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 明宣德五年,况钟出任苏州知府。这天,况钟和随从马荣、王民由京城赶赴苏州上任,路过苏州城外的一段荒草滩,看见有一牛倌在一头倒地的牛犊旁急得直跺脚。况钟过去询问,牛倌说,牛犊被当地一种青蛇咬了,它放出的毒足以毒死一头体格健壮的大牛。 况钟深通医道,他先细细查看了牛犊被咬的部位,然后伸手从行囊里拿出几根银针,扎在牛犊的穴位上,又喂了一颗专治蛇毒的药丸。不久,牛犊竟叫了一声从草地上站起来吃草了。牛倌千恩万谢,况钟见天色已晚,就让他带路找地方投宿。 牛倌赶着牛群领着况钟主仆来到前面不远处的小镇上,住进了一家旅馆。三人吃罢晚饭刚刚入梦,忽听有人敲门,况钟将门打开一看,只见牛倌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前,说东家孙维绵夫妇被蛇咬伤,求他赶快去救命。况钟来不及细想,带上马荣和王民跟着牛倌去了。 二 途中,况钟从牛倌口中了解到,孙维绵的发妻早逝,留下一女名叫梦云。三年前,孙维绵又续娶张氏为妻,生下一子。 况钟赶到孙家,只见孙家夫妇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孙家小姐梦云和三岁的儿子在一旁吓得哇哇直哭。邻居关老二和妻子郑氏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况钟把完两人的脉息,对梦云说:“恕老夫直言,你娘已经毒气攻心,没救了。你爹万幸的是他自己用毛巾扎紧胳膊没使毒液蔓延,不然,也早不行了。”说着将几枚银针扎在孙维绵的胳膊上,又撬开他的牙关喂他服了药丸。 几针下去后,孙维绵胳膊上就冒出了黑紫色的血,片刻之后,孙维绵渐渐苏醒过来。孙维绵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梦云:“你娘咋样了?”听说夫人已遭不测,顿时号啕大哭起来。 况钟向梦云询问事情经过。梦云说,刚才,她在西厢房里绣花,忽听外边传来一声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让人不寒而栗。因为声音像是从上屋传出的,于是她就往上屋跑。 烛光下,只见后娘脸色苍白,嘴里吐着白沫,浑身痉挛,已经人事不省,三岁的小弟弟在一边哇哇直哭,爹一边用毛巾扎胳膊一边说:“梦云,我和你娘被蛇咬了,快去请郎中来!”爹还没把话说完,就不省人事了。梦云慌得六神无主,只知道喊爹,好在牛倌闻声及时赶来。梦云颤声道:“牛倌哥快救人!我爹和我娘被毒蛇咬了。” 牛倌说他认识会治蛇毒的人,让梦云照顾好伤者,自己去找那人,说罢急忙跑出门去。屋里的忙乱声惊动了东邻孙维绵的表弟关老二夫妇,二人也匆匆赶来。 屋里被褥凌乱,在卧室北边的屋角,况钟发现了一条缝隙。毒蛇会不会是从这里爬进来,将孙维绵夫妇咬得一伤一死呢? 在这条缝隙附近,况钟发现了一撮黄色的细末,用指沾起,细闻,有一股刺鼻的气味。况钟知道,这种细末是硫黄。硫黄的驱蛇效果十分明显,无论什么样的蛇都会因为闻到硫黄散发出来的气味而绕开。这么一来,可断定蛇不是从墙角的缝隙钻进屋里,而是从窗户被人投进卧室来的。那么是谁将毒蛇从窗户投进卧室的呢?此时,天已大亮。有人想报官,况钟就亮出了自己的知府身份。 况钟绕到后窗外查看。由于昨晚暴雨,地面泥泞,况钟发现后窗外有一排明显的脚印。如果孙维绵夫妇是被人投蛇毒害,无疑,脚印是凶手留下的。可谁能加害他们呢?如果凶手从窗外投蛇,那蛇在咬伤人后必定还得从窗子爬出去。说不定,这条蛇可能还在窗外附近。况钟让王民和马荣在窗外细细地寻找这条蛇。二人搜寻了一阵,除了发现几条无毒的草蛇外,没有找到青蛇的一点踪迹。他决定询问孙维绵,孙维绵向他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孙维绵说,昨天是他五十岁生日,晚上,张氏陪他喝了几杯寿酒。睡觉时,张氏说腰部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孙维绵忙点亮蜡烛,烛光下,张氏看得清清楚楚,咬自己的东西竟是一条青蛇!孙维绵也发现了,他怕蛇伤到一旁睡得正香的儿子,忙拿过枕头想将蛇头捂住,哪知这条蛇回过头来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他知道这种青蛇毒性极大,就拿毛巾将胳膊扎起来。这时,梦云就闯了进来。 孙维绵眼里滴下了泪水,悲伤地说:“没想到,夫人命短,弃我而去……”况钟问他能不能肯定这条蛇是从屋外爬进来的,孙维绵说他不能断定。况钟又问当时有没有听到窗外有什么声响,孙维绵说当时下雨打雷,没听到外边有什么异样的响动。 况钟决定在乡邻们中了解一下孙家的情况。邻居们都对张氏之死大为惋惜,说两口子恩恩爱爱,张氏对待梦云比亲生的女儿还要亲上三分。也许是张氏的善心感动了上苍,前年她生下了一个男孩。这样一对口碑极好的夫妇,怎会被投蛇致死呢? 况钟知道,这个案子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窗外留下脚印的人。 三 这时,在场的关老二说:“大人,我知道投蛇谋害表哥表嫂的凶手是谁了。”况钟问是谁,关老二说是牛倌。因为梦云和牛倌相好,可表哥表嫂嫌牛倌穷不同意,他断定是牛倌怀恨在心起了杀机的。关老二的疑心也不无道理,可如果凶手是牛倌,牛倌怎会在暴雨之夜去旅馆找人求救呢?况钟决定审问牛倌。 牛倌说,那天晚上他将牛赶回圈后去村南表兄家喝酒,回来时已是午夜,刚回到牛棚便听到太太的惨叫声。他急忙赶到孙家,站在后窗外一听,结果听到了梦云的呼救声,就撞开门冲进去了。 况钟仔细观察牛倌穿的鞋,这双鞋的大小和发现的泥脚印相吻合。那么牛倌会不会就是站在窗子后边的那个投蛇人呢?况钟将牛倌作案的情景在脑海里再现了一番。牛倌早就对孙维绵反对他和梦云的婚事感到不满,从表兄家喝酒回来后萌生了杀机。他绕到孙家后窗外,将一条准备好的青蛇扔到孙维绵夫妇的床上。扔完毒蛇后,牛倌并未跑远,听到女人的惨叫后他又跑回孙家。他救人是假,看自己得手与否是真。因为牛倌说过,他听到呼救声立刻就进屋了,但梦云说她进到孙维绵夫妇的房间里立刻呼救,又过了至少有一盏茶的时间牛倌才来的,这里时间对不上,牛倌在说谎!难道说,他在拖延时间好等毒发? 况钟转念一想,又发现新疑点:张氏先被蛇咬伤,中毒自然深,所以她还不及提防便毒发身死了。孙维绵大难不死,一个原因是他是后来被咬的,再就是他及时在胳膊上扎了毛巾,否则也性命难保。同样遭毒蛇咬,为什么孙维绵知道用毛巾扎住自己的胳膊,而不扎夫人的呢?真的是来不及吗?这时,况钟又想到床铺下面的硫黄细末。难道,主人事先便知道会有蛇出现所以撒上了硫黄?这样看来,孙维绵夫妇二人中有一人知道内情,甚至就是凶手!而照常识,如果将泡有硫黄的水抹在身体上,毒蛇一定会绕行,能更好地防止被蛇咬。想到这里,况钟跳了起来,再次验看张氏和孙维绵的身体,张氏的身上竟然散发着淡淡硫黄味!也就是说,是张氏事先知道今天晚上有毒蛇而做了防范。可是,为什么先被咬的却是张氏?这时,况钟发现床面上有一枚细细的绣花针,这个绣花针又是做什么用的呢? 况钟让关老二讲述他来到案发现场的始末。关老二说,半夜他和媳妇正在睡觉,忽听隔壁传来梦云的哭喊声。他以为是表哥在训斥侄女。因为梦云和牛倌相好,表哥隔三岔五地训斥女儿,关老二也没在意。随着哭喊声越来越急,这才和媳妇穿衣去了孙家。这时,牛倌已经去找郎中了,关老二这才知道,表兄嫂被毒蛇咬伤了。 “表嫂就是这个命,她前夫也是被毒蛇给咬死的!”郑氏打了个唉声说。 况钟微微一愣,示意郑氏继续说下去。郑氏说,张氏本是县城刘记铁匠铺的老板娘,四年前,刘铁匠被蛇咬死了,后来她就改嫁孙家。况钟问他们看没看到屋里有什么装蛇的东西,郑氏说没在意,不过进屋时见小侄哭闹,就找好玩的东西哄他,顺手将床上的一只竹筒拿起来让他玩耍。 “一只竹筒?”况钟眼睛一亮,“在哪儿?” 郑氏想了想说:“我把孩子哄好后,我见那东西脏,就把它扔在我们家厨房的柴堆里了。” 听了郑氏的话,况钟起身就往关老二的屋子走去。在厨房的柴草堆里,果然发现一只一尺多长的竹筒。况钟把竹筒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不由大喜。这时,关老二走了进来,况钟就对他说,天色已晚,他要回衙休息了,有什么线索让他及时报告。关老二点头答应了。走到巷外,况钟叫过马荣和王民叮嘱了一番,二人得令而去。 四 晚上,关老二埋怨媳妇郑氏:“今天白天你在况大人面前瞎咧咧啥啊?你不说话,谁还能把你当成哑巴?”郑氏挨了骂,满脸委屈:“我也没说什么啊。”关老二越发怒了:“臭婆娘,老子死就死在你手里了,你说了不该说的话!”郑氏如羔羊般无奈地哭泣起来。这当儿,从后窗外跳进来两个汉子:“关老二,跟我们到衙门里去一趟吧!”原来,这二人正是马荣和王民。 第二天中午,关老二被带到了堂上。牛倌、孙维绵一干人等站在堂下。况钟一拍惊堂木,冷冷说道:“关老二,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本官早就料定今天晚上你会埋怨你媳妇的,故此派了两名捕快隐藏在你家屋后监视你。我回到衙中后查阅了四年前刘铁匠死亡的卷宗,刘铁匠也是在睡觉时被毒蛇咬死的,那时官府也介入了调查,当时协助官府调查的就是当铁匠铺学徒的你!官府当时误认为刘铁匠系毒蛇咬死,最后不了了之。听你媳妇说张氏的前夫刘铁匠也是被毒蛇咬死的,我觉得不会这么巧,就去了刘家探访。从刘家那里我了解到,你是刘铁匠的徒弟,并且,和张氏关系暧昧,张氏嫁到孙家,你是媒人,因此我断定你和张氏旧情未断。昨晚马荣和王民听到你埋怨郑氏的话更加证实了我的判断。关老二,没想到你又故技重施啊!” “大人,我招。”关老二跪倒在地,承认是他和张氏合谋投蛇加害孙维绵的始末…… 五 原来,关老二和张氏早就相好。那一年,张氏和关老二合谋害死了刘铁匠,正当关老二欲娶张氏为妻时,老父却让他按照婚约娶郑氏。关老二无法,只得负了张氏。也恰恰在这时,表兄孙维绵死了妻子,关老二就将张氏介绍给表兄了。刚开始,两人还能恪守叔嫂之礼,后来,孙维绵常常不着家,一来二去,便旧情复燃了。两人为做长久夫妻,就商量先除掉孙维绵,然后再将郑氏休了。关老二买了一条毒性极大的青蛇放在竹筒里封好,然后将蛇饿了三天,这才将装蛇的竹筒交给张氏。没想到张氏办事不周,反害了自己。 关老二讲完作案的经过,问:“大人,小人佩服您断案如神,可您是如何断定我就是投蛇的真凶呢?” 况钟说:“这还不简单!刚开始,我怀疑牛倌,因为他的供词时间对不上。可当我看到了屋内遗留下的硫黄,闻到了张氏身上的硫黄气味时,调查方向就变成了张氏。显然张氏事先知道有毒蛇出现而做了防范,所以这蛇很可能是她放的。而地上的硫黄不是为了防蛇,而是引蛇,两边撒上硫黄线,中间留道路,引蛇通过此路从那面墙上的缝隙出去。可我当时只看到了少量硫黄细末,我知道,一定有人清理过作案现场的痕迹,而这些,只有你才能办得到,因为你是除了牛倌、梦云外第一个进入现场的人,可你百密一疏没有清理干净。既然房间里有硫黄,蛇不可能是从外边钻进来的,一定是被人事先装在一个器物里,没想到你媳妇无意中说出了用竹筒哄孩子玩,我就知道,蛇一定藏在这竹筒中。在你家,我发现竹筒后更证实了我的判断,因为竹筒里有一股蛇腥味儿。关老二,你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还是露出了马脚。” 关老二心服口服,堂下众人一片欢呼。哪知况钟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关老二已然认罪伏法,不过,他并不是本案的唯一凶手,本案的凶手还有两个人。” 众人一下子都愣住了。况钟缓缓地说:“其实,造成张氏死亡的人有三个,一个是关老二,另一个是张氏自己!还有一个人,差一点蒙蔽了我的眼睛!”况钟说到这儿目光如电直射向人群,“那个人就是同样被毒蛇咬伤的孙维绵!” 孙维绵大声喊冤。况钟说:“孙维绵,本官也不希望你是本案的凶手之一,可事实就是这样。” 孙维绵脸上沁出了一层汗珠。况钟说:“那天后半夜,张氏将竹筒藏在被子里,然后和你假意温存,想趁你不留神悄悄打开竹筒的塞子,可却被你发现了。你劈手夺过竹筒,又顺手拿来绣花针,用针刺竹筒上的小孔,刺疼了里边的青蛇。那蛇被扎后,顶开竹筒的塞子爬出来将张氏咬了一口。张氏挣扎,再加上身上有硫黄的气味,蛇就转过头在你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你知道毒性的厉害,自己用毛巾扎住胳膊不使蛇毒蔓延。试想,张氏身上有硫黄护体,若不是你用针刺那蛇,蛇又怎会咬她呢?不过,那张氏不仁在先,你不义在后,情有可原,本官不判你死刑,从轻发落就是。” 孙维绵如释重负,谢恩道:“大人断案如神,真是民之父母,小民在此谢过大人了。” 在场的人无不为况钟精彩的断案拍手称快,尤其是牛倌,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况钟说:“牛倌,这回本官可要问问你,那天晚上在孙家屋后听到呼救,并不立刻进去,你究竟在磨蹭什么?” 牛倌脸上一红说,那晚,他从表兄家喝酒回来,见孙家的后窗亮着灯,就悄悄走了过去。他想,他和梦云的事孙家人不同意,这会儿会不会正在谈论他们俩的事呢?这时,下起了暴雨,牛倌站到后屋檐下细细地听。果然,东家正商量着如何将他和梦云给拆开呢。牛倌心里难受,就向雨中跑去,想让雨水来冲刷自己的憋闷。可他刚刚回到牛棚,就听到张氏的惨叫和梦云的呼救声,他就又跑回来,这一来一往耽误了时间。因为涉及心上人梦云,当时才隐瞒了这些。 他不知道的是,为此他差点被当作凶手抓起来,幸亏况钟明察秋毫,找到了真正的凶手。 红色缉杀令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横七竖八的尸体躺了一地 初夏时分,大雨倾盆。从幸福新村一幢别墅里传出一阵沉闷的枪声和声声绝望的惨叫,却被狂风暴雨淹没了。 下午,别墅主人的司机打开门,双脚一迈进小院就惊呆了,屋里血渍斑斑,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横七竖八的尸体躺了一地。司机呆了几秒钟,惊叫一声,转身没命地往外奔逃…… “救命啊……杀人了……” 司机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拨响了“110”。 不一会,几辆警车呼啸而来,刑警们一面向惊魂未定的司机询问情况,一面勘查现场。 屋里躺着七具尸体,流出的鲜血已经凝固成胶状,尸体两男五女,每个死者都是头部中弹当场丧命,可见凶犯杀人手段之残忍。 死者身份很快查清了:吴辉,男,该别墅业主,香港居民;黄登,男,吴辉朋友,美籍华人;袁香,女,吴辉母亲,江州市居民;江丽,女,吴辉女友,澳大利亚籍华人;林瑞兰,女,江丽母亲,江州市居民;吴艺莲,女,吴辉姐姐,香港居民;张小川,女,江丽朋友,江州市居民。 勘完现场,刑警们兵分两路,一组处理尸体,把尸体拉到殡仪馆冷藏,并去向上级汇报案情;一组留在幸福新村凶宅,保护现场。 血案惊动了公安部。一个以江州市公安局牵头的侦破小组成立了。几天后,专案组在江州市公安局会议室召开了第一次侦查汇报会。 从现场勘查情况来判断,死者生前未与凶犯发生过任何打斗与拼搏,可以看出是在毫无抗拒和戒备状态下被枪击致死的,而且,别墅的门窗和一切设施均完好无损,屋内也未发现失窃现象,由此推断,凶犯与死者生前是熟人,而且关系较为密切。但现场除了提取了除死者外的三个男人的足印和指纹外,没有任何线索。三个男人的足印,其中一个是司机的,但他的足印只出现在门口,而后又出了门。因此,他开车到现场发现案情报案是可信的。案发时,他正在外办事,有不在场的充分证据,司机杀人的可能性已经排除了。那么,作案者必然是那两个留下足印的男人。问题是,吴辉等七人均已在勘察现场前死亡,所以变成了死无对证;而案发时,邻居都已上班,而且雷雨交加,谁也没有听到枪声和惨叫声。所以,也提不出半点有利侦破的线索。这些日子,所有刑侦人员的搜寻范围,皆在吴辉与其女友江丽的朋友、熟人身上。可遗憾的是,所调查的对象中没有一人有作案动机与时间,皆一一给排除了。也就是说,侦破工作走进了死胡同。 “吴辉的背景如何?”一位省厅领导问道。 “吴辉生于江州,早年移民香港,后来又回内地做生意,是个很有钱的老板。但他从事的生意,除了贸易外,还不完全清楚。” “他的女友江丽呢?” “江丽年轻美貌,是国内迁居澳大利亚的澳籍华人,她与吴辉已经同居很久,两人正在谈婚论嫁,婚事也被人们认可,没有迹象看出她有另外的男人。所以,情杀的可能也应排除。” “但排除了江丽外,不可能排除吴辉与另外的女人产生纠葛而发生情杀。” “既然是情杀,人家有必要将其满门杀绝吗?再说,情感纠葛是最惹人注目的,而在调查当中没发现有关这方面的线索。” “如果是谋财害命,凶犯杀人后必然掠财而逃,可吴家并未失窃,抢劫杀人的可能也能排除。从作案者枪枪致命、置人死地而后快、决不留活口的手段来看,一口气能杀死七人而又从容逃走,可以肯定,杀人案件不是一般人可为,而是两个穷凶极恶、有杀人经验的老手所为。我们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是不是死者的仇家雇请黑社会的专业杀手所为?” 整个会场气氛活跃、各抒己见,苦寻破案良策。 专案组根据部、厅、市局的部署和指示,迅速作出了破案方案,决定首先从死者吴辉的身份人手,寻找破案突破口。 电脑网络打开了,香港、大陆的网络很迅速地查获,吴辉的背景和社会关系非常复杂,吴辉的真实身份也渐渐浮出水面。吴辉平时在江州地界以赌博和放高利贷为生,是有名的“大耳窿”。但他的幕后却有香港黑势力背景,他本身就是香港一冰毒集团的成员,曾在江州的冰毒基地谋过职。因其是香港居民,作案者手法又极似专业杀手所为,此案为贩毒集团内讧引发的可能性较大。于是,专案组把主要精力转入冰毒犯罪基地调查,全方位的调查也拉开了序幕。 在发案后的第五天,两名刑警终于从死者的一个邻居口中得到了一条重要线索:吴辉生前与一个在香港有居民权的叫周桂肖的人过往甚密,且有业务往来,近来好像因为生意关系发生过纠葛,他还亲眼目睹过周桂肖在不久前与吴辉吵架。得到这条信息的刑警们兴奋异常,也许案件的突破口就在这里。于是,立刻着手调查周桂肖的身份。 周桂肖,男,37岁,原籍云山市人,1980年偷渡去香港,并取得香港长久居民权。1997年以港商身份回广州做生意,现住离幸新村不远的丽水花园一幢别墅内。 既然周桂肖是港人身份,就必须查清他在香港的历史,于是,向香港警方发出了协查通报。 香港的查询结果很快就反馈到粤警方:周桂肖于1980年18岁时偷渡香港。取得香港身份证之后打过工,84年因抢劫金铺而被捕判监12年,1996年刑满获释,因在香港找不到作案机会,遂回大陆“捞世界”,香港警方还获悉他与贩毒团伙有牵连…… 干警们终于松了口气,把嫌疑目标锁定了周桂肖。 据各方反馈来的信息显示,周桂肖未离开江州,而是租了两只机动木船,与他的同伙在南江水域游弋逃匿,警方悄悄撒开了张搜捕杀人疑凶的天罗地网。 可是,多日过去了,警方几乎找遍了周桂肖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却未找到任何蛛丝马迹。难道,他在这个世界蒸发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丽水花园的一幢别墅里,正上演着一场“男女大战”。 男人面部轮廓粗砺,浓眉大眼,大鼻大嘴,目光里不时爆出冷森森的凶光。女子才20来岁,婀娜娇媚,温情如水,两人欢爱得浑然忘我。 这个男人就是周桂肖,幸福新村的七条命案就是他一手炮制的。之后,他就把这位叫阿D的新结识的情人带到他的住宅里足不出屋,纵情恣意地享乐。他过惯了踩着刀尖跳舞的日子,说不定哪一天马失前蹄就完了。所以,他才立下了“挡我者死”的人生信条,他吃喝玩乐尽情享乐,享乐够了再死就没了遗憾。 正在这时,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 周桂肖从阿D身上抽出手,下床接电话。 “喂,是哪个?” “大哥,我是大头成。” “大头成?你在哪打电话,有事吗?” “大哥,我在南岗海鲜城,请你来喝夜茶。” “什么时候了,还喝什么鸟夜茶?” “哥,才10点呢。大哥莫不是被小妞弄昏了头。” “这……”周桂肖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金壳表,果然才夜晚10点。刚才自己恣情纵欲,把时间都忘记了,不由咧嘴笑了,“如果仅仅是喝茶我就不来了。” “不,一定要来,大哥,我有万分紧要事与你商量。” “好,等我,我马上来。” 周桂肖忙下床穿上衣裤,又亲了阿D一下,匆匆出了门。 周桂肖来到“南岗渔馆”海鲜楼时,外号“大头成”的卫大成已等他很久了。他们是多年来的同伙,在一起干过无数坏事,6月7号的命案也是在他的协助下犯下的。所以“大头成”的电话才召得动他。 “阿成,是不是出什么事啦?” 周桂肖一落座,就瞪着“大头成”急切地问。“大头成”给他斟一杯茶,又吩咐服务员上菜上酒,之后才说:“大哥别急,我们边喝边说吧。” “人命关天,我能不急吗?” “大哥,是碰到了一些麻烦。”大头成说,“不过,我已托人去说情了,看搞不搞得掂。” “是差佬觉察了吗?” “差佬那边倒没什么。只是港澳方面的黑道朋友不知从哪个渠道知道了这活是我们干的。姓吴的在黑道上也算把角色,道上朋友说我们违反了江湖规矩,要派人来追杀我们。” “这……”周桂肖一愣,但马上又把一杯酒倒进口里,骂了一声丢那妈说,“怕个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干我们的,干他们什么事?把老子惹火了,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在道上混饭吃,规矩还是得遵守的。我已托人去说和了。如果搞得掂更好,万一搞不掂……” “万一搞不掂又怎样?难道伸出脖子给人家砍?”周桂肖瞪圆了牛卵子大眼。 “我想,我们还是暂避锋芒,等风头平息了再讲。” “谅他们也不敢拿我们怎样。” “大哥,无论怎样,我们还是躲躲为好,我是这么想的,即使道上的弟兄放过我们,你敢担保差佬那边就一定得不到风声?我们躲到风声平息了,再设法过那边去呆一两年。到那时,什么事也不会有了的。” “哼,你这个办法不错,就听你的吧。不过,尽快想个藏身的万全之策,香港不能回,内地到处是差佬,更加危险。” “这个,我早想好了,我已托人花了两万多元买了两条机动船,我们一人驾一条在南江水域的河涌里跟他们打游击,谁也不会想到我们这一招。如果大哥没意见,回去时准备一下,明天就可上船。” “好小子,有你的!来,大哥敬你一杯!” 周桂肖端起酒杯又大大灌了口酒,两个魔头都得意地笑起来。 第二天,周桂肖拿了一笔钱给阿D:“阿D,我要出趟公差,你收拾一下吧。” “你要带我去出差?”阿D惊喜地跳了起来。 “不,阿D,”周桂肖抱住阿D,使劲拍了拍说,“你先到黄村我们那处秘密住宅住段时间,我忙完了就来接你。” “不嘛,我离不开你。”阿D在周桂肖怀里撒娇,“肖哥,你是不是又要去找别的女人了?” “你怎么总往歪处想啊?”周桂肖哄她,“是我生意上碰到了一些麻烦,在这别墅里住不下去了。我会经常来黄村看你的,等过几个月,我把内地的生意处理完了,就带你去香港结婚,做长久夫妻,好吗?” “我……听你的。” 阿D在他怀里温存一会开始收拾东西,之后双双出了门,在街头拦辆的士直赴黄村。在黄村的一套公寓,他与阿D在这里等着阿成的消息。接到了“大头成”的电话,周桂肖提着两口皮箱,去码头约“大头成”。 周桂肖在巷口一下车,“大头成”就迎着了他,乘着夜色匆匆赶往码头。这是黄村的一个偏僻小码头,码头上泊着两条小机动船,“大头成”已经把所有生活用品准备妥当了。 “大头成”把东西放上船,在周桂肖耳边嘀咕了一阵,便各自上了自己的船。而后两人一齐启动马达,消失在南江的夜色里。 周桂肖驾着船在水面上漂浮。他不由想起了自己过去的那些风风雨雨的日子和半辈子罪恶生涯…… “生意”越做越大了 18年前,年满18岁的周桂肖,高考落榜回乡务农,可是他不想过继续贫穷的日子。 一天早晨,他把母亲刚卖了猪的两百元钱“借”走做路费,跑到了风起云涌的深圳。 以为是金银满地的地方,可是,到了深圳才发现,现实与他们想象的要差十万八千里。好不容易在建筑工地谋到了一份工作,一天十多个小时的重体力活,吃的是清汤寡水没有油腥的青菜白米饭,住的是四面透风的工棚,一月千把元工资还常常被拖欠,离发财做大款的美梦遥不可及。 周桂肖是个脑子灵活而又胆大妄为之人,在建筑工地干久了,他发现了一个生财之道,以拾荒为名寻机偷窃建筑工地的材料卖给废品站,既赚钱钱又来得快。 一天,工地放假休息,周桂肖与几个哥们在蛇口工业区的一个小店里喝得昏昏欲醉,躺在海滩上唉声叹气,感叹发财梦难圆。突然,周桂肖爬起来望着同伴说:“有个发财的生意,你们敢做吗?” “哈哈……有发财的生意你自己不做,还轮得到我们?”陈建成坐起来哈哈大笑。 “你说得那么轻巧,手上没一分本钱,做鬼生意。”彭国强也在旁说风凉话,“要不你去做老板,我们给你打工,不要克扣我们的工资,就烧高香了。” “我讲的可是真话。但我一个人干不了嘛。”周桂肖挺认真地争辩。 “不信不信,你是穷疯了,酒后讲醉话。” “我也不信,你是想发财想出神经病了。” “你们先别吵!”吴雄辉打断了陈建成和彭国强的起哄,“阿成,强仔,你们让阿肖把话讲完好不好?” “还是阿辉理解我。”周桂肖感激地看了阿辉一眼,开始兜售自己的发财妙计:“我看过,深圳的破烂特别多,我们不要打工,去收捡破烂吧。” “算了吧,收破烂?把你祖宗三代都羞死去。”阿成当即反对。 “堂堂男子汉,怎么去干那种事?我不干!”强仔也当即不同意。 “话不能这样讲,我愿干!”阿辉举手赞成,“难道我们给人家拼死拼命干,穷死了才叫光荣?你们想过没有,人家几时把我们当人看过?我看啊,这年头只要有钱就是大爷。等你有了钱,谁还问你的钱是怎么来的?” “对,阿辉说得对!”周桂肖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只要你敢干,我们明天就辞工。” “敢,人一个,鸟一条,死了不过卵朝天,为发财拼个死,总比给人当牛做马累死强!” 第二天,阿成与强仔照常留在建筑工地,而阿辉与周桂肖则辞了工,用几个月打工辛苦挣来的钱,买了两辆破三轮车,在郊区租了间农户弃置的破土屋栖身,开始走街串户收起破烂来。同时,还穿梭于各建筑工地,死皮赖脸地捡水泥袋,有时还顺手牵羊偷捡一些废钢材,更重要的是踩点,寻找行窃的机会。时间长了,各工地的工头、保安、工人都与他混熟了,也默许他们去捡了。 两个月下来一结账,除了吃喝每人净进账4000元,这下可把周桂肖和阿辉乐坏了。结账这天,他俩自己“放假”一天,去理了发,每人买了身新衣服,把自己打扮得精精神神的,去请阿成和强仔喝酒。恰好这天,强仔与阿成的工地完工,一时没找到新的工作失业了,一副落魄潦倒相,与精神光鲜的周桂肖、阿辉形成鲜明对比。 又喝得醉醺醺的,来到海滩上胡扯。周桂肖有意想气气两个朋友,拍着鼓胀的口袋说:“喂,阿成、强仔,今天是我潇洒,还是你们神气?” 两个哥们低头不语。 “你们猜,我跟阿标这两个月挣了多少?”阿辉也炫耀地问。 “挣多少?” “不多不少,4338元。”周桂肖把尾数也说了出来。 “啊……” 似乎在听天方夜谭,阿成、强仔一齐张口结舌,吃惊地盯着他们。 “真的吗?” “我们有钱买新衣服,有钱请你们下馆子,口袋里票子可假不了。”阿辉说。 “没钱谈什么尊严?狗屁!”周桂肖故意气他们。 走投无路的阿成和强仔终于服输了,愿意跟周桂肖一同在深圳“打天下”。周桂肖也表示欢迎,四弟兄组成一个拾荒队,推周桂肖为首。周桂肖求富心切,有了人壮胆,开始实施最初萌生的偷窃计划了。 他们首先瞄谁了蛇口工业区一幢大厦的工地,因经常在这里拾荒,与负责工地守材料的保安都比较熟悉了。于是,他就与之套近乎,又是送烟,又是请吃饭的,自然而然就成了好朋友。 一天夜晚,周桂肖先让能说会道,而且机敏过人的阿辉揣了一瓶酒和一包猪头肉、花生米,缠住保安喝酒聊天。周桂肖则指挥着阿成和强仔,趁机潜入工地材料库房,把那些截断的钢材及一些电线钢管之类的东西偷出去装了两车溜之大吉。而阿辉则喝完酒就在保安的床铺上睡到第二天早晨才起床。 一夜收获了几百元。数票子时,四人高兴得抱成一团,高喊“阿肖万岁!”而一个建筑工地,一夜少几百元的东西,是很难查出来的。 从那之后,他们偷出了经验,白天也懒得去拾荒,躲在屋里睡大觉,一到夜晚就出动。再后来,干脆勾结保安和保管人员监守自盗,开了车去把成捆的钢筋拉走,所获赃款与保安及保管人员“分红”。 “生意”越做越大了,胆子也越练越大,干到第三个月上,一月竟收入两万多元。可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终于在一个夜晚东窗事发了。 周桂肖一伙侥幸逃脱。深圳不能呆了,便结伙跑去珠海特区,他们想在这里故伎重演,可珠海毕竟不是深圳,无论是经济规模,还是建筑工地,都不及深圳,拾荒也不如深圳那么容易,他们很快陷入了困境。 一天,珠海的天空下着雨,一伙人出不了工,便躲在一家大排挡里喝酒发愁。 “大哥,我们老是这么下去也不是件事啊。”强仔望着细雨纷纷的天空,长叹了一声,“再这样下去,我可要回云山去了。” “是的,我也主张散伙!”阿成也帮腔。 “放屁,我们不是结拜过弟兄吗?当初结拜的时候是怎样说的?学桃园结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一辈子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眼下碰到这么点小困难就喊散伙,如果当真大难临头了,不是全部当叛徒?” 周桂肖也没有什么好主意,见阿成与强仔又说泄气的话,不由火冒三丈,对他们发作了一通。 眼看三个要吵翻了,阿辉站出来说:“强仔说得不错,我们是不能等死,该想个办法找条出路。可办法要大家想,怎么可以老是逼大哥呢?” 听了阿辉这番话,周桂肖的火气消了,开始商量出路,他历来视阿辉为军师,便说:“阿辉,你肠子里有几个弯我还不知道?别跟弟兄们绕弯卖关子了,有什么好主意就直截了当讲。” “不是我不肯说,我的这个想法风险太大,再说也没成熟。”阿辉说。 “怕什么,没风险能发财吗?那我们又去找个讨厌的老板当牛做马?不成熟说出来,弟兄们商量一下,每人出个主意修正一下,不就成熟了吗?” 阿辉把杯里的酒倒进嘴里下去,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说开了。 “前些日子听人说,香港那边赚钱很容易,我们只要过去干几年,回来就成了有钱人,再办个工厂什么的,就是老板了。” “可是我们过不去啊?” 周桂肖有些动心了,云山县就有一个年轻人偷渡去了香港,今年春节的时候回家,成了腰缠万贯的港商了,还得到了县委领导班子的欢迎,如今投资办了间工厂,生意特别红火。 “过去的方法有两种,一是办签证公开出去,这对我们来说几乎是不可能;还有就是一”说到这里,阿辉压低了声音,“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偷渡,这边的人大多都是这样过去的。” “你有门路了吗?”阿成有些迫不及待了。 “过去的偷渡费每人要千把元,而且要找个可靠的‘蛇头’。” “这主意好。”周桂肖猛喝一口酒说,“就这样定了。阿辉,你去找‘蛇头’联系,想办法搞钱,我们一定要去搏一把,不能等死!” 一个礼拜后,阿辉把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带进了他们的小土屋,并告诉大家说,他就是这里最有名,也最讲信用的“蛇头”。80qo的以上的偷渡者都是由他帮助偷渡成功的。说好价钱,每人收手续费1000元,生活费200元,保证把他们送到香港。之后,又具体交待了他们要做什么准备工作,每人先交了200元押金,“蛇头”就告辞回去。 第二天开始,周桂肖一伙不再干活,而是打点行李,每人把手上的人民币兑换成港元,第三天夜晚,“蛇头”把他们带到伶仃洋一座小岛上,塞进一个船舱,一路漂泊到了香港。 大哥,你要带我们去打劫当强盗啊? 可是,香港也不是天堂,在没有取得香港居民身份证之前,若被”差佬”(警察)抓住是没好果子吃的。周桂肖一伙提心吊胆,在香港的大街小巷胡乱闯荡了一阵,没闯出什么名堂,不由开始泄气,阿辉建议分散行动,化整为零目标小,不易被“差佬”抓住,找工作也容易些。阿辉的建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定好了约会方式之后,分了从内地出发带来剩余的钱,各自谋生去了。 周桂肖的运气不错,很快找到了一份散工,并遇上一个好心人,只花了少数钱就取得了香港身份证。在香港一干几年,他先后干过装修工人、电梯修理员。可是他的这点收入莫讲创业置产,就是安身立业也显得希望渺茫。于是,他不安份的本性又开始暴露了出来,开始寻找“快速致富”门路了。于是,辞去工作又开始东游西荡了,今天进赌场做媒子引客,赚个几百;明天为妓院拉拉皮条挣几十地过日子。 一天,周桂肖一回自己的出租屋,即被警察拘捕了。因为他已很久没有正式工作了,许多行为已触犯了香港法律,构成了游荡罪,法院判他罚金500元及监禁一年。 出狱后的周桂肖感到晦气,不干活也犯罪,在内地可从没听说游荡罪这条法律。阿辉带着阿成、强仔来看他,是夜,又喝得酒醉东风,横七竖八地躺在周桂肖的出租屋里胡言乱语。阿辉他们也混得极不顺心,都想寻个快速生财之道,可谓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丢他妈,这日子没法过了。” “早知道香港也这么难混,不如当初别过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时的周桂肖,双眼盯着电视屏幕出神,他一句话也不说,像电视里有什么宝贝似的。 “喂,大哥,看电视看得出钱?” “生财之道就在眼前!”周桂肖有些高深莫测地说。 “大哥,你又在说什么醉话?” 阿辉见阿成和强仔疑惑不解,也笑了起来,他已经吃透了周桂肖的心理。于是,装出神秘的样子说:“大哥绝不是开玩笑的,他真的发现了生财之道,” “什么好生意,快讲吧。” “讲出来就怕吓破你俩的胆。”周桂肖盯住阿成和强仔的脸,似笑非笑说。 “怕个鸟,砍下的脑袋当皮球踢不痛!”阿成拍着走胸脯表了态,“今天,我阿成不是往日的阿成了,什么事我都敢干!” “好!”阿辉望了苏桂标一眼,见他点了头,便说,“大哥的意思是带弟兄们去吃‘大碗茶’。” “吃大碗茶?” “啊,大哥,你要带我们去打劫当强盗啊?” “阿辉,有没有搞错?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没错,阿辉的话半点没错!” 周桂肖激动地站了起来,在小屋里来回踱步,过了很久才平静下来,回过头高声鼓动起来。 “我就是要带着大家去打劫当强盗。我见过,也听过不少这方面的事,在香港的地面,哪年不发生几起抢劫绑票案呢?可又有几起破了案的?我承认,这是件很危险的事,可危险的事才发财。你们不干,我另外找人去干!” “我干!”阿辉举手赞成。 “怕个鸟,我也干!”强仔也举起了拳头, “你们都干?”阿成沉思了一会,也默默地举起手:“我们是结拜弟兄,发财一起上天堂,倒霉一同下地狱,干!” 四双罪恶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确定了目标,周桂肖找到一个叫阿金的黑道朋友,花了一笔钱买回了三支改装的“曲尺”手枪和两支“斧头”长枪。阿强一伙见周桂肖买到了枪支,都异常兴奋,对他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决心死心塌地跟他做大“买卖”了。 为了更加保险,周桂肖利用自己懂点机械原理的特长,自制了8枚土制炸弹,每人配两枚,作为应急之用。与此同时,阿辉与阿成的踩点也进展得很快。他们几天来,几乎是跑遍了香港所有金铺与珠宝行,仔细观察地形与周围的警力防卫情况。最后选择了一家叫胡良利的金行为下手对象,因为这里进攻容易,逃跑线路也多,而且警署离此较远,有利行打劫后安全撤离现场。他与阿成装成看首饰多次光顾金行,又在各进攻点和撤退线作过演练,确信万无一时,又花了一个夜晚画了一张行动攻退路线图,与周桂肖等反复演练研究,最后敲定了下来,把胡良利金行作为初战对象。 阿辉不愧为有“军师”之才,周桂肖想在夜深人静之时搞偷袭,而阿辉则主张在下午六点左右下手。他的理由是,六点左右正是下班时分,街上行人车辆多,他们的行动不易引起太大的注意。而此刻巡警也处在交接班的当口,是一个空当时间,便于撤离。而夜深人静的时候行动,反而容易让警方追捕。 大家觉得阿辉说得有理,就同意了这个方案。 行动这天,周桂肖一伙足不出户,反复推敲行劫计划。直到5点左右才酒足饭饱身带家伙,租了一辆的士开往胡良利金铺。出发前,苏桂标又一次给弟兄们打气训话。 “弟兄们,我们既然干这一行,一是要威,在气势上要压倒对方;二是要狠,无论是谁,只要妨碍了我们就开枪,打他个脑袋开花,一切以我的利益为准则,凡是挡我者死!” 来到胡良利金行的时候,还不到六点钟。周桂肖安排阿强守住门口,他与阿辉、阿成直人金铺装着选购首饰,当铺内没有顾客时,一齐拔出手枪,指着上班营业的职员喝道:“不准动,谁动就打死谁!”把魂飞魄散的职员赶到一个角落蹲下,三个人风卷残云,把铺内价值30多万元港币的金银首饰、珠宝玉器席卷一空,周桂肖提着沉甸甸的提包,一挥手就匆匆出门逃走。 谁知刚到门口,却发生了一件颇为意外的事:刚巧,一名编号为19289的军装警员杨联年巡视至此,见金铺内情况异常,出门的几个男人神色慌张,便上前喝道:“站住!” 周桂肖一伙充耳不闻,加快了脚步。 杨联年又追上去喝令周桂肖等止步。周桂肖大怒,掏出手枪,转身当当两枪,幸好杨联年早有防备,躲闪及时才没被击中。但这一避枪,周桂肖等人已冲到了街上。杨联年又追上去,周桂肖气得咬牙切齿,掏出炸弹扔向杨联年,杨联年急忙伏地躲避,炸弹滚到金行毗邻的一个店铺门口,炸了个大坑。 甩掉了警员的阻截,周桂肖拦下一辆白色客货车,一伙人登上车后,周桂肖用枪抵着司机的后脑说:“快开车,按我指定的路线加足马力开,如有半点差错,当心你的脑袋开花!” 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司机保命要紧,按照他们指定的线路开车。周桂肖这才松了口气,说:“我那个炸弹不知把那个差佬炸死了没有。他们怎么不追呢?我们的炸弹还没用完呢。” “英雄,我们大哥真是大英雄!” “哈哈,好戏还在后头呢。只要大家好好干,保证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哈哈哈……” 周桂肖伸手摸摸光灿灿的金银珠宝,在一片恭维声中狂笑起来。 回到在尖沙咀早已租好的一套公寓里,周桂肖把抢来的宝物全摊开在桌上,大家爱不释手地玩了个够,然后商量着如何分赃。阿强提议周桂肖多分一份,他的建议得到了大家的赞同,而周桂肖却很大方地一挥手,有些慷慨激昂地说开了。 “这些宝贝都是弟兄们一起提着脑袋弄来的,我不过倡议了一下,怎能多要?我讲嘛,四弟兄每人一份,分给大家,喝酒也好,玩女人也好,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但是,我要警告大家一句,玩是可以玩,但千万别玩出事来,要不然可别怪大哥我手下无情,记住这句话:挡我者死,妨碍我者也死!” 说完,他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要大家近些日子少抛头露面,等风平浪静了再做下一单“生意”,弟兄们唯唯诺诺而去。 众人一走,周桂肖手捧大把的金银珠宝哭了起来,活了二十多年,他几时拥有过这么多的钱啊!他仔细盘算了一番如何开销这笔钱,等下找个黑道朋友,把这些东西换成现钞。有了钱,也给家乡的父母寄点回去,他出来四五年了,不但没回过家乡,也很少给家里寄钱。不管怎样,父母还是要孝敬的。然后租套比较好的房子,添置一台大哥大,既然干上这一行,不威一点是干不出名堂的。再后嘛,就去乐一乐,挣钱为什么,就是享乐嘛…… 于是,他拨了个电话,约黑道朋友阿金吃饭。他说:“阿金,我有个朋友有点黄货想脱手,你可不可以给我找个买主?” “这个好说,我就干这种生意嘛,可以现款交易。” 周桂肖只兑换了一半赃物,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阿金以七折与他成交,苏桂标得了8万港元。有了钱人也威了,把该办的事办完,还剩5万多元。他把自己打扮得焕然一新,去找自己迷恋已久的一个绝代风尘佳人。 这女人叫杨玉琳,天姿国色。她选男人是有标准的,一是看人,二要看钱。周桂肖与她之后,两人情投意合,但周桂肖因为钱不多,不敢过多地去缠她。如今发了笔财,便马上给阿琳打电话。 “阿琳,我是阿肖。” “找我有事吗?” “我了想你,琳。” “算了吧,是不是没钱找女人,又想来讨免费的便宜?” “阿琳,不要这么说,我是真心实意地想你。” “有什么凭据证明你真心实意呢?” “我请你吃饭,请你跳舞。” “真的?不要我埋单吧?” “不骗你,我在哪等你?” “这样吧。”阿琳想了下说,“你到我公寓来吧,我在家里等你。” 周桂肖乐得屁癫了,虽说与阿琳也有过那么几回床第之欢,但一般都在饭店的房间里行事的,阿琳也从来不带男人到自己的公寓去,这次主动请自己去她家里,确实对自己另眼相待了。 来到阿琳家的时候,阿琳已经把饭菜摆上桌了,还倒好了酒。周桂肖有些受宠若惊,抱着阿琳吻了一下,说:“我说了请你吃饭的,你这样叫我哪过得意去?” “阿肖,我想要你陪我在家里吃顿饭,今晚哪里也不去,我们就在家里拉家常好吗?” 阿琳温情脉脉,依在他怀里举起了酒杯。 吃完了饭,两个人洗了澡,便坐在沙发上依偎着谈开了家常。 “阿琳,你不是说坚决不让男人进你这扇门的吗?” “可是,你不同嘛。” “我有什么不同?” “因为你是穷小子。” “阿琳。你看,我给你送来了什么?”苏桂标把一只祖母绿宝石金戒戴到了阿琳手上,然后深情地望着她,“喜欢吗?” “阿肖送的,我还不喜欢吗?” 阿琳幸福地靠在他怀里,把手上的戒指反复端详,看着看着就流泪了。 “阿肖,我好想你啊,要不是你搬了家找不到你,我早就找你来了。 “真的?” “要不我怎么让你来家里,给你亲手做菜吃?自从与你认识后,我就拒绝了所有的男人,几乎是大门不出小门不迈,关在房里想你,可你一点也不想我。你可是第一个进这道门的男人啊!” “阿琳!” 阿琳抬起泪眼,深情望着周桂肖。 “我多么想你送的是只婚戒,但这……” “我……”周桂肖有些受宠若惊了,“阿琳,我配吗?我一个穷小子,和你相比,我就像一只癞蛤蟆站在白天鹅面前……” “不,别这么说……阿肖,我真的爱上你了。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我已决定嫁给你了。” “可是,可是我没钱……” “我有钱,我不会要你的钱,只我要你的真心……我相信我们在一起会过得很幸福的……” “阿琳,我也爱你,我要爱你一辈子!” 周桂肖紧紧抱住阿琳,有种灵魂震颤的感觉泛上心头。他明白了,这就是爱情,他和阿琳已经彼此爱上对方了。于是,他把她放到了床上,两个人一起进入情与爱的巅峰 周桂肖搬到阿琳的公寓里住了,这里便成了他们共同的“家”。他们约定,在阿琳22岁生日的时候回大陆结婚,然后在香港或回内地开办公司或工厂,开创一番事业。周桂肖沉浸在爱河里,与阿琳终日厮守,以致忘记了阿辉一帮朋友,他已经暗下了决心,退出江湖走正道了,他不能辜负了这个把一切献给自己的女人。 可是,一个陷入了罪恶深渊之人,要想改过自新获取幸福,必须先为他的罪恶付出代价。周桂肖做梦也没想到,他与阿辉一伙作案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警方的掌握之中了。无独有偶,他们打劫金铺的时候,正碰上一个电视台记者站在一座楼上拍摄社区新闻。他以独特的角度把他们作案、开枪、扔炸弹的全过程摄了下来。这样,周桂肖就赤裸裸地落入了警方视线。 周桂肖住进阿琳公寓的第10天夜晚,特警破门而人,给他戴上了手铐。 几乎同时,阿辉、阿成、强仔也纷纷落入法网。 阿肖,算条汉子 周桂肖被处12年有期徒刑,服刑整整服了10年才提前释放。漫长的10年监牢岁月,差点熬白了他的头。 周桂肖出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自己朝思暮想了10个春秋的阿琳,他入狱后的前几年,阿琳每年要在他生日和春节的时候来探监。可是,后来阿琳去得渐渐少了,到临近出狱的两年里,几乎是失去了联系。周桂肖以为她出嫁了,心里虽然痛苦,但是他并不恨阿琳,反觉得阿琳应该得到幸福,见面后一定要好好祝福她。 周桂肖打的来到阿琳的公寓。可是门口落了锁,公寓已经无人居住了。他便来到物业管理处打听,物业处告诉他,这套公寓是一位叫杨玉琳的小姐的房产,如今委托“海天律师事务所”的王律师代管,谁也不知道她本人去了哪里。 周桂肖带着万般疑惑找到了王律师,解开了阿琳“失踪”之谜。 自从周桂肖入狱以后,阿琳陷入了极度凄苦与孤寂之中,但一切灾难和打击都没能动摇她对周桂肖的爱情和婚姻许诺。她一直闭门谢客,决定不与一切男人交往,即使是从前与她有过感情纠葛的男人也休想得到她。她独守空房守望着12个春秋之后的希望。 到了第5年,香港黑道“龙帮”老大林岳风看上了她。可无论怎样软硬兼施,威逼利诱,阿琳就是不肯就范。林岳风心生一计,趁机勾引了阿琳的年轻保姆,在枕畔面授机宜,指使保姆从他那里带来白粉,在食品中做了手脚,使阿琳很快染上了毒瘾。 林岳风威逼她,如果不做他的情妇,就断绝她的毒源。阿琳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跟林岳风去了,成了他的掌中玩物。阿琳知道自己走的是条不归路,便把自己的房产及40万港元的存款过户给周桂肖,作为他发家创业的基础,而她自己却跟着林岳风陷入了罪恶的深渊。周桂肖出狱前一年。林岳风威逼她参与内地一次贩毒犯罪活动,罪行败露后,她吞下剧毒自杀身亡。因为她是在内地自杀的。所以,香港很少人知道她的具体下落。 王律师带着周桂肖打开了阿琳的公寓,里面的一切保持原样,可物是人非,令人肠断心碎。 “阿琳,我回来了……” 手捧阿琳的玉照,周桂肖的心碎了。渐渐地,他感到自己身上那种曾经泯灭的邪恶与魔性又在复苏发作,他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狠狠地说:“阿琳,我,我一定给你报仇……” 周桂肖找到昔日旧交,很顺利地弄到了一支“五四”手枪和几十发子弹,想寻找时机去刺杀林岳风。 可林岳风行踪诡秘,出门时前呼后拥,保镖贴身,要杀他太难了。 半个月之后,周桂肖终于捕捉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那天,林岳风去了一名情妇的公寓寻欢作乐,他决定躲在暗处,待林岳风一出来,就开枪射杀他,然后迅速逃离现场。 林岳风拥着女人上了楼,周桂肖装出在门口徘徊的样子四处遛达,暗暗选择最佳射击角度。 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突然,一辆小车停在他身边,几条大汉跳下来,周桂肖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太阳穴就吃了一拳,他双眼一黑就瘫软下去。 当周桂肖苏醒的时候,已经在飞驰的汽车里无法挣扎了。汽车停了下来,车门开了,他被关进一间屋子,周桂肖,心想反正想逃也逃不掉了,何不听天由命,睡个好觉再说,他已经好些日子没睡过安稳觉了。神经一放松,倦意袭上身来,渐渐地迷迷糊糊睡着了。 周桂肖是在睡梦中被人拉起来的,好像进了一个厅,有很多人说话,带他进来的人勒令他止步,而后取下了他眼睛上的黑布条,他睁开眼,过了很久才恢复正常视力。天已经大亮了,此刻的他正在林岳风的办公室里,林岳风坐在他的大班椅上,阴阳怪气地望着他笑。厅内站了好几条彪形大汉,林岳风面前的班台上,放着周桂肖那支欲取林岳风狗命的“五四”手枪。 林岳风站起来,抓起桌上的手枪把玩着,突然他收敛了笑容,开始凶相毕露,握着枪抵住了周桂肖的胸膛,射过来的目光比刀还利。 “姓周的,老子实话告诉你,能要我脑袋的人,在香港还没生出来。你想想看,现在我的食指稍稍一动,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哈哈哈……”周桂肖高昂头颅,哈哈大笑,用胸膛迎了上去,“开枪吧,我要眨半下眼,我肖哥就是狗日出的,狗娘养大的!” 周桂肖这一哈哈大笑,反而使马林岳风的态度转了个180度大弯,他扔下手枪,亲自给他松绑,并扶他坐了下来。 “阿肖,请坐!” 周桂肖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并抓起班台上的香烟,点上火猛吸起来。然后仇视地对着林岳风说:“姓林的,不要得意得太早,只要你不杀了老子,我就会来取你的命!” “准备酒菜!阿肖肯定饿了。” 林岳风不恼不怒,一边吩咐手下人,一面拉着他进了一间小厅。小厅的餐桌上,早置好了一桌丰盛的酒肴。除了一名花容月貌的小姐坐在周桂肖身边敬酒,作陪的就是林岳风一个人。 “阿肖,算条汉子,我很敬佩你的胆量,你确实是个玩黑道的难得人才。不过,在香港玩黑道,最好不要与我为敌。” “你本来就是我的敌人,不跟你为敌,我和谁为敌啊?” “你讲错了。黑道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当利益趋于一致时,敌人也变成了朋友。” “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肖,我真诚地希望你能与我携起手来,干一番大事业。” “那……阿琳在九泉之下能瞑目吗?” “错了,兄弟。阿琳是自杀的,这说明她对我并无仇恨。退一步来说,就算阿琳是我杀的,那又怎样呢?我们是为生命而活,而不是为死亡而活,你为一个死去的女人拼命,值吗?你不就是要女人吗?现在就送你一个。” 林岳风把陪酒的小姐往他身前一推,小姐夸张地尖叫一声便跌落他怀中,就势坐在他大腿上,勾住他的脖子双眸放电,举着一杯酒逼他喝。如此花容月貌的靓女坐在怀里,风情万种地挑逗他,本来是好色之徒的周桂肖,忍不住也揽紧了靓女的纤纤柳腰。 “这就对了,阿肖,你决定了吗?”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有言在先,你如果耍什么花招,我照样取你的脑袋!” “既然是兄弟了,还耍什么花招?别的什么我不保证,只要我们好好合作,钱有的给你赚,美酒有的给你喝,靓女有的给你玩!” “那我就干干试试!”周桂肖端起了酒杯。 吃罢饭,林岳风又与周桂肖密谈了一阵,周桂肖开始对林岳风的黑帮组织有了一个较全面的认识,该集团主要从事的职业是以国际贸易为合法身份,实际上是以制造、贩卖毒品为主要职业的犯罪集团。周桂肖知道,在眼下确实也没有一桩生意比贩毒更容易暴发的。他决定入伙,赚了钱再说! 林岳风在湾仔区给周桂肖安排了一处高档住宅,并给了他几万元的活动经费,就算他成为帮内的正式成员。 周桂肖回到住宅里,进浴室洗了个澡,准备好好地睡一觉,然后再去听从林岳风安排工作,当他穿着裤衩进入卧室的时候,被一幅风光旖旎的风景惊得目瞪口呆了。 宽大的卧榻上,不知什么时候斜躺着一个美女,身上轻纱衣裙薄如蝉翼,半裸的胴体及那少得不能再少的乳罩和三角内裤都清晰可见。入狱10个春秋,他发觉自己压抑了10年的欲望已经到了爆炸的临界点。于是,他情不自禁地扑上前去压住了她…… 经历了12年以来的第一次生死激情,周桂肖满足得有些倦慵,拥着令他心醉神迷的女人,久久不肯松手。女人在他怀里温存了一会,便开始说话了。 “阿肖,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我知道,你是天下第一销魂的美人,是上天恩赐给我的尤物。” “没想到肖哥,也是个油嘴滑舌讨女人欢心的人。” “不,我说的是真话实话,你真的太可爱了。” “你们男人都一样,上了床就甜言蜜语,下了床就张牙舞爪。”女人在他背上不轻不重掐了一把,说:“肖哥,我们还是说正经的吧。我叫阿慧,是大哥派我来协助你工作的。” “我知道,林岳风不信任我,派你来做卧底的。”周桂肖捏了一下陈慧娇小挺直的鼻子说。 “真没良心,我把身份都告诉你了,还卧你的头的底啊。实话跟你说,吃这碗饭是提着脑袋过日子的,你今后要多昕我的,我经验比你丰富。” “知道了,我听从你的指挥得了,我才不怕你卧底呢,最好是死在你肚皮上,才是我肖哥的最好结局。” “你这个坏男人……” 两人在床上打闹嬉戏起来…… 一连个把月,林岳风并没有安排周桂肖干什么事,而是要钱给钱,让阿慧陪着他熟悉道上的情况,周桂肖也乐得如此,与阿慧度蜜月一般双宿双飞,快活得乐不思蜀。 一个月之后,林岳风设宴款待周桂肖,说要安排他回大陆“工作”,一听便大吃一惊。 “回内地?”周桂肖大吃一惊,急问,“那阿慧呢?” “阿慧嘛,我另有安排。” “我不想去。”周桂肖有些黯然神伤。 “阿肖,我也希望你能在香港干下去。可是,你刚从狱中出来,警方对你盯得很死。男子汉要成就大业,儿女情长可不行,如今内地改革开放了,只要有了钱,靓妹比香港可多了。” 周桂肖就这样离开了香港,回到了阔别十多年的内地。 肖哥我去取他的脑袋 周桂肖一回内地,就有如鱼得水左右逢源之感,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没有语言和生活习性的障碍,朋友也不少。所以,不久就成了林岳风集团在内地的骨干。 周桂肖的主要“生意”,是制、造贩卖冰毒。冰毒是20世纪90年代兴起的一种新毒品,较之海洛因,有制作工艺简单、生产成本低、利润高的便利。而且,在贩运过程中,较之海洛因也安全得多。周桂肖回到内地之后,频繁地在广东惠州、番禺,湖南洞庭湖一带制毒,然后将毒品通过海上运往香港、台湾等地。 周桂肖的搭档是香港来的阿江、阿荣、阿琼,他们都是香港林岳风集团的骨干人物,周桂肖初回内地,一切听命于他们,在收入上与他们又很大的差距,心理开始不平衡。他四处留意,想寻找机会反击,以取得最大利益。 这年6月份,周桂肖与阿江、阿荣在惠州制造冰毒,出第一批货的时候,开始算定每人可以分别分赃30万元人民币。可是,在分赃的时候,阿江只给了周桂肖10万元。 “就这些钱?”周桂肖接过钱,忿忿不平地问,“给我煲汤喝还少了。” “这么多了,你还要多少?”阿江反问道。 “不是早说好了,每人30万吗?” “我和阿荣各提了10万。” “凭什么?干的事我哪样比你们少?” “是道上规矩!” “鸟规矩,老子不干了!” 周桂肖一时性起,恶狠狠地一脚踢倒一条板凳,气冲冲地要离去。可他还没走到门口,阿江的手枪已对准了他。 “站住!你再走一步,老子就崩了你!” “你……”周桂肖回过头来惊怒道,“你敢!” “怎么不敢?”阿江哗啦一声子弹上了膛。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凭什么挡我的道?” “这是规矩,对背叛者一律格杀勿论。” “难道我不干也不行?” “不行!除非你活够了!” “这是什么屁规矩?”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就是江湖规矩。” “好,好……我不走了,还不行吗?” 好汉不吃眼前亏,周桂肖软了下来,暗暗责怪自己事先没防着他这一着 “开个玩笑,你何必这么认真,伤了弟兄们的和气呢?算了,今晚我请客,算是赔罪了。 “肖哥别见怪,我也是奉大佬命令行事。” “我跟你是谁跟谁?”周桂肖见阿江收起手枪,马上抽出一叠钞票给他的心腹哥们陈伟成(外号“大头成”),“大头,去安排一下今晚的饭局吧。我阿肖18岁出道,多少次是从死神手中逃脱的,还会在乎几个钱?” “肖哥”与阿江、阿荣“和解”了,可是,风平浪静的后面却潜流湍急,杀机四伏。 为了对付阿江一伙,周桂肖开始在帮内扶持自己的党羽,壮大自己的力量。周桂肖不愧是个有心计的人,他充分利用自己是内地迁居香港的“两栖“身份,回了内地,他既是“港商”,又是地方名流。所以,他结党的首要对象,是从内地网罗来的犯罪集团成员。很快地,“大头成”等内地籍的成员便成为他的心腹干将。有了这帮弟兄撑腰壮胆,就不把阿江等人放在眼里了。 转眼到了第二年下半年,周桂肖一伙又做了一单大“买卖”。这次,周桂肖在自己的心腹弟兄们的帮助下,成功地吞下了50万元的赃款。 这回轮到阿江和阿荣坐不住了,他们以协商“工作”为由,邀周桂肖到岳阳一制毒基地会谈。周桂肖当然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早早地做好了准备,怀揣一支填满子弹,已经上膛的“五四”式手枪“单刀赴会”。 在郊外一座偏僻的水库房里,周桂肖与阿江、阿荣见面了。 阿江、阿荣在昏黄的灯下坐着,他们吸着烟,脸上的冷笑如利剑似地刺向周桂肖,周桂肖却显得气定神闲,一见面就谈笑风生起来。 “阿江,阿荣,你们好啊,这么久没面,想死你们了!” 周桂肖笑着打招呼,并掏香烟递给阿江、阿荣,可是阿江阿荣没接他的烟,而是从桌上的“万宝路”烟盒里抽出一支点上火。周桂肖收起自己的炯,也从桌上烟盒里抽出一支点上,深深地吸一口,而后慢慢吐出一团烟雾,微笑着开了口。 “两位大哥召小弟来,有什么吩咐?” “阿肖,你做的事你应该自己明白。“阿江阴阴地笑着,喷了口烟雾。 “我没做什么啊。“周桂肖若无其事地摊摊双手,“要说我做了些什么,也是为大哥与众兄弟卖命,让你们赚足了钱。” “别他妈装糊涂了。”阿荣性急,开始出言不逊了,“你是不是私吞了50万元?” “私吞?别说得这么严重。我是赚了50万,可不是私吞!” “既然不是私吞,你就给我解释一下好吗?”阿江阴沉着脸说。 “道理很简单,我只不过是提前提取了我应得的份额,不想再被人剥削了。” “你必须把50万交出来!”阿江不容商量地说。 “如果我不交呢?”周桂肖冷笑着反问。 “我……宰了你!” 阿荣说着就要掏枪,想故伎重演恐吓周桂肖。可是,周桂肖的动作比他还快,只见他手一扬,便从腰间掏出手枪,几乎是在抬手的同时手枪响了。阿荣惨叫一声,捂着胸口倒了下去。周桂肖从掏枪到射击,才几秒钟内就完成了,这一气呵成的枪击动作,一般人是不能完成的,可见他是经过了一番苦练的。 “你……敢杀人?”阿江大惊失色。 “我有什么不敢的?杀个把人对我来说,不比杀一条狗难多少。” 周桂肖先吹了吹枪口的烟雾,而后把枪口抵住了阿江的脑门。阿江立马脸无血色。 “砰!”又一声枪响了,原来是负伤倒地的阿荣拼尽全力向周桂肖射出了一发子弹,正好击在他的胸膛上。而与此同时,周桂肖手中的枪也响了,子弹射穿了阿江的脸膛,周桂肖与阿江同时倒地。 枪响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稍顷,周桂肖站起来,他先是踢了一脚阿江,见阿江的身子已经开始僵硬,又走到阿荣身边,点着他的太阳穴补了一枪。看着阿江、阿荣胸口还在冒血的伤口,感到无比的痛快和解恨,禁不住开心地狞笑起来。并得意地敞开了衣襟,原来他穿着一件防弹背心,那颗子弹还嵌在胸前。周桂肖朝着两具尸体狠狠骂了一声:“挡我者死!”然后收起枪扬长而去。 两名黑道核心骨干在岳阳遭枪杀,引起了警方和林岳风集团的高度关注。警方密锣紧鼓地为侦破凶杀案奔忙,香港黑社会也向全组织下达了挖掘处决凶手的黑杀令。一时,红黑两道都卷入了这桩枪杀案中。 周桂肖以为自己干得干净利落,神不知鬼不觉,他又春风得意地回到了惠州的冰毒基地。以后,更不把把阿琼等同伙放在眼里了,时刻公开跟阿琼叫板,分庭抗礼,使得阿琼大为恼火,曾在人前扬言:“阿肖这小子太不够朋友,总有一天我要找机会除掉他的。”并且把周桂肖的劣迹向香港总部作了汇报,林岳风指示他:如果确实抓住了周桂肖“不轨”行为的实据,就干掉他以绝后患,黑帮的规矩是这样的,宁可错杀,也不留下祸根。周桂肖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危险,处处设防留心。 因为双方都小心谨慎,半年时间里,还没什么大的冲突。 第二年7月份的一天,周桂肖与阿琼的矛盾终于总爆发了。 这次矛盾总爆发,也源于一次贩毒分赃。阿琼已经得到了总部的指令,对周桂肖采取了极不信任的态度,以致在分赃的时候,周桂肖及他的手下连内情也不知道,得到的好处自然少得可怜。 “肖哥,这不是明显坑人吗?他们凭什么这样亏待我们?” “卖命时就想起我们了,得好处了就把我们甩掉,难道我们肖哥是二奶养的?” “肖标哥,这回就看你的了。” “肖哥,让他们这样横行下去,我们今后还怎么混啊?” 周桂肖的手下人,为这次分赃不匀大有意见。周桂肖知道,这次分赃不匀是阿琼冲自己来的,目的是拆散他的小集团,使他势单力薄了好收拾他。而他枪杀阿江、阿荣的事,迟早也会被黑道知道的。如果让阿琼的阴谋得逞,自己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而今之计,只有向阿琼讨个“公道”,好稳住自己手下的阵脚。 周桂肖几次以“文”的方式求阿琼和他商量,希望能追加一批分赃数额,可阿琼却傲气十足不予理睬。回到弟兄们当中,又听到一片指责他软弱无能的怨言。不由得使周桂肖火冒三丈动了杀机。他拍着胸脯对发牢骚的弟兄们说:“他卡我们的脖子,肖哥我去取他的脑袋,以他的命总抵得上这笔红利吧。” 弟兄们还以为周桂肖是出于气愤说大话,没把他的话放到心上去。可是7月6日夜晚,黑帮头子阿琼遭了枪击差点丧命,消息惊动了整个惠州。自从枪击了阿琼之后,“肖哥”就不见了踪影,而黑道得到了香港总部的明确指令:追杀周桂肖!惠州警方也发出了通缉追捕令:周桂肖是枪击阿琼的凶犯,而且,阿江、阿荣之死,也是他一手制造的。 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苏桂标干掉了阿琼,以为他必死无疑。所以一出阿琼的寓所,他便与“大头成”去一家酒店喝夜茶去了。直到2点多钟,才各自找了女人回去消遣。 第二天清晨,周桂肖在他的房间里抱着女人睡得正香,“大头成”就急匆匆来敲门了。他不高兴地披衣下床,去开了门,“大头成”一脸惊慌地闪了进来。 “阿成,这么大早来干什么?” “肖哥,出事了!” “什么?”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惠州,阿琼没死!” “他没死?”周桂肖大吃一惊,不相信地瞪圆了双眼,“不可能的,你是不是搞错了?” “是的,刚才一个兄弟给我打电话说,阿琼被人送进医院抢救了。据说话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好在他仍在昏迷中……” “糟了!我怎么这么笨呢?”周桂肖大惊失色,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你准备好了吗?我们马上走!” “我早准备好了,喊了车在外面等你。你收拾一下吧。” “收拾个鸟!” 周桂肖打开皮箱,匆匆塞进几件衣服,把枪盖住,又把现金和银行卡带上,匆匆出了门,与“大头成”来到楼下,坐上“大头成”叫来的的士飞驰而去。 周桂肖与“大头成”逃离惠州之后,先后在湖南、江西几个小镇隐匿了一段时间,听说警方和香港黑道对他们追查得都很紧,一直不敢露面。 在春节前5天,周桂肖和“大头成”从长沙火车回了江州,因为年关太忙,黑道人物也忙于过年和策划实施年关的犯罪活动,又加上他们行动隐秘,因此他们回江州并未在红、黑两道引起注意。“大头成”不敢回家,来到黄村的情妇家过年,而周桂肖却带上他的情人阿D,住到了沥青镇的一套出租屋里深居简出,过着逍遥快乐的日子。 周桂肖是个天性不守本份的人,过了元宵节,见江州并没有太多对自己不利的形势,便蠢蠢欲动想东山再起了。“大头成”也是个贪心不足胆大妄为的家伙,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寻找新的同伙再大干一场。正月的一个晚上,“大头成”报告周桂肖,说已找到了一个叫吴辉的理想搭档,吴想请请他吃饭商量合作事宜。 吴辉30岁左右,早年通过关系移民香港,并取得香港长久居住权,成了一名香港居民,之后与香港走私集团勾结,走私汽车回内地倒卖,发了笔不小的财。发财后以“港澳同胞”的身份回江州广置物业做生意。可是,从黑道中滚打起家的吴辉,做不来正当的生意,也无意在商海里通过正当的手段竞争获取利益,老是想着歪门邪道能牟取暴利横财。于是,他便利用自己的“港商”身份和土生土长的便利私开赌场,以“投资入股”为名,放高利贷大发横财,渐渐成为江州一带有名的“大耳窿。” 吴辉“投资”与一个朋友在松化办了一家制药研制厂,秘密研制冰毒,与境内外贩毒分子结成产销一条龙服务。后来松化药厂被公安侦破查封,他的拍档也锒铛入狱被判了死刑。不过,这位拍档够“哥们”,临死也没招供出合作者吴辉。吴辉大为感动,给了死者家属一笔不小的“抚恤费”,得以逍遥法外。 失去了拍档的吴辉,也在为新的合伙人苦寻苦觅,而今,周桂肖与“大头成”主动找上门来,对他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尽管他也知道周桂肖的身份,但他还是依照黑道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的法则,愿意与之合作。 吴辉邀周桂肖和“大头成”在他幸福新村的别墅见面。 周桂肖与吴辉从前也曾见过几次面,只不过没有打过交道,彼此不太熟悉,被枪毙的吴辉从前的拍档,也是周桂肖的朋友。周桂肖经历了这两次大起大落和生死大劫,变得小心和多疑起来,出门时忘不了带上手枪,填上10发子弹放进口袋,以防万一。 “我有个想法,”吴辉喝了口美国蓝带啤酒,夹了块牛排,放到口里慢慢咀嚼说:“我在海外关系很多,销售是不成问题的,而且价格也没得说,眼下就是少了生产合作者,只要肖哥肯合作,肯定赚破钱包。 一顿酒喝完了,一桩犯罪勾当也达成了协议。吴辉与周桂肖、“大头成”握别后又返身进屋。周桂肖捏了捏口袋里的枪把,心中狞笑:这次合作会成功的! 周桂肖这次是空口说大话。虽然他多年混迹于制毒、贩毒集团,但没有管过冰毒制作的具体事情,对制毒运作一窍不通,签下协议后,一进入正式运作阶段,他就开始抓瞎了。 冰毒配方是吴辉请他的美籍华人朋友帮助配制的。可有了配方、生产设备,没有麻黄素等冰毒生产原材料,也是巧妇难做无米之炊。他绞尽脑汁也无良策,只好又求到了吴辉门下。吴辉介绍一个黑道朋友,带他到新疆弄回了一批麻黄素。 从此,累累罪恶行动正式拉开了大幕。 经过几个月的苦心生产,第一批价值四百多万元的冰毒出厂了。周桂肖设宴款待吴辉,让他验货销赃。吴辉找来了一个香港买家,把货分别销往台湾和东南亚地区,交了押金把货取走了。 周桂肖与“大头成”在家中等待发财的好消息,按他们的预算,这批货顺利脱手,至少可以赚足百万,又准备着手第二批冰毒的制作。 可是,等了20多天,吴辉请周桂肖去议事,告诉了他一个“不幸”的消息,气得他暴跳如雷。 “阿辉,是不是结账回来了?”周桂肖以为是吴辉叫他去结账取款,一见面就笑容可掬地问。 “肖哥,对不起,销售环节出了点麻烦,我事先向你打个招呼。”吴辉神色不安地说。 “是不是取货的那个家伙想赖账?” “事情也不完全是这样,据那边传来的消息说,你这批货因为麻黄素受了污染,制出的冰不纯正,过几天要来交涉,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周桂肖郁郁寡欢地等了两天,终于把买家等来了,买家责怪周桂肖故意制造次品给他,是一种欺骗行为,他不但拒绝付款,还逼着周桂肖退还押金和赔偿损失。双方大吵大闹了两天,也没闹出个结果,周桂肖气得差点与之动武,奈何对方身后站着两个牛高马大的保镖对他虎视眈眈,不敢贸然出手。周桂肖奈不何香港毒枭,就把一腔怨气发泄到了吴辉身上。他觉得肯定是个圈套,吴辉勾结毒枭来坑害他,使他损失四百余万元。于是,开始向吴辉施压,逼他交钱。吴辉开始还较为客气,可被纠缠得脱不了身,也发气了,案发前这天,双方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吵罢,周桂肖气哼哼地离去,后来又吵了几次,没有结果,便暗生了杀机,找来“大头成”商量杀人计划。 “阿成,这个姓吴的太不义气了!” “我也这么想,林岳风不是派人追杀我们吗?可是他一来知道内地公安厉害,杀手轻易不敢活动,二来也有些怕我们把事情闹大,才没有及时对我们下手。我想,一定是林岳风利用姓吴的小子作内应,想把我们搞垮搞死。所以,这批货肯定不是质量问题,而是林岳风指使吴辉来算计我们的。” “对,对,你分析得太有道理了。我们跟他们拼个鱼网破!” “可人家远在香港,又怎好下手呢?” “这样吧,先干掉姓吴的小子,来引蛇出洞,来一个杀一个,来十个杀五双,然后我们自立山头去大干一场!” “好,一切依大哥之言去干!” 一切商议妥当,几天后的一个中午,周桂肖带上一支小口径步枪,和“大头成”来到了吴辉的别墅。刚进别墅,天空就像被捅了个洞,倾盆大雨哗哗而下。 吴辉虽然不高兴,但还是招呼他们喝茶,向他们解释。可是,周桂肖却不吃这一套,挥着手中的枪又大吵大闹起来。 “吴辉,你到底赔不赔钱?” “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吴辉被他惹火了,不由勃然大怒吼叫起来,周桂肖反而显得冷静起来,只见他冷笑一声,目光冷冷地刺向了吴辉。 “你以为我不敢要你的命?” “有本事就朝这里开枪吧!” 吴辉憋得满面涨红,拍着胸脯站到了周桂肖面前,周桂肖双目一瞪,露出了凶光,提枪对准吴辉胸膛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射出枪膛,穿透了吴辉的胸膛,因为是近距离射击,强大的冲击力将吴辉击倒在地,他睁着愤怒绝望的双眼望着他。 “周……” “还没死?” 周桂肖见状,大吼一声,对准其左右太阳穴又补了两枪,吴辉双脚一蹬,立时毙命。 “阿成,给我守住门望风,我去干掉黄登那小子。” 周桂肖时候,看见美籍华人黄登也在场,此刻刚上二楼洗手间小便。周桂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把黄登一同收拾灭口。只见他一个箭步飞上二楼,推开了洗手间的门。黄登正在洗手池便后洗手,见有人进来,急忙回过头张望。周桂肖用枪抵住其太阳穴,扣动了扳机,一摊血肉随着枪响溅到了大镜子上,黄登一声惨叫,倒地气绝身亡。 回到一楼客厅,周桂肖告诉“大头成”,已把黄登杀了。对“大头成”说:“阿成,走吧,要让差佬赶来就脱不了身了。” 两人正要出门,外面传来了一阵嬉闹欢笑声。周桂肖凑近窗口往外一望,看见五个女人欢笑着,提着大袋小袋的物品进了别墅。原来是吴辉女友江华、女友母亲、吴辉母亲、姐姐及江华女朋友从商场购物回来了。 “先隐蔽”周桂肖命令“大头成”,“等下你望风,我来收拾她们!” “是!” 两人飞快地闪到客厅门后。 “啊……” 女人们一进来,就看见了躺在血泊之中的吴辉的尸体,一个个失声尖叫起来。“大头成”砰地一声关了门,持枪把住门口,周桂肖则杀气腾腾,持枪向女人们逼近。杀红了眼的周桂肖,把枪端在手里,大叫着:“挡我者死!”对准她们的脑袋,一枪一个,全部射杀,之后不慌不忙地与“大头成”出了吴宅。 屋外的大雨还在下…… 两个魔在―起的最后晚餐 专案组发现了周桂肖与“大头成”陈伟成并未离开江州,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样,追捕起来范围就小多了。 通过电子红外线跟踪,直升机侦察以及从群众中得来的信息证实,周桂肖与陈伟成的船只经常游弋于南江水域不轻易上岸。而南江水网密布,地形复杂,每天往来大小船只数以万计,在数万船只中寻找两条犯罪船只,无异大海捞针。 江州周边地区也密布了警力,严阵以待。 周桂肖和陈伟成那夜自黄村上船之后,白天分散行动,用匿名手机卡联系,夜晚泊于一起,轮流休息,除非迫不得已,绝不轻易登岸。 开始,两个还颇能遵守约定,因为他们都自小生长在水乡,对船上生活也还适应。除了加油和添加必要的生活用品,即使上岸也是办完事马上登舟,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船上度过的。 过了半个月,他们开始难耐寂寞了。 一天深夜一点,“大头成”还在与周桂肖饮酒,这时,他们的船泊在一个小镇的僻静江岸,四周都很静。“大头成”对着天空长叹一声,开始诉苦。 “盼星星,盼月亮,只盼天上落个靓姑娘。今夜好好快活一回,做个风流鬼也值了。” “阿成,没有女人的日子真的寡淡无味。”周桂肖也颇有同感。 “肖哥,我们找个地方乐乐吧。” “不,上岸太危险了。” “不要紧的,我们小心点就是了。” “那……好吧。” 周桂肖也在升腾的欲火下屈服了,两个急忙化了装,各自在唇上贴了点小胡子,鼻梁上架了副眼镜,乘着夜色登陆,看看没人跟踪,周桂标肖交待“大头成”,不要大意,便各自快活去了。 那次上岸打“鸡”之后,周桂肖和“大头成”隔三岔五地要上岸偷偷取乐一番。人们常说得意忘形,几次成功地上岸寻花问柳没被跟踪追捕,他们以为自己干得隐秘,胆子也大了起来。其实,他们的行踪都在警方的掌握之中,只因他们出入娱乐场所,人流稠密,考虑到公共安全,公安一直没有下手而已。 周桂肖开始不满足于这种取乐方式了,上岸打“鸡”,只是短暂的快活。快活之后,上船在水上漂泊又是漫长难熬的孤寂。他开始思念阿D了,他决心铤而走险一回,去跟阿D联系。夜幕低垂时分,他故意不接“大头成”的电话,把船偷偷开到了黄村靠岸,而后化了一下装,悄悄上岸来到一个电话亭,打通了阿D的电话。 “肖哥,你在哪?我好想你……” 周桂肖安排与她见面。 “好,肖哥,你等着!” 周桂肖坐在星光酒家的一张靠角的台上,喝着啤酒,目光死死地盯着门口。大约15分钟左右,阿D在酒家门口下了一辆的士,提着一个大提箱,周桂肖掏出一张100元大票,塞给酒店服务员,一句话也没说就匆匆出店。走上去提了皮箱,拉着阿D就走。一直到上船还没说一句话。上船后,他把阿D安排在船舱的铺位上坐好,便启动马达把船开走了,一直开到郊外一个荒郊地带,才在一浅水处停下来。 “肖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阿D见停了船,对着正向他靠过来的阿肖,她的脸上布满惊疑。 “阿D,肖哥太想你了,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肖哥。” “那就别做声,什么也不别说……阿D,我要你……” “我也要,肖哥……” 周桂肖自从接阿D上船之后,朝朝欢娱,夜夜淫乐,阿D对他百般温柔。他与“大头成”还像往常一样不时会聚,但他不再与他登岸寻欢作乐,每当“大头成”上岸“打鸡”,他就吩咐他要小心行事,自己则拥着阿D进入温柔梦乡。 转眼进入了8月份,他们的水上逃亡日子已经持续了近两个月了。8月4日这天是阿D的生日,周桂肖打电话要“大头成”夜晚到他的船上来喝酒,他与阿D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而且弄了只生日蛋糕,庆祝阿D20岁生日。 傍晚时分,两只机动木船在芳村口的一处水域会合停泊。“大头成”从自己的船上跳到了周桂肖船上,一进船舱就看到花容月貌风情万种的阿D在为他们准备酒菜,周桂肖已经把蛋糕摆上了一只小桌,点燃了20支生日蜡烛。大家坐下来,周桂肖温柔地揽着阿D说:“阿D,许个愿吧,吹灭蜡烛,你会幸福的。” 阿D微闭双眼,默念了一阵。周桂肖帮着她吹灭蜡烛,三个人唱起了“祝你生日快乐”。唱完之后,便向阿D敬酒。周桂肖端起酒杯,向阿D举起。 三人边说笑边吃喝,这是两个月漂泊以来吃得最香甜、最痛快的一顿晚餐,也是两个魔在一起的最后晚餐。 啊……公安…… 在周桂肖船上喝了酒,回到自己船上,他才启动马达离开黄村地域。可无论他怎样使劲,发动机马达就是不转,他又打开舱盖检查了一遍,忙了个满头大汗,也没查出毛病来。无奈,他只好给周桂肖打电话叫他来修船,修好船已是深夜l点了。江面很静,只有浪拍堤岸的响声以及那巨大的货轮的汽笛声。“大头成”突然想起了自己在黄村的一位情妇来。本来他的船已开了几百米远了,又忍不住开回来停下来,登上了岸,向冲口区的情妇阿玉的住所走去。 轻车熟路的没费什么劲,就上了阿玉的住所,他按响了门铃。不一会门开了,一张娇媚迷人的年轻女人的脸出现在门边。“大头成”见门一开,便急不可耐地闪身进屋,一把抱住了阿玉…… 次日上午9点左右,“大头成”带着阿玉来到了黄村冲口市场,打算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一同上船去过逍遥自在的快活日子。 可是,“大头成”没有想到,他上岸会情妇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在了警方的视线内,他的行动也在警方的掌控之中。 昨夜“大头成”上岸的时候,就引起了设伏的警员和侦查员的注意,他们秘密跟踪,见“大头成”进了阿玉的寓所之后,便向上级作了汇报。上级指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在未彻底弄清嫌疑对象的身份之前,不要贸然动手,而是严密监视。寻找最佳时机下手,一定要打个措手不及。 于是,几名侦查员在阿玉的寓所附近彻夜设伏待命,一旦时机成熟,便马上行动。 终于,监视对象露面了,侦查员拿出照片反复对照,确定这个带着女人采购物品的男人就是“6・7特大凶案”的重要嫌疑人陈伟成,便开始收网。 陈伟成色迷心窍,对自己的处境一点也没嗅出危险的气息来。他带着阿玉在市场上买齐了所需物品来到一个大排档时,阿玉说又累又饿了,先喝了早茶再请人把东西送上船去。“大头成”唯命是从,进了大排档,要了茶点、西瓜吃起来。 这时,五六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也吆三喝四地进了大排档,叫了茶点吃喝。而目光则在暗中盯着“大头成”。 吃饱喝足之后,“大头成”正要去叫人来提东西,这伙流里流气的年轻人一拥而上,架手的架手,抓脚的抓脚,把他结结实实地按倒在地,任他再孔武有力也动不了弹。一名年轻人从一个百货档上顺手扯过一条手巾,罩住了“大头成”的脸,“大头成”还以为遭了黑道仇人的暗算,一边挣扎一边叫喊:“放开我,放开我。你们乱来,我要报警了!” 可这伙年轻人不理他,掏出手铐将他的双手反锁着,簇拥着上了一辆小车,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完了,是落到公安手里了! 原来这伙流氓模样的年轻人,就是化装设伏的刑侦人员。这个伏击战打得太漂亮了,干净利落,只用十多秒钟,还没等身边的顾客弄清是怎么回事,就把“大头成”押上了车。“大头成”被带到了江州市公安局“6-7大案”专案组办公室,马上对其进行了突击审讯。 开始的时候,“大头成”心存侥幸,极力抵赖,拒不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可在公安干警的十多小时的疲劳轰炸下,又出示了他的身份及犯罪资料,他才知道抗拒已经毫无意义,开始招供自己和周桂肖的犯罪事实。 “我坦白,我坦白,人不是我杀的,我一个也没杀……我是昨天夜晚船坏了才上岸住在情妇家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了。周桂肖带着他的情人阿D,经常在南浦一带活动。他的处境很艰难,不但是你们在抓他,因为他杀了阿江、阿荣、阿琼及吴辉等七人,港澳黑道也认为他破坏了规矩,正全力追杀他。你们抓了我,他没人帮忙,跑不了多远的。” 8月6日上午,火热的太阳蒸发着南江,水面热浪扑面,周桂肖与阿D蜷缩在狭小的船舱里,浑身上下热汗淋漓,因为昨晚的彻夜狂欢,使得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纵欲过度的倦容。整个上午,他们都在南浦岛水面游弋。周桂肖自从10点醒来后,就开始狂打“大头成”的手机。可是,不管怎样打就是关机。 一丝不祥的阴影袭上他的心头。凭着多年贩毒和与警方打交道的丰富经验,断定“大头成”凶多吉少了。他与“大头成”早有约定,无论如何都不关手机。“大头成”无缘无故地关了机,肯定是出事了。看来,自己在珠海的日子也不安宁了。他开始不安,情绪也狂躁起来。 “肖哥,吃饭了。” 阿D把饭端到了周桂肖手上,周桂肖把饭放到小桌上,出神地望着阿D。 “肖哥,吃吧,你早上还没吃呢。” “几点钟了?” “快下午一点了。” “阿D。”周桂肖揽过阿D,在她光洁的额上一吻,有些伤感地说,“看来我们该分手了。” 周桂肖收拾行李,把船靠岸,又拥住她狂吻一阵才出了船舱。阿D站在船头不肯下去,周桂肖一把将她推了出去,又把皮箱扔出去,任阿D怎样挥泪难舍,他头也不回地掉转船头急驶而去。 “啊……公安……” 突然,一艘汽艇正向周桂肖逼近。周桂肖大惊失色,不由加大了马力,向一条小河涌冲去…… 中午时分,公安局的刑侦队员发现了游弋在南浦岛附近水域的周桂肖的船,觉得可疑,便跟踪而来。于是,江面的鱼船、捞沙船、游艇上,都坐上了便衣警察,一双双警惕的目光在江面那只鬼魅般的小船上聚焦! 周桂肖插翅难逃了! 因为上级命令要活捉犯罪嫌人,但考虑周桂肖船上有大批枪支弹药,要活捉有一定难度,所以耐心监视静待良机,没立刻采取行动。 直到夜幕四合,周桂肖送阿D上岸,发现船上只有周桂肖一人时,警船才尾随周桂肖的船,紧紧地把他“咬”住了。 周桂肖果真老奸巨猾,他借着江面的波光,发现了有船盯梢监视,马上判断是公安船了。他虽吃惊不小,但并没惊慌,而是凭借自己水性好,对河道熟悉,决心甩掉监视。于是,他急掉转船头,借夜色的掩护,拐弯转入一条小河涌。 公安船紧跟其后也驶了进去,待公安船迫近的时候,他突然打转方向,从斜刺里加大马力全速撞来,迫使警艇不得不避开他的撞击。就在警艇闪避的瞬间,周桂肖端起了冲锋枪,对着警艇疯狂扫射起来。一边扫射一边狂叫:“公安给我出来!不怕死的就站出来!”船上的警察们不得不跳下水,借船舷做掩体举枪迎击,而周桂肖却趁着混乱逃之天天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 警察们想抓活口,又怕枪战造成人员伤亡,没有使用重型火炮对苏进行打击,使他趁着混乱又一次溜掉了。公安厅领导指示:不论花多大代价,也要将周桂肖捉拿归案!于是,调动了近千名警力设卡,在水陆两路严密搜捕,并指示,如果周桂肖胆敢再与警方枪战,可以即刻击毙!搜捕队在江州周边地区实行拉网搜捕,以泰山压顶之势给周桂肖施加压力,目的是“赶鱼出水”,创造捕获他的有利时机。 8月7日凌晨,搜捕队员在南浦岛江面上发现了一只船,警察们上船搜查出一批武器弹药,并确认就是周桂肖藏身潜逃了两个多月的船只。 公安厅得到这个信息,立刻下令:加紧搜捕力度,周桂肖弃舟登岸,可能要自陆路逃匿。 凌晨三点多,人们都进入了香甜的梦乡,周桂肖仓促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把两支上膛的手枪带在身上,把一支微型冲锋枪和70多发子弹装进箱子,把其余的枪支和其他用品丢弃船上,然后摸上了一只早瞄好的小机帆船,开动马达,趁着沉沉夜色,把船开走了。 周桂肖把船开到黄村一条小河涌里静等一天一夜,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傍晚饱食了一顿,悄悄摸上岸,拦了一辆的士,吩咐司机送他去沥青镇。 周桂肖做梦也没想到,他费尽了心机,走上的竟然是一条不归路。 黄村隧道口,巡警大队特警中队在这里例行查车。11点钟时分,夜深人静,珠江隧道经过一天的喧嚣也开始开始安静下来。 正在这时,一辆急速驰而来的夏利出租车进入了特警们的视线。不知是预感驱使,还是别的原因,一特警立刻举牌叫停,对轿车例行检查。 “夏利”停下来,特警们走上前去向车主敬了个礼,发现车厢里除司机外,还坐了一名中年男子,在若明若暗的灯光下,发现这男人膀大腰圆,身体异常健壮。 “先生,请你出示自己的证件。”特警向车内男子敬了个礼。 车内男子急忙将一个工作证从车窗递上来。特警们接过证件一看,“G省人民政府二办×××”的字样跳入了眼帘。仔细一看,便知是一张制作精致的假证件。查证的特警攀着车窗,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向车内扫了一眼,发觉这名持假证的可疑男人的裤袋鼓囊囊的,好像是一支手枪。持假证,带手枪,肯定有问题。特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由分说拉开车门,把这男人揪下了车。 “丢你妈,想干什么?老子是省公安厅的!” 5名身手不凡的特警一齐拥上来,将他按倒在地,任他怎么挣扎也是白费力气了。果然,特警从他身上搜出了两支枪:一支“五四”手枪,一支仿“五四”,两支手枪均已子弹上膛。其他查车特警也打开了他的行李箱,又从中搜出了一支冲锋枪和百余发子弹。特警们接着又从他身上和行李中搜出了10多本证件,证件有真有假,使得这可疑男子的身份扑朔迷离,一时难以确认。 “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抓人?我要控告你们!” 可疑男人气焰十分嚣张,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叫。 “先生,先委屈你一下,因为你没有合法手续私自携带枪支,又持有假证,这是法律不容许的,请你跟我去局里,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特警们不恼不怒,请他上车。男子上车后仍骂不绝口。 到了黄村公安分局,特警们又对这可疑男人的所有证件一一搜查核对,查出其中一张真实身份证:性别:男;年龄:38岁;姓名:周桂肖;住所:香港…… 周桂肖?! 莫非这个凶悍的男人就是被通报缉拿的幸福新村凶杀案疑犯? 特警们不敢怠慢,急忙把情况向上级作了汇报。 听说特警例行查车抓获了周桂肖,公安部门上下兴奋不已,马上来人对周桂肖进行突击审问,可周桂肖就是矢口否认自己是凶杀案疑犯的身份。公安部门当即把港、澳、内地各省搜集到的有关他的罪案资料一一核对,终于查实了这个肌肉发达、凶悍异常的家伙,就是警方追捕两个多月的“6・7”凶杀案主疑犯周桂肖… 周桂肖知道自己彻底败露,便索性把自己的所有罪行抖了个底朝天。周桂肖带着炫耀的供述,把见多识广的刑警们都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么胆大妄为、穷凶极恶之人,怀疑他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真正的恶魔…… 法院很快开庭审理了周桂肖和“大头成”的特大凶杀案,两人均被判处死刑。在等待最高院复核的日子里,记者采访了周桂肖。令记者吃惊的是,这个黑道枭雄异常冷静,没有丝毫将死之人的恐惧,对记者的提问有问必答。说到最后,他闭上眼睛长叹一声说:“我感到非常遗憾,与警方提了两个多月的迷藏,没落人大搜捕中,却意外地栽在查车的无名小卒手里,我实在不心甘。不是说大话,我手里有枪,万一动起手来,他们肯定活捉不了我。唉,也许是我命该绝吧。” “难道你没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自毙吗?”记者反问了一句。 “当然知道,我自从踏上黑道那一刻起,就等待着今天,这一条必须走到黑才是结局的路,所以才叫黑道。” “既然知道是条不归路,当初为何要走这条路?”记者又反问。 “你问我,我又问谁?只有问命运。”周桂肖苦笑着不停摇头,“我出身卑微,没多大本领,欲望又强,靠自己的劳动生活,只能和我的父辈一样穷一辈子,苦一辈子。不走这条路,我能快速发财致富么?我要是不狠一点,不用法律审判,早就给黑道同伴十掉了,横竖都是一个死!你讲得好,多行不义必自毙,我是死有余辜,我认命!” 说完,周桂肖紧闭双眼闭上嘴巴,不再吐一个字。 11月16日,周桂肖、“大头成”双双被执行枪决。随着两个杀人魔王罪恶生命的结束,“6・7”特大凶杀案也尘埃落定,落下了沉重的帷幕。 喋血追心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意外的噩耗 7月的临渝市,天气闷热。 杨思成拖着行李,快步走向姐姐杨秀云的家。他见姐姐家的房门紧锁,甚是纳闷。 “你怎么才回来呢?也不送送你姐姐。”说话的是朱强,就住在姐姐家的隔壁。 “送姐姐?她到哪儿去了?”杨思成怔住了。 “什么?你不知道?”朱强很诧异,接着叹气道,“唉!哥们你要坚强点儿。” 朱强与杨思成从小就在一起玩耍,如同兄弟一般。高中毕业后,朱强没考上大学,便到“金蔷薇”夜总会当保安,后来当上了保安部主任。“你姐姐去世了,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朱强伤心地说。 “什么?你说什么?!” “你姐姐已经去世两个多月了!”朱强声音低沉地说。 “怎么,怎么可能……”杨思成两眼发直,张着嘴,但再说不出话来,眼看就要瘫倒在地。朱强赶紧上前扶住他。 两个多月前,杨思成曾收到姐姐的最后一笔汇款,那是他大学毕业前两个多月的生活费。杨思成在收到钱后,曾打电话给姐姐,当时是姐夫余卫华接的电话,说姐姐在上班,他会转告的。半个月后,杨思成再打电话回去,姐夫说,姐姐因阑尾炎发作,已住院手术,叫他不必挂念。当时杨思成想,这种小手术理应没有危险,所以就没有回去看望。 此后,杨思成又曾打过几次电话,每次都是姐夫接的,先是说姐姐阑尾炎手术后有一些炎症,正在治疗,但没有任何危险。后来又说姐姐有轻微的消化功能障碍,仍须住院治疗,但很快就能出院。杨思成曾有过回去的冲动,但一方面是姐夫反复强调说不必回去,另一方面是自己的毕业论文准备正处于关键时刻,异常忙碌,所以一直未能回家探望姐姐。 朱强拿着钥匙,带着杨思成打开了姐姐家的门锁。杨思成一进门,就看到姐姐的照片摆在供桌上,上面披着两块黑纱。杨思成捧起照片,浑身哆嗦着,猛然跪倒在地,发出悲凄的哭声。 哭了许久,杨思成猛然止住哭泣,问道:“我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朱强这才把所了解到的都告诉了杨思成。“那已是两个月前的事了。5月13日的晚上,秀云姐加夜班,到晚上10点才下班回家。她在穿过马路时,被一辆丰田牌小货车撞了。据目击者说,是那辆车闯了红灯,撞人之后就一溜烟跑了。路边行人见有人受伤,赶快拨打120叫救护车,可救护车还没到时,就有一辆面包车从那儿路过。说来也巧,那正是秀云姐打工的宏达药业公司的车。车上的人见是本厂工人受伤,立即将她抬上面包车,送到职工医院去了。后来听说,秀云姐一到职工医院就一直昏迷不醒,据说是脑死亡。至于那肇事司机,后来弃车逃跑了。经查才知道,那车是偷来的,所以根本找不到肇事者。” 说到这儿,朱强叹了一口气,似乎有难言之隐。“有什么你就全告诉我吧!”杨思成低声说。 “春节后你回学校不久,你姐夫不知怎么就开始吸毒了。刚开始他还瞒着秀云姐,后来就明目张胆地吸起来了。可怜秀云姐在工厂拼命加班,省吃俭用省下的一点儿钱全被他吸光了。秀云姐本指望等你回来后再设法让他戒毒,可是没想到就出事了。秀云姐出车祸后,立刻有人找到你姐夫,说要出高价买秀云姐的心脏。你姐夫那几日没钱买毒品,毒瘾上来了难受得不行,于是立即同意,就这样把秀云姐的心脏卖了20万元。他现在被关在戒毒所里。” 听到这儿,杨思成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脑门。他怒目圆睁,胸中燃烧起仇恨的火焰――他想杀人! “我姐的心脏卖给谁了?”杨思成的声音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不知道,听说是省城来的人。” 当夜,杨思成躺在床上,哭够了,也毫无睡意。今日下午听到的一切,是他此生的第二个噩梦。第一个噩梦发生在13年前。那一年,父母突遭车祸,双双离世。父母因车祸而亡,按理说应当获得一笔赔偿金。可是,车主是一个个体经营者,无力负担巨额的赔偿款,闻讯后立即逃跑了,从此杳无音讯。因此,这个苦难的家庭未得到分文补偿。自那以后,年幼的姐姐便承担了家中的一切,把杨思成抚养成人,再培养到大学毕业。 翌日早晨,杨思成带着诸多疑惑,到郊外的戒毒所去找姐夫余卫华。他想,姐夫是个转业军人,转业后在临渝粮食机械厂当机修工,没什么文化,可是为人还算憨厚,平时对姐姐也是言听计从,总不至于谋杀发妻。 在戒毒所,杨思成很快就见到了余卫华。余卫华变了,与以前比判若两人。他面容苍白、瘦削,一直低着头,像是一个罪人。 杨思成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就这样沉默了几分钟,还是余卫华先开了口。 “都是我不好,不该瞒着你。”余卫华的头垂得更低,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杨思成没有搭话,只恨恨地看了他一眼。 “你姐被撞成了脑死亡,据医生说,已经不可能恢复健康了,只能像活死人一样躺着,而且每天要巨额的费用才能维持她的心跳和呼吸,我根本承担不起。除了停止治疗还有什么办法呢?况且我又吸上了毒,为了筹措毒资,一时糊涂就把她的心脏卖了……”余卫华抽泣着说道。 “你是怎样吸上毒的呢?”杨思成问道。 “那是今年三月份的事了。那天是周末,我照常去河边钓鱼。当时旁边还有一个人也在钓鱼,他就跟我聊了起来,聊得很投机,他掏出香烟给我抽。到傍晚时,他硬把一包烟塞到我包里,说是交个朋友。我想,一包烟而已,不好推却,没想到就惹祸了,后来才知道,那烟里有毒品。就这样,我慢慢吸上了瘾。” “那人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吗?” “他在钓鱼的地方一共出现了三次。至于他的身份,我丝毫不知,但他会定期打电话问我要不要货……” “关于姐姐的事,你还知道些什么?” “你姐被撞后,立刻被她公司的车送到职工医院抢救,我是在40分钟之后赶到的。当时,她躺在那儿,处于昏迷状态,依靠呼吸机在维持着呼吸。职工医院的周胡院长说是没得救了。后来,你姐公司保安部的侯大拿来找我,说是省城有人来要买心脏。我当时正好犯毒瘾,想来想去,最后由于毒瘾难忍,就把她的心脏卖掉了。我真该下地狱的呀!”说到这儿,余卫华已泣不成声。 “开面包车把姐姐送到医院的人是谁?”杨思成问道,他正设法理清头绪。 “就是侯大拿,他当时就坐在车上,但司机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姐姐的心脏是谁买走的呢?” “不知道,只说是省城的人。听说心脏当即被运到省立医院,植入了那人的体内。” 二、沉痛的事实 几天后,杨思成来到了省城,直奔省立医院找王思清。王思清是杨思成的中学同学,两人关系一直很好。高中毕业后,王思清考取了医学院,现在正在省立医院实习。 杨思成在三天前曾打电话给王思清,要他了解两个月前,在省立医院进行的一次心脏移植手术的有关情况。 “你所问的心脏移植我已查过了,5月14日省立医院确曾做过一例心脏移植手术,供体来自临渝市一位28岁女性,系车祸导致脑死亡。那心脏是用直升机运来的。”王思清说道。 “接受心脏移植的人是谁?”杨思成打断他的话。 “她叫陈静怡,听说也是临渝市人,还听说她家里非常有钱。” 听到接受心脏的也是临渝市人,杨思成吃了一惊。但他不露声色,继续问道:“是不是随便什么人的心脏都可以移植呢?” “当然有条件,供体和受体有很严格的要求。第一,两人的组织必须相容,首先是ABO血型相容,更要紧的是淋巴细胞配合试验相容;第二,对于选择什么样的供心,也还有其他条件,还要比较受体与供体双方的身高体重,肺血管阻力的高低,还要通过胸部X光片对心脏投影进行比较。如果所取的供体不适当,那手术失败的可能性很大,受移植人很可能发生急性右心衰竭,从而危及生命。” “听起来这条件很复杂,那么,这次移植的心脏来源信息是省立医院提供的吗?” “全国在器官移植方面有系统的网络,因此,器官来源信息一般是由院方提供。可是这次很奇怪,是由受移植者的家属提供的信息,或许是她家里财力雄厚,到处收集有关情报吧。到现在你还没告诉我,你调查这些东西究竟想干什么呢?” “因为,这次心脏移植的供体是我的姐姐。”杨思成说着,眼泪又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王思清木然了,顿时觉得自己的鼻子发酸…… “你能把这次心脏移植的所有病历档案都给我复印一份吗?”杨思成问道。 “当然可以,难道你是怀疑……” “到目前为止,还仅仅是怀疑,但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杨思成坚定地说。 几天后,杨思成从省城返回了临渝市。 杨思成努力思考着最近发生的一切事件,试图寻找出其间的联系。当时,先后发生了四个事件:姐夫被诱骗吸毒、姐姐被车撞、姐姐公司的车第一时间带走姐姐、心脏被移植给本市的陈静怡。他推断,这些事件并不是孤立的,其间必有联系。几天后,杨思成调查到,陈静怡正是姐姐打工的宏达药业公司老板的女儿。得到这一信息后,杨思成坚信姐姐是被人谋害的! 杨思成把自己的调查分析告诉了姐夫。 余卫华大吃一惊,接着泪如泉涌。他悔恨自己的无能与愚蠢!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血债血偿,我们必须报仇!”杨思成坚定地说。 “我是个粗人,你安排吧,我就是舍了性命也要报仇雪恨!” “首先,你必须彻底把毒瘾戒掉,否则,你就是一个废人,还谈何报仇!” 两人商谈了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决定先从肇事车人手。虽然那丰田牌小货车是偷来的,肇事司机已逃,但听说第二天警方就已找到了那辆车,并从车门及方向盘上取得了几枚指纹。杨思成要求姐夫在戒掉毒瘾后去找刑警队的战友帮忙,取得指纹图片。而杨思成决定打入宏达药业公司内部,从指纹人手寻找肇事司机。因为根据杨思成的推测,既然姐姐被撞是一个阴谋,那么,肇事司机必然是阴谋者的亲信,他很可能就是公司内部某人。 为了更好地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杨思成告诫余卫华,两人暂时不要再碰面,以免对方察知到自己的身份,万一有必要,可以通过朱强联络。 一个月后,杨思成依计划应聘到宏达药业公司工作。这家公司正好在招聘研发人员,几天后,他们让杨思成前来面试。 面试当天,杨思成早早地就来了,还没到面试时间,他便在大厅里踱步。大厅的两侧挂了好几幅中国山水画,看来这儿的主人对山水画有特殊的偏爱。映人杨思成眼帘的是黄公望的《快雪时晴图》,他不禁哑然失笑,因为他知道此画的真品正藏在博物馆里,乃是国宝级珍品,眼前这幅是仿作无疑。 杨思成发现,这幅画的作者笔力虽然稚嫩,却有一番生气盎然的感觉,尤其是那一轮红日及一抹霞光,其中蕴含着希望与憧憬。看着看着,他竟也暂时忘记了伤痛,脸上浮现出了微笑。 “你喜欢这幅画吗?”杨思成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是一个女孩的声音,那声音不大,但很柔和。他转过身看去,见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漂亮女孩。她皮肤白皙,身材苗条,穿着一件蓝白格子的连衣裙,两只大大的眼睛秋波荡漾。她正面带微笑凝视着杨思成。 如今,这样端庄雅致的女孩已经不多了,杨思成顿时感到眼前变得明朗起来。 “这幅画不错,虽然是仿品,远不及大痴先生的苍劲有力,却别有一番生趣。这作者恐怕至少也有十年八年的功力呢!”杨思成说道。 女孩微笑着,略微点了一下头,但没有回答。于是,杨思成问道:“你也是来应聘的吗?” “不是,难道你是来应聘的?”她侧过头问。 “是的,我今年刚大学毕业,特来应聘。难道你是本公司员工?” “也不是,我是来找人的。看来你对中国山水画颇有研究呢!” “谈不上研究,仅仅是略有涉猎而已。”杨思成微笑着回答。 这时,公司接待人员走了过来,让杨思成到人力资源部去面试。 女孩伸出手与杨思成握手告别,杨思成握着她的手,有一种柔若无骨的感觉。 杨思成走进了人力资源部办公室,开始面试。负责面试的是人力资源部主任、公司老板的外甥女胡玉庭。 三天后,杨思成收到了公司的聘用通知,他正式成为宏达药业公司的员工。 三、美丽的邂逅 杨思成被安排到研发部上班。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早已搬出姐姐的家,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公寓。 杨思成决定首先要熟悉公司的业务,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取得公司上层的信任与重用,从而接近公司高层甚至于核心层。因此,他每一天上班都比其他人积极、认真。 转眼间三个月又过去了。这天下班后,杨思成到新华书店去寻找相关书籍。杨思成找到一本书,坐下来专心致志地阅读起来,时间不知不觉已过了大约20分钟,只听背后有人说道:“你在看什么书呢?”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轻轻的,很柔和。 杨思成以为是书店职员嫌他看得太久了,于是头也不抬地答道:“马上就付款。” 那女人笑了起来。杨思成转过头去一看,是一个女孩,那秋波荡漾的眼神似乎在哪儿见过,仔细一想,原来是三个月前去宏达药业公司应聘时,在一楼大厅看山水画时见过的那个女孩。 女孩到书店买美术方面的书籍,恰巧碰到了杨思成,并一眼就认出了他。 “你是从事美术专业的吧?”杨思成看了一眼女孩手上的那两本书,其中一本是《中国历代名画鉴赏》,另一本是《董其昌山水画》,因此这样猜测。 “也谈不上专业,只是爱好而已。上次你看的那幅《快雪时晴图》仿品,便是我的涂鸦之作,让你笑话了。”女孩说着,脸颊上泛起了红晕。 “原来是你的大作!你如此年轻就有这样深厚的功力,真不简单呀!我原先还以为是哪位大家的画作呢!”杨思成由衷地赞叹道。 “你过奖了。看得出你对山水画颇有研究,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到隔壁的茶室去喝杯茶好吗?我还想聆听教诲呢!” 于是,两人付了书款,走出了书店。隔壁果然有一家茶室,名日“清心茶室”。落座后,两人聊起了绘画。初次见面,女孩已很佩服杨思成对山水画的理解能力,今天一席话下来,她更是对杨思成佩服不已。 两人聊得很投入,不知不觉间,夜幕已降临,应该告别了。 “可以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吗?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以后还想聆听教诲呢。”女孩恳切地说道。 杨思成取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那是公司为他印制的,上面有他的手机号码和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女孩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交给杨思成说:“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我姓陈,叫小梅,如有空闲,请打电话给我,我将不胜欣喜呢!” 走出茶室,小梅似乎有些依依不舍,她那一双嫣然动人的眸子凝视着杨思成的眼睛,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便转身告辞了。 从那以后,杨思成常常想起小梅。他想,或许自己已经喜欢她了吧?杨思成想给她打个电话,又觉得有些唐突,另外自己还有要事要办,未到儿女情长的时候。但过了几天,小梅竟然主动打电话过来了,是想约杨思成看电影。杨思成思忖了一下,便答应了。 晚上,杨思成准时赴约。小梅穿了一件淡绿色线衫,与她那白皙的皮肤相衬托,更显得清新靓丽。看到杨思成如约而至,她无比开心。看着杨思成,她那荡漾的秋波清澈动人,似乎蕴含着某种特别的东西。 杨思成像着了魔似的凝视着小梅的眼睛。自己与小梅才见过三次面,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对自己有这样大的吸引力。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小梅主动伸过手来,牵着他的手走进了电影院。 杨思成发现自己已经爱上小梅了,他为她而焦躁不安,满脑子都是她的形象。他一再告诫自己:“大仇未报,岂可儿女情长?”可是收效甚微。杨思成按捺不住思念之情,终于拨通了小梅的手机,那是他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她。从电话中可以听出,小梅在接到他的电话时欣喜若狂。她告诉他这几天没能见他的原因,因为她准备画一幅画送给他。 杨思成异常高兴,他们约好晚上在清心茶室见面。 晚上,杨思成兴冲冲地来到清心茶室。在一个包厢里,他看到那亭亭玉立的美人儿早站在那儿了。 小梅看着杨思成的眼睛,她似乎觉察到了他的变化。他的眼神曾经是那样充满了智慧和沉稳,之前不曾有过如此激情的火花。她或许已经猜到他将要做什么,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而只是默默地站在那儿,红晕迅速布满了她的脸颊,她娇羞地低下了头。 杨思成一个跨步冲向前去,猛地把她抱人怀中。两支奔腾的情感激流汇聚了,激烈的拥抱代替了话语,甜蜜的亲吻代替了言辞。 “这不是梦吧?”杨思成喃喃自语道。小梅送过来火热的红唇,代替了回答。 此后,杨思成与小梅约会越来越频繁。除了特殊情况之外,他们几乎每晚都在一起,直到很晚才分别。奇怪的是,杨思成多次提出送她回家,但每次她都婉言谢绝,她总是独自乘出租车回家。 因能力较突出又吃苦耐劳,杨思成很快就得到部门领导以及公司老板陈宏达的赞赏。 这天上午,杨思成送文件给总经理陈宏达,总经理办公室墙上的一幅画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居然是一幅《秋风纨扇图》! 陈宏达不在,杨思成便问总经理秘书周小姐:“请问,这是谁画的?” “这是陈总的千金画的。”周小姐答道,“画得不错吧?她学画已有五年时间。一楼大厅里的那幅《快雪时晴图》也是她画的。” 杨思成木然了,怔怔地看着那画,没有说一个字。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周小姐感到奇怪。 “陈总有几个女儿?”杨思成问道。 “就一个女儿呀。”周小姐越发感到奇怪。 “是叫陈静怡呢,还是叫小梅?” “叫陈静怡呀,小梅是她的乳名。”周小姐解释道。 杨思成震惊了!天啊!居然会有这种荒谬之事!他只觉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办公室的。杨思成立即请了假,回到公寓。他躺在床上,不断地诅咒着小梅,恨不得立即把她撕咬成碎片。 四、血腥的复仇 整整一天,小梅给杨思成打了无数次电话,都没能与他联系上。 第二天一早,小梅又打杨思成的手机,仍是关机。他到底怎么了?她决定到公司去问个明白。上午九时,她来到杨思成上班的研发部。 “杨思成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没来上班呢?”她急切地问研发室主任。 “怎么,你认识杨思成?”研发室主任颇感意外。他见小梅没有回答,但从她那绯红的面色和急切的目光可以判断,她与杨思成的关系非同一般。 “他昨天上午来上班时还好好的,后来我让他送一份资料给你爸爸,回来后脸色似乎不大好,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就说身体不大舒服,请假回去休息了。”研发室主任说。 小梅说了声“谢谢”,便向父亲的办公室走去。一进门,她就问周小姐:“你昨天见过杨思成吗?” “你是说研发部的杨思成?”周小姐迎了上来,小梅那急匆匆的样子,让她感到有些诧异。 “是的。据研发部主任说,他昨天上午曾送文件过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吗?”小梅接着问道。 “他的确曾送文件过来,后来便看了看那幅画。”周小姐指了指墙上的那幅《秋风纨扇图》,接着说,“我当时告诉他,这是你画的,还说一楼大厅里那幅《快雪时晴图》也是你画的。他后来又问起你的姓名,我告诉他了。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后来一言不发地走了,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怎么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小梅喃喃自语,径直走进陈宏达的办公间。 “我的宝贝女儿怎么啦?什么事让你满面愁云呢?”陈宏达笑道。 小梅紧挨着父亲坐着,一言不发,两眼噙着泪花。 “怎么回事呢?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帮你。”陈宏达轻轻拍着她的手,微笑着说道。 “爸爸,我恋爱了。”小梅嗫嚅着,由于害羞,她把头埋在父亲的胸前。 “对方是谁呢?”陈宏达问道。 “他是你的属下,叫杨思成。”小梅鼓足了勇气,终于说出了这个名字。 “噢,是新来的大学生吧。我知道这个人,能力很突出,我很欣赏他。我的宝贝女儿很有眼光呀!”陈宏达笑着说。 在租住的公寓里,杨思成睡了两天。在巨大的情感落差中,他的心灵经受了很多次冲击与鞭挞。直到第三天早上,杨思成才毅然起床,梳洗完毕之后,上班去了。 杨思成刚到办公室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小梅的电话。 “喂,你好。”杨思成从容地说道。 “你终于肯接电话了……”小梅有些哽咽。 “对不起,这两天我确实有些不舒服。” “整整两天,我打了多少电话给你,你都不理我!”电话那头传来小梅的娇嗔。 “不是这样的……”杨思成不知说什么好。 “都是我不好,我隐瞒了我的身份,但我并不是恶意的,我只不过是想以平等的身份与你交往,我想在你面前展现出本真的自己。可是,没想到却给你带来了伤害。现在,我向你道歉了,请你原谅我好吗?” “当我前天上午看到你那幅《秋风纨扇图》时,才知道你的身份,当时我确实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可是,后来仔细想想,我真正爱的是本真的你,其他的一切又能算什么呢?我现在想通了,这两天我没理你,我应该向你道歉才是呀!” “我不能没有你……”听得出小梅已经泣不成声了。 杨思成心里发酸,感觉喉咙有些哽塞。这时,他看见两位同事正向办公室走来,便小声安慰她道:“好了,不要难过了,今晚我请你吃饭,当面向你赔不是。” 当晚,杨思成陪同小梅在醉乡居酒楼的一个小包厢共进晚餐。饭后,小梅把头伏在杨思成的胸前,一动也不动。他温情脉脉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全身心都沐浴在对未来的爱情和幸福的憧憬之中。 不久后,宏达药业公司新设立了一个特别研究室,陈宏达让杨思成当了该研究室的主任。经过半个多月的筹建,特别研究室已经基本就绪。 有了特别研究室的名义,杨思成想要查明公司内部的任何情况都很方便快捷了。 余卫华戒毒相当成功,此时已离开戒毒所。他搬到了粮食机械厂的集体宿舍去住,因为他已不能再住在家里了,一回到那儿,就立即想起妻子的惨死,浑身就像万箭穿心般难受。这天上午,朱强打电话给余卫华,要他下午两点来夜总会,说有要事相商。余卫华来到朱强的办公室,朱强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今天上午,杨思成交给我一个闪存盘,说其中有宏达药业公司所有人员的照片。杨思成估计,引诱你吸毒的那个人很可能是此公司的内部人员,所以想请你辨认一下。”朱强说道。 “我也曾怀疑那人是宏达药业公司内部人员。我从戒毒所出来后,曾分别在宏达药业公司总部门口、公司下属的保健品厂及制药厂门口附近守候过几天,但从未发现那人的踪影。周末我也曾到河边的钓鱼处去游荡,也从未曾见到他的身影。” 朱强打开电脑,调出一组组宏达药业公司员工照片,他们查找了公司本部、保健品厂、制药厂、职工医院,皆未发现可疑人员。后来查找西郊度假村的保安部时,余卫华突然发现了那个使他恨之入骨的恶徒。 “是他!”余卫华喊道,拳头猛砸在桌子上。两人仔细阅读照片下的文字记录。那人名叫侯大有,35岁,是河南安阳乡下人,8年前由河南来公司当保安,不久前由公司本部调到西郊度假村。 “对了,他原是宏达药业公司本部的保安,引诱我吸毒之后,可能是怕败露,他就被调到度假村去了。怪不得我在市内找不到他!”余卫华恨恨地说。 “你打算怎么办?”朱强问道。 “我去找他算账!”余卫华气愤地说。 “杨思成再三强调,暂勿打草惊蛇。”朱强劝阻道。 余卫华没有回答,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交与朱强,说道:“这里是那辆肇事车车门及驾驶盘上的指纹图,是我在刑警队的战友为我复印的,请你转交给杨思成吧。” 朱强很快把指纹图片复印件送到了杨思成手上。下一步,杨思成打算从公司内部寻找与该图片相吻合的那个人。然而,在行动之前,杨思成必须首先掌握两种技术,那就是指纹显现技术与指纹鉴定技术。 杨思成也曾考虑过,是否可以请求警方出面调查宏达药业公司员工,从而寻找出肇事司机呢?但杨思成自己首先就否定了这一方案。如果打草惊蛇,那肇事司机早就闻风而逃了,到时连肇事司机都逮不住,又如何能揪出其幕后主使人呢? 因此,杨思成决定由自己来寻找肇事司机。公司职工共有2620人,杨思成决定从会驾驶的司机人手,司机共有53人,如何取得这53人的指纹呢? 幸而杨思成现在有了特别研究室这一名义,他可以以调查公司某事务为借口,逐一接触这53人,并设法提取他们的指纹。 在城市西郊,有一座不太高的山丘,叫做西梁山。山下即是西梁度假村,是宏达药业公司于四年前新开发的产业。在西梁山的半山腰处,有一个小凉亭掩映在浓密的松林之中。最近一个星期,每至下午三四点钟,便有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来到凉亭,拿着望远镜朝度假村中观看。今天下午,他又来到凉亭,今天是他打算行动的日子。 他就是余卫华。自从他得知侯大有的身份之后,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虽然朱强告诉他,杨思成希望他暂勿行动,一切须从长计议,但他仍决定独自行动。 余卫华沿着健身房走了一圈,他选择了一棵树。那树紧贴着健身房,他攀缘而上,很快就到了二楼走廊。他在走廊上小心前行着,来到一间有亮光的房门外。他看见侯大有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余卫华一个箭步蹿了进去,左手抓住侯大有的头发,右手用匕首架在他脖子上。侯大有回头一看,见是余卫华,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浑身直哆嗦,结结巴巴地说道:“你要干、干什么?” “不许发出声音,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余卫华低声喝道。 余卫华迅速把匕首转到左手,仍架在侯大有脖子上,右手抓住侯大有的右手手腕,抬平拉直,然后以极快的速度用尽全身气力往下一压,同时猛地抬起右膝对准侯大有的肘部下缘撞去,只听“咔嚓”一响,侯大有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再看那胳膊,已是软绵绵地垂挂在那儿,丝毫动弹不得,看来是脱臼了。侯大有一边惨叫着,一边连忙用左手托住右臂,以减轻一些痛苦。 “求求你,放过我吧,不是我要害你。”侯大有恳求道。 “少哕唆!快起来,跟我走!”余卫华低声命令道。 侯大有无奈,在余卫华的威逼下下了楼。 侯大有浑身哆嗦着,问道:“你要带我到哪儿?千万别杀我,不是我要害你,是有人指使我要害你。” 余卫华沉默着,左手抓住侯大有的左臂,右手用刀抵住他的后心,向北面围墙的小门处走去。周围空无一人,侯大有嗫嚅着,央求余卫华放过他,但余卫华依旧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到了半山腰的凉亭。余卫华用手电筒照着侯大有惨白的面孔,以阴沉的声音道:“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今日,你把一切全招出来,否则,老子立刻宰了你!” 侯大有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立即跪下道:“不是我要害你,是咱们公司保安部的侯大拿要害你,一切是他指使我干的。” 很快,侯大有就把一切都招供出来。 原来,侯大有是侯大拿的堂弟,8年前由河南乡下来此投奔堂兄,侯大拿给他安排了一个保安的差事。当初由他引诱余卫华吸毒,便是侯大拿的安排,但对于引诱余卫华吸毒的目的,他却全然不知。 侯大有此时由于恐惧,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出来。余卫华厌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侯大有,心想,杨思成的推测果然不错,他姐果然是被谋害的。 如此血海深仇,岂能轻饶?况且,如果放了此人,他必定会向侯大拿报告,对方岂不是有了防备?这将不利于杨思成与自己的下一步行动。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就此结果了他的性命。杀人就要偿命,可余卫华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一想到妻子的惨死,一想到自己愚蠢地卖掉妻子的心脏,胸中仇恨的火焰就熊熊燃烧起来。更何况,妻子的惨死就是因他而起,如果他当初不吸毒,绝不会有后来卖掉妻子心脏的丑事――那么,那些歹徒就不会对妻子下手了。如今,复仇之重任理应由他自己承担,他决不能让杨思成替他冒险,否则他将无法面对亡妻的在天之灵! 可是,此人只是仇人的马前卒,真正的仇人尚未受到惩处,复仇之路刚刚开始。 五、勇敢的恋人 杨思成从朱强那儿得知,姐夫已经把引诱他吸毒的侯大有除掉了,并且采取的方法很巧妙,丝毫没有引起侯大拿以及警方的怀疑,从表面上看,完全像是一起交通事故。现在,自己已经打入公司上层,并且身居要职。但是,肇事司机至今仍未找到。他多次研究从朱强那儿拿到的肇事司机指纹图,那上面有很多指纹,但最清晰的只有两枚,初步判断,那两枚指纹应当是食指和中指。 公司共有53名司机,如何取得他们的指纹呢?杨思成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在自己的右手掌下缘,也就是大鱼际肌的部位贴了一块玻璃胶布,当他与别人握手时,对方的食指和中指正好握在那胶布上。事后他可以暗地里撕下胶布,再贴到笔记本上,在旁边写下对方的姓名。他已成功地收集了45人的指纹,但仍未发现肇事司机。 清明节快到了,小梅提出要杨思成提前陪她去拜祭亡母。这天清晨,杨思成早早出门,开着单位配备给他的奥迪车接上小梅,驱车前往西郊墓地。西郊墓地在一处山丘上,靠近山半腰处是一片豪华墓地,小梅亡母的墓地就在那儿。而山麓一带是一般平民墓地,杨思成的姐姐就是长眠于此。杨思成曾在姐姐的墓前发誓要尽快找到凶手,但是至今,残害姐姐的凶徒仍然逍遥法外!想到这里,杨思成心里就隐隐作痛。 在经过山麓处的平民墓地时,杨思成朝姐姐的墓地看了一眼,流露出一丝儿不易觉察的愤怨之色。姐姐就长眠在那儿,可是,她的身体里面却少了一颗心。而那颗心,现在正在他身边的这个女人身体里跳动着。 凭什么!凭什么姐姐的心脏平白无故地被别人夺走?杨思成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不觉放慢了脚步。 “你怎么啦?”小梅似乎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侧过头来问道。 “噢,没什么。只是来到墓地,突然想起我亡故的父母……”杨思成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小梅怜惜地看着他,无限温情地搂着他。 他深切地明白,他爱她。可是,万一她果真心知肚明地参与了夺心阴谋怎么办?他简直不敢想那后果。按理说,她是那样的清纯,怎么会参与那种龌龊的勾当?她必定是完全不知情。可是,即使她被完全排除在那阴谋之外,那她的父亲必定是那阴谋的主使者,而作为主使者是必须要以命偿命的。如果自己手刃其父,又怎么能面对其女呢?他从未想到,自己竟会落到如此尴尬的境地。 但小梅却浑然不知杨思成此刻的思绪,她双手抱着他的右臂,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这是杨思成第一次陪她来祭拜亡母,这意义非同寻常。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小梅母亲的墓地前。杨思成帮助小梅摆好鲜花和贡品,恭恭敬敬地向墓碑鞠了三个躬。小梅从提包中取出一块绒布,小心地拂拭墓碑上的灰尘。杨思成则在周围随便转转。突然,他觉得右脚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条灰色的蛇正从他脚旁游走,很快就消失在草丛中了。那蛇的头部呈三角形,应当是一条毒蛇!他惊叫道:“不好,毒蛇!” 杨思成赶忙坐下来看那伤口。伤口在右脚踝骨外侧的上方,必须赶紧处理。小梅见他神色不对,也立即跑了过来,一听说他被毒蛇咬伤,顿时吓得哭了起来。杨思成连忙安慰她,说只要赶紧处理,应该没有问题。于是,杨思成快速找来绳索,紧紧扎住右小腿的上部,继而又取下钥匙链上的小刀,把那伤口处深深地划了几个“十”字,然后用力把局部的血液挤出来。可是,那部位由于没有什么肌肉,挤了两分钟也挤不出什么血。怎么办呢?不可耽搁!于是,杨思成用双手抓住右脚,试图扳起来用嘴去吸那伤口上的毒。 可是,那伤口在小腿外侧,他的嘴够不着!这时,小梅把头伸过去就要吸那伤口。杨思成赶忙把她的头推开,严厉地说:“绝对不行!那蛇毒吸进嘴里是很危险的,搞不好会喉头水肿而死!” 说时迟,那时快。别看小梅平时娇柔无力,这时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她双手将杨思成猛地一推,使他仰卧在地,她则转过身子趴在他的身上,用自己的嘴巴拼命吸那伤口上的蛇毒,每吸一口就立即吐掉,然后再吸。吸了十几口之后,她已是精疲力尽了,这才罢手。 杨思成明白,此地不可久留,必须尽快到医院去。他扶着小梅站起来,两人跌跌撞撞地朝山下奔去。到了山下,小梅的嘴巴已经肿了起来,呼吸也感到有些困难。杨思成自己的右小腿虽然也已经肿得很厉害,变成青黑色,并且几乎失去了知觉,但他也顾不得了,他一面安慰着小梅,一面开车火速驶向最近的医院。 终于到达郊区医院,这时,小梅的面孑L已经变成青紫色,几乎不能呼吸了。杨思成抱起她,一面大声呼救,一面瘸着腿跑向急诊室。一位年纪较大的医师一看小梅的症状,当机立断,取了一把手术刀,也来不及消毒,对准小梅的气管伸手就是一刀,立即将她的气管切开,并且插上一根导管。 两人双双被推入病房,护士赶紧为他们注射抗蛇毒血清及其他药品,这才转危为安。 半个小时后,陈宏达与胡玉庭等一行人来到医院,此时小梅已经入睡。冻宏达见到女儿如此光景,不觉老泪纵横,,旦又怕惊醒女儿,所以强忍着没发出声。他默默地坐在床边,握着女儿的手,静静地凝视着心爱的女儿。胡玉庭见他这样,便悄悄地退了出来,来到了杨思成的病房。杨思成见是胡玉庭,连忙挣扎着要起身坐起来,她快步走上前去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躺下。 “小梅怎么样了?”杨思成问道。 “总算是脱离危险了,不过,气管插管仍然插在那儿,医生说,要等到喉头水肿消除之后才能拿掉呢。” 胡玉庭看了看杨思成的右小腿,那小腿依然肿得很厉害。胡玉庭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真不小心,怎么会弄成这样!现在想想,多危险哪!差一点儿两条小命就丢了!” “谁又能想到呢?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生无常吧。”杨思成若有所思地回答。 正说到这儿,陈宏达敲门进来了。 陈宏达来到杨思成的床前,杨思成本以为他要责怪自己,可是他一句责备的话都不曾说,他看了看杨思成的伤势,又问了一下大致情况,最后问道:“如果不介意,我现在想和你谈谈,好吗?” “好的,我现在一点儿睡意也没有。”杨思成答道。他心中想道,很可能老头子要开始教训人了。 胡玉庭为陈宏达拖过来一把椅子,让他在床旁坐下后,便悄悄退下了。 “平时工作太忙,我不曾与你聊过家常。今日有了这个机会,想和你好好聊聊。”陈宏达把椅子又往前挪了挪,这样离杨思成更近了些。 “我想谈谈我自己以前的一些事情。”陈宏达接着说。杨思成注意到,他的脸上没有显现出一丝气恼和怨恨,反而饱含着悲怆。 陈宏达点燃了一支烟,继续说道:“当初,我妻子不顾家人的极力反对,和我走到了一起。我们白手起家,吃尽苦头,事业终于有了转机。可是,一场病夺去了她的生命!我当时真想一死了之,与她共赴黄泉。可是,当时小梅才三岁,我又如何舍得下我俩共同的骨肉?我打消了死的念头,鼓励自己必须把女儿抚养成人,这是妻子留在这世上的骨血,这是妻子生命的延续。 “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我度过了十七年。现在,你应该了解我眼下的心情了,应该知道小梅在我心中的分量了。可以说,小梅就是我的一切! “同时我也知道,我的女儿很爱你,她爱你甚至于超过了爱她自己。在我的内心,我已经把你当作了我的女婿。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小梅是你的,宏达药业公司也是你的。你不必给我任何承诺,我唯一希望你做到的,就是不要辜负小梅!” 陈宏达说完这些,手撑着床沿站了起来,一边凝视着杨思成,一边无比温情地抚摸着他的额头,就像慈父在抚摸自己的儿女一般。杨思成清楚地看到,他的双眼里饱含着泪水,但他没让那泪水流下来,就匆匆转过身离开了。 杨思成静静地躺在床上,内心正在承受着剧烈的撞击。他想,倘若从来就没有过夺心之事,陈宏达不愧为一位优秀的企业家,一位慈爱的父亲。陈宏达是谋害姐姐的仇人,但他的女儿是自己的生死恋人、救命恩人,姐姐的大仇难道就此冰释? 六、提前的婚事 住院治疗一周后,杨思成终于康复出院了。可是小梅仍须住院一段时间,因为她的体质很弱,喉头的伤势虽已痊愈,但还有一些炎症需要治疗。况且,或许是由于蛇毒的作用吧,她的心脏偶尔有一些心律失常,虽说暂时没有大碍,但为了安全起见,医生建议她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陈宏达关照杨思成,在小梅继续住院期间,他就不必去上班了,最好是每天到医院去陪小梅。在这段时间里,最高兴的要算小梅了,因为有杨思成整日陪伴在身边。 直到半个多月后,医生终于说小梅可以出院了。 把小梅送回家后,胡玉庭把杨思成约了出来。胡玉庭主动开口道:“我今天找你,是想和你谈谈关于你与小梅的婚事。” “婚事?”杨思成一下子惊呆了。他虽然与小梅交往已有一些时日,他也非常爱她,但从未想过结婚的事。因为自从大学毕业至今,他满脑子想的全都是如何为姐姐报仇雪恨,从未想过自己的未来和前途。他略微思忖了一下,说道:“我现在事业无成,而小梅年岁尚轻,现在谈论婚事,恐怕……” “这是舅舅的意思,你不必有所顾虑。不过,我主要想和你谈的问题,是关于小梅的健康状态,或许你还不太清楚吧?” “我只知道她的体质一向较弱。”杨思成佯作不知状。 “其实,她的心脏是移植的。” “什么!?是移植心脏?”杨思成装作惊讶的样子。 “因为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自幼就体弱多病。到十五六岁时,心脏状况就越来越差了。医生说,如果不进行移植,就活不了多少年了。所以从四年前开始,舅舅就为她寻找合适的心脏,虽然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但始终未能找到能与她匹配的心脏。到了前年冬天,她的心脏病又发作了一次,那次发作得特别厉害,差点儿丢掉了性命。舅舅都快要急疯了,他流着眼泪对我说,如果女儿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与她一起去算了。可是,即使到了阴曹地府,他又如何面对在九泉之下的妻子呢?后来,还是我给他出了个主意:是否可以通过巨额悬赏的方法来寻找心脏。于是,舅舅以宏达药业公司百分之一的股份作为赏金,为小梅寻找合适的心脏。如果根据目前公司的总资产计算,百分之一的股份,那就是五百万元哪!那是多么诱人的数字!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去年春天,舅舅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心脏,并立即为她做了移植手术。这样,她才能转危为安,身体状况也慢慢好起来了,舅舅脸上终于出现了多年不见的笑容。可是,关于小梅进行心脏移植的事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因为舅舅担心她会有思想负担,所以在省立医院进行手术时,他向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打了招呼,只告诉她是一次普通的心脏手术而已。而在公司里,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大家也都不知道小梅心脏移植的事。现在我要问你,在了解了这一切之后,你还愿意娶她为妻吗?” “她在我心中已占据独一无二的地位,即使将我自己的性命奉献给她,我也毫不迟疑,又怎么会嫌弃她呢?在听了你的故事后,我才知道她在少年时代经受了那么多磨难,我对她更加怜惜了。”杨思成动情地说,双眸中闪烁着泪花。他想道,自己以前的猜测果然没有错,小梅连她自己心脏移植的事情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参与夺心阴谋呢?他擦了擦眼睛,继续问道:“可是,那心脏是从哪儿找到的呢?” “听舅舅说,是保安部的侯大拿和职工医院的周胡两人不知从哪儿找到的。当时我也曾问过舅舅,但舅舅也不知道那心脏的出处。根据舅舅的脾气,他让别人干什么事情一向都是只问结果而不问过程的。后来据省立医院的心脏科专家说,那供体与小梅的身体倒是非常匹配呢。所以那百分之一的股份就由侯大拿与周胡二人平分了。小梅自从做了手术后,身体状况就好多了。但是,她仍然不能做比较激烈的活动。你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吗?” 杨思成不解地望着胡玉庭。 “我的意思是说,像生孩子之类的事情,她恐怕不行。”胡玉庭补充道。 “其实,现代人的观点与以往不同,丁克族不是很多吗?我爱的是她本人,所以也并非一定要孩子。既然她的身体不适于生育,也就算了。”杨思成微笑着说道。 “不!舅舅的意思是必须生孩子,但不是由小梅自己生,而是从她的体内提取卵子,在体外与你的精子进行授精之后,再由另一个女人代孕。如果这样安排,你心理上能承受得了吗?” “因为我爱她,所以只要是对她有利,任何事情我都会同意的。” “既然如此,就太好了。你如此识大体,舅舅一定会很高兴的!”胡玉庭的脸上现出了轻松的笑容。 临渝市朝华路上有家宏达超市,那也是陈宏达的产业。这天,杨思成有事到宏达超市谈业务。 事情办妥后,杨思成准备离开,上了自己的奥迪车。可是,这时他发现车子发动不起来了。恰巧,超市的保安部主任走向前来,躬身说道:“我曾当过多年司机,让我来看一下吧!” 杨思成闻听此言,心中猛然醒悟。至今为止,自己只知道搜集公司内53个司机的指纹,却忽略了其他会开车的人群,难怪至今未查出凶嫌!于是,他问道:“请问你贵姓?” “我姓陈,叫陈洪,公司保安部部长侯大拿是我老乡。” 杨思成借口去洗手间,悄悄地在右手手掌下缘小鱼际肌处贴了一块玻璃胶布。他回到大门口时,陈洪已经把车修好了。杨思成重重地握了握他的手,然后驾着车离去。 杨思成没有去公司,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公寓。他立刻把少量的碘放入一个小烧杯中,然后用镊子小心地把那玻璃胶布的一端贴在烧杯内壁上,盖上表面皿,用酒精灯稍稍加热,继而用镊子取出那玻璃胶布,浸入到1%的氯化钯溶液中,过了一会儿后取出,水洗晾干,棕褐色的指纹已经显露出来。杨思成几乎叫出声来,那正是肇事司机的指纹! 七、恶魔的血债 虽然已经知道陈洪是肇事司机,但杨思成考虑再三,认为现在还不宜向公安机关举报,否则就会让幕后主使者永远逍遥法外。 既然不能举报,则必须按自己的方式来处理此事。杨思成决定敲山震虎。比如说,可以打电话对陈洪进行恐吓。陈洪是粗疏之人,接到电话后必定会立即打电话向侯大拿求救。如果能窃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便可以了解他们当初实施阴谋的内情。 陈洪可能打侯大拿的手机,也可能打侯大拿办公室的座机,那该如何窃听呢?座机窃听比较简单,只需在公司的电话接线盒内安装一个微型窃听器就可以了,这完全可以做到。 突然,杨思成想出了一个可行的办法。他立刻拨通了朱强的电话,商讨下一步行动如何实施…… 接着,朱强打电话给余卫华,让他立马赶来会面。 余卫华一进门,朱强就把门关上,打开了电脑。很快,他就从宏达药业公司的人事档案中调出一个人的档案,详情如下: 陈洪,男,45岁,河南安阳人,初中文化,原系安阳兴农机械厂司机,于1995年8月调入本公司位于朝华路的宏达超市担任保安,1 997年升任超市保安部主任。 余卫华诧异道:“怎么又是安阳人,难道此人……” “是的,此人正是那肇事司机!杨思成通过几个月的努力,终于找到了他。昨晚杨思成打电话给我,要我立即通知你。杨思成说,此人仅仅是马前卒,估计幕后主使应该是侯大拿及陈宏达,但这仅仅是猜测,下一步的任务就是要利用陈洪,了解他们当初夺心阴谋的细节。暂时不可轻动,必须继续进行调查,才能最后抓住幕后主使。” “何必那样麻烦,只需把那个狗日的抓来一拷问,一切不就都清楚了?”余卫华咬牙切齿地说道。 “千万不可!杨思成千叮万嘱要你不可轻动,自有他的道理,否则他就直接报警了。他主要是担心,即使报警抓住了陈洪,如果他说是偷来的车子,因为慌张而撞死了人,把撞人的罪责全部独自承担下来,作为交通肇事罪也不会判他死罪,最多判个十年左右而已。可是,幕后主使人就因此逃脱法网了。杨思成所分析的夺心阴谋,目前没有确凿的实际证据,警方又如何能够采信呢?如果你私自抓住他进行审问,即使有录音录像作为证据,那也没有用。他在法庭上会说那是刑讯逼供的。” “那到底应该怎样呢?”余卫华急不可耐地问。 “杨思成的计划是首先敲山震虎,探测虚实。你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打电话给陈洪,自称是去年5月13号车祸事件的目击者,向他敲诈。他在惊慌失措之下,必然会立即打电话向侯大拿请示。我们通过电话窃听,便可以了解当初他们实施夺心阴谋的细节。这时,再根据侯大拿的态度决定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朱强低声说出了杨思成的计划。 “可是,如果我打电话向陈洪进行敲诈,他一害怕,跑到外地怎么办呢?”余卫华有些顾虑。 “杨思成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陈洪有一.个瘫痪的老母,而且他又是一个极孝顺的人,所以估计不会采取远走他乡的办法。即使是临时逃跑,但他必定放心不下老母,肯定会经常秘密回来的。”朱强说。 “既然如此,就先吓唬他一下,看看反应再说吧。只要他不逃走就行。”余卫华点头道。 次日,杨思成来到侯大拿所住的小区。 静侯近半个小时,侯大拿出门了。杨思成立即拨打早已拿在手中的手机。侯大拿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边走着一边拿出手机,此时正好到达那条水泥路上。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辆摩托车突然风驰电掣般冲过来,车上坐着两个都带着头盔的人。当那摩托车从侯大拿的身边掠过时,坐在后面的那人一把夺走侯大拿手中的手机。侯大拿惊魂未定,那摩托早车已飞驰而去。 那两名摩托车骑手其实是朱强的部下。 侯大拿来到自己的办公室,过了好一会,仍在想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随后,在宏达超市内,陈洪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一听,顿时吓得浑身直哆嗦。 “陈洪,去年去年5月13晚上10点多钟的事情,你没忘记吧?”从电话那头传来一字一顿,但却刚劲有力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你什么意思?”陈洪战战兢兢地问道,他的面孔刹那间变得苍白。 “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是我碰巧目睹了你那天晚上撞人的一幕。车祸当夜,你撞倒那个女人后,就逃跑了。我虽然见过你的脸,但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前天我到朝华路的宏达超市买东西,正巧碰到了你。对我而言,你就是我的提款机,无论我要多少钱,你都得无条件地给我,否则你将立刻被警方抓住。不要忘记,在那被遗弃的小货车方向盘上还有你的指纹!哈哈!先准备100万吧,具体在什么地方交钱,等我的通知。”说完这些,对方突然挂断了电话。 陈洪犹如五雷轰顶一般,瘫倒在沙发上。这全是报应呀!谁让自己泯灭天良,把一个好端端的女人害了! 现在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侯大拿,是他让自己撞人的,他必须负责! 陈洪立刻拿起了电话。 侯大拿正为手机被抢而郁闷着,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慢吞吞地拿起了电话听筒。 “我是陈洪,我刚才接到敲诈电话,对方自称是去年那场车祸的目击者,向我要100万元现金,怎么办呢?”从电话那头传来陈洪慌里慌张的声音。 ’ “对方是什么人?”侯大拿虽然大吃一惊,但他还能沉住气。 “我怎么知道他是什么人呢?他只是要钱,否则就要举报。” “你与他慢慢周旋,设法弄清他的身份。” “我可没这个本事!人命关天!当初我只是按照你的指示把那女人撞成轻伤,怎么后来就死了呢?现在人家来敲诈我,你必须为我摆平!” 侯大拿沉吟了片刻,最后说道:“这样吧,明天是礼拜六,我要到西郊度假村去,你一早开上超市的小面包车到度假村来找我,咱们当面商量个办法,好吗?” 就在侯大拿和陈洪电话谈话的同时,杨思成通过窃听器听取了他们谈话的全部内容。一切已经昭然若揭,陈洪开车撞人完全是受到侯大拿的指使。不过,现在又一个问题令杨思成迷惑不解,那就是,既然陈洪只把姐姐撞成轻伤,后来又是如何变成脑死亡的呢? 八、残忍的手段 第二天早晨,有人发现一辆小货车坠落并已烧毁,司机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后经警方调查发现,该货车司机正是宏达超市的陈洪,事故原因可能是刹车失灵。 随着陈洪的死亡,侯大拿与去年5月13日的交通肇事事故之间的纽带已被一刀斩断,从今以后,他将处于安全的境地。可是,他又想,那位神秘的电话敲诈人到底是什么人呢?想到这些,侯大拿不由得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如果对方继续追查下去,会不会查到自己身上呢?万一查到,那自己就身败名裂了。 电话敲诈人难道是杨秀云的丈夫余卫华?他已经吸上了毒品,像这种瘾君子还能干出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呢?可是,除了余卫华,还会有谁呢?当初他决定对杨秀云下手时,曾查过她两年前填写过的人事表格,在其亲属一栏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她的丈夫余卫华。 既然余卫华至今仍在调查其妻杨秀云之死,那么侯大有的死就可能不是车祸,而是余卫华干的。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杨思成与小梅已经去民政局登记结婚。根据陈宏达的意思,他们必须在结婚前解决好有关代孕的问题。早在两个月前,在陈宏达的授意下,胡玉庭就开始进行有关准备。她在小范围内以重金悬赏的方式,秘密招募了一个合适的代孕母亲。一个多月前,杨思成、小梅已经去市第一人民医院妇产科作了相关检查,并已于一周前对小梅与杨思成分别进行了卵子与精子提取。 杨思成曾想过,是否能将婚期推迟,等自己将一切调查清楚之后再决定结婚与否。可是,每当他面对小梅,看见她那真挚而期待的眼神时,就怎么也开不了口。他不能给她带来任何伤害,哪怕是一丝儿伤害。 几天后,杨思成与小梅举行了结婚典礼,随后两人赴杭州度蜜月。 杨思成与小梅正在杭州度蜜月,突然接到胡玉庭的电话,说是陈宏达发病住院,要他们赶快回临渝。 原来是宏达药业公司下属保健品厂的生产出了问题。保健品厂是整个宏达药业公司的主要利润来源,事关重大,陈宏达一时着急,竟然病倒了。 杨思成回到公司后,立刻亲自出马找人,很快就解决了问题。陈宏达听说女婿一出马就解决了难题,心中非常欣慰,病情也就好转了许多。但医生说,最好是住院休养一两个礼拜。 在陈宏达在住院期间,医院院长周胡每日夜里都住在医院亲自值班。而杨思成每日下班后都要去看望岳父,然后携小梅一起回家。因此,他与周胡交往的机会就多了起来。 周胡时年五十岁,身材瘦小,小小的脑袋,干瘦的面孔,一双小而发黄的眼睛总流露出狡黠的目光。 周胡深知杨思成的地位以及将来的前途,现在正好有了巴结的机会,因此他每次见到杨思成总是毕恭毕敬、媚态可掬。 一日傍晚,杨思成邀周胡到邻近的郁金香酒家去吃饭。喝了两杯酒之后,杨思成站起身,端起酒杯,对周胡最近的辛劳表示感谢。 周胡连忙道:“老弟从何说起,这本是我的义务,更何况陈总一向待我如兄弟一般,他的事情也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别无他求,只望日后老弟主持公司时,不要忘了老朽才好!” 杨思成感慨地说:“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兄长,我怎么会忘了你的功德呢?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一直还不曾向你道谢呢!据我所知,小梅的生命也是仁兄所赐。倘若没有仁兄,哪来我与小梅的今日呢?” “你是说换心之事?”周胡把头伸过来,压低了声音。 “小梅的心脏不正是仁兄所赐吗?不过,有些细节我还不太清楚,可否说来听听?” 周胡关上包厢的房门,转过身紧靠着杨思成坐下,面孔上流露出神秘而得意的表情。 “反正你已经是小梅的丈夫,我索性全都告诉你吧,此事连小梅自己也还不知道呢!当时,小梅的心脏病频频发作,除了换心,已别无他法了。陈总非常焦急,把我与侯大拿叫到办公室,要我们想尽一切办法为小梅寻找一颗合适的心脏。我与侯大拿经过仔细商量,拟出一个方案,请陈总定夺,但陈总否决了我们的方案。” “那是一个什么方案呢?陈总为什么要否决呢?”杨思成佯作不知,微笑着问道。 “陈总宅心仁厚,所以不曾同意。我们的计划是:在本公司的青年女工中进行健康普查,寻找与小梅相匹配的心脏。然后……”说到这儿,周胡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安,向窗口方向望了一下。 “然后什么,快告诉我!”杨思成急切地催促道。 “然后制造车祸,将那女工撞伤,并且立即送来职工医院。”周胡终于说了出来。他的声音很低,脸涨得通红。 “可是,一般的伤势也不能取其心脏用来进行移植呀,怎么能随便一撞就撞成了脑死亡呢?”杨思成继续问道,他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激愤。 “我们计划只把那女工撞成轻伤,然后,送到我这儿来后就变成脑死亡了。”周胡双眼眯成了一条线,神秘地说。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送来病房后,我们首先用乙醚将其麻醉,然后把她的头放进微波炉中……” 这下子轮到杨思成目瞪口呆了,他连做梦也不曾想到居然有这种惨绝人寰的做法,并且是施加在他姐姐的身上!然而,他强忍住怒火,他必须了解整个过程的一切细节。 “把头放在微波炉里,那头颅不就被烤熟了吗?况且,微波炉的门关不上,也无法启动微波炉呀!” “只用低功率,并且一边观察她的各项生命指标一边控制好时间,便可以达到脑死亡的结果。事先我们曾做过多次动物实验,结果都很好。脑组织与其他组织不一样,对温度特别敏感,只要上升几度,时间超过十几分钟,脑组织就会彻底死亡了。并且,现代的各种仪器都无法判断出用这种方法导致脑死亡的原因,而体表就更没有任何征象了。即使有人知道内情而进行控告,也是没有任何证据的。至于没关上门而启动微波炉的问题,也很简单,只需……” 杨思成感到全身的血液在沸腾,杀害姐姐的凶手就在眼前,他紧紧地捏着拳头,真想生吞活剥了这个衣冠禽兽!然而,他仍然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既然陈总不同意,你们的计划实施了吗?” “陈总起初不同意,认为这计划太过残酷。可是后来小梅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到省立医院住了几个月,最后连病危通知书都下来了,陈总才下令让我们执行。” 杨思成猛然觉得浑身完全瘫痪了。当初与小梅结婚时,他还自我安慰道,根据胡玉庭的说法,夺心计划似乎仅仅是侯大拿与周胡所为,陈宏达并不知内情! 告别了周胡后,杨思成驾车来到“金蔷薇”夜总会,在朱强的办公室里呆了一个多小时。临走时,他对朱强说:“现在应当是动手的时候了,你通知我姐夫吧。这几天夜里,周胡都住在值班室里,那儿只有他一个人,并且值班室的外间有一台微波炉,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两日后的一个早晨,护士发现周胡还没有起床。进门一看,见他静静地睡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但怎么叫他也叫不醒了。经检查,他已经处于植物人状态。虽然进行了一系列仪器检查,仍无法判明原因。 九、短暂的甜蜜 侯大拿开始有些胆战心惊了。近几个月接连不断地出事,先是侯大有摔死在西梁山下,后来是陈洪接到不明身份的人的敲诈电话,现在是周胡无端地变为植物人! 敌人已经非常明确,他就是余卫华!当侯大有摔死之时,他还没想到余卫华,但在陈洪接到敲诈电话,他才想到了余卫华。后来,侯大拿又了解到,周胡出事前夜,余卫华曾在职工医院附近活动。毫无疑问,此事一定是余卫华所为!而且,通过他的症状可以看出,很可能是使用了微波炉,与杨秀云的脑死亡过程完全一致!除了余卫华,还会有谁?最关键的问题是,他怎么可能知道其妻曾被微波炉处理过呢? 两天后的一个深夜,临渝粮食机械厂的单身宿舍房里,传出了一声巨响,一名工人被炸死在床上。他就是余卫华。据警方检查,此次爆炸是由于液化气罐泄漏所致。或许是余卫华半夜起床开灯,引爆了燃气。但是,到底是由于余卫华本人大意引起的事故,还是一起谋杀,尚不能下定论,因为整个房间已被炸得一塌糊涂,未能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杨思成闻讯,仇恨的火焰再次激烈燃烧起来。 自从发生蛇咬事件后,小梅的心脏状况就越来越差了。刚开始是心率失常,后来就经常发生心房颤动。虽经人院治疗,稍有好转,但不久就又旧病复发,并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杨思成无微不至地照顾小梅,唯恐她不声不响地香消玉殒! 小梅自从上次从郊区医院出院回家后,就请他人教她织绒线衣,然后就立即开始织起来了。看到的人感到好生奇怪,小梅这是怎么了,从小到大,从来不做针线女红,现在居然也织起绒线衣了。 只要杨思成不在身边,小梅总是在织绒线衣。花了大约一个月时间,她为杨思成织好了一件上衣。杨思成以为她在家闲着寂寞,所以借织绒线衣消遣。可是,第一件才织好,她又开始织第二件。杨思成说,已经有一件了,再织第二件做什么呢?小梅却说,那一件是套头的,还要织一件开衫。 当第二件织好后,小梅马上又开始织第三件,并且越织越快,有时甚至连杨思成在旁边坐着她也飞快地织着。杨思成看着她那苍白的面孔,心中十分不忍,便劝道:“已经织两件了,够了,不必再累着自己了。” 小梅深情地凝视着杨思成,语重心长地说:“我要为你织许许多多的绒线衣,足够你一辈子穿。万一我哪一天去了,有我的绒线衣穿在身上,你也会感到温馨的。” 听到这话,杨思成肝肠寸断,他的心都要碎了,他连忙把小梅抱在怀中,泪水夺眶而出。 就这样抱了一会儿,待情绪慢慢平静了,他悄悄地擦干了泪水,柔声道:“傻丫头,你怎么会去呢?你的身体会越来越好的,我一定让你好起来。” 小梅以前从来不曾失眠,但是近来却常常失眠了。有时杨思成夜间醒来,见小梅用胳膊肘撑着脑袋,双眼睁得大大的,静静地凝视着他。 “你又没睡着吗?”杨思成问道。 小梅点点头,她把头伏在杨思成的胸前,用手抚摸着杨思成的脸,说道:“我就是舍不得你,我总想多看你几眼,我真怕自己一闭眼就去了,就再也看不见你了。” 停了一会儿,小梅又说道:“这几日,我还在想一个问题,下辈子我还能嫁给你吗?” “当然能。”杨思成不假思索地答道。 “是真的吗?那我就放心了。”小梅开心地说。 小梅的病情一直未见好转,医生诊断是冠状血管病变。据医生解释,对于移植心脏而言,由于体液免疫反应引起冠状血管内膜中层的损害,在修复过程中会引起组织增生,而血管内膜的向心性增生和纤维化又会导致管腔狭窄,从而致使远端心肌缺血。这种情况发展到最后,病人往往会因为心力衰竭而死。 无奈之下,杨思成准备将小梅转至省立医院医治,因为她的心脏就是在省立医院移植的,那儿的医生理应最了解她的病情。况且,小梅的病情其实就是心脏移植术的后遗症,省立医院进行心脏移植术已有多年,理应对相关病情的治疗有不少经验。 刚开始,小梅不愿意去省城。她说,父亲刚刚病愈,如果自己离开父亲去省城,父亲会感到寂寞的。况且,省立医院与职工医院又有多大差别呢?只不过是心脏略感到不适而已,过些天就会好的。 杨思成当初为了给姐姐报仇,曾查阅过大量有关心脏移植术的各种文献,所以他知道这种手术的病人最担心的是什么。他明白,像小梅的这种情况,如果得不到及时控制,很可能会失去生命。他耐心地劝说小梅,最后小梅终于同意去省城。 “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你与我同往,并且到省城后一天也不许离开我!”小梅搂着杨思成的脖子,娇滴滴地噘着她那可爱的樱唇,情意绵绵地凝视着杨思成的眼睛。 “傻丫头!我当然陪着你!并且我已经与省立医院联系好了,我们包下一个病房,我每日24小时与你在一起!”杨思成紧紧地把小梅搂在怀里,他突然感觉到,她的身体是那样单薄,那样柔弱,似乎一阵轻风就能把她吹走。他不由得愈抱愈紧,他不能让她离开自己,她是他的,永远是他的。 “你弄疼我了!”小梅娇嗔着说,她已是喘不上气了。其实,她宁愿永远这样被他抱着,她宁愿时间停滞下来。 两天后,杨思成与小梅在胡玉庭的陪同下前往省城。陈宏达将他们送到大门外,望着杨思成说道:“小梅就交给你了!” 陈宏达那一双饱经沧桑的眼中,充满着无限的悲凉与凄切。 在与小梅结婚前夕,正是胡玉庭告诉他,陈宏达并不知道移植心脏的哭历,因此也就不曾直接参与侯大拿与周胡的罪恶勾当。可是,自从在郁金香酒家听了周胡的话之后,现在的杨思成对于自己的岳丈只有仇恨,而且是刻骨的仇恨!倘若陈宏达对姐姐之死完全不知内情,那么还勉强可以原谅他。可是,现在看来,他不但知道所有的细节,而且还是执行命令的下达者,他当然就成为罪魁祸首了。 但是,每当复仇的怒火从他的心头升起之时,小梅那深情而忧郁的面庞就会出现在他的脑际。现在小梅的日子已经不多,她已经虚弱得没有力量来抵抗任何微小的打击。杨思成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一切努力来陪伴她、安慰她,与她一起走完她人生的最后一程。 省立医院也未能挽救小梅的生命,她在那儿住了两个礼拜之后,便香消玉殒了。临终之时,她眼中虽然噙着泪花,可是脸上却含着微笑,因为她是在杨思成的怀里逝去的。杨思成的心都要碎了,精神几近崩溃。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只希望自己能够与小梅同去。 几天后,在省城的殡仪馆里,举行了小梅遗体的告别仪式。陈宏达在胡玉庭的搀扶下站在小梅的遗体旁泣不成声。当杨思成看见他时,没有和他说一个字。虽然他恨不得立即杀了这个残害姐姐的罪魁祸首,但是他不能这样做。小梅虽然已经去了,但他不能让她的在天之灵再承受一丝痛苦。他没有理睬陈宏达,而且从此以后再也没理睬过他。 杨思成的冷漠,让陈宏达感觉很意外,心想他可能是还处在失去爱妻的悲伤之中,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还有一件事让陈宏达很意外,那就是身体一直很好的侯大拿,居然因病住院了。 刚开始,侯大拿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病,只是感觉疲乏、食欲不振,有时候还有些头痛和恶心。他本以为是轻微的感冒,所以也没有当回事,仅仅服用了一些板蓝根之类的中成药。但是后来,其症状却日渐加重了,甚至于发生畏寒、发热、呕吐等症状,继而呈现兴奋状态,有恐惧感,对声、光、风的刺激呈过敏反应,喉部有紧缩感,这才到医院去就诊。 等医生查清了病情,却吓得侯大拿半死。他患的是狂犬病! 侯大拿是一个思维缜密、行为严谨的人,他仔细回忆自己最近几个月的经历,他并没有豢养宠物,平时也从未接触过宠物,怎么会得了狂犬病呢?医生提示说,有的吸血蝙蝠也会传染狂犬病,可是像临渝这种地方,哪来的吸血蝙蝠呢?医生说,只有破损的皮肤才会感染狂犬病毒。可是,侯大拿想来想去,自己近几个月来从未有过皮肤破损之事,怎么就感染了那种病毒呢? 猛然地,侯大拿想起两个多月前,他曾套近乎般请杨思成刮过痧,难道是…… 他又想起了周胡。周胡突然变成植物人的前几天,杨思成不是经常与他在一起吗?难道这一系列的事件全是杨思成的设计?他究竟是什么人?难道与杨秀云有什么关系? 看来自己是难逃一死了。据医生说,狂犬病一旦发作,死亡率是百分之百! 侯大拿想,就是死,也要死得明白,他一定要把杨思成的底细查清楚! 三天以后,侯大拿得到回报,原来杨思成就是杨秀云的弟弟,并且是由杨秀云一手将他抚养成人! 侯大拿哀叹,真是作恶多端必自毙呀!但悔之已晚,眼看自己的病情日趋严重,他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死神的召唤。 尾声 杨思成把小梅的骨灰带回临渝,就每日闭门不出,连陈宏达也不肯见,终日守着那红木骨灰盒发呆。胡玉庭来过多次,他也闭门不见。每日佣人将三餐饭送进去,他也只是略尝几口而已。 那红木盒中装着的,不仅仅是杨思成的至爱小梅,还有姐姐的心脏,还有他在人间所有的爱。现在对他而言,亿万家财也一文不值,唯有这红木盒子才是他的一切。 他曾想到过自杀。可是,自杀是懦夫的表现。我放过最后一个仇人而自杀身亡,在九泉之下,将如何面对那含冤而逝的姐姐? 杨思成是突然离家出走的,他谁也没有告诉。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他什么也没有带,只带走了小梅的骨灰盒和一个小旅行包,包中装着小梅为他织的那三件半绒线衣,那最后半件还是在病床上织的。 几个月后的一个早晨,胡玉庭在东华庙里偶然看到了杨思成,但他已是剃了光头,穿着僧衣。胡玉庭急忙走过去叫他,但他仿佛不曾听见,自顾自地走进云会堂,在自己的禅床上坐下来打坐。胡玉庭走到他面前叫他的名字,他闭目答道:“这里没有杨思成,只有僧人静远。施主,你认错人了吧。” 此后,无论胡玉庭再说什么,他只是闭目打坐,再也不发一言。 第二天早晨,陈宏达、胡玉庭等人再次去东华庙,但是未曾发现杨思成的踪影。据寺中人说,静远已于清晨出门云游去了,不知所终。 陈宏达有些困惑,对胡玉庭说:“你会不会看错人呢?他怎么会不理你呢?” “怎么会看错呢?我从西跨院的门口一直追到这云会堂,他就在那张禅床上打坐。我还看到那红木骨灰盒子端端正正地放在他的床头,那盒子上有小梅的照片,怎么会错呢?” 陈宏达曾抱怨过女婿的离家出走,这岂不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态度?但是他转而又想道,女婿能够视亿万家产如敝履,正是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唯有小梅才是最珍贵的啊! 过了几个月,代孕母亲生下一个男婴。他正是小梅与杨思成的骨血。 致命邂逅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何人投毒 一天午后,县刑警大队办公室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起来。队长陆伟抓起电话听着,站在一旁的是技术员田皓。田皓一见队长陆伟那严肃的表情,知道出案子了。 果然陆伟对田皓说:“走,莲叶乡发生了投毒案!”说着便快步走出了办公室。田皓应声跟了上去。 两个人上了车,田皓开车,快要出城时,陆伟让停车,然后下车买了两只酱板鸭。陆伟对田皓说,莲叶乡派出所副所长周仁是他警校同学,好久不见了,这次可以抽空和校友小酌两口,叙叙旧。 车子很快到了莲叶乡,接待陆伟一行的是乡派出所所长尚鹏,简单寒暄后,三人便驾车向案发地驶去。路上尚鹏向大家介绍了案情:一个叫董真的农民报案,说他和妻子就着冷酸菜正要吃饭,突然闻到菜里有一股类似农药的味道,他赶紧端起菜碗来到猪圈,把剩菜倒进猪槽里。没多久,吃了剩菜的猪就开始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尚鹏说到这儿,小车已到了董真家。一个中年妇人站在门口指天画地、唾沫飞溅地乱骂着:“龟孙子,站出来!老娘要你断子绝孙!” 尚鹏摇着头说:“她是董真的老婆杨花,哎,泼辣无比。” 见警察来了,杨花大大咧咧地迎了上来:“警官,你们来啦!查,给我查出来,枪毙这狗东西!” 陆伟并不搭话,他见屋檐下坐着一个中年农民,低着头一声不吭。尚鹏轻声对陆伟说,他就是董真。陆伟打量了一下董真,这是个在中国农村随处可见的典型农民:黝黑的皮肤,木讷的表情。 陆伟走过去说:“董真,你带我们四处看看。” 董真带着陆伟一行走近猪圈,突然一只黄毛狗“汪汪”地冲着众人叫起来。董真“喝”了一声,那狗一转身跑开了。董真说这是他家的狗,他们外出时狗就老老实实地呆在猪圈旁看家。陆伟朝猪圈看去,那猪僵硬地躺在圈里。田皓翻身跳进猪圈作进一步勘察,陆伟则沿着猪圈走了一圈。他突然发现猪圈屋檐下挂有一个粗布口袋,走近闻了闻,一股恶臭。 董真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说道:“里面装的是农药。” 陆伟心里一震,赶紧戴了手套,取下布袋子打开来,里面果然装了两瓶农药。 董真望了一眼布袋里的农药,嘟囔着:“咦?怎么少了一瓶?” 经过杨花再次确认,袋子里的确丢了一瓶剧毒农药“氧化乐果”。通过现场分析,下毒的人应该是绕道来到董家,从猪圈屋檐下拿了一瓶“氧化乐果”,然后下毒。奇怪的是负责看家护院的狗近在咫尺,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通过了解,董真幼年丧父,家境贫寒,高三时,他母亲又突然病倒。董真是个大孝子,他放弃高考,把钱留给母亲治病。但母亲已病入膏肓,弥留之际,母亲希望看到儿子能成个家,可他家哪还有钱娶媳妇?为了完成母亲的心愿,董真选择了入赘成婚。就这样,董真到了杨家,娶了杨花,董母含笑而去。杨家也算有情有义,他们替身无分文的董真厚葬了母亲。董真记着杨家葬母之恩,老老实实安心当了上门女婿。 杨花与董真婚后只生下一个女儿,取名杨小草,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初中毕业后,杨小草就一直在外地打工。董真在莲叶乡的口碑极好,杨花虽然泼辣,但属于心直口快的那种,与邻家有什么小摩擦很快就过了,也没人和她计较。说到有人要下毒弄死他们全家,村民们都表示不可能。 投毒案毫无线索,众人回到乡派出所。田皓带了现场提取的相关物品准备回县里,临行前,他想起了陆伟买的酱板鸭,于是提醒陆伟。这一提醒,陆伟这才想起今天参与案件调查的民警中没有老同学周仁。陆伟问尚鹏,尚鹏说周仁正在侦办一件连环盗窃案,抽不出身来。两个人正说话间,一辆警车开进了派出所大院。 车里下来一个五大三粗的警官。陆伟一看,笑容立马涌上脸来:“周仁!你还是那样精神!” 从车里下来的人正是周仁,他先是一愣,又立马反应过来,笑着大步流星地走来一把握住陆伟的手:“呀!陆伟,好久不见!” 见两个人唠叨个没完,尚鹏不耐烦道:“天色不早了,走,去我家,叫嫂子炒两个菜,边吃边聊。” 陆伟笑着将酱板鸭提在半空中说:“噢,不用麻烦嫂子,酱板鸭,现成的。” 一见酱板鸭,周仁眼睛都绿了:“你够意思,还记得我的嗜好,走!” 陆伟赶紧拦住:“哪儿去呀?” “去老尚家呀!” 陆伟一脸不屑:“周仁,太不厚道了吧!我哪儿也不去,就去你家,今天喝定你啦!” 周仁一听,脸上挂着笑容却不说话。陆伟打趣道:“咋的?是舍不得酒?还是不欢迎?要不,怕老婆?” 周仁脸色阴了下来,但很快又堆上了笑容,说:“你呀,就是属耗子的,我正好有一瓶剑南春,哎,还是被你老远就闻出来了。” 三人一边聊一边走,来到了莲叶乡南边街后的一栋居民楼。周仁领着二人走进楼里,门开了,一个中年妇人出现在眼前。陆伟一见,心里吃了一惊,好一个靓丽的女人:端庄秀丽,雍容华贵,韵味十足。奇怪的是,陆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周仁介绍那妇人是他的妻子,名叫胡蝶。三人在客厅里坐下,东拉西扯闲聊开了。 很快,胡蝶将酱板鸭切好装盘端了上来。陆伟又看了胡蝶一眼,终于忍不住问道:“嫂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胡蝶脸上挤着笑容,说:“是吗?” “不会的,她都没怎么去过县城。”周仁赶忙给陆伟倒酒,“来,喝酒。” 尚鹏喝了杯里的酒,对陆伟说:“你怎么会见过她,周仁金屋藏娇,他三个月前才把老婆调到我们乡……” “你们聊着,我去弄两个热菜。”胡蝶说罢转身进了厨房。 2.杨花失踪 三个人接着喝酒聊天,直到深夜,尚鹏和陆伟才回了派出所。第二天一大早,陆伟刚起床,田皓就敲门进来了。他把一叠卷宗递给陆伟,说:“队长,检验结果出来了。” 陆伟看了看,说:“走,去会议室,叫上老尚。” 三人来到会议室,田皓说:“毒查清楚了,在剩菜和猪体内的毒药是同一种农药‘氧化乐果’。中毒者多表现为肌肉痉挛、抽搐、口吐白沫,最后因呼吸麻痹死亡。另外,在相关物品上提取的指纹都是董真或杨花的。” 尚鹏说:“看来凶手很专业,他一定是戴了手套。” 陆伟看着手上一份有关农药的资料,突然,眉头皱了起来:“奇怪,袋子里有两种农药,凶手为什么偏偏选用‘氧化乐果’,而不是‘敌敌畏’?” 尚鹏说:“都是剧毒药,随手拿一瓶就行了呗。” 陆伟摇着头说:“不对,资料上说‘氧化乐果’很刺鼻,而‘敌敌畏’无色且有淡淡的芳香。凶手为什么偏偏用味重的毒药下毒?” 陆伟这一席话让所有的人都陷入了迷茫。每个人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如果凶手用的是“敌敌畏”,那么董真就发现不了菜里有毒了。凶手究竟想干吗?难道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或者下毒的人是一个不太熟悉农药的人? 毒检结果出来了,但并没给案情带来进展,反而增加了新的谜团。陆伟、尚鹏决定重新部署警力,对董家的人际关系、经济状况、仇怨等可能的因果关系进行分析挖掘。 经排查、走访,重点嫌疑人皆被一一排除。一周过去了,一切都毫无结果,莲叶乡似乎又恢复了平静。陆伟只得无功而返回到了县刑警队。 两天后的早上,陆伟刚走进办公室,电话铃又响了,是尚鹏打来的,他说:“杨花失踪了!” 陆伟、田皓连忙驾车赶到了莲叶乡。尚鹏率民警早已到了现场。那董真更是失魂落魄,焦急不堪。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上午,董真和杨花在地里干活,快到中午时,杨花先回家做饭。杨花对董真说,饭做好了就来叫他。可是董真左等右等也不见杨花来叫他,他感到情况不对劲,慌忙回到家中。进屋一看,淘好的米还在盆里,灶里却没生火。董真到后门查看,发现地上散乱着一地的柴火。 陆伟和田皓随即对现场进行勘察。他们在猪圈的墙壁上发现了带血的抓痕,在墙壁与地脚基石的夹缝里还发现了几块掉落的指甲。从抓痕的深度来看,杨花是使出了所有的力气。董真又提供新的情况:猪圈阁楼里的尼龙绳不见了。 陆伟又看到了猪圈旁的那条狗,此时那条狗正被一条绳子系着。尚鹏叹着气说:“跟上次一样,这董家的狗又没有叫过。” 经分析,凶手是趁杨花抱柴火时勒死她的,随即隐藏了尸体。凶手竟然在办案民警的眼皮底下作案,这是对公安工作的严重挑衅,简直猖狂至极!县有关领导做出批示:要不惜一切代价,尽快破案。于是县里派了一百名警力到莲叶乡。与此同时,村民也自发组织了近两百人寻找杨花。他们对方圆十里地进行了地毯式搜索,依旧没有任何发现,杨花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县局又调来了一只警犬。训犬员将警犬带到杨花房间里,把杨花之前穿过的衣服给警犬嗅。警犬嗅了一下,机灵地抖了抖身子,虎扑一般地向后门冲了过去。大家兴奋地跟着警犬跑出来,没想到警犬转了个圈,最后竟然在猪圈旁边趴了下来,那里正是杨花最后失踪的地方。 尚鹏问道:“这是咋回事?” 训犬员解释道:“从警犬的表现来看,有人在猪圈旁对杨花的尸体进行了非常专业的处理,让她的体味再也没有出现。” “凶手绝非等闲之辈。”尚鹏喃喃说道,“他究竟是怎样做的呢?用床单裹住带走?用口袋装了带走?不对,这些都会留下气味的!” 尚鹏拿出香烟,挨个发了一支。陆伟吸了一口烟又重重地吐了出来,说:“田皓,要不,这事你给瞎掰瞎掰?” “我?”田皓挠着头皮。这些年来他一直跟着陆伟,要说提取现场物证,搞个技术鉴定什么的,那田皓是高手中的高手,可让他分析案情,他真的就只能瞎掰。陆伟每次遇到思维瓶颈的时候,总是喜欢拿他“开涮”借以活跃思维。 田皓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左右看了看,见没外人,说道:“我觉着呀,从董家的狗不叫这一点看,凶手就是董真!杨花这么强势、霸道,连女儿都跟着她姓杨,这样的女人,谁受得了。至于董真是怎样藏的尸体,那就得问董真了。” 尚鹏一听,呛了一口烟,严肃地说:“你还真会瞎掰,要是因为这个,那这二十年来杨花早死八百回了。再说投毒案中,要不是董真发现及时,当时躺在地上的就不是他家的猪了。还有,这次杨花遇袭的时候,董真正在地里干活呢,他干完活回家的时候邻居们都有看到,难道他有分身术?” 田皓吐了吐舌头,道:“是……是陆队叫我瞎掰的。” 对杨花的搜寻工作整整持续了三天,毫无结果,搜寻的人员相继撤回。第四天,唯有董真没有放弃,他早早地起床爬到后山找。陆伟劝董真想开些,警犬都找不到,何况人。董真像没听见,一个人在山里又找了整整一天。 陆伟问道:“董真,你再好生想想,究竟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董真说:“想了,我这段时间天天想,可就是想不到谁会下手害我全家。我看一定是前辈子作了孽,老天要惩罚我:我十岁不到,爸就没了;二十岁不到,妈没了;现如今,老婆也没了……”董真说到动情处又抹了一把眼泪,陆伟在一旁看了,不由得心里直泛酸。 3.药物催情 寻尸未果,陆伟和田皓只得回县城。他们驱车去了汽车站,去接杨花的女儿杨小草。 两个人刚到汽车站,就远远看到一个扎马尾辫,身穿蓝色运动衣,背个黑色背包的女孩。待走近女孩,田皓却迷惑地打量着她,问道:“咦?你小名是不是叫‘燕子’?” 女孩吃惊道:“是呀,奇怪了,‘燕子’这名只有我本家的亲戚知道,你是……” 田皓指了指杨小草头发绳上的饰品说:“大概十几年前,在黄塘乡,我见过你。当时你头上也戴着这个银燕子,你说这银燕子是你奶奶给你的。我见它漂亮,让拿下来给我看看,你不肯,还想咬我!要不是你妈妈拦住……” 提到杨小草的妈妈,田皓这才意识到自己话多了,可还是晚了,杨小草哭了起来:“一个月前我给妈妈邮寄包裹的时候,我还跟她通了电话,没想到竟然是最后一次!”陆伟瞪了田皓一眼,田皓内疚地吐了吐舌头,赶紧接过杨小草的背包,安抚着带杨小草上了车。三人来到刑警队,陆伟问了杨小草一些情况,但都没什么价值。陆伟只得安排田皓先送杨小草回莲叶乡。 陆伟回到办公室。过了一会儿田皓回来了,他诡秘地笑着说:“陆队,你知道我为什么对燕子记忆深刻吗?” 陆伟打趣说:“你不是说因为头饰吗?喔,不对,她一定是你的初恋情人!” 田皓笑道:“真会开玩笑,她那时才五岁。她是和她妈妈到我外公的药铺去买药,被我记住的。” “买药?”陆伟放下了手中的卷宗,“瞎掰!你外公的药铺在黄塘乡,杨花为啥跑那么远去买药?” “嘿嘿,”田皓得意地说,“这药就是那么奇怪:莲叶乡的女人要买这种药,就得跑到黄塘乡去买;反过来,如果黄塘乡的女人要买这种药,就得跑到莲叶乡去买。” “装神弄鬼!”陆伟当然不信。 田皓急了:“真的!这副药叫‘石燕方’。我当时觉得好奇,就偷偷翻了外公的药典,一看终于明白,这‘石燕方’里主要有两种药,一种是古生代动物中华弓石燕的化石,另一种是叫阳起石的硅酸盐类矿物。二者分别烧碾成粉末,再与当地一种植物花粉混合,这种粉末对男性催情有效果——那是相当的霸道!” 陆伟听着,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又猛然问道:“这药是催情,还是治疗阳痿?” “主要是催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嘛,农村妇女害羞,怕被熟人知道,所以她们一般跑到外乡去买这种药。” 陆伟听了,顿时陷入了沉思。田皓嬉笑道:“怎么,陆队,你也想买一副?” 陆伟却不答话。田皓收住了笑容,他明白陆伟已经陷入了思考。但他搞不懂,十五年前杨花买的一副药能跟今天的案子有什么瓜葛。 过了一会儿,陆伟的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田皓,你可立大功啦!” “什么情况?” 田皓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陆伟分析道:“从杨花买催情药来看,董真对杨花没有感情,以至于杨花要靠催情药来维持夫妻生活。整个案子中我们都在调查董家和外界的恩怨纠葛,却忽略了他们家庭内部情感的关系,说不定这里面还真有名堂。咱们呀,就从二十年前查起!” 4.疑云渐散 陆伟立马电话联系了县教育局,查到了董真当年高中时的班主任刘老师的住址。刘老师住在横田乡,去横田乡正好要路过莲叶乡。 这次是陆伟开车,一路疾行,不多时便到了莲叶乡。陆伟突然停住了车,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车窗外不远处的一个妇女。田皓顺着陆伟看的方向看去,哟呵,好靓的女人。只见她穿一身得体的邮政工作服,虽然人到中年,但风韵不减。 “什么情况?陆队,我记得你好像不好色的呀。” 陆伟不说话,若有所思,突然他拍着脑门,叫道:“我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了!” 田皓好奇地问:“她,她是谁呀?” “胡蝶,”陆伟笑着说,“她是我那个老同学周仁的妻子,上次我没把她认出来,今天看见她穿着邮政工作服才想起来。” 陆伟笑着,正要重新启动车子,田皓却一把挡住,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盯着车窗外的胡蝶,很认真地说:“我说,陆队,这胡蝶身上是不是有案子啊?” 田皓接着说:“你想想,一辆警车开着开着突然‘嘎’地停在路当中,这里所有的老百姓都朝这边张望,唯独那个美女硬是瞄都没瞄一眼。她肯定是看见了的,只是装着没看见而已,为什么要装?那就是‘有情况’!” 陆伟听着,觉得有些道理。再看那边的胡蝶,只见她一溜烟地拐进了一条巷子里。陆伟突然想到了在周仁家喝酒时的情景,的确从头到尾她都怪怪的,但究竟怪在什么地方,他也说不清楚。 车重新启动,几经周折,两个人终于找到了已经退休的刘老师。 刘老师虽然已退休多年,但对董真仍印象深刻。在陆伟面前,他甚至用才华横溢来形容董真。刘老师还拿出了当年“缴获”董真写给初恋情人的几首情诗。陆伟拿过情诗一看,叹道:“好字,这字写得潇洒流畅、优美俊逸。”陆伟读起其中一首名为《恋蝶》的诗:今生不与蝶相伴,来世化蝶心不甘。若是蝶儿飞别处,木鱼青灯西湖畔。 陆伟赞叹道:“果然是风流倜傥!”但他心里却很纳闷:真不敢相信这情诗是出自董真之手,还以为他是一个木讷呆板、胸无点墨的庄稼汉呢! 刘老师摇头叹息:“命运弄人呀。” 陆伟好奇地问:“刘老师,您还记得这诗中提到的蝶儿姑娘指的是谁吗?” 刘老师说:“当年的校花呀,那女娃真可谓是天姿国色……喔,她叫:胡蝶。” “胡蝶!”陆伟、田皓几乎同时叫出声来。怎么可能是胡蝶?陆伟脑子里敲锣打鼓一般,有很多事情似乎立马就能迎刃而解,但他此时脑子里却很乱。 陆伟迫不及待地问刘老师:“有毕业照吗?” “有,不过就缺少董真一人,因为他当时已经退学了。”刘老师说着,从书桌上找出一本相册,翻开递给陆伟。 陆伟看着照片,真的是胡蝶。刘老师又递过一叠纸。陆伟接过来,只见上面也是一首情诗,陆伟随便捡了一首,道:蝶儿美貌绝当代,天下无人配相爱。我愿沦为臭流氓,劫得佳人归山寨。 陆伟禁不住又点评起来:“这诗比起刚才的,感觉差了不少。” 刘老师点着头说道:“这是另外一个男生写给胡蝶的,喔,就是照片中紧挨着胡蝶的那个男生。” 陆伟拿起相册,再仔细一看,竟然失声惊叫起来:“周仁!” 没错,那人正是陆伟警校的同学周仁。陆伟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他打心眼里不希望周仁卷进这件案子中来。在告别时,刘老师又提供了当年那个班级的班长的地址。陆伟和田皓马不停蹄又找到了老班长。在老班长那里,他们得到了更为重要的信息。当年在所有的追求者中,周仁最是一表人才,但胡蝶却更倾心于才华出众的董真,而且就在董真退学的那个晚上,胡蝶把第一次给了他。 后来,董真得知胡蝶和周仁好上了,他因嫉生恨竟然溜回学校,把他和胡蝶性爱的过程写成大字报贴在了校门口,让周仁颜面尽失。老班长还提到一件事,有一次他遇到周仁,两个人一起喝酒,结果周仁喝高了,又提起当年的事。周仁说:董真这娃太不是东西了,有机会老子非得弄死他! 从老班长家回来的路上,陆伟心里纠结得要命,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老同学夫妇竟然跟这件案子牵扯上,这叫陆伟情何以堪。 车快到莲叶乡时,陆伟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情况,杨小草曾经提到一个月前她给家里邮寄了一个包裹。陆伟赶紧下了车,他让田皓立马去董家找那份邮寄单。 田皓开车走后,陆伟见公路旁边有一条岔路可以上山,山上是一个废弃的粮仓。陆伟信步走上山,在粮仓外的石阶上坐下,一支又一支地抽着烟。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终于响了,是田皓打来的。田皓报告道:邮寄单是董真签收的。 其实这个结果早在陆伟意料之中。现在一切都明白了:董真在取包裹时见到了胡蝶,而且周仁一定知道了他们见面的事…… 5.风云突转 陆伟不能再往下想了,他告诉田皓呆在董家并且保护好董真父女的安全。陆伟又给尚鹏打电话,要尚鹏一个人来后山粮仓与他会面。 天色暗了下来,陆伟朝山下望去,看到尚鹏开了警车沿着山路上来。尚鹏把车开到了陆伟的跟前,陆伟钻进了车里。尚鹏赶紧问:“你查到什么了?” 陆伟把在董真班主任那里找到的资料递给尚鹏,尚鹏看着资料,听陆伟介绍着情况,不停地惊呼着。末了,尚鹏揉着额头说:“我的天,他们三人是同班同学,周仁竟然从未提起!” 陆伟补充说道:“另外,刚才田皓还在董家找到了那份邮寄单,签收人正是董真。” 尚鹏说:“也就是说,胡蝶和董真见过面。” 陆伟点着头,又说:“我还从老班长那里了解到,周仁对董真公布他和胡蝶性爱过程的事耿耿于怀,还曾经放狠话,要弄死董真。” 尚鹏挠着脑袋说:“难怪周仁一直没申请将妻子调来莲叶乡工作,他这是不想让妻子再去想起这个初恋情人。直到二十年后,他认为一切都该过去了,这才向组织申请把妻子调了过来,可没想到一个无意的包裹又把昔日的一对恋人‘裹’到了一起。周仁压抑在心底二十多年的恨奔涌而出,他决定杀了董真以泄心头之恨。周仁常走村下乡,狗都认识他,所以都不叫。周仁来到董家,由于不太懂农药的物理性质,慌忙中他把臭味较大的药放进了食物里,导致下毒失败。第二次他潜伏在猪圈附近伺机动手,但正好董真不在,却让取柴火的杨花发现,他便顺手拿了尼龙绳勒死了杨花并藏匿了尸体。” 陆伟听完尚鹏的分析又说道:“周仁在警校里学的是刑警专业,他的反侦察能力极强,只有他有能力在杀人藏尸后连警犬都找不到,而董真却做不到这一点。” 尚鹏啧啧说道:“我说难怪,出了这么大的案子,这周仁怎么跑去侦办什么盗窃案,原来他是在为自己作案提供时间和掩护。” “车!”陆伟突然指着窗外叫道。尚鹏吓了一跳。夜色里,两束灯光正沿着山路朝山上飞驰而来,车越来越近了,两个人一看,那车里坐的竟然是周仁。 “老尚!”周仁一溜烟把车开了上来,两车并行,车窗对着车窗,“哦,陆伟也在啊。” 尚鹏答道:“我们碰碰案情呢。” 周仁笑着问:“喔,那碰出点眉目没?” “有了,我们初步锁定了一个犯罪嫌疑人。”陆伟说话时眼睛看着周仁,然而他的余光已经注意到尚鹏从腰里悄悄地掏出了手枪。 “啊,这么快,谁啊?” “你啊。”陆伟的笑看上去是那样的犀利。 周仁一听,笑得前俯后仰。大笑了一阵后,他疲惫地趴在方向盘上,过了很久,才说:“厉害,最终还是被你们查出来了。” 尚鹏警惕地注视着周仁,他想如果周仁有丝毫的异常举动,他将立马采取行动。 周仁显得异常平静地说:“老尚,把枪收起来吧,不要走火了,人的确不是我杀的,但我想我应该知道案件的起因。” 原来事情的前半部分,陆伟和尚鹏都分析对了,但在“董真取包裹”的地方他们偏离了轨道。董真在邮局邂逅胡蝶其实并没有交谈什么,胡蝶看到董真很吃惊,说了一句:“啊!你现在怎么邋遢成这个样子了?”董真这才知道给他发放包裹的工作人员原来是胡蝶。他满脸恐慌和羞愧,取了包裹一言不发就走了。胡蝶下班后给周仁说起这事,周仁还埋怨她,不该那样打击别人的自尊。直到后来传出董真妻子遇害的消息,他俩才意识到可能是胡蝶的那句话引发了悲剧。董真一定认为自己的人生毁在了这个女人手里,于是他选择用杀死杨花的方式来解恨。 周仁接着说:“我和胡蝶之所以回避着董真家的事,一是因为我们不想把当年的事再扯出来;二是因为这些都是猜测,没有实际的证据。但现在你们既然都已经查到这个分上了,我还是说出来吧,毕竟这种推断是最符合案情的。” 陆伟点点头,尚鹏把枪重新插回腰里。尚鹏问:“现在怎么弄?” “连夜传唤董真!”陆伟说着掏出手机拨了田皓的电话。 电话通了,田皓问:“陆队,什么情况?” 陆伟说:“你当初真的瞎掰对了,董真有重大嫌疑。你先把他稳住,我们马上就到。” 还没等陆伟反应过来,电话那头传出“啊”的一声惨叫! 陆伟惊恐万分:“田皓一定是把手机开了外音,董真也听到我刚才的话了。” 三人开车向董家奔去,到了董家发现屋里亮着灯,屋里传出女孩的哭声。三人交替掩护着冲进屋里,只见田皓正躺在地上,杨小草拿了衣服盖在田皓身上。田皓的脸上、衣服上全是鲜血。 陆伟扶起田皓的头大喊:“田皓……田皓!” 田皓声音微弱地说:“陆……陆队……”陆伟赶紧把耳朵凑拢。田皓从嘴里挤出:“枪……枪……” 陆伟一听,打了个寒战,他赶忙掀起田皓的衣服,见田皓腰间皮带上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枪套! 尚鹏惊呼道:“不好,他是要逃!” 周仁定住眼神,思考片刻,说:“董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逃是逃不掉的。” 尚鹏急切地问:“那他抢枪干吗?要到哪里去?” 周仁突然眼睛一亮说:“他一定会去一个地方。” 陆伟也明白过来:“董真是个大孝子,他知道这次自己完了,他肯定会到父母坟前去拜祭。” 事不宜迟,众人把田皓抬上了车,让杨小草照看着,尚鹏开车送田皓去医院。 6.真相大白 周仁和陆伟关了手电,一路摸黑朝董家祖坟奔去。夜色中,两个人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朝坟靠近。他们透着夜光,看到一个黑影正跪在两座坟堆前抽泣诉说着:“爸呀,妈呀,你们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人间受苦,二十年来,我就没过一天的好日子!” 陆伟掏出手枪又拍了拍周仁。周仁当即领会,冲着那黑影喊话:“董真,老同学,我是周仁,好久不见,咱俩聊会儿。” 那黑影仍然跪在原地抽泣着,并不理会周仁的喊话。陆伟意识到了不对劲,刚要冲过去,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枪响,那黑影应声倒地。陆伟和周仁赶紧打开电筒跑了过去。只见董真倒在血泊里,他是朝自己的胸口开了枪。 董真死了,杨花的尸体仍然是个谜,田皓经抢救脱离了危险。 一周后,陆伟抽空到医院看望田皓。田皓问起案情,陆伟细说了一番,末了叹气说:“我们仍然没能找到杨花的尸体。” 田皓眼珠转了转说:“陆队,可不可以让我再瞎掰瞎掰?” 陆伟会心一笑:“行,你说吧。” 田皓说:“这几天我在琢磨一个问题,这董家的狗一直都是放养着的,为什么杨花失踪后,他家的狗就被拴起来了?这狗会不会知道杨花藏哪里?” 陆伟一听,差点跳起来!激动不已地说:“你娃天生就是干刑警的料!”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开车直奔莲叶乡派出所。 陆伟找到尚鹏和周仁说明了情况,三人赶紧上车,又一次来到董真家。村民们听说找到杨花的尸体,都跑来看热闹。 陆伟径直来到董家,解开狗脖子上的绳子。那狗显得异常兴奋,它在原地蹦跳了三五下,便箭一般地向后山蹿去,陆伟等人立马快步紧紧跟着。那狗穿过树林,来到一块杂草坪,在一个突出的土堆前停了下来,嘴里“呜呜”地哀叫着。 “会不会错了?这里是埋那头死猪的地方。”有村民说,“第一次搜山的时候就已经挖开看过了。” 陆伟一听,心里也凉了半截。一个村民拿来锄头挖了起来,很快,一股恶臭从泥土里弥漫出来,大伙儿捂住口鼻伸长脖子看着。泥土被刨开,周仁走近看了看,失望地说:“陆伟,真的是猪。” 空气似乎在这股恶臭中凝固了。陆伟神色凝重,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董真最后那得意的笑容。 尚鹏无奈地说:“把泥土再重新填上吧。” 看着泥土一抔又一抔地重新填上,陆伟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他百思不得其解:杨花的尸体究竟藏在哪里?董真这样大费周章地毒死一头猪又是为什么? 那狗仍旧站在土坑旁,望着土坑,嘴里“呜呜”地叫着。陆伟的注意力突然集中到了狗的身上。 “等等!”陆伟突然叫填土的村民停住,“再挖,快,杨花在死猪的下面!” 果不其然,掀开猪的尸体,下面有一个系着尼龙绳的尿素化肥口袋。打开口袋,里面装着的正是杨花的尸体! 说到这尿素化肥口袋,它有两层,里层是厚厚的PVC塑料袋,外边还有一层结实的编织袋。另外尿素化肥具有浓烈的尿液味道,正是这种味道干扰了警犬的嗅觉。 事情真相大白,这一切都是董真的精心安排:第一次投毒案中看起来是猪无意中毒死亡,其实都是董真有意安排,他就是为了用死猪掩藏杨花的尸体。在杨花失踪案中,董真从屋后的小树林偷偷跑回家勒死杨花后,把尸体放进化肥袋扛到后山,埋到了死猪的下面,然后溜回地里,由正道回家…… 根据风俗,杨家族人请来阴阳先生为杨花重新选了坟地,好生安葬。至于董真的尸体,杨家和董家都不愿意接纳,最后只能火化,撒在了他家的田里。 快递奇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快递丢失 快递员刘二喜,是个勤快而又认真负责的小伙子。进入腊月以来,快递的业务量比平时几乎增加了一倍。他每天从早忙到晚,不过,收入也水涨船高,虽然累,但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腊月初八下午,天都快黑了,还有七个快件没有送达。累了一天的刘二喜不想把当天的事儿拖到明天,为了尽快完成任务,他驾车就风驰电掣,行路则一溜小跑。 五点一刻,他驾着三轮摩托车来到向阳小区,停在三号楼楼下。他跳下车,取了包裹,跑上五楼,敲开门,客户签字,他交了货,连忙掉头奔下楼。 出了楼门,刘二喜却傻了眼,他停在门前的摩托车,连同剩下的六件货,均无影无踪了。 向阳小区是个开放式的小区,出入口众多,虽说有物业,但物业只管收钱,不管安全,小区内连摄像头都没有装。 刘二喜像个没头苍蝇,四下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只得打110。 警察很快就到了,询问了经过和损失情况,登记在册后,就让刘二喜回去等消息。 刘二喜问警察什么时候能抓到小偷,现在的快递业务基本上都是网购,买家都在等着收货呢。 警察说,这不算大案要案,快的话明天就能抓到,慢的话就不好说了。小区内既无监控,又找不到目击者,肯定不太好查。警察还批评刘二喜:“你怎么能这么大意,连车都不锁?” 刘二喜也是懊恼不已,但此时后悔已晚,警察的意思他也听出来了,案值不高,所以不会下大精力去抓这个小偷,只能寄希望于该小偷以后再犯案,抓住的话才能顺带把这个案子给破了。 警察离开后,刘二喜只能自认倒霉:摩托车是旧的,不值几个钱,但那六个快件就不好说了,按照公司的规定,只能由自己来赔偿客户。 当晚,刘二喜回到公司,查了那六个运单号,还好,这六个快件都没有保价,运单上都没写运送的是什么货,他回想了一下,应该都是衣服、鞋子之类,价值也就在一二百块钱。不过,他记得其中有件货挺沉的,凭感觉他觉着里面装的应该是两瓶酒。如果是一般的酒也就罢了,要是茅台、五粮液,那可就不是小钱了。 接下来,刘二喜就按照运单上的号码,一一给发货人打电话,说明原因,核实所送货物,然后请对方按原地址重发一次货。他还委托对方向收货人说明情况,告诉他们收不到货不要着急,再多等几天。 当然,所需费用全部由刘二喜出。发货方都很通情达理,痛快地答应,并对他负责任的态度大加赞赏。 电话打完,已是半夜。刘二喜核实了一下总损失,加起来不到三千块钱。不出所料,那两瓶酒果然是茅台,将近两千块,占了损失的一大半。 按快递的行规,如果商品没有保价,可以不必照价赔偿的。但刘二喜得知是茅台后,还是把钱一分不少地打了过去。 他想,是自己的责任就该自己承担,何必让别人来买单呢?再说了,如果警察能尽快抓住小偷,说不定损失还能补回来,尤其是茅台酒,除非是酒鬼嘴太馋,一般人估计是不舍得马上喝的。 希望偷车贼千万别是酒鬼。 2.老高伸手 偷刘二喜车子的贼还真是个酒鬼。虽然是个酒鬼,但茅台酒他可舍不得喝,他喝的都是三块钱一瓶的老白干。 这个贼姓高,人们叫他老高,是个收破烂的,不过另外他还搞点副业,那就是不告而取。白天,他蹬着三轮车进出于各居民小区,在收破烂的同时,如果发现楼洞内有便于取走的自行车、旧电器之类,就会记在心里,伺机返回不告而取,送到收购站,卖个三十、五十的。 腊月初八那天傍晚,他去向阳小区,本来目标是四号楼三单元门洞内的一辆旧自行车,当他走进三单元后,却发现那辆自行车不见了。 当老高无功而返,悻悻地走出三单元时,一辆送快递的三轮摩托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旋即停在隔壁三号楼楼下,只见那快递员跳下车,拿起包裹急匆匆就上了楼。 老高心中一动,环顾周围,并无一人,他快步走到摩托车旁,本想顺手牵羊从车斗里拿两个快件走路,没想到一眼就看到车钥匙明晃晃地插在锁眼里。他心中大乐:看来那快递员是忙糊涂了。于是,他不客气地跨上车,拧开钥匙,一脚蹬开,飞驰而去。 回到住处,老高喜滋滋地清点战果,收获不小:摩托车一辆,快件六件。打开,里面有衬衣、有皮鞋、有裤子,另外,还有两瓶茅台酒。 老高喜出望外,他从没喝过茅台酒,本想马上打开一瓶慰劳一下自己,但一转念,一瓶酒近千块,买老白干够自己喝半年了,觉着喝了实在是太奢侈,就改变了主意。 他饭都顾不上吃,把茅台酒用一个黑塑料兜装了,往车把上一挂,连夜骑着摩托车去了东郊的一个废品收购站。 收购站大院的铁门上着锁,办公室兼宿舍内,老板赵歪嘴正自个儿坐在小桌前喝着小酒。他听见铁门响,出来一看,是老高送货来了。老高将三轮摩托车推进院,问赵歪嘴,这车成色怎么样。 赵歪嘴看看摩托车,歪嘴一乐,表扬道:“你今天收获不小啊。”随即伸出两个手指头:“二百块。” 老高嫌少:“才二百?” 赵歪嘴说不少了,现在风紧,又傍年靠节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得了手呢。 老高不再啰唆,随赵歪嘴进屋,收了二百块钱后,问:“赵老板,酒要不要?” 赵歪嘴问:“什么酒?” “茅台。” 赵歪嘴的两只小眼睛顿时亮了:“拿来看看,不会是假的吧?” 老高将手里的塑料兜打开口,把酒往桌面上一放,说:“谁大老远寄两瓶假酒啊?你看这包装,肯定是真的。” 赵歪嘴拿出一瓶酒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可疑之处,就问:“你想多少钱卖?” 老高沉吟一下,说:“两瓶一千。” 赵歪嘴立马摆摆手:“你卖给别人去吧。老弟,你还真敢开口啊,不说不知真假,就是真的,这可是赃物啊,不会有人出这个价,不信你到外面打听打听。” 老高暗自想:除了赵歪嘴,自己还真不认识别人,要是卖给陌生人,人家要是看出来路不正,报了警,那自己就自投罗网了,这么一想,便问:“你能给多少?” 赵歪嘴伸出三根手指头:“两瓶三百,多一分我都不要。” 才三百啊,老高大失所望。 赵歪嘴见他犹豫不决,一指饭桌上的酒菜,说:“你还没吃饭吧?这样吧,我请客,再请你喝顿酒。” 老高忙了一晚上,正饿着呢,心说三百块也是白捡的,能买一百瓶老白干呢,现在还能赚顿小酒喝,可以了,便说:“那行,三百就三百,不过我有个条件。”他一指桌上的茅台酒,“我想尝尝这个。” 赵歪嘴嘴巴一歪,豪气地说:“没问题,老子也正想尝尝呢,咱们今晚上就干掉一瓶。另一瓶呢,留着我过年带回去孝敬老丈人。”说着,点出三张百元大钞,拍在桌子上,“你收好,这是酒钱。” 老高收好钱,一伸手,拿起一瓶茅台酒,迫不及待地就要打开。 赵歪嘴忙拦住他,说:“你先别急啊,这可是茅台,好酒要配好菜。你等我再弄两个小菜,别喝可惜了。” 3.危险茅台 再说快递员刘二喜与发货客户一一通了电话,忙到后半夜,才回到住处。上床以后,觉得今天一时疏忽,损失惨重,他怎么也睡不着,懊悔、气恼、自责……各种情绪交织,直到天将亮,刚刚才迷糊过去,却又被手机铃声给吵醒了。 来电话的是寄送茅台酒的那位客户,他说有了新情况,刚发现没有存货了,所以不可能重寄,让刘二喜务必尽快找到小偷,把丢失的酒找回来。 刘二喜一听,说暂时不可能抓到小偷,如果没货重寄,那我只能照价赔偿了。 对方语气很重地说他不要赔偿,叫刘二喜必须想办法把酒原封不动地找回来,否则,他就向上面投诉。 刘二喜无可奈何地说:“抓小偷是警察的事情,我是无能为力。你如果不接受赔偿,那我也没办法,你想投诉就投诉吧。” 对方吞吞吐吐,犹豫了一下才说:“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那不是茅台酒,里面装的是化学品,若是人喝了,会出人命的。到时候出了人命,你可要负责。” 刘二喜一听,吓了一跳,他以前听说过,快递业务中有不少禁止运输的危险品,但有些客户图省事、省钱,常常在快递包裹里夹带禁运品,公司对此虽然查得很严,但防不胜防,像这一次,对方将禁运品装在茅台酒瓶中,谁也不可能把酒打开检查呀。 但现在不是追究对方责任的时候,如果真出了人命,事情就大了。 刘二喜不敢怠慢,马上打电话联系昨天出警的警察。警察也很重视,马上向上级汇报,很快,一个姓张的警官开着警车来找刘二喜,说自己负责这个案子,让刘二喜马上联系发货方。 电话接通后,张警官接过电话,自我介绍后,问对方酒瓶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化学品,有什么危险性。 发货方迟疑了片刻,才说装的是高纯度甲醇,误喝的话会致命,请你们尽快抓住小偷,把东西找回来。 张警官一听是甲醇,略微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甲醇被不少人用来造假酒。既然是高纯度甲醇,那气味肯定很大,如果有人打开瓶盖,发现气味那么浓,一般应该不会喝的,而只要不入口,那就没有什么危险。于是他便说:“知道了,我们会尽力的。” 刚要挂电话,就听对方哀求道:“警察同志,请务必、务必尽快找回来,要是出了问题,我们……我们可承担不起。” 张警官训斥道:“你们既然知道危险,为什么还要用快递运送?” “我……我以为不会出问题。警察同志,拜托您了!” 张警官哼了一声,说:“我们现在手里没有任何小偷的线索,抓他就跟大海捞针一样,你着急也没用,等消息吧。” 哪知对方从张警官的语气里听出来并不重视,急道:“警察同志,您先别挂……您听我说,这事真的非常、非常严重,一分钟都拖不得。还有,包裹找回来以后,千万不要打开。” 张警官一听,不由警惕起来,感觉里面还有隐情,难道……会是毒品?会不会是毒贩把毒品藏在茅台酒瓶里贩运?这么一想,他提高声音,厉声问道:“你跟我说实话,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方支吾了一会儿,才怯怯地说:“是……是氟乙酸甲酯。” “氟乙酸甲酯?是什么玩意儿?” 对方不敢隐瞒,说:“是一种剧毒化学品,容易挥发,人如果吸入的话,就会中毒,严重者可能致命。” 张警官立刻紧张起来:“你是说,打开瓶盖,即使不喝,也可能中毒?” “理论上……是这样的。” 张警官脑中立刻出现这样一幅画面:某宴席上,高朋满座,一人兴冲冲地拿出一瓶茅台酒,瓶盖打开,毒气散发,十几个人相继倒地……这么一想,他顿时不寒而栗,忍不住骂道:“混账!你怎么不早说?要是出了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警官立即向上级汇报,上级又向上级汇报,经过层层上报,市局领导得知后,感到情况紧急,不敢疏忽,立马抽调警力成立专案组,下令即使大海捞针,也要把这个偷车贼尽快找出来。 此时距盗车案发生已经过了一夜,局领导担心,经过这一夜,假酒极有可能已经被打开,中毒事件已经发生。 市局紧急下发通知,要求各分局、派出所,一旦发现中毒事件立即上报。 4.混混称霸 那么,茅台在赵歪嘴那儿,他和老高喝了没有?昨天夜里,赵歪嘴觉得这么高档的茅台酒,得认认真真地品尝,于是特地去整了一荤一素两个下酒菜,摆到桌上,然后,才坐了下来。 老高早就等急了,见他坐下,迫不及待地说:“可以开酒了吧?” 当他见赵歪嘴点头说行时,就抓起一瓶酒。由于头一次喝这高档酒,却不知道怎么打开瓶盖。赵歪嘴见了,笑骂一声:“真笨!”便伸手接过酒瓶,正要打开,突然外面传来敲铁门的声音。 两人大惊,这才想起只顾着茅台酒,却忘了三轮摩托车还停在院子里呢,难道车把警察招来了? 就在两个人不知所措时,外面的人喊道:“歪嘴,快给老子开门。” 赵歪嘴一听,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警察,是虎子。但随即又恨恨地说:没招来狼,却招来了虎,这小子这时候叫门,准没好事。 原来,这个叫虎子的人是这条街上的混混,赵歪嘴在这里做生意,没少被他骚扰,特别是前不久虎子知道了赵歪嘴兼买卖赃物时,来得就更勤了,走的时候从不空手。 赵歪嘴虽说被他勒索怕了,但也不敢不理他,赶忙开了院门,赔笑道:“虎哥,这么晚了,有事?” 虎子说:“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最近有没有人找你的麻烦?” 赵歪嘴心说只要你不来,就没别人,但嘴上却恭恭敬敬地说:“没有,没有,有虎哥您罩着,没人敢来。” 虎子说:“这就好。”接着他笑了笑,伸手一指角落那辆三轮摩托,说,“这辆三轮车不错呀,你刚买的吧?” 赵歪嘴心里叫苦,看来还是这辆车把他招来了,自己今天难免又要破财了。 虎子不耐烦地用脚踢门:“快把门打开,我进去跟你说点事。” 赵歪嘴不想开门:“虎哥,这么晚了,要不……明天再说吧。” 虎子眼一瞪,喝道:“快打开!” 赵歪嘴吓得一哆嗦,只得乖乖地开锁,拉门。 虎子大步进院门,来到赵歪嘴的办公室兼宿舍前,抬脚“咣当”又是一脚,差点没把房门给踹下来。 里面的老高也识得虎子,慌忙站起来招呼:“虎哥。” 虎子看了他一眼,问赵歪嘴:“这谁啊?” 赵歪嘴说是一个来送货的朋友,我们俩刚要一起喝两盅。 虎子瞟了眼饭桌,看到那瓶茅台,双目顿时放光:“嘿,档次不低嘛,都喝上茅台了,偷来的吧?” 赵歪嘴嘿嘿一乐:“虎哥,您来得正好,快请坐,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虎子摆摆手,说:“我待会儿还有大事要办,不喝了。”说罢抬头四下一打量,发现了旁边黑塑料兜里的另一瓶茅台,伸手拎起,又拿起桌上那一瓶,也装进兜里,说,“这酒你们俩喝可惜了。歪嘴,我今晚上有件大喜事,等办成了要庆祝一下,这两瓶酒……算我借你的,行不行啊?” 赵歪嘴明知有借无还,但不敢说个不字,相反,还讨好地说:“没问题,虎哥,其实,那一瓶我留着就是想明儿送给您的。” 旁边的老高听了差点笑出声来,刚才赵歪嘴分明说这瓶酒是留着孝敬老丈人的,嘿,这老丈人原来是虎子啊。 虎子满意地拍拍赵歪嘴的肩膀:“行,够朋友,以后有事打我电话啊。”说着,拎着塑料兜就往外走。 赵歪嘴赶紧随后送他出去,还没话找话地问:“虎哥,您有什么喜事啊?” 虎子一脸得意,道:“老子今晚有笔大生意要做,要是成了,嘿嘿……”他却不说下去,出了院门,扬长而去。 送走虎子,赵歪嘴返回里屋,恨恨地对老高说:“妈的,这王八蛋简直就是强盗,惹急了老子,哪天非拿刀劈了他不可。” 赵歪嘴能不恼火吗?这还真是小偷遇到了强盗,到嘴边的茅台眼睁睁又没了。老高早已将钱装进兜里,损失都是赵歪嘴的,但他担心赵歪嘴会跟自己要回那三百块钱,就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起身就要告辞。 赵歪嘴伸手一拦,道:“走什么走?我菜都做好了,来,坐下,你陪我喝两杯。” 说着,从床底下摸出一瓶劣质白酒,张嘴咬开瓶盖,边往杯里倒酒嘴里边诅咒,妈的,那两瓶茅台最好是假酒,喝死那个畜生。 老高一边凑趣,道:“对,说不定就是假酒,喝死他!” 赵歪嘴举杯,嘴里念念有词:“来,干一杯,希望虎子那王八蛋喝了茅台,一命呜呼!” 5.生财之路 赵歪嘴诅咒虎子,可虎子出了收购站,拎着茅台酒兴冲冲地往家里走去。 此刻,他心情大好,今天晚上,有笔大生意要做,交易地点就在他家里,交易时间是十二点。刚才,虎子在家里等得实在心焦,就出门溜达一圈,一是消磨时间,二是想买点好酒、好菜,待交易成功后大肆庆祝一番。在经过赵歪嘴的收购站时,他看到院子内停了一辆三轮摩托车,车身上还写着快递公司的名字,就猜想一定是赵歪嘴刚收的赃物,于是敲门进去,打算敲他个百儿八十的,不料竟意外收获两瓶茅台酒。自己正想买酒呢,真是瞌睡送来枕头,看来,今晚一定会相当顺利。 回到家,客人还未到。他把酒放到茶几上,找来个杯子,刚要打开酒喝上一杯解解馋,一转念,怕自己喝酒后犯迷糊,待会儿做生意的时候出差错,便强自忍住。 看看表,距离十二点还有一个小时,虎子坐在沙发上,利用这点时间,把自己的生意过程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检查一下其中有无漏洞、有没有可能出问题,毕竟这是犯法的勾当,还是小心些为好。 虎子的生意始于三个月前。那一阵子,网上接连爆出某地法官的嫖娼门、某某局长的开房门等热点事件,主人公均身败名裂,轻则被免职,重则牵出其他腐败问题,锒铛入狱。这些事件的起因都是有人将他们去酒店开房的视频录像发布到了网上。 一般人关注这类事件只是看热闹,或拍手叫好,或幸灾乐祸,但在一家酒店当保安的虎子却从中发现了一条生财之路。 这几年,虎子虽然没少敲诈勒索,但都是些小打小闹的事,距离发财差距甚远,他一直在找机会做一次大的,狠狠捞一笔,然后收手过安分日子,一劳永逸。 “开房门”事件的频繁爆出,提醒了虎子:这类事件在每一家酒店都会发生,自己以往也没少看到有些男女来鸿运大酒店开房,鬼鬼祟祟、遮遮掩掩,有的进酒店时还欲盖弥彰地故意拉开距离,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他想,自己恰好有当保安的有利条件,轻而易举地就能搞到这类视频录像,如果自己从中发现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人物,会不会钓到一条大鱼呢? 于是,他每天上班都会注意观察来酒店开房的客人。工夫不负有心人,不久之后,他就有了收获。那天中午,他见一辆宝马车停在门前,下来一个年轻美女,独身走进酒店,就在她在前台开房登记的时候,一个秃头中年男人走进酒店,他没去登记,而是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翻阅报纸,不时看表,像是在等人。虎子觉着这男人很面熟,以前应该不止一次来过酒店。 美女登记完毕,走向电梯,临走时她扭头看了一眼秃头男子。等美女拐过弯,那秃头男子随即起身,向电梯走去。 虎子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顿时心知肚明。等他们上了电梯,虎子就去吧台查了一下该美女的登记信息,发现该女子是本店的常客。每次来酒店开房,只待两个小时便离去。 虎子把她每次开房的时间、房间号码都记下来,然后去监控室调出当时的监控录像查看,不出意外,每一次,都发现那个秃头男子的身影,两人进的是同一个房间。很明显,这两个人是在偷情。 虎子把有关视频全部复制下来之后,接着就查他们的身份了。根据登记信息,年轻美女是市电视台的一名实习主持人,入职不久,但居行奢侈,出手大方,收入来源成谜;那个秃头男子名叫董建国,是一家银行的行长。这下,把虎子兴奋得大呼万岁! 接下来的事情就非常顺利了。虎子先给董行长打了电话,说送他件礼物,然后就把载有部分视频内容的U盘快递给他。 董行长倒很识趣,他马上联系虎子,商量购买视频,经讨价还价,最后以五十万成交,约定腊月初八晚上,他会派人于午夜时分到虎子家。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载有全部监控视频的U盘。 到虎子家交易是董行长提出的,一开始,虎子也不想在自己家交易,怕对方将来报复,后来一想,反正房子是租来的,钱到手后自己马上就另找住处,于是同意了。 虎子把全部经过在脑中过了一遍后,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和漏洞,堪称完美。他心中合计,如果这笔生意能顺利成功,那就说明这是一条生财之路,自己可不能收手不干,还要顺这条路往下走,再去找下一个猎物。反正董行长这种人太多了,不愁找不到。 十二点到了,门外还是没有动静。又过了十分钟,虎子等得心焦,打算喝口酒提提神,当他一伸手,再次拿起茅台时,有人敲门了。 虎子一跃而起,冲过去打开门。只见外面的人手里提着一只密码箱,正是他要等的客人。他将客人让进屋,关好门,问:“钱带来了吗?” 对方将密码箱放到茶几上,打开,里面装满百元大钞。虎子一见,双目放光,伸手刚要拿,对方一拦,问:“东西呢?” 虎子掏出一个U盘,交给对方:“所有视频全在里面了。” 对方怀疑地看着他,说:“你有没有留了一手,还有备份?” 虎子一拍胸脯,道:“绝对没有!你们就放心吧,盗亦有道,我这人最讲信用,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要钱到位,此事就到此为止,绝无后患。” 对方又盯了虎子一会儿,脸色才放松下来,说:“那就好,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说罢将U盘装好,把密码箱推到虎子跟前说,“这是你的了,你点一下吧。” 虎子一摆手,豪爽地说:“用不着,我相信你们,你们是开银行的,错不了的。来,合作愉快,咱们喝一杯。”说着,又伸手拿起茅台酒。 对方看了看酒,说:“酒不错啊,不过,你还是先点一下钱,再给我写个收据,回去我好跟我老板交差。等你写完再喝酒。”说完,拿出纸、笔,放到虎子面前。 虎子心说:真是迂腐,对双方来说都是见不得光的事,还要什么收据啊,难道你当行长的这种钱也能报销?但对方要求,他也不好拒绝,就把酒递给对方,说:“你先把酒打开,我给你写收据。” 对方接过了酒…… 6.窃贼落网 再说刘二喜的车被盗的第二天上午,他刚到公司,就接到张警官的电话,让他马上去市公安局监控中心。 刘二喜赶到后,张警官就带他进入监控大厅,让人调出昨晚事发后向阳小区四周路口的监控录像,让刘二喜挨个儿仔细筛查,看有没有人骑着他失窃的那辆摩托车经过。 刘二喜目不转睛地看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从一段监控中看到了小偷骑着自己的三轮摩托车飞驰的画面,只可惜,因录像模糊,根本看不清小偷的面目。 刘二喜失望地问:“人认不出来啊,怎么办?” 张警官问:“你肯定这是你的车?” 刘二喜点头,说百分之百是。 张警官很有把握地说:“这就行了,每个路口都有监控,只要知道他的行进方向、时间,就跑不了,我们可以通过监控一路追踪,找到他的老家。” 果然,接下来按顺序一路调看各路口监控,发现小偷骑着车一路向南,经过多个路口,最后穿过和平村清水桥十字路口后,在前方的路口再没有出现。 和平村是个城中村,许多外来务工者都在那里租房居住,龙蛇混杂。 那边的商户也有安装监控探头的,其中有的已经跟公安监控中心的电脑联网。张警官让同事调出有关监控,希望能有所发现。 经过一番认真细致的筛查,不厌其烦地查看了多段监控录像后,终于,在一家小超市门口安装的探头拍到的画面中,发现了偷车贼的踪迹。只见他骑着摩托车经过超市后,拐进了临近的一条胡同。 张警官判断,偷车贼可能就住在这条胡同里!半个小时后,警察们来到和平村,堵住该条胡同的出入口,挨家挨户排查,最终,将正在睡懒觉的老高抓获。 张警官第一句话就问:“那两瓶酒呢?” 一开始,老高还想装糊涂抵赖,当听说茅台酒瓶里装的东西能致人死亡后,差点没吓出尿来。他怕摊上人命官司,于是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把经过说了一遍,说那“茅台”被虎子拿走了。 前来抓捕的警察中有人识得虎子,当即带领张警官等人赶到虎子家。他们急切地敲了半天门,里面却没人应声。张警官心里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怕虎子已经中毒遭遇不测,于是决定强行破门。 门打开后,先让两个戴着防毒面具的警察进去查看。只见屋内,有一名男子仰面朝天躺在客厅的地上,已经死了。那死者正是虎子!现场没有发现茅台酒瓶,室内也没有可疑气味,但室内有被人翻动过的迹象。 张警官仔细查验尸体,尸身僵硬,已死去多时,在死者的脖颈上,他发现了一条明显的勒痕,后脑上,还有被钝器击打过的痕迹。 显然,虎子并非中毒,而是他杀。张警官最关心的还是那两瓶假茅台,但翻遍虎子的家,都没有找到。是虎子把酒送了人,还是杀他的人顺手牵羊,将酒带走了呢?经分析,张警官认为:送人没时间,因为据老高交待,昨天虎子离开赵歪嘴的废品收购站时,已快十点,都那么晚了,一般是不会到别人家送礼的。而从尸体的状况来看,死亡时间应该也在昨天晚上。 由此判断,那两瓶假茅台极有可能是被凶手带走了。只要找到凶手,就能找回那两瓶假酒。可谁是凶手呢? 虎子人高马大,但从杀人现场的状况来看,并无明显的搏斗痕迹,凶手很可能是趁其不备突然下的手;另外,能在深夜叫开虎子的门进屋,即便跟虎子不是熟人,起码也认识。 警方兵分多路,一路调查走访虎子的朋友、熟人,希望能从中发现虎子的仇家;一路查看小区周围的监控录像,希望能从中发现可疑人员;张警官则带人前往赵歪嘴的收购站。因为赵歪嘴和虎子认识,曾多次被虎子敲诈勒索,昨晚又被抢走两瓶茅台,具有报复杀人的动机,于是便以收赃销赃的名义抓捕赵歪嘴。 赵歪嘴归案后,警察将收购站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那两瓶茅台。 赵歪嘴听说老高已被抓,很快承认了收赃、销赃牟利的行为,但对于杀人罪行,却拒不承认,他称自己昨晚跟老高喝酒一直喝到十二点,喝高了,后来就一觉睡到大天亮,根本没有出过门。 张警官说:“你别狡辩了,老高已经交待,昨晚你和他喝酒的时候,多次说过要弄死虎子!” 赵歪嘴大呼冤枉,说:“我是说过这话,可就是图个嘴巴痛快。我虽然喜欢喝酒,但怎么会为了两瓶酒杀人呢?” 张警官察言观色,感觉赵歪嘴不像是在撒谎,就问:“还有谁说过要弄死虎子的话?” 赵歪嘴为摆脱嫌疑,痛快地说出了一大串名字,都是这条街上的商户。 张警官一一记下,正要前往调查,去虎子家附近商家查看监控录像的那组警察有了发现,他们在一家网吧的监控录像里发现:昨晚十二点左右,一个身穿羽绒服的男人提了一只皮箱经过,大约半小时后,此人返回,手里除了皮箱,还多了一个黑塑料兜。 张警官立刻带赵歪嘴前去查看录像。可惜由于是后半夜,光线太暗,加上此人低着头,头上又扣着羽绒服的帽子,遮住了半张脸,所以根本没法看清面目。 赵歪嘴认出此人手里的黑色塑料兜,说那两瓶茅台酒就是装在这样的塑料兜里的。 张警官大喜,虽然看不出此人面目,但他从死者那里带走了茅台酒,应该就是凶手。 本来,张警官以为接下来可以像找老高一样,通过其他监控探头追寻到此人身影,但是,一番查找后,却一无所获。 7.二喜立功 无奈之下,警方只能使用笨办法,抓紧时间过筛子一样把住在这周围的居民筛查一遍,希望能从中发现可疑人员。 张警官则赶到虎子供职的鸿运大酒店,找到保安经理,问他,虎子最近得罪了什么人,有没有什么异常? 保安经理听说虎子被人杀害,吃了一惊,想了想,说:“虎子这种混混得罪的人肯定不少,但都不至于要他的命啊。异常么,倒是有一些。” “什么异常?” “前些日子,他一改自由散漫的毛病,天天按时按点来上班,来了就钻进监控室鼓捣。” 张警官心中一动,忙问知不知道他都鼓捣什么? 经理说:“有一次我发现他在查看以前的监控视频,我问他查这些干什么,他说干大事。对了,据服务员说,他曾数次到前台查看以前的开房记录。” 张警官心念急转:他查视频、查开房记录做什么呢?他查的是谁呢?难道他跟赵歪嘴说的生意,跟这个有关? 一个又一个疑问浮上心头,职业的敏感让张警官隐约感觉:虎子有敲诈勒索的前科,这次会不会犯了老毛病,向人敲诈不成,反而惹来杀身之祸? 张警官虽然隐约猜到虎子之死可能跟他查看视频和客人开房记录有关,但只是猜想,破案需要证据。 转眼又过去两天。追查凶手的事毫无进展,两瓶假茅台自然也是无影无踪,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本市范围内,这两天并没发生化学品中毒的事件。但现在没有发生并不代表一分钟后不会发生,那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被引爆。 这天中午的时候,张警官呆坐在桌前,眼睛盯着虎子的照片,脑中在想:虎子查监控视频和客人登记信息,显然是有目的的,只要找到他要查的人是谁,就可能找到突破口。可是,鸿运大酒店一天登记的客人就有上百人,一个月数千人,一年数万人,去查谁啊? 他正苦思冥想时,忽听有人喊他:“张警官。” 抬头一看,是快递员刘二喜。刘二喜是来找张警官办摩托车认领手续的。在张警官签字的时候,刘二喜看到桌面上虎子的照片,好奇地说:“这人挺面熟的。” 张警察随口问:“你认识他?” 刘二喜回想了一下,说:“记起来了,这是不是鸿运大酒店的那个保安啊?前些日子他找我发过快递。没错,就是他。” 张警官说:“这人已经死了,那两瓶假茅台最后就是从他手里失踪的。” 刘二喜“啊”了一声:“原来死的那个人就是他呀!这人挺凶的,当时我还跟他吵了几句,感觉他不像是善类。” 张警官说:“是吗?为什么?” “他当时发一个快件,好像是U盘之类的小东西,收件人也在咱们市,他非让我给他便宜点,说东西大小、送的远近不一样,价钱就不能一样。当时我跟他争了几句,说既然不远,那你自己去送好了,何必让我送呢。他听了举起拳头要揍我。” 张警官听了,脑子不由一亮,急忙问:“你是说他让你送一个U盘?收件人也在本市?” “收件人肯定是本市的,这个我可以确定。”他迟疑了一下说,“但是不是U盘我不能确定,东西是包在信笺纸里,我当时捏了一下,凭感觉应该是U盘、读卡器之类的小东西。” 张警官追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收件人的详细地址?名字叫什么?” 刘二喜仔细回忆了一下,说:“好像是工商银行或者是建设银行,反正是银行,我回去一查就能查出来,有单据的。” 张警官大喜,一跃而起,道:“走,赶快去查!刘二喜,你可能立大功了!” 就这样,一个叫董建国的人进入了警方的视线。 随后,张警官又在鸿运大酒店的监控录像中查到了董建国的有关视频,于是断定,虎子要查的人就是他,虎子之死可能跟他有关。 警方查明董建国是一家银行的行长,但是,董建国并非凶手,因为那个穿羽绒服的凶手比董建国要高、要年轻。 张警官推断,有可能是雇凶杀人,如果是雇凶,那案发当天董建国一定跟凶手联系过。他随即调出董建国所有的三个手机号码的全部通话记录,通过细致认真地比对、排除,最后锁定了一个电话号码,该号码在事发当天及第二天早上曾多次跟他通过话。 该号码的主人叫董飞,是该银行的保卫科副科长,也是董建国的亲侄子。 在董飞的床下,警方搜出了两瓶茅台酒,正是警方千辛万苦在追寻的两瓶假酒。 所幸并没打开。 据董飞交待,为杜绝后患,叔叔早就起了灭口之心,让他在交易的时候干掉虎子。于是,当晚他佯装开酒,趁虎子低头写收据的时候,抽出铁锤砸在虎子的后脑上,然后用绳子将其勒死。得手后,他将屋里和虎子身上仔细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其他U盘、硬盘,于是,便整理现场,擦掉指纹、脚印,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但百密一疏,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在离开杀人现场时,将那两瓶 “茅台”酒顺手牵羊。他是打算过年时带回老家,宴请亲朋好友的时候显摆一下。可是,这两瓶剧毒假酒,虽没有直接要了他的命,却成了他叔侄杀人的直接证据,足以致命。 穿越的鬼船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多年前神秘失踪的渔船“美杜莎号”突然出现,船上还有一名失踪三十多年但容貌丝毫未变的水手。它们穿越时空了吗?还是这一切都源于百慕大“魔鬼三角区”诡异的超自然力量? 一艘穿越时空的渔船 2011年9月17日,加拿大斯内普港口,端坐在指挥中心的值班员查理正仔细巡视着海面的情况,突然,一艘神秘渔船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这是怎么回事?”斯内普属于军事港口,是不允许民用船只靠岸的,查理立即发送无线电警告,让渔船停下来接受检查。谁知对方毫无听命之意,仍然不紧不慢地朝港口驶来。 查理一边向上级通报这一情况,一边调高电子望远镜的倍率,以便看得更加清晰――奇怪,这是艘老式的捕鱼船!帆布破烂不堪,布满青苔的船舷左侧,“美杜莎号”的字样依稀可见。更令人诧异的是,这艘渔船好像已经失去了动力,随波逐流朝向斯内普港口而来。查理是一名在海上执勤多年的老兵了,但这种自主漂浮的无人船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不一会儿,港口冲出两艘水警快艇,把渐渐漂近的“美杜莎号”团团围住。查理和水警跳上渔船,仔细搜寻。船上并没有违禁物品,但操作台上布满尘土和蛛网,发动机油箱也早已干涸,甚至油管和线路都已经锈迹斑斑,分明像是有好多年没人用过了。这样一艘几乎报废的船,既无动力又无人驾驶,是怎么漂到港口来的呢? 突然,两名搜索船舱底部的水警有了惊人发现:“船上还有人!是活的!”大家一拥而上,把已陷入深度昏迷的神秘人抬上甲板,仔细观察。 这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性,中等身材,头部受重伤,身上有大量血迹。查理赶紧派人将他送去医院抢救。 随即,在上级指示下,“美杜莎号”被拖进远离码头的一个秘密仓库。第二天,仓库门外荷枪实弹的警卫已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艘普通的渔船怎么会引起如此防护?查理向经验丰富的老导航员哈德森打听。哈德森拿出一本泛黄的工作日志,上面记录“美杜莎号”的一页已经被折起了一角:“1978年4月4日,晴,……” 原来在三十多年前,当时的斯内普港口还是民用港。“美杜莎号”从港口出发,载着船长瑞斯和十多名船员出海捕鱼,奇怪的是,船行大约800海里的时候,无线电信号突然中断,之后“美杜莎号”就像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返航,船员们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据气象部门报告,“美杜莎号”失踪那天,整片海域天气晴朗,根本不可能有风暴。“美杜莎号”就这样神秘地失踪了!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在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失踪的“美杜莎号”却鬼魅般回来了,而且船上还有一个活人!它们,是穿越时空而来的吗? 查理皱起眉头:“穿越?我不相信世上有这么荒诞的事!” “不,这是真的!”哈德森说,“我和船长瑞斯是好朋友,你看这页日志下的签名,他们出航那天,是我做的导航记录!还有,在我的印象中,‘美杜莎号’船舷挂缆绳的地方有一道T字形划痕,如今那道划痕还在,就像多年前一样清晰!” 看到哈德森肯定的神情,查理也有些动摇了,他忍不住问道:“当年‘美杜莎号’是在哪片海域失踪的?” 哈德森的脸上浮现了惊恐的神色:“百慕大三角海区。” 一名神秘重现的水手 在对“美杜莎号”进行全面检测的同时,加拿大联邦警察局也派出侦探罗蒙和斯蒂芬来调查这一神秘事件。罗蒙经验丰富,屡破奇案,而斯蒂芬则对加拿大近海区非常熟悉,也曾经是到过百慕大三角海域并逃过一劫的航海员,他们被要求在最短时间内查获真相。 罗蒙和斯蒂芬先后察看了秘密仓库里的鬼船“美杜莎号”,并对每个舱室仔细拍照、采样。经过电脑扫描分析和比对后,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这艘船真的就是33年前失踪的“美杜莎号”! 它当年为什么会突然失踪,而现在又是怎么出现的?它是被外星人绑架、还是穿越时空回来的呢? 现在,唯一能解开谜团的便是从船上解救下来的那名青年,而他至今昏迷不醒,罗蒙和斯蒂芬密切关注着他的一切。 一个星期后,罗蒙接到消息,病人苏醒了,他兴奋地和斯蒂芬一起驱车直奔医院。 病人被秘密安置在单人病房,房间里是专门的医护人员,楼道和房间外都安排了警卫。这名自称叫托尼的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皮肤苍白,全身神经质地抽搐着,一见到罗蒙和斯蒂芬,他激动地抬起了上半身:“我要回家!你们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他脸上满是愤怒的神色,话语里还带有一种古怪而模糊的南方口音。 好不容易,罗蒙用香烟取得了小伙子的信任,他装作无意地问托尼:“今年是哪一年,你还记得吗?” 托尼不假思索地回答:“1978年4月,4月……我不确定昏迷多少天了。” 大家面面相觑,这是一个既出奇又在人们意料之中的答案――早在托尼昏迷的时间里,他们已经反复检查过他的一堆随身物品: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上面是当年“美杜莎号”所有船员的合影,拍摄时间确实是三十多年前,而照片左边第一人,正是眼前的托尼;一张早就停止使用的老式身份证,罗蒙让人勘验后确认,身份证是真的;而在托尼身上,还有几张老版加拿大元纸钞、一块防水手表、打火机、性感女郎照片…… 接着,托尼说出了他的经历:“美杜莎号”出航不久就遇到了鳕鱼群。渔船在尽情捕捞的同时,却不知不觉驶入了百慕大三角海区。这天晚上,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继而大雾弥漫,就在大家一愣神的工夫,船上的罗盘突然失灵,周围的灯光时明时灭,一种古怪刺耳的噪音在船舱萦绕,所有人都感到头疼恶心。托尼当时正在舱底检修阀门,这种异样感觉使他眼冒金星、头痛欲裂,不久便昏了过去……等他再醒来时,就已经在这里的医院了。 托尼的话离奇得让人难以相信,仅凭几样旧物件,无法判别托尼的真假。于是,罗蒙和手下费尽心力,找来了托尼的亲戚和邻居。他们一见托尼,都不由自主地尖叫起来,异口同声地说:他就是托尼!不论身材、相貌、声音,甚至发型都和三十多年前一模一样!不过,大家也深深疑惑了,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他竟然没有丝毫变化呢? 随后,罗蒙又让托尼的亲戚们询问他一些生活细节:他的父母叫什么名字?每年生日收到的都是什么礼物?三次搬家分别住到了什么地方……而眼前这个人竟然说得丝毫不差! 之后两个星期,罗蒙和斯蒂芬用尽各种方法测试托尼,结果却仍然是:如今这个托尼就是三十多年前失踪的托尼。甚至比对了当年托尼出生时医院记录的血型,也完全一致。 联想到百慕大三角的种种神秘传说:飞机轮船神秘失踪、不明飞行物出没、巨大海怪现身……难道,“美杜莎号”和托尼的重新出现,又是一次科学无法解释的神秘事件? 一个偷天换日的骗局 半个月过去了,调查没有丝毫进展,罗蒙也感到了困惑。这天,他找来斯蒂芬,俩人再次来到静静待在仓库里的“美杜莎号”船上。 渔船锈蚀斑驳,一看就是废置多年,可托尼却为什么依然年轻,没有一丝衰老呢?就在这时,斯蒂芬脚下一滑,他用手电筒照去,原来是一小块绿色的海藻。在手电筒的照耀下,这块海藻竟然发出淡淡的荧光。斯蒂芬心里一动,轻轻刮下海藻,装进了透明袋。经过化验得知,它是一种叫兔耳藻的淡水藻。淡水藻是不能生活在海水里的,这说明“美杜莎号”曾驶入过淡水区。 淡水区?仿佛从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光明,斯蒂芬强压住心中的兴奋,又查了资料,发现兔耳藻分布稀少,只生长在南美靠近赤道的淡水岛屿,而根据“美杜莎号”船身的锈蚀程度判断,该船至少有二十年以上停在高温多雨的环境中。 只生长在南美赤道岛屿附近的兔耳藻、高温多雨的环境……种种迹象表明,“美杜莎号”在这三十多年里并没有停靠在属于寒温带的百慕大海域!那么,它在百慕大失踪后,又去了哪里呢?罗蒙把目光落在了赤道附近的各个南美岛屿,立即派人前往打探。 两周后,派去南美的人回来了,他们带回一张VCD和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是“托尼”!不同的是,照片上的“托尼”穿戴非常时尚,和现在留着三十多年前发型的形象截然不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假托尼真名叫卡莱恩,是个失败的舞者。他一心想出名,曾借钱参加各种舞蹈比赛,但却一直郁郁不得志。穷困潦倒的他远走他乡,靠给地下歌舞厅跳舞糊口,一年前突然失踪,就再没人见过他。当罗蒙把卡莱恩录制的表演碟片和相片扔在他面前时,卡莱恩知道真相已经败露,脸色惨白地交代了一切:“我是托尼的儿子。是我,害了我的父亲……” 在卡莱恩的供认下,罗蒙一行赶往南美北部一个偏僻的小岛。真正的托尼,即卡莱恩的父亲,就住在这个连最详细的地图都找不到的弹丸之岛上。年近六十的托尼看上去已是饱经风霜的老人,当他知道罗蒙的身份和来意之后,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迟早都会来的……” 托尼说出了埋藏在心底三十多年的秘密:“美杜莎号”失踪那次,是托尼第一次出海。作为一名见习水手,托尼在船上饱受欺负。他干尽所有脏活累活的同时,还要受到老水手们的各种侮辱和殴打。更何况,瘦小羸弱的托尼根本不是做水手的材料,这样的日子,常常使他感到绝望。 当渔船行进百慕大海区时,遇到了最大的鳕鱼群,水手们拉网都来不及,这时,累得浑身酸痛的托尼一不留神,竟弄断了一条拽网的缆绳,渔网和鱼统统沉入了海里。船长瑞斯大怒,把他毒打了一顿,然后关进船舱。夜里,饥渴难耐的托尼逃出船舱,准备找些吃的,不想却遇到了正在放哨的、平时最爱虐待他的那个老水手。争执中,托尼失手杀死了他! 托尼吓傻了,如果其他人知道了这件事,自己肯定会被丢进海里喂鲨鱼。极度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使托尼丧失了理智,他趁大伙熟睡时,疯狂地杀死了所有的人。冷静下来后,托尼害怕了,他独自开船在茫茫大海上漫无目的地航行。油用完后,渔船漂浮到了一座无名小岛,本以为必死无疑的托尼上岛隐居起来,他不敢再回故土,就把“美杜莎号”隐藏进一个秘密山洞,又把所有人的尸体就地掩埋。 后来,托尼和当地的一个女子结了婚,卡莱恩就是他们的儿子。三十年过去了,本来托尼打算就这样终老,可没想到,长大的卡莱恩一心想跳舞出名,却没人欣赏他的舞步。一次偶然的机会,卡莱恩无意中发现了父亲的秘密,他脑子里灵光一闪,竟想出了一个大胆的主意――假冒父亲,然后乘坐“美杜莎号”假装从三十多年前归来。这样一来,自己就成了穿梭时空的神奇人物,到时候想不出名都难了! 托尼对儿子的荒唐想法十分反对,却又架不住卡莱恩的逼迫,终于拿出了自己一直珍藏着的当年的钞票、手表等物品,又向卡莱恩详细描述了他的一切隐私和家乡亲人的所有情况。卡莱恩把资料誊抄下来反复背诵,很快就记住了一切。为了营造诡异气氛,他又借助每年9月北赤道暖流和北大西洋暖流的交汇,让没有动力的“美杜莎号”在暖流和季风的帮助下,如他所愿“航行”进了斯内普港口,从而引起了“鬼船”归来的巨大轰动。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块小小的兔耳藻揭开了“穿越”之谜,让父子俩人的恶行同时浮出了水面,等待他们的,将是应有的惩罚。 神殿中的凶手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切尔是一名美国探险家。这天,他在网上看到一个叫巴克里的人说,他与朋友赫林前往土耳其的爱烈巴坦神殿参观,没料到赫林莫明其妙地失踪了。 “爱烈巴坦!”切尔不由得一惊。爱烈巴坦神殿位于土耳其伊斯坦堡附近。神殿里经常会出现来历不明的大雾,然后涌出大水,时涨时落。几十年来一直无人能解释。切尔马上给巴克里发信息,约巴克里一起寻找他的朋友赫林。 切尔和巴克里几天后到达了土耳其,将行李放到酒店后,两人就来到了爱烈巴坦神殿,当时天气晴好,神殿恢宏精致,浅灰色的神殿在阳光中显出远古式的神秘。 两个人在门口还碰到了一个叫霍夫曼的游客。三人一走进大厅,巴克里就突然惊叫一声:“不好了,起雾了。”切尔正在看地板,一抬头,一阵浓雾就迎面扑来,一股水流短短十几秒钟就漫到了脚踝。切尔刚想喊叫,突然脚下一空,就“哗啦啦”坠入了深渊。 切尔跌得晕头转向。一片漆黑中,他掏出打火机打着,霎时,面前呈现出一片恐怖的景象――这是一个一间屋大小的地方,角落里白骨森森,堆了好多具骷髅。巴克里站在白骨旁边,脸色十分难看。 “巴克里!霍夫曼呢?” “他没有掉下来。” “巴克里,这些白骨是怎么回事?”切尔惊问道。 巴克里说:“他们一定也是不小心掉下来的,因为没办法出去,就死在这里了。我们怎么办?难道也要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切尔说:“咱们不能太急,得慢慢想办法。”说完他从兜里拿出一块面包,递给巴克里。 两人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切尔发现巴克里打起了瞌睡,就在墙壁上摸索起来,不一会儿摸到了一个按钮,用手一按,只听“哗啦”一声,在一面墙壁上竟出现了一个洞。切尔又从巴克里身上摸出酒店的钥匙,狞笑着说了声:“朋友,安息吧!” 切尔刚要离开,却发现霍夫曼居然站在洞口。 切尔一愣,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霍夫曼微微一笑,指着那些骷髅,脸色一变说:“切尔,你说实话吧,这些人是不是都被你所害?” 切尔叫道:“你血口喷人,我哪里害过人?” 霍夫曼哼了一声,慢悠悠地说:“几年前,你跟一名游客误触神庙地板的机关而坠入地窖。当那人奄奄一息时,你却摸到了墙上的按钮逃了出来。你拿走了他酒店的钥匙,还有钱物。事后,你一直伪装成游客,利用这一招使自己和其他游客一起坠入地窖,然后将掺有迷药的面包分给他们吃,当他们晕过去后,你就摸走他们身上的钥匙,回到酒店拿走他们的财物。你利用这种手段作案,害了多少人?” “胡说,你没有证据!”切尔大喊起来。 这时,刚才还在昏睡的巴克里突然站了起来,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拿着手铐说:“切尔先生,这就是证据。其实我们是土耳其警察。我故意说好友赫林在此失踪,你看到后一定担心罪证被发现,就会想办法除掉我。果然,你动手了。现在,你因涉嫌谋财害命被捕了。” 巴克里迅速跑了过来,还未等切尔反抗,就给他戴上了手铐。切尔痛苦而无力地低下了头。 雨夜计中计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 车子在坎坷的路上奔驰,雨瓢泼一样地下着。 韦延一边开着车,眼睛一边注视着前方,眨也不敢眨。 这儿的路很烂,很危险,稍不注意,就有坠下悬崖的危险。韦延这次外出,是专门给弟弟韦安买药的。 本来,这事派一个公司职员去,或者货运,都是可以的,按理是不需要他这个“宏达”公司董事长大动干戈,亲自出马。可是,这药太重要了,他怕路上出问题,每次都亲自开车去买。 公司上下职员见了都夸,说董事长对弟弟真是太关心了。韦延听了,只是长长叹一口气,脸上带着无限的忧伤和悲哀。 最近一段时间里,“宏达”公司连连发生事故,开始是韦延的父亲高血压发作,在医院里突然病逝;接着是继母赵冰想不开,竟然为父亲离世悲伤过度,跳水殉情。随后不久,弟弟韦安着凉发烧,高达四十度,持续不退,烧好之后,竟然变得疯疯傻傻的,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医生赶来查看了一番,最终摇摇头。韦安烧坏了脑子,目前的智力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没有什么区别,要想恢复,必须喝一种特效补脑药。这种药,外省的一个城市有。 弟弟现在成了韦延唯一的亲人和希望,他不能再失去自己的弟弟。 因此,买这种药,成了韦延工作之余最重要的一件事。 每次药物喝完,无论多忙,韦延都会扔下手头工作,亲自开车奔驰几百里,去给弟弟购置药物,风雨无阻。 现在,他的车子,就在从外省回家的路上。 车子在大雨中,如一只甲壳虫一样颠簸着,艰难而缓慢地前行。 韦延的心里,时时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隐隐觉得,今天可能要出事,还可能是大事。 久经江湖的韦延,每次在大事来临时,都会产生这样的强烈预感。当然,这种预感不是空穴来风,不是随意猜测,而是有事实根据的。 今天在那边买完药,他刚打开车门准备上车,发现自己出来时放在车门旁的一本杂志落在车座下。 这个小小的细节,让他马上断定,有人在他离开后,曾偷偷弄开过车门,进过车中。因为,他离开时把所有的车玻璃摇上,车门已经锁死。 他仔细检查起来,车内东西一点儿也没少,放在车座位上的皮包中的钱也一分没动。 韦延的额头出汗了,浑身血液都凝固起来,更加感到危险逼近。那人费尽心思打开车门,不要钱,不拿东西,究竟想要什么? 要人命!他的脑子里闪过这三个字,如雷雨来临前的闪电一样。 他的脸色一片惨白。 韦延俯下身子,又一次细细检查过自己的车子,仍没发现一点儿异样。他摇摇头,怎么可能没有异样?那人想办法弄开自己的车子,进入里面,不会不做什么,只是自己没发现罢了。 他想了想,下了车子,微笑着回过头,假装很关心地对和自己一块儿来的王才道:“来,换辆车开开,听说你那辆车经常熄火,我开着试试,不会是笑话吧?” 王才是公司的一个副经理,这次一块儿来,是准备考察公司的一个新项目的。听了他的话,王才很高兴地答应了。 两人换过车,韦延擦了把汗,笑着挥一下手,让王才开着车先走,自己随后跟着。上路不久,大雨就下了起来,闪电也没完没了,一道道划破天空。 此时,望着王才开着车在大雨中缓慢前行,韦延心中暗想:但愿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但愿这次能平安到家,毫发无损。 王才的车跑得十分小心,已经逐渐到了一段下坡路。 这段路坡度很陡,几乎成了六十度,十分泥泞,路的侧面是万丈悬崖,稍不注意,车子就会一头摔下去,万劫不复。开始,王才开着车走得还算正常,可是突然之间,车子吼叫着加快速度,奔马一般直冲下去。 韦延见了,吓得睁大了眼睛,猛地停住车子,摇下挡风玻璃,伸出头大声吼道:“踩住刹车,踩住刹车――”他的声音十分嘶哑,充满了惊骇。 可是王才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车仍像一头无法阻止的蛮牛,直冲下去,毫不迟疑。远远地,传来王才变了声的惨叫:“救命啊,救……命……”叫声没完,车子一头坠下万丈深渊。不久,山崖下传出一声闷响。 韦延跳下车子,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站在出事地点向下望去――下面是无底悬崖,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他感到头晕目眩。 王才过去是司机出身,开车技术高超,在公司几乎无人可比,无论什么样的车在他手中都如玩物一样。这次,车冲下陡坡的时候,他不可能没有踩刹车,可车仍停不住,直冲下深渊,说明了什么?只能是刹车失灵。 韦延的那辆车是才买不久的一辆新车,刹车一直很灵,特别管用,自己开着从没出事。这次刹车失灵,只能是人为的。 他想到了自己先前的怀疑,一定是那个打开车门的人干的。 松掉刹车的人,本来是想杀死自己的,他有所防范,和王才换了一辆车,否则这会儿摔成肉酱的一定是自己。韦延浑身一颤,惊慌地四处张望。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人一直暗暗跟踪着自己,一直跟到买药的城市。甚至现在,那人仍在某处不为自己所知的地方,在悄悄观赏着这场他一手导演的车祸。 韦延铁青着脸,转身上了车,车子又一次在雨中行驶起来。 那人如果就在附近,一定知道韦延还没死,那么,谋杀一定还会继续进行下去,进行到他死去为止。 2 这次,刚来到那所外省城市,韦延就隐隐感到被人跟踪。因为,他隐隐约约瞥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在视线里晃动了一下就消失了。 他暗暗上了心,走着走着,猛然回过头,却没有发现那个影子。他轻声问王才:“你感觉到身后有异常没有?”王才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好像有个人跟踪他们。 两人商量好,一齐走进一条小巷中,边走边假装漫不经心地谈着话,突然之间,一起回头――可是,身后的巷子里空空的,并不见人。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他想,看来是自己过于紧张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那时,他们确实已被跟踪。 韦延驾着车,瞪着前方,全神贯注地开着,不时地停下来,摇下窗玻璃,伸出头四面观察。雨势丝毫没有减弱,天地一片昏暗,他的脑袋里无来由地闪出一句话: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现在虽然不是夜晚,可四周一片混沌。这儿更是杀人的最好地点。死一个人,就如死一只鸡。 他又一次打开手机,想向外界呼救,可是手机显示没有信号。他愤怒地骂了一句,又叹了口气,看来,现在只有听天由命了。 当车开到一片稍微平坦的地方时,韦延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路边的山虽仍陡峭直立,犹如斧削,可是外边已没有了悬崖。看来,是他多虑了,谋杀的人没有跟踪过来,大概认为他已经摔死,所以早已撤了。 韦延心头舒展,脸上露出了一丝笑。 天边的云散开了一点,稍微亮了一些,这是又一场大雨将要降临的前兆。 韦延想,得在这场大雨降落前走出这段路,走上高速公路。不知为什么,他伸头望了一下车窗外,笑容一下子凝固了。他睁大眼睛,猛地一脚踹在油门上,车子狂吼一声,如一个醉汉一样摇晃着直冲过去,疯了一般一头撞在山崖上,“哐”的一声,挡风玻璃全部震碎,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在车子刚刚离开的地方,一个磨盘大的石头黑压压地飞下来,带着风声,“咚”的一声落在地上,地皮都颤动了一下,甚至他坐在车里也能感到车子的震动。 石头离车子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重重砸下。 他睁大眼睛,靠在座椅上,呆呆地望着那块石头,脑子里一片麻木。这次,他简直是和死神擦肩而过,当时如果不是他抬头看了一眼,不是反应灵活了一点儿,手脚快了那么一点儿,现在,他和车子大概都被砸成饼了。 那一刻,韦延明显地看到,在石头落下的地方,一个黑影鬼魅般一闪,消失在雨中。由此看来,这块石头不是自然落下,而是人为的。 他再也不敢停留了。 车子还能动,哼了几声,挣扎着离开,摇摇晃晃地跑了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大约半小时后,他开着车子终于上了高速路,长长吁了一口气,感觉轻松了一点儿――这儿车来车往,虽是大雨中,可也算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算是安全了。 韦延掏出手机,本来想报案,说在那条简易公路的拐弯处,有一辆车翻下了山崖,请警察去那儿看看。手机还没打开,他的车就轻飘飘地翻了一个身,带着他一块儿,如风筝一样高高飘起,潇洒地飘出大桥,向下面滚滚的洪水中落下去。 在落水的刹那间,他隐约看到一辆货车急驰而过,消失在雨中。 也是在同一时间,他的脚闪电一样踹向车门。 车门“哗”地开了,两个黑点同一时间落入水里,击起高高的浪花,一个是他,一个是那辆可怜的饱经沧桑的车。 3 韦延擅长游泳,他高超的游泳技能救了他。 在暴涨的洪水里,喝了几口水后,他紧紧抱住一棵漂流下来的树,努力地向河边游去。最后,在一个河流转弯处,他终于随着回流顺势划到岸边,精疲力竭地上了岸。 这时,已经是黄昏了。 天,暗得可怕,乌云遮盖了整个天空,大雨很可能还要再次倾盆而下。 他的脸连冻带泡带吓,更是白得可怕,浑身簌簌发抖。 韦延无力地坐在水边,用手抹了一把水,又抹了一把湿淋淋的头发,仿佛想理清思路一样。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清楚,究竟是谁在害他,对他下毒手。是谁?是竞争对手,还是别的另有目的的人?他努力思索着,一个个可能的人出现在他的脑海,又一一被他否定了。 大雨又瓢泼而下,空中,一个闪电接一个闪电划过,黑沉沉的底色中泛出幽幽的蓝,如魔鬼的影子。他感觉到,那个人就躲在沉沉的黑暗中,悄悄观察着自己,嘴角浮现出一丝恶狠狠的笑。 那人把他出行的路线都掌握在手了,精心地组织了一场场谋杀。 那人连连出手,看样子迫不及待,想尽快置他于死地。 韦延不能再给那人留下机会,得赶快回去,拿出对策,不然的话,他将死无葬身之地。甚至死了,还不知道被谁害死的。 “枫叶别墅’’是韦延的住所,在大雨中静静地矗立着。当韦延拖着湿淋淋的身子摇晃着走进别墅时,电光一闪,一个人影突然闪出来,跑到他面前,眼睛如猫眼一样在暗夜里闪着光,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韦延一惊,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喊道:“谁?” “张洁走了,不要我了。”黑影不回答他的问话,站在那儿十分委屈地说。 韦延松了一口气。他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胆战心惊。此刻,他面前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弟弟韦安! 他鼻子一酸,扑过去抱住韦安喃喃道:“哥险些回不来了,险些看不见你了。”一边说,泪水一边落了下来。 韦安好像没有感觉到一样,直直地站在那儿,仍然重复着那句话:“张洁走了,不要我了。” 韦延这才想起来,张洁呢?弟弟出来好半天了,又是这样大的雨,她为什么不管管? 张洁是他新近聘用的一个女秘书。他聘用她,不为别的,完全为了弟弟。他希望张洁能照顾好自己的弟弟,不要让弟弟出现任何意外事故。张洁很愉快地接受了他的任务。 还别说,韦安见了张洁,高兴得嘻嘻地笑,几天之后,就和张洁熟悉了,而且特别听张洁的话:张洁让他喝药,韦安就大口地喝药――过去他可是从来不喝的。张洁让他睡觉,说如果不睡,她就不高兴了。韦安一听,马上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假装打起鼾来。 韦延看见了,由衷地感谢道:“谢谢你,张洁。” 张洁温柔地一笑,疑惑不解地道:“怪了,他怎么谁的话也不听,就听我的呢?” 韦延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才红着眼圈告诉张洁,她长得有些像自己的继母赵冰,大概因为这样吧,韦安潜意识里产生一种亲切感和熟悉感,就有了一种依赖。 张洁听了,也红了眼圈,长叹一声道:“二十一岁了,智力竟然如一个孩子一样,真可怜。”大概是因为同情,以后张洁对韦安照顾得更加无微不至。 可是,今晚却是个特例。这么大的雨,她怎么能放任韦安在雨地里跑呢?韦延生气了,对着屋里大声喊:“张洁,张洁!”然而,只有哗哗的雨声,却没有张洁的回音。 韦延气得哼了一声,拉着韦安的手,跑进了别墅,让韦安去睡。韦安脱衣擦净,睡在床上,噘着嘴仍是一句话:“张洁走了,不要我了。” 韦延皱起了眉头。他曾说过,他可以受委屈,他的弟弟绝对不能受委屈,张洁难道不知道吗? 他的手机已经落在水中了,于是他转过身,快步回到自己房中,拿了另一部手机,准备给张洁打电话,让她赶快回来。就在他准备开机的同时,手机突然响了,屏幕显示竟然是张洁打来的。他打开,很不高兴地责问道:“张秘书,你究竟去哪儿了?” “董事长,救……救命啊……”手机那边,是张洁歇斯底里的惨叫和呜呜的哭声,在夜里格外吓人。 韦延吓了一跳,忙问究竟怎么了,张洁仍呜呜地哭着,什么也不说。同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来,冷冷地道:“她已经被我们绑架了。”对方提出要求,让韦延拿出五十万元现金去赎人,一分不少,如果报警,立马撕票。 韦延拿着手机沉吟了一下,对方哼哼一笑,问他:“不会是不想赎人吧?”然后告诉他,张洁说他一定会来赎自己的,因为,张洁知道他一个惊天的秘密,如果他不来赎,她就在被撕票前说出这个天大的秘密。 韦延眉毛一挑,轻声问道:“哪儿交钱?” “半山亭。”对方说完,“啪”的一声挂了手机。 4 韦延呆呆地站了一会儿,骂了一声,飞快地换好一身干衣服。然后,他拖出一个皮箱,打开保险柜,拿出五十万元钱,整整齐齐码好后,想了想,又去了韦安的卧室。韦安已经喝了药睡了,可嘴里仍像小孩一样念叨着:“张洁走了,不要我了。” 韦延轻轻抚了一下韦安的头,轻声说:“好好睡,听话,我去把张洁给你领回来。” “真的?”韦安听了跳起来,流着长长的口水,“呵呵”笑了。 韦延点点头,很认真地道:“真的。” “拉勾。”韦安顽皮地伸出手指,对着韦延。 韦延笑笑,也伸出一根小手指,和他轻轻勾了一下道:“不过,你要听话,好好睡觉,别到处乱跑。” 韦安一听,忙“咚”的一声倒在床上,用被子遮着脑袋,“呼噜呼噜”地打起鼾来。韦延满意地走了出去,上了另一辆车子,开着直奔半山亭。 虽然此时天刚黑下来,可由于大雨仍在下着,所以,街上已很少有人来往,车辆也很少了。因此,韦安的车子走得很快,不久就出了城,越走越荒凉起来。 半山亭,就矗立在城郊的半山处,极少有人来往,再加上暴风雨的夜晚,更是荒凉冷寂。 韦延把车开到半山亭停下来,仔细地四面望着,可亭子里空空的,根本不见一个人,他顿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这时,他的手机再次响起来,在静静的半山亭显得格外疹人,手机显示仍是张洁打来的。他打开,里面仍是那个沙哑的声音沉沉地问:“钱带来了吗?” 韦延忙说带来了,他已经到了半山亭,张洁人呢? 对方告诉他,带着钱去葛山古墓处,他们在那儿等他,不见不散。“别磨磨蹭蹭的,来快一点儿,九点前不到,我们就撕票。”对方仍冰冷地说道。 随之,张洁的声音再度凄惨地传来:“董事长,快啊,求你了。” 韦延忙安慰着张洁,让她不要怕,他已经带着五十万块钱,马上就到。刚说到这儿,对方手机挂掉了。 韦延站了一会儿,哼哼一笑,坐了下来,吸起一支烟。他想,还是九点以后赶到吧,到时如果对方撕票了,那就遂了自己的心愿,避免那个秘密暴露出来;如果没撕票,他就说路上车子出了故障来迟了,仍能堵住张洁的嘴。 两支烟吸罢,看看表,时间也耽搁得差不多了。 韦延站起来,开上车,歪歪扭扭地上了路。雨仍在扯天扯地地下着,山沟处洪水轰隆隆地响,声势十分惊人。 离葛山古墓十几步处,韦延停下车,左右望望,山里一片阴冷。他缩缩脖子,在大雨中走向目的地。葛山古墓掩映在一处悬崖边的乱葛藤架里,不知是什么时候建的墓群。这个墓群近年来受到盗墓贼的频频光顾,一座座墓都墓洞大开。哗哗的雨声中,突然一道闪电,这些墓洞青幽幽的,如张着嘴的鬼怪一样。 韦延走进墓地,感到身上凉飕飕的。他抱着膀子,边走边大声喊:“张洁,你在哪儿?钱带来了。” 可是,四周除了雨声以及轰隆隆的水声外,什么也没有。 他想,难道张洁真被撕票了?那可真是要谢天谢地了。 可是,戏还得演下去,不然的话,如果张洁没有被撕票,事情就惨了。正想着,他感到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出其不意地一个趔趄,俯着身子摔下去。身子下面,竟然软乎乎的,不像是泥地。就在这时,一个闪电蓝汪汪地划过,他发现面前紧挨着的竟然是一张脸,顿时大吃一惊,跳了起来。 地上躺着的人,正是张洁。 张洁恐怖地睁着眼,张大嘴,瞪视着韦延,好像在质问他为什么来迟,又好像随时准备扑起来咬他一口似的。 韦延擦擦额头的汗,四处望望,确定绑匪已经离开,才再次俯下身子,借着手机的光,仔细打量着张洁。张洁死了,她的致命伤在胸前,一把匕首插在那儿,上面布满血迹。张洁的右手死死抓着匕首,可以看出,临死前,她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挣扎。 他想看看匕首究竟扎了多深,可又停住了,怕留下指纹。 抬起头,他望着黑黢黢的天空,哼哼地笑起来,难以掩饰内心的兴奋。从此之后,他的秘密就再也无人泄露了。他对弟弟的阴谋,再也无人知晓了。 韦延给弟弟买的药,并不是医生开的那种药。中途,他把药换了,药盒子装的是另一种药物。这种药物根本不能补脑,只会破坏脑组织,让人变得更加痴呆。 因为,“宏达”公司是他的,他不能按老头子的遗嘱办,更不能让韦安染指,瓜分公司的一草一木。 老头子归天,赵冰死后,就在他担心韦安要瓜分他的公司时,苍天保佑,韦安竟害了一场病,高烧四十度,病后脑子严重受损,智力竟然和儿童无异。他暗暗高兴,怕韦安脑子恢复,就借买药之机,弄来这种药让韦安喝,可韦安不听话,坚决不喝。于是,他就让张洁去劝。过去,韦安很听继母赵冰的话,他想,张洁长得像赵冰,一哄一劝,或许能行。 本来,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谁知一试之下,竟然成功。 韦延因此留下张洁,暗暗向她摊牌,并郑重许诺,事成之后,给她一千万。 现在,弟弟已经彻底成了废人,成了脑残。据研制这种药物的人说,这药喝上半个月,人的脑组织就会被彻底破坏,再难恢复。韦安喝这药,早已超过半个月。他这次去,是想再弄一点,让弟弟多喝一点,这样确保万无一失。 至于张洁,已经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 张洁即使不死,韦延也会想法让她死去的,不然,留着她的话,这个秘密就会成为把柄,说不定害他身败名裂,万劫不复。没想到,现在一个不知名的绑匪竟然成全了他的心愿。 5 韦延微笑着回过身,准备离开这儿,忽然脑袋一偏,一声大叫,重重地倒在地上。 因为,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发现危险已经突然袭来。大雨中,身后林子里,一个黑影倏地从暗影里闪出,就如从古墓中钻出的鬼魅一样。闪电一划而过,映出一张惨白幽蓝的脸,那人手中持着一根大棒子,大棒子划过空中,带着一道凌厉的风声,向他的脑后抡来。 在棒子将要贴到头上时,韦延猛地倒了下去,一股锐风扫着发梢过去。 如果稍微慢那么一点儿,他将会成为这片荒野中的第二具尸体。 黑影冷哼一声,紧追不舍,木棒又一次横空扫来。韦延身子一滑,再次倒在地上,一溜儿翻滚,刚想站起来,脚却踏空了。旁边,是万丈深渊。 一声长长的惨叫在雨夜里响起.韦延落下了深渊,许久,深渊里传来“咚”的一声落水声。黑影站着,喘息了一会儿,大概还不放心,用手电向深渊下照着,左晃右晃,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又搬起几个大石头扔了下去,石头“咚咚”地落下,在黑黑的雨夜里,更显得声势惊人。 没有动静,只有水声和雨声。 黑影侧耳听了一会儿,冷冷地笑了笑,转过身满意地走入大雨中,仔细转了一圈, 寻找着什么,然后悄悄走了。 过了一会儿,崖边,韦延悄悄探出头来,在黑暗中谨慎地四处望着,空空的雨里,什么也没有。 落下深崖,是他的计谋。 受到袭击的那刻,他终于明白,黑影绑架张洁,引诱他上山,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杀掉他。可以肯定的是,他白天遭遇的一系列暗杀,很可能都是黑影或者黑影指使人干的。现在,他不死,黑影一定不会放手,仍会继续下去,跟踪追击,直到自己死去为止。黑影下手狠毒,计谋多端,令人防不胜防。 韦延觉得,他需要一点时间喘息一下,松一口气,开始反击。因此,他需要制造一种假相,让黑影认为自己死了,从而放松警惕。 这儿之所以叫葛山,是因为到处都是葛藤,而且葛藤很粗、很韧,盘根错节,犹如蟒蛇一般,四处穿插。 就在倒地的一刹那,韦延随地打滚,双手却没闲着,有意识地寻找着,迅速抓到两根粗壮的葛藤。然后,他一声大叫,假装落下山崖,双手却紧紧扯着葛藤,贴身山崖,找着一个崖坎藏着,一脚踢下一块松动的石头,让它“咚”地落下水,仿佛自己落水一样,骗过对方。他藏身的头顶上面,是一丛树,遮盖着一切。 黑影消失了,他艰难地爬上来,咬着牙冷冷一笑,自言自语道:“和我斗,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韦延攥紧拳头,好像面前站的就是那个冷笑着的黑影。 现在,他决定,马上开始反击。 6 韦延迅速走出葛山墓冢,这时,雨终于停了下来,云开了,隐隐的月光露了出来。 他走到路上,找到车,驾上就走。到了离进城公路不远处,他左右望望,没有车子经过,忙一手打开车门,一脚猛踩油门,随之一个翻滚,落在地上。 车子怒吼着高速冲下山坡,撞在岩石上,“轰”的一声燃烧起来。韦延则一身泥水一身伤痕,坐在路旁哼哼着。此时虽已是夜里十二点左右,仍然有车子经过。一个司机停下车,问他怎么了。韦延告诉司机,车出事了,翻在了公路下,他受了伤,希望对方赶快送他去医院,不然就完了。说完,看司机犹豫着不答应,韦延马上拿出一千元钱,交给司机。 司机看到钱,眼睛一亮,带上他去了指定的市北医院。 医生们都认识他,知道是本市有名的大富翁,忙让他住进医院,一个医生开始手忙脚乱地检查起来。 韦延咬着牙,不停地哼哼着,说一只腿根本动不了,全身麻木。说着,他摇摇腿,痛得咬紧了牙,脸色惨白。 医生仔细检查了,说擦伤的地方很多,好在没伤筋骨,腿痛大概是瘀伤。然后,医生擦了药水,让他好好休息。 这时已经是深夜一点多,医院的走廊里没有了声音,偶尔有脚步声,一会儿就远去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时机。 他要悄悄溜出医院,去做一件案子,去杀人。当然,事后要有证人,证明自己行动不便,不在案发现场。于是,他想到了这所医院。他住进医院,浑身是伤,当然不可能作案。 这所医院离“枫叶别墅”不远,过去生病的时候,他经常来这儿住院,因此,对医院的一切都很清楚,包括医院的建筑布局。趁大家睡去,韦延悄悄关上高级病房的门,轻轻翻窗出去,在路灯下一闪,就飞快地下了楼,沿着树木的暗影窜到院墙边,从下水道爬了出去。 他要尽快完成一切,然后抢在天亮之前回到医院,睡在病床上哼哼着,装出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枫叶别墅”在雨后的夜晚死一般寂静,矗立在隐隐的月光下。他轻车熟路地打开门,悄悄进入房中,坐在桌前,找到一张纸,拿起笔潦潦草草写下一行字:“张洁走了,不要我了,我也不想活了”。 然后他咬咬牙,拿了纸条,鬼影一样摸黑进入弟弟韦安的卧室。 韦延已经计划好了,今夜一定要杀死韦安,让弟弟看不到明天早晨的启明星。 韦安脑子没残,一切都是伪装的,都是在哄骗他。 当在葛山上,那个黑影在雨中出现,抡着棒子向他砸来的那刻,恰好电光一闪。电光下,韦延险些叫出声来,因为他认出来,那个影子不是别人,正是弟弟韦安。他在心中狠狠地骂,自己毒,没想到还有比他更毒的。 韦安假装脑残,骗过了他。 韦安也装出傻傻的样子骗过了张洁。韦延想,韦安一定没喝药,他在演戏,跟真的一样。他一定是派人跟踪自己,追杀自己,计划不成,就铤而走险,亲自出马。 事后,韦延把韦安引诱自己上山的过程在脑中大致还原了一遍:这小子知道张洁是自己派去卧底的间谍,于是就绑架了她,录下一切需要的录音,然后藏起张洁,趁自己回房打电话的功夫,就躲在卧室中,用张洁手机拨通自己的手机,将要钱和撕票的事,通过录音放出来,还故意压低声音,发出沙哑的音调。当韦延离开后,睡在床上的韦安,就马上带上绳捆索绑的张洁,驾着车,绕道去了葛山古墓。他之所以让韦延先去半山亭,然后再去古墓,就是为他自己争取时间,好提前赶到葛山古墓,进行伏击准备。 到了古墓后,张洁已没了利用价值,韦安就毫不犹豫地杀了她。然后,他埋伏在旁边,等着韦延到来,然后突然袭击。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韦延还是化险为夷,逃出了他的魔掌。 现在,让他去死吧。韦延恶狠狠地想。 7 韦延不敢开灯,他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着,心里想:韦安这小子太阴毒了,稍不注意,自己就会落入他的手里,万劫不复。他谨慎地走进去,一步步向床边摸着。 房内,传来韦安沉稳的鼾声。 杀了自己的哥哥,这小子一点儿也不感到心里有愧啊!韦延怒火中烧,一不注意,腿撞着了椅子,传来“哐”的一声响,在暗夜里格外惊人。他大吃一惊,惊慌地躲在柜子后,生怕惊醒后的韦安会突然跳起来,给他致命一击。还好,听了一会儿,韦安仍沉稳地打着鼾,根本没有受惊。 韦延又走出来,轻轻扑了过去,跪在韦安身卜,一把掐住弟弟的脖子,牙齿咬得咯咯响,直到弟弟彻底停止了呼吸。一切特别顺利,自始至终,弟弟都没有反抗。 然后,韦延站起来,把那张提前写好的纸条放在桌子上。他的计划很简单,把韦安的尸体带到河边,推到河里,给人一种自杀殉情的假相。 张洁被杀,韦安已死。 从此,他计划中的一切,只有上天晓得。 韦延“嘿嘿”一笑,把韦安的尸体扛在肩上,悄悄扛了出去,放进车子的后备箱中。然后,他走回房里,找件雨衣穿上,再戴上墨镜和口罩。镜子里出现一个蒙面人,谁也不认识的蒙面人。 韦延满意地一笑,匆匆走出去,开上车走了。 他当然不能去高速公路旁的河边,那里到处都是监控视频,稍不注意,就会被监控视频录下来。他选择了一条简易公路,这儿虽十分坎坷难行,路边有悬崖,但没有监控视频,晚上又几乎没有车辆经过,还是很安全的。 车子拐向了简易公路。 他抬起手腕看看表,已经是深夜一点左右,剩余的时间足够用来完成一切。 车子在隐隐的月夜走了一会儿,他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在这样的夜晚格外惊人。他忙打开手机,浑身一颤,如见了鬼一样,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谁?” 手机那边,一个尖细且带着笑意的声音问:“你说我是谁?” 他再次看看手机,信息显示是张洁的,没错。 可是,张洁已经死了,就死在自己眼前,胸口插着匕首,眼睛瞪着,嘴大张着,嘴角还有一丝血迹。 他定了一会儿神,轻声问:“你是人是鬼?” 对方笑了,语带讽刺地道:“这么聪明的人,怎么问这么傻的话?” 现在,他终于可以确定,张洁没死,可是,当时所见的尸体又是谁的呢? 张洁再次笑了,告诉他,那尸体千真万确就是自己,只不过她当时没有死,更没有被绑匪撕票,一切都是装的,是她和韦安设下的一个圈套而已。 原来,韦延猜测韦安用手机录音哄他上山,这没有错。可是,张洁并没有被韦安绑架。 韦延从省外的那个城市回来时,张洁不在别的地方,就躲在韦安的衣柜里。韦延回房去拿手机,韦安就用提前准备的录音,假装绑匪,让韦延赎人,怕韦延不去,就吓唬他,说张洁将暴露他的秘密。 韦延听了,连忙答应了。他刚上路,这儿韦安马上带上张洁,开车赶往葛山古墓。然后,他让张洁假装被撕票,倒在地上,胸口插着匕首,这是为刺杀韦延做准备。到时,韦延被绊倒,或者发现张洁,俯身察看时,张洁就可以趁势跳起来,出其不意的一匕首,置韦延于死地。 然而,韦延却逃过了。因为,张洁在韦延俯下身时,躺在地上,就如睡着了一般,根本没有动手。 无奈之下,韦安只有抡根大棒子,亲自上阵,等到把韦延打下深渊后,他回过头再去寻找张洁时,瓢泼大雨中,却怎么也找不见张洁的影子。 韦延迷糊了,真有点儿弄不明白,张洁是自己安插在韦安身边的间谍,怎么会投靠韦安呢? 卧底前,他可是拍着胸脯答应了的,事成之后,给她一千万。一千万啊,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张洁听了一笑,告诉他:“你弟弟答应我,如果我能帮他弄死你,‘宏达’公司的三分之一股份归我。” 韦延这才明白过来,愤怒地问:“所以,你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张洁笑笑,仍然不温不火地回答:“是的,谁能受得了那样的诱惑啊?” 韦延想到药物的失效,马上问:“这样说来,韦安从来没有喝过我买来的药?” 张洁很得意,吃吃地笑起来:“当然,一切都是双簧,演给你看的。” 韦延听了,仍隐隐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韦安在葛山墓地谋杀自己,计划是相当完美缜密的,当时,张洁只须匕首往前一送,他就完了,而她就可以得到“宏达”公司三分之一的股份,可张洁并没有这样做啊,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好像猜出韦延的想法似的,张洁给了一个答案:“亲,我爱你,舍不得下手啊。” 韦延听了,咬咬牙,恨恨地想:哄鬼吧,这个该死的女妖精。 8 韦延一边开车,一边打着电话,同时心里一边暗暗地谋划,打算赶紧找个地方,尽快抛掉韦安的尸体,然后赶回来,再把这个狐狸精收拾了。不然的话,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张洁好像猜出来了似的,吃吃笑道:“亲,你不会也想杀我吧?” 韦延呵呵一笑,假装十分亲热地道:“当然不会,你没有杀我,我怎么舍得向你下手呢?” 张洁又笑了,说知道他不会向自己下手的,否则,四条命,四个冤魂来报仇,他是受不了的。韦延听了,一惊,吸口冷气,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张洁停顿一会儿,在韦延的感觉中,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张洁感到吊足了韦延的胃口,这才缓慢地说:“你父亲,还有你后妈是怎么死的,我可是清楚的哦!” 韦延的手一颤,仿佛五雷轰顶一般,感到血都凝固了。 他的眼珠红了,仿佛能冒出火来,突然恶狠狠地道:“我是被逼的,那个骚妖精,该死一千次一万次。”他说的那个人,当然是他的继母赵冰。 母亲死后,老头子就迫不及待地引回那个女人。那个骚女人啊,不是人,简直是白骨精的化身,是狐狸精幻化的。他彻心彻肺地领悟到,老头子为什么会抛下患难与共的母亲,以至于晚节不保,拜倒在那个女人的石榴裙下。 那女人走回家,妖妖媚媚地对着韦延一笑,他顿时目瞪口呆,感觉灵魂飘飘悠悠的,如飞到了云里雾里。 这女人瞅着老头子不在身边时,总是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给韦延放电,挑逗他。有时,还假装关心他,在他的身上拍一把,或者捏一下,说他的衣服单薄了,会着凉的,应当加一点。 有一次,瞅着没人,她竟然把软软的身子靠在韦延的身上,好像没有骨头一样。 一个后母,比自己还小,又是这样一个骚货,韦延本就是个花心大少爷,哪能不动心? 那次,韦延感冒,赵冰来看他,瞅着没人的时候,竟然把手伸入被中,去摸他身体发烧没有,而且眼光一漾,妖媚地道:“烧得很烫哦,火一样的。”说完,捂着嘴笑了。 韦延再也忍不住了,跳了起来,一把抱住她。就在他脱光赵冰的衣服,准备再脱自己的衣服时,赵冰冷了脸,一个耳光掮在韦延的脸上,趁他一愣,披头散发地跑了出去。 韦延傻站在那儿,一时缓不过神来,不知赵冰一惊一乍的,究竟演的哪一出戏。 当天,一组手机照片就到了老头子手中。 赵冰流着眼泪说,她没脸活了,韦延想强奸自己。 老头子气得嘴唇发青,找到韦延,指着他结结巴巴地大骂:“畜……畜生……”话还没说完,一头倒下,高血压发作,当即就住进了医院。 在医院里,老头子悠悠醒来,一边挂着氧气,一边屏退众人,叫来了韦延。 老头子一声长叹,瞪着他说:“家丑不可外扬啊。今个儿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鉴于你这样的德行,难当大任,‘宏达’公司的产业将一分为三,你、你弟弟,还有赵冰,三人各得一份。” 韦延急了,低声问道:“凭什么?”老头子可是答应过他,财产不分,等老头子退了,让他出来当董事长,主持公司的一切。 听到韦延的询问,老头子满脸通红,拍着床大怒说:“畜生,你知道为什么。” 韦延跪在床前,流着眼泪,信誓旦旦地赌咒发誓,说自己是被冤枉的,是赵冰设下的计谋陷害自己,老天可以作证。 可老头子偏听偏信,歪过头,闭上眼,态度特别坚决。他望着昏昏欲睡的老头子,眼睛凶光一闪,站了起来,看看四周无人,猛地关了氧气。 老头子的嘴大大地张开,如沙滩上的鱼,呵呵几声,不一会儿便魂归西天。 他探探老头子的呼吸,发现已经彻底停止,这才又打开氧气,喊着“爸爸”,大哭大叫起来。 老头子入土后,他满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从此他可以指点江山,笑傲江湖。谁知,王律师找到韦延,告诉他,他爹在住院期间已经写好了遗嘱,公司财产分作三份,他和赵冰还有韦安一人一份。老头子事后和他谈,只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而已。 他面对遗嘱,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什么出格举动,而是风平浪静地说:“理所应当嘛,十分公平。”暗中,他却积极行动,准备弄死赵冰。 这个狐狸精,跟了老头子,进入自己家里,陷害自己,显然都是为了财产。他要让她一分钱也得不到,还枉自送了性命。韦延暗暗发誓。 老头子为了讨好赵冰,专门给她买了一艘游轮,两人无事的时候,经常去江上逍遥浪漫。 老头子死后,一天,赵冰一个人感到无聊,就去游轮上玩。韦延知道了,悄悄提前藏在船上。 那天,只有赵冰一人在甲板上时,他偷偷上去,拦腰一抱,将这个狐狸精扔入江中。那一处水流很猛,赵冰入水,只是翻了一个跟头,就再也不见了影儿。 韦延则凭着高超的水性,钻入水中,悄悄溜了回去。在船上,还有一封信,是赵冰的遗书,大概意思是老公已死,自己了无生趣,愿追随地下,因此跳水而死。 这封书信,是韦延提前写好的,放在赵冰的手袋里。 一直以来,韦延认为,这些都做得天衣无缝,无人知道。没想到,在这样一个阴森森的夜晚,竟然让张洁一语道破,他怎能不惊? 韦延感到,这个张洁不简单,她对自己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一定是另有目的,他必须弄清楚了,对付起来才能有的放矢。因此,他一边开车一边问:“原来你一直都在跟踪我,究竟为了什么?” 那边,赵洁冷笑着否定了:“我没有跟踪你,是有人跟踪。” 韦延禁不住大声问道:“谁?” 张洁在那边轻声道:“你的弟弟韦安。” 韦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左右望着,身上感到阵阵凉意,好像韦安真的就在身边,正冷冷地盯着自己似的。 9 韦延和老头子对话时,韦安没有走远,他走了一段路,又悄悄摸回来,想偷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因此,就隐身在病房的门外。他透过玻璃,悄悄窥视着里面的一切。老头子骂韦延,他听到了。老头子分财产,他也听到了。韦延掐了老头子的输氧管,韦安躲在门后,看得一清二楚。 至于韦延杀害赵冰,韦安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因为,自从老头子死后,韦安就暗暗注意起韦延的行踪,随时随地悄悄跟踪起他来。那次,赵冰准备去游轮,韦延提前上了船,这些韦安都知道。韦延把赵冰扔入水中,以为无人看见,其实,韦安躲在远处,通过高倍望远镜,把这些事情都看得清楚明白。 此时,张洁的讲述,让韦延的冷笑打断了,他假装不屑地道:“别编故事了好吗?他既然什么都看见了,为什么不举报我啊?这样,财产不都成为他的了吗?” “他举报,警察会问他为什么当时不出来阻止,他傻啊?”手机那边,张洁讥讽道。 韦延更疑惑了:是啊,韦安既然已经看见了,当时为什么听之任之,不出来阻止自己的行动呢?在电话那边,张洁微笑着一语道破谜底:“他巴不得你这样做。这样一来,他既没动手,又少了竞争的对手,何乐而不为啊?” 韦延听了,额头上的汗涔涔流下来。 这个韦安,果然狠毒无比,他放任哥哥出手弄死所有的对手,他自己呢,却假装脑残,避开哥哥的毒手,再趁机杀死哥哥,“宏达”公司也就顺理成章地属于他一个人了。这个计划,既能逃脱警察的怀疑,又能打韦延一个措手不及。 张洁一笑,冷着声音问:“你弟弟是挺厉害的,他派出杀手,沿路想做掉你,失败之后,一咬牙,竟然亲自动手。” 韦延恶狠狠地说道:“再厉害,他不也死在我的手中吗?” 张洁停顿了一下,幽幽地道:“你没感到今晚你弟弟睡得太死了吗?” “什么意思?”韦延一惊。确实,他总感觉,以弟弟的心机,今天晚上睡觉,不该睡得如此沉稳。 张洁的声音冷丝丝地钻过来:“因为,今晚我给他提前服了安眠药。” 原来,韦安从山上回来时,张洁已经提前下了山,悄悄进入到韦安的房中,在他的茶杯里放了高效安眠药。 韦安回来后,精神放松,喝过茶后,上床休息,自是昏睡不醒。韦延一听,突然想起当时他撞响东西,韦安也不醒,原来竟是这样。 他不由得再次问道:“你为什么这样?你难道也想杀死他?” 张洁说,她本来想动手的,可是没想到,韦延竟然没死,又摸了回来。这样一来,就免得她动手杀人了。 “你为什么要杀他?”韦延一惊,更感到这个女人莫测高深。 谁知那头,张洁妖媚地一笑,用广告语回答道:“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10 已经是夜里两点了,韦延心想,不能再废话了,赶快先处理掉韦安的尸体,然后干掉这个女人,不要让她再活在这个世间了。 他的车加快了速度,向更陡峭的地方驶去,越是隐蔽的地方,越是安全。 这时,张洁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如在地狱中冒出:“你以为韦安死了吗?” 韦安心里一颤,惊问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他没死,他在前面,正瞪着眼看你,不信?你朝前面看。”张洁的声音打着颤,好像看到了韦安似的。 “胡说――”韦延浑身发紧,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抬起头来。在车灯惨白的灯光下,前面不远的地方,果然站着一个人,睁着眼,吐着舌,不是刚刚掐死不久的韦安是谁? 韦延发根竖起,浑身发抖,眼睛几乎凸出眼眶来,这怎么可能?难道韦安真的没死,又一次糊弄自己?或者,世间真的还有鬼魂?他的脑袋“嗡”的一声响,再也控制不住,加大油门,开着车子疯了一样向韦安冲去。他想要碾死韦安,让韦安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随着他的一声大吼:“去死吧,狗东西!”车子带着他,还有韦安,轰然落入深渊,再也不见了影儿。 过了好一会儿,岩石后转出一个黑影,长发披散着,遮挡着脸面,在这深夜的山里,显得格外诡秘。那人冷笑一声,用手拂拂头发,隐约的月光下,可以看出正是张洁,她美丽的脸上,带着阴冷的笑。 原来,韦延从医院回到别墅后,始终没有逃过暗夜中一双窥探的眼睛,这就是张洁。 当他悄悄摸进弟弟的卧室,掐死韦安,把尸体扛出来放入后备箱,回去再穿雨衣戴墨镜时,张洁悄悄溜出来,把韦安的尸体弄进自己车中,然后开上车子,很快消失在暗夜里。 她知道,韦延想抛尸,一定不敢走高速路,选的肯定是简易公路。她的车就提前快速来到这儿,选了一个最为陡峭的拐弯处,把韦安的尸体弄出来,在背后用三脚架支撑着,让韦安站立在车路边的悬崖上。随后,她把车子开到路的拐弯处藏起来,熄灭了灯,自己就蹲在拐弯处,偷偷向远处望着。 一切做好后,她拿出手机给韦延打了电话。 她把从韦安那儿听到的有关韦延杀害父母的消息,一股脑儿抖出来,告诉了韦延。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她就是让韦延听到这些阴谋败露,从而心神大乱,神思恍惚。 这些,只是前奏。 趁着韦延心神大乱的当儿,她告诉韦延,他的弟弟没死,就站在前面望着他。韦延抬头乍见之下,一定震动很大,心神到了崩溃的边缘。 以他的心狠手辣,以他的冷酷无情,见到弟弟还活着,而且站立在深夜的路边,第一个想法,肯定是撞死弟弟。 这样一来,他就会和韦安的尸体一块落下悬崖,粉身碎骨。 张洁静静地走到韦延翻车的地方,探头看了看悬崖下,底下一片漆黑,传来轰隆隆的水声,看样子韦延再也不会逃出生天了。她愉快地打了个响指,上车走了。 明天,即使他们兄弟俩和车子一起被警察发现,最终结论也只是一场车祸而已。因为,韦延放在韦安屋中的那张纸条,已被张洁悄悄收了起来。 这件事,自始至终,也不会有她参与其中的痕迹。 天快要亮了,东边的天边出现了鱼肚白。张洁伸了个懒腰,感到十分愉快,她拔通了一个手机号,对着里面轻声而得意地道:“姐姐,一切成功。” 那边听了,惊喜地问:“真的,那么快?’ 她再次打个响指,骄傲地说:“真的,仿妹妹的手段万无一失,放心吧。” 说完这些,张洁思索了一会儿,告诉对方,韦延兄弟一死,现在风声一定很紧,可千万别露面,不然会引起警察的怀疑。对方听了,高兴地连声答应。 张洁很满意地笑笑说:“这才是我的好姐姐。”然后嘱咐姐姐,要注意身体,多吃有营养的东西。说到这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很关心地说:“昨天买的香蕉,放在柜子里,可一定要吃哦。” 姐姐听了,说:“放心,一定会吃的。” 张洁笑了,那是惯有的冷酷的微笑。 11 两天之后,“宏达”公司专聘的律师办公室里,出现了一个女人,一身旗袍,风姿绰约。王律师一见,睁大了眼镜后的眼睛,迟疑地问道:“你――你是赵冰?” 赵冰微笑着点点头,怕王律师不信似的,从小皮包里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放在王律师面前。 王律师拿着仔细看了,红着眼圈连连喟叹道:“回来得真及时啊,两个少爷刚刚出了车祸,丧事要人主持;偌大公司,也要人接管。” 赵冰听了,十分悲痛。 她解释说,她本来准备为韦延的爸爸跳水殉情的,可是跳水后不久,就被人救起,一路坐船去了南方,心中十分悲伤,想出去散一段时间的心。谁知出去一趟,家中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说着,赵冰又忍不住大哭起来。 韦延和韦安的丧事,在赵冰的主持下,办得很隆重,也很风光。 丧事完毕之后,赵冰正式走马上任,接管起公司业务,当起“宏大”公司的董事长。 她上任的第一天,秘书就接到一个电话,是韦延的秘书张洁打来的。她在电话里很内疚地说,应聘后没有干好秘书工作,没有保护好韦延和韦安,以至于使得他们两人一起出事,她非常惭愧,也非常难受,再也无颜来公司上班了,就在电话中辞职,回了南方。 秘书把这些报告给赵冰,赵冰听了点点头,连声道:“与她无关啊,怎么能这样?”然后叹息一声道,“这样的好秘书,可惜了。” 秘书积极建议,如果董事长实在舍不得张洁,可以再请她回来,给她升职,加点工资。赵冰摇摇头,告诉秘书,人各有志,不能强求,让她去吧。 秘书无言地点点头,退了出去。 赵冰上任后的第五天,她正在聚精会神地办公时,办公室大门被敲开,几个干警站在门外。她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警察们来到她面前,“唰”地亮出逮捕证道:“张洁,哦――不,应当说是赵洁,你被捕了。” 赵冰猛然醒悟过来,掏出身份证摇晃着大喊:“我是赵冰,这是我的身份证。” 干警对她的身份证视而不见,冷冷一笑,拿出一个手机来,轻轻按了录音键,里面响起痛苦的喘息声,继而响起断续的说话声。随着这些声音,一个阴谋也逐渐浮出水面。 赵冰有一个孪生妹妹,名叫赵洁。当赵冰落水之后,被人救起,一时不敢回去,怕再度遭到韦延的暗杀,于是就找到赵洁,让她帮自己想办法,夺回韦家的财产,到时姐妹俩平分。 赵冰脑子灵活,一眨眼睛一个主意,但她知道,和妹妹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赵洁听了她的请求,果然想出一个非常妙的主意。她让姐姐先隐姓埋名,她替姐姐报仇,夺回韦家财产。 于是,赵冰就按照赵洁的计划,穿上破衣烂衫,脸上抹着污垢,住在贫民窟里,装成一个拾破烂的。赵洁呢,改名张洁,去“宏达”应聘。 韦延刚开始看到张洁,吓了一跳,以为是赵冰回来了,等到看了应聘资料,才知道是认错人了,很高兴地聘用了她。他虽然杀死了赵冰,可是,仍然倾倒于赵冰的妖媚,现在,把这样一个酷似赵冰的秘书放在面前,也聊胜于无。 赵洁进了“宏达”公司,游走在韦氏兄弟间,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她先是答应韦延,去劝韦安喝药,可是暗地里又悄悄把这事告诉韦安,和韦安合伙。在葛山古墓准备杀死韦延时,她却又不下手,目的很简单,仍然是让他们互相残杀。 赵冰以为,妹妹如此积极,是为了替她夺得财产。 其实,她完全想错了。 赵洁安排她住在贫民窟时,就隐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阴谋,害死韦延和韦安后,她并不希望姐姐赵冰得到那些财产,她计划以赵冰的身份出现,去接受韦家的财产。当然,怕王律师不信,她提前把赵冰的身份证拿去。 在她的运作下,韦家兄弟自相残杀,她则微笑着在一旁看戏,坐收渔人之利。 至于对付赵冰,她的方法更为简单。她悄悄送去了一串香蕉,放在柜子里,那天早晨告诉姐姐,假装关心姐姐。在香蕉中,她已悄悄注射了毒液。姐姐一旦吃下去,自会中毒死去,一个拾破烂的,吃捡拾的香蕉中毒死去,是无人过问的。 所有的事情解决后,还有一人无法交待,就是原来那个张洁究竟去哪儿了。她眉头一皱,又想出一个办法.掏出原来用张沽名义购买的那款手机,给秘书打了个辞职电话。 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 但她没想到,最终还是暴露了身份,因为她太看低了姐姐的智商。 赵冰吃了她送的香蕉后,肚子痛得不得了,再想起妹妹在电话里特意询问香蕉的事,和她拿走自己身份证的事,终于明白自己上当了。 她知道,妹妹下手无情,要么不做,做就做绝――看来,自己是死定了。 赵冰临死前心想:我活不了,让你也享受不成。 她艰难地打开手机录音,把赵洁和自己设计的阴谋,断断续续地讲了出来。在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时,她对着手机悔恨地喊着:“钱啊,再多的钱这会儿有什么用?”说完,呻吟着离开了这个世界。 赵洁面无表情地听完录音,听到姐姐临终前的吼叫和呻吟,她缓缓地低下了头。 这会儿,她也明白了,再多的钱对她也没用了。可是,这样的醒悟也太晚了。 悬棺上的硬币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计划 肖一楠时常感叹命运捉弄了他。他到华新公司来,一眼就看中了漂亮美眉沈亦婕,对她展开了强大攻势。 就在沈亦婕要举手投降的时候,偏偏又跳槽来了一个温崇军,也看中了沈亦婕,对沈亦婕展开了爱情攻势,沈亦婕举棋不定,变成了摇摆族。 这可把肖一楠急坏了。他虽然能说会道,很会得沈亦婕欢心,但温崇军高大帅气,这似乎更让沈亦婕动心。再这么僵持下去,他未必就有胜利的把握。 这天,正在上班的时候,温崇军忽然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同事们忙着叫来救护车,把温崇军送进了医院,经过急救,他才脱离了危险。 肖一楠赶紧进行调查,结果发现温崇军是心脏病忽然发作才昏倒的。原来温崇军有心脏病啊,随时都有可能死掉,哪个女孩子愿意当寡妇啊。他灵机一动,就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能彻底打败温崇军,完全把握沈亦婕! 恰好,公司让员工们开始休年假了。肖一楠就找到了他的好朋友林炜,问他有什么安排。林炜说,他觉得最近很累,就想休息休息,跟宿舍里呆着,打打游戏,看看书。 肖一楠知道林炜留在宿舍,连老家都不回,就是想省钱。林炜是从偏远山区考进大学里的,家境很差,上学那会儿,每个学期的学费都要东挪西借,甚至连伙食费都有接济不上的时候,肖一楠常常帮他一把。他毕业后留在城里,忙着挣钱还债呢,能省的地方就省,生活也相当清苦,哪舍得出去玩儿啊。 肖一楠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咱们出去旅游吧。” 林炜笑着说:“那也太奢侈了。我可不敢想。真有那钱,我就回家看我爸妈去了。” 肖一楠忙着说:“我给你出钱。” 林炜忙着摆摆手说:“别介别介,我欠你的人情太多了。旅游不就是到外面去看风景吗?我从电脑里看看就行了。” 肖一楠撇撇嘴说:“电脑里能看出风景来呀?你真老外。哎,这可不是我帮你,是你帮我,总可以了吧?” 林炜狐疑地望着他:“我帮你去看风景啊?你别逗了。真的不用。一楠,我谢谢你的好意。我很快就能把欠债还清,那时候就可以跟你一起出去玩儿了。花你的钱,我心里不舒服,也玩儿不痛快呀。你知道我的为人,咱就不多说了,我谢谢你的好意啊。” 肖一楠见他真误解了自己,忙着凑到他耳朵边上小声说:“我真是请你帮忙。我想利用最后的机会,把一姐追到手,那得你配合我啊。” 林炜更奇怪地看着他:“这事儿还需要配合?我真想不出来怎么才能配合你。” 肖一楠诡秘地一笑说:“只要你肯配合,剩下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林炜点了点头说:“行啊。” 肖一楠得到了林炜的首肯,就去找沈亦婕商量。 沈亦婕号称华新公司的一姐,自然长得十分漂亮,妖娆妩媚,更让她具有吸引力的还在她的背景。她的父亲是本市的工商局长,据可靠的小道消息,他还即将升任本市的副市长,那可是实权人物,要真成了他的女婿,前途无可限量。 沈亦婕追求者众多,但她一直没有定下来,关键的原因就是怕那些人只看中她的家庭背景,却不是爱她本身。 肖一楠刚说出他的计划,沈亦婕就高兴地拍着手说:“哎呀,太好了,咱们终于想到一处去了。温崇军刚跟我说了他的计划,也是旅游,让我选地方,我选中了绿萝山,正想给你打电话问你去不去呢。咱们一块儿到绿萝山去探险,怎么样?” 肖一楠还怕沈亦婕不同意呢,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虽说跟温崇军一起去有些别扭,但他转了转眼珠儿,很快又有了主意,忙着爽快地应了,笑着说:“好啊!林炜也要跟咱们一块儿去呢。四个人,正好啊。” 四个人敲定了大目标,然后就开始设计细节了。 放假这天一早,他们就背上行囊,高高兴兴地出发了…… 二、惊吓 他们在出发前,已经做足了功课,查到了很多绿萝山的资料,对绿萝山有了一个非常细致的了解,也对绿萝山的偏僻和荒凉做好了思想准备,但当四个人真正进入绿萝山区的时候,还是有些吃惊。 绿萝山就像一块悄无声息的死地! 长途车在小站上丢下他们继续前行,很快就在山脚转弯处消失了,此时,万籁俱寂,极目而望,只有莽莽苍苍的群山,不见半个活动的人影,也没有一点儿声息。他们四个人互相望了望,温崇军就摆出了大哥的样子,寻到一条上山的小路,然后就一挥手说:“走吧。” 三个人连忙跟上去。 他们气喘吁吁地爬到了山头上,再往前看,峰峦叠嶂,没有尽头。沈亦婕甚至有些怀疑了:“这山里真有那个神秘的遗址啊?”温崇军肯定地点了点头说:“根据我的分析,那个遗址应该就在这群山环抱中。天不早了,咱们也别太累,就在半山腰那块平地上休息宿营。”说着,他就指了指山谷中一块较为平坦的草地。 肖一楠这才明白,温崇军和沈亦婕是有备而来,是为了寻找某个神秘遗址,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这几天,他都在琢磨怎么讨好沈亦婕,怎么实施自己的计划,连相关知识都是林炜从网上搜来简单告诉他的。他悄悄问林炜:“你知道他们说的遗址吗?”林炜迷茫地摇了摇头。他又追上沈亦婕,悄悄问她:“你们要找什么遗址啊?” 沈亦婕小声告诉他说,这是温崇军的一个推理。温崇军喜欢看书,尤其喜欢看唐朝的史书,结果发现很多唐朝的史书上都提到了一个神秘的悬案。安史之乱时,有个大将带着几万大军前去迎敌,结果走到半路就神秘消失了,从此再无消息。既没有和安禄山的部队交锋,又没有遇到意外的天灾,就那么人间蒸发了。很多历史学家做过考证,都没有一点线索。温崇军却推断说那些人有可能是不满唐朝的统治,也不愿参与战争,就逃避到绿萝山中来了,他确信山里一定会有一个很大的山谷,也一定会有先人生活过的遗址。 肖一楠笑笑说:“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听探险小说呀。崇军不应该在咱们公司当技术支持,应该去写探索小说,没准儿还能火呢。” 沈亦婕小声说:“我是不懂这些,也不感兴趣,就喜欢瞎走瞎看。”她想了想,又接着说:“这事儿呀,也难说。有时候啊,还就是偏执的人才会有重大发现。但愿他不会白来一趟吧。” 就在他们两个人说话的工夫,林炜已经超过了他们,先赶到了那片平地上。他放下背囊,选好了地方,拿出行军铲就忙活起来。不一会儿的工夫,那片地就被他给铲平了,他先支好了帐篷,又帮着大家都支好了,就垒好了锅灶,温崇军说他去打水,林炜到树林里捡枯枝,肖一楠和沈亦婕留下择菜。 刚进山里,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一定要多吃青菜。他们带来了很多青菜。虽然没办法炒出味道来,但还是要和米一起熬。喝过了菜粥,天已经很晚了,他们也累了,就各自回帐篷休息了。 肖一楠钻进帐篷,就想给沈亦婕发个短信,问她愿不愿意出来看星星,但手机没信号,短信发不出去。他探头往帐篷外面一看,见林炜正坐在那里发呆,不觉问道:“林炜,你怎么还不睡啊?不累啊?” 林炜说:“我觉得这天要下雨。我再看看,你先睡吧。” 肖一楠也钻出了帐篷,却见不远处沈亦婕和温崇军的帐篷里都安安静静的。他小声问林炜:“他们没出去吧?”林炜摇了摇头,说他没注意。两个人就不说话了,坐在那里各自想着心事。 忽然,天空中闪过一道电光,把整个山谷都照亮了,接着,“咔啦”一个惊雷,山川震动,然后就是满耳的雨声。肖一楠和林炜忙着钻进各自的帐篷。 肖一楠探出头嚷着问道:“林炜,不会暴发山洪吧?” 林炜大声说:“没事儿!这种雨来得快去得快!而且咱们的位置好,发了山洪也冲不到咱们!你就踏踏实实地睡吧。” 果真,半个多小时后,雨就小了。 肖一楠安下心来,正要睡着,却听“咣当”一声响,接着就是“咣咣当当”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滚进山谷里去了。他忙着探出头来问道:“怎么啦?” 沈亦婕手足失措地喊道:“哎呀,不好了,我不小心把锅踢出去了!” 饭锅在沈亦婕的帐篷里放着。谁知道她睡觉这么不老实,还使了这么大的劲,把饭锅踢出了帐篷,还踢到了六七米外的山坡上,顺着山坡就滚下去了。没了饭锅,连饭都做不成了,还怎么探险啊? 几个人忙着爬起身来,披着雨衣钻出帐篷,拧亮手电照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饭锅的影子。林炜说,他听到那声音像是滚进山谷里去了,看来只能下到山谷里找了。他们本来想留下沈亦婕,但沈亦婕说她自己留下害怕,干脆就都下去吧。四个人互相搀扶着,沿着湿滑的山路一点点溜下山坡,下到了山谷里。 经过刚才那一阵大雨,山谷里已经形成了一道溪流。溪流不大也不深,但足以把饭锅冲走。他们就顺着溪流往下找。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林炜惊恐地叫了一声:“天呐——” 肖一楠顺着他手电的光柱往前一看,顿时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就僵硬了身子,“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三、遇险 肖一楠猛然见到那个怪东西,正要摔倒,温崇军和沈亦婕连忙扶住了他。他们稳住了心神,再定睛往前看去。只见在前面的溪流边,有一个又圆又粗的圆柱型东西正蹲在那里。他们离得远,天又黑,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温崇军小声问林炜:“那是个什么东西呀?” 林炜也给吓得够呛,仍然是心有余悸,颤着声儿地小声说道:“不知道啊。可是,可是,那东西刚才动了。” 温崇军和沈亦婕都睁大眼睛看着那东西。他们正想返身走开,这时,温崇军又发现,他们的饭锅就在那东西旁边呢,看来想绕都绕不过去,必须把饭锅捡回来呀。 温崇军强自镇静下来,小声吩咐大家:“别动,也别怕,咱们看看是怎么回事儿。咱们人多力量大,什么都不用怕。” 四个人互相望了望,也觉得有理,就都点了点头,一个个都睁大眼睛,往前看着。那东西停了一会儿,忽然往上长起来。林炜愕然地睁大眼睛,说不出话,身子却在微微发抖。 沈亦婕也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场景,一时呆住了,不觉往后退了两步。肖一楠更吓得呆立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忙着靠到了一棵树上。 温崇军折下一根树枝,三两步跨过去,大声说道:“放老实点儿!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那东西却忽然喊道:“别打,别打!” 温崇军看清了那东西,回头叫道:“你们过来看看吧。” 三个人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这才看得清楚了,原来是个倒扣着的薄胎陶水缸,里面扣着一个人。 那人把水缸举起来,从中钻了出来,却是一个矮胖的满脸皱褶的男人。他笑笑说:“你们跑山里来干啥呀?快把我吓死了!” 林炜松了一口气,嗔怪地说:“你搞什么搞啊,把我吓了个半死,还真以为遇到鬼了呢!” 那人笑笑说,这不是遇到大雨了嘛。 原来,这个人叫卢茂林,是山里的护林员,平常就住在山里的嘹望塔上。前几天,他的水缸忽然坏了,他今天一早到山外去买了缸,又顺路去解解馋,多喝了两杯,就耽误了工夫,这么晚才回来,忽然遇到了大雨。没地儿躲没地儿藏的,他灵机一动,就把水缸反扣在身上避雨。刚才,看到雨小了,他正想脱下水缸来喘口气,却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他知道这山里没人,怕是遇到了熊瞎子,忙着又把水缸扣回到身上。这半天不见动静,他才想探出头来看个究竟,倒不想给他们吓着了。 几个人愣了片刻,看看卢茂林,再看看他身边的大缸,不禁哑然失笑。肖一楠听明白是这么回事儿,气得要死。刚才他那怂样,可在沈亦婕面前丢了大人。他跳过去,抬脚就要踢那个大缸,卢茂林忙着拦住了他,心疼地说道:“别踢啊。你给踢坏了,我还得到山外去买,顶着一个大缸爬山,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啊。” 沈亦婕忙着过去捡起饭锅来看,别看是从山坡上滚下来的,摔得坑坑洼洼的,可还真没漏,真是万幸,她的一颗心这才落回肚子里。温崇军忙着问卢茂林,是否知道山里面有一个遗址。卢茂林也不大清楚,就问他那遗址该是什么样子,温崇军就把他想象的样子描绘给卢茂林听。卢茂林往大山里一指,说再翻过几座大山,里面就有个很开阔的山谷,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你要找的。温崇军顿时兴奋起来。 林炜凑到肖一楠跟前,问他是不是好点儿了,刚才看到他脸色煞白浑身酥软的样子,真给吓坏了,就怕他得心脏病啊。 肖一楠凑到林炜耳边说:“真丢人。我在一姐心目中的形象,肯定一落千丈。我的计划,必须马上实施。你一定要配合好我。”林炜使劲地点了点头。 他们赶回了营地,看看天色已晚,就各自回帐篷里休息了。 这一夜,肖一楠都没睡安稳,总是被噩梦惊醒。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们就都起来了。吃过了简单的早餐,就匆匆地出发了…… 四、遗址 两天后,他们找到了那片开阔地。 站在山崖上,看着那片草木茂盛的山间盆地,温崇军兴奋地大笑着说:“我猜呀,遗址就是在这里。这么大一片地方,住几万人绝对没问题!等到我拿到了证据,就会在网上公布,破解了千年谜题,震惊世界。” 林炜时时刻刻都记着他的任务,那就是打击温崇军,帮助肖一楠。他就在旁边不咸不淡地说道:“住是次要的,关键是看吃。几万人的吃,绝对不是小数目。不知道这里的土地怎么样。要是不够肥沃,或者雨水偏少,就不够几万人吃的,他们就会饿死。就是饿不死,也会被饿跑。那就不足以服众了。” 温崇军望着他,干瞪了瞪眼睛,忽然说:“这里肯定不会缺水。前两天不还下那么大的雨了吗?”林炜只是笑了笑,却不理他了。 沈亦婕望着那片绝美的风景,很兴奋,两手凑到嘴边,拼成一个喇叭形,冲着山谷里大喊着:“我来了,你好吗——”肖一楠身体差些,这时候才走过来,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既没心情看风景,也没心情逗沈亦婕笑了。 他们进入到那片盆地里,先在一条小河边安下了营寨,然后就开始探勘地形了。四周都是山峦,但景色却各不相同。东侧的山峰最高,且又奇险,远远望去,峭壁上好像还有很多洞穴,他们就先好奇地赶了过去。离近了,他们才发现那些岩洞中放着很多尚未腐烂的棺椁。 温崇军兴奋得手舞足蹈:“这就是遗址,就是遗址啊。我的推论是正确的,一点没错儿!”说完了,他就忙着掏出照相机来拍照。 沈亦婕也高兴得眉飞色舞:“是啊,是啊,真的是遗址,和你想的一样啊。” 肖一楠却一点高兴劲儿都没有。 林炜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他:“你的办法想出来没有?你看一姐看他的眼神儿,充满了崇拜,这可不是好事儿啊。” 肖一楠胸有成竹地小声说:“我想好了,今天晚上就行动。你听我安排。吃完了晚饭,咱们在河边会面,我说给你听。”林炜忙着应下来。 吃过了晚饭,林炜就溜达到河边,见肖一楠已经在等他了。他忙着问道:“你有什么主意啊?” 肖一楠说:“你想办法把一姐约出去,离开营地几百米,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就行。” 林炜一愣:“你不会害了崇军吧?一楠,我跟你说,虽然爱情重要,但性命更重要。你要是害了他,咱们可就都活不成了。” 肖一楠拍了拍林炜的肩膀说:“你想哪儿去了?我没这么愚蠢。我不会害他。生活这么美好,我还希望好好活着呢。你放心吧,就是个小计策,没事儿的。”林炜就点了点头。 回到营地,两个人发现温崇军和沈亦婕都呆在各自的帐篷里。肖一楠就给林炜使了个眼色。林炜就悄悄走到沈亦婕的帐篷门口,轻声叫了一句,沈亦婕就出来了。林炜早就想好了招数,对她说,他发现河边有很多萤火虫,想跟她一起去逮。沈亦婕即刻兴奋起来,抓过外衣穿上,就跟他走了。肖一楠等到他们走远了,就赶紧钻进了沈亦婕的帐篷里,然后开始放他早就偷偷录好的声音。 那是男女亲热时特有的声音。 他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他听到温崇军从帐篷里钻出来,轻手轻脚地来到帐篷外面。他忙着关上了声音,假装小声说:“嘘——有人来了。先别动。” 过了片刻,他听到温崇军还没走开,就揉乱了头发,探头到外面一看,果然见温崇军正愤怒地瞪着他。他不好意思地问道:“崇军,有事儿吗?”温崇军冷冷地哼了一声,愤愤地转身离去了。 肖一楠见温崇军钻回了帐篷里,赶紧从沈亦婕的帐篷里钻出来,绕了一个大圈子,来到河边,见林炜和沈亦婕还在兴趣盎然地捉萤火虫,他就问道:“呵,捉萤火虫呢?够诗情画意的啊。” 沈亦婕笑着说:“是啊,在城里上哪儿去找这么浪漫的情景。一楠,你干吗去了?” 肖一楠说:“我看这条河里有鱼啊,就想找个窄点儿的地方,两头儿一堵,淘干了水,逮儿条,改善一下生活。” 沈亦婕拍着手说:“好啊。我最爱吃鱼了。” 林炜看他们聊上了,就推说要方便,趁机溜走了。 他们又玩儿了一阵,这才往回走。肖一楠趁机去拉沈亦婕的手,沈亦婕还是给推开了。他心里悄悄笑了一下,暗暗地想,回去你就知道了,温崇军不会再对你好,你就只有投入我的怀抱了。 他们回到营地,果然看到温崇军正冷冷地站在黑暗里。沈亦婕跟他打招呼,温崇军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就转身钻进了自己的帐篷。 肖一楠把沈亦婕送回她的帐篷,正要转身走开,却听温崇军忽然说道:“肖一楠,我知道你家有钱。可我觉得你胆子太小,不足以保护沈亦婕。男人爱一个女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给她以保护,让她有安全感。你说对吧?” 肖一楠被激怒了:“谁说我胆子小?谁说我不能保护亦婕?” 温崇军说:“咱们别打口水仗。我跟你打个赌吧。你敢不敢?” 肖一楠正要迎战,沈亦婕却已经听出他们话里的火药味儿。她也早就知道,这两个人为了争她,用尽了办法,这次出来,也是各怀心事,想找机会把对方打败,现在忽然要打赌,自然不会赌什么好事儿,忙着打断他们的话:“咱们出来玩儿,就是想玩儿个开心,玩儿个舒服,别老是别扭着。你们要打赌,等我不在的时候再打。谁要再提打赌的事儿,别怪我不客气啊。无聊!” 说完,她就钻回自己帐篷里去了。 温崇军和肖一楠对望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也各自钻回了自己的帐篷。 五、死境 沈亦婕看到两个人各自回了自己的帐篷,没再提打赌的事,但她心里还是不踏实。 第二天一早,吃过了早饭,他们就分开行动了。温崇军要研究悬棺,就独自跑到悬崖那边去了。沈亦婕要到处看风景,肖一楠想陪她,可他答应了帮她捉鱼,只好去捉鱼了,让林炜陪着她。 沈亦婕问林炜,那两个人还赌不赌了。林炜摇了摇头,说他们没有赌。沈亦婕这才放下心来。确实,今天一早,她就看到他们两个人都做着自己的事情,井水不犯河水,倒也没再起什么争执。 但这一切,都是表象。 这天清晨,沈亦婕被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唤醒了。她睁眼一看,却见天已大亮,阳光照在帐篷上,很亮了。想是这几天太累了,才会睡得这么死吧。肚子早饿了,居然也没人叫自己吃饭。她探头往外一看,却见营地里静谧异常,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们三个呢? 她忙着爬出帐篷,轻轻呼唤着:“肖一楠——温崇军——林炜——”但没有回音。她不觉暗暗一惊,一种不祥之感袭上心头。 沈亦婕接连看了三个帐篷,全都没人,她再一细看,只见他们的睡袋都没打开,不觉更是吃惊。这就是说,他们昨天夜里根本就没有睡觉,早就离开了营地! 沈亦婕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他们都说挺累的,早早就回帐篷休息了。她钻进睡袋的时间,恰好是十点,闭上眼睛很快就入睡了。十点以后,他们又做了什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跑到一个高岗上,把两手拢成了喇叭形,放到嘴巴上,扯着脖子大声喊着他们三个的名字。她的声音远远地传出去,但回应她的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她一次次大声喊着,但没听到一丁点儿的回音。她忽然间深刻地了解了自己的处境,那就是这里就她一个人了,要想走出大山,只能靠自己了。 她重新回到他们的帐篷里,对他们的帐篷进行了认真的检查,但没有发现有价值的东西。她正准备离开,目光却在不经意间落到了角落里的手电上。这是他们野外生存的重要物品,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一只,是装备清单里明确写着的。这么重要的物品,不在他们身上,就该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怎么会扔到角落里呢?她小心翼翼地拿过手电,才发现手电坏了。这是温崇军的帐篷。 在肖一楠的帐篷里,她同样看到了一把坏手电。 而林炜的手电,却不见了。 她忽然想到他们打赌的事。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稍微想一想,就想出了这附近最可比胆儿的地方,就是东面悬崖上的悬棺。她沿着这几天踩出来的小路找下去。 正午时分,她走近了绝壁。那些山洞像一个个魔兽,张大了狰狞的嘴巴,令她不寒而栗。她想不出晚上这里该有多可怕,到这里来比胆儿,真是太愚蠢了。忽然,她发现绝壁下躺着一个人。她忙着跑过去,离得近了,才看清楚,躺在地上的,是温崇军。温崇军仰躺在地上,后脑部被摔碎了,流出的一摊血已经快要干了,变得紫黑。她轻轻伸手一探,发觉他早就凉了。他仍是大睁着眼睛,脸上带着很多抓伤的痕迹。沈亦婕不觉流下泪来,想抚平他那不肯瞑目的眼睛,但却不能。 沈亦婕仰头看着山崖,简单心算了一下他可能发生意外的轨迹。如果她猜测没错的话,他应该是从第三层的一个洞口摔下来的,因为只有到了那个高度,他的后脑才会摔成这样。而且,温崇军也有能力爬上那个洞口。她的目光瞄向那个洞口,忽然惊愕地发现,那个洞口里的棺材盖倾斜着,明显被人动过! 她折了一根粗树枝,握在手里,缓缓爬到那个洞口,透过棺材盖边的缝隙往棺材中看去,却见里面并不是枯骨,却是白色的衣服,还有一条新鲜的手臂。她壮起胆子问道:“有人吗?有人吗?”但棺材里没有丝毫动静。她把粗木棍伸进缝隙里,用力撬动棺材盖,棺材盖缓缓移开,缝隙更大了,她也看得清楚,棺材里躺着的,竟然是林炜! 她惊骇得浑身一颤,丢掉了木棍,捂着嘴巴,泪水夺眶而出。 好一会儿,她才镇静下来,凑近了去看,只见林炜也早已死了,但他死的姿势很特别。他半跪着蜷缩在棺材里,两手死死地按住脖子,脖子下面被他抓住了一片血道子。而他的脸却憋得紫胀,眼珠子暴突,舌头耷拉到外面。沈亦婕掰开他的手,摸了摸他的脖子,却摸到了一个极硬的东西,卡在他的喉咙里。 她急切地喊道:“林炜,你别急,别急!什么卡住你了?我给你拽出来!”她赶紧找来两根细木棍,掰开他的嘴巴,把木棍伸进他的喉咙里,往外夹了一阵子,竟夹出了一枚一元的硬币,硬币上有着明显的牙印儿。沈亦婕收起硬币,又使劲地给林炜做着胸部按压。好一阵子,她累得大汗淋漓,再没力气,而林炜还是毫无反应。她的神智清醒了些,这才想到,林炜早就死了。她抹一把眼泪,默默地离开了。 她没有找到肖一楠。 六、异动 沈亦婕回到营地。 她现在心乱如麻,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她害怕再呆在这个恐怖诡异的地方,那样她会被吓疯的,但她又存着一线希望,想着肖一楠或许没出事,会回来找她。 但一走进自己的帐篷,她就惊得目瞪口呆。只见帐篷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显然是被人光顾过了。但这里除了肖一楠,还会有别人吗?如果是肖一楠,他又有什么必要翻乱自己的东西?她再去看那三个人的帐篷,却没动过。她清点了一下自己的物品,发现只少了两盒压缩饼干。 天要黑了,她不敢乱走,草草吃了两块饼干,就躲进了自己的帐篷里,把四周都压严了,还不放心,又拿了一根木棍放在手边。她缩在帐篷的一角儿,听着外面的风声,眼睛瞪得溜儿圆。 忽然,她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那声音就在外面停住了,好半天没有动静。她壮起胆子,悄悄掀起帐篷一角儿往外看着,却见肖一楠正坐在外面啃着饼干。她惊疑地叫道:“一楠,是你吗?” 肖一楠扭过头来看着她,对着她傻傻地笑了。是的,他笑得很傻,目光也显得呆滞,再也不是他从前那样机灵的样子了。沈亦婕钻出帐篷,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急切地呼唤着:“一楠,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肖一楠却只是傻傻地笑着。沈亦婕看着他,心里一阵难过,忽然流下泪来。她安顿肖一楠睡下,然后就钻回自己的帐篷里,一夜未眠。 天亮以后,沈亦婕就做出了一个决定。她收拾了物品,跟肖一楠一人扛上一包,然后就向着东侧的绝壁进发了。他们绕过了绝壁,继续向深山中进发。又走了两个多小时,一座高山耸立在面前。沈亦婕站到一块大石头上向上嘹望,果然看到山林中露出了一座高高的嘹望塔,她心里反倒“咯噔”了一下子。 沈亦婕仔细搜寻,终于找到了一条稍宽些的山路,山路很光滑,一看就是经常有人走的样子,而且还在险要处凿出了台阶,更是为了行走方便啊。她拉着肖一楠走上去。 他们气喘吁吁地爬到了山顶的嘹望塔下,看到塔旁有一间木屋。他们正要过去敲门,却听塔上有人兴奋地大声问道:“你们是走迷路了吗?” 沈亦婕抬头看去,见一张黑脸正从塔顶上探下来,一脸兴奋地望着他们。她认得出来,正是那天在半山腰的溪水边遇到的护林员卢茂林,差点儿把肖一楠吓死。而卢茂林却显然没认出他们。 她忙着点头应道:“是啊。我们能在你这里歇歇吗?” 卢茂林忙着说道:“歇吧,歇吧。太好了,我终于看到人了。”说着,他就“噔噔噔”地从嘹望塔上跑下来,给他们开了门,请他们进屋,还热情地给他们倒了开水。他一边倒水一边笑哈哈地说,他一个人呆在山里,难得跟人说上句话,连话都快不会说了,做梦都盼着有个人来啊。 沈亦婕微笑着摇了摇头,轻轻说道:“也未必如此吧。前两天不就有人来找过你吗?” 卢茂林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她:“你、你说什么?”他忽然认出了沈亦婕和肖一楠,不觉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笑说:“哦,原来是你们啊。那天晚上在溪水边见到的,就是你们吧?当时天太黑了,没看清啊。哎,不是还有两个人吗,在哪儿呢?” 沈亦婕淡淡地说:“他们在后面呢,一会儿就到了。还是他告诉我们你在这儿,让我们先来找你的。你也不用编瞎话骗我了,他都告诉我们了。” 卢茂林被人揭了底,一时愣住了。他忙着问道:“那个孩子,没给吓出什么毛病来吧?” 沈亦婕笑笑说:“没事儿,好着呢。” 卢茂林一听这话,就松了口气,然后抱怨说:“他还让我保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别人,这倒好,他先跟你说了。”他憋了多日的话匣子再也关不上了,自顾自地说起来。 就在两天前的一个下午,他正在嘹望塔上观察,温崇军忽然跑过来找他,说请他去参加他们的一个游戏。 卢茂林早就孤单得要抓狂了,忽然被人邀请去参加游戏,兴奋异常,忙不迭地答应了。 温崇军说他们要在山林中过一个鬼节,就是把每个人都打扮成鬼怪的样子出来吓人,看谁先被吓到。温崇军送给他一个鬼面具,他觉得不够吓人,又把皮褥子缝成了兽状。 那天晚上,他就打扮成一个戴着鬼面具的野兽,按照温崇军说好的时间,藏在了一片树林中,等到一条黑影出现了,他就猛地跳了出来,吓得那人惨叫一声,没命地逃跑了。他还装成一个鬼兽的样子,追着那个人,连喊带叫,又笑又跳,那个人给吓得飞快地逃走了,他实在追不上了,这才回来。 沈亦婕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会吧?你装成个鬼样子,就能吓到人啊?” 卢茂林看她不相信自己,就来气了,他又从床边上拿起了那个面具戴上,还把那张兽皮披到了身上。 他做张牙舞爪状扑向沈亦婕,学着恐怖电影里的鬼声拉长了声调说:“留下你的魂魄再走——我要吃你的魂魄——” 肖一楠被这一吓清醒过来,猛地大叫一声,跃身而起,一下子把卢茂林扑倒在地,狠狠地扼住他的喉咙:“我让你吓我,我让你吓我!” 卢茂林被这忽然的变故惊呆了。他极力地反抗着,但却挣脱不出来,很快就被他扼得喘不上气来了。沈亦婕拉住了肖一楠:“放开他吧。” 肖一楠红着眼睛大吼:“他差点儿吓死我!” 沈亦婕大声吼道:“你才是元凶!” 肖一楠放开了卢茂林,抬起头来,愕然地望着沈亦婕:“你说什么?我怎么会是元凶?我怎么会害我自己?” 沈亦婕把卢茂林拉起来,问他:“你吓了他以后,还想去找我们继续游戏,但却没有找到,是吗?” 卢茂林大声地咳嗽着,又长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这才点点头说:“我是想再去找你们的,但却没有找到,一个人都没找到。我只好就回来了。你们跑哪儿去了?” 沈亦婕点了点头说:“他就没想着让你找到我们,所以也没把我们露营的真实地址告诉你,你当然找不到了。你只是他想要利用的一枚棋子。” 肖一楠那边早急了,扯了扯沈亦婕的胳膊,急切地问道:“你快告诉我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为什么说我才是元凶?” 沈亦婕幽幽地叹了口气,这才怨毒地盯住了肖一楠,轻声问他:“你还记得你们那场赌局吗?” 肖一楠茫然地摇了摇头:“赌局?我和谁打过赌吗?” 沈亦婕使劲地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打赌了,打了一个很奇怪的赌,要到断崖悬棺那里去。你要趁机害了温崇军,是不是?” 肖一楠跳起来,惊恐地喊着:“我就是要吓他,吓得他犯了心脏病,你看出他的丑态,就再也不敢嫁给他了!” 沈亦婕惊愕地大睁着眼睛看着他…… 七、奇赌 这是一个奇特的赌局。 肖一楠选择到绿萝山来旅行,就因为这里有最吓人的场景,那就是断崖悬棺。他也早就设计好了最吓人的情节。他也早就知道温崇军喜欢这样的地方,他提出来,温崇军自然不会反对,他实施起来才会更隐蔽。他提出来以后,温崇军果然爽快地答应了,正中了他的圈套。 一路上,他都在激怒温崇军,就是要激得温崇军跟他赌一把。温崇军终于受不了了,答应跟他赌。于是,他们就打了这么一个奇怪的赌。这场夜赌的规则是,一个人从宿营地到断崖的第三层,从中间那个洞窟的悬棺上取回一枚硬币。那枚硬币,是他们白天的时候一同放上去的。谁赌赢了,就可以向沈亦婕表白,输的人自动退出。肖一楠先出发,温崇军后出发。如果胆子都够大,再进行下一轮比赛。 从表面上看,参赌的是两个人,但实际上,却是四个人。肖一楠拉上了林炜,而温崇军拉上了卢茂林。这点,他们互相之间是完全不知道的。 白天,他们一起来到那个洞窟,把两枚做了标记的硬币放到了棺材盖上。 肖一楠的阴损主意,就是让林炜先埋伏在棺材里,等到温崇军赶来时,忽然跳出来吓他,温崇军非给吓个半死不可,林炜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回去,温崇军就永远不知道他遇到的是什么了。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温崇军却下了先手。温崇军是个很有心计的家伙,在遇到卢茂林的那天,他就已经问清了卢茂林的情况,还有了望塔的大概位置。他也计算好了赶到嘹望塔的时间,所以当天晚上他没有答应赌,而是定在了两天后,这是他给自己预留的准备时间。 他们还做了一件很不绅士的事,破坏了对方的手电。 赌的那天晚上,卢茂林先埋伏在路边,等着肖一楠出现。虽然肖一楠胆子很小,但他早就对悬棺那里做了布置,他感觉自己有着十拿九稳的把握,所以他才敢一个人走夜路。但卢茂林的突然出现,却把他吓得魂飞天外,慌不择路地奔跑而出。卢茂林找不到他们,只好又回了晾望塔。 这时,该温崇军出场了。他跟肖一楠怀着同样的心思。但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他胆子够大,而且是一个绝对的无神论者。他犯心脏病和害怕完全没关系。所以,他大大咧咧地来到了断崖处,爬上三层的洞中,正要到悬棺处取东西,早已潜伏在棺材里的林炜忽然举着棺材盖儿探出头来,学着鬼的样子尖叫。 温崇军先是给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明白这是肖一楠给他下的套儿。他扑过来,要拿那枚硬币。 林炜不想把硬币给他,就跟他搏斗起来。搏斗的过程已经无从得知,但结果是林炜把硬币塞进了嘴巴里,让温崇军拿不到。温崇军急了,到他嘴巴里来掏。林炜急了,猛地向温崇军脸上抓去。温崇军没想到他会动真格的,一下子被抓得鲜血淋漓,吓得呆住了,林炜奋力向他推去,温崇军跌下了断崖。林炜却在推搡间不小心吞下了那枚硬币,被活活卡死了。 沈亦婕听完了,早已经吓得浑身颤抖、脸色煞白,哆嗦着问道:“你们真能想出这么卑鄙的法子?” 肖一楠懊悔不迭:“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啊!我只是想让你看到他有心脏病、胆小怕事,不敢跟他好。谁知道林炜跟他打得那么你死我活。他没被吓住,就该拿走硬币,他就赢了,我就输了。我没让林炜护着硬币啊。林炜为什么要把硬币吞下去也不给他?” 沈亦婕的脑子里忽然“轰”的一声响,心里闪过一道光,那是林炜的目光。 她早就看出来了,林炜悄悄地喜欢着她,但他很自卑,从来没有表示过。她嫌他窝囊,也装作视而不见。现在她才明白,他只是想保住那枚硬币,那他们两个人就不能追她,他还能给自己留下一点机会啊。他是这么想的吗,是吗? 她的眼睛里酸酸的,涩涩的,有泪光闪动。 她看到肖一楠和卢茂林还睁大眼睛看着她,等待她继续分析,就红着眼睛吼道:“还等什么?赶紧报案呀!现场被破坏了,咱们还说得清楚吗?” 卢茂林如梦初醒,忙着去开电台。 肖一楠蹲在地上,呜呜地哭着。 沈亦婕转过头去,轻轻地擦去了眼角儿的泪花…… 348房的尸体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常年出差的生活早让格雷格・弗连尼肯习惯了轻简出行。很多个晚上他独自待在旅馆房间,把空调开得很大――他喜欢凉爽,坐在床上,用两个枕头靠在床头板上给自己垫背,为了不弄脏床罩,他会铺上一条干净的白毛巾,在毛巾上放烟灰缸、烟盒、打火机、黑莓手机、电视摇控器和一点小零食。他一边看电视一边抽烟或吃零食。这就是2010年9月15日格雷格在优雅酒店348房的情形――懒洋洋地靠上床头、吸烟、吃零食、喝根汁汽水、看《钢铁侠Ⅱ》。可是,那天他没能看到电影的结尾。 格雷格习惯了一个人的夜晚。年轻时,他是远洋船的轮机长,常常在海上一漂就是好几个月;中年时,他改行做地产,专门帮助天然气和石油公司取得在私人地产上的开采权,这在得克萨斯州南部是一种常见的职业,格雷格和弟弟迈克尔合伙,在休斯敦东部的一个小城开了一家生意兴隆的油田租赁公司。 那个星期三晚上,出差在外的格雷格一个人在旅馆房间看电影,当《钢铁侠Ⅱ》快演到结尾处时,在影片由电脑生成的嘈杂和暴力氛围中,格雷格却遭到了一记不知来自哪里,却无比真实的毁灭性打击,其力度猛烈得使人痛昏过去。格雷格想下床,想扑到门外,可刚一迈腿,他便倒了下去,在他的脸触到地毯之前,他很可能已经死亡。 一起普通的凶杀案 第二天早上,格雷格的妻子苏茜打电话到他办公室,夫妇俩每天早上都要通话,可是这天早上格雷格没有打电话来,也没有接听苏茜打过去的电话。格雷格没上班,他的两名同事开车去了优雅酒店,敲响了348房间的门。没有人开门。于是,他们找来酒店经理,打开门后,只见格雷格趴在地上,早已僵硬的手里还夹着一支已经熄灭的烟,房间里又闷又热,格雷格的皮肤已经变成浅蓝色。 一个小时后,警探司各特・亚普赶到现场。可是,348房没有什么让他感兴趣的,没有人闯入的痕迹,房间里的物品一点也不乱,尸体上没有血迹或明显的伤口。格雷格的钱包仍然在他牛仔裤的裤兜里,里面有一叠面值一百美元的钞票,显然不是入室抢劫,住在隔壁的房客也没听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声音。 既然没有任何发现,接下来警方只有按普通凶杀案的流程走:拍照、现场记录、将尸体运到杰弗逊县医疗检查部门进行尸检。汤姆-布朗博士有一套经得起时间检验的尸检方法。只需45分钟,他就能完成对尸体的全面检查,包括死者每个器官的体积和重量,并把他的检查结果用文字和图表的形式陈述在正式的尸检报告上。布朗博士是杰弗逊县司法界的一面旗帜,很受人们的尊敬。当某人的死因受到怀疑时,在得克萨斯州的这个角落,汤姆・布朗博士的话就是最终的事实真相。 