,对身边阿筝说:“凉城马上赶过来。” 哥哥; 多么温暖的字眼。 阿筝点点头,心墙却开始自深处崩塌;她本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而现在,她可以信任的人终于要出现在她的眼前了。 “我简单说一下。”台上席北开口,嗓音沉沉,眉眼冷冽。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咔擦咔擦……阿筝的耳边是停不下来的拍照声,真刺眼,她想。 “第一,我的继母温冬芸下毒谋害我父亲,证据确凿。”他的声音很冷,却字字吐得清楚:“对此,一切按照法律程序,必将追究到底,绝不姑息。” 咔擦咔擦,又是闪光灯。 阿筝的眸光有些碎裂,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看的是她。 “第二,无需担忧席氏集团的未来发展,我父亲的产业,我会好好发展;”他顿了顿,眸色深深,却又以一种更加冷厉的目光扫视四方:“哪怕是股票跌到停板,我也不会放弃。” 众人微怔,被他气势所摄。 阿筝知道,他想要大家知道,他仍旧是那个雷厉风行不留情面的连城第一公子;只是,他不是,他清楚,她也清楚。 “我要说的,就这两点。”席北说完,径直转身朝后台走去。 见主人公要走,记者们站不住,纷纷如潮涌般挤上去,嘴巴里高喊着“席公子等一等!”。 一时间,现场混乱不已。 那些人盯着席北的背影,眼放绿光,好似饥肠辘辘的狼看见白花花的肉。 这时,一人走上台,拿过话筒:“大家,我说两句。” 台上的人茕茕而立,声如泉,眸如星; 迅速无比,所有人的视线粘了上去,看见的是一个风姿卓绝的男人;他就款款立在那里,气质如谪仙,似身披琉璃沐雪而来的神祈。 “我是顾家长子,顾子初。” 简单的自我介绍,却令下面炸开一锅粥; 早就听闻,顾家长子低调无比,从未公开在媒体面前露过面;而现在台上那个夺人眼球的男人,竟然就是被人传成神话的顾家长子? 顾子初; 名字熟悉得打紧。 有记者高喊一句:“请问,您就是那个在医学界胸外科被奉为第一人的顾子初先生吗?” 实在是太过抬举,顾子初停顿片刻,道:“我想,也许是我,但是并没有如此盛名。” 现在,在大家看来,台上这个男人完全可以和连城第一公子相媲美;一个谦虚内敛,一个深沉似海。 气质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散着引人的魅力。 “顾教授上去干嘛?”依依问。 “他……”阿筝顿了顿,视线胶着在台上男人的脸上:“他是借着曝光自己,来替席北分担一点风波。” 二十几年来,他们两个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Chapter138 彻底炸了 闪光灯像是一张网,拢住台上的顾子初。 他的目光扫过放在面前的一圈话筒,淡定道:“舅舅和前舅妈去世,我深感痛心,也为席北感到难过;在这件事情上,顾家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帮助席北走出一段困难的时光。” 音落,顾子初脚尖一转,朝台下走去。 有记者紧随,想再问点什么,却被满脸严肃的一排保镖挡了回去。 主持人适时地开口:“那么今天记者招待会就到这里,辛苦各位,请回吧!” 意犹未尽; 像是一群饿狼。 清场,各路记者纷纷收拾东西离开;脚步匆匆,要比谁更快发出报道。 只在乎热度的一群人,没有人会去在意席北究竟是怎样的千疮百孔……阿筝心底缓缓流淌着悲伤。 人散得差不多,整个厅内只有顾家等人,以及阿筝依依。 依依低声问:“阿筝,咱们不走吗?” “我不走。”收回落在顾子初身上的目光,阿筝淡淡道:“你走吧,我得去找席北…。他现在一个人。” 依依道:“你为什么非要去找席北,这一切都是姨妈造成的;你是你,她是她,你没有必要替她赎罪,你也不欠谁!” 话很有道理,只是未中红心。 阿筝转眸,盯着依依的双眼,轻轻开口:“我不是赎罪。” 不是赎罪的话,那又是什么? 可怕的猜忌自心头浮上来,依依看一眼阿筝,眼色复杂;旋即喉间一紧,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依依不敢再想; 她怕自己的猜忌太过荒唐。 阿筝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是她没有注意;依依的目光从她身上,落到了不远处的子初身上,复杂无比。 人散尽,厅里空旷;席文月一眼便看见处于后方的阿筝,她眸色一狠,厉声质问:“你怎么还有脸到这儿来!” 阿筝眉目寡淡,眨眨眼,淡淡道:“我是个享有自由的社会公民,到哪儿,做什么;貌似您管不着。” 她的身上,也有刺。 没料到阿筝会还嘴,席文月先是一怔,旋即抬脚便欲朝阿筝走来;不料,被顾子初扯住手腕。 席文月扭过一看,皱眉:“子初,你做什么?” 顾子初眉眼间早已有了不易觉察的凉,他掀唇道:“妈,阿筝是我的人。你不要为难她。” “呵,就她?”席文月冷笑不断,她尖酸无比地说道:“我不管她是用什么手段迷住你,但是就她这样的货色永远也别妄想进顾家的大门!再说,她那个贱人母亲害死你的舅舅,还是你的舅妈!——子初,你是个有心的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难听至极,可是为何,阿筝竟然觉得她说得没错。 事实如此,她没办法反驳? 依依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抓着阿筝:“我们走,不要在这儿,全是坏人!” 使劲儿一拽,阿筝却纹丝不动。 阿筝掌心沁出细密的水光来,她挽笑:“顾家的门,我不稀罕。”然后转而望向顾子初,眸光漫越:“我要和子初在一起,你们谁也拦不住。” 席文月脸色陡然涨红,气得不轻;旁边顾欣,脸色也甚是难看。 就当席文月准备开口时,顾子初抬手打断,眸色深沉;他迈步,朝阿筝走去。 男人一步一步,肩负琉璃,脚踏星辰,朝她走来。——顾子初就是如此,哪怕前方是洪荒逆流,他也会一刻不停地朝她走去。 阿筝不去看他身后那几张难看的脸孔,只是盯着他的深邃眼瞳,静静的。 她知道,他会朝自己走过来;一万次的意料之中,也不会有一次的意料之外。 顾子初在她面前停下,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他指尖微凉,却透着一股奇异的暖。 下一秒,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喃:“阿筝,别怕。” 嗯; 我不怕。 阿筝感受着他掌心温度,然后看他朝顾家等人开口:“阿筝不仅是我的女朋友,还是我的妻子。” 妻子?! 顾欣眸光隐隐碎裂,其他人也皆是愣住;她问:“哥哥,从没听你说过,你在骗人!” 闻言,顾子初眸光一敛,道:“骗人?对我有什么好处,如果不相信大可以找人去民政局查就是。” 再说,顾子初从不说谎。 席文月终于忍无可忍,跺脚:“子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还有没有你爷爷和父亲!你竟然擅作主张和乔筝扯证?” 不可置信的语气,夹杂着满满的愤怒。 此时,偌大的会议厅像是充满火药,随时都有可能被引爆。 阿筝感觉,他又将自己握得更紧……耳边又响起他低沉的嗓音:“不仅如此,阿筝肚子里面,有我的孩子。” 嘭; 彻底炸了。 Chapter138 顾凉城回国 他的话掀起狂澜—— 引出顾欣的浓烈嫉妒,和席文月眼底的熊熊怒火;以及所有人心中的震撼。 几双视线的目光几乎同时聚集在她微凸的小腹上,意味深长。 “——所以。”顾子初的声线沉了几分,他眯眸:“若是谁为难阿筝,便是为难我顾子初;我的脾性也不是太好,你们都是知道的。” 字里行间,写满的尽数是威胁。 顾岳眉头皱得很紧,厉声道:“子初,你这是威胁谁?威胁你的爸妈吗,谁教你的!” “怎么敢。”他下意识地将阿筝的手握得更紧,脸上却透着一股子似笑非笑:“我只是希望不要有人为难阿筝。” “现在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顾岳道,“你现在已经目中无人,不可一世!” 谬赞; 顾子初挽唇轻笑,就当是在夸他。 离开的席北立在转角,静静站着,眸色复杂;本想出去,可是有子初护着她,又关他什么事情? 王生在一旁看着,甚是心酸:“公子……” 刚出声,便被席北一个眼神扼住,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王生旋即闭口不言。 男人黑色眼瞳深沉,他垂眸,听见里间传来姑妈席文月的谩骂声:“你个小婊子,想借着孩子进顾家的门,简直是痴心妄想;果然是和你妈一个德行,你看你,不仅吊着子初,还把阿北迷得团团转,佩服!” 空气安静; 如同死寂的坟场。 阿筝掌心沁出细密水光,汗晶晶;她望着席文月那张脸,一时竟不知如何去开口;很多时候,也在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妈。” “姑妈。” 两道男声近乎同时响起;一个是立在原地眸色深沉的子初,一个是折返回来脸色阴晴难定的席北。 阿筝的目光突兀撞上去,看见席北一步一步走近,而他的眼底有了千年不散的寒。 “姑妈。”席北站在两米远开外,他看着席文月,道:“我不会轻饶温冬芸,她害死我的双亲;只是阿筝,她…。依旧是我要护着的人。” 我在连城一日,我便保她一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阿筝的手有些颤,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心头有些揪着疼。 她不懂,为什么他还是选择护着她?——就在她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个醉人的时候,他还是选择护着她。 鬼迷心窍; 席北知道,自己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 席文月被刺激得不轻,轻退两步被顾欣扶住。她胸膛起伏不停,指着阿筝:“你到底是给他们两个灌了什么汤药,让他们都这样护着你;你和你那个妈都是不要脸的害人精,能不能滚远一点?” 阿筝真想洒脱地在脸上扯一抹微笑,可她做不到。 语言的杀伤力是巨大的;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遭受网络暴力而痛苦不已的人。 “阿筝,我来了。” 清冽男声,刺破空气而来,惹过众人的目光。 韩依依最先回头,毕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果然,从门口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顾凉城——他单手插包,一身西装精致妥帖;一步一步,脚下踩着散在地板上的逆光。 谪仙一样的人; 眉眼间刻画着淡漠,气质极为冷。 顾凉城径直朝阿筝走去,越近,他越能看见从阿筝眼底冒出的水汽。 雾蒙蒙,看不真切来人;阿筝哽咽,“你怎么才来?” 太晚, 我快要坚持不住。 顾凉城的脸上并无鲜明情绪,说:“是我来晚了;”他微微垂头去看阿筝眼睛,“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所以让你受委屈。 阿筝微微咬唇,摇头,“没有的。” 还有这样一个男人,能让阿筝一看见就流泪。——席北和顾子初,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在顾凉城身上。 顾凉城谁也不看,只是朝阿筝招招手,“过来。” 闻言,阿筝转头看了一眼顾子初,示意要这么做;他望着她,张了张嘴,又没说什么。 缓缓松开,阿筝抽出手,走向顾凉城。 自他出现,韩依依如被塑封,僵在原地;顾凉城扫她一眼,眉心微蹙,“愣着做什么?你也过来。” 韩依依心一跳,赶紧抬脚也跟了过去。 从天而降的顾凉城,神祈一般,给人力量和底气。 站在他身后的韩依依,心跳逐渐趋于平缓,很复杂的感觉。她只知道,现在的她和阿筝,都不在怕的。 顾家等人却有些不明所以,这人是谁? “顾太太。”顾凉城眉眼凉薄,他眯眸看过去:“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空气安静,窗外天空中有只飞鸟正扑腾着翅膀略过。 “是吗?”席文月冷笑,“你又是这个小贱人从哪儿勾引来的男人?我奉劝你,最好擦亮眼睛。” 顾欣也看得牙痒痒,就一个乔筝身边怎么围绕着这么多优秀的男人? “不是么?”顾凉城反问,他微微偏头看过去,视线灼人。 席文月:“那倒要你看有没有这个本事把我送进去。” 傲慢无比; 还非常的不近人情。 顾凉城抽出揣在包里的手,抬起,抚摸自己银色袖口。半晌,他抬头挽唇一笑:“我说真的,顾太太,你可以试试;如果说,顾氏集团的律师足够优秀。” 呵,好大的口气。 顾岳接话:“年轻人,口气不要这么冲;自己说的话都是要负责的,知道吗?” 顾凉城赞同,“对,自己说话是要负责。” 短短一句,意味无比深长。 阿筝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哥哥,我们走吧。” “等下。”他回头低声宽慰,“没事的,放心。” Chapter138 凉城说,我在 会议厅,剑拔弩张;如一只离弦的弓箭,拉弦的指尖已在颤抖,已蓄势待发。 “那敢问这位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顾岳问。 “我是忘记自我介绍了。”顾凉城上前一步,修身笔挺,“——我是阿筝的哥哥,亲的。” 亲的; 他刻意咬重了这两个字。 闻言,一直默默坐着不发声的顾老爷子眼中精光一闪;他站起身,有些颤巍巍:“你是这个小丫头的亲哥哥?” “是的。”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眼前这个男人是阿筝的亲妹妹,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就是顾书良的儿子。——他的血液里流着顾家的血。 前方的席文月和顾欣主动让了道,让顾老爷走出来。 顾凉城眉眼浅淡,看着鹤发鸡皮的老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顾老爷停在他的面前,背微微有着驼,望着他,问:“孩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嗯。”顾凉城有着极为好的洞察力,“是顾家爷爷?” “也是你的爷爷啊。” 顾凉城黑眸凝住,他并不言语,不点头也不摇头。 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之中,都没有这个所谓的顾家沾上一点关系。那么现在,他也不想和顾家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默然半晌,道:“不好意思,我这么多年来,不曾和顾家有过关系;现在,也不想有。” 旁人听来,口气不小,顾家是多少人削尖脑袋都想巴结的。而他区区一介素人,竟然说不想有任何关系? “你就是那个贱人的儿子?”席文月早已被仇恨蒙住眼,说话更是口无遮拦,“你放心,顾家你也攀不上,哪儿来的贱种!” “胡闹!”顾老爷怒斥。 与此同时,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的韩依依突然冲到席文月面前,指着鼻子就骂:“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嘴巴怎么这么毒!你开始骂阿筝那么难听,现在还要骂凉城,你的心里该多么苦,嘴巴才会这么毒啊?” 鼓足勇气,对着豪门太太,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有勇气; 不是一二般的勇气。 席文月被骂得一怔,她还从未被人这样指着脸骂过;更何况还是一个不经人世的丫头片子?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 “我骂得就是你,你——” 啪! 话音戛然而止,接踵而来的是一个清脆巴掌声。 所有人怔住,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韩依依偏着脑袋僵在原地,头发散下来,盖住那半边被打得红肿的脸。 动手的是顾欣,她趾高气扬,“谁给你勇气对我妈妈大喊大叫的。” 生平第一次被人打耳光,如此重。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提醒着韩依依,她此时此刻有多么的难堪;而且是在顾凉城面前。 阿筝瞪大眼睛,喉间发紧,“依依……” 韩依依立在原地,突然感到后方传来温度,腰间多了一双微凉的大手。她有些错愕地回头,看见的是男人近在咫尺的英俊容颜,以及流墨四溢的眼瞳。 他看她,低声,“我在。” 她怔住,所有的血液在此刻涌上头顶。 Chapter140 打回去 偏着脑袋一动不动的韩依依,和举止暧昧的男人;他在她身后,握着她的腰身。 其实,阿筝一直都搞不懂,依依在哥哥的心中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位? 现在看来,真真有些一言难尽。 难尽在于,耳光落在依依脸上的那一瞬,她看见了哥哥眼底扑腾的戾气。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至少这么多年来,从没在哥哥的脸上见过。 这不禁让她联想到一句话——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那哥哥的逆鳞,会不会是依依? 阿筝没有细思,抬眸望着顾凉城立在依依身后。他握着她的腰,微微俯身下去,在依依的耳边轻轻道:“打回去。” 韩依依眸光一滞,以为自己听错,他要自己打回去? 对面顾欣也听见,脸上却挂着些似笑非笑,满脸都写着“你敢么?”。 要在顾家的人面前,给顾家千金一巴掌,开什么玩笑,谁敢这么子来? 内心胆怯,让韩依依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却突兀地撞上男人结实的胸膛。 她听见他在耳边叹口气,“我在你后面,还不敢么?” 那微沉的嗓音,挟裹着循循善诱的诱惑……韩依依却还是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局面僵持; 前方是满目挑衅的顾欣,身后是气场强大的凉城。 有些人天生属于没出息的那种,很明显,韩依依就是。 韩依依咬牙,“算了!” 说完转身欲逃,却被顾凉城一把拽住,“你给我回来。” 又回到原地站好,如犯错了小学生。 见她这样,顾凉城心里很是光火,明明错的不是她,她到底在做什么? 他顾凉城今天还偏偏不信这个邪。 “呵。”顾欣冷笑一声,“也就这德行了,你倒是动手,看你敢不敢!” 音落,男人眼底阴云遍布,荒芜丛生。 他朝旁边跨一步,再次站到韩依依的身后,毫不犹豫地握着她的手腕——扬起,落下,干净利落。 “顾凉城,你——” “啪!” 韩依依的低呼到一半,中间撞进来清脆耳光声,叠加在一起,又斩断。 男人是何等力道,可想而知。 顾欣的脸上登时肿得高高的,她甚至被打得踉跄了一下,耳朵里也跟着嗡嗡嗡的响。 她的脸上,写满不可置信,“打我?” 韩依依退一步,被男人整个一把拦在怀里。他的眉眼凉得惊人,“如何,打的就是你?” 轻狂,傲慢; 不可一世,睥睨众生。 是不是所有顾家的男人都是这样,极其护短? 面对这样气场强大的人,顾欣一下子眼泪汪汪,盯着顾岳,“爸爸,我……” 还没等顾岳开口,顾凉城主动递了一张名片过去,“是我动的手,我认。所以打官司也好,怎样也罢,随时奉陪。” 顾岳伸手接过名片,低头一看,白色银边的名片上赫赫然是三个大字—— 顾凉城; 三个字,好像足以解释他的一切言行。 谁不知道,律师界赫赫有名的一把手交椅是顾凉城;还记得当时顾氏集团曾发邮件高分聘请所谓的Mr。GU,却被简单一句话打发:“已有职务,抱歉。” 当事人事部就唏嘘一片,好大的面子! 顾岳眼睛一眯,竟然是他? 顾凉城无心理会谁人眼底的错愕,只是揽着韩依依的肩膀,一手拽过阿筝,“我们走。” 将要出门,脚步一顿。 他没有回头,只是道,“不要太高看自己,也不要太低估别人。”说罢,离去。 剩下的一干顾家等人有些无措,席文月瞪大眼睛:“你就让这小子这样子走了?小欣被打你不管吗?” “你闭嘴!”顾老爷终于怒极,说道:“还嫌事情不够混乱吗!” “爸——” “我让你闭嘴。” 一时间,会议厅无人敢接话,温度降至冰点。 渐渐的,顾老爷的眼眶红了,后来直接老泪纵横。 大家都心知肚明,毕竟刚才那个卓尔不凡的男人,是顾书良的儿子。 顾老爷用袖子抹抹眼泪,“子初。” “我在,爷爷。” “交给你个事。”顾老爷说,“不论用什么方法,都要让刚才那个孩子回来;到底他姓顾,也到底该喊我一声爷爷!” 顾子初应下,“好。” 嘴巴上虽是答应了,心头却还在思忖。这件事,约莫是有些难度的;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并且,是和他一样,城府头脑,样样具备的人。 —— 大步跨出外间的顾凉城,眉眼凉得惊人,搞得阿筝和依依都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韩依依在他怀里,有些不知所措,从没有这样被他抱着过……好紧张,真的好紧张,快要不能呼吸了! “你能先放开我么?”韩依依提议。 “怎么?”他蹙眉,“不乐意?” “啊……乐意……” 她只是快要无法呼吸了而已。 阿筝站在旁边,莫名觉得吃了把狗粮。 直到走到公路边儿上,顾凉城才撒手松开。韩依依赶紧退开一大步,大口呼吸,她的心脏已经马上快要宣布罢工! Chapter141 被一万头小鹿撞死 路边三人,盯着面前来往不息的车流。 阿筝:“现在去哪儿?” 顾凉城:“你们两个现在住哪里?” “住我的出租屋里。”韩依依说,“离这里不远,搭几个站的公交站就到了。” 闻言,顾凉城抬手,微微垂眸去看手中的腕表。 六点十分。 远处的太阳已有缓缓下坠趋势,如一颗快要融化的蛋黄。 他道:“先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回去。” 两人点点头,表示同意。 虽是离开几年,但是顾凉城还是对连城熟悉得打紧。他记得这附近有一家粤菜馆,味道还算不错。 两人默默跟着,韩依依凑过去在阿筝耳边小声道:“我怎么感觉他在生气。” 阿筝哽了哽,“你感觉对了……” 其实,说实话,顾凉城生气是真的很吓人。就冷着一张脸脸,谁说话也不好使,除非自己恢复,不然做什么都没有一点用。 眼下的男人便是如此,矜贵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目光冷冽,两片薄薄的唇抿得很紧。 他在前方走着,步子迈得很大,两条腿修长笔直。 倏尔,顾凉城顿住脚步,回过身盯着二人,“你们在后面磨蹭什么?” 音落,二人已加快脚步。 “真的生气了啊…。” “恩。” “为什么?” “不知道。” 两人吞下所有疑惑,忙不迭迈开腿地追上去。 纵使是阴沉着脸走在路上的顾凉城,也还是会吸引一票又一票姑娘的目光,如黏土般。 甚至有人拿手机偷拍,却被男人冷冷一眼扫得鸡皮疙瘩直冒。 真的好凶; 太吓人了。 …… 到粤菜馆,一家装修清雅的店,有雕花小格子,和小红木圆桌。 店员径直迎上走在前方的顾凉城,“请问几位,坐大厅还是包厢。” “三位,包厢。” “好的,这边请。” 跟着店员进了包厢,阿筝和依依将包放在一旁坐下。 对面坐着的顾凉城灼灼,轮流扫过二人的脸;就那么一瞬,二人感觉到了隐隐有寒气从脚底窜起,令人不寒而栗。 