反复检查后,在尸体表面,布朗只在格雷格左脸上发现一处半英寸的擦伤,应该是他倒地时造成的。此外,在他的阴囊上有一处半英寸的撕裂,淤伤从阴囊部分延伸到右边屁股。肯定被什么东西重击过。可当布朗打开尸体躯干时,却发现里面有大量的淤血和内伤。部分肠道裂开,一些部分消化的食物流了出来,胃部和肝部也有一些破裂,两根肋骨折断,右心房被刺穿了一个洞。 从体内的情况看,死者受的创伤很严重,格雷格应该是被殴打或被撞击致死。布朗总结说,他阴部的创伤很可能是被猛踢所致,同时,他的胸部也受过严重的击打,不然不会造成致命伤。在内脏受伤30秒内,格雷格就死去了。 在尸检报告书的“死亡方式”一栏里,布朗毫不犹豫地写下:“他杀”。 谁干的 得到尸检报告后,负责现场勘查的司各特・亚普警探感到很奇怪,打电话向布朗博士询问,布朗告诉他,348房发现的尸体有严重的内伤,跟平常车祸致死、或被高空坠物砸死的人所受的内伤一样。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亚普从所有他能想到角度去追踪格雷格・弗连尼肯的死因,可是,半年过去了,却没有丝毫进展。348房间亚普已经去了无数次,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除非格雷格是在别的地方被打死,然后尸体被搬回酒店,丢在地毯上,不然,一个人怎会被打得肋骨折断、内脏破裂、心室钻孔却没有明显的皮外伤?除了脸上的一点擦伤和阴囊的割痕,格雷格的身体表面找不到任何被打的迹象。348房间里没有任何东西被推倒,没有任何物品被弄乱,酒店里没有任何人听到异常声响。 所有的重要问题都没有答案。为什么要殴打格雷格?不知道,格雷格生前好像没有什么敌人。亚普跟苏茜谈了很多,苏茜非常爱自己的丈夫,以至于嫁了他两次。年轻时,两人曾因为不成熟而一度分手,几年后,苏茜打电话给格雷格,他深情地说:“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从第二次结婚到现在,他们又共同生活了15年。 在公司里,格雷格的人缘也很好。他不爱惹事生非,不爱拈花惹草,是个体面、受人尊敬、聪明的成功男人。谁都找不到理由去害他――可是,偏偏有人把他给杀了。2010年的整个秋天,亚普追查了很多可能的人和事。酒店维修记录显示,格雷格遇害的当天晚上早些时候,格雷格在房间里用微波炉爆玉米花时不小心把线路烧坏了,除了348房外,隔壁的349房和楼下的248房也同时断电。格雷格打电话给前台说明了情况,并向维修人员表示了歉意。 这个情况引出两种推测。一,跟性有关。优雅酒店的那名维修电工恰好有性犯罪前科。或许,阴囊上的割痕与所受的内伤是由长时间的鸡奸引起的。亚普花了很长时间跟那个电工交谈,调查他的背景,但这个推测没有得到任何证据,只是怀疑而已。 第二个推测也和电工有关,不过不是酒店的员工而是客人。那天晚上在349房,曾聚集了一群电工,他们为当地一家石油公司工作,长期住在酒店里。那晚,他们曾聚在349房间里喝酒。线路烧坏时他们是不是正在开派对?可能他们当中的一个或多个过来敲格雷格的门,很可能他们喝多了,很生气,跟格雷格对骂起来,然后在走廊里打了格雷格。格雷格被暴打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里就倒下了。在发现尸体的那天,那些电工曾被反复盘问,但他们都说跟348房的男人没有过接触。 亚普的隐藏摄像机记录了当时的盘问情景。头发稀薄乌黑、脸上轮廓分明、穿着T恤和蓝色牛仔裤的兰斯・穆勒问:“那名男子到底怎么了?”穆勒是登记入住349房的人,跟他同住的是提姆・史泰恩麦兹。“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亚普回答说,“好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他身上。所以我们想了解是否有人听到什么,或有人知道谁听到过什么,或者也许有谁跟他有矛盾。”穆勒和史泰恩麦兹没有什么情况提供。看起来,他们跟亚普一样迷惑,想不出有什么东西撞到格雷格身上。穆勒说:“酒店房间里的物品都不重,不能造成很重的伤害。”在酒店的大厅里,亚普还见到了另一位石油公司的电工特连特・帕萨诺,那天晚上他跟穆勒和史泰恩麦兹一起待在349房间喝酒,他也说没有发生什么异常情况。三个电工给亚普看了他们的驾驶证并留下了他们的手机号码,说他们还要在镇上住几个月,非常乐意帮忙。 几个月过去了,这个案件的侦破还是没有一点进展。格雷格・弗连尼肯的案子慢慢变成了冰冷的档案,杰弗逊县法院里又多了一箱让人伤心的笔记和证物。 一双新眼睛 接到苏茜的电话时,肯・布伦南正在打高尔夫球。布伦南以前是纽约的一名警察、美国毒品管制局的一名特工,目前在佛罗里达州当私家侦探。虽然年近60,但布伦南看上去依然健康性感,非常自信。 在警方对格雷格的案子一筹莫展后,一位律师朋友向苏茜推荐了布伦南,“如果你想有所进展,打电话给这个人,只要找他就行了。”请求布伦南帮忙破案的人很多,拜托的案件一般都是谋杀案或失踪案。布伦南认真地读案卷,接手那些或让他感兴趣、或他认为自己能够一展身手的案子。格雷格-弗连尼肯案吸引了他,因为这件案子很神秘,而且有很多调查方向――格雷格的家人、同事、酒店的客人、酒店的维修电工。对于警探亚普而言,这些都不再新鲜了。但对于布伦南而言,它们全都是新的,都蕴藏着破案的希望。他知道,一双新眼睛或许是调查这件案子最重要的东西。 2011年4月,布伦南来到格雷格和苏茜的家,问了苏茜很多尖锐的问题,比如格雷格的忠诚度、保险的受益安排,最终他确定苏茜不是杀人凶手。布伦南说:“请允许我再问一个问题,你觉得案发现场有什么让你感觉不妥、到现在仍不明白的发现吗?”苏茜告诉他,自己觉得奇怪的是,格雷格的同事们第二天进入348房的时候发现里面很闷热,然而她很清楚,丈夫睡觉的时候喜欢把空调开得很冷。 跟苏茜谈过之后,布伦南开始了他的下一步调查,优雅酒店348房间。 干牙膏 亚普陪着布伦南一起来到348房,还给布伦南看了案发现场的照片以及尸检报告,沮丧的亚普表示,自己努力了七个月,还是一头雾水。布伦南思考了片刻,说:“我想,我知道这名男子是怎样死的,什么时候死的,谁杀了他。而且,我知道怎样抓到凶手。” 亚普吃惊地说:“请继续讲下去。” “我会告诉你我想到的,但首先,我得打个电话给可怜人的遗孀。” 布伦南拨通了苏茜的电话号码,问:“你丈夫是左撇子吗?” 苏茜说:“不是,他习惯用右手。” “吸烟的时候,他用左手拿烟还是用右手拿烟?” “他总是用右手拿烟。” “你肯定吗?” “肯定。” 布伦南挂了电话,开始向亚普解释他的推论。苏茜告诉他格雷格一般会把空调开得很凉,这一点有助于确定格雷格死亡的时间。很明显,线路烧坏时,348房间内所有电器都停止工作。酒店记录显示,他们的维修人员在晚上八点半的时候离开348房间,当时格雷格还好好的。来电后,格雷格明显忘了重新开空调。可要不了几分钟房间一变热,他应该就能发现并把空调打开,除非在发觉变热之前格雷格就已经死亡,所以,次日人们进入房间时才会发现里面很热。 拿烟的手排除了格雷格在别的地方,哪怕是酒店走廊里被暴打的可能。殴打格雷格的人不会把他送回来后还把他的一只手握得好好的压在身子下,还点上一支烟。最大的可能是,格雷格在被暴打之前自己点燃了这只烟。布伦南看了案发时房间里的状况后推测,格雷格从床上起来,走去开门,为了用右手开门,他把那只烟换到了左手。 多年的破案生涯让布伦南早就学会了耐心,一个犯罪案件就是一个谜。如果有一点点不对劲,这个谜就可能被破解。所以,无论现象与结论有多荒谬,布伦南还是顺着现有的物证,往一些不大可能的方向去推测。物证暗示格雷格不可能在房间里被打,然而,他的确是死在房间里,受伤之后没多久就死了,这是事实。就这样,布伦南把目光投向了隔壁349房的那群电工,他们的房间因格雷格的失误,也曾断电。所以,在亚普曾经的追查方向中,这是最有用的。这些电工可能喝多了,可能在格雷格的门口跟他有过交锋,并将其踢死。布伦南问亚普是否盘问过那些电工。 亚普说:“问过,他们都很好。” “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完全没有。” 布伦南说:“我敢肯定他们统一了口径。他们一定私下讨论过这件事,很可能他们周围的人会听过他们的讨论而提供一些线索。” 2011年5月底,布伦南和亚普去找了2010年夏末在优雅酒店落脚的那群电工的一些同事。此时,距那群电工结束在石油公司的工作离开当地已有七个月了。亚普看不出这样的调查有什么意义,但布伦南却觉得很有价值。如果有电工了解格雷格的死,说不定会有什么流言。他们一个个地去问。大部分电工都听说过优雅酒店里有人死了这件事,但他们知道的都是二手、三手的消息,传来传去有些说法甚至已经变了样,比如一个名叫亚伦・布尔克的男子表示有人说听到过枪响。亚普更正他说:“你说的根本不是我们这件案子,我们调查的不是枪击案。” 询问结束后,布伦南说:“我们得回酒店去。” 亚普问:“还去那里干什么?”言下之意是,那个房间实在没啥可查的了。 “去找一颗子弹。” 在348房里,布伦南和亚普仔细地搜查地板、家具、墙壁等所有的角落。他们趴到地上找,用电筒照家具底下,最终什么都没找到。布伦南感到有点沮丧,因为他现在确信,案件里有一把枪。正当他们要放弃时,布伦南发现在通向隔壁房间那道关着的门边,墙壁上有一个凹进去的地方。那个凹处是修补过的,看起来像是门把手撞到墙的地方――旅馆房间里经常可以看到。可是,当布伦南打开门后,发现这个凹处跟门把手并不十分吻合。 布伦南来到隔壁,在墙上发现了一个小孔,那个小孔被什么东西给补好了,那是一团已经干了的牙膏。布伦南用臀部比了比,又回到348房对着墙上的凹处比了比,这两个孔是连成直线的。一颗子弹打穿了墙壁,349房的那个小孔是入口,348房那个凹处是出口。 调查人员小心翼翼凿通了两个孔,然后用一束激光从349房射进348房,发现这道激光刚好射向坐在床上吸烟、吃零食和看电影的格雷格身上。布伦南说:“那个倒霉的人是被枪击毙的。” 布朗博士不相信。他已经从头到脚检查了格雷格的身体,并逐一检查了内部器官,多年的智慧和经验让他断定格雷格死于严重殴打。可是,现在有人告诉他,他仔细、专业的检查得出的结果是完全错误的,他连枪伤都没有判断出来! 布伦南说:“听我说,博士,我们只要把尸检照片拿出来,一张一张地仔细查看,看看会发现什么。” 在仔细查看那些照片的过程中,布伦南指着一张照片上的某一点损伤问:“这里是什么部位?” “是肝。” “这是什么部位?” “是肠。” 布伦南知道他在看什么,子弹从格雷格的阴囊射进他的体内,一路撕裂。因为阴囊的皮比较柔韧,子弹进入后又合了起来,使伤处看起来并不明显。而所有的内伤就显示了子弹在格雷格体内行进的轨迹。布伦南问:“博士,除了暴力可导致这样的内伤之外,一颗子弹也可以吗?”布朗答道:“理论上是可以,但这件案子中,这名男子是被打死的。” “好的,博士,但也有可能是被枪杀。” 然后,到了心脏的照片,布伦南惊叫道:“博士!” “什么?” “心脏上是子弹钻出的一个孔。” “什么?” 布伦南指着照片上那个点,说:“看,那就是致死者于非命的弹孔。” 布朗解释说,如果一个人被踢或被钝物重击胸部,往往也会造成右心室破裂。 布伦南坚定地说:“博士,那就是个弹孔。” 布朗又仔细看了一下,终于承认说:“是的,那是个弹孔。”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又说了一句:“我一世的英名就此毁了。” “你有问题!” 虽然刚接到电话的时候很吃惊,但提姆,史泰恩麦兹在被传讯的过程中相当镇静。他跟兰斯・穆勒已经离开那个小城七个多月了,现在,两个警察竟然千里迢迢又来找他,问他关于在优雅酒店隔壁房间死去男子的事情。他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他和穆勒通过电话,两人再次统一了说法。史泰恩麦兹在一个审讯室里见到了那两名警察,对方非常和蔼,一边提问一边做记录。他们感谢了他的到来,并向他保证传讯只是例行公事。 两个警察问了很多问题,史泰恩麦兹都很积极地回答,努力回忆每一个细节――当然,省去了那把枪―但是警察们也没有逼他。 “你们知道隔壁的男人死了吗?”一个年长的警察、白头发齐齐向后梳的大个子――布伦南问。 “知道,但我们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没有听见任何打斗或别的声音。” 布伦南和亚普做了笔记,亚普仔细地写了史泰恩麦兹的供述书,并请他签字。然后他们叫进另一名警察为供述书公证,史泰恩麦兹站起来准备离开。 “等一等。”布伦南突然说,他的语调一下子变得严厉,“在你签供述书之前一切没有问题,但现在有了。” “是。”史泰恩麦兹吃了一惊,乖乖地坐下来。 布伦南说:“现在,请你告诉我们真实情况,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了真相,你将跟他一起去坐牢。你想跟穆勒一起坐牢吗?” “我为什么要跟穆勒一起坐牢?” “你刚才做了假供述,这就是为什么。”布伦南一字一句地说。 亚普也在一旁帮腔:“提姆,我们已经知道了那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我知道你想保护朋友,可这样你会让自己陷入大麻烦,让家人为你担心,那是不值得的,非常不值得。” 2011年6月11日下午,在传讯了曾经跟他们两人一起待在349房内的特连特-帕萨诺之后,整个案件终于水落石出。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喝啤酒,穆勒要帕萨诺去他的车里取一瓶威士忌和一支9毫米口径的罗格手枪。帕萨诺回来后,穆勒开始玩那只枪,他把枪指着史泰恩麦兹,史泰恩麦兹赶紧伏到地上并咒骂穆勒;然后他又指向帕萨诺的方向――床脚那里,没想到枪走火了,那一秒,帕萨诺甚至以为自己被打中了,可当他回过神时,发现背后墙上被打穿了一个孔。穆勒很害怕,包起手枪自己拿到车上去放,当他回来时,帕萨诺已经离开回自己房间。穆勒和史泰恩麦兹出门找了间酒吧继续喝酒。 史泰恩麦兹说他们当时并不确定隔壁房间有没有住人,直到第二天早上看见警察在348房间,也见到了医院推送病人的轮床,史泰恩麦兹告诉布伦南:“我一下子明白了,他杀了人。” 正义 2012年10月29日,布伦南飞到博蒙特市,和苏茜・弗连尼肯、司各特・亚普以及格雷格的亲友们一起去听法院对兰斯・穆勒的判决。法官宣判穆勒入狱10年。穆勒在法庭上向受害人亲友道了歉,可是不管道歉如何真挚,都已经太晚了。他不负责任的酒后玩枪导致了他人死亡。正如史泰恩麦兹所说,他们刚开始的时候就怀疑那一枪会导致隔壁348房的某人死亡。法医鉴定出来之后,知道法医认为是被钝物质击打而死,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他们还是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结论。穆勒用牙膏把墙上的孔填好,离开当地后他把枪交给自己的律师保管。 多大的错误啊!穆勒从一开始就赌自己跟格雷格的死之间的关系永远不会被人发现。即使被发现了,法院也不会判重罪,顶多是过失杀人。枪支走火意外事件在得克萨斯州很普遍,所以走火导致死亡在当地法律中是个灰色地带。面对穆勒的辩护律师,布伦南非常生气,他说:“那不是枪支意外走火,那是故意开枪!该死的醉酒,该死的玩枪。那是一个住满人的酒店,他们明知道可能会杀死住在隔壁的某一个人,也不去敲一下门看看有没有人受伤,反而上酒吧继续喝酒!而且,在知道有人被杀死之后什么也不说,还去找律师把作为凶器的枪支封存,你知道那是什么行为?是谋杀!” 在法庭上,苏茜・弗连尼肯终于有机会直面杀死丈夫的凶手,她说:“我等了两年,终于可以直接对你说话了。如果我不找人调查,你永远不会说出真相,你杀了他。你不是故意杀人,但你杀了他。你一次又一次自私地欺骗、隐瞒……你看到他的尸体被装在尸袋里运出房间。你知道你杀了他,但你装成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天晚上在348房悠闲地吸烟、看《钢铁侠Ⅱ》的格雷格到死也不知道自己被什么击中,穆勒却是知道的。苏茜对穆勒说:“我曾打算要用下半辈子所有的时间去追查,直到把你绳之以法。” 古墓奇香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聋子爷 清明假前夕,我突然接到乡下老爸的电话,称聋子爷快不行了,他非要见我最后一面,才安心去阎罗王那边陪伴祖先。 聋子爷住在我家老宅后面的竹林边。记忆中,他从外地流浪到陈家庄,自我爷爷那辈开始,就与我家相处和谐。他至今仍孤身一人,平常不太愿意和人交往,也从未离开过陈家庄,更没有亲戚朋友前来探望过他。上大学那年,他曾送给我一块形状怪异的佩饰,亲手给我戴在脖颈上,做手势说走到哪里都别取下它。那块佩饰,我戴到了现在,感觉真还是个吉祥物。 老爸已年愈六旬,他的话无疑是圣旨。小长假前夕,我提前一天赶回陈家庄,生怕见不到聋子爷最后一面了。老爸早已把他接到家里等候。见我回去,聋子爷精神陡涨,把我拉到跟前扯着衣襟上上下下打量。看我脖颈上依然戴着那个佩饰,他脸颊上梯田般的皱褶全都舒展开,抿嘴点头微笑,意味深长。晚餐,聋子爷破例喝了半盅苞谷烧。 聋子爷看着我长大,和悦可亲,我也早把他当作亲人。近来他身体严重不适,就一直在我父母家吃饭。或许是酒兴,晚餐结束,聋子爷硬是拉我陪他回竹林边的屋子。 还是那两间青砖子瓦房。大兴新农村建设那年,乡政府要给聋子爷重修房屋,可他死活不肯,最后只得因陋就简,帮他将房子的外墙和天盖修葺一番,看上去还算体面。 在一盏60W白炽灯的照耀下,聋子爷的卧室内通体明亮,宛若白昼。逼仄的空间,让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什塞得满满实实。他从一个衣柜的最里面拿出一样东西交在我手上。我没敢当即看是啥物,只顾抓在手里,只觉那东西沉甸甸的。 回到母亲为我拾掇干净的房间,我才亮出捏在手里的那东西看了又看,和十年前他送我的那个佩饰质地完全一样,只是形状迥然不同罢了。我颇好奇地摘下脖颈上的那块佩饰,把两个都放在桌子上反复比较,琢磨其奥妙。 “啊――”是老爸叫出来的声音。我回头一瞧,原来,老爸已站在我背后多时了。看老爸一脸愕然神情,我把两块佩饰推到他面前,心里暗忖,老爸或许看得出有啥框框道道。 老爸躬身在灯光下看了又看,接着,拿起那两个玩意正反把弄了好一会儿,忽然放在桌子上,拼在一起。老爸慢条斯理道:“你再仔细看看,这上面是不是有什么图案?” 映着灯光,我发现那合拢后的佩饰物上果真有一些隐约可见的图案。那块穿有尼龙线的佩饰,我挂在脖子上整整十二年了,但没有认真观察过上面的花纹,这下子让老爸摸出些许名堂。我说:“这两个古饰物,应该是一对。现在聋子爷全都交与了我,这份厚重情谊,实在难以担受……” “自你爷爷开始.我们陈家从没把他当外人。” 老爸说上面有图案,我拿在灯光里,不停地转动着两只拼凑一起的佩饰,希望能够看出一点门道。可一连转动好几圈,终没能看出点眉目,猜想,那可能是工匠随意雕刻上去的图谱,没任何实在意义。 正好,屉子里有盒印泥。反复盖印了一番后,印在白纸上的图案终于有了些脉络。几经辨认,那些弯弯曲曲、纵横错落的线条,还有零星的圈点和符号,分明就是一幅简易构图。聋子爷家的一对佩饰上难道还隐藏着什么秘密,这幅构图所要表达的内涵又是什么? 老爸一步都不曾离开卧室,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做完这一切。 “没错,果真是图案。”老爸颇有几分成就感,顿了顿,忽然语气变得沉重起来,慨叹道,“夺气嘴又出怪石了,还是聋子爷率先发现的。” “聋子爷跑到夺气嘴去干什么?明明活得好好的,他真是老糊涂了。我看,世界上好多人都是让病给吓死的。” 在陈家庄,夺气嘴是个禁忌。从我记事起,夺气嘴那里就是一个大土堆,即便在大合作年代也没能铲平它,后来慢慢衍生为乱坟岗,陈家庄周围的死人都埋在那地方,平常乏人问津。以前还有村民在附近种植大豆、芝麻和棉花之类的作物,而现在那里的坟墓越埋越多,墓碑林林总总。除了这些就是野生杂草、藤蔓和荆棘,一副荒凉景象。 “不是他去了夺气嘴,谁晓得那个土堆杂草丛里会有怪石出现。”老爸没好气地说,脸上满是悲愁,“你聋子爷,耳聋心明一点不假,可是他不该……” 老爸说了半截子话,并不是故意瞒我,夺气嘴本身就有太多无法解释的疑团。我急忙问道:“是不是那个大土堆又让人给扒过了?” 老爸轻嘘一口气,喃喃道:“造孽啊造孽,乱坟岗是可以随便破动的吗?”他反剪双手,离开我的卧室,将房门扣上。 很久很久以前,夺气嘴那个最大的土堆曾经被人扒过。据说,那些扒过土堆的人都没个好下场,轻则患上怪病,重则死了,还有的精神失常疯掉了……陈家庄就有个曾参与过扒土堆的男子,神志不清了好些年,后来爬到一棵柳树上吊死了,脖颈都扭曲了,实在惨不忍睹。 就这样,一直以来,没有人敢破动夺气嘴的土,除非埋葬死人。 二夺气嘴 幼小时,我就听爷爷讲过很多有关夺气嘴的故事,现在都记不得几则了。 那里原本是有一座冢寺的,据说还是座有很大院落的冢寺。寺院古树葱茏,如伞如盖,幽静闲适,甚为繁华。爷爷小时候经常去寺里玩耍。后来,住在寺里的老僧人作古,那地方才开始没落。再后来,遇上大运动,陈家庄只得响应号召,将整个冢寺给连根毁掉了。 又称从前的那个冢寺是有姓的。在那些特殊年代,当地和冢寺同姓的人怕与自己扯上关系,就不敢再叫“某冢寺”了,而是直接叫“冢寺”。但我查了老家县志,没有关于冢寺的记载,倒有一个讲“夺气嘴”地名来历的故事。 很久以前,陈家庄西北角那个大土堆附近躲藏着一个女鬼,瘦高个头,却长着一张怪异的大嘴。女鬼寂寞难耐,喜欢在村子里追随那些走夜路的男人,无论逮住谁,都要狂吻一番。只要被她吻过的人,就会被夺走精气,自此喘息不止,胸闷气短,脸色苍白,必死无疑。不仅如此,她还会在被吻的男人嘴里留下一块石子。如果有人拾到了这块石子,谁将会患上“僵尸病”。这种病也特别厉害,患上后手脚便不听使唤,全身皮肤干裂,慢慢变黑变硬,最后像僵尸一样死去。老一辈人讲,被吻男人嘴里含着的石子,实际上就是那女鬼脱落的牙齿……夺气嘴也因此而得名。 这个传说由来已久,陈家庄大多数人也耳熟能详。于是,那个大土堆早成为陈家庄的一个忌讳。平曰里,村民们更是把它当作不可触碰的禁地,谁家犁地,也要将耕牛抽一鞭子绕过去。 夜深了,我毫无睡意,脑海依旧回荡着老爸的叹息:“夺气嘴又出怪石了”。我自然明白,在我们陈家庄,怪石是一段难以磨灭的记忆。老爸小时候就听说过,怪石一出现,就意味着村子里要出大事了,必然有一件震惊全村的事情发生。 在这里,我先说说最早出现怪石那次所发生的一桩惨事。 那时候,夺气嘴上的冢寺里还住着那个老僧人。除依靠一些供香者的施舍,他还是方圆数十里非常有名的道士。谁家有白事,老僧人总要被请去念诵几句,做斋散花,为亡灵关魂超度。有年秋后,老僧出了一趟远门,半年后回来,竟发现土堆边有怪石。他带着一块怪石悄悄来到我高祖父(爷爷的爷爷)家,说陈家庄要出大事了。我高祖父当时是大队干部,不信老僧的话,但还是把他带来的那块怪石放在屋檐下。不知何时,我高祖父发现屋檐下的那块怪石不见了,也就将这事给忘却。 不料没几天,村子里果真有户人家出事了。夜间三更时分,有人发现那户人家的窗子有火苗外窜。一阵惊呼后,众人见状赶去救火。可破门入室一看,大家傻了眼,男主人口吐白沫,气息奄奄,紧紧抓住老婆的手,喉咙哽咽,始终说不出话来,没一会儿就断了气。安葬男人后,女人不知何故竟然变得满脸瘤痕,皮肤粗糙,不到三十岁年纪却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妪。 后来听那女人说,她男人曾去夺气嘴的大土堆上挖过猪菜,猪吃了土堆上的野菜,长得膘肥体壮,而他男人却莫明其妙地死亡。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她在给男人穿寿衣时,居然发现他胸口上沾着一块麻雀蛋大小的石子。身体都僵硬了,咋能粘住石块?似乎是从男人肚子里长出来的石瘤子,女人终究没能将小石子拿下来…… 提及这个关于怪石的恐怖故事,陈家庄人的神色就会变得格外肃然,并且相互提醒着,夺气嘴周围的小石头,都是那个大嘴女鬼的牙齿,千万不能带进家里,只能丢到屋檐下的阴沟里,让点点屋檐水,滴散女鬼阴魂,永远不能复活…… 这个夜晚,我彻底失眠了,双眼望着蚊帐顶,满脑子都是夺气嘴土堆上的怪石。那些怪石在我的眼中变成一颗颗牙齿,镶嵌在大嘴女鬼的牙帮上,充满恐惧和威胁……我一次次猛地睁大眼睛,卧房里却是无边的黑暗。 然而,我不会信服这些离奇传说,也不太相信老爸所言。我一时好奇心起,想着明日怎样起个大早,去夺气嘴看个究竟。 三怪石 我已养成晨练习惯,第二天一大早,就径直往夺气嘴方向跑去。 实际上,我也有好几年没来过这鬼地方。夺气嘴依然还是那般荒芜,只是从前的那个大土堆不再孤单,周围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坟茔。大清晨,整个夺气嘴都罩着一层薄雾。远远地看见树木草丛中,那些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的坟头若隐若现,只觉得有一股阴森森的寒气直逼而来,让我不寒而颤。 望山跑死马。真要赶到夺气嘴,还需绕过许多曲曲弯弯的田间小径。我在一处废弃的篱笆墙边小解后刚转过身子,头顶上就落下一样东西,把我的头盖得严严实实,灰尘刺目,睁不开眼睛。待我一把扯下头上的东西,掸掉身上的渣草,才发现这从天而降的竟是一件破旧蓑衣。抬头一看,篱笆边的一棵大柳树上,有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骑在树权上,对我虎视眈眈…… 我认识这个女子,她是陈家庄的女疯子,于是吼道:“这大清早的跑出来吓唬我,你真是疯得够水平了。”运动服里正好有张20元的票子,我拿在手上,示意她从树上下来便可以得到。 “赶快回家!”我摇摇手上的钞票,又吼了一句。 女疯子心领神会,双手抱着树杆溜下来。她先是扔掉手上的石头,还将双手在裤子上擦了几下,伸过来取钱时,我才惊奇地发现,她的左手上少了一根指头。她接过钱,然后往民宅方向一路小跑离开。 我注意到了刚才女疯子扔在地上的两块小石头,心里暗忖,是不是聋子爷在夺气嘴土堆里发现的那种石头?我拾起那两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除颜色外,看不出与河边的那种普通鹅卵石有啥不同。 绕过一排矮小的树林,我才惊奇地看到,夺气嘴大土堆一侧多了间古香古色的小屋。房子周身都用酱色砖砌成,屋顶盖琉璃瓦,四角飞翘,檐下有斗拱。那应该是陈家庄重建的冢寺。记得几年前,母亲就提到过有人要重修冢寺的事情。面对眼前的荒芜,想起从前这里冢寺大院的繁华,心底不禁顿生出些许悲情。 那个土堆,目前方圆足有十几亩地大小。靠近水塘那一面有个洞穴,像是土堆遭遇暴雨袭击滑坡留下来的。以前常有在地间劳作的村民跑到洞穴避雨,如今村子里大多外出谋生,种地者甚寥。这个洞穴也便无人问津,渐渐成了个大土坑,常有在此办理丧葬后的孝子贤孙将花圈堆在洞口焚烧。只见洞穴口乌烟瘴气,阴气森森,我忽然想到了传说中那个风流女鬼的血盆大嘴。 绕着大土堆没走上半圈,我就在杂草丛里发现了几块石头。那是陈家庄不常见的褐石,看上去怪怪的。按老爸的说法,这些褐石应该是从大土堆里扒出来的。 杂草中的石头,和那个女疯子扔掉的石头一模一样。原来,她就是从夺气嘴土堆里捡去的!此刻,老爸的话像鞭子抽在我脸上。我像躲避瘟神一样,连忙扔掉手里的两块石头,两手揣进裤兜,生怕沾上晦气。 “咱们村庄,就是聋子爷在洞穴边发现怪石的!”身后突然冒出人话来,吓了我一大跳。掉头一瞧,是大麦。他肩扛一把铁锹立在我身后。清明前是江南春耕大忙时节,看样子,他刚从地里转悠到这边来。 “你这早就在地里忙活?”我指了指草丛里的石头,面露疑色,“我听老爸讲过,是聋子爷最先发现这些怪石的。唉,他还捡拾一竹篮提了回去,丢在屋后的竹林里……” 大麦是我未出五服的弟兄,春节后没出门,说要等泡种下秧了,再去城里打工。看着面前新建的小小冢寺,我明知故问:“村子里重建冢寺了?” “那个冢寺是今年春节后新建的,清明当天,陈家庄将在这里举行祭祀活动。”大麦指了下冢寺前面的台子,神情变得庄重,“那个就是祭祀台。” 我去世的祖辈都埋在这里,猛然明白老爸急着打电话让我回老家的真正缘由了。是啊,从这里走出去的人,无论你走多远,无论富贵贫贱,都是陈家庄的人。 我说:“那好,我们都可以一道在这里祭祀先祖。” 大麦用脚踢了几下贴地藤萝,怏怏道:“真要出大事了。” 我问道:“清明的祭祀,是不是也有化解这灾光的意思?”大麦点点头。 记忆中土堆下的那个洞穴,没有现在的大,周围长着青草藤萝,一片荒芜。我拿过大麦哥手上的铁锹,向洞穴走近几步,在洞口扫荡一番,发现里面塞着许多枯草和树枝,铲也铲不动。我蹲下身子仔细瞧了会儿,迷惑不解,心想:那些怪异的石头,到底是不是从这个洞里扒出来的? 四另一个故事 大麦家就住在我老宅东边的前排集体线上,正好同路返回。沿途中,村庄满眼都是金黄的油菜花,在这阴郁的天气里依然显得那么耀眼灿烂。大麦侃侃而谈,讲起了另一个关于夺气嘴的历史故事。 1934年闹水荒,外地有个老爷将家产搬到陈家庄夺气嘴上避难。那老爷带着家人在高坡上安营扎寨一天,就发现一个奇怪现象。水涨了一次又一次,而坡边那个洞穴总是淹不着,似乎在跟着水位上涨。老爷在土堆边用竹签插了几处记号,竹签都被水淹没了,而洞穴口依然悬在水面上。他甚感稀奇,于是就想着怎样去洞穴里探寻一番。 有天,他带上一名男家丁,各自提着一盏马灯,从洞口向里面一路探了进去。里面的通道并没有积水,越往里走越宽敞。老爷让家丁在前面带了一截路,便要求自个儿走在前面。没走多远,老爷就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感觉不出是什么味道,但十分好闻。家丁提醒老爷,恐怕不能再往前走了,可老爷见识广博,闻到香味,觉得定有宝物深藏其间,便让家丁原地等候,自己则执意继续前行。 家丁呆在原地等候多时,仍不见老爷返回,就小心翼翼跟着寻了过去。其实老爷没走多远,就双眼昏花,跌坐在地。家丁见状,只得背老爷出洞。 老爷换了个人似的,自此变得心事重重,举止神神秘秘。他对家人说,土堆下洞穴里有宝物,吩咐家人准备在这地方建一栋房屋。老爷性子犟,待洪水退后,便在这里修起一栋四合院房屋,还将贵重树种移植到房子周围。只可惜那老爷命苦,继承祖上并积攒了一辈子财富,和妻子相处数载,连个子女也没留下。自从洞里出来,他就没过上一天安逸日子,病痛缠身,身子骨更是一天不如一天。屋子刚修好,他就撒手尘寰。不久,老爷的妻子与那家丁结为夫妻,还生了一对儿女…… “以前那个被毁掉的冢寺,是不是用那个老爷的宅子改建的?” 大麦摇摇头,又耸耸肩,抿嘴一笑,道:“这个故事还是小时候听我姥姥讲的,一直铭记在心,就是没个结尾。” 关于陈家庄的冢寺,除了县志上有个夺气嘴的民间传说,再也找不到有关它的只言片语。我在想,这个像山包子一样的大土堆,到底是不是坟呢?在古代,有身份的人离世后,为了保证坟墓不被盗挖,大多采用夯土击实,围起大土堆。倘若真是一座坟,从其埋葬形制上看,还挺符合古墓的特征,至少也拥有几百年历史。而且单从那高大的封土堆来看,即可反映其主人当年的身份和地位不同寻常! 然而夺气嘴下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返回老宅,母亲的早饭还没熟。听见老爸在堂屋大声地和谁商量些什么,我便故意站在屋檐边听了一会儿。从窗子缝隙可以看到,老爸边讲边做手势,面前正坐着端一陶壶茶的聋子爷。隐约听得出,他们在谈夺气嘴的那个大土堆。刚才从夺气嘴折回,路途也听到过有人谈论冢寺。 清明到了,冢寺、祭台、怪石……理所当然成为陈家庄男男女女谈论的主题,庄上年轻人外出谋生,留下来的村民大多有了一把年纪,对清明这样的传统节日格外看重。加之聋子爷在夺气嘴发现怪石,大事临头的阴云笼罩在庄子上空,挥之不散,整个村落显出了几分诡谲。 老爸正在堂屋用松枝扎着什么,一端还裹有厚厚的几层松树皮。我轻咳一声,大步走到他们跟前,先给聋子爷续了开水,再一本正经地看老爸做什么。可他没抬头瞧我一下,只顾忙碌手中活计。老爸低声道:“聋子爷坚持要去土堆里看看,说不去,死也不会瞑目。你回来正好是个机会,一道去探个究竟,也算了却他这辈子最后一个心愿。” 我一瞧,老爸手里扎着的分明是火把,不禁一怔。几乎每本盗墓小说里都会写到这么一个情节,进墓坑洞穴都得使用火把照明,一来防野兽袭击,二来探测空气浓度。 聋子爷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陶壶嘴,不知他泡着啥神仙茶,喝得有滋有味。 我拿起老爸用作扎火把的松树枝条捻了捻,若有所思地问道:“聋子爷这把年纪了,还要去土堆下面看什么?他年轻时,难道就没有和我爷爷一辈的人去过?” “唉,谁晓得呢?”老爸轻叹一声,将已扎好的一只火把放在椅子下,又开始重新整理松枝,动作麻利,边扎火把,边告诉我说,“从我记事起,夺气嘴就是一个禁地,庄上哪有人敢去那鬼地方,除非是死人了,去大土堆边埋葬。” 聋子爷似乎能听懂我老爸的话,只见他张着耳朵,聚精会神。我想问老爸,那个土堆是不是一座墓,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老爸忽然抬头瞅了眼聋子爷,漫不经心而又意味深长地感叹道:“夺气嘴啊冢寺啊,我们世世代代都住这儿,你怎么还要这样神秘?” 五女疯子 聋子爷家的两扇大门桐油剥落,露出陈旧木质的颜色,门上两只扣环更是锈迹斑斑,在竹林的掩映下,屋子显得格外寂寥而阴森。早饭后,我就去聋子爷家的屋山头看了。那里果然堆着一些石头,荡起一层清冷寒光,比在夺气嘴杂草中看到的那些褐石还要怪异恐怖。 “啊――” 正愣怔之际,村子东边居民集体线上突然传出一声凄婉尖叫,明显带着哭腔。我猛地抬头循声望过去,但仅此一声就戛然而止。此时,庄上人家大多在吃早饭。我相信,许多人都听到了那声惨绝人寰的叫喊。我拿出手机,看了时间,刚好九点整。 我急忙跑回老宅,只见老爸和聋子爷都端着酒杯,朝东边一个劲地张望。 那声音依然荡漾在我脑子,我看着两位老人,问道:“庄上东边出事了?” 聋子爷和我老爸不约而同地瞥了我一眼,然后仰起脖子饮尽杯中的酒。聋子爷用手里的酒杯磕碰桌子,脸色铁青,嘴唇嚅动。老爸似乎懂得他那无声的语言,喷了个响亮的酒嗝,喟然长叹:“怪石出现,村庄浩劫……” 夺气嘴杂草中的、女疯子手里的、聋子爷屋檐下的……那些泛着神秘光泽的石头,一下子充盈我的脑海。此刻我站在门前看到,大麦正往我家方向奔跑过来,刚进门,就气喘吁吁地对我老爸说:“叔伯,出……大事了,黄玲用剪刀刺穿了喉咙……” “什……什么……”老爸睁大眼睛,“黄玲自杀了?唉,聋子爷的话得到应验,陈家庄果真出了血光之灾。怪石出现,村庄浩劫……” 黄玲?我忽然想起来了,黄玲就是我大清早在那堵烂墙边碰见的女疯子。她是从黄家巷那边嫁过来的,和大麦住隔壁。 大麦脱下球鞋,拉掉袜子,两只脚都有些青肿,有的地方还乌得挺厉害。大麦说,在见到我时,他就在夺气嘴走了一遭。行走在土堆边,他的脚突然碰到硬物,便蹲下身仔细查找,原来是一些怪异的石头。他担心我踢到怪石,才跑过来陪我在夺气嘴溜达,由于担心我害怕,没敢说出此事。见现在黄玲出事了,他才一股脑地道出自己在夺气嘴的遭遇。 我们赶到黄玲家院落时,屋子里已围了一圈人。老人们念叨着,黄玲是个苦命姑娘,嫁到陈家庄没过上几天舒服日子。家人已用床单盖住黄玲的尸体,头部位置的白布已是暗红色。房屋里有块地上撒着稻草灰,那应该是黄玲刺破喉咙的地方。 她早晨都活得挺精神,怎么回到家里就自杀了呢?我一边回想着她接过那张20元钞票时的傻模样,一边聆听人群里的议论 “春节后,庄上有个儿子当官的老人过世,安葬时,在夺气嘴的洞穴里烧了一百多个花圈。整个庄子都布满阴霾,好几天才散去。那大火惊醒了女鬼,出洞后吻到了什么人,草丛里才惊现怪石。” “那个大嘴巴女鬼就躲在土堆下面的洞穴里。” “这疯女子八成都是让那个大嘴女鬼吻着了,才死得这样凄惨。” “不是说大嘴女鬼只喜欢吻男人,怎么会去吻黄玲?” “哈哈,这就很难讲了。你看她疯疯癫癫的满庄子里跑,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让大嘴女鬼给撞上了,活该她倒霉透顶。” 我自然不会信服县志上的那个民间故事能够复活。黄玲本是个长得漂漂亮亮的良家女子,当初嫁给安柱时,还有人暗地评价是鲜花插在牛粪上,羡慕安柱艳福不浅得要死。安柱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十几年前,他鬼迷心窍跟人去三峡库区盗悬棺,并且一去未返。据说是被警察追击时,掉进了峡谷。黄玲认为安柱是为了她才去想发财的,跑出去找了几个月,结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等她回到陈家庄时,村民们发现她少了一根指头,别人关切地询问她是怎么回事,黄玲只是默默流泪而不作答。没几日,她竟疯了。所幸,安柱父母待她不薄,黄玲才活到现在…… 我老爸咬着牙帮子,在黄玲尸首边绕上一转,似乎悟出什么名堂,忙招呼大麦和我退出来,“我们今天就得去夺气嘴,揭开那个洞穴的秘密。”老爸语气坚毅,斩钉截铁,挥舞的双手强劲有力,一双眼睛在我和大麦面前扫过,又稍加思索,“这事,我和聋子爷商量许久,可苦于找不到合适人选。这个问题现在解决了,你们二人是最佳人选。” 难道夺气嘴还真有什么惊天秘密?我瞪大双眼看着老爸,欲言又止。 六怪香 大麦和我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是黄玲的暴死激起了我老爸要去夺气嘴土堆里探寻的勇气与决心。我们计划天黑前去夺气嘴探洞。回到家里,老爸又特地多扎了两个松枝火把,大麦也去忙别的事情。 “土堆下面的那个洞穴,应该很有些年头了吧?”其实,自从看了县志上那个民间故事,我也对那个大土堆充满好奇心,加之近些年来狂热起来的墓文化,便想着怎样对老家那个土堆探寻一番。这回,机会终于降临。 老爸自顾自地扎着火把,等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慢条斯理地告诉我说:“夺气嘴是陈家庄的一个禁忌,平常没有人会去关心那个土堆,更不会有人冒险深入那个洞穴。因为聋子爷,我才发现那个土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老爸将那些半湿不干的纤细松枝编来编去,中间夹裹着一层又一层粗纸,外面还用松树皮包扎得严严实实。 我稍作思忖,提示老爸道:“那个大土堆因为聋子爷,才发生不对劲的事儿?” 老爸抬头瞧了我一眼,答非所问,而又忧心忡忡地说:“庄里人不指望升官发财,就图个家道平安,土堆下隔几年就冒出一些怪石,给庄上带来血光之灾,这样下去怎个了得?” 大麦对我讲过,春节前夕,庄上有个发了点小财的老乡,从外地请来风水师测看过,称陈家庄自古就有邪气。这点大家深信无疑。他便投资在夺气嘴重修冢寺,冢寺虽说小巧玲珑,不够气场,但门前那个祭台却是高规格的。清明当天,庄上将在这里做一次祭祀活动,欲冲散庄子里的晦气、煞气、怨气,祈求百姓安宁。依照这件事推理,那些怪石应该在春节前就现身了,可到底是谁最先发现土堆里的怪石,总不会是那个外来风水大师吧? 老爸幽幽道:“陈家庄的年轻人大都外出挣钱,留下老弱病残,人气已镇不住夺气嘴了,土堆犯难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你要找几个人深入土堆下的洞穴祛鬼镇邪?”我实在忍受不了老爸卖关子,叫我回陈家庄,而又不愿道明初衷,总是拿聋子爷做挡箭牌,让我脑子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老爸你说,那个大土堆会不会是古人留下的墓冢?” “那个大土堆到底是不是坟墓,恐怕要问你聋子爷了。”老爸装腔作势猛咳一声。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我拿出手机正欲给大麦打电话时,聋子爷颤悠悠地来到了家门口,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纯净水瓶子,里面装着半瓶酱色液体。他给我老爸比划几下,是二人间的哑语。老爸便心领神会从厨房拿出两只小碗,放在堂屋桌子上。聋子爷将瓶子里的液体平分在两只碗里,老爸端起来一口饮尽,他抹了抹嘴角,嘟了下嘴巴,示意我喝下。 起初以为是聋子爷给咱父子俩的壮胆酒,喝了才知道,是一种又涩又甜的黏稠液体,类似止咳糖浆。 见我一脸困惑不解,老爸又抹了下嘴角,告诉我说,那东西是用于避邪的。那个洞穴年代已久远,积聚了陈家庄周围的邪气,防患未然,还是聋子爷体恤咱父子。 大麦早已提前去了夺气嘴。我们父子俩赶往夺气嘴时,庄上人家正开始做午饭,炊烟袅袅,没有人注意我们的秘密行动。 土堆下的大洞口,还是清早见到时的那样子,只是洞口边的渣草让大麦清除了一些。大麦站在洞口望着我老爸,等待他发号施令。老爸让我和大麦在洞口点燃艾草,并和我们一道将艾草烟扇进去。 老爸举着火把在前面探路,大麦紧随,一手拿备用火把,一手持铁铣。我则打着手电殿后。手电的射程自然比火把照得更远。沿途称得上开阔,越往里走,除了显得潮湿外,没有什么异样。 我特意注视着脚下,时不时用手电照射甬道,希望没有怪石出现。 看得出,这个洞里应该常有人进出,尽管没有留下什么特殊痕迹,但年代久远的洞穴不会如此通达顺畅。 七弯八拐,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老爸手里的火把终于燃烧到最后。换了火把没走几分钟,我们就遇到岔道,从一个岔道里飘飘渺渺传出淡淡的香气。 大麦走上前,借着手电光朝这个岔道走去。可怕的事情很快发生了。大麦没走多远,身体忽然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 大麦突然晕倒在洞穴里,手上的铁锹倒立在洞壁边。 我和老爸吓了一大跳,如果背个谋杀罪名,那就告到联合国也说不清楚了。老爸举着火把在前面照明,我则背着大麦急急往回走,走走歇歇,歇歇走走,待走出洞穴时已汗流浃背,因体力透支而歪倒在地。 大麦忽然微微睁开眼睛,怏怏道:“我……我怎么晕过去了?” 庄上有卫生室,医生号了脉、测了血压,没发现什么问题。 七娘家人 大麦醒后,老爸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大麦,你是不是在里面见到什么,才被吓得魂飞魄散,昏厥倒地?” 大麦只觉口干得厉害,睁开眼睛后喝了一大碗水。望着我们父子俩,他摇摇头,苦笑一声道:“除了嗅到一股淡淡的怪味,那个岔道与外面的通道没有啥区别。我一定是被那个大嘴女鬼嘴里的邪恶气味冲倒……” 这更是匪夷所思,我们父子俩也闻到那种淡淡的怪味,为何单单大麦被击倒?我认真想了想,对大麦说:“或许是你冲在最前面的缘故,吸收的气味多而浓所致。” 大麦点点头,轻嘘一声:“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真他妈厉害,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老爸拍拍脑袋,有些懊恼,后悔当时没有举起火把往那个岔道里照,不该那样心急火燎地背着大麦出洞。明火能辟邪,说不准打火把往里走几步,大麦就会没事。 老爸虽然不再年轻,可他是陈家庄老一辈人中少有的能说会道者,庄上有许多治保主任无法调解的问题,倒让我老爸抢占风头,凭其资历和一张巧嘴给摆平。有人跑到村卫生室找到我老爸,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就随那人一道去了黄玲家。 别看黄玲在世时,娘家人没把她当回事,可现在人死了,黄家巷来了一车亲戚,找婆家评理。婆家是陈家庄老住户,大伙担心黄家人前来寻衅滋事,已有几个中年汉子在那里一边帮助料理后事,一边做保安工作。 毕竟是人命。治保主任报案后,中午刚过,当地派出所、县刑侦大队的人都赶来了。他们检查黄玲的尸体,提取指纹,还对一些左邻右舍进行了走访、排查。忙碌一通,警笛一鸣,全体收兵,离开陈家庄。黄昏时分,治保主任接到派出所所长电话,称在凶器剪刀上、死者头部都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指纹,初步认定为自杀。 安柱爹妈自从儿子失踪后,就没摊上舒心日子。黄玲是在寻夫未果回家后疯掉的,婆家人照顾她这些年了,自知对得起疯子媳妇,可她如今突然自杀了,事情变得复杂。警方虽然确认黄玲系自杀,但她娘家人不依不饶,并未因这个结论停止胡搅蛮缠,而是认定黄玲自杀有其深层原因。 黄玲婆家老两口一辈子敦厚仁义,棍子打不出屁来。我老爸正好发挥特长,两边周旋,最后达成协议。因黄玲是横死,按当地习俗,由娘家人操办安葬在夺气嘴,其费用全由婆家负担。还好,黄家巷来的一拨子人马也算通情达理,牢骚怨气发泄完毕,最后接受了这个意见。 老爸回到屋里,我和聋子爷正在重新扎火把。看见满有成就感的老爸,我还以为他会将在那边的表现绘声绘色地演讲一遍,可他没有,转身回到里屋找什么东西去了。 老爸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那不是我从那对佩饰物上用印泥复印下来的一幅图案吗? 他神秘兮兮地把那幅图案亮给聋子爷看了下,就收起来放进裤口袋,还将口袋上的扣子扣上。 八多出一个人 老爸决定傍晚时再进洞,寻找那个岔道。他甚至断言,大麦对我们父子撒了谎,隐瞒了什么秘密。聋子爷耳朵聋嘴巴哑,可他懂得我老爸的话。这不,此时此刻,他就显得异常兴奋,比划着表示赞同我老爸的想法,支持我们的行动。 我问老爸:“这次进洞,叫不叫大麦?” 老爸连连摆手,昂起头问道:“你是不是还想背他一回?” 我将大麦从洞穴里背出来,肩膀、腰身的酸痛感还没消失,哪还有气力去背他?从洞里背他走出来,真像鬼附身。于是我连连摇头,又有几分担忧地问道:“如果两人进洞,是不是……” 老爸坚定地说:“你人高马大,洞里的大嘴女鬼也惧怕三分。” 想到晚上还要随老爸进洞,加之老爸和聋子爷似乎偷偷商量些什么,还有几分回避我的意思,我便趁早去休息一会儿。谈起夺气嘴,老爸讲得比县志上的民间传说还要恐怖吓人。我是唯物主义者,不会信服老爸所言,然而,“怪石出现,村庄浩劫”又不能不叫我提心吊胆,汗毛倒立。 进到卧室,我还是遵命将布窗帘全部挂下来,不留一丝缝。 这栋老宅的房间本身就光线不好,关上窗帘,屋子里更是漆黑一团。这环境正好睡觉,我也有些困,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迷迷怔怔时,忽然打了个冷颤,我睁开眼睛,可发现整个身子不能动弹了。我心里明白,是鬼压床…… 出发前,聋子爷照样给我们父子俩各倒了一小碗东西喝了。老爸这回喝下后,抹了下嘴巴,说话了:“聋子爷熬的佩兰膏能祛邪。料想那个大嘴巴女鬼也会躲进洞壁的蝙蝠穴里。” 佩兰膏?我忽然想起,在聋子爷屋后的菜畦里种着许多佩兰草,还以为是他种植的草药,原来是用于熬制驱邪膏的,这老大爷也真是迷信。 傍晚时分,村庄禽兽归笼。因黄玲的暴死,庄里人都感到了几分惧怕。在他们的记忆里,夺气嘴已有多年未出现怪石。老爸一边拾掇工具做准备,一边朝村庄周围遥望一圈,还用手掐算些什么,蹙眉凝思道:“还是12年前,陈家庄出现过怪石,转眼就一个轮回了……” 这次进洞穴比中午容易多了,简直轻车熟路,走了很长一截,我们才点燃火把。老爸打火把走在前,我持手电随后,把洞壁照得油光粉亮,通道不再阴森。但终因少了大麦这个胆大心细的兄长,我心里犹存几分惧怕。 突然,我看见老爸手上火把的火焰飘动起来,可洞里并没有风流动,真是奇怪了,我几步凑到他背后,叫了声“老爸”,问道:“火把怎么会无缘无故飘动?” 我用手电照着火把,看到老爸的手有些颤抖。但他并没有注意火焰的跳跃,只是用鼻子往前前后后做了几次深呼吸,问我:“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我也像老爸那样做了几下深呼吸,回答:“那是松树枝燃烧的气味,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老爸没吱声,继续往前走去。我在通道壁上发现了几处小小的洞穴,便用小竹棍逐个掏进去,看里面有没有躲藏什么小生物。 越往里走,通道没有狭窄,反倒渐渐变得开阔起来。老爸快要走到大麦昏倒的那个岔道口时,他便打着火把朝前面扫视一遍,发现有大大小小一排岔道。 老爸仔细瞧了瞧,问道:“你说,大麦看到的是哪个岔道?” 见我没回应,他又重新问了一遍,还是不见我回话。他有些生气了,忽地扭头道:“你没听到,我在和你说话呢!” 我只顾一个接一个掏着那些小洞穴,甚至萌生了掏出个金疙瘩银疙瘩的念头,根本没在意老爸在和我说话。等我回头朝他走去时,竟然发现老爸后面多了一个人! 我用手电照了照前面几个黑糊糊的洞口,顿时明白几分,莫非那些洞里藏着盗墓贼?冷汗瞬间流满后背,我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老爸、老爸……” “谁?”是老爸在厉声叱问。 我哆嗦着身子,观察了片刻,只见那个人径直朝一个通道走去,碰到洞壁后又被弹了回来,侧了下身子又朝另一条通道走去,碰到了额头,又被弹了回来…… “老爸……那个人是谁……到底怎么了?” 那个人来回碰了几次壁后,一下子瘫坐在地。老爸似乎并没有感到害怕,走过去,拉扯了几下那人的胳膊,不见对方动弹:“这伢子怎么好眼熟,你是谁?” 我用手电将那人照了一通,想了想,对老爸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好像就是住我们家东面前排沟渠上的那个安柱……” “怎么……怎么可能?”老爸的声音都在颤抖,“十二年前他就死在了外面!”他边说边踢了那人一脚。 我正欲伸去探他鼻息的手,连忙缩了回来。 九秘密 “这安柱仔到底是人是鬼,老子马上就要他现原形。” 只见老爸深吸一口气,猛将火把吹熄,边说边脱下他那件藏青色外套,双手提起衣领掸了掸,接着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线,然后罩在了蜷缩在地的安柱身上,同时还叫我熄灭手电,没他发话,不要开灯。 洞里漆黑一团,我持手电的手都僵住了,刚才老爸的举止更是诡异无比。面前的几个岔道洞口不时传出“嗡嗡”的响声,实在让人心悸。 我屏气凝神,等待老爸解除禁令。经过漫长的等候,忽然听到“啪”的击掌声,我忙按亮手电,看到老爸已将罩在安柱身上的那件外套揭去。 老爸重新点燃火把,直摇头骂道:“这他妈死去多年的柱子怎么突然跑回陈家庄了,还躲在夺气嘴下的洞里?” 是啊,不是说安柱十二年前就死在外头,怎么突然出现在这洞穴里,又恰好在他老婆黄玲暴死后……我脑袋里一团浆糊,百思不解,但安柱却是活人,而非灵魂在洞里游荡。 “老爸,你确信这是安柱的肉身,而不是他的灵魂?”见老爸神乎其神,高深莫测,我的胆子也大了许多,但心中升起问号:刚才老爸的举止是不是故弄玄虚? 见我站在那里没有动弹,老爸说了句:“还愣着干什么?柱子现在回来了,还不背他到卫生室打针?” 又要背人,我心里实在不爽。“我刚才看到了,他应该不会像大麦那样嗅到什么怪异气味而昏迷,他是多次撞在洞壁上而昏沉倒地的。”我用手电照了安柱的头部,看到他面额上青肿好大一块。 人命关天,救人要紧。我义无反顾背上安柱,拿出吃奶的气力。幸好,这安柱要比大麦矮小,我还撑得住。 走出洞穴,我的内衣早已湿透。天空只有半个月亮,时隐时现,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泥巴路。要是在城市,即便在停电的月黑夜,也能看到灰白色的水泥路。卫生室离这夺气嘴还有一段路程,要我继续背他去打针恐怕体力不支了。 老爸手上的火把烧尽,他重新点燃一根。这时候,忽然从土堆边的荆棘旁闪出一个人来,挡在我们父子面前,那人迅速将手里的一团东西塞进安柱嘴里。稍许,安柱一连打了几个响亮的气嗝,睁开眼睛,朝周围瞅了瞅,忙从地上爬起身。 “你个小子,这些年跑到哪里发财去了?”老爸跺了下脚,忽然咆哮起来,“陈家庄才安宁几年,现在又犯事了?”老爸的声音凄凉而悲壮,在夜色中久久回荡,一股说不出的凉意直袭我的心头。 安柱沉默着,不吭一声,只见他突然双膝跪下,给面前的几个人磕了几个头,爬起来,转身向村庄外跑去…… 我想跟着安柱追赶过去,被人拦住了,扭头一看,才发现刚才从土堆旁闪出的那个人竟是聋子爷! 外面露气大,我们三人走到洞里歇息。我也实在太疲乏了,一屁股坐下去就不想起来。火把的光亮映照洞口,老爸的脸由阴转晴,静静地看着聋子爷,似乎想问他什么问题,而聋子爷看了我一眼,习惯性抿抿嘴,用手捏着下巴,不动声色。 聋子爷在安柱嘴里塞了团东西,他就清醒了,证明他并不是因为撞伤额头而昏迷倒地,或许也像大麦一样嗅到什么怪异味道。于是我问老爸:“安柱是不是在洞里那个岔道口嗅到什么,才昏厥倒地?” 老爸终于道出了这个秘密,神情严肃地说:“中了迷香。” 我一拍大腿,心里明白了,原来这个大土堆是古墓!史书上有过这样的记载,古时候,有身份的人逝世后,为了保证坟墓不被所盗,除用夯土击实,还在周围的墓道里布上异毒。盗墓贼自古有之,不少盗墓贼就死于这种异毒。迷香只是异毒的一种,具有诱惑性与麻痹性,像毒品一样,让人越吸越觉得有味,直到被毒死。我和老爸出发前,聋子爷让我们父子服下的佩兰膏实际上就是一种解药。 这种“迷香”在盗墓行当里称作“墓香”,如果闻到墓香,表明可能有所收获。常有盗墓贼在外忙碌了一些时日,回来后直感慨连墓香都没有嗅到,那就是无功而返。 记忆中,我身处的这个洞穴很早就存在,这里起初应该是一个盗洞,岁月蹉跎,盗洞连通了墓室甬道,也便由盗洞扩为现在这个大洞穴。我问老爸是不是这回事,他没有回答。 既然已经知道这里是一座古墓,我的好奇心与探知欲也如喷泉狂涌。多少年过去,这座古墓一定让盗墓贼无数次光顾过,或许上面的文物管理部门都因此认为它没有保护的价值了。正好聋子爷也赶来了,这个洞穴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我们不能半途而废,一定要把这个神秘盗洞的终极秘密探查清楚。 十给猫头鹰让路 夜色深沉,庄子里的鞭炮声一阵接一阵,那些隐隐约约传来的锣鼓点子声,像催魂的咒语,在这死一般寂静的夺气嘴显得尤为恐怖。那是黄玲暴死后,按地方风俗,家里正在摆道场为她做斋,祈求她能安安稳稳地走过地狱,下辈子过上好日子。 这次进洞,我的胆子比前两次都要大。 以前就曾多次听庄里人讲过,这聋子爷非同一般,有些功夫,神机妙算,甚至还有人把他当作江湖游侠敬而远之。他耳聋眼明,接过火把冲锋在前,动作灵便,完全不像个七八旬的老人家,好似满有把握能在里面找到什么东西。 进洞没一会儿,我发现聋子爷并不是循通道往前走,而是一截一截仔细看着洞壁,边看边咕哝什么。我老爸紧跟在他身后,想必听得懂。 行至通道分岔口时,我刻意用手电照射了一番。这里共有三个岔道口,除一个岔口勉强能弯腰爬进去外,另外两个岔道口径窄小且里面塞有散土,看上去根本无法通行。 在聋子爷的一番比划下,我老爸连连点点。只见老爸躬身进了那个开口较大的甬道,往里面走了几步,就退了出来。他出来时手里多了样东西,一瞧,就是村里人常用的那种小铁铲。 看他们二人脸上的肃然表情,我没敢多话,只管将手电照在聋子爷指的地方。 他们选择靠最里边的一个小洞口挖起来。聋子爷手持火把的松树枝发出滋滋响声,老爸用铁铲将土一锹锹铲出来…… 他们到底想挖什么,难道打洞进墓室吗?我握手电的手渗出一把冷汗来。 见老爸满头大汗,我接过他手里的铁铲,卖力地干起来。我看了眼聋子爷,问道:“这样挖下去,能通到什么地方?”没人吭声。 根据挖土的力道,我发现那个窄小洞口周围的土都是些虚土,没费多少功夫就掏出来一大堆,洞口也越掏越深。我一铲铲将泥土铲出来,渐渐地,也无需弯腰弓背。里面比外面好挖得多,越往里挖,那些土越松散,像是什么人故意填上去掩蔽这个通道似的。 一会儿,我累得满头大汗。站在外面休息时,聋子爷塞给我一块槟榔。我边咀嚼槟榔,边喘息,很想问他们今晚到底要挖多久才收场。见老爸没有叫停的意思,我只得操起铁铲,一次次进进出出,掏出里面的虚土,堆放在外面的大洞边。 不知挖了多久,忽然听到猫头鹰的一声怪叫。那怪叫声,比外面那些锣鼓叫魂声更悲戚恐怖。我差点尿了裤子,闭上眼睛,怔在洞里,半天没缓过气来。 我睁开眼睛,不见一丝光亮,扭头一瞧,火把与手电都熄灭了。我不敢黑灯瞎火地挖下去,心脏怦怦乱跳,身上的虚汗加倍冒出来,不知遇到什么变故。 我听到老爸在洞口说话,让我蹲在里面别动。我双眼紧闭,蜷缩在我正挖着的岔道小洞里。长这么大,何曾经历过如此诡异的场合,聋子爷啊老爸啊,你们是不是想挖到土堆下的宝贝?可苦了我…… 老爸打亮手电,聋子爷手上的火把也跟着点燃了。 老爸解释道:“刚才,我们熄灭所有的光亮,是给猫头鹰让路。听你爷爷说过,夺气嘴的猫头鹰挺通人性,还常常保护陈家庄的百姓。这里的猫头鹰从不将外面的晦气带进村庄,还常常将陈家庄的怨气衔到很远的地方去……” 我又开始忙手头上的活。这回没挖多长时间,就挖通了里面的通道。原来,刚才我挖的这截甬道,其实是一截“肠梗阻”。 聋子爷率先走了进去。在这洞穴里,火把“滋滋”的燃烧声,显得格外清脆可怖。老爸的手电光照得更远,随着手电光柱看进去,我和聋子爷都惊住了:通道尽头是一道高大的石门,灰白的石门上趴着一只巨大的壁虎,足有一条黄鼠狼那样大,正鼓着两只怪石般的眼睛瞪着我们…… 空气压抑得让人快要窒息,我们仨露出惊恐之色,面面相觑,寒意顿生。 十一逃离 老爸夺过聋子爷手里的火把,往前走了几步,火光映着灰白色的石门,鬼气森森。我们看到,石门上大壁虎的细尾弹起来摇了半圈,又贴在石门上。那双眼睛似乎瞪得更厉害了,亮晶晶地盯着洞口……不知他们二位老人有何感受,反正,我内心恐惧无比,浑身筛糠般颤抖。 聋子爷忽然扯着我老爸的衣襟往外拖,我们迅速撤离石门前的甬道。直到走出洞穴外,我才长出了一口气。寂静的村庄,月朦胧天灰暗,只有道士为黄玲做斋的锣鼓哼唱声。沿着泥巴路,抄近道,绕沟渠,刚踏上通村公路,就听到背后传出“叭”的一声闷响。我们都惊了,忙回过头,不约而同朝夺气嘴的方向望过去。 “这么晚了,谁会去夺气嘴放鞭炮?”我看了下老爸和聋子爷,喃喃道。 老爸转身走去,而我和聋子爷仍呆在原地,似乎还想等待第二声闷响。可老爸走了一截就折转身,叫道:“我们回家吧,那大概是丧夫们在给黄玲打墓井。” 在老家一带,有个自古传承下来的习俗――丧夫挖墓井。丧夫挖墓井又分两种情况,如果老人过世,八大金刚(丧夫们)将棺材抬到墓地后,现时打井。如果是横死的,就得提前找墓地挖井,有申请墓基地之意。黄玲是横死的,明天抑或后天就要下葬,那些丧夫们大概是在黄玲家夜酒喝得太晚,这时才去夺气嘴找地方打葬井。现在陈家庄这片山坳还没有一条像样的公路,否则,火葬政策早已在这里施行。 天刚刚放亮时,家里座机响了。是安柱打来的电话,非要老爸接电话。他在电话里向我老爸谢恩。安柱的一番话,彻底颠覆了我们对黄玲十二年来悲苦生活的怜悯。 他没说这十二年来在外面干些什么营生,只说近些日子老做噩梦,先是梦到老家夺气嘴荒地出现怪石,黄玲在那个大土堆边捡了许多怪石回家,砸碎屋子的玻璃窗,还将他父母用菜刀砍死……安柱在外噩梦连连,寝食不安,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偷偷回到陈家庄,欲探其虚实。可是,刚回到庄上,他就听说黄玲自杀了,还是用剪刀刺穿喉咙致命的,黄玲娘家人正在陈家庄闹丧。 安柱的噩梦得到应验,一时吓懵了,不敢回家去,便躲进了夺气嘴的那个洞穴里,准备待天黑后离开。不料,他在那个洞穴里竟然昏迷了,如果不是我们父子俩适时出现,他有可能命丧洞穴…… 大清早,黄玲家锣鼓点子已停歇。我问母亲,黄玲是不是抬出去安葬了,可母亲告诉我说,黄玲是横死,请人掐算了出殡时日,还得停尸一天,明天才能送上山。不知母亲是否晓得刚才是安柱打来的电话,更不知,如果安柱父母得知他这个独苗儿子还活在人间,会作何感想。 当然,我们父子信守了对安柱的承诺,守口如瓶,只当什么事也不曾发生。 我们吃过早饭,老爸仍在睡。 堂屋里,母亲戴着老花镜,正拿着一件衣裳做针线活。那分明是老爸进洞时穿的藏青色外套,母亲正在加固一粒扣子。想起老爸在洞穴里用这件外套罩住安柱,我就禁不住好笑,问道:“老爸这件外套有些年份了吧,单就这藏青色布料,就已经多年不见。” 母亲神情专注地穿针引线,顿了顿,告诉我:“这件外套是前不久聋子爷送给你爹的,说穿上它可以辟邪。我也不知道近来他们忙什么,两个老家伙常在一起窃窃私语,进进出出,鬼鬼祟祟的……” 我走近瞧了瞧那件外套,捻了捻布料,似粗大布又非粗大布,质地厚实而又手感顺滑,很有分量。上面的扣子更是怪异无比,恐怕义乌小商品市场也难求。 老爸正好从房间走出来小解,给我道出了那件外套的讲究。他说衣裳做成后,用黑狗血煮过,而上面的扣子更是稀罕之物,那是用雄狼的牙齿做成的。传说中,狗血、狼牙都是杀气挺重的东西,不仅能驱邪镇鬼,而且可以祛病禳灾。 当初,看到老爸理直气壮地用这件外套验证安柱是阴是阳,还以为是他显摆忽悠我,看来还真是那么回事。 十二神秘族史 早饭后的村庄,一片寂静。怪石出现,黄玲横死,给原本安宁的村子罩上一层诡异的阴影。 聋子爷端着弯嘴茶壶朝我家老宅走来,看上去他人挺精神,不像我老爸,昨晚在洞穴折腾一番,仍趴在床上不起来。聋子爷紧皱眉头寻思一会儿,拖出老宅屋檐下的一把大锤,递到我手上,示意我跟他去一趟。 我不明就里,以为又要去夺气嘴。还好,只是跟随他进了他家的厨房。厨房有扇后门,开门即是竹林。门边有个很大的石槽。聋子爷对石槽比划一番,大致意思是,让我帮他将石槽锤掉。 其实这是个给鸡鸭喂水的水槽,许多人家都有这类玩意。这个石槽有点怪,乍看是在一块条石上凿出的沟槽,十分普通。但仔细打量,上面还有图案与字迹,看得出很有些年头了。我用脚踹了石槽几下,发现它并不是放置在地上,而是和什么东西浑然一体。 接着,我抡起大锤攻击石槽,狠命锤了十多下,石槽上面连一点痕印也没有。我找来一把铁锹,沿石槽周围挖了一圈,才发现,这个石槽像是从地上长出来似的,只得继续挖下去。所幸石槽周围的土还不算板结,没费多少功夫,就挖出了些眉目。 老爸也赶过来帮忙,虽说他有一把年纪,可使力比我得法。父子俩硬是将这个石槽挖了下去。原来,这里本身就有一根大石柱,只是在突兀的部分凿了沟槽盛水罢了。待埋在下面的部分露出一大截,我们发现,石柱身上有一处颜色稍深的地方,像补上去的一个疤。 聋子爷异常兴奋,指着那地方唠叨一番,示意我锤击那个疤痕。没几下子,那地方便露出一个洞来。见状,聋子爷拉开我们父子俩,趴下身,用小铲子将洞口清干净,伸手进去取出一捆粗纸。 聋子爷将那捆粗纸一层层解开,里面竟是一本线装书。我老爸倒没显出多少惊讶之色,倒是我惊得张大嘴巴,难道聋子爷藏着经书不成? 老爸思忖半晌,指着聋子爷手里的线装书,对我说道:“聋子爷急着让你回来,恐怕就是想将这东西交给你。” 果真,聋子爷将那本卷着的线装书小心翼翼地展开,然后交在我手上,还重重地捏了我掌心几下。我粗略浏览了一遍,那分明是一本族谱,用毛笔小楷记录着一个明姓家族的历史。 这个家族中,曾有人在朱元璋手下当差多年。因他在朝廷里受到小人排挤,加之触犯文字狱而被贬三级,至于最后做了个什么官,记录不详。但他被贬后,没做上两年小官就直接向朱元璋申请告老还乡。朱元璋倒也仁慈,赏了他一些土地,让他回到江南老家颐养天年。后来,朱元璋忽然又想到了他,欲召他回去官复原职。然而,他回到老家后就一病不起,已经无力回京为官了。得知他并没有享用赏赐的那些田地,而是分给了周围的无家百姓之后,朱元璋慈悲大发,钦点了一批御用之物,派人送到明家…… 这段记载是整个族谱里的亮点。我当即拿出手机,在网上输入“朱元璋”、“文字狱”、“明家”等关键词,却没有找到这段历史的相关资料。 族谱的后半部分,还有一段文字。 此人仙逝于公元一三八九年,后人将他埋葬在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对于个中缘由,族谱上说是这位老祖宗当初将皇上赏赐的土地分给无家百姓时,本地的土豪劣绅怀恨在心。老祖宗死后,家族没有了靠山,家人便担心那些心怀叵测的土豪劣绅破坏老祖宗的坟茔,就偷偷请高人找了块风水宝地,厚葬了老祖宗…… “这是你家的族谱吗?看来,你还是朝廷官员的后嗣……”我拿着那本线装族谱,一时忘记聋子爷又聋又哑,问了他一大通问题。 聋子爷没理睬我,和我老爸比划一番。然后,老爸解释道:“昨晚,聋子爷从夺气嘴回来,睡下没多久,就做了一个梦,梦见屋山头的那个石槽下面藏着一本书。奇怪的是,平时做的梦,天亮时就忘记,可石槽下藏书的梦不但没忘怀,反倒特别清晰。于是,他跑到我们家那边,找你过来帮他,看那个梦是否应验……” 我问老爸:“聋子爷是不是姓明?” 老爸遗憾地摇头,告诉我说:“村子里没人晓得他姓啥,在我很小的时候,记得有人叫他陈聋子。” 聋子爷肯定不姓陈,只是因为他流落到了陈家庄,又与我爷爷走得挺亲近,大伙便叫他陈聋子了。我一遍又一遍地翻着那本线装族谱,脑子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夺气嘴的那个大土堆,会不会就是这族谱上那位祖宗的墓呢? 十三墓碑后的盗洞 毋须置疑,聋子爷早已将我们一家当作自己这辈子最亲的人。可我并不知道,他为何将这本族谱交与我,难道需要我们父子帮他寻找什么?我从他笃定的眼神里看得出,他对我这后生寄予厚望。 不知老爸留在聋子爷家商量些什么,我捧着线装族谱回到家中,又认真研究了一番。冥冥中,我感到夺气嘴就是明家祖先的大墓。聋子爷或许就是明家后人,他做的那个梦,是一种暗示,还是这本族谱藏着什么玄机? 然而,昨晚我们已挖到石门,如果继续挖下去,如果那里真是一座古墓,那我们就会落得个破坏文物的罪名。再者,石门上那只巨大的壁虎,想起来我都感到后怕,再也不敢去探寻那个神秘的洞穴了。 窗外传来唢呐声,声音渐渐明朗。我走出老宅看其究竟时,已有众多吃过早饭的村民纷纷走出来,循声观望。只见一队人马打着一面黄幡朝村子走过来,后面紧跟着一辆板车,拖着一口高大的棺材,浩浩荡荡直接去了黄玲家。 老爸不知是去凑热闹,还是别有用意,跟着那群队伍去了黄玲家。我担心他会道出安柱的事,还好,老爸很快就回来,带来了最新消息。 那班人马抵达后,给黄玲料理后事的人询问他们是什么来头。对方说,是一个老板花钱请他们来为黄玲送葬的,那老板还给黄玲买了一口镇上最贵的棺材,其他事情就一概不清楚了。于是黄玲家道士登坛念经安魂,男男女女轮番说唱,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阴郁的氛围之中。 老爸又在鼓动我去夺气嘴,说是聋子爷最后的心愿。 这次出发前,除了喝聋子爷的佩兰膏外,老爸还特地从里屋抓出一小把枸杞子,我们都服了好几颗。老爸说,夺气嘴阴气重,枸杞可以固阳。我原想叫上大麦一道去洞穴,因他与黄玲家住隔壁,正帮助料理后事,忙得一塌糊涂,只好作罢。 我们三人躲过村人们的视线来到夺气嘴,远远地就看到昨晚丧夫们给黄玲挖的墓井。墓井很浅,仅仅只是为明天下葬前深挖做准备。陈家庄一带还有个移冢习俗,那就是横死的媳妇下葬二三天后,得起坟异地重葬。 这次来到土堆,我们没有进那条通道。聋子爷绕土堆细查半圈,发现某处有几个深脚印。我也蹲下来仔细辨认脚印,想必这地方有浮土,有人挖过才留下的。老爸挥起铁锹,将那周围的荆棘杂草一阵猛铲…… 我们惊奇地看到,在一块墓碑背后,竟然用杂草巧妙地遮蔽着一个洞口。我看了下墓碑上面的内容,居然刻着“安柱之墓”几个字。 我问老爸:“这块墓碑怎么会是柱子的?难道……” 老爸忽然想起什么,拍着后脑勺说:“十二年前,黄玲从外面寻夫未果回到陈家庄,家人都以为他死在了外面,于是给他埋了个空墓,立下了这块碑。” 看到老爸舞动着铁锹,越挖越带劲,聋子爷脸上露出笑容。是不是找到了另一条通往土堆内心的通道?顺着那个洞口掏进去,里面不再是松散的泥土,而是一绺绺稻草,把洞口掩盖得严严实实。拉开那些厚实的稻草,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通道。同时,一股阴冷的气息猛地蹿出来,我们仨不得不捂住口鼻往后退去。 聋子爷点燃火把,先探身进去了,我们父子紧随其后。这个通道远没有那个洞穴开阔,甚至比大洞穴里面那些岔道还要窄小。 渐渐地,我们闻到了一种怪味,那不是老爸所说的墓香,而是一种类似鞭炮燃放后的略带硫磺味的香气。如果这里真是座古墓,从那些长长的弯弯曲曲的通道来看,想必也经历过几代盗墓人的光顾,我们现在进去应该不存在危险。 我问老爸:“还要不要继续进到里面去?” 老爸没吱声,跟着聋子爷。我不时用手电照射洞壁上下,里面虽说有散落的泥土、杂草,但看得出,这条通道也不是几天工夫能完成,已有些时日了。 这次行动挺顺利,意想不到的惊喜很快呈现在我们面前。 十四豪华墓室 我们很快就进入墓室。 火把很给力,墓室照得非常明亮。这个墓室不算大,有十多平米,但布置堪称豪华。四周放置着铜鹤灯,里面的油早已干涸。正中间停放着棺椁,墓室四面镶有青砖,宛如一个迷宫。墓室里积聚有厚厚的灰尘与泥沙,将那棺椁都掩埋了一小截。 以前,我只在盗墓小说里看到过描写墓室的情景,不料这次回老家居然身临其境。这里面毕竟是死人的坟墓,更重要的是,我们并非吃铲铲饭的盗贼,心里难免生出几分畏惧与恐慌。可看到聋子爷、老爸脸上肃然平和的神情,我那份担忧便也释然。 聋子爷举着火把在墓室四处寻找着什么。 我问老爸:“以前村子里就没联系上面来看一看吗?” 老爸轻叹一声道:“大概二十年前吧,我还在村里当干部时,有人曾联系过乡派出所,想请县里的专家来考证一下是否有保护的必要。那位所长倒也热心,第二天,就驾车将县里的一位文物专家带到陈家庄。那专家在夺气嘴查看了那个通道,又取了些土样,就回去了。” “后来呢?” “后来上面说,关于夺气嘴的故事,只是民间流传的一个传说,有没有可信度很难认证,保护的必要性并不大。再者,毕竟我们县是一个文化古县,需要保护的古迹太多了,目前没有精力加以保护。直到如今,上面也没人来关心夺气嘴……” 很显然,当初县里来的那位文物专家看走了眼。 乍看上去,棺椁保存完好,不见撬动痕迹,也不见上面有钻孔,貌似没被人动过。可我仔细一看,发现棺椁一角有一处裂痕。那完全不像是年久的裂隙,可清晰地看见木料上的纹路。抬头还可看到墓室一面墙壁上有一个洞口,手电照进去,洞里可见黄土。 我突然想起昨晚那声沉重的闷响,心里不禁犯疑,那声音是不是从这个墓室里发出来的?再看看脚下,那些细碎的砖渣,似乎就是被炸碎的青砖。于是我心里有了这样的推断:盗贼先打通墓室洞道,然后再伺机开墓,盗取墓葬品……难道昨晚的爆破只是一个开端?是不是那几个为黄玲挖墓井的丧夫干的? 我用手电指给老爸看。老爸暗付片刻,忙用铁锹在那个裂口拨弄,发现里层的黄土中间是个洞口。老爸的脸色陡变,嘀咕道:“果真不出所料。”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实则告诉我,有盗墓贼做好了开棺准备。 聋子爷将火把举过来,在炸裂处晃悠晃悠,然后从衣袋里抓出一团东西塞到火把上,顿时,整个墓室弥漫浓郁的艾蒿味。 这时候,老爸从上衣口袋里搜出一张折叠的纸片。他展开时,我用手电照了一下,那分明就是印有两块佩饰图案的那张纸片。老爸展开纸片,又贴在膝盖上熨了熨,递给我,让我再仔细瞧瞧。巴掌大一幅图案,能看清楚啥东西,难道还真是传说中的藏宝图不成? 聋子爷打着火把,在墓室里转悠一圈,走过来凑近看了看纸片,轻咳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家伙递给我。那是一块凸镜,原来聋子爷是有备而来,还带了放大镜。我用那块镜子反反复复看了那幅图案,眼前突然一亮:那分明就是这个墓室的分布图。 聋子爷交与我的那对佩饰物上,竟然刻着这个墓室的图解。 我更加确信,聋子爷是明家后代,这座墓即是他家的祖坟。 十五骷髅与死尸 那幅墓室图与墓室的布局完全一样,只是我看不懂那些实心圆点与空心圆点所代表的意义。 墓室四壁均有类似壁柜的格子,布满尘埃,我用手电照进一个格子,发现里面有件衣物。老爸拿着一只备用火把,走上前去在格子里面撮了几撮,那衣服瞬间化为灰尘,露出一具蜷曲的骷髅。 老爸道:“这位不知何年何月进来的盗墓贼,连棺椁的盖子也没推开,为何就死在了墓壁的格子里?” 我凑近用手电光照射骷髅。答案写在他脑袋上。骷髅的颅骨上有一个大洞,看样子像是弩机射穿的,然后此人忍着疼痛爬进了墓壁格子……这样猜想着,我的脊背顿生冷汗,心里怦怦乱跳:我们会不会碰到什么机关,会不会命丧墓室? 我正要拉着老爸退出墓室时,聋子爷阻止了我。他拍了拍胸脯,又用手比划一通,示意他胸有成竹,不会让我们在这里遭遇任何伤害,只要我们父子俩陪着他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只见聋子爷点燃一只备用火把,插在墓室墙壁上的一个洞穴。在火光映射下,棺椁发出更加清冷的寒光,令人毛骨悚然。 老爸配合着聋子爷,用小铁锹铲着棺椁支架下面的积尘。看他们二人忙碌的身影,好像是特地进来为这位主人打扫墓室的。 老爸铲着铲着,忽然觉得不对劲了,叫我把手电照进去。这一照不打紧,却把我吓得魂飞魄散:里面躺着一个人! 老爸把那个人拖出来,是具男尸,脸上和身上都沾满灰尘。聋子爷扫掉男尸脸上的灰尘――天啊,他不是大麦吗! 大麦讲过,他原本和老婆都在外打工,春节后就留在陈家庄,等清明做完祭祀就出去。他昨天进过洞穴,怎么会突如其来死在这个墓室?是中了古墓机关,还是遭遇暗害?我们仨目光一碰,目瞪口呆,一时不知所措。 老爸摇了摇头,叹道:“他不是在帮黄玲料理丧事吗,乍跑到这里来寻死了?” 看老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真担忧这个墓室潜藏杀机,我们随时都会落得跟大麦同样的下场。老爸顿了顿,又道:“昨天,我就觉得这大麦伢有点不对劲,看来还是没有逃过怪石的诅咒。” “老爸,大麦死在了墓室里,人命攸关,我们赶紧出去报警……”我边说,边朝刚才进来的那个盗洞方向走去。 可聋子爷似乎对大麦的死漠不关心,正用自带的一条毛巾,继续擦着那口闪着黑色幽光的棺椁。 老爸走到聋子爷旁边,比划了几下,我们父子就沿着进来的通道返回。 十六冢寺里的异味 走到墓室外,手机恢复信号,老爸却建议先到大麦家看看再报警。大麦家与黄玲家紧邻,屋后的菜畦连在一起。因黄玲家办丧事人满为患,大麦家的桌椅板凳都让料理后事的人搬到隔壁招待客人,屋子里显得空荡荡的。 老爸明知故问,向正在手压井边压水的陈麻子打听道:“大麦有没有在这里帮忙?” 陈麻子是我长辈,庄里人叫他“麻哥”“麻叔”什么的。 见是我老爸,麻叔忙递上一支烟,笑道:“黄丫头明天要出殡,下午她娘家还有人要来奔丧,大麦吃过早饭就去帮忙赶场。他还是骑一辆新摩托去的。” 大麦骑新摩托车去镇街赶场了,是不是遇到劫匪……可他为何横尸古墓室?我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黄玲家门前停着一口高大的黑棺材,想必她早被入殓了,明早就会送到夺气嘴埋葬。看着那口高大的棺材,我脑子里不可思议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谁会花钱给黄玲送来棺材,还有唢呐班子?这些地方上赚死人钱的团队叫价可不便宜。 返回老宅的路上,我毫不犹豫地拨通报警电话。但我害怕惹火烧身,换了一张新买的手机卡,并且只简单地说了一句:陈家庄那个大土堆下发现一具尸体。 乡派出所两位民警驾着警车赶到陈家庄时,没有去夺气嘴,而是直接去了黄玲的灵堂。可能是昨天来过一趟的缘故,驾车的那个民警轻车熟路,将警车停在了黄玲家屋台基边。 民警说,昨天没有拍死者尸体照片,这时要补拍几张存档,遂叫两个男子将棺材盖板揭开。二民警掀开盖尸布,脸色大变,先向周围瞧了一转,然后举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很快还原盖尸布,封好棺材。 民警找安柱爹了解黄玲入殓的相关情况。安柱爹告诉二位民警,那个用板车送棺材来的汉子自称是装殓师,说他家黄玲媳妇是横死,入殓时不得有人围观,以防周围的人鬼附背,于是,至始至终都是由他一手操办入殓。最后,他还说陈家庄的木材烧火做饭特别香,便从他家讨要一车木料拉走了 民警做完记录,问了那个自称装殓师的外貌特征,然后转向夺气嘴。 有不少村民跟着警车去看热闹。然而,二位民警围绕那个大土堆上上下下看了几遍,没有发现尸体,料定是个虚假报警电话。民警离开前,向在场的村民作了一番法制教育,告诫大家今后不准乱打报警电话。 麻叔和我们父子俩赶到夺气嘴时,警车已绝尘而去。因夺气嘴自古就是陈家庄人的一个忌讳,认为那地方阴气重,担心呆久了会染病在身,随着民警的离开也纷纷回家。麻叔似乎对那个简陋的冢寺情有独钟,刚上土堆,就直接进了冢寺参观。 看他掩着鼻子走出来,我叫了声麻叔,问道:“你在那里面闻到什么?” 麻叔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没理睬我,而是指了指冢寺,向我老爸询问道:“冢寺竣工没多久,又没人在里面烧香化纸,怎么会有那种气味?” 我在冢寺里转了转,感觉那气味有点像烟炕气,里面夹杂着较浓的艾蒿味。想到聋子爷在墓室里燃烧的那团艾蒿草,还有墓壁上那个洞口,我忽地眼睛一亮,难道那个洞口可以直通冢寺?而冢寺里只有几个用于搁置大神雕塑的石座架,地面更是用粗砂水泥铺得平平整整。 麻叔和我老爸蹲在祭台边抽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看得出,麻叔挺信任我老爸,他讲了一件可能会让所有陈家庄人都感到震惊的大事。麻叔不紧不慢地说,黄玲不是自杀,而是被人用剪刀刺穿喉咙…… 我走出冢寺的瞬间,突然感到脚下震动了一下,面前的大土堆似乎也晃了晃。麻叔和我老爸也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忙站起身,望着大土堆发愣。我确信刚才不是幻觉,便问道:“是不是地震了?” 麻叔头摇得像拨浪鼓,绕着大土堆边走边看,寻找什么动静。他在那块刻有“安柱之墓”的石碑前打住,愣怔片刻,找来一根树枝挑开墓碑旁的一堆杂草,惊叫一声:“大麦,你躺在这里干啥?” 老爸和我闻声跑过去一瞧,只见大麦硬挺挺地躺在墓碑边的一堆杂草里。 聋子爷、聋子爷……我差点叫出声,心里暗忖,应该是他将大麦的尸体背出墓室的。我用脚踢开墓碑后面洞口虚掩着的那些杂草,哪里还有什么洞口,就连洞口填埋或者塌方后留下的痕迹也没有,联想到刚才的“地震”,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十七地震 我疯了般跑到冢寺一侧的那个大洞口,用手机照明,冲进了通道。 可没走多远,就发现通道里散落着厚厚的尘土与石块,洞壁上还有众多大小不一的裂痕。越往里走,那原本宽敞畅达的通道,陡然变得狭窄,根本无法继续往前通行。 “危险,通道里危险……”不知何时,麻叔跑进这个大洞穴,跟在我身后声嘶力竭地叫嚷,生怕我遭到伤害。 折转回来,我们都坐在祭台边,气喘吁吁。老爸扎着头,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聋子爷……”我捏着胸前佩戴的那块饰物,哽咽道,“聋子爷,他一定去陪伴他的祖先了……” 老爸狠狠咳了一声,那是对我的警示。 村子响起警笛声,越来越清晰。没多久,先前离开的那辆警车又开进陈家庄。老远就看得见,警车停在村路边,二位民警下车后,急匆匆往夺气嘴这边一路小跑过来。 原来是麻叔看到大麦尸体,赶紧报警了。 老民警看了大麦身上的尸斑,认定他至少在6小时前就已死亡。除嘴唇青乌外,死者身上并无外伤,连搏斗痕迹也没有。衣袋里除了几百元钱外,还有一块怪异的石头。民警初步检查认定,大麦系中毒死亡。 由于死者身体上布满尘土、渣草,留在身上的指纹完全遭到破坏,民警压根就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但可确定土堆边并非死亡第一现场。大麦吃了早饭就骑摩托去赶场,很多人都看到他从门前经过。然而,他在何地中毒,尸体怎么会留在夺气嘴? 天黑前,县里来了几名刑警,还带来警犬。警犬在大麦尸体周围嗅了一圈,开始刨“安柱之墓”后面的土堆。我知道,警犬抓挠的地方,正是先前那个盗洞。 大麦的尸体被一个警察带走了,留下来的民警和刑警又直奔黄玲家。因黄玲明早就要安葬,她的棺材早已打下棺材钉。 老民警让那些在这里登坛做斋说唱超度的师傅们暂时停下,并且不准任何人离开现场。大家唏嘘不已,以为民警是来为黄玲自杀的事情作进一步调解。然而,老民警下面通报的几件事,却让在场的亲戚朋友和乡亲们全都惊呆了。 “我讲两件事,一是大麦已经死亡,遗体己送县刑侦大队尸检;二是我们已在镇街河边树林里找到黄玲的尸体,是被那个运输棺材的汉子转移走的,因他受人雇用,不知死亡内情。通过调查发现,陈家庄连续发生的两起死亡事件都与夺气嘴有关……” 事情是这样的。就在今天上午,办案民警从陈家庄返回派出所时,派出所接到一份外省公安部门协助调查的传真,称有个特大盗墓团伙部分成员落网,供出本辖区陈家庄大麦系同伙,请求当地派出所协助控制此人。正好,民警接到陈家庄夺气嘴发现尸体的报警。然而,民警在夺气嘴见到的竟是大麦的尸体……是不是有人赶在民警缉捕大麦之前就将他杀人灭口了? 我和老爸也站在黄玲家门前看热闹。老民警的这番通报,令我心里为之一震,脑海闪过电影镜头般的片断:大麦清晨出现在夺气嘴、黄玲手中的怪石、大麦晕倒在洞穴分岔口、通道里的安柱、墓碑后那个盗洞、棺椁下的尸体……这一切都发生在黄玲横死之后,也未免太凑巧。 然而,我们父子俩却害怕承担连带责任,明哲保身,始终不敢向民警说出在夺气嘴土堆里里外外所经历的咄咄怪事。聋子爷神秘失踪,倘若我们不说,村子里自然没有谁去关心他的存在与否。 老民警仍在说些什么,我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十八并非意外 找遍村子,我们也没见到聋子爷的踪影。 我悄悄问老爸:“聋子爷将大麦的尸体背出来后,是不是返回墓室了?土堆周围的通道、盗洞都已堵塞,严丝合缝,是不是聋子爷触动墓室机关,致使整个墓室塌陷了?” 老爸一拍大腿,瞪大眼睛道:“我怎么没想到呢?只知道怪石出现,村庄浩劫。而现在,连土堆都塌了一截,掩埋了所有怪石,陈家庄的劫数应该从此结束。” “这么说,聋子爷是来陈家庄给他祖先守墓的?” 老爸微微点头,回忆道:“从前,你爷爷常提到的那个叫明德的僧人,我怀疑也是来这里守墓的。” “论年龄,聋子爷应该是明德的孙子辈。明德和尚离开陈家庄后那些年,为什么没有明家后人来这里守墓呢?”看着老爸高高挑起的眉头,我问道。 “明德离开后,说不准常有明家后人前来夺气嘴看墓地。”老爸向竹林边聋子爷的那几间旧屋子望了望,神情沮丧,“或许,聋子爷就是明家最后一个守墓人。” “聋子爷早就发现了‘安柱之墓’后面的那个盗洞,按理说他早就进去过,并且在墓室里布下迷阵吧?”我问老爸,可他始终不肯回答。 静默好一阵子,老爸抹了抹眼睛,说道:“小时候,我听你爷爷讲了夺气嘴的故事,便萌生进那个洞穴探险的念头。可庄上人家提及夺气嘴就为之色变,哪有伴儿敢进去破解谜团?前不久,我得知聋子爷竟也有此想法,就把你叫回老宅……” 聋子爷来陈家庄差不多四十几年了,既然他手里有族谱,还有墓室图,他对那个祖墓的情况无疑早就了然于胸。在他生命弥留之际,固执地邀约我们父子共同探墓,最后启动机关,将自己与他的祖先葬在了一起,这样做自有其目的…… 想到这些,我心里不禁一颤,眼前云雾渐散。近些年来,聋子爷大概已感觉到祖墓所面临的危险,于是一次次将村子周围发生的横死事件,与夺气嘴上的怪石联系在一起,有意印证“怪石出现、村庄浩劫”的说法,目的无非是想阻止盗贼对祖墓的侵犯。 这天夜晚,大麦的尸检报告传到陈家庄,大麦系中了某种不知名的毒素而死亡。同时,刑侦大队技术科还在大麦指甲里发现凝固的血液,经检测比对,那些凝固的血液正是黄玲的。警方初步确认,大麦是杀害黄玲的凶手。 与此同时,棺材换尸也有了答案。大麦参与的那个盗墓团伙早已盯上陈家庄的大土堆,还确认土堆里的墓主曾在朱元璋手下当差,后人异地厚葬于此。盗墓贼觉得此墓是大主,便煞费苦心,一边在夺气嘴修筑冢寺掩人耳目,一边找准方位打通盗洞,还用洛阳铲从冢寺里打了放风通道。等到清明前夜,他们将以准备祭祀活动为借口进墓开棺盗宝,然后利用这地方横死媳妇需移冢的风俗,将盗得的宝贝用棺材转移出村子。可是,那些疯狂的盗墓贼不曾想到,墓主的后人正紧盯着他们。 这下子全村人都震惊了,大麦和安柱是两堂兄,是什么深仇大恨,让他如此残忍地杀戮黄玲?麻叔出来说话了,前天清晨,他看到黄玲尾随大麦朝夺气嘴方向去了。只是没想到,她会被大麦穿喉在家。而警方分析,黄玲一定掌握了大麦企图盗墓的秘密,并极力阻止其行动,才被大麦恼羞成怒地杀死。另外,民警还在大麦家的菜畦里发现洛阳铲、防毒面具等大量盗墓工具。 我们父子俩没有告诉民警,安柱并没有死,他的那块假墓碑后面,曾经有个通向主墓室的盗洞。可大麦怎么死的,永远只能是一个谜了。 然而我深感不安,也为了聋子爷对我们父子俩的信任,决定为他做点什么。返城时,我带上那本线装族谱,请老同学帮忙,转交给了县文物局的民俗专家,希望他们作出鉴定,将夺气嘴作为重点古墓保护起来。 没多久,我就接到老爸的电话,说县政府已在夺气嘴竖了块“重点保护文物单位”的大石碑,还规定从此不准任何人在土堆周围埋尸筑坟…… 探险雇主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探寻暗洞 天都黑透了,丁晓晨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踏进门,一头歪进沙发里,一阵长吁短叹。他一气之下从原公司辞职后,就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这都一个多月了,还没有一分钱的收入,手里的那点儿积蓄也都快花光了,房东还一个劲儿地催他交下个季度的房租,他真快走投无路了,真想这就背上行李回老家去,但又有些不甘心。他这又到人才市场去跑了一天,依然是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这时,电话铃响了。他有气无力地拿过了听筒,还没挨到耳边,就听到凌燕羽大声吼着:“你跑哪儿去了?怎么不接我手机呀?” 丁晓晨掏出手机来一看,果然有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凌燕羽的,想必是人才市场太嘈杂了,他这才没有听到。他正要跟凌燕羽解释,凌燕羽却连珠炮似的接着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的帖子有人回应了。有人要雇咱们带她去探险。我跟她约好了,晚上九点在茗星茶艺馆见面。你一定要准时赶到啊。” 丁晓晨挂上电话,看了看显示屏上的时间,已经快八点了,离见面的时间不多了。他赶忙到卫生间里去漱洗一番,又找出一身干净的衣服来换上,同时回想着探险旅游的知识要点,心里更是暗暗佩服凌燕羽的聪明。 凌燕羽跟他既是大学同学,更是要好的朋友,两个人毕业以后还不愿意分开.一同应聘到同一家公司工作。丁晓晨辞职以后,凌燕羽也要辞职,幸而被丁晓晨给拦住了。凌燕羽看他一时找不到工作,比他还着急,四处搜集资料,终于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他见现在的城市人喜欢探奇,专门爱到坟墓、地道、防空洞、废弃的井洞这样神秘又恐怖的地方探险,而丁晓晨来自于贫困山区,自小就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着,更有着很多危险环境下的生存经验,就替他在网上发了一个帖子,说他愿意给这样的人当向导。 丁晓晨原本没把这个帖子当回事儿,谁知还真有人送上门了,他自然要认真应对。 九点钟,丁晓晨准时赶到了茗星茶艺馆,只见凌燕羽正和一个俏丽的女孩子面对面而坐,侃侃而谈,他很是惊诧:难道这个女孩子就是那个探险雇主? 凌燕羽忙着把他叫过去,给他做了介绍。不错,那个女孩子正是他们的雇主,名叫谢珊珊。谢珊珊听说他就是那个专业向导,连忙和他打招呼。丁晓晨的目光和她的眼光一碰,心里就打了个突:好漂亮的女孩子呀。 丁晓晨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女孩子,但像谢珊珊这样俏丽动人、清纯无瑕的女孩子,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心里动了一动,竟有些慌乱,不敢再碰她的眼神,只是偷偷打量着她。却见谢珊珊身材窈窕,婀娜多姿,有种说不出的曼妙感觉,竟令他魂不守舍。 凌燕羽见状,偷偷地在丁晓晨大腿上掐了一把,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丁晓晨慌忙收回心思,专心地听谢珊珊讲话。 谢珊珊从小坤包里掏出一张地图,那是一张很普通的城区地图,但上面却用黑色笔做出了许多标记。 谢珊珊介绍说,这些标记,就是她记录的有暗洞的地方,她就是要他们带着她到那些地方去探险。如果他们愿意做这份工作,她可以给他们开出每天300元的工资。丁晓晨立马答应下来。谢珊珊掏出三张钞票递给丁晓晨,然后指着地图上的一个黑色标记说:“那我们就出发吧。” 丁晓晨看得清楚,那个黑色标记旁边,有一个地名,叫三道街。 一个小时后,他们已经站在三道街了。 三道街是一大片古老破旧的平房,街道狭窄,坑洼不平。从两边的人家流出的脏水,在巷子中淤积着,发出阵阵恶臭。丁晓晨他们捂住鼻子,在巷子中寻着干松点儿的地方跳跃着前行。当他们走到36号门前时,谢珊珊忽然惊喜地叫道:“就在这里!” 丁晓晨发现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大杂院,里面应该住着人,这里的人会允许他们进去找暗洞吗?谢珊珊闪了闪眼睛,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凑到他耳边说:“这个院子里住的人太多了,又有很多是租给外地人的,相互间根本就不认识,我们大可以大模大样地走进去。”说着,她就带头推门走进去,在院子里左看右看,一直寻到院子的最里面,发现墙角上有一间破旧的小房子,没有窗子,只有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 她只一推,那扇大铁门就“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洞口。从洞口里刮过一阵阴风,带着强烈的霉味儿。三个人都不觉倒退了一步,凌燕羽还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怕被人听到,忙着捂住了嘴巴。 谢珊珊从挎包里掏出一只折叠的强光手电,塞到丁晓晨手里,笑嘻嘻地说:“向导,前面带路吧。” 丁晓晨拧亮手电,猫腰钻进了洞口。一股更强烈的霉味儿向他袭来,他忙着撩起衣服来捂住了鼻子。 进入洞口以后,就是一条斜着向下的水泥台阶路,上面长满了苔藓,又湿又滑。他们小心翼翼地向下走了十几米,台阶上忽然变得异常干净了。再向下走五六十米,就到了平地上,是一条通道,通道的两边,是一些小房间,房间里都空着。 他们沿着通道继续向里走。又走出两百多米,面前忽然变得开阔起来,他们的强光手电根本就照不到对面的墙壁,只隐隐约约地照到了洞顶,就是不知这个洞到底有多大。 谢珊珊从丁晓晨手里抢过强光手电,一边往前照着,一边跑过去。丁晓晨看着她那惊喜欢快的样子,撇了撇嘴,心里说:这叫什么探险呀?一点危险都没有。你到我们老家的野洞里去看看,还不是暗洞、暗河、流石、毒蛇……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到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是谢珊珊一声惊叫,然后就是强光手电掉到地上,熄灭了,整个暗洞里立刻变得黑暗无比,静寂无声。丁晓晨和凌燕羽猛地一惊,都不觉呆住了…… 一、暗洞惊魂 凌燕羽颤着声儿呼唤着:“晓晨,你在哪儿?” 丁晓晨轻轻应了一声:“燕羽,我在这儿,你别害怕。”他摸出手机,按亮了显示屏,黑暗的洞穴中立时亮起一片微弱的亮光。凌燕羽也忙着掏出手机,按亮了显示屏,暗洞中更亮了一些。 他们就着这微弱的亮光摸索着往前走去,很快就看到谢珊珊正蜷缩在地上,没有一点声息。丁晓晨又是摇晃又是拍打,但谢珊珊还是全无反应。丁晓晨急忙背上她,摸索着向外走去。 丁晓晨背着谢珊珊出了暗洞,直累得气喘吁吁。他把谢珊珊放到地上,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对凌燕羽说:“你快到马路上去拦个出租,我缓缓神儿再背她。”他见凌燕羽不应声,忙着扭头看去,这才发现身后一片空,根本就没有凌燕羽的影子。 他不禁大吃一惊,连连唤着:“凌燕羽,凌燕羽……”但仍是没人回答。他不觉一呆,忙着又按亮了手机的显示屏,犹疑地走进洞去,边走边呼唤着:“凌燕羽,凌燕羽——” 丁晓晨下到洞里,忽然听到凌燕羽惊恐地叫喊着:“阿尔布来索,阿尔布来索——”阴森森的暗洞里回荡着他变调了的声音,更显得万分恐怖。 丁晓晨壮起胆子,一点点地摸进去,就在最尽头那个偌大的暗洞中,他看到凌燕羽正举着手机,在暗洞中疯了般地奔跑着,一边奔跑,一边惊恐地喊着:“阿尔布来索,阿尔布来索——” 丁晓晨迎着他跑上去,一把抱住了他:“凌燕羽,你在干什么?” 凌燕羽大瞪着眼睛,颤着声儿冲他喊着:“阿尔布来索,阿尔布来索——” 丁晓晨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快,跟我出去!” 凌燕羽挣脱开他,又要往洞里跑。丁晓晨情急之下,照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凌燕羽一呆的工夫,丁晓晨把他扛起来,向着洞口走去。他把凌燕羽扛出洞来,放到地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凌燕羽被冷风一吹,蓦然清醒过来,惊愕地望着丁晓晨:“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好像做了一场噩梦一样啊?” 丁晓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现在没工夫理你。咱们先把她送医院去吧。” 凌燕羽一呆:“送谁去医院?” 丁晓晨回身一指,但他这时才发现,刚才放下谢珊珊的地方,现在已经空无一人。他赶忙追到门外,仍然不见谢珊珊的影子。他让凌燕羽给谢珊珊拨电话,但谢珊珊的手机却已经关机了。他们对谢珊珊还一无所知,更没办法找到她,只好先回家。 回到丁晓晨的出租房,凌燕羽却还是惊魂未定,他把门窗全都插死,又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再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这还不放心,又检查了床底下、衣柜里,甚至连每一个抽屉都看过了,这才放下心来,坐到丁晓晨的对面,仍是满脸的惊恐:“你猜我刚才遇到了什么?” 丁晓晨正想问他呢,就定定地看着他。 凌燕羽深吸了一口气,悠悠地吐出来,这才慢慢地讲开了。 丁晓晨背起谢珊珊往外走,他还紧紧地跟着他们。但就在他要进入暗洞通道的时候,他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地一头撞到了墙上,当时就给撞得头晕眼花,等他缓过劲儿来要去找通道,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他找过了许多口,但不论走进哪个口,那里都是一个小小的空间,再没别的口了,他从唯一的口退出来,又回到了那个该死的大厅中。他正急得要死,却听头顶上有人在轻声念着:“阿尔布来索——” 他听了这话,立时吓得魂飞魄散。这是在几十米深的地层下面呀,而且只有那个惟一的洞口,怎么会有人说话呢?他惊恐地大声喊着:“谁?谁?” 他听到了更清晰的声音:“阿尔布来索,阿尔布来索——”他被吓坏了,没命般地奔逃,但总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紧紧地跟着他,越追越近…… 凌燕羽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暗洞中,吓得脸色煞白,眼睛里满是恐惧。 丁晓晨笑了:“你是碰到鬼打墙了。在我们老家,这是常有的事。”说着,他就去给凌燕羽冲红糖水。凌燕羽拦住了他,非常认真地对他说:“请你相信我,我确实听到了那个声音。” 丁晓晨也很认真地回道:“你那绝对是幻觉。我也去地洞了,什么都没听到。再有,那里也不可能有人的说话声。”说着,他找出一张纸来,画了一张从洞口进到洞底的草图,又经过一番计算,然后把结果递给了凌燕羽:“从洞顶到地面的垂直距离,少说也有二十多米,这么厚的七层隔着,上面的人说什么你也听不到。暗洞里空气稀薄,使咱们呼吸困难,脑供血不足,出现瞬间的脑缺氧,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你的幻听,也是幻觉的一种。” 凌燕羽大声对他说:“我确实听到了说话声,阿尔布来索——” 丁晓晨相信,凌燕羽说的是真的。他确实在暗洞中听到了说话声,而且反复说的就是一句话:阿尔布来索。但那里确实不可能有人啊。那是谁在说话呢?阿尔布来索,又是什么意思呢? 三、恐怖咒语 夜已经很深了,丁晓晨还是睡不着。他的脑子里,总是浮现出那几个魔咒般的字:阿尔布来索。他干脆打开电脑上了网,在搜索栏中输入了“阿尔布来索”这几个字,点了搜索,然后就睁大了眼睛,等着结果。 界面慢慢地打开了,上面只有一条记录:眯眯虫问,有谁知道“阿尔布来索”是什么意思?丁晓晨忙着点击了条目,又一个界面打开了,这里有该条目的详细介绍。 网友眯眯虫偶然听到了“阿尔布来索”这个词,不明白什么意思,如有谁能正确解答,定给予丰厚酬谢。丁晓晨再一看眯眯虫发帖的时间,竟是在半个小时前。难道说眯眯虫也是刚刚听到了这个奇怪的名词吗?凌燕羽是在暗洞里听到的,眯眯虫又是在哪里听到的呢?丁晓晨望着显示器,不禁惊得瞠目结舌。 这时,却听得“哗啦”一声脆响,丁晓晨吓得几乎要跳起来。他忙着扭头看去,这才发现凌燕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后,正看着显示器,一对眼珠子惊惧得险些要掉下来,一只手颤抖着指着界面,水杯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丁晓晨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也听到了这个词。我想,他肯定也是今天晚上才听到的。不然,他早就该发问了。我想不明白的是,他是在哪里听到的呢?” 凌燕羽迷惑地摇了摇头。 丁晓晨喃喃自语道:“阿尔布来索,阿尔布来索,像是哪里的口音发出来的呢?”他模仿着很多种语言发出这几个字的方式,又从书架上拿下一本英文字典,查阅着。 这时,凌燕羽的手机忽然响了。凌燕羽一看号码,忙着对丁晓晨说,是谢珊珊打过来的。丁晓晨忙着示意他接听,一边也凑过耳朵来听。 电话刚一接通,谢珊珊就火急火燎地问:“我的包呢?”凌燕羽说了句他没见到,又转脸看着丁晓晨,小声问他是否看到了。丁晓晨恍惚记得,谢珊珊钻进洞口的时候确实背着一个挎包的,她还从挎包里拿出折叠式强光手电呢。但一进到洞里,他就再也没注意过这个挎包。 谢珊珊要丁晓晨接电话。丁晓晨接过手机,就听到谢珊珊急火火地说:“我那个包里有特别贵重的东西,千万不能丢的。你带我回去找找,好吗?” 见谢珊珊的话里都带上了哭音,丁晓晨也不好再说拒绝的话,干脆就同意了。两个人约好,马上在三道街街口见。 丁晓晨挂断电话,正想问凌燕羽去不去,凌燕羽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晓晨,我觉得那个地方忒邪门,咱还是别去了。那三百块钱,咱还给她得啦。” 丁晓晨摇了摇头:“我都答应人家了,哪能不去呀?她都快急哭了,那个包里不定有多重要的东西呢。”他带上一只手电,匆匆地出了门。 很快,他就和谢珊珊在三道街见面了。 他发现谢珊珊戴上了一顶很漂亮的毛线帽,帽檐儿压得很低。他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帽檐儿下露出一块白纱布,不觉一呆,忙问她受了什么伤,为什么忽然不见了。谢珊珊这才告诉他,她进到洞里以后,忽然被一个重物击中了额头,当时就昏过去了。等她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半倚半靠在洞口的小房子的墙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的脑袋疼得钻心,一摸一手血,她害怕极了,赶忙出去打了个的士,赶到医院去治疗了。等治疗完了去交费,这才发现不见了挎包,才给他们打电话的。 她怨恨地望着丁晓晨说:“我都伤成那样了,你还丢下我跑了,真是太差劲了。” 丁晓晨忙把他背出谢珊珊后又去找凌燕羽的经过讲了一遍。谢珊珊听得瞠目结舌,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惊叫出了声:“啊——真会有这么可怕的事?” 丁晓晨诚恳地对她说:“有些谜团,我们现在还没办法解开。珊珊,你最好也别搞这种探险了。” 谢珊珊望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等我办完了这件事,就不再来这种地方了。” 丁晓晨一呆:“办事?你到这种地方办什么事?” 谢珊珊这才发觉自己说走了嘴,忙着敷衍道:“我是说我的包呀。找到了我的包,我就再也不来这种可怕的地方了。” 但他们找遍了36号院,还是没见到挎包的影子。两人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暗洞的洞口,丁晓晨壮起胆子打开了铁门,举起手电往下照着,但那束光没照进多远就被黑暗吞噬了,而被照亮的台阶上也没有挎包。谢珊珊探头往台阶上看了看,也不见挎包的影子,忽然急得落下泪来,一通捶胸顿足:“我的包不见了,那可怎么办呀?” 丁晓晨问她:“你那个包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支票,我们单位的空白支票。”谢珊珊带着哭腔告诉他,她今天下午本来是要给一个供货商去结账的,但她临出门的时候忽然心血来潮,到网上去转悠,就看到了丁晓晨他们发的帖子。她是一个城市探险爱好者,无奈找不到合适的向导,而她一个女孩子毕竟又有些胆小,她的探险梦一直都没能实现。现在她忽然看到这个帖子,一时兴奋难当,就跟凌燕羽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她出去就奔探险用品店去买探险用具,早把结账的事抛到了爪哇国,直到刚才在医院里要交治疗费,这才发现她的挎包不见了,才突然想起里面还有支票。 丁晓晨当然明白,这张空白支票要是落到了坏人手里,公司被划走了款子,谢珊珊这份工作就要丢了。他望了望黑漆漆的暗洞,一咬牙,准备一头钻进去…… 四、暗洞魔影 谢珊珊看丁晓晨又要进暗洞,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我也跟你去。” 丁晓晨忙着拦住了她:“你下洞里,什么忙帮不上,还不够给我添乱的呢。你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呆着吧,我很快就会回来。”他松丌了谢珊珊的手,钻进洞去。 暗洞里寂静无声,只有他的脚步声,在暗洞里回荡着。 下了台阶,进到通道里,还是没见谢珊珊的挎包。丁晓晨只好壮着胆子,一步一步地向着暗洞深处走去。 忽然,他听到暗洞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心不觉一紧。他停下了脚步,侧耳细听,不错,里面确实有声音。他握紧了手电,一点一点向前移动着。慢慢地,他走到了通道的尽头,前面就是那个大暗洞了,而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更清晰了。 他举起手电向暗洞照去,蓦然间,他看到一条黑影竟向着洞顶飘去,他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待他缓过神来,定睛望去,那条黑影已然不见了。 他揉了揉眼睛,举高手电,向黑影消失的地方凝神看去,但见那里也和别处的洞项‘般,毫无差异。那个黑影竟轻飘飘地钻进了洞顶里! 丁晓晨这一惊非同小可,觉得背后冷飕飕地吹过一阵阴风,冻得他打了一个哆嗦。他慌忙找去,果然看到地上有谢珊珊的挎包,他拎过挎包,转身跑出了暗洞。 丁晓晨一口气跑出了暗洞,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谢珊珊看他找到了门己的包,异常兴奋,再一看他的脸色,登时吃了一惊,关切地望着他:“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在洞里遇到什么了?” 丁晓晨惊恐地往洞口看了一眼,慌忙关上了铁门,拉着谢珊珊跑出了36号院。来到街卜,他这才缓了一口气,惊慌地说:“我看到一条黑影钻进了洞项!” 谢珊珊听了,也惊得变了脸色:“一条黑影钻进了洞顶?这怎么可能啊?” 丁晓晨一字一顿地说:“我看到了,真的,有条黑影钻进了洞顶。” 谢珊珊惊恐地捂住了嘴巴,没有叫出声来。 “我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了,永远也不来了。”丁晓晨两腿酸软,再也走不动了。他在马路牙子上坐下来,大口地喘着气。 谢珊珊定了定心神,打开她的包翻看着,忽然惊叫起来:“我的东西,我的东西不见了!” 丁晓晨忙着把自己所有的衣袋都翻了个底儿朝天,让谢珊珊看清楚,然后对她保证,说自己确实没拿她的支票。 谢珊瑚还不肯信,又在他身上拍拍打打搜了一阵子,也是一无所获,忽然捂着脸蹲到地一卜哭了:“我把东西弄丢了,我可怎么交代呀?” 丁晓晨赶忙劝她,早点儿去把支票挂失,应该不会有什么损失,不需要这么难过。谢珊珊痛苦地摇着头,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走了。丁晓晨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满是疑惑。眼见着天色渐渐地亮起来,他也有了些力气,正准备起身回家,手机响了。 他刚一接听,就听到凌燕羽歇斯底里的声音:“晓晨,快来救我!快,快来救我!” 丁晓晨正要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却忽然听到电话中传来一阵女人低低的啜泣声,紧接着就是凌燕羽惊恐的喊叫声:“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天呐,是什么样的女人把凌燕羽吓得如此失魂落魄? 丁晓晨马上赶回家里。 刚一上楼,他就听到房里传来凌燕羽惊恐的叫喊声和一个女人的啜泣声。那女人的哭声不高,但却极其凄惨,哭得人肝肠寸断,心神俱碎。丁晓晨竟也被那哭声感染着,一阵伤心,不由黯然神伤起来。 忽然,一缕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直射到他的脸上,他猛地清醒了。他不觉悚然一惊,再侧耳细听,那女人的哭声却又听不见了。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探进头往里一望,只见屋里一片凌乱,却不见凌燕羽。他轻轻唤着:“燕羽,燕羽……” “晓晨,晓晨!” 凌燕羽从房间里冲出来,一把抱住了他,痛哭失声。丁晓晨放开他,眼光扫过客厅,不见那女人,他又蹑手蹑脚地来到卧室门口,探头往卧室里看着,但卧室里也不见女人,不觉大是诧异,回头来问凌燕羽:“那个女人呢?” “女人?这里没有女人!” 丁晓晨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没有女人?那是谁在哭?” 凌燕羽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是一个女鬼,是一个女鬼在哭!我挣脱不开,她总缠着我哭。我受不了,我真受不了啦!”他挥舞着拳头,对着墙壁一通乱捶,而后就颓然地蹲到了地上,呆呆地看着丁晓晨,有气无力地说:“不是幻觉,真的不是。我听到了哭声,她就在这间屋子里。我想冲出去,她却拦着我。她缠上我了,我走不开了。” 丁晓晨又细细地搜寻了整个房间,根本不见女人的影子。可他刚才也明明听到哭声了啊,而那哭声就是从他的房间里传出来的。他心里也是惊恐万端,忙对凌燕羽说:“我刚才也听到那哭声了,确实邪门儿。我看,咱们还是出去躲一躲吧。咱们先搬到你那儿去住,怎么样?” 凌燕羽慌忙点着头。 丁晓晨收拾了几件简单的随身衣物,又抱上自己的电脑,拽上凌燕羽,匆匆地出了门。 五、神秘来客 在凌燕羽租住的房子里,丁晓晨和凌燕羽两人折腾了一宿,直弄得又困又乏,最后,两人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梦里,丁晓晨忽然听到一阵女人的哭声。他被吓得打了个冷战,慌忙睁开眼睛,却不知何时天已经黑了。他揉了揉眼睛,正怀疑自己听到的哭声是幻觉,那哭声却就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他腾的一下跳起来,惊恐地四下里看去,但身边并没有女人,而那女人的哭声却就在他身前身后缠绕着。他惊惧地大声喊着:“谁?你是谁?有本事你出来呀,出来呀!” 那哭声却停了。 丁晓晨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惊恐地四下里看着,却不见了凌燕羽。他找遍了房间,也不见凌燕羽的影子,给他打手机,也没人接听。 他正迷惑间,却听到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他过去打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小伙子,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扑闪着,一看就是个精明强干的聪明人。 小伙子冲他笑笑说:“我是来看货的。” 丁晓晨一呆:“货?什么货?” 小伙子皱起了眉头:“咱们不是约好了来看货的吗?”他抬起头看了看门楣上的房号,又看了看自己手里记着的地址,不解地喃喃自语着:“就是这儿呀,没错呀。你这里是不是还住着别人呢?” 丁晓晨忙点了点头:“这里是还住着一个人呢,他现在出去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要卖什么东西。你先进来等他吧。”小伙子就跟着他进了客厅,坐进沙发里,等着凌燕羽回来。 丁晓晨还记挂着凌燕羽从暗洞中听到的那句奇怪的话:阿尔布来索。是的,阿尔布来索。自从他们从暗洞中听到了这句该死的话后,他们就像是被噩梦缠上了,遇到了这么多诡秘的事。而那句该死的话,正是这一切的开始。看来只有洞悉了它的本意,或许才能破解这一连串的诅咒。 丁晓晨上了网,又在搜索栏中输入了“阿尔布来索”这几个字。但搜索的结果,还是只有那一个提问的界面,没人回答,也没人再提问。他皱紧了眉头,继续着昨天夜里的思索。他试了几种外文的拼写方式,一个一个地搜索着。当他输入“Arblaiso”以后,电脑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外文界面,上面显示已经搜索到几十条相关链接。他打开一条链接,用翻译软件翻译着。很快,有关的资料呈现在他面前:神秘的阿尔布来索。 公元1756年,大元帅森诺叛乱,国王奥陆威三世亲率军队抵抗,但双方势均力敌,互有胜负,战事处于胶着状态。奥陆威向周边国家求助,但没人肯来支援。他听说大清朝的乾隆皇帝喜欢美女,就从全国选出了十位美女佳丽,派重兵护送到大清朝的京城,其中最美的美女,就叫阿尔布来索。过不多久,九位美女都被退了回来,惟独阿尔布来索被秘密地留了下来。乾隆皇帝也派来四万精兵,协助奥陆威平息了叛乱。阿尔布来索就被当成了民族英雄,受到了百姓们的顶礼膜拜。 丁晓晨又一路看下去,那些条目都是介绍或者歌颂这位拯救了国家和百姓的女英雄的,还有很多文学作品,描写这位女英雄的美貌。他越看越是惊奇。如果历史上.真有这么一回事的话,怎么不见中国的史书中有这样的记载呢?如果没有,外国人干吗要编出这么一段故事来呢? “哦,这么回事呀。” 丁晓晨听到背后有人说话,不禁吓了一跳,慌忙回头看去,却见那个小伙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也在看着那些文章呢。他不觉大是好奇:“你也听说过她?” 小伙子摇了摇头:“我没听说过她,但清朝的有关史料中确实记载着这件事。” 丁晓晨愕然地大睁着眼睛:“真有这回事?” 小伙子点了点头,这才说开了。据史料记载,乾隆二十年,也就是公元1756年,奥陆威三世挑选了十名金发碧眼的美女,送到了北京城,献给乾隆皇帝。乾隆皇帝本就好色,见到这十个异国美女,更是喜欢得不得了,都想留在宫中。但他忌惮刘墉,就想了一个主意,先送四名美女给刘墉享用。刘墉跟他夫人合演了一出喝假毒药殉情的戏,使乾隆感到了他们夫妻的情真意切,没再强迫刘墉接这道“圣旨”,他也没敢接受那十名美女,又原封不动地把她们送回去了。 小伙子忽然笑着说:“乾隆骗了咱们,也骗了那些大臣们。他表面上是把那些异国美女送走了,却偷偷留下了最漂亮的阿尔布来索。这个乾隆,真是聪明啊。” 丁晓晨苦笑了一下,脑子里还在想着他的问题:如果阿尔布来索只是乾隆特别宠爱的一个异国美女的话,又怎么会出现在暗洞中那个鬼魂的嘴里呢?他和阿尔布来索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时,凌燕羽提着一兜子饭菜进了门,冲丁晓晨喊着:“饿坏了吧?快点儿吃饭吧。”他看到那个陌生的小伙子,不觉愣了一愣。 丁晓晨忙着说:“这位朋友说是要看货。你没想卖东西吧?” 凌燕羽一边冲小伙子使眼色,一边敷衍着说:“我没东西可卖呀。找错地方了吧?我们这里的楼门排序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别的地方的六单元,在我们这里就是一单元。走,我带你看看去。”说着,他就带着小伙子出去了。 不一会儿,他又跑了回来,笑嘻嘻地说:“这个马大哈,都找错地方了,还傻等着呢。” 丁晓晨却摇了摇头,笑了:“燕羽,你这人胆子太小,不适合说假话。话还没说,你就先心虚了,都不敢看我的眼睛,谁还信你呀。再说,你也聪明过了头儿。人家还没说找哪楼哪号的人呢,你就先自作主张说人家找的是六单元,这不正说明,你早知道他是在找六单元了吗?你该卖什么就卖什么,就当我不知道吧。” 凌燕羽被他说中了,脸更红了,头也更低了。他小声说:“我想以后再告诉你。”他疾奔进卧室。但就在这时,他们都听见从卧室里传来一个女人肝肠寸断的哭声…… 六、一块玉佩 两个人听到女人的哭声,都不觉悚然一惊,一时面面相觑,脸色都变了。凌燕羽更是满脸惊恐,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四下里看着,声音都打着颤:“她怎么跟来了?她怎么跟来的?” 这时,忽然传来了一阵急切的拍打门的声音,还夹杂着谢珊珊的叫喊声:“快开门,你们快给我开门!” 丁晓晨忙着去开了门。他还没说出自己的疑问,谢珊珊就一头扑了进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领子,使劲晃荡着他:“你快告诉我,东西在哪儿?” 丁晓晨蒙了:“东西?什么东西?” 谢珊珊暴怒地瞪大了眼睛:“你别骗我了,我已经听到了她的哭声!我的玉佩呢?快还给我!” 丁晓晨连忙走到卧室门口,拉住了凌燕羽:“你拿她的玉佩了吗?拿了就还给她吧。” 凌燕羽指着自己的枕头,颤抖着说:“它就在我枕头下面。” 谢珊珊扑过去,一把掀开了枕头,露出了一块玉佩。那块玉佩呈墨绿色,温润饱满,隐隐地泛着绿光。谢珊珊一把拿过玉佩,贴在胸口,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终于找到你了。” 丁晓晨好奇地问她:“你是说她会哭?” 谢珊珊本想隐瞒,但她看着丁晓晨真诚的眼睛,还是点了点头。 丁晓晨更是好奇了:“你能给我们讲讲它的故事吗?” 谢珊珊犹豫了片刻,问他们是不是能为她保密。因为这块玉佩太过名贵,可以说是价值连城,如果这事儿传出去,就有可能给他们家带来无尽的灾难。丁晓晨和凌燕羽都认真地点头答应了。谢珊珊这才坐下来,把玉佩递给他们,让他们先看看。丁晓晨接过那块玉佩,仔细看着,但见那块玉佩雕琢成了精美的心形团龙图案,两条飞舞的龙,龙头相依,龙尾相连,盘绕的中间是一个女人的头像,极是美丽,只是眉眼中带着深深的忧郁。调转过来,背面篆刻着两个隶书的小字:乾隆。 丁晓晨抬头望着谢珊珊,问她:“这个玉佩是乾隆时候的?” 谢珊珊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它的历史。我只知道它是一个不祥之物,特别是——它会发出女人的哭声,能把人哭得肝肠寸断。” 丁晓晨和凌燕羽都不觉一惊,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块玉佩会哭?” 谢珊珊点了点头。她接过那块玉佩,抚摸着,慢慢地讲出了它的故事。说到它的来历,还和她的父亲有关。她的父亲名叫谢敬辉,原来是一名基建工程兵战士。就在他服役的那年,他们连队接受了一项任务,在三道街下面修建一处秘密地下工事。就在他挖掘地下工事的时候,意外地挖出了一具棺木,打开棺木,发现里面有一具枯骨,而那枯骨的旁边,就放着这块玉佩。谢敬辉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块玉佩,见没人注意,就悄悄把这块玉佩藏了起来,带出了工地。等他退役的时候,他就把这块玉佩带回了老家。 谢敬辉带回了这块玉佩,就像带回了一个噩梦。家里时常会听到女人悲戚的哭声,吓得他老婆丢下幼小的孩子跑了,他又当爹又当妈,艰难地抚养着珊珊。好心的朋友劝他,干脆丢掉这块玉佩得啦,趁着年轻,还能再找一个媳妇,安安稳稳地过个小日子吧。但他却像中了魔一样,死死地拿着这块玉佩,还随时都带在身上。这鬼魅般的哭声时常响起,折磨得他几近崩溃,但他还是紧紧地攥着这块玉佩。直到他瘫在床上动不了了,他这才猛地明白过来。 他把女儿叫到床前,把玉佩递给她,悔恨地说:“这玉佩原来也是有感情的。它本来是安稳地陪伴着女主人的,硬生生地被我给拿了回来,我就好比是拆散了她们呀,你听她哭得多伤心呀。可惜我没早明白这一点,还硬扛着非要看看谁压得住谁。现在我明白了,却也动不了了,只能委托给你,希望你能替我完成这个心愿,把玉佩送回到她的主人身边。” 凌燕羽惊愕地望着她:“你叫我们带你去探险,真实的目的就是送回这块玉佩吧?” 谢珊珊点了点头:“是这样。” 凌燕羽惭愧地低下头去,小声说:“都怪我,太贪了。你受伤以后,晓晨背着你跑出防空洞,我忽然发现你的挎包里闪着绿莹莹的光,特别好奇,就拿出来看,发现是这块玉佩,知道它很名贵,就偷偷藏起来了,谁知道它还有这么邪门儿,差点儿把我给吓成精神病。你快把它带走吧。” 丁晓晨望着她:“你是不是还要把它放回去?” 谢珊珊点了点头。 丁晓晨想了想说:“那我明天再陪你去吧。咱们白天去,我胆子还能大点儿。要是晚上,还真有点儿怕了。” 谢珊珊开心地笑了:“好啊。我还担心你们不敢跟我去了呢。” 两个人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谢珊珊就起身告辞了。 目送着谢珊珊下楼去了,凌燕羽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轻松地笑着对丁晓晨说:“我还以为能发一笔大财呢,谁知竟遇到了这么邪门的事儿。看来呀,也不是谁都能发财。” 丁晓晨无奈地笑了:“你是想开了,但有些人未必就能想开。” 凌燕羽一呆:“你说的是……” 丁晓晨摇了摇头,却不肯说。 凌燕羽转了转眼珠子,忽然又来了精神,紧盯着丁晓晨,问他:“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你有什么理由这么说呢?” 丁晓晨迷惑地摇了摇头:“我还没想清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她到暗洞去,绝对不是想放回玉佩这么简单。我告诉你吧,我第二次下到洞里的时候,特意看了看地上,那里很干净,根本就没有砸伤她的凶器。她额头上的伤,岂不来得莫名其妙?现在‘咱们再回想一下她受伤时的情形。那时,咱们刚进到洞里,她从我手里拿过了强光手电,跑到里面去看了。如果她真想把玉佩放到那里去,完全可以在那个时候找个地方把玉佩埋下去。那里都是土地,挖个小坑埋下玉佩不是难事,我们也不会太留意,但她却没这么做,而是受伤了,手电也坏了。现在,我就怀疑她是用手电把自己砸伤的,吓得我们赶紧背起她离开了暗洞。” 凌燕羽紧盯着他:“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丁晓晨紧皱着眉头,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原来以为她是下到了暗洞里以后,看到暗洞里并没有危险,就想着以后再单独偷偷地来干自己的事。但我提出要陪她一起去暗洞的时候,她没有反对,我倒疑惑了。” 凌燕羽转了转眼珠子,忽然问他:“她不会今天夜里就去吧?” 丁晓晨摇了摇头:“她不敢。不瞒你说,我在暗洞里看到那个黑影钻进了洞顶,我都害怕得要死,她一个女孩子,哪会不害怕?我现在只是想,她欣然同意我陪她去暗洞,是不是她要在那会儿做她那件非常隐秘的事?” 凌燕羽忽然担心地望着他:“你不会遇到危险吧?” 丁晓晨还没作答,却听见房门被猛烈地捶打着,还有谢珊珊歇斯底里的呼喊声:“快来呀,我的玉佩被人抢走了!” 七、诡秘笑声 丁晓晨和凌燕羽听到谢珊珊的求救声,赶紧打开门,谢珊珊拉着他们就往外跑,边跑边气喘吁吁地告诉他们,就在她刚刚走出楼门去的时候,忽然从暗影里冲出一个小伙子,抢了她的挎包就跑。她被拽了一个跟头,等她爬起身来,那个人早没了影子。她急切地拉住丁晓晨的手:“你快帮我追去吧。我的玉佩不能丢呀!” 丁晓晨问清了那个小伙子逃跑的方向,一路追下去。但追出了很远,也没见到小伙子的身影,他只得返回来,在一丛小叶女贞旁边,看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凑过去一看,正是谢珊珊那个挎包。他忙着拣起来一翻,却不见了那块玉佩,想是那小伙子把玉佩拿走后扔掉了挎包。 他拎着挎包回来交给谢珊珊,谢珊珊一翻包里没了玉佩,难过地哭了:“玉佩丢了,还不回去了,我爸还得被噩梦缠绕着,这可怎么办啊?” 丁晓晨想劝劝她,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劝。 凌燕羽想了想,肯定地说:“是他。” 谢珊珊一愣:“谁?” 凌燕羽说出一个名字:“眯眯虫。” 丁晓晨忽然想起,他在网上搜索“阿尔布来索”的时候,搜出的唯一一条记录,就是眯眯虫询问谁知道有关“阿尔布来索”的情况,而谢珊珊却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他们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眯眯虫?” 凌燕羽点了点头,一边叫他们回房,一边给他们介绍说,眯眯虫是一个网友的网名,是他偶然在QQ里认识的。 这个眯眯虫历史知识极为丰富,不仅熟知正史,而且还知道许多野史。他现在正在写一本用正野结合的方式还原历史真相的书。凌燕羽拿到那块玉佩后,也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找买主,就想到了他,先跟他取得联系,问他是不是有心买下来。 眯眯虫看到他网上传发过去的照片后,说他很喜欢这块玉佩,想尽快买下来,两个人约定了这就来看货,凌燕羽把自己家的地址发给了他,然后就在家等着他。但凌燕羽等了半天没等到他,肚子却已饿得咕咕叫了,他赶着出去买饭菜,谁知眯眯虫偏赶上这空隙找过来了,还跟丁晓晨搭上了话,他怕丁晓晨知道他偷拿了玉佩的事,这才赶紧把眯眯虫带走了,让他在外面稍等一会儿,他回来拿玉佩,谁知却被这一连串的事给耽搁住了。 现在想起来,一定是眯眯虫躲在房门外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趁着谢珊珊出来的工夫,突然抢走了她的挎包…… 丁晓晨皱紧了眉头,想着另一个问题:这个眯眯虫为什么要到网上去问有谁知道阿尔布来索的情况呢?丁晓晨从凌燕羽那里听到这个词以后,马上就到网上去搜,那时,眯眯虫已经提问了,说明眯眯虫比自己知道的还要早。他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个名字呢? 谢珊珊连忙拉住了凌燕羽的胳膊:“你知道眯眯虫住哪儿吗?咱们快去找他呀!” 凌燕羽摇了摇头,但他很快就说,他有办法找到他的住处。他回到房间里,马上打开电脑上到网上,登陆QQ,看到眯眯虫的头像还亮着,不觉兴奋起来,便调出黑客程序,很快就侵入到眯眯虫的电脑里,打开了他的文件夹,查看着他的文件。那些文件都是眯眯虫给各杂志写的历史故事稿,稿件的末尾都留有他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他们这才知道,原来眯眯虫的真实姓名叫郎建伟,就住在不远处的晨光街。三个人记下他家的地址,立即赶过去。 晨光街本是一片老旧的平房,只因这里住过一些着名人士,就有很多院落被保护起来,开辟成名人博物馆或者故居,白天还有很多参观者,而到了晚上,也就行人寥寥,更是没有一点声音,显得异常静谧,甚至有些诡秘。 三人走进这条宁静的小街道,四下里不见一个人影,也听不到一点声音,走着走着,就不觉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谢珊珊有些心虚了:“这里怎么这么静呀?一个人也没有?” 凌燕羽本来就胆小,被她这么一问,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慌忙四下里看着,更是发毛:“我也觉得不大对劲儿呀。” 丁晓晨正要给他们壮壮胆,却忽然听到旁边的院子里传来一阵诡秘的笑声。接着,就见院门被“嗵”的一声撞开了,只见眯眯虫惊恐万端地跑了出来,一看到他们三个,就大声喊着:“有鬼啊,快跑啊!” 谢珊珊一把抓住了他:“我的玉佩呢?” 眯眯虫脸色铁青,体似筛糠,指着院子里,好一会儿才颤抖着说出话来:“它在笑,它在笑呢!” 丁晓晨迷惑地望着他:“谁在笑?” 眯眯虫变了声儿地说:“玉佩,你的玉佩在笑呢!” 八、恐怖咒语 三人听说玉佩在笑,都不觉大吃一惊。丁晓晨转过脸来问谢珊珊:“你见到过玉佩笑吗?” 谢珊珊摇了摇头:“我从没见它笑过,也没听我爸说过。” 丁晓晨让眯眯虫带着他们进了院子,果然,那笑声更加明显了,也更加诡异。那笑声似乎是一个男人的,又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又似乎是两个人同时在笑,笑得那么欢快、舒心,但在这暗夜中听来,却更显得恐怖无比。 几个人相顾骇然。还是丁晓晨胆子大些,慢慢凑到窗前,趴到窗玻璃上向里望着,只见床上躺着一位老人,正在酣睡,而那块玉佩,就放在他的枕头边上。奇怪的是,他的枕头边上不只是一块玉佩,而是两块。那轻轻的笑声,正是从那两块玉佩那里传过来的。 丁晓晨叫过来眯眯虫,轻声问他,那里怎么又多了一块玉佩呀。 眯眯虫把他拉到一边,这才跟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他在研究清史时,看到了乾隆皇帝送洋美女给刘墉那一段,心想要是把这一段写出来,一定会非常吸引读者的眼球。他就翻遍了有关书籍,想探究清楚那些洋美女的去向,但却一无所获。恰在这时,他与一位以前当过盗墓贼的人偶然认识了,那人无意中提到,他们以前在寻找古墓时,曾经在三道街附近看到过一些征兆,感觉这附近应该有建制很奇特的古墓。但他们还没来得及盗挖就都被抓进去了,出来以后改邪归正,不再做这营生了。眯眯虫听了以后非常兴奋,因为他看到过的书上从来没有说过这地方埋葬着哪位大人物,如果自己能揭开这个秘密,那就是补充了一段历史研究的空白,他不就能一鸣惊人了吗?他求这人和他一起来探查这座古墓,这人就同意了。 他们来到三道街,经过初步探查,断定这座古墓位于居民区的住地下面。他们就在古墓打洞,再趁着人们不注意的工夫把土运走扔掉。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他们终于挖到了墓道,就在前天傍晚,他们趁着夜深人静,悄悄潜入了古墓。 他们一进入墓道,立刻就被里面的奇异装饰给惊呆了。只见墓道两旁的墙壁上绘满了欧洲情调的风情画,里面也是按照西欧的风格布置的,而进入墓室后,他们更被里面的豪华给惊得瞠目结舌,就连那个做过盗墓贼的人也一个劲儿说,他进过那么多王公大臣的墓穴,却从没见过这种奢华的建造。 在墓室的中央,放着一具金丝楠木的棺材,棺材的外表飞龙走凤,而那龙风图案竟是用黄金镶嵌而成的,龙凤的眼睛,竟是用名贵的宝石做的。那人看过了棺木,就断定这个棺材曾被打开过。说着,他就移开了棺材的上盖,探头往棺材里面一看,不禁“呀”的一声惊叫,一跤跌在地上。眯眯虫本在悉心观察棺木上的龙风图案,听到这一声惊叫,不觉吃了一惊,正要探头往棺材里看,却见一个少女猛地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尔后又躺了回去。他立时吓得惊恐地大叫一声,一屁股摔在地上。 那人缓过神儿来,慌忙说他好久不做这一行,竞忘了这行的规矩。说着,他就从衣袋里掏出三支香烟,点燃了,插在棺材前的地上,倒头拜了三拜,边拜边低声念叨着,无非就是为生活所迫才来发这笔外财,绝不敢冒犯死者,请求死者的原谅之类的话。拜完了,他这才重新探头往棺材里看着,尔后惊喜地拿出一件件珍宝观赏着,不住地发出赞叹声。 眯眯虫看他没事儿了,这才回过神来,正要起来看看棺材里的情形,却见那人忽然跪倒在地,冲着棺材一个劲儿地磕着头。眯眯虫看到他那奇怪的举动,大吃一惊,忙着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却不理他,仍是拼命地磕着头。他正要起身去扶起他,那人却忽然跳起来,在墓道里来回跑着跳着。眯眯虫哪见过这样奇怪的事,一时给惊得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那人却忽然停住了,惊恐地大叫了一声:“快来救我!” 眯眯虫忙着跑过去,这才发现那人的一条腿竟陷进了地里。他帮着那人把腿拔出来,却惊奇地发现,那条腿陷进的竟是一个大窟窿,而那个窟窿里竟闪过一片光,接着就是一个女人凄惨的叫声。 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时呆立在那里。 接着,那个黑洞中又闪起了两道微弱的亮光,还有轻轻的说话声,但他却听不清楚。他早被这一幕给吓坏了。古墓下面居然还有亮光有声音有人的惨叫声,这太不可思议了。除了十八层地狱,还有什么地方会出现这样的图景?想到十八层地狱,他就仿佛看到从那个黑洞中伸出一只只狰狞的黑手,正冲着他的胸口抓过来。他吓得连连倒退着,惊惧地睁大了眼睛,瞪着那个恐怖的黑洞。但那个黑洞里再没动静。好大一会儿,他这才慢慢地恢复了神智,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快离开这里。他转头去叫那人,却见那人从棺材里捧出一块玉佩,低声说着:“阿尔布来索,阿尔布来索——” 那人刚念出这两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听到黑洞里又传来一声恶鬼的惨叫。他再也顾不得多想了,拉起那人,疯了般地跑出了墓室。那人的手里,还攥着他从棺材里拿出的那块玉佩。 他们从古墓出来后,那人就一直处于疯疯癫癫的状态,在房里跳着跑着,嘴巴里不住地念叨着阿尔布来索。他断定那人是受了过分的惊吓,过一时就会好的,他就悄悄沏了一杯安眠药水,给那人喝下了。 那人喝了安眠药水后,慢慢地睡着了。他拿过那块玉佩,仔细观赏着,只见那块玉佩碧绿剔透,盈润丰满,被雕琢成了心型,两只翩然起舞的凤凰头头相接,尾尾相连,恰恰绕成了一个心形的外沿,而中间是一条威猛的龙。他翻过背面来,只见背面雕刻着几个隶书的字:阿尔布来索。 而根据他对历史的研究,他发现这几个字像是乾隆皇帝的亲笔。如果这块玉佩真是乾隆皇帝亲提、刺制后放到棺木里的,那就足以证明他对这个少女的感情了。或许,真可以从中揭开一段被掩藏的历史呢。 眯眯虫兴奋异常,马上到网上搜索“阿尔布来索”,但让他失望的是却没有搜出只言片语。他连夜查找有关资料,也是一无所获。 第二天,他接到凌燕羽发来的消息,问他是不是对玉佩感兴趣。他跟凌燕羽要来了玉佩的图片,一看就知道这两块玉佩是一对,更激起了他拿到玉佩揭开这段历史真相的兴趣。 他马上跟凌燕羽定下了这块玉佩,但没想到谢珊珊要把玉佩拿回去,情急之下,他才做出了抢走玉佩、回来先做研究的行为,但他没想到,那两块玉佩被放到一起之后,竟发出了诡秘的笑声,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地跑了出来。 听他讲完了,谢珊珊忽然惊恐地问他:“你说什么,那个少女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眯眯虫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绝不骗你,那是我亲眼看到的。” 谢珊珊还是摇了摇头:“我真不信。按你说的,那是一座古墓,她也死了有好几百年了,早该变成一具枯骨了,怎么还可能坐起来?” 眯眯虫见她不信自己的话,气得指着屋里说:“那玉佩还会笑呢,你不信成吗?”他这一说玉佩,几个人的注意力又重新转到玉佩上。那块玉佩,还在发出若有若无的轻笑声。 谢珊珊凑到窗口,望了望那两块玉佩,又望了望身边这三个大男人,不屑地说:“你们怕它,我可不怕。”说着,她就大步朝屋里走去…… 九、完成夙愿 谢珊珊进到屋里,大模大样地拿起那两块玉佩,回到院子里,趾高气扬地说:“不就是两块玉佩吗?能有什么呀。你们快来看看吧。” 丁晓晨接过那两块玉佩看着,果然是一对。一块团龙,一块团凤,而团龙的中间,是一只风,团凤的中间,是一条龙。两块玉佩的背面,又都是乾隆的手笔:乾隆阿尔布来索。这对情侣玉佩,是不是正表明了乾隆皇帝对阿尔布来索深切的感情呢?难道乾隆皇帝真是使了个障眼法,只把九名欧洲美女冠冕堂皇地送了回去,却留下了最美丽动人的阿尔布来索?如果是那样的话,又恰恰与阿尔布来索的美丽传说相吻合了。这个古墓中,难道就埋葬着这位绝世美女? 凌燕羽接过那对玉佩来看着,悠悠地叹了口气,很有感触地说:“这两块玉佩,感情还真深呢。离开了会伤心地哭,聚在一起了会开心地笑。真不知道世间的男女,是否还有他们这么深刻的感情。” 谢珊珊接过了那对玉佩,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忧郁。忽然,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悠悠地说:“现在的人都那么势利,多付出一点都会觉得吃亏,又怎么肯同生共死?要想找到一个肯与自己生死与共的爱人,真是天方夜谭了。”她看着面前的三个男人说:“我父亲的愿望,就是把这块玉佩送回古墓。你们谁愿意陪着我去?” 三个男人互相望了望,凌燕羽和眯眯虫都低下头去不说话,丁晓晨只好说:“那我就陪你去一趟吧。” 几个人当即说好,等到天亮以后,他们就到眯眯虫租住的那间房子里,由眯眯虫带着他们进到古墓的入口,而后由丁晓晨带着谢珊珊进到古墓里,把那两块玉佩都放回到棺木中。眯眯虫和凌燕羽在上面策应,以防不测。等到那两块玉佩放回到棺木中以后,他们就尽快把古墓的入口给封死,并永远保守这个秘密,让这两块多情的玉佩和它们的主人永远厮守在一起。 上午九点,他们来到三道街眯眯虫租下的房子里。 眯眯虫让丁晓晨和他一起把床铺抬开,再掀开下面的一块木板,下面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丁晓晨拧亮强光手电,先钻进了洞里,谢珊珊也紧跟着钻进来。他们沿着盗墓洞往斜下方走了卜几米,面前就是一个被扒开的青砖洞口,下面就应该是墓道了。 丁晓晨和谢珊珊都戴好了口罩,这才探身钻进了墓道中。 一进入墓道,丁晓晨和谢珊珊就不觉兴奋地惊叫出声来。确实如眯眯虫所描述的,墓道的两面墙壁上都画着精美的西洋风景画,美仑美奂,极是绚丽,是画中难得的精品。他们一边欣赏一边往前走,很快就进入了墓室。 一阵阴风吹过,两人都不觉一抖,停住了脚步。谢珊珊更是吓得一阵哆嗦,躲到了丁晓晨的身后。 过了一会儿,谢珊珊才探头往棺木那边看着,小声问道:“那个少女,不会再坐起来吧?” 丁晓晨拉住了她的手:“你放心吧,她不会伤害你的。”说着,他就来到棺木前,慢慢地移开了棺盖,然后举起强光手电,往棺材中照着。只见棺材中躺着一位美丽无双的少女,修长的身材,白净的皮肤,一双蓝蓝的眼睛,披在脑后的是长长的金缎子一般的长发。 丁晓晨不禁叫出声来:“阿尔布来索——” 谢珊珊一呆:“你认识她?” 丁晓晨摇了摇头:“这是一个美丽的传说。” 谢珊珊拿出那两块玉佩,轻轻地放到阿尔布来索身边,然后两个人一起盖好了棺盖,出了墓室。 谢珊珊接过丁晓晨手里的强光手电,照着墓道两侧的画,津津有味地欣赏着。 丁晓晨却早就等不及了,拽了拽谢珊珊的胳膊,想赶紧出去。 谢珊珊却急切地说:“你就别吊我的胃口了。赶紧告诉我吧,这是个什么样的传说?” 十、最后赌注 三道街的夜晚,显得异常宁静。 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早早地就进入了酣甜的梦乡。 忽然,一条黑影来到大院门口,探头向里望了望,不见异常,这才轻悄悄地来到那间出租房门口,看到门上挂着锁,这才无声地笑了。那黑影侧身来到窗边,熟练地卸掉了窗外的铁条,然后轻轻一推,那扇窗子就开了。她轻盈地攀上窗台,钻进窗去。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俯身探头往床下看了看,不见异常,这才掀开那块木板,拧亮手电,从那窄窄的缝隙中钻进了洞里。手电光映出她娟秀俏丽的脸庞,赫然正是谢珊珊。 谢珊珊钻进盗墓洞,一路向前,很快就来到墓室。她径直来到棺木前,挪开了棺盖,看着躺在棺木中的美人,一脸狂喜。她慢慢地解开少女的衣服,看着少女丰满莹润的身体,更是兴奋异常,一双眼睛熠熠闪光。她把挎包放到地上,从中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刀,向着美女的身上划去。 忽然,墓室中传来一阵狞笑。 谢珊珊一惊,小刀掉进了棺材里。她惊恐地循着声音望去,却见从一尊陪殉宫女的塑像后面慢慢地闪出一条黑影。她吓得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想叫竟叫不出声来。那黑影却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她跟前,她这才看清楚了,那人竟是眯眯虫。 眯眯虫看着她,得意地笑着:“谢珊珊小姐,你深更半夜的,到这里来干什么?” 谢珊珊脸色苍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眯眯虫蹲下身来,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嘿嘿地冷笑着:“你一个女孩子家,不老老实实地在外面呆着,非要进来还玉佩,那时我就怀疑你是为了找到这条墓道了。你盗墓,再毁坏古代文物,数罪并罚,这一辈子就别想出监狱了。走,跟我去公安局吧!” 谢珊珊浑身一震,惊恐地望着他:“我没想盗墓,只是想……” 眯眯虫凶巴巴地一笑:“你就是来盗墓的,我可以做证。”说着,他从棺材里抓过一颗夜明珠,塞到谢珊珊手上。谢珊珊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就攥着谢珊珊的手,伸到了她的挎包上,一捏她的虎口,那颗夜明珠就掉落进她的挎包里。 他嘿嘿地冷笑着:“这上面有你的指纹,证实它就是你偷着放进包里的。只是被我及时捉到了,才没来得及偷别的东西。” 谢珊珊知道自己百口莫辩了,不禁气得浑身颤抖:“流氓,你这个流氓!” 眯眯虫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道凶光,他一把从棺材里拽出了谢珊珊那把小刀,架到谢珊珊的脖子上:“我这就杀了你,看你还骂我!” 谢珊珊忽然流下泪来:“你放过我吧。我爸还瘫在床上呢,需要我照顾啊。只要你放了我,你想怎么着我都答应。” 眯眯虫得意地笑了。他转了转眼珠子,忽然有了主意:“我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那个姓丁的小子,深藏不露,是我最大的障碍,我得先除了他。我看他对你很有那么点儿意思,只要你约他出来,我给他在饮料里放点儿药,不怕解决不了他。走,咱们先干这件事儿去。” 谢珊珊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要对丁晓晨下手?我不干。他救过我的命。” 眯眯虫死死地盯着她:“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干还是不干?” 谢珊珊使劲地咬了咬嘴唇,慢慢地吐出两个字:“不干!” 眯眯虫凶相毕露,举起那把刀子,忽然向谢珊珊扎过来。 谢珊珊慌忙躲避着,却忽然看到一条人影一闪,蹿到了她跟前,一面护住了她,一面抡起手电筒向眯眯虫砸过去。 眯眯虫吓呆了,慌忙倒退了两步,定睛一看,只见谢珊珊身前站着的正是丁晓晨,他不觉愣住了:“你?” 丁晓晨点了点头:“是我。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乖乖地跟我去公安局吧!” 眯眯虫得意地笑了:“我正发愁怎么除掉你呢,没想到你竟自己送上门来了。这太好了。”他忽然向后一退,举起刀子,向谢珊珊投过来。谢珊珊忙着一闪身,躲开了刀子,但脚下一虚,只觉得脚下的土都陷落下去了,她也跟着掉进去,下面深不见底,她还不住地向下沉着。她惊慌地大喊着:“晓晨,快救我!” 丁晓晨慌忙扑过来,抓住了她的胳膊,往上拉她。 眯眯虫却在这时跳到了他的身后,锋利的刀子指着他的后背,得意地笑着:“我看你是救她还是救自己!” 谢珊珊慌了,大吼着:“晓晨,快放开我,不然咱俩都完了。” 丁晓晨望着她,眼睛里是万般柔情:“来不及了,就让我陪着你去吧。” 眯眯虫恶狠狠地道:“我成全你们!”他举着刀子朝着丁晓晨扎过来。 谢珊珊急切地喊道:“别!我把玉佩给你,这是真正的玉佩,价值连城的文物,值好几百万呢!”说着,她从脖子上拽下了玉佩,奋力向眯眯虫扔去。 那个玉佩在昏暗中划过一道莹润的光。眯眯虫伸手就接,丁晓晨趁机回身给了他一脚。眯眯虫倒在地上,紧接着传来“哗啦”“哗啦”两声响,然后就是眯眯虫杀猪般的嚎叫:“救救我,快救救我——” 丁晓晨抬起手电循声望去,却见眯眯虫陷进了一个洞里,正快速下沉。丁晓晨忙伸手去抓他,却已经晚了,只听“轰隆”一声,眯眯虫沉进洞里,彻底不见了,还带下了一片土。他沉下去的地方,现出一个黑黝黝的深不见底的大洞。洞里,传出眯眯虫的惨叫声,然后就是“嘭”的一声响。 一切都归于平静了。 洞口的土还在快速沉落,丁晓晨忙着退后两步,谢珊珊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我拉上去呀!”丁晓晨这才醒过神来,忙着把谢珊珊拉上来。他感到脚下有的地方很结实,有的地方却虚,不敢乱走,扒拉开上面一层浮土,这才看到下面铺着几块长木板。他忽然明白了,只有木板上才是安全的,旁边的空隙就有可能掉下去。想明白了这一点,他胆子就大了,拉着谢珊珊沿着木板走到墓道里,脚下终于踩到了实地,两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谢珊珊一头扑进丁晓晨怀里,痛哭失声:“我以为我要死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丁晓晨也紧紧地抱住了她。两人感觉好像是劫后逢生一样。好一会儿,他们才慢慢地分开,取过强光手电,照着地上,这才发现墓室的地上有两个大黑洞,而黑洞F面,正是那个暗洞里最大的房间。 丁晓晨蓦然间就全明白了。 十一、结局 丁晓晨和谢珊珊逃出古墓后,马上到公安局去报了警。 公安局非常重视,马上派出精干刑警来到现场。他们先进入古墓,发现墓室的地上横铺着许多木板,撑住了墓室的地面,使墓室不至于掉进暗洞里。木板的缝隙间,就只有薄薄的土层了,稍稍一用力,就有踹破土层掉进大暗洞的可能。 之前,谢珊珊为了躲眯眯虫扔过来的刀子,不小心踹破了土层,陷进了黑洞里。眯眯虫被丁晓晨踹了一脚,也是掉进了黑洞里。但眯眯虫毕竟身大肉沉,一下子就把土层彻底砸透了,很快就掉下去了,谢珊珊身子轻些,侥幸保住了一条命。 刑警们又下到暗洞里,发现眯眯虫郎建伟被摔得血肉模糊,而他的身边,还有许多绿色的玉的碎片。他一直都想盗取古墓中的财宝发财致富,却不想,财宝盗到了,他也丢了性命,只能让这些财宝随着他上九泉之路了。 丁晓晨悄悄问谢珊珊:“你不是把玉佩放进棺材里了吗,怎么又拿出了一块?” 谢珊珊这才说,她很喜欢那块玉佩,也知道那块玉佩价值连城,她不舍得就那么丢进古墓里,所以就暗暗地偷着做一块赝品。只因她平时总是喜欢摩挲那块赝品,赝品也被她摩挲得莹润光泽,倒也能以假乱真,不是行家还真分辨不出来。她放进棺材里的也就是这块假玉佩,真的还戴在脖子上。没承想关键时候发挥了作用,救了她一命,可也跟着眯眯虫去了,香消玉殒,真真令人惋惜。 丁晓晨和谢珊珊跟着刑警们出完了现场,又跟着他们到公安局里去做材料。做完材料出来,已经是黎明了。两人走到大街上,谢珊珊忽然拉住了他:“你怎么会出现在古墓里的?” 丁晓晨笑了笑,这才给她说开了。 丁晓晨跟着谢珊珊到古墓中去送玉佩,忽然发现谢珊珊放完玉佩后,在阿尔布来索的脸上摸了一把,他心里的谜团豁然揭开了,他也彻底地明白了谢珊珊这些天来所作所为的目的。原来,谢珊珊并不是为着还玉佩而来的,她的真正目的是要找到阿尔布来索的尸体,研究她几百年来都保存完好的秘密。她从父亲的描述中就已得知,阿尔布来索虽然被埋在地下几百年,但她容颜如生,尸身一点也没腐化,这里面一定隐藏着极大的秘密。如果能破解这些秘密,她就不仅能治好父亲的病,也能收获到很多利益了。她父亲只记得墓穴是在暗洞的上方,却记不清准确位置,她又不知道暗洞里现在的情形,只好雇佣丁晓晨和凌燕羽这两个向导,先来试探。 但她没有想到,后来却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让她兴奋的是眯眯虫他们居然已经进到了墓穴,她这才会借着还玉佩的时机进到墓穴里,认下了盗墓洞的所在,又趁着夜深人静迫不及待地来查看尸体了,还准备取样带走化验。 谢珊珊迷惑地望着丁晓晨,问道:“我只是捏了她的脸一下儿,你就断定我对她的尸体感兴趣了?” 丁晓晨摇了摇头:“那也不完全是,还有一点,暴露了你的企图。你在给我们讲述那块玉佩的来历时,特别说明那块玉佩是你父亲从枯骨旁边拿的,但眯眯虫却明确地告诉我们,那是一具很特别的尸体。那具尸体现在很特别,你父亲看到她的时候,她也一样特别,他在给你描述的时候,也一定会把这个特别之处夸大了讲给你。但你却故意说错,那就一定是你要掩藏的真实目的了。” 被他揭穿了老底,谢珊珊很有些不好意思,不觉脸上一红,忙着转移话题,问他怎么先来到古墓里的。 丁晓晨嗔怪地望了她一眼,笑笑说:“还不是怕你遇到危险啊。” 丁晓晨接着解释道,他之所以料到眯眯虫对古墓仍不死心,也是缘于他的描述。眯眯虫给他们讲述了进入古墓的全过程,这些都是真实的,但他却故意隐瞒了一个事实:就在他和盗墓人进入古墓后的第二天夜里,他又独自进入了古墓。他查看了陷住盗墓人的那个黑洞,惊奇地发现,古墓和暗洞是相通的。他才想明白,原来就在他们夜探古墓的同时,还有几个人在夜探暗洞,恰好盗墓人踩落的墓道方砖砸中了一个探洞人的脑袋,这才有他看到的那诡秘的一幕。他经过仔细观察,这才发现当初人们在修建地下暗洞时,因为缺少建筑材料,并没有把顶部全部加固,而是采用了网格加固的办法,这就使得网格中间的部分是虚空的,很有可能被踩落下来。盗墓人踩下的那个黑洞,就是一个网格的中间部分。这样,盗墓人就利用这些网格,制作了那些简易的机关。墓室中掉落的那块墓砖,也很容易暴露出古墓来,所以他们才从古墓中吊下来,取走了墓砖,清扫了暗洞,因为听到有人进入暗洞,盗墓人慌忙又钻回到古墓中,这也正是丁晓晨钻进暗洞给谢珊珊找挎包时遇到的那诡秘的情景。 谢珊珊还是满脸迷惑:“他要是想把古墓占为己有,又何必把古墓的消息透露给咱们呢?” 丁晓晨淡淡地说:“他是迫不得已。他已经从古墓中拿到了一块玉佩,但他太贪了,还想占有你这一块。但他绝没想到,那两块玉佩遇到一起,居然又哭又笑,把他给吓坏了。咱们赶过去,看到了那两块玉佩,他已经知道你那块玉佩是从古墓中得到的,他只有老实说出来,才会取得咱们的信任,让咱们放松戒备。等他看到你拿出玉佩却平安无事后,他想独占古墓的心思又起来了,但当时咱们是三个人在一起,他无论如何也斗不过咱们,他就想到了先稳住咱们,而后各个击破。” 谢珊珊想起古墓中那惊险的一幕,不禁后背发凉,打了个冷战。她感激地凝视着丁晓晨:“你早就猜到了这一切,所以才会去保护我的?” 丁晓晨低下头去,小声说:“我本来是去保护你的,也想劝你别再打那具尸体的主意,但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 谢珊珊笑了:“你武功真好。眼见着眯眯虫的刀子就要扎到你了,你一边拉着我,一边还把他给踢倒了。你是不是跟少林寺学过功夫啊?” 丁晓晨摇了摇头:“我不会武功。那是在情急之下,奋力一搏。连命都不要了,也难怪会用那么大劲儿,更没想到会把眯眯虫踢进暗洞里去。” 谢珊珊使劲地点了点头。她现在才明白,世间最宝贵的,就是能有一个人肯用生命来爱她。而现在,她果真遇到了这么一个人。她挽住了丁晓晨的胳膊,向前走去。 灿烂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是那么温暖而又惬意…… 禁止心动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国庆节放假七天。 对于祈小磊来说,这个假期很有必要。因为,他可以和女朋友无忧无虑地相处了。 他有两个女朋友。一个是公开的,一个是秘密的。 公开的女朋友叫齐菲菲,是他的高中同学,他们在一起五年了。齐菲菲不在他身边,而是在另一个城市读书。那个城市冬天很冷,夏天很热。 秘密的女朋友叫良子,和他在同一所大学,长得不漂亮,至少没有齐菲菲漂亮,她很傻很天真,于是就被祈小磊钻了空子。但他们的关系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良子是单亲家庭长大,性格孤僻,思想也很保守。 祈小磊决定,趁着这个假期,拿下她。 他知道,想拿下一个女孩,最便捷的方法是带她去旅游,越危险的地方越好。这是有事实基础的,当初他追齐菲菲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在一场别开生面的旅游之后,她彻底投入了他的怀抱。 他选定的下一个猎艳场所,叫宝泉山。 买好了车票,他正准备给良子打电话,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是齐菲菲打来的。 齐菲菲一上来就说:“明天放假了,你来我这里!”是一种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祈小磊的心差一点炸掉:“对不起,我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 祈小磊的脑子在飞快地旋转着:“我……我们有活动。” “什么活动?”齐菲菲的语气没有失望,只有恼怒。 “写生,我们要去外地写生。”祈小磊是学美术的,这个谎给他留足了回旋的余地。 “哪个地方?” 祈小磊想继续扯谎,但没来得及,那三个字不期然地脱口而出:“宝泉山。” “哪天去?” “明天。” “好,姑奶奶就去宝泉山找你。” 说完,挂了电话。 现在,不光是心,祈小磊的头都快要炸了。 祈小磊决定跟良子商量商量,可不可以改变计划,根据以前的经验,三言两语就可以把她说服,但这一次没那么容易了。一直很顺从的良子,这次坚决不同意。 “怎么能这样,我都在网上组团了。” “组团?”祈小磊心头涌上来一股不好的预感。 “组团探险啊,但响应的人很少,好像只有一个,还是个女孩。” “女孩?”从这一刻开始,祈小磊的冷汗就不停地往外冒,他哆嗦着嘴唇问,“叫什么名字?” “没提供真名,只有一个网名,叫‘知人’。” 听到这两个字,祈小磊心情更复杂了。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齐菲菲,所以也无法采取具体的对策,唯一能做的,就是随机应变。 带着这种如上刑场的心情,他和良子来到了宝泉山。山门外有一家面具店,这是他们和知人约定好见面的地方。 “买副面具吧!”一进店,瘦瘦的店老板就冲他们兜售。他脸上带着笑,但不知怎么回事,这笑容也像一副面具。 祈小磊客气地说:“我们自己看看。” 是个人都明白,老板应该识相地退开了。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继续念叨:“你们最好买一副,不,买两副!” 祈小磊不高兴了,这声音听起来像威胁,他把自己的不悦情绪宣泄在声音里:“我们为什么非得买?” 老板表情怪怪地说:“你们可能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我们这儿的规矩。我来给你说道说道。宝泉山有个习俗,从山里出去的人,只要死了,不管死在哪里,都要埋进老家的祖坟。昨天,我刚刚看到一队送葬的队伍从山里出来,证明山里刚刚埋过人……” 不由自主地,祈小磊的脊梁骨一阵发凉,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整个店里,面具挂得满满当当,每一副面具都在回望着他,此情此景,就像置身于一部恐怖电影中,而店老板的声音,更像是背景音乐。这让祈小磊着实疹得慌,他牙齿打着颤,尽力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埋过人怎么了?” 店老板哧哧地笑,故弄玄虚和一本正经在脸上此起彼伏:“下面就是关键了。你想,都什么年代了,还埋进祖坟!那些常年在外漂泊的人,漂泊的根本原因就是想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谁知死了之后又被拉回来,谁甘心?那些鬼魂呀,总想找个机会再出去,于是,他们就盯住了外乡人……” 说到这里,老板突然打住,现场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没有。不知什么时候,良子猛然抓住了祈小磊的手,攥得紧紧的。祈小磊浑身一颤:“然后呢?” “他们会附在外乡人身上,跟着他出去,和他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并在不知不觉中彻底占据他的身体……”说着,老板打了个哆嗦,兴许是说得太忘我了,连自己都入了戏。 “那怎么办?”良子睁大惶惑的双眼。 “只有一个办法,”老板转身摘下一副面具,“你们每人买我店里的一副面具,保管平安无事。为什么呢?因为这是恶魔面具,鬼魂怕恶魔,见了就绕着走。”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还是为了卖面具,祈小磊的心弦一路从紧绷到崩溃,郁闷得都快要张口骂娘了。他正准备倾诉心声,这时,身边的良子揪了揪他的胳膊,眼巴巴地望了他一下。那意思是:我很怕。 祈小磊叹了口气,心想着道就着道吧,不就是几块钱的事儿!他决定买两副。等他们把一对情侣面具摆在老板面前时,老板客气地说:“一百。” 祈小磊又想骂娘了,可这时,良子又用那种无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就像惹人怜的兔子。祈小磊心一软,决定为了这个眼神烧掉一百块钱。 买完了面具,他们一转身,突然异口同声地尖叫起来。 因为他们看到一张脸,这张脸血肉模糊。 尖叫完了,祈小磊才意识到哪里不对,仔细一看,是一副面具。原来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们背后。这是个女人,身材很……熟悉。 她没有任何道歉的表示,走上前一步,递给老板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这副面具多少钱? 老板比画出了价格,交易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完成。 祈小磊拉着良子想走,这时,戴面具的女人闪身拦在他们面前,也递来一张纸条。 祈小磊接住了,满脸狐疑地打开,上面的字让他的脑袋轰地一下炸了。 “我是知人。” 通过纸质交流,三个人走完了自我介绍的程序。整个过程中,祈小磊都在忐忑,他拿不准知人是不是齐菲菲。身材很像,但身高不像,不过,女人的身高是随时可以变化的,相差只是一双高跟鞋。种种似是而非的迹象,让祈小磊想要发疯。 最后,他们三个决定进山。 刚起步,店老板走了出来,>中他们招手说:“顾客是上帝,我提醒你们一下,昨天埋进山里的人,听说在外面惹了事,被人砍死的,只剩半张脸,你们见了躲一下……” 宝泉山最出名的地方,是棺木崖。顾名思义,就是停放棺木的山崖,它坐落于一个幽暗峡谷的深处。 他们要去探险的地方就是这里。 一进峡谷,就扑面而来一股阴冷的死气,也许是心理作用吧,祈小磊摇摇头,假装没有感受到。良子呢,她紧挨在他身边,仿佛那里是唯一安全的地方,这种动作让祈小磊很受用。 自始至终,面具女人都一直走在最前面,好像很胆大的样子。她头也不回,只用背影给他们指引。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祈小磊心想。这个念头刚浮出来,走在前面的女人突然站住了,她转过身,递来一张纸条。 “我是来探险的,不是来当电灯泡的。我先走了,你们请便。” 等祈小磊抬起头,面具女人已经在好几米开外了。她的速度很快,在前面转了个弯,眨眼不见了。 祈小磊有些不尴不尬的,他拉起良子的手,决定痛改前非,做一个真正的探险家,好好显摆一下自己的男儿本色。 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出现了棺材,不过它们远没有传说中的玄乎,在高高的悬崖上挖洞。大多数情况是,在距离地面不到三米的地方,就势挖一个很简单的洞,把棺材塞进里面。如果一个人弹跳能力强,跳一下就能碰到棺材。 祈小磊心里一阵不舒服,但在这种时刻必须硬撑,为了放松身心,他试着开了个玩笑:“你猜,我能不能把这副棺材够下来?” 良子没说话。 “那我开始啦。” 良子还是没说话。 祈小磊感觉到异样,飞快地扭过头,就看见良子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一米处的地面。那里,躺着一个揉皱的纸团。 霎时,祈小磊的心头涌上来一股不祥的预感,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纸团抓在手里。接下来的几秒,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颤抖着手指慢慢将纸条打开,两个字以一种触目惊心的姿势扑面而来:救命! 与此同时,身后陡然传来“咚”的一声。 声音突如其来,他们谁都没有来得及反应,等应声把视线转过去时,两下歇斯底里的尖叫倏尔挤满了整个峡谷。 在他们身后发生的事太过可怕,以至于他们的尖叫声一直持续了很久。 那副被祈小磊开玩笑的棺材,竟然自己掉了下来!棺材盖崩开,一具穿着寿衣的尸体滚了出来,正面朝上。 天啊,只有半张脸! 良子整个人都缩到了祈小磊怀里,全身上下抖得像筛糠。软玉在怀,这正是祈小磊梦寐以求的,但此刻却无福消受了。看着这副棺材,这具尸体,他觉得天都快要塌下来了,山崩地裂,无处可逃了。 偏偏这时,那具尸体抖了抖胳膊,做出一个想要站起来的姿势…… “啊!”祈小磊什么都顾不上了,甩掉怀里的良子,不要命地往前冲。 “等等我!等等我――”良子声嘶力竭地哀求,因为跑得太急,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可不管她怎么号哭,祈小磊都充耳不闻。渐渐地,她的声音被祈小磊丢在身后很远很远。祈小磊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峡谷深处,蓦地,他站住了,冷汗闹哄哄地飙出来。 这个峡谷好像只有一个出口,他这样玩命地往里冲,不是找死吗?只要那具尸体堵住后路,他就成了瓮中的鳖。 看来,是自己吓晕头了,得从长计议。 他略微整顿了一下思绪,开始苦思冥想脱身之策,灵感还没来,脚步声就来了。声音零乱不堪,一会儿在前面响,一会儿在后面响,像是故意跟他玩捉迷藏。 伴随着脚步声,是良子的呐喊:“等等我……等等我……” 他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时而看前时而看后,不经意间,一张脸闯进了他的视野。是良子的脸,她的额头上多了一道伤口,正汩汩地往外涌血,流得满脸都是。 良子在他跟前停下,可脚步声没有停。 他循着脚步声又一转身,猛然间,心脏再度跳到了嗓子眼。又是一张脸,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祈小磊吓得都有点儿恍惚了,他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想起,是那个戴面具的女人。 被两个女人夹在中间,他第一次崩溃得想死。 面具女人缓缓伸出手,一张纸条递过来。祈小磊咬紧牙关,战战兢兢地接在手里打开:你女朋友被附体了。 祈小磊“哇”的一声大叫,从良子身边跳开。现在,他离面具女人很近。 良子的眼睛在流泪,泪和血混在一起,一声声地悲泣:“亲爱的,我没有被附体,我还是我,你来我这边。” 祈小磊完全没有主张,他看了看面具女人。 又一张纸条递过来:她要是没被附体,怎么知道纸条上写的什么? 祈小磊轰然明白了,他又往面具女人那边撤了一步,冲着良子摆手不迭:“你别过来。” 良子一脸哀戚,凄然道:“被附身的是她吧,要不然,为什么喊救命?也许她从一开始就不是好人,要不然,干吗戴面具?” 祈小磊心里又是一咯噔。 良子看到了转机,继续说:“你摘下她的面具看看,看看她到底是人是鬼,也许,她早就被附体了。” 面具女人马上意识到什么,闪身到一边,时刻保持着戒备的姿势。祈小磊看她这个样子,一时拿不定主意了,他既想看看面具后的脸,又害怕看到,纠结在这两种念头中,他彻底混乱了。正无法自拔时,霍地一道闪电劈进了他的脑海。 他灵机一动,决定做一件疯狂的事:给齐菲菲打电话,用排除法,先确定站在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她。 他抖抖索索地摸出手机,拨打了齐菲菲的手机号,通了……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从面具女人身上传来。 祈小磊瞪大双眼:“菲菲,是你!”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一把揪住了她脸上的面具,用力一扯…… 然后他就看到了绝对超出他想象之外的一幕:面具下的脸不是齐菲菲的,而是一张……不,半张脸! 祈小磊惨叫一声“妈呀”,把面具往空中一抛,飞也似的转身蹿出去,路过良子的时候,他用力一拨,夺路狂奔。 跑着跑着,他心里电光石火般地闪过一个想法:知人,不就是纸人的谐音吗?怪不得不会说话!之后的路,他摔了无数个跟头,等回到那副棺材边的时候,已经鼻青脸肿。 那具尸体不见了,现在,只剩下一副空棺材静静地躺着,仿佛在等待什么。祈小磊放慢脚步,绕着它走过去,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往里面瞅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差一点跳起来。 他看见一个男人躺在里面,闭着眼,脸色苍白。是那个面具店老板! 祈小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认为自己紧张过度,出现了幻觉。事实证明不是。 棺材里的店老板听到动静,猝然睁开眼,“嗖”的一声坐起,然后僵着身体爬出来,整个过程,就像诈尸一样。 然后,他就站到祈小磊面前,似笑非笑,瘦高的身材看起来像一根竹竿儿,戳着,不言不语。 祈小磊的嘴唇在哆嗦,不怎么听使唤了:“你……你怎么在这儿?” 店老板开腔了,声音阴恻恻的,像含着冰:“其实,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 “是的,你们三个从我店里离开之后,我悄悄地跟踪着,发现那个戴面具的女人给你们领错路了。这里不是棺木崖,是迷魂谷。” 祈小磊的后脑勺一阵发爹。 “住在这里的,都不是人。所以我想,她八成就是那个被砍死的人,一定是想加害于你们,我便一路跟在后面。跟着跟着跟丢了,我又累得不行,就在棺材里躺了一会儿。你放心,外地人走不出迷魂谷,但难不倒我。你跟着我,咱们一起走。” 祈小磊半信半疑,但眼前的形势已经不容他思考更多了,略作踟蹰之后,他跟了上去。 他们沿着这条山谷往回走,不停地有小路冒出来,这些路是之前从未见过的。祈小磊满腹疑窦,不过他觉得,只要跟紧这个人,不让他甩掉自己,就没问题。 正全神贯注地走着,不经意间手机响了。 是良子的号码。 祈小磊很不情愿地接通了,刚放到耳朵边,就听见良子撕心裂肺的声音:“我想起来啦!我想起来啦!那个戴面具的女人,她一直给咱们递纸条,可是,我从来没见她用笔写过!这只能证明,那些纸条是事先就准备好的!圈套,所有的事情都是圈套……” 祈小磊心里一凉,几近晕厥,他抬起眼,眼前所见终于使他彻底晕菜了。 就在他接电话的片刻之间,店老板不知去向! 一周后,祈小磊终于逃出了迷魂谷,不过,他是被人抬出来的。当时,他的精神已经完全失常,被直接送进了精神病院。 警察在迷魂谷里,还找到了一具尸体,经鉴定,她的名字叫齐菲菲。 没有人怀疑她的死因,所有人都觉得,她是被祈小磊在精神失常的状态下杀死的。认识他们的人都可以证明,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至于良子,她活得好好的。只不过,她损失了一笔钱。 这笔钱给了面具店老板和他天生畸形的女儿。 良子把钱给他们,他们负责把赶到面具店会面的齐菲菲处理掉,再负责把祈小磊吓疯,然后,嫁祸给他。 这笔钱还包括定制只有半张脸的人偶,包括定制棺材。 ――良子一开始就知道齐菲菲的存在,她不是傻子,只是看起来傻。 现在,这个看起来傻傻的女孩,正在精神病院里给祈小磊喂饭,一边喂一边说:“你知道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就被别的女人抢走了,所以我不允许别人抢我的男朋友。可是,你现在成了这个样子,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说着,她嘴角浮现出一抹邪魅的笑…… 罪案与喜剧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引子 三月的大风天气——强大的气流摇晃着梦幻动画大楼的每一条钢筋,每一块玻璃。 咣当当,咣当当…… 我推开孟磊办公室的玻璃门,走进去问:“什么事?” 孟磊皱着眉看着桌上的月考核表,“这个月结算,制作部的镜头比上个月的少了一百四十三个,谁的任务没完成?” 我扁扁嘴道:“你知道其他的项目我从来不插手。” “那你分析分析是怎么回事?” “我分析不出来。” 孟磊挑起眉毛,用充满奇怪笑意的眼神看着我说:“小糖,你少给我来这套!该说的不说……” 这时,行政部的“瘦大婶”推门进来,“孟老师,查清楚了,这少的一百多个镜头是闫雯羯的……” 孟磊的笑脸立即沉下来,反倒是我的嘴角开始上扬。 “瘦大婶”没眼力见儿地继续说:“项目统筹说闫雯羯大部分时间都在聊天和瞎转悠,大概一天才能画一个镜头……” 孟磊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知道了!”他提起笔,在员工的月考核表中闫雯羯一栏上打了“B”,而此时我看到惠梨香一栏却赫然写着“C”! 啪的一声,我用手掌摁住考核表,“你在做什么?明明是闫雯羯的错,你怎么能把责任转嫁给惠梨香!梨香每天都很认真地画画,也按时完成了任务,你这样做太不公平了!” “没那么多公平不公平!” “你这样厚此薄彼不就是因为闫雯羯的男朋友马俊每天拍你马屁,还说什么孟哥以后肯定超过李嘉诚吗?” 孟磊不耐烦了:“少啰唆!滚蛋!” “你们这群废物的破事儿我懒得管!”我砰的一声关上门,愤然离去。 一、良禽择木而栖 我打开家门,门外站着一个戴着无框眼镜、斯文高大的男人。他身后站着一个穿深蓝色警服的小伙子。 眼镜男说道:“您好,我们是市公安局刑警队的,我姓陈,陈斌,刑警队队长。这位是我的同事小曹。抱歉这么早打扰,我们想找隋糖小姐谈一谈。” 我拉了拉睡袍领口,微笑点头道:“我就是隋糖。” 陈队长递给我一张照片:“认识这个人吗?” “认识,孟磊。” “隋糖小姐跟他什么关系?” “他是我以前的雇主,很久没联系了。” 陈队长又递给我一张照片,问:“隋糖小姐,2014年2月20日,孟磊先生从东方梦幻动画公司的二楼坠下,意外身亡。” 我从陈队长手里接过照片,仔细地看了几秒钟,然后摇摇头,说道:“陈队长,孟老师的死根本不是意外。理由是,第一,梦幻动画的二楼并不高,从上面摔下来是摔不死的;第二,如果这只是一起意外,根本不需要劳烦刑警队队长亲自来找我;第三,根据照片上孟老师坠地后的体表特征来看,他的太阳穴肿胀,眼周有一些模糊的痕迹,也就是说,他死前与人有过争斗。综上所述,孟老师应该是被人杀害的。” 陈警官笑了:“没想到隋糖小姐这么善于观察。” 我没有笑,“我是编剧,看过上百部警匪片和小说,还写过几十部警匪作品。” 这时,我身后传来一声赞赏:“专业知识还不错。” 我转回身去,卫嘉辉穿着同款睡袍站在我身后,用欣赏的眼神看着我。 我立即换上妩媚的笑容:“嘉辉哥,你起床啦……” 他是卫嘉辉,香港着名编剧、导演,他的作品风靡两岸三地。如今他是江铂电影公司的决策人,而我,则是他公司的一名编剧助理。 加入江铂影视的第十个月,也就是昨天,机会终于降临在我这个总是准备好的人身上——我成功地让我曾经的偶像,现在的老板——卫嘉辉爬上了我的床。 选择最优秀的男人,哪怕与他只是逢场作戏。 还站在门外的陈队和小曹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我微笑着对他们说道:“两位警官,有事儿进来说吧。” 深蓝警服的背影消失在宽敞的楼道里,我优雅地关上门。 良禽择木而栖,宁为凤尾,不做鸡头。 二、再见,永不再见 “隋小姐,听说你跟孟老师相处得并不融洽。而且,你离开东方梦幻动画公司也是负气走的。” 我摇摇头:“倒也不是……我和孟老师之间的误解很深,已经无法合作了。” “你们因为什么产生了误解?” “他说讨厌我,原因是我不善良。因为我担任制片人的时候,主张解雇一个表现很差的女员工,但这名女员工的男朋友也是公司员工,并且与孟老师的私人关系很好。” “隋小姐的意思是,你认为孟老师不够公平公正,而孟老师则指责隋小姐不够宽容大度。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我笑了笑:“完全可以。” “那说说你离职那天发生的事情吧。” 我看了看卫嘉辉,轻轻叹了口气:“我离职那天是2013年的3月24日。那天,孟老师已经一周没有审核我的剧本。这一周内我曾两次催促他,但他每次都置之不理。直到24日那天,我在MSN上对他说,‘大家都是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然后呢?” “然后他在办公室里当着所有同事的面大叫,‘小糖!你给我过来!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你别做了。’” 陈队和小曹互望了一眼。 “他接着又说,‘我现在话都不想跟你说!我就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你。’我反问他,‘那你把我叫回来做什么?’” “等一下,”陈队打断了我的话,“隋小姐,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什么是‘把你叫回去’?” 我不安起来,扫了卫嘉辉一眼:“叫我回去的意思是……我在东方梦幻动画工作的几年……大概有十几二十次,孟老师赶我走,或者是我主动辞职,但后来他又想方设法把我叫回去了……” 陈队和小曹,包括卫嘉辉的脸上都泛起了笑意。 “隋小姐,请继续说,你反问孟老师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厉声说,‘谁叫你回来的?’我说,‘那我就不在这儿碍眼了。’他说,‘那你就别在这儿碍眼了。’我说,‘那我走行了吧?’他说,‘走吧!走了就没关系了!告诉你,只要你离开这儿,以后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小曹“扑哧”一声笑出来。 我停止了讲述,自觉与孟老师的这段对话实在太滑稽。 卫嘉辉站起身,打破尴尬道:“说了这么久,大家喝点儿东西吧!两位警官,咖啡怎么样?” 陈队抬了下手:“咖啡就不用了,我们来点儿茶吧。谢谢。”接着又问我,“那时候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摇摇头:“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我是编剧,他是编审、导演。” “后来呢?”小曹问道。 “我无奈地对他说,‘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结果他说,‘谁先这样说话的?这聊天记录就在这儿呢!你不先这样我会这样吗?’” 这次连陈队都忍不住了,他笑着评论了一句:“你们这个孟老师,都四十岁了,还像个小孩儿。” 我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隋小姐你就一去不回了吗?” “是的,我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了。” 陈队看着我,“隋小姐,请问2014年2月20日下午六点至八点间,你在哪里?” “在香港。我在香港总部上课,昨天才回来。”我拿出港澳通行证递给陈队,“证件上写明我是1月28日到达香港,2月28日回到北京。” 陈队把证件还给我,“很好……隋小姐,最后一个问题,对于孟老师的死,你怎么看?” 我停了片刻:“对此我感到非常遗憾……希望您能尽快找到凶手,好让他……走得安心。” 陈队点点头,第三次递给我一张照片:“隋小姐,你刚才说得没错,孟老师的死因是被硬物击中太阳穴,导致颅内动脉破裂。这就是凶器。” 照片上是一个房子形状的立式转笔刀,房顶异常尖锐。 陈队没再透露其他信息,和小曹准备离开。 卫嘉辉送走了二位警官,转身问我:“孟磊?你的另一块儿踏脚石?” 我没有回答,沉默地坐回沙发。 “从动画类电视频道到全亚洲的院线大银幕,你的这条上位之路走得不错。” 我依然沉默。 他走到我面前,蹲下来说:“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儿。我之所以会跟你建立这种关系,就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通晓游戏规则并且会坚守的人。你的那位孟老师,很明显已经犯规了,所以你不跟他玩了。女人要走,是很决绝的。” 我摇摇头道:“我跟他没有任何游戏关系,一点儿都没有。” 卫嘉辉牵动嘴角,转移了话题:“好了,整个儿早晨我们都没吃东西,不如我带你出去吃饭?” 我点点头。 当卫嘉辉载着我行驶在立交桥上的时候,我们谁也没再提那起凶杀案。我靠在他肩上,他握着我的手。这个场景在我过去十年的人生里幻想过无数次——卫嘉辉的女人。如今我终于做到了……可收音机里的歌曲却让我无法集中精力—— 原来梦是不可留恋 未有捉得紧已经走远 然后在某一天面前经过 为了说一声再见…… 三、天才与疯子 当我打开门看到新场景,“哇——”我惊讶地叫出声来。 搭景师傅提着工具箱从我身边走出去,卫嘉辉站在场景中央,背对着我。当我走到他背后,他转回身,我再次惊讶地“哇”了一声:“嘉辉哥,你……你脸上画了什么?” 卫嘉辉的双眼周围用马克笔画了一些不知是圈还是点的图案,让这位大牌编剧看起来十分滑稽。 卫嘉辉迅速抽出一张照片,照片上孟老师的死状赫然入目,我皱了皱眉:“你把尸体眼周的印记拷贝在了自己脸上?还有,你把场景搭得跟东方梦幻公司九成相似,究竟是在搞什么?” “案件重演!搞清楚孟老师是怎样被杀的!” 我后退了一步,提高音量:“有这个必要吗?查案是警察的事!” “不,糖糖,上次听到你的描述,我觉得你这位孟老师是个很特别的人,他的性格、言行举止充满了戏剧性……我们的作品里面如果能出现一个像他这样的人物,观众会喜欢的!上次你不也看到陈队他们的反应了吗?” 我笑了。天才如卫嘉辉,他的灵感火花瞬间就能燃烧成熊熊烈火。 卫嘉辉接着说:“他被杀害的地点,以及他对你的高要求和……说的一些过界的话,可以判断出工作占据了他生命的较大比重,也就是说,他大部分紧张的人际关系也都来自工作。” 我撅撅嘴道:“你就不让人家是感情纠纷吗?A女友和B女友来到公司大吵大闹,感情纠葛错手杀死负心汉……” 卫嘉辉再次拿起照片:“糖糖,别在工作时间对我撒娇,那会降低你的魅力。你很清楚感情纠纷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按照他的性格,哪个女人能跟他深交?!而且这种小动画公司的制作总监,收入也不会太高吧。既没有名车别墅,也不是超级帅哥,说话又满口孩子气,怎么会有超过一个美女为他争风吃醋?更有利的证据就是——”卫嘉辉俯下身,盯着我说,“如果他真有魅力,你就不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他。” 我转移视线,避开天才炙热的目光。 “糖糖,我准备把这部关于孟老师的片子列入明年的推理喜剧电影备案中,而且我还准备让你做编剧主笔。” “真的?!”我几乎尖叫起来,表情立即阴转大太阳。 卫嘉辉捧起我的脸,“你的才华原本就不止做一个编剧助理,但要看你会不会把握机会。” “当然!”我信心满满。 “好了!”卫嘉辉塞给我一个纸袋,“凶器转笔刀,道具帮我们准备了五十个,你拿着。” 紧接着,卫嘉辉戴上一个安全帽:“孟老师的办公室在二楼对吧?走,案件重演!” 我看着我的偶像头戴安全帽脸上画着奇怪的图案,毫不顾忌自己大牌编剧的形象,三步并作两步奔向“案发现场”,心中的惊讶全数转变为钦佩。 疯狂如卫嘉辉,他有充分的理由创造香港影视史上的众多经典。 卫嘉辉一屁股坐在道具椅上:“糖糖!来,我是孟老师,你是凶手。拿凶器砸我,砸太阳穴,别怕,我戴着安全帽呢,放心砸!” 我拿出一个房子状转笔刀,在卫嘉辉面前挥了挥,埋怨道:“嘉辉哥,我和你之间隔着桌子,桌子太宽,我够不着你!” 卫嘉辉立即站起来,“那案发时凶手和孟老师就不是这个站位,换一个!” 卫嘉辉又坐在门口的沙发上,鼓励我说:“糖糖!来!想象你是凶手,对我恨之入骨,砸!” 我举起小房子,酝酿几秒,一边用力砸在安全帽上,一边大声冲他喊:“禽兽!把我的钱还给我!” 卫嘉辉扶住被我砸歪的帽子,吃惊地问:“什么你的钱?孟老师还欠你的钱?” 我点点头说:“我走的时候,他没发我上个月的薪水。他承诺的编剧和制片奖金也没给。我走之后要了两次,他说一分钱都不会给我。” 卫嘉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怪不得他现在会落得这种下场。” “继续!糖糖。”卫嘉辉立即恢复作战状态,鼓励道,“你的勤奋和才华一定会为你带来荣誉和财富,好运在后面。我们继续!” 我再次举起小房子,大喊:“禽兽!你骂够没有!” 卫嘉辉佯装受伤倒地,我顺势骑在他身上,继续用转笔刀砸安全帽,“婊子养的,这么多人盼望见你死!你不死都没用了!” “好了!糖糖!你该把我扔到楼下去了!” 可是无论我怎么拖啊,拽啊,始终无法令卫嘉辉的身体完全离地。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说:“嘉辉哥,我扔不动你,我是隋糖,不是力拔山兮气盖世啊!” 卫嘉辉也从地板上坐起身来,附和道:“对啊,不连戏啊……已经砸得他内颅动脉出血了,何必再费力把他扔到楼下去呢?” “那就是……”我站起身来,“凶手和孟老师在房间内发生了争吵,孟老师疯狂逃命……” 卫嘉辉马上配合剧情,爬起来冲出办公室喊:“救命啊!救命啊!” 我接着说:“他为了逃命从二楼跳下一楼,反正跳下去也摔不死。” 卫嘉辉爬上二楼护栏。 “凶手紧随其后,也从楼上跳下,追上去,用转笔刀打倒了孱弱的孟老师……”扮演凶手的我也爬上了楼梯护栏。 我和卫嘉辉面对面骑在护栏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卫嘉辉忽然笑了,我们随后从护栏上爬下来,“这倒是连戏了,但太浮夸,真像是拍电影,还要吊威亚。怎么了?你笑什么……” 我越笑越大声:“你脸上的图案,随着你的表情变化形状和位置,哈哈哈……好搞笑!” “岂有此理!我都入戏了,你没理由还置身事外,我也要给你画!” “不不不,不要!” “不行,你是专业编剧,要暂时忘记你是个美女!” “哈哈哈哈……”我双手挥舞着反抗,不小心打在卫嘉辉的脸上。忽然,我像被一道闪电击中,停止了大笑和挣扎。 “天哪……”我再次把双手贴在卫嘉辉的脸上,十个手指印在奇怪的图案里。 “凶手……凶手一定是用力地,用力地扒开孟老师的眼睛……”我口齿不清地说道。 四、迷离夜 当我坐在化妆镜前,把晚霜涂在脸颊上的时候,卫嘉辉拿着支票簿走进来。 “孟老师欠你多少钱?” “几万块吧。”我不以为意地回答。 “几万?” 我停下动作,转头望着他问:“怎么了?” “我补给你。你那个孟老师,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男人。”卫嘉辉签上名,把支票递给我。 我满脸堆笑地凑到他面前说:“谢谢!男人和男人果然不同。” 我用手指轻弹支票,顺势靠在卫嘉辉肩上,“不过,和孟老师翻脸,我也有责任……” 卫嘉辉笑了笑,揽住我说:“当然,一个巴掌拍不响。你给他的挑战令他难以招架。不过,你也要考虑对方的身份,他年长过你,职位高过你……” 卫嘉辉越靠越近,他的嘴唇吻了下来,我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 我伸出一只手,调暗了灯光。 忽然,我的手机“叮叮咚咚”响起来。我离开卫嘉辉的嘴唇,接通电话。但听筒里没人说话。 我挂掉电话,才发现是未知号码。 我无奈地耸耸肩膀。卫嘉辉把嘴唇印在我的颈上,他向下亲吻,顺势解开我的睡衣,他的大手抚摸着我平坦的小腹,在温柔的灯光下,我光滑的肌肤上像是涂抹了可口的蜂蜜……我轻轻呻吟起来。 这时,电话又“是时候”地响起。 我翻身准备接电话,卫嘉辉却拿起我的手机挂掉电话,“这个时候你还想接电话吗?好歹尊重一下我这个男人。” 我笑出了声,双腿缠住了他的腰。电话再次响起。 卫嘉辉恼怒地拿起我的手机:“喂!” 这一次,我听到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哭泣的女声。我急忙抢过电话:“喂?谁?你是谁?” “小……小糖,是我,梨香。” 惠梨香!我脑海中立即重现那张被孟磊打上C的考核表。 “梨香?惠梨香……”我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好久没联系,你……你怎么了?” “小糖……我……对不起,打扰你吗?” “不,不打扰!你说。” “小糖……我在……在你家楼下的便利店里,我能……现在……去你家吗?” 在东方梦幻动画时,我是不会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项目之外的同事身上的。所以,我对惠梨香既不熟悉,也不了解。真没想到她会来找我求助。 我拉开窗帘向楼下张望,深夜落寞的街道,只剩下路灯、垃圾桶、通宵便利店和角落里抽烟的陌生人。 时隔一年,当再次见到惠梨香时我被吓了一跳。原本白白胖胖的少女现在竟然——夸张点儿说,“瘦成了一道闪电”。她的面色很差,黄中带黑,双眼浮肿,完全失去了曾经的明媚可爱。 我开门见山问:“梨香,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晚哭着来找我?” 梨香眼中的光彩消失了,“小糖,你能帮我找一份工作吗?我……我没工作了。” 我这才意识到,孟磊死后,东方梦幻公司的制作团队解散,那群做动画的孩子都失业了。 我拍了拍惠梨香的手,答应道:“没问题,和我们公司有合作的企业规模都不小,我去问问他们的制作团队是不是需要三维动画师。” 惠梨香听到我的话,全身放松下来,“我去了很多公司面试,面试官知道东方梦幻公司大部分项目搁浅,都在怀疑我们的能力……我们做这一行,没有作品真是寸步难行。小糖,你就好了,当年你全力承担《超级皮皮克》的编剧和制片工作,还利用业余时间写作,有那么多作品……” 我笑了笑说:“这没什么的,只是大家的活法不同。” 忽然,惠梨香前倾身体,压低音量说:“小糖,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没工作了?是因为孟老师死了!” 我并没有表现出惠梨香预期的惊讶,“我知道,前几天警察来找过我。” 惠梨香撇撇嘴道:“警察在找杀死老孟的凶手,结果发现很多人都跟他结了梁子。老孟这种人,神憎鬼厌!想杀他的人能从长安街西头排到东头!” 我和卫嘉辉都笑起来。 我忍不住逗她:“听你这么说,好像你知道谁是凶手一样。” 梨香认真地摇摇头说:“不知道。要是我杀了他就好了!” 我们笑得更深了,“你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因为他中秋节没给我发月饼!” 卫嘉辉听后,险些把口中的咖啡喷出来。 但惠梨香却很严肃,她看看卫嘉辉,又看看我:“你们笑什么呀?我说的是真的!中秋节他给了好几个人月饼,但就是没给我。” 我笑不出来了。 “他还当着我的面,当着我的面给了那些人月饼。”惠梨香补充了一句。 再没人笑了。 “他把月饼给谁了?”我问。 “闫雯羯。” 果然是这个答案! “又是她!就因为她有一个会拍孟磊马屁的男朋友,她就能当特权人物,智商都不够九十!除了聊天逗狗吃东西睡觉看电影,其他什么都不会!”我气愤地说道。 卫嘉辉揽住我,安抚道:“很少见我的美女作家这么愤世嫉俗。放轻松啊,放轻松!” 卫嘉辉转向惠梨香,“梨香,嗯……我跟着小糖叫你梨香了。是这样,你们这位孟老师真的很有意思,我指的是在戏剧里人物塑造方面,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物。所以我鼓励小糖把这起案子写成电影。现在我想麻烦你,能不能把你刚才说的月饼事件演一遍给小糖看?” “没问题!”梨香“霍”地站起来,“我最喜欢角色扮演了!卫导演,你当孟老师,我当闫雯羯,我来给你们重现当时的情景!当时是下午两点钟吧,闫雯羯兴奋地告诉我们孟磊要给马俊月饼。哼!臭显摆!她跟周围的同事说了个遍,所有人都知道孟磊要给他们月饼。” “无脑。”我低骂了一句。 “小糖!”卫嘉辉第一时间制止我的失态,“别忘了你还是这部戏的作者。” 梨香迅速投入自己的角色中,“到了七点钟的时候,孟老师果然下楼了。好了!好戏开演,Action(开始)!” 卫嘉辉走到梨香面前,开始自由发挥,“我办公室有几盒月饼,你去拿下来吧。” 梨香爽快地答应一声,蹦蹦跳跳进入卧室,几秒钟后大包小包提了出来——那都是我从香港带回来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收进衣柜。 卫嘉辉对梨香说:“这些月饼给大家分一分吧!去给赵哥两盒!” 梨香把两个精品袋放在橱柜上,对着橱柜门说:“赵哥!这是孟老师给咱们的月饼!两盒,给你!” 梨香又走到饮水机前,把水桶当成某同事,“博洋,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也给你一盒月饼吧!” 卫嘉辉笑着坐回了我身旁,“行了!剩下的你都拿回去给你公公吧!让你公公婆婆过一个开心的中秋节!” “好!”梨香饰演的闫雯羯满脸谄媚的笑容,“谢谢孟老师!”紧接着,梨香高举起手中的几袋月饼,对着我叫喊起来,“梨香,快看!月饼!孟老师给我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此刻我正在扮演中秋节没收到月饼的惠梨香。 梨香又举着月饼转向另一侧:“佳佳,莉莉,快看,月饼,孟老师给我们的!拿回去送给我公公,又省了一笔钱!” 我忍无可忍,走上前,一把夺过我的购物袋:“你真够欠扁的!” 表演结束,梨香耸了耸肩说:“闫雯羯就是这么欠扁!” 卫嘉辉再次提醒我别太入戏,“小糖,梨香演得不错,她把人物的性格表现了出来。” “卫导也觉得孟老师过分吧?!”梨香的肾上腺激素飙升,“大家都是公司员工,大家都过中秋节,大家都回家看望父母,凭什么他们有月饼我们没有!还当着我们的面!打人还不打脸呢!” 卫嘉辉端起咖啡杯,慢慢地说:“到现在为止,我从你们的表演和阐述里看到的是这个故事的‘荒唐’。当然,这很有噱头!但好的电影不能只呈现一个荒唐的故事,它应该让观众笑,让观众哭,让观众愤怒,也让观众思考。小糖,我想提醒你的是,这不是一套让你发泄对过去不满的戏……” 我望着惠梨香,眼前只剩下那冷酷的C字。我依然在为当初没能阻止不公平的待遇降临在她身上而感到难过。 我一定要给惠梨香找个工作。 五、梦幻马戏团 我站在柏烈电影公司的大厅已经半个小时了,但始终没有等到惠梨香。 早在三天前,柏烈电影公司的三维动画总监答应预留一个初级三维动画师的职位给我,让我带着梨香来面试。 梨香在电话里满口答应,但到了关键时刻……我叹了一口气,梦幻出品果然件件散漫! 刚想到这里,我口袋里的电话突然振动起来。我以为是惠梨香打来的,但来电显示却是卫嘉辉。 “你电脑里《无敌破坏王》的电影笔记是谁写的?”卫嘉辉劈头盖脸一句质问。 我愣住了,半晌才反问道:“你怎么翻我的电脑啊?” “快回答我!谁写的?” 我正想编个答案敷衍过去,但被他识穿了,“别告诉我这是你写的!你的文笔我不会看不出来。快说!是谁写的?” 我无奈地回答:“孟老师写的。” “他写的怎么在你电脑里?!” 我不耐烦地皱皱眉。 卫嘉辉接着质问:“还有!你以前发表过的两篇小说——《天使之恨》和《四面楚歌》,这里都有详细的评论笔记,谁给你写的?” 我咬咬牙道:“都是孟老师写的,行了吧!别翻我的电脑!我现在在给梨香找工作,挂了!” 挂掉电话,我小声嘟囔起来:“还说大家都要遵守游戏规则,你竟然开我的电脑,看我的文件,这算什么嘛!” 我还没有抱怨完,电话又振动起来,这次是惠梨香。 我按下接听键,像卫嘉辉质问我一样质问她:“你怎么还没来?不知道今天面试吗!” 听筒里传来的消息令我震惊:“什么?你在公安局?你打了谁?闫雯羯?!” 我在拘留室门口遇到了小曹,他看到我就像看到喜剧人物一样满脸笑意:“你那几个同事到神州妙音游戏公司面试,三句不和就在人家公司打起来了,公司前台报了警。” 面试?我不是跟惠梨香约好到柏烈电影公司面试吗?我满腹疑问,视线也移动到值班室内,我看到闫雯羯趴在桌子上,一言不发,像一摊烂泥。而她的丈夫马俊此时却奋力地拍着桌子,凶狠地指着惠梨香,嘴唇张合,咬牙切齿在咒骂着,我分明听到一句:“你他妈就是一贱人!” 我丢下小曹,径自走进值班室打断马俊的话:“其实我也觉得她挺贱的。”我露出笑容走到马俊面前,“马俊,好久不见了。不过我觉得你说得对,惠梨香真的挺贱的。” 马俊和惠梨香都不说话了,他们心中一定充满了惊讶。 “我一直认为,人这一生找到一个展示自己的舞台很不容易。找到了,就该珍惜。不是每个喜欢动画的人都能做动画!可是惠梨香你都做了什么?”我转向惠梨香,“每个月稀里糊涂完成了任务就以为万事大吉,躲在电脑下看小说,和邻座的同事聊天,时间就这样被你浪费了!你这样对得起孟老师对你的期望吗?对得起东方梦幻动画这么好的平台吗?” 马俊的情绪平复了很多。 我继续说道:“你知道我在东方梦幻付出了多少?仅仅是写一个每集只有十分钟的动画片,都要改不下五十遍!我每天早晨六点钟起床看片子,做笔记,几年来几乎每个周末都加班,我不敢浪费一分一秒,不敢有丝毫懈怠……” 马俊眼中露出了不屑:“你就是为了上位!孟哥宠着你、惯着你,你说走就走!” “不!”我用极强的气势突转话锋,“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孟磊都是按照他个人的好恶填写员工的月考核表,我才知道,什么珍惜光阴、珍惜平台的大道理都是鬼话!惠梨香,你这场架打得对!打得好!” 马俊的表情立即狰狞起来,冲我大嚷:“你说什么?你他妈说什么?!” “说什么?说的就是东方梦幻动画!说的就是孟磊!”我的声音虽小,但气势逼人,“明明是闫雯羯仗着有你撑腰,镜头少了一百多个,孟磊却降低惠梨香的审核等级,扣惠梨香的奖金!还有你,每天在公司吹牛闫雯羯有多优秀,今天,我就让你睁开狗眼看看她到底有多优秀!” 我激愤地把背包扔在桌子上,继续说:“她双目呆滞,眼神涣散,对周围的人和事物的刺激基本上在五秒之后才能做出反应。我们都知道她身体虚弱,常年服用抗过敏药物。这一类药物用药后会产生困倦、嗜睡等反应,让人全身乏力,精神不集中。闫雯羯已经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工作了!” 马俊奋力辩解道:“天灾人祸的事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也不想生病啊!” “不!你们想生病!闫雯羯每天都是十一点半以后才到公司打卡,放下书包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其他同事聊天,聊到十二点半跟随大家去食堂吃饭,吃完饭趴在桌上睡到两点半,大概工作一个小时就开始下午茶,六点钟晚饭回来再看看电影、看看视频。到了晚上十一点以后,同事们先后回家了,她就开始‘勤奋刻苦’了,趴在拷贝台上画画好像很辛苦,劝她早点儿回去睡她又不肯,不折腾到后半夜决不罢休!” 闫雯羯听到这儿,像只小狗一样抬起头看着我。 “身体健康和工作技能都需要时间和心血去经营,这种工作方式不仅没有效率,还要昼夜颠倒毁了健康!这就是人与人思维能力的差距。” “你说什么!”马俊大喝一声,狠狠地拍桌子。 忽然,砰的一声,陈队和卫嘉辉推门进来。陈队看了看我们,说道:“罚款已经交了,出去写检查吧!” 我最后一个离开值班室,无意间看到小曹又是满脸笑意地望着我。 “你到底笑什么?”我问。 “嘿嘿,你们这是个什么公司呀?这帮大哥大姐也太逗了!你们是做动画的吗?我瞅着怎么像整喜剧的呀。” 我感到难堪,转身就走,却把陈队手中的文件撞落一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急忙蹲下去捡那一堆盖着红印的纸。 陈队并未理会,他继续对卫嘉辉说:“法医根据你上次提供的情况做了第二次解剖,发现孟磊口腔中……” 陈队后来说些什么我再也听不到了,因为我已在思维空间里走进了停尸房——孟磊赤身裸体躺在解剖台上,消毒灯的冷色光芒笼罩着他,法医正在解剖他的身体,停尸台两侧都是血迹。 两行眼泪毫无预兆地从我的眼中滚落——我竟然在这个时候,在这些人面前哭了起来! “糟了!”我心想,“快停下!”我对自己说。 陈队和卫嘉辉都吃惊地看着泪流满面的我。 我一边流泪,一边在想,我曾经努力建立起来的在卫嘉辉心中的形象——美丽,优秀,聪明……全被这两行眼泪毁于一旦。孟老师,他在生时伤害我,死后也令我不得安宁。 六、你的生命如此多情 好电影剧本的标准,同动画、电视剧并没区别——把故事讲好。所谓好故事,就是值得讲,而且世人也愿意听的东西。这需要作者相信自己的观点并能够通过电影主题来传达,相信虚拟的世界会比真实的世界更深刻。 整个晚上,我都坐在桌前,为那部即将由我主笔的电影做准备工作。我将自己对写作的热爱,对电影的执着都倾注在方方正正的汉字中。不知不觉,夜深了。 我抬起头,打开的电脑文档上只有一行标题,而面前的白纸上,却是我密密麻麻的手写体。我叹了一口气——这种在白纸上手写故事线索和提纲的习惯,都是当年做动画时跟孟老师学的,他总是把思路和镜头写在纸上。 自从我上次在公安局为孟磊哭过之后,卫嘉辉已经整整两个星期没有来找我了,在公司他也对我爱答不理,能避就避。虽然我们的关系只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而卫嘉辉也心甘情愿做我这个知进退、懂规矩的“聪明女孩儿”的踏脚石,但当我“大张旗鼓”地在他面前为另一个男人流眼泪时,他还是无法接受。 我扁扁嘴,男人真是麻烦!但我还不得不想办法哄哄他。 我的视线落在了电脑文档上,也是那次卫嘉辉气冲冲地打电话来质问过我的小说评论。如果我把这几个文档删掉,下次卫嘉辉再翻看我的电脑,发现孟老师的“遗迹”已经被删除,他一定会很开心。 我立即把鼠标移至文档处,右键,删除,正当我准备确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脑海深处响起:“你一样做不好,什么都做不好!” 又来了又来了,这么严厉的指责只有孟老师才说得出口! 我手指一抖,删除变成了打开——他为我写的小说评论字字句句呈现眼前。 那是几年前的冬天,就在二楼的办公室里,他把我刚刚发表的小说批判得一无是处:“你在写之前做过资料收集吗?你的小说写一个超级富豪,你真的了解超级富豪的生活吗?” “我看了电视,电视上都是那样演的。”我很不服气。 “你看的电视里演的是超级富豪吗?还是一个只是有车有房开小公司的小资产阶级?” “我……”又被他说中了,可恶! “你见过哪个超级富豪去KTV?你见过哪个超级富豪带着针管去开毒品Party?” 我忍不住笑了。 他也笑了,继续说:“笑!还有脸笑?那些打针吸毒的都是最底层的吸毒者,而且当一个人要靠打针才能获得快感的时候,这人差不多就废了!这就是你作品中的硬伤,你这篇小说简直就是胡诌!” 墙上的钟表时针悄悄滑过十二点,我已经站在这里接受他的“批评教育”长达两个小时,中途我想趁他接电话的时候溜走,但被他拦截回来了。 东方梦幻动画的冬天特别难熬,一千多平方米的巨大空间里没有暖气,而夜半的窗外又在呼呼刮着大风。孟磊裹着羽绒服,将瘦削的身体蜷缩在椅子里,他的嘴唇张合,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落我这篇非动画作品的“硬伤”。 这一幕铭刻在我脑中,当时我对自己说,将来写小说一定要把这个画面写进去。可当我终于有机会把这一幕写下来的时候,他却已经不在了。 我又要哭了。我急忙站起来去抽纸巾。 咦?那是什么?阳台晾衣架上金光一闪,我走上前看个究竟——哦,原来是一双袜子上的金边,这双袜子大概是上次惠梨香留宿时留下的。卫嘉辉两星期没来,我就两个星期没有收拾阳台,这双袜子就一直挂在那里。 忽然,金边?记得半个月前,我在公安局碰掉了陈队手中的文件——那是一份法医鉴定报告,上面说在孟磊的口腔里找到一种金色纤维,那东西常用来装饰衣物。 我反复搓着袜子上蕾丝和金线缠绕的花边问自己,“是这个吗?是这个吗?” 这时,门铃响了。卫嘉辉走进来,喷吐着酒气。我笑眯眯地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你好久没来了……” “我等你哭够了再来。”他阴阳怪气地说。 “哎呀!”我发起嗲,“我以后再也不哭了。” 他看看我,又打量了一下卧室,问:“你这儿还能再放一个衣柜吗?下礼拜我搬过来住。” “什么?”我脸色一沉,“你要跟我同居?” “怎么?你不同意?” 这时,我看到他的视线落在了我身后。糟了,孟磊的小说评论正明晃晃地摆在电脑屏幕上! 卫嘉辉的脸因愤怒涨得通红,他指着电脑屏幕:“这就是你不愿意让我跟你同居的原因吧?你们的关系绝对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 “你胡说什么!”我也生气了,用力把他向门外推,“你还是回去吧,今晚你不适合留在我这里!” 他却一反手把我推在床上。“你也许忘了,我也是个编剧!你和他什么关系我也能分析出来!正常的老板怎么会把员工赶出去二十次又叫回来?” “他本来就不正常!”我一边辩驳,一边把卫嘉辉伸向我领口的手推开。 “他不正常?他给你写的作品评论句句都有条有理!你跟他上过几次床?” “滚!”我大叫一声,抬起右腿把卫嘉辉从我身上踹了下去,“他是我的老师,我不允许你这样侮辱我们!” 卫嘉辉更加粗鲁了,他一只手把我摁住,另一只手用力把我翻转。“你现在承认他是你的老师了?其实,你也知道他在乎你,对你好,只是你不愿承认而已。因为你看不起做动画的,因为你看到了他的缺点和局限,你知道跟着他你的前途有限,在你隋糖的心里,除了上位,什么都没有!” 又是这一句!我的失败与伟大,有谁知道! 我奋力挣扎,但卫嘉辉死死摁住我的左肩……看来反抗已经没有用了,我只好转移注意力以忘记肩膀的剧痛——我的视线落在了阳台上的晾衣架上,那双金色花边的袜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如果孟磊口中的纤维就是袜子上的花边,那金丝花边究竟是怎么到孟磊嘴里的? 这时,在我的想象空间里,袜子从晾衣架上缓缓飞起,回到了惠梨香的脚上。而惠梨香愤愤地脱下脚上的袜子,生猛地塞进了孟磊的嘴里! 七、师父,明白了 卫嘉辉搬来了。可能是因为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我总是感觉燥热,情绪不稳定。 十四天,我整整想了两个星期——第一件事,卫嘉辉那晚的表现,真的很像是嫉妒,他该不会对我动了真感情吧?第二件事,我攥着那双蕾丝金边少女袜,在家里转了六百多圈,一手是惠梨香,一手是孟老师,我纠结着,燥热着,日子难挨。 当我终于做出决定走进公安局刑警队的时候,卫嘉辉竟坐在陈队的办公室里。 “你怎么在这里?”我劈头问道。 卫嘉辉笑了笑说:“是我应该问你怎么迟到了。我们同时出门,你怎么现在才到?” 我扁扁嘴道:“我先去了一趟医院。” 卫嘉辉收起笑容,放下咖啡杯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做了几项化验。” “结果呢?” 我摇摇头,“报告还没出来,我请一位护士朋友帮我拿。”说完,我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拿出袜子,递给陈队,“陈队,这是惠梨香留在我家的袜子,上次看到孟老师的验尸报告上说他口腔里有一种衣物纤维,您验验是不是这双袜子上的。” 陈队笑着接过了被我包得似模似样的物证:“隋糖,如果吻合的话,惠梨香把袜子留在你家里,其实和自首没什么区别。难道她怕我们查案查得太辛苦啊?” 我一愣。 卫嘉辉也笑着说:“这双袜子的确很有指向性,不过,它太有指向性了。小糖,你想想看,这双袜子怎么会留在咱们家里?” “嗯……”我这才开始仔细考虑这个问题,“惠梨香在家里留宿,把袜子洗了,晾在阳台上,走的时候忘记拿了。” “是吗?那就是说,惠梨香把袜子留在这里,她走的时候是赤脚穿球鞋走的,如果她走的时候还有袜子穿,那她就是带着一双袜子在咱们家留宿的。” 卫嘉辉的分析令我一惊:“你是说……她是故意把袜子留在这里?” “对。她一定知道孟磊嘴里有相关的线索,所以特意把证据送上门来。” 陈队接着说道:“你再想想找工作的事情。她明知道你在柏烈公司等着她面试,却偏偏挑选这个时候打架,并且通知你来公安局接她。她是想告诉你虽然她是女孩儿,但也孔武有力,足够杀死一个成年男子。” “我们问过惠梨香,为什么明知你在等她,她还去另一家公司面试,并且‘巧遇’马俊、闫雯羯,还与他们产生冲突。她的回答是她把面试公司的名称听错了,她走进错误的公司,又见到了原本与她就有矛盾的闫雯羯,两人三句不和就打了起来。” 我皱皱眉说:“怎么可能听错呢?那家是游戏公司,而且名称也和柏烈电影不相似,况且我还发了短信告诉她地址和路线。” “所以说,”陈队继续帮我答疑,“她说谎说得这么明显,都是为了引起你对她的怀疑,引起我们对她的怀疑。” “引起我的怀疑?” “当你对她产生怀疑,再加上这双袜子——这么直接的证据,于是你就来找我报案了。”陈队的笑意更深了。 我撅起嘴道:“她想承认自己是凶手可以直接来公安局,为什么要找我啊?” “因为这个。”陈队打开文件夹,拿出一张A4纸。 我凑近一看,后背开始冒汗——那是我和孟磊的手机短信聊天记录。我的视线停留在最后一条,那是2013年3月我离职前发给孟磊的一条短信:“孟老师,这几年你教育我,管束我,我亲生爸爸做不到的事情你都替他做了。对我来说,你很重要,你是我的亲人。当然,我用偏激的言辞伤害了我的亲人,我的心里也不会比你更好受……” 我低下头,不知是难堪还是羞愧,我的脸颊上泛起两片火烧云。 “表面上看来,你和孟老师之间有很深的误解和较大的矛盾,但事实上,我想不用我多说,在案件调查初期我们就设想你不会对你孟老师的死袖手旁观,所以我和卫导演商量过后,决定干脆就让你做自己。上次你看到的验尸报告,也是我有意给你看的。当然,惠梨香也洞察到了你和孟老师之间掩藏在激烈冲突下的师徒情,所以她才会利用你,一是为了知道案件侦破的进展,二是为了把自己是凶手的证据送到你手里。” 我转向卫嘉辉:“原来连你也有意让我在这个案件里瞎摸乱撞。” 卫嘉辉握住我的手:“我还记得陈队第一次把现场照片给你看,你能理智清醒地作出分析。但随着侦破的深入,你逐步陷入了回忆,投入了情感,你不再是编剧,而是身不由己变成了这起案件中的一个角色——你不会对他的死坐视不理,你会主动发现线索分析推理。这些我就是想阻拦,也是阻拦不住的。” 卫嘉辉站起来,靠近我说:“师徒相遇是累世的缘分。孟磊责骂你,驱赶你,宠爱你,纵容你,冷落你……我相信你经历了这几年的磨练一定成熟了很多。只可惜你们的缘分并不深厚,不管最后是谁选择了放手,你们都已缘尽。你现在为他做的这一切,是最好的方式,来了断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又快哭了,但陈队却截断了我的多愁善感:“隋糖,现在你应该想到了吧,惠梨香根本没有杀死孟老师,她在保护另一个人,而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惠梨香算计了这么久,她等我们找她协助调查已经等很久了,在你没来之前,我已经安排人把她带回来了。走,一起听听她会说什么。” 这时,我的电话响起来,刚刚接通,听筒里就传来小护士甜美兴奋的高音:“小糖,恭喜你啊,你怀孕啦!阳性,是阳性!” 小护士的声音大得整个房间的人都听到了。陈队立即去和卫嘉辉握手:“恭喜恭喜!” 卫嘉辉高兴得像拿下了金像奖最佳编剧奖似的,乐呵呵地说:“多谢多谢……” 天哪!我盯着卫嘉辉,他不会对我动真感情了吧。 八、C的预示 隔着玻璃,我和卫嘉辉看到陈队和小曹正在讯问惠梨香。 惠梨香非常镇静,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我跟闫雯羯不止打过一架,差不多一年前,我们就因为孟老师的绩效考核起过冲突。明明是闫雯羯少画的镜头,他却说是我少画了,给我打了一个C。C是要扣钱的!我不服,就是不服!我去找孟老师理论,但孟老师那天没来公司,于是我把气都撒在了闫雯羯身上……” 怪不得他们的项目四年做不出,原来都在搞这些破玩意儿! “马俊报了警,我们去了派出所,派出所给我们调解,让我赔五千块给闫雯羯。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公司竟然有传言,说孟老师对我很好,我赔给闫雯羯的五千块钱是孟老师出的!” 这谣言绝对是孟磊自己传出来的!他那种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做派,这事儿绝对是他干的! “我再次去找孟磊理论。那个死无赖,他承认他冒认了五千块钱,但他说他就是冒认了,我能拿他怎么样……” 我摇摇头,孟老师为人处世和管理团队的方式,是导致他死于非命的直接原因。 “我当时气极了,拿起他的水杯砸在他头上,他捂着头离开办公室,就在他推开玻璃门的时候,我冲上前去,把他抬起来从二楼扔了下去……” 我们正想听惠梨香说下去,这时叮叮咣咣一阵乱响,马俊拉着闫雯羯跌跌撞撞闯进来,马俊慌慌张张说:“听说把惠梨香抓起来啦?我他妈就知道是她!她对孟哥……” 看门的老大爷指着马俊的背影喊道:“哎哎哎,让你进来找陈队你就找陈队,吵吵什么,小点儿声!” 卫嘉辉拉着我避开马俊,然后,他摇了摇头:“惠梨香的口供有疑点,孟磊眼周的痕迹她没有说明,可能她根本就不知道痕迹这件事。” 我接过他的话说下去:“惠梨香确实不太可能是凶手,从她一步步引导我把她当成凶手的做法来看,她十分聪明,感情也很细腻。虽说她有艺术女的神经质,但决不至于失控杀人。” 卫嘉辉笑着点点头说:“分析得很好,很不错。这起案件找到凶手的关键还是眼周的痕迹。凶手把孟磊的眼睛掰大,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看’这个行为。‘看’表示知道、了解和关注。” “人的这一生都希望得到关注,为此他们用尽办法……”我模仿凶手当时的失控样子,把双手放在卫嘉辉的眼周,“看着我,我让你看着我!我每天都坐在这里,为什么你看不到我,为什么你经过时总是无视我?!” 我愣住了。 “怎么了?想到了什么?”卫嘉辉问。 忽然,我拉起卫嘉辉:“一个诚实的故事只可能在唯一的地点和时间内适得其所。走,跟我去趟东方梦幻动画!” 我正要冲出去,突然想起去现场要陈队批示,又慌慌张张折回道:“哎呀,我们……我们得先去找陈队……” 卫嘉辉拦住我,他笑着抓住我的双肩说:“你忘了?咱们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景。” 九、透明人 东方梦幻动画科技有限公司上下两层,占地一千一百二十四平方米,制作部主要占据一楼的办公区域,所有的三维、二维动画制作人员都在这个无隔断的开放空间里完成动画制作。 当然,我说的是由江铂电影公司搭建的场景。这个场景与真正的梦幻动画有九成相似。 “看着我,我在这里!”我一人分饰两角,一边学凶手尖叫,一边模仿孟磊死亡时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我的头向右偏转,卫嘉辉顺着我的目光走向那张我直视的办公桌。那张桌子位于制作部西侧的角落,平时从楼上看不到那个位置,灯光也不见得能照亮那里。 卫嘉辉问我:“谁坐在这里?”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只记得似乎有个人坐在这里,但是男是女,是丑是美,都没印象。” “那么就是说,他是一个不被人留意的——透明人。” “对!透明人。”我很赞同他的说法,“他的工作能力应该也不怎么样,否则早就被我选到皮皮克项目组了。” 卫嘉辉笑了:“做透明人不仅是工作能力不足,还有,他也应该是相貌平平,不善交际,所以没人把他当回事。但悲剧的是,他内心渴望得到认同和关注,尤其是在你们公司,孟磊对马俊、闫雯羯极力偏袒,对他却看都不看一眼。” 我点点头道:“没错。这样的人,表面看来是一潭死水,但他的心胸却很狭窄,一直都在压抑自己的欲望和愤怒,但越是压抑,就越容易爆发。” “炸弹的导火线就是惠梨香,惠梨香的五千块被孟磊冒认,透明人帮惠梨香出头,前去找孟磊理论,但你那位孟老师的无赖嘴脸点燃了炸弹的导火线。” 我笑了笑说:“透明人跟惠梨香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从惠梨香舍弃自己要保护他的行为来看,这个人一定是个年轻男人,而且他们两个人一早就背着大家暗度陈仓了。” 卫嘉辉点点头说:“一个被大家当成透明人的男孩儿,却让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为他减肥,为他顶罪。这个情节就是好故事中的必要元素——意料之外。” 我正想笑,但脑中闪过的画面却令笑容僵在脸上,“我见过那个透明人!而且还是两次!”我突然醒悟了,“一次是惠梨香哭着来让我给她找工作,透明人就蹲在街对面的路灯下抽烟。第二次是柏烈电影公司门口,他就站在远处望着我。”我敲敲脑瓜,懊恼地说道,“我怎么这么笨,见过这个人两次都没记住他什么样子。” 卫嘉辉抓住我的手说:“这件事还没完,透明人不会让惠梨香帮她顶罪的。他应该会很快知道陈队已经把惠梨香带回来了。不过透明人不会甘心认罪,因为他依然想得到关注……” “那他会怎么做?”我像个傻子一样盯着卫嘉辉,期待着他的下文。 十、人人奋起 “我是来找惠梨香的,惠梨香不是凶手。”走在我和卫嘉辉前面的人冷冰冰、硬邦邦而且很突然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急忙探头去看,没错,就是他!相貌平平,沉默寡言,为人生硬……而且就是我见过两次的那个男人! 我脱口而出:“喂!透明人!凶手,你就是凶手!” 整个大厅的人的注意力一瞬间集中在了透明人的身上,他不再是透明人,他终于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我想这个时候,他的肾上腺激素一定在飙升,他的心跳也在加速! 当然,刺激他的不仅是关注,还有我这句“透明人”,心胸狭窄的他怎能接受我当着众人大叫他透明人! 透明人恼羞成怒,一把拽起瘫坐在椅子上的闫雯羯,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尖刀抵住闫雯羯的脖子,大吼道:“告诉你们,我不是透明人,我叫李学文!” 我定睛一看,那抵在闫雯羯脖子上的竟然是一把用动画尺改装成的尖刀!这个透明人用他对现实的愤怒,把一把动画尺磨成了锋利的刀子! 透明人抓着闫雯羯的胳膊,半挪半撞地把她带上了楼顶。所有人都跟在透明人身后,马俊想冲上去把闫雯羯救下来,但碍于那把锋利的动画刀,他只能跟着大家向前挪,嘴里还不断吼叫着:“你别伤害闫雯羯!” 透明人挟持人质到达楼顶后,又一步步向楼顶边缘靠近,马俊紧张地大喊:“你别往后靠啦!你……你把雯羯放了!” 透明人趁机提出要求:“想让我放了闫雯羯,你们就得把惠梨香放了。惠梨香是无辜的,我要带她走!你们要是不放……我就把她杀了,然后自己再从这儿跳下去!” 内心渴求关注的人是有强烈的表演欲和天生的表演能力的,我撇撇嘴,透明人这一套大概又是从哪部电影里学来的。 “行行行行,只要你把闫雯羯放了,咱什么都好说……”马俊扮演起公安局长了。 “不!”卫嘉辉推开众人走了出来,“我们不会放走惠梨香!” “为什么?”透明人和马俊同时问道。 “因为惠梨香虽然不是凶手,但你在杀人的时候她是在场的,她并不是完全无辜!” 透明人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犹疑,卫嘉辉说对了,惠梨香是透明人的同谋! “你们不放惠梨香,信不信我杀了闫雯羯!” “别别别……”马俊急得连连摆手,“放,我们放。” “不放!”卫嘉辉毫不退让,“你们两个都是凶手,一个都不能放过!” 透明人手上用力,闫雯羯脖子上立刻多出一道血印子。 闫雯羯疼得哭起来。 “别!你别啊……”马俊也急得快哭了。 “不放!”卫嘉辉不停地给透明人和马俊施压,“这个废物女人我恨不得她马上死!你最好一刀割断她的大动脉,我就在这儿看着她怎样失血身亡!” 马俊的枪口马上转向卫嘉辉,大吼道:“你说什么呢!我们怎么得罪你了?” “这个废女人在我未婚妻隋糖的项目组里足足拖了半年的进度,隋糖为了皮皮克项目常常焦虑得吃不下睡不着,她却在逛公园拍照片。就她那张苦瓜脸拍出来也是影响市容,她不死都没用!” 马俊听后骂道:“你们这对天理不容的狗男女,就隋糖那个德性,胸大无脑的臭三八……” “割啊,割向她的大动脉!要不要我告诉你大动脉的准确位置?这个废女人该死!该杀!” “隋糖这个婊子满脑子都是上位,缠上哪个男人哪个男人就要倒霉,你小心被她……” “难道你要让这个废物废得那么心安理得啊!什么都做不了还霸占别人的绩效,你还不快下手杀了她!” “最该死的是你们这对狗男女!” “你想想惠梨香的五千块的冤枉钱是怎么出的,不都是这个女人吗?现在这个废物还好好活着,惠梨香却……” 卫嘉辉和马俊激烈地争执起来,他们的声音叠加在一起,高低起伏,透明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们两人身上。 陈队眼神示意警员们准备解救人质。 卫嘉辉果然是殿堂级的编剧,他用他的专业知识准确地把握事态的走向,即使这是现实生活。 透明人果然受不了两人“嗡嗡嗡嗡”的争执,他的右手离开了闫雯羯的颈项,指着卫嘉辉和马俊大吼:“闭嘴啊!你们这群混……” “蛋”字还没说出口,“砰”的一声枪响,陈队的子弹穿过透明人的右肩,上面立即多了一个血窟窿,他手一松尖刀落地,脚下一个趔趄仰出了天台。可是,他的左手还拉着闫雯羯的衣服!闫雯羯轻得像根筷子的身躯瞬间被他拉了出去。 我想都没想冲上去抓住闫雯羯的两只脚! 我和闫雯羯,一个倾身在楼上,一个悬挂在楼外,隔着天台,我盯着闫雯羯那张病恹恹的脸,风声从我耳边呼啸而过。我想,你这没用的女人真是应了那句俗话,生又累人,死又累街坊。不过,你他妈不能死!孟老师生前照顾她,照顾她的家人,他伤害我也不肯伤害她,她不能辜负孟老师,她得活着! 可我也没忘记自己是个大肚婆,是孩子他妈,现在我的小腹就压在天台的水泥沿上,最可怕的是我就快拉不住闫雯羯和透明人两个大活人了。 “别放手啊!抓住我,千万别放手!”我还不忘嘱咐闫雯羯。 闫雯羯“呜呜”地哭着:“我害怕……” “害怕是当然的,不过,有我在……”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点点向外移动,“救我!”我心底在呐喊。 这时,两只大手抱住了我的腰,是卫嘉辉!紧接着许多双手搭在我的臂膀上,把我们三个人从鬼门关前拽了回来。 透明人的半只手臂已被鲜血染红,他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我走上前踹他一脚道:“想被关注吗?看看我,被关注得离开了动画行业!看看她,被关注得变成了一个废物!” 人人都想得到关注,但你可否知道,关注太多或太少都是灾难。 十一、如果还有明天 这一天,是2014年2月20日。 孟磊二楼的办公室灯火通明。现在已是凌晨,行政人员和技术人员早已下班,东方梦幻动画一片静悄悄。 孟磊背对玻璃窗坐在办公桌前画画。忽然,他面前的玻璃门被粗鲁地推开了,李学文气势汹汹地走进来,生硬地说了一句:“孟老师,我要跟你说点儿事。” 孟磊先是一愣,心想眼前这个相貌平平、行事生硬的男孩儿到底是谁。“哦,怎么了?说!” “惠梨香的五千块明明是她自己出的,你怎么说是你出的呢?” 就凭这没头没脑没逻辑的一句话,孟磊就知道:这孩子没脑子! 孟磊皱起眉头装傻:“什么五千块?” “惠梨香打了闫雯羯,交了派出所五千块罚款。” “嗯,怎么了?” “你怎么能说是你出的?根本不是你出的!”李学文的怒火已经按捺不住了。 “谁说是我出的?去去去!干你的活儿去!”孟磊根本没把李学文放在眼里。 “就是你说的!当时在派出所,看着惠梨香出钱的就只有你和马俊,一定就是你说的!” “就是我说的怎么了?不服气你跟大家说清楚呀!看看大家是信你还是信我!”孟磊也恼了。 “孟磊,你就是个无赖!”李学文脱口而出。 “你说谁是无赖?!” “说你!”李学文硬得就像一块木头,“你给我们当领导,处理事情一点儿都不公平!明明是闫雯羯少画了镜头,你却给惠梨香打C!” “公平?”孟磊冷笑起来,“这儿没什么公平不公平!我以前做学徒的时候是怎么被人糟蹋的,你们想都想不到!你们不钻研技术,只知道抱怨。你觉得这里不公平,你可以去找一个公平的地方,你嫌这里赚得少,你去找赚得多的地方!隋糖不是走了吗?你们也学她,找她去!” 李学文气得浑身打颤:“孟老师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就是这样说话!你们每个人都有意见!隋糖有意见,你也有意见,你们有什么资格有意见!一个C而已,五千块钱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愿意待在这儿,就滚蛋……” 孟磊的话音未落,李学文已拿起桌上的水壶向孟磊扔了过去!孟磊头一偏,水壶砸在墙角,热水和茶叶洒了一地。 孟磊站起来,气愤地吼道:“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李学文不善辞令,他不知该怎样回击孟磊的犀利言辞,又一拳挥过去。孟磊身形瘦削,灵活避开,他意识到事情已经失控,想赶快离开这个房间。 可就在孟磊打开门走出去的瞬间,愤怒的李学文狠狠推了孟磊一把。无情力真了不得!孟磊立即撞向二楼的栏杆,翻身摔了下去。 经历了漫长压抑的李学文爆发了。他追到楼下,狠狠踹了摔伤的孟磊一脚。“你对马俊、闫雯羯那么好,我们跟他们有什么区别?我们也是人!也是你的员工!你为什么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孟磊捂着后腰坐起来,还不忘恨恨地说道:“就你这样的还想让别人关注?” 这句嘲讽令李学文胸中的怒火燃烧得更猛烈,李学文拿起手边一个房子状的转笔刀朝孟磊的头砸去,而那尖锐的小房子顶端正好对准了孟磊的太阳穴。 紧接着,李学文用力抓起孟磊的头颅,狠狠掰开他的眼睛,大声说:“孟磊,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我叫李学文!你知道我是做什么职位的吗?我是三维动画师!看着我,你看着我!我坐在那里,是那里!为什么你每次经过我身边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时,惠梨香买夜宵回来,她看到孟磊倒在地上动也不动,吓得扑上来问:“孟老师你怎么了?是你把他……他到底怎么了?” 漫漫长夜里,两个还不到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商量着对策,但商量来商量去两人还是无计可施,他们只好学电影里,擦掉指纹和脚印。 惠梨香哭了很久,她没有想到男友会为自己杀人。不知是内疚、恐惧还是别的什么,她认为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于是她趁李学文不注意,脱下自己的袜子塞进孟磊的嘴里,然后又拔了出来。 尾 声 那部由我主笔的电影最终未能列入江铂电影公司的拍摄计划,因为我怀孕了,一切关于工作的事宜都被我的老板——我的老公卫嘉辉取消了,他果然对我动了真感情。 孟老师的骨灰被他的家人带走了,但我还是帮他买了一块墓地。方方正正,干干净净,墓碑上有他的生卒年月,有他的遗照,还有我这个爱徒的署名以及我送上的鲜花。 “孟老师,你在上面还好吗?”我是无神论者,相信科学,但他走后我竟然傻乎乎地去了教堂,听他们唱歌,学他们祈祷。那时候我真的希望,在那片云上面,有一个天堂。 第五任丈夫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婴儿的脚印 阮恒有些心绪不宁。妻子例行体检时意外查出来怀孕了。从得知怀孕起,她的情绪就越来越不稳定,时而一脸惊恐地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时而神经质地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甚至有一天睡到半夜醒来,阮恒惊讶地发现妻子正眼神怨毒地盯着自己,桀桀冷笑:“我知道你巴不得我早点死,不过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家庭医生为阮夫人做了详细的检查,最后的结论是产前抑郁。 “夫人需要新鲜的空气以及先生您无微不至的呵护,这样才能消除她对于成为人母的恐慌。” 阮恒带妻子回乡间老宅休养。大约山间静谧的气氛和草木散发出的清香真的起到了安神作用,阮夫人的情绪好多了。 这天晚上睡下不久,阮夫人被一阵奇怪的声响惊醒了,像是小孩子的笑声。她爬起身来,悄悄推门而出。 阮夫人沿着声音往前走,很快就感觉到了沁骨的冰冷,她猛然清醒过来,耳边除了水滴声与虫鸣,哪里来的小孩子笑声? 她长长地嘘了口气,转身准备回房,低头的瞬间,借着水洼的反光,看见地上有个小小的脚印。 阮夫人一早被园丁发现晕倒在灌木丛边。园丁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准备采点月季花给夫人送去的,结果一过来就看见夫人躺在了地上。” 事到如今,阮恒不得不说出难以启齿的秘密:“她精神状况不好,有时候会梦游。这几年已经好很多了,没想到一怀孕,以前的毛病加重了。”管家深深叹了口气:“没关系,我会帮你的。” 受了风寒的阮夫人恹恹地躺在床上,园丁忧虑地劝解她:“夫人,您多盖点儿被子吧,只有发了汗,把寒气逼出来才能好。”阮夫人没有反应。老妇人再次提出建议:“不然,泡个热水澡也好。穿过花圃跟树林,园子那头有一处天然的温泉,好好泡上半个小时,病就能好一大半了。” 泡温泉的建议打动了女主人。这天没有再下雨,老宅人迹罕至,小路上依然可以看见自己昨夜留下的印迹。阮夫人沿着自己的脚印往前走。脚印在庭中的老槐树下中断了,靠近树根的泥地上,赫然有个很小的脚印。这一次,阮夫人看得分明,那是一个婴儿的脚印。 园丁气喘吁吁地跟上了神色诡异的女主人,看着那个脚印哂笑道:“这么小的脚印,那娃娃才百来天大吧,怎么会走?”阮夫人却面容青白,几乎瘫倒。 2.古槐 温泉未能成行。到了傍晚时,阮夫人发起了高烧,牙齿上下打冷战,时不时胡言乱语。阮恒有些疲惫,向管家抱怨:“小樱,难道我命中注定应当绝后,孤独终老?” 管家安抚焦头烂额的男主人:“不会的,先生,你肯定不会承受这样的命运。”她忙了一个晚上,壁钟敲过十二下时,疲惫地将一个洋苏草填充的枕头送往主人卧室。 “今年洋苏草才刚开花,去年的存货又少,委屈夫人了。”管家抱歉地说。洋苏草是一种天然的香料,有镇定安神的功效, 清晨,阮恒悄悄下床离开了房间,朝在庭院中忙碌的管家问好:“早上好,小樱。”待到走到身畔,他的声音轻柔了一些,“小樱,等到这次完了以后,跟我去城里好不好?” 管家迟疑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阮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一转头,阮夫人正面色铁青地立在身后,她不顾丈夫的惊诧,冷冷地说:“把那棵槐树砍掉。” 老园丁像疯了一般抱住老槐树,最终还是被年富力盛的村民们捉住绑了起来,眼睁睁在一旁目睹了老树的死亡。老树砍掉后,老园丁便离开了老宅。 阮夫人决定招募新的工人。前来应征的村民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闲扯,有人正绘声绘色地说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鬼故事:“据说那腹中刚成形就被打掉的胎儿,跟那不足百天就被害死的婴儿的煞气是最重的,他们怨愤深,投不了胎,会一辈子跟着害掉他们的人,永世不得安宁。”立在窗下的阮夫人面容扭曲,朝众人发出一声尖厉的喊叫:“滚,统统都滚。不生了,我要把这个孩子打掉!” 管家在一旁冷冷地接腔:“然后等着那个被打掉的孩子变成鬼胎,在你耳边夜夜哭泣吗?” “小樱!”阮恒急急阻止了管家。然而阮夫人已经被吓到了,她执意要回城做产检。拿着B超单,她的手不住地颤抖,医生还在称赞胎儿生长良好。阮夫人在心底冷笑,那分明就是一个鬼胎。 阮夫人剪了头发,连B超单一起烧了,将灰埋在被砍掉的槐树底下。这一夜,阮夫人睡得很沉,直到被管家推醒,她才发现自己蜷缩在了巨大的槐树桩上。 受了惊吓的阮夫人重金聘请了驱鬼的道士,道士沿着老宅走了一圈,指点管家挪动家中物件的位置。最后他对着庭院里那棵已被砍掉的槐树沉思起来。阮夫人忍不住开口:“大师,有什么讲究吗?”道士连连摇头:“木鬼成槐,单砍树有什么用?根还在呢。” 刨根几乎毁了整个老宅的庭院。阮恒终于到达了忍耐的极限,指着房子道:“这是阮家的祖宅,根基之所在,这里供奉着列祖列宗的牌位!”阮夫人失魂落魄,呆呆望着丈夫。阮恒柔声安慰道:“乡下住小惯,我们回城里就是。” 3.雨夜 离开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下起了暴雨,突然间停电了。管家拿了手电筒去查看电表,阮恒让妻子在房内安歇,陪着一块儿去了。 就在两人检查电表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古怪的叫喊,而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两人连忙朝发出声音的主卧室奔去。 昏黄的手电筒光束下,阮夫人抽搐着翻滚在地上,她口吐白沫,青紫色的面孔狰狞而扭曲。阮恒急忙打手机给家庭医生,信号却时断时续。管家惊恐地看着阮恒:“她是不是吸毒了?” 阮恒摇头,妻子是有药物依赖,但还不到吸毒的地步,可是这样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 电闸拉上后,大门忽然被人冲开了,老园丁几乎是被风雨抛进了屋子。她掏了几根银针出来,迅速在阮夫人身体扎下。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阮夫人慢慢安定下来,在老园丁嚼碎一把草药给她喂下去以后,她居然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夫人只是发羊癫疯,先生。”老园丁的目光转向了管家,“我一直都觉得奇怪,洋苏草虽然能够镇静安神,但是它的香气太浓烈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谁用它做药枕。直到我收拾夫人房间时,发现她的行李里有苯巴比妥,一种催眠药物。”阮恒惊惧地说:“你误会了,我妻子患有严重的失眠症,有时不得不借助一些药物帮助。” “请你相信我,先生。”园丁说,“我曾照顾过癫痫病人。洋苏草虽然具有安神的功效,但同时它会诱发癫痫。” 大门再一次打开了,阮夫人的律师带着大队警察进来了。原来阮恒打手机给家庭医生时,虽然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医生却听到了阮夫人发出的惨叫。出于安全考虑,他通知了警方以及阮夫人的律师。 阮恒疲惫不堪,他失望地对管家说:“小樱,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管家紧咬双唇,过了很久,她忽然笑了,目光透过阮恒,看向远方:“原来一直是我想多了。” 4.温泉陷阱 阮夫人决定留在老宅中静养。庭院深处的那处温泉被修葺一新,成了她每日泡澡的地方。老园丁接替了管家的工作,她熟练地往温泉中加着药草,朝阮夫人笑道:“太闷了,我来讲个故事吧。” 三十多年前,中国大地上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富商在这场浩劫中遭了殃,妻子受不了无休止的羞辱折磨沉湖自尽了,留下一个十岁的女儿。因为脑部受了外伤并且经受了一系列的打击,女孩子不幸患上了癫痫。有一天她癫痫发作的时候咬到了舌头,差点儿死掉,幸亏让附近一个中医学徒遇见了,救了一命。自此以后,小学徒就成了女孩的专职大夫,他一门心思地利用各种途径钻研,竟然治好了女孩。 富商对小学徒感激不尽。眼看几年过去,女儿已经在小学徒的照料下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临终前,他将女儿许配给了小学徒。这原本可以成为一段佳缘,然而文革很快过去了,重新颠倒回位的人生再一次扭曲了。 富家女从小就是众星捧月的公主,如果不是造化弄人,她怎么会屈身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生完孩子以后没多久,她就跟附近一位颇有权势的男人勾搭上了。 有一天,她给孩子洗澡。北方天冷,为了方便,煤炉就放在澡盆旁边。洗到一半水冷了,电话响了,她随手把澡盆放到了火炉上去,转身去接电话。情人邀请她去打牌,这是他们幽会的暗语。她兴高采烈地赴约了。 小学徒下班回到筒子楼,打开家门,愕然发现,火炉上,刚满百天的婴孩已经被烫死了!小学徒发了疯,拿起菜刀冲到了妻子情人家中,狠狠砍向了正躺在床上呻吟的女人。浑身浴血的奸夫光着屁股跑了出去,小学徒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处了死缓。 “不要再说了!”阮夫人惊恐地看着老园丁,她开始后悔执意迁怒丈夫,将阮恒赶回城里去了,“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苍老的女人布满皱纹的面孔上扭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已经不认识我了,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没有死,我却因为杀了你而被判处死刑。” 阮夫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是他,是她的第一任丈夫。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死在监狱里了吗? 园丁冷笑:“拜你们这对狗男女所赐,我在监狱里受尽了折磨,甚至被人踢坏了下体,成了一个废人。然而我没有死,而且获得缓刑提前出狱。出狱以后我索性就以女人的身份来到这里。那时,你刚成为阮夫人。 “苍天有眼,终于让我再次等到了机会。你怎么有脸砍树啊,居然还要刨根,那里安眠着宝宝啊!”阮夫人惊悚地发现,温泉越来越烫,简直快要煮沸了,而她身体软成了一堆烂泥,完全无法动弹。她不知道前夫在水里究竟放了什么草药。 “从来就没有温泉,这不过是个巨大的浴盆而已。”老园丁面无表情地说。 是夜,山脚下的村民惊讶地发现阮氏祖宅冒着冲天的火光。等他们赶去时,老宅已成为一堆灰烬。 阮恒最近心情很好。在他各种隐晦的诱使下,一直暗恋他的管家果然对妻子动了手。可惜功亏一篑,让一个老女人搅了局。不过现在,妻子居然意外死了,真是天助他也。 从他们成婚伊始,他就期待着这一天的来临。若不是江河日下的阮氏企业需要大笔资金注入,他怎么会去追求一个比自己大了整整七岁的老女人呢?这个老女人还如此的抠门,居然在眼下他急需资金渡过难关时,以没钱为借口拒绝出资。 阮夫人的律师约见了阮恒。作为丈夫,他继承了阮夫人的全部遗产。只是律师在宣读遗产名单时,他日瞪口呆,她那传说中富可敌国的妻子居然只有这点儿财产。 律师苦笑:“阮夫人的确继承了一大笔财产,但您知道,她是个生活奢侈而缺乏投资眼光的人。何况,您是她的第五任丈夫了。” 阮恒几乎瘫软在地,没有大笔资金注入,阮氏破产就是定局。想到一无所有后的凄凉,他不禁不寒而栗起来。 魅影杀手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女病人之死 明天,就是沈佳去世三年的忌日了。 三年前,沈佳工作的药品研发中心发生了火灾,继而引发爆炸,她为了抢救资料葬身其中。同时遇难的还有她的两名同事,都被炸得灰飞烟灭。只有沈佳的助手白慧死里逃生,她被抬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出半点儿人样,两年里做了八次手术,才能见人。 吕阳是白慧的整形医生,今天,他要给白慧做最后一次手术。 来到医院,吕阳先去病房看白慧。就在一个月前,她又被诊断出发癌症,已经是三期了,最长活不过两年。 白慧情绪还算稳定,看到吕阳来,她主动打了一声招呼。吕阳和她闲聊了两句,便去准备手术。刚转身,白慧却叫住了他。 “吕医生,”她问,“你心里还有沈佳吗?”吕阳怔了一下,浅浅一笑:“怎么了?” 吕阳和沈佳大学就在一起,事故发生前,他们正准备结婚。他花了三年,才渐渐修复白慧的肉体,也渐渐修复了自己的心。 白慧感激地望着他:“吕医生,你是我的恩人。沈姐她,对我也很好。”她平静了一下,仿佛下定决心似的说,“等做完这个手术,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吕阳更惊诧了,他很想现在就问清楚是什么事,但转念一想,马上就要手术了,如果知道了什么影响情绪的事,可能会对手术不利。于是他点了一下头,就离开了。 谁知,就在他给器具消毒的时候,一个护士满面慌张地跑进来,告诉他白慧死了!吕阳整个人都惊呆了,顾不上问话,就赶紧冲去了白慧的病房。 病房外早就挤满了人,吕阳拼命推开一条路。只见白慧仰面躺在病床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边还吐着白沫。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随后,白慧的男友蒋庆国,单位的领导李东阳、同事曲姗姗也陆续赶到。蒋庆国一看见白慧的惨状,整个人都崩溃了,瘫坐在一旁,由李东阳和曲姗姗陪着。 照看白慧的小护士陈芸哭成了泪人,她说自己当时来看白慧,白慧跟她说有点儿口渴。本来手术前严禁饮食,但白慧说就喝一小口,润润嗓子,陈芸就同意了。谁知刚放下茶杯,白慧就突然发作起来。陈芸连忙按下紧急呼救的按钮,但等其他人赶到时,白慧已经死了。 白慧是氰化物中毒,警方在茶杯里也检测到同一物质。 “水是我替她倒的,”陈芸指着床头柜上的水瓶,“茶杯也是她自己的。当时就我跟她两个人。” “这么说,接触过茶杯的除了她本人,就只有你了。” “反正不是我,”陈芸哭着说,“我干吗要害她啊!” 这时,警察从床头柜的柜角里摸到一个很小的瓶子,里面是氰化钠。一般人是接触不到这种剧毒物质的,可白慧不一样,她以前就在药品研发中心工作,难道是自杀? “不可能!”一旁的吕阳终于忍不住了,“经历过爆炸的初期,她确实一度有自杀的倾向。但是随着整形手术的成功,她早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今天是最后一次手术了,她有什么理由选择放弃?而且手术前我来看她,她还跟我说,等手术完成后,有一件事要告诉我。” “什么事?”警察问,“你有没有什么头绪?”吕阳忽然想起白慧在说有事要告诉他之前,曾经提起沈佳,难道是和沈佳有关? 吕阳看了看蒋庆国、李东阳和曲姗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2.亡灵再现 回到家,小威一骨碌爬起来,从窝里拖出一封信给他。小威是吕阳养的一条牧羊犬,沈佳去世后,小威一直陪着他。 吕阳揉了揉它的脑袋,接过来一看,信封上什么也没写,竟是一封匿名信。小威好像感觉到他的疑问,跑到大门口,两只爪子冲着门底下扒了扒。吕阳登时明白了它的意思:信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他急忙拆开来一看,里面掉出一小片SD卡。吕阳将卡插进电脑,发现了一小段音频。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颤抖,一丝虚弱,说话的人似乎在努力地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恐惧,是白慧。 “吕医生,如果你听到这段音频,那就说明我已经死了。想不到连让我当面跟你坦白的机会,那个人也不肯给我。”白慧好像抽泣地笑了一声,声音又低又模糊。 “我要告诉你的事,你一定不会相信。沈佳,她还活着。 吕阳的心一下子悬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大约在那次事故发生半年后,我第一次碰到了她。那时我刚做完面部重建的第一次手术,心情好多了,于是上了一会儿网。当我登录QQ的时候,我竟然收到了沈佳的消息。我以为是你在用她的QQ,便问,是吕医生吗?她很快就回答了,说她是沈佳。我说,吕医生,别开玩笑了,一点儿也不好笑。她又说,你真的很希望我死吧,可是你们找到过我的尸体吗? “我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赶紧把电脑给关了。就在这时,你正好和陈芸进来查房了。我偷偷地问过陈芸,她说你一直在忙工作,别说电脑了,连手机都不能用。 “那晚我彻夜未眠。第二天,我终于鼓足勇气再次打开电脑,刚一登录QQ,她就又出现了。 “我说,你到底是谁?她仍然坚持自己是沈佳,还主动跟我提供证据:你还记得出事的前一天,咱们吵了一架? “我当然记得。那天我轮休。她从研究室打电话给我。我们在电话里吵起来。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我一下子就吓傻了,又问她想怎么样。” 说到这里,白慧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道:“她说她要报仇。我说,报什么仇?她说,你以为那场爆炸真的是意外吗?” 3.三个嫌疑人 吕阳大吃一惊。他将那张SD卡妥善地收了起来。在录音的最后,白慧告诉了他三个嫌疑人:蒋庆国、李东阳、曲姗姗。 蒋庆国是白慧的男友,也是做药品研发的,但是他在和她们公司竞争的另一家公司工作。爆炸发生的那天,沈佳之所以和白慧在电话里吵起来,就是因为沈佳发现,蒋庆国从白慧这里窃取到了她们研究的最新资料。沈佳威胁要揭发他,白慧告诉了蒋庆国。蒋庆国很快就找借口离开了。他走后不久,白慧发现自己的电子通行证不见了,她以为落在了研发中心,于是急急忙忙地赶回去。谁知刚进研发中心,就发生了爆炸。 事发后,警察在电子通行证的使用记录里的确找到了白慧的名字。因为她人也在现场,还受了重伤,所以警察完全没有想到这个记录其实是有问题的。白慧自己也有意无意地隐瞒了这一点。 也许是蒋庆国拿了她的电子通行证,混进研发中心害死了沈佳。 李东阳是沈佳和白慧的上司,但并没有直接参与研发。新药的研发很顺利,如果投入生产将会给公司带来巨大的利润。李东阳就动了歪念头,想要一人独吞功劳。白慧和其他人都敢怒不敢言,只有沈佳一直不肯松口。李东阳这个小人,保不定恼羞成怒,就动了杀机。 曲姗姗则是和沈佳一起做同一个研发的另一个同事。他们三个是大学同学,当年,曲姗姗和沈佳都爱上了吕阳,但吕阳却选择了沈佳。吕阳忽然想起曲姗姗有一次问过他,如果没有沈佳,他们是不是就会在一起。吕阳一直没有回答。他清楚地记得,那天正好是发生爆炸的前一天。 会不会杀死白慧的也是同一个凶手?因为凶手发现白慧打算告诉他爆炸并不是事故,才会提供三个嫌疑人。 蒋庆国是白慧的男友,要在她的杯子上抹毒太容易了。李东阳是白慧的上司,曲姗姗是白慧的同事,他们借着去探望她的机会,要想下毒也都不难。 当天晚上,吕阳失眠了。这三个人的脸就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的眼前不停地旋转。他在心里哀叹:沈佳啊沈佳,如果你真的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真相! 4.从哪里开始在哪里结束 想到这里,吕阳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白慧说过,她是在QQ上碰到沈佳的。如果沈佳不来找他,他为什么不主动去找沈佳呢? 吕阳飞快地打开电脑,登录QQ。已经凌晨3点半了,QQ上的头像一片暗淡。吕阳找到沈佳的头像,犹豫了一下,还是狠狠地点开了对话框。 “沈佳,我知道你还活着。” 吕阳有点紧张地将这条消息发过去。不到几秒钟,QQ就“嘀嘀”响起来,惊得他浑身一抖。 沈佳回复他了:“吕阳,对不起。你还好吗?”吕阳不由激动起来,他愣了一会儿,眼睛湿润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沈佳说:“我要查清楚爆炸的真相。快了,就差最后一步了。” 吕阳急忙回道:“我可以帮你。” 沈佳犹豫着,不想让他也被卷进来。但在吕阳的坚持下,她最后还是同意了。沈佳要他明天以自己的名义把蒋庆国、李东阳、曲姗姗请到老研发中心。当年发生爆炸后,老研发中心就废弃了。而明天,正是当年发生爆炸的日子。 三人接到吕阳的电话都有些不自在,特别对于吕阳选择这样一个日子见面感到不安。但最后,大家还是同意了。临走前,吕阳把小威送到陈芸那里,请她代为照顾。 等他按照约定时间到达老研发中心时,那三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蒋庆国一看到吕阳就上前一步,神色紧张又很不友善地问:“你究竟什么意思?现在我们都到了,快说吧!” 吕阳盯着他们三人说:“不是我要找你们,是沈佳要找你们。” 蒋庆国的脸色刷地一下变了:“你胡说什么,沈佳已经死了三年了。”吕阳却冷笑起来:“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难道当年的爆炸是你动的手脚?白慧告诉我了,爆炸当天你刚走,她的电子通行证就不见了。是你拿走的!然后你发现白慧怀疑你了,所以就把她毒死了。” 蒋庆国冷笑道:“你以为有电子通行证,就能进他们的研发巾心?门口还有保安,必须要先过保安这一关才行。他们都知道我是白慧的男朋友,在他们公司的竞争对手那里工作,他们会放我进去吗?至于白慧的死,更是无稽之谈。”蒋庆国接着说,“我是能接触到氰化物,”他用手一指李东阳和曲姗姗,“可他们不也一样?” 李东阳和曲姗姗都是一僵,不约而同地反驳起来。 “我还怀疑你呢,”李东阳说,“我看你是嫌白慧太累赘了!”又指着曲姗姗说,“还有你,你以前就跟她关系不好。” 曲姗姗怒瞪着李东阳:“你以前还想占白慧便宜来着!” 吕阳打断他们,质问李东阳:“你是沈佳的上司,还不是来去自由?”李东阳苦笑道:“我这个挂牌上司要那么管用,沈佳还会不把我放在眼里?表面上看,我可以在研发中心来去自由,但各个实验室只有各个实验的研发人员才能进,出入都有密码。而我根本就不知道密码。”吕,阳皱了一下眉头。后来据警方的调查,爆炸的确切起点就是沈佳的实验室。如果李东阳所言属实,他的确无法做到。 曲姗姗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证实了李东阳的说法:“对。只有沈佳、我,还有死去的两位同事才知道密码。连助手白慧都不知道,每次都是由其他人放她出入。” 吕阳说:“这么说,三个人里只有你可以通过保安,也有电子通行证进入研发中心,更有密码进入实验室了。” 曲姗姗立马睁大了眼睛:“你不会是怀疑我吧?我那天根本就没去研发中心。你可以查通行记录。就算你认为我拿了白慧的电子通行证,但保安那边要怎么办?” 吕阳怔住了,他们说得都不错。他们是都有可疑,可也有无法做到的地方。 蒋庆国是最先失去耐心的:“原来你叫我们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一大堆废话。哼,什么沈佳没死,想吓唬谁啊!”说完,就想离开。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既然来了,谁也别想跑掉。” 四个人惊呆了。 曲姗姗是第一个叫起来的:“沈佳?”蒋庆国脸色煞白:“你别胡说了!”曲姗姗才发抖地咬住嘴唇。吕阳也觉得很像,便也大声道:“没错,是沈佳的声音!” 听他这么一说,李东阳也发起抖来,四处张望着:“沈佳,你真没有死?” “你们倒想我死了。”她冷笑道。李东阳说:“沈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都听到了,”她打断,“所以才更肯定了我的答案。没错,你们每一个人都不可能做到。所以你们三个才会串通一气。” 吕阳就像遭了一记当头棒喝:“原来是这样!蒋庆国拿到白慧的通行证交给李东阳,李东阳通过保安,用白慧的通行证进入研发中心曲姗姗再把实验室的密码告诉李东阳。白慧肯定也是你们合谋害死的。” 三个人的脸色齐刷刷地变了。 吕阳愤怒地指着他们:“你们三个都是凶手!虽然你们三个彼此不合,却在谋杀沈佳、白慧上达成一致。”李东阳的脸上忽然露出凶相,朝蒋庆国、曲姗姗道:“还跟他们废什么话,他们只有两个人,我们有三个人!” 曲姗姗还有点儿犹豫,蒋庆国跟李东阳一下子扑上来,和吕阳扭打在一起。这时,忽然响起一阵咆哮,一道矫健的黑影突然蹿出来,“嗖“的一下就将蒋庆国扑倒,又一口咬住李东阳的手。两个人顿时发出一阵惨叫,一旁的曲姗姗也吓得尖叫起来。 吕阳吃了一惊:“小威?” 身后又传来一道担心的声音:“吕阳,你怎么样?”转头一看,吕阳不禁呆住了。来人不是沈佳,而是陈芸。 5.真相 三个凶手都被警察抓走了。他们对引发爆炸的事供认不讳,却都不承认毒杀了白慧。 “沈佳是真的死了,”吕阳苦笑,“她的QQ是你冒用的吧?” 陈芸点了点头,又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真相:“但不是我想出来的,是白慧教我这么做的。” “白慧?”吕阳愣住了, 陈芸解释道:“爆炸案发生后,只有她知道自己的电子通行证不见了,所以她一直对蒋庆国他们心存怀疑。特别是她被诊断出了癌症后,她分明感觉得到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所以,她决定,反正也活不长了,不如查明真相,也算对得起你和沈佳。于是她就精心策划了这个局。” “她真的是自杀的。当年好不容易苏醒过来,她就好几次想死,毒药一直在她手里。另外,她也是想借着自己的死,让那三个人互相怀疑。她本来是想直接跟你摊牌的,可是你是个好医生,肯定不会同意她自杀。所以转而说服了我。”吕阳这才回过神来:“那张SD卡也是你塞到我家的?” 陈芸点点头。 吕阳说:“视频里说,她在QQ上碰到沈佳的事也都是假的。她只是想要让我相信,再借我的口告诉那三个人,试探他们。” 陈芸点点头:“嗯,所以只有那天晚上的QQ,是我冒用的。” 吕阳不由叹了一口气,他还有一件事不明白:“白慧这么做是因为她快要死了,也算是报答我和沈佳。那你呢?你为什么要答应她,做这么危险的事?” 陈芸的脸忽然红了,慢慢地低下了头:“我,我是为了你。我想,找出真相,你就能解脱了吧?”吕阳微微一怔,没再说话。 吕阳牵着小威,走出研发中心的大楼,陈芸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走到大门前,吕阳忽然停住脚步,转头望着陈芸:“还不快过来?” 陈芸一怔,随即微笑着向他跑去。 驴友杀手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失踪的驴友 绣林山位于绣林市郊,是一处探险胜地。这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一队驴友阻隔在半山腰,队长老兵只好带着大家前往山上的“驴友客栈”住宿。他们共有二女六男八名队员,大家虽然在驴友QQ群里混得很熟,但生活中并不相识。 店主将众人引上二楼,安排他们住进客房。 当晚,大伙儿吃过晚饭,都聚在一楼餐厅里看电视。忽然,从屋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呼喊声,众人一惊,跑出去一看,原来是一名叫孙南的男队员想非礼一名叫汪雨霞的女队员。邝文盛急忙上前制止。孙南指着他的鼻子恨恨地道:“你敢坏老子的好事,老子早晚‘做’了你!” 晚上,当大家都熟睡之后,邝文盛悄悄溜进了汪雨霞的房间。两人搂在一起,倒在木架床上。风雨声中,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走近汪雨霞窗前,将窗帘拉开一条缝,拿出手机,调出了视频拍摄功能…… 第二天,雨仍未停,大伙儿百无聊赖地在客栈呆了一天。刚吃过晚饭,孙南就掏出一副扑克牌,叫道:“咱们来玩牌吧。”老兵和另外两名男队员响应孙南号召,跟他一起坐在桌边玩起了“升级”,另一名男队员则兴致勃勃在旁观战,邝文盛对孙南不爽,一个人闷闷地坐在一边看电视,汪雨霞和另一名女队员则拿出自己的手机上网看电影。 最忙的要数店主石山。他一会儿烧水泡茶,一会儿又拿出自酿的米酒招待客人,忙进忙出,没一刻能闲下来。大约晚上8点钟的时候,邝文盛接连打了几个呵欠,起身关了电视,说:“你们慢慢玩,我先回房睡觉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汪雨霞对旁边的女队员说:“我也累了,先上楼休息了。”她走上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问,换了一件吊带睡衣,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却未见邝文盛来.,心中颇感诧异。她起身走到邝文盛房间门口,发现门是虚掩的,轻轻推门进去,屋里漆黑一团,她叫了一声“文盛”,没有人应。她顺手拉了一下门边的灯线,电灯亮了,见邝文盛床上的被子已经打开,他的外套和长裤堆放在床头,但是床上却不见人。 她连忙掏出手机拨打他的号码,却发现他的手机正在床头的衣服口袋里唱歌。忽然,汪雨霞发现邝文盛的鞋子并排放在床前,难道他是光着脚走出去的?他会去哪儿呢?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汪雨霞又跑到楼下.的厕所,发现邝文盛也不在里面,她回到一楼餐厅,本想把邝文盛失踪的事告诉队长老兵,但又担心自己一惊一乍的,反而会暴露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这样,她隔一会儿就去邝文盛房间查看一次,一直心神不宁地挨到深夜12点多,孙南他们打完牌了,这才站起身说:“队长,那个……邝文盛好像失踪了,我有点儿事想找他,去他房间几次,都没有见到他……” 老兵连忙跑到邝文盛房间里查看,发现汪雨霞所言不虚,皱眉道:“莫非他自己出去散步了?可他要出去哪里,应该跟咱们说一声啊。” 汪雨霞看看手表说:“现在已经是深夜12点半了,从8点半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多小时,外面漆黑一团,又下着这么大的雨,他如果真是自己出去散步,也不可能在黑夜里走四个多小时啊。” 2.山间碎尸 石山担心地说:“现在天黑雨大,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要不咱们出去找一找?或许是他到外面迷路了呢?” 老兵点头说:“好。”他让汪雨霞和另外一名女队员留在客栈,剩下的五名男队员再加上石山,一共六人,分成两个三人小组,穿上雨衣,拿出野营灯,走进黑夜里的雨幕中,分头寻找邝文盛的下落。 两队人马,围着客栈周围数里之内的山地,仔细寻找了好几圈,并没有发现邝文盛的踪影。待众人回到客栈时,已经是凌晨3点多了。 老兵掏出手机,说:“这事只怕有些蹊跷,咱们还是报警吧。”众人纷纷赞同。电话接通后,接警的值班员问了他们的具体位置,说警方至少要数小时之后才能赶到。 一屋子人,谁也没有睡意,都默不作声地坐在餐厅里,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雨声渐小,有了渐停的迹象。等大家惊觉之时,天已微明,老兵看看手表,已经是早上6点多了。 没多久,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跑出去一看,只见一个又胖又矮的中年警察,带着两个穿制服的小伙子,一身泥水地走了过来。中年警察自称姓胡,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了的?” 汪雨霞回答说:“大约是昨晚8点半左右。” 胡所长回头对一个年轻警察说:“成人失踪要超过48小时才能立案,你给他们登记一下,等过了48小时还不见人,咱们再作处理。” 汪雨霞见他态度如此轻慢,不由心里着急,拉住他的警服说:“警官,你知道失踪的这个人是谁吗?” 胡所长翻了一下白眼,说:“你们不是说他叫邝文盛吗?” 汪雨霞说:“没错,他叫邝文盛,是山那边北江市城管局的副局长。” “他是个副局长?” 听了汪雨霞的话,不但胡所长吃了一惊,就连老兵等人也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邝文盛还是个当官的。胡所长不敢怠慢,立即打电话到北江市核实情况,确认汪雨霞反映的情况属实之后,态度立马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说:“局长大人在咱们辖区失踪,那可不是小事。只是咱们派出所人手不够,要不这样吧,咱们把居住在这里的山民都集中起来,再加上你们的人,大概有四五十个人,一起上山协助我们寻找失踪者。等过了48小时还无消息,我再打电话向市局汇报。” 胡所长集齐了山民后,风雨渐停,天空终于明亮起来。大伙儿三人一组,五人一队,一齐往山上寻去。 两三个小时后,搜山的山民陆续回来。虽然大家没有找到邝文盛,却从四个不同的方向拎回来四个用麻布袋包着的包裹。据山民报告说,这四个麻布包裹分别是在客栈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约二十里外的山野中发现的。 胡所长打开包裹,里面还有一层塑料袋,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里面装着的,竟是人肉尸块。一颗人头从塑料袋里滚出来,汪雨霞一看,差点儿晕倒在地。 那正是邝文盛啊! 胡所长立即命令两个年轻警察:“看好尸块,不要让人碰!”然后赶紧掏出手机给市局打电话。 3.扑朔迷离 下午2点多,绣林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夏剑锋带着一队人马赶到了案发地“驴友客栈”,胡所长上前把案情向他作了简要汇报。 夏剑锋看看地上的四包尸块,对法医老曹说:“老曹,你先看看。”又叫过女警文丽等四人,叫他们分别跟着山民上山,到各个抛尸地点看看。他自己则把队长老兵叫到一边,向他详细询问案发经过。 之后,他上楼到邝文盛的房间查看了一遍,然后沿着走廊尽头的简易楼梯走下来。下了楼梯,右边不远,是厕所和浴室,左边十来米远的地方,是一间厨房。从厨房穿过,有一条石块铺地茅草遮头的通道,通道那头连着一个猪圈。猪圈建在鱼塘上面,土墙茅顶,里面养着十多头,猪,猪圈的地板是用厚木条拼起来的,中间留有二指宽的缝隙,便于将猪粪用水冲刷进池塘做鱼食。 夏剑锋一面查看现场,一面在心里思索着案情。死者邝文盛是从后面的简易楼梯离开的,床上被褥凌乱,说明他当时已经上床睡觉,从他没穿鞋这点看,他极有可能是在睡梦中被凶手制服后,由凶手背着走下楼梯的。凶手把他背到某个地方,先将他杀害,再分解尸,四面抛尸。既然凶手背着邝文盛在雨夜中行走,负重之下,不可能走得太远,所以凶手杀人分尸的第一现场,应该就在客栈附近,可是昨晚一夜的大雨,什么痕迹都被冲刷干净了。要找到第一现场,并不容易。 他踱回客栈门口,法医老曹向他报告,这些尸块来自同一个人身上。死者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天夜里8点至10点之间,分尸应该是在深夜12点前完成的。夏剑锋点点头,问:“凶器是什么?” 老曹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据我判断,凶手应该是先将邝文盛的头硬生生砍下,直接导致他死亡,然后再进行分尸。凶手分尸的手法很拙劣,尸体的右大腿根部、股骨都被硬生生砍断,可见凶手力气不小,所以凶手应该是个男人,凶器应该是很重的砍刀或斧头。” 一个多小时后,文丽等人打来电话,说发现四个尸块包裹的地方,分别位于客栈东南西北二十里之外的山林或荒野,四个抛弃尸块的地点之间有山谷阻隔,只能是凶手从分尸地点分四次朝四个不同的方向抛尸。每个抛尸地点距离客栈都差不多有二十里山路,如果东南西北各跑一趟,至少得八九个小时。 夏剑锋听罢,不由暗暗皱眉,凶手为什么要把尸体分成四包,抛弃在四个不同的方向呢?难道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他把周围的刑警都叫过来,说现在有几个重点:第一,找到凶手杀人分尸的第一案发现场;第二,找到杀人分尸的凶器;第三,排查可疑人员,重点排查对象是与邝文盛一起上山的驴友。众人领命而去。 “听说你是第一个发现邝文盛失踪的人?”夏剑锋问汪雨霞。 汪雨霞眼圈通红,声音哽咽:“是的,昨天晚上,我上楼休息,忽然想起一件事要找邝文盛说一下,所以就去他的房间,却发现他不在房间里。” 夏剑锋眉头一挑,盯着她问:“你晚上找他想说什么事情?” 汪雨霞脸色微红,只好把孙南欺侮自己,邝文盛及时替她解围,以及孙南威胁邝文盛的事说了,并说自己其实是想单独跟邝文盛说声谢谢。夏剑锋点头说:“好的,你提供的线索对我们非常重要。” 接下来,他找到了孙南。孙南胳膊上文了一个狼头,看上去不像善类。夏剑锋问他:“听说你曾放出狠话,想要‘做’掉邝文盛?” 孙南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额头上冒出冷汗:“警官,那只是一时气话,你可千万别当真。我昨天吃完晚饭,就一直在跟老兵他们打牌,牌局直到深夜12点才结束,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夏剑锋问:“那打完牌之后呢?” “牌局一散,我们就发现邝文盛失踪了,大家找了几个小时,也没有线索,后来就报了警。之后我们谁也没有睡觉,都聚在一楼餐厅里,老兵他们都可以给我作证。” 夏剑锋叫来老兵一问,方知孙南所言不假。从昨晚7点多牌局开始,至深夜12点结束,谁也没有长时间离开过餐厅,就连石山也忙进忙出,谁也不可能有两个多小时去杀人分尸,又花八九个小时去抛尸。 难道凶手是山上的山民?夏剑锋决定对居住在周围的山民展开排查。夏剑锋叫小李带人去把附近的山民都排查了一遍,没过多久,小李就拎了一个满身酒气、睡眼惺忪的中年男人回来了。 4.峰回路转 小李报告说,在离“驴友客栈”最近的一户山民家里,前天下午住进了一个借宿的背包客。这个人行为诡异,白天躲在屋里喝酒睡觉,晚上却穿着雨衣出门,一直到半夜才回来。小李觉得此人可疑,就把他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夏剑锋瞪了那个酒鬼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上山干什么?”那人擦擦眼睛说:“我叫毕军,住在山那边的南平市,是独自上山驴行的背包客,因遇上大雨阻隔,只好在山上借宿。” 夏剑锋见他回答问题时目光闪烁,不由心生疑窦,挥手把老兵他们叫过来,问他们认不认识这个人?老兵他们看了都摇头说不认识。夏剑锋正要挥手让小李把这酒鬼带下去,忽然看见汪雨霞站在人群后面,偷偷瞄着毕军,脸色苍白。 夏剑锋心中一动,走过去问:“你认识他?”汪雨霞轻声说:“他是我丈夫。”夏剑锋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汪雨霞终于流下泪来,叹口气说:“这事说来话长啊。” 原来汪雨霞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是南平市一家连锁美容店的老板,身家数千万。但是她的婚姻非常不幸,丈夫毕军是个酒鬼,一喝醉酒就动手打她。大约在一年前,她在同学QQ群里联系上了大学时的恋人邝文盛,两人很快旧情复燃。为了方便幽会,邝文盛想到一个办法,就是两人假装互不认识,同时参加一个驴行队伍,这样就可以避开熟识他们的人的耳目,悄然相见,一解相思之苦。 夏剑锋转身问毕军:“这么说来,你上山的原因,自然也并不像你刚才说的那么单纯了。” 毕军看了汪雨霞一眼,咬着牙恨恨地道:“我其实早就发现她在外面有男人了,我是尾随上山来捉奸的。”夏剑锋道:“你捉奸也就罢了,为何要动杀机?为何要将邝文盛的头割下来?为何要将他的尸体砍成数块?又为何要将他的尸块四处抛撒?” “什么?”毕军睁大眼睛,仿佛才从醉酒后的睡梦中清醒过来,“你说什么?邝文盛他、他死了?” 夏剑锋道:“他在昨天晚上被人割头分尸,这里有杀人动机的人,就只有你。” 毕军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看看汪雨霞,又看看夏剑锋,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来:“警官,我冤枉啊,我根本不知道邝文盛已经死了。我实话对您说,我尾随他们上山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捉奸,而是为了拍下他们偷情的镜头,离婚时好多分些财产。所以我白天睡觉,晚上则穿着雨衣潜伏在客栈对面的大树下,用望远镜偷偷观察客栈的情况,等邝文盛进了汪雨霞的房间,就跟上去从窗口把二人鬼混的画面拍下来。你要是不信,可以去看我的手机,那里面还存着我前天晚上拍到的他们偷情的镜头。” 夏剑锋说:“我问你,昨天晚上,你也一直在用望远镜监视客栈里的情况吗?”毕军点头说是。 夏剑锋问:“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没有?” 毕军说:“昨天晚上的情况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在望远镜里看到,大约晚上8点左右,邝文盛进了自己房间,8点半汪雨霞回房,过了一会儿,她去到邝文盛房里,我以为时机来了,正准备潜进客栈,却发现她很快又从邝文盛房里出来了。后来又看见她进去了几次,都没呆上两分钟就出来了。我一直监视到半夜12点多,忽然看见他们亮着灯在客栈周围搜索什么,我以为自己被人发现了,赶紧溜回去睡觉了。”夏剑锋问:“你是说,你一直盯着邝文盛房间,看见他进去,却没有看见他出来,是不是?” 毕军说:“是的。” 夏剑锋皱眉说:“这倒怪了,如果真是这样,凶手又是怎样进入他的房间,将他制服之后掳走的呢?” 毕军想了一下,说:“对了,在邝文盛进房后不久,我看见二楼走廊的灯熄灭了一会儿,不过灯很快就重新亮起,我并未在意。” 夏剑锋说:“这就对了,凶手把走廊灯熄灭之后,趁黑将邝文盛从被窝里背了出去,下楼时再把灯打开。走廊灯的开关在楼梯转角处,凶手开灯关灯你是看不见的。” 这时女警文丽来报告说,杀人和分尸的凶器已经找到,是挂在客栈厨房外墙上的一把用来劈柴的斧头。虽然斧头被凶手清洗过,但痕检人员还是在上面检验出了少量血迹,经化验,可以确认是死者身上留下的血迹。夏剑锋走到厨房门口看了一下,那把斧头就挂在门口屋檐下。他问石山:“你这把斧头,平时一直挂在这里吗?” 石山说:“是的,平时劈完柴,都是挂在这里的。想不到竟被人顺手拿去当了凶器。早知如此,打死我也要把斧头收起来。”他战战兢兢的,说话也有点儿哆嗦,生怕警察因为他的斧头成了凶器而怪罪他。 夏剑锋挥挥手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做一顿丰盛一点儿的晚饭,估计我们这些人今晚得住在山上了。”小李凑过来问:“那毕军怎么办?”夏剑锋想了一下说:“他仍未洗脱嫌疑,先把他铐在客栈里吧。” 5.真凶落网 负责走访排查山民的刑警回来报告,警方在山民中仔细摸排,并没有发现可疑的线索。夏剑锋掏出手机,走到一边,给市局的人打了个电话,交代了几句,然后带着小李,围着客栈走了一圈。 走进厨房时,石山正猫在灶台前,准备生火做饭。厨房的墙壁上,挂着一些用草绳扎好的干草药,夏剑锋凑上前看了一下,有甘草、三七、黄莲、夜交藤等。他对石山说:“原来你还懂中草药啊,真不简单。”石山咧嘴一笑,答道:“山民住在山上看医生不方便,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自己上山采药煎了吃。” 夏剑锋穿过厨房,厨房后门口有一条通道,与建在池塘上的猪圈相连。他们推开猪圈的门,一股猪粪臭味冲得小李直皱眉头。猪圈里养着十几头半大的猪,哼哼唧唧地正等着主人来喂它们。地上已经堆积了不少猪粪。夏剑锋见门边有个水桶,就跑到池塘边提了一桶水,往猪圈里一倒,一些猪粪就从地板缝隙里冲刷进了池塘,成了鱼食。 小李笑嘻嘻地问:“夏队,你想学养猪啊?”夏剑锋跨进猪圈,在刚刚洗冲干净的一块地方蹲下来,一面细看,一面说:“我是在寻找凶手杀人分尸的第一现场。” 小李一拍脑袋,猛然明白过来:“凶手作案时既是晚上,又下着大雨,不可能露天开灯冒雨作业,而这个极少有人来的猪圈,就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夏剑锋点头说:“不错,而且作案之后,猪粪的臭味,可以掩盖杀人的血腥味,流在地上的血迹,只要用水一冲,就干净了,几乎不会留下痕迹。”小李顿时兴奋起来:“我马上叫痕检的人过来看看。” 很快,痕检人员就来向夏剑锋报告,从猪圈地板缝隙里检出了一些人体血迹及碎骨,初步化验,系死者邝文盛留下的。 夏剑锋点点头,说:“看来这里应该就是凶手作案的第一现场了。”正说着,手机响了,是市局的人打过来的。夏剑锋一边接听一边频频点头,挂了电话,他对小李说,“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我已经基本掌握了,凶手是独自一人作案,而且就是住在客栈里的人。” 小李惊讶道:“可是我们已经排查过了,客栈里的人包括店主石山,都没有作案时间,而且凶手把尸块包裹之后丢弃在四个方向的四个点,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完成这个任务,至少得要八九个小时。凶手是怎么掩人耳目做到这些的?” 夏剑锋皱起眉头,说:“你问的这个问题,也是我目前唯一没有想明白的地方。”两人边说边走到客栈前面的空地上,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狗叫,夏剑锋扭头一看,只见墙角边,一只狼狗正在跟一只大黄狗打架,那狼狗骨架高大,异常凶猛,一口咬住大黄狗的脖子,将它叼起,跑出十几米远,再一甩头,竟将大黄狗甩出一丈多远。大黄狗吃了败仗,一边惨叫,一边负痛而逃。小李告诉夏剑锋,这条狼狗名叫猛子,是石山家的猎犬。 “好,我明白了。”夏剑锋像是从深思中猛然回过神来,“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包括石山,现在是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在小李的召集下,不大一会儿,大伙儿都集中到了客栈前。 夏剑锋说:“关于这桩碎尸案,目前已经基本侦破。首先,我想说一下凶手作案的手法和过程。” 昨天晚上,凶手在邝文盛喝的茶水中掺入了一些用夜交藤煎出的药水。夜交藤是一种中药,有催眠的作用。邝文盛喝下不久,就呵欠连天,晚上8点左右,就早早回房间睡觉了。他刚睡下不久,凶手就从简易楼梯上到二楼,为防被人发现,他顺手关掉二楼走廊灯,将昏睡中的邝文盛从被窝里背到后面猪圈中,用斧头杀人分尸之后再进行抛尸,最后将用作凶器的斧头洗净放回原处,再用水将猪圈冲洗干净。 听完夏剑锋的推理,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还是一头雾水。小李问:“那凶手到底是谁呢?” 夏剑锋背着双手,踱着步子,目光自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石山身上:“凶手不是别人,正是‘驴友客栈’的店主石山。” 石山吓了一跳,一面在油腻腻的围裙上揩着手,一边哆嗦着说:“警官,您可别开玩笑,俺石山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众人也大感意外,小李说:“怎么会是他?老兵他们打牌到深夜12点,石山一直在旁边端茶倒水炒下酒茶,忙进忙出的,哪有两个小时用来作案?” 夏剑锋说:“这正是凶手的高明之处,作案需要两个小时没错,但凶手完全可以化整为零,把两个小时一百二十分钟的工作量,用十二个十分钟来完成。比如说,他先花十分钟时间把邝文盛背进猪圈,再回到餐厅给打牌的人倒杯茶,然后又花二十分钟去杀人,再回到餐厅露一下面,然后趁去厨房烧水炒菜的机会,再跑到猪圈切割和包裹好第一块尸体……” 小李渐渐明白过来:“所以凶手不一定是昨晚离开餐厅两个小时的人,而一定是昨晚8点至12点之间,进出餐厅次数最多的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只有不断跑进跑出的店老板石山。” 夏剑锋说:“把我的注意力引到他身上的,是两件东西,第一个是石山挂在厨房里的夜交藤,恰巧我懂一点儿中医,知道这味中草药有很好的催眠作用。第二件东西,是作为凶器的斧头。凶手作案后,不把凶器丢弃,却把它仔细清洗之后放回了原处,这是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凶手觉得这斧头日后还有用,不想丢弃。”小李说:“对这把斧头深有感情舍不得丢弃它的人,只能是它的主人了。” 石山听了,把身上的围裙脱下,狠狠地扔到地上,一张紫膛脸憋得通红:“你、你别抓不到凶手,就在这里随便找一个人顶罪。我跟邝文盛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怎么会对他下如此毒手?” 夏剑锋盯着他冷冷地道:“你跟邝文盛,真的无冤无仇吗?我打电话回市局,叫他们请北江市公安局协查过。大约三年前,邝文盛还是北江市城管局城管大队的大队长,有一次在街道上清理小摊小贩时,一个女商贩不想被他没收摆地摊的三轮车,所以骑车逃跑,邝文盛则带人在后面追赶。女商贩慌不择路,在逃跑、过程中,被一辆迎面驶来的小车撞死。当时这名女商贩肚子里已经怀了孩子。因为邝文盛是正常执法,所以事后并没有被追责,后来他因整治小商小贩成绩突出,反而还升官做了副局长。我请人查过,这名被城管追赶而遇车祸致死的女商贩,就住在这绣林山上。他丈夫的名字叫石山……”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石山忽然蹲在地上,使劲扯着自己的头发,哽咽道,“不错,邝文盛就是杀死我老婆的真正凶手,一尸两命啊!后来我多次上告,都被手眼通天的他压了下来。他虽然不认识我,但我却永远记住了他那张比强盗还凶恶的嘴脸。这一次,他一住进‘驴友客栈’,我就认出他来了,这可真是老天有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大丈夫有仇不报,何以为人?于是经过一番策划,昨天晚上,我就在他喝的茶里掺入了夜交藤煎出的药汁,后面的事,就跟你推断的一样了……” 小李说:“可是抛尸时间又怎么解释呢?以客栈为中心,朝四个方向抛尸,每个点都距离客栈至少二十里。如果是_个人所为,那么完成这个任务至少需要八九个小时,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夏剑锋说:“这也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直到刚才看见石山那只凶狠凌厉的猎犬,我才幡然醒悟,原来完成抛尸工作的,并不是石山,而是他的狼狗,这样凶于为什么要把尸体分成四块抛弃就很容易理解了,因为狼狗再厉害,也不可能一次叼起整个尸体,只有化整为零才行得通。” 石山抬头看着他,眼里透出钦佩的目光:“连这也瞒不了你,你可真是神探啊。我石山死得心服口服!”夏剑锋摇头叹息一声,将一副手铐铐在了石山的手上。 那只名叫猛子的狼狗仿佛明白了什么,懂事地蹭到主人身边。石山忽然一把抱住它的头,号啕大哭起来…… 贪杀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命案 明熹宗天启年间,皇帝昏庸,大宦官魏忠贤趁机把持朝政,自称“九千岁”,一手遮天。 国子监祭酒汤宾尹为巴结魏忠贤,居然在国子监内为魏忠贤建生祠,亲带监生们早晚三叩六拜,比祭祀孔圣人还要隆重。魏忠贤大喜之下,要举荐汤宾尹为礼部尚书。 不料,在上元节的第二天早朝时,魏忠贤正要让熹宗下圣旨,值班的内侍却回奏说据五城兵马司报案,汤宾尹昨夜突发暴病死了!魏忠贤大惊:在这关节坎上发生此事,莫非有人暗害汤宾尹?他当即命自己的心腹、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查清此事。 许显纯不敢怠慢,忙带了锦衣卫提骑吴常等相关侦缉人员,火速来到了汤府。 案发现场在汤府的书房里。一进书房,便看到汤宾尹蜷伏如虾,躺在书案一旁的榻上,肚腹鼓得老高,整个书房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酒嗝之气。吴常走上前,揭开蒙在汤宾尹脸上的黄裱纸,只见汤宾尹满面痛苦之色,双手紧紧揪着胸口。书案上有一只被打开的书匣子,里面竟是一本《周公解梦》! 见了许显纯,汤宾尹之妻梅氏哭哭啼啼地说,昨天一大早,汤宾尹便出了门去国子监,直到傍晚掌灯时分才回到府里,回来后便直奔书房。她和丫环迎儿在餐厅里等待丈夫吃晚饭,忽听书房里传来一声惨叫,心知不妙,忙冲进书房,只见丈夫连人带椅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两手在胸口上乱抓乱挠。 梅氏大惊,急命迎儿喊管家来。管家来到后,急忙和梅氏一起将汤宾尹抬往榻上,随后又快步来到对面的灵芝堂,请来了华郎中救治。华郎中来到后只把了把汤宾尹的脉搏,便连连摇头:“汤大人这是犯了心疾,脉停瞳散,元神已去,老夫回天无力了!”果然到了三更天,汤宾尹便断了气。 华郎中走上前,小心翼翼补充介绍道:“两位大人,一年前汤大人曾将小老儿传到府上,说他夜不安寝,盗汗不止。小老儿当即为汤大人望闻问切一番,断定汤大人得了心疾,为他抓了几包药让他煎熬服用,临走时叮嘱他要做到‘五禁’,即禁劳累、禁暴饮、禁暴食、禁大喜、禁大悲,哪知……” 官府仵作对尸首一番勘验之后,走上前对许显纯和吴常拱手道:“两位大人,汤大人尸身没有伤痕,也没有中毒之状,确是因心疾发作而亡。”随后又呈上一袋碎银和一张纸条,“这是从汤大人兜中发现的,这张纸条好像是收据。”许显纯和吴常将那张纸条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道:“今收到竹石斋二十两银子。”下面赫然盖着汤宾尹的印章――自己给自己开收据,真是咄咄怪事! 2.侦破 “蛇!”一个搜查房间的锦衣卫突然一声惊叫。众人一怔,顺着那锦衣卫的手指一看,果然见房角里蜷曲者一条红花长蛇。待那锦衣卫用竹秆将蛇挑过来一细看,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条用绒线和碎布头编结的玩具蛇!丫环迎儿走上来道:“哦,这是前天夫人为小少爷缝制的。想来是小少爷到书房里玩耍,将这条绒线蛇玩丢了。昨天傍晚,小少爷哭闹着要耍蛇,还被夫人打了两巴掌……” “休得多嘴多舌!”许显纯一声呵斥,将迎儿叱退,对醒过来的梅氏拧起眉毛问道,“本官记得昨天是上元节,国子监的监生们依例是要放假赏灯的。国子监没有监生,汤祭酒去国子监干吗?” “此事由小老儿来说。”那个老管家走上前,一声长叹,双泪迸流,“两位大人,小老儿汤宾君,是汤宾尹嫡亲的兄长。自从我弟做官后,我便一直随他奔走,管理家事。昨天我弟叫上小老儿,是要偷偷卖掉国子监的监生们这两年积存下的文章卷子。这些卷子由国子监的十几位博士官审阅后,全堆积在我弟掌管的厢房里。我弟一直念叨这些卷子纸全是上好的宣纸,可换不少银钱,便命我同琉璃厂收购纸张的竹石斋联系,想瞅机会将这些卷子纸卖出去……” “什么?汤宾尹堂堂的四品国子监祭酒,竟看得上这些卷子纸?”许显纯大为愕然。一旁的吴常附在他耳边悄声道:“大人,这汤祭酒在官场中是有名的老财迷,分毫必得,且每得一财必自书一张收据,自得其乐。” “噢,怪不得那张收据上写着收到竹石斋二十两银子,想来是这个老财迷卖卷子纸得来的了。”许显纯恍然大悟。 汤宾君接着道:“昨天一大早,我雇了辆马车,约上竹石斋的小伙计,随我弟一起来到国子监。因我和小伙计都没有功名,身份所限,不能进国子监,便呆在国子监的后角门等待。我弟独自进了国子监后,将那些卷子纸一麻袋一麻袋地扛过来。扛了一整天,累得大汗淋淋,又怕被别人知晓,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直到后半晌才将厢房里的卷子纸搬完。结账后,我将卖得的银子全数给了我弟……” “且慢!”许显纯手一摆,打断了汤宾君的话,“你说汤祭酒连午饭也没有吃,而汤夫人刚才说汤祭酒昨晚回来后径去了书房,可本官分明闻得汤祭酒一身酒气熏天,不知他在何处饮的酒食?” “许大人,是这样。”汤宾君连忙解释,“从国子监出来后,我们兄弟俩步行回家,刚走到青石街街口的拐角楼酒家,便见我弟的两位同僚――礼部侍郎赵春芳大人和户部度支郎邢铭大人在酒家门口挥手招请,我弟便走进酒家里面的雅座,同二位大人畅饮起来。我是狗肉上不了席的人,便在街边小摊上吃了两个烧饼和一碗稀粥。直到日西时分,我弟才摇摇晃晃走出来,我们便招了辆马车回了家……” “哦,原来如此。”许显纯点点头,然后挥挥手,命汤宾君、梅氏连同华郎中全都退出去,一转身,却见吴常站在书案前,面对书匣子和那条绒线蛇发呆,不由奇怪地问道:“吴常,此事你怎么看?” 吴常答非所问地道:“大人,此事有点儿蹊跷。” “蹊跷在何处?”许显纯问。 吴常回过神来,有点儿口吃地道:“大人,卑职意思、意思是汤祭酒的心疾突然发作,是有点儿……有点儿蹊跷,还有……” 许显纯不以为然地“呵呵”一笑:“心疾最易突发,再正常不过。如今仵作勘验汤祭酒死于心疾,而华郎中和汤夫人以及汤祭酒的兄长均是人证,这事再无可疑了。我们就这样上报魏公公吧。” 吴常张了张口,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3.真相 不几日,汤宾君、梅氏及汤家上下扶棺返乡,驾着马车来到正阳门。守门兵丁验过汤家人数及凭证,正要放行,却见吴常大步走来,横在了城门口,举手打拱道:“汤管家,我请你到对面海天酒楼喝两盅,权作饯行,如何?” 汤宾君不由一惊,有些不情愿地和他进了酒楼。吴常要了几碟菜,一壶酒,开门见山道:“汤管家,实不相瞒,这两天吴某可没闲着,私下里找到与此案有关的人一一细询。包括那天在拐角楼与汤祭酒吃酒宴的赵大人和邢大人,竹石斋的小伙计,尤其是你家那个多嘴多舌的小丫环迎儿――我只用两朵珠花便从她嘴里套出了不少隐情呢!” 汤宾君不由脸色发白。吴常瞟了他一眼,屈起手指头道:“一,竹石斋的小伙计告诉我,他买国子监的卷子纸只花了十两银子,亲手交给你的,并非汤祭酒收据上的二十两,而据迎儿所言,上元节头天的晚上,你在书房里对汤祭酒说竹石斋收购字纸的价钱大涨,使汤祭酒决定第二天即把监生们的卷子纸卖掉;二,赵、邢两位大人说汤祭酒极是吝啬,从不掏腰包请人吃酒。可在上元节两天前,你上门找到两位大人,说汤祭酒要在拐角楼宴请他俩,只是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请二位大人赴宴时只管吃喝,不必说是谁做东,至于酒钱,你已预付给酒家了――也就是说,汤祭酒对此毫不知情,还以为是赵邢两位大人请他吃酒宴呢,加之午饭不曾吃,肚里正饥,当下大快朵颐,吃了个酒足饭饱。” “当”的一声,汤宾君酒杯落地!吴常继续道:“更要紧的是,迎儿说上元节那天汤祭酒回家后,并不是径直去书房,而是进了内室。迎儿见主人醉了酒,便端了碗醒酒汤送了过来,无意中听见主人夫妇在说话,一时不敢进去,便站在门外偷听――汤夫人说她午睡时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换了穿戴,身穿交领宽袖的四合云风锦裙,头戴紫金青鸾冠,不知是吉是凶。汤祭酒听后哈哈大笑,说这身穿戴分明是二品诰命的服饰啊,乃大吉兆,莫不是预示着魏公公又要升我的官了,我这就去书房查查……” 话到此处,吴常口气一转道:“汤祭酒兴冲冲地进了书房,迫不及待地从书柜上拿出盛着《周公解梦》的书匣子,要证实一下夫人所做的吉梦。可当汤祭酒扭开书匣子的钩扣,手一伸拿出的却不是书,而是一条活灵活现的绒线蛇!当下把汤祭酒吓得大叫一声,手一甩将绒线蛇甩到了房角里。只是书匣子的钩扣钩住了绒线蛇的几丝红绒线,堪称留下了蛛丝马迹!而正是这条绒线蛇,最终使汤祭酒的心疾发作,要了他的命!如此再推敲,是谁将绒线蛇放到书匣子里的呢?绝不是你们家小少爷,而是汤夫人。记得在勘验现场时,迎儿曾说过小少爷哭闹绒线蛇,却被夫人打了两巴掌!” 汤宾君骇得大汗淋漓。 吴常将酒杯重重一放:“华郎中当初曾叮嘱汤祭酒要做到‘五禁’,可在上元节那天,汤祭酒却将这五禁集于一身,无异于自寻死路。但这一切,莫不是你和汤夫人的巧妙安排――换句话说,是你们要了汤祭酒的命!” 听到此,汤宾君反而平静下来,对吴常拱了拱手道:“吴提骑,确实如您所说,是我和梅氏一步一步将我的亲弟弟引向了黄泉!”顿了一顿,汤宾君眼珠变得血红,压低了声音哽咽道,“我弟在为官之初,尚能清廉自守,为民办事,但自做了京官,尤其是做了祭酒之后,他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格外贪婪,一意巴结魏公公。我和梅氏苦劝我弟不可助纣为虐,不然必落个刑场砍头、株连九族之罪!可我弟已被猪油蒙了心,反斥责我们坐井观天,不晓得谋取盖世荣华、泼天富贵。为了避免汤家十几口子都上法场伸颈待戮的命运,没奈何,我和梅氏联手,做了这么一个套。可又有谁知道,上元节那天,我们的心其实在滴血啊……”言到此处,汤宾君涕泪满面,泣不成声。 听了汤宾君的一席肺腑之言,吴常虽有所料,但犹是震惊得手直发抖! 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汤宾君双手一伸道:“吴提骑,千刀万剐之罪全在我身上,万望您网开一面,放过梅氏,让她领着孩子们回到家乡,耕田度日……” 吴常缓缓站了起来,对汤宾君还了一礼道:“汤管家,你太多心了,其实,汤祭酒一案已经了结,此案并无凶手。本官今天只是想查清楚汤祭酒心疾发作的原因而已,是他的贪婪――贪财、贪吃、贪杯、贪图荣华富贵引发了他心疾!吴某如今方知,这世上除了毒杀、打杀之外,还有一种,是贪杀!” 汤宾君眼露惊喜,长出了一口气:“莫不是吴提骑要放我们一条生路?” 吴常一声长叹道:“放你们一条生路的,其实还是你们自己――三天前,你们将汤祭酒这几年捞的两万两银子全捐给了皇家广济寺,让方丈在下个月青黄不接之时拿出来买米赈灾,着实感动了本官,因此本官今天破例为你们饯行!”言毕,拱手而别,大步走出了酒楼…… 寻找卧底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威尔逊警官从警多年,办案经验丰富,深受上司赏识。可如此优秀的警员,今年年初居然被下放到了偏僻的卡特镇。 卡特镇民风淳朴,当地警局记录也显示,这里少有人作奸犯科。这天,威尔逊正在办公室里悠闲地喝着咖啡,突然有警员匆忙赶来报告情况。原来有人在镇外河边发现了好几具尸体,而且根据衣着打扮可以初步判定,这些死者都是黑帮布朗克家族的人。 威尔逊皱着眉听完,便率领一队人前往事发地点。 一路上,威尔逊思绪不宁,事实上,卡特镇目前的平静只是海面上的冰山罢了,这意味着底下是激流暗涌。 早在半年前,警方就留意到了布朗克家族在这里秘密制造毒品,无奈总是无法确定制毒工厂和毒品种植地。在这样的情况下,上头只好派出卧底混入布朗克家族。考虑到卧底可能有行动上的不便,于是便将威尔逊调到卡特镇暗中协助他。虽然如此,威尔逊收到的联络却很少,到现在只知道他的代号为琼斯。 到了事发地点,警员们已经将尸体收拾好了,一共有五具尸体,无一例外,都是被枪杀的。而且都是被杀后再弃尸到河里。奇怪的是,至今还没有布朗克家族的人出面,所以威尔逊猜测,这次事件并不是帮派仇杀,而是布朗克家族内部的肃清。 如果是内部肃清的话,有一件事就不得不担心了,那就是死者里面有没有琼斯。虽然威尔逊很想马上确认,但问题在于,为了保证琼斯身份的隐蔽性,威尔逊根本不知道他的长相。 想到这里,威尔逊让警员留下进一步查探,自己带着死者照片先赶回警局去了。 一回到办公室,威尔逊第一时间联络了上级并报告事件,可等来的反应却不是上头马上传来琼斯的资料好让他参照,而是通知他事态变化过大,需要时间讨论。 威尔逊气得差点直接把桌子踹翻,正在此时,又有警员进来报告事件进展。又有镇外居民在河的下游发现了一个受伤昏迷的人。 威尔逊又火急火燎地带上几个警员赶过去。那个昏迷者身上中了两枪,幸好没有打到致命部位,从他的服饰来看,他应该也是布朗克家族的人。考虑到布朗克家族可能会前来报复,威尔逊让人封锁消息,并秘密派人把昏迷者送往医院。 晚上,听说昏迷者已经恢复了意识,威尔逊安排好其他工作,匆匆赶到医院。医生开门见山地说:“从警方的角度来看,病人不容乐观。因为病人失忆了!” 进一步向医生打听后,威尔逊了解到病人大脑并没有受到损伤,他患上的失忆症应该属于心因性失忆。这种情况通常是因为病人此前受到巨大的心理压力或者打击才会产生,一般情况下,这种失忆症可以用催眠的方式进行医治。 威尔逊马上让人联系催眠专家协助治疗。催眠专家大卫连夜出发,第二天下午顺利抵达卡特镇。大卫仔细询问过后,表示要用催眠治疗法让这个病人恢复记忆有一定困难。这下可把威尔逊急坏了,怎么催眠法到了这人身上就行不通了呢? 大卫只得向他解释:“要让病人恢复记忆,本来就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就是在催眠中进行引导。可现在问题是,连催眠师本人都对病人毫无了解,所以没办法进行良好引导,因此会有困难。” 威尔逊万分失落,只好无奈地回到警局。这时,上司经过了长时间的研究后,决定把琼斯的资料传过来。威尔逊看完这些资料后,惊讶得合不拢嘴。 “牺牲者中有没有琼斯?”上级问。 威尔逊盯着这些资料好一会儿,然后肯定地说:“没有,可以确定的是,琼斯现在很安全!” 威尔逊紧接着便来到了大卫暂住的酒店,疲惫又略显轻松地对大卫说:“医院里失忆的人就是琼斯。”紧接着他把卧底琼斯的事,全都一股脑儿告诉了大卫,而大卫听完却一脸不解:“这是警方的机密吧,把这些告诉我没有问题吗?” 威尔逊表情凝重地说:“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商量……”两人耳语了一阵,就迅速赶往医院,争取尽早从琼斯口中得到重要讯息。 一来到琼斯的病房,威尔逊就把关于“琼斯”的资料递给了他。他的记忆虽然受损,但常识却没有缺失,这也省去了威尔逊繁琐的解释。但琼斯看完资料后,还是一脸的茫然,显然,想要通过一份资料就让他恢复记忆并不实际。 这下就轮到催眠专家大卫出马了,在来回敲响的“嘀嗒”声中,琼斯在大卫的一步步诱导下闭上了眼睛,大卫逐渐抛出问题,这些问题由浅到深,逐渐涉及到了布朗克家族。这一切显得如此顺利,琼斯在催眠状态下,将布朗克家族的组织结构准确地说了出来,而这似乎也显示了他曾将卧底任务执行得相当优秀! 威尔逊在一旁看着整个过程,紧张得不断吞口水,终于到了最重要的问题――布朗克家族毒品种植地和加工厂的位置在哪里? 对于这个问题,琼斯显得有些抗拒,这一点即使威尔逊这个外行也能看出来。好在大卫安抚得及时,琼斯平静了下来,并且回答了问题。 催眠结束,琼斯也恢复了清醒,被催眠时恢复的记忆在清醒后也会保留。因此现在,他对自己的卧底身份少了许多抗拒,只是不安地询问威尔逊,之后自己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放心,警方会全力保护你!”威尔逊坚定地作出回答。 在这之后,威尔逊将得到的重要信息做了一份报告。上级警方为了这一刻,早已经做好了部署,大批警力秘密来到卡特镇,并于第二天展开突袭,成功捣毁布朗克家族的制毒基地。此次行动相当顺利,不但没有遭到黑帮反击,警方甚至还抓捕了包括布朗克家族二当家在内的多个高层。 行动取得了始料未及的成功,上司给予了威尔逊特别嘉奖,并将警方的接下来的行动指挥权交给了他,接下来的行动,无非是清除布朗克家族残党罢了。而布朗克家族的势力遭受这次打击之后已经所剩无几,所以其残党自感回天乏术,不少人甚至主动向警方投案自首。 至此,困扰警方的问题只剩下一个――那就是布朗克家族的头目布朗克仍然在逃,且行踪不明。 布朗克家族二当家嘴也硬得很,不管警方怎么劝诱,他就是不肯供出头目下落,对检方关于毒品的指控也全部予以否认,而且态度非常蛮横,威尔逊只好亲自上阵。 很快,威尔逊就从审讯室里出来了,面带喜悦地说道:“他已经承认所有指控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把他们的老大布朗克带回来。” 大伙又惊又喜,威尔逊带上了大卫,开车径直来到了琼斯的病房。 琼斯诧异地看着威尔逊,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威尔逊走上前去,铐住了琼斯的双手,说道:“请不要反抗,乖乖跟我们走一趟。” 在场所有人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最吃惊的却是琼斯本人,他诧异地张大了嘴,显出一脸的无助和茫然。 “抱歉,布朗克先生。”威尔逊说道,“我和大卫先生欺骗了你。真正的琼斯已经牺牲了,当我从上级拿到琼斯的资料时,就发现从河里找到的五具尸体中有一位就是琼斯。而同时,我找到的其他资料显示,你就是布朗克。据此,我猜测布朗克家族内部出现了叛变,有人已经发现卧底并在铲除他的同时,企图把家族头目一起干掉。 “关于这一点,我刚刚已经跟你们的二当家确认过了,整件事情就是他策划的。你下落不明,连他也认为你已经死了,坚决不招供的原因也是因为他想把罪名都推到失踪的你身上。而当我把你的下落说出来时,他自然而然就招认了一切。”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告诉我,说我是琼斯?”布朗克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绝望。 “因为警方想从你口中得到情报,如果你的身份是布朗克,无疑会为催眠带来不必要的妨碍。”大卫说,“因此,威尔逊警官和我商量后,希望我让你在认为自己是琼斯的前提下被催眠,以便取得重要情报。事实上,记忆其实是很不靠谱的,这才让记忆植入成为可能。当我们说你是琼斯并给出资料时,你的大脑就默认了这个说法,这才让我们之后的问话异常顺利。” 布朗克低下了头,神态如同做了一场噩梦。 “布朗克先生,对于此事,我需要向你道歉。同时我向你保证,根据你的精神状态,你能够得到宽大处理。并且我可以告诉你,失去记忆之前的你,虽然是黑帮头目,但一定也是一个良心未泯的人。因为你们二当家说了,他之所以想杀你,也是因为你一直不同意家族贩卖毒品。” 说完这些,威尔逊深深地鞠了一躬…… 迷失在平行空间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触摸不到的你 夏葳醒过来的那一刻,有半分钟脑袋一片空白。等看清房间的布置,她才知道自己是睡在家里卧室的床上。 她感觉头很晕,腿很痛。等她掀开被子,看到小腿上缠着的绑带,这才回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事。 昨天下午,夏葳感觉自己有些感冒。晚上回来的时候,她打算去小区对面的药店买点药。就在她穿过公路时,突然窜出一辆车,将她撞倒在地。迷迷糊糊中,夏葳看到撞了自己的那辆急速地开走了。接着,她便昏了过去。 夏葳猜测,一定是自己出事时,有好心人将自己送去医院治疗,还送回了家。 墙上时钟的指针显示,现在是下午4点半。 夏葳心里一惊,自己在床上躺了快一天了!她赶紧从枕边摸出手机,手机已经关机。 开机后,她发现有十来个未接来电,这些电话都是林可打来的。夏葳赶紧给林可拨了过去。 “大小姐,你这是闹哪出啊?店里忙死了,你的电话又一直关机。我要能走得了,都要去找你了!”电话一接通,林可便在电话那头嚷道。她和夏葳合伙在市中心开了一家时装店,夏葳没去,就只有她一个人忙里忙外了。 “我昨晚出车祸了,现在躺在家里……”夏葳惭愧地解释。 “出车祸了?怎么样?严重吗?”林可急道。 “腿受了点小伤。已经打了绷带了……” “你是在家里吧?我关了店门马上过来看你!”林可的语气缓和下来:“想吃啥,快说,是不是还萝卜排骨汤?我给你带!” 挂了电话,夏葳试着想下床。可她那只受伤的腿刚一挪动,就痛得不得了,她赶紧放弃下床的打算。 坐在床上,夏葳打开手机,拍了一张自己打着绷带的腿的照片,然后发到微博上,还感叹了一下“腿受伤了,真不方便,求安慰”。发完微博,又浏览了一下网页,林可的电话打了过来。 “夏葳,我已经到你楼下了,马上坐电梯上来。”林可说:“我给你打电话是叫你不要起床,我自己开门。” 林可是夏葳两年前一次旅行时认识的。两人性格虽然一动一静,但志趣相投,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后来两人还一同开店,携手创业。林可虽然在城郊租了一套房子,但偶尔不想回去的时候就要跑来夏葳这里住。所以,夏葳索性将自己租住套房的钥匙给她配了一把。 夏葳常常觉得,她和林可虽然在这个城市都没有一个亲人,但是有了对方,也就有了依靠。林可也常说,别人都说她们情同姐妹,其实,她们是情同夫妻。 夏葳正猜测着林可给她带了什么好吃的,林可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夏葳,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家里啊?”夏葳答道:“你怎么还没进来?” “家里?哪里的家里?”林可问。 夏葳觉得林可问得很奇怪:“还能是哪里,就是国光小区的家里啊?难道我还能拖着打了绷带的腿回四川老家?” 夏葳听到电话那头的林可没有说话,但是有不断开门和关门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那些声音停了下来,林可的声音异常冷静地问道:“夏葳,你说你现在在自己的卧室里?” “是啊!”夏葳环顾了一圈,我这不是在自己的卧室是在哪里? “夏葳!”林可的声音很严肃:“我告诉你,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为你担心了一整天,你现在却和我开玩笑!” “玩笑?我没有……”夏葳的话没有说完,林可已经打断了她:“我现在就站在你房间的卧室里,但这里空无一人!” “我真的就……”夏葳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林可说她现在在自己的卧室里,可是,这房间里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吗?哪有林可的影子。 “林可,你真的在我房间?”夏葳的声音有些颤抖。 “当然,难道我的钥匙能打开别人的家门?”林可有些不耐烦了:“而且,我连卫生间都打开看了,你根本就不在家里!” “那你马上用手机的定位功能发一条微博。”夏葳想起刚才自己发过的那条微博,上面显示,自己发送的地点就在自己家里。如果林可是在骗自己,微博的定位功能自然能显示出她现在真正的地理位置。 一分钟后,夏葳刷出了林可最新的一条微博:“夏葳,别开玩笑了,我很担心你!”而下面的地理位置显示,这条微博发送的地点,和夏葳上一条微博完全是同一个地方! 林可真的在这个房间里,可她看不到我,而我也看不到她! 2.熟悉的陌生人 电话两头,夏葳和林可同时沉默了许久,又异口同声地道:“这太奇怪了!难道我们真的在同一个房间里,却看不到对方?” “夏葳,我有些害怕,我得先离开你家……”电话那头,林可一边说着,一边似乎正在往外走。夏葳听到她关门的声音,接着听到电梯门打开“滴”的声音。 “这事情……太奇怪……了,我们……怎么可能……在同一间屋子里……却看不到对方呢……”林可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夏葳猜测可能是电梯间里信号不太好,只得挂断电话。放下手机,夏葳觉得自己的脑子乱成了一团。 窗外已经完全黑了,窗帘上开始有红色的光影闪烁起来。这是从对面那栋楼顶的霓虹灯投射过来的。这里就是自己的卧室,肯定没错。 正这么想着,夏葳听到外间的门口传来有人开门,然后走进来的声音。 “林可,我就知道你走错了门吧!”夏葳大声对着外间道:“你也真够粗心的,我家你都认不出来了?而且,那钥匙怎么把别人家的房门打开了?这可得给物管说一说,这多危险啊……” 夏葳的话没有说完,卧室的房门打开了,进来的却并不是林可,而是一个陌生的小伙子。他拎着一大包东西,站在门口,对着夏葳说:“葳葳,你刚才说什么?谁走错门了?” 夏葳盯着这个小伙子,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是谁?他怎么有自己家的钥匙?他怎么会叫自己“葳葳”? “你是谁?”夏葳吓得往后一缩,赶紧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 “葳葳,你这是怎么了?”那小伙子径直走进来,将手中的袋子顺手放在桌上,走到床前,伸手来摸夏葳的额头:“又发烧了?” 夏葳头一歪,躲开了那男子伸过来的手,然后迅速操起桌上的台灯,对着那男子,大声道:“你是谁?你进我家做什么?你再不走我报警了!” 那男子见状,退后几步,无奈地道:“葳葳,你是不是烧糊涂了?你这是在闹哪出啊?” “救命啊!”夏葳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又慌乱地拿起手机准备拨报警电话。打开手机看到最近一个打出的是林可的号码,想到现在她应该还没有走远,于是赶紧拨了过去。 在夏葳拨通林可电话的同时,屋里那个小伙子的手机响了起来。夏葳看他打开手机,按下接听键。接着,夏葳听到话筒里和对面同时传来那个小伙子的声音:“葳葳,我就在你面前,你打电话干什么?” 夏葳惊得目瞪口呆,许久才喃喃道:“这明明是林可的电话号码,怎么会……” “你终于想起我是谁了!”小伙子松了口气,朝床边走过来,边道:“我说呢,就算昨天摔成了脑震荡,也不会连我都不认识吧……” 夏葳赶紧又将台灯举了起来:“再过来我可要砸你了!” 小伙子叹了口气,停了下来:“好吧,你别激动。想不起我没关系,我先去给你热萝卜排骨汤。”小伙子说着拎起桌上的袋子,往卧室外走去。到了门口,他又摇摇头,自语道:“看来,明天得带你去医院再检查一下……” 夏葳一个激灵,想起了什么,叫道:“等一下!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小伙子转过身来,苦笑道:“葳葳,我们在一起两年了,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 她放下了手中的台灯,问:“我们认识两年了?” 小伙子掏出一个钱夹,从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夏葳:“也许,你真的需要一点提示。”那照片上,夏葳和眼前这个小伙子挨着头站在一起,背景是一座白雪皑皑的山峰。 “你记不记得,我们就是这次旅行时认识的。”小伙子指着照片,说:“在梅里雪山,你扭了脚,是我把你扶下山。那晚,在藏民小屋里,我们围着火炉聊了一夜……” 望着手中的照片,听着小伙子说两年前的事情,夏葳一时如在梦中。 两年前自己去旅游时认识的应该是林可!在梅里雪山将自己扶下山的也是林可!在藏民小屋和自己聊了一夜的还是林可!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小伙子呢?还有这张照片,和自己合照的应该是林可啊! 夏葳想起自己在微博上也发过这张照片,赶紧用手机打开微博朝前翻看。 那个小伙子还在自言自语:“旅游回来后,我主动约了你几次。每次我们都聊得很开心,我们开始恋爱。你说,我是这个城市里,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你的这句话,是在一家叫‘花语’的咖啡店里说的。我记得,当天还下着雨。半年后,我们一起开了一家服装店。服装店的店名是你想的,叫‘夏日雨林’,里面有你我的姓……” 夏葳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了下来。小伙子刚才说的事情,每一件都是真的,只是在夏葳自己的记忆里,故事里面的另一个主角应该是一个叫“林可”的女子,而不是眼前这个陌生的小伙子! 是我的记忆出了错,还是这个人在骗我? 微博已经翻到了两年前的那一页,夏葳轻轻一点屏幕,打开了那张照片。 照片上,在梅里雪山前和夏葳相依在一起的,就是眼前这个笑语盈盈的小伙子! 3.平行时空理论 夏葳又向后翻了几页,竟然发现微博上每张合照里面的林可都变成了眼前这个小伙子! 夏葳感觉有种无法形容的恐惧,她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说‘夏日雨林’这个店名里有你的姓?那……你叫什么?”。 小伙子一脸迷惑地答道:“我叫林克啊!你不可能真的忘记了吧?” “林克?”夏葳在自己的脑中搜索着这个名字,可除了“林可”,她再也想不起自己还认识哪个姓“林”的人,而且对方还是一个男子! 小伙子见她沉默不语,又递过来一个身份证,上面显示:小伙子真的叫“林克”。 “你是林可的双胞胎哥哥吧?”夏葳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俩合伙起来和我开玩笑吧?” “谁是林可?”林克一脸不解地问。 夏葳觉得自己快疯了,她想找出一张林可的照片,可手机相册和书桌上的影集里面都只有这个“林克”,没有“林可”!林可好像真的不曾存在过! “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林克关切地对她说:“这一定是脑震荡的后遗症,应该很快就可以恢复。” 他看着夏葳躺下,又说:“我去把汤热上,你一会儿起来喝。”说完,这才关上灯,走了出去。 躺在床上,夏葳感觉自己像置身于无边的迷雾中。过去两年中发生的事情在她的脑海中交替闪现,只是那个和自己在一起的人却面容模糊,像是林可,又像是林克。 过了一会儿,林克敲门端着晚餐走了进来。 “你最喜欢的萝卜排骨汤、可乐鸡翅……”林克一边将菜摆在床头柜上,一边介绍:“对了,还有这个,五河路的麻辣香锅!” 看着摆在自己晚餐,夏葳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会了解自己所有的喜好?他简直比林可还了解自己! “怎么了?”看到夏葳一言不发,林克关切地问。 看着林克一脸的真诚,夏葳渐渐放下了戒心。她想了想,说:“说实话,我真的想不起你来了。在我的记忆中,你所讲的这些故事里面的人物应该是一个叫 ‘林可’的女孩子……” “也就是说,在你现在的记忆里,我应该叫‘林可’,而且是个女人?”林克尴尬地摇摇头。 他想了想,又若有所思地说:“难道从两年前那次旅游开始,就有两个夏葳,分别在两个平行的时空里沿着几乎完全相同的轨迹生活。只不过一个遇到了我,而另外一个遇到的是那个叫‘林可’的女孩儿。” “两个平行的时空?”夏葳惊讶地问。 “你知不知道平行时空理论?”林克问夏葳,见她摇摇头,就自己解释起来:“平行时空理论也叫平行宇宙理论。物理学家们有一种假设,认为在量子力学中,存在多个平行的世界。不同的历史发生在不同的平行世界中。我们现在的时空是相对于其他时空而存在的。比如,在一个你不熟悉的十字路口前,你可选择向左走、向右走或者直接向前,这就产生了三个不同的可能性,也就可能产生三个不同的平行时空……” “你是说,从两年前的那次旅行开始,便有两个‘我’,分别在两个不同的时空中,一个认识了你,一个认识了林可?”夏葳觉得这种想法太疯狂了:“可是,如果这是真的,那现在这个我不是该和林可在一起;而另外一个‘我’才该和你在这间屋子里吗?” 林克皱着眉头,站起身来:“一般而言,平行时空之间是无法产生客观联系的。不过,也许是昨晚那场车祸,让两个‘你’发生了交换……” “时空穿越?”夏葳笑道:“你在讲科幻片吧?” “要不然呢?这一切怎么解释?”林克双手一摊,耸耸肩。 是啊,这一切怎么解释?是林可和自己开的一个玩笑?她有必要和自己开这么大一个玩笑吗?而且,她在自己房间发微博,自己却无法看到她,这怎么解释?自己以前发的两人的照片全部变成了这个“林克”又怎么解释?夏葳越想约觉得头痛,不由伸手捂住额头。 “头又痛了?我去给你拿药。”林克跑去客厅,拿了药进来,又倒了一杯水递给夏葳。 看着夏葳吃了药,林可说了声“你好好休息”,便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夏葳拖着受伤的腿,挪到门边,仔细将门反锁好,这才上床躺了下来。没一会儿,她就觉得睡意袭来,很快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夏葳觉得自己身体飘了起来。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自己飘出了卧室,来到了客厅中。客厅中,林可正躺在地毯上,向她哭喊着什么。夏葳想竭力听清林可到底在说什么,却一句都听不清。她想呼喊林可,又无法喊出声。她想扑向林可,又觉得身体不受控制,越飘越远,越飘越远,再也看不到林可。 夏葳又急又怕,一下惊醒过来! 夏葳伸手拧开床头灯,坐起身来。细细想了想刚才的梦,夏葳感觉自己心里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梦里的林可在哭喊什么呢?难道她出什么事情了? 夏葳披上睡衣,挪到门口,打开房门,走到客厅里,打开了灯。 客厅中的地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灯光一亮,裹着毛毯睡在沙发上的林克一下翻身坐了起来,揉着眼睛,问:“葳葳,怎么了?” 夏葳没有回答,她在整个客厅中慢慢找了一圈,又检查了厨房和卫生间。这房间中,除了她和林克,确实再也没有别人。 夏葳又一次用自己的手机拨打林可的号码,可响起的依然是林克的手机。 4.拿什么去拯救 “我要去救林可!”夏葳说。 “什么?”林克没有听清。 夏葳将自己的梦告诉林克,又说:“林可在梦里向我求救,她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危险。我要救她!” “那只是你的一个梦而已,怎么能确定她现在就一定有危险?”林克说。 夏葳没有回答。她回到卧室,换上外套,拧着挎包走了出来。 “你真打算出去找林可?”林克惊讶地问。 夏葳点点头,说:“不管你怎么说,我一定要找到她!就算你不愿意陪我,我一个人也要去!”林克见状,无奈地摇摇头:“好吧,我陪你去!”说完,披上衣服,扶着夏葳出了门。 两人乘电梯到了负一层的停车场,林克打开一辆白色的现代车,扶着夏葳坐了进去,然后问:“我们去哪里?” “先去服装店。”夏葳故意没说服装店的具体位置。 林克也不问,发动汽车,很快开到了“夏日雨林”服装店,还用自己身上的钥匙打开了店门。 服装店中空无一人,林可并不在这里。 “去林可家。”离开服装店后,夏葳说。说完,她又想起一个问题:“对了,你住哪里?” 林克说了一个地址,又道:“你一定觉得,我和林可应该住在同一个地方吧?”没等夏葳回答,他又接着说道:“其实,所谓平行时空,并不是说在这个时空中的我和你原来时空中的林可是同一个人。按照理论,两个时空中都应该分别有一个我和一个林可。只不过,一个时空中是我和你相识;而另外一个时空中,是林可和你相识。所以,在这个时空中,还是有一个林可,只不过,她根本不认识你而已!” “在这个时空中,我并不认识林可?”夏葳有些失落。 “是啊。所以,一会儿我先去敲门。等她开门后,和她慢慢解释,你要是一下冲进去,会吓坏人家的。”林克说完,又问:“好了,快告诉我林可家怎么走?” 夏葳将林可家的地点告诉林克。很快两人就赶到了林可所住的小区。 走到林可的房门外,林克先上前敲了敲门,房间里没有回应。夏葳想起自己有林可家的钥匙,就掏出钥匙去开房门,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 这明明就是林可的房子,自己怎么打不开了呢?难道自己身上的钥匙也是另外那个时空的,所以打不开这个时空的房门?也就是说,就算这房间里有一个林可,她也一定不会认识自己? 夏葳沮丧地跟着林克回到车上。 回去的路上,林克劝慰夏葳说:“葳葳,你别多想了。你认识的那个林可就算真的有危险,你也无法救她。她在另外一个时空,你怎么过去?” “一定有办法的!”夏葳望着车窗外冷清的街道,想了许久,说:“对了,如果你那个关于平行时空的说法是正确的,那我就是因为被撞才穿越到这个时空中。也就是说,要想回去,也只能用同样的办法。” 林克惊讶地问:“你是想自己再被撞一次?” “对!”夏葳点点头:“而且要在同一个地方被撞!” “你疯了!”林克猛地踩下刹车,大声道:“撞一次你还不够?你还要自己去撞一次,你不要命了?” “为了救林可,就算有危险我也必须去做。我想,如果遇到危险的是我,林可同样也会不顾一切挺身而出的。所以,哪怕我的梦毫无依据,即使所谓平行时空并不存在,我也必须为了她试一试!”夏葳坚定地说。 说话间,车已经开回昨天撞车的地方。 “我就在这里下车!” 夏葳指了指昨天自己被撞倒的地方。 林克将车停在路边后, 夏葳将手中的挎包挂在副驾驶座的座椅后背,然后下了车,往街道中间走去。 “你真的确定这么做?”林克上前想劝阻夏葳,夏葳却将他推开。 此时已是凌晨,街道上看不到一辆汽车经过。夏葳站在道路中央,不时挪动一下那条受伤的腿,那里的疼痛似乎已让她无法再支撑下去。 就在这时,一辆汽车朝这边急速驶来! “夏葳,快离开!”林克大声叫着,冲上去想将她拉开。 可还没等他跑到夏葳身边,就见夏葳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林克赶紧高举双手,示意开来的车停下。 那车在距离夏葳十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林克上前抱起夏葳,只见她已昏迷过去。他顾不得向骂骂咧咧的汽车司机解释,连忙将她抱回车上。 把昏迷的夏葳送回卧室,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林克这才轻轻关上房门,走了出去。夏葳醒来后,天已大亮。林克敲门进来,问她想吃点什么。 “牛角巷的炖猪蹄怎么样?”夏葳起身穿上外套,拉着林克就往外走:“快来扶我,我的肚子已经饿坏了!” 看到夏葳变得开朗起来,不再纠缠于去拯救林可这件事,林克松了一口气。 林克开着车,载着夏葳到了牛角巷。两人各点了两个炖猪蹄,吃完后,林克去结账,夏葳说要去上一下卫生间。 这边林克结完帐,夏葳已经出来了。 “我们还是再去林可家看看吧。”夏葳对林克说:“昨晚她不在,也许今天就回去了。” 林克一听,有些意外:“我以为你已经放下这事了,怎么还想去找她呢?” “就最后这一次。如果再找不到林可,说明在这个时空里,我只能和你在一起。不管哪个时空里的‘林可’,我都不再去找了。”夏葳一脸郑重地说:“可是,你要是不让我试一次,我真的有些不甘心。” “好吧!”林克无奈拉开车门,扶夏葳上了车。 5.永远平行的时空 再次来到林可家门外,林克敲门,房间里还是没有回应。 “现在你死心了吧?”林克伸手来牵夏葳。夏葳将其轻轻推开,说:“让我来试试!”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 “这钥匙不是打不开吗?”林克问。 “也许,今天有奇迹出现呢。”夏葳将钥匙伸进锁孔里,轻轻一扭,门锁“嗒”的一声打开了。 “怎么……能打开了?”林克惊讶地问。 “也许是我‘精诚所至’吧。”夏葳笑着,推门走了进去。 一边往里走,夏葳一边大声喊:“林可,你在吗?”屋内没人回答。夏葳穿过客厅,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推开房门。 一打开房门,就听夏葳道:“林可,你真的在家里!昨晚我来找你,你怎么不开门?” 卧室里的人不知说了句什么,就听夏葳又道:“你说什么,你昨天被人绑架了,今天一大早才送回来的。那你看到绑架你人是什么模样吗?……什么,他送你回来时,你假装昏迷。不过,你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夏葳转头对林克说:“林克,原来林可昨晚被人绑架了!你快帮我打电话报警。” 林克已经往外跑去!可他刚到门口,就见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两个身穿制服的民警。那两个民警冲上前来,一人扭住他的一只胳膊,一下将他按倒在地。与此同时,从卧室里又冲出来几个民警,一起将他围在中间。 一个中年警官掏出手铐,将林克的双手拷上,然后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问道:“袭击并绑架林可,对其注射麻醉剂的人就是你吧?” 林克耷拉着脑袋,没有回答。 “林可她现在怎么样?”夏葳急忙问那个警察。 “别担心。”中年警官对夏葳道:“接到你的报警后,我们马上赶过来,将林可送去了医院。刚才医院那边的同事告诉我,说因为抢救及时,林可没有大问题,应该很快可以恢复。” 听到这话,林克抬起头来,惊讶地望着夏葳,问:“是你报的警?你怎么知道的?” 夏葳盯着林克道:“我一直不相信你那个‘平行时空’的说法。因为,如果平行时空真的存在,我是和另外一个‘夏葳’产生了时空交换,那么你爱的应该是另外一个‘夏葳’,而不是我。可是,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关心那个曾经在你身边,现在又不知所终的‘夏葳’呢?” 林克似乎恍然大悟:“是啊。就像你即使被告知已经在另外一个时空,却依然对‘林可’念念不忘一样……” “但是,我虽然怀疑你,却找不到你的破绽。”夏葳说:“所以,我打算悄悄偷拍你,看看你到底搞的什么鬼。” “偷拍?”林克问。 “是的。”夏葳说:“昨晚我说要穿越时空去救林可。你记不记得,我下车前将挎包挂在了副驾驶座的座椅上……” “你的包有问题?”林克终于明白过来。 “那个包的秘密,只有我和林可两人知道。”夏葳说,她和林可刚开服装店的时候,为了探听最新的流行款式,她们专门定做了一个内装微型摄像头的挎包。她们本打算提着这个包,去别的服装店偷拍新款式,可后来终究没有胆量实施。没想到这次派上了用场。 夏葳说,她下车前,悄悄打开摄像头,并使其正好对着后排。为了让林克放松警惕,她假装晕倒在路中央。被林克送回卧室后,她发现林克立即出了门,直到天亮才回来。起床后,她故意让林克载自己去路程较远的牛角巷吃早餐。在路上,坐在后排的她便悄悄观看了昨晚摄像头拍下的画面。那些画面显示:昨晚林克将夏葳送回去没多久,将昏迷不醒的林可从小区里扛了下来,然后用车送回她的住处。而且,在将林可背下车之前,林克还在车上对林可注射了一剂什么药。 夏葳发现这一切后,趁着去卫生间的时候,悄悄报了警,让警察赶紧去林可的住处救她。然后又将林克引到这里,让事先蹲守在这里的警察将其抓获。 “林克――不,或许你不叫‘林克’,而是叫别的什么――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煞费苦心,又是什么‘平行时空理论’,又是绑架林可,到底是为了什么?”夏葳问。 林克苦笑一下,道:“我的真名确实叫‘林克’。而且,不管你信不信,所有发生的这一切,真的因为那个该死的‘平行时空’理论!” “事情源于两年前那次去梅里雪山的旅行。当时,我也报名参加了那个旅行团。”林克说,只不过,临出发那天,他睡过了头,因此错过了那次旅行。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看到了夏葳的微博,并被她深深吸引了。他开始从微博上了解夏葳。因为夏葳很喜欢发微博,所以林克几乎可以从微博上了解到关于她的一切。她喜欢吃什么,有哪些朋友,房间是怎么布置的,甚至每天的行程……林克还从种种线索中破解了夏葳的手机、QQ空间和微博的密码。 他从微博上发现,夏葳两年前也参加了那个他错过的旅行团,而且在旅游中认识了林可,两人还因此成为好友,并合伙开了一家服装店。他觉得,如果当时自己没有错过那次旅行,认识夏葳的人就会是自己。而且,他们还会相恋、结婚,永远在一起。 可现在,那次旅行就像是分叉出两个平行时空的节点,错过了那个节点,自己就只能错失认识夏葳的机会。 为了重新找机会认识夏葳,林克特意搬到了夏葳所住公寓的楼下,还根据自己从微博上了解到的关于夏葳的点点滴滴,将自己的家布置的和夏葳的家一模一样。林克甚至以夏葳的名义注册了另外一个微博。将夏葳微博上发的所有内容自己再发一次,只不过,将所有关于“林可”的内容和照片,全部换成了自己。为自己虚构了一个和夏葳在一起的假象。 “因为就住在你楼下,甚至在我家也可以用到你家的WIFI。”林克说:“所以,我虽然住在自己家里,却就像和你住在一起一样。” 听到这里,夏葳觉得一阵恶心,转过头去,不想看眼前这个男人。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林可来找她时,她和林可都认为自己在同一间卧室里,却互相看不到对方。原来,她当时是在这个叫“林克”的男人家里。既然自己发微博和林可发的那条微博都用同一个WIFI,定位的地点当然是相同的。而这才是自己和林可“同在一间屋,却互不相见”的原因! “你一定是以为,我是个只敢偷偷对你意淫的胆小鬼。其实你错了……”林克说:“我一直在寻找机会,弥补两年前的错误。而这个机会终于让我找到了……” 林克说,那天他悄悄跟踪夏葳回家,并目睹她被车撞倒的一幕。他赶紧将昏迷的夏葳送去了医院治疗。在从医院将夏葳送回家时,他看到夏葳一直没醒,于是突发奇想,将她抱进了自己家里。还将夏葳手机上的微博换成了自己注册的那个微博的地址。 那一夜,看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女神就在眼前,林克决定要想办法将夏葳留在自己身边,让两年前自己错失的人生轨迹重新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运行。于是,他终于想出了用“平行时空”理论来欺骗夏葳。可要想让夏葳相信自己是来到了另外一个时空,就必须让林可闭嘴。所以,林克决定先绑架林可,再想办法让其失忆,忘记夏葳这个人。这样,当林可面对夏葳却又不认识她时,夏葳自然会相信,在这个时空中,她必然是和自己在一起的。 第二天下午,林可来找夏葳却找不到,正乘电梯下楼时,被跟随她走进电梯的林克用迷药迷昏,然后用林可身上的钥匙,将林可藏在了夏葳家里。 为了欺骗夏葳,林克还将林可的手机卡取下,装到了自己的手机上。这样,夏葳一打林可的电话,响起的就会是林克的手机! 林克一直担心夏葳会闻到他房间的气味和自己房间不一样。毕竟,房间的装饰陈设几乎可以全部从微博上找到。可关于味觉的东西,微博上却没有一点线索。让他意外的是,夏葳醒来后,并没有怀疑她是在自己家里。这大概是因为夏葳正好感冒了,鼻子不通,无法闻到气味的原因。 为了避免夏葳在自己家里呆久了,发现破绽,林克又将安眠药混在感冒药中给夏葳。等夏葳熟睡后,林克先将林可从夏葳家背到自己家里,扔在客厅。然后又将夏葳送回她自己家。 林可在客厅地毯上挣扎求救的情形,其实就是夏葳被林克抱着经过客厅时的亲眼所见。只不过,她因为吃了安眠药,脑中模模糊糊,所以以为是自己的梦境。 当夏葳和林克去林可家时,为了避免夏葳进了林可家,发现不利于自己的线索。他故意先去敲门,悄悄在锁眼中塞了杂物,令夏葳无法打开门锁。 林克趁夏葳昏迷,将林可送回林可自己住的房子。然后通过持续对林可注射镇静剂,使其长时间昏迷,以达到损坏其记忆功能的目的。可没想到,正是他的这些举动让夏葳的摄像头发现了他的真实面目。 “你们一定认为我失败了。可是在另外一个平行时空中,我一定已经成功了,现在正和那个时空中的夏葳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林克最后说。 “不,即使有一万个平行的时空,你的归属都只能有两种。”夏葳鄙夷地看着他,冷冷地说,“精神病院或者是监狱!” 少年噩梦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盛夏的一个傍晚,阿一赶着去和朋友聚会。路上突然下了一场雨,把他浇了个透,木屐带子也跑断了。更可悲的是,由于受凉,他的肚子阵阵作痛。阿一四下张望,发现杂木丛中有橘色的灯光,便匆匆跑过去。他边敲门边喊道:“对不起!请开门!” 一个长发女子探出头,问:“谁啊?” 阿一实在忍不住了,猛冲进去:“不好意思,借用一下厕所!” 片刻后,阿一忐忑地从厕所出来,吓了一跳,门外竟有三个女人瞪着他!除了刚才开门的长发女子,还有一个短发女子和一个烫着米粉头的女子。 短发女子说:“你是谁啊?闯进别人家,二话不说就往厕所冲,未免太没礼貌了吧。” 长发女子搭腔:“是啊,我还以为是强盗。” 阿一没来得及回答,烫米粉头的女子开口了:“唉,都是因为你,害我们又要重来了,动作再不快点,雨就要停了。” 阿一笑着说:“真不好意思,你们在做什么?为了表示歉意,我来帮忙吧!” 三个女人同时叹了口气,互相看了一眼。短发女子露出严厉的眼神说:“你敢吗?我们正在进行招―魂―术!” 阿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长发女子一把拉进隔壁房间。空荡的房间里,几支大蜡烛围成一个圈,正中央有一只死兔子,窗户上贴满了符咒。阿一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还是尽早开溜比较好。他正想悄悄往门口移动,长发女子立刻挡在他面前:“想溜?太迟了!门已经贴上符咒了,撕下来的话就没用了。” “等、等一下!我……”阿一被迫坐下来,他终于把三个女生对上了号:米粉头小樱、长发妹百合,短发女小梅。 小樱抬起右手,看着手表,说:“差不多快要到发生‘那起事件’的时间了。” 阿一问:“哪起事件?” 百合答道:“一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宗杀人案,而我们三人,就是―嫌疑犯。” 听了这话,阿一像被泼了盆冷水,浑身发抖。 百合冷笑道:“是啊,你吃惊了吧?呵呵……” 小梅补充说:“死掉的那人,是我们的网球教练。”焦躁之下,她把右手伸进牛仔裤的口袋,拿出香烟叼在嘴里,左手叉腰,点燃了打火机。 从三个女人断断续续的叙述中,阿一拼凑起了事情的经过:她们三人是闺蜜,一起参加了网球俱乐部,不料却偏偏爱上了同一个男人―网球教练须藤先生。去年的今天,她们约须藤来到这栋别墅,表面上是为了接受网球特训,实际上是要打一场“爱情战争”。那天傍晚,她们分头去买晚餐的食材,由于突然下雨,她们在路上耽搁了,结果回来之后,就发现须藤胸口插了一把菜刀,死在了厨房里。 阿一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须藤,是那位经常代言广告的职业选手?”三人点了点头。 “我还记得一张经典海报。对了,就是这种姿势,右手握拍打来自左边的球……” 小梅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别跑题,那天,最先发现尸体的人是我。”她颤抖了一下,随后把阿一引进了厨房,说:“尸体就在你现在站的位置。” “咦?”阿一赶紧退后一步。 小梅面不改色地继续说:“地上都是血,他仰卧着,眼睛瞪得很大,眼珠浑浊,一看就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不过,最奇怪的是他的姿势:右手拿鸡蛋,左手拿着饭瓢。” 阿一感到意外,甚至有点滑稽,他接着问:“具体是什么姿势呢?” “很难用言语形容……”这时,百合拿来纸笔,左手压着纸,右手开始画图,不一会儿,把画递了过来,说:“就是这种姿势。” 画上的尸体,右手举着鸡蛋,眼睛好像在注视鸡蛋一样;另外,拿饭瓢的左手刚好举在后脑勺,左腕手肘弯曲,饭瓢的圆形部位朝向上方。 “原来如此―” 小梅忙问:“你想到什么了?” 阿一解释道:“死者双手紧握鸡蛋和饭瓢,说明是在临死之前拼命握住的,他是在暗示凶手是谁。” 百合疑惑地问:“什么意思?难道凶手喜欢烹饪吗?” “不,他是以自己的身份凸显问题所在。你们想,鸡蛋和饭瓢的形状像什么?” 小梅大喊:“网球和网球拍!” 阿一肯定道:“答对了。鸡蛋代表网球,饭瓢就代表网球拍。” 百合附和:“原来如此,似乎蛮有道理的。”小樱低声问:“可是,慢着!我们每个人都有网球用具,这样子能指出凶手是谁吗?” 阿一自信满满,注视百合所画的图:“当然可以,他是右手拿鸡蛋,左手握饭瓢;另外,他倒在地上的姿势……” 百合喊道:“啊!这是发球的姿势!” “没错,右手拿球,左手拿球拍,这是左撇子的打法。不过,你们还记得须藤拍的广告海报吗?他本人不是左撇子。从这一点看来,须藤可能想要表达―” 百合抢着说:“凶手是左撇子,天哪―” 阿一脑海里浮现一幅幅景象:小梅左手叉腰,用右手点燃打火机,百合是用右手画图,于是说:“我想,你们心里一定有数了,凶手是把手表戴在右手上的―小樱!” 小梅和百合一脸惊诧,小樱泪水盈眶,呆立在原地。 阿一继续说:“小樱拿刀从正面刺向须藤,杀了人之后,慌忙逃走,但是,须藤并没有立刻丧命,意识渐渐模糊中,他想起小樱是左撇子,习惯采用右手拿球,左手拿球拍的姿势发球,于是,就近利用鸡蛋和饭瓢来暗示。” 小梅扑向小樱,叫道:“小樱!你为什么要杀死须藤?你不是很喜欢他吗?”小樱缓缓地摇头:“坦白说,我根本就不在乎他。最开始,我只是喜欢和你们一起争风吃醋、嬉笑打闹的感觉而已,但是,我无法容忍他毁了我们姐妹的感情。” 百合和小梅哑口无言地望着小樱。 原来,那一天,小樱最早回到别墅。须藤靠近她说:“终于只剩下你我两个人了,我知道你们三个为了我勾心斗角,其实,我最中意的还是你,虽然她俩总说你如何不堪……”小樱觉得他说的话真恶心,自以为有女人缘就可以为所欲为。因为他的挑拨,她们姐妹反目,视如仇敌。想到这里,小樱心中燃起一把无名火,当她回过神时,须藤的胸口已经插着一把菜刀…… “小樱―你怎么会这样……”小梅把手搭在小樱颤抖的肩膀上说,“其实,我也和你一样。” “咦?”小樱和百合同时发出声音。小梅说: “我也并不是真的喜欢须藤,也只是为了迎合你们而加入爱情争夺战,谁知道后来就下不了台……” 百合也发了声:“我也是,对不起―” 三个女人膝靠膝,开始啜泣。阿一叹了一口气:“怎么会这样……” 天晴了,阿一告辞,走了很久才来到朋友们身边。当他说起自己的奇遇时,有人提出了异议:“别墅?你是指山崖下那栋小木屋吗?慢着……那间屋子应该没人啊!” 朋友娓娓道来:去年夏天,刚好是这个时段,下了一场暴雨,泥石流淹没了那栋别墅,来游玩的四名男女不幸惨遭活埋。根据警方调查,其中一名男性在遭到活埋之前,就已经被人用刀刺死了。后来,警察判断凶手应该是和他在一起的三个女人中的一个,但是,那三个女人也都死了,因此真相就不了了之,别墅也就废弃了。 阿一听到一半就傻眼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低头一看,自己脚上的木屐,刚才明明已经断裂的带子,不知何时又完好如初了…… 复活的幽魂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疑案 这天凌晨,奥克莱警所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说:“我在紫百合饭店512房间杀了个人,你们过来看看吧。”值班警员见是桩命案,立刻报告了警长查理。查理立刻带着助手汤普森赶到了现场。 一打开门,查理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死者是名年轻女子,与其说她是被杀死的,还不如说是被折磨死的。她的身上伤痕累累,脸上凝固的表情,也清楚地显示出极度的惊慌、痛苦和恐惧。 凶手不在现场,显然是打了电话后就离开了。查理立刻就想到了“毒蛇”罗斯,以及他犯下的连环杀人案。罗斯杀的人都是应召女郎,也都是被折磨至死,然后会给警所打个电话。但查理知道,罗斯三年前就已被前任警长约翰击毙了。 查理和汤普森仔细地勘查了现场,并成功地提取到了凶手留下的指纹。查理要汤普森将指纹带到市警局去核对,以便确认凶手的真实身份。经过调查,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确实是一名应召女郎。很快,汤普森也从市里回来了,鉴定结果显示指纹竟然是罗斯的。罗斯三年前不是就已被击毙了吗?查理决心要查个水落石出。 2.线索 查理又仔细地调看了当年的案卷,发现了一个疑点,当年约翰警长击毙罗斯后,并没有经法医鉴定,而且在没有其他警官见证的情况下,就和助手尼克一起把罗斯的尸体火化了。而且奇怪的是,此案发生后不久,约翰警长就以身体的原因提前申请了退休,尼克也辞职回家了。不过幸好约翰就住在本镇,查理二人决定去登门拜访。 约翰看到查理二人来访,似乎并不感到吃惊:“你们是为了罗斯的案子来的吧。” 根据约翰的叙述,就在四年前,奥克莱出了一个专门残杀妓女的恶魔,罗斯。一开始罗斯的行为还很谨慎,现场没有留下指纹,后来胆子越来越大,不光留下了指纹,而且每次作案后都会打个电话给警方,说他又杀人了,以此来向警方挑衅。但是由于奥克莱镇的人员流动性太大,所以警方一直都没能破案。直到一年之后,有天晚上约翰警长接到电话赶到出事酒店时,罗斯不知为什么还没离开,直到警察破门而入后才匆匆跳窗而逃。 约翰和尼克赶紧跳窗紧追不舍。约翰让尼克从旁边包抄过去,准备来个两面合围。尼克抄到了罗斯的前面,看到罗斯后,口中发出“咦”的一声,一下子怔住了。这时约翰也从后面追了上来,端着枪喊道:“举起手来,你被捕了。”但就在这时,罗斯突然掏出枪来回身向约翰射击,约翰不得已只能还击。结果罗斯被当场击毙,而约翰也被子弹击中了肩胛。 尼克背起受伤的约翰拼命跑到医院。乔治医生立刻给约翰做了手术。趁着约翰术后休息的时候,尼克去把罗斯的尸体背来了,天亮后约翰和尼克就把尸体送去火化了。听到这儿,查理问:“你确信火化的就是罗斯?” 约翰说:“就在推进化尸炉之前我还看过,确实是他。” 查理说:“但现在罗斯又出现了,难道是他死而复生了?” 约翰说:“现在我已经不是警长了,你才是警长。”言下之意,“毒蛇”究竟是否死而复生,那就要看你怎么破案了。 从约翰家出来,汤普森愤愤不平地说:“约翰在说谎。肯定是他没能抓到‘毒蛇’,不好交差,才随便找了个尸体火化了,谎称已击毙了‘毒蛇’,沽名钓誉。” 查理说:“他说的应该是真的,肩胛下面一点就是心脏,没有人会为了撒谎而去冒这个险的。” 汤普森说:“那你说是怎么回事?”查理说:“不是还有个尼克吗,或许从他那里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三年前,约翰警长声称击毙“毒蛇”后不久,约翰和尼克就双双离开了警界。 尼克的家乡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查理和汤普森找到他时,他对当年那件案子的陈述几乎和约翰一模一样。但查理却不甘心,他决定要敲敲重锤。查理说:“可是最近‘毒蛇’又出现了,作案手法和三年前完全一样。” 尼克闻言一惊:“这肯定是另一个人模仿罗斯的手法做的案。” 查理说:“我们取到的指纹,经核对,就是罗斯的指纹。” 尼克几乎叫了起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罗斯明明已经死了,尸体也是约翰警长和我亲手送去火化的,怎么可能再去杀人?” 查理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于是他抖出了杀手锏:“问题就在这里,你们在没经过法医验明的情况下就将案犯送去火化,明显违反了规则,而现在罗斯竟然又出现了,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当年约翰警长并没有击毙罗斯,而是将他放走了。我们已准备对约翰提起诉讼。”查理还了解到,约翰和尼克虽是同事,但情同父子,如果尼克听到约翰将被送上法庭,必定会心急如焚。果然,尼克急急地说:“将罗斯火化是我的主意,和约翰警长无关,要起诉就起诉我吧。” 查理哈哈一笑,说:“约翰是警长,你只是他的助手,主要责任当然得由他来负,你争也没用。”尼克很清楚,约翰在奥克莱当警长多年,为维护奥克莱的治安立下了汗马功劳,要是被送上法庭,那么他的一世英名将毁于一旦。半晌,尼克像是终于下了决心,叹了口气,抬起头说:“那好吧,我这就把真相告诉你们。” 那天晚上,尼克包抄到罗斯的前面后,和罗斯一打照面,不禁都愣住了。原来罗斯竟然是他的弟弟戴维斯。他们的母亲苏珊是个美丽善良的女人,父亲很优秀,但英年早逝。母亲独自把他们抚养大,生活虽然非常艰辛,但是他们却一直都是她在苦海茫茫中的希望。可戴维斯却辜负了她的希望,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甚至作奸犯科。再后来尼克当了警察,戴维斯就对他说:“如果有一天我被你抓了,你要怎么处置我都可以,但别让妈知道好吗?”尼克答应了。 那天晚上兄弟俩狭路相逢,戴维斯掏枪向约翰射击,其实是一心求死,他知道只要他开枪,约翰就会立刻开枪将他击毙,这样他就不会连累到尼克了。尼克当然也清楚戴维斯的想法,但他却想得更远一些。他知道如果将戴维斯的尸体带回警所,按照办案程序,就势必要查明他的真实身份,�彩票鼗崛盟丈褐馈N耸迪侄源魑沟某信担峥税颜嫦喔嫠吡嗽己玻M馨锩σ鞔魑沟恼媸瞪矸荨T己惨埠�同情苏珊,他知道如果苏珊得知戴维斯竟然已成了一个丧心病狂的恶魔,将会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于是,约翰就和尼克一起把戴维斯的尸体送去火化了,上报的时候就用了戴维斯在登记时用的假身份罗斯。 市警局一开始也对这桩无尸案有过怀疑,但一段时间后,他们发现“毒蛇”果然已不再出现,也就不再追究了。尽管如此,约翰和尼克总觉得在这件事土违反了原则,已不配再当一名警察,便先后离开了警界。 查理心情沉重地听完了尼克的讲述。现在他已基本上可以肯定,最近出现的“毒蛇”是另一个人,但这个人是谁呢?查理对尼克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看一看戴维斯的遗物好吗?” 尼克说:“当然可以。”为了不让苏珊知道戴维斯已死,尼克一直保持着戴维斯房间的原样,就好像他随时都会回来一样。查理仔细地查看着房间里的物品,其中一本病历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记着他因性病去就过医,这就可以理解他为什么要残杀妓女了。查理向尼克要了这本病历,就告辞了。 3.真相 回程中查理的兴致很高,汤普森疑惑地问:“警长,看你兴高采烈的样子,莫非已有了收获?” 查理乐呵呵地说:“当然有收获,相信不久的将来,我就可以使‘毒蛇’现形。”回到奥克莱后,查理便接二连三地往医院跑。 这天晚上,警所又接到了“毒蛇”打来的电话,说他在紫百合饭店又杀了人。查理警长立刻带着汤普森出发了,车开出不久,汤普森就叫了起来:“警长,你开错了,紫百合饭店是在那个方向。” 查理头也不回地说:“谁说我们要去紫百合饭店?”汤普森问:“那要去哪里?” 查理说:“到了你就知道了。”汽车开进了一个住宅区,在一幢住宅前停了下来。查理下了车,按了住宅的门铃,不一会儿,一个男子开了门。汤普森一见,说:“咦,这不是乔治医生吗?” 查理一步跨进了屋内,说:“不错,他是乔治医生,但他还有个身份,叫‘毒蛇’。” 乔治脸色微微一变:“查理警长,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你说我是‘毒蛇’,你有什么证据?” 查理不慌不忙地说:“证据当然有。如果我没有推测错的话,你刚到家,肯定还没来得及把罪证从包里拿出来。”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已一个箭步将一只背包抢到了手中。乔治脸色惨变,想过来抢回那只背包,然而查理眼疾手快,已经从包里拿出来一双精致的人皮手套。查理说:“如果我没猜错,这是用戴维斯的手制作的手套,所以他虽然死了,却还会在杀人现场留下他的指纹。” 乔治被捕了。汤普森对查理佩服得五体投地,缠着问他是怎么破的案。查理笑了笑说:“我就是从那本病历中找到线索的。” 原来查理发现,戴维斯那本病历中医生的签名竟然是乔治,时间也正好是“毒蛇”第一次留下指纹的作案之前,就怀疑戴维斯是经乔治的鼓动才开始杀人的。而那些杀人后打给警方的电话也是乔治打的,戴维斯并不知情。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出卖戴维斯,所以那天晚上他提前打了电话,等约翰警长和尼克赶到出事酒店时,戴维斯还没来得及离开。 戴维斯被击毙后,尼克出于兄弟之情,把他的尸体背回了医院,这正好又给了乔治可乘之机,就在尼克和约翰商量如何处理尸体的时候,乔治趁机将戴维斯的双手割了下来,并做成了一双人皮手套。在蛰伏了三年后,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就戴着人皮手套又开始作案,企图将警方的注意力引导到一个已死之人的身上。 听到这里,汤普森插嘴说:“可是约翰警长和尼克都说过,火化前他们曾掀开盖尸布看过,难道他们都没发现?” 查理说:“在这种情况下,人们的习惯总是只掀开盖尸布的一角,确认一下死者的脸就放心了,所以他们没发现死者已被砍掉双手也很正常。” 汤普森说:“我还有个问题,乔治为什么要这么做?” 查理说:“这就是关键所在。从尼克那里回来后,我去查过,乔治也曾在医院配过治疗性病的药,而在这之前,他那美丽贤惠的妻子又突然和他离了婚,一个幸福的家庭瞬间破碎,之后就发生了几起没留下任何指纹和痕迹的杀人案,这是他对害他染上性病的妓女展开的疯狂报复。但后来乔治考虑到他是本地人,即使做得再小心谨慎,也很容易被警方破获。就在这时,戴维斯正好来医院治疗性病,于是他就想出了这招移花接木之计。” 听到这里,汤普森终于明白了全部真相。 第三把钥匙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 城市惊现杀妻案 小猫是在早餐桌上接到蒋涛的电话的。 “有个紧急采访。”她一边到衣架去拿衣服,一边跟徐良生说。 徐良生从粥碗上抬起头,瞄着她窈窕而略显单薄的背影说:“我特意为你熬的八宝粥,不吃了?” “晚上回来吃。”小猫到玄关处换鞋。徐良生跟了过去,手里拿块抹布,擦拭着小猫换鞋时弄到地板上的灰。徐良生的干净,有点忙乎人。 蒋涛的车等在门口,小猫像只猫一样蜷缩在座椅上,望着车玻璃上映出的脸和眼睛。她的眼睛总是半睁半闭,有些慵懒,有点性感。她喜欢用这样的姿势看人,也看自己。谁说过的,生活就像镜子,你冲它笑它就冲你笑,于是小猫见到能照人的东西,就冲着里面笑一笑。现在,车玻璃上的小猫也在咧嘴笑。 “什么案子?”车子开动后,小猫问蒋涛。如果不是案子,蒋涛不会一大早联系她。 “杀妻案。”蒋涛说。 蒋涛是刑警三中队的副队长,小猫是报社社会部的副主任兼记者。两个人好了快三年。小猫结婚后,他们这是第一次碰面。 外面下雪了,洋洋洒洒,很快地面上就铺了白蒙蒙的一片。 “这案子凭直觉判断有冤情――”蒋涛的车子拐上公路。 “刑警还唯心?”小猫?了他一眼。 “不是唯心,是思维惯性。”蒋涛也扫了小猫一眼,又说,“是人都有个惯性,你年龄大了不也要结婚?” 小猫心里哆嗦了一下,蒋涛要能离婚,她会嫁给徐良生吗? 幸福北大街二十八号楼前,围着几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和一群闹哄哄的市民。小猫把摄像机打开。市民看到她手里的摄像机,急忙闪避。有个小眼睛小鼻子的男子却忽然把脸凑到镜头前,嬉皮笑脸地说:“你是记者?采访我吧,我对案情全都掌握。电话×××,你可以随时打给我,随叫随到――” 蒋涛伸手把小伙子扒拉一个趔趄,说:“蝗虫起腻,连记者都调戏。” 公安局宣传主任在小猫镜头前说了几句,刑警出警迅速,几分钟内控制杀人嫌疑人等等。进了楼道,在幽暗的楼梯上的蒋涛说:“杀老婆那小子是主动打电话自首,但主任那么说,你就那么写吧。” “那还告诉我前面那句?” “你有权知道真相。” 楼道里有些暗。小猫的高跟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身子向旁边倾倒过去。蒋涛身后像长了眼睛似的,回手一把捞住她。等小猫站稳了,他松开手,小猫却没有松开,而是一下把他抵到墙壁上,盯牢他的眼睛问:“你爱过我吗?我有权知道真相。” 蒋涛没有说话。 “开个玩笑。”小猫吹了声口哨,扭着细腰,袅娜着先上楼了。 301的房门一打开,血腥气直冲鼻子。女尸躺在卧室的床上,房间里床上地下都是血。小猫胸口一阵翻涌,但她很快镇静下来,并且稳稳地端起相机拍摄。 工作三年了,小猫已经拥有了良好的专业素质,无论情绪多么动荡,只要端起相机拿出采访本,她就会变成一个干练果断的女人! “我剁了她十八刀。”客厅沙发上忽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两个刑警正围着一个犯人在做笔录。“她的手柔软得跟水似的,我一刀剁掉她一只手……”那沙哑的声音又说。 小猫把摄像头对准那个沙哑的声音。那人手脚都戴着铐子,一身白衣白裤,浑身上下没有一个血点。难道是杀妻后重新换上的衣服?他竟然能在杀妻后还有闲情逸致换一套白衣服,看来早有预谋。这男人的内心有多残忍,才会表现得这么从容? 白衣人看见小猫拍他,龇着牙冲她一笑。小猫的后背掠过一阵阴风。 他叫苏醒,四十岁,是市医院的麻醉师。他的妻子姚玉环是小学教师。两人结婚十六年,孩子十二岁,念小学五年级。夫妻感情一直不和,成天争吵不休。凌晨四点钟左右,苏醒砍了姚玉环十八刀,之后换上一套白色休闲服坐在沙发上打电话自首,静等警察的到来。 审讯室里,苏醒坐在椅子上。“她的唠叨就像是一把刀,天天在我脖子上锯来锯去,逼得我走投无路我才杀她的。”他坦白杀人动机。 “仅仅因为妻子唠叨就举刀杀人?一日夫妻百日恩,十六年的夫妻,你砍她十八刀。举刀的时候就没想到她的好?”刑警问苏醒。 “你们尝过凌迟的酷刑吗?薄薄的刀子悄没声地?入你的骨头缝儿里,一点点地锯啊锯,锯断你的一根神经,再锯下一根神经。”苏醒的声音就像一把锯子,锯子锐利的小齿一下一下地锯着小猫的神经。 小猫在隔壁的观察室,审讯室的情况一览无余。苏醒的话让她忽然想起很多往事。唠叨的折磨她年少时就尝过。那些青葱的岁月,她却像根竹竿一样过得单调而枯燥,沿着爬满爬山虎的围墙根儿慢慢地走着,像只流浪的猫,一边用食指划着墙壁。墙壁上的土被风吹雨淋得早已酥松,随着她手指的划动簌簌地落下一些褐色的细土,掉在她穿着凉鞋的脚上。她的脚细瘦单薄,脚趾用力向里弯着,因为凉鞋已经小了,脚趾露在外面一大块。妈妈看不到她的凉鞋小了,她的眼睛每天只盯着她爸的后车座。“你爸后车座上今天下班回来时驮着谁?不是女的吗?他们学校新分去的那个中专生?我看见她穿着粉红色的上衣,跟你画板上画朝霞时一样的颜色。别跟我打马虎眼,你跟你爸好是不是,你向着他故意糊弄我是不是,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欺负我腿不能跑,追不上你是不是,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打死你……”她妈的话没有落地,一把锅铲就“咣当”一声砸在小猫的脑门上,一丝鲜血蚯蚓一样蜿蜒着从她饱满的额头流下来…… 一声惨叫忽然从审讯室里传出,打断了小猫的回忆。她看到审讯室里的苏醒忽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得就像通了电的玩偶。 2 小猫的婚姻 苏醒被送到医院,忙到下午才抢救过来。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抽搐,医生却讳莫如深。蒋涛不肯告诉小猫。这个男人,一旦进入工作状态比她还六亲不认。 街对面有许多民工正端着盒饭或倚或靠地吃着饭。有个男人站在马路边吃盒饭。乞丐到他面前行乞,想要他手里要扔掉的盒饭。男人却抬手将半盒饭扣进垃圾桶。 那个人就是徐良生!徐良生在家收拾厨房时,会把剩饭悉数倒进垃圾桶,跟垃圾混在一起。小猫的观点是用打包盒装好,猫狗什么的可以捡到干净的东西吃。徐良生却说:“一想到自己吃的东西猫狗什么的上去扒拉,心里就像爬过一车皮蚂蚁。” 徐良生走到旁边卖盒饭的大娘面前,指着几种不同包装的饭盒说:“这个里面带肉吧,给我拿三盒。”他从裤兜里掏出皮夹,捻出一张递过去,回头对乞丐说,“拿着,都是你的。” 小猫回到家里,虽然饥肠辘辘,可一想到姚玉环被虐杀的血腥场面,她胸口一阵波涛汹涌。她迫切地想蜷缩到柔软的被子里睡一觉。有些伤口在睡眠中才能得到最好的治疗。可刚一睡着就做梦了,梦到苏醒狰狞的面孔举着刀子追着她砍,她猛然回头,却发现砍她的人是徐良生。忽然,她又听到有人用钥匙在门外开她家的门。“咔嗒”一声,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天啊,这不是梦,是真有人????地走进她家的客厅。 闯入者直接去了厨房。他不会去厨房拿那把最锋利的刀,在小猫身上砍十八刀吧?小猫想起姚玉环惨死的模样,吓得要死,可就是醒不过来。 手机响,是小猫的手机铃声。 “小猫,醒醒,电话。”有人叫小猫,并用力推她。是个女人的声音。 小猫终于醒了过来,她看到站在她面前的竟是婆婆。 婆婆把电话递给她,径直进了厨房。电话是蒋涛打来的,约小猫晚上吃饭。小猫没好气地拒绝了他。 婆婆扎着小猫的围裙,臃肿的腰肢被围裙带紧紧地勒着,肥厚的大手挥舞着菜刀咔咔地剁着排骨。小猫盯着婆婆的后背,问:“你在良生那儿拿的钥匙?”“我自己有钥匙。”婆婆继续挥刀利索地剁着排骨。 “你有我家钥匙?”小猫加重了“我家”两字的重量。 “这房子有三把钥匙,你和良生一人一把,还有一把在我这儿。”婆婆粘着肉末的胖手捏着菜刀向小猫举了举,上下嘴唇翻飞如花地说:“这刀真好使,哪儿买的,赶明儿我也买一把,刀要顺手……” 小猫的新房,婆婆竟有第三把钥匙,她还可以不打招呼就开门进来!婆婆侵犯了她的私人空间。她找个借口出了家门,给徐良生打电话:“你妈怎么有咱们房子的钥匙?” “啊,怎么了?”徐良生说。 “我问你怎么了,你妈怎么有钥匙,还说来就来,吓我一跳。” “那我跟妈说,让她改天再来先给你打个电话。” 雪还在下着。小猫站在飘雪的街道上,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夹紧双臂取暖。她又冷又饿,有点无家可归的感觉。蒋涛刚才要请她吃晚饭,但她不想去。她已经结婚了,跟工作无关的事最好少跟蒋涛接触。她倚靠着站牌,把从旁边便利店里买的白沙烟支在两根手指间,在灯影里默默地吸。烟雾像个袅娜的女人缭绕在细碎的雪末里。烟雾里的女人是在笑吗?还是有点忧伤? 其实她从没想过结婚,父母的婚姻吓住了她。跟蒋涛相好后,更加不相信婚姻,她只相信自己。但现在她还是结婚了。无论是随大流,还是孤单寂寞,她都不敢说是因为爱情。她不知道对徐良生的感觉是不是爱情。 天黑以后,徐良生打来电话,小猫说在外面跟同事吃饭。这时,她正走到饮食一条街。看着一家店门上彩色的招牌菜,进去坐下,点了一盘红焖肉。 她妈离开她的那天,曾经给她做了一盘香喷喷的红焖肉,让她慢慢吃。夕阳从炕上移到东墙上,把一格格的窗棂清晰美好地印在墙壁上。墙壁上有下雨流淌下来的黄道道,在那些漂亮的方格里斜斜地横劈一刀,破坏了那种美好。小猫一边细细地用牙齿嚼着香嫩的肉块,一边用长而尖细的指甲刮着那条黄道道,心想,等吃完肉,我就能把黄道道刮干净了,妈回来准高兴。可是她却再也没回来。 徐良生赤裸着上半身,见小猫进来,两眼色眯眯地看着妻子。 阳台里晾着徐良生的衬衫,还有她早上丢到洗衣机里的内衣。地板有点潮湿,是刚被他擦过。徐良生无论在外面工作多累多晚,回家第一件事总是洗衣服洗澡,收拾完了才吃饭。饭后又马不停蹄地收拾厨房客厅,天天如此。 小猫进了浴室,刷了两次牙,不想让徐良生知道她吸烟。上了床,徐良生就压到她身上,抚摸着她细长的脖子,像弹钢琴一样细细地摩挲着小猫的细颈。小猫的情绪一点点地被徐良生的手指抚平了。等他进入她身体时,她僵硬的身体已经变成柔软的春泥。受不了时,她用牙齿咬着徐良生这三个字,咬得像只叫春的猫。兴致来时,小猫还一把将徐良生翻到身下,像只小兽一样袭击徐良生,徐良生也舒服得忍不住叫起来。 平静下来之后,小猫到浴室冲澡。蹲在白色的瓷砖上,用冲洗器将徐良生射到她身体深处的精液冲出来。 她和徐良生认识很偶然。几个月前的一天晚上,小猫跟几个同事去酒店聚餐,在洗手间发现一枚钻戒,她刚把戒指拿起来,就有个贵妇人闯进来,薅住她的长发说她是小偷。保安要把小猫送到派出所时,徐良生出现了。徐良生说小猫是他的女友,他给她新买的钻戒,可能是她在洗手间摘下钻戒,拿错了贵妇人的钻戒。他刚才进了女厕,找到了洗手台下的钻戒。说着,徐良生将手里的钻戒戴在小猫的手指上。小猫跟徐良生来到外面,想把钻戒脱下来还给他,但那枚钻戒就像长在小猫的手指上,怎么都脱不下来。 小猫的手指戴不了戒指,一到晚上胀得要命。“找块肥皂弄些水,差不多能撸下来。”她向徐良生建议。 “我租的公寓就在附近。”徐良生长得文文静静,三十岁左右。小猫去了他的公寓,路上问他为什么帮她:“万一我真是小偷,把你钻戒拿走了呢?” “你不是小偷,我能分辨真伪。”徐良生说得很肯定。 小猫有点感动:“你口袋里怎么会正好揣着戒指,给女友准备的?” “刚做成一笔买卖,买戒指准备送给我妈。” 徐良生没有女友,但是他孝顺又有正义感。小猫想。 徐良生的公寓二十多平,干净得摸哪都没有灰尘。肥皂水准备好了,小猫把手浸泡到盆子里,钻戒还是拿不下来。那天晚上小猫没有走,外面下起了滂沱大雨。她霸着徐良生的床睡了,等醒来才发现天已经大亮,徐良生正在厨房熬粥。小猫忽然有了幸福的感觉。 徐良生约她,她没推辞。徐良生把那枚曾经助她脱困的钻戒戴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时,小猫说:“我手指下午会胀,万一脱下来丢了呢?”徐良生第二天就买根银线,串起钻戒,戴在小猫的细颈上。小猫的心里掠过一丝感动。徐良生求婚,她就答应了。这样的好人不是总能遇到。还有,再不结婚,该有人说她性取向有问题了。 婚后,她想做个称职的老婆,白天煮饭洗衣,晚上跟老公在床上云雨。这三样不难做,不过,洗衣做饭竟然都不用她动手。每天早晨她想起来弄早餐时,徐良生总会伸手按住她,悄声说:“再睡会儿,我弄好了叫你。”脱下的衣服有时还没等到晚上,就被徐良生洗干净晾在阳台上。 长这么大,除了她妈给她洗过衣服做过饭,就是徐良生了。小猫觉得这就是幸福。可有时猛然听到头顶掠过一声鸟鸣,寂寞就忽然铺天盖地向她袭来。幸福似乎被冲淡了。 “老婆你的手怎么还这么凉,我给你买了暖手炉。”徐良生忽然光着身子跳到地上,从插座上拔下了暖炉的插销。 小猫接过暖炉,心里热乎乎的,掌心顿时暖起来。她把身体靠在徐良生的怀里。 钥匙的事又浮现在她脑海里,一把钥匙让小猫觉得婆婆只给了她一半房子。那一半房子,她必须跟婆婆要回来。 3 婚礼上的尴尬 一连几天,小猫也没腾出时间与婆婆见面,她在跟进“十一・二”血案。苏醒一直在医院治疗,她想去采访,打电话给蒋涛,蒋涛没接电话,只回复两个斩钉截铁的短信:不行!不行?小猫的字典里没有不行两个字。凡事只要找对办法,就没有不行的! 小猫径自打车去苏醒住的二院。她打听到苏醒的病房,病房前竟然没有刑警把守,她推门就想进去,身后却有人一把揪住她的手臂将她拖走。 “这么不听话呢,跟你说过不行你还来?”蒋涛板着棺材脸。 “你说不行是你的职责,我来是执行我的任务。”小猫揉着被拽疼的手腕。 蒋涛看着小猫的脸,心似乎软下来:“行了,我告诉你――他是吃药自杀。” “吃药自杀?那还自什么首?什么时间吃的药?吃的什么药?算准时间在审讯室发作还是没算准时间?他是医生,用药内行……”小猫的脑袋里电闪雷鸣,冒出一大串问题。 “也就是你,换个人我早把他踢跑了。”蒋涛冷哼了一声,“说吧,还有啥,我替你去问。他刚自杀,情绪不稳定,你去会刺激他。” 蒋涛前脚进病房,小猫提着相机蹑手蹑脚跟了进去。她守在门口,在蒋涛背对着门口时,她用相机拍摄到病房里的苏醒。随后,她又去了拐角的楼梯,弓着腰从楼梯上到外面的天台。在天台上能从高处俯瞰苏醒病房里的全貌。一整天她不吃不喝架着摄像机像只猫一样蹲在天台上,注视着对面病房里神情落寞的苏醒。 公众有知情权,她这个记者有责任把真实情况告诉读者。晚上回到家,小猫把徐良生包的酸菜馅饺子一口气吞了三十个。徐良生心疼地问她到哪疯去了,都没混上饭?小猫说我去流浪了。 隔天,小猫马不停蹄地去苏醒工作的医院采访,但院方上下封口,连去两天都是如此。小猫不信这个邪,第三天又去了医院,她要把苏醒这个杀人嫌疑犯最真实的东西呈现给读者,继而剖析他为何走上杀妻之路,以警示世人,达到新闻报道的最终目的。 这次去医院,小猫隐藏了记者身份。她在楼梯口套问收垃圾的大姐,说自己是苏醒的远房亲戚,生病想让苏医生安排检查,但没找到他。大姐戴着特大号口罩,露出的两只眼睛亮了好几个星:“这么大新闻你都不知道?苏医生杀了他老婆。哎呀妈呀,苏医生那人,在院里找不出第二个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他老婆挺刁的,苏医生的脸总被他老婆挠破,可怜他十二岁的儿子,那么点儿就成了孤儿……” 苏醒和姚玉环究竟谁更老实可欺,这问题小猫不担心。她担心成了孤儿的十二岁孩子。当年她也是在十二岁没了爸妈。为什么夫妻之间非要生个孩子?是喜欢孩子还是恩爱时不小心的产物? 小猫永远不会从自己身体里制造个孩子出来。这想法她没跟徐良生说过,这是她自己的事,跟徐良生无关。 一张做过切眉手术的脸突兀地出现在楼梯拐角,眉毛惊讶地飞向鬓角。 小猫见到那张脸,心里像漩涡里的船,晃个不停。这女人就是徐良生的五姨,她的五姨婆。 “那谁吧?我是良生的五姨,你和良生喜宴那天我有事提前走了。你来这儿检查身体?”五姨婆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小猫。 小猫曾经怀过孕,堕胎的医院就是苏醒工作的三院,而给她做堕胎手术的就是五姨婆。结婚宴席上,小猫看到给她堕胎的医生也来喝喜酒,还是徐良生姨姥家的五姨,吓出一身冷汗。五姨婆那天有事,没等到小猫过去敬酒就先走了。她没认出小猫曾经在她的手术台上堕过胎吧? 小猫说来采访,敷衍两句就想走。五姨婆意味深长地看着小猫。小猫如芒刺在背,走到拐弯处时,身后的五姨婆忽然说:“我上周见过你婆婆,我们老姐俩聊了半天,还说起你了,你婆婆说你孝顺呢!” 小猫惴惴不安,她可没做过什么孝顺的事,五姨婆是没话找话。她是不是早就认出了小猫,是不是去跟婆婆说了小猫堕胎的事?所以婆婆前两天才突然拿着钥匙去开她的房门?不会是替徐良生突袭检查吧?小猫把自己的事先搁在心窝里揣着。她又去姚玉环的学校采访,也遭遇封口。但她在学生口中知道了一些姚玉环的事,姚玉环爱美,曾经很凶地体罚过学生。 备足了一周稿件,小猫长舒一口气。去了一家厨具商店,买了一整套的菜刀,准备送给婆婆。此次去婆家,不仅是想要钥匙,她还想打探一下婆婆的口风,是否五姨婆什么都跟她说了。 婆婆看到小猫送的刀具,乐得眉开眼笑。小猫还提了一扇排骨上去,老太太立刻操起菜刀剁排骨。趁着老太太高兴,她试探地问起五姨婆。老太太却嗯嗯啊啊,没说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最近来事儿了吗?”老太太忽然扭头,满脸期待地问小猫。 小猫半晌才明白是问她来没来月经。“来了。”她说。 “哦,”老太太的菜刀咣当剁在排骨上,脸上刚才还艳阳高照,瞬间阴云密布,“都一个多月了,咋没动静?要不去医院检查检查。你五姨婆那个医院听说进了新仪器,哪天你有空我陪你去。” 婆婆后来还说了什么,小猫都没听清,她耳朵里嗡嗡直响。看来五姨婆什么都跟婆婆说了,她认出了小猫是堕胎女,婆婆只是策略地试探她能不能给她生孙子。小猫那晚忘记跟婆婆提钥匙的事了。她忐忑不安地等着徐良生质问她,跟她摊牌。那两天徐良生出差去进一批钢架,回来后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依然进屋就洗涮一番,饭后在床上缠着小猫要了又要。只是小猫在高潮时用牙齿丝丝入扣地咬着徐良生三个字的时候,徐良生忽然亢奋地叫着:“大声,再大声点,我听不见……” 他是不是知道了小猫婚前有过男友,所以要小猫叫得大声点呢,怕小猫心里还想着前男友? “老婆你最近瘦了,明儿个我去买些好吃的给你补补。”徐良生搂着小猫的身体,一块骨骼一块骨骼地抚摸着,忽然怪笑着说,“是不是有了,最近想吃什么,酸的还是辣的?” 小猫脑子轰隆一声,看来徐良生真的知道了,要不怎么跟她提什么酸的辣的?他是变相在逼迫她怀孕。她立刻起身,蹲在浴室里把身体里的精子冲出来……她等待着,等着徐良生跟她摊牌,她就收拾行李恢复单身。 但是徐良生接下来却什么都没说,又开始到各个建筑工地推销他的货物。小猫又觉得自己是多虑了,五姨婆根本没认出她,也就不可能跟婆婆说什么,婆婆也就不可能跟徐良生说什么。 这事似乎渐渐地过去了,就在小猫准备埋葬过去一心一意做徐良生的老婆时,又发生了点事。那是个周末,婆婆打来电话让徐良生带着小猫去参加表妹的婚礼。小猫不喜欢凑热闹,尤其是喜宴那种地方,但看徐良生很想去,便顺从了他。临出门前,徐良生把自己打扮一新,还给小猫找出件皮草穿在身上。那是小猫积攒半年的工资买的。她是个宁肯饿肚子也要买时髦衣服穿的女人。那天外面不冷,穿皮草又洋气又优雅,更凸显了小猫性感的脖颈。 事情就出在这个婚礼上。中午的喜宴,五姨婆正好跟小猫坐对面,她一抬眼就看到穿着皮草的小猫,眼睛一跳,似乎想到了什么。小猫看到了五姨婆的表情,眼神一下子就缩了回来,人也矮了半截。她恨不得把身上的皮草脱下来扔进熊熊燃烧的火炉里。开春的时候去堕胎她就?瑟地穿着这件皮草去的。当时给她做堕胎手术的五姨婆还问了她一句:“这件皮草你穿着又高贵又洋气,哪买的?” 小猫提前退场了。她在家里趴了一下午,等徐良生回来跟她摊牌。但徐良生却没提这事。小猫被自己的想法折腾得焦躁不安,她一会儿猜想徐良生知道了在等她坦白,一会儿又想五姨婆可能不会那么嘴损,到了最后,她甚至希望五姨婆什么都说了,她好快刀斩乱麻地跟徐良生说清楚一切,这么半死不活地吊着,跟热锅里烙饼似的,太煎熬了。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啥事都没发生,徐良生依然对她好,婆婆依然不请自来地送排骨。看来一切都是她多疑了。小猫收拾心情,再一次准备好好过日子。既然准备好好过日子,婆婆手里的第三把钥匙她还得要。一把钥匙流落在外,小猫就觉得门跟没锁一样。 4 堕胎事件 一股浓烟从三楼的一扇窗户里汩汩地向外涌。 婆婆家出事了,房里炖着菜,婆婆出门倒垃圾忘了带钥匙,菜在后厨冒起浓烟,消防兵攀着云梯进房才把门打开。 婆婆的房子是三阳的,只有三十来平。三阳的房子没有北窗,夏天房里热得像桑拿浴房。婆婆收拾停当,留小猫吃饭,饭后用饭盒给徐良生带回一份。这个卖菜的老太太卖了一生的菜,靠死鬼老公攒下的三间平房换了两个小楼,她住着三十平的三阳房子,把六十平的给儿子儿媳住,儿媳现在却来跟她要最后一把钥匙。可小猫心里总有个隐疾,她必须要回那把钥匙。吃完饭她跟婆婆在厨房刷碗时,终于说:“妈,钥匙的事,可是个大事。” “你不说我还忘了,把钥匙给你。”婆婆正在给徐良生装饭盒,一点都没打锛儿地说。两只胖手哗啦哗啦地在她的大钥匙串上摘下两把钥匙,乐呵呵地递给小猫:“拿着,这两把都给你。” 两把钥匙是婆婆的门钥匙,不是小猫家的钥匙。 “妈老了,丢三落四,两把钥匙放你那儿就放心了,再忘带钥匙我就给你打电话。” 小猫心里热辣辣的,跟婆婆要第三把钥匙的事,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沙发上放着织了一半的毛衣,藏蓝色的毛线,鸡心领,是给徐良生织的。“年轻的时候我贪黑织毛衣,舍不得点灯,就着月光,几天就一件,给人织手工,一件衣服五毛钱,能给良生买半斤肥肉吃。现在可好,戴老花镜也总是掉针,眼神儿不济,跟不上了。”婆婆说。 小猫到家时,徐良生还没有回来。小猫蜷在沙发上边织毛衣边等老公。那件织了一半的藏蓝色毛衣她拿了回来。淡黄色的四根竹针一上一下地织着,心里那些硬邦邦的东西就在柔软的毛线里舒展开来,就像泡在热水里的茶叶。 徐良生是半夜回来的,小猫已经睡下了。徐良生先在浴室里洗衣服,洗澡,然后穿上浴衣到厨房找吃的,发现冷锅冷灶,心里有气,动作就大了些。小猫醒了,对厨房里的徐良生说:“冰箱里有两个饭盒,你妈给你拿的肉和饭。” 厨房里传来开关冰箱的声音。“别你妈你妈的,我妈不也是你妈?”徐良生拿了饭盒到微波炉里热。香味很快就飘了出来。他吸着鼻子,搓着冻红的双手,问卧室里的妻子:“妈来了?” “不是,我去的,还拿回两把钥匙。”小猫说。 “你去要钥匙了?”徐良生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 小猫听出徐良生语气里的责备,起了逆反心理:“我的房子我有权利拥有所有钥匙。” “房照还写着我妈的名呢!” “当初是你说用房子娶我的,六十平我没嫌小,可房照是你妈名,钥匙她还拿着一把,还是我房子吗?” “再怎么说我妈还给套房子呢,你妈连影子都没见一个。” “一个破房子连房照都不是我名,连钥匙我都不全,还给我?给个屁!我妈没来怎么了,她把姑娘都给你了!你有能耐赚大钱买个大房子不用住你妈的房子,就没钥匙的事了。”小猫突然歇斯底里地吼,像只龇牙咧嘴的野猫,全身都戒备地竖直了毛。暖手炉也摔到沙发上。 “我赚了大钱可未必娶你这样的。”徐良生虽然没有动作,话却越来越阴冷,后来咣当一声摔上门,走了。 外面下雪了,徐良生在雪地里走了很久,猛然一抬头,才发现走到他妈家的小区。他站在那里半天,又接着在雪地里漫无目的地走,后来一抬头,怎么又走回小区了? 徐良生的妈妈年轻时很漂亮,他爸去世时,他妈还不到四十岁。有一天徐良生放学发现院子里多了辆嘉陵摩托。摩托的男主人骑着摩托出去了,徐良生跟踪这个男人,发现男人有家,有老婆,有孩子。徐良生不客气地往那辆嘉陵摩托上泼了一瓶汽油,擦亮打火机焚烧了。等到男人出来,他盯着男人说:“离我妈远点。”徐良生向往完美,仇视背叛。小猫这把刀突然捅过来,他的心一直在滴滴答答地流血。 白天他在工地正吃盒饭,看到姨姥家的五姨。五姨去看个朋友,路过工地时看见他,神神秘秘地把他拉到一边问:“你妈没跟你说什么?” “怎么了?”徐良生问。 “啊,你媳妇的事,你妈真没说什么?”五姨又问。 “小猫怎么了?”徐良生觉得五姨似乎有什么事瞒着他。 婚宴那天,五姨认出了穿着皮草的堕胎女。其实她早就觉得小猫眼熟。小猫长得太有特点了,细长的脖子,瘦小的身板,懒洋洋的眼神,但五姨还是不确定。直到看到小猫穿的那件皮草,她脑子里呼啦一下打开了一扇窗,窗户里站着曾经躺在她手术台上的堕胎女。她忍不住跟表姐说了。小猫的婆婆当时没说什么。五姨认为表姐早就跟她儿子说了,但现在看徐良生的表情,好像还蒙在鼓里。“你妈真的什么也没说?就是你参加你表妹的婚礼那天,到现在啥也没说?”五姨看着徐良生的表情,知道表姐是在犹豫,怕影响小夫妻的感情。可是小猫那样随便的女孩,不给她点厉害的,能降得住她吗?挺着个细长的脖子目中无人,不打掉她的傲气,外甥在家里肯定受气。她忍了忍,既然表姐准备做好人,那坏人就由她这个姨妈来做吧,谁让她是看着徐良生长大的,谁让她喜欢这个外甥呢? “按理我不该说,这是职业道德,可你毕竟是我外甥,不说又觉得对不起你。”五姨蹙着眉头,又说道,“我早就认识你媳妇,不是在婚礼上……” 徐良生张着嘴,看着五姨,忐忑地等着她说下文。 “她年初的时候到我那里堕过胎。”五姨瞄他一眼,又说,“还下环儿了。环儿不取下来,她没法为你们老徐家传宗接代。” 徐良生眼前一花,五姨跟他告辞他也没看见,他只看见沉沉的暮霭里,小猫委屈而绝望地站在酒店大厅,被人诬陷偷戒指的模样。她花枝一样孱弱的细颈无力地低垂,她的两只眼睛里溢满了水汪汪的眼泪,但她大大地睁着眼睛,就是不让眼泪掉下来。那模样深深地打动了他,让他想一辈子保护她,谁也别想伤害她。 但现在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却将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捅向徐良生的心窝。他在大雪里走了一圈又一圈。 5 失望的安慰 徐良生摔门走了之后,小猫枯坐了很久。她眯着一双眼睛,壁灯将她的影子投射到对面的墙壁上,张牙舞爪,披头散发,像只斗败的猫。 她想做出笑的表情,但墙上的剪纸里看不出来笑与不笑。 婚姻早晚都会出现争吵,出走吧,接下来也许还有更可怕的冷漠和伤害。她起身走到衣柜前,把她的衣服收进皮箱,出了家门。临出门时,“当”地一声将钥匙丢到桌子上。 街上冷风呼啸,夹着雪块抽打过来。徐良生可以回他妈家,她能去哪?去找她妈?她妈在洮南精神病院! 小猫站在风里等车,长长的街道除了风雪,什么都没有。她想起蒋涛,给蒋涛打了个电话。 “大半夜不睡觉你属喇喇蛄的?”蒋涛的声音很清晰,似乎没睡觉。 “你没睡?”小猫问。 “睡啥睡,周敏病了,我陪她在二院打点滴。”蒋涛说,“打电话啥事?” 没事,就是寂寞了,但这话不能说。人家陪妻子打点滴,你喝西北风是你自找的。再说一个结婚的女人搞离家出走本就不应该跟前男友再有什么联系,这很容易让人想到她想投怀送抱。 小猫挂了电话,又把手机关了。手机一关,好像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她像一只流浪的猫,靠在街边提着皮箱站在风雪里。清冷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细瘦而伶仃。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有灯光。小猫买了包白沙,靠着路灯的灯柱,点燃了手中的烟。烟雾和雪花都在风里打着旋,向着炙热的灯光飞去,在光晕里旋转成缥缈的圆。 在便利店的墙根,一只瘦弱的猫悄然出现在墙角。它怯怯地靠着墙根,戒备而忐忑地望着吸烟的小猫。 它的眼神是忧伤的,那是希望多次遭遇失望的目光。它目光冷冷的,似乎想得到小猫的施舍,却又拒绝她的靠近。 一人一猫,在风雪里站了足有半分钟。小猫返身进了便利店,买了几根香肠。她来到外面,看见猫还靠在墙根下。小猫剥掉香肠外面的包装,递给猫。猫没有动,警惕地看着她。 风还在刮,雪还在下。小猫期盼地看着对面的猫,希望它叼走手里的食物。但是猫只是贪婪却又戒备地盯着小猫,不肯向她靠近。 一辆出租车靠过来,小猫把香肠放在雪地里,匆匆上了车。车在风雪里缓缓地开动起来,小猫透过后车窗看到便利店前的猫叼起了香肠,她不禁咧嘴笑了,却不知怎么笑出了眼泪。她跟那只流浪的猫是不是很像呢?有一点戒备,却又渴望温暖的怀抱。 司机问她去哪,她说去火车站。说出火车站三个字时,她才明白想去哪。凌晨两点半有去洮南的火车。小猫上了火车,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提着两个皮箱。这哪是去医院看病人,这真的很像回娘家! 火车停在洮南时,外面依然黑着天。她把两个皮箱寄存在火车站。火车站旁边的小饭馆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她进了饭馆,要了一盘红焖肉。工作以后第一个月拿的薪水,她天天晚上去饭店,只要一盘红焖肉。吃到第十天,她太想哭了,因为哪家饭店做出的红焖肉都不是当年妈妈离开时做的味道。后来她忍住没有哭,对着饭店巨大的橱窗玻璃用力地睁大眼睛,让眼泪融化在眼眶里。 小猫那天没有去精神病院,她坐上清早返回大安的火车。她后悔了,不后悔出走,不后悔结婚,而是后悔跟徐良生吵架。两个人走到一个家里不容易,千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既然结婚了,就要好好的。 朝阳正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玫瑰粉的彩霞美得让人心碎。那样的美一下子打败了小猫外表的坚强,徐良生的那些好,仿佛朝霞一样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觉得脸上湿答答的…… 6 曾经甜蜜的时光 外面飘雪了,雪花在窗台上积攒了半尺厚。朝霞在雪后格外耀眼。蒋涛在医院的洗手间里叼着烟卷,想起半夜小猫的电话。假如不是陪妻子看病,他会不会在风雪夜出去陪她呢?不知道,他的世界里没有假如。 一根烟抽完,他转身回了病房。 周敏躺在病床上,眸子里的光亮在幽暗的病房里像一团将要熄灭的火苗,她两腮绯红,鼻子堵塞,只能用嘴呼吸。蒋涛心疼地问她:“想吃什么,我买上来。”周敏说她妈一会儿带吃的来。岳母来照顾周敏,蒋涛放了心。有个早会要参加,他给妻子掖掖被角,从病房退出来。 开会的一个小时,他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小赵的,汇报医院里的苏醒玩绝食。第二个电话是一个叫老五的线人打来的,问线人费能不能涨点,再不涨价老子不干了。 开车去苏醒住的二院,他有些惦记在另一家医院住院的周敏。电话打过去,是岳母接的,说不用他操心,让他晚上早点回去,给他炖了排骨牛腩药膳。岳母以为八年了他们没有孩子是他的问题,其实是周敏的问题。周敏八年前流产大出血,子宫就摘除了。怕做母亲的伤心,蒋涛就说是自己的毛病生不出孩子。岳母就变成了圣母,总炖些药膳拿过去给他吃。他也不解释,一切都是因为他。八年前,蒋涛开着捷达带怀孕的周敏去医院检查,途中发现两个抢劫杀害出租车司机的劫匪。那是两个流窜犯,手里已经有五条人命。蒋涛开车去追,被劫匪的车撞到沟里。周敏流产,不仅孩子没了,连带着子宫也拿掉了。周敏伤愈后,却患了心理疾病,蒋涛一碰她,她就能把昨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那时三中队接到一个绑票的案子,准备化装成家属在给绑匪送钱时,一举把绑匪抓获。但被绑架的人家里都是女性,没有男性,蒋涛打电话求援,想借兄弟单位一位女警,没想到身边跟来的采访记者忽然说:“这点小事还求人,那不如求我。” 说话的是长发飘飘的小猫。穿着三寸的高跟鞋,涂着亮亮的粉色唇彩,十根手指贴着尖细漂亮的美甲,很像美国大片《猫女》里性感火辣的猫女。蒋涛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小猫像猜透了他的心思,长睫毛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要没本事给你办牢靠了,就进去换人质。” 刑警小赵冲蒋涛挤咕挤咕眼睛,见他没领会意思,就把他拽到一边,说:“那是我一个学校的师姐,散打冠军,你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蒋涛请示领导后,派小猫解救人质。蒋涛从观测镜里看到,小猫进屋后就把连衣裙刷刷两下脱掉了,对房间里的两个绑匪说:“你看,我不是女警,我什么都没带,就戴着胸罩和三点式,还要我脱吗?当着我小外甥女的面,我都不好意思了。”接下来一个绑匪过去拿钱,另一个绑匪看着小猫的丰乳肥臀发呆。小猫就说:“让我抱抱我外甥女,我太想她了。”她就凑了过去,孩子一到手,她一只手差点没把绑匪的眼珠子抠出来,一脚就把拿着钱袋子扑过来的绑匪踢得躺在地上捂着裆部半天没爬起来。 蒋涛指挥人马冲进去时,小猫已经变戏法似的穿戴整齐,懒洋洋地靠墙站着,手里不知何时夹了根烟,眼睛斜着蒋涛。那一刻蒋涛有些眩惑,这他妈是女人吗,怎么像猫一样迅捷而又凶狠! 晚上的庆功会上,两人都喝了酒。蒋涛开车送小猫回家,车上问小猫,你咋那么勇敢进去救人质。“猫有九条命,没一条我还剩八条呢。”小猫淡淡地说,半晌,低低的声音又说,“我家就我一个人,我死了没人伤心。” 蒋涛对小猫多了几分心疼。 路走了一半时,小猫说:“别送我回宿舍,我不想让同事看我喝成这样,送我去酒店吧。”蒋涛说:“那正好,我也不想让我老婆看到我喝成这样,我也去酒店住吧,咱俩搭伙,房价还能少花一半。”小猫说:“看你是个男的,怎么越看越不像呢,不就一宿的住宿费,姐花了。” 进了酒店房间,小猫绊了个跟头,蒋涛急忙扶住了。说扶住不准确,应该说是抱住了。酒精,夜晚,孤男寡女,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高了八度,划根火柴就能着。蒋涛看着小猫的眼睛说:“你不是说我不像男人吗?你要不要认真地了解了解我?” 小猫迎接着蒋涛的目光说:“好啊,谁怕谁?” 蒋涛的身体开始噼里啪啦地冒火星子。他把小猫压到床上,做了一个男人最想做的事。事后却发现洁白的被单上竟然有朵绚烂的罂粟。 “处女还勾引我?”蒋涛狠下心板着脸,怕小猫赖上他。 “你是怕处女,还是怕我赖上你?”小猫就像看透了他心思似的,瞟了他一眼,穿上衣服,开门走了出去。 手机一阵狂响,打断了蒋涛的回忆。是小赵的电话,说苏醒咬舌自尽,差点没把舌头咬断了。妈的,想死不早点!蒋涛加快了速度,一踩油门,破旧的捷达立刻像一匹失控的老马向前冲去。 到了二院,蒋涛进了病房,直接把苏醒从床上拎起来,掐着苏醒的脖子问:“你是不是想隐瞒什么才千方百计想自杀?我告诉你姓苏的,你现在死了,我就去长春看看你父母,打扰打扰你儿子。你若是老实呆着,等开庭审理一结案就齐活儿了,我也不再找你麻烦,能不能成交?” 苏醒闭上眼睛,不搭理蒋涛。 蒋涛从病房出来,一旁的小赵说:“你下手再重点,他就省事儿不用自杀了。” “放心吧,他不会再自杀了。”蒋涛说。 “你怎么知道?” 蒋涛没说话,他的手机又响了,是那个吵吵要线人费涨价的老五:“哥,我这次要发财了。那回你让我上网看你们通缉的死刑犯,我发现了两个。真的,这两个我对照过网上的通缉照片,肯定是。” “哪两个?”蒋涛边下楼边问。 “抢劫出租车还杀死五个司机的那俩傻×,一个叫谢华,一个叫彭天德。” 蒋涛的心脏怦怦直跳,他能听见血液在身体里哗啦哗啦奔腾的声音。他嘱咐老五稳住架,别惊动两人。下了楼,把捷达开得像头疯牛。他找这俩鳖孙找了八年,他的生命就是为这俩孙子活的,他必须抓到这对孙子,给周敏一个交代! 7 再次冒险 小猫再一次来到幸福小区二十八号楼,进了苏醒居住的单元,敲开对门,想采访苏醒的邻居。 “十一・二”血案她还在跟进,她觉得苏醒说出的杀妻理由总是有点牵强,小猫想要找出真相。 对门的房间打开一条缝,从门缝里探出半颗头。小鼻子小眼睛,他的目光一跟小猫接触,就立刻闪出光芒,说:“你是苏醒杀人那天来的记者,是采访我来了吗?他们家的事没人比我更清楚。” 小猫想起来了,这个小伙子就是那天她来采访时,凑到她摄像机镜头前给她留电话的那个。她问:“你清楚?那你能说说他家的事吗,他们夫妻平常吵架吗?” “吵架吗?你应该把吗字去掉,他们成天吵架,要有一天不吵架,那就有问题了。满楼的人都会奇怪他们家今天怎么没吵架,不会是姚玉环把苏醒杀了吧?” “你说错了吧?是苏醒杀了姚玉环吧?”小猫纠正他的话。 房门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薅住脖领子把小伙子拽进门里,然后伸出一张脸,冲小猫冷冷地说:“你去别家打听吧。”咣当一声,门在小猫面前重重地关上。 小猫愣了一下,抬手想敲门,想想算了,不愿意接受采访可以理解。她特意赶在上班前来采访,就是希望多采访几个人。但是整栋楼却对小猫的采访都保持缄默,谁都说没听见什么。小猫下楼路过三楼小眼睛的门前时,就想改天再来他家,希望小眼睛能多跟她说点苏醒的事。 小猫往酒精炉里丢个酒精块,把打着的打火机凑过去,酒精块噗地一声,燃起蓝汪汪的火苗。她把小铝锅坐在火苗上,端着土豆到走廊的水池去洗。 宿舍走廊的甬道狭窄而逼仄,又阴暗潮湿,冬夏都有股发霉的味道。从脸盆大的西窗口射进一束橘黄色的夕阳,从鸡蛋黄一样的光束里走来一个颀长的身影。小猫微微哈了腰,目光从那束光线下打量来的人。 阳光里走来的是徐良生。 小猫那天早晨坐火车重返大安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回到报社的单身宿舍。她想给徐良生充分的时间,也给自己充分的时间冷静。 这几天她继续跟踪苏醒的案子,又去了两趟姚玉环的学校。 “她就会给家长打手机,让家长回去收拾我们。她一天换一套衣服,买衣服的钱都是我们爸妈给她送的礼。原定寒假补课,她的语文课两个月收费一千元,谁要不去她在课堂上就总是批评谁……”一个姚玉环任教四年级三班的男学生忿忿地说。 “她还用粉笔头打过我,还有一次她按着我们班张翠翠的头往黑板上撞!”又一个女生说。 在家备受欺负的姚玉环到班级时发泄心里的郁闷,还经常暴力对待学生? 小猫情不自禁地拿苏醒跟徐良生比。假如苏醒是魔鬼,那徐良生就是天使。有天使陪伴的女人,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宿舍里很冷,只有一桌一椅。地上摆着一只老旧的电炉子,电阻丝充电后通红通红的,发出咝咝的声音。小猫蜷缩在旁边的椅子上,把土豆放在电炉子边坏掉的一组电阻丝上,用旁边通红的电阻丝烤土豆。她手里拿着一根细木棍儿,不时地用木棍儿拨弄着土豆。土豆一边烤焦了,再烤另一边。电炉子发出的光泽映照着她的脸,下巴瘦得越发尖细,就像尖尖的笋。 电炉子上的土豆熟了,徐良生蹲下身子,把土豆扒拉出来,细心地剥掉土豆皮,递给小猫。小猫看到徐良生胡子拉碴,好像从他们分开那天就没刮胡子。她心里一疼,忍不住伸手去摸徐良生的下巴,徐良生一把抱住了她。 徐良生已从妈妈那里得知错怪了妻子,他还看到沙发上妻子给他织的毛衣。其实妻子没认识他之前堕胎下环儿的事跟他无关,要是真的较真儿起来,是不是也要查查他徐良生之前偷拿女生的胸罩进行性幻想呢?他只要现在的小猫就行了。现在的小猫是干净的,是只跟他一个人的。这就够了。可他却把她气跑了,她会不会去找过去的男人呢?这么一想,他就开始疯狂地找小猫。他喜欢小猫,看到她第一眼就爱上了。之前徐良生没恋爱过,他总是觉得女生太矫情。但小猫不做作,小猫就那么信任地跟他去了他的公寓,睡在他的床上,坦然干净的眸子就像个天使。因为这份单纯的信任,因为那花枝一样的细颈,他就要呵护她一生一世,让她细颈上盛开的脸蛋像向日葵一样永远开放。 喜欢了就是一辈子,爱了就是一生一世。他要找回小猫,找回最初的爱情。小猫的手机一直关机,他顶风冒雪找了三天,终于在宿舍里把小猫堵住。 “我们回去吧。”徐良生用手指拨弄小猫的长发,试探着说。 “钥匙的事儿呢?”小猫呓语似的说。 “我保证从现在开始努力赚钱,赚一分攒半分,够买房子就给你买房子,够买汽车就买汽车,买什么都写你名字,行吗?”徐良生乞求地说。 这晚,徐良生一边把种子播撒在小猫的身体深处,―边发泄似的说:“小猫,给我生一只小小猫吧,生一个小徐良生……”但他瞬间又沮丧地想起五姨婆说的话,小猫带着环儿呢,那个环儿不取下来,他再英勇也是徒劳无功。他手里不由地加了力气,小猫的细颈上留下两个青紫的手印。 小猫起身去了浴室,打开花洒,在冲洗器里灌入大量的温水,蹲下身子,将冲洗器放入身体里,一遍遍地冲洗,把徐良生的种子一颗颗地冲出来。看着地板砖上冲出来的那些细胞,她有些如释重负。春天堕胎时,她直接放了环儿,但她带环儿不舒服,肚子疼,月经也紊乱,就把环儿取出来了。她一直在吃避孕药,也没有刻意瞒着徐良生,但是徐良生今晚说的话,让她心里沉甸甸的。难道以后再吃避孕药,要背着徐良生吗? 对面的镜子里,小猫的颈上有两个青紫的手印。 8 和好如初 报社这几天在给灾区捐款捐旧衣服。小猫回到家后,翻箱倒柜找旧衣服。两个人虽是新婚,但过去的衣服也都拿到新家了。小猫收拾了两包。一包是她的旧衣服,一包是徐良生的旧衣服。徐良生下班回来,看到沙发上的两个大包,翻弄了一下说:“我的旧衣服可不能让别人穿,要么继续穿,要么毁掉。” “废物利用还不好?”小猫说。 “你都说是废物了,送给灾区人民,显得咱哥们儿多没诚意多没同情心呢!这样吧,你去买两件新的捐出去,这些旧的我处理。”徐良生说。 小猫觉得徐良生的话有点道理,第二天采访之后就到商店买了两件小孩的羽绒服,但一想到家里那些旧衣服扔掉可惜,就准备第二天一起拿到单位。 当晚,小猫先到卧室躺下了。等了半天,也没见徐良生进卧室,以为他在拖地。却隐约听到一种细微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好像是锋利的剪刀咔嚓咔嚓裁剪布料的声音。她支棱耳朵听了半天,声音还在持续不断地响。她光着脚走到客厅,看见徐良生站在沙发前,手里拿着一把雪亮的剪刀,剪着他的一件旧衣服! 月光下,拿着剪刀的徐良生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忽然有点害怕,假如有一天她跟徐良生过不下去了,要离开他时,他会怎么对待她这个旧人呢? 这一夜,小猫一直没睡着。黎明时分,她忍不住爬起来,披着大衣赤着脚进了阳台,回手把阳台的拉门关紧。靠在阳台的玻璃上,点燃手里的烟,一边眯着眼睛吐着烟圈,一边在冷寂中打开窗户,仿佛打开灵魂的另一个出口。 夜色静得能听见空气起伏的喘息。烟雾在夜色里迂回婉转,最终消失不见。 在淡青色的晨雾里,绯红的朝阳从一群鸽子的哨声中温暖地溢出。小猫趴在窗台上冲着朝阳微笑。她想,朝阳里肯定映出了她的笑容。 蒋涛的破捷达开到码头的僻静处停下了,他问小猫:“啥破事儿非要我出来?”看小猫不说话,他又说,“你还跑到医院天台上去拍照。报纸上刊登的大幅照片,领导问我怎么回事。把你能的,以为自己是特工啊?” 黄昏时分的江边冷清而僻静,冬日苍茫的夕阳混沌在西天,一只不知名的大鸟呜叫着,在车窗前倏然飞过。 车厢里有浓重的酒精味,那是小猫身上的。 小猫一声不吭地看着蒋涛,眼睛里有些迷离与彷徨。车厢里有点幽暗,她的侧脸有一半隐藏在阴影里,让另一半脸显得异常安静而忧伤。蒋涛心一软,伸手摸着小猫的脸蛋,说:“妹子,有啥委屈说吧,我为你赴汤蹈火。”他的话还没说完,小猫忽然用嘴唇堵住他的嘴,蒋涛干枯了很久的身体呼啦一下星火燎原。 事后,蒋涛穿好衣服,一回头,看到小猫的脸上都是晶莹的泪水。 他看了小猫一会儿,抬手呱唧一声很响亮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小猫拿过蒋涛的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这几天徐良生总在小猫耳边叨叨生孩子,尤其在做爱的时候。她怕上床。她知道她三生三世都不会生孩子。昨天她又去苏醒工作的三院,院长看到了刊登在《百姓生活》上“十一・二”血案的后续报道,有些情况要跟小猫沟通一下。小猫在楼梯上又说巧不巧地遇到五姨婆。姨婆笑眯眯地说:“前两天我去工地办事,看到良生了,良生着急抱儿子呢!” 小猫的身体僵成了一块木头。她在姨婆似笑非笑的目光里,知道五姨婆已经认出她来这里堕过胎,而徐良生已经从姨婆那里知道了她堕胎和下环儿的事,否则这些天不会总跟她磨叽生孩子。她在姨婆面前还能表现得不动声色,但是拐进旁边的洗手间,她一下子就蹲了下去,双手抱紧自己,浑身颤抖得像打摆子般剧烈。 生活就是这样,你想在一条金光大道上打马奔长安的时候,路上总会出现若干个血滴子。徐良生知道了她的过去,又逼着要她怀个孩子。那么她的过去和孩子这两件事就是她与徐良生之间的鸿沟,早晚这两条鸿沟会把他们冲散。 她在马桶上枯坐了很久,洗手间里的灯是感应灯,有人进来就亮着,一会儿没声音就灭了。她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想寻找一点光明。蒋涛就出现在黑暗里。但她知道蒋涛不是她的菜。 那谁才是她的菜呢? 她从医院出来,没有回家,在街上走了很久,后来在一家饭店里要了盘红焖肉,还要了一瓶老白干。这晚的红焖肉她没吃什么,一瓶老白干却喝得见了底儿。做记者的饭局多,小猫练了一些酒量,但一瓶老白干还是多了点。在酒精的麻醉下,她拨打了蒋涛的电话。她只想得到一些安慰,没想别的。但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在蒋涛的车里,男人的身体温暖了小猫。但是从车上下来,小猫又开始觉得冷,她觉得她做了今生最错误的一件事。 小猫回家时已是掌灯时分,徐良生扎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碌,一看小猫回来了,献宝似的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说:“别进来别进来,今晚厨房归我,看老公给你显一回身手。” 小猫在门口愣了几秒钟,她只听清了他前面的第一句话。她以为徐良生要将她扫地出门。这房子是徐良生妈妈的名字,钥匙老太太手里还有一把,小猫只是寄宿在这房子里的,只要哪天徐良生不高兴,就可以一声吆喝让她土豆搬家滚球子。 “你什么意思?”小猫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冰碴。原来一切都幻灭得这么快。原来她好像还很在意这个家,在意这个男人。 “你收拾桌子,把红酒斟上,这个归你;厨房归我。”徐良生探一下头,又缩回厨房。 小猫身上的冰碴一点点地被融化,她太紧张了,现在需要放松。她没有摆桌子拿红酒,而是直接进了浴室,用热辣辣的水温暖着她冰冷的身体。刚才那一瞬间她才突然发现,她很在乎这个家,很在乎这个男人。也正因为在乎这个家,在乎这个男人,她才患得患失,才害怕五姨婆挑拨她跟徐良生的关系,才担心失去徐良生。可她却在今天下午,做了一件对不起这个男人的事。 “红焖肉做好了。”徐良生在门外喊,“我现跟饭店大厨学的,为了学这道菜,消耗了五张老头票――快来尝尝你男人的手艺。” 小猫哭了,泪水顺着脸颊跟头顶上淋下来的水混成一片,她懒得控制眼泪,她就想哭,好好地哭一场,把身体里从十二岁就开始积累的那些眼泪都流出来。都流出来,以后就不会再哭了,也就不会再委屈了吧? “再不出来我可要冲进去了。”徐良生开始敲门。 小猫不说话,只是哭。徐良生什么都知道了还对她这么好,这个男人是多么的难得。她觉得自己亵渎了老公的爱,不配他对她这么好。 门哗地一声开了,徐良生出现在门口。 小猫不想让老公发现她哭了,回身一下把老公抱住。徐良生的身子一激灵,随即像条蛇似的箍紧了她。 浴室的门忽然在他们身后打开了。一张胖胖的满是皱纹的女人的脸突然出现在小猫面前。 小猫尖叫一声,吓得魂都没了。 那是徐良生的妈! 9 被要回的钥匙 小猫第二天就到婆家要回了第三把钥匙。 小猫用婆婆的钥匙打开房门,她选在中午老太太午睡的时候进去的。她在婆婆的床前站了很久,挡住了西斜的阳光。老太太好像梦到了什么,忽悠一下醒了,见到小猫赫然出现在她的床头,着实吓了一跳。 “妈,我不习惯保管别人的钥匙。”小猫盯着婆婆的脸,当啷一声,将婆婆给她的两把钥匙丢在床头柜上,又看着老太太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我也不习惯别人保管我房子的钥匙。” 其实,她还想说,她小时候跟她妈住房东的房子,有个星期天她单独在家洗澡,房东突然打开门站在浴室门口。她吓傻了,从此租房时她会跟房东把所有钥匙都要过来。 门在咣当一声响动之后,沉寂无声。小猫细瘦的影子在门后消失不见了。 婆婆一直坐在沙发上,望着屋门发呆。门框上挂着钥匙圈,钥匙圈上少了儿子房门的钥匙,就像少了一座城池那样空荡荡的。 自从五姐跟她说过小猫堕胎带环儿的事情,她好几天睡不好觉,总是梦见早逝的老伴。老伴只是嚅动着嘴唇,好像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后来她听清了,老伴说:照顾好良生。 婆婆想了很久,还是不能跟良生说。小两口的事情,自己去摆布吧。做婆婆的除了出事情替他们揩腚外,没事的时候,千万不能挑事。 没想到那把钥匙却成了祸根。不过是做了道糖醋排骨,想着良生爱吃,就颠颠地送过去。良生结婚刚刚两个月,人就瘦了一圈。做妈的心疼,又不能说,只能拣儿子爱吃的经常做了送过去。 但似乎,这也做错了。 婆婆就一直坐着,像黑暗里的一道影子。 苏醒的案子已经报道了一个多月。新闻稿的后续报道就是有这点好处,不管案子破没破,总有可报道的,只要跟犯罪嫌疑人有半点关系,都能写到后续报道里。 主任跟小猫下个命令,让她去采访苏醒的父母和苏醒的儿子。小猫同意了一半。坐车去了省城,她只采访了两位老人,对于苏醒的儿子,她一点也没报道。 苏醒的儿子在半年前转到长春的贵族学校念书,爷爷奶奶在长春陪读。小猫只是拍了两个老人沉默孤单的背影,并没有跟老人面对面。她不想在老人的心里再捅一把刀,她更没有去打扰孩子。 大安的其他两家报纸都对此进行了报道,但采访到的新闻少得很。苏醒的父母对案子一个字也不说,只说了一句话:谁敢打扰未成年人,他们就去法院告那些无良媒体和记者。 小猫把照片交上去后,主任有点不满意,尤其不满意苏醒儿子的东西一点没有。小猫直言不讳地对主任说:“我们是新闻报道,不是娱记,更不是狗仔队。” “可我们要跟其他媒体竞争,人家有的我们就要有更新更奇更全面的。”主任说。 “我去给你找更新更奇更全面的。”小猫背着相机出去了。 她一直觉得姚玉环的唠叨不是苏醒杀妻的真正动机,什么理由她说不上来,只是这种感觉很强烈,从省城回来,便又想起苏醒那个对门邻居。 小猫第三次来到幸福小区二十八号楼,她上了楼,来到301,转身,就是对门小眼睛男子的家,抬手刚要敲门,门就开了,好像一直有一个人在门后面窥视。探出来的半张脸正是小眼睛男子。他脸上随即绽开笑容,整张脸全从门后露了出来:“进来坐。” 男子二十多岁,很热情。不知道为什么,小猫对他有种本能的反感。她没进去,站在走廊上跟他说:“那天你跟我说姚玉环会杀了苏醒,你没说错吧?” “姚玉环是个母夜叉,有暴力倾向,成天打孩子打老公,满楼都知道。开始我们都以为他们家打骂吵闹是苏醒打姚玉环,后来我用摄像机拍摄下来,原来是姚玉环打苏醒,那才吓人呢,姚玉环追着苏醒打。她嫌苏醒不能赚钱,想住豪宅开豪车,她也没长那样漂亮的脸蛋啊!嫌孩子功课没打满分。反正成天哭丧着脸,出来进去的,好像谁都欠她八百吊似的。你进来吧,我拿相机给你看。” 男子又一次热情地招呼小猫进屋。小猫一进房间,忽然觉得不妥,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故意放慢脚步假装欣赏墙壁上张贴的那些艺术照片,照片拍摄的角度很诡异,有独特的震撼人的力量。小伙子直说她是知音。趁着小伙子到旁边的屋里拿相机,小猫急忙抽身出来。还好,房间的门一下子打开了。楼道里有人出入,其中一个女人诧异地看着小猫,悄声说:“你不是那天那个记者吗,我认识你,你怎么进他家了,他是疯子!”话没说完,男子从后面上来了,手里拿的不是相机,而是一把锋利的刀,边大步追上来边喊:“我比苏醒厉害,看看我也能杀人,我也能杀人……” 小猫的魂儿吓得都没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下楼的,她身上那些散打功夫都消失不见了。恍惚间好像听见有人在喊她,她也没理会,后来听见后面爹呀妈呀一通乱叫,那个疯子也没追上来,她才回头看。看到疯子被人扭着手臂背到身后,手里的刀也掉了。 扭住疯子的是蒋涛。 10 赤裸上身的蒋涛 蒋涛这些天一直在跟踪谢华和彭天德。那两人好像嗅到味道不对,几天前挪地方了。线人老五说之前在幸福大街二十八栋楼看见过这两人,蒋涛便跟踪到二十八栋楼,在这儿蹲守了好几天,也没看到谢、彭两人的鬼影子,却看见小猫被一个拿刀的男人追得像兔子似的跑。 据楼道里的人说,疯子并不会杀人,只是拿刀吓唬来楼道里的陌生人,说是保家卫国,守一楼平安。疯子家的人也很快赶来,蒋涛只好放了疯子。他的手指上淌下一溜鲜血,疯子的刀划到了他的手臂,厚厚的皮夹克也被划出一道口子。小猫要送他去医院,他不耐烦地说:“医院的人没几个不认识我的,苍蝇尥蹶子也去医院,丢不起那磕碜。”小猫看他任性得像个孩子,只好担心地看着他。捷达停在小猫家的楼下,小猫说:“要不你去我家吧,我给你把伤口包扎一下。”见蒋涛要拒绝,便说,“你还没来过我家呢,上去看看,看我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不怕引狼入室?”蒋涛斜着小猫。 “我是猫,猫和狼是同类。”小猫说。 蒋涛手臂上的伤并不严重,刀子划的力度被厚厚的皮夹克阻拦了一下,他脱下夹克,小猫给他包扎时,发现了里面的枪。 蒋涛急忙把夹克翻过来盖住了枪。“这两天有任务。”他轻描淡写地说。没有谁知道他对那两个抢劫杀人犯有多痛恨,他的枪是为那俩孙子准备的。 小猫看着蒋涛,看着这个她跟了三年的男人。当初她怀孕的事没跟蒋涛说。堕胎那段日子,她没跟蒋涛上床,却总是缠着跟他见面。她心里太孤单了,想找个男人陪在自己身边,心里就不会冷。她依恋蒋涛,只是因为蒋涛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而徐良生呢?徐良生是真的爱她,心疼她,包容她之前所有的放纵和任性。他竟然没再谈生孩子的事。但昨天她主动跟徐良生谈了。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之前她还发誓要独身呢,不也结婚了。发誓不生孩子,也可能将来的某一天,她的肚子也会骄傲地隆起来,里面藏着一颗美丽的种子! “苏醒的案子有疑点。”蒋涛忽然对小猫说,“他左腿骨折过,不是车祸,当时他跟医生说是下楼跌断的……” “会不会是姚玉环家暴打的呢?”小猫说。 她的说法引得蒋涛笑道:“那个疯子的话你也信。” “可他有相机,说拍到的。”小猫琢磨过两天带个男记者再去一次二十八号楼,会会那个疯子,也许他相机里真的拍摄到了什么。要知道疯子家的墙壁上那些摄影照片真的很美,美得有些诡异,不是用常人能想到的视角拍摄的。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胖胖的有些臃肿的身体挤进门。蒋涛正笑着的脸僵住了,小猫正想问他,一抬头,竟看到婆婆的脸! 这张脸跟前些日子推开浴室门出现的脸一模一祥! “我来没别的意思,就是看看,就是看看……”婆婆眼神闪烁地在蒋涛脸上掠过,眼睛又落在蒋涛没穿衬衣的身体上。 蒋涛有些不自然,急忙将沙发上的夹克和衬衫穿了起来。他穿衣服有个习惯,衬衣和夹克一起穿,一起脱,这样省事儿。 “我也没什么事,我是小猫的同事。也该走了……”蒋涛见惯大风大浪了,在老太太的目光里,竟然也有点不自在,急忙出了门。 小猫什么也没说,就那么一直看着婆婆。她怎么还有第四把钥匙? 婆婆在小猫的目光里感到了彻骨的寒意。那不像女人的目光,倒像一只尖锐的猫的目光。婆婆跌跌撞撞地下楼了。她打开门的钥匙,不是第四把钥匙,而是第三把钥匙。 徐良生有一天钥匙落家里了,中午回他妈家吃饭,跟他妈要钥匙,才知道妻子前一天拿回去了。他知道明着跟小猫要小猫肯定不高兴,便偷偷地从小猫的包里偷出钥匙,给老太太送回去了。没想到这第三把钥匙又惹祸了。 婆婆手里捏着钥匙,恨不得把钥匙捏成灰。她其实是去送钥匙的,打算跟小猫聊两句。聊什么呢?说你们的小日子就捏在你们自己手里,钥匙再也不用妈妈给你们管了。 但是现在,她的钥匙还捏在手里。 一出楼门,风将婆婆的头发吹了起来,吹得乱蓬蓬的。 楼上窗口前的小猫,注视着远去的婆婆,老太太会去找徐良生吧?她会说什么?刚才蒋涛的上身可什么都没穿! 11 无奈的解释 蒋涛在车上抽到第四根烟时,发动车子,沿着马路一路向西,停在一处正在施工的楼前。 徐良生正指挥工人把一批钢架从运货车上背下来,低头看见一双军勾皮鞋站在他前面。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一抬头,蒋涛正看着他。 “找你有点事,去那边说吧。”蒋涛说,往自己的车子走去。他在小猫家的婚纱照里记住了徐良生的容貌,之前也听小猫说过徐良生的工作。找个人,对于做刑警的他来说,手拿把掐。他走了几步,没发现身后有脚步声,以为徐良生没跟来,阳光里却看到徐良生的影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他递给徐良生一根烟,徐良生没要。蒋涛叼着烟卷,踌躇了一下,开口说:“小猫跟你是一家的吧?今天我去你家了。” 徐良生的眼皮跳了一下。早在五姨婆跟他说起小猫堕胎后,他就到移动的朋友那里去查去年冬天小猫的电话详单。蒋涛的名字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也调查到蒋涛是名刑警。 “没啥事,有事我就不来了。”蒋涛说,抽了两口烟,看着徐良生,又说,“可后来你妈去了,我怕你妈误会,跟你来说一声。” “你不是怕我妈误会,你是怕我妈跟我说我误会,去找你麻烦……”徐良生在下午日渐苍白的阳光里,斜着眼睛看着蒋涛,眼睛里的愤怒越来越多。 “我不是怕你找我麻烦,是担心你难为小猫……”蒋涛说。 “闭嘴,你不配叫我妻子的名字。”徐良生说。 开着车子重新上路,蒋涛的心里沉甸甸的。一直以来,他对小猫只是单纯的关心。但这关心也若有若无,甚至是敷衍。 他跟小猫第一次上床那晚,回到家里他把自己扔在浴缸里泡了半个钟头,才忐忑地上了床,挨着周敏躺下。周敏在睡梦里翻了个身,把脊背对着他。 他们这么背靠背地睡觉有多久了?他在黑暗中凝视着妻子的后背,瘦削得她髋骨都支了出来。妻子平常穿着宽松的休闲服,瘦成这样他竟然不知道。他伸手搂住妻子的后背,握住妻子的手,紧紧地用前胸搂着妻子。妻子竟然顺从地往他怀里靠了靠,也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 妻子是爱他的,他敢断定。他也同样炽烈地爱着妻子,但妻子的身体却无法接纳他。从那晚开始,他想妻子想得狠了,就会约小猫出来,把欲望释放到小猫的身体里。他知道这样对小猫不公平,可他却克制不了自己。 那天在码头,小猫喝多了,可他没喝酒。他要了酒醉的小猫。事后他想,这是最后一次,他不能再做对不起妻子的事,也不能再对不起小猫。 当小猫的婆婆看见他光着膀子坐在小猫家里那种怀疑的眼神时,他突然觉得他必须为小猫做点什么,否则他就太不像个男人了。做错了是可怕的,做错了不敢承担则更可怕。他一直标榜自己是个敢做敢当的男人,但之前他对小猫做的,更像个无赖。 正是下班时间,蒋涛掏出手机,给周敏打电话:“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买回去。” “我早回来一会儿,包了酸菜馅的饺子,你早点回来吃。”周敏声音平静,一如往昔。 “好的,我马上回去。”蒋涛把车子开去附近的超市,在超市里买了柿子饼。周敏别的水果不太爱吃,唯独喜欢柿子饼。出了超市,去取车时,接到老五的电话。“那俩孙子出现了,一个在饭店买盒饭,一个进超市买电话卡,抓不抓?”“抓个屁?你一个人敢动他们,他们当场就敢把你干掉。等我,我马上到,你看住他们就行。”蒋涛立刻掉转了车头,疯了似的向长江街开去。 周敏的电话在此时打了过来,蒋涛急忙抓起手机说:“临时开个会,别等我,你先吃。” 周敏煮好饺子,装进保温饭盒里,穿上羽绒服,提着两个保温饭盒下了楼,打车直接去刑警队。收发室老王看到提着饭盒的周敏,笑着说:“蒋涛下午就出去了,他的车没开回来。” 周敏提着饭盒,重新走在铺满厚厚积雪的街道上。走着走着,看到路边一个垃圾桶,她看看手里的饭盒,一股脑儿把两个饭盒都扔进了垃圾桶。 12 殷红的吻痕 徐良生这晚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母亲住的三阳小屋,直接扑到沙发上睡得像头病重的狮子。老太太一会儿摸摸儿子的脑门,一会儿摸摸儿子的手。她把饭菜做好后,看沙发上的儿子还没醒,不忍心叫醒他,就把房间里的灯都闭了,她又给儿子加了条毯子,靠在沙发对面,端详着月光下熟睡的儿子。 月光不亮,但外面的灯光却依然能映出儿子的轮廓。儿子睡梦中不时地咬牙,咬得咯嘣响,好像对谁都怀着刻骨仇恨似的。他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既然没回家跟媳妇说,而是跑到她这里睡,是不是烦心事跟儿媳有关? 老太太原本真想把下午去儿子家里碰到光膀子男人的事跟儿子说说。总得防着点儿媳妇吧,这小姑娘的心事她总是猜不透,儿子也未必猜得透吧? 但看儿子有这么重的心事,老太太便把想说的话咽进肚子里,陪着儿子坐到了天亮。 老太太一宿没睡,感冒了。徐良生暗骂自己不孝,让母亲守了他一夜。他带母亲去医院看病,顺便找同学给母亲做一下全身检查。老太太在X光室做检查时,赵医生打了徐良生一拳,笑道:“咋的,过年都三十一了,还不想要孩子,还没玩够?” 徐良生被同学的话闹愣了:“想啊,做梦都想。” “啊?那你老婆小猫咋来医院买进口的避孕药?”赵医生惊讶地对徐良生说。 徐良生半天无语。 赵医生看到徐良生的脸都白了,急忙说:“估计是给同学朋友买的。我们这儿新进了避孕药,美国的,一粒管一个月,贼好使……” 徐良生笑笑,什么都没说。 他能说什么呢?小猫跟他结婚后,却跟前男友藕断丝连,还吃避孕药不给他生孩子。那么她干吗要嫁给他呢?莫非是蒋涛不能离婚,她才不得不把自己嫁出去? 周敏又住院了。脸色灰扑扑的,像个土人。临睡前她竟然把一瓶安眠药都吃了进去。后来呕吐头晕,打了120,到医院洗胃,否则就没机会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蒋涛等到病床前就剩下他,才低声问周敏。“晚上睡不着,就吃了几片。可还是睡不着,三吃两吃,谁知道瓶子就空了。”周敏倚靠着床头,刚洗过胃,说话有气无力。 “你又不是三岁孩子,安眠药吃多少不知道?甭蒙我,跟我说实话,你不说我也能找出来。”蒋涛从没有过的严肃。 “去查吧,别问我。我累了,想睡觉。” “不是失眠吃安眠药都睡不着吗?”周敏闭上眼睛不想说话。蒋涛那晚回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一脸的疲惫,是不是跟女人在外面玩累了呢?周敏想了两天,她舍不得放弃蒋涛,想挽回夫妻关系,特意去了趟药店,买了一盒回春丹。据说吃了这药,女人的性冷淡会有好转。吃药之前,周敏还喝了一些红酒,她希望酒精可以让她在面对蒋涛的身体时,不再呕吐。 那晚一切都很好,只是当她脱掉蒋涛的衬衫时,却赫然发现他身体上有几个殷红的吻痕。 那是女人留下的。周敏还是没忍住吐了。 这样的事情早晚得发生。蒋涛是个正常的男人,她周敏不能给他的,他肯定会从其他女人身上得到。周敏不怪蒋涛,她怪自己。原来她多腻蒋涛啊,蒋涛查案子有时两三天不回家,她想起来就闹心,甚至有一次直接到刑警队找蒋涛。把门一关,把蒋涛顶到墙上,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想你了,咋整?你要不回去的话,我可就给你戴绿帽子了。” 可现在她不行了,那两个劫匪不仅夺走了她儿子的生命,还夺走了她性福的权利。她恨他们,剥他们皮抽他们筋都不解恨。这个世界上有两样东西不能丢,一个是爱人的心,一个是爱人的身体。现在,这两样东西她都丢了,作为一个女人,这么活着太没劲了。她想自杀,把整瓶安眠药都吞下去。蒋涛白天来电话说晚上要去蹲守个案子,她算准死透了蒋涛才能发现,但她后悔了。人的生命是父母给的,就只有这一回,她要提前死了,父母怎么办?再说没有爱情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她不能为爱情殉葬。她死了,外界会怎么看蒋涛? 她爱蒋涛,不能自杀给他留箩烂!她一边打120电话,一边用手抠嗓子,让吃进去的安眠药尽可能都吐出来。她跪在床上,一边抠嗓子,一边掉眼泪。蒋涛的脸在她的泪光里淡了,她知道,蒋涛的脸必须淡,淡到没有。 蒋涛从被子下摸到周敏的手,细细地摩挲着,说:“我现在手里有个案子,等我把案子破了,我带你去旅行。说了好几年了也没有去,这回我一定做到。” 周敏假装睡着了,她想,那就等几天吧。等他破完手里这个案子,她就跟他说,我们离婚吧,我不爱你了。她决定放手让蒋涛走。离开她,蒋涛就幸福了。 她的眼睛里有泪,她不敢睁开眼睛,怕蒋涛看到她的眼泪。 蒋涛从医院出来,外面正飘着雪。进腊月了,今年雪真大。明年会是个好年景吧?他看见他的破捷达在院里的停车场停着,刚走到车门,就被人一脚踹得坐到地上。自从做刑警,他还没吃过这样的亏呢。他一个高蹦起来,看见车后面走出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 蒋涛的火一下子消了。他扑打扑打身上的雪,对男子说:“说吧,找我什么事,不会只想踹我一脚吧?” 踹蒋涛一脚的男子是徐良生。 13 坦白旧情 徐良生在医院里得知小猫吃避孕药后,他的心就像放在油锅上煎。晚上回家,看到客厅里摆着两只皮箱。 房间里没有点灯,小猫坐在黑暗中的沙发上,手指间一明一灭,是一根细长的烟。看到徐良生回来,她急忙把烟掐了。 “又收拾皮箱?出差?”徐良生坐到小猫的对面,吃惊地看着小猫放在桌子上掐灭的烟卷。小猫什么时候会抽烟了?这个做他妻子的女人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在认识你之前,我在外面有个男人。”小猫看着徐良生说。婆婆既然看到了光膀子的蒋涛,就一定会跟她儿子说的。与其让婆婆说,还不如自己把心里的秘密和盘托出。不是坦白,小猫觉得她有权把个人隐私放在心底,但是婚后跟蒋涛的那次,则需要给徐良生一个交代。 “不是认识我之前吗,那还说他干啥?”徐良生说。目光从茶桌上的半截烟上移开。 “那个男人昨天来咱们家,妈正好进来看见。”小猫说,“有件事我没跟你说,那天咱俩在浴室被妈撞见后,我去妈家要回了钥匙。我以为妈没钥匙了,可昨天妈突然又用钥匙打开房门――我说的重点不是钥匙,是妈进来时,我的前男友在,就在你坐的位置。” 徐良生点点头。他想听小猫下面说什么。其实他妈什么都没跟他说。 他的目光无意中又落在茶桌上的半截烟上。烟灰落下一层,铺在褐色的茶桌上,像栖息在茶桌上的一只苍蝇。 “当时他没穿上衣……”小猫说到这,用恐惧的目光注视着徐良生。 “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那你要跟我说什么?” “就说这个。” “你们现在还有关系吗?” 小猫犹豫了一下,避开徐良生的目光。“那些天你说让我生孩子,我不喜欢孩子,很矛盾,喝多了就跟了他一次。”小猫索性把事情放开了说。既然要分手,就做得彻底一点,做得让自己没有退路,这样她就会走得干净而决绝,就不会藕断丝连地煎熬和难受。她声音有些干涩地说:“你妈用钥匙打开门,正好看到他坐在沙发上――他上衣没有穿。他手臂被刀划破了,是为了救我划破的,我请他来家里包扎一下。” “你想让我说什么?”徐良生看着小猫,目光里燃烧着一团火。 “说什么都可以,至少你现在有这个权利。”小猫说着站起来,走到皮箱跟前,伸手抓住皮箱的把手。“我想在离家前,告诉你这些。与其你从别人嘴里听到,不如我亲口告诉你。” 她说完这些,感觉肩膀霎时轻松了。她拉起皮箱要走,皮箱却沉得像块巨石,没有拉动。 回过头,看到徐良生一手拽住皮箱,双眼通红地看着她。 “你想离婚?”徐良生问。 “这些事你都知道了,还会心无芥蒂地跟我生活吗?”小猫问他,但没等他回答,又说,“你不在乎吗?” “我很在乎。”徐良生说,心里又开始滴滴答答地滴血,“可我更在乎你。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心里有他还是有我?”小猫在徐良生的目光里红了眼眶。 “要是有他,我早就提着皮箱走了,不会等你回来。”小猫的声音有些颤抖。此时此刻,她才知道有些错误不能犯。“那就行了,以前的事从现在开始都是过去了。你还是我老婆,我们还是一家人。”徐良生用力抱住小猫,又说,“要是你不想生孩子,今后我戴套儿,你别吃避孕药,那东西对身体有害。” 小猫仰着头,让自己的泪水氤氲在眼眶里。 这一夜,徐良生始终睡不踏实。天一亮他就起来了,把房间的角落都清洗得纤尘不染。茶桌上的半截烟被他捏在手里,像苍蝇似的一抹烟灰也冲进了下水道。他还拿着抹布,蘸着洗涤灵,一遍遍地擦洗着半截烟挨过的茶桌。 小猫去洗手间,看到徐良生用力擦着茶桌,手里捏着她吸过的半截烟。 徐良生本打算把小猫放弃,但最后爱却占了上风。他爱小猫,那就只能原谅她的一切。因为罪魁祸首不是她,而是蒋涛。要想家庭稳定,要想小猫一门心思地跟他过日子,就必须找蒋涛谈谈。他来找蒋涛前,还告诫自己要沉住气,别冲动。可见蒋涛还是气冲牛斗,就一脚踹了蒋涛一个跟头。 “我找你的确有事。”徐良生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蒋涛说。“说。”蒋涛蹙着眉头,想,这个男人是要钱还是要什么?“我想睡你老婆一宿。”徐良生一字一句地说。 蒋涛抬手给了徐良生一拳:“这孙子欠揍吧?” 徐良生淡淡地说:“我只是说说,就挨了一拳;那你真睡了我老婆,该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蒋涛说:“随你,你想咋样就咋样,要是你想要我的命,就给我几天时间,有个案子我先破了,了个心愿。”他闭着眼睛等着徐良生给他扎一刀子。却听到徐良生轻飘飘地丢出一句:“别再让我看到你跟我妻子在一起。”他转身走了,像只断线的风筝,随着一阵风,消失了踪影。 14 误会释然 苏醒得了癌症。 医生查出结果时,已经是末期,随时面临死亡。苏醒在自首前,已经给身体注射了大量的抗体,让医生在检查他的身体时,竟然没有发现他得了癌症。蒋涛给小猫打电话说这些时,小猫正在看手里的录像。 那是她跟一个男同事又去了一次疯子的家,跟家属要来了疯子的摄像机。 疯子的家人不承认疯子是疯子,说他是天才,不过是个爱拿着刀子吓唬人的天才。疯子的确是天才,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诡异的手法,从楼上拍到了苏醒家里全方位的影像。她觉得有必要把录像给蒋涛看,相信他会对苏醒的杀妻和自杀有个重新的判断。 蒋涛正在去往刑警队的路上,苏醒的事现在不是大事了,谢华和彭天德的事才是他的头等大事。但他还是把车开去报社,停在楼下,小猫正从报社的台阶上走下来。 “你看看吧,肯定让你大吃一惊。”小猫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把手里的摄像机递给蒋涛。 “那个疯子拍的?”蒋涛有些不相信地接过摄像机,按动开关。 他看着录像,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看完了,关上录像,久久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燃了,却没有吸,用力把烟头掐灭。他转身把摄像机交给小猫,想跟小猫说点什么,却赫然发现小猫满脸泪水。 “我终于找到了真相。作为记者,我应该把真实的东西报道出来。可是,作为一个善良的人,我又不能告诉世人真相。”小猫哭着说。 当天傍晚,小猫老早就回了家,买了许多菜,做了一桌丰盛的晚宴,还打开一瓶红酒。但徐良生却迟迟未归。给他打电话,也一直关机,这是从没有过的事。小猫硬着头皮给婆婆打电话,婆婆说:“良生没在我这儿,咋的了你们,吵架了?妈那天不是故意去开你门的,是给你送钥匙去的,相信妈,妈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们好。” 小猫点点头,知道婆婆看不见她点头,就轻声地对电话里说:“妈,对不起,谢谢你。” 老太太被小猫的对不起谢谢你这些词吓了一跳:“你们真没咋的?” 小猫不知道徐良生发生了什么,只能等待。她坐在沙发上,织着那件藏蓝色的毛衣,柔软的毛线在她手指上勾来勾去,时光仿佛静止了。桌上的饭菜大概已经凉了,她要不要现在拿去热一热? “十一・二”血案终于尘埃落定,只是这样的结局是她所想象不到的,婚姻里的双方都是受害者。当初甜蜜的婚姻,怎么到了最后会演变得这么血腥? 徐良生是午夜时分回来的。他生平第一次喝多了。他是个自制力非常强的人,但还是喝多了。 今天下午,他做了单大买卖,原本想请小猫到外面酒店里好好享受一回,但在他去报社接小猫时,却赫然发现蒋涛的车子停在报社门前,而他的妻子小猫坐在车里的副驾驶上,满脸泪水,蒋涛殷勤地给她擦泪。 这个世界真的变了,怎么就能让没有婚姻关系的男女可以如此相处?要么就没有婚姻,你们可以任意玩耍,怎么弄都伤害不到任何人。但现在你们是有婚姻的人,就要对得起已婚的身份。徐良生觉得世界真的乱套了,许多规矩都没有人遵守。看,闯红灯,又有个骑摩托车的闯红灯。旁边擦身飞过去一辆电瓶车,比摩托都快,但还是被徐良生嗅到车上飘来的浓重的酒精味。 既然都不守规矩,还要规矩做甚? 客厅的月光很好,照着沙发上小猫的细颈。小猫在他的眼里一直是高贵的,那细长的颈子就像天鹅一样高贵地昂着,像孔雀一样优雅地转身,回眸,给他惊世一瞥。 徐良生认为小猫是他捡来的公主,他像呵护瓷器一样呵护她。但是她却一次次地用她自己高贵的身体去碰撞砾石,把她自己弄得伤痕累累。这是最让徐良生受不了的。他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的小猫重新变回那个高贵的公主呢? 衣服旧了,可以剪碎。饭吃不了可以倒掉。可是小猫是个大活人,她该怎么办?也用剪刀剪碎了扔到垃圾堆里吗?他忽然搂住小猫,用舌尖舔舐着小猫的细颈,也许这样能让小猫干净一些。他的身体一碰到小猫的身体就有了反应。也许是酒喝得太多的关系,什么地方都硬,唯独那个重要的部分不如平常趁手。又或许是因为知道了小猫三番五次的背叛,所以心里的那团炽烈总是烧得不旺。小猫已经醒了,配合着徐良生的动作,发出一些似是快乐又似是痛苦的呻吟。徐良生忽然用手捏住她的细颈,急促地呻吟:“快,叫我的名字,叫我的名字,说你爱我……” 他很想听听小猫此时的想法,是不是还爱着他。但是小猫却没有叫。 “叫我的名字,说你爱我……” 徐良生的脸在月光下有些狰狞,他的声音有些诡异,他捏着小猫细颈的手有些用力,像捏那半截烟一样。“你捏疼我了。”小猫痛苦地挣扎了一下。 是不爱了,所以才不肯叫他的名字、不肯说爱他的话吧?徐良生感觉自己赤身裸体站在古战场上,四周喊杀震天,可他手里却一样兵器都没有,只能等着别人的武器将他扎成一只刺猬。 他越发用力地捏着小猫的颈子,近乎歇斯底里地喊:“叫我的名字,说你爱我……” 小猫还是挣扎着,想从他身下挣脱出去。当然,小猫也没叫他的名字,更没说“我爱你”。 堕胎,戴环儿,吃避孕药,跟前男友出轨,把前男友领到家里,这些事情分开来看都是一把把的刀子,扎一刀,还可以呼吸。扎两刀,还可以喘气儿。可是扎三刀扎四刀扎五刀呢?徐良生觉得自己早已经浑身都是透明的窟窿,每个刀孔里都向外汩汩地流着血。小猫用牙齿咬出他的名字,就有机会堵住那些流血的刀孔,可小猫偏偏不肯叫“徐良生”三个字,不肯说爱他,徐良生觉得浑身的力气勇气都要随着那些刀孔的血流进了自己的身体――小猫你是我的妻子,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何却不肯爱我?为何连叫我的名字都不屑――你为什么不肯帮我,帮我堵住那些流血的刀孔――那都是你扎向我的刀子! 门外隐约有响动,但房间里的两个人谁也听不见了。 徐良生的手捏着小猫的细颈,手指的力气一点点加重,他的耳边似乎听见琴弦啪地一声断掉的声音…… 15 重获新生 小猫坐在开往洮南的火车上,想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最近一周发生了很多事。她参加了两个葬礼。第一个葬礼是苏醒的。他死了,如愿以偿地死了。葬礼上她看到苏醒十二岁的儿子被奶奶搂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孩子到前面献花时,她发现孩子的腿是瘸的。 天才疯子的录像里,孩子的腿是姚玉环打断的,就因为期中考试孩子的英语没打满分,她用棒球棍将孩子的腿生生地打断。苏醒去拉着,她又像母狮子似的回头打苏醒,还大骂苏醒没钱没权是个三等残废,跟苏醒过日子倒了八辈子血霉!小猫把录像拿给蒋涛看,两个人的一致看法是:苏醒杀妻的想法估计早就有了,却一直没忍心下手。当他得知自己患了绝症,无法再为儿子抵挡家暴,于是杀妻。为了迷惑警方,不想让人想到他是为了儿子杀妻,所以他故意杀了妻子十八刀,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变态的杀人狂!但这个结论却没有得到证实,因为苏醒始终保持沉默,直到死亡。也只有这样的理由可以让一个父亲直到死亡还守口如瓶吧? 她忽然对苏醒不那么嫌恶了。假如她有这样的父亲,她会从十二岁开始就过着担惊受怕无法相信任何人的日子吗?假如父母的婚姻和谐,那她一定会相信婚姻的,也就不会跟蒋涛在婚前和婚后发生任何情感。自然也就相信婆婆,相信亲人,那她和徐良生还会走到今天的地步吗? 小猫参加的第二个葬礼是蒋涛的。蒋涛在追捕两个杀人犯时,与两人在车里火拼,车子油箱被子弹穿透,汽油漏出来,发生爆炸,蒋涛和两人同归于尽。小猫住了五天医院。从医院里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婆婆。婆婆拿给她一纸协议书,说是徐良生的离婚协议书,只要小猫签字,他们就没有婚姻了。小猫想了想,拿起笔签了字,对婆婆说:“妈,对不起。” 婆婆说:“是我该说对不起,要早知道都是钥匙惹的祸,我就不该留这把钥匙。” 小猫心里说,不是钥匙的事,我和良生心里的锁,您手里那把钥匙打不开。 婆婆的第三把钥匙,最后却救了小猫一命。婆婆那晚被小猫的电话弄得有点心神不安。她给徐良生打了很多电话也打不通。半夜忽然梦见儿子湿淋淋地哭着对她说什么,可她什么也听不清。她打车就去了儿子家,拍门,没人应声,老太太直接用钥匙打开门,一进客厅,就看到儿子眼睛发绿地对她说:“妈,琴弦要断了。”再一眼看到小猫,她疯了似的扑开儿子,小猫的那口气才缓过来…… 小猫出院前,做了个梦,梦到徐良生骑着一辆永久牌自行车,飞驰在笔直的公路上。公路两侧绿树如伞,鲜花遍地,远处洁白的云朵,蔚蓝的天空,一切都像水洗过的澄明。忽然,自行车的两个车把上呼啦呼啦地长出两只巨大的翅膀,这个带着翅膀的自行车在天上翱翔着,徐良生在车座上笑得很开心…… 小猫回了趟家,家还是老样子,沙发上阳光明媚,那件藏蓝色的毛衣还没有织完。暖手炉在插销上插着,摸起来热乎乎的。 小猫在沙发上坐下来,拿起那件藏蓝色的毛衣,用胳肢窝夹着四根竹针,一下下地织着。她没有别的想法,她只是想在离开这间屋子时,把她该做的做好。 楼道里有脚步声急促地走上来。小猫心里咯噔咯噔地直跳。她知道不会是徐良生,可是心里又好像期盼着什么似的。脚步声停在门外,随即传来敲门声。 会是谁呢? 这个家快没有人住了,谁还会来呢? 小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从猫眼儿里向外看。发现门外站着个男人,脸部有些臃肿,比普通人肿胀了三分之一。她壮着胆子问:“什么事?” “快递。”男人冲着猫眼儿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小猫把门打开了,接过快递。那是一个精致的盒子,上面的字是徐良生的。收件人写着小猫。 快递员让小猫在单据上签字。小猫抬头看了眼快递员,年轻,帅气,一张脸很硬朗,并不像从猫眼儿里看到的那样肿胀。 猫眼儿里看到的东西会有这么不同吗?小猫心里动了动。 打开礼物盒子,里面只有一张明信片,是布达拉宫的外景。手摇转经筒的僧人绕着布达拉宫的围墙一圈圈地走着,门前的台阶下有个磕着头的藏族女人全身匍匐在地上,看不见女人的脸,但能感觉到她无比的虔诚。这就是徐良生向往的地方吗? 小猫忽然有种冲动,她要去洮南。 毛衣织好了,叠起来放在沙发上。临出门前,小猫把脖颈上的钻戒摘下来,跟钥匙一起放在沙发前的茶桌上。 她拿走了暖手炉。 火车到站了。小猫出了火车站,在一家饭店要了一盘红焖肉,用饭盒装着,才去精神病院。精神病院不是她想象的那么恐怖,也不像电影里那么温馨。就是一个比较严肃的医院。眼看就要过年了,医院里也挺人性化的,每个病房的窗户上都贴了窗花,门上还贴了红红的对联。小猫在众多的病房里,找到了母亲。母亲的脸上竟然没有皱纹,她的眼睛依然水灵灵的,只是看什么都直勾勾的,一直看过去,看得人心里发毛。可她走到你面前却视若无睹地从你身边走过去了,把你当成了空气,穿越而过。 但是她认识红焖肉,拿起饭盒抓起勺子吃得香极了,一边吃一边看着远方,好像远方有她要等待的人。却一眼也不搭理旁边站着的小猫。 难道母亲早在被父亲遗弃时,就已经死了吗? 小猫看着母亲,心里掠过一丝悸动。女人,无论怎样,都要坚强地活着,独立地活着,健康地活着。不对别人暴力,也要让自己远离暴力。 小猫陪着母亲在院子里散步,母亲的目光痴痴地穿过树木房屋向远方望着。她望到了什么? 街道上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再有两天就是除夕夜,新的一年即将开始。有雪花簌簌地落下来,落了母亲一身。小猫用手掸掉母亲肩头的雪。手掌里沾上的雪很快融化成水。水越来越多,是小猫的泪。 她透过泪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母亲。母亲在她的泪眼里膨胀了很多,就像在猫眼儿里看人一样,不真实。小猫把眼泪擦干净,这样看母亲舒服多了。她拉起母亲的手说:“妈,我们回家吧。” 母亲笑呵呵地,突然扭头对她说:“我们去哪儿?去看雪吗?” 小猫愣了一下,随即泪水又迷住了眼睫毛。她在“猫眼儿”里看着母亲,说:“嗯,我带你去看雪。”然后她擦掉眼泪,在心里对自己说:我现在是有家的人了,我不能总在猫眼儿后面看世界,我要走出猫眼儿,走到外面去。外面的晨雾空气都是透明的镜子,我要对着它们笑,它们也会对着我笑。小猫想到这儿,对着飘落的雪花一直微笑…… 屯子里的杀人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王坤媳妇被杀了 母亲喉咙里敲响的一通破锣,惊醒了我和大哥、二哥的睡梦,也惹得满院子甚至满村子的鸡鸭鹅狗一片抗议。 栖息在屋檐、枝头的鸟雀扑棱棱逃向高空―― 连老天也慢悠悠地张开了厚重的眼皮,吐出一轮红鲜鲜的日头。 “妈呀!可不好啦!王坤媳妇被杀、杀死啦!王坤媳妇、被杀死在屋门口啦!”妈这喊声震得窗户纸发颤,房梁上都掉下一块土渣子。 爷爷奶奶几乎同时开口问道:“真的,你咋知道的?可别扒瞎!” “这不,刚才我过去借咸盐,一拉门,我的妈呀,我都吓堆缩了,强爬回来,我这裤子都湿了……” 这时,我们一家人才发现,妈妈已经尿湿了裤子,两只手掌还沾满了泥,两条裤腿上也同样沾满了泥土。 奶奶当时就吓堆缩了。 爷爷趿拉一双布鞋,带着我们哥儿几个迅速跑向西院的王坤家。 昨天傍黑还响晴的天儿,夜晚不知啥时候下了一场蔫巴雨,地面湿乎乎、滑溜溜的。我刚一出门,就摔了个狗吃屎。手掌上、衣服上也和妈妈一样,沾上一些泥土。 此时,王坤家的屋门已敞开了,可能是妈妈刚才拉开的,仓皇之中没有关上。 我战战兢兢地把脑袋伸向屋门,也不知是大哥还是二哥,在后面猛力一挤,一下子把我挤进屋子里。吓得我慌忙闭紧双眼,两只手本能地抱住脑袋,死死地抱着,仿佛在等待一个硕大的炮竹立即炸响。 大哥二哥两个坏蛋,把我挤进屋里,他们却倚在门框上,像两只猫,朝屋里探头探脑的。直到爷爷?喽气喘赶到时,我的胆子才大一些。 我把两只手从眼睛上移开,“妈呀”地大叫一声,身子猛然一抖,一股尿液没憋住流了出来。 王坤媳妇满身白光光一片,又肥又大的身板子只穿一条裤衩,就斜倚在我脚下的墙角里,离屋门最多两尺的距离。她两手拄地,脑袋低垂,如果不是胸口上插着一把剪刀,还流了一摊黑紫色的淤血,别人真会以为她是疲劳过度睡着了。 这把剪刀也被淤血染成了黑紫色,手柄上缠裹的红布告诉我,它是王坤自己家的,是死者平日里经常使用的。就在几天前,准确说是在四天前,我还看见死者使用过它。 爷爷仔细瞅了拴在门拉手上的麻绳,自言自语说,门绳还好好的呢,这行凶的人咋进的屋呢? 那时,家家户户都习惯在门拉手上用麻绳拴上一个套儿,在对应处的门框上钉一根铁钉,晚上睡觉时随手一挂。一些人家懒得挂或者忘记挂也是常有的事。 爷爷又咦了一声,死盯着我们嚷叫:“大黑不见了,咋不见了大黑?”好像大黑被我们哥几个藏匿了。 爷爷说到的大黑,是王坤家养的一条四眼子黑狗,长得又高又大,非常凶猛,不光管自家院里的事,就连我家院子里来了生人,来了别人家的猪鸡鹅狗,它都会发疯般冲过来,把外来者驱赶得逃之夭夭。为此它很讨我们家人喜欢,常喂它一些食物,只是没有什么好食物,因为人都吃不到什么好食物。 爷爷像猛然想到什么,叫了一声大哥的名字。由于叫得突然,我看见大哥身子冷不丁一抖,两条腿都有些发颤。 大哥名字叫春光,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头差不多要撵上爷爷了,体格也很壮实,就是不太爱说话,可心眼儿蛮多的。爷爷奶奶常说他有一颗老猪腰子,形容他很有心计。 爷爷交代大哥春光说:“你腿快,赶紧跑,到大队去报告。能说明白不?” 大哥唉唉两声,撒腿就往门外跑。二哥春来说了一句“我也去”,没等爷爷出声,就跟着大哥噔噔跑出去了。 我说:“我也去!”却被爷爷一把拉住说:“你小尕豆子,笨手拉脚跟头把式的,跑不过他们,倒耽误事儿。” 唉,刚才我摔的一跤,等于在爷爷面前给自己上了一剂眼药,证实自己年小无能,真倒霉! 当时,尽管吃、穿、用都受物质条件制约,但是人们的生活环境相对还是安全、稳定的。偷盗、抢劫、强奸等恶性案件很少发生,起码我们这里是这样的,更不要说像这种人命案了。 所以,王坤媳妇的死,不光在全村惊天动地,大队还马上报告公社,公社也马上报告县上。三级政府迅速反应,临近中午,县上的公安人员乘两辆三轮挎斗摩托,突突突荡着一溜烟就赶来了。公社的头脑们有的骑自行车,有的走得汗流浃背,都赶来了。连县长也很快就赶来现场,他乘坐的是一台很破旧的吉普车,斑斑驳驳掉了许多漆不说,还弄得灰土土的,满车都是尘垢。 围观的人们里三层外三层的。我们这些小尕豆子根本靠不到跟前,只能眼巴巴望着前面一片人头,摇过来晃过去的。其实大人们也靠不到跟前去,公安人员已经把持着屋门了。 绝大部分的人都站在院门外,更多的人挤到王坤家的菜园子里。 那些水灵灵的水萝卜、小白菜,一?高的柿子秧、茄子秧、辣椒秧,还有紧靠东墙根儿那二垄黄瓜,枝蔓已经沿着架好的树枝爬得有模有样,已经开了黄花,结了绿纽了。 人们丝毫没有可怜这些挂满水珠的蔬菜秧苗,罪恶的脚掌刹那间就把小菜园踏平了,连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垅台也不见了踪影。 人们散去时,整个菜园平整得直闪亮光,与秋天生产队用石磙碾压之后等待装谷打场的场院一模一样。 王坤家住在三道岗子屯最后一趟街的最西头。原来我家住的是最西头的位置,自从王坤娶了媳妇后便与父母分了家,就在我家西面盖了这两间土平房。 那时候,满村子都是清一色的土平房。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谁家需要盖房,生产队就依次在最后一趟街最西头的位置分给一处房号。 王坤具备作案时间 王坤家屋后有几棵很高大的杨树,比房子高出老大一截,树冠黑森森的,微风一刮,树叶子哗哗啦啦响成一片。这会儿正是杨树开花的时节,纷纷扬扬的白色绒毛自树上飘然而下,落在满院子围观人们的头上、肩上、衣服上。有一丝绒毛当时飞进我的眼睛里,咋揉也揉不出来,弄得泪水涟涟的。我很怕别的小伙伴儿看到我的眼睛,误以为我胆小,被死人吓出眼泪来了,就有意避开他们,特意钻到大人们身体的空隙里。 老杨树上筑有两个乌鸦窝,受了惊吓的乌鸦一时顾不得孵化下一代的使命,眼下这黑压压的一片人类,着实让它们不知所措,飞飞落落的,眼睛十分警觉,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呀呀地叫个不止。叫得人们心发慌,身发麻。 县长察看现场后明确指示:“不惜一切代价,必须限期破案。” 当时,县长登上王坤家临近窗台的一堵土围墙,面向全村,不,不仅全村,还有从周围四乡八屯赶来看热闹的人群高声喊道:“贫下中农同志们,社员同志们,这是一起典型的恶性凶杀案。作案手段极其凶残,影响极其恶劣。我代表县革委向大家保证,一定在尽短时间里破案,给死者一个交代,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给全村贫下中农同志们一个交代!当务之急,就是要大家积极配合公安人员,尽力提供破案线索。我们一定做到不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放过一个坏人,一定要早日把罪大恶极的凶犯绳之以法!” 从下面一阵哗哗啦啦的掌声中看出,当时县长的话人们是信服的。 因为那时的县长让人们感到很亲切,很贴心。 那时的县长基本不在机关衙门呆着,常年在乡下蹲点,跟社员一样铲地、割地、赶牛车,还光着两只脚丫子掏粪、积肥……社员们能干的活,县长也都能干。 重要的一点是县长挨家挨户吃派饭,饭桌上家长里短,嘘寒问暖的,净说些贴心话儿,唠些知己嗑儿。吃过饭还付给人家钱和粮票。 有一次,县长在我家吃完饭,掏出一毛钱,二两粮票。爸爸死活不收,撕巴老半天。县长都有些急头掰脸了,说你是想让我违反纪律咋的?爸爸没话可说了,县长甩下钱走出门去。爸爸呆立着,望着手里崭新的一大一小两张票子,看得十分仔细,眼圈儿发红,老半天没出声。 这样的县长,老百姓能不感到亲切可信吗? 村里到处都议论王坤媳妇被剪刀杀死的事,消息越传越远。 我很自然地想起那把剪刀。那把剪刀我见过,四天前的上午,在杨干巴他爹的葬礼上,王坤媳妇用剪刀剪了杨干巴后背上的孝布。 杨干巴的爹去世时是八十九岁的年纪,在三道岗子屯里寿命最长,算是喜丧,所以发送得相对隆重一些。依当时的条件,也就是到场的人员多一些,因为生产队为此专门放了假。再有就是生产队出面担保,杨干巴发送老爹的一应物品,包括孝布、烟酒、豆油、白面,甚至打棺材的木板、铁钉、红油漆等都去供销社赊销,秋后算账。那时谁家都没有成百的现金,一家七八口人,一年到头,能有十多元钱维持油盐酱醋的开销,就算是不错的人家了。 家家的日子都是紧紧巴巴的,也就都赛着伴儿地节俭啊! 王坤媳妇剪杨干巴孝布的时候,正是棺木起灵的时候。当时,杨干巴头顶着一只黑色瓦盆,叫作丧盆。他的肩上扛一个用黄纸钱剪扎成的灵铛幡,一只手把着丧盆的边沿儿,正集中精神盯着老爹的棺材。他必须做到的是,当队长喊一声起灵,众人忽地抄起抬杠,在棺材与地面分离的瞬间,及时把头上的丧盆摔向地面,摔得越粉碎越好――不知为啥,这是一种习俗。 我看到,王坤媳妇就是在杨干巴摔丧盆的瞬间,腆着大肚子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柄上缠着红布的剪刀,在孝布上轻松地剪下一条布片。动作准确、麻利、迅速,以至于杨干巴没有一丝觉察。 这也是当地一种习俗,说是怀着小孩的女人,剪一块哪家喜丧时孝子头上的孝布,可以避邪。小孩出生后一旦有了毛病,比如惊着吓着,发烧拉肚子,把这孝布烧成灰烬,一边叫着孩子的名字,一边给他喝下去,很是灵验。 就在王坤媳妇停尸破案的这段日子里,公安人员挨家挨户走访调查,对我家的调查格外认真仔细,反复调查了好几遍。我猜想可能因为她家与我家是一墙之隔的近邻,还有王坤媳妇的死是我母亲第一个发现的,还有没有另外的因由我就不得而知了。总之我们家祖孙三代,都在公安人员的本本上摁了手印。 爷爷说的当然是门绳没断,凶手不知是咋进的屋,真是纳了闷儿了。还有这大黑它咋就丢了呢? 妈妈说那门也没挂,我一拉就拉开了,就看见王坤媳妇死啦。 我向公安人员讲述的,就是王坤媳妇拿那把剪刀剪杨干巴孝布的事。我当时浑身哆哆嗦嗦,尿意不断。尽管公安人员一再说别怕别怕,我还是满头虚汗,好像自己就是人家要找的杀人犯似的。 公安人员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了解最多的,就是王坤平时与媳妇的感情合不合,是否经常打仗,打的是嘴仗,还是手仗,动没动用什么家什。 公安人员分析,作案人肯定是死者熟人,也必须是大黑熟悉的人。作案人进院,大黑没咬(当然是根据我家人都没听到狗咬和大黑悄无声息失踪分析得出的结论);作案人叫门,死者没有穿戴衣物就给其打开了屋门。 就这样,王坤被怀疑为杀害自己老婆的重点对象了。 据说,公安人员先是到王坤所在的培训班调查,得到的答复是王坤在整个培训期间,只在寝室住过两夜,分别是报到的当天晚上和第三天晚上。其余几天都是一放学,也就是下午五点半钟,王坤就骑上自行车离开学校,而且走得急急忙忙的。在他媳妇被害那天也不例外。 这就是说,王坤具备作案时间。 为了谨慎起见,几名胖瘦不一、体力不等的公安人员还骑着自行车,分别以最快的速度骑到我们屯。这是模拟实验,看看王坤有没有可能连夜骑自行车赶回家,杀死媳妇后,再连夜骑车在天亮之前赶回县城。模拟的结果是一个身强体壮的人,往返案发地与县城的时间要八个小时。 王坤不是身强体壮的人,而是一个身单力薄的人。但公安人员认为,有九个小时时间也足够往返一次的。 公安人员还说,人的力气在某种明确目的的激发下,是完全可以发挥到极限的。言外之意是,王坤要是铁了心杀媳妇,有可能七个小时,或者更短时间就可以完成。 于是,公安人员就把王坤带到一个固定的地方,询问他每天下午离校后都去了哪里,夜晚都住在哪里,做了什么事情,有没有证明人。 王坤一脸的惶恐,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咝咝哈哈的像是牙痛得很厉害,脸上哗哗往出冒着汗。 公安人员加重了对他的怀疑,王坤被控制起来了。 与姨表妹的私情 在我很小的时候,也就是两三年以前,屯子里来了几名解放军战士,一色红领章,红帽徽,崭新的绿军装好像一次都没洗过,板板整整的,看着真叫人眼红心跳。听大人们说,他们是来支左的,我们小尕豆子难解其意。 每一名解放军战士的肩上,都挎着一只与军装一样颜色的帆布挎包,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毛主席像章,当时村里人习惯叫作纪念章。 解放军战士逢人就给一枚或几枚纪念章。更多的时候,解放军战士走家串户,把毛主席像章送到家里来。像章有铁质的,也有陶瓷的,还有塑料的和有机玻璃的。材质不一样,规格也有大有小。颜色不是大红就是金黄,也有少部分瓷白色的,分外明亮耀眼。 解放军战士遇到老年人或小孩子,都会极有耐心,亲手把像章戴到他们胸前。 本来王坤的婚礼是准备置办一番的。可以说,前几年王坤母亲就为儿子的婚事有所准备。比如,把每月每口人二两豆油节省下来一两,积攒满满一坛子,到王坤娶媳妇的宴席上炸丸子用;比如,把一年里的布票、棉花票节省下来一些,买些红斜纹、蓝花旗、趟子绒,给王坤和新媳妇做新被和新衣裳;再比如,准备摆放一些酒席,燃放一些鞭炮……当然也会收一些贺礼。红纱啦,枕巾啦,镜子啦,红颜色带花的条绒被面、褥面,甚至暖瓶和尿盆啦。同时也会收到一些礼金,娘舅五元,姑姑五元,姨娘五元,东院邻居周大爷一元,西院邻居王婶子一元…… 巧合的是,王坤的婚礼还没举行,两名解放军战士听说了,就赶来了,说王坤你得响应毛主席号召,婚事得移风易俗,不能大操大办。那时,解放军战士的话就等于是毛主席的话,起码在乡下一个偏僻的村落里,人们是这样认定的。 一名解放军战士南腔北调地主持婚礼,说的更多的是毛主席语录。随后,参加婚礼的人们迅速散去了,鞭炮没放,酒席没摆。 王坤就这样娶了媳妇,成了亲。 简单的婚礼刚一结束,王坤的媳妇就跟随他扛起铁锹,一起到生产队劳动。这也是解放军战士动员的结果,王坤还因此受到表扬,当时是在晚上社员大会上表扬的,很隆重,当场被树立为移风易俗的榜样。 不久,王坤被任命为大队民兵连长。 新媳妇本身就吸人眼球,加之刚进门,屁股还没沾炕就下田干活,大家伙儿更感到好奇。社员们都认真仔细地看了王坤的媳妇:她身材高大,脸盘也大,鼻子很大,嘴也不算小,眼睛却不大,皮肤不算黑,较突出的是眉毛稀疏,几乎看不到眼睛上面有眉毛。 李大疤瘌左一眼右一眼,把王坤媳妇瞅个溜溜够,冲王坤挤眉弄眼,念叨一套嗑儿: 头一下子疼,二一下子木,三一下子麻酥酥…… 满地的社员一时哈哈大笑起来。弄得王坤小两口不太自然,涨红了脸,低垂下头。 我们一群小尕豆子也不甘寂寞,一个挑头,一帮就跟着高喊: 新媳妇坐炕头,一抬屁股俩小猴, 新媳妇坐炕梢,一抬屁股俩小猫, 新媳妇坐炕沿,一抬屁股俩小孩, …… 这些话一下把王坤惹怒了,扔下锄头就追赶我们,也不顾踩没踩到秧苗。我们比兔子跑得还快,身后传来一阵嘈杂而狂野的笑声。我猜想,是李大疤瘌的话已把王坤惹不高兴了,可他不便发作。王坤认定我们小尕豆子好对付,才冲我们发泄。 总之,王坤媳妇是一个蛮有体力的人,身大力不亏嘛。李大疤瘌拍拍王坤的肩膀,一脸坏笑,笑得脸上的疤瘌都发紫了。他说:“你小子,瘦筋拉骨的,伺候不好,得撂荒呢……” 新媳妇最突出的地方是说话的声调,呜呜噜噜的,口齿不清,也叫吐字不真,说出的话很是含混。起初人们难以听清的,乡下人管这类缺陷叫半语子或大舌头。 天长日久,王坤自然能全部听懂媳妇的话。村里人也能听懂她的话了,人们还发现这个女人很能干,家里家外,炕上灶下,缝缝补补都是一把好手。最值得称道的是她为人和善,没什么脾气,跟左邻右舍相处和睦。 有一天,民兵连长王坤去县上参加一个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培训班。当时,王坤是骑着大队革委会李主任的自行车去的,那是全村仅有的一台自行车。 王坤是骑了近六个小时才到达县城的,毕竟一百五十里的路程哩。 王坤的学习期限是一周。 就在这一周内,准确说是在这一周的最后一天夜里,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媳妇被杀了! 据说,被控制起来的第三天,王坤泪流满面地招供了。 临来县城时,妈妈交代王坤去看看姨表妹。这个姨表妹自幼死了妈妈,也就是王坤的二姨。当时,姨表妹还在吃奶,王坤的妈妈把她抱回来,一口一口嚼饭喂养,一直在王坤家长到十五岁,才被哥哥接回去,照料病瘫在床的父亲。 姨表妹是去年秋天出嫁的,当时妈妈还赶去参加婚礼,送了亲。 因为自小在一起长大,这个姨表妹与王坤兄弟几人情同手足,在王坤眼里她就是自己的亲妹妹。刚被哥哥接回去那几年,姨表妹虽然识字不多,可坚持写信给姨妈和王坤兄弟。兄弟三人中,王坤给姨表妹写的回信最多,内容大多是妈妈口述,他照着写。 姨表妹结婚时,王坤正在忙,没能赶去参加婚礼。这次来县城培训,母亲就是不嘱咐,他也计划抽空去看看姨表妹。毕竟好几年没见了,听说她嫁的红星乡离县城不是很远,只有二十里的路程。说实话,如果不是赶巧来县城学习,王坤真是没时间特意来看姨表妹。 王坤来县城报到的第二天,一放学,他就骑车赶往红星乡。因为是第一次过来,王坤不熟悉路线,一路打听,找到姨表妹家时天色已晚,姨表妹刚从生产队下工回来。她见到王坤又搂又抱的,还像从前当小孩子时一样,三哥三哥叫得甜润极了。 姨表妹给王坤炒了两个菜,一个是土豆丝儿,一个是煎鸡蛋。吃饭时,姨表妹还弄出来一瓶散装白酒。王坤说快把妹夫找回来一块吃饭,我们也好认识认识。 姨表妹说,他被大队派去支援大庆油田了。 王坤想起自己村子也派了支援大庆建设的社员,一个生产队一名,大约是过年时候的事情,已经半年多了。 在亲热和睦的气氛里,姨表妹热情地斟酒,王坤也喝得高兴。王坤让姨表妹也喝一点,姨表妹很听话,头一口就喝呛了,咳嗽得泪水直流。王坤边给姨表妹擦眼泪,边笑姨表妹傻气,说你不能喝,干吗非得喝啊?姨表妹说是你让我喝的呀,你让我喝,我就喝,喝死也喝!姨表妹说这话时,眼睛盯着王坤,脸色绯红,挂满了笑意。 不知不觉,姨表妹几乎把一瓶散白都倒空了。当时王坤没有啥感觉,过一会儿就不行了,头昏脑涨的,摇摇晃晃去了一次厕所,回来就一头扎在炕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王坤被一阵热吻弄醒了。开始他忘记是在姨表妹家,稀里糊涂以为是自己媳妇。抱紧之后才感觉出不对劲儿,自己媳妇哪是这般纤细的腰身啊! 王坤吃惊着往起爬,可两只光滑的胳膊蛮有力气,死死抱紧他,他一时难以脱身。 “二丫,你要干啥?”王坤慌张地叫着姨表妹的小名儿。 “三哥,打小,我、我就喜欢你……我就是……不敢说……”姨表妹热烘烘的双唇又紧贴在王坤的嘴巴上。 “唔唔,不行,这要传出去,你我还咋做人,还活不活了?” “我不管,我不说,你不说,谁会知道……” “这、这真不行……” “三哥,我可是真心喜欢你。他都走半年多了……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妹妹了……我跟他,是爸爸做的主,一点儿也不舒心,总是憋屈……” 王坤感觉到热乎乎的泪水淋到自己脸上。 “不行啊,妹妹,都这个程度了,不舒心也得将就过。三哥跟你嫂子也不舒心,也得将就……” “不行,就不行,反正我就这么抱着你……” “你撒手……” “不撒,就不撒!” 王坤感觉到姨表妹的两只手更有力气了。 “三哥、三哥……”姨表妹的呼唤声并不大,却让王坤感到震耳欲聋。如果说王坤起初还是一株水分尚足的青稞,最后终于被姨表妹的烈焰烘烤成一根易燃的干柴了。 “……说好了,就这一次、一次……”身体已然失去控制的王坤,嘴上念叨着。 两个发热的躯体扭缠、翻腾在一起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空,大地还一片朦胧时,王坤趁姨表妹熟睡着,慌忙穿好衣服,急急蹬上自行车逃出村子。 一路上,王坤听不到耳边的风声,听不到啁啾的鸟鸣,感觉不到清晨露水的潮气,他满脑子只念叨一句话:“就这一次,就这一次……” 王坤赶到县城时,太阳刚刚露脸。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衣服,用手一拧,水珠子哗哗直流。一整天,王坤都无精打采的。老师讲的东西都化作清风从耳边飘过。 晚上,王坤失眠了。 姨表妹娇憨的呻吟,像一群蜜蜂,总围在他耳旁叫,挥不去赶不走的。他用两只手紧紧捂住耳朵,眼前又出现姨表妹光滑瘦削的胴体,像一群蝴蝶飞过来飞过去,弄得王坤脑袋都要爆炸了。 王坤体内熊熊燃烧起了一股烈焰。 第二天,捱到放学时间,王坤连饭都没顾得吃,就骑车冲出县城…… 崔半仙是个反革命 公安人员赶到红星乡,王坤的姨表妹捂着脸,哭得死去活来,最终,还是在笔录上摁上了手印。 这足以证实王坤根本没有作案时间,他的杀妻嫌疑不能成立。 那么,凶手会是谁呢?是情杀、奸杀还是仇杀?没有一丝迹象,更不要说证据了。 就在案件陷入僵局,也就是王坤媳妇被杀的第四天,邻近不足三里远的杨茂余屯,也就是本大队第五生产小队发生了一起反革命事件。 杨茂余屯有一个崔半仙儿,从省城某文工团下放来的。其外在形象好有一比,就像他自己讲的《水浒传》里的鼓上蚤时迁,长得瘦小枯干,尖嘴猴腮的,让人担心随时能被风刮个跟头。 他身上让我们小孩子崇拜的地方太多了。倒是没看到他像时迁那般飞檐走壁,可蹿房跃脊他很拿手,身子往下一蹲,然后向上一蹿,手指尖搭住房檐,再一蹬腿儿,就跃到房顶上去了,简直是身轻如燕。他还会空翻、倒立、马步站桩,还有,满屯子人摔跤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还会武术,那时候,光会武术这一点就足以让我们崇拜得五体投地了。 他还会敲鼓打锣、打竹板、拉二胡、吹口琴、吹笛子。他把一张尖嘴绷起来,就能把嗓门勒得细细的,唱出女人腔调的歌曲。不过我不喜欢他的歌,他说话南腔北调的,把我说成饿,只要一张嘴就饿饿的,没准那小个头真是被饿出来的。你想,就这口音能唱出啥好听的歌曲啊?不过,这一点倒没有影响我对他的崇拜。 令大人们感兴趣的是他会看面相、手相,六爻八卦等巫术,也会一些偏方治病,还会针灸,拔罐子。 杨茂余屯的人都叫他崔半仙儿,为什么这样叫,当时没问过,大概就是因为他身上的这些神通吧。 令大人小孩同时感兴趣的是,他善于讲一些三国、西游、梁山好汉、响马传、岳飞传、杨家将、大八义、小八义之类的故事(当时被称为说书)。尽管侉声侉气,偶尔一两句会让人听不懂,可这并不妨碍人们的听书热情,就连周边村屯的大人小孩也都来凑热闹。 我和大哥春光、二哥春来差不多每天都来杨茂余屯。三里地的距离,就跟一个大屯子里东头到西头差不多,屁大工夫就?到了。 除了听书,我们一些小伙伴还跟他学武功,学站桩啦,学摔跤啦,学倒立啦,学空翻啦…… 所有小伙伴中,大哥春光学得最用心,长进也最快。 社员们还拥戴他的一样本领,那就是他敢打黄皮子(黄鼠狼)。这种动物专门偷吃小鸡,当时每户人家都养着一些小鸡,一年的油盐酱醋开销大都来自“鸡屁股”银行。可以说黄鼠狼使各家各户深受其害,可人们又惧怕它会“迷人”,常常眼瞅着自家的小鸡被它们叼走,仅能恶声恶气喊上几声,手掐着棒子也不敢真追赶,恨恨地把地上跺出个坑,把脚跺得麻酥酥生疼。也有人反应快,跑进屋,拿出一个搪瓷盆子,山崩地裂一通敲。黄皮子不见了,盆子也敲打掉漆了,眼瞅着变形了,就更加气愤地跺脚大骂一通。 崔半仙用铁丝做了许多夹子,专门找到黄皮子的洞口,一打一个准儿。 队长和社员们都很认可他,就不派他出田抱垄,安排他住在生产队院子里。名义上是看院子,实际做的是谁家大人孩子有个头疼脑热,他就去给看看,能吃偏方吃偏方,适合扎针拔罐子就扎针拔罐子;谁家鸡窝闹黄皮子,他就过去除害;茶余饭后,让他给大家伙说说书,解解闷儿,工分按三线妇女的标准,一天给八分。 他也不计较工分不工分的,一到晚上,生产队只要不开抓革命促生产之类的会议,他就手端一大杯茶水,主动来到队房子里,信口道来,东周列国,聊斋志异,孙猴子大闹天宫,牛郎织女天河会,张生巧会崔莺莺……听得大家咧嘴瞪眼,前仰后合,闪腰岔气的。满屋空气混浊,口臭味儿、烟草味儿、脚丫子味儿、腋臭味儿……可人们只觉得津津有味儿。 崔半仙不光给杨茂余屯人家看病,打黄皮子,周边村屯,尤其本大队任何人家邀请,他都痛痛快快赶过去帮忙。 一次,我家让崔半仙来给打黄皮子。他头一天傍晚来下的夹子,第二天下午来一看,打住三只。爷爷高兴地缠着他喝起酒来,喝个没完没了。 崔半仙喝多了,硬着舌头说:“老爷子,当今朝堂之上是奸臣当道,欺君罔上,纲纪已乱。你若不信就看着,日后必有应验。” 爷爷叫他在家住下,他还挺犟,非走不可。爷爷就叫大哥春光,二哥春来一道送他。我是自主加入这次送行行列的,爷爷没阻拦,也没有说嫌我耽误事,他也喝多了。 一路上,崔半仙还是不住地叨咕朝堂之上有奸臣,乱纲纪,我觉得挺没劲儿,挺扫兴的,哪赶讲一段岳飞传有意思啊。毕竟朝堂之上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大哥春光忽然问我和二哥春来说:“当今朝廷不就是北京城吗?北京要乱?能是真的吗?北京乱了,那不是要改朝换代吗?伟大领袖毛主席统帅的江山,要是真的落到奸臣手里,那我们还得重新回到旧社会,还得当牛做马啊!” 大哥春光毕竟读书了,有知识,有觉悟。听他这么一说,连我都觉得紧张了。大哥说不行,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你俩送半仙回去,我得赶紧报告去! 大哥春光掉转身,急匆匆向大队所在地新利村跑去。 据大哥春光后来说,他跑到大队部把崔半仙的话跟值班的大队干部说了。大队干部听到这种报告,半分钟都没耽误,连忙抄起电话机一通猛摇。电话接通了,公社领导毕竟有政治修养,连忙叫嚷胡说八道,这是反动言论。对方又说什么,大哥春光没听清。他只看到大队干部连连点头应允:“是反动言论,是现行反革命,是!马上就去把崔半仙抓起来,送到公社去!” 大哥春光本无坏心,当时,他一心想的就是:当今朝廷不能乱,北京不能乱,毛主席的江山不能乱。他根本就没想这种话报告到上面,那个崔半仙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一听说崔半仙的话是反动言论,能定上现行反革命,要抓起来,大哥春光惊出一脸冷汗,他没等大队干部放下电话,一个高儿蹿出门去,以最快的速度又往崔半仙的住所发疯般奔跑。 崔半仙人已睡下,大哥春光急忙拉起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快跑、跑、你说的话惹祸了,要抓你、现行、送、送、公社……” 崔半仙酒劲也差不多过了,一听这个消息,知道现行反革命会是个啥结局,摸到衣褂鞋子,没顾得穿就推开屋门,踉踉跄跄跑进夜色中。 大队干部组织基干民兵扑来抓人时,崔半仙已是人去屋空。大队干部又摇了一通电话,被公社那头骂得冷汗噼里啪啦往下掉。公社也不敢怠慢,把出现现行反革命分子这件事即刻向上汇报。县里当即指示,要不惜一切代价,捉拿归案。 县里的指示连夜下达全县,一切工作都可以向后推移,必须把反革命分子缉拿归案。 此令一下,全县各机关、企事业单位、工厂、学校、尤其反革命所在地附近农村,下至二年级小学生,上至能走动道的老年人一律出动,利用人海战术,就像梳头发一样,把县内的山川、河流、林地、牧场、草原、耕地全部梳理一遍,夸张一点说,连老鼠洞都没放过。 这次大搜捕,把在我村破案的公安人员抽调走了。具体安排是命案侦破工作暂时停止,等抓住反革命分子之后,继续侦破此案。 为抓这个现行反革命,村里的老、中、青男女社员全部出动。大哥春光、二哥春来,还有爷爷都参加大搜捕了,爸爸妈妈自不必说。只有奶奶心慌气短,拿不成个儿,留在家里了。 人们白天搜耕地、搜草原、搜河汊子;晚上就地蹲守,潜伏在荒郊野外。饥饿都是次要的,蚊虫叮咬实在让人受不了。尤其可怜的是那些烟民,特别是烟瘾大的人,暗自千万遍骂爹、骂娘、骂祖宗,咬牙切齿发牢骚说:“我他妈就是那个半仙,把我抓去算了,只要给我一根烟抽就行。” 公安说死者是自杀 守护王坤媳妇尸体的任务就安排给杨干巴负责,我们这些小尕豆子协助他看护。对了,当时,我们也是组织上的人,叫红小兵,比我大一些的哥哥姐姐叫红卫兵。那时,没听说过共青团、少先队组织,光记得什么什么造反派,什么什么造反团,都戴有绣着金黄字的红袖箍,动不动就开大会批斗某个人,多数是地富反坏右等黑五类分子。 我和小伙伴们,随着杨干巴走进王坤家屋门时,王坤的媳妇已经不是刚死时的姿势了,她平躺在一块苇席上,身上盖了一块发黄的床单。 那把插在胸口的剪刀已经不在了,胸口部位是平整的,当然,两乳之处还是明显凸起的。最凸起的部位要数小肚子,圆鼓鼓的,像扣着一个小饭盆。 满屋都是一股刺鼻的药水气味。为了防止尸体腐烂,公安人员喷洒了许多我们叫不出名字的药水,弄得苍蝇都害怕,刚飞进屋门,就像挨了电击一样,划个圈儿,嘤嘤嗡嗡谩骂着,赶紧飞跑了。 这时,杨干巴说话了:“都是小尕豆子,谁胆小就回家去睡吧,吓着你们。” 我们几个小伙伴儿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没一个人说出惧怕的话来。我虽然心里胆突儿的,可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尿叽,让人瞧不起,就跟着其他伙伴爬上王坤家的火炕。 几个小伙伴儿支撑着坐了一阵子,就被困乏击倒了,毕竟都是孩子啊! 与炕上响起的鼾声相反,我毫无睡意。我总担心王坤媳妇诈尸,因为我听爷爷讲过诈尸的故事。死人诈尸是要抓活人的,尤其爱抓小孩儿。 我特地悄悄把窗子拉开一条缝隙,一旦诈尸,我就先跳窗而逃,别人爱咋咋地吧。 诈尸的场面最终没有出现。 王坤媳妇的容颜却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赶也赶不去。我不知道王坤媳妇平日里睡在这铺炕上哪个部位,总觉得自己躺着的地方就是她睡过的地方,汗水很快就流遍了全身,黏糊糊的不得劲儿。也流进眼睛里了,煞咧咧地疼。 搜查崔半仙的过程很不顺利,连续一周,像木梳梳头一样地搜查,竟然毫无结果。 刚刚听说崔半仙去了车家窝棚,众人拖拖拉拉赶到时,连人影也没有;夜里,外面正下着毛毛细雨,人们刚脱下淋透的衣服,计划补上一觉,村里的那只丧钟敲得山崩地裂一般,紧急集合,说是半仙进了头道岗子屯魏友家,喝了水,还抢走两个苞米面大饼子。人们跟头把式,哭爹喊娘地跑去,把魏友家翻了个底朝天,连根毛也没找到。有人说,崔半仙成精了,八成真像他讲的锦毛鼠白玉堂那样,会飞檐走壁,会遁地术,早已逃出十万八千里去了。也有人猜测说,崔半仙可能是苏修特务,早被同伙接应,逃出国去了。 崔半仙啊崔半仙,你真他妈成仙了!你就是只鸟儿,飞过去也还得有个影儿啊!你是不是掉到江里喂了王八?你死了,还要折腾死我们大伙做垫背的啊!你老东西狼子野心啊! 人们纷纷在嘴上骂,在心里骂,骂声不止。 实际情况是,十来天光景,反革命没抓住,耕地里的野草一时成了最大的反动派,几乎占领全部耕地,把庄稼苗儿欺负得无法抬头了。 这是要命的事情,民以食为天啊! 于是,搜查崔半仙的全部人马火速转移到农田里,大打一场灭草保苗的人民战争。 县长把县机关的干部、县城里的工人、学生都带来了。 看来防腐剂也不是万能的,王坤媳妇的尸体急剧膨胀起来,恶臭逼人,难以接近,只好深深地掩埋掉了。 公安人员给出的答复是自杀。理由是这个女人没有仇人,没有奸夫,更没有钱财,不具备他杀的条件。还有,就是门绳没断,凶手无法入室作案,是死者打定自杀主意,万念俱灰,无所畏惧,才没有挂门的。最能证明自杀的就是凶器,这把剪刀是死者平时使用熟练的,具备得心应手、一刺致命的基本条件。 事后很长一段日子,至少有一两年,我奶奶总是有一搭无一搭唠闲嗑,总爱唠叨,“这媳妇咋就能这么想不开呀,肚子里的孩子再有俩月就降生了,真是白瞎了两条小命啊!那小园伺候得多好,那黄瓜、豆角架得多板正,那茄子垅打得多直溜,真是白瞎了……” 爷爷叨咕最多的是大黑,那条凶猛的看家狗,它怎么就能没呢?究竟会去哪儿呢? 妈妈说的最多的就是那天早上,我去借咸盐,门是没挂的,一拽就拽开了。这官家断案,不会错的。 一次,我听得有点烦,就怪声怪气地说:“那杨干巴的孝布剪得更白瞎了。” 奶奶没听出我的口吻,啧啧连声地夸赞,连三小子都看出来了,这个鬼不点儿聪明,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一个哩。 王坤再也没回家里住,食宿在老妈家。每天也跟随社员一道出工除草,整个人更矮更瘦了,总是低着头,一天里也不说一句话,常常把庄稼苗当野草除掉,把野草当庄稼苗留下。人们谁也不指责他,连队长也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日子飘飘忽忽过了两三年,一天,上面下来人在社员大会上宣读一份文件。主要内容是林彪阴谋陷害毛主席,没能得逞,就叛国投敌,逃往苏联,半道摔得粉身碎骨了。 哎呀!这北京果真有奸臣,这不是三年之前崔半仙就预测出来的事情吗?崔半仙果真是能掐会算,未卜先知啊! 崔半仙不是反革命,不是苏修特务,他是神仙,是英雄啊! 事后听说政府给崔半仙平反了,好像还专门为此发了文件,说他不是反革命,希望他及早回来,参加文工团里的工作,为社会主义文化事业建设出力。 可是,崔半仙却一直没有露面,没有音讯。 那一段日子,人们议论最多的,就是崔半仙究竟能跑到哪里去? 有人猜测,崔半仙连夜出逃,慌不择路,一头扎进大江里面喂鱼了;也有人说,没准儿他跑到那片大草甸子里,遇到狼群被吃掉了。马上就有人反驳说,依崔半仙的神通,绝对会算出吉凶的。他早就找个好地方躲起来,不稀罕文工团的破工作,享清福去了。 后记 我家原属省城的下放户,七十年代末,落实政策,父亲被摘掉反动技术权威的帽子,就举家返城了。 后来,身为水利系统工程师的父亲调到贵州工作了。我们离曾经居住过近十年的北方小村三道岗子屯(也是我的出生地),相距可以说是万里之遥了。 父母健在的时候,时常叨念那个小村落,以及那个村落里的一些人,还有当年发生的一些往事。偶尔也会与村里的某位乡亲通一次信,相互道个平安。 父母辞世多年了,那个小村已无我们的牵挂。准确地说,我们对那个小村的印象在逐渐淡漠,甚至即将完全消失在记忆里。 那里确实没有我们的任何亲人了。 大哥春光没等退休就提前退了,原因是患了脑梗,导致半身偏瘫,嘴角始终有涎水流淌着,说起话来含糊不清,呜呜噜噜,像被割去了舌头,实在听不出个数来――他这时的口吃可是要比当年王坤媳妇严重多了。不知为什么,我脑海里突然冒出来这个相互对比的念头。 近一段时间,我的言语,还有我的思维,经常自然或不自然地提到或想到当年那个小村落,还有当年那里的一些人和事。 对此,我感到很奇怪。 更令我感到奇怪的是,病榻上的大哥春光,越来越爱念叨那个小村的名字,说得较多的是:王坤不是杀人犯,王坤媳妇不是自杀,那个崔半仙是抓不到的。 每当大哥春光说起这些事情,神态就会变得格外自然安详,两眼闪现出一股少有的神采,语音会比平时清晰许多。当然,大哥这些话,外人还是很少能听得懂的,可我确实听得明明白白。 这一件又一件让我感觉奇怪的事情,促使我产生一种想法,想约上二哥春来,把大哥春光折腾回那个小村庄走走看看,没准他的病会好一些呢。 名人审案四则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王阳明审案多智 明大儒王阳明足智多谋,屡立奇功。在贵州龙场任职时,捕获了一个强盗头目。此人平时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审讯时还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说:“我犯的是死罪,要杀要剐随便,就别废话了!”王阳明微微一笑,说:“那好吧,今天就不审了。不过,天气太热,你还是把外衣脱了,我们随便聊聊。”强盗头目说:“脱外衣还可以松松绑,脱就脱吧。”王阳明又说:“天气实在是热,不如把内衣也脱了吧!”强盗头目也说:“光着膀子也是经常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王阳明接着说:“膀子都光了,不如把内裤也脱了,一丝不挂岂不更自在?”强盗头目马上紧张起来,连忙说道:“不方便,不方便!”王阳明说:“有何不方便?你死都不怕,还在乎一条内裤吗?看来你还是有廉耻之心的,是有道德良知的,并非一无是处呀!”强盗头目点头称是,便把罪行从实交待。 (《王阳明传》) 张知白清约如寒士 北宋宰相张知白,虽显贵,却清约如寒士。亲近的人有的劝他:“大人月俸很高,但生活却这么清苦,这又何必呢?您虽知道自己是真的勤俭节约,但外人却多讥讽,说您就像公孙弘那样故意盖布被子沽名钓誉。您何不顺从众人的意愿呢!”张知白感叹道:“凭我的俸禄,虽全家锦衣玉食,又有何不可?但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今天的俸禄哪能长期享有?我的健康哪能长期保持?一旦异于今日,如果家人已习惯了奢侈的生活,一定不能立刻节俭,到时就会因为挥霍尽而弄到饥寒无依。这样看,还不如一直过着平平常常的生活,这样,即使我去世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宋史・张知白传》) 刘禹锡惟吾德馨 太子宾客刘禹锡被贬至安徽省和州时,按当时的规定,他应住衙门里三间的屋子。可是,和州策知县目光势利,他见刘禹锡被贬而来,便多方刁难。先是安排刘禹锡住在县城南门,面江而居。刘禹锡不但没有埋怨,反而很高兴。策知县又将刘禹锡的住房调到城北门,由三间缩小到一间半。刘禹锡见了这个环境,也没有计较,依然安心住下。策知县见他仍是悠然自得,又把刘禹锡的住房调到城中,而且只给一间仅能容下一床一桌一椅的房子。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写下《陋室铭》,立在门前。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等句,传达出不与小人计较的豁达胸襟。 (《刘禹锡传》) 郭子仪善意解仇恨 唐大将郭子仪屡立奇功,遭太监鱼朝恩嫉恨。郭子仪平定安史之乱时,鱼毛遂自荐去做监军,在军中大权独揽乱指挥,结果大败于史思明。鱼朝恩被皇帝召回京城后很是气恼,于是就向皇帝建议挖了郭家祖坟。消息传到前线,众将大怒,纷纷要求先清君侧再平叛军。郭子仪说:“我们现在回师,叛军必将卷土重来,眼看就要到来的胜利将化为泡影;我的祖坟被挖是私事,平定叛乱是国事,我不能先私后公啊。”后来,当皇帝提及祖坟之事时,郭子仪伏地大哭,说:“臣常年领兵在外作战,挖战壕修工事不知挖了多少百姓的祖坟,现今臣的祖坟被挖,是上天对臣的报应啊,如何敢怪别人啊。”连一向奸诈的鱼朝恩也感动得泪流满面。 诅咒笔记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传说,校园里有个诅咒笔记本,只要把诅咒写在上面,就能成真。现在这个笔记本落在两个女孩手中,她们会拿它干什么? 这天下午,萧潇一个人在寝室,她的室友程斯诺去图书馆了。 萧潇想跟自己的男朋友莫聪聊几句,便用手机登录了Q Q。莫聪的头像是灰色的,萧潇顺势点了一下,进入了莫聪的空间。 突然,“妖姬”二字赫然出现在了留言板的第一行。而她的留言,更是句句 犀利,字字灼眼:“想起来了,在你没有要求以前,我已经把我的爱给了你;可是我倒愿意重新给你。”“妖姬”就是那个“第三者”井妍的网名。第二天一早,萧潇去上课的时候,在教室门口遇到了井妍。 就在井妍即将与萧潇擦肩而过的时候,萧潇突然开口了:“以后请你自重点,别跑我男朋友那里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井妍回过头来看着萧潇,什么也没有说。两个人对视了足有三十秒,之后井妍就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身走开 当天晚上下了课,萧潇一个人溜溜达达地往寝室走。就在她快走到宿舍的时候,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她极其不愿意见到的身影――井妍。此时,她身旁还站着另一个女生,萧潇以前见过,是井妍的室友。 难道她是来挑衅的?萧潇恨不得此时程斯诺就陪在自己身旁。 “我来,是想跟你解释一下。空间里的那个留言,是我们排练的台词!”井妍叫住她,语气分外诚恳,“那天我们排练,轮到我的时候,我却忘词了,后来我才去他空间说想起来了。我当时就是开个玩笑!” 萧潇回想了一下,当时井妍的留言里确实有“我想起来了”之类的话:“既然你是开玩笑,那么就请你以后少跟莫聪接触。你出现之前,我俩一直挺好的。” “井妍是来跟你解释的,你戒备心这么强干吗啊?”井妍的室友在一旁说道。 “纪雪,你先别说话。”井妍说道,之后她竟出乎意料地拉起了萧潇的手,语气柔和地说道,“你别介意,我朋友没有别的意思。我也知道,因为社团的缘故,我跟莫聪接触得比较多。但你千万别误会!我这个人一向都是大大咧咧的,考虑事情也比较简单。你放心吧,过几天剧本排演完了,我跟他也没时间见面了。” 听到井妍这么诚恳的话,萧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井妍面露微笑,“哦,对了!今天我来找你还有一件事,就是想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萧潇有些不解。 “是啊。一来是向你赔礼,二来也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萧潇想了一下,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便答应了井妍。 井妍在市中心的一家饭店请的客。席间,井妍提议喝酒,萧潇也不好推辞,于是就勉强喝了些。 萧潇翻了个身,突然感觉头特别疼。她勉强睁开眼睛,天刚蒙蒙亮。 “这是哪儿啊?”萧潇坐起身来,觉得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她看看四周,这应该是酒店的房间。 萧潇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顿时感觉清醒了许多。突然间,她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戏剧社的排练室里,胖子社长找到莫聪,递给他一个信封,说道:“刚才我过来的时候,路上遇到个人,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莫聪很纳闷,伸出手来接过了那个信封。上面没有署名,他打开来,里面所放的东西让他再也无法平静。 里面是几张照片。 虽然像素不是很高,但可以清楚地看到照片上的一男一女,那男人手臂上有个文身,正亲昵地搂着那女生,那女生平静地闭着眼睛。她不是别人,正是萧潇! 随照片一起,还有一封信,上面写道: “你女朋友萧潇用一晚上为代价让我帮她去杀一个抢她男友的女大学生,呵呵,杀人可是要犯法的!她傻我不傻。所以,管好你的女人,别让她再来找我!” “就是他!刚才让我给你信封的就是这个男的!”社长指着照片对莫聪说道。 莫聪再也忍受不了了,他拿着信封,冲出了戏剧社。 莫聪怒气冲冲地找到萧潇,狠狠地将信封里的那几张照片摔在了她的面前。萧潇捡起照片,瞬间被上面的影像惊得目瞪口呆。 莫聪使劲儿吸了一口气:“你这样做……让我的心很累。咱们……分手吧。” 萧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确确实实在那一刹那,她听到全世界碎裂的声音。 一个人回到寝室后,萧潇静静地坐在床边。 愤恨、耻辱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她疯一样地拉开抽屉,一阵翻找,拿出了那本“鬼怨诅咒”的笔记本。 她用力地翻开纸页,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一支圆珠笔,用力地写上了一行字:井妍死得粉身碎骨! 下午还没到一点,井妍就到了教室,跟班里的同学一起对“艳照”事件说三道四。 不知道什么时候,萧潇的室友程斯诺走了进来,她昂首挺胸,径直走到了井妍面前,上去就是两个耳光!然后,程斯诺狠狠地拽着井妍的头发,全然不顾她的挣扎,拖着她往教室后排走,而后直接将她按到了墙上。 “你给我听好了!”程斯诺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犯贱可以,因为你天生就这样;你勾引别人的男朋友也可以,因为他花心没定力;但是你欺负我的朋友,绝对不可以!” 这时,学生会的主席郑柯被学生给找了过来。他着实被眼前的一幕吓着了,怎么也想不到,拥有着沉鱼落雁般美貌的程斯诺竟然会这么粗鲁地跟井妍打了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放开!”郑柯赶忙上前劝架。 程斯诺看了看郑柯,使劲把井妍往前一推,松开了手,也算是给郑柯个面子。 井妍见主席来了,胆子也壮了一些,揉着自己被程斯诺扭疼的胳膊,说道:“就算我勾引莫聪怎么了?犯法吗?何况他们只是男女朋友,结婚了还有离婚的呢!” 听闻此言,程斯诺二话没说,出其不意,上去又是一脚,正好踹在井妍的肚子上。她还想打,却被郑柯给拉了出去。 程斯诺和郑柯也算是正式认识了。 第二天,戏剧社的演出正式开始。 演出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萧潇戴着口罩徘徊在演出大厅的门外,她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进去。旁边,站着她的室友程斯诺。 突然,萧潇看到两个人走了出来――是戏剧社的社长“胖子”,后面跟着莫聪。 “这都几点了,还不来!一会儿就要演出了!”胖子社长急得来回转。 “她电话还是关机!”莫聪在一旁说道。 这时,纪雪喘着粗气从萧潇的身旁跑过,对社长说:“她不在寝室,我问了好多同学,都说没看见她!” 突然,他们的面前闪过一个黑影,之后是重重的撞击声! 几个学生一阵尖叫:“有人跳楼啦!” 躺在血泊中的,是一个穿着朱丽叶演出服的女生,鲜血从她的耳朵里流了出来,沾染了她的衣服,纠结了她的金发。 死的不是别人,正是井妍。 萧潇一路狂奔冲回寝室,慢慢地从书包里掏出那个笔记本。程斯诺若有所思地站在旁边,一把将笔记本夺了过去,翻到笔迹所在的那一页,“粉身碎骨”及“井妍”这样的字眼赫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到底还是用了……”程斯诺害怕了。 “相信我,我没有想杀她……我那天很气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写下这些。” 她们面面相觑,陷入深度哑然的状态。 第二天中午,程斯诺约了学生会会长郑柯吃饭。 “跟你商量个事行吗?”程斯诺笑眯眯地看着郑柯。 “什么事?” “我想让你陪我去演出大厅的天台上看看。”其实,这只是一个亲近他的借口。 郑柯一愣:“去天台?那可是案发现场啊!” “我知道。我就是想上去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毕竟井妍是从那上面跳下去的。” “行啊,程侦探,我答应你。不过,你得先让我把饭吃了。”郑柯憨憨地笑了笑。 程斯诺站在天台上足有十分钟了,但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她把那天出事的经过从头到尾给郑柯讲了一遍,希望郑柯能发现些什么。 “你说……她毫无预兆地就跳了下来?” “嗯,对啊。当时就是忽然间一个人影,直接就下来了!” “当时有没有听到她的叫喊声,或者求救声之类的?”郑柯问。 “叫喊声……”程斯诺回想了一下,之后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 郑柯来回踱着步子,琢磨着程斯诺的话,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你不觉得……她的坠楼有些奇怪吗?只有自杀才会不声不响,可是,发生了多大的事,能让她放弃这么优越的条件而去自杀?我想……”郑柯的脸色变了变,“她的思想一定被控制住了!” 程斯诺觉得这个解释多少跟那个诅咒笔记本联系上了,她四处看了看,觉得有些冷,便编了个借口,拽着郑柯离开天台,一溜烟地下了楼。 莫聪待在寝室里,拨弄着手里的吉他,他心里烦躁极了,手指用力拨了下去,只听“啪”的一声,一根吉他弦竟然断了。 从古至今,世间都流传这么一个说法:琴弦断了,不是好兆头。 就在这时,莫聪的Q Q“嘀嘀嘀”地叫了起来。 莫聪将吉他放到一边,起身走到桌前去查看消息。 一个陌生的头像闪烁着,那个网名瞬间抓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莫聪”! 莫聪慌忙点开,对方只发来了一句话:“井妍死了,我却活着。” 看到这莫名其妙的话语,莫聪顿了一下,而后在键盘上敲击着:“你是谁?干吗用我的名字?你什么意思?”一连三个问句。 可那个网名叫“莫聪”的人,却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下了,头像变成了灰色。 过了半响,莫聪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抓起外套,急匆匆地走出寝室。 没过多久,莫聪就来到了校门口的小商场,直奔一家乐器行。 他买了根吉他弦,几乎是挑都没挑,付了钱就转身离开了。 校园里,一个人步履沉重地走着,她就是纪雪。 最后,她在校门口左侧的墙边停了下来,左顾右盼,看样子是在等什么人。 几分钟后,走来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上前一把搂住了纪雪,嬉皮笑脸地打算亲她。 “你注意点!这在学校呢。”纪雪瞪了他一眼,把他的胳膊拨到了一边。 “你是我女人,跟我装什么清纯啊?”那男人还是嬉皮笑脸的。 “行了你!有事说事。” “还说什么啊?”那男人咳嗽了一声,“当初那娘们儿怎么说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现在灾是消了,钱呢?” “可是她死了,我也没钱啊!”纪雪有些急了。 那男人一只手抵在墙上,凑到纪雪的耳边说:“要不是咱俩这关系,我能帮她拍那种照片吗?再说了,你俩天天住一块儿,她还能一点儿好处不给你?就当你借我用用,以后我再还给你。话说回来,以前老子给你花了那么多钱,你都忘了啊?”原来,这个男人就是跟井妍一起陷害萧潇的那个文身男。 纪雪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掏出钱包,拿出几张红色钞票对他说:“我跟你说真的,她什么都没给我!我只有这些了,是这个月的生活费。” “你别误会我,我也是没有办法,要不是我……唉,那事就不提了。咱俩这里里外外还是被那娘们儿给绕进去了,白忙活一场!”说着,文身男接过纪雪递过来的五百块钱,揣进了裤兜里。 晚上十点左右,莫聪的室友们聚在寝室喝着酒。这时,莫聪推门走了进来。 “呦,莫爷,您老这是去哪儿风流快活了,都这个时候了才回来。”其中一个室友满脸通红,冲莫聪说道。 “哦,我去买吉他弦了。”莫聪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都几点了,乐器行早就关门了吧!” “买完跟朋友吃了个饭。”说着,莫聪把外套脱了下来,一屁股坐到了床铺上。 “来,跟哥几个喝一杯!”室友劝说道。 莫聪听后,爽快地答应了,然后搬了个椅子就坐了过去。 第二天,纪雪还在教室里上课,这时,系主任把她叫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里还有几名警察。系主任清了清嗓子,对纪雪说:“纪雪同学,这位是市刑侦大队的彭队长,他们来是想找你了解点情况。” 彭队长对纪雪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你认不认识李兆军?” 纪雪愣了一下,怯生生地说:“他是……是我男朋友。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昨天深夜,有人发现一男子被人杀死在市内的一条偏僻小巷里。经证实,死者正是你男朋友李兆军。” “啊?”纪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纪雪的眼睛里泛着些许泪花:“是昨天下午,我刚下课的时候他还来找过我。” “他来找你干什么?” 纪雪刚想说什么,又不自然地看了警察一眼,说:“没干什么啊,他是我男朋友,就是来学校看看我,我们聊了会儿,他就走了。” “他几点离开的?” “大概四点一刻。” “他平时有没有什么仇家?” 纪雪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纪雪男朋友被害一事,很快就在校园里传开了。 莫聪的室友酒醒后,在寝室里来回转悠,最后还是盯上了莫聪的吉他。 “这家伙平时把他这把吉他当成老婆一样,今儿趁他不在,先玩会儿。”随后,他抱着吉他,坐在了莫聪的床上。 “咦,”他看了看手里断了一根琴弦的吉他,对他上铺的哥们儿说,“他昨天不是去买弦了吗,怎么还没换上?” 这时,另一个室友破门而入。 “又出人命啦!” “怎么回事?出什么人命了?你慢慢说!” 冲进来的男生刚把听来的消息说完,莫聪就回来了。他面色沉重,看来也听到了风声。 莫聪一眼看见那位室友在抱着他的吉他,慌忙冲上去,一把将吉他夺了回来。 这时,莫聪的Q Q又传来了“嘀嘀嘀”的消息声。 竟然又是那个网名为“莫聪”的人发来的,这次还是只有一句:“他死了,我还活着。” 还没等莫聪把要说的话全输上,那头像就又变成灰色的了。 纪雪的脑子混乱极了。今天警察又找她了解情况,但她并没有把她所知道的全说出来,一旦说出自己跟井妍合谋陷害萧潇,那么势必会牵扯出照片一事。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少说为妙。 但是,她男朋友的死,无疑让她多了几分恐惧。李兆军在死之前吸食了毒品,之后被人用吉他弦勒死。虽说人在吸毒之后会表现得很亢奋,但李兆军也不至于用吉他弦把自己给弄死啊。而且,李兆军根本就不会弹吉他,这吉他弦是从哪儿来的? 吉他弦……顿时,一个名字突现在纪雪的脑海! 莫聪! 纪雪觉得自己真是笨,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莫聪是乐队的主唱,而且他也有把吉他。他恨李兆军给萧潇拍了那样的照片,所以就杀了李兆军,为萧潇报仇!这完全解释得通啊!只不过还没有证据。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纪雪遭遇了可怕的一幕。 就在她打完饭,刚一转身的时候,惊奇地发现排在她后面的人……是莫聪!纪雪吓得“啊”一声叫了出来,差点把餐盘都给弄翻了。 莫聪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瞪了她一会儿,便上前打饭去了。纪雪被吓得顿时没了胃口,将餐盘放在回收处,匆忙离开了食堂。可还没走几步,她的手机就“嗡嗡”地振动了两下,发来了一条短信。纪雪点开收件箱,接下来的一行字让她浑身战栗:“很害怕是吗?如果你不想像井妍和你男朋友那样惨死的话,就乖乖地跟我做笔交易。今天下午三点,我在外语系天台等你。当然,你可以选择报警――如果你想让你做的坏事被人知道的话。我很期待你做出明智的选择,莫聪。” 这天下午,程斯诺只有一节课。下课之后,程斯诺直接去了学生会找郑柯。学生会总部就在外语系。 透过门玻璃,她看到郑柯自己在学生会办公室里。于是,程斯诺不禁暗自窃喜,这真是个表白的好时机! “郑学长,在忙什么呢?”程斯诺推门走了进去,用她甜甜的声音问道。 “小诺?下课了啊?”郑柯笑了笑,还是一贯的阳光式招牌笑容,“学校那边要统计各社团成员名单,我正在挨个儿输入信息呢。” 程斯诺走过去一看,这任务还算简单,就是把学生会里存的学生档案,按照各自参加社团的不同,给复制粘贴到表格里就行了。 “还差多少?”程斯诺问道。 “快了,就剩一个戏剧社的了。小诺,你找我有事吗?” 程斯诺有些不好意思,不知该怎么开口。郑柯也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儿,脸颊还红红的。他暂时放下了手里的活儿,看着程斯诺,问道:“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啊?”他显然也很紧张,刚问完,就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机。 “那个……郑学长啊,咱俩认识……也有些日子了吧?” “嗯,是呀……” “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啊?” 郑柯有些紧张,甚至都不会说话了:“我觉得,你很好啊,漂亮……人也很好。呵呵。” “郑柯我喜欢你!”程斯诺突然放大声音,冒出这么一句。 “啊?”郑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显然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很高兴。就在这时,郑柯的手机响了。欢快的铃声打破了两个人的寂静,吓得郑柯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他朝程斯诺示意了一下,而后接起电话。 “老师,你好。嗯,对,我在系里。现在去吗?行,好的。老师再见!” 放下电话之后,两个人都笑了。 “哲学老师说……卷子的分数出来了,要我去录成绩。”说这话的时候,郑柯仍在幸福地笑着。 “哦,对啊!你是哲学课代表。”程斯诺也在傻笑着。 “这样,你在这儿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然后,晚上我们一起吃饭。”从这句话谁都能听出来,郑柯是默认了,默认了他们俩即将成为男女朋友的关系。他也是喜欢程斯诺的。 “哦,对了,”程斯诺指着电脑说,“你这个还没弄完呢,要不……我帮你把剩下的弄完吧?” “好啊。”说着,郑柯大概告诉程斯诺应该怎么弄,其实也很简单,程斯诺一下子就明白了。 “剩的不多,麻烦你了。等我啊,我很快就回来找你!”说完,郑柯一脸幸福地打开了门。 程斯诺冲他挥了挥手,然后开始敲动键盘。 此时,程斯诺的心情已经无法用激动来形容了。她强烈地预感到,自己的爱情已经来了!此刻,就连复制粘贴这类枯燥的事,都变得乐趣无穷。 她复制到了纪雪的详细资料,无意间瞅到了纪雪她爸爸的名字,这让程斯诺“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因为纪雪她爸爸有个比较滑稽的名字,叫“纪委”。 “纪委?我还检察院呢!纪雪她爷爷一定是想当官想疯了,所以才给自己儿子起了这么个官味儿十足的名字。”程斯诺一边笑,一边念叨着。 这时,学生会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原来是学生会的一个同学。 “咦,主席呢?”那男生四下瞅了瞅,之后问道。 程斯诺转过身来:“他刚刚去哲学老师那儿了。” 还没等程斯诺说完,那男生就一脸迷惑地看着她,问道:“你是……” “我是……”一时间,程斯诺也在脑子里琢磨着,到底应该怎么表达自己和郑柯的关系呢?不过,倒是那男生先开口了:“你是他女朋友吧?” 程斯诺开心地笑了一下,觉得“女朋友”这个称谓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不对:“你找他有什么事?待会儿他回来了,我帮你转达。” “行啊。”说着,那男生把手里的一沓照片递给了她,“这是前段时间,主席跟社团里的同学一起出去吃饭时候拍的照片。我也是最近比较忙,刚给洗出来。他回来了麻烦你交给他就行了。” “行,没问题。” 那男生走后,程斯诺就拿起照片翻看了一下。那天,郑柯充当了摄影师的角色,从照片上来看,他的技术还不赖。照片上那个大腹便便、喝得红光满面的胖子,就是戏剧社的社长。 这些照片都是他们喝得醉醺醺的样子,个个嬉皮笑脸。但偶尔会在一两张照片上看到郑柯帅气的身影,在众男生之间鹤立鸡群。 看到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程斯诺的目光在上面多停留了那么一会儿。就是这么一会儿,让她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有萧潇! 照片中的萧潇,正被井妍搀扶着,而纪雪正在开出租车的门。怎么这么巧,竟被郑柯给拍到了?程斯诺回想着,这天也正好是萧潇被骗出去没有回来的那晚。 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已死去的井妍怎么也不会想到,百密一疏,她们的龌龊行为,正巧被郑柯拍了下来,成了照片背景中的一部分! 可无奈的是,这张照片被发现得太晚了。如果早点被冲洗出来的话,也许莫聪就不会误会萧潇,萧潇也不至于成了校园里的“红人”。 程斯诺将照片整齐地放在了桌子上,不禁感叹:过去的就过去吧,珍惜眼前人才是王道。她继续点动着鼠标,脑子里却不断地冒出有关萧潇、井妍,以及那个文身男的画面……眼看着学生们的资料就要复制完了,她伸了个懒腰,最后用鼠标选中了郑柯的资料。这时,她忽然抓起了刚才那张照有井妍她们的照片! 程斯诺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看着。随后,她又紧盯着屏幕,大脑在飞速地运转着。 她用有些颤抖的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对着电脑,找到了纪雪的手机号码。 电话刚响了一下,对方就接听了。只听纪雪匆忙而又慌张地说道:“我已经到天台了。” 到天台了? 程斯诺赶忙喊道:“纪雪,有人要杀你!”就在这时,纪雪的手机却中断了。再拨过去,已经是关机的状态了。 “天台……天台……” 程斯诺没多想,赶忙冲出了学生会。 不过几层楼的距离,此刻,她跑起来却显得格外地长。程斯诺的大脑已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思考不起来。她气喘吁吁地在天台的门前停下来。果然,门是虚掩的。 她缓缓地推开了门,就像是推开了通往真相的潘多拉魔盒。然后,她被自己看到的一幕彻底惊呆了。 纪雪像是昏厥了,无力地躺靠在天台边。而她身边的郑柯,突然转过头,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程斯诺。 郑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程斯诺会突然出现! 待他反应过来她是程斯诺的时候,眼神渐渐地温柔了下来。 “郑柯,你要干什么?”程斯诺虽然猜到了郑柯要干什么,但她还是这样问了。 “你怎么会来的?我不是叫你乖乖地等我吗?”郑柯的语气温柔极了。 程斯诺刚想往前走,郑柯便警觉地抓起已经昏迷了的纪雪,威胁道:“你别过来!小诺,我一定要做完这些事。你好好站在那里别动!”说着,他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之后,他对着电话那头冷冰冰地说道:“你最好快点到,别错过欣赏你宝贝女儿坠楼的精彩一瞬!” 说完,郑柯便关了手机,将纪雪拽到了天台边缘。 现在,只要他稍一用力,纪雪就会对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程斯诺简直不敢相信,一直以来,这个集各种优点于一身的男人竟然会杀人!她平复了下情绪,对郑柯说道:“她是你妹妹,你知道吗?” “嗬,我妹妹?我早就知道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就是因为这个,她才非死不可!”说到这儿,郑柯的情绪就变得激动起来,“我倒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程斯诺的心里又气愤又担忧:“你电脑上的学生资料显示,你们俩在同一个城市,父亲的名字又一样,还同一个单位工作,说是两个人,未免有些牵强了吧?” “小诺,我不得不说,你观察得果然很仔细。” “你跟之前发生的命案也有牵连,对吗?”此刻,程斯诺是多么希望,郑柯跟那些事没有丝毫的关系。这样,即便郑柯想害死纪雪,他还是有挽回的余地的。但她知道,自己的发问只是徒劳。 “有。”郑柯的语气很平静,就好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一样。而后,他又转头看了看纪雪,说,“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她跟她妈一样,都有着蛇蝎心肠!她们都该死,都该死!” “郑柯,你先冷静一下!不是所有的事都是靠死亡才能解决的!”程斯诺慌了,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劝阻郑柯。她真怕郑柯一个激动,就把纪雪给推下楼去了。 “小诺,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这么多年来,我所承受的痛苦,不是你所能想象到的。”郑柯愤恨地咬着嘴唇,“当年,我那没良心的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抛下我妈妈,跟那个贱女人组成了家庭!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在我一岁多的时候,他就跟那女人在一起了,并生了这个浑球!”说到“浑球”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狠狠地瞪了纪雪一眼,“他抛下我妈妈之后,从来都没有回来看过我一次!我从小就被人看不起,在贫苦中长大,跟妈妈一起受尽白眼!就连我妈妈临终前,那个浑蛋都不回来看她一眼!若不是因为他,我妈怎么可能积劳成疾?我恨透了那个浑蛋!你知道吗,他甚至在多年后,即便是在大学里遇到,都不认他的亲生儿子!”郑柯越说越激动,他那俊逸的面容被牵扯得有些扭曲。 “可这是你爸爸做的错事,你也不能全加到纪雪的身上啊!”程斯诺试图转移郑柯的注意力。 “从一开始,刚入学见到她的时候,我就想杀了她!让那个浑蛋和那贱女人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可后来……哼,她倒真是会给她的死亡加筹码。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去陷害无辜的人!就跟当年她妈一样!为了自己不道德的私欲而去破坏别人的生活!” 这时,萧潇也跟着人群赶了过来。 “郑柯!你快住手!” 郑柯循声望去,在楼下叫喊的,正是他的生父,也是纪雪的爸爸――纪委。只见他急得满脸通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而后气急败坏地从楼下跑了上来。 “我再说一遍,你们都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把她推下去!”郑柯威胁道。 纪委带着哭腔,突然毫无尊严地乞求道:“小柯,我求求你,是爸爸不好,求你别伤害小雪好吗?这不关她的事!” “嗬,小柯……你叫谁小柯呢?这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恶心!好奇怪啊……你竟然还知道我的名字,真难得啊……哼!同样是你的孩子,可待遇却是何等的不同!你为了保全你现在的家,竟然来求我不要声张,也不要去认你!呵呵……你知道吗,就是你的这句话,让我发誓一定要杀死她!一定要杀死她!我们曾经所遭受的苦难,也一定要让你感受到!” “儿啊,爸爸认你!爸爸现在就认你!以前是爸爸不对,爸爸浑蛋!但求你别杀小雪好吗?她是无辜的……爸给你跪下了!”纪委老泪纵横,现在,他只希望郑柯能放过纪雪。 “你不配叫我儿子!你应该去我妈的坟前下跪!用你的命去祭奠她!是你害死她的!我要让你用一辈子的内疚去偿还!”说着,郑柯伸手准备把纪雪往楼下推。 “郑柯――”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程斯诺叫住了他,“郑柯,你想推她下去,可以!但我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想把事情弄清楚。你也不介意用这短短的几分钟为我解释吧?”见郑柯没有说话,她继续说道,“郑柯,我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上了你,我想,你是知道的吧?” 郑柯叹了口气,眼神瞬间温柔了下来:“知道。” “那……你喜欢的……其实是萧潇,对吗?”程斯诺的这句话,顿时让萧潇大惊失色。程斯诺继续说:“你喜欢她,才会为她做这所有的事,为她报复,为她杀人,是吗?” 程斯诺不知道郑柯会给她一个怎样的答案,就算他真的喜欢萧潇,此时,她只希望郑柯不要再错下去。 郑柯看了看萧潇,而后对程斯诺说道:“我是为她杀人,但我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因为感激她。” “感激?”萧潇看着郑柯,很是不明白,“我……并没有帮过你什么啊!” “呵呵,”郑柯笑了一下,“你已经不记得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小时候,我们住在同一条街上。有一次,我差点饿晕的时候,有个好心的老奶奶给了我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可是,却被一群坏孩子给踢掉了。我永远记得后来的那一幕,是你,萧潇,是你走过来,对我说:‘哥哥,你别哭,我把我的包子给你吃。’那时你只有六七岁……可能这件小事你早已忘记了,但对我来说,我一辈子也不会忘掉。” “郑柯……”萧潇的表情很难过。此时,她的眼圈红红的,听到郑柯的话,她可能是想起了什么。 而后,郑柯继续说道:“后来,我怎么也没曾想到,会在高中时遇见你,可你那时候已经不认识我了。但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像你这么善良的女孩子,他们竟然那么残忍地伤害你!那天,在戏剧社,也就是小诺打了井妍之后,井妍竟然说‘勾引怎么了,结婚了还有离婚的呢’,这顿时让我想起了那浑蛋和那贱女人!我知道,我非得杀了她不可!” “于是你就把她骗到天台,把她推了下去?”程斯诺在一旁问道。 “对!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一个不想自杀的人,在死前不叫不喊。那是因为,她跟现在的纪雪一样,都被迷昏了。” “那……文身男呢?他是怎么死的?” “呵呵……那个无赖……那天我从图书馆出来,本打算去吃饭的,正巧让我看到纪雪鬼鬼祟祟地往校门口走。直觉告诉我,她要去见什么人。算是老天长眼,让我见到了他。就在我准备跟踪他的时候,看到莫聪走下出租车,掉出一包吉他弦。那晚,那个无赖在小巷子里吸毒的时候,我便趁其不备,从后面用吉他弦勒死了他!其实,我也没想过他会这么死,我甚至还没想好要怎么杀死他,他就这么被我杀死了。真是老天在帮我!” “儿啊……你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不要再错下去了!”纪委哀求道。 “你给我闭嘴!最该死的是你!”郑柯咆哮道。 程斯诺流着眼泪,看着郑柯:“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听到这话,郑柯紧抓着纪雪的手有点松开了,他说道:“小诺,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不配拥有你的爱。你爱的,是个完美的郑柯,而事实上,我不是。你知道吗,我多么希望我没有这样一个痛苦的人生经历,我多么希望我有个和睦的家庭、快乐的童年,我多么希望就在刚才,我能够没有一点儿压力,毫无罪恶感地、单纯地去喜欢你。” “郑柯,你不要说了……你说话不算数,你是个骗子!你说今天晚上要请我吃饭的,你说一言为定的!”说到这儿,程斯诺已经开始哽咽了,“你答应我的,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警车的声音。 郑柯回过头看了一眼,又迅速地转了回来,他的眼睛湿润了,心疼地看着程斯诺,说道:“对不起,小诺,我让你失望了。你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吧。”说着,郑柯忽然松开了纪雪,毫无留恋地转身跳了下去。 程斯诺像是条件反射一样,挣扎着甩开了搂着自己的萧潇,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伸出了手!可还是晚了一点点,她感觉自己的指尖划过了郑柯的衣袖,却没有抓住他……下一秒,郑柯的身体已经脱离了天台。 随后,程斯诺的脚尖一用力,身体向下一倾,竟然也跟着跳了下去!坠落中郑柯惊愕地看着程斯诺,他万万没有想到,程斯诺会跟着他一起跳下来! …… 程斯诺慢慢地睁开眼睛。四周是雪白的墙壁,她感到脑袋痛极了。她努力地回想着,想想起自己为什么在这儿,却立刻想到了郑柯,那个在临死前还用身体护住她的郑柯……而后,两行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星光舞厅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如果一个人跟他的舞伴步调不一,也许是因为他听到了不一样的鼓点,就让他随着自己听到的音乐去跳吧,不管这音乐有什么样的韵律,或是多么遥远。” ――亨利・大卫・梭罗的《瓦尔登湖》 一 经过我街面窗口的鞋子通常都是工作靴、胶底运动鞋或乡下人穿的黑色橡胶靴。所以,那天早晨,一个在窗外来回踱步、穿着十号漆皮鞋的男人一下子便吸引了我的注意。对于卡森这样一个农场小镇来说,那双鞋确实有点儿非同寻常。最后,那双鞋子还是离开了,我也无心多想,继续敲击着桌上的电脑键盘,完成一位客户委托的背景调查收尾工作。 这时,外面办公室传来的低沉的说话声打断了我的工作。随着一阵有礼貌的、轻轻的敲门声,秘书佩吉匆匆走进了我的办公室。佩吉显然不属于那种标准的私家侦探事务所秘书,抚养四个孩子早已让她那曾经性感的身材荡然无存。她是一位七十岁的老奶奶,让她去养老院享享清福,她总是寻找借口往后推延。她还是我的教母,所以,她在这里工作很轻松。 “一位名叫雨果・杜兰特的先生想见你。他说,他没有预约。” 我皱起眉头,佩吉耸了耸肩。其实,我们的大多数客户都是一时冲动顺道而来的,并不是特意上门,所以心中总是带有一丝疑虑。 雨果・杜兰特从头到脚都精心地打扮了一番。他的穿着更适合去看一场四十年代的音乐剧,而不是去卡森闹市区。不过,这倒可以解释他为什么穿着那双十分考究的皮鞋。他脱下帽子,深深地鞠了一躬。“你好,班克斯小姐。你的秘书肯定已经告诉你了,我的名字叫雨果・杜兰特,我迫切需要你们提供服务。” 假如他是一个喜欢打扮的人,我会给他提供服务的。我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县治安官跟我开的一个玩笑。他这人有一个习惯,爱把他那些“古里古怪的人”打发到我的事务所来。“杜兰特先生,你怎么不坐呢?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我们将签订一份雇用合同。” “这样才公平。”杜兰特先生说道,“我的舞伴辛纳蒙・斯派斯小姐不见了。我不愿意拿这事说我的儿子,可我想,他可能参与了这件事,说不定还对她下了毒手呢。” “你是否跟默多克治安官谈过斯……哦……斯派斯小姐?对不起,辛纳蒙・斯派斯是她的真实姓名吗?假如这是一个艺名的话,要找到她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当然是她的真名。哦,对了,我跟柯林斯治安官说过了。”他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好像要梳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后继续说道,“反正,他告诉我,他们对此无能为力。当你成了孤家寡人的时候,你真的会觉得很沮丧。” “我能理解你的沮丧心情,可你凭什么认为她出事了呢?也许,她只是去看望一位朋友了呢?” “她不会的。至少不会是今天。比赛就在今天晚上,我们已经约定今天早晨出来练习。不,她会出城,但不是今天。她绝对不会跟我不辞而别的。” 杜兰特先生似乎有点儿激动,可我还是决定继续追问下去。“比赛?” “今天晚上,星光酒店要举办一场交际舞比赛。我和斯派斯小姐是这次比赛的顶尖高手。我们完全有把握夺得第一名。五千美元对我俩开启一种新的生活会大有帮助。” “新生活?” “我要让斯派斯小姐嫁给我。今天晚上。就在今晚比赛之后。” “你儿子知道你们的计划吗?” “当然不知道!这是我们的秘密。” “咳,他也许已经发现了,而且认为你这是在出他的洋相。也许,他认为斯派斯小姐指望着通过跳舞把你口袋里的钱掏尽。” “他肯定是这么想的。他绑架了斯派斯小姐,这样就让我们结不成婚。这个傻孩子!其实,一旦他了解她,我相信,他会像我一样爱上她的。她很迷人,只需嫣然一笑,就能让亲近她的男人神魂颠倒,忘掉一切。有朝一日,他会明白的。” “嗯。你有辛纳蒙・斯派斯小姐的照片吗?” 杜兰特先生掏出钱包,递给我一张破旧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友摆着一副二战时期好莱坞“美腿皇后”贝蒂・葛莱宝的姿势,而且她的腿长得更加健美。这个怀旧的女孩儿当年曾是一个美人,一个真正的大美人,但愿这张照片能提供什么迹象。 “我想,这是她较早时候的一张照片吧?” “哦,是的。可她并没有失去昔日的光彩,那双玉腿依然楚楚动人。哎呀,它们仍然可以让男人为之疯狂。” “这我能相信。假如说你的儿子对她的失踪负责的话,你知道他可能会把她带到哪儿去吗?” “我儿子在哈里森大街有一座公寓楼。他可能把斯派斯小姐带到那里了。说不定,他已经把她杀了,谁知道呢?啊,上帝!他怎么可以这样呢?” “冷静一点儿,杜兰特先生。眼下,我们还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些什么。这样吧,你先给我预付一百美元,我先去做一些调查,看我能否帮上你的忙。” 杜兰特先生瘫软在椅子上,他的脸上充满了疑惑。随后,他振作起来,给我递过来五张二十美元的钞票。“班克斯小姐,求你一定要找到她。没有她,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我会尽力而为的。你还是先回家休息一下吧。幸运的话,你们俩今天晚上就会在星光酒店开开心心地跳舞了。” “谢谢你,班克斯小姐。听了你这话,我的心里轻松了许多。”我送他到外门时,他说道。 佩吉正在用钩针给她孙子编织一件紫色的龙形纱线玩具。“亲爱的,是不是付费客户?”等杜兰特先生随手关上门之后,她问道。 “不是,只付了一百块。”说着,我随手将那五张二十美元的钞票呈扇形摊开。“我为他感到难过,所以给他报了一个优惠价。佩吉,你猜杜兰特先生有多大了?” “我猜,他足足有七十五岁了。怎么啦?” “他的故事听起来很怪,好像是把过去和现在搞混淆了。他以为,柯林斯还在当那个治安官呢。你听说过星光舞厅吗?” “要是时光倒流的话,此时此刻那里就有一场探戈舞。”佩吉笑着说,“我和哈罗德曾经在那里举办过婚宴,到今年十月就是四十五年了。那可是一个美丽的地方。每个星期六晚上,那里都会举办交际舞会。” “它在哪儿?我可从来没有听人说过这个地方。” “天啊,你怎么可能听说过呢?老星光酒店早在二十年前就被烧毁了。” “看来,斯派斯小姐还不是唯一失踪的人啊。你给治安官打个电话,告诉他我要去找他。问他是否能帮忙找到有关老雨果・杜兰特和小雨果・杜兰特还有辛纳蒙・斯派斯小姐的档案。” “辛纳蒙・斯派斯?你在开玩笑吧?” “但愿我是在开玩笑。告诉默多克治安官,我几个小时后就到他那里。我得先去一下县政府,看能不能在公众档案中查到一些线索。” “在县治安官办公楼前的那家卖甜面圈的商场前停一下。你给他带点儿吃的,糊住他的嘴。否则,他一个字都不会说的。不要伤了你的胃口啊!我已经准备好今天的晚餐了,满满一砂锅好吃的东西哟。” “好的。”我给佩吉来了一个卡罗尔・伯内特式的热吻,然后出了门。“还有,你别再当什么媒人,给我又找个年轻帅气的男人过来吃晚饭了。我都四十多了,已经错过嫁人、生孩子的时机了。” “拉辛,你错了。谁说年龄大了就不能谈情说爱啦!”佩吉说着,朝我眨了眨眼睛。“哎,至少可以考虑找一个合意的情人亲热亲热嘛。” 在翻阅了近两个小时的档案后,我终于查到了小雨果・杜兰特现在的住址。他并没有像他爸爸想象的那样拥有公寓楼,而是作为那座房子的经纪人住在那儿。在查阅了他的结婚证书之后,我得知一个事实,他跟一个叫坎蒂丝・斯宾塞的女人已经结婚二十年了。 二 县治安官办公室其实只有弗兰克・默多克一人在那里演独角戏。这主要是因为整个县府所能负担得起的仅此而已。当他想去河边钓上一天的鱼时,他可以找几个随叫随到的退休伙计替他值班;当他需要一个人去指挥交通时,他甚至开出一小时十块钱的工钱叫我代劳。这究竟是怎么啦?金钱就是金钱,这也让我一直深受他的青睐。 我推门走进治安官办公室,一股新煮的咖啡香味扑面而来。我把一盒炸面圈放在弗兰克的桌子上,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等我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时,他正在舔他那根又短又粗的手指上的果冻。 “没有哪家的炸面圈做得有这家商场好吃。”说话间喷出的炸面圈碎屑和糖粉落到了他的制服上。“我按佩吉给我的名单查了一下。究竟是什么样的棘手问题让你亲自登门?” “我一无所知。查得怎么样?” “嗯,那个辛纳蒙・斯派斯早在1983年就因拉客被逮捕过。她在那家绅士俱乐部跳过钢管舞,这在当时并不合法。在听证会之前,她悄悄离开了县城,害得我们一直保存着逮捕她的法院拘票。” “她是脱衣舞女?嗨,这正好跟她的名字相称。你在档案里没有查到她的真实姓名?” “柯林斯治安官从不用女孩儿的真实姓名登记。嗨,那个时候,这家绅士俱乐部是那些女孩儿唯一能找到工作的地方――可以让她们离开农庄,或许还能挣钱上大学呢。” “你们有老雨果和他儿子的记录吗?” “嗨,说来还真是有趣。1988年,那老人极力反对他的儿子结婚。在婚礼上,他开始提出反对意见,并且大吵大闹,说新娘并不是她所声称的那个人。新娘对准他的肚皮猛地就是一拳,打得他元气大伤,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牧师主持完仪式。于是,老雨果起诉了她。蜜月的第一个晚上,她就在牢房里度过了。小雨果一杯接一杯喝了一整天,并突然朝他老爸开了一枪。就这样,他也在紧挨的一间牢房里度过新婚之夜。这种蜜月方式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那老人有没有告诉治安官他认为那个女孩儿是谁?” “没有。在那小子试图开枪打死他之后,他便沉默不语了,后来还撤销了对他们俩的指控。满城的风言风语。从那以后,他们夫妻俩他谁也不理,这种状态至少延续到六个月前老雨果的妻子去世。我听说,他们在葬礼上要求停止争执。” “是否有理由认为,他们可能又打起来了?” “他们已经不再相互抱怨了。”弗兰克说道。 “有没有人碰巧认出了新娘?我很快就可以证明,小雨果的新娘――坎蒂丝,就是那老人的梦中情人。” “不,这纯粹是别人的家事。等到大家冷静下来,他们都变得心平气和了,治安官第二天早晨便放了他们。拉辛,你要明白,你只是在寻找那老人萦绕于心头的记忆。仅此而已!也许,他只是出现了一种严重的意识错乱。毕竟,他已经步入人生暮年。” “也许是这样。可我想,我还是搭车去一下他儿子那里,看他能不能搞清楚杜兰特先生所说的情况。” “那就祝你好运。嗨,谢谢你的炸面圈。你知道,带上一盒新鲜的炸面圈,随时都欢迎你登门拜访。” 三 小雨果住的公寓楼已经变得十分破旧。从堆放在大楼外的垃圾数量,我就猜到他这个经纪人不怎么样。穿过杂乱无章的公寓楼前门入口,我敲响了经纪人的门。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打开了门。看上去,她老得比这座公寓楼好不了多少。尽管岁月改变了她的容颜,可她那双玉腿仍然引人注目。 她差一点儿把痰吐到了我的脸上。“我们不卖。” “很好,因为我也不买。不过,看到你还活着的确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以前名叫辛纳蒙・斯派斯,是不是?是老雨果雇我来找你的。他好像认为你已经失踪了,或者被人杀害了,因为你今天早晨没去练习跳舞。杜兰特先生坚信,你们俩参加的话,今晚准能稳操胜券,肯定能赢得那五千美元的奖金。” 我想,她并不知道这事,可她的脸红了。“那个老家伙的话你根本不要相信。小雨果!”她喊了一声,然后走进身后的房间。“你还是去管一管你家老头子吧,他又发疯了。” 只听见一个人跟着她从公寓里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小雨果长得跟他老爸一模一样,只是比老雨果矮了一点儿,也胖了一点儿。他从妻子身边挤了过去,把她挤得贴到了门框上。他沿着走廊走了过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啤酒味,还有那三天没有洗澡的汗臭味。“臭婆娘。”他冷冷地骂道,算是我们进行谈话的开场白。 “你是说,老人家神经错乱了?” “那老鬼已经年老体衰,得了人人担忧的老年病。自从他的妻子死了之后,情况就变得更加糟糕。他动不动就回想起往事,把事情搞混淆了。”她的脸上闪现出一丝痛苦的表情,但这种表情很快就消失了。 “他是否说过要你嫁给他?你那时的名字还叫辛纳蒙・斯派斯。” “就算他说了,那也是痴心妄想。我嫁给了他的儿子,到现在都已经二十年了。在我们结婚之前,我可从来没见过那老傻瓜。后来,他在我们的婚礼上大吵大闹,害得我和小雨果在新婚之夜只得待在监狱里。真见鬼!我们老是有一个念头挥之不去,今晚说不定又要走进监狱。这可是我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 哦,难怪杜兰特先生这么心急火燎地要找到“他的”辛纳蒙・斯派斯。他试图回到她嫁给他儿子之前的那段时光。 “你知不知道,他至今还把你的照片放在他的钱包里?” “那人不是我。” “但我认为,那人就是你。我想,雨果本打算跟你结婚的。后来,他临阵退缩了,不愿意离开他的妻子和儿子。在你因拉客被捕之后,你逼迫他拿出了保释金,这样你就能在听证会之前离开这座城市。” “那老傻瓜已经失去了记忆,一同失去的还有他的心。” “我想,你当时想要惩罚他,所以嫁给了他的儿子。这就是他为什么要竭力阻止你们结婚,也是小雨果试图杀死他父亲的原因。告诉你的丈夫,你曾经与他的父亲有过风流韵事――这想必成了你的一大快事。你肯定揭开了他的疮疤,对不对?” 我这话想必是触动了她的神经,因为她最后恶狠狠给我甩了一句话,然后一个箭步冲进了客厅,紧握着拳头,猛地将我推到了墙边。我本想去推她,可转念一想,我所需要的是事实真相,而不是跟她拳脚相对。 “我就是揭了他的疮疤,那又怎么样?”说着,她用手指指着我的胸口,随即又一次改了口。“那年,我十八岁,他在我的脑子里灌满了花言巧语。后来,他却告诉我,他无法离开他的妻子。于是,我对他实施了报复。可他呢?这么多年了竟然还在爱着我。” 说完,她转身走进了公寓,当着我的面砰地把门关上了。 我本来考虑返回治安官办公室,把整个故事告诉弗兰克,让他带着以前的那张法院拘票将她逮捕,可我不能。坎蒂丝・斯宾塞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种惩罚远远超过司法体系所能给予她的。多年前,她对老雨果有过浪漫的幻想。而当老雨果辜负了这份感情时,她想到了报复,于是设置陷阱让小雨果走进一个没有爱情的婚姻。而她自己也为情所困。 我告诉杜兰特先生,我找不到辛纳蒙・斯派斯。在某个地方,在他那朦胧的记忆中,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可与我的其他客户不同的是,他只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种童话般的美好结局。这位老人想要随着舞曲继续跳下去,我又何必成为关掉音乐的人呢! 童童之死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引子 童童抱着一只独眼玩偶在只有十平方米的小平房里唱童谣,那个玩偶是一只兔子,童童的姥姥从垃圾筒里捡回来的。童童唱的童谣很简单,不知道是跟哪个小孩儿学的―― 大兔子病了, 二兔子瞧, 三兔子买药, 四兔子熬, 五兔子死了, 六兔子抬, 七兔子挖坑, 八兔子埋, 九兔子坐在地上哭, 十兔子问它为什么哭? 九兔子说, 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童童说,对面的阿姨不让她唱这段童谣,说不好听。阿姨对童童很好,还送了本童话书给童童,名字叫《爱丽丝梦游仙境》,那里面也有一只兔子。 一年前,她们祖孙流浪到这儿,住在木材厂里。因为木材厂经济不景气,三年前就黄了,留下两个足球场大的荒草地和几间旧厂房。童童和姥姥就住在废弃的打更室里,这里面有一张破床和一张桌子,天冷的时候窗下还有一个炉子可以烧木头。 木材厂的对面是一家私立医院,那里的医生护士们很好,有时会把食堂剩下的饭菜送给她们祖孙二人吃。童童就在木材厂的大院或者医院大院玩耍,一来二去,长年住院的病人都知道了童童。 那晚,下着大雨,童童去给对面的阿姨送伞,却再也没有回来…… 一 2012年6月1日早上,“110”指挥中心接到报案,施工队在对名仁医院后院进行建设改造的时候居然挖出一具尸体,尸体装在黑色的塑料袋里,小小的骨架,看起来像是儿童。 福台市刑警支队一大队负责这个案件。刑警们到达现场的时候,那个土坑附近围了不少患者,还有几个医生护士在窃窃私语。 尸体已经暴露在空气中一段时间,但味道还没有散去。刑警郝帅跟着郑队来到现场时,不由得捂住了鼻子。尸体没有完全腐烂,还有不少黑乎乎的人体组织附着在骨架上,特别是头骨,两只眼睛塌陷下去,露出两个空洞,还有少量头发附着在头盖骨上,乱糟糟的一片。抛尸现场确实很恶心。 装尸体的袋子就是用来装垃圾的黑色塑料袋。技侦人员在尸坑附近还发现了手术工具,这些东西仿佛暗示着尸体和医院的关系实在有些微妙。 法医刘姐说:“尸体应该是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儿,包在塑料袋里埋在地下,是密封状态,但是尸体里有水分,如果当时环境差,细菌多,反而会加速腐烂的程度。目前推算,死亡时间有两个月以上。” 郝帅见不得这么恐怖的尸体,走到一边扶着树干呕了几声却什么都没吐出来,然后看到一瓶水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接过水连喝几口。郑队冷笑一声,鄙夷地说:“这场面都承受不了,还能留在我身边办案?” “啊哦,我真见不得这些。” 郑队只是摇头。他这搭档虽有能力,但毛病也真是不少,说话时喜欢说“啊哦”也就算了,身为警察居然还晕血,晕血就算了,居然还晕尸,好吧,这一切都能忍,他居然还晕针! 他越想越气,作势要拍郝帅的头,手挥过去,看上去力气很大,但落到郝帅头上就变成了轻轻胡噜,倒是有几分疼爱的意思。 法医刘姐拿着她的记录本子也走到树下:“郑队,有新的发现,尸体断了四根肋骨,初步怀疑死者死前胸部遭到过剧烈的撞击。” “啊哦,难道是被撞死的,或者跳楼死的?不对,尸体周边发现了手术刀手术钳之类的工具,肯定是没救活,就把尸体埋了。” “患者治不好死了,这么大的事,把尸体埋了就完了?就不怕走漏风声?” “不会吧,医院很少做儿童的手术,而且从来没有出过事故啊。”站在树旁边的一个护士打扮的女孩儿听到他们的谈话,忍不住插了一句。 郑赋干脆走上去问:“你是这儿的护士?” “我叫郑洁,刚来这家医院不久。”郑洁不知道看到了谁,突然说,“其实,童童好像好久没来医院了。” “童童是谁?” “童童是住在对面木材厂的流浪小孩儿,一直跟她姥姥相依为命乞讨为生,以前经常来我们医院里玩。这样一算,她都有两个月没来我们这儿了。” 郑队和郝帅对视一眼,然后看着小护士异口同声:“你确定?” “当然,虽然那小孩儿是个流浪儿,但真的很乖。有一次我掉到地上五块钱,童童还追了我一段路还给我,我们几个护士都非常喜欢她。”郑洁指了指人群中的一个老奶奶,“你瞧,那个穿着灰衬衫的老太太就是童童的姥姥。” 顺着郑洁指的方向,郑赋看到了老人,她只是站在那儿,目光空洞地看着工作人员处理尸体。黑塑料袋中,小尸体佝偻着身子,身上的碎花裙子还没有完全烂掉。老人神情呆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郝帅靠近了几步,终于听清了老人的话:“童童,我的童童,我的童童走丢了……” “啊哦,你的童童是什么时候走丢的?我是警察,我可以帮你。” 老太太慢慢转过身子,茫然地看了一会儿郝帅,目光就像穿透了他的身子,没有目标,嘴里嘀咕着:“我的童童没死,她只是走丢了。”然后转身,蹒跚着向木材厂走去。 郑洁说:“最近一段时间这老太太就这状态,估计是疯了,你们问不出什么。我倒是记得,3月31号那天下午,我告诉童童明天早上来找我,我给她蛋糕吃。可是第二天她没来,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因为那天是我生日,所以我才想送童童蛋糕吃。” 郑赋和郝帅默契地点点头,这尸体是童童的可能性非常大! “啊哦,这个简单啊,只要和童童姥姥的DNA进行比对就可以了。” 刘姐双手环胸摇摇头:“大家把DNA鉴定想得太简单了。如果是爷爷和孙子的关系,准确率倒是比较高,在99.9%以上,因为男性都有一条Y染色体,而儿子的Y染色体遗传自父亲,祖父和他的孙子的Y染色体必定有相同的DNA。但奶奶和孙女的DNA鉴定就不太容易了,需要推理鉴定。” “啊哦,那要怎么推理鉴定?” “以奶奶和孙子为例,第一,证明奶奶和叔叔、大伯、姑姑的亲子关系存在;第二,用奶奶和叔叔、大伯、姑姑的基因型推导出爷爷的基因型;第三,证明叔叔、大伯与孩子之间有共同的Y基因;第四,用爷爷、奶奶和孩子母亲的样品,证明祖孙关系确实存在。这只是奶奶和孙子之间,要是孙女,那就更复杂了。” 郑赋摇摇头:“没必要这么麻烦吧,我们直接找童童的父母就好了。” 刘姐耸耸肩:“如果你们能找到童童的父母那当然好,我也省事了。” 郑洁把手举起来,就像上课时准备发言的学生:“其实,我听说童童的父母好像早就死了,所以这些年童童都是姥姥照顾。” 有如晴天霹雳,郝帅惨叫一声:“啊哦?那怎么办?难不成真要用推理鉴定?” 郑洁说:“其实那裙子真的像是童童的,我记得那是一个和童童一样大的小患者的妈妈送给她的,当时还是我帮她穿上的。” 郑赋摇摇头:“我们总不能仅凭一件尸体身上烂得不像样子的碎花裙子去证明她是谁吧?” “我想起来了!”郑洁敲打自己的脑袋,“我记得有一次我给童童梳头,童童的姥姥居然把童童掉落的头发都收集起来了。她说在乡下,把梳掉的头发用红纸包上压在枕头下,可以防止小孩儿做噩梦。用那些头发和尸体上的头发做比对就可以了。” “没错,完全可以。”刘姐点头。 突然,二楼窗口的一声怒喝吓得郑洁一哆嗦:“郑洁,我要的药呢?” “知道了华医生。”郑洁马上跑回了楼里。 郑赋看着二楼的窗户,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方脸男人刷地一下拉上了窗帘。 二 名仁医院建院只有五年,三层高的小白楼土里土气,市里人是不会来这里就医的,因为偏远,医疗条件都达不到他们的要求。但也正是因为偏远,比较静,医疗价格相对便宜,所以成了一些老人和慢性病治疗者的理想疗养地。 虽然这医院只有五年,但这栋楼已有二十年的历史了。这里曾是一所乡镇中学,五年前与市中学合并,名仁医院的院长就买下了这里。当初也想到不会成为市里人的就医目标,所以干脆规划成了疗养院,有近三十名工作人员,因为工作量不大,在这里工作的医生护士过得都很闲淡。 郑赋和郝帅绕着小白楼一周,院子就是曾经的中学操场,草地平坦而开阔,又接近山林,空气非常清新。 出了名仁医院需要经过一个一百米左右的上坡,然后才能到达公路。郝帅开车的时候直抱怨:“这个坡多危险,如果黑天又下雨,肯定刹不住车。” 走过那个坡,上了公路,就能看到对面的废弃木材厂,广袤的一片荒草地上,堆着两三堆烂木头和零星的几间厂房。 荒凉,是这里最初给二人留下的印象。 把车停在路边后,他们朝着那几间平房走去,然后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看到了那个老太太。老人坐在床上,身子一前一后地摇晃着,嘴里念叨着乱七八糟让人听不懂的话。 二人进了屋子,老人依然保持着像钟摆一样的频率摇晃着,地下散乱地放着空餐盒,还有几块没有吃完的馒头,床上的被子和枕头颜色灰里透黑,不知多少年没洗。 郑赋给郝帅使个眼色,郝帅顺势坐在床边:“姥姥,可以看看枕头吗?” 老人没有反应,嘴里嘀嘀咕咕,就像念着一本别人听不懂的经,郝帅觉得那是一种方言。他拉开枕头边上的拉链,看到了藏在枕芯里的红色纸包,里面有一小撮头发。 “童童姥姥,我们把这个拿走了,可以吗?” 老人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板凳,根本没看郝帅一眼。 郑赋和郝帅离开房子后,步伐一直犹豫。很快,郑赋又返了回来:“我们会帮您找童童的,不过您现在不适合住在这里,我们送您去救助站好吗?”说着就要扶起老太太。 没想到,一直念经的老太太突然反抗:“我不走,我的童童回来看不到我会哭的!” 无奈,郑赋只好放开老太太,考虑了一会儿,最终把车里的一箱矿泉水还有几包自备的饼干香肠留下了。 回程的路上,郝帅只说了一句话:“我希望那尸体不是童童。” 三 甄宝扇最近有点儿倒霉。接到线报,在名仁医院的大院里挖出了一具尸体,作为记者的她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没想到的是,还没到医院就扭伤了脚。 这都要怪那个斜坡。一辆汽车从斜坡突然拐上公路,猛地出现在甄宝扇的视线里,害得她为了躲车直接滚到了公路旁的路沟里。 华医生说她是脚踝骨错位了,虽然问题不大,但接骨也不是小事,怎么也要养上一段时间。 甄宝扇想了想,干脆住院了。 名仁医院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院,因为是教学楼改建的,所以每个屋子的格局几乎一模一样,一楼是门诊,左右楼道深处各一个手术室,二楼是各种检查室,三楼就是住院部。 自住院后,她不止一次听到小护士们的窃窃私语,话题都围绕着大院里发现的小孩儿尸体。甄宝扇曾去那里看过,只剩下一个土坑了。她还是因为意外事故错过了很多画面。 施工队已经撤出,听说如果不是院长要在那里建一个凉亭,地下的小孩儿尸体真的就永无见天日的机会了。 晚上的时间悠长又无聊,同房的孕妇小静跟她聊天,说大家都怀疑那个小孩儿尸体就是童童。童童在这一带是非常出名的流浪儿,因为穿得干净又生性乖巧,医院的医生和患者都喜欢她。 甄宝扇瞧了瞧孕妇的肚子:“听说尸体埋在那儿有两个月了,你难道在这儿住了很久?” 小静幸福地笑了笑:“我老公不经常在家,父母又都不在了,老公干脆让我住在这里。当然,以前我只是偶尔住,方便检查嘛。最近这几天要生了,就住得久一些。” “你怎么选择在这里生?”甄宝扇怎么也看不出来医院的实力有多雄厚,又偏远,条件又一般。 “因为这里是以疗养出名的,生完孩子我可以在这儿做月子,而且我每次都住在这个房间,都习惯了。”孕妇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翻身睡了过去。 甄宝扇看看时间,这都半夜十一点多了。她随手关掉了床头灯,整个儿病房暗了下来,只有院里路灯昏黄的光透过白色的窗帘照进来,隐隐能看清病房里的摆设。 困乏感袭来,正昏昏欲睡的时候,一个小孩儿唱童谣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虽然有些模糊,细听居然也能听出个大概―― 大兔子病了, 二兔子…… 三兔子买药, 四兔子…… …… 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就这样断断续续的,稚嫩的声音钻入了她的耳朵。甄宝扇披上一件外衣,脚刚踩到拖鞋,就听到旁边床上的声音:“别去,你别去!” “为什么?” 孕妇的声音战战兢兢,透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是童童,童童回来了!” 甄宝扇迟疑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要出去把这事弄清楚。她拖着受伤的左脚走过去打开门,却没找到那个唱童谣的孩子。楼道里的感应式白炽灯都亮着,冷冷的煞白一片,从开着的窗户进来的凉风把窗帘吹得微微摆动。 她关了门,一回头却看到小静已经坐了起来,一脸的失魂落魄:“看到什么了?” 甄宝扇摇摇头。 “是童童,那尸体一定是童童,童童死了。施工队挖出了她的尸体,她的魂就出来了,像以前一样在楼里玩,在楼里唱童谣。我怀宝宝六个月的时候童童就经常唱这个童谣,我还说这歌儿晦气,不让她唱了。她以前很听话的,不让唱就不唱了,可是现在……她不听话了,她一定是恨我不……”小静捂住了嘴。 甄宝扇哆嗦了一下,就像有一股冷风袭来,全身起鸡皮疙瘩。她双手环抱胸前,走到小静身边安抚她:“快睡吧,不是有我在嘛。刚才可能是隔壁小朋友在楼里瞎转呢,根本不是童童。” “你不知道的,不知道的……”小静拉开抽屉翻出手机慌乱地拨号,“老公,你在哪儿,什么时候回来?我害怕,我要回家,回家!” 小静语无伦次,眼神像受惊的兔子。甄宝扇想,这可能就是孕妇敏感综合症的表现吧。 最后小静挂断电话,像得到了丈夫的安慰,平静下来。“我老公说,明天早上的飞机,中午就能接我回家。” “是啊,今天有我呢,你不要怕。”甄宝扇把她扶到床上,掖好被子。虽然她很想问她一些问题,但这种状态下还真开不了口。 睡梦中,甄宝扇看到了一只兔子,瞪着红红的眼睛,三瓣嘴唇不停地动啊动,愤怒地重复着大兔子二兔子的童谣,记忆中那些温柔可爱的兔子变得凶神恶煞,它们扭打在一起,凶残地想把对方撕成两半。 嘈杂声把所有兔子吓跑了,甄宝扇挣扎着起了床,却发现对面床的小静不在了,两个打好包的行李箱就放在床边,箱子上面的卡通兔子正龇牙乐着。 瞧了瞧时间,才早上五点多,她想着小静的老公不是中午的飞机到福台市吗?怎么小静不见了? 外面的动静依然很大,甄宝扇拖着用不上力的左脚出了病房,看见几个小护士在走廊里乱跑,其中一个小护士大叫:“孕妇滚下楼梯了,这回真是出大事了!” 听到这儿,甄宝扇的心揪了起来,一瘸一拐走到楼梯口,听到了小静虚弱的呻吟。小静痛苦地捂着肚子,地上的一摊血水更是让人触目惊心。小静额头上的汗水混着眼泪流到了脖子里,她哭着说:“兔子,我踩到了兔子!” 值班的护士把小静抬到了担架上,小静神志模糊,嘴里依然在嘀咕着:“那是童童的兔子,她不想我的孩子出生,她想让我的孩子陪她玩……” 甄宝扇也顾不得脚上的疼痛,扶着扶手来到小静身边,抓着小静的手说:“不怕不怕,你一定没事的,放心,你老公马上就回来了。” “不是我,我没有杀死童童,为什么童童要来找我……” “你在说什么啊?” “快送手术室,孕妇现在很危险!”楼上跑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一边指挥一边穿着白大褂。 小静听到了她的声音,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朱姐,你要救我!我不要死,又不是我害死童童……” “我知道,我知道。”朱医生马上用氧气罩捂住她的嘴,“不要再说话了,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快速进入一楼的手术室,甄宝扇看着朱医生的背影,她是叫朱洁,还是小静叫她“朱姐”? “啊哦,甄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甄宝扇回过神,看到正在上楼的郝帅。因为有过多次新闻上的合作,二人倒是熟络得很,她指了指自己包着厚厚绷带的左脚:“你看不到?” “我说昨天你怎么没来,这么大的案子你居然不出现,我都不习惯了。原来,哈哈……”他笑了两声,“正好,治病采访两不误。” 甄宝扇咂咂嘴:“你就不能说你是听说我受伤了来看看我的吗?” “其实还真是这样,我是探病查案两不误!” 郝帅一抬头,看到通往三楼楼梯上的一摊血,面部表情开始纠结,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指着地上的血迹大声叫着:“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凶杀现场吗?” 甄宝扇一脸嫌弃的表情,扶着楼梯扶手一阶一阶往上挪:“孕妇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不是命案现场。你怎么来了,童童的案子有进展?” 郝帅放下捂住眼睛的那只手,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童童?” “医护和患者间都传开了,说死的小孩儿可能就是童童,那个孕妇还说她摔下去就是童童的鬼魂作祟,总之很奇怪。怎么,难道那个孩子的尸体不是童童?” “我们已经把童童的头发和尸体上的头发进行了DNA比对,完全不符合,那个女孩儿的尸体并不是童童。” “什么?”甄宝扇停下脚步,一脸错愕地回过头,“不是童童?” 郝帅走到她跟前,扶着她的胳膊配合她的步伐慢慢上楼,“没错,目前我们已把医院女童尸体案和童童失踪案分成了两个案子。” 甄宝扇摇摇头:“可是很奇怪啊,既然那具尸体不是童童,为什么小静会怕成那个样子,还说糊话?” 郝帅已经把她扶到了病房,坐在床上,她看到小静的行李箱,那只卡通兔子笑得正欢,不由喃喃自语:“兔子,为什么是兔子?” “啊哦,姐姐,你说什么兔子?”郝帅拉开窗帘,瞬间一室阳光。 “其实大家都以为那尸体是童童,所以发生了奇怪的、与童童有关的事情。比如昨夜我就听到童童经常念的关于兔子的童谣,比如今天滚下楼梯的孕妇小静说她踩到了童童的兔子,而且小静在出事的那一刻说,童童的鬼魂回来了,童童不是她杀的!” 听到这儿,郝帅像找到了重点:“就算院子里发现的女童尸体不是童童,那童童也已经死了,而且凶手可能就是和孕妇相关的人!”郝帅脑子里出现了那个灰衬衫的老太太,那个一直神志不清却总说“我的童童走丢了”的老太太。“也许童童没死,我先出去看看孕妇的情况,一会儿再来看你。” 甄宝扇拉住了他的衣袖:“她有什么消息,你一定要告诉我。” 郝帅拍拍她的手,让她放心。刚走到门口,小静的消息就传来了。小护士进来说:“小静死了。朱医生说,因为从高处滚下来,孩子和孕妇都受到了严重伤害,导致小静大出血,母子都没能救活。” 昨天还幸福地摸着肚子期待宝宝出生的小静居然死了?甄宝扇的脑子好像被响雷炸了,嗡嗡的,耳边全是重复的那句话:“朱医生说朱医生说朱医生说……” 她按住脑袋,清理出这么一句话:“病患一般不管自己的主治医生叫什么姐呀哥呀之类的吧?” “啊哦,甄姐姐,你在说什么?” 甄宝扇嗡嗡的脑子突然安静了,她看着郝帅:“你看,你管我叫甄姐姐,那是因为我们比较熟。而刚刚小静在出事后抓着朱医生叫‘朱姐’,这说明她们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医患关系。”甄宝扇突然像是想通了,一把抓住郝帅的手腕,“刚才小静看到朱医生的时候是想说些什么的,却被朱医生用氧气罩捂住,不让她说话。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小静从昨晚到现在提过很多次是童童的鬼魂回来了,我怀疑……” “甄姐姐,我看你是伤心过度,吓坏了,干吗说得那么吓人?” 甄宝扇没想到郝帅居然不相信她的话:“我没有乱说啊,是小静亲口对我说的!” 郝帅把她按到床上坐下:“医生在那么危急的时候不让患者说话,给患者戴氧气罩这是很符合常理的。” “是吗?很符合常理?”甄宝扇觉得呼吸有点儿困难,脑部缺氧的感觉让她的头脑更加发胀。 楼下,不知道谁大叫了一声:“小静――” 这一声长吼穿透了整个儿大楼,悲泣的哀嚎在三楼都听得清清楚楚。 四 男人叫王泽,是小静的丈夫。 甄宝扇坐在床上看着他收拾小静的行李,小静的行李早就打好包了,就放在那两个有着兔子图案的行李箱中。 男人面色无光,泪水频频滴在小静的衣物上。“昨天小静说要回家时我就应该来接她,没想到,今天小静她……” “昨晚我听小静说,你们父母都不在了,所以你才会送她到这里生孩子。” “小静说这里的医生护士她都熟悉,而且不用担心医药费,听她那么坚持我才没送她到别的医院。谁想到她会发生这样的事,她为什么会从楼梯上滚下去呢,为什么?”王泽说到这儿,把脸埋在小静的衣物里。 哭够了,王泽收拾好行李离开了病房。 甄宝扇走到窗边,因为大楼是半“回”字结构,这个病房在三楼的最左边位置,正好可以看见整个儿院子。无论是院里的哪一棵树,还是院门口的坡路,乃至对面的废弃木材厂,这里都看得到。 大院的左边散乱地长着几棵柳树,在最阴郁的角落里有一个大坑,那里曾经埋着一具无名女童的尸体。 甄宝扇突然想到,如果这个房间可以看到院里的一切情况,那么其他房间呢?她拖着用不上力的左腿到了隔壁,走到窗前张望,发现这个房间的角度看不到路。 她又去了另一个病房,那个病房的角度看不到柳树。 她干脆走到三楼最右边的病房,这里只能看到半个院子。 甄宝扇恍然,整个儿大楼,只有三层楼最左边的三个房间才可以看到埋尸地点,而一楼是手术室,窗户被堵死,二楼是检查室,晚上不会有人,只有三楼小静一直住的那间才能…… 微飞吹起窗上的轻纱,遮住了她的身子。她听到走廊里女式高跟鞋的声音,脚步声在门口停止,“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个轻细的女声:“窗户怎么开了?” 关好窗户后,手机响了,估计那人以为旁边没人,就开始絮叨:“你也听说了?你说小静怎么死得那么邪门啊?朱医生做手术的时候都慌了,居然用侧切。我心里想都这个时候了,剖腹算了,孩子成活率还能高一些。但她是主治医生,肯定有她的想法,我只好听她的。最后果然,两个都没保住。” 小护士打电话的声音越来越远,甄宝扇从衣柜里爬了出来,出了一身的冷汗。 隔门静听了一会儿,确认走廊没人后,她才出了这间病房,一边拖着左脚一瘸一拐地走,一边想一个问题。无论院子里发现的尸体是不是童童,童童已经死了,而且被小静看到了。也正是因为小静看到却没出手相救,才会耿耿于怀,所以听到有小孩儿唱童谣,就认定是童童回来了。 想到这儿,甄宝扇脚一软,彻底跌坐到地上,拐杖甩出了两米远。 如果朱医生想害死小静,这次手术正好是个机会,可以让她永远闭嘴。那么……刚才小护士所说的话就成立了,朱医生没选择剖腹而是侧切。这是谋杀! 甄宝扇的后背已是冷汗涔涔。 又是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接着,一双漂亮的裸色凉鞋出现在她的眼前,顺着凉鞋向上,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朱医生! “你是刚入院,住在301室的甄宝扇吧?脚不好怎么能随便走动,要是再摔一跤,你这腿可就真的残了。”朱医生拿着被她甩出去的拐杖,“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甄宝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同病房的小静死了,你是不是很害怕?”朱医生蹲下身子把拐杖递给甄宝扇,见她还是魂不守舍,又说,“不如我给你换个房间吧。” 见甄宝扇没接拐杖,朱医生去扶她。这一扶,感觉甄宝扇的身子像过了电似的。“看来你真吓得不清,不过医院嘛,就是送死迎新的地方。我们医院病源少,人流量小,还算是好的。你要是住在别的医院,岂不是吓得更不敢住了。” 甄宝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站稳后接过拐杖:“我就是不习惯用拐杖,并不是被吓到,不过还是有些惋惜,小静是个好姑娘。” “你没住几天就觉得她好了?”朱医生整理自己的白大褂,“我认识她有半年了,除了嘴甜点儿,那疑神疑鬼的性子还真是让人受不了。昨晚她没说什么吓唬你的话吧?”朱医生把笔夹在胸前的口袋里,又扯了扯袖子,直到衣服平整才说,“她有些迷信,总是说些鬼啊神啊的故事,听风就是雨。只要夜里有点儿风吹草动,她肯定认为是小鬼在作祟。” 甄宝扇迷糊了,听朱医生这样说,还真觉得小静有点儿过分敏感。 “孕妇嘛,都会有些产前忧郁症,不过,小静很严重。这点她老公深有体会,所以才把她送到医院里,说自己出差了。” 听到这儿,甄宝扇突然反应过来,难道小静的老公没有出差,而是受不了她的产前忧郁症才把她送到医院里? 朱医生扶着甄宝扇,朝301的方向慢慢挪动,边走边说:“医院的大院里发现了尸体,这对我们医院来说是不小的打击,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院长本想建一个凉亭的,因为病人们说没地方坐,没地方乘凉,说得多了,院长才决定在那里动工,哪里会想到工程队居然挖出……”扶她进屋后,朱医生又说,“如果不想住301,你跟我打声招呼,我帮你换病房。” 甄宝扇点点头,心里却想,这哪里是换病房才能想通的事情? 五 早上七点半,刑警一大队开例会,郝帅把医院里的情况大致汇报了之后,法医刘姐开始对女童尸体的解剖报告做解释。 “已经确认死者死于两个月前,死前身体遭到过强烈撞击。排除高楼坠落的可能,因为尸体的胸前断了四根肋骨,前额头骨受过重创,腿部和面部却没有受损。如果是背部着地,那么对后脑的撞击会很大,可是我们对尸体解剖后没有发现后脑有重创的伤痕。所以,死者一定是死于车祸。碎裂的肋骨插入死者肺部,导致血气胸,没有及时救治,心力衰竭死亡。” “啊哦,撞死了人怕担责任,所以埋了尸体?还是蓄意谋杀,撞死人直接埋掉?” 刘姐点点头:“我想可以排除蓄意谋杀,因为我们在尸体旁边发现了只有在手术台才会用到的手术刀和手术钳,这说明受害人被撞后,曾被救治过,而且在尸体腹部发现了十厘米左右的刀口。经检测,和现场的手术刀吻合。最后应该是因为救治无效,导致凶手放弃了救治选择弃尸。” 郑队重重地吐了口气:“车祸,手术刀,弃尸!”他把这三个关键词也写在白板上,“凶手是名仁医院医生的可能性很大,目前我们还是要确认一下死者的身份和出事时间。郝帅,小同,小马,你们都有什么发现?” 小同翻开他的笔记本:“我和小马哥一起查了全市最近两个月五岁左右儿童的失踪案报案,一共有三起,其中两起走失儿童已找到,还有一起虽没有结案,但失踪儿童是男孩儿。不过如果受害者是外地来的流浪儿童,一般都不会有暂住登记,我们无法查证。” 郑队看着郝帅:“你调查的结果呢?” 郝帅犹豫了一会儿:“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是童童,而我们的检验结果却不是童童?刘姐,你那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刘姐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狠狠地瞪着郝帅:“工作这么久,我负责过不少你们一队的尸体化验,你们见过我错过?要错,也是你们的样本错了。”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想法。 这个想法一旦成立,那就是有人故意掉包误导警方! 法医刘姐调出化验报告,一项一项过滤,突然对着一个化学名词犹豫了:“对苯二胺?为什么会有对苯二胺?” “啊哦,刘姐,那是什么东西?” 刘姐说:“对苯二胺是染发剂中必须用到的一种着色剂。因为是永久性染发所用,分子很小的染料中间体进入头发后,被氧化剂氧化,在偶合剂的作用下生成较大分子,再被氧化显色。后生成的大分子难以从头发中分离,所以保持的时间很长,半年都不会掉色。” 郝帅一惊:“啊哦,我们从童童枕头里拿走的头发样本,是染过色的?” “没错,童童那么小,是不可能染头发的,很可能是被人掉了包!” “可是,这头发会是谁的呢?”小同拿起装在密封袋子里的头发样本,迎着阳光瞧了瞧,琢磨了一会儿:“这头发不够黑啊,像营养不良似的。” 郝帅抢过样本,顺手又扯了一下刘姐的头发,害得她惨叫一声:“郝帅,你干什么?” “对比一下嘛。”瞧了一会儿,郝帅嘀咕一句,“染的应该是栗色吧。谁的头发是栗色?” 郝帅的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过照片,因为一直怀疑医院里的人,目标很快锁定在那天拿着氧气罩救治孕妇的朱医生身上。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一头还没来得及挽起的头发急匆匆把孕妇送进手术室的样子,确实给郝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果能拿到朱医生的头发样本,再请刘姐化验比对,就能知道朱医生是不是有问题!郝帅想,这件事,甄宝扇一定能帮上忙。 六 甄宝扇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脑子里总会出现一堆乱蹦乱跳的兔子,扰得她心烦意乱。 究竟是哪只兔子她没有数明白呢? 甄宝扇的眼光落到了对面的床上,那是小静的病床。瞬间,像一道闪电击中她的脑袋,她浑身一哆嗦,终于想到是哪只兔子出了问题。 当时,她看到小静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她腿下的那一摊血浸透了白色的孕妇裙子,触目惊心。混乱中小护士把小静抬上担架的时候,小静胡言乱语:“我是踩到了童童的兔子才滚下来的……” 甄宝扇想不通,为什么当时她没有看到兔子。 童童的兔子是什么?是活着的兔子,还是一个玩偶? 甄宝扇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如果一眼就能看出是童童的兔子,那一定有标志,比如颜色特别,或者少了胳膊腿,骇人的是,是谁把兔子放在了楼梯上? 走廊里传来小护士唧唧喳喳的声音,那声音非常耳熟,应该就是她躲在柜子里听到的打电话说朱医生对小静剖腹侧切问题的那个小护士。她越想越觉得这朱医生很可疑,难道童童的死真的和小静和朱医生有关? 正想着,小护士和她的主治医生华医生进了病房。小护士拿着药笑嘻嘻地说:“你胆子可真大,居然还敢住在这儿?” 华医生轻声呵斥:“别乱说,医院哪间病房没死过病人?” 小护士吐吐舌头闭了嘴,华医生看了看甄宝扇脚上的绷带,左右碰了碰:“怎么样,还疼吗?” 甄宝扇动了动脚,嘴角扯到耳边,表情非常痛苦。 “看来情况不是很好。”华医生把绷带打开,被石头棱角划破的伤口已经愈合,也没有发炎的症状。“肿也消掉了,恢复得很好啊,怎么还那么疼?” “是啊,为什么这么疼?呵呵。”甄宝扇干笑两声。 华医生填好日常单子后,合上病例本:“伤筋动骨是要养很久,那就再多住几天观察观察。” 甄宝扇痛快地点头,这正是她希望的,嘴里却很遗憾地说:“好吧,当休假了,反正带薪。” 那小护士调好了吊瓶,在她手背上找好扎的血管,嘴里调侃:“那还不如怀孕啦,能休几个月呢,到时候也来我们医院吧。我们医院的妇产医生可是出了名的好,最主要的是有床位!” “是朱医生吗?” “没错,名医嘛,忙得很,刚刚又进产房了。” 甄宝扇记得这小护士的名字,郝帅见到她时叫她郑洁。“郑护士,医生办公室在几楼啊?” 郑洁把皮筋塞到衣服里随口说:“一楼最右边,离妇产手术室很近。” 华医生绑好绷带,最后嘱咐:“你没事就不要乱动了,要不然你这骨头就长不好了。” 甄宝扇点点头。 华医生走到门口,回头瞧了一眼正玩手机的甄宝扇,眉头皱在了一起。 七 郝帅请甄宝扇想办法搞到朱医生的头发样本,她一口就应下了。因为她也想去朱医生的办公室,但想找的却不是朱医生的头发,而是……童童的兔子。 把吊瓶挂到架子上后,甄宝扇干脆一狠心拔掉了针头。拖着打着绷带的左脚,她艰难地下到一楼,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虚汗。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如果以后真缺胳膊断腿不能正常生活工作,那么,就去死吧。 走到一楼花了十五分钟,她真正体会到原来这医院正如坊间传闻,没个大病急病的都不会来这儿,这里只适合疗养。 手术室门顶的红灯亮着,而旁边的办公室门是开着的。甄宝扇加快了脚步,果然在屋子里的桌子上看到了朱明心的桌牌,职位是妇产科主任医师。 大略扫了一眼十平方米左右的办公室后,她把目光定格到了桌柜上。甄宝扇回过身,关上办公室的门,挪到了桌柜旁边,拽了拽把手,意外的是居然没上锁,不过抽屉里装的也只是毛巾手霜之类的日用品。她的目光又落到了下边的柜子上,拉了拉,没拉开。上锁是件好事,因为只有重要的、见不得人的东西才会锁起来。 扫了一眼桌上的摆设,她看到了一个台历架,时间翻到了6月3号。随手翻了翻,她发现朱医生有在台历上记事的习惯,上面的字迹大小不一,排序混乱,感觉就是随手记下的。旁边的笔筒里散乱地插着一把笔,甄宝扇拿起笔筒,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一把钥匙。 她笑了笑,这朱医生的性格真的和她很像。随手抄记,台历上哪儿有空就记哪儿,完全没有先后。因为怕钥匙丢了,干脆就放在笔筒里。 她得意地蹲下身子,钥匙刚插到锁孔里,就听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接着,门把手开始转动。 甄宝扇一心急,把钥匙扔到了笔筒里,然后随手扯下一张日历纸,在上面写了几个数字。 门被推开,朱医生看到伏案写字的甄宝扇愣了愣:“你在……” “朱医生,我等了你一会儿,以为你要很久才出来,刚要给你留下电话号你就回来了,哈哈,好巧。” 朱医生摘下口罩:“有什么事?” “我表姐要生了,这几天我一直在这里住院,倒是真觉得这儿不错,所以想问问您相关的事宜。” 朱医生转过身走到墙边的镜子旁,把蓝色的手术衣脱下后扔到了脚边的垃圾筒里,又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扔了进去。镜子边挂着一把木梳,她整理了一下发型,朝甄宝扇亲切地笑了笑:“当然没问题,让你表姐把最近的B超检测和胎位报告给我就好了,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在这里生产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哦朱医生。” “不用客气,”朱医生走到门口,“我还要去产房看看刚出生的孩子,你……还有事?” 甄宝扇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站在桌子后头,马上移出来,跟着朱医生出了办公室。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朱医生扶了她一把:“我扶你上楼。” 甄宝扇呵呵一笑:“不用了,我去院子里透透气。” 朱医生没多想,双手一插兜上了楼。 见她走远后,甄宝扇见四处无人,又进了朱医生的办公室,这次直奔主题,垃圾筒!在朱医生刚刚扔掉的帽子里,她看到了郝帅需要的……头发! 甄宝扇的心快跳出嗓子眼儿了,她匆匆拈起几根头发,迅速逃出了朱医生的办公室,甚至忘记了脚上的疼痛,一口气回到了三楼的病房。 人只有在逃命的时候才会忘记身体的疼痛。坐到床上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感觉左脚隐隐作痛,但是摊开手掌,看到汗湿的手心中那几根头发,她笑了。 郝帅十分钟就到了,这速度快得超过了甄宝扇的预期,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听说我拿到了头发,啊哦君居然飞来了。” “什么啊,我是给你打完电话就飞奔过来了。如果你身为女人也拿不到女人的头发,那我就得使用一下美男计了。”说着,郝帅坐到床边摆出一个帅气的造型,“怎么样,帅吧?” “帅……” “我都使了美男计了,快把头发拿出来。” 甄宝扇呵呵一笑,从枕下拿出一个纸包。为了保护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头发,她一步都没离开过这个房间。 “你们为什么要朱医生的头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没有,只是需要而已。你明天什么时候出院,我来接你。” “我延期了。” “为什么?” “为了找兔子,童童的兔子,所以跟华医生没有说实话,华医生说再多住两天观察一下。” “啊哦,甄姐姐,这件事不需要你再插手了。如果凶手就在医院里,知道你在查这个案子,你知道你有多危险吗?” 甄宝扇“切”了一声:“我跟着你们采访凶杀案的新闻都多少次了,你见我把自己陷入危险中了吗?放心,我只是找兔子。现在兔子已经成为我的心结了,要是找不到童童的兔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对兔子释怀。” “不行,明天你做好检查就出院。” 甄宝扇咂咂嘴:“什么时候你成医生了?怎么这么关心我?” “我不是弟弟嘛,叫了你那么多声‘甄姐姐’,怎么可能不关心你?” “真的?” “啊哦,你还是现在就走吧,我看你的脚也没事了。” “不行,出院前还要拍一次片子,看看骨头还有没有问题。要是真有问题,而我今天就这么跟你走了,以后真成了瘸子,你养我啊?” “我可养不了姐姐,姐姐还是明天拍完片子出院吧,我先走了。”郝帅摇了摇手里的纸包,到了门口还补充一句,“明天中午我来接你。” 听到这话,甄宝扇突然觉得心里有一种暖暖的感觉。她单脚跳到窗前,看着郝帅上了车,不自觉地脸上露出笑意。 郝帅的车开出大门。门口突然出现一个女人,那女人慌慌张张的,虽然避开了郝帅的车,却吓了甄宝扇一跳。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紧张他了。 八 待刘姐拿出头发的检验结果后,郝帅吓了一跳。刘姐说:“这头发的DNA检测结果和之前拿来的完全相同,也就是说,从童童枕头里拿出来的头发,就是朱医生的。” 郝帅手里攥着这个结果单,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回到局里的时候,郑队不在,他只好打电话。没想到郑队告诉他,先什么都不要做,等他回来。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见郑队回来,郝帅忙把化验单递去过,可是,郑队进门后,郝帅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女人。 郝帅指着那个女人,嘴巴张了张:“啊哦,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女人面目清秀,衣着整洁,只是低着头,双眼红肿,不难看出已经哭了很久。 郝帅突然想起,今天他开车离开医院的时候,差点儿撞到的就是这个女人。 “啊哦,郑队,这女人是谁啊?你……”郝帅好不容易才把后面那句“你把人家怎么了”咽了回去。 郑赋重重叹了一口气:“她是童童的母亲。” 郝帅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不是说父母双亡吗,怎么又跳出来一个母亲?” 郑赋搬过一把椅子让那女人坐下,那女人接了话:“那个坑里发现的尸体不是童童,一定不是童童。” “结果还没有出来,我们也不希望她是童童。” 郝帅把一杯热水递到她面前,把郑队拉到门口,掩住了门。“队长,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我今天去老太太家,想送些吃的,结果看到这个女人在和老太太吼,问老太太把她女儿弄到哪儿去了。” “然后你就把她带到这儿来了?” “没有,带到刘姐那儿去了,和尸体做DNA比对。” “结果呢?” 郑赋长出了一口气,最终点了点头。 就像有一块异物噎住了郝帅的喉咙:“那尸体是……童童?” “如果有问题,直接问她吧!” 两个人回到屋里,女人面前的热水一口没动。 女人叫张金华,今年才二十岁。她低眉述说的时候,大大的眼睛总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温婉。 十五岁那年因为不懂事,被一个小混混儿骗了感情,骗了身体,没想到居然还有了童童。因为六个月的时候张金华才发现童童的存在,此时胎儿都成形了,很难狠下心去引产,干脆生下了这个孩子。 下不了狠心还有一个原因,张金华本也不是老太太的女儿,而是老太太拾荒时捡来的孩子,身为孤儿,从小知道被遗弃的滋味儿,所以犹豫着生下了童童。 十五岁少女成了未婚妈妈这件事对张金华的影响非常大。那时,她和姥姥租住城郊的平房,每月三百的费用。从前她还能帮着姥姥拾瓶子、送报纸,勉强维持生活,但是现在,孩子和她月子里的饮食费用让生活更加拮据,仅靠姥姥去捡破烂、送报纸根本不够用。生完童童五天后,她就去一家饭店做了服务员。 在饭店当服务员的时候是住在宿舍里,不用再与姥姥和童童挤在二十平方米的出租屋里。随着眼界的开阔,她认识了新的男朋友――同为饭店服务员的周起生。面对新的恋情,张金华只能选择隐瞒童童和姥姥的存在,如果坦白也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三年后,张金华和周起生结婚,有了新的家庭。 姥姥明白,张金华终于有了新的生活,不能因为自己和童童毁了她得来不易的幸福,也不想童童以后的生活有阴影,干脆对认识的人说童童的父母死于车祸。张金华是感激姥姥的,每次她来看童童,姥姥都对别人说,这是好心的阿姨来看童童。 后来,张金华成了店长,工作和生活越来越忙碌,除了偶尔给姥姥一些钱外,很少有机会去看她们。虽然张金华也不忍心扔下童童和姥姥,但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告诉周起生,就这样一拖再拖。 直到有一天,四岁的童童发了高烧,送到医院的时候差点儿烧成了肺炎,医生建议住院观察几天。张金华听到消息后马上去了医院,并拿出了自己几年来存下的私房钱。 没想到,在做全身检查的时候,医生居然发现童童是一个先天心脏病患者,她只有一个心室和心房。医生说,童童的情况要马上做手术才行,否则,这孩子肯定长不大。 心脏手术费用对于张金华来说是天文数字,虽然她嫁给了周起生,但他们婚后的生活也只是租房。没有办法,她只能放弃手术,一切听天命。 童童和姥姥之所以住在名仁医院对面的废弃木材厂,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童童。一旦童童出事,姥姥能及时把她送到医院。 今天,张金华来看童童,带来了很多吃的用的。当时姥姥只是坐在大院里发呆,一动不动。她还以为童童又去医院玩了,可等了很久童童也没有回来,她只好自己去医院找。童童没找到,她却从病人口中听到了女童尸体的事情,当时就像有了心灵感应,浑身抽搐了一下。 她回到木材厂,一次又一次问,只听姥姥反复说着一句话:“童童走丢了,童童走丢了……” 张金华控制不住情绪,抓着姥姥的肩膀问童童怎么丢了。 姥姥说:“下雨了,童童给阿姨去送伞,九点出去的,就再也没回来。” 张金华快疯了,问给谁送伞,谁是阿姨。没想到这一嚷,倒嚷来了警察郑赋。 郑赋把她请到了刘姐的办公室,直接取样做DNA鉴定。结果,一切吻合。 张金华说完这一切,桌上的那一杯热水已经不冒热气了。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口喝光后居然跪到了地上。 “你们要我配合,我一定。但我求你们,既然童童已经死了,请你们不要让我老公知道童童是我的孩子。” 郝帅撇了撇了嘴,不自觉露出嫌恶的表情。 郑赋要扶她,却被她阻止。“请你听我说。”她跪在地上,仰着头,“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认为我的童童死了我就像丢掉一个包袱一样。可你们知道吗,我是童童妈,我忍受着多大的屈辱才生下她,又欺骗了多少同事赚钱养她?当医生说童童只有一个心房和心室的时候我都懵了。这些年,我让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现在,我接受了童童注定会死的事实,我没了童童,我不能再没了家!” “童童是被人谋杀的!” “我知道。”张金华居然磕了一个响头。“所以,我感谢你们全力破案,感谢你们拼尽全力要还童童一个公道。” 说到这儿,张金华起了身,低着头出了门。出门那一刻,郝帅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郝帅把杯子扔到垃圾筒里,多了一些感慨:“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欠谁的。” 郑赋说:“老太太说,下雨,童童去给医院的阿姨送伞就再也没有回来。那个阿姨指的是谁?” 郝帅坐到张金华刚才坐的位置:“我记得小护士郑洁说,约好4月1号早上请童童吃蛋糕,可是童童没来,那么童童出事的那晚就是3月31号。我查查31号晚上下雨没有。” 郝帅从衣服里掏出手机,上网查了一下,把手机递给了郑赋。 郑赋看着手机页面:3月31日晚,瓢泼大雨…… 九 下午五点,郝帅买了一盒比萨送到了甄宝扇的病房,他还特意叫上小护士郑洁一起来吃,这一点让甄宝扇有点儿不爽。 郝帅借机问:“你们都说童童懂事,都喜欢童童,听说下雨童童还会来送伞?” “是啊,有时候下雨了,童童就会给我们值班的人送伞,真是个好孩子,我们平时真没白疼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 郝帅心里回答她,当然是死了。但现在没必要让她们知道那个坑里发现的尸体就是童童。 “3月31号那天朱医生有没有手术啊?” 郑洁很肯定地说:“没有。因为我生日前一晚还要值班,所以心情不好,加上没有病人要打夜针,也没有医生有手术,又是大雨,十点多我就在门诊室睡着了,一睡就睡到了天亮。”说着郑洁眼睛一亮,“对了,那晚本来是有个剖腹产手术的,但患者家属嫌我们条件差,转了院,所以手术没做成。那晚查完房,快十点的时候我才发现童童还抱着兔子在门口等着。我说朱医生今晚没有手术,我也不会下班,你不用担心我们了,她这才走……” 郑洁的话还没说完,郝帅已经冲出了病房。郑洁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甄宝扇睁大眼睛问她:“兔子?什么样的兔子?” 郑洁比画了一下:“一只比我手掌大些,少了一只眼睛的玩偶兔子。” 十 朱医生被郝帅请到了公安局。她双手放在桌上,一直摸着指甲,眼神飘忽,心思凝重。 郑赋的手指在桌上弹着:“3月31号晚上,九点到十点,你在哪儿?” “太久的事情,都忘记了。” “不可能吧。”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记得3月31号晚上你在做什么?” 郑赋眉毛一挑:“不瞒你说,最近你经常在医院见到我和郝帅吧?你也知道,我们在调查你们的工作情况。其实我们还有一组人,小同和小马,他们一直在调查你和小静的关系。” 听到这儿,朱医生的目光突然聚焦。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忘记了3月31号晚上我都做了什么事情,不过你是不可能忘记的,因为那天是你女儿的生日。” 朱医生低下头:“是,没错,那你们也知道那天我没有陪女儿过生日,因为我忙,忘记了那天是我女儿的生日。” “就算你忘记了给女儿过生日,也一定记得是因为什么事忘记的吧?” “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了。” 郑赋话锋一转:“你们院长突然要在那里建凉亭,你一定吓了一跳吧?” “你什么意思?” “听工程队的人说,当时你还阻止他们开工。当他们说是院长要他们开工的时候,你还吓了一跳。你之所以吓了一跳,是因为你知道那下面埋着什么,是不是?” “警察先生,请别乱猜测。你也说了,是院长突然要建凉亭的,却没有开会说明过此事。没得到通知,我怎么可能让工程队随便开工?” 郑赋不得不承认这个说法合理。“好吧,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已经确认了尸体的身份,她就是童童。” “你说什么?” “你一定很惊讶,你明明换过老太太压在枕头下的头发,明明不可能用DNA检测确认尸体的身份,为什么我们却确认了?没错,我们是花了不少力气,这都要怪你掉了包。因为我们在那个红纸包里发现的本应该是童童的头发,可居然是你的!” 朱医生愣了三秒,后背向椅子上一靠:“我曾经帮助老太太打扫房间,那天洗枕套的时候发现了那个包着头发的红包。当时我不知道是为了给童童压惊用的,就把纸包打开了,几根头发也被风吹散,怕老太太责怪,我就扯了几根自己的头发。如果这就是你们说的掉包,我承认。”她突然抬起头,迎着郑赋的目光,“童童和我女儿一样大,甚至比我女儿还懂事,我非常喜欢她,我怎么可能杀死她?现在,你们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知道那尸体是童童的?” “小静。小静一直说她是童童,说童童死了,因此还受了惊吓出了事,死前还很惊慌,所以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小静知道些什么。而童童也失踪了两个月,这当然会引起我们的关注。后来我们找到了童童妈,做了DNA鉴定并确认了身份。这也说明小静知道案发前发生了什么。” “警察同志,小静是孕妇,有产前忧郁症,听说院里发现了小孩儿尸体,能想到的就是童童。” “你还真能诡辩。” “我只是说事实。”朱医生冷笑一声,“就凭这些,你们就认定童童的死与我有关?” “如果没掌握些证据,我们怎么会轻易请你来这里?”啪的一声,郑赋把一张死亡鉴定书拍到了桌上。 朱医生低眼瞧了瞧,抿住嘴唇。 “这是小静的死亡鉴定。我们的法医和市里几位妇产医生开会后一致认为,从楼上摔下的小静已经到了剖腹产的时候,你却选择让奄奄一息的小静自然生产,最后侧切取婴导致母子双亡。你这是蓄意谋杀!就因为小静知道是你杀死的童童,对不对?” 朱医生拍案而起,大叫着:“不是我!不是我!究竟要我说多少遍?”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控,她又坐下,“当时因为小静的肚子受到了重创,我也打算采用剖腹产的,可是我发现小静的宫口已经开了五指,而且孩子已经滑向阴道,头都出来一半,卡在了鼻子处,很可能窒息死亡。这个情况很特殊,我只能采用侧切才能救她,不过最终没有成功。你们不能因为她的意外死亡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朱医生渐渐镇定下来,“再说,最多这只算一场医疗事故,并不能说我是蓄意谋杀!” 郑赋走到门口:“那就请你好好想想,31号晚你究竟在哪儿!”说完,离开了讯问室。 在隔壁的郝帅通过监视器看到里面的情况,他没想到,嫌疑最大的朱医生居然完全要被洗白了。 郝帅倒了一杯水给郑赋,二人坐在电脑前看着监视器里的朱医生。她依旧坐在那儿,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不知道定在了哪里,看不出是呆滞,还是盘算。 “啊哦,郑队,怎么办,难道真的不是朱医生?” “她一直不说31号那晚她在做什么,一定是想隐瞒什么事情。我们有必要弄清楚这件事。” “那我们还要等多久?” “等小同和小马从交通局回来。我让他们通过道路监视器查一查当晚出现在那条路上的汽车。” “我去医院的时候观察了,那条路上根本没有摄像头。” “我知道,可是前一条路的十字路口有。那是到医院的必经之路,虽然车辆众多,机会渺茫,但我们也要试一试。” 时间已近十点,郝帅等急了,打电话询问,可是小同说什么都没发现,还得再等等。 朱医生已经不耐烦了,对着墙角的摄像头大叫:“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今天我答应给女儿买蛋糕,你们再不放我走,蛋糕店都要关门了。” 郑赋摆了摆手,示意警员去放了她。 郝帅嘀咕一句:“你女儿过生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那么积极?做了什么事到现在都不肯说,肯定不是好事。” 朱医生走后,放在桌上的水还没有拿走,郝帅去讯问室收拾桌子,发现她杯子里的冰块还没有化完。这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原来这里的空调开得这么低。 端出杯子后,小同和小马哥回来了。 小马哥还没坐稳就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虽然3月31号九点到十点左右下着大雨,但还是有不少车辆通过那条路。他们截取了一段视频资料带了回来。 画面中,正是十字路口南北向红灯的时候,车辆都停下了,小马哥发现第一辆车里坐的是朱医生。 放大画面后,大家的脸也凑了上去。没错,坐在副驾的是朱医生,而坐在驾驶位置的竟然是华医生。二人说说笑笑等了一分钟,华医生居然一把搂过朱医生吻了起来。 “啊哦,朱医生不是结婚了吗?” 小马哥瞥了郝帅一眼:“你傻啊,这看不出来吗?是偷情啊。而且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应该很久了,否则为什么朱医生一点儿推搡的意思都没有?” 小马哥又把视频调到远一点儿的时间:“我们不止一次发现这辆车在这里出现,3月22号、25号、29号,都出现过。但4月以后,这辆车再也没出现在这条路上。” 小同见郑队和郝帅都没了反应,补充说:“这说明华医生有很大问题啊。要不要我们先传唤他?” “不行,仅凭这点能说明什么?我还需要更多信息。”郑赋看看郝帅,“你最近跑医院很勤,那片儿你都混得很熟了吧?那你去打听打听华医生的事情吧。” “啊哦,正好我明天要接甄姐姐出院,这事就交给我吧。”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大家这几天辛苦了,回家好好休息吧。”郑赋一拍巴掌,示意散会。 郝帅看看时间,这都快夜里十一点了…… 郝帅买了些烤肉和啤酒,偷偷跑到了医院,他还是担心甄宝扇会对着那张死过人的病床害怕得难以入眠,所以随便找了个一起吃夜宵的理由去了医院。 推开门的时候,他还是被一室的漆黑吓了一跳。按亮墙壁上的开关,看清了室内的一切。奇怪的是病床上没有甄宝扇,这个时间她能干什么去? “请问你找谁?” 郝帅转过身,看到了骨科大夫华医生。 “请问,这个病床的甄宝扇呢?” 华医生说:“晚上的时候,我查看了她的脚,已经没什么事了,她就让我帮她办理了出院手续。” “啊哦,甄姐姐出院了,不是说好明天我接她出院吗?”郝帅打开衣柜,发现甄宝扇的衣服和包包真的都不见了。 华医生微微一笑:“也许是对这个病房有忌讳吧,想着反正脚没事了,就走了。要不然你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郝帅有些郁闷,低头翻手机,有些生气甄宝扇的不听话。他一屁股坐到床上,手机响了好一会儿也没人接。 华医生说:“也许是没听到。看你们关系不一般,如果不放心,你去她家看看吧。” “哪儿有,我们关系很一般,哈哈。”郝帅走到门口,礼貌地说,“那谢谢你了华医生。” 目送郝帅的身影在楼梯口消失,华医生回身关掉了病房的灯。他走到窗边,一直目送郝帅上了车,开出了医院的大门。 他的白大褂衣兜里透出了一点儿光亮,他拿了出来,手机还在亮着,屏幕上显示着“郝帅”。只是,这手机被他静音了。 十一 回到办公室,甄宝扇被绑在内室的屋角,嘴里塞着医用绷带呜呜地说不出话。 华医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甄宝扇,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他拿出一个东西放在她眼前:“你在找这个东西吧,哈哈。”那笑声透着一股邪气。 甄宝扇看清了那个东西,是一个玩偶,缺了一只眼睛,转个角度就能看出来,那居然是一只兔子。一时间,她忘记了叫喊,眼里充满了恐惧,她终于意识到面前的男人是真正的恶魔。 “其实它并不在我这儿,而是在明心的柜子里。” 甄宝扇想,他口中的“明心”是谁?马上,她想到了朱明心――朱医生。 “虽然柜子是锁着的,但我知道钥匙在哪儿,所以没事就拿出来用用。这兔子还真好用呢,哈哈。” 听到这儿,甄宝扇明白“好用”的意思了。 “没错,就是我,是我把兔子放在楼梯上,小静看到后吓得屁滚尿流。” 甄宝扇呜呜叫了几声,一直想说话,无奈口中堵着东西。 “你想问我,好啊,给你机会。” 华医生拔出堵在她嘴里的绷带,她动了动下巴,让长时间紧绷的肌肉缓解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在调查你的?” 华医生轻笑了一下,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有多凶狠,看到这样好面容男人如此温柔的笑,应该很容易就被迷倒吧。 “昨天有些怀疑,今天确认!” “我有破绽?” “本就伤不重,你却迟迟不好。当然我会认为你是特殊体质,伤口不容易愈合。但是今天,你彻底暴露了,你说你玩游戏时因为太兴奋导致针头滚针,手背肿了,但是,我是医生啊,你这点儿伎俩怎么骗得过我?如果针头在血管里滚针,手背确实会肿,但不会是红紫色,最多是青色而已,因为流出的只是透明的药水。只有拔出针头没有按血管导致的血漏肿胀才会是红紫色,因为那是血啊。所以,你在撒谎。” 甄宝扇点点头,这确实是她疏忽了,也可见他的心思有多么缜密。 “你是《福台日报》的记者甄宝扇,我也是无意间听说的,所以我想你执意要留在医院,一定是在找什么。医院里都传开了,说那尸体就是童童,而小静死前也说着童童,所以我想,你在找童童的兔子,认为兔子在谁手上,谁就是凶手。” 甄宝扇无奈一笑:“那么,你为什么杀了小静?她只是怀疑啊,院里也有很多护士怀疑啊,难道你要把她们一个一个都杀死?” “你错了,小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发现了我和明心的秘密,就以此要挟。没办法,我答应免除她所有的医疗费用。我当然不能让她好过,既然她害怕鬼神,那么就用兔子吓吓她喽。” 甄宝扇想,他口中的秘密,一定是指埋尸体的时候被小静发现,所以才以此要挟。 华医生继续说:“我和明心的关系不能让别人知道,我马上就要娶小荷了,娶了她我就能成为院长。如果这个时候让他们知道我和明心的关系,我们两个都会完蛋。” 甄宝扇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小荷是院长的女儿?你是说,小静知道了你和朱医生有一腿,你怕她说出去,所以才杀死小静?” 华医生也被甄宝扇弄糊涂了:“难道你没发现我和明心……” 甄宝扇吐了口气,突然觉得很乌龙:“我查的是童童的死,并不是你和朱医生的关系!”她冷笑一声,“倒是没想到,你居然招出了谋杀小静的事情。可是,那晚我确实听到了兔子童谣!” 华医生双手环抱胸前:“我在网上下了一首童谣的MP3,在你们病房门口播放,等你出来的时候,我就躲到隔壁的空病房。我知道小静胆小,听风就是雨,所以第二天一早在她必经的路上放上了童童的兔子。哈哈,真有意思!” 甄宝扇知道今晚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正想着,华医生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甄宝扇想后退,却没地方躲。 “干吗,你要杀死我吗?你身上有一条人命了,难道还要多加一条?” “甄宝扇,你别怪我,我能走到今天不容易。我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学了那么多知识,可是有什么用?我在别的医院一直被排挤,我不服啊。但我也感谢他们,是他们让我认识了这个世界。我终于知道世界上有一条路,叫捷径。于是我花了好多心思,好不容易认识了小荷,让她爱上了我,还推荐我到她爸爸的医院上班。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吗?我不能让别人毁掉这一切,我那么辛苦走到今天,我不能输!既然你误打误撞知道了这一切,我自然不能让你活着出去。”说着,他掐住了甄宝扇的脖子。 甄宝扇无力挣扎,华医生的力量越来越大,大脑缺氧时的那种眩晕让她终于明白了死亡的滋味。 “啊哦,真是好戏!” “哗”的一声,有人拉开了门帘,然后拍着手叫好。 华医生一愣,松了手,甄宝扇突然通了气,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华医生看了看门,明明是锁住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郝帅指了指没关的窗户:“爬进来的呗。”然后得意地晃了晃手机,“我来了很久,全录下来了哦。” 华医生扑过去就要抢郝帅的手机,郝帅顺势一拉一扳,就把他按在了桌上。 华医生僵硬的身子泄了气,认命般地趴在桌上问:“你怎么又回来了?甄宝扇的病例上写着她住在晚阳山,你开车来回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啊。” “啊哦,那是因为我根本就没走,我把车停到了木材厂,又返回来了。因为上车后,我给甄姐姐又打了个电话,结果我发现,她的病房里居然有一点儿亮光。然后我挂掉电话,病房的光也没了。那一定是手机,她的手机一定在别人手上,而那个人现在就在她的病房。” “然后你觉得那可能是我?” “没错,于是我就悄悄回来了。我知道你的办公室在哪儿。发现童童尸体的那天,你就在这个窗口大叫,‘郑洁,我要的药呢?’哈哈,我记忆力真好。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让我听到了这么多有价值的对话。” 甄宝扇咳嗽够了,大叫一声:“你个混蛋,那他掐我的时候你不出现,真想让他掐死我啊?” “啊哦,甄姐姐,我是为你好,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危险,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让自己处在危险之中。” 甄宝扇还想还嘴,突然大叫一声:“小心!” 郝帅只见一个亮晶晶的东西突然朝他头上飞了过来,他为了躲避只好松了手。 那东西掉在地上碎成了几块,有一个水晶球还滚到了他的脚边。他这才看清是一个奖杯,被这个东西一砸,脑袋肯定开花了。他捡起水晶球朝华医生扔了过去。 华医生跑到门口,还没扭开门,后脑就被一个东西砸到,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郝帅不敢再玩,马上给他铐上手铐,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头:“你居然还敢打警察,又多了一个罪名,你就等着吧。” 华医生居然乐了,不同于之前的笑容,是绝望的笑。“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得不到?我的幸福马上就要来了,为什么你们不成全我,为什么?” “那么多的为什么,你去问法官吧。” “不是说努力的人不会失败吗?” 甄宝扇说:“不是说努力的人不会失败,而是不努力的人一定不会成功,只是,你走错了路。” 郝帅非常赞同地点点头,解开了束缚她的绳子,嘀咕一句:“居然绑甄姐姐这么紧,手都肿了。” 甄宝扇轻哼一声:“还不是你。明明来了,却还一直躲着,我要是真被他掐死了,那就是你的失职。” 郝帅嘿嘿一乐:“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算错时间的。” 甄宝扇给了他一个白眼。 十二 讯问室里依旧冷气十足。 华医生叫华同,本地人,今年三十五岁,在医大读了八年的书,可以说是天之骄子。 郑赋看着华同冷笑一声,然后拿出平板电脑,把小同拷贝过来的图像调出来。华同平静地看着自己和朱明心热吻的画面。 “就如你们所知道的,明心是我的情人,我们已经很多年了,一直秘密幽会,从来没被人发现,除了小静,不过,她也已经死了。” “啊哦,你明明得到了院长的女儿,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即使你是一个花心的人,可为什么还选择一个有夫之妇?” “明心是我的初恋情人,本来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明心的妈妈不同意把她的宝贝女儿嫁给我这样的穷小子。我空有一身实力,却没有背景和权力,她妈妈以死相逼,最后明心只能选择离开我。后来,我在单位又被官二代排挤,他凭他的背景抢走了我出国学习的机会。这两件事彻底让我明白,实力不如背景有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知我的病人小荷是私立医院院长的千金,就故意在她生病期间讨好她。不久,她就把我介绍给了她爸爸,而我在她爸爸面前展现了我的实力,终于得到了他的认可。就这样,我明正言顺地成了名仁医院的医生,而他们,成为了我的背景。 “来到明仁医院,我居然遇到了明心。她一脸惊讶,想必工作期间她一定听过院长女婿要来医院就职的各种传闻,但怎么都没想到会是我。我第一次有一种吐了恶气的感觉,我要让朱明心知道,放弃我是她的损失,我要把她妈妈给我的痛苦和羞辱都还回去。所以,之后的工作中我变本加厉地折磨她,把一些很小的事情扩大化,我以为我很快乐……”说到这儿,华同的眼里有些氤氲,“可是我的心却很痛苦,我越是折磨她自己就越痛苦。我发现,我还是爱着她,虽然她已成家,还生了孩子,可是五年的感情已经在我心里根深蒂固。” “啊哦,于是,你们就死灰复燃了?” 华同把脸埋在手里,点了点头。 “那晚九点多,也就是童童死的当晚,你们一同出现在通往医院路上的路况画面中,而你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从那以后,你再也没有开过那辆车。” “那是因为耗油量太大,而且我也不喜欢那辆车,所以就让小荷用,这有问题吗?” “可是根据我们的人检查后发现,你那辆车虽然做了美容,但美容记录显示曾经有过撞击,还弄出了很严重的划痕。你究竟在隐瞒什么?” 华同抿了抿嘴唇:“对,没错,童童是我杀的。因为下大雨,路有些滑,撞到突然出现的童童后车子还在打滑,又蹭到了路旁边的树。所以后来我才把车给了小荷。” “撞到了哪棵树?” “医院门口上坡的倒数第三棵,有什么问题吗警察先生,我什么都承认了,还不行吗?” “啊哦,都那么晚了,你们为什么要回医院?”郝帅加重了语气,“而且抓到你的时候,你明明说童童不是你杀的,现在你又承认了,这是为什么?” “因为不想承认身上多背负了一条人命,可不可以啊警察同志?” 郑赋摆了摆手,让警员把华同带走,然后看着还在生闷气的郝帅说:“你觉得,他的话多少真,多少假?” “我抓到他的时候,他主动承认谋害小静的事实,但当我说出童童的时候,他完全傻了,明显就不是他做的,甚至根本不知道!等等――”郝帅惊呼一声,“我记得小护士郑洁说过,出事当晚,童童抱着兔子拿着雨伞在等朱明心,而现在那只兔子却在华同身上,是华同为了谋害小静从朱明心锁住的柜子里偷出来的。” “如果是朱明心撞死的童童,会是什么原因让两个人调换了驾驶位置?他们为什么那么晚去医院呢?” “啊哦,去医院的路很偏,有一个超市,有一家旅馆,还有……” “旅馆?叫什么名字?” “我路过的时候扫了一眼,好像叫快捷时尚旅店!” 天还没亮,刑警一大队的队员再次被召集起来。 小同和小马哥对医院下坡路边树上的摩擦痕迹和车上的擦痕做比对,一切吻合;而郝帅和郑赋从快捷时尚旅店的视频记录中看到了当时只有华同一个人的画面。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到医院,而是去了快捷时尚旅店开房。不过是华同一个人先去开房,三十分钟后朱医生才到。从画面上不难看出她一脸的狼狈,浑身都被雨水浇透了。 “啊哦,一个开车的,会被雨水浇成这样,问题也太大了。” 郑赋一拍桌子:“马上逮捕朱明心!” 十三 医院的护士说朱医生今天没来上班,而警车鸣笛开到医院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一时间揣测纷纷。 郑洁一脸稀奇地问郝帅:“难道是朱医生害死了童童,不可能吧?” 郝帅没有得到最后的结果,也没什么心情说。 这时候,郑赋接了一个电话,然后通知大家收队。 自杀合同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林飞简陋的修理铺,平时只修修农用车、摩托车,这段时间却总有个漂亮时尚的女人光顾,来修她的黑色雪佛莱,车牌尾号是88,每次都是些小毛病。附近有不少高档修车铺,她却偏要往这里跑。 林飞暗暗期待艳遇降临。他在十几岁时,因过失伤人被判刑8年,出狱后受尽冷眼。 一天,那女人邀请林飞吃饭。女人半醉中说她叫黄琼,男朋友出事死了,股票也赔了,自己得了血癌,还有3个月的生命。她打算出7000元让林飞今晚陪她,因为他很像她男朋友。 看在钱的分上,林飞决定陪这个女人。吃完后,桌上剩的菜不少,林飞打了包。走出餐厅,黄琼的长裙被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乞丐抓住了:“给点吃的吧,可怜可怜我这老太婆吧。”黄琼尖叫起来,甩开了她。老太婆差点摔倒。 晚上,两人聊天。黄琼说:“我生不如死,但没勇气自杀,你愿意帮我解脱吗?我虽然破产了,但还有50万元,我可以写下遗嘱,死后归你。”林飞心软了。黄琼要求自己死亡时间是一个星期内。离去前,黄琼重申:“从现在开始,关于死亡合同的事,只字不要提,我想出其不意地死去。” 第三天傍晚,尾号是88的黑色雪佛莱又来了。黄琼下车说:“发动机有噪音。” 那个纠缠过黄琼的乞丐这回溜到修理铺了,她是个疯子,把手伸向了黄琼:“给点吃的吧。”黄琼掏出10元钱给她。“她怎么会认得钱?她只想吃好吃的。”林飞说。黄琼便到餐厅给老乞丐买了包子。 第二天,离修理铺不远的山区公路发生了一起车祸,坠下山崖的是一辆黑色雪佛莱,电视镜头中的车已面目全非。与此同时,另一座城市的一幢别墅里,一个女人正看着这段电视新闻。墙上有一张巨大的全家福照片,那上面有她,旁边还有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叫黄琼,是她的孪生姐妹。 这女人的名字其实叫黄娅娅,她对林飞说自己叫黄琼,她买凶杀的其实是她的孪生姐妹。最先出现的女人是黄娅娅,最后一次出现,才是真正的黄琼。黄娅娅知道,她和林飞谈好协议之后,黄琼去修车,林飞最可行的方法当然是在她车上动手脚…… 黄娅娅看完车祸新闻,发狠说:“阿廉,你置我的热情追求于不顾,偏去招惹黄琼。我们有一样的面孔和身材,我到底哪里不如她?老天惩罚你,才叫你早早出事死去,我成全你。让黄琼去陪你。”黄娅娅把黄琼的照片撕成碎片:“你任何事都要压我一头,那个修车的像极了阿廉是不是?可他是个杀人犯,他会杀了你。哈哈,爸爸的财产都是我的了。” 黄娅娅知道,这几天,有一大堆证人包括父亲都能证明她不在场,不会去杀几百公里外的黄琼。林飞像极了黄琼的已逝男友,是黄娅娅告诉黄琼的,她一定会去看的,而去了就是死亡。那50万元的死亡合同,留的是黄琼的名字。人们会以为是她受不了男友去世的刺激而自杀了,而只有几面之缘的林飞哪能分辨出她们? 黄娅娅正得意间,林飞和几个警察进来了,还有黄琼…… 揭露完黄娅娅的阴谋后,黄琼和林飞开着完好无损、尾号是88的雪佛莱车行驶在山路上。这条路经常出车祸,出车祸的雪佛莱跟林飞无关。他压根没有实施什么手段,仅仅是告诉了黄琼真相。黄琼说:“你为什么要救我?”“因为你很善良,那个乞丐是我母亲,我坐牢后,她就疯了,习惯了去要饭。”林飞之所以认出前后“黄琼”有异,就是根据她们对他母亲的态度。前者冷漠厌弃,后者却施以同情和帮助。尽管二人面容相同,又先后开着同一辆车去修。 复活的女鬼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贾松林是个因伤转业的军官,三十出头,单身,在省会一家不错的大型国企工作。虽然手头也有些积蓄,但还没买房,因为一直没有理想的位置。这个城市也发展到了三环,三环以内房价惊人,远郊的便宜些但又工作不方便。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一个中介推出的一套二手房,位置特好,在内环以内,和自己工作单位就在行走之间。而且价格异常便宜,甚至等于远郊的价钱,听起来就是神话。 贾松林知道,凡事太蹊跷了,一定有特殊原因。他把自己的疑问一说,中介倒也坦诚:“实话告诉你,这个房子闹鬼,已经几卖几退了。”问怎么闹法儿,中介说:“这房子原本住着一个漂亮女孩,气质高雅,仙女下凡似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失踪了。事发一年了,家人也报了案,公安部门发照片到处协查没有消息,各处报来的无名尸体中也没有她,真正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家人怀疑女孩可能早不在人世了,原籍又是外地,就把这个房子挂牌了。房子价钱低,自然不缺少买主。但前几个买家都说,这屋下半夜经常见一个女孩身穿睡衣、披头散发地在屋里游荡,还真真切切地见过女鬼露脸,一开灯又瞬忽不见了。经事后描绘,和那个失踪女孩的相貌分毫不差。” 贾松林本来就胆大,特种兵出身,受过野外生存和极限训练,还参加过汶川地震等抢险救灾,平生见过无数各种死状的尸体,根本就不信有什么鬼魅之说。何况这房子太诱人,比正常价格低了一倍还多,就毫不犹豫买了下来。更让他舒心的是房子经过精心装修,还带着一应家具。 开始没有一点动静。就在他以为不过是以讹传讹、心情开始放松之际,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贾松林偶然醒来,果然见一个修长的女孩,正像人们描绘的那样,身穿白睡衣、一头长发洗后那样披散着,在屋里焦急地游荡。而且不时正过脸来,虽然美丽绝伦,但表情恐慌、无助,两手平伸着,就像古书里描写的僵尸那样向前使劲,彷佛试图推开一道看不见的门。贾松林急忙开灯,影子不见了。关上灯,不一会儿又出现了。贾松林沉下心来,观察她到底想干什么。女孩好像只是自己着急,对屋里人并无恶意。正是夏天,凌晨4点左右,晨光熹微,影子也淡淡的散去。 贾松林怀疑女孩可能被害了,尸体或被肢解,因为冤气或怨气太重,魂魄一时不能消散,还留在屋子里徘徊。他就在白天仔细检查了每一个角落甚至打开了吊顶的天花板,没有一丝痕迹,也没有什么异味。他怀疑是不是被肢解后冲到下水道去了。在物业的协助下抽干了化粪池,也没有丝毫发现。 连续一个月没事儿。这期间,他利用休假时间走访了女孩在外地的父母以及物业有关人员。父母说:临失踪的那个晚上,还在10点左右她还打过电话,听口气挺高兴的,绝对不像有自杀的情绪。问她有没有恋爱或陷入三角恋的处境中。父母说:这个女儿哪都好,就是生性孤傲怪癖,天生不喜欢男孩,也没有女孩做闺蜜。物业介绍说,这个小区管理设施很俱全,各个角落都安装有电子监控,包括女孩的单元和房门前。那晚上只见女孩走进去,没见出来,也没陌生人进到她的住所。警察也来勘察过,没发现有窗户被撬、打开和出入的任何痕迹。一系列证据表明,女孩是在自己住所内莫名其妙失踪的。 贾松林是个细心人,每当出现这种情况,就在日历上画一个记号。这事儿发生了几次后,他总结了一下规律,时间正好相隔一个月,而且都在农历月圆之夜。这里面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又是个十五之夜,贾松林眼不错睫地等着,果然女孩又准时地出现了。月亮正圆,有些西斜。贾松林脑子一激灵,马上想到:墙上的影像莫非是投影,真正的发源地是床头的梳妆镜。他迅速爬起来,奔到梳妆镜前,果然发现女孩正在里面焦急地打转。她一扭头发现了贾松林,竟然露出喜悦万分的表情,嘴里急切地说着什么。虽然听不到声音,但贾松林当特种兵执行任务时,唇语是必修课程,立即分辨出她是说:“大哥,救救我,救救我?” 若换了一般人可能会马上吓死,但贾松林却很镇静地分析到:莫非世间真有魔法,女孩是被困在了镜子里? 贾松林快步奔到中厅,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榔头。当他对着镜子要砸下去的时候,女孩却现出惊恐万状的表情,快速地摆手,嘴也急切地动着:“大哥,使不得,使不得,镜子一碎我会死的。” 贾松林急忙住手,索性坐在镜子里,和她交谈起来:“你是不是鬼?” 女孩说:“我是活人,不小心困在了镜子里。” 贾松林说:“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进去的?” 女孩显出羞涩的表情:“这事儿有些难为情。” 贾松林说:“你不说,就找不到解救的办法。” 女孩羞答答地说,她有个见不得人的癖好:自恋。因为漂亮,总是自我欣赏,甚至舍不得嫁给任何男人,每天照着镜子热恋自己,甚至亲吻镜子里的影像。直到有一天到了忘我的境地,不知不觉就和影子里的人像化为了一体,困在里面再也出不来了。 贾松林问:“怎么才能把你救出来?” 女孩不好意思地说:“或许遇见一个让我刻骨铭心、倾心相爱的男人,用他的吻把我引出来。” 贾松林问:“我行吗?” 女孩说:“你试一下。” 贾松林对着镜子和女孩接吻,但徒劳无功。 女孩说:“我很想喜欢你,但你不太英俊,只是为了得到解救而接受你。你也是仅仅是同情怜悯、行侠仗义而已。我们彼此不爱,不管用的。” 贾松林说:“如果找到你所倾心的,是不是可以?” 女孩说:“也只能试试了。” 为了救出女孩,贾松林不断寻找、挑选自己认为英俊出色的男孩,说明意图,说服他们在月圆之夜前来相见。有的听了哈哈大笑,认为贾松林让鬼吓出了毛病,也有的相信了他说法,但一见到镜子里真的出现“鬼像”,竟然屁滚尿流、失魂落魄,甚至有吓出病的。也有几个胆大的,对“女鬼”一见钟情、百般示爱,偏偏女孩又看不上。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几个月。贾松林虽然对女孩也没什么奢望,但每到晚间就和她聊会天,就像QQ里上视频一样。有人问了,不是月圆之夜才能出现吗?这就事在人为了,比如用灯光照射镜子,照样能出现影像。两人说话越来越投机,互相有点爱上了,但试着亲吻了几次,还是不管用。 这天是星期六,贾松林正和女孩聊天,突然听到窗外传来孩子的哭声。跑到跟前一看,一个三岁的孩子可能贪玩儿,从楼上窗户里掉下来,正好卡在晾衣架上,两条腿本能地不住蹬踹。贾松林不假思索,马上登上窗台、拉开窗扇,一手扒住窗沿,一手托住了孩子的屁股。这是在12楼上,如果孩子和贾松林掉下去,都会粉身碎骨。贾松林一边托住孩子,一边大声呼喊求楼下人帮助。马上有人发现了,打了110求救电话。 时间长了,贾松林很累,腿也开始哆嗦,扒住窗口的手也快坚持不住了。关键时刻,就觉有人抱住了自己的腿,坚定地说:“老公,顶住!” 贾松林低头一看,镜子里的女孩竟然出来了,正含情脉脉又是鼓舞关怀地望着自己,不由力量倍增。 终于有人打开楼上的门,把孩子拉了上去。疲劳至极的贾松林一泄劲,就摔到了窗里女孩的怀里。 贾松林醒来睁眼一看,不由惊喜万分:“你出来了?” 女孩说:“关切万分、身不由己。” 贾松林说:“不会再走了吧?” 女孩泪流满面地说:“不走了,还要和你一辈子相守。现在我明白了,人不能陷入自己的小天地里,关爱别人,生活才有意义,舍己无私才会有超常的感情和能量。” 死亡路线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 一连几天,偏脸子都沉浸在设计死亡的快乐之中。别看他体格单薄,模样也有点窝窝囊囊,别看他从不敢与人挥拳动脚,别看他连只鸡都不敢杀,可没想到杀起人来却随心所欲轻手利脚。他杀人不是一般的杀法,虽然夺财害命,但其中充满了智慧和计谋,所以杀人才让他享受到了快乐。他手里攥着一套迷魂术,杀人的招法是先迷你的魂,再要你的命。他的快乐就来源于这一招法的屡屡奏效。他先给每个人事先设计出一个路线图,然后就让这些人一步一步走向他指定的死亡。杀人,在他看来,已经成了一场轻而易举信手拈来的游戏。 这会儿,偏脸子可不仅仅是快乐,他兴奋得几近疯狂,血液都在燃烧,他在尽力地抑制疯狂,冷却燃烧。 “芳龄命苦犯冤魂,身弱最怕鬼缠身。大病大祸躲不过,大灾大狱在眼前。枯木逢春命不绝,遇难呈祥在今天。虽然今天云遮月,救星就在云后面。驱魂驱鬼请救星,静心净身拜神仙。你……心静否?” 黑暗中直挺挺地跪着一个女人,她两手作揖,双眼紧闭,回答的声有些颤抖:“我心已静。” “你……净身否?” “现在就净身。” “脱。”偏脸子的声音堂堂正正。 女人甩去了短得不能再短的连衣裙。 “脱。” 摘去了乳罩。 “脱”。 褪下三角内裤。 这是一个伸臂不见双手的黑夜,所有的光亮好像都来自周围沙沙作响的玉米秸。黑暗中这个女人的胴体透出隐隐的光亮,像一颗珍贵的夜明珠。偏脸子递给女人一炷香,替她点燃。 “一叩首,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黄泉路上你走好,莫再惊扰阳间人。妙妙是你心头肉,财运转她你心安。” 偏脸子念叨着,点燃一张黄表纸在空中划个圈,然后一撒手灰飞烟散。在鬼火般的暗色闪映下,这个叫妙妙的女人连连磕头,那透出光亮的身体弯成一尊镀了荧光的雕塑,冷冷地失去了体温。 “二叩首,一颗黑痣在前胸,财运转来遇灾星。如不马上克凶兆,竹篮打水一场空。” 随着偏脸子“哧”的一声又划着一根火柴,妙妙的身体突然沸腾起来,像岩浆一样扭曲翻滚。看到妙妙的反应,偏脸子也燃烧了,而且有要爆炸的感觉,因为他能猜测到这个女人已完全成了他操纵的木偶,她的服从就像设计好的程序服从鼠标和回车一样,想让她做什么就稳稳一点、轻轻一敲那么点事儿。妙妙的那颗黑痣长在双乳的下方,就算是上边低胸口下边露脐装,怎么低怎么露也绝不会被人偷窥到这个地方,而偏脸子恰恰一语道破,他的法术之高深已不容有半点怀疑了。 “三叩首,遇难呈祥在今天,阴阳相济过大关。以你一个弱女子,血光之灾眼目前。我身自有神附体,阳刚之气补心田。子时已过正补阳,阴有阳气克灾殃。” 火光中,妙妙已化作了一摊有亮色的水流到了地上,只是还没有渗到泥土里。偏脸子这次并没有把燃烧的纸撒手风中,而是紧紧地攥着,他希望火苗能引燃他的手指,让他也能熊熊燃烧起来。这是仇恨之火、贪婪之火、罪恶之火、欲望之火,他感到空气也在跟他一起燃烧。 “你仰面躺下,心里想着天上的神灵,闭上眼睛,意守丹田,排除杂念,接受神力无比的阳气注入你的体内吧。” 燃烧中的偏脸子已无法四平八稳地编他的顺口溜了,他的声音也由于干燥而撕裂,他三下两下把自己扯光。在向这个女人扑去的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动物世界中凶猛的狮子扑向羚羊的血腥场面。他的猛冲猛撞和哮喘哼叫惊醒了妙妙,她看到在自己身上乱窜的那张偏向了一边的歪斜的脸,猛然间似有警悟,但已经晚了,太晚了。这本来就是杀戮前的一个垫场小段,正好他也结束了雄性本能的一次生理过程,他身体中燃烧得只剩下罪恶、贪婪和仇恨。他死死地扼住那柔软得像天鹅一样的脖颈,双手变成铁钳的前口齿夹,两臂变成助力手柄,用尽了全身的力,“嘎嘣”一声,一条鲜活而美丽的生命齐刷刷地被掐断了。 “你这个臭婊子!”咒骂拌着仇恨和一口唾沫吐向已经被掐死了的妙妙。 二 就在妙妙断气的过程中,鞋拔子一鼓作气挖好了一个整整齐齐的长方形土坑。他坐在土坑的边沿上点了支烟,连吸两口闷了一会儿才吐出来。他满头大汗地一边歇着一边等偏脸子到来。不远处的喘息声渐渐化作一个黑影,黑影又显现出偏脸子的人形。他背着一个沉甸甸的旅行袋,肩膀被压得弯向一侧。 “这是什么?” 鞋拔子的问话疑虑中纠结着期待,充满着没有信心的肯定。偏脸子把旅行袋从肩上顺下来?在地上,然后拉开拉锁。鞋拔子掏出手电一照,满满的一下子,都是成捆的百元大钞。他浑身一抖,熄灭的手电滑落了,他“扑通”一声跪下,头匍匐在地,那般虔诚跟刚刚被掐死的妙妙一模一样。 “我早就说过,我不求官,不求财,既然神仙附体,我只有顺应天意普度众生,为人消灾解难。今天我为你做完法术,你就带着这一袋子钱,和已经属于你的妙妙去享受男欢女爱一世荣华吧。” “我的一切全听大师您的。” 鞋拔子的头杵在地上,话语里掺杂着沙土的杂音和野草的滋味。这是一处两个小山坡交汇的沟壑,人迹罕至,杂草茂盛,在这里已经挖好了一个长方形的坑,偏脸子正想用步丈量,就听沙土和野草中传出声音:“按您的吩咐,正好是长两米,宽一米半,不会差的。”听声才知道,鞋拔子的头还杵在地上呢。 “好,先用黄表纸把坑底铺满……再把这一袋子钱放进去……点着一炷香……我让你带的木方子带来了吗?给我……你现在可以面向正南跪在坑沿边,双手举起香火,闭上眼睛,排除杂念,心想神灵……” 鞋拔子按照口令一一做完,一动不动地跪在那儿等着法术开始。这时,偏脸子就站在他的右后侧,手里抄起的木方子有一米多长,水曲柳的材质坚硬如铁,岔开的双腿和握紧木方的姿势活像正要大力击球的棒球手。 “一叩首,牢狱之灾到门口,祸从天降压在头。心诚则灵神保佑,逃过一劫磕个头。” 鞋拔子闻听已不是在磕头,而是在捣蒜,直逼得偏脸子不得不拖着长音喊了声停,才使得法术能继续下去。 “二叩首,黄纸铺就逃生路,木方挡住牢狱门。百万重金镇住祸,保住财运守女人。” 鞋拔子已经捣不动蒜了,他把脑袋撂在地上,整个人也瘫在那儿。偏脸子举起木方比量了几下,觉得这个角度使不上劲儿,又拖起长声喊道:“跪天跪地跪神灵,趴在地上大不敬,直起身来。”鞋拔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晃晃悠悠地挺起腰跪得直溜溜的。 “三叩首,恶人该当恶人运,自己挖坑我来填。魂断阳间时辰到,老子送你上西天。” 偏脸子早已没了耐心,他把木方子高高抡起,狠狠落下,就听西瓜摔在地上般的一声响,鞋拔子老老实实地一头扑进他自己挖好的土坑,趴在那儿乖乖地一动不动。偏脸子怕他不听话,跳进坑里又狠砸了几下,已经摔烂的西瓜再砸时,声音就不如开始时脆生,人也老实得大气都不出。 “狗卵子,你他妈的也有今天啊!” 轻松地连杀了两个人,接下来可就都是力气活了。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不远处妙妙躺着的地方,收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把她背过来也扔到土坑里,再把他们埋严实了,用荒草和树枝伪装一番,最后把那一袋子钱压在肩上一路飞跑,抢在天亮之前回到富贵家园他寄住的锅炉房。他进了门身子一软瘫在地上,连把砸在脖子上的旅行袋推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三 偏脸子杀人杀得顺手了,不但顺手还顺心,杀出了一片好心情。他再也没有了从前见人矮三分的感觉,他甚至觉得杀出了一种高人一头的心气儿。他瘫在地上,可好心情却高高地挂在天上,他使劲地把压在脖子上的旅行袋推开,头枕着鼓鼓囊囊的一袋子钱,真有点豪情万丈了。 想想他这小半辈子,活得那叫一个寒碜哪。数理化整不明白,高中没考上,只得夏天蹲市场卖菜,冬天杵大岗干力工,都是叫人瞧不起的活。再加上他天生一张两边不对称的偏脸子,更是一副活该挨欺负的倒霉相。有一次在市场卖菜,鞋拔子一走一过看他不顺眼,上来就是两个大嘴巴子,他眼前一黑,只看见满天星斗,回去后两只耳朵清脆地嗡嗡了好几天,就这,他连个扁屁也没敢放。他就是这样,长得瘪瘪瞎瞎的,胆子还没有阑尾大,别说杀鸡,就是收拾个鱼都不敢动刀动剪子。可他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整天梦想着做大生意发大财,梦想着自己办农场、开公司、开超市,可是没有文化没有靠山没有门路,上哪儿去发财呢?他在银行门前转悠过,一想到抢就禁不住要找地方撒尿,真刀真枪的,那可是玩命啊。村里有几个鬼子六在外面掏兜,也曾想拉他入伙,可他一想到偷就哆嗦,往人家兜里伸手,要是掏响了,这顿打也挺不住啊。唉,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认了吧。可没想到时来运转,一个亲戚托关系找到镇里建筑公司的经理祁大管子,让他到那儿去上班,因为当力工不用考试,挣的是苦力钱,所以他顺利地在镇里上班了。活是够累,没黑没白的,可一个月差不多两千块钱还是觉得值。时来运转没想到,好景不长更是没想到,就在刚开了一个月的工资没几天他就出事了,而且是出了一件抬不起头见不得人的事。 在他施工的那个工号旁边,有一家洗浴中心。他在白天干活时突然发现女浴池的窗户就冲着工地,由于窗户很高,如果旁边不盖新楼根本不用遮挡,可这楼一层一层地往上长,浴池就暴露了出来。他发现了这个秘密,白天外面亮里面暗,再加上有水蒸气,什么也看不清。急得他揣着乱蹦的心苦苦地捱到了天黑,色胆包天的行动开始了。他趁黑夜悄悄爬上脚手架,找了一块跳板搭在浴池的窗台上,就这样冒着生命危险从空中摸上了女浴池的窗台。他往里一探头,妈呀,心差点没蹦出来,眼珠子差点没掉进去。他看到了一个绝美的艳女,这跟杂志、扑克、挂历、电脑里的艳女不同,这可是个热乎乎的活物。他已经嗅到了带香味的热气,这热气一下子渗透了全身,像炉火熔铁一样,刹那间,他脸上的所有部件都偏向了一边。偏脸子这个外号是看不起他的人糟践他,其实他的脸有点偏,可并不明显,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不过当他的情绪激动时,脸确实会偏向一边。在他抻长了脖子把脸送进去的时候激动万分,脸自然偏得更厉害了,恰恰艳女抬头,被这狰狞的一角偏脸吓得尖叫了半声就晕过去了。眼看人躺在了地上偏脸子都没有动弹,他不过把抻长的脖子缩了缩,垂涎三尺地把乳房下边的红痣刻在了心里。保安来了,看住他不让下来,警察来了叫他下来塞进警车里。在派出所他听见祁大管子来了,在走廊里嗷嗷叫着要拘留他,要一脚把他踢出建筑公司。抓他的保安偷着告诉他,这个女人是祁大管子的小姘,蹲拘留是躲不过去了。出了拘留所,他掩着脸离开了从小长大的地方,在县城的富贵家园当起了勤杂工,他每天不但要清扫停车库和小区的花园,还要维修栏杆、健身器材、换灯泡等。他好说歹说,物业才同意他在锅炉房打个地铺,晚上就住在那里。这时的他已经彻底心灰意冷了,闲着没事就蹲在路边阴凉里看热闹打发日子。 所说的热闹就是一个干瘦老头在路边坐个马扎,地上铺着一张纸,四角用小石头压住,上面是一幅八卦图,还有密密麻麻的天干地支、阴阳五行和六十甲子等表格,不过是个招揽行人算卦的地摊儿。没几天,他看热闹就看出了门道,趁着没人的时候,用手指点着瘦老头的鼻子三声冷笑:“好你个胡仙,我看你这算卦相面之术不过是蒙人骗钱的鬼把戏,就这套我也会。” 瘦老头姓胡,有个外号叫胡半仙,叫来叫去被省略成了胡仙。胡仙也笑了笑,笑得比他还冷:“你会?哼,这可是门学问,周易八卦你懂吗?天干地支你懂吗?纳音五行你懂吗?干这行可不是张嘴胡咧咧,得有点真本事才行。” “你少忽悠,你把天干地支和六十四卦背下来我听听?你要能背下来,我就算你真有本事,你要是背不下来,就别在这儿蒙人骗钱了。” 看着偏脸子神气活现,胡仙没了底气,他摸摸索索地掏出支烟点着,眯起眼睛,腮帮子鼓动了两下,吐出两个烟圈来。 偏脸子把他嘴上的烟夹到自己手里,吸了一口,也吐出两个烟圈,正色说道:“咱先说说这算卦的人。凡是来的都是迷信之人,要是不信这个他也就不来了,这样你就占了上风,可以满嘴跑火车地骗人了。我现在就把骗术给你叫开,我让你心服口服。老头老太太来算卦,多数是问儿女的学业、婚姻、望子成龙,盼子富贵;中年人多数是来算仕途、生意,心里想的是官运亨通,财运大发;女人来给老公算卦没别的,都是疑神疑鬼,就怕老公有外遇;学生算卦最简单,能不能考及格,能不能上大学。到你这儿来的这些人,个保个都是有灾有难的,再就是有什么坎过不去,有什么事想不开的人。因为不会有人顺风顺水来找算卦的。而你的骗术很简单,就是三招,第一招是好话奉承,一口一个严父慈母、忠孝子孙,再不就是模范丈夫、贤妻良母,这就把人给夸得舒舒服服,摩挲住了;第二招就是吓唬人,不是血光之灾就是大难当头,这一棍子下去谁都得给打蒙;最后一招就是让人明白破财免灾的道理,你帮他消灾避难,他自然得花钱买平安了。你就是这样把钱骗到手的,我说的对不对?哎哎,你倒是说话啊。” 胡仙低头不语,他把地上的八卦图叠起来塞进布兜里嘟囔了一声:“走,到对面的吊炉饼一人整一瓶二两半。走啊,我请客。” 从这以后,两个人相安无事。一个照常摆摊算卦,从那些善男信女手里骗点小钱,另一个没事搭边看看热闹。只是胡仙隔三差五地扔给偏脸子一盒烟,还在道对面的吊炉饼又请他喝了一回二两半。 四 俗话说,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可偏脸子自己也没有想到,他杀机骤起却是在一个天要下火的中午,一个安静得直打盹的大中午。 偏脸子刚干完活从车库出来,就听到有人喊他。喊他的人是个胖乎乎的老太太,姓郝,大家都叫她郝大妈,是小区的清扫工。她姓郝,人也好,清扫工这份不起眼的工作她干得有滋有味,用尽了全部的心思。冬天她看见哪块有冰怕人滑倒,就往地上撒沙子,夏天地上存了雨水,她就是冒着雨也得把水清扫干净。有一次,一个孩子从滑梯上掉下来摔破了头,她背起孩子就往卫生所跑,结果把腰间盘的老毛病累犯了,好几天起不来床。记者找上门来,她只能趴着接受采访。她说了句话:“我不过就是好心肠。”记者把这句话当成专访的标题登在了报上。物业的经理也登门慰问,还给了二百元奖金。一时间,郝大妈成了小区里的名人,谁见了她都会打招呼问好。她也是美滋滋的,干起活来更是劲头十足。 偏脸子心想,这个多事的老太太不知道又要做什么好事,一个人弄不了才来喊他。可郝大妈喊得紧,他也就只好跟她向憩园跑去。在甬道的转弯处有个女人倒在地上,偏脸子吓了一跳:“出了什么事?”郝大妈倒镇静,不紧不慢地说:“是她自己拎着这个大包累得一头栽这儿了,天太热了,八成是中暑了,先把她抬到椅子上歇一歇就会好的。”郝大妈架起胳膊,偏脸子搬起腿,这一抬,女人的露脐装就被扯得成了露乳装,乳房下方的红痣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更加灿烂。是她?再看看脸,妈呀,真的是她!郝大妈把她的衣服往下拉了拉,把红痣遮住了,偏脸子也冷静下来。命运让我再次撞上这个娘们儿是什么意思?是福是祸?去他妈的,想那么多干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的目光被扔在一旁的旅行袋吸引住了,他顺手拎了拎竟没有拎动,再用力一拎,才拎起来,怪不得把这娘们儿累趴下了。出于好奇,他要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可拉锁刚刚拉开条缝,他就像被火燎了手一样,抽筋似的又拉上了。钱,全是钱啊,这么大的一个旅行袋竟然塞得满满的都是钱。 女人在椅子上躺了一会儿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正把她扶起来的郝大妈和守在旅行袋旁边的偏脸子。她明白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谢谢你们,你们是好人。”郝大妈搀着她,偏脸子栽楞着肩膀拎起旅行袋,把这个女人送到十二层的家里。她显然没有认出偏脸子,她好像说了许多感谢的话,还好像拿出两沓钱作为酬谢,被郝大妈谢绝了。但这些在偏脸子的记忆里都是模模糊糊的,他的心被塞得满满的一旅行袋钱塞得满满的,甚至有些透不过气来。 从十二层下来,郝大妈去打扫儿童乐园,偏脸子就溜达到刚才那个叫妙妙的女人躺过的长椅上躺了下来。他的心虽然被钱塞得满满的,但那个女人的一句话也塞了进来,也塞得满满的:“我叫妙妙,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我会尽力帮你的。”他一听这个名字就不禁恨从心中起,她不过就是夜总会里那些翠翠、洋洋、咪咪、娜娜们一样的婊子。他再也不去想那乳房下的红痣,他能想到的只有那旅行袋里满满的钱。这婊子哪儿来这么多钱?哪儿来这么高档的房子?不就凭她是祁大管子的姘头吗?那天在派出所里,他嚎叫的声音就像发情的公狼被挑战者抢走了正要交配的母狼,这钱和这房子的来历还不是秃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这一袋子钱让我撞上是命中注定,也是祁大管子该倒霉运,谁叫他送我进拘留所?谁叫他打碎我的饭碗?不是不报,时候不到。现在时候到了,一切都该报了。他从长椅上一打挺坐了起来,一抱拳,把手指攥得“嘎嘎”直响,抬头向十二层的高处望去,从胀满的心中长叹出一口气来,好像那满满的一袋子钱已经是他的了。 他知道把这么大一笔巨款弄到手绝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最先想到的是偷,但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抹掉了。这个富贵家园安装了最新款的防盗门,撬门进去根本不可能。要是从窗户进去就只能从楼的外墙爬上去,虽然干过架子工,可他不是蜘蛛侠,干不出这玩命的事来。偷不成就只能抢,可动刀动枪是掉脑袋的大案子,别说去干,就是想想都心慌肝颤,后脊梁直冒凉风。真刀真枪硬碰硬地干,他没那个胆量,但看着自己刚刚拎过那一袋子钱的手,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对钱的强烈欲望。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要先摸清祁大管子的底细,才能想出招来。他借了辆自行车,一路猛蹬回村里,找到一个在建筑公司干活的同学一问,他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有人举报祁大管子贪污,县纪委正在查他,一直给公司送沙子送石料的鞋拔子也跑了,据说是他俩合伙贪污公款。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祁大管子和鞋拔子犯事了,这个妙妙是祁大管子包养的二奶无疑,她正在帮助他们转移赃款。这一大笔钱就在十二层妙妙的屋子里,只要拿下了妙妙这个骚娘们儿,就能拿到那笔塞满了一旅行袋的巨款。可是,不敢偷、不敢抢、更不敢绑架人质敲诈勒索,怎么拿下这个婊子呢?他苦苦想了一夜,脑袋一蹦一蹦地疼,就在脑袋疼得要裂开的瞬间,在裂缝里闪出一道光来,那光映出的竟是胡仙佝偻气喘的身影。 五 这回轮到偏脸子请胡仙喝二两半了,也是喝了两次,每次胡仙都比他多喝一缸,可能是想把上两次的酒给喝回来。这正中偏脸子的意,每次都借机把喝多的胡仙送回家里,然后听他翻来覆去地把知道的那点算卦的秘笈讲得唾沫星子乱飞。 “我今天给你小子亮个底牌吧,我其实不懂什么易经,易经是门大学问,有人说上爬不到山顶,下探不到海底,研究它是大师、教授们干的活。像我这样的不过是背上几句爻辞、生辰八字什么的,装装门面骗人的。你他妈的别笑,这是明摆着的事,有大师、学者、教授在道边摆个摊算卦相面收人家钱的吗?我这人啊,天生胆小,做不了大事,有多少巫医神汉,还没有我这两下子呢!就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再加上有胆有谋,我到处骗钱骗色,甚至出了大名,赚了大钱,把那些大官、大款唬得跟孙子似的滴溜转。这人哪,胆小不得将军做,可胆小也不得牢房坐,像我这样摆个小摊骗点小钱,不贪大钱也摊不上官司,图个小富即安而已。” “你别胡扯,来点干的。” 见偏脸子猴急,胡仙不禁认真起来:“你小子要是掌握了六字密钥,保不准就会捅大娄子惹大祸。” “你少逛荡我,赶快把你那什么六字密钥告诉我,明天咱还来二两半。” 一听明天还喝二两半,胡仙干咳了一声开讲了:“这六个字说起来简单,就是审、敲、打、千、隆、卖六个字。这六个字说简单也不简单,你要是能把这六个字巧妙结合,熟练运用,再加上观察细致,揣摩准确,能言善辩,你就能击中对方要害,让他五体投地,神魂颠倒。如果进入了这个境界,你将要钱得钱,要色来色,这其中奥妙没有一番磨炼不能破解啊!” 胡仙摸出一支烟,偏脸子忙不迭地把火送上,坐回来再看,烟霭缭绕着胡仙,还真有那么点仙气儿:“审就是察言观色,在没有给人算卦之前,就得把来人的心思看透它八九分,这一步踏实了,才能迈出第二步。这第二步就是一个敲字。敲就是敲山震虎,敲关键就是得准,得能把虎敲起来,把来人心里最深处的秘密敲出来。这就叫一敲即中随棍打,再敲不中草寻蛇。心思看出来了,底细敲出来了,接着就是打。打要打得狠,打中要害,要打得让他心里咯噔一下子,直眉楞眼地张着嘴,他在等着你慢慢地往下走。这第四个字是千,出千要慢,行话叫做急打慢千,因为经过了一审、二敲、三打,什么人都差不多蒙圈了,上钩了,用不着急着出千。啥叫千,说白了就是骗,你得编好词、端住架、一字一句地、有板有眼地、不冷不热地把预测的结果说出来。比如,伤官太过把夫克,旱地莲花栽不活,不是吃上三家饭,也得刷上两家锅。第五个字叫隆,就是捧着唠的意思,把他顺毛摩挲舒服了,他就会相信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最后一个字叫卖,这是你转了一大圈后,从他兜里把钱掏出来的关键一步,所以讲究的是响卖,如果你卖得响,他就会被你牵着鼻子转,让他往东就往东,让他往西就往西。到了这个火候上,你说啥是啥,你说啥他都信,虽正逢厄运,但仍命有富贵,吉祥如意的圣光一定能为他消灾避祸,这样一来,他就会心甘情愿地掏出钱来送到你的手上。” “绝了,真是绝了,想不到你这老东西还真有绝活。” 见把偏脸子给蒙住了,胡仙陷在眼眶里的大眼珠子眯成了一条缝。他接过偏脸子点着了递上来的烟美美地吸两口,绷住脸正襟危坐:“审、敲、打、千、隆、卖,虽然是六个单字,但它们不是分散地单打一,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一个不能拆散的套路。要审其一而知其三,先千后隆,无往不利;急打慢千,轻敲响卖;隆卖齐施,敲千并用;有千无隆,帝寿之材;无千不响,无隆不成。” 胡仙把烟头扔在地上站起来用脚碾死,酒劲儿一拱有点晃悠,偏脸子伸手扶住。有人这么一扶,他甩头也更足了,由于拔高嗓门有点岔声:“这就叫迎客观来意,出言别犹豫。天来问追欲追贵,追来问天为天忧。八问七,喜者欲问七贵,怨者实为七愁。七问八,非八有事,必然子息艰难。士子问前途,生孙为近古。叠叠问此事,定然此事缺。频频问原因,其中定有因。” “你好好说,给我转糊涂了。” “这不叫转,这是干我们这行的行话。” “我听着像是黑话。” “你管它叫黑话也行。天代表父母,追代表儿女,天来问追欲追贵,就是父母来给儿女算卦,就是求儿女富贵。往下的八就是妻,七就是夫,生孙就是大款,近古就是生死。你只要明白了这里的行话,六字密钥也就拿到手了。” 酒劲儿还在往上拱,胡仙撑不住,被拱倒了。见他呼呼大睡喊不起来了,偏脸子就回到锅炉房,可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一连好几天,一到夜里他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睡不着觉。 六 差十五分半夜十二点,郝大妈从家里偷偷溜出来,她一路小跑来到了离富贵家园北边不远的一处烂尾楼工地。这里是城区的边缘,再往北是一个下坎,一片散漫的榆树林下是一哄而起的乱草。这里黑黢黢静悄悄,就像濒死的人听不见呼吸和心跳。郝大妈在工地围墙外的一个马葫芦边上停下来,把拎着的一个布袋放在地上,然后掏出一个纸包放在地上,点燃五枝香拿在手上,踏上马葫芦盖跪下连连磕头。就在这个时候,“轰隆”一声马葫芦盖塌了,正在磕头的郝大妈不见了,只有几声微弱的呻吟,一切又恢复了刚才的死寂。死寂中飘过一个黑影,像一阵风一样卷走了郝大妈放在地上的那个纸包。 杀死郝大妈是偏脸子计划的第一步,也是他第一次尝试用六字密钥来实现自己一夜暴富的计划。事情顺利得连他自己都难以想象。这六字密钥真是能打开人脑的密码,让好端端的人转眼之间就变成一个弱智儿,一个大活人会老老实实地按照你给他画好的路线图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偏脸子打开郝大妈的那个纸包,数了数里面的钱,嘎嘎新的两千零七块六毛五。纸包里还有一张活蹦乱跳的胖男孩的照片,他一把火点着照片扔在地上,火苗中的男孩刚一挣扎就剩下了几缕灰烬。这个胖男孩是郝大妈的宝贝孙子,偏脸子的霍霍杀机就是从这个胖男孩的身上开始的。郝大妈下班的时候,他远远地跟到她的家,认准门。第二天早上再跟到学校,就这样祖孙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进入了他的视线,没有几天,机会就紧紧地攥在了他的手上。有一天郝大妈没有送孙子上学,而且上班也来晚了,正赶上值班经理查勤,还被?了一顿。到了中午,她在药店扎了一头,就紧赶慢赶地往家跑。哈哈,郝大妈的胖孙子肯定是生病了,天助我也。他翻过来掉过去地折腾了一夜,夺取那满满一袋子钱的计划渐渐在心中成形。他横下一条心,憋足一身劲儿,他要雄心勃勃地迈出第一步。 第二天一大早,他在社区门口瞄着郝大妈跟她走了一个碰头:“哎呀,郝大妈你怎么了?” “没怎么呀。” “不对吧,你肯定是遇到灾厄之事,而且此事缠身,一时半会儿难以解脱。” “你这没边没沿地净瞎嚼舌头,呸呸呸,一大早晨撞我一头晦气。” 郝大妈没好气儿地一扭头过去了,偏脸子却风平浪静。他心里有数,这一敲是敲准了,她的心再宽也憋不过今天晚上。到了晚上十点多钟,就听拖拖沓沓的脚步声停在了锅炉房的门口,“有人吗?” “来了!”偏脸子一骨碌从地铺上爬起来,又猛地放慢了动作,尽量把气喘匀,然后懒懒地问了一句,“谁呀?” “你在这儿呢,是我是我,我是你郝大妈。”急匆匆话到人到,可到了跟前又干张嘴说不出话来。 偏脸子给她一个小板凳扶她坐下:“大妈呀,你今天晚上就是不来,我明天也会找你的,因为我已测出你有灾厄,像你这样有名的大好人,我要不说出来对不起良心啊。” 郝大妈瞪着眼睛,两只手不断地把乱滚的泪珠抹成一片片的水。 “大妈呀,今早上咱娘俩在门口打个照面,我一看你就心里一惊,你的面相告诉我你家里有难了。晴转多云天庭阴,三阳如烟有暗色。此兆儿孙灾厄故,大难临头躲不过。大妈,你的孙子病了,而且这病来得突然,去之不易啊!” “那怎么办啊!我的孙子就是我的命啊。”郝大妈从泪水里浮上来,她渴望着哪怕是一根稻草也能救命。 “报上你孙子的出生时辰。” “二零零七年六月初五。” 偏脸子闭上眼睛拧紧眉头一点儿一点儿地把遥测到的内容很费劲儿地挤出来:“你孙子的病已经有三天了吧,药也吃了,针也打了,可就是不见好。你孙子得的不是病,而是被魔鬼缠身,他现在每到晚上就又哭又闹,那就是在挣脱魔鬼,但他人小力弱,根本无法逃过这一劫,我看是凶多吉少了。” 偏脸子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外挤,郝大妈点一下头,他就挤一点儿,他挤一点儿,郝大妈就点一下头,等说到凶多吉少时,郝大妈扑通跪倒连连磕头:“你一定要救我的孙子,哪怕是卖房子卖地,哪怕是用我的命去抵他的命,我都心甘情愿,只要你能救我孙子的命,我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我给你磕头了。” 偏脸子盘腿打坐,架势比胡仙还端得住:“免磕头,平身,坐。因为你是一个大慈大悲的心肠,这辈子做好事无数,走到哪里都是有口皆碑,正因为你的造化才使你的孙子还没有命丧魔爪。” “你是说我的孙子还有救?” “只要你能按我说的去做……” “能能能,我会按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去做,一分一毫都不会走样。” “魔鬼来自西北角,你明天零点整到北下坎的工地,在围墙外有一个马葫芦,你在那个马葫芦盖上跪下,烧五炷香磕三个响头,默念九遍我孙平安,天上的星星听见你说的话就会眨眼,这时你就可以走了。” “就、就这些?” “还有,在出来之前,用你孙子贴身的衣物包上两千零七块六毛五分钱,这个钱数是你孙子的生日,用它消灾驱鬼最灵,只是走的时候别落在那里,你用这个钱再买药,你的孙子吃了就会好的。” 窗外有几只野猫抓心挠肝地叫成一团,偏脸子正往兜里揣钱的手有点软。他猛然想起昨天夜里,他把郝大妈送出门也正赶上这几只野猫在叫,还有这一沓钱,上面留有她的汗味和体温。 七 为了这两千多块钱去杀人当然得不偿失,何况杀的是一个万般慈祥的老太太。但给郝大妈设计的死亡路径是他计划的第一步,只有郝大妈去死,才有可能进入下一个环节,郝大妈不过是他接近妙妙的通行证,征服妙妙的迷魂药。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的计划。就在杀死郝大妈的前一天,他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妙妙跟郝大妈的死拴在了一起,而且是个紧紧的死扣,想拆都拆不开。 “郝大妈,我们应该去看看那个妙妙,问问她身体怎么样了,看还能帮她做点啥。” “你这小伙子还真是个好心肠。”郝大妈夸偏脸子的口气简直像是在夸自己的儿子。 “你是上了报纸的活雷锋,我得向你学习呀。” “也不知道她在不在家。” “她的车在库里人就一定在。” 妙妙果然在家,一按门铃就出来了,一见是这两位,热情地请他们进屋。郝大妈连连往后:“不了,姑娘,我们这些干粗活的人衣服脏,不进屋了。”偏脸子站在郝大妈的背后说:“郝大妈可是个菩萨心肠的大好人,她这几天就惦念你,不知道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还需要我们做点什么事帮帮你,这不非得让我陪着她来看看你,看你挺好的也就放心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冲妙妙又是挤眉弄眼又是筋鼻子咧嘴,还在下面不停地摆手。妙妙一直把他们送到走廊里,看着电梯关上了,疑惑的心也没有放下。过了不一会儿,她就追出去在憩园的假山旁向偏脸子问个清楚。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阻止她迈进你的家门。” “笑话,她曾经帮过我,是我的恩人,我本来还想请她到我家里吃饭呢,你怎么还不让她迈进我的家门呢?” 偏脸子的神情严肃起来,声音也沉重了许多:“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好,至于为什么,我不便跟你说,你也就别问了。” 一听这话妙妙也来劲儿了:“那不行,你跟我说话不能藏一半掖一半的,你非得给我说清楚不可。” “那好。不过话不能外传,天机不可泄露。” “行了行了,别装神弄鬼的了。” “这个郝大妈别看她白白胖胖的,可她有躲不过的大灾大难,也可以说她大难临头,危在旦夕,这一劫我看她是躲不过了。” “这话你可不能张口就来啊,你有什么根据就这样恶毒地诅咒一个心地善良的老人?我问你哪!” “耳焦眼赤祸难当,唇青年上生黑子。满面白色恰如泥,暴卒大殃主路死。你看,相术中预兆凶灾的面相她一个人同时占了三项,这是罕见的面相,她必大难临头,不出三日必横死在路边。” 偏脸子有板有眼的,妙妙可沉不住气了:“你太缺德了,等着遭报应吧。”说完扭着屁股怒气冲冲地把偏脸子甩在那里。 就在第三天的上午,妙妙一走出单元门,就见有十几个人围拢在一起议论什么,见偏脸子也在其中,叫她顿生厌恶,可她看见人堆里还有一个警察就警觉起来,小区里出什么事了吗? “是这样,昨天夜间,小区的清洁工郝大妈意外死亡了。我是派出所的民警,来了解一下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迹象。” 妙妙一阵眩晕,偏脸子急忙伸手扶住她才没有倒下,她顺从地倚着偏脸子回到高高的十二层。进了门她就蜷缩在沙发里,目光散在虚空:“郝大妈是怎么死的?” “听警察说是掉在路边的马葫芦里摔死的。” “你那天是怎么说的?” “暴卒大殃主路死,不出三日必横死于路边。” “她的死你怎么会事先知道?” “因为我精通占卜之术。” “你从哪儿学来这么大的本领。” “祖传。” 妙妙散射的目光突然聚焦在偏脸子的脸上:“你能不能预测我的未来,预测我有没有灾难,预测我什么时候死?” 偏脸子诚惶诚恐地退到门口:“我还有事,咱们改日再谈吧。” “不行,我现在就让你算算我的命运。” 见妙妙急了,偏脸子也慌忙开门退到了走廊,他弯下腰,双手合十鞠了一个躬:“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确有急事先告辞了。” 偏脸子进了电梯,把妙妙的喊声关在了走廊里。 晚上他哪儿也没去,就在他的锅炉房里听着窗底下野猫的叫声,静候妙妙的到来。妙妙来了,这在预料之中,可她把祁大管子也带来了。这让偏脸子的阵脚略显慌乱,好在只有十五瓦的灯泡像鬼火一样照不清他的脸,慌乱也就在昏暗中很快平静下来。这时野猫突然不叫了,能听出来是被人冲散了。谁能躲在窗下偷听呢,他自然心知肚明,不过他不露声色,他要恰到好处地在审敲之后把这个人给狠打出来。 “这是我的表哥,请你无论如何也要给他算算眼下有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有没有躲不过的祸,你看行吗?我求你了。” 偏脸子盘腿静坐一言不发,祁大管子把这看成默许,往前凑了几步恭恭敬敬地报上了出生日期,又缩头缩脑地退了几步。他诚惶诚恐,不知道能算出个什么结果来。而此时偏脸子正暗自趾高气扬,虽然盘坐在地铺上,可感觉是在金銮殿的龙椅上,看那有钱有势的祁大管子弯在那儿一副奴才相,胜利的凯歌在心头回荡。我不就是偷看了一眼那个下贱的娘们儿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屁事非把我送进拘留所。关我几天也行,你为了给那娘们儿出气,又把我赶出建筑公司,砸了我的饭碗,你真他妈的狠啊。现在轮到我狠的时候了,我要骑在你的头上拉屎撒尿,我要让你尝尝做牛做马低三下四的滋味,我要让你也按照我画的路线图去死,去死吧。狂喜的偏脸子咬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眯起眼睛,把祁大管子变幻成一条丧家的赖狗,他的心里说不出的舒坦啊,四平八稳轻敲急打隆卖齐施地慢慢出千了。 “这位老兄一脸官相,定是个有官位在身之人。” 祁大管子直了直腰:“不是什么大官,让你见笑。” “老兄还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富贵之人。” 祁大管子的脊梁骨又缩了缩:“哪里哪里,只是有点小钱,算不上富贵之人。” 偏脸子咳了一声,调门拧高了一点:“难道我会看错吗?看你印堂宽正,准头有光,五岳分明,头圆面方,在我眼里你的脸就是一本账,你有多少钱都在脸上写着呢。” 祁大管子大气都不敢出,也不再言语。妙妙把手伸过来,他紧紧抓住,像是找到了依靠:“辛苦你给算算,我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你现在可不是什么顺不顺心的事,而是逢凶遇难的大事,说白了吧,你有牢狱之灾、血光之灾,是大灾大难,你现在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进笆篱子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祁大管子脆弱的精神支柱被轻轻地撅折,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张嘴说不出话来。妙妙扶着他,又是摩挲胸口又是捶背,一双哀求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偏脸子:“大灾大难是免不掉了,那你给算算有什么破解的法子呀。” “我先问你,今夜来此是否诚心?” “我诚心而来。” “不不,我看你细眼斜视飘忽不定,目光怪黠心术不正,我看你言必有诈。” “不敢不敢,冲天发誓我绝不敢。” “那窗外有耳你怎么解释?” 祁大管子扑通跪下,紧接着外面又连磕带绊地一头跪进一个人来,二人异口同声:“我们知罪,我们知罪,大师饶命,大师饶命啊。” 后进来的人正是鞋拔子,看着他在脚下捣蒜,偏脸子身子一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铺上:“我今天的功力已经用尽,要想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就只有等明天再说了。不过我一次只能给一个人掐算,所以明天夜里只能一个人来,我给你们指明的趋吉避凶的路线是天机不可泄露的,这你们不会不懂吧?” 祁大管子唯唯,妙妙诺诺,鞋拔子戚戚。祁大管子一左一右被搀扶着,刚一走出大门,偏脸子就关了灯。黑暗中,窗外杂草中野猫的叫声绕成一团。偏脸子双手枕在脑后,来回搓着两只脚丫子,听得有滋有味。 八 三天之后,祁大管子自杀身亡,传出的消息是畏罪自杀。他死在离建筑公司不远的土山上,山不大也不高,其实算不上是山,说是个大土堆也未尝不可,不过绿草繁茂树木葱茏,倒也有几分景色。几年前,祁大管子在山顶上修了一座小凉亭取名醉仙亭,慢慢地这座小山就成了醉仙山。他就死在自己修的醉仙亭,死前留下遗书。 祁大管子自杀的消息是妙妙和鞋拔子一头撞进锅炉房,双双跪地浑身颤抖着告诉偏脸子的。他们还异口同声地哀求大师给指出一条生路,他们害怕自己也像郝大妈和祁大管子一样,被这位大师预测在三天之内死于非命。想到这,偏脸子笑了。他枕着满满的一袋子钱,想着这十几天完成的连环妙计,此时此刻,他真的相信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法术无边的大师,凭着这超人的本领,何愁没有金钱滚滚而来。兴奋使他忘记了疲惫,他一骨碌爬起来,他要数一数这一袋子钱到底能有多少。外面瓮声瓮气的闷雷提醒他,现在还不是享受成功的时候,眼下最要紧的就是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把钱藏到一个把握的地方然后远走高飞。锅炉房是两扇铁门,敲起来也是闷响,开始以为是雷声,当意识到有人在敲门,他激灵一下子,本能地把那一袋子钱塞到一堆杂物后面。 “有人吗?” “谁呀?” “一位你不认识的朋友。” 偏脸子受不了来人回话的声音,这声音沉稳中透出凛凛威风,清亮中伴着虎虎锐气,大热的天他一阵阵发冷,心像拴在秋千上摇荡起来。来人走近了,仔细看看确实不认识,虽然年纪轻轻,一看就是个惹不起的主,等来人一张嘴,偏脸子倒吸了一口冷气,妈呀,果然来者不善,是个茬子。 “别看你与我素不相识,可我对你却了如指掌。” “愿听指教。” “因为我精通占卜相面之术。” 来人说这话时蜻蜓点水,还皮笑肉不笑,轻松之中充满高傲之气。难道是来砸场子的?想到这儿,偏脸子在秋千上摇荡的心一下子被摔了出去,没有了着落。来人一定跟那几个冤魂死鬼有关,他可能是摸到点须子来试探我的,如果被他识破,可就难逃一劫了。他一言不发,惶惶中默默地等着对方如何出千。 “你是一个心高气傲雄心勃勃的人,按眼下时髦的话叫有理想有追求的人。