头顶古色生香的灯有着流苏垂下来,墨绿色。 正当二人被盯得毛骨悚然的时候,店员拿着菜单走了进来,“请问要吃点什么?” 阿筝和依依不约而同地示意,“他来他来。” 店员巴不得让顾凉城点呢,笑眯眯地就走了过去,恭恭敬敬地将菜单推到了顾凉城面前。 顾凉城拿起菜单,指骨格外分明好看。 他扫一眼,快速做了决定,“盐焗鸡,干炒牛河,清蒸鲈鱼。外加一个山药排骨汤。”将菜单递回去,“够了。” “好的。” 店员抱着菜单走到一半,听身后顾凉城补一句,“再加一份糖醋排骨。” 糖醋排骨; 韩依依的眼睛瞬间亮了亮。 阿筝心里咯噔,哥哥点的怎么全是依依爱吃的? “哥哥。”她说,“其实,依依现在不爱吃干炒牛河了。” 不料,对面的顾凉城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眯,反问:“谁说我点的她爱吃的了?” 可事实就是事实,阿筝闭嘴不言,心里却腹诽。 而当事人韩依依的脑回路始终比别人慢半拍,她在一片沉默中开口:“不会啊,点的我都挺爱吃的啊。” 阿筝脸一黑,依依,你是嫌哥哥现在脸色不够差么? 果然,顾凉城的脸色更是难看。 没一会儿的功夫,菜一道道地上了,色香味俱全,整个包厢里面都飘着诱人的味道。 阿筝盯着面前的菜,啧,哪一道都是依依爱吃的。 记得比她还要清楚,却还要死鸭子嘴硬。 最先拿起筷子的是韩依依,她夹一块儿排骨伸过去,想放在顾凉城的碗里。不料,手轻抖,那块儿排骨咕咚一下就落在桌上。 掉在桌上的东西,不吃,坚决不吃。 这可不是一个中度洁癖的人能接受的。 “我自己来。”顾凉城说,然后自己夹起那块儿排骨,放在碗里。 依依和阿筝俱是一怔。 依依咬着自己筷子,提醒:“已经掉桌子上了……。”她比谁都清楚顾凉城有洁癖。 对面的男人眉眼愈发冷,他一眼扫过来:“我知道,我让你快吃。” “哦……” 韩依依当然是选择低头扒饭,再抬眼时,是男人一口咬下那块排骨的画面。 阿筝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多余,真的非常多余。她是认真的。 吃饭的过程很压抑,鉴于某人低气压,所以导致依依和阿筝都不敢讲话,生怕自己触了雷点。 手机铃声响得突兀—— 把韩依依吓一跳,她说:“阿筝,你的手机响了。” 阿筝一看,宋勤。 她接起,就听那端火急火燎地说:“这两天一直泡在解剖室,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没事吧阿筝,你现在哪里?” “我没事,哥哥回来了。” 那端沉默两秒,“凉城回来了?” 阿筝:“嗯,回来了。” 宋勤又问:“依依呢。” 阿筝看一眼对面顾凉城,发现他正低着头吃东西。于是道,“依依在我边上。” “那你把手机给她,她手机我打不通,我有事给她说。” 阿筝一听,将手机递给依依,“找你。” 依依差点被嘴里咬着一块儿鱼肉,接过手机,含糊不清的问:“怎么了?” “依依。”宋勤喊她名字,又说:“那天晚上我喝醉了,太莽撞,没吓到你吧?还有,我今晚在你兼职的餐厅找你,有些事还是要当面说。” 当面? 韩依依一听,喉间一紧,一根鱼刺顺利掐住。 “咳咳咳——” “依依,”阿筝拿过电话,去拍她的背,一边道:“先不说了啊,依依她被鱼刺哽住了。” 韩依依被卡得满脸通红,剧烈咳嗽,眼泪直冒。 对面顾凉城终于坐不住,站起身,“阿筝,你去要点醋来。” “啊,好。”阿筝应下,开门出去找店员拿醋。 顾凉城绕着桌子走过来,停在她面前,“你接电话不能咽完再说?” “我……” 接踵而来的又是一声声剧烈咳嗽。 韩依依卡得眼泪汪汪,抬眼去看向面前男人,捂着自己的脖子。那模样,滑稽又惹人怜。 一时间,顾凉城哭笑不得。 阿筝拿醋进来,“哥哥,醋。” 男人一只手接过醋,另外一只手已经捏住韩依依的下巴。 韩依依还没有反应过来,酸得倒牙的液体便被一股脑灌进嘴里,“呜…。” 好酸; 酸得倒牙! 韩依依被酸得五官都皱到一起,她猛地咽下一大口醋,又觉得胃都要被腐蚀了去。 咽下去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朝着男人大喊:“顾凉城你好烦啊,你都不让我准备一下!就那么粗鲁的就灌进来,你知道有多酸吗!” 现在她的牙齿都要在打颤。 岂料,顾凉城的反应却淡薄得很。他居高临下看她,挑眉,“一口气能说这么多话,看来你已经不卡了。” 韩依依一怔,试了试,果然喉间没了异物感。 一时,她语塞。 等抬头再看他时,他已经转身回去坐下。 此刻眼下,韩依依的心里有一万头小鹿在奔跑,她快被这些小鹿给撞死—— 第一只小鹿说:“顾凉城今天帮我打人了,还打的还是千金小姐。” 第二只小鹿说:“顾凉城还在我卡鱼刺的时候,拿醋灌我了!” 第三只小鹿八卦:“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颗心被小鹿们撞得七上八下。 她不敢再想,只是低头默默吃菜……时不时偷看顾凉城的间隙,还总会撞上他的视线。 造孽! 说来说去,都是美色惑人。 自她七岁时,在老槐树下对着顾凉城流口水的时候她就知道——有些人,是劫,亦是宿命。 Chapter142 我偏要和他在一起 三人一同打车回了韩依依的住处。 在楼下时,顾凉城抬眼扫向夜色中老旧斑驳的楼房。他微微皱眉:“你们就住在这里?” 韩依依点点头,“就这里。” 两个姑娘怎么能住这种地方,正当顾凉城这么想的时候,一只老鼠从旁边的垃圾桶中窜出,朝阴暗角落窜去。 地面潮湿,污水横流。 出于本能,顾凉城蹙着眉头退了一步。 阿筝和依依都知道顾凉城洁癖,这地方肯定住不下去。于是阿筝提议:“要不然你去附近住酒店吧?” 顾凉城伫立着,思索片刻,“一起住酒店,明天我帮你们找房子。” 全听顾凉城的安排,只是韩依依这时候要忙着去兼职。 她不停地看着手机上的时候,道:“你们住哪里把地址发给我就行了,我现在要去餐厅,再拖一会儿就该被扣钱。” 没等谁回答,转身小跑,纤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色的顾凉城收回目光,眸色难辨。他发现阿筝正盯着自己,只好敛眸道:“走,我陪你上去拿点东西。” 在通过长长的弄堂时,阿筝甚至可以想象顾凉城的脸色多差。 逼仄潮湿,还散发着一股怪怪的味道。 一路上楼,踩着脱落的墙皮,以及堆积的灰尘。种种的种种,都足以令顾凉城脸色黑到极点。 阿筝拿出依依提前给她的钥匙开了门。 顾凉城紧随其后,进了门,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小,很小;东西却摆得井井有条,收拾得也还算干净。 “这是韩依依的屋子?” “是啊,怎么了?” 闻言,他蹙眉,那她怎么可以在曼哈顿的时候,将他的公寓弄得如狗窝? 简单收拾翻东西后,阿筝提着箱子朝外走。 他伸手过来顺手接过,“孕妇不要提重东西。” 阿筝心里咯噔一下,像是吞了一块冰。她讷讷:“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你当我是瞎子?”他冷冷扫了她一眼,说:“我现在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等下回酒店我才慢慢和你说。” 完了。 当时的阿筝满脑子都只有这两个字。 —— 酒店。 开了两个房间,顾凉城一个,她和依依一个。 将卡插入槽中,整个房间内通亮无比,充盈着暖黄色的灯光。 顾凉城将箱子放好后,径直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两条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他的眉眼如霜,姿态却颠倒众生。 他的目光灼灼,“这下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了。” “解释什么?”阿筝反问,心跳却忍不住砰砰直跳。 “别给我装傻。”男人的口吻在瞬间冷淡下去,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似要洞察一切。他道:“你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我的,是你自己说,还是?” “我说。”阿筝举白旗投降。 接下来,阿筝只好将和顾子初同居并且领证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 所以自然而然地,也有了现在已经显怀的她。 “阿筝,你听我说。”顾凉城斟酌着用词,然后缓缓道:“你和那个男人,不可能。” 阿筝眼瞳一缩,“为什么?” 顾凉城眯眸,说:“理由你比我清楚。” 然后,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阿筝:“哥哥,我要是偏生要和他在一起呢。” 这次,换顾凉城沉默。 Chapter143 占有欲 夜晚的连城,灯光,霓虹,车流不息。 高档的西餐厅光晕朦胧,将边上客人的脸孔映照在窗上。 琴音舒缓流淌,宛若高山上雪莲徐徐而开;韩依依纤细白皙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来回自如,指尖如莲。 再弹三首,就可以下班。 今日的心境格外不同,韩依依明白是自己心里小鹿在作祟。 一头又一头小鹿都不停地告诉她:下班就可以看见顾凉城了耶!不是做梦哦~ 思及如此,琴音中都挟裹进几分缱绻。 正当一曲完毕时,钢琴边多了一人,立在跟前。 韩依依抬头望去,一名中年男人,头顶微秃,正微笑着望着她。 “这位客人,是需要点曲么?” “不是。”那人说,“就是看你弹得挺好的,想给你200的小费。” 闻言,韩依依眉眼弯弯地笑:“啊,那真是谢谢。” 那人从黑色钱夹中掏出两张一百的人民币,待韩依依正准备伸手去接时,却又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她的手。 正当韩依依怔忡间,那中年男人的手径直伸向韩依依白色衬衫领口——他将钱塞进她的胸口。 一瞬,微笑凝在唇角。 她以前也遇见过这种情况,男人的手毫不避讳地伸过来,然后将消费塞进她的内衣里。紧跟着,冲她暧昧一笑,有的甚至会留下名片。 厌恶,像是喉间被人塞进一块油腻无比的肥肉。 只是啊,人生在世,哪儿有那么多如意。更何况,有钱不赚王八蛋…… 好比此时此刻,面对中年男人暧昧不清的笑容,韩依依也只是默默点头,“谢谢您。” 那人心满意足离开。 西餐厅对面马路上一人凝立,目光灼灼,透过玻璃将里间看得一清二楚。他抬脚,不犹豫地迈开。 又是一首曲子的中途,韩依依忽而九点钟方向传来谩骂声——“你谁啊,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公众场合耍流氓?” 音止,韩依依的手脱离琴键。 她起身,朝那方向看去;一对男女,类似夫妇,而二人的面前站着一人修身笔挺,背影熟悉得令人心惊。 那不是顾凉城是谁? 韩依依急忙旁边迈一步,果然,一张清俊逼人的侧颜映入眼帘。 她忙小跑过去,想也没想就扯住男人的胳膊,“你怎么来了,做什么?” 岂料,他转眸看她,眉眼凉得惊人,眼底寒霜遍布。 韩依依舌头瞬间打结,“怎怎怎么了?” “他上来就将手伸到我老婆衣领里!”对面男人叫嚣着,“你说,公众场合人这么多,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这么恶心?” 顾凉城伸手进人领子? 韩依依吃惊之余去看那对夫妻,不禁一怔,那男的不就是刚才给自己小费的人么? “干嘛啊?” “你闭嘴。” 闻言,她立刻噤声。 照眼前来看,顾凉城的脸色可真算不上好看。 “这位先生。”顾凉城开口,抬起右手,指间是一小卷红色钞票。他说,“你趁着你夫人去洗手间的间隙,塞两百块进别人姑娘领口。而我可是塞一千给你夫人,有何不可?” 登时,店内大票目光纷纷落在中年男人脸上。 那男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女的倒先炸了,“你竟然给小费,挺阔啊,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大方!呵,你还塞别人胸口?你——” “老婆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于是,两人争吵不休,那女人竟然一把拧着男人耳朵,提着往外边儿走。 原来是个妻奴,怕老婆的。 二人离开,韩依依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脸色,却发现那双流墨般的眼瞳中寒意却依旧很重。 “你什么时候下班?” 韩依依瞅一眼墙上的钟,“可以走了。你等我,我去拿包。” 发现一妙龄女子踩着诱人高跟鞋站在顾凉城面前,将自己手机递过去,“能留一个联系方式么?” 其实,韩依依学不来那种妩媚劲儿,到底是怎么做到媚眼如丝的? 她慢慢走过去,听见顾凉城冷着眉眼婉拒,“不了。” 可能人都有一种贱性,男人越是这样偏生越想去挑逗勾引。那女子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递出手机的手也仍然没有收回,“先生,留一个嘛。” 顾凉城耐性极差,英俊的眉宇间已有不耐。 他直接不理会那女子,只是转眸凉凉看向不远处的韩依依,冷冷一句:“你脚下是有铁,走不动?” 脚下无铁,却依然很重。 顾凉城,你的目光很瘆人啊…… 在那凉凉眸光中,韩依依小跑过去,然后感受女子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她有些不自在,却还是伸手去轻轻拉住顾凉城的衣角,“走吧。” 占有欲作祟么? 可她凭什么有这样的占有欲。 男人也不曾理会她的小动作,径直脚尖一转,朝店外走去。 Chapter144 顾凉城请吃冰淇淋 两人并肩走出店,外间是霓虹灯光,车水马龙。 路边的法国梧桐下站着一个人,看见二人走出来后,立马迎上来。 待走近,才看清是宋勤。 宋勤望一眼依依,视线落在顾凉城的脸上,眼底有一瞬不自然却又被很快带过。只是笑笑:“凉城回来了啊,听阿筝说了。” 男人淡淡颔首,眸中一片平静。 可能宋勤没想到顾凉城也会在这里,望着依依是欲言又止。 “依依,我电话里说过,等你下班找你的。” “嗯。”韩依依想起那晚的画面,不禁觉得有些尴尬;她扫了一眼身边顾凉城面无表情的脸,说:“要不你去前面路口等我吧。” 顾凉城目光微凉,却是谁也没看,只是抬脚朝前方走去。 直到那如松般的身影在前方红绿灯口处停下,韩依依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说吧,什么事儿。” “就是那晚的事,是我太莽撞。”宋勤说,“其实就是喝了点酒,心烦意乱的。从小到大你都知道,可你就是装糊涂。” 路灯将韩依依影子拉得长长,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宋勤,该说的我都说了。”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可是她装糊涂,她就偏不想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宋勤看她,一双眼睛大得有些茫然,却不如往常一样有光彩。灰茫茫的,也复杂得很。 被盯得浑身不自在,韩依依只好道:“还没有其他要说的,没有要说的我就走了。顾凉城还在等我。” “呵。”宋勤冷笑,“你的嘴巴里,除了顾凉城这个名字,还有什么?” 韩依依被问得哑口无言。 肩膀被宋勤伸过来的手扣住,紧紧的,能感受到男性的蛮力。他这是怒了。 韩依依也不愿再说话相激,只是偏头躲开宋勤的目光。却被他摇着肩膀扳回,耳边炸开宋勤的质问:“怎么,顾凉城回来,你一定是高兴得忘了我。” 高兴得忘了我,她吗? 韩依依双手攥在一起,掌心的汗水镶嵌进清晰纹路中,蔓延开。 远处顾凉城冷眼看着这一切,看着宋勤愤怒的脸上夹着不甘,也看着韩依依咬着唇不停躲闪。 他收回目光,落向远方;那里弯月明亮,那里星光遍布。 “宋勤,你真的弄疼我。” “对不起。” 他松手,双手无力地垂在胸前,一颗心变得无处安放。 韩依依眸光闪烁,脸上也挂上歉意,“你我自幼一起长大,我不想让你难过。只是宋勤,感情的事勉强不得。” 宋勤沉默。 又听她说:“心是我的,只是我控制不了。” 宋勤还是沉默。 面对他的一言不发,韩依依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情不自禁,她将目光落在前方路口处的顾凉城,投以求助的目光。 顾凉城立着没动,只是在宋勤目光将好看过来的时候,朝着韩依依招了招手。 她眼睛微亮,“他叫我了,先走了。”知道说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宋勤望着那道离去的背影,眼底缓缓流淌过悲伤。 就这样; 随随便便招下手,都能令她心花怒放。 …… 韩依依小跑到他跟前,小脸微红,说话带喘:“你怎么一直不过来,我都看你好多眼。” “我为什么要过来?” “你怎么这样啊?” “不是你让我在这里等?” “……” 韩依依没话说,气呼呼地就往前走,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拽住胳膊,“你能不能长眼睛,前面是红灯。” 她张嘴欲辨,却吐不出一个字。 过了红绿灯,他问:“走路还是坐车?” 韩依依毫不犹豫地选择走路。 如此大好的机会能和他同处,怎么能够浪费在坐车上面? 夜色朦胧,晚间的连城被霓虹灯光点缀得五光十色;道路两旁是大型路灯以及枝繁叶茂的法国梧桐,郁郁葱葱,二人并肩走过。 路过冰淇淋专卖店,韩依依眼睛放光,“顾凉城,你请我吃冰淇淋好不好?” 男人扫她一眼,目光微凉。 韩依依心里咯噔一下,正准备说算了不用的时候,他又抬脚朝冰淇淋店走去了。 店员小妹抬眼,便看见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站在柜子面前。一下不禁面带笑容:“需要什么口味的?” “一个香草。” “一个吗?” “恩。” “算了,还是两个。另一个抹茶。” 店员动作麻利地递过来两个冰淇淋,顾凉城付了钱,拿着两个蛋卷冰淇淋走下台阶。 等在路边的韩依依眼睛亮亮,视线全部落在了他手中的冰淇淋上面。 韩依依接过他递过来那只香草味的冰淇淋,“谢谢!” 她其实很容易满足,现在眼里全是亮晶晶的小星星。 两人拿着冰淇淋边走边吃,韩依依咬着冰淇淋,含糊不清地说:“好好吃,这个香草味好浓的。” 顾凉城咬了一口自己的抹茶,却发现她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只好问:“怎么了?” “你的看起来也好好吃,抹茶。” 闻言,他将手中冰淇淋递到她嘴边,“咬。” 韩依依受宠若惊,也不客气,一口咬在冰淇淋上。不偏不倚,是他咬过的位置。她不是故意的,就只是单纯被诱惑。 男人耳根泛起异样的潮红,却还是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尝一口就行,吃两个明天你会拉肚子。” “好好好。”她心满意足地低头去咬自己手中冰淇淋。 顾凉城自然地咬着剩下的冰淇淋,香甜在舌尖化开的同时,他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怎么能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明明很排斥,也无法接受;可是自然而然地就这么做,真是不可理喻。 最后,他还是吃完了冰淇淋。 “我帮你扔。”韩依依抽走他手中的包装纸,小跑到前方垃圾桶处。 在原地等他走近,顾凉城发现她唇角有一点白色。多大的人,吃个东西还老沾嘴上。 韩依依怔怔望着他伸手过来,触在嘴角,微凉却有奇异的触感。整个人如触电。 “有东西。” “哦……” —— 快要到酒店的时候,路上遇见街边一老人乞讨;白发苍苍却衣衫褴褛,脸上也是皱纹斑驳,很是让人心酸。 顾凉城停下,她也跟着停下。他说:“你收的两百小费,拿出来。” 不敢不从,韩依依老实从包中掏出收的那两张粉色钞票递过去。 见她照做,然后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扔进去。”他指的是乞讨老人面前的碗。 是我的钱啊…… 韩依依犹豫,却感受到面前男人冷冽的目光以及强大的气场。于是手一颤,两张钞票落入缺了个口的碗中。 老爷爷双手作揖感谢,浑浊的眼中透出一丝光。 她僵硬着嘴角,“不谢……” 顾凉城没再停留,转身便走。韩依依忙追上去的时候,他又突然停下,惹得她整个人突兀撞上去。 是男性独有的坚硬背部,撞得鼻子生疼。 “你干嘛停?”她揉着鼻子抗议。 他转身,微微垂眸看她;一双漆黑的眼眸深邃得不像话,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就是这样一双眼; 里面蕴着千山万水,她怕是再也走不出。 “韩依依——”他口吻严肃认真,眸光如炬,“你要知道,什么钱该赚,什么钱不该赚。” 她一怔,然后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情。自己理亏在先,不敢接话,更不敢顶嘴。 原来他看见了,那也可以解释后来餐厅中发生的那一幕。 “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他反问,“你分明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当时默许那个男人的行为;万一提更过分的要求,拿钱给你是不是也答应?” 她的脸涨红,双眼清凌凌看他。 他皱眉,望着她可怜巴巴的表情,喉间的话全部堵住。半晌,他冷冷说一句,“不要再让我知道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她点点头,心里如擂鼓。 Chapter145 你是不是疯了? 到酒店,进大堂,转弯乘电梯上去。 封闭的空间里,顾凉城的吸引力就好像被无限放大,惹得站在他身后的韩依依忍不住去看他。——无论什么时候,他的背都打得笔直,线条流畅;两条腿又长又直,匀称有力且沉稳无比。 不得不说,他比许多所谓的当红小鲜肉身材棒得多。 失神间,电梯的两道门像镰刀一般缓缓打开。 韩依依跟在他身后走出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在生气? 他这个人,喜怒不形于色,不悦时微微拧眉已经是不得了;而现在怎么着看他的眼底,都蒙着一层戾气。 不对,肯定又哪里不对。 顾凉城拿出房卡来开门,“滴”一声,他抬脚欲走又停下,“这是我的房间。” “哦。”韩依依回过神,“那我住哪儿?” “隔壁。” 韩依依瞅一眼他,没多话,转身就走。没两步又听见身后他喊住她,只好又转过去,“怎么了?” “他找你说什么?” “谁?”她没反应过来。 顾凉城薄唇微启,又缓缓阖上,欲言又止。他看她一眼,“没事。” 这边的韩依依还没有反应过来,顾凉城已经开门进去,再“咚”一声关了门。 毛病! 她在心底暗骂一句,然后敲门,“阿筝,我回来啦。” 正窝在沙发上发呆的阿筝听见敲门声,松开盘着的双腿,套上拖鞋,走去开门。 开门见依依,问:“哥哥去找你了吧?” “嗯。” “我就知道。” “你怎么知道?” 阿筝说:“他应当是想着宋勤今晚要去找你,所以就去了啊。” 显而易见的答案,昭然若揭。 正朝里间走的韩依依脚步顿了顿,停在原地,她脑海中蹦出来一句——他和你说什么了? 指宋勤啊。 那他为什么又关心? 她有些犹疑,“你确定刚回来的顾凉城不是想赏一赏连城的夜景,而是来找我?”怕是太阳打西边儿起! 阿筝点头,“我确定。” 这下换韩依依懵了。 另外一个房间的顾凉城也是有些心烦,他将房卡和钱包扔在桌上。