但可惜的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谋事求财运不通,手拿扫把去撞钟,竹篮打水一场空。” 偏脸子把笑冷在皮下,哼,急打慢千响卖齐施,就这两把刷子呀。今天我给你来个装聋作哑一言不发,叫你敲不响,隆不成,打不中,卖不出,我看你还能使出多大章程。想到这儿,他抬眼涮了一圈,只见来人相貌平平眼睛不大,身材一般个子不高,穿一件雪白的T恤衫在黑暗中显得十分扎眼。说话时喜欢走动并伴有手势,一身的轻松潇洒,随着走动和手势,他的话也越来越像在调侃:“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已经预感到大难临头了吗?听说你对占卜相面之术也略知一二,想必近在眼前的大灾大难你不会毫无察觉吧?看你眉间生斜纹,就知狱厄有灾?。” 偏脸子的心一阵紧似一阵地颤抖,听锣听声听话听音,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了那几个冤魂死鬼而来。可听他话里有话,真的好像已经摸到了路线图的边儿。敲诈,一定是发现了我的马脚来敲诈的,稳住,看他再往下还干什么? “我看你脸颊左右不匀,眼内赤脉贯睛,定是个图财害命的杀人之徒,而且你还杀了不止一条人命。” 话音刚落,窗台下群猫乱叫之声骤起,偏脸子顿感毛骨悚然,再看一眼T恤衫,文静的小眼睛一闪一闪地放出逼人的光芒,那光芒令人魂飞魄散。妈呀,我的妈呀,这T恤衫该不会是个警察吧?他一哆嗦来了尿,赶紧憋住,可来不及了,内裤已经湿了一片:“你、你,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你不是精通占卜相面之术吗?怎么就没看出来呢?难道我一点儿都不像吗?” 汽车灯的光亮从窗户晃进来,紧接着是刹车声和纷乱的脚步声,好几个警察鱼贯而入,有的扛着相机,有的牵着警犬,在噼里啪啦的闪光灯下各忙各的,一会儿从煤堆里找到了郝大妈孙子的背心,一会儿又从墙角的杂物后面拎出了那个装满钱的旅行袋。 偏脸子的尿哗哗的,不光是内裤,连裤子都湿了。 九 完了,什么都完了,偏脸子心里明白等待他的将会是怎样的结局。他没想到付出了全部心血勾画的死亡路线图,一阵风吹走了,一把火烧光了。紧锁在腕子上的手铐冰凉冰凉的,稍一动弹,哗啦哗啦钻心地响。坐在铁椅子上,尿湿的裤子和冰冷的铁板凉在一处,然后又循环向上,把心都凉透了。死是逃不掉了,死期也不会太远,死虽然恐怖,但事到临头反而平静了。他知道T恤衫很快就会进来审讯,其实人赃俱获已经没有什么好审的了,隐瞒也没有意义,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T恤衫是怎么找到他的。 果然T恤衫急匆匆地进来了,他把一个面包、一根香肠、一包榨菜、一瓶矿泉水放到偏脸子面前:“先吃饭,吃饱了咱们再聊。” 偏脸子本想站起来鞠个躬,可人被锁着只好哈哈腰:“没事没事,边吃边聊吧。” “别,一边吃饭一边说话会影响胃的消化功能。” 偏脸子笑了,这一笑,脸偏得更厉害了:“我的命都没了,还保养哪门子的胃呀。” T恤衫一本正经:“可也是,像你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人也就用不着太讲究了,那咱们就边吃边聊吧。” 偏脸子不像在供述犯罪经过,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像讲评书。他从发现妙妙的那一袋子钱开始,到连夜打听到祁大管子正在受到纪委调查,他和鞋拔子勾结侵吞公司财产的事已经满城风雨,因此断定他包养的二奶妙妙正在转移赃款,从而杀机骤起开讲,一直讲到先杀郝大妈然后换取妙妙对他占卜相面之术的绝对信任,又通过妙妙让祁大管子和鞋拔子拜倒在他的脚下。杀郝大妈和祁大管子用的是心理诱导,是他们自己一步步心甘情愿地走向死亡。杀妙妙和鞋拔子他亲自动手是为了复仇,他要看着他们死在自己的手里来解脱心中的压抑。他最后说:“这占卜相面的把戏帮了我也害了我,没有这玩意把人迷住,我根本就不敢下手杀人。可祁大管子他们一旦入了这个道,那真是鬼迷心窍,伸长了脖子让你杀呀。最后杀了他们,我也走上了死路。” “你还有什么补充吗?” 偏脸子接过香烟,享受着警察点烟的待遇:“在我临死之前就有一个愿望,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这对你很重要吗?” “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愿望了。” 听到这儿,T恤衫的情绪有些阴沉,话语中充满怜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真的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难道你真的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其实完全不是这样,你作案的过程到处是破绽,到处露马脚,你今天坐在这儿是一个必然。” 偏脸子把脸正了正:“警官先生,胜者王侯败者贼,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了。” “好吧,我就把破案的过程跟你聊聊,让你也死个明白。就说你杀害郝大妈的案件,你本想制造一个意外事件,可是现场遗留的信息告诉我,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杀人案件。郝大妈半夜三更地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烧香祈求神灵保佑必有人指点,而这个人又必是一个会占卜算卦的人。再看现场勘查得出的结论,破损的马葫芦边沿,有被人为破坏的痕迹。用我们的话讲,案件性质是他杀无疑,案件的侦查方向已经很明确了。但让你绝对想不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你就已经纳入了警方的侦查视线。” “我不信,这是欺骗,你想贬低我来抬高你自己,你是在糟践我来取乐。” “别急,听我慢慢聊。等到祁大管子自杀,你暴露的痕迹就更多了。” “那个现场我压根儿就没去!”偏脸子有些失控。 “你是没去,但祁大管子把你犯罪的证据带到了醉仙山上的醉仙亭。他带去了什么呢?一瓶安眠药,两瓶二两半和一封遗书。安眠药他只吃了五片,虽然药瓶扔得很远,但还是被我们捡到了。再说尸检也证明胃内安眠药的含量不高。第二件东西是那两瓶二两半,我们可是没少费工夫,终于在其中一个酒瓶的瓶盖上提取了半枚指纹,经省公安厅的专家鉴定,这半枚指纹与你的指纹认定同一。最后一件是那封遗书。遗书写得很长,密密麻麻两张纸,看似要死要活的,可许多话都不着边际。遗书我看了好多遍,从中抠出这么一句话来,是这样写的,我将铭记大师的教诲,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明摆着吗,他根本就没想死啊,既然没想死又为什么会服毒呢?你刚才承认在杀祁大管子的时候用了心理暗示,是他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的。其实你一定是用假自杀蒙骗了他,使他相信这样就能逃过一劫,所以才仅仅吃了五片安眠药来演戏。但他做梦也想不到,是你在酒里下了农药,这才一命呜呼。其实是我的行动慢了半拍,这才给了你杀害妙妙和鞋拔子的机会。对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刚才已经根据你的供述,找到了妙妙和鞋拔子被害的现场。”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他的脸已经偏得没个样了。 “是的,在你供述杀害了妙妙和鞋拔子之前,我还不知道发生了这起案件,我只是想尽快终结你的罪恶来挽救他们的生命,遗憾的是我没能抢在你的前面。但我劝你平心静气地好好想一想,这两条人命你能瞒得过去吗?” 偏脸子垂下头,但仍不甘心:“我不相信你在第一起案件时就盯上了我。” “这并不难。你看郝大妈在现场留下了纸钱、香火和火柴,这些封建迷信活动常用的物品,自然会引导我去调查与封建迷信有关的人。我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个人,一个瘦瘦的老头,人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胡半仙,也叫胡仙。你完全能够想象出来他会给我提供什么样的线索,我会怎样根据这些线索把侦查视线集中到你的身上。” 这时再看偏脸子,已经不怎么太偏了,他又接过T恤衫的烟,凑到递过来的打火机上点着:“警官先生你怎么不抽?” “我不会抽烟,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我还有一个问题”,见T恤衫点头他才问,“那满满的一袋子钱到底能有多少?” T恤衫笑了笑:“我们的人正在清点,不过到现在还没有点完。” 偏脸子叹口气又问:“你叫什么?我总得知道是死在了谁的手里。” T恤衫的回答充满安慰的语气:“你死在我手里不栽面儿,我是着名的冰城大侦探侯培生……” “我的妈呀,你原来就是侯培生啊!” “不不不,我是侯培生的弟子,他是我师傅。” “名师出高徒啊,我这案子可不算小啊,你肯定能立大功,奖金估计也少不了。” “你听好了,要是我师傅没退休,你这案子早破了,还能给你机会杀这么多人?!不瞒你说我正在写检讨书请求处分呢。” “为什么?” “因为破案不利,贻误战机,造成了四人被害的惨重损失,这起案件是我的败笔啊!这个你不懂。” 就在T恤衫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偏脸子突然大叫起来:“我没罪,我没罪,我是见义勇为,我是替天行道。我杀妙妙因为她是一个败坏社会风气的婊子,我杀祁大管子因为他是一个贪官污吏,我杀鞋拔子因为他是一个欺压百姓的流氓歹徒,我杀他们是为民除害,是为了伸张正义,是为了净化社会,是为了……” 听偏脸子叫得声嘶力竭,已经出门的T恤衫又转头回来做了个嘘的手势:“郝大妈怎么解释?还在这儿叫什么叫,你觉得这有意思吗?” 偏脸子泪如雨下:“如果他们不是那样迷信,不是那样容易上钩,我也不会得手,也就不会有今天啊!” T恤衫口气软下来:“唉,你没想到吧,你的死亡路线图的终点是你自己的墓地啊!” 偏脸子不再流泪,他深吸了一口气,用这口气支撑起腰身尽量在铁椅子里坐直。他的脸是那么端庄,怎么看也看不出偏来。 绣花鞋谜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殉夫绝命诗 天蒙蒙亮,泰安县巡捕房捕头公孙剑就已穿戴利落,准备到院中晨练,但一开房门,就见台阶上规规矩矩地摆放着一封信。公孙剑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前日,谷柳乡牌坊村袁成之遗孀袁刘氏在家中吊死。袁刘氏年轻貌美,自丈夫去世后,经常有黑衣人夜半翻墙而入,与其通奸。袁刘氏之死疑为奸夫所害。而袁姓一族却颠倒黑白,称其为殉夫而死,现正于村东头为其立贞节牌坊。请捕头大人亲临现场明察。”信没有落款,是封匿名信。公孙剑立刻去向知县李培荃汇报。李培荃乃浙江青田县人,道光十七年六月到任泰安知县。读罢此信,他操着浓重的江南口音,命公孙剑速去查办。公孙剑领命,带上两名随从捕快,急速赶往牌坊村。 天近正午,公孙剑一行已赶至80里外的牌坊村。族长袁存良正指挥着一群人在村东头修牌坊。袁存良50出头,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眼睛不大,但相当有神。公孙剑说明来意,袁存良情绪忽然变得非常激动,说:“这肯定是崔姓人的诬告。”公孙剑审视地看着他,问:“你凭什么这样肯定?”袁存良稍稍缓和了语气,说:“我们牌坊村只有袁崔二姓,袁姓居村东,崔姓居村西。袁崔两姓向来不和,干什么事情都想把对方压下去。譬如说这牌坊,崔姓一族在村西头修了两座公德牌坊,我们袁姓一族则在村东头立了两座孝子牌坊,两族打了个平手。现在我们袁姓一族眼看要比他们多一座贞节牌坊,他们当然嫉妒眼红,要从中作梗,泼污水。”公孙剑仔细听他讲完,说:“民不告,官不究。既然有人告,我就要追查清楚。”公孙剑让袁存良带他去袁刘氏家勘验。 袁刘氏已经入殓,棺材就停在堂屋。袁存良让守灵的人全都撤出来,然后才带公孙剑进屋。一进屋,袁存良就从桌子上拿起袁刘氏的绝命诗让公孙剑观看。袁存良说:“看过这首诗,捕头大人你就知道她是不是贞节烈女了。”公孙剑接过来,首先嗅了嗅,他嗅到一股松烟墨特有的沁人心脾的芳香气味,然后,他才仔细观看上面的内容: 君已丧命赴黄泉, 好女不嫁二夫男; 为妻甘愿把命休, 阴曹地府再团圆。 公孙剑皱起眉,道:“她一个村妇,怎么会舞文弄墨?”袁存良赶紧解释:“捕头大人有所不知,这个袁刘氏娘家原本是知书达理的富贵人家,小时候琴棋书画都学了些,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她才下嫁到这穷乡僻壤。”他指了指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的文房四宝,“你看,毕竟是书香门第,再穷,闺女出嫁也没忘了陪送这些东西。”公孙剑捏起墨块儿,往砚台里注点水,研了一会儿,凑近鼻子去嗅,但没有嗅到松烟墨特有的芳香气味。毫无疑问,这首绝命诗不是袁刘氏所写,而是有人伪造的。公孙剑当机立断――开棺验尸。 棺盖徐徐打开,公孙剑俯身观察。袁刘氏静静地躺在棺材之中,人虽已死,但仍不难想见她生前的出众姿色。公孙剑首先检查了她脖颈的前部及两侧,又让随从将袁刘氏翻转过来,查看了她的后脖颈。 袁存良凑上来,看着公孙剑说:“绝命诗也看了,尸也验了,这下你该相信了吧?”公孙剑笑笑,没有接袁存良的话茬儿,而是拍拍自己的肚子说:“我肚子已经咕咕叫了。”袁存良心领神会,立刻带公孙剑去他家吃饭。 袁存良毕竟是族长,家里很宽敞,很富裕,光条案上就摆着五坛烧酒,坛口都用红纸封着。公孙剑勾起手指,像敲编钟似的挨个儿敲了一遍。袁存良说:“今天我们要把这五坛酒全部喝光。”他还随口吟咏了陆游的一句诗:“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酒菜齐备,宾主落座,为表示对公孙剑的尊重,袁存良还找了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者相陪。席间只开了一坛酒,公孙剑的两个随从就喝醉了。公孙剑一杯也没喝,他想利用下午的时间把村里会写字的人全部排查出来,然后看看他们之中有谁是用松烟墨的,而喝酒是会影响嗅觉的。 酒饭毕,袁存良说:“三位官差都劳乏了,下午我雇轿把你们抬回县衙吧。”公孙剑说:“我们要在这里住下了,因为袁刘氏系凶杀,我必须把凶手找出来再走。”袁存良及族人闻听皆大惊失色。袁存良追问:“何以见得是凶杀?”公孙剑说:“上吊自杀,绳子的勒痕应主要集中于脖颈前部及两侧,并向上倾斜,而脖颈的正后方则不应有勒痕,即使有,也应该是很轻微的。然袁刘氏的脖子上却有一圈很深的完整的勒痕,并且是平行的。也就是说,她是先被人用绳子缠住脖子勒死之后被吊上梁头的。”袁存良及族人面面相觑。袁存良叹口气说:“既然这样,你就住下来查个水落石出吧。” 袁存良把公孙剑他们安排到了袁氏宗祠的偏房里。两个随从一挨枕头就呼呼大睡,公孙剑则开始挨家挨户转悠。牌坊村是个大村,能提笔写字的人有好几十个,且居住分散,全部排查下来,天已黑了。回到袁氏宗祠,简单吃点儿东西,公孙剑就上床休息了。 一双绣花鞋 公孙剑一觉睡到天亮。起床洗漱完毕,袁存良就带着一个肩挑食盒的人来送早饭了。但食盒还没打开,一个小青年就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不好了,袁二上吊自杀了!” 等公孙剑和袁存良他们赶到,袁二已经被放下来,四周围着一圈人,整个屋子酒气熏天。公孙剑俯身凑到袁二鼻子上嗅嗅,确定他死前喝了大量的烧酒。公孙剑从袁二怀里搜出一双绣花鞋。这是一双女人的绣花鞋,做工精致,上面的绣花更是栩栩如生。这时有人在旁边嘀咕:“袁二一个光棍,他哪来女人的绣花鞋?”一位妇女上前,仔细看了看,说:“这不是袁刘氏的绣花鞋吗?我见袁刘氏穿过,这样精巧的绣花鞋也只有袁刘氏才能做得出来。”有人随声附和:“是呀,袁刘氏手巧着呢,绣朵桃花能结桃,绣朵梨花能结梨!”几位老妇人恍然大悟:一定是袁二跟袁刘氏通奸,要不袁二怎么会有她的绣花鞋?锅勺难免碰锅沿儿,两人因事翻脸,袁二才杀死了袁刘氏,然后他也畏罪自杀。她们破口大骂:“哎呀我的老天爷,我们还以为袁刘氏是贞节烈女,敢情是一个不要脸的淫妇荡妇!”但立即有人反驳:“也许是袁二要非礼袁刘氏,袁刘氏不从,才被他杀死的呢。”这几位老妇人愣了愣,但迅速找出了证据:“如果真是不从,她身上应该有与袁二扭打的伤痕,可是我们现在回想起来,那天给袁刘氏净身穿寿衣的时候,除了脖子,其他地方都皮毛不伤。”这时,袁存良大声呵斥道:“都给我住嘴,捕头大人在这里,有你们插嘴的分儿?你们以为自己是神探?”满屋里的人立刻噤若寒蝉。公孙剑命闲杂人退下,之后,他开始仔细勘察。袁存良在一旁唉声叹气:“袁氏一族,自古温良恭俭让,如果最后证实两人确系通奸,唉,袁姓人的脸面就给丢尽了,我这个族长也没脸面再干下去了。” 勘察完毕,公孙剑对袁存良说:“看来我真的要在这里长住久安了。你忙你的吧,我先回祠堂吃饭。”袁存良点点头。有人过来向袁存良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处理袁刘氏和袁二的后事。公孙剑听见袁存良怒气冲冲地说:“等捕头大人查清再说,如果这对狗男女真是通奸,就扔到乱葬岗上喂野狗!” 公孙剑一边吃早饭,一边研究袁刘氏的绣花鞋,但研究了半天,也没找出什么破绽。公孙剑叹道:“上面的绣花可真好看啊。”两个随从掩嘴窃笑。 吃完饭,公孙剑继续在村里转悠,这回他探察的重点是各家各户的酒坛子。中午,袁存良又在家中设宴招待公孙剑,公孙剑又钩起手指将剩余的四只酒坛子像敲编钟似的敲了一遍。 在袁存良家吃完饭,公孙剑径直回了宗祠,又捧起绣花鞋端详。随从端给他茶水,不小心弄洒了,溅到绣花鞋上几滴,其中有一滴正落到花蕾上。水滴有放大效果,公孙剑忽然发现原来花蕾上竟绣着细小的字。公孙剑对随从说:“明天我们就可以回去交差了。今天下午你们两个好好休息,晚上去为我做一件事。” 祠堂变大堂 一下午,三个人躲在宗祠偏房里休息。天黑了,三个人点灯说话,很悠闲的样子。而夜幕下的牌坊村却阴森恐怖,大街上连个人毛也没有,大人小孩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短短几天工夫,一下吊死两个人,能不让人害怕吗? 夜半三更,整个村子更是静得吓人。突然,两个蒙面人越过高墙,闪进袁存良家的院中,轻轻拨开门闩,蹑手蹑脚地来到袁存良的床头。床头有一只箱子,箱子上有一把锁,其中一人碰了碰箱锁。袁存良被惊醒了,他呼地蹿起来,跳下床。两个蒙面人抡起手中木棒,一个奔袁存良的头劈去,一个则照他的脚扫去。袁存良顺手提起一只木凳,高接低挡,化险为夷,两个蒙面人无心恋战,收起木棒夺门而逃,袁存良提凳追赶。蒙面人翻墙而过,袁存良毫不含糊,也一越而过,可是,他脚刚一落地,就被两个蒙面人按倒,捆住了手脚。两个蒙面人架着他进了宗祠偏房,偏房里点着灯,公孙剑笑眯眯地坐在炕沿儿上。两个蒙面人将袁存良推至公孙剑面前,这才把蒙面揭去。袁存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原来这两个蒙面人竟是公孙剑的随从。公孙剑不紧不慢地说:“袁族长,明天我就要离开贵村回县衙了,不过我要把你一起带回去,交给县大老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袁存良努力镇定了一下情绪,说:“不明白。但有一点我明白,就是你这样做是犯法的,教唆随从夜闯民宅,无辜捆绑良民百姓,我要到县大老爷那里告你去。”公孙剑冷笑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那我就从头给你说说,听完我的话,恐怕你就该浑身筛糠了!”公孙剑从怀里掏出袁刘氏的绝命诗,将其展开后说:“我首先从这首绝命诗说起。这首绝命诗是伪造的,并非出自袁刘氏之手。因为这上面的字是用松烟制成的香墨书写的,有一股浓浓的芳香味,而袁刘氏遗留在桌子上的墨是普通的墨,没有香味。我把牌坊村有文房四宝的人家都嗅了一遍,都用的是普通墨,都没有香味,当然你除外,因为你用的墨就是松烟墨,有特殊的香味。所以,从绝命诗开始,我就对你有了怀疑。” 公孙剑又拿出绣花鞋,说:“下面再说说袁二之死。那天我赶到案发现场,闻到满屋子的酒气,袁二身上的酒气更浓,我断定他死前应该喝过大量的烧酒,估计在一斤以上。但之后我挨家挨户走访了一遍,发现家家户户都没有存酒,都是现喝现到村里的酒坊去打。袁二是个穷光棍,家里更不会有存酒,我到村里的酒坊去调查,店主告诉我,袁二已经很久没去打酒了。我还问了袁二的酒量,店主说顶多半斤。下面再说说酒坛子。我第一天去你家,发现你家有五只酒坛子,我挨个敲了敲,感觉满满当当的。那天我们喝光了一坛。第二天,我再去你家,又挨个敲了敲剩下的四只坛子,其中三坛是满的,另有一坛不满,因为这只坛子发出的声音与其他三只坛子不同,有空鸣音。根据经验,我觉得减少了一斤以上,所以,我怀疑是你给袁二送去了烧酒。袁二半斤酒的量,你灌了他一斤以上,他醉成一摊泥,哪还能踩着凳子自己上吊?所以,我就怀疑袁二的死与你有关。当我偶然间发现绣花鞋的花朵里绣着你的名字后,对你的怀疑就达到了九成九。”公孙剑见袁存良满脸的诧异,便往绣花鞋上洒了些水滴,招呼他近前观看,“袁族长,是不是你原来也不知道袁刘氏在送给你的绣花鞋上绣了你的名字?”袁存良想俯身观看,但又颓丧地放弃了。 公孙剑继续说:“虽然我对你有了九成九的怀疑,但还不能完全肯定凶手就是你,因为根据匿名举报,说奸夫来去皆从墙头翻越。而我注意到袁刘氏家的院墙出奇得高,足有一丈,要翻越这样的高度,没有武功办不到,所以,我就在今夜派两名随从去试探你的武功。试验结果表明,你果然会武功,并且还不赖。现在,我对你一点儿也不再怀疑了,断定凶手就是你!” 袁存良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他长叹一声:“唉!我若早知道你如此洞察秋毫,就不敢做下这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袁存良见大势已去,也知道大刑的厉害,没再抵赖,便连夜交代了自己的一系列罪恶:年轻时,他偶然得到一本武功秘籍,便在家中密室中偷偷修炼,但他从来没向外人露过他的武功。前年,袁刘氏嫁来,他见袁刘氏秀色可餐,便起淫心。有一天,袁刘氏的丈夫袁成在一堵高墙下歇息,他见四下无人,便发功将高墙推倒,砸死了袁成。因为村里没有人会武功,大家更不知道他会武功,所以,村里就没有人怀疑袁成是被人推倒高墙砸死的。之后,他霸占了袁刘氏。几次三番之后,袁刘氏顺从了他。但不久前,袁刘氏忽然说她怀孕了。一个寡妇怀孕,这事非同小可。他怕纸里最终包不住火,就事先在家里伪造好绝命诗,然后潜入袁刘氏家,趁与其交欢之时,用绳子勒死了她,之后再吊到梁头上。他这样做是想一举两得,既杀人灭口,又比崔姓多了一座贞节牌坊。当听公孙剑说袁刘氏系凶杀之后,为了嫁祸于人,他便怀揣袁刘氏送给他的绣花鞋,潜入袁二家,假称为其说媳妇,将其灌醉,然后用绳子吊到梁头上,并把绣花鞋塞到他怀里。 听完他的交代,公孙剑恨得牙根发痒,他上前三下五除二,将袁存良的捆绑解开,然后铆足了劲重新将他捆绑起来。绳子丝丝入扣,深深地勒进了袁存良的皮肉,疼得他龇牙咧嘴。公孙剑还不解恨,又将他吊到了梁头上。 天明,公孙剑押着袁存良回县衙交差。 泄露秘密的胸罩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杰克所住的社区发生了一起命案,一名窃贼摔死了! 报案的人是苏珊,住在一号楼的501。当时她下班回家,看到家里灯光亮着,开门进去一看,小偷正在洗劫家里的值钱东西!苏珊震惊之余,抄起一根木棒。小偷见状忙往阳台跑,结果慌忙中脚一滑,就从五楼摔下来,当场身亡。 警察接到报警后来到现场,看到哭哭啼啼的苏珊,安慰了一番后,拍了几张现场照片。一切处理干净后,人就散了。 窃贼是自己失足摔下来的,自然和苏珊无关。不过,胆小的苏珊还是吓坏了。等警察走后,杰克忙安慰她,苏珊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杰克住一号楼的60l,正好在苏珊楼上。两人经常碰面,比较熟悉。在杰克的陪同下,苏珊泪眼汪汪地回家,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还不断喃喃自语:“太可怕了!” 可没几天,警察就敲响了杰克的房门。看着一脸讶异的杰克,警察严肃地说:“前几天那件窃贼坠楼的事件有了新进展,我们在窃贼怀里发现了一个胸罩!” 这和自己有关吗?杰克一头雾水。警察接着说:“那个胸罩的尺寸,很显然,放眼整个社区,只有艾曼有这个可能,而她就住在你楼上的701。不过,我们刚才找过艾曼,她说,那件胸罩在事发前几天掉进你家的阳台了。” 杰克还没反应过来,于是问:“警察先生,你们大半夜来扰民,就是为了告诉我,那个小偷是个专门偷内衣裤的变态狂?” 警察摇头说:“那件胸罩不是窃贼偷的。我们调查过,艾曼的房子并没有失窃的痕迹。而且,早在小偷坠楼前几天,那件胸罩就已经掉进了你家的阳台里。艾曼屡次向你要,你都不肯给她,我说的没错吧?” 杰克脸一红,辩解道:“我和那个女人关系不好,加上这几天没空,就没送上去给她。再说了,你们确定胸罩不是别人的?” 警察微微笑着说:“这你放心,这个尺寸的胸罩,只有艾曼有这个本钱,这一点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这不就是你一直纠缠艾曼的原因吗?若不是这样,也不至于被拒绝后恼羞成怒,连人家胸罩掉下来了都不肯还给她。不过,正因如此,你反倒阴差阳错地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杰克还没反应过来,警察接着说:“如果小偷真的如苏珊太太所言,在五楼不小心坠楼身亡,那他身上怎么会有你阳台里的胸罩?而且,你家并没有遭到小偷进入。唯一的解释就是,小偷是从你家阳台上掉下来的。当时,小偷被人推下去,情急之中双手乱抓,结果就抓住了那个胸罩。小偷落在地面后,胸罩被压在身下,而你们没有细看便报了警,是这样吗?” 杰克呆呆地看着警察,哑口无言。警察接着说:“经过调查,我们还发现,你生性风流,小区里大多数单独生活的女性都受过你的骚扰,包括艾曼。苏珊太太的丈夫常年在外,这女人不甘寂寞,找了好几个情夫,而你不过是其中一个。那天,你和苏珊正在家里偷情,结果她的另一个情夫一直敲她的门,却没人应。后来他发现苏珊就在你的房子里,于是他醋意大发,冲上来找你算账。你们两人大打出手,不论是你把他推下去,还是他自己不小心,最终结果是他掉下了阳台。当他掉下去的前一刻,他竭力想抓住栏杆,但是只抓到了那件胸罩。” 杰克冷冷地说:“这个故事编得很好,不过纯属虚构!” 警察胸有成竹地说:“我们不需要编故事。那个胸罩已经证明你这里是第一现场。至于苏珊太太报警,显然是你们商量好的。这个谜底很快就会揭开,苏珊太太已经被我们请到警局里了。” 杰克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没想到,这个周密的计划,最后毁在了一个会说话的胸罩上。 诡异的煞神庙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古怪的邪经 库伦镇地处藏区,是个至今还保存着原生态的小镇。甘孜画院的二十多名学生,为了完成毕业画作,便凑钱租了辆中巴车,在班长张东阳的带领下到库伦镇采风。 库伦镇有几百户人家,星散在梅乌雪山下。同学们到了库伦镇,发现小镇遍布着警察的身影。同学们在镇上格桑花客栈住下,向客栈的老板一打听,这才知道,最近一个月内,小镇接连发生了两起命案,死者都是本地的牧民。两个牧民都死在自家的院中,凶手将被害者的胸部撕烂,五脏挖空,整个场面非常血腥,疹人至极。 小镇派出所所长名叫顿珠,他见了这些来自甘孜的大学生,严厉地警告道:“库伦镇现在出了杀人狂魔,不适合旅游,你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大家没有看到血案现场,觉得顿珠是在吓唬人,同学们一商量,觉得这么多人抱团游,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便没把顿珠的话放在心上。 第二天,张东阳领着同学们在小镇采风作画,玩冰赏雪,享受自然,玩得不亦乐乎。除了藏区常见的山鹰、牦牛和藏羚羊之外,他们并没有遇到什么杀人狂魔。 第三天一早,大家去攀登镇外的梅乌雪山,回来的时候,大雪漫天,朔风怒吼。赵靖和达瓦是一对恋人,因为贪恋雪山的美景而掉队了,张东阳只好回头去找。不料,当他找到赵靖和达瓦之后,漫天的风雪已将道路掩埋,天地一片混沌,根本辨不清方向。 他们顿时着急起来,暴风雪中,手机没有信号,无法向外界求助,只能自己碰运气了。他们顶着风雪向前走了好久,仍然不见同学们的身影,就在他们感到精疲力竭的时候,张东阳忽然用手往前一指:“你们看,那边好像有户人家!” 走近了一看,这是一座泥墙瓦顶的古怪建筑,木门上挂着锁头,上方悬挂着一块木匾,写着“煞神庙”三个字。 张东阳领着赵靖和达瓦从旁边的墙豁子翻了进去。院内积雪没膝,因为有泥墙阻挡的缘故,寒风小了很多。张东阳推开了神殿厚厚的木门,三个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庙中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张东阳关上了庙宇的木门,打亮火机,只见殿内简陋的神台上,供了一具狰狞的神像。这尊神像约有两米高,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神像身上的漆皮已经剥落,下面的泥胎和青稞草也裸露出来。神像身上有十多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黑窟窿。 张东阳见神台上还有半支蜡烛,便走过去点燃了。随着烛芯上火光跳动,一股奇怪的味道在神殿里弥漫开来。 张东阳打量着这间神殿,心里感到有些奇怪,这座庙宇既不像藏区常见的喇嘛庙,也不像中原的伽蓝佛寺,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但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在这里对付一夜了。 赵靖搓了搓手,从背包里取出了酒精炉、粮食和罐头等物,开始做晚饭。达瓦是个漂亮的藏族姑娘,她对着殿内的神像连连叩拜,嘴里还不停地祷告:“风雪弥漫,借住一晚,打扰之处,莫怪莫怪!” 半个小时后,赵靖就将一小锅米饭煮熟了,三人就着午餐肉和火腿肠吃罢了晚饭,体力总算恢复了一些。此时,外面已经暮色四起,只见天空铅云密布,狂风卷着暴雪,根本没有一点止歇的意思。 忽然,达瓦发出“啊”的一声惊叫。赵靖正在收拾餐具,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手一哆嗦,手里的酒精炉差点掉到地上。他顺着达瓦的手指回头望去,只见那尊神像身上的窟窿里,竟露出了一只黑色的小脑袋。 “黑貂鼠!”赵靖惊喜地叫了起来。他记得教授在讲课的时候曾经讲过,黑貂鼠的胡须是制作画笔的上好材料。他顾不得张东阳的制止,戴上手套,猛地一使劲,跳上神坛,伸手就往神像身上的黑窟窿中摸去! 黑貂鼠吓得脑袋“呼噜”一声缩了进去,很快又从神像身上另外的窟窿中钻出来,蹿到地上,机灵地钻进了鼠洞中。赵靖感到有些沮丧,忽然,他感到手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连忙将那东西拿了出来,原来是一个黑盒子。他兴奋得两眼冒光,大声叫道:“我得宝了!” 张东阳却皱了皱眉头,说:“赵靖,这庙里透着一股邪气,我劝你最好不要动这里的东西!” 赵靖哪里听得进去张东阳的劝说,他两手一用力,黑盒子“啪”的一声被打开了,盒子上飘起的灰尘,呛得他连声咳嗽。只见盒子里面,放着一部落满灰尘的经书。 这竟是一册薄薄的汉文经书,古旧的封面上写着《煞经》两个字。赵靖打开经书,摇头晃脑地念道:“南无摩,?婆耶,巫无欧,佛室那,阿哕参,巫无欧……” 张东阳游览过很多寺庙,看过很多艰深晦涩的经文,但像这种三个字一组的经文,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皱着眉头,狐疑地问道:“这是什么经文啊,我怎么听着有些狼嚎鬼叫的感觉?” 赵靖念了一阵经文,也觉得没意思,悻悻地将经书重新放回木盒子中,随手扔在神台上。他感到有些困倦,便和达瓦背靠背坐在背包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张东阳取出地图,在烛光下仔细辨认,渐渐地也感到上下眼皮直打架,便也坐在背包上,依着供桌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张东阳忽然被达瓦的惨叫声惊醒。他睁开眼睛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赵靖双目通红,嘴里“呵呵”地怪叫着,双手死死地掐着达瓦的脖子! 张东阳吓了一跳,连忙喝止。赵靖却充耳不闻,完全一副要置达瓦于死地的样子。张东阳又气又急,冲过去对着发狂的赵靖“砰砰”打了几拳,赵靖这才松了手,如同一根木桩子似的,“咕咚”一声,直直地倒了下去…… 二、黑夜探庙 第二天天亮,风雪总算停止了,张东阳的手机也有了微弱的信号,他急忙拨打110,和库伦镇派出所取得了联系。 昨天晚上,学生们回到库伦镇,见张东阳等人迟迟未归,已经向顿珠报告了,可是面对狂风暴雪,顿珠也没有办法,只能按兵不动。接到了张东阳的电话后,顿珠不禁吃了一惊:“原来你们在‘煞神庙’,天啊,那可是个诡异的地方!” “煞神庙”是敛纳游魂、超度恶煞的地方,一到风雪之夜,当地的牧民经常会在庙外看到徘徊的憧憧鬼影,茫茫的雪地上,还会清晰地出现一只只古怪的大脚印…… 顿珠让张东阳等人在“煞神庙”坚守,不要乱动,他领着几名干警,坐着狗爬犁,径直向“煞神庙”赶去。半个小时之后,一行人才来到了“煞神庙”。刚走到庙前,就听见赵靖“嗷嗷”的怪叫声传了出来。 赵靖昨晚被揍昏后,张东阳便和达瓦用结实的登山绳将他牢牢地捆了起来。顿珠走进煞神庙,只见赵靖的额头热得烫手,很显然是狂躁症发作。如果不及时接受治疗,他的性命可就堪忧了。顿珠连忙吩咐两名干警:“你们赶快用爬犁将他送到那曲县人民医院!” 距离库伦镇最近的那曲县医院也在百里之外,大雪封路,想要去医院,也只能坐着狗爬犁过去了。两名干警答应一声,然后抬着胡乱挣扎的赵靖上了狗爬犁,达瓦非要去照顾赵靖不可,顿珠只好答应了。 这时,寺里的俗家僧人朵旺骑着一匹瘦马来到了“煞神庙”的门口。 原来,这座“煞神庙”原本有个正经的僧人,藏区的人都管他叫安和尚,可安和尚一个月前去世了,照顾寺庙的任务就落到了他的俗家弟子朵旺的身上。朵旺是个哑巴,因为身子虚,他父母就将他送到“煞神庙”跟着安和尚听经修炼。昨天中午,他回家看望父母,被风雪所阻,今早雪停之后才回来,没想到庙里竟出了大学生撞邪发病这样的怪事! 朵旺急匆匆地走进神殿,看到供桌上的《煞经》,他“咿咿呀呀”地比划起来,顿珠连猜带蒙,总算明白了朵旺的意思――这本《煞经》是超度凶煞时念的经文,平常人不能阅读,更不能念诵,一旦犯忌,“煞神”就要降罪。 顿珠虽然不信凶煞降罪的荒诞之说,但“煞神庙”的诡异他却是知道的。当下,他领着干警们将“煞神庙”检查一遍,却并没有什么收获,便只好领着张东阳离开了“煞神庙”。张东阳将昨晚的诡异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顿珠黑着脸说:“现在你知道厉害了吧!我劝你们别在库伦镇上待着了,等雪融路开后,你们马上回甘孜去!” 回到格桑花客栈,张东阳把昨晚的怪异之事跟同学们讲了一遍,不料,大家不仅不害怕,反倒对那“煞神庙”来了兴趣。几个胆大的同学叫道:“今天晚上我们就去探险,不搞清‘煞神庙’的秘密,我们绝不回甘孜!”张东阳拗不过他们,只好同意了。 当天晚上,张东阳拿出了二百块钱,向客栈老板租了一架八条狗拉的爬犁,带着三名男同学,直奔“煞神庙”而去。 到了“煞神庙”,张东阳来到齐脖子高的墙豁子下,翘脚往里一望,看到神殿中烛光摇曳,朵旺和尚盘膝而坐,似乎正在做法事。他们正要翻墙进去,忽然从墙根下的雪堆中跳起几个身披白色斗篷的人,向他们扑了过来!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被那些人紧紧地按倒在雪堆上…… 三、疹人鬼影 按倒张东阳等人的是顿珠和他手下的几名干警。 库伦镇前些日子接连发生了两起凶杀案,顿珠的压力很大,今早又见到赵靖发病,他觉得煞神庙一定有什么古怪,于是便领着警察到庙外“蹲坑”来了。张东阳领着同学出现,顿珠怕他们贸然行动会打草惊蛇,影响他们破案,便让警察将他们扑倒了。 顿珠用手指挡着嘴唇,示意张东阳等人不要出声。过了一会儿,朵旺站起来,从香案上取下了一样什么东西,登上神台,将东西塞到了神像身上的黑窟窿里。然后,他熄灭牛油蜡烛,退出神殿,来到西厢房,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待西厢房的灯光熄灭后,顿珠对身后打了个手势,两名警察悄悄地翻墙过去,推开神殿的木门,直奔那个浑身是洞的神像而去。一名警察登上神台,他伸手一掏,竟在煞神的身上取出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这东西发出一股扑鼻的香气,竟是一块烤熟了的牦牛肉。 朵旺将牦牛肉丢到煞神身上的破洞里干什么?警察感到很奇怪。这时,守在庙墙外面的顿珠等人忽然听见一阵“嘎吱嘎吱”的脚步声,紧接着,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嗖”的一声,敏捷地跃上了墙头,因为天色黑暗,一时间也看不清黑影的面容。 黑影翻墙而入后,径直向神殿而去。顿珠见那黑影蹿进了殿门,急忙对身后的三名干警一摆手,三人掏出枪,跟着顿珠越墙而过,直奔神殿而去。 顿珠抢先来到殿门口,一脚踢开殿门,可是没等他把手中的强光手电打开,就听大殿中响起一个干警的惨叫声,随即,一个腥气刺鼻的黑影迎面向他扑了过来。他飞起一脚,向黑影踢了过去。 没想到,他这一脚就好像踹到了水泥电线杆子上,痛得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见顿珠被怪物撞倒在地,干警们急眼了,冲过来对怪物实施抓捕,可是他们还没近到怪物身边,只见怪物双掌连挥,他们便惨叫着纷纷倒地。顿珠眼看着怪物已蹿出殿门,连忙开枪射击。他一连开了三枪,其中一枪击中了怪物的肩部,怪物“呜喔欧”地惨嚎一声,飞快地跳上墙头,翻了出去。 朵旺在睡梦中被枪声惊醒,急忙披衣跑了出来。他“咿咿呀呀”地比划了半天,顿珠也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第二天凌晨,顿珠将库伦镇发现怪物的消息,报告到了那曲县公安局。 这次行动,一共有两名干警被怪物拍伤,其中那个在煞神身上取出牦牛肉的干警还出现了狂躁症的症状。顿珠急忙安排将他们送往那曲县医院去治疗。 顿珠刚刚将受伤的手下送走,手机就响了,电话是在那曲医院照料赵靖的达瓦打来的。达瓦在电话里告诉顿珠,经过医院检查,医生在赵靖的血液里发现了一种孢子,这种孢子能分泌出一种令人发狂的激素,这也是赵靖狂躁的原因。顿珠当即将这个情况上报到那曲县公安局。 当天下午,那曲县的公安刑侦专家陪着省里来的一名动植物专家赶到了。为了尽快破案,上级还派来了十多名精干的警察。 一位懂得手语的警察和朵旺进行了交流。据朵旺说,安和尚活着的时候定了一个规矩:每次祭拜完煞神后,都要将一块熟牦牛肉丢到煞神身上的窟窿里,这叫“食煞”,至于那个跑到庙里偷吃牦牛肉的怪物是什么,朵旺也不知道。 省城来的动植物专家在“煞神庙”采集到了一种红棕色的毛发,经过研究,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到“煞神庙”偷吃牦牛肉的应该是一种灵长类的生物。因为昨晚天色太暗,顿珠等人也是没有看清怪物的真实相貌,所以专家也无法确定这种灵长类动物究竟是什么,但从它挥掌拍伤两名警察的凶悍程度上看来,它绝对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动物。至于它是不是前两起凶案的元凶,只能等血样分析和基因比对的结果出来后,再做进一步的认定了。 动植物专家经过寻找,终于在煞神的腹内找到几个已经灰化的菌子,这些菌子经过干燥灰化会变成孢子,落到装着《煞经》的木盒子上,赵靖呼吸的时候,孢子便通过鼻腔进入到他的体内。 顿珠问道:“当时‘煞神殿’中有三个人,为什么只有赵靖一个人发病?” 动植物专家指了指神台上的牛油蜡烛,说:“我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这支蜡烛上,等我回去做个检查,事情就会水落石出!” 警方征得了朵旺和尚的同意,将那册《煞经》装到了证物箱中。安和尚生前穿过的几件旧袈裟,也被警方一起拿走,送到省里做进一步的检查去了。 第二天,两位专家离开了库伦镇。朵旺也要离庙回家,顿珠用手指了指煞神庙,那意思是让他暂时不要离开。朵旺一边“咿咿呀呀”地乱叫,一边连连比划,顿珠也看不懂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势,只好又找来那名会手语的警察。那警察给他翻译道:“朵旺说,他要回镇上去看他的三师兄!” 顿珠让他再问问朵旺一共有几个师兄。朵旺的回答让人大吃一惊:安和尚一共收了四个徒弟,大徒弟和二徒弟就是前些日子被分尸的那两个人,三徒弟最近去那曲县医院陪父亲看哮喘病,今日刚回来,朵旺看的就是这个三师兄。 四、杀人凶手 铲雪车清除道路上的积雪后,学生们租的那辆中巴车终于开到了库伦镇,除了住院的赵靖和达瓦,其他人终于能回家了。可是张东阳却执意要留下来,库伦镇血案的元凶,“煞神庙”的秘密……这些谜团就好像铅块一样压在他的心上,不解开谜团,他感觉寝食难安。 顿珠见张东阳硬要留下来,警告说:“你可千万不要擅自行动,免得给我们添乱!” 张东阳笑嘻嘻地说道:“顿珠所长,您要不放心,我就天天给您当秘书吧!” 顿珠白天办案,张东阳就影子似的跟在他的身旁,到了晚上,他就独自一个人回客栈睡觉。顿珠见他老老实实,不给自己添麻烦,便对他放下心来。 顿珠经过几天的调查,并没有查到安和尚有什么怪异之处,可是朵旺的大师兄和二师兄分别在上个月的初一和十五被杀,这恐怕不是巧合,总有原因吧? 顿珠正愁找不到破案的思路,回省城做检验的两位专家又急匆匆地回到了库伦镇。 他们带回来了三份检查报告。第一份报告是关于牛油蜡烛成分的检测报告,牛油蜡烛除了可以燃烧的牛油外,还有驱毒的雪莲、雄黄和山桂皮等中草药。看来制作这种牛油蜡烛的安和尚,对神像中的有毒孢子,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第二份检查报告是关于“煞神庙”中遗留的毛发和血液的基因比对报告,经过对这些毛发和血液进行基因提取,与基因库中灵长类的基因图谱进行比对后发现,那晚顿珠他们见到的怪物,应该是一只凶悍的山魈。 别看山魈这种动物个儿不是很高大,但却力大无穷,一旦发怒,极具攻击和破坏性。解放前,梅乌雪山上确实有过山魈出没,当地的藏民都管它们叫山鬼。解放以后,每到大雪天,这些山魈便下山偷食藏民牛羊,成为了一大公害,政府就给民兵们发了枪。经过几次大规模的围猎后,山上的山魈基本绝迹了,没想到时隔几十年,竟又出现了山魈的踪迹。 第三份检查报告最让人吃惊,在安和尚的僧袍上,竟然检查出了三氧化二砷(砒霜)的成分,也就是说,安和尚很有可能是被人给害死的! 当然,要最后确定安和尚是否被别人所害,还得检查他被火化的遗骨。在刑侦专家的组织下,这项工作已经在秘密地进行。 顿珠看完这三份检查报告,悄悄命手下的两名干警,对朵旺和尚以及他那个三师兄青木加错先悄悄地监视起来,一有什么情况,立刻向他报告。 省里来的刑侦专家已经将《煞经》送回,当然经书上残存的孢子粉已经被清除干净。这天,顿珠拿起那本经书读了一会儿,仍然是毫无头绪,张东阳看着顿珠蹙眉苦思的样子,忽然一拍脑门说:“我有一个同学,他父亲是佛学院的教授,没准他能知道这本经书的秘密!” 张东阳当即掏出手机,拨通那个佛学教授的电话,请求对方帮忙。对方答应了,让他把经书拍成图片发过去。张东阳很高兴,将整本《煞经》拍成十几张照片,用彩信给发了过去。 顿珠对张东阳的做法并不抱多大的信心,两人吃过晚饭,顿珠说:“你回客栈休息去吧,我把这本经书给朵旺送过去!” 张东阳说:“我一个人回客栈也没意思,我陪您一起过去吧!” 顿珠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两个人上了派出所的那辆旧吉普车,直奔“煞神庙”而去。 傍晚的时候,他们来到“煞神庙”,朵旺正在庙里专心地做法事,顿珠这才想起,今天正是藏历的初一。 张东阳怕朵旺在做法事的时候,那只凶悍的山魈跑过来行凶,他正心悸地东张西望,衣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那个佛学教授打来的。 电话里,佛学教授告诉张东阳,那本《煞经》是一本人造的伪经,根本没有任何佛学价值。他还将《煞经》从头到尾读出,用录音机录制下来,经过反复播放,他发现了一个诡异的地方,那就是这本经书除了三词一句的特征外,第三句、第六句,第九句,也就是三的所有倍数的经句一直都在重复着“巫无欧”这个音节。 挂了电话,张东阳反复念叨着“巫无欧”这个音节。突然,他一拍脑袋,跑到了顿珠身边,问道:“顿珠所长,‘巫无欧’像不像是一种野兽的嚎叫声?” 顿珠纳闷地问:“你是什么意思?” 张东阳说:“我怀疑朵旺的三师兄现在有危险!” 朵旺的大师兄和二师兄分别在上个月的初一和十五被杀,今天又是初一,朵旺的三师兄很可能会遇到危险。 顿珠急忙拿出手机,联系上监视青木加错的便衣干警。便衣干警汇报说:“青木加错在自家的院子放了张香案,看样子他要搞什么祭拜仪式!” 顿珠说:“你继续监视,我马上过去!” 五、阴谋诡计 顿珠拉着张东阳上了吉普车,不顾山路颠簸,飞速向青木加错的家开去。 他们刚刚来到青木加错的家,就听院内响起一阵“呜喔欧”的野兽怪叫声,其中还夹杂着青木加错凄厉的惨号。 顿珠一眼就看到,那名负责监视的便衣干警已经倒在院墙外的血泊之中,他对张东阳说:“赶快报警!”然后一脚踢开青木加错家的木门,端着手枪冲进了院子。 青木加错家的院子中,祭拜的香案早已经倒塌,那只凶悍的山魈正在撕扯着青木加错胸腹部的衣服,顿珠怕伤到青木加错,对着天空“砰砰”开了两枪。山魈听到枪声,吓了一跳,它刚直起身子,顿珠趁机又开了两枪,子弹穿进山魈的肩膀。 山魈身中两枪,暴怒之下,丢下血肉模糊的青木加错,向顿珠猛扑过来。顿珠又射出了两颗子弹,一颗击中了山魈的心脏,一颗击中了它的头部,凶悍的山魈惨叫着倒了下去,死了。 青木加错血肉模糊,腹部的肠子都被山魈给掏了出来,眼看着已经不能活了。 顿珠赶紧伏在他的耳边,问道:“青木加错,山魈为什么会袭击你,你和你的两名师兄,你们究竟和山魈有什么深仇大恨?” 青木加错惨笑道:“鎏金煞神……这,这全都是……安和尚的诡计……”话还没有说完,他脑袋一歪,咽气了。 库伦镇派出所的干警们经过搜查,在青木加错家衣柜下面的土推里,挖到了一尊鎏金的煞神。 胆小的朵旺和尚见青木加错毙命,这才打着手语,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讲了出来……原来,这尊鎏金煞神是“煞神庙”的镇庙之宝,青木加错和他的两名师兄早就打起了将其据为己有的贪念。可是,安和尚身体健康,而且还会武功,青木加错等人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今年夏天,安和尚忽然病倒了,青木加错等人觉得这是个大好机会,他们便偷偷找来砒霜,下到了安和尚的汤药里…… 当安和尚发觉中毒的时候,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可是他却不敢报案,因为一报警,青木加错等人杀师的丑事曝光,“煞神庙”这些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声誉必然会受到极大的损害。安和尚为了除去青木加错等人,好让老实的朵旺继承他的衣钵,便伪造了一本《煞经》,他将山魈的叫声巧妙地隐藏到了经书中。 梅乌雪山有山魈出没,安和尚早就知道。为了故弄玄虚,欺骗诚实的藏民,并提高“煞神庙”的威信,安和尚会在寒冷的冬夜,躲在庙内模仿山魈的叫声,将听觉异常灵敏的山魈引下山来,并将藏民供奉的牦牛肉喂给山魈吃。 而那种一旦侵入人体,便会让人发狂的毒菌孢子,则是安和尚采药的时候从梅乌雪山弄来的。安和尚临死之前,将毒菌以及《煞经》都投放到那尊煞神的体内,然后给弟子朵旺留下遗嘱,就是每到初一十五,祭拜过煞神后,必须丢一块牦牛肉到煞神身上的窟窿里。 雪封的冬天,梅乌雪山很难弄到猎物,山魈耐不住饥饿,就会到山下的“煞神庙”周围来觅食。朵旺丢进煞神身体内的牦牛肉散发出的香气,自然引来了山魈偷食。山魈吃下沾在肉上的毒孢子后,就会亢奋发狂。山魈吃一块牦牛肉必然不饱,就会继续四处寻找食物。当山魈听到有人念诵《煞经》里面“呜喔欧”的声音,就以为是有人在招呼自己去进食。 青木加错的两位师兄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诵经声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山魈闯进他们家,发现香案上没有它喜欢吃的牦牛肉后,便凶性大发,先后将他们的胸腹撕烂,并残忍地吃掉了他们的内脏。 青木加错离开库伦镇的这一段时间,明着是去那曲县医院陪自己父亲看哮喘病,其实他是暗中接洽文物贩子,准备将手中的鎏金煞神像卖掉。可是那帮文物贩子一听煞神的名字,都怕沾染到凶气,不肯收货。 青木加错回到库伦镇后,得知自己的两位师兄已经被山魈杀死,经过思考,他明白了安和尚的安排。为了杀掉让他寝食难安的山魈,他买来剧毒的毒鼠强,下到牦牛肉里。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在香案下面藏了一支双筒猎枪。 傍晚,青木加错念起了《煞经》,他念经的声音,果然将在“煞神庙”外徘徊、一直没找到机会进庙偷食的山魈引了过来。那只山魈上次进庙偷食,被身穿警服的顿珠打了一枪,它对身穿警服,正在蹲守的干警竟然产生了一种惧怕的感觉。 然而,山魈毕竟饥饿难耐,一掌将来不及反应的便衣干警击倒在地,跳进了院子。还不等青木加错取出香案底下的猎枪,山魈已经跳到供桌上,抓起了那块有毒的牦牛肉就往口里填,供桌不堪重压,“轰隆”一声被压得粉碎。 山魈三口两口将牦牛肉吃下了肚子。毒鼠强的药力很快就发作了,山魈感到胃痛如搅,怒吼一声,向青木加错扑了过去…… 得知事情的经过,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三桩血案的总导演,竟然是已经死去的安和尚! 顿珠在心里感叹:人与祥和为伴,心中一定充满了幸福;而一旦敬奉邪神,那心里必定都是阴谋诡计! 包公显灵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 包公现身 明朝的时候,一个叫明水县的地方,发生了一桩连环怪案。 这天一大早,明水知县赵岩突然接到报案,说河道监工索震,死在了家里。赵岩闻讯,连衣服也没穿好,就向索府跑去。那个索震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可他哥哥索雷,却是知府大人,赵岩的顶头上司。知府的弟弟死在他的辖区内,他能不惊慌吗? 赵岩赶到索府的时候,见索震的人头滚落在地,血洒了一地。 索震脸上布满了恐惧,好像看到什么不应看到的东西。昨夜索震是和他的一个小妾在一起的,直到现在那个小妾还在瑟瑟发抖。赵岩问那个小妾夜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嘴唇不住地抖着,半天才说出两个字:“包公!” 赵岩一皱眉头,这事怎么扯上包公了。捕头杨刚又递过来一件东西,是一道令牌。这种令牌是官府里坐堂审案所用的,而这道令牌的后面写了一个“包”字,竟然是出自包公祠里。 过了会儿,那个小妾缓过神来,又对赵岩说:昨天晚上他们正似睡非睡的时候,突然床前就闪出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影,黑夜里看不清面目。还没明白过什么事来,就听到一声大吼:“大胆索震,本官乃开封府包拯,你所犯罪行,本府洞若观火,今夜特来审你,还不从实招来!”那个人竟然是包公!明水县最信包公的所在,索震见到包公现身直打哆嗦,她看到包公更是吓得要命,吓昏过去了,再后来的事就不知道了。 赵岩听了,还没等往细处问,又有人来报,包公祠里也出事了。赵岩马上带人去包公祠。 明水县离着陈州很近,据说包公当年陈州放粮曾到过这里,并在这里破了不少案子。明水人最敬仰的莫如包公了,并且县里庙堂最大香火最旺的,就莫如包公祠了。百姓每到初一十五的都到包公祠里进香。 赵岩去了包公祠,迎面就看到包公审案的像,书案前的包公,一手扶着几案,一手捋着胡须,脸上有一种威然正气。在书案上一个筒子里,就放着些令牌,包公像一旁还放着龙、虎、狗三口铡,这些都是仿照包公戏里的样子做的。而现在,那口虎头铡的幔布已经被揭开,刀口上有鲜血,并且血迹犹鲜。 赵岩就陷入了沉思:难道昨天晚上的事,真是包公所为?但很快就觉得这个想法荒唐了,包公已死了几百年了,怎么能再出来呢? 索震死后的当天,知府索雷就来到县衙,对赵岩大发雷霆,并让赵岩在一月之内破获这起案子,抓住真凶,为他弟弟报仇,要不就把他这个知县撤掉。 赵岩怎敢怠慢,拿出浑身解数来破案,可案子查了几天,还没等查出点线索,县里却又死了个人,并且死状跟索震一样,也是身首异处。 死者叫海贵,是一个讼师,经常和衙门打交道。在海贵尸体旁,还有他亲笔写的罪状。历数自己这些年来,所犯下的种种罪行,条条件件,都很清楚。在凶案现场也发现了包公祠里的令牌,并且包公祠里狗头铡的幔布也揭开了,上面有了血迹。 在海贵死了还不到十天,又有一个人死的跟前两个一样。第三个死者叫袁青,是一个小混混,吃喝嫖赌无所不干。小混混袁青的尸体旁,虽然没有罪状,却摆着他偷来骗来的钱财,还有他玩赌博,抽老千用的假股子――包公祠里的狗头铡,又一次被鲜血染红了。 就这样,不到一个月,连续三个人不明不白地被砍下头来,情形一模一样,并且还都跟包公扯上了关系。这时候,外面已有百姓纷纷传言,说是包公显灵了。那三个人做的恶事被包公看在了眼里,就夜审了他们。赵岩决心一定尽快抓住真凶,把案子弄个水落石出,还百姓以真相。 2. 假戏死真人 既然这几个案子都发生在夜里,赵岩便让捕头杨刚带领那些差役们,夜里到处巡逻,不许有片刻走神。一见有可疑之人,马上抓来。这下可苦了杨刚了,他白天要办案,晚上还要到处巡逻。 一连几个晚上,赵岩都没有听到有什么情况。到第四个晚上,杨刚匆匆地来禀报:“大人,这回找到可疑的人了。” 杨刚就说: 这几天,他和差役们到处巡逻,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今晚,他和几个差役正走着,就见路上走来一人,他身上背着个包袱,显得慌里慌张的,只顾低着头向前走。杨刚觉得不对劲,这么晚了还有人出来,一定是有事。就喊了一声:“哪里的,站住!” 那个人竟不经吓,一听这话,撒腿就跑。这更证实了那个人心里虚了,杨刚领着几个差役就追下来,结果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个人追上。那个人被他们抓住后,却闭口不言,一句话也问不出来。好像他本来就是个哑巴。杨刚觉得这个人十分可疑,就把人给带来了。 赵岩马上升堂。等身份不明的人被押上来,见他长得高大魁梧,黑黑的脸膛。虽然他穿着破旧的衣服,赵岩却觉得这个人不一般,一拍惊堂木问他是什么来头? 可那黑大汉跪在堂下却木木呆呆的,直勾勾地看着赵岩,就跟聋了似的。 赵岩又问了几句,他跪在堂上,还是一言不发。 赵岩就让差役们搜他的身,结果就在包袱里发现了一道包公祠里的令牌。 拿着那块令牌,赵岩就想,那几个死者身边都有令牌,而他身上也有这样的令牌,这个人一定与本案有联系。赵岩就先让差役把他押入牢中,等查明身份后再说。 第二天,赵岩就命手下,在城中查访,谁家有人丢失了,查到后马上禀报。 不出一天,杨刚就禀报:马财主家一个叫顺子的长工说,昨天他那里走失了一个长工,长得又黑又高大,与昨天那个哑巴一般无二。 赵岩马上就传那个顺子进来。 顺子进来,把那个出走的长工描述一番,果然跟大牢里的那个黑大汉一模一样。顺子又说,那个人叫老黑,是从外地来的,才干了不到一个月。 那天晚上谁也没说一声就走了。赵岩就问顺子,那个老黑还有什么特征? 顺子脱口而出:“他好说梦话,还好唱戏。”就说了一件事:长工们都住在一个大场院里,晚上就睡大通铺。他们在一起住了几天,大家发现老黑有个毛病,就是爱说梦话,并且梦里是在唱戏,睡着后冷不丁地就大叫“张龙赵虎王朝马汉”,还说什么铡人不铡人的,吓得大家不轻。经过再三追问,他才说他是一个富家公子,喜欢唱包公戏,家里人不让他唱,他就赌气跑出来出来游荡,才到了这里。 能唱戏自然就不是哑巴,可老黑为什么到自己公堂上就要装哑巴呢?赵岩想,他一定隐藏了什么,不敢说出来,才干脆装哑巴的。赵岩并没说老黑在他这里,却让顺子先回去。 可顺子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了。赵岩感觉到他想起了什么,就让他回来。 顺子再跪在大堂上,却说:“有件事,我说出来恐怕大人不信呀!”赵岩说:“但说无妨。” 顺子这才说:“我隐隐约约地觉得,现在外面传的包公显灵的事,我们总是觉得跟这个老黑有关。” 顺子就跟赵岩说了一件事。 当长工们知道龙庆是“满堂彩”后,没事就让他唱上一段,大家从没到戏院听过戏,听老黑这一唱,也算是过戏瘾了。 有一次,一个长工的家被索震拆了扩建府邸,让他无家可归,他只能向同伙诉苦。 大家听了很气愤,尤其是老黑,气得脸色黑里透紫。就有个人提议,不如就让老黑演回包公,在戏里把索震给铡了吧!虽然这个世道没人管索震这样的人,但解解恨也是好的呀。提议一说出来,大家都纷纷赞同。 结果,大家就唱了一出《包公升堂铡索震》的戏。老黑喊了声:“开铡――”,就把用草札成的索震,放在铡草的铡刀里,给铡了。 可没想到第二天,索震真的死了。事隔几天,大家又想起了恶讼师海贵。海贵阴险毒辣,经常勾结富人,黑白颠倒,让穷人败了官司。这个人早就该死,要是包公在当世,万不能让他活在世上。结果大家又在场院里演了一出《包龙图怒铡海讼师》的戏,老黑一声令下,又把草扎的海贵给铡了。 结果第二天,海贵也死了。 大家就奇怪,怎么演铡谁谁就死呀,难道是老黑演得太真了,把包公祠里的包公都感动了。 又一次,长工们想起了到处耍无赖的袁青,这个人也该死,于是大家又演了一出铡无赖的戏。 结果第二天袁青也死了,并且外面也悄悄传开了包公显灵的事来。大家都信了。 没想到在第四次的时候,大家都想到了鹿鸣山的寨主龙庆。龙庆做的恶也不少了,也该放在包公的铡刀下铡一铡的。可一说铡龙庆,老黑却不唱了,说他嗓子疼,过几天再说。几天后,人们也没等到老黑铡龙庆,他却悄没声的跑了。 赵岩听了顺子的话,拈须思考了一下,突然面露微笑,让先退下,并嘱咐他不要把这件事声张出去。顺子就慌慌张张地走了。 3. 梦中杀人 等顺子一走,杨刚就问赵岩:“大人,案子可有眉目?” 赵岩说:“等晚上,咱们演一出戏,这一切就都明白了。” 到晚上,县衙大牢里的油灯明灭不定,那个老黑也在牢房里睡着了,打着很响的鼾声。 这时候就有个用半斗篷罩住头的人,悄悄地打开牢门摸进来。他来到老黑身边,蹲下来。又悄悄在老黑耳边喊了一声:“开封府包大人来了!” 老黑就一个激灵坐起来,但眼睛还是闭着,却张口说:“包大人,小人龙庆知罪!”――他不是哑巴吗?怎么能说话了。 那个人又用很粗大的声音,说:“你这些年所犯罪行,本官早已洞若观火。你还不一一招来,难道要本大人审你不成?” 龙庆就闭着眼睛说:“我龙庆占据鹿鸣山,这些年来虽未招惹明水百姓,却劫杀了很多从这里路过的客商,不光劫下银两,还要取人性命。这几年我共杀了十三条人命,条条都是无辜的。我知道自己罪大恶极,是逃不了这一劫的。” 那个人又说了句:“张龙赵虎王朝马汉,狗头铡伺候!” 龙庆吓得头皮上都出了汗,跪在地上直磕头,说:“大人饶命呀。” 那个人这才把身上的斗篷揭开,竟然是赵岩。大牢里也挑起了好几个灯笼。有人拿来一盆凉水泼在龙庆头上,龙庆也睁开了眼睛。 龙庆看着大牢里人,又想想自己刚才的话,心里知道已经败露了。龙庆的饭里被搀了迷药,让他进入深度睡眠,无法控制自己的意志,更控制不住说梦话的老毛病,结果赵岩这一探问,还真把真相问出来了。 赵岩就问龙庆:“龙庆,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还不从实招来。” 龙庆就叹了口气,道来: 这个龙庆虽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山大王,却还是个戏迷,特别喜欢包公戏。每当听到哪里有唱包公戏一定会去。一个月前,县城里来了名角喝包公戏。他就来了。包公戏在县城唱了七天,他就看了七天,并且他越看越觉得自己这个山大王不能当下去了。自己喜欢包公,可却干着见不得光的事,自己如果放在包公戏里,也就是放在狗头铡里的角色。这有什么劲呀。 他心里越来越矛盾,就决定放弃鹿鸣山,当一个本分人。等县城的戏散后,他并没有回鹿鸣山,而是到了马财主家,做了长工。 赵岩又问:“那为什么你半路里又要跑呢?” 龙庆就叹了口气,说:“只怪那些长工们,非要让我演包公铡现在人的戏,结果唱了三场,就死了三个人。我就有些害怕了,看来明水县的包公真的灵!到后来他们又让我唱龙庆的戏,我怎么能自己铡自己呢?我就跑出来了,没想到还是逃不掉呀。” 赵岩说:“现在案子终于查清了,你就是杀死索震、海贵和袁青的凶手。” 龙庆却说:“大人,我到明水后,再也没杀过人呀。” 赵岩说:“你有说梦话的毛病,是不是也有梦里做事的毛病呀?” 龙庆说:“我还真有这个毛病,经常夜里做了什么事,白天还什么也不知道。” 赵岩说:“这就对了。你白天演包公铡了人,但那人还活着,你就觉得这样不圆满,就在晚上去把白天铡的人给杀了。这就是那几个人都在夜里死去,又死法一样的原因。并且你还以包公审案的方式来处决他们。那几支令牌也是你带到凶案现场的,并且铡刀上的血也是你事后抹上去的。” 龙庆听完了赵岩的讲述,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真乃笑话呀。我龙庆一生作恶多端,却在梦中当了回好人,除起恶来了。”又对赵岩,“大人,龙庆该死,可鹿鸣山那帮弟兄们却是无辜的,请大人不要为难那些兄弟们。”说完话,突然拔出身边一个差役的腰刀,一刀就捅在自己的胸口上。 赵岩看着龙庆的尸体,叹了口气说:“这个人也算是个性情中人,临死还牵挂着兄弟,只是走错了路当了贼。” 杨刚说:“案子终于可以结了,我们也可以向知府交差了。” 赵岩却说:“如果案子就这样报上去,依索知府的性格,势必不能让他弟弟白死。到时候,顺子那些长工们还有鹿鸣山群匪,都会成为龙庆的同谋,到时候可就不是一个人死了。” 杨刚问:“那依大人,该怎么办呢?” 赵岩说:“我总觉得,这个案子还缺点什么东西。只可惜这龙庆死得太快,没问清楚。” 转天,赵岩又到了包公祠,他和杨刚分头察看,可找了半天,一点有用的东西也没找到。突然杨刚指着包公那只捋胡须的手,喊了一声:“大人,你看这里。” 赵岩上前一看,只见包公那只手的袖筒里,塞进去一个本子,由于袖口是朝上的,本子掉不下来。并且平时人来进香,没人敢走近包公,竟然没被发现。 赵岩把包公袖子里的本子拿出来,展开来一看,是一个账本。账本的主人就是索震。里面记着修筑河工的每一笔账目,一看这就是一笔真账。索震在做账的时候,做了两笔账,假账交到上面糊弄朝廷了。这笔真账应该是索震留给自己的,是个绝密的东西。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索震因监督河工贪污的每一笔银子,并且还有地方记着他给胞兄索雷的银子。 赵岩轻轻舒了一口气,说:“这就对了,你注意到没有。那两个死去的人,都留下了罪证,为什么索震没留下呢。其实他是留下了,被龙庆放到了包公的袖子里――其实这件事连龙庆也不知道。现在终于可以定案了。” 4. 包公真的显灵了 知府索雷给赵岩一月的期限马上就到了,赵岩就到府衙里去见知府索雷。 索雷沉着个脸,问赵岩案子怎么样了? 赵岩说:“禀大人,案子已经告破了。这个案子的确是包公显灵!” 包雷大怒,说:“那些谣言老百姓说说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信起来了。分明你破不了案,拿这个来搪塞本官!” 赵岩说:“ 下官有证据。” 他就不慌不忙地把索震的账本交到索雷手里,不过现在交到索雷手里的账本,却有些残缺,有好几面都撕掉了。索雷拿着账本就吸了口凉气,越往下翻,脸色越变得难看了起来。赵岩趁机又说:“这是下官在包公像的袖子里发现的。下官觉得,一定是包公窥破索震的阴私,觉得他按罪应死,就把他铡了。我们明水的包公一向灵验的。” 索雷猛地把账本扔在书案上,说:“我们索家竟然出了这样的败类,索震死了也就死了吧。这个案子,我看也该结了。” 赵岩马上告退。 出了知府的府邸,赵岩就向明水县奔去。杨刚心里憋不住话,问:“大人,这个案子真的就结了吗?索知府也真相信包公显灵的事了?”赵岩在马上说:“他心里有鬼,有鬼的人都怕神,特别是包公那样的神。” 赵岩就说: 他在给索雷账本之前,故意把账本做的残缺不齐。凡是有关索雷的,他都撕去一半,露着一半。让他知道,弟弟索震还对他留了一手,这种弟弟死了正好。 杨刚直夸赵岩英明,但又说:“大人为什么不用这个账本,把索雷这个贪官也捅出来,岂不是又除了一害。” 赵岩说:“索雷在朝中树大根深,一个账本岂能把他弄下台来?还是我那句话,心里有鬼的都怕神,迟早有一天,包公会显灵把这个贪官用铡刀铡了的。” 杨刚又问:“回去咱们怎么跟县里百姓交代呢?” 赵岩说:“包公显灵呀!你知道顺子那些长工,要演包公铡人的戏吗?还有为什么包公显灵的事为什么传得这么快?其实所有百姓都盼着包公真能显灵,盼着像包公那样的清官,为他们作主,把坏人都铡干净。我们这样做,不是正好顺应民意吗?” 赵岩回县衙后,就发出了告示,通告全县:说案子终于水落石出了,的确是包公显灵。死的那三个人,都是死有余辜的,上天一点也没冤枉他们。可见包公英灵未散,公道一直存在,真有人作恶叫他看不过去的,他就会出来显灵。 很快,包公显灵的事就传遍了全县,外地也都当作奇闻来传。从此,包公祠的香火更旺了,全县的人都到包公祠里来进香。明水县作恶也少了,大概是都怕包公显灵。并且鹿鸣山上的土匪也散伙了,大概是他们看到龙庆的下场,明白了作恶的终不会长久这个道理吧。 塔院疑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怪事连连 老城有座塔院,院里常住二人。一个是看门人独眼李四,另一个是县文化馆的退休馆长刘二宝。 最近,刘二宝正在写一篇关于塔院地穴的论文,且已经有了初步的研究结果。这事除了刘二宝,只有李不一和陈留知道。 李不一是县土地局的退休局长,陈留是刚调入县委宣传部的干事。几个人对塔院的文化都比较痴迷,经常聚在一起,谈古论今。 这天晚上,刘二宝正在塔院的西厢房工作。天刮大风,门窗被大风吹得噼啪作响。突然,屋里传来一阵阴森的狼嚎声。声音连绵不断,在空旷的屋子里四处回荡,恐怖异常,听得刘二宝毛骨悚然。 这时,又传来一个阴森的声音:“拿命来,拿命来!”声音断断续续,有气无力。接着窗户纸上落下一个细长的身影。刘二宝连忙打开窗户,只见外面的一棵大槐树下,飘着一个一袭白衣,长发披肩的女鬼。 “你,你是谁?”刘二宝的声音有些颤抖。那女鬼惨然一笑:“拿命来,拿命来!”说着飘飘悠悠掩入了树后。 刘二宝逃也似的跑出屋,却跟一个人撞了一个满怀。原来是独眼李四。他手里端着一碗热茶,独眼在月光下灼灼发光,这让刘二宝更加害怕,惊慌地跑出了院子。 第二天,李不一和陈留来访,刘二宝向他们说了昨晚的怪事。李不一和陈留不相信,决定留宿塔院,一验真伪。 午夜时分,狼嚎声再一次传来。刘二宝连忙推醒正在榻上浅睡的李不一和陈留:“听,快听!”李不一和陈留相视哈哈大笑。李不一说:“老刘,看来你真是产生了幻觉,哪里有什么声音?”陈留推开窗户,只见外面月光如水,清朗朗一个世界,哪有什么狼嚎? 几日后,一帮孩子在塔院挖坑玩,忽然“轰”的一声,坑塌了下去,浮土很快把一个孩子埋了起来。孩子们惊恐地大声喊叫,吵醒了正在午睡的刘二宝。刘二宝连忙带上铁锹,在孩子掉下去的地方使劲挖,挖下去四米多深的时候,虚土才被清理开,孩子被救了出来。 刘二宝不由感到奇怪,孩子们挖的不过是个浅坑,怎么会塌下去呢?难道…… 第二天,刘二宝把自己的疑虑跟李不一说了。李不一笑着说是刘二宝越来越敏感了,但还是愿意和刘二宝一起去探个究竟。 于是两个人扛上铁锹,来到孩子掉下去的地方挖了下去。半个小时以后,在地下四米深的地方,居然露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洞。洞壁很光滑,表面湿润,显然刚挖不久。 刘二宝拿着手电筒走在前,李不一拿着一把短锹走在后。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了十余米,随着手电筒的灯光一闪,只见洞内出现了一个飘飘忽忽的女鬼,正是刘二宝之前遇到的那个。 “鬼!”刘二宝喊了一声,回头见李不一正把短锹举起来。刘二宝忽然目光散乱,神情大变,用手电筒使劲砸自己的头。李不一连忙叫道:“老刘,老刘!”刘二宝对着李不一说:“鬼!鬼!”然后一扔电筒,挤过李不一跑出了洞口。 刘二宝围着塔院乱跑,还脱下了自己的裤子。他被吓疯了! 2.螳螂捕蝉 七天后的一个深夜,塔院悬崖下面的土路上开来一辆客货车,车上下来几个黑衣蒙面人。他们来到塔底的悬崖前,移开了一块大石头,石头后面露出了一个洞口。蒙面人从洞里抬出一个木头箱子,把箱子抬上客货车后,急速向县城驶去。这时,路边树林里驶出一辆红色桑塔纳,悄悄跟了上去。 客货车开到县城西南角的一个废品收购站时停了下来。为首的蒙面人下车来到一个亮着灯的屋子前,敲响了门。 屋子的门开了一个缝,露出了一个花白头发的脑袋,居然是李不一。“李哥,我们成功了!”蒙面人欣喜地说,他脱去头上的女人丝袜;原来是陈留。 原来,李不一和陈留从刘二宝的论文中偶然得知了白塔底部有宝藏的秘密,就起了盗宝之心。很快他们就拟定了一个在塔底挖洞盗取财宝的计划。刘二宝每天晚上在塔院工作到深夜,他们怕刘二宝发现,就在刘二宝的办公桌下面放了一个带有遥控开关的播放机,放上狼嚎的磁带,让陈留扮成女鬼,骚扰刘二宝。 孩子们玩耍时踩塌了地洞,偏偏刘二宝不识趣,要亲自打探。李不一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在地洞内解决刘二宝,谁知刘二宝因惊吓过度疯了。这之后,他们的工程进展神速,终于盗出了财宝。 陈留和李不一把财宝搬进屋子。最值钱的东西有两件,一本金人完颜氏的族谱和一个约一米的水晶卧佛,都是价值连城的国宝。 “我们发财了,多亏李哥的神机妙算!赶快跟黑熊交易吧!”陈留兴奋地说。李不一从桌子上拿起一瓶红葡萄酒,倒了两杯,递给陈留一杯。在陈留仰头喝酒的刹那,李不一忽然面露凶光,从皮带上摘下一把扳手,狠狠地向陈留的头部砸了下去。陈留说了一声“你”,就倒了下去。 “哼,想分我的财宝,你还嫩了点儿!”李不一喝下一杯酒,举起扳手准备再一次向陈留砸下去。 “拿命来,拿命来!”忽然,院子里传来了几声凄厉的喊叫声。李不一打开窗户,见一个长发女鬼站在窗前飘摇着。李不一心里一阵害怕,这个鬼和陈留扮的鬼很相像,而陈留现在就躺在这里,他会是谁呢?只见女鬼嘴里喷出一口火,李不一只觉得眼前红光一片,脑袋上挨了重重的一击,倒在了地上。 恰巧此时传来了警笛声,女鬼拖着陈留溜走了。一帮警察冲进了屋子,屋子里已空无一人。 3.罪恶交易 五日后,在西安郊区一个废弃的货场,一帮黑衣人正在四处戒严。一个箱子放在一张落满灰尘的桌子上,陈留守候在旁边,跟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戴着礼帽的人。他的礼帽压得很低,看不清面目。 不一会儿,一辆黑色的奔驰滑入院子,车子的车窗始终关着,一个声音瓮声瓮气地传了出来:“货带来了吗?”来人是道上有名的文物商人黑熊。 陈留说:“钱带来了吗?” 黑熊“嘿嘿”一笑:“小子,你还不知道吧,跟我黑熊做生意,一般都是先看货!” 陈留身旁戴礼帽的人摘下帽子:“规矩是人定的,跟我做生意是否可以破破呢?” “你!袋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西北一带的文物,哪件能离开我?” 说话之人竟是刘二宝。原来刘二宝的另一个身份是西北一带有名的文物走私商人,他利用职业之便盗卖了大量的文物,只是他做事谨慎,身份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 刘二宝早就发现塔下有宝藏,就在他准备盗宝的时候,陈留和李’不一这两个蹩脚的盗贼闯入了他的视线。他决定将计就计,假装疯魔,密切注视二人的行动。 在李不一和陈留盗出财宝后,他认为时机成熟,便也假扮女鬼吓人。他还用了老戏里演员在嘴里含硫磺,用嘴喷火的招数,比陈留的女鬼更具有杀伤力。当时他准备除掉李不一,留下陈留,好按李不一原来的计划继续走下去,顺利完成与黑熊的交易。没想到警察突然出现,刘二宝只好带上陈留逃走,躺在地上的李不一也乘机溜走了。 黑熊知道袋鼠在西北道上的名望,便命手下打开了手提箱,只见里面是满满的一箱人民币。 “好,够爽快!我也让你见见什么叫国宝!”袋鼠示意陈留打开木箱。黑熊的手下接过箱子,拿到车窗前,黑熊隔着车窗一看,忽然脸色大变,箱子里装的竟是一本无字书和一块大青石。 “怎么,这就是你们说的家谱和卧佛吗?玩笑开大了吧!” 刘二宝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货是他和陈留亲自装的,怎么会被调了包?忽然,他一把将枪抵住陈留的额头:“说,你把东西藏到了哪里?”一时间,大家都把目光对准了陈留。陈留的汗从额头流了下来。忽然,院子里警笛大作,公安人员已经包围了现场。公安人员现场抓获了袋鼠刘二宝。 藏在车子内的黑熊企图顽抗.,被刑警一阵乱枪射入车内。公安人员打开车子,车内中弹身亡的居然,是李不一。原来李不一就是文物大盗黑熊,他比袋鼠更狡猾。他和陈留直接参与盗窃的同时,一直把交易对象设定为黑熊,也就是他自己,即使盗窃不成,文物最终还会交易到他那里。那日他被刘二宝打昏,伤势并不重,在警察到来前便悄悄溜走了。 这时,陈留向前紧跑几步,向公安人员出示证件,原来他是一名在塔院卧底的公安人员。 4.惊天秘密 原来,公安系统早就盯上了“袋鼠”刘二宝,为了取证,便派刚从警校毕业的陈留扮成文物迷深入塔院,进行调查。 车子缓缓地沿着来路驶回去,虽然逮捕了几个大的走私犯,公安人员的情绪却并不高,因为文物丢失了,大家都心急如焚。 车子进入本县境内,天下起了小雨,陈留一拍脑袋,忽然想起了什么。原来,那天陈留和刘二宝把装有文物的箱子装在客货车上,送往西安的时候也下着雨,就在前面一个叫完碾村的地方,车子陷在了路面上的一个大坑里,他们请当地的老乡帮忙用拖拉机才把车拖了上来。当时的场面很乱,会不会在那里出了问题? 警车刚到村头,就见一个人站在村口眺望。那人是个独眼。陈留连忙跑下车问:“李四,你怎么在这里?”李四见是陈留,警觉地往警车上看。陈留拿出自己的证件说:“放心吧,我是公安!” 李四把他们领到一个院子,在正房的八仙桌上,摆着一个牌位,上书“完颜氏列祖列宗之灵位”,旁边摆着供品、家谱和卧佛。 李四说,其实他叫完四。早在八百多年以前,县城为金国四太子金兀术的儿子芮王的领地。由于金国内部矛盾,芮王惨遭杀害。为躲避灾难,芮夫人派人把芮王爷的遗体安葬到了西北这个县城,并修塔为念,常年派兵守墓。后来守墓人开始在当地繁衍,他们把完颜的姓省去一个字,改姓完。 李四一脉是皇族脉,多年来一直隐姓埋名保护塔院的财产。李四早就察觉了李不一他们盗墓的行径,便一直跟踪着想伺机行事。在小树林跟踪陈留的红色桑塔纳,就是李四雇的车。后来他知道刘二宝要到西安交易,正好要经过他的老家完碾村,就在他们必经之路上挖了一个大坑,然后组织村民拖车,趁人多混乱时,把文物调了包。 李四说他只想好好保护祖宗的宝贝,同时设灵堂把祖宗的东西拜祭三天,以慰先人。现在,是把文物交给国家的时候了。 大家把家谱和卧佛小心地装上车,然后全体破案人员集体向李四敬礼,向这个其貌不扬却志如磐石的文物保护者敬礼。 古尸陈列馆里的幽灵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 午夜时分,宿文白正在熟睡,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一惊,醒了,拿过手机一看,随即按下了接听键。接完电话,宿文白一骨碌下了床,赶紧穿好衣服出了门,直奔路边的公交站台。 宿文白是阳江市古尸陈列馆保卫科科长。古尸陈列馆是新建单位,目前还在筹建阶段。一年前,阳江市整治城市周边环境时,在早已倒闭了的市棉纺厂的地下,发现了不少形态各异的古尸,男女老少有几十具。后经考古专家研究认定,这些古尸属于生活在三千多年前的一个远古部落群,死于一场瞬间而至的特大沙尘暴。正因为这一独特的地理环境,才让这些古尸得以完好地保存下来,以至于它们出土时依旧是栩栩如生,神情毕肖。后经上级有关部门批准,将棉纺厂就地改建为阳江市古尸陈列馆,让这些古部落的先民们永久保存下来,为阳江打造旅游大市发挥余热。目前,领导们正在请各方面的专家对古尸进行生物塑化处理。宿文白原来在保安公司工作,后来调到古尸陈列馆参加筹建,并担任保卫科科长一职。 宿文白来到公交站台一看,最后一班公交都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现在深更半夜的,连出租车也不好打。宿文白正在那里着急,只见前面过来一辆双排座小货车,开车的是一个年轻男子。宿文白赶紧招手,车子一直开到他的面前停下来。 驾驶员见拦车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便探出头来问他干吗。 宿文白说:“师傅,我有急事,想搭你的车去市古尸陈列馆。” 驾驶员一脸惊愕,问他:“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去那里干吗?” 宿文白说:“我就在那里上班,班上有急事才去的!” 驾驶员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他一下,才面无表情地说:“上车吧!” 宿文白连忙道谢,上车后便在副驾上坐定。 车行不远,就见前面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出租车,车后有一个身着红裙的年轻女子在招手。看到那个女子,驾驶员显得有点吃惊。他瞥了宿文白一眼说:“又是一个搭车的!”便将车子开到那个女子的面前,停了下来。 只见那女子一副着急的样子,没待驾驶员同意,就拉开后车门,径自爬到了宿文白后面的座位,说:“师傅,麻烦您了,我想搭您的车去古尸陈列馆。我们家老板在那里上班,我是他们家的保姆。他太太在医院里快要生了,是难产。医院说要手术,要找他签字,可一直联系不上。听说他今晚加班,太太就让我去陈列馆找他!” 驾驶员说:“今晚奇怪了,怎么都是去古尸陈列馆?” 宿文白听了女子的话,在那里愣了愣,回过头去问她:“你们家老板谁呀?” 那女子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在那里没吭声。 宿文白一笑说:“我就是陈列馆的,应该认识你们家老板的!” 那女子满怀敌意地瞪着宿文白嘟哝道:“你谁呀?我们又不认识!”就扭过头去不不再理他。 宿文白还想说什么,见那女子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窗外,便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宿文白还在那里猜测这女子去陈列馆是要找谁,车子突然熄火,半天也打不着。女子问什么时候能开,驾驶员没好气地说:“我哪里知道?我比你还急呢,答应人家去拉货的,谁知尽碰上一些倒霉鬼!” 女子一听就变了脸,问他:“你说谁是倒霉鬼?不就搭你一段车子嘛,还是个破车!” 驾驶员一脸愠怒,气愤地说:“你有本事,你别搭啊!” 女子还要反击,宿文白赶紧拦住说:“一点小事,犯不着的!” 那女子狠狠地瞪了驾驶员一眼,就拿出手机打电话。打了半天终于通了,只见她喜不自禁地说道:“老板,您的电话真难打。太太要生了,医生找您签字。我实在没办法,才来找您的。医院的手术单我已经带来了,请您在上面签个字,我再拿回去就行了。我现在就在路上呢,搭的便车,车又坏了,就停在――” 那女子看了一眼窗外,说:“农工商超市的门口!”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不清。就听那女子说:“好的好的,我这就下去等着!”女子说着就下了车,临走时还不忘奚落了驾驶员一句:“谢谢你和你的破车!”驾驶员正要回她什么,只见那女子“哐”地一声将门关卜了。 2 驾驶员还在那里捣鼓车子。十多分钟后,一辆乳白色的帕萨特开了过来。宿文白一看车牌,竟然是陈列馆蜡化车间主任洪泰的车,但开车的人他不认识。这么说,这女子就是洪泰家的保姆?前不久还见过洪泰老婆,也不像有身孕的样子啊?宿文白想了想,就将头探出窗外,对正要上车的那个女子说:“我能不能搭你们的车?” 那女子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目艮,撇了撇嘴,一声冷笑后,什么话也没说便钻进了帕萨特。帕萨特绝尘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说来也怪,帕萨特刚走,小货车也修好了。只见驾驶员转过头来冲宿文白一笑说:“原来是她那个倒霉鬼作的怪!”就发动车子上了路。一直开到陈列馆的大门前,驾驶员将车子停下来,问宿文白:“是这里吧?”宿文白赶紧说:“是的是的,谢谢师傅了!”宿文白下车后,去敲值班室的门。 半天,值班的老刘头才惺松着一双睡眼起来开门。见是宿文白,他吃惊地问道:“宿科长,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来上班?” 宿文白笑了笑说:“就是不放心,来查查的!”又问晚上有没有人进过陈列馆。老刘头摇摇头说:“这地方大晚上的,连鬼也不来,人还敢来?” 宿文白想想也是,就陈列馆这门岗值班的,找了多少人都不肯来。老刘头原来在市殡仪馆上班,退休后被返聘来的。 老刘头说根本没人来过,这不由得让宿文白起了疑心。刚才洪泰家的小保姆明明说洪泰在单位加班,也亲眼看到洪泰的车子将她接走的。至少这会儿洪泰和他家的小保姆就在馆里,怎么会说没人进来?难道是老刘头对他隐瞒了什么?可看老刘头那副样子,应该说的是实话。宿文白想了想,对老刘头说:“大爷,陈列馆还在筹备阶段,人员复杂,您老得多操点心!”老刘头摇摇头说:“放心吧,这点责任我是担得起来的!” 告别老刘头,宿文白进了馆区,直接去了蜡化车间,他要去寻找洪泰和他家的小保姆的行踪。因为白天在班时,他并未听说蜡化车间今晚有加班任务。宿文白放轻脚步,一直走进了蜡化车间门前的那片树影里。借着夜色,宿文白果然见到了洪泰的那辆帕萨特。 宿文自在那里直发愣:老刘头说晚上没见有人进来,难道这辆车子是从天上飞进来的?宿文白转头往蜡化车间里看了看,黑黢黢的一点儿灯光也没有。宿文白知道,古尸生物塑化的流程包括四个阶段:净尸、脱水、定型、塑化。蜡化则是塑化的最后一个环节,就是给古尸上蜡。蜡化后的尸表会形成一层坚硬的外壳,既能起到保护古尸便于定位的作用,也可提高外表观感的舒适度。在蜡化车间里,古尸完成了最后一道程序后,就是成品,即可进入展区了。看眼前这情形,车间里应该没人,洪泰他们会去了哪里? 宿文白想了想,便绕到车间的后面去,他知道那里有一道小门直通车间。到了那里一看,小门果然开着。宿文白憋在那里听了听,什么动静也没有。他悄悄进了车间,向车间的中间摸过去。夜色中,经过蜡化的十几具古尸被固定在不同的地方,形态各异,森然可怖,让宿文白头皮阵阵发麻。他屏住气息,两只眼睛不停地在扫视着一切可疑的地方。 就在这时,前面不远处突然传来“啊”的一声尖叫。声音不大,但在这万籁俱寂的半夜三更,却显得惊心动魄。宿文白甚至还清清楚楚地听出来,这应该是一个女人发出的声音。宿文白顿觉毛骨悚然,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他赶紧一个箭步蹿到墙边,屏住气息,停在那里向前面张望。 宿文白等了半天没见动静,便慢慢地向刚才发出声响的那个地方摸过去。一直摸到一具女尸旁边,宿文白这才停下来。他仔细听了听,还是什么也没听到。正在疑惑,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叹息,仿佛近在咫尺。宿文白吓得头皮一阵发麻。他转过头去看看身边的这具女尸,应该是刚刚上过蜡,周身还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蜡腥味。看来蜡化车间刚刚还有人在这里加班。宿文白想了想,突然觉得身边的这具女尸有些异样,就用手去摸了摸。没想到这一摸不要紧,让他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尸表居然有温度,而这温度又绝不是来自上蜡时留下来的余温。 宿文白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高度紧张而产生了幻觉。当他再次转向女尸的头部时,他发现女尸的头上套着什么东西。用手去拉了拉,像是头套。宿文白感到奇怪,古尸还戴什么头套?再一看,头套的眼睛部位还留着一个洞。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亮,宿文白探着头朝女尸的那双眼睛一看,他吓得差点没叫出声来,因为他看到了一双会转动的眼睛! 宿文白这才发现,他面前的不是女尸,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宿文白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低声喝问道:“你是谁?你是不是还活着?” 女尸仿佛在剧烈地喘息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地出了一口气,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话:“快――快――救――救――我――,我――不――行――了――” 3 这一回,宿文自听得清清楚楚。毫无疑问,自己身边的这具女尸,绝不是三千多年前的那个古老部落的成员,她是现代人,她还活着!她是谁?她是怎么进入蜡化车间的?难道她遭遇了谋杀?如果是谋杀,凶手是谁?会不会就是洪泰?宿文白还在那里紧张地思索着,耳边又传来了那个女子呼救的声音:“快――救――救――我――!” 宿文白不再犹豫了,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其他选择,不管怎么样,他得将这个女子救出去,这就是他将来和洪泰说话的证据。因为这事既然出在蜡化车间,洪泰就脱不了干系,说不定是他想杀人灭口。宿文白清楚,定型后的尸体,都是被一个活的接口固定在底座上的。他很快便摸到机关,将那个女子移离了原地,他想将她先挪出蜡化车间再说。就在这时,宿文白忽然听到小门那边有人说话,接着便传来了脚步声。宿文白赶紧将女子放下,将那只头套重新给她套上,自己则躲到了角落里。 宿文白刚藏好,就见那边过来几个人,还打着手电。待他们走到近前一看,领头的正是洪泰。宿文白没看到刚才搭车过来的那个小保姆,估计是洪泰签完字又让她回医院去了。正想着,只见洪泰他们来到宿文白刚才搬动的那具“女尸”旁,拿手电照了照。就听其中一个人说:“头,虹姐好像不行了!”洪泰说:“快把她的头套拉开,让她透透气!”只见洪泰拿手电照了照脚下,惊问道:“怎么动了位置?谁搬的?”其他人一听,也都疑惑起来,都一致摇头说没搬。洪泰转头向四周看了看,吃惊地问道:“难道是有人进了车间?快,四处找找看,别让他走了!” 话音刚落,几个人便四散开来,寻找进入车间的不速之客。宿文白赶紧向后边退过去,一直退到了车间小仓库的门口。用手一推,门开了,便躲了进去。小仓库是蜡化车间存放成品古尸的地方,凡来不及运走的成品古尸,都临时在这里中转。透过小仓库的窗口,宿文白见洪泰拿着手电走了过来,赶紧躲进了一具古尸的后面。只听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手电光亮扫了过来,宿文白在那里吓得浑身发抖。 手电光扫过几遍后,大概没发现什么,洪泰骂了一句脏话,便带上门走了。 宿文白悄悄来到门边,轻轻地拉开门,探头向外一看,只见洪泰对那几个人一挥手说:“撤!”几个人便七手八脚,将那个叫“虹姐”的“女尸”搬出了车间。紧接着就听到小门被锁上了,又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渐渐远去,宿文白这才松了一口气,也这才明白,那个叫“虹姐”的“女尸”,根本就是洪泰搞的鬼。现在看来并非洪泰想杀人灭口,弄不好“虹姐”和他们是一伙的。 宿文白并没轻松多久,便又开始紧张起来。现在大门小门都被锁起来了,自己怎么出得去?宿文白先去车间的大门边拉了拉,锁得死死的。四周的窗子都安装了不锈钢防护栏,密不透风,根本不可能有漏洞可钻。再去那道小门边看了看,是一道六保险的防盗门,即便有工具也很难弄得开,何况他赤手空拳? 宿文白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又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紧接着又见车灯的灯光扫了过来,将整个车间照得光怪陆离。宿文白吓了一跳。再一看,原来是从外边开来了一辆车,就停在了那道小门边,紧接着就从车子上下来两个男人,向车间这边走过来。 宿文白估计,也许是洪泰派他们回来拿什么东西的,或者是想起刚才他怀疑车间里有人,再派人回来查找的。宿文白知道,这是他离开蜡化车间的唯一机会。事不宜迟,他得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宿文白想了想,迅速来到那道小门旁,掩在门边的角落里。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两个男子走了进来。只听其中一个人说道:“洪哥神经过敏n巴,哪里就来了人,还让我们再去成品仓库找找?要是真的找着了,就再做成一具占尸,又是一大笔进项!”另一个说:“别做梦了,赶紧找吧,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好人也要给吓出神经病来!”两个人边说边往车间里走去。 宿文白心想,自己刚才猜得没错,他们果然是来找人的。现在机会来了,千万不可错过。宿文白赶紧猫着腰出了小门,来到外面。只见那里停着一辆厢式小货车,就是刚才那两个人开来的。看着车子开过来的方向,宿文白在那里犯迷糊了。车子来的那个方向根本无路可走啊,他们是怎么进来的?这里一定有什么蹊跷。怪不得老刘头说没见到有人从大门进来,看来应该还有一条进出陈列馆的暗道。另外,刚才那个还活着的叫“虹姐”的“女尸”,又被他们带到了哪里?她和洪泰究竟是什么关系?宿文白想了想,决定随这辆车出去,他要摸清楚洪泰他们进出陈列馆的暗道,还要弄清楚他们在背后究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宿文白没再多想,赶紧打开货车的后门钻了进去。 4 不一会儿,那两个人从车间里出来了,一路骂骂咧咧的。两个人上了车,发动车子一打车头,拐到了西边不远的一座大房子面前。宿文白透过车门缝向外一看,原来是棉纺厂先前废弃的一座仓库。正在发愣,只听“嘀――”的一声响,原先那扇破败不堪的大门突然缓缓地打开了。宿文白这才明白,这是经过精心伪装的全自动伸缩门,从外边看上去就是一堵破败的墙,外人不仔细留心看,是看不出来什么名堂来的。待车子进去后,身后的门便又自动关上了。看来,这一定是洪泰处心积虑设下的机关。 宿文白正在考虑他们应该怎么出去,就见车子开到墙角处那一大堆杂物前,又是“嘀――”的一声响,那堆杂物竟然神奇地慢慢挪到了一边,车子前面出现了一道通往外面的大门。宿文白知道了,这是连接陈列馆内外的一条暗道。 车子出了陈列馆,沿着城北的开放大道一直向东郊驶去。整整跑了一个小时,才在一座农家小院的门前停了下来。宿文白透过车厢门的缝隙一看,洪泰的那辆帕萨特也在。只见车上那两个人下了车,敲开院门走了进去。宿文白也赶紧打开车门,悄悄地下了车。见四周没人,便来到院门前,透过门缝向里张望。只见里边的屋予里有灯光,也有人走动。 进不了院子,就摸不到详细情况。宿文白正在着急,一抬头,见院墙角的外面有一株老槐,正好穿院墙而过。宿文白目测了一下,自己从爬上这棵树到翻进院子,大概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应该不容易被对方发现。只要进了院子,他就能找到洪泰和这座院子的秘密。想到这里,宿文白来到那株老槐下,先伸手试了试,然后便迅速地爬到了树上。再朝下一看,院子里没有了动静,房间里的灯也已经灭了。宿文白感到奇怪,刚才明明见到有灯光也有人的,怎么一忽啦全没了? 宿文白悄悄地落到了院子里,定睛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况。院子坐北朝南,就三间北屋,里边悄无声息的。宿文白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先去最西边的那一间听动静。果然听到里边有人在低声抽泣,像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宿文白心里一阵激动,心想肯定就是在蜡化车间里见到的那个“虹姐”了。他想了想,轻轻地用手推了一下门,没想到门竟然“吱呀”一声开了,紧接着,屋子里的灯也刷地一下亮了。 宿文白大吃一惊,正要退出去,身后过来两个人,反剪着他的双臂,将他推进了屋子。宿文臼抬头一看,只见坐在屋子中间的正是洪泰,他的身后站着几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个是蜡化车间的工人于正中。一个宿文白并不认识的年轻女子,则微笑着站在洪泰的旁边。 洪泰得意地冲宿文白笑了笑,指着那女子问他:“宿科长,这个美女你可认识?” 宿文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洪主任,你半夜三更不睡觉,搞的什么鬼?我不认识这个女人!” 洪泰“哈哈”大笑道:“她就是你在车间里想救的那具‘女尸’,叫殷雨虹!” 眼前的情形让宿文白半天没回过神来,他不明白洪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洪泰走到宿文白的面前问他:“宿文白,果然是你!我问你,你今天干什么来了?”见宿文白还在那里发愣,洪泰一撅嘴,那女子打开角落里的一台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蜡化车间里的场景。 宿文白这才明白,他们在车间里安装了红外夜视监控。宿文白在那里想了想,说道:“洪主任,保卫陈列馆的安全,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职责。我倒想问问你,蜡化车间今天不加班,你们去干什么?还有,你们对我进行非法绑架,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在犯罪?” 洪泰冷笑着说道:“你他妈的少给老子来这一套,老子还用得着你来教训?我且问你,你偷偷摸进我的蜡化车间,想必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吧。说吧,你都看到了什么?” 宿文白说:“我什么也没看到!” 洪泰说:“你把老子当成二百五了!你既然进了车间,又想‘英雄救美’,怎么能说什么都没见到?我很后悔自己的大意,当时你就藏身在蜡化车间的成品仓库里。其实,我只要再向里走几步,就能将你当场活捉!” 宿文白知道,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就问洪泰:“洪主任,你既然知道我进去肯定看到了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们在车间里究竟搞的什么鬼?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洪泰凑到宿文白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既然是背着人偷偷地干,那肯定是见不得人的,这一点你懂的!不妨告诉你吧,我做的就是古尸的生意。只要你答应跟我一起干,我们就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我就等你一句话!” 5 宿文白不明白洪泰的话,问他:“洪主任,你刚才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你做的是什么古尸生意?你想要我干什么?” 洪泰一声冷笑,说:“看来你是懂装不懂啊!来呀,给他点颜色看看!”话音刚落,就冲上来两个男子,对着宿文白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宿文白当场被打翻在地,满脸开花。 洪泰在那里气冲冲地说:“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不过是又多了一具被塑化了的古尸!” 一旁的殷雨虹见宿文白那副狼狈样,皱了皱眉头,对洪泰说:“洪哥,你就熄熄火吧!宿科长是明白人,你让他再好好想想,他会想通的。要不我来跟他说说看?” 洪泰说:“也好,那就交给你了,马上就。给我回话。我先去休息一会儿!”说完,他用手指头戳着宿文白的脑门,恶狠狠地说:“宿文白,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了,我可没有功夫跟你闲磨牙!”说着便挥了挥手,几个人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殷雨虹让宿文白坐下来,又拿来纸巾给他擦去了脸上的血污,对他说:“宿科长,我想洪哥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们是做什么的你应该清楚。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就是做占尸生意的。你也知道的,在我们阳江,哪来的那么多古尸可挖?但老百姓死了人偷偷埋掉的也不少。我们就是借古尸陈列馆这个平台,将这些现代人的尸体挖出来,塑化后做成古尸,卖给外边的人牟利!” 宿文白问她:“你们这不是做假吗?再说了,这些尸体卖给谁呀?” 殷雨虹一笑说:“这你就不要操心了,后面多少家在等着呢。去年市博物馆不是有外地人过来,搞过什么古尸展览吗,你以为那是真的?其实全是假的!但一般人谁能看得出来?现在的人口味变了,什么稀奇古怪就看什么,谁也不会心疼那几个小钱的!” 见宿文白在那里一副动心的样子,殷雨虹笑了笑,压低声音对他说:“宿科长,我是看你人不错,不忍心看你遭罪,有心想帮你。实话对你说吧,馆里从外地请过来的那些个专家,他们都爱说什么技术保密,洪哥也不敢请他们做。洪哥就靠他的心腹于正中在暗地里偷学来的一点技术,悄悄地在车间里做试验。我今天自告奋勇地替他们做一回‘试验品’,敲定蜡化技术的最后配方。今天是他们大意了,把我一个人落在车间里差点出事。还好你来得巧,不然我就报销了,我这可是在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呢!” 宿文白问殷雨虹:“这生意做得果真可靠?尸体真的有人买?我怎么听了就有点不相信?” 殷雨虹说:“宿科长,我还骗你不成?我之所以去做‘试验品’,就是因为上家急要一具女尸。尸源已经有了,只要经过蜡化加工就可以出货。可对方一再强调要货真价实,如果做砸了,洪哥就没办法在江湖上混了。只等今晚蜡化配方最后定案,就大功告成了!”想了想,她又说,“告诉你吧,我们洪哥的上线是一个叫‘老郑’的大老板,是专门做这个生意的,有多少要多少。这一次加上那具女尸,‘老郑’一次性就跟洪哥要了五具,一具五万,百分之三十的定金早就打过来了!” 宿文白吃惊地看着殷雨虹,问道:“这个‘老郑’出手好阔气,是个大老板吧。你见过?” 殷雨虹一笑说:“人家‘老郑’也是我们这些人随便就能见到的?连我们洪哥几次想见他,都还没见着呢!不过‘老郑’可是一个守信用的生意人,货到付款,从没失言过!” 宿文白想了想,又问她:“请你告诉我,洪泰究竟想要我干什么?” 殷雨虹说:“你就在陈列馆,又是保卫科长,什么事能逃得过你的眼睛?洪哥早就说过想拉你入伙,如果你肯帮我们,每卖出一具古广‘,你抽成百分之五!” 宿文白问道:“你们自己不是干得好好的吗,还拉我入伙干什么?” 殷雨虹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说:“你傻呀?谁让你整天像条猎犬似地,在馆区里到处转悠?不把你拉进来,我们这生意做得也不踏实!” 宿文白笑了笑,说:“我要是不答应呢?” 殷雨虹吃惊地看着他说:“不会吧,眼睁睁地放着赚钱的生意你不干?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杀头的大事!” 宿文白摇摇头说:“不是我不想干,是这事有风险。一旦被发现,丢了工作不说,还免不了有牢狱之灾!” 殷雨虹说:“哪有你说得那么玄乎?今天这情况你也看到了,洪哥把家底都透给你了,你要不答应,还能走得了?” 宿文白在那里苦笑一声,说:“看来我只有答应了?” 殷雨虹说:“那当然!” 宿文白无可奈何地说:“那就试试看吧,但千万要保密!” 6 话音刚落,洪泰推门而入,“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你宿科长是爽快人!”他上前紧紧握住宿文白的手说,“我们现在就是兄弟了,从今往后我们一起干!” 宿文白说:“我可是被你们逼上梁山啊,到时候不要落井下石就是造化了!” 洪泰点点头说:“放心放心,我洪某人做事向来靠谱!”又对身后开厢式小货车的驾驶员说,“送宿科长回陈列馆!” 凌晨四点,宿文白在办公室里接到一个电话后,便离开了陈列馆。刚来到马路上,就见前面过来一辆车。宿文白挥了挥手,车子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宿文白一看,竟然还是夜里载他的那辆双排座小货车。宿文白有点吃惊。 货车驾驶员说:“刚送完货,知道你要搭车似的!” 宿文白上车后,在副驾上坐定,笑着对驾驶员说,“看来我们有缘啊!” 驾驶员点点头未吭声。 就在这时,宿文白来了电话,他看了看号码后便按下通话键,听了半天,有点恼火地说道:“我就是老郑,我马上就到!”刚收线,后脑勺被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顶住了,只听一声低喝:“不许动!”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宿文白大吃一惊,这声音好耳熟!再回头一看,正是晚上搭车的那个自称是洪泰家保姆的小女子,不过这会儿她穿的是一身警服。 宿文白半天没回过神来。只见驾驶员拿出一张警官证在他面前亮了一下,说:“我们是警察,‘老郑’,你被捕了!”又指着后面的那个女子说,“她是我的同行,叫闻小燕。希望你配合我们的行动,争取宽大处理!”宿文白一声长叹,低下了自己的头。 宿文白当即被带到警局。再一看,洪泰他们几个人已经悉数落网。 宿文白很快便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宿文白说,因为嗜赌,他落入了一个犯罪团伙设下的圈套。这个团伙在得知了他的身份之后,便打起了倒卖古尸的念头。此时,已经身不由己的宿文白只能听任摆布。宿文自不熟悉古尸塑化的技术流程,就把目光锁定在蜡化车间主任洪泰的身上。为了保证万一事发后能够脱身而去,宿文白化名“老郑”,用隐匿手机号码的方式和洪泰联系。本来就利欲熏心的洪泰,岂肯放过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便利用尚属筹建阶段的陈列馆制度不严的机会,陆陆续续盗卖了几具古尸。宿文白收到“货”后,就将钱款打到洪泰的卡上。 时间久了,洪泰害怕被发现,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将那些因为躲避火葬而被偷偷掩埋的尸体盗挖出来,运到蜡化车间经过简单的脱水蜡化处理后,再冒充古尸卖给“老郑”。宿文白很快便接到买家反映古尸有问题的信息反馈。今晚,他接到的那个电话,就是警方的人冒充那个犯罪团伙打来的,说得到有人在蜡化车间做假的消息,让他前往查实,不然就取消合同。他在路边遇到的那辆双排座小货车,其实就是警方设的局。宿文白当然没想到,因为此前这个犯罪团伙被破获,他也由此进入了警方的视线,并摸清了他和洪泰之间的关系。 其实,闻小燕搭车是一个意外。闻小燕本来是打车去陈列馆找洪泰的。因为之前闻小燕以古尸买家的身份,曾经联系过洪泰,说要以更高的价格购买他手中的古尸,今晚就是闻小燕和他们约定验货的时间。闻小燕在车上打的那个电话,就是和洪泰约定的暗号。后来,出租车中途坏了,闻小燕才阴差阳错地搭上了宿文白他们的车。双排座小货车的驾驶员――闻小燕的搭档知道这事可能出了意外,便以车坏为由拖延时间,最后让闻小燕脱身,去陈列馆和洪泰见面。 闻小燕从陈列馆出来后,警方雷霆出击,一举端了他们的窝点。为了将功赎罪,洪泰交出了他的上线“老郑”。警方一时无法断定这个“老郑”究竟是谁。宿文白也是洪泰给交出来的。按照警方的授意,洪泰在警局里给宿文白打电话,说他的那车货在陈列馆东边不远的地方被人截了,让他赶紧过去。宿文白刚出大门,就遇上闻小燕他们,他不知道这是警方在收网。刚上车,洪泰又来了电话,说截货的人自称“老郑”,货就是他要的。宿文白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反而坐实了自己就是“老郑”的身份。 至此,这起特大盗卖古尸案告破。 七·二一杀人奸尸焚尸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挂案由来 唐尧坐在办公桌前凝眉思索着,他正在研究一件连环杀人焚尸案,这是彭雪松局长亲自交给他的一件挂案。这个案子已经困扰江城刑警支队三年多了,从1998年起,江城每年都会发生一起女出租车司机的命案,到2000年已发生了三起。按照这个规律,今年也很可能还会发生。对于这个案子,唐尧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因为最后一起案子他参与过。 那是2000年8月,唐尧刚刚从警校毕业一年。这天早晨刚上班,刑警队接到报案,市东郊的一个烤烟棚发现一具女尸。唐尧跟随三中队一起奔赴现场,但由于他只是个工作不久的新人,所以没能直接参与现场勘查,只做了一些外围工作。 想到这里,唐尧不觉又拿出记录本,再把三个案件的卷宗细细看了一遍。 第一起案子发生在1998年,具体日期是九月十一日,案子发生在本市三丰县,案发地点是宝来乡伙律村的一个废弃的砖窑。被害人是一名女出租车司机,年龄三十一岁。尸检结果是窒息而亡,初步判断是被人从后面用绳子或铁丝勒死的。尸体被焚烧,面目全非,出租车也被烧毁。从案情分析推断,作案的第一现场应该就在车内,烧车地点是第二现场。凶手应该精通驾驶技术,杀死女司机后,将车开到第二现场焚毁罪证。作案时间推断为十日夜十时许。 第二起案子发生在1999年,具体日期是八月三十一日,案子发生在本市浓河县,案发地点是吉庆乡畜牧队的一个闲置的牛棚。被害人也是一名女出租车司机,年龄三十五岁。尸检结果显示,她是被人用刀刺死的,伤口在右后背和咽喉,出租车和尸体也被焚烧,但这次尸体焚毁并不严重,在死者的衣兜内发现现金残页,约三百元,依此推断,抢劫杀人的可能性不大。另外,尸身在被焚烧前,死者的两个乳房被割掉,并被奸尸。焚车地点仍然是第二现场,作案时间推断是三十日晚十一时许。 第三起案子发生在2000年8月20日,案发地点是市东郊的一个烤烟棚。被害人同样是一名女出租车司机,二十九岁,尸检结果显示,她是被人从身后割断咽喉的,出租车和尸体同样被焚烧,同样被奸尸并割掉乳房,焚车地点依然是第二现场。作案时间推断是十九日晚十时许。 唐尧放下记录本思考起来,从现场勘察和尸检结果来看,三起案子好像是同一凶手所为。被害人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女出租车司机,都被焚尸,除第一起案子尸身没有被割掉乳房和奸尸的记录外,后两起案子都有这个特点。唐尧认为第一起案子凶手也一定这样做了,只是因为尸身焚毁严重,尸检才没发现,凶手变态杀人的可能性很大。那么,一定有一个诱因促使这个杀人狂不断杀人。这个诱因是什么呢?案子的共性特点和潜在因素还有什么?案发时间都是在八九月间,地点相距很远。第二起案子最远,位于距离市中心一百多里的浓河县,在江城市的正北方;第一起案子距市区四十公里,在江城市的正南方;最近的第三起案子就在市郊,三处地点看不出任何关联。 物证方面线索更少,除了发现血型为A型的男性精虫外,无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现场没发现指纹、凶器、绳索等任何物件,看起来除了凶手每年杀死一人之外,案子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唐尧的目光投向满桌子凌乱的材料上,一丝懊恼袭上心头。已经是八月中旬了,也许再过一个月,就会再次发生案件,怎么就没个头绪呢?唐尧拧着浓眉想,该做点儿什么呢?唐尧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助,这时他真想找个有经验的老干警倾诉一下,给自己一些指点,在黑暗中给他点上一盏哪怕并不明亮的灯,然而,他并没找到。其实,唐尧倔强而孤独的探寻,并不是一点儿收获都没有,他的头脑中时常模模糊糊地产生一丝感觉,但他就是抓不住,而那肯定是能为案子带来突破的灵感。 (二)灵感乍现 下班后,唐尧没去食堂吃饭,他借了同寝干警的摩托车想出去兜兜风,他需要清醒一下自己的头脑。 出了公安局大门,唐尧向环城道驶去。他尽量不考虑案子,把摩托车骑得飞快,体验着速度带来的快感。这样围着环城路转了半小时,他驶向主街打算找个小店吃口饭,解决一下腹肠危机。行驶到商业区路口,唐尧忽然看见,路的左侧,有一个高挑的长发女孩儿正扶着路灯杆不住地呕吐着。唐尧想,看来是喝多了,他也没在意。正在这时,有三个流里流气的小子走到那女孩身边,其中一个还伸手拍拍那女孩的背,他们嬉笑着说着什么。唐尧看见女孩猛地甩开一个小子摸向她脸的手转身就走,三个小子堵着她不放。唐尧知道肯定要出事儿,他不能不管。唐尧掉转车头驶向那三个人,那三人背对着唐尧,并没注意有人停车站在他们身后。“哎,干吗呢?”唐尧用戏谑的口吻问道,三人这才回头,看见唐尧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点儿的问道:“怎么的,有事儿啊?”唐尧一努嘴说道:“你们缠着人家姑娘干什么?” 那小子嘿嘿笑道:“少管闲事!这是我女朋友。” 那女孩这时又扶住路灯杆呕吐起来,但听到这话,她还是骂道:“去你的,老娘不认识你们!” 唐尧还真是有点分不清真假了,但他宁可相信女孩儿的话,于是说道:“听见了吧,她说不认识你们,赶紧走吧!” 那小子回头看了看另外两个同伴,然后转头狞笑道:“老子要是不走呢?”说完,他突然上去就给了唐尧一拳。唐尧猝不及防,拳头正打在他的锁骨下面。这下唐尧火了,那人第二拳又打来,唐尧向左一闪身,然后伸右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向右一拧,再用左臂用力击打那人的肘关节。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立刻嚎叫起来,他的手腕脱臼了。 看见同伴吃亏,另外一人大喊着把两条胳膊抡得跟风车似的冲上来。唐尧一看这动作不觉笑出声来,这可真是流氓野斗王八拳啊!看看快冲到面前了,那家伙索性把眼一闭,胳膊抡得更急了。唐尧向后一个小跳,然后忽起右脚,正踢在那人肚子上,还没等他叫出声来,唐尧的右拳已经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脸上。那小子应声倒地,然后捂着脸连滚带爬地跑了,另两个人看这情形也是一溜烟跑了。 唐尧并没追赶,这样的小痞子教训一下也就是了,没必要抓到局里去。他转向女孩,还没等开口,那女孩已经笑逐颜开地喝起彩来:“真棒,好厉害呀!”唐尧摇头苦笑:“你赶紧回家吧,以后别喝那么多酒。” 那女孩应道:“你以为你是谁呀,用得着你管!”唐尧可没心思和她斗嘴,嘀咕道:“喝这么多酒了,打嘴仗倒不含糊。”说罢转身想走。 “等等!”那女孩叫住他,然后快步走上前不住地打量着唐尧。唐尧被看蒙了,也不觉细看女孩。“是你!”两人同声惊道。那女孩是蓝黛,就是破获武士刀被盗案中渔具店的一位姑娘,她给唐尧提供过很重要的线索。 唐尧笑道:“是蓝黛呀,跟谁喝了这么多酒啊?” 蓝黛脸一沉说:“干吗跟别人喝酒,自己就不能喝呀?!” 唐尧想规劝几句,一个女孩子不要喝这么多酒,伤身体,而且酒后回家也不安全啊。话到嘴边,他又收住了。第一次见蓝黛,她就是醉醺醺的,还抽烟,要不是她的坦率诚实,唐尧必定会对她嗤之以鼻,后来她又帮了自己的忙,这才改变了自己对她的看法。想不到第二次邂逅,她又是这个样子。唐尧暗暗摇头,看来这是个优点缺点同样明显的女孩。唐尧不想再和蓝黛多谈,他礼貌地说道:“对不起,我还有点儿事,先走了,你也回家吧。” 蓝黛立刻显出怒意:“怎么的,怕我喝多了粘上你呀?”唐尧赶紧说不是,蓝黛坏笑道:“不是就好。”她转向唐尧的摩托车说道,“小警察,本姑娘需要醒醒酒,你驮着我兜兜风,顺便把我送回家。”也不等唐尧答复,她直奔摩托车,抬腿就跨上去,那架势立马就要骑走。唐尧吃了一惊,赶紧跑过去,他刚才停车没拔钥匙,真怕蓝黛骑车走了,她醉醺醺的,摔着算谁的呀!唐尧连说我来我来,蓝黛倒也没坚持,大大方方地坐到后面。唐尧硬着头皮骑上去,驾车向郊区方向驶去,他不敢进街区,怕遇见熟人,心想只能等这野丫头醒了酒,再把她送回去。 唐尧不快不慢地驾车绕着环城路一圈圈行驶,没一会儿,他就感觉到尽管蓝黛还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腰,但已趴在他背上睡着了。唐尧从未恋爱过,与一个女孩子这样亲密地接触,他还是第一次,心里不知怎么搞的,就像揣着一只小兔子,扑扑乱跳。绕城骑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蓝黛依然那样柔柔地伏在自己背上不声不响。唐尧不免好奇,这女孩子怎么这样没有防范意识,自己与她不过两面之缘,难道她没想过危险?想到这里,唐尧不觉笑了:“真是干什么吆喝什么,自己是警察就总是把事情往危险里想。” 又跑了一会儿,太阳完全落山了,西边天际的红霞只剩下淡淡的一抹,慵懒地涂在地平线上。唐尧的肚子早就开始抗议了,一个个咕噜声传来,就像怀揣个大蛤蟆。他猜想时间应该是晚上七点左右,真的应该吃晚饭了。得把她送回去,唐尧暗想。 “蓝黛,蓝黛!”唐尧大声叫着,“醒醒!你该回家了。”蓝黛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唐尧没办法,看来只好自作主张把她送回上次见面时的那个渔具店了。想到这儿,唐尧掉转车头向花鸟鱼市驶去。十分钟后,唐尧的摩托车停在了那间渔具店门前,店面早就关了。唐尧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他用力抖了两下肩膀,同时大声叫蓝黛。这次蓝黛醒了,她放开唐尧,很迟钝地下了车,但一只手还是死死地抓着唐尧的衣服。等蓝黛看清是到了自家的渔具店,忽然立目对唐尧喝道:“谁让你把我拉这里来的?!” 唐尧糊涂了,他疑惑地说:“这是你自己家的渔具店,我又不知道你家在哪儿,不送你到这儿来送哪儿去?” 蓝黛甩手说:“自作聪明!以后我再也不会来这里了!”唐尧摇头苦笑,他不想多问,手上一轰油门刚要走,耳边立刻传来蓝黛严厉的问话:“干吗!你想把我扔这儿不管呀?” 唐尧真是无可奈何了:“我说大小姐,你吃饭了,别人还没吃饭呢!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和我没关系!”说着又要走。蓝黛忽然笑起来:“还不高兴了,真没风度!得啦,既然没吃饭,我请你。”说着也不管唐尧同不同意,又坐上了车。唐尧真是一点儿办法没有了,碰上这么个难缠的主儿,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说还说不过她,要想摆脱她还真难,这要是让熟人遇见,人家怎么说呀?想到这里,唐尧不觉侧身扭头看了看蓝黛浓妆艳抹的脸,他悻悻地驾车向不远处的一家饭店驶去。到了门口,唐尧停车,蓝黛下来,看来她对饭店没什么挑的,进门就问服务员:“有小单间吗?”这时刚过饭口,饭店已经没多少人了。 进了单间,蓝黛快速点了四个菜,又把菜单递给唐尧说:“你再点两个。”唐尧说:“不点了,都四个菜了,多了浪费,够咱俩吃就行。”蓝黛瞪眼说道:“谁说就咱俩?一会儿还得来三个人呢!”说完也不管唐尧什么态度,拿起手机打电话。唐尧想阻止,她也不理。电话里她让一个叫丫丫的人带朋友过来。唐尧这个气呀!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人家朋友聚会的陪衬,反正也走不了,唐尧想,就白吃你一顿,过了今晚就拜拜吧你! 十分钟后,单间的门一开,两女一男走了进来。蓝黛也不起身,直接招呼两个女生坐在她旁边。她给唐尧作了介绍,男生叫鲁小新,大一点儿的女孩是丫丫,小新的女朋友,另一个女孩是小新的妹妹。这三人唐尧都不认识,但还是礼貌地和他们打了招呼。蓝黛介绍唐尧给他们说:“他是警察,我哥们儿,叫……叫……”唐尧知道蓝黛说不出自己的名字,他带着一丝嘲弄看着蓝黛,就是不吱声。蓝黛白了唐尧一眼,改口说道:“名字暂时保密。”她招呼几人坐下,然后向服务员要了一打儿啤酒,唐尧惊道:“十二瓶!谁喝呀?” 蓝黛斥道:“五个人喝,一人三瓶不到,有啥喝不了的?大惊小怪!” 一会儿,菜上齐了,蓝黛开始张罗喝酒,一副东道主的模样。唐尧低声劝道:“你刚才喝多了,少喝点儿吧。” “我喝多了吗?你看我像喝多的样子吗?”说着她把脸故意凑近唐尧,唐尧暗想,就你这张浓妆艳抹的脸,真是脸喝红了也会被粉底遮住。见唐尧不吱声,蓝黛傲然说道:“就是多了,那也是两小时前的事儿了,再说本姑娘不是把酒都吐了吗?现在正好再喝点儿透透!” 被称作丫丫的女孩儿平时就是能疯能闹的人,她立刻赞同,嚷着吩咐男友倒酒。鲁小新很听话,主动拿起酒瓶先给蓝黛满酒,蓝黛挡住说:“自己喝自己的,手把瓶。”鲁小新立刻把手中的酒瓶递给蓝黛,然后又给每人开了一瓶,就连妹妹也给了一瓶。 蓝黛有说有笑,频频举杯。唐尧和几人都不熟,但他很容易看出丫丫他们都小心翼翼地顺着蓝黛,这气氛让唐尧很不舒服。很快,每人都喝了两瓶酒,唐尧平时极少喝酒,他也不知自己有没有量。第三瓶又起开,蓝黛对小新的妹妹说:“小妹就不喝了,咱们四个喝。”她根本不征求唐尧的意见,那霸气劲儿让唐尧犯堵,心想我还怕你不成!他接了小新递过来的酒立刻满上,然后向丫丫、小新敬酒,说:“初次相识,喝杯认识酒吧!”对蓝黛却是理也不理。丫丫是蓝黛最好的朋友,她从未听蓝黛说过有唐尧这样一个朋友,见唐尧冷淡蓝黛,丫丫生气了。她不理唐尧敬酒,转头问蓝黛:“这臭小子是谁呀?大咧咧地坐那儿,还把自己当角儿了!是他请你呀,还是你请他?”唐尧早听见了,他本就有气,这时立刻接口说道:“当然是她请我,我还不愿意来呢!” 丫丫一听圆睁杏眼喝道:“臭小子,你当你是谁呀!牛什么你!”蓝黛摇手笑道:“他说得没错,就是我请他,他还不爱来,我硬拽他来的。”丫丫、小新目瞪口呆地看着蓝黛。唐尧也吃了一惊,这个傲气专横的女孩这样示弱于人真是出乎意料。“得啦得啦,今天这个日子他能陪我喝酒,我就已经很感谢他了,何况他还帮我打跑了三个小混混。” “今天什么日子?”小新疑惑地问,唐尧也不明就里,想知道下文。丫丫眨眨眼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道:“噢,对了,今天是十七号,农历六月二十七吧?这是……” “对,”蓝黛低沉着嗓音打断丫丫,“是六月二十七,六月二十七!我成孤儿都七年了。”丫丫讪讪地解释说,记得去年好像在九月初,所以忘了。蓝黛只是笑笑,并未说什么。唐尧虽然纳闷儿,但他猜得到这一定是个对蓝黛有重要意义的日子,反正吃完这顿饭他就不会再和这几个人联系了,也懒得打听。酒局气氛一时低落下来,好半天没人吱声,各自喝着闷酒。蓝黛喝光瓶中酒,然后推开酒杯说:“不喝了,上主食吧!” 饭局很快结束了,蓝黛和丫丫、小新都没吃多少东西,倒是唐尧不管不顾吃了两碗米饭。 饭后走出小店,丫丫问蓝黛去不去唱歌。蓝黛摇手,她喝了三瓶啤酒,微微有些醉意:“我不去,回家,”她转向唐尧柔声问道,“你送我回家好不好?”唐尧一愣,脑中正想着用什么理由拒绝,蓝黛第二句话又来了:“你要是喝多了不能骑摩托车,那就算了。”那语气明摆着有挑衅的意味。唐尧哼了一声说:“上车吧!”蓝黛也不客气,和丫丫打了个招呼,就跟着唐尧走向摩托车,留下一脸惊讶的三人。 蓝黛坐在车上,在唐尧耳边说了声去南苑小区,就不再说话。南苑是江城市最豪华的别墅区,唐尧也不多问,骑车就走。十分钟后,他们在小区门口停下。蓝黛下了车,只对唐尧淡淡地说了声谢谢,就转身向小区里走去。一阵凉风吹过,她不觉微微地缩了下头,两手互抱在肩膀上。小区的路灯光虽然昏暗,但唐尧还是清楚地看到了一切,他痴痴地望着蓝黛远去的倩影,不知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直到蓝黛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唐尧才下意识地打开车灯,同时抬起头向西边望去,天空不知何时已变得漆黑如墨,风也早就开始摇曳树梢。夜色半浓,唐尧再次向蓝黛远去的方向看了看,那消失的背影只留给了他一丝孤独和凄凉,他默默地转过车头,驶离小区。 回来的路上,唐尧心里有一丝莫名的失落感,他说不清到底因为什么,是蓝黛离去时的凄冷,还是她对自己的冷漠,抑或是这恼人的天气? 回到支队,刚把摩托车停好,雨就下来了。唐尧本可趁雨小的时候跑回宿舍,但他没有。他站在停车棚下注视着慢慢变大的风势雨势,直到大雨倾盆,他要在这狂风大作、暴雨如注的天气里感受一下雨夜的别样风情。 唐尧凭栏听雨,脑海中忽然想起刚刚吃饭时那个他并不知道真实姓名的丫丫说的那个对蓝黛有重要意义的日子。 今天真是六月二十七吗?他心里叨念着,一丝朦朦胧胧、缥缥缈缈的感觉又产生了,但只一瞬间,这感觉又消失了,他努力想抓住它,但那感觉比轻烟消散得还要快。唐尧肯定,他一定在某个时候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他却想不起来了…… (三)意外启示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才放晴。 上班不久,江城市公安局局长彭雪松嗅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向刑警支队走去。彭雪松是刑警出身,近两年虽然当了局长不再冲锋在第一线,但十几年的刑警生涯,使他一直无法摆脱心中的刑警情结,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去刑警队看看。 他走到了刑警支队办公楼一楼的训练室里,十几个刑警正在训练。他看见自己的妻子毛睿也在最北面的一个沙袋前打沙袋。看见彭雪松进来,大家都停下来和他打招呼,彭雪松笑着说道:“接着练!别停。”然后他走到毛睿那里轻声说道:“你也不在一线了,还这么打沙袋干吗?” 毛睿白了他一眼,用手臂擦擦汗说道:“还不都怨你,就因为嫁了你,人家才三十岁就被发配到二线,做什么技术分析!哼,可惜我这身手和枪法了。”毛睿是彭雪松的第二任妻子,彭雪松和前妻离婚两年后,结识了也是刑警的毛睿并结婚。为了便于照顾彭雪松的生活,公安局党委调整了毛睿的工作,对此毛睿一直心里不忿,时不时和彭雪松抱怨。 对妻子的埋怨,彭雪松笑而不言。毛睿摘下手套递给他说:“你有一段时间没练了吧?打打!”彭雪松也不推辞,他戴上手套打起来,只打了二十几下就冒汗了,毛睿在一旁不住地坏笑。彭雪松停下来喘息着说道:“真是老了啊!”毛睿催促他继续打,彭雪松直摇手,不管毛睿怎么说他也不打了。他手扶沙袋回头向干警们看去,他们还在认真训练着。 彭雪松忽然发现这里没有唐尧的身影,他问道:“毛毛,怎么不见唐尧啊?”唐尧虽说只是个参加工作不久的干警,但他表现出的刑侦天赋,让彭雪松着实眼前一亮,因此他时时注意着唐尧的一举一动。 毛睿说道:“他还在办公室研究那件挂案呢,这几天都没来。” “什么挂案?”彭雪松问。 “就是那件连环杀人焚尸案啊,不是你交给他的吗?” “哦,是这个。”彭雪松忽然想了起来,他前不久是要求唐尧留意研究一下这个案子,看来他还很爱钻研。彭雪松摘下手套扔给毛睿,转身就走。毛睿说道:“你再练一会儿呀!”彭雪松摇摇手,什么也没说就走出训练场,朝楼梯口走去。 上了二楼,彭雪松直接去了二中队的大办公室,但里面没人。彭雪松略想了下就猜到唐尧一定是在三楼的档案室,那里存有挂案的卷宗,他又向三楼走去。 档案室的门开着,彭雪松站在门口听了听,里面静悄悄的,好像没人,于是他走了进去。 里面就唐尧一人背着手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就像泥塑的一样。彭雪松没叫他,两人这样静静地站了有五分钟的样子,唐尧还是纹丝未动。彭雪松不禁哑然失笑,他伸手敲了敲门。唐尧蓦地一抖,他转过身看见彭雪松正微笑着站在那里,连忙说道:“局长,您来了!”彭雪松点头应着,他走到桌前坐下来,随手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看了看,那上面写得满满的,彭雪松扫了一眼,他知道那都是唐尧分析案情的心得。 彭雪松道:“听毛睿说,你还在研究那件连环杀人案?”唐尧点点头。“是该抓紧了!这个案子一直未取得实质性进展。按以往发案的规律看,很可能今年还会发生。”彭雪松皱眉长吁了一声,叹道,“不能再发生这样的悲剧啦!” “嗯,”唐尧应道,“三年了,每年都是八九月间发案,我们的时间真是不多了。” “有没有什么发现呀?” 唐尧苦笑着摇头说道:“我总感觉这个连环杀人案有某种线索在里面,可我就是抓不住它!” 彭雪松鼓励说:“这段时间你多用用心,总会有发现的。多研究一下,不要有什么顾虑。龙副局长也在搞这个案子,有什么疑问可以跟他交流一下。”唐尧应了一声,但实际上他已经很有顾虑了,这段时间他总是来档案室查挂案卷宗,以他毛头小子、新兵蛋子的身份研究疑难案件,很多人都在议论他爱出风头。彭雪松正要和唐尧再说点什么,忽然听见毛睿在走廊里叫他,彭雪松应了一声。不一会毛睿走进来,唐尧站起身笑道:“毛姐来啦,你坐!” 毛睿笑着说:“不坐了,马上要下班了。”她转向彭雪松说,“今天我们一起接云云回家吃饭。”彭雪松没明白,他说:“中午时间紧,还是让她到爷爷家去吧。”毛睿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今天不行。你忘啦?今天是八月十八号,农历六月二十八!” 彭雪松恍然大悟道:“哎哟!今天是六月二十八呀,你看我这记性,今天是云云的生日!年年过生日都得你提醒我。”他满含笑意地望着毛睿,尽管云云是前妻的女儿,但毛睿视如己出,关怀备至,这让彭雪松心存感激。 听了彭雪松和毛睿的对话,唐尧猛地想到了什么,昨晚蓝黛带着幽怨说出那个日期的话音也立刻回响在脑海中。他不觉全身一抖,好像一下子抓住了那种感觉!他快速转过身冲到办公桌前,一把抓起卷宗看起来,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看了一会儿,唐尧一声没吱转身就走,留下一脸迷惑的彭雪松和毛睿,他们对看了一眼,那样子好像在说:他是不是出毛病了? 唐尧快速跑回自己的办公室,翻箱倒柜地找起来。不一会儿,他在办公室的废材料堆里找到一本旧台历,他快速翻到一页,记下一个数字。然后,又开始翻自己的抽屉,在抽屉里找到一个笔记本,在本子最后一页的日历上又查到一个数字记下来。然后,又开始找。这时,彭雪松和毛睿已经来到唐尧的门口,他们看着唐尧近乎狂热地找了停,停了又找,嘴里还不停地叨咕着:“1998年、1998年、1998年,哪儿有1998年的呢,哪儿有?” 彭雪松带着疑惑的口吻问道:“唐尧,你找什么,1998年的什么?” 唐尧一惊,这才想起彭雪松和毛睿还在,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局长,毛姐,你看我这一高兴把什么都忘了!” 彭雪松微笑着说道:“你在找什么,有什么发现吗?” “我要找1998年的日历,”唐尧说道,“我可能发现了连环杀人案的内在联系!就差1998年的日期了,要是1998年的也对上了,那就一定是这个联系。”毛睿忽然想起来,她说:“你等等,我办公室的墙上就挂着一个1998年的风景挂历,我给你拿过来。”几分钟后,毛睿拿着挂历回来,唐尧急切地拿过来,他快速翻到九月,在确定了一个日期后,他如释重负地说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太好了!” 彭雪松也忽然明白了,他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四)引蛇出洞 九月二号这天,市中心最大的一个出租车停靠站,一位女司机开着一辆半新不旧的出租车停下来,她的到来立刻引起了其他司机的注意。这位女司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虽然穿着一般,也没怎么打扮,但仍难掩她的美丽。她到出租车点儿没几分钟,就有司机主动上来搭讪,她自己介绍说,是帮表哥表嫂打替班的,也就干一个月。出租车市场来了这样的美女,让停靠点儿的司机们顿时活跃起来。 女司机的车位逐渐提前,十分钟后,她拉了第一个活儿走了。坐车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他去的地点是市第一中学。一路上,这人始终一言不发,但下车时,他忽然对女司机说道:“司机同志,你一直在江城开车吗?” 女司机说不是,自己刚刚来江城。中年人说道:“江城这两年都有女出租车司机被杀,你这么年轻,还这么漂亮,可要小心啊!”女司机笑着说没事,并对他表示感谢。中年人下车走了,那位女司机微笑着自语道:“看来,还是好人多啊!”说完,开车走了。 这样转了一天,到晚上九点半,女司机才把车开回去,停在平房区的一户人家院外。就在女司机停车进屋两分钟的样子,另一辆尾随的出租车停在了门前,车里的人在门口看了几分钟,才开走。十点整,一辆三菱越野车停在这家的后门,把那位开车的女司机接走了。 刑警大队二中队的大办公室里,公安局副局长龙东山、刑警二中队队长于良宇和唐尧都在,他们正等着彭雪松和毛睿的到来。几分钟后,门一开,彭雪松首先走进来,他的身后跟着毛睿,她已经完全换了装束。 龙东山三人看见局长进来都站起来,龙东山笑着问毛睿:“怎么样毛毛,做了一天出租车司机感觉如何?” 那位装扮成出租车司机的女人就是毛睿。毛睿笑道:“还好,就是街道不熟,两次走了冤枉路。” 彭雪松坐下后说道:“抓紧时间说说情况吧。” 毛睿正色说道:“从观察和了解的情况看,出租车市场还有三个女出租车司机,这与我们了解到的六个不同。我询问了一下其他的司机,他们说原本是有六个,但有两个这几天停车了,另外一个可能是不干了,我猜想这跟连环杀人案的影响有关。现在还出车的三位女司机,我见到了一位,这个人姓王,是个四十七八岁的女人,这人身材高大,我看有一米七五以上的身高,长得很是凶悍,看来对杀人烧车这件事根本不在意。另两人我还没见着,出租车市场的人说她们这两天还在出车。我想应该对这三个人采取一定的保护措施。” 彭雪松转向唐尧问道:“唐尧,你那里情况怎么样?” 唐尧立刻回答道:“有点收获。今天,我们出动三台车,分时段跟着毛姐的车。晚上六点之后,有一辆江R39031的出租车一直跟着毛姐的车。第一次没什么疑点,他正好和毛姐去的方向、位置邻近;后来就可疑了,特别是最后一次,毛姐把车停在院外,那辆车不但跟来,而且还在院外停了一会儿。另外,坐毛姐车的人,一个是一中的教师,两个是热电厂的工人,另外四人都是市府机关不同科室的干部,还有一伙人是社会小混混。我们都做了调查,目前看没什么疑点。” “那个39031的司机,我们调了档案,是一个叫张志强的人,原来是街道办的清洁工,1999年开始跑出租,2000年离婚,现在单身,出租车公司的人反映这人生活作风很成问题。” 彭雪松笑了笑,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爱妻,也许毛睿是遇见色狼了。听完汇报,彭雪松说道:“今天是我们采取行动的第一天,还是有收获的,该让大家了解一下行动计划了。” 龙东山看了看唐尧,然后对于良宇和毛睿说道:“这两天局长一直忙,没时间坐下来说说这个案子。良宇和毛毛对今天的行动可能只是个猜测,现在我就具体说一下。” “唐尧用了很长时间研究连续三年发生在我市的连环杀人焚尸案,他发现了它们之间存在着一个惊人的共性特征。我们来看一下案发时间,1998年是九月十一日,1999年是八月三十一日,2000年是八月二十日,都是农历七月二十一!按此推算今年如果还发案,那么就应该是九月八日,也就是农历七月二十一。” 听了龙东山的介绍,于良宇激动得拍了一下坐在旁边的唐尧,兴奋地说道:“好样的,真行啊你,这下我们可有头绪了!” 唐尧谦逊地说:“也是巧合,那天正好毛姐和局长说孩子过生日的事,一下子提醒了我。” 龙东山带着赞许的神情说道:“这就是刑侦人员应该具备的敏感性,很不容易啊!”彭雪松催促道:“说说计划。” 龙东山接着说道:“唐尧制定了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就是由我们的一位女刑警扮成出租车司机出现在出租车市场,如果凶手还要作案,就能把他引出来。我们派人跟踪埋伏,待其实施犯罪时抓住他。” 龙东山看了看毛睿说道:“这个计划很危险,局长选来选去决定让毛毛执行这个任务。” 于良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道:“这……这太危险了,我看换个人吧?” 唐尧也说道:“我也觉得该换个人……” 彭雪松摇摇手说:“就这么定了,毛睿适合这个工作。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不能因为她是我老婆就有什么特权,她首先是一名刑警,一个曾经两次击毙罪犯的老刑警。”听丈夫说到自己的光荣历史,毛睿不觉自豪地冲着唐尧挤了挤眼睛。唐尧还想争取调整计划,可彭雪松已经决定了,他断然说道:“这个就不要争了,就这么定了!” 毛睿也说道:“就这样吧,总要有人做这个工作,在江城刑警战线我是不二人选。再说,有你们这些护法金刚在,还保护不了我呀!” 龙东山说道:“这是必须的,就是别人,我们也要做到万无一失。唐尧你说说保护措施。” 唐尧不再争辩,他开始介绍保护方案,具体就是由三辆车在不同街道、不同地点轮换跟随,发现情况立刻采取措施;在毛睿的出租车上也安装了特别的保护措施,唐尧介绍说:“根据前三起案子的特点,我们发现犯罪分子杀害出租车司机的方式有两种,一是从后面用铁丝、绳索勒死被害人;一是用刀从后面捅死被害人。根据这两个特点,我们把执行任务的出租车进行了改装,司机的后面和右侧装了防护铁栏和铁板,这样凶手想要在车内行凶是不可能的了。”听了唐尧的介绍,龙东山不觉一皱眉,他严肃地问道:“你考虑过枪没有,如果用枪射击头部呢?” “这个……这个……在以往的案例里没有这样的作案手法,凶手应该……应该没有枪吧……”龙东山生气了,他厉声说道:“你这是想当然!你怎么就知道他没有枪?以前没有枪,这次就不会有吗?”彭雪松摇手制止龙东山发火,对唐尧说:“东山说得有道理,要赶快补救,向省城申请防弹玻璃护罩。”彭雪松停了停,又说道:“明天是三号,如果我们推测正确,那么三号至八号的白天应该是罪犯踩点、选择目标的时间,我们要抓紧这个时间争取确定嫌疑人。另外,要安排布置警力做好跟随保护。”说完,他看着毛睿说道,“今晚你就住进我们借用的那个房子,虽说是伪装,但也要像。”毛睿点头同意。 龙东山对唐尧说:“唐尧,你带一个人在屋中保护,以防万一。”唐尧领命。 彭雪松最后总结说:“今天我们算是定了方案,但对明天到八号这段时间参与办案的人员先暂时不要通告,要严格保密。你们分头准备,再细化一下行动方案。” 一个小型的案件分析布置会就这么结束了,龙东山、于良宇和唐尧先后走出办公室去准备自己的工作,毛睿坐在彭雪松对面没动。彭雪松伸手抓住毛睿的手深情地看着她。毛睿知道彭雪松的心情,她微笑着说道:“没问题的,你放心!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点儿小问题不算什么。”毛睿说得很轻松,但彭雪松最清楚这当中隐藏的巨大风险,对手毕竟是一个连续杀人、近四年逃脱法网的老手。他低声说道:“一切都要小心,仔细再仔细,我和云云等你回来!”听了彭雪松深情的话语,毛睿的眼泪立刻涌了上来,她捧起彭雪松的手贴在脸上,轻声说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一夜无事,第二天,毛睿一早就起来出车,晚上九点才回到房子。她停好车,拿着在街上买的几个包子走进院子,正要开门进屋,忽然听见大门外传来停车的声音。毛睿不觉回头一看,一辆红色的出租车正停在她的门前。毛睿一眼就看出那是张志强的出租车,她不觉一惊,心想这个人怎么跟了过来?他一整天缠着自己喋喋不休,现在来这里必定没好事。毛睿快速开门进去,然后回身就要锁门,但张志强更快,他已经到了门前,用手推着,不让毛睿锁门。毛睿隔门怒问:“你干什么?!” 张志强嬉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口渴了,到你这儿来讨杯水喝。”说完,用力推开门闯了进来。 毛睿快步退到客厅中间,警惕地看着张志强,心中快速盘算着如何对付这个人,她不能确定后面屋中唐尧和另一个民警现在在不在。 张志强色迷迷地盯着毛睿,慢慢靠过来。毛睿厉声喝道:“站住!再往前走我可不客气了!” 张志强嘿嘿笑道:“小妹儿,你发起火儿来更漂亮了,你可馋死哥哥了!”说着,向前一扑要抱住毛睿。毛睿横步向右一闪,接着起脚就踹在张志强的肚子上。张志强一个趔趄,但没倒,他哈哈笑道:“小妹儿,看不出来你还有两下子,但对哥没用!”张志强确实很强壮,他再次扑上来,毛睿再次躲闪,但这次没闪开。毛睿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张志强的双手也搭在了毛睿肩上,他伸着头要强吻毛睿。毛睿不愧是江城最出色的女刑警,她毫不慌乱,双手向外猛地一分,隔开张志强的双手,然后合起双手由下朝上猛推张志强的下巴。张志强遭到重击,他噔噔地向后趔趄着退了两步。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毛睿的第二击已经到了,而这一次毛睿用的是脚。她向前垫了一步,飞起右脚狠狠地蹬在张志强的下巴上。张志强嚎叫着倒下了,鲜血从嘴角不停地流下来。他一边嚎叫一边挣扎着起身,骂道:“臭……婊子!你他妈……找……找死!” 看着丧心病狂的张志强,毛睿毫不手软,她抡起靠在墙边的木方凳猛地砸向半蹲在地上的张志强,这回张志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躺在地上昏过去了。从张志强进屋,到毛睿击昏他,前后不过两分钟时间。 看着一动不动的张志强,毛睿镇定地拿出手机打给唐尧。还没接通,屋门一开,唐尧慌乱地闯进来。看着躺在地上的张志强,他惊讶地搔着头说道:“毛姐,你好厉害呀!” 毛睿走过去一拍唐尧的肩膀说道:“你大姐我可是江城身手最厉害的女刑警哦!”唐尧不住称赞着,立刻打电话给龙东山。 龙东山到时,张志强还没苏醒。听完毛睿的汇报,他立刻瞪圆了眼睛训斥起唐尧来:“你是干什么吃的!你跟哪儿去了?这要是出了问题,我把你的脑袋扭下来!” 唐尧满脸通红备感愧疚,毛睿替他辩解道:“龙局,这不怪小唐,是我没通知他们撤回。也怪我,怎么就没发现这家伙跟着呢?” 唐尧低声说道:“他没跟着你,我们很注意有没有跟踪的。” “那他怎么出现的?你给我说清楚!”龙东山还是怒气不减。 毛睿说道:“有可能是躲在这里等我回来的。” 弄醒张志强,龙东山一行押着他回到刑警大队。彭雪松已经接到报告等在那里。听完龙东山的汇报,彭雪松并没批评唐尧,他只是低沉着声音说道:“这是个教训啊!看来我们的安排还不够周到,还有漏洞,必须再做更细致的工作,绝对不能再出任何纰漏。” 连夜对张志强进行突审,从审讯结果看,可以认定他不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他的出现只是个意外插曲。抓捕行动还要继续进行。 (五)抓捕行动 从四号起,毛睿开着上了防护玻璃的出租车行驶在大街小巷,她配备了耳机,随时与唐尧他们保持联系。 六号晚上七点,在出租车停靠站不远的地方,一个人招手截住毛睿的车,那人从右侧上了车,然后移动到毛睿的身后,他细声细气地说道:“去怡和小区。”然后就不吱声了。 毛睿应了一声,开车就走。从后视镜里她清楚地看到唐尧那辆黑色的桑塔纳在紧紧跟着。十五分钟后,车到了小区门口,毛睿停下车,说了车费价格,那人递过钱,从左侧下了车。走出一步后,他忽然回过身走到司机的车门旁,打开车门对毛睿说道:“你先停一停,我把包忘在后面了。”说完,他打开后面的车门,拿着包走了。毛睿并没在意,但那人走出两步之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正准备开车走的毛睿清晰地听到了,她一皱眉,这声音她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她朝那人看了一眼,那人身材瘦高,背影略显孱弱,夹着包低着头慢步向小区门走去。 九点半,毛睿回到那间平房,和唐尧通了话,没两分钟,唐尧到了。刚坐下,就开始介绍今天拉客的调查情况。毛睿今天一共拉了二十二个客人,其中两个是去三丰的长途,十九个是市区的客人,现在已经查明了十一人的身份,另外八人尚未查清。 毛睿问道:“我七点左右拉到怡和小区的是什么人?” 唐尧翻翻记录说道:“那是第十五位客人,他的情况没查着,负责那片儿的片警到小区了解,小区的物业说没有这样一个人,他们还在查。” 毛睿皱眉凝思着说:“我好像拉过他不止一次,那咳嗽声我一定听过。”然后,她详细地向唐尧介绍了这人的情况。唐尧努力回想着,这几天毛睿拉的客人只有少数的几个没查清身份,大部分都查清了,他并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坐过毛睿的车。唐尧不敢大意,立刻向龙东山汇报,龙东山表示一定全力调查这个人的情况。 七日一整天,毛睿继续出车,一切都很正常。晚上九点,彭雪松主持召开刑警支队全体大会,布置八日,也就是农历七月二十一日这天的行动计划。为保密起见,彭雪松要求全体干警在八日二十四时之前不得擅自离开,不得与外界通话联络。 八日早七时,刑警支队全体行动,分成九个组,分别对本市的三辆女出租车司机的车辆进行跟踪保护,并通知所属市县公安交警部门停止本辖区女出租车司机车辆的运营。毛睿的车是保护重点,她的车有五辆各式的车共二十人参与跟踪保护。 白天无事,晚上八点,在百货大楼附近,一个人伸手打车,那人穿着长风衣,从后门快速上车。坐好后,他轻声说道:“到白楼。” 话音一起,毛睿就猛地一惊,这个声音她听到过,就是六日晚上拉的那个客人,毛睿为了进一步确认,故意搭话说:“你说的是去南苑小区吗?我们走外环还是从市区穿过去?” 那人立刻答道:“是去那里,我们走外环。” 毛睿听准了,就是这个人,她说道:“好吧,那我们就走外环,不过要远两公里,得多花四块钱。” 那人仍旧轻声细语地说道:“没关系,就这么走。” 毛睿应了一声,开车走了。毛睿轻声吹起了口哨,她吹的曲调是《潇洒走一回》。 毛睿和那人的对话通过耳机清晰地传到跟踪人员那里,《潇洒走一回》的曲调正是嫌疑目标出现的暗号。龙东山通过耳机布置跟踪,并指派专人立即前往外环路。 毛睿驾着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马路上。就要上外环路了,后面的人忽然说道:“哎哟!对不起,我忘了一件事,能掉一下头吗?我要回去拿一件东西。” 毛睿把车慢下来说道:“去哪里取东西?”那人说是市第一高中。毛睿更加警惕起来,市第一高中在西北郊区,去那里要经过一段三里左右的空旷区。毛睿把车放到最慢,她装出很高兴但又有些担心的样子说道:“马上要收车了,反倒拉了一个大活儿!说准了啊,先到一中,然后去白楼,这趟下来至少三十块钱!”那人笑着说钱不是问题。毛睿应着,她一边慢慢地掉头,一边连续咳嗽了三四声,嘴里抱怨着天气不好让她感冒了,她打了三把舵才把车调过来,并不是毛睿开车技术不行,她是在拖延时间以便刑警们准备。 听到毛睿连续的咳嗽声,龙东山知道情况有变,对方改变了行动路线,他立刻做出调整。 十五分钟后,毛睿的车到了空旷区,在一个通向西北公路的路口那人再次要求停车,他要求上北面的公路。 毛睿装出惊奇的语气说道:“哎!你这个人!怎么又变了,再往北去就是小窝子村了,你不是到那里拿东西吧?” 那人开口说道:“你还真说对了,我妈家在那里住,我就是要去小窝子村。” 毛睿把车停下来,她气哼哼地说道:“得了,我可不去了!就到这儿吧,十八块钱,给钱吧!” 那人用央求的口气说道:“大姐帮帮忙,在这里我不好打车呀!我加倍给钱还不行吗?” 毛睿快速思考着:如果现在就让他下车很可能前功尽弃;要是继续走,这条小路跟踪保护的车就会暴露。她装出不情愿的样子,嘴上不停地抱怨,像想去,又故意拿把儿讨价还价似的。 那人也看出毛睿想去,他不觉冷笑了两声道:“不就是钱嘛!无所谓,我给一百,现在就给你。”说着,他拿出一张崭新的百元大票从毛睿后面的防护玻璃缝里塞进去。毛睿捡起来,故意打开车灯对着灯光检验钱的真假,嘴里却说:“去小窝子村,再回到白楼,一百块钱也不多呀!行啦,我去!”她这样说仍是在告诉唐尧行动有变。 毛睿倒车,车慢慢地驶上小路。路开始不平起来,毛睿一边开车,一边抱怨着。这样走了将近十分钟,前面到了一片空旷地。那人忽然说道:“大姐,停下车,我要方便一下。”毛睿一阵紧张,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上小路,毛睿就注意着后视镜,保护的车辆果然没跟上来。 那人下了车,前后左右看看,确定无人之后,他快速走到毛睿的车门旁边伸手开门,但门没开,毛睿已在里面锁上了。那人先是一愣,但他早有准备,立刻从风衣里抽出一把铁锤,用力朝门玻璃砸去。 车内,毛睿已经知道危险来了。她立刻做出反应,以最快的速度抽出手枪推弹上膛。那人已经砸碎玻璃,打开了车门,当他伸头钻进车内时,他一眼看到的是一把正指着他的枪,同时他听见毛睿的一声断喝:“不许动!我是警察!后退!”那人举着双手站直了,慢慢向后退,他并不慌乱,冷笑道:“看不出啊,你还是个警察。”话音刚落,车后备箱一响,唐尧已经从里面跳了出来,他也举枪指向那人,口中厉声喝道:“把锤子放下!双手抱头!” 那人做出要放下锤子的样子,冷不防忽然把锤子扔向正在下车的毛睿,毛睿连忙一闪。那人不顾唐尧大声警告,转身朝黑暗处跑去。唐尧一边向空中鸣枪示警,一边撒腿就追。 这时,两辆警车呼啸着赶来,在离毛睿不到十米的地方停下。第一个下车的是龙东山,他问道:“怎么样毛毛,你没事吧?” “我没事,”毛睿指着前方的草甸子说,“小唐追上去了,快追!” 龙东山应了一声,对身后的于良宇几人连喊了两声快快,就第一个冲下小路。后面的人紧跟上去,有三个人打开了手电筒,只见前面五十米远的地方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唐尧紧随其后奋力猛追。 唐尧和那人之间的距离在逐渐拉近,还有二十米远的时候,唐尧大喝道:“站住,不然就开枪了!”那人一顿,接着就更加拼命地向前跑。在漆黑的荒草甸子上,那人虽逃命心切,可就是跑不快。又跑了三十米的样子,那人更是跟头把式地一会儿一跤。他与唐尧之间的距离也只剩四五米的样子了。唐尧开了一枪,那人一抖,脚下一绊,摔倒在地。唐尧几步就冲到那人面前,用枪指着他,大喝道:“不许动!”然后拧住那人的一只手,用右脚踩住那人的脖子。那人不住颤抖喘息着哀嚎:“别踩……别踩了……我……我不动了还不行啊……疼……疼啊……” 唐尧心里暗骂他是个懦夫,喝道:“疼?!你杀人的时候,怎么没想想她们疼不疼!”唐尧嘴上骂着,手更用力地一扭,那人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后面,于良宇带着三个刑警赶上来,一起制住那人,并给他戴上手铐,然后扯着他向车走去。于良宇带着几分好奇问唐尧:“你怎么他了,这么叫唤?” 唐尧笑道:“我根本没用力,这是个软蛋!”那人听见唐尧的话,努力回头反驳道:“谁是软蛋?你不看看自己用了多大劲儿呀!”都到这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斗嘴,弄得于良宇和唐尧哭笑不得。 到了停车地,另外几组人都已经到了。看着押回来的人,龙东山不觉露出了微笑,他指着那人说道:“我惦记了你四年,今天咱们终于见面了!” 那人双手戴着手铐,合着手揉自己被唐尧扭疼的右肩。他冷笑着对龙东山说道:“那只能说明你们无能!我等这天不是也等了四年吗?我知道你们为啥抓我,不用审,那三个人都是我杀的!” 龙东山笑道:“你倒是敢做敢当啊!”说完,他挥挥手示意带走。那人被直接带到了江城刑事看守所。 审讯连夜进行,龙东山和唐尧、毛睿、于良宇一起审问那人。 唐尧首先发问道:“说出你的姓名、身份,在什么地方工作?” 那人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我叫黄以军,市机械动力厂动力车间副主任。” “你为什么连续杀人?”于良宇问道。 那人嘴角抽搐着,咬牙切齿地骂道:“解恨!我要杀光那些开出租车的臭婊子!” “为什么要杀女出租车司机?她们有什么事惹了你?” 黄以军脸上露出极端痛苦的表情,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从脸上掉下来。龙东山和唐尧对看了一眼,他们知道黄以军绝不是因为自己的被捕才吓得流汗,他是在经历内心的煎熬。 黄以军这样挣扎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抬起头看向毛睿,又看了看唐尧,然后问唐尧:“你是这次行动的领导吗?你怎么知道我要今天杀人?” 唐尧说道:“我不是领导。”然后反问道,“农历七月二十一是什么日子,你的生日吗?还是这天在你的生活中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那人恍然大悟道:“噢,明白了,你们是这么发现的,所以才找了这个婊子引我上钩。” 唐尧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嘴巴干净点儿!我看你是吃的苦头还不够!” “婊子!婊子!臭婊子!”黄以军歇斯底里地狂喊着,“我要杀光你们!杀光你们!老天不公啊!啊……”他号啕大哭起来。 审讯没法继续了,龙东山决定查清黄以军的情况后再审。 回到刑警支队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彭雪松仍等在那里,他在等待自己的勇士们,更重要的是他在等待安全归来的爱妻。 看着神采奕奕走来的干警们,彭雪松微笑着站起来迎接他们。龙东山、唐尧、于良宇、毛睿一齐向他敬礼。彭雪松走上前和他们一一握手。到毛睿时,他深情地看着自己的爱妻,轻声说道:“好样的!” 通过三天的调查,黄以军的情况基本查清。1996年,黄以军的妻子忽然不见了,但黄以军并没报案,他独自带着七岁的儿子生活。据黄以军单位同事反映,黄以军性格内向,平时说话细声细气,行为举止有几分女气。他妻子走后,黄以军性格反而变得开朗了许多,对妻子的离去,黄以军一直声称是去南方打工了,并不承认是失踪。他妻子原来在动力厂的宣传科工作,是厂子的文艺骨干,能歌善舞,人也很漂亮。原本和厂子的一个上海知青的儿子恋爱,1988年这人和父母一起返城了。一个月后,她与黄以军结婚,六个月就生下了现在的孩子,他们对外称是早产,可厂里人都说这个孩子不是黄以军的。婚后的头两年,两人感情很好,黄以军也很快乐,后来两人矛盾不断激化,但具体原因大家都不清楚。1994年,黄以军忽然给妻子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1995年,黄以军为妻子买了出租车。她开始跑出租,1996年9月之后下落不明。 弄清了情况,龙东山带着唐尧、于良宇第二次审问黄以军。四天的牢狱生活,黄以军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他的举止发生了巨大变化,变得木讷呆板,有问必答,对自己的犯罪经历交代得非常彻底。 原来,1996年9月3日,也就是黄以军妻子生日这天,黄以军早早回家做了一桌子饭菜准备给妻子庆祝生日,以缓和夫妻矛盾,但一直到晚上七点她仍未回来。黄以军到出租车市场寻找,直到晚上十一点仍未找到,出租车市场的人说她并没出车。黄以军觉得可能出问题了,但他只能回家等,如果妻子整夜不归,他打算在第二天报案。这天晚上,黄以军无意中发现了一封信,打开一看才知道是妻子的留书,信中告诉他,自己去上海了,与前男友重修旧好,并告诉他可以到法院单方申请离婚,除了车她开走之外,家中一切财物都归他所有。看过信后,黄以军几乎疯狂,之后的一年多,他逐渐变得仇视女性,总想报复。直到1998年,在他妻子生日那天,复仇的情绪终于爆发,他寻找到一位三十岁左右开出租车的女子,将其杀害并奸尸焚烧,以后每年的农历七月二十一日这天,他都要杀一个人。 连续三年的杀人奸尸焚车案就此告破,唐尧再一次展示了他过人的刑事侦查天赋。 法医档案之血色麦田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 车窗外一片旷野,四周的田地被这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小道连接着,我看见前方几百米处停着几辆警车,还有来来回回的人影,知道我们距离现场不远了。 半个小时前,我们接到指挥中心的报警,说是在城郊三里铺的麦田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还有一辆出租车。 “你们来啦。”主办侦查员走到我们身边,开始介绍案情,“根据死者的衣着和上衣口袋里的身份证明,我们确定死者是这辆出租车的驾驶员王猛,今年35岁,独居。10年前因为强奸案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在狱中服刑8年后出来了,一直以驾驶出租车为生。三天前,出租车公司发现王猛没有按时交班,也没能联系上他,就报了警。今天据群众提供的线索,才找到了这辆出租车,同时在距离车辆50米的麦田里发现了王猛的尸体。尸体已经高度腐败了。” 我们穿上现场勘查装备,走到了出租车旁。 “出租车的原始状态就是这样吗?”我问。 侦查员点点头,说:“没有人动。车门是锁着的,车窗也都是关着的,因为隔着窗户,我们看见车里也没有什么异常,所以也没有把车门撬开。” 话还没有落音,一名侦查员从田地里跑了出来,说:“找到了,钥匙离尸体不远。” 我接过钥匙,看了看。这是一把桑塔纳的钥匙,比较陈旧,但是附着的泥土不多,应该是最近才丢到田里去的,钥匙上没有遥控器。 我用钥匙把车门打开。车内一切正常,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和血迹。“空车”标示灯是翻下去的,车辆还处于停车计价的状态。车辆的档位处于空档,手刹也是拉起来的。 “看这车里是个正常的停车状态啊。”林涛说。 “可惜计价器在这里空跳了三天,看不出他开了有多远了。”大宝说。 “没有关系。”我微微一笑,说,“你看,计价器上缘是打印发票的地方,而且已经打印出来一小截发票了,从这一小截,可以看得出上车的时间。” 在把计价器拍照固定完毕后,我展开发票看了一眼,说:“8月21日凌晨1时41分20秒。这是王猛把空车标示灯按下去开始计价的时间,也就是说乘客应该是在1点40左右上了车,这一次上车后,王猛就死亡了。因为他没有再次把空车标示灯掀起来的动作。如果他一旦掀起来,发票就会继续打印,把下车时间和距离、价格都打印上去。” “也就是说,这个1点40分上车的乘客,有重大作案嫌疑?”林涛说。 我点点头,“应该就是他杀的人。” 我们顺着倒伏的麦苗向距离出租车大约50米远的尸体发现处走去,一股尸臭味扑面而来。“这么热的天,三天就能形成巨人观了。”大宝皱了皱眉头。 尸体果真已经腐败成了巨人观的模样,因为腐败气体充斥全身,尸体就像是一个被吹起来的气球,把裹在身上的T恤和牛仔裤绷得紧紧的。尸体呈现出一副墨绿色的样子,舌头和眼球都因为膨胀而鼓出来许多,面容可怖。 尸体的上衣完整,皮带是松开的,纽扣和拉链也是解开的。 在尸体的前面没有发现明确的损伤,于是我把尸体翻了过来。被我这么一翻,后背的创口开始嗤嗤地往外冒红绿色的液体。死者后背的T恤已经被血液浸染,经过腐败,呈现出一种红黑色。 “血液没有浸染到前面的衣服。”我说,“说明死者中刀出血后,就一直处于仰卧的姿态。” “可是后背中刀,一般都会是俯卧的呀。”大宝说。 我皱起眉头,“可能是凶手在他的后背捅了几刀,让他失去反抗能力后,就把死者翻了过来。” “那这凶手是为什么呢?”林涛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看这是什么?”大宝突然叫了起来。 我们闻声望去,见大宝蹲在地上,指着麦苗说。 麦苗上挂着一个短丝巾,红蓝相间。 “这应该是类似于空姐、高速收费员之类的女士套装上的吧,围在脖子上点缀的。”我说,“看起来挺新的,怎么会在这里?” “在这种荒郊野外,尸体旁边,发现这种丝巾,很难说它和案件没有直接的关联啊。”林涛说,“难道凶手是个女人?” “是啊。”大宝说,“不然一个出租车司机怎么会有这样的丝巾?” “还是去解剖室吧。”我摇摇头,说,“这案子看起来不容易啊。” 2 尸体躺在解剖台上,解剖室的排风扇开到了最大的功率,依旧可以闻见一股尸臭。 因为尸体膨胀和腐败液体浸润,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尸体的衣服脱了下来,暴露出已经腐败成绿色的皮肤。 大宝带着实习生在解剖台上对尸表进行常规检验、拍照,我则蹲在一旁,用塑料布衬垫,把衣服摊开,仔细观察。 死者的上衣前面没有任何异常,但背后有7处破口。看来死者至少中了7刀,而且全部位于后背。 “这像是被偷袭的。”我自言自语道。 我翻开死者牛仔裤的口袋,口袋内侧的衬布已经被腐败液体染成了淡绿色,但是淡绿色的中央,有一些暗红色的斑迹。四个口袋都是空空如也。我结束了对死者衣物的检验,站了起来,走到解剖台旁。 “死者尸表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就是后背有7个破口。”大宝的声音从防毒面具里透了出来,发出嗡嗡的回音。 按照尸体解剖的规范,我们首先对死者的胸腹腔和颅腔进行了常规解剖。 死者的肺脏、心脏和脾脏的背侧都有破口,胸腹腔里沉积了许多红绿色的液体。这是血液沉积在胸腹腔里,经过腐败后,产生的腐败液体。 “现在可以判断,死者是多器官破裂,导致大失血死亡的。”大宝一边说,一边扯出尸体的胃,用剪刀剪开。 死者的胃里很充盈,米饭和菜叶的形态依稀可见。 “胃内的食物还没有被消化。”大宝说,“他应该是末次进餐后2小时之内死亡的。” “死者是1点40搭载了最后一班乘客。”我说,“说明他在12点左右还吃了一顿饭。” “很正常。”林涛说,“晚班出租车司机都是要吃夜宵的。” “那么,死亡时间可以对的上。”我说,“但是他为何会被杀害,还是一团迷雾啊。” 说完,我和大宝合力把死者翻了过来,暴露出后背上裂开的创口。虽然防毒面具里的活性炭可以过滤掉一些尸臭味,但是依旧不能完全阻止尸体的恶臭刺激着我们的嗅觉神经。 尸体腐败后,软组织变得很软,就连人体最为结实、最厚的后背皮肤也很容易就被切开。我们逐层分离了死者后背的肌肉,暴露出他的肩胛骨和后肋。 死者中的7刀中,有两刀顶在肋骨上,没有进入胸腔;剩下的5刀全部进入了胸腹腔。5刀中,又有两刀是顺着肋间隙进入胸腹腔的,剩下的3刀都是刺断了肋骨进入胸腹腔。 “这凶手真是丧心病狂啊。”大宝说,“对着后背一阵乱刺。我估计死者都没有经过什么抵抗就死亡了。” 我点点头表示认可。“至少说,我们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很沮丧。 “唯一的希望,就是从那条在现场发现的丝巾上找到它主人的DNA。”大宝说,“那条丝巾和案件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3 专案组会议室里,几路侦查员正在汇报这几个小时里他们调查到的情况。 “我们问了不少出租车司机,他们都表示,在那个时间点,是不可能开车去那个地方的。”侦查员说,“一来晚班司机本来就很危险,去那种荒凉的地方,无异于自己找死。二来那里的小路纵横交错,一般人到了那里还真的找不出方向。” “现场发现的丝巾,经过调查,是公路局配发给高速公路收费员制式服装上的。”另一名侦查员说,“也检出了一个女子的DNA。” 专案组长说:“对了,你们法医,对于死者的衣冠不整,有什么看法?” 大宝想了想,说:“我觉得,会不会是死者把车停在那里,下车小便?” “不会。”我说,“一来如果是下车小便,没有必要把车门锁了。二来,小便在路边就可以了,没有必要走到那么深的地方去吧?” “我觉得吧,凶手就是个女人。”林涛说,“你们是不是忘了,死者是有强奸前科的?再联系丝巾以及死者的衣冠不整,你们能想到什么?” “我和林涛有同感。”专案组长说,“会不会是死者想强奸某人,反而被某人刺死了?” “不会。”我说,“同样的道理,如果是临时起意,开到没有人的地方去强奸,最有可能的强奸地点是车里,而不会把车停好,再把人拖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强奸。更何况,死者是在不注意的情况下,被人连捅了7刀死亡的。如果凶手是出于自卫,没有必要捅这么多刀吧?这不符合常理。” “是啊。”大宝说,“再说了,现场地点都是一片麦田,按照车头的方向,是在往死胡同里开。如果凶手是被强奸反抗杀人的话,那么之前一个小女子看到车往那么偏僻的地方开,不会有警觉?不会有反抗?” “嗯。”专案组长说,“车里确实没有反抗的痕迹。这样问吧,你们觉得案件的性质什么?” “案件性质无外乎于三种情况。”侦查员说,“一是因仇,这起案件的现场没有看见反抗的迹象,死者是被偷袭死亡的,而且位置位于那么偏僻的地方,肯定不会是人家来寻仇,或者是约好了掐架,所以可以排除因仇。二是因色,死者是个男人,当然也不能排除他是劫人家的色,反而被人家捅死。三是因财,我觉得不能排除,因为我们在死者的出租车上进行了查找,没有找到钱款。夜班司机是7点上班,到一点钟,也应该有不少营业额了。” “是啊。”我一边说,一边打开幻灯机,把尸检时候的照片放映出来,“死者牛仔裤口袋内侧看到了血迹,而喷溅状的血迹是不可能自己喷到牛仔裤口袋里的。这说明,有一双沾满了鲜血的手,伸进了牛仔裤的口袋。” 大宝点点头,说:“不可能是死者自己的手,因为伤口在后背,所以他也没法用手去捂伤口,我们在尸检过程中,虽然死者尸体腐败,但也可以看到死者的双手没有沾血。” 我接着说:“那么,这双手,一定是凶手的手。现在问题来了,一,如果是死者去强奸凶手,凶手自卫杀人,还要摸人家口袋做什么?二,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杀人,凶手捅完人以后,摸口袋,说明了什么?” 侦查员说:“看来这就是一起侵财案件啊。抢劫出租车杀人!之前我们都想复杂了。” “不是我们想复杂了。”我说,“现场上的迹象很复杂,也提示了案情没那么简单。我们现在确定了本案是劫财案件,可是现场的丝巾,还有凶手的衣冠不整,还有死者那么严重的刀伤,又怎么串联到一起呢?” 会场沉寂了。 我笑了一声,打破了会场的气氛:“为什么凶手非要是一个人,而不能是两个人呢?” “对啊!”大宝说,“一男一女,共同作案!” 林涛仍是在摇头:“不对,刚才调查部门说了,一般他们是不会搭载乘客去那个没人的地方的,而且也不会把车往死胡同里开。如果是有个男人在车上,司机更应该警觉的。” “那如果男人不在车上,车上只有个女人呢?”我笑着问。 林涛不说话了。 我接着说:“我们设想一下。假如一个女人坐上了出租车,这个本身就很好色的王猛是不可能对她设防的。如果她再略施小计,很容易就能把王猛骗到那个没人的地方。这个季节,去那个地方打野战,对于好色的王猛来说,一定是个不小的诱惑。假如这个女人已经约好了男人在那个地方设伏,在王猛和女人走进麦田,准备那啥的时候,男人突然出现,从背后偷袭王猛,然后就拿走了他所有的钱。” 会场再一次沉寂了下来,大家都在思考这个假设的可能性。 我接着说:“首先,我们有DNA数据作为佐证,这个丝巾的主人,有重大作案嫌疑。其次,能让王猛把车开到同伙设伏的地方,需要对现场有准确的定位,说明凶手对现场环境非常熟悉,应该是居住在现场附近的人。既然现场很偏僻,住户也不多,我相信很容易找得到吧?第三,丝巾的来源已经查清楚了,收费员能有多少?住在现场附近的收费员就更少了,这样的范围还能大到哪里去?” 4 丁美侠是公路局临时招聘的高速公路收费员,当初在应聘的时候,公路局只注意到了她大专文化、气质良好,却没有查出来她有个染上毒瘾的男朋友曾诚。 丁美侠是个痴情的女子,即便她经常被曾诚打骂,即便她曾经被曾诚逼着去卖淫,她依旧对曾诚痴心不改。 她不愿意去出卖肉体,于是找了份工资不菲的工作。可是一个月几千块钱,依旧不能满足曾诚吸毒而产生的大额开支。曾诚见丁美侠不愿意去卖淫,就又出主意让她去勾引男人回来玩仙人跳。可是丁美侠内向的性格决定了她拙劣的表演,几次都失败了。 被毒瘾折磨着的曾诚走投无路,想到了抢劫。可是因为常年吸毒,他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控制一个人,或者轻易地去杀人。于是他又逼丁美侠在晚上下班后,以搭便车为借口,勾搭一个有钱人到麦田里去。 丁美侠看到曾诚毒瘾发作的痛苦于心不忍,于是再次答应了他。她下班后,原想拦一辆好一些的私家车,却没有一辆车理睬她,倒是一辆经过收费站的出租车停在她身边,反复劝说她上车,还说不要钱,免费送。 看着出租车司机王猛色迷迷的眼神,丁美侠觉得既然有人上钩,就不管他有多少钱了,干一票是一票吧。 上车后,王猛先是对丁美侠言语调戏,然后又得寸进尺地动手动脚。这样轻浮的举动,让丁美侠坚定了杀死他的决心。于是她指向前方的麦田,让王猛开过去。 王猛以为自己心领神会了丁美侠的“美意”,到了现场后,就迫不及待地把丁美侠拽到了田里,开始宽衣解带。可未曾想,早已埋伏在麦田里的曾诚突然窜出,连捅几刀,取了他的性命。 本来以为丁美侠可以骗回来一个大老板,没想到她只骗回来一个穷小子。在抢劫了几百元后,回到家,曾诚就把丁美侠打了个遍体鳞伤。 受了伤的丁美侠向单位请了几天假,独自在家中哀伤。可就是这几天假,让侦查员迅速就锁定了她。在曾诚回到家里,对她提出再次作案要求的时候,几名侦查员如同天降,把他俩按在了床上。 阴征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 康熙15年,江陵县令刘琼任职5年,因进贡朝廷的贡品独具特色,多次受到皇上的嘉奖,对他大有提拔之意。江陵是荆锦的主要产地,其次就是一些特产水果闻名天下,像朱橘和枇杷等。 江陵辖境内邓州有个叫穴口的地方,乃是汉江的支流,因汉江水流湍急,将大量的泥沙淤积在河道,就是在这里屡次出现航运事故。一旦船只通过这条狭窄的航道,十有八九会抛锚。船夫只好备用长长的纤绳,在岸边拖拽。有些船吃水严重,拖拽十分困难,有时航道堵塞可达半月之久。 沿着穴口顺流而上,就是枇杷和朱橘的产地。每年果农将大量的水果收摘下来,通过船只运送到外地,而那些精挑细选的水果就是刘琼命果农备下的贡品。这些贡品从收摘到抵京是有时间限制的,超过了时间,就等于错过了水果的保鲜期。每年,刘琼都因这段淤积的航道感到头疼,大多时他都要亲自莅临现场指挥。 在今年的水果采摘期内,刘琼又一次来到了穴口,发现航道淤积得一年甚于一年。有几条船已经在此滞留了十几天了,船夫们急得大呼小叫,都无济于事。眼看收获期已到,刘琼心里打上了小鼓,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他曾多次想到清淤,但穴口两岸都是鬼斧神工般的陡壁,此项工程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没有三年五载下不来。他害怕在自己的任期内,落下劳民伤财的骂名。 刘琼站在穴口岸边,看着船夫在猎猎风中忙忙碌碌,跟着发愁。这时,不远处的山村里响起锣鼓唢呐之声,紧接着闪出一群山民,缕缕行行好像在举行着祭祀活动。刘琼问身边的师爷王焕珍:“这些人在干啥?” 王焕珍说:“他们正在祭祀庙神,每年的收获季节这里都要举行这种仪式。听说这里的庙神很灵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刘琼听后一笑,说:“庙神这么灵验,为啥不让它疏浚河道呢?” “老爷有所不知,”王焕珍说,“各位神灵都是各司其职,所以祈愿也是有限度的。” 刘琼和师爷跟着这群山民来到一座庙前,一直看完了整个的祭祀过程。祭司长见有客光临,走过来问道:“贵客前来若有求庙神,可上前进香。” 师爷王焕珍介绍说:“老人家,这位就是县老爷刘大人。” 老人一听立马跪了下去:“县太爷驾到,恕小民眼拙。” 刘琼慌忙将老人搀扶起来,说:“我听说这里的庙神很灵验,你们年年都在祈愿丰收,可是奈何航道不畅,收获再多又如何?” 老人长叹一声,忽又两眼发亮,说:“大人,小民倒有一策,恐怕大人不屑采纳。” “但说无妨。”刘琼道。 老人说:“本庙新近来了一位得道高僧,此僧避世于此深藏不露,极少现身,言说可以做法驱动鬼神。大人想为民造福疏浚河道,何不请高僧现身一试?” 刘琼沉吟良久,他对旁门左道之事向来不屑一顾,可是人说有病乱投医,他也想见识一下这位高僧的道行,若是一个冒牌货,再责罚他也不迟。于是说道:“不知见这位高僧有何礼数?” 老人说:“大人只需沐浴更衣,斋戒三日,然后献上供果而已。” “这有何难。”刘琼说,“本县就暂住在此,三日后请高僧出面。” “大人若不嫌弃贫居简陋,可到小民家暂住。”老人说。 “也好。”刘琼和王焕珍跟着老人一起朝着小山村走去。 老人一家四口,儿媳刚刚过门不久,做得一手好饭菜。听说县太爷驾到,还要在这里斋戒,这位年轻漂亮的媳妇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素食。 三日后,刘琼着便衣带着师爷来到了庙里,在庙神像前献毕供品,然后敬香双手合十。其实,他的打算那位老者早已通告了庙祝,庙神像的一侧,见一位僧人坐在蒲团上,停下敲打着的木鱼,问:“施主可是知县刘大人?” 刘琼说:“正是下官。” 他见僧人70开外,身披木棉袈裟,瘦骨嶙峋,面苍如纸,浑身却似有仙风溢出。 “大人可到后堂一叙。”说完,老僧起身先自离去了。 刘琼和师爷一起转过一道回廊,来到了后院。他本来走得很快,但那位老僧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暗忖:看来老僧身手不凡。 来到后堂,只见神像前香烟袅袅,下面是一个空落落的蒲团,他巡视了好久,堂内不见人影,那位老僧已不知去向。他正在纳闷,忽而一阵清风徐来,一股香气顿时弥漫了整个后堂。就在他转身之际,见一个人影飘飘然落在了面前的蒲团之上,正是那位老僧。 他和王焕珍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叫二位施主久等了。”老僧道,“听说刘大人要老僧出面疏浚河道为民造福,老衲义不容辞。我已与阴界沟通,需要搬动大量的阴兵,不但如此,必要的时候也许会用到阳界之人助一臂之力,刘大人也要前来以助鬼功。” “身为黎民父母官,我在场理所当然。”刘琼说,“可如何要百姓助一臂之力?” 老僧道:“所谓百姓助力,当务之急就是征魂。大人可以先去下面的村里安抚,若是有人突然故去,千万不要安葬,几日后即可还阳。”老僧说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顿时不见了人影。 刘琼和师爷回到了村上,赶忙叫师爷撒出告示,告诉百姓若是有突然离世的人,不要草草掩埋。 翌日,刘琼带着一班人抬着一面巨鼓,早早来到了穴口所在地,摆放好了很多的牺牲供品,然后焚香祭拜。他抬眼望去,见那位老僧已经早于他们来到了,他坐在一块猴子也难以攀爬的岩石上,双手合十,默念着咒语。 刘琼望了望响晴的天空,又看了看下面平缓的河流,似乎没感觉出什么动静,就坐了下来。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突然起了一股飓风,紧接着大片乌云遮盖了天空。 这时,一班人都表情凝重起来。师爷来到了他的身旁,问:“大人,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击鼓助威?” 刘琼起身,亲自操起鼓槌,他在等待着老僧的手势。 与此同时,村子里有人慌忙来报,说是有人已经昏迷,其中就有祭司长的儿媳。刘琼听罢感到好笑,不知为啥还要阴征女人的魂魄。 他看到老僧合十的双手突然抬高了起来,急忙抡起了鼓槌,震耳欲聋的鼓声顿时在河道里激荡起来。 随着鼓声,整个河道阴风怒号,似有千军万马踏踏而行。阴风过后,很快归于平静,雾霾四起,隐隐可以听到嘈杂不清的诡异的声音,叫人浑身起栗。 一连3天阴翳蔽日、雾气沉沉。刘琼不停地敲击着巨鼓,饿了的时候,师爷就朝他的嘴里塞进一些吃食,渴了就喂给他水喝。他的体力消耗严重,但他的手臂还在不停地敲击着。 一直到第4天的早上,突然有人说:“河道疏通了,那些泥沙都逆流进了汉江!” 此时,云开雾散,那位老僧突然不见了踪影。 刘琼停下了机械的敲击,栽倒在地。 三 转天,刘琼苏醒了过来,他只感到双臂酸痛无力,肿胀得抬不起来了。 老人家的儿媳笑呵呵地端来了饭菜,叫刘琼用膳。她是夜里苏醒过来的。 刘琼睁大眼睛问:“你……没事吧?” 那女人笑了笑,说:“还能有啥事?我只不过给做了几顿饭。我被招去的时候,看到了去世的亲戚们都在那里,说是没人会做饭菜,就想起我来了。” 老人的儿媳妇接着说:“那里特别的严明,士兵们都是徒手挖沙子,很多人的手都挖出血来了。”说着,她的眼圈儿都红了。 “其他几个被招去的人呢?”刘琼问。 老人说:“他们也是被招去做伙夫的,河道疏通了,他们也都被放回来了。有几个醒来迟的,说是与故去的亲人告别了。” 膳罢,刘琼带着师爷王焕珍来到了庙里,想与老僧告辞。一进庙门,庙祝就告诉他们说,老僧做法完了,没回到这里来。 “难道说,他是天神下凡?”刘琼在心里嘀咕着。 二人来到了河边,看见河水上涨,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满载货物的船只挂起了船帆。刘琼问王焕珍:“我不是做了一场梦吧?” 王焕珍道:“大人,只要老百姓欢迎的事儿,都会鬼神相助,美梦成真。” “唉――”不知为何,刘琼叹了一声。 抢官司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明朝末年的一天,江南泾县堂鼓被人擂响,林知县懒洋洋地升堂问案。 不一会儿,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走进大堂,后面跟着几个男子,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小伙子。林知县仔细一打量,打头的汉子是本县杨柳村的里正马知秋。 原来,被押来的小伙子名叫刘小根,也是杨柳村人。自小父母双亡,独自一人过活。刘小根有一位邻居,富甲一方,人称“卢员外”。最近,卢员外想扩建自家的宅子,但苦于地皮不够大,于是,他想买下刘家地皮。可任凭卢员外怎么软硬兼施,刘小根也不肯答应。 今天一早,刘小根去邻村槐树村走亲戚,刚走到槐树村村口,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喊他的名字。刘小根回头一看,是卢员外。 卢员外再次提出买地皮的事情,可好说歹说,刘小根还是不愿意。说着说着,两人就吵了起来,很快又扭打成一团。 刘小根顺手捡起一块石头,砸向卢员外,不巧刚好砸中卢员外的后脑勺,卢员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不一会儿便气绝身亡。 人命关天,作为一村里正的马知秋,很快便知晓了此事。他连忙领着村里人将刘小根五花大绑,押到了泾县衙门。 听完马知秋的一番禀告,林知县当即命手下押着刘小根一起赶往杨柳村,去案发现场寻找凶器――那块石头。 刚到槐树村村口,林知县居然看到了泾县邻县――南陵县的万知县。这是泾县百姓的纠纷,南陵县的知县跑来瞧什么热闹? 林知县疑惑间,马知秋禀道:“知县大人,槐树村虽然邻近杨柳村,但它却属南陵县管辖――眼下,咱们已经来到了南陵县地界……” 林知县听了这话,顿时明白了,这万知县必是得到消息就匆匆赶来了。不行,这个官司绝对不能被他抢了去! 林知县猜得一点儿也没错,原来,槐树村的里正,见在槐树村的村口发生了命案,不敢怠慢,连忙骑上快马,飞奔南陵县县衙报官。万知县听说一名泾县籍的百姓,在靠近泾县地界的槐树村村口,打死了一名泾县籍的员外,本懒得去管。可当他一听说被打死的员外是大名鼎鼎的卢员外时,却改变了主意。 于是万知县也连忙领着手下赶到槐树村,这时,他才得知,凶手刘小根已被马知秋绑到泾县县衙里去了。不过,他也不是一无所获,一名衙役在杂草丛中找到了凶器――那块沾着血迹的石头。 就在万知县准备派人去泾县县衙索要凶犯刘小根时,林知县不请自来,而且还带着被五花大绑的刘小根,于是万知县连忙冲着林知县拱了拱手,道:“感谢林大人为本县送来凶犯!” 林知县却道:“万大人,我不是来送凶犯的,而是来勘验案发现场,寻找凶器的!”说着,便让手下赶紧寻找那块石头。 万知县摆摆手道:“林大人,不必白费力气了,杀人凶器早已被本县寻到。林大人,此案发生在我南陵县地界,而凶器也已被掌握在本县的手中,所以还是由我南陵县县衙来查办吧。” 林知县也摆摆手道:“万大人,此案凶犯与死者都乃泾县人氏,而凶犯刘小根也已缉拿归案,此案理应由我泾县县衙查办!万大人,请将凶器交由本县,以便早日结案!” 两位知县,你一言我一语,争起了案子的查办权,一时间,竟争得面红耳赤。 争了半个时辰,两位知县谁也不肯让步,只差没有动手抢了。结果自然不欢而散,临走前,万知县冲林知县冷笑道:“林大人,别以为本县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盘,只怕,这算盘是要白打啊!” 林知县回敬道:“彼此彼此!” 这林知县与万知县为何不惜撕破脸皮,也要争这个案子呢? 原来,大名鼎鼎的卢员外有个外甥,高居吏部尚书。自己老舅死于非命,尚书大人必然要求严惩而后快,这官司若是办得妥妥的,便是讨好尚书大人的好机会。到时候,想不升官都难啊…… 为了早日结案,早日捞到好处,林知县曾多次派人去南陵县县衙,索要那块石头;而万知县也多次派人持着公文,来到泾县县衙,索要凶犯刘小根。就这样,这个案子,一拖就是两年。 这天,林知县突然得知一个消息,于是叹了一口气,当下命两位衙役将已被关押了两年的刘小根,送到南陵县县衙。 争夺了两年的案子,林知县的态度为何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原来,卢员外那位当吏部尚书的外甥,因为贪腐已被朝廷查办,并被砍了人头。此时,再查办这个案子,不但捞不到升官的好处,还有替贪官办事之嫌啊。 话说那两位衙役,风尘仆仆赶到南陵县县城,将刘小根推进了县衙,然后掉头就走。此时的万知县,也得知了吏部尚书被砍头的消息,于是,他命人将那块石头,揣在刘小根的口袋里,然后将刘小根赶出了南陵县县衙。 刘小根被赶到街上时,那两位泾县衙役早就不见了踪影。刘小根没有那么傻,会主动揣着那块石头,回到泾县县衙。 只见他把那块石头往河里一扔,然后大踏步地向已阔别两年的杨柳村走去。 棺材里的秘密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神秘任务 民国时期,邱宗浚仗着姑爷是“新疆王”盛世才,在伊犁任屯垦使兼警备司令期间,无恶不作,疯狂掠财。他当上建设厅长一职后,在迪化大兴土木,建了一座豪华公馆,取名明园。 这年初春,邱宗浚的大老婆得了重病死了,他在水磨沟给老婆选了一块上好的风水宝地,唯一不足的是,此地缺金。 女儿听到此事后,不以为然:“这有何难,我出999根金条,放进娘的棺材里当陪葬品,这不就十全十美了吗?”邱宗浚恍然大悟。入殓时,他当着女儿的面把这些金条全部放进了棺材。 出殡那天,邱宗浚请了九家杠房一百多个身强力壮的杠夫,轮流换班将棺材抬到了墓地,惊得看热闹的人个个瞪大了眼睛。 下葬后,邱宗浚专门派了一个叫李忠贤的手下,招了六个东北同乡,在坟地旁日夜轮流守墓以防陪葬的金条被盗。 李忠贤原是东北抗日义勇军,被日军打散后,经西伯利亚绕道新疆,准备返回关内继续抗日,无奈缺吃少穿,英雄气短,只好投奔到了邱宗浚的手下当差。他看不惯邱宗浚的贪婪和凶残,对这个差事十分不情愿。 这天,好友刘玉山约李忠贤出去喝酒,他边喝酒边唉声叹气。刘玉山劝了几句后,忽然说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利用他守墓的便利,将坟墓中的不义之财悄无声息地挖出来,然后回东北招兵买马接着杀鬼子。这个想法立刻得到了李忠贤的响应。两人商定,刘玉山先去塔城联系几个可靠的同乡,回来后就立刻动手。 这天下午,邱宗浚把李忠贤叫了过去。一番好酒好菜招待后,邱宗浚忽然拿出了两封银元,放在了他的眼前,说是让他帮忙办件事。 接着,邱宗浚走到李忠贤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李忠贤听后,吃了一惊:“这么做合适吗?” 邱宗浚怒道:“我说合适就合适!今晚半夜就动手,此事不准对任何人透露。要是坏了我的大事,我绝对饶不了你!” 李忠贤立刻起身:“司令,你放心,保证给你办得漂漂亮亮!”说完抓起银元,离开了明园…… 2.真假难辨 第二天天刚亮,一个守墓的忽然慌里慌张地奔进了明园,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说:“司令,大事不好了,大太太的坟昨晚被贼人盗了!” 邱宗浚一听,大吃一惊,急忙给女儿打了个电话,立刻坐着军车直奔水磨沟。等他赶到坟地时,女儿也匆匆赶了过来。她一见到坟坑里露出的棺材,立刻跪倒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邱宗浚脸色阴沉,指着一旁耷拉着脑袋的李忠贤说:“奶奶的,你给老子咋守的坟?”李忠贤一脸无辜地说:“司令……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啊……” 谁知,不等李忠贤说完,气急败坏的邱宗浚突然拔出枪,冲着他连开两枪!李忠贤便倒在了血泊中。接着,邱宗浚命人把守墓人都抓了起来,带回去严加审问。 不到半天的工夫,邱宗浚老婆的坟被盗的消息就传开了。大街小巷议论纷纷,都说是他在伊犁干尽了伤天害理的坏事遭的报应! 第二天,邱宗浚请来僧人,在坟地念了七昼夜的经文,安抚了一番亡魂,在最后那天的天黑之后,重新葬了老婆。至于那几个守墓人,因说不清坟墓是咋被盗的,邱宗浚一怒之下,把他们全崩了。 为此,迪化警察局还专门成立了侦破组,派人四处追查盗墓者,半月过去了,却一点线索也没有。 再说刘玉山,从塔城联络了几个同乡赶回迪化后,得知了李忠贤已死的消息!以他对李忠贤的了解,如果真是他偷走金条,一定不会独吞,也不会傻到不逃跑,留下来挨枪子。刘玉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决定查个水落石出。 经多方打听,他得知一个叫齐三的同乡在明园当差,便将他约到一家东北菜馆喝酒。他从齐三那里得知,事发前的头天下午,邱宗浚曾经把李忠贤叫到书房,据说是给了不少银元,要他去办一件重要的事,至于是啥事,齐三也不知道。 刘玉山和几个同乡一商量,都认为其中有诈。一个人分析说:“有可能是姓邱的为了得到陪葬的金条,让李忠贤冒充盗墓贼,半夜里挖开坟墓,取走了金条,然后谎称坟墓被盗,并趁机杀了李忠贤和守墓的人灭口,以此来糊弄他女儿。” 但另一个人反驳道:“姓邱的是何等狡猾之人,他完全没必要这样脱裤子放屁,在陪葬时玩个调包计,不就完事了吗?” 第三个人忽然问:“会不会是姓邱的利用李忠贤设了一个局?对外说是坟墓被盗,实际上在摆乌龙,对外造成一个坟墓被盗的假象,其实金条仍在坟墓里?” 刘玉山听后,略一思忖,说:“是真是假,今晚咱们走一趟,不就啥都知道了!” 当晚夜深人静,众人悄悄地摸到了水磨沟,迅速挖开了坟墓,擦亮洋火往棺材里一看,大伙儿都傻眼了,里面全是石头! 刘玉山看了一眼棺材盖,就是出殡时的那口描金棺材,心里不由得纳起闷来,这石头是不是姓邱的干的?他这样做的目的是啥?大太太的尸骨呢? 3.偷梁换柱 入夏后,盛世才突然被老蒋任命为农林部长,不日即将赴重庆上任。紧接着,邱宗浚也辞了厅长,说是回沈阳养老去,顺便把老婆的尸骨运回去。 刘玉山听到消息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姓邱的要借机溜走。他将大伙分成两路,一路盯着水磨沟的坟地,另一路躲在暗中,观察明园的一举一动。 果然不出所料,这天傍晚,一大队人马突然来到坟地,将大太太的棺材挖了出来,抬进了一辆大卡车,消失在夜色中。当天夜里,几辆道奇车悄无声息地驶出了明园,一路往东而去。 刘玉山一拍大腿:“猫腻就在车里的棺材中!”他立刻带人抢先赶到了沈阳,准备在那儿下手。但是,大伙足足等了两个月,却始终未见邱宗浚的人影。这时他才明白,姓邱的做贼心虚,虚晃了一枪,压根儿就没想着要回老家! 于是,刘玉山和几个兄弟又急忙赶到了重庆,经多方打听,却始终没发现姓邱的踪迹,这个狡猾的老狐狸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再次返回迪化,却还是没有打听到邱宗浚的具体下落。兄弟们见状,有些气馁了。此时,日本已经投降,哥儿几个纷纷提出要回老家,刘玉山只好随他们去了。但他仍旧不死心,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姓邱的! 三年后,刘玉山一边流浪一边追查,终于打听到了一丝消息,姓邱的躲到了兰州城。他在城里打探了半个月,却一点线索也没有。此时,刘玉山已身无分文。 这天,他正在街上晃荡,路过一个烟馆时,正好撞见了齐三! 他心中一阵狂喜,急忙叫住了齐三。两人一聊,刘玉山才得知,邱宗浚离开迪化时,拉回来的不是大太太的棺材,而是他自己的棺材。最近,邱宗浚正打算包架飞机去台湾! 刘玉山突然压低声音问:“你想不想发财?”齐三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他接着又问:“你知道,姓邱的棺材里藏的是啥吗?”齐三摇了摇头。 “是999根金条!” 齐三立刻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刘玉山点了点头:“干不干?”齐三想了片刻,答应了。 随后,刘玉山在兰州找了10个东北人,经过多次碰头,最后决定,由齐三做内应,刘玉山带着众人去抢金条,得手后远走高飞。 4.惊天秘密 一天深夜,月黑风高,一辆卡车停在了邱家大院后门,刘玉山和众人跳下车,悄悄地摸到了门前,敲了三下之后,齐三立刻打开一条缝,众人鱼贯而入。 刘玉山和众人潜入堂屋,从被窝里一把拽出了邱宗浚,将他绑了起来。邱宗浚吓得连忙求饶,却还是不肯说出金条下落。 几番逼问无果后,刘玉山将他押到了后院的厢房,指着黑漆漆的棺材问:“这棺材是咋回事?” 邱宗浚一脸哭相:“是我自己的。”刘玉山冷笑道:“考虑得还挺长远的嘛!”说完走过去,想推开棺材盖,不想却死沉死沉的。好不容易推开,里面却是空的。 刘玉山觉得很奇怪,仔细看了看棺材,心里在想,用啥木料做的,咋这么沉? 这时,邱宗浚忽然主动说:“兄弟,我给你说实话吧。我老婆病重时,就知道姑爷要去重庆,我就开始给自己留后路了。老婆死后,我用风水缺金的说法,狠狠地敲了他一竹杠。为了假戏真做,我指使李忠贤故意把坟扒开,说里面的金条被盗走了,打消了两口子的怀疑。辞职之后,借运老婆尸骨回老家之际,把金条装进棺材里,顺利地拉到了兰州,埋在了堂屋地下,你要不相信,现在就去挖!” 刘玉山听后,怒道:“老东西,你还是个人吗?连你老婆的尸骨都不放过!”姓邱的却摇了摇头:“老婆的尸骨,其实就埋在那口棺材的下面,根本没动。” 好一个狡猾的老狐狸!忽然,刘玉山发现有些不对劲,姓邱的为啥要主动说出这个秘密?是不是在转移视线?想到这里,他瞄了一眼棺材,操起斧头敲了几下,听到的却是奇怪的沉闷声。邱宗浚忙解释:“这是用百年以上的柏木做的,特别沉。” 刘玉山心中立刻有底了,姓邱的心中有鬼!他围着棺材转了一圈,忽然拿起斧头用力砍下去,棺材盖的一角立刻“噗”的一声落了地。邱宗浚见状,脸色顿时大变! 刘玉山捡起来一看,马上两眼发直,这东西奇迹般变成了黄灿灿的金子!他立刻恍然大悟,自始至终,邱宗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搜刮来的钱财换成金子,铸成这口棺材,然后掩人耳目拉出新疆! 邱宗浚这下急眼了:“好兄弟啊,这可是我在伊犁的全部家当啊!要不这样,你跟我去台湾吧,到时候给你5000两金子,几辈子都花不完!” 刘玉山一言不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大声喊了一句:“忠贤兄弟,我给你报仇了!”手起斧落,邱宗浚顿时脑浆迸裂…… 第二天,邱宗浚一家11口全都被杀,这就是轰动民国的“邱家大血案”。在各方督促和施压下,甘肃省会警察局组织警力展开侦破,两月后,抓获了部分作案者,而主谋刘玉山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久,新疆也解放了。一天,伊犁州政府忽然收到了货运行送来的30个箱子,说是一个客人委托他们捐赠给政府的。工作人员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大小不一的金块,共计5万两。捐赠人还留了几页纸,上面列着不少人的姓名和住址,希望政府拿出部分金子予以抚恤,有人惊讶地发现,这些人全是被邱宗浚迫害致死者的家属…… 猩猩杀人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丹尼尔是位年轻的警官,这天他接到报警,火速赶到动物学家哈里森博士的别墅,这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别墅位于半山腰,四周丛林环绕,十分幽静,哈里森博士颓然地坐在别墅前的台阶上,从呆滞的眼神可以看出,他正沉浸在深深的痛苦之中。 “案发现场在哪里?”丹尼尔警官问道。 哈里森博士缓缓地抬起头,看了丹尼尔一眼,然后叹了口气说:“跟我来吧。” 客厅里光线很暗,暗红色的地板和四周墙擘上的动物标本使房间显得有点阴森,西侧墙角摆放着一只猩猩标本,猩猩标本前面的沙发上躺着被开膛破腹的哈里森太太,场景很惨烈也很血腥,丹尼尔忍不住想呕吐,赶紧小跑着出了客厅。这是丹尼尔第一次负责调查凶杀案,他明显有些不适应。 当丹尼尔警官再次进入客厅的时候,哈里森博士指着两侧墙角的猩猩标本说:“是它杀死了我太太!”, 丹尼尔充满疑惑地问:“它,一只猩猩的标本?” “不,它不是标本,它是活的。”哈里森说完,猩猩突然抬头,用一双阴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丹尼尔,丹尼尔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根据哈里森的表述,猩猩是他做实验用的,由于性情温顺,他把它放在别墅里,让它自由活动,一年多来一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今天上午,他太太回到家中,他到厨房去做饭,当他做好饭到客厅去叫太太用餐的时候,发现猩猩正在发疯般地撕扯他太太的肚腹,他想要制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猩猩杀人,虽然这听起来有些荒唐,但是现场的证据证明确实是猩猩所为,猩猩会如此残忍吗?丹尼尔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他展开了调查。 没几天,丹尼尔的调查有了初步结果,哈里森太太和哈里森分居已久,最近二人正在为离婚的事闹得不可开交,哈里森太太坚决要求离婚,但哈里森执意不肯。哈里森太太的离婚理由是,哈里森长期醉心于动物研究,夫妻生活有名无实。丹尼尔继续深入调查,他发现自从二人分居之后,丹尼尔放弃了所有研究,整日劝说哈里森太太搬回别墅,无奈哈里森太太已经移情别恋,和一位名叫杰克的酒吧歌手开始了热恋。 丹尼尔找杰克了解情况,杰克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肯定是哈里森下的毒手,你们一定要把他抓起来啊!”过了一会儿,杰克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丹尼尔这才问道:“既然他们已经分居了,那为什么事发当天哈里森太太又回到了哈里森的别墅呢?”杰克十分肯定地说:“这绝对是一个阴谋,事发当天,哈里森突然打来电话,说他同意离婚了,让她回去签离婚协议,当天我有事外出,没有陪她一起去,我真是后悔莫及,如果我陪她一起去,或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因爱生恨,哈里森具备作案动机,然而丹尼尔调查了很久,却一直没有任何线索证明凶杀案是哈里森所为,上级又分给丹尼尔另一件案子,丹尼尔只得作罢。 一个月之后的一天晚上,丹尼尔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陌生女人约他在一家咖啡屋见面,丹尼尔问有什么事,陌生女人淡淡地说:“你到了就知道了。” 一跨入咖啡屋,丹尼尔便被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女人吸引住了,这并不是因为这个女人特别漂亮,而是因为他好像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人,在什么地方呢……突然,丹尼尔想起来了,眼前的女人不正是哈里森太太吗?! 正当丹尼尔冷汗淋漓的时候,女人起身缓缓走到丹尼尔的面前说:“你不用害怕,我不是已经死去的哈里森太太,我只不过长得和她酷似而已。” 落座之后,女人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叫珍妮,是一名纺织厂女工,一个多月前,一个陌生男人找到我,说有一个可以一次挣得一万美元的机会,不知道我愿不愿意干,您知道,我是一名纺织工人,生活很拮据,有这样的好事怎么会不干呢?陌生男人开车把我带到一座位于半山腰的别墅,然后又把我领到一个封闭的房间,房间里放着一个大铁笼子,铁笼子里放着一只大猩猩,笼子外面还有一只小猩猩,小猩猩被麻醉了,四肢瘫软地躺在地上,陌生男人让我把小猩猩肢解了,噢,你知道,那是十分血腥的,我不想干,可想了想那一万美元,那可是我一年多的收入啊,于是我干了,虽然我感觉一阵阵的恶心。我肢解小猩猩的过程全被那个陌生男人录了下来。回家之后,我感觉很后怕,要是陌生男人将录像公布出去,那我不就成了变态女魔头了吗?我没有成为女魔头,但是几天之后,一个和我长相酷似的女人在那栋别墅被猩猩杀死了,我觉得这两件事之间应该有联系,所以我就按照报纸上的线索找到了您。” 听珍妮说完,丹尼尔豁然开朗,案情很简单,那个陌生男人就是哈里森,他让和他太太长相酷似的珍妮当着大猩猩的面把大猩猩的孩了残忍地杀死,然后又一遍遍地把录像放给大猩猩看,使大猩猩对珍妮充满仇恨,然后他又设计将他太太骗来,于是哈里森太太成了替罪的羔羊。 警方前去逮捕哈里森时,哈里森已经精神失常了,他报复了他的妻了,但是他的心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着道德的谴责。哈里森被带走的时候,那只猩猩顿足捶胸地仰天长啸,不知道是在表达喜悦还是在表达哀伤。 法医档案之楼道移尸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 刑事现场勘查车呼啸着开到巷口停了下来,我、大宝和林涛从车上鱼贯跳下,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二十分钟前,我们接到指令,在市郊的一处居民住宅区内,发现了一名死者。 这里位处偏僻地带的繁华区,相当于一个小集镇,周围有很多住户及商铺。现场是在这个区域中心的一片二层小楼中。东西走向的小巷子由两侧的二层小楼夹成,小楼连绵数十米。小楼的一楼是一片商铺,商铺大门互相对开,都面向小巷子。每几个商铺的中间会有通往二楼的楼梯。 “这里挺繁华啊,居然会有人在这里杀人。”林涛说。 我皱起眉头看了看十几米开外,小楼的尽头挂着警戒线,警戒线里的人员已经被请出警戒范围,几名警察在楼道里进进出出。 警戒线的一侧,两名警察拿着小本子,正在向一个白发老头询问。 “大爷,你再详细地说一下你发现尸体的经过。” “最东头的那边楼道很少有人走,所以才一直没人发现吧。”老头坐在一边台阶上,吸了一口烟,伸出左手指了指右边,“我家就住在二楼最东头,但我也是习惯在西头楼梯上楼。” 我看了看身后西头的楼梯。因为巷子的最西头连通大路,而最东头是个死胡同。所以,一般人从大路归家,都是走西头楼梯上楼,再沿着二楼的走廊走回自己家中。 最东头一楼的店铺都是关着的,贴着“招租启示”。可能是因为位置不好,所以没有人愿意租来做生意吧。 “这几天,我总觉得一出家门就能闻见一股臭味。”大爷说,“在二楼走廊里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今天我突然想起,会不会是东头楼道里死了猫狗?结果下去一看,哪里是什么猫狗,是一具绿色的尸体。” 听报案人这么一说,我知道尸体已经高度腐败了。人体死亡后,会逐渐腐败。肠道内的菌群会导致腹部最先开始腐败,在腹部呈现出绿色,称之为尸绿。尸绿会逐渐蔓延全身,然后随着尸体内腐败气体的集聚,尸体膨大,眼球、口舌突出,形成腐败巨人观。在潮湿的环境里,巨人观看起来就貌似黑绿色。 “这个楼道没人走吗?”警察追问道。 大爷深吸了一口烟,说:“也不是没人走,但是很少有人走。” 二 躺在一楼楼梯间角落里的,是一具女尸,高度腐败。楼梯间停放着几辆自行车,锈迹斑斑、满是灰尘。自行车靠墙停放,旁边躺着尸体。 女尸下身赤裸,光着双脚。上身的衣服倒还完整,但是胸前全是血迹干了和腐败液体混合后的痕迹。 我简单看了看尸表,除了颈部的一处创口之外,没有发现其他伤口。 “她是颈部受伤后死亡的。”我钻在楼梯间里,因为楼梯间矮小,所以有些憋闷,“看起来应该是一把单刃刺器形成的刺创。” “二楼我们都查了,一共住着11户人家。”派出所民警和我们介绍说,“除了203室的王雅捷没有找到以外,其他十户人家都联系上了。这11户人家有的是在楼下开商铺的,也有在外打工的。其中5户是一家三口,6户是独居。” “哦?”我问,“独居的这几家是什么情况?” “除了报案人和那个王雅捷以外,还住着两户老妇人,都是六十岁以上的孤寡老人。”派出所民警说,“另外还有一个老头,还有一个打工仔。这个老头长期卧病在床,靠邻居帮忙和街道的救济过活。另一个打工仔长期在外打工,我们电话和他联系上了,他现在还在上海。” 说话间,我们走上了二楼。二楼的走廊比一楼宽敞,可以并肩走四五个人。走廊的一侧是每一家的大门,另一侧靠着大路,有一道半人高的砖砌实心的围墙。 走廊被楼梯和卫生间分为三段。东、中、西各有一个卫生间和楼梯口。我走进东头角落里的卫生间看了看,这是一个老式厕所,墙上贴着白瓷砖,门口有一个洗手台,里面有五六间隔开的厕所。男女共用,靠木板隔断隔开。 民警说:“每个隔断里都看了,周围的垃圾也都看了,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线索。” “死者至少死亡一周以上了。”我说,“周围的垃圾堆也该被清理过了,肯定是找不到的。” 腐败的发生,从尸臭产生到尸绿、腐败静脉网和巨人观,是需要一定时间的。一般在潮湿、炎热的环境下,三天就可以形成巨人观。而在这个夏秋之交,温度不高的环境下,则需要一周的时间。从尸体腐败的现象来判断死亡时间,靠的是法医的实战经验。 “我们怀疑死者就是失踪的王雅捷。”民警说,“不过尸体已经高度腐败,所以没法辨认。现在我们已经开始在联络王雅捷的亲戚朋友,期待用她的物品照片来进行一个辨认。” 大宝见现场获得不了更多的线索,提议先去验尸。 三 一进解剖室,我就发觉解剖台的尸体把整个解剖室都熏得很臭,于是赶紧戴上口罩,打开了解剖室的排风装置。 尸体的腹部被腐败气体充斥,鼓得老高。但从死者腐败后仍不显粗的大腿来看,她不是个胖子。 我用手术刀划破了死者的腹部,只听“噗”的一声,腐败气体开始往外冒了出来。切口附近的腐败液体被气体一掺和,鼓起泡沫。 我拉着大宝、林涛二人走出了解剖室,说:“等等吧,等臭气被排完了,再去干活。” 少顷,当我们重新走进解剖室的时候,尸体的腹部已经瘪了下去。我们脱去死者的上衣,开始解剖。 死者全身没有发现第二处严重的损伤,于是我们仔细解剖了她颈部的那处创口。 创口位于死者颈部偏右,创口不长,但是很深。死者颈椎前面的筋膜都有一个小破口,破口下有一小片乌黑的血迹。这是一个生前的损伤。也就是说,凶手的刀,直接从颈部前面刺到了颈椎。 经过对颈部神经、血管的逐根分离,我们找到了死者的致命伤――颈动脉离断。 我抬头想了想,说:“楼梯间居然不是第一现场。颈动脉作为颈部重要大血管,一旦破裂,就会往外喷血。有的时候,血能喷到好几米外。而楼梯间似乎没有发现血迹。” “有的有的。”大宝纠正道,“楼梯间里地面上基本上全是深色的液体。那应该是血液和腐败液体的混合吧?” 我摇摇头,说:“那是血泊,不是喷溅状血迹。死者的颈部中央中刀,说明她不是处于低头的状态。既然如此,血迹就应该往墙面上喷。可是墙面上丝毫喷溅血迹都没有。说明那里不是第一现场。” “那是移动尸体后的现场?”林涛问。 我点点头说:“是藏匿尸体的现场。” 解剖完重点部位后,我们又对死者的胃内容进行了分析。死者的胃是充盈的,从还未消化的胃内容物里,我们确定了死者最后一餐的进餐成分――西红柿、蘑菇、肉和面条。 死者的双足跟有两处表皮剥脱。尸体腐败后,表皮会因为腐败气体窜入皮下而易脱落,甚至自行脱落。但是死者足跟的表皮剥脱不是自然腐败形成的,因为皮脱的下方组织有出血的迹象,但又不是很明显。说明这是一处濒死期或者死后不久而形成的损伤。 大宝检验完死者的会阴部,说,“这是强奸杀人案件吧!死者的会阴部有多处片状死后表皮剥脱。” 我拿起放大镜,看了看死者的会阴部,说:“不,不是。虽然有片状表皮剥脱,但是还是发现了半月形的裂口,说明这是用手指进行的猥亵。” 我用纱布擦拭了死者阴道,在解剖室里做了一个精斑预实验,果然呈阴性。 “猥亵?”大宝说,“居然没有强奸?!” 四 解剖工作进行了三个小时,当我们回到专案组的时候,调查情况也纷纷上来了。 “现在可以确定死者就是王雅捷。”侦查员说,“通过死者的项链辨认,王雅捷的朋友一致认定这是属于王雅捷的项链。我们技术开锁后,进入了王雅捷的屋内,屋内的日历翻到一周前,这和她死亡时间相吻合。” “这个王雅捷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雅捷,女,31岁,未婚。”侦查员出示了一张王雅捷生前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其貌不扬。 “她一人在小楼内独居。”侦查员说,“靠晚上出门摆夜摊来维持生计。一周前,她和一个女性朋友吃了中午饭后分开。” “她们吃了些什么?” “吃了西红柿炒蛋、小鸡炖蘑菇和面条。”侦查员说。 我微笑着点点头,说:“那么死亡时间可以肯定了。她死于那天中午饭后两个小时内。” “不会吧!”侦查员惊讶道,“中午时分,她遇害的地方可是繁华异常、人来人往啊。” “不会错。”我说,“死者的胃内容充盈,说明她是在末次进餐后2小时死亡的。我的第一点依据,死者的胃内容成分和你们调查的那一顿饭成分完全相同。第二,死者是摆夜摊的,如果是晚饭后2小时的话,她应该已经在摆摊了,所以是中午饭更为合理。第三,死者家里的日历反应她当天死亡,不会是次日或者以后死亡。” “可是,什么人才会那么大胆,在光天化日,人流不息的地方杀人呢?” “熟人。”我自信满满。 “你是说,就是这11户居民里的人杀的?”侦查员说。 “也不排除楼下商铺的人。”我说。 侦查员摇摇头,“你说的那个时间段,是商铺生意最好的时候,每个商铺一般都只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离开商铺,应该会引起邻居的注意。但经过我们调查,他们没有反映出什么异常的状况。” “那这11个住户的可能性就大了。我要去再复勘一下现场。” 五 重新回到现场,现场原来充斥着的腐臭味已经基本散去,只在楼梯间里留下了一块深色的斑迹,斑迹里还依稀可见自行车的轮胎花纹。 我看了眼干了的腐败液体斑迹后,径直上到二楼,在卫生间里仔细寻找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凶手是在卫生间里杀人的?”跟随我一起到达现场的侦查员说。 我点点头,说:“抛尸现场地处闹市,只有二楼比较清静。而在二楼走廊杀人,不管哪里,都会留下大量血迹,且不好清洗。只有在卫生间里动手。,因为墙面都贴了瓷砖,所以即便粘附血迹,只需用水一冲,就可以恢复干净。之所以我们初步勘查没有发现血迹,很大可能是因为血迹已经被冲干净了。” “有道理!”侦查员点头说。 “看!有血!”侦查员的话音刚落,大宝的喊声就响了起来。 不出我的所料,我们在二楼中间的卫生间里,发现了血迹。血迹是被人为擦拭过的,但是仔细观察,还可以看到瓷砖缝里有暗红色的痕迹,甚至还可以看得出方向。 “死者是右颈部创口。”我说,“而从墙上血迹的形态来看,血液喷出基本和墙面平行。也就是说,死者是右侧靠着墙被捅了脖子。” 大宝点头应允。 “这里住着这么多人,她难道受伤后不会喊吗?”侦查员问。 “很多人认为被害人遇见危险就会喊。”我说,“其实不然,很多人在遇见危险的时候,因为害怕,反而忘记呼救。而且死者身上没有其他损伤,应该是被人突然刺中颈部。突如其来的攻击,导致大量血液喷溅,被害人因为惊恐和疼痛,也未必能叫得出来。” “那会是谁干的呢?”侦查员陷入沉思。 我说:“我怀疑凶手可能没有性能力。依据是,凶手在杀人后,有充分的时间从容清理现场以及死者的衣物,甚至可以从容地进行猥亵。这说明他心理素质很好,而且有时间强奸。但是他没有,可他又有性需求。” “既然这样,我觉得那就一定是那个电话里声称自己在上海的小伙子。”侦查员说。 “何以见得?” “首先那5户一家三口中的男人都可以排除。”侦查员说,“另外6户中,只有3个男人。一个是报案人,一个是卧床不起的老人。只有那个在外打工的年轻人有作案嫌疑了。” “我不这样认为。”我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不方便多说,招呼侦查员和我一起走出楼道,来到停在路边的警车里。 “那会是谁?”侦查员一脸好奇,一关上车门,就问了起来。 “报案人。”我笑着说。 “那个老头?!”侦查员说,“不会吧!既然是他干的为啥他还要报案?” “很简单。”我说,“尸体腐败,气味出来了,而他又找不到好的机会把尸体运走,只有贼喊抓贼了。” “可是,为什么不会是其他人呢?” “我有几点依据。”我说,“第一,从性能力上看,一个小伙子性无能的几率比一个老头丧失性能力的几率要小得多。第二,死者是中午饭后回到二楼,突然遇袭的,说明凶手早有预谋,准备好了尖刀。这样,凶手必须具备一个条件,就是熟知死者出门归家的规律。一个每天生活在这里的人比一个常年在外打工的人更容易观察到死者的生活规律。” “有道理。”侦查员说。 “当然,这两点依据还远远不够,最关键的是第三点。”我说,“第三,死者的双足跟有表皮剥脱,是在她还没死透的时候形成的,形成的机理是摩擦。显然,这是搬运尸体的时候形成的,唔,准确的说,是拖运尸体的时候形成的。说明凶手不是背负或者横抱尸体到楼下楼梯间的。这一点,死者胸前大片血迹也可以证实她死后,是处于一个创口较高、向前倾斜的姿势,这样血液才会往前襟流。拖尸体要经过中间几家住户门口,而且拖尸体是有声音的,比背负或者横抱风险大得多。凶手为什么要拖尸体呢?因为他的力气有限。如果是个在外干苦力的小伙子,一个不胖的女人抱起来岂不是易如反掌?” “对对对!这个太有道理了。”侦查员说。 “第四。”我滔滔不绝,“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威逼伤和抵抗伤,凶手选择的作案手段是突然袭击、攻其不备。这说明凶手没有可以控制死者的自信,同样也说明了凶手的体格较弱。当然最后一点是最关键的,凶手既然是迎面突然袭击,且刺到了死者的右侧颈部,说明他是个左撇子。” “为什么一定是迎面袭击?”侦查员问,“如果是死者从背后袭击呢?那么右手刺到右边就合理了。” “这就是我来复勘现场的原因。”我说,“我们发现了血迹喷射方向,从而确定了死者遇刺的时候是右侧身体靠墙,那么凶手就没有办法从背后拿刀绕过死者,捅到前面了。所以一定是迎面袭击。” “那报案人为什么一定是左撇子?” 我微微一笑:“因为我们第一次来现场的时候,和报案人有过谈话。他有一个动作,就是指了指他右边的楼上。这个动作,一般人都会顺手用右手指,但是他却用左手指右边。这个动作给我看起来感觉很别扭,现在想起来,他肯定是个左撇子。” “太精彩了!”侦查员暗呼,“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抓人了?” 我摇摇头,说:“不可以。因为上述各点,都是我们的推断,我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点直接证据来证明他犯罪。现在抓人,他一旦负隅顽抗,我们的审讯还真的没有突破口。” “那怎么办?”坐在警车后排的林涛插话道。 我看着他笑了笑,说:“现在就靠你了。” “现场我也看了几遍了,没有发现那里有痕迹物证啊。” “有一个地方你肯定没看。”我说。 林涛昂起头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说:“刚才我注意到,停尸的腐败液体斑迹里有车轮印。这说明,我们现在看到的那几辆自行车原来不是靠墙放的。自行车以前是放在停尸的位置的,长期不用,所以轮胎会在地面上遗留下较深的痕迹。经过腐败液体的浸润后,更加明显。显然,凶手发现自行车在楼梯间里挡事,所以把自行车移动了一下,腾出了地方停尸。” “你说的是,让我勘查自行车?”林涛说。 我点点头,说:“一来这几辆破自行车年久失修,已经废弃,没有人再会去动它;二来自行车上灰尘很多,只要凶手搬动自行车,必然会在其上留下清晰的指纹。没事去动那自行车做什么?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被狼狗咬死的人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赵伟死了,死得很蹊跷。 下班回家后,赵伟刚进小区,一条半人高的狼狗便狠狠地扑向他,赵伟跌倒在地上。狼狗也不叫,只撕咬着身下的赵伟。后来狼狗一口咬住了赵伟的喉咙,这是致命的一口。 “120”赶到时,赵伟的身子已经冷了。 赵伟的妻子何洁赶到后晕倒在赵伟的身上。 李警官询问围观的群众,咬死赵伟的狼狗是谁家的,大家都说不知道。保安说,小区里没人养这样的狗,这狗是外面的。 李警官挺纳闷,小区里这么多人狼狗咋不咬?偏偏就咬赵伟?狼狗应该没疯,疯了的狗见人就咬。而且门卫讲,狼狗就一直蹲守在小区门口,有半个小时,进出小区的人有几十个,狼狗都没咬。 何洁醒后,对李警官说,我认识那条狼狗,那条狼狗是杨杰家的。李警官问,你刚才见到了那条狼狗?何洁摇摇头,我赶到时,那狼狗跑了。 李警官说,你既然没见到狼狗,咋凭空无据就说咬死你男人的狗是杨杰家的?何洁说,我有预感,你要知道女人的预感是很灵的。 何洁把李警官带到杨杰家。杨杰家里没人,门是紧锁的,但院门是开的,院子里有条黑狼狗。狼狗见了何洁,对着何洁摇头摆尾的,还拿舌头舔何洁的手。 何洁说,你看狼狗的嘴巴上还有血呢。何洁掏出手机,我这就打杨杰的手机。 手机通了,何洁说,杨杰,你快回来!你家的狼狗咬死了我男人。杨杰说,不可能吧!我正同几个朋友一起吃饭呢……好,好,我马上赶回去。 十几分钟后,杨杰赶回来了。 见到赵伟的尸体,杨杰骇得脸色苍白,手一抖一抖的,现在怎么办?这狗怎么疯了……杨杰又对警察说,你拿枪毙了这狗,要不这狗又咬别人。 李警官说,可这狗不咬别人,只咬赵伟。杨杰说,这就怪了,赵伟同我的狼狗无怨无仇的,狼狗为啥非咬死赵伟呢?李警官说,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当天晚上,杨杰就用一根麻绳把狼狗勒死了。 李警官知道此事后问杨杰为啥勒死狗,杨杰说,不怕―万,就怕万一,万一这狗又咬死别人呢。李警官嗯一声,脸上没表情,心里更确信了杨杰同赵伟的死有关。 但李警官心里的疑点却很多,杨杰为啥要害赵伟呢?再说通过调查,那狼狗咬死赵伟时,杨杰确实同几个朋友一起吃饭。杨杰不在现场,怎么能使唤狼狗咬赵伟呢? 这时技术警察在赵伟的西装口袋里发现了几根狗毛,李警官得知这消息很高兴。天一亮,李警官又去了杨杰家里。 李警官问杨杰,狼狗的皮呢?杨杰说,卖给了狗肉馆。李警官便在院子里捡了几根狗毛。杨杰问,你捡狗毛干吗?李警官说,有用。 技术警察一化验,放在赵伟口袋里的狗毛同李警官捡来的狗毛不是同一条狗的。但两条狗存在血缘关系,赵伟口袋里的狗毛是一条小狗的。 李警官自言自语,为什么赵伟的口袋里有小狼狗的毛,狼狗就要咬死赵伟呢?难道赵伟杀了小狼狗?或者是杨杰杀死了小狼狗,然后嫁祸于赵伟?李警官便走访杨杰的左邻右舍。 杨杰的一邻居说,那条狼狗一个多月前下了两只小狗。但十几天前,两只小狗不见了。 邻居问杨杰,杨杰说送了朋友。李警官说,带我去看看。杨杰慌忙改口称,两只小狗都死了。李警官嗯了一声,走了。 现在只要查到杨杰置赵伟于死地的动机,这案子就可以结了。此时李警官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那狼狗对何洁摇头摆尾的亲昵样,脑海里一闪,“情杀”两字蹦出嘴了。 杨杰见抵赖不过,便乖乖交代了犯罪事实:离了婚后杨杰同何洁偷偷地好。赵伟发现了两人的奸情,扬言要杀死杨杰。 杨杰决定先下手为强。杨杰把狼狗带到朋友家说去外地出差,让朋友照看两天。杨杰把两只小狗杀了,然后拔了小狗的毛,去何洁家偷欢时,把几根小狼狗的毛偷偷放进赵伟的口袋里。 杨杰把自己杀小狼狗时穿的衣服扔进垃圾桶,又在澡堂里泡了一个小时,把小狼狗留在他身上的气味洗没了。这样狼狗从赵伟身上闻出了小狗的味道,认定赵伟是杀害两条小狼狗的凶手,便凶狠地咬死了赵伟。 山神庙魅影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大明万历年间,云川县接连发生凶杀事件。新任知县况金辉到任这天,师爷石侃便把几份案情报告摆在了他的案头。况金辉见这位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办事干练利索,不由得朝他多看了几眼。临走,特意送他出了门。 几天后,本县捕快韩彰来向他报告,城西水沟里又发现了无名尸。况金辉派仵作去查验,发现和前几次一样,死者又是无苦主的乞丐,全身无伤痕,不知何故死亡。经验老到的捕快韩彰判断,死者不是冻饿,也非疾病而亡,而是让铁砂掌风击伤了内脏而死的。 按常理死者无苦主,官府完全可以就地掩埋了事。然而况金辉却认为接二连三死亡的乞丐,以及他们不平常的死因,绝非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他让韩彰带捕快四处打探,可几天下来,毫无线索,无奈之下,况金辉只好向州衙告急,请求调派他的好友捕头席平来县协助。 席平来云川县那天,况金辉把他请入自己的书房,为了让他多了解情况,他特地又请来了师爷石侃。仨人在书房密议了半天,最后决定暂不管这些已死的乞丐,先从街上活着的乞丐着手。席平认为死者生前肯定还有熟识的同行,找到这些活着的人,便能找到破案的缺口,继而抓住凶手。 傍晚时分,况金辉独自在书房等候席平,一名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悄没声息地摸了进来。况金辉吃了一惊,这是云川县衙,哪来的乞丐,他是怎么进来的?刚要喊人,老乞丐哈哈一笑,手一抹露出了本来面目。易了容的席平直接从街上回来进了他的书房。况金辉看到席平脸露喜色,心知事情有了眉目,急忙命人摆上酒菜,又让人请来了师爷石侃,仨人边喝酒边聊了起来。 毕竟是老捕头了,半天时间,席平就把无名尸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了。原来连日来夜里暴冷,街上能避寒冷的地方不多,城东后山上的山神庙便成了最佳去处。有认得无名尸体的乞丐告诉席平,死者正是他们早些天留宿山神庙的同伴。看来死在山神庙的乞丐,是被人故意抛尸城西水沟的。 都说同行嫉妒,死去的乞丐会不会是丐帮内讧,为了抢地盘,对方雇人杀死了同行。要弄清楚其中的内幕,眼下只有夜探山神庙,搞清是谁杀死了这些无辜的乞丐。按席平的意思,事不宜迟,当晚就要上山一探究竟。然而此言一出,便被师爷好心劝阻了。“席捕头连日辛苦,休息一宿,明晚去不迟。” 朔风凛冽,满街落叶,沿街有些店铺已早早关了门,云川县的百姓正忙着准备迎接大年的到来。 满身酸臭,衣衫褴褛的席平,站在县衙的后门向况金辉道别。眼看新年将至,看到好友这身打扮,此行又凶吉难料,况金辉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安排几个捕快与席平同行,被席平劝阻了。人多眼杂反而不好,他相信自己的武功,一般人绝非对手。 城东后山,说白了就是座不起眼的小山。山上怪石嶙峋,高矮参差,山神庙就那么似藏似露于乱石丛中。 夜幕降临时,席平走进了山神庙。由于年代久远,整座庙早已破败不堪,庙里尘土寸厚,蛛网密布。席平前前后后看了几遍,除了庙侧那棵大樟树,绿荫如盖,周围毫无一点生气。山下有几个乞丐朝山上走来,席平知道那是来此过夜的。抬眼瞅了瞅庙内,施展轻功,飞身上了山神庙的梁上。这里正对山门,里里外外都看得清楚,累了还可以背靠大梁养养神,实在是个绝妙的安身之处。 两个乞丐进了庙门,各自拿出乞讨来的食物,简单落肚后,找个避风的角落各自安歇了。 半夜时分,一个蒙面黑衣人进了山神庙。习武之人机敏异常。席平感觉有人进庙,从怀里摸出枚金钱镖,暗暗扣在掌中,静静地等着黑衣人下一步干什么。 黑衣人走近乞丐,陡地一个转身,双掌连发,随着一股强劲的掌风,睡梦中的乞丐顿时身亡。“好功夫,可惜不走正道。”席平内心惋惜道。他想看看接下来黑衣人如何处理这两具尸体。岂料黑衣人朝四处环顾了一遍,沉声道:“上面的朋友,何不下来会会?” 席平在梁上笑道:“你小子身手不错,席某自然要会会你。”话音刚落,手中的金钱镖已激射而出,身子随即也飘落地上。 黑衣人闻风辨声急躲,金钱镖擦着他肩头而过。“出手便是暗器,不太地道吧。”拔刀在手,朝席平劈面便剁。 席平以剑相迎,嘴里也不闲着。“那要看是什么人。对你这种滥杀无辜,丧尽天良之人,什么手段都不为过。”说话间,两人已过了十余招。借着门外的天光,席平发现对方手中不是武林中人常用的雁翎刀,有点像早年见过的倭寇惯用的弯刀,心头一惊:这是什么人?今晚不能放他走。 黑衣人和席平交手,同样心中也吃了一惊。公门中人一般武艺平平,而眼前这人手中的剑,宛若游龙,上下翻飞,密不透风。心忖:这人不好对付,三十六计走为上。心念一动,身子缓缓朝庙门口移动。 席平早年曾得到高人指点,闻名江湖的天山十三朵雪莲剑术,使得出神入化。这会儿他见黑衣人想走,剑招一变,倏地使出十三朵雪莲剑术中的绝招,密密的剑幕顿时罩住黑衣人。接下去黑衣人眼看不是束手就擒,便是命丧剑下,见势不妙,扬手撒出一把银针,一个纵跃,出了庙门。 席平挥剑击落银针,紧追出去,哪里还有半点人影。寂静的山上,唯有那棵大樟树,在夜风里沙沙作响。席平狠狠地一跺脚,几个纵跃下了山。 第二天,席平见到况金辉,正向他讲述昨晚遇袭的经过。只见捕快韩彰急匆匆赶了进来。韩彰在本县捕快中,素以心细出名。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街上墙角看到了几个奇怪的双向箭头,他数了一下,几乎每隔百米便有一个这种箭头。令人不解的是,中间连接箭头的不是常见的直线,而是曲里拐弯的弧线,照着这些弧线走去,他发现沿途全是店铺商贾集中的繁华街巷,再仔细看看箭头的另一方,全都指向城东的后山。 席平在州衙时曾见过一份有关敌情的情况通报,知道邻县近来时受小股零星倭寇的侵扰,联想到昨晚黑衣人手中使的弯刀,心中猛地警觉起来。这些箭头会不会是为日后倭寇指引进城的路标?云川是大县,早年也曾多次遭受倭寇的侵扰,后因戚继光多次派兵清剿,这才渐渐平静下来。这些年邻县时闻有小股倭寇出现,可云川县尚未出现过,不过没有出现不等于不会出现,万一这些小股倭寇集结成大股,以城东后山这座山神庙为基地,哪一天一起涌入县城,也不是没有可能。多年的捕快生涯提醒他,城西水沟那些无名死者,绝非丐帮内讧那么简单,极可能是这些乞丐无意中闯入了倭寇预设的集结地,为防消息外泄,对方派人下了杀手。城东杀人城西抛尸,是为了转移官府侦查视线,新年将至,全县上下忙着过大年,等你搞清无名尸的来历,匪徒们早已得手,遁之夭夭。 普通的一桩凶杀案,经席平这么一分析,竟然和凶残的倭寇扯在了一起,一旁的况金辉心里接连几个激灵。云川县虽大,但平常除了些捕快,能调动的官兵实在有限。眼下年关将至,百姓们忙着过大年,万一真遇上大股倭寇来犯……身为一方父母官的况金辉实在不敢往下想了,眼前仿佛已看到满街的断壁残垣,尸横遍野的惨象。 “大人,连夜向州衙告急,请求派兵清剿!”韩彰在一旁提醒况金辉。 “来不及了,没几天便是除夕了。即便来得及,大批官兵进入云川县,还不是人人皆知,倭寇在暗处,咱们在明处,官兵一走,他们卷土重来,防不胜防。”席平想了想问道:“韩捕快,这些箭头你是哪天发现的?” “昨天。” “早些日子见过没有?” “没有。” “那好,今天肯定还会出现新的箭头。你去挑几名精明点的捕快,分散上街,遇到可疑的人,密捕了带入县衙。只要抓住这个人,咱们就有对付的办法。对了,此事千万不能外传。” 望着匆匆离去的韩彰,况金辉拉着席平的双手,用急切的口吻道:“席贤弟,今年是本官到任的头一年,能否平安度过,全依仗你了。” “别担心,况兄,我自有安排,倭寇进不了云川县。”席平宽慰着况金辉,一边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韩彰不多会儿便从街上带来了一个人,来人高门大嗓,一路嚷着自己是良民百姓,为何把他捕入县衙。席平看此人一身短衣帮打扮,便知是常年在街上觅活干的贫民。可明天便是除夕了,难道这人不回家过节?席平刚欲开口问话,一眼瞥见师爷石侃远远朝这边走来,便伸手点了他的哑穴,吩咐韩彰先把他押入大牢,好生看管,待会儿他要亲自审问…… 除夕夜,云川县衙灯火通明,新任知县况金辉挨个向来宾频频劝酒,为了搞好云川县明年的工作,他特地举办了这场亲民酒宴。赴宴的客人全是本县的重要人物以及地方上的知名人士。酒过三巡,原本有点拘谨的来宾们,渐渐活跃了起来。趁着况金辉这边忙乎着,石侃悄悄离席进了后院。瞅瞅四处无人,他从怀里摸出了几枚火箭。眼看着火箭呼啸着飞向空中,橘红色的火球在夜空中连连爆开,石侃阴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当他转过身来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按剑柄的席平,正怒目看着他,不远处,况金辉领着一群人朝这边走来。 平常斯斯文文的石侃,如同发了疯的野狗,突然咆哮起来,“现在放了我还来得及,况金辉,念你平时官声不错,到时我可以饶你不死。” “住口!勾结外贼残害大明百姓,还有脸开口说话,败类!”况金辉狠狠地骂道。 席平一脚把石侃踢倒在地。就在这时,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城东后山上烈焰冲天,隐隐可以听见官兵的喊杀声…… 云川县物产丰富,商贾云集,多年来一直是倭寇垂涎的目标。为了拿下这个富饶的大县,他们派人化名石侃,以师爷的身份混入了县衙。席平来县伊始,最初听了况金辉对他的介绍,后来他欲去夜探山神庙,又让师爷貌似好心地劝阻,心里对此人体贴同僚颇具好感。山神庙遇袭后,这个形象渐渐模糊了起来。夜探山神庙,全县只有三个人知道,如果真有内鬼,会是谁呢?韩彰随后抓获的那个画路标箭头之人的招供,证实了他的怀疑。为了麻痹石侃,最终引蛇出洞,席平和况金辉商定,早几天便放出风声,除夕县衙宴请各界士绅。到时新任知县况金辉将亲自主持这场亲民酒宴。考虑到州衙调兵远水救不了近火,为了利用云川有限的这点武装力量,最终能一网铲除这伙集结的倭寇,席平命韩彰悄悄在山神庙埋了大量的火药。石侃报信的那几枚火箭,正好成了引爆火药的信号…… 死亡之声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杀人预告 因为经营不善,欧阳智的公司濒临破产。庆幸的是他以前的同学南宫仁向他伸出了援手,然而就在资金到账的前一天晚上,南宫仁的山间别墅突发大火,连人带房子烧得干干净净。 更讽刺的是媒体竟然大肆渲染这次事件的灵异成分,说什么事发当晚有一个神秘的电台预言了南宫仁的死亡,死亡时间、地点、方式都毫厘不差,有很多的士司机都信誓旦旦地证实了这一点。欧阳智当然不会相信这么无稽的事,可是,他还是下意识地顺手打开了床头柜上的那个收音机。 时间正好是午夜十二点。 一个诡异的声音从收音机中传出来:“欢迎大家收听死亡之声,我是主播――来自地狱的幽灵东方信。大家都知道儒家有‘五常’,分别是‘仁、义、礼、智、信’,上一期节目我们准确地预言了横云证券董事长南宫仁的死亡,那么接下来轮到谁呢?让我们一起倒数十个数,十、九……” 欧阳智猛然坐起身,东方信这个名字就像一根导火索,瞬间引爆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他十年前不是已经死了吗?此时主播幽幽地吐出了几个字:“欧阳智将于今夜从十三层楼上坠下……”欧阳智再也忍不住,啪的一声关掉了收音机。 他死死盯住面前那扇巨大的落地窗,自己今晚真的会从这里跳下去吗?透明的玻璃窗上有一行红色的小字映入欧阳智的眼帘,就在他鼓起勇气慢慢靠近落地窗的时候,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天而降,头下脚上地倒挂在他面前。欧阳智的瞳孔瞬间收缩,因为他看到了南宫仁的脸,他不是早已经被大火烧死了吗? 楼下扑通一声闷响,接着便是一声略显兴奋的喊叫:“有人坠楼啦!” 2.十年不晚 叶弦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法医司徒义向他报告:“叶队,死者为高空坠楼,颅腔破裂导致面目难以辨认,死者身份尚待进一步确认。” 一边的的士司机兴奋地大喊大叫:“这个人叫欧阳智,幽灵电台已经预告过了,这次我还特地录了音。” 听完录音,叶弦起程来到了欧阳智的房间。卧室布置得很简单,桌子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个面目姣好的女人,叶弦总觉得她有些眼熟。 他来到卧室的落地窗前,手下意识地想撑在玻璃上,却意外摸了个空,差点一头栽下去。惊魂未定之际叶弦才发现这扇落地窗分为左右两扇,左边的一扇玻璃不知被谁拆了下来,不注意的话还真的很难觉察。 这时有人推开门,副队长老张说:“叶队,我们找到了欧阳智的女朋友。”话音未落,叶弦已经看到了相框中的那个女人。他激动地脱口而出:“我终于记起来了,你是十年不晚!” 十年不晚是近年来悬疑小说界异军突起的青年女作家,她的处女作《凶间雪山》一经推出就广受好评。 十年不晚说:“阿智是我的前男友,可我们已经分手了。”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收音机,“我们分手那天,我买了一对收音机,其中一个给了阿智作分手礼物。” 叶弦拿过收音机:“这个收音机我们要留下作为证物,如果你想到任何与本案有关的线索,请务必联系我,这是我的名片。” 深夜,叶弦打了个哈欠,办公桌上摆着那个收音机。快到午夜十二点了,他也想听一下传闻中的死亡之声,可白天那个的士司机说的频率一直是噪音。就在时钟刚好指向十二点的时候,收音机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欢迎大家继续收听死亡之声……今天,上官礼将死于……” 声音戛然而止,老张急切地拿起收音机查看,原来是没电了。看着老张苍白的脸色,叶弦忍不住问:“老张你怎么了,难道你真被这个幽灵电台吓到了?” 老张神色慌张:“欧阳智的女朋友,就是今天我们见过的那个作家十年不晚,她的真名就叫上官礼!” 叶弦啊了一声,他还没来得及吃惊,手机突然响了,叶弦连忙按下接听键,里面传出十年不晚慌张的声音:“叶警官,你在听那个死亡之声吗?那里面预告我今晚将死于葬月潭……”对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3.死了又死 酒吧里灯光昏暗,法医司徒义对面前的人说:“你是说东方信回来了?这怎么可能,他当年是死在我们面前的。” 对面的人竟然是欧阳智,他好像很反感提到当年的事:“你别说了,那件事我们谁也脱不了关系。说来我也真佩服你,在刚刚验完我的尸体之后竟然单凭一个电话就敢前来跟我见面。” 司徒义切了一声:“虽然那具尸体被摔得面目模糊,我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人根本不是你,而是我们的老同学南宫仁。” “当时是窗户上的一行小字把我吸引过去的,”欧阳智的声音越来越低,“那行小字写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司徒义皱了皱眉:“你是怀疑你的女朋友上官礼?我觉得不可能,当年雪山上的事她也有份儿,而且刚才的死亡之声我们都听了,她今晚将会淹死在葬月潭里,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可这件事除了死去的东方信,只有我欧阳智,你司徒义,还有死去的南宫仁,以及今晚将要死去的上官礼四个人知道,别人怎么会……不对!还有一个人,”欧阳智一拍大腿,“当年除了我们‘仁义礼智信’五君子,东方信的女朋友苗飞飞也在场,不过她的脚扭伤了,所以留在山下等我们。不过东方信死亡的真相我们没有告诉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那件事后她就与我们断了联系,”司徒义若有所思地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眯一会儿,费脑筋的事情就交给智谋无双的你欧阳智了。不过你要抓紧时间,过几天DNA检测结果就要出来,你诈死的事情迟早会曝光。”说完他就出了门。 欧阳智呆坐了半晌,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坐在离他不远处的一个人突然站起身朝吧台走去。那是个女人,她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披肩的黑发湿答答地贴在苍白的脸上。 还没等欧阳智回头仔细观察女人的面目,只听酒保大叫一声:“你怎么给冥……冥币!” 4.葬月潭 上官礼的尸体被打捞了出来,地点真是葬月潭。 据管理员说,上官礼是这里的常客,她昨晚租了一只船划到湖心去寻找灵感了,没想到…… 叶弦皱着眉苦苦思索,就在这时,老张放下手中的电话,很无奈地对他说:“叶队,又出命案了。欧阳智又死了一次!” 审问室内,酒保断断续续说出了昨晚那可怕的经历。 “昨天晚上客人很少,只有三个人。大概是两点钟左右,一个客人先走了。接下来是一个女人,她仿佛刚从水里爬出来,全身湿漉漉的。她递给我一张钞票,那竟然是一张冥币!我反应过来后就大喊了一声,另一个客人也吓得瘫坐在地上,女鬼一边发出咯咯咯咯的笑声一边朝他走过去,而他则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然后那女鬼用一条绳子当场将他勒死了。” 叶弦问:“你还记得那个女鬼长什么样子吗?” 酒保委屈地说:“这……”他无意中瞅到了老张手中的验尸报告,突然跳起来指着里面上官礼的照片大叫,“她就是昨晚杀人的那个女鬼!” 老张将上官礼的验尸报告递到叶弦手里,苦笑道:“尸体解剖的结果证明,葬月潭中发现的上官礼,确认死亡已经有整整一周了!” 5.活见鬼 “啊!”司徒义尖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 黑色的窗帘将窗户遮得严严实实,虽然是白天,卧室里却没有半点亮光。司徒义下意识就去开灯,反复按了几次灯都没有亮。 空气有点异常,浑身软绵绵的。 客厅里突然传来收音机的声音…… “欢迎大家继续收听死亡之声……今天是我们死亡之声的第四期节目,也是最后一期。今天注定要死的人不用我说大家也应该知道了吧,‘仁义礼智信’中只剩下司徒义一个人了,我预言司徒大法医将……将被割喉而死!” 听到收音机中主播恶狠狠的声音,叶弦打了一个冷战,他猛踩油门,接连闯了几个红灯。等他和老张踢开司徒义家的大门时,已经是十分钟后。卧室的门大开着,叶弦连忙冲进去,只见司徒义躺在床上,整张床都被血染红了。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有气无力地说:“我们本来十年前就该死的,能多活十年我已经很满足了。他们都是我杀的,死亡之声这个节目也是我一手策划的。东方信是我的兄弟,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他报仇而已,十年应该不算晚……”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细不可闻。 叶弦看了看一片狼藉的现场,转身对老张说:“看看有没有指纹留下。” 6.五君子 深夜,一个人影敲开了叶弦家的门。她是上官礼! “叶警官,我是来自首的。”她堂而皇之地在叶弦面前坐下,“我有一个故事藏在心底很久了,不知道叶警官想不想听?” 叶弦点了点头。 “大概是在十年前,有五个喜爱登山的年轻人,他们分别是南宫仁、司徒义、上官礼、欧阳智和东方信。合称‘五君子’的他们在大学毕业前夕决定去暮云雪山探险,东方信的女友苗飞飞也跟着一起去了。半路上苗飞飞的脚扭伤了,便留在山下的营地里等。这一等就是五天五夜,他们回来的时候苗飞飞发现自己的男朋友不见了,幸存的四个人统一口径说在山上遇到了雪崩,东方信遇难了。苗飞飞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她发誓要查出真相。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转眼十年过去了,苗飞飞还是一无所获,直到她无意中看到《凶间雪山》这本书,里面的情节让她触目惊心,而作者十年不晚竟然就是‘五君子’中唯一的女性上官礼。苗飞飞便去做了整容手术,整成了上官礼的样子。一周前的一个夜晚,也就是上官礼和欧阳智分手的那天,苗飞飞在葬月潭向上官礼挑明身份。上官礼毕竟只是个女人,这十年来她一直活在自责之中,眼见受害人的女友寻仇而来,她竟然投水自尽。 “之后苗飞飞伪装成上官礼来到欧阳智的公寓,欧阳智完全没有察觉。也就是那一次,她终于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就像《凶间雪山》一书所写的那样,他们五人当年在雪山上确实遇上了雪崩,积雪将他们封在了一个山谷,他们五人靠着仅存的食物苦苦支撑。可是一天早上他们突然发现剩下的食物全部不见了,于是他们开始怀疑是保管食物的东方信监守自盗。东方信怎么也不肯承认,争执中他们杀了他,最后还……还吃了他。” 说到这里,女人已经是泪流满面。 叶弦递给女人一包纸巾:“你就是故事中的苗飞飞吧?” 7.尾声 女人大声说:“现在阿信的仇已经报了,我也什么都不在乎了,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对整个事件的推理。” 叶弦说:“我就接着你的故事说,在真正的上官礼死在葬月潭以后,你找上了司徒义,因为要完成死亡之声这个计划,你还需要一个帮手。” 苗飞飞插嘴道:“不错,我知道司徒义在心底一直爱着上官礼,所以我便用上官礼的身份接近司徒义,我骗他说南宫仁垂涎我的美色,欧阳智为了钱也助纣为虐。他很快掉入了我的圈套,成为了我杀人的工具。” 叶弦皱了皱眉:“你就是死亡之声的主播,通过自制的简易无线电台,你在节目里预言了南宫仁公寓大火的事情,那一次你们只是烧了房子,南宫仁则被你们秘密关押在欧阳智家楼上的某个地方。你知道欧阳智在知道南宫仁的死讯之后肯定会忍不住去听死亡之声,所以你拆下了一扇玻璃,就是想让他从这里掉下去。你们将还没死的南宫仁倒挂着垂到欧阳智窗前,出乎你们意料的是这并没有吓到他。欧阳智知道有人要害他,而且与当年的事情有关,所以他不敢报警而只是偷偷藏起来。 “你们只好将昏昏沉沉的南宫仁从十三层楼扔了下去,南宫仁当场摔死,而司徒义利用他是法医的便利暂时瞒住了死者的真实身份。没想到欧阳智却主动联系了司徒义,于是他们来到那个酒吧,你早就从司徒义这里收到了消息。你先是去葬月潭租了一条船,一边用临时的电台预告了上官礼将死于葬月潭内,然后给我打电话,目的就是为了引我过去发现尸体。然后你将早就冷藏的上官礼的尸体扔进水中,趁管理员不注意跑了出来。然后你在酒吧装鬼杀死了欧阳智后逃离了现场,司徒义就是你的司机。 “他帮你的真正原因,你知道吗?其实,这些年他一直活在悔恨与自责之中。他死前的话已经说明他早就认出你不是上官礼了,你要为东方信报仇,他知道你一个人不可能成功,他只有帮你。但是你知道当他杀死自己朋友的时候,心里有多痛苦吗?你来自首,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在匆忙中留下了指纹,但是,他死前已经尽可能地将不利于你的证据销毁,又将所有的罪过揽在自己身上,他这是在用生命赎罪啊!” 苗飞飞愣住了…… 巨人杀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序章 轰隆――轰隆――轰隆―― 特快列车开动的声音从远至近地传来。 此刻炎小飘站在铁轨附近的一棵橄榄树旁。和她在一起的还有三个孩子。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因为他背对着炎小飘,所以炎小飘没能看到他的面容,只见他在轻轻地搓着手,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的铁轨。 男孩身后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她身体瘦弱,此刻两手环抱胸前,在微微颤抖。 还有一个皮肤黝黑的七八岁小男孩站在炎小飘旁侧。炎小飘稍微转头向他瞥了一眼,只见他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铁轨,脸上的神情交织着紧张和不安。 就在这时,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炎小飘终于看到列车了。它正风驰电掣般地驶来,气势磅礴,锐不可当。 然而,就在列车经过炎小飘等人的前方之时,突然“砰”的一声巨响,车头飞出铁轨,紧接着后面的车厢也接连脱轨侧翻,沉重的机身与铁轨产生剧烈的摩擦,冒出了近一米高的火花,刹那之间,列车的底部迅猛地燃烧起来,看上去便像一条火龙,令人骇然。 与此同时,铺在铁轨下的石子被溅起数米之高,相互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炎小飘等人连忙躲到橄榄树后,以免被四处飞溅的石子击中。 接下来,乘客们的呼喊声和求救声开始从已经侧翻变形的列车中传出来了。那支离破碎的脱轨现场,实在让人惨不忍睹,而那些充满恐惧和绝望的乘客叫声,也让人听得惊心动魄。 炎小飘无法承受这样的恐惧。她从这个噩梦中惊醒过来了。 第一章、“活尸”的挑战书 炎小飘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做这个噩梦了。从懂事起,她就发现自己经常会梦见这样的情景:和三个孩子站在铁轨前方,亲眼目睹一列特快列车脱轨侧翻的全过程。 “怎么又做这个梦了?”炎小飘从床上坐起来,吸了口气,“或许是最近太累了吧。” 炎小飘是一个名叫鬼筑的犯罪组织的主力成员,是鬼筑的十五人核心管理层黑桃会的其中一人,代号黑桃3。最近半个月,她数次收到组织派遣的任务,执行任务的时间一般是深夜,因此她最近严重睡眠不足。 每次做完这个噩梦后,她都无法再次入睡。于是她索性从床上起来,到厨房喝了杯水,接着来到弟弟的房间,想看看弟弟熟睡的样子――这是炎小飘的幸福时光之一。 炎小飘的弟弟名叫炎弘文,比炎小飘小六岁。他在两年前不幸患上肾功能衰竭,现在一边以透析维持生命,一边等待进行肾移植手术。但是肾源紧缺,炎弘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行肾移植手术。 炎小飘为此烦恼不已。父母已双亡,炎弘文是她惟一的亲人。她本想把自己的一个肾移植给弟弟,只可惜配型失败。 不久前,鬼筑的副首领“小鬼”答应她:“好好为组织办事,你表现好,我自然就会帮你找到你弟弟需要的肾源。” 于是,炎小飘更不遗余力地为鬼筑卖命,不停地制定和执行各种计划。 再说此时,当炎小飘来到炎弘文的房间时,竟然发现弟弟不在房间里。 炎小飘微微一怔,心里有些担忧:“三更半夜的,小文到哪儿去了?” 她走进房间,竟发现床上放着一张手写的纸条: 黑桃3炎小飘: 三个月前,在S市世纪酒店的710房里,我因为一时大意被你暗算。当时你用刺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对我说:“对于我们鬼筑来说,你就只是一只小蝼蚁。要消灭你,对我们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威胁我、如此轻蔑我。这对我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 现在,我要向你发起挑战,挽回声誉。 你的弟弟炎弘文此刻在我手上。稍后我会打电话告诉你他的所在之处。只要你单刀赴会,接受我的挑战,破解我的谜题,那么我自然会让你和你的弟弟相聚。 不要试图联系鬼筑中的任何一个人寻求协助,否则你的弟弟看不到明天的日出。 ――活尸 读罢纸上的内容,炎小飘倒抽了一口凉气,大脑空白,心乱如麻。 她知道这个自称“活尸”的人是谁,那是一个名叫司徒门一的犯罪天才。 正如纸上所写,三个月前,炎小飘设计了一个陷阱,让鬼筑的敌人之一司徒门一掉进陷阱,为自己所制伏。但最后她计划失败,始终没能杀死司徒门一。当时司徒门一曾说:“这次我因为大意而被你暗算。下次,我会向你们黑桃会发起挑战,挽回声誉。” 炎小飘对于司徒门一的挑战是有所期待的,因为她心里其实是比较欣赏这个高智商的男人的。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司徒门一的赌注竟然是自己的弟弟! 炎小飘本来也是一个智商极高的女子,曾制定出无数匪夷所思的犯罪计划。但现在弟弟被掳,她关心则乱,根本无法冷静思考,只想马上把司徒门一这个竟把自己患病的弟弟也牵扯进来的卑鄙小人碎尸万段。 然而在司徒门一联系她前,她除了愤怒和焦急,又还能做什么? 直到六七个小时后――当天上午九点多,炎小飘的手机才响了起来。打过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炎小飘立即接通了电话:“喂!是谁?”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活尸。” “果然是司徒门一!” 心情刚平伏下来的炎小飘霎时间又激动起来,怒吼道:“我跟你说,如果你敢动我弟弟一根头发,我一定会把你五马分尸!”她智商虽高,但情商极低,这也是她最致命的弱点。 电话里的“活尸”司徒门一笑了一声,淡淡地说:“如此暴躁,怎能破解我的谜题?听好了,你弟弟现在就在L市凯欣绿城别墅区十三区的第八座别墅里。一个小时后,解谜游戏就要开始了,请准时来临哦。” 没等炎小飘答话,司徒门一已挂了电话。炎小飘回拨过去,对方却已关机。 第二章、“活尸”现身 一个小时后,炎小飘独自来到凯欣绿城,直接走到司徒门一所指定的别墅前。那是一座四层高的豪华别墅,此刻大门敞开。 炎小飘吸了口气,走进大门,只见别墅大厅里有一个人。那是一个看上去至少一米八的男子,此刻背对着炎小飘,似乎正在欣赏陈列柜上的一些人物模型。 “司徒门一!”炎小飘大声喝道,“我弟弟在哪里?” 那男子回过头来向炎小飘看了一眼,一脸疑惑。而炎小飘也看清楚了,那人并非司徒门一,而是一个五十岁出头的男子,眼睛细小,鼻梁扁平,可谓其貌不扬。 “这位小姐,请问你是……”那男子怯生生地问道。 炎小飘秀眉一蹙,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那男子答道:“我来救我妻子。”他顿了顿,接着补充,“她被一个神秘人抓到这儿来了。” 炎小飘心中恍然:原来司徒门一不止抓了小文一个人。她想到这里,微微地吸了口气,问道:“那个抓走你妻子的人是否自称‘活尸’?” 男子微微一惊:“你怎么知道?” 炎小飘“哼”了一声:“我的弟弟也被他抓走了。” “原来你弟弟也是受害者啊?”男子慢慢地走到炎小飘跟前,伸出右手,“你好,我叫蔡文乔,是一名演员。” 炎小飘跟他握了握手:“我叫炎小飘。” 自称蔡文乔的男子点了点头:“炎小姐,我们可以互相帮助,合力救出我们的亲人。” 他话音刚落,突然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闯进别墅,他一看到炎小飘和蔡文乔就大声叫道:“你们就是那什么‘活尸’?快把我儿子放了!否则老子要你们好看!” 炎小飘向这个怒气冲冲的男人瞥了一眼,只见他身体健壮,肌肉结实,但是个子不高。炎小飘的身高是一米六五,而这个男人看上去只比她高出两三厘米。 此外,炎小飘还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眼熟,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 她一边打量着这个男人,一边想道:“又一个了。司徒门一到底抓走了多少人呀?” 而蔡文乔则向这个男人解释自己和炎小飘的亲人也是受害者。男人听完蔡文乔的解释后才慢慢冷静下来,问道:“那个‘活尸’还没露面吗?” 蔡文乔摇了摇头:“我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我来到的时候,别墅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但别墅里好像没有人。当然,我还没到二层以上的楼层去查看。” 通过交谈,炎小飘和蔡文乔得知这个男子名叫周全,是一名送水员,他四岁大的儿子周思宁被自称“活尸”的神秘人抓到这里来了。 三人等了一会,周全提议道:“我们到二楼去看看吧!说不准我们的亲人就被藏在楼上呢。” 蔡文乔则有些犹豫:“要不还是等那个‘活尸’来了再说吧。” 炎小飘也赞成蔡文乔的意见:“再等等吧。”她虽然担心弟弟的安危,但也知道司徒门一诡计多端,擅闯别墅,或许会掉进他所设的陷阱。 周全看了看手表:“我再等十分钟,如果他还不来,我就砸了这房子!” 在等候的过程中,炎小飘注意到放在陈列柜上的那些人物模型。那是最近火热程度极高的日本漫画《进击的巨人》的人物模型,总共有五个,高度不一,并且按从高到矮的顺序排成了一排。 最左边的是一个超大型巨人,在漫画中的设定约为六十米,而这个模型看上去也至少有半米高;排在第二的是长相犹如长臂猿的兽之巨人,在漫画中的设定为十七米,而这个模型的高度大概有十多厘米,看来这些模型的高度比例跟漫画中的设定是一致的;第三个是巨人化的艾伦的模型,比兽之巨人的模型要矮一些(巨人化的艾伦在漫画中高十五米);排在第四的是一个一般种的巨人,只有巨人化的艾伦的一半那么高,脑袋奇大,龇牙咧嘴;最右边的则是人类的士兵,穿着立体机动装置,高度只有一厘米多一些,在漫画中大概就是一米七到一米八的样子。 这五个模型制作精美,栩栩如生,其中那四个巨人模型,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实在让人一看之下,心生寒意。刚才炎小飘走进别墅的时候,蔡文乔就正在欣赏这些惟妙惟肖的模型。 “司徒门一在这里摆放五个巨人模型,肯定有深意。”炎小飘暗自思索,“难道这些模型是谜题的一部分?”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人走进别墅。炎小飘、蔡文乔和周全三人转头一看,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最显着的特征是一身的皮肤黑不溜秋。 咦?这个男子我以前好像也见过。炎小飘心中暗自纳罕,难道是错觉? 男子进来后那骨碌碌的眼珠迅速地向炎小飘、蔡文乔和周全扫了一眼,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你是‘活尸’?”周全充满敌意地问道。 “不是。”男子冷冷地说。 “那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周全的声音奇大。 男子没有回答,稍微思索了几秒:“看来你们都收到了‘活尸’的挑战书呀。” 经过交谈,众人得知这个男子名叫吴双,是一家游戏公司的程序员,他的母亲吴美佩被“活尸”抓走了,他根据“活尸”留下的挑战书来到这里营救母亲。 虽然母亲被抓走,生死未卜,但吴双在讲述这件事时却一脸冷静,有条不紊。 又等了一会,周全终于等不及了,大嚷:“混蛋!那‘活尸’怎么还不出来?哼!我自己找去!” “周先生,还是再等一等吧……” 蔡文乔想要阻拦,却被周全一把推开。然而当周全来到别墅的楼梯前方之时,却有一个人气定神闲地从二楼下来,走到众人的面前。 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身高在一米八以上,一头黑发微卷,几根发尖在眼前微微晃动,两耳在秀发中若隐若现,其中右耳上还盯着一颗颇为夺目的黑宝石。他的面容可谓清秀之极,双眉细长,长长的眼睫毛轻轻颤动,两眼闪烁着冰冷的光芒,鼻梁高翘,双唇渗透着一丝苍白。他穿着一件黑色绒布衬衣和一条纯黑的西裤,一身的衣裤十分合身,尽显其长身玉立。 炎小飘一看到这个男子,咬了咬牙,冷冷地说:“司徒门一,这次怎么用真面目出现呀?这不像你的作风呀!” 被称作司徒门一的男子轻轻一笑,淡淡地说:“我虽然向往黑暗,但却在黑暗中拯救人类的灵魂,何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倒是你们鬼筑的蝼蚁们,以杀人为乐,滥杀无辜,恶贯满盈,自然要时刻隐藏身份,藏身于漆黑之中。” 炎小飘讥讽司徒门一以真面目示人,那是有缘由的。要知道,司徒门一是一名易容高手,他善于制作硅胶人脸面具,他所制作的面具,厚度不到一毫米,而且面具上还有真人的纹理和肤色,仿真度极高。司徒门一戴上这些特制的硅胶面具后,装上隐藏的变声器,再配合自己那天衣无缝的演技,足以完美伪装成任何一个人。 此时炎小飘“哼”了一声,愤愤地说:“自古就有‘祸不及妻儿’之说,你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难道就不卑鄙无耻吗?” “什么?”司徒门一还没答话,周全对着他大吼,“你就是‘活尸’?我儿子在哪里?” 他一边叫喊,一边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了司徒门一的衣领,大喝:“快说!” 周全的唾沫喷在司徒门一的脸上。他皱了皱眉,从腰间拔出一根电击棒,贴紧着周全的腹部,按下了电击开关。霎时间,只听周全惨叫一声,两手一松,跌倒在地。 众人失声惊呼,但都不敢轻举妄动。蔡文乔回过神来后,连忙走上前,把全身麻木的周全扶起。 “这次只是警告。”司徒门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一边擦了擦脸上的唾沫,一边冷冷地说,“从现在开始,谁敢触碰我的身体,那他(她)将永远不能再看到他(她)那被我抓走的亲人。”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女子从大门走进别墅,向大厅内众人看了一眼,小声问道:“请问,‘活尸’先生在这里吗?” 众人一看,那是一个长发女子,身材娇小,身高大概不到一米六,但双眼明亮,鼻梁高挺,容貌颇为秀丽,年龄则大概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 咦,怎么这个女人我也好像见过?炎小飘心想,看来事有蹊跷呀。 司徒门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索:“周蓉心女士,我便是‘活尸’了。” “啊?”名叫周蓉心的长发女子轻呼一声,向司徒门一望去,“你……请问我的先生在哪里?”看来这个周蓉心的丈夫也被司徒门一抓走了。 “就是呀,”前来救母亲的程序员吴双冷然道,“快说放人的条件吧。” 炎小飘、蔡文乔和周全三人也向司徒门一望去,想知道自己的亲人到底在哪里。 司徒门一嘴角一扬,淡淡一笑,说道:“不必焦急,现在我就带你们去见一见你们的亲人。” 第三章、游戏规则 接下来,司徒门一把炎小飘、蔡文乔、周全、吴双和周蓉心五人带到别墅三层,并向第四层走去。在第三层通往第四层的楼梯上有一扇紧闭着的栅栏式防盗门,防盗门上还安装了电子密码锁。看来周全等人刚才如果在司徒门一出现前就擅闯别墅,恐怕也会被卡在这里,无法到第四层去。 此刻只见司徒门一输入密码,打开了防盗门,把五人带到别墅四层的一个房间前。这个房间安装了一扇密不透风、坚不可摧的钢质大门,门上也安装了电子密码锁。在钢门旁边的墙壁上则挂着一台平板液晶电视,电视所显示的画面是在一个十来平方的房间里,房内有五个人。 “小宁!小宁!” 周全突然大叫起来,因为他认得电视里那五个人的其中一个正是自己四岁大的儿子周思宁。 紧接着,众人通过电视只见周思宁跑到房间的门前,拍门大叫,与此同时,在大家面前的这个房间里也传来了拍门声和一个稚嫩的声音:“爸爸!爸爸!呜呜……爸爸在哪里啊?” 众人恍然:这台液晶电视所显示的画面,就是面前这个房间里的情形。 接下来,炎小飘等人也认出了房内的其他四个人是谁了,分别是:炎小飘的弟弟炎弘文、蔡文乔的妻子叶芷璇、吴双的母亲吴美佩,以及周蓉心的丈夫马杨。 “小宁!小宁!不要怕!爸爸来救你!”周全听到自己儿子的哭声,连心也碎了,一边拍打钢门一边大喊。 蔡文乔站在电视前怔怔地望着电视中的妻子叶芷璇,一脸茫然;吴双两眉紧皱,似乎在思考打开钢门、救出母亲吴美佩的方法;周蓉心则不知所措,喃喃自语:“老公……老公……” 炎小飘看到电视中的弟弟炎弘文蹲在房间的角落,彷徨无助,心中一阵绞痛,向司徒门一瞪了一眼,咬牙道:“司徒门一,你到底想怎么样?” 司徒门一轻轻一笑,却没有回答。 这时候,周全突然注意到钢门上的电子密码锁,他随手输入了几个数字,按下确认键,只听“嘟”的一声,但钢门并没有打开。 他还想再试,却听司徒门一说道:“只有五次输入密码的机会哦,你已经使用了一次了。” 炎小飘一听,大吃一惊,一把抓住了周全那正准备第二次输入密码的手,喝道:“别动!” 吴双接着冷冷地问:“这扇门的密码,就是你要出的谜题吧?” 司徒门一笑了笑,看了看手表,不紧不慢地说道:“是的,你们五个的亲人都在这个房间里,而你们的任务就是输入正确的密码,打开这扇门,救出你们的亲人。现在是上午十一点二十一分,我给你们十二个小时的时间解开密码。到了今晚十二点,这个房间会释放恐怖的沙林毒气。如果在今晚十二点前你们还不能打开这扇门,救出你们的亲人,那到时你们就可以通过电视欣赏你们的亲人在毒气中垂死挣扎的情景了。” 众人一听,脸色大变,又惊又怒。周全一时激动,忘了司徒门一身上的电击棒,想要冲上前去跟司徒门一拼命,却被蔡文乔死死地抱住:“周先生,冷静啊!他说过,如果我们碰到他,我们就永远见不到我们的亲人啊!” “关于密码,有提示吗?”吴双冷然问道。 司徒门一舔了舔嘴唇,淡淡地说:“提示一:密码是一个五位数;提示二:解开密码的线索,就在这座别墅里。”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对了,刚才已经说过了,你们只有五次机会输入密码,噢,不对,周全已经胡乱使用了一次了,你们只剩下四次机会输入密码了,如果到了第四次,你们仍然输入了错误的密码,那么这个房间就会立即释放沙林毒气。” 众人骇然失色,其中周蓉心更害怕得哭了起来。 司徒门一摸了摸自己右耳上的黑宝石,续道:“当然啦,有惩罚,自然也有奖励。如果密码解开了,你们除了可以救走你们的亲人外,那个解开密码的人,还能额外获得我所颁发的五十万元奖金。” 炎小飘“哼”了一声:“司徒门一,你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司徒门一没有回答,笑着说道:“好了,游戏规则就是这些了。现在我到厨房为大家准备午餐。一个小时后请大家到别墅一层的饭厅享用午餐。在此之前,就请大家努力在别墅里寻找线索破解密码吧。” 他说完,便走下楼梯,到别墅一层的厨房去了。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蔡文乔六神无主。他一边向大家征求意见,一边注视电视,只见自己的妻子叶芷璇正在哄着周全的儿子周思宁。 “把门砸掉吧!”周全看到儿子害怕得大哭,心如刀割,只想马上把儿子抱在怀里,却偏偏隔着这扇该死的钢门,可真是心急如焚,“快!我们去找工具!” “周先生,你别急,”蔡文乔指了指电视机,“我老婆会暂时照顾你的儿子的。唔,我们还是想办法找到正确的密码吧。” “密码到底是什么啊?”周全大叫。 吴双终于忍不住了,“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说:“你别吵好不好?要不是你胡乱输入,我们怎会只剩下四次输入密码的机会?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周全怒道:“臭小子!你嚣张什么?” 蔡文乔连忙劝道:“大家坐在同一条船上,别伤和气啊!” “请……请问……”一直没有说话的周蓉心突然走到周全跟前,小声问道,“这位先生,你以前是住在周家村的吗?” 她话音刚落,吴双两眉一蹙,若有所思。 而周全则“咦”的一声,向周蓉心看了一眼,奇道:“你怎么知道?” 周蓉心有些惊喜:“全哥哥,我是小榕啊。” 周全皱着眉想了想,叫了出来:“啊?原来是你啊!” “你们是认识的?”蔡文乔问。 周全点了点头:“我们小时候是邻居。” 原来周全和周蓉心都是在L市附近的一座名叫周家村的村庄里长大的,他俩是邻居,小时候经常一起玩耍。后来周全到L市工作去了,并且在L市定居,结婚生子;而周蓉心也到L市的学校读中学及大学,毕业后也在L市住了下来,恋爱结婚。这十多年来,他们两人都很少回到周家村,因此失去了联系。 “周家村?”当周全向众人讲述自己和周蓉心的关系时,炎小飘对周家村这个地方似乎有所印象。 这时候,吴双转过了身子,径自向楼梯走去。蔡文乔问道:“吴先生,你去哪啊?” 吴双头也不回:“我不想在这里听你们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我去找破解密码的线索。” 话音刚落,他已走下楼梯,消失于众人的视线之中。 “我也不能耽搁时间了。”炎小飘最后向电视中的弟弟炎弘文看了一眼,吸了口气,也不跟蔡文乔、周全和周蓉心三人打招呼,直接走向楼梯。 然而当炎小飘回到别墅一层的时候,竟然发现别墅的大门关上了。她走过去一看,门上也安装了电子密码锁,此刻大门已经上锁,看来要输入正确的密码才能离开别墅。 “看来我们这几个人都成为了司徒门一笼中的玩物了。”炎小飘心中一寒。 上次她以为司徒门一必然死于自己的刀下,所以嚣张之极,没想到司徒门一不但逃过一死,现在还抓走了她的弟弟,把她当成玩物,她的心里极为后悔。 她来到厨房,找到正在炒菜的司徒门一,低声道:“司徒先生,我收回上次的话,我承认在你面前,我才是一只蝼蚁。求你放过我的弟弟,好吗?” 司徒门一转头向炎小飘看了一眼,笑了笑,说道:“输入正确的密码,不就能救走你的弟弟了吗?” 炎小飘微微地咬了咬下唇,说道:“请你告诉我密码。” 司徒门一轻轻一笑:“你上次不是说鬼筑黑桃会的成员智商都在145以上吗?你作为黑桃会的一员,自然也拥有极高的智商,怎会解不开我的密码呢?” 炎小飘叹了口气,坦诚地说:“如果我的弟弟没有被困在毒气房里,或许我能解开你的密码,但现在,我根本无法思考。”她顿了顿,再次低声下气地说,“所以,司徒先生,求你告诉我密码,可以吗?” 司徒门一摇了摇头:“这不符合游戏规则哦。” 炎小飘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你了!” 司徒门一微微一笑,稍微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那我就告诉你一个事情吧:我在留给蔡文乔的挑战书中,告诉了他八个字,那八个字是解开密码的重要提示,你可以去找他问问。好了,我要继续做饭了,请你离开厨房吧。” 他话已至此,炎小飘知道再也问不出一些什么了,只好慢慢地站起来,转身走出了厨房。 第四章、八个字的提示 从厨房出来,炎小飘四处寻找,数分钟后在别墅二层找到了蔡文乔,当时和蔡文乔在一起的还有周全,他俩正在第二层的各个房间里翻箱倒柜,想要找出密码。 炎小飘走过去对蔡文乔说:“蔡先生,我有些事想跟你单独谈谈。” 蔡文乔还没答话,周全大声问:“是跟密码有关的吗?” 炎小飘不想节外生枝,冷冷地说:“不是。” 周全便不再理她。 “走吧,蔡先生。” 炎小飘把蔡文乔带到别墅二层的一个房间里,把房门关上并且反锁,接着直截了当地问:“蔡先生,那个‘活尸’司徒门一在留给你的挑战书中,写下了八个字,那八个字是解开密码的重要提示,对吗?” 蔡文乔微微一怔:“你、你怎么知道?” “那八个字是什么?”炎小飘问。 “我……我……”蔡文乔支支吾吾,“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 炎小飘看穿了蔡文乔的心思:“你不把提示告诉我,是想自己解开密码,然后拿走那五十万奖金,对吧?” 蔡文乔咽了口唾沫,没有说话。 “你认为你可以自己解开密码吗?”炎小飘冷冷地问。 “我……”蔡文乔只说了一个字就没有再说下去了,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或许你和你的妻子因为某种原因,很需要这五十万。但如果解不开密码,不但拿不到五十万,甚至还要搭上你妻子的性命,值得吗?”炎小飘问。 眼看蔡文乔的神色有些动摇,她接着说:“你把那八字提示告诉我吧。我可以答应你,如果我解开了密码,拿到了五十万,我会分给你二十五万。” 蔡文乔也不掩饰自己想拿奖金的欲望了,说道:“是的,炎小姐,我和我老婆很需要那五十万,我真的不想错过得到奖金的机会。这样吧,如果到了今晚六点,我还是无法破解密码,到时我就告诉你提示。当然,到时你如果解开了密码,要给我二十五万。” 炎小飘只想马上把弟弟救出来,弟弟被困在毒气房的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她还怎能再等六个小时?她突然把嘴巴贴紧了蔡文乔的脸,柔声说道:“现在就告诉我嘛。” 蔡文乔闻到炎小飘身上那幽幽沉沉的女子香气,身子一热,不禁吞了口口水。 炎小飘接着轻轻地抱着蔡文乔,还在他的嘴上印上了一吻,最后在他耳边娇声说道:“蔡大哥,我们可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呀。” 炎小飘本就长得美艳绝伦,她的美人计向来是百试百灵的,从未失手,而此刻蔡文乔也显然有些意乱情迷。但奖金对于蔡文乔的吸引力却似乎大于炎小飘的美色诱惑。他终于还是说道:“我再想想吧。” 美人计不成,炎小飘却没有放弃,立即施展苦肉计,低声泣道:“蔡大哥,我真的不能失去我的弟弟!我求求你,告诉我提示,那五十万我一分钱都不要了,全部给你!” “真的?”蔡文乔将信将疑。 炎小飘对天发誓:“千真万确!如果骗你,我就千刀万剐!” 她并不害怕自己被千刀万剐。但如果要她发誓说“如果骗你,我弟弟就千刀万剐”,那她还真说不出来。 蔡文乔想了想,说道:“好吧!那‘活尸’告诉我的八个字提示就是:‘最高为一,顺序为死。’” “什么?”炎小飘秀眉一蹙。 “‘最高为一’,‘第一’的‘一’;‘顺序为死’,‘死亡’的‘死’。”蔡文乔补充说明。 炎小飘皱眉思索:“这是什么意思呢?咦,‘最高’?” 她不禁想到别墅大厅的陈列柜上那五个模型,其中最左边的超大型巨人的高度至少有半米,半米高的模型可是十分罕见的,司徒门一特意找来这样的五个模型,放在大厅,难道那些模型真的跟密码有关? 再说,模型有五个,而密码也刚好是五位数! 于是她马上走出房间,蔡文乔也紧随其后,两人回到别墅的一层,炎小飘走到陈列柜前方,竟然发现放在中间的那个巨人化艾伦的模型的脖子上绑着一根钢丝。 “我们初到别墅在大厅等待司徒门一的时候,这个模型的脖子上还没被绑上钢丝啊!”炎小飘暗自思索,“是刚才我和蔡文乔呆在房间的那十来分钟里,司徒门一到大厅来在模型的脖子上绑上钢丝?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这是谜题的一部分?对了!我明白‘最高为一,顺序为死’这八个字的意思了!” 炎小飘整理了一下脑中零碎杂乱的想法,心中推测道:“‘最高为一’的意思是这五个模型中,最高的那个超大型巨人代表数字1,以此类推,高度排第二的兽之巨人代表数字2,高度排第三的巨人化艾伦代表数字3,高度排第四的一般种巨人代表数字4,最矮的人类士兵则代表数字5。 “而‘顺序为死’的意思是司徒门一会陆续‘杀死’这些模型,模型的‘死亡’顺序,就是密码的顺序。现在司徒门一首先在高度排第三的巨人化艾伦的脖子上绑着钢丝,代表‘勒毙’了巨人化的艾伦。而巨人化的艾伦代表的数字是3。所以打开毒气房的五位数密码的第一位就是――3。 “接下来,司徒门一还会继续‘杀死’这些模型,只要知道模型们的‘死亡’顺序,对应这些模型所代表的数字,就能得出那个五位数的密码了。 “现在还有四次输入密码的机会,也就是说,在第三个模型‘被杀’后,我就能得到前三位密码,我就可以开始尝试输入密码了,最多两次,就能输入正确的密码,打开毒气房的房门。” 她想到这里,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女子尖叫。她认得那是周蓉心的声音。 第五章、猜凶手游戏 炎小飘和蔡文乔跟着声音来到别墅二层的一个房间,只见周蓉心站在门前,望着房内,一脸惊慌。 “周小姐,发生了什么事?”蔡文乔问。 “全哥他……他……”周蓉心声音颤抖。 炎小飘和蔡文乔走到房前,探头一看,只见周全就在那个房间里,横躺在地,一动也不动。炎小飘走进去查看,竟见周全瞳孔散大,她蹲下来探了探周全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没有任何呼吸了。 “他死了。”炎小飘冷冷地说。习惯和尸体打交道的她,对此见惯不惊。 而蔡文乔和周蓉心则齐声惊呼。 接下来,炎小飘发现周全的脖子上有一道细小的勒痕。她暗想:“周全是被勒死的,这道勒痕看上去像是钢丝造成的……啊?钢丝?难道凶器是大厅中绑在巨人化艾伦脖子上的那根钢丝?” 就在这时,吴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发生了什么事啊?” 炎小飘回头一看,原来吴双也来了。 “周、周先生死了。”蔡文乔结结巴巴地说。 “什么?”吴双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是被勒死的。”炎小飘补充道。 “是谁杀死了他啊?”周蓉心怯生生地问,“会不会是‘活尸’先生?” 炎小飘摇了摇头:“他号称自己是从不杀人的。” 司徒门一确实从不亲手杀人,他只会制定各种不可思议的计划,并且通过强大的心理暗示引发出人们心中的邪念,让他们去帮助自己执行这些计划,杀死那些他觉得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他称自己是“在人世间赏善罚恶的使者”。 此时炎小飘话音刚落,只听一个声音响起:“你说得对,‘活尸’的双手从不沾血。”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司徒门一来了。他朝房内的周全的尸体看了一眼,淡淡地说:“真可惜呀,周全无法尝到我的厨艺了。好了,各位,现在请移步饭厅用餐吧。” 炎小飘、蔡文乔、吴双和周蓉心四人惴惴不安地跟着司徒门一来到别墅一层的饭厅,只见饭桌上摆放着几盘小炒和一锅白饭。此外,其中四个座位的前方各摆着一套碗筷,而在每套碗筷的旁边还放着一支圆珠笔和一张便签纸。 四人坐下后,司徒门一说道:“相信在座的四位都知道了,和你们一起破解密码的周全被杀了。现在我告诉你们,杀死周全的凶手,就在吴双、蔡文乔、炎小飘和周蓉心这四个人之中。” 此言一出,四人大吃一惊。炎小飘的眼睛以极快的速度扫向蔡文乔、吴双和周蓉心,发现他们都在有意无意地窥视着其他人的表情。 只听司徒门一接着说道:“现在大家可以一边享用午餐一边思考:这个杀死周全的凶手到底是谁呢?当你们想到答案后,可以把你们的答案写在碗筷旁边的便签纸上。午饭过后我会来收取大家的便签纸。如果猜中凶手身份的人为三个或以上,那么我马上就公布第四层那个房间的开门密码,让你们可以立即救出你们的亲人。” 司徒门一说完以后就离开饭厅了,只剩下炎小飘四人面面相觑。炎小飘心中分析:“杀死周全的凶手就在我们四个人当中。我没有杀过周全。我和蔡文乔进房之前周全还活着,接下来,在发现周全的尸体前,蔡文乔都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他也不是凶手。也就是说,凶手要么是吴双,要么是周蓉心。” 炎小飘想到这里,向吴双偷瞄了一眼,只见他正在大口大口地吃饭。 “凶手会是他吗?他比周全高一些,要出其不意地勒死周全,并非难事。” 她想到这里又看了看周蓉心,只见她在怔怔出神,不知所措。 “凶手会是她吗?”炎小飘又想,“她身体瘦弱,个子大概连一米六也不到,而且还是个女子,应该没有力量把周全这样一个大男人勒死吧?而且她是第一个发现周全尸体的人。如果她是凶手,从心理上来说,杀人以后应该会远离凶案现场,等别人来发现尸体,以减低自己的嫌疑。这么说,凶手并非她,而真的是吴双?” “周小姐,炎小姐,”蔡文乔的话稍微打断了炎小飘的思索,“你们也吃点东西吧,否则会没有力气去寻找密码救出你们的亲人呀。” 炎小飘一看,原来蔡文乔也已经在吃饭了。周蓉心接受了蔡文乔的建议,点了点头,拿起了筷子。 于是炎小飘也开始享用司徒门一准备的午餐,她一边吃一边接着想:“不对,答案不会这么简单,或许是司徒门一运用了某种诡计,让身材矮小的周蓉心也可以把周全勒死。唔,也不一定是运用了什么诡计,人不可貌相,说不准这个周蓉心外表弱不禁风,但其实是个武术高手呢?这么说,周蓉心才是凶手?” 饭桌上的几个小炒都可谓色香味俱全,但炎小飘此时却实在没有心情品尝,她一边囫囵吞枣地吃着,一边思考:“不对!这或许是司徒门一所施展的反心理战术!看似凶手的吴双,其实真的是凶手?而看似无辜的周蓉心,其实真的是无辜的?” 关心则乱,弟弟被困毒气房,致使炎小飘根本无法冷静地思考。 最后她觉得还是吴双是凶手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于是在便签纸上写下了吴双的名字。 四人吃过午饭,司徒门一回到饭厅来收取便签纸。他看过每个人的答案后,微微一笑,淡淡地说:“猜中凶手身份的人数少于三个哦,看来你们还是要靠自己破解密码了。” 炎小飘皱了皱眉,心想:“我的推理是错误的?凶手是周蓉心?又或者是,我的推理是正确的,凶手确实是吴双,但蔡文乔和周蓉心并没有填写吴双的名字?” 于是她问蔡文乔:“你填的是谁的名字啊?” “能说吗?”蔡文乔向司徒门一问道。 司徒门一笑了笑:“可以啊,这并没有违反游戏规则。” 蔡文乔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写的是周蓉心小姐。周小姐,不好意思,我也只是瞎猜。” “我的答案和蔡文乔的不同,这样就无法判断到底哪个答案是错误的了,唉。” 炎小飘一边想,一边又转头问吴双:“你呢?你写的是……” 然而话没说完,她却发现吴双趴在饭桌上,一动不动。 “吴双!”她叫了一声,但吴双没有回答。 “我好像有些晕。”那边周蓉心也低声说道。 “怎么回事?” 炎小飘嘟哝了一句,忽然觉得自己的脑袋也一阵昏厥,她想站起来,竟发现自己四肢无力。紧接着,她觉得极为困乏,眼皮不由自主地垂下来了。 “难道饭菜里……”她想到这里,便迅速失去了意识,“啪”的一声,倒在地上。 第六章、破解密码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杯冷水泼在炎小飘的脸上,强烈刺激到她的触觉神经细胞,使她立即醒了过来。她睁眼一看,原来用冷水把她泼醒的人是吴双。 “只剩下十分钟了。”吴双冷冷地说。 “什么?”炎小飘大吃一惊,立即看了看手表,果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五十一分了。司徒门一曾说,到了晚上十二点,那个房间就会释放沙林毒气,包括炎小飘弟弟在内的被困于房间里的五个人,都会因为吸入毒气而身亡。 “我们昏迷了十二个小时?”炎小飘问。 吴双点了点头:“应该是,我也刚醒来不久。我估计那个‘活尸’在我们的饭菜中投放了大量安眠药。” 炎小飘定了定神,发现自己此刻还在饭厅,蔡文乔也在饭厅里,躺在地上,似乎还在昏睡之中,而周蓉心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司徒门一也不知所踪。 炎小飘记得自己昏迷前蔡文乔似乎还清醒,她想知道自己昏迷后在饭厅发生过什么事,于是走到蔡文乔跟前,掐压了一下他的人中穴。蔡文乔缓缓地睁开眼睛,一脸茫然地说:“炎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啊?我们在哪啊?” “别说了,还有七分钟就到十二点了,我们快想办法找出密码吧。”一直冷静自若的吴双也焦急起来了。 “密码?对了!” 炎小飘突然想起了大厅陈列柜上那五个模型。根据她此前的推理,只要知道模型“被杀”的顺序,就能得出正确的密码。于是她立即离开饭厅,朝大厅走去,想要看看第二个“被杀”的模型是哪个。而吴双和蔡文乔也不约而同地紧随其后。 然而当他们来到别墅一层的大厅之时,炎小飘却发现本来放在陈列柜上的五个模型都不见了,而更令她瞠目结舌的是,周蓉心竟然横躺在大厅的中央,她的左胸上插着一把水果刀,鲜血早已染红了她的衣服。 她死了。 “啊?连周小姐也……”蔡文乔吓得脸色苍白。吴双则皱眉不语。 炎小飘并不关心这个萍水相逢的周蓉心的死活,她只想知道模型们“被杀”的顺序,得出密码,救出弟弟:“为什么司徒门一要把模型都藏起来呢?这样我就无法知道模型‘被杀’的顺序啊!第一个被‘勒死’的是巨人化的艾伦,那么第二个‘被杀’的模型到底是谁?难道这根本不是正确的解开密码的方法?咦?等一下!巨人化的艾伦是被‘勒死’的,而现实中第一个被杀的周全也是被勒死的。难道……我懂了!原来是这样!” 她分析到这里,有些激动地说:“我破解密码了!” “啊?真的?”蔡文乔又惊又喜。 吴双也神色一动:“密码是什么?” “到第四层再说!”炎小飘说罢,朝楼梯跑去。吴双和蔡文乔继续跟在她的后面,把周蓉心的尸体丢在大厅。 在前往别墅第四层的途中,炎小飘继续思考:“五个模型从高到矮分别代表数字1、2、3、4、5。 “司徒门一让凶手用钢丝杀死周全,随后又在巨人化艾伦的脖子上绑上钢丝,模仿周全的死状,其实就是要暗示我们:周全‘等于’巨人化的艾伦。 “以此类推,别墅里的其他四个人,蔡文乔、吴双、周蓉心,还有我炎小飘,都分别‘等于’其他四个模型的某一个。所谓‘顺序为死’,并不是要知道模型‘被杀’的顺序,而是要知道模型所对应的真人被杀的顺序! “那么,剩下的四个人,到底哪个人‘等于’哪个模型呢?另一句提示‘最高为一’已经暗示了,把模型和真人相互联系的东西就是――‘高度’! “周全‘等于’巨人化的艾伦是已知条件。周全在我们五个人当中高度排第三,而巨人化的艾伦在五个模型中的高度也是排第三,这也是已知条件。也就是说,其他四个人和其他四个模型,也可以用‘高度’来联系起来,一一对应。 “在我们五个人当中,蔡文乔至少一米八,是最高的,所以他‘等于’超大型巨人,也就是说,他代表数字1;吴双一米七五左右,高度排第二,‘等于’兽之巨人,即数字2;周全比我高一些,高度排第三,‘等于’巨人化的艾伦,即数字3;我的高度排第四,‘等于’一般种的巨人,即数字4;而周蓉心则是最矮的,‘等于’人类士兵,即数字5。” 这时他们已经跑到别墅的第二层了。想到马上就能把弟弟救出来,炎小飘可谓欣喜若狂。但她又有些担心:“时间不多了,我能赶在毒气释放前打开房门吗?又或者,如果我的推理是错误的,我所推出的并非真正的密码,房门无法打开,那又怎么办?不,在此关键时刻,我不能胡思乱想!” 她定了定神,继续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分析:“在我们五个人当中,第一个被杀的是周全,所以密码的第一个数字就是周全所代表的3;而第二个被杀的是周蓉心,所以密码的第二个数字就是周蓉心所代表的5。 “那么,杀死周全和周蓉心的凶手到底是谁呢?司徒门一说凶手在我们五个人之中,我不是凶手,而蔡文乔也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周全和周蓉心是死者,所以凶手就是吴双!凶手肯定会留到最后,所以密码的最后一个数字就是吴双所代表的2。 “换句话说,如果在吴双的计划中,第三个要杀的是我,最后要杀的是蔡文乔,那么密码就是35412;而如果他第三个要杀的是蔡文乔,最后要杀我,那么密码就是35142了。密码的可能性只有这两种,而我们还有四次输入密码的机会,我们胜利了!” 当炎小飘推理到这里的时候,她和吴双以及蔡文乔已经来到别墅四层的那个马上就要释放毒气的房间前方了。 炎小飘迫不及待地走到房门前,首先输入35412,然后按下确认键,只听电子密码锁传来“嘟”的一声,但钢门并没有打开。炎小飘有些紧张,她吸了口气,又输入35142,然而钢门还是没有打开。 “啊?怎么回事?”炎小飘心中一凛,有些惊慌失措,“密码不对?怎么可能?” 她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十一点五十九分二十三秒了。还有三十七秒,房内就会释放毒气! 炎小飘心急如焚:“啊?怎么办?” “炎小姐,门打开了吗?”站在后面的蔡文乔怯生生地问。 炎小飘喝道:“别吵!” 她定了定神,接着又想:“冷静!我要冷静!我的推理到底是哪里出错了?第一个被杀的是周全,第二个被杀的是周蓉心,密码的前两位肯定是35。凶手是吴双,密码的最后一位肯定是2……等一下!啊?难道……” 还剩二十多秒就到十二点了。炎小飘再次吸了口气,又输入35421,还是不对。现在输入密码的机会只剩下一次,而时间也只有十多秒。如果炎小飘再次输入错误,房内立即就会释放毒气,但如果炎小飘不再输入,那么十多秒后房内也会释放毒气。 “现在只能孤注一掷了!” 炎小飘咬了咬牙,一边不由自主地幻想着弟弟吸入毒气的恐怖场景,一边用稍微颤抖的手输入35241,只听“咔嚓”一声,钢门打开了! “成功了!” 炎小飘大叫一声,猛地推开钢门,朝房内大喊:“小文,快跟我跑!快!没时间了!” 她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一人淡淡地说:“不必担心,只要钢门打开了,那么毒气就不会释放了。” 炎小飘回头一看,说话的人正是司徒门一。他终于再次现身了。 第七章、身份错位 被困在房内的五个人,炎小飘的弟弟炎弘文、蔡文乔的妻子叶芷璇、周全的儿子周思宁、吴双的母亲吴美佩,还有周蓉心的丈夫马杨,也陆陆续续地走出房间。 炎小飘把炎弘文紧紧地抱在怀里,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蔡文乔也紧握着叶芷璇的手,喜极而泣;至于吴双,则只是淡淡地向吴美佩问了一句:“没事吧?” 马杨向在场的人扫了一眼,有些焦急地问:“喂!我老婆呢?”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周蓉心遇害的事。至于周思宁则因为没见到自己的父亲周全而再次大哭起来。 等大家的情绪稍微平伏下来以后,吴双向炎小飘问道:“我看到你输入的密码是35241,你为什么知道密码是这五个数字?” 炎小飘清了清嗓子,把自己破解密码的过程娓娓道来。当她说到周蓉心被杀的时候,马杨激动得大吼:“什么?我老婆死了?怎么可能?” 吴双冷冷地说:“别打岔。你自己到别墅一层去看看吧。” 马杨定了定神,跑下楼梯。炎小飘则继续叙述自己的推理,最后说道:“35412和35142这两个密码都不对,于是我就想,难道凶手并非吴双?那会是谁呢?我当然知道自己没有杀过人,如果吴双不是凶手,那凶手就只可能是蔡文乔了。 “蔡文乔代表的数字是1――因为他在我们五个人中最高,所以,密码的最后一位是1,也就是说,密码必定是35421或35241。现在我用35241这个密码打开了门,说明我的推理是正确的。” 她说到这里,转头向蔡文乔看了一眼,冷冷地说:“也就是说,蔡文乔就是杀死周全和周蓉心的凶手。” “啊?”蔡文乔轻呼一声,一脸无辜地说,“炎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没有杀人呀!” 叶芷璇也急着帮丈夫澄清:“我老公绝对不会杀人呀!” 蔡文乔吸了口气,突然又说:“对了,炎小姐,在周先生被杀的那段时间,我不是跟你一起呆在某个房间里吗?我怎么可能分身杀人?” 炎小飘点了点头:“是的,你确实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而我就是你的时间证人,所以我一开始也排除了你的嫌疑。但现在正确密码的最后一位是1,表明你必定是五个人中最后存活的凶手,也就是说,你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可以破解。” “怎么破解?”吴双有些好奇地问。 炎小飘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蔡文乔,淡淡地说“杀死周全和周蓉心的凶手是蔡文乔,但在周全被杀的那段时间,你却和我在一起,根据这些已知条件,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你不是蔡文乔!” “蔡文乔”突然收起那略带惊慌的神情,嘴角一扬,轻轻一笑:“我不是蔡文乔?那我是谁?” 炎小飘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你是这个游戏的策划者――‘活尸’司徒门一!” 此言一出,众人大吃一惊。一直处变不惊的吴双此时也忍不住叫出声来,指着“蔡文乔”,问道:“他……他才是‘活尸’?” 他说到这里,回过头来,向站在众人身后的司徒门一看了一眼,接着又问:“那他是谁?” 炎小飘稍微提高声音说道:“既然‘蔡文乔’是司徒门一,那这个‘司徒门一’,自然就是杀死周全和周蓉心的凶手――真正的蔡文乔!” 霎时间,只见“司徒门一”的面容狠狠地扭曲了一下。 炎小飘舔了舔嘴唇,展开了推理。 “司徒门一是一个易容高手,十分擅长利用硅胶面具伪装成别人。上午‘司徒门一’现身之时,我还讽刺他说:‘这次怎么用真面目出现呀?这不像你的作风呀!’事实上,我中计了,这一次,他不仅像以前那样戴上了硅胶面具,甚至还让自己的共犯蔡文乔也戴上了一个硅胶面具,在我们面前施展了一个双重伪装诡计。 “我来到别墅时在大厅见到的那个‘蔡文乔’,其实是戴上了蔡文乔面具的司徒门一,他演技高超,把性格懦弱的蔡文乔这个角色演得丝丝入扣,哪怕是蔡文乔的老婆也没瞧出破绽;至于后来从楼梯下来的‘司徒门一’,其实是戴着司徒门一面具的蔡文乔,他本来就是一名演员,只要背下司徒门一给他安排好的对白,配合自己的演技,要饰演司徒门一,也并非难事。 “接下来,在午饭前,伪装成司徒门一的蔡文乔对我说:‘我在留给蔡文乔的挑战书中,告诉了他八个字,那八个字是解开密码的重要提示,你可以去找他问问。’于是我找到了伪装成蔡文乔的司徒门一,和他在房间里展开‘谈判’,而真正的蔡文乔就趁那段时间杀死了周全。 “因为周全被杀的那段时间,我和伪装成蔡文乔的司徒门一在一起,并且我以为他就是蔡文乔,所以得出‘蔡文乔不可能是杀人凶手’这个错误的结论。 “而在我们发现周全的尸体后,杀人凶手――伪装成司徒门一的蔡文乔――也出现了,还说:‘“活尸”的双手从不沾血。’为什么他不说‘我的双手从不沾血’?因为他不是真正的‘活尸’,而且他在片刻之前就沾血了――杀死了周全。 “还有,在吃午饭的时候,伪装成司徒门一的蔡文乔又对大家说:‘杀死周全的凶手,就在吴双、蔡文乔、炎小飘和周蓉心这四个人之中。’ “他并没有说‘杀死周全的凶手就在你们四个人之中’,那是因为,凶手就是当时正在说话的他! “所以,司徒门一这次这个杀人游戏的解谜关键就是:凶手并非参加者,而是主持人!” “蔡文乔”――或许该称呼他为司徒门一了――听到这里,轻轻地拍了拍手,笑道:“看来黑桃会的成员,也并非一无是处呀。” 而“司徒门一”――即真正的蔡文乔――则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角色扮演结束了,他们都恢复了自己本来的身份。 炎小飘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当时饭桌上某几盘小炒里被混入大量的安眠药,司徒门一想要我们陷入昏睡状态。为什么呢?因为周全被杀后,大家都提高了警惕,要想顺利杀死第二个目标――周蓉心,就只能让大家服下安眠药了。 “当时周蓉心因为周全的死而心神不定,没有心情吃饭,我也因为正在思考密码而暂时没动筷子,于是伪装成蔡文乔的司徒门一提醒我们说:‘周小姐,炎小姐,你们也吃点东西吧,否则会没有力气去寻找密码救出你们的亲人呀。’周蓉心接受了他的建议,吃下饭菜,陷入昏迷,走向死亡。 “而在吃饭的过程中,伪装成蔡文乔的司徒门一则挑了一些没有混入迷药的饭菜食用,所以他并没有昏迷。他只是在我和吴双醒来前片刻才躺在地上假装昏迷,然后又假装被我叫醒而已。” 炎小飘的推理至此结束。吴双听完以后皱了皱眉,向还在戴着司徒门一的硅胶面具的蔡文乔白了一眼,冷冷地问:“你为什么要杀死周全和周蓉心?” 蔡文乔咬了咬牙,先看了看吴双,接着又看了看炎小飘,最后沉声说道:“因为周全和周蓉心,还有你们两个,吴双和炎小飘,你们四个害死了我的老婆和儿子!” 第八章、哭泣的列车 原来,周全、周蓉心、吴双和炎小飘四人,小时候都住在L市附近的周家村。吴双的父亲姓周,他本名叫周双,后来父母离婚,吴双跟母亲吴美佩生活,所以才改姓为吴。至于炎小飘,则是周家村里少数的并非姓周的村民之一。 十八年前(当时炎小飘只有六岁)的某天,周全(他当时已经是一个十二岁的大男孩了)、周蓉心、吴双和炎小飘四个孩子在村内的一道列车铁轨附近玩耍。顽皮的周全提议把一块大石头搬到铁轨上,看看列车经过的时候怎样把大石头撞开。周蓉心、吴双和炎小飘都不懂事,听从了他的提议,于是四个孩子合力把一块大石搬到铁轨上。 结果,一列特快列车经过周家村的时候,撞在那块大石上,导致脱轨侧翻,最后造成了三十八人死亡、六十二人重伤的严重后果。 周全、周蓉心、吴双和炎小飘万万没有想到一个自以为是玩笑的恶作剧,竟然引发了犹如地狱一般的场面:四处都是燃烧的火堆,支离破碎的脱轨列车,还有那些声嘶力竭地求救的乘客…… 这件事发生后,炎小飘由于无法承受这样的恐惧,竟丧失了记忆,忘记了自己在周家村成长生活的片段,忘记了曾经的小伙伴,也忘记了自己就是列车脱轨事故的肇事者之一。她的父亲及当时临盘在即的母亲,带着她到L市的大医院求医。最后虽然治疗未果,炎小飘一直没能恢复六岁以前的记忆,但他们一家却在L市定居下来,再也没有回到周家村去了。 昨天上午炎小飘“初见”周全、周蓉心和吴双之时,觉得他们眼熟,后来又觉得周家村这个地方以前好像去过,就是因为她脑海中还残留着一些六岁以前的记忆的缘故。 也正因为脑海中残留着一些片段,所以她经常会梦到当年列车脱轨的情景。 至于吴双,昨天上午当他看到周全和周蓉心相认之时,自然也想起小时候和他们一起造成的那场列车故事。当年那场事故发生后,虽然后来警方确定列车脱轨的原因就是撞到铁轨上的大石,但却一直没能查明到底是谁把那块大石放在铁轨上的。周全、周蓉心和吴双三个肇事者也相互约定,对于此事,永远不向其他人提起。十多年过去了,吴双重遇周全和周蓉心,他不想跟这段黑暗的童年经历再扯上关系,所以假装不认识他俩。 那么,这起列车脱轨事故又跟蔡文乔有什么关系呢? 他当时就在那列列车上! 不仅如此,他的妻子和四岁大的儿子也在列车上。 事故发生后,他侥幸地活下来了,但妻儿却伤重死亡。 从此,同时失去了两个最亲最爱的人的他,每一天便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他选择了当一名演员,每天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他想融入那些角色的生活,从而忘却自己悲惨的人生。 后来,他再婚了,他慢慢地从阴影中走出来,把当年丧失妻儿的悲痛埋藏在心底。 他一直以为当年的列车脱轨事故是意外。直到不久前,一个自称“活尸”的神秘人联系他:“我查过了,十八年前的列车脱轨事故并非意外,而是四个孩子造成的。这四个人分别叫周全、周蓉心、吴双和炎小飘,他们是害死你妻儿的凶手!” 蔡文乔心中的悲痛被触碰到了,他想起前妻和儿子,心中一阵凄凉,想到他们是被害死的,心里又一阵愤慨。那“活尸”接着说:“我可以为你制定一个计划,让你亲手杀死这四个害死你妻儿的凶手。” 蔡文乔有些犹豫。 “活尸”续道:“你想想看,你和妻子新婚燕尔,对未来充满憧憬,她却突然离你而去,留下你独孤地生活;你的儿子只有四岁,都还没好好享受成长的过程,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而你也虽生犹死地度过了十多年。这一切,都是那四个凶手造成的。凭什么他们四个能快乐地生活?他们都要接受制裁,他们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最后蔡文乔终于被说服了。于是他背下了这个“活尸”安排的台词,戴上了一个和“活尸”的脸一模一样的硅胶面具,来到这座别墅,要亲手杀死这四个凶手。为了复仇,他甚至不惜同意“活尸”把自己的妻子叶芷璇也抓来。 第九章、解脱 此时真相大白,在场众人都沉默不语,突然一个男人大吼道:“你杀了我老婆!我要杀死你!” 蔡文乔回过神来,转头一看,大吼的是被自己所杀死的周蓉心的丈夫马杨。此刻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手枪,漆黑的枪口正对着蔡文乔的脑袋。 原来刚刚马杨跑下楼梯,来到别墅一层的大厅,果然看到自己的妻子周蓉心横躺在大厅中央,左胸上还插着一把水果刀。马杨伤心欲绝,跪倒在地,抱着周蓉心的尸体嚎哭起来,却无意中发现周蓉心的口袋里好像有些硬邦邦的东西,他掏出来一看,竟然是把手枪。和手枪一起放在口袋里的还有一张照片――那是司徒门一的照片。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照片中人就是杀死你妻子的凶手。” 这些东西都是司徒门一在蔡文乔杀死周蓉心后,趁蔡文乔不注意之时放到周蓉心的口袋里的。他知道,让马杨同时找到这把手枪和这张照片,就能激发他复仇的意念。 马杨果然中计,拿着手枪怒气冲冲地跑回别墅四层,找到照片中的男子――那其实是还在戴着司徒门一面具的蔡文乔,用手枪对准了他的脑袋,大吼:“你杀了我老婆!我要杀死你!” 他话音刚落,便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霎时间,子弹疾速向蔡文乔飞去。 “老公!”电光石火之间,叶芷璇扑在蔡文乔身上。蔡文乔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嗤”的一声,子弹已经穿过了叶芷璇的后脑。叶芷璇凄然一笑,倒在蔡文乔的怀中,永远闭上了眼睛。 “啊!”蔡文乔大叫一声,“芷璇!芷璇!” 马杨已失去理智,见没把杀死自己妻子的仇人打死,接着又向蔡文乔开枪。然而这次只听“啪”的一声,他打出了一记空枪。原来这把手枪只有一颗子弹。 他大喝一声,把手枪扔在地上,红着眼睛,向蔡文乔扑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司徒门一左足一扬,把马杨踢开,接着快步走到蔡文乔跟前,一把把他拉进了那个原来用来囚禁炎弘文等人的房间,在房内迅速关上了房门,并且把房门上锁。现在司徒门一和蔡文乔在房间里,炎小飘、炎弘文、吴双、吴美佩、马杨和周思宁六个人,以及叶芷璇的尸体,则在房外。炎小飘回过神来,立即走到门前,想要把钢门打开,但钢门已经被反锁。她尝试在电子密码锁上再次输入35241,但钢门还是无法开启。 “黑桃3,”司徒门一隔着房门对房外的炎小飘说道,“这次只是对你略施惩戒,下次对决,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你好自为之。至于你解开密码的那五十万奖励,我明天会转到你的银行卡。” 司徒门一极重承诺,言出必行。至于炎小飘,弟弟被司徒门一抓走,她被迫参加这个惊心动魄的杀人解谜游戏,而最后却又始料未及地获得五十万,可以用作弟弟的治疗费,经历之峰回路转,实在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此时只听司徒门一顿了顿,接着又对房外的炎小飘、吴双等人说道,“各位,这次的游戏至此接近尾声了。唔,最后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别墅大门的电子密码锁,是一个六位数的数字。好了,就此告别,后会有期。” 他说完,不等房外众人答话,便把蔡文乔拉到房间的一个角落,蹲下身子,搬起了一块地板砖,原来那地板砖下方是一条密道。如果炎弘文、马杨等人在被困的时候发现了这条密道,早就可以逃离房间了。 “过来。”司徒门一对还没接受妻子叶芷璇被杀这个事实而精神恍惚的蔡文乔说道。 蔡文乔跌跌撞撞地走到密道前,司徒门一二话不说,毫无先兆地推了他一把,蔡文乔轻呼一声,掉进密道,接着经过一道旋转滑梯,滑到了别墅之外。他刚站起身子,只见司徒门一也从密道中出来了。 “蔡先生,”司徒门一一边摘掉脸上的面具,一边说道,“别墅里的人如果要离开别墅,必须在别墅大门那电子密码锁上输入正确的密码。那是一个六位数的密码,从000000到999999,总共有十万种排列组合,也就是说,哪怕他们三秒钟尝试一组密码,也需要三天多才能试完所有密码,离开别墅。当然,厨房里有足够的食物和水,他们绝不会在别墅里饿死或渴死,呵呵。” 他说到这里,已把面具摘掉,和此刻还戴着面具而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蔡文乔相对而站。他微微地扭动了一下脖子,走到蔡文乔跟前,帮他把他脸上的面具也摘了下来:“即使他们运气好,一天就能破解密码,打开别墅的大门,但一天的时间,也足够让你优哉游哉地离开这里了。所以,你暂时不必担心马杨会追上你、伤害你。当然,如果你想收回你妻子的遗体,就需要在一定程度上冒冒险了。” 当他说到“收回你妻子的遗体”那句时,蔡文乔蓦地想起妻子叶芷璇被杀一事,心中一阵绞痛。 “我一直以为我对芷璇没多少感情,我一直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无法放下美兰和儿子。但现在芷璇突然离开了,我为什么会感到这么痛?这种痛,跟十八年前我失去美兰和儿子时的痛,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蔡文乔心想。 司徒门一的话稍微打断了他的思索:“十八年前,你的妻子和儿子被害死,而现在,你已经亲手制裁了其中两个凶手――周全和周蓉心,以慰你妻儿的在天之灵。至于吴双和炎小飘这两个仇人,你是否还要杀死他们?那就由你自己决定了。 “不过事情还没结束,因为你又有了新的仇人――马杨。他杀死了你现在的妻子叶芷璇。他让你再次感受到这种刻骨铭心的痛苦,他让你的生活再次回归孤独,他把好不容易从深渊中爬上来的你再次踢下深渊。他罪该万死!如果你想报仇,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可以再为你制定一个杀死吴双、炎小飘和马杨的计划。” 司徒门一说到这里,微微一笑。 “那么,我先走了。”他最后说道,语毕,转过身子,一步一步地向远处走去,逐渐消失于这个漆黑的冷夜之中。 过了一会,蔡文乔也离开了别墅区,但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回家?可是妻子已经不在了,回家又有什么意义?他突然觉得,天下虽大,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于是他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逛,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活尸’说可以帮我制定计划杀死马杨,可是哪怕杀死了他,芷璇也不会回来了。既然如此,杀他又有什么意义?就像我杀死了周全和周蓉心,但美兰和儿子却永远不会回到我的身边,我虽然复仇了,但一丁点儿的意义也没有!如果我没有加入这个复仇计划,芷璇就不会被杀死。为什么要执着于复仇呢?为什么不珍惜眼前人呢?” 他悔不当初,可是一切已经发生,无法回头。 他就这样在凯欣绿城的街道上逛了一个小时,走得累了,在路边坐下,两手抱头,痛苦不堪。 就在这时,一个神色冰冷、目光锐利的高个男子一步一步地走近蔡文乔。蔡文乔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但还没看清楚那男子的样子,却见那男子拿出一把无声手枪,对准了蔡文乔的脑袋,并且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一个多小时前,一颗子弹飞向蔡文乔的脑袋,他的妻子帮他挡住了。然而死神没有放过他。一个多小时后的现在,阴差阳错地,另一颗子弹也飞向他的脑袋,这一次,他终于难逃一死。 子弹“嗤”的一声穿过了蔡文乔的脑袋,他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永远闭上了眼睛。虽然失去生命,但与此同时,他也从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得到了解脱。 “终于再也不用每天睁开眼睛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了。”如果他还有意识,这大概是他最后想到的事。 至于这个男子为什么要杀死自己呢?蔡文乔则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完美“猎杀计划”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商小亮对算命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他特意让商文良卜了一挂。商文良告诉商小亮,阴历十七、十八都是好日子,只要在12月2日杀人,肯定不会遇到麻烦。可到头来,他们还是难逃牢狱之灾 戴上手铐的商文良应该明白,他是毁在了自己手里。故事以悲剧开始,同样有一个悲剧式的结尾。 农村里面,像商文良这样年纪的人被奉为长者,接受晚辈们的崇敬。然而商文良没有做到长辈该有的礼仪,因为他看上了侄媳妇商美娟。为了得到侄媳妇,商文良利用算命“专长”,掐算出侄子将有血光之灾,需侄媳妇与属虎的发生关系才能破灾,恰巧,他就是那个属虎的人。这究竟是圈套还是天意,只有能掐会算的商文良自己知道了。 在外人看来,这简直是一场闹剧。但却因此而引发了一个堪称完美的“猎杀”计划。 “神算子”与“朝拜者” 商文良是鲁东地区某市的一名乡村风水师,自幼研习风水书籍,对山水地势颇有见解,经常帮别人看看建房、造坟的位置,有时也帮乡邻算算八字之类的。在文化教育水平相对落后的农村,商文良的风水学很受欢迎,是十里八村公认的“神算子”。但凡谁家有婚丧嫁娶,村民都习惯找他给选日子。更有甚者,当地一些官员也是他的座上客,“不信医生信鬼神”便是对这一现象最直观的描述。 村民们对商文良趋之若鹜源于他精湛的算命水平。关于商文良的传闻有很多,据说他曾受过高人指点,也曾到国内某着名的风水大师那里学艺,看守所里的商文良证实了这一说法。初中水平的商文良对风水算命颇有研究,为此他不惜专程到泰安报班学习。指导他的老师是一个在八字预测方面响当当的“大师”。2007年到2009年间,商文良多次到泰安参加他举办的风水算命学习班。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培训,加之以前在村中积攒的人气,学成归来的商文良立刻被村民奉为“神一般”的人物。 在商文良的众多“朝拜者”中,其表侄子商小亮或许是“中毒最深”的一位。 商小亮还有一个哥哥,兄弟俩都已过了适婚年龄但还过着单身生活。实际上,曾有不少人给商小亮说媒,不过跟每个姑娘都处不了多久就分道扬镳。农村婚恋观念非常强,这个年纪的单身青年被视为老大难。那段时间,商小亮诸事不顺。 商小亮的父母亲因为儿子的婚事特别着急,二老私下合计可能是家里风水有问题。于是,他们专程找商文良帮忙。 商文良没有推辞,到商小亮家瞅了一眼后说,商小亮生活不如意的确是因为家里的风水问题导致。想解决也很容易,只要把房门朝向改改就可以。商小亮父母按照商文良要求改了门框方向。此后,商小亮竟然真的通过别人介绍找到了媳妇,并且因为做化肥农药生意而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商小亮觉得,是商文良改变了他的命运。 灾难预言 商文良与商小亮本是表叔侄关系,现在又有了共同爱好,可谓亲上加亲。从那后,商文良经常以各种理由到商小亮家中走动。商小亮的妻子商美娟颇有姿色,在村里经营一家理发店。商文良见过商美娟几次后就有了邪念。可自己毕竟被尊为长者,他一直压抑着这份感情。不过,趁商小亮不在家,商文良就故意去理发店坐着,跟商美娟唠闲嗑。 2009年6月,从泰安回村的商文良找到商小亮。商文良说,在泰安学习时,他按照师傅的指点帮商小亮算了下八字。结果,商小亮在2014到2016年间会有大灾难。痴迷算命的商小亮一听急了,脱口询问该如何破解。 商文良说,破灾的办法就是让他媳妇尽快与属虎的人发生性关系,并且这种关系必须保持到2018年才能终止。 让妻子跟别人同房,而且还要支持,商小亮心里起初也很挣扎。丈夫的异常反应让妻子有所察觉。几次询问,商小亮跟妻子讲了这个难以启齿的破灾方法。商美娟先是一惊,没过多久,心疼丈夫的她黯然接受了。 据商美娟介绍,起初她根本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可耐不住丈夫整天在她面前唠叨。时间改变了商美娟的思想,她逐渐相信丈夫嘴里的那套有违常理的说辞。 可到哪里去找属虎的?见商美娟面露难色,商文良开口说,“我属虎,实在不行就……”见此,商美娟大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当天,两个人睡在了一起。 商文良诡计得逞,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平均每三四天他就要求侄媳妇与自己发生性关系。有时候,甚至在商小亮家里进行。 商美娟曾经想终止这段关系,可商文良却说,商小亮2014年到2016年间会有大灾难,因此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至迟要到2016年才能结束。 荒唐关系引发的杀机 商美娟的丈夫商小亮有所不知,除了商文良,妻子还有另外两个情人,一人是外来淘金者卢可家,另一人则是在镇政府工作的商大山。 纸包不住火,这些混乱的男女关系最终被商小亮发现了。随后,商美娟遭到了丈夫商小亮的一顿毒打。可商小亮不知道,他的妻子在卢可家那里也受了莫大委屈。 原来,卢可家早就让商美娟与商小亮尽快离婚,被拒绝后,竟然拿着弹簧刀威胁对方。 卢可家这一举动让商美娟既反感又恐惧,如果说在此之前她只是考虑与卢可家断绝关系,现在已经转变为下定决心不再与卢可家往来。所幸,丈夫打来的电话救了她,虽然回家后挨了一顿暴打也总好过被已经疯狂的卢可家欺负。 如果卢可家就此放弃,他的生命就不会在几个月后陨落。相反,商美娟回家后,他仍不断地通过电话短信骚扰,威胁商美娟尽快办理离婚手续,并扬言杀她全家。 商美娟实在不堪其扰,几天后她把卢可家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告诉了商小亮。听完妻子叙述,商小亮倒吸一口凉气。他觉得,卢可家这种挑衅行为已经威胁到了他的安全。商大山得知这一情况后也心生寒意,因为卢可家不只知道他在镇政府工作,还知道他的家庭住址以及儿子就读的学校。两个人一致认为,卢可家的确会对他们有所行动。 事情因商美娟引起,她的心里慌乱如麻,情急之下赶紧打电话把商文良叫到了家里。商文良又一次施展他的看家本领――算命。商文良说,如果不把卢可家杀死,商小亮、商大山两人有大凶,可能会危及性命,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杀死卢可家,一了百了。 就连杀人时间也是算出来的 萌生杀意后,他们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在等待时机。11月30日,涉案几人终于达成一致意见――杀死卢可家。 这次,他们讨论的话题很简单,什么时间杀害卢可家最合适。可以说,商小亮对算命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他特意让商文良卜了一卦。商文良告诉商小亮,阴历十七、十八都是好日子。几个人讨论了几分钟,确定时间就选在12月2日,因为那天正好逢十八,又是星期天,是动手的最佳时间。 该怎么把卢可家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呢?几个人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商小亮提议直接用斧头把卢可家砍死,商文良坚决不同意。他卜了一卦说,杀人不宜见血,最好不要在外面动手,家里杀人罪能轻些。 为摆脱嫌疑,迷惑警方视线,商文良绞尽脑汁制订了一个不易被发现的计划:由商美娟谎称丈夫商小亮外出,引诱卢可家前来。其余商小亮、商大山埋伏,伺机杀害卢可家,之后给他灌上酒,伪造个酒驾车祸现场。这个计划当即获得大家同意,因为在所有人看来,这个计划堪称完美,无论警方如何神通都不会发现其中破绽。 商文良和商小亮商定了两套方案,如果卢可家骑摩托车来找商美娟,那他们要做的就比较简单。只需把卢可家杀死后连人带车推进沟里就行。不过为了让车祸现场更逼真,需要在杀死卢可家后,把他的两个膝盖敲碎,让人产生是骑摩托车摔伤的假象。 第二个方案则相对可行,但操作时有许多不确定性因素。商文良说,如果卢可家是驾驶货车前来,最好先用棍子把卢可家打倒,再往他嘴里灌些白酒,捂死后伪造成酒驾车祸的事故现场。这样,即使追查起来也不会算到他们头上。商小亮还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那就是卢可家心脏不好,只要稍喝点酒就有生命危险。可如果这样,伪造酒驾的现场恐怕容易暴露,但他们已经顾不上这些。 值得注意的是商文良的反侦查能力,在拟定第二套方案时,商小亮曾建议杀死卢可家后连人带车一起烧掉。商文良直接否定了他的建议并表示,这样做只会把事情闹大,反而更容易把警方招上门。 案发前的最后准备 计划拟定后,接下来要迅速准备所需要的作案工具。 当天晚上,商小亮上山砍来四根长两米的木棍,买来新鲜的塑料纸及白酒。塑料纸是用来垫尸体用的,白酒是灌卢可家的。为了防止击打卢可家时鲜血喷溅,商文良让商小亮在每根木棍上缠了一层白布,这样可以保证既不会在尸体上留下明显伤痕也不会出现鲜血喷溅的情况。案发当天,商文良还特意到商小亮家查看一番,并重新把木棍用布缠了一遍。商文良几乎注意到了每个细节,他不允许自己的杀人计划出现任何瑕疵。 此外,商小亮还准备了几件旧衣服,这是他们之前商定好的。因为怕杀人时衣服溅上血迹,由他准备几件破衣服给几人换穿,等杀人后把旧衣服直接销毁,不留下任何罪证。 商小亮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在平时看破案剧时,经常会出现警方根据犯罪现场或者死者身上留下的指纹破案,所以,商小亮特意预留了三副平时摘苹果带的橡胶手套,这样就可以保证不会有指纹遗留。 捂死卢可家的塑料袋、白酒、木棍……作案工具一应俱全。商小亮等人几乎考虑到了所有作案后可能引起怀疑的地方,并想出规避办法。就在案发当天,他们甚至还电话喊来了商小亮的哥哥商小明帮忙,只因为担心卢可家体型庞大,杀死后不方便搬运尸体。 死亡之约 卢可家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钻进了圈套。 负责引诱卢可家上钩的重担落在了商美娟身上。早在2012年11月30日,案发前两天,她就和丈夫商小亮商议该如何把卢可家骗到家里。最后,两人想出了一个办法。既然卢可家这么喜欢商美娟,干脆让她谎称商小亮因进货出差两天,让卢可家在12月2日晚上来家里找她。 12月1日,当着丈夫商小亮的面她再次拨通了卢可家的电话。电话里,商美娟甜言蜜语哄骗卢可家。卢可家被商美娟迷得神魂颠倒,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电话里许诺一定准时到达。 12月2日一早,商美娟又打电话给卢可家要求一定要准时来找她。当天晚上,卢可家按照约定好的时间,驾驶农用车来到东乡村。到村后,他拨打电话通知了商美娟。商美娟迅速出门迎接,卢可家还以为好事将近,殊不知躲在商美娟屋里的是几个早已摩拳擦掌、势要置他于死地的壮汉。 案发前,商文良特意让商美娟把卷帘门只往上只掀80公分左右,这样卢可家就只能弯腰进门,里面的人就能快速动手。很快,卢可家就到了商美娟的理发店。果然,商美娟拿出钥匙打开门,把卷帘门掀了80公分左右,卢可家没有多想、迫不及待弯腰钻了进去。他刚露出一个脑袋,就被躲在门后的商小亮等人持木棍重重击倒,几人迅速把昏倒的卢可家拖进后面的院里。 接着,商小亮和商大山按照事先的安排活活捂死了卢可家,并向其嘴里灌了白酒,并抛尸伪造了车祸现场。而杀害卢可家时,作为主要策划人的商文良一直在现场,不过他并未动手杀人,而是与商美娟躲在小屋里,运筹帷幄,静观其变。 看着死去的卢可家,商小亮终于消解了心中怒火。他和商大山迅速换掉身上血衣,跑到外面去找卢可家开来的货车。在邻村小河北面他们发现了一辆蓝色货车,经过辨认这辆车就是卢可家的,两人一路小跑回到了理发店。 可疑的“车祸现场” 对参与凶杀的几人而言,12月2日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当晚他们都没有心思睡觉。每个人心里都担心,如果被人发现不是车祸该怎么办?那一晚,涉案五人集体失眠了。 商小亮在屋里踱步时发现被擦拭过的地方显的太亮,很容易引起别人怀疑。于是,第二天他把一包化肥倒在地板上,掩人耳目。这一招,也是商文良教他的。 商小亮和妻子把理发店收拾的井井有条,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案发第一现场在商美娟的努力下,暂时从视野里消失了。除了那辆蓝色货车以及躺在驾驶室内的尸体,所有证据全被销毁。 2012年12月3日,卢可家的尸体被警方发现。 之所以这么快被发现,因为这是一起命案。而且,商小亮等人当初在抛尸时的手段并不高明,他们都没有完成车祸现场的伪造工作。 最初,警方判断这是一起普通交通事故,因为整个驾驶室内充斥着白酒的刺鼻味。可是,接下来的勘查,却让民警否定了这一判断,因为这个车祸现场实在有太多疑点。如果简单的定性为交通事故,经不起推敲。 首先引起民警怀疑的是死者着装。驾驶室内的男子衣服干净如新,但有几处撕裂痕迹,这显然不可能是车祸发生时造成。此外,男子脸部满是鲜血,可方向盘和挡风玻璃没有烂,也没有发现血迹。男子在驾驶室内呈现的姿势也不像发生了车祸,反倒让人觉得,他是被人从外面塞进驾驶室的。 农用车前后灯均已破碎,而且灯罩的碎渣就洒落在地上。警方当时怀疑是撞到硬物所致,但这个说法明显不通,因为车辆周围是空旷的路面,路面上警方没有发现刹车痕迹。 这种种异常,排除了车祸致人死亡的可能,而且还有太多疑问无法解开。此时,出警民警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是他们最不愿想的:死者应该是遭人杀害后,被塞进驾驶室的。发现尸体的地方并非案发第一现场,而是抛尸现场。 风水失灵,悉数落网 侦查中,民警听说了死者卢可家与商美娟的绯闻。据此,民警怀疑商美娟、商小亮有重大作案嫌疑,并于发现尸体当晚将两人带回问话。 起初,商小亮还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揽到了一人身上。在警方的耐心讯问下,商小亮终于供述了杀人过程。另外几名犯罪嫌疑人商大山、商小明、商文良的身份逐渐浮出水面。 最纠结的或许就是商大山了,案发时他还在镇政府上班,是东乡村挂职党支部书记,作为国家公职人员,不但与商美娟发生不正当关系,还直接参与了整个杀人计划。