整个人倒入沙发中,他抬手扶额,自己是怎么了? 说什么,不说什么,又关他什么事情? 多嘴; 他在心底暗骂自己。 滴滴—— 一条微信弹出来,【明天有时间吗,出来喝两口。】 顾凉城微微垂头盯着手机,眼底凉凉。他知道,宋勤的意思很明显,想和他谈谈。 一分钟后,回复:好。 刚放下手机,便又响了。又是一条微信,只不过不是宋勤,而是韩依依发来的——你这样会让我想歪,更会让我有念头的。 哪样? 就连顾凉城自己都想知道,自己现在是哪样? 手指不自觉按出几个字“想多了”,却又被立马按下回车键删除。他将手机关机,扔一边,不想再管。 韩依依抱着手机,半天等不到回复,有些心烦。趴在床上,懒洋洋地喊阿筝,“你说他干嘛不回我?” “正常。”洗好澡出来的阿筝擦着头发,还有水珠不停滚落下来。“哥哥这人,你知道的,冷最正常。” 韩依依叹口气,扔掉手机在床上滚来滚去,没一会儿却又是去拿手机。——还是没回复,算了,睡觉! 一把扯过被子盖到胸口的位置,再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阿筝,来!” 阿筝慢吞吞蹬掉鞋子,双手撑在床沿上爬了上去,并排着依依躺下,也伸手拽了拽被子盖好。 关灯,室内一片黑暗。 阿筝打破宁静,“哥哥回来,你什么感受?” 黑暗中,韩依依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她思索半晌,说:“复杂,说不清。我只知道他是悬在我头顶九十度的光。” 悬在头顶九十度的光,抬头可见。 多年之后,阿筝都不会忘记那个夜晚依依说过的话。 —— 阿筝睡得很不安稳,梦里场景不停跳跃着。一张脸却存在于每一个更替的场景之中,极凉的眉眼,一脸的漫不经心。 他站在悬崖边上,遍体鳞伤。 她惶恐,“你冷静!” 那人置若罔闻,只是一步又一步地朝后方的万丈深渊退去。脚后跟悬空,他张开双手整个身子都朝后倒去—— “席北!” 他消失在视线中,梦也醒了。 阿筝坐起来,在黑暗中大口喘气。她顶着窗外透进来的一抹星光,闭眼摇头,想把脑中的那些场景都甩出去。 摸出手机一看,凌晨5点。 阿筝放下手机,躺下去,重新闭上眼睛。在迷迷糊糊之间,枕边的手机振动起来,将她惊了一下。 一个陌生号码。 犹豫片刻,还是接起来,怕吵到身边的依依,只好背过身子用手捂着嘴,“喂,哪位?” 那边有玻璃制品摔碎到地上的声音,还有音乐声,更是人声。总之,纷纷杂杂,不安静。好半天那边才开口:“乔小姐吗?” “我是,你哪位?” “不知道乔小姐对我还没有印象,我是席总的贴身助理王生。”那边说,“很冒昧也很失礼地打了这个电话,但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清秀的脸,二十几岁,一个成天跟在席北身后的年轻人。 压低嗓音,“什么事?” 王生说:“自从出事之后,总裁就粒米未进,什么东西也不吃;已经喝了一整宿的酒,吐出血了都。所以,我给乔小姐打电话,您方便过来吗?” 阿筝沉默。 窗外的弯月散着清冷光辉,孤独地悬在天空一角。 “乔小姐?” “在哪里。” 那边报了位置,是连城出名的不夜城,24小时营业,永远灯红酒绿。 挂断电话,阿筝掀开被子下床,怕吵醒依依,所以动作很轻。还在依依睡觉一向比较沉。 十分钟后,阿筝肩膀上挂着小包,然后打开房门出去。 五月初的连城,凌晨五点半,空气中带着凉。 马路上空荡荡的,偶尔会有车辆疾行而过,带起一阵风,卷起阿筝素白色的裙摆。 微凉的天气,阿筝抱紧手臂,有点冷。 终于等到一辆的士,阿筝拉门上去坐到副驾驶,“晚庄,谢谢。” 她要求师傅开得尽可能快一些,同时也不停低头去看手机上的时间。 付钱下车。 脚还没有踏进晚庄的门,手机便响起来——子初。 接起来,她心跳微微加速,“子初,这么早打电话做什么?” “你在哪里?” “我……”她喉间紧了紧,顿了半秒,“我在酒店,和哥哥还有依依一起的。这么早打电话,怎么了?” 那边顿了两秒,“没事。” 见没声音,阿筝没多想,直接挂断电话抬脚便踏进晚庄。 顾子初垂眸,黑眸中蕴着糅杂的深沉,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定位——晚庄。 阿筝; 你什么时候学会对我说谎了? —— 阿筝刚刚走进去,便看见迎面快速走来的王生。他火急火燎,“乔小姐,你可算来了。”然后又朝前走,“你跟我来。” 上楼,转弯,踩着地上柔软的地毯,阿筝的心一上一下。 “就是这间。”王生示意。 门是半掩着的,里间透出昏暗的光,五光十色;看进去,里间烟雾缭绕,也乱七八糟。 伸出去去推门,试探性,却怎么也不忍——不忍看见狼狈颓靡的席北。 手指微颤之间,还是推开那扇门,走进去。 映入眼帘,七倒八歪的酒瓶,醉了一地的玻璃——沙发上的男人一脚蹬在面前桌子上,屈着,另一只脚懒洋洋敞着。他嘴里含着言,青烟徐徐,朦胧而上,将一张脸笼罩其中。情绪表情是半点也看不分明。 他透过青烟刚看过来,黑眸懒散又灼灼,“谁要你来的?”话罢,便高喊一声,“王生!” 门外的王生几乎是跌进来的,“总裁,我在!” “你打的电话?”他的声音有着醉意,却有着十足十的威胁。 “这个……”王生放弃挣扎,点头认命,“是的,总裁。” 席北将烟摁灭在桌上,火星瞬灭,又拿起桌上的酒杯灌了一大口,“王生。”他的声音几分冷酷,“明天自己收拾东西滚蛋。” 王生腿一软,望向阿筝。 阿筝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先出去。后者如抓住救命稻草,忙不迭转身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阿筝走近,目光下落——威士忌的空瓶,化了一半的冰块,无数的烟灰和烟头。 “你就这样?” “哪样?” 他不想多说,只是伸手去摸桌上的烟盒,打开来放到唇边,用嘴咬出一根来。他指尖一动,手中的火机窜出橘红色火苗,吞噬掉香烟的顶部。 昏暗的灯光中,看不清男人冷淡的眉眼。阿筝隔着了了烟雾看他,又走近几步,直到完全站到他的旁边。 脚边多出素白色裙摆,一飘一荡,扫过他的西装裤脚。他抬眸,眼神不屑,看见的是一张清丽又寡淡的脸。 就是这张脸; 就是这张罪不可赦的脸,将他打入万丈深渊。 席北深吸一口烟,望着她,只是对她徐徐喷出烟圈来,“走开,这种场合可不是孕妇该来的。” 阿筝眸子凉得能滴出水,她也不躲他的视线,而是倔强无比地同他对视。像是谁先移开,谁就输掉。 “喝得胃出血还在这儿待着?”她问。 “不要你管。”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里面的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仰头,男人喉结滚动,又是一大口。 阿筝伸手去躲他手中的酒杯,却被他躲开,然后听见他冷着眉眼说,“滚。” 屏幕上放着当红歌手薛之谦的歌,画面中的男人站在女主几米远位置,默默看着背影—— “我想摸你的头发,只是一个简单的试探啊。” “我只能扮演个绅士,才能和你说说话。” …… 愈发悲情的歌,在此时此时便愈发煽情。 阿筝没有放弃,再次伸手,却彻底激怒男人。 “我让你滚!” 哐当—— 他一脚踹翻面前的桌子,酒瓶在地上滚好几圈,果盘摔下去,里面果子四处滚。一时间,叮叮当当直直作响。 动静不小,也把阿筝吓得不轻。 她轻轻抖一下,背部发紧,可面上还是维持着一种平静的表情。她直勾勾盯着面前敞着两条长腿懒洋洋坐着的男人,“要喝是吧?” 阿筝也不等他回话,转身便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不知名洋酒,仰头就灌。 下一秒,手中一空,酒瓶被人抢走,砸碎在墙上——液体四溅,碎片翻飞。 “乔筝,你闹什么闹?” “和我去医院。” 她在赌,赌他会心疼她。 这是资本,唯一的资本。 男人英俊的脸阴沉沉,额角迸发出青筋来,酒精作用使他面色涨红。他的瞳被寒意挟裹,“乔筝,你凭什么?” “凭我是乔筝。” 好一个凭我是乔筝! 席北在心底冷笑不已,面上也覆上薄怒,“你也真有脸说。” 酒精的作用,他有理智,可是四肢无力头脑发胀,摇晃两下有些站不稳。只是啊,一双眼睛硬是舍不得离开她的脸,她的眼。 阿筝伸手拉他衣袖,“去医院,就现在。” “我醉了。” “我知道。” “那我是不是可以趁醉装疯?” 阿筝正想问什么意思,唇便被覆盖住,带着浓烈的酒精味还有淡淡烟草味。她瞪大眸子,伸手推他,两只手都被他狠狠握住,反剪在身后。 他的唇舌炙热无比,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被吻得头昏脑涨,情急之下阿筝用力咬他的唇。他吃疼的皱眉,却依旧不肯放开,只是锁住她的眼瞳,挑衅,惩罚。 四目相对,血腥味在两人嘴里疯狂泛滥。 压抑太久的席北像是找到一个发泄口,疯狂地倾泻出自己的委屈,自己的愤怒,自己的所有情绪。 他吻她,用尽浑身力气去吻她,报复一般,将她禁锢得死死的。 抵死缠绵,如一个世纪的慢镜头回放。 松手——啪! 一个脆生生的巴掌落在席北脸上,英俊的脸上很快突显出指印来。阿筝怒不可遏,“你简直是疯子!” “我是疯了,早就疯了。”他的眉眼邪妄,不屑,是那种睥睨众生的不屑。他对她冷冷地笑,“所有认识我的人都说我疯了,我自己也知道。” 都说他是个疯子。 也罢,疯就疯吧。 阿筝胸膛剧烈起伏着,嘴巴里面还残留着血腥味。她的心脏在疯狂跳动,望着面前英俊阴沉的男人,她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 眼下的他怎么能这么让人心疼? 她盯着男人深邃的眼,拳头捏紧,想一拳打在他脸上去。最终却没能下得了手,缓缓松开,掌心的纹路中都已遍布水光。 “发完疯了?” “嗯。” “那去医院。”她甩脸,不再看他,径直转身。 拉开门出去,王生等在门口,满脸大汗水,看来他真是被席北刚才的话吓到了啊。她拍拍他的肩膀,“进去扶他,去医院。” “搞定了?” “算是。” 王生看她的目光中登时有佩服,也有赞赏。 要知道,总裁可不是什么容易搞得人。 王生进去,出来的时候肩膀上架着席北,后者喝得路都走不稳,还一直干呕就是吐不出东西。 没东西怎么吐? 阿筝默默跟在二人身后,一路出了晚庄。 将席北弄进后座,王生转身看她,小声说一句,“我就知道,找你一定没问题。虽然……有些不妥。” 不妥在她是顾子初的人。 阿筝扯了嘴角,没说话,只是也跟着坐下去。 满身酒气醉醺醺的男人,搞得整个车厢里面都是酒精味,难闻得打紧。可是就这样一个醉得不轻的男人,却仍在无时无刻散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慵懒,上挑的眼角轻轻眯起,“你后悔来了没?” 后悔? 什么是后悔? 阿筝从没想过这两个字。 Chapter146 喂粥 到南雅,挂了急诊,扶席北躺上病床。 “滚——” 护士手上的托盘被狂躁男人打翻,他面容阴鸷,浑身都散着生人忽近的气场。 在门口等候的阿筝听见里面传来不小的动静,只好推门进去,一瓶盐水正好滚到她脚边。而她对面,站着吓坏了的护士,“阿筝……” 在南雅实习的这段时间,人都已经认识得差不多。阿筝弯腰下去捡起那瓶生理盐水,然后对她说,“我来吧,你出去。” 被吓得脸色发紫的小护士忙不迭出门去。 病房中散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儿,外间晨曦的朝阳正肆无忌惮地从窗户蔓延进来。那淡黄光线将房间切割,一般光影,一般阴影。——他的脸也半魅在其中,半明半暗,看不分明。 阿筝抽出两根棉签,蘸了碘酒,抓起男人的手便往手背上抹去。他想动,却被她冷冷打断,“不要乱动。” 他果然不再动,只是掀开眼皮看她,紧盯着她的脸不放。 阿筝浑当没看见,忽略他的视线。动作娴熟地将盐水挂号,然后毫无意外地将针孔扎进他的手背,然后固定。 他有着很好看的手,修长分明的指骨,手背上有微微凸起的青筋彰显着男性力量。只是一点也不安分,抬手,导致输液管里血液飞快倒流。 阿筝皱眉,一把按住他胳膊,“再说一次,不要乱动。”声音冷得滴冰。 席北略略挑眉,轻微上扬的眼角轻轻一眯,“你打算一直陪着我?” 他这是在试探。 阿筝没有回答,只是问,“喝什么粥,我去医院对面的张记给你买。” 手被他抓住,凉凉的,像是没有温度;她垂眸,盯着他输液的管子中又有猩红液体回流,“又回血了,松开。” 他不动。 “我叫你松开。” 他还是不动。 殷红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往上爬,触目惊心。 阿筝眉头轻轻皱起,目光从输液管挪到他那张始终漫不经心的脸上。他的眼底有着野心,对她势在必得的野心。 传闻——连城第一公子看上的,不管人或物,注定难逃。 阿筝畏惧他那样的眼神,指甲轻微嵌入皮肉,“我去买粥,会回来。”末了补一句,“别闹。” 别闹; 似无奈似安抚。 望着她的眉眼,席北的手缓缓松开,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阿筝也没再看他,转身利索拉开出去,碰见守在门外的王生,“你看着他点,不要让他发少爷脾气,护士也不容易,真是德行!” 王生维诺点头应下,心里在想,敢这么说话的也只有你了。 出医院,过了人行道,前方左转十米,就是张记。阿筝沿街走着,清晨还有些微冷,路上的行人有的没有穿外套甚至还有些哆嗦。 阿筝脚步加快,脑中却窜出太多东西来。她从没有想过,当初躲雨时在商场楼下惊鸿一瞥的连城第一公子,会在两周后成为她法律上的哥哥。 搬去席家的那天,阴雨连绵,天空中低低浮动着浅灰色的云层。 她随温冬芸下车,拉着个行李箱,站在雨幕中呆呆地望着面前豪华别墅。 那一瞬,如堕梦境。 “杵在那里做什么!”温冬芸在前方催促。 这才回过神,在雨中,踏入了那个原本就不是她该待的地方。她浑身湿湿的,有些狼狈,却还是尽量保持得体地朝席路平问好,“你好,席叔叔。” 席路平对她笑得温和,想也没想那天是他将狼引到自己的身边。他笑着吩咐家里阿姨,让阿姨带阿筝去她的房间,赶紧换了衣服下来吃饭。 二楼,左转第二个房间。 好大一个房间,摆设装修处处精致。她没想过自己能有这样一个房间,心情也甚是复杂。 刚刚放好行李箱,便听见门口有动静,她转身望过去,傻在原地——男人懒懒倚在门口,高大修长的身材,微微敞着的睡袍露出胸前精致胸膛。他望着她,眉眼不屑,那眼神尽是傲慢,好似睥睨众生。 依旧惊鸿; 阿筝怔怔看他,“你不就是那天——” “是不是高兴得忘了我?”他的嗓音低迷微沉,唇角却挽着十足不屑,“恭喜你,成为席家继女,说不定未来你能分一杯羹。” 字字刺耳,让阿筝剩下的话全部卡在喉咙。 她没想过,他对她会抱有如此浓烈的敌意。但是也不奇怪,自己的母亲被第三者挤下位,而第三者一朝越上枝头。 恨屋及屋; 这个道理她懂。 阿筝收起微笑,脸上复而寡淡,“嗯,那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换衣服。” 席北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会是这么不痛不痒的态度,甚至一点羞耻感都没有?他有些好气也有些好笑,于是出口相激,“这里是我的家,明白?我想在哪里就是哪里,不要以为你这就进了席家的门,痴心妄想。” 幼稚。 阿筝腹诽,然后笑笑,“没事,那随你,我换了。”说完便开始接自己的扣子,垂着眉眼也不再去看他。 小姑娘手指纤细,如春笋样,她解扣子的时候动作很慢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露出白皙细嫩的脖颈,再往下,是小背心,那里有着引人遐想的曲线。 他眯眼,眸光意味深长。要知道他席北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形形色色,真以为这样能唬住他? 然而,一股燥热却飞快窜上小腹,向他抗议。 见门口的人还不走,最终阿筝落败,她不可能真的脱。她拿起衣服,看了一眼立在门口的男人,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嘭”一声,关门的声音让席北一怔,不由得腹诽,人小脾气倒是不小。还真当他稀罕…… 谁他妈稀罕。 回到自己的房间,席北坐在床上,手伸进睡袍里。一摸,吓自己一跳,这么硬,操! 眼前浮现那双清凌凌的眸,还有那小姑娘的解扣子时领口风光……竟然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有反应,真是越活越回去。 直到下楼吃饭时,他冷着眼坐到她对面,听父亲询问她的年龄。小姑娘乖巧回答,说是十八,刚刚高考毕业。 十八; 成年了。 他这么想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吐槽,还是一个丫头片子。 在阿筝记忆中,自她住进席家以来,席北就没有给过她的好脸色。处处为难她,处处嘲讽,给她各种穿小鞋。 从来不敢想,这样一个厌恶她的人,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不停地告诉她,他喜欢她,并且也只喜欢她。 事情的发展超出想象,她承不起,也受不起。 直到变成现在的模样。 …… 阿筝买好粥和一些早点往回走,过马路的时候想起释迦牟尼的一句话:“伸手需要一瞬间,牵手却要很多年,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里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若无相欠,怎会相见。 对的错的,好的坏的,都是命中注定会出现的。阿筝觉得,既然无法改变它,那就选择去接受。毕竟未来这种抽象的东西,说不清楚,是命。 想到这里,人已走到病房门口。 她将手中的一杯豆浆和两个鲜肉包递给王生,“一晚上没休息,也该饿了。吃吧。” 捧着热乎乎的包子,王生有些感动,“谢谢乔小姐,真体贴!”他想,公子真正喜欢的人就是不一样,一开始还挺好奇是什么样一个人,现在看来自有魅力! 阿筝微笑说不客气,又拿着剩下的东西进了病房。床上的男人侧头看着窗外,眼底深邃难辨,他的目光像投在远方,又像什么头没有。 将东西放在柜子上,取出打包好的粥,拿了一个勺子地过去,“趁热吃,自己动手。” 他收回目光,望过来,微微抬了自己输液的手,“我怎么自己动手?” 要她喂? “那你还是别吃了。”阿筝重新将碗放下去,回头发现他就静静看着自己,“你还有一只手,不是么?” “那就不吃。”他又转头去看窗外。 阿筝叹气,重新拿起碗和勺子,坐在床边去,“少爷,我喂你,行了?”她舀一勺粥送到他唇边,“快吃。” 他很配合,一口又一口。 其实他并不想吃,但是她的手一伸过来,就会忍不住张嘴。咽的时候眼睛也落在她的脸上,手上,甚至唇上。 昨晚那个令他回味的吻。 真想将时光定格在这一刻,把整个世界都阻隔在外;反正他现在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世界,除她外,好像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东西。 碗底见空时,门被人推开,来人脸上清冷冷,他望着病床边的姑娘耐性喂粥,然后眸光渐深。 席北舔了下唇,“你男人来了。” 阿筝神经一紧,勺子从指间脱落,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她僵硬的回头,对上男人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扫了一眼地板上的勺子,轻笑:“你紧张什么?” 阿筝忙起身,脚不小心踢到垃圾桶,碗摔落,身子踉跄一下,直直朝旁边栽去—— “阿筝!” 两个男人同时惊声,阿筝瞪大眼睛,第一反应是捂住自己的肚子。 腰间突如其来多出一双手,眼前有着猩红飞溅,唇角一凉,有液体沾上——在顾子初冲过来前一秒,病床上的席北陡然起身抱住她,针头被崩开撕破血肉弹出去,小股的血注滋滋从青色血管窜出,溅在她的脸上、唇上、洁白的裙摆上。 惊魂未定,阿筝咬紧唇,血腥味在唇间蔓延。她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肚子,确认没事才拍了拍腰间血流不止的手,“松开吧,没事了。” 背后抱住他的男人丝毫没注意自己的手,只是再三确认她站稳,才堪堪松开,“自己什么情况没点数,能不能小心点?” 虽是责备的话,却透着满满关心,一种发自内心且不自知的关心。 顾子初眉眼更凉,伸手一把将阿筝拉到自己的身边,“不劳你费心。”他说话的时候嗓子很低,刻意压制自己情绪般,“还有,席北,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够了。” 出于一个男人的尊严,也是碍于兄弟情这条坎。他忍,他让,可是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一次次对自己女人图谋不轨,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他看席北的眼中也有悲悯,一夜丧父丧母,也心疼,也想帮助他;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就因为这样的原因可以让他在阿筝的身上找安慰。 这样的事情,他不想再看见。 席北深邃眼底波澜不惊,他面无表情,“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那你缠着阿筝做什么?” “她自己来,而且,你不妨自己问问,她对我是不是怜悯。” “不是怜悯,那是什么?” “你可以大胆地猜测一下。” 顾子初咬牙,面色铁青。他沉默,然后拉着阿筝出门,脚步飞快。 Chapter147人人都说她是他女朋友 医院走廊尽头有一扇小窗户,抬眼是外间明晃晃的天光。 顾子初靠在墙上,一条腿的膝盖微微弯着,另一条腿笔直而立。他用舌尖顶顶上齿,深深呼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可是他妈的,要他怎么平静? 站在对面的阿筝甚至不敢抬眼看他,只是将一颗头颅垂得低低的。 “你看着我,阿筝。” 她一怔,却是不动。 “我让你看着我。”他的声线陡然沉下去。 阿筝目光从裙角上的殷红血迹上收回,慢慢上移,落在顾子初那张清冷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凉得惊人,如鲜花往猛虎里坠。 顾子初不想去问她为什么会对他撒谎,他甚至有些抗拒去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在默然半晌之后,缓缓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摇摇头。 “非要和阿北不明不白?” 她继续摇头。 见阿筝这样,顾子初是窝着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对她,舍不得骂,也舍不得责备,唯有气自己管不好她。嗯,说到头来是他没用。 “顾教授——” 远处的护士小跑过来,瞅了一眼阿筝,又继续说:“您该进科室了,该进行手术了。” 他点头,“马上就来。” 待护士离开,顾子初才重新看她,目光冷冽,“你最好分清楚,对阿北,到底是可怜同情还是其他什么。”他大步离去,背影萧索。 阿筝立在原地,窗外有飞鸟振翅划过天空,将透明的空气拉扯出一条透明的口子来。她望着那只鸟消失在树梢,目光也渐渐沉下去。随着目光一同而沉的,还有胸腔里的心脏。 她也想问问自己,你到底在做什么? 一颗心,不能够爱两个人。 —— 韩依依醒来时,发现床边的阿筝不见了,连包也不见了。 去哪里了? 简单地洗漱一下之后,韩依依敲响了顾凉城的房门。她的心砰砰直跳,速度快得无法控制。