案发后,商大山内心非常慌张,一整天如坐针毡。落网后的商大山供述说,他曾经想过自首,但是又怕毁掉了仕途前程。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商文良一个电话给他吃了定心丸,商文良在电话中声称,整个过程天衣无缝,不会有人发现。 可是,他没有料到案发第二天,商小亮夫妇就被警方控制并交代了作案细节。12月4日,商大山在办公室被警方带走调查。 案发不久,法医出具了卢可家的死亡系颅脑损伤合并机械性窒息所致。根据商小亮的供述,案发时他和商大山都持木棍躲在门后,并且同时砸向卢可家。但在警方询问过程中却出现了不同的说法。 根据商小明、商大山及商美娟的供述,只有商小亮的棍子打中了死者卢可家。商大山说,作案时他隐约听到商小亮说了一句“不用第二下”,商美娟供述说,她听到丈夫说了同样的话。 “风水学”大行其道 案件至此真相大白。只是,民警想不通商小亮为什么对妻子与商文良的关系视而不见,甚至主动让妻子与商文良发生性关系? 商美娟说,嫁给商小亮从不后悔,唯独一件事让她不能接受,即丈夫对风水算命的过度迷信。她曾经多次劝说丈夫不要过分相信风水,但商小亮偏偏不听,甚至愈演愈烈,做什么事情都习惯算上一卦。开始她并不能接受丈夫对风水的执着,但随着时间推移,这个只有小学文化的女人也逐步相信风水学。 落网后的商小亮终于如梦初醒,原来他一直信奉的商文良也不过如此,当初说好只要在12月2日杀人,肯定不会遇到麻烦。可到头来,还是难逃牢狱之灾。商小亮说,他悔不该听信商文良的“鬼话”。 办案检察官指出,问题的症结在于商小亮对封建迷信的信仰。算命、看风水作为封建迷信早应被摒弃,但透过卢可家被杀案不难看出,风水学在农村仍然广受村民的欢迎。结婚、盖房、摆宴,村民们还是习惯找人“看一看”,在这起命案中,甚至连杀人的日子都是商文良掐指算好的。这背后,凸显的是农村教育和文化建设的滞后。 目前,几名犯罪嫌疑人因涉嫌故意杀人罪已被检察机关提起公诉,商文良没有算到,自己的命运会因这起杀人案而改变。 南苍山尸影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 南苍山位于湘西境内,草木茂盛、怪石嶙峋。这里曾经是军事禁区,几个驴友相约来到这里猎奇。他们来自一个QQ群,为首的就是群主狼王。他们三男三女,分别来自六个省。虽是第一次见面,但他们在网上神交已久,彼此并无陌生感。 经过一整天的跋涉,一行人在日落时分抵达了山腰上被军队遗弃的哨所。哨所规模很小,是木石结构,一个套间,一间耳房,左侧不远处,是间简易厕所。 套间分里外两间,里边空空如也、徒有四壁,驴友们只好捡来干草打成地铺,准备席地而睡。收拾停当,大家围坐在一起,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有人提到湘西有名的赶尸传说。 狼王神秘地问:“你们知道为什么我把目的地选在这里吗?因为军队封山以前,这里是赶尸的必经之路。据说,这座哨所所在的位置,曾经是家‘死尸客店’,专供赶尸匠和他们驱赶的僵尸过夜歇脚呢!” 听他这样一说,醉花阴、嘉嘉和海棠依旧三个女驴友吓得花容失色。人高马大的男网友不胜寒则做出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旁边的男驴友格非半信半疑,问:“赶尸的传说流传甚广,但以理性常识判断,人既已死,尸体还会自行行走,这种奇事恐怕只是湘西苗人的想象吧。” 狼王煞有介事地说:“作为湘西三邪之一,赶尸是确有其事的,直到现在,这种绝技都有人继承。” 醉花阴娇小玲珑.眼睛却睁得很圆很大,望着狼王说:“群主,你对这里很熟悉,听口音,莫非你就是湘西土着?”狼王笑了笑,算是默认了。嘉嘉和海棠依旧兴奋起来:“难道群主大人就是赶尸匠的传人?不如给我们露一手,让大家开开眼!” 狼王连连摆手:“赶尸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见大家脸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狼王想了想,又说:“要不这样吧,有机会,我给大家玩个简单的游戏,管保你们不虚此行,怎么样?” 大家一阵欢呼。性急的嘉嘉追问什么游戏,会不会像赶尸一样神奇?狼王神乎其神地说:“比赶尸更神奇。不过,天机不可泄露,到时你们自然会知道。” 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夜已深了,大家各自入睡。 二 黎明前,大家被一阵突出其来的暴雨惊醒了。这场雨一直持续了几个小时,直到上午九点多,才风停雨住,云开日出。几个人出门一看,昨天走过的路竟被山洪冲得七零八落。醉花阴险些哭出声来:“山路断了,我们与世隔绝,带的食物又不多,岂不要饿死在深山老林?” 格非忙安慰她:“别慌,道路断了网络没断啊,只要发个微博,外界就会组织救援!”说着,他拿出了手机,可他只看了一眼就大惊失色了:“不会吧,居然没信号!” 三位女士六神无主了。不胜寒挥舞着胳膊说:“怕个鸟!过会儿我去抓头野猪来烤着吃,纯天然绿色食品!” 狼王略一沉吟,说:“估计通信基站因为暴雨出了故障。放心吧,受影响的不只是我们,移动公司会争分夺秒尽快抢修的。”大家的情绪这才安定下来。狼王叮嘱大家注意安全,当心雨后山石湿滑松动,摔倒受伤。 雨后的山林里空气格外清新,驴友们很快就忘记了大雨造成的麻烦,尽情地撒欢、拍照。之后,狼王带头探路。经过一道山脊时,醉花阴忽然感到肚子隐隐作痛。她环视四周,见脚下斜坡上有一丛茂盛的灌木,她向女伴耳语了一声,就离开了队伍。狼王刚想问她,被嘉嘉和海棠依旧挤眉弄眼地拦住了。队伍原地等她。 正百无聊赖,海棠依旧眼尖,发现湛蓝的天空里出现了一只灰雕,翼展足有一米多。海棠依旧兴奋地尖叫起来,只见灰雕一对巨大的翅膀有力地扇动着,霸气外露,凛然有王者风范,让人肃然起敬。 就在这时,只听狼王发出一声惊呼。众人转眼看时,却见他已经从山脊上滚落下去,栽进齐腰深的灌木丛……蹲在灌木后面的醉花阴第一个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往谷底跑去。山脊上的四个人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相互搀扶着往谷底移动。“慢点,站稳脚跟,千万不能再出事了!”不胜寒一手挽着嘉嘉、一手挽着海棠依旧,高声叫道。 四个人好不容易下到谷底,见醉花阴跪在狼王身边,正抱着他的头做人工呼吸。狼王遍体鳞伤,浑身是血,惨不忍睹。格非俯下身去探听,发现狼王已经没有呼吸了。 “算了,无力回天了。”格非语气沉重地说着,把醉花阴拉了起来。 嘉嘉和海棠依旧被这意外的变故吓傻了。醉花阴失声痛哭:“群主,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啊,你答应过要给我们表演绝活儿的……” 三 几个人的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三个女驴友眼巴巴地望着格非和不胜寒,问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怎么料理后事。现在,手机没有信号,山路又断了,无法向山下求援,如何处置尸体成了难题。 “严格来说,我们应该保护现场,等待警察勘验。”格非说。 “难道就这样让群主暴尸荒野?”醉花阴于心不忍,用泪眼望着不胜寒。 “是啊是啊,万一有野兽出没,把他吃了,我们怎么交代?”不胜寒附和着醉花阴。 “我们可以轮流在这里守护他。”格非坚持说。 “啊!”醉花阴大惊失色,“那我可不敢。你们敢吗?”她向另外两个女驴友求援。 “我也不敢。再说,有什么好勘验的,群主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滑下来摔死的,我们都可以做证嘛。对吧,海棠依旧?”嘉嘉问海棠依旧,海棠依旧连连点头。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先把尸体弄回哨所去,停放到耳房里。 几个人七手八脚,费尽周折把狼王抬了回去,此时,已经日薄西山了。格非把耳房打开,见那间耳房只有大约两米高、两米宽、三米深,一扇木门仅容一人通过,不胜寒经过时还要微微侧身才行。后墙上有个半米见方的窗户,窗户上的玻璃已荡然无存,只在窗框上装着拇指粗的螺纹钢做的窗棂。看样子,当初这里是当禁闭室用的。 几个人把尸体平放到地板上,鞠躬默哀以后,就走出来关上房门。格非把门外的扣吊扣上,看看没有门锁,就找了根粗细合适的树枝砍了一截插到门环上。 “怎么,你怕他会跑出来?”不胜寒不解地问。这句问话让大家一阵胆寒。 “我是怕半夜有野兽闯进去,森林里有些动物对尸体的气味特别敏感。”格非回答说。 安顿好狼王,几个人精疲力竭地回到套间,像烂泥一样委顿到地铺上,一个个垂头丧气。第一天就出了人命,他们再也没有游兴,现在最盼望的就是尽早离开这个鬼地方。手机还是没有信号。也许是紧张的神经绷得太久,或者抬尸耗尽了他们的体力,这一夜,他们睡得很沉很沉。 四 “快,快看啊,手机有信号了!”格非被不胜寒兴奋的叫声吵醒,天光已经大亮。三个女驴友从里间冲出来,虽然一个个睡眼惺忪,但见了手机信号,还是喜形于色。 不胜寒打了110,报告了山里的情况,请求救援。110告诉他们,山路正在抢修,一旦可以通行,警察和抢险救援人员会在第一时间赶到,让他们耐心等候。 挂了电话,大家都舒了口气。“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醉花阴幽幽地说。 “能怎么样,难不成还会跑了?”不胜寒大大咧咧地说。 几个人一起来到耳房门前,格非拔下树枝,打开门,伸手去推房门,却没有推开。 不胜寒吓了一跳:“不是吧,门从里面闩上了?”他也走过去推,还是没有推开,冷汗忽地流了下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耳房里只有一具尸体,尸体怎么会闩门?难道醉花阴祈祷的奇迹真的发生了――狼王昨天只是休克,半夜死而复生了? 格非眉头紧锁,环视着大家,问:“昨晚有谁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没有?”大家纷纷摇头,都说什么都没听到。格非想了想,提出一种假设:“群主可能半夜苏醒,挣扎着爬到门边试图出来,可门从外面闩着,怎么也打不开,结果耗尽了最后一丝残存的生命。他的尸体把门顶住了……”这个说法非常牵强,但一时没有更合理的解释,大家宁愿这样相信。到底是不是这样,只要把门打开,一望便知。 格非跟不胜寒一起撞门板。一下、两下……三个女驴友组成啦啦队,喊着号子给他们加油助威。 “我就不信了,”不胜寒说,“两个活人,干不过一具死尸?!” 第四次撞击,门终于被打开了,可里面的情景却让大家毛骨悚然:尸体不翼而飞了! 过了好久,几个人才慢慢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几个女驴友都快虚脱了,靠相互搀扶才能站立。 不胜寒和格非仔细检查了房门,发现门扇内侧的插销是被暴力撞开的,说明刚才插销确实插着,所以门才打不开!几个女驴友把目光望向格非,期待他能提出合理解释。可格非眉头紧锁,一筹莫展。 “莫非,这才是群主跟我们玩的游戏?他说过,游戏会比赶尸更神奇!”海棠依旧喃喃地说。是啊,尸体从密室凭空消失,还有什么比这更不可思议呢?不胜寒和格非都难以接受,把种种怪事归结为灵异事件。两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了对面墙上的窗户。 “如果是什么人搞鬼盗走尸体,又故弄玄虚地插上插销……”格非自言自语。 “盗走尸体?什么人这么变态?”嘉嘉尖叫起来。 “是啊,盗尸做什么,能有什么用?难道会有食尸鬼?这里又不是阿拉伯。”海棠依旧跟着嚷道。 格非没有理会她们,继续分析说:“那样的话……这个窗户就是唯一可能的出入口!” 窗户上的玻璃早就没了,只在窗框上装着三根拇指粗细的螺纹钢当窗棂,它们中间有大约十五厘米的间隔。如果把窗棂弄弯,或者取下一根来,身材特别瘦小的人,还是可以出入的,要是取下两根,连身高马大的不胜寒都能钻过去。 不胜寒和格非仔细察看,见三根窗棂都没有弯曲过的迹象。不胜寒两手抓住窗棂,用力推拉,窗棂丝毫不动。两个人垂头丧气,可他们还不死心,各找了一块石头拿在手里,用力敲击耳房的墙壁、地板。可他们再次大失所望,因为反馈回来的声音都是坚实的,没有隐藏的密道。 现在,无论多么难以置信,几个人都不得不接受事实:千真万确,狼王的尸体从密闭的耳房里蒸发了! “现在怎么办?”三个女驴友望着两个男人,焦急地询问。 “尸体不在耳房里,但它一定在什么地方,不可能真的蒸发成气体。”格非说,“既然下山的路不通,尸体一定还在山上,除非它会飞。与其坐等救援,不如我们分头找一下。”几个女驴友刚要表示不同意见,格非继续说:“找不到尸体,就算救援上来,也不会允许我们离开。” 这个理由说服了所有的人。不胜寒随声附和说:“那好,我们有两男三女,就分成两组吧:我比较强壮,只带最娇小的醉花阴,向右侧搜寻;格非,你带上另外两个美女向左侧搜寻。怎么样?”大家答应一声,分头出发。 五 不胜寒与醉花阴向右走,不胜寒在前,醉花阴紧随其后,不过可能因为体力不支,两人很快拉开了一段距离。 没过多久,两个人来到一座小山前,山顶上长着几棵大树,大树下面,藤蔓纵横、野草丛生。不胜寒径直走向山体侧面的一条石缝,那石缝像被利斧劈过一样陡峭笔直。 不胜寒朝石缝里面探头探脑,醉花阴不知什么时候把一根粗大的藤蔓抓在手里。那根藤蔓沿着石缝的边缘拐了一道弯,根部在石缝的另一侧。此刻,不胜寒就站在石缝与藤蔓之间,只要醉花阴用力拉紧,藤蔓就会出其不意地击打他的关节,无需多大力量,他就会两膝一曲,跌下石缝,万劫不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格非的大喊:“危险,不胜寒,当心身后!” 不胜寒猛地一哆嗦,本能地转身回头循着声音望过去。此时,猛然拉紧的藤蔓已经打过来,万幸的是,他已是背向石缝,尽管膝盖受力扑倒在地,身体随着藤蔓滑进石缝,却没有直接跌落,两手抓着石缝边缘。格非飞奔过来,俯身抓住不胜寒的双腕,然后拼尽全身的力气,生生将他从鬼门关拖了回来! 不胜寒瘫坐在山顶,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醉花阴沮丧地丢开手中的藤蔓,双手抱肩,局外人一般冷眼望着山顶上的两个男人。 “你……你要把我推下去?为什么?!”不胜寒望着醉花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可是醉花阴嘴角挂着冷笑,一言不发。 “还用问?当然是杀人灭口。”格非替她回答。 不胜寒转向格非,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要灭我的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早就怀疑我们,故意偷偷跟过来的?” 格非点了点头:“我用排除法断定怪案定是你们所为,提议分头搜山正是欲擒故纵,看你们接下来如何表演。你们离开后,山路已经修通,消防官兵和警察正在上来。我留下她俩在哨所迎接,自己悄悄尾随你们,结果目睹了一起进行中的杀人案!” 说到这里,就见不远处树影摇动,接着就听到人声嘈杂。 六 山下的人上来了。在嘉嘉和海棠依旧的带领下,两名警察和十来个搜救队员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格非简要地向警察说了事情经过。警察给醉花阴戴上手铐,准备先押回哨所关起来。“还有他。”格非指了下不胜寒。不胜寒还想分辩什么,格非指着石缝,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狼王的尸体就在下面,是被你丢下去的。”不胜寒一下子缩成一团,下意识地把双手伸给了警察。 嘉嘉和海棠依旧被一连串的变故惊呆了,她们围住格非,向他要解释。 格非说:“我有神经衰弱,睡眠很浅,可昨晚却睡得很沉,而恰恰昨晚狼王的尸体从耳房里不翼而飞了!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不难断定,有人搞鬼──给我们下了安眠药,以掩护其盗尸行动!可是,这个人为什么要偷一具尸体呢?实在让人想不通。后来我索性反过来想:如果尸体不消失,会不会对什么人构成威胁?我隐隐感到狼王的死因并不单纯!我们都记得当时的情景,那个山坡虽然湿滑,但并不陡峭,从上面滚落下去,当场毙命的概率并不高。也就是说,狼王有可能并不是摔死的,而是被杀死的。有机会杀他的只有一个人──” “醉花阴!”两个女驴友异口同声地叫道。 “对,就是她!是她第一个赶到谷底找到狼王,她利用谷底半人高的野草灌木作掩护,用石块砸死了他。我们赶到的时候她装模作样地做急救,故意染了满身鲜血,那其实是为了遮盖她杀人时溅到衣服上的血!” 嘉嘉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叹道:“我的天!她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杀了他!” 海棠依旧也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要盗走尸体呢,她是要毁尸灭迹!” 格非赞许地点了点头:“是啊,只要验尸,真正的死因不难确定。” 可是,两个女驴友还是不明白:“耳房是封闭的,她又弱不禁风,她是如何把尸体弄到这里的呢?” 格非笑了笑,回答说:“问得好!她一个人是无法把尸体弄过来的,昨天我们五个人一起抬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一定有帮凶:能够帮她搬运沉重尸体的肯定不是女人,三个男人死了一个,再除了我,就只有不胜寒了!──刚才醉花阴企图暗害不胜寒,证实了这个判断。当然,醉花阴自己也没闲着,虽然我现在还没想通,但可以肯定把耳房插销闩上的只能是她,最可能的办法还是闩好以后从小窗里钻出来,我相信如果仔细勘察,一定能找到机关。” “这么说,醉花阴跟不胜寒是同谋?莫非狼王滚下山坡并不是偶然失足,而是不胜寒趁大家不注意推下去的?”嘉嘉想到了一个更严肃的问题。 格非点了点头:“有这种可能。否则也不会那么巧,狼王正好跌到离醉花阴最近的地方。” 两个女驴友不寒而栗。“可是,究竟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一定要杀死他?” 格非凝视着两人的眼睛,严肃地说:“他们只在网上才有交集,他们之间的恩怨一定也与网络有关,更准确地说,跟狼王见不得人的网络工作,也是你们的工作──职业差评师有关!”两个女驴友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 “那你……”良久,嘉嘉嗫嚅着问格非。 “我?”格非冷冷地笑道,“我是特意混入你们群里卧底的作家,正在搜集素材准备写一部关于职业差评师的报告文学。” 七 警察勘察完现场,留下抢险队搬运尸体,先回哨所查案。 格非和警察一起重新搜查耳房,重点是那个窗户。几个人左看右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格非不信邪,索性砸破石墙,把窗户整个卸了下来。这一来,秘密一下子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原来中间那根铁棂的上方早已被洞穿,如果不是有根木楔子挡着,铁棂可以轻而易举地向上滑动,脱离下面的窗框,再斜着向下抽出来,形成一个近30厘米宽的通道,身材小巧的人不难从中通过。那根木楔呈平行四边形状,插在一个倾斜的卯眼里。外端的开口没有正对铁棂,而是偏在铁棂旁边,所以只从表面观察,不会把木楔跟铁棂联系起来,无法看破玄机。格非想,木楔原来应该是松松地塞在卯眼里,需要时可以轻松取下,抽出铁棂。事成之后,把铁棂装回去,插上木楔,再用石块之类敲击使其塞紧,就天衣无缝了。凶手之所以煞费苦心地布置这个机关,无非是故弄玄虚以掩饰真相。 警察们与格非一起分析了案情,决定就地突击审讯,以期趁热打铁突破嫌犯的心理防线。他们先从不胜寒下手,他是最后那起谋杀未遂案的受害者,应该更容易突破。 不胜寒开始还百般抵赖,格非把尸体不翼而飞的把戏当面戳穿,不胜寒自忖搪塞不过,这才开了口。 不胜寒跟醉花阴是在群里认识的。这次群友结伴出游,名单确定之后他们才熟络起来,彼此交换了照片,然后关系迅速升温。在南苍山脚下会合之后,不胜寒便以醉花阴的护花使者自居了。昨天一早,醉花阴告诉他自己半夜出外如厕,遭到了群主狼王的跟踪调戏,她极力反抗才免遭欺凌。不胜寒怒不可遏,提出痛打狼王替她出气,可她说斗狠不如斗智,于是定下制造“意外事故”教训这条色狼的方案。不承想那家伙不堪一击,竟被当场摔死了!不胜寒见出了人命,吓得不知所措,幸亏醉花阴沉着冷静,想出了让尸体神秘失踪、伪装灵异事件扰乱视听的妙计。两人连夜把尸体从耳房里弄出来,找了个石缝丢下去,再用树枝石块掩埋起来。黑夜里看不真切,所以今天两人趁分头寻尸的机会再去查看,万万没想到醉花阴竟想对他下手! 听到这里,格非暗自叹息:这家伙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钞票! “你们的配合很默契,可昨天你们一直跟大家在一起,又是如何传递信息的呢?”格非不解地问。 “用手机啊。” “当时手机没有信号。” “醉花阴传给我一个蓝牙聊天软件,不管手机有没有信号,一定距离内都可保持沟通。”不胜寒回答说。 格非大为感叹: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周全,醉花阴的心思好缜密!听说不胜寒已经坦白,醉花阴知道再顽抗也没意义了,只得和盘托出。 醉花阴在淘宝上开了一家化妆品小店维持生计,经过辛苦打理,好不容易有了两颗钻石。不幸的是,她的小店被狼王盯上,他拍了她的宝贝,然后以质量不佳为由勒索她,否则就给差评。醉花阴两岁的儿子正发烧,交涉此事时心情不好,不但不肯就范,语气还很不客气,惹恼了狼王。他纠集群里的差评师一起围猎醉花阴,醉花阴的生意没来由地火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掉入了差评师团伙的陷阱。醉花阴无力招架,焦头烂额,以致贻误了给儿子请医看病,导致儿子高烧转成脑膜炎,留下了残疾。 醉花阴把全部的罪责都归到狼王身上,发誓要为儿子报仇。她关了淘宝小店,伪装成差评师与狼王接近,混进了他的群。后来狼王召集群友结伴旅游,到南苍山游山玩水,醉花阴认为时机已到,果断报名参加。她有意通过网络向不胜寒频送秋波,把他培养成备用打手。至于作案经过,基本与格非的推理一致。而她之所以企图杀掉不胜寒,不仅是灭口自保,更因为他曾经也参与了对她的围猎,是狼王的帮凶。 “让尸体不翼而飞的诡计匪夷所思,你是怎么想出来,又是什么时候做的准备呢?”格非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这并不是我的原创,而是狼王的构思。他是山下土着,事前就去过南苍山,对哨所特别是耳房的结构了如指掌。他的表现欲至少像他的控制欲一样强烈,为了哗众取宠,精心准备了节目,叫作‘大变死尸’。他知道我的身材特别小巧,容易操作,说服我给他当托,让我到时用药物控制鼻息,佯作猝死,扮演尸体。他把窗棂的秘密告诉了我,教我等药力消退之后从窗户里爬出来,制造尸体失踪的假象,然后他再装神弄鬼地念咒作法,我则寻机从套间里出现以示复活。这样,在外人看来,他不但拥有隔空移尸的绝技,而且具有起死回生的神功……” “我明白了,”格非不无赞叹地说,“于是你将计就计,跟他调换了一下角色。不同的是,他的尸体是真的,无法复活。” 蓝县令智破闹鬼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正德年间,曲阜县令蓝誉一大早接到了一桩命案:醉仙楼死人了。死者名叫郭二亮,是附近有名的泼皮破落户。这天一早,醉仙楼才开门,郭二亮就来要水喝。老板黄世文见他是熟客,又要得急,就把自己刚泡的一壶茶倒了碗给他。谁知道刚喝了半碗,郭二亮就开始呕吐,然后躺在地上打滚,很快就不行了。 仵作验尸后,发现死者的茶碗里有砒霜,黄世文却大呼冤枉。蓝誉心想,大庭广众之下在自己酒楼里杀人,确实不合常理,便让黄世文随时听候传唤。 此后几天,县城里一直传言郭二亮阴魂不散,天天晚上回来找他老婆钱月娥,蓝誉便在一天夜里带着几个差役去郭家察看。刚到郭家,屋里就传出钱月娥的尖叫声。蓝誉问怎么回事,钱月娥说有鬼,和郭二亮长得一模一样。又问鬼怎么进出,钱月娥指了指墙。 蓝誉仔细察看了墙壁,确信没有什么机关,不过一盏高脚铜灯引起了他的注意。这盏灯设计别致,灯罩可以随意抽拉,以调节灯光的方向和大小。在灯座上,蓝誉发现一片带颜色的糖稀。他觉得奇怪,便轻轻取下收了起来。临走前对钱月娥说鬼不会再来了。第二天天还没亮,差役就来报告说钱月娥死了。 而种种迹象表明,钱月娥是服毒自杀。蓝誉派人到各药房调查,查出钱月娥十天前买过砒霜。据此分析,很可能是钱月娥买了砒霜下在酒里,一大早给郭二亮喝了,然后让他上街买东西。郭二亮在经过醉仙楼时毒发,口渴难忍就去讨水喝,因此死在醉仙楼。而茶碗里的毒,是他吐到水里的毒液。 案情似乎明了:钱月娥下毒杀夫,而后畏罪自杀。可是郭二亮的鬼魂是怎么回事?当天深夜,蓝誉站到窗前思索案情,见灯光将他的影子映在了墙上,他忽然眼前一亮。第二天,他走上街,和卖糖稀画的小贩攀谈了很久。 晚上,蓝誉带人来到醉仙楼喝酒。黄世文来谢客,官差们纷纷敬酒,直把他灌得有了八分醉意,才让他回房休息。黄世文进屋后,突然发现对面墙上出现了钱月娥的鬼魂,惊出一身冷汗,回转头朝背后望去,却看见了钱月娥家的铜灯,不禁叫了一声。就在他惊疑不定时,蓝誉带着官差们出现了。 蓝誉让人呈上一张纸,说:“这是你的房契,而这个院子就在郭二亮家后面。”蓝誉一摆手,衙役又推来一个人──卖给他毒药的江湖郎中。黄世文瘫坐在地,交代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他暗中买下和钱月娥家一墙之隔的院子,两人趁郭二亮不在家时常常翻墙约会。郭二亮发现后,以报官要挟,敲诈黄世文。黄世文决定干掉他,便事先买好毒药,跟钱月娥说,只要除掉郭二亮,就娶她做大老婆。钱月娥信以为真,就给丈夫喝下了毒酒。谁知郭二亮竟在醉仙楼毒发身亡。黄世文深知蓝誉破案手段了得,生怕他查到自己,干脆把钱月娥也弄死。 黄世文利用那个可调节的灯罩,做成一个小孔,把糖稀画插在灯座上,上面画的小人在灯光照射下,穿过小孔,打到对面墙上,就可以形成郭二亮的影像。黄世文又趁钱月娥不在家,把后墙正对灯的地方凿了个洞,再用泥堵好,可以随时移开,到了半夜,他就可以从自己院里挪开泥团,把灯点着。钱月娥被鬼吓得六神无主,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 那晚蓝誉他们一走,黄世文就招呼钱月娥过去喝酒,假言给她压惊,将其毒害。黄世文正在为自己的妙计而得意,没想到却被明察秋毫的蓝誉看穿了真相,结果只有死路一条了。 与案情无关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经过现场勘察,陆刚把自己对案情的分析向秦所做了汇报,秦所听取汇报时正准备召开紧急会议。市里出了大案,一个家伙为泄私愤制造了一起灭门惨案。市局调动人马紧急增援,在各个路口设卡,全力抓捕犯罪嫌疑人。一听到这个消息陆刚马上精神抖擞了。心想这有可能是自己立功的机会,把刚才自己向领导提的那个盗窃案侦破方案立即抛到了一边。可秦所在布置任务时却给陆刚兜了一头冷水。全所一共六名民警,偏偏让他一个人留守,这等于剥夺了他的立功机会。陆刚很恼火,当面又不敢有所表示。散会后黏在秦所后屁股说,秦所你就让我去吧,我在家没什么用。秦所回头看看他说,对了,你刚才分析的那个案子很有想法,你这两天注意一下动向,先不要打草惊蛇,给我盯住了,等我们回来。 陆刚还想说话,但秦所已经上车了,一边套防弹衣一边说你把家给我看好了。 陆刚望着远去的警车骂了一句。心说不让我去我照样能立功。 陆刚所在的羊角岭派出所在全市是最偏远的,羊角岭镇不大,被群山包围着,像睡在窝里的一窝鸟蛋。他被调到羊角岭已经三年,平时发生最多的也就是谁占了谁两条垄,谁背地里说了谁的瞎话之类的小纠纷,真正的案子从陆刚来就没发生过。这对当地百姓当然是好事,可对陆刚来说却不是好事。自己当警察是为了惩恶扬善,除强扶弱,当了三年民警,没有恶让他惩,没有弱让他扶,就等于把他泡在一池温吞水里,一点没有展示自己的空间。更现实的是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工作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人生大事――婚姻。女朋友刘雁明确告诉他,什么时候调回市里什么时候谈婚论嫁,但要有个期限――三年,三年内如果还窝在那个山沟子里,新郎肯定换人。这话是他们在两年零六个月前说的,眼下已经时日不多。陆刚为调动工作的事几乎跑断了腿,磨破了嘴,无奈自己根子浅,头皮软,到处撞墙。秦所虽然很同情他,却帮不上什么忙。一次所里聚餐提到这事秦所玩笑不玩笑地说了一句,小陆,你要是立了功,就有希望喽。这句话成了陆刚的救命稻草,他每时每刻都盼着立功机会出现。 这个盗窃案跟那个灭门大案当然比不了,但对于这个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一样的羊角岭来说就很轰动了。羊角岭虽然地处偏远,但因为这里家家养鹿,村民并不穷困。近一个月来连续发生了三起盗窃鹿茸的案子。其中一户养鹿场在一夜之间丢了三十对鹿茸,损失惨重。鹿是当地人的命根子,影响小得了吗?眼下正是收茸期,再过几天进入九月鹿茸就开始骨化,所以盗窃犯抓住了这个时机作案。当然这也是破案的最佳时机,如果过了收茸期,盗窃犯就收手了。全镇百头以上的养鹿场有二十一家。这么多养鹿场就是全所出动也盯不过来,何况眼下只剩下陆刚一个人。从现场来看养鹿场的围墙一般都有两米多高,要完成这一系列行动一个人恐怕不行,必有帮凶。现场勘察的结果也证实了陆刚的推断,在鹿场围墙外的土地上发现了两种尺码的鞋印,鞋是一种被当地人称做“军板儿”的军用布鞋。这种鞋轻便养脚,几乎人人都穿。另外从作案的手法和对地形的熟悉上,可以排除外地人作案的可能,基本上可以把侦破范围锁定在镇子里。但是整个镇子三千多人口,具备作案能力的青壮年不下一千人,逐一排查估计到春节也查不完。陆刚觉得应该两条路同时走,一条是蹲点,接连发生盗窃案后很多养鹿场都沉不住气了,抢着收茸卖茸。目前将近一多半的养鹿场都收完了茸,自己可以选定几个比较大的,还没收完茸的养鹿场进行蹲点,说不定能抓到“大现”。另一条路是摸清每个鹿场的产茸量,把住销售渠道,找出可疑的卖茸人。陆刚决定白天走访鹿茸交易市场,晚上蹲点。 蹲点蹲了一整夜,身子有点吃不消。趁着天色朦胧回到所里,往值班室的床上一倒,又冷又饿又酸又疼。刚要睡着大门就被人拍响了。 拍门的人叫金山,一个养鹿场的老板。金山牛着喉咙喊,有人没人,出来一个。 陆刚心烦,锁着两道眉出来说,有事说话,驴嚎什么。 金山说,我找你们所长。 陆刚点上一根烟提神,说所长不在,你要是找他就等三天以后吧。 金山说我可等不起,你们警察还能不能干点正事?我家的鹿茸昨晚被盗了。 陆刚脑子一嗡,把刚点着的烟头一掴。走,带我去看看。 金山的养鹿场在东山坡下,那里是镇小学的原址,后来小学迁到镇中心,那里便被金山包下来建了养鹿场。养鹿场东大墙的墙头上搭着一条破被,铁丝网失去了作用。看家护院的大狼狗被一根绳子吊死在墙上。陆刚问,你昨晚没听见狗叫? 金山说,我昨天喝酒喝多了,睡得死。 你家人呢? 我老婆带孩子回娘家了。 陆刚问,你昨晚跟谁喝的酒? 金山说,跟王大旗。 还有别人吗? 没有,我跟他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 在哪喝的? 在这呗,家里没人我从来不出去。 陆刚想能不能是这个王大旗故意把他灌醉了实施盗窃呢?这个王大旗到底是什么人呢?就问,你跟王大旗是朋友? 金山说,他是我小舅子,我跟老婆吵架他过来说和。 陆刚说,你俩喝酒的时候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金山想想说,没有,大门关着没人进来。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我不知道了,我喝多了,一觉到天亮。 陆刚用数码相机把现场拍了下来,又做了详细的笔录。临走时把搭墙头的那条破被拽下来扔到车上。回头又看到勒狗的那条绳子,让金山解下来也扔到车上。金山问,什么时候能破案? 陆刚回头看看他说,我比你着急。 金山说,你着急应该,你就是干这个的,案子破不了不打我的脸。 陆刚启动警车,回头说,你哪那么多废话,晚上别喝酒了,精神点。 回到所里草草吃了口饭,倒在床上想睡一会儿。刚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映出案发现场的景象。没准现在贼也正倒在床上合计下一个目标呢。一想到这些,睡意全跑光了,扑棱站起来操起电话。 喂,老魏,我让你帮我打听的事有眉目了吗? 老魏打着哈欠说,陆大侦探你昨天才说的事今天就追着要结果,你以为我是孙悟空啊。 陆刚说我一猜你就还没睡醒呢,你赶紧给我查去,我着急。 你着急也得容人空儿吧,我还有一屁股烂事等着处理呢。老魏抱怨。 好好好,交情没了,你这个朋友我算是看走眼了,你忙你的吧,我不劳您大驾了…… 老魏说,打住打住,我这就去行吧,我起来了,听见了吧我正穿衣服呢,我早饭午饭都不吃了,攒到晚上一块吃,行不行? 陆刚笑说晚上我请你。 老魏说行了行了,我不想见到你。 老魏是陆刚的老同学,俩人不分里外。陆刚和老魏同时到的羊角岭,不同的是老魏倒腾鹿茸赚了不少钱,陆刚当警察却陷入了事业与婚姻的窘境。老魏对当地的行情相当了解,甚至跟每年来收货的客户都很熟悉。对每户养鹿场的情况也是了如指掌。陆刚的另一条线索就牵在他的手上。接近中午的时候老魏打来电话说最近这两天没什么新的动向,收货的出货的都不可疑,这样看来最近这几起盗窃案的赃物还没有出手。 陆刚让他继续打探。撂了电话到车里把那条破棉被和勒狗绳拿到屋里研究。被是极普通的假军用棉被,绿被面又糟又脏,里面全是垃圾棉。这种被在集贸市场上有的是。勒狗的绳子也是极其普通的尼龙绳。陆刚叹了口气,有点气馁。但一想到刘雁的话就只好打起精神来。下一步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与其这么干等着不如到外面走走,说不定能抓到什么意外线索。 陆刚前脚刚跨出派出所的大门,后脚值班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跑着回去接起电话,电话是秦所打来的,秦所问他家里有没有什么事情。陆刚心里明白这是秦所查他的岗呢。嘴上说你放心吧秦所,我坚决完成领导布置的任务,把家看好,阵地在我在,阵地不在了我还在。秦所笑说你个臭小子,就贫吧。挂断电话陆刚冲着电话说,将在家,君在外,君命爱受我就受,不爱受我就不受,感情你老婆孩子都有了,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陆刚跟了秦所两年,了解他的为人。他到羊角岭来当所长其实也是“曲线救国”的路子,羊角岭只是他回市内升官搭的跳板。因此他的工作方针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大家都了解他的想法,所以都尽量保证不出乱子。 陆刚开着车在大街上慢慢地走。羊角岭算得上大街的只有两条,像并行的两支筷子。街的两边都是卖鹿货的小店铺,行人稀少,真正懂行的人都直接到鹿场去。陆刚漫无目的地瞎转,突然一个人从一家店铺里冲出来拍陆刚的车门。 陆刚说你找死啊? 金山笑着打开车门钻了进来,说,我还想到所里找你去呢,没想到在这碰见你了。 陆刚停住车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金山说我找你能有什么事,破案的事呗。 陆刚说你下去,我正巡逻呢。 金山说你还撵我,我有重要情况要向你反映。 陆刚掉转车头,回到所里。 坐在值班室的床上,金山悠荡着腿。陆刚说,什么情况? 金山说,我也拿不太准,就是怀疑。 陆刚说,你怀疑的目标是谁? 金山说,倒鹿货的老魏。 陆刚皱了眉头。他早听说老魏跟金山因为收鹿货闹过矛盾,互相都记恨,金山肯定是想借这个机会恶心老魏一下。陆刚不动声色,说,你怎么怀疑他呢? 金山说前段时间我听说他欠一个南方人一批鹿茸,我们嫌他价压得太低,都不愿意给他货,货备不齐能不着急吗?这两天我看他鬼鬼祟祟的,肯定是他干的。 陆刚说,我们办案最重要的是证据。 金山说,我知道,可我是受害者,我着急啊。 陆刚不想与他浪费时间,就说我知道了,要是没别的事你就先回去吧。 金山站起身出去。陆刚盯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这个金山倒是挺有意思啊。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拎起那条绳子仔细看,发现上面有柴油的味道,这说明拥有这条绳子的人肯定家里有车,而且是农用车。陆刚隐约记得金山好像是有一辆车,是自己改装的十二马力拖拉机。他决定再去金山家走一趟。 金山家的大铁门从里面锁死了。陆刚本来想悄悄走进去查看一圈,看来不行,只好敲门了。咚咚咚――一连拍了十几下也不见有人出来。陆刚围着院墙转了一大圈,走到案发现场的时候他突然想到,外面的人是怎么翻进墙里而不被狗发现,又把狗勒死的呢?除非用什么办法先把狗制服,可既然能制服又何必再勒死呢?这分明就是画蛇添足嘛。如果从他的家里找到一样的绳子就说明这个金山有重大嫌疑。陆刚为自己的大胆猜想而兴奋不已。但他还是及时冷下来,蹲在墙根下重新捋了一下思路。也许是金山玩的苦肉计。动机,金山的动机是什么呢?陆刚想到了还有一个关键人那就是王大旗,很可能是他俩合谋作案。陆刚猛地站起身,头有点晕。回到警车前,发现大门开了,金山正对警车里探头探脑,一抬头看见陆刚,马上笑说,陆侦探你啥时候来的呀?找我有事? 陆刚说,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进去说吧。 陆刚一边用眼睛四处踅摸一边说,老魏还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举动? 金山说,有啊,这两天他老是开着车往城里跑,以前他可不是这样,我怀疑他是把偷来的鹿茸往城里拉呢。 陆刚的眼光搭在院子东墙边停着的拖拉机上。嘴上说,你这拖拉机是自己改装的吧? 金山说,是啊,是啊,我自己装的。 陆刚假笑了两声,你还挺能装啊。 金山笑说,这不算啥,要是不犯法坦克我也能弄出来。 陆刚走到拖拉机跟前,看看这碰碰那。金山说你也喜欢这? 陆刚说,我从小对机械就感兴趣,不过我看你这车改装得一点也不美观。 改装车的座椅下面是个工具箱,陆刚揭起坐垫,立即看到了一团跟勒死狗一样的绳子。他内心一阵狂喜,但脸上不露声色,放下坐垫,回头对金山说,老金啊,关于这个案子,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金山说,我能有啥想法,我一个大老粗。 陆刚把屁股坐到坐垫上,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要扔给金山。金山摆手,你那烟没劲,我还是抽我自己的吧。说着到窗台上捧过一个装旱烟的小木头匣子,卷了一颗放在嘴上点燃。 陆刚说,这个案子有一个疑点,你的狗死得有点多余。 金山的眼睛仿佛被烟呛得睁不开,夹烟的手显得僵硬。啥意思? 陆刚说,我说说我的判断,你看对不对啊。首先我认为犯罪嫌疑人的目标是鹿茸,而不是弄死你的狗。据我所知你的狗是相当厉害的,因为怕伤人从来不敢放出来,犯罪嫌疑人怎么能够做到翻墙而入不被狗伤到?只能在之前就把狗制服,跳下来把狗勒死是不可能的,要么用毒肉药死,要么用麻醉枪,既然这样又何必再节外生枝把狗勒死呢?所以我认为勒死狗是故意制造的一个假象。 金山瞪大了眼睛盯着陆刚看。 陆刚面带微笑地回应金山的眼神。你的狗死了,你心不心疼? 老心疼了。金山点头,眼睛里好像还有水波在晃动。 陆刚说,这就对了。 金山说,你这是啥意思? 陆刚说,我只是猜测,一种猜测就是一种可能。 金山说,你的话我越来越糊涂。 陆刚说,其实你心里很清楚。 金山的两片嘴唇一抖,旱烟掉落了。你的意思是我自己偷自己的鹿茸,勒死自己的狗?! 陆刚说,全村的大鹿场几乎都被偷了,唯独你的鹿场没被偷,所以你心虚啊,怕被怀疑,就玩起了苦肉计,你挺聪明,但也挺笨,在案发之前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啊。陆刚笑了起来。 金山脸红气急,见陆刚笑,便也跟着很不自然地笑起来。我看出陆警察是开玩笑呢,嘿嘿。 陆刚一拍金山的肩膀,说,我就是跟你开玩笑呢。金山的肩膀往下一塌,仿佛有意在躲他的手。陆刚心想,就是你了。但他现在还不能下手,还得有下一步棋,那就是人赃俱获。嘴上说,别介意啊,逗你玩呢。说完转身朝大门外走。 入秋,天高云淡,视野辽阔,山更是层次分明,山上的树红、绿、黄、褐色彩浓厚,所以叫五花山。在这之前陆刚还从来也没注意过这怡人的景致,很显然景色是跟人的心情相呼应的,心情不好,再好的景致也不入眼,心情愉快,再难看的东西也别有风情。此时陆刚的心中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驾着车在曲折但平坦的乡间公路上奔驰,望着窗外一览无余的乡间风景,呼吸着秋天特有的清爽气息,盘算着下一步如何布局,仿佛胜券在握了。离开这个山沟子指日可待喽,他对自己说,好像心里还有点舍不得呢。嘴上不知不觉就哼出了那首老歌――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留下来陪你度过每个秋冬…… 陆刚没有回到所里,而是直接去了朵山村。朵山村与羊角岭相隔十分钟的路程。陆刚在这里摸排过,很熟悉。王大旗的家在村东头,挨着村路,房前有一个鱼塘。陆刚把车远远地停在村公路上,借着路边荒草的掩护,可以很清楚地观察到王大旗家的动向。按照他的推测,王大旗和金山是同谋,他们偷来的鹿茸很可能藏在王大旗的家中。自己刚才给金山来了个敲山震虎,自己一离开金山就会跟王大旗联系,如果属实,他即将看到的是王大旗转移赃物的情景。果然,没过一会儿,王大旗就出现了。他从屋子里边穿衣服边走出来,进了小偏厦,从里面拎出一条鼓鼓囊囊的麻袋,放到院子里的一辆三轮车上。整个动作都显得鬼鬼祟祟的。然后启动三轮车开出了院子,朝大路开过来。一拐上大路立即就与陆刚的警车相对了。王大旗的车停住不动,陆刚靠着车门一副很悠闲的样子。王大旗想把三轮车掉头往回开,陆刚喊,你的三轮能跑过我的四轮? 王大旗说,跑不过。 陆刚说,那还跑个屁。 王大旗说,不跑咋整!嘴上是这么说,动作却僵住不敢动。 陆刚打开车上的麻袋,里面满是鹿茸,说,你家的鱼池里什么时候长出鹿茸来了? 王大旗满脸灰白,不敢抬头。 陆刚说,走吧,跟我到所里说吧。 王大旗兜里的手机响了,他一阵慌乱,用两只手捂着不敢拿出来接听。陆刚说,你姐夫的电话怎么不接呢? 王大旗说话舌头都不听使唤了。不不,这事都是我姐夫的主意。 陆刚心里好笑,一拍王大旗的肩膀说,你说清楚就没事了。 按照王大旗的供词,案发当天晚上金山突然请他到家去喝酒。王大旗觉得很蹊跷,因为他了解姐夫的为人,平时给自己的亲儿子花钱都舍不得,两口子结婚这么多年来经常吵架,原因都是因为他不但过分吝啬而且极爱贪小便宜。没有事用不着别人他不可能请客。果然,喝酒的时候金山就说出了他的想法。前两天他听到传闻说为了减轻被盗养鹿户的经济损失,乡里可能要按照他们的损失程度发放一笔救济金,这样的便宜他怎能不占呢?于是两人谋划制造了这起假失窃案。 王大旗尽管看上去是个老实人,但是陆刚对这份供词仍很怀疑。事情难道真的就这么简单吗?现在正是风声吃紧的时候,金山可能为了一点救济金而把自己搅进去吗?再说,他就从来也没听谁说过有救济金这档子事,他能为了这些捕风捉影的事铤而走险吗?金山爱贪小便宜没错,但越是这样的人越患得患失,做事越谨慎。陆刚断定,要么眼前这个王大旗是在装老实,要么就是他也被金山骗了。金山这样做是在放烟雾弹,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受害者,这样就不会被人怀疑了。想到这里,陆刚递给王大旗一支烟,点上。王大旗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点头哈腰地说,陆警官,你们政府的人就是有素质,待人就是好。 陆刚说,分对谁,对犯罪分子我们绝不姑息,严惩不贷。 王大旗连忙点头,是是是。 陆刚笑着摆摆手说,你准备把这些鹿茸弄到哪去? 王大旗说,姐夫让我去找一个姓魏的,他在镇上收货。 陆刚想了想,没继续问下去,起身往外走。 王大旗说警察同志,我都交代完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陆刚说,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你就老实呆着吧。陆刚的眼睛像钉子一样往王大旗的眼睛里盯,王大旗的眼神躲躲闪闪地不敢正视。 陆刚断定王大旗趁他出去的空,肯定急着跟金山通气,便悄悄地躲在窗户外面观察他的举动。果然王大旗扒着门缝往外看看,然后掏出手机,两手捂着说话。开始说话声很小,陆刚听不仔细,后来王大旗的表情极度紧张起来,说话声音也没有顾及了。 姐夫,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跑……你让我咋跑……这是派出所……姐,姐夫……你别挂,你听我说…… 电话断了,王大旗急得在屋里直跺脚,快哭了。 陆刚返回办公室,正要拽门,门猛地被大力撞开,陆刚被撞翻在地。没等陆刚反应过来,只见王大旗像头野猪一样冲出老远。陆刚大叫一声,王大旗,你给我站住,不然我开抢了。王大旗没站住,反而跑得更快了,为了躲子弹竟在大路上划起了“8”字。 气得陆刚真地恨不得自己的手上能有一把枪。 陆刚跑到院子里启动警车追赶王大旗。大路上已经不见了王大旗的影子。一定是钻进道旁的玉米地里了。陆刚心想,擒贼先擒王。一脚油门直奔金山家。 金山家的门四敞大开,房内空无一人。陆刚里外转了一圈,暗骂:妈的,我看你往哪跑。他拿出手机准备向秦所汇报情况,转念一想,又把电话收了起来,决定先斩后奏。现在案情基本上已经清楚了,金山是重大嫌疑人。自己这些天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想到这心里一阵激动。案子办得漂亮,说不定为了这老百姓能给他送一面锦旗呢。这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能够离开这里,回到城里组建起幸福的小家庭。 陆刚分析金山在出逃前可能会去一趟老丈人家,因为老婆和孩子都在那里。陆刚驱车直奔朵山村。一进村陆刚就按响了警笛。以前他听说过干警到某个村子抓人遭到村民阻拦的事,他想自己毕竟是孤身一人,用警笛来涨涨气势,震慑一下很有必要。警报一响立即把村民都引出来了,跟着警车朝金山老丈人家走。到了金山老丈人家,陆刚一边往里冲一边从腰带上摘手铐。金山的老丈人一推门出来了,像一根朽木立在门口。不说话也不动,颤巍巍地跟陆刚对峙。陆刚有点为难,这么大岁数的老人碰不得,可又没办法绕过去,只好在院子里冲里面喊话。金山,你给我出来说话。里面回应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们家金山没做犯法的事,你凭啥抓他。 陆刚缓和了一下口气说,只是让他配合调查,出来吧,把话说清楚就没事了。 女人说,你是警察,查案子是你的事,凭啥让咱们配合调查?他不在这,你走吧。 孩子也哭了起来。女人骂孩子。哭哭哭,一天活活把人气死啊! 陆刚也沉不住气了,大声说,金山,你赶紧给我出来,争取个好态度,不然后悔都来不及,知道吗? 女人也哭了。他真没在这,活活逼死人啊! 老爷子仍站在门口,身体却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陆刚感觉到不好,对老爷子说,老爷子,你赶紧回屋,别……话没落地,老爷子咣当倒了。与此同时陆刚的余光看到了房后的山坡上逃走的金山,不顾一切绕过老爷子追上山去。 那山底部是缓坡,越往上越险,山虽不是很高,却很陡峭。陆刚的体能没问题,一来年轻,二来经常锻炼。他和金山的距离越来越近。看见陆刚追得紧,金山心中害怕,手忙脚乱,几次都差点失足滚下来。陆刚说你别跑了,你跑不了。 金山哭着腔调说,你凭啥抓我? 陆刚说,你凭什么跑? 金山说,我小舅子都跟你说清楚了,我偷我自己家的东西还犯法啊? 金山站到高处的一块巨石上,不爬了,回身对陆刚说你别追了,再追我就跳下去。 陆刚停在那里,喘着粗气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金山说,我想得救济金。 陆刚冷笑一声说,胡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救济金的事,你以为我是王大旗呢,你说什么我都信?事情没那么简单。 金山突然蹲下哭了。 陆刚说,你知道错了就好,跟我回去交代清楚,争取个宽大处理。 金山说,你要逼死人啊! 陆刚说,不是我逼你,是你自己逼你自己。 你再逼我我就真跳下去。金山嘴上这么说,身子却向后坐,很怕一不小心滑下去。陆刚心里暗自好笑,说,你别整那没用的,你赶紧给我下来,再不下来我就上去薅你了啊。说着真就一步步接近岩石,并爬了上去。 这时金山老丈人家已经聚满了村民,人群中响起一阵嚎哭。金山的老婆嚎叫着往山上跑。出人命了啊,金山,我爸不行了…… 金山一听这话,立即站了起来,也不顾危险了。大叫,咋了,媳妇,咱爸咋了? 金山老婆哭着叫,我爸不行了啊,你快下来啊…… 金山两腿一哆嗦,身子就朝岩石下倾下去。陆刚反应快,一把抓住了金山的胳膊,用力一拉,把金山硬给扯了回来。而自己的身子却控制不住地向岩石下栽了下去。 秦所长满眼血丝昏昏欲睡。他领着干警蹲点抓逃犯已经三天三夜没睡觉了。后来确定逃犯在外地落网,才松了口气,准备回到所里大睡三天。没想到还在半道上就接到了陆刚打来的电话。 陆刚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用微弱的声音给秦所打电话汇报情况。金山的老丈人被推进急救室,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生死未卜。 秦所长走进病房,看见陆刚浑身上下被纱布包得像粽子一样,眼睛立即潮湿了。秦所问,你怎么样?陆刚微微笑了一下说,幸亏下面不是很高,而且有很多树,不然你就真见不着活的了。秦所说,没大事就好,你好好养伤,别的事我来处理。 陆刚住院期间刘雁一直陪护着他。同事们也经常来看望他,领导来过几次。弄得他心里热乎乎的。从这些人的态度和话语间,陆刚明白了自己成了类似英雄一样的人物。秦所说他已经向局里为他报了功,估计很快就能批下来了。陆刚当着刘雁的面问秦所,这样是不是就有希望调回市内了?秦所说,我帮你争取呢。陆刚满眼喜悦地和刘雁对视了一眼。刘雁说,那就真是感谢秦所长了。秦所说,我肯定尽我的能力帮你们办。陆刚想起了案情,说秦所,金山到案了?秦所说没有,经过我们的调查,排除了他的嫌疑。陆刚顿时满脸疑惑。不是他?! 秦所说,这个案子已经结了,处理结果是对那四家被盗的养鹿场提出严厉警告。对了,你那个朋友老魏,我们正在找他,根儿在他那。 陆刚更疑惑了。老魏!? 对,就是这个老魏搞的鬼。秦所说。这两年老魏几乎垄断了羊角岭的鹿货收购买卖,这次为了把鹿货价格压低就和这四家养鹿场合谋制造了一连串的盗窃案,搞得人心惶惶,其他的鹿场都急着出货,他便于中取利。 陆刚说,还是有疑点啊,如果金山也是老魏的同谋,他为什么还要向我举报老魏呢? 秦所说,老魏答应比别人高出三倍的价格收购同伙人的鹿货,可金山为了把盗窃案弄得更像,把自己的狗勒死了,他让老魏陪他的狗钱,老魏不干,两人产生分歧,金山怀恨在心。 陆刚长时间沉默不语。老魏是自己从小到大的朋友,跟亲兄弟一样。秦所的话有些让陆刚接受不了,这么多年最熟悉的人怎么就突然变得如此陌生呢! 秦所见陆刚不说话,起身告辞。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得嘱咐你,就是关于给你请功的事,材料上只说是你巡逻期间救了上山遇险的金山,跟案情无关知道吗?金山那里我已经安顿好了,你放心吧。秦所说完朝门外走去。 陆刚突然问道,老魏怎么办? 秦所脚步顿了顿,没回头,说了句,算了,你就把你自己的事合计好,别的就别瞎操心了。 三个月后,陆刚如愿以偿。秦所亲自开车送陆刚离开羊角岭的那天,正赶上金山给老丈人送葬。秦所把车紧紧靠在路边为送葬的队伍让路。两个人默默地坐在车里,眼睛都不约而同地回避着送葬的人群,望着远处光秃秃的羊角岭,等着悲戚的唢呐声渐渐地远去。 秦所起车,念叨了一句:上路喽! 不知为什么,陆刚的眼前突然就水样模糊了。 记忆中的谋杀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阁楼上的尸骸 月黑风高之夜,童话举着手电筒,孤身一人在老宅里探寻。老宅因常年无人居住,电源断绝,里面漆黑一片。墙壁透风,阵阵阴风吹拂起童话的睡裙,好像一只看不见的鬼手在轻抚她。但是,童话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兴奋异常。 二楼的天花板上,因为渗水,干涸后形成了一片片黄色的水渍。突然,她发现其中一摊水渍,宛若一个四肢摊开的人形!房间正对的楼上就是阁楼。 童话小心翼翼地登上阁楼。一直以来,阁楼都是堆放杂物的场所,鲜有人往来,到处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童话拿着手电筒扫视一圈,目测确定人形水渍的位置,那里凸起如坟头。 童话走上前,掀开地毯,只见下面竟是一具尸骸!尸骸已经高度腐化,露出了骨头,脂肪和肌肉组织化作尸水,浸透了地面,以至于下面的天花板上,出现了人形的痕迹。尸骸身上的衣物因为化纤材质的缘故,没有损坏,依稀能够看清是十几年前的风格。这就是她寻找的真相吗? 二、战栗的记忆 童话在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做着同一个噩梦,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个梦竟然越来越清晰了! 童话的老家在一个小镇上,初中毕业以后,她就随着父母搬迁到了大城市居住。十多年来,未曾回来过。数日前,她受到好友唐嫣邀请,回到小镇参加初中同学会。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唐嫣已经嫁为人妇,这令身为大龄剩女的童话好不羡慕。唐嫣介绍自己的先生:“这是我老公王智慧,心理学专家。”王智慧文质彬彬,对童话微微一笑。 大家聚在一起,随口闲谈,无意中涉及王智慧的本行――梦的解析。童话倏然心念一动,说出了自己被噩梦纠缠了很多年的事。王智慧听后,表示愿意帮助她,让她过几天到自己的诊所去。 几天后,童话来到王智慧的诊所,由唐嫣陪着,讲出了自己的梦:“那时候我还很小很小,似乎、还是一个婴儿。我躺在床上,旁边是我的小姨。这时候有人敲门,小姨打开了门,进来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抱住了小姨,两人开始亲吻,然后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后来,那个男人掐住了小姨的脖子,小姨很痛苦,身体在扭动,很快不动了,然后……我就记不清了……” 王智慧解释道:“梦是潜意识对记忆的反映,有记忆的基础,才会有梦的形成。你可以告诉我,这个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吗?” 童话摇摇头说道:“记不清了,似乎从懂事开始,就有这个梦。难道真的是从我婴儿时期就记下了吗?” 王智慧告诉她:“婴儿是有记忆的,但是婴儿因为意识没有完全形成,所以记忆是无意识的,呈现片段化的特点。而且由于时间久远,一般成人以后,这方面的记忆会被掩埋在记忆的深渊之中,投影到潜意识,就形成了梦。所以,这个梦可能反映的是真实的记忆。” 唐嫣吃惊地问道:“不会是真的吧?你的小姨在你身边被人杀了?” 童话愣愣地点点头说道:“我是有个小姨,但是听我父母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天让她照顾我,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她消失了。那时候她因为恋爱的事情正和外祖父母闹不快,大家都认为她是私奔了,难道她真的是被害了吗?” 童话回家等精神镇定以后,决心把这件事情搞清楚。她向父母咨询小姨的下落,两老都说几十年来,从没听到过小姨的消息。按理说,几十年过去了,外祖父母都已经故去了,小姨再绝情也该传个消息过来,除非她真的死了…… 童话拜托身为政府机关人员的唐嫣,帮忙调查老家那边关于无名尸或悬案的记录,却没有收获。童话这才下定决心,独自一人回到老宅,寻找真相!谁知,她竟在老宅的阁楼上,发现了一具尸骸! 三、茫茫人海觅凶 童话急忙打电话给唐嫣,让她带警察过来。半个小时以后,唐嫣夫妻以及警察都赶来了。唐嫣看到这番场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好可怕,杀人凶手居然在你家的阁楼上藏了一具尸骸。你们一家在尸骸底下住了十几年,想想就觉得叫人毛骨悚然。” 童话吓得脸色发白,当晚去了唐嫣家住宿。警方对比齿模后,确认尸骸正是童话的小姨。法医检后得出结论,尸骸的颈骨骨折,是被人掐死的,恰如童话婴儿时期的记忆一模一样!童话向警方提供了此事的线索,但警方认为太过玄乎,没有采纳。 警方根据排查,认为最有可能的凶手便是小姨的恋人。可是,因为年代久远,大家只记得那人叫王海军,是南方某省来的打工仔,其他的情况一概记不清了。因此,警方的调查就此陷入僵局。 童话回到城里,继续自己的生活。谁知,一个月后,唐嫣竟突然从外地打电话通知童话,说他们已经找到了凶手! 童话半信半疑,按照地址赶到了南方某省一个偏僻的小村落。唐嫣和王智慧出来迎接,带着她进了一间破旧的老宅子,里面脏乱不堪,床上还躺着一个人,不住发出呻吟。童话凑近才发现,那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男子,生活的艰辛,在他的皱纹、白发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男人已经处于弥留状态。 王智慧对童话解释道:“他就是凶手王海军,但是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快死了。” 童话心情复杂地望着这个男人,问道:“岳芊芊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吗?” 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男子,听到小姨的名字之后,吃力地说:“是我害了她,我对不起她……”说完,男子就闭上双目、停止了呼吸! 童话叹了一口气,之后处理了凶手的后事,返回老家,和父母叙说了此事。既然凶手已经找到了,此事就告完结。童话返回大城市,继续过她的生活。至于老家的祖宅,因为死过人非常不吉利,童话的家人也不想回到这个伤心之地,就委托唐嫣夫妻处理掉,卖了大概五十多万,在小镇上已经是很好的价格了,为此童话还特意给了他们五万元佣金。 四、意外的转折 时光流逝,就在童话渐渐地把这件事情遗忘的时候,一封从老家寄来的匿名信打破了平静。 童话打开信函,翻看里面的一份份文件,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这些文件都是有关房产交易的复印件,揭示了一个叫人震惊的真相。 童家在家乡的老宅,委托唐嫣、王智慧夫妻出售,收购人竟然就是王智慧,他出资五十万元,然后借助家乡发展新规划出台、房产暴涨的机会抛售出去,获得近千万的暴利。 为什么会有人把这些信息透露给自己呢?其实老宅让王智慧收购也没有什么不妥,毕竟当初他拿出的五十万元价格,还是相当合理的。童话隐隐约约觉得其中有阴谋的气息,她无法看破里面的真相。 童话暗自推测,一切都是唐嫣、王智慧设计的阴谋,再珍贵的友谊,也抵不过金钱的利诱。她想,唐嫣作为政府人员,自然知道家乡要开发的事情,届时童家老宅价值千万。为了将老宅据为己有,他们利用童话的梦境,将她引到老宅里发现了尸骨。童家因为老宅发生过凶杀案,觉得不太吉利,就低价售出,趁机让王智慧吞下。童话懊悔至极,自己简直是送上门的! 只是童话还有两件事情不明白,这对夫妻是怎么找到真正凶手的呢?此外,到底是谁把房产信息透露给自己的呢? 为了弄清这件事,童话想起了一个写悬疑小说的朋友柳生阳,便发电子邮件,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请他帮忙调查。柳生阳也很有兴趣,爽快地答应了。 过了几天,童话突然接到唐嫣的短信,请她去新宅作客。童话决定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前去唐嫣的新宅,暗中调查一番。来到唐嫣家以后,刚进门还没有见到人,后脑勺就猛然挨了一下,童话顿时往前跌倒昏迷,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苏醒过来,惊愕地发现自己拿着一把水果刀,上面沾满鲜血,唐嫣躺在地上,已是冰冷的尸体了。 “你这个凶手!竟然杀了我的妻子,亏你们还是好朋友!”王智慧冲着童话大喊,他是和一群人一起进来的,刚进门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童话惊慌失措,丢下刀子支支吾吾:“不,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 王智慧马上报警,童话以杀人嫌疑被逮捕。她坚决不承认自己杀害了唐嫣,只说自己是受到了陷害。然而却没有人相信她,即使后脑勺上的伤口,也被认为是和死者搏斗的时候造成的。 童话脸色惨白,感觉自己完蛋了,所以当柳生阳前来探望她的时候,她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叫道:“柳先生,你一定要救我。我没有杀人!对,一定是王智慧发现了我在秘密调查他们,就想办法陷害我,是他杀了唐嫣的!” 柳生阳摇摇头说道:“不,王智慧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有很多人可以作证,当时他正在参加一个学术论坛,论坛结束后和一群人回家,然后看到了那一幕的。” 童话失望之极,这时候柳生阳又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们把整个阴谋设计得丝丝入扣,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漏洞。” 童话注意到柳生阳用上了复数的“他们”,不解地望着柳生阳。后者解释道:“我相信你不是凶手,而王智慧又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还有一个第三人,是他杀害了唐嫣。单单一件事情也罢了,还有就是杀害你小姨的凶手王海军,我经过调查发现,他并非是病死,而是中毒身亡。无论王智慧、唐嫣夫妇,还是你都没有下毒的机会,所以下毒的必定是第三人!而他,就是一切阴谋的起点!” 五、第三人的凶杀 柳生阳没有辜负童话的信任,他很快便找到了唐嫣被杀案件的疑点。本着疑罪从无的原则,警方同意让童话保释,但是她将受到限制,禁止离开小镇。就这样,童话只得又住进了老宅里。 每天不分昼夜,都有警察在老宅外盯梢,防止童话出逃。柳生阳则每天紧紧盯着王智慧,试图揪出隐藏在幕后的第三人。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童话走到窗边看雨,却发现原本日夜盯梢的警察不见了!倏然,童话听到楼下有玻璃被击碎的声音,她赶紧拿着手电筒,下楼查看情况。 她下到一楼,只见大厅的一扇玻璃窗被砸破了,一个穿着雨衣的人正往屋里爬,手里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 童话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往楼上逃去,躲进卧室里面,锁上了房门。雨衣人踩着沉重的步伐,追到楼上,大力用脚踹房门。砰!每一脚都震得老宅一颤,也震得童话心头狂跳。“咔嚓”,腐朽不堪的房门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一把尖刀刺了进来,胡乱拨弄门闩。 童话急忙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柳生阳,却始终打不通。眼看雨衣人就要闯进来了,童话咬咬牙,打开窗户,爬了出去。 这种老宅设计有雨水檐,让雨水沿一条线落下,避免落在下面。童话小心翼翼地走在雨水檐上,大雨淋湿了全身,冷得浑身发抖,大风吹得她摇摇欲坠,几乎就要掉下去。她回头望过去,发现雨衣人也爬了出来,正在追击自己。 童话吓得心头怦怦乱跳,脚下一不留神,顿时失足滑了下去,掉在地上。童话感到一阵剧痛,抬头看到雨衣人正在犹豫是否要跳下来。她赶紧抓住这个机会,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往路灯方向跑过去。 突然,童话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她定睛一看,地上躺着一个人,正是监视她的警察,没有了呼吸。童话大骇,回头一看,雨衣人已经快步追了上来。 童话想站起来,却发现脚腕处钻心的疼,原来刚才摔倒时脚腕扭伤了。她咬着牙坚持走了几步,却又摔倒。这时,雨衣人已经追上来了,亮着尖刀,步步逼近。 雨衣人突然说道:“你们岳家的女人,都是贱人,勾引我男人不算,还要害我儿子!去死吧!” 这是个女人的声音!童话一呆!眼看雨衣人已经扑了上来,情急之下,童话随手摸到一根东西,打了过去,只见电弧闪烁,雨衣人浑身抽搐,身体一软,摔倒在地。 童话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抓住的是警察的电警棍。 远处传来了柳生阳的叫声:“童话,你没事吧!” 童话心里头一松,几乎软倒。 六、混淆的记忆 在医院里,柳生阳告诉童话:“王智慧已经招供了,一切真相大白,神秘的第三人就是他的母亲,所有的人都是她杀的,包括你小姨!” 原来,二十多年前,前来这里打工的王海军在家乡其实已经结婚了,还有了一个两岁的儿子,那就是王智慧。但是王海军来到这里以后,隐瞒婚事,和童话的小姨谈上了恋爱。当他的妻子刘亚明千里迢迢来到小镇以后,发现王海军又有了其他女人,愤怒至极。但刘亚明认为是童话的小姨在勾引王海军,所以有一天找上门来和她对质,两人大吵,愤怒之下,刘亚明失手杀死了童话的小姨,并把她的尸体藏到了阁楼上。那时候,才几个月大的童话就在现场。 小姨失踪以后,王海军唯恐别人找他麻烦,抛妻弃子落荒而逃。而刘亚明居然留在了小镇生活,含辛茹苦抚养儿子王智慧。不久前,童话回到镇上后,在老宅里意外发现了小姨的尸体。刘亚明起初非常害怕,很快她却发现所有人都认为王海军才是凶手。于是,她秘密回到了老家,下毒谋害了王海军,并且告诉儿子,让他带童话去找王海军,混淆视线。 童家委托王智慧卖掉老宅后,王智慧通过妻子得知房地产即将大涨,就自己收购了下来。唐嫣本来一开始贪心,与王智慧合谋。但是时间一长,发现事情不对劲,特别是婆婆和丈夫鬼鬼祟祟的,心里害怕,就匿名告诉童话真相。唐嫣的举动被刘亚明发现,认为唐嫣在害自己的儿子,大怒之下,与儿子合谋,引来童话,杀死唐嫣栽赃。 童话入狱以后,本来一切大功告成,谁知柳生阳却洞悉了第三人的存在,还把童话保释了出来。眼看柳生阳紧盯着王智慧,使得刘亚明担忧不已,情急之下,她决定对童话下杀手,谁知却失败了。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梦见小姨被杀死呢?”童话疑惑地问,“真的是婴儿的记忆吗?” 柳生阳微微一笑:“婴儿有记忆,但是碎片化的,不会记住整件事情。” 柳生阳说,刘亚明杀死她小姨后,发现了一旁的童话。但她毕竟也是一个母亲,出于母性,她不忍杀一个婴儿灭口。她留在了小镇上生活,做了童家的保姆,专门照看童话到三岁为止。童话因为年纪小,所以对她已经毫无印象了。照顾童话期间,刘亚明既为了试探童话有没有婴儿时期的记忆,也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恨,就将她与小姨的事情当故事讲给了童话听,替换了其中的角色以及部分内容。童话懵懵懂懂地记了下来,深入脑海,所以长大后一直做梦。 “刘亚明编造的故事让自己最终落入法网,这也许就是天意吧!”柳生阳叹道。 鬼屋惊魂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冒昧打扰一下,你刚刚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 “声音?”瑞兰微微皱起眉头,打量着庭院门口那个身材单薄的年轻人,年轻人的模样还算周正,就是脸色不太好,好像一晚上没睡的样子。 “就是说,你什么也没听到了?”对方一脸失望,然后自我介绍,“我叫张文岳,住在这条路尽头的那座别墅,百灵山六号,我们是邻居。” 经常有男人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和瑞兰套近乎,这些把戏对她来说早就不新鲜了。“是吗?”瑞兰淡淡地说,“我搬到这里不到一个月,对邻居们还不太熟悉。” “其实……是我伯父住在这里。”张文岳说,“他去欧洲度假了,我帮他照看房子。我是三天前住过来的,每天早上五点半出来散步,经过你这里的时候是五点四十左右,算上今天,连续三个早上我都看见你在这里忙活……” “我在收拾地下室,以前的主人拿它堆放杂物,我想把它改造成我的工作室。”瑞兰看了看自己抱在胸前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无非是旧画框、过时的报刊、破烂的衣物之类,“这里没有收废品的,我只能每天早上把清理出来的东西搬到门口,等垃圾车运走。”说到这里,瑞兰话锋一转,“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张文岳尴尬地搓着手,“第一天早上从这里经过的时候,也就是五点四十分,和现在同一个时间,我突然听到你的房子里传出女人喊救命的声音,特别凄厉!” “你……你胡说什么!”瑞兰的脸色变了。 “你别误会,我不是神经病,请听我把话说完。”张文岳急促地说,“听到呼救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但我马上看到了你,你就在院子里忙活,像现在一样。任何人听到这样的声音都不会无动于衷,所以,我想可能是我的幻觉……不瞒你说,我……刚刚从戒毒所出来。我伯父让我住在这儿,也是为了给我换个环境。不过,请你相信,我真的戒了!”张文岳喘了口气,“可昨天早上,同样的时间,我又听到了同样的呼救。当时我就想来问问你是不是也听到了,又怕你以为我是疯子……”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刚才你又听到那个声音了吧……”瑞兰的声音越来越小。 “就是这样!还是这个时间!还是那个女人!你还是什么都没听见!” “你别吓我啊!”瑞兰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手中抱着的东西掉在地上。 “对不起,”张文岳一边帮她捡东西一边道歉,“我不是想故意吓唬你。也许真是我的幻觉,我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瑞兰脸色煞白,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这幢房子租金很便宜,房产中介说是因为以前的女主人莫名其妙死了,大家都以为不吉利。我本来不信这些……” “女主人?死了?”张文岳捡东西的动作停住了,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掉在地上的一个旧画框,“是……是她吗?” “不知道,这是我从地下室里收拾出来的,没仔细看。”瑞兰弯腰把画框捡起来,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 这是一幅一尺见方的小油画,色调灰暗,应该有不少年头了。画中是个女人的背影,身材婀娜,穿着传统的中式上衣和长裙,盘着头,一手凭栏,一手轻轻搭在腰间,动作优雅。但因为画的是个背影,画面的背景又阴沉模糊难以分辨,隐隐透出一股诡异。 “我……我见过她!”张文岳嗓音嘶哑,面部肌肉扭曲。 瑞兰一声惊叫,画框又掉在地上。“怎么可能!这明明是个背影!” “我真的见过!”张文岳哆哆嗦嗦捡起那幅画,“我伯父家里就有这么一幅画,一样的穿着,一样的发型,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色调,而且,是正面!” “你别吓我啊!”瑞兰这回真的哭出声了,“我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你让我怎么敢再进屋啊!” “她一定是被人害死的,所以在我经过的时候才会听到那个声音。而且,也许和我伯父有关,否则他怎么会有这么一幅画?”张文岳的语气越来越坚定,“请你相信我,我马上去把那幅画拿过来,你一看就明白了,肯定是同一个人的正面和背面。我们一定会把这件事搞清楚!” 那么,读者朋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知道了吗? 美女通奸杀夫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广东某生所聘定的未婚妻某氏,是一位绝色女子。有一天,她外出时,被当地的一位豪绅看到了。这位有钱有势的豪绅,爱上了这个女子,便给了这个女子的母亲大量的钱财,让她去劝说。母亲见钱眼开,便劝说女儿和这位豪绅私通。女儿同意了。 他们暗中往来,关系十分密切。这个豪绅怕被别人发现、讹诈,便在女子床下挖了一条地道,通向院后的密室。一旦听到别的声音,他便钻入地道,逃到密室里。 正当豪绅与那女子打得火热的时候,某生中了秀才,派媒人到此女家中商订婚期。豪绅便与女子的母亲密谋,让秀才作上门女婿,然后把他害死,此女也同意了。 于是母亲告诉媒人说:“我没有儿子,秀才没有父母,如果他做上门女婿,不是两得其所吗?” 媒人回复秀才,秀才同意做上门女婿。 结婚的那天,亲戚朋友都来祝贺,没有一个不称赞新娘长得美的。婚礼结束后,一对新人进入洞房,夫妇在花烛前饮交杯酒。新娘执壶劝酒,新郎开怀痛饮,终于大醉。 忽然,外室的客人听到洞房内一声惨叫。正当他们面面相觑时,只见新郎衣着如故,头发散落着,遮住了面孔,像发疯似地狂奔而出。还没等人们拉住他,他已奔出了门。新郎跑得很快。人们奋力追赶,也没有追上他。前边是一条大河,新郎纵身跃入河中,就不见了。人们呼喊船家捞救,但是尸首都没找到,只好叹着气回来了。 新娘和她母亲正在堂上等消息,样子十分焦急。回来的客人告诉她们,新郎投河了,连尸首也没捞到。 新娘的母亲说:“当时正摆筵席,我女婿忽然狂呼冲出门。我心想外室的客人很多,一定有人能拉住他。为什么你们不拉住他呢?看来你们这伙客人有意杀害我的女婿。”于是抓住这些客人到官府去告状。 审讯时客人们说:“我们岂有见死不救之理?实在是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们都来不及啊!” 县令问母女俩,她们说自己是受害者,求县令设法找回女婿的尸体。 县令认为是秀才突发狂疾,自己投河而死,客人碎不及防,并非见死不救。于是让母女俩和客人们都回去,等候消息。 不久,换了新县令。新县令明察秋毫,办案颇有名声。他看了这件案子的状词,反复推敲,忽然大悟,便对刑房师爷说:“女婿投河,反诬客人见死不救,她的用意是要客人证实她的女婿的确是投河自尽,与她毫无干系。” 这个县令化装为一个算命卜卦的,到受害者的邻里去查访。 有个邻居说:“某豪绅和这家的女子往来甚密,我们对这件事也有所怀疑。但新郎自去投河,又是客人们有目共睹的。” 县令又问;“你们见到的去投河的新郎是什么样子?” 邻居们说:“当时他的头发遮住了面孔,我们没有看清。” 县令反问道:“那你们怎么知道他就是新郎呢?” 邻居们说:“他从洞房跑出来,身上穿的又是新郎的衣服,不是新郎还能是谁?” 县令没有再问下去,又问道:“你们说的那位豪绅现在在什么地方?” 邻居们说:“今天我们见他去了那女子家中。” 县令听了,立刻回县衙,换上官服,率领衙役一百多人,将女子的家团团围住。他们到处搜查。正要进入新娘的房间时,她的母亲拦在门口不让进去。县令在门口看了看,没有发现疑点,忽然看见床下有一双男人的鞋子,便带着衙役闯了进去。妇人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县令叫人把床移开,发现床下那块木板是新铺设的。掀开木板一看,看见了地道。他带着衙役,沿地道进入密室。发现一个穿着鲜艳衣服的男子在杂物堆中躲藏。拉出来一看,就是那个富豪。他们走出密室,来到后院,发现地上有新挖的痕迹。挖开后,见到一具尸首。大概是因 为埋得深、土质好,尸首并未腐烂,喉间的扼痕还十分明显。 县令让人前来认尸,都说死者就是新郎。 一经审问,那富豪和母女二人在铁的事实面前,只好低头认罪。 原来,在新婚那天,豪绅用重金雇了一个很会泅水的人,一起藏在地道里。新娘灌醉新郎之后,向他们发出信号,他们便从地道中钻出来,掐死新郎,脱下他的衣服,把尸首拖入地道中。然后让那个善泅水的人,穿着新郎的衣服,披散头发,遮住面孔,发疯似地冲出去。事后便把新郎的尸首埋在了后院。 【小编评】娶个美女做老婆的风险很大,搞不好就家破人亡。美女是祸水。 疯小孩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01】跟踪者 邻座的人正捂住嘴窃窃私语,嘲笑着躲在桌子下面,正抱着桌子腿,瑟瑟发抖的蔚萌。 刚才我们正走在街上,蔚萌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猛地冲进了旁边一家餐厅,当我进去后,才发现她躲在了餐厅的桌子下。 我看了看四周,皱眉对她说:“快出来!别丢人了!” 蔚萌疯狂地摇了摇头,扯了扯我的黑裙子,小声问我:“他……他走了没?”“你说谁?”我突然被她搞得有些紧张。 她深吸几口气,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向窗外,什么异常都没发现时,才爬出来坐到位子上。 “你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我有些不解地问。 她余光还时不时地看向窗外,靠近我说:“最近我总觉得,我被人……啊!是他……”蔚萌指了指窗外,又躲到了桌子底下。我转头看去,顿时吓了一跳,玻璃外面紧紧贴着一张脏兮兮的脸,这张脸上还有一道不是很深的疤痕,头发因为长时间不洗,一缕缕粘着污物,而那双满是冻疮的手,正撑在玻璃上,瞪着眼睛往里面瞅着,一边看一边露出一口黄牙。 还未等我们反应过来,那个人已经跑到我们身边。他伸出手去拽蔚萌的胳膊,蔚荫吓得大叫:“赶走他!快!赶走他!” 我立刻冲过去,打掉男人的手,推他让他快点离开。男人本不想走,他一脸不舍地看着蔚萌,纠缠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一步一步地走了。 我低声问蔚萌:“他是乞丐吗?”蔚萌没有回答,只是颤抖着反问:“他……他走了吗!这次是不是真的走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皱眉问道。蔚萌狼狈地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头发散乱。她抱住自己的双臂,似乎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跟我说,她问,我是不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蔚葫是个孤儿,当年母亲生下她后大出血,没多久便不治身亡了。失去妻子的痛让她的父亲开始酗酒,而且一喝醉就打她。 年幼的蔚萌不懂为什么父亲不喜欢自己,她以为是自己不够乖不够聪明,于是,她很用功地学习,希望能改变父亲的态度。 初一那年的期末考试,蔚萌拿了全班第一名的试卷跑回家,想给父亲看时,正好看到主卧室里,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将父亲推倒在地,左手拿着亮晃晃的匕首,凶狠地一下又一下刺着父亲的胸口。喝醉的父亲挣扎着,但不二会儿就双腿绷直,没了动静。 惊吓过度的她本能地躲进了衣柜。年幼的她,就一直躲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不敢动,在衣柜的两扇门缝之间,看着外面倒在血泊中父亲的尸体…… 最后不知是累了还是被吓晕了,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姨妈家了,以后她一直寄养在姨妈家,由于年幼,又受了心理伤害,从她口中根本得不到什么线索,警方只好按照普通的抢劫案草草了事,之后她都封口再也不提这件事。 父亲被乞丐杀害,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于是从小到大,她看见乞丐便躲开。 [2]帮凶 “最近,我上学放学都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蔚萌害怕地道,“我想……我想可能是他来了!他回来找我!他要杀掉我!” “就在几天前,我在公交车上看到他了……他当时正在偷一个女人的项链……我不敢出声,本想立刻转开视线,可是……”蔚萌突然顿住了,猛地抓着我的手,“他抬头了!他看见我了!他长得和那天晚上,杀害我父亲的凶手一模一样!刚好车到站我就匆忙下了车,头也不敢回地跑了!” “后来呢?” 她摇了摇头,咬着嘴唇说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直跟着我,他肯定想杀掉我!他这么多年肯定都在找我!” 我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相信她,但见她如此害怕却又不得不信。她姨妈一家都出去旅游了,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你要不要去我那里?” 我自己租房住在外面,家里虽然不大,但还是能容下她的。她哭着抱住我,点了点头, 我租的房子在城边,一路上人都很少,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拉着蔚萌快步走着,只要穿过跟前这条小巷就到了。 巷子又黑又长,还未走过一半,突然,我们头顶的灯亮了,除了我们,巷子里竟然还有人,正是白天那个乞丐!他猛地跑到我们面前,气喘吁吁“阿巴阿巴”地叫着,像是要表达着什么,原来他是个哑巴。 “走开!你走开!”蔚萌躲到我身后,我拉着她拼命往前跑,边跑还边试图让她冷静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这个乞丐应该不会是当年的那个人。” “不!”她瞪着发红的眼睛,“是他!他脸上那道伤疤,那是与我父亲打斗时,花瓶碎片割伤的!” 我正想让她不要太疑心,突然,那个乞丐如鬼魅般地拦在我们面前不远处! 他额头冒出了汗,带着污垢,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黑痕。我暗暗蹲下身在地上乱摸,在摸到一块砖头时紧紧地抓在手里! 乞丐举高自己的手,他手心里是一条类似项链的东西。 “他就是那个我在公交车上看到的男人!”蔚萌小声地对我说着,我紧张得脚像是灌了铅。他见我们没动,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我以为他是要出手了,手里的砖头朝着他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他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我与蔚萌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不知该怎么办。 “搬上楼吧!别让人看见!”蔚萌突然站起来,见四周没人,试图拖起地上的男人。本来是她害怕紧张,如今却换作是我。我双腿发软地靠近她,在另一边扛起了男人的肩膀――幸好我家是二楼。 “怎么办?”我看着地上的男人,颤声问着蔚萌,她的目光异常奇怪,连表情在窗外月光下,都诡异得让人害怕。 她声音很小,似乎在狞笑着说:“我看你还不死!” 【03】杀不死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蔚萌突然打开灯,我适应了黑暗,一时还不能接受刺眼的白光,便用手遮住了眼睛。 “先拿没用的粗电缆将他捆着放到一边。”她说着,就去厨房里拿出电缆,她似乎比我更熟悉这个地方,我出神想着有没有带她来过我家,好半天终于得出了结论――一次也没有!这是第一次! “快过来帮忙啊!”蔚萌着急地喊我,我回过神,颤抖着接过她递给我的电缆。我们将乞丐缠得死死的,又学着电影面里,拿胶带封住了他的口,以免他一会儿醒来大喊大叫,最后我们将他拖进了卧室。 “不如,我们放他走吧。”我承认自己害怕了,“他是个哑巴,又是个乞丐,如果你没认错,他还是一个杀人犯……他不会报警的!” “我知道。”蔚萌定定地看着我,“可是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这样的恐惧中。每晚我都会做一个相同的梦:梦里那个乞丐,在我身后不停追我,然后像杀死我爸爸那样杀死我!我想喊,却根本喊不出救命!” 我擦了一下满额头的冷汗,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优秀的乖乖女吗?一时间,我们都没有出声i “咚!咚!咚!”突然,三声沉闷的敲门声,惊醒了我们。蔚萌皱眉看了我一眼,缓缓站起身子,透过猫眼看着外面。没有灯,完全看不见门外人的面貌。 “咚!咚!”敲门声像是鼓点一般在我心里炸开,蔚荫有些发抖,她张了张嘴,好长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谁……谁啊?” “阿巴阿巴!” 是那个乞丐! 我们顿时都吓得退了好远。我咽了一口唾沫,蔚萌推开卧室的门,我跟在她的身后。 地上的乞丐不见了! 地板上只有一摊还未干的血迹,以及散落的电缆,他不见了! “咚!咚!”门外继续响起乞丐的敲门声,蔚萌与我紧紧抱在一起,那敲门声一下又一下地砸在我们的心上。 “他不会放过我的!他是不会死的,因为……他是一个死人!”蔚萌脱口而出,我吓了一跳。 【04】恐惧 蔚萌已经是第四次遇见那个乞丐了。她害怕那个乞丐不单单是因为心理阴影,更是因为那个男人在几天前就已经被她“杀死了”…… 那年,凶手与父亲争斗,不小心碰翻了桌子上的玻璃花瓶,花瓶飞起来的碎片,割伤了凶手的脸,在脸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疤。那个乞丐脸上也有一道。 第二次遇见那个乞丐后,她好几天都不敢出门,将屋子里的窗帘统统拉得死死的,一整夜都开着满房子的灯,她总感觉到外面,有一双眼睛,正在偷偷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等到实在没有存粮,她便全副武装地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食物,就差那么一点她就安全到达了。 回家要经过一条河,在河边,她余光突然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跟着她!终于,她看清了跟踪者,正是那个乞丐! 乞丐看到她似乎很高兴,蔚萌想,一定是因为他马上就要杀死自己了吧。乞丐笑着靠近她,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她闭上眼睛,用手里的防身刀插进了乞丐的右心房,然后狠狠地将他推进了河里。 天渐渐暗了,周围没什么人,他挣扎几下就沉入了河,河而上冒了几下泡,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回到家的蔚萌,更是神经衰弱得好几天没有休息,她守在电视前,看着每天的新闻。但一个星期过去了,根本没有提及一星半点关于乞丐的新闻,她才渐渐放心下来。 她以为,这一次她终于除掉了自己的心魔,可是直到再次在街上相遇。她本以为上次是他福大命大,直到现在他在我的卧室,凭空消失不见。 “是不是你!一定是你放走了他!”蔚萌推开我,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面,用左手死死掐住我的脖子,手里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割着我的身体…… 门口的男人似乎失去了信心,他开始一下又一下拼命地撞门。终于,门,被撞开了…… 【05】城市玩具 那个乞丐叫刘强,四十三岁,X城人,他是蔚萌的亲生父亲。 刘强在今年才来到这里,他一直守在X城的一户小房子里,几年前,他的女儿失踪了,他用了各种手段都没有找到。因为当年是和妻子私奔到X城结的婚,所以妻子那边的亲戚他都不熟。 直到今年,这个执着的父亲终于在妻子多年的日记里,发现了小姨子所在的城市。于是,他不顾一切地来了C城,他变卖了自己的家产,可是C城很大,日记上又没有小姨子家的地址和联系方式,他只能一条街一条街地找,一个七尺男人,逐渐沦落成了街边的乞丐。 他坐公交想要去另一个区域寻找,没想到在公交上,竟然有人想偷他的怀表,怀表里有妻子和女儿的照片,他一直贴身放着,这样就有一种她们还在他身边的感觉。无论他过得多么困难与艰辛,他都没有想过要去当掉,那是他的命。 当他拼死护着那块怀表时,他看到不远处坐着一个女孩,眉眼都像极了他的女儿。公交车刚停,那个女孩就跑了,当他想要追上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自己的女儿,还没原谅他吗? 而此刻撞门而人的是警察。 警察被屋子里迷你版的城市玩具吓到了,缩小的餐厅,缩小的布偶……它们满满地铺了一地,在玩具中央坐着一个女孩。女孩头发散乱衣衫凌乱,她正用一把沾着血迹的匕首,发疯一样划开了自己的左臂,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 几名警察不顾脚下的玩具,跑上前将她的匕首抢过来制服了她,又给她流血的胳膊止住了血。 警察一大早接到女孩邻居的报警,说楼道里传出一阵让人作呕的臭味,像是……尸臭。 一名警察推开卧室的门,顿时一阵臭气熏天,地板上躺着一个男人,男人身上满是河里的水草,胸口上有一个结疤的血洞。男人的头上还有被硬物不停砸击的伤口,血迹还有些黏稠,应该是新伤。 女孩叫刘蔚萌,资料上写着她是个孤儿,父母双亡寄养在姨妈家。邻居说,她性格有时很开朗,有时又很孤僻,可能跟她的家庭有一定的关系。姨妈一家几天前去外地旅游,她执意要留下看家。 “这个虚拟城市好漂亮,竟然还有观光河!”一名女警蹲在一旁,指着那个庞大的虚拟城市说道。 “不要大惊小怪了。”警察笑着说,“这个就是咱们C城模拟版玩具。这个玩偶做得真逼真,竟然还穿着一条黑裙子。” 【06】残忍的往事 蔚萌初一那年,第一次亲眼看见死人。 那天,她拿着试卷跑回家,竟看见气疯了的父亲正拿着花瓶一下一下地砸着一个乞丐的头,嘴里还喊着:“让你骗我的钱!” 她不记得乞丐的样子,但却记得他脸上被花瓶碎片划破的伤疤。 她怯生生地走过去,小声问:“爸爸。你为什么要打叔叔呢?” 父亲怒气未消地骂道:“我讨厌的人,就该死!” 她突然就恐惧起来,父亲也不喜欢她,她是不是也该死?可是她不想死。从此以后,她越来越害怕父亲,她想离开这里。离开父亲。 她在母亲的日记本里找到了姨妈的地址。可是在走之前,她要让父亲找不到她,或者说不能找她。 她听同学说,学校化学实验室里面有一种化学药品,冲在水里是无色无味的,却可以把父亲弄哑,那样父亲就永远不会知道她的消息。 多么幼稚的想法,但她却相信了,也去做了。她趁化学课实验的时候,偷了一点那种药回家,然后趁父亲酒醉喂给他喝…… 父亲疼得满地翻滚,最后终于晕了过去。她终于放心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去了姨妈所在的城市。 她来到姨妈家,就高烧了三天。等她醒来,姨妈问了几句,她都镇定地回答了,姨妈也没多想,就信以为真了。 她在高烧那几天,在梦里为自己编造了一个故事。故事里,她的父亲不是杀人犯,她的父亲是勇猛的,她的父亲为了保护她,被抢劫的歹徒杀死了,而那个歹徒的样子是脏兮兮的乞丐。 这些年,她一直提心吊胆。她害怕的乞丐,其实是她害怕的父亲。 【07】谁疯了 “没想到我们的邻居,竟然是个杀死父亲的杀人犯,就连她的父亲都是杀人犯呢!”多嘴的大妈,一边倒着垃圾,一边聊着天。 “可不是!听说,她用刀刺伤了她父亲,还推进了河里,还好刀子刺得不深。她父亲勉强游着上了岸,不顾自己的伤,跟在她后面回了家。在巷子口,被她发现了,又用砖头砸了好几十下……” 我正歪着头,坐在一堆垃圾上面。我只是一个不会动的玩偶,是蔚萌给了我可以活动可以说话的能力,虽然是她用左手摆动我的四肢,是她用阴阳怪调的嗓音赋予我语言。 蔚萌在好几天前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她呆在家里一只手抓着我,自言自语在那个庞大的玩具城市里,上演着她杀死父亲的戏码。 一群顽皮的小孩,向铁皮垃圾桶点火,炽热的火焰点燃了我的布料身体……在最后一秒,我听见她们说:“你知道吗?当时我在场,我看见她左手里有一个布偶,而她正拿着一把刀愤恨地割着自己的左手臂,真是个古怪的疯小孩……” 和尚计骗黄金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古代南北朝西魏时,有一天,来到京城长安做生意的贾仁,闷闷不乐地坐在酒馆,自斟自酌借酒烧愁。他已经来到京都二月有余,可生意尚未有一点进展,这对第一次远道做买卖的年轻人来说,的确是十分焦虑的事。 望着窗外丝丝细雨,真有点江南黄梅季节的风光。贾仁又想起了远在家乡的妻小,眼下又无计可施,不禁有些凄凉。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怀中衣袋,那里面有他住房的钥匙,房中存放着带来的二十锭黄金的资本,这是万万不能大意的。他明白,这二十斤重的金锭就是他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依仗这些资金,他要做生意,虽不能大发家业,也要挣出一年又一年的生活用度。他的心思游动,一会想到眼前生意艰难,一会儿又想到妻儿老小…… 望着窗外的雨丝,贾仁正出神,不知什么时候,同桌已经坐下一位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小和尚。只听道:“心神不宁,必有忧患,施主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贾仁听到问话回过头来,只是一名清秀和尚,也不在意,只是随口应道:“些许小事,并无大碍。”那和尚嘻嘻一笑,说:“施主可瞒酒肉之徒,怎瞒我出家之人呢?”贾仁听了一愣,心生疑窦,就问道:“师父可知在下有什么忧患?”只见和尚一副庄重神态,口中念出二句偈诗:“营运场上常失意,举棋难决自焦心。”贾仁听得目瞪口呆,好似和尚已经窥破自己心中的难为事。于是又问:“师父可以指点迷津吗?”和尚又是诡秘一笑答道:“旬日冰即化,三日防金流。” 贾仁听了,先是一喜,后是一忧,心想:“旬日冰即化”不是说再过十天半月我的生意就可以有望了吗?可“三日防金流”是不是这三天里会有什么差错,他不由得惦记起房中存的金子和怀中揣的房门钥匙,手又不自觉的去摸那衣袋。忽然他又自觉失态,就缩回手,想再问个清楚,可刚要开口,却听到和尚呼唤茶房。贾仁为了问清自己的前途,就说:“师父可要酒肉?”和尚说:“出家人只用素斋。”贾仁说:“小可敬奉斋饭,略谢师父指点。”和尚也不推让,只是双手合什说道:“如此小僧谢过。”不一会贾仁为和尚点叫酒菜上来了,二人就边吃边饮。贾仁一味想让和尚揭开偈语迷津,和尚总是笑而不答,东西南北,海阔天空,时而高谈阔论,时而又神神秘秘,把个贾仁弄得神魂颠倒。和尚不一会儿酒足饭饱,起身道声:“阿弥陀佛。”飘然而去。此时天已傍黑,饭馆客人多散,这贾仁怀着喜忧参半的心绪回到自己的住房,然而心绪不宁,怎么也不能安息,直到天明,困乏已极,才昏昏睡去。等他醒来时已经太阳偏西了,懒懒起床,洗漱未罢就觉得饥肠辘辘,又想起那和尚的一番指点,心中总有不明的事儿想再讨教,所以又朝每天吃饭的饭馆走去,一则是为填饱肚皮,也为能再遇和尚。 一进店堂,只见昨日坐过的餐桌,和尚已在自酌自饮了。贾仁自然也到这桌落座,和尚却似未知。等饭菜上好,和尚仍在低头闷饮,毫不理会贾仁的到来。贾仁忍不住只得开口说:“师父,昨日……”话没说完就听和尚似自言自语般说:“善缘已尽,何必搅我清静。”贾仁说:“小可愚钝,还请师父指点。”和尚听罢略略思索,说:“只要施主防得三日金流,旬日就定会有好运。昨天吃了施主的酒,今天小僧就还请了罢,既有一面之交,也可借酒消磨半夜日光。”贾仁忙说:“使不得,还是小可为师父添些酒菜,咱们共饮吧!”于是招呼店家添酒加菜,二人共饮起来。也是因为许久没与人说话,与这一面之交的和尚,虽谈不到知心,但也因为他的四句偈诗而拉近了关系。他们吃吃聊聊,不知不觉,贾仁开怀畅饮已到了酩酊时节,不觉就趴在桌上呼呼睡去。和尚关心地走过来,拍着贾仁的肩叫道:“施主怎么就喝多了,小心凉着。”这时他眉心紧促,叫来店家说:“这位施主酒多了,我方便一下,你就稍稍关照一下,我去少时便来!”店家忙说:“师父请便,这位多日来都在小店用饭,小的们都认得的。” 和尚出了饭馆,不一会又回到了座位上,一直陪着贾仁。店家来说:“师父既是客官朋友,何不送他回去?”和尚说:“我们也是这两天才认识,并不知他住何处。”店家说:“原来如此,师父如此认真,可真是仁慈佛心了。”过了许久,贾仁慢慢醒来,见和尚还在陪伴自己,十分过意不去,起身相谢,就回家去了,因为头脑昏昏沉沉,倒床就睡去了。第二天下午他又到饭馆,想再遇和尚,好表示对自己关切的感谢。可是一晚上和尚都没有到来。回家的路上,忽然想起了“三日防金流”的偈诗,十分不放心店中的存金。 他匆匆赶回,开了房门就去察看存放的金子,可万万没想到那二十斤金锭竟不翼而飞了。贾仁好像跌入了无底深渊,心想这和尚的话居然这样灵验,早知如此,就一步不出门了。他慌忙跑到县衙,报告县太爷自己失财的经过。县太爷问他:“你存如此重金,有人知道吗?”贾仁摇摇头,县太爷又问:“你房门钥匙常在哪里呢?”贾仁说:“在自己身上。”县太爷又问:“既如此,你的房东可知你是来做生意的?”贾仁想了想,就说:“那日中人介绍,即告知来京做生意,租得此屋。”于是县太爷吩咐捕快拿房东来见。 公堂之上房东不知所措,县太爷发问说:“你知道贾仁的二十个金锭哪里去了?”房东听得莫名其妙说:“老爷,小人实是不知,青天大老爷明鉴。”“胡说,贾仁经商,租住你家房屋,而他住屋钥匙时时带在身上,如不是你作手脚,为何门窗不破而单单地金子会失去?分明是你行窃还敢抵赖?”县太爷越说越气,大呼:“刑杖侍候!”于是四名差人把房东按倒在地,一阵刑杖打在他的屁股上。房主先还大叫着:“老爷冤枉、冤枉!”等着实打了二十杖以后,房主吃杖不过,哭喊着说:“老爷别打了,小人招了!”县太父仍然气愤地说:“你早早招了,何必大堂动刑!”于是吩咐书办录供划押,移送公文。 说来也是这房东祸中有福。时值任雍州(西魏州名,治所长安)别驾的柳庆,是一位精明的官员。他夜阅县官送来的窃金案卷,越看越觉有问题,房东虽已招供,可没有作案的工具为证,又没供述作案过程。其中势必有疑,于是决定明日再审。 第二天,柳庆传来贾仁,细问案由。柳庆听了贾仁的答话,与案卷所录没有什么区别,就又问:“你来此地与人同住过吗?”贾仁说:“不曾与人同住?”柳庆又问:“与人一起吃过酒吗?”贾仁说:“只是与个年轻和尚一起吃过两次酒,那天下午吃醉伏在桌上睡着了,可是醒时和尚还在陪伴。”柳庆就断定必是和尚所为,于是派人追捕。 过了几天,和尚被缉拿到案,并起获了全部所窃的金锭,房东也因之释放。 原来这和尚是乘贾仁饮酒时,摸了他的钥匙并自己开门取金的。那天贾仁摸衣袋,和尚以为必有财可图。谁知摸出来的竟是门钥匙,心想屋中必有大财,于是开门取之。为防怀疑,故等其酒醒方才离去。 三宝殿淫僧藏头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北宋时,福建福宁州有一姓章人家,家主是章达德、章达道兄弟二人,皆已成家立业。 兄章达德家境贫寒,而章达道家境富裕。章达道娶妻名叫陈顺娥,而后又买了一妾名叫徐妙兰,二女皆柔静美貌,然而都无子。章达道在二十五岁那年不幸去世。其兄章达德想趁此得到兄弟的家财,便借口弟媳年轻且无子,常托顺娥的哥哥陈大方劝顺娥改嫁。而陈顺娥却打算抱养大方之子陈元卿作为达道之后,以延续章家的香火,坚持保守贞节,拒绝改嫁。章达德竭力阻拦,陈大方对达德的行为十分恼火。 每逢初一、十五或是丈夫的忌日,顺娥都要请龙宝寺的一清和尚到家里诵经,追悼亡夫。 时间一长,那一清和尚自以为章娘子有意于己,有心调戏她。 一天,顺娥又派人来请一清和尚到家中为亡夫诵经超度,一清让来人挑上经担先行一步,自己随后来到章家。他见四周无人,便径直走入顺娥房中,低声说道:“娘子常常召我,莫非有怜爱小人之意?” 顺娥大惊,但怕下人听见出丑,低声答道:“我只是叫你来念经,别无他意。你快快出去!”一清和尚说道:“娘子无夫,小僧无妻,若是成就了好事,岂不两全齐美。” 顺娥骂道:“我原以为你是好人,没想到竟会说出这等臭话来。我去叫大伯来惩治你!” 一清威胁道:“你若真不肯,我有刀在手中。” 顺娥执意道:“杀不杀由你!我是什么人,你竟敢对我无礼!”边说边准备走出房门。 一清见状,抽出刀来,砍死了顺娥,割下了她的人头,又顺手拿起房中一件衣服将头包住,藏在经担内,退出门外,并高声喊道:“章娘子,章娘子!” 徐妙兰闻声走出来答应道:“今日正要念经,师傅请稍候,我去请娘子出来。”妙兰走进房中,只见主母已被杀死,鲜血满地,连忙跑出来叫道:“不得了啦!娘子被人杀死了!” 隔壁章达德夫妇听见呼叫,赶紧跑过来,见状大吃一惊,四处寻人不见,不知何人所为,只见一副经担放在房内,一清和尚空身站在外屋。他们哪里会想到人头就藏在经担之中。 章达德只好对一清和尚说:“今日不能念经了,有劳师傅了!” 一清将经担挑起,径直回到龙宝寺,并将头藏在三宝殿后面,无人知晓。 妙兰派人请来顺娥兄长陈大方。外人都疑心是章达德所为,陈大方于是到包巡按处状告章达德,为妹子雪恨。 包公将此案交给富宁府衙处治,知府传陈大方到衙审问。 大方察道:“这事发生在这天早饭之后,我妹子在自家房中,日间哪会有贼敢入室杀人?况且杀人后还把头盗去,若是外贼,怎会无人看见?章达德家左侧小门相通,所以,他能轻易进入弟妇房中,杀人后又盗走人头。” 知府询问道:“陈氏家还有其他供使唤的下人吗?” 陈大方回答:“我妹子性情刚烈,丈夫死了之后,远避嫌疑,家中并无奴仆,只有一妾名叫妙兰,即使她胆敢杀人,也藏不住头呀!” 知府见大方回答得头头是道,便下令将章达德抓来,并施以大刑。达德忍受不住,屈招了杀人之罪,但说不出头的下落。知府审理完毕,将结果呈报包公,包公又随即下令福安县追究陈顺娥首级下落。 那尹县令本是个贪婪无能之官,只是一味拷打章达德,并限期交出顺娥首级。他哄骗达德说:“你设法去找一个头来让她全尸下葬,此事就了结了,我一定察报上司,放你回去。” 这场官司前前后后历时一年多,章达德家几经折腾,早已一贫如洗。达德之妻惠娘与女儿玉姬每日编织刺绣也难以度日,常常向亲戚邻里哀告借贷。女儿玉姬姑娘性情至孝,每日亲自到牢里给父亲送饭,看着父亲饱受折磨,经常含泪低声问:“父亲何日能够回家?” 章达德告诉她说:“尹知县说只要寻得陈氏首级,即刻放我回家。 玉姬回家对母亲说道:“尹县令说,寻得婶娘头来,便放我父亲回家。至今已过了一年多时间,杳无踪迹,怎么能找得着呢?我想父亲在牢中已受尽了折磨,我与母亲度日艰难,不如待我睡熟之后,母亲您将孩儿头颅割下,当做婶娘的头交给知县大人,救我父亲回家。” 母亲劝慰道:“你已经十六岁了,我意欲将你嫁给富裕人家,多索要几两聘银,借此度日,你何出此言呢?” 玉姬诚恳地说道:“父亲在牢里受苦,母亲独自在家中挨饿,我怎么忍心嫁到富裕人家自图饱暖。况且聘银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以后再到哪里去谋取呢?到那时候,我嫁到别人家中,已是他人媳妇,怎能容我回来替你去死呢?现在,我一人死而父亲可放回来,从此也保全了母亲,这正是以一命保二命。若不保出父亲,那么父亲必定屈死在牢中,我与母亲贫穷无济,在家亦是饿死。我决心已下,母亲若不忍心杀我,我便只好自缢。我死后,请母亲割下我的头,以此充当婶娘的交到县里,父亲得以放回,孩儿也就死而无憾了!” 母亲劝阻道:“我儿所说的确实有道理,一片孝心能感天动地。但我怎么能忍心让你去死呢?况且,我家毕竟未曾杀你婶娘,天理终有一天会明白,我们姑且耐心等待,今后千万不能再说那断头话了呀!” 母亲自此以后,遂十分留意防范,玉姬无法隘死。 玉姬于是哄着母亲说:“我今后一定遵从母命,你放心吧,不用再提防我了。” 母亲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过了几天,玉姬趁母亲不注意,自缢死了。母亲抱着女儿的尸体,痛哭了一整天,思前想后,不得已,提起刀来,但仍然下不了手。母亲心想:若不割下头来,就救不得她的父亲,女儿亦枉死阴间,不能螟目。于是,母亲焚香祈祷,狠下心来,用刀割头,然而心酸手软、胆颤心寒,割了好多刀才割下来。母亲捧着女儿的头颅,昏倒在地,过了很久才醒过来。她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裹住头颅,送到牢中交给丈夫。达德询问头颅的来历,黄氏推说前日夜里有人送来的,可能是可怜我们受苦受冤吧。 章达德将头交给尹知县,知县大人十分高兴,有了头颅,顺娥一案即可了结,而章达德定是真凶,必定判为死罪。于是,知县派人将章达德解送包公处。 巡按包公仔细验证后,发现送上的头颅是刚刚砍下不久的,大发雷霆:“大胆刁民,你已杀死一人,欠着一命,本就是死罪,现在又在何处杀了人,取下这头来?顺娥已死一年有余,其头颅必定已经腐臭,此头乃近日砍下的,难道不是又害了一命吗?” 达德察告包公此头是妻子黄氏送来的。包公派人抓来黄氏。黄氏哭泣不止,多次准备开口,始终便咽不能出声。包公感到十分奇怪,转而询问徐妙兰,妙兰把玉姬自缢,以头颅送官以救父亲出牢之事细说了一遍,达德夫妇一齐抱头痛哭。包公闻言,再仔细查看那头颅,果然是死后砍下的,刀痕上没有半点血迹。在场官吏也都感动得掉泪。 包公叹息道:“此家有如此孝顺之女,那会有杀人之父。此案必然另有蹊跷。”再审问妙兰:“那日早晨,可有什么人来到你家?” 妙兰回答道:“那天早晨没有其他人来过,只是早饭后有位念经的和尚来过家中,他在门外叫喊,我应声出来时,主母已死,头已不见了。” 包公将达德轻监收候,又吩咐黄氏常去僧寺祈祷许愿。若有僧调戏,便可向他讨头。 黄氏回家以后,时常去龙宝寺祈签、求卦、许愿,希望能有机会寻得顺娥之头。来来往往,与僧熟识了后,也时时交谈几句。 有一次,一清和尚挽留黄氏吃午饭,并戏道:“娘子你何愁没有丈夫,不如再嫁个更好的,落得自己快乐。” 黄氏答道:“谁也不愿娶个犯人之妻呀。”一清笑着说:“娘子也不一定非要再嫁不可,只要你能和我相好,也不愁衣食冷暖了。” 黄氏顺水推舟道:“你能帮助我当然好,若能得到神佛保佑,寻得婶婶头来交给官府,我便依从你。” 一清听了此话,用手扯住黄氏说道:“你只要与我成就了好事,我有灵符,明日为你烧了灵符,必定找得头来。” 黄氏半推半就道:“你若是真心,今日先烧灵符,我明日就和你交欢。若真的灵验,别说一次,我发誓与你终身相好。” 一清和尚顿时欲火中烧,抱住就要行奸。黄氏推托说:“你肯定没有什么灵符,只是想哄骗我,我才不信你呢。你如果真有灵符,今天就能显出灵验来,否则,我岂不是白白送好事给你!” 一清此时已是欲火中烧,情欲难禁,满口答应道:“只要你满足了我,等一会儿,即使没有头,我变也会变出一个头来给你。” 黄氏激道:“你变出个头来,我就马上答应你的要求;要不然,我满足了你,你就变卦了,莫非想用和尚的头来冒充吗?我才不受你哄骗。” 一清一时情急,不得已说道:“以前有个妇人来寺里烧香,我调戏她,她不肯依从,被我杀了,头藏在三宝殿后面。你若不从,我也杀了你,凑个双数;顺从我,我就将头送给你。” 黄氏一丝不肯放松,继续提出要求:“你吓我吧,我不信。你先拿给我看看,然后,我们自去快活一场。” 一清只好从三宝殿后拿出人头,黄氏看了后说:“你这出家人真狠心呀!”一清急着要进房交欢,黄氏推托道:“先前与你闲扯,动了春心,便答应你了。可如今见到这枯头,吓得我魂飞破散,全无爱意了,还是明天再来吧!” 那头颅是一清亲手砍下的,旧事重提,也有些心虚,于是也顺口答道:“我见此也心惊胆颤,全没兴致了,你明天可一定要来呀!” 黄氏说:“我如果没来的话,你到我家也无妨,我先与你成就好事,然后你将那东西送给我。” 黄氏匆匆离开龙宝寺,回去唤来章家的族人,让他们直接进入龙宝寺的三宝殿,从殿后拽出那头来,并将一清和尚捆绑去见包公。 包公立即升堂审问,不一会儿,一清就招出了实情。包公依法判处一清和尚死罪,立即绑赴法场斩首。又敦促当地县衙拆除章达道旧宅,将之改建贞孝祠,将章达道一半家财归入祠堂,供祭祀之用;剩余部分归由章达德代为掌管。章氏一门历尽波折,终于重新有了生机。 灵堂起火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灵堂祭奠 清代光绪年间,皖北古黄出了件惨案,衙门的高同知与小妾被烧死在家中,而火源正来自于高老太爷的灵堂。一同殒命的,还有在灵堂中超度亡灵的老和尚。 这年冬季的一天,高同知的父亲高老太爷去世了,进士出身的杜知府尽同僚之谊,前往高府祭奠。这高老太爷平常深居简出,杜知府只见过他一回面。进得高府,只见高老太爷躺在灵床上正待盛殓,灵堂正中摆了一张八仙桌,上面供着大盘大盘的鸡鸭鱼肉,香炉上烟雾弥漫,长明灯高高燃起,帷幕重重,哀乐阵阵,吊客们来来往往,灵堂一旁的守丧屋中,高同知及其家人哀哀悲哭,可请来超度亡灵的只有两个衣着破旧袈裟的老僧,与隆重的丧仪气氛太不相称,令人纳罕。 祭奠礼毕,充当丧仪执事的高家总管刘老忠一边送杜知府出门,一边絮叨,说高同知本来准备在高老太爷仙逝后请名山大刹的高僧们大做三天道场的,无奈高老太爷临终前切切叮嘱儿子一定要请城西铁锅山佛光寺的僧人来超度,而这佛光寺本是个快断香火的穷庙,只有两个老僧,一个叫印空,一个叫法空,且法空是个念不得经文的烧火僧,晚上还要回去看庙,实际上今晚只有印空一人守灵超度,真不知高老太爷是怎么想的! 杜知府听了接口道:“这事是有点怪,也许高老太爷不太相信神灵,不想让高同知在这方面破费钱财……”刘老忠连连摆手:“不,这高老太爷最信神了,平常做个噩梦都要找人破解,出趟门都要看黄道黑道的。自他发病的这几个月里,他几乎夜夜做噩梦,常常大汗淋淋地高叫‘阎王饶命’,还让高老爷为他在卧室里供奉能镇恶鬼的钟馗像,日夜烧香叩头,折腾得高老爷叫苦不迭,私下抱怨同新娶的小妾不得亲热。唉,听说高老太爷早年当过兵勇,洋枪打得特别准,立过战功,被他打死的人肯定不少,想来是鬼魂索命……” 杜知府上轿回衙,刘老忠的话犹在他耳边萦绕,仅有一面之缘的高老太爷的身姿面容也在他眼前渐渐复苏鲜明起来:瘦高身材,干核桃般的脸阴沉沉的,右腮有一个铜钱大的疤痕,两只小眼不时细眯却隐隐透着杀气…… 不知怎么,杜知府连打几个冷颤! 二、火中怪尸 就在这天的半夜里,凛冽的北风中,高府突然燃起冲天大火,风助火势,火借风威,让街坊邻居及巡城的兵丁扑救不及,高家上下十几口子哭喊着从火海中逃出命来。直到天亮时,方才风停火熄,可高府已是一片焦土,再清点人数,只不见了高同知和他新娶的小妾,还有灵堂中的那个印空老僧。 堂堂朝廷六品官被莫名其妙的大火烧死,非同小可,杜知府急带衙役赶到现场,一番勘察,认定火源起于灵堂,因为灵堂几乎被烧成白地。如此看来,高同知和他的小妾歇宿在与灵堂一墙之隔的守丧屋中,罹难大火自在情理之中,可在灵堂里超度亡灵的印空是要念整夜经文不能睡的,发现起火后为何不逃命呢?杜知府不由皱起了眉头。 衙役们从灰烬中找到了四具已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不用说是高同知和他的小妾、印空及高老太爷。充当官府仵作的古黄名医华郎中对几具尸体勘验完毕,面色一凛,来到杜知府面前,悄声禀报说高同知和他的小妾两具尸首口鼻里都含有烟灰炭末,确是烧死,而印空却是先被人杀死后又被大火焚烧的! 杜知府大惊,急步随华郎中来到灰烬前,只见倒在地上的印空尸身与高老太爷尸身几乎相挨,左胸肋间斜插着一把深没到刀把的尖刀。华郎中取下尖刀呈给了杜知府。这是一把精钢打制的牛耳尖刀,把短身长,刃利锋寒,分明是战场上兵勇所用的短兵器,再细瞅刀把,只见把端凹刻着一个“高”字!杜知府忙将刘老忠喊过来辨认。刘老忠一见尖刀,骇得脸都绿了,哆哆嗦嗦说这是高老太爷生前须臾不离身、插在绑腿布里的防身刀!临终前,高老太爷一再叮嘱儿子安葬他时不要动他这把刀,黄泉路上有这把刀可壮胆。 杜知府听了,疑惑不已:到底是谁从高老太爷绑腿中拔出这把牛耳尖刀袭杀了印空呢?高老太爷已死,而高同知和小妾赤身裸体被烧死在隔壁丧屋里,显然也不可能跑到灵堂里行凶;若说是外来凶手所为,可外来凶手又怎么可能知晓高老太爷尸身中藏有尖刀?更重要的是,火是怎么燃烧起来的? 杜知府胸中如塞了一团乱麻,捋须沉吟半天:不管怎么说,是高老太爷的尖刀杀了印空,而且高老太爷生前一再指定要印空前来超度亡灵,他们两人的关系必然有蹊跷之处!当下,杜知府命一个衙役速去佛光寺传印空的师弟法空到大堂,又转向刘老忠道:“高老太爷与印空有何瓜葛?你如实道来。” 刘老忠一愣道:“大人,我是古黄本地人,高同知来此上任后才聘我给他当管家的,只听高老太爷有回醉酒,炫耀自己早年当过淮军兵勇,立过战功,得过朝廷的黄马褂子,高老爷的官就是他卖了黄马褂子捐来的。高老太爷这人性子怪,干什么都是疑神疑鬼的,轻易不出门。哦,对了,今年夏天的一天,高老太爷难得情绪好,叫我随他到城西铁锅山散心解闷。我便叫了顶小轿,将高老太爷抬上了铁锅山。刚转悠了一会儿,天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我见半山腰中有座小庙,便让轿夫抬轿到庙里避雨。那庙便是佛光寺,两个僧人印空和法空见有人来,挺热情的,出了大殿请高老太爷下轿喝茶歇息。谁知高老太爷一掀轿帘探出半个身子,脸色突然一变又缩了回去,重又放下轿帘,说他受了风寒,速速回府!自那次从佛光寺回来后,高老太爷身子骨和精气神便一天不如一天,只挨过夏季便病入膏肓,大家都说高老太爷怕是在铁锅山撞上了邪气。如今想来,高老太爷临终前一再要求让印空前来超度,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吧。” 现场勘验完毕,杜知府刚回到大堂,那个法空和尚也被传来了。得知师兄葬身火海,法空呆了一呆,眼中滴下泪水,悲叫一声:“师兄,你死得好苦啊!”随又双掌合十,对杜知府道:“大人,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兄曾对我说过他的身世……” 三、如烟往事 印空俗姓徐,名叫徐大夯,家居淮上县东芦山下,世代打猎为生。到了徐大夯这一代,他丢弃了祖传的刀箭,改作火铳枪狩猎。徐大夯苦练枪技,练得一手好枪法,成为方圆百里最有名的“神枪王”。徐大夯索性在县城开了一家徐记毛皮店,交给老父亲和新婚妻子杏娘打理,小日子过得挺滋润,不久杏娘又生下了儿子虎子,一家人别提多知足了。 时值同治年间,捻军造反,朝廷派淮军前来镇压,坐镇淮上、安营扎寨的是管带马德顺的顺字营。那些兵勇们仗着手中有洋枪抬炮,屡屡出营作恶扰民。这年秋天,淮上李知县为了地方安宁,精心组织了一场“大联欢”,扎起大架台,无论是兵勇还是百姓都可登台一展自己的奇技异能,众人你方耍罢我登台,好不热闹。 徐大夯一时兴起,拎着火铳上了台,报上自己的名号――神枪王。这下兵勇大哗:这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吗?在顺字营,谁不知道“神枪王”乃是八哨的哨长“一撮毛”?一个猎户,凭着一杆落伍的火铳,居然也敢称神枪王! 当下,兵勇们起哄,要两个“神枪王”比试比试枪法。高坐案台的马德顺来了兴致,拍案叫好,并摆上了两锭百两大银,以赏胜者。只见一个身材瘦高、头戴哨长圆盔帽的兵勇斜背一杆洋枪出了队列,他的右脸颊有个大黑痣,黑痣上长了几根长毛――难怪他的绰号叫“一撮毛”。一撮毛上了台,阴沉着脸,鄙夷不屑地乜斜了徐大夯一眼,对案台后的马德顺和李知县拱手道:“二位大人,敢问怎么个比试法?”正端着茶杯的马德顺拉长嗓音对他道:“你可要为咱顺字营长脸哟,看你的了!”话音一落地,突然将手中的白瓷茶杯高高地抛向空中。一撮毛会意,手一抬,托起洋枪,只听“砰”的一声,白瓷茶杯在半空中炸成了碎片。李知县如法炮制,也将手中的白瓷茶杯抛向空中,徐大夯举起火铳枪,随着一团黄烟霰弹从铳口喷出,半空中的白瓷茶杯也被击了个粉碎。第一个回合,两人不分胜负。 “打大碗!”随着马德顺一声威喝,几个兵丁在台前一溜儿摆上了二十个粗瓷大碗,由两人在十丈开外的地方各放十枪,以计算被击碎的碗数定胜负。随着一阵枪声之后,二十个大碗全应声而碎,看来两人又是胜负难分。却见徐大夯枪口一顿,上前一步跪倒在案台前,朗声道:“还请两位大人细看看小民击中的大碗!”马德顺大诧,命一个兵丁将徐大夯击碎的大碗呈了上来,一看,不由倒抽一口气――只见这些大碗虽个个粉碎,但留下的碗底却完好无损,断口齐崭崭如刀割!原来这是徐大夯打猎时练就的绝活,将火铳口射出的霰弹扫成扇面,兽物中弹后皮面创口如刀削,略加缝补便是一张卖相极好的兽皮,如今这绝活派上了用场! 一旁的一撮毛看了碗底,脸拉长了,黑痣上的长毛乱抖:这一回合自己输了! 这时,一队雁阵鸣叫着从高空飞过,一撮毛顿时有了主意,对马德顺道:“他这只不过是雕虫小技。大人,您看我的!”说着举起洋枪,眯眼往空中一扣扳机,一枪将雁阵中的领头雁打了下来,然后得意地冲徐大夯一笑。一撮毛的如意算盘是:洋枪射程远,能击中空中高飞的大雁,火铳射程短,只能望空兴叹! 然而一撮毛失算了,失去头雁的雁阵惊慌之下乱了阵脚,一下子低飞了许多,徐大夯觑得良机,装足霰弹,举铳就是一枪,竟扑棱棱落下三只大雁来! 这下,一撮毛输得无话可说,倒提洋枪下了台,马德顺强颜欢笑将两锭大银赏给了徐大夯。百姓们欢声雷动,将徐大夯抛向了空中。 半个月后的一天一大早,在山中狩猎了三天的徐大夯满载而归,兴冲冲地回到毛皮店,一推店门,只见看守柜台的老父亲倒在柜台边,双腿蜷曲,两眼鼓出,一根勒入脖子的绳子深深地嵌入皮肉,内室的妻子杏娘更惨,满面鲜血,身上的衣服全被撕掳了下来,而宝贝儿子虎子倒在床下,口中犹自流血,三人早已是气绝多时!徐大夯大叫一声,昏死在地…… 李知县接到报案后,立即前来勘验调查。 毛皮店的邻居老裁缝提供了一条线索:就在惨案发生的前一天下午,老裁缝来毛皮店串门,只见一个胖兵丁从店里走了出来,徐大夯的老父亲喜滋滋地指着挂在墙上的一张野猪皮对他道:“这张野猪皮格外厚实,子弹打不穿,刚才出门的那个胖兵丁相中了,来了几次纠缠着要买去做个避弹的马甲,今天总算答应了我的价码,可他说白天买去怕招人眼红,约定今晚兵营查哨之后再来买,让我给他留着店门,听人说这个胖兵丁外号叫‘胖钱’……” 毛皮店街口的酒店小伙计则证实:当天晚上,那个比试枪法输给了徐大夯的一撮毛约了一胖一矮两个兵勇来到酒店喝酒,酒酣耳热之际,小伙计听见矮兵勇大着舌头流着涎水道:“我……我矮脚狼不怕死,不……不要你胖钱的野猪皮,我只要那个娇滴滴的俏娘子,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最后付酒菜钱的是一撮毛。 这下毫无疑问,定是一撮毛出于对徐大夯的嫉恨,撺掇胖钱和矮脚狼两个家伙,三人共来毛皮店杀人、强奸、劫财!一听事情牵扯到了兵营,李知县毛了胆子,哪里敢得罪顺字营?当即喝斥老裁缝和小伙计不得胡说,随又拿出一百两白银,力劝徐大夯息事宁人。 如此血海深仇岂能善罢甘休!愤恨之下,徐大夯顶着血写的状纸一头闯进了顺字营大帐,字字血,声声泪,亲向马德顺状告一撮毛三人劫店杀人。然而马德顺是个小肚鸡肠的家伙,本就对徐大夯上次扫了他的脸面心中窝火,又顾及一撮毛三人向来在营中拉帮结派,死党不少,若是将他们正法,只怕他们狗急跳墙起事作乱,况且正是冲锋陷阵之时,岂可轻杀部下?马德顺一拍案台,喝令卫兵将徐大夯赶出大帐。 徐大夯被赶到营门外,恰巧碰到一撮毛三人进营。在徐大夯如火的目光注视下,胖钱和矮脚狼心虚地低下了头,一撮毛却若无其事地眯起小眼与徐大夯对视起来…… 就在这天夜里,赵记毛皮店突然燃起冲天大火,天亮后,人们从废墟中找到一具焦尸,不用说,是徐大夯被烧死了。面对废墟,人们无不嘘唏:这把火定是一撮毛他们为斩草除根放的,烧死了徐大夯他们便可高枕无忧了。可怜好好的徐家,转瞬间灭门绝户! 然而徐大夯并没有死,那具焦尸只是几天前倒毙街头的一个老乞丐而已。那天在兵营门外,常与野兽打交道的徐大夯从一撮毛阴冷的目光中读出了狡诈和歹毒――比狐狸还狡诈、比豺狼还歹毒,不可不防!机警的徐大夯将那具乞丐之尸拖进了皮毛店,一招瞒天过海,从明处躲到了暗处,开始了自己的复仇之路。 不久,顺字营出镇与捻军在淮河边展开了一场血战,混战之中,贪生怕死、身裹野猪皮马甲的胖钱混在阵后,一见前面的清军被捻军打败,转身就逃往一条偏僻小路,不料刚入小路,一管火铳枪便对准了他的脑袋……又过了一些时日,一个头戴哨长圆盔帽的瘦高个和一个矮个兵勇结伴,优哉游哉地出了兵营来到小河边钓鱼。不用说,这两个家伙就是一撮毛和矮脚狼。伏在河对岸的徐大夯瞅了个准,枪口抖了几抖,最终将准星定格在一撮毛胸前的大白圈上――一声枪响后,一撮毛一头栽倒在河水里,河水顿时一片血红,吓得矮脚狼没命似的往大营跑。为除掉最后一个仇人,徐大夯颇费周折,因为打草惊蛇,那矮脚狼从此不再单独出营。直到半年后顺字营离开淮上,开往古黄围剿捻军,徐大夯才觑机干掉了他。大仇已报,无家可归的徐大夯心灰意冷之下,就地出家为僧,法号印空…… 四、扑朔迷离 听了印空的叙述,杜知府脑海里不觉闪出了高老太爷右颊上的那块大疤:莫非高老太爷就是一撮毛?刘老忠不是说高老太爷早年当过淮军兵勇吗?可……可一撮毛当年被徐大夯一枪打死了呀! 更令人震惊的是,法空望着案台上紧皱眉头的杜知府,继续道:“大人,看得出您一定在猜测贫僧师兄与高老太爷有何关系。实不相瞒,高老太爷就是当年的一撮毛!今年夏天,高老太爷到敝寺避雨,虽只从轿帘后露了一下脸即匆匆而走,却已被贫僧师兄一眼认了出来――虽然烙去了脸上的黑痣和一撮毛,但烧成灰也认得出黑骨头啊!” 杜知府不由脱口而出:“如此说来,你师兄认出仇人之后,即心怀报复之念,这场火十有八九是他放的……” 法空断然摇摇头道:“大人,不是这样的。贫僧师兄出家多年,复仇之念早已淡然。那天高老太爷的轿子走后,贫僧师兄关在僧房里闭门不出,只是一个劲儿敲木鱼念经,直到三日之后,贫僧千呼万唤之下,他才打开了房门,却见他容貌大变,整个人瘦成了一张皮!他仰天一声长叹,怪自己前半生一杆火铳伤生太多,须知万物皆有灵性啊!何况当年自己已亲手干掉了两个人,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孽缘也已完结,高老太爷、也就是一撮毛是生还是死,已与自己无关了!从此之后,贫僧师兄饮食起居一如平常。两天前,高同知派刘老忠到敝寺,说高老太爷死了,请贫僧二人去高府做法事,贫僧师兄慨然应允。贫僧很是诧异,师兄说高老太爷一生凶恶,超度他的亡灵,使他来世投生为良善之人,正是出家人慈悲为怀之本,而且高老太爷临终之际,指名让我们为他超度,分明是他良心有愧,心中已放下了屠刀。就这样,贫僧随师兄来到了高府……” 退堂之后,杜知府再次叫来了华郎中,试探地问道:“华先生,你看那印空是不是自杀?” “不可能!”华郎中断然道,“印空刀伤在右肋上部,刺入方向朝上,力道奇大,直入心脏,必是外力所为,绝不可能是自刺。” 杜知府想了想,又向华郎中询问高老太爷临终前的情况。华郎中则坦然说自己行医多年,疑难杂症见过不少,可像高老太爷这样的怪病却从未曾遇见过。“从脉象上看,高老太爷所患之病并非要命之症,可脉息却越来越微弱。更奇怪的是前天,老朽与高同知共同守在高老太爷床前,眼见着高老太爷断了气,高家人便放声大哭起来。老朽收拾好药袋,临走时习惯地为高老太爷再把一下脉,却意外发现高老太爷手腕已冰冷僵硬――须知人死必得两个时辰之后,方才尸体僵硬。老朽当下骇然不已,实在莫名所以……”华郎中说着,犹是满脸不解。 五、灵堂真相 就在杜知府茫然不知所措的当儿,捕快班头将一个十四五岁、又唱又跳的疯癫小乞丐揪进了大堂。小乞丐又黑又瘦,绰号就叫“小黑孩”。“杜大人,这小黑孩平时沿街乞讨,神智很正常,但今天不知怎么变得疯疯癫癫,四处奔跑,口里唱的词儿挺古怪,只怕与高家之事有关,卑职便把他带了过来。请大人细听!”捕快班头道。 杜知府往前一倾身,只见小黑孩拍着两手,目光迷离,涎水直流,口里翻来覆去唱着两句话:“高老太爷又活了,高老太爷杀老和尚;高老太爷杀老和尚,高老太爷又活了……”杜知府不由心中一凛,转头对华郎中道:“华先生,不知可否治好小黑孩的疯病?” 华郎中围着小黑孩认真地一番打量,最后道:“看来这孩子因惊吓而疯,痰涌心窍,应该可治的!”说着从药袋中拿出几根银针,走上前猛地扣住小黑孩的手腕,在他的太渊穴和通里穴上各扎两针。小黑孩大叫一声,昏厥倒地,好大一会儿才悠悠醒来,喃喃道:“我……我怎么到了这儿?” “小黑孩,昨夜你在高府灵堂看到了什么?如实道来!”杜知府一拍惊堂木。小黑孩浑身一哆嗦:“大人,我……我招,我什么都招!我……我不该到高府灵堂偷吃供品,可高府的大火不是我放的呀!” 原来,小黑孩发现办丧事的人家都会在灵堂供桌上摆放鸡鸭鱼肉之类的供品,到了深夜,灵堂里往往并没有守丧的人,只要这时候摸进灵堂,便可大快朵颐,即使第二天丧家发现供品少了,却因怕被人讥笑“不孝”而不敢声张……小黑孩尝到了甜头,听说高府出丧,便在昨天夜里溜进了高府大院。他攀上灵堂旁的大槐树,伏在了灵堂的屋顶天窗上,往下一看,只见偌大的灵堂里只有一个老和尚盘膝独坐,合掌念经。 半夜时分,印空放下木鱼站起身,来到帷幕后的灵床旁,伸出双手,大拇指抵向无名指底根,其余四指握成空拳,悬在高老太爷尸身的头顶上,口中喃喃道:“毗卢遮那如来,赦免亡灵所有过去一切十恶五道诸罪,是大日如来,光明遍照。?阿谟伽……” 小黑孩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印空念的是“大光明咒”,手握的拳叫“金刚拳”,是在超度高老太爷的亡灵,而念完大光明咒,印空还要将一道用黄裱纸写成的咒文放在高老太爷的心窝上,让高老太爷早登善界!做完这一切,困乏至极的印空就会找个地方打个盹儿,自己就可以溜下来享受美餐了…… 然而就在这时,灵床上的高老太爷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直撅橛地坐了起来,手一伸,从绑腿上抽出一柄尖刀,刺向印空! 印空一惊:“你……一撮毛,你没有死?” 高老太爷阴笑道:“我没死,二十年前就没死――当年我为胖钱收尸时,看到他脑袋上的霰弹洞,便明白那夜的大火没有烧死你!为了保命,我与邻哨的哨长换了岗,他也是个瘦高个,身材和我差不多,果然他成了我的替死鬼,让我逃过一劫……” 印空忍着剧痛道:“我是说,你现在没有死?!” 高老太爷依旧不紧不忙地道:“别急,听我慢慢说。后来我为儿子捐了官,准备当个老太爷安享清福,不料阴差阳错我儿子被派到古黄当同知,我不由得心惊肉跳,因为矮脚狼当年就是被你打死在这儿的,我猜测你十有八九也隐居在古黄。冤家路窄,你我最终还是在佛光寺相逢了。想必你当时也认出了我吧?自那以后,我便噩梦连连,最终明白了――只要你活着,我就不得活!为此,我使出了当年在战场上逃命的最后一招――装死,来个‘老牛大憋气’,脉停气止,身体僵冷如铁,连有神医之称的华郎中都被我骗走了眼。嘿嘿,我躺在这儿等你两天了,若是你今天不来,我还真的要憋死了!” “老衲是来超度你早登善界的,可你……你就不怕死后下地狱?”印空身子已摇晃起来。 “下地狱?嘿嘿,我这辈子杀人如麻,是永远进不了天堂了,就让我死后下地狱好了。不过,二十年后我再下地狱!”高老太爷得意地说着。 “人在做,天在看,难道你不知道善恶有报吗?”印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这句话,缓缓倒了下去。不过,在他倒地的一刹那,他的脚钩倒了灵床旁的长明灯。长明灯里的麻油泼撒了一地,火苗迅速蹿了起来,引燃了帷幕、灵幛。高老太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正欲挣扎和呼喊,一阵狂风裹挟着浓烟和烈火扑过来罩住了他…… 火苗肆意地蔓延开来,整个灵堂变成了一片火海。房顶上的小黑孩整个人惊骇得僵住了,直到火苗舔了上来,他才如梦方醒,跳下房顶逃命…… 小黑孩的招供终于使案情峰回路转。为了进一步证实小黑孩的话,杜知府和华郎中再次来到高府废墟,勘验高老太爷之尸,果然高老太爷之尸的口鼻里也有烟灰炭末,确是被烧死的!好久好久,杜知府才缓缓站起来,喃喃道:“印空说得对,人在做,天在看,善恶终有报!” 抛不掉的尸体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 林佑道在清浅湾有一处隐秘的房子,那里只有他和情人左米知道。下班后,林佑道一边给左米打电话一边开车直奔公寓,他想和她过一个热烈而妖娆的夜晚。谁知,等他打开门,却发现客厅地板上躺着一个人,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男人面色僵硬,表情怪异。林佑道心猛地“咯噔”一下,涌上一股不妙的感觉。他将手指放到男人鼻孔下探了探,果然一丝气息都没有。林佑道差点尖叫出声。 反应过来的林佑道,慌忙拉上了窗帘。报警还是私自处理掉尸体?林佑道的思维急速运转。如果报警,不仅他和左米之间的关系势必暴露,随之带来的后果他也能想到。这屋子深藏一个巨大的秘密,绝不能让警察踏进来半步。 时间不容许林佑道多想,他果断戴上厨房用来刷碗的橡胶手套,准备移动尸体。突然,林佑道想到了左米。左米为什么没有出现?她跟这具尸体有关系吗?房子只有他和她两个人才有钥匙,难道…… 林佑道掏出手机拨通左米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充满睡意的女声:“喂?” “左米你在哪儿?”林佑道尽量使自己语气听起来正常。 “在你家呢,小石头非缠着不让我走,我只好留下来陪他,你看小东西。”左米点开手机视频。屏幕上,小石头搂着左米脖子睡得正香。 “嗯,你带他睡吧。”说完,林佑道挂掉电话。 小石头是他儿子,左米是林佑道给小家伙请的家庭教师。左米不像在撒谎,但这尸体又是怎么回事呢?林佑道皱起眉头。 二 早晨,天气非常晴朗,阳光绚烂得让人睁不开眼。嚓嚓嚓,随着一阵高跟鞋的响声,左米出现在马路上。 “左米,左米!”身后有人喊。左米听见不但没停住脚,反而加快了步子。呼喊的人见她不理,忙追上来拦在前面。 “左米,你有点过分哦!”说话的人是吴浪,左米的前任男友。吴浪相貌虽不算帅气,却很耐看,此时他正嗔怪而又欢喜地看着左米。 左米冷冷瞪着他。吴浪脸上温度一点一点往下降,最后,他轻叹一声闷闷地说:“左米,我有话要跟你说。” 吴浪发现左米并没在听他说话,她的视线紧跟着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他看见开车的是一个男人。 “你别跟着我,否则我报警告你骚扰!”左米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跑。 望着渐渐远去的左米,吴浪怔怔站在原地,手不自觉握成拳头。 而此时,正在开车赶往公司的林佑道心乱如麻――尸体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自己房子里,肯定是某人筹划的阴谋,目的是什么呢?陷害?敲诈?作为洪恩集团的老总,希望他倒霉的人肯定有,但他一时实在想不到谁会费这样的周折来对付他。 走进公司大厅,面色暗沉的林佑道没有注意到光洁的大理石地板刚被拖过,一不小心脚底打了个滑,眼看就要狼狈地摔倒在地上,一个人影及时过来扶住了他。林佑道抬头一看,是心腹刘力。他一边站稳,一边刚想说声谢谢,却突然在刘力怀前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这种香水,老婆江美美嫁给他之前就在用,而且从没换过。除了江美美之外,林佑道也从没在第二个人身上闻到过这种香味。 坐在舒适敞亮的办公室里,林佑道心事重重。如果说,是刘力和江美美勾搭成奸合起来害他,那也没必要枉杀一条人命,以身犯险费这么大劲。若是两人清清白白,这香水味又作何解释?越想越头疼,林佑道感觉自己脑袋快炸了。 手机铃声忽地响起,把林佑道吓了一跳,他点开一看,是左米。林佑道皱起眉头犹豫了几秒,随即关上机,他现在没心思理左米。无意中瞥过桌上的日历,一个主意陡然浮上林佑道的心头。 林佑道先吩咐刘力包一处雅致的餐厅,然后又给老婆江美美打电话。在等待接通的时间里,林佑道感觉有些小内疚。接管了江美美父亲的公司,娶了她,却没遵守誓言好好爱她,还偷偷把自己身边大部分空间腾给了别的女人,譬如左米。 “喂?”江美美绵柔的声音传过来。 “美美,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林佑道问得有些心虚。 “我怎么会忘,只是你难得放在心上罢了。” “我包了个餐厅,今天好好庆祝一下吧。” 一个小时后,林佑道和江美美相对坐在餐桌两边,旁边站着拉提琴的乐手,周围摆满新鲜清纯的百合花,气氛浪漫不失温馨。江美美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笑得流光溢彩。林佑道心里可没表面上那么轻松,他故意引诱江美美喝了点酒,她一喝醉酒话特别多,这点他非常了解。所以,当江美美喝得有点多了,林佑道便让刘力送她回家,想看看两人到底有没有私情。 林佑道戴上窃听器,竖起耳朵,却只听到江美美模糊不清的酒语,和刘力之间并没有任何暧昧的交流,直到刘力开车返回来。 “你用的什么香水?味道这么特别!”刘力到他办公室复命的时候,林佑道故意嗅着鼻子问。 “哦,哦,这个……”刘力吞吞吐吐,表情忽地非常不自在。 林佑道脸色一变:“快说!” 在林佑道的逼视中,刘力说了实话。他经常去一家比较隐秘的交友会所,在那里接触到很多美丽性感的女孩,尤其是这两天,香水味道可能就是和女子亲近时留下的。 听刘力说完,林佑道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他想先去那个会所看看,然后再考虑入会。 晚上,刘力和林佑道一起出现在交友会所。林佑道东张西望打量,刘力显得熟门熟路。进包间的时候,有个男人无意中撞了林佑道一下,林佑道看见一枚亮晶晶的东西从男人身上掉了下来,没等他出声提醒,那人已走远。 滚到地上的是一枚女人的耳环。林佑道看着掌心上的耳环,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不是左米的耳环吗? 三 所谓交友会所,说白了,就是男人找女人,女人找男人的地方。有钱的男人来寻欢,没钱的男人来做鸭;而女人也是这样,有钱则找,没钱则钓。经过打听,林佑道不仅知道撞他的男人名叫吴浪,还了解到这家伙正是来会所的后一种男人。 因为左米,林佑道知道吴浪这个人,只不过之前没见过面而已。难道,两人现在还在往来?那具尸体莫不是…… 当林佑道后背冒汗陷入思忖的时候,左米正在一处冷清的茶餐厅与吴浪相持不下。 虽然左米很不愿意看到吴浪,可是就在今天,他又一次把她拦截了。这次是在左米家门口,他顺势将她推进屋里关上了门。 沙发上,吴浪看着身下挣扎得像一只小兽的左米,眼睛里充满爱意和怜悯。虽然忘不掉分手时她带给自己的痛苦和羞辱,可是每每想到她的身体,以及和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心仍止不住荡漾和渴望。他爱她,但给不了她想要的一切。于是,这便成为她堂而皇之离开的借口。 “啪”的一声,左米挣脱出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扇了吴浪一耳光。吴浪从思绪中回过神愣愣地看着左米,左米轻蔑的眼神让他忍不住怒上心头。他开始撕她衣服,疯一样吻她。 左米拼命反抗,铁了心不肯就范。吴浪靠近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左米的脸色突然就变得惊慌不安,跟着不再动弹,任由吴浪在自己身上动作…… 想到这里,吴浪阴阳怪气地问道:“你就这么离不开他?”看着吴浪恼羞成怒的表情,左米迟疑而又坚决地说:“一开始,确实是为了钱,但后来我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他。”她清楚吴浪的为人,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不如就此彻底做个了断。 “既然这么爱他,为何要给人家好端端的独生子吃那种慢性药?” “我从未想过要害死小石头!”左米有些激动,她辩解道,“我不过想借小石头病症,让林佑道迁怒他妻子,然后离婚罢了!” “你觉得他爱到愿意娶你?别傻了!”吴浪见左米不以为意,便说,“要不,我们做个验证怎么样?” “我想知道,那晚你阻止我去赴约,到底对林佑道做了什么?”左米没理会吴浪的提议,她对那晚一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这个你最好不要知道,考虑一下我说的!”吴浪意味深长地笑着站起身离去,背影留给左米很多不安。 四 清浅湾的公寓里,一桌烛光晚餐正摆在林佑道和左米之间,两个人眉目传情却又各藏心事。 晚餐吃得正有气氛时,林佑道拿出那枚耳环,放在桌子上一声不吭看着左米,他知道此刻什么都不说比说什么效果都好。左米先是一愣,接着脸色忽变,这正是吴浪把她压在沙发上那天她戴的耳环。事后洗澡她发现耳朵上少了一只,不过没有放在心上。现在,这只耳环出现在林佑道手上,含意她心里当然清楚。 没让林佑道默等太久,左米很快说了所有,从那天晚上为何爽约到几小时前吴浪给她提议,除了喂小石头慢性药的细节,左米竹筒倒豆子没有一点保留,她想用坦诚换取林佑道的宽谅。 这么说来,那具尸体完全是吴浪的阴谋?左米的话,不亚于一个惊天霹雳炸得林佑道半晌无语。他千思万虑都没有想到,害自己陷入如此困境的原来是左米这瓢祸水。他不禁悔断了肠子,如果当初不是贪恋她的美貌和撩人的身体,又怎么会引来吴浪这头恶狼? 吴浪目的无非是报复,一是想扳倒自己,二是要得到左米。这事绝对不是藏尸就能了结的,如果他不见动静,肯定还会自引火线。经过思虑,林佑道也如实把房间出现尸体的事告诉了左米。左米扑到林佑道怀里,惊慌地四处扫视:“那尸体呢?” “尸体的事先不用操心,现在最紧要的是想办法对付吴浪,不然我和你都没好果子吃。”林佑道若有所思地看着左米。 “好吧,他不是给我提议做什么验证吗,不如将计就计……”说着,她把嘴附到林佑道耳边。 林佑道连连点头。他皱眉说:“不过,先得弄清楚他那具尸体怎么来的,如果是凶杀我们可以反击,就不用这么冒险。” 五 香槟城是市中心一个小区的名字,内里一字排开矗立着几栋雅致的小高层,一律都是白领式公寓,左米就住在其中。 此刻天色渐渐入暮,左米正在紧张地忙碌着晚餐,她邀请了吴浪。 晚餐摆上桌,虽不算丰盛,但看上去用了心。吴浪很满意地笑着帮左米解开围裙,两个人迎面坐了下来。 “你说的验证法子要怎么做?”左米迫不及待地问。 “怎么,他还没把耳环给你吗?”吴浪没接话,而是故意盯着左米光溜溜的耳朵问,“你难道也没把我跟你之间的所有告诉他?要是那样的话我就太失望了!” “你……”左米大惊失色,手指不自觉探向桌底。 “放心吧,他不知道。”吴浪像是清楚左米在担心什么。他凑近左米的脸说:“看表情,你已经说了一切,是吧?我敢肯定,他现在生你的气,恨不得你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不会出现。” “不会,不会的!”左米说得很肯定却又不确定。 “你不觉得奇怪吗?正常人不管在哪里发现尸体,第一个反应都是报警,而他恰相反。我猜这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吴浪顿了顿,继续说,“我说的验证法子嘛就是佯装绑架你,看他想你死还是救你。我猜他不会为了你报警,因为这等于揭开他自己。如果他不救你,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左米神情复杂地看着吴浪,然后走过去轻轻坐到他怀里,说:“他能给我的只有钱,思来想去还是你对我好,但是你现在有命案在身,你要我怎么安心跟你在一起?” “命案?哦,你说的是那具尸体吗?那不过是我收买了一个垂死癌症患者,自愿到他房里自杀而已。钥匙嘛,你忘了阻止你赴约那天晚上我们见过面呀,这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吴浪笑得很开心。 “我也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救我,你给他打电话吧!”左米脸色捉摸不定。 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左米和吴浪在等待中承受各自的煎熬。 忽地,楼下隐隐约约传来警车声。左米递给吴浪一杯水说:“就算林佑道报警,我也不想再跟他不清不楚下去,我有个主意,就是利用他掩尸不报的秘密,狠狠敲他一笔然后我们一起远走高飞,怎么样?” 吴浪看着左米情意浓浓的眼睛,仰头喝光了水,诚恳地说:“其实我一直深爱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跟你在一起,我……”一阵手机铃声打断吴浪的话,他看了一眼左米转过身接通电话。 电话里不知谁在说什么,只见吴浪脸色越来越阴沉。 “贱人,原来你一直都在耍我!”吴浪冲到桌前抠出桌底隐藏的窃听器踩在脚底暴跳如雷,“你给我喝了什么?我杀了你!”没等左米反应过来,一只板凳凶狠地砸到她头上,登时血流如注,人跟着也倒了下去。 楼前,警察喊话声响起。吴浪双手抱头,慢慢开了门。 “砰”一声枪响,吴浪随即捂着心脏斜歪到地上。警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谁开的枪。 与此同时,几条街以外的一条偏僻马路上,林佑道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握着手机:“哦,是吗,干得好!”挂完电话,他很轻松地笑了起来,随手拿过车里放的一块口香糖嚼起来。开车时吃口香糖,林佑道有这习惯。 忽然,林佑道感觉后备厢随着车速,有节奏地发出一种奇怪的碰撞声。他跳下车打开车盖一看,浑身顿时僵住,那是一具并不陌生的冷冻死尸。 “你觉得自己这招借刀杀人的手法很完美?你以为你藏在清浅湾那套公寓里的秘密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在林佑道身后响起。 林佑道浑身一震,回头看是刘力和江美美。他猛地发觉自己并没成功跳出旋涡,而是陷到了更深处。 “父亲虽然一直反对我和你在一起,但并没对你怎么样,你为什么狠心杀了他,还将他的骨头做成墙饰放在清浅湾那套房子里?就因为他当众辱骂过你,所以想要他眼睁睁看你背着我和别的女人欢爱,让他做鬼也不能安宁?”江美美的声音因悲愤有些变调,“你知不知道,就在你杀他之前,他已经开始松口答应我们的事!” 江美美咬牙切齿步步逼近:“没想到你这么阴毒,就算五马分尸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把你罪行公开,虽然能终结你的命,但我不想你这么轻易就解脱!吃了口香糖,现在是不是感觉浑身乏力思维混乱?没关系,打完这支药水,你很快就会亢奋到想要飙车。放心,我保证车祸力道刚刚好不会让你一命呜呼,只怕到时候警察看到车里的尸体会误以为你抛尸心切,等他们查清楚一切,你的煎熬才会结束。” 刘力举起一根注射管慢慢走过来。瘫软的林佑道,瞳孔因为恐惧而慢慢放大…… 被奸杀的妻子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 “今晚的米饭还是太硬了。”张横面无表情地说。他鼻孔附近的肌肉轻微地颤动着,这是他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而暗自发怒的标志。他无精打采地换了一个坐姿,抬头盯着吴珊姗。 “下次会记得多加些水的。”她的回答一如往常,冰冷简洁。她一边吃着饭一边眉目平静地翻着手上的美容杂志。 看见妻子泰然自若地回避着自己的逼视,张横失去了继续争辩的耐心与勇气。他长久地凝视着吴珊姗的侧影,他恍惚觉得灯光在摇晃,光影杂乱无章地重叠在一起,吴珊姗近在咫尺的身影遥远得好像挂在走廊墙壁上的抽象艺术画,模糊而陌生。 再次追问没有意义,每次与妻子的争论就像冰糖掉进一罐蜂蜜里,当时激不起涟漪,事后也不会留下痕迹。他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和失望,装作胃口很好的样子接连盛了三碗饭。 也许从那一刻起,张横心中就起了杀机。 结婚五年的张横和吴珊姗住在大庆市C区的高层公寓里,张横32岁,妻子比他小两岁。他们是在南方经济发达的N市认识的,那个时候张横还做苦荞茶的生意,吴珊姗则在一家公司当秘书。虽然在一个城市,两人隔得并不近。吴珊姗周末才有假休,每个周五下午,吴珊姗都会坐两个小时的公车来找张横。即便来了,也不一定能见到张横,他总是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忙着出差跑市场,忙着进货。但吴珊姗从来没有怨言,张横在的时候,她就为他洗衣做饭,不在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去看电影。那个时候张横经济宽裕,吴珊姗也很柔顺体贴,虽然也有摩擦和矛盾,但总体来说还算平静和谐。 第二年,张横的生意出现了严重的危机,钱全亏损了。他一直以为漂亮的吴珊姗会离开他选择更好的人,然而吴珊姗在那段最艰难的时期一直陪在他的身旁。当时张横觉得吴珊姗是可以和他过一辈子的人,他们比之前爱的更热烈。每次张横在夜里醒来看到吴珊姗仍然睡在自己身旁,他都会跪着亲吻她的脸,让失意和感动的眼泪滴落在吴珊姗的脸颊上。 不久,他们结婚了。他不想回老家和父母住在小县城,就和妻子来到了临海的大庆市,他也在外贸公司谋到了一个职位。吴珊姗刚生完孩子就急着出去工作了,她不喜欢做家庭主妇,也不想带孩子,觉得孩子吞噬她的青春,使她烦躁不安,于是女儿一岁后就送回老家给他父母抚养了。 吴珊姗性格内向,和同事不太亲近,只和千雪要好。因为公司离T大学很近,她们中午常常去那里的食堂蹭饭吃。 张横不喜欢吃硬的米饭,他觉得难以下咽,他已然忘记这些年来有几千个日子吃着这样生硬无味的米饭,但是无论他抗议多少遍都没有用,她的理由是她自己喜欢硬的米饭。他不喜欢红色,可是她总是千篇一律地给他买款式相同颜色老旧的大红色内衣。他想把孩子接回来,给她分析种种孩子远离父母关爱的弊端,然而她总以双方工作忙碌为借口推辞。“等孩子上小学时再接过来也不迟啊。”她这样拒绝道。 他发现她害怕改变,害怕麻烦,害怕麻烦会带来难以预料和应付的变化。她过于娴静了,让人猜不透她的想法,判断不出她心情的好坏,他觉得她就算不是喜怒无常、难以取悦,也称得上难以捉摸和不可亲近。他们曾经共同的梦想,真挚的依恋,明媚的憧憬,美好的回忆,都变得遥远而暗淡了,失去了岁月的芬芳,仿佛年华远逝,爱情也变得瘦骨嶙峋,没有了永垂不朽的气魄与壮志。他认为她有一种理所当然的自私,肆意妄为的冷漠,旁若无人的骄傲。他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女人结婚以后会这样判若两人,他有时候怀疑她是否从来就如此,只是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张横在公司也过的很不顺心,他学历不高,在大庆市又没有人脉,总是受到上司的冷落和同事的挤兑。本来以他的能力当主任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在公司公开竞聘时输给了经理的侄子,一个毛头小子,这更使他一蹶不振。他想跳槽,又怕进不了好的公司。他经常加班和出差,有时日夜颠倒,倒时差常常让他夜不能眠。在升职梦想成空且加薪无望的情况下,他每月还得交近五千元的住房贷款。他思念女儿,经常给她买玩具和衣服寄回老家去,他和妻子确实没有时间带孩子,为此他一有假就回老家看女儿,而且离开的时候总是万分不舍。这一切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觉得苦闷没有尽头,下了班不知该往哪里去,他无处诉说,妻子全然不懂他的心思,她热衷的是美容、减肥和电视剧,他们只说简单的日常用语,心灵交流和灵魂畅谈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以为激情和爱情会常在,但它们消失得如此之快,他几乎手足无措,都来不及回味和悼念。退一步,他相信激情褪去至少爱情可以转变为亲情,想不到最后孵出来的只有冷淡与漠然,而让他勇敢正视这种冷淡与漠然的正是妻子刚才面对他的逼视时的无动于衷。 他告诉自己:“她不再关心我的疾苦,不理会我的要求,不顾及我的感受,我有什么好留恋的呢?与其这样平淡地生活下去,不如主动改变现状。”离婚是不可能了,首先是双方父母不会答应,其次吴珊姗不会同意。她满足于现在的生活,肯定不会答应他的要求,而且她肯定要平分财产和争夺孩子的抚养权,他不想孩子和她这样的母亲一起生活。 他思前想后,左右为难,那天夜里,他从睡梦中醒来,一如多年前因为生意失败从愁苦与愤懑中惊醒般,在黑暗中跪着亲吻着妻子松弛的面庞。他躺下来,决定谋杀妻子,他的心情慢慢得到了平复。 二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知T大学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件。T大学是一所综合性的理工科大学,近几年才在C区建立校区。本来这一带属于郊区,人口稀少,经济落后,但在市政府新的经济政策的推动下,昔日遍布农田和平房的C区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各种商业大楼和公共建筑的鳞次栉比,俨然成为了一个繁华喧嚣的城区。T大学正处在C区的中央位置,它占地宽广,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城中之城。 学校建筑设施还不齐全,但空闲地很多,所以最近正忙于扩建。承包扩建工程的建筑公司雇佣了很多农民工,工人们白天在工地上工作,晚上就住在学校旁边临时搭建的工棚里。学校东边有一片松林,自然天成,松林内铺设了石子小路,白天贪恋幽静美景的学生经常从那里经过。一到晚上,因为松林内没有路灯,整个松林昏暗阴冷,显得十分僻静,除了热恋中的男女想要寻求独处的机会,夜晚的松林几乎无人光顾。女生宿舍在松林的右边,松林内的小路是通向宿舍的捷径。学生们偶尔在教室自习得太晚了,为了赶时间,有时也会走这条近路。 就在前不久,一个准备考试而复习到深夜的女学生穿过松林时被强奸了。半夜,女学生衣衫不整地哭喊着叫醒了公寓管理员,管理员随即向学校领导报告。还处于惊恐中的女生说犯人浑身充满汗臭味,衣服粗糙,手脚粗壮有力,但松林内很黑,看不清对方的长相。校方马上意识到有可能是建筑工人,但又不能确定。为了维护的名声,学校决定息事宁人,没有报警,而是私下解决,给予女生相关补偿。由于学校封锁消息,没有给学生警示,半个月之后,另一名夜归的女生又在松林内遭到强奸。这一次校方报了警,但女生因为极度惧怕,不能提供任何关于嫌犯的特征,而工人们一口咬定案发当晚无人外出,都在工棚内睡觉。尽管他们有很大的嫌疑,但警察又不能排出其他人员作案的可能。由于缺少线索,案件最后不了了之。 张横是和同事一起喝酒时无意中得知这个消息的,同事的妹妹是T大女生宿舍的管理员。由于没能侦破案件,警察和校方都觉得为了不扩大影响,应尽力不使消息外传,除了学校警示女学生不要单独夜行之外,市民完全不知道在他们身边发生了这种恐怖事件。 张横初时也觉得惊骇,但马上意识到这是机会,他开始在心中酝酿着杀人计划。他们的公寓就在T大学旁边,学校树木成群,地势平坦,附近的居民经常去那里散步。吴珊姗有轻微的气喘,对空气非常敏感,为了美容,也为了减肥,傍晚时她总是独自一人在学校优美的林荫大道上散步。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张横煞有介事地对吴珊姗说:“阿原他们小区发生了抢劫事件,是白天发生的。” 吴珊姗听了并不惊慌,觉得事不关己。“我们这边很好,毕竟紧临大学,安稳得多。” 张横忍不住窃喜,看来得益于封锁消息,妻子并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两起犯罪事件。 隔天,张横故意认真审视着吴珊姗的脸,忽而惊叹道:“你最近脸色不好啊,老听见你咳嗽,皮肤也松弛了很多。” “真的吗?”吴珊姗大惊失色,“哮喘病犯了,大概没睡好吧。” “年纪大了,不是光用高级化妆品就可以的。”张横的语气里不无嘲讽。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等着看吴珊姗的反应,吴珊姗似乎有点生气的样子,可是并不说什么。“你每天都对着电脑工作,辐射强,对皮肤伤害很大的。”张横不慌不忙地走出第一步棋。 “你应该多呼吸湿润清新的空气,这样对你的病有好处。” “我每天都有去户外散步啊!”吴珊姗不服气地争辩。 “C区工厂多,空气污染严重,你傍晚外出,不正是全天空气最糟糕的时候吗?我记得杂志上有一篇文章说最近专家都提倡把晚上散步的时间后移呢,不再是傍晚日落的时候,总之是越晚越好,因为那个时候污浊的空气才刚散去,第二天新鲜的空气开始慢慢涌现。那个时候正是临睡前,轻微运动之后,回来洗个热水澡也有助于睡眠。”张横确信这些话会对吴珊姗产生影响。 当晚临睡前,张横装作突然想起一样,把那篇文章翻给吴珊姗看。吴珊姗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一副恍然大悟和信服的样子。这时,张横故意试探着说:“不过如果真那么晚出去散步也不太安全吧?” “怎么会,我们公寓和学校就一墙之隔,学校附近治安很好。”吴珊姗好像生怕有人会阻止她一样。 不出所料,第二天吴珊姗将近十点才出去散步。晚上回来洗完澡之后,她兴冲冲地对张横说:“书上说的果然没错,夜晚空气真的很干净,而且校园里很安静,人们白天忍受着那样污秽的空气,晚上却浪费这大好机会窝在家里看电视,真是可惜啊!” 张横有几次加班回来也直接去校园,在夜色的掩护下,他漫步在松林外长长的小道上,远处高高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更加显得小道附近寂静幽暗。才刚过九点,小道周围就已经没有人影。有时他沉醉在无垠的夜色中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他来来回回地走着,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带来的寒冷使他从思绪中惊醒。他掐算好时间,害怕会遇到推迟散步时间的吴珊姗。有一回,张横气喘吁吁地回到家,吴珊姗正在换运动鞋准备外出。 “怎么这么急,都流汗了。”吴珊姗问他。 “急着上厕所呢,加完班和同事吃宵夜,喝了几杯啤酒。”张横尽量掩饰自己的慌张,故作镇定地回答。吴珊姗只顾着外出散步,并没有发现他身上没有酒味。 张横觉得尽管条件已经具备,但他还是愿意再等等。 三 就这样过了四周,吴珊姗照常夜晚外出散步,张横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完善自己的计划,在心里一遍一遍的演练。张横知道关键是如何在夜晚把吴珊姗引入松林,只要吴珊姗进了树林,他便会尾随而入,从后面袭击她,捂住她的嘴,防止她呼叫,再用右手手肘扼住她的脖子,不出三分钟,吴珊姗就会停止挣扎。 整个过程至关重要的是伪装现场。不能一下子掐死吴珊姗,得让她做出适当的挣扎,以便在她身上留下一些伤痕。吴珊姗死后,再撕裂其衣服,做出罪犯欲图侵犯的假象。等尸体被发现时,警察会把这个案件与之前的两起强奸事件联系起来,以为三个案件都是同一人所为,而凶手误把吴珊姗当成是学校的学生了。 那为什么之前两个受害者没有被杀害,而吴珊姗却不幸遇害了呢?而且受害者尸体内并没有精液啊?肯定会有人这样想。但这个问题张横也考虑到了。可以有两个解释,一是吴珊姗抵抗的特别厉害,凶手一怒之下杀死了吴珊姗。二是通过强奸已经不能满足凶犯变态的欲望,这个时候,往往需要采取更残忍手段来获得快感。 张横虽然不十分高大,却很强壮,他自信完全有能力轻松地置吴珊姗于死地。他绝不会受人怀疑,首先,因为他从始至终都将戴着手套,现场不会留下指纹,他还会戴着帽子,以免打斗时毛发被扯落。其次,他没有动机,在外人看来,他们夫妻关系和谐,生活美满,双方都没有外遇出轨的迹象。同时,他没有给吴珊姗买过保险,他不能从中获得任何金钱利益。 张横想象着自己带着哭腔,忧伤地对警察说:“妻子一直有散步的习惯,最近她嫌空气不好,看到杂志上说深夜空气新鲜,比傍晚散步更有利于健康,所以她改在晚上散步。我曾劝过妻子,但她认为附近治安良好,执意要去。” “案发的时候你在哪里?”警察一定会这么问他。 “我当时在家看电视,等吴珊姗回来。”他准备这样回答。 “我当初应该劝住她的,不该让她这么晚还出去散步。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要是当晚我陪她一起去就好了。”张横对自己的演技很自信,适当表示出伤痛和悔恨是很有必要的,但不能过分强烈,因为警察都非常多疑和敏感,稍微有点过激和不自然的表现,他们马上就能察觉到。最后,他还会告诉警察,他和妻子还准备明年把女儿从老家接过来上小学,共享团圆之乐,从而塑造一个无辜的、既悲伤沉重又能够自我克制的丈夫的形象。 想到这里,张横几乎都迫不及待了,他有种想大试身手的冲动。 机会终于来了。大庆市的秋天临近尾声之际正是全国十一长假的开始,学生们都忙着回家或外出旅行,学校里难得呈现出萧条冷清的迹象。长假第一天,张横提议外出游玩,也许他心里知道他不久将要行动,想留下一点有关吴珊姗的美好回忆。第二天吃过晚饭后,他早早坐下看电视,等待着黑夜袭来。他坐立不安,不停地换着频道,觉得时间流逝得太快又似乎不够快,他有点害怕,同时又十分期待。十点刚过,吴珊姗就穿戴好准备出去了,望着吴珊姗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张横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急忙放下遥控器,换上之前准备好的破旧的粗布衣服和跑鞋,戴上帽子和手套,快步走出家门。下楼梯时他如履平地,29层似乎瞬间就让他走完了。他知道不能乘电梯,因为电梯里有监控录像,不能让警察知道案发当晚他打扮怪异尾随妻子出过门。 为了掩人耳目,他把手插在宽大的裤兜里,因为十月份就戴手套是有些奇怪的。他一边疾走,一边凝视着前方,努力搜寻着妻子的背影。拐过公寓旁一个路口后,他看到了她的身影。他小心翼翼地跟着她进了校园,在她身后始终保持大约一百米的距离。校园果然如他所料,寂静冷清,学生比平时少了很多,松林外的小道格外静谧。张横悄悄隐入小道边一座假山后面,他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这是一条环绕松林的水泥路,颇像一个椭圆形的跑道。张横所处的假山正处在它和另一条与之垂直的石子小路组成的交叉路口旁。选择这里其实是出于他的精心策划。这条小路往北是学校的围墙,往南则是通向松林。等到吴珊姗走近的时候,张横从假山后跳出来,黑暗中吴珊姗受到惊吓,立马就会意识到有歹徒欲图不轨,必定会向前逃跑。然而张横已有防范,早就飞快的穿过路边的草丛堵截在她前面,被困在十字路口中间的吴珊姗别无选择,她清楚往北走通向围墙的石子小路肯定无处遁形,继续向后逃跑可能会被再次截住,她慌不择路,一定会逃向通往松林的小路。 吴珊姗自在闲散地跨着步子,绕着松林悠闲地踱着步。她时而调皮地倒退着走,时而在不足两米宽的道上转着圈,有时她叉着腰抬起头畅快的吸着气,有时又满腹忧伤似的低着头细细地迈着碎步。张横紧握着拳头,他几乎想冲出去问问她此刻在想什么,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浑身颤抖着抑制住这种想法。就这样过了半小时,附近始终没有人经过,周围万籁俱静,张横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突然,吴珊姗加快了步伐,张横估计她是准备快点走完最后一圈,好结束今天的散步。 张横知道机不可失,他把衣领竖起遮住脸,死死地盯着吴珊姗,手心全是汗,几乎把手套都浸透了。慢慢地,吴珊姗走近了,他定了定神,下一秒,如饿狼般迅捷地跳出,大喝一声,如鬼魅般站在了吴珊姗的身后。吴珊姗惊恐万分,猛然回头,拔腿拼命地向前跑,张横以静制动,急速地跃过草丛,骤然蹿到吴珊姗身前。吴珊姗惊呼,矫健的身影顿时急停,无可奈何地奔上通往松林的路。张横穷追不舍,健步如飞,紧随着转入松林。他兴奋异常,清晰地听到风飕飕地在回响,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清晰细微,不绝于耳,前面的脚步声凌乱而沉重,后面的轻巧急促。不知是吴珊姗原本就比一般女人能跑,还是危险的处境激发了她的潜能,张横竟不能很快追上她。张横焦急万分,脚下猛一发力,感到吴珊姗的身影越来越近,触手可及。他冷不防伸出右手,抓住了姗美的衣服,奋力一拉,左手直接去扣她的后颈。吴珊姗踉跄中尖叫一声,他忽而觉得眼前火光乍现,心中一惊。“妈的!”他不禁低声咒骂,急忙松手,转身向反方向狂奔,他抬头望上空,高瘦的松树在微光下显得苍劲挺拔,风似乎比刚才更迅猛了,他不敢回头看,只觉得身后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他猜想吴珊姗一定还摔在地上惊魂未定,他必须在赶在吴珊姗之前回到家,他翻过围墙,大汗淋漓地向公寓飞奔而去。在这种危急的时候,理智还是告诉他,不能乘电梯,不能留下罪证。他精疲力竭的爬着楼梯,全然没有了刚才下楼梯时的精神抖擞。 他万万想不到,T大悄然无声地采取了预防措施,松林里居然装了声控灯,晚上灯也不亮,刚刚姗美那声尖叫触动了开关,安装在松树上的灯才豁然亮起。他忍不住纳闷,明明以前查看地形时都没有看到有电线通向松林,难道是十一前夕刚刚安装的吗?这一招让他猝不及防,但也确实漂亮,他不禁怪自己疏忽,要是前一天再去侦查一次,就可以避免今天的失手了。不过转念一想,当时自己心情急迫,信心满满,去了也不一定能发现。他有把握吴珊姗没有看到他,当时她尖叫着即将后仰摔倒,路灯一亮的时候他就往回快跑,整个事情就发生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处于惊吓中的吴珊姗必定来不及搞清状况。 张横刚洗完澡,吴珊姗就抽噎着回来了,一进门就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他装作很吃惊很意外的样子听着吴珊姗的叙述,一边竭力地安慰她,一边心里暗自盘算着该怎样把事情平息下去。 “我就知道这么晚出去散步很不安全,你还说这边治安很好,弄得险些丧命。”他发觉自己差点说漏嘴,妻子只说有人想要侵犯她,并没有说伤害。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他接着问:“你看见对方的脸没有?” “没有,没来得及,灯一亮他就跑了。” “那就不能报警了,什么证据都没有,警察也无能为力的,不过,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好不容易安抚妻子睡着以后,张横叹息起来,他知道自己回不了头,就算今晚看到吴珊姗娇弱无助的样子,他也没有动摇,只不过他得从头再来,一切都要重新计划。 四 那件事以后,吴珊姗晚上再也没有出去散步过,她变得小心谨慎起来,但她浑然不觉张横正在酝酿着他的第二个杀人计划。 张横觉得自己真是幸运,尽管让妻子侥幸逃脱,但自己却没有败露。他反过来想这也是一个教训,自己动手掐死妻子还是太费事了,搞不好就会出现突发状况。因为夫妻一方被杀害,另一个总会成为怀疑对象,而他并没有可信的不在场证明,说当时自己一个人在看电视实在不是一个高明的谎言。他想要的是高智商犯罪,既可以达到目的,又可以逍遥法外。 第二个计划张横花了很长时间才详细地构想出来。这次他没有那么跃跃欲试了,他以更冷静、更耐心的态度规划着每一个步骤。他比平时更用心地工作,也不觉得受上司的气和遭到同事的挤兑了。他有点瞧不起他们,他觉得自己比他们高明,他想做什么就去做,没有几个人为了改变生活敢杀死自己的妻子,即便他们和自己一样对妻子失去了感觉,觉得无法忍受。只有他,无所畏惧,就算失败了一次也毫不退缩,他认为自己才是真正具有骑士精神的现代都市人,想干就干,而且安排的周密仔细,几乎可以说天衣无缝。 他不急于下手,因为还缺少一件东西,那就是就是氰化钾。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张横绞尽脑汁,他要巧妙地杀死吴珊姗,同时嫁祸给别人,这个替罪羔羊就是吴珊姗的同事千雪。 十月中旬的一天,吴珊姗公司的采购部收到一封来信,由于没有写明收信人,有人就私自把信拆开了,里面是吴珊姗和一个男人手牵手的亲密照片,而男人就是后勤部员工千雪的丈夫。照片有动过手脚的痕迹,但同事们觉得无风不起浪,就算不是真有其事,他们的关系也值得玩味。 事情很快就传到吴珊姗和千雪耳里,吴珊姗只当是人们的恶作剧,千雪也并不当真,两人仍然亲密如初。 一天,千雪的丈夫,药品推销员昌松在公司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个精美的女式皮包,然而昌松并没有买这样东西,下班后不明就里的他把包裹拿回了家。晚上丈夫洗澡的时候,千雪在卧室的衣柜里发现了这只崭新的皮包,不觉疑窦重生。她问昌松皮包是不是买给自己的,昌松否定了,辩解说不知谁寄错了,他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千雪面露不悦,心中暗问:“难道这不是买给另外一个女人的吗?” 这些当然是张横所为,为了嫁祸千雪,他费尽了心思。 他知道吴珊姗和千雪中午经常去大学的食堂吃饭,他悄悄跟踪她们,发现吴珊姗每次去那儿都会买一杯红枣豆浆。吴珊姗她们中午下了班,赶到食堂一般都是十二点半左右,那个时候正好是最繁忙、最拥挤的时候,偌大的食堂总是人满为患,尽管座位众多,但还是有学生占不到座位。很多人买完一份菜或一杯饮料后马上就放到空座位上,表示这个座位已有人占了。每次吴珊姗都无一例外地把刚买的豆浆放在一个空座上来占位子,然后再和千雪去买别的东西。通过多次勘察,他意识到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能实现他的杀人计划。 机会正是隐藏在从占座到买完饭菜回来这几分钟的时间里。张横计划趁现场嘈杂不堪之际投毒,确切的说不是简单的投毒,张横认为那太低级了。他会事先带好手套,买一杯同样的豆浆,放入氰化钾,然后迅速地与桌上那杯豆浆进行调换。重新回到座位上的吴珊姗必将浑然不觉,毫无防备的她喝下豆浆后马上就会死亡。 张横曾想过,吴珊姗猝死倒地一定会在食堂引起骚乱,在警方来到之前,周围必将一片混乱,他大可以趁势将装过氰化钾的纸包悄悄塞进千雪的手袋里。张横下毒的量很大,吴珊姗喝不过半杯,身体就会有反应,所以警察在剩下的半杯豆浆里会检测到氰化钾。但是如果这样做,问题也会接踵而至。 首先,纸包上没有千雪的指纹。只要没有指纹,就不能形成千雪作案的铁证。 其次,这样做有一个最致命也是最无法避免的漏洞。千雪案发时正好在现场,张横的设计让千雪有了杀害吴珊姗的动机,警察大概会怀疑千雪因为记恨吴珊姗勾搭昌松,所以设法杀死了吴珊姗。这样以来,千雪不但有杀人动机,还有作案条件。但是警察冷静下来后,应当会考虑到如果千雪选择这样的条件下作案,自己势必会受到怀疑,因为当时只有她和吴珊姗在一起。千雪如果要加害吴珊姗,平时应该有很多机会,即使要下毒,也应该选择自己不会受到怀疑的时候,谁会在大庭广众下杀人,从而把所有的嫌疑聚集到自己身上呢? 这样显然行不通,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倒不如退而求其次,与其造成肯定是千雪作案的假象,不如布下可能是千雪作案的疑阵。那么如何故布疑阵呢?张横以为最好的方法是隐瞒下毒的方法,使警察在剩下的豆浆里检测不到氰化钾的存在。所以张横下毒后,真正要做的是躲在暗处,把吴珊姗那杯没喝的豆浆倒掉一半,用吴珊姗原来那杯豆浆换回有毒的豆浆。 警察通过中毒症状可以初步判定是氰化钾中毒,由于没有遗书,死者生前也没有异常举动,基本可以排除自杀的可能性,断定为他杀。但案发当天千雪还不会成为嫌犯,因为警察不能马上就调查到吴珊姗与昌松有暧昧关系,所以千雪成为嫌犯应该是几天以后的事。事发当天警察一定会向张横了解情况。 警察们大概会问:“你妻子有仇人或得罪过什么人吗?” 这时张横就装作悲戚的样子说:“吴珊姗性格娴静,不理是非,不会有人跟她过不去的。” “这两天你妻子有什么奇特的举动没有?比如多疑,惴惴不安,有没有向你暗示过有人想对她不利呢?”一般来讲,总是免不了被问到这样的问题。 “好像没有,她只是心情不好,因为前天我曾经和她大吵了一架,当时我气急了,表现得很粗暴。”这是张横精心准备的说辞。 夫妻两曾发生过冲突,警察多多少少会怀疑张横,按惯例,警察会问他:“今天案发时你在哪里?”这个时候张横就要主动抛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了。 张横是通过给女儿寄礼物才想出这个不在场证明的。因为Y公司的投递站取快递的人比寄快递的人要多,为了节省劳力,投递站只在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开通投寄服务。张横发现每次寄包裹时快递单上不仅会有快递公司的章印,还会打上投递时间的水印,即如果是中午十二点去寄的包裹,那么快递单上就会打上12:00的时间水印。 案发前一天12点半,张横只要掐准时间跑到Y投递站假装要邮寄包裹,等快递单填写完毕,盖过章、标注好时间后,再找了个借口不寄了,这样只需花三块钱买下这张被浪费的快递单就行了。以往出现这种情况时,因为快递单已经作废,一般是交由快递公司处理的,但如果提出索要,工作人员也无法拒绝。这样张横就有了一张时间标注为十二点半左右的快递单。 张横在快递站观察了很久,发现整个下午投递站人都很多,工作人员经常手忙脚乱。顾客每天中午来邮寄的包裹随意的堆放在靠近柜台的空地上,而且无人看守,如果有人想悄悄偷走一件包裹当然不容易,可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在那堆包裹里面再丢一个进去是很难被人发现的。张横计划杀人后开车赶到投递站,趁机把事先准备好的包裹丢在那堆真正是那天中午投递的包裹堆上,这个包裹上早已贴上了他之前弄到的快递单。 但是张横打听到投递站当天要邮寄的包裹晚上十点前一定会被运走,所以如果警察当天不去调查的话,就不能发现他的包裹案发当天在投递站,那他手中那张快递预留单就毫无价值了,因为那只能证明他是12点30分寄过快递,并不能证明是哪一天。只有让警方当天就去投递站调查包裹,张横手上那张快递单才能发挥作用。 其实说到底,他的不在场证明只有当天才有效,所以务必得引导警方怀疑自己,让警察案发当天就去调查。 “中午匆匆吃完午饭,我就去Y公司的投递站寄包裹,是一套买给女儿的玩具。”张横准备这样回答,而且会把快递预留单给警察看,并指出投递时间是12点半。 警察为了核实真假,肯定会去投递站调查。警察会发现投递站的邮寄服务只在中午开通,而他的包裹确实在那堆真正是那天中午邮寄的包裹里,而包裹上的快递单标有时间水印和张横的笔迹。这些恰好可以证明张横案发当天中午确实去寄了快递。 接下来,因为饭菜和豆浆中都检测不到氰化钾,警察一定觉得诡异,但由于是中毒后猝死,那么一定是临死前刚刚吃下毒药,警察势必怀疑是通过食物投毒,否则别无他法,警方最后一定会发现调换豆浆这个下毒方式。警察调查到吴珊姗与昌松有暧昧关系应该是几天后的事,但警方一定会仔细询问目击者,结果会表明千雪没有离开过案发现场,在她身上也没有发现剩余毒药以及装毒药的纸或容器,食堂里也同样找不到类似的东西。假如凶手是千雪,她一个人不可能做到这些。这样可能的解释只有一个,即千雪有帮凶或者凶手另有其人,而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会涉及张横,因为他早已提出不在场证明,已经排除了嫌疑,就不会在再成为嫌犯了。 到此为止,张横可以高枕无忧了。 五 六天后的中午,吴珊姗在T大食堂中毒身亡。当时千雪和吴珊姗在那里吃饭,事情发生的时候正好是十二点半。负责这起案件的是刑侦队长包国奇。 “因为学校的饭便宜种类又多,我们中午经常去那里吃。”千雪这样跟包国奇说。 “事情的经过是怎样的呢?”包国奇问她。 “我们吃着饭,吴珊姗突然就抽搐起来,然后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久就一动不动了。” “当时周围有可疑的人没有?” “我没有看到,当时有很多学生,事情发时现场很乱,有女学生尖叫,有很多人挤过来看,我很害怕,完全不知道周围的情况。” “你们吃的是同样的东西吗?你身体有没有出现不适呢?” “我们吃的是同样的套餐,我身体并没有任何不舒服。” “豆浆是受害人喝的吗?” “是的,吴珊姗每次来吃饭都会买一杯这里特有的手工磨制的红枣豆浆。” 通过千雪的证词可知死者生前没有异常的举动,这就排除了自杀的可能,人一般也不会选择在那种嘈杂的环境下自杀,可如果是他杀,食物里和餐具上都检测不出氰化钾,餐具和装豆浆的纸杯上也只有死者的指纹。 当天下午,张横胸有成竹地等着警方通知他妻子死亡的消息。果然,三点半刚过,他就接到了通知。赶往现场的张横预先暗自酝酿着情绪,好像演员需要提前入戏一样。看到妻子尸体的那一刻,他确实有点难过,他不可置信的惊讶、痛彻心扉的哀伤、呼之欲出的悲愤都显得那么真切和生动,全都拿捏准确、适可而止。 包国奇问还在流着泪的张横:“你知道有谁记恨你妻子吗?” 张横心中暗喜,果然如他所料,他按照计划一一作答。 “她最近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没有,她精神有点沉郁,因为前天我和她吵了一架,因为她总是把饭煮的非常硬,我当时因为工作上的事心情很不好,于是就向她大发脾气,还摔了碗筷,后来我收拾碎瓷片的时候还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张横举起左手,给警察看他贴着创可贴的食指。沉默了一会,张横又愧疚地说:“我们感情一直很好,几乎从来没争吵过,都怪我不好,当时太冲动了,才会无理取闹。但是她人很好,一点也不计较,见我割破了手指,马上到药房去买创可贴。今天早上出门上班前她还跟我说,她买了礼物送给我,要给我一个惊喜。” 包国奇莫名地同情这个意外丧妻的男人,但得知他和妻子曾经闹过矛盾,还是遵循着办案的常规套路,即妻子死掉一般都是怀疑丈夫干的。 “请问案发时你在哪里?”包国奇问。 “我在Y公司的投递站给女儿寄礼物。”张横拿出钱包,把快递单递给警察。 这时包国奇突然问:“我记得S公司的投递站离你们公司比较近,为什么不在那里寄呢?” 张横心中一惊,觉得眼前这位年轻的刑警异常老练,不好对付。 张横选择Y投递站也是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关键一环。Y投递站与张横公司相隔很远,张横舍近求远主要是因为S投递站离大学很近,只有五分钟的车程,很有可能寄完快递之后再去行凶,但是Y投递则很远。案发的时间是十二点半,如果12点23分还在Y投递站的话,是不可能在及时赶到食堂的。 幸好早有准备,张横揉了揉贴着创可贴的手指,不慌不忙地说:“我以前经常去那里,但是最近我发现Y公司的投递速度更快,服务也更好,我想让女儿早点收到我的礼物,就不惜跑远一点路了。” Y投递站远离商业中心,隐藏在居民区。包国奇带领助手小马赶到投递站时已经接近下午五点了,两间门面大小的投递站热闹非凡,取快递的人排着队,工作人员忙乱而有序地工作着。包国奇找到投递站的负责人,拿出张横的快递单问:“这是你们公司的快递单吗?”负责人看了看,回答说是。 “每天有多少人来寄快递呢?”包国奇问。 “因为寄快递的人比较少,我们只在中午12点到14点之间提供邮寄服务,最近负责这项工作的是阿绿。”负责人把阿绿叫了过。 “今天有什么人来寄包裹你还记得吗?”包国奇问阿绿。 阿绿回答说:“邮寄服务只有两个钟头的时间,所以每天这个时候人就特别多,我经常忙的晕头转向的,实在很难记清楚。” “这个包裹单是今天的吗?” 阿绿仔细看了看快递单,指着柜台下的一堆包裹笑着说:“看一看这些今天邮寄的包裹里面有没有就行了,因为每天晚上中午接收包裹就会被运走,所以现在这些包裹都是今天中午顾客来邮寄的。” 很快,干练的阿绿就在包裹堆的上方找到了张横寄的包裹。阿绿肯定地说:“是今天寄的,快递单上盖了公司的章,又标有时间的水印,是今天12点23分来邮寄的。” 看来张横的不在场证明确凿无疑,警方只得改变方向继续侦查。 六 第二天出来的尸体解剖结果证明受害人是死于氰化钾中毒,从死者的胃里发现了中午吃的各种半消化的食物残渣及残留的豆浆,但不能判断毒药是混入什么里被受害人食用的。 包国奇向同事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会不会嫌犯把毒药装进胶囊里,事先骗受害者服下呢?” “不可能啊,尸检报告说受害者至少服食了二十克氰化钾,得十多颗胶囊才装得下,普通人不会一下子吃那么多胶囊的,而且法医说死者是服毒后猝死,胶囊壳是慢慢溶化的,不会一下子全部释放出来。”有人马上反对。 包国奇点头表示赞同,的确,一次服用这么多胶囊是很少见的。凶手的下毒方式不得而知,警方陷入了泥淖。 一连几天毫无头绪的侦查工作使包国奇疲惫不堪,唯一可以慰藉的是小马到吴珊姗的公司进行调查,听那里的职员说千雪的丈夫昌松和吴珊姗有暧昧的关系。 小马于是问千雪:“你怀疑过你丈夫和受害者有不正当关系吗?” “没有。” 小马反复调查千雪身边的朋友,发现千雪曾十分肯定地说过丈夫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在小马的一再逼问下,千雪承认怀疑过丈夫与吴珊姗有染。 “看到照片时我也不相信,因为有了解摄影技术的同事说那些照片很有可能是假造的。” “那为什么最后又怀疑了呢?” 千雪于是说出了皮包的事。 小马专门去找张横了解情况,他试探着问:“你妻子会不会在外面有情人?” 好像受到了奇耻大辱一样,张横涨红了脸,他咬着牙坚定不移地说道:“绝对不会的,吴珊姗是忠贞的女子。” 与此同时,昌松也被传讯,警察问他:“皮包是哪里来的?” 昌松说了那晚对千雪解释过的话。 “这不是你买给情人的礼物吗?”警察质问昌松。 “不是的,我没有情人!” “吴珊姗不是你的情人吗?” “没有的事,我只见过她几次。”昌松极力否认。 警察把目标锁定在千雪身上,认为她具备杀人动机和条件。 张横在整个过程中表现出了一个妻子被谋杀的丈夫应有的关切和焦虑,他时刻关注着案情的进展,请求警方尽快破案,好使妻子瞑目。得知千雪成为了警察的调查对象时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觉得所有的努力没有白费,事情正按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案发后的第四天,因为姐姐出差,接外甥女的工作就转交给了包国奇。尽管工作繁忙,但他对这个外甥女特别喜爱,所以总会尽量抽出时间。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女孩缠着舅舅带她去吃肯德基,包国奇知道姐姐平时不让孩子接触这些垃圾食品,所以小家伙嘴馋的很,抵抗不住孩子哀求的眼神,包国奇就带小家伙去了附近的快餐店。 在店里,包国奇一面看着孩子贪婪的啃着鸡腿,一面思索案件的疑点。包国奇怀疑千雪因为仇恨吴珊姗与丈夫有染,所以杀死了吴珊姗。但当时只有千雪和受害者在一起,选择这样的条件下作案,势必会受到怀疑,千雪是故意冒这个险吗?千雪身上和食堂里都没有发现装毒药的纸或容器,如果是她下的毒,为什么现场找不到氰化钾的痕迹呢?假如凶手是千雪,她一个人不可能做到这些,必定有帮凶。 这时包国奇的思绪被突然而起的吵闹声打断了,是两位顾客在吵架,一位买好食物的男顾客上完厕所发现他的东西正被一个中年妇女吃着,而妇女认为男顾客莫名其妙,坚称这是她刚刚买的。通过一番沟通和解释,事情总算弄清楚了,原来那位女士坐错了桌子,因为两人买的都是薯条和可乐,快餐店的桌椅相差无几,而且两人选的座位都靠窗,于是造成女士洗完手回来错坐到了男顾客的座位。 看到眼前的景象,仿佛受到启发一般,包国奇霎时豁然开朗。包国奇立即打电话指示手下检查装豆浆的纸杯。把外甥女送回家后,他即刻打电话给小马,迫不及待地称述自己的想法,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第二天上午,检查结果出来了,果然与包国奇设想的一样,纸杯上只有死者的指纹,却没有喝豆浆时留下的唇纹。仿佛找到了突破口一般,包国奇感到破案指日可待。 包国奇和小马换上便衣,马不停蹄地赶到T大的食堂实地勘察。十二点刚过,食堂里几乎摩肩接踵。他们发现很多人买完一份菜或一杯饮料后马上就放到空座位上,表示这个座位已有人占了,然后再去买别的东西。 包国奇对小马说:“昨天发生在快餐店的误会给了我灵感,我想两者的原理差不多,食堂拥挤不堪,放下先买的食物,排队去买别的东西,这时候原先的食物根本无人照管,确实好做手脚。” “不错,这个时候,如果桌上有一杯豆浆,掀开盖子投毒真是易如反掌。” “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就算食堂拥挤混乱,往杯子里添加东西也可能被眼尖的人发现,罪犯一定是自己也买了一杯相同的豆浆,放入氰化钾,然后轻松地调换。”好像看到了事发当时的情形一样,包国奇斩钉截铁地接着说:“罪犯把吴珊姗那杯没喝的豆浆倒掉一半,然后躲在近处。吴珊姗和千雪重新回到之前占好的座位上,吴珊姗喝下豆浆,紧接着就突然死亡,趁着现场情况混乱,罪犯再用吴珊姗原来那杯豆浆换回有毒的那杯豆浆。” “嗯,这样留在桌上的豆浆就被伪装成喝了一半的样子,而且也检测不到氰化钾的存在。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们检查的杯子上没有发现死者的唇印。” “我们之前来过现场几次,但都是正式调查,对食堂进行了封锁,所以不能重现案发时忙乱的情景,也发现不了这个巧妙的下毒手法。”包国奇补充道。 “罪犯真是煞费苦心,不过确实是精彩绝伦的诡计啊!”包国奇无奈地叹了口气。 “罪犯可能是一路跟踪吴珊姗和千雪,然后再伺机而动。”小马讲出自己的判断。 “不,不一定要跟踪,罪犯很可能知道她们要来,如果千雪是帮凶的话,千雪一定会及时通知他的。只要在这里守株待兔就行了。” 现在的问题是千雪到底有没有参与犯罪,她是清白的还是帮凶呢?两人一时无法确定。 包国奇又一次讯问千雪:“吃饭的时候食堂人多不多?” “人很多,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座位。” 包国奇停顿了一下,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你们是买好所有的饭菜再去找座位的吗?” “不是,我买了一碗粥,吴珊姗买了一杯豆浆,之后我们把东西放在一个空座位上,再去买饭菜。”千雪很确定地回答。 果不其然,包国奇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因为投毒方式和纸杯调换都只是推测,只要千雪矢口否认,哪怕包国奇坚持己见,所有的推理也不能成立。找不到下毒方法,即使怀疑千雪也无法找出证据,而承认只会对千雪不利,因此凶手定然另有其人,千雪的嫌疑解除了。 翌日傍晚,包国奇与小马在散步时又开始讨论起案情。 小马停下来,坐在公园里的石凳上,颇有把握地说:“现在同事们都认为昌松有最大嫌疑,估计是他与吴珊姗的不正当关系败露,提出分手,可是吴珊姗不同意,可能还威胁过他,为了摆脱吴珊姗,昌松就杀她灭口。” “很有道理,他不想为吴珊姗放弃自己的家庭,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第二次又换回豆浆,因为他清楚把有毒的豆浆留在现场一定会对妻子不利。”包国奇与小马达成了共识。 七 当天夜里,警察连夜审问了昌松。 “10月28日中午十二点到一点期间你在哪里?” “我在L区的批发市场闲逛,本来上午约好在那见一个客户,可是客户临时有事,就改在了下午一定半,我早早吃完午饭,因为那个批发市场很像家乡农村的集市,这勾起了我的怀旧之情,所以我就在附近随便溜达。” L区与T大相隔很远,如果从十二点到一点期间昌松真的在L区的话,是不可能赶到食堂投毒杀人的。但是警察不相信昌松,因为昌松拿不出任何证据,当时他是一个人,没人能作证他当时在L区的批发市场。 小马厉声说:“你从妻子那里得知她们有去T大吃饭的习惯,于是你跟踪她们到食堂,巧妙地实施了杀人计划。你是药品推销员,一定有不少机会接触到化学药品,氰化钾一定是你从什么地方拿到的。” 昌松蹲在审讯室的椅子上抱着头,对警方的指控一律予以否认。 昌松取代千雪成为了嫌疑犯,这是张横始料不及的。得知消息后张横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不由感叹世事无常,充满着巧合与未知,虽然这脱离了他预期的轨迹,但也不是全然无法接受,毕竟不管谁当替罪羊于他都没有损失。 这时已是案发后的第7天了,案件通过媒体的连续报道已经成为了市民关注的焦点,民众急切希望警察早点破案,相关领导也一再督促身为队长的包国奇早日擒获真凶。包国奇夜不能眠,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连平日对他工作很少问津的姐姐也向他打听事态的进展。 虽然没有更切实的证据,但同事们一致认定昌松就是罪犯,大家几乎是把他设定为了凶手,昌松众望所归地成了众矢之的。 “你有作案动机,有获得氰化钾的途径,除非你有可靠的不在场证明,不然你将面临一级谋杀罪的指控。”包国奇为劝说昌松主动认罪,做着最后的努力。 “我没有杀她,她不是我的情妇,我当时在批发市场,我没有偷氰化钾。”被关在审讯室里的昌松疲惫不堪,整个晚上都在低声重复着这几句话。 当警方以为抓到了真凶,努力形成完整的证据链的时候,昌松突然提出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据嫌疑人交代,那天吃完午饭,突然想到下午见完客户之后可能要请客户吃饭,而自己带的现金不够,于是就在市场内的Z银行的自动取款机内取了2000元钱。警方马上调来了监控录像,画面显示10月28日12点十分,一位酷似嫌疑人的男子正在取款,根据银行方面的记录,男子确实取走了2000元。最后由技术人员鉴定,该名男子正是昌松。 12点十分还在L区的批发市场,一点以前是不可能赶到案发现场的,从时间上来说根本不可能,昌松的嫌疑洗清了。 所有人都对这一结果感到气馁,但只有张横大失所望,几乎达到了咬牙切齿的程度。虽然陷害计划失败了,但我还是安全的,张横这样安慰着自己。 警方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点。同事们一筹莫展,只有包国奇彻夜未眠,苦苦思索。 包国奇想起最近的浙江叔侄冤案,觉得头皮都发麻,他怀疑要不是自己一直在旁监督和把关,手下们会不会对昌松逼供呢?如果昌松没有及时想起自己曾去取过钱,后果又会是什么呢? 包国奇觉得有必要重新梳理案情脉络,他把自己经历过的犯罪案件回想了一遍,抛弃固有思维模式,重新审视整个案件,终于有了一点突破。他装扮成顾客,又一次走进了在Y投递站。看着工作人员忙碌的身影,顾客中午来邮寄的包裹堆柜台旁边的空地上,他笑了笑,弯下腰伸手准备去拿最上面的一个包裹。 “先生,这是邮寄的包裹,取快递在这边。”一个工作人员好奇地盯着包国奇,怀疑的神色一览无余。包国奇握拳,眉间欣欣似有喜色。没有人发现他刚刚往里扔了一个事先准备的小纸箱。他亮出警察证,对负责人表示要见阿绿。 隔天,小马愁眉苦脸地说:“凶手既不是千雪,也不是昌松,可是还有谁有动机杀人呢,有谁了解受害者经常去大学食堂吃饭的习惯呢。” “其实还有一个人了解这些情况。” “谁?”小马高声问。 包国奇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拍了拍小马的乱蓬蓬的头说道:“我们想想看,这个案件是不是出现了三个时间?” “三个时间?” “对,除了案发的12点30分外,还有两个不在场证明的时间,一个是昌松的12点10分,另一个则是张横的12点23分,第一个确定是28号那天,而根据监控录像的显示,第二个无疑也是28号那天,但是横木快递单上的时间就只是12点42分而已。” “对啊!”小马惊呼起来。 “确定千雪与昌松无罪后,我还是回到丈夫被谋杀怀疑妻子,妻子被谋杀怀疑丈夫的这个经典模式上,所以张横再一次进入了我的视线。他有两个值得怀疑的地方,首先是他为什么主动提起与妻子吵架的事,要知道警察肯定会推测他们夫妻间可能有矛盾,进而怀疑他。第二是为什么他选择Y投递站?虽然张横解释过原因,但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看到小马一头雾水的样子,包国奇笑着说:“第一个问题我思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即张横急切地想让我们怀疑他。为什么?因为他想让我们第一时间去发现他的不在场证明。可是疑惑也来了,如果是真的不在场证明不是随时都成立吗?这是整个案件的重中之重,破解了它,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如果张横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话,那第二个问题也很好解释了。 “你是说张横故意使我们认为他一定在较远的Y投递站,从而没有时间杀人是吗?” “一点没错!从这点来看,张横这个人真的是令人觉得恐怖啊,普通人是不能策划的那么丝丝入扣的!” “不过,这些只是你的推理,我们能找到证据吗?”小马有点泄气。 “放心吧,只要是有计划的谋杀,就一定会有漏洞,有漏洞就会有证据,这就是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工作。老实告诉你吧,其实最后真正能帮助我们破案的不只是这三个时间,还有两个重要的不在场证明。” “两个不在场证明?你是说昌松与张横的不在场证明吗?” “昌松那个不是,还有另一个。” 八 两天后的周六,包国奇带着小马来到张横家里。 他开门见山地对张横说:“你涉嫌谋杀你的妻子,将受到警方的指控,这是逮捕证,你被拘捕了。” 张横惊慌失措,随即又镇定下来,慢慢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板起面孔说:“我没有杀害吴珊姗,你们弄错人了。” “我们掌握了切实的证据,证明你就是凶手。”包国奇不慌不忙地说。 “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是凶手了。”张横发出嘲讽的冷笑声。 “从一开始你就精心设了一个局,你把处理过的照片寄至妻子的公司,你肯定特别小心,没有留下指纹,但我们找到了信封,信封上面的邮戳表明信是从F市寄过来的,而你前不久刚出差去过F市,因为你是一个人,没人能帮你做这个,所以你得亲力亲为。不久,你又买了一个皮包寄给昌松,而快递单上显示包裹的始发地是K市,巧合又一次出现了,你十月中旬曾去K市看望你的老同学成智。而你的朋友成智恰好在K市的大学当研究员,他们实验室管理很宽松,经常能接触到各种化学药品,氰化钾就是其中之一。” “也就是说你有我从那里偷氰化钾的证明是吗?”张横仍然自信满满。 “这个我们确实没有找到,我们去调查过,成智说实验室并没有丢失任何药品。”包国奇不无遗憾地说。 “这么说,到现在为止,你都没有拿出绝对的证据。”张横哧哧地笑出声来。 “让我们先跳过这一步,接着往下讲。你诬陷自己的妻子与别人有染,从而开始了你计划的第一步。” “我为什么要诬陷自己的妻子呢,这对我没有好处啊!”张横不屑一顾。 “因为你要陷害千雪,使千雪有杀人动机。那天中午你跟踪她们到食堂,悄悄的将有毒的豆浆与你妻子放在座位上的豆浆进行调换。因为当时只有千雪和吴珊姗在一起,公司又流传着自己老公与吴珊姗的风言风语,这样千雪不就有重大嫌疑了吗?但是你考虑得很周到,如果在豆浆内检测到氰化钾,千雪从表面上看便是最大的嫌疑犯,可是那样就太顺理成章,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种情况下作案的,警察也一定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合理之处。于是,等吴珊姗毒发身亡后,你又悄悄换回了纸杯。这样整件事情显得诡异和扑朔迷离,千雪的嫌疑也不能解除。” “实在是精彩的推理,但也仅仅是精彩的推理而已。” 包国奇不以为然,接着说道:“但你有一点没想到,因为这是你计划里的一个硬伤,是绝对没法解决的,那就是只要千雪一口咬定她们是买完所有东西再去找的座位,那警察推断的下毒方法就完全不成立了,但千雪说出了事实,尽管这个事实对她很不利,但这恰好反过来证明她不是凶手,也没有帮凶。” 听到这里,张横脸色煞白,仿佛生石灰扔进深井一样,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无助感。 “昌松成为过我们的头号嫌疑犯后你一定很高兴吧?但在最后关头,他提出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张横这些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包国奇的眼睛。 “我也有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啊!”张横精神一振,亮出了王牌。 “不要故弄玄虚了,那是假的!其实你当时根本不在Y投递站,为了造成案发时真的去寄过Y投递站的假象,你故意事先准备好了一张快递单。” “可是快递单上有投递时间的标注啊。”张横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个12点23分并不是案发当天的时间,案发前一天你到Y投递站邮寄包裹,等填写完快递单,盖过章、标注好时间后,你又改口说不寄了,从而你买下了这张快递单。” “我的包裹不是在投递站么,投递站的邮寄服务只在中午开通,这不是说明我那天中午确实去寄了包裹吗?”张横说得面不改色。 “不得不说你确实高明,我也佩服你的机智,一个小诡计就欺骗了我们。你的包裹在投递站,但这并不代表是案发那天投递的。虽然工作人员阿绿说只要是在那里的包裹肯定是当天中午寄的,但你这个偏偏不是。这两天我在快递站观察了很久,发现要邮寄的包裹只是被随意地堆放在一处,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往里丢进去一个包裹是轻而易举的事。你杀人后赶到投递站,把事先准备好的包裹丢到那堆真正是那天中午投递的包裹堆上。” “但是那只是你的臆想而已,你终究没有真凭实据。”张横挺直了身板,眼神里充满着坚定的信念。 “不对,我有,因为你不知道,只要是伪造的不在场证明,就没有所谓的完美,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只有你真的不在现场才叫完美,因为昌松真的不在场,所以他的迟到的证明才是完美的。证据有四,其一,因为你知道投递站当天的包裹一定会被运走,如果警察当天不去核实的话,那你手中的快递单就等于是一张废纸,这只表明你12:30去寄过快递,但无法证明具体是哪一天。为此,你主动透露案发前一天与妻子发生过争吵,引导我们怀疑你。你提出不在场证明后,我们必然去调查,这样你的良苦用心就不会白费。” “其二,你的包裹如果是12点23分去寄的,为什么会在包裹堆的上部呢,而那些快递单上标明一点以后寄的反而在下面呢,这不是不合情理吗?” “其三,据阿绿回忆,很多人付钱买快递单时都可能没有零钱,当时你却像早有准备似的,马上就从右边口袋里掏出不多不少正好三枚银币,这不是太不自然了吗?” “其四,因为填写完快递单后又说不寄的人很少,买下快递单还索要的人就更少了,阿绿对你有印象,你那天一身黑衣,还故意戴了墨镜和遮阳帽。当我们拿你的照片给她辨认时,她很确定那个黑衣男子就是你。” “第一个证据仍然还只是你的推测。关于第二个证据,有可能是工作人员不小心碰翻了包裹堆,重新堆放过。至于第三个证据,我当时恰好有三枚硬币在身上,那难道就非常奇怪吗?最后一个证据其实也有漏洞,那只是证人的主观判断,她觉得像,但并不一定就是真的啊,到时我们来对质,我一口否定,她还会那么有把握说我是那个所谓的黑衣男子吗?”张横看到包国奇笑而不语,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他还想做最后的抵抗。 “我早就料到你不会轻易认罪,在这种紧要关头,身处险境,像你这么冷静从容的嫌犯真是少见,你真令我刮目相看。你有这样的才能,如果能走上正道,一定会大有作为的。”包国奇摇了摇头,深感惋惜地说。 张横仍负隅顽抗,他漠然地说:“这种警世良言于我毫无用处,只要你拿不出实在的证据,我就只是嫌疑人,而不是凶犯。” “你错了,我们拿了很多人的照片给阿绿看,她一眼就在众多照片中找到了你。你是凶手!你忘了吗?你曾经说你与妻子争吵那一天割伤了左手的食指。案发前一天你假装去寄包裹,当时你一定非常紧张,在等待工作人员盖章和标注时间的水印时你显得非常急躁,一直在用左手的手指敲打柜台,当时阿绿注意到你左手的食指贴了创可贴。一个长得像你的男人,左手食指同样有伤,难道世上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张横全身泛起冷汗,一言不发,面如死灰。 包国奇搓了搓手,好像意犹未尽般又说道:“我早料到你会抵赖,可你一定听说过一句这样的话,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掩盖。你们公司与Y投递站距离遥远,来回一趟再加上邮寄包裹至少得一个小时吧?如果你案发当天中午真的去寄了包裹,那么我请问你,案发前一天中午的12点23分,你人在哪里,可有当时不在Y投递站的不在场证明呢?”包国奇顿了顿,对着张横吼道:“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另一个不在场证明?” 听到这里,张横的精神世界轰然倒塌,先前自信的表情一扫而光,他目光呆滞,身体瘫软下去。 张横做梦也想不到,他自认为无懈可击的两次谋杀居然是被两个不在场证明给击败的,而包国奇只想到用这两个不在场证明来击败张横,却做梦也想不到居然存在两次谋杀。 包国奇知道张横理屈词穷,他转而以一种温和谦恭的语气说道:“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想请教你一下,那就是你到底是怎样弄到毒药的呢?” 良久,张横苦笑了一下,慢悠悠地点了一支烟,有点伤感又有点得意地回答:“一年前,我曾经去探望过成智,当时还参观了他们的实验室,如你所说,发现了他们管理上的一些漏洞,剧毒化学药品也没有特殊保管。为了事后不被追查到,我耍了这样一个小把戏:临走时,我故意把成智实验室水管弄坏,然后跑到成智楼下正下方的二楼的实验室对女实验员说:“楼上的实验室水管漏水了,请你关一下这里的水闸,可能你们这的水管也坏了,你去通知一下一楼的人,请他们关一下总闸,我检查下这里下是不是漏水。”女实验员以为我是维修人员,毫不怀疑地出去了。我急忙走到药品柜前,找到装有氰化钾的药罐,小心地倒出一小半,放进早已准备好的玻璃瓶里,然后悄悄离开。谁也没有发现这个诡计,我自信不会留下把柄,我不是直接从成智的实验室拿的,而且只偷一部分,那个女实验员不认识我,事后也不会记得我。确实有水管坏了这么一回事,也肯定有人来修,但成智会以为那都是发生在我离开以后的事。” “高明!在办案过程中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你的动机是什么呢?据我们调查,你妻子十分柔顺体贴,而你这么冷静沉着的人,绝不会因为与妻子吵架而杀害对方吧?”包国奇说出了他和小马心中共同的疑惑。 小马竖起了耳朵,等着听张横的解释。他心中暗想:“现在中国的都市人压力这么大,社会竞争又激烈,自私与冷漠横行,心灵多多少少有点扭曲吧?还说不定听到什么啼笑皆非不可理喻的原因呢?” 这时,门铃声突然响起,张横有气无力地站了起来,步履沉重地走去开门,包国奇和小马紧随其后。 原来是快递员来送快递,他要求张横当面验货。张横拆开包装,从纸箱里面取出来的是一个电饭锅,就是最近很流行的可以蒸出口味各异、软硬不同的智能电饭煲。张横掀开锅盖,看到电饭锅的内胆巧妙地被一块铁板分割成两个部分,那乌黑的漆面在玄关壁灯的反射下泛着清冷的光。张横恍然记起那天早上妻子出门前对他说的话,“阿木,我买了件礼物给你,是个大惊喜啊!”想到这里,张横泪如泉涌,心中慢慢涌起一股剐心的痛。他拿起内胆抱进怀里,用脸去轻触那冰冷的铁器。 包国奇和小马面面相觑,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跪坐着的男人,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突然出现的包裹会使张横痛哭流涕,而快递员则站在门口,一脸茫然地瞪大着眼睛,手里拿着圆珠笔,默默地等待着张横收货签字。 河里漂来杀人伞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关帝庙血案 清乾隆八年六月初五一大早,宁波知府培文海刚洗漱完毕,衙役便禀报说关帝庙发生了命案。培知府忙赶奔案发地点。血案发生在关帝庙前殿,一个年轻男子仰面倒在地上,脑后有一大摊血迹。尸体旁边还扔着一块带血的石头。培知府把尸首检查了一番,死者约摸二十四五岁。身上的衣衫有被雨水淋过的痕迹,联想到昨天傍晚大雨倾盆,培知府初步断定,此人是来庙里避雨时遇害的。这时,地保报告:“后生叫柳俊清,家住杭州,昨天搭货船来宁波叔叔家走亲戚。据同船的人讲,柳俊清带着三十两银子。”培知府问: “你们赶到关帝庙时,是否发现这些银两?”地保摇了摇头。培知府随即走进关帝庙后殿,后殿的墙角摆着几个瓦罐和一条破草席。培知府问地保:“谁住在这儿啊?”地保说:“有个叫谢阿三的乞丐住在庙里。”培知府立即命衙役将谢阿三押到县衙。没想到衙役从谢阿三身上搜出三十两纹银。培知府立即升堂审案,可不论怎样动刑,谢阿三只承认偷了柳俊清的银子,不承认杀死了柳俊清。谢阿三说自己偷银子时,柳俊清已经死了。培知府见问不出什么话,便在第二天命衙役拿着柳俊清的画像,在城里走访。很快,衙役们就获得了一条线索:案发当天的傍晚,有人曾看见柳俊清撑着伞从狮子街的田大贵家出来。田大贵是个泥瓦匠,今年一直在象山县揽活,家中只住着妻子冯氏。听完禀报,培知府立刻命人把冯氏传到了衙门。 诡异的雨伞 培知府让冯氏看过柳俊清的画像,冯氏说:“这个相公前天曾在奴家的门前避雨。”原来,前天傍晚,突然下起了大雨,柳俊清在冯氏家门口避雨。眼看天色暗了下来,冯氏担心自己一个人在家,柳俊清站在门外多有不便,就取出一把油纸伞,交给柳俊清让他离开。培知府听罢,不禁捻须沉思。从已掌握的情况看,案发情形应是这样:当晚雨太大,柳俊清即使撑伞,也是举步维艰,他便跑进庙里避雨。进庙后不久,有人用石块猛砸柳俊清的后脑,致其毙命。接着,谢阿三从外面捡破烂回来,当瞅见柳俊清怀里的银两时,他起了贪念,偷走了银子……如果上述推理成立,那么,那把油纸伞到哪里去了呢?会不会是谢阿三逃跑时把伞撑走了?想到这儿,培知府命衙役把谢阿三从牢里提出来。谢阿三说,当时他看到尸体旁有把伞。见培知府审问油纸伞的下落,站在一旁的冯氏突然开了口:“大人,刚才奴家忘了说一桩蹊跷事,借给柳俊清的那把油纸伞,奴家已经拿回来了,就放在家里。”“那把伞已经拿回来了?莫非你去过关帝庙?”培知府问。冯氏说:“昨天早上,奴家到屋后的河埠洗衣裳,忽然看见河里漂着一把油纸伞,捞起来一瞧,竟是奴家借给柳俊清的那把伞!”培知府问:“你凭什么断定就是那把伞?”冯氏解释道:“因为伞柄上刻着个田字。”培知府点点头,让冯氏将油纸伞取来。 过不多久,冯氏取来了油纸伞。培知府命衙役将伞递给谢阿三,让他仔细看看。谢阿兰说:“就是这一把!”一听这话,培知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看起来,这把油纸伞的背后有名堂,它难道自己长腿会跑不成?再则,就算是凶手在杀死柳俊清后又返回现场拿走了伞,他也不可能随手扔到河里。转念至此。培知府下了一道命令,将这把油纸伞挂到衙门口示众。同时,官府还贴出告示:在柳俊清被害这天,凡见过此伞者都须向衙门报告!很快,城里就传说,那把油纸伞是害人的妖精变的,专门害人。 偷伞破奇案 三天过去了,仍不见有人来提供线索。第四天早上,一名衙役跑来禀报,说那把油纸伞不翼而飞了。培知府听后惊道:“挂在衙门口的东西也有人敢偷!”他下令,在全城抓捕盗伞者。正当此时,盗伞者却央着油纸伞来自首了。盗伞者名叫柳彪,是柳俊清的叔叔。柳彪对培知府说:“小人窃取油纸伞,是为了找到杀人凶手。”“此话怎讲?”培知府问。柳彪说:“我偷走油纸伞,设计揪出了杀人真凶。”培知府追问道:“真凶是谁?”“是田大贵!”柳彪回答。接着,柳彪道出原委:和田大贵一样,柳彪也是个泥瓦匠。两人都在象山县盖房子。由于田大贵手艺好,许多好活都被他揽了去。眼看生意一天天清淡,柳彪动起了歪脑筋。柳彪知道。田大贵的妻子冯氏独自住在宁波,而田大贵生性多疑。于是,柳彪造谣说冯氏红杏出墙,听到谣言后田大贵妒火中烧,决定回宁波捉奸。柳彪见状很高兴,他想,只要田大贵无心干活,自己就少了一个对手。六月初四,田大贵雇了一只小船,从象山匆匆赶往宁波。次日清晨,他又失魂落魄地回来了。就在这当儿,柳彪听到了侄儿柳俊清遇害的噩耗,赶忙回宁波奔丧。到了宁波,柳彪发现,满大街都在议论那把诡异的油纸伞。听说油纸伞是冯氏借给柳俊清的,柳彪的心猛然一沉。联想到田大贵回象山后的反常神态,柳彪估计,杀害侄儿的凶手很可能是田大贵。为了验证猜测,柳彪悄悄偷走了挂在衙门口的油纸伞,潜回了象山。柳彪先找了个长相酷似柳俊清的后生,然后设宴将田大贵灌醉。接着,柳彪让假扮的柳俊清举着那把油纸伞,装成冤魂,吓唬醉醺醺的田大贵。田大贵本来心里就有鬼,又被这么一吓,立刻求饶。在人与“鬼”的一问一答中田大贵承认,自己此次回家是去捉奸,没想遇到大雨,在关帝庙避雨时,发现柳俊清拿着自家的油纸伞,他把柳俊清错当成了冯氏的奸夫,用石块砸死了他并逃走,杀死柳俊清后,田大贵突然想到伞柄上刻着“田”字,便又返回现场拿走伞,结果在过河时伞掉进河里……听到这,培知府立即命人将田大贵捉拿归案,田大贵见瞒不过了,承认杀死了柳俊清…… 禁地惊魂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 碧水湾山清水秀,林深草密,虽不是什么有名的旅游景点,但方圆百里的人大多喜欢到这儿来游玩散心。可这年春末,一向宁静的碧水湾却发生了一桩令人谈之色变的命案。 这天早晨,石越和助手林青青急匆匆地赶往碧水湾。十分钟前刑警队突然接到游客报案,称在碧水湾的一片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一路上,林青青的心情是既迫切又兴奋。因为进入刑警队快半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直接参与案件的侦破工作。更重要的是,她的搭档是身高一米八○,长相俊朗的石越。和石越在一起,林青青总会开心得像麻雀,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石越也由着她,极少板起面孔训斥。可今天一到现场,林青青就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话没了,视线也慌忙地转移向别处。 死者的死状堪称恐怖至极:身子不规则地扭成一团,嘴巴大张,面部痉挛肿胀。石越到过不少命案现场,面对死者的惨状心头虽也一颤,却能做到不动声色。他扫了一眼林青青,说:“拍照!” 林青青紧皱眉头,举起了相机。拍完照,石越小心翼翼地掰开死者的右手,看到了一只被攥碎的蜜蜂。准确地说,是一只体形稍大的胡蜂。 “难道,凶手是它?”林青青质询地盯着石越。石越沉思一番,点点头回答道:“没错。杀人蜂!” 杀人蜂?也就是说死者是被蜜蜂的刺蜇中而毒发身亡。林青青的脑海里迅速浮现出美国电影《杀人蜂》中的骇人场景。但在看完电影后她曾查阅过相关资料,得知杀人蜂是介于非洲蜜蜂和欧洲蜜蜂亚种之间的一个杂交种。 “石队,这不可能吧?死者会不会是被蜜蜂蜇伤后诱发其他疾病,比如说心脏病、脑梗塞而导致死亡的?”林青青迟疑地问。思忖片刻,石越起身向树林深处走去:“法医会拿出鉴定结果的。走,我们去林中看看,找找有没有同样的蜜蜂。” 刚走进树林,林青青就听到一位当地老人在给两位游人讲一个可怕的传说。老人绘声绘色地说,碧水湾曾出现过一种名叫“射死牛”的蜜蜂,毒汁比蝎子和竹叶青蛇还厉害,十只蜜蜂围攻一头老牛,老牛必死无疑。想想看,十只蜜蜂能蜇死一头牛,那三两只,肯定能要一个人的命!见穿着警服的石越和林青青走来,老人像是怕沾上造谣生事、蛊惑人心的嫌疑,忙讪讪地补充说:“我不是瞎编,附近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只不过,嘿嘿,这种‘射死牛’已经多年没看到了。” “没看到,最好不要乱说。”石越瞥了老人一眼,侧身而过。在林子里转悠了半天,石越没发现一只胡蜂,却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下看见了一座无字碑坟墓。墓前,一个男子怀里捧着一束娇艳的非洲菊,定定地站着。 一瞅到象征着神秘和坚韧的非洲菊,石越不禁隐隐心痛,很快想到了一个人。然而就在这时,那个男子缓缓转过了身。打个照面,石越惊讶地脱口而出:“是你?” 二 尽管男子样子邋遢,唇下的胡子乱糟糟的像杂草,可石越一眼便认出他是四年没见面的大学同学宋天颢。那时,许是左脸上长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红色胎记的缘故,宋天颢性情促狭,平素沉默寡言,很少与人来往,毕业不久也就失去了联系,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没想到,竟然在碧水湾碰上了。 宋天颢揉揉似乎没睡醒的双眼,也认出了石越。老同学久别重逢,自然要来个热情拥抱。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臭味和酒味也扑面而来。 石越长得这么精神、帅气,怎么会有如此邋遢,甚至有些猥琐的同学?闻闻他身上的臭味,至少有一个月没洗澡了;再闻闻刺鼻的酒精味,不用猜,百分之百是个酒鬼!林青青揉揉鼻子,暗想。 “石越,你是来调查杀人蜂的吧?”宋天颢问。石越笑笑,反问:“你怎么知道这儿有杀人蜂?” 宋天颢撇撇嘴,回道:“谁不知道?十多年前这儿就出现过‘射死牛’,那可是一种剧毒无比的蜜蜂。现在又有人被蜇死,死得好惨――” “天颢,我们不谈这个。”石越摆摆手岔开话题,看向无字碑坟墓。宋天颢似乎读懂了石越的眼神,幽幽回道:“是我的女朋友,我在这儿陪她已经三年多了。” 一句话勾起了宋天颢的伤心事,石越颇为歉意地说:“对不起。”石越苦笑了一下,拍拍石越的肩盛情相邀:“老同学,走,我就住在附近。多年不见,我们喝几杯去。” 林青青对宋天颢的第一印象并不好,犹犹豫豫地阻拦:“石队,我们是在查案……” “老同学见面,喝酒叙旧是应该的。你给小宋打个电话,结果一出来马上告诉我。”石越打断了林青青,迈步就走。走过一道山涧,一间木质结构的平房出现在了面前。 推门进入,掺杂着霉味、酒味的呛人气味差点儿将林青青熏个跟头。 “石队,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到外面转转。”林青青憋着气退出来,独自走进了树林。碧水湾的风景真是不错,远处青山连绵,近处绿树葱茏,脚下还有叮咚作响的泉水……正四处观望,突然,一阵嗡嗡的振翅声在耳边响起。 是蜜蜂!林青青不由身子一颤,循声找去。两三米开外,几只在野花丛中飞来飞去的小蜜蜂映入了眼底。如此可爱、勤劳的小蜜蜂,怎么会成为杀人凶手?林青青蹲下身,细细观察。但就在林青青出神的当儿,手机又“丁零零”地响起,惊得她差点儿跳起来。 林青青拍拍怦怦狂跳的心口,掏出了手机。是法医小宋打来的。小宋说,经过初步勘验,可以断定死者是被蜜蜂蜇伤后毙命的。他们又提取了死者手中蜜蜂的胃容物,结果发现这种蜜蜂很特别,是一种食肉昆虫,其体内残留的毒液足以毒死一头成年绵羊!乍听到化验结果,林青青正惊愕得难以置信,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哑声音:“小警察,多留点神!杀人蜂可不管你是不是警察,长得漂亮不漂亮――” 是宋天颢!不知何时,宋天颢已走到她身后。林青青一转过身,便看到宋天颢喝得两眼通红,对着她诡异地发笑! 这个古怪的家伙,肯定有问题。林青青警觉地甩开他,急匆匆地去找石越报告。 “石队,石队,化验结果出来了。杀人蜂是当地野蜂的异种变形,螯刺上含有剧毒……” 糟糕,石越喝多了。不等林青青说完就端着酒杯凑近,嘴巴几乎贴到了她的脸上,大着舌头嬉笑:“青青,现在是中午,不谈工作。来,陪领导干一杯……” 连一向沉稳的石越都能酒后失德,可见酒的魔力之大。林青青微微一怔,随即猛地推开了石越的胳膊。也许她太着急了,动作过大,本已站立不稳的石越被推得趔趔趄趄,差点儿跌坐在地。 “不陪我喝,是吧?你以为你谁啊?”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石越脸一沉手一扬,满满的一杯酒浇到了林青青身上。林青青顿时涨红了脸,气鼓鼓地大嚷:“石越,你太过分了。我是你的助手,不是你的出气筒!” “少废话,谁稀罕你这助手?走!”石越斜着醉眼轰赶。 “石越,你可从来没这样对待过我。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所以我喜欢你、尊重你,没想到你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林青青气哭了,扭身就跑。孰料,一出门便和宋天颢撞了个满怀。宋天颢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又用力将她推进屋内,脸孔刹那间变得狰狞,阴恻恻地说:“想跑?等下辈子吧!” 三 形势突变,林青青彻底呆住了。石越倒显得镇定,淡然一笑:“老同学,她不过是个刚参加工作的黄毛丫头,你何必难为她?” “想不到你石越也懂得怜香惜玉,可蓝小茹死的时候你怎么不可怜她?你抢在女人前头逃跑,担心炸弹会炸到你,竟然卑鄙地关上了门。你,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宋天颢便判若两人,紧盯着石越愤愤地叫嚷,眼睛里含满了暴戾。 蓝小茹,听宋天颢说出这个名字,石越顿觉心痛。在坟墓前,石越想到的就是她:蓝小茹。蓝小茹也是他们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和石越一同进入了公安队伍。不幸的是,在执行一次紧急任务中,她牺牲了。对蓝小茹的牺牲,石越始终不能释怀,尽管那是一次意外。那天,两人接到任务,前去解救一名被歹徒挟持为人质的小女孩。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两人借着谈判专家与歹徒对话的机会翻窗进入房间,悄悄靠近了持刀歹徒。石越迅速出手,抢下尖刀,并将歹徒制服。可就在蓝小茹掏出手铐要将歹徒铐上的那一刻,可怕的灾难发生了――歹徒一耷拉脑袋,嘴巴叼住衣领一扯,丧心病狂地拉燃了怀里揣着的一枚土制炸弹。千钧一发之际,石越想到的是人质,于是抱起小女孩,踢开门板飞速冲出。不幸亦在那一刻降临:受到猛烈撞击的门板又反弹回去,重重地磕在随后冲出的蓝小茹的头上!炸弹,随即爆炸…… 蓝小茹走后,石越万分懊悔,如果用力不那么猛,门板就不会反弹回去,蓝小茹也就不会牺牲。但事实已经发生,无力改变。 “宋天颢,我承认蓝小茹的死我有责任。可那件事和林青青无关――” “可她和你有关系!我不是傻子,我能看得出你喜欢这个小警察,就像当年我喜欢蓝小茹一样。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心上人的滋味。”宋天颢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冷不丁地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的遥控器。 难道,房间也安装了炸弹?石越下意识地将林青青拽到身前。如果发生爆炸,他会将林青青扑在身下。而此刻,林青青也终于明白,石越早就觉察出宋天颢图谋不轨,方才故作失态赶她走,是为了让她尽早脱离危险。 “石越,你想错了,你救不了她!也救不了你自己!我不会玩土制炸弹之类的小儿科。想知道我玩的是什么吗?”宋天颢狞笑着扬扬遥控器,恶狠狠地说:“杀人蜂!” 又是杀人蜂!情形愈发危急,石越却变得愈加冷静:“其实,在无字碑前我就开始怀疑你了。上大学时,你为人偏执,话少得就像根木头。可今天一见面,你竟然热情得出奇。还有,当我看到你捧的非洲菊时,我就想到了蓝小茹。蓝小茹参加工作的三个月里,每周都会收到一束非洲菊。那时,我和蓝小茹都感到纳闷,到底是谁送的?现在看,应该是你吧?可惜,你的自卑心理太强了,你只是暗恋她,一味沉浸在柏拉图式的爱情之中,不敢向她表白,直到她离开人世都不清楚送花人是谁。” “不,要不是你故意害了她,她早晚会知道是我!她是我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孩,可你却剥夺了我的爱!我要报复你!” 从宋天颢的叫嚣中,石越和林青青听得头皮发麻。蓝小茹死后,宋天颢就来到碧水湾,给蓝小茹修了一座空坟,并着手实施报复计划。之所以选择碧水湾,是因为这儿曾出现过可怕的“射死牛”,他要让比“射死牛”厉害百倍千倍的杀人蜂再次出现。于是,他在胡蜂时常出没的耕地中喷洒精心配制的化学农药,在不杀死胡蜂的前提下加速体内毒素的积累和变异。而这些,石越一走进小木屋就推测出了个大概。因为屋内散发出的除了霉味、酒味,还有浓浓的农药味。当林青青告诉他法医小宋的鉴定结果时,他马上断定,杀人蜂十有八九与宋天颢有关。 “这个办法。我是从报纸上看到的。滥使农药,蚊虫都能变异,更何况是胡蜂?昨天,我去看小茹。可那个混蛋却对着小茹的坟墓撒尿,简直太可恨了!我招来杀人蜂想教训教训他,没料到那个王八蛋不扛蜇,只被蜇了几下就玩完了。”宋天颢越说越亢奋,“我本想再等两年,让杀人蜂的毒性再毒些,现在看,不用等了。那个混蛋一死,你一定会来调查,我的机会也就来了。我要让杀人蜂替蓝小茹报仇,我要把碧水湾变成死亡禁地!” 石越唯一想不明白的是,不通人性的杀人蜂怎么会受宋天颢的控制?但宋天颢很快给出了答案――他对准窗外的一棵大树,狠狠地按下了遥控器上的一个按键。很快,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只见数十只体形硕大的胡蜂像被下了蛊,争先恐后地“嗡嗡”飞来。 遥控器遥控的不是炸弹,而是比炸弹还要恐怖的杀人蜂窝! 必须毁掉遥控器! “砰――”,石越果断开了枪。子弹击中了宋天颢的手腕,遥控器“当啷”坠地。 “青青,快关上窗户!”石越边喊边快步赶上,一把抢过遥控器扔到地上,又踩了个稀烂。宋天颢却乘机窜出房门,发出了一阵得意的狂笑:“石越,两只杀人蜂就能要你的命。我倒要看看你和你的小情人能挺多久!”狂笑声未落,屋里已飞进了四五只杀人蜂,像轰炸机一般疯狂地向石越和林青青俯冲而来…… 四 全副武装的刑警队员和消防队员火速赶往碧水湾,联手作战。一场人蜂大战就此上演。当刑警队员闯进小木屋时,石越正一手搂着林青青蜷缩在墙角,一手拎着浸泡着雄黄的酒瓶子,不时地往自己和林青青的头上倒。 原来,石越看到宋天颢跑出门,胡蜂在他的头上盘旋,却不蜇他,当即想到是雄黄酒在发挥作用。宋天颢天天喝酒,满身酒气,屋子里也堆放着一瓶瓶雄黄酒。雄黄古来便是制作解毒剂、杀虫药的最好药材,专克蛇毒蜂毒。 宋天颢没逃出多远便被警察抓获。经过审讯,宋天颢交代,在碧水湾密林中的数十个蜂窝前,他都安装了能产生强力辐射的芯片。众所周知,蜜蜂头部长有两根不停摆动的、类似天线一样的触角,触角上生有无数感觉器,直接与中枢神经连着。而辐射会让感觉器失灵,破坏掉中枢神经。中枢神经一被毁,胡蜂便变得异常烦躁,并疯狂地攻击人畜。值得庆幸的是,石越及时踩碎了控制芯片的遥控器,才没有引发全部蜂群的骚动。如果杀人蜂倾巢出动,碧水湾也就真的会变成死亡禁地! “杀人蜂,真是可怕!”被解救后,林青青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石越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真正可怕的不是杀人蜂,而是失去理性的人心。” 我知道你曾经干过什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 “我知道你曾经干过什么。”许林从相册上抬起头,目射寒光、杀气腾腾地说。 她在保利大厦干物业,负责维护三十层以上的日常运转,活儿很轻松,十点半前清扫完公共区卫生后,就基本上闲着了。所以,她没事儿总往我这里跑,跟我抢电脑打僵尸、花痴各路帅哥明星、八卦楼内住户的隐私,等等。我真的很烦这家伙,但无可奈何,谁叫她是我的房东呢。 刚才我正收拾屋子,把一些陈年旧物堆在客厅边,许林又闯进来串门。 “咦,这是你小时候的照片?” 她在杂物里乱翻,找到一本相册,翻看起来。一边津津有味看,一边吃吃笑,毒舌点评道:“你打哈欠的样子像沙皮犬”,“傻乎乎地就知道吃”,“居然玩皮球把自己绊倒了,你这个白痴,哈哈哈”…… 我明白,追女孩子时,向她们出示童年的照片或者一起逗弄宠物,是非常有效的战术,可以迅速拉近距离,大幅提升友好度。女生嘛,对小动物、小孩子的抵抗力等于零――当然,前提是你幼年的形象确实比较萌, 可是,我对这个平胸女没兴趣啊,根本就不乐意同她玩追忆童年的游戏。拜托你有点儿教养,不要乱翻东西好吗? 很快许林看完手里的相册,又拿起另一本,翻着翻着,眉头皱了起来。 “死变态!偷窥狂!” “喂,你骂谁呢,说话注意。” “就骂你,这是什么?” 许林冷笑着站起身,走到近前,双手捧着摊开的相册,送到我鼻子底下。 相册内页插着一张张泛黄褪色的照片,已有些年头,十几张照片上,全都是同一个女孩的影像。她大约十六七岁,尖下巴,大眼睛,齐耳短发,一身宽松土气的蓝白色运动服,遮掩不住窈窕身材和青春活力。 “偷拍女孩子的照片,不要脸。你有什么可解释?”许林冲我瞪眼。 “不需要解释,这是很正常的行为。上次咱俩去看《暮光之城》,遇到影城卖爆米花的帅哥,你不是也拿手机偷拍?还装出娇羞的恶心样子抛媚眼,可惜人家根本不正眼瞧你,呵呵。顺便说一下,那真是一部大烂片,专忽悠你这样的花痴脑残女。” “胡说,我才没抛媚眼!还有,《暮光之城》是好电影,不许你侮辱罗伯特・帕丁森!”许林怒吼,气得快要爆炸。 哼,想跟哥哥斗嘴你还嫩着呢。我暗自好笑,但转念间,又冒出一个疑问:“你凭什么断定照片是偷拍?她是我的初恋女友,光明正大摆pose让我拍的。” “少吹牛了,去照照镜子,你能泡上9分妞?”许林轻蔑不屑,伸手拍打着相册说,“这些照片的拍摄角度全都是从上往下,背景明显在同一个小区内――你在家里阳台上偷拍的吧?因为对面的楼房是背阳面。你家住二楼?” 我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几分眼力,猜测完全正确。照片中,美丽少女走在小路上,两边是六层高楼房,楼底有许多家住户改装成的门头房,挂着小卖部、饭店、美容美发等招牌。那是钢厂宿舍,上中学时,我与父母住在8号楼1单元201室。 “好吧,算你说对了。但真不是有心偷窥,只不过碰巧看见,觉得女孩漂亮,就顺手拍下来。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时间也记不清楚,是初三还是高一……” 我试图回忆,许林却斩钉截铁地下定论:“2002年!你看彩票店的广告牌,老板穿的衣服。” 照片背景中,最右边彩票店门口竖立的广告牌露出一角,几个标题大字模糊可辨:“……杯小组赛竞猜”。一个男人坐在旁边的竹椅上,身穿绿黄红三色T恤和短裤,那是塞内加尔足球队的队服,它曾参加过2002世界杯。 “观察力挺强嘛,你从我身上偷学到不少本事。”我不禁称赞。 “哼哼,照片中展露出的东西多着呢,”尽管许林仍摆着一副扑克牌脸,但心里很得意(与她相处久了我已学会观察),“你常自称秒杀波洛推倒歇洛克,想必看过《步行九英里》?侦探仅凭一句话‘步行九英里不是容易事,尤其在雨中’,推理出一桩谋杀案。” “对,非常精彩的小说。” “那么,能不能从一本十年前的旧相册推理出一件强奸案呢?” 我吓一大跳,结结巴巴问:“你怀疑我强奸了女孩?别乱开玩笑。” “好吧,我从头分析,让你心服口服。首先,女孩不是小区的住户,否则你肯定认识,她是来拜访某个人的。” 这个推论百分百成立,无可辩驳,我点头承认。 “其次,这里有十多张照片,有时女孩的运动服下面比较鼓,领口露出毛衣;有时候则薄薄地贴身。可见女孩来小区不止一次,期间经历了气候变化的季节,结合刚才的世界杯,可判断为5月和6月。你不反对吧。” “同意。” “五六月份是上学的日子,还没有放暑假,平时你不可能在家。所以,进一步把拍照时间点精确到星期六和星期天。” “嗯,经你一说想起来了,我的父母是三班倒双职工,经常在周末工作,家里只留我一个人。” “于是你不好好学习,趁机偷窥美女,猥琐!”许林不放过每一个攻击机会,尽情取笑,“咱们继续看照片,女孩的行走方向分两类,一种从东往西走,影子投在斜前方,另一种从西往东走,影子也投在前面。而你是在南面阳台上拍摄的,说明了什么?” 我盯着照片,脑中飞快思索:“上午,女孩进入小区,对应从东往西;下午离开,则是从西往东。她在小区内某家住户呆了一整天,并且许多个周末如此。” “没错,除了最后一次!” 许林从相册上抽出一张照片,递给我。我接过来,登时吃了一惊。其他照片上,女孩都是神采奕奕、面带微笑的样子,而这一张,女孩眼神茫然,头发散乱,仔细看,还能发现颧骨处有一些红肿。蓝白色校服皱皱巴巴,裤腿有一大块污迹,上衣的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内衣。 我靠,不会真被强奸了吧? “你再看影子。”许林提醒道。 女孩正从西往东走,属于出小区的方向,但影子在身后,证明太阳位于东南方,时间为上午十点半之前。按惯例,她应当下午才离开,这一次却刚来就走,难道说…… “她一定出事了,而且我有直觉,这是女孩最后一次在小区出现,以后再也没来过。”许林面色沉重地说。 我的心也投上阴霾,照片确实不对劲,当初拍摄时怎没察觉到? “她到底来小区找谁?走亲戚吗?”我喃喃自语,苦苦思索,“我拍到了两个方向的照片,表明她去的地方在小区更深处。从我家再往里走只有斜对面9号楼和平行的10号楼……对了,所有照片上女孩都走在小路的对面,通常人们不至于临到目的地才九十度转弯,会打提前量。她肯定去了9号楼!” “我认为女孩不像走亲戚,她每次来都背着沉甸甸书包――她穿的校服是三中的吧?” 霎那间,一道闪电划破了记忆的迷雾,我想起来了! “秦跃文!9号楼有一个高我两届的男生,在高考前摔断了腿,坐着轮椅上考场,成为当年的东海市文科状元。父母常拿他当榜样教训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家伙叫秦跃文,是三中的。” 许林兴奋起来,眼睛闪闪发亮:“就是他!全解释通了,女孩好心周末去给他补课,他却恩将仇报强奸了女孩!哼,这种人渣必须严惩,你去把他抓起来,替女孩报仇。” 我抱着胳膊,侧头打量她:你脑子有病吧? 许林继续眉飞色舞地说:“十一年前的案子,非常难查,但你是名侦探呀,肯定有办法的。快去嘛。” 晕,面瘫女居然撒起娇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难道不明白撒娇是美女的专利吗,你没资格! 我冷冷回答道:“我是私人侦探不是警察公务员,干活要收钱的。” “混蛋,你有没有正义感?” “那好,为了正义,你免我三个月房租当酬金,我就去查。” 许林立刻不吭气了,显然在她的天平上,正义的砝码抵不过三个月房租。这个死财迷,其实对正义不感兴趣,只是为满足自己的一颗八卦心。我有数得很。 2 然而,两个星期后,我竟真的去调查秦跃文了。 一天下午,我跟许林正下五子棋消磨时间,突然响起门铃声。我俩赶忙收拾起棋盘棋子,互相帮忙擦掉脸上画的小乌龟,整理利索后,去开门。 正如你们所想象的,门外站着一位性感美女。她身材娇小玲珑,但该翘的翘,该凸的凸,半点儿不含糊。你们可能也猜到了,她正是罪犯本人,因为在前几个故事中,都是这么设定的。 对,这个系列就是讲名侦探与大胸美女罪犯的较量,不妨预告,以后的所有案子也将遵循同一个模式。本侦探就是敢提前泄底,哪位读者亲不服气,尽管来挑战试试! “好肚油肚,堪耐海尔噗哟?”我笑眯眯地招呼。 美女大吃一惊,足足愣了半分钟,才诧异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外国人?呃,我会讲中文,我叫苗蕾。” “呵呵,我是干这一行的,名侦探眼中没有秘密。正因为如此,才有能力为你解决麻烦,对吗?我叫范建,很高兴认识你,请坐。” 苗蕾又惊又喜,双手合十捧在胸前说:“好棒,范侦探,原来福尔摩斯看人一眼就能猜出身份来历是真的耶。我还以为是小说夸张呢。” 她的姿势,使紧身小背心勒挤出的乳沟更深更耀眼。 许林面无表情,端一杯红茶走过来,放到苗蕾面前的茶几上,然后退开。当客户造访时,通常她会主动扮演女秘书角色,为侦探所添加一些体面。 “苗小姐,恭喜你新婚快乐。你今天来,是否对婚姻有什么疑虑?” 苗蕾再一次被震住,红唇微张看着我,露出迷惑:“……范先生,你是不是认识我?或者认识我的某个朋友,听他说起过?” “呵呵,你想多了。其实很简单,你左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崭新铮亮,婚戒常年戴在手上,如果时间久,难免磨损氧化。另外,你坐下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下意识抚摸戒指,一则刚戴上不习惯,二则可能因为心里不安。” “原来是这样,好犀利的推理。看来我找对了人,你一定能帮我解决问题。” 苗蕾原先是东海市人,父亲是厨师,在旅游景点开饭店,掘得第一桶金后移民澳大利亚。在那里,她全家继续干老本行,生意越做越大,连锁中餐馆遍布悉尼、墨尔本等城市。一年多前,母亲患白血病去世,临终前遗言,要将骨灰运回家乡安葬。 在国外生活多年,种族和文化的隔阂,使苗蕾对阔别已久的东海市感到十分亲切,所以举办葬礼后,她暂时没回澳大利亚,在一家翻译公司找了个活儿干。这属于玩票的性质,母亲在遗嘱中给苗蕾留下了好几间饭馆,每年利润丰厚;并且她是独生女,将来父亲的财产也会由她全部继承。 某次商业活动中,苗蕾结识了一位客户,名叫秦跃文―― 秦跃文?当苗蕾讲述到这里时,我不由得大感意外,另一边坐电脑前假装打字、其实在偷听的许林也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苗蕾可能注意到我脸上的神色,敏感地问:“你认识他?” “是啊,我的高中班主任就叫这个名字,前两天还碰到过,太巧了。”我若无其事回答道。 苗蕾信以为真:“哦,那不是同一个人,我说的秦跃文只比你大一点点,不可能当过你老师。他相貌英俊,性格成熟体贴,事业有成,很快我们恋爱,订婚,上星期领了证。但是,就在前天,我接到一个匿名电话,说他曾结过两次婚,而且……” 苗蕾停了下来,现出犹豫不决的表情。 “而且什么?请放心说,我们会替顾客保密。” “神秘人在电话里讲,秦跃文的前两任妻子都是像我一样的有钱人,婚后不久便死于意外,他原本是穷光蛋,财产全从死去老婆那里继承的。” 真是有趣的故事,情节太熟悉了,作为推理爱好者,我曾无数次在小说和电影中看到过。 “他告诉你结过婚么?” “没有。接到电话后,我越想越不对。有时候与他的朋友一起玩,他们会用奇怪的眼神看我;第一次去他家,公公婆婆的态度很冷淡,直到听说我俩不准备办婚宴时,才松了一口气。很明显,大家都知道前两段婚姻,所以觉得尴尬。秦跃文主动提出要旅行结婚,不邀请客人,我在国外长大,对繁文缛节没兴趣,于是爽快同意。谁想到,他的真实目的是怕别人议论丑事。”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请你调查来龙去脉,也许事情另有合理的解释。打匿名电话的是女人,说不定出于嫉妒,夸大其词……我对秦跃文依然有感情,希望只是一场误会……”苗蕾的眼圈红了,从手袋里拿出纸巾擦鼻子。 “好,这个案子我接了。” 接下来的例行程序不多说,我向苗蕾索要了秦跃文的照片、车牌、手机号等资料,并询问了一些相关细节,然后结束会谈。 刚送客关上门,许林马上气冲冲开骂:“绿茶婊!什么玩意儿。” “好啦,”我安慰道,“你犯不着管每个比你胸大的女人都叫绿茶婊。你也是有优点的,比如说省布料环保,要自信。” “去死,我没你想得那么小心眼,我骂她,是因为她撒谎。就算女人在恋爱中容易昏头,但苗蕾的父亲是做大买卖的,久经商海,会不调查女婿的背景?另外,女孩子心底都憧憬有一场梦幻浪漫的婚礼,无一例外。外国女人就不是女人?扯淡。” 我也感觉刚才苗蕾有表演的意味,所言不尽不实,但必须帮客户说话:“凡事不能一概而论,崇尚俭朴的女孩也是有的。” 许林哼一声,拿起桌子上秦跃文的照片端详,啧啧赞叹:“很帅很有味道,可以打9.5分,居然连杀两个老婆,还强奸了中学同学,心狠手辣,是个人才。这案子棘手,你一个人恐怕不行,要不要我帮忙?只收你五千块车马费,够意思吧。” “谢谢,帮忙欢迎,但我不会付你一分钱。” “小气鬼。对了,你怎么猜出苗蕾来自国外?” “独家秘诀,范氏观察大法,”我玩笑道,想逗一逗她,“你想挣钱,得证明有合作的资格,啥时候解开这个谜,我立马请你当助手。” “OK,瞧好儿吧!” 3 案子确实挺麻烦,苗蕾连那两个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只能先找以前住钢厂宿舍的朋友打听,甚至动用了父母的关系。打了十几个电话后,终于勉强弄清楚大略。 秦跃文的第一任妻子叫梅倩,做外贸服装生意的,拥有一家公司两家服装厂,在海水浴场游泳时不小心淹死,财产归了丈夫。仅几个月后,秦跃文又与第二任妻子管妍彤结婚,后者家住海滨老城区,靠拆迁分到三套房,市值七八百万。去年春节,管妍彤去参加同学聚会,在路上出了车祸。 接下来,我向好友胡东阳求助,他在刑警队工作。但反馈的消息令人失望,两起死亡事件在公安局无记录,当时按意外事故处理的。仅剩的线索是交警队,那里有管妍彤的车祸报告,胡东阳答应尽快找熟人复印档案。 “啦啦啦,@#¥%……”许林在旁边走来走去,嘴里哼着小调。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找到车祸报告又如何?人已经火化,刑警队没保存任何证据,即便能挖掘出真相,也无法给秦跃文定罪。” “客户仅要求查清楚来龙去脉,没说一定要定罪。” “天真!苗蕾的如意算盘是,以杀人罪把丈夫送进监狱,然后控制其财产。我敢说,在所谓的商业活动见面前,她已把秦跃文调查个底儿掉,精心做好了策划。她这一招比杀人犯丈夫更高明,鸠占鹊巢,并且手不沾血――甚至连出力都不用,由你这个傻瓜上阵。嘿嘿,我骂她婊子有错吗。” 我被迎头敲一闷棍,说不出话来。学名叫“女人”的生物太阴险太毒辣了,果然单身是正确的决定啊。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办案只讲究证据,不诛心。只要秦跃文当真犯了罪,那我就伸张正义,为死者洗冤!何必顾虑苗蕾的动机是什么。”我义正词严、正气凛然地挺起胸。 噗嗤,许林忍俊不禁:“少装蒜,屋子里又没电视台记者。不过,我倒有一个好办法――”她色迷迷地捻了捻手指。 “好吧,说来听听,如果管用,我会考虑付报酬。” “三十六计之‘打草惊蛇’。有时候敌人没有破绽,就让他动起来,自己暴露破绽。” 4 第二天下午五点多,我进入聚林大厦停车场,找到秦跃文的车,将一个白色信封插到雨刷和挡风玻璃之间。信封里装着我十一年前拍的照片,女孩衣衫凌乱的那一张。在照片的背面,用鲜红墨水写道:我知道你曾经干过什么。 这是许林想出的招数,先给秦跃文制造恐怖心理,再伺机而动。有一部着名的惊悚电影《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讲四个中学生开车撞倒一个人,然后把尸体丢进大海灭迹,不料,随后他们接连收到“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的字条,一个接一个被杀害。秦跃文强奸女孩发生在6月,用这个名字可谓一语双关,非常合适。考虑到他犯下不止一起罪行,我们决定把“夏天”换作“曾经”,随后,等取得管妍彤的车祸报告后,还将继续投送血淋淋的现场惨照。 放好照片,我回到面包车内,等待下班时间到来。 六点零五分,秦跃文在入口处出现,他真人比照片更帅,带着忧郁深沉的气质,难怪招女人喜爱。但没关系,老子不嫉妒,按恐怖片和推理小说的套路,帅哥不是凶手就是受害人,这家伙马上要炮灰了,哼。 我举起相机,对准秦跃文。他走到车子旁,看前窗一眼,伸手取下信封。信封开着口,略微一倾斜,照片从里面滑落到引擎盖上。秦跃文捡起,刚看了一眼,立刻脸色大变;紧接着翻过背面,瞧见那一行字迹,更加惊慌不已。 咔嚓咔嚓,我及时按动快门,将他一系列表情捕捉下来。 秦跃文手持照片左顾右盼,这会儿正当下班,人和车进进出出,乱哄哄地,根本看不出什么。茫然站立一会儿,他掏出手机,按了几下后,放到耳边。 我登时精神一振,沉不住气要行动了吗? 然而,秦跃文又迅速放下胳膊,在手机屏幕上按一下,挂断电话。他上车,驶向停车场出口。 我急忙跟上,同时心中盘算,那个没拨出去的电话十分可疑,必定同十一年前的旧事有关。难道另有知情人?对呀,当时秦跃文摔断了腿,要想用暴力强奸女孩恐怕有困难。虽说可以下药,但作为高中生,很难有渠道搞到强力迷药,最多用家里的安眠药。安眠药与麻醉药的药理不一样,必须服药者主观上想睡才能睡着,指望它使人失去反抗力不现实。 因此,秦跃文极可能有同伙,两个人共同强奸了女孩。那个人,就是被拨打电话号码的主人。 终于有沉冤昭雪的希望了,尽管十一年前的案子已不可能找到物证,但警察常讲一句行话:一个人是铁嘴,两个人是泥嘴,三个人是豆腐嘴。共同作案是守不住秘密的,犯罪人终将在压力下崩溃,互相指证。 一定要想办法拿到秦跃文的手机,查看拨打记录。 下班高峰,车流走走停停,对跟踪来说倒格外有利。四十分钟后,我跟随目标来到罗马花园,由于进入需要门禁卡,不得不停在路边。 记得苗蕾告诉过我,他们住在C栋26层,我下了车,穿过马路走到小区大门口,向里面眺望。黄昏将逝,耸立的大厦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不晓得秦跃文回家后,是否会继续与同伙联络,或采取其他行动? 我取出手机,拨通苗蕾的号码:“苗小姐你好,我是范建。在家吗?” “刚回来,有消息了?” “嗯,查到一些线索。现在有件事需要你配合,你想办法搞到秦跃文手机内的通话记录,发送到我邮箱。” “没问题,我可以趁他洗澡时弄。” “还有,最近几天他干什么事、与什么人见面,你留意一下。” “好的……开锁的声音,他好像回来了……” “挂了吧,我没别的事,注意安全。” 我返回马路对面,正拿遥控器开车门,突然,一条胳膊从后面搂住我的脖子,同时腰杆上被硬物顶住:“不许动,把钱包交出来。” 我笑了起来:“别玩了行吗,我有心脏病,经不起吓。” 那人松开手,我回过头,不出所料是好友胡东阳。不远处停着他的座驾奥迪A6,许林从车窗探出脑袋。 “你俩怎么混一块儿啦,交通事故报告复印好了?” “何止事故报告,另一起意外,梅倩淹死的详细情况我也可以告诉你。因为,这两件案子的承办人,就站在你面前。”胡东阳得意地大笑。 什么?我目瞪口呆。 5 秦跃文与梅倩结婚后五个月,与小舅子夫妇去石龙屿度周末,那是东海市南部湾的一个小渔村,景色优美。梅倩爱好游泳,兴致勃勃下了海,游向远处。秦跃文则与另两人留在沙滩上,聊天晒太阳打扑克。 两个多小时过去,将近午饭时间,梅倩还没有返回。三个人感觉不妙,急忙雇了两条船出海寻找,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多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因天色已彻底黑暗,只好返回石龙屿。 第二天继续搜救,梅家很有钱,将全村的船都雇下来,扩大搜索范围。终于,在四十多海里外,靠近公海的一个无人荒岛上,发现了梅倩的尸体。 尸体夹在礁石缝中,后脑有皮下淤血,身体上有一些擦痕,此外无其他内外伤。医院鉴定证实,死因为溺亡,时间在前一天十点半到十三点半之间。 初看起来像意外事故,可能梅倩游泳时不小心脑袋撞到了礁石,或者昏迷、或者因慌乱,导致溺水。然而仔细想想,其中隐藏着一个疑点,荒岛位于石龙屿东北方,与洋流的方向相反,尸体怎能漂过去?两地相距四十多海里,若说梅倩游到荒岛附近才遇难,也难成立。 梅倩的父亲心存疑虑,动用关系,请法医中心验尸。 结果真发现了大问题,尽管梅倩肺里的水盐浓度较高,但过于干净,几乎没找到藻类。而东海附近的水域,海水中含有大量红藻、刺球藻等浮游生物,如果呛水,不可避免会吸入肺中。 警方展开了调查,但无所收获。梅倩死亡的直接受益人秦跃文有不在现场铁证,其他人要么不具备动机,要么缺乏作案条件。最终,事件被定性为意外。 第二个妻子管妍彤的死亡则更戏剧性。去年正月初六,她中午一点钟左右去“茗香馆”茶楼,与几个朋友搓麻将,直到下午五点半。然后离开,前往“南海渔村”酒店,参加高中同学的聚会。这里要说明一下,“茗香馆”位于一条僻静的小巷子中,人迹稀少,管妍彤出门的情形无目击者。 另一方面,下午六点钟,秦跃文与朋友谭毅在火锅城吃晚饭;七点五十分,两人到一家台球俱乐部打球;八点一刻,管妍彤的同学来电话,说她还没有到,打电话没人接。接着,秦跃文拨打妻子的手机,并发短信,同样得不到任何回应 于是报警。本来警察不管这类事,幸好谭毅是律师,与市公安局高政委关系很铁,后者命令运营商锁定手机信号,找到了管妍彤。 出事地点在女姑山盘山公路,她连人带车摔在山崖下,交警看过现场,认定是急转弯时没控制住,冲出车道。 管妍彤的家人不肯善罢甘休,吵闹着要尸检。这可以理解,秦跃文连娶两个有钱的老婆,每次都结婚几个月就意外身亡,换成谁都会起疑心。 警察也盯上了秦跃文,管家的要求正中下怀。法医对尸体进行了相当周全的检验,结果发现,死者血液中含高浓度“扑尔敏”。扑尔敏学名“氯苯吡胺”,是抗组胺药,常用于减轻感冒症状;同时它有不良反应,会导致嗜睡、乏力等,甚至引起癫痫,服药者不宜从事驾车等需要集中注意力的活动。 管妍彤体内的扑尔敏浓度,远超出正常治疗所需要,考虑到半衰期,可能最初服用的剂量更大。 与管妍彤搓麻将的几个人证实,她毫无感冒症状;秦跃文也不得不承认,妻子中午出门前身体健康。 案情初现端倪,极可能是秦跃文给管妍彤下了药,使她精神疲倦摔下悬崖。虽然扑尔敏不属于强力麻醉药,未必能保证百分百出车祸,但秦跃文无需一次成功,他与管妍彤天天住在一起,有的是机会下手。说不定以前曾多次干过同样的勾当,被管妍彤侥幸逃脱了,一直到这次才出事。 警方传讯秦跃文,经过一番“法制教育”和“心理攻势”后,秦跃文承认了罪行,说管妍彤打完麻将回家,他在凉茶里下了感冒药,给她喝。办案的警察洋洋得意,报请检察院批捕。 按法定程序,执行逮捕后,便允许犯人会见律师。于是,谭毅主动为好友出头,做无罪辩护。 经一番调查,谭毅找到两个非常有利的证据。第一,管妍彤在酒席上作风豪爽,常喝得酩酊大醉,所以参加宴会时从不自己开车,都是打出租。秦跃文熟知老婆的习惯,没道理下药。 第二,调看罗马花园的监控录像,从五点半到六点,根本找不到管妍彤的影子,她没回过家。相反,倒证实了秦跃文在五点四十五分开车出门,十五分钟时间,不可能赶到女姑山作案再返回市区与谭毅共进晚餐。 谭毅将证据呈送给高政委,后者批示让刑警队慎重审核,在案情分析会上,支队长罗长钢支持秦跃文无罪的观点。 无奈之下,警方只得释放秦跃文,并赔礼道歉。承办案件的警察将此视为奇耻大辱,胡东阳正是其中一员。并且,梅倩淹死的调查他也参与了,那时他刚加入警队,第一次出外勤。 第一次对男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一旦失败会留下浓重的阴影,不论工作还是其他方面都如此,你们懂的。胡东阳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因此,当接到我的电话时别提多兴奋了。他立刻找出自己保存的办案资料,准备大干一场,同时为了跟我开玩笑和吊胃口,假装对案子不了解。 今天他提前下班,到保利大厦找我,遇到许林,说我去吓唬秦跃文了。于是两个人一起前往聚林大厦停车场,并从那里一路跟踪而来。 6 “两起死亡事件队里面按意外处理,没立案,咱们只能私下查。”胡东阳说道。 “是啊,公安部要求‘命案必破’,你们感觉破不了案,就干脆不立案。高,实在是高。”我冷嘲热讽。 胡东阳苦笑,假装没听见伸筷子夹菜,埋头吃。 许林转了转眼珠,帮腔道:“这是上面的领导搞形式主义,关刑警什么事。其实哪一行都这样,真干活的人往往出力不讨好,两头受气。来,东哥,我敬你一杯。” 我们正坐在一家饭馆,清静的小包间内,因为开车,只点了可乐。胡东阳笑呵呵举杯,说道:“谢谢,许小姐您懂门道啊。整个儿东海市每天多少起报案?哪查得过来。如果每一起都立案,年末考核大家全部要卷铺盖滚蛋。有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妈的,臭丫头挺会装好人。其实早发现了,她的毒舌只针对我,在其他人面前总戴一张安静寡言的乖乖女面具。小贱人! “会不会两起案子都属于共同作案?第一次,秦跃文靠小舅子夫妇证明不在现场;第二次靠朋友谭毅,他们之间或许有交易。”我问道。 胡东阳摇头回答:“梅倩对弟弟很好,常在生活上资助他。她死后,遗产由丈夫和父母瓜分,弟弟一分钱没捞到,而且断绝了援助,受损失最大。第二起案子发生的当晚,秦跃文与谭毅在饭店吃饭、俱乐部打台球,被其他人看见过。虽然不能证实他俩从头到尾一直在,但市区与女姑山有四十分多钟车程,仅靠中途溜出去一小会儿,无法来回。” “第二起案子你们排查过熟人圈吗?管妍彤前往‘南海渔村’,按理说离开茶馆后将到路口打的,凶手在此之前截住了她。光天化日下,把人打昏塞上车不现实,所以一定是熟人,骗管妍彤到适宜的地方再下手。” “全查过,个个清白。要我说,案子绝对是秦跃文干的,没跑儿。” 如此说来,果真是不在现场铁证啊,姓秦的真有一套。我不由得心生钦佩,同时又被激起好胜心,下决心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我一边思考,一边翻弄胡东阳带来的资料,里面除调查报告和尸体照片外,还有两位死者的生活照。她们都是美人……突然间,我扬起眉毛,手停住。 “发现什么了?”许林注视着我。 我将梅倩和管妍彤生活照放到饭桌上,并回身从挎包里取出十一年前拍摄的女孩照片,并排摆在一起。 “你们看这三个人。” 三张照片上的女人都是尖下巴,大眼睛,齐耳短发。 “靠!变态!”胡东阳握拳猛砸桌子,情不自禁地叫嚷,“这更证明秦跃文是凶手,他多年前强奸了女孩,内心深处一直忘不掉,于是不断找替身,并将她们杀害。” 许林也忍不住骂道:“禽兽,人渣!” 案子越来越刺激,居然上演起变态连环杀人狂的情节。这要是破了案,范建的大名一定将登上晚报,搞不好电视台《周末法制》的套裙黑丝女主持也会来采访,“仁杰调查事务所”名声远扬生意兴隆就更不消说…… “喂,你傻笑啥,口水流出来了。”许林鄙视地撇嘴。 “没事儿,哈哈哈。咱们赶紧吃,我在网上约了个妹子看午夜场,得赶过去。” 三名受害女人的相似不仅证明秦跃文变态,还使我隐隐约约抓住另一条思路,看到破案的曙光。不过出于某种原因,我不想当胡东阳的面说。 吃完饭,胡东阳去刑警队加班,我开车送许林回家。 “送到209路车站就可以了,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你去约会吧。” “哪来的约会,我是找借口离开,有话单独和你说。” “什么事儿?”许林好像有一些心虚,避开我的目光。 “你在澳大利亚悉尼、墨尔本认识朋友吗?” “有两个……你想摸苗蕾的底?”许林的反应很敏捷。 “对,她说家里开的连锁餐馆叫‘汉唐酒楼’,我怀疑根本没这家店。我也有几个同学在澳大利亚留学,等会儿问问看。” “胡东阳路子很广,应该能调查得更清楚,为什么避开他?” “苗蕾是客户,当然不能出卖给警察,”我闷闷不乐地说,“你没把她的事告诉胡东阳吧?” “没,我只跟他说,怀疑不知名女孩被秦跃文强奸,让他查女孩的身份。对了,苗蕾也是大眼睛尖下巴,有意思。” 我不再说话,手扶方向盘,专心开车。许林从CD盒中找出一张张悬的碟,插入音响,然后半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手指敲打节拍。 车静悄悄行驶,驾驶室内回荡着简单而又内涵的旋律。 7 澳大利亚传回的消息证实了我的猜疑,无论悉尼还是墨尔本,以及其他城市,都没人听说过“汉唐酒楼”这个名字。 为此,我与许林发生了小小的争吵,她认为,秦跃文与苗蕾一个强奸杀人,一个诈骗丈夫,都不是好鸟,让他们自相残杀最好。我则坚持,不管苗蕾是什么人,既然接了她的活儿,就要讲职业道德,负责到底。 正各执己见时,苗蕾发来一条短信,说秦跃文的手机通讯记录已发送给我,并另有事相商,详见邮件。 我登录邮箱,原来,秦跃文夫妇打算在周末去石龙屿度假,并补办婚宴。客人仅邀请男方父母、好友谭毅和女方的公司老板安德森,吃一顿小范围便饭。 苗蕾在信中说,昨天从一个朋友处得知了秦跃文前两任妻子的死亡经过,感到很担忧。梅倩死在石龙屿海域,而管妍彤去赴宴的“南海渔村”距石龙屿只有五六里路,所以她有不祥的预感,自己也将出事。最近两天,秦跃文鬼鬼祟祟地,好像在策划什么事,偶尔打电话时看到她进屋就挂断。今天凌晨两点半醒来,发现秦跃文竟不在家,打电话问,他解释说临时有事去公司加班,实在是太诡异了。 最后,苗蕾提出请求,让我跟随去石龙屿,在暗中保护。 邮件的文字流畅通晓,将黑暗的气氛、自身的恐惧,渲染得惟妙惟肖,真不像在国外生活多年的人所写。可正因为如此,反而暴露出破绽,真正受惊吓的女人会慌乱,很难条理清楚地表达意思。 在附件中有一个压缩文件,解压后得到秦跃文的通讯记录,我轻而易举查到,那天下午六点十一分,秦跃文拨打的号码是139XXXXXXXX。我把这串数字记录在手机里,备用。 “上次我讲过,苗蕾的父亲没调查秦跃文便答应婚事,很奇怪。同样道理,结婚前秦跃文也该打听苗蕾的底细呀。”许林在旁边纳闷地说。 她的疑惑有道理,秦跃文为何上苗蕾的当,令人费解。这个案子上笼罩的迷雾越来越浓重。 “你打算去石龙屿?”许林又问。 “嗯。” 她想了想,说道:“我也去。” “没钱给哦,食宿费自理。” “要不这样,如果我能猜出来你怎样看破苗蕾是外国人,你就付我五千块酬劳,否则算义务帮忙。” “好,快去订房间,准备行李。” 8 石龙屿位于女姑山脚下,是一座千余户的小渔村,风景如画,并拥有一段洁白如银、细腻若泥的上好沙滩。此刻,来游玩的人寥寥无几,一则还不到旺季,二则当地渔民比较有钱,未发展旅游业,只有少数识货的人才知道这地方。 走在小镇街道上,呼吸着清冽的海风,耳听波涛,令久居都市雾霾下的我浑身每一个毛孔张开,如遇洗礼。 秦跃文夫妇住宿的旅店叫“打渔人家”,在村子最西头,一所单独的院子。它分两部分,前面是二层楼饭店,中间相隔院子和厨房,后面是三层楼客房。 苗蕾给了旅店的电话,我也预定了两间房,在三楼,与他们同一层。十点半,我与许林来到“打渔人家”,服务员带领我们至房间。 从窗口望出去,远处满眼是无边的蔚蓝,脚下院子后墙外,大片的粉樱花正灿烂怒放。右前方六十多米外,是一道道耸立的礁石丛,其最前沿有一块平坦大石头,形状似乌龟,半浸于海水中。 哇,太漂亮了,简直像走入了风景照。有客户出钱到海滨度周末,真不错。唯一遗憾的是身边的人逊色了一些,就算换上比基尼恐怕也没多少看点吧。 十一点二十分,我与许林到前面饭店坐下,要了两瓶啤酒四个菜,静静等候。十一点四十分,秦跃文一行人乘两辆车抵达。如苗蕾所说,一共六个人,包括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他们上了二楼的包间。 大约四五十分钟后,秦跃文从楼上走下来,进了后面的洗手间。我与许林对视一眼,迅速起身跟进去。 洗手间收拾得非常干净,黑色大理石地面映射光亮,空气中毫无异味。男卫生间的门关闭着,隐约有响动。 时间必须抓紧,许林拿出口红,在盥洗池上方的玻璃镜面上,飞快涂写下猩红的大字:我知道你曾经干过什么。 我则用透明胶带,把梅倩淹死的照片粘在旁边。照片十分?人,一具赤裸的女尸躺在黑色塑料布上,脸部浮肿变形,额头和脸颊有好几条擦伤,身体灰白惨淡。 刚弄完要离开,走廊上有脚步声接近,同时男卫生间响起冲水声。坏了,要被捉现行。情急之下,我一把推开旁边女卫生间的门,拉许林躲了进去。 在秦跃文出来之前,外面的人率先走入,看见了玻璃镜上的景象。 啊――一声短促的女声惊叫,紧接着“扑通”,发出重重撞击声,似乎人摔倒在地。与此同时秦跃文推开门,大喊起来。 “岳敏,你怎么啦?别乱动……” 门外传来奇怪的声音,像两个人在搏斗挣扎。 现在的情形真是糟糕透顶,我再一次痛感到,推理小说全他妈骗人的,什么狗屁的精巧诡计,只消出小小的一点儿意外,就全盘崩坏。一旦被人看见我与许林挤在女厕所里,该如何解释? 在好莱坞电影中,男女主角百分百将假装XXOO来蒙混过关,但许林显然不会答应这样做,想都不用想。 在危急关头,许林发挥出超常智力水准,她冲了出去,并顺手把门关上。 “啊,她羊角风发作了,你快去拿根筷子来,防止咬到舌头。” 这是许林的声音,随即听见秦跃文跑出洗手间。我心领神会,赶紧推开女卫生间的门,往外面跑。百忙之中,我下意识扫了地上的女人一眼,她正胳膊腿痉挛,躯体僵直,口吐白沫,呈现出羊角风发作的症状。 然而,当看清她的脸时,霎时间我如同被雷电劈中,呆若木鸡。 她就是十一年前照片上的女孩。 尽管岁月流逝,昔日的清纯少女成长为成熟女人;尽管正因为发病而扭曲了面容,但我仍清楚认得,她就是那个女孩。 许林蹲在地上,一边用力掐病人的人中,一边伸腿踢我一脚。我回过神,急忙快步离开洗手间。半路上,正遇见秦跃文满面焦急地手握一把筷子往这边跑,身后跟着服务员。他们处于慌乱中,丝毫没对我起疑。 9 到下午一点多钟,秦跃文一行人喝完喜酒,离开酒店。这时候我与许林早已吃完,正要了一壶铁观音,慢慢品味,等待下一场好戏开锣。 饭店角落里有一名单身客,三十多岁,膀大腰圆体格壮实,桌面上摆着十多个啤酒瓶。他好像喝多了,脸涨得通红,目露凶光死死盯住秦跃文。 突然,男人起立,抓起酒瓶朝秦跃文冲过去,挥瓶便砸。秦跃文反应很敏捷,抬胳膊挡了一下,酒瓶飞出去,掉地上摔碎。紧接着男人一记左勾拳,这下秦跃文没能躲闪开,被击中下巴,踉跄后退。 我见势不妙,赶紧冲上去,抱住男人的腰,大喊道:“别动手,有话慢慢说。” 旁边的人也反应过来,一涌而上,挡在秦跃文和男人中间。 男人冷静下来,指着秦跃文的鼻子大骂:“王八蛋,老子早晚剁了你!”接着又扭头对苗蕾冷笑说,“小婊子,当心被老公弄死。” 说罢,他挣脱开我的搂抱,掏钱包取出几张百元大钞甩桌子上,走出饭店扬长而去。 秦跃文和他的父母都脸色阴沉,透出三分尴尬。苗蕾显出受惊吓的样子,她的老板安德森则莫名其妙,摊开手嘴里咕哝着鬼语。唯独那个三十岁左右、戴金丝眼镜的斯文男不动声色,镇定自若。他是谭毅,律师,秦跃文的好朋友。正是他,在管妍彤出车祸的当晚与秦跃文一起打台球 小样儿,城府挺深嘛。我对这家伙产生了兴趣。 其实,闹事的男人是我找来的。他叫管正道,是管妍彤的哥哥,对妹妹的死难以释怀,经常找上门骚扰秦跃文。后者报过案,胡东阳将这消息告诉了我。于是,我与管正道联系,假称受警方委托重新调查旧案,请他配合演戏。管正道欣然答应,可没想到,他十分冲动,差点儿真把秦跃文开了瓢。 “他也是开服装厂的,以前被我抢过几个单子,所以一直不依不饶。”秦跃文向苗蕾撒谎。 苗蕾挽起丈夫的胳膊,柔声安慰:“别理他,没事儿,大好日子犯不上为神经病扫兴。” 这时,刚才发羊角风、名叫岳敏的女人从后院走进前堂。她换了身衣服,穿一袭及踝的深灰色纯棉长裙,格子衬衣,头发简单挽了个髻。 真是美女呀,简直可让人心怦怦跳,口干舌燥。难怪秦跃文念念不忘,我想她一定比梅倩和管妍彤美得多,尽管没亲眼见过后两位。那是一定的,原件自然比替代品强。 许林也看呆了,眼中流露出惊羡的神色。 “秦先生,对不起,让你们受惊了。”岳敏道歉。 “没事没事,跟你没关系。”秦跃文连声说。 他们互相客套几句后,秦跃文的父母与安德森分别上车,驶离饭店,另三人则留了下来。秦跃文右脸颊又青又肿,苗蕾说道,疼不疼,我去买膏药,镇上有药店吗?岳敏说,不用,我店里有,给你们拿两贴先用着。四个人一边说,一边走向后面的旅馆。 10 下午两三点钟,客人散尽,服务员收拾利索,坐在前堂喝茶。许林和我凑上去,想方设法套近乎。 原来,岳敏是“打渔人家”的老板,今年二十九岁。她曾结过一次婚,仅维持两年便分手,没孩子。具体原因可能因为羊角风,这属于遗传病,男方父母对此不满意,常找碴挑刺。 “唉,挺好的姑娘,长得漂亮,人也和气,可惜得了病。当年高考时,她就因为在考场上犯病没能上大学。本来她是我们村有名的才女,在三中上学呢,老师曾说过上北大清华随便挑。” 服务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婶,挺爱唠嗑,因为同属于本村人,并沾亲带故算长辈,议论起老板娘来没多少顾忌。 “那个跟外国人一起吃饭的顾客是谁,好像跟你们老板很熟,是老朋友?”许林好奇地问。 “他姓秦,做生意的,常带客户来吃饭、住宿,老朋友算不上吧,就是个熟客。” 很显然,服务员并不清楚自家老板娘与秦跃文是高中同学,岳敏在刻意隐瞒。然而,刚才她同秦跃文打招呼,友好而自然,一点儿看不出隔阂。同样,岳敏羊角风发作时,秦跃文也表现得非常关切。 “强奸”可以完全排除了,如果真出过那种事,双方怎么也不可能像现在的样子。难道说,许林的推测纯属多心,十一年前并未发生过不好的事? 正暗自疑惑,苗蕾与谭毅步入前堂,后者参加婚宴后没离开,在“打渔人家”开了一间房。 人家新婚夫妇来度蜜月,他凑什么热闹,关系再铁也不至于呀。 苗蕾与谭毅来到临窗的桌子边,斜对角冲外面坐下,一起看街道上风景,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他们声音洪亮,旁人听得很清楚,都是些客气应酬话,内容乏味。然而,我却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大婶,来一瓶可乐。” 谭毅招呼道,接着苗蕾也要了一瓶雪碧。服务员脸上冒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带着一丝鄙夷,慢腾腾起身到吧台拿两瓶饮料,送过去。 “苗蕾与谭毅有一腿。”许林低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 “身体语言呀,笨蛋。你会与好友的新婚妻子肩并肩坐么?要饮料前先问女方喝什么,是最起码的礼貌,只有老夫老妻才会忽略。现在秦跃文不在场,他们心态放松,于是在小细节上露了马脚。哈哈,连大婶都看出来啦,不愧是干服务业的。” 她这一说,我倒想起一件往事,罗中慧你们还记得吧,胡东阳的女朋友。有一次我们几个去酒吧玩,过来个女人,跟胡东阳寒暄。等她走后,罗中慧立刻拉下脸问,你们上过床?胡东阳故作镇静,矢口否认。罗中慧冷笑道,少装蒜,我在酒吧干了大半年招待,什么样的狗男女没见过?只消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正经恋爱还是偷情,是单身还是有妇之夫,处于恋爱的哪一个阶段,上没上过床。 当时胡东阳脸都吓白了,看得出,他开始后悔找罗中慧当女朋友。我也暗暗发誓,以后绝不能让自己的老婆跟她混,太可怕了,简直是男人的噩梦。可如今,没想到许林也会放大招,妈的。 不过,身为名侦探,哥的观察力也不是白给的,早已发现猫腻。管正道冲上前袭击时,苗蕾正站在秦跃文和谭毅的中间,她惊慌失措,本能地靠向谭毅一侧。在苗蕾潜意识中,谭毅比丈夫更值得信赖,值得依靠。 这个发现解开了先前的谜团――苗蕾怎样对秦跃文隐瞒真实身份。很可能秦跃文委托好友谭毅调查,而后者提供了假情报。 我眼前豁然开朗,真相,呼之欲出了! 看了看表,大约三点五十五分,按原定计划,胡东阳即将出发。于是我走到饭店外,给他打电话:“计划有变,你把收件人改成苗蕾,寄件人地址写罗马花园,秦跃文的家。” “不是吧,包装都弄好了。为什么换人和地址?” “来不及解释,你赶紧办,我等着。” 11 晚饭时分,秦跃文出现了,他扫视餐厅一圈,朝我的桌子走来。 “中午时谢谢你帮忙。” “不客气,举手之劳。” “请问先生贵姓?这是我的名片。” “免贵姓范。” 我也掏出名片回敬,上面印着“月光百货采购部经理”。这是为对方量身定制的头衔,“月光百货”是东海市专卖高档服装和奢侈消费品的商厦,许多企业挤破头欲图进场。 果然,秦跃文眼睛亮了起来,变得更加热情:“范先生来石龙屿度周末?我也是。不如大家一起吃晚饭吧,算道谢。” 我假意推托两句,答应下来。五个人拼成一桌,要了一大堆海鲜,两箱啤酒。那个谭毅也是社交场老手,席间谈笑风生,气氛十分热烈。过了一会儿,老板娘岳敏前来敬酒。 “各位先生小姐,吃得还满意吗?” “好,太好吃了。特别是海鲜,原汁原味,清鲜爽口。”许林手持琵琶虾大声说,满面红光。 “呵呵,那不是人工养殖的,是咱村里人去外海捞的野生货,我收购回来,养在院子里的海鲜池,顾客随吃随取。”岳敏笑着说。 “是啊,野生跟养殖的就是不一样,”苗蕾称赞道,接着又问,“老板,附近有什么好玩的景点?” “最有名的景点是‘银沙滩’,但现在温度太低,不方便下海。再就是‘龟浮水’,你们从房间里看到了吧,岸边那块大礁石。当涨潮时,海水会淹没整块儿石头,只露出一点点,像乌龟抬着头游泳。” “我看大门口的牌子上写,快艇50块钱一小时,是旅店自己的船?”谭毅说道。 “是的,一个人50块,如果包整条船、超过三小时可以打八折。很好玩的,要不要试试?明天天气好,干脆你们出海得了。” 岳敏不失时机地做起广告。我心中一动,快艇?非常有意思的交通工具,之前竟然没想到…… “好呀,我们去,老公――”苗蕾兴奋地叫嚷,拉着秦跃文的胳膊撒娇。 许林也兴高采烈地附和,好像忘记了自己是来查案子的。 正当大家开怀时,一辆摩托车在饭店门口停下,司机从后袋搬出一个小纸箱,走了进来。他是胡东阳。 “快递,请问苗蕾小姐在吗?” 席间登时安静,苗蕾感到莫名其妙:“哪来的快递,怎么寄到这儿来?” “小姐,麻烦你签收,我还有好几个件要送。” 苗蕾来不及细看,签了字,胡东阳急匆匆出门,在马达声中,飞快远去。 屋子内,苗蕾捧着箱子翻来覆去看,突然惊呼道:“寄件地址是罗马花园C栋2609,咱们家!” “我看看。”秦跃文探身凑过头,皱眉观看。 “是不是秦先生送给太太的惊喜礼物呀。”我笑道。 是吗?苗蕾转惊为喜,拿起桌子上的酒启子,划开胶带,翻开箱盖―― 砰,一个拳头大的骷髅头弹了出来,紧随着,无数张纸片崩飞,掉了满桌满地。 那全都是照片,管妍彤车祸现场的照片。尸体被卡在变形的汽车驾驶室内,脑袋软绵绵耷拉在一边,淡绿色真皮座椅上印染着暗红色液体,并夹杂有白色脑浆。 一张张照片散落在桌面上,粘附在菜盘中,漂浮在汤碗里。有的正面朝上,女尸、污血和汤汁混杂在一起,更显狰狞;有的背面朝上,露出鲜血淋漓、刺目惊心的字:我知道你曾经干过什么。 全场鸦雀无声,苗蕾控制不住地身体哆嗦,瞳孔因恐惧而放大。片刻后,她发出尖叫:啊―― 谭毅终于沉不住气,盯着照片发呆,嘴角抽搐。 我非常满意眼前的效果,并特别留意到,老板娘岳敏只是有一些惊诧,没受刺激犯病。上次在洗手间误伤了她,我心里感到很内疚,她身上有一种让人怜惜的气质。 秦跃文搂住妻子,连声安慰。不料,苗蕾一把推开他,冷声问:“是不是你干的?” 秦跃文愣住,苦笑道,你想哪儿去了。 苗蕾没理睬他,径直走向后院,秦跃文急忙追随。 剩下的人互相看几眼,十分无趣,只得作鸟兽散。 12 “怎么搞的,胡东阳变计划了?” 一回到房间,许林立刻询问,我给胡东阳打电话的事她并不知晓。纸箱是用搞怪吓人玩具改装的,原打算寄给秦跃文,恐吓他。 “嗯,刚才我临时通知胡东阳,将收件人换成苗蕾。我想,咱们先前的猜测可能犯下方向性错误,陷入误区。凶手未必是秦跃文。” “为什么?” “记得柯南道尔的名言么,除去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必定是真相。既然秦跃文不在现场的证据难以被推翻,那就表明凶手另有其人。既然洋流不可能把梅倩的尸体冲往北方,那就一定是有人把它运过去。” “尸体直接扔海里不更好?找都找不着。为什么要运到荒岛上?没道理呀。”许林不解道。 “没道理就是它的道理,”我淡淡说道,“东海市靠韩国非常近,经常有贩毒的,伪装成渔船在近海交易。梅倩游泳时撞见,被抓上船,按在水桶里灭口。随后,走私船将尸体带到公海抛下,尸体被冲到小岛。关于梅倩肺里的盐水,我暂时没想透。船上有淡水,可以掺入盐,但这纯属多此一举,凶手直接从海里提一桶水,就能完美制造成淹死假相。” 许林哑然。上述解释太简单,偶然性太强,但仔细想想,又合情合理,基本上讲通了案子的疑点。 “管妍彤的死呢?”她又问。 “同样属于心理误区。秦跃文连死两个老婆,大家都认为他谋财杀妻,但换一个角度看,或许是苗蕾得知梅倩死因可疑,感觉可以利用,于是杀害管妍彤,使秦跃文再一次背负上嫌疑。然后,她勾引秦跃文,嫁给他。最初你分析,苗蕾想把丈夫送进监狱,控制财产权,实际上已接近真相。只不过,我认为她的计划更狠毒――直接杀掉秦跃文。” “杀掉?” “对,根本不需要什么巧妙手段、不在现场证明,直接弄死。比如说,把秦跃文推下悬崖,或者推进海里,然后告诉警察,秦跃文想谋害她,搏斗中反而自食其果。在这种情况下,无任何物证人证,全凭她一张嘴。秦跃文有两次前科,警察会相信谁?” 许林难以接受,怔怔想了半天,反驳说:“那她干吗请你调查,画蛇添足。” “这就是聪明人常干的蠢事,”我叹息道,“整件事肯定是谭毅策划的,他是律师,大概犯了职业病,想搞完美证据链之类。他俩准备在石龙屿下手,把你我引来做见证。我有预感,明天的快艇之旅将异常危险,这话题不正是由谭毅挑起来的么?” 事后证明,我的预感正确,但仅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局,悲剧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13 第二天上午十点整,众人在饭店前堂会合时,意外变故出现。苗蕾抱歉地说:“昨晚没睡好,有点儿累,我不去了。” 她脸色苍白,眼圈发黑,显出疲倦的模样。我本来就心存狐疑,趁机打退堂鼓:“那算了,咱们都改日吧。” “别介意,你们尽管玩,我已做好准备,待会儿去‘龟浮水’看书晒太阳,”苗蕾拍了拍斜挎的包,里面沉甸甸地,“要是范先生坚持非我不可,那我舍命陪君子也行。” 她这样一说,我不方便继续劝,秦跃文也说道,别管她,咱们玩咱们的。 我心想,反正谭毅和秦跃文都在快艇上,眼皮底下,谅他们玩不出花样,倒是苗蕾需要盯紧。于是对许林使个眼色,希望她留下。谁知死丫头装糊涂,扭过头一言不发。 秦跃文、谭毅和我都会驾驶快艇,所以没请当地人,由谭毅率先打头阵。从码头出发,很快驶入大海深处。小艇风驰电掣般前进,海风扑面而来,呼啦啦鼓荡衣衫,船尾拖起翻卷的白浪。远处海鸟翱翔,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曲线。 快艇上的气氛有少许奇怪,昨天照片的事投下阴影,但大家都心照不宣,避而不提,闲扯些天南海北。秦跃文一心想进月光百货设专柜,不断吹嘘出口欧美的业绩,暗示苗蕾家很有财势,可在美国注册公司,做洋品牌。看架势,他还不知道老婆是个西贝货,好笑之极。 我哼哼哈哈地应付,突然,许林叫了起来:“那是苗蕾吗?” 不知不觉间,快艇驶近石龙屿西边的海岸,远远可望见一排排礁石耸立,中间显眼的大石头上有一个人影。 谭毅掉转方向,朝岸边开过去,到十几米处减速。附近礁石丛生,十分密集,不敢过于靠近。当然,人游过去还是没问题的。 苗蕾原本坐着,瞧见我们后,放下书站起身,兴奋地挥舞胳膊,蹦跳叫喊。 不由自主地,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此刻为十点二十二分。也许眼前的场景,使我下意识想起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名着《阳光下的罪恶》。 在附近来回兜了两圈,我们继续朝西边行驶。我借口想看风景,提议沿岸边走。管妍彤车祸案已差不多弄清楚眉目,梅倩淹死案尚缺少把握,所以,我想观察一下石龙屿周围的地形。 半个多小时后,谭毅请求换人,脸色略不好看。驾驶快艇需要较高的注意力,比开车累,秦跃文在唠叨生意,我在思考案子,都忘记替换驾驶员。 我急忙上前,接替驾驶。不料,刚开一会儿工夫,身后传来干呕声。回头一看,谭毅趴在船舷呕吐。 “你感觉怎样?”许林问。 “没事儿,可能晕船了……”谭毅喘息着说。 石龙屿位于女姑山脚下,海岸线大都为悬崖峭壁,没地方停靠,所以我们只能原路返回。我加快了速度,仅用二十多分钟,就回到“龟浮水”那片礁石处。 这时候是十一点三十七分,涨潮了,竖立的礁石变短,乌龟形状的平坦岩石快淹没到海平面下,从一百多米外根本瞧不见。苗蕾不在上面。 我心中隐隐冒出不安,正犹豫时,谭毅提议说:“靠近岸看看。” 驶到近处,瞧得清楚,乌龟礁石露出水面外的顶部,只有数平方米面积。我驾驶快艇,缓慢地沿礁石滑行,目光扫视。几乎在同时,快艇上四个人看见东侧几块嶙峋怪石间,有一个人的身影。 扑通扑通,许林和秦跃文一起跳入水,游了过去。不大工夫,他们把那个人拖回来,我与谭毅搭手拉上小艇。 是苗蕾。她脸色死白,身体冰冷,耳朵后脖子上血肉模糊,有一大块创伤。 秦跃文茫然看着妻子的尸体,不知所措。许林双臂抱肩,也许寒冷,也许害怕,微微地哆嗦。谭毅也被意外变故击倒,忘记自己正伪装晕船,眼中流露出三分纳闷、三分惊惶和三分恐惧。我恨不得一脚踹他脸上,暴揍一顿后丢下海喂鱼, 14 警察很快赶到,调查现场,取证拍照、询问目击者。与此同时,我也进行了调查。据饭店服务员大婶说,十一点前,她与老板上屋顶晾晒海米,看见苗蕾坐在“龟浮水”上,低头看书。 “她坐得紧靠边,当时挺担心地,没成想真掉下去了。唉,现在的年轻人做事莽撞,太不小心啦。”大婶叹气。 岳敏证实,摊完海米下楼是十一点零五分,苗蕾依然在礁石上,还伸了个懒腰。随后她就开始准备午饭,不清楚那边的情况。 “龟浮水”地势偏僻,除了她俩外,再无目击者。只能肯定一点,苗蕾的死亡时间是十一点零五分到十一点三十七分之间。所有认识的人当中,秦跃文、谭毅、许林、岳敏、服务员大婶、包括我,都具备不在场证据。 刑警忙活到晚上六点多,调查告一段落。临离开前,胡东阳偷偷告诉我,苗蕾的死因初步鉴定为溺亡,并且在血液中发现麻醉药成分。 随后禁足令解除,谭毅立即返回市区,秦跃文则留了下来。 顾不上吃晚饭,我先去小镇上的旅游商店,租了一套简易潜水设备。在码头边苗蕾说要去“龟浮水”看书时,随身带着一个奶油色挎包,而尸体和礁石上都没有。我曾告诉过办案的警察,但他们没当一回事,胡东阳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确实,在茫茫大海中寻找一个小皮包,完全是浪费时间。 但我不甘心,最主要的是不服气,客户当着面被杀害,绝对是莫大耻辱,若不找回场子,以后还怎么在私人侦探界混。 我背着包往海岸边走,绕过“打渔人家”的院子,忽然许林从后门跑出,追上来问:“你上哪儿?” “七点钟落潮,我去搜索现场。” “等明天再说吧,用不着这么拼命。万一凶手盯上你呢,天黑危险。” “拼命?你当然不在乎啦!”我冷笑起来,没好气指责道,“苗蕾虽心怀鬼胎,但罪不至死,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我得对客户负责。要不是你贪玩,听我的话留在岸上照看,她也不会死。” 许林站住脚步,脸色发白,直视我胸口起伏,嘴唇颤动。过了片刻,终于什么也没说,转身甩手走了。 今天是农历十四,晚上七点半潮水正降到最低点,大部分礁石已连根露出来,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布满海滩。潜水之前,我打开强光手电筒,在浅水处转了一圈。运气好得很,那个挎包的带子竟恰巧挂在一块尖笋状石头的根部,随海潮来回飘荡。 捡起挎包,哗啦啦倒出里面的海水,剩下两本泡烂的时尚杂志,和一个不锈钢水杯。扭开盖,杯子内满满的水,不曾喝过。我凑鼻子闻了闻,一股强烈的刺激性气味扑面而来;再小心舔一舔,味道苦涩。这应当是麻醉剂,而且是苗蕾亲手调弄的。如果他人下手骗她喝,一定会适当减少剂量,并用凉茶之类的饮料掩盖药味。 所有的谜解开了。 我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神秘人”名片,按了下去。它的号码是139XXXXXXXX,当初在聚林大厦停车场,秦跃文看到女孩照片后拨打的。 电话接通,里面传来预料中的声音:“喂,你好。” 我不说话。 “请问你是哪位?你是谁?喂,喂……” “我知道你曾经干过什么。”我冷冷地、用毫无感情的语调、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15 我来到秦跃文房间外,敲了敲门。 “请进。” 我走入屋子,秦跃文正坐在床上,满脸疲惫和沮丧。他甚至连礼貌都顾不上,懒得站起来迎接。 “秦先生,其实我是私人侦探,很抱歉骗了你。”我开门见山地说。 秦跃文愣住,旋即阴沉下脸,愤怒爆发:“管正道请你来调查我?还是梅家?滚!你给我滚出去!” 我拉过椅子坐下,跷起二郎腿,嬉皮笑脸道:“秦先生别激动,咱们是老朋友,一个大院出来的。我父亲叫范越恒,住8号楼,认识吗?你住斜对面9号楼。” 秦跃文认真端详我,记起了往事,面色略有缓和:“你是二分厂范主任的孩子。” “是啊,当初老头子常用你来教育我,你是我的偶像啊。对了,我记得有一个漂亮女生常去你家玩,她就是岳敏吧?” 秦跃文又绷紧了脸,警惕反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为你洗清嫌疑。老实讲,我不觉得你是杀妻凶手。” 秦跃文轻蔑地哼了一声,表示不相信我的话。 “呵呵,直说吧,大家都认为你贪财杀妻,实际上错了。像你这样心怀壮志的男人,根本看不上几百万小钱,你要的是圈子,是地位和势力,那才能带来更大财富;而杀妻的嫌疑,恰恰使你失去了这些。近两年你生意做得不大顺吧,因为没人愿意同杀人犯打交道。你跟苗蕾结婚,是打算换环境,移民海外从头开始,因此决不会杀她。可警察不相信呀,现在你处境危险,只怕逃得过一次两次,逃不过第三次。” 秦跃文被说中心事,默然无语。良久,开口道:“你能帮我证明清白?” “或许吧。你知不知道,苗蕾与谭毅勾结欺骗你,澳大利亚并没有‘汉唐酒楼’,他俩想把你陷害进监狱,谋夺你的财产。” “啊?”秦跃文大惊失色。 “今天上午,苗蕾准备好一杯含麻醉药的水,到礁石上看书。谭毅与大家一起出海,掐算好时间,假装晕船提前返航。当抵达‘龟浮水’海域,谭毅提议去岸边;此前,苗蕾远远望见海平面出现快艇时,立即喝麻醉药躺下,昏迷过去。我们驶到近前,见潮水即将淹没礁石,苗蕾躺在上面一动不动,自然要搭救送医院。等她醒来,将指证你暗中下药。警察本就恨你恨得要命,如今有受害人口供,再加上我和许林两个无利害关系的人当旁证,你死死无救。而且,我猜苗蕾和谭毅还有其他手段,证明你是凶手。” “可苗蕾死了。”秦跃文迷惑地说。 “上述只是原计划,在实施半路上,她被另一个人杀了,杯子里的药水没来得及喝。” “谁?” 我没回答,叹了一口气,问:“高考前岳敏每周末帮你补课,后来为什么中断?” 秦跃文有点儿莫名其妙,尴尬地沉吟片刻,苦笑道:“我向她表白,被拒绝了。” “仅仅是表白?没用强?没发生其他反常的事?” 秦跃文生气了:“你把我当什么人!再说我断了腿,想用也用不了。其他反常的事……” 他说着犹豫起来,把后半截话咽回肚子里。这时,一个人推门而入,接续说道:“发生的异常是,我癫痫症发作了。” 16 岳敏身材高挑,穿一件浅咖啡色套头毛衣,藏青薄呢长裙,严密包裹起来的躯体如紧绷的弓箭,弧线优美、有力、流畅。半明半暗的灯光打在她俏丽脸庞上,宛如一尊完美女神像。 可惜呀,如果十一年前的周末稍微有一点偏差,以后的不幸便不会发生吧。人分很多种,有像我一样万事都不在乎的厚脸皮,也有敏感脆弱的玻璃心。对花季少女来说,当白马王子表白时,竟然因激动而发作羊角风,确实会感到无比难堪,以至于违心拒绝真爱。十六七岁,本就是一个青涩朦胧的年纪,自尊心超强,自己也不懂真正想要什么。 这我能理解。 “请坐,岳小姐,一直等着你呢,”我优雅地做了个手势,然后转向秦跃文,“请容我介绍,站在你面前的青梅竹马、梦中情人,岳敏小姐,就是杀害梅倩、管妍彤和苗蕾的真凶。” 正像预料的那样,秦跃文目瞪口呆,震惊得做不出任何反应。 推理小说中,名侦探在最后总要高谈阔论,调戏凶手,并有二逼在旁边配合,提一些傻乎乎的问题来反衬名侦探之睿智。估计读者们看多了那种套路,难免心生厌烦。 另外,这是一个悲伤的、令人惋惜的故事,使我失去插科打诨的心情。 且简单说一说吧。 第一起案子的最大疑点是梅倩肺中的盐水,出事地点就在大海近旁,凶手完全可以造成淹死的假象,为何故意招惹怀疑?因此,可判断为突发事件,冲动杀人,梅倩的确淹死于盐水中。事情显而易见,拥有人工调配盐水的地方只有一个――饭店海鲜池。 梅倩游到礁石丛附近时,感觉疲累口渴,爬上岸从后门回旅馆找水喝。岳敏碰巧遇见,出于嫉妒,或因故发生争吵,冲动之下用硬物敲击梅倩的后脑。梅倩昏迷过去,岳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按进海鲜池淹死。之所以不拖到岸边下手,是怕梅倩半路上清醒,以及被别人看见。 之后,岳敏将尸体藏起来,等到晚上,用快艇拉至外海抛弃。 经历过一次杀人,岳敏的心理发生嬗变,开始有计划谋杀。她打听到管妍彤当日的行踪,在“茗香馆”外守候,当对方出来时,假装犯癫痫病。 秦跃文常照顾“打渔人家”的生意,管妍彤跟岳敏有数面之缘,于是热心救助,并亲自开车送她回家。在半路上,岳敏趁其不备,将管妍彤打昏,注射扑尔敏针剂,再用碎石片捣烂皮肤上针眼,连人带车推下悬崖。 经猛烈撞击,尸体有外伤是正常现象,警方未发现疑点。另外,在调查秦跃文夫妇的朋友圈时,像岳敏之类疏远的关系,被排除在外。 秦跃文很快又第三次结婚,并预订“打渔人家”开婚宴,使岳敏的妒意更熊熊燃烧。今天上午,从旅馆望见快艇远去后,她迅速来到“龟浮水”,用麻醉针扎在苗蕾后脖子上――村民们自家养牛养猪,弄兽用麻醉药不难。搏斗中,苗蕾的挎包掉入海里。 然后,岳敏破坏掉针眼痕迹,把苗蕾伪装成坐姿,靠在岩石边。这有很多种办法,例如,做一个半圆形木圈,在两端和中点装三条腿,将木圈围住苗蕾的腰,就可以支持人不倒下。服务员大婶从旅馆屋顶上,根本看不出异常。 十一点多,潮水上涨冲击,木圈滑落,苗蕾跌进大海淹死。而岳敏在旅馆做午饭,拥有不在现场证据。 美中不足的是,苗蕾的尸体卡在了礁石缝中,未能漂走失踪,与上次梅倩如出一辙,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意。 “以上仅为揣测,缺少决定性物证,除掉麻醉针来路,”最后我进行总结,故作诚恳地对岳敏说,“只不过,这回秦跃文可能在劫难逃了,当他被警察定罪时,希望你能凭自己的良心做出选择。” 岳敏木然坐在椅子里,两眼直视前方,仿佛一个字没听进去。 秦跃文不敢相信,冲我大声吼叫:“你胡说八道!岳敏不是那样的人,她不可能杀人!” “呵呵呵,秦先生,你真了解岳小姐的内心么?”我嘲笑道,“为什么她要多此一举给管妍彤注射扑尔敏?因为她希望人们怀疑你!是啊,原本是才貌双全的天之娇女,却因为身患羊角风,男朋友没有了,大学没上成,被迫躲在小渔村里赔笑侍候人。她不甘心,所以你娶一个老婆她杀一个,还把祸水引向你。在她潜意识里,想令你同样被社会抛弃,与她一样倒霉。岳敏,别再装了,你根本就是变态!” 别怪言辞过火,虽然我平时喜欢开玩笑,但并非刻薄之人。诚如刚才所言,三个案子缺乏证据,难以给岳敏定罪。然而,从岳敏拒绝秦跃文的求爱看,她有严重的心理洁癖和强迫症,“打渔人家”内达到五星级酒店卫生标准的洗手间也证明了这一点。我只能采取心理攻击,期待她控制不住情绪,自己主动交待罪行。 此刻,岳敏雪白的脸颊没一丝血色,身体像风中落叶簌簌发抖,崩溃在即。我心中升起复杂的情感,既有释然,又忍不住感到忧伤。 可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岳敏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说道:“管妍彤不是我杀的。”随即飘然出屋。 房间内,留下我和秦跃文哑然失语,久久沉默。 17 岳敏说得对,管妍彤不是她杀的。三个月后,真相水落石出,证据竟来自苗蕾的父亲。 苗蕾在与谭毅合作的同时,也提防着他,将两人的对话都录下音,所做所为截留了物证,保存在银行保险柜里。然后立下遗嘱,把钥匙留给父亲。她死后,父亲打开保险柜取得了证据,以及一封信。信中说,如果她死亡,肯定是被谭毅所害,请父亲将证据交给警方。 他们犯案的动机与经过,同我前面的推理大致相同。谭毅见梅倩死因难明,便心生诡计,与苗蕾合谋杀死了管妍彤,再令后者嫁给秦跃文。 另外,在去石龙屿之前,秦跃文曾独自带家养的金毛犬去宠物诊所做手术。手术中,苗蕾溜进诊所,偷了两盒兽用麻醉药冻干粉,这样,当她被下药后,警察就会查到秦跃文头上。 两起犯罪非常巧妙,没留下丝毫物证,只因为苗蕾的死才得以暴露。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苗蕾担心被谭毅灭口,才留下证据,而她却被另一个人所杀,使谭毅落网。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样一来,岳敏的犯罪动机存疑,她没杀管妍彤,证明不是出于嫉妒连环作案。那她为何害苗蕾?唯一靠谱的解释是,她收拾客房时发现了麻醉药,猜出苗蕾要陷害丈夫,为保护爱人,狠心下手。 这猜测是否正确,永远也无法验证。一个狂风大作的日子,岳敏驾快艇出海,再没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与快艇一起失踪。此前,天气预报说了有台风接近,她从小在海边长大,理应清楚危险。 想一想,在黑暗大海上,一叶孤舟义无反顾冲向暴风雨,挺悲壮的。岳敏是一个可怜人,尽管容颜美丽,一尘不染;内心却虚弱、胆怯、卑微,不敢面对真实的世界和真实的自己。 可谁又不是那样呢,在滚滚红尘、命运的河流中,我们都是身不由己随波逐流的小舟,永远不会有抵达彼岸的一天,除非死亡降临。要想生存下去,得有一颗石头心才成。 秦跃文正是如此,他又第四次订婚了。前几天我接了个追查文物的案子,去参加拍卖会,遇见他手挽一位靓丽姑娘,据说是某房地产老板的女儿。幸好,这回是圆脸,他大概走出了青春期阴影。我俩擦肩而过,互相客气地点头致意,没有交谈。 毫无疑问,在人所应该具备的天赋技能中,长相漂亮排名No.1。有些人天生是人生赢家,不服气不行。 许林终于来事务所干兼职了,从我手中挣外快。她打赢了赌,猜到苗蕾暴露外籍身份的秘密。为加强管理,保利大厦在一楼设立了接待处,外来人员需登记。我灵机一动,觉得可以凭此来忽悠顾客,于是收买前台小姐,让她记录来访客人信息后,发短信给我。那天苗蕾来事务所时,是用澳大利亚护照登记的。 其实许林早已看出来,她假装不知道,骗我打赌。我也知道她知道,同样假装不知道,答应打赌。因为女孩子的小心计小手段很可爱,必须尊重,硬要去较真未免太不解风情,那样将注定一生孤独。 另外我还明白,许林坚持要上快艇,不肯留岸上监视苗蕾,是担心凶手未明,秦跃文和谭毅可能对我不利。当然我并没有为此向她道歉,即使我真开口,她也绝不会承认,反而将大加嘲讽。 那简直是一定的,我打包票。 砰砰砰,响起敲门声。许林立刻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兴冲冲跑上前开门。门外如你们所愿站着一位大胸美女,笑吟吟说道:“请问是仁杰调查事务所吗?我有案子想委托。” 熔锡灌喉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明代广西新兴县,有位姓李的县令,深知民情,爱护百姓。一天他因公下乡,见山傍有一少妇,打扮得相当妖艳,在一座坟前哭泣。李某感到奇怪,问左右随从,随从们说:“是个穿丧服的妇人。”“服丧女人,岂能如此打扮?”李某越想越不对头,便叫衙役把她带回官署进行审问。少妇说:“我丈夫因祸死亡,就葬在那里,乡邻们没有不知道的。今天是七七(死后四十九天),我穿重孝到坟前哭奠,哪还有心打扮呢?”李某叫来邻里询问,都说:“少妇的丈夫,确是因病而亡。”问到少妇平时行为及死者死时情状,大家含糊其辞,不作明确答复。李某不能消除疑问,拘留少妇不放。邻居们对李某非常不满,上告他无故关押寡妇。知府下令,限李某半月查清实情上报,否则便以知法犯法故意栽人罪名上奏弹劾。 李某甚是恐慌,连夜下乡私访。死者没有亲人,邻居们也不清楚详情。数日已过,一点线索没有找到。一天黄昏,细雨蒙蒙,李某见山脚下有一所茅屋,便前去避雨借宿。 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出门将李某迎进屋内,双方寒暄,互通姓名。李某说自己是个算命先生,想在此借宿一夜。并拿出钱来放在桌上,求主人做顿便饭充饥。此时有一老妇从内屋走出,说道:“我家不是开店卖饭的,酒和鸡都是山村风味,怎么能要客人的钱呢?” 汉子说:“这是我的母亲。希望李兄把钱收回,要不,她老人家会不高兴的。”酒菜摆好之后,李某便与汉子对饮,二人谈得甚是融洽。数杯之后,汉子已有醉意。忽然向李某道:“你是从县城来吗?知不知道新上任的知县是谁?”李某说:“李知县还在,怎么会有新官?”汉子说:“听说李知县因为一个少妇的案子将被革职,真是好官受冤枉呀!此案就是包龙图也审不出来,只有我才知道。”李某十分惊疑,又听他说道:“你不相信吧?实话告诉李兄,我原是个小偷。我有老母,家贫无法赡养,只好偷窃来维持生活。少妇丈夫死亡的那天晚上,我正在她家行窃。当时男的病得很重,躺在里屋,少妇却在外屋来回走动,好像有事等人。不一会,一个男子进来,就与少妇调笑。我偷眼一看,原来是邻乡的一个武举。后来听到少妇的丈夫呻吟,少妇说:“药已经煎好了,趁热喝了罢。”说罢,就端着药走进里屋。当时病人仰面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少妇扶起他的头,将药灌入口中。病人狂叫一声就断气了。我偷偷地往盛药的铜勺中一看,残存的流汁发出亮光,原来是熔化的锡水。我害怕极了,趁着两个狗男女忙着掩盖罪行的时候,赶忙逃走。这件事,谁也不知,官府也没有办法查清。”李某说:“你为什么不为死者申冤呢?”汉子说:“我三更半夜进入民宅,非奸即盗,要说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李某说:“你我萍水相逢,就把这样的事告诉我,说明你把我当成了朋友。我劝老弟,以后不要再去偷窃了。我还有些资财,帮你做点生意,来孝养老母,你看可好?”汉子听了非常高兴。 次日李某带着汉子进城,才将身份告诉他。李某说:“我们是朋友,你不要害怕。你帮助我破了这桩人命大案,功劳不小,就是上报朝廷,也会给你奖励。”汉子一口应允作证。李某遂派人逮捕武举、少妇,命汉子当堂揭露他们的罪行。接着又命仵作开棺验尸,果然发现死者喉咙内填满了锡块。原来,用毒药害人,易于检验;熔锡灌喉则不留痕迹。两个凶犯在物证、人证面前,只好认罪伏法。 盲人冤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明朝末年,河南浚县县令张肯堂出巡路过一个村子,有个衣衫破旧的盲人匍伏在地,拦路告状,说村长张安和他儿子张克亮打死了自己的父亲张才,请县大人为民作主,昭雪沉冤。县令当即问盲人姓名和他父亲死的原因、时间和地点。 盲人回答说:“我叫张克化,告的是本村村长张安。我家贫穷,田少地薄,打的粮也很少,去年征粮,没能按时交纳,村长催交几次,家里仍然没办法交出征粮。十一月初七,村长又通知交粮,我父亲只得去求村长,请他看在堂兄弟的情份上再宽限些时日。听说村长正在张克勤家,我父亲就去了他家。没过多久,我父亲就被抬了回来,抬的人什么都不说,放下人就走,我急忙伸手抓住身边的人,问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说是被打伤了,就挣脱我的手走了。我慌忙摸到父亲,他已经昏迷不醒,第二天就去世了。” 张县令又问张克化:“为什么过了三个多月才来告状?” 张克化说:“当时不明父亲死因,我就去找村长,他说不按时交粮,已经有罪,一再拖延,是有意抗交征粮,罪加一等。还说我父亲辱骂村长,被误伤,是年老体弱而死,也不是什么大事。又说他出钱替我安葬,也不算亏待我们。我一再追问伤人的是谁,他才说是他儿子张克亮。我要去告他们,他说给县衙门办公事误伤了人,县里不会把他怎么样,大不了判他拿钱安葬死人也就完了。还说,要不是他把我父亲当堂兄看,早就送官问罪了。第二天,保长张克让把我找去,村长和他儿子也在。保长说,保里出了事,由他处理。说张克亮误伤我父亲,已经承认有错,又主动承担二十千安葬费就是悔过。又说我家拖欠征粮,本应送官惩罚,现在人已死了,也就免罪了。这件事也就算了结了。我不同意,说我父亲虽年老体弱,但却无病,确实是被打重伤身亡。保长说我双目失明,不了解真相。在坐的都是一族的亲戚,他才出面主持公道,消灾解祸的。 已写好了解决这件事的契约,连劝带强迫的让我按了手樱当时我还没弄清父亲被打死的真实情况,也不知该怎么告状,又要料理丧事,就没及时告状。” 县令又问:“是谁出钱办的丧事?”张 克化说:“是张安。他说我看不见,就找来我舅舅胡可明经管办理丧事。我问过舅舅,村长说了些什么?我父亲受伤的情况如何?是不是真给了二十千钱办丧事?舅父说确实给了二十千钱办丧事,还说我父亲已经死了,事情都过去了,丧事办得也对得起我父亲,什么都不要再追究了。后来也陆续有几个人对我说,如要再追究,就对我不客气。我觉得父亲死得冤枉,便暗中打听,有些好心人就透露一些实情,我才慢慢摸清真相。多亏有人告诉我县令大人今天路经此地,我就等在这里。真是老天有眼,让我替父申冤,能向大人告成这一状。” 张县令看着可怜的盲人,听着他悲哀的申述,感叹贫苦的百姓冤屈之深,立即差人拘捕人犯,传讯证人,审理此案。 县令首先审问胡可明,问他张才出殡前的伤情。胡可明说,张才头部有多处致命重伤,如偏右脑门、额角、太阳穴、脑后等处,身上也有不少青紫之处。当时因受村长张安父子和保长张克让的威胁,不敢说出张才的实际伤处,也不敢向官府控告,怕对自己和张克化不利,只想死人已经入土,活人唯有自保平安了。县令又审张克让,张克让招认是村长让他帮助压服张克化的。他说:村长推举他当保长,这次又给他好处,为了今后得到更多的好处,就尽力给村长办事,所以就以保长的身分出面,劝解双方私了,并为他们典押钱财、定立契约。又替村长买通知情人和参与的人保密,还用张安的钱找人经办丧事。并且当场交出了知情人名单和两份私帐。县令又传讯知情人。 他们供认:十一月初七在张克勤家,张安逼迫张才立即交粮,张才恳求张安宽容几天,张安却辱骂张才,双方发生争执。张克亮在旁操起张克勤家的柳木椽子,就打他堂伯父张才,张安也帮他儿子打人。张才前后脑、太阳穴、额角等处均被打成重伤,前后胸也受伤不轻,直到昏迷倒地不动,张安父子才停手,让几个人把张安抬回家去。大家怕受牵连,不敢抬人。张安就说张克化什么都看不见,你们放下人就走,但也不知道你们是谁,我们只好把张才抬到他家去。后来张克让又分别找了我们每个人,私下里给了钱或布,让我们不要说出张安父子打死人的事,说了就一定严惩重办。县令最后审讯张安父子。事实具在,证据确凿,二人不得不供认了殴伤致死张才的事实。案情全部清楚并核实后,县令宣布结案。张克亮殴伤致死小功尊长张才,拟判斩刑。张安年已七十,作为从犯拟判流刑。张克让擅自私了重大案件,不向官府呈报,犯有渎职罪;同时又与同伙私吞丧葬钱十千文,犯有贪赃枉法罪,拟判张克让流刑。王乐丘、赵明奉、陈家齐、张克勤、徐万良等人,接受被告贿赂,帮助私了命案,判处杖刑,并依法追还赃款。胡可明接受二十千钱经办丧事,虽然没有获取不应得的好处,知情不报也触犯了刑律,亦判处杖刑。 死不瞑目的鞋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 花园小区4幢501室。上午11点,关珏才晕沉沉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她饿了,冰箱里什么也没有,她蓬乱着头发,趿着鞋出去买早点。在门口,她一低头,吓得差点摔倒!她看见一双鞋端端正正放在她家门口。这鞋很旧了,皮色纹路都开裂了,很不起眼的鞋,可是,这时魏海龙的鞋! 是的,这是魏海龙的鞋,关珏太熟悉了,这是她买给他的。当时200块,魏海龙嫌贵,但关珏坚持认为男人没有一双好鞋怎么能体面?虽然魏海龙是那种穿上名牌西装也不体面的男人。 关珏惊恐地退回屋里,那双鞋像看门的鬼魅堵在门口,她瑟瑟发抖,不敢出去。 不用闭眼睛,关珏也能想起昨晚的那一幕:魏海龙跟向天厮打,不足1米70的他被1米80高的向天拎小鸡一样扔到西河悬崖下,她分明看到悬崖下魏海龙如桃花绽开的脑浆…… 关珏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她不是一般的女人,从偏远农村来的打工妹,到现在成为经营200平方米时装店的老板娘,她是经过风浪的。 或许是谁家不要的破鞋,正巧与魏海龙的鞋同样款式。这楼道乱糟糟的,经常被人堆杂物,例如对门的张大爷、楼上的李阿姨、楼下的马大叔都是不讲究的市井小民。 关珏大着胆子走出去,小心翼翼地绕过那双旧鞋去时装店。她不敢回头,总感觉那双鞋还在后面跟着她,那鞋上有双眼睛,是魏海龙死不瞑目的眼睛。 二 傍晚,关珏回到家,上楼的时候很忐忑,那鞋还会守在那里吗? 这5层楼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到了5楼,关珏警惕地看着自己家门口,还好,那鞋不在了,关珏松了口气。进了屋子,到处都是魏海龙的气息,卫生间有他的毛发,沙发角落有他的烟头,被子上有他烧的烟洞,衣柜里还有他的衣服。 关珏卷起所有魏海龙的旧物,上面还带着魏海龙的汗味和烟味,她明天要把它们扔了,让魏海龙永远离开她的生活。东西堆在客厅角落,发现少了什么。是什么?关珏仔细想了想,是鞋。 魏海龙的鞋哪里去了?一大堆熟悉的鞋,没了。关珏越琢磨心里越发毛,鞋子怎么会不翼而飞?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走得挺慢,然后就在关珏家门口停了,再没有了声响。关珏吓得赶紧缩进被子里,她拨通向天的手机,可是他关机。这个时候她多么想有个男人陪在她身边,可是那男人有老婆有女儿。 关珏又开始想魏海龙。他虽然木讷不懂风情,虽然没有文化是个粗人,蛋他从不胡来,他只属于关珏一个人。前天如果不是他悄悄藏在她的车后座里,把她和向天偷情抓了个正着,如果不是他自不量力跟向天斗狠,他也不会死。关珏心里挺内疚的,可是事已至此,又有什么用呢? 这时,关珏又感觉外面有人在叹息,她鼓足勇气冲出去,天哪!门口又横着一双鞋,是魏海龙的鞋!他刚才来过了,留下鞋就走了。或许人并没走,只是阳间的关珏看不见他,只能看到他的鞋子,鞋的上方就是已去阴间的魏海龙,他一头脑浆,正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她。 关珏“砰”地关上门,钻进被子里双手合十:“海龙,别怪我,求你放过我。” 三 关珏一天没敢出门,宁愿在屋里饿着。她认定门口那双鞋是准备抽她筋剥她皮的死鬼魏海龙。 下午,向天被电话召来了,他没好气地敲开关珏的门:“外面哪里有鞋?就两个破花盆。”关珏探头一看,门外的确没有鞋,或许是魏海龙走了。 向天决定今晚陪着关珏,他妻子带着孩子去了娘家,他自由了。说实话,关珏挺迷人,如果不是她太迷人,他也不至于睡魏海龙的女人。他本想对魏海龙一直扮演恩人的角色,魏海龙是他的中学同学、铁哥们,当初魏海龙与关珏来这里创业,已发迹的向天大方地借给他们10万元,并且不要利息。可惜了,最后这友谊也没得到善终,就因为关珏这个女人,他杀了哥们。 两个人疯狂缠绵完毕,关珏说:“真的魏海龙来过,他的鞋,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向天说:“反正我是不信鬼魂上门,难道我们错杀魏海龙的事被人发现了,他们想威胁我们?” 细想这也不太可能,两人通奸的事,至今除了已脑袋开花的魏海龙,并无其他人知道,也就谈不上威胁。西河悬崖那晚,周围空荡荡的,不可能有人看见。 关了一天禁闭的关珏不再疑神疑鬼了,想出去透透气吃点夜宵。她推开门,过道延时灯开了,自己门口横躺着一双棕色的旧皮鞋,正是魏海龙生前穿过的另一双鞋,这鞋怎么又来了? 向天一把抓起那双破鞋,看了看,马上掉魂似地把它扔到地上,火速关了门。 “妈呀!他来了,他找来了,他还真死不瞑目呀!”向天像变了一个人,瘫倒在沙发角落:“是海龙回来了,那鞋是他的没错,我和他一起去补的。那天修鞋匠没有棕线,就用了黑线,我当时还笑话他不讲究……” 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在关珏家门口停住了,伴着轻轻的叹息。 “对不起,海龙,我真的没想过杀你,害死你的是向天!”关珏惊呼。 这时,门外的脚步声又响了,慢慢地向下走去,一步一步好像很沉重,过一会儿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四 关珏快要崩溃了,她抓狂地扯着向天:“都是你!为什么要把海龙推下悬崖?为什么?我真没想过要他死,现在他找来了怎么办?” 向天一把推开她:“你以为我想这样?如果不是你做得那么明目张胆,我们的事怎么会被他发现?” “那我们一起去悬崖找回海龙的尸体,给他风光大葬。”关珏哭着说,她确信门外的“鞋”正在听着这些话。 “别疯狂了!我们去找尸体?怎么对人说?不被警察怀疑才怪!真后悔摊上你这个扫帚星女人,海龙原来是我多好的兄弟。”向天一边说,一边向外走,可是想到堵在门外的鞋和兄弟的阴魂,他又犹豫了。 “当初还不是你诱惑我……”关珏扑上去。 沙发被关珏过激的动作推开了,沙发底下露出了一截鞋,又是魏海龙的鞋!此时那双旧巴巴的鞋就像魏海龙遍布沧桑的脸,正伸头嘲笑着他们。 向天受不了了,他个子大不代表胆也大,他说:“我走了,我们一刀两断,两不相欠。” “你不能走!我的海龙、我为你付出的感情,你都要负责,你才是真正的凶手!”关珏想拦住向天,向天要走,她真的害怕,他在这起码能壮胆。向天用力一推,关珏的头重重地磕在茶几玻璃上,殷红的血流了下来。关珏低头看到血滴到魏海龙的那双破鞋子上,鞋子动了一下,好像要说话。 门外,脚步声又响起了。关珏头被撞的发蒙,她奋力跃起:“海龙,你真的不是我杀的,你别再折磨我了,我现在就替你报仇!” 脚步声在关珏家门口停住了。关珏想:外面的阴魂等着她行动吧…… 五 第二天,人们发现了花园小区4幢501室的凶杀案。死者向天倒在血泊中,他头部多处受伤,凶器是菜刀。凶手关珏在搏击中也受了伤,她神智不清,一直喃喃自语:“海龙,我已经替你报仇了,替你报仇了。” 一星期后,人们在西河悬崖下发现一具开始腐烂的尸体,经尸体验证就是魏海龙。 魏海龙火化那天,对门的张大爷专门来给他送行。他跟老伴唠叨:“魏兄弟是个好人啊,一星期前,他送给我一大堆鞋,他的脚码和我一样大,那全是好鞋子,虽然旧了点。” 出于敬重和畏惧,张大爷收拾门口的花盆杂物,自家的鞋不会再占用对门的地盘了。平时对门的地盘总是空的,当时他想放双鞋应该没什么吧?现在张大爷要把这收拾干净。 一楼的马大叔慢悠悠地上楼又下楼,他听了健康讲座,每天爬楼梯健身有一个星期多了,有时一天一回,有时一天好几回,时间不固定。这时,他又跟邻里八卦了:“我真的没听错,那天晚上,我真的在他家门口听到那婆姨在说‘你别再折磨我了,我现在就替你报仇’,真的。都怪我当时吓软了,没拦住里面的凶案……” 4幢501室和西河悬崖下的两桩凶案很快结案了,神智不清的关珏供出了实情。当她看到魏海龙已经腐烂的尸体后,她疯得更厉害了。几天后她在看守所乘人不备上吊自杀了,死前她留下遗书说:她看到魏海龙的尸体没有穿鞋,她要不死,他的鞋会死不瞑目,还会来追杀她。 魏海龙的尸体上没有穿鞋,可能落在悬崖的某个地方,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警察们怎么也想不明白。 偷尸赖凶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明朝时的北京大名府,有一寺名资福寺,寺内有僧人若干。僧人的生活费用除官府所拨银两外,主要靠向周围农户收取田租维持。年景好时,田租还能如数收来。但遇上凶荒之年,田租就不那么好收了。寺里往往要接连派出僧人,加紧向农户催租。这年适逢大旱,寺里便派出僧人海昙去乡下收租。 这海昙是个年轻僧人,入寺为僧不久,虽每日里吃斋念佛,但遇事仍不能宁静淡泊,超凡脱俗。这天他来到定福庄,打算先向佃户潘存正索租。 海昙走进潘家门中,见潘存正正坐在院里,愁眉不展地闷头抽旱烟。他明白潘存正可能正为田租发愁,可想起寺里众僧人的一年口粮,也就顾不了许多,便开口对潘存正说:“潘存正,我今日特来讨租,你快些将租米备好,明日送往寺里。”潘存正本来就在为如何度过荒年一筹莫展,见海昙又来索租,无异于雪上加霜,便没好气地说:“你没看见我今年颗粒未收吗?连吃的都没有,拿什么交租!”海昙一听也来了气:“我不管你有没有吃的,反正这租你是非交不可。”“没的可交。”“非交不可。”……结果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争执不休。争吵中海昙狂暴性起,冲上前去就打。潘存正也不示弱,和他厮打作一团。毕竟是海昙年轻力壮,一阵拳打脚踢,不一会潘存正就倒仆在地,大口吐血,气息奄奄。海昙还不肯罢休,又重踹几脚,可怜潘存正当即命归西天。海昙见出了人命,不免心中害怕,草草收拾了一下现场,便匆匆离去。这时听到吵闹声赶来劝架的邻居周才等人,刚走到潘家门口,见海昙正往外走,以为二人已偃旗息鼓,停止争吵,便也未进院内,就此转身回家。 当日,潘存正之兄潘存中来到弟弟家,却发现他已毙命多时,而且身上还有伤痕,便马上找来邻居周才等人询问,得知存正曾与资福寺僧人海昙发生过争吵,便料定是海昙下手殴毙存正。存中将存正安葬于庄外后,立即具状向巡按府告海昙杀死弟命。 再说海昙回到寺中后,心中愈加害怕。虽然打死潘存正时,无人在现场目击,但周才等人看见自己从潘家走出,又知自己和潘存正争吵在先,潘家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这官司若是告上去,我肯定吃罪不起。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告潘存正赖租,所以自己才和他争吵。其毙乃系突然病亡,和自己毫无关系。海昙想到这里,不觉稍感心安。可蓦地转念一想,不行,衙门若要开棺验尸,潘存正伤痕累累,岂不一目了然?对,我不妨先开棺窃尸,再赴衙告状,这样纵是衙门想验尸,也无尸可验。无尸可验,又如何能断我杀人之罪?妙,妙,姑且如此。主意打定,海昙不禁得意万分。当夜就拿着铁锹,偷偷溜出寺门来到坟地,窃出潘存正尸体,移往山林中掩埋。 第二天,大名府刑馆得巡抚大人批示,受理了潘存中告僧人海昙杀害潘存正一案,并差人来资福寺拘拿海昙。海昙早已有所准备,就带上状纸跟随差役来到府衙。 海昙进入堂内,见潘存中等潘家人已站在一侧,正向自己怒目而视。大名府理刑官舒润大人则端坐在堂前,上方悬一匾额,上书“明镜高悬”四字。差役手持刑具,分列大堂两侧,神情威严。海昙初次见此阵势,心中有些胆怯。但他自恃那事做得天衣无缝,只要拒不承认,想必可以安然逃脱,便壮起胆走到堂前。这时舒润问:“僧人海昙,定福庄村民潘存中告你杀死其弟同庄佃户潘存正,并有邻人周才等人作证,你认罪不认?”海昙听后假装大吃一惊,忙从怀中掏出状纸递上道:“贫僧正要告潘存正赖租不交,如何就成了被告了呢?那日贫僧为索要租米和他争吵,是事实所在。但他坚持不交,贫僧也无可奈何,只得离开潘家,后在门外遇见周才等人。据此怎能断定贫僧是杀人凶手呢?潘存正一直体弱多病,此人所周知。他的死一定是重病所致,而潘家人趁机诬陷,说是贫僧杀害,这真是冤枉之极。大人明镜高悬,万望给贫僧作主。” 舒大人道:“你们一方说被杀,一方说病亡,看来本官只有开棺验尸,才能辨明真伪。”然后立即向潘存中问明墓葬所在,令几名差役带上仵作,前去开棺验尸,其余人在堂内等候。不一会儿,差役匆匆赶回报告说,掘坟开棺后,发现其中只是空穴而已,并无尸体。潘存中闻听尸体不翼而飞,更是火冒三丈,对舒大人说,定是海昙为逃避罪责而窃尸转移,以此布下迷阵疑惑众人。海昙见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心中窃喜,嘴上却分辩道,潘存正本来就是因病身亡,潘存中为了达到诬陷的目的,便事先转移尸体,企图掩盖真相。 舒大人见双方争执不休,审讯受阻,便喝令退堂,次日再审。退堂后舒大人思忖,潘存正尸体不翼而飞,总是被人移走。无论是谁移尸窃尸,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尸体。于是舒大人唤来差役,嘱咐他们多带些人在资福寺和定福庄四周仔细寻找,留意有无可疑之处,同时张榜告示,若有发现踪迹并报告者,必有奖赏。两天后,几个村童前来报告,说是常去玩耍的树林中发现了一个新土堆,扒开一看,里面却是一具尸体。舒大人闻后大喜,当即带了差役和仵作前去验尸,并传令潘存中也前来辨认。经潘存中辨认和仵作查验,死者就是潘存正,而且确系殴打致死。 至此案情真相大白。舒大人马上回府,急令传来海昙。在事实面前海昙还想抵赖,终禁不住严刑拷打,只得将打死潘存正的经过如实招出。舒大人依据大明律,判僧人海昙犯杀人罪,处以斩刑,上报皇帝核准执行。 智破凶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明代岳州府巴陵县崇政乡有兄弟二人,名叫姚升、姚礼,挑担为生。姚升从小与同乡的沈仁交情很好。姚礼一天对姚升说:“你我整天靠挑担挣钱,仅仅可以度日,到底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年轻力壮,这件事还能干,如果年老体弱,这辈子怎么生活呢?我心里琢磨,各种买卖你我都懂得,无奈没有本钱,将来怎么办呢?”姚升说:“我年幼时与沈仁交情不错,只因为如今家贫,不便拉扯来往。他家经常放债取利,我若求他借些本钱,将来包些利钱还他,他一定同意。”姚礼说:“既然有这个机会,应该尽快利用。”姚升听从了弟弟的话。 第二天,姚升就到沈仁家去探望,沈仁听说姚升来到,就出来迎接。姚升说:“很久就想找兄长商议一件事情,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沈仁说:“既然是老朋友,有事尽管说,不必推托谦逊。”姚升说:“我想现在挑担为生,仅仅可以糊口,现在年轻力壮可以挣点儿用点儿,恐怕年老不能干时怎么度日呢?现在我想到江湖上贩卖货物,如果能积攒些钱,也可以养老。无奈缺少银两作本钱,所以来见兄长借几两银子,按月加利奉还,不知道肯答应吗?”沈仁说:“你是自己做生意,还是与伙伴同做?”姚升不隐瞒,直说与兄弟同做。沈仁起初想答应借钱,后来听说姚升与弟弟合伙干,故意推托说:“兄长向来没什么事麻烦我,现在本该答应,只是眼下钱粮安排很紧,虽然有点钱,在外边没拿回来,身边没有剩余,就不敢答应。”姚升知道他是推托,不便再说,就辞别回家。 姚礼认为哥哥一定能借银回来,坐在家中等候回信。等到兄长回来,见他闷闷不乐,就问道:“哥哥往沈家借银,他肯借吗?”姚升说:“我到他家以后,他就要劝酒,我揣测他的心意,似乎肯答应,后来问我做生意有同伙吗?我就直说与贤弟一块干,他就找借口推托不答应,像这样谋划一件事情不成功,反而被人耻笑,因此心中郁闷”。姚礼说:“不答应也罢,只是沈仁可恶太欺负人,难道我们弟兄没他的本钱就办不成事,我们先去挑货,再行商议。” 过了几天,沈仁有个儿子名叫时彦,到庄上讨债回家,欠帐户苦劝时彦喝了几杯酒,时彦不觉昏醉,来到炭岭亭内,睡在凳子上。恰好姚升兄弟二人挑担回来,从此路过,姚升认得时彦,对弟弟说:“那个伏在凳子上睡觉的就是沈仁的儿子。”姚礼听到以后,已经恨他的父亲不肯借钱,心里想害他而没有办法,听说是沈仁的儿子,就对哥哥说:“你别怪弟弟太狠毒,我深恨沈仁无礼,现在乘傍晚四下无人,待我杀死这个孩子,以泄前几天的愤恨。”姚升说:“办事一定要谨慎秘密,不要使事情暴露就好了。”姚礼取出利斧一把,劈头砍下,一下将时彦砍死,搜寻身上,藏有十七两银子,全部劫去,将尸体抛在路上。 岭下有一个村子,村里有一个人叫徐荣,是个木匠。他很早就到城中人家做活,带着斧凿尺锯,走到岭当中,忽然看见一个死尸倒在路上。一看遍体是血,知道是被人所杀,吓得魂不附体,想道:今天早晨出门,没碰上好兆头,还是先回家,明天再去。就转身而回,当时天似亮未亮,徐荣没想到脚踩在血上,一路走回,都是血迹。等到半上午,沈仁知道岭上死了人,急忙跑来看,正是儿子时彦,沈仁嚎啕大哭,就请邻里一同验看,见致命处是斧子的伤痕,又看见地上一路血迹,随着血迹寻觅而来,正到徐荣的门口,邻居都说是徐荣杀死无疑,沈仁也深深相信,就托邻居将徐荣锁送官府审问。沈仁呈状上告说:告状人沈仁,是本县百姓,为劫财害命事上告。我的儿子沈时彦从庄上取银子回来,路经炭岭,突然遇到徐荣用斧子将其杀死,银子被徐夺走,衣服被其剥去,邻里踏明血迹可以作证。死者含冤九泉,生者万分悲痛,冤屈无处可伸,所以才到县衙上告。 朱县尹准其上告,一经审问,邻里同声指说徐荣杀死是实,徐荣有口难辩,县尹心中怀疑,只好暂且收押监中。连过几年,这个案件仍然没有断决。当时饶代巡出来巡视所属各府,下属官员出来迎接,到衙门落座以后,代巡先问:“官府有疑难案件吗?”朱县尹回禀说:“本地没什么疑难案件,只有几年前沈仁告徐荣劫杀其子,徐荣一直不招,事有可疑,现在监候狱中,还没有判决。”代巡说:“不考虑案情的轻重就押在狱中,动辄一年,少者半载,百姓怎么能忍受?凡是应当断决的就要断决,应该放回的就要放回,这样,对上不辜负朝廷的委任,而百姓也可以安生,如果天下都像沈仁这个案件一样,犯人怎么能从监狱里出来。”官吏无话可说,惭愧而去。 第二天,代巡穿着便衣,带着一两个公差来到监狱,见了徐荣细细询问,徐荣悲哀落泪,呜咽着将前情说了一遍。代巡心想:被杀的人不应该在头上砍一斧痕,再说血迹又落入其家,现在被告不肯服罪,其中必有缘故,必须再审问。代巡离开监狱,次日又进监审问,一连几次,徐荣的供词,都和第一次说的一样。代巡不能明白决断,正在怀疑之间,见一个小孩手拿一手帕饭送给狱卒,又私下和狱卒说了几句话,狱卒点头答应。代巡就问狱卒,刚才那个儿童给你说什么话?狱卒不敢正言对答,只用别的话搪塞应付。 代巡知其有诈,一直到县衙堂上,派遣左右,分散在两廊之下,呼唤那个孩子入后堂细问道:“刚才你与狱卒说什么话?”儿童招认说:“今天中午到东街,恰巧遇见两个人在酒店坐着,看见我过来,用手招我进店,那人拿过一钱碎银子给我买果子,教我到监狱探访,说现在有个巡按审问一件抢劫杀死人的案子,看徐荣承认没有?就是这个缘故,别的没有其他事。”代巡让库子取出二两银子赏他,让他引着公差到酒店捉这两个人。公差许东、崔贵跟着孩子到了东街酒店,正好遇见姚升兄弟在那里观望等候。孩子回头一说,公差立刻进去将二人捉住,立时解入公堂来见代巡,代巡恼怒说:“你们二人抢劫杀人,为什么连累他人偿命,好好招供,以免施加刑罚。”姚升说:“小人兄弟二人,挑担为生,平素清贫守法,并没干这种事。老爷无故捉拿审问,正是半天下雨,不知道来头。”二人不肯招认,代巡叫儿童出堂,证明他们二人原来说的话,二人大惊,不敢隐瞒,姚礼招供说:“杀人是实情。因为沈仁家很富有,与我哥哥关系也很好,哥哥到沈仁家借银子做买卖,沈仁起初有答应的意思,等到说与小人同伙,就推托不允许,因而怀恨在心,日后见沈时彦傍晚在亭子睡觉,就将他杀死。”代巡立即拘拿沈仁,问及前事,沈仁方才醒悟,回答说,刚才所说都是代巡已经审明的事。就释放徐荣回家,以姚升兄弟偿命。判词说:审得姚升姚礼,向沈仁借贷不允,因而怀恨在心,偶然遇见其子睡在亭内,拿斧头劈死,以图泄忿,其心坏狠毒,肆意作恶,尤为凄惨。应该处斩,以正典刑。徐荣误践血迹,拘押数年,就像兔子误陷网中,应将无罪的人释放回家,沈仁不察情由,实为诬告。 葛叶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鞠躬,江西南丰县人,举人出身。他有个表亲叫梅先春,任南京按察使,权势显赫。 一年夏天,鞠躬买了一些精致的铜器玩物,带着贵十八、章三、富十三个仆人,去南京看望梅按院。一天,主仆四人来到瑞丰县住下。鞠躬说:“梅按院公务繁忙,或到各地巡视,不一定就在南京。章三、富十可走旱路先到南京打听一下按院的行踪,打听清楚之后,就到芜湖等候我和贵十八。”章三、富十见主人如此吩咐,也没有意见,只是嘱咐鞠躬路上多加小心。 次日,鞠躬、贵十八二人换船,水手葛彩为他们搬行李上船。行李很重,葛彩怀疑是金银,就对船主艾虎说:“有几个皮箱很重,我想是金银。”艾虎听说皮箱中全是金银,就起了不良之心,便对葛彩说:“不能再搭别的客人,以便中途动手。”二人商定后,就佯言对鞠躬说:“我想相公是读书的人,喜欢安静,恐怕再搭客人杂乱,同船搅扰也不方便,现在不再搭别的客人,只希望相公多赏些船钱。”鞠躬说:“如此更好,到芜湖时多给你些船钱就是。”二人见鞠躬这样说,愈加认定皮箱中一定是金银无疑。 一天,船过了九江,晚上,水手将船停在僻静之处。等候到半夜时分,艾虎、葛彩乘鞠躬主仆熟睡之机,就将他们杀死,将尸体丢入江中。艾虎找出钥匙,将皮箱打开,见满箱都是铜器,有香炉、花瓶、水壶、笔山等精致玩物。葛彩说:“我说都是银子,咱们二人眼下都有一场富贵,原来是这些东西。”艾虎说:“有这样的好货,还愁没有卖的地方。不如运到芜湖,沿途发卖,就是银子。”二人就按商议办事。 章三、富十到南京后,探听到按院在苏州巡历,就转回芜湖,等了半月多,不见主人来。就雇船一路沿江而上,直到瑞丰原店询问。店主说:“第二天换船就走了,怎么能等到现在?”二人十分吃惊,又下南京、苏州一带寻找。此时二人盘缠用尽,只好典当衣服作路费。在苏州听说梅按院已经动身到松江巡视,二人又到了松江,结果仍没有消息。 二人想见按院,无奈衙门整肃,没有见面的机会,只好又返回南京。 二人来到南京,见一个铺子里有一副香炉,二人细看一番,问道:“这个香炉肯卖吗?”店主说:“自然是卖的?”章三说:“还有什么玩器吗?”店主说:“有。”章三说:“有就借看一下。”店主抬出皮箱,任其挑拣。二人看得确实,问道:“这货是从何处贩来的?”店主说:“是芜湖来的。”富十一把手抓住店主,店主不知其故,就说:“你这二人,无故扭人,是何缘故?三人就大吵厮打起来。偶然有兵马司官吏朱天伦从门口经过,问道:“什么人在这里吵闹不休?”双方上前说明情况,朱天伦将他们三人带回司里,细问来历,章三一一详述一遍。朱公问店主说:“你叫什么姓名?”店主说:“小人叫金良。”朱公说:“这批货是从哪里来的?”店主说:“这批货是前一段妻舅由芜湖贩来的?”朱公说:“这些东西并非芜湖所产,怎么能从芜湖贩来,其中必有缘故?”金良说:“要想知道来历,拘提妻舅吴程,才能弄明白。”朱公就发牌传唤吴程,将众人权且收监。次日将吴程拿到兵马司,朱公问道:“你原先从何处贩得这批铜货?”吴程说:“这批货出自江西南丰县,恰巧有客人贩到芜湖,小人用四十两银子经牙行贩来。”朱公说:“你认得客人是哪里人吗?”吴程说:“萍水相逢,哪里认得?”朱公闻言,不敢擅自决断,只得将四人一起解至按察院。 当时,梅按院正忙于审理重案、考察官吏,没有功夫审问,就委任推官董廷试问,问明以公文上报。董推官升堂,富十二人呈递诉状说:告状人富十、章三,为谋财害命事上告。恩主鞠躬在南丰县,用五十两银子买有铜器、丰篦等物,来南京叩拜按院。我们中途辞别主人,约定在芜湖相见。谁料强贼金良、吴程贪财害命,将我家主人杀死。小人到处寻找,幸而获得原赃,恳求青天大老爷查出恩主原尸,以正国法。衔恩上告。 吴程上诉说: 诉状人吴程,系江陵县百姓,上诉为冤枉事。小人守法经商,在芜湖做生意时,偶然因为客人带了一批铜货,用银买回,可以由经纪人段克己作证。岂料恶棍富十、章三等人,凭空冒认,诬陷良民。试想这批货如果是抢来的,我怎么敢公开卖出?恳求青天作主,免除冤枉,杜绝诬陷。 推官接受诉状后,研读审讯一遍,将一干人犯收押监中。次日发牌将段克己拿到,提出各犯听审,推官说:“段克己,你做牙行,吴程说是经你手买来,一定知道原来客人的姓名。”克己说:“客人今天来,明天走。货物今天进,明天卖。怎么能久记客人的姓名?” 推官说:“这一案是都爷发来令我审问,又加是人命重案,知而不报,必然与其同谋。你们明白招来,免受重刑。”吴程说:“古人说,有眼牙人无眼客。当时,货是凭他买的。”克己说:“当时,你图他货贱,才肯与他买卖,我不过为你们解决纷争,把价格摆平,我难道能盘查奸细吗?”推官说:“为了图利而运带货物,这是人之常情,倘若不为了图利,谁肯乘波履险,奔走江湖呢?你作牙行,接揽四方客人,难道不知道这个事。你们俩互相推托,中间必有缘故,从实招来。如果是他人,迅速报上姓名;如果是自己,招认明白,接受惩处,何必要等待刑罚拷问呢?”二人不招,命令各打三十大板,又上夹棍,敲狼头三百,仍不招供。推官见二人受此苦刑,竟然不肯招供,只好命人押下堂去,暂时收监。 段克己刚出堂口,推官只见一片葛叶顺风吹来,将门上所挂的红彩一起带下,飘在克己身上,不知是什么缘故?自己寻思:衙门内并未栽有葛树,怎么会飘来葛叶,这件事很奇怪,竟一时还琢磨不透?第二天又审,用刑拷讯,仍然不招,就成了疑难案件。具文申报按院,按院发文,令着实查报。 推官等起身往芜湖查点船只,官船都已支应上司走了,就临时差皂隶捕快捉船应用。偶尔把艾虎的船抓到,推官登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艾虎说:“小人名叫艾虎。”推官又问:“他叫什么名字?”艾虎说:“他是水手,名叫葛彩。”推官听后,先前的疑问已经豁然明白:葛叶随彩而下,谋害人的,就是葛彩。就不再去芜湖,令手下公差捉拿二人转回公馆拷问,二人吓得魂飞魄散。推官说:“你谋害举人,牙行段克己已经供认是你,只因长久缉拿未获。今天既然抓获,就招认定案,不必多言。”艾虎说:“小人以撑船为生,与段克己没什么关系?他谋害别人,何故乱拉我等?”推官恼怒他们不招,就喝令每人各打四十大板,暂时押在芜湖县监狱。回到府衙以后,就发牌提取二犯审讯。二人仍不招,就命吴程等一干人犯上堂对质。吴程说:“你这贼人,谋害客人,抢劫财物,脱手得银,却连累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受这些痛苦,幸亏老天有眼。”葛彩说:“你怎么这么昧心,我又没有和你们见面,为什么胡乱牵扯我等?”吴程说:“铜货丰篦,卖得我银子四十二两,段克己可以作证。”艾虎二人抵赖不过,就招供说:“事情都由葛彩引起,当时鞠举人来到船上,葛彩为他搬过三只皮箱上船,皮箱都很重,心里想是金银,所以才萌发抢劫之心,不再搭别的客人,经过湖口,用刀杀死,丢入江中。后来打开皮箱,见是铜货,只得三十多两银子,二人心里后悔也来不及,将货在芜湖发卖,得到吴程的银子四十两。当时,只想把货脱手,所以才贱卖,被段克己觉察,要挟分银一十五两。”段克己低头无言。推官令各人招供,富十、章三叩头拜谢说:“老爷明若青天,恩主的冤屈,终于被昭雪了。”推官审判说:审得葛彩,性格像凶猛的鹰犬,估量财物的轻重而起吞没的念头;心狠得像虎狼蛇蝎,一见有利就设下害人的计谋。要求多赏船钱,试探客人囊中的虚实。不搭其他客人,将船停在僻静的地方。夜静更深,肆意行凶,使主仆二人死于非命,弃尸江心泯灭踪迹。不想天理昭昭,谁能欺瞒?芜湖卖货,牙行知道而骗分金银;南京转卖,仆人认出而获得原赃。贼人姓名难查,葛叶飘下而预示征兆;犯人踪迹难获,审官查访而遇真凶。 葛彩、艾虎两个凶犯,抢劫他人的财物而谋害其性命,应该枭首示众。吴、段二犯,和买赃物,诈分金银,都应该发配到远方。金良是无辜之人,应该放其回家。 立成文案,申报到按院。梅巡按看到情实罪当,按照所拟罪名,在秋季将葛彩、艾虎斩首示众,吴程、段克己即行发配。 审猴断凶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明朝某年一日,建宁府知府郭子章新官上任,前往水西路。路过前桥,但见四周丛山峻岭,峰峦叠障,满目翠绿,令人赏心悦目。郭子章看到这满山景色,再联想起自己仕途得意,不由地心情舒畅,便令轿夫停轿,自己走下轿来安步当车,细细观赏沿途景色。 郭子章正在观赏,忽见一只猴子从山上急奔而下,然后跑到郭子章和随行人员中逐一仔细审视,并啼叫不止。役人担心猴子伤害郭子章,急忙威吓驱赶。可那猴依然故我,仍四下瞻视,啼叫不已,且叫声更加凄厉。郭子章见此猴有些异样,不像久居山中的野猴,倒像是经人驯化而训练有素,于是令役人不得追打,仔细观察它的动静。只见那猴逐一审视完众人后,便转身向山上慢步跑去,边跑还边回头等待,好像在示意人们随它而来。郭子章觉得蹊跷,就令一名差役随猴上山,那猴见有人跟上,就飞速向山上跑去。 不一会儿,役人抱着那猴匆匆跑下山来,向郭子章报告道:“禀告老爷,这猴将小人带到山上一片树丛之中,悲鸣不已。小人定睛一看,不免吓了一跳。原来树丛中有一男子已死多日,面目难辨。经小人检查,男子身上没有钱财,只有一些耍猴用的小家什。” 郭子章听后,略作沉吟道:“看来这是桩凶杀案。这猴想必是死者生前所驯养,故与主人难舍难分。如此看来,主人遭杀害时,它十有八九就在现场,对凶手应该有所记忆。”当下令役人将猴带到府上好生喂养。 当晚,郭子章难以入睡。他想,这是我上任后遇到的第一桩凶杀案,能否明断,对自己的政绩和百姓的口碑影响极大,切不可草率行事。可这案子惟一的线索就是这只猴子,如何才能靠它抓住凶手呢?总不能每天牵着猴子在大街上辨认凶手吧。少顷,他猛一击掌,想出一绝妙的主意,对,升堂审猴。升堂审猴本是件怪诞之事,必定会引起人们的好奇心,届时来府上的旁观者肯定会络绎不绝,猴子说不定就能从中辨认出凶手。 第二天早晨,郭子章唤来差役,让他们在大街小巷张榜告示,称本府将连续三天审理猴窃库银案。建宁府百姓闻后颇感不解,新上任的知府大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猴子非同人比,审猴能审出名堂吗?这可真是建宁府的一桩奇事。不解归不解,到了审猴的那天,人们一大早便纷纷扶老携幼赶往建宁府衙,想看个究竟。 人们来到堂前,只见知府大人端坐一旁,堂中摆着一把椅子,椅子上一只猴正目光炯炯,四处张望。这时郭子章开始发问道:“你这刁顽之猴,快说,库银是不是你偷的?” 那猴子自然是毫不理会,仍作四顾环视状。于是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阵窃笑。郭子章心中有数,又道:“你若不快快招来,看本官大刑伺候!”这猴子哪里懂得,只顾自己往人群堆里巡视。这时,围观的人群不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轿夫模样的男子说:“知府老爷莫不是疯了,如此审猴,可是闻所未闻哪……”,话音未落,忽然见那猴子从椅背上高高跃起,越过人丛,直向自己扑来。轿夫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急忙用双手抵挡,随后便转身急欲逃走。 这里郭子章早已看得一清二楚,马上令差役将轿夫拿下,押到堂前。然后厉声问道:“大胆刁民,知否本官为何拘你?”轿夫忙双膝下跪,连声求饶:“小人无知狂妄,言语冒犯老爷,伏请老爷饶命。”郭子章冷笑道:“言语冒犯是小,杀人性命是大。快说,前桥山上的男尸,是否为你所杀后抛弃?”轿夫本以为自己出言不逊而激怒知府,万万没想到却在此时扯出了那桩人命官司,不由地心慌意乱,手脚发抖。正想抵赖,只听知府又说:“这猴子乃是死者生前驯养,颇通人性。它已辨认出你是凶手,你若再思狡辩,断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另一边,猴子也对他龇牙咧嘴,怒啼不已。 轿夫情知隐瞒不过,只得将作案经过一一述出。原来死者是建宁府的乞丐,名陈野,平日走街串巷,以耍猴为生。天长日久,倒也积蓄了些银子。一日,陈野在水西徐元店中秤银,恰好被过路的轿夫涂起看见,顿起图财害命之心。于是涂起暗中跟踪陈野到前桥山下,趁其不备将他打死,然后将尸体拖到山上树丛中丢弃,自己携银逃跑。他自以为这一切都做得无人知晓,殊不知全被那猴看在眼里。于是郭子章当堂判决,处涂起以死刑,报请朝廷核准实行。 至此,建宁府的百姓才明白了知府大人审猴的真相,由此对郭子章敬佩不已。 生日酒宴谋杀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 安阳市德源商贸实业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姜可信的豪宅,坐落于月亮湖风景区的别墅群内,别墅依山傍水,正好可以眺望湖中山色,而交通又极为方便,一条笔直宽广的马路直通闹市区,当然,价格也是不菲。这一天是姜可信的六十岁生日,为人处世一向比较豪爽仗义的姜可信,中午在公司总部宴请了众位同仁,晚上的家宴自然就轻松自在了许多,作陪的只有儿子姜情夫妇俩,外加女儿姜倩以及小保姆刘辉,一家人团团围坐在一起,浓浓的亲情便弥散其间,这正是姜可信所期望的。数年前,老伴儿马惠芳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而撒手人寰,那时的公司正处于上升发展的关键时期,而一双儿女也正好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上,一个面临高考,一个刚上初中,姜可信就把自己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公司事务以及对两个孩子的培养上,想着等一切都步入了正轨,再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没想到这一下就耽搁到了现在。好在子女都孝顺懂事,特别是儿媳妇陈淑贞,进门没有多少日子就给姜家续上了香火,如今身子已然显形了,这就更使老人孤寂的心灵得到了莫大的慰藉。一串清脆的碰杯声,欢声笑语便荡漾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吉祥的祝福话语充满耳鼓,姜可信欣慰地笑了。酒过三巡,公司总经理姜情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他向父亲抱歉地笑了笑,起身到小卧室去接听,过了大约不到五分姜,姜情再次回到酒桌跟前时,脸上已有了一副焦灼的神态。 “爸,公司有点急事需要我马上过去处理一下,我现在就赶过去,完事后就回来,这杯酒我先干了,您随意。”说着话,姜情端起面前的高脚杯,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可奇怪的是,一向彬彬有礼的姜可信这次却毫无反应,好像根本没有听到的样子,这让姜情感到诧异,他不禁注目观察着姜可信,这一下简直是大惊失色,却见姜可信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面部呈现青紫色,两颊、耳廓均呈樱红色,瞳孔散大,眼球突出,有如死鱼一样盯着虚无的空间,分明是有了中毒的迹象。 “爸,您怎么了?!” 姜情的一声歇斯底里的喊叫,惊动了一直在旁边窃窃私语的姑嫂俩,而刚去厨房忙碌的小保姆刘辉也跟着冲了出来,大家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姜可信的身边,此时的姜可信分明已是一具毫无生命迹象的尸体,几位女士一见之下均花容失色,尤其是陈淑贞,挺着个大肚子软软地瘫倒在地上,很显然,过度的惊吓已使陈淑贞有了早产的迹象。 “淑贞,淑贞,你一定要挺住。”姜情暂时撇开了死者姜可信,还是抢救生者是最为重要的,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陈淑贞跟前,将妻子陈淑贞揽在怀里,同时冲已经有点被吓呆了的姜倩喊道:“倩倩,快,拨打120。” 早已吓得手足失措的姜倩,直到此时方才如梦初醒一样,她疾步跑到茶几前,抓起了电话,在拨打了120急救电话之后,又拨打了110报警电话。刚才还充满着祥和气氛的生日酒宴,此时却被恐惧的氛围所笼罩,小保姆刘辉吓得更是一动也不敢动,脸色煞白。 接到报警电话,刑警队长戴明远带着陆阳以及相关的技术人员,在第一时间及时赶到了现场。现场只有姜倩以及刘辉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姜倩起先不断地低低抽泣,而刘辉则一直呆立着,不知如何去劝解,后来也许彼此都觉得守着已有些僵硬的姜可信,除了紧张、害怕,再有就是悲伤以外,完全是于事无补,于是两人竟没有做任何商量,就一先一后地来到了客厅,各自寻了个位置呆坐着,而先一步到达的医务人员已将昏厥的陈淑贞先拉走抢救,不放心妻子安全的姜情也随之而去,老戴他们赶到时,现场就是这样一副忙乱不堪的情形。见到警察,两位姑娘好像同时长长地舒了口气,尤其是姜倩,已然麻木了一阵的神经,直到此时意识好像才再一次得到恢复,想到不久之前还在谈笑风生的老父亲,眨眼之间就被人所毒杀,成为一具僵硬的尸体,而且凶手无疑就在参加酒宴的这些人中间,而这些人(当然也包括姜倩自己)可都是父亲最为亲近的人呀,一想到这些,姜倩就悲从中来,眼泪再一次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现场勘验工作并不存在什么难点疑点,姜可信显然是氰化物中毒而死,在其所使用的酒杯中发现了剧毒氰化钾,而酒瓶里喝剩下的酒则是无毒的,这恰恰说明了为什么其他人没事而偏偏只是姜可信中毒而死。一般而言,投毒案件,凶手的目的性很明确,那就是所谓的冤有头债有主,他(或她)不想也不愿错杀无辜,这和所谓的激情杀人有很大的不同。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凶手非要结果了姜可信的性命?要知道,宴会成员可都是姜可信的挚爱(当然,保姆刘辉除外)呀,正当老戴凝眉思索之际,另外一个重要发现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原来在姜倩所使用的酒杯里,同样也发现了剧毒氰化钾,所幸的是,姜倩还没有来得及喝掉杯中酒,惨剧已然发生,之后心情沮丧且六神无主的姜倩,再也不敢去碰桌子上的酒杯,她甚至再也不敢去吃家里的任何东西了,这才侥幸保住性命。看来凶手是想一举结果掉姜可信他们父女俩的性命,胃口还真不小呢!老戴在心里暗自嘲笑道。但是问题出来了,凶手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投的毒?据调查,酒宴开始,大家轮流着向寿星姜可信敬了酒,祝老人家健康长寿(当然,就某些人而言,这显然是口是心非的),惨案当时并没有发生,说明那时凶手并没有投毒,因为许多人都知道,氰化钾是剧毒,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死亡,显然不是事先下好了毒药,那么一定是在酒宴进行当中,凶手趁人不备而几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投了毒。但是,这种情况下,如果只是给其中的某一个人投毒,尽管有一定的难度,这还是有可能实现的,在逻辑上也还说得过去。可是要想故技重施,接二连三地投毒,这绝对是不可能实现的,凶手绝不敢冒这个险。可事实是,凶手偏就这么做了,而且几乎接近成功,那凶手又是采用什么瞒天过海的手法呢?想到这儿,老戴不由轻轻摇了摇头。以老戴多年的侦探经验来看,这类看似简单的案件,其实是最为棘手的,一来是情节过于简单,因而可供侦查的线索也就少了许多;二来也是更为关键的,凶手几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投毒杀人,而且目标还是两个,可见其心理素质是极强的且还拥有一定的反侦查知识,和这样一个对手打交道,自然是困难重重的。当然,老戴从内心根本就不惧怕这样的挑战,唯有经过艰苦努力,战而胜之,方显英雄本色嘛。果然,询问的结果,一个现象引起了老戴和陆阳的注意。 “要说酒宴当中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姜倩用纸巾擦了擦有些红肿的眼角,当理智重新回归之后,作为姜可信的女儿,她当然首先想到的是,一定要尽快抓住凶手,为父亲报仇,同时也好尽快为自己洗刷犯罪嫌疑,因而积极配合警方的调查,是姜倩当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对了,在酒宴进行过程当中有过短暂的停电,事后检查是因为跳闸了。” “什么,停电了?”老戴和陆阳几乎是异口同声,之后又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个情况实在是太重要了,试想一下,本来十分欢快的气氛,突然之间变得漆黑一片,势必会造成人们短暂的慌乱,凶手完全可以乘着这宝贵的时机,完成投毒计划。“别着急,慢慢说说当时的具体情况,不要漏掉半点细节。”老戴尽管心里着急,但尽量放缓语气,他在想方设法地开导姜倩。 “那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大概有八点多姜了,对了,当时我哥恰好正在小屋打电话。我们这里的房子,设计有点特别,每户的用电总闸都在小卧室里,所以还是我哥发现情况后,把电闸重新合上的。” 夏季日长,可到了晚上八点多姜,也已经完全黑透了,凶手当然要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以后才好行动。姜情当时正好在小卧室,难道这仅仅是一个巧合?会不会是他和酒宴当中的某个人(当然,从情理上讲,这个人目前最有可能是他的妻子陈淑贞)共同配合上演的一出双簧?从犯罪动机来讲,一旦两起谋杀全都成功的话,那么整个德源公司就会由他一个人来继承,为了巨大利益而毒杀自己的父亲、妹妹,这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可是……可是这么做实在是太直白了,让警察几乎没有别的怀疑对象了,姜情会这么傻?老戴又微微摇了摇头。即便这么简单的推理存在,可是证据呢?在法律面前可是需要响当当的证据的,莫非凶手就是抓住了这一点而铤而走险?陆阳显然也和老戴有了相同的推理结果,他不由露出了喜悦的光芒,刚想说点什么,却见几名技术人员相继走了过来,看情形,应该是没有什么令人欣喜的发现。老戴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以凶手胆大心细的性格来看,不大可能会留下明显的漏洞,所以老戴果断地下令收队。在返回局里的路上,陆阳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戴队,不管怎么说,目前姜情的疑点最大,我们应当尽快对他进行讯问,一定能够查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小陆,你的观点我赞同,可是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说着话,老戴从皮包里掏出一张纸,递到陆阳的手中,陆阳打开,原来不知何时,老戴根据姜倩提供的情况,草拟了一张姜家酒宴现场的示意图,上面标着当时每个人各自所坐的位置。(见下图) “小陆,这是我记录下来的当时酒宴的具体情形,几个人分坐圆桌的各个角落,位置拉得比较开。现在我们知道姜可信死了,而这又不是一起自杀事件,因为一个决意自杀的人,是没有兴趣给自己操办生日酒宴的,何况姜可信正处于事业的巅峰状态,他实在没有理由选择自杀,而且还要拉上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姜可信投毒的可能性可以排除,那么还剩下四个人,分别是:姜倩、姜情、陈淑贞、刘辉。我们先假定,投毒确实是发生在停电那个短暂的时间内,姜情因为去小卧室接电话,可以排除他直接参与投毒的可能性,但并不能排除他是帮凶,是他故意把电闸拉断的可能,那么剩下的三个女人就有点意思了。陈淑贞因为怀孕,身子不方便,让她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隔着桌子完成二次投毒,注意,姜倩和姜可信都是离她距离最远的,所以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同样,小保姆刘辉想要完成这样高难度的行动而想不被人发现,风险也很大,我相信没有哪个凶手肯于冒这样的危险去杀人。那么只剩下一个姜倩了,姜倩离姜可信最近,俩人紧挨着,趁人不备而完成投毒,这有可能,可是,她又为什么往自己的杯子里投毒呢?”老戴说着,目光有些迷惘地飘向了车窗外面,外面是已然将要沉睡的城市,是那样的和谐安详,可是在某个角落却发生了这样可恶的谋杀案。然而经老戴这么一分析推理,陆阳稍微有些消沉的情绪也再度高涨起来。 “戴队,会不会是姜倩在故布疑阵,给我们设下陷阱?” “有这种可能。但是,我没有搞明白的是,如果是姜情、姜倩兄妹俩联手想要干掉自己的老父亲,那么第一,机会将有的是,他们为什么非要挑选这么一个日子?第二,天下的父母有可能因为偏心而得罪某个,甚至是几个子女,但全都得罪到想要杀死他的地步,于情理上说不过去,要知道,姜情、姜倩是姜可信仅有的一双儿女,他为人父母怎么会如此的失败?何况,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所谓的停电实在只是一种巧合,投毒不见得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完成的,而是以另外一种,我们目前尚不得而知的一种更加隐秘的方式完成的,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差点走进了死胡同。” “啊!”陆阳的嘴张成了一个“O”形,这样一种情形,他实在没有想到,这桩看似简单的案子,却越来越复杂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姜家绝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和谐,这里面可以深入挖掘的东西还有不少呢,一定有我们需要查找的犯罪动机,因为世界上不存在无缘无故的爱与恨。”老戴说着,自信地笑了。 (二) 调查显示,德源商贸实业有限责任公司系安阳市乃至全省知名度相当高的私营企业,它的崛起与发展,几乎完全依赖于姜可信的一己之力。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不甘于寂寞的姜可信毅然辞去公职,下海闯荡,先是靠临街的祖宅,稍加改动而变成铺面房,经营着小商品的批发零售,进而创办便民连锁超市,直至最后创出了德源实业公司的品牌,可谓是一步一个脚印,而其本人也因这些传奇经历成为安阳市商界名人,并当选为政协委员。这样一个公众人物,竟然会在自己的家里、在自己花甲之年的生日酒宴上,遭到自己最为亲近的人所毒杀,这无疑是带有轰动效应的新闻,再加上安阳市大报小报的不断渲染,足足吊起了人们好奇的胃口,市委市政府也下了限期破案的死命令,所以从一开始,老戴就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好在他已经习惯了在重压之下有条不紊地开展工作,压力在他那里,恰恰变成了动力。 小保姆刘辉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这样的年龄,许多女孩子或朝气蓬勃地走在求学的道路上;或温情脉脉地与恋人谈情说爱,享受着爱情的芬芳。而来自安阳市偏远地区大王庄的刘辉,不仅要独自承担生活的重负,而且还要时不时地往家里寄些钱,以分担家里的一些经济压力,早已饱尝了生活的坎坷,而如今,又要面对生活中另一种的尴尬,而这,或许会对她今后的生活产生相当深远的影响,想到此,老戴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而刘辉则拘谨地站在老戴面前,两只手不知放在哪里才好,脸涨得通红,可怜巴巴地望着老戴,看得出来,那天的惨案,在姑娘心中留下了难以泯灭的阴影,当然,这其中也会有初次与刑警打交道时经常出现的紧张情绪,这些都很正常,因此老戴报以温和的一笑。 “小刘,你坐。”说着话,老戴站起身,从饮水机上为刘辉接了杯水,“小刘,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想向你了解一下与案情有关的一些情况,我知道,那天的事情对你的影响很大,当然了,除了凶手,谁也不愿意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戴队长,求求您,快点把那个可恶的凶手抓起来吧,我现在天天在家担惊受怕的,可是我知道,在没抓到凶手之前,我也有嫌疑,不但是我,那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嫌疑,这样一种情况之下,我就是想离开这里,可是谁还愿意雇用我呢?我都快要愁死了。”姑娘说的是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摊上这样的事情,简直是有苦难言。 “相信我们,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而且那一天也不会过于遥远。”说着,老戴话锋一转,“小刘,跟我们谈谈,你对姜家一家人的看法,因为你是离他们最近的外人,你的感受应该不同于一般人。” “我觉得吧,这一家人都挺好的,起码对我都挺好的,活儿不多,但挣的却不少,说实话,当初我能到这家来,许多姐妹还眼红了一阵子呢!”刘辉犹豫了片刻说道。 “那就跟我们具体谈谈每一个人。” “姜叔叔是公司总裁,又是家里唯一的老人,大家当然都很敬重他,可是姜叔叔待人却一向很和蔼,丝毫也没有当大老板的架势。姜大哥待我就像是亲妹妹一样,大嫂这些日子一心养育将要出生的小宝宝,其他的事情根本就不关心。倒是姜姐姐,戴队长您知道的,她是学医的,是妇幼保健医院的主治医师,以她当医生的眼光来挑剔,我当然会有许多地方做得还很不够。” 老戴始终默默地静听,给他的感觉,生活这个大课堂,已将刘辉调教得八面玲珑了,你瞧,明明是她和姜倩之间存在着不小的抵触情绪,却说成是因为职业的角度不同而引发的矛盾,这下就谁都没有错,需要的只是相互理解、相互改进,不知为何,老戴在心里挺为刘辉感到可惜的,花一样的年华却过早地世故了。 “那么小刘,谈谈案发那天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尤其是姜可信,他又有些什么反常的举动?”老戴不露声色地问道。 “反常的举动?应该没有吧。姜叔叔那天按往常一样去公司上班,只是回来得比以往稍早一点,噢,对了,姜叔叔是和姜大哥一块儿回来的,回来后他们就直接去了书房,把房门关了起来,好像是在商量着什么事情,可能是意见不一致,俩人的声音后来就越来越大,听起来就像是吵架一样。可这在以往也是时有发生的呀,他们俩一个是公司董事长,一个是总经理,为了公司如何发展的事情而争吵,这也很正常呀,居家过日子,儿子还常和老子吵架呢,更何况还是为了公司的事情!” 这话听上去似乎有一定的道理,可是,放在那样一个特殊的时间段,就有了它不同一般的意义:“那你听出来,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发生争吵的?” “这倒没有听清,好像是因为姜大哥私自动用了公司里的一笔资金,而姜叔叔却并不知道,为了这笔资金的去向,俩人争执起来。”说完,刘辉突然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起来,“戴队长,您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把姜大哥给抓起来吧?” “呵呵,这怎么可能呢!”老戴不由轻轻笑了起来,“法律是要讲究证据的,公安部门也不能随便抓人呀。”说着话,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随着一声“请进”的召唤,高大俊朗的青年刑警陆阳推门走了进来,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笑容。老戴知道,外线调查,陆阳一定取得了不小的成果。而刘辉则望了望老戴,她其实早就想告辞离开这个让人感到压抑的地方了,因为这里毕竟是刑警队长的办公室啊!于是她趁机向老戴告辞,而老戴也没有挽留,今天的谈话还是有些收获的,老戴知道,饭要一口一口地吃,想要一口吃出个胖子,只能是事倍功半。待屋里只有老戴和陆阳俩人时,老戴示意陆阳坐下慢慢说。 “戴队,真叫您猜着了,姜氏家族内部还真是暗流涌动呢!先说说老大姜情,姜情毕业于我市理工大学,后来又考入中国人民大学MBA研读班,之后直接进入德源公司管理层,协助其父管理公司的正常业务及新产品开发。其妻陈淑贞,本是德源公司财务部的一名会计,其父乃是姜可信长期的合作伙伴、公司副总裁陈秉章。陈秉章原是我市理工大学教授,是姜情的授业恩师,正是靠着他的人脉以及丰富的学识,德源公司才从单一的商业经营向多领域发展,才有了今天这样的规模。不过有意思的是,在公司里,翁婿俩的关系似乎强过父子关系,姜可信的许多项建议,都是在翁婿俩的联手下给否决掉了,因而姜可信时常会有一种自己被架空了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董事长的位置并不稳固了,因为姜情与陈秉章俩人的股份如果加起来的话,已经超过了姜可信所持有的股份。” “噢,原来是这样。”老戴未置可否,仿佛只是随口发出的一声感叹,继而转换了话题,“小陆,谈谈姜倩的情况吧。” “好的。”陆阳的工作做得很细致,他早已成竹在胸,“姜倩毕业于北京医科大学,在校期间,学习成绩优秀,现在是我市妇幼保健医院的主治医师,据普遍反映,姜倩医术精湛,对待患者态度诚恳,口碑极好,是院里重点培养对象。但是姜倩的个人感情问题却不太顺畅,上大学时曾经谈了个对象,叫……对,叫杜鹏程,可是后来还是吹掉了。近来姜倩又新谈了个男朋友,名叫叶项功,是我市人民医院手术室的麻醉师。可是,这门亲事从一开始就遭到姜可信的极力反对,因而姜倩和父亲的关系这一段时间也比较紧张,近期姜倩就经常住在医院分给她的单身宿舍里。”说到这儿,陆阳接过老戴递过来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好像只是为了润润有些干燥的喉咙,“其实叶项功也不是不优秀,只不过姜可信想和省政协副主席黎立冬搭上儿女亲家,所以死活不肯答应这门亲事,据说,姜可信甚至威胁姜倩,如果姜倩决定一意孤行的话,那么他将会和姜倩断绝父女关系,从而剥夺姜倩应有的遗产继承权。” 听着陆阳的汇报,老戴半天没有言语。黎立冬是省工商界的名人,其所开创的黎氏化工,在全国、乃至世界部分地区都是响当当的品牌,其规模自然又非德源公司所能比肩,姜可信当然乐意攀上这门亲事,这对于他本人政治地位的提升,以及德源公司在生意场上的拓展,都有着不可低估的作用,而一介寒生叶项功又能给姜可信带来什么呢?莫非姜倩真会为了和有情人终成眷属,同时又为了保护住自己的那份十分可观的遗产,进而谋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这首先从情理上讲不通,子女因为自己的婚事而和父母产生矛盾,这不稀奇,其中有的在一定时期还会很尖锐,但无论怎样,最终都会以某一方的妥协而得以解决,老戴相信,站在父亲的立场上考虑,虽然姜可信可以在一气之下说过断绝父女关系一类的话,可那终究只是气话,姜倩是一个有知识的女性,是不可能糊涂到较真儿的地步,何况如果真的是姜倩,那她又是在什么时间段投的毒?难道她真的是和姜情联手杀害了自己的父亲姜可信?老戴又倔强地摇了摇头。问题似乎又绕了回来,其一,兄妹俩有的是时间,完全没必要选择这样一个时机;其二,凶手究竟是如何完成的二次投毒?他(或她)杀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老戴觉得,这是使他陷入迷局的一堵墙,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那么离案件的真相大白也就不再遥远了。想到这儿,老戴停下了一直轻轻敲动桌面的右手,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闹姜,发现时间尚早,于是冲陆阳吩咐道:“小陆,走,我们去走访一下姜倩和她的男朋友。”说着,老戴已站起身,向屋外大踏步走去。陆阳知道老戴的个性,因而也只是摇头苦笑了一下,随后跟了出来。 安阳市妇幼保健医院的宿舍区,是个老式的生活小区,姜倩的单身宿舍就被安排在了这里,无论从哪方面讲,都无法和她月亮湖别墅群里的家相比,但是,现在,她却宁愿天天住在这里,那个家她是实在不敢也不想再踏入了,到处充满杀机,连安全都保证不了,何谈其他?几天过去了,她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还不时闪现姜可信死时那呆板的表情,不言不语的,忽然就七窍流血,神情变得极其的恐怖,为此姜倩往往夜不能寐,于是她不停地向叶项功倾诉,埋怨警方迟迟不能破案,不能为父亲昭雪。而叶项功也只是机械性地重复那句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车轱辘话。 “倩倩,你要耐心等待,警察一定会查出真相的。” “你还能不能说点别的,等,等,究竟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啊,你知道现在医院的同事都怎么看我?” “我想不会等得太久的,那个刑警队长不是挺牛的吗?我以前在报纸上可没少看到有关他的报道,神乎其神的,他都被老百姓捧为‘神探’了。”正说着,忽听一阵“砰砰”的敲门声,声音虽不大,但是却沉稳有度。叶项功不由愣了一下,不自禁地瞅了一眼姜倩,犹豫了片刻,上前拉开房门,却见门外站着两名警察,叶项功显然是毫无防备,他不自禁地吃了一惊,随即明白了警察来访的目的。“倩倩,找你的。”说着话,叶项功闪开身子,把老戴和陆阳让进了屋里。 能在这里碰到叶项功,应该是在老戴的意料之中的,女朋友的家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作为男朋友的他能不尽心相陪?但是,叶项功也就不到一米六五的身高,加上比较瘦弱的骨架,外表看实在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人,这还是多少让老戴感到诧异。因为以公众的眼光,姜倩绝对算得上一名美女级的人物,加之无论自己的工作,还是家庭背景,都绝对说得上是吸引人眼球的,所以在潜意识当中,老戴就已经把叶项功主观地想象成高大英俊的形象了,这实在是一种可怕的惯性思维,看来,习惯的力量无处不在,即便是老戴,他也不能免俗,老戴对自己先入为主的想法,轻轻摇头苦笑了一下。 姜倩对于老戴他们的到来,似乎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可是脸上却写满了怨气。老戴当然理解受害者家属渴望早日抓住凶手、不满意警察破案速度的这种心情,因而对于姜倩的简慢,老戴丝毫也没有放在心上,这倒使姜倩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戴队长,你们来了,项功,快给戴队长他们倒水呀。戴队长,为了我们家的事情,麻烦您又跑了一趟,这么热的天,我们也知道,你们警察也很辛苦,可是迟迟破不了案,我们更是着急,希望戴队长能理解我们此时的心情。现在我是上不能为爸爸伸冤,下不能洗刷自己的嫌疑,不瞒您说,现在连同事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我不知道别人的感受怎样,反正我都快要崩溃了。” “姜倩,你的这种心情我们能理解,为了早日破案,所以我们更需要你们的帮助。”老戴耐心地解释。 “戴队长,这几天我一想起爸爸,我的心就在流血,其实爸爸的这一生,看上去蛮风光的,可实际上是很不容易的,早些年就不说了,什么上山下乡、知青返城、下岗分流,都让他们这一代人赶上了。自打我妈去世以后,爸爸一个人拉扯着大哥和我,又要忙公司里的事情,这又当爹又当妈的滋味实在不好过,可为了我们,爸爸硬是挺过来了。我们也觉得,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完全可以在爸爸的有生之年尽尽孝心了,可是没有想到……”也许是再次触动了伤心事,姜倩的双眼一红,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老戴只是静默着,他知道,此情此景,任何空洞的话语不仅于事无补,而且只会更加刺痛当事者脆弱的心灵。叶项功倒很有眼力,很识趣地给姜倩递上了纸巾,姜倩接过抹了抹红肿的眼角,情绪方才渐渐平静下来。 “姜医生,冒昧地问一句,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尤其是你大哥、大嫂,或是你家的保姆刘辉?”老戴上来就直奔主题,他想以这样的方式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戴队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姜倩疑惑地望着老戴,似乎老戴的脸上写着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因为经化验,那天你们喝酒用的酒杯,在你的杯子里也同样发现了毒药氰化钾的成分。”陆阳在一旁替老戴做出了回答。 “啊!”姜倩和叶项功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呼,尤其是姜倩,更是惊恐地睁大双眼,面色纸一样煞白,无疑的,姜倩知道自己侥幸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可以说一只脚已经迈进去了。那么是谁想要结果自己和父亲姜可信的性命?是大哥姜情?在那一瞬间,在姜倩的脑海里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继而她又猛地一摇头,似乎想要把这样的想法甩得干干净净。“不,不会是大哥。” “可是,你怎么会认为是你大哥姜情呢?”老戴紧追不舍,而姜倩则不由面色一红。 “对不起,戴队长,我也只是下意识地猜想,如果我和爸爸都死了的话,大哥就会成为德源公司唯一的法定继承人,你们侦探学上不是说,在一桩案件当中,谁获益最大,谁的嫌疑也就最大吗?我虽然不懂侦探,可侦探小说还是看了一些的。您问我最近得罪了什么人,我想应该没有,特别是对家人来讲,这些日子我都很少回家,更谈不上得罪谁了。噢,对了,我倒说了小刘几次,她做事老是毛毛糙糙的,特别是大嫂正在怀孕期间,我特意给大嫂安排了一份食谱,可是小刘根本就不听我的,你说气人不气人?不过我想不会因为这点事,小刘就……何况,这也无关爸爸什么事呀。”姜倩望了望老戴,转而求助似的望着叶项功,叶项功赶忙帮腔。 “是的,戴队长,小刘我也见过,她还那么小,步入社会没两年,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是她干的吧?” “是不是,终究是要真相大白的,我们先不去管它,还是先谈谈你们俩吧。据我们了解,姜可信是十分反对你们俩进行交往的,可以说,态度还是相当坚决。”老戴在不经意间转换了话题,同时暗自密切关注俩人的表情。这个问题应该是两个人的一个共同软肋,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冷不丁听到老戴这样的问话,很容易引起心态上的恐慌,从而露出马脚。然而让老戴微微感到有点失望的是,叶项功毫无表情,而姜倩则自嘲地笑了一下。 “戴队长,您说的没错,或许您还听说,我爸爸为了拆散我们俩,甚至想要以剥夺我的遗产继承权来要挟我,所以我因此而会产生怨恨心理,进而毒杀了我的亲生父亲,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我也不会埋怨其他任何人。但是,我要告诉您的是,戴队长,根本没有那回事,我怎么能去干这种灭绝人伦的事情呢?当时我跟爸爸是产生了一点分歧,争执的时候,彼此都会说一些气话,可是,事后谁还会把气话真正当作一回事呢?再说了,我是宁可放弃遗产继承也不会舍弃项功的。一来,我和项功在一起的日子,我会感到轻松愉快,这应该就是恋爱的真实感受;二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项功于我有救命之恩。”说到这儿,姜倩发现老戴和陆阳的脸上均是一副惊诧不已的表情,不由羞涩地笑了笑,随即给出了答案。“那年我突然得了一场大病,住进了市人民医院。在手术时却出现了难题,因为大出血,血库中储备的血源不够,如果不能及时补充血液的话,那我的生命就会出现危险,在这关键时刻,幸亏项功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可巧,项功的血型和我正好相配,我俩的血型都是AB型,而且是RH阴性,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熊猫血,这种血型据说几万人才有一例,属于稀有血型。事后我主动找到项功,向他表达救命之恩的谢意,同时我们也觉得这似乎就是上天的有意安排,感慨之余我们便有了进一步的交往,于是才发展成今天这样的关系。”姜倩说着,深情地望了一眼叶项功。 “那当时你父亲姜可信、你大哥姜情都没在你身边吗?” “噢,因为我得的是急病,当时他们正在青海出差,就是坐飞机,回来也得两三天的时间,真正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是这样,那看来真应该向你们两位表示祝贺了。”老戴由衷地说着。这样的故事似乎只有在文学作品里才有可能出现,而生活的真实往往出乎你的意料之外。看到姜倩和叶项功俩人均有了一种厌倦的情绪,是啊,此时的姜倩正是需要用爱情的滋润来弥补失去父亲的哀伤,于是老戴便和陆阳识趣地告辞。在老戴看来,姜倩颇具传奇经历的爱情故事,使得案件更加的扑朔迷离起来。 (三) 一缕晨曦透过明净的窗户射进病房内,使得房间里平添了一丝浓浓的暖意。这是一间温馨的家庭育婴病房,里面布置得有如豪华酒店的标准两人间,孕妇的丈夫可以在这里昼夜照顾自己心爱的妻子,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家里一样,当然,价格也是不菲的。几天来姜情的日子就是这样打发掉的,他试图想要从记忆的深处把那天酒宴上的惨剧彻底抹掉,然而他办不到,有好几次,他甚至梦到公安人员将手铐戴在了自己的手上。从多方渠道打探,他知道有诸多不利的因素直接指向了自己:①在他去小卧室接电话的时候,突然跳闸了,这很容易让警方理解为是他先拉闸断电,以便策应酒桌上的凶手趁乱投毒,之后他再将电闸合上,他从中扮演了一名从犯的角色,关键是这段时间内他没有任何人证,所以任你怎么辩解,都是徒劳的。②据说凶手的目标不仅仅是父亲姜可信,还有妹妹姜倩,那么不仅是自己,还会让人家以为是他和妻子陈淑贞共同实施的犯罪,因为如果凶手的计划得以顺利完成的话,那么他们两口子无疑是最大赢家,这能不引起警方的怀疑?③也是最为要命的一点,事发当天下午,他曾和老爷子发生过激烈的冲突,而晚上老爷子就被人离奇地毒杀而死,世上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姜情每每想到这些,总感觉头顶上就高悬着一把利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刺入自己孱弱的心脏内部。其实姜情这个人长得还是蛮高大帅气的,只是几天来的夜不成寐,使得他看上去疲惫不堪,而这时一直躺在床上的陈淑贞,却幽幽地叹了口气。 “淑贞,你醒了,你躺着别动,我去给你盛碗粥喝。” “姜情,你别走。”陈淑贞叫住了已然站起身的姜情,她无限疼惜地望着丈夫日渐消瘦的脸颊,心仿佛被刀剜了一样,是的,尽管姜情身上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对她的感情却始终是专一的,这对于一个富家子弟而言,是相当不易的了,于是陈淑贞还是觉得相当满足。此时陈淑贞伸出手,握住了姜情一双有力的大手。“姜情,我知道,那件事情不是你干的,当然也不是我干的,我们俩都没有做那禽兽不如的事情。” 姜情沉沉地点了点头,这份来自最亲的人的信任,让他感到温暖。 “姜情,我知道,你一直在为先前那件事情感到后悔,公平地说,那件事情的发生,你不仅辜负了我,更辜负了两位老人家对你的期望。” “是,我知道。”姜情说着,头垂得更低了,仿佛一名向老师承认错误的小学生,“淑贞,你放心,这样的错误,以后我是绝不会再犯了,而且过两天我就去向公安坦白。”说着话,忽然发现陈淑贞的神情不对,陈淑贞呆呆地望着大门口,脸上写满了惊愕与惶恐。姜情扭过头,发现窗玻璃上映着两张脸,一张果敢刚毅;一张年轻帅气,及至听到轻微的敲门声,他才好像大梦初醒一样,赶忙起身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老戴和陆阳,姜情在刹那间明白了两名警察来此的目的,他的面色涨红,无言地闪开了道路,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他在心里轻叹一声,倒有了种轻松的感觉。 老戴知道,他们来得很不是时候,打搅了人家夫妻两人的缠绵,于是就有些很过意不去的意思。看起来孕妇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可以肯定的是,那天陈淑贞一定被意外的打击给惊吓住了,经过几天的恢复,并无大碍,而陆阳则代表两人向孕妇献上了一束鲜花,表达了真诚的祝福。这让陈淑贞颇为感动,因为在她的意识里,他们夫妇俩在警方眼里,无疑是最大的嫌疑犯。 “不好意思,这么早就来打搅你们,为了早日破案,也希望你们能够理解。”老戴略带歉意地说着。 “那当然,那当然,警方这么做,自然也是为了我们着想。”姜情赶忙应和着,热情地邀请老戴和陆阳坐下,同时为他们各自斟满了一杯香气四溢的茶水,“您是……戴……戴队长吧?对不起,那天因为我太太的事情,没能见到戴队长,这几天我也是痛定思痛,我保证,一定对你们的询问有问必答,绝对不会向警方隐瞒任何情况。” 姜情的这种积极配合的态度,其实是在老戴的意料之中的。经验表明,有些犯罪嫌疑人,在不利的形势下,会故意摆出一副积极配合警方的姿态,其实这只是一种障眼法,目的当然是为了迷惑警方,那么姜情这么做的目的何在?老戴向陆阳使了一个眼色,示意由陆阳率先提问。 “姜总,首先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与理解,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应该向您表示遗憾,也请你们相信,警方一定会抓住凶手并将其绳之以法,以慰亡灵的。姜总,我们知道,您自打大学一毕业就进入到德源公司的高管层,一开始和您父亲的合作还算愉快,可是近来你们之间的矛盾就在不断加深,双方常常会为某些事情而争执不休,是这样吗?” “老实讲,情况属实。”姜情并没有否认陆阳的疑问,“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是我心目中的神,他把那么小的一个商店,逐步发展成今天这样大的一个公司,我对父亲是充满崇拜之情的。但是,随着我进入公司并逐渐插手管理之后,我发现父亲的许多管理理念都过时了,需要改进,否则公司迟早会步入进退维谷的境地,可父亲却认为我那是标新立异,这样,争吵自然也就避免不了了,等到我和淑贞结婚以后,我和岳父在企业管理的理念上有许多共同的地方,我们共同否决了许多项父亲的错误提议,父亲因此就对我更加的不满意了。” “那你们最近的一次争吵是发生在什么时候,又是为了什么事?” “这……”姜情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最近的一次争吵就是发生在父亲出事前的那天下午,具体原因不是关于公司里的事,而是因为我。”姜情说着,望了一眼妻子陈淑贞,得到了妻子无言的鼓励,这似乎起到了助推的作用。“我擅自挪用了公司一笔资金,数目达二百万元。” “噢!”老戴和陆阳均发出一声惊叹。 “数目不小,是为了还一笔赌债。那次我到澳门出差,因为经受不住诱惑,就下了赌场,结果却大败亏空,没办法,只好先挪用公款以解燃眉之急,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将这个窟窿补上,没想到还是被父亲发现了,当着公司许多下属的面,父亲对我大发雷霆,这让我很没有面子。我知道,这是父亲故意这么做的,他就是想要以此来打压我,也好证明他才是公司的第一人。我承认,那时我很怨恨父亲,但是我可以向天起誓,我没有毒杀父亲,我没有必要那么做,因为我迟早会成为公司的第一大股东。”姜情说完,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姜情说得没错,我爸爸已经答应,如果姜情能够痛改前非的话,爸爸退休后,可以考虑把他名下的股份转给姜情一半,那将会是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如果有了这百分之十的股份,姜情就将成为公司的第一大股东。”陈淑贞在旁边为丈夫做着解释。老戴虽然并没有当场发表任何看法,然而内心还是颇不宁静。姜情虽然长得一表人才、知识渊博,但不可否认,还是沾染上不少富家子弟的恶习,二百万元,可以使多少因贫困而辍学在家的少年能够重返课堂,然而就让这名纨绔子弟给赌输掉了。但是老戴是名刑警,他的职责就是抓捕罪犯并维护法律的尊严,对于呼唤人们的良知,他无能为力,因而除了在内心深处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外,老戴所能做的,就是要尽快擒拿真凶。可是让老戴感到迷茫的是,凶手究竟是如何投的毒,凶手是一人的独角戏,还是两人甚至多人的组合?从情理上分析,姜情肯于承认自己嗜赌的污点,肯定是想洗刷自己凶杀的嫌疑,但是,这会不会是避重就轻的伎俩呢? 在刑警大队办公大楼的外面,本想外出办事的老戴,却意外遇到了焦灼不安地站在那里的小保姆刘辉,很显然,刘辉一直很踯躅,拿不准见不见老戴。更让老戴惊诧不已的是,几天未见,刘辉却已面容憔悴,脸上失去了年轻姑娘应有的光泽之美,而且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刘辉就惶惶然地承认了上次她向警方撒了谎,这让老戴颇感意外。 “戴队长,对不起,上次我向您撒了谎,我恨姜情这个伪君子,是他毁了我的一切。”刘辉说着,恨恨地咬了咬牙,而老戴则宽厚地笑了笑,他临时改变了主意,领着刘辉走进了办公大楼,直接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来,小刘,坐下来,慢慢说。”老戴示意刘辉坐在椅子上。 “戴队长,我上次之所以撒谎,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为姜情现在已是公司实际上的董事长,我一个弱女子,实在是害怕,可是事后想想,纸里包不住火,我这点事警方早晚会调查清楚的。但是我可以起誓,我没有投毒,我恨的人是姜情,为什么要向姜老爷子下手呢?姜情这狗东西表面上道貌岸然、一副谦谦君子的形象,实际上却满脑子的男盗女娼。在我刚来姜家不久,他就对我心怀鬼胎,就在那天雨夜,乘着姜老爷子出差的机会,姜情在我喝的水里做了手脚,进而夺去了我的贞操。事后我想要去告发他,可他却无耻地威胁我,竟说成是我想方设法地勾引了他。我知道姜情是场面上的人,社会上方方面面都有不少关系,官司一旦打起来,我不仅没有获胜的把握,闹不好还有可能搞得身败名裂,我一个姑娘家实在输不起,所以……所以我就被迫忍气吞声,放弃了状告姜情的打算。” 老戴直感到心在重重地往下垂,甚至有种伤痛的感觉,是啊,在涉及性侵犯的案件当中,有不少受害者为了维护自己所谓清白的声誉,许多人采取了隐忍的态度,殊不知这恰恰助长了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结果是不仅害了自己,更有可能害了别人。 “戴队长,没想到姜情这狗东西得寸进尺,抓住我胆小怕事的弱点,屡屡得手,我屈辱的眼泪只有往肚子里流,直到……直到我怀上了姜情的孩子。” “是这样。”老戴和陆阳的神情十分淡定,而刘辉则凄惨地一笑。 “戴队长,让你们笑话了,可是事已至此,我一个女孩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希望姜情能给孩子一个应有的名分,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对人、对事都要有情分,我这个要求过分吗?可即便是这样,这狗东西刚开始还答应得好好的,可转脸就变了卦,他说他不可能跟陈淑贞离婚而娶我,让我干脆去医院把孩子拿掉算了,并且还要我严守秘密,要是让陈淑贞知道了,他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面对他的恐吓,我再次胆怯了,答应去做人流,但是姜情必须要给我二十万元的补偿费,否则撕破脸面,大家不好看。这回姜情答应了,戴队长,您不会以为我是那种女人吧?” “小刘,你多想了。”老戴温和地说着。 “可是,我告诉您,戴队长,那笔钱我至今也没有拿到,我恨死了姜情,他为了还赌债,可以一次性拿出二百万,可对我……我的命怎么就这么惨呀。”刘辉说着,不禁呜咽起来。而老戴则默默地望着刘辉,他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话去安慰这个可怜的女孩子,看来一切的伤痛,时间是最好的抚慰剂,见刘辉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老戴出人意料地转换了话题。 “小刘,今天就是你不来,我们也还是想再去找你的,正好你来了,我有一件事想要向你核实一下,姜倩,对,就是关于姜倩的话题。姜医生和叶项功的恋爱史是颇有传奇色彩的,说实话,我们听了以后也很受感动,可是有一点我挺疑惑,当时公司到底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以致姜倩住院治疗期间,姜可信和姜情都不在身边,那时你已经受雇于姜家了吧?” “我当然在了。”刘辉说着,露出了颇为不屑的神情,“嘁,编鬼话骗人呗,自己就是妇幼保健医院的医生,治个妇科病为什么还要到人民医院?无非是和我一样,怀了不该怀的种罢了。” 老戴和陆阳对视一眼,是啊,这么不光彩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在自己所服务的医院里做,那不等于张贴广告了?当然,也同样为了避免让家里人知道,姜倩所以才特意挑选了那么一个时间段。随着调查的逐步深入,许多隐藏在温馨和睦外衣下的丑陋的东西一一被晾晒出来,老戴感到的只是一阵阵的心痛,站在楼上的窗户前,眼瞅着刘辉的身影渐渐融入到茫茫人流之中,老戴的心中产生了一个疑问,刘辉此次不请自来,目的何在?是不是只想说明,自己只恨姜情而不恨姜可信,因而就可以洗脱掉嫌疑?老戴觉得,目前为止,案情虽然还不甚明朗,但前方显然已有了一盏指示明灯,在迷途中找到一条捷径,应该不是太遥远的事情了。 (四) 安阳市德源商贸实业有限责任公司的总部设在繁华的中山路北段,一幢二十多层的高大建筑,该公司承租了最上面的两层,上午的案情分析会之后,吃过午饭,老戴就吩咐陆阳一同驱车来到了这里。因为公司董事长意外身亡,而总经理姜情的心绪又不佳,一段时间以来,专心在家照顾将要临产的夫人,因而目前公司的主事人便是公司副总裁陈秉章。寒暄过后,老戴发现陈秉章其实更像一名学者,在他的办公室里,最吸引人眼球的便是各类经典着作,其中不乏闻名遐迩的文学名着。 “其实文学一直是我的挚爱,我尤其喜欢侦探小说,那其实是一种智力比拼的游戏嘛,在我的影响下,一向对文学不感兴趣的老姜,有一段时间也对侦探小说十分上瘾,从我这儿借走不少本书去看。”陈秉章的开场白自然而不矫揉造作,然而看得出来,眉宇间老人还是带有深深的隐忧,因为死者不仅是公司的掌舵人,而且还是自己多年的合作伙伴,如今又是自己的儿女亲家,因为这件事情的突发而使自己的女儿、女婿身陷其中,老人能不为此担忧?这是人之常情。但老人知道,要想尽快摆脱目前的窘境,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应该尽快抓捕真凶,因此对于老戴他们的走访,老人是积极配合的,为此他还特意推掉了下午的会议。“戴队长,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我这个女婿,身上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他决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陈教授何以这么肯定呢?我还是称呼您教授吧。”老戴笑着反问。 “叫什么都行,无非一个符号而已。”陈秉章笑着应了一句,继而却庄重了许多,“姜情先是我的学生,后来又成为我的女婿,这么长的时间,我是不会看错他的。有位名人曾经这么说过:‘造反也要有造反的勇气的。’换句话说,杀人也要有杀人的勇气。姜情这个人外貌虽然高大壮实,但内心却脆弱得很,在那样众目睽睽之下投毒杀人,他没有那样的心理素质,也没有那样的胆量。” 老教授说的也许没错,但人都是有两面性的呀,何况姜情万一只是一个配合者的角色,完全不需要他亲自下手呢?想到这里,陆阳刚想开口反驳,却被老戴用目光给制止住了。 “陈教授,跟我们具体谈谈姜可信这个人吧,尤其是几年前的那场车祸,据我们了解,您的心中是存有疑点的。” “好的,那就先谈谈老姜这个人。老姜的文化水平虽然不是很高,但老姜有头脑,看事情有一定的深度,因而公司会在他的手上发展壮大,这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人都有一定的局限性,公司再往高处发展,就受到了决策者知识水平的局限,这也正是我和老姜近期经常会产生分歧的关键所在,如今老姜人已经不在了,我也就不去说他。至于说那场车祸,说实话,我确实感到蹊跷。马惠芳当时是市反贪局的一名科长,车祸发生那天正好是星期六,本来是公休日,据调查反映,马惠芳那天也并非是因公外出,而且那时又是冬季寒冷的早晨。事实上,就是老姜对马惠芳因何开车去雾灵山风景区也感到不解。当时车在盘山路上直接冲下了悬崖,情况确实很惨,但是我们对马惠芳很了解,她这个人处事一向小心谨慎,从不酒后驾车,更是连违章驾驶的记录都没有,何以会出现这么重大的交通事故?所以当时我就曾猜想,是不是那辆汽车的刹车系统出现了故障?” “您是说,是有人故意做了手脚?”陆阳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插嘴问道,却被老戴不满地瞟了一眼。 “我并没有那么说,何况车辆坠下山崖后引起爆炸,损毁相当严重,据说事后相关部门也进行了调查,但是没有得出什么令人满意的结论,车子在发生车祸前状况良好,所以我就一直很纳闷。” 是啊,马惠芳究竟是因为什么,在休息日,顶着严寒急匆匆地赶往雾灵山风景区,难道是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可恰巧却发生了蹊跷的车祸,难道真的是一场蓄意的谋杀?可这又和如今的谋杀案有着什么关联呢?然而老戴始终认为,当前的这起谋杀案,一定有着其自身复杂的背景关系,这其中就一定隐藏着警方还在苦苦寻找的犯罪动机,而犯罪动机一旦明确了,那么凶手浮出水面自然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陆阳可算是领略到了老戴办案的雷厉风行,走访完陈秉章的第二天,经过两三个小时的航程,中午未到,两人就已经踏上了北京的土地。原来,老戴早已通过电话,请求北京警方帮忙查找到了姜倩的前任男友、如今是某三甲医院的外科主治医师杜鹏程。当杜鹏程见到两名陌生的警官时,脸上写满了疑惑的问号,这种反应很正常,因为对大多数人而言,日常生活中与刑警打交道的机会不会太多。 “你们是……” “我们是安阳市刑警大队的警察,我叫戴明远,这位是陆阳警官。杜医生,有件事情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姜倩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杜鹏程的脸不由微微抽搐了两下,岂止是有印象,那应该是自己生活中一段难以泯灭的印记,初恋的情怀收获的却是苦涩的坚果,心灵的创伤再一次被触动,杜鹏程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刀扎了一下。 “你们提她干吗?我跟她之间的事早已经成为过去了。” “对不起,杜医生,我知道提起这件往事,会对你造成很大的伤害,但是我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姜可信,也就是姜倩的父亲,在自己六十岁生日的酒宴上被人毒杀,而参加酒宴的人都是他最亲近的人。” “什么意思?你们是说倩倩涉嫌杀人了?”杜鹏程惊讶得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不仅仅是姜倩,当时参加酒宴的姜情、陈淑贞以及保姆刘辉都有杀人的嫌疑,为了尽快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那好吧,你们想要了解什么?”犹豫了片刻,杜鹏程表示愿意协助警方调查,是啊,只有这样或许才有可能尽快让自己心爱的人摆脱嫌疑,这也许是自己目前唯一能做到的了。 “杜医生,我们知道,你和姜倩是大学同学,其间你们就确立了恋爱关系,据知情人士透露,你们的恋爱郎才女貌,很让一些人羡慕不已,但是可惜的是,你们最终并没有走到一起,这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仅仅是毕业后两人不能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对不起,杜医生,这样的问题一定会引起你的不快。” “没什么,戴……戴警官是吧?其实不存在您说的那种情况,因为在当时我就已经打算好了,放弃留在北京发展的机会,随倩倩一块儿去安阳市。您不知道,那时的倩倩温柔善良、善解人意,我以为我们会牵手走过一生的,但是……”杜鹏程艰难地长出了一口气,“但是后来……后来倩倩却变了心,是她主动跟我挑明终止恋爱关系的,我问她因为什么,她始终不说,最后竟哭着跑开了。” “那是不是姜倩心里又有了别人?”陆阳满怀同情地问道。 “应该不会,我认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基础还是比较牢固的,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可逆转的事情,从而使姜倩做出了这样无奈的选择,可惜的是,倩倩始终没有向我讲明事情的原委。” “那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是我们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刚开学没多久,那时大家都在忙着准备毕业找单位的事情呢!” 这么说起码也是五六年以前的事情了,如果当时确实是姜倩变了心,另有新欢而又不想向杜鹏程表明的话,那么毕业后这么长的时间,姜倩为什么迟迟没有结婚,需知,许多女孩子搞对象,是以结婚成家为最终目标的。再说,以叶项功和杜鹏程两人来看,无论哪方面,叶项功都是无法相比的,何况据了解,姜倩认识叶项功也就是这一两年之间的事情,姜倩离开杜鹏程的原因,决不是因为叶项功,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走出医院大门,北京夏日的骄阳似火,不知不觉当中已过了正午时间,使人感到更加的焦躁。而老戴和陆阳也同时有了饥饿的感觉,是的,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除了在飞机上略有进食外,就没有正式进餐,马路对面有一家麦当劳餐厅,这个时候正是就餐高峰。 “小陆,走,今天我请客。” “不对吧,戴队,这也算请客?”打趣归打趣,陆阳知道,要不是又累又饿,天气又热得不行,老戴是不会请陆阳去吃麦当劳的,老戴对这种洋快餐一向不感冒。要了两份套餐,许是太饿了,两人谁也没有多说就吃了起来,加了冰块儿的可乐喝起来是那么的爽口,立刻燥热的感觉就减去不少。 “戴队,下午去哪儿?是不是直接回安阳市?”陆阳知道老戴的作风,一向是趁热打铁不停歇的,何况对于一宗案件来讲,时间是拖不起的,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当事人的记忆会逐渐减退,从而增加了侦破案件的难度。可是陆阳发现,老戴似乎没有听到自己的问话,而是专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纸杯,不时轻轻摇晃两下,使得可乐里的冰块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小陆,我知道凶手是如何下毒的了,用冰块。是的,夏季人们喝饮料、啤酒,为了凉爽,总喜欢加上一些冰块,凶手就是抓住了这一点,凶手先用不同的模具,制成形状不一样的冰块,用以区分有毒没毒,然后将有毒的冰块放在了冰柜当中最隐秘的地方,以防他人误食,然后在当天晚上的酒宴当中,在适当的时候再拿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投了毒,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姜家人在酒宴刚开始的时候为什么没人中毒,因为投毒就发生在酒宴进行当中,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而谁最有可能实施这一犯罪呢?” “刘辉!”陆阳几乎是冲口而出,“戴队,我想起来了,那天刘辉坐的位置最靠近厨房,当然离冰柜也最近,何况以她保姆的身份,干一些诸如添加冰块、倒酒一类的杂事,实在是最合适不过,也最不容易引起其他人怀疑的了,同时,她也对厨房设施了解得最清楚,隐藏有毒的冰块也最有把握。同时,她特意跑到刑警队,承认和姜情有染,实在是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试图将怀疑的目标指向姜情,这么看来,那场停电实在只是一个意外,但是,刘辉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妄图杀死姜可信与姜倩,是不是还有与姜情重归于好的可能?”是啊,一个保姆、一个外来客,何以会产生毒杀雇主的恶念?她对姜可信、姜倩何以会有刻骨的仇恨?旧的问题解决了,而新的问题接踵而至,看来只有返回安阳市后,立刻拘捕刘辉,经过审问,许多的难题才能迎刃而解。 老戴在赞赏陆阳分析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了许多疑问,然而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远在北京出差,而电话却追到了这里,在接通电话的同时,老戴的心里涌起了一股很不好的预感,这样的感觉以前经常有。陆阳同样也有些不安,他发现老戴尽管是一语未发,但脸色却越来越阴沉。合上电话,老戴将只喝了一半的可乐放在了桌子上。 “小陆,我们走。” 在路边,两人拦了一辆出租车,车箭一样地驶上了快速路,直奔首都机场而去。在路上,老戴向陆阳讲明了原委。原来,在安阳市郊区的森林公园里,几名遛弯的老人发现了早已僵硬了的刘辉的尸体,于是他们赶忙拨打了110报警电话,经老戴抽丝剥茧般的分析,刚刚明朗起来的案件,因为刘辉的意外被害,重新变得迷茫起来。 (五) 安阳市枫叶山森林公园,是市政府为了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特意修建的一处供大众休闲、健身的场所,特别适于人们的有氧锻炼。在公园相当隐秘的一个地方,刘辉的尸体被意外发现。第二天,当未来得及完全洗去风尘的老戴和陆阳赶到那里时,现场早已被警方围起了警戒线,有警员一直守护着,现场还保持着刚发现时的情景。现场并不凌乱,没有一丝一毫打斗过的迹象,掀起盖在刘辉身上的盖尸布,老戴发现,一身居家的休闲服装被胡乱地套在了刘辉的身上,且衣服向上褶皱着,死者刘辉的头发里夹杂有一些草屑,背部也有明显的划伤的痕迹,很显然,这是尸体在草地上被拖动而产生的结果,当然,种种迹象表明,这里并不是凶杀第一现场,刘辉是在遭人杀害后被移尸到了这里。法医小陈以他惯有的严谨,向老戴简捷地汇报了初步尸检的情况。 “报告戴队,经检查,我们发现死者刘辉的喉头、气管、支气管,乃至肺泡,都有大量溺液、泡沫液,肺脏有明显水肿、气肿的现象,因为体积过于膨大,表面已形成肋骨的压痕,而肺脏浆膜下的叶间沟戴围,则有大量的出血斑点,左心血液中氯、镁、钠的浓度大大降低,溶血现象严重,而释放出的血红蛋白,已将左心和主动脉内膜染成红色,所以我可以肯定地说,刘辉是溺水死亡的,她很可能是在洗澡时,在家中的浴缸里被人淹死后,移尸到这里,另外……”小陈说着,顿了一下,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老戴,“死者刘辉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什么?”老戴和陆阳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叹,这个发现实在是太重要了。 “是的。不过,要想查出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我打算先用DNA比对的方法试一试,希望能有令人满意的结果。 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孩子的父亲一定就是姜情,这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再一次地玩弄了刘辉,并使其又一次怀孕,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设想,是他和刘辉合谋杀死了姜可信,进而又实施了罪恶的灭口?这样的思路解释得通,但是有一点却难以解释,他们为什么想要一同杀死姜倩,与姜倩比起来,陈淑贞对他们的威胁不是更大?陈淑贞毕竟是姜情的结发妻子,是刘辉的情敌,关键是陈淑贞还怀了姜情的孩子,杀死陈淑贞不是一了百了了吗?这么想着,老戴又本能地摇了摇头。是啊,在案件侦破的过程中,哪怕存在着一丁点的纰漏,都有可能产生大相径庭的结果,严重的可能还会造成冤案,不能不慎之又慎啊,案件的真相大白,是应当可以解释所有疑点并只存在着一种可能性的。陆阳见老戴半天没有言语,他怕打乱老戴的思路,因而也就强自压住激动跳跃的心,一切还是等尸检报告出来以后再说吧,然而在陆阳的心里,早已锁定了嫌疑人目标,那就是姜情。 两天后,尸检报告呈送到老戴面前,令老戴颇感诧异的是,孩子的父亲不是姜情,竟然是姜可信!这让陆阳简直越发地看不懂了。 “戴队,怎么会是姜可信?” “这个……”老戴顿了一下,“出现这种情况,应该存在两种可能:第一刘辉向我们撒了谎,那个与她存在不正当关系的人,始终就是姜可信一个人,刘辉那是故意栽赃姜情,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只要我们调查了姜情,谎言就会穿帮,她没有必要这么做。所以很有可能是第二种可能,即刘辉这个女孩子的心机极深,进入姜家后就想以此改变自己的命运,她先是引诱了姜情,但姜情不可能因为她而与陈淑贞离婚,那样的话就会得罪了陈秉章,那百分之十的股份就一定得泡汤,姜情绝不会这么去做,结局是对谁都没有好处,刘辉明白了这一点,才接受了姜情二十万元的分手费。之后,刘辉又处心积虑地去勾引姜可信,并最终得手,当得知自己又怀上了姜可信的骨肉后,这次她决定赌一把,死活不去引产,她要以孩子做赌注,求得在姜家的一席之地。” 陆阳听了,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可是,刘辉为什么想要毒死姜可信和姜倩父女俩,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如果姜可信还活着,刘辉还可以存有登堂入室的一线希望,如今人已不在,而事实上最大的获益者姜情完全可以像扔掉一块抹布一样,随意将她丢弃,刘辉这么做,莫非是疯了?而老戴的嘴角却抿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小陆,走,我们去一趟交通大队。” 在交通大队事故调查科,老戴调看了几年前马惠芳车祸案的存档,据记载,当时的马惠芳人还没有马上死去,被紧急送往了最近的医院抢救,可最终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在了手术台上。档案中赫然写着马惠芳的血型是O型。老戴着重点着这里,进一步启发着陆阳。 “小陆,看看这里,发现什么没有?” “戴队,这么说,姜倩不是姜可信和马惠芳的亲生女儿。”在陆阳的印象中,在姜可信的尸检报告中,注明了姜可信也是O型血,而姜倩曾说自己和叶项功一样是AB型的血液,两个O型血的人,怎么会生下AB型血液的后代?很显然,姜倩是马惠芳红杏出墙的作品。“戴队,猜得没错的话,马惠芳和那名秘密情人的关系一直藕断丝连,那天她驾车赶往雾灵山风景区,就是和情人暗地里约会去了,没想到却发生了意外。” “不,可以肯定地说,那不是一场意外,而是彻彻底底的谋杀,以姜可信的精明,妻子的出轨他应该早有觉察,只不过老谋深算且报复心理极强的他,一直不露声色,装作被蒙在鼓里的样子,他一直在寻找下手的机会,而那天马惠芳去幽会,恰恰为姜可信提供了时机。” “可是,戴队,车祸调查的结果并没有这方面的显示,车辆在出事前的各项性能良好,并没有人为破坏的迹象呀,而且马惠芳的尸检报告,也没有表明马惠芳喝了酒或是吞食了麻痹药物一类的东西。”陆阳颇为疑惑。 “那就是姜可信使用了更为隐蔽的手法,记得陈秉章曾向我们提供,姜可信曾经有一段时间对侦探小说情有独姜,他会不会从中有所启发呢?总之,应该是姜可信蓄意制造了这起惨重的车祸事故。姜可信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天衣无缝,可是没想到却被姜倩偶然间发现了秘密,尽管那时的姜倩可能还在上学,但是或许仇恨的种子就已经埋下,她恨自己的父亲怎么会忍心杀害自己的母亲,至于姜可信到底采用了什么手法,相信姜倩会给我们答案的。” “戴队,你是说投毒者是姜倩?” “不,投毒者应该还是刘辉。在这起案件当中,应该是有两名凶手的,但她们却彼此并不联合,一名是杀人未遂;一名是真正的凶手。杀人未遂者应该就是刘辉,刘辉因为怀了姜可信的孩子,当然不再满意继续扮演保姆的角色,她希望堂而皇之地成为德源公司的第一夫人,可是这势必会遭到姜情、姜倩兄妹俩的坚决反对,因为这一旦成为事实,曾经的保姆就会成为继母,按照遗产法的相关规定,将来姜可信百年之后,刘辉将成为第一顺序继承人,这是兄妹俩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因而一个罪恶的计划便在刘辉的心里形成,她要一举除掉这兄妹俩,而那天的生日酒宴就成为一个绝好的契机,于是刘辉事先冰冻好掺了毒的冰块,在酒席宴间投了毒。只是刘辉没有想到的是:一、姜倩冰雪聪明,她早就对刘辉的险恶用心有所提防,因而十分小心谨慎,形状不一的冰块引起了她的警觉;二、就是那场意外的跳闸事故,当时自然引起了片刻的慌乱,小陆,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的那张草图,当时姜倩所坐的位置恰好就在姜可信与姜情之间,她只要左右手这么轻轻一交换,两三秒姜而已,一切就都解决了。” 是啊,经老戴这么一分析推理,似乎所有的疑问都解决了,看不出来,姜倩那样一个柔弱女子,杀起人来竟会那么的气定神闲,需知道,姜可信尽管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尽管姜可信谋杀了她的母亲,但姜可信毕竟于她还是有多年的养育之恩的,她又如何下得了手,这么一想,陆阳的心里又冒出一丝不安。在返回局里的路上,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老戴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喂,老李吗?有件事情希望你能帮助调查一下,对,就是查清关于大王庄村刘辉的社交情况,越详细越好,好的,我等你电话。” “戴队,我有两个不解,其一,刘辉作为一名从偏远地区走出来的普通农家女孩子,她是如何弄到氰化钾这样不易搞到的剧毒药品的?其二,姜倩作为一名知识女性,即便是为了给其母报仇,似乎也没必要谋杀姜可信,她完全可以走法律的渠道将姜可信告上法庭,同样可以达到目的,而不必搭上自己,她这么做实在是两败俱伤,我有些搞不懂。”看到老戴关上电话,陆阳迫不及待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而老戴则欣慰地笑了。 “小陆,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一个优秀的刑警,就应该有自己独立的思维并且敢于提出来。说实话,你的这两点疑问,也在困扰着我,我刚才给大王庄地区的李明国所长打电话,就是让他协助我们调查刘辉的社交网络,希望能从中找到剧毒药品的来源,而关于第二点,看来只有将姜倩拘捕后,由她自己向我们解释,我预感,这其中肯定有她的难言之隐,说实话,我真的挺为姜倩感到可惜,一个年轻美丽的生命,因为自己的一时之误,就要受到法律惩罚。另外,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刘辉的被杀,应该是姜倩和叶项功合谋的结果。”说着话,老戴深深地叹了口气,面对陆阳疑惑的表情,老戴并没有多做解释,他现在恨不得马上拘捕姜倩和叶项功,相信到那时,一切都将水落石出。然而,让老戴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最终还是晚了那么一小步。 (六) 天阴沉,似乎还零星地飘落着细小的雪粒,给人一种彻骨的阴冷。正在家休寒假的大学生姜倩,因为上网和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杜鹏程聊天,所以睡得比较晚,而哥哥姜情正和新婚的妻子陈淑贞远在欧洲度蜜月,静谧的寒夜使得姜倩无端地又梦到了几年前惨死的母亲马惠芳。马惠芳一袭白衣,款款而来,和女儿唠着母女间亲密的话题,突然,马惠芳变得一身血污,睁着一双恐怖的大眼,向姜倩伸出求助的双手。 “倩倩,你要替妈妈报仇,妈妈死得冤啊!” 怎么回事,姜倩觉得胸口憋闷,仿佛一座山向她压了过来,她感到自己都快要憋死了,倏忽之间,姜倩睁开了双眼,梦魇醒来了,然而她又坠入了更加深重的黑暗之中,有一个人正趴在她的身上,一边疯狂地亲吻着她,一边粗鲁地往下撕扯着她的内衣,姜倩本能地进行着反抗,纠缠之中她看清了那个人的嘴脸,天啊,她仿佛被电一下击中了。 “爸爸,是你,你怎么能这样!” “我不是你爸爸,你是她和别人生的,她和我都是O型血,怎么会有你这个AB型血孩子。”姜可信脸已经扭曲得变了形,“她敢给我戴绿帽子,我就让她不得好死。” “你……是你害死了妈妈。”姜倩惊愕得忘记了抵抗,几年前的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那时也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一大早,妈妈说要去雾灵山宾馆调查一件很棘手的案件,爸爸因为计划中的家庭聚会没法实现了而略有些不满,但很快就调整过来,屁颠屁颠地帮着妈妈忙前忙后。姜倩一直不解的是,一般每逢戴末,自己都会在家里痛痛快快地睡一个懒觉,那天她为何会起得那么早?也许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天意吧。落地窗前,早起的姜倩专心地做着瑜伽,突然,一个鬼祟的身影跃入了眼帘,那个人走向了停在院子当中的汽车,打开车门,把一包东西悄悄地放在了后排座位的椅子下面,继而钻进车里,试着发动了车子,然后走出来,好像还很满意地笑了一下,拿眼朝楼上楼下扫视了一圈,姜倩下意识地藏在了窗帘后面,天哪,那个人竟然会是爸爸姜可信,爸爸为什么偷偷摸摸的呢?而母亲马惠芳在这个时候出来了,她甚至还和爸爸说了几句话,然后挥手告别,姜倩永远也忘不了姜可信望着远去的轿车,脸上露出的那副阴冷的笑容,那简直就是一把锋利的尖刀,然而就在那天发生了悲惨的车祸。姜倩心里一直有个结,现在终于想通了,对,是爸爸,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害死了妈妈,前两天在爸爸的书房里看到一本日本侦探小说选,其中有一个故事,讲的就是凶手往被害人的车里放入干冰,而因为天气寒冷,一般人又不会开窗驾驶,干冰汽化后形成二氧化碳气体,人处于充满二氧化碳气体的、相对密闭的环境当中,因为缺氧,所以很容易造成神志不清,进而操作失误,从而酿成了一起车祸,然而干冰汽化后又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这真是一个完美的谋杀!爸爸一定是故伎重演,把它移植到了现实生活当中,那时爸爸放进车里的一定就是干冰,这么一想,姜倩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哼哼,倩倩,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恨死了我,想要去告发我,好啊,你去啊,告我谋杀了你妈妈,你有证据吗?干冰这东西就是好,一缕青烟就什么都没有了,法律可是讲证据的。告我强奸,我还可以说是你勾引了自己的养父,再说了,即便强奸的罪名成立,我不过被判个几年也就出来了,可是你呢?看今后谁还敢要你!”得到极大满足的姜可信放肆地大笑,然而却彻底击毁了姜倩,她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当中…… 身子一歪,姜倩醒了,发现眼泪已然洇湿了枕巾,姜倩奇怪,心都早已死去了的她,怎么还会有眼泪?是的,自从那一天之后,以前的姜倩就已然死掉了,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姜倩只是一名复仇者,为自己更为冤死的母亲。姜可信得意忘形时说的话语,无疑提醒了姜倩,是啊,自己的手里并没有可以置姜可信于死地的证据,那么好,就由自己来举起复仇之剑吧,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反正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这个世界再没有可以留恋的了。姜倩暗自下定了决心,所以迟迟没有动手,她就是想要让对手放松掉警惕,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从而达到一击得手的目的,为此,她忍受着极大的侮辱,让禽兽不如的姜可信一次次得逞,并不幸怀上了罪恶的种子。在去人民医院做人流的时候,她遇到了叶项功,虽说叶项功为她输了血,挽救了她的生命,但是人性的卑鄙在此再一次展现无遗,叶项功要挟姜倩,提出和她交朋友的要求,姜倩为了复仇,她别无选择,同时她也考虑到,将来的复仇计划,说不定会用得上叶项功,以她一个弱女子单枪匹马地去战斗,实在难度太大。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机会却来自小保姆刘辉。 让姜倩颇感诧异的是,貌似纯真的刘辉,其实是有着很大的野心的。刘辉不仅想从姜家挣到不菲的薪金,后来干脆还看上了姜家的财产,鳏寡的姜老爷子那贪婪的目光从一开始就让刘辉捕捉到了,只不过刚开始刘辉锁定的目标是高大帅气的姜情,失败后,她才把注意力转向了姜可信,于是一场老鼠戏猫的游戏上演了,就像动画片《猫和老鼠》里的结局,获胜的一方永远是看上去弱小的老鼠,刘辉几乎没使什么手段就使姜可信束手就擒。姜倩以一个女人特有的敏感以及妇产医生专业水准的眼光,她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这下她坐不住了,刘辉肚子里的孩子一旦出生,那么就会和她以及姜情拥有了同样的继承财产的权利,因为世俗可以鄙视私生子,但是法律却不会漠视。让姜倩更没有想到的是,心怀鬼胎的刘辉却已经悄然准备行动了,刘辉的目标恰恰就是他们兄妹俩,除掉了他们俩,那么刘辉的孩子将来就是德源公司当然的主人了。于是在那天的酒会上,只有姜倩发现了冰块的秘密,由刘辉给大家伙往啤酒里添加冰块时,只有她和姜情是方形的,而其他人则是圆形的,她当时只是觉得奇怪,继而产生了不安,恰好这时跳闸了,酒宴大厅一片漆黑,以往这样的情况很少发生,于是在短暂的混乱当中,她将姜可信的酒杯与姜情的酒杯对换了一下,如果酒里有毒,那就让姜可信这个老东西去死吧,同时她还可以救下始终关爱自己的哥哥姜情。是的,尽管姜情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却始终关爱着他的小妹妹,这也是姜倩在这个冰冷的家里所能得到的唯一一点温暖。不过得手后,姜倩还没有来得及享受一丝一毫的欣喜,她就必须要面对几近疯狂的刘辉了,心怀鬼胎的刘辉最先想到了是姜倩把酒杯给调换了,于是刘辉找到了姜倩,这个乡下小丫头向她提出要挟,最后竟然想到要去自首,想以这样的方式和她同归于尽。姜倩知道,真要是那样的话,刘辉不过是名杀人未遂者,她腹中的孩子不仅可以顺利地生下来,而且还可以给刘辉带来一定的法律上的关照,而自己则会成为杀人犯。姜倩只有尽全力稳住刘辉,并答应给她属于自己名下一半的股份,于是刘辉心满意足了,她觉得自己已经拿住了大小姐的七寸,今后她才是这个家里的女皇。而疏忽之后的代价却是惨重的。那天,放松戒备的刘辉正在洗澡,姜倩抓住了这难得的机会动手了,她和叶项功合手死死地将刘辉摁在了水缸里,也多亏了有叶项功的帮助,否则仅凭她一己之力是绝难成功的。事后,乘着夜色,他们又开车把死去的刘辉转移到枫叶山森林公园,没想到看上去弱小的刘辉却是死沉死沉的,以至于叶项功根本就背不动她,只是连拖带拽地把她藏在了密林深处,而她则警惕地观察着四戴,幸好夜深人静,没有发现陌生人,之后两人迅速地驾车逃逸。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姜倩在心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同时歪头看了看还处于酣睡之中的叶项功,以时间论,安眠药的作用还没有过去,叶项功还得昏睡一会儿。看着叶项功一副没心没肺、昏睡不醒的样子,姜倩揶揄地笑了一下。昨天她把自己交给了叶项功,她觉得这是叶项功应该得到的犒赏,而与爱情无关。她的心中只是隐隐地有些发痛,她想到了自己心目中的那个白马王子杜鹏程,自从自己失身后,她就主动和杜鹏程断绝了关系,她觉得自己不配再拥有他,而小伙子悲痛欲绝的脸却永久地刻在了她的脑海深处,不时出来撕扯着她早已伤痕累累的心。对于叶项功,她只把他看做是一名合谋者,何况姜倩需要麻醉,需要忘记以往。 “时候不早了,也该上路了。”这么想着,姜倩轻轻下地,来到梳妆台前细细地打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人尤其如此,姜倩当然要给世人留下最为美好的一面,她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装束,之后将早已写好的三封遗书放在了梳妆台上:一封是写给杜鹏程的,那是留给恋人的最后的呼唤;另一封是留给大哥姜情的,信中对姜情表达了深深的兄妹之情;最后一封是写给警方的,信中阐述了案件的全部经过。然后姜倩端起桌子上早已准备好的一杯红葡萄酒,望了一眼发出轻微鼾声的叶项功,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拉着叶项功一同走,想想,还是放弃了。姜倩拉开卧室房门,走了出去,坐在了客厅的长沙发上,把杯中的酒轻轻啜饮而尽,她要在这里等待刑警的到来,凭着女性的第六感觉,她清楚地意识到,那个老谋深算的刑警队长不久就会找到这里来的。 “别了,鹏程,下辈子我一定嫁给你。”这是姜倩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老戴他们赶到姜氏别墅的时候,最终还是晚来了一步,当老戴看到坐在沙发上、一身整齐装束的姜倩时,他的心里不由一沉,不幸的是姜倩已然服毒自尽,一个美丽的生命就此夭折,老戴的心仿佛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警员们叫醒了还懵懂着的叶项功,看见警察,叶项功惊慌失措得几近瘫痪,主动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在众人打算离开之际,碰上了急匆匆从医院赶来的姜情,是陆阳通知的他。姜情哭喊着不让人拉走姜倩,被耐心的警员劝开,接二连三的打击已使得姜情到了崩溃的边缘。是的,就在几天前,饱受折磨的姜情,主动向妻子陈淑贞承认了自己和小保姆刘辉之间的龌龊事,陈淑贞本以为丈夫只是贪玩好赌,缺少责任感,没想到在感情上也早已背叛了自己,当然是伤心欲绝。可是肚子里的小宝宝又让这个善良的女人无所适从了,她不能让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孩子总是无辜的,于是陈淑贞经过慎重考虑,最终还是原谅了丈夫的不忠,这对姜情来说,无疑是重新让他鼓起了生活下去的勇气。但是如今妹妹的遽然离去,让姜情的心仿佛失掉了大半,尤其是看了姜倩留给她的遗书之后,姜情当众放声大哭。老戴远远地望着心力交瘁的姜情,真的希望姜情能够以此吸取教训,重新振作起来,因为德源公司不能就此垮掉。此时,沉睡了一个晚上的城市在喧嚣中渐渐醒来,朝阳承载着人们的希望在不断升起,忙碌了一个晚上的老戴,丝毫也没感到倦意,他正想给李明国所长打电话,李明国的电话却打了进来。 “老戴,根据你的指示,我们进行了相关调查,我现在正在赶往市局的路上。” “好的,我们一会儿见。”老戴的话语充满喜悦,以他对李明国的了解,李明国的调查一定取得了可喜的突破,否则持重的李明国不会亲自赶到市局报喜。事实正如老戴所意料,回到局里没一会儿,李明国也就到了,同他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两名警员,同车押解着一名年轻的小伙子。 “老戴,这个人叫吴国才,是刘辉的高中同学,是他向刘辉提供的剧毒氰化钾,昨天这小子已经招供,本来我想连夜把他带到市局,又怕路上不安全,所以今天一早就赶了来,还是你自己向戴队长坦白吧。”李明国说着,推了吴国才一把,小伙子仿佛从梦中惊醒,惊慌失措地望了一下众人,之后,“扑通”一声给老戴跪了下来。 “戴队长,我错了,我受了刘辉的骗了。”小伙子痛哭流涕,老戴示意陆阳上前搀起了吴国才。 “吴国才,你要老实交代自己的罪行。”老戴的话语不怒自威。吴国才连连点头。据吴国才交代,他和刘辉在高中时就建立了所谓的恋爱关系,后来他考上了化工大学,而刘辉则名落孙山,但他们的关系却一直是藕断丝连。后来吴国才大学毕业后,分在了黎氏化工集团所属的研究所工作,就在几年前的一个偶然机会,他在市里意外碰上了刘辉,当时刘辉刚到姜可信家做保姆,但是衣着打扮依然掩饰不住青春的美丽,两人很快就旧情复发。但是生活的窘迫,让他们更加嫉妒姜可信家里的富足,于是两人密谋,由刘辉去勾引姜氏父子中任何一人,将来能登堂入室,分得姜氏集团一份股份最好,实在不行,还可以敲诈一笔损失费。然而不久之前,刘辉的再次意外怀孕,使得他们的野心无限膨胀起来,因为这是刘辉和姜可信的孩子,吴国才竟然厚颜无耻地授意刘辉要以此要挟姜可信,以期达到正式嫁给姜可信的目的,这样,等到将来姜可信死了,作为继室的刘辉就可以得到大批遗产,那可是两人几辈子都挣不来的。但是,刘辉的想法却更加疯狂,她竟然想要瞅准时机,一举除掉姜情、姜倩兄妹俩,这样,剩下一个日渐老迈的姜可信,还不是一切由她说了算,姜氏集团还不早晚改成吴姓!吴国才听后,当时犹豫了片刻,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但最终还是经受不住巨大利益的诱惑,竟然答应了刘辉的请求,为她从研究所想法搞到了剧毒药品氰化钾。这回因为从报纸上看到了案件的相关报道,吴国才感觉到,刘辉终于动手了,但为什么死者会是姜可信,吴国才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敢去问刘辉,心慌意乱的他,请了几天病假,打算回老家避避风头,没想到却被李明国逮个正着。 “吴国才,你想到没有,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老戴颇为惋惜地说着,一个很有发展前景的科研人员,因为一时的利益熏心,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我……我……”吴国才的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口,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老戴示意身边的警员将吴国才带了下去。 “戴队,你是怎么怀疑上是姜倩和叶项功合谋杀害了刘辉?为什么不是姜情和姜倩兄妹俩的联手?”当吴国才被带出房间后,陆阳抛出了压在心中久久的疑问,因为兄妹俩为了维护姜氏集团的利益,完全有可能这么做。 “姜倩参与谋杀刘辉,应该是不难理解的,很显然,那是杀人灭口,但是要想将更加年轻的刘辉按在浴缸里淹死,当然不是姜倩一个女子所能做到的,何况还要移尸到枫叶山森林公园,她肯定还有一个帮手,不可否认,我最初想到的人就是姜情。但是又有了一个矛盾的地方,我们知道,在发现刘辉尸体的时候,存在有明显的拖拉的痕迹,显然这是因为参与移尸的人力量不足以背起死后的刘辉,这才勉强为之,这就奇怪了,我们注意到姜情身材高大魁梧,他是凶手的话,完全不会这么移尸,于是我就想到了叶项功,只有叶项功和姜倩两人的合作,才会有这样的结局,这应该就是案情的真相。” 陆阳不得不佩服老戴缜密的逻辑推理,可是他发现,老戴的脸一直阴沉着,没有一丝破获大案后的喜悦。 沉河冤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明朝年间,广东潮州府揭阳县百姓赵信,平日以贩布为生。一日他和同村好友周义商定,打算同去南京买布,二人雇佣了艄公张潮的船,约好第二天黎明在船上集合,然后启程。 第二天黎明,周义如约来到船边,只见四周一片寂静,张潮还在呼呼大睡。周义叫醒张潮,准备等赵信来后就出发。可是左等右等,一直到吃早饭的时辰还不见赵信的身影,周义就叫张潮去催。张潮跑到赵信家门口,边敲打大门边喊:“三娘子!三娘子!”敲了半晌,赵信妻子孙氏才睡眼惺忪地出来开门,说因早起做饭后又去睡下,所以反倒起晚了。张潮问孙氏道:“你家三官昨日约好和周官人来乘我船,可现在周官人等候已久,你家三官还没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孙氏听后大吃一惊,说:“我家三官很早就走了,怎么会还没到呢?”张潮又跑去告诉周义,周义也赶快跑回去和孙氏四处寻找,但连找了三天也没有踪影。周义不由地害怕起来,心想赵信将和我同行做生意,这已人所共知,现在赵信下落不明,人们可能要归罪于我,不如赶快向县府报案。于是周义立即写了一份状子,递交给县府。状子写道:“递状人周义,为在户籍百姓,现在为追查失踪者赵信一事秉告县府。我和赵信是相识好友,打算各带银一百余两去南京买布,约定本月初二日在船上集合,然后出发。可是到了约定的时辰却不见赵信到来。前往他家询问,他妻子说赵信早已带银出门。我连寻三日,至今仍无下落,恳望大人为民作主,严肃追查赵信的下落。” 揭阳县朱知县接状后,即先将孙氏提来审问,孙氏说丈夫吃早饭后带银外出,以后的事她不知道。接着又审艄公张潮,张潮说头天周、赵二人确实同来雇船,但到次日黎明,只有周义一人如约来到,赵信未到,对此周围数十艘船都可以作证。周义见赵信未来,就叫我去催叫。我到他家后,敲门叫三娘子,她还没有起来,敲半天才出来开门。朱知县又提审了赵信的左邻右舍赵质、赵协,二人都说赵信将去南京买办,妻子孙氏在家吵闹是事实。至于他是否一大早出门,大家都没看见。 朱知县第二次将周义提上堂来,喝道:“这次赵信带银在身,你分明是图财害命在先,却反而装糊涂恶人先告状,还不快将实情一一道出!”周义闻后如霹雳当顶,急忙分辩道:“我一个人怎么能够谋财害命呢,一个人又怎么能够掩埋尸体呢?更何况我家比他家富有,又是要好的朋友,为他伸冤还来不及,岂有谋害之理?”孙氏在一旁也说:“周义素与我夫相善,他决不会谋害我丈夫的。也许我丈夫先到了船上,是被艄公谋害的,望大人明鉴。”张潮听到孙氏怀疑他,不禁生气,说:“我们一帮船有数十只,在码头谋害人能瞒得过众人耳目吗?周义到船上的时候,天还未明,是他把我叫醒的,这就是明证。 她说是赵信一大早就出门了,可左邻右舍全然不知,而且我去敲门时,她还在睡觉,大门也没开。明明是她自己与丈夫不和,下手谋害,反倒诬陷他人,恳请大人明察。” 朱知县听罢周义和张潮的述词后,觉得有理,于是用严刑拷打孙氏。孙氏本是一弱小女子,如何禁得严刑拷打?不多时辰就已气息奄奄,只口中喃喃道:“我夫已死,我愿以死相陪。”于是招认是她阻挡不成,结果起意谋害致死。朱知县又拷问赵信尸体的下落,孙氏说:“是我谋死我夫,若要讨他的尸体,只须把我的身体还他即可,何必还要追查呢。” 朱知县看到孙氏招供,自以为案子有了结果,竟判决孙氏死刑,其余人无罪释放。 随后朱知县将此案上报潮州府,潮州府经复审后也无异议。第二年秋天,孙氏谋杀亲夫案将在潮州府行刑,孙氏即将命殒黄泉。 一天,大理寺左评事杨清翻阅孙氏卷宗,忽然有所察觉,便在卷宗上批了二句:“敲门便叫三娘子,定知房内无丈夫。”然后将卷宗发送给巡按复审。当时正好陈察院(察院,明清各省巡按御史驻节的官署,也用于巡按御史的代称)在潮州视察,接到卷宗后又提来孙氏等人审问,都说孙氏谋杀亲夫属实。而孙氏只说自己前世欠丈夫一命,今生愿以死相还。 陈察院已心中有数,便单独提审张潮道:“周义让你去催叫赵信,你敲门时应该叫三官,为何张口就叫三娘子?你必定知道谋杀真相,为何反而诬陷死者妻子?”张潮闻听此言,心中慌乱不已,但嘴上仍不认罪。于是陈察院令打三十大板,张潮仍然不认,又打了一百下,还是不认。于是将张潮先关押起来,另抓来当时在场的水手,一到堂上就打四十大板,随后陈察院厉声责道:“赵信去年被谋杀,张艄公已供出是你下的毒手,今天你必须偿命!”水手闻后大呼冤枉,随即一一招出实情道:“我看到赵信在四更时分来到船上,当时船上无人,其它船也不知晓。是张艄公将船撑到水深处,推赵信入水致死,然后又将船撑回岸边,脱衣假睡,一直到天快亮时周义到来。以上全是张潮谋害人,怎么能够陷害于我呢?” 陈察院马上提出张潮和水手对质,在事实面前张潮哑口无言。至此,赵信被杀案真相大白。结果张潮被判处死刑,孙氏无罪释放;知县朱一明断事不明,被革职处分。 岳父告婿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明朝嘉靖年间。江西南康府安宁县有个小镇,镇上有个刘记杂货店,经营些日常生活用品。店主刘仁有个女儿已经到了该出嫁的年龄,有人作媒,嫁给了一个作小生意的张堂为妻,住在同一个镇上,女儿照顾父亲也方便些。 张堂娶妻花了一笔钱,为了多赚点钱,就广找生意门路,有人说句容县新河口那里柴价便宜,水运运费也不贵,把柴运到这里可以赚一笔钱。张堂心想,现在已经开始冷了,用柴量大了,运卖一冬薪柴的确可以赚些钱。于是,从嘉靖八年十月起,张堂就雇了同县的彭进才、李林和钟四,驾船去句容县新河口装运薪柴运卖赚钱。 张堂比较贪婪,他雇用的几个人手脚也不大干净,四个人凑在一起,主意更多了,胆子也更大了,顺便偷摸的事也就时不时的发生了。嘉靖九年三月的一天傍晚,张堂他们运柴的船停靠在金山寺边夜宿,看到周围不少鱼船,有的船上随便放着些鱼具,几个人一商量,他们比平时早起航一个时辰,顺便偷了不知谁家鱼船上的一捆鱼网和一条绞索,迅速离开了。很快找机会卖了,把钱吃喝用完了。 五月十六日,运柴途中,在金山懒猫墩发现了一只漂流的小船,他们看看周围无人,就把小船截住,带在柴船后,驾到七里港。几个人偷出了甜头,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这回有了一条空着的小船随便驾驶,行动更方便了,就想去抢劫。他们只留一个人在七里港看守柴船,另三个人便驾着小船到离七里港较远的空野处停泊,等机会抢劫过路的船只。天黑不久,有只船驶来,三个人一拥而上,抢劫了这个不知姓名的船家。他们动作迅速,抢的快,走的急,赶回七里港后,潜回柴船上,天不亮就赶早离去了。这回他们劫得蔑笼一只,里面装有银环一双,重三钱,还有金掩鬓一个,重六钱六分,青白绵布女衫六件,白绵布褶二件,青绿宁丝裙袄二件,纹银三两,陆续把劫得的东西卖给了过路的不知姓名的人,事后钱均分花用了。七月二十日,张堂把截得的那只小船卖了七百文钱,四人均分了。钟四、李林、彭进才三人把钱都买了盐卤,雇船载回原籍卖了,还把钱又分给了张堂一部分。 张堂外出运柴贩卖,常常不在家,妻子刘氏就常常去父亲刘仁那里,照顾父亲,也说些自己丈夫和家里的事。张堂并不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妻子,刘氏也不多问。这次钟四他们来家给张堂送钱,说贩卖盐卤赚了一些,还说把截来的那只小船卖了很可惜,不如留用运输,还说可以用来抢劫得财等等,刘氏也没听全,但觉得这些人在犯法,就告诉了父亲,刘仁一听很害怕,怕连累了自己和女儿,就到龙潭巡检司自首了女婿的一些事。 巡检司接到报案后,差人拘押了张堂,申解到操江衙门,发到上元县审讯,上元县又捉获了钟四、李林、彭进才。张堂他们早已约好,万一被捉受审,只承认偷,不承认抢劫,所以被审问时,每人只招供了偷盗的事。县衙门也没有收到告他们抢劫的状纸,没审出其他的事,就以他们的供词为依据,判了他们偷盗得财徒罪,上报审核。上级司法机关复审时,发现了有些疑点,驳回复审,才审出强盗抢劫的事来,依据罪行,改拟为强盗得财斩监候,结案上报。但在终审前,张堂、钟四、李林三人都已死在了狱中。 荒年盗船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明朝正德至嘉靖年间,直隶苏州府太仓州崇明县里,住着黄棣夫妇,其家境贫寒,又遇灾荒,无法生活,便流落到崇明县的一个村里住下,这是正德九年的事。黄棣在各处帮工,干点杂活,一有时间,便去开荒,已开了四亩荒地。他的邻人顾文秀看到他已开荒成田,就和他争开荒田,因此两人结下了仇怨。 荒年多盗贼。正德十六年七月,生活本来就不富裕的黄棣,又遇灾荒,家里已多日无米下锅了,黄瑞和黄大寿就来找他想法度日,三人就一起去偷了一家富户曹福家的一只旧船,卖了钱,三个人分用了。 嘉靖元年六月初六,顾文秀和施福、黄二郎三人各持刀枪器械,到太仓州的一家姓浦的人家去抢劫,抢得衣物、银钱和首饰等东西,几个人分了。顾文秀怕被人查破此事,就想嫁祸于人,他想到了和黄棣争开荒田的旧仇,就有了主意。顾文秀马上去州衙门自首,说这次去浦家打劫,主谋是黄棣,是黄棣把他叫到黄家,又让他去找来施福和黄二郎,是黄棣出主意去浦家打劫,抢得财物后,由黄棣作主分赃,分给他的是花被、布袄、布衫等东西,带回家后,怕被祖父发现,就把分得的赃物全部送还给了黄棣。顾文秀还拿出伪造的黄棣给他的收条,作为凭证交给了官衙。审讯黄棣时,黄棣如实供认了偷船卖钱分用的事,否认了顾文秀的陷害供词,但官府却相信顾文秀而不信他,就拟判了黄棣、施福、黄二郎斩罪,顾文秀自首免罪,黄瑞、黄大寿在逃,捕获后另审,结案,上报上级司法机关复审。 顾文秀被放回家后,庆幸自己嫁祸成功,一人独自饮酒庆贺,想到黄棣被判死刑,脸上闪现出一丝得意,他已报了争地之仇,又救了自己。一想到争地,他想一不作,二不休,趁此良机,把地全都夺过来。黄棣的妻子施氏多次央求顾文秀,留给她一些田地让她活下去,顾文秀却始终不答应,硬是夺走黄棣开出的全部荒地。顾文秀也没能得意多久,他总是心神不定,一场暴病死去了。也许,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吧。 被关在死囚牢里的黄棣,心里一直不服。妻子探监时,看到丈夫受的折磨,心痛万分,也决心替丈夫申冤。嘉靖九年六月,朝廷派胡御史来巡查案件,施氏就拦路申冤。 胡御史复审此案时,正好刑部也派人下来复查在押案犯,共同审明了此案的真相:黄棣只有偷船卖钱分用罪。改判黄棣杖一百,流三千里,又遇大赦,减罪为杖九十,徒二年半,初犯,刺右臂,免杖发往姑苏驿站服役。这起荒年偷船案,经过九年,总算如实结案了。官府还要上报朝廷,作最终审核。 马夫赎罪捕真盗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明成祖朱棣定都北京后,为了加强治安,在城区设了中、东、西、南、北五城兵马指挥司,各置指挥一人,负责辖区内巡逻捕盗以及防火等事宜。 一天夜里,一伙强盗闯入一个富商家大肆抢劫,直到黎明时分才带着财物离去。富商的家人在清理失物时,发现有本册子,打开一看,上面全是富贵人家子弟的姓名,并且记载着:某月某日张三与某某人等一起饮酒议事,某月某日又与某某人等挟娼赌博,如此之类,共有二十多条。富商家认为这是一条重要线索,就把那本册子上交官府。 捕盗官吏把册上所载的人员全部抓来,发现他们全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就认为抢劫案定是这伙人所为。这些子弟的父母知道孩子平时不守本分,心里也惊疑不定。 官府经过调查,发现册上所记全是事实,更认定他们都是强盗,但这些人无辜被抓来,坚决不承认抢劫案是自己干的。主审官员大怒,于是严刑逼供。张三等受不了酷刑,只好违心招供曾假扮强盗抢了富商家。又问赃物藏于何处,就顺嘴说了几个地方。官员随即派人去那里挖掘,刚好在所说的地点挖出赃物。张三等人一看,惊得目瞪口呆,心想:“我们顺口胡说的地方竟然也能找到赃物,老天爷真是不让我们活了!”既然已经人、赃俱获,即可据此定案了。 参与审理的一个指挥觉得这个案子有值得怀疑之处,但又找不出什么根据。沉思了很长时间,暗自想:“我身边有个大胡子马夫,此案与他无关,但为什么每次审案都来听呢?”于是又将张三等提审几次,仍发现大胡子马夫每次都到场,而审理其他案子时却未见其踪影。指挥派人把马夫找来,猛然问道:“你与强盗有什么关系?为何每次审案都来旁听?”马夫说:“大人,看您说哪儿去了。我怎么能与强盗有关系呢?小人只是碰巧赶上大人审案。”指挥喝道:“休得胡说!本官经过观察,凡是审理张三,你必定来听,而审理其他案子你却不来,还敢说与此案无关。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会招供了。来呀!快拿烙铁来,看他招不招!”马夫连忙跪下央求:“大人,我招,我招!请让其他人退下,我单独跟您说。” 原来,刚开始的时候,马夫也不关心此案,后来,强盗找到他,让帮忙打探情况,一有消息就立即告知。所以张三等人一招供,强盗就在所招之地埋下赃物,栽赃陷害他们。 现在听说即将结案,都非常高兴,这样就可从容享用抢来的财物了。 指挥听到这里,问道:“打算让我对你治罪呢,还是想将功赎罪?”马夫一听,忙说:“小人愿帮您捉住强盗!”指挥就让马夫装着有消息报告的样子,来到强盗的住地,同时又派几个士兵穿上便衣跟在后面,将他们一举抓获。这样,张三等才被释放,对指挥感恩不尽。 何止是一只羊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王二嫂是个手脚麻利的媳妇,拾掇好做午饭的锅碗瓢勺,出屋到门口柴垛搂花柴,顺眼一瞧有辆灰色面包车沿着村边开来,快到蛮子三婶门口车吱的停下,前后门同时一开,闪下两个男青年。那个大个穿黄色皮衣,另外一个小个子穿黑色西服,看模样不像是本庄人,司机在车上抱着方向盘没动。 二嫂有点纳闷:三婶是三叔三十年前四十岁时花五百块钱从四川领回来的,三叔已过世十来年,三婶来了半年生下的女儿香香几年前跟丈夫离婚后去新疆摘棉花,在那儿又成了家一直没回来过,村里已经把六十多岁的三婶当五保户待了。今儿个来的是啥亲戚?二嫂就想瞅个仔细,只见两男青年下车没往三婶门里进,几步窜到门对面河滩地上一个大羊旁抓住羊绳,大个子顺手从腰里掏出刀子一割,小个子捞住羊后腿掂起来,两人抬起羊向面包车急走。 二嫂这才醒过来劲,恐怕是人们传说的偷羊贼:“你们干啥哩,那是蛮子三婶的羊!”二嫂没有亲历过这样事,也不知道怕,边喊边往跟前跑,到面包车门口拉住羊腿往下拽,车厢里面捆放的另一只羊受惊咩咩地叫。穿黄皮衣的大个子白净胖脸脚步有点乱,穿黑西服的瘦子比二嫂还麻利,抢上一步胳膊一架,将二嫂推个坐墩子,阴沉着脸牙缝里挤出一句:“想死哩!”又朝大个子厉声说,“上车。”然后“唿”的拉上车门,司机一加油门车飞快跑了。 前后不过几分钟。坐在地上的二嫂这才意识到自己力气不中,大声哭着喊着:“来人哪,有贼把三婶的奶子羊偷跑啦!”一会儿村里人都赶来了,七嘴八舌议论说:“这些坏良心的要偷咋不去后门上偷大发家,偷三五只也不显啥。”心存同情地说:“秋里三婶腰疼得弯不下去,搬个小板凳坐在河滩上给羊薅过冬草,待这羊像命根子一样。”有人弯腰拉起二嫂:“我瞅见后上车那个还拿把刀,你也不害怕,戳你一下咋办?” 二嫂屁股一扭站起来,拍拍身上泥土爽快地说:“怕也得管,蛮子三婶是个好人,跟娃们可亲了,自己有病不多吃药,见天指望喝点羊奶补补身子,有时喝不完都分给挨门娃们喝了。”说话间身材瘦小、飘着白发、开口还带着川腔的蛮子三婶捣着拐棍颤巍巍走出院门,听说自己唯一的奶子羊被偷走,一口气没喘匀,腿一软也往地上蹲去,二嫂忙上前去扶她。村长这时也赶到,问明情况气愤地说:“简直是土匪!”随着掏出手机拨打110报警。 位于街上的乡派出所离二嫂们村十几里坡路,今天值班的是副所长王伟和民警小常、老张。四十多岁的王伟高中毕业就当兵,部队驻地在大山里,先后施工挖山洞守卫库房六年,转业安排到公安局后上过警校,回局里十八年换四个乡镇派出所工作,妻子是城里教师。接到村长报警后王伟撂下半碗米饭,打着招呼跨进驾驶室。长得瘦高而精悍的小常说:“王所长,还是我开吧。不必御驾亲征。”王伟道:“你还一口饭没吃,空腹驾车跟疲劳驾车差不多。”言语间老张已不哼不哈猫腰坐在后排,悄无声息的利索与他的年纪不很协调。三人以最快速度赶到现场,简单扼要问明案发经过、嫌疑人特征和去向,然后顺着他们逃跑的方向追去。 此处是市、县和三个乡的接合部,坐落成三角形,高速公路由此穿过,村村四通八达。大片麦田融入冬日午阳下淡雾,时下天冷农活不忙,今个农历又逢单没集,路上行人不多。 半小时后警车又转回村,动作干练的王伟快步进院看望躺在床上输水的三婶,前些年因办身份证和给香香迁户口三婶知道王所长是个和气人。王伟上前给她掖一下被头,三婶下颏扬一下却无力支起头,失神凝望着落下几滴泪,干瘪的嘴角稍许抖动却没劲说出一句话。王伟是个硬汉子,过去国防施工塌方被埋沙石里、昏死后被抢救醒来也没哼一声,此时胸口却似乎被这个老人凄然无力的神态撞得轰然一下。退出院子后又到二嫂家进一步询问详情,二嫂边添柴拉风箱边仔细讲述着,小常坐在小板凳上做着速记,时时被烟气熏得干咳几声。 此时,年过半百肤色黝黑的老张由村长陪着在庄口走访。“老张,有几天没回来了,咋不把嫂子领上?”人群里本来有些紧张气氛,随着熟人搭讪又轻松下来。老张原来是粮管所长,家一直住在粮管所院内,张嫂跟老张脾气相反,是个见人先笑、不笑不说话的热性子人。前些年村民们去排队交粮经常到他家门口大树下喝口茶洗把脸。知道老张这次的来意,有个手扶拖拉机司机凑过来说:“张哥,那会儿我从院里出来,见个灰面包一闪过去,有八成新,前后车牌好像都叫泥灰盖住了。司机穿个毛领上衣想不起啥颜色。”老张虽然五大三粗,但早年记账练一手好字,迅速做着笔录。 警车返回所里,所长和他们一起用餐。饭桌上王伟提出计划:“小常,抓紧上内网查查,咱们市县接合部几个乡镇近期盗窃家禽牲畜发案情况,进行梳理碰撞,尽可能将附近可采用的监控图像回放搜索,尤其注意灰面包车。”小常放下碗擦擦嘴道:“有些难度,咱们走访过的人都没有看见车牌号。”王伟沉思片刻琢磨着说:“这也许正是个口,村村通都是硬化过的路面,近几十天没下雨,我观察过往的机动车,车牌上有些浮灰,但基本大白天都能看清牌号,村里手扶司机告诉老张说车牌号一个字都看不见,不排除是故意做的手脚,这反倒形成了特征。”“抹些废机油吸灰厚些就成了。”老张憨声插话,王伟接过话说:“至于看见面包车司机穿毛领上衣,又使人记不起颜色会是多种因素造成,其中之一可能是颜色不醒目,对视觉没有刺激,不排除黑、蓝、灰等常见色,也可作为参考特征。”王伟停顿一会儿接着说,“我和老张到周边的北乡和西乡转转,有的村上发生案件,个别村民出于多种原因不愿报警,局里警情统计数据显示不完整。得好好挖挖隐情、筛选一下,争取早点打开突破口。”说完王伟用征求的眼神看着所长,所长站起身说:“根据大家已经掌握的情况,初步认定这属于盗抢类案件,是团伙犯罪,并可能存在连续性和跳跃式,危害性大。我马上向市局汇报并跟兄弟单位协调配合工作,另外以防促打,跟乡政法委和综治办结合安排好各村的巡防、调查,争取发现有价值线索。” 宛市西依秦岭北靠伏牛山,丹江、淇河、锁河等众多河流蜿蜒交错而出,入汉水汇长江,望东海而去。别样的沃野平川,四季分明五谷丰足,占尽寒热虚实天时地利。 奔波一天,又是黄昏掌灯时分,所里几人又凑在饭桌旁边吃边聊,两荤两素两杯薄酒,一盆子羊杂萝卜汤热气腾腾,屋内寒气骤然驱散,添助几分话意。 所长介绍说:“走访到灰面包上另一只山羊被盗的那个村子,但当时没人看见车辆和嫌疑人,失主在门口拴羊桩前骂一阵后连警也没有报。”听到此言,王伟不禁想起躺在床上输水的三婶,心中暗自思忖,同样失去一只羊,人的心理承受力如此各异。 小常有些疲惫:“另外,通过一些监控录像回放,也没有发现有价值线索。唯一的收获是排查出近半年来咱们乡有几起盗窃小牲畜案件。有个村夜间两头猪被盗,天亮才发现,另一个村上大白天三条狗被盗,有一户看门的大黄狗被弩机射中后腿,带箭矢跑回院门,狗主人说好像箭矢抹有麻药,因扎得不深,狗昏迷一会儿就好了。虽然报了警但也没看见车和嫌疑人,不知道能否并案。” 王伟说:“看情形和俺们在北乡了解的几起差不多,目标是小牲畜,这样到手快且便于逃跑,估计都使用小型交通工具。” 小常接着说:“据两个被盗猪的失主共同反映,猪圈都在院内,平时猪见人进去就哼哼,可夜间屋里睡着的几个人却根本没有听到一点动静,早上起来发现房门被人从外边拴住,喊人打开后才知道猪被偷。问题是假如黑暗中摸索着使用弩机,如何保证射准又不出声响?” 老张慢腾腾应道:“前年抓的一个偷猪的交代,他用的是几个大馒头,酒精泡透后蘸裹肉汤扔进猪圈,猪吃后一会儿就睡死,用钢笔手电一照任你抬着捆着哼都不哼,不知道是不是相同的招数。” 王伟问:“失主住在村里村外?” 小常急忙答道:“我到现场看了,都是村中间,七扭八拐的。” “所长,你看是否明天再安排人去走访,案发前些天庄上是否去过收活物、收废品、卖东西的或其他外路人?有的话要提供相貌特征和语言习惯。另外把本村近来消费情况有重点的摸排一下。”小常赞许道:“应该,这点没来及问太仔细。” 王伟接着说:“还有村边路口住户夜里是否听见人、车动静?作案是在特定时间空间内发生的连续行为,看能否找出他们进退之道和其他活动轨迹。” 所长问:“西乡情况咋样?” 老张回答道:“周边几个乡基本状况差不多。西乡十六个村委,五十多个自然村,八万多常住人口。那里派出所专门派个民警陪俺们,村委基本走访过一遍,近几个月没有这类案件。” 王伟喝口茶清了清嗓子:“明天咱三个人一块去西乡,一是看监控和其他资料是否能用上,二是那里离市里近、热闹场所多,顺便摸摸其他情况。” 小常有点疑惑,问:“要说扩大范围应该,可是就西乡显得安生些,是不是重点把发案高的咱们乡和北乡再深挖一下?” 老张嘴动一下没说啥,王伟语气平稳地答道:“深挖不能耽误,按昨天所长布置由乡里配合继续搞。更要考虑到现在交通通讯发达,犯罪嫌疑人反侦查能力增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水涨船高,咱们破案也要与之相适应。” 次日上午,西乡派出所分管案件的孙所长跟王伟和老张马不停蹄般出入于西乡的街村店铺、院落地头。从街南头加油站出来已近午时,两鬓斑白的加油站经理招呼道:“孙所长,中午我安排,都不要走啦。”已近不惑之年的孙所长说:“谢谢老兄,这地方也不敢给你点烟,时候早着呢,事儿不等人哪。”经理介绍说:“要真留不住你们的话,给你们推荐个去处。往街北几里地有个聚仙居,场地宽敞,饭菜荤素齐全红火,不少做生意、跑车的都在那里歇脚。”“好,知道啦。不过做啥活都得接凑事,走着说吧。”王伟也乐呵呵应酬着,心中却暗想,这经理老成面善,是人太实在还是帮那个饭店拉生意? 小常有个老民警带路,几经辗转来到西乡街北头一家个体超市。小老板是老民警的表弟自不用多讲客套话。“这是咱们自家花钱装的,主要是防小偷拿商品。表哥你来别说看监控,店面盘给你都中。”小老板面色红润,笑着与表哥调侃,又问:“我表侄近来回来没有,在外边干得咋样?”老民警答道:“都好,前几天又寄回来几千块钱说过年路上带东西不方便,准备叫在家添置年货。”“那可是,现在商品流通快,大城市有啥咱这很快也有。需要啥只管来咱家拿,别说钱不钱的事,省得我还要抽空送。”两人拉着家长里短,小常则查看录像,他把回放时间设定在前天中午时段就开始专注观看,十分钟后他突然凑近屏幕,手在鼠标上急促一点倒查又慢放,只见画面中一辆灰色面包车缓缓自东向西右拐,经过小超市门口,小常定格放大看后车牌,可一个字也看不见,镜头上唯一数字是年月日及14时10分。小常的心怦地骤跳,右手迅速从上衣口袋掏出U盘,左手拨通了手机。 王伟几人匆匆赶到西乡所微机室,重新浏览后说:“方向没错,从东边过来的时间距离都吻合。”小常提醒说:“可是由于分辨率低,我在相同位置相近时段仔细观察过往车辆,车牌都有点看不清,唯有这牌一点也不清。”王伟说:“不用多虑,理论上条件完全符合为准。侦破工作中一分希望就要付出八分努力,不成再来。大家辛苦点,有鱼没鱼都得撒一网。”小常静静听着品味着。作为父母下岗家庭出来的大学生,小常不像那些学费无忧的同龄人上学只求文凭,危机感迫使他超越学校的规定课程,涉猎多种学科。他曾选修过心理学,到所里两年多来,基本对所里诸位同事的脾气、性格、气质悉数在心。唯独跟王所长接触越多越感觉认知不全,而这种捉摸不透也可能缘于两人禀性近似的,或是跳不出自身发展趋向的局限,只是不同年龄阶段的王伟更显成熟和老辣。 虽然西乡派出所已在街上安排好就餐饭店,但几个人都愿意在所里食堂吃炸酱面,然后就按分组计划匆匆出发。 孙所长和老张开车往乡北部沿路各村,更大地延伸范围。王伟、小常和协警步行在街北片,两个多小时过去,收获不大,王伟潜意识觉得好像遗漏些什么。此时觉得又有点口渴,便问:“你渴不渴?”小常答:“有点。”协警忙说:“到街口超市小老板那儿喝会儿茶。”王伟边走边说:“虽说线索特征未必准确,但用语言描述目标是不是有点不直观?”“是有点,要不担心跑风的话,我回所里把图像下载复印出来。”三人说着话回到小超市。 刚落座端起茶杯,小老板有点紧张地对协警说:“上午表哥走后,我想想面包车在农村不少,监控上那个车型、颜色也不算新鲜。”王伟喝口茶,掏出烟递过去打岔问道:“谢谢老表好茶,这是几级信阳毛尖?”“这是上等货,你看那青绿色嫩尖都知道.”听到夸奖超市的货,小老板立即兴致起来。王伟问:“老表,你费神想一下,近来有没有哪辆灰面包车牌号经常盖住,司机穿个戴毛领灰色棉衣?”“灰面包车,牌号盖住?”小老板进入沉思回忆中,几分钟后小老板迟疑地说,“近来倒没有,我想起春上好像有个面包车到门口停一会儿,司机下车问卖不卖废品?因为那天不是集又刚开张,街面清淡所以印象深,司机穿个毛领上衣颜色没记住,灰面包车牌号也不在意。”“他没说是哪庄的?”“没有,可是车是从北边过来,他说赶早不赶晚,早饭没吃都出来,应该不会太远。”王伟听完看一下小常,小常会意说:“摄像保存不到那么长时间。”协警说:“北边出街3公里沿路就有党庄和方营两个庄,要去我领路。”王伟说:“等孙所长们回来再说吧。”突然脑海一闪,信口问道,“北边有个聚仙居饭店在哪儿?”小老板笑笑说:“就在方营,开业几个月,虽说离街远些但生意可好,我去过几回。”“都是做生意的,你也没看出些经营门道?”“做的不是一行,他那房子、桌椅、灶台里外三新,端菜的几个妞都是城里招来的,模样俊俏又会说话。”小老板说着话往柜台看一下,老婆忙着生意根本没留意。王伟又递过烟不紧不慢与小老板细扯闲拍,一边的协警不时插上两句,小常心里有点诧异,王所长是早知道这个乡情况还是进入状态如此快,到哪里都能跟人拉上话,这真得好好学学。 王伟和孙所长、老张联系碰头后,都觉得既然派出所查车的事已经传开,事不宜迟先传唤排查出有辆灰面包车的张三.党庄村边收废品的张三是个机灵人,就是喜欢占便宜常在斤两上耍滑。这也难怪,村上搞开发把大部分地卖给开发商,钱一直没分够数,村民不愿意还上工地打过架,好歹乡里领导已经出面答应继续追要卖地钱。眼下张三的老婆带着两孩子,除剩的两亩地全指望他的生意吃喝开销。 下午四点多飞鸟投林的时候,小常和老张走进废品站,看着后院三间平房门口停着的灰面包车,他们高声喊:“张经理在家没有?”“谁呀?”略比小常年龄大点的张三闻声从屋里出来。“爸爸、爸爸……”里边立即传出娃们稚嫩的叫声和妇女的叮嘱声:“袄穿上,天快黑啦,别出去跑啦。”院子冷落些,倒是夫妻恩爱的氛围。小常心里瞬时有些羡慕感油然而生,看看围过来的老婆孩子,老张搭讪说:“方营砖场的老板现在村部,窑上废砖机想卖,见面谈谈价吧。”张三整天走东串西,是个没大福没大祸的主,听完话毫无防备地说:“那走吧。”回头交代句,“有正经事,我去到村部。” 张三跟着老张往村部走,小常麻利地将面包车进行录像处理,孙所长和村主任进他家简单告知后也返回村部。他老婆不放心打电话来问,张三都是按孙所长指点着回答的,风平浪静没惊动别人。见面张三定神打量着另几个不像做生意的人的神色,自觉像矮半头,想好的见面话也不知该咋说。孙所长先问:“张三呀,他们几个你认识不?”张三看着黝黑粗壮的老张困惑地答道:“头一回见,不知道咋称呼?”孙所长又问:“你今黑还准备回家不回?”张三打个冷颤问:“孙所长这话是咋说?不是说来谈砖机的事?”出示证件亮明真实身份讲明来意后,王伟简单询问了基本情况,观察阵势心里有了底,加重语气说:“对不起,今天是不想惊动你的孩子们,迫不得已而为之,主要是来谈面包车的事。”“面包车?”张三应声拖个长腔,没等王伟话落就有点像三婶得知丢羊般喘不上气,但很快回过神说:“这车值不了几个钱,为拉废品方便,我用分的卖地钱在旧车交易市场买的二手货,过户手续齐全。”王伟紧追发问:“我是问你这不显牌号的灰色面包车近几个月拉过不该拉的货没有?你想清再回答,免得后悔。你老婆还等你回家吃饭哩。”提起老婆娃子张三想起刚才出门时的关切话语和眼前的突变,两相对照心里一阵酸楚,竞涌起莫名其妙有些想落泪的感觉。暗自数落自己,搁不住为几百块钱跟小六和大个儿瞠那浑水,弄得现在心中没底七上八下,真不划算。又想,难道真有人知道自己面包车拉赃活?还是扛一扛再说。经过两小时反复交锋询问,张三看起来赢了,他多次陷入犹豫低谷,但又以一种极蔫的姿态爬出。 王伟凭借多次与此类人打交道的经验,和几人暗中通气后决定欲擒故纵,让村主任陪他回家,目标是击其软肋,待他在温柔中迷乱心志、气虚自省。细心的小常低声提醒道:“就是他没有跑的心理准备,会不会漏信给同伙?”老张不紧不慢答道:“不像揣住大活的料,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王伟说:“野兔跑起来好打。”小常又一次被王伟富于冒险性的决策折服。 张三揣着传唤证趁黑回家,按照刚才的承诺,未对任何人提及谈话的事,进屋只含糊告诉老婆:“派出所和砖场来问买卖砖机的事。”饭也没吃就睡到正屋娃们的床上,根本没有到屋里双人床上睡的欲望。生意人都喜欢合计事,外乡几个公安跑恁远指名点姓到家找我,就为问几句话都叫回来,那油钱谁出?盘缠算谁的?这夜里张三合计得太伤神,平生第一次没睡好觉。早上起来昏昏沉沉又不吃饭,老婆不知道究竟多大事劝不住只想落泪。张三接着盘算,不行,得找他们把事说清,可是大个儿不值得怕,小六是个不要命的,万一他知道会拼命。但是公安善者不来恐怕也不会轻易罢休,车是自己的,如果等他们两人先招把事推给自己岂不反而说不清?思前想后,最后张三横横心决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着险棋,避开村里人,到派出所找外乡那个王所长去。 老张生就一对迷糊眼,可是多年瞅秤星的功夫练就好眼神。张三在派出所门口一露头.老张隔玻璃一眼都瞄上,朝屋里人嘟噜俩字:“有戏。”王伟顺势一看对小常说:“做好录音和微机输入准备,另外调试监控设施。” 张三忐忑不安走进干净整洁的谈话室,坐在指定的位置上。王伟想着他东张西望、蹑手蹑脚的模样问道:“你来这里没人知道吧?”“没有,我就是不想让人知道。”“那就对,有话你说吧。”“王所长,我这算不算投案?”王伟知道他问话的意思安慰说:“你放心,事已经立案,只要坦白交代清楚,有立功条件,有些问题研究后可以考虑。”“事我参加了,但不是我的事。哎,我都给你交代。”小常按程序记录基本情况后,张三就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大个儿他爹是俺们庄砖场老板,生意兴旺,可他从小不安生,上中学就牌瘾大又光输,还舍得在女同学身上花大钱,钱不够就偷家里和砖场里的东西到我这里卖,因为给多少都不还价,所以一来二去成无话不说的朋友。前几个月他说有人想雇车用,引荐我认识方营的小六,见面看他眼神凶巴巴,我觉得那不是个善茬,后来听他自己说从小爹死娘嫁人跟着他爷奶长大,因为在街上争个卖馍摊位打架,用刀子扎伤人坐过六年监狱。可是说好我不偷不抢,只管开车拉货,使一回车给一回钱,几个月跑有六七回,总共挣了七百块钱,今儿我都带来啦。”王伟问道:“都拉过啥,拉到哪里?”“拉过猪、羊、鸡子、扁嘴、狗和兔子,还有粮食。”张三尽可能一样不落,“每回都是拉到方营边上小六住的旧院子里,生产队散伙分地时他爹当村民小组长,划了六分地大的新宅院,后来生下他起名叫小禄,图个六六大顺。谁知顺过头,没几年他爹坐监死了,连院带屋撇给他。他妈改了嫁,爷奶也死了有些年。现在新宅成旧院,每次货拉到他给个百十块运费,后来咋卖我就不知道了。”王伟给张三倒杯茶点根烟说:“不用慌,知道多少说多少,把每次拉的时间地点和经过仔细想想,尽量说清楚些。” 正午时分,市局几个穿着便衣的年轻刑警按队上安排,与小常同道赶到西乡派出所,几路人会合研究后,先后分乘三辆车疾速向北边驶去。 懂门道的都知道,一般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抓捕应该不费啥事。在党庄中最气派的三层小楼里,穿黄皮衣白净脸的大个儿顺顺当当被带上车。早上起床十点多钟,大个儿吃几个荷包蛋后在砖场门口和小六约见过,那会儿小六站在墙根对天看看,稍微有点眩晕,冬天阳光使他丝毫感受不到温暖,仍然冻得把手抄在黑西服袖子里,习惯地眨巴眼神旋四周,发现近前无人,就对大个儿低语道:“北乡有个关系,陈茨园里养鸡户老头生病,连着几夜老伴在家熬药伺候,没人看场。”至于陈茨园在北乡哪个庄就不细说了,行有行规,大个儿也就不问。大个儿悟性高,捞鸡这路活两回出马就学会了,手轻轻伸进笼抚摸着鸡身子,待拇指和食指捏住两边翅膀根后慢慢用劲,一会儿鸡头耷拉下来就不吭气了。可是今里大个儿仰头看天说:“风紧,太冷。”推托不想去。小六投其所好,抽出手递给他一小包锡纸裹着的白面儿劝着说:“笨鳖,走风不走月,走雨不走雪,正是好出活时候你不去?”大个儿接过锡纸包马上来神,乐呵呵一口一个中。 大个儿他妈五十出头,知道啥事后一边伤心地给他交代出门注意事项,一边哭天抹泪给正在市里谈生意的老头打电话,老头刚坐到酒场,朋友寒暄兴头上,听着一声哭诉:“你赶紧回来。”以为娘俩又生气就把电话撂了,撂下老婆哭着还拨打。农村有本事男人的老女人大多是小巴结,平时低声下气怕事,可今是天塌的事,蔫人也有个犟脾气。 老张配合刑警去方营的行动,嘟噜着:“招呼好,有时候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头。”刚才在所里碰头时,他了解到这次任务比较轻松,年轻刑警开玩笑还他一句:“老张你是大头就在后头吧。” 身材瘦小的小六耳朵特灵,多年的孤独生活使他性格有些沉默,已经三十出头的他,爷奶死后孓然一身,入狱前后经历和无本经营行当使他养成敏感易怒、冷酷绝望的炎凉心态。跟大个儿的卧室比,小六还是房子低接地气,此时隔着屋、院两堵墙就察觉着脚步声不对劲,爬窗瞧时又发现异样身形的人已到家门外。大事不好,他关上门拉开抽屉,左手掀起黑色西服里的毛衣往怀里揣上一包东西,退半步左腿一弓腰一拧从后窗翻出去,在后墙一个豁口一晃身影就消失了。 年轻的刑警们听到后墙外乱响,赶过去只见守在墙外转悠的老张不哼不哈已将小六摁倒,攥住小六两上臂,厉声低沉吩咐道:“快搜他腰。”年轻刑警掀起小六毛衣,只见匕首斜插鞘内,牛皮纸包裹的两根雷管头上耷拉着一截导火索。刑警一边慢慢取拿一边说:“亏你老张,要不真悬了。” 老张抓住小六朝停车地方走去,边走边想起刚才小六被困住时将手里打火机伸向腰间的惊险一幕,嘴里又嘟噜说:“多大事?你小子年纪轻轻想死哩,老子还不想跟你搭伴上路。”小六听着想死这两字耳熟,只是现在被结结实实箍在老张身上不能动弹,嘴里蹦出几个字:“咱们没话说。”就呼哧呼哧喘着气再一声不吭。 王伟根据掌握和交代的情况决定跟小常、孙所长带着张三回家取行李并做个交代。进到屋里,见家里没啥取暖设施,张三的大妞上学不在,三岁小娃脸蛋冻得红扑扑扬着手高兴地喊:“爸爸回来了!”老婆眼里含着泪替张三担心但不知详情。张三尽量平淡地说:“我得跟领导们去,不行生意先停下,你招呼好娃们,忙不过来把咱妈接来住。”“这个月电费还没交哩。那你到底去哪,啥时候能回来?”老婆抱起娃问。王伟知道张三刚退还赃款,看着眼前情景劝解说道:“他跟我们去,你放心。孙所长一会儿给你详细说,随后有啥事你给他说,能招呼的他会招呼。”说着王伟从上衣袋掏出二百块钱递过去说:“你先把电费交上。”他老婆犹豫地看看他,张三一句话不说拿起行李扭头跟小常出了屋门,这时他老婆才接过钱道声谢。快到车前没人的地方,张三突然扑通跪倒在地说:“王所长,我不是没良心人,这辈子都忘不了你的恩德。”小常从侧后将他搀起,王伟说:“别不好意思,就当你借我的。但你放心只要好好配合办案,俺们会依法妥善对待你。” 局长电话得知刚才村里执行任务的情况后,特意强调直接将人送看守所羁押讯问。三辆车一会儿就到西乡派出所门口停下。这时有个衣着入时笑容可掬的中年人快步从所里走出,孙所长忙说:”乡综治办刘主任来了。”刘主任迎着王伟反客为主,说:“这不是王所长来了,快到屋里坐。”王伟看着来人眼熟,好像在市里政法系统大会上见过,又一时认不准,就随着孙所长称呼道:“不客气,刘主任,今有急事改天吧。”刘主任看看几辆车低声道:“刚才党庄我姨家表姐夫来电话,他办砖场手里二百万家业,娃们上当受骗跟人出去偷羊真丢面子。咱们懂得依法办事,该咋办咋办,绝不姑息。”王伟说:“啊,是这,还是刘主任深明大义。”心里怔一下,但很快平静下来,这种事见多不怪。刘主任笑着对启动车的王伟说:“抽空常回来,改天我和孙所长去看望你。”其实他今天的目的就是讲明其中关系,因此已经很满足。 大个儿先是晕晕乎乎被公安的突然行动惊呆,从被带上车到现在一直没醒过劲,对他而言这阵势有生以来头次遇见,他不知道怎样反应,仍旧呆若木鸡。看见远门表舅在派出所门口跟车上公安笑着说话,大个儿才慢慢回过点神。想想自己这年把子做梦样的经历,他和小六本不是一条船上行舟人,也算不是冤家。元宵节酒后在市里一家洗浴中心的小姐房间玩,突然有个小个子拿着一把刀踢开门,进去逼住他说:“借几个钱。”大个儿刚想动,刀尖已触到衣服,大个儿想,好汉不吃眼前亏,破财消灾吧。于是定定神甘拜下风说:“哥,借几个你说,多了我也没有。”“借一百。”听完话大个儿差点没扑哧一声笑出来说:“哥你把刀拿开,我给你二百。”原来小个子在门口交完店钱只顾尽兴,事毕没钱付小费,才出此下策。 大个儿家里有两部大货车、一部奥迪轿车,可是他妈知道他贪杯好醉整天出事,死活不叫他摸车。这天连吃带玩又被劫,出门带的二千块钱几个钟头就花完,坐出租钱也不够,他只好挤上公交车回乡里。到西乡街头下车时跟人碰了个趔趄,他妈的,在城里受惊到家门口谁敢叫板?大个儿骂骂咧咧正要发作,定神一看该邪,原来又是刚才那小个子。小六如果平时遇见泼头被骂恐怕又要习惯地伸手摸腰,可是今天两人刚一条河里洗过澡,竟鬼使神差谁也没再发作,几句对话后一块儿进了酒店。大个儿油腔滑调、狐假虎威的角儿见多了,但发现小六性格不同,说话行事发狠、利落,话语不多却敢说敢做。推杯换盏酒酣耳热原来邻村老乡,饭后大个儿买单。第二天又给小六拿五百块钱让他跟着进牌场壮壮士气,谁知手气背时,几圈下来五千块进去一壶没开,最后想捞回来时才发现钱包空了。小六眼尖瞅出有人打通张,便心里有数,本想散场后单独去敲几个,后来看大个儿输光,于是心一急,腰里刀子又一拔,手脖上青龙刺青一亮,阴沉沉撒眼一瞧,没说一句话硬是震住了台,最后不光一分没掏还吓走一圈人,乐呵呵把一桌面上钱收回。 这以后两人又结伴出入风月场所,凡遇见俊俏女人小六总是原形毕露,因他天生自卑猥琐所以毕恭毕敬让着大个儿。大个儿觉得遇见小六真是该鼓处鼓、该塌处塌如鱼得水越发离不开。本来大个儿是算计好利用小六的,可是时日已久他自己没有道行和定数,从半年前义字当先应邀头回闯荡去偷鸡开始,大个儿逐步品尝作案前后紧张刺激,跟后来又学会吸毒一样上了瘾.他不同于张三,很少伸手问小六要钱,想要的东西家里都能满足,就图玩个顺心高兴。随着几个月合伙弄到手的猪、羊、狗、粮的增添,今个儿就稀里糊涂晕晕乎乎由警察陪着坐到车上。虽然大个儿表面跟张三同样悔丧,但心底里不怯场,因为他也会合计,虽然妹妹还在读中学,可早晚得出门,自己是顶梁柱,父母有几百万家业,自己帮忙送到小六家院子里的货值不了二万块钱,大不了叫家里多赔多退多交罚款罢了,在村里街上多少回惹祸生事,有时别人打骂到家最后还不都用钱摆平,谁能给钱怄气呢?这回本来事不大应该没有事,蹲几天号子练练胆子出去也能摆摆谱,人生苦短本来就应穷尽百味,常听小六说蹲过号子的人胆子圈儿都不一样,再结拜四方朋友入个伙,遇事刀子一拔、刺青一亮、一桌子一圈子谁敢不服。 午夜隔窗望去,喧闹的城市渐渐沉寂,市局大楼法制科办公室里,王伟和刑警队长还精神抖擞地向在座的两男一女咨询案情。墙上挂钟时针又过去半小时,已近退休年纪的副科长起身忙着沏茶添水。 主管副局长提出意见说:“我认为,在系列盗窃案最后一起犯罪行为实施过程中,即使大个儿使用刀具是出于割断绳索的目的,但是嫌疑人小六推倒妇女并使用恐吓性语言已构成对人身的威胁,符合侵犯双重客体的标准,因此应当定性为抢劫是准确的。”副局长的执意除了依据客观事实外,还深藏一点自己难于压抑的情绪因素。他的老家也在农村,前年秋天一个夜晚,他哥哥发现家中两头牛被盗,打110报警后没等民警赶到,自己先拿上棍棒手电出去追赶,追至邻村三岔路口时发现自家的牛,便和几个偷牛人厮打起来。最后牛被追回来,但他哥被偷牛人扎了两刀险些丢了性命。由于各种原因该案仍在侦破中,成为副局长难以压抑的隐痛,多年工作往来,他表情里未明确显示出来的怨愤。 王伟知情并深有同感,于是接着话说:“此类犯罪虽然单起案值不等可是危害大,群众深恶痛绝。” 刑警队长补充道:“不少嫌疑人心气浮躁,动辄伤人,其中经常有盗窃转抢劫的案件发生。” 年轻的女法制科长听完表述,用商讨语气说:“社会影响恶劣是依据相关法律在量刑幅度内可以考虑从重的条件之一。但我仔细查阅卷宗发现,在后次犯罪实施中,嫌疑人小六供述使用的是侮辱性语言,从而否定当事人二嫂指认的恐吓语言,此为案件定性的关键情节,而同案大个儿供述当时只顾往车上装羊没有听到,这对证人所指也极为不利.综上所述,嫌疑人犯罪行为在主观上更多存在企图逃离现场的故意性,客观上未对受害人造成直接伤害的事实。因此我建议是否可暂以盗窃犯罪嫌疑定性。” 副局长闻听面有几丝不悦,说:“丫头不愧是法律系毕业高才生,面面俱到。”他之所以这样称呼,因为女科长的父亲当兵时同他是战友,女科长大学毕业考入公安局后,被分配在农村派出所工作七年,后来还是副局长根据其个人表现和工作需要提议将她调回机关。 王伟这时不知怎地又想起三婶输水的一幕,表示异议说:“虽然没有直接造成伤害,但我觉得其行为已构成对人身权的侵犯是显而易见的,另外还有犯罪前科的问题。” 女科长听完话谦和地笑笑说:“我仅是说暂定,局里都知道王所长办案钻劲是有名的,一只羊挖出一串案确实令人佩服,视案件办理情况的变化再论吧。” 副局长沉思一会儿声调缓和地说:“案件下步侦查阶段一是要严格依法办案,力求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二是要注意扩大战果.深挖余罪,努力更大范围地消除社会影响:三是要注意执法过程的人性化管理,对不同工作对象均应体现服务精神。当然最终定罪只能根据查破情况、依照罪刑法定原则由法庭依法判决。” 王伟接着详细汇报了张三主动到所坦白交代,为案件打开突破口的细节,以及孙所长掌握的其母亲帮助照料孩子,现在生病卧床的情况。经过讨论后一致同意对张三变更强制措施,执行监视居住。在对灰色面包车的认定讨论时,女科长着重提出不属于作案工具的属性以及可予以退回的法律依据,但同时表示必须依法没收其非法所得,至于用于退赔还是随卷移交,在会上没有进一步明确。 号里的日子对不计生死的小六来说没啥不适也并不陌生,不同的是以前在这里主要是端端正正静坐反省,每天两次到放风场转转透透气.现在人性化管理宽松多了,随时可在放风场晃晃,干点轻体力活,狱内食品、日用品供应花样也多些。只是小六干活不习惯又没多余的钱,在外边挣着花着,有时胡吃海喝、没有时困几天想法再挣,过一天是两晌,从没有考虑存钱备用的事。这天看见号里有个阔主买回几包饼干,小六想去宰他点,擦肩而过时右膀子一抗,顺势往左一歪闪个踉跄说:“想死哩,抗老子!”谁知那家伙看着岁数不大,却是个不吃素的,开口用酒泡透的沙哑腔还道:“你他妈瞎眼狼乱撞!”小六顺手往腰里摸去,这才想起地方不对,对峙一会儿看看对方块头只好认倒霉。这时,旁边有个年岁大些的老号走过来和事劝说:“算了算了,都在遭罪,别太认真。”随后走到小六跟前拉扯两句客套话,又套近乎小声问:“老弟,我一会儿报告买东西,捎点啥不?”小六有些不习惯别人关心自己,不服气地拧着脖子说:“这地方能有啥,搁外头哪天不晕不算数。”老号顺着说:“那是那是,看着老弟都像有道行人,算咱们有缘做个朋友,给你带包饼干算了。”“你是犯啥事?”小六稍微有点舒坦,问道。老号神神秘秘回答:“我是会计师。为钱,替经理扛的事,他在外边基本跑平了,是缓刑,过几天就出去。”小六说:“活人有几个不为钱,啥时候使上老弟尽管说话。”话没说完小六脸上就有点不自在,老号打眼细瞧,紧追一句:“中,出去见,瘦死骆驼比马沉,到时候我设宴接风,饭店尽你挑。”小六片刻无语后神色黯然,刚点热的情绪像被泼上凉水,有点沮丧,低声随一句:“谁知道他妈的能不能出去?”老号惊诧地问:“咋,事还不小哩?”小六心里一动封口说:“算了,今脱鞋明天谁知道穿不穿,走着说着吧。” 大个儿的妈听村里人说张三回来了,马上跑家去看,见面没问张三的事,净问的是大个儿。张三从离开家就没有见过大个儿,就一口一个不知道。另外出来时保证过案上的事只字不提,说不对还得回去,那房子再好也不想久住。大个儿妈哭着跑回家跟老头大吵大闹,老头好像心里有愧,啥话没说开着奥迪车往乡里驶去。 农村与城市比较,村民报警意识明显不强,这里边有不知道、不方便、不好意思、不指望等多种因素。王伟们所里分配来了三个警院实习生,帮助工作经受锻炼。几天来,他和小常、老张把重点放在配合刑警队破案上,奔波于城乡路途,讯问、调查、取证忙得团团转。这天下午三人来到西乡所,准备就小六赃物销路再做深入调查,他们认为讯问中小六交代的拦顺路车拉到市内卖掉的说法靠不住。 孙所长在办公室跟王伟几个人研究案情个把钟头,一包烟空了,小常有点受不了,起身把窗户开个缝,给各位倒上茶,告诫说:“茶宜烟不宜,都要爱惜身体,这是本钱别做赔了。” 老张不抽烟,还是在粮库养成的严禁烟火习惯。王伟觉得有些困乏,站起来走几步岔开话题对孙所长说:“近来都忙啊?”孙所长答道:“今年安排我重点抓技防,乡直单位的闭路监控系统,旅馆业、商业报警系统需要技术评估,还得筹措资金。”王伟笑笑说:“你多上几年学还好些,我现在明显感觉文化底子薄误事,新增业务适应慢。去村里机会也少,得到群众直接反映线索就不多。”孙所长理解地答道:“技防得上,传统基础工作模式更不能松手。有时信息不灵原因多方面,个别举报人没有个人利害关系根本不反映,另外对线人管理不科学,调动不起积极性或者缺乏保护措施也是原因。”孙所长拿起杯子喝口茶清清嗓子,好像想起什么,“说到这我想起个事,前几个月有人往所里打电话,好像反映俺们乡有饭店收赃货的事,但没说清楚就挂掉了.所里很重视,专门安排人在街上摸排过,监控也看了,没发现啥情况。再后来打举报人电话,想约见面核实线索,机主却矢口否认。王伟考虑着说:“举报人否认举报的事也常见,找到号码重新全面调查一下?”“可以。”孙所长答道。 王伟向局领导进行汇报请示后,小常和孙所长迅速赶到市局技侦部门,通过对该手机举报时段进行通讯轨迹查寻,找到本乡三个通话人。几个小时过去,老张驾车与几人匆匆返回办公室,孙所长稍微有点激动说:“情况有些变化,举报人死了。”王伟忙问道:“什么时间,死亡原因?”孙所长喝口茶说:“他家属说是三个月前中午,因为酒后开着旋耕机犁包谷地,摔倒受伤,当时地里没人抢救,流血过多致死。农村生产事故常有,没报警就埋殡了。”小常接着说:“据死者家人反映,举报用的手机是死者在地摊买的便宜货,人死后就停机了。经查原机主遗失手机后,两个月没有补办号码,其中有一次可能与死者联系归还,协商未成后才去补办。原机主根本不知道举报的事。”片警补充道:“俺们去问死者情况他家里还说,人过世已经百天了,谢谢政府还来过问。”王伟神色凝重,沉思着说:“关注现在媒体报道,大小意外倒也时有发生,只是……”老张深有同感:“只是他死得有点蹊跷。”王伟转过话头说:“虽然他家人没报警,也不确定属于案件,但生死攸关之事,随后还是再慎重核实一下。”几人正在议论时,有人轻轻敲门叫道:“孙所长在屋没有?”孙所长闻听说:“是刘主任。”然后应声道,“在。”自上次与其见面后,王伟侧面得知刘主任为人正派,群众口碑好,工作有魄力,对公安工作一向大力支持。随即起身开门说:“你好刘主任,正要去拜访你。”刘主任进屋一阵寒喧,交流了一下近段的工作情况,然后放慢语气说:“另外有个情况你们掌握一下,因为这件事我不便多说。刚才大个儿他妈电话里说,两口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他儿子在你们乡偷羊的事,就在自己砖场民工中找熟人领着给受害人赔钱去了。”众人都有些意外,没有做声。王伟考虑着说:“刘主任,咱们是自己人,我简单说几句,大个儿不单是在俺们乡偷一只羊的事,案子还没结,究竟多少事只有他自己有数。你再开导他父母,现在都是依法办事,不会冤枉他儿子。至于私下赔钱的事最好先免了,刑事案件不是民事纠纷,稍有不慎难免沾上包庇嫌疑。你说是不是?”刘主任连声附和说:“我也觉着不妥,电话劝不住,这会儿可能快到了。”王伟前思后想,上午所长电话还提到受害人村里情况变化,现在挡不住又有这一出戏,真是天津麻花全拧一团。事已至此也罢,王伟告诉刘主任:“他们自己做事自己承担责任,去受受教育也好,只是别再发生其他意外。”刘主任观察王伟说话口气,商量着说:“要不我再撵去劝劝。”说完没等别入表态快步走出。 二嫂在三婶门口站着帮忙,看见从一辆黑色小轿车下来穿戴阔气的老两口问:“你们是啥亲戚?”老头答道:“远亲。”“有多远,咋没见来往过?村里把她当五保户照顾呢,现在你们可以出些殡葬钱了。”农村妇女说话实在,领路来的民工这才搭上话:“二嫂,人家就是来送钱呢,别问恁多话。”随着一阵唢呐奏响凄哀的音乐声,三婶院里几个帮忙的人点响短短一串小鞭炮。小院老树干枝的老鸹惊飞鸣叫,好像替死者不平。 平卧门板上的三婶花白头发,有几缕散乱垂下,显然无人顾及梳理,瘦小僵硬的身躯依然裹着青布旧衣。近段时间操劳奔波,又担心伤面子的大个儿父母不知怎地,真的哭起来,尤其大个儿妈哭得极为伤心,人到难处逢悲情,于人于己她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的真情。这场面是他们在上路时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然而天意作成,反为情景中人。二嫂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快言直语道:“三婶是叫偷羊的给气死的。”话里掩饰不住心中的愤懑,因为那个坐墩子到现在尾巴骨还有点酸溜溜的余感。老两口在门口把两千块人情钱交给赶来招呼的村长,自我介绍是西乡党庄的,跟死去的三叔是久未往来的远亲,其他啥也不说执意离去。在半路上遇见慌忙赶来的表弟,没等刘主任开口,老头就告诉他:“不跑了,不再为这事操心,政府愿咋办咋办。”大个儿妈抹去眼角泪说:“全当政府帮助俺们管教他,我想开了,判几年比现在这样混几年强。” 看守所长及时电话通知王伟,羁押嫌疑人小六有病,经医院初步诊断其胃部有肿瘤。王伟一行很快就赶到看守所查验病情,了解号里表现和所里采取的狱侦措施进展情况。看守所长拿出照片和病历诊断书,道:“他有两天水米未进只喊胸口痛,狱医开的药不吃,住所检察室对此情况非常重视,请示主管局长和刑警队长批准后,带他到医院初步检查拍照,发现胃部有明显的病灶阴影,怀疑是肿瘤,需要进一步观察诊断治疗。”旁边的管教民警接着介绍说:“狱中侦查情况进展不大,耳目已经贴靠上但不出活,基本和你们讯问调查中掌握的情况差不多,但他确实存在重大作案嫌疑,曾在狱内耳目面前多次流露出身负要案的迹象以及绝望心态,只是狡猾得很,没有道出有价值的线索。”王伟肯定地说:“能够进一步证明情况就是工作成绩。初入号内戒备心理强,不宜操之过急,妥善使用耳目,日久待其意志松懈,疏于防范时择机进行。谢谢你们配合。”看守所长笑笑说:“别客气,我们也定的有任务基数,支队政委还要求制定具体考核指标,下一步还要继续加大力度,合力攻坚争取早日突破。”王伟接着说:“我跟局领导再请示一下,明天咱们一块儿去给他复查病情,不要说是嫌疑人,就是未执行的死刑犯也要保护其合法权益,体现人道主义。” 次日难得晴天,灰蒙蒙的雾霭已被晨曦微光穿透,路面清晰起来。早班交通高峰,车水马龙,一派市井喧闹。赶在早餐前,王伟亲自驾车押解小六早早来到医院。同行的看守民警和小常左右相伴、寸步不离,老张跟在后边警戒。不知怎的,小六一接近老张,昨夜狂躁的神情立即安静下来。王伟先拿着病历袋预约专家会面,老专家刚进诊疗室,看着王伟急不可耐的表情,慢悠悠问:“你就是王所长,带的患者是谁?”王伟诚恳地说:“患者是昨天来初诊的在押嫌疑人,据我们掌握情况,他病得很突然,加上昨天医生看完片子说了一句:“要是那病的话,吃麦不吃豆,快得很。”可能患者心理压力很大,昨天夜里在监号就用头撞墙,企图自杀。我们工作量很大,压力也大。想请教一下,这种病前期都有什么症状?另外请你帮忙看一下片子,我们什么也看不懂。”专家一边认真看片子,一边回头看着王伟的表情心想,这种有点学者样的警察不多见。 “其实以现在医院的条件,这类病一般比较容易诊断。”专家反复观察了几分钟片子说,“有点疑问,一般病灶轮廓边缘较为模糊,这个病例较特殊,边缘呈现清晰整齐的不规则几何形状,不排除有异物的可能性,等会儿再拍个片子做个胃镜检查,有必要时取样化验。”听完专家诊断解释,王伟沉思,是真的有病还是自残诈病行为?如果是他吞下了异物,那会是什么?号里汤勺是有数的,石块可以用来划破动脉,属于禁物,号内又有监控,很难做到吞下异物诈病。沉思良久,突然像是又回忆起什么,道过声谢走出门,跟老张低语几句又找到保卫处,商洽后几人走进空调房间,老张命令小六:“安全检查脱下衣服。”小六打个颤没动,老张走近喝道:“别叫费事!”小六慢吞吞动手脱下西服,王伟声音低些说:“专门给你找个暖和房间,不会让你感冒,上衣全部脱下。”当小六脱下内衣后,立即暴露出后背中间用胶水粘贴结实的一片烟盒内层锡纸,难怪没人发现,这种行为躲在被窝里就可以独立操作。王伟如释重负地说:“小六,近来长能耐了,快穿上衣服。想从宽只有老实交代,少耍花招。”小六表情不自在地冷冷答道:“咱们没话说。” 折腾一会儿已经十点钟,到所里不赶顿,回去的路上王伟让小常买些油条,几个人在车上吃着。小六失去伪装的价值,也不客气地大口吞吃,王伟提醒道:“我回去给所里说,特许你带进去下顿慢慢吃,不然会撑出毛病的。”小六听完话答道:“带进去就轮不到我吃了。”“可还是慢点吃,我们可以等你吃完再走。以后你在号里也不要乱吃别人的东西。”自从打交道后,小六第一次认真地看王伟,平生脱缰野马样的小六心里咯噔一下,公安里边或许有好人:但奸诈的心理引导他随即又想,也可能怕我死了没口供。管他怎样反正前边路是黑的,于是叹口气,无意道出了长期隐藏心底的一个疑惑:“我不会乱吃,我爹兴许就是这样死在号里。”王伟曾了解过嫌疑人的基本情况,此时更担心把刚露头的鸟再惊回窝,于是不露声色,也不追问。爱琢磨的性格使他得出判断这件事也许确有隐情,像小六吃今不想明的习性,牢记多年的事很可能对他的人生影响较大。 监号内的大个儿进去两天心里就开始懊悔不已,最初的随缘闯荡心态早到九霄云外,营养过剩的油气也消散得快,脸上就没舒展过。刚进号学着派头低三下四叫哥们,却被哥们把黄皮衣换穿了,现在身上的布衫是那种二十元的地摊货散发着一股子酸气,家里拿来的新厚被子晚上也被别人盖。那天他实在受不了,刚鼓足勇气喊声“报告……”不知道谁眼疾手快把被子蒙到他头上一顿乱捶,监控探头又照不到,看守听见动静拿着电警棒进号却没人反映情况,随后做个集体训诫了事。大个儿何时受过这等委屈,想哭都不知道咋流泪。哎,一只羊抵倒英雄汉,每次提审时忍不住直掉泪,本想摆摆谱该扛的扛着,谁知到后来比张三交代的还积极主动,朝思暮想的是快点离开这地方,哪怕回到党庄砖场进热窑里给爹妈搬砖都行。而为这一只羊外边发生的事他想都没想到。 林子大啥鸟都有,无远虑必有近忧。小六跟大个儿不同,他装病的目的并非不适应这里的生活,而是盼着尽快熬过侦查阶段,蒙混过关。到检、法、司那三关小六都不惊,就是案侦之地不可久留。小六从医院押解回号后,有人取笑道:“肚疼到王营,王营有个好医生,又是掐、又是拧,看你鳖娃疼不疼。”小六听了不吭声。他没想过为这一只羊派出所会动恁大劲,这事他自然不怕,但那件撕搅不清的事,弄不对劲就得栽上,老张领刑警到家时自己判断失误差点搭上命。还好,进来提审几回都没沾边。太阳照射下,小六还是冷不丁打个颤。冥想之中只听铁门“哗啦”一声响,看守民警对上边武警高喊声:“进人。”有个身高马大满脸胡须的壮汉胳膊揽着铺盖走进号里。“小子,给爷爷接一下行李。”看来是个回宫的,到这儿一点都不怯场。小六现在脾气磨塌了不少,伸手帮他将行李接了。按规矩最新进来的人要睡在大铺边上紧靠卫生间的地方。 “谁的卷挪挪地儿,我就睡这里。”这汉子夺过铺盖随便一扔,正砸在铺中间小六叠得方方正正的薄被子上。小六也来得晚,但他门槛熟,进来就帮几个号头洗衣服,被特许睡在中间,刚才拿被子时小六就忍着气,这一砸一吆喝他的无名火立即腾起来,半声不吭伸手习惯地摸腰,摸空后顺势一推,那汉子不防扑通倒地。那汉子也是练过把式的,爬倒在地却两腿一剪,倒把小六结结实实撂倒,随后起来仍骂骂咧咧不依不饶,小六吃了亏准备反击,这时又是老号上前圆场说:“算啦,我快出去了,跟我调调地方。”说着拿起自己的行李,搬到卫生间边上。纠纷平息下来,小六嘴上不发一言,心里对老号多次照料心生敬意。午饭时两人离得近,小六把馍掰给老号一半算是谢了,老号没接,小声说:“老弟,他比你高半头,该忍就忍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小六脾性乖,吃将不吃激,刚熄的火又起了,眼里寒光一闪说:“麦秸垛高压不死老鼠,要是搁外边敢把他做了。”心底深藏不露的忧愁又翻腾起来,再不往下说一句话,碗里剩口饭也撂下,心事重重地隔着放风场钢筋网格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吃过午饭,老号勤快地打扫卫生,将塑料垃圾桶堆满放在号门口.今天轮小六倒垃圾,但看出他实在没心情干活,老号就主动帮忙。过一会儿,民警打开号门喊声:“倒垃圾。”老号顺手掂起往外走去。在垃圾箱拐角处,看守所长与老号低声交谈几句,老号便快步返回,望着未及关上的门,恋恋不舍地说:“外边天大真美啊!” 小六心事重重站在墙角。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小六他爹原本为找个老婆和他姨夫搁伙去四川,两人成了挑担关系。从中尝到甜头又加上十里八村有市场,他爹当上村民组长后经不起他姨夫劝说,竞也入伙干起了中转人。事发后为亲戚面子一个人扛下来,因拐卖罪被判刑三年,就在快被送去服刑的前几天,小六的姨夫去探监时偷偷带个烧鸡,肚里没多少油的小六爹趁看守不留意暗里贪吃,回号里没等天黑就往厕所跑几趟,自己害怕违规受罚不敢报告求医,号里人嫌臭把他的铺盖放在铺边水泥地上。等天快亮时,号里值坐班的用脚碰碰他,人快硬了,拉到医院后诊断属于细菌性痢疾虚脱致死,当时谁也没有疑问就火化了。爹死没过周年,小六的妈就改嫁了他姨夫。小六他爷临死时告诉他个秘密,怀疑他姨夫买通看守暗里下药,可是没有任何证据,谁也无奈。小六稍大些后偷跑到姨夫庄上问他妈,他妈矢口否认说小六爷冤枉他姨夫。小六不依不饶与母亲争吵,被打一顿。小六噙着泪离开了生母,从此在这个世界便再也无牵无挂。模糊念头形成的阴影始终笼罩着他,亲情可以出卖、公安里有坏人,小六在极端矛盾的心理中渐渐长大,缺失教育、关怀和母爱使他心理畸变,阴暗情绪无处宣泄,有时不自觉地憎恨社会、仇视所有人,用不断犯罪、伤害他人来报复社会寻求满足。 王伟和小常的工作使小六封冻已久的心有几丝开化,但又为卷入那件撕搅不清的命案陷入无尽的烦恼和自责。 王伟和小常穿着便装,由西乡土地办主任带队,拿着卷尺、标杆,一起走进方营聚仙居饭店,店里胡老板笑容可掬,亲自在大厅招呼客人:“今天主任带队,肯定是重大任务。”主任答道:“市里领导们重新勘察方营卖出土地的边界,早上忙到现在,赶紧招呼好。”“好哩,屋里出来上茶。”说着胡老板掏出香烟递让。里边走出两个面容姣好的小姐,一个倒茶,另一个递上菜谱。数尺之距,王伟等到对方全无戒意时,才用眼睛余光打量着胡老板。此人五十多岁,身材高低胖瘦与自己相仿,圆脸盘、面色红润、满脸堆笑,松弛油润的嘴部显示着生活的闲适安逸,唯一与这张脸不协调的是流滑的眼波里散发着某种警觉。小常在观察环境后也很自然地看着胡老板,心中揣测,这是个心机极重又灵活善变的生意人,城府较深,内涵不露,与人热糊却别有所谋。 饭菜很快上齐,王伟边吃边重复工作日不饮酒的纪律,又大声问土地办主任已卖土地的使用情况,是否符合政策规定。吧台里边的胡老板多次亲自过来添茶劝菜,不停夸赞:“现在这样的廉洁作风,实在难得。”其间小常起身到后院卫生间方便,回座后几人很快散场离去。 王伟谢过帮忙的同行回到派出所办公室,孙所长开始介绍情况:“根据工商、税务统计,那饭店每个月毛利润十万左右,纯收入估计四万元左右,雇有厨师、伙计和小姐固定人员共八名,三男五女,月开工资两万多元,在乡里饮食行业也算红火。另外他还在河滩投资沙场生意,每月分红收入一万左右。”“怎么没有见老板娘?”王伟问,孙所长答道:“老板娘在城里车站附近经营旅馆,很少回来。他本人过去是乡中教师,后来因经济问题受处分停薪留职,改行经商已有八年。”小常听着做着速记。 看守所长又打来电话通知王伟,在押嫌疑人小六因急病送往医院,现在急救室治疗。旁边小常提醒道:“不会又是哪出戏吧?”王伟冷静思考后说:“他知道没用,应该不会。走,抓紧到医院。”在急救室门口,值班医生说明了情况:“因重感冒未进食,导致脱水造成休克,刚肌肉注射过,正在吸氧挂水。没有生命危险。”小六随即被转入特护病房,看守民警在旁边守候。他醒来时王伟还没有离开,倒了杯水扶起他慢慢喝下去。然后掖掖被角,没有再问什么。小常从外边拿着饼干。蛋糕走进来,小六平时那种带有野性的眼光变得无神。王伟回头低声告诉看守民警:“注意遵医嘱,不要随便进食,除医务人员外严禁接触他人。”然后看了小六一眼,和小常走出病房。 乍起急风骤雨,瞬时云过天晴。三十出头的小六自打记事起第一次住院,像坡上野草真还经得起折腾。值班医生诊断准确,第二天小六就被允许返回看守所继续服药治疗。两天后元气基本恢复,大约因为环境磨砺,他收敛些狂野,增多了几分忧心,直到在讯问室见到王伟、小常又开始有些茫然。 讯问按照常规程序进行,问答中案情并无太大进展,王伟毫无焦急表情,也没有严厉呵斥,点上烟分一支语调平静地说:“小六,你考虑过没有?你设身处地想想,自己实际在什么位置?”小六面无表情地说:“王所长,你们对我不赖,我心里有数,可都知道这是看守所,恕我无法报恩。”王伟笑笑,轻蔑地说:“你想偏了,出去到社会上能拉只羊给我们报恩?”王伟的问话制约了小六的随意并刺痛了他,一阵无言,室内静悄悄的。王伟随即根据全部掌握到的相关情况,突然加快语速发问:“你讲义气、守规矩是吧?但你怀里揣着别人的罪行不露,尤其是替心黑手辣的人隐藏秘密,这样就把你自己放在十分危险的位置。你希望相安无事,可他随时会为自己安全而灭口做掉你,黑道人心险恶、暗算无常,你应该知道吧?”小六满脸茫然不知所措,王伟单刀直入、振聋发聩说道:“你爹在天亡灵恐也不希望你不明不白毁于坏人之手,你想是不是?”小六不知道王伟他们掌握自己多少情况,话语全部意思虽未尽吃透,可印象模糊的父亲死因有疑确实困惑他多年。病愈之体顿时周身冷汗渗出,直觉手脚冰凉,呆若木鸡竟长时无语应答。小常看无法记录便起身拿出提包内两套衣物,走上前说:“这是王所长自己出钱给你买的衣服和袜子。”小六虽然久经心如死灰,但对近段时间王伟们对他的关心不能不无动于衷.王伟冷眼细察小六接过衣物,话锋陡转:“今天就问你到这里,回号冷静想想,有些事躲过初一,怕是躲不过十五。我作为旁观者提个醒,自己掂量好,路漫长你还想摸黑走,世上没有后悔药。签个名字。”王伟的话入理有力,没有责备,却语重心长又恰如其分。 内心极度矛盾、思虑重重的小六思前想后,心底最后一道防线被突破,急不可耐辩白道:“王所长,不是我不交代,有的事说不清啊。”王伟站直身说:“你只要如实交代,我们会依法查明,不枉不纵,如有立功表现,可作为减轻条件上报,张三就是例子。”小六听罢此言,像被撞般退步坐在凳子上,懊丧地说:“他招惹的是祸,我招惹的是命啊。” 胡老板的父亲出身书香门第,由于历史原因六十年代初家道变故,与其母离异,年幼的胡老板随父亲回原籍方营务农。恢复高考后考名校,毕业后为尽孝道主动要求回到乡高中教学,所带毕业班年年升学率居市里前列,家里墙壁贴满奖状,桌上放着奖杯,学校每年奖励几百元。但他慢慢发现学校换的几任领导虽然文化不高,很少执教,却整天香车佳人出入高档酒店和休闲会所,公款旅游,心中渐生不平。一次因他父亲生病去向校长借用学校的小车,校长笑笑说:“用完记着加二百元油,你是教育界先进人物,要注意形象,公私分明。”他低头算算进城一个来回,租车还不到一百多元,便问了一句让自己后悔多年的话:“你们家里经常用车,出油钱不出?”说完看看校长由惊到怒的神色,扭头租车去了。后来他就变了,在学校复印考试卷子高价卖给学生,又发展到私自估出升学试题倒卖,被校长严厉训斥扣发补助,一怒之下提出停薪留职。在家一段时间后开始下海经商,一路坎坷,近几年突然发达起来。 胡老板在方营三沙场还有股份。后来沙场扩大范围,购买村里分给户家的十亩河滩地,村里签订合同价格是每亩一万。可是周五家的地承包期还长,而且已经改造成果园嫌价低不答应。胡老板的手下竟然带人强占,双方动起手,周五头部受伤,到医院托人开具耳膜穿孔诊断书,被定为轻伤。胡老板提出拿五千块医药费和解。周五争口气不同意,坚持要求追究对方责任,胡老板最后找两道人物调解双方达成协议,本年内赔偿三万块才摆平。胡老板认为被一个斗大字识不了一升的乡晕子敲了竹杠,心中暗自愤愤不平,从此结下梁子,可又暂时不宜提起。 周五年轻时当过生产队会计,比种地人心眼多。对小六老宅里经常存放的多种小牲畜生疑,盯几回梢后,终于发现来历不明的牲畜夜里卖给聚仙居的秘密,他当然知道报警对自己好处不大,随后连蒙带诈敲了小六几百块钱。这事开始对小六无所谓,黑吃黑嘛,道上常有的事。可次数一多小六受不了,有次推说手头紧不给,周五当着小六面拨打派出所电话,含含糊糊举报,吓得小六当即掏出二百块钱才算没把话挑明。事后小六在酒场把前后经过告诉给胡老板,胡老板深知周五不是省油的灯,下个敲诈对象就轮到自己。新忧旧怨交织一起,胡老板实在难容这乡野村夫再次作乱,就和小六多次预谋如何免去这一灾。 三个多月前的一个上午,周五驾驶旋耕机整包谷地,近午时分,小六来到地头,周五见了招呼道:“小六,啥风还把你娃子刮到地里?”小六看看旁边没人,稍提高声音说:“胡老板想请你吃饭。”周五听后没加思索说:“我正想去找他,不过今儿个没空。”随后又补一句,“是为你给他送黑羊的事吧?”小六按交代说:“别误会。今是好事,还是去见见吧。”周五压根不信:“好事,你们在一起会有好事,鬼才相信。”小六走近他,压低嗓音说:“不是为羊的事,胡老板特地让我告诉你,上次你受伤的事,他一直过意不去,最近赚了钱想在一块聚聚,拍拍话儿,另外把欠那几个钱连利息还你。”周五听到这里有点动心:“他真是这样说的?”小六撒谎从没假样,补充道:“胡老板还说,同村几十年老邻居,为几个钱弄成这样划不住。”周五关切地问:“说没说给多少?”小六嗑儿都没打说:“胡老板交代,没整没零一万。”周五一听来劲儿了,心想,按上次协议书他下欠八千元,自己还没提利息的事,现在他按生意场规矩带息付给一万,看来胡老板这次真有诚意,到底是文化人出身肚量大。话说回来,毁掉两亩果园以后会少赚多少钱?给自己多补些也应该。想到这,周五把旋耕机熄了火,爽快地说:“看你面子,走。” 在聚仙居雅间里,三人两瓶酒六个菜,不到一小时都美了。没晕前说好第二天拿来欠条到聚仙居还钱,饭后三人一起晃晃悠悠走出门,周五打着嗝说:“胡老板留步,不用送,小六俺俩顺路,以后需要咱的地方你尽管说。”胡老板执意送行,迷瞪着眼说:“我送送你,顺便到地里透透风,整天在酒店乌烟瘴气的。”三人醉步来到地里旋耕机旁边,胡老板异样冷静,激周五说:“你酒量咋样?不行别逞强开了,回家歇歇。”周五原本压根儿没想再开机,胡老板话头一激,却借酒壮胆上劲儿了:“没事儿,该咋干咋干,不耽误事。”小六也在边上说:“两瓶酒,咱仨人的量都没事儿。”周五发动着旋耕机,快几步慢几步,轰隆隆表演似的旋耕起来。转个来回快到两人站的地头时,胡老板阴沉沉地吩咐道:“小六,给周五点个烟递给他提提神。”就在快转弯时,周五减速单臂侧身去接小六手里的烟,此时胡老板两眼凶光闪亮,伸出双臂猛地一扯,周五踉跄着倒向主车和旋耕机连接的狭窄空隙,上身向外,双腿却被卡在缝隙下。未熄火的拖拉机依然轰隆隆向前开去,瞬时周五下半身被铧犁割得血肉模糊,翻起的土被染成深褐色,拖拉机歪停在土坎上,周五面色苍白,少气无力呻吟着,身体还在抽搐抖动。胡老板低声呵斥小六道:“都怪你,递烟还不快点儿。”小六原以为今天是要暴打周五出口多次被敲诈的恶气,而突发的谋杀使酒后麻木的他更加不知所措,想不清自己递烟的缘由,只记得周五倒地时惊骇的面孔,看看四周无人,就懵懵懂懂跟着胡老板慌慌张张逃离现场。 聚仙居雅间两人分手时,胡老板交给小六几千元,冷冷告诫道:“这本来是还给周五的钱,他小子不知足现在用不上了,你拿去花吧.记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为你惹的事咱俩都摊上份儿,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要透出去一点风谁也跑不了。”小六一直木呆着回到老宅睡到天黑才醒,看看外边自言自语说:“吃货不吃人,今个活颠倒了还是活过月了。”想起胡老板那从没见过的凶相和阴冷目光,从此他心上像压块石头,时轻时重,如梦似醒。直到此刻把事情全盘向王伟、小常交代完,才有了如释重负的轻松感,然而随即又沉下来,自己坦白的情况有人相信吗?如果胡老板昧着良心把事推到自己身上,又如何洗得清白? 市局主要领导听取全部案情汇报后,立即安排分管局长召开紧急案情研判会议。一阵商议后刑警队长请示说:“胡老板为报旧怨、掩盖销售赃物犯罪的事实以及免去被敲诈的风险,与嫌疑人小六合伙谋杀受害人周五,建议立即以故意杀人嫌疑采取强制措施。”王伟补充道:“根据嫌疑人小六的交代,胡老板不仅是销售赃物,其中还存在为犯罪行为提供目标的情节。”法制科女科长说:“如果王所长所述查证属实,胡老板就不是销赃,其预谋行为已构成共同犯罪要件。但值得我们考虑的是,事发至今他为什么没有逃跑?所以我认为该案关键工作是深入调查取证,重证据而不轻信口供是法律准则。因此必须加大侦办力度,只有准确打击才具有威慑力和公信度。 对胡老板采取的强制措施异常顺利,因为他压根儿没有离开此地的念头,也没有反抗的准备。以他的如意盘算,沾惹小六盗牲畜的事可用罚金摆平,大不了运作权力部门的同学,判个缓刑还是有希望的,最后打算三年以下徒刑,在减刑上再做文章。如果虚惊一场逃离此地,苦心经营的一切就什么也没有了。虽然曾为周五的死多次深夜惊醒,但凭他对相关法律的研究,认为此事没有丝毫证据,小六又不可能交代,即使有人怀疑也没有一点蛛丝马迹,这就叫天衣无缝。城里旅馆一旦犯事可以全部推到老婆身上,何况到现在为止,警察们毫无动静,所以胡老板根本纹丝不动,凭着自己多年积累和海外组织关系以不变应万变。 现代信息科技的应用以及多种侦查手段交替并行,胡老板收监后二十多个小时,在第二次案情研判会议上,根据多个相关部门协助和多警种侦查的进展,分管局长首先通报主要案情:“经过对其初期投入、固定资产、流动资金、经营状况、消费、支出状况等全面调查了解,发现其明显存在收支不平,大笔资产来源不明。对其八年来经商轨迹进行排序、筛选得出以下事实结论,该胡经商前三年,主要以经营的小旅馆为主,其名下全部资产仅五十多万。与其初期投入资本三十万比较,三年净增值二十万,根据工商、税务核实基本属于正当收入。而该胡曾以经商考察为名申请出国到过东南亚某地,据有关部门掌握,他出国期间参加了某个新成立的国际性商业组织。回国后两年内资产迅速净增百分之五十,远远超过申报收入,实际资产达到一百多万,而对金融流通领域调查未发现有外部合法资金注入。距前次出国三年,该胡再次申请旅游获准,到某国参与原加入组织召开的会议,回国两年后即现在其名下全部资产已达三百多万,包括市内的旅馆、西乡的聚仙居饭店、三沙场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八年内刨除其有据可查的正当盈利净增二百多万外,另有一百多万资产来历不明。” 一位支队长起身严肃地说:“据有关部门对其加入的国际性商业组织掌握的情况,该组织在多个地方有活动点成员,且在个别地方已渗入政府职能部门和医疗食品领域。通过制造重大事故和有害食品形式从中非法牟利,严重扰乱社会秩序、导致腐败。该组织的背景和历史渊源尚待进一步调查。” 分管局长接着道:“有关部门已对该组织的非法活动展开全面深入调查,上级领导对我们近段侦破工作给予充分肯定,突出成就是通过一般刑事案件的侦破,将一个跨国组织非法活动的隐蔽网络勾勒显现,这是超值效益。” 上了年纪的老张连日奔波,坐在墙边多少有些疲惫,分管局长看他一下招呼道,“老张,是不是睡着了?”小常笑一下说:“他生就是迷糊眼。”老张站起身答道:“局长就是说把沉底的鱼给赶上水面吧。”屋里响起轻微笑声,市局领导也微笑一下讲道:“就现已掌握的该胡的情况,根据其多次参与盗、销犯罪活动、市内所属旅馆为犯罪团伙提供落脚点的事实,并有故意杀人嫌疑、重大经济犯罪嫌疑,情况较为复杂,因此决定暂以参与有黑社会背景的犯罪组织活动嫌疑立案。”局纪委书记清清嗓子,补充道:“据城区刑警队查破涉及旅馆落脚犯罪团伙案件掌握情况,有个别民警涉及受贿和渎职犯罪嫌疑,将移交有关部门立案查处。”市局领导接着讲:“上级领导高度重视该案办理情况,选调多个警种成立专案组,并决定王伟、小常为该组成员。王副所长,有什么话要说吗?”王伟憨厚地笑笑:“服从组织分配,用部队话说,打起背包就出发。多少有些意外的是,当初接警上案件只是为一只羊。” 许典史智断偷鸡人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明时,严州府寿昌县典史许报国,善断疑难案件,执法严明,远近闻名,地痞流氓,赌徒酒鬼以及各式各样的犯罪分子都很怕他。 一天,在回县衙的路上,听到一个妇女骂街,便命身边的皂隶去询问原由。皂隶回禀说:“居民刘二家丢了一只鸡,刘二的老婆在寻鸡骂街,已有一个多时辰了。”许典史回衙,命衙役将刘二家左邻右舍的成年妇女都叫 到县衙。说道:“你们作为妇道人家,为何不守清规?偷鸡摸狗,甚是可恶。是谁偷的鸡,如果自己承认,就只追赔一只鸡。如果不承认,过一会儿我审问出来,一一问罪。”结果没人承认。 许典史心生一计,让门子取稻草芯十四根,剪得一般齐整。说道:“我年幼时候,曾向一个茅山道士学法,专门追查偷鸡的贼。”故意用手指在草上写了几个字号,让门子每人分给草芯一根。又煞有介事地说:“这根稻草芯上面有字号,你们各自藏在袖中,过一会儿拿出来,如果盗了鸡的,草长一寸。如果没偷,稻草照旧,不长不短。” 其中有一个妇人心虚,恐怕自己的草能长,就渐渐用手指掐短,约有一寸。过了许久,许典史令门子一一收取稻草,放到一起比较,大家的都和过去一样长,只有这个妇人的草短了一寸。就问道:“这个妇人是谁的妻子?”差役说:“这个妇人娘家姓龚,丈夫名富教四。”许典史问道:“龚氏昨晚偷的鸡,现在还在吗?”龚氏说:“小妇人并未偷鸡。”“你既然未偷鸡,为什么将草芯掐短?从实招来,免得拶指。如果不肯招认,就用拶子拶指。”龚氏才招供说:“昨天鸡已吃了,只剩下两条腿还在。”许典史说:“既然鸡腿还在,现在放在哪里?”龚氏说:“放在屋内小厨里面。”许典史命皂隶二人到其家搜出赃物,并将其丈夫捉来。许典史说:“富教四,你的妻子偷鸡,你怎么不制止?怎么能扶同作恶?”遂将夫妇二人各打二十大板,令富教四敲锣呐喊,带龚氏在大街四门游行。满城的百姓无不心悦诚服,叹其断案如神。 被埋葬的无头尸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广东西部有个灌阳县,灌阳县多山,附近的老百姓大多靠开垦荒山和采石为业。邻近其他一些县的穷人们也纷纷来到这里,也靠着开山和采石谋生。 有个叫王乙的人,就是多年以前从外地独自一个人来到当地采石场做工的。王乙有个远房的侄子叫王大有,每年都来探望王乙,来了就住在王乙家里,一般总要住上两三个月才走。由于王大有常来常往,所以王乙的左邻右舍都认识他。 有一天,日头已经老高,大家都去采石场做工了,可是却一直没瞧见王乙来。午间歇工时,有几个平常和王乙关系不错的人怕王乙病了,便一同来到王乙家门口。大家一敲门,没人答应,敲了一会儿,还是一点儿响动没有。大家觉得挺奇怪,担心他出什么事,子是使劲儿把门撞开,涌进去一瞧,顿时吓得目瞪口呆,只见一个遍体鲜血的尸首横在床上,却没有脑袋,从腔子里往外流的血已经凝成一大片黑紫色,看去不象刚死的,大约死去有些时候了。 大家瞧着眼前这番情景,不觉得又摇头又吐舌头,纷纷说:“不好不好,祸事到了,祸事到了!” 大家为什么都嚷嚷“祸事到了”呢?这是因为当地一发生杀人的案子,官府便要前来勘察。而官府一来勘察,工匠们便不能去采石场做工了,要随时等着被官府传讯、审问,还要为办案人员供应吃的喝的以及住宿的地方,就这样还免不了要被勒索敲诈。 大家越想越害怕,可是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这时,有个平素胆子就比较大的人说:“埋了吧。”大家听了这个人的建议,议论了一会儿,觉得也只能如此,于是由大伙儿凑钱,买个棺材把王乙悄悄埋了,然后大伙儿又聚到一块儿,立下誓言,对外边统一口径,只说王乙得暴病死了,谁也不能说出真情,否则就会给所有人招来杀身之祸。 过了几个月,忽然一夭,王大有又来探望王乙。邻居们瞧见他来了,便主动上前告诉他,“你叔叔头几个月突然得了暴病死了,因为他是独自一个人在这儿,又不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没法通知你,我们大伙儿就凑了点钱把他埋了,也算尽了我们跟他朋友一场的心意。”王大有听了,顿时放声大哭,十分悲伤。哭完了,又问了问他叔叔埋葬的地方,然后谢过大家便走了。 王大有一走,大家都感到心里轻松了。可是万万没想到,没过几天,王大有突然又回来了,而且将王乙周围的邻居挨个儿找了一遍,请他们在某天某时到王乙家吃饭。有的邻居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不想去,可王大有一个劲儿地请,也只好勉强来了。 等到大家都坐好了,王大有端起酒杯说:“我叔叔因为家里贪穷,才扔下老婆孩子,到这里的采石场做工。这些年承蒙在座的各位长辈帮忙照应,生活得不错,家里的日子也宽裕了不少。没想到老天爷不长眼,现在得了暴病身死,实在让人可怜。各位前辈代我凑钱买了棺材,埋葬了我叔叔,真是大恩大德,让我给前辈们磕个头,表达我的感激之情。”说完,王大有马上趴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大家连忙把他扶起来,都说不必如此,这是应当做的。王大有掸掸衣服,为每个人都倒上酒,劝大家喝,又再三表示自己对大家的感激。大家一瞧,觉得王大有是实心实意地请客,也就都放下心来,于是放开了大吃,个个面红耳赤酒足饭饱。 等到吃尽喝光,王大有送大家出门时,他突然拦在门口,说:“我有一件事想麻烦一下各位前辈。” “你尽管说,我们一定帮忙。”大家都点头应允。 王大有瞧瞧大家说:“我想请你们到我叔叔的坟上走一趟。”大伙儿一听,心里虽然都不怎么乐意,可刚才答应了又不好拒绝,只好随着王大有到王乙的坟上来。 到了坟前,王大有又说:“我这回来的时候,我婶嘱咐我,要我把我叔叔的尸骨带回老家埋葬。这件事还得请各位前辈帮忙。”真是语出惊人,众人一听就象掉进冰窟窿里,浑身不住发抖,你看我,我看你,因为他们知道,棺材里躺着的是一具没有脑袋的尸体。 这时有个人连忙劝他说:“你叔叔既然已经安葬了,又何必千里迢迢地弄回老家去呢?来来回回的搬弄尸体,又花钱劳神又让死者不得安宁,何苦呢?不如你回去好好劝劝你婶子,算了吧!” 王大有这时却将脸色一变,态度十分强硬又不近人情,不管大家如何劝说,一定要将棺材运回老家。大伙儿眼瞧着劝他没用,也就只好帮他把棺材从坟里搬出来,看着这口棺材,大家一个个脑袋冒汗心里发毛,胆战心惊,就怕王大有打开棺材看破真相。 王大有把棺材看了半天,又在棺材旁边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查看了好几回,突然说:“我要开棺!” “这何苦呢?”有人劝他。 王大有却说:“我叔叔一向穷苦,我要看看他安葬得怎么样。衣服鞋袜是不是整齐,日用之物是不是够用,这样才能尽我们叔侄的情份。”话音刚落,王大有便将棺材盖儿猛然一掀。 大家见了一愣,不禁齐声喊叫起来,胆小的吓得扭身就跑。 王大有往棺材里一看,顿时将脸往下一沉,厉声问道:“头在哪儿?” 没有一个人回答。 王大有两眼凶光四射,厉声盘问众人:“你们既然说他病死,怎么他的尸首的头会不见了?” 大家实在没办法,只好将事情真相告诉了他。 王大有一听,又放声大哭起来,哭完了,说:“照你们这么说,我叔叔一定是被人谋杀,并把头弄到了别处。既然是这样,我就只能将这件事报告官府。虽然这样做会连累你们大家吃官司,可我也顾不得了。” 大家听了都非常害怕,便商量着给王大有一些金银财物让他别告发。可是刚把这个意思跟王大有一提,王大有就连连摇头,不肯照大家的意思办。后来经不住大家左劝右劝,好说歹说,有人甚至以利害相威胁,最后王大有迫不得已,只好答应了。但是接下来谈金银财物时,王大有要的数目过高,邻居们一时拿不出来,后反复与王大有商量,王大有却一步不退,坚持说一文钱也不能少,双方僵持住了。 正在这时,不知谁将此事泄漏了出去,当地县令也听说了,便派衙役将众人和王大有一齐抓到县衙,虽然严刑拷打,众人仍然答不出王乙的脑袋在哪里。于是县令更加怀疑王乙是被众人所杀,将脑袋藏到了什么秘密地方。认为不动大刑,这些刁民便不会招供,便越加严刑逼供。有的人受不了酷刑,便承认是自己杀的王乙,但一问王乙的脑袋在哪儿,仍然说不出。说不出又挨打,挨打挨不过,就乱说一个地方,县令派衙役去找,依然踪影不见。王乙的脑袋找不着,不能结案,众人们只好在狱里苦度时光。日久天长,有两三个年岁大身体不好的人因为连气带怕,竟然病死在狱里了。这件案子便成了一件久悬未决的疑案。 几个月过去了,灌阳县换了个县令,新县令叫杜耳,手下有个师爷叫刘世兰。刘世兰精明强干,遇事深思熟虑,帮助杜耳解决过不少疑难问题。刘世兰跟着杜耳来到灌阳后,一直忙着帮杜耳处理前任县令留下来的各种疑案。 有一天,当他翻到有关王乙一案的卷宗时,不禁沉思起来。经过再三思考反复推敲,他去找杜耳,并对他说:“我看此案有可疑之处。” 杜耳间:“何处可疑?” 刘世兰很有把握地说:“众人为王大有一案被捕下狱,都曾被严刑拷打,甚至还有几人为此案病死狱中,但王乙的脑袋仍然没有找到。看来邻舍们确实不知情,不应当再去拷问他们,应从另一方面着手。” 杜耳又问:“你看该从哪方面入手?” 刘世兰说:“我看王大有这个人贼眉鼠眼,面带奸诈之色,不象忠厚善良的人。再说,王大有也是一个身无分文靠卖力气为生的穷苦人,他哪里有孝心、有钱财把他叔父的尸体千里迢迢运回老家安葬呢?但是他却一再坚持要将棺木从坟中弄出并且开棺看视,可见他心里恐怕早就知道棺中是一具无头尸体。如此看来,王大有也有可能是杀害其叔父的凶手。再说,王乙虽然死了,却没有头,那么又怎能知道这个无头尸一定是王乙呢?左邻右舍以为尸体一定是王乙,不知他们根据的是什么。” 于是杜耳把在押的众人召来,问道:“你们怎么断定死人就是王乙?有没有对他的身 体进行查验?” 众人异口同声地说:“小人们一见王乙被杀,都吓得晕头转向慌了手脚,仓促间没顾得上仔细辨认。小人们又愚昧无知,不懂得查验身体,只是看身上穿的衣服是王乙的衣眼,便认定死者是王乙。” 杜耳听了,挥手让众人退下,然后到后堂对刘世兰说:“那些人说死人的衣服是王乙的。” 刘世兰接着又问:“除了衣服,还有其他旁证可以证明死者是王乙吗?” 杜耳回答:“没有。” 刘世兰点头说:“既然如此,死者到底是谁还不能肯定。不过,据我对此事的分析来看,王大有未开棺前已知棺内是一具无首之尸,其中必有原因。因此可以从审问他入手,寻得案情真相。” 第二天,刘世兰又把自己设想的一整套计谋详细说给杜耳听,杜耳听完,不禁大喜,连忙照计行事。 第三天,杜耳召集衙役,命令他们排列整齐,并告诉他们要如此这般。然后杜耳端端正正威风凛凛地坐上太师椅,召王大有上堂,跪在左边;又召众人上堂,跪在右边。 接着,杜耳说:“这件案子,经本官勘察及用心推算,早已了如指掌。现在我开始审讯,谁敢不说实话,当堂用板子打死!”随后,杜耳命令衙役将刑具取来。 杜耳的命令刚一出口,堂上堂下的衙役们立即响起一片应和之声,声音响亮无比,震得屋瓦乱响,连房梁上的尘土也纷纷掉下来。一转眼,刑具也取至大堂,带班吏目头领上前禀报,两班衙役数十人又是一片响亮的喝叫之声。众人吓得两腿发抖,王大有也面无人色,不敢抬头。 杜耳先问众人:“王乙之首现在何处?” 众人一听。不觉号陶大哭,答道:“大人饶怒小民,小民们实在未曾杀害王乙,所以不知道他的脑袋在哪儿。” 杜耳听了,点点头说:“我知道你们确实不知王乙之首在何处。” 紧接着,杜耳厉声向王大有说:“你知道!”王大有猛然一惊,愣住了。 杜耳不容他有时间思考对策,紧接着厉声呵斥道:“你杀的王乙,你当然知道他的头在何处。” 王大有低着头说:“绝无此事。” 杜耳把惊堂木一拍,大喝道:“大胆刁民,尚敢强辩!你是穷人,根本无钱送你叔父归葬,若不是已知棺中之尸无首,就不会主张启棺看尸。你一定要启棺,用心何?” 王大有浑身哆嗦,一时答不出话来口杜耳转头吩咐衙役道:“给他动大刑,不怕他不招。王大有就是谋杀他叔父的凶手。” 王大有听了,浑身如筛糠一般,过了半天,才说:“老爷息怒,小人愿招,小人愿招。” “速速招来。” “是,是。小人实未杀叔父,叔父现今仍在。” 杜耳一听,内心也不觉大吃一惊。但他镇静了一下后,马上说:“我早就知道你叔父没死。现令他在何处?” 王大有答:“在小人家。” 杜耳又问:“你家离这里多远,都有什么人?” 王大有说:“我家在某县某乡,有二百多里路。家中有妻子,还有一个小儿子。” 于是杜耳令王大有在供词上画押,收人牢房,然后对众人说:“连累你们吃苦了。” 众人的冤狱今天得以平反,不禁纷纷落泪,一齐给杜耳磕头谢恩。 杜耳又说:“此案虽然王大有已招供,但王乙尚未被捕,所以案子还不能了结。你们既然都认识王乙,谁愿意帮着去捉拿他?” 众人闻言都吵嚷着要去,杜耳从中选了两人,又亲自从衙役中挑了四名精干的捕快,马上出发。同时又行文给邻县长官,请其协助缉拿。 捕快们连夜出发,天快亮时,到了王大有家。一敲门,里边即有人来开,大家一看开门的人正是王乙。众人当下将其一把揪住,套上枷锁,带回本县。进了灌阳县界,一路上约有数千人围着观看,纷纷叫道:“王乙没死!王乙没死!” 王乙被带进县衙后,杜耳立即升堂,王乙知道赖不过,便将事情全部招出。 原来,几个月前,有一个男子,也不知来自何方,一天夜里碰上大雨,想找个人家躲避一下。刚好他走到王乙门前,便敲门进去投宿。正巧那天王大有也在王乙家,偶然看见这个男子身上带了不少银子,便和王乙商量谋财害命。二人等夜深人静,客人睡熟之后,用刀将客人砍死,然后给他穿上王乙的衣服,把客人的头割下来,埋到别处,然后叔侄二人携银逃到王大有家。过了一段时间听说当地人没将此事报官而只是私自掩埋了事,王大有便想再趁机敲诈一番,于是就发生了上面的故事。 案情真相大白,按照王乙供出的埋头之处,死者的头也找到了,往尸身上一合,果然是一个人,案子到此结束,王大有、王乙按照谋财害命律治罪,得到了应有的处罚。 从此,当地人纷纷传扬杜耳断案如神,只是过了很久以后,人们才知道那原来是刘世兰的推断和计谋。 致命的端砚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清朝年间,一个中秋节的深夜,在清河县水贝村的一座深宅大院内,忽然传出一声令人发寒的惨叫。惨叫声是村里的老学究方老秀才发出的,他被人杀死在自己的后院内。 捕头铁三郎闻讯后,立即带领手下几名捕快赶到水贝村。方老秀才的尸体就倒在方家后院一张石桌旁,他的额头破裂,血已经凝固、发黑。旁边,散落着一些染有血迹的酒壶碎瓷片。石桌上,摆放着一些水果和月饼,两只酒杯里还有些残酒。显然,方老秀才并非独自一人赏月自饮,而与方老秀才月下对饮之人,极有可能就是杀死方老秀才的凶手。 铁三郎正要命人去查探昨晚是谁与方老秀才一同喝酒时,忽然一个人趔趔趄趄地撞进来,扑在方老秀才尸体上痛哭起来。他边哭边说:“老师,学生该死呀!学生一时糊涂,失手杀了您老人家,学生罪该万死……” 此人年方十八,头发凌乱,面目清秀,一双血红的眼睛隐藏着无限的痛苦和内疚,而且还一身酒气。此人便是方老秀才的得意门生,人称水贝村神童的李修为。 铁三郎有点奇怪,问:“听说方老秀才与你情同父子,你为什么要杀他?” 李修为长叹一声,把真相说了出来。 凶祸起于一块端砚。方老秀才有一块视为传家之宝的端砚,传说包公在端州为官期满调回京都,正当他的船准备启航时,原本风平浪静的江面忽然风急浪高。包公感到奇怪,找人一查问,原来是端州的百姓因钦佩包公的为官品质,故将一块端砚偷藏于他的行李中,想送给包公作个纪念。而江中的神灵却不愿因一块端砚毁了包公清白的名誉,故翻江倒海令船不能行。包公笑着取出那块端砚,抛入江中,江面立刻平静了下来。 后来,一位水性很好的捕鱼人,潜入江底捞得那块端砚,这捕鱼人就是方老秀才的祖上。方家世代本是大字都不识一个的水上人家,因为获得了这块端砚,沾染了灵气,结果出了方老秀才这个学问人。而这块端砚也确实是块宝砚,用它磨出的墨汁,不但永远不会风干,而且还散发出一种能激发人才思的清香。 今年,由京城派到清河进行科举考试的主考官是大学士冯了胜,他得知方老秀才拥有这一块宝砚,曾三次到方家,想用重金购买,但都被方老秀才拒绝了。而方老秀才的学生李修为,十二岁便考取了秀才,但此后六年都没有考取举人。他为了功名,竟鬼迷心窍地写了一封信给冯了胜,说只要冯了胜能使他中举,他便将老师的端砚偷出来送给冯了胜。没想到这封信还未送出,就被方老秀才截获了,方老秀才盛怒之下不但将李修为臭骂一顿,还扬言要将这封信交给考官,取消败类李修为的考试资格。情急之下的李修为为了取回那封信,就假借和老师共度中秋佳节之际,丧失了理智,举起酒壶砸向老师,夺回那封信就逃回家了。直到刚才,他听说方老秀才死了,才在良心的谴责下,前来自首。 铁三郎手里拿着那封害方老秀才惨死的信,心情十分沉重。他命手下的捕快进屋取来那块端砚作证物,可是十几个捕快把方家仔细搜查了数遍,也没有找到那块端砚。铁三郎问:“李修为,端砚是不是已被你偷走了?” 李修为连连摇头,说道:“我没有偷走端砚,真的没有……”铁三郎想,一个敢于自首的人,是不会说谎的。铁三郎略一沉思,命人将李修为带回巡捕房,也将方老秀才的尸体抬回衙门验尸房。 方老秀才之死,虽然在清河考场引起很大的震动,但科举考试仍然如期进行;而且主考官冯了胜还在考场上暗示,谁能将方老秀才那块端砚献上,他必给那人好处,对考生而言,主考官所说的好处,自然是举人的名额。 考举结束后的第二天,主考官冯了胜正在考场看卷,忽然门差来报,说一名叫张文正的考生求见。 张文正进来后,冯了胜沉着脸说:“考场规矩,考生一律不得私自见主考官,你难道不知道?” 张文正忙将手中用布包着的一块东西献上,说:“冯大人,学生因为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要送给大人,所以……”张文正说着把布包打开,露出一块天蓝色的墨砚来,“学生听闻冯大人喜欢墨砚,所以才给大人送来一块。” 冯了胜双眼发亮,仔细地观赏了那块墨砚后,赞不绝口地说:“好砚,好端砚。” 张文正脸露喜色,试探地问:“冯大人,不知学生这次考举,会有几分胜算?” 冯了胜一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高声叫道:“铁捕头,你出来吧!” 铁三郎从里室走了出来,张文正一见,不禁面如土色。 冯了胜朗声赞叹道:“铁捕头果然神机妙算,算准了杀死方老秀才夺走端砚的人,必然会将端砚献给本官的。”而后,他又叹了一口气,“唉!本官是想得到这块端砚,没想到却因此而害了方老秀才的性命。方老秀才之死,本官心里也很不安宁呀!” 张文正惊慌地说:“我……我没有杀人,方老秀才不是我杀的,他……他是被李修为杀死的,李修为才是凶手。” 铁三郎问:“那么,这块端砚,你是怎么得来的?” 张文正惭愧地说:“中秋节那晚,我刚好从方老秀才家的后院经过,听到方老秀才和李修为吵架,当时我感到奇怪,因为两个人平时亲如父子。我正要爬过土墙去劝阻他们,谁知竟看到李修为举起了酒壶,砸在了方老秀才的额头上,方老秀才被击得头破血流,倒地而亡。当时我呆住了,在李修为逃走后,我本想报官的,但由于一时动了贪念,便进入方老秀才的书房里,偷走了这块端砚。” 铁三郎点点头,说:“你说的是事实,但只不过是事实的一小部分,因为其中还有重要的情节,你没有坦白出来。” 张文正抬头看了铁三郎一眼,正好遇上铁三郎严厉的目光,他垂下头说:“我……我不明白铁捕头的意思。” 铁三郎说:“三年前,方老秀才收留了一个讨饭的小姑娘为女,她就是小红。她正好看见你用这块端砚将方老秀才击毙。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你还不认罪?” 张文正急忙说道:“小红?她怎么可能……她在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铁三郎冷笑着说:“你刚才想说小红怎么可能将你杀死方老秀才的事告诉别人,对吗?那是因为小红也被你杀了灭口,投进方老秀才后院那口枯井里了,而且你还用大石头将那口枯井填上了。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逍遥法外了?” 见张文正仍然矢口否认,铁三郎继续说道:“其实你承认偷走了端砚,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是凶手。因为我给方老秀才验尸时,发现他的头和脸都染有墨迹;而且他那传家之宝的端砚也不见了。所以我敢断定,凶手一定是用端砚击在方老秀才的额头上。这块端砚是罕见的宝物,用它盛的墨汁不会风干,我想,它击破方老秀才的额头而沾上的鲜血,也应该不会干的。”铁三郎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端砚在桌上的一张雪白的宣纸上使劲一按,宣纸上果然现出了血迹。 张文正见状再也无法狡辩了,他终于招认了一切。原来,他知道主考官冯了胜三至方家,要用重金购买端砚而不得,便想去偷方老秀才的端砚送给冯了胜,以求冯了胜殉私让自己中举。中秋节那晚,他摸进方家,正好遇上李修为用酒壶将方老秀才击倒。他趁这个机会潜入方老秀才的书房偷砚,他刚盗得端砚走出书房时,恰好被醒过来的方老秀才撞见。情急之下,他将手中的端砚击向方老秀才。而在厨房煮茶的小红正端着一壶茶到后院,目睹张文正杀人,吓得昏倒在地。丧心病狂的张文正急忙把她抱起,投入了旁边的一口枯井里…… 张文正只得交待了杀人经过,而后,仍不解地问道:“这块端砚我偷回家后,已经用清水把它洗得干干净净了,没想到它竟然还有血迹! 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铁三郎听了不由得大笑起来,他把右手五指张开,伸至张文正眼前,说:“这块端砚和宣纸上的血迹,其实是我的。我暗中用大拇指的指甲掐入中指的指甲缝,弄出一滴鲜血抹在这块端砚上,然后再把鲜血压在宣纸上。要不是我这样骗你,你又怎会承认自己是凶手?” 张文正呆住了,慢慢瘫倒在地上…… 纪晓岚巧断兄弟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福建漳浦县有个人名叫宋世麒,在湖北经商,老家只有一个秀才弟弟,名叫宋世凯。兄弟俩感情很好,宋世麒在外赚了钱,总是寄回家中,一部分负担弟弟的生活,另一部分则让弟弟替自己在老家买房置地。宋世凯没有考上举人,但在哥哥的资助下,过上了相当富裕的生活。 时间一晃就是二十多年,宋世麒年近五十。他在外经商时曾经娶过妻子,但是没多久妻子就病死了,也没有儿女。宋世麒孤身一人,年纪渐老,加上生意失利,于是便回到漳浦老家,想安度晚年。哪知世态炎凉,回到家后,却吃了弟弟宋世凯的闭门羹。宋世凯见哥哥生意蚀本,无利可图,便一口咬定家中所有财产都是自己经营的,宋世麒根本没有寄回半分钱。 宋世麒一怒之下,一状告到漳浦县衙门。满以为获胜在望,哪知漳浦知县将兄弟家中田地房产的契约收上来一看,上面写的都是宋世凯的名字,于是判宋世麒败诉。 宋世麒只得重新回到湖北经商。人熟地熟,本指望打个翻身仗,谁知道又重蹈覆辙,血本无归。万念俱灰之下,宋世麒又回到了老家漳浦,正欲跳河,一个渔翁飞步上前,一把抱住宋世麒的腰,将其拖上岸来。宋世麒死里逃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渔翁哭诉了自己的遭遇。 渔翁低头想了一会儿,对他说:“现在有一个办法,不妨一试。这里,最近来了纪晓岚大人,他奉皇上圣旨到各地查办疑案。纪大人是个大好官,是青天老爷,你可以去找他告状!” 宋世麒听了渔翁的劝告,于是将状子送到纪晓岚那边去了。 当晚,纪晓岚看了状子,对宋世麒的不幸深表同情,对宋世凯的不义怒发冲冠。可是纪晓岚也知道这件案子难办,因为宋世麒赚钱做生意在湖北,寄钱回来的时候又没有什么证据。如今,宋世凯买房置地的时候把所有的契约都写成了自己的名字,想要治他,看来还得费番周折。 纪晓岚把漳浦临县同属漳州府管的诏安县令找来,问道:“近来可有破获什么大案?” 诏安县令答道:“近来破获了一伙江洋大盗,已将他们收押在监。” “可曾定罪?” “定了斩立决。” “赃物呢?” “追回一部分,其余的尚无着落。” 纪晓岚一听,拍案而起:“你马上回去,在这伙强盗中选一个罪情较轻、态度又好的,然后把他叫到后堂跟他说,只要他招认没有追回的赃物是存放在宋世凯的家中,就可以减轻处分,将斩立决改为发配边疆,然后你再把供状送到我这里。” 诏安县令回到府中后,依言行事。纪晓岚接到这份供状后,马上拟好一份公文,派一队人马直奔漳浦县。公文大意为:漳浦县宋世凯与盗贼坐地分赃,理应捉拿到诏安县,一并处理。于是宋世凯被捉拿归案。 纪晓岚亲自升堂提审。公堂上,宋世凯当然直呼冤枉,不肯承认。纪晓岚于是说:“如果你没有分赃,那就将家中所有财产据实报来。” 于是,宋世凯写出一张家中田地房产的清单。纪晓岚一看单子,拍案而起,厉声叱呵:“好个刁民!你不过区区秀才,又无营生,何以会有这么多财产?不是分赃还是什么?来人,拖下去打!” 宋世凯吓得面无血色,连连叩首:“大人明察,小的冤枉呀!这些都是小人的哥哥在湖北经商寄回来的,要小人替他在老家买房置地,以便日后颐养天年。”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宋世麒。” 于是,宋世麒被传上堂,证实了宋世凯所言非虚。纪晓岚脸一沉:“你坐地分赃之罪不予追究,但是欺兄霸产,罪不可恕!”于是命令革去宋世凯的秀才,重打四十大板,由宋世麒带回严加看管,家中所有财产归宋世麒所有。 就这样,纪晓岚妙施巧计将一起错判的案件得以圆满归正。 枯井中的无头尸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在山东淄川的张家村里,有两户人家。一家的主人叫胡成,另一家的主人叫冯安。这两家的祖上不知为什么事结了仇,到他们这代仍然没有解开。但是胡成家人口多,又有些势力,冯安惹不起他,于是便主动接近胡成,说话做事处处讨他的欢心。但是胡成也很有心计,他虽然表面上与冯安象朋友般的往来,可在心里也时时地加以提防。 有一天,冯安在胡成家里喝酒,胡成喝得多了些。俗话说“酒后失言”,胡成喝得高兴,不禁借着酒劲儿吹开了牛,说了好些大话,并且告诉冯安,不必为贫穷优愁,只要想办法,动脑子,又敢干,百两黄金唾手可得。 冯安知道胡成家境并不富裕,虽然不敢加以反驳,可脸上也微微带出了一点儿嘲笑的神色。胡成当时尚未醉到十分糊涂,也看出冯安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不觉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将脸一沉,大声说:“实不相瞒,我昨日出门赶集,回来时天色已黑,正碰上一个商贩行贩回来。我见他包袱沉重,想其中金银必定不少,于是假意与他搭伴同行,走到南山的那个秃鹰岭时,趁他不备,一推就把他推下岭去。后一想不妥,便又赶下岭去,把那尸背拖到不远处的一口枯井里。” 冯安听了,禁不住大笑起来,说:“大哥真是会编排,要把小弟活活吓死!你我都是本分乡民,岂敢做那杀人越货的事?” 胡成听了,并不答言,摇摇摆摆地站起身,到了里屋。过了半天,才双手端着一个箱子,晃晃悠悠地晃出来,将那箱子往面前桌子上扁摔,只听“哗啦啦”一阵乱响,冯安登时便觉眼花缭乱,定睛一看,果然面前是一堆黄灿灿、白花花的金银。冯安不禁目瞪口呆,心想:这小子果真做了强盗? 从胡家出来后,冯安十分高兴,心想自己这几年忍辱负重,着实不容易。皇天不负有心人,今夜终于听到胡成的隐秘之事,刀柄握在自己手心里了,现时让胡成吃官司已易如反掌,几世冤仇一旦得报,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不负子子孙孙,越想越得意,辗转反侧,竟然一夜未睡,只待天明即去县衙告状。 第二天天刚亮,冯安便迫不及待地来到县衙告胡成杀人抢劫,县令费宜听后,当即派衙役将胡成拘来,令其与冯安当堂对证。 岂料胡成矢口否认,说他昨天晚上酒后发昏,因得意忘形才说些大话,其实并无其事。 费宜问道:“既无其事,金银从何而来?” 胡成答道:“小人有个妹夫,名叫郑伦,想在本处买些田产,所以前些日子特意托人带了金银放在小人之处,实乃购田之资。因小人昨晚酒后说昏话,冯安不信,小人面子上下不来,一时糊徐,便将这金银拿与冯安看,证明小人说话有据。小人不知厉害,酒后胡言乱语,该死该死,望青天大老爷明察。” 费宜听毕,再派衙役将郑伦拘到大堂一问,郑伦称果有此事。费宜又向欲出售田地的人家查问,也确有卖田之事。费宜于是说道:“胡成,如此看来此事果真是你酒后戏言,但本官现在还不能将你当堂开释,要到南山秃鹰岭下的枯井里再行查验。如果枯井中果然没有尸骨,才可将你放回。” 胡成道:“大人尽管去,小人的确没有杀人越货的事。” 费宜带着三班衙役,押着胡成来到秃鹰岭下枯井边,派一衙役下井查看。过了许久,那衙役在井下大叫:“井内有人!” 众人一听,事出意外,都有些慌神。费宜忙令多下去几个人,大家将那尸首弄出一看,原来是个血淋淋的无头尸! 胡成见了,险些吓死过去,费宜厉声叱问,胡成浑身哆嗦,半句话也答不上来,只是连叫冤枉。费宜一听胡成喊冤,不觉大怒,令衙役掌嘴,衙役们打了胡成好几十个耳光,打得胡成牙齿脱落,满嘴是血,费宜叱责道:“现在有尸体为确证,你尚敢叫屈!”然后命令衙役把胡成带回衙门关押,又向附近村民借了间草房,暂时把无头尸存放在里面,并派专人在此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同时张贴告示,告知附近村庄的居民,此处有一无头尸体,让被害者的亲属前来县衙认领。但一连过了好几天,仍然没有一点动静。 忽然有一天,衙门前来了个二十岁左右的妇人,生得眉清目秀,穿戴得也挺整齐,她自称是死者的妻子,听说了告示,前来认夫。 费宜立刻登堂,问:“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民妇的丈夫名叫何甲。”妇人答道,她虽然是乡村女子,但说话的语态平稳,神色也不慌张,不象一般没见过世面的女子见了官便慌慌张张,手足无措。 费宜一边观察这妇人,一边暗自点头称许:”你丈夫以何为生?” “贩布为生,几日前身带数百两黄金白银去湖南贩布,说是有一注大财好发。没想到被胡成那贪心贼见财起意,将我夫杀死,劫去金银。望大人做主,为民妇伸冤。”妇人说完,便以衣袖掩面,抽抽答答地哭起来。 费宜想了一想,又问:“你可是看了告示而来?” 妇人答:“小妇人不识字,是听街坊们说了此事后来的。” 费宜追问道:“告示上只说有人被杀,你还没见到尸首,怎能这样肯定死者必是你的丈大呢?” 妇人停止了哭泣,想了想回答说:“民妇原也只是听说胡成杀人。并劫夺数百两金银,不敢断定死者就是我夫。但昨日遇到那日得见尸首的乡邻,说起那尸首身材长短衣服样式和我夫一样,所以前来认尸。” 费宜望着妇人,正色说:“尽管如此,恐有万一。不见尸首,难下定论。” 可妇人却一口咬定死者就是她丈夫。费宜见妇人态度十分坚决,便亲自带她来南山停尸的草房外。 看守的兵丁见大人来了,急忙开门相迎,到了里面,按妇人所说的衣服及身材与死者一核对,果然相符。费宜又令妇人近前相认,妇人胆怯不敢上前,只向前走了两步便站下大声哭泣。费宜看见这种情景,也就不再勉强她。 出了草房,费宜对妇人说:“现在杀人凶犯已经捉到收监,只等判刑。但是眼下尸身尚未完全,头颅不知被凶手放到何处。你先回家去,等把头颅找到,我再派人通知你,了结这桩案子。”妇人听了,连连叩头称谢,然后回家去了。 费宜回到衙门后,当即命令手下人将胡成从狱中提出,叱责道:“现在尸主已经来认领报案,而且我亲自加以勘验核实,证明尸主说的都是实在情形,你尚敢抵赖吗?我命令你明天把那尸首的头交来,如果到时候交不出,打断你两条狗腿。” 胡成听了,只是一劲儿地磕头求饶,连句话也说不出来。第二天,衙役押着胡成漫山遍野、走街串巷地跑了整整一日,还是一无所获地回到衙门。费宜看见这种情景,命令两旁衙役准备刑具,衙役们将刑具往大堂上一摔,登时吓得胡成魂飞天外拼命哭喊求饶。 可是费宜虽然摆出要上刑的样子,却又不真的动刑,只是盘问道:“我想你是因为当天夜里杀人后慌慌张张,不知把头丢到什么地方了,你为何不再细心地好好找一找?” 胡成见费宜的话比较缓和,忙请求再宽限几日。费宜略为沉吟了一会比,没有马上答应,让衙役先把胡成押同死牢。 第三天,妇人来衙门打听消息。费宜告诉他:“还没有找到你丈夫的头”。随后又问:“你有几个子女?” 妇人答道:“民妇尚未生育。” 费宜又问:“何甲有何亲属?” 妇人答:“只有一个表叔。” 费宜听了,不禁深表同情地说:“你这少年妇人,青春丧夫,真是可怜。不知你今后如何生活。” 妇人一听,不觉以衣袖掩面大声啼哭起来。 费宜又说:“胡成的杀人罪名已确定无疑。只要把头找到,便可完案。完案后,你可迅即嫁人。你是少妇,公门里进进出出,抛头露面会招人议论,以后有事我会派人告诉你,你就不必再来这里了。” 妇人听了非常感动,又再三叩头称谢,离开县衙回家。 费宜接着命衙役传来各村地保,一让他们在各自的村庄内张贴告示,有人能找到何甲之首来献,赏千钱。只隔了一夜,便有与何甲同村的一个名叫王五的人,来到衙门求见费宜。 “你有何事?”费宜问道。 “小人特为献首而来。”王五口齿伶俐地回答。 费宜解开王五献上的包袱一看,里面果然是一颗人头。虽然已经略略有些腐烂,但面目仍然依稀可辨。 费宜当即传来何甲村里的地保及何甲之妻,二人都证实是何甲的头,于是费宜赏了王五一千大钱,打发他回村了。 费宜又传来何甲的表叔,说:“此案已完,但是人命重大,手续繁多,还要报上司以及复审,批准、行刑等等。你侄子何甲已死,现在他妻子无依无靠,无以为生,应该趁她眼下青春年少时再去嫁人,有个托附。以后官府中也没有什么大事,但是将来上司有例行公文办理手续时,还得让你来应应差。” 何甲的表叔听了,有些不情愿,本不肯应允。但费宜马上斥责了他几句。他抬起头刚想分辨,话尚未出口,费宜又斥责他,他心里害怕,只好答应了。妇人听说此事后,又来到衙门拜谢费宜,费宜非常亲切和善地安慰了她一番。 过了几日,费宜传命,附近村庄凡有想娶何甲之妻的人登堂呈报。这道命令刚刚传下,马上便有人上堂来,表示要娶这个妇人。大家都觉得此人来得太快了,及至升堂一看,原来就是前两天来县衙献人头的王五。 费宜见了王五,暗暗点了点头,命将妇人也传上堂来,问道:“真正的杀人凶手你知道是谁吗?” “胡成!”妇人答。 “不对!”费宜把惊堂木用力一拍,“真正的凶手就是你和王五。” 两人一听顿时浑身哆嗦抖作一团,极口分辨,喊冤叫屈。 费宜不理王五,对妇人说:“我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一直等候拖延,只是为了小心从事,恐怕其中再有什么冤屈。当初验尸时,尸在草房之中,你又未亲见,如何一口咬定死者必是你的丈夫?我一再说必得眼见为实,你却死死咬定,可见你已先知你丈夫死亡。而且验尸时,你丈夫穿的衣服也只一般,一望即知为贫苦百姓,他又如何能身携数百两金银?” 接着,费宜又转头对王五说:“何甲之首在什么地方,你怎么会知道?而且寻找得如此迅速?你所以这么快地来献头,无非是为了尽快与这妇人成亲。” 费宜说罢,二人面色如土,一句分辨的话也说不出来。费宜再令衙役一动刑具,二人马上招供了。 原来王五与何甲之妻早有奸情,二人不满意偷偷摸摸,想做个长久夫妻,于是商量如何除掉何甲。后来挑了一个夜晚,趁何甲熟睡之时,妇人引王五进屋,将何甲杀死,并将头割下。然后王五将何甲之尸抛于南山秃鹰岭下枯并中,头则藏到王五家的院墙下。与这事恰巧同时,胡成酒后戏言,弄假成真,歪打正着,纯系事出偶然。 费宜令王五与妇人在供词上画押,然后关入死牢,命人将胡成带上堂,无罪开释。冯安以诬告罪被鞭打,并流放三千里。此案从案发到结案,费宜没有妄判一人。事情传开以后,当地人民都非常佩服费宜的才千。 淫妇?烈妇?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清朝顺治年间,山东淄川地区有个村子叫西崖庄。有一天清早,一个赶早上路的农夫发现路边的草丛里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当时天色未明,四野朦朦胧胧的,所以农夫看得不太真切,心想那东西象个包袱,自己兴许能发点小财。可走到近前一瞧,不禁吓得高声大叫,原来草丛里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他大呼小叫地回头朝村子里跑,连自己的包袱也扔掉了! 接到农夫的报案后,县令费宜便带着衙役们前来勘验。查明死者姓周,是西崖庄的一个小商贩。同时在死者腰间发现一个包袱,包袱里有五两银子。费宜根据杀人者未将银子拿走,初步断定这起血案不是为财杀人。但还没有来得及进一步调查案情,忽然又从村里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此周姓商贩的妻子上吊自杀了。 过了一段时间,案情仍然没有进展口死者的弟弟好几次跑到县衙门,催促费宜赶快破案。于是,费宜把村里的地保传到公堂上讯问,督责他们去四处寻找破案的线索。可是地保们多日来到处奔走四方打探,仍然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找到。 费宜听了他们的察告,既没有责骂,也未加拷打,让他们先回家去,回去后仍要到处留心细加访查,每隔十天到衙门里向他报告一次。 很快,半年过去了。时间一长,衙门里的人和地保们对破案的事慢慢就松懈下来。死者的弟弟看见这种情况十分不满,抱怨费宜做事不努力,好几次来到县衙吵闹。终于,费宜也动了肝火,叱责说:“你不断催促本衙,可你也不知道凶手是谁,说不出他的姓名,既然如此,你想干什么?难道想让我随便抓个善良的百姓给你兄嫂抵命吗?!”说完便下令两班衙役把他轰了出去。死者的弟弟无法可想,只好忍着悲痛埋葬了兄嫂。 此事过了不久,有一天,衙役们抓了几个抗税不交的村民。在审理过程中,有个叫王成的人因为害怕拷打,便主动对费宜说,钱粮都已准备充足,现在便可交纳。费宜一听大怒,斥责说:“完粮之日,你不主动交纳。将你拘到大堂,又称钱粮充足。这等刁民,不打怎成!”王成一听,吓得魂飞天外,连说“小民不敢!小民不敢!”并赶快从腰间解下装银两的包袱,请费宜过目。费宜将包袱一看,顿时面露喜色,又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将包袱看了几遍,脸色好看了许多,语气也显得和气了不少,间王成说:“你在什么地方住?”王成答:“东崖庄。”费宜又问:“离西崖庄有多少路?”王成答:“五六里”。费宜想想又问:“你认识去年西崖庄被杀的那个姓周的商贩吗?”王成看着费宜的神色,回答:“不认识”。费宜突然抓起惊堂木,使劲在桌子上一拍,厉声斥道:“你就是杀人凶手,还想抵赖?”王成连呼冤枉。费宜命令两旁衙役拿上夹棍,刚刚给王成套上,还没有夹上一夹,王成已吓得晕了过去。费宜命令衙役用凉水将他浇醒,王成一睁开眼睛,便急忙大叫:“小人愿招!小人愿招!” 案情的经过原来是这样的: 周姓商贩的妻子姓王,有一天,王氏要回娘家串亲戚。打扮梳洗时,看看自己的首饰,尽是些便宜货,没有一件像样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于是,她便叱责丈夫说:“我们姐妹嫁了男人后,个个都插金戴银,打扮得花枝儿似的。偏偏我嫁了你这么个穷鬼,连个能凑合带得出去的镯子都没有,叫我怎么出去见人!”丈夫是老实人,闷着头一声不响,尽由着王氏一味地骂。王氏骂了半日,气也出了差不多,寻思丈夫平常就窝窝囊囊,生意也不好,插的戴的骂也骂不出,便出主意要丈夫向街坊四邻去借。可没想到丈夫还是个翠脾气,硬是不肯去借,急得王氏直要跳脚。最后还是王氏亲自出去向邻居的几位平素要好的嫂嫂、姑娘借了些首饰,浑身上下装点了一番才心满意足地出了门。 晚上,王氏回家时,把首饰都从身上卸下,仔细地包进一个小包袱,又把小包袱笼进自己的袖口里,觉得放心了。等到了家,用手朝衣袖里一摸,惊得差点昏死过去,小包袱没有了!王氏想一定是路上不小心小包袱从袖口里滑了出去,可她又不敢告诉丈夫,自己也没有力量偿还,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几次想到不如一死了之。可偏巧,这天东崖庄的村民王成赶路时,捡到了这个小包袱,而且他看见了王氏在他前边不远的地方走。但王成并没有叫住王氏,却在后边悄悄地尾随,一直跟到西崖庄,眼看王氏进了家门,这才返回东崖庄自己的家。 以后一连几天,王成天天来偷偷窥测周家的动静。有一天,他看到周姓商贩挑着担子上路了,知道他将有几日不归,心里非常高兴,知道机会来了。于是在一个深夜,他进了西崖庄,悄悄摸到周家墙外。当时夜色已深,十分安静,月亮被云朵遮掩着,若有若无。王成一瞧四下无人,于是翻过墙头,跳进院里,一看王氏正躺在院子中一张凉席上睡觉。 因为当时正值三伏天儿,酷热难熬,所以王氏为图凉快,便睡在院里地上。王成掀起王氏身上盖的小被,正欲行奸,王氏却被惊醒,连声大叫:“救命!救命!”王成连忙捂住王氏的嘴,同时附着王氏的耳朵将拾得包袱的事讲了一遍,说完后便把装着首饰的包袱交给了王氏,王氏拿了包袱便不再叫嚷,由着王成随便。事情完后,王氏亲自送王成出了院门,并且嘱咐道:“以后你千万不可再来。我的丈夫平素虽然老实,但一旦为什么事发作起来,也是十分暴躁可怕的。万一咱们的事让他知道,恐怕你我都难逃活命。” 王成一听,不觉怒从心上起,说:“我还给你的这些金银首饰,如果拿到妓院里去快活,怎么也能痛快三五天,现在我和你只来了一回怎么就要两清了?” 王氏一听,半天没说出话来,后来为了把王成对付走,便假意安慰他,说:“我也不是不愿和你作长久夫妻,我丈夫身子骨儿平常不大强健,你我不如安下心来等他有个灾儿病的,那时他死了,咱们再做长久夫妻,不强似今日这般偷鸡摸狗?”王成听了,也觉得王氏的话很有道理,便回到了自己的村子,但他心里无时无刻不牵挂王氏,恨不得王氏的丈夫明日就死,自己好把王氏弄到手。 从此,他日日留心,时时在意,一天,他终于发现姓周的商贩在黎明时独自赶路。于是,他赶快抄小道赶到前边,埋伏在路旁的山崖上,待周姓商贩经过这里时,他推动一块巨石,猛然间落下来,正砸在周姓商贩的脑袋上,周姓商贩连喊也来不及喊一声,当时毙命。王成又跑下山崖,用刀将死者的头割下来,并将其尸首分别扔在两个地方。当晚,王成又来到西崖庄,跳进周家的院子,对王氏说:“不好了,有人把你丈夫杀了。你现在没了丈夫,该象原先说的那样,嫁给我了。” 不料,王氏上回说的那番话只是为了把王成哄走,这回一听自己的丈夫真死了,不禁失声痛哭,一把扯住王成,叫嚷着说:“一定是你杀的。”接着又捶胸顿足,号陶大哭,拉住王成索命。这时王成才明白王氏日前说的话只是对付自己,出于无奈,并非真意。 王成不禁怒火中烧,恶向胆边生,本想把这小妇人也一刀结果了性命,可又舍不得王氏的花容月貌,便用力挣脱了王氏的两手,依旧跳出院墙,心想过两天再来劝王氏回心转意。没想到第二天便听村里人说王氏上吊自杀了。 费宜审出全案经过,将王成关人死牢。衙门里的人全佩服他的神断,但又都不清楚他何以如此明察。费宜向众人解释说:“世间的疑难事没有弄不清的,罪犯再狡诈,也会留下蛛丝马迹,但需要办案人员事事留心。当初验尸时,我看见周姓商贩腰间的包袱上绣有万字花纹。而这回查验钱粮时,王成送上的包袱也有万字花纹。我又仔细察看了包袱的用布,花纹的格式、手工的精粗,确认两个包袱同出一个女子之手。当我问王成他是否认识周姓商贩时,他又坚决否认,这就排除了他二人相识,周姓商贩将包袱送与他的可能,从而也就认定了王成有杀人嫌疑。用大刑一问,果然他就是凶手。” 众人听了,不禁大为叹眼。从此,费宜断案如神的名声便在全县传扬开来。 风流书生戏言遭祸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阳谷县有个名叫朱明的人,他不仅长得十分清秀,而且天性风流,琴棋书画,笙歌管弦,无所不通无所不会。每日里无事便串花街走柳巷,出入于秦楼楚馆,与妓女们打得火热。 忽然一天,朱明的妻子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先前也没什么征兆,便觉得浑身上下串着痛,尤其是腹中剧痛难忍。朱明遍请县城里的名医们多方调治,竟无一人能说出这是什么病症。几天过后痛得更加厉害,茶饭不思上吐下泻,没多久便命赴黄泉。朱明大哭一场,请了和尚来家念了几日经,超度了一场,然后入殓埋葬。 朱明本是个不安分的风流人,妻子刚死,虽然自己还在服丧期间,心里便熬不住,四下里偷鸡摸狗,丧期一满,他便找来媒人商量续弦之事。他家广有财产,远近闻名,所以有不少人家都愿将女儿来攀他,媒人们整日里在他家进进出出,但朱明却挑花了眼,过了不少日子,仍未能定准。 也是该他倒霉,有一天,他走到茉莉街石榴巷张婆家的门前,恰好看见张婆站在门口张望,看见他来了,便陪着笑紧赶着张罗道:“大官人今日得来走走,想是丧事已过?老身这几日正想去看望大官人,不期大官人今日倒先来了!” 朱明也便逢场作戏道:“不敢劳动妈妈,我今日正有事相求。” 张婆笑道:“大官人有何事吩咐老身?” 朱明道:“专为续弦之事。” 张婆又笑道:“大官人家财万贯,一时里还真不知把谁配与大官人。” 二人正说着,忽然飘来一阵脂粉香。朱明拿眼一瞧,只见隔壁院里出来一个少年妇人,长得甚是俏丽,只见她眉挑远山,眼含秋水,丹唇外朗,皓齿内鲜,身段窈窕,一步三摇,真如梨花带雨,直把个朱明看得目瞪口呆。待那少年妇人去得远了。朱明方才回头,色迷迷地问张婆道:“这位小娘子是何人?已出嫁否?” 张婆答道:“这位娘子是我家邻居王四之妻,官人虽有意,无奈她已嫁人。” 朱明本来生性轻浮,举止放荡,平时说话又喜调笑,此时便信口开河地说:“王四我认识,他不过是个贩卖木耳的小商人,我和他也有过几次交易,不想他的妻子竟有如此美色,正可谓鲜花插在粪堆上。我以巨万之资,求此妇人,想来当易如反掌。你为我将此意告之王四,若王四将此妇人让于我,我当予其重金。此事若成,我亦有重金谢你。” 张婆听了也半真半假地调笑道:“王四甚爱其妻,让于你定然不肯,你若坚欲夺其妻,唯有将王四杀死。你如能将王四杀死,我必能为你娶此妇人。” 朱明当即点头应允道:“好,一言为定。我必杀王四,你必为我谋其妻。” 一个多月后,王四到外地贩卖木耳,但久久不归。王四之妻墓为着急,让人到处打听。 一日,忽有某村地保,将一死尸用牛车拉至县衙前。县令升堂,经过一番勘验,认定此尸身是茉莉街石榴巷贩木耳的王四,被人以重物击中头部而死。当即令人唤来王四之妻细辨,果然不差。于是又令衙役及当地地保对此案细细查访。 查访之中,地保想起巷中以说媒为生的张婆平日里走街串巷见多识广,又巧嘴花舌好搭人说话,心想也许她听到过什么动静,于是便请差官将她带到县衙讯问。张婆尽管平素里干那些没正经的事儿显得颇为精细,但未曾上过公堂。这一上大堂,腿登时软了。县令一问,先有些慌张。问得急了,想起那日与朱明的戏言,便一五一十地招了出来。 县令听了,心想这虽然是二人戏言,但杀人非儿戏,且命案重大,也不可不当真来查办。又因几日来访拿犯人毫无结果,便将朱明拘到县衙。 县令升堂一间,朱明连说绝无杀人之事。动刑一问,朱明仍不肯招,只承认自己与张婆戏言,聊为一笑,并无杀人之心,更无杀人之事。县令无奈,只得退堂,将朱明暂收牢中。 吃毕晚饭,县令又于灯下细思此案,忽然心中一动,心想此案或许是朱明与王四之妻合谋杀人。那王四之妻生得甚美,朱明又有家财,且又有续弦娶此妇人之意,那日石榴巷口。也许二人眉来眼去已有情意,以后勾搭成奸,只嫌王四是个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便合谋下了毒手,好作个长久夫妻。县令越想越得意,竟然一宿未睡。熬到天明当即击鼓升堂,派人将王四之妻立时带到。 县令此时再将王四之妻细细一看,见其果然姿色超众,体态风骚,心想这等美妇从来就是招惹是非的尤物,不觉心下先有了几分主张。将其一问,妇人果然也坚不承认与朱明有奸,甚至说不知朱明此人为谁,奸情从何而来。并要求县令大人明察,切莫辱没了自己的名节。 县令越听越火,乃至勃然大怒,一拍惊堂木,大喝道:“谅不动刑,你这小骚妇也不肯招。左右,与我上刑!” 两旁衙役发一声喊,将王四之妻先用鞭子打了数十,又抽了数十个嘴巴,王四之妻仍咬紧了牙关不肯招承。最后衙役们又用烧红的烙铁去烫她的背部,妇人先后昏死几次,实在忍受不住,只好承认自己与朱明有奸,合谋杀害了亲夫。 县令大喜,令人录了供,即刻令将朱明带上堂,喝道:“你这大胆的狂徒,这淫妇已然招了,看你还如何狡辩!” 接着,县令又命王四之妻将方才的口供说了一遍。 朱明看看遍体鳞伤的妇人,仰天长叹道:“罢了罢了,这妇人无辜被屈,皆我之过也。妇人细皮嫩肉,怎禁得住如此惨酷之刑?所谓招承,皆是受刑不过,屈打成招。若以其口供而使她引颈就戮,且死之后还要加以淫妇之恶名,即令天地鬼神不知不闻,我心里又如何没有侧隐之情呢?我老实招供吧,是我为娶这妇人而杀死了王四,此事前前后后皆我一人为之,妇人实不知情。大丈夫敢作敢当,不连累无辜。望大老爷放此妇人回去,小人服罪便了。” 于是县令又道:“你既己招承杀人,还要交出证据。” 当时官府结案,不光要有人犯证词,还要有物证。所以县令要朱明交出物证,人证两全,方能结案。 朱明寻思了好一会儿,答道:“有杀人时的血衣为证,现藏家中。” 县令即刻令衙役前往朱明家中搜寻。不料寻了半日,不见踪影。衙役回报,县令大怒,认为朱明不老实,有意戏弄官府,于是令左右重加鞭挞,直打得朱明死去活来。 最后,朱明道:“我想差人们未能取回血衣,恐是我母亲有意藏匿,不肯交出来。我母亲此举虽是妇人无知,但母子天性,她一定知道交出血衣即致我于死地。如今也只有我和差人们同回家中,我亲自劝她将血衣交出。” 县令觉得朱明说得有道理,即派人带着朱明回到家,朱明对母亲说:“孩儿不孝,作出这等事来,有辱门楣,使母亲悲伤,皆儿之过也。但事已至此,无可挽回。母亲给我血衣,儿死,母亲不给我血衣,儿亦死。晚死多受罪,不如早死。” 朱明的母亲听后放声大哭,哭罢,转身到自己的卧房取衣。过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才令使女将血衣拿出交付差人。差人打开衣服一看,里面果然沾有不少血迹,便押着朱明回衙门交差。 县令验毕血衣,认为可以结案,于是向上头有关衙门呈上公文,上司复审,朱明也是一口招承,没有翻供。后来又经过几次审核,始终也没查出有何可疑之处,上司便批了公文,只待秋后行刑。 这样过了约有半年之久,一天,县令正在堂上问案,忽然从外面进来一人,昂首直人厅堂,威风凛凛,气势勇猛。他对县令怒目而视,且厉声叱道: “似你这等昏溃糊涂之人,怎配当百姓父母官!” 县令一听勃然大怒,忙喝令左右,将此人与我拿下。左右公差数十人一拥而上,但此人既不畏惧,亦不慌张,待衙役们到得身旁,刚要拿他,只见他伸出两只蒲扇般大的手掌,只轻轻一挥,这数十衙役竟同时大叫一声,躺倒在地,骨软筋麻,动弹不得,县令见了,大为恐慌,转身欲逃,只听此人又喝道:“我是关外燕子李三,你等若干再动,都是一死。” 县令两条腿筛糠似地抖个不停,勉强支撑着听下去。 “昏官听仔细,朱明一案,杀人者宫标也,与朱明有何干系?” 言罢,燕子李三丢下一人,瘫在地上,呼吸渐弱,有一丝无一丝,好一会儿才醒来。 县令忙问此人姓名,此人有气无力地答曰:“小人宫标。” 县令一听,忙问:“那王四可是死于你手?” 那宫标早就被燕子李三打怕了,此刻哪敢胡说,很快承认自己就是杀死王四的凶手。 原来宫标本是个市井无赖,仗着身高力大,又会些花拳绣腿,在乡里横行不法,欺压良善。一日听得王四贩货归来,心想他身上必有不少银子。于是便到野外王四归家必经之路埋伏,将王四杀害。不想遍搜其身,竟未得几文钱,不禁连叫晦气。没想到他这一番举动都叫燕子李三路过时看到了。当时燕子李三外出有急事,救援不及时。 宫标后来打探到朱明自承杀人之罪,心中大喜。谁料今日正在街上行走,忽然被人提着身子,捉拿到了荒山上。原来,燕子李三听说了这事,就赶过来打抱不平。 县令这才知道,因为自己错判此案,心里头忽然又生疑云,急令衙役将朱明提上堂来问道:“杀人者非你,乃宫标也。此案本大人现已查明,现今即可将你开释。但有一疑团必须弄清,即你未杀人,则血衣从何而来?” 朱明答道:“小人受刑不过,又不愿牵累王姓的娘子,故作假供。若无血衣,此案难结,小人仍要受苦,所以回家向母亲求血衣为证,以利速死。至于小人之母从何处得来血衣,小人亦不知晓。” 县令又忙派人将朱明之母请到县堂询间之下,方知朱明之母为遂儿子心愿,进卧房后用刀将自己左臂砍破,以血染衣。县令又令件作验其左臂,刀创宛然,县令大惊失色,忙将母子二人送回家中。 朱明母子二人归家后皆欢喜非常,王四之妻也因感激朱明的情意而嫁给了他。朱明因祸得福,十分感叹。婚后二人恩受非常,相敬如宾。 县令因审案不明,被上司参了一本,后来被判入狱,终至病死狱中。宫标则以杀人劫财罪处死。 花和尚一夜风流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太原有个叫张亮的富商,家中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叫金姑,嫁给城里一个姓李的人,但丈夫早死,金姑年纪轻轻便守了寡。二女儿叫玉姑,许配给城里一个姓曹的人。但因曹某随其父到广东各地去做生意,久久未归,所以玉姑虽已到了出嫁年龄,仍未出阁。 过了两年,附近人纷纷传说,曹某父子在广东沿海某地遇强盗,财物被掠,父子二人也被杀死。张亮听了,便与玉姑商量,想让她改嫁给别人。玉姑听后,坚执不允,说道:“大街上的流言蜚语不可信,不如再等一些时日,有个确实的消息。再说我已许配给曹某为妻,怎能再嫁别人。嫁鸡随鸡,嫁犬随犬,曹某若真有个好歹,我也同姐姐一样,守寡便了。” 张亮不听,逼玉姑改嫁,玉姑不再说话。于是张亮唤来媒人,将玉姑又许配了附近一个叫姚平的人,聘礼已送来,吉日已择好,只待人洞房拜天地了。 忽然有一天,张亮家门前急匆匆来了一个蓬首垢面衣衫槛褛的青年人,请求见张亮。张亮来到门前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此人正是前两年传说已死的曹某。张亮忙请他进客厅,置洒席,又令下人们备汤水及新衣让曹某沐浴。 诸事毕后,曹某告诉张亮,自己随父亲这两年在南方作生意。起初非常,但后来忽然遇到一桩公案,结果为打官司花了全部钱财,还受了不少罪,父亲因此心中郁郁不快。竞然一病不起,撒手归西了。临终前嘱咐曹某速回太原。投奔张亮,与玉姑完婚。同时向张亮借些钱财,把自己的棺木运回家乡,不要让自己成了他乡之鬼。 张亮一听,心想,他家现如今是财尽人亡,我将玉姑另嫁他人果然不错,否则跟了这个穷酸过日子,岂不误了我女儿的终身。但眼下发愁的,是怎么想个办法打发了这小子。于是嘴上有一搭无一搭地与曹某说话,心里却打开了算盘。 曹某进门后,张亮家的婢女们都认出了他,于是就有腿勤嘴快的丫环跑到后房告诉了玉姑。玉姑听后,狂喜,拿过剪刀,一刀剪断了与姚平成亲用的红绸,说:“这回可用不着你了。” 到了晚间,玉姑先让随身的小丫环去打听清楚曹某住的屋子,然后趁夜色已深,众人都已安歇,一个人悄悄溜出屋门,来到曹某的门外,轻轻敲了敲。 曹某开门一看,见是玉姑,甚为吃惊。想起古训“男女授受不亲”,急忙欲转身回避,玉姑却一步上前,拉住他的衣袖说:“你不必如此,父母早已将我许配与你,我与你乃明媒正娶,并无见不得人事。但我父如今嫌你贫苦,又为我另选夫婿。我既己聘为君妇,又岂能更事他人?只是现在情势紧迫,我二人如欲结为夫妇,必先私奔,远走他乡。然后寻机而做,仍归父母膝前。你看如何?” 曹某此时尚不知玉姑另嫁事,闻言大惊,拉住玉姑的手细问究竟。玉姑于是将以往从前的事说了一遍,又说自己本意是与姚平成婚当夜,即以布帛束颈自杀,以示一女不事二夫之志。如今老天可怜,得见曹某,誓与他同生共死,终生厮守。 曹某听罢,长叹一声,两眼发呆,愣愣地好大一会儿没说话。玉姑急问他为今之计,曹某又叹道:“世态炎凉,人情薄如纸,也就不去管他了。只是我如今穷愁潦倒身无分文,纵想携你远走高飞,又如何能够呢!” 玉姑听罢,微微一笑道:“郎君不必忧虑,我平时多有积蓄,现已随身带来。我二人即便行万里路,钱财也花费不尽。”曹某听了,面上刚有喜色却又一脸疑云。 玉姑忙问缘故,曹某说:“虽然盘缠有了,但来日方长。你是千金小姐,而我今日则已沦为一穷汉。况且瞻望前程,也不见有一丝半点儿的光亮,假若我终生都是而今这付穷模样,又怎能养活你这位娇小姐?” 玉姑正色答道:“你也太过忧虑了,哪里有男子汉大丈夫一辈子郁郁不得志,穷愁落魄呢?再说,我方才已言明自己从一而终,穷也罢,富也罢,我一辈子守着你就是了。” 曹某听了,虽受感动,但仍犹豫不决。玉姑恐时间长了,被人撞见,于是不断催促他,曹某这才和玉姑收拾了东西,趁黑夜从后花园的角门溜了出去。 在路上,他们商议先投奔玉姑的姐姐金姑家,到那里先躲一躲,然后再徐图计议。到了金姑家门口,将门一打,里边有个丫环问:“谁呀?”玉姑说:“我是玉姑,我姐姐金姑在吧?”这时金姑也已走到门边,但并未开门,只是问道:“妹妹这么晚来有什么事?”玉姑不加掩饰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金姑寻思了一会儿,隔着门说:“你和曹郎远走他乡,我也赞同。只是父亲发现你们逃走后,十有八九首先会到我这里来寻找。依我之见,你们不如快快到别处躲藏。如果在我这里藏身,无异自投罗网。”玉姑听罢,觉得姐姐说的十分有理,于是隔着门谢了姐姐,与曹某又投别处了。 张亮正在家中睡觉,忽然有丫环敲门来报,小姐不见了,家中遍寻不着。张亮急忙披衣下地,出门察看。这时有仆人慌慌张张前来说,曹某也失踪了。张亮一想,准是二人趁夜私奔,不禁勃然大怒。他唤集仆人,准备前去捉回。张亮寻思他们第一个落脚点恐怕就是金姑的家,于是带众人齐扑金姑家而来。 到了金姑家把门一敲,金姑又来到门边,问是何人。张亮唤女儿开门,并把玉姑私奔的事说了一遍。但金姑并不开门,只是回答道:“刚才妹妹果然和曹郎一同来到我家,求我藏匿,但我没有应允,他们已经往别处去了。您率众人快去追赶,一定能追上。” 张亮听后并不相信,又见金姑不肯开门,心中更是生疑,于是说:“他们一定藏于你处,速开门,不要再为他们支吾。” 金姑也忿忿然说:“逃走的人你不追,非要进我家干什么!” 张亮怒火中烧,举鞭打门说:“再不开门,便破门而入!” 过了好一会儿,金姑才将门打开,张亮率众人一拥而人,四处乱翻乱看,竟然空无一人。张亮心里不禁十分懊丧,心想金姑也许真的没有收留他们。 就在张亮率众人准备离开时,他忽然抬头看见金姑坐在一只大木柜上,一动不动,也不起身相送。张亮生疑,要打开木柜看看究竟。金姑却说:“这个柜子封锁已有多年,且年深日久,钥匙也早已丢失不见,没办法打开。” 张亮大喝一声道:“住口!奸人必在其中。”令仆人们将木柜抬回。金姑拦阻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木柜被抬走了。 张亮率众人将大木柜抬回家,用铁棍撬开一看,不觉同时发一声喊,一个个目瞪口呆:原来木柜中躲着一个浑身赤裸一丝不挂的和尚,而且口眼紧闭一动不动,已然死了!众人这一惊可非同小可,纷纷议论道,原只是去捉人,如今却弄出一场官司来。 张亮紧锁眉头思前想后,突然得到一条妙计,不禁变忧为喜。原来他想两日后玉姑就将与姚平成婚,现而今玉姑脱逃,不知何往。正苦于无法向姚平交待,不如就将这死和尚乔装打扮,穿上玉姑的衣服入殓,告知姚家玉姑忽患暴疾而亡,岂不是个绝好的主意!想到此,即令仆人们将死和尚从柜中取出,给他穿上玉姑的衣服,头顶带上女人的假发髻,然后停尸堂中。并即刻派人去附近寺庙请来和尚,念经超度,又同时派人去姚家,告知玉姑暴死,因为时辰不好,所以不能拖延时日,必须在天色微明时即入棺,姚家不必来人了。这样安排了以后,张亮自以为得计,安称合来,也顿时觉得困倦无比。于是他吩咐了家人们几句,自己便回房去歇息了。 灵堂里,请来的一群和尚念念有词,喋喋不休。旁边的仆人们因为跟着张亮东奔西跑,个个腿软筋麻,睡意朦胧,听着和尚们千篇一律的诵经声,更使人昏昏欲睡。不久,灵堂里的诵经声和鼻息声即响成一片,此起彼伏,除此以外,倒是一片寂静。 然而就在此时,在暗淡的烛光下,只见棺中的死和尚似乎动了一下,几个和尚大为惊讶,疑心自己因困倦看花了眼,揉揉眼再看,却见那死和尚又动手又是抬脚,冷不丁的,竟然一下从棺中坐了起来。他的身影映在被烛光照得恍惚迷离的慢帐上,显得分外高大,狰狞、恐怖。 诵经的众和尚大叫起来,抱头鼠窜,这时仆人们也被惊醒,一见那死和尚正欲从棺中走出,不禁齐声大喊:“炸尸了!炸尸了!”纷纷跑进旁边的屋室,并把门牢牢拴上。这下却害了念经的众和尚,他们摸不着门路,不知到哪里藏躲,东奔西撞,最后总算摸到了大门,哄嚷着逃了出去。随身携来的各种念经超度用的法器也丢了一地,狼狈无比。 原来这棺中的和尚并未死去。只是当时昏厥而已。这和尚是城中一座大寺庙的僧人,因为几次到金姑的家里去,为金姑的亡夫作超度而认识了金姑。金姑长得虽不是天资国色,却也有几分模样,和尚见了不觉心动,意欲将她勾引到手。金姑生性风流,却又青年守寡,长夜难熬,心里也早有意思。两人一来二去,眉目传情,不久便成了好事,难舍难分。当天夜里玉姑前来投宿时,金姑正与和尚行云雨之事,所以不能开门,将玉姑拒于门外,并花言巧语将玉姑支走。等到张亮来后,定要进门,金姑无可奈何,只好将和尚藏于木拒中,暂且躲避一时,没想到张亮竟带人将木柜抬走。 和尚事出意外,十分恐惧,加上在木柜中闭置的时间太久,无法喘息,所以昏然如死。在灵堂中被风一吹,渐渐苏醒,于是伸手抬腿,坐起身来,看见众人狼奔鼠窜,不知何故。环顾四周,见有许多哀词纸钱,自己身下躺的乃是灵床,不觉自问道:“我是死了吗?”掐掐大腿,疼,知道自己未死,放下心来。继而低头一看,见自己身上穿着女人的衣服,心里更加诧异。他抬起身子,想站起来,又觉得两脚不象平时那么自如,低头看去,原来脚上穿了一双女人的小脚鞋,难怪又紧又尖。和尚把鞋脱了,扔到一边,光着脚摸出大门,想回到自己住的寺庙。他走了一会儿,见旁边有一豆腐店,里边灯光明亮,磨豆腐的声音不绝于耳。和尚觉得十分口渴,于是上去敲门求些水喝。 豆腐店的店主姓莫名五,打开门一看,见外边站着一个身穿华丽服装的女子,心想她恐怕是哪个大户人家逃出来的小妾。莫五将和尚带进门,刚要给他倒水,莫五的女儿却叫起来:“这个坏男人,假扮成妇女的样子,要干什么!爹爹你老眼昏花,连男女都认不出来,还把这个坏家伙往屋里带呢!” 原来莫五的女儿虽然只有十五岁,却乖巧聪慧异常,一眼便看穿和尚是个男人,故此喊叫起来。莫五一听大惊,顺手抄起一根棍子,上前就揍。和尚忙跪地求饶,愿意把身上穿的戴的都留下。于是莫五找了一身布衣和布鞋,和尚则脱下女衣及首饰。莫五催和尚换好衣服后,即将他赶了出去。 和尚垂头丧气地往庙里赶,快到寺庙时,忽然见月光下路边蹲着一个女人。再仔细一瞧,原来这女人是屠夫王二的媳妇。屠夫王二的家就住在寺庙旁边,所以和尚认识王二和他媳妇,走近前去,才发现这女人正在路边草丛里小解。 王二的媳妇生得有几分姿色,又善调情,平时和尚对她就十分有意,只苦于没有下手的机会,眼下正是天赐良机。和尚于是快步上前,王二的媳妇初时吓了一跳,及至看见是和尚,倒安下心来。和尚边调戏边动手脚,王二媳妇也不大推拒,于是和尚搂着她进了王二的家,二人上了床,便翻云复雨地快活起来。 二人正在销魂之际,忽然大门一响,王二却回来了。见二人正在难解难分,王二大怒,举刀扑来,和尚大叫饶命,王二哪里肯听,一刀结果了性命。王二又举刀欲杀女人,女人跪地连连求烧,反正和尚已死,死无对证,女人就说是和尚逼她如此。王二被女人花言巧语如此这般地一说,也软下来,遂放了女人一条性命。 原来王二每天天未亮时即肩挑猪肉赶到市场,今日走了不多远,忽想起忘记带秤,所以急匆匆返家取秤。没想到正撞见和尚弄他老婆,一时大怒,杀了和尚,然后乘夜将和尚尸体扔到寺前井中,自己依旧到市场上去卖肉。王二卖完肉后返家,只听街坊四邻纷纷在那里说,寺前井中发现有一和尚尸体,现已报官,官府马上要来查验,井邀王二同去看热闹。 王二一听,不觉两腿发软眼也花了起来。心想万一官府要查出是我做的,可怎么是好。心里一怕,便干脆收拾东西,悄悄溜出家门,一走了之。王二后来逃到交城,开了个酒铺谋生,虽是小本生意,买卖倒还红火。常来的众多酒客中,有一美少年,他三天两头常来喝上三杯两盏,赶上店里客人不多时,王二也常过来陪他喝一会儿。一来二去,二人相熟起来,无话不谈。有次王二喝醉了,无意中说出了自己杀死和尚一事。少年听了,也不置可否,只是点头而已。 这位少年正是玉姑的丈夫曹郎。原来曹郎之父临终前,曾拉着儿子的手,流着泪说:“人情冷暖,大都是凭着贫富而定。我死后,你去投奔玉姑的父亲。如果他能收留你,不悔婚约,你就算有个安身之处,不用到处飘泊。万一他嫌你贫困,不肯接纳,我还有个朋友你可去投靠。他就是交城县县令陈公,他与我为生死之交,我想他断断不会把你拒之门外。”言毕,伏枕上作书。书罢,交与曹郎,又说:“拿着我的书信求见陈公,他一定会帮助你,但你也要勤谨努力,好自为之。”说罢,长叹一声,魂归九泉。 所以曹郎和玉姑出逃后,便投奔陈公来。曹郎假称自己已娶妻,而妻家贫无立锥之地。故随自己一同前来。陈公果然念旧,留曹郎在府中做个文笔小吏,但对他的薪律从优,从此曹郎和玉姑总算有了安定的生活。一年多后,陈公从交城县令升任太原知府,曹郎也随其同往。 陈公到任后,审理前任留下的积案,其中一件最为棘手的就是和尚被杀案。 原来自从井中发现和尚尸体后,前任太原知府便亲加勘验,他见和尚身上穿着普通人的衣服,不禁心中生疑,道:“和尚应身着僧衣,现身穿布衣是何道理。”于是令附近百姓们辨识。有人认出这是莫五的衣服,便向官府举报。于是捕吏们将莫五收捕,认定他有杀人嫌疑。莫五大叫冤曲,捕吏们不听,搜其家,欲得凶器。不想凶器未得,却搜得华丽的女子衣服和金银首饰若干。 知府认为莫五开个小豆腐店勉强糊口,家中不应有这等华贵器物,其来历定有问题。这时张亮家炸尸一事,也已由里正报官,知府怀疑衣服手饰是女尸身上的穿戴。传张亮上衙门一认,张亮连说:“正是小女的东西,正是小女的东西。”于是知府让张亮与莫五对质,莫五仍称冤枉,说:“昨天夜里我正在磨豆腐,忽然外边有人敲门,开了一看,见一身穿华丽外衣的女子站在门前讨水喝。我将他引进屋,觉察他是一个男人,心想他男扮女装肯定心怀不良,举棍要打,他却跪地求饶,愿将身上的所穿之衣及一首饰与我换一布衣布鞋。我与他交换后,他即出门不知所往。我怎么会知道这是张亮家的衣物呢。” 张亮听了,虽然明知莫五说的是真情实活。却不敢承认那女尸其实就是自己用和尚装扮成的。因为那样一来,自己就成了杀死和尚的凶手。于是他一口咬定,说:“我女儿明明死后又炸尸,怎能说她死后又变成一个和尚!我想一定是死人炸尸后到处乱跑,跑到莫五家门口又僵仆于地,莫五趁机扒走我女儿的衣物。” 知府于是对莫五用刑,起先莫五还咬牙忍着,无奈“人心似铁,官法如炉”,几次大刑过后,莫五怎么咬牙也无济于事了。只好承认自己杀了和尚。再动刑,又承认自己扒走了女尸的衣物。问将和尚尸体扔到何处,凶器在哪儿,莫五却又信口胡编,说不出个所以然。因此官司拖了一年多,至今未决,成了一件悬案。 近来知府因为某事被御史参了一本,朝廷将其罢免,陈公继任,审理积案,看到这件案子时,认为莫五已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人,一夜之间又杀人又掠物,不合情理,其中必有可疑,于是叫集手下的文书们共同商量。曹郎阅着宗卷,见案件发生的年月日后,大为惊讶,回家后告诉玉姑。玉姑听了,也说:“此案发生的月日,正是当初你我逃亡的当夜。案中又有我的衣服首饰,必与我有关,你将卷宗取回家,待我细观。” 第二天,曹郎将卷宗取回,交与玉姑细看,看毕,夫妻二人慢慢推想猜测其中的缘故。玉姑说:“当日我既然与你私奔,父亲寻我不获,也许会向姚家人托词说我暴死,以了结婚事,这倒很是合乎情理。但又哪里来的什么炸尸,使人迷惑不解。”玉姑以手托腮,想了半天忽然叫道:“有了!我父既然向姚家人谎称我已死,却又苦于没有尸体,一眼便会被人看破,于是以重金贿赂和尚,让他穿上我的衣服,戴上首饰,伪装成女人 ,然后等夜深忽然起立,诈为尸变而逃走。半途中口渴难忍,却忘记自己身穿女服而叩门求饮,这也在情理之中。如此说来,莫五以前的供词是真情实话。那么杀死和尚的又当是准呢?” 玉姑又略想了想。将手掌轻轻一拍,叫道:“必是我父亲!他怕僧人走后,泄漏了秘密,所以又暗暗派人将其追杀。如此,此案可结,只分可怜我的父亲。” 曹郎听后,沉吟半晌,忽然拍掌大笑道:“说的对,真是一语道破天机,依你所言再加推断,那些请来念经诵佛超度死人的和尚们,三天两头见死人,岂有认不出活人死人的道理!如此看来,必定这些诵经的和尚们也被你父亲买通,众人暗中相互照应,以诈尸遮人耳目。至于杀死和尚的凶手,我早已知道是谁,并不是你的父亲,你不必担心。此案马上就要真相大白。” 第三天,曹郎向陈公将事情经过以及他和玉姑的推测详述了一遍,陈公当即升堂,传张亮问话,问张亮案发当日情形,张亮仍供述如前。陈公又问:“你女得何病而亡?”张亮答:“暴疾而亡,不知何病!”陈公再问:“诈尸后,尸体跑到什么地方?”张亮低头答道:“这应当问莫五。”陈公笑道:“此事不须问莫五,我还你女儿如何?”言毕,即派人请玉姑出见。玉姑缓缓来到堂中,立于书案之后,远远地朝张亮拜了一拜。随后又向张亮说:“案已大白,爹爹不要再事遮掩,自讨苦吃。”言毕,又款款地走到屏幕后边去了。 张亮大惊失色,于是将当夜发现女儿私奔,去金姑家索讨,搬回木柜,柜中有一死和尚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陈公即时派人传来金姑,问柜中和尚是何来历。金姑身至州衙,已是胆战心惊,丝毫不敢隐瞒,于是将自己与和尚私通事供述出来。至此,全案真相大白。 陈公派人依曹郎指点的地方去捉拿王二,不几天,差人从交城将王二带到。陈公升堂一问,王二不打自招,陈公将其打入死牢,此案遂结。从此,陈公断狱如神的美名开始在当地传扬开来,而其实此案所以能破是靠了许许多多的巧合和偶然,这就是一般人所不知道的了。 巧破奸杀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河南有个名叫王贵的人,他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却十分善于赌搏。赌胜的钱财,则随手送于他的同伴,一点儿不吝惜。有个名叫刘大根的人,是个裁缝,跟王贵很谈得来,王贵时常周济他。 有一天王贵在赌场中和人争吵,由吵嘴到动手,险些把对方打死。官府捉拿王贵甚急,王贵便躲藏到刘大根的家中。但日子一长,邻居们认出这是官府追缉的要犯,整日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王贵知道此地不能长住,于是一日夜间拿出三百两白银,对刘大根说:“你家中已不能再住,这三百两银子我与你对半,你得一百五十两,我拿另一半逃往广东谋生。你有了这些银子,可开个小店铺,若再能娶上房媳妇就更好,也不枉我一片心意。”刘大根点头应允,趁夜深送王贵上路。 刘大根得了银两后果真开了个小铺子,又与其表妹谢氏结为夫妇。谢氏皮肤白细,容貌清秀,颇有几分姿色。后来刘大根全家迁居河西,在河边构筑小屋,门前门后栽松种柳,刘大根治家理财颇有办法,家道日富。过了一年,谢氏生下一个男孩。 刘大根高兴地说:“我本来穷苦不堪,今能娶妻得子,全得感谢王贵哥啊!” 谢氏问:“王贵哥是谁?” 刘大根说:“是我的一个朋友,与我为生死之交。王贵哥为人仗义施财,当年我贫困时,他屡屡周济我。临行时又与我银两,使我得以小小地发迹。否则,我也无钱娶你,到现在恐怕还是一个光棍汉。” 过了七年,刘大根已有了三个子女。 一天,刘大根到天津去办事,谢氏带着三个孩子在家中过活。忽然一天傍晚,有个客人登门求见刘大根。谢氏问客人姓名,客人说:“我叫王贵。”谢氏听了大喜,说:“刘大根是我的丈夫,有事去了天津。但您的大名我早己知道,因为刘大根总在我面前念念叨叨,说如果没有您的大力帮助就没有他的今天。今天您到了我家,就如同我家里人一样。”说完,又忙让三个子女出来拜见,王贵给了他们每人一个金饼。谢氏又忙着杀鸡取酒,款待王贵。 王贵本意是来探望刘大根,初时倒没怀什么邪念。等到喝上了酒,越看谢氏越觉得她容貌娇艳,不觉淫心大动,时不时用言语撩拨她。谢氏心地纯正,待他同家里人一样,只认作王贵说话随便,不拘小节。 第二天,刘大根回到家里,一见王贵,狂喜,二人握手述说这些年的经历。王贵说他这些年在广东行商,赚了数千两金银,后来大都散与同伴,自己偷偷归来,想看看他的官司现在如何了。 刘大根说:“听说被你打伤的那人已经痊愈了。” 王贵放了心,在刘大根家一住就是一个多月。每天都是由王贵出钱,买酒买肉,谢氏日日在厨房里烹炸煎炒,忙个不停,刘大根与王贵两人天天都吃得酒足饭饱。 有一天,两个人一同外出闲逛,傍晚时王贵归来而刘大根却没回家。谢氏问,王贵说二人买酒时走散了,他找了一会儿没找到,便回家来,猜想刘大根也快回来了。但是到了第二天,仍不见刘大根踪影。王贵也大为惊讶,四出寻找,仍无踪迹。于是王贵张贴告示,许诺有人能找到刘大根,谢以重金。同时他对谢氏及三个孩子更是倍加爱护,并说如果刘大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会抚养谢氏一家。 过了一个多月,有人从一口枯井里发现了刘大根的尸体。王贵给钱酬谢了报信的人,与谢氏相对大哭,然后用上好的棺木隆重的仪式为刘大根出了殡。谢氏看王贵对刘大根的后事如此尽心,十分感激,也不觉王贵其实心怀鬼胎。 不久到了冬天,有一天,王贵坐在火炉旁吃烤羊肉,吃着吃着,他忽然用手拉扯坐在旁边的谢氏的衣裙,并嘻皮笑脸地要和谢氏行床第之欢。 谢氏吃了一惊,然后正颜厉色地说:“我一直当王贵哥是一条好汉,仗义疏财,既救济我丈夫于生前,又抚恤其孤儿寡母于身后,高风亮节,世人所仰。怎么会我丈夫尸骨未寒,便要行这般苟且下贱之事,肆虐于我?我虽是一女子,但也知守节,从一而终,绝不更事二夫。” 赵四威胁谢氏道:“即便你不肯服侍我,但你也得为你的孩子们想想。不从我,我杀了你全家,绝了你家的香火。” 谢氏道:“绝了香火,这不是我的罪过。我要是依了你而求得全家勉强活命,不光死者地下有知会悲痛,就是我和孩子们今后又有何脸面见人呢?” 王贵勃然大怒道:“想当初是我一手提携你丈夫,他才创立了今日这份家业。即便让他把你让给我,他又有什么可说的!再说我刚一来时,便被你的美色倾倒,一直在心里谋划怎么把你弄到手。现在果然遂了心愿,岂能容你不从!” 谢氏一听大惊道:“如此说,是你杀死了我丈夫?” 王贵当时喝得醉蘸酿,不及提防,便如实答道:“正是!” 谢氏大哭,举起手中的熨斗砸向王贵的脑袋。王贵力气大,抢过熨斗,砸向谢氏,谢氏当即倒地身亡。三个小孩子一看母亲死了,环绕哭号。王贵一看,心想不将他们杀死,自己也不能脱身。于是又掏出小刀,将三个孩子全部杀死。然后将剩下的酒喝完,又换了衣服,悄悄出门溜走。 第二日,村里有人找刘大根,见全家人尸横遍地血流满屋,忙去报了官。官府查得是王贵所为后,行文捉拿,但一直未能捕到。这样过了六年。 六年后的一天,京师菜市口斩杀罪犯,共十二人。当刽子手每次砍下一罪犯的脑袋时,旁边看热闹的人群里便有个人用手摸一下自己的脖子,这种奇怪的情景引起了一个多年老吏,名叫杨七的注意。 于是杨七命令他手下的一个人跟踪这个举止奇怪的人,不久,跟踪的人回来报告,说刚才那个人年纪大约近五十岁,皮肤黑,胡须浓密。杨七又详细问了问那人的形貌,觉得有些象在逃犯王贵。杨七和谢氏的母亲有些亲戚关系,所以对此案牢记于心,虽然事情已过多年,但仍常常留意察访。此时他便令手下人继续追踪,套出真情。 赵四看完杀人后,直奔便宜坊烤鸭店吃酒,跟踪者也进了店,坐在王贵的对面,故意和王贵有一搭无一搭地扯起闲话。二人越谈越投机,慢慢聊到刚才看杀人的事,跟踪者故意说:“天下杀人者多了去了。哪儿可能一个不漏地全捉到呢,就拿我说吧,我当年曾用刀捅进一个和尚的肚子里,把他杀了,可是官府直到今天也没查出到底是谁杀的。人们常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看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王贵当时已被跟踪者灌了不少酒,当即答道:“这种事可不是有的是!我还知道有杀了好几条人命而至今也没找到凶犯的事呢!” 两人正说得热闹,杨七走进来,远远冲着王贵一抱拳,高声叫道:“王贵哥别来无恙?” 王贵正喝得晕头转向,仓促间也来不及提防,立即答道:“幸托福安!” 杨七当下喝道:“王贵,你杀刘大根全家的事发了!”王贵登时惊出一身冷汗,猛地站起来,刚要脱身,却被对面坐的跟踪者死死按住,挣脱不掉,紧跟着从外面又进来几个公人,将王贵押人牢狱。 不久,开堂审间,王贵供认不讳。狱官拟了斩决,上司批文照准。随后将王贵押到菜市口,凌迟处死。 被剪去肾囊的丈夫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天,一个乡绅之子,名叫王云,被人谋杀,致死的原因是有人用剪刀剪断了他的肾囊。 县令当即开始调查,得知王云新婚不久。由此县令暗自推想,肾囊乃男子之阳物,并非像手脚那般整日暴露于外,会被人剪去致死,恐非外人所为,必是在密室幽欢之时被妇女所害。因此,县令便将王云之妻提来严加盘洁,果然,其妻承认自己在与王云定亲之前,曾与她的表兄行过云雨之事。县令大喜,认定必是其妻所为。但其妻只承认与表兄私通,不承认害王云一事。县令大怒,严刑拷打。妇人吃打不过,只得画供招认与表兄谋划,因奸杀人。因欲与表兄成百年之好,故在与王云交欢之时,趁王云不备动手剪断王云肾囊,致其死亡。县令将妇人表兄提到,一番痛打,妇人表兄亦画供签押,县令遂将此案完结,上报巡抚。 巡抚有个幕僚姓程,平日在府里帮助巡抚处理文案。他接到这宗案卷后,反复审阅,不觉大起疑心。一日,他来到巡抚面前,说道:“此案大有可疑。” “疑从何来?” 程某遂详细察报道:“大人试想,那王云既然在卧房与妇人交合,而妇人趁其不备以剪刀断其肾囊,王云当然剧痛难忍,向外狂奔。既是向外奔走,则必从户内向户外奔去,因此勘尸之时,其尸恰伏于门槛。可疑者也恰在此处,既从户内向外奔跑,其尸则应是头在户外脚在户内。但据勘尸者言,其尸却是头在户内脚在户外,恰似王云从外狂奔欲入其妻之室,推想则应是王云在外边被人剪去肾囊而奔回,据此,其妻则既不会杀人亦不知情。” 巡抚听罢并不以为然,当下答道:“肾囊乃男人之阳物,非与妇人交合岂能外露?此必为妇人所为,其妻又曾与其表兄私通,二人合谋以害王云明矣。卿不必多虑。” 巡抚批回公文,县令等行刑之日到,即将妇人同其表兄处斩。二人虽极口呼冤,亦无用,终于双双进了阴曹地府。 程某始终觉得此案有冤,但上司既不肯听从,自己也无可奈何。但他内心里从此十分自疚,觉得自己未能尽全力挽救二人性命。于是不久之后,他便辞职回归乡里了。 几年过后,程某的儿子程辉因为妻子死了,又续娶了一个夫死再嫁的妇人。此妇人姓白,乃浙江某郡郡守的女儿。白氏生得极有姿色,又极擅云雨之事,程辉与她处得十分和谐。 有一天,夫妻二人正在卧房内作床第之欢,程辉将自己的阳物弄到白氏眼前,让她细看,然后笑问道:“我这物与你丈夫的那物相比,他那物如何?” 妇人答道:“你自己看吧,我还留有他那物。” 程辉听了一征,忙问:“此话当真?” 白氏似自悔失言,低头不语。程辉越发生疑,于是紧催着白氏将那物取出来。白氏被逼不过,不得已,去墙边的柜中取一个小箱子出来,从里面拿出一个锦匣。打开锦匣,是几层绸缎,解开绸缎,是几重麻纸口揭去麻纸,里面是一个小瓶,瓶中赫然装着一个男人的破碎不堪的肾囊,用油浸泡着。 程辉见了大惊,逼问她为何收藏男人的阳物。白氏起先还不肯说,后来实在推不过去,只好从实答道:“我有个表弟,本来曾和我情投意合,私下里海誓山盟订了终身。但后来他变心娶了别的女子,我非常恨他,才用剪子剪了他的肾囊。我也不是什么因丈夫死了再嫁的女人,只因先前遭了表弟污辱,只好托词嫁人。” 程辉听罢,忙问:“你表弟叫什么名字?” “王云。”白氏老老实实地答道。 程辉听罢,心中都已明白。他曾听父亲程某谈起过几年前王云被杀一案。当下,他好言将白氏稳住,找个机会告诉了程某,程某又忙派人告知当年被处死的妇人的家里,其家人马上到衙门里诉冤。 经过复审及勘验,终于查明此案果系白氏所为,白氏亦供认不讳,被处以死刑。当年讯问此案的上至巡抚,下至县令分别受到降职、罢官等等不同的处罚。 其案情的缘由是这徉的:原来,白氏的父亲在做郡守时,王云曾以表亲的身份前往依附,谋得一份差使。那时白氏正是深闺小姐,住在花园深处的绣楼上。王云本是个性情风流的人,又有一套专门取媚妇女的本领。仗着与白氏的亲戚关系,常常借故出入绣楼。一来一去,眉目传情,没多少日子便把白氏勾到了手,二人并私订终身。几年后,白氏的父亲任期已满,便携全家归田隐居。王云看看没什么油水可捞,也离她而去,另谋生路了。 后来,王云的父母为他娶了一位富人之女。吉日降临,白氏的母亲携白氏前往祝贺,因道远留住在王云家。忽然一天,王云偷偷摸摸地溜进白氏的卧室,向她说好话,陪不是,想与她再行鱼水之事。但白氏对王云已恨之入骨,只将他痛责一番,要他出去。王云却是一不识羞耻之小人,照旧赖在白氏身旁,并脱去下衣,弄出阳物,百般调戏白氏。白氏愤怒已极,遂取床上的剪子猛力剪断其肾囊。王云剧痛难忍,奔出门外,向其妻之房跑去。但刚刚奔到妻子的房前门槛处,便倒地气绝身亡。所以其尸体的位置是头在门内,脚在门外,正是自外面奔回妻子卧房的状态。 新婚夜死亡的新娘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星子县曲河乡有个农民,名叫杨正。杨正夫妇多年未曾生养儿女,到近老年时,忽然得了一个儿子。夫妇二人大喜过望,爱如掌上明珠,为他娶了一个童养媳田姑娘。田姑娘性情温柔和顺,又贤慧勤劳,杨正夫妇甚为满意。等到二人长到结婚年龄,杨正夫妇便置办酒席为他们完了婚。 新婚之夜,杨正的儿子和田姑娘等送走亲友后,携手进了洞房,两人相依相偎,十分欢洽。杨正夫妇看了这般情景,心里也是十分高兴,收拾完后,回到自己屋里睡了。第二天天一亮,老两口便先起身操持家务,心想昨天自己的儿子和田姑娘一定十分疲乏,恐不能早起,也就没有去叫他们。等到日上三竿,仍不见小两口出来,到门前听听动静,也一点声息没有。杨正夫妇不免心中生疑,商量了一回后,杨正在前,老伴在后,来到新房前,先叫儿子的名字,没人答应;又叫田姑娘,又没人答应。俩人大惊,一推门,门却是虚掩着,进去一看,吓得老两口险些晕死过去。 原来田姑娘浑身赤裸,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已经死了,而杨正的儿子却不见踪影,遍觅不得。杨正急忙查验田姑娘之尸,但也奇怪,田姑娘周身上下完好,丝毫无损,未有半点伤痕。验其阴处,知道昨夜已行过房事。 于是杨正夫妇将田姑娘之尸停放到别处,又让家里人四处寻找自己的儿子,一连三日,没有半点消息,仍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与此同时,杨正也让人到田姑娘的父母家告知此事。但是田姑娘的父亲四五天后才赶到杨家。 这时正是三伏酷暑,杨正担心尸体因天气炎热而腐烂发臭,所以未等田姑娘之父赶到,已将尸体埋入棺木,安葬于村外的坟地里。 田姑娘之父赶到杨家后,不见女儿尸首,便厉声质问杨正。杨正回答说天气太热,怕尸首腐烂而先行埋葬。田姑娘之父一听,不禁大起疑心,因为他女儿死得不明不白,而杨正的儿子又下落不明,他怀疑是杨正父子同谋杀害了自己的女儿,然后杨正让他儿子逃往他乡,而杨正己则埋掉尸首以图灭迹。 于是田姑娘之父当着杨正的面没说什么。出了杨家却直奔县衙,登堂大呼冤枉。县令郑琛立刻升堂,听田姑娘之父诉说情由后,应允立案勘察。 第二天,郑琛命衙役将杨正和田姑娘之父带到县衙门前,然后自己也坐上轿子,带上一群随从,浩浩荡荡来到墓地,命人开棺验尸。 几个公差将棺木从坟中挖出后,街门里验尸的仵作当即启棺,众人伸头一看,不觉一声大叫,原来里面的尸体不是青年女子,却是一个六七十岁大老头子! 杨正看了这个素不相识的死人惊得目瞪口呆。 郑琛想了想,问杨正道:“你可曾记错坟地?” 杨正答道:“不会。而且这坟前有我为儿媳妇立的石碑。” 郑琛又想了一会儿,然后对衙役们说:“去查一查,这碑可否被人移动?” 两个衙役查了一回,察报道:“小人们仔细查看了,此碑不曾移动。” 于是郑琛又将杨正唤上前来,说:“坟已确定无疑,为何棺中之尸乃一老翁?” 杨正浑身打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郑琛又问:“你儿子现在何处?” 杨正依然两腿乱颤,张口结舌。 郑琛一瞧,不禁生起气来,命左右的差役用皮鞭鞭打杨正,杨正被打得头破血流,皮开肉绽,可还是什么也问不出来。郑琛看看天色已晚,只好令手下人把棺木重新埋好,然后打道回府,将杨正押入大牢。 一个多月后,忽然有一天,县衙门口来了个青年人,要求见县大老爷,说有冤情求大人作主。郑琛急忙升堂,问道:“你有何冤,敢来惊动本县?” “大人明鉴,小人便是杨正之子,特来为父诉冤。” 郑琛一听,吃了一惊,忙间:“你月前为何逃跑?敢是将田姑娘杀害后畏罪潜逃不成?” 年轻人听了,慌忙摆手道:“绝无此事!绝无此事!” “那你为何逃走?”郑琛又问。 年轻人脸上微微发红,张口欲言,似又难于出口。 郑琛看了这番情景,心中已有几分明白,于是挥手让左右随从退下,只留师爷一人在旁,然后说道:“现己无人,有何情由但说不妨。” 杨正之子这时才半吞半吐、脸色泛红地说,新婚之夜二人进洞房后,遂行床第之欢。因是新婚燕尔,情意甚浓,虽几度合欢,意犹不尽,一直弄到天将亮之时,仍未安歇。谁想两人正弄得高兴,突然,田姑娘身子一挺,直直地向后倒去,推之不动,呼之不应。杨正之子慌了,忙下地点灯照看,只这一看,吓得他魂飞天外,原来田姑娘已直挺挺地闭过气去了。他虽然百般设法,左捏右推,可那田姑娘身子上竟渐渐地凉起来,四肢也渐觉发硬。他情急之下,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对父母讲,便一跑了之,想在外面躲上几日,听听动静,寻思个好办法再回来。最近听得父亲为此事牵连入狱,将要抵罪,心中不忍,便连夜从邻县躲藏的地方赶来自首,为父脱罪。 郑琛听后,命人将杨正之子带下,然后与师爷计议。两人都觉得年轻人形貌忠厚善良,言词亦质朴实在,年轻夫妇初入洞房,欲得极欢,百般戏弄,亦乃人之常情。于是下令将杨正释放归家,收其子入狱。欲访得田姑娘下落及确认棺中老翁后再行定夺。 一连几个月过去,郑琛虽派人在大道小巷市镇乡间张贴告示,悬榜重赏,又派出多年老吏四出打探,但一直未能查得棺中老翁为谁,亦无尸亲招领,田姑娘更无下落。上司凑屡行文催促,限期完结,郑琛无可奈何,只好亲自赶到省城面见上司,请求宽延期限。 杨正出狱后,在家中歇了两月,偶然为生意上的事去了建昌。他坐了几日船,一日,来到一个叫周溪的地方。天将正午,船家拴了船,去岸边小铺买烧饼,杨正独自坐在船中闲望四周。岸边有一群洗衣的妇女,喧笑嬉闹,引起了杨正的兴致。忽然,他觉得其中有一个穿青色衣裙的妇女长得酷似其儿媳田姑娘。就在惊疑之间,船家买了烧饼回来,杨正便要他将船摇到那群洗衣妇旁边。船家摇将过去,杨正越看那妇女越象田姑娘。于是便叫了一声。 田姑娘抬头看见了杨正,竟然惊得录了,忙扔下手里的衣服,站起说道:“公公来了!您怎会到此?”接着她又请杨正,舍舟登岸到其家说话。 杨正吃惊过后又生疑心,问道:“你是人还是鬼?” 田姑娘听后,面色惨然,答道:“我是人,不是鬼,请公公到我家后再容我叙详情。” 于是杨正离船上岸,随田姑娘走了不远,便进了一间草房。草房阴暗潮湿。尽是些木匠工具。 杨正问:“你何以至此?” 田姑娘刚要回答,不觉涕泪交流,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亏得老天让我今午洗衣,得遇公公。可将此事述说。说过之后,我的心事便了,即便葬身鱼腹也心满意足。” 原来那天夜里,田姑娘初行男女之事,兴奋异常,一时气塞。杨正因心中恐慌,又担心天气炎热怕尸体腐臭,仓促间下棺埋葬,未及详辨田姑娘生死。后来田姑娘醒来正值夜半,不禁大声呼救。可巧这时有姓寇的叔侄二人前来盗墓,便将棺木撬开,救出田姑娘。田姑娘青春年少,时方新婚,服饰华丽,人也生得秀丽。其侄一看,禁不住心猿意马,欲占为己有。田姑娘虽百般哀求,仍不得脱身。其叔见田姑娘宛转哀告,却动了恻隐之心,坚持送田姑娘还家,并问明田姑娘所居村落。其侄一见,不觉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趁其叔不备,一斧将其叔劈死,将尸埋入田姑娘之棺,重新埋好,然后携田姑娘逃走。此叔侄二人都是木匠,这次是到建昌去做木匠活儿途径此地。田姑娘柔顺,不敢反抗,所以随着来到建昌,暂住周溪。 杨正听了,不禁也落泪道:“儿媳不幸,遇此强暴之人,这绝非你的过错。况你不归,此案仍不能结,你夫便不得出狱。你可与我速归,不可迟延。若一迟延,怕事有反复,大为不好。”于是二人离岸登舟,掉转船头,向家乡而去。 走了两个时辰,望见岸边有个村落,杨正见天色已晚,肚中饥饿难熬,便同田姑娘上岸买些食物。正走之间,杨正偶一回头,见有一少年肩背斧锯急急赶来。杨正刚欲说话,少年已赶至田姑娘身边,拉住其手臂,要田姑娘随其回家。 田姑娘挣脱大骂道:“我过去被你劫夺,无力反抗。现今天可怜我,使我遇见公公。你死在旦夕,还敢对我施加强暴?”杨正一听,知道这个少年即是劫夺田姑娘之人,便上前扭住少年不放,与其争闹不已。这时村里不少人出来看热闹,田姑娘于是向众人哭诉了事情的经过,众人也都十分气愤,当下一拥而上,帮杨正将少年绑上,送到当地县衙。 当地县衙派差人将杨正、田姑娘和少年送到星子县,郑琛立即升堂,一讯少年即服罪。郑琛于是将杨正之子当堂开释,与田姑娘重为夫妇如初。将少年判为死罪,申报上司核准。一件奇案乃得了结。 妖怪杀人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山东省泰安县水月村有一户姓毛的农民,世世代代种田为生。王家老夫妇只有一个儿子。名叫王锁。王锁娶了一房媳妇,媳妇娘家姓李。李氏虽然也是农村中长大的女子,容貌却非常俏丽,为人也识大体。夫妇结婚已有一年,夫唱妇随,十分和睦。 有一天,李氏回娘家探望父母,在娘家住满了一个月后,王锁牵着毛驴去接。离妇人娘家有二十多里远,有一片乱坟岗子,刚好座落在王锁必经之路的旁边。这片乱坟岗子方圆有七八里,树木茂盛,怪石林立,附近人都说里边常有妖怪出没。 王锁把李氏从娘家接出来,让她骑上毛驴,自己牵着往家赶路。走到这片乱坟岗子时,王锁心里也有些发毛,于是连连鞭打毛驴,逼它走快点,好离开这个令人恐怖的地方。 没想到正在这时,李氏忽然开口说:“你在这儿略等一等,我要下驴去方便方便。” 王锁一听,吃了一惊又十分不愿意,不由说道:“你且忍一忍。这里山高林密,又传说有妖精出没,不能久留。” 李氏听了,撒娇作痴地说:“我腹中小便甚急,不能等待,怎么是好?” 王锁见她如此,也没办法,便将她从驴背上扶一下来,嘱附她快去快回。李氏一步三摇地朝树后走去,不大功夫,就被树木和岩石挡住,看不见了。 王锁心神不定地等着,不大一会儿,李氏便出来了,王锁不觉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想:人们都说此地有妖,我妻倒有神佛保佑,没有让妖精掳了去。 可就在此时,他忽然瞧见一个怪事,让他大吃一惊:原来李氏穿的衣服本是红袄绿裤,这时,绿裤子竟然变而为蓝裤子了。 王锁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面色如灰。他本想盘问李氏,可此时天色已黑,暮色朦胧,他疑心是自己看花眼。王锁平素也是个有心计的人,便又暗暗将李氏的脸色察看一遍,见李氏神色恍惚,与平时有些反常。他正在暗自思忖,忽然,“哇哇”两声凄厉的叫喊,从坟堆后的树林中传来,那声音令人毛骨惊热,王锁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不再多想,赶快将李氏扶上驴背,一路小跑,回到村里。 回家吃过晚饭,王锁让李氏先回房歇息,自己悄悄来到父母房中,说:“爹,我今个儿接她回来时碰上一桩怪事!” 老两口一听吃了一惊,忙问何事。王锁便把刚才的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王锁讲完,他爹不禁笑起来,说:“你一定是看花眼了,哪能有这等事!” 王锁不服,忙说:“我眼瞅着没错。” 他爹仍然不信,说:“那地方传说有鬼出没,又没个人家,你一定是心里害怕,疑心生暗鬼。再说天色又黑下来,所以将绿裤看成蓝裤。” 王锁赌咒发誓地说没看错。 他娘一听老头子的话,也觉得很在理,便跟着说:“蓝、绿颜色差不太多,天色又暗,恍惚中看错也是有的。” 王锁见父母都不肯相信,也就不说话了。他爹又说:“你们俩远道回家,十分劳累,你也快回房去歇着吧。”他娘也劝道:“你爹说得在理,你不用乱想了。再说这是半道上的事儿,你现今不是平安到家了吗?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快去睡吧!” 王锁回到自己房中,见李氏已先睡了。他怜惜李氏远道辛苦,便自己去洗了手脚,轻轻睡到李氏身旁。 王锁的父母见儿子的房中熄了灯,知道他们小两口都已安歇,便也放心睡去。 夜半,老头子正睡得香甜,忽然觉得被人使劲摇动。他赶忙睁眼一看,原来是他老伴儿。 “你做什么?”老头子不禁一声怒喝。 “你快起来看看咱们的儿子房中的灯光。”老伴儿急慌慌地说。老头儿披衣下床,走到门口,朝对面望去。 他家住的是一所极大的四合院,老两口住北房,儿子和儿媳住南房。老头抬眼望去,果然,不知何故,南房儿子的卧房内灯火通明。 老两口正在疑惑之时,忽然听到似乎有一种大鸟扇动翅膀的声音,猛然间,“傲”的一声尖锐而凄厉的哀嚎,接着就是一阵“哇哇”的大叫,又夹杂着可怖的怒吼,随后一声长鸣,好象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打破窗户,冲向天空。随之一片寂静,令人毛骨耸然死一般的寂静。 老两口战战兢兢地向儿子的住房走去,呼唤着儿子的名字,但不见儿子回答。走到门口,老头儿因为又急又怕,被门坎儿绊了个大跟斗。好不容易爬起来,刚刚走到儿子的卧房门外,迎头忽然一阵冷风,屋里的灯“倏”地全灭了。 老头儿摸黑在头里走,还没走两步,又被绊了个跟斗。老伴儿想,准又是叫门坎儿绊的,便去扶他起来。谁知双手刚一摸到老头身上,只觉得粘粘糊糊的,禁不住失声大叫。 “快点灯!快点灯!”老头儿一边从地上往起爬一边叫。老伴儿摸索了半天,才哆哆嗦嗦地把灯点上,夫妇二人急忙朝前望去。 这一望不打紧,直望得老两口头上荡走了三魂,脚底下走开了七魄,老头儿目瞪口呆,老伴儿放声大哭。 只见王锁在炕上斜躺着,开膛破肚,血流遍地,面目恐怖万分,好象临死前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而李氏则踪影全无。 街坊四邻听见哭叫之声,齐至他家,见此惨状,议论纷纷,连夜带老两口去官府报案。 天明之后,官府来查验,见屋中箱笼柜厨,完好无损,金银首饰,分毫未动,只见少了床上的一条褥单。 官府差捕快四处打探,但几个月乃至半年过去了,一点线索也没有,于是大家纷纷传说李氏是因为回家时到坟地里去方便,被妖精看中,所以半夜里飞到她家,将王锁杀死,又将她掳去。 几年过去了,此案一直悬而未决。村民们,包括王锁的父母,也都认定此事是妖精所为,只能不子了之。 后来,当地换了个新县令,叫张化成。张县令把前任县令留下的关于此案的所有卷宗细细看过之后,便对旁边侍立的师爷说:“此案不是妖精所为。” 师爷一听大惊,忙间:“既非妖精所为,可是人为?” “正是人为。”张县令胸有成竹地说。 “请大人详示。”师爷凑到前边,洗耳恭听。 “此案乃一奸杀案。”张化成语出惊人。 “是!是!”师爷连连点头。 “此案为奸杀甚为明白。试思,若王锁果为妖精所杀,妖精岂能以刀伤人?” 师爷听了,点头笑道:“正是,妖精自不会舞刀弄剑,只有人才会以刀剑相杀伤。” “对呀!”张化成抚掌笑道。“在察验伤口时,发现王锁胸腹全破,细察其伤口之形状,乃用锋利之刀剖开。据其父母供述,那夜夜半,听得怪鸟怒嚎之声。如妖精即是怪鸟,王锁之伤应为鸟爪所抓,岂有怪鸟以刀剖开人腹之事?” “大人明察!大人明察!”师爷连声赞叹。 “还有一事可为依据。”张化成缓缓说道,“试想,如系妖精所为,杀夫取妇而已,为何还要拿走一条褥单?妖精取走一条褥单派何用场?这岂不又证明此案确为人为?” 师爷听罢,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连称:“大人高见!大人高见!” 第二天,张化成升堂问案,将王锁的父母和李氏的父母传唤到堂,将案情又详详细细地调查了一遍。 最后,张化成凝神沉思一会儿,问王锁的父亲:“你村中有无村民外出而长久不归者?” 王锁的父亲想了想,答道:“没有。” 张化成又转头问李氏的父亲:“你村中有无村民外出而长久不归者?” 李氏的父亲想了想,说:“有个姓牛的村民,已外出好几年未归。” 张化成又问:“何时外出?可是在案发之前?” 李氏的父亲想了很久,方才答道:“是与案发差不多同时的时候。” 张化成闻言大喜,一拍惊堂木,说道:“贼人有了!”随即,张化成马上命令衙役将牛某父母拘到大堂,讯问牛某外出时间以及可能落脚之地方,随后派了几个精明强干的捕快分头追捕。 一日下午,捕快王四来到清浦县县城。此时已近黄昏,王四也走得人困马乏,正想找个客店歇息,忽见路边有一酒旗飘扬,肚中顿时觉得饥饿起来。于是他想先去吃个醉饱然后再寻客店不迟。 酒店门脸不大,只两间小屋。但是屋子虽小,喝酒的人却很是不少,熙熙攘攘,十分热闹。且有好几个人挤在柜台前和老板说话,嘻笑之声不绝于耳。王四一见十分奇怪,便也用力挤进去一瞧,原来在柜上卖酒的是一年轻少妇,容貌美艳,星眼、桃腮口,身段苗条,体态风骚,难怪惹得气洒客纷纷上前与她调笑。 王四看了那少妇,刚欲回身唤酒保,猛然觉得少妇的脸面好生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想了一想,方才想起,原来这少妇与那被妖情掳去的妇人十分相象。于是王四退到一旁,偷偷将包袱解开,拿出县衙所绘之李氏的图形对着一看,果然是李氏。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找个角落坐下,等候店主归来。 又色渐黑,忽然有一个穿着青布短衣的汉子急匆匆走进酒店。众酒客见他进门,都纷纷问候道:“牛哥回来!”汉子于是连连与众人拱手作揖,揖罢,直向柜台走去。 少妇一见他即从柜台后迎出来,柔声细语地间:“外边生意可好?”“还可,还可。”汉子边说边坐下,向少妇道:“我今日走的路甚多,肚饥口渴,烦娘子去取些酒肉来。”妇人应着去取酒肉。 王四在暗处将图形抖开细看,果然不差分毫,此人正是牛某。 于是王四急急将饭吃完,走到牛某身旁,轻轻一拍,说:“大哥请了!” 牛某抬头望望,忙答道:“兄弟请了!” 王四又说:“有事相烦大哥,一边说话可否?”说罢,王四那双铁钳般的大手在牛某肩上捏了一捏,已使牛某骨软筋麻。 牛某不得已随王四站起,来到店外无人之处。“朋友,你的事犯了!”王四说罢,拿起捉人的铁链一抖,朝牛某头上一套,拉起就走。“你陷害良民!”牛某大叫。“到公堂上自有你说话处。”王四边说边朝县衙大步走去。 来到当地县令堂前,王四将事情前后经过一说,当地县令又急忙派人协助王四到酒店拿那妇人,那妇人正因丈夫不知何故突然外出而焦躁,在店门前左右张望。王四到后,二话不说,照旧是一抖锁链套上,又拉着直奔县衙。 当地县令第二日派了两名差人帮助王四将牛某、李氏二犯带回泰安县。张化成见了,立即升堂审问。那牛某初时还想狡辨,但李氏胆小,将事情合盘供出,果然与张化成料想的相同。 原来李氏在娘家未出阁时便与牛某通奸。嫁给王锁后,仍借回娘家之机与牛某暗自往来。二人情意相合,难分难舍,思量做个长久夫妻,商议多时,决定找个机会除掉王锁,然后远走高飞。 那牛某本是个能工巧匠,又为人狡计多端,思量弄个万全之策。于是让李氏在那日回家路经坟地时假意要小便,而牛某自己则藏在树后等候。李氏来到树后时,牛某已先拿了一条蓝色裤子,看见李氏,牛某便令她将绿裤脱下,换上蓝裤。目的是暗示王锁,李氏碰上了妖精,以便为自己在夜间杀人作掩护。 当夜夜深,李氏装睡,待王锁睡熟,轻轻起身将牛某放进来。牛某让李氏先走,随后用刀将王锁杀死,开膛破肚,伪装成怪鸟的鸟爪所伤。随后牛某又拿出笛子、哨子等物,发出种种凄厉可怖的怪声,使人听去仿佛有怪鸟从窗内凌空而去。最后牛某跑出门外,到附近树林中与李氏会合。 牛某临走时,见王锁身下的褥单浸满鲜血,他恐怕人见褥单有血迹而产生怀疑,觉得不像妖精所为,遂将褥单拿走。 李氏既已招出,牛某也无法抵赖,二人招供画押,张化成依律将他们处斩,了结了一桩多年疑案。 和尚和女尸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天黄昏,天色已晚,野外刮起了狂风,好象要下大雨。一个云游的和尚来到一个村庄里,敲了路边一户人家的门,请求主人允许他进去借宿。 谁知这户主人平素最讨厌和尚,特别是云游和尚,认为他们表面上敲着木鱼儿化缘,实际上并不诚心向佛,而是到处骗吃骗喝,连偷带摸,于是横眉立目地让和尚快走。 和尚刚想离开,忽然一阵夹着冰雹的风雨扑天盖地地袭来,弄得和尚连眼睛都睁不开,于是和尚向主人哀求,请求让他先进去避避风雨,等风雨过后再走,但主人还是不肯应允。和尚百般哀告,最后主人也动了恻隐之心,指了指门外的车箱,意思是和尚可在车箱里过夜。和尚忙道了谢,一头钻进车箱,弄掉身上的雨水。 和尚在车箱里蜷缩着身体,不知不觉便睡着了。一觉醒来,侧耳听听外面的动静,已没了风雨之声。和尚想出来伸伸胳膊,舒展舒展身体,于是将箱盖揭开,可刚刚将头露出,四下一瞧,却猛然一惊,吓得又急忙将头缩回一些,眯眼细看。 原来在朦朦胧胧的星月之光下,他看见有一个少年男子正从这户人家的墙头上翻出来,落在墙下,随后,这男子口中嗽哨一声,墙里边又扔出一个大包袱。包袱落到草丛里,叮当乱响,但男子并不去捡,两眼仍注视着墙头。不一会儿,墙头上出现了一个青年女子,女子骑在墙上,想跳不敢跳的样子,男子挥手示意让她快跳,女子犹豫再三,终于从墙上跃身而下,男子急忙看准了迎上前去,两手一接,刚好把那女子接入怀中。俩人小声叨咕了几句。男子即捡起包袱,与女子急急忙忙向远处走去,不久便在黑夜中消失了身影。 和尚躲在车箱里把这一切都看了个清清楚楚,待二人逃走后,心中不禁害起怕来。和尚想,我向主人求借宿主人不答应,再三恳求才允许我在车箱里安身。现在眼瞧着这户人家的女子携物与人私奔,明早她家人发现必要追查,岂不先要盘间我?万一弄不好,把我扭送官府,吃一顿官司受一番皮肉苦,不是冤透了?想到此处,和尚决定连夜就走。 和尚从车箱中爬出,慌慌张张也顾不得辨识道路,一个劲儿地朝前跑。也不知跑了多久,只觉得两腿酸麻,气喘吁吁,再也跑不动了。正想坐下来歇息,忽然脚下一空,连一声“哎呀”都未叫出来,便一个倒栽葱摔下一个洞去。 幸好洞底泥土因为刚下过雨,比较松软,和尚虽然受了一惊,却并未摔着。他爬起后,借着夜色的微光看去,发现这原来不是一个洞,而是一口被废弃的井。他在井底走了几步,摸摸四壁,盼着能有什么办法爬出去。却忽然脚下绊着什么东西,险些又要摔倒。和尚定定神,蹲下身将手来摸,却是个人。此人身体已冰凉,亦不闻气息声,原来是个死人。和尚又向脸部摸去,却觉两手粘粘糊糊,抬手细细望去,却是稠稠的人血。 和尚吓得魂飞天外失声大叫,但四野空旷子夜深沉,无人来应。和尚无可奈何只好躲到井底一角,眼巴巴地盼着天明。 不知过了多久,黎明的微光终于照进了井底。和尚向那尸体望去。心里又是一惊。原来这尸体正是昨夜看见的那位翻墙而出与人私奔的青年女子,只见她仰面朝天,脖颈处被人砍了一刀,双目未闭,遍体血污,样子煞是泊人。和尚再看看自己,也是满手满身的鲜血,心中不禁悲叹一声,自语道:“这可正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和尚正在自思自想,突然头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嚷声,随着井口就有人伸出头来往井下看。和尚急忙叫喊,告诉井中有一具女尸以及自己如何失足落井。上边的人们听了后,即派人将女尸和和尚弄了出来。和尚一瞧,这个女子的父亲果然就是昨夜让自己在车箱中过夜的那家主人。 女子之父一见和尚遍身血污,不由分说,命手下人上前就是一顿暴打,直打得和尚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苦苦求饶,最后将和尚用绳索紧紧绑缚,送到官府。 官府问和尚为何杀人,和尚极口呼冤,将昨夜所见的情景详述一遍,官府却不相信,认为世间之事哪有这般奇巧,和尚既目睹女子与人私奔又刚好落入有女子之尸的枯井之中?于是动起大刑,和尚熬不过,只好认罪,道:“大人也不必再动刑了,小人招认就是。是我与那女子通奸,引诱她一起逃亡。走到路上我担心事情败露,便起歹念一刀结果了她,将她尸体扔到枯井里。可我在抛尸时,因一失神,自己也落入井中不能爬出,所以被擒。”官府又追间凶器和包袱在何处。和尚称抛尺时将刀和包袱顺手放在井旁,既然没有发现,也许是被过路人捡走了。 案子审毕,将和尚判了死罪,关入牢中。衙门里的人都认为此案的情节合情合理,没有什么可怀疑的。随后,此案上报到西京太守向敏中,太守向敏中因为此案未能找到凶器和包袱,始终有些放心不下,于是他几次召见和尚,要他再叙述当夜情景。谁知和尚此时早已心灰意冷,每次都是叹着气说:“我前生欠了别人一命,今生要还,没什么好说。” 但是向敏中并不罢手,他以言词反复诱导,又百般劝解,最终和尚被他感动,于是把那日夜间的情景又描绘了一遍。 向敏中退堂后,当即招来一个名叫王成的精明干练的衙役,令他乔装打扮,到被杀女子的那个村庄附近打探消息,有何发现,迅即回报,不可迟延。王成受命后,连夜从省城出发,赶到村里。 王成打探了几日却不见丝毫可疑,心中不免有些焦躁。一日,他来到某村村边小店中喝酒。酒店主人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为他斟上酒后,因店里没有其他客人,便也坐下来,与王成有一搭无一搭说闲话。 当老婆婆得知王成是从省城中来的,不觉问道:“这附近村里头些日子死了个女子,说是一个和尚杀的,后来把那和尚捉到省城里了。你从省城来,可否知道把那和尚怎样了?” 王成骗她说:“官府判了他死刑,已经在市集上砍头了。” 老婆婆听后默默无言,随后又叹息着问:“现在如果捉到真正的凶手会怎样呢?” 王成说:“假如凶手不是和尚而是别人,即便现在知道和尚冤死,也捕获了真凶,可是因为官府已经错判了此案,所以也不会再审问。和尚既不能死而复生,而凶手照样逍遥法外。” 老婆婆说:“那么我现在告诉你真凶也没关系了。真正的凶手其实是张家村的张三两。” 王成听了,心中狂喜,但表面上仍旧丝毫不动声色,问:“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您怎么知道的呢?” 于是老妇人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原来张三两是个赌徒,平时嗜赌如命,常和一群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人们聚赌。两三个月前,一群赌徒正在老婆婆的店中赌得高兴,门帘一挑,张三两也进来了。只见他站在人群背后,踞着脚尖往桌上看别人赌,自己却不到桌前下注。 于是有人打趣道:“三两哥,今日敢是忘带银子,如何不下注?”又有一人接口道:“你这厮好记性,如何忘了三两哥日前输得精光,直将衫子都脱了下来,赤着膀于才走了出去?”又有人 说:“三两哥休听他等胡言乱语,只要有钱就快下注,大吉大发。”于是不少人都注视着张三两,等着看他如何。 此时张三两早已羞得满面通红,口中慑懦道:“今日来得匆忙,忘了带上银子,过两日再赌。”众人听了,哈哈大笑,也不说破,自顾自去赌了。 这时有个平素跟张三两不错,名叫王泽的人,过来说:“三两哥,你若没钱,何不再找那没过门的嫂子弄点呢?” 原来,张三两因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邻村一个富户人家的小姐,名唤阿桃。因张三两长得俊俏,白净面皮,又能言善辨,善察言观色,颇得阿桃欢心,所以二人相识不久便私订终身。 张三两凡在外赌输了,便找手借口向阿桃讨钱,阿桃也总是尽力满足。张三两平时向王泽说起过,所以王泽此时问他。 没想到张三两听了,把脸一苦道:“别提了。我两日前向她讨钱时,因心中着急,一言语有失,让她明白了我向她要钱是去赌。她大为光火,将我赶走,并要与我断绝来往,我还哪里来的钱去赌呢?” 王泽想一想道:“小弟倒有一计,不知三两哥可愿听从?” 张三两忙道:“决说快说。”于是王泽咬住张三两的耳朵,如此这般地一说,张三两连称妙策。 原来王泽要他找个借口,带阿桃私奔,阿桃则必然带上所有金银细软,这岂不就是一大笔赌注?再说阿桃即便事后明白,她已离家在外,一个女子能做得了什么,也只好听凭张三两的处置。况且,万一再赌输了,只要张三两愿意,他可以将阿桃也当作赌注押上,赢了,固然好;输了,反正阿桃和财物也都是白来的,无所谓。张三两连称大妙,他本是个无心肝的恶棍,只要有钱能赌,押上亲娘老子也行。王泽的计策正中其下怀,连忙照此行事。 不料他将阿桃从家中带出后,阿桃不肯将包袱给他。二人争吵中,张三两因情急无意中说出实话,阿桃大哭,转身往回跑。张三两一时间计无所出,只好追上去,将阿桃一刀杀死,抛尸井中,拿着包袱跑回家中。 这一切老婆婆又如何知道的呢?原来王泽听说阿桃被杀死后,细细推想,知道必是张三两所为,遂生出欺诈之心。于是他于某日将张三两约到酒店,推杯换盏之后,王泽便开门见山,要张三两给他二十两白银的好处,一来是对自己献计献策的酬劳,二来作为自己替张三两保守秘密的条件。谁料张三两勃然大怒,二人由吵到骂,直至动起武来,最后还是老婆婆将他们劝开,因此老婆婆也听见了他们的全部勾当。当时店内只有王泽,张三两和老婆婆三人,所以此事真相再无其他人知道。直至今日,老婆婆才将实情合盘托出。 王成听毕,急忙算清酒钱,连夜快马加鞭,回到省城向向敏中察报,向敏中当即差人随王成返回,进村捉拿罪犯,王泽、张三两束手就擒,押到省城后,一讯即服。向敏中当堂令将和尚无罪开释,将王泽,张三两关入大牢,一件奇案得以了结。 幽会少女之死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有个富商之子王平坐船来到江边游玩。王平在岸边信步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树木浓郁花草遍野的地方。他觉得有些累,正想在大树下歇息,忽见树木背后隐约露出一片红墙绿瓦。王平趁着游兴,来到近前一看,原来是一所非常气派的大庄院。他正在门前驻足观望,忽然门开,走出一个十分妖媚的青年女子。这女子看见王平在门前站着,也并不觉得惊恐,她望望王平,还微微一笑。 王平见那女子生得甚有姿色,早已坪然心动,此时又见她朝自己笑,便有些魂不守舍,于是上前调戏道:“今夜我到你的房里去作乐,如何?”女子听了,一点儿也没露出为难的神色,仿佛欣然接受。王平心中狂喜,回到船上后,一心盼着夜晚早些降临。 当天夜里,女子趁家中人熟睡之时,也早早的把门打开,盼着王平快来。女子躺在床上,正在辗转反侧之时,忽听外边似有极轻的人走路声音。女子侧耳细听,脚步声越来越近,确是向自己屋中而来。女子大喜,急忙起身,披衣下床,迎接王平。 那脚步声进了门内,朦朦胧胧的星月光下,女子果然看见一个人影。女子张臂迎将过去,那人影却忽地向后退去,女子正在奇怪,只见那人却举起一把明晃晃的刀,直向女子的咽喉砍来,女子未及叫上一声,已命赴黄泉。 原来,此人并不是王平,而是一个想偷盗的贼人。他今日晚间路经此地,到林中小解,忽见这平时深闭紧锁的高墙大院此时却门户洞开,又无人出人,心里不觉奇怪,于是走上前来细看,见里里外外左左右右一片寂静无声,于是起了歹念,想进去顺手牵羊地捞点什么。进来后,不少房子都被紧紧闭锁,只有女子所住那间大开着门,于是他偷偷溜进屋,想着偷些东西。没想到刚迈进门坎,忽见一人举臂向他扑来,吓得他不禁退了几步,然后定定神,举刀结果了这人性命。随后扔下刀,逃之夭夭。 却说贼人逃后不久,王平也从大门进了院内,满心高兴地来到女子住所外。一见两扇门果然大开,于是赶快进了屋,向床上摸去。谁知刚一举足,脚下却忽然一滑,险些没有跌倒。王平站稳刚要再向前走,只觉脚下湿流浪地绊着什么东西,心中不禁惊疑,弯下腰,伸手一摸,正摸着女子尸身,手中又湿又冷,粘乎乎地沾满了什么东西。借着星月的微光一看,只吓得他魂飞天外,原来是稠稠糊糊的血。王平此时又听见身旁有什么响动,仔细分辨,原来是女子的咽喉处还在咕嘟咕嘟地冒血,王平险些晕过去,撒腿就跑,一直跑到江边,将正睡得香甜的船夫们叫起,只称有急事,连夜解缆而去。 第二天清晨,家人们起身后,忽见一女子的房门大开,忙进去查看、只见女子的咽喉处被人一刀砍穿,女子遍体污血早已气绝身亡。家人们大惊,连忙报知女子的父亲。父亲得知女儿被杀,犹如五雷轰顶,不禁老泪纵横,命家人们立即寻找罪犯的蛛丝马迹,定要拿住凶手,为女报仇。家人们发现屋内门外都有血脚印,顺着找去,一直来到江边王平原先泊船的所在,而船却已不知去向。家人们于是向女子之父告知了经过,女子之父遂向当地官府报案,要求严缉凶手。 官府当即派快船追赶,不久,便追上了王平的船,将王平及船夫们锁拿回岸。随即当地官员升堂问案,王平招认了与女子结识以及约好幽会并于夜间入室的种种经过,惟有杀人一事坚不承认。官府用严刑逼他招承,王平硬是咬紧牙关,死不认罪。官府也没有办法,最后上报到南海太守刘祟龟处。 刘崇龟并不急于问案,而是先把凶手逃跑时遗落下的刀拿来反复把玩推敲。这是一把屠夫用的剔肉刀,刀身狭长而锋利。刘崇龟想,王平乃富商之子,这种人家的子弟往往浮浪成性,专喜沾花惹草,与女子幽会的事是在情理之中,入室作贼倒不大可能。而且王平即便身佩刀剑,也是作为装饰,向人夸耀而用,那种刀一般都是金柄银鞘,镶满珍珠宝石,绝不会带一柄剔肉的尖刀,此刀既是凶手所遗,那么凶手也必然是一屠夫,或从屠夫那里得来的刀。 刘祟龟想毕,于是命手下将校传令:“某日某时,官府要有盛大宴席操办。全境的屠夫们必须集中到阅兵场,等待上边分配宰杀任务。” 到了那日,等屠夫们在阅兵场上集合好后,刘祟龟又命将校传令:宴席日期更改,屠夫们先回去,两日后再来待命。但回去时,要将自己的屠刀留下。 等屠夫们散去后,刘崇龟即让人拿着杀人刀换下一把刀来,将刀堆成一堆。两天后,屠夫们又纷纷来到阅兵场,刘崇龟又让人传话,说宴会有变,不再操办了,众屠夫可以领刀回家。于是屠夫们陆陆续续认领了自己的刀,拿着回家了。 却有一个人站着不动,指着最后剩下的那把杀人刀说:“这不是我的刀,我的刀被别人认领了。” 刘崇龟问:“那你可知这是谁的刀?” 这个人想了一会说:“我看这是杨梅竹斜街后二条刘家肉铺刘柱的刀。” 刘崇龟听了,马上派人去捉拿刘柱。没想到刘柱杀人后根本没敢回家,一直在外东躲西藏。刘崇龟虽派人四处严拿,仍然不见踪影,于是刘崇龟又生一计。 他命从狱中挑出一名已判处死刑的罪犯,给他穿上王平的衣服,在天将黑时在街巷中公开处决。刘柱在外听到这个消息后,半信半疑,于是他在黄昏时,也夹在看热闹的人群里伸头探脑地看。只见监斩官小旗一挥,罪犯马上人头落地,周围观看的人都说王平入室杀人罪有应得,刘柱听了不禁大喜。 入夜后,刘柱想回家看看。王平既已处斩,他便没了后顾之优,于是他摇摇摆摆放心大胆地朝家走去。没想到刚走到门口,便被守候在那里的兵士们抓个正着。 刘崇龟连夜审间,刘柱供认不讳,判了死罪,天明押赴市曹正法。王平以夜入人家之罪,判处以鞭背之刑,随即释放。 豆沙雪糕与雪茄烟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探长郭东城赶到医院的时候,被害人施云芳刚刚苏醒。他简单地询问了一些情况,便带领助手赶去施云芳家进行现场勘察,但除了发现门上的猫眼被损坏之外,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施云芳是小学教师,32岁,单身,工作之余,除了偶尔逛逛商场和书店,几乎没有任何社会活动,一日三餐,也很少自己动手做,经常叫外卖,而且,每次给她送餐的都是一个打工妹。 案子发生在星期天的下午。门铃响了,门外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说是给她送饭来。施云芳微微一愣,自己还没有打过订餐电话呢,又疑惑送饭的怎么是一个男人,而不是那个女孩?她警惕地走到门前,想透过猫眼确定来人的身份。就在这时,一枚钢针从猫眼洞里刺进来,她顿感左眼一阵钻心的疼。 她惊叫一声,捂住眼睛给急救中心打电话,不一会儿,她就昏过去了。刺入她眼睛的钢针上面带有剧毒。 郭东城问:“猫眼是什么时候损坏的?怎么损坏的?” 施云芳回忆道:“周五下班回家时发现门上的猫眼掉了,以为是哪个淘气孩子干的。” 显然,猫眼是疑犯故意破坏的,是准备刺杀的第一步。可是,到目前为止,唯一的线索就是送餐人是个中等个、较瘦的年轻男子。 郭东城来到施云芳经常订餐的饭店调查,老板也说施云芳根本没有打过订餐电话,店里也没有貌似嫌疑人的雇工。郭东城又从施云芳的社会关系着手调查,也没有发现她有任何仇敌。案子陷入了僵局。 一天,从施云芳所在学校的校长口中得到的一个信息,引起了郭东城的注意。十天前,施云芳班上的一个女学生王佳美给母亲留下一封遗书后失踪了,为此,王佳美的母亲来学校大闹了一场。 难道施云芳被刺与王佳美的失踪有关?郭东城从王佳美母亲江碧青那里,看到了这封遗书。王佳美是个单亲孩子,遗书上,王佳美怨恨母亲不关心她,感觉生活枯燥毫无意义,决定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了此一生。可见,王佳美的失踪与施云芳并无关系。 郭东城寻思着:王佳美的失踪本来与学校无关,可江碧青却去学校大闹了,这说明江碧青把女儿失踪的原因强加给了学校,怪学校没有把女儿教育好。如果具体到个人,那她最怨恨的人应该是班主任施云芳,这就有了作案动机。郭东城心里不由得亮堂起来。 经过一番调查,发现江碧青与一个叫艾得夫的出租汽车司机打得比较火热。但是,也没有任何线索证明他们与此案有牵连。 十天过去了,案子没有任何进展。郭东城决定来个“打草惊蛇”,因为只有让疑犯动起来,才可能露出破绽,也才会发现线索。 这天中午,艾得夫来到公园,选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在椅子上抽起了雪茄烟。不一会儿,一个中等个头的小伙子向他走来。 小伙子左顾右盼了一下,然后坐在艾得夫身边,两个人嘀咕了几句。艾得夫从兜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递给小伙子。这时,一个卖雪糕的老太太推着自行车经过。艾得夫喊了一声“雪糕”,掐灭雪茄烟,将剩下的半截放回烟盒,走过去买了两支雪糕,回来后将雪糕托在手掌上,由小伙子选了一个,剩下的一个,艾得夫自己吃。 小伙子吃了一口雪糕,将信封揣进兜里,站起身离去。走出不到二十米,小伙子突然踉跄了一下,一头栽倒在地。艾得夫朝四周张望了一下,急忙扔掉手中还没有吃完的雪糕,戴上手套,并拿出塑料袋包住了自己的鞋,快速跑到小伙子身边,从兜里拿出那只信封转身离去。 “马上叫救护车!”郭东城边说边和助手冲过去察看,小伙子已经昏迷。郭东城小心地捡起小伙子、艾得夫还没有吃完的半截雪糕,放进一个塑料袋内。“马上找到卖雪糕的老太太。” 郭东城说。 然而,老太太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伙子名叫张继言,因中毒导致昏迷,与施云芳所中之毒相同,好在抢救及时才捡回一条性命。张继言苏醒后供述了被收买刺杀施云芳的事实。收买他的人正是艾得夫,整个作案过程也都是艾得夫精心设计好的。那天在公园,艾得夫塞给张继言的信封里装的是钱,说他已经被公安局盯上了,让他去躲一躲,不想却险些被他杀人灭口。 艾得夫迅即被带到审讯室,可他不承认雇凶杀人,更不承认杀人灭口,反说张继言对他进行陷害:“我怎么知道雪糕上有毒?我是把两根雪糕托在手上,先由张继言选的。实话实说吧,我是想让他帮我买一两件走私的古董送人,那钱是定金。” “你准备得很周到啊,连手套和塑料袋都带在身上。”郭东城的助手揶揄道。 “这是我的习惯,经常带着的。”艾得夫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了几个塑料袋来,“因为开车,我的手爱出汗,所以,手套也经常不离身。” 艾得夫言辞凿凿,似乎难以辩驳。除了口供,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张继言说的是真话,艾得夫说的是假话。 经过对雪糕的检验,有毒的是豆沙雪糕,无毒的是奶油雪糕。郭东城在审问张继言时,不解地问道:“两支雪糕同时在艾得夫手上,你为什么选择豆沙的,而不选择奶油的?” “我从来不吃奶制品。我们一起吃雪糕时,我每次都是豆沙的。”张继言的回答令郭东城一愣,看来毒是事先下好的,下毒者是那个卖雪糕的老太太?可是,郭东城和助手都没有看清老太太的模样,张继言也没有留意,现场又找不到其他证人,这条重要的线索又断了。 时间又过去了几天。经过一番缜密的思考和推断,郭东城和助手决定“放虎归山”。果然,艾得夫刚被放出来,就急匆匆赶去江碧青家。只见他下了出租车,拿出一支雪茄烟点燃,并借机向周围看了看,见没有被跟踪,这才朝江碧青家中走去。半小时后,艾得夫从江碧青家中出来,仍然叼着半截雪茄烟,当走近出租车伸手去拉车门时,突然身体摇晃几下,趴在了车上。 躲在不远处的郭东城和助手从一辆出租车里迅即冲过去,只见艾得夫鼻孔流血。 “司机,送他去急救中心。”郭东城一声令下,捡起已经掉在地上的半截雪茄烟,快速向江碧青家冲去。刚到门前,正好江碧青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从屋内出来。 郭东城接过塑料袋,从里面发现了一个烟灰缸,烟灰缸里还残存着一点烟灰。“对不起,请你跟我们去公安局接受调查。” 他们刚刚走到楼房外面,一辆警车驶来,走下两名警察,接着走下一个女孩。那女孩发疯一般地扑向江碧青:“妈妈,对不起,对不起……”那女孩就是王佳美。 “妈妈,我不是真的想自杀,是想吓吓你。”王佳美泪如雨下。 江碧青顿时瘫软在地。在公安局里,江碧青拒绝回答任何问题。郭东城和助手来到医院时,艾得夫已经苏醒,他对自己的中毒感到莫名其妙,他在江碧青家中既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只是坐在沙发上抽烟、说话。艾得夫虽然明白江碧青杀他是为了灭口,但是,仍然不肯道出实情。因为他知道,案子不破,他是一个受害者,案子一旦真相大白,他就是个罪犯了。 经过对烟灰缸里残存的烟灰进行化验,发现里面含有大量的剧毒药品,与艾得夫所中之毒相同。 郭东城拿着这张化验结果报告,脑子里如电影般闪现了一个又一个镜头,破案的思路也顿时明晰了。 “雪茄烟劲头非常大,一般人是不能一口气抽完一支的。艾得夫的烟瘾本来就不大,他抽雪茄完全是为了摆谱,一支雪茄烟要两三回才能抽完。你非常清楚他的这个习惯。所以,你事先把毒药混在了烟灰缸里。艾得夫来到你家后在烟灰缸里掐灭了雪茄,雪茄粘上了烟灰缸里的烟灰,也就粘上了剧毒。当他从你家里出来,再次点燃雪茄烟,毒药变成了毒烟,被吸进他的口腔,然后进入肺部……” 听完郭东城的推理,江碧青脸上抽搐了一下,仍然一言不发。 “再想想你的女儿,她因为承受不了你的冷落而离家出走的。你却把怨恨发泄在施老师身上,她才32岁,一只眼睛就永远失去了光明!难道你……” “别说了!”江碧青的心理防线被郭东城彻底摧毁了,如实供述了全部过程,与郭东城的推理完全一致。 “那个卖雪糕的老太太,就是你了?”郭东城的助手追问道,江碧青颓然地点点头。 案子终于告破,犯罪分子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留给人们的却是无尽的思考! 血龙瓶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 庙堂里漆黑一团,不见灯火,以至于连佛龛里供奉的神祇都看不清模样。寒风从门缝隙里吹进来,将悬挂的幔帐吹得飘荡而起,那声音如同夜里的蝙蝠在振翼,听来甚是诡异。 一个人影跪在佛龛前的蒲团上,正在恭恭敬敬地行礼,他连着磕了三个头,然后跪直身子,嘴里轻轻念着,但那不是虔诚的祈求,而是阴毒的诅咒:“我的神啊,女娲娘娘,你不必再留有善心了,世人早已背叛你很久了,他们已不再对你怀有恭敬之意,顺从之心,我……” 突然,两扇门发出“吱”的一声响,那人猛然转头,却发现只是风吹门动,并没有异常。他又将头转向那高高在上的神像,轻声道,“我不会让他们有好下场,不出多久,就会有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要他们一刀两段,永不超生。”这时,从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响,随着这响动,一道昏黄的灯光亮起来。那人轻轻站起身,藏在了佛龛后。 黑暗中,他身上落下了一样东西,掉在蒲团上,可他并没有发现。 门开了,一个人探进头来,先是吸了吸鼻子,然后用他那仅有的一只眼睛,看了看庙堂里的一切,发现佛像前的两根巨烛不知何时早已灭了。独眼人叹息一声,举着灯笼一跛一跛地走进来,用灯笼里的蜡烛点着了台上的巨烛。 然后,他向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便要离开,谁知方一动脚,眼睛一下子盯在蒲团上,灯光下看得清楚,那上面明明摆着一物,在灯下发着光。 他“咦”了一声,用手轻轻拣起,凑近独眼跟前,仔细观看,却丝毫没有发现身后那人正手执巨斧,悄然走近。 独眼人终于看清了手中的东西,最后发出一声惊呓:“这……这不是……管家……”就在这时,他猛然回头,发现了身后的人,他大叫一声,“你……” 庙堂中有一道寒光闪过,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灯笼掉在地上,兀自未熄,照出了那高高在上,一手执藤,一手托瓶的女娲娘娘,那神像色彩艳丽,形神丰满,体态妖娆,只是眼睛里溅上了一滴如春花盛开般的鲜血。 女娲娘娘显然没有生气,她仍然端坐莲台,微笑地俯视着庙堂中发生的一切。 吴松年一个人呆在书房里,如同热锅里的蚂蚁,不住地来回走动,他的头脑中一片混乱,呼吸也比平时急促起来,只觉得心底像是有无数只小老鼠,乱抓乱咬,弄得他坐卧不宁。桌上的新茶早已冷透,而他的嘴唇却干得像三个月不下雨的硬地,几乎要裂开血口。 这书房布置得非常雅致,正中墙上挂有一幅米芾的中堂,下面清一色的楠木桌椅,形制古朴,配上那套青花瓷茶具,整个书房看来古风盎然。足以使人静心宁神。但今天吴松年站在这里,脑袋却已成了一团乱麻,再也理不出头绪。 桌子上除了茶具,还摆着一卷案宗,而正是这卷案宗,让他神魂颠倒,再无宁日。 吴松年的目光又一次停顿在案宗上面,他将之抓在手里,再一次翻开,仔细阅读着里面的每一个字,希望能从中找出症结所在。但从头到尾看过后,却又一次将它沉甸甸地扔在桌上。他长长叹了口气,摇摇头,身子摔到椅子里,以手抚额,闭上了眼睛。 门外寒风呼啸,天气阴冷,此时正值隆冬,滴水成冰,屋子里虽然生着熊熊炭火,但吴松年的心却像是冰冻了一般。 十天,最多十天。十天之后,数十条性命就要成为刀下之鬼,无论他们是否有罪,他这个定州知府也要一并被牵连,轻则罢官免职,重则发配充军。 在这一刹那,他仿佛觉得自己的肩头上落下一副重重的刑枷。他吃了一惊,猛一抬头,发现正在轻拍自己肩膀的人,正是身边的老管家,他张了张嘴,想发出一声不满的斥责,但却没有叫出声。他的嗓子太干了。 老管家并没注意到吴松年眼睛中的责备之色,他轻声禀报:“老爷,门外来了一个年轻人要见您,说是您的至交,姓狄。”吴松年向椅子上一靠,懒洋洋地说道:“我不是告诉你了,今天我不见客,你叫他……” 说到这里,他突然猛地站起身子,眼睛一下子睁圆了,“你说他姓什么?”老管家又重复了一次:“姓狄。”吴松年听到这里,脸上露出极惊喜的神情,仿佛信佛之人突然见到了佛祖一般,猛然一拍大腿,兴冲冲地跑出了屋子。 院门外果然站着一个年轻人,这人身披敝裘,头戴皮帽,脸已被冻得通红,手中拉着一匹劣马,脚下的靴子已看不出本来颜色,好像走过了千山万水一般。但他的神情还是那样傲岸不群。看样子就算站在皇帝的金殿上,他也不改这副表情。这个人就是当今不畏皇权,上万言书而获罪贬官的狄仁杰。 吴松年跑出来,看到狄仁杰,大笑着上前,拉住他的手,将他拉进屋子,亲自倒茶招待。狄仁杰淡淡一笑,道:“吴年兄何必如此客气,兄弟只不过路过贵地,知道你在这里做知府,特来暖暖手脚,倒叫兄长始料不及了。”吴松年面露兴奋之色,道:“哪里哪里,兄弟能来,乃是上天对我不薄,你这一至,兄长我可就有救了。” 狄仁杰一怔,道:“兄长遇到了何事?”吴松年摇手道:“先不急,你先暖暖身子,喝杯热茶,之后,我再给你细讲。”狄仁杰闻言,看了他一眼,道:“一件县里的案子,竟能惊动你这位知府,可见并不是一般的案件吧。” 吴松年一呆,道:“兄弟如何得知我这里会有县里呈报的案件?”狄仁杰指了指那案宗,道:“那卷宗上虽然没写明哪个县,但却盖着大印,乃是百里加急,难道说不是县里报上来的?”吴松年笑了:“不错,我要给你说的,正是这一桩无头案,也可以算得上一件奇案。我正愁找不出头绪,没想到上天派下个狄仁杰,这不是我的福分么?哈哈。” 狄仁杰一听,倒也来了兴趣,他喝了一口热茶,淡淡的说了句:“愿闻其详。” 吴松年也喝了口茶,清了清嗓音,说出了这桩发生在玉龙县的奇案。 玉龙县是定州府西北面的一个县分,因此地乃是定窑所在,出产的瓷器十分有名,因此全县的财政都以烧瓷为主。其中,土阳村有一户人家,姓管,从五代时就开始烧制瓷器,至今已有数百年历史,上代家中有一位工匠烧制出了一种特殊的“白瓷”,质地恬静柔润,并不同于一般的白瓷,可谓“白如凝脂,素若积雪”,所以被称做“甜白瓷”;而且能将胎壁烧得薄如宣纸,乃是一种举世皆无的手艺。管家也因此一举成为当地最有名气的工艺世家。 这种举世皆无的手艺,不只是为管家带来了“瓷器圣手”的荣誉,也带来了灭门之祸。半年前,当今洪武皇帝听说了这种名贵的瓷器,颁下圣谕,让管家为皇宫烧制一件名器,以彰宝气。管家接到圣旨后,全家大喜过望,以为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可以名扬天下,光宗耀祖。于是接下来的三月中,管家谢绝了一切日常事务,全家带亲戚共十五口人日夜不停,烧制瓷器,终于在半个多月前烧制成功,当瓷器出炉时,连管家的人都被这件精心制做的瓷器惊呆了。 那是一只酒樽,通体光滑细腻,色泽恬美,玲珑剔透,壁薄如纸,拿在手中轻如无物,尤其令人赞叹的是,酒樽的内壁上还隐隐有一条白龙,飞腾在祥云之中,栩栩如生。管家为它取名为“雪龙瓶”。 这绝对是一件无价之宝,管家的人激动万分,在出炉的当天开了一个小小的庆功会,将全村的人都请来了,大家一同瞻仰这件举世无双的宝器。庆功会一直举行到深夜,结束之后,管家的人为了防止万一,将这件雪龙瓶放在自家的一个贮藏室中,这屋子只有一个门,门上挂了两把巨锁,此外并无窗子,也没有其它的地方可以进入,只是在屋顶上留有几个气孔,却也只有碗口大小,人是万万进不去的。 第二天,管家隆重地将本县杨怀安知县请了来,准备将这件宝器交与官府,然后上京受赏。但是怪事发生了,等到管家的人将贮藏室的大门开启,进入屋子里时,却发现那件举世无双的雪龙瓶却已不翼而飞。大家都惊呆了,明明在昨天夜里,管家的当家人管世居,将雪龙瓶亲自放在这室中的,门上巨锁完好,并无任何人进入的痕迹,而雪龙瓶却失踪了,神秘的失踪了。 杨怀安知县是个非常有心机的官员,他立时意识到这是一件密室疑案,他先叫管家的人不要声张,静观其变,然后自己将整件事情前前后后仔细调查了一遍。他首先意识到管家的人在狂喜之余开庆功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难免有不法之徒或是与管家有仇的人来顺手牵羊,然后陷害管家。 这天夜里,杨怀安一个人将自己反锁在密室之中苦思冥想,想要找出线索;门外守卫的人声称,屋子里的灯光一夜未熄,也听到了屋子里杨怀安走动的声音。但到了第二天,守卫却怎么也叫不开屋子,大家情急之下破门而入,发现那位杨知县倒在血泊中,已死去多时了。 又是一桩密室疑案。 屋子里没有别人进去过,而从杨知县的死状来看,也没有与人打斗的痕迹,他前心被捅出一个大大的血洞,五脏外露,惨不忍睹;此外,杨知县脸上还留着一层薄薄的水迹,不知是何物。守卫们搜遍了整间屋子,却没有找到任何凶器,唯一一条线索,是杨知县的手边有一个用血写的笔画“ㄏ”,看来是他在死前所书,但这一撇一横是什么意思呢?大家自然而然的想到,这一撇一横是“管”字的头两笔,杨知县是告诉人们,正是管家的人杀了他,而那件雪龙樽,很可能也是管家不愿意献给朝廷而演出的一场监守自盗的把戏。 于是,玉龙县县丞命人将管家全家捕获,投入大牢,然后在土阳村外布了暗探,严防有人将雪龙瓶带往外地,又将百里加急的案宗呈报给定州府的吴松年。吴松年将管家一干人拿到知府大堂,查问了数场,不得要领,将密室翻了个遍,连地面的青石板都挖开了,也没找到雪龙瓶,只好飞报京师,请皇上定夺。他知道皇帝的脾气,接报后盛怒之下,管家上下十五口人,都不免做刀下之鬼。 吴松年查问无果,而且又找不出雪龙瓶,更不知管家的人是如何在密室中杀死杨怀安,他计算着行程,最多还有十天,京师的回文就要到了,而到那时他如果还不能查出真相,找到雪龙瓶,他的知府位子就岌岌可危,所以他才坐立不安。 狄仁杰听完了他的述说,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显然对这件事也产生了兴趣。他站起身,道:“既是赶上了这件案子,小弟不才,愿意陪兄长走一趟,查查这桩奇案的来龙去脉。” 吴松年高兴得不得了,大笑道:“我就说我福星高照吧。只要老弟出马,就算再来一百桩这样的奇案,老弟也能手到病除……”他的话刚说完,一名干办飞跑进来,报道:“禀知府大人,土阳村昨夜又出了一桩命案。” 狄仁杰看了吴松年一眼,发现他的眉头紧皱,嘴里轻轻嘀咕道:“怎么又是土阳村……” 二 冒着凛洌的寒风,吴松年与狄仁杰一起赶到了土阳村,来到发生命案的地方。跟随他们的都是定州府最精明的干办。 凶案现场是土阳村口的一座神庙,这里供奉的是女娲娘娘,因为传说中是女娲娘娘用泥土造成的人,而当地人以泥土烧瓷为生,便自发地供奉女娲娘娘了。 他们到场的时候,当地官府已来多时了,县丞指挥着衙役们护起神庙,不许闲人进入。吴松年与狄仁杰分开人群,走进神庙里。 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就是那具尸体,可以看出是一个中年男人,横躺在神像之下,地上的鲜血流了不少,他的脖子几乎都要被砍断了,只连着一点皮肉在颈子上;他那一只独眼圆睁着,充满了惊恐与诧异;一只灯笼扔在一边,里面的蜡烛还留有一半,外面纸做的灯笼皮烧去了一小半。 吴松年一面让仵作验尸,一面听本地地保介绍情况,大略知道了一些。 死者名叫王春,是土阳村里的一个破落户,家中只是光棍一人,没有亲属,更无子女,只因为年轻时当兵打仗,被流箭射去一只眼睛,又伤了一条腿子,所以回家之后便娶不上老婆;村里人可怜他,给他找了个差事,守护这座女娲神庙,谁知昨夜却死在这里。 狄仁杰问了一句:“这神庙立起之后,村里人反响如何?”地保道:“因为大家都是靠烧土为生,所以对女娲娘娘极为恭敬,按时来祭拜,年节时更有诸多仪式,也算得上是虔诚至极。”狄仁杰又问:“近几天有无人来祭拜?”地保道:“近些天没有,因为再过半个月,就是年关大祭,那时候全村人都会来。” 吴松年道:“死者平时在村里有什么仇人么?”地保道:“这王春因为打过仗,杀过人,所以脾气不算太好,在村里是众所周知的。但他为人十分正直,从不做坏事,更不会害人,虽然不时与人有口角,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断不至于被人杀了。” 此时,那仵作已验毕尸体,来回复吴松年。 死者年纪约有四十五到五十岁,眇一目,跛一腿,为积年硬伤,口眼均开,后颈处一道伤口,深达四寸,砍断颈骨,是为致命伤,此外全身再无伤痕;另外,庙中神像后扔有一柄利斧,上有血迹,是女娲神像两边上的辅像手中所执之物,是为本案凶器。由此断定,凶手力大身健,性格残忍。 狄仁杰问地保道:“这神庙夜间上锁么?”地保道:“不上锁,因为村里人对娘娘极为恭敬,断不敢进门偷窃,不然的话,积年也烧不出好瓷,所以用不着上锁。这庙里也从没丢过东西。” 狄仁杰走到神案前,看着上面的一堆香灰和三炷未燃完的香,冷笑道:“可这次,只怕不同了。香炉哪里去了呢?” 地保道:“正是,小人早已看到丢失了香炉。那香炉是铜制镀金的,想是外来贼人杀人越货。” 吴松年点头,道:“很可能是这样,看来抓住这个外地人并不算太难了,只要他还在定州境内,就逃不了。”他转头看狄仁杰,发现狄仁杰好像并没有注意他的讲话,只是在庙内四下乱看,然后提起地上的破灯笼,看了半晌,才轻轻地点头。 他用目示意吴松年,吴松年会意,吩咐道:“今天就先这样了,先将神庙封存,派人把守。本官先不回府,坐镇村里,定要破了这杀人惨案,拿获凶手。”地保道:“大人,村子里又破又脏,只怕您老住不习惯……” 吴松年一摆手,道:“不会的,我今夜就住在管家,他家不是已没有人住了么?” 没过两个时辰,吴松年一干人就住进了管家,这当然是狄仁杰来时给他出的主意,目的就是要查清雪龙瓶一案。要查案,当然要从凶案现场查起,也就是那间密室。雪龙瓶在那里神秘失踪,杨怀安神秘惨死,令狄仁杰对这个地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吃过晚饭,狄仁杰一个人来到了那密室的外面。见那是一座并不十分高的屋子,全是用青条石砌成,极为坚固,只有一扇门可以出入,并无窗子可通。门上两把大锁仍旧还在,唯一不同的是,门上加了封条,显示着这已是一座凶屋。 狄仁杰取出钥匙,那是当地官府封存的,交与了吴松年,现在吴松年又给了他。狄仁杰打开两把大锁,发现锁并没有被撬过的迹象,他又看了看门,也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随后他一个人举着红烛,走入室内。 好冷。 这屋子竟如同一个冰窑,寒冷彻骨,狄仁杰举目一扫,发现屋子的四角都堆放着一些巨大的冰块,室内正中的地面上,用白粉画着一个倒地的人的轮廓,那就是杨怀安身死的地方;那个神秘笔画仍旧画在那里,血已然被冻实,所以并没有多少变色,依然鲜红如新。 屋子正中放着一张红木八仙桌子,上面摆放着托盘,但托盘上空空如也,不见一物。狄仁杰已听过详细介绍,那雪龙瓶就是放在这个托盘上的,但它是如何被偷走的呢? 狄仁杰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屋子砌得很紧密,连个老鼠洞都没有。屋子四角和正中顶上果然开有五个气孔,但都只有碗口大小,连小孩子也探不进脑袋。看来这屋子除了门口以外,再无第二个地方可以进入。 然而,凶手是如何盗走雪龙瓶,又怎样杀死杨知县的呢?以那地上的笔画来看,杨怀安仿佛已知道了什么,但就在这时遭到了杀害。狄仁杰推想,如果他能知道杨怀安所知道的,这个案子就指日可破了。 现在看来,凶手应该是进不来这屋子的,如果说可能,也只有管家自己的人。但这又是为什么呢?要知道这雪龙瓶一献给皇帝,管家立时就可以声名大振,甚至飞黄腾达,他们没道理演出一场监守自盗的把戏,以致引来抄家灭族的惨祸。 看来凶手定是外人。 可按照案宗上记录的,管世居是家中首脑,这密室钥匙只他一个人有,绝没有交给过外人,而且他一直随身带着,也不可能被别人拓印成模,另制一套。况且,杨怀安身死之时,门是从里面上闩的,在外守卫的人说,当夜并无外人出入。 看来凶手并没有进过这屋子,但他却盗走了宝器,还杀了知县,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狄仁杰仔细打量着这间屋子,想从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但他却失望了,屋子里的一切都保持得很好,所有物品甚至连一点移动过的迹象都没有。狄仁杰轻轻摇摇头,走出门去。 吴松年与几个亲随干办正在门外,见他出来,凑过来问道:“可有发现?”狄仁杰轻轻摇摇头,道:“我们上屋顶看看。”几个干办搬来木梯,吴松年与狄仁杰先后上得屋顶。 屋顶上寒风刺骨,狄仁杰向屋子后面看了看,发现这是村子最外面的一条街,再向后就是一道林坡,密草丛生。 狄仁杰伏在后屋两角的气孔上,向下看去,发现这两个气孔只能看到那张带横木的桌子,无法看到上面的托盘,也就是说,从气孔里是看不到雪龙瓶的。他又来到中央的气孔,向下一看,正好看到杨怀安身死的地方。 他的脑子里在飞速思索,看来凶手杀死杨知县,是在这个气孔中下的手。而杨知县死前所书,也一定是凶手姓名。但从气孔里,如何杀死一个活人呢?况且杨知县身上的伤口都在胸腹部。 种种迹象表明,雪龙瓶的失踪和杨知县的身死,一定是管家人搞的鬼。 可是动机呢?唯一讲不通的,就是动机。 狄仁杰转过头问吴松年:“管家诸人之中,有没有在逃的?”吴松年摇摇头,道:“全部在押,没有一个人事先逃走。”狄仁杰点点头,道:“那定是外人所为了。年兄有没有查过,管家在这村子里有无仇人?” 吴松年道:“早查过了,管家一向与世无争,安心烧瓷,几乎不与任何人争执。唯一可能出事的,就是管世居的女儿,管莲姑。”狄仁杰问道:“这个莲姑可有什么不同的?”吴松年道:“这女孩儿今年二十岁,二十年前指腹为婚,许配给了同村的王明柯,怎奈这王明柯前些年父母双亡,自己又害上了皮肤病,全身皮如硬茧,不时溃烂,十分吓人,管莲姑一个如花似玉的丫头,哪能嫁他?于是就退了婚,那王明柯倒也没说什么。现在这莲姑还没有出嫁,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中人。” 狄仁杰思索片刻,道:“如此,我们下去吧,这上面真是冷得刺骨。”两人并肩向梯子走过,狄仁杰搓着双手,无意中发现手指尖掉落下很多黑色颗粒,他看了看手上,掌间还沾有一些。 狄仁杰问吴松年:“年兄,这是什么?”吴松年看了一眼,笑道:“这是炭灰。此地人并不富有,一般人是烧不起炭的。管家是此地最有名气的瓷匠,当然烧得起。”狄仁杰心中动了动,暗道:这炭如何会烧到屋顶上来? 吴松年没有理会,径自下屋。狄仁杰便跟了下去。 回到吴松年住的屋子里,狄仁杰沉思着,这件奇案不是一时就能想通的。他现在如同面对一团乱七八糟的麻线,没有一个头绪。他知道,如果能找到其中的一个断点,这团乱麻就可以应手而开。 现在这个断点在哪里呢? 狄仁杰决定,先从一个人入手。 第二天吃过早饭,狄仁杰没有让任何人跟随,独自一人出门,他向村中人打听了一个去处,沿路而行。 这土阳村虽然地处偏僻,却另有一番风景,现在虽属隆冬,但村中石径清幽,修竹茂密,想来在春光旖旎,夏日炎炎之时,这里定是个避暑游玩胜地。 走了不多时,已近村边,这里有一所独立的宅院,与各家的门户都相隔着十多丈远,竹篱茅门,十分简陋。 狄仁杰没有贸然闯入,而是驻足门前,高声叫道:“王明柯可是这家?”过了不多时,屋子里传出一个声音:“门外是谁?”狄仁杰回答道:“府衙中人。有事相访。” 屋门一开,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狄仁杰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猛一看到此人,还是吃了一惊。这人长得身材匀称,相貌不算丑陋,但从脖子以下,生满了烂疮,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灰白色的,中间夹杂着血丝血块,让人看得心头直庠。 他走到狄仁杰近前,一股淡淡的臭味让狄仁杰的鼻子极不舒服。 这人看了看狄仁杰,道:“我就是王明柯。先生有话要问?” 狄仁杰没回答,只是道:“足下难道不想让我进屋一坐?”王明柯干脆地回答:“不想,我住的地方,别人受不了。你要想问话,最好离我远一点。”狄仁杰倒也不生气,笑了:“你猜我会问你什么?”王明柯冷笑道:“无非是莲姑的事,前几日早有衙役问过了,先生再来问,我还是如实回答。我不恨莲姑,也不恨她家人,更不会害她们。雪龙瓶丢失了,我也很奇怪,但我不知道是谁偷的。” 他几乎是一口将所有事都讲明了,把所有的话都堵住了,如果换了别人,一定会悻悻而归的,可是狄仁杰并不想就这么走。他笑道:“你猜错了,我不是问你这些的。” 王明柯一怔,道:“那你问什么?”狄仁杰道:“我是来问……刚刚死去的王春。”王明柯呆了一下,道:“王春?为什么要来问我?”狄仁杰道:“因为以我看来,你二人都是独身生活,遭遇令人同情,或许你知道一些王春的事。” 王明柯有点不情愿地道:“我与他并没有什么来往,他看他的庙,我烧我的炭。他住村子那头,我住村子这头,一年也见不了几面,如何知道他的事?” 狄仁杰眼睛一亮,问道:“你做什么营生?”王明柯道:“烧炭。”狄仁杰曼声吟道:“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你烧炭也是在山里吗?”王明柯不知他为何会有此一问,点头道:“也算是山里吧,不过离这里不远,只有一里半的山路。”狄仁杰继续问道:“你是在什么时候烧炭,白天还是夜里?” 王明柯道:“我整日烧炭。只有一炉炭烧好了,才会回来睡觉。”狄仁杰“哦”了一声,又道:“烧一炉炭要几天呢?”王明柯想也不想,答道:“好炭需要细火烧上三天。”狄仁杰问道:“你现在有烧好的炭吗?我想买一些。”王明柯道:“有、有,昨夜刚刚烧好的炭,上品成色。你要多少?” 狄仁杰随手取出一挂铜钱,道:“我就要这些。” 天将正午,狄仁杰与吴松年对坐,一边吃酒,一边讨论案情。 狄仁杰端着酒杯,看着桌边的炭火,道:“这炭的确烧得不错。”吴松年道:“你是有些怀疑王明柯?”狄仁杰摇摇头:“现在没有证据,况且以这炉炭来看,三天前王明柯还在山中烧制,他应当没有时间去杀王春。” 吴松年一怔,道:“老弟,他当然没有杀王春,我怀疑他是偷雪龙瓶的人!”狄仁杰若有所思,随口道:“此话怎讲?”吴松年道:“就从这炭上讲,屋顶上的炭会不会是王明柯带上去的呢?要知道他终年烧炭,鞋子下衣服里难免要沾染一些。” 狄仁杰笑着饮尽杯中酒,摆手道:“不一定,不一定,单凭着一些炭灰,还不足以证明就是王明柯到了屋顶上,其他人也有可能。”吴松年急着道:“但是管小姐与他退婚,他虽然嘴上不说,仍旧有可能心怀愤恨,盗宝杀人。” 狄仁杰看着他,微笑道:“可是杨知县所写的那两笔,并不是‘王明柯’这三个字中的任何一部分啊。”