想问问他昨晚为什么没有回自己微信,但是一想又算了,他肯定不会理。 顾凉城拉开房门,看见是她,表情也淡,“收拾好了?收拾好的话跟我去看房子,今天就搬进去。” “看房子?” “不然?”他说,“难道我回来,还要看你们住在那种破地方?还有,快点去拿东西,我中午还有事。” 韩依依点头,飞快转身回房间拿箱子。 在酒店前台退房时,边儿上还有有一对情侣也在办理退房,男的说:“用了一盒保健品,还开了瓶水。” 保健品? 她怎么没有发现房间里面有什么保健品,想到这里,不由得转头去问身边顾凉城,“诶,什么是保健品啊?” 闻言,前台小姐,和旁边一对情侣都不约而同投来格外诧异的目光。 韩依依怔住,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只是看见顾凉城的脸瞬间垮下来,不冷不热扫她一眼“话这么多?” 吓得她立马低头站好,手紧紧拽着拉杆。 在顾凉城办理退房时,听见前台小姐含笑说:“先生,您的女朋友真可爱。”说完还朝韩依依头去艳羡的目光。 “她不是我女朋友。”他口吻很冷,“麻烦快点,谢谢。” 迫于顾凉城强大的气场,前台小姐不敢再说笑,只是加快手上的动作,“您的押金和发票。” 接过,淡淡说一句谢谢,转身便走,韩依依忙不迭转身想追上去,却一脚踢到箱子的万向轮,“啊,顾凉城——” 不带任何情绪的呼喊,只是求救,她要摔了……听见喊声,前方男人猛地转身,伸手堪堪接住朝自己扑上来的韩依依,抱得死死的。 满鼻清香,是他怀里的味道,吓得不轻的韩依依贴得很紧,恨不得整个人都藏进顾凉城的怀里去。 周围有人,有人低呼好帅;还有人腹诽,啧,看这着急的模样,还说不是女朋友,逗谁呢? 顾凉城觉察,只是冷冷提醒,“摔不了,赶紧松开。”他感觉到怀里温香软玉,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涌上头顶,血液倒流。 舍不得松开,却不得不松开。 韩依依慢慢松开他,回过身子伸手去拿箱子,顾凉城却先行一步拿过箱子,“笨手笨脚,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百无一用; 在他眼里,她仿佛生活都不能自理。 韩依依吸吸鼻子,默默跟上去,其实你不会知道,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一个人也可以把什么都料理得很好。恩,我很勇敢,也很独立。 在等的士的时候,顾凉城目视前方,淡淡道:“保健品是避孕套,以后不要张嘴就问这种问题。” 啊? 突如其来的回答让韩依依一怔,她怎么知道保健品是避孕套……说那么隐晦,谁知道,还不让人好奇了? 少女耳根渐红,有些发烫。 …… 顾凉城是昨晚自己在网上物色的一处公寓,三卧两卫一厅。正好他回国也要找房子,一人一间,刚刚好。 新装修出来的,家具一应俱全,还处在连城市中心繁华地段,又不是闹市区。价格不菲,价格一定不菲。 在听说这套房子两百六十万时,韩依依瞪大眼睛,“你当律师这么有钱的吗?” 顾凉城不语,他懒得和她说。 看房子的时候,韩依依不停哇哇哇地,“你看这里!”还没回话,便又被她一把拽着拉去厨房,“啊,这个柜子我好喜欢啊!” 顾凉城扶额头疼,只是默默看着韩依依上窜下跳,左奔右跑。连导购人看了都笑着说,“先生,您的女朋友很可爱?” 顾凉城一怔,不由望向客厅的满脸飞扬的韩依依,难道她的脸上写了大字“我是他女朋友”?不然怎么谁都动不动说是他女朋友。 韩依依完全没有注意到顾凉城看自己的目光异样,只是朝他招手,“你过来啊,从这里看下去可以看见整个连城!” 见她如此高兴,他的唇间竟有笑意。 顾凉城抬脚走过去,站在她的身边,一同朝窗外望去——下方车水马龙,繁荣一片,整个连城尽收眼底。 “喜欢吗?”他问。 “喜欢!”她猛点头,然后转头微微抬脸看他。发现顾凉城的目光少了平日的锐利,就连轮廓都在光线中变得柔和。 错觉,一定是错觉。 正当这么想时,顾凉城剔羽般的眉轻一扬,“喜欢就买。”他问导购人,“今天就可以办手续吧?” 导购人无比满意这样爽快的主,“这就可以带您去办!” 顾凉城单手插包,跟着导购走,不忘回头叫她,“还不跟上来。” 她哦一声,一溜烟小跑跟上。 去办手续的路上,顾凉城提议,“我知道这个手续要几天才办下来,但是我想能不能让我们先住进去,毕竟有两个姑娘不方便。” 韩依依在身后小声嘀咕,“今天就想住……” “提前交房啊?”那人有点犹豫。 “对。”顾凉城补充,“我今天就付清房款。” 导购一口说了好,“那待会我就给先生拿钥匙去!” “劳烦了。” —— 办理好手续,已经是中午11点半的光景。顾凉城抬手看了眼腕表,把钥匙递给韩依依,“你先回去,买点吃的自己做,不要吃外卖。我约了人,得先走。” 冰凉凉的新钥匙落到手中,韩依依盯着他,“不一起吃吗?” “不了。”他答,然后招手拦下一辆的士,委身坐了进去。 没办法,韩依依只好拿着钥匙原路返回。在回去的路上经过菜市场,韩依依买了不少菜还有肉和鱼类,她要把冰箱塞得满满的。 一想到在接下来的日子能够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内心就无比愉悦。好似,又有无数小鹿在疯狂地奔跑。 Chapter148 韩依依提着大包小包的菜往回走,目光从大片大片的绿化上划过。在经过小喷泉的时候,望着水花怒放般汹涌,她不禁感慨,这高级公寓就是不一样环境搞得这么好。 23楼; 俯瞰连城的高度。 韩依依前脚刚刚踏进电梯,陡然感觉背后生风,陡然被人一把抱住。哗啦啦—— 被吓得两只手上的东西全部掉在脚边。 脱口便想尖叫,却被人捂住嘴,背后的人在耳边轻声说,“姑娘,帮个忙,你别说话,我不是坏人。” 那嗓音干净悦耳,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她僵硬着个身子不敢动,只觉得这个怀抱的主人很高,身上有着淡淡龙涎香的味道。 “长东——” “别叫我。”男人的声音近在咫尺,听起来很是冷漠,“你也看见了,我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并且我们已经同居。而且,她比你不止好多少倍,你看,买这么多菜都是为给我做好吃的,是不是亲爱的?” 亲爱的? 这人撒谎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腹诽间,韩依依被男人一把扳正身子,转过去,一眼便看见电梯门外一个俏丽的佳人楚楚可怜望着她旁边的女人。 于是,她也转头去看身边的男人——侧脸弧度很是柔和,有着干净流畅的线条,高挺的鼻梁下两片薄薄的唇。 脑中情不自禁蹦出两个字,美男。 严格按照审美标准来看,这男人绝对算好看,个子高,颜值高。她眼睛盯着他,写着“我们认识吗”? 不料,男人眯眸一笑,十分娴熟伸手过来搭着她的肩,将她一把搂在怀里,“宝贝,今晚想吃面。”说完贴近在她耳边喃喃,“还想吃你。” 吃我? 在电梯门缓缓合上时,韩依依条件反射地踹了上去,“你流氓吧。” “小姑娘。”他猛地推开一步,手挡在裤裆前,“你真会挑地方踹啊,这命根子的玩意儿,你这一脚下来还得了?” 关我屁事。 韩依依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蹲下身去捡地上袋子。他也跟着蹲下来,帮着捡,“我真不是故意想冒犯你的,姑娘,不好意思啊。接受我的道歉行不行?” 她没吭声,默默从他手上抢过袋子,又去捡滚出来的西红柿。 男人默默盯着她,想着人倒是长得水灵,脾气怎么这么大?他又帮着捡西红柿递过去,继续搭讪,“我叫霍长东,是23楼的业主。你也住这里啊?” 23楼,那不是邻居? 韩依依手一顿,却仍是没理他,只是自个儿捡好东西起身站好。 霍长东站起来,伸手去摁了23,转过头问她,“几楼?” 她目视前方,不予以理会。 霍长东顿时觉得这个小姑娘有点意思,要不是刚才听她开口,还真会让人以为她是个哑巴。 在沉默中,电梯门缓缓而开。 韩依依没有任何停留,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快步出电梯,留下男人望着她的背影哭笑不得。他跟上去,开门的时候朝她笑,“小姑娘,我们是邻居,以后常见啊。” 谁要和你常见! 她用力甩上门,发出嘭地一声。明明今天是个可以让人开心的日子,非杀出一个程咬金来搅和。 韩依依将菜放进冰箱里,肚子里空空的,捉摸一下干脆煮点面吃就好,一个人懒得炒菜。她拿出鸡蛋,敲碎在碗里,锅里烧开水,等着。 水开,放面入锅,扑腾直翻滚。 在等待的间隙,韩依依拿出手机翻了翻朋友圈。她也不怎么爱玩儿朋友圈,只是在无聊的时候翻翻朋友圈,看看谁又去哪儿玩了,谁又秀恩爱了,谁又为考试忙得焦头烂额。就是一些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从朋友圈退出来,群消息弹出来出来。 这是顾凉城高中同学的群,当时她天天往他班上跑,加了班上几个人,也连带着拉她进了群。 这个群平时很少有人说话,大家都各忙各的,现在却一下跳出几十条消息来,什么事这么热闹? 忍不住好奇,带进去看,未读78条。 窦文隆:“听说顾凉城回国了?” 吴安:“大强在机场碰见的,错不了错不了。” 李芳芳:“哇,大律师终于回国了!” 看到这里,韩依依也想发个表情包凑个热闹。可是再往下看,她就打消了插话的念头。因为,宋思媛也出来说话,她说:“嗯,正和他吃饭呢。” 简简单单一句话炸出一票人,纷纷跟着起哄。有人说“早就知道你们会在一起哈哈,高中就看你们很配!”还有人说“宋思媛,你丫的可以啊,他出国你跟着出国,他回来你也回来!” 宋思媛很高冷地回复一个微笑的表情。 韩依依拿着手机靠在流离台上,半晌不动。锅里的面滚滚而涨,不停冒着热气,马上就快要煮烂掉。 她放下手机,然后伸手关火,转身出了厨房。很饿,却已经毫无胃口。 走到窗边,拉开窗边,放眼去看热闹非凡的连城。当空的太阳光线充沛,笼罩这个繁华的城市,这让她想起一句话——躲得了热闹非凡的街,却逃不过四下无人的夜。 其实,并不是没有想过将顾凉城单纯当做哥哥来看待;那样就可以客观地看待他和别人谈恋爱,结婚生子,子孙绕膝。作为妹妹,她应该衷心祝福才是。 这样的念头她尝试很多次,她不想折磨自己也不想让他为难。可是,可是纵使她怎样努力,内心的魔鬼都在作祟,会在深夜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你想他吗?” 而在顾凉城的眼里,她的感情见不得人,违背伦理道德,也不顺应人之常情。是畸形的,是不应该存在的。 于是,这样的感情升级为对她本身的双重折磨。她时不时地会在笔记本上潦草写下一段话: 我的身体是个宿主,里面住着两个灵魂。 白天是个废物; 晚上是个怪物。 ------题外话------ 白天是个废物;晚上是个怪物。(摘自网络) Chapter149 骗子 连续进行了六个小时的手术,神经高度紧张,就算是铁打的人也会觉得疲惫。 透亮的无影灯下,顾子初的眸光如炬,锁定在下方血淋淋的胸腔中,手上飞快地进行着缝合。最后,打结剪断。 周围的麻醉师和助手们都连舒一口气,不过还是心理感叹,顾教授就是顾教授,速度手法真的是没得说。 顾子初摘下手套,“收尾工作你来做。”他朝旁边的助手说着,然后转身朝门口走。 手术室的两道门缓缓而开,将将踏出去便被大群家属围着,“顾医生,怎么样了?”“没事吧,是不是没事?” 一张张脸上写着焦急的脸,和满眼的希冀;很多时候顾子初在想,可能他会坚持做医生的原因,便是望着他的眼睛里,有的全是期盼和希冀。 他不是神,他无法从死神躲回生命,但是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去挽救每一个生命。这是信仰,这是职业的信仰,也是他生命中的信仰。 顾子初在家属的目光中摘下口罩,唇角挽一抹笑,“手术很成功,你们可以放——”话还没说完,面前一女人咚一下就坐到地上,失声痛哭。 病人的妻子,因为太爱,也太害怕失去。 人人都说做医生的人最是绝情,对生命的陨灭已经司空见惯,所以才会在一次又一次的经历中变得冷血无比。其实并不尽然,这个完全是看个人,有的人生性就冷漠,完全可以无动于衷;而有的人从医几十年,也还是会在某些虐心的场景里哭得像个孩子。 顾子初是冷,整个人都冷,仿佛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关他的事情。但是他自己知道,在手术室里,在病人面前,他的心是热的。 他弯腰将女人扶起来,温声安慰,“放心,一定会康复的。” 女人哽咽着连声道谢。 在安抚一会儿家属之后,顾子初才抬脚离去,没走两步,便看见前方转角处的阿筝。她站在那里,眼波无痕,只是在看向他的时候眼角泄出点怯。她怕他生气,也怕他不理她。 脚步轻微一顿,还是继续朝她在过去。 阿筝立在那里,看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进的男人;他的眉眼间喜怒难辨,只是有些不经意的凉在四处蔓延。 同他对视,看他走近,画面如一个世纪的慢镜头般。 “等我?” “恩。” “等多久?” “一直。” 早上他转身离开之后,就一直等在这里。 顾子初心中一动,复而软下来,她这个样子让他怎么生气。沉默片刻,问一句,“吃饭没?” “你不也没吃么?”她反问。 他深深看着她,叹口气,伸手抚向她头顶柔软的发。在此刻顾子初的眼神中,似缱绻似眷恋,“我该拿你怎么办?” 阿筝睫毛一颤,抬眼看他,“对不起。” 顾子初唇角轻挽,涩涩一笑,“没关系。”因为是你,所以没关系。 “走吧。”他拉她,“等我换衣服,然后去吃饭。” 她很温顺点头,跟上去。 等顾子初换了衣服,两人一同出医院,吃了饭之后他问她,“跟我回家,还是?” 阿筝认真考虑片刻,说:“还是不了,过一阵子吧。” 他尊重她的选择,“好,我送你,有什么事情记得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还有,我会处理好家里面的人,你什么都不用管,好好待在我身边哪里都别去。” “好,哪里都不去。” 可是后来,又是谁在一遍又一遍质问她,“乔筝,你怎么答应我的,你是个骗子吗?” 骗子; 后来演变成整个连城都骂她是个骗子。 Chapter150 势在必得 阿筝收到依依发来的短信,上面是新住址的地址。 顾子初开车将阿筝送到公寓楼门口,抬眼望出去,“你哥眼光不错。”他伸手帮她解开安全带,在额间落下淡吻,“去吧,乖。” 眉心温热,眼睫轻颤之间他抽身坐正。 阿筝温吞吞地拿起包,开车下门的时候转身看他一眼,“要加油。” 男人起先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温声应道,“好。”旋即补上一句,“你也是。” 要为了在一起,一起加油。 阿筝眸光点点泛越,她唇角带笑点头,然后关上车门。 —— 23楼。 阿筝一个人在电梯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想起依依来。她想,现在依依一定很高兴的吧,哥哥回来,她终于不用朝思暮想。 韩依依捧着手机窝在沙发上发呆,有人敲门,猜是阿筝,忙起身去开门。 一开门,阿筝便看见依依的脸色隐约不对,“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依依淡淡一笑,拉着阿筝进门,“快来看看新房子,很漂亮的,从阳台望出去,夜景可好看了。” 阿筝跟着进门,心中狐疑,脸色这么差真的没事儿吗? 大致看了一圈儿,阿筝也觉得不错,走到厨房看见锅中糊掉的面条。才转身去看倚在厨房门口的依依,“怎么,你没吃饭啊”?“ ”嗯,没什么胃口。“ 阿筝叹口气,挽起袖子,”你出去等着,我重新帮你煮一碗。“ 依依婉拒,”真不用,没什么胃口。“ ”出去等着。“阿筝抬抬下巴示意。 …… 敲蛋入锅,水扑啦啦的翻滚,面条蛋花儿混在一起散出浓郁香气。 阿筝从碗橱拿出碗,等面熟的间隙,怔忡之间眼前闪过席北的脸。以及,那双阴鸷的眼……竟然在想,他是不是又在折腾自己,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 ”阿筝。“依依走到门口,倚着,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对宋思媛有没有印象?“ 宋思媛; 阿筝眉心微蹙,对这个人的记忆还停留在好几年前。偶尔去找哥哥时会遇见,典型的女神,气质相貌优质。 ”记得啊。那不是哥哥以前高中校花么?“阿筝拿碗挑面,动作娴熟,”怎么突然提起她来了。“ 依依舔了舔自己的唇,两秒后,平静道:”她也回国了。“ 挑面的手一顿,阿筝转眼看向依依,”喔,回国了。“说完忍不住反问一句,”怎么,你担心她,就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人人都说,他们很般配; 甚至说,在韩依依的眼中看来,也确实很般配。 那她呢,她又是谁? 阿筝将面挑好,双手端着递过去,”喏,端好,小心烫。“ 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面,纵然毫无胃口,韩依依还是吸了吸鼻子默默接过,”谢谢阿筝。“ 蹲着面坐下来,潦草吃了几口之后,硬是塞不下去。叹口气,眼巴巴地盯着阿筝,”我实在是,吃不下。“ ”吃不下就算了,垫着肚子就行。“阿筝托腮看她。 叮咚—— 谁敲门? 两人对视一眼,哦,肯定是顾凉城回来了。 阿筝挽唇轻笑,”哥哥回来了,还不去开门?“ 本以为依依会雀跃地起身去开门,岂料,依依盯了一眼门之后,收回视线,冷冷道:”你去,我不去。 怪了! 阿筝心里腹诽,却还是没说什么,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正是顾凉城立在门口,见开门的阿筝,掀唇问:“今天一大清早你人就不见,是去哪里?” 阿筝微微一怔,总不能说自己是半夜去酒吧找席北了。只好扯扯嘴角,“就有点事……” “撒谎。”顾凉城冷冷吐出两个字,抬腿进门略过她时补充,“在这连城,出了顾子初和席北,我想不到你还会找谁。” 关门的动作僵了僵,阿筝合上门,默不作声。她从不认为自己能骗过顾凉城。 进了客厅,顾凉城转眸便看见坐在餐桌边的韩依依。 她没看他,视线凝固在某一个点。碗里的面已经糊掉,冷掉。 “不吃?” “要你管。” 韩依依撂下一句话,起身拿起碗就朝厨房走去,也不曾看他。只是不难从她的脸上读出情绪来,整张脸都写着——我在生气。 今天早上出门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待韩依依进了厨房,顾凉城才回过身去问阿筝,“她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阿筝说,“但是,我觉得和你有关……。毕竟你想,能牵动依依情绪的人,没几个人了。” 闻言,顾凉城眉心微蹙,因为他? 正疑惑间,韩依依耷拉着一张脸从厨房走出来,眼风也没朝他丢一个,径直朝自己的房走去。 见她这样,顾凉城心底不禁十分光火。 “韩依依。”清冷男声随空气钻进韩依依耳朵,她听见他沉着嗓子道,“过来。” 一旁的阿筝默默退开两步,眼下哥哥身上散出的气场实在太过瘆人,那双黑眸眼底仿佛融进墨水。 韩依依微微一咬牙,瞪着一双眼瞧他,也不说话,就干瞪。 这是什么眼神? 顾凉城狭长的黑眸微眯,他迈腿走过去,停在她的面前。他微微垂头含胸,低头去看向她的眼睛,“告诉我怎么了,嗯?” 他的眼近在咫尺,里间绞着万千琉璃星河; 韩依依有些呼吸困难。 “回答我。”他追问。 韩依依喉间发紧,说不出一个字来。 难道要她说她在吃醋吗,那真是太好笑了;眼前这个男人可从不会在乎这些。 “哥哥……” 正当两人僵持时,一旁的阿筝眉心紧蹙,额间沁出细密的汗水来,双唇发白微微有些颤抖地唤“哥哥”。 见状,顾凉城急跨步到她身边,抬手扶住她,“哪里不舒服。” 那种感觉,像是一千根针刺进心脏表面,深深浅浅,到处都是。 “阿筝,放松,深呼吸。”顾凉城眼里透着担忧,急忙扶阿筝到沙发上坐下,蹲在她面前温声问,“好点没有。” 韩依依也赶紧跑过来蹲在阿筝另一边,“怎么又开始痛了。” “什么叫又?”顾凉城发问。 “最近阿筝时不时喊胸口痛。”韩依依如实说。 顾凉城担忧之余微有怒意,语气责怪,“怎么不告诉我?你们现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给我说了?” “哥哥,别怪依依。”阿筝捂着胸口的手缓缓垂下,呼吸渐渐平缓,“我问过子初,子初说没事的,我也就没在意。” “顾子初,呵。”一声冷嘲,男人眸光渐冷,“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有了男朋友就忘了我?” 生气的顾凉城最是可怕。 韩依依在旁边,小声说,“你别这么凶,阿筝这两天受的刺激够多了。” “闭嘴,你以为你很让人省心?”顾凉城显然不留情面。 “哥哥不痛了。”阿筝深吸一口气,“我觉得是最近太累的原因。” 顾凉城显然不肯听,径直站起身,去拿进门时扔在沙发上的外套,“回房间换衣服,我带你去医院做检查。” “检查,现在已经很晚了。”阿筝咬唇犹豫,手却不由自主地捂着肚子。 要是去医院的话,怀孕的事情就会被哥哥知道。她穿的较为宽大的衣服,身材比较清瘦看不出来。 但是如果去了医院,便一定瞒不住。 阿筝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轻松,开口道:“哥哥,我真的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别废话。”顾凉城的决定从不容忍反驳,他冷着眉眼,“动作快点。” “哥哥——” “怀孕。”他的视线缓缓落在阿筝小腹处,再抬眼看她,“嗯?” 空气凝结。 阿筝盯着面前顾凉城的脸,一时间觉得嗓子眼像是被人硬生生塞进了一块海绵,说不出话来。 沉默即默认。 顾凉城知道,她这是默认了;毕竟就连他自己也想不出第二种可能,为什么阿筝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拒绝去医院。 三人而立,韩依依的腿都有些发软,因为现在顾凉城眼底的凉意像藤蔓一样疯狂地滋生出来。 她太熟悉了,生气的前兆定是如此。 “乔筝。”男人抿唇轻喊,视线锁住阿筝的双眼,“看来我之前给你说的什么你都记不住是不是,呵,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阿筝轻轻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其实道理她都明白的,只是两个人感情的事,你情我愿,哪里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倒不是说不听哥哥的话,只是这心是自己的,也没办法管。 还是死一样的沉默。 见事情已经瞒不住,韩依依索性出来打圆场,“我们还是先带阿筝去医院吧,好不好?” “明天早上再去吧。”阿筝接话,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顾凉城,“现在都没人做心电图了,行吗哥哥?” 男人铁青一张脸,不动声色。 看来这次顾凉城的确是气得不轻,如此阴鸷的神色,已经许久没有从他的脸上看见过了。 他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睨了一眼阿筝,脚尖一转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伴随着一声关门响,韩依依和阿筝二人皆是松了一口气。讲道理,她们两个谁也不想看见顾凉城发怒的样子。 “你看吧,就知道瞒不过他。”韩依依轻叹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顾凉城他这个人——” 话音伴随着开门声戛然而止。 韩依依捏住话头,有些僵硬的转过头,发现房门口的顾凉城正盯着她,“你继续。” “我——” “进来。”顾凉城冷冷丢下两个字,又转身进了房间。 后背凉意丛生,韩依依瞅阿筝一眼,倒吸凉气一口:“不是应该叫你的吗?” “你快去吧……” “好……” 韩依依踱着步子,在门口迟疑了近一分钟,才慢慢推门进去。 顾凉城的房间很简洁,灰色系,看起来很舒服。他将外套脱下搭在沙发上,衬衫的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了精瘦小臂。 韩依依看着他有些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眉心微蹙透着疲惫。他今天应该很累吧,不然一向严格要求自己的顾凉城在别人面前一向无懈可击。 他转过头,眸光灼灼,“韩依依。” “啊?” “我今天是欠你钱了?”他的语气中透着不满。 “没有。”她小声回答。 顾凉城不解,“那从我一回来,你就丧着脸,脸上就写着我顾凉城欠你五百万。” 她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可是转念一想,脑中又冒出宋思媛那张脸,以及想着中午二人共进晚餐的画面。像是咽不下去的油果子,卡在喉咙里,难受极了。 于是,只淡淡道一句,“没有的事,我怎么敢。” 虽说韩依依现在满脸的不在乎,可是眼底滚动出的情绪还是彻彻底底出卖了她。 “哦?”顾凉城挑眉,眼角眉梢被灯光晕上戏谑,“在我面前这么硬气做什么,不见你在外人面前底气十足?” 外人? 韩依依明白,他说的是被顾家那头的人欺负的事情。当时那情形,顾家大大小小都在场,别说是让她回顾欣一个巴掌了。就连让她冲顾欣大声说话,估计都能被吓得直哆嗦。 被他噎得没话说,只好瞪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他。 顾凉城唇角微弯,一抹淡笑,他真是被她的神情给逗笑了。什么也说不出,只知道这样盯着他,好像从前起,她就是这模样。 每次拌嘴拌不过,就会这样盯着他,好像能在他脸上盯出个洞来。 “你笑什么啊?”韩依依气急,真是不爽他这副不可一世睥睨众生的样子。 男子不语,只是视线从未偏离,默默看着她。望着她那双清波流转的眸,陷入沉思,回想起今晚在酒吧与宋勤的对话—— 舞池,灯光,纸醉金迷。 他到酒吧的时候,宋勤差不多七分醉,浑身酒气,看他的时候微眯眼才能看得清。就算这样,宋勤还是很端得住。 他朝着自己递过来一杯加冰威士忌,“凉城,我们两个可是好久都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过了。” 聊什么呢? 接过宋勤递过来的酒,轻呷了一口,聊他这几年的国外生活?还是聊他宋勤这几年就解剖室剖了多少尸体的肚子? 从小一起长大,却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两人各自饮着手中的酒,在五光十色的灯光里,皆是沉默不语。直到良久后,宋勤幽幽问一句,“你能不能把她,让给我?” 为什么要用让这个字眼。 顾凉城握酒杯的手指僵了僵,却又不动声色地沿着杯身打圈。他垂眸轻笑,“你在说什么?” 像是完全听不懂一样。 又是一杯烈酒入喉,宋勤重重地将空酒杯搁在面前茶几上,望向顾凉城的目光中似有怒意,“你认为我在说什么?” 可顾凉城还是一副不痛不痒事不关己的样子,轻摇酒杯,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舞池中,“宋勤,你认为是我在和你抢?” 一句话,足以让宋勤溃不成堤。 是,没错,一直以来他顾凉城就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明明他顾凉城什么也没有做,就光光是存在,就已经足以让依依为之疯狂着迷。 闻言至此,宋勤突然仰头一笑,带着满腔的醉意狂笑不止。他的笑声被酒吧严重的混响挟裹住,却依稀听得见笑声里的无可奈何。 直到最后,宋勤的眼角笑出泪。——这时一个被感情疯狂折磨的男人,毕竟爱而不得这件事情,不是谁都受得住。 一旁的顾凉城始终看着,也不出言安慰,毕竟在宋勤面前,他现在可不是一个什么好角色。给予重创的人,是他,还是依依?他分不清。 宋勤也快分不清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只是看周遭时,视线模糊无比,像是雨天的挡风玻璃。他伸手一擦,温热的液体仿佛在昭示他此刻有多难堪。 霓虹,音乐,人群,还有顾凉城。 宋勤真的只想笑,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他伸手勾住顾凉城的肩,像小时候一样,他笑着将脸凑过去说,“你知道吗凉城。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个我依依让我拿瓶可乐给你,哈哈哈……其实我是知道那瓶可乐是被依依写了字的。依依用黑色的马克笔在瓶身上写了,我喜欢你。等你把那瓶可乐喝完的话,字也自然而然能看见……” 男子眸底一暗,有些失神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宋勤。又听宋勤说:“可是我就是那么卑鄙,我换掉了那瓶可乐。我以为依依得不到你的回应,在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放弃……可是一切都只是我以为。哈哈哈,我有时候都在怀疑是不是你给依依下了蛊,让她痴迷你到如此地步。” 听宋勤说出这件事的时候,顾凉城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脸平静地道一句:“万事不能强求,更何况是情爱之事。” “强求?” 宋勤似是听见什么好笑的字眼,“这是我能强求来的吗?”他呢喃着,嘴角笑意苦涩难辨,继续道:“我不强求她,只是你也别耽误她了。” 顾凉城俊眉微微一皱,像是不满耽误这个词,“我什么时候耽误她了?” “反正你也不会和她在一起,难不成你要耽误她一辈子?”宋勤问这话的时候,眼瞳里融了五彩的灯光,却在眼底变成了一团漆黑。 饮下最后一口威士忌,醇厚在舌尖化开的时候顾凉城起了身。他站起来,搁下酒杯,目光平视前方,“谁说我不会?” 宋勤诧异,陡然抬头看他,看见的只有顾凉城离去的背影。 没人知道,说这话的时候,顾凉城眼底写着四个字——势在必得。 ------题外话------ hi,好久不见 Chapter152 起床困难户 韩依依盯着眼前微微有些出神的顾凉城,不禁开口,“顾大律师,你叫我过来不是为了让我看你发呆的吧?” 思绪迅速被拉回,男人抬眸,静静看着她。 他的视线讳莫如深,里面裹了太多她读不懂的东西。最后,他淡淡说句,“没事,出去吧。” “哦。” 韩依依转身出去,一只脚踏出房门的时候又顾凉城唤住。她回转身去看他,“怎么了?” 今晚顾凉城的目光怎么看怎么都十分深沉,他看她半晌后,掀唇道:“如果是你亲手——” 他止住了话头,抿抿薄唇,“算了,睡觉去吧。” 韩依依听得一头雾水,毛病吧…… 直到韩依依关上房门,彻底消失在视线里,顾凉城才抬手扶额低声自语道,“如果是你亲手给我那瓶可乐。” 那么时至今日,是不是有些东西会是不同的? 可惜没有如果。 …… 回到自己房间的韩依依,始终都觉得今晚的顾凉城有点反常。把她叫过去,欲言又止,到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 当然,她也没主动去提宋思媛的事情;免得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算了,睡觉睡觉! 何以解忧,唯有周公解千愁。 —— 翌日,清晨。 在连城,冬日的白昼总是那么短,7点的光景望窗外看去,却还是黑漆漆一片,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世界给拢住。这便不说,还有很浓的雾,可见度只有二三十米左右,窗户上凝结了层白霜。 昨夜的阿筝睡得并不安稳,翻来覆去,混混顿顿地做了好几个梦。 梦里的场景不停地在跳跃,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可是不管怎么变化,梦境之中都有同一张脸——席北。 梦中的他似乎从未受过伤,看她的眼瞳里融有笑意,唇角微弯的弧度如那年雨中初见一般美好。 她多么希望,能像梦中一样,席北从没受过伤。 出事以来,她甚至后悔过自己遇见他,是不是如果他席北的生命里没有出现过他,那么他也理所应当的不会受此磨难。 惟愿他经年平安,哪怕再也不见。 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阿筝转头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天,连并盯着窗户上的霜凝结成晶莹的珠,一颗一颗,分外饱满。 连城的冬季,今年格外冷啊…… 等阿筝收拾穿戴好出房门时,发现顾凉城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满目清冷。见她出来,便搁下手中的iPad,上面是还没有读完的邮件。 “哥哥,这么早啊。”阿筝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去探他脸色,却发现是一无所获。 “起来了就准备收拾收拾随我去医院。”他口吻平静,也没有太多情绪,只是又重新拿起ipad看邮件。 “好。”她应着,准备回屋拿包时又问,“要叫依依一起吗” 闻言,顾凉城目光在屏幕上停顿两秒,“不用。” 她那么爱睡,这么早,更何况是冬天,不得要她半条小命?严重的起床困难户一个。 韩依依赖床的坏毛病是一直有的,每一次小姨叫她起床都格外困难。尤其是要出去串门或者有正事儿的时候,小姨那叫一个急,被子都不知道给韩依依掀了多少次都起不来。她的嘴巴里永远嘟嚷着“马上马上…。”,可是十分钟后去看,她还是原模原样地躺着。 真是叫人头大。 每当这个时候,小姨总是会求助他,“凉城你去喊喊,又是这样起不来!周公缠了身闷了脑子!” 顾凉城的清晨总是悠悠闲闲,什么事情都井井有条。 他会到韩依依房门口,敲三下门,声音如裹冰,“要是五分钟之内你还没有出来的话,你这一周都不要和我说话。” 哇,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啊。 可能这就是腹黑的顾凉城,但是没办法,这招确实很好使;每次韩依依听敲门的三声频率都能够知道是顾凉城,每次他话音刚落下,某人都会如鲤鱼打挺一般从床上越起来,眼睛都还没有睁开,身体已经自行摸索,“衣服呢…裤子呢…五分钟…” 屡试不爽。 细细回忆,当年同她的点点滴滴,还真是有点意思。不知不觉间,眸底竟有浅淡笑意,外间的天刚刚蒙蒙亮,男子的目光投出去,隐有温柔。 叮咚—— 门铃声打断思路,顾凉城怔了怔,垂眸去看手上的腕表:七点四十二。 大清早这个点,顾凉城想不出是谁? 放下手中的iPad起身去开门,顾凉城顿了顿,想如果是顾子初或者是席北,那么脑中已经有了准备采取的态度。 拉开门,一怔,眼前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两人眼底均有错误—— “这住户不是个姑娘吗?” “你哪位?” 那是顾凉城第一次见到霍长东:一个极其自负的男人,有着迷一样的自信。但是不得不说,他好像确实有资本那么做。 只是,眼下的场景着实有点尴尬。 霍长东一身休闲白西装妥帖,气质干净,让人一看就很舒服。只是手上端着个小蛋糕有些格格不入,他看着顾凉城笑笑:“先生,我记得这住的不是一个姑娘吗?” 阿筝,还是依依? 不管是谁,顾凉城的眉头还是在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声线也紧跟着凉了下去,“请问您有什么事?” 这男人气焰好不嚣张啊,霍长东心中腹诽,却又不由自主地打量着顾凉城。左思右想,都觉得不是个简单人,毕竟他也算阅人无数。 “是这样的,你好,我是霍长东。”霍长东站直身子,平视目光,“昨天不经意冒犯到住这里的一个姑娘,亲手做了个蛋糕,看能不能赔礼道歉。” 亲手做蛋糕,倒是挺懂讨女孩子开心。 顾凉城却没有太明显的情绪表露,只是默默听着。又听霍长东说,“那姑娘167左右吧,挺瘦的,我不应该记错的啊,她和我在同一层下的电梯啊。” 阿筝和依依都差不多高,还都瘦瘦的,先生您说的哪位啊? 还是不动声色地听着,霍长东继续说,“那姑娘右眼角有颗泪痣,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只是瞪人的时候有些不好受,那眼神,啧…。” 霍长东自说自话的同时,顾凉城却冷了脸色,泪痣,清凌凌的眼,怎么听不都是韩依依那个妮子? 才搬过来一天,这哪里来的桃花? 顾凉城的脸上还是端着礼貌的笑,只是口吻凉凉,“哦,她啊,还在睡觉。” 一句话抛出来,便格外让人觉得耐人询问了。孤男寡女同居一室的,哪儿还有第三种什么可能。 霍长东顿时觉得自己的立场就有些尴尬,大清早地跑过来给别人对象送蛋糕?脑子瓦特了?他原本预想了很多种情况,比如说姑娘不领情直接关门,更恶劣点看他不爽直接蛋糕上脸,可是他没想到,开门的是个男人,还是个皮相气质皆上乘的男人。 他这算什么,算骚扰? 霍长东俊脸上的笑有些僵,他讪讪笑着,“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只是想简单地道个歉。您别误会,没什么的。” “没事。”顾凉城应着,眼角有些讥诮,“一开始就没误会什么。” 说完,转身,关上了门。 霍长东在原地愣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个男人话中有话。什么叫做“一开始就没误会什么”? 他的意思是,就他霍长东这外形的硬性条件,完全没有一点点威胁力? 真是好笑至极! 好久没遇到这么猖狂的人,用一种寡淡态度,却话中刺万千。 霍长东愤愤离开,心想下次要是再遇到这个张狂的男人,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而门内顾凉城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门一关上,就径直走到韩依依房门口—— 砰砰砰。 不轻不重,三下,频率刚好。 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韩依依隐约中听见敲门声,这敲门的频率太熟悉。眼皮一跳,朦胧之间听见一声,“韩依依,起床。” 顾凉城? 神经一紧,多年形成的条件反射让她下一秒就坐起来,“啊?”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门外的人口吻冰冷,像是隐忍不悦。 Chapter153 宋思媛 韩依依洗漱完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阿筝和顾凉城已经在客厅等她了。她一眼看过去,阿筝倒是如常,只是顾凉城的脸色不大好看,又不像是生气,但绝对不是平时的样子。 她走过去,“你昨晚没睡好啊?” 顾凉城眼风都没丢给她一个,只是睨阿筝一眼,“走吧。” 啧,这德行,以后哪个女人敢要啊。韩依依在心底吐槽着,却又转念一想,最近顾凉城确实也挺糟心的,发生了这么多事,哪件他不得上心。 由于顾凉城国外的车还没有运回来,所以只能喊滴滴坐。 前些日子的空姐滴滴遇害案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说是凶手欠了钱还不上所以最后选择报复社会,自己还投河自尽,丢下一堆烂事给自己的老父亲。 这新闻出了之后,韩依依还没有坐过滴滴。 等三人下去的时候,滴滴车司机已经在等。顾凉城拉开后座门,等她们两个都坐进去后自己则坐到前方去。 顾凉城系好安全带,余光注意到司机透过后视镜不住地打量着,于是提醒,“怎么,还不出发吗?” 闻言,司机立马拉手刹踩油门,“马上出发。”说着他又朝透过后视镜觑一眼,“我就是看后座那个姑娘有点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哪儿呢? 到底在哪儿见过? 后座的阿筝唇色渐渐转白,一点点抽丝剥茧般,她垂下头,不敢去迎镜子中司机的投来的目光。 怪就怪,这几日的连城早就被席家老总被害,潘丽坠楼的事搞得沸沸扬扬;所有沾边的人都被挖了出来,最大程度地进行曝光,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她自然是难逃其中。 与此同时,韩依依不动声色地握紧阿筝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一见到好看的女孩子就觉得在哪儿见过,现在搭讪的方式都已经这么老套了吗?是不是啊?” 司机有些尴尬,不再说什么,讪讪一笑的同时感受到身边一股强大的气场。余光一瞟,明明身边这个男人没有看自己,怎么硬是感觉有股实实在在的压迫感?搞得司机立马挺直腰杆坐好,目视前方,再也不多嘴。 阿筝垂下头颅,静静看着自己手心的脉络,错综复杂,像是被纠缠住的命运一般。旋即,耳边传来依依隐约的一声叹息。 她也会经常一个人的时候问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了? 整件事情中,她都仿佛是个局外人,没有着手任何事情,并没有参与在其中;可是她也并不能够完完全全地做一个局外人,因为牵涉其中所以难逃其咎,她没有办法,她是温冬芸的女儿。 有那么一层关系,所以硬生生给她贴上标签——罪人。 —— 约莫二十分钟,车子缓缓在南雅门口停下。 头顶是冬季薄雾,清晨行人稀疏,呼吸之间看得见有白气从口中喷出来。 阿筝开门下车,目光落在南雅大门,不知道来过多少次的地方,只是这次她是来做检查的。关车门的时候,听见司机笑嘻嘻冲顾凉城说,“先生,记得给我个五星评价啊。” 顾凉城在下车确认订单的时候,没有犹豫地,给了个一星评价。 三人将将进入医院,便迎面撞上了身穿白大褂纤尘不染的顾子初;他站在科室门口,修身挺拔,眉眼浅淡,本准备进去的时候余光一扫,便转了脚尖望向这边来。 阿筝看着他,想抬步朝他走过去时,忽而想起身边还有一个顾凉城。她的手下意识的抚住小腹,凉城本就因此事不悦,可不能再惹他生气。 韩依依缺根筋似的,“阿筝,顾教授在那里。” 阿筝眼一跳,我自然是看见了……那端的顾凉城倒是不迟疑,抬脚便朝这边走过来,谁也没看,目光始终落在阿筝身上。 人至跟前,阿筝才堪堪开口,“你这么早就来医院了啊……”说话的时候小心注意着顾凉城的脸色,却发现此人是眉眼不惊无波无澜。 “嗯,有台手术要做。”末了,顾凉城又补问一句,“你这么早来医院做什么?” “昨晚胸口又痛,我记得你说过没事,可哥哥硬是要带我来医院做检查。”阿筝说着,字里行间充满的是信任。 闻言,男人缓缓敛住眼底眸光。 阿筝没有捕捉到他情绪的微妙变化,只是看见男人在下一秒对顾凉城有礼地说,“顾先生,借一步说话。” …… 医院走廊尽头,二人面对面而立。 顾子初掏出烟盒,打开,低头咬出一支烟来,又望向对面的靠墙而立的顾凉城,将手中的烟盒递过去,示意他也来一根。 “不抽烟。” 挺好,毕竟抽烟有害健康,顾子初默默揣回烟盒。 顾凉城也不着急,耐性地看着对面男人用银色火机打出橙色焰头,然后点上香烟。白色烟雾腾腾,妖娆地拢住男人精致温尔的脸庞…… 时间从空气中分分秒秒流过,也从尽头窗外的天空中划过。 香烟染到一半时,顾子初才缓缓开口道,“不用给阿筝做检查了。”他在烟雾中眯起狭长的眸,没等对面人问句为什么,又紧接着说,“天生性心脏病。” 咔嘣—— 似有什么碎掉,无法缝合拼接。 子初在顾凉城的眼底,看见了深不见底的诧异;也看见了颇为复杂的心疼。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能够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只能说明阿筝之于他来说,是怎样的重要。 “嗯?” 沉默半晌,顾凉城只从喉间发出一个“嗯”? 他觉得不用再重复第二遍,只是强调道,“我怕对她有太大的影响,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告诉她。外加她的这个病潜伏期太长太久,我之前问过她说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所以我认为,只要阿筝保持心情愉快,平时注意——” “是吗?” 对话被顾凉城突兀打断,他望过去,看见的是顾凉城眼底惊人的凉。 顾凉城说:“你以为隐瞒住阿筝就可以作为什么事情都没有吗。万一哪天突然发病严重,你担得起这个责吗?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我这次回国看见你们家里人对她的态度,你认为你们还有可能吗?” 哪怕阿筝肚子里面有他的孩子,也绝无可能。——他不会忘记顾家的那一张有一张令人厌恶的嘴脸。 “呵。”一声冷嘲从顾子初嘴中溢出,他笑了,笑得近乎不近人情,“你可别把话说得这么死。于情于理,那不仅仅是我的家里人,也是顾凉城的家里人。我身子里的骨是顾家的骨,血肉也是顾家的血肉;可是请你也别忘了,你身上的骨血,也是顾家的。” 一席话说得云淡风轻,倒是彻底激怒了顾凉城。 “我稀罕?”顾凉城迈步上前,目光凉凉,似寒一般。他重复又问一遍,“你以为我当真稀罕?” 什么顾家,什么家族,顾凉城从头到尾都不屑至极。 顾子初将手中快要燃尽的烟头摁灭在旁边垃圾桶顶,他不再反驳。看来这个男人,是厌恶极了顾家,并且不想要沾染上半分上关系。 可是又想到那天爷爷老泪纵横地嘱咐他,一定要将这顾凉城带回家里去。 谈何容易? 他沉默半晌,望着周身散着戾气的顾凉城,不急不缓道:“不管怎么说,你是顾家人,这即便是否认都无法改变的事实。说到我爷爷,你也该敬杯茶的。” 旋即,是顾凉城冷笑不止的回答,“你们顾家的门,我是不会踏一步的。哪怕是半步,我也不会。” 笃定无比,张狂凉薄。 有一瞬,甚至在顾凉城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顾子初在心中辗转酝酿,还想说点什么,只是对面的男人眉眼凉得惊人。看来,这个话题是没办反继续下去了。 于是话题重新回到阿筝身上。 到底告不告诉她? “告诉她也只是徒增烦恼,何必?”子初尽量站在一个医生的角度来分析,“最近阿筝经历的事情够多,如果这个时候再告诉她的话,岂不是火上浇油。” 顾凉城显然有着相反意见,“她自己本身也是学医,一次两次还可以,次数多了能瞒得住什么?更何况,现在她对自己身体情况的认知完全是建立在对你的信任上。” 两人你一席话,我一席话,不相上下。 一时间,剑拔弩张,火烟味弥漫在医院走廊的尽头。 “我是她哥哥。” “我是她丈夫。” 顾凉城眉心微蹙,抬眸看过去,“你们领了证?”末了之后追问一句,“什么时候的事情?” 子初只是挑挑眉,“已有几月。” 怀孕,偷偷领证,还有什么是你乔筝不能做出来的?想到这里,一股闷火不由自主地漫上心头,顾凉城却还是喜怒不形于色,一言不发。 诡异的沉默充斥在二人之间,既已成定数,那现下他能够做的也只有接受罢了。 顾凉城不再多作言语。 最后,两人一致决定,阿筝的身体情况她自己需要知道,但是不会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面。确实,近期来发生的事情,已经将她压得喘不过气。不能在这个时候告诉她。 沉默间,一名护士小跑过来,提醒顾子初,“顾教授,等下您有一台手术,该进科室准备了。” “好。这就来。” 子初朝着顾凉城颔首示意,旋即转身跟着小护士离开。 