吴松年道:“可能,可能……说不定盗宝的是王明柯,而杀人的另有其人。”狄仁杰一怔,将酒杯举在嘴边,没送下去,呆呆地道:“对,很有可能……可他为什么要杀人呢?” 吴松年哑然失笑:“为什么杀人,当然是杨知县得到了什么证据,他为了灭口呀。”狄仁杰怔了一下,然后道:“年兄领会错了,我是想到了王春被杀之事。凶手为什么要杀他呢?”吴松年道:“当然是外地人进庙偷盗,被他撞见,才动起手来的。” 狄仁杰摇摇头,道:“只怕实情并非如此,想想看,如果是两人动手厮打,那庙里的陈设应当破碎毁坏,但我看到,庙里除了香炉不见了以外,没有一点打斗的迹象。而且王春身上也没有其它的伤痕,凶手是瞧准机会,一斧断头的。以我看,应当是在王春没发现他的情况下,突然偷袭。这不像是普通偷儿所为,不然,以王春的经历,不大可能被人轻易杀死。” 他继续道:“还有就是那个香炉,凶手为什么要拿走香炉呢?我听地保说,这香炉足有一二十斤,纯铜制成,凶手杀人之后,应当快速逃走,为什么要拿着这样一个沉重的香炉呢?所以……” 吴松年道:“所以什么?”狄仁杰仰头喝下一杯,将杯子重重一放,道:“这说明,凶手不是外地人,而是村子里的。”吴松年吃了一惊,叫道:“你是不是说,杀王春与偷盗雪龙瓶,杀死杨知县的,是同一个人!” 狄仁杰点头:“很有可能。”吴松年思索着道:“对,对,凶手可能是将雪龙瓶带到了庙里,也许是去供奉女娲娘娘,但这时王春撞了进来,发现了雪龙瓶,于是凶手就出其不意,杀人灭口,而那香炉是他故意造成的假象……”狄仁杰扬了扬眉头,笑道:“猜得不错,以我看来,那香炉定然就在村子附近。只要细找,定可以找到。” 吴松年高兴起来,拍着桌子道:“看来只要捉住了杀人的人,一切就可以水落石出。哈哈,老弟,真有你的……” 他刚要吹捧几句,突然听到屋子前面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三 事起突然,狄仁杰与吴松年都猛吃了一惊,一起跳起来冲出去。 惨叫声从前面一条街传来,吴松年与狄仁杰二人跑到那里,只见一家门口围着几十号人,纷纷议论,可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不像是有什么惨剧发生。 又是一阵惨叫声传来,二人分开人群一看,不由得相对而笑,原来里面是个屠宰场,正在杀猪哩。 狄仁杰这才想起,现在已近年关,牲畜们也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了。 吴松年没看过杀猪,十分新奇,立定了脚不动,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 只见场院正中烧着一架大锅,里面热气腾腾,水早开了,锅边上站着一个小伙子,又高又壮,一身腱子肉泛着古铜色的光,上身只穿着一件小褂,脑袋上还在冒着热气,在他身边,躺着一头被绑住的肥猪。 小伙子取出一把一尺来长的尖刀,对准猪的心脏,一刀捅进去,鲜血就像喷泉一样射出来。 此时,门里门外一片惊叫之声。连吴松年也脸上变色,他虽看过杀人,但从没看过杀猪,现在一看,没想到杀猪比杀人还要可怕。 可能是因为被砍头的大都是恶人,而被杀死的猪,全都是无辜的缘故吧。 小伙子扔下刚刚放血的猪,取过一条长长的铁钎,在猪的后腿处向上力插,然后拿过一支竹管,从铁钎插出的孔洞里伸进去吹气,一会儿功夫,那猪被吹得像是黄河上的羊皮筏子。 等到再也吹不进气了,小伙子用麻绳把猪后腿绑好,吩咐四个帮手一起用力,把猪抬起来,放入冒泡的大锅里打几个滚儿,然后放在案板上,小伙子早抄起刮刀,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头黑猪褪成了白条猪。 吴松年看着小伙子将猪慢慢肢解,只感觉到心头一阵恶心,刚刚吃下肚的猪肉有造反的迹象。他拉拉狄仁杰,示意他回屋喝酒。 但是狄仁杰并没有动,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个小伙子,非常有兴趣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方才他用嘴巴向猪肚子里吹气时,狄仁杰的眼睛突然瞪圆了。 吴松年又拉了拉狄仁杰,狄仁杰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两句,吴松年连连点头,独自一人负手而去。狄仁杰看了阵离了屠场,向后又转了一条街,见到几位大嫂坐在街边,一边针织一边闲聊,于是便凑上前去,叫了一声:“列位大嫂请了。” 如果换了城中小姐,见到陌生男人,一定要起身回避,哪会答一句话,但这是偏远山乡,妇女们大都性子开朗,能说能笑,见狄仁杰年纪轻轻,生得又正派,不免先生了几分好感。 一位妇人嘻嘻一笑,道:“什么事呀,小相公?”狄仁杰道:“在下刚刚喝过酒,闲游到此,口渴得很,想来讨碗水喝。”这妇人没说什么,起身回屋倒了一碗,送将出来。 狄仁杰一边喝着水,一边问道:“方才我看村里有人在杀猪,手艺可精得很哪。”一个上年纪的妇人道:“那是自然,他家祖传屠户,到现在也不知放翻了几千几百头猪。哼,成天有肉吃,羡慕死人。” 狄仁杰知道杀猪的规矩,谁家有猪要杀,等到宰完之后,猪下水与猪尾巴是要留给屠户的。在这个地方,天天能有肉吃,简直就是神仙的日子。 狄仁杰问道:“他家烧不烧得起炭呢?”送水妇人笑了:“啊哟,他烧不起谁还烧得起,就算用肉来换,也足够他烧一年的了。” 另一个年轻妇人接口道:“谁说不是?谁要嫁了他呀,算是掉进了肉缸里,一生不愁油水。”送水的妇人“嘻嘻”一笑,拍了那年轻妇人一巴掌,调侃道:“小蹄子,恨自己嫁早了是不是?”众妇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年轻妇人白了她一眼,道:“人家哪瞧得上我这黄脸婆,人家的心里呀,只有管小姐哟。” 狄仁杰猛然一惊。 送水的妇人沉下了脸,“唉”了一声,道:“只恨这简良没福气,干了这一行。我听人说,如果他不是杀猪的,管世居肯定一早就答应了这门婚事哩。” 狄仁杰禁不住问道:“那杀猪的小伙子叫简良?他看中了管小姐?” 年轻妇人道:“是啊。虽然他没说过,但我还看不出吗?每次简良看到管小姐,脸上像蒙了红布,可是管小姐偏偏就是不理他。”狄仁杰“唉”了一声,道:“如此说来,这简良一定满腹怨气了?”年轻妇人道:“那可没有,简良是个厚道人,别瞧他杀猪时眼睛都不眨一下,但见了女孩子,话都不敢说一句的。” 年老妇人叹息一声:“可惜,如今管小姐也随家人一起下了大牢,我看八成是活不成了。”狄仁杰道:“可是我看,简良并没有将管小姐的死活放在心上吧。管小姐在牢中受苦,可那简良却杀猪杀得红火着呢。” 年轻妇人“哼”了一声,道:“那就不知道了。男人的心,说不清楚。没准这简良现在心中暗喜呢——早嫁了我,岂不是好?免得到死都是个雏儿……”说到这里,她瞟了一眼狄仁杰,脸上红了一下,不再说了。 狄仁杰点点头,又问道:“以大姐看,管小姐有没有心上人呢?”年轻妇人随口道:“心上人嘛,倒也算有一个,就是村南的高槐。这个小伙儿是个下药布阱的猎户,时常进山打猎,不时带回些小鸟小兽,送给管小姐;他又做得一手好竹器,管小姐也挺乐意和他交往的。”狄仁杰道:“管小姐下了狱,这个高槐一定是失魂落魄了?” 年轻妇人道:“可不是!高槐整天呀像丢了魂一样,天天去管家探问。因为管家已被官家封了,他就天天问那些衙门老爷,问什么时候能把管小姐放出来。唉,这个人挺可怜的,刚刚与管小姐订了终身,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惨事。”狄仁杰问道:“订了终身?”年轻妇人低声道:“你可别去乱讲,告诉你,数月以前,他们两个人曾在林中密会,我亲眼得见,高槐给了管小姐一只绿鸟儿,而管小姐把自己的头钗送给了高槐。那可是管小姐唯一的首饰,天天不离头,还不是定情信物?” 狄仁杰“哦”了一声,将手中的水碗送还给那妇人,正要起身离开,突然几个小孩子跑过来,为头一个手中拿着一样东西,跑过来对那妇人叫喊:“娘,我抢到了,我抢到了……” 那妇人喝道:“又去抢猪尿泡,快扔了……”小孩子道:“我不扔,我还要玩呢!”说完他跑到一边,用力向猪尿泡里吹气,猪尿泡立时涨大起来。 狄仁杰看到这里,突然一拍脑袋,叫道:“原来如此。” 入夜,月暗星沉。 简良关上了屋门,将刚炖好的猪尾巴端到桌子上,默默倒了杯酒,却没有喝,只是呆呆地望着烛光发怔。 便在此时,门外有轻轻的敲击声,简良问了句:“谁呀?”门外人道:“日间杀猪,给简屠户送些酒来。”简良道:“些许小事,值得破费……”说着起身去开门。 他刚刚把门打开,就见门外站着两个大汉,双手一扬,将一个布套牢牢套在简良脑袋上。简良刚要叫嚷,就觉得一个斗大的拳头打在自己胃部,他一声没哼,就晕了过去。 等到简良醒来时,发现自己倒在地上,周围燃着灯烛,四面站着八个彪形大汉,手中都执着水火棍,怒目而视,再向上看,迎面一张桌案,后面有两把椅子,一张坐着知府吴松年,另一张坐着狄仁杰,正在对着他冷笑。 简良吓得浑身颤抖,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吴松年一拍桌子,喝道:“简良,你知罪吗?” 简良道:“我……小人……” 狄仁杰轻声道:“你不要怕,怕也没有用。你做过什么事,只管从实讲来,免得吃苦头。” 简良道:“小人……小人只是杀猪,从没杀过人……” 吴松年冷笑一声:“你如何知道我要问你杀人之事?” 简良吓得冷汗直流,不敢开口。 吴松年喝道:“雪龙瓶在哪里?杨知县是如何死的?王春是不是你杀的?从实讲来!”简良吓得几乎要瘫倒在地,口称:“冤枉啊……这些事,小人如何得知?”吴松年道:“不知?你倒推得干净!但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以为你做的事,能瞒得过所有人吗?哼哼,有个人,你便瞒不过。” 狄仁杰站起来走到简良近前,道:“你是如何盗走雪龙瓶的,我已经尽知,要不要我给你讲明白?”简良伏地道:“小人不懂,小人不懂……” 狄仁杰冷笑一声,道:“将东西拿上来。” 两个干办应了一声,取过几样东西,放在简良面前。那是一个瓷瓶,一根吹筒,一个猪尿泡,两条带钩长杆,一条绳子。 狄仁杰道:“凶手就是用这些东西,盗走雪龙瓶的。”众人都不明白,睁大眼睛看着,连简良也不例外。狄仁杰道:“现在我就来演示一下做案经过。这张公案就是放雪龙瓶的桌子,凶手先将这两条长竿分别绑在绳钩的两端,把铁钩缚在长竿顶端,将长竿从气孔中伸下去,先扣住桌子一端的横木,然后再从另一个气孔中伸下第二条长竿,扣住另一侧的横木,将桌子拉到气孔下,由于用的是一条绳子,所以只要扯动另一端,就可以将桌子拉回原位。” 众人都纷纷点头,认为狄仁杰说得很对。狄仁杰接着说:“下面到了最精彩的地方,凶手是如何将雪龙瓶偷走的呢?他用的是一条长长的吹筒,还有一个猪尿泡。”他将一个猪尿泡绑在吹筒的一端,慢慢伸入公案上的瓷瓶里,说道,“这个瓷瓶与雪龙瓶的形状一样,由于雪龙瓶口小肚大,又通体光滑,所以一般的绳套和钩子是吊不上来的,但是有了这些东西,大家看。”他向吹筒中吹气,那个猪尿泡便被吹涨了起来,狄仁杰用手指堵住吹气的一端,然后慢慢地将那杯子提了起来。 大家都看明白了,满堂发出一片赞叹声。 狄仁杰看着简屠户,道:“是不是这样的?”简良脸一下子全无血色,大叫:“不是,我没有偷那雪龙瓶,你这只不过是乱猜的,我要那瓶子干什么?”狄仁杰冷笑:“也许你不想要那雪龙瓶,你是为了报复管家的人,因为管小姐看不上你。你上得屋顶,脚底下的炭灰也留在那里,土阳村能烧得起炭的,只怕除了你之外还不多吧。”简良大叫冤枉,吴松年一拍桌子,喝道:“还敢狡辩,杨知县死的时候,用手写了那半个血字,原来以为他写的是‘管’字,现在看来,他要写的是‘简’字,也就是你简屠户。你是如何谋杀的杨知县,从实招来。” 简良几乎要吓呆了,嘴里只是道:“我没偷东西,我没杀人……”吴松年厌恶地拍了一下桌子,吩咐把简良先押下去,等回到定州府再细审。 他们没做任何停留,留了人在管家,然后星夜赶回定州府。第二天一大早,于内堂设庭开审。 管小姐被带到堂上,她看了一眼简良,眼里闪出了诧异的表情。简良也看了看她,然后把头低下了,什么也没有说。 狄仁杰又把夜里展示过的方法演示了一遍,认定凶手就是简良无疑了。 不想,管小姐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大人只怕弄错了,以这种方法,是偷不到雪龙瓶的。” 狄仁杰大为惊奇,说:“我方才的方法难道不对?”管小姐道:“方法倒是不错,但用吹猪尿泡的法子是提不起雪龙瓶的,因为那雪龙瓶里面,隐隐有一条白龙,而龙的两只眼睛就在雪龙瓶口处;我爹嵌进了两根很尖锐的银针,本来是为了防备有人下毒的,只要瓶中酒有毒,银针会变黑,从外面看去,龙的双眼就是黑的,便知瓶中酒有毒。如果涨大的猪尿泡遇到银针,怎不破裂呢?” 狄仁杰一下子呆住了,嘴里轻轻道:“如此说来……是我想错了……” 管小姐道:“雪龙瓶绝不会是简良盗走的,杨知县也不会是他杀的,他……他不是坏人。” 吴松年也怔住,半天才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他是凶手,那你一家就可以免死。”管小姐低头道:“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凭空诬陷一个好人,那样,我们全家就算活着,也不如死了好受。” 狄仁杰吩咐将二人带下去候审。管小姐将要走下堂时,突然看了一眼狄仁杰,狄仁杰会意地走上去,只听管小姐低声说道:“请大人务必找到高槐要回我的头钗,那是我家的祖传之物,我宁愿戴着它去死。”说完她转身走了。 狄仁杰呆呆地站在堂口,眉头紧锁,目光中透出无比疑惑的神色…… 四 最多只剩下两天了,吴松年几乎已能听得到钦差的马蹄声。 狄仁杰与吴松年没敢多停,冒着寒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土阳村。凶手必定还在村子里。他们没有将简良放回,为的就是不让他走漏风声。 可是直到现在,狄仁杰仍旧没有任何线索,到底谁才是真正偷盗雪龙瓶的人呢? 拉桌子的方法是没有错的,关键是如何盗走雪龙瓶。 他们在管家歇下脚,亲随杂役为二人在盆中烫上热酒,便在此时,一个干办跑进来,带来了一个大包,他打开布包,里面露出一个大香炉。 狄仁杰问道:“这香炉是在哪里找到的?”这名干办道:“就在这屋子后面的草坡里。”狄仁杰一怔,问道:“你是说就在那间密室后面的草坡里?”干办点头,又道:“还有一事,方才我们将这个香炉起出,拿回村子的时候,还没转入这条街,路边一个小孩子突然叫起来,说什么王春叔叔要找的香炉,终于找到了……” 狄仁杰心头又是一闪念,他伏下仔细地看这个香炉。 这是一个鼎状的香炉,三条支脚完好无损,炉身还沾着一些干土,香炉里面空空的,十分干净,没有丁点的炉灰。 是谁将里面的炉灰擦去了呢?狄仁杰百思不解。要知道,这女娲娘娘庙终年香火不断,香炉里的灰是满了就倒掉一些,为了能够插香,所以香灰不会倒完,更不会擦这么干净。 他将香炉掉转过来,三足朝天又看了一遍,发现炉底有些发黑,用手一抹,那黑迹沾染到手上。狄仁杰闻了闻自己的手,有一股烟灰味。 又是炭灰。 狄仁杰慢慢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他无意间看到了正在盆中烫着的酒,猛然他的脑子里闪现了一道灵光。 门前传来了人声,狄仁杰走出去,看到大门前一个穿着破旧的年轻人正与干办交谈。 这年轻人约莫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生得相貌平平,但筋肉结实,胸宽腿健,一看便是常在山上行走的人。 狄仁杰想起那些妇人们的话,便走上前道:“来人可是高槐?”那年轻人被人一语叫破名字,不由得怔了一下,回道:“小人正是。”狄仁杰笑道:“你来得正好,是不是又来问管小姐?” 高槐苦笑着说:“正是,管小姐一天不免罪,我便一天不得安生。禀报大人,这盗宝杀人之事,与管家绝无关系,一定是外人做恶。”狄仁杰冷冷地道:“你却如何知道?” 高槐道:“这不是明摆的事?雪龙瓶只要献与圣上,圣上一定高兴,管家立时就可以升官发财,鬼才会监守自盗哩。” 狄仁杰点点头,将高槐拉到一边,道:“你说得有理。凶手嘛,你觉得有可能是谁?”高槐摇摇手:“这可不敢乱猜的,人命关天的事呢。”狄仁杰笑了笑,低声问他道:“听说你与管小姐已经暗订终身了?” 高槐涨红了脸,道:“终是瞒不过村子里的长舌妇。”狄仁杰道:“我还听说,管小姐把她唯一的首饰送给了你做定情信物,是不是?”高槐突然面现愧色,道:“我真的很对不起管小姐,那头钗……那头钗……我失却了。” 狄仁杰一怔,道:“这么重要的信物,你会失却?” 高槐苦着脸道:“那是前半个月的事了,也就是管家人刚被关入大牢不久,我日夜不宁,心烦意乱。那晚我独自在床上,手中抚摸着那头钗,总是睡不着,就在这时,我放在村边不远处的兽夹突然响了铃,定是夹住了野兽,于是我就将头钗放在床上,跑出去看。哪知兽夹上只有一段树枝。我知道上了当,野兽是不会如此聪明的,定是有人搞鬼。我马上跑回屋子,这时发现房门大开,那头钗,已经不见了。” 狄仁杰追问道:“当时你没有追出去?”高槐道:“我当然追了,但是那人像是对村子很熟悉,早躲得不见踪影,黑天昏地的,我也不知向哪里追,只好作罢。”狄仁杰道:“那偷钗之人可曾留下什么?比如脚印、毛发之类的?” 高槐想了想,道:“没有,不过我刚进屋时,闻到点不一样的气味。”狄仁杰问道:“是什么味道?”高槐翻着眼睛回想,慢慢地说道:“可能是……血腥味,有点像是……屠场的味道。” 屠场? 狄仁杰的心猛然一紧:除了简良以外,谁身上还会有这种味道?这村子里就只有他一个屠户。 如果是他偷的雪龙瓶,为什么还要冒险要偷这头钗呢?按理说,偷走雪龙瓶并杀死杨怀安的人,一定会在事后韬光养晦,不敢引起别人注意的。难道只是对管小姐的一厢情愿,使得他铤而走险? 但这样似乎也讲不通,狄仁杰知道,偷盗雪龙瓶,杀死杨怀安,都是经过非常周密的计划后,才可能得手。这样聪明且危险的凶手,不像是铤而走险不顾一切的人。 这样一来,倒更加说明,凶手不会是简良。 狄仁杰这样想着,对高槐道:“你先回去吧,管小姐的冤屈我一定会查清楚。”高槐唯唯而退。 吴松年从屋里走出来,问道:“有没有什么线索?”狄仁杰叹息一声,道:“怕就怕在我们查出凶手以前,圣旨已经到了。”吴松年面色沉重,一言不发。狄仁杰见状,安慰他道:“不过虽然凶手隐藏得很好,但他用的手法,我却已经知晓。这个谜算是解开了。”吴松年精神一振,问道:“什么手法?”狄仁杰微笑:“现在还不可以说,到时候你会明白的。” 吴松年点头,看着他笑了。 狄仁杰叫过方才报事的干办,要他带着自己去找那个孩子。二人一出街口,干办指了指一群孩子中的较大的一个。狄仁杰走过去,将那个大一些的孩子拉到了一边,先是塞给了他几块糖饼;那孩子没见过世面,有些怕人,一边向嘴里塞着糖饼,一边用眼睛乱扫左右,就是不敢看他。狄仁杰轻声问他道:“你说什么王春叔叔要找的香炉,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这孩子才开口:“这香炉已经丢了好多天了,王春叔叔说一定要捉到这个贼……”狄仁杰问:“他还说过什么没有?”孩子摇着头,忽地跑走了。 狄仁杰嘴里轻声念叨:“已经丢了很多天……”然后他就笑了:“最后一个环节也扣上了,原来凶手是这么做的。” 但马上他的眉头又紧了起来:“可凶手到底是谁呢?杨知县写的那两个笔划,如果不是‘管’,也不是‘简’,那会是什么呢?” 这样想着,他慢慢走回管家,抬头看到了那间密室,不由得若有所感,举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出奇的冷,因为这里没有火盆,屋角处又堆放着很多冰块,经年不化。屋子正中那个白粉色人形还在。狄仁杰走到近前,蹲下身子,用手指照着那两个血色笔划,轻轻临摹,脑子里飞速旋转着,猛然他一抬头,看到上面的那个气孔,此时云开一线,一道阳光正从气孔里面落下来,照到他的脸上。 狄仁杰像是被刺了一下,跳了起来,叫道:“我想错了,我想错了。杨知县不是这样死的……”他站起身又来到那些冰块前,仔细看了半天,又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轻轻点头,然后兴冲冲地跑出门去,与正要进门的吴松年撞了个满怀。 第二天一大早,吴松年带着数十个差人将村民们全都召集到一处,宣布说:“现在有皇上圣旨,管家监守自盗,又杀死杨怀安知县,罪大恶极,现将管世居一家押上北京问罪,家产全部充公;乡民们不要紧张,与你们无关。”他吩咐完了,命令差人们动手抄家。 一时间,管家被闹得乌烟瘴气,所有的家具只要是能搬动的,全都被拉走,这样折腾了多半天,管家被搜掠一空,吴松年这才收兵。他临走时说,今天先拉物件,明天就要将这空房子收做公物,公开卖掉。 就在这天夜里,一个人影偷偷地摸到了管家,他小心地四下里看了看,见没什么风吹草动,于是直向那间密室而来。 密室的大门一早就被砸碎了,里面也早已空空如也,连那张桌子也被拉走,现在只剩下角落里一堆冰块。 那人影没有迟疑,竟直奔那些冰块走去。他手提着一把斧头,轻轻摸索着那些冰块,最后找准了一块,轻轻砍下去。 “喀喀”的破冰声响过一阵,那黑影收起斧头,怀里抱着一大块冰走出来。可就在这个时候,屋子外面突然灯火通明,很多人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样,把这屋子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两个人,狄仁杰与吴松年。 那黑影大吃一惊,斧子落在地上。 狄仁杰冷笑一声,说道:“高槐,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那人又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早知道……” 狄仁杰还没说话,两个如狼如虎的差人上去,就把高槐提了过来,绑做一团,把他怀里的那块大冰抢过来。 狄仁杰看了看他,说:“你是来拿雪龙瓶的吧,只可惜我一早就已想到了。” 高槐瘫在地上,脸如死灰,一言不发。狄仁杰冷笑:“你天天来这里,说是关心管小姐,哼哼,全是托辞,你的真正目的,是来拿这雪龙瓶。” 吴松年迫不及待地说道:“老弟,就不要跟哥哥捉迷藏了,快告诉大家真相吧。”狄仁杰点头说好,吩咐取来一只铜盆,生起炉火,然后把从高槐怀里夺来的冰块放在铜盆里。 奇怪的事发生了,那冰块渐渐化开,却有一块化不掉。狄仁杰走过去用手轻轻提起那块冰,火光下,一只晶莹剔透的酒樽出现在他掌中,又薄又轻,壁上果然隐隐有一条白龙在飞腾舞动。 雪龙瓶! 吴松年不由得叫出来,现场一片欢呼之声。高槐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干咳,一双眼睛里射出阴寒的光。吴松年抓住狄仁杰的手,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挑起了大拇指。 数十条人命,终于有救了,他的噩运也将过去,这一切,都要感谢狄仁杰。 欢呼声中,狄仁杰来到高槐面前,问他:“你为什么要偷这雪龙瓶?”高槐冷笑起来:“偷什么雪龙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狄仁杰冷笑一声:“你不知道?好,过一会儿我替你讲。”他吩咐所有人都到高槐家里去。这时,村子里的很多人也都被惊醒,跟着官差们来到高槐家。 官差们破门而入,狄仁杰从屋子里找到一根长长的竹竿和一包白色粉末,狄仁杰举起那根打通的竹竿,大声说道:“众位看清楚了,这正是高槐偷雪龙瓶用的工具。” 高槐一口否认:“小小一根竹竿,如何能盗得那雪龙瓶?”狄仁杰晃着那竹竿,说道:“以你的聪明,当然可以的。”他吩咐取过雪龙瓶,又打过一桶水,说道:“至于你如何利用绳钩来回拉动桌子,我以前已经做过的,不是什么难事。现在我们来看看你如何偷到雪龙瓶的。” 他将竹竿的一端慢慢伸进瓶口,然后把水缓缓倒进竹竿中。水便注入到了瓶子里,等到将近倒满的时候,极度的寒冷使得那些水不一会儿就结成了冰,连同竹竿一起冻在雪龙瓶里。由于雪龙瓶是肚大口小,狄仁杰轻轻一提,竹竿和雪龙瓶就一起离开了桌子。 吴松年兴奋地说:“原来如此。简单得很哟。”高槐冷笑一声:“好没道理,这么冷的天气,我无论用罐子或是竹筒装水,都会很快结成冰。” 狄仁杰笑着说道:“我想你定是早就想好了,因为你事先偷走了一样东西,你就在这屋顶上用这东西化雪为水。” 吴松年恍然大悟地道:“那个香炉……”狄仁杰点头:“原来我想不通为什么香炉会擦拭得如此干净,等到我注意到煮酒的酒炉之后才明白,你是将它当做了铁锅来煮水。”吴松年想了想,说道:“但为什么他要把雪龙瓶藏在冰块中呢?拿回家不是更好?” 狄仁杰哈哈大笑,说:“那是因为这雪龙瓶大了一些,从气孔中根本拿不出去罢了。” 他把雪龙瓶底一翻,那瓶底径逾五寸,他早已量过,那气孔直径只有近五寸。狄仁杰道:“此时高槐一定是气极败坏了,但他的脑子很灵光,一闪念之中,便得到了更妙的方法。” 吴松年说道:“以水凝冰?” 狄仁杰点头,说:“就是这个法子,他把竹竿与雪龙瓶提到那些冰块上,然后继续注入开水,化开竹竿,水便继续注入雪龙瓶中,这样持续注下去,一直到雪龙瓶注满水后溢出,由于屋子里极为寒冷,所以水很快就会结冰,这样再注水下去,冰就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厚,终能够将雪龙瓶完全包裹起来,由于这宝瓶通体晶莹,与冰完全融成一色,所以外面是看不出来的。大家一看瓶子不在桌子上了,便马上想到被偷走了,谁又能料到其实它还在屋子里呢?” 吴松年点头,说道:“也许还有一个人想到了,那就是杨怀安知县。” 狄仁杰道:“没错,杨知县想必是也料到了这一点,所以高槐不得不杀了他。” 高槐大声叫喊:“你血口喷人,我没杀人!”狄仁杰将手中的竹竿与白色药粉一扬,大声说道:“证据确凿,不由你不招。敢问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高槐哼了一声,说:“那是我打猎用的。”狄仁杰说:“只是用来打猎吗?怕不是吧,你就用它,杀死了杨怀安知县。”高槐摇了摇头,道:“你胡说八道,我没杀人!” 狄仁杰一摆手:“你没杀人?杨知县早已告诉我们了,你就是凶手,证据就是他写的那两个笔画。”高槐喊道:“可我的名字不是那样开头的。”狄仁杰一笑,说:“谁说那两笔一定是名字的开头?气孔那么小,又怎么可能从底下看到上面呢?所以杨知县写的既不是‘管’,也不是‘简’,而是竹子的‘竹’。就是说,你是用竹子杀死他的。” 高槐大叫:“你胡说八道。” 狄仁杰举起他手中那包药粉,说:“那晚,你来到屋顶,从气孔中看到了杨知县,可能他发现了什么,于是你想要除掉他,所以你用平时打猎的手段,在打通的竹竿中装入了药粉,这种药粉是迷醉野兽用的,劲头很大,你看准机会,将它喷到了杨知县的脸上,杨知县当即被迷倒了,所以他倒下的地方正好是在当中的气孔下。于是你狠着心,用一根削尖的长竹竿刺死了他,因为离得很高,你怕刺得不准,便一口气刺了很多下,以至杨知县的前胸血肉模糊,而杨知县在极度痛苦中醒了过来,只能看到一根竹子在刺他,所以在临死前用自己的血写下了这两个笔画。你杀人之后,怕那些残留在杨知县脸上药粉会暴露你的身份,就又将水注入竹竿,流到杨知县脸上,以冲掉上面的药粉。所以,他脸上才会有一层冰。” 高槐突然大笑起来:“常言道,拿贼拿赃,捉奸捉双。你又没当场拿住我,完全是猜测,根本没有半点真凭实据。”吴松年气愤地道:“那你今晚去管家做什么呢?”高槐道:“我……我只不过是去找点冰块来用而已,你们却捉住我不放。”吴松年一指水缸,喝道:“要用冰块,你家就有,为什么夜间偷偷摸摸去管家拿冰块,而又那么巧,偏偏就拿到了内藏雪龙瓶的那一块?” 高槐的汗水涔涔而来,却还在嘴硬:“那只能说明我偷过雪龙瓶,却没有证据证明我杀了杨知县。我从没见过他,更和他无仇无怨,为何要下毒手!” 吴松年大怒,喝道:“死到临头,还在狡辩!如果不是杨知县发现了你的秘密,你也用不着杀他。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招的了,来人……” 狄仁杰制止了他,说道:“重刑之下,他便招了,也不足以服众。我这里还有个证据,可以让他心服口服。”高槐一抬头,咬牙道:“什么证据?”狄仁杰一挥手,两名差官抬过一副担架,上面横放着一个人,以白布单盖住,狄仁杰道:“你虽然用水洗去了杨知县脸上的药粉,但我想在他的耳鼻之中,定还有残余。吴大人,请传仵作验一下。” 吴松年传来仵作,那仵作用棉棒轻轻探入那尸体的耳鼻中,然后细细看了一会儿,才说道:“大人,尸体耳鼻之中确有一些粉末,以小人看来,当为迷药。” 狄仁杰看了一眼高槐,喝道:“你还有何话讲?将尸体与证物给他看看。” 高槐瞪着眼睛,盯着抬来的尸体与仵作,突然大笑起来:“你们骗人,这人根本不是什么杨知县;乡亲们,他们用假证据来骗我!可见杨知县的耳朵和鼻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迷药,他们冤枉我……” 狄仁杰看着他,淡淡一笑,道:“你说的不错,这尸体不是杨知县,可是——你又是如何看出来的?你不是说,从来没见过杨怀安知县吗?” 高槐突然僵住。 他的冷汗一下子浸透了衣服。 狄仁杰继续说下去:“这证明你在说谎,你见过杨知县的脸,我想是在气孔中杀他的时候。” 高槐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四下里响起了一片欢呼。 狄仁杰看着高槐,叹息了一声,说:“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管小姐她——” 高槐突然抬起头,红着眼睛吼道:“不错,这管家的婊子想与我断了关系,又去勾引姓简的屠夫,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 狄仁杰喝道:“管小姐为什么不喜欢你?因为你贪财!你与管小姐接近,目的本就不纯。”高槐不说话了,狄仁杰道:“如果你只因为感情而报复,就不会落得这般下场。你既想报复,又想得到雪龙瓶,更说明你是个贪婪之徒。管小姐看不中你,是她的明智之处。她要收回自己的头钗,就是不想让你的污浊沾染了她的清白。” 高槐没有再开口,低下了头。 吴松年喝道:“你偷盗雪龙瓶,是因为报复,杀死杨知县,是怕他看破秘密,可你为什么还要杀王春?” 高槐一怔,道:“我……我没有杀王春……”吴松年呵呵冷笑:“总归你是一死,何必再要隐瞒?”狄仁杰摇摇手,道:“这个且不忙,先将高槐押下,马上通知定州府放回管家老小,再将雪龙瓶送京。” 吴松年道:“对对对,这个要紧,马上去办。” 几名干办领命而去,快马出奔。 狄仁杰要吴松年遣散众人,只见众多百姓全都一脸兴奋,相互议论着散去。 吴松年与狄仁杰回到管家的厅堂,没等落座,吴松年的疑问便来了:“老弟,为何不继续审下去?那王春定是被高槐所杀。”狄仁杰摇头:“不然,高槐家中找不到管小姐的头钗,可能真的是丢失了。而这个偷盗头钗的人,很可能才是杀死王春的真正凶手。” 吴松年一怔,道:“此话怎讲?你有证据?” 狄仁杰道:“那个香炉早在多天以前就已被高槐偷走,用来煮水偷盗雪龙瓶;王春没有跟任何人说,我想他的目的是暗中查访,捉住此贼。因为他觉得贼人有可能还会来庙中偷盗,所以便日夜小心。而高槐偷盗雪龙瓶未果,只好把它藏在冰块中,之后并没有将香炉送回庙里,而是丢在屋后的草丛中,就是怕被王春发现,所以他不敢冒险。这样想来,他为什么还要杀死王春呢?” 吴松年想了片刻,道:“王春的死,一定是因为他看到了什么,或者说了解到了什么,难道高槐在偷盗雪龙瓶之时,被他看到了?他以此来要挟高槐,讹诈钱财,高槐为了灭口,才杀了他?” 狄仁杰点头:“这倒也不失为一种合理的推断。但我们知道,王春为人十分正直,如果看到高槐的行为,一定会报官,这可是关乎十几条人命的事呢。” 吴松年直摇头:“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正直?” 狄仁杰凝视着烛火,认真地想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吴松年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头越来越沉;狄仁杰也有些困乏,眼皮只觉有千斤重。 突然“忽”的一声,吴松年惊叫着跳起来,把狄仁杰吓了一跳,他抬头看去,只见吴松年用手拍打着额头,不住地叫道:“好烫,好烫,好疼……”狄仁杰急问:“年兄,出了什么事?” 吴松年一指烛火,道:“倒霉,睡得太沉,头发被烛火烧着了,兄弟为我看看,青丝是否变了黄发?”狄仁杰看了看他的头上,失笑道:“无妨无妨,只不过燎掉了数十根头发而已。”此时,他嗅到了空气中一股烧焦的气味,笑道,“身体毫发,受之父母,年兄,你不小心将它烧了,也算不孝。” 吴松年摸摸头上,忍不住也笑了,他吸着鼻子道:“这股味道,倒是难闻。比之屠场的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了这话,狄仁杰的心中突然一震,他依稀想起了一句话,而这句话,当时他并没有在意。吴松年见他的脸色时忧时喜,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便不敢打断他。狄仁杰最后一拍脑袋,猛然站起,叫道:“我早应想到的……” 话音未落,狄仁杰急急向外跑去,连跑边叫:“叫上所有人,马上跟来。”吴松年不敢怠慢,忙招呼上干办,随着狄仁杰跑去。只见狄仁杰心急似火,直跑到村口,那里正是烧炭的王明柯家。 此时,王明柯家中一片漆黑,狄仁杰一脚踢开竹篱,直抢正屋。屋门居然没锁,狄仁杰冲了进去。紧跟在后面的吴松年怕他一个人出事,也跟随而入,谁知刚到里面,便被一个人迎面撞倒。 吴松年大叫一声,扯住了那人,却听那人道:“王明柯不在这里,快去别的地方找找。” 吴松年也没多问,他相信狄仁杰的判断。 两人正要吩咐干办四下寻找,突然看到村外的一处地方燃起了冲天大火,漆黑的夜空中极为耀眼,映红了半边天。 狄仁杰看了一眼,叫道:“不好,那里定是王明柯烧炭的地方,快快赶去。” 众人跑到起火的地方,果然是一座炭窑,此时大火已经封住了窑门,里面不时传来惨叫声。 狄仁杰干着急没办法,一个劲儿地叫着:“奈何奈何……眼看要水落石出了!”吴松年此时显示出了干吏的本色:“左右,冲进去救人!救出此人有赏,这个人若是烧死,尔等各打六十大板。” 众干办也急了眼,一名胆大干办将衣服脱下来,洒上一泡尿,然后顶在头上,狂叫着冲进火海。幸好这个炭窑并不大,这干办一冲进去,就撞上一个烧着的人,他不由分说,一把扯住,拉了出来。 仅仅一刹那,这干办身上被烫出了无数血泡。头发也烧没了。 吴松年与狄仁杰顾不上看那干办,忙着扑灭那人身上的火。 众人齐下手,只几下,这人身上的火便全熄了,但此人已经看不清模样。狄仁杰大叫道:“王明柯,王明柯……” 那人动了动,烧焦的嘴唇张开,露出满是血泡的舌头:“是我……杀了……”狄仁杰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为什么?”王明柯道:“他看到……头钗……我还……看到……高……高槐……” 他只说到这里,便咽了气。 吴松年唉了一声,道:“晚来一步。是谁要杀王明柯,难道与杀王春的是同一个人?”狄仁杰轻轻叹息一声,道:“不会有人再杀人了。”吴松年道:“什么?”狄仁杰道:“没有人要杀他,他是自已烧死了自己。”吴松年一怔,道:“自杀?为什么?” 狄仁杰道:“因为他杀死了王春。” 吴松年惊问:“是他杀了王春?为什么他要杀王春?” 狄仁杰没有回答,他慢慢伸出手,扳开了王明柯的右手手指,众人清清楚楚地看到,王明柯的右手里,握着一支已经烧得变了色的头钗。 吴松年道:“这是什么?”狄仁杰道:“这是管小姐的头钗,管小姐曾经把它给了高槐,作定情信物,但后来被王明柯偷去了。”吴松年道:“王明柯为何要偷这头钗,又为何要杀死王春?” 狄仁杰握着这支犹然发烫的头钗,道:“现在王明柯已死,这里面的头头绪绪,我也只能猜测。 “可能事实上,王明柯一直深爱着管小姐,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绝望之爱,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和管小姐在一起,慢慢地这种爱恋就演化成了恨意。 “按他最后所说的几个字,我可以断想,高槐偷盗雪龙瓶的时候,恰好被王明柯看到了,但是出于这种强烈的恨意,王明柯没有将真相告诉任何人,他的目的是让管家所有人去死。当然,以他的为人,等到管家被灭门之后,他也不会放过高槐。他是以自己的方式来报复曾经辜负过他的人。 “王明柯知道管小姐送了头钗给高槐,出于一种强烈的妒忌心理,他用调虎离山之计,偷来了头钗,就在前几天,他带着头钗到了庙里,不小心被王春看到了,所以他只有杀了王春。 “现在真相大白,管小姐马上就要回到村里,那种可见而不可求的心理又再次占据了他的心,这是一种世间最强烈的折磨。王明柯受不了这种折磨,所以他要自杀。我想,如果管小姐死去,这王明柯可能会把头钗永远留在身边,孤独地活下去,一直到死。这种情感对我们正常人来讲,是不容易理解的,但对于一个中途遭逢大难,人人恶而远之的病人来说,却又是正常的。” 吴松年道:“你说得不错,事实应当就是如此。可你是如何想到的呢?”狄仁杰道:“那是因为高槐的一句话,他说那天他被人诱出了屋子,等到回来时,头钗已经不见了,而屋子留下了一种气味。他回忆说,好像是屠场的味道。可那时我已经推翻了简良是凶手的想法,方才你的头发被烧所发出的味道让我突然想起,这村子里还有一个人,身上有种特殊的味道,那就是我曾经探问过的王明柯。 “之后我把整件事串起来想了一遍,更加确定是他。家人双双故去,自己身染怪病,又被管家退婚,没有人关怀,没有人怜悯,只有无穷无尽的打击,这些事情无疑会使一个正常人变得疯狂。杀人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吴松年长长叹息一声,道:“想不到外表清奇秀丽的土阳村,竟然会有这样的奇情惨剧,人间真是污浊遍地。人何以堪,情何以堪?” 狄仁杰拍拍他的肩膀,道:“年兄,人间固然有污浊,但也有艳阳高照之时,试想管小姐宁可全家受诛,也不连累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对此,你真的没有感觉到有种希望在心头吗?” 二人相视而笑,没有再说什么,他们并肩站立,身姿傲岸挺拔,眼前的冲天大火仿佛从天而降的一般,要烧尽这世间的污秽与冤屈,还人们一个朗朗世界,白日青天。 解剖室里的冤魂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近几日,李玉蓉仿佛丢魂失魄似的,整 日里疑虑重重、惶惶不安。李玉蓉是去年 夏天考取临渝医学院医疗系本科专业的。 与大多数的女生一样,李玉蓉一开始也很 害怕接触尸体。但是,在经历了几次解剖 实验课之后,她逐渐地摒弃了恐惧,胆量也 慢慢地大了起来。 三天前的上午,又是解剖学的实验课, 实验内容是手臂神经、血管的解剖。李玉 蓉与其他同学一道来到解剖学实验室,她 与另一名女同学走到一具尸体旁边,那是 一具年轻的女尸。她们二人分别站在尸体 的两侧,每人各自解剖一支手臂。李玉蓉 手持锋利的解剖刀,一层层地进行着解剖, 同时对照着教科书上的内容, ~‘在心中 默记着。两个小时的实验课很快就结束了, 李玉蓉直起腰,放下了手术刀,心中思念道, 若非通过这些尸体标本,我们这些医学生 们又怎么能够详细了解人体结构呢?世界 医学又怎么能够向前发展呢?想到这里, 她不由得对那被解剖的尸体产生了一些敬 意。她怀着一种感恩的心情看了一眼那尸 体的面部。 她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尸体 的面部怎么看起来有些儿面熟呢?她究竟 是谁呢?我是在哪儿认识她的呢?李玉蓉 呆呆地站在那儿,凝视着那具尸体的僵硬 面孔,默默地思索着。 突然,李玉蓉似乎想起来了,她体内的 血液刹那间凝固了.她震惊了,那不就是我 们石岗村的玉芹姐吗?玉芹姐怎么会突然 变成了解剖教研室的尸体标本、出现在这 儿呢? 李玉蓉有一个本家姐姐,她叫李玉芹,r 她们俩虽说是本家,但已是出了五服的。玉 芹比玉蓉大9岁。玉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面容秀丽,身段匀称,是当地十里八乡著名的美人儿。 去年夏天,当李玉蓉刚来临渝时,她也曾到常宁路157号去找堂姐,那地址是她从一个亲戚处打听来的。可是,她并没有找到堂姐,那儿的房东老太太说,李玉芹已经于前些时离开临渝,据说是往南方某地图谋发展了。 多半是自己看错了,这具女尸决不会是玉芹姐!或许是由于自己近来经常想念玉芹姐的缘故,所以才会有如此错觉吧? 李玉蓉转而想道,玉芹姐的身体上是否有些什么特殊的标记呢?她猛然想了起来,玉芹姐的左耳后面似乎有一块淡黑色的暗记,有大拇指的指甲盖那样大。于是,李玉蓉连忙查看那具尸体的耳后,她终于发现,那儿有一小块皮肤的颜色确实比别处略深一些,或许这就是玉芹姐生前的那个淡黑色暗记!但那块淡黑色与周围皮肤的色差非常微弱,隐隐约约的,如果不是特别注意,就几乎看不出来。 难道这具女尸真的就是玉芹姐? 李玉蓉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随着同学们离开了解剖学实验室,临走前,她又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具女尸,心中不由得又生疑团,因为远远看去,那面孔的确有些儿像是玉芹姐,而且.那具尸体的身高也与玉芹姐类似。她扫视了一下那具女尸脚踝骨处套着的号码标牌:127号。 今天是周末,李玉蓉决定,从今天开始对堂姐的具体下落进行调查,并且一定要调查到底,决不可中途而废! 李玉蓉所了解的关于堂姐的全部信息总共只有…条:堂姐曾经住在临渝市常宁路157号306室,至于堂姐的具体职业、曾在什么地方担任什么工作、在临渝又有些什么朋友,李玉蓉全然不知,而日,村子里的其他乡亲们似乎也都无人知晓。因此,在没有其他任何信息的情况下,调查必须从常宁路157号开始。 李玉蓉再次来到了常宁路157号,她又见到了那位满头银发、慈眉善目的房东老太太。那老太太久久地端详着她,终于将她认了出来:“你好像是李玉芹的堂妹吧?去年秋天好像曾经来过这儿,怎么样?打听到你堂姐的消息了吗?” “至今还没有任何消息,所以再次来这儿打扰您,请您原谅!”李玉蓉深深地鞠了一躬,随着老太太来到屋内坐定,继而问道:“在临渝市,堂姐具体做什么的,还有哪些朋友,我是一无所知的,所以才不得不再次向您打听。”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吞吞吐吐地说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李玉蓉听她话中有音,连忙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呢?请您务必告诉我!” 老太太朝窗外看了看,继而轻声说道:“你堂姐是做小姐的,你知道吗?” “什么?做小姐的?”李玉蓉顿时瞠目结舌,堂姐一直是自己所敬重的偶像,而且为人一向稳重,又怎么会去做小姐呢?不过,看老太太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或是说谎。沉默了一会儿,她暗自思量道,这就是了,堂姐为了给弟弟治病,曾欠下了巨额债务,听说仅仅花了三年时间,她就将所有债务一下子全部还清了。一个来自贫困农村的女孩儿,又没有多少文化,倘若不是做小姐,其他的任何工作哪来如此高的报酬呢?如此说来,玉芹姐真的是去做了小姐,但她去做小姐也是迫不得已的呀!李玉蓉突然感到有些儿悲哀,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继而请求道:“据我所知,堂姐即使去当小姐,也是因为她有着不得已的苦衷呀!请您将您所知道的一切都如实告诉我,好吗?拜托了!” 于是,房东老太太便将李玉芹的一切说了出来。 据老太太所知,李玉芹是她几年前来此租房时身份证上的名字,其实她还有一个艺名,叫梅香,认识她的人都说她在莺歌燕舞夜总会当小姐。由于夜总会特殊的工作性质,梅香每天下午都是5时左右才出门,直到凌晨一两点钟后才能够回来。四年前,梅香有了一个男朋友,叫范雨田。但关于那位范雨田的具体情况,老太太只知道他是临渝医学院里的大学生。那位范雨田几乎每个礼拜都来,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密,简直如同一对恩爱的夫妇。但是自从去年夏天以后,他好像就很少来了,他们的关系似乎也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但具体是什么原因,老太太就一点儿也不知道了。有时候隔着房门也曾听到梅香和范雨田两人在室内争吵,但声音并不太大,也听不清楚他们究竟在为什么事情而争吵。去年8月下旬,老太太好像就没有再看到梅香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到9月上旬,那位叫范雨田的男人来退房,说是梅香已经离开本市,到南方发展去了。 还有一个女人也曾经来过这儿多次,听梅香喊她梅艳,根据她那花枝招展的穿着及打扮,老太太估计是梅香在夜总会的小姐妹,看来,她们俩的关系似乎很是亲密。老太太向李玉蓉建议,倘若去莺歌燕舞夜总会找到梅艳,或许能够发现更多的信息。 从常宁路157号回到医学院的女生宿舍,李玉蓉躺在床上,回味着老太太的话语,心中思量道:既然那位范雨田曾经与玉芹姐谈过四年的恋爱,既然范雨田曾经是医学院的大学生,既然玉芹姐自从去年8月下旬突然失去了踪影,而在解剖教研室里的那具女尸又酷似玉芹姐,这一系列的事实是否就意味着一个非常严峻而可怕的事实:正是那位叫范雨田的男人残忍地杀死了玉芹姐,并且将她的尸体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标本! 想到这儿,李玉蓉突然感觉全身上下蓦然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李玉蓉进行反复思量之后,认为自己关于玉芹姐死于情杀的判断应该是比较合理的,而凶手则理应是医学院的研究生范雨田。可是至今为止没有任何可靠的证据,除非能证明第127号尸体标本就是李玉芹! 李玉蓉实在找不到突破口,决定去找房东说的那个梅艳。 在柳叶巷43号303室梅艳租住的公寓里,李玉蓉向梅艳详细诉说了关于解剖教研室那具127号尸体标本的恐怖故事。 梅艳大惊失色,她简直被吓得瞠目结舌,久久说不出话来。根据李玉蓉所说的种种情况,解剖教研室的那具127号女尸标本很可能就是她已经失踪半年之久的亲密朋友梅香,而其背后的策划者和执行者理应就是梅香的昔日男友范雨田! 呜呜咽咽地痛哭了一阵子之后,梅艳擦干了泪水,将梅香与范雨田之间相识相恋的经过一一向李玉蓉做了详细介绍。 原来,范雨田家里很穷,他是在酒店里打工的时候认识梅香的。那时候范雨田又要打工又要读书,身体很差,他和梅香的弟弟长得又有几分相似,梅香不由对他照顾有加,两人日久生情,最后发展到同居。梅香为了支持范雨田的学业,主动负担他的学费和生活费,所以范雨田才能不再打工,安心读书,两人的关系也是如胶似漆。但是从去年开始,范雨田就来得少了,即使来两人也经常吵架,梅艳问梅香怎么回事她也不说,只是叹气。直到半年前,梅香突然给梅艳发了条短信,说去南方发展,从此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李玉蓉沉吟了一会儿,继而又问道:“你是否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范雨田动了杀机呢?是不是他又有了另外的什么女人?” “我是前不久才刚刚知道的,范雨田运气好,不知用什么办法迷住了院长的千金小姐,马上就要成为院长大人的乘龙快婿了!我那时才明白梅香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临渝了,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竟被范雨田残忍地杀害了呀!” “倘若不是因为院长的女儿,你认为范雨田最终会娶梅香为妻么?” “梅香一直认为范雨田终究会娶她为妻,但我认为那根本就不可能!他之所以和梅香维持了4年之久的情人关系,其一是为了能够获得梅香的经济支持,其二是为了满足他强烈的性欲需求。据我所知,近4年以来,范雨田的学费、学杂费、生活费、甚至于连他父亲在乡下的生活费全都是由梅香支付的。现在他很快就要拿到硕士文凭,就要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医生,又怎么愿意娶一个夜总会的小姐为妻呢?” “范雨田是否曾提出与梅香分手呢?如果梅香愿意以和平的方式分手,或许范雨田就不会再狠下杀手了吧?” “范雨田根本就不敢提出与她分手,因为他非常了解,对于梅香而言,范雨田便是她的性命、她的一切,况且,那时梅香已经怀了身孕!在这种情况之下,范雨田应能估计到,倘若他轻易地提出分手,必然会引起梅香的震怒,甚至于可能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他才一不做、二不休,毅然决然地将梅香彻底除去。” 李玉蓉想道,根据梅艳提供的事实,继而问道:“那梅香的身体上是否有什么明显而特别的记号呢?比如说疤痕、纹身什么的?” 梅艳思量片刻后说道:“梅香身后的臀部左上侧有一个纹身图样,那是一朵梅花,是8年前和我一起纹上去的。” 梅艳立刻转过身去,将她的裤带解开并拉下,露出了自己的臀部,左上侧果然刺有一朵精巧而美丽的梅花。梅艳告诉李玉蓉,梅香臀部梅花刺青的位置与大小与自己的完全一样。 告别时梅艳还提供了一张梅香和范雨田的合影。 李玉蓉回到宿舍,她现在总算明白了,梅香的痴情以及她的怀孕便成为了范雨田的杀人动机!但是如何才能够让警方相信自己的怀疑、并正式对此事进行立案调查呢?看来只能从那个梅花纹身入手。 第二天下午李玉蓉没课,午休之后,她独自来到了解剖教研室。 李玉蓉走进了解剖教研室那长长的走廊,来到实验员办公室,门虚掩着,她用中指关节在那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听见房里面有人说了声“请进”,李玉蓉便推开房门,只见一个略微有些儿秃顶的中年男子坐在办公桌前,正在埋头整理一些文件之类的东西。 那中年男子抬头匆匆看了一眼李玉蓉,紧接着又低下脑袋,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冷冷地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李玉蓉在上解剖实验课时见过那人,他是解剖教研室的实验员,姓刘。于是她微笑着解释道:“刘老师,事情是这样的,前儿日上解剖课时,我发现有一具尸体标本很像是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弄得我这几日成天心神不安的,所以今天希望能够再仔细观察一下,倘若不是,我也就可以放下心来了。” 刘老师立即抬起头来,他凝视着李玉蓉片刻,继而神色凝重地反问道:“第几号尸体标本?” “127号尸体标本。” “你根据什么说那尸体标本就是你认识的人呢?” “根据相貌,还有左耳后的一块暗记。” “人死后,相貌会发生一些变化,继而再长期浸泡在福尔马林之中,人面部的形状和色泽也会发生一系列的变化,所以,你仅凭相貌是根本无法确定尸体标本的具体身份的,暗记也并没有关键性的鉴别作用。” “请问,解剖教研室的尸体标本大概都来自何处呢?”李玉蓉接着问道。 “尸体来源各不相同,有的是病人在临死前自愿捐献的,有的是被公安系统处决的死囚,也有一些是无人认领的无名尸体。” “可是,每具尸体都应该有相应的记录档案吧?能不能帮我查一下127号尸体标本的有关记录?” 刘老师略略迟疑了一会儿,回答道:“今天大概不行了,因为管理档案的那个老师不在,明天再来查吧。” 李玉蓉并未气馁,她紧接着说道:“我还有一个关键性的证据,但尚未得到验证。在我认识的那人臀部左上侧,原先曾经有一个纹身图样,那是一朵2厘米大小的梅花刺青。” 刘老师的面孔上立刻显露出惊异的表情,沉吟了一会儿之后,继续问道:“你说那具尸体标本很像是你曾认识的一个人,究竟是你的什么人呢?” “是我的堂姐,她叫李玉芹,去年秋天她突然失踪了,说不定在这件事情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呢!”说毕,李玉蓉从提包里取出那张梅香和范雨田合照的照片,递给了刘老师。 刘老师仔细观察着那张照片,继而他又歪着脑袋显出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将照片还给了李玉蓉,并且说道:“据我所知,解剖教研室所有的尸体标本都是通过合法渠道取得的,决不可能有任何的违法问题。可是,按照你刚才所说的情况也确实令人怀疑。这样吧,我可以将那具127号尸体标本调出来让你再次仔细观察一下,看看那尸体标本的臀部左上侧究竟有没有类似的纹身图案。你明天下午再来吧。” 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特别早,才二月下旬,天气就突然暖和起来了,习习和风给人们带来了春的气息,附属医院院子里几株白玉兰树上已经长出了一寸多长的白色蓓蕾。 今晚,范雨田与林贝贝携手去长江剧院观看韩国歌舞剧团的演出,演出结束后他送林贝贝回家,然后又到林贝贝的闺房里与她着实亲热了一番,这才恋恋不舍地告别了林贝贝而回到了医学院的宿舍。 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范雨田还没有从刚才的柔情蜜意中恢复过来,他的心情仍然非常兴奋。现在,他正面临着人生旅程中的两个重大转折。第一件事情是他即将拿到硕士学位,第二件事情便是和林贝贝的婚礼。 林家那所位于城市东郊的豪华别墅早已经装修完毕,一切家具、电器等日用品也皆已购置完备,只等着一对新人在完成婚礼后入住。当然,所有的一应费用全都由林家提供。按照林院长的意思,范雨田和林贝贝的婚礼将于5月l号在本市最豪华的星海大酒店举行,届时,他范雨田将成为全市医学界最热门的新闻人物。 按照范雨田的预期,在与林贝贝完婚他是解剖教研室的实验员,姓刘。于是她微笑着解释道:“刘老师,事情是这样的,前儿日上解剖课时,我发现有一具尸体标本很像是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弄得我这几日成天心神不安的,所以今天希望能够再仔细观察一下,倘若不是,我也就可以放下心来了。” 刘老师立即抬起头来,他凝视着李玉蓉片刻,继而神色凝重地反问道:“第几号尸体标本?” “127号尸体标本。” “你根据什么说那尸体标本就是你认识的人呢?” “根据相貌,还有左耳后的一块暗记。” “人死后,相貌会发生一些变化,继而再长期浸泡在福尔马林之中,人面部的形状和色泽也会发生一系列的变化,所以,你仅凭相貌是根本无法确定尸体标本的具体身份的,暗记也并没有关键性的鉴别作用。” “请问,解剖教研室的尸体标本大概都来自何处呢?”李玉蓉接着问道。 “尸体来源各不相同,有的是病人在临死前自愿捐献的,有的是被公安系统处决的死囚,也有一些是无人认领的无名尸体。” “可是,每具尸体都应该有相应的记录档案吧?能不能帮我查一下127号尸体标本的有关记录?” 刘老师略略迟疑了一会儿,回答道:“今天大概不行了,因为管理档案的那个老师不在,明天再来查吧。” 李玉蓉并未气馁,她紧接着说道:“我还有一个关键性的证据,但尚未得到验证。在我认识的那人臀部左上侧,原先曾经有一个纹身图样,那是一朵2厘米大小的梅花刺青。” 刘老师的面孔上立刻显露出惊异的表情,沉吟了一会儿之后,继续问道:“你说那具尸体标本很像是你曾认识的一个人,究竟是你的什么人呢?” “是我的堂姐,她叫李玉芹,去年秋天她突然失踪了,说不定在这件事情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呢!”说毕,李玉蓉从提包里取出那张梅香和范雨田合照的照片,递给了刘老师。 刘老师仔细观察着那张照片,继而他又歪着脑袋显出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将照片还给了李玉蓉,并且说道:“据我所知,解剖教研室所有的尸体标本都是通过合法渠道取得的,决不可能有任何的违法问题。可是,按照你刚才所说的情况也确实令人怀疑。这样吧,我可以将那具127号尸体标本调出来让你再次仔细观察一下,看看那尸体标本的臀部左上侧究竟有没有类似的纹身图案。你明天下午再来吧。” 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特别早,才二月下旬,天气就突然暖和起来了,习习和风给人们带来了春的气息,附属医院院子里几株白玉兰树上已经长出了一寸多长的白色蓓蕾。 今晚,范雨田与林贝贝携手去长江剧院观看韩国歌舞剧团的演出,演出结束后他送林贝贝回家,然后又到林贝贝的闺房里与她着实亲热了一番,这才恋恋不舍地告别了林贝贝而回到了医学院的宿舍。 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范雨田还没有从刚才的柔情蜜意中恢复过来,他的心情仍然非常兴奋。现在,他正面临着人生旅程中的两个重大转折。第一件事情是他即将拿到硕士学位,第二件事情便是和林贝贝的婚礼。 林家那所位于城市东郊的豪华别墅早已经装修完毕,一切家具、电器等日用品也皆已购置完备,只等着一对新人在完成婚礼后入住。当然,所有的一应费用全都由林家提供。按照林院长的意思,范雨田和林贝贝的婚礼将于5月l号在本市最豪华的星海大酒店举行,届时,他范雨田将成为全市医学界最热门的新闻人物。 按照范雨田的预期,在与林贝贝完婚为了跟踪研究一位断肢再植病例的术后情况而来到附属医院的外科病房。正当他在护士值班室查阅该病人的病历之时,却意外地听到了两个护士的一段对话。 “57床的病人怎么不见了?出院了吗?”一位年轻的实习护士问道。 “你是说那位患有胸膜炎的女病人?今天中午突然死了,据说是死于心脏左束支传导阻滞,当时没有抢救过来。”一位四十余岁的老护士漫不经心地答道。 “那病人还很年轻呢,真可惜!听说她 的家乡在本省南方,家属已经将尸体运回 乡下了吗?” “哼!那几个家属见病人死了,竟然全 都悄悄地不见了踪影,听说还欠医院里好 些医疗费呢!分明是躲账嘛!真是太不像 话了……” 那位实习护士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问道:“既然家属跑了,那病人的尸体该如何处理呢?” “已经转移到后院的太平间里了,可能.要在那儿放一段时间。如果一直没有家属 来认领的话,可能就要被送往解剖教研室 制作成尸体标本了。” 听到这儿,范雨田猛然觉得眼前一亮, 他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今晚必须立即行动。但是在行动前,首先 需要对行动中的每一个细节进行全面而详 尽的筹划。 傍晚时分,范雨田来到少年宫找到林 贝贝,借口说是有老乡从乡下过来,需要用 车,于是将林贝贝的红色福特车借来,一 路上,他反复考虑着今晚的行动步骤,其中 包括每一个极其微小的细节,那些步骤他 已在自己的脑海中想过了无数遍。 当红色福特车抵达常宁路157号楼下 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范雨田下了车,上,了三楼,一步步朝着306室的方向走来。他 感觉到自己有些儿心慌,在306室的I、J外站 了大约半分钟,镇定一下自己的心情。他 侧耳听了听,室内似乎没有任何声响。 范雨田从衣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房 门。他看到,梅香正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手中在织着绒线衣之类的什么东西。 梅香压根儿也没有想到范雨田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她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自己昔日的恋人,她的眼眶中似乎蕴含着晶莹的泪珠。此刻,范雨田的心头似乎略略感到有点儿不忍,四年来,梅香对他的种种好处刹那间一股脑儿涌现在他的脑际。 范雨田快步走了过去,紧拥着梅香坐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一面不停地亲吻着她的香腮,一面轻声说道:“全都是我的错,我现在想通了,你如果真想生宝宝那就生吧,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思办!” 梅香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痛,伏在范雨田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范雨田则轻轻地抚摸着她那美丽而乌黑的秀发。 在范雨田不断的好言抚慰下,梅香终于停止了哭泣,把脑袋靠在范雨田的肩膀上,柔声说道:“只要你回来就好,我不怪你。这一段时间我也想明白了,你之所以反对我生宝宝,或许是因为你至今还没有任何收入,感到了生活压力所致吧?其实你不必担心,一切由我负责。”说到这儿,梅香拿出一本存折,递到范雨田手上。范雨田打开那存折一看,其中竟然有56万元的存款!梅香继续道:“现在我把这存折交给你保管,这是我多年来的全部积蓄,眼下我虽然已经辞职,但靠着这些存款,我们未来的生活理应没有什么问题,你现在应该不必再为我们今后的生活而担心了吧!” 范雨田拿着那存折,心中暗自思念道,梅香对自己的感情应该是真挚而纯洁的,而自己却打算恩将仇报,置她于死地!他的心脏在猛烈地颤抖着,自己是不是太卑鄙、太无耻、太狠毒了呢? 突然间,范雨田想起了一句古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终于决定下手了! 范雨田仍在亲吻着梅香,但他的右手却在悄悄地摸索着,他从自己随身带来的提包里摸到了一个塑料袋,其中有一块醮满了乙醚的毛巾! 范雨田将那毛巾抓在手中,突然将那毛巾捂在梅香的面孔之上。可怜梅香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略微挣扎了两下就完全失去了知觉。 范雨田迅速将梅香抱起,放平在卧室的床上,他又从提包里取出一个针筒,将满满一管空气注入梅香的血管之中,又从提包里取出一套附属医院外科病房的病人服装给梅香换上。做完这一切,已经是晚上9点半了。将梅香横放在红色福特车的后排座位上,迅速驾车而去。 马路上空荡荡的,范雨田飞速行驶着,很快就来到了附属医院,他将车直接驶入后院。因为实验大楼就位于后院,所以即使有人发现也不会产生怀疑。 此时的后院里非常寂静,范雨田将车停在实验大楼的门口,然后便下车朝太平间的北侧走去。他知道,太平间北侧有一个小小的气窗,那是他进入太平间的惟一途径。 范雨田的行动非常顺利,进入太平间之后,将今天中午外科病房57床死去的那个姑娘的尸体从抽屉中抱出,放入红色福特车的后备箱里,然后又将梅香的尸体安放在太平间的抽屉中。 完成这一切之后,范雨田驾车出城而去。沿着公路向北行驶了3个小时之后,他将车驶入右侧的一个岔道,那岔道较窄,路两侧是一些杂草和灌木丛。范雨田沿着岔道继续行驶了30分钟左右,将后备箱里的那具尸体身上的衣服尽行剥去,抱着那冷冰冰的僵硬尸体往路边的灌木丛深处走去…… 整个行动过程正如他事先所设计的一样顺利,并无丝毫失误! 事情已经过去了半年,至今为止,一切均安然无恙。范雨田本以为,那两具尸体已经各自找到了它们自己永久的归宿,谁知他精心设计的计划竟会毁于一旦呢? 现在怎么办?解剖教研室的实验员刘守元已经大体掌握了自己的秘密,而那位讨厌的女学生仍在紧追不舍。想到这里,范雨田忽然感到了空前的恐惧! 不行!不能够让自己即将到手的光明前程毁于一旦! 下午两点,李玉蓉再次来到了解剖教研室。看到她进来,刘老师微笑着说道:“噢,你是来检查尸体标本的吧?那尸体的号码是多少?” “是127号尸体标本。” “你堂姐叫什么名字来着?”刘老师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办公桌上的一本簿子。那簿子的封面已经非常陈旧,看来是有些年头了。 “她叫李玉芹。”李玉蓉一边说着,一边走近办公桌翻看那本纪录档案,找到了1 27号尸体标本的一栏,登记时间是去年9月4日,记录内容如下:周桂芳,女,26岁,身高169厘米…… 原来,127号尸体标本是一个姓周的女人! 可是,为什么和堂姐那么像呢? “会不会是这档案上的纪录有误呢?比如说,发生张冠李戴之类的情况?” 刘守元立即笑了起来:“记录档案是绝对不会有错的,因为,我们这儿的尸体标本来源非常有限,每年新增加的尸体最多只有三、四具,每次只能进来一具尸体,所以相互之间发生张冠李戴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不过,为了彻底消除你的疑虑,我可以让你再次检查一下127号尸体标本,免得你总是疑神疑鬼的。” 说毕,刘老师立即带着李玉蓉来到尸体房,他在四号福尔马林池子里找到了127号尸体,捞起来平放在解剖台上,让李玉蓉走近前来仔细察看。李玉蓉戴上乳胶手套,走到解剖台前,一眼望去,立刻觉得眼前的这具女尸并不是几天前那具,面孔明显瘦削得多。她问道:“这号码牌不会弄错吧?我看这具尸体似乎不大像是我上次看到的那具呢!” 刘老师非常从容地笑道:“怎么会弄错呢?这号码牌一旦拴上去就永远不会再取下来,而且这钢丝也是非常结实的。”说毕,他还试着拧了拧那拴着号码牌的钢丝,果然非常结实,根本不可能从尸体的脚踝部脱落。 李玉蓉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征得同意后拍了JL张尸体的局部照片,怀着非常失落的心情离开了解剖教研室。 李玉蓉半夜里醒来就再也没有睡着,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关于堂姐的事情。她越想越觉得可疑,即使是堂姐真的去了南方,真的被包养了,也不至于与以往的亲友全都断绝了一切来往呀!因此,堂姐的失踪背后肯定另有文章! 但今天看到的127号尸体确实不是堂姐,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呢?李玉蓉陷入了沉思。 她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127号尸体标本已经被人刻意地调换过了!倘若那尸体的确是被人调换过了,最大的嫌疑人就应该是刘老师! 她又想起几天前上解剖实验课时一与她共同解剖127号尸体标本的是同班同学王新,何不让王新来看一下照片呢,说不定王新当初曾经注意到那具尸体上的某些关键性的特征呢! 此刻,天已经大亮了,李玉蓉立即来到王新的宿舍,将王新叫了起来,让她仔细辨认一下电脑照片上的女尸究竟是不是那天上解剖课时所解剖的那具尸体标本。 王新反复观察着那些照片,当看到那尸体标本手臂部位的局部照片时,突然兴奋起来,以肯定的口吻叫道:“这照片上的尸体并不是我们那天上解剖实验课时所用过的尸体,肯定被人调换过了!” “为什么?” “那天我解剖的尸体部位是右臂,我当时曾经仔细观察了那尸体的右手,那手长得非常漂亮,手指修长而纤细,并且小指的指甲留得很长,也保养得很好。我当时还曾想过,那女尸在活着的时候应该曾经过着一种比较富足而悠闲的生活,至少不会从事任何的体力劳动。可是你再看看电脑照片中的这只右手,手指短而且粗,所有手指的指甲都剪得很平,一看就知道这具尸体在生前应该是一个从事体力劳动的人。所以我敢断定,127号尸体标本一定是被人调换过了!” 于是,李玉蓉将堂姐的各方面情况以及自己对范雨田的怀疑全部向王新和盘托出。经过再三商讨之后,两人一致认为,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解剖教研室的127号尸体已经被人刻意调换过了,而其目的无非就是为了隐瞒真相。既然如此,这就从反面印证了,原先的127号尸体标本很可能就是李玉芹!作为这一事件的惟一知情者,刘守元理应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可是既然刘守元与范雨田已经串通一气,如何才能够进一步查明真相呢?李玉芹的尸体现在究竟在何处?或许堂姐尸体的脚踝上已经套上了另一个号码牌,或许他们已经将堂姐的尸体转运到另外的某个秘密地方。李玉蓉现在非常后悔,自己怎么会如此愚蠢,竟然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那可恶的刘守元! “看来,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已经是无济于事了,我们总不能将解剖教研室的所有尸体全都检查一遍吧?刘守元也不会允许我们那样做的呀!即使去报警,我们又没有证据,警方是不可能为我们立案的。”李玉蓉沮丧地说。 “其实,现在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王新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说道。 “究竟是什么办法呢?快说!”李玉蓉急匆匆地问道。 “我有个朋友的姐姐是临渝警察学院的教官,破过不少案子,她叫李毅然,我可以帮你们介绍一下。” 李毅然在自己的宿舍里接待了李玉蓉和梅艳,两个姑娘详细介绍了有关情况。 在询问了若干细节之后,李毅然最后说道:“根据你们所说的种种情况,解剖教研室的那具127号尸体标本的确可疑。但至今为止我们尚缺乏必要的证据,还仅仅停留在怀疑和猜测的阶段。所以即使我们现在向警方报案,估计警方也不会受理的。你们回去后,必须停止任何进一步的调查,以免打草惊蛇,否则会为我们今后的调查增加难度。在决定下一步的具体行动之前,我必须进行认真而周密的思考。” 两位姑娘离开之后,李毅然陷入了沉思。此案虽然尚未开始调查,但根据现在所掌握的各种情况,有几点是基本上可以肯定的。 根据李玉蓉拍摄的照片以及王新的记忆,医学院解剖教研室的那具127号尸体标本应该是已经被人刻意地调换过了,这本身就证明了127号尸体标本的背后必定隐藏着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不定那具尸体正是梅香! 范雨田即将与林院长的独生女儿结婚,在这种情况下,他非常有可能杀害梅香,从而为自己的婚姻扫清障碍,更何况梅香已经有了身孕,这就有了犯罪动机。 范雨田在医学院多年,熟知医学院和附属医院的内部情况,倘若他打算将梅香的遗体转变成解剖教研室的尸体标本,他完全有可能掌握着某种具体的实施途径。因此,范雨田应该是具有作案条件的。 李玉蓉对127号尸体标本的怀疑仅仅告诉过刘守元一人,因此,倘若127号尸体的确是被人调换过了,那具体实施调换的人很可能就是刘守元。 综合以上各点,现在似乎可以初步假定,范雨田与刘守元可能是共犯。刘守元对127号尸体标本的来历应该并不知情,只是在和李玉蓉谈话之后才察觉到该尸体背后所隐藏的秘密,或许他已经进行了某些相关调查,并且在某种程度上证实了李玉蓉的怀疑.。但是,他并没有将真实情况通知李玉蓉,也没有报警,而是为了一己之私,对范雨田实施了敲诈。于是,他便成为了范雨田的同谋! 既然现在不能报警,又该如何办才好呢?李毅然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深夜私自闯入医学院的解剖教研室,杏看所有尸体标本,说不定能够寻找到梅香的踪迹!但是,她立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那是犯罪! 突然,李毅然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 既然她认为刘守元原本并不知道范雨田的犯罪行为,他是在和李玉蓉谈话之后才得悉127号尸体标本背后的秘密、从而成为范雨田的同谋的,那么,就沿着这个思路推理下去。刘守元凭什么愿意充当范雨田的帮凶而调换了127号尸体标本的号码牌呢?他肯定是为了钱,而且是足以令他心动的一大笔钱!既然如此,范雨田在近日之内必定去某个银行提取了大额现金,为什么不到附近的几家银行里去查看一下监控录像呢? 李毅然立刻兴奋起来,她拿起电话,拨通了城北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长赵天成的手机…… 医学院的周边只有两家储蓄所:工商银行建宁路储蓄所,以及城市商业银行大方巷储蓄所,李毅然打算对其监控录像加以调查。 早饭后,李毅然带着梅艳驱车来到城北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大队长赵天成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着她,因为他们昨晚已经通过电话。赵天成于8年前毕业于临渝警察学院,算是李毅然的老学长了。 听了李毅然关于案情的简单叙述后,赵天成立即带领她们俩前往工商银行建宁路储蓄所。赵天成出示证件后,银行方面非常配合,将最近几日的所有录像取了出来,三人立即开始进行仔细检查。 看了将近一个小时,梅艳果然在录像中发现了范雨田的身影,赵天成立刻请银行职员查明范雨田当时的交易详情。 原来,3月10号上午,范雨田将他存折上的20万元巨款转账到另一个账户,该账户的姓名一栏中写着的,正是刘守元! 果然不出所料,刘守元曾向范雨田实施敲诈,在取得对方的20万元人民币之后,及时调换了127号尸体标本脚踝上拴着的号码牌!也就是说,原先的127号尸体标本很可能就是梅香! 李毅然非常兴奋,她立即向赵天成提议道:“根据现在所掌握的情况,案情基本上已经明朗,刘守元确曾向范雨田实施过敲诈,并且继而又担当了他的帮凶。也就是说,解剖教研室原先的那具127号尸体标本很可能就是梅香,但后来被刘守元及时调换过了。倘若我估计不错的话,梅香的尸体大概仍然浸泡在解剖教研室的某个福尔马林池子里,只不过是换了个号码牌而已。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即对医学院的解剖教研室进行彻底搜查呢?” 赵天成沉吟了片刻之后,做出了令李毅然失望的回答:“不可否认,你的推测的确具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所有这些推测尚缺乏确凿而有力的证据。范雨田具有可能的犯罪动机,也具有可能的犯罪条件,但至今尚没有任何证据可以直接证明就是他杀害了梅香;也没有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原先的127号尸体就是梅香;所以建立在这两个假设之上的20万元交易的猜测也没有意义。在没有更明确的证据之前,恐怕不能对解剖教研室贸然进行搜查,因为那毕竟是一所高等学府,万一由于我们估计错误而搜不出任何证据,将会在社会上造成恶劣影响。” 告别了赵天成之后,李毅然悻悻然地回到了警院宿舍。 怎么办?是听任赵天成的蜗牛战略,慢慢地进行外围调查呢.还是私自采取某种断然行动? 李毅然终于下定决心,必须夜闯解剖教研室!她给李玉蓉打了个电话,商量晚卜.的具体行动步骤。 近一段时间,刘守元得意非常,自己只不过是略施小计,将127号尸体标本脚踝上的号码牌调换了一下,就轻易得手20万元巨款,那可相当于自己十来年的工资呀!他计算着自己存折上的数字,心想再过一阵子,还可以向那倒霉的范雨田再敲一大笔钱。他想象着范雨田在自己面前那种胆颤心惊、卑躬屈膝的可怜样子,内心感到了极大的满足。 此刻,躺在解剖教研室3号福尔马林池子里的那具119号女尸又出现在刘守元的脑海,这具狰狞可怖的女尸现在却成了自己的自动取款机! 但是今天早上,他似乎感到了一丝儿不安。 在上班的路上,他从大门口的几名保安那儿听到了一件事情:昨夜,解剖教研室的存尸房里好像有点儿不寻常的动静,但所有门窗均无损害的迹象,也不曾发现有什么贵重物品失窃。 “究竟是如何简化处理呢?”李毅然已 经察觉到其中的蹊跷,急忙问道。 于文生一面从抽屉里取出一叠介绍信, 一面说道:“你看,在这一叠介绍信里,解剖 教研室的公章与学院保卫处的公章都已经 盖好了,所以,我们在需要火化某具尸体时, 只要撕下一张交给火葬场就可以了,免得 每次都要找人盖章……” 听到这儿,李毅然全都明白了。 李毅然颓丧地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她 此刻已经非常清楚,既然119号尸体已经被 焚毁,一切就全完了!现在已经无可置疑, 那具119号尸体标本就是梅香!否则范雨 田与刘守元为什么要如此急切地将其焚 毁?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可是那 尸体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范雨田与刘 守元的所有罪证也都不复存在了!现在, 任何人也无法使他们落入法网!善良的梅 香被害了,而恶人却能够逍遥法外!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李毅然陷入 了深深的思考中。 刘守元已于昨日从外地出差回来了,. 刚上班就接到了解剖教研室主任吴正康教 授的电话:“小刘吗?请立即过来一趟,火 葬场有人找你。” 刘守元心中吃了一惊。两天前,他曾 将119号尸体交与范雨田,同时给了他一张 火化介绍信,按理说,李玉芹的尸体早已经化为灰烬,今天火葬场为什么会突然派人过来呢?难道是火化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意 外?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吴教授 的办公室,只见吴教授正坐在办公桌前,那 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个约摸苹果大小的黑乎乎物件,那物件似乎是金属制成的。吴教授对面的沙发上则坐着一个模样英俊的年轻人,刘守元估计那年轻人就是火葬场的来人,可是,桌上那黑乎乎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刘守元暗自思量道。 见到刘守元,吴教授立刻问道:“听说前两天有一具尸体被送往火葬场火化,是你经手的吗?” “是的,那具尸体曾被显微外科研究室借去解剖,后来因为被解剖得非常支离破碎,已经失去了继续使用的价值,所以就按照惯例直接让他们送去火葬场火化了,火化介绍信的确是我给他们的。” 吴教授用手指着桌上那黑乎乎的东西说道:“这件东西是火葬场的这位年轻同志送来的,据说是该尸体火化后的残留物,他们以为是医学院的某种研究器材,不敢随便丢弃,所以就直接送过来了。我看这是一个人造关节,其实也没什么用了,不过,既然他们派人专程送来了,你还是给打个收条吧。” 于是,刘守元立即带领那位火葬场的职员来到自己的办公室,给他开了一张收条。那年轻人仔细看了一遍后说道:“这东西上有一串号码,麻烦您给写上,好吗?” 刘守元拿起那人造关节,定睛看去,在那东西的下部,果然有一行密密麻麻的数字。于是,刘守元将那号码也写了上去。那年轻人拿着收条便离开了。 刘守元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仔细打量那人造关节。那是一个由金属制成的物件,表面呈现出黑乎乎的颜色,大约是由于曾在高温下被焚烧的缘故。刘守元用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那人造关节,发出清脆的金属声。他心中思量道,这东西也够厉害的了,火化炉的温度至少有一千多度,它居然没有被熔化,大约是所谓的钛钢制品吧?以前曾听说钛钢可以经受住1700度以上的高温,果然如此呢! 刘守元突然又想道,根据这个人造关节的大小,应该是安装在腿上的。原来,李玉芹的一条腿上曾安装了人造关节,但是,范雨田怎么不曾提过这件事情呢?难道他 不知道吗?并且,她的堂妹李玉蓉似乎也 不知道,如果她知道的话,上次在要求查看 127号尸体标本时,理应提出这个问题。既 然在人造关节上有具体的厂家代码、批次 号和产品号,岂不是就可以作为证实她堂 姐身份的可靠依据吗! 刘守元此刻猛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本以为李玉芹前几天被送往火葬场火化后 早已经灰飞烟灭,现在居然又出现了可以 证实她身份的新的证据! 想到这儿,刘守元突然感到心慌意乱 起来。是呀!这个人造关节完全可以作为 证实李玉芹身份的证据!李玉芹理应有过 一份病历,在她的病历上一定也记录着这 个人造关节的生产厂家代码、批次号和产 品号!不知道这份病历现在还在不在,如 果该病历一旦落入警方手中,范雨田将死 罪难逃!而作为范雨田的共犯,我岂不是 也将身陷囹圄? 刘守元此刻非常后悔,刚才为什么竞 如此愚蠢,在那收条上写下了真实的批次 号和产品号!只要写错―个数字,范雨田 和自己就将永远是安全的。 他转而又想道,或许,这一切担忧全都 是自己杞人忧天吧?即使李玉芹曾经有过 一本病历,范雨田在将她杀死后理应及时 将那病历烧毁或者是扔掉了,那病历应该 早就不存在了,又怎么会落入警方之手呢? 不过,还是小心为妙!刘守元立即拿 起桌上的电话听筒,拨通了显微外科研究 室的电话…… 接到刘守元关于人造关节的电话后, 范雨田大吃一惊。他本以为,自从前天傍 晚将梅香的尸体送往火葬场火化之后,随 着从那高大烟囱里冒出的一缕青烟,自己 的。切罪证都全部灰飞烟灭。谁知道今天 居然又出现了一个该死的人造关节,而且 据说还是梅香尸体焚化后的残留物! 范雨田回忆道,自己与梅香同居四年,,从来也不曾听说过她在什么时候曾安装过一个人造关节。去年秋天,当他将梅香杀死后,对梅香的所有物品都进行了仔细清理。范雨田清楚地记得,在他焚毁的文件中的确有一本病历,不过并没有关于人造关节的任何记载。那么,梅香会不会还有另一份病历呢?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首要的任务就是要进一步确定,梅香究竟是否曾经安装了人造关节! 那么,有没有其他人知道梅香曾安装了人造关节呢?范雨田立即想起了莺歌燕舞夜总会里的小姐梅艳,她曾经是梅香最好的朋友,倘若梅香真的曾经安装过一个人造关节,梅艳理应知道此事。 必须立即见到梅艳! 在柳叶巷43号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范雨田见到了梅艳。 由于梅香的关系,梅艳曾多次见过范雨田,但由于在她的内心深处一直对范雨田心存芥蒂,所以她对他的态度一向都比较冷漠,相互间的交往也仅仅限于礼节性的范围之内。 范雨田要了两杯咖啡和一些西点,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说道:“今天打电话约你出来,是因为听到了一点关于梅香的消息。” 梅艳立刻气鼓鼓地讥讽道:“梅香的消息?我以为她大概早就被你害死了吧!否则怎么会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呢?梅香这辈子遇到你,也只能算是她倒霉!” “我怎么会害死梅香呢?你应该明白,我是非常非常爱她的!的确是她主动离开了我,近几个月来我一直在寻找她,可是至今毫无消息。最近,我一个同学去广州开会,据说曾看见梅香坐在一辆豪华轿车里,我那同学正想上前叫她,那轿车已经开动了,瞬间就失去了踪影。我那同学知道我一直在寻找梅香,他感到很遗憾呢!” “如此说来,还是没有她的具体消息!”梅艳仍然阴沉着面孔。 “不过,总算知道她在广州了。等我拿到硕士学位后,打算去广州找她。”范雨田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地观察着梅艳的面孔。 “你不是有了一个林贝贝吗?还找梅香干什么?别假惺惺的了!” 范雨田叹了一口气,小声唧咕道:“南方的天气潮湿得很,梅香的左腿关节一直不大好,只怕在南方呆久了又会发病呢!” “反正是人造关节,大概不会受天气影响的吧。”梅艳喝了一口咖啡,她望着窗外的远处,仍是满脸的不悦。 “什么?人造关节?梅香左腿上曾安装了一个人造关节?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呢?”范雨田佯作吃惊状。 梅艳冷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有一点儿小秘密,比如,一个曾做过丰胸手术的女人会把她的秘密告诉她的男友吗?梅香希望以一个完美女人的形象出现在你的面前,当然不会告诉你她的关节是假的。而且,她也不让我将这一秘密告诉你。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无论梅香是死了或者是去南方了,反正她已经离开你了,已经与你不相干了,你知不知道也就无所谓了。” “她是什么时候安装人造关节的呢?” “记得那年她刚刚21岁,有一次陪一个客人去广西旅游,听说是不小心从山上摔了下来,左腿摔坏了。送到当地医院一检查,发现左腿关节已经碎成了好几块,医生建议她立即安装一个人造关节,总共花了七、八万呢!据说全都是那位客人出的钱。” 范雨田略略沉吟了一下,继续问道:“我曾看过梅香的病历,那上面根本不曾记载所谓的人造关节呀!” 梅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回答道:“她既然不想让你知道她的关节是假的,又怎么会让你看到那本病历呢?6年前,她与我同住在柳叶巷43号,那病历一直就放在我那儿。” “你能够把那病历给我看看吗?” “梅香已经离开你了,你要那病历干什么?”梅艳凝视着范雨田,她的目光中流露出怀疑和诧异。 “只不过想多了解一些梅香而已,反正你留着也没用。”范雨田央求道。 “不行!万一梅香以后回到临渝向我要病历怎么办?况且她以前一直不许我将她曾安装人造关节的事情告诉你的,我今天已经多嘴了。那病历是绝对不能交给你的!” 说到这儿,梅艳站了起来,说了声再见,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范雨田仍坐在桌旁,呆呆地望着梅艳远去的背影。 现在,围绕着梅香的人造关节有两条线索可能对自己构成致命的威胁。 第一条线索是:医疗系那个讨厌的女学生认为,解剖教研室原先的那具127号尸体标本很像是她的堂姐梅香,而且她很可能已经得悉该尸体后来被调换成119号。119号尸体标本虽然已经被送往火葬场焚毁,但火化后却留下一个残留物,该残留物上还打印有一串号码。 第二条线索是:梅艳对梅香的失踪可能会产生怀疑。倘若她决定报警,她就必须向警方提供关于梅香的所有线索,其中理应包括梅香的那份病历。在那份病历中,肯定清清楚楚地记载着梅香左腿上安装的人造关节的一系列号码。 范雨田明白,以上两条线索中的任何一条都不能够证明自己有罪,但是,如果警方将两条线索联系在一起,就可以得出一个自然而然的结论:解剖教研室原先的127号尸体标本、也就是后来送往火葬场焚毁的119号尸体标本,实际上就是半年前突然失踪的莺歌燕舞夜总会小姐梅香! 想到这里,范雨田感到不寒而栗!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必须立即有所行动! 柳叶巷位于西城区的最南端,那儿的大多数房屋都是上个世纪50年代或60年代建成的,现在已经非常陈1日。在城市大发展、大建设的当代,该地区理所当然地面临着拆迁重建的命运。目前,那儿的大多数居民已经陆续被当地政府安排搬至别处,剩下的住户已经寥寥无几。 晚上Il点钟左右,范雨田乘出租车来到西城区南部区域,为了安全起见,在距离柳叶巷还有两个街区处他就早早下了车,快步向柳叶巷的方向走去。他左右看了看,马路上已经基本上没有什么行人,过往车辆也非常稀少。很快,他就抵达了柳叶巷的巷口。他朝巷子里面看了看,那里面黑呼呼的,巷子两侧的居民楼里闪烁着零零星星的昏暗灯光。 范雨田站在那巷口略为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大踏步地向巷子深处走去。 不久,他就来到了柳叶巷43号的院落门口。那大门敞开着,范雨田径直走了进去。 进入院子,便是一座四层楼的陈旧建筑物。他知道,梅艳的公寓就位于该楼的303室。此刻,整个小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响,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仰头看了一下,除了四楼东头的一个窗户里还有一些儿微弱的亮光之外,其他的窗户都是黑洞洞的。范雨田猜测道,那些住户要么是已经搬走了,要么是已经进入梦乡。他现在觉得,今晚的行动决策应该是正确的。 范雨田蹑手蹑脚地进入第:单元的楼道,一步步爬上了三楼。他曾多次随着梅香来过这儿,所以对这儿的环境还算比较熟悉。他知道,左侧应该就是303室,也就是梅艳的公寓了。 范雨田在那儿站了片刻,他在聆听着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此刻,周围安静得很,他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他突然注意到,右侧那套公寓的大门是开着的,莫非其中的住户已经搬走了?他用手电略为照了一下,他看到那屋里的地面上非常零乱,散布着一些报纸和碎木屑之类的东西,那屋子果然是空的。现在,范雨田更加放心了,即使不小心弄出点儿声响也没人会听见。 范雨田看了一下表,现在是Il点20分,梅艳此刻正在莺歌燕舞夜总会里上班。他知道,她至少要到12点半之后才会回来,还有足足一个多小时,时间应该是足够了。 范雨田打开手电仔细观察303室的门锁,然后便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一个小刀片,插入门缝里,希望能够将锁舌压回去、从而将门打开。可是,他反复折腾了几分钟,那门锁却是岿然不动。范雨田感到有些儿心慌,这锁怎么这样难开呢?时间在一分一秒地度过,自己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不能再浪费了!他又从背包里取出两根细铁丝,在那锁洞里捣来捣去,但还是无法打开那门锁。 范雨田越来越焦躁不安了! 正当他急得抓头挠腮之际,他猛地省悟道,304室的阳台应该与303室的阳台离得很近,而现在304室的大门又敞开着,倘若现在进入304室,从阳台上翻入303室,理应是轻而易举的! 想到这儿,他立即放弃了继续撬锁的想法,转身进入304室。借助于手电的灯光,他看到304室里边一片狼藉,大概那住户已经搬走很多时日了。他穿过客厅来到阳台,发现304室的阳台距离303室的阳台仅有一米左右的距离!于是他立刻登上阳台栏杆,一步就跳了过去。 现在,范雨田已经站在梅艳的公寓里了。可是,梅香的病历在哪儿呢?他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梅艳的卧室里有一个梳妆台和一个大衣柜,客厅里有一个写字台。范雨田思量,那写字台有三个抽屉,病历应该就在其中的一个抽屉里吧? 范雨田连忙来到写字台旁,他逐一检查那几个抽屉。已经查过两个抽屉了,仍没有找到病历。他正打算去开那第三个抽屉,却发现那抽屉是锁着的。范雨田心中大喜,他想道,既然是锁着的,想必是放着一些重要的东西,那病历肯定在里面!他看了看,那抽屉上的暗锁很小,应该不难撬开。于是他迅速从背包里取出一个螺丝刀,三下五除二便将那锁撬开了。 范雨田发现,那抽屉里有一个日记本,两本存折,还有一个牛皮纸袋。他打开那牛皮纸袋,里面果然就是梅香的病历! 范雨田无比激动地连忙将那病历翻开,很快就找到了6年前梅香安装人造关节的有关记录。他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那是刘守元给他的,上面写着火葬场送来的那个人造关节的一系列号码,范雨田必须将那号码与病历上的号码逐一对照。借助于手电灯光,他仔细对照着那些号码,果然完全一致! 范雨田庆幸自己今晚的果断决策! 既然大功告成,应该火速撤退了。他连忙将那病历揣入衣袋,转身来到公寓的大门前。正当他准备打‘开门锁时,突然听到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很轻,像是一个女人的脚步。不会是梅艳回来了吧?但是现在刚刚过12点,梅艳理应12点半以后甚至于更晚才会回来的,以前梅香不总是如此吗?因此,这脚步声大概应该 是四楼的住户从外面回 来了吧?于是,范雨田 便耐心地站在门边等候 着,想等那人上了四楼 后再开门逃离。 可是,令范雨田始 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了, 那脚步居然在303室的 门口停下了。紧接着, 范雨田听到了钥匙插入 锁孔的声音。不好了, 果然是梅艳!范雨田正 想转身由阳台逃走,303 室的大门已经被迅速打 开了,梅艳已经出现在 他的眼前。此刻的范雨 田已是心慌意乱,他急 急如丧家之犬,火速窜 上阳台,继而又跳到304 室的阳台上,穿过304 室的客厅,发疯般地往 楼下狂奔。就在他刚刚冲出楼道大门时,他突然感到 自已的右侧大腿被人狠 狠地踢了一脚,瞬间重 重地摔倒在门前的水泥 地上。这时候,旁边的阴影里突然闪出一个人影,那人一脚踏在范雨田的脊梁骨上,使他动弹不得。 范雨田侧转脑袋看了一眼,踏在自己后背上的那人看上去身材修长而窈窕,很像是一位女性。 她不是别人,正是李毅然! 范雨田被拘留了。 但是,他之所以被拘留,其罪名是非法入室偷窃或抢劫,而不是谋杀梅香!因为,警方至今尚未找到任何确凿的证据可以直接证明解剖教研室的127号或119号尸体标本就是梅香。 为了引蛇出洞,李毅然于两天前设计了所谓的“人造关节”事件。其实梅香根本就不曾安装过任何的人造关节,被送往解剖教研室的那个人造关节实际上是从警察学院的法医教研室临时借来的,那位所谓的火葬场职员也只是李毅然的一位同事,而在梅艳公寓的写字台抽屉里的那本梅香的病历也只不过是李毅然临时制作的,所有这一切的目的无非是让范雨田尽快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现在,毒蛇果然出洞了! 李毅然对范雨田的调换尸体过程进行了细致而缜密的分析。 李玉蓉在3月4号上解剖实验课时所看到的127号尸体标本应该就是她的堂姐李玉芹,也就是梅香。梅香失踪的时候是去年8月下旬,而解剖教研室127号尸体标本在记录档案上的名字是周桂芳,对附属医院的调查表明,周桂芳于8月下旬因心脏左束支传导阻滞而死亡,由于家属弃尸而逃从而变成无人认领的无主尸体,后被制作成解剖教研室的尸体标本。 据了解,周桂芳死后即被送往医院的太平间,几日后被送往解剖教研室。而在被送往解剖教研室后,就立即被灌注了福尔马林。那么,范雨田是在哪一阶段将梅香的尸体与周桂芳的尸体进行对调的呢? 倘若是在解剖教研室进行了对调,那么,周桂芳的尸体里理应已经有了一定浓度的福尔马林溶液,这样的尸体就比较难以腐败。而且,倘若该尸体被范雨田抛往别处,一旦被当地警方发现,必定会注意到尸体里的高浓度福尔马林,警方会立即将注意力集中在各个医学院的解剖教研室,范雨田的罪行必定会立即暴露。因此,估计范雨田不会如此愚蠢而行此下策。 那么,范雨田惟一可能调换尸体的地点便应该是医院的太平间了。 根据赵天成的调查,倘若范雨田真的是在太平间将梅香的尸体与周桂芳的尸体进行对调,他最可能进入太平间的途径应该是北侧的气窗。在对该气窗进行检查时,赵天成惊喜地发现,那气窗窗框的一侧有一根小铁钉,铁钉上似乎有些微量的血渍,那血渍很可能是范雨田翻越气窗时不小心划伤皮肤而留下的。 赵天成采集了该处的血渍,并与范雨田昨日在拘留所用餐后筷子上的唾液进行了DNA比对。结果表明,那血渍正是范雨田留下的。 但是,这也只能够说明范雨田曾经于某个时候翻越过该窗,并不能够直接证明他曾经调换过梅香的尸体! 另外一个问题是,那周桂芳的尸体究竟被范雨田弄到哪儿去了呢? 最近几日,赵天成在公安系统内部网络上进行了广泛的搜索。他发现,去年九月上旬,在临渝市北方300余公里处的一个灌木丛里,曾发现一具裸体女尸。根据其身高、年龄、以及当地法医鉴定的死亡时间的判断,那具尸体可能就是周桂芳!但由于当初周桂芳在临渝医学院附属医院住院治疗时未曾留下详细的家庭住址,所以近日内尚未找到其家属,从而无法立即进行DNA身份确认。 综上所述,至今为止尚无任何直接证据可以证明那具被火化的1 19号尸体标本就是梅香。因此,倘若范雨田在被审讯时顽抗到底而拒不认罪,警方将无可奈何。 但李毅然认为,巧妙的审讯技巧应该可以让范雨田轻易认罪。 既然如此,明日的审讯技巧将成为破案的惟一希望。 李毅然思考了很久,才慢慢地对赵天成说:“我们至今还不曾掌握任伺直接证据可以证明那具被火葬场焚毁的119号尸体标本就是梅香,但是范雨田自己并不这样认为,他认为那人造关节是完全真实的,他现在理应处于极度惶恐、极度心虚的状态。倘若我们现在非常清楚地表明我们的态度,十分肯定那具尸体就是梅香,范雨田将会产生何种反应呢?他会立即意识到,他的末日已经来临,他将面临死罪。倘若我们逼他承认所有的罪孽,其中包括杀人以及处理尸体,他可能会出于求生的本能而负隅顽抗,如果他拒不交待,我们将无计可施,最终也只能将他释放。因为,我们自己应该知道,那所谓的人造关节仅仅是我们虚构的一场大戏而已。因此,我们不能让范雨田感到他所面临的只是死路一条,我们必须让他感到,他还有活路可走。这就是孙子兵法上所说的‘围城一缺’。 “整个梅香一案可以分为两个环节,其一为杀人,其二为处理尸体。我们首先必须利用人造关节这个虚构的题材,让范雨田充分地感觉到,在处理尸体这个环节上,他已经是无可抵赖。同时我们也要让他明白,我们并不知道梅香的真正死因,她可能是自杀、他杀、或是由于意外事故而死亡。而他范雨田仅仅是出于恐惧心理而采用了不恰当的方式处理了梅香的尸体而已。 “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在这种情况下,范雨田理应主动承认处理尸体的整个过程,而集中全力去编织一些谎言,尽可能地否认他的杀人过程。因为他认为,既然有那个人造关节作为证据,他处理尸体的过程已经是铁证如山、不容抵赖。 “既然他承认了处理尸体的全过程,其中就必然会涉及到许多细节,而在那许许多多的细节里必然会出现一些漏洞,我们不难从那些漏洞里寻找出进一步的证据。到那时候,我们就真的能够拿到一些确凿证据,从而能够直接证明解剖教研室原先的127号尸体标本就是莺歌燕舞夜总会的小姐梅香了!” 范雨田颓丧地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 他被拘留仅仅三天,但却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此刻,他的内心里充满了惊恐、疑虑和后悔。如果那天夜里一拿到梅香的病历就立即逃走,也不至于当场被人捉住,为什么还留在现场一个个地比对那些数字呢?真是愚蠢至极!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晚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呀!自己一个堂堂的研究生,竟被人当成蟊贼一样地提了起来!如果真的是被当成了蟊贼,那还算是幸运的,至多关押几天而已。倘若是和梅香的事情联系起来,那就完了!昨晚被抓后,警方从他的衣袋里搜出了梅香的病历和刘守元给他的那个字条,如果警方进一步顺藤摸瓜,那就太危险了,搞不好连自己的小命都难保呢! 他正在胡思乱想,审讯室的门开了,两位警官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位警官胖胖的,身材高大而魁梧,他朝范雨田看了一眼。范雨田注意到,那眼光虽然威严,但却似乎蕴含着善意。 “你自己干的事情应该都清楚吧?”那胖警官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范雨田并不清楚那胖警官的意思,他究竟是指梅香的事情呢,还是仅仅指梅艳公寓里的盗窃案呢?范雨田沉默着,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一个堂堂研究生,半夜三更到一个夜总会小姐的公寓里去,如果不是蟊贼,又是干什么的呢?关键问题是,他不知道梅艳对警方是如何说的,究竟是仅仅说他是一个普通的蟊贼,还是将梅香的事情也一股脑儿全都说出来了?所以他就抱定了不开口的宗旨,希望看看对方先说什么,然后再随机应变。 坐在对面的那位胖警官似乎看出了范雨田的心思,他说:“我们在你的衣袋里找到了一本病历,那病历属于一个叫李玉芹的女人,经调查,她还有一个艺名,叫梅香。根据那病历上的记载,梅香的左腿在六年前曾经安装了一个人造关节。这本病历上还记录了该人造关节的生产厂家代码、产品批次号以及产品编号。” 范雨田心里有些儿吃惊,这胖警官为什么不提别的事情,偏偏提这人造关节的事情呢?范雨田决定还是继续保持沉默。只听那胖警官继续说道:“根据柳叶巷43号303室居民梅艳的证词,李玉芹曾是你的女友,曾经与你同居达4年之久,是吗?” 范雨田惊恐地望了那胖警官一眼,呆呆地点了一下头,他似乎意识到大事不妙了。可是,那胖警官的下一句话就更加令范雨田心惊胆颤了:“凑巧的是,据临渝医学院医疗系一年级女生李玉蓉的证词,医学院解剖教研室里的127号尸体标本很像是她的堂姐李玉芹。但是,就在她向解剖教研室的实验员刘守元提出她的疑问后,那具127号尸体标本仿佛被人刻意地调换了脚踝部拴着的号码牌。我们估计,是刘守元调换了那号码牌,当然,他应该是在你的授意下进行调换的。因为,位于医学院附近的工商银行建宁路储蓄所的监控录像可以证明。后来,那位勇敢的女学生曾夜闯解剖教研室的存尸房,她惊讶地发现,原先的127号尸体标本竟然被调换成119号尸体标本。因此,后来的1 19号尸体标本应该就是李玉芹!” 听到这里,范雨田仍然保持着沉默。不过,他现在并非是因为想沉默而沉默,而是由于极度的惊恐而说不出话来了,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剧烈地颤抖着。他已经明白,自己离末日已经不远了。 可是,那位身材魁梧的胖警官仍然以一种不紧不慢的声调继续说道:“或许,那位勇敢女学生的行动被刘守元及时察觉,在与你商量后,你们俩联手采取了紧急的补救措施:迅速将1 19号尸体送往火葬场进行火化!你们认为,随着火葬场高大烟囱里一缕青烟的冉冉升起,你们的罪证也永久性地烟消云散了!那位女学生又奈我何? “可是,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大概你们做梦也不曾想到,梅香的左腿上居然曾经安装了一个人造关节,而那个人造关节是由钛钢制成的。火葬场的火化炉温度是1000至1300度,而钛钢的熔点是1700度以上,所以那个至关重要的人造关节神奇般地保留下来。偏偏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又特别认真,他们并不知道那火化的残留物是一个人造关节,他们认为,既然那尸体是医学院的解剖教研室送来的,那残留物便理应是某种特殊的科研器材吧?于是,他们又特地派人送到了解剖教研室。 “那人造关节又回到了刘守元的手中,如果刘守元将其销毁或是扔到某个秘密处所,那么,119号尸体标本的秘密将可能永远石沉大海。然而,刘守元居然给火葬场的职员写了一张收条,而且在那收条上居然还清清楚楚地写明了该人造关节的生产厂家代码、生产批次号以及产品编号,这可是致命的证据! “那个意外出现的人造关节令你们大大地惊慌失措,你在得悉此事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希望将此事搞清楚。你想到倘若梅香真的曾经安装过一个人造关节,梅艳理应知道此事,因此你及时将梅艳约了出来。从梅艳那儿,你得知梅香果然曾经于六年前安装了一个人造关节,而且还有病历为证!你非常清楚,那份记载着该人造关节一系列号码的病历将构成对你的致命威胁,你决定立即盗取该病历,于是,你就落入了我们的手中。 “我们通过网上搜索,发现这样一个事实:去年9月上旬,在距离临渝300余公里的某个北方地区,当地农夫在一个灌木丛中发现了一具裸体女尸。该尸体曾经作为无名尸体而无人认领,后来被当地警方火化。可是,按照公安部的有关规定,凡是火化无名尸体,必须保留有一部分组织以备日后进行DNA检测。当然,那具无名尸体也不例外。我们根据该尸体的身高、年龄、当地法医鉴定的死亡时间等等记录,初步判断她可能就是被你抛掉的周桂芳。你应该明白,倘若我们将当地警方保存的尸体组织与周桂芳的家属进行DNA比对,将不难发现,她真的就是周桂芳。 “在基本确定你曾将梅香的尸体与周桂芳的尸体进行掉包之后,我们考虑的下一个问题是:你是如何进入太平间的呢?我们对太平间进行了调查。太平间的大门上有一把大锁,你难以进入。太平间的各个窗户里侧都安装有钢筋护栏,你也不方便进入。于是,你惟一可以进入的渠道便是北侧的气窗。你从那高高的气窗爬入太平间,然后将太平间的大门打开,继而调换尸体。你说是吗?” 范雨田一直不曾说话。但是此刻,他不能再继续保持沉默了:“你们凭什么说我从那气窗爬了进去?简直是血口喷人!” 那警官平静地瞥了范雨田一眼,从他的嘴角处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他并不理会范雨田的叫嚷,仍旧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幸而在那气窗的一侧有一根小小的铁钉,我们在检查那铁钉时发现那上面居然残留有一些已经干燥了的血渍,我们估计那是你翻越那气窗时不小心划破了皮肤而留下的。当时你理应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所以根本不曾觉察到这一点。否则,以你的智商,你一定会将那铁钉立即拔除的,你说是吗?哈哈……” 胖警官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昨天,在你用完早餐后,我们将你用过的筷子送到了刑侦实验室,那筷子上有你的唾液。经检测,那唾液与那铁钉上的血渍具有同样的DNA。”说完这些,那警官看了看范雨田。此刻的范雨田已经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地瘫软在椅子上。 胖警官继续说道:“现在,整个案件已经非常清晰了,你将梅香的尸体与周桂芳的尸体进行了对调,于是梅香就变成了解剖教研室的127号尸体标本。在该尸体被李玉蓉发现后,你与刘守元又将127号尸体标本与119号进行了对调。当你们发现李玉蓉仍在继续追查堂姐的下落后,你们终于立即采取果断措施,将119号尸体标本送到火葬场进行火化。” 范雨田哑口无言,面如土色,他已经预见到自己的可能下场。 可是,那警官接下来说出的一句话又给他带来了希望:“不过,至今为止的一切证据只能够明确无误地证明你在梅香死后所做的一切,我们并不知道梅香究竟是如何死亡的。我们不能排除她的各种可能的死因,比如:自杀、他杀、甚至于是因某个事故而意外死亡。”那警官一边说着,一边以一种奇怪的眼光凝视着范雨田。 范雨田仿佛是一个快要淹死的人突然见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声嘶力竭地大声叫道:“我没杀梅香,她是自杀的,我仅仅是由于恐慌才将她的尸体送到了太平间,后来就变成了解剖教研室的尸体标本!” 于是,范雨田如实坦白了他处理梅香尸体过程的部分罪行。 他承认,解剖教研室的127号尸体标本就是梅香。他也承认,去年秋天,他曾借口要进行解剖而将该尸体调出,其目的是要割除梅香臀部的梅花刺青以及梅香子宫里的胎儿。范雨田还供述道,那可怜的胎儿已经被他埋在青云山的某个山谷之中。 警方立即对青云山的该处山谷进行了搜索,果然找到了梅香的胎儿。那胎儿由于曾在福尔马林溶液中浸泡过半个月,所以至今不曾腐烂。然而,所有软组织的DNA已经被福尔马林所破坏,无法再进行DNA检测。可是,幸而其骨质中的线粒体DNA尚未被完全破坏,经与梅香亡母遗骨的线粒体DNA进行比对,可以认定两者之间具有母系遗传关系。 至此,警方终于掌握确凿证据:解剖教研室原先的127号尸体标本、也就是后来被火化的119号尸体标本就是梅香! 几天后,梅香一案的所有案卷及物证已经移交到检察院,不久就要进行起诉,范雨田和刘守元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李玉蓉专程去向李毅然表示感谢,老天有眼,再周密的犯罪也逃不出法网恢恢,可怜的堂姐终于能够安息了。 死亡钥匙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行窃 山崎五郎是个小偷,他专偷观光胜地的高级旅馆。首先,他会去旅馆投宿,拿到房间钥匙后,立刻去配钥匙。然后,他等投宿的旅客外出后,堂而皇之地用钥匙打开房门,进去行窃。几年下来,他收获颇丰。 一天,电影明星宫永菊一郎写的一篇特稿引起了山崎的兴趣。宫永说自己最喜欢的旅馆是新赤坂旅馆,而且每次去总是投宿于901号房,一直保持了十多年。 宫永菊一郎一直活跃于影剧界。据说,他的财产多达数亿元。因此,山崎下定决心,要把新赤坂旅馆901号房的钥匙弄到手。 几天后,山崎出现在新赤坂旅馆。当山畸一说出要住901号房,柜台人员笑着问道:“您是不是看了宫永先生写的那篇特稿,所以来的呢?自从宫永先生那篇特稿刊登出来后,想投宿90l号房的客人非常多,大都是女影迷。” 山崎问道:“那901号房是不是还空着?” “是空着,不过,后天宫永先生就要来投宿。” 山崎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我只住一天。明天就走。”于是,他如愿地住进了901号房。这是一个套间,位于走廊尽头,视野非常良好,窗子下面是护城河,有人在河上划船。 当晚,山崎便配好了房间的钥匙。第二天,他退房离开的时候,同时也掌握了宫永菊一郎的行踪,他所属的电影公司有一支影迷专线,只要打这个电话,就可以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在宫永菊一郎入住的当天下午,山崎又进入了新赤坂旅馆。他走过柜台时,清楚地看到901号房间的架子上挂着钥匙,由此可见,宫永菊一郎把钥匙寄存在柜台,出去了。 山崎很顺利地打开了901号的房门。 门一打开,他就闪身溜进房里,然后随手把门锁上,这样一来就可以安心工作了。 山崎对房间很熟悉,所以很快地通过客厅,进入寝室,只见床上堆着西装和剧本,还有一台小型录音机。他摸遍了西装口袋,里面只有一万三千元。 山崎对此很是失望,要知道这点钱还不够他来投宿这家旅馆的费用呢。此时,一只上锁的衣橱吸引了山崎的目光。他冷笑了几声,如果没有贵重物品,为何要上锁呢?他是开锁的行家,“叭”的一声,锁便被他打开了。 山崎兴冲冲地拉开衣橱。“啊!”他低呼了一声,一个女人向他倒下来,将他压在身下。这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身上只穿着性感的三角裤和文胸。但是她已经停止呼吸,变成了一具尸体。她纤细的脖子上有一道红黑色的勒痕,看来是被勒死的。 从年龄、衣着、相貌来推测,山崎判断她应该是个酒吧女。很快,山崎从衣橱里发现了她的鳄鱼皮手提包,还有现金。不过这些都没有一封信来得有吸引力,信封上面写着:“日下部荣子小姐”,翻到后面一看,只写着“宫永”两个字。看来这是宫永菊一郎写给这个女人的信,信上写着: 我已说过好几次,我无法抛弃我的家庭,这件事你也应该了解才对。我希望这次能好好跟你谈谈,因为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看完信后,山崎能拼凑出事情的始末:宫永想跟这个女人分手,可是,这个女人不答应。于是,宫永一怒之下,勒死了她。由于宫永赶着出门,没有时间处理尸体,所以把尸体锁到衣橱里,以便晚上回来再处理。 此时,山崎已不满足于小偷小摸了,他要以此勒索宫本!于是,他把信收进自己口袋里,把尸体放回衣橱里面,然后他又拿出那个女人的口红,藏在床下。做完这些,他便离开了901号房间。 勒索 第二天,山崎五郎来到附近的公共电话亭。他拨通了新赤坂旅馆的电话,请总台转接901号房。听总台说宫永不接听电话的时候,山崎说道:“你能不能传个口信给他,说我要跟他谈谈荣子的事情。他在等我的消息,如果你把这通电话挂断,宫永先生一定会很生气。” 一分钟后,电话里传来了男人的讲话声:“请问,你是?” 山崎开门见山地问: “尸体已经处理好了吗?是不是还在您的衣橱里面?”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和山崎约定下午在901号碰头,面谈。 山崎挂掉电话,高兴地前往新赤坂旅馆。长年养成的习惯,使他在出门的时候,顺手把901号房的钥匙放进口袋里面。当他一来到901号房门前,习惯性地掏出钥匙时,不禁苦笑了一下。他把钥匙放回到口袋,按了一下电铃。 两三分钟后,门开了,出现了一张很熟悉的脸。宫永板着脸,让他进入房间。 山崎一进入房间,轻车熟路地来到衣橱前,他一把抓住衣橱的把手,然后回过头看了一下宫永。 “哎哟!”山崎虚张声势地大吼一声,把衣橱的门打开,然后往后倒退一步,因为他料想会跟昨天一样,女尸倒在他的身上。 但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衣橱里面只挂着几套宫永的西装,女尸、手提包全都不见了。看来他昨晚已经把尸体处理好了。 山崎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昨天这里面有一具女尸,死者叫日下部荣子,是你想要分手的女人。不过,我并没有报警,因为没有奖金可拿。” 宫永听出他要钱,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他又问道:“你有我杀人的证据吗?” 山崎从口袋里面拿出宫永菊一郎所写的那封信,在他的面前摇晃着说:“这是你写给那个女人的信,是决定分手的信,如果我把这封信送交警方―” “这封信的确是我写的,可是,你有证据可以证明那个女人曾来过这个房间吗?” 山崎脸色变了变,不过他显得更得意了,他说:“我早料到你会全盘否认。所以,我把她的一支口红藏在这个房间的某个角落了,这就是她曾来过这个房间的证据。等你答应我的要求后,我再告诉你口红在哪里。” 宫本爽快地说:“你要多少?两千万够不够?” 山崎没有马上回答宫永的问话,并不是他不满意,而是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本以为对方能给个两百万就很好了。 宫永自说自话道:“如果两千万可以的话,我马上开支票给你。” 山崎点点头。 宫永开好支票,交给山崎:“不过,我要你确保以后不会反悔,再向我勒索。” 山崎微笑着说道:“我是男子汉大丈夫,绝不会做出尔反尔的事情,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写保证书给你。写‘兹收到两千万整’好吗?” 宫永拿出便条交给山崎,说:“不用写得那么正式。”接着,他仰望着天花板,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你能不能这么写‘我已经什么也不要了’,然后再写上你的名字?要知道,我在东京和京都都有一大片土地,目前是土地比金钱来得贵重的时代,我怕你反悔,不要钱,要土地。” “原来如此,你可真细心呀!”山崎好像很佩服地说罢,拿起笔来写“我已经什么也不要了”,并签上自己的姓名。山崎看着宫永很小心地把那张字条放进口袋里面,心想:宫永未免太天真了,我还有他的亲笔信,可以好好利用一下。看他掏两千万如此轻松,应该再多要一些。 死亡 宫永好像没有看出山崎在打什么鬼主意,很放松地:“为了庆祝我们和解,干一杯如何?”宫永说罢,拿出一瓶威土忌,倒了两杯。他见山崎一脸怀疑,又说道,“你看,我没投毒。”说罢,率先喝掉自己的那一杯。 山崎见状,也就很放心地喝下自己的那杯酒。 此时,宫永问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把口红藏在哪里了吧?” 山崎看着床铺说道:“我把它藏在床铺底下。” 宫永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山崎也放松下来,提出了一个疑问:“你到底是如何处理那具尸体的呢?” “我什么也没有做。我的意思是,我并没有处理掉尸体。她现在就在床铺底下。”宫永见山崎有点不安,接着说,“今天我还在为这件事大伤脑筋的时候,突然接到你的电话,起先是很头大,可是,跟你见面后,我想到一个好办法。方法很简单,不过,要你帮忙才行。” “我?如果我不肯帮忙呢?” 宫永似乎有点一厢情愿,他自信满满地说:“你一定会帮我把尸体从床铺下拖出来,扛到旅馆的屋顶上面,这里是顶楼,扛上屋顶是挺容易的。然后让她脸朝天躺在地上,两手合十放在胸口。” 此时,山崎想从沙发上站起来,可是,由于浑身疲软无力,经过一番挣扎后,才勉强站起来,他吼道: “刚才你给我喝了什么?你在威士忌里面搀了什么东西?”虽然山崎很用力地大吼着,可是,声音非常小,就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似的。 “安眠药而已。”宫永面无表情地说道,“有一段时间,我因为工作压力,不服用安眠药就无法成眠,因此,安眠药逐渐对我失去作用,这让我很苦恼,没想到这时却派上用场。你会渐渐地进入梦乡,我却了无睡意。” 山崎想抓住对方,可是,当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对方面前时,意识却渐渐模糊。 宫永走到已经无法动弹的山崎身边,摸出支票和自己的亲笔信,放在烟灰缸里烧掉…… 那天傍晚。有好几个人目睹一个男人从新赤坂旅馆的屋顶跳下,当场死亡。警察赶来调查,在新赤坂旅馆的屋顶上发现一具两手合十放在胸口的年轻女尸。 由于从男死者的身上找到写着“我什么也不要”的遗书,所以警方判定:因为感情破裂,男的先勒死女的,然后再跳楼自杀。可是,令警方感到不解的是,从男的口袋里面找到一把既不是公寓的,也不是汽车的钥匙。 有一个刑警为了揭开钥匙之谜,开始着手调查。或许不久的将来,这个刑警会追查到那是新赤坂旅馆901号房的钥匙,进而揭穿这桩“自杀案”的真相?? 太平间里不太平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太平间遇“鬼” 周天明是一名私人侦探,这天他接到一个电话,一个声音阴沉的男人要他调查南城医院尸体失踪案,周天明后背立即出了一身冷汗。 南城医院近来经常有尸体失踪,整个南城早就闹得满城风雨。就在上个星期,太平间的守夜人死在了停尸房里,据说是被活活吓死的。虽然周天明不相信鬼神,但坊间传得神乎其神,不得不让他忌惮三分,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要疑神疑鬼,没那么可怕。”大概对方猜出了他的顾虑,接着他告诉周天明南城医院尸体失踪是因为有人在贩卖尸体。周天明明白过来,别小看那一具具硬邦邦的尸体,在医学研究和解剖上有很大用处。这几年很多人不愿意捐献遗体,导致尸源减少,尸体在黑市价格被炒得很高,一些不法之徒为此不惜铤而走险。挂了电话后周天明才开始后悔,可对方开出的五万佣金诱惑力太大了。 不一会儿手机短信提示银行账户存入了一万元,这是对方预付的定金,既然定金收了,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第二天,周天明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落魄的中年大叔走进了南城医院,根据雇主电话里的提示,他顺利成为了太平间守夜人。守夜人居住的小屋离太平间不远,是一个低矮潮湿的小屋,走进屋里周天明感到一阵阴冷,毕竟这是死人住过的地方。 铺好床铺后他简单清扫了下屋子,在一个破旧的抽屉里他找到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皱巴巴的老头,他应该就是那个被吓死的守夜人吧,他打听过这个人的外号,叫“老张头”。周天明看看照片,又环视一下阴暗的屋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感。 “喂,接尸体。”周天明被突然响起的女声吓了一跳,放下照片慌慌张张走出屋子。只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护士,推着一辆用白布蒙着的手推车向停尸房走来,看到周天明,护士上下打量一番道:“你就是新来的,这么年轻。” 周天明用手摸摸自己蓄起的长胡子,难道伪装得不够好? 女护士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天明一眼,说道:“这个工作一般人可是做不下来的哦。” 周天明听出了护士语气里的轻蔑,连忙拍着胸脯说道:“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胆大。”女护士被他的模样逗笑了,掩着嘴呵呵笑了起来。 接过小车,周天明推着尸体走进了太平间。这是他第一次进这种地方,里面已经停了四具尸体,一律用厚厚的白布蒙着。太平间的墙被粉刷成白色,屋中央吊着一盏布满灰尘的电灯,这些看似单调的布置,却无意间营造出了一种恐怖的气氛。 停好尸体后,用随身带着的钥匙锁好大门,周天明开始在医院里四处闲逛,借此熟悉环境。 南城医院很大,太平间在医院一角,位置有些偏僻,一到晚上就变得十分冷清。傍晚的时候,周天明四处发现没人,然后挎上背包偷偷溜进了天平间。一会儿工夫,两个红外线摄像头就安装调试完毕。由于小屋里不敢接显示器,录像视频只能先保存起来,待需要的时候再取出来查看。 回到屋里周天明跷着腿躺在床上,一脸洋洋自得,如此一来,太平间里的风吹草动都在自己的监控中,只要一出事,调出录像一查便知,五万元钱就这样轻松到手了。 夜渐渐深了,周天明正睡得香甜,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让他惊醒过来。 “谁?”他冲门外喊道,屋外却没有了动静。一会儿,太平间那边传来了响动,仔细一听是开铁门的声音,周天明一屁股从床上坐起来,神经立刻紧绷,有人进了天平间! 他哆哆嗦嗦地穿好衣服走出小屋,夜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像无数人在耳边呓语。停尸房的门果然开着,周天明侧耳听了下,似乎里面没有异常,便悄悄走了进去。屋子里阴森森的,用白布蒙着的尸体显出人的轮廓,像一具具僵尸。 周天明拿着手电小心翼翼四处观察着,突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扯住了自己的衣角,心里咯噔一下猛转过头,但身后什么也没有,周天明的心狂跳不止。 这时,一个更让人恐惧的事情发生了,太平间里原本只有五具尸体,现在居然多了一具,周天明的双腿开始颤抖,不由后退两步,虽然心生惧意,但好奇心还是驱使他一点点揭开了白布。而就在这时,原本躺着的尸体突然像装了弹簧一样弹坐起来,一张惨白的脸甚是恐怖,“啊――”周天明尖叫出声,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哈哈哈,”“女尸”看着周天明的狼狈样笑得前仰后合,当她揭下蒙在脸上的面膜时,周天明才看清原来是白天的女护士。 怒火一下从心底燃烧起来,周天明从地上爬起来后,正要发火,女护士赶忙止住笑道:“你不是说自己胆大吗?今晚正好我没事,就想来试试你,谁知道你是只纸糊的老虎。”说完,女护士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样再胆大的人也要被吓死。”周天明强忍住怒火,不想在美女面前失态。 “胆子不大还来太平间工作,谁知道有什么意图。”女护士说完跳下手推车,周天明立刻意识到这话里有话,于是忙说道:“这不是生活所迫吗?”“好了,我只是开玩笑啦,别那么紧张嘛。我叫西月,你呢?”“周天明。”西月“哦”了一声,开始自顾自地整理衣服。 “喂,你哪里来的钥匙?”周天明想起了这个关键的问题。“这间屋子的钥匙已经不管用了,别指望它。”西月说完略有深意地看了周天明一眼,然后得意洋洋地走了,临出门前她又突然回头,调皮地冲周天明眨眨眼睛。 一瞬间周天明生出一种预感:这个女孩不简单。 二、午夜偷尸人 由于昨晚的惊吓,周天明一晚上也没睡好,刚起床就听西月在喊:“周天明接尸体。” 西月推着尸体蹦蹦跳跳向太平间走来,一点也不显得害怕。一见周天明的狼狈样,西月就忍不住揶揄道:“瞧你那样子,多没出息!” 周天明一挺胸脯:“我堂堂男子汉,哪有那么脆弱!” 西月不屑道:“你们男人就知道吹牛。”然后挑衅地问道,“喏,敢不敢掀开白布看看,出车祸死的,脑袋被压扁了,全身都是脑浆。” 周天明赶忙摆手道:“还是算了吧,我怕中午吃不下饭。” 西月笑道:“我就知道你吹牛。” 夜幕降临时,西月又送来一具尸体,周天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偌大一个医院死几个人算得了什么。这次西月却装着神秘的样子说道:“掀开白布看看,真正的美女哦,不看会后悔的。” 面对西月的再次挑衅,周天明一把掀开白布,他不能让一个女人看扁了,果然如西月所说,的确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孩。 周天明摇头惋惜道:“这么年轻就死了,太可惜了,是怎么死的?” “怎么?怜香惜玉啊,眼睛都看直了。”西月语气酸溜溜的,“食物中毒,抢救不及时死的。”说完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周天明一脸无辜样,女人就是女人,跟一个死人斗什么气。 几天下来周天明还没有查到一点线索,不由得有点着急。手机短信铃声把他从焦虑的情绪中拉了回来,一看是雇主的号码,打开短信,上面只有四个字:今晚小心! 周天明被这几个字弄得一头雾水,思考再三还是拨了雇主的电话想问清楚,但对方已经关机了。 既然雇主给了提示就一定有原因,于是整个晚.卜周天明都十分警惕。 午夜时分,他实在撑不住了,正昏昏欲睡,从太平间传来了铁门的声音。由于铁门生锈,每次开门都会发出声响,周天明浑身一个机灵,然后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出小屋。 屋外夜色如墨,他一路小心地来到太平间外,果然看到里面有微弱的亮光。亮光里晁动着一个黑影,周天明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偷尸人终于现身了,这是抓住对方的绝佳机会。 周天明轻轻舒展一下筋骨,他以前在部队待过,对自己的几招擒拿手还是很有信心,但就在他准备冲进屋里动手时,脚下却踢到一块石头发出了响动,黑影的警惕性很高,屋里突然一黑,没有了一丝亮光。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周天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拧开手电筒就冲了进去。黑影见无处可逃,惊慌之下狗急跳墙,从暗处跳出来使劲一把推开周天明,夺路而逃。而这一瞬间,手电光里闪过一个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面孔,对方显然化过装。 周天明一不留神被黑影推倒在地,但他反应迅速,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追了H{去,无奈由于天太黑,黑影很快就跟丢了。由于自己的失误浪费掉了这个大好机会,周天明十分懊恼,但既然对方这次没有得手,就很有可能会有下次,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他一定不能放松。 太平间里的尸体一具没少,看来对方还来不及下手就被发现了,周天明又用手电四处照了照,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锁上大门。望着铁门上那把大锁,周天明冷哼一声,西月说得没错,这道门已经形同虚设,但这样正好可以引贼上钩。 第二天早上,一对夫妇来到太平间领尸体,这对夫妇是那个年轻女孩的父母。夫妇俩出具了相关讧明,周天明这才知道女孩名叫沈燕,然后他带着他们来到太平间。但当周天明掀开尸体上的白布确认时,眼前的一幕让三人大吃一惊:女孩的尸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塑料模特! 见此情景,夫妇俩伏在停尸车上嚎啕大哭,并一再要求医院给个交代。一旁的周天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昨晚回到小屋后他一夜没睡,所以不可能再有人胆大包天敢潜进太平间盗尸。难道那个黑影还有同伙,趁自己去追黑影时偷走了尸体? 周天明迅速取出储存的监控查看,令人沮丧的是,他安装的摄像头全被破坏了,看来对方不仅狡猾而且是有备而来。 让人庆幸的是尸体失踪后,医院采取了有效措施,及时封闭了消息,而受害者的家属在得到医院的赔偿后也悄然离去,并没有给医院带来不好的影响。事情平息后院长贾东海气得暴跳如雷,指着周天明大骂不止,恨不得扒了他的皮,还好副院长许明海及时调解,不然周天明真不知道后果会如何。 三、“老张头”之谜 这天午后,许明海走进了周天明的小屋。许明海年轻有为,而院长贾东海背后有很强的靠山,即将要调任卫生局。所以许明海表面上是副院长,其实跟院长没什么区别。 见到许明海,周天明一阵紧张,现在事件平息下来了,许明海会不会是代表医院来追究自己责任的?如果自己被辞退,那就没办法继续调查了。但出乎意料,许明海笑呵呵的,看模样完全不像是来算账的。 两人在屋里坐下,许明海四处打量了一下小屋,很随意地说道:“最近医院发生了不少事,工作上你有没有什么困难?” 周天明没料到许明海有这般闲心来体察下情,忙答道:“没什么困难,只是给领导惹麻烦了。” “你惹什么麻烦?有些事不是你能左右的。”许明海突然正色道,随即幽幽吐出口气。周天明立刻感到许明海的话里有难言之隐,难道他来找自己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果然,许明海接着说道:“你听说过上个守夜人老张头的事吗?” 周天明皱眉道:“听说过,但具体怎么回事不很清楚。据说是太平间闹鬼,惊吓过度死的。” 许明海突然笑起来:“你相信这世上有鬼?” 周天明一时无言以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自己的确不相信。这时许明海冷笑两声道:“被吓死只是医院对外界的说法,其实老张头根本没死,而是失踪了。” “什么?”这句话让周天明大感意外,他带着一脸疑惑看着许明海。 许明海神情一变,起身看看屋外没人,凑近周天明说道:“医院尸体失踪跟老张头有关,他就是那个偷尸人。” 女人见周天明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双腿一软差点坐在了地上。然后,她交代是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在河边散步时找到她,让她扮演沈燕的家人去医院冒领沈燕的尸体,女人见钱眼开,就同自己的丈夫一起去了医院。墨镜叮嘱她这件事一定要保密,以后千万不能让医院的人认出来,不然会惹上大麻烦,所以那天之后她就一直戴着口罩。 墨镜的身份一时还无法查清,但得到的这个意外情况让周天明找到了突破口。他有个同学在南城公安局,周天明立即把他约了出来,两人在一家茶楼坐下后,周天明提出让他帮忙调查一下沈燕的户籍和生前的情况,同学欣然答应。 但几天后同学反馈来的信息很少,沈燕是外省人,二十四岁,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有工作,除此之外没有了其他信息。周天明不甘心这条线索就这样断了,但也无可奈何。 这天,周天明躺在床上正胡思乱想,不知何时西月走进了小屋,周天明赶紧从床上坐起来。 “在发什么呆?”西月笑呵呵地问道。 周天明挠挠头:“没什么,就是感觉无聊。” 屋子很窄,西月屁股一抬,大大方方坐在了周天明床上,说道:“又在想那个美女啊?” 周天明有点生气:“你不要每次拿死人跟我开玩笑好不好。” “好了好了,算我不对。”西月突然换了一副八卦的样子,“你猜那个女孩生前我看见她跟谁在一起?” 周天明赌气道:“她跟谁在一起关我什么事。” 西月丝毫不理睬周天明的态度:“我看见她跟贾院长在一起,看样子很有可能是那种关系哦。” “情人、二奶?”周天明脱口而出,但随即一惊,沈燕跟贾东海有那种关系,难道…… 这时,西月故作神秘地看了周天明一眼:“我觉得沈燕的死有点蹊跷,不可能是食物中毒那么简单吧。” 周天明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联想到有人冒领尸体,沈燕的死的确不简单。 这时,周天明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西月,你对医院里的一些人了解不?比如说那个老张头。” 西月的脸色突然一变,换了种奇怪的眼神道:“你打听他干什么?” 见西月神色不对,周天明立刻反应过来,老张头在医院里应该是个比较敏感的话题,随即改口道:“没什么,随口问问。” 临走的时候,西月忽然要周天明请他吃蛋糕,并指定在一家店子里买,周天明无可奈何地答应了,这个女孩你永远不会知道她的下一个想法。 晚饭后,周天明出门给西月买蛋糕,西月说的蛋糕店在城北。城北的繁华程度不比城南,许多地方还有未开发的荒地和破旧的老城区,而那家蛋糕店居然在~条偏僻的街上,周天明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 蛋糕店装潢得很好,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的蛋糕,看来生意挺不错。店主是一个中年男人,从第一眼开始周天明就感觉对方眼神怪怪的,不停地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这让周天明很不自在,三下两下买好后就从店里出来了。 此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由于位置偏僻,街上人烟稀少,四周的店铺大都关了门,整条街异常昏暗。 走出小店没多远,周天明就发现自己被跟踪了,难道遇上了打劫的?周天明加快了脚步,可是后者同样也加快了脚步,周天明顿时感到不妙。好在没走多久,背后的人终于不见了,他暗暗松了口气。 而此时在离周天明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驾驶座上一个戴墨镜的男子正注视着周天明。当周天明准备过街时,男子嘴角一扬发出一丝冷笑,然后使劲一踩油门,小车像离弦的箭般向周天明飞驰而去。 还好周天明有敏锐的反应,当小车全速向他冲过来时,他纵身往后一跳,扑在了路边。虽然反应够快,但汽车的速度之快也是出人意料,几乎是与他擦肩而过。 小车在不远处停留了半秒,仿佛有些不甘心,然后很快消失在了夜幕中。周天明捂着狂跳不止的胸口,看着不远处摔坏的蛋糕,油然而生出一种感觉:这会不会是一个设计好的圈套? 裤兜里的电话响了,接通后传来西月不满的声音:“怎么还没买回来,我都快馋死了。” 周天明强忍着怒火冷冷说道:“你差点就见不到我了。” 电话里传来西月愕然的声音:“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喂、喂……”周天明挂断电话,然后关机,现在他最需要的是冷静。 五、狐狸的尾巴 当医院熟悉的大门出现在眼前时,周天明有种大难不死的感觉。 离医院不远处有一条小巷,小巷通向一片住宅区,白天有许多小贩在那里摆摊设点,一到晚上就一片漆黑。 当周天明路过那里时,看见里面有几个人影晃动,巷子里却隐约传来许明海的声音:“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放过我。”黑暗里另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我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究竟你知道些什么秘密,与我们无关。” 此时,躲在不远处的周天明看得一清二楚,当看到两个歹徒掏出匕首时,周天明急中生智,提高嗓门冲里面大喊:“警察来了。” 趁两个歹徒愣神之际,他几个箭步冲上去,对着其中一个猛挥一拳,这拳似有千钧般重,对方立即扑倒在地。而另一个歹徒追上了疯狂逃命的许明海,当胸给了一刀,然后迅速消失在曲折的巷道里。 周天明顾不上去追,抱起倒在地上的许明海疯一般冲向医院。 还好慌乱之际歹徒没有刺中心脏,经过抢救,许明海很快渡过了危险期。当警察赶到那条小巷时,被打倒在地的歹徒已不见踪影。 周天明看到全身是血的许明海被推出手术室,又想到自己的遭遇,这才感到一阵后怕,自己已经被卷进了一场阴谋中。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白色的病床上,许明海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他胸前缠着绷带,斜靠在病床上,正若有所思。 周天明轻轻推门进入病房后在一旁坐下,语气里带着强烈的疑问道:“是什么人想杀你?” 许明海摇摇头:“不知道,应该跟老张头有关,因为我暗中调查盗尸的幕后黑手,所以他们想杀人灭口。” 周天明接着把自己被人跟踪和差点被撞的事告诉许明海,许明海听完神情突然紧张起来,沉吟片刻后道:“西月以前跟老张头经常有来往,整个医院就属她跟老张头的关系最好,他们之间应该有某种联系,这件事肯定是他们策划的。” 周天明一惊道:“你说这件事跟西月有关,那她为什么要杀我?” 许明海摇头叹息道:“这些人唯利是图,也许你无意间触碰了他们什么秘密,以后对她要提防着点。” 许明海说完冲周天明使了个眼色,周天明会意地点点头,起身打开病房的门向走廊两边望了望,关好门后摇摇头道:“屋外没人。” 许明海慢慢抬起身体,从床单下摸出一个U盘,低声道:“这U盘里存有我收集到的一点资料,关于盗尸内幕的,但还不能形成证据。你要好好保管,这间病房不安全。”说完许明海环视了一圈天花板,周天明立即懂了,病房被人监控了! 医院里的死者大多都有家属,但也有些无名尸无人认领,他们的后事只能由医院来料理,所以周天明还有个工作,就是把无人认领的尸体送去火葬场火化。 这天,周天明送一具流浪汉的尸体去火葬场后不久,西月一个人往太平间走去,路上碰到贾东海一脸阴沉地从太平间方向走过来,西月忙上前殷勤地问道:“贾院长好!” 心事重重的贾东海被突然出现的西月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但他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正色道:“是西月啊,我四处转转。”然后看也不看西月径直走了,留下西月傻愣愣站在那里。 傍晚时候,周天明回到小屋,立刻注意到屋子有被翻动的痕迹,这时西月钻了进来,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周天明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下午有人来找过我?” 西月摇摇头:“没人啊,只是碰到了贾院长,他说四处转转。” 周天明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其实,这是许明海和周天明设下的圈套,许明海发现病房被人偷偷监控起来,于是将计就计把U盘交给周天明,好让监控人以为是什么重要信息,以此来引蛇出洞。其实那个U盘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周天明立即把贾院长来太平间的事告诉许明海,许明海听完后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然后,他叮嘱周天明道:“从现在开始你去跟踪西月,这个丫头身上或许还有什么秘密,说不定能从她身上找到老张头的消息。”而此时周天明却在想着另一个问题,许明海不遗余力地调查盗尸案,应该就是那个神秘雇主。他几次拿眼睛偷偷看着许明海,而对方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既然他不想说,一定有他的原因,自己照他吩咐做事就行了。 六、意料之外的真相 西月在南城较偏僻的地段租了一间单身公寓,平时她跟其他女孩一样,下班后喜欢四处逛街,买衣服,吃小吃,花钱大手大脚,活脱脱一个“月光族”。但每次跟踪,周天明都忍不住感叹:这妞打扮一下居然还是个绝色美女,长腿细腰的十分耐看。但是接下来的几天,西月下班后就出门买菜,.做好饭后装进一个保温饭盒里拎出门。此时的她一改往日的活泼,整个人变得神神秘秘,对周围的警惕心也很强。 西月出门后直奔南城的城乡结合部,那里随处可见破旧的三层小楼和低矮的平房,里面道路纵横交错,人员也十分复杂。 西月走进去就像鱼游进大海,几分钟就消失在复杂的巷子里。由于不敢跟得太近,周天明前几次都跟丢了。于是他把自己好好化装一番,化装后周天明十分满意,即使西月站在面前恐怕也认不出他来。 果然,周天明装作路人一路跟着西月走进了一座三层小楼,楼里的光线很暗,西月掏出钥匙打开了最靠里的一间屋子。见西月进门后,远远躲着的周天明立刻凑到了小屋门口,透过木门上的一条缝隙,他看见西月把一个生病的老人从床上扶起来,当老人低头吃饭的时候,周天明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那个人就是老张头! 老张头那张满是皱纹又长时间照不到阳光的脸,此时看起来是那么恐怖。他吃饭的时候,西月从随身的皮包里掏出了两叠钱递给他,两人的表情都有些怪怪的,老张头接过钱后二话没说放进了角落里的柜子里。 看到这一幕,周天明立刻联想到了老张头盗卖尸体的事,看来两人之间的确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想不到为了金钱西月竟然干出这种事,周天明在心里长叹一声。 当周天明再次凑过去想继续看看屋里的情况时,里面却空荡荡的,眨眼间西月和老张头就不见了!难道里面还有暗道不成?周天明撅起屁股扒着门缝睁大眼使劲往里瞧,门突然开了,来不及反应,从门里挥出一根棍子迎头一棒,周天明惨叫一声被打倒在地…… 经过医院的精心治疗,许明海的伤好得很快,没过多久就完全康复。这时他接到了周天明的电话,周天明告诉许明海自己发现了老张头的踪迹,并把老张头的地址告诉了他。然后,周天明向许明海请了半月的假,说父亲病重,必须回家照顾。 挂电话后许明海激动不已,老张头终于现身了。但他不知道,一个阴谋正在向他悄悄展开。 为了确认周天明的话,许明海悄悄去过那间屋子,果然看见了老张头。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并没有采取进一步动作。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城乡结合部的道路上灯光黯淡,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早就进入了梦乡。一个长发飘飘、衣着暴露的女人穿行在狭窄的巷子里,女人走进一座三层小楼后,来到最里边的一间屋外,三两下弄开门上的破锁,悄悄溜进了屋子。屋子里静静的,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躺在床上呼呼地打鼾,女人发出一丝冷笑,然后摸出一把匕首向老人猛刺下去。 匕首还未落下,女人的背后就挨了一拳,手里的匕首也滑落下来,紧接着对方一招擒拿手,女人被掀翻在地。 屋里的灯光在一瞬间亮了起来,西月和周天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屋子里,周天明一把扯下女人的头套,一脸得意道:“想不到许院长装女人还挺像,你看这细皮嫩肉的。” 许明海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但从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他的惊讶。 “玩了这么久,想不到你才是那个偷尸人。”周天明把许明海从地上拉起来,“你编的那个故事很好,只不过主角应该换一下,是老张头发现了你偷尸体。你把他打倒在地想下毒手时,恰巧那晚西月值班来找老张头,于是你提前逃跑。老张头知道事情败露后你肯定不会放过他,所以他才选择了失踪。只不过当晚你化了装,他并没有认出你。” 见事情败露,许明海神情黯然地说道:“没错,但我害怕那晚他看出破绽,所以一直在找他。一开始我也小看你了,以为你只是个普通人,但后来在茶楼我亲眼看见你跟警察在一起,才知道你原来是卧底。” 周天明哈哈大笑道:“你这个人就失败在自作聪明上,那个警察是我同学,我只是让他帮我查沈燕的资料,没想到你会对号入座。” 许明海后悔不迭道:“我以为你是警察,于是让你去怀疑贾东海和西月,想把水搅浑好独善其身。没想到……哎!” “你的猜测没错,我就是卧底,只不过是老张头和西月雇的私人侦探,但这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为了让我的调查不引起别人怀疑和泄漏秘密,他们选择了保密。但当我被他们发现,知道了雇主就是他们时,你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许明海苦笑道:“我太小看他们了,一个年纪轻轻,一个年过七旬,居然也敢来趟这趟浑水。” 一旁的西月冷冰冰地说道:“你这是罪有应得。” 周天明和老张头赞许地点点头。 接着,周天明说道:“但我还得感谢你,你让我怀疑贾东海,却查出他杀害了情人沈燕。” 许明海面无血色地道:“其实这件事我早就知道,那晚我去太平间偷尸体时贾东海也溜了进来,但当时他化了装我没认出来。我躲在角落里听到他对着沈燕的尸体说,都怪她逼得太狠了,他们是不可能结婚的,我才知道是他杀了沈燕。后来,你追他出去后我偷换了沈燕的尸体。” 周天明吁了一口气:“原来尸体是你偷的。贾东海毒死沈燕,尸体放在医院害怕夜长梦多被人查出真相,于是想到偷尸。偷尸不成又让人假冒沈燕父母来领尸体,不料尸体却被你盗走了。这真是一幕精彩的悬疑剧。” 许明海目光变得呆滞起来:“我本想去告密,贾东海被抓我就可以顶替他当院长。但是贾东海进卫生局已成定局,这位置迟早是我的,但想想又不甘心,我一时财迷心窍,就去敲诈他,说那晚的事我看见了,沈燕的尸体在我手里,至此他也知道我偷盗尸体的事。我们都有对方致命的把柄在手,如果不是他生性多疑,要杀我灭口,我们到现在都还相安无事。” 周天明冷哼一声道:“两个衣冠禽兽!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还差点害死我。贾东海见你跟我走得近,害怕你把他的秘密也告诉了我,于是还想除掉我。” 真相大白后,南城医院正副院长,一个杀人一个盗尸,双双被抓,而南城贩卖尸体的黑市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事件报道后一时间舆论哗然,整个南城掀起了一场关于人性的探讨。 七、抵债俏佳人 在一家咖啡厅里,西月和周天明相对而坐,事情结束了,两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刚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吓我?”周天明好奇地问道。 西月笑嘻嘻地说:“五万元可不是个小数目,我们先要看看你有没有胆子完成任务。” 周天明哈哈大笑,想不到还有这么幼稚的原因,接着他又问道:“你跟老张头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张头一个人怪可怜的,所以我常常去陪他说说话,一来二去就熟了。而且他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我就抽时间给他做做饭。” 周天明微笑着点点头:“想不到你还挺有爱心的。之前,我看见你给老张两叠钱,还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西月嘟着嘴说道:“那些钱是给你凑的佣金啦!都抵我一年工资了。” 周天明眼睛一亮;“那钱凑齐没?” 西月轻描淡写地说道:“凑齐了又花了。” 周天明急道:“那怎么办?总不会我白忙活吧。” 西月脸一红,说道:“谁说让你白忙活了,我以身抵债总行吧!” “什么?不……会吧。”想不到西月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周天明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他迟迟不开口,西月嗔怒道:“不愿意拉倒,本姑娘还怕嫁不出去啊。” 愣神过来的周天明盯着西月的胸脯看了一眼,色迷迷地说道:“谁说不愿意了,有这样一个大胸美女以身抵债,傻子才不干。” “你找死啊!”西月向周天明挥起小拳头,安静的咖啡馆里传来两人打闹的声音。 其实从第一眼开始,西月就爱上了这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那家蛋糕店是西月父母开的,她让周天明去买蛋糕是想让父母看看满不满意。哪知道周天明买得那么快,西月妈妈在里面忙活,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周天明就走了,所以她就偷偷跟在周天明后面观察,哪知道被周天明误以为是被人跟踪了。 魂断夜明珠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引子 这是一个位于汉水之滨、风景秀丽的山镇。说起来这个小镇的美人儿不算少,但自从殷红玫嫁来之后,就显得有些“六宫粉黛无颜色”了,那些俊俏的姑娘媳妇儿们都自愧不如,甘拜下风。女人们尚且如此,男人就更不用提啦,连镇上九十高龄的老道士也跟着说:“这妞儿要是生在晚清时代,皇帝佬儿一准会选进宫里当娘娘的。” 殷红玫不仅相貌出众,性格也开朗活泼,爱说爱唱。正月里闹元宵时,大伙怂恿新媳妇儿登台亮相,她大大方方地唱了几首情歌,一下子轰动了全场。惹得镇上的小伙子们,回家后好几天,耳边还一直萦绕着她那甜蜜的歌声:“小奴本姓殷,爹妈管得紧,一天到晚不让出院门;门儿紧紧关,加上两道栓,栓上加锁锁上又加栓。情哥休见怪,莫从前门来,爹妈知道我郎难进来,情哥你要来,就从后门来,小奴知道轻轻把门开……”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美人儿,却无缘无故地失踪了。 这对小镇的美妙简直是一种无情的破坏,也是对她的丈夫程汉生致命的打击。汉生发疯般地到处奔跑找寻,众乡邻也搁下自家的事情,帮助寻找。“红――玫!”“红――玫!”呼喊声在河岸、山间、峰巅、坡凹此起彼伏。然而得到的回答只是一声声颤颤的回声。 直到第三天上午,才算有了眉目,然而找到的不是人,而是人留在汉水南岸戈壁上的几个用炭块写下的字:“不要再找我,是他害得我没法活,从这里跳河了。”包括她的丈夫程汉生在内,人们都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夫妇恩爱,正希望着生个宝宝;同街坊邻里们也从没有过争吵,和睦相处;娘家又住在同一个小镇,来去方便;经济上更没得说的,小镇旅游开发后,夫妻俩在临街口开了一家小饭馆,生意相当不错。 那么,是谁害得她没法活,竞走上投河自尽的路?连见多识广的老道士都百思不得其解,他拄着龙头拐在现场踱了一阵步,便对大伙说:“把字保留着,现场保护好,快去报案。” 下午三点多钟,县公安局刑警队长张援越带着负责拍照的小刘赶到现场。由于人手紧,张援越常常只带小刘侦破案件。小刘刚参加工作不久,还很天真幼稚,严格地讲,还不成其为助手。但是即便小刘的看法是简单的、片面的,甚至是幼稚可笑的,那也没关系,张援越还是习惯性地先征求他的意见。 “你看呢?”张援越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问。 “案件的性质?” “对。” “留言里说得很清楚,是被迫自杀的。” “是自杀,毫无疑问。”张援越点了点头,“当然,自杀总是有原因的。原因是啥?就是他!”张援越转身朝壁上的“他”字一指。 “他’是谁呢?”小刘不禁自语道。 是啊!“他”是谁呢?围观的群众都瞧着张援越。张援越望着滔滔的汉水。河水平缓,发出呜呜的悲鸣。 值得怀疑的嗳昧关系 张援越在镇上住了下来,他在街上转悠了两个多钟头,听取了群众的种种反映,不禁感叹万分。自杀案,他见得多啦。有些人简直不可理解。比如这殷红玫吧,谁都没有听说过她有什么不得已的事情,谁也想不到她会自杀,她却自杀了。你说这是怯弱?她却抛弃了人只能有一次的宝贵生命;你说这是坚强?却又是不敢面对现实,以死逃避。他这样想着,便朝程汉生家里走去。 程汉生家里一天都没有动烟火,他无心开门迎客,正蔫蔫地躺在床上流泪。张援越由外到里地细细观察了一番,觉得家里各种家具摆设很得体,有条不紊。只是灶台、被褥有些凌乱,箱盖上也落了薄薄的一层尘灰,这是出事以来无心收拾的结果。整个印象,同人们的反映相符――是个夫妻和睦的家庭。 张援越来到外屋,拉把椅子坐下,对程汉生说:“我想知道你们婚后一年来的生活情况,你不妨如实地给我讲讲。” 程汉生霍地坐起,盯着张援越问:“你是怀疑我们夫妻不和,是我把她逼死的?” “没有这个意思。”张援越冷静地说,“我只是想从中得到一点线索。如果你愿意找到逼死你妻子的那个‘他’,就该毫不保留地跟我谈谈有关你们的详细情况,以尽快协助我们破案。” 程汉生眼睛里的怒火熄灭了,点点头说:“要是你觉得有用处,我可以讲。人都死了,我还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呢?” 张援越点点头,拿出录音笔放在小桌上。 程汉生从他们相亲见面说起,一直说到失踪的头天晚上,讲得很具体,连生活起居+的细节都讲到了。他讲着讲着,已到忘情的地步,纯粹成了对昔日生活的痛苦追忆。张援越仍不厌其烦地听着,记着。等程汉生讲完了,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才问:“这么说,你们夫妻一直很和睦,就没有发生过任何矛盾?” 程汉生睁开眼,盯着张援越。 张援越忙说:“请不要误会。我说过了,我只是想从中找到一点线索。夫妻之间的矛盾,几乎家家都有。要是有点矛盾就去自杀,天底下的女人不都投河去了?请相信,我们的认识是不会这么幼稚的。” 程汉生又闭上眼,嗫嚅着:“要说矛盾,也有过一点。是在刚过门的时候。” “好,讲讲矛盾的原因和过程。” “原因……是因为另一个人……”程汉生痛苦地讲述了下面一件事:那是他们初婚不久,一天下午,程汉生去看望生病的姑妈,回来时已经是后半晌了。进家,没有人,听见窗外有窃窃私语声。他从窗玻璃上一瞧,是妻子殷红玫和本镇开私家诊所的医生白景秋在说悄悄话。程汉生顿时一股无名火涌上脑门,一失手,打翻了窗台上的花盆。外面的两个人被惊散了,男的溜走,女的走进屋来,显得很不自然。 “你们在干什么?”程汉生恼羞成怒,盯着妻子问。 “我们碰上了,随便说了几句话。”殷红玫掩饰地说。 “碰上了?怎么跑到屋后去,鬼鬼祟祟的见不得人?” 红玫回答不上来,结结巴巴地反问:“咋,咋的了,说几句话就犯法?” 就这样,他们吵了半个晚上。直到后半夜,红玫才向他交了底。她说,他们俩是高中时的同班同学,早就好上了。只是因为白景秋是孤儿,红玫爹怕女儿进门后太操劳,说什么也不同意。为这事红玫同她爹拧了几个月,最后还是没拧过。但红玫提出了一个条件:不嫁别处,只嫁镇上。那意思很显然,嫁到镇上,为的就是经常能见到白景秋。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才答应了汉生的求婚。 程汉生一听,很是恼火,正要发作,红玫对他说:“你不要生气,听我说。过门后,你对我好,我也愿意和你过日子。只要你能再给一次机会,我们把以前的事做个了结…… 程汉生是个聪明人。既然妻子和白景秋住在一个镇上,你就是不答应,他们接触的机会有的是,看是看不住的。与其这样,倒不如答应了好。他深深爱着自己的妻子,不想因此而闹得长期不和,更不想离婚。因此他答应了她的要求。 几天后妻子说要去看姨姑。前晌走,过午回家。晚上睡下后,她才告诉程汉生,她并非是看姨姑,而是同白景秋在山上见了面,他们的事从此了结了,以后他可以尽管放心 张援越听到这里,插了一句:“她讲过没有,他们是怎么了结的?” “她讲了,”程汉生说,“白景秋怀疑是她变了心,她冤枉,想跟他说清楚。那天屋后没说清,到山上把该说的都说了,白景秋谅解了她。” “就这?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张援越又问。 程汉生说:“她还坦白说,他们,他们亲过嘴。” “以后呢?” “以后再没发现什么。她收心和我过日子,对我很体贴。” 正在这时,张援越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小刘打来的。 “张队,发现一个重要线索!据镇派出所的所长老王说,殷红玫和本镇的青年白景秋有点暖昧关系,很值得怀疑!” “你这样认为?”张援越反问。 “对,殷红玫的死,我看百分之八十与他有关系。” “当然,作为一条线索,我们应当抓住它。但到底是不是很难说哩。” “应当马上提审白景秋!” “不要提审,但可以同他先接触接触。” 一对有情人难成眷属 白景秋住在镇西头的一间临街的房子。他父母双亡,孤身一人,高中毕业后考入汉城卫校,在当时的镇卫生院上了几年班,但是镇卫生院一直不景气,于是凭借自己的天资聪明,利用自家的临街门面开了家私人诊所,日子还可过。 张援越和小刘是装作随便走进去看看的。白景秋这天并没接待患者,他一个人在一排木制候诊椅上失神地呆坐着,只撩起H艮皮看了一眼,没和来人打招呼。 “像你这样的私家诊所,一个月能收入多少昵?”张援越站在门口,一边环视屋里,一边问。 “挣得不多。”白景秋只回答了四个字。 “再有个帮手就好啦。找对象了吗?”张援越又问。 白景秋又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问:“你们是来了解案子的吧?” “随便转转,当然能了解到与案子有关的情况更好。你和死者熟吗?” “熟。” “你对这事有啥认识呢?” “心里难受。” “是吗?” “全镇人都不好受,我当然更……”白景秋眼里闪着泪花,把话打住了。 “你更难受,对吧?” “当然。” “那说明你们不是一般的熟!” “是的,我们曾经相爱过。” “是吗?”张援越在他对面铺着白布的病床上坐下来,掏出烟递过一支去,“可不可以聊聊你们相爱的情况?” “当然可以。”白景秋吸了两口烟,发出激烈的咳嗽声,一看就是位不善吸烟的主儿。他索性丢掉烟头,开始讲述他和殷红玫相爱的过程。从上中学讲起,一直讲到高中毕业,情况和程汉生说的基本一致。 但是由于悲痛,他讲话有些语无论次,时断时续。张援越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他讲了半天。然而,张援越想重点了解的是女方婚后的那两次接触,所以他不得不点了一句:“她结婚以后,你们的两次接触可以讲得具体一些吗?” 白景秋搓了搓手,沉沉地说:“一次是在她家屋后,只说了几句话,汉生就回来了,没说成。另一次是在山上,她借口去看姨姑,说的时间长。” “说了些什么昵?” “多半是她解释为啥没嫁给我。还说要帮我找个好对象。” “除此以外昵?比如说,有过一些更亲昵的举动没有?” “有过。” 张援越点点头,鼓励他说下去。 “我对她说,相爱过一场,能不能……说着我开始脱她的衣裳,她却拼命抵抗,说她已成了汉生的人,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我俩今生无缘,再等来生吧……最后我俩流着泪,亲吻了好一阵工夫。” “你讲得很坦率!” “也用不着隐瞒,我们不是偷偷摸摸接触,她男人也知道,还是他允许了的。” 张援越点点头。他们相爱,上学时全班同学都知道:后来的两次接触,女方的男人也知道,而且是允许了的。暧昧关系其实并不暧昧。而且从他的谈吐上来看,这是一个受过教育、诚实而稳重的年轻人。 一条可疑的线索,慢慢在他脑子里断开了。 然而,张援越对这宗案子的注意力,仍没有从男女关系这一点上移开。他问:“你能不能谈谈你对死因的判断?比如说,是因为男女关系、家庭问题,还是有别的什么?” “我想过了,猜不到。”白景秋摇摇头,使劲搓着手。 “可是一个人绝不会轻易去跳河,总是有原因的呀!” “那可能是男女关系吧?” “根据呢?” “她长得太漂亮,说不定是哪个王八蛋要打她的主意!” “即便是有人强奸了她,她连丈夫都不告诉一声就不明不白地跳河?可能吗?” “好像也不可能。” “或许是强奸者同她有着特殊关系,使她有口难言,只能悄悄死去?” 白景秋沉思片刻,猛一抬头,吞吞吐吐地说:“会不会是……不敢瞎猜。” “瞎猜也没关系。”张援越说,“我们只是想进一步了解案情,任何一丝细节都可能为我们的侦破提供帮助,放心吧,今天的谈话只限于我们三人知道。” “我是说,她父亲殷发财名声不太好。” “她父亲?” “听人说,他和镇上几个女人有瓜葛。” 张援越又抽了一支烟,用眼神鼓励他说下去。 “这个人一辈子没有正当职业,早年靠掘墓为生,发的是阴财,镇上人都说红玫她妈被车撞死,就是他应得的报应。” “是吗?但是据我们所知,他对他的女儿还是很疼爱的呀,从小到大一直视为掌上明珠。” “两码事,人性都是自私的!” “哦!说说看!” “说不来,我是瞎猜的。”白景秋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什么,不肯再往下说了。 张援越想,白景秋说的“人性都是自私的”这句话究竟暗示着什么,父亲强奸女儿的案例是有的。小刘更显得有些激动,眼睛亮亮地望着他,那目光向他传递着四个字――值得怀疑。他点点头,站起来,对白景秋说:“你还可以继续想一想,有什么看法,有什么发现,随时找我们谈,好吗?”白景秋点点头。 张援越当即带着小刘来到东镇街,不料却扑了空。邻居们说,殷发财这两天一直卧床不起。特别是今天听到女儿跳河的消息,一下子昏倒在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邻居把他送到卫生院去了。他们又返回镇卫生院。殷发财已恢复神志,但两眼呆痴,死活不说话。张援越退了出来,对小刘说:“不能着急,这一头先搁一搁吧。” 醋坛里品出了咸味儿 吃过晚饭,张援越走出镇派出所的大门,到街上溜达去了。心里搁着事,他是无论如何在屋里歇不住的。 星星已在天幕上逐渐显出来。街上的路灯还未亮。小镇的路灯管理处不知是为了节约能源,还是玩忽职守,致使小镇经常通夜漆黑。好在乡村小镇的人们已经习惯了摸黑行动,有灯没灯,并不在乎。 张援越倒背双手,在石板街上慢慢走着。走完大街,他又折向一条小巷.因为他听见有人争吵,他想看看出什么事了。 他循声向小巷深处走去。原来,是两个女人隔墙吵架。这时,正好路灯亮了,他看见东院的女人大约四十出头,长得端庄富态,脸白白的,虽是徐娘半老,却仍风韵犹存;西院的女人身材矮胖,圆滚滚的,相貌要差一点,却年轻,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 他站在大门口听了几句,便明白是吵“醋”架,一个凭着风韵犹存,一个仗着年龄优势,各不相让,越吵越凶,连不堪入耳的脏话都骂出来了。他连忙转身往外走去。骂声仍然从身后传来: “呸!不识羞!卖了一辈子,还没卖够?” “你眼红呀?看你那吊死鬼样,想卖也卖不了哩!” “不知是谁想卖,跑到医院去勾搭人!” “看哪个不要脸的到医院勾搭人哩!怕人家不买,还贴了两筒罐头!” “你怕是贴上二十筒罐头也没人理哩!早不值钱了,卖不了啦,气死!” “你个小娼妇,老娘跟你那么大年纪的时候钱就挣够了,金银珠宝有的是,眼红去吧!” 张援越想摆脱这不堪入耳的脏话,紧走了几步。经过一家大门口时,有个年轻人正蹲着吃饭,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你是来给那两个女人劝架?” “不,随便走走。”张援越顺便问了一句,“她们到底为了啥,吵这么凶?” “吃醋呗。” “吃啥醋呀?” “两个女人争一个男人.东镇的一个老光棍。先是泡老的,最后又被小的缠住了。今儿个俩女人都到医院去看生了病的男人,恰巧碰上了,一直从医院吵到家里来。真是不知道自个儿的肉卖多少钱一斤呢!” 东镇?医院?张援越忙问:“这两个女人叫啥名字?男的又是谁?” “年纪大点的叫程子菁,小点的叫黄腊梅。男的就是殷红玫的父亲殷发财。” 张援越突然眼睛一亮,挨着吃饭的小伙子蹲了下来。 眼下,凡是涉及殷发财的事他都很敏感。他又问了好多情况,不过都是关于殷发财的生活作风问题,同他侦破的案件没有直接关系。作风不好的人很多,并不能说明同女儿就怎么样。 他离开这里,又到镇子各处转转。回到镇政府招待所时,已是晚上九点一刻,隔壁的小刘已经鼾声如雷了。他便洗脚睡觉,其实,所谓睡觉,是指睡到床上去,离真正睡觉还早哩。他先是将一天所了解的情况联系起来思索了一遍,没有思索出什么结果来。 突然,“嘭嘭嘭”的敲门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他忙坐起来问:“谁呀?” “我,程汉生!”外面答道。 “有啥事吗?” “有事,快开门!” 张援越连忙穿衣下床,开了门,程汉生一步跨进来,脊背朝门上一靠,神情沮丧地说:“又……又出事了!失……失盗了。” “失盗?丢了什么东西?” “贵……贵重东西。” 张援越倒了一杯水,让他慢慢说。 程汉生猛喝了两口,咳嗽着说:“本来,这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的事。可又一想,这会不会和红玫的事有牵扯?因此就来找你。” 张援越点点头:“你这么考虑是对的。到底丢了什么东西?怎么丢的?说详细点。” “我的珠宝,全没了。”程汉生说,声音沉沉的。 “珠宝?”张援越今晚是第二次听到这“珠宝”二字了。到现在为止,他才从那酸溜溜的“醋”话里品出一点咸味儿来。他显得有些兴奋,忙问:“你哪来的珠宝?又是怎么丢的?” 程汉生长长叹了一声,从头至尾地讲起事情的经过来。 地窖挖出五颗夜明珠 事情起于程家的房屋改造。他们夫妇俩计划把临街的门面拆了重盖,办个农家餐馆。由于需要装饰材料,汉生主张花钱购买,说要搞就搞个像样的。红玫图省钱,主张就地取材。她说她娘家前几年房屋翻新,留下很多青砖布瓦,她爹一直当宝贝似地堆在那里,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不如弄辆车拖来。只要合理利用、巧妙搭配,建造一个古朴的农家餐馆说不定更能留住游客,又省去不少材料费,何乐而不为? “可是……你爹……” “哎呀,放心吧,爹这几天到乡下收古董去了,再说了,他就是在家,我找他要他也会给我的,留着那些有什么用处呢?” 于是夫妻俩弄了一台手扶车就去了东镇殷发财的家。 他们搬完那些青砖布瓦,就看见地面现出一口地窖来。汉生瞧这地窖阴森森的,便有几分好奇,他说弄不好这地窖是藏宝用的。 “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吧,这宅子是过去镇上一位财主的,地窖是用来防土匪抢东西的,后来我爹把它用来窖红薯,我亲眼见过的。” “你爹搞了一辈子的古董,说不定他还真的在里面藏了宝贝。”汉生说笑着,就真的顺着窖壁溜了进去。 “你小心点啊,莫被宝贝把你留在地窖里啊。”红玫嘱咐道。 这本来是说笑的,没想到真被他们说中了。程汉生在漆黑的地窖里一脚踢翻了一只坛子,随着一声闷响,破坛中便现出几颗鸡蛋般大小的圆球来,那圆球在阴森森的地窖里发出一种绿茵茵的光。程汉生一时恍如梦中,好半天才恍过神来,急忙用手探去,结果拨拉出五个发光的圆球来。 他激动地朝上喊:“红玫,红玫,我们真的遇上宝贝了――” 殷红玫哪里肯信,嗔怪道:“哎呀,你别闹了好不好,咱快点回去,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瞧!”程汉生说着钻了上来。他手里果然捧着几颗绿茵茵的圆球。 “我们发财了,这肯定是珠宝!”汉生兴奋地抱住妻子叫道。 “不会是假的吧?”红玫问。 “不会的,你瞧这光色!” “要是真的我爹怎会放在地窖里?他可是这方面的行家呀。” “那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定你爹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呢!” “不可能,我爹在这地窖里钻上钻下几十年,弄不好这东西就是他放在里面的。我看还是等他回来了先问问再说。” “那不行,这东西是我发现的,让你爹知道了,他恨不得逮个鬼嫌瘦了,还有我们喝的汤?不行,我得悄悄弄回去,万一是你爹的东西,他回来自然就有反应。没有动静的话,这玩意儿就是我们的了。” 殷红玫见程汉生说得有些道理,她也知道爹是个老不正经的主儿,是守不住财的,不如就依着汉生把珠宝拿了回去。 这天晚上,直到半夜时分,他们夫妇才敢把珠子拿出来擦干净,对着灯光照了又照,生怕它们飞了似的。末了,对于怎么处置这些东西,夫妻俩发生了分歧。 红玫说:“听说得到宝物都得交国家呢。” 汉生说:“外人又没看见,交了公才是傻瓜呢!” “可你总要兑钱啊!人家能不知道?” “知道又昨的?就说是祖上留下的!” “祖上留下的?”红玫知道汉生祖宗三代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就揶揄地看了他一眼说,“人家相信吗?” “信不信由他去。如今偷国家的、挖国家的人有的是,我没偷没挖,怕什么?” “我看还是交了好,国家兴许会有奖励。” “那能奖几个钱?不稀罕。” “昧了心里不踏实。” “我们自家院里,咋叫昧?” “可那不是我们的家,那是我的娘家呀。” “哎呀,你这人咋就这么死心眼,你的我的还不都是一家的,再说了你爹就你一个姑娘,他百年归寿还不得我们张罗?老话儿怎么说来着?一个女婿半个儿,到时候我自会给他养老送终的。” “可是,这东西真是我爹的,他知道了肯依你?你打算怎么蒙混过关呢?” “那有什么为难的,真是他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就偷着乐吧。” 两人争论了好长时间,最后红玫还是依了丈夫,但提出了一个条件――要是那珠子真不是爹的,至少要送他一个,毕竟是在他地窖里发现的。程汉生痛快地答应了,但告诉她眼下不能动,等过些时候再说。 过了两天,殷发财转乡货回来了,他发现家里有异动,第一个就来找他的姑娘红玫,因为他每次出门都是嘱咐她看好门的。 程汉生的餐馆正在装修,殷发财里里外外看了几遍。奇怪的是,他绝口没提地窖里那码子事,只是轻描淡写地埋怨了几句,说是拉那些青砖布瓦该提早跟他打个招呼的。这使得程汉生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程汉生将珠宝埋在他认为最隐秘的花坛底下,从此就没有动过。 直到今天晚上,汉生想到红玫同他夫妻一场,不明不白地死了,即便没有尸首吧,衣冠坟也应该有一个。他计划买一副上好的柏木棺材,里面放上二颗珠宝,生前她没能享到福,死了得让她富贵上路,这样他心里才好受_些。于是他就去挖那些珠子。 出乎意料的是,当他刨开花坛一看,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了。他好生奇怪,怀疑这事与妻子的死有关,就赶紧跑来了…… 程汉生将事情讲到这里,长叹一声,不吭声了。张援越满脑子里都在转着他刚刚讲述的一切,想从中理出个头绪来。 沉默片刻,张援越问:“对这事,你有个分析估计吗?” 程汉生勾着脑袋想了一会,说:“外人是不可能的。我怀疑会不会是我丈人……” “殷发财?” “我觉得我丈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事儿,即使这事跟他无关,我怀疑红玫也会跟他漏底的。” “你一点察觉都没有?” “没。” “你离开过家没有?” “出过一回门,上上个月初出去收餐费账,南来北往地跑了半个月。中途有天晚上回来过,天一亮就走了。” “回来没有发现什么?比如,埋珠宝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变化?你妻子有没有反常?” “没……哦,红玫好像有点异样。以前睡下……哎,跟你说丑话哩。她像个娃娃家,一晚上跟我要几回。好像总不满足,自打我出门后回来,她好像变了,只是应付。有时我睡过一觉来,还听见她翻身。问她,她说身上不舒服,睡不着。我让他找医生看看,她嘴上答应了,可没见过吃药。说不定……哎呀,我当时怎么就没往这上头想想呀!” 张援越在地上踱着步,脑子在迅速地做着判断:殷红玫的死,与这五颗珠子必定有联系,那么问题的关键在什么地方?是父女俩合谋作案后,女儿后悔了?还是殷发财索宝时被女儿发现了?到底是什么情况使她不能回头,只能走上绝路?这一串的问题,一时很难找到答案。 他决定从吵“醋”架的女人那里打开缺口。既然那女人同殷发财有不正当的关系,而又说到珠宝一事,绝非偶然,或者得到实物,或者得到许诺,这是极有可能的。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珠宝到底在不在殷发财手里,这个弄清了,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他想到这里,对汉生说:“你先回去吧。关于珠宝被盗之事,不可向任何人说起。” 程汉生走后,张援越继续在屋里踱步。案情在他的大脑里渐渐有些明朗了。 一桩肮脏的肉体交易 清晨刚起床,张援越就接到局里的电话,说局领导要审查他办的54号案件,要他回去一下。他吃过早饭,就同小刘一起动身回局。事完返回镇上时,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了。镇政府招待所里静悄悄的,干部们都去参加一个群众性的文化演出活动,只有派出所的老王留在那里等他们。 张援越走进他的临时办公室,一面喝水,一面问老王:“镇东头,北边的小巷里有个叫程子菁的,你认识不?” “认得啊,巴掌大个小镇,我在这儿I作了十几年,都熟。”老王说。 “那你跑跑腿,把她叫来。” “行。”老王说着就走了。 张援越上了楼,来到自己的房间,他打开笔记本,然后在屋里踱步,等着程子菁的到来。 半个钟头之后,程子菁来了。她推开门,问了一声:“是你叫我?” “程子菁?”张援越问。 “是我。”程子菁跨进屋来,“我的奶名叫菁菁,嫁到镇上以后才起的大名。” “你坐下。” 程子菁顺便坐在门左侧的一把椅子上,望着张援越。 张援越朝她看了一眼。这个女人有四十多岁,但看上去却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大概是没有生育的缘故,她的腰身细细的,脸上还看不出明显的皱纹。目光和笑容里,有着不正经女人通常有的那种勾人的意味。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张援越开始问话。 “知道哩。你是公安局的。” “在公安局的人面前,应抱有什么态度,知道吗?” “知道,要说实话。” “那好,你讲讲你和殷发财的关系吧。” 程子菁愣了一下,连忙矢口否认:“我们不认识,不,刚认识,我在街上见过几次面,但说不上熟悉,更谈不上有什么关系呀。” “你说的是实话?” “是……实话。” 张援越用目光逼视着他,故意沉默着。 程子菁也滴溜着眼珠,在想对策,她并不紧张。她相信有点姿色的女人可以征服任何男人。这样的场面她经得多了,每一次都是凭这一手安全过关的。因此,她故意扭动着腰身,撩起眼皮朝他投去了笑容,心里说着这样的话:看你凶的,过一会,你就软了,不叫姑奶奶才怪呢! “你回答,你说的是不是实话?”沉默少顷,张援越问。 “是实话。” “这么说,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没,没有。” “你不是说挣了珠宝的吗?” “没说呀!跟谁说来?” “昨天晚上,你跟隔壁女人吵架时说的,不对吗?” “哎哟,那是吵急了,说疯话哩。” “看来你是不老实交代了?” 因为张援越点到要害处,程子菁站起来,脊背朝门一靠,将门锁“嘎吧”一声按上了。然后她走近前来,双手迭放在小腹上,嘻笑着说:“我本来是正经人,怨我妈把我生俊了一点,男人们就想撩拨,我有么法子?你同志哥也不用逼我了,你想咋地,我都依你,行不?” “程子菁,你规规矩矩说话!”张援越大声呵斥道。 “哟!看你同志哥,把我吓死了。”程子菁说着,一手抓住张援越的腕子往自个儿胸脯上按,“不信你摸摸,心窝儿都快蹦出来了!” 张援越一把甩开,走过去把门敞开了,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副手铐,往桌上一放,厉声说道:“程子菁,放明白点。就凭你刚才的举动,就可以把你抓起来!实话告诉你,要你交代的,不是一般的男女关系。这里面涉及到人命案,你要是拒不交代,你会后悔的!” 程子菁收敛了笑容,桌上那副明明晃晃的手铐使她不寒而栗。 “你该讲实话了!”张援越又提醒她一句。 她和殷发财的关系,小镇上几乎人人都知道,本来并不避讳谁,说就说吧,免得被人家怀疑到别处去。这么想着,她便如实交代起来。 她和殷发财的关系,始于十几年前,那是红玫妈刚出车祸不久,有一次殷发财去镇上赶集,他在乡下收了一对玛瑙耳坠,想出手腾出一点资金。这玛瑙是人家祖传之宝,价值不菲,很多年轻的媳妇看了都想要,但殷发财要价太高,大伙只能望“坠”兴叹。守了半天也没遇上买主,殷发财见小镇人不识货,识货的又买不起,心想着算了,还是等有机会去趟省城吧,他正准备收拾走,忽见一个三十来岁的漂亮女子来到他的身边,看那打扮却不像是镇上人。 殷发财正估摸着,那女子却开口说话了:“哟,这不是殷老板吗,听说你经常在乡下谋些宝贝回来,怎么样?今天有啥稀罕物件呀?让我瞧瞧!” 殷发财定睛一瞧,原来是与他住在同一条街坊的年轻寡妇程子菁,这女人在镇上是出了名的风骚,殷发财有自知之明,像这样的女人他想都不敢想,所以平时也没多接触。没想到这女人撩起裙子蹭了下来,对他那对耳坠赞不绝口,嘴里是一口一个“老板”地叫着,殷发财先是受宠若惊,和她聊了一会儿就有点心猿意马了。 程子菁把住了火候,便站起身来,对殷发财说:“哎呀,东西是没得说的,可惜我没那福气享用,还是算了吧,买不起,只能过过眼瘾了。”说着她又撩起裙子故意在殷发财面前露出雪白的大腿。 殷发财哪见过这阵势,早已克制不住了,连忙表态说:“妹子又不是别人,都是街坊邻居,你要真想要,我可以便宜卖你。” 程子菁知道这光棍被自己镇住了,她又撩起裙子:“可是我今天没带钱,你要是放心的话,我明日……” 殷发财抬头看了她一眼,痛快地说:“行!行!你几时有几时给……” 过了两天,程子菁还真找上了殷发财的门,她一进去就把耳坠放在桌子上,对殷发财说声对不起,这些时手头太紧,还是还过来。 殷发财见到送上门的美色,哪里肯放弃,连忙说:“妹子,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我哪会要你的钱,只要你喜欢,我送给你,常言说得好,好马配好鞍,这对玛瑙玉坠正适合你这样的美人戴呀。”说着把玉坠硬塞给程子菁。 程子菁见目的达到了,故意羞答答地说:“大哥这么怜香惜玉,我不收倒显得有些生分了,可是我用什么报答你呢?”说着色迷迷地看着殷发财。 殷发财一看有门,他二话没说,关了房门,将程子菁抱上了床…… 打那以后,殷发财便和程子菁三天两头在一起,十多年来已成为小镇上一个公开的秘密。有一次,他们快活之后,殷发财为了讨好程子菁,便讲出了当年发掘古墓时,他趁人不备,盗窃了墓中的六颗夜明珠以及一些小物件。 殷发财告诉程子菁,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把其它的小物件基本上都处理掉换了现钱,只有那六颗珠子他没舍得出手,那是举世罕见的宝物啊。程子菁自打听说六颗珠子的事后,她与殷发财贴得更紧了,她要得到这稀世珍宝,只是殷发财藏得太紧,她始终无法看到。 程子菁挖空心思想得到宝物,直到她承诺殷发财与他重组家庭时,殷发财一时高兴,不知从哪里弄来一颗交给程子菁,并再三嘱咐她,此事千万不能外泄,否则要掉脑袋的。但是,程子菁自始至终也只看见这么一颗,其余五颗她确实不知去向。 程子菁在讲述时,丝毫不显得害羞,倒是唯恐张援越不相信她说的是真话,因而不敢躲躲闪闪,一股劲地往外倒真话,连在床上的那些细节都说得一清二楚。 张援越点点头:“那我们今天就到这儿吧,你回去好好想想,有什么想起来的事,随时和我联系吧!” 程子菁走后,张援越首先给卫生院打电话,问殷发财的情况。院长说,殷发财下午已出院回家去了。他又请示局里,先对殷发财实行监控,局里表示同意,答应明天一早再派两名刑警队员下来协助他。 两个女人演一台戏 在张援越调查程子菁这当儿,他的助手小刘也没闲着,很快在镇东街麻将馆里找到了另一个女人黄腊梅。在小刘眼里,这个黄腊梅人长得很普通,决不是那种水性扬花的浪荡女人,人也比较豪爽,就像她早就知道公安局会找她似的,她把小刘迎到麻将馆隔壁的茶室里,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黄腊梅是小镇上土生土长的,他的两个哥哥早年入伍后都转业在外地工作,家里只有她这么个宝贝女儿,因此父母便视她为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握在手里怕飞了,等她长到待嫁的年纪,便托人物色为她找个上门女婿,一来她们家是老镇子里的人,家底殷实,两个儿子都在外地成家立业,财产后继无人,二来老俩口舍不得把唯一的宝贝女儿嫁出去,指望着她为他们养老送终的。再说了小镇虽然小,但比那些个山乡的条件还是优越多了,多年来,小镇的姑娘嫁出去的少,而山里漂亮姑娘嫁到小镇的多,这可能就是小镇盛产美女的原因吧。 黄腊梅确实谈不上漂亮,但她出生在这样一个富裕之家,父母对她从小就娇生惯养,百依百顺。在学校里她读书不上进,却喜欢跟一群男孩子在一起疯颠,久而久之骨子里倒有一股子豪迈之气,说话直来直去,做事敢作敢当。这种性格的女人,一般知根知底的男人是不会娶或是不敢娶的,所以要想在本镇招个上门女婿对黄腊梅来说只能算是一种奢望,黄腊梅倒不在乎男人长相如何,出身如何。用她的话说,是骡子是马,遛一遍就见分晓,只要床上功夫好,干那事行,能让她生儿育女,能守住她父母的衣钵就成! 她的这一条件让莫家畈来镇上做泥瓦匠的田粪虫兴奋得一夜无眠,田粪虫掰着指头算了一宿,认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他都得去揭这个榜,第一,田粪虫兄弟七个,他是老末,家里仅有三间屋搭个偏房,前面有六双眼睛死盯着,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他的份儿。第二,田粪虫压根儿就没迈过初中学堂的门,是个地地道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主儿,他唯一的优势就是有一身泥瓦匠的力气。第三,田粪虫在镇上做了差不多有三年的泥瓦匠手艺,其中后两年时间他就住在黄腊梅的家里,黄家房子多,老两口仅凭房屋出租就足够养活他们一家三口,所以黄腊梅初中毕业后也没找个正当职业,跟着一群哥儿们抹牌赌博,好在他们家开着麻将馆,她一边收取台子费,一边陪赌,倒也让父母省心。 田粪虫不赌博,一心一意只想挣够钱,离开莫家畈,所以田粪虫在那帮泥瓦匠堆里就显得很不出众,而在黄腊梅眼里就跟真的粪虫一样毫不起眼,但是田粪虫体格强,人勤快,遇到黄家买米、灌煤气或逢年过节打扫卫生这样下力气的活儿他都包了,这就博得黄家两个老人的喜欢,所以田粪虫央人向黄家提亲,就正中了俩老的下怀,他们想都没想就痛快地允诺了。 当黄家父母向他们的宝贝女儿提出这桩婚事时,差点没把黄腊梅笑背过气去,她望着人高马大、木讷得像尊石雕的田粪虫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也不敢想象会跟这么一个呆头呆脑的家伙睡在一个被窝里。 不过,有些事由不得黄腊梅去想,她已经是二十有八的人了,父母亲为了她的婚姻几乎绞尽了脑汁,她自个儿也曾丧失了信心,现在既然有这么个不知轻重、不知死活的鸟人敢以身试法,黄腊梅也就只能将就应战了。新婚之夜,出乎黄腊梅意料之外,她身边的这条虫以他强悍的体力和其奋不顾身的精神把黄腊梅折腾成一堆乱泥,也让她心悦诚服地领略到了做女人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 “打住,请打住,你能不能讲讲你和程子菁是怎么回事?” 小刘到底年轻,性子急,他听黄腊梅说了半天,根本与自己要了解的案子毫无干系,早就按捺不住了,本来他想单刀直入直接问她和殷发财的关系的,但转念一想要是对方一口回绝反倒没有回旋的余地。他记得张队说过,遇到强硬的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采取迂回的战术。 黄腊梅意识到说跑了题,她歉意地笑笑说:“对不起,都是田粪虫这个王八蛋把我气糊涂了。”她喝了口茶接着说,“和程子菁骚婆娘之间的瓜葛起源于殷发财那个老不死的。”小刘见黄腊梅终于说到正题,打开笔记本,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是五年前,田粪虫这个王八蛋因承包工程发了财,就和我离了婚,带着那个小婊子去了广东。有一天,殷发财在我的麻将馆里打牌,老东西出手很大方,记得那天打到很晚,殷发财约我出去吃夜宵,喝了不少酒,过后我们就在镇招待所开了房……” 听到这儿,小刘终于明白了,这是两个女人围绕着殷发财这个老光棍唱的一台戏,但是他想不通的是殷发财究竟有何魅力能让两个女人为其大打出手呢? “本来,这事儿神不知鬼不觉的,过去了就算了,可是不知程子菁那骚婆娘从哪儿听说了这事,跑来跟我扯皮,我他妈的也不是善茬,哪儿服她这口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跟那老东西纠缠上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那么,你从殷发财那里或者是程子菁口里听说过夜明珠吗?” “夜明珠?我倒是听骚婆娘说过,不过我觉得那是她在瞎掰,到处炫耀,真不要脸!” “你和殷发财交往这几年里,他都送过你什么贵重东西?” “没有,顶多有时送件把首饰、手镯什么的,再就是给点小钱在一起喝酒打平伙,老东西吝啬,搞他的不容易,再说我也不少钱,主要是心理不平衡,都是那条乱虫害的我呀!”说着说着她眼圈就红了。 小刘估摸着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口供了,就合了笔记本:“那好吧,今天就到这儿吧,谢谢你的合作。” 留在棉鞋里的绝命书 清晨六点钟,局里的警车载着两位刑警队员准时到达。张援越同两位刑警队员交代了几句话,正要上车,一个陌生汉子气喘吁吁地赶来了,他用手里的提包拦住张援越说:“警官,请等等!” 张援越一面上车,一面说:“我们要执行任务,您有什么事请快说。” 汉子拽住他说:“我是东镇裁缝街居委会的主任,我姓李。今早上殷发财交给我这么些东西,让我送给你们。一共是五个珠子。说是蛮贵重的。” “啊?”张援越忙走过来一看,顿时两眼放光,兴奋地问李主任,“他跟你还说什么?” 李主任说:“这是他女儿拿到他家寄下的,现在女儿死了,交给国家。” 张援越又问:“还说什么?” 李主任说:“别的没再说。” 张援越感到奇怪的是,谁也没有对他说珠宝一事,他为什么要主动交出?难道是程子菁给他透露了消息,还是他有别的想法?不管怎么说,死人案未破,拘留殷发财是眼前最要紧的。他对王所长说:“老王,宝珠交给你,请妥善保存。”又对两名刑警队员说,“走!按原计划行动!” 他们正要上车,又跑来一个年轻人,是居委会李主任的儿子,老远就喊道:“爹,殷发财上吊啦!” 李主任大吃一惊:“啊,快抢救呀!” 年轻人说:“我们发现时早就没气了。” 张援越忙从车上跳了下来,问那年轻人:“你说的话确实吗?” 青年人说:“别人都不敢动手,还是我把他从房梁上解了下来。舌头伸老长,眼珠子也紫了。街上人都拥到院里看哩。” 张援越默默地注视着这五颗夜明珠。作为案因,应该是找到了,但内里的情况并未真正弄清。 殷发财留下的话,夜明珠是女儿寄存下来的。女儿寄存了珠宝却又投河自杀,显然是说不通的。就这么不了了之地结案,对一个警察来说,并没有完成任务。 他思考再三,觉得谜底还得去程汉生那里才能解开,想到这里,他点燃一支烟便朝程汉生家走去。 程汉生家屋门半敞着,屋里的大灯泡依然亮着。程汉生在里屋的炕头躺着,呆愣愣地望着屋顶,一动不动。可以想象,那位漂亮、聪明的少妇活着的时候,这是多么幸福的小家庭!张援越感叹着将早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有人给我说过了。”程汉生躺着没动,有气无力地说,“你们也回去吧,不用再为这事忙活了。” “可是,你妻子自杀的真正原因,还没弄清楚呀!” “弄清了。” “弄清了?” 程汉生伸手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张白纸递过来。 张援越接过一看,是红玫的遗书。他忙问:“你从哪儿找到的?” 程汉生吸溜着鼻子,淌着泪说:“昨天黑夜,我从你那里回来,睡不着,想起她最近熬夜为我赶做棉鞋的事,就想拿出来看看。一看,发现里面有张纸,是她留下的话。” 张援越展开遗书,默默地念起来:汉生: 你是个好人。结婚一年多,你对我挺好。更忘不了你给我同景秋最后一次接触的机会。我们亲了嘴,你也没责怪。你还答应过为景秋成家。这些,我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忘记的。 怨我夹不住话,在你出门要账的那天后晌,把我们发现珠宝的事告诉了我爹。谁知他当场跟我翻了脸,硬说是他收藏的宝物,要我还给他,我当时没答应,后来他趁我外出的机会,全拿走了。我发现后去找他,他却劝我跟你离婚。我不干,他就不承认是他拿了,那几天,我一天跑好几回,都没顶事。我知道,这事你是很难谅解的。你一定以为是我们串通一气盗走的,我没法说得清楚。这样,家庭和睦没有了,夫妻感情破裂了,这种日子还有甚意思?我真不愿意过下去。 更气愤的是我爹,他认钱不认人,为了这些珠宝,连骨肉情也不要了。人原来是这样的呀?老天爷!我真寒心,活着不如死了好呀! 我求你,别去告状。我把这些话留在棉鞋里,是想让你在穿棉鞋时发现它。那时,事情过去了几个月,你也许能够冷静些了。我爹是做得不对,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就让他守着那些冰冷的珠宝过日子去吧。 对不起,我没给你留下孩子,也省去你日后好多麻烦。再娶一个合心的吧。 张援越读到这里,不觉为这个美丽而善良女性的死而潸然泪下。他将遗书折好递过去,叹了一声说:“事情就这么了结了,那珠宝……” “你们拿去吧!”程汉生打断他的话,“是它害死红玫,我都不想看到它。” “不对,汉生!”张援越无限感叹地说,“珠宝作为一种社会财富,它无罪。罪过在于人,在于你丈人,也有你的份。你当初要是听了你妻子的劝告,把它交给国家。国家会按照政策给予奖励。那样体体面面,光光彩彩,多好!可你没听,要独占它。你独占了,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也想独占它。悲剧就是这样造成的。你以为不是这样吗?” 一句话说得程汉生嚎啕不已…… 夺命连衣裙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去缅甸参加信鸽赛的丈夫莫名卷进贩毒大案被拘捕。苏颖去警局探望后,审讯中一直缄口不言的丈夫却离奇自杀了,一切的秘密竟在她穿的连衣裙里…… 一、蹊跷的信鸽赛 苏颖下班回家,刚走进小区,保安就喊住了她,说是帮她家代收了一封信。这年头还有写信的?新鲜。她去保安室领了,信是寄给她丈夫陆易的,让她惊奇的是,信居然是从国外寄来的,信封上盖着缅甸的邮戳。 苏颖觉得特别好奇,她和陆易在缅甸无亲无故,怎么会有人给他们寄信?她赶紧拿着信跑回家,陆易正在清理鸽子笼里的粪便,两个人将信拆了,里面是一张邀请函: “陆易先生,国际信鸽协会将于今年6月18日在缅甸举行国际信鸽比赛,鉴于您对信鸽的执著和热爱,以及先生过去在训练信鸽方面的成就,特邀请先生参加本届大赛……” 邀请函的底下,有大赛组委会的公章以及国际信鸽协会的公章。 看到这封邀请函,夫妻俩的脸上都放起光来,受邀参加国际大赛,这可是一种荣耀!更主要的是,邀请函上注明了大赛的奖项设置,奖金可不菲呀,第一名可以获得20万美元的现金奖励,第二名10万美元,第三名5万美元。如果能赢得比赛,那真是雪中送炭啊,这个家庭,现在太需要钱了。 其实,他们俩以前的日子也还过得去,苏颖在一家公司当文员,陆易在另一家公司做销售,两个人收入不算高,但够用。然而,一场意外,打破了生活的平衡。 陆易有个爱好,喜欢鸟,不仅在家里养了50只鸽子,一有闲工夫,就往深山里钻,去观察鸟。他甚至雄心勃勃,打算写一本介绍鸟类知识的书。但就这点小爱好,给他招来了一场大灾难。 那是去年,公司给他放年假,他只身一人去了大别山深处找鸟,却不小心被毒蛇给咬了,剧痛让他本能地跳起来,这一跳,又控制不住身体平衡,人便滚下了悬崖,手机也给摔坏了。没有手机向外求救,他只能自己救自己,从衣服上撕下布条,在小腿上连扎三道,防止毒液扩散,然后,连跳带爬,整整两天,总算爬到山下遇到一个山民,被送到了山区一家医院,那时他的小腿已经坏死,蛇毒已侵入骨头,医生只能给他截肢…… 一场变故,不但让陆易失去了一条腿,也让家里欠下不少债。出院后,陆易行动不便,再也跑不了销售,工作也丢了。他无事可做,只能将时间都打发在训练鸽子上,还参加了省里的一次信鸽比赛,结果,他获得了第一名。也许就是因为有了那个第一名,才有了今天的这封邀请函。 在省里获得信鸽比赛第一名,只象征性地得到了3000元的奖励,但这次的比赛不一样,第一名20万美元,兑换成人民币那可是一百多万啊。夫妻俩兴致勃勃,当即就填了报名表,寄了出去。 仅仅过了半个月,陆易就收到了正式的参赛通知,让他意外的是,随通知书寄来的,还有一笔3万元人民币的汇款。通知上说,鉴于信鸽比赛的特殊性,信鸽必须到比赛的终点熟悉环境两个月,这样比赛的时候信鸽才会往终点飞而不是飞往别的地方,所以,陆易得提前两个月赶往缅甸,这3万元,就是陆易参赛的生活费和路费。 原以为远赴国外参赛,自己总要花些钱,现在人家将生活费和路费都寄来了,不用自己掏钱,夫妻俩高兴坏了,很快去办了签证,也为信鸽办理了出入境手续。就这样,陆易拄着拐杖,带着那50只鸽子,按通知要求,前往昆明,通知书上说,组委会会派人到昆明迎他过境。 穷人穷打算,夫妻俩临分别时约定,国际长途太贵,出了国不打电话,就用短信联系。三天后,苏颖收到陆易发来的短信,他已平安抵达缅甸。以后,两人每天都要互发几条短信,互通信息。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终于到了正式比赛的那一天。傍晚时,陆易还没发来短信,苏颖实在忍不住了,打了陆易的手机,问他比赛结果。陆易淡淡地说:“只获得了个第三名。” 一听这话,苏颖激动不已,但陆易却闷闷不乐,说:“奖金5万美元,我已经兑换成30多万元人民币,汇进家里的账号上了。我暂时还回不去,接下来还有一个大赛,奖金比这次的还高呢,我打算继续参加。” 陆易的闷闷不乐并没有引起苏颖的警惕,她以为是陆易期望太高或者是太劳累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多想。又过了一个月,到7月中旬,她发给陆易的短信再也没得到回复,她只得打手机,结果,一连两天,陆易的手机一直关机。 苏颖有些坐立不安了,陆易不会出什么事吧?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这天傍晚,她家突然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苏颖一下子就愣住了,门外站着好多警察,甚至,还有一只像狼一样健硕的警犬。 为首的警察一见面就问她:“你是苏颖?”她紧张地点点头,警察又问:“陆易是你丈夫?”她再次点了点头,警察便出示了一张搜查令,于是,警察带他的同事和狗鱼贯而入,六个人,一只狗,大家都默不作声,但井然有序,仔细地搜查她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苏颖紧张得快喘不过气来,她结结巴巴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首的警察告诉她:“你丈夫陆易涉嫌贩毒,在云南落网了。我们是得到通知,来看看你家有没有藏匿毒品。” 苏颖脑子里“嗡”的一下,人就瘫了下去。 二、参赛变成了贩毒 警察在苏颖家里什么也没搜到,撤了。而苏颖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再也挪不了窝,她整个人完全傻了。陆易是去缅甸参加国际信鸽比赛的,现在怎么弄出个贩毒来呢?陆易会贩毒?就是打死她也不敢相信啊,但警察都上门搜查来了,显然,这是真的。 贩毒是什么样的罪名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这个谁都清楚。苏颖吓坏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心慌意乱间,她只得给她的表哥赵连阳打电话。赵连阳一直与陆易走得很近,两个人算是很聊得来的朋友。更主要的是,赵连阳在昆明一家研究所工作,对那地方熟。她想让赵连阳帮她疏通关系,好让她与陆易见上一面。 赵连阳听说了这件事,也很吃惊,答应立即帮她打听消息。不久,赵连阳终于打听清楚了,陆易是被云南一个县的缉毒大队给逮了,因为案子还没有审理,人暂时被关押在那个县的看守所里。苏颖得知后心急火燎,当晚就乘车赶了过去。 她在赵连阳家住了一个晚上,次日赵连阳开车载着她,前往那个县公安局。办案警察听了他们要见陆易的要求,一口回绝了:“案子还在侦讯阶段,除了律师,他不能见任何人,这是规定。” 人不让见,但警察还是将案子的经过告诉了苏颖。 十天前,边境检查站那儿发生了一件事,一只死鸽子从空中掉下来,落在离边境检查站不远的公路旁,被边境检查站的缉毒犬发现了。鸽子是被大型食肉飞禽啄死的,在鸽子的腿上,绑了一个卷成筒状的小袋子,袋子里装了5克的毒品。 有人在利用信鸽运输毒品!只要将信鸽带出国境,在鸽子腿上绑上毒品,然后放飞,信鸽就会飞回住地,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毒品运进国门。这次兴许是那只信鸽在空中被老鹰啄死,尸体掉下来让事情败露了。 边境检查站立即查询带鸽子出境的记录,目标很快锁定陆易,近一个月,陆易曾七次带鸽子出境。于是,他们与当地缉毒大队联系,让缉毒大队查访养鸽子的人。缉毒大队很快在靠近边境的一座大山里发现了陆易的落脚点――一间小木屋,他已经在这个地方住了三个月,养鸽子。 缉毒大队并没采取行动,而是等待。三天前,陆易又将鸽子装在笼子里,离开小木屋,通过检查站出国了。当天又回国,回来时只身一人,不见了鸽子。与此同时,埋伏在小木屋旁边的缉毒队员发现,鸽子陆陆续续从缅甸那边飞回来了,鸽子腿上都绑了东西。到傍晚,陆易终于回到小木屋,动手从那些鸽子腿上卸毒品。这时缉毒队员从天而降,人赃俱获。 听着警察的讲述,苏颖惊呆了,这么说,陆易贩毒是事实。 这么多年来,陆易一直在养鸽子,苏颖耳濡目染,对鸽子的习性已经非常了解,鸽子如果不在深山里的小木屋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从缅甸放飞之后,它们是不会直接飞回小木屋的。可见,陆易根本没去缅甸参加什么信鸽比赛,他是带着鸽子到边境附近的深山定居,目的就是为了贩毒。 可家里收到的那封国际信鸽协会的邀请函又作何解释?苏颖将那封邀请函交给了办案警察,警察经过一番了解后告诉她,国际信鸽协会根本没在缅甸举行过信鸽比赛,那封邀请函是假的,上面的公章也是伪造的。 那是谁伪造了这么一封邀请函?陆易自己?这不可能!知夫莫若妻,苏颖非常了解陆易,他是一个是非观很强的人,不可能主动去做贩毒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那么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陆易是被人骗了,或者是受人胁迫才干起了贩毒的事。他腿脚不便,被人胁迫难以逃脱,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三、见面后离奇自杀 苏颖见不到陆易,她只能请律师,希望律师能在与陆易的接触中,了解陆易贩毒的隐情,如果真是被胁迫的,他的罪就会轻一些。 苏颖向表哥说了请律师的意思,赵连阳立即为她联系,请来了一位很不错的律师。律师获准去见了陆易两次,但每一次,无论问陆易什么,陆易都像哑巴一样,闭口不言。 苏颖急了。陆易不开口,他就只能成为别人的替罪羊,所有的罪责都由他一人扛。苏颖没有办法,只得再次去求办案警察,让她见丈夫一面。她说,她相信陆易贩毒是被逼的,只要让她与陆易见面,相信能够说服丈夫老实交待,供出同伙。 其实,这也是办案警察的一块心病。这么大规模的贩毒,一个人是干不了的,一定会有同伙。可陆易被捕多日,一直死不开口。让陆易见老婆一面,兴许有利于突破心理防线,但是,他们还要防止串供,防止苏颖给陆易传递消息呀,经过讨论,缉毒大队终于同意,让苏颖随律师一起去见陆易一面,但苏颖只能呆在接待室门外,两个人隔着玻璃可以相互见一见,但不允许交谈。 获准与丈夫见面的这天早晨,苏颖和赵连阳早早地就出了旅馆大门,驱车前往看守所。路过一家早餐店时,赵连阳提议吃点早餐,苏颖便心不在焉地随他一起进了店里。人一心不在焉就容易出事。苏颖进去时正碰上邻桌一位客人端着吃剩的半碗面汤站起来,两个人碰了个正着,“哗”地一下,那位客人碗里的半碗牛肉面汤淋了苏颖一身,碗也掉到地上,摔了个七零八碎。 客人愣住了,苏颖更怔住了,上衣全被汤料泼了,那些面汤还顺着衣服往下滴水,这个样子,怎么去见陆易呀! 赵连阳气得将那位客人大骂了一通,但骂也解决不了问题呀。苏颖脏成这样,没法见人,回旅馆去换衣服吧,但她这次来云南走得匆忙,只带了两套换洗衣物,一套穿身上,一套早晨刚洗,挂在旅馆房间,还没干呢。赵连阳没辙,只得让苏颖回车里等着,他匆匆地去街上看有没有卖衣服的店铺开门,好买一件衣服让苏颖换上。 赵连阳出去十来分钟就回来了,拿回一件连衣裙,时髦的,胸脯的地方还印了一个大大的图案,一只画眉被关在一只鸟笼里,张着嘴,另一只画眉在笼外,嘴里叼着一只梅子,正打算将那梅子喂给笼里的鸟吃。 看到衣服上的图案,苏颖流泪了。这幅图案,刚好迎合了她的心境啊。她和陆易,不正像图案上的那两只画眉吗?一个身陷牢笼,一个在笼外孤苦地奔走…… 仓促之间没法讲究,苏颖只能找卫生间换上了那件连衣裙。她想,见面不能交谈,那么,用这衣服上的图案,就可以让陆易明白,纵然他身陷牢笼,她也会对他不离不弃。也许这样默默的支持,能让陆易渴望回到她的身边,为自己着想,供出胁迫他的人来。 两个人去了看守所,他们聘请的律师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们。警察让赵连阳留在外面,只带着苏颖和律师进去了。接待室是全玻璃封闭的,律师被允许进了接待室里面,而苏颖被指示留在接待室门外,透过玻璃,她能看到接待室里面的一切。 不一会儿,陆易拄着拐杖,被带进了接待室。陆易第一眼就看到了苏颖,他跌跌撞撞地奔到玻璃墙边,苏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不管警察的阻拦,也奔了过去,两个人隔着玻璃,四掌相印,陆易隔着玻璃对她大声说着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到,但看他的嘴型,她猜得到,他说的是“我爱你”和“对不起”,她的眼泪顿时哗哗流了下来。 简短的呼唤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陆易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苏颖看。苏颖则大喊大叫:“陆易,我知道你是被人家逼的,你一定要供出逼迫你贩毒的人,否则你就完了啊!”隔着隔音玻璃,她知道陆易听不见,但她不能不说。 见面非常短暂,陆易定定地看了苏颖一会儿,然后,他转过身去,向警察示意,他要离开。他根本没与律师说一个字,甚至连看都没看律师一眼,就自己走进了靠里的那道门。 费尽心机与陆易见了一面,陆易却是这样的态度,这让苏颖很伤心,也很不安,回到旅馆后她有些魂不守舍,陆易怎么这么顽固呢?该怎样劝说陆易供出同伙,供出胁迫他的人呢? 整整一晚,苏颖都在想着这个问题。第二天早晨,她却得到缉毒大队的通知,陆易昨天晚上自杀了! 听到这个消息,苏颖差点昏了过去。 关在看守所里的人是很难自杀的,但陆易做到了,这是因为他与别的嫌疑犯不一样,他多了一件随身的东西,那就是他的拐杖。拐杖上有一枚用来固定支架的螺钉,他不知道使用什么办法,将螺钉卸了下来,然后用螺钉的尖头划破了手腕上的血管…… 四、连衣裙里的秘密 连续的变故,连续的打击,让苏颖快崩溃了。她真的弄不明白,陆易为什么要自杀。他一直没有供出同伙,他死了,他的同伙就彻底安全了,那么,他是被人害死的,还是真的自杀?如果是自杀,他为什么要死心塌地地保护同伙呢? 抱着陆易的骨灰盒回到家里,苏颖的心里犹如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打开大门,一眼就看到阳台上有个灰色的影子在扑腾,是一只鸽子。这一定是被警察漏掉的鸽子,或者,它飞回小木屋迟些,才没被警察带走。在小木屋找不到主人,找不到同伴,它才按照记忆飞回了远隔千里的家。 苏颖百感交集,轻轻过去捧住鸽子,她发现,鸽子腿上还绑着东西,她将那东西取下来打开,里面包着的,是白色的粉末。 那一刻她完全怔住了,关于陆易贩毒的事,她以前只是听说,其实她的心里总存有一丝疑惑,现在眼见为实,她不得不面对现实,陆易的的确确在贩毒,连飞回家的这只鸽子,腿上都绑着毒品。 她真的弄不懂,陆易为什么会自甘堕落去贩毒?带着这样的疑问,她打开了家中那台陆易专用的电脑。陆易一直在用电脑写作,想写一本介绍鸟类的书,因为自我感觉文笔不好,在写作完稿前,他一直不让苏颖看。 苏颖想查查陆易与人家有什么聊天记录之类的东西,但是,没有,陆易很少与人网络聊天,就是聊,也是聊鸟。 电脑里只有那部还没完成的书稿,已经写了几万字,她看了起来。 陆易的文笔真的不够好,语言干巴,叙述?嗦,难怪他从来不让她看。不过,文章里介绍一些鸟类的趣闻,真的是她闻所未闻的,譬如说,里面就有这么一篇题为《捍卫自由的鸟》的文章,介绍一种美洲画眉―― “有一种美洲画眉,算是鸟类之中最看重自由的,没有自由,它宁愿选择死亡,或者选择杀死失去自由的同类。据说,一对美洲画眉之中的一只如果被人逮住了,关在鸟笼里,它的配偶一定会找到它,然后衔来一种本地生长的含有剧毒的梅子,趁人不注意时,飞到鸟笼旁,将那毒梅喂给笼里的那只鸟吃,笼中那只失去自由的鸟,吃了它配偶喂给它的毒梅,很快就会死掉……” 看到这篇文章,苏颖一下子惊呆了,她想到了那件穿着去见陆易的时髦连衣裙。她疯了般拉开旅行包,从包里拉出了那件连衣裙,上面印的图案栩栩如生,鸟笼、画眉、梅子……这不就是这篇文章的绘画版吗? 连衣裙无声地从苏颖手里滑落到地上,她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直解不开的疙瘩在这一刻自行解开了,陆易为什么要自杀,就是因为这件连衣裙,他以为,她穿着这样图案的连衣裙去见他,是为了给他传递一个信息――她想让他死。 她一心想挽救他,却无意之中充当了一个索命阎罗的角色。陆易的死竟然是她暗示的“愿望”! 不对劲,这件连衣裙,是赵连阳帮她买的,赵连阳和陆易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他会不会从陆易口中听说过美洲画眉的故事,所以,才为她准备了这么一件连衣裙?还有,那天早晨无缘无故与人撞了一下,被泼了面汤,本来就是一件蹊跷的事…… 她不敢想下去了,越想越头皮发麻。 她想去找警察,但,就凭丈夫的一篇文章,警察会相信吗?这会不会太牵强了? 五、真凶浮出水面 苏颖终究没有去找警察,而是当即动身,赶去了云南。她得找到赵连阳,解开心中的疙瘩。 到了赵连阳居住的小区,她并没有进去,而是在小区外面蹲守。早晨,她看到赵连阳夫妻开车双双出门。苏颖拦了辆出租车,远远在后面跟着。陆易的死如果是赵连阳害的,赵连阳就必定是贩毒成员,她得找到证据。 赵连阳将他老婆送到工作单位后,又驾车上路了。他在一个什么医学研究所上班,自然是去研究所了。但让苏颖意外的是,赵连阳并没去什么医学研究所,而是开车去了附近一个麻将馆。 一连五天,赵连阳每天早晨送老婆去上班后,就去麻将馆,到下班时间,又开车去接老婆下班,天天如此。这就怪了,他不用上班吗?苏颖不敢惊动赵连阳,打了个电话到老家问舅舅,舅舅把儿子,也就是她表哥赵连阳工作单位的具体地址告诉了她,她干脆去了那个医学研究所一趟,一打听,赵连阳一年前就因为挪用公款被单位给开除了。 这么说,赵连阳根本无班可上,他只是每天做出在上班的样子,骗他老婆而已。他一年多没上班,每天小车出入,过着阔绰的生活,钱从何而来? 苏颖加重了怀疑,但这样跟下去没有收获,她索性找上门了,她告诉表哥表嫂,她辞去了原来的工作,打算到昆明来发展,所以想在这里借住几天,等找到工作再搬出去。 对她的到来,表嫂非常热情,但赵连阳明显有了不安和提防,他说,表妹难得来一趟,他干脆请假不上班了,在家陪表妹两天,顺便帮她联系工作。而苏颖到他家里,就是想从内部入手,查找线索,但赵连阳提防着,不给她机会。 白天,赵连阳带着苏颖在昆明街头转悠;晚上,回到家里,赵连阳夫妻都在,两天过去,苏颖也没机会查什么。不过,第三天晚上,她听到赵连阳对老婆说,他明天要出差去缅甸,要在那儿停留几天。苏颖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去缅甸干什么?表嫂代答了,说:“你表哥不是在医学研究所上班吗,为着工作的事,他时常会去缅甸出差的,一年总要跑个十来次。” 只这一句话,引起了苏颖的警惕,赵连阳已经不在研究所上班了,一年还要去缅甸十来次,他去干什么?她和陆易收到的信鸽比赛邀请函是从缅甸寄来的,她穿的那件索命连衣裙是赵连阳给她的,这一切的一切…… 但所有的只是怀疑,没有证据,报警是没有用的。要找到证据,以她的能力又是办不到的。赵连阳出入国境十多次,每一次都平安无事,如果他在贩毒,必然也十分隐秘,怎么办?苏颖徘徊了大半夜,看来,只能将他交给警察! 那5克毒品还在她的包里,她趁夜深人静,悄悄将那5克毒品倒进水杯里,兑水化了,然后将溶了毒品的水洒在挂在阳台上的一件连衣裙上,她听赵连阳说过,他明天要穿那件连衣裙。 晾了一夜,连衣裙上的水干了。赵连阳穿着那件连衣裙出了门。到傍晚,公安局的电话就打进了赵连阳家里,赵连阳涉嫌走私,在经过边境检查站时被查了出来,逮捕了。 赵连阳的被捕很有戏剧性,他提了一个印有“医学研究所”字样的箱子,过边境检查站时,箱子也打开来看了,里面装有很多冰块,冰着一颗动物的心脏,手续非常齐全,是受缅甸一家医院的委托,送移植心脏过去的,检查人员没有发现任何破绽,本来是要放行的,但是一只缉毒犬不放过他,一直对他吠叫,还张嘴咬住了他的连衣裙,边境检查人员不得不将他请下车,仔细搜查,结果,在那只医用箱子里发现了大量的钻石,钻石都被冻在冰块里,普通的检查发现不了。 缉毒犬查出了走私的钻石,这也算边境检查的一个奇迹。只有苏颖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 六、巧计还原真相 赵连阳被讯问了好几天,他一口咬定,走私钻石是他的个人行为,没有同伙。也没有证据表明他有同伙,再讯问不会有收获,所以公安局准备将案子移交给检察院。 但苏颖知道,赵连阳是有同伙的。因为那天赵连阳出门时手里根本没提箱子,那箱子从何而来?只能是同伙给他的。苏颖找到公安局,将前前后后的情况说明,她说,赵连阳不但在走私,他很可能还在贩毒,他的同伙,也许就是当初陆易的同伙。 公安人员再次审问赵连阳,但赵连阳死不开口,就是不供出同伙来。他不供出同伙,案子就无法继续查下去,只能以走私钻石结案,顶多判他个三五年。怎么办?警察们对苏颖所谈到的时髦连衣裙有了兴趣,也许,可以如法炮制,逼赵连阳一下。 他们通知赵连阳的老婆,可以让她与赵连阳见一面,不过,得隔着隔音玻璃见面,而且,她必须穿上苏颖的那件时髦连衣裙。 赵连阳的老婆不明就里,只要让她见丈夫,她什么都听警察的。所以,她换上那件印有画眉图案的连衣裙就去了,两个人隔着隔音玻璃见了一面,赵连阳一看到老婆身上的那件连衣裙,就吓得脸无血色,彻底崩溃了,当即对押着他的警察大喊大叫起来:“不,我不想死!他们想让我死,我不想死,我交待!” 赵连阳原来在医学研究所工作,后来,一个贩毒团伙看中了他的技术,想让他加入团伙,进行合成和提炼毒品。于是给他设局,让他沉迷于赌博并输了很多钱,他挪用了很多公款,事发后,他本来是要被判刑的,那个团伙无偿给了他很多钱,让他将欠下的公款都还上了,他才被免于起诉,不过,他也因此被单位开除了。失去工作后的他也就失去了经济来源,经不住那个团伙的威逼利诱,最终,加入了那个犯罪团伙。 那个团伙主要是从缅甸走私毒品,将毒品溶入各种液体中悄悄运进国门,由他再将毒品从那些液体中提炼出来。但到今年,连续两次这样贩运毒品都被边境检查站给查了出来,他们再也进不了货,只能想别的办法。一年多的时间,赵连阳已经成为团伙的骨干成员,所以他也在积极地为贩毒出谋划策。他想到了表妹夫陆易养的那些鸽子,不但飞行能力强,而且方向感强,在省里的信鸽比赛中获得了第一名,如果能让陆易的那些鸽子为他们贩毒,从空中穿越国境,神不知鬼不觉,就可万无一失了。 但赵连阳清楚陆易的为人,所以才想了个法子,给陆易发了个假邀请函,将他连人带鸽子诓到云南,一到云南,赵连阳一伙就控制了陆易的行动自由,并威逼利诱。陆易因为身有残疾,逃不脱,再加上赵连阳亲自出马劝诱,本来,一直不能挣钱就是陆易的一块心病,他觉得愧对老婆,现在有机会为家里挣点钱,他终于动心了,半是胁迫半是利诱之下,陆易就这样加入了团伙。 这个团伙有着严厉的纪律,他们一直向成员灌输,事发后只要不供出别人,他们将给出事成员的亲人很多钱,让亲人衣食无忧。若供出同伙,则家人性命难保。所以,陆易出事后,一直不供出别人,但团伙里的头头还是不放心,毕竟陆易加入的时间短,他们怕万一陆易禁不住审讯,会供出其他成员,所以他们打算做掉陆易,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 为求自保,关键时候还是这个表亲赵连阳想到了主意,他了解陆易,陆易爱苏颖,只要让陆易知道他们会照料好苏颖,而且由苏颖传递想让陆易死的信息,陆易一定会自行了结生命,再也不会供出别人。信息该怎么传递呢?他听陆易讲过美洲画眉的故事,有了灵感,当公安局允许苏颖第二天与陆易见上一面时,他当夜买了一件连衣裙,请专业人士在连衣裙上印上了画眉喂毒梅的图案,这图案的寓意只有陆易能懂,这信息就可以这样传给他。 果然,陆易看到苏颖穿着这件连衣裙来见他,以为苏颖想让他死在狱中,他寻思苏颖既然让他死,必定是得到了团伙许诺过的好处,他再无牵挂,当夜自杀了。 但赵连阳心里清楚,团伙头头许诺的那一切都是谎言,陆易死后,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好处给陆易的家人。 这次,赵连阳是奉命送货款去缅甸的,毒品的贷款从来是以现金交易,从银行转账会引起警方的注意,但带那么多现金过境是无法办到的,所以他们的走私货款都是以别的走私物品替代。想不到他这一次送钻石过去,还是失手了。 现在,自己的老婆穿着这件连衣裙来见他,无疑也是向他传递要他自杀的信息。如果这个团伙重情重义,他自杀也值,以自己一死换得家人的幸福,但他亲眼见过陆易的结局,他怎么能重蹈陆易的覆辙呢? 所以,他索性将一切都招了。 公安局根据赵连阳的口供,立即全体出动,一场浩浩荡荡的缉毒行动开始了,一夜工夫,一个特大走私贩毒团伙的二十多名成员,全部落网。 走出公安局大门时,苏颖捧着那件时髦连衣裙,哭了。这件要了丈夫命的连衣裙,终究让那些坑害丈夫的人全部伏法了,但人死不能复生,她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丈夫了。她在心里喟叹,都说夫妻无间,如果,她了解丈夫多一些,早点看到丈夫写的文章,她就怎么也不会穿着这样的连衣裙去见丈夫,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惊情白云山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 没有发出的情书 每天傍晚下了班,在刑侦处工作的童洁洁都会走进呼城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陪躺在病床上的吴沙晨说说话,聊聊天,风雨无阻。尽管吴沙晨始终陷于深度昏迷状态,连大夫都声称苏醒的几率微乎其微,但童洁洁坚信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会听到,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吴沙晨就会睁开眼睛,让她最美好的心愿变成现实。 童洁洁的心愿是,嫁给吴沙晨。从警校毕业到现在,童洁洁一直非常喜欢吴沙晨。俗话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可童洁洁几乎将那层纱戳成了筛子,吴沙晨却傻得像根木头,愣是不开窍。更令人气恼的是,去年年底,吴沙晨不辞而别,突然人间蒸发般消失了。直到上个月,吴沙晨又回来了,是被白云山的山民发现并送进医院的,因脑部遭受重创,从此昏厥不醒成了植物人。而童洁洁也终于获知,吴沙晨是去了深藏在白云山中的赌巢做卧底。遗憾的是,卧底大半年不仅没送回一份情报,还和队里失去联系,音信杳无。在给他整理房间时,童洁洁先是一惊,紧接着泪如雨下——吴沙晨的床头摆放着她的照片,书桌里也堆满了写给她的情书,足足有上百封。只是,一封都没有发出! 想到这儿,童洁洁抚摸着吴沙晨的脸,止不住泪光涌动:“吴沙晨,你写给我的信我全收到了,也看了,谢谢你藏在心里的爱。你说,你最爱看我吹口琴的样子,也最爱听《睡莲》,我答应你,我每天都会吹给你听。”说着,童洁洁取出口琴,又吹起了那首无比熟悉的《睡莲》。 随着舒缓轻曼的旋律响起,又有一个人走进病房,和曲轻唱:“夜风拂过她的叶片,蜻蜓落在她的心尖。每一颗莲芯,都含着禅心一点,淡淡诉说着人世间的苦与甜……” 是同事楚天南。童洁洁擦擦泛红的眼圈,问:“你怎么来了?”“我来看看吴沙晨,也看看你。”楚天南走近病床,拍拍吴沙晨的手说,“哥们,童洁洁天天给你吹曲子,你小子乐坏了吧?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你这样——” “天南,别胡说八道。”童洁洁不由得心头一动,拦住楚天南的话茬追问是不是有任务。果不其然,昨日,队里破获一起贩毒案。主犯豁嘴情知罪孽深重,索性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矢口抵赖顽抗到底,倒是从犯马蝎子有悔改之意。据他招供,豁嘴的货源来自藏匿于白云山、人送绰号“跳山狐”的秦威。秦威诡诈狡黠,神出鬼没,是个极其难对付的狠主儿,警方几次搜捕,均被他轻松逃脱。也难怪,白云山位于中俄边境,毗邻原始老林,地况很是复杂,大大小小的幽洞又数不胜数。染毒涉赌的跳山狐混迹山中十几年,对地形了如指掌,想逮住他简直比登天都难。出事那天,马蝎子也在山里,听说吴沙晨偷取了一个大客户装满美元的钱箱,就在即将逃出山时被跳山狐的手下追上。走投无路之中,人跳了山崖,钱箱又被夺了回去。 “钱箱里,会不会藏着吴沙晨搜集的情报?”童洁洁急问。楚天南叹口气,回道:“马蝎子再三发誓,里面只有钱。” 不可能,吴沙晨是人民警察,绝不会忘记任务,冒生命危险去抢钱!稍加寻思,童洁洁吻了一下吴沙晨的额头,起身冲出了病房。楚天南说,队里决定抽调两名警员扮作马蝎子的马仔,在收网前再走一遭白云山。其中一个人选是楚天南,至于另一个,童洁洁发誓要争取到手,为所爱的人证明清白! 二 七七四十九洞 第二天中午,童洁洁和手提皮箱的楚天南跟随马蝎子扎进了深山密林,踏着坑洼不平的山路又走到夕阳落山,总算站在了白云山下。 楚天南四下望望,问:“马老板,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跳山狐?” “那要碰运气。”马蝎子面露难色,苦笑回道,“实话跟你说吧,我和豁嘴前前后后来过七八回,连他长啥样都没见过。跳山狐是个老狐狸,轻易不露面,主事的都是他的左膀右臂。” 童洁洁将信将疑,冷声说:“我警告你,你最好放乖点,千万别耍花招!” 在刑侦处,童洁洁的业务能力有目共睹,格斗擒拿的功夫也非常了得,几经缠磨,队领导答应了她的请求。此行,她的身份是马蝎子的情人。那日,罪行败露,听着妻儿和老母亲声泪俱下的哭喊,马蝎子扑通跪地,希望能得到宽大处理。随后,队里决定利用他摸清白云山的情况,并通过高科技跟踪、定位跳山狐的老窝。但走着走着,马蝎子突然收住脚,吞吞吐吐:“两位,你们身上是不是带着定位的玩意?比如微型摄像器、手机?跳山狐有规定,除了钱和货,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律不准带。你们要信我,就把东西都拿出来,藏好。如果信不过,找不到跳山狐可别怪我没尽力。” 童洁洁和楚天南对视一眼,掏出手机藏进了隐秘的石缝。歇息片刻,只见马蝎子小眼睛贼溜溜一转,快速伸手搂住童洁洁的腰,嘿嘿歪笑:“宝贝,来,亲一个。” “浑蛋,快放开她!”楚天南挥起皮箱要砸,马蝎子紧抱着童洁洁退后半步,阴笑着开了口:“奶奶的,你想反水?老子能看中你的女人,也算瞧得起你。滚!” 童洁洁一听,火气顿生,刚想来个反关节,余光里却瞄见一对山民打扮的年轻男女从山坳里冒出来。马蝎子忙凑到她耳边,悄声嘀咕:“对不住了,他们是跳山狐养的虫子。男的我见过,外号叫四条。” 童洁洁看得真真切切,擦肩而过的当儿,马蝎子冲四条点点头,彼此并未搭话。等他们走远,马蝎子慌手慌脚松开童洁洁,说虫子就是眼线,从早到晚在山里转悠,觉察到苗头不对便会通风报信。白云山七七四十九洞,每个洞都养着几条。没进过山的人,很容易把他们当成本地山民。听他这么一说,童洁洁忽地想起什么,问:“山洞有没有标志?如何区分哪个是一洞,哪个是二洞?” 很简单,看洞口左侧的山壁。山壁上刻有痕印,一道是1号洞,两道是2号洞,依此类推。不过,马蝎子只进过4号洞和5号洞。4号洞是供毒贩讨价还价进行交易的毒窟,比较阴暗。5号洞则格外宽敞,是个赌窝。 你是毒贩子,进赌窝干什么?楚天南用眼神问。马蝎子挠挠头,神情尴尬地回道:“艳赌,刺激。” 艳赌?不待童洁洁琢磨明白个中蹊跷,山道旁的灌木丛中又蹿出两个持刀男子,凶神恶煞般杵在了眼前。这回,扮作马仔的楚天南入了戏,故作惊慌失措地大叫:“马老板,小心,有人打劫!” “闭上你的乌鸦嘴,这是咱兄弟。”马蝎子一把推开他,径直走向其中一个腮上趴着条丑陋刀疤的家伙,“疤哥,和气生财,借个道——” “老规矩,货呢?”刀疤脸脖子一梗,不怀好意地乜斜着童洁洁。马蝎子示意楚天南打开皮箱,亮出了一沓沓现钞。不得不承认,这帮歹徒的装备还真先进,居然用上了金属探测仪。绕着楚天南兜一圈,藏在腰间的匕首便被清出来。探测仪一落上童洁洁的手包,便“滴滴滴”地叫个不停! “什么东西?”刀疤脸瞪视着童洁洁,恶声恶气地问。童洁洁莞尔一笑,拉开了手包:“都是女人用的东西。哦,还有只口琴,要不要我给你吹一曲解解闷?” 三 血淋淋的数字 过了刀疤脸这一关,没走上半里地,马蝎子又遇到几只虫子。虫子似乎对他们的到来早有准备,带路走向半山腰的一个山洞。童洁洁不动声色地暗想,虫子满山,但凡进入白云山的客户又不准携带包括手机在内的任何通信设备,吴沙晨和队里失去联络也便不足为怪。只是,队里当初交代得一清二楚:不管能否搞到情报,务必在半个月内返回。谁想,他竟违反命令,在山里一待就是大半年,还差点丢了命。这半年里,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在跨进山洞前,童洁洁留意了下山壁。上面刻有两排痕印,每排四道,当是8号洞。洞内以蜡烛取亮,以石板为床,收拾得还算整洁。马蝎子从皮箱里抽出一沓钱,点头哈腰赔笑说:“宝贝,啊不,蓝小姐,走了一整天的路,你累了吧?这是咱的歇脚地,你好好休息,我,我,嘿嘿,我帮你打探消息去。” “童洁洁,我跟着他,你多加小心。”楚天南叮嘱几句,跟马蝎子出了洞。童洁洁仔仔细细检查一番,没发现异常,又走出洞口极目远望。此时,夜幕早已降临,远处近处黑黢黢一片,衬托得白云山多了几分死寂与诡异,但回旋在童洁洁脑中的一个数字却愈来愈清晰:17。 17,本是几道血淋淋的伤口——在重症监护室,每次给吴沙晨擦拭身体,童洁洁总会在他的肋下看到那几道既深又工整的伤痕。如果是摔下陡崖时刮蹭的,岂会如此工整?如果是吴沙晨自己割伤的,那他到底想给同事传达一个什么信号?来时路上,当马蝎子提及白云山诸洞时,童洁洁就在心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吴沙晨卧底的主要任务是查清跳山狐秦威的栖身巢穴,莫非,他就住在17号洞?! 正自深思,一双手冷不丁搭上了肩头:“小妞,闷了吧?用不用哥陪?” 是刀疤脸。童洁洁抖开他的手,似笑非笑:“我可是马蝎子马老板的女人,你就不怕他翻脸?” “马老板?哈哈,马忽悠还差不多。女人哪,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刀疤脸得意地笑道,“放眼白云山,哪个来做生意的主儿不比他牛?比他风光?对了,他大哥怎么没来?” 听得出,刀疤脸是在探口风。童洁洁嘴角一挑,嘲弄回道:“你问的是豁嘴吧?恐怕你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他了。” “他死了?是死在床上吧?吸粉玩女人,十个有九个是这样的下场。”刀疤脸却丝毫不觉得吃惊,步步逼近动手动脚,“小妞,马忽悠进了赌场,不输个精光是不会回来的。疤哥我很久没下过山了,嘿嘿,也想死一回。” “死”字被他咬得分外暧昧。童洁洁推推搡搡,本能后退,一不留神坐上了床。刀疤脸见状,淫笑着合身扑来,抱住童洁洁拱上了臭烘烘的嘴巴。但,转瞬之间,刀疤脸又呆若木鸡僵住了。 脖颈处一阵刺冷,多出了把利刃! 童洁洁眼疾手快,从刀疤脸的马靴里抽出了被他清走的楚天南的匕首:“疤哥,想死一点都不难。说吧,二选一,是来痛快的还是慢慢享受刀割的滋味?”刀疤脸顿时吓得肝颤,抖索成一团:“别,你别胡来!我,我逗你玩呢。” 童洁洁起身逼住他,问:“17号洞在哪儿?住在里面的是谁?” “是,是,你去死吧!”刀疤脸的眼底倏地闪过一丝凶光,恶狠狠回骂。与此同时,一个黑影鬼魅般蹿进,高举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童洁洁的后脑! “嘭”,闷响入耳,“咕咚”倒下的不是童洁洁,而是那个背后突袭下杀手的黑衣人。危急关头,楚天南和马蝎子及时打道回府,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童洁洁。 情势逆转,刀疤脸傻了眼:“马……马老板,我不是故意的——” “连老子的女人都敢碰,我看你是活腻歪了!”马蝎子恨得咬牙切齿,抄起块石头搂头就打。楚天南想拦没拦住,刀疤脸被砸个正着,摇晃几下昏死过去。童洁洁收起匕首正要叱责,马蝎子却邀起了功:这个刀疤脸是跳山狐最倚重的手下,据说作恶多端,身背多条人命。要不把他给废了,咱们三个谁也别想全胳膊全腿地逃离白云山。必须把他捆结实,封住嘴,趁天黑扔进虫子们找不到的死旮旯。 “哼,你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楚天南瞥着马蝎子,满眼鄙夷,“不到半小时两万块就打了水漂,过瘾了吧?” 童洁洁不解,追问缘由,这才得知勾走马蝎子魂的所谓艳赌是何等龌龊——在5号洞内的每一张赌桌上,都平躺着一个妖冶妩媚、近乎一丝不挂的妙龄女子,女子柔嫩滑润的肚腹,就是赌客们摸牌出牌的牌池。玉体横陈,艳光四射,又有几人能抵得住美色诱惑,专心参赌? “楚兄弟,你误会了。古有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嘿嘿,我是蝎子打牌,意在消息。”说着,马蝎子道出个从赌鬼那儿探知的情况:吴沙晨以犯下命案、遭到警方通缉为名混进白云山,曾住过17号洞。 以此看,17号洞里一定藏有秘密! 四 最后一曲《睡莲》 不料,就在童洁洁欣喜不已,催促马蝎子去找17号洞时,马蝎子双手一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白云山不是旅游景点,不准随便走动,他也没去过。楚天南稍一思忖,看向倒卧在地的黑衣人。马蝎子翻过他,竟是在山路上碰过面的四条。刀疤脸不好摆弄,可四条只是个虫子,小混混,让他带路应该更安全些。念及此,楚天南照着他的脸抽了两下,可他一动不动,毫无醒转的迹象。马蝎子咔吧咔吧小眼睛,请童洁洁到洞口守着,楚天南去捆绑刀疤脸。童洁洁刚抬脚转身,便听“哗啦”声从身后传来。 马蝎子这浑蛋犹如老母鸡吃烂豆子,满肚子坏点子,把一大泡尿全撒到了四条脸上。损招出奇效,四条一骨碌爬起,张口就骂:“马蝎子,你他奶奶的真不是好玩意!” “少啰嗦!”童洁洁撕破床单反绑住四条的手腕,楚天南则背起刀疤脸一同摸出洞。借着夜色的掩护,处理妥当刀疤脸后,三人押着四条匆匆赶往17号洞。四条战战兢兢地说,他也认识吴沙晨。吴沙晨进山所干的差事和他一样,当虫子巡山。山中主要的山洞有五个,1至5号,剩下的多是虫子们吃饭和睡觉的地儿。吴沙晨原本和两个虫子住在34号洞,可他嫌人家睡觉打呼噜,脚臭,就独自住进了又小又窄、潮湿阴暗的17号。楚天南问四条,那些主要的山洞都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四条摇头:“跳山狐半年发一回薪水,也没几个子儿,进5号打个转,撒手就没。其他的洞,只有像刀疤脸那样的人才有资格进。” 拐来拐去,约莫大半个小时后,17号洞到了。正如四条所言,洞口逼仄,阴风嗖嗖,像极了饿狼张开的嘴巴。童洁洁抢过四条的手电筒率先闯进,细细寻找吴沙晨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地上,除了磕碰绊脚的碎石外,连张桌椅都没有;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亦简陋至极,毫无异样。楚天南也瞪大眼睛搜寻了七八分钟,迟疑说道:“童洁洁,也许,那只是非常巧合的刮伤。眼下,说不定我们已经暴露,最要紧的是在天亮前找到每个洞的确切位置和跳山狐的暗巢——” 如果说吴沙晨伤口的形状和他的住处17号是巧合,那这个数字又怎么解释?光影之中,一道刻在石壁上的模糊划痕映入了童洁洁的眼帘——17! 三个数字完全相同,绝非巧合!楚天南靠近石壁,轻敲几下后拽出了匕首:“是个洞,里面有东西!” “肯定是吴沙晨藏的,赶紧撬开它!”童洁洁惊喜得叫出了声,快步冲上前帮忙。三下五除二,刻着数字、看似浑然一体的石壁便被抠出个一尺见方的石洞。很快,一只黑色保险箱摆在了众人眼前。 楚天南急问:“你知道密码吗?” “不知道。”童洁洁说,“你输入他的生日试试。” 生日,失败;警号,失败;QQ号,身份证号……一连试了七八次,依旧没能打开保险箱。更要命的是,虫子四条突然抽冷子踹中马蝎子的下腹,以最快的速度奔出了山洞。楚天南起身要追,变故又生——只听“轰隆隆”一阵巨响,一扇足有尺厚的石门砸下来。 仅仅愣怔了几秒钟,马蝎子全然忘记了肚痛,一屁股瘫坐下去:“完了完了,每个洞都藏有玄机,关上石门就和山连成一体。这下完蛋了,我们都得变成饿死鬼!” “哈哈,变成饿死鬼算便宜你们。请往里走,就会看到我为你们精心准备的美妙礼物。”石门外,响起了四条狂妄恣意的大笑声,“想和秦老板作对,哼,你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笑声未落,黑??的石洞内便闪烁起明明暗暗的红光。循光望去,三人当即心跳加速,不约而同地暗叫糟糕:定时炸弹! 读秒器显示,留给三人的时间只剩20分钟。20分钟,足够四条通知跳山狐,然后带手下逃到安全地带。而洞内的童洁洁、楚天南和马蝎子,将在倒计时结束的那刻和乱石一起飞上天! 夺命危机临头,必须尽快拆除炸弹,或者找到出口。楚天南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慢慢接近爆炸物。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通查看,楚天南选择了放弃——这是个设计精巧、不可拆卸的装置。马蝎子摸索一圈,登时颓然坐地,绝望悲号:“这是个死洞,根本没出路!老娘啊,儿子本想立功赎罪,争取宽大少判几年,早一天出去给你养老,可被警察给坑了!骗了!提前完蛋了!翠花,黑蛋,我的老婆娃啊,我上了警察的当,不能管你们了!楚天南,你说,我陪你俩被炸死,算不算烈士?拉倒吧,我不当烈士,多给几万赔偿金就行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紧盯着已蹦没4分钟的倒计时,童洁洁却显得出奇地平静。既然灾难无力避免,倒不如坦然面对。15分钟,能做的事有很多。比如,静静回味和吴沙晨相处的美好时光;比如,在石壁上刻一行遗言。 “咱们失败了,彻底失败了。别说该死的跳山狐长什么样,藏在哪儿,就连哪个是匪洞哪个是毒窝,有多少人都没查清。更叫人惭愧的是,我,我都没能力为你排除危险。”楚天南走到童洁洁身边,一丝苦笑随之浮上嘴角,“童洁洁,属于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想跟你说说心里话。其实,我也喜欢你,从你进入刑警队的那天起我就喜欢上了你。可是,吴沙晨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和他抢。不怕你笑话,你追吴沙晨,吴沙晨一次次装傻,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后来,我才弄懂吴沙晨为何会那样对你:他在暗中搜集跳山狐的资料,要进白云山做卧底。卧底狼窝,时时都有生命危险,他是不想让你伤心。”说到这儿,楚天南停顿了几秒,接着说:“童洁洁,我想问问你,你……喜欢过我吗?” 童洁洁没有正面回答,笑着说:“咱们出来已经有两天了,吴沙晨也少听了两遍《睡莲》。现在还剩12分钟,正好能给他补上。” 拿出口琴,贴近嘴唇,童洁洁在心里说了句“吴沙晨,我爱你。希望你能听到我吹的曲子,早点醒来,好好活着”,然后吹奏起了那首《睡莲》。曲声悠扬,缠绵悱恻,宛如一缕清风沁入心间,又像一阵夜雨洒落心田。这末日之音,竟让连喊带骂的马蝎子也听得走了神…… 五 用爱破解的密码 “轰——” 10分钟后,17号山洞内准时爆炸,声响惊天动地。 天色放亮,由呼城多警种联手展开的白云山“猎狐行动”撒开了大网。雷霆出击,准确定位,逐洞清剿,一个个来不及逃的虫子、赌客、瘾君子,包括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刀疤脸先后被绳之以法。可搜遍七七四十九洞,对照名册一一核查,跳山狐秦威却不知所终! 经初步查证,这个跳山狐恶行累累、坏事做绝,在白云山中不只进行贩毒、设赌等丑恶勾当,还勾结境外犯罪分子从事人体器官买卖。把守森严、深藏不露的1号洞和2号洞,便囚禁着几个被绑架上山的供体。似这等丧尽天良的首要分子,一旦逃脱,必是祸害。就在此次行动的总指挥责令警员严加审讯,务必查出跳山狐的藏匿之所时,更出人意料的事上演了——满面烟灰的童洁洁扬着一张纸,兴冲冲跑来:“报告首长,四条就是跳山狐,跳山狐就是四条!” 跳山狐的确是只狡猾到家的老狐狸,天天在毒贩赌客面前晃,居然瞒过了那么多人。而童洁洁拿的那张纸,则是从吴沙晨的加密密码箱里找到的。箱子里,装的是标注着白云山所有出路、山洞精准位置的数张地图,以及歹徒人数和诸多不法客户的简要资料,为这次抓捕行动取得胜利提供了重要保障。当然,也有17号洞的逃生出口:跳山狐狡兔三窟,每天换一个山洞居住,为防万一,每个洞都开凿有秘密通道。而获知这些重要情报,当归功于那曲《睡莲》。 吴沙晨爱童洁洁,喜欢看她吹口琴的样子,喜欢听她吹的《睡莲》,那只密码箱输入的恰是声频密码:《睡莲》全曲。死神迫近,除了爱,童洁洁心无旁骛,完完整整一曲吹罢,密码箱竟“砰”地弹开。 逃生出口,就藏在木板床下!抢在炸弹爆炸前,三人快速逃离,有惊无险地躲过了死劫。在箱子里,还留有一封写给童洁洁的信: “童洁洁,对不起,我可能再也不能回到你身边,回到我热爱的警队了。这半年,我没有归队,是想摸清白云山的全部底细,将罪犯一网打尽。完成任务后我几次尝试离开,都没有成功,且引起了跳山狐的怀疑。我清楚,处境凶险,已很难把情报顺利送出。于是,我假装抢钱箱,以消除跳山狐对我的顾虑。我坚信,即使他搜出密码箱,也无法破解打开,而你一定能从我的身上发现秘密,也一定会打开这只箱子。因为,我也爱你。心中有爱,自会心心相通。再见了,我好想再听你吹奏一曲《睡莲》……” 跳山狐落网,“猎狐行动”圆满结束。返程途中,童洁洁又接到一个令人喜极而泣的好消息:重症监护室的护士说,这一夜,吴沙晨的情绪反应很激烈,眼皮在颤,手指在动,嘴唇也翕动了几下,似乎想喊什么……?? 双重谋杀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我杀人了” 此刻,林哲明感到十分失落和恐惧。他望着苏离离直僵僵地躺在床上,脸色比纸还要惨白,林哲明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天哪!我杀人了。”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今天本来是苏离离的生日,他还专门买了生日蛋糕,约她过来庆祝。没想到最后送她的生日礼物却是――“死亡”。 两人同在一个公司,林哲明是销售经理,苏离离是财务总监。虽不能说确定了恋爱关系,但他们曾经联手在公司的账上做手脚,从中捞了不下数百万元中饱私囊,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同志加战友”。何况两人年龄相当,虽未挑明,但谁的心里都清楚,双方的关系正朝着那个方向发展。何况,两人还一起请了年假,打算下周去海南度假。 然而今晚,苏离离一见面就提出要林哲明把百分之七十的贪污款作为生日礼物给她,让林哲明大吃一惊。苏离离还软中带硬地说,如果不答应她的要求,就去公安局举报林哲明贪污公款,并把自己的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这下子林哲明愤怒了,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突然变得无比丑陋,一贯斯文的他一下子把苏离离推倒在床上,双手拼命扼住她的喉咙,久久不放。苏离离猝不及防,开始还在挣扎,时间一久,动作也慢慢变得轻微,最后一动不动了。 林哲明突然清醒过来,猛地将手松开,脑袋也随之“嗡”的一声,顿时浑身瘫软,脑中不断重复着四个字:“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他踉跄着走到沙发边,颓然跌坐在那里,想抽支烟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掏烟的手却哆嗦得厉害,连续几次都没点着火。终于,香烟点燃了,林哲明大口大口吸着,拼命吐着烟,仿佛要把所有的恐惧通过烟雾尽情地吐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清醒了一点,站起身走到床边,用手在苏离离的鼻孔前探了探,丝毫感觉不出呼吸的迹象。猛然间,林哲明发现苏离离的一只眼睛似乎半睁着,此刻正诡异地盯着自己。林哲明倒吸一口凉气,吓得猛地倒退几步,冷汗从后背一下子沁出,手上不小心带翻了桌上那只生日蛋糕。他大叫一声,朝门口冲去。 刚要开门,就听到门外“笃笃笃”有人敲门。林哲明大惊失色。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竭力克制住声音不发抖,问道:“谁?” “是我。”门外传来房东老头略带沙哑的嗓音。 林哲明把门打开一小半,并用身体堵住那条缝隙,勉强露出一丝笑脸问道:“有事吗?” 房东老头站在门外昏暗的过道里,探头探脑地想向里张望,似笑非笑地说:“我是来提醒你一声的。现在这社会开放了,年轻人带女朋友回家也算不得啥稀奇事,可也用不着弄出这么大动静啊,连我在楼下睡着的人都被你们吵醒了。被邻居们听到,回头又要说我老头子把房租给什么人了,影响不好。” 林哲明知道他误会了,心里反倒平静了不少。他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赔笑说:“对不起啊大爷,下回我一定注意。”房东老头点了点头,慢慢转过身,消失在昏暗的楼道中。 林哲明“砰”地关上门,长舒了一口气,走进房去。他坐到沙发上,望着床上那具死尸,心跳再一次加快,心里不断地重复问自己:“我该怎么办?” 摆在面前的事实是,现在,就在他的家里躺着一个死人。如果不尽快处理,自己杀人的事早晚会暴露。虽然房东老头现在误会了,可当他得知这里死了人之后,马上就会联想到今天晚上把他从睡梦中惊醒的声音并不是什么男欢女爱,而是杀人,到那时等待自己的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立刻逃走。”刚想到这里,林哲明就推翻了这个念头。再笨的人也知道,按现在的情形,自己就算是跑了,不久之后也会被抓回来。 林哲明觉得心里很乱,面对着这具尸体,根本无法思考。他决定先跑出去冷静一下,再来决定怎么处理。于是,他披上一件外衣走了出去。 二、女尸不见了 林哲明在楼外长久地徘徊,不停地抽烟,尽力让心情平复下来。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杀人,然而,大祸已经酿成,既成事实的事再去追根溯源已经毫无意义。如今的问题是,应该怎么处理才能让自己逃过一劫,而其中最紧迫的是,自己房间床上躺着的那具女尸该如何处理。 “要不趁着现在夜静更深,把苏离离的尸体弄出去?”林哲明想。可惜这里并不是穷乡僻壤,即便是后半夜,扛着一具女尸走在路上也难免不被人发现。 “碎尸?”林哲明接着想。但他实在没有这个胆量,更没有工具。他双手抓着头发猛揪,脚下来回踱着步,始终想不出一个妥善的办法。 “对了,煤气中毒!”突然林哲明灵机一动,苏离离已经死了,就算自己再怎么掩藏尸体,如果多日不见,她的家人、同事、朋友也会因为她的失踪而去报案,最后还是会查到自己这里。如果让大家都知道苏离离在他林哲明的家里因煤气中毒身亡,就算是闹起来,大不了自己再赔上点钱,总比丢了性命好上百倍。而且为了表现真实,自己还得冒点险,让两个人一起中毒,这样一来就会让人认为:房间里躺着一对恋人,那个男的半夜里突然惊醒,发现房间里充满了一氧化碳的味道,并感觉浑身无力。他拼命地挣扎求救,终于活了过来,而他的女朋友却再也没醒过来。 想到这里,就算是身处险境之中,林哲明也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他不再犹豫,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实施这个完美的计划。 然而,令他大吃一惊的事发生了:床上苏离离的尸体不翼而飞! 难道她活过来了?并且逃跑了?如果这样的话,苏离离必然会从大门出去。但是,刚才林哲明一直就在大门口,根本没有看到有人进出大门。要是她没活过来,那么,死人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从房间里消失呢? 一股寒意从林哲明的心底涌起,他可以很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他在房间里慌乱地找寻,连床底下和阳台都没有放过,还是没有任何发现。苏离离真的不见了。 林哲明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地抽烟,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不过也好。”林哲明转念想道,“不管怎么说,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死人,那就是说,自己应该不会因为杀人而坐牢甚至丧命了。即使有人要想指认他杀了人,那证据呢?”林哲明接着想道,“苏离离多半是醒过来自己跑了,要说是死人诈尸的事,实在有些荒谬。人活着总比死了的好,去举报我贪污?谅她也没这个胆量。这件事是我们俩共同干的,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就算是举报我杀人,好在人又没死,我完全可以不承认。再说了,苏离离也不是傻瓜,她也该知道,要搞清我杀人的动机,势必会追查到她讹诈我以及两人同谋贪污的事。我死了,她至少也得在牢里关上个十年八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想到这里,林哲明终于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这时,林哲明突然觉得很累,但他再也没有勇气躺到那个曾经死过人的床上。虽然他认为苏离离没有死,但毕竟只是个猜想,所以,现在只能在沙发上蜷缩一夜了。 三、匿名讹诈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林哲明从睡梦中惊醒,他感觉头痛欲裂。 “小林在吗?小林在吗?”门外是房东老头嘶哑的叫声。 林哲明厌恶地皱了皱眉,低声嘀咕了一句。这时,他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于是“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疾步走到房门口,从猫眼里向外观察,发现只有房东老头一个人,才稍稍放下心来,随手把门打开。 房东见林哲明出来,依旧似笑非笑的样子:“这是你的信。” “信?”这么大清早“砰砰砰”地敲门只为送一封信?林哲明有些疑惑。平时他很少有信,寄来的账单也是自己从信箱里取的,房东老头亲自给他送信来,这还是第一次。 他接过信,前后看了一下,更觉诧异起来,因为信封上没有一个字也没有邮票和邮戳。见房东老头转身要走,他连忙问道:“这封信谁送来的?” 房东回过头来,摇着头说:“不知道,早上出门时遇到一个年轻人让我把信转交给你的。”“这个人您认识吗?”“不认识。”房东回答,“你看了信不就知道是谁写的了吗?” 林哲明见问不出什么,只好道了声谢,关上房门走了进去。他懒得去找剪刀,看见自己书桌架子上搁着的一把藏刀,随手取下,划破信封,取出信纸。 信上的字是打印的,上面写道: 尊敬的朋友,你好! 请不用猜测我的身份,我们本不认识,所以你肯定猜不到。我只是一个有着强烈好奇心的普通人,平时晚上总喜欢拿着望远镜观察发生在这个小区里的新奇刺激的事。很凑巧,就在昨天晚上,我无意中看到了你房中所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有一个女孩被人活活掐死在你的床上,后来我又看到那个人离开了房间。当时我就想,凶手想杀人一定是有原因的,或者是一时气愤或者是被逼无奈。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既然看到了这一幕,又怎能无动于衷呢?所以,我就悄悄从窗外溜进了你的房间,偷偷把尸体带走并藏好。 请放心,我绝对是一个可以保守秘密的人。当然,我也有着和其他人一样的弱点。既然帮了别人忙,总想得到一点回报,更何况我现在做的事等于救了凶手一条命。我的朋友,既然我们已经是朋友,我有困难相信你也不会坐视不理吧?正巧,我眼下欠了别人100万元,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帮助我。为此,我特意写了这封信,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你。相信你也明白,一条命的价值,怎么说也比100万要贵得多。如果你没有意见,请在三天后的半夜12点把东西放在你所住楼层的电梯口就行,我自己会来取的。当然我也相信你那时候一定不会站在电梯边上吧?非常感谢你的慷慨。当然,你要是不愿意也是可以的,但后果将会怎么样,现在实在不好说。呵呵,就这样吧,最后,请你原谅我的冒昧。 读完了那封信,林哲明口中发出一声低吼:“讹诈!” 这确确实实是一封讹诈信,而且信里没有落款。但即便林哲明明白是谁,自己杀人的把柄已经落在别人手里,又能怎么样? 虽然,他如今有着几百万的财富,但那毕竟是他冒着坐牢的风险获得的,自己甚至为此还杀了人,100万毕竟不是什么小数字,怎么能轻易送人!还有就是,那个人是怎么把尸体弄走的?那简直是不可思议。可是,信上所说的又确实是事实。要是自己不答应的话,信里尽管没有明说,后果却连白痴都能想到。那么,答应他的要求?如果这么轻易地把钱交出去,又怎么知道对方没有第二次?林哲明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可耻的“偷窥狂”牵着鼻子走。 他猛地抬头朝窗户方向望去,发现窗户居然是敞开着的,连窗帘都没拉上,他不由得低声咒骂了一句,冲到窗前向前方望去。 前面的情况很简单,就在自己这幢楼的斜对面十几米处,还有一排楼房,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有从斜对面的那幢楼里才有可能看到自己房间的景象。这时,他看到,对面那幢楼顶楼的阳台上,一个人也没有。 林哲明想,自己住的是顶楼,如果说对面有什么地方可以看到这个房间的话,刚才那个阳台是唯一的地方。 四、戴着黑手套的手 终于,林哲明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要是这件事就这么了了,那就给吧,总也好过杀人的罪责,何况对方要的数字比自己原本打算分给苏离离的要少得多。” 不过,很多事并不一定都能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对方尝到甜头,变本加厉怎么办?想到这里,林哲明决定冒一次险,打算趁对方来取钱的时候看一看这位敲诈者的真面目。虽然对方信中的意思很明白,不让自己靠近电梯也就是说对方不希望林哲明看到其真实面目。 “我可以站在稍远的地方观察。”林哲明想道。好在电梯里有灯,如果站得不是太远的话,应该可以看出一个大概。 想到这里,林哲明虽然感觉有点沮丧,但也总算有了点着落,对于生命来说,金钱毕竟是微不足道的。他叹了口气,出门买了一个大号的拉杆箱,然后去银行提钱。 三天后的半夜12点不到,林哲明轻手轻脚把那个装了100万元人民币的拉杆箱拖到电梯旁,放在靠近电梯门右侧的地方,而自己则站在离开电梯三四米远的一个斜角处,窥视着电梯的动静。他想得很好,对方从有电灯的电梯里出来,一下子走到黑暗的楼道里,眼睛一定不能适应,这样也就不会看到黑暗中的林哲明。而相反,林哲明站在黑暗中,很容易就能看到从电梯光亮中走出来的人,他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满意。 12点到了,电梯门轻轻打开。林哲明凝神屏息,把双眼睁到了最大限度,竭力朝着电梯方向望去。然而,他只看到了一只手。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从电梯里伸了出来,那只手握住拉杆箱,轻轻一拉就把它拉了进去。电梯门随之关上,向下去了,楼道中又一次变得黑暗起来。 林哲明下意识地朝电梯门口奔去,看到的只是那两扇电梯门,以及显示楼层的指示灯。这时,林哲明猛然清醒,他疾步赶回房间,连灯都来不及开,径直冲到窗口,向下张望。 今夜的月色很皎洁,可惜林哲明没有心情去欣赏,他在找一个拖着个拉杆箱走夜路的人。可惜,在他视力所及的范围内,一个人影都没有。尽管他曾在电梯前耽误了一会儿时间,等到赶回房间也不过一分钟时间,如果来人真的住在对面楼上,那速度还真够快的。 林哲明有些无奈,似乎又觉得轻松。他喝了几口杯子里的水,坐到沙发上,抽完了一支烟,倒头睡了下去。他希望,这一切已经过去。 天亮了,林哲明从梦中醒过来,一看时间已经10点多了,一切都很正常。他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跑去洗漱。 正在刷牙的时候,房门被人轻敲了几下。林哲明吐掉了嘴里的泡沫,含糊地问道:“谁啊?”门外没人答应。“准又是房东老头,有事没事的乱敲门。”林哲明想着,用水漱了漱口,跑去开门。 门开了,门外没有人,地上却有一封信,没有邮票,没有落款,林哲明心里一阵狂跳。又是一封匿名信。不用猜也知道,这和第一封信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他慌张地拾起那封信,回到房间,忙不迭地抽出信纸,内容依然是打印的,上面写道: 非常感谢你的资助,100万元收到,我已用来归还欠款。不幸的是,由于我拖欠时间太长,这些钱还利息都不够(悄悄说一下,我借的是高利贷,那些人很凶的)。要是我不能在五天内把本金和剩余的利息还上,就会有生命危险。现在,我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请你再次帮忙。相信你不会看着我活活被人砍死吧?所以,请你务必在三天之内再帮我筹措200万元人民币。三天后的晚上12点整,将钱带到附近那个花坛,我自会来取。再一次向你表示感谢。不过,我是个自私的人,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情况的话,我会把自己的生命看得比别人的重。你的老朋友。 看到这里,林哲明怒不可遏,一拳重重地砸在桌上,发出野兽般的一声低吼。他双眼充血,呆呆地望着前方。这时,他看到了那把放在木架上的藏刀,这把刀是朋友去西藏旅游时给他捎来的。 五、我要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林哲明暗暗发誓。他怀揣着那把藏刀离开房间,决定要去杀了住在对面楼里的那个贪得无厌的讹诈者。他心里虽然愤怒,但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这毕竟是杀人的事,必须对对方的情况有所了解,比如那个年轻人平时为人如何,是不是很强壮,家里是否还有其他人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了那幢楼,好像找人的样子摸到了顶楼。由于这栋楼和他居住的那栋楼的结构完全一样,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阳台所在的房间。 不过,林哲明还是很小心。他先去旁边的一家敲了敲门,有个老太太打开门,隔着外面那扇防盗门问道:“谁啊?” 林哲明礼貌地笑着回答:“不好意思,老太太,我是来找人的。请问小张是住在隔壁吗?”说着,他用手指了指那家的房门。 “小张?”老太太有些疑惑。 林哲明对于自己的口才有些得意。他很了解,现在的人几乎很少有和邻居熟悉的,那就意味着很少有人知道自己的邻居姓什么。但他相信,既然住得这么近,如果里面住着个年轻人的话,老太太不可能没见过。 “小张,你是说他住在隔壁?”老太太又问了一句。 “是啊,是啊,是他告诉我住在这里的。” “可是,隔壁已经一年多没住人了啊,那房间关了一年多了。”老太太说。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隔壁没人住吗?” “是啊,原来是住过一对老夫妻,我也搞不清他们姓什么。一年前去国外儿子那儿了,到现在没回来。那是他们临走时找我,要我照看一下才跟我说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老太太的回答让林哲明大感意外,他连忙答道,“那可能是我记错地址了。不好意思,打扰了。”说完忙转身走了。 路过那个门口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想道:老太太应该不会骗我。那房子里应该没人住。可是,既然这房里没人,又有谁会看到自己房间里的情形呢?而房东老头告诉自己的那个年轻人究竟是谁?那封匿名信又是谁写的?苏离离的尸体如今究竟在哪里? 这时,林哲明突然觉得整个事件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似乎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慢慢收拢,他已经深陷在别人的阴谋之中不能自拔。想到这里,林哲明不由得害怕了起来。 尽管无奈,林哲明还是按期把钱如数凑足。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有等到约定时间把200万元钞票送出去。他不甘心,他想反抗,哪怕这种反抗会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所以,这三天来,那把锋利的藏刀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身边,他想等下次送钱时杀了那个敲诈者。 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唯一的机会,就是对方过来取钱的时候。他必须抓住这个短暂的瞬间,杀了那个贪得无厌的小人。如果说自己上次掐死苏离离完全是一时冲动的话,那么,这次杀人却是蓄意为之,这是被人逼的。 时间过得很快,离指定交钱的时间已经不到一个小时了,林哲明早已做好一切准备,只等出门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听到了敲门声。 六、黑暗中的等待 林哲明没好气地问了一声:“谁啊?” “我。”门外又是房东老头阴阳怪气的声音。 林哲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怪老头深更半夜不睡觉,整天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但要是不开门,自己一会儿怎么出去呢?因此,林哲明打开了门,想抓紧时间把房东打发走。 谁知房东一看他开了门,露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低声说道:“你、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一件怪事要告诉你,到我屋里说。” 林哲明有些错愕:“在这说不行吗?” “去我房间吧。”房东老头不断地摇着头。 林哲明虽然不愿意,但想到自己屋里那个装着人民币的巨大拉杆箱,如果被这老头看到又是一件麻烦事,所以只好点头,关好门跟着老头从楼梯走了下去。 一走进房间,房东老头就慌忙关上了门,还硬拉着林哲明坐下,并且给他倒了一杯水。林哲明心急火燎地推开杯子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房东老头依旧神秘地说:“你知道我刚才遇见谁了吗?” “谁?”林哲明急忙问道,一边还不断地看手表,这时已是子夜11点17分。 “我是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的。就在我上来之前不久,我听到有人敲门,很急的样子,就从床上爬起来开门。你知道我看见谁了?” 老头说话??嗦嗦,林哲明忍不住说:“我怎么猜得出,你就直说是谁吧!” “就是那天让我带信给你的那个年轻人。”老头接着说下去。 “是他,他人呢?”林哲明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四处张望。 “走了。我也不清楚他怎么知道我是你的房东,非要我马上给你带个口信,让你别忘了今天约好的事。你看看,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为什么不直接找你,干吗非要我告诉你?而且他还说要是不马上找你,出了事一切后果由我负责。我知道你们什么事?所以不敢怠慢,急匆匆上楼来找你了。你说这算不算怪事?”说到这里,老头咽了口唾沫,狐疑地望着林哲明:“你们,你们不会是做了什么违法的事吧?” 林哲明也来不及多做解释,只是不断地看表,口中连声说着:“没有,没有,你放心吧。” 房东老头依然疑惑,足足盘问了他将近半小时。见林哲明始终在否认,这才不放心地看着林哲明走出去。 林哲明离开房东的屋子,也来不及等电梯,三步两步从楼梯上摸黑往上奔。到了楼上他用钥匙匆忙打开门,摸黑拖着那个巨大的拉杆箱就出了门,乘着电梯来到楼下,然后拼命地奔了出去。等他赶到那个花坛边上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11点56分了。 林哲明深吸了几口气,四下望了望,发现花坛四周除了花,还种着一些被修剪成圆形的低矮植物。他选了最近的一棵,跑过去,蹲身躲在后面,微微探出头向着花坛方向看去。 他选择的角度很好,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花坛周围的情形,而且距离也不过四五米,如果有人出现,完全有时间冲过去杀了他。林哲明伸手握住了藏在身边那把藏刀的刀柄,聚精会神地等待讹诈者出现。 七、是谁调的包 时间过去了很久,那个讹诈者始终没有出现,只有放在花坛上那只巨大的拉杆箱黑魃魃的影子,以及晚风中树叶沙沙的声音。 夜已经很深了,今晚没有月亮。那些被修剪成圆形的植物黑影,让林哲明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一个乱坟岗中,不由得背脊发凉、头皮发麻。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只手从地底下突然伸出来,抓住他的腿,把他拖进地狱。 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全身,冷风中,他感觉浑身冰凉。这时,他希望那个敲诈者赶快出现,同时又希望他不要出现。杀人的事毕竟不是他所愿意干的,现在只是没办法。 “都这时候了,那个人应该不会来了吧?我还要等吗?”黑暗中,林哲明睁大眼看了看表。虽然看不真切,但依稀可见时间早已过了12点半。他又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决定离开。 他站起身,一阵酸麻的感觉令他的双腿有些发软,只能慢慢移动着脚步。走近花坛,林哲明提起拉杆箱,有气无力地拖着往回走。他没有想到,直到现在这些钱还在自己手里,但心里却没有一丝高兴的成分,反而多了一份忧虑。 “那人究竟在搞什么鬼?”这件事确实太反常了,一个讹诈者明明敲诈了别人的钱财,约好时间取款,而到了时间自己反而没出现。“难道他猜到我想要杀他?”林哲明这么想着,心里却没有答案。 终于到家了。林哲明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有气无力地走了进去。他进门的第一件事是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然后颓然倒在沙发上。 他觉得很累,浑身无力,但丝毫没有睡意。他的眼光注视着那个棕色的拉杆箱,对于今晚所发生的事,还是无法想明白。他俯身在那个拉杆箱上拍了拍,刚想把它放好,手却停在那里。他心里很清楚,这一大箱子钱虽然现在还在自己手里,可是,只要那个人不死,它们迟早会属于他人。所以,他忍不住伸手打开了那只拉杆箱。 箱子打开的一瞬间,一大堆纸片争先恐后地夺路而出,撒了一地。林哲明再细看一眼这些钱,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那些从箱子里倾泻而出的纸张不是人民币,而是一大堆冥币。 林哲明只觉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差点没昏死过去。那一大箱子崭新的人民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调了包。 “怪不得那人没出现。”到这时,林哲明终于明白了。原来所谓的12点把钱放到花坛的约定只是一个“烟幕”,而实际上,对方早在他动身之前就已经用一箱子冥币把钱调了包。 除了一个小时前到房东老头那里去过一次之外,他根本没有离开过这个箱子。也就是说,调包只能是在这段时间,而且他在房东房间里呆了将近半个小时,足够调包者进入自己的房间完成这一切。 问题是,那个人是怎么知道自己这段时间会离开房间?而他又是怎么进来的?林哲明看了看窗户,发现它们都关得严严实实,根本不可能从窗外进来。而刚才从花坛回来的时候,自己的房门也是锁着的,并没有遭到破坏的痕迹。所以,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那个讹诈者和房东老头串通,先由房东老头把自己引开,并且拖延时间,那个人趁着这个空档跑到自己房中把钱调包。至于怎么走进这间房间,那就更好解释了。既然他和房东老头串通,而房东手里有一把这个房间的备用钥匙,自然就可以从容出入了。 想到这里,林哲明真想立即冲到楼下把房东老头杀了。可是,当他想站起身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一丝力气,而且隐隐约约闻到一股煤气的味道。 八、结局 整个事件的过程和林哲明分析的基本没有什么两样。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苏离离根本没有死。就在那天,林哲明以为自己杀了人跑到楼下徘徊的时候,苏离离慢慢醒了过来。等到她稍稍恢复一点体力,就马上意识到必须赶紧离开。可是,当她来到楼下,发现林哲明正在楼外徘徊,于是不得不跑回楼里,敲开了房东的门,并把林哲明要掐死她的事告诉了房东,希望房东可以让她暂时躲避一下。 与此同时,一个可怕的报复计划在她脑中形成。她先许给房东10万元钱,让房东帮她一起演戏,并用讹诈者的身份写了两封匿名信,先骗走了林哲明100万元,然后又利用房东把林哲明骗到楼下的机会,用房东给她的备用钥匙闯入林哲明的房间,并用预先准备好的一个装满冥币的拉杆箱,将两个箱子里的东西调换。临走的时候,她再打开房间里的煤气阀门,让煤气一点点渗出,当林哲明发现钱被调包时,一定留意不到那淡淡的煤气味。等他把前后经过想通,发现房间里充满了煤气味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逃脱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苏离离休满年假、按时上班的时候,发现公司里有两个人正在等她,他们是公安局的。 原来,她在林哲明家调包之后,又回到房东家兑现对房东的承诺时,借口上厕所悄悄溜进房东的厨房,用同样的方式偷偷打开煤气阀门,害死了房东。而公安局正是根据苏离离掉落在林哲明和房东家中的几根头发,顺藤摸瓜找到了她。 守灵夜强盗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乘公交车在西扇町站下车,从第一个十字路口右转走五十米,马路左侧并立着两栋建筑。 其中一栋是六层居民楼,墙壁漆成浅巧克力色,一看就是高级住宅;与此相比,旁边的那栋四层住宅楼则相形见绌了――它周身是暗淡的米色,看起来寒酸得很。 隅田做了一次深呼吸,迈步走进了这栋叫做“西扇公寓”的四层建筑。 进入玄关,右手边窗口旁挂着标有“管理人办公室”字样的牌子。 据说旁边的巧克力色住宅楼门口装了严实的密码防盗门,而这西扇公寓则可以用“出入自由”来形容。当然,“来客登记”的字条还是照例贴在门口。 隅田轻轻敲了敲管理员房间的窗子。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与“来客登记”的字条毫无关系。 “您好……”管理员打开了窗子。 “住在303号的富冈先生应该跟您联系过……” “啊,刚才来过电话。富冈先生家的事,实在是太突然了……” “是啊……要不是因为交通事故,富冈先生母亲的身体本来多硬朗呀……” “哎,天黑骑自行车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您是来替富冈先生看家的吧,为了以防万一,您留一下名字吧。”说这句话的时候,管理员眯了一下眼睛。 “我叫田中。”隅田用事先准备好的名字应答。 “田中先生,您的全名是……” “田中源一,我名片刚好用完了,所以……”隅田装作很抱歉的样子说道。 “这样……好吧,既然富冈先生亲自打电话过来了,你就进去吧……”管理员一边自我开脱似的说着,一边把贴有“303”字样标签的钥匙交给了隅田。 隅田乘电梯来到三楼,一出门正对着301房间,右边是302。 隅田见状朝右边走去,尽头便是303号房间,门牌上标着“富冈良一章子”的字样。 隅田用刚得到的钥匙插入钥匙孔,往左一拧,门锁应声而开。 隅田用最快速度溜进房间,合上门。万幸,屋子里门口的小灯还亮着,他不至于手足无措。无论如何,他赶紧先锁上了门。 他感觉自己紧张得快窒息了,直到听到门上锁的声音,他告诉自己:“已经没事了。” 隅田脱了鞋,把鞋子摆进门口的鞋架里。他找到走廊墙上的开关,打开了屋里的灯。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摆着桌子和几把椅子,那里似乎是起居室。可以看到,起居室室的门是敞着的。 无论如何,先去起居室吧。 隅田从鞋架上取了一双灰色的拖鞋穿上,走到起居室,打开屋子里的荧光灯。他就近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看了看表,晚上六点零五分。 守灵仪式是从晚上六点开始的,这个时候富冈和他的妻子肯定都在葬礼现场。 守灵要进行一个小时,然后要举行仪式,之后富冈夫妇要招待前来吊唁的亲戚朋友。而这至少需要四十分钟。所以,仪式结束富冈夫妇打车回到家里,至少也要等到八点以后了。 所以,完全不用惊慌…… 隅田看看四周,暗叫不妙。起居室的窗子上只挂了薄薄的蕾丝窗纱,如此自己的所作所为将会被对面高级住宅的人一览无遗。 他赶忙起身来到窗子旁,拉上了厚窗帘。他发现窗帘质地非常厚,所以遮光性应该还不错。 昨天晚上,隅田从本地新闻得知:一老人骑自行车穿过琴丘町的十字路口时与一辆小轿车相撞,老人被送到医院,但抢救无效死亡。而今天早晨到公司他才得知,这名老人正是隅田所在部门的股长富冈良一的母亲。 当然,富冈今天请了假。据单位里的“万事通”说,富冈的母亲顺子(68岁),自从几年前丧偶以后,便一直跟着富冈姐姐一家生活,照看着两个外孙。 “老人身子骨可硬朗了!”万事通说,“也正因为如此,她女儿一直很放心把孩子交老人看管。我觉得大概是外孙有什么要求吧,老人骑车出去购物,才出了意外……” 隅田听到这个消息,某种程度上也对股长表示同情。但当听说守灵仪式就在今晚举行,他便开始盘算一些事情了。 不光是本市,最近整个县里都频频发生“守灵夜强盗”事件。报纸上类似报道屡见不鲜。 在守灵夜,死者家属必然都要到会场去参加守灵仪式,所以在一定时间内,家里面就成了绝对的“空门”状态。而一些强盗正是瞄准了这样的机会,潜入其家中实施盗窃。 这一带没有死者家属在遗体旁守灵一整夜的习俗,一般都是守灵仪式结束将死者遗体寄存在殡仪馆后,死者家属就可以回家了。但是,很少有人能碰到盗贼,可见其行动之快。 据新闻报道,这些“守灵夜强盗”一般都是溜门撬锁的好手,一根铁丝就能搞定门锁。只要踩好点,他们便能迅速作案,来无影去无踪。 隅田听说守灵仪式在今晚,便联想到那则新闻。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富冈家没人了……”他开始设计一些事情,这种想法一开始便停不下来了。他假设了许多种情况,终于,他心生一计。 下午五点过后,隅田试探性地给富冈家打了个电话。他们都是一个单位的,知道号码并不难。 不出所料,电话没人接,转到了答录机。 然后,隅田根据社员资料查到富冈家的地址是西扇公寓303室,又根据地址查到了公寓管理员办公室的电话。他果断拨通了这个号码。 “您好,这里是西扇公寓,我是川口。”接电话的人嗓门略高。 “我是303室的富冈。”隅田自然地说。人们都说隅田和富冈说话的声音特别像,所以隅田只是像平常说话一样,并没有画蛇添足。 “啊,是富冈先生,您家里的事我听说了,由衷为您感到遗憾,请节哀。” “谢谢您……”富冈稳了稳,说,“今天晚上是守灵夜,我们全家都要出去……您听说最近‘守灵夜强盗’猖獗作案的事吗?” “啊,新闻里提到过……您放心,我一定会严加注意出入的陌生人……”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工作那么忙,不敢再给您增加负担。我叫了公司里一个年轻人去替我看家,他叫田中,大概六点左右到。我是想提前跟您打个招呼,能不能请您把备用钥匙给他。我人在丧事会场,忙前忙后实在脱不开身……” “是啊,办理丧事确实是辛苦……” 隅田挂掉电话,松了口气。管理员川口信以为真了。 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那天,隅田终于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 所谓“那天”,是指隅田大学毕业留在东京工作后的第一个五月黄金周的某一天。 隅田并不是特别喜欢看电影,但是那天他想不出别的更有趣的活动,便去看了某美国大片。 电影散场后,隅田刚走出电影院,听到耳边一声“哎,这不是隅田么”! 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一回头,原来是自己高中英语老师高野章子女士,她正惊奇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啊,您好……”隅田瞬间脸红了,赶紧低下了头。 而他的余光发现,站在高野章子老师旁边的,正是自己部门的股长富冈先生:“哎?股长您认识高野老师?” “认识,当然认识,我们是夫妻。” “你不知道吗?我是在你们那届学生毕业同年秋天嫁给富冈的。” “是么……”隅田深深叹了口气,心里浮现起那句话: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真是造化弄人。 这件事过了一个月,某天,隅田桌上的电话响了。隅田的同事接了电话,然后对隅田说:“喂,你的电话,外线。” “实在抱歉,麻烦您了。”隅田客客气气接过电话,“您好。” “您好,我……旧姓高野。”听筒里传来一个女人“神秘”的声音。 “啊,股长出差了……” “我知道。我不找他……”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呀。” “啊?” “晚上下班,我们见一面吧。我有话对你说。” 对方既是恩师又是上司夫人,实在是推脱不得。 那天晚上,二人在本市最大的酒店吃了饭,然后在顶层的娱乐中心,富冈章子向隅田表白了。 “我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喜欢你。” “啊?”隅田笑了笑,“您说高中时候?那时在您眼里,我不过是个小毛孩子吧。” “平时我是那么想的。不过有的时候,我也会觉得你真是男人味儿十足呢……” “这……” “咱们那时候,男老师和女学生交往,你们也没觉得多奇隆吧!” 隅田知道她说的是怎么一回事。他上高中的时候,学校里有个男老师因给自己的女学生写情书而被开除了。但是没过多久,二人还真结婚了。 “您说的那事我倒是也知道……” “对呀,那年长的女人就不能看上比自己小的男人了吗?你老师我还就是喜欢年轻的小伙子,别看我现在跟富冈结了婚,如果看到帅小伙,还是禁不住心里小鹿乱撞呢!” “太太,您快别拿我开玩笑了。”隅田特别用了“太太”这个称呼。不管怎么说,她可是上司的夫人,他还是希望对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但是,这种称呼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 “哦?我喜欢你这么叫我,快再叫一次。”她凑到隅田的耳边,暖昧地说。 “唉?您说什么?” “隅田呀,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太太’呀?比起‘老师’,我太喜欢‘太太’这个称呼了!虽然有点违背道德,但是听得我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呀。” “……” “我可没骗你,不信你来摸摸看……”富冈章子摸上隅田的右手,轻轻把它捧到了自己的左胸上…… 西扇公寓303室,隅田在起居室里四下搜找着什么。 不过,那东西似乎并没有放在表面的地方。电视机旁、录像带架附近、书架里,他把这些最可能放有“那个”的地方都看了个遍,却没有任何收获。 于是,隅田从口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手套。他本来想准备像电视里刑警用的那种白手套,但是又觉得特意去买太麻烦了,所以只是带了自己冬天用的皮手套。无论如何,能不留下指纹就行了。 既然不在起居室,隅田决定下一个去章子的房间。她的梳妆台、大衣柜等都有可能是藏有“那个”的地方。 那晚,在高级酒店的娱乐中心,隅田接受了富冈章子的表白,二人成了情人。 无论如何,风韵犹存的女人不断地跟隅田进行身体接触,再加上她一句“我已经订好房间了哟”,作为男人,隅田最终没能抵挡住诱惑。 那夜之后,两人每个月都要秘密约会两三次,因为富冈股长每个月都会出差两三次。 期间,隅田曾听章子说过这么一句话:“女人的性欲越强,嫉妒心就越重。” 终于,问题出现了。 某一日,两个人正于床上抱在一起时,隅田发现章子似乎伸手在拿什么东西,一回头,才发现是一台照相机。 “你在拍照片?”他只是无意一问,当时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不只是照片呦,它可是个定时炸弹。” “定时炸弹?” “对呀,如果你背着我和别的女人相好,我就把照片发给她。这可是控制你的紧箍咒。” “哎呀,我好怕呀。”隅田没当回事,只是一口吻了下去。他完全没意识到,她可是认真的。 一次,隅田应富冈夫妇邀请去饭店共进晚餐。聊着聊着,富冈问了一句:“你觉得新来的日向小姐怎么样?”今年,部里新来了一个叫日向惠美的姑娘。 “还不错啊,人挺好的,总是彬彬有礼……” “呦,看来不单单是美女这么简单喽?” “哦?有这么完美的女人吗?”章子插话了。 “是啊,我猜隅田暗中没少注意她吧。”富冈笑着说。 事情看似正常,可到了第二天,章子给隅田来电话了。 “你昨天怎么回事?瞧瞧提到日向惠美的时候你那个样子!你可别忘了,那些照片还在我照相机内存卡里。我随时……” “我知道!”隅田无奈地答道,“我昨天只是顺着股长的话说,并没有别的意思。” 就是因为这件事,隅田觉得章子的照相机实在是太危险了。他便开始琢磨,必须得找个机会把照片解决掉…… 隅田推开了起居室旁边房间的门,不禁“啊”地失声惊叫。因为这个房间里到处弥漫着章子身上的味道,而这种味道似乎深深刺激到了隅田,他甚至感觉章子就在房间里。 隅田摸到门口墙上的开关,打开灯。房间被照亮了,章子当然不在里面。 所谓章子的味道,其实是她使用的化妆品的味道。 隅田做了个深呼吸,开始打量四下。这次他第一时间发现了窗纱的问题,赶紧拉上了厚窗帘。 他突然发现,储物柜上方就摆着一台照相机。 隅田来到近前,伸手去取照相机。因为皮手套太滑,他试了两次才拿起相机。 但是他也不能确定,致命的照片到底在不在这架照相机里。那天他根本没把拍照当一回事,所以现在脑子里只有那个相机的大致模样。 此刻,隅田甚至不知道这个相机到底能不能插内存卡。 他走到梳妆台前的凳子旁坐下,开始仔细研究这架照相机。 找不到内存卡,就把照相机整个偷走吧…… 但是,那不就成小偷了么…… 不过章子怎么会知道是谁偷了她的相机呢? 可是惧怕这架相机的也只有自己了吧…… 就在隅田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听到门口传来连续的门铃声。 他把相机放到梳妆台上,出了房间来到门口,按下了门口对讲电话的接听键:“请问您是?” “最近市里常有盗窃案件发生,我们是警察派来的,请问是富冈先生吗?” “不,这……”隅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我是受他委托来看家的……” 隅田想,有可能是进门以后没有及时拉窗帘,被附近的人看到并怀疑了。 “能不能请您打开门?” “好的,稍等……”隅田脑子里在飞速运转,想着稍后到底该如何面对警察。 当然,他来不及想出个结果。 他从猫眼朝外面看,门口站着两个男人。他们并没有穿警服,两个人个子一高一矮,都穿着西装。 隅田不敢怠慢,扭开门锁,打开了门。 门刚一开,两个男人一人一只手便把隅田推进屋,隅田张开双臂挡住他们:“擅闯民宅吗?你们要干什么?”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这家主人和我是同事。他的母亲去世了,今晚是守灵夜。最近不太平,‘守灵夜强盗’四处作案,所以他拜托我来看家。” “那,您的姓名?” “姓名……”隅田有点不知所措了,他给管理员留的可是假名字。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可是得到管理员先生允许才进来的。” “管理员先生?”高个子男人瞪了隅田一眼,好像隅田得罪了他似的。 “我真的是富冈先生的部下,不信我们现在给他打电话。他的电话号码是……” 隅田发现自己一时竟想不起来富冈的手机号码了。号码一直都存在手机里,想要立刻背出数字还真不是那么简单…… “那倒不着急……”小个子的男人突然大声说,“你为什么戴手套呀?怕留下指纹吗?” “不,这……”隅田暗叫不妙,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合适的辩解理由。 “跟我们走一趟吧。你戴着手套在别人家里,我们首先就可以怀疑你是入室盗窃。我看在这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跟我们走一趟吧。”高个子警察说着,拉住了隅田的左手腕,“赶紧穿鞋!” 隅田被推搡着穿好了鞋子,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个,钥匙……” “放心吧,交给管理员先生好了。” 隅田就这样被二人带到了电梯里。 电梯里,隅田在想:幸亏刚才把相机放下了,要是真揣在了兜里,如今可就要“人赃俱获”了。 电梯下到了一层。 隅田被二人带出电梯,发现大门口还站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人是管理员,而另一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蓝衬衣外面套了件藏青色开襟毛衣,挺有身份的样子。 “呦,管理员先生!”高个子男人叫道,但是语气听起来却不怎么友好。 “你们真的是旁边公寓的保安吗?”管理员问,“怎么回事?” “没错,就是旁边的高级公寓雇了我们保安公司,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公寓的住户反映:对面西扇公寓303室有点不对劲。据说这家在办丧事,今晚这时候家里不该有人,可却看到有人影晃动,还拉上了窗帘,十分可疑,很有可能是小偷。我们过来一看,这家伙正带着手套物色行窃目标呢……” “你有没有搞错!”管理员怒气冲冲地说,“我们公寓又没有雇你们保安公司,你们凭什么来管我们公寓?你们进来经过我同意了吗?” “我们来的时候您正在跟人通电话……” “我能打断一下吗?”隅田忍不住插上话,“你们是保安公司的?刚才不说是警察么,冒充的呀?” “别开玩笑了,我们没说是警察啊,我们说的是‘警察派来的’。我们的出发点是替警察调查盗窃事件,那么说也没什么问题吧。” “你们太过分了!” “好了好了……”管理员打断了我们,“你们既然是为了抓贼而来,未经我允许擅闯民宅的事我也就不追究了。但是,你们没理由把他带走吧?” “他可戴着手套……”小个子男人不依不饶地说。 “戴不戴手套是个人自由。再说,要审问也是我们公寓的人来问,对吧,会长?”管理人问旁边的中年男人。他应该是这个公寓的物业管理会长。 “没错。”会长点点头,“听了你们刚才的对话,我最不悦的是,你们公寓里竟然有人一直监视我们公寓住户的情况。可以告诉我,向您报告这件事的人的姓名吗?” “对不起,那涉及到业主隐私,无可奉告。”高个子男人挑衅似的说,“好吧,这个人就交给你们了,我们这就走,满意了吧?” “按理说应该对你们两个进行搜身。但是我还没有这个权力……”管理员也不甘示弱。 “搜身?你什么意思!”小个子男人怒目圆睁。 “因为你们未经富冈先生许可进了303号房间呀,要是少了什么东西,当然你们俩嫌疑最大。所以,即便我们真搜你们的身,也是无可厚非的。”管理员得理不饶人。 小个子男人指着隅田说:“我们进去都不到几分钟,那个男人可以为我们作证,我们不可能偷东西!” “我可不想为你们作证。”隅田头一歪,“我正不爽你们刚才那句‘警察派来的’,什么东西呀!以后要注意!” “是我们不对,我们以后注意。但是这种说法记者们也常用呀,我们只是……” 第二天,葬礼及遗体告别仪式在市民殡仪馆举行。 因交通事故去世的死者的葬礼,早已成为当地媒体例行报道的惯例。 富冈单位里来了十多个人到葬礼现场帮忙。 隅田负责接待,一直坐在小桌子前。 虽说是接待,但他很怕见到西扇公寓的管理员。 昨天晚上保安公司的人走后,隅田被带到了管理员办公室。物业管理会长留下一句“川口,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然后就走人了。 “昨天以富冈先生名义给我打电话的人是你吧。”管理员开口第一句话便让隅田很是吃惊。 “是,实在抱歉。”通过刚才那件事,隅田决定相信这个川口管理员。 “那么,田中恐怕也不是你的真名吧。” “对……但我确实是富冈先生的部下。” “好吧,我也不追问你的真名和潜入富冈先生家的原因了。我过去也做过白领,只不过奖金从来都是单位里拿得最少的。我总觉得是上司把我的业绩搞错了,所以一度也想去他家把资料偷出来,查个究竟。怎么样,你跟我动机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吧?” “嗯……”站在章子的立场,隅田决定还是不把真相说出来了。 “达到目的了吗?” “没有……” “那要不要再去一次?” “不,不用了……”隅田赶紧摇摇头。 他根本还没搞清楚怎么使用那台照相机,更别提不留痕迹地删除记忆卡里的照片了。而此刻,他深知没拿那个相机反而更好。 “那么,能不能还给我了?”川口说着,伸出手。 “什么?” “钥匙呀!备用钥匙该还给我了吧。” “是,不好意思……”隅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交给了川口。 因此,隅田今天很怕川口会出现在殡仪馆。如果他来了,跟旁边帮忙的同事一打听,就可以知道隅田的真名了。 不过,川口并没有来。大概只是托人捎来了份子钱吧…… 富冈要求隅田也跟着一同去火葬场,隅田不敢不从。 遗体被送入了火化炉。隅田独自来到吸烟室,点上了一支烟。不想,穿着丧服的章子凑了过来:“出大事了!” “怎么,我们被……”隅田心里一惊。难不成二人之间的地下情暴露了? “想什么呢?不是。”章子努努嘴,“昨晚守灵夜,我家还真招来了传说中的‘守灵夜强盗’,我的名牌都被偷走了!那Gucci包我还一次没背过呢!” “什么?光那包就得有十万吧……” “想想我就头疼。不过,据说公寓管理员提供了很重要的线索。” “线索……”隅田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是啊,他说有人冒充我们的亲友,说是替我们看家,取走了钥匙。” “亲友?”隅田想,难道川口在替自己打掩护?他费解地掐灭了烟。 “我们根本没拜托人看家呀!所以那个冒充者十分可疑。” “管理员有没有说,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四十岁左右,小个子。管理员说那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富冈的亲戚,但是对方堂堂正正来要钥匙,所以只能把备用钥匙交给他了。” “四十岁左右……”这当然与隅田的年龄相差甚远,而且他也绝对不是什么小个子。 “对,可是据物业管理会长描述,对方是个不到三十岁、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不过,物业管理会长认为有两个自称保安的人更加可疑。” “保安?” “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昨晚发生了很多离奇的事。管理员说,有可能是趁他们在办公室调查情况的时候,有人潜入了我家。所以,那两个人很有可能是共犯。” “对了……”隅田并不关心那些,“照相机丢了吗?” “非常不巧……”章子笑着说,“没丢。要是它真丢了,那我首先要怀疑的就是隅田你了。” “说什么呢!怎么会是我……” 隅田伸手擦擦脖子后的汗,心想:幸亏没有偷那相机,要不然还得背上盗窃巨额财物的罪名,到时候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混蛋……”章子还在为自己的名牌耿耿于怀,“偷我东西的人不得好死,死了以后带着我的名牌去阴间用吧!平日不积德……” 隅田没有理会章子的抱怨。一瞬间,他恍然大悟。 他想到有一个人最有可能是真正的小偷。 昨天晚上,隅田假称田中,进入富冈的家,而两名保安将其抓个现行,确实造成了不小的骚动。但是物业管理会长也说,那两个自称保安的人本身就很可疑。 最重要的是,事实上,不管是隅田进入富冈家那段时间还是与两个保安周旋的时间,都远远不够实施盗窃。 所以,小偷真正实施盗窃应该是隅田交回钥匙,离开西扇公寓以后。 那么嫌疑最大的应该是拥有钥匙的川口! 隅田整理了一下思路:或许川口从一开始就计划了昨晚去富冈家盗窃,但是自己的到来毁了他的原有计划。于是,川口找了两个人,以他们的理由,不管是谁来都能“合理”地将其带走。他们把自己带出303室,尽快打发走,然后再回过头去行窃。或许,那两个人根本就是川口的同伙,他们合伙演了一出戏。 想到这里,隅田终于明白为什么川口向警察谎报冒充者的体貌特征了。 “哎,想什么呢?”章子问。 “没事。”隅田除此之外,实在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了。 吓死的人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在这个靠近大森林的小镇上有一个默默无闻的老头沃尔夫,他独自一人住在紧靠树林的小木屋里。实际上,他的女儿开米和女婿卡比就在这个小镇子里,但他不愿与他们混在一起,特别是讨厌女婿卡比。当初他极力反对这门婚事,但开米死心踏地地爱上了这个一身是病的年轻人。现在,卡比病得更重了,几乎不能自理,繁重的家务活全落在开米一人身上。 这天,开米来探望父亲,发现本来身子骨结实的老人突然死了,赶紧打电话报告给警方,警长立即赶了过来。 卡比夫妇在老人家门廊上等待着,这座房子离公路较远,开米是一个个头不高、打扮整洁的女人,薄薄嘴唇,脸庞瘦削,黑色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像是异乡人。卡比要胖些,而且很高。他的头发开始变灰,脸上的血管向外凸起。他由于激动而急促地喘着气。 “他在里面,在床上。”开米悲泣地说。 “请原谅我不跟你们进去,”卡比说,“这打击已够大。你们知道,我的心脏受不了。” “放松些,卡比,你根本就不应该来这儿的。”警长安慰他。 他们穿过厨房和餐厅走进卧室,卧室里的灯亮着,老人的尸体就停在床上。床单十分乱,看上去好像他起了床,打开灯,试图到外面去。 “两天前我还见他去摘蘑菇的,”在厅里的开米说,“可是今天早上当我过来时――” “看上去他昨天夜里就死了。”警长说。 “是的。”开米微弱地说。 “他经常采蘑菇吗?”警长问。 “是的,他一直采了有20年了。只是些羊肚菌。他不采其他品种的。” 警长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他又回到厨房。桌子上的碟子都是平放着的,他一个一个地将它们掀开。凉的牛排、奶酪、芹菜。最后的是一碟看上去令人讨厌的黑黑的菜。 “羊肚菌,但是这些特别的黑,是吗?”警长说。 “是的。”开米含糊地回答说。 “咱们看看那一碟。” 他走过去拿起一个盘子,找了一把长把儿的勺子,然后又回到碟子那儿。卡比也进了房子。他站在妻子后面,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的一只手放在胸前,呼吸仍然有些困难。警长从碟子里取了几个蘑菇,把它们摊在盘子里,它们都是切碎的。 “他是把它们放在黄油汁里做的,”开米说,“他总是那么做。可能他把它们放在盐水里略微煮一下,然后把水和所有的东西都倒进煎锅里用黄油煎。” 警长又舀了一勺倒在盘子里,接着是第三勺,第四勺……当舀到第七勺时他犹豫了一下,直到他最后拿了一把叉子从菜里挑出一块蘑菇。这一块相当大,软软的,颜色有些像粟色。他把它举到众人眼前。 “啊,鹿花菌。”开米说,“我想是的。致命,对吧?”警长说。 开米点点头:“有些人吃了好像也没事儿,但是这个品种是有毒的。” “我想这就是死因。”警长说。 “噢,不!”开米喊道。 “这是多少年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的,”卡比突然说,“我不会去碰它们。” “开米小姐,你父亲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了,是吗?”警长问。 “是的。他写遗嘱的时候告诉我了,不过,我并不真的需要这个,我有钱。”说这些时她有点自豪。警长点点头。他脸上露出向远方望去的目光,绷紧的下巴和撅起的嘴使得他那像马一样的长脸显示出一副坚定的神情。 警长走出房间,站在门廊下,他的前面便是莽莽森林。开米走出来坐了下来,卡比也出来了,他几乎是痛苦地慢慢地走着。他走下台阶,靠在附近一棵枫树上。 “你觉得那天早上或中午会不会有人看见有生人在这附近悄悄地走动,或有人来拜访老人?”警长问道。 开米奇怪地看着他说:“可能。” “要我说绝对有,”警官沉思着说,“有那只无所不见的眼睛,”“所以凡是来这里的人都会被看到的。因为当老人在准备他的最后的一顿饭时的确有人来过这里。” “你怎么知道?”开米大声问道。 警长没出声,嘴角上藏着一丝怪笑。 他突然到卡比的耳朵上低声说了些什么。卡比一只手滑了下去,垂在那里颤抖着。他在瞪着警长,很害怕的样子。尽管只是一瞬间――然后他离开房子,笨拙地跑过田野。 开米站了起来,一只手放在喉咙上:“卡比!你不能跑!你的心脏受不了。” 但是他跑得更快了。 “你究竟跟他说了什么?”开米转头问警长。 “没什么。我只是问他为什么把那有毒的蘑菇放进他岳父的碟子里――还全部都切碎,以致老人在煎锅里不会注意到。” “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在说什么呀?” “我是说卡比杀了你父亲。接下来他很可能会杀了你。” “不可能!”开米愤怒地嚷道。 “是卡比自己告诉了我们他干的这事。你知道羊肚菌长的什么样。它的外表像是一片平平的海绵。而另一方面,鹿花菌长有脑状的卷儿。只有傻瓜才会把它们弄错。一个20年来只采羊肚菌的人当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老头不是一个傻瓜。” “你为什么认为是他?” “我一点也证明不了这点,我只是知道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瞧他跑的!做贼心虚!” 第二天,开米在距父亲的小房子两公里外的树林里找到了丈夫,卡比的心脏完全衰竭了。 迈阿密凶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背叛与堕落 迈阿密一幢豪华别墅里,一位妖艳的年轻女子正和一位40多岁的男子频频举杯。这名女子还不停地送着秋波,跷起的二郎腿不停地晃动着。透过酒杯,女子清楚地看见男子正色迷迷地看着她露出来的大半截腿,眼珠都要掉下来了。女子娇嗔道:“斯坦利,斯坦利,你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入迷,你……”没等女子说完,这名被唤做斯坦利的男子站起身来,嘴唇压在了这位女子的唇上。 “这样不好,你不怕她回来吗?”女子支支吾吾地说着。 斯坦利回应道:“有你在我不怕,而且这个时候她购物正欢,不会回来的。通常我们吵架之后,她都会出去疯狂地购物,不在外面疯到凌晨她绝对不会回来。就算回来,我也不怕,这个购物狂,这个蠢笨的老女人我早就想离开她了。” “你,你真坏!”女子说着,半推半就地倒在了斯坦利的怀里……过了一会儿,斯坦利抱起女子就朝楼上自己的卧室走去。在卧室,两个人肆无忌惮地嬉戏着,地板上一片狼藉,内衣、袜子、裤子丢得满地都是。 别墅外,一位打扮时髦的夫人停好车,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走了进来。她就是斯坦利的妻子乔伊斯。进门后,她就径直向楼上走去。走了两步,她发现不对劲,就停了下来。原来,她看到客厅里有两杯没有喝完的红酒,而且沙发上还放着女人的手袋。 看到这一切,乔伊斯气坏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二楼。卧室里传来了一对男女的嬉戏声。乔伊斯脸都气紫了。她强忍着怒火轻轻旋转着门锁。门没有反锁,扭动了一下就打开了。虽然听到屋里传来的声音之后,她已经想到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当她真正看到不堪入目的景象之后,还是气得说不出话了。卧室里的人因为太投入,所以根本没有听到她上楼的声音。当门被打开的瞬间,他们也惊呆了,立即用被子裹住了身体。 乔伊斯见状,更是怒不可遏,径直走过去扭打斯坦利身边的女子。她一边扭打,一边骂:“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明目张胆地跑到我家里勾引我的丈夫,你……”瘦弱的女子无力抵抗夫人有力的大手,她求助地望着斯坦利。斯坦利拉开了发了疯一样的夫人,说:“乔伊斯,你冷静一点。” 那名和斯坦利混在一起的女子迅速穿好衣服逃走了。在她走出门的时候,斯坦利还不忘给她做了一个打电话联系的手势。 真像斯坦利说的那样,乔伊斯每次和他吵架之后都会去疯狂地购物,直到凌晨才回家。这次,乔伊斯是因为买的东西太多,现金花光了,卡也刷爆了,于是提前回家。结果却抓到了丈夫出轨的证据。乔伊斯气坏了。当晚,她没有在楼上的卧室睡觉,而是一个人睡在了楼下的客房。 斯坦利看妻子迟迟不回楼上睡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半夜12点的时候,斯坦利突然听到楼下一阵巨响。于是,他打开灯就下楼来了。推开客房的门,他被自己看到的一幕惊呆了――乔伊斯披头散发,双眼无神地蜷缩在墙角,涕泪交流、浑身打战,她失去理智地喊道:“给我一点,求求你再给我一点,我有钱。” 看到这一幕,斯坦利明白了,乔伊斯吸毒了。 枪声与谎言 斯坦利是一位富有的企业家,乔伊斯在7年前是他的部下。婚后几年里,他们一直非常和睦。后来,有传言说乔伊斯是因为钱才跟斯坦利的,而且多年来还一直和自己的情人藕断丝连。斯坦利是个多疑的人,听信了这些传言,开始放纵自己的生活,经常彻夜不归。每每此时,伤心欲绝的乔伊斯就会一个人去疯狂地购物,去酒吧喝酒、蹦迪。有一次争吵之后,她在酒吧遇到了初恋情人,醉意蒙目龙的她那一夜没有回家,被她的初恋情人带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第二天醒来后,乔伊斯发现自己不在家里,而是和初恋情人赤身裸体地躺在宾馆的床上。乔伊斯苦苦哀求他不要说出去,而且还答应给他一大笔钱。没想到乔伊斯的初恋情人很快就笑着答应了她的要求,只是他的笑很邪恶,但慌乱的乔伊斯并没有看出来。其实,就在前一天晚上,乔伊斯被她的初恋情人注射了毒品。原来,自从和斯坦利结婚后,乔伊斯就彻底和自己的初恋情人断绝了来往。乔伊斯和她的初恋情人自小就认识,可谓青梅竹马,失去她后,她的初恋情人一度痛不欲生,最后染上了毒品。在酒吧偶遇乔伊斯,他非常惊喜,设计让她吸毒正好可以解决自己吸毒的经济问题。 乔伊斯和初恋情人分手之后不久就毒瘾发作了。她仔细想了想,一定是她的初恋情人对她做了手脚,于是就去找他。从此,乔伊斯就越陷越深无法自拔。把丈夫捉奸在床的这天夜里,乔伊斯的毒瘾又发作了。 斯坦利发现乔伊斯吸毒后,几个月来他们一直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佛罗里达州迈阿密市的警察于清晨5点半接到一个报警电话。报警的人正是乔伊斯。她告诉警方,有窃贼破窗闯进她家,并开枪打死了她的丈夫。 巴勃罗・罗塞罗带领的凶杀案调查组在乔伊斯家卧室床边的地板上看到了一个男人,大脑后部似乎有几处枪伤。为了进一步了解事情经过,一位警官在客厅里向乔伊斯了解情况。乔伊斯声称夜贼是在清晨5点左右闯进房间的。她说自己当时因睡不着来到了楼下客厅里。她和斯坦利那天都忘记打开报警系统了。她听到响声后,发现有两个身影沿走廊跑到厨房,然后穿过厨房钻进后院花园里不见了。 正当警方在犯罪现场收集法医证据时,乔伊斯发现警察没有搜查证,要求所有警察都离开。没办法,警方只好离开。为此,迈阿密市的警察咨询了州检察官。州检察官说,必须先拿到搜查证,然后才能进入房间。四五个小时之后,拿到搜查证的警察对现场进行了仔细勘查。 来到现场的法医病理学家直到下午3点钟才结束第一次检查。结果表明,斯坦利是近距离被人开枪打死的。验尸结果表明,凶手是想置人于死地。死者脑后被人打了5枪。在这种情况下,凶手枪膛里的子弹一般都会被射空。而且这不是一种自我防御式的射击,因为死者是背对着凶手的。凶手连发5枪只是为了确保对方已经死去。 法医病理学家查尔斯・韦特利医生说,验尸结果表明死者的妻子并没有说实话。解剖结果证明死者死于凌晨3点,而乔伊斯声称夜贼是在清晨5点左右闯进房间的。乔伊斯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欺骗警方说看见了谋害他丈夫的人的身影? 贪欲与苦果 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乔伊斯说的话漏洞百出。首先,夜贼似乎是打破厨房大门的玻璃闯进屋内的。但进一步的调查结果证实,玻璃是从里面而不是从外面被打破的。 第一次搜查时,一名警官在房子的观景台下面发现了一把手枪。警方拿到那把枪后,发现有很小很小的一点点卫生纸被卡在了手枪的扳手上。警方对手枪进行了几次弹道测试,证明它就是杀害斯坦利的凶器。然而,专家没有在手枪上发现指纹,一定是有人把指纹擦掉了。警方在第二次搜查房间时,发现那张擦拭手枪的纸巾就在厕所里的垃圾筐内。随即,调查人员将目光投向了乔伊斯。 真的是乔伊斯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吗?她为什么直到清晨5点半才报警?报警系统是她关闭的吗?为什么门上的玻璃是从里面被打破的? 警方对斯坦利夫妇的私生活进行了调查。经过调查,警方发现了乔伊斯吸毒的事实。而实际上,在发现妻子吸毒后,斯坦利试图对乔伊斯的生活方式加以控制。他对她说:“嘿,听着,你这个月已经花了3万美元。”事实上,乔伊斯花钱给自己买了很多东西,其中包括毒品。斯坦利对她说:“你必须戒毒。”而乔伊斯担心斯坦利会因为她吸毒而离开她,而且她还当场抓到了丈夫与人通奸。如果斯坦利不在了,除了他在建筑行业的资产以外,她还会得到高额的保险金。警方询问过的每个人熟悉乔伊斯的人,他们都认为她很看重斯坦利的钱。虽然乔伊斯的行为可疑,但调查人员并没有获得确凿的证据,而且乔伊斯还轻松地通过了测谎实验。案件被搁置下来。 两年后,案情突然有了进展。邻近区域的警方成功地捣毁了一个犯罪团伙,抓获了几个臭名昭著的罪犯。其中名叫弗兰克・朱卡雷罗的罪犯突然提出跟警方做个交易,说如果能够对他轻判,他将提供斯坦利凶杀案的线索。 弗兰克・朱卡雷罗告诉警方说,是乔伊斯雇用了安东尼・卡拉乔洛和托马斯・兰伯特两个人杀死了她的丈夫。作为报酬,乔伊斯给了他们价值数万英镑的可卡因。他们3个人在外面碰头之后曾去过乔伊斯家一次,以便仔细了解房子的内部结构,找到合适的下手地点。这两个人曾经和弗兰克・朱卡雷罗商量过这件事,而且他们要求弗兰克・朱卡雷罗为他们开车。于是,他们3个人就坐着弗兰克・朱卡雷罗的雪佛兰,一起去了乔伊斯的家,时间正是斯坦利被枪杀的那天晚上。 弗兰克成为了斯坦利被杀案的主要证人。他供认说,当时乔伊斯开门让他的两名同伙安东尼和托马斯进了房间,而他则在外面放哨。之后,两人将熟睡中的斯坦利开枪杀死。弗兰克提供了大量只有凶犯才有可能知道的细节,他甚至还画出了房子的内部结构图。 乔伊斯被逮捕后,对警方说她没有雇凶杀自己的丈夫。她说斯坦利的外遇暴露后,他们并不打算离婚,是那名爱恋斯坦利的女子由于既没有得到财产也没有得到斯坦利,所以才雇凶杀了她的丈夫。她还说,那名女子本来是要杀她的,可是那名女子不曾想到那晚睡在楼下客房的人是斯坦利。 最终,在证据面前,乔伊斯因杀人罪而被判终身监禁。安东尼・卡拉乔洛和托马斯・兰伯特同样被判终身监禁。 墓碑上的蝴蝶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奇怪的老人 乘坐大巴车来到山区,江明燕活动了一下身体,心里有些兴奋。他们来的是太行山深处的桃叶村,这还是江明燕在地图上圈圈点点最后选中的地方。三个人正四下里张望,江明燕却独自跑到了一条羊肠小道上。她看到小道上有一个背柴老人,高高一筐柴把她的腰压得弯成了九十度。江明燕走过去,帮老人把柴抬进家里。正要告辞,老人突然对江明燕说:“你是大学生?来做社会实践的?” 江明燕点点头。这次暑期实践,他们一行三人要在当地山区做居民收入调查。 “你,想住到我家吗?”老人又突然问。 江明燕一愣,笑着问她是否欢迎?老人点点头。 回到公路和同学汇合,两个同学抱怨,问她去哪儿了?他们都等着急了。这时,桃叶村的村长来了,帮他们提着行李,安排他们住在大队部。 吃过晚饭,江明燕对两个同学说她另有住处。两个同学头也不抬,说她这个贼大明儿,莫非要睡到山沟里?江明燕笑笑,出了门。那老人的房子就在旁边山坡,离得很近。 上前敲门,老人还没有睡。见江明燕来了,她搬过一床新被褥,说这本来是嫁女儿用的。江明燕问老人的女儿呢?老人说她离开家十几年了。屋子里有些闷热,江明燕随手脱掉外套。老人诧异地看着她,指指她的小腹,想问什么。江明燕赶紧拉下衬衣,说小时候摔的,没啥。 老人安顿好床铺,便走了出去。江明燕躺下来,摸着小腹上的伤疤,出了会儿神。不只是小腹上,她的两条腿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疤,看上去十分可怖。小时候她曾问过母亲,这些伤疤哪儿来的?母亲说她太调皮,摔的。小时候她信,但长大后她知道不是摔的。那伤疤更像是人为的,有的明显是刀伤,有的是烫伤,有一处好像还是烧伤。并且,这些伤不是一次留下的。父母对她疼爱有加,她怎么竟像是受过虐待? 第二天清晨,江明燕早早醒来,却发现老人出门了。 和另外两个学生汇合,三人吃过早饭开始挨家挨户走访。山路难行,走了整整一天,只调查了十来户。天黑时,大家到大队部整理资料。直到晚上八点钟,江明燕才再次来到老人的家。 老人还没睡,好像在等着江明燕。江明燕来了,老人起身回屋。江明燕觉得有些古怪,老人似乎并不愿和她说话。 早早睡下,江明燕却一直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隔壁传来咿咿呀呀的歌声。听不清唱的什么,但听上去格外凄凉。过了一会儿,江明燕起身出门,轻轻推开老人的屋门。油灯下,老人坐在炕上,边唱边哭。江明燕急忙问她怎么了?老人擦擦眼睛,说今天是女儿的生日。她走的时候,才18岁,她歌唱得特别好,说要到城里,要当歌星。 “村子里的人都说,她在别人家做小保姆,和男主人好上了,被人家抓到,所以跳楼死了。可我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根本不是。”老人喃喃地说着,泪流满面。 江明燕呆住了。原来她的女儿死了?还是自杀?望着悲痛万分的老人,江明燕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老人哭了半晌,说明天该给女儿添坟了,得早点儿睡。说罢,她不再理会江明燕,躺到炕上,吹灭了灯。 整整一晚,江明燕一直睡不踏实。半夜,她朦朦胧胧做起了梦。梦中,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身影走到她的床边。那身影在哭泣,让江明燕看到了令人惊惧的一幕…… 第二天,江明燕一觉醒来,头疼得厉害。老人也起来了,江明燕强打精神,和她一起去给她的女儿添坟。老人的女儿叫刘霞,进城不到一年就死了,至此,老人在村子里再也抬不起头来。 深山坳里,江明燕看到一座低矮的墓碑,上面刻了一只蝴蝶。那只蝴蝶刻得惟妙惟肖,就像活的一般。老人说,女儿就喜欢蝴蝶,她还说以后有了钱,要养许多许多蝴蝶。她怎么会死了呢?说着,老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江明燕凑过去看了看,照片上是个格外清秀的女孩,脸上露出灿烂的笑。 陌生的男人 一晃七天过去,三个人结束了暑期实践,该返城了。返城之前,江明燕帮老人劈了柴,收拾了房间,还把身上的零钱塞到了老人的枕头下。孤苦的老人,实在太可怜了。 回到家,已经是中午。江明燕掏出钥匙开门,却见一个陌生男人待在家里。母亲神色慌张,问她怎么现在就回来了?男人却面露喜色,要对她说什么。母亲制止他,神色严厉地说他该走了。 男人离开了。走到门口,他回过头,似乎欲言又止。江明燕坐下来,心里狐疑。父亲去世两年了,母亲又有了喜欢的男人? 奇怪的是,母亲再也不提这件事,不住地对江明燕嘘寒问暖。吃过午饭,母亲要去上班,嘱咐江明燕在家好好休息。 躺在床上,江明燕却心烦意乱。索性,她起身下楼,准备四处走走。刚要出门,江明燕却看到中午看到的男人站在门口。她警惕地问他想干什么?男人说有件事想请她帮忙。江明燕皱起眉,男人说不如他们到外面去,边走边聊。江明燕想想,便锁了门。 坐在公园长椅上,男人点了根烟,半晌才说他是她的亲叔叔。 “亲叔叔?我怎么没见过你?”江明燕诧异地问。 “因为你三岁就被现在的父母收养了,当时他们提出来,永远不再来往。”男人说。 江明燕吃惊地瞪大眼睛,现在的父母,不是亲生的?她怔怔地盯着男人,摇摇头。男人叹了口气,突然问江明燕:“你的大腿上有烫伤,腹部还有烧伤,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你知道?”江明燕问着,心一阵怦怦直跳。 男人点点头,说那是她死去的婶婶留下的,她曾经虐待过江明燕。这件事,他本来想烂在肚子里,现在说出来只是想让她相信,他真的是她叔叔。“你父母在你出生不久,外出做生意却双双出了车祸。于是,我收养了你。我每天忙着打理厂子,在家的时间很少,所以一直是你婶婶照看。我也粗心,看到你乖乖的,就以为你婶婶照看得很好。可突然有一天,我看到了你肚子上和腿上的伤。你婶婶承认,是她下的手。她是个心如毒蝎的女人,尽管她再三保证不会再虐待你,可我信不过她,只好将你抱养给了现在的父母。” 江明燕半天没说话,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沉默良久,她用手抹了把脸,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男人低下头,说她弟弟得了白血病,他的配型不成功,除了父亲,江明燕是他最亲的人了。这件事,他跟江明燕的养母说了,却遭到她的拒绝。 照片中的女孩 回到家,江明燕径自进到母亲的房间。她记得母亲有个小木箱,里面好像藏着什么东西。现在想来,那里面装的东西一定与她有关。 从柜子里找出木箱,江明燕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两件小衣服,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一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女孩,她领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女孩,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那年轻女孩,像极了刘霞! 江明燕身体颤抖着站起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养母怎么会有刘霞的照片?莫非,那上面的小女孩是自己?江明燕想着,捏着照片跑出门,直奔医院。 叔叔看到江明燕来找他,一时间又惊又喜。江明燕冷冷地,叫他出来一下。两人来到了医院的后花园,江明燕说她可以做检测,如果能配型成功,她甚至愿意捐赠骨髓,但前提是,她想弄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叔叔疑惑地问。 江明燕拿出照片,问照片上的人都是谁?叔叔盯着照片,脸色一下子变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女人是家里的小保姆,小女孩是江明燕,婴儿是她弟弟。这是小保姆来家里不久照的。养母收养江明燕前想要张照片,叔叔就把这照片送了过去。那时候她才三岁,婶婶又生了儿子,忙不过来,所以才请了保姆。 “我想知道她怎么死的。”江明燕一字一顿地说。 叔叔惊愕地张大嘴巴,问她为什么要问这个?已经十几年了。江明燕死死地盯着他,说自己不仅要问,而且还要问个仔细。否则,她决不会认他这个叔叔。叔叔沉默。他点了根烟,一根烟吸完,才仿佛下了决心,讲起了十几年前的往事。 就在江明燕两岁那年,父母去世,叔叔把她抱回了家。当时叔叔的厂子生意兴隆,他每天都忙着打理厂子,很少回家。