顾凉城立在原地,心中五谷陈杂;他甚至听着温冬芸的一系列作为,都没有过这般感受,顶多蹙蹙眉,道声“这样啊”。 而此时此刻,胸腔伸出传来紧缚感,压得他透不过气。 阿筝已经很不易,为什么偏偏是她?哪怕让他来替,他也心甘情愿,这么一个妹妹,实在不想她遭太多苦难。 只是不管如何,阿筝,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护你周全。 —— 韩依依和阿筝二人坐在医院大堂内的长椅上等着,期间,韩依依忍不住好奇,“阿筝,你说这两个大男人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阿筝眉间轻蹙,她怀孕的事? 想到这里,不由心微塞,那哥哥岂不是端着兴师问罪的态度去了?不对,明明是子初要借一步说话……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与她脱不了关系。 咕噜噜—— 耳边传来依依肚子抗议的声音。 阿筝问:“饿了啊?” “我老早就饿了。”韩依依如实答。 昨天的她因为吃醋搞得没吃两口东西,今儿一大早又陪阿筝一起来医院。她没说,肚子倒先抗议起来了。 阿筝失笑,“叫你昨天不好好吃东西,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对面张记买点早餐。” 在起身的时候却被依依拉住,“我去吧,你在这儿等着。” 正欲起来,阿筝却打断她,“你可别,大路痴一个,出了家门东南西北都找不到的人。我还真怕你一出去就走丢了。” 韩依依耸耸肩膀,没话讲,只好接受。 今天周一,排队挂号处果然也是排着长长的队伍。排队人群中,有中年大叔眼袋厚重,时不时抖抖腿象征着不赖烦;也有年轻母亲抱着婴孩,怀中的小娃娃时不时发出一声“噫”。 要知道,像南雅这种大型医院,专家号永远预约不到,上次听说顾子初一张专家号,被黄牛炒到好几千还有人抢着要。啧,真令人咋舌。 思索间,面前突然多出个人,投下的影子印在了韩依依的鞋面上。 抬眼,怔住—— ——你们不知道宋思媛追着顾凉城出国了嘛? ——听说宋思媛倒追顾凉城好几年啊,别人可是校花。 ——宋思媛和顾凉城一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等对得很! 面前立着身穿明黄A字套裙的女子,有着一张美到傲兀的脸庞,带着一种攻击性的美貌;青黛般的眉描得很精致,微上挑的眼角带着妩媚,眼角裹不住水眸泛出的光。她就那么立在那儿,就微微一笑,便已然自成一幅画。 “宋宋宋思媛?”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韩依依有些结巴。 “好久不见啊。”宋思媛落落大方地同她打招呼,随意抬手撩了撩耳边碎发,“我刚刚看见你,还以为看错,走近一看真的是你。” 韩依依促狭站起身,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劲儿。她也想微笑,却发现嘴角僵硬得很,扯出一抹极不自然的笑,“是啊,好久不见。” 宋思媛的变化真的很大—— 倒不是说面容,她依旧很好看,毕竟从前的宋思媛就很好看。只是褪下校服的宋思媛,多了成熟稳重,也多了气质优雅,眼角眉梢都在发着微光。 嗯,比以前还要完美了。 宋思媛打量她,捕捉着她眼底的一丝慌乱,然后笑笑:“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只是个头长高了些。” 她以前也没有很矮吧。 韩依依觉得医院的消毒水有问题,搞得她此刻快不能呼吸。她努力维持着脸上那快要挂不住的笑,努力找话题:“昨天才听说你也回国了,真巧啊。” “对呢,和凉城一起的。”宋思媛依旧在笑。 凉城凉城,为什么要叫得这么亲热? 当时宋思媛和顾凉城同上美国一所大学,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一个学校不小,但是宋思媛要见顾凉城,也是太容易。 日日夜夜,朝朝夕夕,整整四年,好像一切都理所应当,韩依依这么想。 所有人都说他们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我呸! 见韩依依笑得僵硬,也不说话,宋思媛发问:“依依你大学也该毕业了吧,这么些年,谈恋爱了没啊?” 和鬼谈吗? 她整日就知道凉城长凉城短的,哪有眼睛看别人。 正欲回答,却觉得奇怪,为什么要问她谈没谈恋爱?难道是宋思媛心里也明白,其实她对顾凉城不仅仅是表兄妹的感情?所以刻意这么问她? 那还不如随你意好了。 于是,韩依依脱口便道:“你也知道,毕竟大学风光无限好。上到体贴学长,下到阳光学弟,那还不是一抓一大把的事儿。我嘛,也就谈了几个,不多不多。” 果然,说完的时候去看宋思媛,见她眼角有着藏不住的笑。不过很快,她的笑敛住,继而转化为惊喜,“凉城,你怎么也在这儿?” 那一秒,韩依依觉得后背有些凉。 她今日穿得不少,毕竟只有保暖衣和羽绒服才能抵挡连城的冬日。只是此刻,有些冷得吓人。 在宋思媛的目光中,她缓缓转过身去,对上男子凉透的瞳—— 顾凉城冷冷扫她一眼,答道:“正好有点事。” 宋思媛一步越过她,直接站到顾凉城跟前,笑得温柔,“我今天来看看舅舅,他老抽烟,舅妈说也不听,抽出毛病了这下。我刚刚探望完,你呢,忙完之后晚上可以一起吃个饭,我跟你说说李律师那边的情况。” 又要吃饭啊? 韩依依的眉头瞬间拧成麻花,满脸写着抗议。身旁男子将一切尽收眼底,两秒后,只是道:“好,到时联系。” 得到理想回答,宋思媛心满意足离开,走的时候不忘冲韩依依一笑,那笑容,分明彰显的满是胜利。 她这一笑,韩依依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就在此时,身旁的顾凉城忽而凉凉一笑,是那种眼角眉梢都是凉意的笑容。他斜斜一眼落在她脸上,“大学生活真是潇洒,看不出来。” 话中有话,含枪夹棒。 韩依依讪讪一笑,她读不懂此刻男子眼底的凉意,只是扯着嘴角,“我——” “阿筝哪里去了?”顾凉城打断她。 “去买早餐了。” 言将毕,阿筝便从医院大门口进来,手中领着烧麦豆浆等早点。她走过来,望向顾凉城,“哥哥说好了啊?来,先吃点东西,再去检查吧。” 盯着阿筝的脸,一张年轻到发光的脸庞。顾凉城只是看着,心中早已波涛万千,为什么要让阿筝承受这么多,本不应该是她这个年纪承受的事情。 被顾凉城看得有些不自在,阿筝问:“怎么了哥哥?” “没事。”顾凉城脚尖一转,面前大门口,“我们回去,不用检查了。他说你只是近期压力太大,没大问题。” 没大问题。 撒这谎的时候,顾子初感觉到心脏在那一秒停一拍。 没等阿筝再开口道什么,顾凉城已经迈步朝前走去。阿筝倒也没多想,只是温和地将手中早点递到韩依依手里,“等下冷了就不好吃了。” 神经线条极粗的韩依依也不会多想什么,只是接过烧麦豆浆,肚子早已咕噜噜直作响。 将顾凉城抛在脑后,毕竟民以食为天嘛! Chapter154 顾凉城他配吗? 晚间7点左右的光景,顾凉城准时到了宋思媛订的餐厅。 一家环境优雅装潢高大上的西餐厅,空气中婉转琴声挟裹着淡淡的馥郁香气流淌。再加之暖黄色的吊灯光,一切都看起来那么温馨,所有物体都镀上了层光晕。 偏情侣风格的西餐厅。 顾凉城也未在意,将踏入餐厅便看见坐在靠窗的宋思媛。——不难看出,她有精心打扮过的痕迹。长发翩翩顺在左侧,柔柔垂下去,妆容也无懈可击,整张脸在西餐厅的暖光中好似入画。 她在看见顾凉城时起身示意,嘴角的微笑都是最完美的弧度。 顾凉城落了座,侍者上前一步,“请问二位要点些什么?” 期间,宋思媛提议:“凉城,你要不要尝尝这里的鹅肝,听朋友推荐挺不错的。” “谢谢。”顾凉城礼貌应着,却说:“我不吃鹅肝。” 闻言,宋思媛唇角笑意微凝,若有所思起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努力地朝他前进,希望近一点,再近一点。她始终相信皇天不负有心人,但是此时此刻,怎么说都有些嘲讽。你看,她居然连他不吃鹅肝都不知道。 点了餐,顾凉城察觉到对面的宋思媛情绪低落。但是这并不是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他直接开门见山:“李律师那边联系好了麽?” “嗯,说是愿意加入。” “很好。” 宋思媛的目光落在男人执刀叉手上,指骨分明,修长莹润。再往上看,是那条熟悉的黑绳,细细的黑色绳子串着颗碧绿珠子。不见得多昂贵,也不见得多精致,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是后期,这手绳便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是重要的人吗? 宋思媛没敢开口问,她现在连他口味都摸不清楚,更何况是涉及到私人的事情。她默默地切着精致瓷碟中的牛排,却是望之无味。 靠窗坐的只有他们二人,此刻顾凉城只是专心用餐,也不多话。只是宋思媛却觉得有些尴尬,她专门说订个人少的位置,现在两人之间的沉默无言就突显得有些怪异。 不远处一桌的情侣有说有笑,宋思媛顷刻便有些坐不住,主动找话题:“凉城,你听没听说最近闹得很火的事啊?” 顾凉城手中动作一顿,抬眸看她,等待下文。 见他不语,宋思媛接着说:“不就是前几日席家接连出事儿吗,说是新任席太太温冬芸心肠歹毒,不但贪图席家财产,还亲手毒杀日夜睡在自己身旁的枕边人;你说她,怎么就不知道知足,是不是精神不太正常。 不仅如此,还步步紧逼,害得席总的前妻跳楼自杀,一尸两命。哎,这恐怕是连城近几年来最轰动的新闻了。” 说这些话时,宋思媛绘声绘色,漂亮的眼角有着微光涌动,她觉得此时能引起对面男子的注意。 她确实做到了。 顾凉城缓缓放下手中的刀叉,平静地看着她,一双眸黑白分明。隐隐间,一番风云自男人心底攒动。 他从未想过,从别人口中温冬芸的事迹时,胸腔中居然缓慢升起窒息感。他以为他能做到波澜不惊,他以为他能置身事外,只是为何,听到她的事情还是会觉得……难过。 宋思媛不是不会察言观色,只是顾凉城太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完全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她没多想,只是接着道:“听网上爆料说,温冬芸当时进席家还带了一个女儿。那女儿也是一个德行,妄想乌鸦展翅比肩凤凰!勾引席公子不说,还外加一带勾引最近才爆出的顾氏未来接班人。啧,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男子眼底最后一抹光彻底泯灭。 “这样啊——”顾凉城似有深意般拖了拖尾音,眯眸道:“那同我坐在一张桌子吃饭,岂不是委屈你了?” 宋思媛去拿杯子的手一颤,下意识问:“凉城,你什么意思?” 抬眼去看,对面的男子还是那般模样,眉眼寡淡似无谓一切。只是他的眼底,是从刚刚何时起,升腾起了些许敌意。 她说错什么话了? 明明能与他共进晚餐本是期待的事,是一种格外的享受;只是此时此刻,一种紧张感,渗透进每一个毛孔将她狠狠裹住。 男子清藿的脸上没有鲜明表情,却在唇角带起一抹讥诮,“你方才不是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音落,宋思媛起先是一怔,复而想到什么,表情立马变得复杂极了——吃惊,诧异,还有不可置信。 怎么会,凉城怎么会是…… 顾凉城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最后却也只是端起酒杯默默饮了口红酒,“味道不错。” “凉城,我——” “事实就是如此,”顾凉城打断她没说完的话,只是兀自转着手中高脚杯,望着里间暗红色液体荡漾着,“你口中的毒妇,是我的母亲;以及那个妄想乌鸦展翅比肩凤凰的席家继女,是我的亲妹妹。” 温度好似从他的字里行间溜走,不然宋思媛此刻怎会感觉遍体生凉? 可是啊可是,往往真相才是更让人难以接受的; 在宋思媛的眼中,顾凉城永远那么完美永远那么高高在上。可是现在告诉她,那个罪满连城的毒妇温冬芸竟是眼前这个完美如阙的男人的母亲? 他怎么能做到如此云淡风轻? 不,不会是云淡风轻之意,否则她将才说的那些话,他也不会放在心上。想来,她刚刚说的那些刺耳之词,俨然已经落入他的眼中。 此刻的宋思媛如坐针毡,心下有些慌乱,发怔片刻后拿起桌上的银色手包起身,“凉城,我去趟洗手间。” 男子颔首,以示随意。 …… 洗手间内,宋思媛盯着镜中自己,妆容依旧无懈可击,只是眼神之中的无措已经让她乱了阵脚。 这是她自己给自己下了一步死棋。 原生顾凉城就不易近人,距人与千里不问缘由;眼下倒好,她这是自作孽硬是让凉城在心底给她减分。 水流簌簌,宋思媛低头望着自己在水龙头下被搓得通红的双手,指尖有些发颤。 …… 顾凉城在原位等待时,一名侍者上前来道;“先生,与你一起进餐的小姐在洗手间门口扭到脚摔倒了,您要过去查看一下吗?” 摔了? 纵使再怎么不近人情的顾凉城此刻起身,说:“这就去。” 顾凉城所经之处,总不乏或惊艳或垂涎的目光。路过一桌时,一姑娘不由得多瞧了几眼,还惹得坐在对面的男友不开心了。 转一个弯,尽头洗手间门口宋思媛倚墙而站,姿势有些怪;因为右脚的疼痛只能将站立的力量放在左脚上,又因穿着高跟鞋不甚方便,只好整个人倚着墙借力而站。 宋思媛见男人渐渐靠近,脸上尽量维持着微笑,却因疼痛笑得有些僵硬。她开口,“对不起啊,凉城。” 道歉不是在什么时候都适用的,顾凉城不动声色地伸手扶住,“我送你。” 见他并不领情,再有好教养的人也是急了。下一秒,宋思媛整个人扑进男人宽阔的怀里,嘴里哼唧着疼,“脚——” 良好的绅士风度不允许顾凉城做出失礼的动作,他只是轻微皱皱眉,也不作言语。 此时,一旁的男洗手间走出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早上和顾凉城打过一次照面的霍长东。 霍长东将走出洗手间,便撞见气氛如此暧昧的一幕,女子相貌气质皆是上乘,更是姿势暧昧地倚在男人怀里。 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这让霍长东不由地想起那个电梯里面的姑娘,忍不住叹一句,想不到看起来这么衣冠楚楚正儿八经的人也会在外面偷吃。 想到这里,于是在经过二人,霍长东的嘴里不由地“啧”一声,意味深长。 待人消失在转角,顾凉城才伸手扶住女子双肩,语气寡淡至极:“别这样。” 宋思媛不舍得松手,有些贪恋此刻他怀里的温度,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他? 她在他怀里楚楚说道:“是我口无遮拦,不应该惹你不开心,你能不能原谅我?” “你没有错。”男人眸光微凉,他说得极为云淡风轻,“你只是说出了大多数人都会说的话,更难听的都有,你说的不算什么。” 毕竟整个连城的人看来,她温冬芸就是这样一个毒妇。 此刻在宋思媛看来,他好像真的不在意那些言语,只是为何,从他那清俊眉眼之间,会渗出一星半点的寒意来。 “走吧,我送你。” 男人收回目光,脚尖一转朝着大堂的方向迈去。 有一秒他后悔,后悔一吐为之,后悔告诉宋思媛事实真相;他难以忽略她眼中的不可置信,像是他最不堪的一面被人生生刺穿。 可是生而为人,他很抱歉。 —— 卧室的灯光是暖黄的,整个房间都被渡上一层淡淡光晕。 韩依依瞪着天花板,翻滚几个回合,硬是睡不着。她也不想这样,只是一个劲儿总忍不住想起宋思媛那张脸,楚楚动人。 越想越是睡不着。 时间分分秒秒从空气中流走,可是韩依依却依旧无睡意。渐渐地,腹部有着隐隐的痛意,熟悉无比…… 糟了,可能是亲戚要来了。 由于是才搬进来的新房子,所以家中也就没有备上太多生活用品。 翻身坐起来,打开床头灯,拿起矮柜上的手机一看时间——11点29分……这个点了,只有公寓对面一家24小时便利店还开着吧。 忍着隐隐痛意,韩依依起床拿了件羽绒服裹在睡衣外面,就着一双白色棉拖鞋就开门出去。 连城夜晚的冬季,冷风猎猎,吹在脸上都感觉如刀在刮一般。韩依依不由地将脖子缩得更深,恨不得用帽子将整张脸都给围住。 没穿袜子的白皙后跟暴露在空气中,脚底凉意萦绕,这让韩依依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在这个位置,远远地便能看见24小时便利店黄绿色的灯牌,以及收银台的店员正在为一名客人结账。 刚进便利店的门,便和正在结账的男人对上目光。韩依依眼神一滞,这不是那个电梯里的讨厌鬼么,叫什么来着,什么长东? 刚付完款的霍长东也注意到了门口的韩依依,视线落上去——乌黑的发有些乱乱的,才从被子里钻出的样子,长长的羽绒服下面是一条粉红色的珊瑚绒睡裤,脚上一双猫耳白拖鞋。 啧,这年头,还敢有这样子出门的姑娘。 像是读懂了他眼底的微讶,韩依依一个眼神扔过去——你看什么看? 霍长东觉得好笑,薄唇微扬,正欲说点什么的时候韩依依已经大步越过他走了进去,一个眼风都没扔给他。 看她去的货架方向,哦,原来是买那个……思及此,男子眼角微眯,溢出点笑意。 等韩依依选好东西出来准备结账的时候,发现霍长东居然还没走;他靠在门口的玻璃门上,一双腿被银灰色风衣映衬得修,手里的烟燃到一半,眉眼在团团白雾中模糊。 霍长东视线移过去,从她的手中,再移到她的脸上,最后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于是,韩依依的脸在下一秒就涨如猪肝。 这人变态吧! 望着韩依依耳根欲滴的红,男人简直想捧腹大笑,他想起电梯间那一幕:眼前这个涨红脸的姑娘一脚踹在他的命根子上,然后嚣张跋扈地离开,简直目中无人。 而现在,连一个正眼都不敢看他的人又是谁? “变态变态变态……”韩依依一边在心底腹诽,一边飞快地结账,期间还不忘提醒收银员要给她拿一个黑色的袋子。 领着袋子,韩依依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别开目光尽量不注意到门口的男人,然后大步走出便利店。 岂料,霍长东人高腿长,几步便追了上来。身后传来低沉的笑声:“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韩依依咬牙,不理,加快步伐。 见她越走越快,霍长东干脆彻底停下,盯着那个背影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说你年纪轻轻,非得作践自己。” 作践自己? 脚步一顿,韩依依在凉凉月光中回头,视线直逼男人那双桃花眼,“我作践自己,你什么意思?” 霍长东也不急,只是一双眸不移分寸盯着她,嘴角隐有笑意。 被盯得心底发毛,韩依依也失了耐性,心想爱说不说,不说拉倒!转身正欲走,又听对面男人呵一笑,“急什么?” “你到底说不说?” “你看你——”霍长东上下打量她,从头到脚看个遍,然后啧一声道:“看样子也很年轻,长得虽说不至于国色天香,也还算过得去。跟你一起那个男人好是好,可是人家一看就不是池中物,你能圈他多少钱啊?做他小三还不如来做我秘书。” 他在说什么? 韩依依的反射弧本就长,经他这么一长串,根本捋不清楚。什么小三,她又圈谁的钱,他说半天什么意思? 唯一可以肯定他口中的男人,是顾凉城。 韩依依秀眉微微一蹙,盯着他,“你能说得明白点儿么?” 啧,真不是一般的笨。 霍长东手里还有一听喝到了三分之一的可乐,轻轻一摇,有“滋滋”的冒泡声儿。他一边摇着可乐罐儿一边说:“你不是和那个男的同居了么,我今儿吃饭碰到他在西餐厅和一女的吃饭,洗手间门口抱一起,这得多腻歪,我当时……” 后面他说得什么韩依依没听清,她打断问:“那个女的,头发什么颜色?” “深灰色。” ……宋思媛头发,深灰色。 她又问:“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明黄色。” 嗯,那确定是宋思媛没错。 韩依依记起今早在医院遇到宋思媛的时候,她约顾凉城晚上一起吃饭。那霍长东说的,是真的,再说他也没有理由骗她。 一阵风吹过,卷起掉落到地上的枯叶,将路边的树枝吹得隐隐晃动,像是夜里张牙舞爪的饿死鬼。 这一阵风,吹得韩依依眼圈渐红,真烦啊……连城的冬天什么时候这么冷了? 对面的男人微微怔住,他就那么看着韩依依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到中途的面无表情,再到现在的满眼通红。 他有些难以想象她内心的心境转化。 霍长东一开始只是想简单地捉弄她,就是见不惯她一幅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可眼下看来,他的恶作剧的确成功,而他心里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哦。” 好半天,韩依依嘴巴里吞吞吐出一个字,哦。 空气像是被凝结,时间宛若被静止,这一方天地被冻结住,如不是有着冷风不时吹过,她就快要在此处站成永恒。 霍长东捏易拉罐的指微微一紧,发出点稀薄的碎响。他将可乐递到她面前,“要不要喝点儿?” 韩依依站着没动,视线落在他身后的昏黄路灯上,目光朦胧。 霍长东收回手,有些后悔自己刚刚一番话,搞得自己此刻像是一个罪人。——她一双通红,可眼底的泪就是不肯落下来,哪怕已经挂在眼角悬悬欲坠,等她眼珠轻轻一动又被憋了回去。 最不待见姑娘哭。 霍长东真的挺烦眼泪这一回事,从小到大,他是被女人哭怕了。有不停打夺命电话哭闹的,还有在他寝室楼下要死要活的,更过分的还有姑娘追到家门口哭着不走非要嫁给他的。 可是眼前这个,僵着不哭,她就是不哭。连最烦眼泪的他都看不下了,好半晌才说一句,“你要哭就哭,我有纸。” 不料,她却笑了,是那种不屑透顶的笑。她笑得眼中泪更甚,却满含讥诮地说:“谁说我要哭?” 我凭什么要为他哭啊? 那一刻,韩依依不会知道,她在霍长东的心底种下了一粒朱砂:一粒名为“特别”的朱砂。 天空星光无半点,只有寥寥一角月光。 有时候韩依依也会想,她生活的热情在哪里,可能源自对顾凉城不停追逐的步伐。可是有一天有人告诉她,有另外一个女人好像轻而易举就能够接近她所追求的那个他。 生活的热情被掐死,被顾凉城这个当事人掐死,还是被眼前这个转告者掐死? “你叫什么名字?”她突然开口问。 “嗯?”他记得自己告诉过她,不过还是回答:“霍长东。” 韩依依盯着男人英俊的脸,面无表情且一字一句狠狠说道:“霍长东你给我听清楚,什么小三?什么作践自己?——顾凉城他配吗,他配吗!” 霍长东的目光闪烁,落在她的后方,滞住。她的后方立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双眼风雪欲满楼的顾凉城,他立在她身后两米远,目光渐冷。 “你停,你——”霍长东开口。 “你别打岔!”韩依依骨里的倔强在此刻如野草般疯长,她上前一步揪着男人风衣大领破口大骂:“你少在这里给我胡说八道!我告诉你——他顾凉城是谁啊他,我至于吗我,我这一辈子我至于为他活吗?是,他就是不缺人喜欢,他就是永远高高在上。那又怎么样,我不稀罕,我压根儿就不稀罕!” 像是用尽毕生的力气说这一番话。 她大口呼吸,胸口剧烈起伏着,嘴巴里灌进满满的冷冽空气,直直凉到五脏六腑去。 霍长东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她身后的顾凉城眼底卷起浓烈又厚重的黑;看着顾凉城那张脸上露出的傲慢嘲讽,以及一丝讥诮。 怔忡间,霍长东手中的可乐被夺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韩依依已经仰头一口又一口地往嘴巴里面灌。 冰的,冰的啊。 霍长东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抢,却被她后退一步躲过,“你抢什么?不就喝你一听可乐吗,下次我还你。” 他是舍不得一听可乐的人吗? 她睨他一眼,然后将剩下的可乐灌到嘴里;喉咙里泛起二氧化碳的气泡,咕噜咕噜,在不停滋滋作响。 冬天的可乐,得劲儿啊。 韩依依将空易拉罐儿重新塞回他手里,朝他一笑,“谢谢你的可乐。” 她居然在笑; 她居然笑得像是从没发生过什么一样; 她是不是以为这样子就能伪装出一副她什么都不在乎的假想。 霍长东被她此刻笑得怔住,不敢想象她以怎样的心情笑出来的,装得那么轻松的样子。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笑起来很好看,嘴角有着浅浅梨涡,如二月阳光下徐徐绽放的梨花。 “走啦。” 韩依依还在笑,笑着朝霍长东挥挥手,然后领着装有卫生巾的黑色袋子转身。下一秒—— 背对着,霍长东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不难看出,在此时此刻,她的背部有着明显的僵硬,如突然触电一般。 如此狗血剧情版的情节,韩依依偏生就还真撞上了。她的笑意僵在嘴角,上不去,也下不来,就那么僵着。 此刻月光如水,如瀑直下三千尺。 她对上他的眼,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在月光下如一汪寒潭,好似在潭底藏匿了一头野兽。不知在什么时候,那头野兽会挣脱枷锁嘶吼而出。 韩依依的脑中有一根紧绷的弦,弦上有一根蓄势待发的箭矢。她紧绷着,动也不敢动,就那么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顾凉城。 气氛胶着,霍长东上前一步,“顾先生,她刚刚——” “我和你熟吗?”顾凉城丝毫不客气地打断,语气中透着敌意。 霍长东也是混迹在各个圈子多年的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形形色色。他真的不敢想这个男人二十多年怎么过的,到底是怎么过才能练就这满目的轻狂? 哪个男人没点傲气?可这也忒过分了点。 霍长东心底压着一口气,可是见眼前这情形,他实在是有一些多余。只好讪讪耸耸肩,“得,你们聊。”说完转身便走也没个停留。 眼下只余二人。 韩依依拎黑色塑料袋的手指缓缓收紧,最后骨节之间泛出青白。大冬天的,掌心全是汗水,顺着纹路四散。 到底,他什么也没说,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只是深深凝视她一眼,也只一眼,然后朝公寓大门方向走去。 顾凉城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只是耳边时不时响起—— 他配吗,他不配! 他顾凉城是谁啊他,我至于吗我? …… 经年以后的韩依依也不会明白,当时他的那个眼神里有什么。后来她问他,“你当时看我的眼神里,有什么啊?” 他沉默两秒,说:“有不见天日的深渊。” ------题外话------ 好啦乖啦,不会再断更啦,放心。 Chapter155 席北再见 任性是要付出代价的。 韩依依为逞一时口舌之利,那大口大口灌下肚的冰可乐,终于转化为第二天清晨来临的剧烈腹痛。 昨晚口出狂言被顾凉城撞见,搞得她一晚上都睡不好,好不容易在天快亮的时候睡着了,肚子却开始剧烈地痛起来。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要说这生理痛,不痛则已,一痛必定要命。 现在的韩依依动一动都觉得困难,她吃力地捂着肚子下床,脚刚刚蹬进拖鞋里,就一股暖流不止。 嘶—— 真他娘的疼啊。 霍长东这个神经病啊,大冬天喝什么冰可乐,身体是有多好? 明明心下明白不怪别人霍长东,可是硬还是在心底将他骂了个遍。此时此刻一定要找个冤大头来承受她这满腔的怨气,搞得霍长东大清早起来喷嚏不止,谁这么想他? 韩依依抽出一片卫生巾,开门朝厕所走去。 厕所有人,里面传出哗啦啦淋浴的声音,韩依依试探问:“阿筝,你起这么早啊?” 回应她的还是只有水声。 那种刀绞般的疼痛让韩依依表情都变得有些狰狞,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双唇苍白发干。到最后根本站不住,到最后只好捂着肚子蹲在门口。 客厅窗外的天还是青灰色,雾蒙蒙的,被拢在其中的是整个城市的钢筋水泥。不得不说,冬季的连城真冷,冷得没有丁点的人情味。 正当韩依依盯着窗户外发呆,“咔哒”一声厕所门开了。 裹着一身睡袍头发微湿的顾凉城刚开门,便看见蹲在抱脚蹲在门口缩成一团的韩依依。他停住,顿了顿,眉头皱了皱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也没说。 韩依依没想到在厕所里是他,他起这么早? 咕咚——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咽唾沫的声音。 男人睡袍微敞,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带水珠的垂额黑发下是清俊的眉眼,眼里有着星空万里。他也不动,就那么静静看着蹲在他脚边的她,然后听见了非常清晰的咽唾沫声。 为什么顾凉城就老是能让她流哈喇子?再说了,一个大男人长这么好看是要勾引谁啊?真的是祸水,全是祸水…… 韩依依腹诽片刻,然后故作镇定地起身,却因为疼痛还是得捂着肚子说:“顾凉城,你能让开吗?挡住路了。” 顾凉城不语,凉凉一眼后,越过她离开。 呵,这么傲,她真的不稀罕这种男人。 …… 韩依依换好卫生巾回到房间,又翻来滚去睡不着。她想着还要复习准备司法考试,又要惦记着晚上的兼职,她更是痛得睡不着了。 也不知道过多久,门口突然传来顾凉城冷冷的声音,“韩依依。” 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男人低沉的嗓音再次在门外响起,“方不方便,我进来了。” “啊?”韩依依顿顿,然后忙说,“进啊。” 顾凉城开门进去的时候,韩依依侧身正对门躺着,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直望着她,眼里有些惧惧的,也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有事吗?” 韩依依看着男人步步走进,发现他手中端着个碗,碗里还腾腾朝上冒着热气。 顾凉城顺着床沿坐下,扫她一眼,发现她额头是密密麻麻的冷汗。虽说不能感同身受她此刻的疼痛,但是还是能够想象一二的。 他说:“你坐起来。” 难得顾凉城此刻语气清和,纵使算不上温柔,却已属不易。 她有些吃力地坐起来,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问一句:“这什么啊?” “生姜红糖水。”他答。 “你熬的?” “难不成是你熬的?” “……” 韩依依有些讶异,有些没头没脑地问一句,“你怎么会熬这个,是不是以前也熬过。” 是不是也为别人熬过? 顾凉城只当她是痛糊涂了,说些胡话,没接下文。他舀了勺,放在嘴边吹凉后递过去,“快喝。” 韩依依听话张嘴,然后咬住整个勺子,吸溜着。 “好好喝。”他眉头微蹙,怎么肚子痛着还这么不老实。 他身上传来淡淡的龙涎香盖过这红糖水的香气,不经让韩依依蹭着靠近了些,眼巴巴望着他:“这样子不好喝,这样坐着肚子不舒服。” 顾凉城收回手,将勺子放回碗中,问:“那你想怎么喝?” 话音降落,韩依依的眼底已经有了皎洁笑意;她抓住他空闲的那只胳膊,然后整个人一钻,将将好把自己放到他的怀里面去。 投怀送抱; 可能这四个字的成语就是这么个意思,也应是这么个意思。 起先,男人随着她的动作眼底有着微微错愕,旋即明白过来后有些哭笑不得。他稍一低头,就看得见她此刻白皙年轻的脸庞以及那鲜红欲滴的耳根。 “这样喝舒服了?” “还不错。” 韩依依心脏扑通扑通,喝起红糖水也格外的乖,生怕他像以前一样,表情严肃对她说一句“韩依依你起开,别太过分”。 顾凉城今儿有些反常啊。 在他怀中的韩依依格外小心翼翼,很乖,只不过喝得很慢;明明只有一勺,却硬是分成三口喝完。 “韩依依。” “啊?” 男人捏勺的指顿了顿,在碗沿上轻轻磕了磕,然后淡淡问一句:“不是不稀罕我吗?” 这一问,差点让韩依依呛到。 她还以为他完全没往心里去呢。 头顶落下他温凉的嗓音,他重复问一句:“韩依依,我对于你来说,还稀罕吗?” 能不稀罕吗? 韩依依想到这里,觉得自己老憋屈,眼泪直直往上面冒。好半天,才酸里酸气地说一句,“你不是喜欢那个宋思媛吗,她比我稀罕你。” 宋思媛? 怎么又扯到宋思媛身上。 很难得,顾凉城没有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而是耐性解释:“我最近筹备在国内开一家律师事务所,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我去做。置于宋思媛,她是我的合伙人,近期也为了事情忙里忙外。”说完,最后补一句,“我和她,只有工作上的事情。” 他……是在和她解释吗? 以前的顾凉城可从不会这样,从头到尾一定是一副随你怎么想,他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他这是被她昨晚的话给刺激到了? “那你还和她抱一起。”韩依依咽下一口红糖水,说到这个就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霍长东这厮还说我是被你包养的小三,说我为了圈钱,还说——” “行了。”他打断她,唇角带着些不经意的笑,“小三都很漂亮,身材也很火辣。一听他就在乱说,你还信。” “就是。” 韩依依不由地赞同,可片刻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硬是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明明一碗几分钟就可以喝完的红糖水,硬是被韩依依磨磨蹭蹭近半个小时。她就那么窝在他怀里,像一只小兔子。 顾凉城将碗搁在手边的矮柜上,然后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轻轻道一句:“我配不配,你心里有数。” 哗啦—— 像是高高城墙上被人扔下一颗炸弹,一瞬间,城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分崩离析。如同一个庄严的仪式,提醒着对顾凉城满怀爱意的她,要快乐。 “好好休息。”没等她反应,他松开她端着碗起身,“如果晚上肚子还是很痛的话,兼职就提前请假。不要舍不得,工钱我补给你。” 随着一声关门的轻响,韩依依悬得不上不下的一颗心终于平稳了些。 此刻身边还残存着他的温度,耳边尚存着他温热的气息以及低喃——“我配不配,你心里有数。” 顾凉城是个妖怪; 他总是在她绝望到对他没有半点肖想的时候,轻易撩拨起她心中的火。 他口口声声说着我们是兄妹不可能有结果的,却还会时不时给她希望。 真是一个有着罂粟般剧毒的男人,哪怕明知他日会有个万箭穿心的下场,却还是会在此刻为他赴汤蹈火。 他要她下油锅,她绝不入火海;他要她上天,她绝不敢入地。 与此同时,韩依依也不会知道,顾凉城比谁都记得她的生理期,也比谁都了解她的口是心非,更是明白她的软肋在哪里。 其实,有时太过于了解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好事。你会因为这种了解而变得肆无忌惮,而变得不知轻重,因为你知道如何去圆场,也知道怎么去收拾一系列的烂摊子。 但是,那一颗因为你变得千疮百孔的心脏,不会因为你的了解就自动缝合成当初的模样。不管什么事情,你都得自己买单,毕竟世间向来如此,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嗯,哪怕是顾凉城,也要为自己买单。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 接到席北要出国的消息时,阿筝正在顾子初的办公室整理病程录。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没有太过明显的反应,只是盯着手中的病程录问了一句,“去哪里?” “美国。” “去多久。” “不清楚,可能几年,也可能不回来。” 顾子初说这话的时候,坐在办公室黑色软椅上,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着她手中的动作变得缓慢起来,再看着她漫不经心地一笑:“挺好的啊,离开。” 阿筝想,这样真的挺好的。 到头来的席北,是想要离开连城这个伤心地的。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也是一拳彻底将他击碎的地方;眼下的连城连空气都对他透着残忍,不得不说,这里实在是承载了太多让他难以承受的回忆,在这里的他只会是痛苦的。 离开,多么色厉内荏的词。 阿筝唇角始终有抹淡淡的笑,像是小丑艰难维持在嘴角的笑一样。她笑得有些吃力,却有着难掩的生动,“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走啊。” “今天五点吧。”顾子初抬手看一眼腕表,三点十分,他接着说:“我也是刚刚才收到他发的短信,他说不用送,只是通知一声。” “恩。” 阿筝淡淡应着,心想也没准备去送。 顾子初还想说点什么,阿筝却放下手中的病程录说去趟厕所。她转身开门出去,背影落在男人眼底,始终有些不是滋味。 他不是不心疼席北,只是说到底人是自私的。他是心疼席北,毕竟这么多年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但是他不愿意阿筝心疼他。一星半点都不想有。 一护士在如厕的时候,隐约听见隔间有着压抑的哭声。细细一听,是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哭声,隐忍克制,不动声色却又声势浩大。 阿筝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一个人躲起来哭。 “滴——” 手中握着的手机突兀震了一下,打断阿筝的哭声。 一条席北发来的短信,寥寥数个字—— “走了,安好。” 他说他走了,然后他祝她安好。 屏幕已经不那么看得清,取而代之的是一滴又一滴的泪砸在上面,晕上一朵又一朵小水花。 从温冬芸嫁入席家的那一天起,就注定写下了今天的结局,也就注定如今这破碎无比的格局。 “阿筝?” 外间突然传进来顾子初的声音,让里面的她瞬间慌了神,开口间有止不住的哭音:“我在。” 要知道顾子初是何等聪明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此刻他最爱的女人,正躲起来为另外一个男人哭泣。 “不舒服吗?” “我马上出来。” 像是原形毕露般的窘迫,阿筝近乎是有些手忙脚乱地抬手抹自己脸上的泪。 有几个护士进来想上厕所,一进去便看见立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再细细一看,这不是顾教授是谁。不由地条件反射地问好,然后转身扭头就走,出去后又疑惑,顾教授在女厕做什么? 顾子初面上四平八稳风平浪静,内心却还是有些端不住,他有些站不住,“阿筝,我在外面等你。” 阿筝努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情绪,一口气连做好几个吐纳,才起身开门。 他就在门口等着,不顾周围目光就站在女厕门口等她出来。时不时有人经过,还是忍不住会多看顾子初两眼。 见她慢吞吞出来,脸上泪虽说是擦干净了,可是眼圈通红有着隐不住的伤心。 “阿筝。”男人温声唤她一句,道:“我们去送送他。” 一刹的错愕,阿筝猛地抬头望向他,发现他一双眸依旧黑白分明,也依旧深不见底。 “去送席北吗?” “恩。” 阿筝,纵使我有千万个不愿意,此刻我还是得让你去,我得摆出一副大度宽容的样子,让你去送他;他这一走,兴许一辈子也不会回这个连城,我不愿意你一辈子都守着回忆和负罪感过。我不想我的枕边人,会日日夜夜都想起另外一个人。 我不想这样。 …… 连城玉流机场。 席北刚刚托运好了行李,取好了登机牌等着登机。 今日的他戴了一副厚重的黑墨镜,快要挡住半张脸;他透过一层墨色的黑,将目光投向人群,一张又一张或年轻或苍老的面孔。 这里他来过很多次,来来回回,人来人往。 以前他离开连城出差办事,或者去参加某个活动时,总会提前订好返程的机票;只是这一个,只有离开,没有返程。 他再也不会回来; 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将他彻底摧毁且没有一丝人情味的城市。 兴许多年后的连城人说起他席北,也只会将他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打着哈哈说:“当年的连城第一公子席北多么意气风华啊,到最后,还不是变成了个远逃他乡的落魄子弟。” 老天爷不会让一个人的一生过得太舒服,席北想,他活这二十多年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好不潇洒快活;可是最终,老天给他安排的定时炸弹终于爆炸,彻底粉碎一切。 可能这就是命; 人在很多时候,解释不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时,总会喜欢拿“命”“天意”“天注定”等等,这一些列的说辞来欲盖弥彰。 席北的视线透过厚重玻璃,落在此刻连城的天空上,目光深邃悠长,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冬季连城的夜总是来得很紧,才不过四点多的光景,暮色便隐隐如打翻的墨水,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拢住所有人。 这样的暮色以后不会再有,这让他有些出神,直到阿筝出现在他面前。 像是凭空出现—— 她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一双眼波光流传地看着他,包含太多复杂情绪。只这么一眼,他都快要误以为,她是来跟他一起走的。 只是这个猜想明显不成立,因为她身后两米,站着顾子初。 “要走了啊。” 在席北听来,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机场很吵,他都快要听不清。并且,这是一句没有任何意义的陈述句,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阿筝也觉得自己有些傻,见他不说话,心下更是紧张。她抬头,想看他的眼睛,却发现隔着厚重的眼镜根本看不见。 “来送送你,我——”她顿了顿,补一句,“还有子初。” “嗯。”他应着,然后目光投向她身后的子初身上,缓缓一笑,“都说了不用来的。” 闻言,顾子初上前几步来,同阿筝并肩而战。他看向席北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平和,尽量控制住一种名为“怜悯”的情绪表露出来。 谁都知道,席北近乎是痛恨谁用满怀怜悯可怜的目光看他; 他对此深恶痛绝。 顾子初用一种再普通不过的语气说,“听说美国的冬天潮得很,你有慢性支气管炎,出门记得戴戴口罩。但是那边空气比中国好,我这担心是不是多余了。” 席北笑着应,“好,我知道。” 寻常的寒暄,像是没人会离开,而席北只是外出旅游一趟,会很快回来。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席北的离开是注定的,归来却是个无人能解的未知数。 阿筝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小孩,站在原地,迫切地想要同他讲些什么;只是内心千言万语的只言片语全部涌在眼角,变成了一滴悬悬欲坠的眼泪。 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而从头到尾的席北一直微笑着,是一种陌生友好的微笑。他始终在笑,薄薄的唇角始终挽着一个刚刚好的弧度,像是勾画完工的面具。 “不说了,等机了。”席北扬了扬手中的登机牌,点头示意,转身离开。 阿筝的唇动了动,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她看着他的背影,熟悉又陌生,看着他汇入人流变成排队人员中的其中一个;再看着他,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 最后,耳边是飞机轰鸣而起的声音。 阿筝仰头,看见那辆飞机直直驶向了连城暮色的天空之中,变得越来越小,到最后的完全看不见…… 席北—— 再见; 何时再见。 、 Chapter156 下到尾的棋 送席北离开的第二日,阿筝去了监狱。 温冬芸被带出来的第一时间,让阿筝险些没认出来。眼前的这个头发枯黄中参些白发且满脸疲惫的女人,怎么可能会使那个一时风光无限的豪门太太? 温冬芸倒是很平静,她的目光中少了很多犀利,也没了当初那种势在必行的冷酷。她只是坐在那里,死气沉沉像是一滩没有生气的潭,道一句:“阿筝,你来了啊。” 隔着面前一块厚厚的防弹玻璃,阿筝望向温冬芸,问:“你后悔吗。” 后悔? 这一问倒是将温冬芸问笑了,她笑起来时眼角残存当年风华,“席路平他有没有后悔过自己当初作为?我从决定嫁入席家的那一天起,我就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仇恨,如一坛精心参了剧毒的美酒,在经久不衰的岁月中渐渐发酵。可是天长地久,总是能够演变成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香味,恨意,复仇,会在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全部灌进你的嘴巴里。这是饕餮的盛宴,仇恨祝福在场的每一个人,享用愉快。 “是,你有你的坚持。”阿筝呐呐道。 对于温冬芸的这份坚持,她始终似懂非懂;坚持复仇,为的是自己一生挚爱男人,还是说,只是为了替自己的生活找个奔头。 那席路平呢? 好像席路平才是这一连串事件的原罪,那他呢?思及此,阿筝突兀地问一句,“你有没有爱过他,哪怕一点点。” “爱他?”温冬芸像是听到什么令人捧腹大笑的笑话一般,眼角笑出泪,笑得一旁的狱警都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哈哈哈——” 耳边膨胀的是温冬芸近乎入狂的笑,她不停地在重复阿筝的问题,“爱他?我爱他?哈哈哈——” 眼前这个狼狈却笑得肆意的中年妇人,居然会是时时刻刻眼里都有着骄傲的温冬芸,阿筝真的有些不不敢信。当然,她也没能听到温冬芸说爱,或者是不爱。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冬芸停了下来,像是一场风浪终于归于平静。 “阿筝。”温冬芸唤她,语气中有着出奇的平静,“我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但是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我希望你和凉城都能好,这也是我最后的愿望。当然——”她顿了顿,自嘲般笑:“一个罪大恶极的人,是不配有愿望的。” “在凉城7岁的时候我选择嫁给了温尔森,送凉城去你小姨家的时候,凉城一路上都在哭。他其实是个不太爱哭的孩子,他知道我不要他了,他就哭……阿筝,我真的没得选,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我只能走这条路。” 铺在温冬芸面前的就是这样一条复仇的路,她没得选,她得走完。 “是我看错人,以为温尔森能够帮助我,没想到只是一个没有上进心的窝囊废。他每次打你,下那么重的手,我的心都在滴血。有一次打得你受不了,你哭着对我说妈妈带我走,我当时也犹豫过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后来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离婚,还一直受他威胁,时不时给他钱。我这一生啊,是错得太多……” 为了复仇这一件事,不折手段,也不留余地。 阿筝一直静静听她说,听着她用一种缓慢平静的语气不停说着前程往事。可能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声音就是不断,像是源头一般滋滋不停地钻进阿筝的耳朵里面。 对于温冬芸来说,她没有遗憾了,只是对于两个孩子有着无限的歉意。她从头到尾,都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她只是一个为了复仇变得心肠歹毒的恶毒妇人。 絮絮叨叨许久后,温冬芸问:“判决书多久出?” “一周后。” “嗯。”她期待结果快点来。 那天从监狱出来的时候,天空是融了墨的暗蓝,隐隐约约如一张网,网住这个满是钢筋水泥的冰冷城市。 阿筝抬眼望向远方,心下压着一块磐石,她明白,温冬芸的一生,很快很快……就要划下一个句号了。 —— 开庭的那日,天际是一眼望不透的灰,一片又一片地浅灰色云块缓缓浮动着。像是不甘心般,老天硬是要从这些云块中挤出一场小雪来。 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白茫茫。 九点正式开庭,在早于这个时间点的时候法院门口早已聚满人,热闹得像是胡同里戏台子下的一群人。人就就位,就等一出好戏上场。 各路记者,纷纷架好机位找好位置准备进行实时报道。 阿筝立在法院门口,手指隐隐有些颤抖,她禁不住握紧了身边依依的手;韩依依觉得手被抓得生疼疼,可她转过脸去看阿筝的时候,发现她的表情是那么平静,仿佛她完全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 究竟要有怎样的心理素质,才能做到此刻的不动声色? 另一旁的顾凉城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去握了握阿筝肩膀,那力度,刚刚好可以让阿筝稍稍安心一些。 狭路相逢—— 在法院入口处碰到顾家一席人,为首站着的是子初父亲顾岳,依旧是一脸严肃不改面色。顾岳旁边站着的是席文月和顾欣二人,一眼看见正对面的阿筝时,二人的眼神中透露着明显的厌恶以及恨意;尤其是顾欣,视线若有若无总是从阿筝的肚子上扫过,转而表露出更深层次的厌恶来。 顾子初站在人群后方,高出其他人大半个头,他轻轻松松就能看到正对面的她。 阿筝移开目光不去看他,只是轻轻说一句,“我们走吧。” 韩依依瞪了一眼顾欣,便拉起阿筝朝里面走。 法院,这种地方大抵都会让人心生敬畏,连空气中都不由得多了几分拘谨。 旁听席上黑压压坐满了人,阿筝三人坐在最左边的第一排,而顾家一席人坐在最右边的第一排。 当狱警带着身穿蓝白条纹相间囚服的温冬芸入庭时,旁听席上宛若一锅煮沸烧开的水,瞬间乱成一团。阿筝耳边是顾家人不绝于耳的谩骂—— “你个恶毒妇人,你这个活生生的人心肠怎么会这么歹毒!” “温冬芸,你赶紧去死啊,你个贱人毒婊子!” “我不仅要你死,我还要诅咒你永生永世都身处阿修罗地狱!” ……太多太多不堪入耳的话语,让阿筝的耳中响起一阵一阵剧烈的耳鸣,好似唯有这样真实的声音才能够掩盖住那一切琐碎的杂声。 直到法官连敲了三下手中的法槌,“肃静!” “本院认为,被告人温冬芸以恶意报复为目的,采用下毒手段作案,已然构成故意杀人罪,公诉机关指控罪名成立。据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48条,判决如下: 被告人温冬芸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即刻执行。” “嘭——” 法槌再次落下,宣布结束。 阿筝的身体里好似刮起一阵大风,是带风沙的那种龙卷风。那么肆无忌惮地席卷在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非要绞碎她的五藏六府,也非要扯断她的每一根神经和血管。 不是无期徒刑,也不是死刑缓期,而是即可执行。 也对,想来也对,顾家权势滔天,怎么可能做事留下顶点的余地。 见阿筝在瞬间变得魂不守舍,不远处的顾子初起身却一把被席文月拽住,“你哪里也不准去,你给我在这里坐好!” “哥哥,你怎么现在还想着她啊!”顾欣也在一旁帮腔。 周围闪光灯四起,咔擦咔擦照个不停,他现在也算是个公众人物。他明白,他不能就这么朝她走过去,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地朝她走过去。 阿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她不能如顾家人所愿,她才不要摆出一副失败者的狼狈姿态。 “哥哥,依依。”她说,“我们走。” 经过顾欣身旁时,听见她得意地说,“你早晚和你那个妈一个下场!” 出了法院,阿筝转过脸仓促地问顾凉城,“哥哥,她会上述吗,你说她会上述吗,她会吗?” 当时顾凉城的眼底有着深不见底的凉,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表情一脸平静,事不关己一般,说:“她不会。” “不会?”阿筝呐呐,问:“为什么呀?” “为什么呀?” “为什么呀哥哥,她为什么不会上诉呀?” “哥哥你说呀,你回答我啊,你说啊……” 那天的阿筝精神有些失常,只是不住地问为什么。而她心里比谁都更要清楚答案,不是因为上述没结果,而是温冬芸已经认了命吃了这个结果。 席路平的命,潘丽和她肚中孩子的命,这些全是温冬芸一手造的孽。她既然做得出,也就自然担得起,她不会认命。 回到家中,韩依依实在不忍心阿筝这副样子,跑去敲开顾凉城的门,“能不能再想想法子,那好歹是你亲生母亲,就算你再怎么恨她,她还是——” 话音戛然而止。 那是韩依依第一次见到顾凉城的眼泪,她以前假想过,到底是怎样的事情才能够让这个钢铁一样不吃冷硬的男人落泪。 她现在知道了; 可是她也后悔知道。 他没有丝毫遮掩,就这样就自己暴露在她的眼前;一双黑白分明的眸中噙着泪,却依旧凉得惊人,一动也不动就那么盯着她。 还是那张脸,却换了人间。 韩依依什么也做不了,只是走过去,用力地,狠狠将他抱住。 是不是所有深情的男人都是这样,嘴巴上说着不爱不在乎,可是骨子里面却在意得要死。哪怕是轻轻一碰,都会掀起惊涛骇浪。对于顾凉城来说,不管是亲情爱情,都是这样。 他以为温冬芸只不过是他人生中插播的一则无关紧要的广告,等广告播完,温冬芸也自然而然可以名正言顺地谢幕离场。 其实不然,温冬芸在他生命里始终是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哪怕是一个十分荒诞的剧本,温冬芸也是一个重要的绝色。 那一晚的顾凉城,是褪下盔甲的,是脆弱无比的,是需要人呵护关心的。 “我妈要死了。”他说。 一整晚,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妈要死了。” …… 执行死刑的那天,顾凉城和阿筝都去了。 带了一碗顾凉城亲手做的面,一开始温冬芸看见顾凉城神色有着明显的变化,兴奋带着点不知所措,最后有些坐立不安。 面端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糊掉了,可是温冬芸吃得很香,明明只是一碗面,却被她吃出了珍馐美味的感觉。 她吃着吃着就哭了,呜呜呜地,也不说话,只是那一颗又一颗豆子大的眼泪砸在碗里面。她就又混着自己的泪水全部吃了下去。 和阿筝上一次见的温冬芸完全不一样,上一次的温冬芸死气沉沉毫无生气,此时此刻眼前这个女人,眼睛里有着生的欲望。 她的眼神里写着——“她想活着。” 她还想活着,还想陪伴这么优秀的一双儿女,还想看他们好好地成家立业。她还想……她突然还想做好多事情! “啊——” 突然耳边炸开的是温冬芸近乎凄厉地尖叫,她满眼是泪地望向顾凉城,然后扑通一声从凳子上跪到地上,然后双手合十,一下又一下重重磕到地板上:“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拜托,拜托让我活下去,我想活下去……呜呜呜……求求你们……” 一时间,整个空间都是温冬芸惨厉的求饶哭泣声。 阿筝的泪再也忍不住,心里暗骂这个女人,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面上却早已泪流满面,“妈,你先起来。” “原谅我,原谅我!”温冬芸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望向阿筝和顾凉城,“儿子女儿,你们原谅我,是妈妈错了,是妈妈……我真的知道错了!” 阿筝忍不住,哇一下,“原谅你,我们都原谅你,你起来,你先起来啊。” 始终,顾凉城都是那么站着,静静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温冬芸。他知道她后悔知错了,同时也知道,一切已成定局没有任何挽留的余地。 一盘棋,下到尾,最后将军。 他的手早在不知不觉中握成拳,手背上暴出突显男性力量的青筋来,像是藤蔓,生长在年轻生命的尽头。 在他的目光之中,温冬芸的悲怆被无限放大,放大再放大,所有的眼泪都在此刻汇入一条名为悲伤的河流。 没人愿意相信,眼前这个跪在地上狼狈无比的可怜妇人,会是当初那个一时风光无两的豪门阔太太。 那一天,对于阿筝和顾凉城来说,都是极其残酷的一天。 Chapter 1 初春 生活被时间拉回正轨,连城的冬季在晃眼间翻过去;街边一排又一排的树叶吐出新绿,缓慢又温柔地生长着。 那场轰动一时的丑闻在经历过数不尽的白雪后,被人们遗忘得差不多,但也时不时有人拿出来闲聊调侃,嘴中时不时啧啧叹道:“作孽。” 作孽; 一时风光无两,逢人从不低头的席家新晋太太竟在一夜之间锒铛入狱,判处死刑。 毒杀枕边人,逼得潘氏跳楼身亡,一尸两命。 这样,可不是作孽么。 * 不知是第几次,阿筝在深夜被惊醒。没有噩梦,没有降头,只是很突兀地从梦中醒过来,睁开眼,双目无神,四大皆空。 黑暗中,阿筝抬手抹去额头冷汗,大口喘气。紧接着,又用手伸进被窝里面去摸自己的肚子,圆滚饱满,只有这样才能提醒她是活着的。 打开床头灯,眯眼去看墙头那方的挂钟:3:48。 三月有余,可是为何阿筝觉得,那些画面历历在目,尤其是温冬芸在狱中冲着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她错了,她想要活着的画面。 思及此,胸口时不时传来那种熟悉的钝痛感,像是有人刻意拿着粗糙的砂纸,在打磨脆弱的心脏表面。 阿筝捂着胸口,蜷缩在被窝里,浑身冷汗不停……会挺过去的,她对自己说,习惯就好了。 当然,这三个月也不是没有半点好消息;比如说依依顺利通过了司法考试,再比如说,顾凉城的事务所筹备得很好,近期应该会正式运营起来。 大家都像是没事人一样,用力地去生活,表面上端得是四平八稳,可是各有各的悲伤,也各有各的痛楚,往往会在深夜的时候如潮水一般卷来。 — 今日是事务所开业的日子。 事务所选在连城黄金地段,两层独栋阁楼式,装修精简干练。 宋思媛沿着旋转楼梯拾级而上,快到办公室门口时特意将脚步放轻些;门没关严,透过缝隙望进去,顾凉城背对着她立在窗边,身姿修长如玉。 默两秒,推门而入,“凉城,今晚有个饭局。” 男子没回身,目光落在远方连绵青山上,眸却黑白得分明。 宋思媛见他不语,补充道:“你前天让我定的位子,说今天下班之后大家伙聚一聚,要开个好头。” 顾凉城:“知道了。” 得到回答,本想转身出去的宋思媛微微叹口气,朝男子走去。在他身后停下,抬手欲要攀上男子肩膀,却在半道停下,“怎么,今天是事务所开业的好日子,你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没事。” “凉城,什么都会过去的。”宋思媛知道数月前轰动连城的事件给他带来不小打击,虽然他不说,但是时不时还是会在他眉宇之间捕捉到淡淡的惆。 男子默然不语,他不需要谁来安慰他。 宋思媛掌心沁出细密的水光,拳一握心一横,直直伸手环抱住男子腰身。感受到的唯有男子背部微僵,以及西装布料的冷冰冰,没有半分温暖。 她将脸贴上去,“凉城,你不会一直一个人。” 顾凉城没动,道:“思媛。”他唤得还算亲切,可口吻间却并无亲昵,“我一直都认为,你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更是懂分寸知进退。” 窗外的日朝西落下,余晖拉扯出整个连城的轮廓,然后吞没。点点碎阳落在二人脚边,与此刻的沉默融为一体,宋思媛和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聪明说的话:不是拒绝,胜似拒绝,甚至带着点羞辱。 宋思媛的手有些乏力,正欲垂下时,办公室门口却突兀闯进一人。 韩依依手里捏着大把文件资料,眼角眉梢处有些雀跃,却不料推门撞见两人抱在一起。一时间,气氛尴尬,宋思媛促狭收手,站在一旁盯着她。 听见动静,顾凉城这才转身抬眼看人,他看见韩依依的目光中神色复杂,脸上却端着微笑。只见她走上前来,从容将手中厚厚一叠文件放在办公桌上,道:“前些天你要我收集的案件资料,全在这儿,搁好了啊。” 放下东西也没个停留,更是没别的话,转身出门,还顺手带上了门。 顾凉城目光微凉,淡道:“你也出去吧。” 宋思媛开口欲言,却触及到男子眸底微光渐泯,终是不言,抬脚出门。 —— 饭局定在口碑不错的食客居,中餐馆,胜在古色生香的环境和极其地道的川菜。 顾凉城向来没有迟到的习惯,七点时准时跟着侍者进到包间。包间里已有七八人入座,个个西装革履,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谈笑间见有人进门,一看是顾凉城,纷纷欲起身相迎,“凉城来了啊。” 顾凉城摆摆手,“都坐,随意点。” 大家很自觉,将主位留给顾凉城,旁边坐着的是宋思媛,脸颊带些红晕。看来,所有人心知肚明将他们当做是一对儿,天造地设。 顾凉城的面上没有多余表情,落座,道:“忙活这么久,事务所也总算正式开业。其中自然是离不开大家对顾某的信任和支持,一路走来,各位辛苦。” 没有太多的华丽语言和辞藻,字里行间却极有分量,众人纷纷举杯:“哪里,谁不知道你最操心卖力,我们大家伙敬你一杯!” 一时间,局间觥筹交错,谈笑艳艳。 祝瑾已经喝得上头,满脸通红,他是顾凉城高中同学,985名校法学硕士。一听说这回顾凉城回国要自己搞事务所,二话没说就把高薪工作辞了,奔了过来。他嘻嘻哈哈笑,调侃:“思媛,你今晚话怎么这么少,是不是凉城坐在旁边你害羞啊?哎呀,这都多少年了啊,你怎么还是这副老样子。” 闻言,席间传出一片笑声,打趣有之,起哄有之。 当事人宋思媛却将筷子一放,余光瞄了一眼身旁男子,低声道:“祝瑾你怕是喝醉了,说些什么胡话。” 在座谁不知道她喜欢顾凉城,先不说其中有几个是高中同班同学,熟悉得打紧。剩余几个就算先前不知,可后来在事务所种种迹象来看,也不难猜到。可是知道归知道,心知肚明就好,可真要拿到台面上来说,女孩子总是会不好意思的。 祝瑾扬手又是一杯,道:“瞧你说的,我酒量哪儿能这么醉,是吧朝飞?” 向朝飞从高中时代起就不是个擅言语的人,平时也喜欢默默做事,此刻也只是伸手将祝瑾手中的酒杯挡下:“别喝了。” “得!”祝瑾搁下酒杯,起身,道:“去趟洗手间。”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外面早已经是华灯丽丽,车水马龙。 去完洗手间回来的祝瑾红着张脸推门而入,目光落在顾凉城脸上,朝他招招手:“凉城,我刚刚在外面大堂看见你妹了。” 顾凉城一怔,问:“哪个妹。” 祝瑾道:“你表妹,坐在最角落的那桌,和一个男的。那男的我认识,是一家私人医院的老板,医院倒是还不错,那男的叫啥具体的我倒是忘记了。” 韩依依?和男的吃饭?想到这里,顾凉城的眉在不经意间轻微蹙起,淡淡嗯了一声,却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起身便往门外走,搞得大家俱是一怔。 这……失礼得有些不像是素日的凉城啊,大家腹诽着。 往外间走去,两侧壁上裱的尽数是水墨丹青,男子的侧颜从玻璃镜面反映出来,冷酷,且面无表情。 厅内大堂客人也不少,灯火通明。 顾凉城脚步顿也没顿一下,直接朝角落那桌走,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背影之上。 今日的韩依依并没有精心打扮,只是想着请人吃饭还是要稍微注意以下,挑了一条月白色百褶长裙,静静往那儿一坐,倒也能吸引一票目光。 韩依依双手托腮,盯着对面男子英俊的脸,“霍长东,你一天就这么闲吗,吵着嚷着要我请你吃饭。” 闻言,霍长东眯眸浅笑,道:“这不是你答应的要请我吃饭么,怎么,说话不算话?那可不太地道,我也算你恩人是吧,帮了忙的。” 说到这里,韩依依就甚是不快,那天陪阿筝去做产检,正好顾子初手术档期排满,凉城又因为事务所忙得焦头烂额。也怪,那天的车偏偏不好打,在路边等大半个小时,等来一个霍长东,摇下车窗冲她笑得灿烂,“依依,上车啊。” 后来被霍长东缠得没办法,答应请他吃饭。谁料这么一许诺,天天都能收到霍长东的短信轰炸,来问她什么时候还他一顿饭。 韩依依张嘴欲言,话却噎在喉头,视线落在霍长东的后方,对上顾凉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 见她一怔,霍长东也转过头去,便笑道:“好巧,顾大律师也在这儿吃饭。” 顾凉城端着一如既往的高冷,不与他多言语,只是盯着韩依依,道:“下午你送过来的案例资料我都看过了,不齐全。” 下午,哦,就是那会看见他和宋思媛抱着那会。韩依依不多话,道:“行,明天补上。”说完没理他,继续下头吃饭。 此刻气氛略微尴尬,明明是二人晚餐,硬生生桌旁多出一个顾凉城,就那么直直盯着韩依依。韩依依被盯得受不了,叹口气,抬眼望去道:“怎么,顾先生,你要坐下来一起吃吗?” 顾凉城眉一蹙,薄唇微抿。此时身后却突然多出一只手来轻轻拽了拽自己的胳膊,转头一看是宋思媛,她看一眼韩依依,然后说:“凉城,大家都还在等着你呢。” 韩依依心里冷笑,这是怕谁把顾凉城拐跑了不成吗。可是在面上却是端得四平八稳,微微一笑:“哥哥就是不懂事,还要别人出来叫。” 一声哥哥格外刺耳。 顾凉城倒也不怒,甚至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在不动声色之间将手抽出来,然后道:“思媛,账我提前结好了,帮我给大家赔个不是,我先失陪了。” 说完也不顾旁人目光,径直伸手去拽韩依依的胳膊,力道不重,但是足以将她整个人都提起来。下一秒,韩依依直接被拽着往门外走。 一瞬,形势陡转,韩依依的另外一只手臂被霍长东起身拉住。他平时顾凉城的双眼,笑得有些漫不经心,“干嘛啊这是,饭都不让人好好吃了?什么案件资料明天补上又不会死人,这么着急做什么呐?” 明知道顾凉城不是因为什么案件资料才这样做,可霍长却带着开玩笑的意味讲出来,不失礼也不唐突,是个高情商的人。 顾凉城狭长的眼一眯,眸底微凉,“松手。” 霍长东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反问:“我要是说不呢?” 韩依依被扯在中间,头皮发麻。周围人的目光纷纷朝这边看过来,两个出色男子中间夹着个什么姑娘,竟上演着电视剧一样的场景。 “你们都松手!”韩依依有些站不稳,踉跄两步,站稳道:“这是在做什么,公众场合人这么多,你们两个有头有脸的人,都不要面子不要名声的吗?” 听她这么说,两人依旧没动,俨然一幅“你不松手,我也决计不松手”的态度。 韩依依有些恼了,道:“顾凉城你到底要做什么?莫名其妙的。” 他莫名其妙? 顾凉城的唇角讥诮,只是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末了,补一句,“很重要。” 韩依依心想,在他顾凉城眼里还有什么事情是很重要的,山河万物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她可是见得最多的。稀奇,真是大大的稀奇。 沉默片刻,韩依依眼底的动容被霍长东敏锐地捕捉到,他即刻松手,“那依依你哥既然有事儿和你说,我也就不留你,改日见。”说完还冲她眨眨眼,转身去结账。 不顾周遭目光,顾凉城拉着人直接朝外走。他的步子很快,一双修长的腿迈得很快,这让韩依依只得小跑才能跟得上。 一路无言,约莫走了近二十分钟,两人速度慢下来,在连城的金江桥边停下。韩依依将手抽出来,掌心全是细密水光。 桥上江风阵阵,偶有车辆经过,卷起一路尘土。 韩依依不去看身旁的顾凉城,只是盯着粼粼江面问:“说吧,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在我吃饭的时候说不可。” “你怎么和他在一起?”顾凉城答非所问。 韩依依反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闻言,男人额间青筋一跳,他转头看向韩依依,口吻嘲讽道:“韩依依,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彻底走出社会了,就再也不服人管了?最起码,身为你的长者,你和什么人交往,我有知情权。” 永远不要和一个律师吵架,尤其是顾凉城。韩依依深谙这个道理,于是呵一声,道:“是是是,顾大律师说什么都是对的,一日为兄终身为父。那你还要不要和我说什么事情,如果没什么事情,我也要回家了。” 顾凉城冷冷道:“你我同住一个屋檐下,你要回去也只能和我一块回去。” “行,那回去。” 韩依依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等他。岂料,没走两步,却被顾凉城拉住,后方传来他低雌的声音:“韩依依,你凭什么这么无动于衷?” 韩依依一怔,不明所以,只是转过身盯着男人黑如墨的眸。 晚风挟裹着江水的气息略过,将韩依依垂肩的黑发微微扬起。她听见他再次发问:“你到底凭什么无动于衷。” 她蹙眉,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男人唇角凉薄,讥诮无比道:“要是换做以往,你早就跳脚生气,你早就找我发脾气。可是这一次,你没有,你再也没有。” 一瞬,韩依依就明白他在讲什么。他在说今日她撞见办公室那一幕,这是在质问她为什么表现得如此平静。难道她应该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韩依依笑了,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成天成日去围着你转。我会因为你变得更加独立优秀,但是绝对不是为了你。我受够为一个人牵肠挂肚,再也不想了。” 她说她再也不想,为他牵肠挂肚。 顾凉城觉得浑身上下所有血液开始回流到心脏,骨血冰凉。  — ------题外话------ 前段时间一直身体不好,住院手术,刚出院一周不到。每天固定12点更新,谢谢没走的伙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