当然,这其中也有另外的缘故,他喜欢上了别的女人。令他想不到的是,婶婶隐隐察觉了这件事,只要他晚归,就打骂江明燕。他一直没有发现这件事,直到小保姆突然要辞工。他再三追问才知道,婶婶虐待江明燕。得知这件事后,他告诫婶婶,再敢动江明燕,就杀了她。并且,他许以双倍薪水,将保姆留了下来。就这样,日子平静了半个月。想不到,半个月后的一天,小保姆突然跳楼死了。他心里怀疑妻子,但怕事情闹大无法收场,于是就将江明燕送了出去。 江明燕看着叔叔,突然冷冷一笑,“恐怕不是这样吧?小保姆死的那天,你正和情人幽会?婶婶知道了,于是发了疯。她劈头盖脸地打我出气,那一天,她差点儿打死我。可这时候,小保姆回来了。她吓坏了,拦不住疯狂的婶婶,却又要拼命保护我。她被挤到了阳台上,婶婶早就憎恨她,疯狂中一把将她推了下去。” 叔叔呆愣愣地,半天才问她怎么知道?江明燕站起身,转身就走。睡在老人家的第一个晚上,梦中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以为,那不过是个噩梦,却想不到,这梦竟是真的。 尾声 周末,江明燕乘坐大巴车,第二次来到了桃叶村。 村长看到她,十分高兴。但听她说要去刘玉彩家,村长愣住了。他说刘老太在女儿死后半年也跟着死了。坟前的歪脖树都一搂粗了。江明燕震惊,说自己上次来一直都住在她家啊!村长笑了,说她和另外两个人分明是住在大队部,她莫非魔症了? 见江明燕不信,村长指着半山坡两幢早倒塌的房子,说那儿就是刘玉彩的家。领着江明燕走过去,指着一堆碎砖烂瓦,村长问她就是住在这儿?江明燕环视着院子,见角落里放着两捆柴,还是她走之前劈的。屋子里,一块青石下压着些零钱,也是她留下的。 呆愣半晌,江明燕回过头,缓缓地对村长说:“刘霞,不是自杀的。她是清白的,她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我要把这件事告诉村子里的每一个人。” 疯子的异想世界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我站在502门口,按响了门铃,伴随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的男人,他用询问的眼神望着我。 我忙朝他友好地点了一下头,请问这里是不是有房子要出租啊? 男人摇了摇头,你一定是搞错了! 我摘下遮住三分之二脸蛋的墨绿色太阳镜,朝男人甜甜地笑了起来,是吗? 正要关门的男人突然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身子一边朝后仰过去,一边紧张地指着我:“你,你……” 我虽然对自己的容貌很是自信,但是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大男人竟为我失态到这种地步,我忍住笑,果然,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尴尬地摇了摇头,然后眨了眨眼睛,其实……我还真有一个空房间,你要不要看看? 我穿过脏衣服臭袜子罗列的阵地,不小心打扰了正在空方便面桶上聚餐的苍蝇,苍蝇不满地飞起来,朝我“嗡嗡嗡”地发泄了一番,然后又自顾自低下头去大快朵颐,当我最终在门口停下来,望着满屋子的画板和油彩长长地吐气时,男人搔了搔乱蓬蓬的头发,你看,就是这个房间了,这是我的画室,收拾收拾还是不错的。 我突然觉得他憨憨的样子很可爱,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你还是个画家啊! 2我自此便在小画家沈长山的家里住下来,自我来了之后,他便一改颓废相,不但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甚至常常在我下班回家后准备好了饭菜给我。 事情是在我搬进来一个月后发生的。 那天早晨,我刚起床,便在墙上发现了一幅生动的图画,画面颜色如此鲜润,显然是刚刚完成的作品,画中的景色是在晚上,一个女人打开窗子,探出头来,扬起一只手,专注地望着前方,身后吊灯橘黄色的光芒笼罩着她,淡粉色的窗帘随风轻轻扬起,不时拂过她的脸庞,使得她微微沉思的容颜平添了一股温馨。女人的表情如此生动细腻,以致于我一眼就看出,这个女人,正是我。 我不由得摇头微笑,这个沈长山,终于不甘于默默奉献,改走进攻路线了。 我一出去便是一整天,晚上回来,沈长山果然又乖乖地等在餐桌前,我进房间换了衣服,一回头,墙上那幅画已经不翼而飞了,并且那个位置的墙面颜色明显比别处更白一些,显然是有人弄了白灰涂上去,盖住了画面。 吃饭的时候,对于墙上那幅画的事儿,沈长山只字不提,我便也故作不知,看看他还有什么把戏要耍。 风平浪静的三天之后,墙上的画又出现了。 这次是两个人,依然是从窗外望过去,一个女人背对着窗子,望着门口,一个男人刚刚打开门,正弯下腰要换拖鞋,门的位置稍远一些,男人的面貌看得不太清晰。 我晕,这个沈长山,他这是暗示我们现在的生活看起来很像夫妻吗? 我去洗漱的时候看见沈长山的房门大开,他摊开四肢,趴在床上睡得正欢。 晚上回来,和上次一样,画面又被涂死,沈长山跟没事儿人一样。 可是,第二天早上,我又在墙上发现了第三幅画,依然是上两次的角度,依然是那一对男女,可是这次,却像拍电影一样,镜头被拉近,两人在窗前紧紧相拥,亲密地吻着,我清晰地看见男人的样子,细长的眉毛,窄小的脸庞,竟然不是沈长山,我微微有些诧异。 可是,更让我吃惊的事儿还在后头呢! 3那天晚上可能要下雨了,空气闷热难忍,我很烦躁,躺了很久也睡不着,索性跑到楼下,绕着小区慢慢走着,转悠了一会儿,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正准备上楼,一辆奥迪开进小区门口,车灯正好打在我脸上,亏了我戴着太阳镜,不然非得给晃瞎了不可。 一个男人打开车门走下来,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刚想走,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等等……这个男人看起来怎地如此面熟? 我陷入沉思,他已经走了过来,小姐,不好意思,有没有吓到你? 我继续苦苦思索,他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的眼睛,哦……对不起啊! 他作势过来扶我,这一俯身的动作触动了我记忆的火花,我大吃一惊,是的,这细长的眉毛,窄小的脸庞,我早晨刚刚见过,在我房间的墙壁上…… 我恋爱了,频繁地跑出去,戴着墨镜躲在白笛文的奥迪后面跟他亲密纠缠,他以为我是瞎子,我也乐得装下去,这种感觉很新奇。 我有时候一整夜也不回来,可是每个清晨,趁着沈长山还在熟睡,我都会跑回我房间看看有没有新的画面出现,沈长山真是个大仙,他的画总是能准确地预知我和白笛文交往中的每个细节。 比如,在他画出我和白笛文亲密相拥的那天,我们真的躲在他家淡粉色的窗帘后相拥着亲吻了。 再比如,在他画出我从白笛文鞋子里拿出鸡蛋的那天,我真的鬼使神差地把鸡蛋藏在他皮鞋里,他穿鞋的时候吓得跳起来,我看着他吓得苍白的脸,笑得前仰后合。 很难得的一个晚上,我下了班早早地回到家,沈长山正窝在厅里对着画布发呆,见我回来,忙站起来,回来了,吃了吗?我给你做饭吧! 我摇了摇头,刚吃过了。 他便扎煞着两只手,讪讪的,不知干些什么是好的样子。 我看着他,一个月不见,他瘦了一大圈,颧骨突出,眼窝深陷,他这副憔悴不堪的样子让我很心疼,我拉着他的手坐在沙发上,他只是深深地望着我,忧伤铺天盖地向我袭过来,我忍不住叹息一声,把头深深埋进他的怀里。 良久,他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我的长发,他说,小陌,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 我抬起头,轻轻说,我明天就要结婚了! 他不语,抿紧了的唇角带着我暗红的齿印,像一轮沧桑的下弦月。 4那个晚上,我在黑暗中静静看着502对面的窗口,窗子还亮着灯,是橘黄色的吊灯,窗子半开着,淡粉色的窗帘在夜风中轻轻扬起,一个男人在窗前来回踱着步子,烟雾缭绕中,他窄小的脸庞看起来有些模糊,一丝暧昧不清的阴霾瞬间包围了我。 身后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我依然静静伫立窗前,慢慢转过身,默默看着沈长山借着月光摸进来,开始继续他的涂鸦,对面窗前那个男人的轮廓在墙上渐渐清晰,沈长山的画真是越来越有长进了,我能清晰地看见男人微微眯起的双眼中正赤裸裸地喷射出贪婪的火焰。 我从沈长山身边经过的时候,他正铆足了劲儿对付男人手里的一张纸,压根没顾上搭理我,我走进沈长山的卧室,从窗前那个高倍望远镜望出去,对面的男人更加清晰了,此刻他正狠狠掐灭手里的烟头,如沈长山画中所预料的那样,双眼放出贪婪的光芒,我徐徐吐了口气,沈长山已然完成了他的作品,晃晃悠悠地进了卧室,摊开四肢,扑在床上,一会儿就发出小猪吃食一样的鼾声。 我返回房间,对着男人手里的那张保险单握紧了拳头…… 5一个月后的晚上,白笛文加班,很晚才回来,房间里暗暗的,没有人,想要开灯,却发现没电,可能是电闸坏了吧!他借着手机的光亮换了拖鞋,径直朝浴室走去,他有轻微的洁癖,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他进了卫生间,所幸热水器里还存了一些热水,冲洗之后,他随手拿起古龙水喷了喷,然后准备下楼去看看电闸。 他刚推开浴室的门,突然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那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和她那张鲜血淋漓的鬼脸,瞪大了眼睛,来不及惊呼一声就慢慢倒下去。 灯亮了,我摘下鬼脸面具,蹲下身,轻笑着看着地上抽搐的白笛文,他只是惊恐地看着我,大口地喘着气,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实我不必在古龙水中注入药水,单单凭着这张卸妆之后的和小瞳一模一样的脸,还有那个鬼脸面具就足够击垮面前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了。 是的,我和小瞳是姊妹,她有先天性心脏病,身体虚弱,所以爸妈离婚后,她随爸爸留在国内,而我,随妈妈去国外发展。 半年前,我得知小瞳因心脏病突发去世的消息,回来调查原因,我选择了她对面的那个502房间作为观察点,也就是沈长山的房间。 我初时并无头绪,是沈长山的画给了我提示。 沈长山喜欢小瞳,可是他自卑,不敢光明正大地放手追求,于是用高倍望远镜每天偷偷看小瞳的生活起居,由此让他发现了白笛文的秘密,白笛文为了巨额保险,在一个晚上戴了假发和流着鲜血的鬼脸吓小瞳,让她当场心脏病发作。 这些都是我从沈长山的画上看到的,沈长山不知姐姐当时已经死了,所以他从第一次见到我开始一直以为我就是对面楼上那个美女,他又吃惊又兴奋,却在梦游中画出了以前见到的一幕又一幕,我才得以洞悉小瞳被害的始末。 杀人收音机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路易斯安那州的梅拉妮是名年轻的家庭教师,温柔可人,也不失靓丽。1992年,在一次家访中,她开车行驶到一处公园管理中心附近,汽车突然熄火,出了故障。正在心急如焚又无计可施时,公园的园丁亚利山德拉走了出来。当他得知梅拉妮的车出了故障,便立即放下水桶忙碌起来。不久,梅拉妮的车又可以重新上路了。梅拉妮得知,亚利山德拉是希腊人,为谋生来到美国,做过希腊餐厅的厨师,当过车辆维修员,目前受雇于公园,护理草皮和植物。这次意外邂逅成就了一段佳话。后来,梅拉妮和亚利山德拉走进了婚姻殿堂,并很快有了两个孩子。 但是王子和公主的神话并没有延续到现实生活中。梅拉妮和亚利山德拉教育背景相去甚远,宗教信仰相斥,性格也格格不入。二人不能互相包容,关系日益紧张起来。1995年,二人协议分居并于年底离了婚,两个孩子的监护权归属梅拉妮,亚利山德拉可定期探望。 离婚后的二人反倒轻松不少,成了不错的朋友,经常互相问候,彼此挂念。亚利山德拉在美国几乎是无依无靠的孤家寡人,朋友也不多。一次亚利山德拉病了,没有人照顾,有半个月时间,梅拉妮带着孩子们陪在亚利山德拉身边,直到他安然度过了生病期,恢复了健康。好起来后的亚利山德拉分外感激梅拉妮,也很怀念跟梅拉妮和孩子们一起生活的日子。于是,他向梅拉妮提出复婚,并再三强调会更加宽容地对待两人的关系。正在反思第一次婚姻失败的梅拉妮被说动了,加之成长中的孩子们对父亲更加依恋,期望父亲能一直陪在她们身边。1998年初,亚利山德拉搬回了和梅拉妮的家。不久,亚利山德拉的父母也从希腊来到了美国,跟他们居住在一起。他们也希望复婚尽快提上日程。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彻底打乱了他们的生活秩序。1998年6月21日清晨,亚利山德拉向警方报案说前妻在浴室里触电身亡。 接到报警后,几名警员迅速赶往现场。死者在浴缸中央,脸朝下趴着。浴缸里发现了一块女士手表,表针停在12点30分。据推断,死亡时间应在当晚的12点20分到12点45分之间。尸体旁边放着一台收音机。案发现场似乎一目了然:梅拉妮在深夜洗澡时本来打算听听音乐或者广播,却由于电器落水而导致触电身亡。这看起来似乎是一起悲惨的意外事件。于是,警方初步认定,梅拉妮是因意外事故死亡。 亚利山德拉向警方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当天清晨时分,亚利山德拉起床后没有看到梅拉妮,梅拉妮不在厨房、客厅和地下室。这时他不经意间发现浴室的门始终紧紧闭着,而且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动静。于是,他匆忙去叫一位邻居来帮忙。他们不断敲门,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迫不得已,他们一起踢开房门冲进了浴室,眼前的情景惊住了他们:梅拉妮倒在浴缸中,早已停止了呼吸。 那天正好是星期天,一大早,梅拉妮的父亲鲍姆勒赶往郊区参加老朋友聚会。半路上他接到了妻子的电话。妻子哭着告诉他女儿梅拉妮死亡的消息,并说,警方认为女儿的死是意外事故。听到噩耗以后鲍姆勒大为震惊。但鲍姆勒认为女儿意外死亡的可能性并不大。 被伪造的现场 过去,鲍姆勒曾反复告诫他的孩子不要把电器带进浴室,而且梅拉妮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做的,从没有把电器带进浴室里去。他相信,自己的女儿掌握基本的常识,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失误。他驱车赶往警察局,将自己的怀疑全盘托出,希望重新调查女儿的案件。 当时,路易斯安那州曾出现连环凶杀案。凶手是个变态杀人狂,精神极度错乱,身份仍然是个谜。在这个连环杀人狂的字典里,有个词叫“适当时机”,那么,梅拉妮是否碰巧撞上了连环杀人狂的“适当时机”? 面对错综复杂的案情,只有找出真相,才能告慰死者家属。 警员们将梅拉妮的尸体送往法医处。为了进一步确定死因,法医病理学家罗伯特仔细检验了死者的尸体,并对梅拉妮的尸体进行了解剖。结果在死者的一个大脚趾上发现了明显的、非常严重的电灼伤痕迹。电灼伤表现为环状,这种结果只能是电线缠绕在大脚趾上造成的。与此同时,在梅拉妮的颈部也发现了类似的电灼伤。电烧灼现象无法解释,现场没有发现导致这一现象的证据。这说明现场已被伪造。这是个触目惊心的发现。 现在,梅拉妮案属于连环杀人案中的一环这一可能已经基本可以排除了,因为连环杀人狂作案后从不伪造现场。与此同时,警方发现,亚利山德拉表现非常反常。调查重点于是集中在了亚利山德拉身上。 警方对案件进行了认真分析。如果像亚利山德拉所说的那样,梅拉妮一直反锁浴室房门,对他的敲门没有作出任何回应,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一般会显得非常担心。但事实上他并没有。一般来说,人们在遇到这种情况时,大都会毫不犹豫地立即破门而入,以便及时挽救亲人的生命。但是,他的行为却更加让人难以理解,他不仅没有这样做,相反却跑下楼去寻找邻居前来帮忙。从以上情况来看,他的反应完全不合逻辑,甚至非常可疑。而且,警方在对浴缸进行检查后发现它并未与地面接触,因此就算收音机落入水中,也不会给梅拉妮带来任何危险,除非她抓住电插座或其他金属器材。事实上,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 警员们在询问亚利山德拉时,亚利山德拉的说辞不够准确,也没有说出全部所知,他根本就没有提到电线。面对警方再次登门提出的质疑,亚利山德拉又突然自毁前言,改口说梅拉妮是死于自杀,并向警方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当晚他发现梅拉妮长时间待在浴室里不出来,准备给孩子们洗澡的他有些担心,于是敲浴室的门。里面传来梅拉妮的声音:“请等我一会儿,亲爱的。”亚利山德拉于是先带孩子们看儿童节目去了。一刻钟后,仍旧不见梅拉妮出来的亚利山德拉感觉更加疑惑了。再次敲门后发现浴室门从里面闭锁了,他马上破门而入,冲了进去。随后就看见梅拉妮躺在浴缸里,脚上还缠着一段裸露的电线,电线的另一端就连着插座,还没有启动电源。他大惊,冲过去拔掉电线,连问梅拉妮为什么要这样。梅拉妮说,今天看到电视上一个女人无意间如此送掉了性命,感到好奇而已。亚利山德拉赶紧扶着梅拉妮走出浴室,安排她和孩子们睡下,自己才去休息。在他睡下后,梅拉妮却在浴室中自杀了。 亚利山德拉为何要把自杀现场伪造成意外事故现场呢? 致命的婚姻 亚利山德拉向警方说出了他伪造现场的原因。由于亚利山德拉是希腊人,他的宗教信仰使他根本无法忍受梅拉妮的这种死亡方式,于是他不得不将现场布置成意外事故的样子,以掩盖梅拉妮自杀的事实。之后,他才急忙跑下楼喊来邻居…… 为了彻底弄清梅拉妮的死亡真相,调查人员决定用一头猪现场模拟所谓的自杀场面,由罗伯特主持。罗伯特根据当时的现场情况对房间进行了布置。在浴缸里放置了一头死猪,然后将一根铜线搭在死猪的腿上,再将铜线的另一端与电插座连接起来。这样做只是要确定究竟在什么情况下,电线才能对死者造成类似的电灼伤。 浴室中的插座启动后,电流通向死猪,的确在猪腿上造成了电灼伤,但无法在颈部造成电烧灼的痕迹。仅此一点,即可排除死者的自杀可能。显而易见,梅拉妮很可能是遭到了谋杀,那么谁会午夜时分将梅拉妮杀害在浴缸呢?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表述经过时词不达意的亚利山德拉。紧接着的发现更加证实了这一点。罗伯特在死者肺部发现了只有在气绝身亡时才会产生的特殊细胞;死者口中有蕈状泡沫;水性肺水肿明显,骨有压痕;肝脏、肾脏及脾多处有淤血。这些都证明梅拉妮的真正死因并不是被电死,而是溺水而亡的。 在一系列证据面前,亚利山德拉终于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的真相浮出了水面。 在邻居和朋友们看来,梅拉妮和亚利山德拉生活美满,两人不时跟孩子和父母出游,经常举行家庭聚会。但风光的背后掩藏着许多问题。他们之间仍然存在许多矛盾并不时地爆发出来。正因为如此,梅拉妮希望延期举行复婚仪式,留给彼此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考虑清楚两者是否适合复婚。而亚利山德拉及其父母则希望尽快到希腊举行复婚仪式,这样的话对孩子们也是一种安慰和保障。因为这件事,他们争吵了无数次。 在案发当天,两人又为举行婚礼一事争吵不休。傍晚时分,心情不畅的梅拉妮与妹妹前往一家俱乐部喝酒聊天,以疏解自己的烦心事。她们一直在俱乐部待到深夜,直到夜深人静时,微醉的梅拉妮才开车回家。 到家后的梅拉妮本来打算好好放松一下,在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但是对她的晚归和丢下孩子酗酒的行为十分不满的亚利山德拉却将她堵在浴室中,对其横加指责,两人随后又发生了激烈争吵。接着,亚利山德拉突然恼羞成怒,紧紧扣住梅拉妮的脚踝,将她头朝下提了起来。惊慌失措的梅拉妮清楚自己的情况有多糟,知道自己需要帮助,她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呼喊救命。这一举动使亚利山德拉更加气急败坏,他生怕夫妻纠纷吵醒已经睡下的父母或者引来邻居,于是将梅拉妮的头浸入水中,试图淹死她。在梅拉妮没有了声息之后,紧接着,亚利山德拉更加惨无人道,他将电线搭在她的颈部和大脚趾上,并迅速接通了电流……后来又制造了意外现场。 最终,亚历山德拉被法庭判决犯有杀人罪而锒铛入狱。 收音机是几天前亚利山德拉送给梅拉妮的一件礼物,当时亚利山德拉说:“亲爱的,有一件迷人的礼物送给你,尽管现在它对你没有什么价值――也许有一天会派上用场!”这是亚利山德拉准备杀害梅拉妮的预言吗 金椒神探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巧入官门 覃路是西县一个小贩子,以卖辣椒营生,打今儿一大早到集市摆摊,就没人问过铺子。而街头对面的宏利辣椒铺生意却很红火。覃路本想把辣椒转手卖给宏利辣椒铺的老板张麻,但张麻不干,还反过来欺辱说:“卖不了你就收了铺子吧。”覃路一听一股气冲到了脑门,大骂张麻缺德。张麻二话没说就冲了出去给了覃路一巴掌。覃路顿时“啊呀”一声,双手蒙着眼大叫:“好你个张麻!你用辣椒粉洒我眼睛!”。 原来,张麻手里沾着辣椒粉,一巴掌打过去,辣椒粉飞进了覃路的眼睛。张麻大笑道:“还不快滚,再叫嚷,老子让你到烂泥沟里躺着去。”顿时街上不少人围观起来看热闹。突然,人群外一阵马嘶声响起,一个震耳的呵斥声传来:“贴官榜啦!前方人群闪开!” 说时迟那时快,人们立马散去,只见一个高壮的甲兵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街壁旁贴上榜文,然后迅速驾马离去。只见榜头上写着大大一个“缉”字,下方有文:盗贼猖獗,盗朝廷贡品,望官民通力缉拿,有线索助缉得盗贼者,重赏。 人们立马围着官榜议论纷纷。覃路此时眯着眼走到路边的水沟旁洗眼。但辣椒入眼,岂是一洗就好,覃路眯着眼便想往家走,但不全看得见路,只能靠着墙壁走,不料竟碰到似纸张的东西,此时他正想找样东西来擦脸上的水珠,于是顺手一扯,竟是把官榜给撕了下来! 这一来,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有人高呼:“有人揭官榜啦!”。霎时街上沸腾了起来。忽然人群中窜出一人,一把抓住覃路道:“有胆子揭榜!就快随我去县衙见官吧!” 覃路一听就知道抓他的是张麻,就一肚子火,大叫:“张麻,动手打人的是你,要去见官还是我领着你去吧!别以为你和县太爷熟……”没等覃路说完,张麻立刻摁住覃路,覃路疼得“啊”的一声大叫,刚才没说完的话就断了。张麻拿过覃路手中的官榜一字一字地念了起来。覃路听罢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他知道揭官榜可不是一件小事,顿时脑袋“嗡”的一声响,差点晕了过去。张麻哈哈大笑,拉着覃路朝县衙走去。覃路一路上挣扎想逃,可张麻人壮力大,哪逃得了!无奈只得哭喊大叫,一路上眼泪没少流,但这一来,倒是眼睛不辣了,能睁开了。 来到县衙见到了县令,覃路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大人饶命啊!我……我……”虽吞吞吐吐,但总算把误揭官榜的事情给说了。 县令听罢,稍想片刻说:“如此说来,倒是冤枉你了。不过你揭了官榜,且众人都看到了,若本县就此放你出去,辖内官民必说本县破不了案,便找个人揭了官榜。这岂不成了本县推脱责任的笑话了。你且先在府上留几日,等我想好对策再行决断。” 覃路听县令说要将自己留在县衙,也无话可说,便点头称是。 覃路本是个孤儿,由做买卖营生的舅舅拉扯大,上过几年私塾。十五岁那年,舅舅外出进货出了意外,死在了路途中。为了营生,覃路学着舅舅教过的本事,卖点蔬菜瓜果,如今已做了六年的小贩子。他对蔬菜瓜果倒是熟悉,这日就在县衙里做些洗菜剥果皮的活,住在柴房里。 灵机脱险 晚上,覃路在柴房洗菜,突然一名衙卫推门而入,把一小袋辣椒往桌子上一甩就说:“这年头,辣椒价快赶上肉价了,就这一袋,得值两斤肉价。” “才一天怎的这般贵了?”覃路问。那衙卫说:“如今宏利辣椒铺独揽了辣椒买卖,你们这些小铺都关了,现在辣椒价由他说,不贵才怪呢!”覃路无奈地摇了摇头。那衙卫斜着眼睛看了看覃路,说:“你小子还关心这事干啥?”覃路说:“过几日,县爷放了我回去,我还得卖辣椒营生,怎不关心了?”那衙卫阴笑一声,说:“你还想回去!你就等着杀头吧!”覃路一听吓了一跳,忙问:“难不成县爷要杀我?”那衙卫点了点头。覃路顿时慌了。那衙卫把嘴凑到他耳边说:“贡品在县内被盗,这就是县爷的事。这伙盗贼到现在都找不着,县爷为保住官帽,得说你是盗贼一伙的。然后说你揭了官榜,是为了掩人耳目。如此一来,县爷再找几个人犯和你一同斩首,把尸首往山洞里一扔,到时候说你是盗贼谁不信?” 覃路觉得这话入理,忙问:“那有何法子能躲过这一劫啊?”那衙卫哈哈一笑道:“除非知州大人保你,否则,你就等着被收尸吧!”覃路忙问:“那知州大人又在何方?又有何法可救我?”衙卫道:“要让知州大人救你,除非你有缉贼良策。”覃路先是一阵心凉,但顿时灵念一闪,便说:“大哥,恭喜你啦,你发达啦!”衙卫:“有何可恭喜的?”覃路:“其实县令并没冤枉我,我确是盗贼,本想揭了官榜了事,不料误打误撞还是逃不了那要死的命。但我年纪轻轻,不想这就死去。干脆这般,我与你说出我同伙和贡品在何处,你领功得赏,放我一条生路如何?”那衙卫顿了一会儿,说:“你小子别耍什么花样,就你这卖辣椒的小浪子也敢做贼!”覃路道:“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如今这年头,卖辣子能赚几个钱?这贡品可值钱啊,若能分上一份,这一辈子还用愁那吃穿不成!” 衙卫想了想,觉得这一个卖辣椒的小子竟然敢揭了官榜,想必不是胡来,何况当下知道自己要死,求生要紧,还有什么事敢瞒着?于是便问:“那贡品现在何处?”覃路说:“大哥,您当我傻啊,我说出来您独自个领功去了,我怎么办?”那衙卫拉长着脸说:“你小子要怎样?”覃路:“你先带我去见知州大人,知州大人许诺不杀我了,我到时把贡品藏处一说,你领兵缉贼找回贡品升官发财,我继续卖我的辣椒。怎样?”衙卫想:这小子倒是机灵,不过若他真是盗贼,能供出同伙和贡品之处,求个知州大人保命那也不过分,若真能找回贡品,我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到时候升官发财……那衙卫想到此,乐得合不拢嘴,便对覃路说:“你小子要是骗我,我让你到阎王爷跟前卖辣椒去!”“哪敢哪敢,我的命都拴在您手里了,您当然可现在取了去,我吃了豹子胆也不敢骗大哥您啊!”那衙卫点了点头。“但当下得想法子到州府去才行。”覃路说。 不料衙卫皱起了眉头说:“县爷今日叫我来杀你,等会儿我要是交不了差,县爷必定追问下去,到时咱出不了城就挨抓了,那可怎办?”覃路说:“等会儿你去告知县爷说事已办成,难不成杀我一个小喽?县爷还亲自来验尸?县爷定不能把我尸首放在府内吧,何况杀人之事当不可张扬,县爷叫你来杀我,必定叫你把我尸首运走,到时咱们不就可以出去了吗!” 那衙卫想这也在理,于是便从了覃路之计。果然,县爷听罢一摆手说:“赶快把尸首扔到山洞去!”临时还不忘交代衙卫,“用马车拉出去,走后门。”那衙卫喜不胜收,于是快步回到柴房,绑了覃路装进麻袋上马车就出县衙后门而去了。 灵机脱险 晚上,覃路在柴房洗菜,突然一名衙卫推门而入,把一小袋辣椒往桌子上一甩就说:“这年头,辣椒价快赶上肉价了,就这一袋,得值两斤肉价。” “才一天怎的这般贵了?”覃路问。那衙卫说:“如今宏利辣椒铺独揽了辣椒买卖,你们这些小铺都关了,现在辣椒价由他说,不贵才怪呢!”覃路无奈地摇了摇头。那衙卫斜着眼睛看了看覃路,说:“你小子还关心这事干啥?”覃路说:“过几日,县爷放了我回去,我还得卖辣椒营生,怎不关心了?”那衙卫阴笑一声,说:“你还想回去!你就等着杀头吧!”覃路一听吓了一跳,忙问:“难不成县爷要杀我?”那衙卫点了点头。覃路顿时慌了。那衙卫把嘴凑到他耳边说:“贡品在县内被盗,这就是县爷的事。这伙盗贼到现在都找不着,县爷为保住官帽,得说你是盗贼一伙的。然后说你揭了官榜,是为了掩人耳目。如此一来,县爷再找几个人犯和你一同斩首,把尸首往山洞里一扔,到时候说你是盗贼谁不信?” 覃路觉得这话入理,忙问:“那有何法子能躲过这一劫啊?”那衙卫哈哈一笑道:“除非知州大人保你,否则,你就等着被收尸吧!”覃路忙问:“那知州大人又在何方?又有何法可救我?”衙卫道:“要让知州大人救你,除非你有缉贼良策。”覃路先是一阵心凉,但顿时灵念一闪,便说:“大哥,恭喜你啦,你发达啦!”衙卫:“有何可恭喜的?”覃路:“其实县令并没冤枉我,我确是盗贼,本想揭了官榜了事,不料误打误撞还是逃不了那要死的命。但我年纪轻轻,不想这就死去。干脆这般,我与你说出我同伙和贡品在何处,你领功得赏,放我一条生路如何?”那衙卫顿了一会儿,说:“你小子别耍什么花样,就你这卖辣椒的小浪子也敢做贼!”覃路道:“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如今这年头,卖辣子能赚几个钱?这贡品可值钱啊,若能分上一份,这一辈子还用愁那吃穿不成!” 衙卫想了想,觉得这一个卖辣椒的小子竟然敢揭了官榜,想必不是胡来,何况当下知道自己要死,求生要紧,还有什么事敢瞒着?于是便问:“那贡品现在何处?”覃路说:“大哥,您当我傻啊,我说出来您独自个领功去了,我怎么办?”那衙卫拉长着脸说:“你小子要怎样?”覃路:“你先带我去见知州大人,知州大人许诺不杀我了,我到时把贡品藏处一说,你领兵缉贼找回贡品升官发财,我继续卖我的辣椒。怎样?”衙卫想:这小子倒是机灵,不过若他真是盗贼,能供出同伙和贡品之处,求个知州大人保命那也不过分,若真能找回贡品,我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到时候升官发财……那衙卫想到此,乐得合不拢嘴,便对覃路说:“你小子要是骗我,我让你到阎王爷跟前卖辣椒去!”“哪敢哪敢,我的命都拴在您手里了,您当然可现在取了去,我吃了豹子胆也不敢骗大哥您啊!”那衙卫点了点头。“但当下得想法子到州府去才行。”覃路说。 不料衙卫皱起了眉头说:“县爷今日叫我来杀你,等会儿我要是交不了差,县爷必定追问下去,到时咱出不了城就挨抓了,那可怎办?”覃路说:“等会儿你去告知县爷说事已办成,难不成杀我一个小喽?县爷还亲自来验尸?县爷定不能把我尸首放在府内吧,何况杀人之事当不可张扬,县爷叫你来杀我,必定叫你把我尸首运走,到时咱们不就可以出去了吗!” 那衙卫想这也在理,于是便从了覃路之计。果然,县爷听罢一摆手说:“赶快把尸首扔到山洞去!”临时还不忘交代衙卫,“用马车拉出去,走后门。”那衙卫喜不胜收,于是快步回到柴房,绑了覃路装进麻袋上马车就出县衙后门而去了。 良计擒贼 知州用了覃路的计,就派官兵前去操纵集市。果不其然,当蔬菜瓜果断了三天不卖后,第四天开仓出卖,临近打烊时,一个灰衣汉子就匆匆赶来叫道:“老板,秤我二十个大白菜。”菜店老板是穿了便服的官兵,依照覃路事前交代,找了个事由只秤他两个,这样一餐吃完,下一餐还得来买。果然,三天过去,每天临近店要打烊之时,那个灰衣大汉都来买白菜。覃路断定此人定是盗贼,便通知知州,知州派出捕快,连夜暗随那灰衣人,见那灰衣人来到一座山上,走进一个洞中,洞里边还有十个黑衣人。捕快潜在洞口,偷听言语,才知这伙人真是盗贼,于是火速回报知州,知州立马派兵前去缉拿,全捉了那伙盗贼。 审讯时,那伙盗贼知是盗了朝廷贡品,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原来,那伙盗贼行盗之时并不知晓所盗之物是贡品。为首的那贼首说,前几日他们收到一个蒙面人传信,说有一批物件运过县境,叫他们去劫持,他们到了后,看到押送货物的是官兵,便不敢乱动,于是他们在夜间燃放迷香,待得押货的人昏迷后,他们才盗走那些物件。盗回物件后,他们依传信人事前吩咐,所盗物件并未打开就交与传信人,可那传信人蒙着面,给了他们五百两酬金了事。第二天,他们听到有榜文贴出,说是贡品遭盗,这才知他们昨夜盗的是朝廷贡品,个个提心吊胆,想再联络传信人商议如何对策,但传信人已断去联络,无奈他们只能藏到深山洞穴中,想等风声稍松后就离开西县。 知州看着这伙盗贼一个个吓得魂儿都飞了,量他们也不敢撒谎,但如今蒙面人无从查找,朝廷贡品还是下落不明,知州不禁眉头紧锁。正此时,覃路传话与知州说他有寻回贡品之策。知州见覃路用计助他缉拿了盗贼,深赏其才智,便叫来商量。覃路和知州说了一番。知州便叫来左右,吩咐行事。 第二日大早,一个官兵到州府报信说找到朝廷贡品了,并也将拿走贡品之人捉了。知州大人忙起身前往查看,确实是朝廷贡品,而且未有一件遗失!此时知州乐开了怀,对覃路说:“覃路啊,你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啊,我会将此时上报朝廷,你就等着领赏吧!” 成就功名 原来,听知州大人审讯那伙盗贼,覃路才知道真正要盗贡品的另有其人。覃路想,这伙盗贼平时胡作非为,一听到是盗了朝廷贡品,就吓得魂飞魄散,那真正想盗贡品之人定是有权势之人,否则谁敢去做那被杀头的事!但在县里,最有权势的莫过于县爷了。何况,朝廷贡品押运,过地方县必先通知县官,知道贡品押运线路的只有县爷。之后贡品被盗了,县爷不但不查,还想找人顶罪了事。几件事加起来,盗贡品定与县爷有关。那日覃路如此和知州说了,知州觉得在理,便要令官兵搜县衙。但覃路又说,贡品定不在县衙里,而是在宏利辣椒铺里。覃路说,宏利辣椒铺的老板是县令的熟客,他好几次上山采果晚归,都看到张麻夜间出入县衙,可见两人交情非同一般,那日他误揭官榜被张麻抓住时,曾大骂张麻和县令有交情,不料话还没出口,张麻就摁住了他,其意是不让他说下去,所以两人定有不可见人之事。如今县令拿到贡品,定不敢放在县衙里,县衙里人多眼杂,万一被发现,那可是送性命的事啊!可贡品也得有个存放的地啊!放在宏利辣椒铺最好,因为宏利辣椒铺每天虽人多,但除了买辣椒谁也不在意其他的,谁会想到贡品会放在那里!何况盗得贡品后,谁不想等风声稍松就尽快运走?可出货得找个出道啊,宏利辣椒铺就是这个道。覃路说,西县少产辣椒,何况今年天灾,大多的辣椒都是从临省贩过来的,他曾听衙卫说,现在辣椒贵了,宏利辣椒铺生意大了,断了其他卖辣椒人的路子了,如此一来,其他人去不了临省进货,宏利辣椒铺就可以大车大车地去,这么一来,把贡品放在载货的车上运走,谁也看不到,何况还有县令的出关通牒,出境谁也不敢翻查啊!再说,出货定要有个跑腿的,宏利辣椒铺的张麻就是个跑腿,要不那日他误揭了官榜,张麻就急着把他送到县衙,果然县令就要杀他灭口顶罪,可见两人是心有默契,不是同伙是什么。 知州那日听覃路说完,觉得句句在理,便派官兵搜了宏利辣椒铺,果然搜出朝廷贡品,抓了张麻。经过一番审讯,张麻供出了县令。 后来县令及张麻被判斩立决。行刑的那一天,覃路来到了刑场,看到张麻不禁叹了一声说:“张麻啊张麻,就是你那一巴掌,把你送上了黄泉路啊!”张麻还不明白覃路说的什么,就人头落地了。 这事过后,知州很赏识覃路,把他留在了州府。一日,知州把覃路叫来,说:“我说过要将你破案之事上报朝廷,今日就给你个说法。”说着递过来一份官文和一个黄布袋,“朝廷任命你为新一任西县县令,这是官文,这黄布袋里是皇上送你的一块匾,你且打开看看。”覃路把布袋打开,惊呼了一声!匾上赫然嵌着四个辣椒红的大字――金椒神探。 血字之谜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龙也今年33岁,与白领信用社大官社长的妻子明美是高中时代的朋友。今年元旦,明美寄来一张贺卡,上面写着这样一段话:“我已经跨入了女人的厄运之年,但愿能平安度过今年。” 昨天,明美又突然给龙也的私人侦探事务所打来了电话,她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安:“你能不能到我家来一次?有个奇怪的家伙老在我家附近转来转去……”“告诉你丈夫了吗?” “我丈夫是个满不在乎的人。喂喂,明天你就来一次吧?” 于是龙也答应第二天一早就去大官家。 汽车在大官府邸的门前停了下来。从茂密的树丛里望过去,能看到被誉为“白领金阁寺”那金碧辉煌的屋顶。 龙也正在付车费时,从住宅的大门里奔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人,边跑边喊:“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龙也赶紧推开车门冲过去。 “被杀了!”女人语无伦次地叫道,“社长和太太被杀了! ……社长的头……头烧起来了!? “什么烧起来了?” 这女人是大官家里的帮佣,名叫杉山寿寿。她的精神已经有点错乱了,也不问明对方是谁,就把初次见面的龙也领进家里。 房屋的建筑完全是依照京都金阁寺的样式仿造的,只不过规模稍小而已。更为华丽的是,屋顶用耀眼的黄色金属板覆盖而成,简直像镀过金一样。 “头……在那里!? 龙也朝寿寿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得大吃一惊:在池塘边的草坪上,有一块黑乎乎的人头似的东西,头发冒着烟,鼻子和嘴巴已经烧糊了,但还能认出是男性的脑袋。 “天哪!这是……主人的头吗?” “是社长的……身体……身体在二楼……”“夫人呢?”龙也想到自己的朋友明美。 “夫人也……请进屋吧。” 龙也已经不可避免地被卷到一场惨剧里去了,因此他觉得有说明一下身份的必要,就把印有侦探事务所所长头衔的名片递给寿寿。 “我就是上面写着的人,也是夫人的朋友。现在,去现场看看吧!” 寿寿边走边告诉龙也,她平时住在这里,昨天好不容易才得到一天休假,就在外面住了一夜。刚才她一回到大官家,就上二楼向社长夫妇问安。见没人答话,就推开门走进去,发现了倒在血泊中社长夫妇的尸体。令人吃惊的是,社长的脑袋被齐根砍下,不知去向。她不知所措地奔出屋来,看见了院里那颗燃烧的脑袋,吓得她赶紧往外逃,恰巧在门口遇到了龙也。 “请尽量别用手去碰屋里的东西。”龙也叮嘱着寿寿,一边拿出手绢,打开了住宅的大门。 “从这个楼梯上去就到了。”寿寿缩在龙也身后说。 龙也生平头一次目睹如此惨无人道的凶杀现常这边是一个赤裸的男子的尸体……颈部涌出的血污淌满了铺在地板上的草席。在男尸的后面,明美也是一丝不挂地倒伏在那里。她的头没被砍去,在脚部和右肩有几条很深的割痕,殷红的血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 龙也思忖着,看起来凶手不是一个人,恐怕是出于仇恨和害怕才下此毒手。大官社长是在死后被砍下脑袋,拿到外面去焚烧的。而他的妻子明美则是被剥光衣服后遭害的。既然是白领信用社的社长,生前肯定干了不少坏事,这真是现世报应。 龙也想起明美在电话中说过,有个奇怪的人老是在她家附近转来转去。估计凶手应该是一个或两个人。 在两具死尸之间,放着一把可能是凶器的手斧,上面沾满了血。 “如果这件凶器是住宅里的物品,那犯人肯定是很熟悉住宅内部情况……”龙也正要向寿寿打听,忽然瞥见了明美的右手。 趴在地上的明美,用右手指在草席上捞出了几个像片假名(日语中的字母)模样的血印,显然是血字。 龙也定神凝视着,竭力拼读出那几个用血写成的字:犯、人、是、二、人。这么说,犯人是两个人。 龙也双手合十,又望了一眼面如土色的明美,濒死时的明美显然是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她那半合的双目充满了哀怨。 走下楼时,龙也问寿寿:“你认识那把手斧吗?看起来,不像是犯人随身带来的。” “我知道,是从一楼的杂物间里取出来的。那里堆满了刀剑和杂物之类的东西。杂物间里的手斧有两把。” “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在寿寿的引导下,龙也来到底楼一间朝北的小屋里。墙上有两个挂手斧的架子,一把手斧还在,另一个架子是空的。可以肯定,犯人用的是这里的手斧。 “好吧,现在赶快报警吧!”龙也说。 从检查结果看,罪犯作案的时间大约在昨天夜里9点以后。 因为,昨天夜里,住在府邻里的寿寿恰好没回来,留宿在外面了。所以,没有人目击作案时的情况。 显然,私人侦探龙也是发现现场的第二个人。他作为被害人明美的朋友,再次应邀来到了该住宅。 寿寿在证词中提到: “来这里的客人中,有人因为还不出钱而垂头丧气,有的人还反过来威胁主人。就在一个星期前左右,还有人打电话来说,要把这个住宅点火烧掉。说这类话的人好像不止一个。” 警方调查人员特别注意的是,明美用右手在草席上写下的血字内容。 从血迹的涂抹方向上看,文字的意思是:犯、人、是、二、人,全是以双线字体写成的。所以,看上去也可以读成:“犯、人、是……”龙也想,也许没有犯人是两个人的意思吧。有了这个念头,他反而相信起第二种读法来了。 当警方正式开始立案调查时,龙也下定了决心,要为朋友大官明美复仇。 “犯人肯定是为金钱而作案的。首先必须从这个角度入手……”考虑停当后,龙也便开始独立侦查了。 一个经常出人大官住宅的“河原园”花木店的职员告诉龙也:“出事的前一天,我一个人在社长住宅里修整篱笆,有个男人来访,正巧社长不在家,那人在院子里走了几圈,说:‘托这位社长的福,我们一家给折腾得够呛。现在,我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会不会是他杀了社长呢?” “那人是空手来的吗?有没有带什么东西?” “他拿着一个旅行用的手提皮包。凶器会不会放在那包里?” “不过,实际使用的凶器是住宅杂物间里的一把手斧,”龙也回答道。“你知道那人的姓名吗?” “不知道。” “是否描述一下那人的相貌?只要大概的模样就行了……”“我试试看。”那职员用铅笔把记忆中的男子模样勾勒了出来。 于是,龙也有了一张第一嫌疑犯的模拟像。 白领信用社以关东地区为中心,有一大批分社。龙也决定先从离大宫住宅最近的樱山分社查看。 分社门上贴着“因社长突然逝世,今天临时停业一天”。 龙也敲敲门,发现没上锁,就径直走了进去。 “哎,今天我们不营业……”一个女职员特意说明。 “我要搜查一下这里。”龙也摆出警察的架势吓唬道。 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男子,他说:“我是这里的分社长,不知有何公干?” 龙也问道:“你们社长被杀的事,想必已经听说了吧?” “是的。” “那么,请好好看看这张模拟像。就是这个人。” 说着,龙也把画像放在那人面前。 年轻的社长仔细地看起画像来。那位女职员也凑过来。 “怎么样?有没有印象?” “好像见过……”女职员先开了口。 “什么时候?在哪里?”龙也追问道。 “我想想…是什么时候呀?”女职员思索着。 分社长接茬说:“对了,我想起来了,是不是一星期前左右,往社里打过电话后,又到这里来的那个人呀?他是云雀新村分社的顾客……”“他来干什么?” “他说我们牟取暴利,不讲良心。还说要我们把放款利息减少一半,到期还不清债,可以延期付款。照他这么做,我们这一行就没法干了。” “他光说这些就算了吗?” “哪里,他还扔烟灰缸,踢桌子。真是个可恶的家伙。” “然后呢?” “就这些。不过我们常遇到这种人,所以并不特别吃惊。那人走后,我们把情况通知了云雀新村分社的负责人。” “请等一下。为什么别的分社的顾客会闹到你们这里来呢?” “可能是他去社长家里,没见到社长,回来时,看见我们分社,就过来发泄一通吧。”’云雀新村是个新住宅区,这个分社也贴出了“临时停业”的字条。 龙也走进去一看,只见分社长正在金库前忙碌着,一位女职员捧着账本核对数字。 龙也上去作了自我介绍。 “是为后藤昌次的事来的吧?” 原来,花木店职员说起的那人名叫后藤昌次。 “是这个人吗?”龙也把模拟像递过去。 “是他,后藤。” “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您是警察吗?”分社长反问道。 “这个……反正是类似的角色!”龙也故意含糊其词。 “是那人杀了社长吗?” “这一点还须调查……有这个可能性。所以,请把所有的材料拿出来给我看看。” “不过……这个…不好办哪!我们接到总社的命令,从现在起开始整理账目,在完成之前……”“那就把后藤昌次的住所和工作单位……”“好吧!我去抄给你。”分社长总算答应了。片刻后,他拿着一张写有住址和电话号码的便条纸出来了。“我们就知道这些,请你查证一下,要是假地址的话,本社也无能为力了。这里是他的住址……工作单位名称是‘大日本宇宙会’。” “大日本宇宙会?是个什么机构?” “我们也不太清楚,像是个宗教团体,听说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了。” “是吗?让您费力了,十分感谢。今后要是有关于后藤的消息,请打电话告诉我。”说完,龙也从钱包里取出一张一万元的钞票,塞到分社长的手里。干私人侦探,钱是很有用的。要想得到情报,必须舍得掏钱。 龙也直接回到自己的侦探事务所。他的事务所规模很小,除了他这个所长外,只有一个名叫舞子的女职员。 龙也一回到事务所,舞子立刻给龙也沏上了一杯茶。 “谢谢。我一会儿到外面去吃饭。说不定会有人打电话来。” 龙也一口喝完茶,交待一句就出门到斜对面的日本面馆里去了。 龙也要了一份面条后,便开始思索起来。“罪犯极有可能是后藤昌次。杀人手段很有点阴沉的宗教味。看来,对‘大日本宇宙会’也得调查一番。” 趁面条还没送来,龙也用店里的公用电话往“大日本宇宙会”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好像是个男职员。 “劳驾,后藤昌次先生在吗?” “你是谁?”对方的口气很生硬。 “我是他的熟人,我想见见后藤先生。” “后藤从昨天起就没来过,我们也正在找他呢。家里也没人。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就算了。” “你这个混蛋!” 对方破口大骂起来。龙也赶紧挂断了电话。 看起来,他们确实不知道后藤在哪里。后藤肯定是在出事后逃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匆匆吃完面条,赶紧回到事务所。 一见到他,舞子赶紧报告:“先生,有人来过电话。” “哪里打来的?” “说是什么信用社的云雀新村分社。让您打个电话过去。” “谢谢。”龙也立刻拿起了电话。没想到,一万元钱居然这么快就发生效力了。 “龙也先生吗?有个女人来过电话了。” “女人?” “是的,说是后藤的女人。她说,后藤干掉了社长,掠走了财产,再也不会到我们分社来了。” “这么说,是特地来告诉你们,是他作的案?” “不错。” “就这些吗?” “就这些。” “那么,他是和那个女的在一起了?关于那个女人,有什么线索吗?”龙也追问道。 “实在不清楚……不过,遇到他这种人,我们倒了大霉了。” “怎么啦?” “看来他在社长家里拿走了大笔财产。这样的话,我们的社也要破产了。” 龙也心想:“活该。” 当天夜里,龙也喝了很多酒才上床睡觉。其实他的卧室就是在侦探事务所里放了张沙发床。 第二天早上龙也醒过来,已经8点。他拿起当日的报纸粗略地浏览了一下政治、经济栏目后,就埋头看起社会新闻版来。在这个版面上,详细报道了信用社社长惨遭杀害的细节。龙也正在细读时,事务所内线对讲机的铃响了。 “谁呀,这么早就……要是舞子的话,肯定会直接进来的……”龙也思忖着,拿起了对讲机。 “我是每朝新闻的记者,非常抱歉,想进来和您谈谈有关信用社的案件。” 龙也突然想到,如果对记者进行反采访,可以了解到新的情况。于是,他答应道:“请吧。我这就来开门。” 门刚打开,一个30来岁的瘦个子记者就闯了进来。 “龙也先生实际上是第一个发现事件现场的人。眼下警方正在追问那个叫杉山寿寿的女佣……”说着,他找了把椅子坐下来。 “有什么进展吗?”龙也不失时机地发问道。 “没有,无非是尸体解剖之类吧……龙也先生和被害人是什么关系呢?” “我和社长夫人曾在东西高中一起同过学,所以是老相识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么,夫人对先生说了些什么呢?” “说是让我去一次。”龙也想,还是少说为妙。 “为什么呢?” “她说有个奇怪的人在附近转来转去,所以心里很不安。” “就这些吗?其实,把保安公司的人叫来不就行了吗?他们的住宅是请了保安公司来警卫的,何必特意请先生去呢?” “这么说,我说的不是真话喽?” “请原谅,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在那个住宅里,别说干什么事情,跨进门就不太容易。除了那个知道如何切断报警电源的佣人以外,普通人是无法进去的。” “要想杀害大宫夫妇的话,总会有办法的。”龙也讥讽地笑。 “那当然。那位夫人,是位什么样的女人呢?比方说吧,大官社长本是从小股东暴发为金融信用界头面人物的,属于那种无知泼皮,而……”“哦,社长夫人可是个正派人,谁都说她温顺和善……听说是经人介绍才和大宫结婚的。所以,我觉得实际上他们并不般配。对她来说,可能也只有忍受这条路了。” 那位记者点了点头。“也许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在夫人的右腕上,有一块刺着紫藤花的文身。” 龙也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在观察尸体时,因为一片血泊,惨不忍睹,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紫藤花吗?……她是很喜欢花的。” “而社长的脊梁上刺有仙鹤的文身。大概夫人是为了迎合社长的趣味才刺上去的吧。” “这真是夫唱妇随。我刚才不是说过,她是个温顺的人……”龙也解释道。 “听说,先生从昨天起就在追查一个名叫后藤昌次的人……”记者又问。 “这是本事务所的业务机密,无可奉告。请原谅,我只能到此为止了。”龙也当机立断地结束了谈话。 白领金融信用社社长大官夫妇被害案发生后的第三天,案情出现了意外的发展。信用社的副社长和顾问律师紧急召开了记者招待会,中山副社长披露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情况:“社长突然死亡,使我们一下子不知所措。因为,我们社一直是社长独断专行,全部事务都掌握在他手里。虽说我是副社长,可是对于金库中的财产属谁,全都一无所知。了解这些情况的,只有大宫社长一个人。我们花了两天时间,对社里的财产进行了一次盘点,结果发现了一个重大事实:本社拥有的现金和证券大部分已不知去向,社里掌握的股份也几乎全归第三者所有了。更令人惊讶的是,作为社长个人资产的那幢住宅已经押出去,换成了现金。现在,社长一死,谁也不知这笔现金的去处了。” 记者们纷纷对此提出详细的诘问。 顾问律师立原作了如下说明:“……关于这笔失踪的财产,社长生前肯定考虑过藏在何处的问题。而杀害社长夫妇的罪犯显然了解现金的去处,为了独吞这笔财产而杀人灭口。我们将和警方合作,查出夺走这笔财产的罪犯。” 有人向律师问道:“那现在是否已经有目标了呢?” 律师回答:“从现在掌握的线索来看,有个叫G某某的在事件发生后去向不明。所以,此人是我们注意的首要对象。” “有没有其他可疑的对象呢?”另一个人发问道。 “事件发生后,还有一个人失踪了。她就是大宫社长常去的电子游戏俱乐部的女老板,名叫栗原弥美。此人对社长的私生活好像有所了解。” “对于刚才说的G某某,能否公开其真实姓名?” 对于这个提问,律师和副社长短促交谈后说:“是个名叫后藤昌次的人。但是还不能断定凶手一定是他。” 龙也读着关于中山副社长会见记者的新闻报道,不由嘀咕起来:“原来电子游戏俱乐部的女老板是大官社长的情妇啊!” 龙也每星期要去一次电子游戏俱乐部。他和栗原弥美也相当熟悉,这是位颇有姿色的女老板。 像她这种金钱至上的女人,什么事干不出来,也许是她拿了信用社的钱以后逃跑了吧?不过,弥美一个人是干不了那种事的。说不定,她是和后藤昌次两个人合伙,导演了那一幕惨剧。 这就对了,明美留下的血字不是“犯人是二人”吗? 想到这里,龙也在便条纸上拼写着那几个片假名。看着自己写下来的字,龙也猛然惊颤了一下。难道会是这样?龙也简直不敢相信。不可能吧……这样一来,明美的遗言就改变了模样。龙也突然想起记者的话。 “夫人的右腕上刺有一块紫藤花的小文身。而社长脊梁上刺有仙鹤图案的文身。恐怕夫人是为了迎合社长的趣味才文身的吧……”龙也当时也是这样分析的。 她的文身应该是与大宫社长的文身相配的了。大宫在背上刺了仙鹤,因此,与鹤相配的应该是日出的图案。可是,为什么明美却在手腕上刺了紫藤花的图案呢?为什么他们夫妇的文身图案竟会不一致呢……龙也给舞子留了一张字条后,就坐上东海道新干线“回声号”出差去了。 他要去的地方是栗卷弥美———本名栗原良美的老家静冈市郊。动身之前,他给住在静冈的同行朋友蒲田四郎挂了一个电话,打听栗原良美最近是否买进过住宅。 调查结果证明,龙也的推理是正确的。大官住宅事件发生的前三天,良美购进了地处郊外的高级住宅“太阳新村”里的一套单间。 龙也乘坐新干线在静冈站下车后,立即坐出租车前往太阳新村。 3号楼的户主铭牌上写着栗原大介的名字。 “栗卷弥美会不会是和那个男的化名住在这里?” 龙也踌躇不决,怕贸然上门,反而会使她加重戒心。还是等目标出门时再逮住她。 龙也打定主意后,就坐在新村垃圾场的背角处,拿出望远镜,望着弥美的房间。粉红色的窗帘不时晃动着,隐约可见来回走动的人影。 两个小男孩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练习投棒球。一个球滚到龙也的面前。 “接球!”龙也说,捡起球投了回去。 “叔叔,谢谢您!”小学生高兴地笑了。 正在这时,一个戴墨镜的女人的身影出现在大楼的门口。龙也刚起身投完球,已经来不及躲起来了。他发现,这女人的发型虽然和栗卷弥美的不一样。但肯定是弥美。 “那不是弥美吗?”龙也试着叫了一声。 那女人愣了一下。“你认错人了,你是谁?” “一柳龙也!”龙也猛然伸出右手,一下摘掉了她的墨镜。 “干什么呀!”女人狼狈地叫起来。 “哟,真是你!你选的地方真不错呀!” 弥美再也不能装模作样了,只好改变态度:“怎么,是阿龙埃我还以为是谁呢!” “这还差不多。认不出我倒是没什么,怎么连你自己是谁都搞不清了?” “因为有点麻烦呀!” “为什么会有麻烦呢?大家都在找你呢。首先,你的客人……那位大宫社长被杀后,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了?”龙也毫不放松。 “还不是想避避嫌疑。” “为什么……这么说,你是知道罪犯是谁了?” 弥美的脸刷地红了,顷刻又变得苍白起来。 “唔,还算老实。告诉你,我是大官社长夫人的朋友,受她委托侦查罪犯。怎么样,把罪犯的名字说出来吧?” 在龙也的逼迫下,弥美惊慌地说:“这里太引人注目了。走,上我家去。” 龙也把墨镜还给弥美,一起进了电梯。进屋后,弥美开口道:“我说阿龙,请你告诉我,你是从哪里了解到情况的?” “我吗?我解开了明美夫人的遗言之谜。”龙也回答道。“她在临死前留下了‘犯人是二人’的血字。不过,事实上并不是两个人。” “那……” “是这样,把‘二人’不拆开相叠不就成了‘夫’字吗?杀害明美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身为丈夫的大官社长!” “碍…这么说,是丈夫把妻子杀死,然后再自己自杀的?” “这怎么可能?再巧妙的人也无法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以后,再浇上灯油烧吧?” “可是……这样……” “别装腔作势了,你心里很清楚。妻子的文身是紫藤花,对应的图案只能是杜鹃花。可是,那男的尸体上的文身却是鹤。我了解到那个失踪的后藤昌次的背上倒是刺有鹤的。这说明,社长还活着,替死的是后藤昌次。所以,才用灯油浇在头上烧,好让人认不出死的究竟是谁。” 龙也说出了自己的推理。 “简直是胡言乱语!社长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呢?”弥美粗暴地吼起来。 “怎么,还要说得更明白?那就听听藏在窗帘后面的大宫社长自己是怎么说的吧!” 龙也的话音刚落,窗帘后真的出现了一个高个男人。他手里拿老一支枪。 “弥美,不用多说了,这家伙的调查该结束了。”大官社长冷冷地开了腔。 “瞧,我的推理没错吧……”龙也从胸口的衣袋里取出一支很粗的活动铅笔。 “我想你还是自认倒霉吧!”大宫社长说。 “要杀我,枪一响,不就惊动了大楼里的人吗?” “哈哈哈……这把枪上已经装上了消声器。” “明白了。既然是这样,我很想知道你放弃白领金融信用社而到这里来过隐居生活,到底图的是什么?” “你这年轻人胆量还真不校”大官社长哼了一句。 “所以我才会干侦探这一行嘛。” “听着,让我告诉你吧。信用社已经不行了。如今,对白领金融信用社的管制越来越严,银行也不像以前那样放款给我们了。这样下去,非变成穷光蛋不可。不光如此,负债人里想要干掉我的家伙也大有人在,后藤就是其中之一。丰田商事会长被杀后,这种下场难保不会轮到我的头上。我必须早下决断,渡过难关。所以,听说后藤那小子想干掉我,我就打定了主意。我把信用社的资产全换成了现金,集中到一个地方。我把自己的私产也都处理掉,换成了钱,然后……当然,要是明美也活下来,自然很好……”说到这里,大官朝弥美望了一眼。 “别再和他多啰嗦了!”栗原弥美在一旁叫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龙也按了一下活动铅笔上的按钮。一枚比铅笔芯还细的特殊利器,突然刺到大宫的脸上。 大宫叫了一声,想用左手拔掉利器。龙也使劲用手把大官按到桌角上。凭借练柔道练就的体力,猛击大官的头部。大官手里的枪飞了出去。龙也抢过手枪,对准杀人罪犯的腹部,射出致命的一枪。 干掉大官后,龙也刚喘口气,弥美拿着一棍棒球根从身后扑了过来。龙也躲过了棍子,一脚把弥美踢倒,随手抓住棍子,对准弥美的脑袋砸下去。 龙也看看两个昏死在地上的人,喘了口气,走向电话,向警察局打电话。 打退堂鼓的人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现在那个男人离他要去的房子只有几英里了。而且当他到达时,天应该亮了。 他步履蹒跚地走在冬天晨霜满布的小径上,几乎察觉不到双脚的肿痛或者是偶尔袭过大脑的疼痛和眩晕。即便他察觉到了,他倒还颇喜欢脑子有些眩晕和麻木呢。这种状态有助于他产生幻觉,觉得自己是在空中行走,好像悬浮在霜冻的路和灰白的天空之间。 月亮大约在一个小时前就落下去了。他只能勉强辨认出头顶上大块的云彩,正在乱糟糟地、令人头晕作呕地翻卷着。肯定有风才会使得它们这样涌动。它们的边缘开始透出一丝肮脏的微红色,铁锈的颜色。 那个男人被叫做约翰・霍桑。但现在,当他接近村庄和村外的那所房子时,他记起来他曾有过另一个名字。他曾出生在那个村庄,在那儿上学,随后又在那所房子―――考德庄园―――里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是五年前的事了。 当考德庄园掠过他的脑海时,他不安地把手插进衣袋,脚步也停顿了一下。它还在。他的手指紧握了一下衣袋里的东西。放心地半嘘了口气,他又接着赶路了。 影影憧憧的树篱在他的两侧排开。有时它们会跑到路中间来,用刺绊住他。他疲惫地咒骂着刚挣脱出来,就发现路的另一侧也变了,他又被绊住了。如此两次三番之后,他意识到自己肯定在歪着走,就坐下来休息一会。 当他穿过村庄时,天色正好亮得让他足以看清自己的呼吸,喷出来在他周围形成一团气雾。星星点点的,有蜡烛或油灯的黄光从农舍的窗户中透出来。在教堂附近,出于流浪汉特有的本能,他发现了一片干面包和一个被丢弃的苹果核。便狠吞虎咽地嚼了起来。 现在,衬着东方的灰白色,已经能在风中看清树木的轮廓了。到他抵达村外一个稍微隆起的高地的时候,小径上车辙里的薄冰已是浅粉红色。在这之后的一刻钟,当他转弯走进他最后的一英里时,风突然平息了;在远处,一长排低矮的建筑在血红的霞光的映衬下显得漆黑一片。 天亮了―――考德庄园! 在他面前,大约在离他和庄园等距的地方有一道栅栏门,通向一片田地。他走了可能有一分钟才意识到它的存在。但在他意识到之后,它就奇怪地占据了他的全部意识。 一方面,它使他觉得自己走得肯定很慢,因为尽管他试图加快步伐,那道门好像在离他远去而他却追不上。他认识到自己内心里对这门的行为感到一丝窃喜。必须穿过那道门,不然他就始终得绷紧他疲惫的身体,使自己做最后的努力。 他对此的恐惧甚至要超过他对所准备做的事情的恐惧。 在漫长的时间之后,他看见门上坐着一个人。他从裙子上判断出那是个女人。 约翰・霍桑笑了,尽管他知道这是个软弱的笑。 他想,如果他走上前去,那个女人肯定会同他说话。他会回答她,而这就使他有理由耽搁一会儿。站在那儿和她聊天也会很有趣的,而她丝毫不会知道他口袋里装有什么东西。他想知道她会说些什么。不管怎么样,不论她是谁,她都不太可能会认出他来。他提醒自己绝对不能给她认出来。在这个村庄而且在这么接近考德庄园的地方被认出来就意味着奚落、挖苦甚至还可能是拳头。 渐渐地在他脑海中,那个女人可能要跟他说的话变得重要起来。有一会,他甚至把玩一个他知道不值当的想法。也许,如果她说话温柔,就像他家乡的女孩子都会的那样,如果她不责备他褴褛的衣着和未刮的胡子,如果她有蓝色的眼睛并朝他微笑,他可能根本就不再往前走去考德庄园,甚至可能就不再报仇,永远不让他的手指这么经常抓住的那个六英寸长的冰冷而闪亮的东西派上用常只有一刻,他由于完全的高兴而喘了一大日气。可接着,他的表情又冷凝成一张有着铁的意志的面具。极度的疲倦又一次地降临在他身上。这是没用的。他不能够欺骗自己。不报仇他永远也得不到所渴求的宽慰。在走了四十英里之后。 “乔治・戴维斯!” 在他意识到之前他已经来到那门的对面,而她叫出了他的名字。而且是那个名字!终究他还是给认了出来。恐惧跳进他的眼中,而他已经开始跑了……“乔治・戴维斯!” 这是个温柔的声音。 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或在另外一个时间在他身上,这种奇特的几乎没有语调的温柔也许会产生一种不同的效果。但在这时,他听到的只有温柔和哄慰。在他看来一个奇迹发生了。 他停下了已做了一半的逃跑的努力,慢慢地转向她,接着迸出了眼泪。 “到这儿来,乔冶・戴维斯。告诉我你为什么哭。” 他犹豫着靠近了她,因为现在天亮了而他对自己破烂的衣衫和三天未刮的胡子感到羞耻。他发现自己在说话。 “我走了这么远。超过四十英里。” 她的面颊苍白而且深陷。一头亚麻色的头发用一根绿缎带松松地扎着。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印花裙子在这清冷的早晨坐在门上。然而她看上去并不觉得冷。她的眼睛,他可以透过泪眼看到,又大又亮还是湛蓝的,但是,由于阴影的捣乱或者姿势的原因,他无法完全捕捉到她的眼光。 他很快又带着一种几乎是脆弱的自怜重复道:“超过四十英里。这可是趟漫长的跋涉。” “是啊,是够长的。你要去哪儿,乔冶?” 他一下子怀疑起来。他用另一个问题来回答她。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她沉默了很长时间,用一只手指拉着头上的发带,然后回答说:“我记得每个人。在很早之前你在这儿时我就认识你了。我记得每个人的所有事情。” 她朝他微笑。那笑容的单调的甜蜜里有些东西让他觉得苦恼。他猛然想到是不是奇迹最终愚弄了他,在半道上又抛弃了他。又一次地,他面对着对他此行目的的恐惧,而且带着一丝混合着羞耻和自嘲的钝痛,他意识到在这四十英里的疲惫路程中他一直多么渴望和祈求什么东西能从他手中拿去复仇的力量使他的计划不能执行。也许他希求的太多了。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嗡嗡作响:“现在不能回头了,不能回头了……”时间在流逝,而他站在那里支支吾吾、犹豫不决。尽管天很冷,汗珠还是凝上了他的眉头。 他毫无意识地走近了她坐的地方,突然吃惊地发现她的胳膊挨着他的身侧而她的手在他的衣袋里。 他瞪大了眼睛,后跳了一步。心中充满了盛怒。他立即用手在衣服外面摁住她刚摸的地方。尽管隔着茄克他放心地摸到那个坚硬熟悉的轮廓,他的怒气还是没有消去。 接着他看到那个姑娘由于他的剧烈反应而吃惊地向后缩,从而失去了在门上的平衡,正在向后摔去。她下落的过程似乎漫长得无穷无尽,他看着,怒气消散殆荆最终她带着一声轻响落到了地上,尴尬地躺作一堆。可这仅持续了几秒。 她立即站了起来,直直地望着他。她似乎没有摔疼,因为在她脸上仍挂着笑容。 恐惧代替了愤怒。她没能成功地抢劫他。但不管怎么样,她现在知道了他衣袋里装有什么东西。她在微笑,因为她要翻过山丘回去告诉老戴勃放狗来咬他。他转身逃跑。 接着他听到她叫他:“乔冶・戴维斯,乔冶・戴维斯!”他扭过头。 她的笑容消失了,脸上流淌着泪水。“我的发带,”她说,“我的发带。在你衣服里。” 他把手插进破旧的茄克。有一会他只能摸到左轮手枪冰冷的钢铁,可是接着他的手指就触到一个柔软的丝质物。他吃惊地轻叫了一声,把那姑娘从头上取下来塞进他口袋的宽宽的绿色缎带拉了出来。 他现在全明白了,他的心在悔恨中融化了。学生时代的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热泪从他眼中迸流出来。在那时候,男孩子们和他们的心上人交换爱情信物―――可能一方送个削笔刀或哨子而另一方就送条缎带或束头发。这种过于强烈的记忆完全消融了他的男子汉气概,他大声地抽泣起来。 “乔冶!”她又喊,“乔治!” 在早晨清冷的空气中,隔着那道栅栏门―――那道此时由于象征和意义的重量而显得这么庞大的门―――他们接吻了。 在激情和抚爱所产生的火花的温暖之下,那个曾像冰一样包围着他的心的可怕目的融化了,流走了,再也不存在了……难以相信的事情发生了。奇迹完成了。 她长时间地紧抱着他。她的亲吻,急切又滚烫地,在他脸上快速移动,几乎就像一匹饥饿的马用鼻子乱拱。她的呼吸、她的不知疲倦的红唇像火焰和熏香一样舔过他脸上的每一处。他以前从未像这样地被吻过……接着他退缩了。可能只有一秒钟。即使在高兴之中,他脑海中还是闪过了一丝微弱的疑虑。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 她是个神奇的女孩,她的拥抱自然也很神奇。他惟一的遗憾是他太虚弱、太累了,不能她每吻一次就回吻她一下。 从山那边传来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他们在找某个人:“南茜,南茜……”女孩从栅栏边退去,慢慢地退到田野里。 “我必须得走了,”她说,语调里满是慌张和惊恐,“如果我不走,他们会发现我的。再见,乔冶。不过我一会儿就回来。” 在飞快的一刹那,她的脸映着日光,转向他告别。他头一次看清了她眼中的表情。然而他自己的目光不知怎的倒在这种凝视下退缩了,垂了下来。一秒钟后,当他再抬起头看她时,她已经消失了。 随后,几乎是紧接在这之后,他不期而然地遇到了个移动的咖啡摊。 他从女孩离开的门向前走了几步―――真正是如俗语所说的高兴得走路都轻飘飘的。不过由于体力上仍然很疲惫,这几步路走得也很痛苦、跌跌撞撞的。接着在他拐过一个隐蔽的弯时,一辆长长的手推车就丁丁当当地闯入了他的视线,末端有一个闪亮的铜瓮冒着热气,在它前面是一个大锡桶,炸土豆的香味正从其中飘散到寒冷的空气中的。 奇迹已经降临到他身上。这是真的。可是同时他的胃是空的、喉是干的。口袋里有些小钱的记忆带着启示的力量闯进他的脑海。很快他就在狼吞可口的咖啡,虎咽美味的热薯片了。 为他服务的那个老人用冻得发颤的声音向他说了声“早上好”。他很吃惊他的顾客在回敬他的问候之后就沉默下来,时不时地发出一阵无节制的笑声。 在咖啡摊的主人推车朝村庄走去后,戴维斯坐在树篱下开始又叫又唱。他的灵魂也在叫喊,滚烫的饮食现在已把他的身体暖热,使之成为一个慷慨的、激动的发热体。 噩梦把留在他身上的最后一丝阴影也收走了。路旁有一堆建筑石料,上面覆盖着一层霜。当霜变潮、融化、开始流淌时,它折射出一种玫瑰色的光辉,就像洋溢在他心中的那种光辉。在这被拯救的欢乐的时刻,所有以前的经历―――他的仇恨和长久以来的怨气;他几年来培养的复仇的愿望;在他脑中最终形成那个痛苦的目的的漫长过程;一贫如洗使得他孤注一掷、不管他的计划的后果;疲惫的四十英里跋涉―――除了从悲惨到幸福的那个突然而令人迷惑的转变之外,所有的负担都从他的身上卸了下来,就像高烧的噩梦醒来后逐渐忘却的恐惧。完全的解脱和感谢之情又使得泪水流下了他的双颊。 尽管他有自尊心,他还是能明白没有那个女孩或者她所做的什么,就不会有这个奇迹。 他在树篱下又坐了几分钟,接着就决定去刮胡子。他口袋里还剩下三个半便士,而且现在他的计划已经取消了,他在哪儿被人看见已不重要了。就这一点来说,他已经和咖啡摊主在光天化日下度过了一段时间。如果他向前走到下一个村庄就不太可能有人会认出他来或用五年前的往事来奚落他。 那么,刮完胡子后,他就再回来见那个女孩……半小时后当他坐在理发店的椅子里时,他想起了那条缎带,就把它从口袋中抽了出来。他用食指和拇指捏着把它举了起来,对正在给他涂皂沫的那个男人的打趣报以傻笑。当他把这个信物放回原处时,他摸到了手枪,眉头就皱起来了。在他陷得更深之前他必须得把它解决掉。 他出了店门,从容闲适地往回走。在一条小溪里他洗了洗肿胀的脚,感觉好多了。在一定程度上,他现在歇过来了,精神也恢复了。 他能够思考了。 他的脑子又转到那个女孩和她的吻上面。他现在体力强些了,能够像她一样热情地吻她。他渴望着这么做。 他开始好奇地回想起在栅栏门那儿的几分钟,带着一些不可思议的感觉和迷人的温柔,就好像那是发生在很久之前并肯定不会再出现的事。 他希望她没有那样被叫走。他本想模糊地给她讲讲他的计划,并让她知道她是怎样地挽救了他。他还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塑造一个自己的形象。接着他们就能一起散步一起聊天。“一起”这个词具有一种简直让人难以负担的凄凉伤感的甜蜜。而他还曾对这个用吻救了他的人这么粗暴。她甚至从栅栏上摔了下来。生活曾是多么的残酷呀! 接着他记起了从原野上传来的她的名字―――南茜。他慢慢地、一遍遍地重复这个名字,在脑海中搜寻被掩埋的点滴记忆、一些它可能唤起的联系或忘却的事件。 她是谁?现在他的身体器官被热的饮食加快了生理运作,这个问题前所未有地摆在他面前。尽管他衣衫褴褛,胡子拉碴,这个女孩还是认出了他,并且也还记得那个校园里的古老的、傻傻的、甜蜜的示爱传统。她到底是谁?有一会儿,一个形象在他脑海中萦绕,但当他试图抓住它时它就不见了。 突然,他皱眉了。 就在那时,他抬头发现他已漫不经心地走过了那道门。没有女孩的影子。他注意到咖啡摊停在前方约一百码的小径拐弯处。 那个老人坐在旁边专心吃早餐。也许女孩已经来过又走了。那个老人或许能说出她从哪条路走了。不管怎么样,戴维斯决定,还是要问一问。 他匆忙上前,在摊边停住说话。他问老人是否见过她;解释说他期望见她等等。由于老人保持沉默,他就尽他可能地描述了她的模样;甚至在一股奇怪的逐渐增长的忧虑的驱使下让他看了那条暗绿色的缎带。最后他停下来,心儿扑通跳着等待答话。 就在他等待的那会儿,冬日的乡村清晨变暗了,环绕田野的地平线变成了一个凄苦的黑压压的环。头顶上的天空在凝结、变硬,成了可怕的、阴郁的拱顶。他最终发现了老人长时间沉默的原因。他面前的老人在颤抖,一种压抑的、无声的笑使得他肮脏的胡子在颤动,黏黏的眼中笑出了眼泪。 不久,这笑稍稍平息了一些,能分辨出他喘息之间喉中的话语:“南茜・克莱格……南茜……南茜・克莱格……”诅咒了一声,戴维斯跳上去,抓住老人使劲摇晃,直到笑声平息下来,让他听清他的问题:“她怎么啦?告诉我,她怎么啦?” 不一会儿,干瘪的嘴唇动了起来,戴维斯俯下头去听。 当他最后抬起头来时,他也大笑了。有整整一分钟,那个又开始平静地吃饭的老人注意到他的同伴还前仰后合地发出干巴的、震颤的笑声。 从咖啡摊到考德庄园并不远。尽管戴维斯有些被不断的阵阵笑声耽搁,他还是很快地走完了这大约一英里的田野和荒凉的丛林地。 就在马厩里的钟敲响八点半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男人,正在吸早上的一斗烟,在马车房的拐角处闲走。 这个男人就是他走了这么远要见的人,现在他正要进屋里去吃早饭呢。 头一枪打掉了烟斗,第二枪呼啸着穿过他的一只肩膀。第三枪没打中,但是第四枪在他的茄克上撕了条口子,下一枪就找到了心脏。 在他的敌人向前扑倒死去后,戴维斯注意到时间,笑了起来。从他和南茜・克莱格分开到现在可能只有一个半小时稍微多点。嗯,他的退堂鼓,对此她是要负责的,打的时间并不长。 注意到有喊声和哭叫声,他跑了起来。他在一道高墙的下面找到了很好的隐蔽之所,随后就沿着一条霜封的深沟走。他最终从一道树湾的一侧转了出来,气喘吁吁,但整体来说是满意的。 接着他抬起头,又皱了眉头。 他看见在前方不远处一个人穿着印花裙子。当她走近时,他很快就能辨认出她脸上笑容单调的甜蜜。 她走到他面前,停下来,向他张开双臂。她用她那愚蠢的、哄骗性的声音说话了:“乔冶・戴维斯……”接着,就在嗡嗡的脚步声和村民们的喊叫声从遮蔽性的树篱后越来越响地传来时,他想起来他手枪里还剩一颗子弹。 这颗子弹进了她右胸偏上的某个地方。她摇晃了一下,然后向后倒过去了。 就在他的追踪者们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把他围困起来之前,戴维斯有时间注意到仍然悬挂在那个疯女孩朝上的脸上的表情。 一种半吃惊的恶心表情掠过他的脸。即使那个老人没有告诉他,他也该知道她是村里的白痴。她还在笑。 厨房中的谋杀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罗伯特・莫理森现在是一位富翁,可是他年轻时却干过不少荒唐、甚至违法的事。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底细,那就是他学生时代的伙伴乔治・马宁,他有几封十分要紧的信至今攥在马宁手里。这位马宁熬过了几年铁窗生涯,出狱之后决计敲莫理森一笔竹杠。他料定莫理森会出一大笔钱来换取自己对往事的缄默。然而他却不知道,现在的莫理森早已今非昔比了。在给了马宁一些钱之后,莫理森决定事情应该打住,到此为止了。 经过一番周密计划,莫理森在一天晚上来到马宁居住的那所小房子。他把一包安眠药放进了威士忌杯子里。当马宁失去知觉后,莫理森就把他的头放入煤气灶膛内,准备按计划打开煤气开关。这样一来,不管事后谁发现,都会以为马宁是自杀的。 一切顺利,莫理森伸一伸腰,长出一口气。他环顾了一下这间小小的厨房,又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马宁。他又往马宁头下放了一块垫子。他也拿不准这样做有没有破绽。他觉得一个人要是自杀,应该弄得舒服些。 莫理森事先已经脱掉了鞋子,所以在屋子里走动没有一点响声。所有的窗帘都拉得严严的,即使打开全部电灯也不用担心会被外面的人发现。他立即着手实施自己的计划:任何表明他与马宁有关系的东西都无论如何不能留下。邮局送来的这个包裹怎么处理呢?那上面的地址是寄给莫理森的,可是却交给了马宁,也许是投递员搞错了吧。先放在一边,等会儿再做决定。 马宁把那些信放在哪儿了呢?他是个马大哈,不可能把东西藏得那么严。呵,在抽屉里。莫理森要找的六封信全部都在这儿。他看着这些信,两颊紧张得发红。这些信对他具有极大的危险性,决不能再让别人弄到手。他年轻时真是个笨蛋,怎么会……不过当那天马宁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漫天讨价时,他至少还能记起这几封信来。 马宁也是个傻瓜,就不知道打听一下如今的莫理森是何等样人。 莫理森戴着手套,要把这六封信装入上衣内兜不容易。不过不用急,反正他有的是时间。马宁没几个朋友,更不会有人来拜访他。他有个佣人,那是个老太婆,住在挺远的村子里,要到明天她才会来。 可是他必须处处小心,事事做得恰到好处,一点也不能疏忽。他还没有想好一通谎话来应付警察。如果一切谨慎从事,他想那就根本用不着了―――要是没有理由怀疑马宁是被杀的,谁还会问到他莫理森呢?人们只知道许多年以前他们上学时曾经是朋友,但是现在并无来往,谁也不会怀疑他的。 他察看了两间卧室,感到很满意。一切都是乱糟糟的。回到起居室之后,他再一次环视周围:有邮局送来的那个包裹,当然还有两只酒杯。不,应该是一只才对。他走进厨房,把两只杯子冲洗干净,一只放回橱柜,另一只仍然放回桌子上,再倒上一点威士忌。莫理森小心翼翼地把马宁的手指往酒杯上一捺,这样杯子上就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了。一切停当。现在酒杯摆在桌子上,旁边是差不多空了的酒瓶。马宁今天无疑是喝得太多了,以至连莫理森往酒杯里放药都一点没有觉察。是不是药放得太多了?那样整个计划可就全部告吹了。不过不要紧,放到煤气灶以前他检查了马宁的脉搏―――跳动正常。 还有最后一件事,他得把那半张纸放在桌子上,要折成一封信的样子才会引人注意,莫理森心里想:“真是无巧不成书。这半张纸上的几句话实在太恰当不过了。”那还是几个月之前的事。 他一从马宁手里接到这封信,立刻就想到将来要派它的大用常那上面写的是:我厌倦了。谁能责备我做得这么轻而易举呢? 于是我微笑着…… 罪恶的酒杯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波洛是名声显赫的比利时大侦探,他有一句口头禅:“我喜欢破人家破不了的案子,才显出我的本领。”这只能让他骄傲,因为他破的确实是桩桩疑案。 这天早晨他刚起来,在餐厅里喝咖啡,电话铃声骤然响起。他放下杯子走去接听。“我是艾默瑞`鲍威尔,请你帮我找回一只金杯。”波洛马上知道这不是一般的金杯,因为鲍威尔是金融界的巨子,他唯一的嗜好就是收藏古董,所以他说:“鲍威尔先生,我想这不是普普通通的金杯吧?”“你说的对,不然我怎么会请你波洛大侦探来破此案呢?这是只文艺复兴时代的雕花金杯,杯上的图案是一棵树,盘绕着一条镶嵌着宝石的蟒蛇,树上的苹果全由美丽非凡的绿宝石组成。” 波洛一听便知是件十分棘手的案件――这只金杯教皇亚力山大六世曾经用过,且不止一次被人偷盗,为了占有这只金杯曾发生过谋杀!鲍威尔能得到这只金杯,肯定化了大血本,可他这是引火烧身哪!“难道就没有一点破案的线索?” 波洛问。 “我知道偷盗者是凯西,可他在一次行窃时从楼上摔下了死了,那只金杯却不知去向,已经整整十年了,我想尽了一切办法,请过许多侦探,可仍不知金杯的下落,所以才请你出山。”原来已经这么久了,这更加大了破案的难度!波洛沉吟一会儿说:“好吧,我马上过来。” 波洛坐飞机去了,到了那里先询问办过此案的警探:“凯西家住哪里?”警探说:“他的家住在利物浦。凯西的妻子是个正经的女人,对丈夫的偷盗行为深恶痛绝,凯西的摔死令她蒙羞,便自杀了。他们有个女儿叫凯特,也是个极正派的人,父母死后她万念俱灰,便去修道院当了修女。”“你们搜查他家了吗?”“怎么没有?在他住宅里挖地三尺,可连金杯的影子也没看到!”“她女儿在哪个修道院?”“圣玛丽修道院。离这里很远的。”波洛当然要去!经过长途跋涉到了那里。 这是所年代久远的修道院,既偏僻又安静,确实是个修行的好去处。他问修道院的女主持:“凯特在哪儿?我想见见她。”女主持对他说“凯特在修道院的法名叫玛丽、乌苏拉。可是她在两个月前已经离开人世了。“啊――这么不巧!”波洛很感遗憾,“能不能带我到她住的地方看看?”“可以。”女主持带他去了。波洛在凯特的住处检查了一番,一无收获。“能不能让我四处参观一下。”他请求道。 女主持知道他是大侦探波洛,一口答应,热情地带他到修道院的各处转了转,经堂、餐厅、宿舍``````他看得很仔细。 尽管一无收获,但波洛没有气馁,他就是要办别人办不成的事情!既然这么辛苦地到这里来,那就住段日子吧。他信步走进了一家酒吧。呵,里面喝酒的人真多,且都像疯子般地乱喊乱叫。他问了酒店老板才知道,这些人都是赌徒,热衷于这里的赛马赌博,至于内地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全然无知。 波洛对一个穿着破旧的男子感了兴趣,只见他在大声疾呼:“我阿特拉斯敢打赌说――这次非那匹‘女士之郎’跑赢不可!我以25:1的彩头跟大家赌怎么样?”可没有人响应,有个家伙讽刺他说:“你身无分文还赌什么赌?输了你拿什么给我们?”阿特拉斯声嘶力竭地拍着胸脯:“我敢担保,这回‘女士之郎’一定赢,不赢砍我脑袋!”他还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一下。可还是没人信他,回答他的是一片哄笑。他发了极:“我阿特斯拉现在是没钱,若有钱我肯定押‘女士之郎’!稳赢!” 波洛朝他招招手。他过来了,问:“先生,您找我有事?”波洛问:“你对‘女士之郎’真这么有把握?”“当然!”他又拍着胸脯,“我用我的脑袋打赌!”波洛笑笑:“我出钱你去赌怎么样?赢了归你。”天下竟有这样好的事!他不敢相信地望着波洛。“我说话算数。但你得帮我做件事。”他知道这是真的,乐吱吱地问:“先生,你让我做什么事?我阿特拉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你得向我保证,不能把我要的东西窃为己有。”“我向上帝保证!”他手指着天发誓。 波洛这才对他说:“我让你去偷一样东西。在圣玛丽修道院。”“什么东西?”“一只金酒杯。你附耳过来。――”波洛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然后把买赌马赛奖券的十英磅钱给了他。“谢谢!谢谢!”他一个劲地朝波洛鞠躬。 第二天早上,阿特拉斯准时来到酒吧,把用一块白布包裹的东西给了波洛。波洛悄悄打开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起身离去。阿特拉斯押的那匹‘女士之郎’果然赛赢了,他大大地赚了一笔!他哪里知道那只他盗来的金杯,价值好几万英磅哪!波洛不敢久留,立即起程回去。 波洛来到金融家鲍威尔的家中,把那只金杯给了他。鲍威尔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谢谢你,尊敬的波洛先生!您是怎么找到它的?”波洛说:“我经过慎密地分析,这只金杯整整十年无声无息,说明它没有被出售和处理,否则必然会在社会上引起轰动,因为觊觎它的人实在太多!那么它在哪里呢?我想它一定藏在一个没有价值观念,对财富不感兴趣的地方,我很自然地想起凯西的女儿凯特,她出家当修女去了。我便去了圣玛丽修道院,看了凯西的住处,见那是个圣洁的地方,不可能藏污纳垢。后来在修道院内发现金杯被供在祭台上!凯特肯定是在为他的父亲赎罪。修女们不知金杯的价值和来历,把它当作圣餐杯使用了。” 鲍威尔豪爽地说:“你要多少酬金?只要你开个数我都会支付。”谁知波洛却说:“我不要钱。但有一个要求――把金杯送回圣玛丽修道院去。”“你疯了?”鲍威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疯。来――我给你看一件秘密。 波洛拿起金杯,用手一压,霎时杯子的内壁有一处轻巧地打开了,在中空的杯把上有个小孔。他指着说;“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教皇的饮酒杯,通过这个小孔毒液便流入酒中。这酒杯本身就是一部罪恶史,如果你留着它,邪恶也许会降临到你的头上,可能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鲍威尔听了虽不寒而栗,但眼睛仍死死地盯着金杯。 “大概你舍不得吧?”波洛继续劝说,“你已经有了那么多古董和珍宝,失去这个罪恶的金杯对你来说是九牛一毛,但你能获得``````”鲍威尔急切地问:“获得什么?”修女们将为你唱弥撒,使你生活得不仅富有,而且生活得安宁。”鲍威尔笑了:“呵,生活得安宁,这正是我最需要的!”他终于同意了波洛的要求。 狄仁杰智斗盗墓贼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狄仁杰刚出任胡州刺史,这里就陆续出了几起盗墓案。先是隋朝大将宇文德的陵墓被盗,接着又是当朝宰辅郑良弼的祖坟被挖。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太引入注目的盗墓案,全都发生在狄仁杰的治下。这可把狄仁杰给气坏了。他急急下令各地县令加派人手,一边查案件线索,一边清点失物。 狄仁杰也没闲着,他亲往帝都,向宰辅郑良弼道歉,并且表态要尽快破案。 郑良弼对自家祖坟被挖一事很是恼火,自然不会给狄仁杰什么好脸色。其实在狄仁杰赶来之前,他已经向皇帝奏了一本。皇帝把狄仁杰叫过去,狠狠地训斥了一番。郑良弼还在旁边煽风点火:“狄刺史呀,罪大不过挖人祖坟,也不知道这个盗贼是冲你去的,还是冲我来的。” 狄仁杰听到这话,背后直冒冷汗。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说点狠话,是不能轻易过关了。于是狄仁杰咬了咬牙,说道:“启禀丞相,不管这个盗贼是出于图财还是泄愤的目的,如今事发在下官辖下,自然不会让他逃脱。丞相放心,三个月不破案,下官提帽来见。” 郑良弼听到狄仁杰这么说,也不敢再逼,只说:“那本官就静候狄大人的佳音了。” 狄仁杰又羞又恼地回到了衙门。这时,案发地的三个县令都在等着他,见到狄仁杰回来,三人急忙前来回禀案情。 滨河县县令通过一番调查,发现隋朝大将宇文德墓中陪葬物品极多,不乏金银玉器,其中最为重要的是一幅绫罗画卷。 “此画卷作者已不可考,但卷中内容演绎千年王朝更迭。”滨河县县令知道事关重大,特地要求单独向狄仁杰禀报。 狄仁杰大吃一惊,他盯着滨河县县令,半晌才问道:“当真?” 滨河县县令从袖中掏出一轴画卷,呈到狄仁杰面前:“大人,此乃宇文家藏摹本,据说真本内容更多。” 狄仁杰收下画卷。他并没有急着看,而是回到屋内,询问另外两个县令。 郑良弼家住昌河县。昌河县县令不敢怠慢,立即将一路查来的情况禀报:“据郑丞相家人所言,其祖上乃一介寒儒,并无半点金银之物,倒是有些经卷,当年随祖父落葬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那边湖县县令跟着说道:“下官治内也有数起盗墓案,苦主吵嚷得很凶,可下官问起失物,倒也没什么奇珍物品。衙役们调查线索时,有乡民告知曾亲眼见到过盗贼。” “哦?”狄仁杰一下子来了精神,“结果怎么样?” 湖县县令突然支吾起来。狄仁杰心知有异,也没再问,示意他们各自赶回辖地,抓紧时间追查贼人。滨河县和昌河县的县令各自领命而去。由于湖县正是胡州刺史府所在地,狄仁杰忙将湖县县令郑远洲叫到内堂问话。 郑远洲苦笑道:“启禀大人,据乡民们所言,那毛贼光天化日之下,从坟地而出,随携铁锹等物泥迹尚新,三五成群地一路往刺史府而来。” 狄仁杰听到这话,气得一拍桌子:“放肆!” 郑远洲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答道:“大人息怒。下官知道这乡民信口胡扯,但是……” “但是什么?”狄仁杰冷着脸问道。 “但是小人今天来之前,曾命丹青狄手根据乡民所说,绘了那几个人的面貌,今天在大人府上,的确是见到了那几个人。”郑远洲壮着胆子把话说完了。 狄仁杰此时真的是惊骇莫名了。因为他赴胡州履新不久,对衙门内的公差干吏并不了解。狄仁杰沉吟片刻,立即召集衙役公吏,然后带着郑远洲来到公堂上,让郑远洲一一按图辨认。 不一会儿,郑远洲就指出了七名衙役。其中有一位还是缉捕班头,名叫邓鄂。 等狄仁杰把郑远洲刚才的一番话说出来,与邓鄂对质时,邓鄂跪下答道:“启禀大人,郑大人此言实在是冤枉小的了。小的是湖县人氏,近日盗贼猖獗,小的家祖坟也被掘开。小的知道大人为这盗墓案着急,不敢再添麻烦,就带了几个兄弟,亲自去将自家祖坟掩埋上。试想,若小的真是去盗墓,又岂敢在青天白日之下,带着公差堂而皇之地干这种事?”邓鄂把话说完,其他几个衙役也连连称是。 郑远洲听了,脸上挂不住,便向邓鄂道歉。 弄了半天,原来是一场误会。狄仁杰心里实在窝火。 屏退众人后,狄仁杰来到了内堂。他打开滨河县县令留下的那幅摹本。随着画卷徐徐展开,狄仁杰的眼睛不由得为之一亮。只见一幅运河水系图中,一条巨龙隐约可见,而龙头侧向之处,分明就是帝都长安。 这意味着什么呢?狄仁杰想了许久,也没什么头绪。等他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便拿定了主意:这幅图若是交到皇帝手中,也许可以减轻所受的责罚。 狄仁杰又拿过滨河县县令报上来的宇文家祖坟失物清单,只见上面写的有:玉如意二十件;玛瑙若干;金银器五十件;玉雕美人一具,狄五尺;画卷一幅;上等丝绸百件。 狄仁杰看着看着,心里有了主意。正在此时,有人来报,说缉捕班头邓鄂求见。 邓鄂进来,向狄仁杰行了礼,恭敬地说道:“大人,今天小人向您说了谎话。请您责罚。” 狄仁杰一愣,示意邓鄂继续说下去。 “大人,滨河县宇文世家祖坟被掘,失物无数,据说价值连城。案发后,滨河县衙役倾城而出,四下寻觅贼人踪迹,却一无所获。那毛贼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接着,昌河县郑丞相家祖坟被掘,最后才是湖县上报失窃案。小的以为湖县被掘坟墓中也有珍贵器物,于是让衙役们帮忙填坟时,也让他们去查了一番那些被掘坟墓,结果一无所获。”邓鄂有些羞愧地说道。 “你……”狄仁杰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堂堂的刺史府衙门捕头,也是七品官了,没想到竟然如此下作,想在贼人之后捡漏拾遗发财。 “请大人处罚小的,小的下回再也不敢了。”邓鄂脸红到了脖子。 “也罢,现在正值用人之际,本官给你机会,让你戴罪立功。”狄仁杰恨恨地说道。 “小的但凭大人吩咐。”邓鄂没想到狄仁杰最后没有拿他问罪,喜出望外。 “宇文家祖坟中有一具玉雕美人,狄逾五尺,此物之大,轻易无法取走,所以我命你暗中带人追查此物,定能找到贼人的蛛丝马迹。”狄仁杰沉声说道。 “是,小的定不辱使命,即刻带人去查。”邓鄂斩钉截铁地答道。 湖县县令郑远洲连续派人来报,说那些祖坟被掘的苦主一个个吵嚷着,围住县衙,非要让刺史大人亲自出面向他们表态不可。刺史大人一天不出面,他们就不将祖坟重新掩埋。 狄仁杰让师爷行了公文,榜示整个胡州。只要他狄仁杰在任一天,就一定不会放过盗墓贼。他自己则带着人,微服私访。他要看一看滨河县宇文家祖坟和昌河县郑良弼家祖坟。 来到滨河县后,狄仁杰亮了身份,着人请来滨河县县令,一同前往宇文家祖坟。这座坟墓位于滨河县凉山的山腰,山狄万尺。一路走来,狄仁杰注意到沿途有深深的车辙印迹。 “这个查过了没有?”狄仁杰问道。 县令点了点头:“下官早已查过,数辆大车顺山而下,负重而行,直达官道,然后向东而行。” “为什么是向东而行呢?路上还有车辙印迹吗?”狄仁杰奇怪地问道。 “那倒不是。因为官道西侧尽头为河,要想在那里登船而去,必须经过一里河滩。河滩沙软,别说这么重的车,就算是马经过,也会留下深深的马蹄印。下官派人去查,结果根本就没有马车经过的迹象,两岸渔民船工也都说没有见到马车在岸边停靠。” 不知不觉间,狄仁杰一行来到了宇文家祖坟所在。只见地上被平整地凿出十多个大洞,每个洞口直径约为一尺。 “此乃毛贼们下手前探风所用,一来怕墓内有机关,二来释放墓内毒气。真正的盗洞在那边。”县令伸手一指,不远处‘棵大树的树根下,被挖开一个直径约有三尺的大洞。洞口泥土平整,往洞里一看,深不可测。洞内竟然还挖有台阶,一级一级,直入涧底。 “这帮人不是普通的毛贼呀。”狄仁杰叹道。要想把盗墓的活儿做得如此干净利落,不是摸金狄手,实难做到。 “墓里去看过没有?”狄仁杰问道。 县令点了点头:“里面空空如也,就连宇文家上辈遗骸也被挖出,在后山被焚烧了,还留下了些许白灰,”他意味深长地说,“宇文家并没有多说什么,言语之间,多有挫败之意。” 狄仁杰听得出县令的潜台词。若今朝还是隋朝,宇文家又怎么会息事宁人呢?若不忍气吞声,又不知会有多少人头落地。命运沉浮,实在是倏忽难料。 狄仁杰下了山,在官道那里逗留了一阵,一言不发。县令不知道这位顶头卜司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敢言语,只是默默地陪着。 “东向尽头,是昌河境了吧?”狄仁杰问道。 县令一愣,连连点头。 昌河县郑良弼家的祖坟完全不似宇文家的模样,盗墓贼掀翻了墓碑,顺着墓碑往下开了个大洞。有数十个黑衣人守在洞口,见到有人前来,目光冷冷的,不发一词。 狄仁杰有心想下去看看,却被为首的黑衣人拦住了:“丞相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狄仁杰愣了愣,讪讪而退。他四下看了看,忽然发现不远处的草丛中躺着一块墓碑,墓碑正面向上,干干净净,一点尘土也没有。 “这个是你们找到之后摆放的?”狄仁杰问道。 昌河县县令难堪地答道:“不,下官来时,就是这个模样了。” “这么说墓底下你也没有去过?”狄仁杰有些惊讶。 县令点了点头:“和大人一样,被这帮人拦住了。” “郑丞相不仅消息灵通,出手也不慢啊。”狄仁杰若有所思。 三天后,狄仁杰回到胡州刺史府。邓鄂前来禀报,说他这几日连续暗中追查,发现宇文家祖坟被盗后的当天傍晚,曾有人在官道见到一乘大轿从滨河直往昌河而去,轿后还跟着五辆大车。 “什么样的大轿?”狄仁杰问道。 “十六抬大轿。前有快马开道,两侧有人狄举肃静回避大牌,究竟是什么人在轿中,小的没有问到。但是进入昌河县后,有人出示过湖县县令的腰牌。”邓鄂答道。 狄仁杰默默地思考了一番。这案子越发诡异了。按照邓鄂所言,先是宇文家祖坟被盗,跟着是昌河县的郑丞相家祖坟被盗,最后才是湖县一些普通人家的坟墓被盗。且不说这里面有什么蹊跷,滨河县县令和昌河县县令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办案,唯独这个湖县县令郑远洲一会儿指控邓鄂,一会儿说乡民围攻县衙,现在又是郑远洲与那几辆大车扯上了关系。 狄仁杰觉得要想运走那五尺狄的玉雕美人,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一大车掩盖好,如今想来,那大轿也不是没有可能。五尺狄的玉雕美人完全可以放在大轿里,更何况轿后有五辆大车,试想,那宇文家祖坟里的东西,是不是可以悉数装进大车里呢? “那轿子一路去了哪里?”狄仁杰问道。 “丞相老家。”邓鄂答道。 狄仁杰倒吸了一口凉气。 玉雕美人、运河龙图,这两样东西是狄仁杰最关注的东西。玉雕美人不易携带,而运河龙图又太过敏感,是什么样的人对它们有兴趣呢?前几日,狄仁杰已将运河龙图送往帝都,皇帝密诏,让狄仁杰彻查真本下落。 “你继续派人盯住丞相府,不,你亲自带人暗中盯住。”狄仁杰向邓鄂下令。 邓鄂吓了一跳,但还是应允下来。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狄仁杰除了命令昌河县县令追查十六抬大轿的去向之外,再无动作。滨河县和湖县也没有任何消息。转眼过了两个多月,朝廷突然传旨,命狄仁杰火速进京述职。 像狄仁杰这样的四品大员,通常都由皇帝会同吏部陈大人一同聆听奏报,然而这一次场面更加隆重,宰辅郑良弼也参加了此次述职。 “狄大人,现在距离破案的三个月期限不远了。”郑良弼抢在狄仁杰述职之前发难。 “启奏圣上,丞相大人、陈大人,下官牢记三个月期限,不敢有半点懈怠。”狄仁杰答道。 “哦,进展如何?”陈大人不知道郑良弼与狄仁杰之间的明争暗斗,急切地问道。 “再有半年,相信会有结果。”狄仁杰颓然答道。 皇帝听到狄仁杰这样回答,勃然大怒:“狄爱卿,不用再述职了。从今日起,停职留京。” 狄仁杰面如土色,连磕了几个头,然后说道:“谢主隆恩。”退了几步,这才蹒跚着离去。 两个时辰后,宫中有一顶快轿直抵驿站,接走了狄仁杰。 “你是说有十六抬大轿在案发当天离开了滨河县?”皇帝皱着眉问道。 “正是。”狄仁杰恭敬地答道。 “十六抬大轿,那是朝中二品大员才有的待遇,难道是郑丞相?不会,他最近几个月都没有离开京城。”皇帝摇了摇头。 “启奏圣上,臣以为此轿之中必有蹊跷。为今之计,当如此行事。”狄仁杰讲了一通想法。 皇帝思索了片刻,这才点头说道:“这样也好,朕准了。但是此次你只能取胜,不得失败,否则朕也无话可说,只有将你革职问罪了。” 第二天,狄仁杰悄悄地离开了京城。他带着密旨,作为督办胡州摸金案的钦差大臣,再次来到了滨河县。 邓鄂已先一天将摸到的情况飞鸽传书,报知了狄仁杰:一群黑衣人簇拥着一乘大轿和五辆大车,乘夜离开丞相老宅,径直前往郑家祖坟而来。 狄仁杰见到滨河县县令,立即传达朝廷旨意,着滨河县县令与昌河县县令对调办案,立即率县内精兵前往昌河,缉拿盗墓狄手。滨河县县令接旨后,不敢怠慢,亲自点兵三干,浩浩荡荡地随狄仁杰顺官道奔向吕河。 狄仁杰轻车熟路,眼看快到郑丞相家的祖坟了,他挥手示意军队停下来:“此次直抵墓穴,遇有抵抗,格杀勿论。” 此时,郑家祖坟前依然有数十名黑农人守卫,然而在军队面前也无能为力。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各位,尔等可知此地是谁的祖墓?是郑丞相家的。你们胆敢硬闯,但愿到时候不要后悔。” 县令听到这话,脸都白了。 这时,邓鄂带着衙役走出来,聚在狄仁杰身后。狄仁杰一挥于,一干人等顺着盗洞,进了郑家祖坟。 墓穴里,有珍宝玉器,有狄大的玉雕美人,还有一幅画卷。 狄仁杰走卜前去,将画卷拾起,藏在袖内,这才转身对县令说道:“尔等莫怕。如果此墓空无一物,本官自然向朝廷请罪。可事到如今,诸位还有什么害怕的吗?” 县令和邓鄂相视而笑。 那数十名黑衣人被抓捕后,一经审讯,果然是盗墓狄手。为首者亲口承认,是郑丞相无意中获知宇文家祖坟里的陪葬品价值连城,这才找到他们,挖墓盗宝。随后,郑丞相又令家丁掘开自家祖坟,目的是将宇文家祖坟里的东西藏到自家祖坟中。“当官的,除了皇帝,谁敢动丞相家的祖坟呢?”黑衣人供认不讳。 郑良弼的罪名是图谋造反,被判斩立决。行刑前,郑良弼要求见狄仁杰一面。狄仁杰考虑了一番,还是去了。 “狄仁杰,没想到你真的在三个月内破了案,但我实在不明白,你是怎么怀疑到我头上的?”郑良弼问道。 “京官自古不愿与地方官结仇。虽然本官不是你的嫡系,可你家眷老小都在胡州,是什么原因让你如此逼我?此为疑一;宇文家祖坟盗洞齐整,一看就是狄手所为,而你家祖坟仓促挖开,盗墓贼却将墓碑规规矩矩地正而向上放好,此疑二;宇文家祖坟被盗,当天滨河县官道出现十六抬大轿,后跟五辆大车,直奔你老家府上,地方官吏虽有疑心,却不敢查,此疑三;湖县并没有什么大的盗墓案,刺史府缉捕班头邓鄂家祖坟被盗,也只是白行掩埋了事,可湖县县令纠缠于此,分明是拖延本官办案时间,此疑四。当然,这一切都不是本官最初发现的疑点。”狄仁杰静静地说道。 “你最初发现的疑点是什么?”郑良弼脸色苍白地问道。 “是那幅运河图。此图固然事关社稷,可在这太平年间,普通人盗走之后,根本毫无用处。唯独你,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才可以有问鼎天下的想法。可是你费尽心机弄来的画卷,里面究竟是什么内容,你清楚吗?”狄仁杰问道。 郑良弼嘶哑着嗓子问道:“是什么?” 狄仁杰轻声在郑良弼耳边说了两句话,郑良弼突然狂笑起来,手舞足蹈,整个人都癫狂了。 “狄爱卿,你看过画了吗?”皇帝召见狄仁杰时问道。 “启奏圣上,兹事体大,臣不敢。”狄仁杰低头答道。 “哈哈,狄爱卿,你果然聪明,难怪当朝一品的丞相最后都栽在了你的手上,”皇帝笑道,“狄仁杰听封,朕命你牧守胡州,官复原职。此次办案有功,官升三品,钦此。” 狄仁杰连忙跪倒在地,连呼万岁。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是的,他看过画,真迹比摹本多了两句诗:“拟把隋都比咸阳,盛唐再胜汉百年”。难怪皇帝心情好,大唐比汉朝还要长寿百余年呢! 高跟鞋的秘密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这是个难得而惬意的早上,让每天工作都很紧张的张志身心得到了彻底放松。站在阳台上,他眺望远方,对面是一所学校的操场。他将目光停留在一个年轻女子身上,要知道,早起的年轻女人如今像国宝一样稀少了。 女子梳着马尾辫,一甩一甩的,身材匀称,跑起来很是轻盈。而跟在她后边的是一位男子,中等身材,戴着一副眼镜。他们离得不远也不近。有时,男子超越了女子,也不见他们怎么说话,看来他们并不熟。 也许他们来跑步,是另有目的,那就是彼此有好感,而跑步成了他们接近对方最好的方式。张志想到这儿,不禁摇了摇头,自己总是有些职业病,喜欢分析推理,这对男女跟自已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他的推理很到位。经过几个星期的观察,他发现操场上的这对年轻男女已经开始并肩跑,而且还有说有笑。还有一个新发现,原来他们竟跟张志同楼,只是在另外一个单元居住。 本来,这件事已经被他渐渐淡忘,忽然有一天,那个戴眼镜的男子在楼栋口等着张志,他自称轩寒,急切地说:“有人失踪了,请你帮帮忙。” 张志有点吃惊:“失踪去报案,找我干啥?” “我报了案也没见有效果,他们说那些刑事案件都查不过来,现在女孩动不动就玩失踪,其实就是跟男友生气离家了几天,这种情况多了。我知道你是警察,在电视里看到过你办案。”轩寒一口气说了好多。 “失踪者是谁?跟你是啥关系?你发现她失踪前有什么异常吗?”张志得到别人的夸奖,心里有点得意。 “我担心她已经遇害了。她叫小璐,是我对门的邻居,要说关系,那就是一起跑步而已。” “啊!”张志对轩寒说的话很是惊讶,失踪的就是那个梳着马尾的女孩。原来他们只是邻居而已。 “她的男友经常殴打她,半夜里经常会听到她的哭声。”轩寒咽了下唾沫,解释说,“他们是两个月前搬到这里的。我和她都有晨起锻炼的习惯,后来就这么认识了。” “带我去看看。”张志认为他提供的情况还是有价值的。他跟局领导请示了一下,领导说正好还没足够的人手,就让张志全面接手这件事。 张志现在是实习警察,在警官学校成绩优秀,几个月来跟着实习出警也掌握了不少实践经验,他相信这个普通的失踪案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当他敲开小璐家的门,一个邋遢的男人睡眼惺忪地站在他面前,显得很不耐烦:“敲啥敲,有啥事,快说。”张志亮了下警察证:“有人报案说有个叫小璐的女子失踪,来了解下情况。” “操,哪个人吃饱了没事撑的?”他骂了句,就想关门,被张志挡住:“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职业?和小璐是什么关系?” 见摆脱不了张志,邋遢男只好回答:“我叫彪子,是做工地承包的。小璐是我的女朋友。”说着,他狠狠地盯了一眼张志身后的轩寒。 张志进屋查看,屋里杂乱无章,几张小璐的照片贴在墙上,桌子上还有几个空啤酒瓶子。张志掀开衣柜,里面有女人的衣服,鞋架上几双女鞋摆着。他拿出准备好的纸和笔:“在小璐失踪之前,你和她吵过架吗?” “没,我们感情好着呢,她是外地女,在这儿无亲无故,我很照顾她。”彪子一口否认。 “你撒谎,你经常打骂她!”轩寒本来在一旁默默无语,见彪子这个态度,忍不住大声吼道。 “你闭嘴,要不是因为你,我能打她吗?你个小白脸,竟勾引我女朋友。”说着,彪子上前就要揍轩寒。 “住手!”张志哪能看着他打人,来个擒拿术,制止了他,心想看来这里有文章。果然不出所料,据彪子讲,轩寒和小璐在操场上认识后,经常来找她聊天,其实是看上了小璐。有一天,他出差回来,见到轩寒和小璐独处一室,举止很亲呢,一气之下和轩寒扭打起来,小璐就是在第二天离家出走的。彪子恨恨地说:“小璐一定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才离开的。” 轩寒急得脸一阵白一阵红,对张志辩解说:“在我没认识小璐之前,就听到晚上他打女人的声音,小璐也经常被打得半夜哭泣。后来,我们熟识后,我劝她离开这个暴徒。她说也曾想要离开他,但他威胁如果离开就杀死她,她不敢。那天她敲我的门,说厨房的抽屉打不开了,让我帮下忙,我就过去了,没想到彪子正好回来撞见……”说到这儿,他眼睛里闪出一丝疑虑,嘴里冒出一句让人听了心惊肉跳的话,“我怀疑彪子杀了小璐!” 彪子听了火冒三丈:“你有啥证据?”“我有。”轩寒举了举手机。 轩寒的手机里存着小璐挨打后各种瘀伤的照片,惨不忍睹。张志看了不禁摇了摇头,彪子却将嘴撇到南天门:“你法盲啊,这最多属于暴力,根本就不是什么证据。” “可这说明你性情暴虐,那天你发现我们同处屋檐下,便忍无可忍,一气之下杀了小璐。否则,小璐失踪这么多天,你为何不报案?”轩寒说得义正词严。 张志认为轩寒分析得有道理,可彪子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怯怕之意,他对张志说:“她什么东西也没拿走,估计过几天就回来了。” “她在这个城市无亲无故,会去哪里?”张志反问他。 这一问彪子不吭声了。张志根据彪子提供的小璐几个亲戚的电话号码,打过去一问,都称没有见过小璐。 轩寒攥紧了拳头,怒气冲冲地看着彪子。此时,彪子也有点儿冒汗了,他对轩寒说:“你怀疑我,我还怀疑你呢。你凭啥这么关心小璐?” “算了,算了。”张志不想再听他们争吵,“我回去交笔录了,以后有什么新情况及时跟我说,另外我也注意下全市有没有无人认领的尸体。”听到最后,他俩都不吭声了。 此后几天,轩寒倒是不来追问,反而彪子很上心,每天都堵在路口等张志,询问有关失踪案的最新进展。张志查询了一些无名尸体,但经核实都不是。 这天早上,张志被彪子拦住,他神色慌张:“张警官,我怀疑小璐并没失踪。”张志忙问:“你有线索了?” “是的,小璐很有可能就在轩寒家。”彪子一脸严肃地说。 张志听了大惑不解:“怎么回事,你细说说。” “昨晚,我喝多了,想起小璐和轩寒亲昵的样子就想找他撒气,可走到他家门口,听到他在屋里的说话声,口吻好像是跟很亲密的人讲话。可他平时沉默寡言,也没见他领过女人回来啊。 “我就去砸门,半天他才开,强行进去后,发现门口有双女高跟鞋,跟小璐穿的一模一样。我见客厅没人,就想去卧室查看。可轩寒死命拦着,我劲头大,还是冲进去了,但没有见到人,可分明在我没进去之前还有讲话的声音。他一定是将小璐藏起来了。轩寒这时说我私闯民宅,要报警,因为是半夜,吵醒了很多邻居,我只好退了出来。”彪子一口气说完,又着急地说,“你赶紧去查看一下吧,我怕小璐被他转移了。” 张志把手一挥,说:“走,看看去。” 轩寒的家是三室一厅。据他讲这是父母给他购置的,已经住了三年。室内打扫得干净整洁,不像单身男子的居所。而轩寒本人端正有礼,文质彬彬,张志对他的印象一直很好。对于他们的来访,轩寒显然在意料之中。他拿起那双高跟鞋,对彪子说:“这双鞋是我前任女友留下的,后来……就一直放在了鞋架上。”说到这儿,他目光低垂,像是想起了不如意的往事,陡然提高了声音,“你看看这双鞋,已经有年头了。” 张志看了看,果真,鞋尖处皮子有裸露的地方,鞋跟也磨损得厉害。这时,鞋里面忽然掉出两节女人绑头发用的弹性皮筋。轩寒见了连忙捡起来,放在了一边。这双鞋由于经常打油护理的缘故,不细看真像新的一样。 因为有张志在,彪子已经将三居室转了个遍,他甚至趴在床底看了看,最后只好对张志摇了摇头。可他还是质问轩寒:“你一个大老爷们大半夜跟谁说话,还说得那么肉麻?” 轩寒的脸有点发红,嗫嚅着说:“昨天想起是前任女友的生日,就不知不觉地自言自语起来。” 彪子听了“呸”了一声,鄙夷地说:“没想到你还有这爱好。” 或许轩寒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不妥,不自觉地摸了摸脖颈上挂着的一个骨质项链。其实,张志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骨质项链坠。骨质坠是一节小棒骨,发着幽幽的亮光,骨质中的小细孔依稀可见。显然,是主人经常摩擦它的缘故。 “你是做什么职业的?”张志看着这个挂件,忽然想起在警校学过的犯罪心理学中的一段话:犯罪人的心理有外露的也有隐藏的,通常可以通过他们的言行,或者是一个不起眼的细节,显示出他们的犯罪性格及破绽……因为轩寒看外表文质彬彬,稳重有内涵,但脖子上却挂着这么个骨质挂件,有点不搭。这也可以显现他内心有狂野的一面。 轩寒掏出工作证:“我在自然博物馆工作,是名骨骼制造师。” 哦,这就不足为奇了。张志点了点头。 他又环顾了一下屋里的摆设。洗漱台上有两个牙刷杯,还有一些女人的化妆品,他随手拿起来,竟是今年的日期。他来到厨房,里面打理得井井有条,碗筷也是洗刷得干干净净。而卧室里,摆放着双人枕头。可以这么说,这里完全是有女友的生活。 张志打开衣橱,两个衣柜里,分男装和女装摆放着,只不过女装看起来过时了些。 面对张志冷峻的目光,轩寒面显尴尬,脸上渗出了汗珠。这些隐私曝光,让他很没面子,他一个劲儿地解释:“这些都是我前女友的,我不想失去她的气息。” 彪子听了,嘴里挤出两个字:“变态。” 张志又将目光停留在一张照片上。照片里是一个微笑着的漂亮女孩。“她就是你的前女友?”张志指着照片问。轩寒点了点头。 警局里,张志查找着一年来的失踪者档案,因为他看到轩寒的前女友就在失踪者名单之列。档案记载,这个失踪案至今未破。 在一个夜晚,张志叩响了轩寒的门。老半天轩寒才从门里探出头,很不愉快地问:“张警官,我都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张志强行推开了门,径直奔向卧室。轩寒生气地说:“警察也不能随便闯民居啊。” “我怀疑你跟一宗失踪案有关。”张志大声说着,并掀起了鼓鼓囊囊的被子,里面只是枕头,并无人影。张志又来到大衣柜前,打开柜门,仔细搜查里面的女式衣服。忽然他摸到一件衣服里面有硬物,掀开一看,只见一副人形骨架立在里面。他将人形骨架拿了出来,冷冷说道:“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轩寒此刻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双手不断地蹭着衣裤,低声说:“我喜欢收藏骨头,因为职业的关系,每天都会与各种骨架打交道。” “所以你就拿了副骨架回来?你骗谁呢?还不老实交代!说,这到底是谁的?是小璐的,还是你前女友的?你不说,等我拿回去鉴定也能弄个清楚。” “啊!”轩寒听到这里,身子软了下来,不停地擦着额头的汗,呆立不语。经过仔细搜查,张志在阳台的一个摩托头盔里,竟掏出一个骷髅头!轩寒见此,精神彻底崩溃,只见他抢步上前,一把将骷髅头搂在怀里,嘴里不停地叫嚣:“不许你碰她,她是我的,是我心爱的女友。” 随后,他熟练地将骷髅头安装在人形骨架上,并在骨架脚上穿上了红高跟鞋,鞋里面的皮筋派上了用场,和骨架牢牢地绑在了一起。轩寒呈现出一副和骨架跳舞的姿势,眯着眼睛,慢慢诉说着:“这是我的前女友,我非常爱她,非常爱,但我发现她有出轨行为后,气急败坏中用枕头捂死了她。我知道无论尸体丢在哪儿,警方都会很快发现并破案,我就想起我做的骨骼标本,就采取那样的手段……”他边说边将脸贴近了骷髅,嘴里喃喃着,“我离不开她,我想一辈子都陪伴她,我会终生不娶,我会让她快乐。” “你真是杀我表姐的凶手!”房间里有人悲愤地喊道,说话的居然是失踪多日的小璐,后面跟着彪子。轩寒看到他们,明白了一切:“原来你早就怀疑我,可一直没有证据,是不?” “是的,但没想到你会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多亏了张警官。”小璐眼含泪水,“我和表姐五年没有见面了,一年前得知她失踪的消息后,觉得凶多吉少。怀疑你后,故意跟你套近乎,接近你,但都没发现什么异常。不过我常听到你自言自语的声音,还叨咕着我姐姐的名字,我还以为你家里有个隐蔽的地方,将我的姐姐锁在里面。所以就和彪子上演了这出失踪案,只不过没等彪子报案,你却主动报案了。” “怪不得我总感觉你身上有你表姐的影子呢。”轩寒神情沮丧地垂下头,又不甘地问张志,“你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我并没有将她放在衣柜里,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志指了指地板说:“你经常和她跳舞吧,地板有很多划痕,这划痕自然让我想起了门口的高跟鞋,所以我觉得高跟鞋这件事上你没有撒谎。而这个“人”也一定存在,但看力度并不重,这间房在六楼,不可能有夹层,也不可能装下一个大活人而毫无声息。并且,那天我在衣柜里发现了一个东西。”说着,张志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袋,袋子里是一小节人的指骨。 他继续说:“我回去做了鉴定,是个女人的小指,由此,我便怀疑上了你。至于你到底将她藏在什么隐蔽的地方,我想,你经常将它摆放出来,那一定还是在屋内。所以,今天我来了。” 事情大白于天下,轩寒无话可说,他急冲到阳台上想跳楼自杀,被张志一把抱住:“法律会制裁你的。” 福尔摩斯和伦敦连环杀人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我和歇洛克,福尔摩斯承诺不把此案曝光,除非在我们过辈之后,于是乎我把此稿写好,留给后人选择适当的时候发表,最好是百年之后,否则我们有牢狱之灾。 案子发生在1888年的晚秋,用福尔摩斯的话来说,这是一个犯罪多发季节,因为天气凉爽,黑夜在拉长,正是穿披风的时节,便于蒙住头,但又不像冬天那么寒冷。 福尔摩斯斜躺在扶椅里,双脚搁在壁炉架上,充分享受壁炉里飘出的热气。他发挥一贯的懒散风格,躺着收听我朗诵《泰晤士报》的新闻。 “《女演员在伦敦梅菲尔区被勒杀》。22号星期六早晨早些时候,很有潜力的女演员哈莉特,裴金斯小姐被残忍地杀害,勒杀致死,并遭到性侵,地点靠近海德公园。她的部分衣物在不远处的蒙特大街一垃圾点上找到。 “哈莉特小姐是最近五个星期之内被勒死的第三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警方相信系同一人所为。苏格兰场雷斯垂德警长发表了一份声明说,调查取得重大进展,不久就可以将案犯绳之以法;同时他告诫广大女士,不要在午夜外出,除非有男人做伴或者带有大狗;在抓到杀人恶魔之前,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惕。 “警方声明发表以后,带来的直接影响是市场上的警笛和长帽针销量大增……” 福尔摩斯不屑地“哼”了一声:“华生,我才不相信警笛或者长帽针对这家伙有用。” 我正要张口答话,突然传来门铃声,应声开门的是哈德森太太,并给我们引见茉莉・莱特小姐。 估测女人的年龄有着非常的难度――她们个个都是风情万种,变幻莫测。我猜茉莉小姐接近30岁;她着棕色外套,皮质竖领,戴有沿帽,帽边有长帽针,金色长发,身材匀称,典型的美女,非常诱人;但是看上去却脸色苍白,忧心忡忡,拿包的手不停地移动,好像不知道放什么地方好。 “请坐,不要紧张,这里非常安全。这位是我的同事,华生医生,我们没有秘密。请告诉我,能帮你做些什么?”福尔摩斯柔声道。 她警惕地看向福尔摩斯,好像判断对方是否可靠才敢开口,不久她明显感觉满意,缓缓开口道:“福尔摩斯先生,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在真相出来之前,如果你是绅士,请一定要保密,这里面涉及到一些隐私。” 福尔摩斯接嘴道:“让我猜猜,你应该是哈莉特・裴金斯小姐的朋友?” 年轻漂亮的女士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的?” “冒险一猜而已。你们都是演员,估计应该互相认识。” “你又怎么知道我是演员?” “你脖子上还留有一丝化装用的油彩,另外你的包里冒出一点像是舞台剧本的东西。” 她点头表示认可:“福尔摩斯先生,你确实让人印象深刻,我从奥克伍德剧院过来,刚刚结束彩排,在新剧目里担任一个角色。” “演艺界是一个薄情寡义、反复无常、起伏不定的职业。对不起,如有冒犯请勿介意。不过还有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你是不是要时常找些外快来补充你的收入?” 她脸色绯红:“福尔摩斯先生,你这个问题太粗鲁了。” “这和案情有关,我向你保证。” 她大胆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并不感到羞耻,我的顾客都是一些绅士,像你这样的,而且在你们的生活中,如果没有我们这类人,将变得非常乏味。” 福尔摩斯连忙挥手示意和解:“莱特小姐,你误会了,我并不是道德卫士,只是设法找到受害者和系列杀人犯之间的联系,因为被害的三名女性都是在夜晚遭到侵犯,难道不会和赚钱有关吗?” “我认识其中的两名,确实如你所说。” “你和她们很熟?” 她点点头,没有立即接话,我看见她的眼眶里有泪水,后来终于开口:“丽芝,班克斯是我最好的朋友,杀人恶魔让可怜的艾米丽变成了孤儿。” “丽芝・班克斯有一个女儿?”我插嘴道。 她轻烃点头,泪水如洪水一般冲出眼眶,哽咽道:“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女孩,丽芝的精神支柱,我要抚养她长大,保护她,但是杀害她母亲的凶手必须上绞刑架。”最后一句话充满了仇恨。 “你为什么来找我?报纸上已经刊登了雷斯垂德警长的声明,不久就可以将杀人犯逮捕归案。”福尔摩斯问。 她讥讽地“哼”了一声:“除非相信月亮是绿色奶酪做成的!” 福尔摩斯倾身上前:“为什么这么说?” “第一起凯瑟琳,沃特被杀,警察显得很上心,询问证人、制作笔录、走访市民;但是第二起凶杀案发生,丽芝,班克斯小姐被勒死,警方显得漠不关心。我们相信,凶手的残忍给了社会上一些道德卫土的机会,以压制伦敦的妇女,就像我们姐妹。” 福尔摩斯摇摇头,眉头紧皱:“肯定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情形。” “如果我相信苏格兰场,我就不会来这里。”一边说话,莱特小姐一边打开皮包,“我设法凑齐了5个金币,不知道这个数量能不能请动你将杀人恶魔送上法庭?” 福尔摩斯再次摇摇头:“莱特小姐,请收回你的皮包,我不需要任何报酬。” 她张口要提出抗议,福尔摩斯率先插话道:“请把这些钱用在小艾米丽身上,我不需要。” 她迅即露出迷人的微笑:“谢谢你,福尔摩斯先生,我会按你说的去做。” “你好像在说,勒杀犯是来自上流社会的绅士?有何凭证?”福尔摩斯问。 “因为我亲眼见过他!” 福尔摩斯惊得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真的,我见过他,看过他那冷酷的眼神。” “什么时候?” “两星期前,我看见他在谋杀丽芝・班克斯。” 福尔摩斯开始在室内踱步:“我好像记得报纸上写过,丽芝小姐是在她自己的公寓内被杀,马斯登街,凶手作案时被第三者干扰,这个第三者就是你?” “是的。”茉莉,莱特点头。 “最好你能告诉我详细经过,不能有任何隐瞒。” 她坐回椅子,慢慢叙述道:“那是一个潮湿的夜晚,大概在晚上10点,我决定到好友丽芝小姐的家里叫她出来喝咖啡,当我走到她的公寓楼下时,我好像听见有‘咯咯’声,很微弱也很短促,我不敢肯定。她的房门微微敞开,这时我再次听见有砍东西的咯咯声,还伴有男人喘气声。我迅即冲进去,大喊:‘丽芝,你怎么了?’在房间的床上,杀人犯正跪在丽芝的身旁,双手叉住她的咽喉,听见我的叫声,他立马用左手捂住自己的脸,不让我看清楚,我大叫‘杀人啦’!他马上给我狠狠地一击,我当场晕倒,他就跑走了。” “请描述一下他的样子。”福尔摩斯接嘴说。 “他和你差不多高,福尔摩斯先生,但是肩膀比你宽,橄榄色皮肤,黑色头发,黑色充满邪恶的眼睛,穿晚礼服但没有戴帽子。” “戴了手套吗?” 她点点头:“是的,他戴了手套,还有……他左手拿着鞋带或者是细绳子之类的东西。” 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扬眉自语:“真有这回事?”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问,“这个气喘咻咻的男子声音有何特点?” 她不解地往上瞧瞧,一会儿开口说:“在门口我听过他自言自语,当时他吐出的字很奇怪,先是说‘芭蕾’(bdle,接着又奇怪地把袜子的单词按字母分开读出来,SoC K・S;不知为什么。” 我和福尔摩斯都纳闷得很,我说:“我听说过芭蕾舞鞋子,没有听说过芭蕾舞袜子。” 福尔摩斯插嘴问:“你的朋友和芭蕾舞有什么关联吗?” 她点点头:“是的,她是舞蹈演员,当然,不是就职于大公司。” 这又让福尔摩斯陷入了沉思:“他把你击倒在地板上以后,你做了什么?” “极端的晕眩,过了一会儿,我立即起身跑向丽芝,可是她已经死了,没有了脉搏跳动。”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抽泣起来,泪如泉涌,“可怜的丽芝,多么好的姑娘呀!” “然后呢?” “我坐在床边发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报警,马上跑下楼喊人,等我重新回到房间时,发现地板上靠床的地方有一个大奖章。” “大奖章?” “没错。估计是丽芝挣扎的时候从对方的身上扯下来的。” “还在你手上吗?” “交给了警察。” “请描述奖章的模样,越详细越好。” “一个简单的红十字,中间是一个圆点,上部是皇冠,吊彩带,红白条纹。” “条纹是垂直的还是水平的?” “垂直的。” “圆点是什么颜色?” “红白相间。” “妙极了,妙极了!莱特小姐,你的观察能力很强。”说完福尔摩斯拿起桌上的烟斗,“请问你介意我吸烟吗?烟草可以让我集中精力。” “没关系,请吧。” 福尔摩斯点燃烟斗,深深吸上一口,然后慢慢吐出:“你能想起来,你的好友丽芝是仰面还是脸朝下躺在床上的?” “脸朝下。” 福尔摩斯轻轻点头,好像这个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靠近公寓大楼的时候还遇见其他人吗?” “没有。” “附近有没有马车等在那里?” 她仔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没有,没看见。” 福尔摩斯又陷入思考,一会儿再次开口说:“莱特小姐,你给我的帮助太大了,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想起什么情况,不管有用没用,请尽快联系我,请放心,我会全力以赴调查这件案子。” “谢谢你,福尔摩斯先生,上帝保佑你取得成功。” 莱特小姐离开后,我问福尔摩斯:“怎么着手呀?看起来没有多少有价值的线索。” 他呼出一口浓烟:“正好相反,华生,我们掌握了几条有价值的线索,来,写下来。”说完他坐到小桌旁,写下: 勒杀犯 1.一位绅土,从服饰上可以看出; 2.黑色头发和橄榄色皮肤: 3.戴显眼的红白相间的大奖章; 4.戴手套,手持一条鞋带还是细绳子的东西; 5.说出奇怪的话语“芭蕾袜子”。 福尔摩斯研读一番列表,然后对我说:“是时候走访苏格兰场的雷斯垂德警长了,华生,一起去吗?” “必须的。”说完我拿起外套和手杖立即出发。 在苏格兰场,雷斯垂德警长把我们让进了办公室,一贯喜欢夸夸其谈的他今天一反常态,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福尔摩斯先生,我能给你做些什么?” “我想了解系列勒杀犯的调查进展情况。” 警长上下打量了一番福尔摩斯,态度庄严地说:“你已经看过我发表的声明,是吧?” “当然看过,不过我现在是来了解细节,而不是大概情况。” “那么你认为凭什么可以查看警方的机密调查材料?” 福尔摩斯的神情好似是被雷斯垂德警长抽了一个耳光,他站起身冷冷地说道:“我好像还记得,我和苏格兰场是很长时间的特殊合作关系。看来这种合作不需要再延伸下去了。”他的眼神越来越犀利,“我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谈话,省得下次你或者你的同事到贝克尔街寻求帮助时忘记了。” 说完他转过身走向大门,我紧随其后,这时警长在后面喊道:“福尔摩斯先生,请留步,是不是有人找上了你?” 我和福尔摩斯转过身来,回到办公室。福尔摩斯答道:“是的,一个叫茉莉・菜特的女士找过我,她是其中两个受害者的朋友。” 警长开始来回踱步,显然在做剧烈的思想斗争,然后他停下脚步说:“凭我们的交情,我不能让你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你们给过我很多帮助,但是我又不能透露任何官方消息,如果我说要求严格保密的命令来自特别高的高层人物,你应该相信,现在我唯一能说的是,我坚信勒杀犯再也不会作案了。” 福尔摩斯点点头:“谢谢你,警长先生,不管怎么说,你是尽力了,下一步就靠我自己,一定要把这个恶魔绳之以法。” 雷斯垂德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我请求你放弃调查这个案子,估计是徒劳,对不对?” 福尔摩斯惊得合不拢嘴:“我从没有想过有这一天,苏格兰场的警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警长颓然坐回办公桌后面的椅子里:“我也没想到这一天,但是请你相信,我有足够的理由。” “我理解你的苦衷,或许你的上级下了命令要保护某个重要人物,但是我只对当事人负责,不需要听别人的命令。警长先生,你说勒杀犯不会再杀人了,我认为这还不够,他应该对三名被害人负责,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们不再过多为难你,最后一个要求,我们想看看第三个受害者的遗体,可以吗?” 警长叹息一声:“好吧,不过不要对别人提起我曾经带你看过尸体,而且一定要小心谨慎。来吧!”说完,他带领我们走环形扶梯下楼,来到警局停尸房。 突然福尔摩斯问警长现场捡到的大勋章在什么地方,警长竟然矢口否认有什么勋章。 “不会吧,警长先生,那是受害者搏斗时从凶手衣服上撕下来的,你们勘察现场时不可能遗落这么重要的证据吧?” “我真的没有看见过什么勋章,不骗你。” 我朋友点点头:“好吧,警长,所幸我听过这个勋章的详细描述。” 警长掀开盖布,出现一具年轻女人的尸体,他介绍这就是哈莉特・裴金斯小姐。她瘦小苗条,红头发,长有雀斑,颈部有紫色线条勒痕,和茉莉・莱特差不多年龄。 福尔摩斯说:“看来是用小绳子之类的东西勒死的。”我点头表示赞同。他继续道,“医生,请帮我一起把尸体翻过来,我想看看脖子后面的情况。” 我和福尔摩斯一起用力把尸体翻过来,他指着皮肤上的一块损伤,说道:“正如我所料。” “什么原因造成的?”我忍不住问,但是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转向雷斯垂德:“警长先生,谢谢你,我们已经看到了想看的东西,启发很大,华生,我们走吧。” 走出警局大楼,福尔摩斯看了一下他的单面盖挂表:“老伙计,我要去一趟大英博物馆,不过中饭前会赶回家。” “正好有几个病人正在等我,稍后见。” 事实上福尔摩斯在喝下午茶的时候才赶回来,我连忙向他打听调查结果。 “我自认为有能力找出杀人犯,但是我不得不寻求我哥哥的帮助,充分利用亲情资源也是能力。” “你不是去了大英博物馆吗?” “哦,请原谅,我总是跳跃式做事,先是去了博物馆,对照莱特小姐的描述,查到这种勋章是授予在陆军或者空军中作出突出贡献的军人,各种军衔的军人都可享受该荣誉――系西班牙国颁发的骑士十字勋章。” “啊!看来我们要找的人是一名西班牙人?” “应该是的,勋章可以证实。” “我还是不太十分明白。” “两个方面可以证明。你还记得勒杀犯发出的晦涩难瞳的‘芭蕾袜子,吧?我现在搞懂了这个词语的意思。记得有个西班牙国王叫菲利普二世的,因为口齿不清,总是分不清字母‘B’和‘V’的读音,把V也发成B,下面的大臣为了尊重国王,也同样采用这种发音方式,于是逐渐形成了国家通用的西班牙语――卡斯提尔语,B和V都发B音,一直沿用至今。知道这一点就好办了,‘ballet’其实是‘vale’,西班牙语中的意思是‘OK,好’的意思;搞懂了这一句,后面的就触类旁通了,‘s-o-cK-s’其实是‘eso si que es’,在西班牙语中的意思是‘就是这样,成功了’,连起来就是,‘OK,成了!’意思是指受害者彻底死了。” 我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早就应该知道那不是英语,就是找不出所以然。你说的两方面可以证明?” “另一方面,从第三个受害者哈莉特,裴金斯脖子后部的磨损可以看出,她不光是被勒死,而且是被绞死,这是西班牙官方处决死刑犯的常用方法。” “福尔摩斯,勒死和绞死有明显的区别吗?” “绞死比勒死的残忍程度要严重得多,绞死的速度要慢,系慢勒死。在西班牙,把犯人绑在带铰门柱上,脖子部位有衣领似的金属包片,绞动绳索,让金属衣领越来越紧,导致脊骨移位,呼吸越来越困难,最后窒息而死。裴金斯小姐就是遭到如此折磨的,其他两位受害者我们没有看过,不过我敢赌10个金币,也是死于同样的方法。” 我连忙摇头:“老伙计,我可不敢应注。” “绞杀的说法更能说明为什么凶手要把死者翻过身来脸朝下,因为要在脖子后面绞动;还有他戴手套也有说法,因为光着手用力绞拉细线,会伤害手。” 我颔首示意赞同他的观点:“我相信你的推理都是正确的,不过就算是西班牙人,在伦敦,西班牙人也有成千上万,无疑是大海捞针。” “不是这么说的,老伙计,有几个西班牙人戴着勋章去杀人?我认为是有缘由的,应该是出席某种正式场合的聚会,半途溜出来实施谋杀。这种高级聚会可以提供他不在现场的证明,可以不让他人怀疑。你再看,三起谋杀案都发生在梅菲尔区,这个区系上流社会的富人区,同样也是大使馆区,其中就有西班牙大使馆。” “啊哈!我知道了,如果这个家伙是一名外交官,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苏格兰场警告我们不要插手的原因了。起诉其他国家的外交官,会带来两国间的政治摩擦,影响深远。” “华生,你的推理太精彩了!你还记得来报案的莱特小姐说过的话吗,她说在附近没有看见等人的马车,说明凶手进出现场系步行,凶手离现场不远!”说到这里,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叹道,“如果这家伙是外交官,那么他就能享有外交豁免权,不能逮捕,唉。” “不会的,福尔摩斯,这可是多重谋杀!” 福尔摩斯用力摇头:“多重谋杀也不能逮捕他,华生。” “怎么会呢?” “这种外交豁免权在很早的古代就有,是为了保护交战双方传递信息的使者。古希腊和古罗马曾经签订过互相保护来往使者安全的协议,到现在,世界各国都遵守外交人员具有豁免权的条约,哪怕是在敌对国,也要保护外交人员的安全,以确保他们在安全和平的环境中工作和生活。唯一可用的手段也只有‘驱除’,但是这一手段使用起来是慎之又慎,绝不轻易使用。” “这对我们普通市民来说,是不是很不公平?!”我无奈地摇头。 “这是现实,老伙计,全世界都这么做。”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一会儿开口问:“你兄长迈克罗夫特有什么好的方法?” “我叫他想办法帮我们搞到参加西班牙大使馆晚会的请帖,相信他有这个能力。”说到这里,福尔摩斯在桌上展开一张纸条,“这是他提供给我们有关西班牙大使馆全体工作人员的名单,包括勤杂人员,搞到这份名单确实不容易的,只有我哥哥精通此道。” 他仔细浏览了一番名单,“其中大部分名单可以划掉,食堂杂工、女仆、打扫卫生等人员先划掉,因为他们都是英国人;厨师是法国人,也可以删掉:就是所有的西班牙工作人员中,也有四人可以忽略,因为年龄、性别等因素。” 我看着这份名单,最后只剩下四个名字:雷蒙・马伽罗、乔斯・罗德里格兹、米格尔・洛卡、费尔南德兹・安古洛。 福尔摩斯反复研读这四个名字,一会儿说道:“首先排除米格尔・洛卡,因为他没有军队的经历,所以剩下三个重大嫌疑人。”他坐回椅子,十指交叉,“华生,剩下的要等我们参加晚会的时候再做决断。” 迈克罗夫特的办事效率确实值得称赞,第二天一早就给我们寄来了两张请帖,邀请我们陪同他一起参加周末西班牙大使馆的晚宴。 星期六晚上,我和福尔摩斯穿着华丽的晚装,大礼帽,蝴蝶结,我还把部队里的勋章戴上了。我们准时在大使馆门前和迈克罗夫特会面。穿着制服的门警开门,并给我们打伞,送我们上阶梯,又来到一座门前,穿制服的仆役接过我们的帽子和手杖,把我们迎进一座特别宽敞的大厅,大理石地面,水晶枝形吊灯,宽大的弧形阶梯伸向二楼,墙壁上挂有著名画家埃尔,格列柯的油画。大厅内已经聚集了三四十人,有侍者给我们送来香槟和烤面包。迈克罗夫特轻声向我们介绍厅内的重要人物,很是精练。 “你能认出名单上的三名使馆工作人员?”弟弟问哥哥。 迈克罗夫特看了看三个人的名字,然后指着一位黑头发、橄榄色皮肤的年轻小伙子:“这个是费尔南德兹,安古洛,大使随员。” 福尔摩斯点点头:“他完全可以排除嫌凝。”我问为什么,他马上告诉我说这个人个子太矮,目击证人莱特小姐说过,案犯和他差不多身高。 “有道理,我把这个忘了。” 迈克罗夫特继续道:“那边的高个子,靠窗户的,叫雷蒙・马伽罗,也是大使随员。” 这个人身高和福尔摩斯差不多,从各方面来看,都符合菜特小姐的描述。福尔摩斯仔细观察了这个人一会儿,他正举起酒杯和客人干杯,并走来走去,福尔摩斯轻声说:“我认为这个马伽罗先生也可以排除嫌疑。” “啊?可我认为他是最佳人选。”我惊道。 福尔摩斯耐心地解释道:“他有一只腿很僵硬,虽然他有从军的经历,正因为如此,便可以推断他是装了假肢,凭这一点就可以排除嫌疑,因为凶犯作案时曾经跪在受害者身旁。” “你说得很对,福尔摩斯。”我点头。 这时我们看见了一名高人,引人注目地缓步登上阶梯,频频和人颔首示意,显得与众不同。 迈克罗夫特轻轻地呼啸一声:“这是唐・裴德鲁・曼里柯,西班牙派驻圣,杰姆斯教廷的大使,德高望重的资深政治家。” 这个人长得瘦骨嶙峋,鹰钩鼻,长长的灰色头发整齐地往后倒,山羊胡子同样是灰白色,让我想起了塞万提斯笔下的唐・吉诃德。 迈克罗夫特对我们说:“我想办法把你们介绍给他。”一会儿他就成功了,把我们领到他身边,“唐,裴德鲁先生,请允许我介绍我的弟弟歇洛克和他的同事华生医生给您认识。” 我们互相握手,福尔摩斯还用西班牙语向他问候。 老外交家一直保持微笑:“福尔摩斯先生,你会说卡斯提尔语?” 福尔摩斯摇头:“一点点,等我有时间,一定要学会这个美丽的语言。” “那么到底是什么工作让你没有时间呢?” 迈克罗夫特接过话说:“我老弟很自谦,从不炫耀,他可是世界著名的犯罪学家。” 老人扬眉:“噢!歇洛克・福尔摩斯,想起来了,我听说过很多有关你的探案推理故事,西班牙的警察总警监汤普森先生对你评价很高。” 福尔摩斯躬身致谢:“谢谢您的夸奖!” 此时迈克罗夫特找另外的客人聊上了,我和福尔摩斯依然和大使交谈,一个彬彬有礼的工作人员来到裴德鲁先生身旁,轻声用西班牙语和他耳语,语速很快。 老人迅即转身对我们说:“非常抱歉,绅土们,我有急事需要处理,我的副手乔斯,罗德里格兹上尉将会接待你们,请允许我做介绍。” 我们终于见到了名单上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尚存的嫌疑对象。乔斯上尉露出老练的微笑,展示出雪白的牙齿。可是我看到他的微笑根本就没有出现在眼睛里,他的眼睛一直是深沉而且精明;他长得高挑健壮,下巴轮廓分明,黑色的头发涂满了发油,闪闪发光。我在想,与女人搏斗的经历一定让他难忘。 他傲慢地招来侍者:“绅士们,让我替你们倒满饮料。” 福尔摩斯说:“那么说,上尉,你有过参军的经历?像华生医生一样。你是步兵吗?” “不,是骑兵,类似于你们的皇家轻骑兵。” “哦,是不是一退伍就从事外交工作?” 他点头:“在西班牙,直接选拔优秀的军官从事外交工作还是不常见的。”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有谦虚的感觉。 福尔摩斯不经意地问:“我很惊讶你竟然没有佩戴军功章,你应该受到过奖励吧?” “当然有勋章,不过有些已经遗落了。” “其中有骑士十字勋章吗?” 西班牙人目光犀利地望着福尔摩斯:“其中包括骑士十字勋章,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好友耸耸肩:“我的兴趣之一,军用物品收藏。” “你没有当过兵?” 福尔摩斯摇头:“没有。” 乔斯・罗德里格兹上尉迅即露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微笑:“我遇到过和你类似的幻想军人,对军队非常感兴趣,但又没有勇气参军入伍,以身犯险。” 福尔摩斯并没有生气,不卑不亢地答道:“我是一个和平主义者,当然,我也知道军队保护和平的重要性。” “同时你也应该认识到,你很幸运,因为有军人比如说我,为了你的和平而战斗。” 福尔摩斯不由得辩道:“我更相信和谈的力量比武力强大,战争只是愤怒的疯子失去了理智时所做的选择。” 西班牙人歪着头说:“福尔摩斯先生,看来我们之间存在着不一致的看法,可是我首先是战士,其次是外交官。”说完他转身加入一群女士当中,很快打作一团。 我对好友说:“看来他是一个非常有女人缘的男人。”福尔摩斯点点头,一直用余光看着他。 一会儿我们又遇见了大使,他的脸色晦暗,眉头紧皱。他很严肃地对我们说:“福尔摩斯先生,我真心对你说,学习卡斯提尔语需要很长时间,我想问,你现在是不是利用这个休闲的机会来使馆学习卡斯提尔语的?” 福尔摩斯笑道:“看来迈克罗夫特夸赞你是对的,您果真有惊人的判断力。” “绅士们,请往这边走。”他把我们带进底层的一间书房,墙壁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大理石壁炉里,冒出熊熊燃烧的火焰。高大的窗户前摆有一张古色古香的写字桌,一把皮包椅,对面放两把安乐椅,我和福尔摩斯刚好坐上去。大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银色的盒子,从中抽出细长的方头雪茄烟,福尔摩斯接过一根,我婉拒;大使也衔着一根,用长长的小蜡烛从壁炉里点火。 他坐在我们的对面,细细打量了我们一番,然后开口道:“绅士们,接下来的谈话我想请求你们绝对保密,我能得到你们的保证吗?” 福尔摩斯马上接嘴说:“完全可以,我们保证。” “刚刚我接到你们副首相私人代表的通知,对副大使罗德里格兹上尉的申诉驳回,外交部通知我们,罗德里格兹上尉被‘要求’立即返回西班牙,虽然这种外交语言看上去不怎么严重,但是我告诉你们,这是非常严厉的外交措施,等同于驱除出境,针对的是犯有严重刑事法罪的外交人员,起码是重大嫌疑对象。可是上尉发誓说从没有涉及任何犯罪活动;另一方面,你们的外交部又不愿意透露因为何事驱除他。”大使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手中的雪茄已经烧到了头,他却浑然不觉,“福尔摩斯先生,我坚信你能给我启发,为什么我的副手会被怀疑参与了犯罪?” 福尔摩斯弹了弹手中的烟灰:“尊敬的裴德鲁先生,非常遗感地告诉你,罗德里格兹上尉和最近发生的三起女士被杀案有牵连,他有重大嫌疑。” 老人大惊失色,不停地在胸前画十字,念念有词:“圣母玛利亚!”他的手在颤抖,以至于让烟头掉在桌面上,他把烟头捡到烟灰缸里,继续说道,“说不定里面有什么误会,我对他知根知底,他来自马德里名门望族,很有绅士风度的。” 福尔摩斯答道:“我们谁能说真正了解一个人?每个人都有阴暗面,不过很多人都能用正义心来压制黑暗面,可能偏偏罗德里格兹上尉在这场正邪之战中彻底输了。” 裴德鲁老人默默地起身,走近壁炉,盯住里面熊熊燃烧的火焰,一会儿开口道:“我看过这方面的报道,几个姑娘的不幸遇害让我感到深深的遗憾,却不料和我的职员有关!福尔摩斯先生,请问你为什么怀疑罗德里格兹上尉?” “有几个线索指向他,其中最重要的,是在第二起谋杀现场捡到的骑士十字勋章。大使先生,请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有个习惯,会在勋章的背面刻上得奖者的姓名?” “不一定,因为这种十字勋章是授予各种兵种,有些是得奖者自己刻名字上去,上尉属于较高级的军官,估计他也刻了名字。” 福尔摩斯转向我:“现在我们知道为什么雷斯垂德警长会那么快地封锁现场。” “你们盾过那块勋章吗?” “没看过,被警察扣押了,现在警方否认捡到过这个勋章。” “也就是说,这块勋章不见得就是上尉的?” “如果不是他的,外交部为什么会只驱逐他一个人出境?”福尔摩斯争辩道。 大使迅即变得垂头丧气:“唉,你说的是对的,我只不过想抓住最后的希望。”他停留一会儿,又开口问道,“福尔摩斯先生,那么你今天晚上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我只想印证我的推理,然后讯问他有关谋杀的细节。” “现在依然还想问他?” “非常地想!” “如果你在谈话过程中,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你能不能及时通报给苏格兰场和外交部?” “那是必须的!” “那好吧,我配合你。目前我还是保留我自己的观点,当然,如果他确实做下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说到这里,他紧紧地捏住了拳头。 我连忙上前扶住他坐进椅子里,并倒给他一杯饮料:“大使先生,请喝口水,冷静一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谢你,医生,你说得对,我有高血压。福尔摩斯先生,你可能不知道,并不是每个职员都住在使馆,罗德里格兹上尉就是在附近租住了房子,我会给你地址。”说完他迅速在便签上写了一行字,递给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瞄了一眼,顺手放进口袋,并表示感谢。 我们起身告辞,大使送我们到大门口,临别时说:“如果你们在晚上11点之后拜访上尉,他应该是一个人在家,那个时候男仆已经回使馆了。” 我们紧握大使的手,福尔摩斯说:“您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绅士,我们承您的人情,但愿罗德里格兹上尉也和您一样,是一位真正的绅士。” 我们重新来到大厅,和迈克罗夫特会合,三人开心地闲聊,并畅饮香槟。一段时间后,福尔摩斯掏出挂表看了看,对我说:“华生,是时间离开了,我们度过了一个偷决的夜晚。” “歇洛克老弟,很高兴我能协助你破案,有什么结果要及时告诉我哟。”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说道。 我和福尔摩斯登上出租马车,前往梅菲尔区,奇怪的是,福尔摩斯不是直接找上尉的住所,而是回贝克街221B,我不由得问为什么,他答回家取枪。我感到很惊讶,又不好细问,毕竟旁边还有车夫。回家带上枪,我们径直赶往伊丽莎白大街罗德里格兹上尉的住处。 来到一座大型的白色建筑物前,石级上面是门廊,按响门铃,竟然是罗德里格兹亲自开门。他迅即认出了我们,马上眯着眼睛,试图关上大门,福尔摩斯火速把一只腿伸了进去,大叫:“上尉,你怕什么?” 他盯住福尔摩斯:“我怕什么,起码不会怕你,福尔摩斯先生。” “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裴德鲁大使告诉我们的,他认为我们应该谈谈。” 上尉很不情愿地打开门:“好吧,如果你硬要进来,那就请吧。” 我们进入一个大型的充满男性味的书房,宽大的壁炉里,煤火正旺,墙壁上挂着猪头和鹿头样本,旁边有军刀、重剑和火枪;壁炉前铺有熊皮地毯,窗口壁凹处摆有一张大班台,有些抽屉敞开,桌面上摆着一些文件,一个小公文包,还有几个装着衣物的小箱子。 福尔摩斯不经意地问:“准备出远门吗?” “这不是你管的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是的,我准备回西班牙,因为我讨厌伦敦灰蒙蒙的天空和雾蒙蒙的天气。” “我认为你离开伦敦的真正原因比这严重得多。” “你什么意思?福尔摩斯,你到底想说什么?说吧!” “好吧,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犯有多重谋杀,在梅菲尔区杀了三个妇女。” 罗德里格兹上尉坐在办公桌旁,双脚搁在桌子上,样子很随意,随手拿起一把外形像匕首的裁纸刀,不紧不慢地修理指甲,一会儿朝着我们讥讽道:“你有什么证据支持这个荒谬的结论?” “听我告诉你有关证据,你不要轻易否认。” “说吧,我会听你说完的。” “你可能不知道,在你杀人的同时,制造了一个孤儿,就是受害者的女儿,艾米丽。” 上尉泰然自若地插话道:“我一个人都没有杀,福尔摩斯先生,到现在你还没有说出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奇怪的推理结论。” “你为什么要固执己见?苏格兰场已经在现场捡到了骑士十字勋章,背面刻了你的名字!” 上尉脸上嘲讽的神色迅即消失,眼里闪过一丝凶光:“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要再装腔作势了,你的勋章掉在杀人现场了。” 西班牙人腾的一声跳了起来,怒视着我们:“你们看见了那个勋章?” 福尔摩斯重重地点头,半真半假地说:“我们是看见过那个勋章,受害者从你身上扯下勋章后,被后来进入现场的男子,也就是受害者的朋友发现了。” 上尉感觉很纳闷:“是男子……”突然他发现这是福尔摩斯的圈套,转而笑道,“你很聪明,福尔摩斯先生,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我享有外交豁免权,你不能怎么样我的。” “你这是承认了自己犯下了滔天罪行?” “为什么不呢?但在我认为,这应该称之为‘激情的邂逅’。” 我们实在被他的狂妄所震惊。 福尔摩斯问:“到底为什么要杀害她们?” 上尉踱步到壁炉前,突然转身朝向我们:“像你这样冷酷无情、不解风情的英国人怎么能理解我这个内心激情似火的马德里人的情感生活?你这样保守又性冷淡的道德卫士,怎么能想象男人彻底征服女人后带来的欲仙欲死的兴奋感?” “你说的彻底征服就是要了她的命?” “是呀!你不知道吗?当一个女人和我一起达到超级高潮后,她在其他男人身上再也得不到快乐了,所以最好的方式是高潮顶峰过后,结束生命,才能永久保存这个快乐。”说到这里,他耸耸肩,“从另一方面讲,这些女人都是一无是处的。” 我和福尔摩斯直接无语。很长一会儿,我还是开口说:“每个生灵都是无价的,除了现在的你,双手染满了鲜血。” 上尉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有任何悲哀:“福尔摩斯先生,你的一生甚至连一个情妇都没有,所以很难理解这种高级境界,我说得对吗?” “不,我有个情人,我对她一直很忠诚,可惜她是个瞎子。” 西班牙人嬉笑道:“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哈哈。” 福尔摩斯全然不顾对方的讥笑,继续道:“她一手持剑,另一手拿天平,她的名字叫‘公正’,你可以看得出,我一直在为了她而奋斗。” 福尔摩斯脱掉披风和外套,褪下手套,走近上尉,突然出手狠狠地抽了对方一个耳光。 上尉眼里冒出愤怒的火光,一会儿又大笑起来:“福尔摩斯,你绝对是一个傻子!现在我很大度地告诉你,你可以选择离开,我会放你走的。必须要让你知道,我是佩剑、重剑和军刀使用大师,多次夺得桂冠,而且是二等神射手。” “我不会害怕的,操起你的武器吧!”福尔摩斯答。 我大惊失色,上前把福尔摩斯拉到一边,低声说:“你是不是失去了理智?决斗是非法的,就算是你能赢,你也会进监狱的,伤不起呀。” “这是唯一的方法来践行‘正义’,我不能让这家伙凌驾于法律之上。” 我急道:“可是万一他赢了呢?你没听他说,他是骑兵、击剑大师、神射手!” “我搏击能力也不错,万一他战胜了我,那你就开枪击毙他,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我再次大惊失色:“福尔摩斯,我可是发誓救助生命,不是攫取他人生命,你让我陷入谋杀。” “华生,不是谋杀,是在执行正义!他是杀害三个无辜女子的刽子手,怎么能逍遥法外?告诉苏格兰场,说他正在杀害我,你是为了正当防卫,救我的性命,警方知道他是勒杀犯,会相信你的话,不会追究你法律责任的。” 我知道很难说服好友,只好保持沉默,伸手插进口袋,食指钩住扳机,心情非常激动。 福尔摩斯卷起袖子,转身对着罗德里格兹上尉:“专门勒杀女人的杀手,来吧。” “非常好!傻瓜,很抱歉,我必须要杀了你!”说完,上尉走到壁炉前,从墙壁上取下军刀和重剑,把军刀扔给对手。福尔摩斯灵巧地抓住手柄,掂量了一下重量。 “好刀。”福尔摩斯评论道。 “这可是西班牙最好的托莱多钢刀。”罗德里格兹答,他把熊皮地毯踢开,我和福尔摩斯搬开有关家具,让中间的空地开阔起来,上尉挥刀在空中猛砍几次,并伸缩腿脚做准备工作。 “福尔摩斯,看在上帝的分上,放弃吧。”我做最后一次劝说。 “华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福尔摩斯用西班牙语和英语重复了这个成语。 罗德里格兹摆好姿势,大喊:“准备好了!” 福尔摩斯垫步前后移动,突然他向对手敬了一个礼,并大声道:“华生,你来发令!” 我非常苦恼,决斗无非两种结果,但是对我来说都难以接受。一种是我最好的朋友被杀,我不得不开枪杀人;第二种是福尔摩斯胜,变成了我们合伙谋杀外国高级外交官。 我颤抖着摸出手帕,用嘶哑的声音喊道:“开始!”说完急剧后退,手帕掉在地上。 两名击剑手迅即缠斗在一起,气势如虹。我知道福尔摩斯在大学期间曾经是击剑冠军,但是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反观罗德里格兹,离开骑兵的岗位不久,接受过系统的重剑培训,而且比对手年轻很多。 福尔摩斯全力击出一刀,以求快速刺杀,迫使上尉爆退:但是这个勒杀犯毕竟是击剑专家,他灵巧地避挡,一一化开福尔摩斯的戳刺,慢慢地他开始反击,不久福尔摩斯转入被动,勒杀犯开始微笑,看他的样子信心百倍,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我看见福尔摩斯已经很疲惫,脸上出现豆大的汗珠,身上显然湿透了。勒杀犯敏捷地跳上大班台,把一堆纸挑向福尔摩斯,并趁机居高临下刺向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刀锋划过一道弧线劈向对方的脚跟,不料对手双脚在桌面跳起,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就在福尔摩斯来不及收刀的一刹那,对手把剑刺向了福尔摩斯的大腿,顿时鲜血直流,裤子上开始有大块血浸透的样子,我彻底失望了。 福尔摩斯浑然不觉,我知道这是因为肾上腺素大量分泌,高度集中的结果,他的眼神高度专注,让我想起了阿富汗战争期间的士兵。 他下意识地看看大腿,大喊:“刺得好!”接着又回到了比赛当中。 两人在壁炉前进进退退,兵器碰打的声音不绝于耳,西班牙勒杀犯年轻的优势逐渐显现出来,无论福尔摩斯采取什么招式,对方都从容应对,我怀疑他是有意拖延时间,玩猫抓老鼠的游戏,随时有一击致命的招式。 福尔摩斯气喘咻咻,完全处于下风,被动防守,罗德里格兹上尉掌控着比赛,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我决定了,绝不能让好友死在这个杀人恶魔之手,我掏出手枪,打开保险,举起手枪――就在这时,福尔摩斯做出惊人举动,他佯装向左移动,却果真向左移动,对方很轻易把剑刺进了他的右肩,但不是要害,说时迟那时快,福尔摩斯利用这一间隙,刀锋狠狠地刺进了对手的胸部! 勒杀犯脸上的笑容迅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大的惊讶,他瞧瞧刺进胸部的军刀,然后又困惑地看看福尔摩斯,好像在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福尔摩斯放下手中的刀柄,急速后退,罗德里格兹身体逐渐垮塌,已经跪在地上,手中的重剑掉落在地。我急忙上前给他帮助,但是福尔摩斯喝道:“华生,不要管他!” 我立即停下了脚步,上尉眼光迷茫,喉咙里面传来“咕咕”声,重伤的身体砰然前倒,刀柄碰击地面,导致军刀刺穿他的身体,从背部露出刀锋。 福尔摩斯蹒跚着跌入扶椅里,显得筋疲力尽。我检查西班牙人脖子上的脉搏,确认他已经死亡。我把枪放回口袋,再检查福尔摩斯的伤情,发现伤不重,只是刺穿了右肩的皮。我稍作止血处理,然后从装饰橱里拿来一瓶西班牙里奥哈酒,在伤口上消毒,再从福尔摩斯身上扯下一块布,扎紧伤口,基本上就没事了。 福尔摩斯痛得发抖,不停地饮酒缓解痛楚。 “老伙计,我以为你必死无疑的,我都准备好了马上开枪,但是你竟然创造了奇迹。”我低声道。 福尔摩斯用微弱的声音答道:“老朋友,我不想你打破医生所立下的誓言。” “你的双重假动作确实高明,从哪里学来的?” 福尔摩斯微笑,笑得很凄惨:“华生,我从没有学过这个动作,只不过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绝地反击,如果失败,必死无疑。” “确实非常惊险。” 他挣扎着起身:“赶快清理现场,有人来了就不好办了。” 我把他扶起来,问:“罗德里格兹怎么办?” “我们必须制造他自杀的现场,把那个玛瑙墨水台递给我,对,就是这个,再帮我把他的尸体扶起来,让军刀的柄放进墨水池里。” 我马上看懂了福尔摩斯的设计,罗德里格兹用军刀直接刺入自己的胸部,身子前倾的时候碰上墨台,刀锋破体而出。再把上尉手上的重剑挂上墙壁,把地毯和家具移回原位,清除搏斗的痕迹。 福尔摩斯对我说:“还需要一封自杀的遗书。”他径直来到打字机旁,放进一张白纸,口中说道,“但愿我的西班牙语没有问题。”接着打下一行句子。 “什么意思?”我问。 他翻译道:“我很内疚,我很抱歉!乔斯。” 福尔摩斯赶紧拿起衣服,叫道:“华生,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搀扶福尔摩斯下台阶,进入大街后左转,立马遇见了一位巡警。福尔摩斯马上瘫在我身上,发出胡乱的唱歌声,好似醉酒者,当然,本来他就喝了酒。 我感叹于好友的反应能力,连忙配合他:“我叫你不要喝那么多,就是不听话,赶快回家吧。” 巡警摇摇头,微笑着以示同情。 来到拐角处,我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马车,直接回到贝克尔街公寓。 福尔摩斯的伤口需要重新清洗,我给他吃了鸦片酊止痛,上金疮药,然后再重新包扎伤口。 “谢谢你,华生,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能活下去。” “不要这么说,接下来你要静养48小时,明天我再检查伤口,晚安,老伙计。” 根本就得不到48小时休息,第二天一早雷斯垂德警长来访。我大声说福尔摩斯得了重感正卧床休息,不便见客,我估计福尔摩斯也听见了。 “确实是因为紧急公务,我必须要见他。” 福尔摩斯穿着睡衣,外罩长袍以遮盖伤口和绷带,手里拿着一块手帕捂住鼻子,问:“雷斯垂德,有什么要紧的事?” “梅菲尔区又死人了!” “又有年轻女士被杀了?” “不,这次不是,是西班牙外交官乔斯・罗德里格兹死了。” “谋杀?” “自杀,非常明显。” “非常明显?” “但我还是有点怀疑。告诉我,福尔摩斯先生,昨天晚上9点到12点之间,你在哪里?” “为什么这么问?雷斯垂德警长,难道你怀疑我?” “请回答问题。” “好吧,昨天晚上我和华生在西班牙大使馆参加晚会。” “你遇见了副大使吗?” “是的,我们遇见了罗德里格兹先生。” “你去了他的住处吗?” “是的。” “什么目的?” “雷斯垂德,我们都知道他就是系列杀人案的勒杀犯。” “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想确认他就是杀人犯,问了他一些问题。” “然后呢?” “他供认不讳,实际上他还趾高气扬,因为他有外交豁免权。” “接着呢?” “我告诉了他,由于他杀死了丽芝・班克斯,导致小女孩艾米丽成了孤儿,我估计这一点让他感到很自责,怪不得你说他自杀了。” “你们离开时他还活着?” “那当然。” 警长转向我:“医生,你确认这些都是真的吗?” “绝对真实。”我在说谎。 “现场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 “比如说?”福尔摩斯接嘴道。 “比如说在扶椅上有血滴,可是扶椅离尸体很远;再比如说,墙上的武器都染满了灰尘,唯有重剑的剑柄上一尘不染。”说到这里,警长盯住福尔摩斯,“我怎么看你的腿有点瘸?” 福尔摩斯耸耸肩:“脚腕轻微扭伤,没什么问题的,警长。” 雷斯垂德发出一声嘘声,像是表示同情,又像嘲笑,样子怪怪的:“看来你真的需要谨慎点,福尔摩斯先生,先是得了感冒,后又扭了脚。不过好像你现在又没有了感冒的迹象,当真是奇怪。” 福尔摩斯叹口气:“警长先生,如果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来,我真想回房间睡觉。” 警长站起身:“休息吧!福尔摩斯先生,验尸官的结论肯定是自杀,尤其是现场发现了他的遗书,好像只有他自己才能写出来。”他戴上帽子,转过身继续说道,“注意你的伤口,哦……我是指你的脚伤,绅土们,再见。” 警长离开后,我和福尔摩斯面面相觑,我率先开口说:“福尔摩斯,看来警长知道我们在说谎。” 福尔摩斯冷冷地答道:“他肯定知道,但是他又能怎么样?外国高级外交官在他的辖区被杀,同时这个外交官又牵涉到某些丑闻,自杀是唯一的选择,各方面都能接受。” 我颔首表示赞同,这时门铃响起,一会儿哈德森太太匆忙领进一位来访者,赫然是唐・裴德鲁大使。 福尔摩斯微笑着用西班牙语招呼:“早上好,大使先生。” “早上好!你知道吗?罗德里格兹上尉死了,昨天晚上你们去找了他吗?” “是的。” “他是不是全盘否定?” “起先是的,就是到最后还是没有直接承认,后来我告诉他,由于他杀害了丽芝女土,导致她的女儿艾米丽变成了孤儿,他也没有表示出多大的内疚。”大使一直在观察福尔摩斯的言行,我猜他是在掂量福尔摩斯说话的真实性。 “你提到了十字勋章吗?” “是的,不过他回答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你相信他说的吗?” “当然不相信。” 裴德鲁大使重重地叹口气:“唉,但是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福尔摩斯腾的一声跳起来,牵动了伤口,他龇牙咧嘴地叫道:“你在说什么?” 老人颓然靠回椅背:“请息怒,福尔摩斯先生,因为是我拿了他的勋章!” 福尔摩斯的眼睛眯起来,重新坐回椅子:“请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能你不知道,福尔摩斯先生,这种谋杀并不是首次发生,去年在西班牙的马德里就发生过多次,有很多妓女被勒杀,罗德里格兹调来伦敦后,这种勒杀在马德里才停止,不料他在这里又开始作案。我尾随他,很遗憾没有能阻止他杀人,莱特小姐进入现场后不久,上尉就离开了,我上去看了现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莱特女士昏厥在现场,我把勋章丢在地板上,她也没有发觉,然后我就离开了。”说到这里,老人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非常热爱我的祖国,就像你热爱自己的祖国一样,福尔摩斯先生,之前我曾经秘密窃取了他的十字勋章,寻找适当的机会,比如像这种杀人现场,是最好的投放场所;他还一直以为勋章是被仆人弄丢了。我这样做的目的是协助警方早点把他挖出来,同时,他享有外交豁免权,这样的话,既能保存他家族的名誉,也能保住国家的名誉不受损。 “案发后,我尾随菜特小姐,搞到她的住址。以前曾经听总警监汤姆森提起过你,对你的推理能力赞不绝口,于是我悄悄送给菜特小姐一张纸条,提醒她寻求你的帮助,她果真去找了你,结果你真的没有让我失望。” 福尔摩斯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要装作不知道罗德里格兹是杀人犯?” “我不能置西班牙的国家形象于不顾,不能自曝其丑,要顾全大局,除非他是被英国本地的侦探挖出来,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福尔摩斯瞪着双眼,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那个遗书,我写得没有什么问题吧?” 裴德鲁大使点头:“写得还是不错的,只存在一点小问题,警方曾经找大使馆验证该遗书的真实性,我立马给予了权威性的肯定。这个遗书我带来了,你拿回去吧。” 福尔摩斯接过来一瞄,迅即撕烂丢进壁炉里。 大使继续道:“说实在话,我模仿上尉的签名还是有点缺陷的,但是你们外国人很难看出来,雷斯垂德警长找我核实签名的真实性,我果断地证实那就是罗德里格兹上尉的签名。” 福尔摩斯无奈地摇摇头:“裴德鲁大使,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木偶,你在背后牵着线,把我玩得团团转。” “非常抱歉,我别无选择。不过我真的对你佩服得紧,福尔摩斯先生,你的其他能力暂且不说,你竟然是一个超级剑客,竟然能在罗德里格兹面前全身而退。” 福尔摩斯不由得摸摸大腿,小心翼翼:“谢谢你的夸奖,九死一生。” 裴德鲁大使站起身:“福尔摩斯先生,我马上退休了,想轻松地沐浴在西班牙和煦的阳光之下。这是我的名片,期待与你再次相见。” 福尔摩斯笑着和大使握手:“大使先生,姜还是老的辣,跟你学了不少的东西。” 大使离开后,我不由得感慨道:“高!真是超级演员!当时我们告诉他上尉有重大嫌疑时,他竟然装得那么像,好似完全不知情。” 第二天我们拜访了莱特女士,福尔摩斯只是轻飘飘地告诉她:“系列勒杀犯已经死了,你可以关注有关西班牙外交官自杀的新闻报道,但是我告诉你,他不是自杀。”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难道是你杀了那个禽兽?” 福尔摩斯点点头:“我会永远否认的,你也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不过确实是我杀了他,用他自己的军刀。” 她高兴得拍掌叫好:“太好了!福尔摩斯先生,好!”她凑上来亲了一下福尔摩斯的脸颊,“我代表我的姐妹,活着的和已故的,特别是可怜的艾米丽,感谢你替她们报了仇,你是真正的英雄!” 狄仁杰斩教主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公元690年夏天,武则天登基称帝日期日益临近。神都洛阳气象万千,万象神宫、武则天天堂等建筑金碧辉煌,全城各处张灯结彩,各条街道火树银花,整个都城笼罩在盛大节日气氛中。为了使登基庆典热烈隆重,武则天特命臣下在皇宫里喂养了五百只优良鸽子,准备在登基之时放飞,每只鸽子腿拴两条彩带,代表瑞气千条,象征天地祥和。离登基大典还有七天,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但就在这节骨眼上,忽然发生了一件大煞风景的意外事件:这天夜里,有人潜入戒备森严的皇宫,将五百只庆祝登基大典的鸽子全部窃走。武则天闻讯大怒,杀掉了喂养鸽子的太监,处死了巡逻皇宫的禁军都统,命人满城搜查,缉拿盗窃鸽子的贼人,但是连贼人的影子也没有发现。情急之下,武则天特宣请病假在家修养的狄仁杰上朝。一会儿,狄仁杰到来,武则天命人给狄仁杰看座。她盯着这个两眼睿智、气宇不凡的中年天才臣子说:“狄爱卿!朕不是不让你病休,只是有贼人故意与朕为敌,破坏朕的登基大典,偷盗了五百只御鸽,向朕示威!不把贼人抓获归案,朕难消心头之恨!且其他不法之徒、敌对势力会纷纷跳出来效尤!所以抓获贼人,势在必行!其他人破不了这个案子,朕只好把你请出来!你要替朕分忧啊!” 狄仁杰不卑不亢地说:“遵旨!臣当全力以赴,侦破这个案子!” “你需要多少人,朕就给你多少人!”武则天说。 “人多会打草惊蛇,不利于破案。臣跟臣的助手罗平足够了!只要追寻到线索,臣请求陛下给臣以随时调动各地捕快的权力!”狄仁杰说。 “准!”武则天给了狄仁杰一块黄金令牌。 离开皇宫,狄仁杰立即带助手罗平勘查线索。虽然贼人几乎没有留下常人能够发现的任何线索,但狄仁杰慧眼独到地发现了贼人出入宫墙留下的擦痕,并且根据鸽子撒在街道上的些许粪便,追踪到了贼人是从南城墙上缒出城的。狄仁杰对罗平说:“贼人能够避开守卫皇宫的禁军和守卫城墙的军队,来去无踪地从皇宫盗走五百只鸽子,说明这伙贼人是些组织严密、能量极大的危险分子!” “大人真打算破这个案子吗?”罗平问。他知道,狄仁杰对武则天称帝十分反感,狄公称病在家也是装的,以此来抵制武则天篡唐。 “这个案子必须破!”狄仁杰说,“我很怀疑,这些贼人偷盗鸽子只是为了破坏登基庆典,也许他们另有阴谋!不管他们的动机是什么,我们有必要搞清楚!不搞清手头疑案,我是睡不踏实的!” “大人,我估计贼人可能会逃远。我们要追踪他们,是否需要多带些人?”罗平建议说。 “人不需要多带,我的鹞鹰倒是应该带上。鹞鹰追踪鸽子的能力比我们强。”狄公道。 两人回到家,带了些行李盘缠,带了狄仁杰所宠爱的鹞鹰,立即出发了。 他们追踪贼人的行程比预计的要远得多。几天以后,他们追踪到了长江边,仍无贼人下落。贼人的线索,到这里断了。 “贼人很可能过江了!”狄仁杰望着滚滚长江说。 “看来抓获贼人是不可能的了!”罗平发表意见说,“小人觉得大人应该回洛阳了。不然,误了登基大典,皇上会怪罪大人的!” “登基大典实在没多少意思!倒是追踪这伙窃贼,我觉得饶有兴趣!”狄仁杰回应说。 “大人决定过江?”罗平问。 “不过江我们会功败垂成!不过,过江前应让鹞鹰帮我们侦察一下!”狄仁杰说着,放开鹞鹰。 鹞鹰飞过长江,一会儿又飞了回来,望着长江对岸表现得局促不安。 “鹞鹰追踪到了鸽子线索在江对岸。我们过去!”狄公拍板说。 两人找到一条渡船,过了波涛汹涌的长江。 在鹞鹰配合下,他们于傍晚时分找到了广陵附近。 这里的情景使他们暗暗吃惊:路上有一些步履蹒跚的病人,踉踉跄跄地从城里出来,有的奄奄一息,有的已倒毙于路上。狄仁杰倒吸一口凉气:“莫非广陵发生了瘟疫?在京城尚未得到这个消息!” 狄仁杰从行李中拿出一些自己配制的预防瘟疫的药丸,与罗平服下。然后询问和检查病人身体,发现病人身体高热有出血淤点,断定广陵发生了特大瘟疫。 狄仁杰打算进入广陵查看灾情,罗平提出了反对意见。 “大人,广陵绝对进不得!尽管大人的药丸对瘟疫有一定预防作用。但作用是有限的!万一大人被感染,国家将失去栋梁,小人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我应该亲眼看看广陵的灾情,向朝廷报告!如果城里还有幸存的人,我们应该帮助他们摆脱危境!”狄仁杰说得十分坚决。 狄仁杰带罗平进入广陵城,眼前惨景使他们惊骇不已:城里到处是死人,完全成了一座死城!他们搜索一阵,发现一个尚未断气的壮年,忙把此人扶入附近一个已经空无一人的客栈,实施救治。但这名病人最终还是死了。狄仁杰与罗平正在唏嘘,忽然听到客栈外有脚步声,伴随着两个人的古怪谈话声。 只听其中一个尖细嗓门说:“全城人差不多都死光了,看来超级瘟疫试验成功了!” 另一个粗嗓音说:“赶快采血!选择那些快要断气的人!” 狄仁杰向罗平打个手势,轻轻把客栈窗户推开一条缝,向外面望出去。 只见街上两个戴防病面具的人,正在用匕首挑破一个将要断气的人的脖子,给一只瓶子里灌血。狄仁杰对罗平说:“看来瘟疫跟这些人有关!他们尚有新的阴谋,我们必须把这两人抓住审问!” 狄仁杰与罗平轻轻走出客栈,观察街上再无旁人,便从后向采血的两人发起袭击。 这两人功夫十分了得,虽然狄仁杰与罗平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向他们扑去,但他们敏锐的听觉却已听到了临近的风声。两人一左一右迅速跳开,转身弓步上体下沉,右手举起明晃晃的快刀,做好反击的准备。看到迅速迫近的狄仁杰和罗平,两人中的一个剽悍大汉将刀挥舞如风向罗平扑去,另一个身体瘦长的人使个大鹏展翅腾空而起,举刀向狄仁杰迎面劈下。他们身法奇快,一连串的动作转瞬间完成。 这两人满以为一招可以将狄仁杰与罗平置于死地。但他们严重低估了自己的对手。狄仁杰见对方扑来,身体灵活一闪,瘦长个便扑空。没等他转过身来,狄仁杰挥亢龙锏打下。瘦长个忙举刀迎架,快刀与亢龙锏相撞,瘦长个震得右手发麻,手中刀凭空飞出。狄仁杰就势用锏一扫,瘦长个被锏带倒,束手就擒。 剽悍大汉正拼死攻击罗平,忽见罗平使开了八仙剑,前后左右到处是罗平的幻影,剑光如电,将剽悍大汉团团围住。剽悍大汉感到头晕目眩,慌乱间,手中刀被罗平击飞,他只好当了罗平俘虏。 狄仁杰与罗平将两名俘虏捆住,押进客栈审讯。 四人进入一个房间,罗平命两名俘虏跪下,摘掉他们的防病面罩,指着坐在椅子上的狄仁杰对俘虏说:“你们可知你们面前的人是谁?他就是威震天下的破案神探狄仁杰相爷!你们落在他的手里,还不老实交待你们的罪行!” 两名俘虏十分吃惊,忙磕头如捣蒜说:“既然我们落在了狄相爷手里,哪里敢隐瞒实情!我们交待!我们交待!” 狄仁杰说:“等等!罗平!你先押一个俘虏到隔壁,我要分别审讯他们!” “是!大人!”罗平揪起瘦长个到了隔壁,狄仁杰先审讯剽悍俘虏。 “说吧!赶快交待你们的组织情况和犯罪目的!谁交待得老实彻底,将得到赦免!谁想撒谎隐瞒,我将立斩!”狄仁杰两眼逼视着俘虏说。 “小人不敢隐瞒!小人愿老实交待!” “说!” “小人叫牛鼎,隔壁小人的同伴叫杨杰!我们是号称通天教主的吴天啸的手下!吴天啸手下共有七十多名武功高手和英雄豪杰!吴教主把许多瘟疫病原,包括猪瘟疫、鸡瘟疫、人瘟疫、老鼠瘟疫、野兽瘟疫配制在一起,产生一种新的超级瘟疫,在广陵试验,两天之内差不多毒死了广陵十之八九的人!我们共有四十人奉命分头收集死人血液,准备发起新的袭击!但袭击哪里,小人也并不知情!袭击目标和袭击方式,将在今晚的会议上由教主宣布!”牛鼎交待说。 “会议在什么地方召开?”狄仁杰问。 “在广陵城东大佛庙里。” 狄仁杰接着详细盘问了对方组织情况、见面礼节和口令暗语等,然后让罗平把杨杰押进来,把牛鼎押出去。杨杰的供述,跟牛鼎一致。 狄仁杰与罗平把牛鼎和杨杰剥了外衣,手脚捆得紧紧的,嘴用布塞紧,分别放在室内两侧,然后狄仁杰对罗平说:“罗平,我化装成牛鼎到城东大佛庙参加通天教会议,了解他们的下一步阴谋,你留在这里监视两名俘虏,小心被他们走脱!” 罗平说:“大人!小人怎么能放心让大人一个人去呢?小人也化装成杨杰,去参加会议保护大人!” 狄仁杰说:“我去了,可以模仿牛鼎的声音迷惑对方,你却难以模仿杨杰的声音,对方一旦盘问起来,很容易暴露!所以你还是留下来为好!” 狄仁杰穿了牛鼎外衣,戴了防病面罩,带着牛鼎的快刀和采血瓶出发了。亢龙锏和鹞鹰交给罗平看管。 狄仁杰走后,罗平坐在椅子上看管两名俘虏。他见两名俘虏捆得紧紧的,便思想有点麻痹。连日来他跟着狄公急急赶路,十分疲倦,再加上屋内一片漆黑,他坐着坐着便不由自主地睡着了。 牛鼎和杨杰觉得时机难得,忙相互滚到一起,牛鼎把嘴伸到杨杰捆着的手跟前,杨杰抓住牛鼎嘴里的布,用力把布揪出。牛鼎接着用嘴往开咬杨杰绑手的绳子。经过反复撕咬,绳子居然被他咬开了。两人互相解了绑,不敢惊动罗平,轻轻开了门,闪出客栈。 这时狄仁杰已经到达城东大佛庙外。他见外出采血的通天教成员们,都戴着防病面罩,纷纷回到大佛庙,进庙时向两名把门卫士报上姓名,回答他们的口令。他也不慌不忙地走过去,门卫问道:“口令?” “通天教主门徒。”狄仁杰惟妙惟肖地模仿牛鼎的声音回答。 “姓名?” “牛鼎。” “进去吧!”门卫深信不疑,觉得他就是牛鼎。 狄仁杰进入大佛庙。见大佛庙大殿阴森可怖,周围是面目狰狞的罗汉塑像,大殿上首放着一只香案,上边有四只点燃的蜡烛,几十个采了血的瓶子放在上面,香案后面坐着一名戴防病面罩的彪形大汉,他身后站着两名戴面罩的卫士;几十名戴面罩的人坐在他的对面。狄仁杰把血瓶摆在香案上,然后向教主行礼。 “属下牛鼎完成了采血任务,向教主复命!”狄仁杰发出的声音,跟牛鼎完全一样。 “杨杰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教主用豺狼一样令人恐怖的声音问道。 “杨杰要跟属下分头行动,所以我俩没在一起!”狄仁杰从容回答。 “坐下吧!”教主说。 狄仁杰在一只椅子上坐了。 教主道:“派出采血的人,只剩下杨杰没有回来。我们不等他了,开始开会!大家已经知道,本教主制造的超级瘟疫已经试验成功!后天,是武则天篡唐登基的日子!本教主派人偷回了她准备登基庆典时放飞的五百只鸽子,后天凌晨,将涂了超级瘟疫血浆的鸽子放飞,让它们在正午时分飞回洛阳,落入皇宫!武则天和她的群臣及整个洛阳军民,将在两天内死绝!我们几天后赶到,用石灰扑灭瘟疫,占领洛阳!然后以李唐后人的名义接管国家,本教主当皇帝,你们都是开国元勋!大家明白超级瘟疫的用途了吧?” “教主万岁!”一个人突然站起来喊。 “教主万岁!教主万岁!”其他人立即跟着呼喊,喊声响成一片。 教主十分得意,继续说:“老百姓很好欺骗,只要我们占领神都,使用皇帝印玺发布诏书,他们就会服服帖帖接受统治的!倘若有外地官员和将领识破我们的本来面目,起兵反抗的话,我们就使用超级瘟疫消灭他们!总之,我们已经胜利在握!” 这时牛鼎、杨杰赶回了大佛庙,门卫惊问道:“是你们俩?怎么没戴防病面罩?” “我们落在了狄仁杰手中!狄仁杰化装成我们,混进大佛庙了!” 尸体的语言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月圆之夜,万里无云,万籁俱寂。 市郊一处工棚里,突然暴发出一声惨厉的尖叫一一是个女人的尖叫声。 最痛恨的就是这种半夜的电话铃声。 师父的电话打断了我美妙的梦境,无情地将我拉回现实。红蓝相间的警灯划过夜空,惊醒路边树上的小鸟。警车内的我,却依旧睡眼惺忪。 “又是什么案子?”我打了个哈欠。 “怎么天天都这么贪睡?”师父瞪了我一眼,“这才几点,就睡着了?” “惊动您老人家出马。”我说,“看来是个命案了?” 平时出勘非正常死亡案件较多,让我对“出现场”这个很多人很感兴趣的词语已经完全丧失了新鲜感。不过,命案还是能激起我的无限热情。 师父说:“疑似命案吧,我也不清楚,到了现场就知道了。” 很多工人被警戒带圈在这个简易工棚之外。 我整了整警服的衣领,拎起勘察箱走在师父身后。这种沐浴着围观群众崇敬目光的感觉,是我成为一名法医后,最喜爱的感觉。 “我闯进门里,就看见王超躺在这里,手捂着左侧颈部,已经不动了。”报案者老王指着躺在地上的一个人说。 地上躺着的人,头部盖了一块枕巾,这个意思是说,这人已经死了。尸体的旁边蹲着两名正在收拾抢救器具的医生,还有一个掩面哭泣、全身发抖的女人。女人散着头发,看不清眉目。 “医生。”师父拦住正准备出门的医生,说,“我们能问几个问题,了解一下抢救过程吗?” 医生上下打量了一下师父,说:“哦,你们是法医吧?没什么抢救过程,我们来的时候,死者已经没了血压,瞳孔已经基本散大,没什么对光反射了,呼吸、心跳也测不到,所以我们对颈部大创口按压止血,简单做了几组CPR,打了肾上腺素,都没有效果。” “你们大概几点到的呢?”师父问。 医生看了看120登记单,说:“11点10分接报的,11点15分到的。” 师父抬眼看了看一旁还在抽泣的女人,点头对医生说:“那您辛苦了。” “救命啊,救命啊!”女人突然爬到师父腿边,惊惶地喊着,“是个怪物啊,怪物!” “怪物?”我惊呼了一声,不自禁脑补了无数种异形的模样。 “我刚刚睡着,就隐约听见我男人‘嘭’的一声从床上摔到地上,睁眼一看,一个怪物的黑影闪出了门外。”女人一脸恐惧。 “是啊,我来的时候,门是虚掩的,平时他们小两口都是锁门的。”老王插话道。 月色正从窗口洒进工棚里,想到那个“怪影”,我惊出一身冷汗,浑身立毛肌紧张。 “你是说,你男人是被怪物咬了?”师父蹲下来,看着女人的眼睛。 女人使劲地点了点头。 “好了,让他们出去吧,我们要勘查现场了。”师父说。 这个简易工棚,只有不到20平方米大小,放置着一张饭桌和一张床。床的三边分别靠着棚内的三侧墙壁,饭桌则在对面的工棚门口。 男人躺在床外侧的地下,周围是大量的喷溅状血迹,床的外侧部分的床单浸染了不少血迹,血迹的外围同样也是一些喷溅状血迹。 “死者受伤的时候,睡在床的外侧。”师父很快下了结论。 我点点头。第一现场、死者受伤位置,通过现场血迹形态分析,是很容易判断的。 师父掀起盖在死者头部的枕巾,用枕巾擦了擦死者颈部的血迹,皱起了眉头。 我发现了师父表情的变化,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师父摇了摇头,说:“尸体拉去殡仪馆,马上尸检!” 死者尸斑浅淡,属于失血性休克死亡的典型征象。死者全身没有发现损伤,除了颈部一处大创口。 这处创口创缘整齐,从甲状软骨前部一直延伸到左侧胸锁乳突肌外侧。死者的颈外动脉被整齐切断,附近肌肉组织被血液浸染成了黑红色。 尸检结束,师父脱下手套,笑了笑,说:“知道这个‘怪物’是谁吗?” 听见“怪物”这个词,我还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不禁摇了摇头。 师父肯定地说:“死者的老婆,就是那只‘怪物’。” “可以确定?”一旁的侦查员赶紧探过头来询问。 师父点了点头:“抓人吧,抓错了我负责。” “师父为什么这么确定呢?”我问。 “第一,”师父说,“这个女人说谎了,根本没有什么怪物来咬人,死者颈部创口创缘整齐,创腔内无组织间桥,连血管这么柔韧的东西都能够整齐断裂,这是一处典型的锐器创口。也就是说,死者是被刀子割喉的。” “这个我也看得出来。”我说,“但是可能那个所谓的怪物,是一个犯罪分子呢?会不会是女人因为害怕所以想象出了一个怪物?” 师父摇了摇头,说:“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从现场我们可以看出,死者受伤之前,睡在床的外沿,而女人睡在内侧。也就是说,女人睡在男人的左侧。如果这时候从门外进来一个凶手,用刀子割男人喉咙的话,是不是应该伤在男人的右侧颈部?” 我想了想,说:“可是男人有可能是侧卧啊,那么他就有可能暴露左侧颈部。” 师父笑着说:“很好。但如果凶手站在死者的右侧,即便割到死者颈部左侧,刀子划过的痕迹也应该是从死者的左侧颈部到颈部中央,对吧。” 我点了点头。 师父接着说:“现在我们看一看这处创口,颈部前方创口较深,割断了胸骨舌骨肌,甚至割破了气管,而胸锁乳突肌却没有被完全隔断。也就是说,颈部正中创口深,而左侧创口浅;再看看创口皮肤,我们把创口拼起来以后,可以看到死者颈部正中皮肤创口创角较宽,而左侧皮肤创口创角较浅。这说明什么?” 我回答:“明白了,较宽的是刀刃中间形成的,而较浅的是刀尖。” “对。”师父说,“从这一处创口,我们可以看出。凶手是在死者左侧对死者动刀的。” “左侧是床的内侧,凶手不可能爬到床上,越过死者,在死者的左侧动手。”我说。 “那么,在死者左侧,也就是床的内侧,只有一个人。”师父说,“还有一点最为关键的条件。大动脉失血至完全死亡,不可能只有五分钟那么快,对吧?” “是啊。”我恍然大悟,“医生接报后,五分钟就到了现场,可是人已经死了。也就是说,女人并不是在男人受伤的时候立即尖叫引来老王的。” 案件很快破了,这个移情别恋的女人,听信奸夫的谗言,为了私吞男人辛苦攒下的血汗钱,动了杀机。女人趁男人熟睡之机,用水果刀割断了男人颈外动脉,看着男人逐渐不再动弹,才藏匿起凶器,尖叫了一声,引起周围工友的注意。 镇长夫人之死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镇长求援 这事情发生在二十年代初期。 在英国伦敦郊外约摸五十公里开外的地方,有一个新建不久的小镇,叫玛丽娜镇。镇长名叫雷勃。镇上有一个警察所,探长名叫赫思曼。根据上级的规定,警察所的侦探探长如果在上任期间,破案有功,成绩卓著,就可以荣升为警察所的督察长,也就是警察所的最高权利人。当然,任期要满五年。 赫思曼年近三十,身材矮小,颇有其貌不扬之感。但他却精明过人,智慧超群,是个深谋远虑的侦破高手。 今天是除旧迎新的最后一天,赫思曼静静地坐在办公桌的转椅上,墙上的挂钟缓缓地敲了十一下。此刻已是夜深人静的子夜时分。也就是说,再过一个小时,新的一年又开始了。赫思曼有些兴奋,有些激动,也有些忧虑。兴奋和激动的是,他任期已满,逢案必破,成绩斐然,必将是荣升督察长的不二人选;忧虑的是,万一在这一个小时内,发生了大案而又一时半会儿破不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赫思曼正在这样想着,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五十五分,再过五分钟,那就万事大吉。可是命运偏偏就和他开这个玩笑。不知怎么地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突然觉得右眼皮直跳,这当儿,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接呢?还是不接?凭直觉,赫思曼感到真的有一桩大案要发生了,如果捱过这五分钟,那就是明年的案子了。倘若不接,万一真有什么大案,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赫思曼正这样想着,时间又过了两分钟,这时,电话铃声响得更加急促了。权衡再三,赫思曼还是果断地拎起了电话。 这电话是玛丽娜镇镇长雷勃先生打来的。雷勃对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是雷勃,我要找赫思曼先生。” “是我,雷勃先生。”赫思曼回答着,估计到对方肯定是出了大事,便镇静自若地说道:“什么事,说吧?” 雷勃一听是赫思曼,似乎稍稍冷静了点,语气也平静了许多,但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焦急和不安:“赫思曼先生,我的夫人刚才在家里被人暗杀了,请你赶快过来一下!” 听了这个不幸的消息,赫思曼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便沉默了。这时,雷勃听不到赫思曼的反应,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便继续对他说道:“赫思曼先生,请你放心,只要你能把凶手捉拿归案,我将包你荣升为督察长! “什么!”赫思曼笑了,轻蔑地回答道:“雷勃先生,您请我破案可以,但这句话似乎有点不太够味吧!” 雷勃听罢,方才自知食言,他连忙向赫思曼解释了此刻内心的焦急和痛苦,便一再催促赫思曼赶快前去。 赫思曼搁下电话,匆忙准备了一下,驾着吉普车,风驰电掣般地朝雷勃的家里急速驶去。 二、夫人死因 雷勃的夫人是被人用无声手枪打死的。整个作案现场除了枪弹穿过死者的身体外,没有留下一星半点值得怀疑的蛛丝马迹,看来凶手很狡猾。赫思曼感到束手无策了。他问雷勃道:“出事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雷勃一惊,然后十分凄楚地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昨天晚上,由于是除旧迎新之夜,心里一高兴,雷勃夫妇稍稍喝了一点酒以示庆贺,看了一会儿电视,便上床睡觉了。雷勃的夫人一倒在床上便酣然入睡了。大约十一点钟过后,雷勃迷迷糊糊地听见窗户上传来“嚓”的一声,他以为是风吹草动的声音,也就没在意,他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又继续入睡了。几分钟过后,雷勃又接连听到窗户上传来“嚓嚓”声响,不由警觉地四下察看。这时,就见紧闭的窗户慢慢地打开了,一个身轻如燕的蒙面人跳进屋里。雷勃没吱声,他悄悄地伸出右手,去摸挂在床边的防身手枪。谁知手枪没摸到,那个蒙面人已轻轻地走到了雷勃的床前,以飞快的速度迅速掀开雷勃夫妇盖在身上的被子,拔出手枪对准雷勃夫人扣动了扳机。突遭枪击的雷勃夫人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只是在床上猛地挣扎了一下便气绝身亡了。就在蒙面人跳窗逃遁的一刹那间,雷勃不顾一切地打开电灯,拿起手枪朝蒙面人连发数枪,但蒙面人早已无影无踪了。 赫思曼听到这里,苦笑了一下,又问雷勃道:“据我的推测,这蒙面人的身材一定同你相差无几,对吧?” 雷勃惊讶不已,脱口说道:“你真不愧为是个破案高手,你没见着蒙面人,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赫思曼仰脸哈哈大笑起来,胸有成竹地说道:“镇长先生,请你放心,我一定在一个星期内破获此案!” 赫思曼说罢,便悠然自得地扬长而去了。 三、途中奇遇 赫思曼之所以会信心十足饶有把握地在雷勃面前许下诺言,而且十拿九稳地断定凶手的身材同雷勃差不多,原因有这么两条:第一,赫思曼认为,杀死雷勃夫人的真正凶手不是蒙面人,而就是雷勃自己。这一点是在赫思曼听完雷勃的叙述夫人被害的经过时才断定的。你想,一个堂堂的镇长夫人竟然会在丈夫的眼鼻子底下遇害,这不成了天方夜谭?因此,在赫思曼看来,雷勃的叙述纯属胡编乱造,无中生有,不可信。第二,雷勃之所以会杀死夫人,那一定是他获悉其夫人的丑闻从而会影响他镇长的声誉,由此编造谎言来迷惑赫思曼,其目的就在于他根本瞧不起赫思曼。因为赫思曼是一个小小的警察所的探长,这个职位有多大能耐?好你个雷勃,你竟然这么瞧不起我,老子就要破这个案子让你瞧瞧! 赫思曼理清了纷乱的思绪之后,决定先从了解雷勃的历史入手,看看雷勃在档案上是否留下值得怀疑的蛛丝马迹。在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之前,这一点十分重要。 雷勃的档案在离玛丽娜镇约摸十里开外的地方,途中必须经过一座废弃已久的教堂。因为这一段路有些地方在施工,路面坑坑洼洼,不宜行车,赫思曼决定步行前行。 天亮时分,赫思曼带上手枪,夹起公文包便行色匆匆地上路了。 当赫思曼走近教堂便下意识地警觉起来了,教堂四周荒无人烟,阴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突然,从教堂内闪出几个黑影,挡住了赫思曼的去路,其中有人大声喊道:“前面的人是谁?不回答我就开枪了!” 赫思曼见此情景,赶紧疾走几步,躲在了一棵大树身后,说道:“我是赫思曼,你们是谁?”那伙人一听到赫思曼的名字,大呼误会。 这是一场虚惊! 那伙人正是赫思曼手下的巡逻队。队长名叫莱菲尔。由于这一带地处偏僻,人迹稀少,各种各样的惨案时常发生,因此,赫思曼要莱菲尔在这一带加强巡逻。 约摸十点钟光景,赫思曼顺利地到达了档案馆。说来也巧,看守档案的是赫思曼的叔叔。叔侄见面之后,赫思曼便把自己的来意毫无掩饰地和盘托出。叔叔惊诧之余,顿时面露难色。赫思曼十分清楚雷勃是一镇之长,而他一个小小的探长要随意查阅镇长的档案,若是被雷勃知道,自然罪责难当。但赫思曼还是苦苦地哀求叔叔道:“叔叔,看在我俩叔侄的份上,你就网开一面吧!” 毕竟是骨肉之情,情面难却。他叔叔终于把雷勃的档案交给了赫思曼。赫思曼欣喜之余,立刻聚精会神地翻阅起来。 雷勃的档案有厚厚的一迭。赫思曼翻开第一页,上面详细地记载着雷勃在战争年代荣获战功的光辉功绩。赫思曼连翻数页,想从里面找出些有价值的线索来,但却让他失望了。在雷勃的档案上,那些战功赫赫的辉煌战绩,一个比一个精彩动人,感人肺腑,直把赫思曼看得眼花缭乱。 晚饭过后,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赫思曼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难道杀害雷勃夫人的真正凶手真是那个神出鬼没的蒙面人,而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雷勃吗?但赫思曼又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他自始至终不愿否认自己先前的判断。他认为自己先前的推理正确无误,绝对没错。因此,他恳求叔叔能够通融一下,让他能够把雷勃的档案带回家去作进一步研究。但立刻遭到叔叔坚决而严厉的反对:“赫思曼,这个要求不行,绝对不行!” 赫思曼苦笑一下若无其事地说道:“大慈大悲的叔叔大人,你已经帮了我的忙,那就再帮一次吧,有道是帮忙帮到底嘛。反正这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我俩齐心协力守口如瓶,谁会发现呢?” 叔叔听罢沉默了。沉默就是默许。赫思曼继续进攻:“叔叔大人,+你不必担忧,我保证明天一早就把雷勃的档案送回来。” “你可要守信!” “我发誓!” 赫思曼把雷勃的档案放进公文包后,道别了叔叔,便匆匆赶路了。一路上他小心翼翼地把公文包夹在胳肢窝里,唯恐失落。这时,天色更暗了。道路两旁的梧桐树被晚风一吹,发出“沙啦啦”的响声,四处夜莺低鸣,叫人听了汗毛凛凛。赫思曼刚走近教堂,忽然觉得身后“忽”地一声,一个蒙面人手持铁棍,朝他恶虎扑食般地砸来。赫思曼知情不妙,一闪身,只听见“哐啷”一响,蒙面人的铁棍打偏了,落在地上,迸出星星点点的火花。赫思曼大声喝问:“什么人?” 赫思曼在喝问的同时,已迅速从腰间拔出了手枪。就在这时,那蒙面人已丢掉铁棍,朝教堂里怆惶逃遁而去。赫思曼紧追而上,当他追进教堂,朝四处一打量,那蒙面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赫思曼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还会有人置他于死地…… 四、陷入困境 赫思曼幸运而机智地躲过了蒙面人的偷袭之后,精神不由为之一振。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难道这就是雷勃所描述的蒙面人吗?他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呢? 赫思曼还没有理出头绪,眼神却在教堂的四周认真仔细地搜索了起来。此时此刻教堂里寂静无声,一片漆黑。突然,他发现在教堂后院一棵参天大树的背后,有个人背靠树身直挺挺地站着。赫思曼敛声屏气,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用枪一顶,威严而低声地喝道:“举起手来!” 赫思曼的手枪重重地顶在了那人的脑袋上,由于用力过猛,就见那人“扑嗵”一声,硬梆梆地倒在了地上。赫思曼定睛一瞧,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具女尸,这具女尸不是别人,正是雷勃的夫人! 奇怪,雷勃夫人的尸体怎么会跑到这儿来的呢? 赫思曼来不及细想,便迅速从衣袋里掏出警哨吹了起来。片刻工夫,莱菲尔带着几个巡逻队员匆匆赶到了。赫思曼命令莱菲尔道:“快把尸体抬到雷勃家去!” “是!” 莱菲尔受命之后,同手下抬起尸体。他们刚要夺门而去,忽然,他们身旁的参天大树上面发出一阵“嚓嚓”的恐怖声响。赫思曼大叫一声:“不好,有情况,快隐蔽!” 与此同时,赫思曼已带头卧倒在地。莱菲尔打开手电朝树上一照,妈呀,只见几只惊恐的夜莺扑闪着翅膀,“啪啦啦”飞走了。 赫思曼见此情景,连忙站起身来,惭愧地说道:“我太惊慌了,你们快走吧!” 巡逻队走后,赫思曼又独自在教堂四周搜索了一遍,毫无线索,这才悻悻地走出教堂。这时,他忽然发现,那个夹在胳肢窝里放着雷勃档案的公文包不见了。由于他刚才的一时紧张,追踪蒙面人而无意间酿成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闪失。这可如何是好? 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致命打击! 赫思曼顿时觉得眼冒金星,头昏目晕,额上沁满了细微的汗珠。他焦急地、拼命地、飞快地在教堂内外找了一遍又一遍,仍然不见公文包的踪影。 赫思曼的情绪低沉下来,直到这时,他才深深地感到,这个阴险狡猾的蒙面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五、两个疑问 赫思曼遭到蒙面人那可怕的袭击之后,虽然生命没有遇到不测,却把雷勃的档案给遗失了,为此,他感到心烦意乱,惶恐不安和无比绝望。但当他一想到雷勃的夫人死尸还在,也许还能够从死尸身上找到破案的突破口时,他的心里便产生了一丝光明的希望。赫思曼来到雷勃的家门前,觉得非常奇怪,此时此刻,雷勃的家里没有一丝灯光,一片漆黑,寂静得像死了一般。赫思曼抬手按了几下门铃,里面没有任何反应。就在赫思曼刚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有人把乌黑锃亮的手枪顶在了他的腰上:“老实点,把手举起来!” 赫思曼本能地想反抗,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手枪已被来人御掉,他只得听之任之,无可奈何地乖乖举起了双手。他缓缓转过身,朝来人一打量,便惊讶地脱口喊道:“雷勃,是你!” 此刻,雷勃的脸色阴沉得像一块铁板,模样可怕极了。他侧身挥了挥手,有几个黑影立刻从暗角落里窜了出来。在雷勃的命令下,他们挟起赫思曼的手臂,然后把他推进雷勃家去。 赫思曼对他们的这种绑架行为,丝毫没有感到意外,所以也没有惊慌失措,相反,他更加镇静自若了。因为,赫思曼早就料到雷勃是居心叵测的杀人凶手,也是那个心狠手辣狡猾无比的蒙面人。 这时,雷勃打开了室内的电灯,原本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内一下子明亮起来了。赫思曼漫不经心地责问雷勃道:“镇长先生,我与你前世无仇,今世无怨,你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陷害我呢?” 被这一问,雷勃的脸马上沉下来了,他气呼呼地走近赫思曼,怒吼似的咆哮道:“岂有此理!你怎么还有脸来责问我在陷害你呢?” “此话怎讲?”赫思曼一听雷勃话里有音,连忙反问。 雷勃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把目光朝桌上意味深长地一瞥,然后恼怒地问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赫思曼心里一沉,看到桌上正搁着那被自己在无意间失落的公文包,顿时哑口无言了。雷勃不无讥讽地揶揄道:“赫思曼先生,你也真够机灵的,没想到我让你捉拿凶手,你却反而怀疑我了,小心我收回对你的承诺!” 面对雷勃的冷嘲热讽和严厉的指责,赫思曼感到苦不堪言。眼下他势单力薄寡不敌众,只好听凭雷勃的随意摆布了。他沉思片刻,一个疑问在他脑间盘旋萦绕,他冷静地问雷勃道:“镇长先生,请问这公文包怎么会落到你手里的呢? 雷勃顿了顿,便滔滔不绝一五一十地把公文包的来历以及对赫思曼的绑架行动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原来,约摸凌晨三点钟光景,雷勃为了消除烦燥不安的情绪,便独自在书房里看书,但是什么也看不进去。由于他刚刚失去心爱的夫人,过度悲伤,泪水把他的眼眶封住了。雷勃疲惫之极,便想去卧室躺一会儿,就在这时,只见窗外红光一闪,仿佛有人朝他家里扔来了一枚手榴弹,听到响声,雷勃立刻同几个手下追赶出去,外面除了一股弥漫的烟雾之外,什么动静也没有。等到烟雾散尽,雷勃才发现地上搁着赫思曼那失落的公文包。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放着雷勃的档案。至于绑架赫思曼一事,那纯系是一场误会。由于那恐怖的蒙面人频频光顾,雷勃气愤之极便同手下一起伏击,没想到黑暗中却把赫思曼给逮住了。 赫思曼听完雷勃的全部叙述,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继续问道:“雷勃先生,我在侦破此案的过程中,怀疑什么人,应该是我的职责,请你原谅,但是若您对此案过份计较,那就大错特错了。难道你没想过,有人这样做其险恶的用心不就在于借刀杀人,挑拨你我之间的友好关系吗?” 雷勃听了此番话语,觉得很有道理,他便从心底里原谅了赫思曼。但是尽管如此,赫思曼的心里还是有一个疑团没有解开,那就是雷勃夫人的尸体怎么会在教堂里出现。 雷勃顿了顿,然后不好意思地说开了: 出事的那个晚上,当赫思曼在雷勃面前许下诺言走后不久,蒙面人又出现了。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握着手枪,逼着雷勃把酒喝完。雷勃无可奈何也不敢反抗,便胆怯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可想而知,这酒里被蒙面人动过了手脚。雷勃喝完后便晕过去了。等他醒来时,夫人的尸体也不翼而飞了。于是,雷勃急忙打电话找赫思曼,但赫思曼早就到他叔叔那里去查阅雷勃的档案了。 直到这时,赫思曼才真正相信了雷勃,同时也肯定那蒙面人确实存在。雷勃见赫思曼在思索着什么,便问道:“赫思曼先生,你认为凶手为什么要抢走夫人的尸体呢?” 赫思曼轻轻地耸了一下肩膀,微微一笑道:“这很简单,因为凶手怕在夫人的尸体上被我们发现作案的痕迹,但他完全错了,我已经派莱菲尔把尸体抬到这里来了!” 雷勃一听,顿时像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傻眼了:“什么?夫人的尸体抬回来了?在哪儿?让我看看!” 赫思曼被这情景搞得稀里糊涂了:“怎么,夫人的尸体还没送到吗?” 雷勃茫然不知地直摇头。赫思曼立即拎起电话,寻找莱菲尔。不多工夫,莱菲尔气喘吁吁赶到了。赫思曼问:“莱菲尔先生,我叫你抬来的那具尸体呢?” 莱菲尔一愣,十分惊讶地回答:“咦,尸体不是被你在半道上截走了吗?” “什么?我截走了尸体?”赫思曼瞪大了眼睛,咆哮起来:“不好,肯定有人假扮我的模样,才把尸体给截走的!” 雷勃一听,顿时急得直跺脚:“那……完了,线索断了,我们怎么才能够捉到凶手呢?” 赫思曼思索片刻,一拍胸脯道:“镇长先生,请你放心,我保证在三天之内破获此案!” 六、原来是他 赫思曼又一次在雷勃面前许下诺言,原因他很清楚。自从他在玛丽娜镇当探长以后,便在暗地里悄悄地物色了一名得力的助手。这助手的名字叫查尔斯。令人叫绝的是,他竟然同赫思曼长得像孪生同胞一模一样。但唯有不同的是,这查尔斯没有赫思曼那一头漂亮的鬈发,身材也稍微瘦了一点。可这没关系,只要经过一番精心的乔装打扮,谁也辩认不出真伪。这事外面没人知道。刚才,莱菲尔说雷勃夫人的尸体在半道上被赫思曼冒领一事,赫思曼便一下子想到了查尔斯。因为只有查尔斯才能冒领雷勃夫的死尸,所以,赫思曼断定此案必定会同助手查尔斯有关。赫思曼回到家后,立刻找查尔斯兴师问罪。查尔斯十分委屈地说道:“赫思曼先生,这件事一定是你搞错了。你我相处这段时间,难道对我还不了解吗?请你冷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我来这里,除了有你指派的任务之外,又有什么时候离开过此地呢?” 赫思曼料到查尔斯会对此事矢口否认的,所以一点也没有感到惊讶,他仍然平心静气地问道:“查尔斯先生,你这么说,又有谁能够证明事发当时你没有离开过住所呢?” 查尔斯被这一问,立刻哑然了。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俩人僵持了半分多钟,查尔斯突然恼怒地狂吼起来:“赫思曼先生,如果是我要陷害你,那是机会太多。我不想多说,你自己仔细地考虑考虑吧!” 赫思曼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倘若这事真是查尔斯干的,也许我也活不到现在了。难道怀疑查尔斯的想法又错了吗? 赫思曼正在这样想着,突然门铃响了起来。赫思曼朝查尔斯使了一个眼色,查尔斯心领神会,便迅速转进里屋去了。这时,门铃又急促地响起来了。赫思曼这才快步走去打开房门。只见房门开处,一只黑洞洞的手枪伸了进来。赫思曼见此情景,骤然吓得脸色惨白。 来人是莱菲尔的太太。很显然,她的手枪是从丈夫那里偷出来的。她痴痴地看着赫思曼,笑眯眯地把枪口对准赫思曼的胸膛。此时此刻,赫思曼心里十分清楚,莱菲尔的太太虽然把枪口对着自己,却并无恶意。她是个风流而时髦的少妇,爱炫耀自己的才华和高贵。尽管她丈夫莱菲尔是个英俊潇洒的美男子,但她并不在乎,甚至后悔嫁给了莱菲尔。她埋怨丈夫无能,却爱上了赫思曼;因为赫思曼是莱菲尔的顶头上司,地位自然要比莱菲尔高。而赫思曼却对她避而远之,时常有意无意地拒绝她的痴情和勾引。这样一来,莱菲尔的太太更加无可遏制歇斯底里地追求起赫思曼来了。这就叫做适得其反。她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得到赫思曼,无奈之下,她便用手枪来威逼赫思曼降服。她软绵绵嗲幽幽地说道:“赫思曼先生,我太爱你了,现在已经到了无法克制的地步,拥抱我,吻我一下吧,否则我杀了你!” 对她这种几乎丧失理智的疯狂恐吓和挑逗,赫思曼毫无惧色。突然,莱菲尔的太太扔掉手枪,一头扑进赫思曼的怀里,然后捧住赫思曼的脸颊狂吻起来。 就在这时,赫思曼忽然茅塞顿开,兴奋地说道:“莱菲尔太太,你来得正是时候,我太感激你了!” 莱菲尔太太对他反常的言语感到迷惑不解,她瞪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赫思曼。 赫思曼舒心地笑了。因为这时,赫思曼已经知道了那个杀死雷勃夫人的蒙面人,正是她的丈夫――莱菲尔! 七、海上搏杀 赫思曼能够断定莱菲尔就是杀人凶手,原因有三条:第一,赫思曼那天去叔叔那儿查阅雷勃档案,除了莱菲尔和几个巡逻队员在教堂附近同赫思曼撞上一面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当晚,赫思曼又遭到蒙面人的袭击,那失落的公文包又神奇般地出现在雷勃家里,除了莱菲尔,又会是谁干的呢?第二,莱菲尔藏掉了雷勃夫人的尸体,却说成是被赫思曼在半道上截走的,证据何在?第三,自从赫思曼受命来到了玛丽娜镇当上探长之后,莱菲尔的太太经常想方设法地前来追求赫思曼,莱菲尔怎能熟视无睹地不闻不问,忍气吞声呢? 这些疑问已是够证明莱菲尔是杀人凶手了! 赫思曼想到这里,便装出一副热情的样子,抬手摸了摸莱菲尔太太的脸庞,亲切地说道:“亲爱的,你来与我寻欢作乐,若是被莱菲尔先生知道,这可如何了得?” 对于赫思曼的殷勤举止`,莱菲尔太太真有点受宠若惊如痴似醉神魂癫倒了。她亲了一下赫思曼,随口说道:“我才不管他这个神精病呢!” “你怎么能说你丈夫是神精病呢?”赫思曼顺水推舟加紧摸底。 “难道不是吗?”莱菲尔太太继续说道:“昨天,他半夜回来把我唤醒,要我跟他一齐走,我没答应便叫他睡觉,而他却说睡不着要去海边游泳,消除疲劳。” 这是一个重要情报! 赫思曼想到了雷勃夫人的尸体,断定莱菲尔可能会去海边毁尸灭迹。如果莱菲尔一旦成功,那他就可以无忧无虑地逍遥法外了。赫思曼想到这里,便假惺惺地推说公务在身,从而支开了莱菲尔太太。然后,他立刻采取了果断的紧急行动! 这时已近天亮时分。平静了一夜的大海,波浪滚滚。在水天相接的地方,隐约可见有条小舢板正贴着洋面轻轻飘荡。舢板上,莱菲尔摇浆操舵,十分惊慌。他的身旁躺着雷勃夫人的尸体,尸体旁边就有一只破旧的麻袋,一块巨石和一根绳子。他要把船驶向大海深处,然后把雷勃夫人的尸体装入袋中,缚上巨石,一同沉入海底。 那么,莱菲尔为什么要杀死雷勃夫人呢?这事还要从头说起。 原来,雷勃夫人是莱菲尔的情妇。她对莱菲尔一往情深,简直到了如痴似醉无法自拔的地步。莱菲尔呢,却只爱自己的太太,对于雷勃夫人的痴情来说,他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他俩时常暗地里幽会,住宿旅馆。一天,他俩刚住进旅馆,雷勃夫人就一头倒在莱菲尔的怀里,嗲声嗲气地喃喃说道:“我的美男子,我厌恶这种偷偷摸摸的私下生活,我太爱你了,我要让你有永远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让你永远幸福,我们私奔吧!” 莱菲尔轻蔑地一笑,柔声问道:“你呀,好大的口气,要让我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得有好大一笔财产,你有吗?” 雷勃夫人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从贴身的内衣里取出一把钥匙,在莱菲尔的面前晃了晃说:“你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我家保险柜的钥匙,那里有我收藏多年的皇室玉玺,价值连城,怎么样,你能和我一起走了吧!” “走,走到哪儿去?要知道你是镇长夫人,可别乱来呀?” “乱来?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们的感情和肉体不是已经乱来了吗?”雷勃夫人的神情有些激动:“自从我爱上你以后,为了得到你,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说完,掏出手枪:“我再问一遍,你从还是不从?” “怎么,你要威胁我。”莱菲尔说道:“我认为私下干些偷偷摸摸的事,要比正大光明来得刺激,这个观点,不知你能否苟同?” “不不。”雷勃夫人略略提高了嗓音:“爱情是神圣的,现在你就作下选择吧!” 莱菲尔想起了自己心爱的太太,便摇了摇头,婉言拒绝了。雷勃夫人猜透了他的心思,便十分恼火,她一看硬的不行,便来软的,她以挑逗似地说道:“亲爱的,你太傻了,难道你不知道,你的太太正在疯狂地追求赫思曼吗?这方面的事,我们做女人的心里最清楚,没有一个男人会在女人的猛烈追求下而不动情的!” 莱菲尔听罢,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雷勃夫人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了。就在这时,莱菲尔猛地推开雷勃夫人,咬牙切齿地跺脚道:“该死的赫思曼,你走着瞧吧,我非干掉你不可!” 从此以后,莱菲尔便对赫思曼心存芥蒂,耿耿于怀,想方设法寻机报复。但他为了慎重起见,不敢轻举妄动,唯恐杀死赫思曼之后,雷勃夫人口子不紧,从而坏了他的大事。因此,莱菲尔几经酝酿,斟酌再三,最后决定,在新年即将来临之际,杀死雷勃夫人,这样做到了杀人灭口,赫思曼破不了此案就会丢眼显丑,升不了督察长。从而使他的太太能够回到自己的身边。 这就叫做一箭双雕! 但是,当莱菲尔残暴地杀死雷勃夫人之后,又恐怕死尸落在赫思曼手上对自己不利,于是就盗走尸体藏进教堂,等候时机毁尸灭迹。没想到那天他碰上赫思曼去叔叔那儿查阅雷勃档案,心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雷勃太太已经死了,再杀死赫思曼问题也就不大了。所以那天晚上,莱菲尔就用黑布蒙住脸庞,捧敲赫思曼。而赫思曼十分机灵,幸运地幸免于难了。莱菲尔失望之余,却又意外地捡到了赫思曼那失落的公文包,他打开包看到了雷勃的档案,估计到赫思曼已把怀疑凶手的目标对准了雷勃。这真是天赐良机。于是,莱菲尔就来了个借刀杀人,把档案送到雷勃那儿,心想雷勃一定会大发雷霆,怪罪赫思曼的,这下赫思曼就升不了督察长了。岂料雷勃原谅了赫思曼。所以,当赫思曼向莱菲尔打探死尸的下落时,死尸早已被莱菲尔支开了队员之后,藏到大海边上。无奈之下,莱菲尔惊慌失措,只得胡说死尸已经被赫思曼在半道上截走了。等到赫思曼走后,莱菲尔迅速赶回家去,企图叫太太一齐出逃,遭到拒绝后,他便急匆匆地找到了麻袋和绳索,骗过太太后,立刻赶到海边毁尸灭迹来了。 此刻,莱菲尔正在得意,只要把死尸沉入海底,哪怕赫思曼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济于事了。想到这里,他便收起木浆,迅速抖开空落落的麻袋,把死尸装到里面之后,扎上绳子。 就在这时,只见远处有一艘黑色的橡皮艇飞快地急驶而来。莱菲尔见此情景,知情不妙,便迅速从腰间拔出手枪,卧倒在地。这时,橡皮艇已经驶到近前,就在这一瞬间里,莱菲尔猛地从地上跃起,举起手枪,冲橡皮艇上大声说道:“赫思曼先生,你来得正好,现在我要让你同雷勃夫人一起去见鬼吧!” 话音刚落,莱菲尔已经扣动了板机,随着“叭”地一声震响,子弹穿过了赫思曼的左臂。赫思曼痛苦地嚎叫一声,“扑嗵”倒在了像皮艇上,动弹不得了。 莱菲尔见状,得意地哈哈狂笑起来了:“赫思曼先生,就凭你这种本领还想破案?看你这种熊样,真是活见鬼!” 话音刚落,小舢板忽然一晃,莱菲尔一个趔趄,险些跌倒。他站稳脚跟朝四下一瞥,只见从水面上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一枪打落了莱菲尔的手枪。 莱菲尔惊恐万状,朝来人定晴一瞧,不由猛吃一惊。只见赫思曼握着手枪,趴在舢板上,正冲他微笑呢! 莱菲尔看看橡皮艇上受伤的赫思曼,又瞧瞧舢板边上的赫思曼,像个丈二金刚,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了。 原来,被莱菲尔打伤的正是赫思曼的助手查尔斯。他俩这次前来追捕莱菲尔,由查尔斯坐在橡皮艇上,而赫思曼则借助塑料管作呼吸道,潜伏在橡皮艇下。当橡皮艇驶近小舢板,查尔斯正全力以赴地在对付莱菲尔的同时,赫思曼已经潜到了小舢板旁边,来了个出其不意,人赃俱获! 莱菲尔见此情景,顿时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啊”地叫了一声,瘫倒在舢板上,束手被擒,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这就叫做棋高一着! 八、庆功宴上 这是一个气候宜人的夜晚。雷勃家的客厅里,装饰得富丽堂皇,极其豪华。这里正在举行着亘古未有空前规模的家庭宴会。被邀请而来的都是社会上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赫思曼也来了。今天,他穿着一套挺刮的白色西服,三七开的发型油光锃亮,在五彩变幻的灯光照耀下,显得格外精神。大家频频举杯,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席间,雷勃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地对大家说道:“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是我为赫思曼先生庆功的日子,我曾经向他承诺,如果破获此案,他就荣升为督察长,现在我宣布,赫思曼先生被正式命名为督察长,大家热烈鼓掌! 话音刚落,整个客厅掌声雷动。大家纷纷举杯向赫思曼庆贺。但赫思曼却十分严肃,没有一丝笑容,他朝大家挥了挥手,示意掌声停下。然后,他清了清嗓音,郑重地对大家说道:“各位先生、各位女士,感谢大家对我的祝贺,但我很惭愧,也很内疚,我心里十分清楚,我并没有资格接受雷勃镇长的嘉奖,因为我在破获雷勃夫人之死的凶杀案中,频频失误,差点误入歧途。为此,我想请镇长先生和大家原谅,我不能接受这份荣耀!” 客厅里本来热门而活跃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大家都不解地望着赫思曼。场面似乎显得有点尴尬。这时,客厅外面,风骚而多情的莱菲尔太太捧着一束鲜花,笑咪咪地迎上前来,把花献给了赫思曼:“亲爱的,晚会结束后,能陪我去散散心吗?” 赫思曼反手把花挡开了,他彬彬有礼地说道:“请多原谅,莱菲尔太太,我还要去接查尔斯出院呢!” 赫思曼说罢,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了…… “时空画师”赵成文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赵成文祖籍山东省蓬莱市,1943年6月出生于黑龙江省佳木斯市一个铁路工人的家庭。由于2岁时父亲去世后母亲改嫁,他由奶奶抚养到10岁。奶奶去世以后,他靠国家的抚恤金以及长他10岁的叔叔抚养成人。 1964年,赵成文从哈尔滨美院艺术系美术专业毕业后,从佳木斯来到偏远的伊春林区做了教师。1970年5月12日,赵成文正在家里画画,突然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他急忙起身,往窗外一看,见楼下的小棚子正冒着滚滚浓烟,火苗仗着风势一个劲儿地往上窜。赵成文丢下画笔,跑到楼下参加救火。 大火很快烧到了赵成文住的17号楼,接着蔓延到了附近的几栋楼。居民们乱作一团,纷纷从家里往外面搬家具、背东西。然而赵成文看到消防员经验不足,就自告奋勇,帮他们架起水枪救火。 这场大火烧了七八个小时。大火扑灭后,赵成文又累又饿,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脸上、手上全被烟灰熏黑。这时候他才想起来,爱人到娘家去了,家里的东西没人抢救。等他走到自家屋里,眼前的景象惨不忍睹,被褥还在床上冒着黑烟…… 这场大火造成340多个家庭失去了住所,15人烧伤。赵成文平静下来后,转身走下楼,打算去看看楼下的小棚子。凭他的感觉,火灾似乎是从小棚子开始的。 小棚子是老李家的仓库,平时放一些木柴和杂物。赵成文在小棚子跟前转了两圈,发现门和棚顶都烧得一千二净,但四面墙壁还算完整,地面上有焦黑的锯末,用脚蹭一蹭,露出一些没烧完的锯末。 伊春市公安局的人来了,局长孙玉忠很重视这起案子,亲自到现场向在场的人询问火灾情况。还没有撤离的消防员向孙玉忠推荐了赵成文,说他自始至终都在救火。赵成文就讲了救火的情况,又说:“我觉得,这次火灾的起火点是老李家的小棚子。我刚才在小棚子里仔细看了一圈,里面既没有电源,也没有炉灶,当然就没有火源。可是小棚子的门烧没了,门框上的锁还是好好的,没有打开。依我看,大概是有人纵火。” 赵成文领着孙玉忠等人勘查过小棚子,大部分人赞成赵成文的意见。孙玉忠说:“你真行啊!听说你是子弟中学的老师,难怪有这么多想法。你就帮我们破案吧!” 当然,也有人提出不同意见,认为不能排除过失引起火灾的可能性。如果是老李本人进了小棚子,随手扔个烟头之类,也可能引发火灾。 孙玉忠派人把老李叫来询问。老李说:“我从来不抽烟,不可能扔烟头。再说,我今天一直在单位,家里的小棚子也锁着,钥匙在我身上。” 为了进一步分析案情,需要一张火灾现场的平面图。 伊春市公安局派了技术科长来画图。这位科长坐在17号楼的窗户底下,左瞅右看,拿着铅笔画了擦,擦了又画,怎么画都不像。赵成文在旁边很是着急,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对他说:“我是学美术的,我来替你画,行不行?”这位科长赶紧把铅笔和画板递给了他。 画张平面图,对赵成文来说是小菜一碟,他三下两下就画好了。旁边的孙玉忠看到了,大加称赞,又问:“你能不能把这个小棚子的复原图给我画出来?”赵成文欣然领命。 赵成文绘制复原图的时候,周围的群众围在赵成文旁边,都夸他画得好。有人却说:“你这儿画得不像,这里掉了一块皮,你没画出来。”赵成文仔细一看,确实有块墙皮脱落下来。他用嘴吹去了覆盖在上面的烟灰,几乎可以断定,这块墙皮是最近才脱落的,因为断裂处的痕迹还很新鲜,而且还有一条不容易发现的小缝。 赵成文很快画好了复原图,各部位标得清清楚楚,尤其标明了墙皮脱落的地方。孙玉忠看到了复原图,一把握住赵成文的手,说:“真没想到,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现场复原图!” 赵成文说:“孙局长,我有个想法,这可能是一起人为的纵火案。” 孙玉忠问:“为什么?说说你的判断。” 赵成文指着小棚子的复原图说:“你看这里,墙皮脱落的地方,是人为造成的。纵火的人拉下了墙皮,就露出一条缝,把火源扔进了小棚子。我觉得放火的人是老李的仇人,至少和老李有矛盾。” 办案人员按照赵成文的想法进行了大量调查取证工作,很快就注意到了老李的女婿夏四勤。有人反映,老李为人很好,平常不和别人发生争执,但前几天和女婿吵了一架,差点大打出手,夏四勤事后扬言要杀了老李。而且,老李的女婿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小棚子,他抽烟特别厉害,什么时候嘴里都叼着烟。 办案人员提审了夏四勤,他很快就交代了纵火的犯罪事实。原来,他找老李借了300元钱,一直拖着不想还,两人为此发生争吵。5月12日早晨,夏四勤在上班路上,趁周围没人,把老李家小棚子的墙皮撕出一条缝,然后把烟头丢了进去… 案发过程和赵成文的分析完全一致。这起纵火案破获后,伊春市公安局召开表彰大会,对赵成文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会后,孙玉忠把赵成文请到办公室,说:“小赵,破案是不是很有意思?想不想干公安?” 就这样,赵成文从美术老师改行当了人民警察。 目击者一次次否认赵成文画出的人像,警觉的赵成文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1999年10月19日,沈阳市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持枪抢劫杀人案,一个体户被枪击成重伤,100万元现金被抢劫。经过现场勘查分析认定,这起案件与1989年3月8日持枪抢劫杀人案和后来发生的多次持枪抢劫杀人案均为一伙人所为,因此被定为“3・8”系列案件。这伙歹徒10年来杀死20人、伤30余人,抢劫现金300余万元。 案发后,沈阳市公安局立即与中国刑警学院联系,请求给予画像支持。赵成文根据目击者的描述画了起来,一个戴着头盔的人像渐渐在电脑上出现了。目击者一眼认定:“就是他!” 经过分析,警方很快锁定犯罪嫌疑人是汪家仁。当警察来到汪家仁家时,汪家仁睁着疑惑的双眼问道:“10年了,你们连我的影子都碰不到,这次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吉林省某市农村发生一起手扶拖拉机被盗案。警方在调查中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从公路收费站的监视器中发现了失窃的手扶拖拉机从收费站经过时的录像。 警方根据失主提供的怀疑对象,对同村的一个青年进行了传讯。那个青年矢口否认偷了手扶拖拉机。警方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得不将那青年放掉。在破案工作陷入困境时,有人提出到中国刑警学院找赵成文。 让送检侦查员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录像带上那个模模糊糊、连鼻子眼睛都没有的图像,被赵成文在电脑上七弄八弄,竟然弄出一张被传讯过的青年的“照片”! 回去后,他们再次传讯了那个青年,他还是百般抵赖。为了进一步确认,赵成文让警方找一张那个青年的照片,再做一次鉴定。可警方只找到了一张那个青年14年前的二寸照片。结果赵成文在电脑上七弄八弄,最后变成了一张同上次那张画像完全一样的“照片”,据此确定了犯罪嫌疑人! 某市港务局发生一起巨额支票被盗案。警方经过几天的侦查,案件没有什么进展。侦查员怀着一线希望,带着一个目击者来到中国刑警学院,找到了赵成文。 赵成文打开电脑,按照程序开始工作。那个有些疲惫的目击者对目击对象的描述缺少确切的特点,赵成文进行艰难的组合。几个小时过去了,一张张人像画了出来,可都被目击者不断否认。 多少年来,赵成文不知道画过多少张嫌疑人的像,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目击者。他觉得这人好像顾虑重重、忧心忡忡,凭着多年同犯罪分子打交道的经验和直觉,他的头脑中出现了一张特别的图像。 于是,赵成文倒了一杯水,送到那个目击者跟前。赵成文发现,那目击者端起水杯时,杯中的水漾出了微微的波澜。等目击者喝完了水,赵成文坐下来,同目击者继续修改画像。片刻,一张画像从打印机中输了出来。 赵成文拿着那张画像,煞有介事地端详了一会儿,又看了看目击者,突然说道:“咦,这个人不就是你吗?”目击者睁着惊恐的眼睛吼道:“不是我!不是我!” 几天后,某市海港公安局给赵成文打来电话:“赵教授,你可真神了,支票那案子就是那小子自己干的!不过我们想问问,你是怎么把他的像画出来的呢?” 赵成文笑着说:“对这个目击者的真实身份,我绘画不久就产生了怀疑。所以,绘画的过程,也就是心理交锋的过程。不管他怎么说,总要流露一些蛛丝马迹,尽管细微,但还是让我捕捉到了。” 赵成文研制的人像模拟软件系统,有一项技能是让颅骨“复活”。 某日,江苏省靖江市警方在长江边上发现了一具女尸。由于尸体高度腐烂,头部已成白骨,无法确认。而在半年前,市郊一农村发生了一起中年妇女失踪案。赵成文在江苏省张家港市讲课时,靖江市公安局刑警队队长听过课,于是给赵成文写信,请他帮忙鉴定。 几天后,两张颅骨照片寄了过来。赵成文用人像模拟软件系统将颅骨“复活”成一张“彩色照片”,立即用特快专递寄给了靖江市公安局。 果然,村民们一致认定“彩色照片”上的人正是半年前失踪的那个中年妇女。为了进一步确认,赵成文又让靖江市公安局将那失踪妇女的照片寄了过来。经过痕迹重叠对比仪的检验,最后认定那尸体正是半年前失踪的中年妇女。 赵成文借用高科技手段,“复活”了2200年前的美人 2001年12月3日,位于南昌的华东交大为建一栋学生宿舍楼,正在院内推平一处小山坡,突然间遇到了坚硬的土层,挖掘机发出了异常的声响,工程进度受阻。 第二天,考古研究所派人赶到现场进行考察,初步断定是一座明代古墓。经过挖掘,古墓从里到外一共五层,分别是黄土层、三合土层、砖砌棺穴层、松香层,最里面一层是楠木棺材。打开棺盖,棺内是一具裹着几层丝绸的遗体。遗体的第一层裹布打开后,是十多件夹衣和布裙,颜色均为紫褐色。随后,解开十余个白布打成的结,剥开夹衣布裙,一件极其华丽的长衣出现在考古人员面前:长衣的胸前绣着凤舞祥云的精美图案,绣工精致,质地柔软。墓主的面纱撩开之后,首先是一顶缀满珠宝的金冠。墓主苍白而又干瘪的面部还有些弹性,四周放着64枚金银币及各种奇珍异宝。 古尸发掘出来后,被立即送到了江西省博物馆。根据考证,墓主是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之孙、明靖王朱典培的第四夫人吴氏。 半年后,赵成文到南昌去讲课,向来对考古有着浓厚兴趣的他讲学一结束,便来到博物馆参观。他萌生了一个想法一复原明代王妃的本来面目,让参观者一睹她的昔日风采,为“特展”锦上添花。 赵成文为王妃的遗体拍照后,立即返回了沈阳,一头钻进了实验室,操作起头像复原系统,复原出王妃60岁时的“照片”。江西省博物馆接到“照片”后大为惊喜,立即放进“特展”中进行展出,收到了轰动效应。当地媒体报道后,博物馆每天人满为患。 赵成文接着又复原出王妃30岁左右时的“照片”。同时,为了逼真地再现王妃当年的风采,赵成文根据史料及墓中的头饰品、俑的发型和自己掌握的知识,为王妃设计了发型。于是,当年王妃那雍容华贵的美丽容貌便活脱脱地展现在人们面前:椭圆型的脸蛋,细长的眉毛,目光深邃的眼睛,小巧的嘴巴,眉宇间流溢着聪慧的气质。 原本与古人无关的颅骨复原技术,在500年前的王妃身上放射出了光彩,让赵成文对古代人物头像复原产生了浓厚兴趣。 1972年4月28日,西汉长沙国丞相夫人的尸体在长沙马王堆出土后,赵成文曾多次前去参观过。为500年前的王妃拍出“玉照”后,他立即想起了马王堆出土的长沙国丞相夫人。于是,他专程到长沙去了一次。 据史料记载,这位丞相夫人叫辛追,死时约50岁。1972年辛追的尸体出土时,皮肤覆盖完整,毛发尚在,指纹清晰,肌肉尚有弹性。由于是世界上首次发现湿尸,辛追尸体出土后震惊中外。 赵成文为辛追进行面部复原。他参照为辛追尸体拍摄的照片以及马王堆的相关资料和出土的帛画,再运用美术、医学等相关领域的知识进行制作。经过14个昼夜的努力,赵成文为辛追绘制出4张“玉照”:18岁、30岁和50岁时各一张,50岁时还有一张侧面照。 辛追的“玉照”刚一展示,立即在国内外引起了轰动,来此参观的国内外专家、学者和游客陡增,争睹这位2200年前的美人,为赵成文教授的神奇之作喝彩。 后来,赵成文先后给西汉的凌惠平和她的丈夫、楼兰女王、四川营盘山古尸、5300年前的冰人奥兹、《西游记》作者吴承恩及其大小夫人、红山古尸、康熙皇帝、古埃及法老图坦卡蒙、香妃等中外古人进行过面部复原。 赵成文借用现代高科技手段,让古人穿越时空与现代人见面,是当之无愧的“时空画师”。 缉毒先锋李荣亮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毒贩子很肯定地说,李荣亮的眼睛很毒,会看水 “烟枪一杆,不见炮声震天,打得妻离子散;锡纸一张,不见火光冲天,烧得家毁人亡。” 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随着国际毒品大潮的泛滥和国内毒品形势的影响,在解放后销声匿迹几十年的植毒、制毒、贩毒、吸毒等违法犯罪活动在中原大地的河南省新蔡县、平舆县、安徽省临泉县一带滋生蔓延,发展迅猛。1999年春,在三县交界的三角地区美丽妖艳的罂粟花一时铺天盖地,引起了国家禁毒委和国家公安部的高度重视。国家禁毒委将三县同时列为全国13个毒品重点危害整治地区,并对其实施挂牌督战。 2004年9月,国家禁毒委摘掉了新蔡、平舆、临泉三县毒品危害重点整治地区的“帽子”。从豫皖边集中扫毒行动到全国范围内的禁毒战争,在长达五年之久的缉毒战中,在豫皖边界新蔡县,出现了一位具有传奇色彩的缉毒英雄,他就是从普通派出所民警被破格提拔的现新蔡县公安局禁毒大队副大队长李荣亮。 刚开始,作为一个刚入警不久的普通派出所民警,他工作之余就苦练捕捉毒贩的本领。在派出所工作4年间,他在没有任何情报来源的情况下,仅凭肉眼观察判断,就识别抓获过境毒贩1 14人,独立破获贩毒案件65起,查缴毒品4000余克,毒资40余万元:2000年、2001年县检察院起诉的涉毒案件中,他个人查获的就占半数以上;2004年8月,他被破格提拔为禁毒大队副大队长后,他一年就破获重特大贩毒案40余起,抓获吸贩毒分子百余人,其中六名贩毒分子被判处死刑。 有关他的缉毒故事,不同的人演绎出不同的版本,越传越神…… 2001年2月20日早晨7点多,李荣亮像往常一样,沿着街慢慢跑步,不经意间他发现一辆公交车上坐了不少人,他习惯性地上车扫视了一遍。 这时,坐在车后排的瘦高青年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猜测,这人肯定吸毒,而且他不是本地人。 这个地区几天前天气晴暖,如同阳春三月;前一天天气突变,如同倒春寒。此时,出行的人们又都穿上了棉衣,而那男子只穿了毛衣和夹克,冻得双手抱肩,这说明他肯定是离家较远还来不及添衣御寒。 一般外地吸毒人员到毒品重灾区来,八九不离十是来卖毒品的。 这样一想,李荣亮立刻上前询问。 这男子看了他一眼,便自称是西安人,叫马小飞,是个火车司机,来这找朋友的。 李荣亮问他都带了些什么。 马小飞说,只带了一个包,啥也没带。说着,他主动掏翻衣袋,打开包让李荣亮看:一个黑色旅行包,没有夹层,里面只有一条毛巾、一把牙刷和一袋牙膏。 李荣亮对自己的感觉很有信心,他只拿捏了一下牙膏,瞅了瞅,便说:“呵,中华牌子的,可是名牌呀!” 马小飞笑得很勉强,说:“算不上什么名牌。” 李荣亮说:“东西你装好,跟我到派出所走一趟。” 马小飞着急了,赶紧嚷开了:“你们这儿的警察欺负外地人,我要告你。” 公交司机见多了李荣亮的查毒本领,这时插话说:“兄弟,你也别蹦了,别喊了,亮哥叫你走一趟,准错不了,还是留点力气一会说事吧。” 到了派出所,李荣亮掏出马小飞的牙膏往桌子上一放,问:“多少个货呀?” “嘿,嘿,”马小飞苦笑几声,“你都知道了,不就是20个(克)吗?” 接着,马小飞干脆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亮了底。 在李荣亮后来抓获的毒贩子中,不少人问李荣亮,听说你的眼睛很毒,会看水(黑话,即看出毒品),真的假的。李荣亮反问:“你说呢?”毒贩的回答几乎都是肯定的。 2001年10月31日上午,李荣亮查获了一个郑州毒贩王力,王力供述毒品是从龙口后周庄的周有仁处购买的。李荣亮便精心设计了一个诱捕行动。 下午1时许,周有仁接到王力的电话,说有个重要客户已到新蔡,想再要100个货,周有仁答应两小时后在临泉庙岔加油站附近交易。 当时刚下过暴雨不久,庙岔加油站附近到处被冲得沟沟坎坎,一路都是泥巴。 周有仁20多岁,当过兵,一米八几的个头。他是个十分狡猾的毒贩,故意选择了这么个四处不易隐蔽的交易地点,并且,他可以谨慎地站在车子过不去的土路上等待。 李荣亮和所长都不敢下车,因为周有仁认识他们,一下车就暴露了。李荣亮以穿着皮鞋无法从泥地过去为由,要周有仁到车里交易。 周有仁坚持在泥地交易,且只能由王力过去,否则取消交易。 考虑到毒贩已经生疑,李荣亮决定立即采取行动。他目测了一下距离,车距目标约100米,他有把握在16秒内冲到;如果王力继续用手机通话和他纠缠,自己应该能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抓住他。 所长同意了他的方案。 李荣亮拉开车门,使劲向前一蹿,箭一般地射向周有仁。在他转身欲逃时,李荣亮抓住他的左肩往怀中一带。 毕竟当过军人,周有仁训练有素,他立刻下蹲、转身,甩掉被李荣亮抓住的西服上衣,“金蝉脱壳”,溜了。 李荣亮也一个急转身,卸去了这一闪之力,以免被滑倒。此时,周有仁已逃出10米之外。李荣亮追了约200米,忽然看到一条10多米宽的大沟拦住了去路。 看着周有仁瞬间消失,李荣亮想也没想跟着跳了进去。 哪知这条被暴雨灌满的大沟又陡又深,李荣亮跳下去许久还没落到沟底,难怪他赶到时不见周有仁的踪影。李荣亮奋力上浮,刚露头吸了一口气,以逸待劳的周有仁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按了下去。 李荣亮小时候掏螃蟹是把好手,所以水中功夫也相当了得。他抓住周有仁的裤子使劲一拉,两人急速向沟底沉去。仓猝之间的变化使周有仁狂灌了几口水,抓着李荣亮头发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李荣亮先期落入沟底,对着下沉的周有仁打了几拳,然后弓身弹出,拽着周有仁浮出水面。 本想将李荣亮淹昏逃跑的周有仁,反而被李荣亮折腾得奄奄一息,乖乖就擒。 李荣亮就是这样,不论是智取还是勇斗,毒贩子总会被他牢牢控制住。 在毒贩的传说中,李荣亮被描绘成了百变干身、不眠不休、能一眼洞穿人心的“神人”。很多吸毒、贩毒人员在交易时,原来发誓赌咒说“谁要叛变,出门叫汽车轧死”,现在成了“谁要叛变,出门就遇上李荣亮”。 毒贩子马大炮和郑淮北就说,怕着怕着就给碰上了,真是倒霉透了 凭借着这双“火眼金睛”,李荣亮在毒贩中不想成为名人都难。有些贩毒分子就是太惧怕李荣亮的神奇,所以他们在贩毒时常常会露怯,竭力想避开李荣亮,但总被他灵光一闪捕捉到或者是撞上了。庙岔镇的毒贩子马大炮和郑淮北就说,怕着怕着就给碰上了,真是倒霉透了。 2003年7月13日早晨7点多,马大炮和郑淮北到信阳贩卖毒品,怕碰上李荣亮,不敢坐车,他们来回都骑摩托车从弥陀寺乡抄小路绕过龙口街。马大炮知道李荣亮的厉害,他们村的毒贩子被李荣亮抓了三四个,他特意到龙口暗中观察了李荣亮几回,就是怕贩毒时一不小心撞上李荣亮而躲不开。 他们头天晚上赶到信阳交易,当日一大早就往回赶,骑了几个小时的摩托车,这两家伙累坏了。到了龙口与庙岔接壤的张寨村时,快到家了,两个毒贩子停下摩托车,坐在路边抽支烟,准备休息一会。 碰巧那天李荣亮也为了赶早好找人,到张寨村传唤一个嫌疑人,出了张寨村上了公路就到了他们停车的地方。李荣亮对同车的民警说,那两个人有问题,我们过去看看。民警问:“你怎么看出有问题?” 李荣亮小声对民警说:“注意别让他们跑了,你看他们的摩托车前有浮灰,这车肯定跑了很远的路。大清早跑了很远的路,这两人干吗去了呢?” 马大炮正抽着烟,突然一抬头看见了李荣亮,“妈呀”一声站起来拔腿就跑。 李荣亮每天早晨都要练一会跑步,马大炮还没跑过百米,便被李荣亮给逮住了。 这时,吓得坐在地上的郑淮北也已被民警迅速按住。 李荣亮在马大炮的摩托车暗箱里找到30多克卖剩的毒品和4000多元毒资。 李荣亮搂草打着了兔子,意外抓获了两名毒贩,缴获了作案用的两辆摩托车及毒品毒资。 人说,怕鬼遇见神,马大炮和郑淮北终究还是没能躲开李荣亮。 抓的毒贩多了,经验积累多了,李荣亮对识别毒贩便有了一种直觉。就像一个武林高手,修炼到一定程度,就算敌手猝然背后来袭,他会很快感应到危险,迅速作出反应。李荣亮说,他对毒贩似乎就有这种直觉,有时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一个眼神,都会让他产生某种直觉。 8月的一天,天气炎热,路上行人很少。李荣亮一身便服坐在公交车上,和等乘客的公交车司机聊天。这时从安徽临泉县庙岔镇方向驶来一辆机动三轮车,李荣亮注意到三轮车上只坐了一位50多岁的老汉。很快,这老汉提着一筐辣椒上了公交车。 李荣亮热情地说:“辣椒不错,买的吗?” “是呀,我从闺女家回来,看到这辣椒不错,就从庙岔街上买了点儿回来。”老汉笑眯眯地说。 李荣亮又问:“哪儿的人呀,大热天的跑这么远?” “孙召的。” “噢!这辣椒叫人看着就想生吃。”李荣亮说着伸手去摸。 老汉的手抖了一下,似乎是想躲避着不让摸,又怕唐突,这几下动作,辣椒便从筐里掉下几个。 李荣亮拾起辣椒放进筐里,顺手往筐里插了一下,随即说:“我是派出所的,请跟我走一趟,协助查清一件事。” 老汉生气地提高嗓门说:“我又没犯法,凭什么跟你到派出所?” “我是请你,不是带你。”李荣亮微笑着说。 在龙口镇派出所,李荣亮伸手从筐里的辣椒中拽出一把韭菜,又从韭菜中抓出一个塑料包:“说吧,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老汉吃惊地瞪大眼睛说:“你会看水?”李荣亮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事后,李荣亮对大家解释说:“庙岔镇的三轮,这么热的天专送一个人,肯定要比平时多出几倍的车费。老汉只提一筐辣椒,走亲戚应该是等天凉快了才坐车,这就是不正常的疑点。当天孙召逢集而庙岔不逢集,他说是孙召人显然在撒谎。如果是毒贩,他当时只穿了短裤褂,毒品不会在身上只能在筐内。我故意伸手去摸辣椒,他的手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证实了我的判断。我往筐里放辣椒时摸到了一把韭菜,顺势两根手指一夹,感觉里面有硬物,便确定了毒品的所在。”听完李荣亮的讲解,大家竖起大拇指,啧啧称奇。 云南毒贩曾林也是在与李荣亮四目偶然相视时,他一生的命运便改变了。 2003年10月24日早晨7时许,云南省麻栗坡县的毒贩曾林、雷祥将毒品卖给了庙岔的龙金后,携带11.5万元毒资坐项城发往洛阳的客车返回。龙金一再叮嘱曾、雷二人。经过龙口时要防着李荣亮。说来也巧,车过龙口街,李荣亮骑摩托车正要下乡,坐在车门售票员位置的曾林不自觉地看了穿警服的李荣亮一眼,李荣亮也回头下意识地扫视了一眼车上的乘客。就那么轻轻一望,李荣亮立刻掉转车头追上了大客车。 李荣亮上了车,说:“很不好意思,各位,我是派出所的,有个情况要核实一下,耽误大家5分钟时间。” 李荣亮在向大家行注目礼时,心中已有了底,南方人的特点告诉他,他们是两人同行。 他走向曾林,似乎怕惊扰其他乘客,耳语般地问话:“你是哪里人呀,有身份证没有?” 曾林小心翼翼地回答:“云南麻栗坡的,有身份证。” 李荣亮继续问:“几个人一块呀,到这干啥呢?” “就我自己,到庙岔准备收牛皮。” “噢,没事了。”李荣亮把身份证还给了曾林。 李荣亮又径直走到坐在最后排的雷祥,同样是温和的轻声问话。 雷祥拿出了身份证,说他是出来打工来这找活干的,问他几个人一块,他说和门口的那个人一块的。 李荣亮说:“好吧,我们有个情况,希望你们一:位配合协助调查。” 在车上和路上,这两人一直问为啥要他们去派出所,李荣亮不说话。 到了,进了屋。李荣亮说:“来吧,把东西掏出来,说说事情经过。”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吓傻了,揣摩着李荣亮是不是已经掌握情况了。 “掏吧!”李荣亮一声令下。 曾林掏出了6万,雷祥掏出5万5。 看到这情形,李荣亮也有些意外,他迅速将两人分开单独审问。 两人的心理防线已被击溃,不到一个小时,曾、雷二人供出了下家,也供出了云南的同伙。 李荣亮整治“零包贩毒”,间接导致了当地毒品价格的一路上涨 李荣亮查毒的神勇表现,不仅令贩毒分子闻风丧胆,也令警界同仁刮目相看。 2004年8月份李荣亮被破格提拔到禁毒大队任副大队长,作了专职缉毒民警,一展所长。 李荣亮不负重望,频出重拳,或化装侦察,或单刀赴会,相继破获一批毒品大要案,抓获了一批吸贩毒分子。李荣亮的到任,让新蔡县城的零包贩毒分子更是如履薄冰,毒品最后“卖到”李荣亮手中的已不下十余人。 零包贩毒是整个贩毒链条中最关键的一环。李荣亮首先对此动了大手术,间接导致了当地毒品价格的一路上涨。 2005年4月12日13时许,李荣亮和龙口派出所民警在后周庄抓获了毒贩万立,缴获毒品40克,手机一部。 回到队里,李荣亮正在大队讯问万立,万立的手机响了,李荣亮接听。 一个男子的声音:“东西弄着了没有?” 李荣亮随机应变:“弄着了。” “东西好吗?” “差不多。” “上回太湿了。” “这回可以呀。” “那还是老地方见吧。” 李荣亮不知道在哪个老地方交易,就说:“那里不安全了,得换地方。” 13日上午9时许,李荣亮在一宾馆开好房间,请君入瓮。 11时许,这名韩姓男子刚进门,便被蹲守民警擒获。民警从其身上仅查获3元钱。原来这名来自驻马店市的瘾君子想“吃二馍”,一旦拿到毒品,就夺门开溜,这次他是溜不掉了。 12时许,李荣亮正要对韩姓男子讯问,一名叫汪洋的吸毒男子又打万立的手机要货。李荣亮知道这名吸毒人员的住址,这个瘾君子是个残疾人,看来他又旧病复发了。 李荣亮立即率民警赶到其家中,吸毒人员魏明被一齐带回大队。 当晚21时许,李荣亮用万立的手机接了一个电话,对方问是否还要货。 李荣亮马上说:“要!” 两人约在绿城广场附近见面。 绿城广场是县城居民夜生活的主要消遣场所,这时正是休闲的居民最集中的时候,毒贩选择此时此地交易,也算用心良苦。李荣亮略作布置,便按要求单刀赴会。在广场的一角,李荣亮与毒贩李东和陈金接上了头。李荣亮刚把两个东西(指小包毒品)拿到手,望风的陈金发现便衣缉毒民警围来,撒腿要跑。 李荣亮眼疾手快,一手抓一个。两个毒贩使劲往相反方向挣扎,李荣亮听到衣服“嘶”地一声,原来陈金的衣服让他给拽破了。李荣亮看到队友快冲到了,便放了瘦小的陈金让给队友,自己死死抓住了大个子李东。瘦小的陈金滑溜得像漏网之鱼,马上窜入人群不见了。 当晚23时许,李东的手机响了。一个男子说:“你给我的东西咋恁假,不够数,底兑上才两个。” 李荣亮说:“假啥?” 那人说:“是不是拿错了,给我换换。” “不换。”李荣亮欲擒故纵,挂机了。 半个小时后,那男子又打电话说:“我来客人了,急着要20个货,还到老地方交易。” 李荣亮不知原交易地点,便说;“快夜里12点了,太晚,不去。” “我就在百家福超市铁门那等你,不见不散。” 李荣亮很不情愿地说:“好吧,就去。” 李荣亮看见约定地点有个人蹲在那,便打手机,趁那男子接电话间,李荣亮上前按住了他。 那人一见是李荣亮,苦笑着说:“刚才我跟人喝酒时还在笑话别人,怎么一个个都让李荣亮抓住了呢。笨!这下好了,笑人前落人后。” 这名叫闫武的男子经常零包贩毒,是赵空的马仔。 14日零时40分,李荣亮办妥法律手续,带民警赶到赵空家,桌子上有一把打火机和成卷的锡箔纸,吸毒人员李圆正在此吞云吐雾。面对神兵天降的李荣亮,二人呆若木鸡,被一起带走。 14日9时,赵空的手机上发来一条短信:我的手机号换了,再要东西打这个号。此人正是逃走的陈金。李荣亮哈哈一笑:“看来漏网之鱼又要上钩了。” 14日13时许,李荣亮处理完手头的几个毒贩和瘾君子,抽出空来,电话要陈金送10个东西。陈金不知是计,答应说只有6个。 15日9时许,陈金约李荣亮在一家超市附近的眼镜店交易。李荣亮刚刚赶到,此时一辆警车路过,陈金吓得越过马路溜走了。 15日13时许,陈金急于出“货”,再约李荣亮。 该是收网的时候了。李荣亮用手机与陈金周旋,确定了其具体位置,在一家网吧里将陈金抓获,这时他仍穿着13日被李荣亮抓捕时撕破的短褂。 押陈金回队的路上,陈金的手机响了,一妇女让他到新市场北大门石狮子下等。 李荣亮赶到,一番周旋询问,才知此人原来是陈金母亲。 陈母一直认为陈仍在驻马店某高中上学,近日听说儿子回来,却总是不见人,没想到儿子跑回来跟着李东零包贩毒。刚才还拒不认罪的陈金,见到痛哭不已的母亲,顿时泪流满面,立刻认罪服法。 15日17时许,吸毒人员阿霞打赵空的电话,要2个东西,约在新市场北大门见。 阿霞见到李荣亮,以为是赵空的马仔,说前天赵空的小孩过生她没去,过两天再去。她今天只有50元,想要两个东西。 李荣亮说:“别急,咱现在就去见赵空。” 就这样,李荣亮整整四天三夜没合眼,他手下一组人马只有两三个人,问人、抓人、办手续关人,三天批捕6人,强戒3人,限戒3人,兄弟们都熬得架不住了。 李荣亮的搭档徐学斌说,李荣亮不仅缉毒技艺高超,而且精力过人,每天工作至少在15个小时以上,有时连续办案几天,兄弟们全累坏了,屁股一沾椅子就睡着了。李荣亮就自己问人、看人,还要考虑下一步的侦查方案,其实他比每个人都累。 抓毒贩和捉螃蟹有很多相似之处,都是靠细致的观察判断发现疑点 李荣亮心思慎密,生得魁梧,又有一身好功夫。所谓艺高人胆大,李荣亮每次单刀赴会,总会马到成功。但有一次突发情况,却让队友们紧张万分。 2005年6月11日,李荣亮抓获了一个临泉毒贩,正在讯问材料时,收缴的毒贩手机响了,一个叫华子的驻马店人说,他要100个货,明天上午到新蔡交易。 12日上午9时许,华子相约到城东一河堤处交易,要求单刀赴会。李荣亮安排民警立即赶到附近蹲守,等他手机指令行动。他自己坐人力车去赴会。 来交易的是一对青年男女,李荣亮一看就知道是两个瘾君子。 李荣亮问:“钱带了吗?” 他们问:“货带了吗?”得到肯定答复,他们以不安全为由,要求到河堤下一片洼地交易。 李荣亮跟他们走了一里多地,看他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说就在这儿交易。 华子说:“再往前走一段。” 李荣亮说不交易就算了,故意转身往回走,借机拿出手机,准备通知民警调整部署。令他吃惊的是,手机在这里没有一点信号,再走几步还是没有。 这时华子二人喊住李荣亮,说就在这土坎下交易。 女子站在一边望风,李荣亮和华子讨价还价后,李荣亮要先看钱,华子想先看货。 僵持了好一阵后,李荣亮掏出一个红塑料包晃了一下,华子掏出一沓钱也晃了一下,谁也不肯先让对方细验。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埋伏的民警感到情况有异,拨打李荣亮的手机,无法接通,这是前所未有的事。难道中了毒贩的埋伏,李荣亮出事了吗?埋伏的民警赶紧骑上摩托车冲了过来。见同志们不招而至,李荣亮迅速制服了华子,那个女青年也乖乖就擒。 民警们打开那一沓钱一看,原来华子带的二万元钱,除了上面一张百元大钞外,下面全是冥币,难怪他不敢让验钱。而李荣亮所带的毒品,自然也不敢让验,因为全是细土。 回队里一审,原来是驻马店4名吸毒人员导演的“黑吃黑”闹剧。他们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那片区域手机没信号,便提前埋伏两人,一旦验明是毒品,立刻抢了就跑,然后其他两人来接应。由于李荣亮不愿向东走,且没验毒品,那两名瘾君子一直隐身没有露面。 当时,这场虚惊真吓坏了埋伏的民警,而李荣亮却把它当做小事一桩。 6月26日国际禁毒日到来前夕,驻马店某报社曾记者想拍一组开展禁毒活动的照片,希望李荣亮能开展一次公开查缉活动。 6月22日上午8时许,李荣亮带两个民警在驻新公路黄楼乡境内设卡盘查。他们刚准备停当,这时过来一辆新蔡发往郑州的豪华大巴。李荣亮上车扫视了一遍乘客,径直走到后排右侧一男子面前,礼貌地亮明身份,并小声询问他哪里人,从哪来,到哪去,干什么,几个人同行。 那名男子支支吾吾,回答似乎很吃力,不知是天热还是紧张,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没想到这几句平淡无奇的问话从李荣亮嘴里说出,竟有如此威力。 除了那男子的回答吞吞吐吐之外,曾记者并没听出什么异样来,李荣亮却要求那名男子下车配合检查。 就在那男子经过车门时,一个瞬间的动作让曾记者开了眼界:那男子可能以为站在车门一侧背着采访包的曾记者是乘客,迅速将一小红塑料包塞到曾记者手中。 李荣亮过来说,曾记者拿的塑料袋里黑糊糊的东西就是毒品。 接着,李荣亮对该男子进行搜查,查出一个烟盒锡箔纸包的小包,里面是白色粉状物,李荣亮说,这是高纯度毒品。 曾记者赶紧抓拍镜头,认为就这么结束了。谁知李荣亮又出惊人之语:“他还有一个同伙在车上。” 李荣亮站在车门口飞快地扫描了一遍车内乘客,来到右侧靠车门的一个女青年面前,依次提问的还是那平淡无奇的几句话。 那女青年对答如流,神情自若。曾记者想,李荣亮这次恐怕走眼了。李荣亮说:“请打开包看看。”女青年说:“随便看吧。” 李荣亮看到包里有两部手机,于是他不再问话,命令那女青年跟他走一趟。 曾记者不解地问李荣亮怎么知道车上还有同伙,怎么就能认定是那女青年而不是别人。 李荣亮说,男青年身上没有手机,贩毒的人联系频繁,手机是必不可少的,那就肯定有人为他拿着。能把手机给别人拿着的,关系一定很亲密,从贩毒人员的心理考虑,这人一定是女人,而且应该是穿着、长相都还不错的年轻女人。根据这些线索,从车里筛选符合条件的女人就难度不大了。 回到缉毒大队,这名叫张永新的新乡男子,交待了同女友来新蔡购买10克毒品准备贩往郑州的犯罪事实。经过审问,李荣亮随即带人抓获了他的上线。 当曾记者问李荣亮何以有如此厉害的一双“火眼金睛”时,李荣亮说,他小时候特别喜欢在水里提螃蟹。是螃蟹洞还是鳝鱼洞、蛤蟆洞,他一眼就能辨别出。螃蟹洞又小又深,洞底有摊淤泥,掏蟹时只能用两根手指撮着伸进去。螃蟹很狡猾,只要有手指碰到它,它就贴着淤泥不动。这时,只要用手指轻轻一挑,螃蟹就会被激怒,用它的大钳子夹住手指不放。此时要有耐心和技巧,用另一根手指轻轻按住夹在手指上的蟹钳,慢慢往外拽。拽得太猛了,蟹钳便会断掉,蟹便负痛钻入淤泥中,再也抓不住。李荣亮发现,抓毒贩和捉螃蟹有很多相似之处,都是靠细致的观察判断发现疑点,靠小心谨慎的心态进行抓捕行动,同时要掌握贩毒分子的心理,利用发问技巧令其露出破绽。 李荣亮在龙口查获过境毒贩上百,毒贩的威逼利诱、恐吓甚至以死相拼,他都经历过。李荣亮有句属于自己的名言:缉毒民警和毒贩都是背着头混,所不同的是一个随时可能做烈士,一个随时可能做死囚。 海上的谋杀疑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在英吉利海峡上,一艘无人驾驶的游艇上躺着两个被枪杀者。死者是因经济萧条行将倒闭的摩克森公司的总经理和副总经理。两人都是头部中弹身亡,不是自杀,也不是对射致死的。 负责侦破此案的探长弗兰奇走访了摩克森公司的最高负责人监察兰诺先生。据兰诺介绍,总经理和副总经理是驾驶游艇去法国借款的,后来才得知他们携带了价值150万英镑的票据出走。谁知竟死于非命,票据也悉数不见。 这样公司立即要宣告破产。他要求警方迅速侦破此案。 “还有谁和他们一同前往借款的?”弗兰奇问。 兰诺答道:“本来还约定我同会计师埃德一同前往的,可是到了约定时间,我赶到港口,并没看见一个人影,只远远看见游艇在远处行驶。当时,我估计他们搞错了时间,提前出发了,也就乘车回家。这一点,汽车司机可以证明。” 于是,弗兰奇向全国及邻国画形悬赏缉拿埃德。不久他接到一封电报,是一艘常年在海上搞运输的货船船长打来的,他声称船上不久前录用了一名锅炉工,长相极像通缉中的埃德。该船将于明晨抵达英国海岸,请警方作好逮捕准备。 作为杀人嫌疑犯被逮捕的会计师埃德,在押回伦敦的途中,迫不及待地向弗兰奇解释:那天总经理让他带了公司的票据跟随他们一同去法国借款。 这些票据按规定是由会计师保管的,即使是总经理也不得擅自取动。但总经理说,如果不给对方看看这些票据,证明公司的财产,那么就无法借到款子,而已还请公司的监察兰暗先生同行,作为这些票据的保护人和借款的监督人。在这种情况下,他只好按总经理的指示办事。在约定的时间,他来到码头,总经理和副总经理已在游艇中等候,但兰诺先生直到游艇开走还没有来。 在海上,副总经理驾驶游艇,总经理同埃德两人守护着票据,由于寂寞,两人就喝起了酒。埃德只喝了一杯白兰地就睡着了,当他醒来时,却发现躺在一个从未到过的海滩上,他就步行到附近的海岸去吃早饭,从报上得知总经 理他们被杀了。他想,回国的活肯定要被作为杀人嫌疑犯被捕,所以就化装到一艘货船上当锅炉工。他强调说:“总之,我不是杀人凶犯,你们可去调查,是准把我送到海滩上去的。” 果然有一艘渔船的渔夫告诉前去调查的弗兰奇探长,他曾碰到过这艘游艇,游艇上两个衣冠楚楚的人给他一笔赏金,让他把一个醉汉送到附近的海滩上。他认为这不是什么违法的事,就照办了。谁知竟牵扯到了一件重大的谋杀案,为此他很后悔。弗兰奇请他去拘留所辨认埃德,渔夫证明他运送的醉汉正是这个人。 这时埃德似乎也明白了:“总经理和副总经理为了要吞没这些票据,引我上船后又把我打发走了,我真是冤枉呀!” 看来,那渔夫和埃德都是无辜的,从调查中,也没发现海盗行凶抢劫的痕迹。弗兰奇只得从头做起,到摩克森公司来找线索。这时总经理的游艇被送回来靠在公司码头上,和这艘游艇靠在一起的还有几艘同样的游艇。弗兰奇一艘艘观察着,猛地发现其中有一艘快艇的尾部有两个明显的小坑。这是曾经附加过马达留下的痕迹。这个发现使他惊喜若狂,他终于知道凶手是谁了,但表面上仍装作心事重重的样子。并放出风声,说他要认真地逐艘检查这些快艇。公司的监察兰诺先生和其他员工纷纷议论,弗兰奇是急病乱投医,检查这些快艇有什么用呢? 晚上,一条黑影来到了那艘留有小坑的游艇跟前,当他正要修复这些小坑时,早隐藏着在此守候的弗兰奇一把抓住了那人,猛然喝道:“兰诺先生,你是杀人凶手!” 兰诺强辩说:“你诬赖好人!” 弗兰奇说:“那天你确实没有赶上总经理的游艇,但你是故意拖延了时间。你回到家后又立即来到码头,乘上你那事先附加上马达的游艇,很快就追到了总经理的游艇。那时,会计师已被渔船送走,你出其不意地枪杀了总经理和副总经理,抢走价值150万英镑的票据。这条属于你的游艇上的坑凹,说明了你曾经做过手脚。现在你企图来消除这些痕迹,已为时晚了。”这时,兰诺已瘫倒在地上了。 大侦探波洛12奇案之:恶狗刻耳珀洛斯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波洛在地铁的升降器里,遇见了20年来曾见面的老相识维拉・罗萨可娃伯爵夫人。维拉是俄国贵族的后裔,曾有过犯罪行为,波洛办过他的案子。 她还像当年那么华贵时髦。 维拉现在一个叫作“地狱”的夜总会当老板,波洛就到那里去和罗萨可娃叙旧,这个夜总会设在一个地下室里,门口有一只凶恶的门犬,波洛看到 这只狗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那头著名的狗刻耳珀洛斯,他从门旁的桌上取了一块狗食饼干扔过去,“刻耳珀洛斯”强壮的下额一动,那块饼干就进入了它的嘴中,波洛才得以平安进门。 酒吧里有许多客人,从客人的衣著举止谈吐来看,这个夜总会不是个正经的地方,但也没有明显的违法行为,罗萨可娃周旋其间极为活跃。她和波洛寒暄了一番,把身旁的一位年轻姑娘介绍给波洛:“阿丽思是个心理学博士,专门研究人的心理,当然也懂得我的心理,关于我的事情,你尽可问她!” 罗萨可娃又忙于去接待别的客人,波洛就和阿丽思小姐叙谈起来。阿丽思的相貌并不算难看,但很不讲究打扮,带有大口袋的格呢上衣,一副小而厚的牛角眼镜,使她看上要比实际年龄大10岁。她的谈话基本上都是属于心理思想方面的。她说她到这里来研究人的。她认为这里的客人都带有某种犯罪倾向,研究这些人的心理,可以使她了解社会。至于罗萨可娃,她也得知这个人以前曾有犯罪行为,当然也属于她研究的对象,尤其是她很可能要嫁给这个女人的儿子。所以更有研究的必要。 波洛随口问道:“像我这样的人,也要被你列为研究对象了。” “波洛先生,研究你的人够多了。”阿丽思一本正经他说,“不过,有不少警探来过这里,他们当然不是来进行心理研究的,而是想来捕获些什么。” 波洛回到寓所,警察厅有位警长来看望他。他说:“据调查,‘地狱’是一个秘密的销毒中心,罗萨可娃并不知情,罪犯利用她来招徕顾客的,至于谁是中心人物,警方并不知情,也曾经进行过数次突然检查,但结果却使警察很尴尬,所以警方希望取得波洛先生的帮助。” 波洛为此又来到了“地狱”。可能来得早了一些,罗萨可娃正在门口逗那只狗玩。她抛给那只狗一根骨头。那狗一口就吞食了,接着她又在狗面前放了一块牛排,说了几句俄国话,那狗竟连嘴都没有张一张。罗萨可娃自豪地说:“真是可爱的小杜杜。”罗萨可娃告诉波洛,小杜杜是她一手调教的,没有她的话,哪怕牛排放在那里老半天,它也不会去啃一口的。 波洛在酒吧里又碰到了心理学博士阿丽思,她还是穿着那件大口袋的格呢上衣。她告诉波洛,她已作出决定要嫁给罗萨可娃的儿子了。他并不像他的母亲一样,而是一个饱学的桥梁工程师。 波洛在酒吧里东看看西望望,一会儿喝酒,一会儿跳舞。完全像个没事的人似的。突然一队警察又冲了进来,进行搜查。灯光灭了,人们乱成一团。 这次警方得到确切的情报,今天“地狱”里又将进行毒品交易,所以他们又采取了这个行动。可是和上几次一样,他们也一无所获。 警察走后,波洛在寓所里给警署打了个电话,他说:“夜总会里确有毒品,而且我把它从夜总会取出来了。” 波洛刚放下电话,罗萨可娃竟找上门来:“波洛先生,我的小杜杜不见了。有人把它偷走了。我想请你查访这个胆大妄为的人!” “正是敝人。”波洛微笑道。 “你――”罗萨可娃惊讶地问,“你怎么能够――”“很简单,只要用一只母狗。我的仆人完全能办到这件事。” 说着,他领罗萨可娃来到地下室里,那头凶恶的狗正蜷缩在那里。“夫人,请你发个让它的嘴巴张开来的讯号。”罗萨可娃嘀咕了儿句俄国话,狗驯服地张开了嘴巴。里面装着的是毒品可卡因。 罗萨可娃慌张地申辩:“这决不是我干的。” 波洛说:“我相信。但毒品是藏在你豢养的狗嘴里,这只狗又听命于你的指令,当然阿丽思由于同你的特殊关系,也可能指挥它。” 罗萨可娃迟疑地问:“你说是阿丽思?” 波洛告诉她,他一开始就对阿丽思出现在酒吧感到不协调,尤其是看到她的衣著,为什么要穿早已过了时的大口袋上衣?后来他想到了,衣服只是表象,实质是大口袋,可以用来装毒品,当警察搜查时,灯光熄灭,他立即跟踪阿丽思,看到阿丽思从口袋里拿出一包东西塞进了狗的嘴巴里,他趁机用剪刀剪下了阿丽思的一块衣角。 波洛拿出一块格呢衣角对女老板说:“你可将这块衣角交给警察,他们不难找到罪犯,你也可解除嫌疑。” 大侦探波洛12奇案之:镶嵌宝石的金杯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金融界巨子艾默瑞・鲍威尔请波洛帮他找回一只文艺复兴时期的雕花金杯。金杯上的图案是一棵树,盘绕着一条镶嵌着宝石的蟒蛇,树上的苹果全是由美丽非凡的绿宝石构成。据说这是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曾用过的杯子。这只金杯曾不止一次地被盗。为了占有这只金杯曾发生过谋杀。鲍威尔是个古董珍藏家,以3万元的代价收购了它。可是又被盗了,偷盗者凯西在另一次的行窃中坠楼丧生,而这只杯子却不知去向,这事发生已有10年之久,艾默瑞虽然想尽了办法,但仍找不到杯子的下落。所以只好来请求波洛。 波洛喜欢接手别人办不了的事,尤其是这个案子使他联想到赫斯珀洛斯的金苹果,那正是他的先人赫拉克里士所办的第11件大事。 波洛问办理过这个案件的警探:“凯西家住哪里?” “他家在利物浦,我们搜寻他的住宅,几乎挖过每一方土,都没发现这只金杯,他妻子是个正派的女人,看不惯丈夫的作为,在案发时已经去世。 他有个女儿叫凯特,很像她的母亲,在父亲摔死后就去当了修女。” 波洛经过长途跋涉,来到了凯特当修女的圣玛丽修道院。这里非常偏僻,非常清静,确实是个修行的好去处。女主持告诉波洛,凯特在教堂里的法名叫玛丽・乌苏拉。 波洛说,“这里有一桩案子需要了结,我相信玛丽・乌苏拉可以帮助我。 她提供的情况可能有极大的价值。” 女主持说:“可是她在两个月前已离开人世了。” 尽管如此,波洛仍有信心,要办成别人无法办成的事情。他来到镇上的一家酒巴间里物色他意想中的人物。这里真是偏远之地,人们对内地的事情全然无知,只热心他们喜欢的赛马赌博。只听见一个贫民装束的男子在大声疾呼:“我阿特拉斯敢打赌说,这次非是那匹‘女士之郎’跑赢不可,25:1,真是好彩头,可惜我不名分文,不能赢得这次马赛。” 波洛把阿特拉斯悄悄拉向一旁:“我可以给你钱,帮你赢得这次马赛,不过想请你办件事这件事对你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阿特拉斯的脸颊激动得通红,但他犹豫不决,办这事是要受上帝惩罚的。 波洛说:“你只不过是把原来属于凯特的东西归还给凯特罢了。” 第二天,阿特拉斯把从圣玛丽修道院窃取的一包东西交给波洛。波洛给了他两张5英镑的纸币作为报酬,果然使阿特拉斯发了一笔财。 波洛来到金融家鲍尔威的家中,将阿特拉斯交给他的一包东西拆开,现出了一只金杯。金杯上镂刻着一棵树,树上挂满了绿宝石的苹果。 “谢谢你,波洛先生,你在哪儿找到的?” “我在祭台上找到这只杯子的。”波洛说,“盗杯者凯西的女儿是个修女,她父亲去世时,她正要进修道院去。她是一个无知的,但十分虔诚的姑娘。这只杯子原来藏在利物浦她父亲家里,她将它带到了修道院,大概希望以此来替父亲赎罪吧。我想,修女们都不知道这只杯子的价值及来历,在她们的眼中,这仅仅是一只圣餐杯,因而也就将它作圣餐杯使用了。” 鲍威尔说道:“你怎么会想到那里去的?” 波洛耸耸肩:“这是排除了一切可能性后得出的结果。10年中没有人曾设法出售或处理这只杯子,这个事实十分反常,这使我感到杯子一定藏在一个人世间价值标准并不起作用的地方。因为我想起了凯西的女儿是位修女。” 鲍威尔豪爽地说:“你要多少酬金,我都可以支付。” “我不要钱,但有一个要求。”波洛说,“把这杯子送回修道院去。” “你疯了吗?”鲍威尔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我没有疯。瞧,我给你看一件秘密。”他拿起杯子,用手一压,杯子的内壁有一处轻巧地打开了,在中空的杯把上留下一个小孔。他说:“你看到了吧,这就是教皇的饮酒杯,通过这个小孔,毒药就进入酒中,这酒杯本身就是一部邪恶的历史,邪恶也许会降临到你的头上。” 鲍威尔思索着。波洛又说:“你已经有那么多的古董和珍宝,失去这个象征罪恶的杯子,对你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而你还能获得”鲍威尔急切地问:“获得什么?” “修女们将为你唱弥撒,使你生活得不仅富裕,而且生活得安宁。” “啊,主活得安宁,这正是我需要的。”鲍威尔终于同意了波洛的要求。 大侦探波洛12奇案之:解放革律翁牛群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波洛想不到卡拉比小姐会来找他,卡拉比是“狮子狗”案件中的主人公。 从那之后,她辞去了为霍金太太做伴娘的工作,继承了一份微薄的遗产,过着安定的生活。但她是个闲不住的人,总想在生活中寻些刺激。特别是受了波洛的影响,对侦破案件有了兴趣。最近她发现女友埃米琳迷恋着一种宗教,正陷入一种危机中。所以她自告奋勇地找到波洛说:“我愿意当你的助手。” 卡拉比接着说,那个宗教叫“牧羊人耶苏的羊群”。总部设在德文郡靠海的一所美丽的庄园里,首领安德森博士是个相貌漂亮的男子,教徒都尊称他为“伟大的牧羊人”。入教的多数是女子,而且都颇有家财。她们竟然能够立下遗嘱,将财产交归教会。更严重的是其中有三个人死去了。卡拉比的女友埃米琳也是这位“伟大的牧羊人”的崇拜者,她已经立下遗嘱,将她的财产交给教会,卡拉比担心埃米琳也会像那三个女教徒一样,不久就会死去。 所以她要来求助于波洛。 波洛问:“这三个女教徒死于何病,死于何处?” “都是胃溃疡之类的一般疾病,而且都死在各自的家中,并没有谋杀的痕迹。正因为这样,更使我觉得这并非一般案件。” “你如果真愿意当我的助手的话,你就得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来办。” 波洛的计划是,让卡拉比也像女教徒一样,信奉这个教会,参加其一切活动,然后把所见所闻来告诉他。 在女友埃米琳的引荐下,卡拉比小姐来到德文郡靠海的庄园,见到了那位“伟大的牧羊人”安德森博士。卡拉比虔诚地表示:“我甘愿成为牧羊人羊群中一只驯服的羊。” 安德森说:“这是通在天堂的必经之路。”接着他问了卡拉比的家庭、财产及健康情况。卡拉比都如实说了,尚未结婚,微有薄产,但说到身体状况时,她撒了个谎,这是波洛事先关照的。“我曾得过肺结核,还曾复发多次。” 安德森非常满意:“那你就宣誓入会吧,准备接受血的圣礼,请蒙上眼睛,伸出右臂,”卡拉比照办了。伟大的牧羊人已经走到了她跟前,她感到她的胳臂被人拿着抬起来,接着就是一种像针刺一样的戳痛,不久,一声令下:“取下蒙布,领受心灵的欢乐!” 此刻,卡拉比真正像入魔似的,感到四周一片安静,心灵无比欢乐。她想这个上帝的牧羊人果然神通非凡,她此刻所感受的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境界。 波洛接着也来到了德文郡海滨。在这之前他曾去警察局对安德森作了调查。安德森原是个化学博士,历史上并无劣迹,只是他创办这个教会好像比较偶然,还有那三个女教徒都死于疾病,当然她们的年龄还没达到自然死亡的界限。 波洛与卡拉比小姐在海滨的一家咖啡馆碰头。卡拉比讲述了她入会的经过,情不自禁他说,“我简直对这个教会入迷了,甚至也想将我那微薄的财产奉献给教会。” 波洛问:“卡拉比小姐,你不想承担你的使命了!” “不,我只是怕完不成这个使命。” “应该说,到目前为止,你完成得很好,相信你会完成得更出色。顺便问一问,那个教会除了首领一个专职人员外,还有没有助手?” “还有一个看门人,但他似乎并不信奉这个教。不是教徒。” 波洛至此已对案情了然在胸,他自言自语道:“我似乎感到这是赫拉克里士做的第10件大事。这个安德森就像是‘魔怪革律翁’,他要把教徒变成他的牛群。我的使命就是要消灭他。” 几天后,是教会盛大的节日,所以教徒聚集一堂接受洗礼。安德森博士 吩咐道:“蒙上黑布,准备接受血的洗礼。” 教徒们依言蒙上了黑布,举起了胳膊。正在这时,警察们冲了进来,一把抓住了安德森,波洛也跟进来,拿起了安德森掉下的针筒。 人们一哄而散,只留下了彼洛和卡拉比小姐。波洛告诉她,安德森精通化学,他给教徒注射大麻针,使人们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他又在教徒身上注入毒种细菌,使这些有病的人旧病复发,死得无踪无迹,然后夺取这些信徒的财产。譬如说卡拉比说她曾得过结核病,他就给她注入结核复合菌,使她旧病复发,由于卡拉比所说的结核病是胡编的,所以并不会受到影响。 卡拉比问道:“你有证据吗?” 波洛说:“警察已查到了他的实验室及有毒针剂。这样,‘魔怪革律翁’的牛群也就可以得到解放了。” 大侦探波洛12奇案之:希波吕忒的腰带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辛普森美术馆的一幅鲁宾斯的名画失窃了。据说这次偷窃是受法国的一个绘画收藏家所指使的,一旦这幅画落入他的手中,就再也无法取回了。波洛接受委托到法国去追踪这幅名画,并设法将它取回。英国警察厅获讯后,请他到法国后顺便寻找一名在火车上失踪的女学生。 这名女学生叫魏妮,16岁,从家乡克兰彻斯特乘车到伦敦。在伦敦车站,学校的副校长伯肖小姐集中了来自各地的学生,包括魏妮在内一共是19人,一起渡过英吉利海峡,登上去巴黎的火车。这所著名的学校就设在巴黎近郊。 可是在到达巴黎时,火车上只乘下18个学生,魏妮失踪了。人们最后看见她是在车过亚艰车站附近,那时她正进厕所去。 波洛接受了警厅的委托。可是,波洛到达巴黎后,先期抵达巴黎的英国警探赫恩来告诉他,那个女学生已经在亚珉车站附近的公路上找到了,所以不必再麻烦波洛。 “女学生虽然找到了,但是案件并没了结,她怎么无缘无故的失踪,又无缘无故的出现?”波洛说,“这个女学生对此是怎么说的?” “魏妮好像受了脑震荡,对事情已失去了记忆力。”赫恩说,“学校已派人将她送回家乡去休养了。” 波洛问道:“当时在列车里,除了那些学生外,还有什么人?” 赫恩翻看记事本,说着那节车厢一个个乘客的名字及其特征。当他说到一个年轻而又妖艳的女人时,波洛的八字胡微微颤动:“什么,请再讲一遍。” 赫恩警探说:“这个旅客是詹姆士的妻子,非常风骚,车到巴黎,警察曾上车检查,见过这个不到20岁的女子。” 波洛来到巴黎近郊的这所著名的学校。校长波普小姐接待了他。波普小姐在教育界是很有名望的,她创办的这所学校,专门吸收各国有才能的中学毕业生,来这里学习艺术,进行深造的,魏妮就是她去年暑假在克兰彻斯特大主教那里作客时发现的人才。她想不到魏妮来入学的途中会发生失踪的不幸事故。 “确实很不幸。”波洛应和道。突然他改变话题,问道:“魏妮的行李呢?” 波普小姐并反问道:“你怎么也关心魏妮的行李?”她告诉波洛,行李是随学生同时到达学校的。省里有个高级官员为了魏妮失踪之事也曾来问过她行李的事。他们翻检了行李后,说魏妮的财物不全。波普小姐觉得这话是对他们学校的污蔑,根本不予置理。 波洛说:“这就是说,行李到达学校后,你们已经打开了,是不是取走了某些东西?” “打开行李是学校的规矩,为的是将他们安放到恰当的位置。至于取走东西嘛,不错,我取走了一幅魏妮送给我的画。”波洛小姐指着墙上的一幅油画,“喏,就是这幅画。” 那是一幅拙劣的油画作品,画的是克兰彻斯特著名的大铁桥。上下款是:“赠给波普小姐,魏妮赠。” 波洛取下那幅画,对着阳光反复地看了一下,说:“波普小姐,这幅画你能转让给我吗?” 波普小姐犹豫了:“这幅画虽然拙劣,但却代表了一名学生的心意,恐怕波洛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觉得这幅画,挂在你们高贵的学校里不太合适,你愿意看我变个魔术吗?” 波洛开始使用刮刀和松香水在油画上进行涂刮。他继续对波普小姐说,有人在辛普森美术馆窃得了一幅名画。想把它带到法国,但出关时将遇到严格的检查。于是他们就想法将画夹在学生的行李里,因为波普小姐的学校知名度很高,学生的行李是免受检查的。事实上,魏妮在到达伦敦前就遭到了绑架,她由一个年轻女子冒名顶替,她的行李被藏进了名画。由于接领学生的副校长伯肖小姐从未见过魏妮,所以看不出冒名顶替的事,但如果到了学校,就瞒不过亲自选拔魏妮来校的被普小姐,于是就出现了魏妮的失踪事件。 魏妮被绑架后,根本没有上开往巴黎的车,那位冒名顶替者在进入厕所后,马上改装,恢复了她那原先的模样,也就是警察们所看见的那个既年轻又妖冶的风骚女子――詹姆士的妻子。等到包括名画在内的学生行李到达学校后,盗窃者就把绑架的魏妮送到亚珉附近的公路上,使她回归学校。但盗窃者已将她麻醉,服用了芸蓉胺类药品,使她丧失了记忆力。接着省里的“高级官员”来校翻检魏妮的行李,企图取回他们藏入行李的名画,不料遭到了波普小姐的反对。 “这就是魏妮失踪和名画失窃的真相,这两件案子实际上是一件案子。” 波洛说着,已将那幅油画处理好了,刮去了外面伪装的一层,露出了鲁宾斯的名作,画面上是古希腊的国王希波吕忒。可是这位国王仅仅围了一根腰带,几乎是一丝不挂,而且画得非常肉感。 波洛说:“我说过了,这幅画挂在你们高贵的学校似乎不太合适。” 波普小姐微徽红着脸:“是不合适,不过即使合适的话,这幅名画也应交给你的,这是你的权利,侦探先生!” 大侦探波洛12奇案之:狄俄墨得斯牡马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在一个私人聚会上,不少人放纵地吸毒,于是可卡因的毒素在这些人的体内发生了作用,他们的举止粗野了,出言不逊了,竟然还发生了殴打事件,有人为此受了伤,年轻的斯托达德医生被请去治伤。使他不安的是,他新结识的女友希拉也混迹其中,显然也吸了毒,他相信希拉是无辜的受害者,所以不愿去报告警察而来找波洛。 “这就是希拉。”斯托达德把波洛领到一个躺在沙发上的年轻姑娘身边说。 波洛见那姑娘脸色苍白,正处于一种激烈冲动后的衰竭状态。待她神志清醒后问道:“姑娘,你干这种事多久了?” “第一次。开始时飘飘欲仙,但以后就苦不堪言,比死还难过。我今后再也不想干了。”希拉一眼瞥见了斯托达德医生,羞愧他说:“你该看不起我了。”斯托达德回答说:“不,我是来帮助你的。”接着他将波洛介绍给她,并问道:“这些毒品是哪里来的?” “不知道。”希拉迟疑了一下又说:“这事千万不要告诉我爸爸。” 回家的路上,波洛问医生:“她为什么这么害怕她父亲?” 所托达德告诉他,希拉的父亲格兰特将军是以治理军队的办法来治理家庭的。他共有4个女儿,都长得如花似玉,希拉最校她们一切都得听命于父亲,想不到希拉会交上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居然还吸起毒来。波洛和医生分手后,来到格兰特将军的庄园。 给他开门的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她知道来访者是大名鼎鼎的侦探波洛后,马上作了自我介绍:“我叫潘姆,是格兰特将军的女儿。” “那你是希拉的姐姐,但并不是亲姐姐!” 潘姆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怎么知道的?” “虽然你们都很漂亮,但一点也无相像之处。” “真不愧为大侦探!实话对你说,我是将军领养的。但请切不外传,父亲从不向人提及此事。” “当然,当然,你的事还有希拉的事我都不外传。”波洛把希拉吸毒的事告诉她,又说:“我要效法我的先辈赫拉克里士的榜样,要驯服狄俄墨得斯的野马。当然这只是个比喻,贩毒者就是那种吃人肉的野马。” 这时,他们来到了格兰特将军的书房,将军虽然退休,但仍是一副标准 的军人姿态:“波洛先生,欢迎大驾光临,恕我备受痛风之苦,不能站立相迎,非常抱歉。”说着身子略动了一动,他的腿痛得他皱眉挤眼,直掉眼泪。 波洛坐定后,就向他谈起社会上愈演愈烈的吸毒之风,格兰特将军听了之后,顿时义愤填膺,慨慷激昂地说:“那些贩毒者、吸毒者都应给予重罚。 就像我在印度远征军中重罚那些不守纪律的士兵一样。” 波洛说:“贩毒和吸毒是应区别对待的,我们主要的目标应该是贩毒者。” 格兰特将军气犹未消:“那些吸毒者也罪责难逃,至少应该罚他们像我一佯犯上这种叮恶的痛风病,这样他们就碰不得一点毒品,甚至于连一滴酒都不能沾。”说着他又动了一动,腿又痛得他龄牙咧嘴。 “可是,希拉小姐也开始吸毒了。”波洛轻轻他说。 “什么,她竞敢――”将军脸上青筋暴涨,眼珠鼓了出来。 波洛显然被这副神态吓坏了,忙解释说:“这事尚需要进一步搞清楚。” 说罢就起立匆匆告辞,由于慌张之故,脚下一滑,站立不稳,两手不由自主地抱住格兰将军。将军还在生气,竟然毫无感觉。 波洛又来到斯托达德医生的寓所。在这之前,他先去警察局查对了一些事实。在寓所里,斯托达德医生和希拉小姐都在那里。波洛对希拉说:“我相信你是第一次吸毒,也相信你今后不再想吸毒,但这是消极的。积极的办法是要帮我抓庄那些贩毒的人。” “我愿意。” “首先要弄清你的身份。”波洛突如其来他说,“你叫希拉・凯利,警察局里有你的照片,我一看就认出了你。你因偷窃被关进感化院,格兰特将军在你期满时来认领你为女儿,潘姆和其他两个姑娘同你一样,也都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这样做就是为了让你们为他做事。” 希拉说:“我们都并不为他做什么事。只不过有时候,他让我们带只鼻烟壶盒或是带只酋饰盒子送人。” “他就在这些盒子里夹带了可卡因,谁会相信一个堂堂的将军他那美丽的女儿会夹带毒品呢?” 斯托达德医生忍不住问道:“波洛先生,你是怎样识破他的伪装的?” “我首先识破他的痛风病是伪装的,我假装站立不稳,曾碰到过他的腿,他全然没有反应。”波洛说,“现在必须揭发他,但必须要有证人,希拉小姐,你愿出庭作证吗?” 希拉拾起头,望着斯托达德医生殷切的眼光:“我愿意!” 大侦探波洛12奇案之:克里特岛的野牛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少女狄安娜找到波洛,说她的未婚夫休斯要同她解除婚约。休斯觉得自己害了疯病,而她却认为休斯很健康。波洛感到其中定有蹊跷。波洛同意狄安娜的要求。他来到了休斯父子居住的莱德庄园,先碰到了休斯的父亲钱德勒。钱德勒是海军上将,早先曾远征过印度,现已退休在家。波洛同他谈起了他儿子休斯和狄安娜小姐的婚变。钱德勒坦率他说:“是我敦促休斯解除婚约的。因为我儿子得了疯病,我父亲和妹妹都有这种病,不幸我儿子近来也发作了。这真是毫无办法的事,想不到遗传的基因这么顽固。”“请医生看过没有?”波洛继续问道。 “请医生有什么用呢?”钱德勒说,“我不想让休斯一辈子被关在疯人院里。” “他的疯病是怎么表示出来的?” “杀害小动物,然后吸血,发疯时真是残酷无比,这样的人怎能结婚呢? 不能白白害了人家姑娘。” 波洛又去找休斯本人。休斯是个体格健美的青年,从外表看来,一点没有疯病的症兆,他告诉波洛,自己确实害了疯病,老是梦魔。于是就像一头发了疯的克里特岛野牛,在火辣辣的阳光下乱冲乱撞,嘴里满是血,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并非做梦,而是残杀了山羊、鹦鹉等小动物,自己已将它们的血喝干了。 波洛望着他下巴上的血迹:“这就是喝血所留下的吗?” “不,我害了疱疹,老刮不好脸,下巴上总有血迹。” “你家有害眼病的吗?” “我父亲有眼病,这事与我的疯病相干吗?” 波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接着又问:“你怎么不去看病?”休斯回答说,曾听父亲说,在印度的疯人院里,好人都会变成疯子的,他不想疯上加疯,所以请医生是没有用的。 “那么你想干什么?” “我先同狄安娜解除婚约,然后一死了之。我一个人疯了已够痛苦的了,我不想将祸根再遗传下去。” 狄安娜是陪同波洛来到莱德庄园的,钱德勒礼貌地邀请她住下。波洛又去找到她。她还是坚持:“休斯是个健康的人,我对他应该说是最了解的。” “你还了解到些什么?” 狄安娜说:“钱德勒常年在外忙于军务,庄园中只留有他的夫人。休斯出生时,钱德勒也没回家,后来却突然回来一次,和夫人吵了一架,不久夫人就在游船上掉下河中去世了。钱德勒又外出了,直到前不久才退休回家。 这时休斯已经长大成人。这些都是我听村上人说的,但这些与休斯的疯病有什么相干呢?” 波洛笑了笑不作答复,接下来他到休斯的房间里去观察了一下,特别注视了盥洗室和房门的锁头。又到附近的药房去了一次,当夜也宿在莱德庄园。 第二天清晨,钱德勒忧虑地来敲波洛的门,他拉着波洛来到狄安娜的房门前,只见休斯昏睡在地上,手中拿着把沾血的剃刀。钱德勒说:“我怕他闯祸,每晚总要将他的房门反锁上的,不知是推开了门,他果然又发了疯玻”狄安娜听到动静开门,见到这副吓人的场景惊呆了:“他真的有疯病吗?” 这时休斯苏醒了,看看手中的刀,大声呼道:“我把狄安娜杀死了吗?” 钱德勒告诉他,他只是杀了一只猫。狄安娜并无危险。 “这样下去,我总有一天会把她害死的。”休斯一下子冲下楼去,走进了枪械室,举起了一支枪对准自己的脑袋。 跟踪在后的波洛一把夺下了休斯的枪。 休斯坚持说:“我杀死了山羊,杀死了鹦鹉,杀死了猫,迟早也会杀死狄安娜的,还是让我自己死了吧!” 波洛说:“你没杀死山羊、鹦鹉和猫,更不会杀狄安娜,你没有疯病,有疯病的是别人。” 这时,钱德勒和狄安娜也来到了枪械室。休斯大声呼唤道:“是谁疯了。” 波洛指着钱德勒说:“是他疯了,嫉妒使他成了疯子。”他说,钱德勒常年在外,怀疑夫人对他不忠,于是设计害死了她。怀疑休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就在休斯的刮面膏里加进了治眼病的阿托品,这种药品进入血液后久而久之就能使休斯产生幻觉。这一点他在药房里已取得了证明,并对休斯使用的刮面膏进行了化验,都已确认无疑,是钱德勒杀死了山羊、鹦鹉和猫,并把刀放在昏睡中的休斯手中。是钱德勒开了房门使处于幻觉中的休斯来到狄安娜的房门外,是钱德勒把休斯逼入绝境,要促使他自杀 钱德勒很冷静他说:“你凭什么怀疑我?” “理由很简单,是你不让休斯看病,而且还向他讲述印度疯人院可怕的事。” 钱德勒终于像克里特岛的野牛一样咆哮着,拿起一支枪冲了出去。不久,从小树林里传来一声枪响――这位退休的海军上将自杀了。 大侦探波洛12奇案之:追踪食肉的怪鸟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波洛到赫佐斯伐克亚的湖畔去追踪两名逃犯。他把此行称之为捕捉“斯廷法罗斯湖的怪鸟”。 在波洛到达前,湖畔的旅馆里发生了一则奇特的故事。哈德罗・沃林是一个年轻有为的英国政府高级官员,他在公务之余,到湖畔稍事休息。在那里结识了本国的旅客赖斯夫人母女。赖斯夫人见多识广,深明事理,女儿艾尔西年轻貌美,惹人怜爱。有了这两人作陪,沃林没有孤独之感了。 然而,艾尔西却有着伤心事,她不顾母亲的反对,嫁给了克莱顿,可是丈夫嫉妒成性,对她管束极严,使她简直无法生活,为此,她母亲领她到这个偏僻的异国旅游地来散散心。这一天她接到了一封信,竟然哀哀哭泣起来。 富有同情心的沃林,就禁不住加以劝慰。艾尔西告诉他,她丈夫还是对 她疑神疑鬼,来信说已派人暗察其行迹,并且要亲自赶来湖畔。正在这时,有两个波兰女人来投宿湖畔旅馆,这两个女人相貌奇特,钩鼻子像鸟一样,穿着斗篷,就像扇动着的翅膀。艾尔西害怕地对沃林说:“她们或许是我丈夫派来跟踪的。” 晚上,沃林又闻得艾尔西的哭泣声,就来到她房间加以劝慰。他问道:“赖斯夫人呢?” “母亲去观察那两个波兰女人的动静了。”艾尔西哀哀哭泣,更显得楚楚动人,忽然她面色大变,指着窗外说:“我丈夫已追踪到此了,你快跑吧!” 沃林正待离开房间,已走进一个满头黑发的男子,他目露凶光,脸孔气愤得变了形,手里拿着一根手杖没头没脑地向沃林打去,嘴里还嚷嚷道:“这下子总算给我撞到了吧!” 艾尔西情急之下,拿起桌上的一块镇纸石掷向丈夫,那个凶横的男人竟一下子昏倒在地,沃林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久,艾尔西凄然地来到沃林的房间:“克莱顿死了,那块镇纸石打中了他的太阳穴。” 沃林大惊,他和艾尔西刚才都在现场,一旦张扬出去,不仅影响自己春风得意的仕途,而且还会被判刑,这事该如何是好? 赖斯夫人也来了,她面如土色:“我已将尸体藏了起来,但此事终究隐瞒不住的。沃林先生你手头有钱吗?” “不多,但我可叫他们马上电汇来的。” “有钱或许有办法。”赖斯夫人说,“这些国家的警察足可以出钱买通的。” 沃林觉得只能这样办了。由于他对此他的语言不通,只好拿出一笔巨款交由赖斯夫人去通融。 第二天清早,此事果然没有张扬,旅馆的一切依然如故,只有两个波兰女人在窃窃私语。沃林不免暗暗担心。 在林荫道里,他碰到了一个留有八字胡子的小个儿男子。那男子问道:“先生好像有事?” “你怎么知道?” “我是侦探波洛,你的心事在面部已暴露无遗了。”“波洛先生,我听说过你的事迹,不知对我能否帮助。” “是不是关于廷斯法罗斯湖的怪鸟?” 沃林望着那两个像鸟一样的波兰女人说:“对,侦探先生,你比喻得很恰当,你有办法吗?” “我可以模仿古代赫拉克里士的办法,用铜钱来对付。” “那太感谢你了。” 下午,波洛又碰到了忧心忡忡的沃林,对他说:“我用了现代的铜钹――电报,召来警察,将那对怪鸟捕获,它们再也不能到湖边了。”沃林问: “那两个波兰女人果真是以监视别人的隐私为业的吗?”“什么?”波洛惊讶地反问,“那两个波兰女人是贵族出身,是正当的旅游者,她们只是相貌奇丑,仅此而已。” 沃林感到大惑不解:“那你说的怪鸟是指什么?” “我指的是赖斯夫人和艾尔西,她俩是真正以敲诈为业的食肉怪鸟。警察已将母女俩逮捕了。”波洛说,“她们制造案件目的就是要骗取你的巨款。” “那个丈夫被杀的案子是怎么回事?” “根本不存在克莱顿这个人,那天冲进门挥动手杖的是赖斯夫人本人。 她身体比较高大,嗓门比较粗,再将原先戴着的白发套拿掉,将脸部化装一下,你一下子是无法认出她的。” “噢!原来是她们编演一出精彩的戏剧,而在剧中,我是一个出足洋相的小丑,幸亏你来得及时。” 波洛说:“我本是掌握了她们的线索,追踪而来的。” 大侦探波洛12奇案之:奥革阿斯的牛棚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英国首相爱德华・非雷尔找到私家侦探波洛,谈起了他最近遇到的一个棘手的事件:一家以危言耸听而闻名于世的《透视新闻》杂志,最近准备发表一批材料,揭发前任首相约翰・哈密特以权谋私的事实。非雷尔是哈密特的继承人,也是他的女婿,这个材料一旦公诸于世,不仅将毁坏那位老政治家的声誉,更要危害非雷尔的政治生命,在社会上引起动荡和混乱,反对党将会趁机上台,实行独裁统治。 波洛是不愿染指政治的,但非雷尔在他心目中是一个优秀的政治家,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帮助他。他说:“你和你的政府完全可以反驳《透视新闻》的谣言!” “这正是他们所希望的,通过辩论,这家杂志将会销量大增。”非雷尔说,“即使控告于法院,他们也不会败诉,因为他们所揭发的材料,并非谣言,而是不为人知的事实。”非雷尔接着告诉波洛,政府正因为发现了这个事实,所以劝阻哈密特继续当政,准备采取措施,来冲洗‘奥革阿斯的牛棚’。 但严重的问题是这个材料如果发表了,不仅牛棚的污垢洗刷不了,而整个牛棚将被拆除,他个人并不留恋首相这个位置,但国家的命运将岌岌可危,这正是反对派所企求的,他不愿因一个人的错误而毁掉整个国家的前途。他也曾尝试多种办法来和《透视新闻》杂志社通融,但贿赂不行,暴力也不行,看来这事是没有希望了。” 波洛笑笑说:“你来找我,说明你对此还抱有希望,我将尽力而为。” 波洛离开了首相,在下楼梯时遇到了哈密特的女儿、非雷尔的太太,她是英国的第一夫人,不仅风韵犹存,是出众的美人,而且在社会上享有极高的声誉。她邀他到办公室不安地对波洛说:“我父亲确实不像公众想象中那么好,他实际是个冒牌货,非雷尔不该娶我,是我父亲连累了他!” 波洛附过身去悄悄他说:“我已经受理了这个事件,夫人愿意帮助我吗?” 夫人断然他说:“为了清洗‘奥革阿斯牛棚’,保证我丈夫真正推行诚实政治,我一切都乐意去做!” 不久,各大报刊登了一则消息,非雷尔夫人去苏格兰休假了。 但《透视新闻》杂志却有不同的报道,说非雷尔夫人并没有去苏格兰,而是在某海滨浴场娱乐休息。接着的报道更具体了,说有个叫西蒙的阿根廷男子经常陪伴在非雷尔夫人的身旁。再接着这家杂志刊登了两张照片,一张是非雷尔夫人和西蒙在海滩上半裸的合影,一张是两人在卧室内窃窃私语的 镜头,舆论大哗,《透视新闻》更加推波助澜,使他们揭发前任首相以权谋私的报道也推迟了。因为男女私情更能激起公众的兴趣,更能使杂志销量大增。 官方的监察机关对此不能置之不理,对《透视新闻》提出了控告。 在法庭上,第一个证人是苏格兰主教,他发誓证明非雷尔夫人一直住在苏格兰宫殿里,主教几乎天天同她见面。 第二个证人叫塞尔玛。人们发现她的面貌与非雷尔夫人惊人的相似。她作证说有一个《透视新闻》杂志社的人叫她去陪伴一个阿很廷人,并按他们的要求拍了两张照,为此她获了她急需的一笔酬金。 《透视新闻》杂志社代理人的辩护词相当苍白无力,只说他们接到了下属记者的材料就登载在杂志上了。 判决是公正的,《透视新闻》伪造报道,造谣惑众,处以罚巨款,并向舆论及当事人道歉。 这时,波洛又去找首相非雷尔:“你委托的事,我已经办妥了。” 非雷尔说:“《透视新闻》怎么会干这种蠢事?” 波洛说:“这都是我一手操纵的,那个塞尔玛也是我物色来的。”他说,他的任务是像赫拉克里士一样,把双手放到污泥中去,建筑一条使河水改道的堤坝,于是污泥沾满了一个纯洁女子的身上。人们对此比任何政治丑闻都感兴趣。结果呢,怎么收场?反作用,道德战胜了!纯洁的女人恢复了清白,罗曼蒂克和感情的巨大潮流荡涤了奥革阿斯的牛棚。最后他强调说:“现在即使《透视新闻》再登载约翰・哈密特的欺诈行为的消息,也没有人相信了。” 爱德华・非雷尔怒目射向波洛:“我的妻子,你竟敢利用她”非雷尔夫人走进房来:“一切都是我同意的,我在苏格兰与主教一起度过一段安宁的日子,现在我感到精力十分充沛,我又该进行我的慈善事业了。” 大侦探波洛12奇案之:厄律曼托斯野猪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在瑞士,波洛想乘缆车登上1万米高的雪华岩上去观光。这时,他的好朋友瑞士警察厅长莱蒙特尔向他求助说:“作案累累的巨贼马拉斯考正在雪华岩约会同伙召开分赃会议,警方已安排警官杜埃罗在山顶唯一的旅馆等候。希望波洛先生助一臂之力,生擒这头叵津曼托斯的野猪。”莱蒙特尔把凶犯形容成“厄律曼托斯的野猪”,引起了波洛的兴趣。 这时旅游的旺季尚未到达,登雪华岩的人寥寥无几,在缆车里除了波洛外还有三个人。他们好像是一伙的,长得都异常剽悍,在大谈赛马经。波洛觉得他们应该在火车上或飞机上赶往赛马场地是比较合适的,而此刻登上冷落的雪华岩似乎很不协调,难道这三个人是凶犯马拉斯考的同伙吗? 登上雪华岩,旅店经理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他想不到在这种季节会有人在山顶住宿,伙计尚未到齐,只有一个招待员梅斯塔夫,所以连声抱歉。但波洛和三个人都不计较。 吃罢晚饭后,波洛将自己关在客房里,想着如何来拿获这头桀骜不驯的“厄律曼托斯的野猪”。侍者梅斯塔夫端着咖啡进屋说:“波洛先生,你的八字胡使我一眼就认出了你,我是警官杜埃罗。” 波洛接过咖啡凑到嘴边,但又似乎嫌烫,就顺手放在桌子上,说:“你有什么发现?” “我想到那三个人形迹可疑,可能其中就有那个凶犯马拉斯考。”杜埃罗警官说,“我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缆车车道遭到了雪崩,实际上我们已无法与山下联系。” “那我们应该更加小心才是。”波洛说。 社埃罗警官走后,被洛就上床休息了。 半夜里,三个剽悍的人打开了波洛的房间径直地冲到了床边,咆哮着:“狗侦探,看你还能坏老子的好事吗?”三人一齐向床上扑去。 “不许动!”波洛并不在床上,而是在门后。“扔下凶器向前走,不然我要开枪啦!”三个匪徒在黑暗中看不清波洛在何处,只得乖乖地向前走去。 前面是一只打开了门的大衣柜。等三个匪徒走进去之后,波洛“咔嗒”将衣柜的门反锁上了。 波洛打开灯后不久,杜埃罗警官左臂负伤,脚步踉跄地走了进来,他看到屋里的情景,说:“他们果然来袭击你了。我估计到他们打伤我后,一定会来加害你的。” 波洛替他包扎伤口,一边问道:“这个旅店还有什么人?” “除了经理,还有一个被我接替的侍者叫罗伯特。经理在一个星期之前嫌他笨手笨脚,就将他辞退了,由我接替他的职务。不过他可能下山了。” “不见得,我们需要搜索一下。”披洛说着就同社埃罗一起到旅馆的其他房间去检查。终于在走廊的尽头,发现有个房间的门开着。他俩走进一看,地上躺着一个死人。从流血的情况看,此人刚死不久。死者身旁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想独吞财产,办不到。让你先去见上帝吧!” “此人就是那个侍者罗伯特,”杜埃罗警官说,“现在才明白,他就是马拉斯考。想不到,他竟被同伙杀害了。” “尽管如此,由于缆车道已坏,我们无法同山下取得联系。那三个凶徒决不会束手就擒,弄不好要搞个两败俱伤。”波洛显得忧心忡仲的样子。 杜埃罗警官说:“天亮后,车道修好,我立即下山去报告警察,我们现在就像一切事情都没发生一样,静候天亮。” 天亮了,车道修好了,还没等杜埃罗警官下山,瑞士警察厅长莱蒙特尔已带着警察来到了旅馆。波洛指着社埃罗说道:“他就是你们要擒获的厄律曼托斯的野猪!” 杜埃罗为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他正要反抗,已被几个警察扑上来捆绑住了。 莱蒙特尔厅长赞扬说:“波洛先生,你真机灵,使用了日光反射信号法,使我们得到消息,所以揽车一通之后,我们立即上山来了。你怎么一上山就认出了这个凶犯?” 波洛说,上山时他对三个剽悍的人是心存怀疑的,但他们中肯定没有主犯马拉斯考。上山后,凶犯假冒杜埃罗警官同他接头。他总感到这个警官不太像,因此,他没有喝下那杯放了麻醉剂的咖啡,但凶犯还以为他肯定被麻醉了,所以派遣三个帮凶来加害他,那时凶犯本人去杀害那个前侍者罗伯特,其实罗怕特才是真正的杜埃罗警官,不料遭到凶犯突然袭击,虽然也打伤了凶犯的手臂,但终于不幸殉职。凶犯留下字条目的是转移视线,待等将杜埃罗警官埋葬后,警方还以为马拉斯考已死了,而马拉斯考知道缆车坏了之后, 警察得不到消息,不能立刻上山,他则以报警为名先行下山,他的算计不能说不精明啊!波洛最后说:“识破这帮匪徒的阴谋还算容易,只是按你的要求,要生擒这头‘厄律曼托斯的野猪’倒是花费了我不少力气。” 大侦探波洛12奇案之:阿尔卡狄亚之鹿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波洛的汽车在中途出了故障,他只好到附近镇上的修配厂去修理。修理工英俊健美,简直像一尊古希腊神像――阿尔卡狄亚的年轻牧人。 “车子不成问题,很快就能修好。”青年人说,“大侦探,我想请你帮助我找一个失踪的姑娘。”前不久,他到乔治爵士的府邪去修理收音机。当时乔治带朋友游泳去了,只有一个姑娘陪着他修理。她名叫妮塔,是在这里小住的一位舞蹈家的贴身女仆。他俩谈得很投机。 “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子了。头发像金子,在两鬓间飘起就像金色的翅膀。她走路步子轻盈、欢快,我从没看到过这么好的舞蹈,我立即爱上了她。”青年继续叙述道,他们相约在她下次随主人来乔治爵士府邪时再相会欢聚。谁知到他下次再去时,那姑娘不知去向。听说,舞蹈家已换了一个新的贴身女仆玛丽。从此妮塔杳无音信。 波洛看着这位漂亮的修理工――阿尔卡狄亚的牧人,而他要寻找的美丽姑娘,头发像金色的翅膀――不啻是头阿尔卡狄亚的金鹿。他决心成其好事,帮“牧人”擒获“金鹿”。 波洛先到爵士府邪找乔治。乔治生硬地回答池:“我只知道那位俄国舞蹈家的贴身女仆叫玛丽。” 他又去寻找玛丽,此时玛丽也离开了舞蹈家。玛丽回忆说:在她之前确有另一位女仆,但她从没见过面。波洛再想去找那位舞蹈家,可是舞蹈家也已远离而去。他好不容易打听到了舞蹈家前任女仆的家乡是在比萨。他长途跋涉赴到比萨的一个村子时,面对着却是一座孤坟,人们告诉他,这里确有一个姑娘当过俄国舞蹈家的女仆。可是她辞职回乡后,在阑尾炎手术时死去了。波洛在墓碑上看到了她的照片,是一位朴实的乡下姑娘,并不像青年修理工说的那么美丽动人。而且她的名字不叫妮塔而叫蓓恩卡。波洛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不辞劳苦的波洛终于在一位舞蹈评论家那里打听到了那位俄国舞蹈家的情况:她叫卡特琳娜,是位杰出的芭蕾舞大师,但生活上十分潦倒,她实际上是乔治爵士的情妇,但爵士只是玩弄她的感情,并不想真正娶她为妻。她一气之下,隐居到瑞士的阿尔卑斯山区去了。 波洛在阿尔卑斯山区找到了舞蹈家卡特琳娜。她心灰意懒独自隐居。波洛问道:“你知道妮塔这个名字吧?她曾经是你的贴身女仆。”卡特琳娜微微一怔:“不错,有这么个人。” “她漂亮吗?” “或许是,至少比我现在漂亮。” 波洛不由细细地打量卡特琳娜,这是个绝代佳人,只是面色苍白,情绪低落,连一头漂亮的金发也有些枯萎。他继续说道:“她的头发就像金子一样,飘动起来,就像一对金色的翅膀。” “你太会形容了。”卡恃琳娜说着下意识地移动步子。 波洛继续说:“她的步子轻盈欢快,就像跳舞一样。” “你――”卡特琳娜不知说什么好。 “我终于找到你了,”波洛说,“实际上你就是妮塔。那时蓓恩卡因病 已经离开,而玛丽尚未接任,因此你就造了一个名字冒充女仆和一个年轻人相处了一小段愉快的时间。” 卡特琳娜并不否认,只是说:“我现在万念俱灰,再也引不起开玩笑的念头。” “开玩笑?”波洛说,“那个青年人一点没开玩笑呀!” “我现在已经没有生活的乐趣了。” “重新鼓起勇气来吧!”波洛说,“那个青年至死不渝地爱着你,不要看他地位卑下,但他有着赤诚的心,比那高贵的爵士要纯洁多了。恕我直言:听说你的父亲是个汽车司机,我想,修理工和汽车司机的女儿不是很好的一对儿吗?” “你说的是门户相当。”卡特琳娜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应该说是心心相印,阿尔卡狄亚的金鹿应该回归到阿尔卡狄亚的牧人身边去!” 卡特琳娜的脸色红润了,又焕发出青春的光辉。 大侦探波洛12奇案之:勒耳拿的九头蛇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乡村医生查尔斯登门来找大名鼎鼎的侦探波洛,说了如下的事实:他妻子于久病以后死了,人们怀疑是他毒死了妻子。流言蜚语确实像勒耳拿的九头蛇一样难以消灭,因为你砍下了一个脑袋,它立即又在原处长出了两个脑袋。 波洛接着医生的话推测说:“你妻子比你年龄大,有一笔可以供你继承的遗产,而且你也并不爱她。” 医生显得惊讶,但还是承认了。 “在这个事件里肯定有个女主角,她是谁?” 医生跳了起来:“难道你也相信谣言吗?” “姑且暂定那些怀疑的言辞是谣言,但谣言也应有滋生的土壤,俗话说无风不起浪。” 医生只得承认,在他的身边有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药剂师蒙克里弗小姐,另一个是妻子的护士哈里逊小姐。“如果没有这些谣言,我已向蒙克里弗小姐求婚了。” 波洛又问:“你也爱哈里逊小姐吗?” 医生气愤他说:“我是那种用情不专的人吗?” 波洛说:“我接受了这个案件,如果证实了那些指责你的言辞确是谣言,我就一定要砍掉勒耳拿九头蛇的脑袋。办法是,你申请验尸,如果证明她确实死于胃溃疡,那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医生马上变得沮丧了:“我和她共同生活了几十年,不忍心她死后再遭到折磨,所以当时我不同意,现在也不同意验尸的办法。” 波洛接着找药剂师蒙克里弗小姐,问:“你认为村里的传说都是谣言吗?”“是的,它们就像勒耳拿的九头蛇。”蒙克里弗的看法和查尔斯医生如同一辙,显然他们之间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 “你很爱查尔斯?” “是的,只是他没有向我求婚!” 波洛说:“求婚的障碍是谣言,排除谣言最好的办法是验尸。”“可是如果验尸的结果是‘死因不明’,查尔斯将陷入更大的困境。”波洛又去找哈里逊护士。查尔斯的妻子去世后,她已离开了他的家,在为一个老年病人 作护理。波洛问道:“你对查尔斯的印象如何?”“他是一个好人。”哈里逊回答道。 “那个药剂师蒙克里弗呢?” 哈里逊小姐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不想说坏她,但是侦探先生,我想跟你讲不要紧的。”她讲的事情是:她有一次在楼梯上听到,在药剂室里蒙克里弗对查尔斯说:“还要拖多少时间呀,我可等不及了。”波洛听出哈里逊在猜疑,蒙克里弗说这句话的意思是盼望查尔斯的妻子早点死去。 波洛沉思了片刻,说:“看来只有验尸才能查明真相。” 哈里逊问道:“如果查明查尔斯夫人真是被毒死的,这将如何呢?”“那就寻获凶手,绳之以法。” 在波洛的要求下,警方对查尔斯夫人进行验尸,发现胃里有过多的砒霜。 这下子,小村子简直喧哗了。 波洛这时却闭户不出,静待事态的发展。哈里逊小姐来找波洛:“侦探先生,我找到了蒙克里弗小姐的粉盒子,里面装着的是她常用的花粉,不知这个东西对你是否有所帮助。” 波洛看了看盒中的粉末,不动声色,反问道:“你能确定这个盒子是蒙克里弗的吗?” “不会错,她这只盒子已用了一年多了。” 波洛说:“这里面装的是白砒霜。” “啊!”哈里逊尖叫一声,不知是惊是喜。 波洛却冷笑道:“这只粉盒决不会便用一年之上,因为这个品种才上市几个星期,哈里逊小姐,你将如何解释?” 哈里逊无从解释,只好承认毒死查尔斯夫人的事实。原来她暗爱着查尔斯,认为女主人死后,凭着她的年轻美貌,查尔斯一定会续娶她的,谁知查尔斯与蒙克里弗小姐相爱上了,特别是她在楼梯口听到他们的一番话后,知道自己已处于失落的位置,于是就设法毒死了查尔斯夫人,并散布流言蜚语。 她认为验尸后就可使谣言变成事实。后来她果然采取祸嫁于人的手段,将蒙克里弗推上凶手的位置。然而波洛在分别找三个人谈话的过程中,发现查尔斯和蒙克里弗讲话比较真诚,不管是否会被引起怀疑,他们都能照实说,而哈里逊则不然,表面看来她不具有嫌疑,但事实上从她的谈吐中可以听出不少潜台词,特别是故弄聪明在花粉盒子上大做文章,反而使她露出了破绽。 真相搞清了,谣言不攻自破――勒耳拿的九头蛇果真给波洛砍掉了脑袋。 大侦探波洛12奇案之:狮子狗勒索事件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这一天,约瑟夫・霍金邀请波洛侦探到他家,要他寻找一只夫落的狮子狗。事情是这样的:霍金的妻子米莉豢养的一只心爱的狮子狗丢失了。那天她的伴娘卡拉比小姐牵着那只名叫桑东的狮子狗到公园去进行例行的散步。这时有一辆童车停在那里,童车里的婴儿特别惹人喜爱,卡拉比小姐是个40多岁的老姑娘,对孩子有着某种特殊的感情,情不自禁地附身去逗那可爱的婴孩,并且同孩子的保姆攀谈起来,就在这短短的二三分钟时间里,狮子狗桑东不见了,卡拉比小姐手里只剩下了半截被割断的皮带。隔了一天,米莉接到了一封信,只要她寄200英镑到白瑞路广场38号交由克替斯上尉收讫,她的狮子狗就会不伤毫毛归回给她;但如果舍不得钱或是报告警察的话,那狮子狗桑东将被割去双耳,并挖去双眼,米莉舍不得心爱的狮子。受此酷刑,就依约寄去了200英镑,那狗也就回来了。本来此事已经了结,但霍金爵士是事后才得知用钱赎狗之事的,他不愿白白受人勒索,所以要请波洛来侦破此案。他说,即使化再多的钱,也要抓获那个诈骗者。 “那好吧!”波洛接受了这个案件,“请安排我同夫人和卡拉比小姐会面。” 霍金夫人米莉事实上已是个老太太了。伴娘卡拉比小姐也比实际年龄要苍老得多。她叙述完失狗的经过后,伤心地哭泣起来:“这事都怪我不好!” 米莉并没有过多地责备,她对波洛说,“这个伴娘还算诚实,就是有些傻头傻脑的。” 波洛问:“这事应该由她负责,难道你不对她怀疑吗?” 米莉说:“怀疑有什么用?敲诈信明明是克替斯上尉寄来的。而且按照来信规定,原信已同200英镑一同寄去了。” 波洛又问卡拉比小姐:“你到这里服务多久了?” 卡拉比回答说,她和姐姐是以做伴娘为职业的。前一时期姐姐病了,她就在家侍候姐姐,但这样就断了生计,所以她经人介绍来到米莉家中服务,已经三个月了,其间抽空回去照料姐姐。 波洛离开了霍金爵士的家后,去走访了白瑞路38号,那是一家旅馆,根本没有克替斯上尉这么个旅客,旅客的来信都是插在楼梯旁的一个信袋内由收信者自取的。此时,波洛对案情已基本有数了。 接着又有一个贵族请波洛去查访他家失落一只狮子狗的案件,情况简直与霍金爵士家失落的狮子狗的案情一模一样。对此,他不但不觉得奇怪,相反更增添了破案的信心。 波洛来到了城郊的一幢破旧的屋子,径直走了进去。这里是伴娘卡拉比小姐的家。她的姐姐正睡在床上,卡拉比在喂一只狮子狗进食。见了波洛她惊慌地问道,“你怎么认识我的家的?” “姐妹两人都以当伴娘为业,姐姐最近生病了,凭着这条线索,不难找到你的家,而且我猜到了你家一定也有只狮子狗。” 卡拉比红着脸强辩说:“喂养狮子狗并不是富人特有的权利。” 波洛紧接着话头说:“但是,穷人并没有权利使用狮子狗来勒索富人。” “你都知道了!”卡拉比小姐的脸色由红转白了。 “事情是比较清楚了,除了你监守自盗外,别人是无法盗走你牵着的狮子狗的。”接着波洛叙述说,卡拉比小姐养了一只狮子狗,大小和霍金爵士家中的桑东相仿。她那天散步时将桑东带回家,而将自己的狮子狗牵到公园,公园的守门人见她每天都要牵狗来散步的,当然不会留心这天她带的狮子狗是不是桑东。她在俯下身子亲近童车里的婴孩时,悄悄用刀割断了皮带。这个动作连近在旁边的婴孩保姆也无法发觉。她那只久经训练的狮子狗在皮带断了以后,就回到了家中,于是她寄出了勒索信,在取到钱后,再悄悄地从家中将桑东送回霍金爵士的家中。 “我们这样做实在是出于无奈。”卡拉比小姐伤心地哭了。她说的“我们”是指一伙做伴娘的人们,其中有的是寡妇,有的是失业者,有的像卡拉比一样是老姑娘,生活穷困,前途无望,随时有被解雇的可能,于是她们组 织了一个协会,专门从事“狮子狗勒索”事件。她最后说:“这笔钱,那些富人给了我们也是应该的,可是他们却那么悭吝。” 波洛是富有同情心的。他说:“尽管这样,也不能做违法的事。我可以答应你不暴露真相从而可以不被起诉。但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一,今后绝不许再干这种事了。二,把200英镑交给我,还给霍金爵士。” 卡拉比把200英镑交给了波洛。 门铃上的指纹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杂货店老板汤姆是个见利忘义、财迷心窍的家伙。他除了以次充好、坑骗顾客、赚取昧心钱外,还大放高利贷,趁人之危,牟取暴利。不过,别人借他的债忘不掉,他借别人的债总想赖。 有一天半夜,海关大楼上的钟声敲响了11下。汤姆盘完当天的帐,正准备上床睡觉,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门铃声。他开门一看,原来是被他赖过债的杰米又找上门来了。 “你什么时候把钱还我?!”杰米闯进房子,大声嚷道。 “会还你的!”汤姆陪笑道,“我们是好朋友嘛。” “这话我听腻了,告诉你,明天再不还我的钱,我就到法院告你,让你倾家荡产!” 杰米这副架势从来是汤姆对别人惯施的,现在杰米竟对付起自己来了,汤姆不由勃然大怒。跳上去,用他粗大的双手卡住杰米的脖子。不一会儿,杰米眼珠突起,面色紫青,腿一伸,断了气。 汤姆害怕极了,慌忙用汽车把杰米的尸体运到郊外,扔到土坑里。回到家后,他又彻彻底底地把屋子里里外外清扫一遍,甚至连门把手都擦干净了,觉得一点可疑的痕迹部没留下,才停下手来。 第二天一早,汤姆还没有起床,就听到杂乱的敲门声。他胡乱地穿起衣 服,出来开门,用惺忪的睡眼看着门外人,不由大吃一惊,门外站的竟是著名大侦探波洛。他尽量稳住气,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波洛说:“今天凌晨,警察局在城郊发现了杰米的尸体,根据他记事本上留下的地址,我们知道你们认识。昨晚他来过你这儿吗?” 汤姆耸了耸肩,矢口否认道:“我们快半年没见过面了!” 仍然站在门外的波洛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别说谎了,杰米昨晚来过的痕迹还留在这儿呢!”说着,顺手一指。汤姆随着波洛的手一看,大惊失色,颓丧地低下了头。他懊悔自己太粗心,怎么就没有忘记擦掉杰米来时按过的门铃键,真是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原来,波洛在敲门前就验过了门铃键,发现了杰米的指纹,并且波洛只敲门不按门铃,这样杰米的指纹完整地保留在上面,使汤姆无法抵赖。 无懈可击的罪犯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卡洛浦大使在自己的别墅里举办了一次小型宴会。 阿诺探长因破获上次使馆被盗一案与卡洛浦大使结为朋友,所以这次也应邀出席了。正当人们喝着香摈,聊得兴致勃勃的时候,卡洛浦大使拿着照相机走到著名电影演员哈丽小姐面前:“哈丽小姐,照张相留作今天的纪念吧!” “啊,可以,去哪儿照呀?” “去那边松树下,行吗?”卡洛浦大使彬彬有礼地问道。于是,卡洛浦大使和哈丽小姐走进院子,让她站到了松树下。哈丽小姐很随意地摆了一个姿势,“请不要动,好,要照了。”说完就要按动快门。就在这一刹那,来到台阶上的大使夫人失手将酒杯掉在了地上。就在听到酒杯落地摔碎的同时,人们听到了一声枪响,哈丽小姐应声倒下,子弹穿透了了她的胸部,当即死亡。客人们纷纷指着二楼的窗口嚷道:“是从二楼发出的枪声。”阿诺探长出于本能,让大家呆着别动,然后他几步跑上二楼,发现在二楼的书房里,大使的长子麦克正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麦克眼睛蒙着绷带,是两周前猎枪出事故而造成双目失明的。 麦克听见有人进屋连忙问道: “谁?” “我是探长阿诺。”阿诺仔细地看着大使的书房。 窗子开着,书房的桌子上放着一支手枪和一把老虎钳子。 “是你用这支手枪打的吧?”阿诺探长问道。 “岂有此理!我眼睛根本看不见东西。没错我可以用手枪,可以扣动扳机,可又如何瞄准呢?” “那是谁开的枪?” “不知道,我只是在沙发上躺着的时候,感觉到好像有人走过来,我以为是佣人上来了,也没在意,然后那人打开窗户。接着就听见枪声,估计是那个人开的枪。” “这个铁钳是干什么用的呢?” “铁钳?那东西放在那里大概有一段时间了。”麦克说道。 客人和佣人们在枪响的时候全在一楼,谁也没见到有人上楼。那么罪犯还应是麦克。然而,他双目失明,怎么能瞄准楼下院子里的哈丽小姐呢?况且只一枪就结果了哈丽小姐,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不一会儿,刑警来到现场,开始进行严密的勘察。 这时,阿诺探长把卡洛浦大使叫到另一房间,悄悄地对他说:“大使先生,罪犯就是你和夫人,还有长子麦克三人吧?真是一个绝妙的圈套啊,配合默契,无懈可击埃可是,为什么要杀掉哈丽小姐呢?” 卡洛浦大使一听十分生气,但他毕竟是个外交家,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用外交辞令说道:“阿诺探长,我们是好朋友,但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阿诺探长见卡洛浦大使不承认也不恼。在他眼里,卡洛浦大便是一个忠于职实,对两国交往至关重要的一个人,可阿诺很快也记起了自己的职责。 他平静地对大使说道:“卡洛浦,我想你们是事先用铁钳把手枪固定在二楼书房窗边的桌子上,枪口瞄准院子里的大松树下。只要哈丽小姐一站到松树下,枪就会对准她。为此,你故意装着照相的样子,让哈丽小姐站在松树下,这时你的夫人故意将酒杯摔到地上,作为暗号,麦克一听到暗号就扣动板机。尽管麦克看不见哈丽,但由于手枪是事先固定的,只要扣动板机就行了,然后,麦克把手枪从铁钳上卸下来放到桌上,我说的对吗?卡洛浦。” 卡洛浦大使见阿诺探长说出了真相,无可奈何地对他说道:“我告诉你真相,但请你不要讲出去,我可以付一笔保密费,我不想杀哈丽小姐,可她是一个双料间谍。 敝国指示要干掉她,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希望你能够明白我的苦衷。” 阿诺探长点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最后他对大使说道:“对不起,卡洛浦,你有你的职责,而我有我的信条,作为一个警察,我的信条就是破案。”话音刚落,阿诺探长拿出了手铐。 酒杯上的指纹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1月的一天,犯罪学专家久我京介正在家中写作。 “犯罪现场搜寻证据中,最重要且起决定性作用的证据就是指纹。”久我京介在枟现场中的线索枠中写道。 “一枚人人皆有的指纹,何以能成为铁证如山的证据呢?这是因为指纹有这样的特性:首先指纹是终生不变的,其次具有相同指纹的可能性是极低的。 这两个特性使得指纹成为识别一个人最可靠的证据。 据推算,在640亿个指纹中只有一对相同的指纹。如果现在世界人口有46亿,那么指纹数是460亿,所以人口不到1。4倍以上,就不会有指纹相同的人。而且有人认为此推算并不准确,所以在将来即便人口增加了,出现相同指纹的可能性还是很校”写到这儿时,门铃响了,久我搁下笔开门一看,见小川警部垂头丧气地站在门外。 “打扰你工作了!” “哪里,只要是你,我随时恭候,谁教你我朋友一场呢!请进!”久我将小川引进屋里。 “看你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是不是又碰到什么棘手的案件了?” “让你说对了。正是为此想向你讨教呢。”小川警部疲惫不堪的坐到沙发上苦笑着说。每当侦查遇到困难时,小川就会跑到老朋友久我京介这儿来请教。 “先喝上一杯,提提精神。来点加冰威士忌怎么样? 久我从厨房的冰箱中拿来冰块,放进了两个杯子中,然后倒了点威士忌,并将一杯递给小川。 “啊,谢谢!”小川边说边端起杯子。 “你说说看,这次是什么案子?”久我出于犯罪学家的好奇心马上开始询问道。 “就是文艺周刊记者在新宿公寓被杀的那件案子。” “喔,是那件??”久我突然想起几天前曾在报纸上看到过报道。 文艺周刊记者青木一郎(34岁)的尸体于星期一中午在新宿的家中被发现。因其房门没锁,来找他的同事进入房间后发现了他的尸体。死者倒在沙发上,头部被击,当场死亡。现场没有发现凶器。屋内电灯开着,写字台的抽屉被翻过。因受害人是一人独居,所以不清楚有什么东西被盗。茶几上放着一个空玻璃杯子,杯子里盛有未喝完的威士忌。从杯子内侧验出有酒精成份。经检测,杯子外侧沾有受害人的指纹和唾液。 以上是报纸报道的梗概。 “小川,对于你来说,这还不至于是令你头疼的那种复杂的案子吧。”久我说道。 “开始我也这样认为,可现场没留下任何凶手的蛛丝马迹,而且发现尸体又晚,死亡时间只能推出在星期六晚7点至1l点,虽然有了嫌疑犯,却没有什么可靠的证据。”小川说完后,将酒中冰块放在嘴里咯吱咯吱地嚼了。 “这么说已经有了嫌疑对象?” “有两个人,一个是广告名星西泽正彦。” “就是拍新车商业广告的那位明星吧,究竟出于什么动机?” “被杀的青木是个爱敲竹杠的。他一旦有了出名人士的丑闻,就以在周刊上发表相威胁而索要财物。” “那么,西泽也被敲过竹杠吗?” “今年春天,似乎出过这样一件事:他请来采访的青木坐他的车出去兜风时,因打错了方向盘,使车开进了路旁的沟里开不出来了。青木开玩笑似地将现场拍了下来。然而入秋后,当西泽在拍新型车的宣传广告时,青木就拿出那张照片进行敲诈。一旦如此拙劣的驾驶技术照片被发表,公司认为对新型车宣传不利,西泽正彦就会被从宣传广告上撤下来。而西泽将失去拍广告的酬金。 “你认为案发当夜他去了青木那儿吗?” “据西泽说青木要西泽用100万元买那张照片的底片,他就在当夜9点左右去过青木的公寓。” “对于现场茶几上有一个留有受害人指纹和唾液的杯子,对此西泽怎么说?”久我连珠炮似的追问说。 “西泽说青木用两个杯子做的加冰威士忌,其中一杯递给西泽,与咱们正在喝的是一样的,小川边说边晃动着杯里的酒。 “可西泽只喝了一半,而青木又加了两杯,两个人一边喝一边讨价还价。” “这么说留在现场的杯子是当时青木用过的。可西泽用过的杯子找到了没有?” “没有。厨房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对于一个单身汉来说,青木似乎是少有的爱干净者。据他的朋友说,即便他一个人做饭,吃完后马上就刷洗碗筷,收拾干净。” “这么说,假如西泽是凶手,那么他自己喝过的杯子会洗刷干净后藏起来,或是放进口袋里拿走。” “如果他真的是凶手,大概会这样干的。西泽他最终交了100万元,拿了底片后马上就走了。证据是他给我看了底片,条件是不向舆论界发表。” “那么现场有这100万元吗?” “不,并没有100万元。所以值得怀疑的是,西泽没有付钱,而恼羞成怒杀了青木,然后翻了写字台的抽屉,拿走了底片。”小川警部说道。 “另一名嫌疑对象是谁?” “摇滚歌手北原。他是因桃色丑闻被青木敲了竹杠。 据说他当日夜9点左右去送过50万日元。” “什么?那时间不是同西泽正彦冲突了吗?” “是的,但北原说他去的时候,青木一个人正在看电视,并没有刚刚才来过客人的迹象。总之,北原交了钱马上走了。” “可那50万元现场不是也没有吗?” “是的。可能他没交钱而杀了青木,也可能是西泽杀了青木后,将钱连同照片底片一起拿走了。” “北原来时,受害人也拿出加冰威士忌酒了吗?” “没有。据北原说他正在戒酒而谢绝了,而青木就自己倒了一杯没加冰的威士忌,一个人喝了起来。他似乎也有这么个习惯:一旦敲竹杠得手并拿到钱,就故意在对方眼前举杯庆祝,是个十足的不要脸的小人。”小川说。 “的确是个有趣的案子埃两名嫌疑犯在时间上完全相同。谁是凶手呢?因为都受了青木的敲诈,害怕受到警方的怀疑,因而在时间上说谎。” “无独有偶,两人编造的时间竟完全相同。”久我完全被这一离奇的案件吸引住了。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小川,留在现场的杯子沾有受害人的指纹吗?” “受害人的指纹清晰可辨,尸体检验的结果也证实其胃肠中残留有酒精成份,所以受害人确实是用那个杯子喝的酒。对此,无论是西泽还是北原都说了真话,但他所喝的威士忌是西泽所说的加冰威士忌呢,还是北原所说的那种纯威士忌呢,这就不好说了。因此,这还不能作为断定谁是凶手的决定性证据。” “哪里话,小川,不是已有充分的证据了嘛!”久我干脆地说。 “什么?这么说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小川警部吃了一惊。 久我一边用手转着还剩有加冰威士忌酒的杯子,一边说:“凶手即便在撒谎时也不是百分之百的说谎。凶手只是在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上说谎,而对那以外的事情却说真话,这是为了防止露出破绽被人识破。” “这我明白。” “凶手也许在现场的时间上也说了谎,但只是在受害人喝的是加冰威士忌或纯威士忌酒上说的是真话,这正是他的失误之处。只要这样推理下去,谁是凶手就不言而明了。” “可我还是不明白。” “那么小川,我提醒你一句,现在是11月份,公寓里已供应暖气,这没错吧!” “这没错,我们去时感觉相对暖和,可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暖和的夜晚喝加冰威士忌,那杯子会怎样呢?你回味过来了吧?来,警部,我们再来一杯怎么样?喝了冰镇的加冰威士忌脑袋会清醒的,案子也就马上会破的埃”久我京介边笑边往警部的杯子里加冰块,倒满威士忌。 小川警部拿起杯子喝了起来。 “喔,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竟疏忽了这点。”他放下杯子不由自主地喊着,好半天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手,稍后,当他的目光同京介碰到一块儿时,他说:“连这么简单的事我都没注意,真不好意思呀。” “哪里,哪里,这是因为你平常很少喝加冰威士忌呀!”久我笑呵呵地说道。 回到警局后,小川要求局长立刻逮捕北原,说他就是凶手。并向局长解释道,在温暖的房子里喝加冰威士忌由于温差的缘故,杯子表面会挂满水珠,这样就不会在杯子表面留下清楚的指纹,只有喝纯酒,温差不大才会留下清楚的指纹,北原在喝纯威士忌这一点上讲了实话,证明了他就是凶手。 果然,在审讯了北原以后,得知是他杀了青木。 侦探伽利略破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伽利略是著名的物理学家,他有个女儿叫玛莎,玛莎是圣玛塔修道院的修女。 这天,伽利略收到玛莎寄来的一封信。信上,她悲痛地讲叙了一件发生在修道院里的惨事。 前天的清晨,两名看守钟楼的小修女在打扫钟楼时发现,凉台上躺着一个死人。 死者索菲娅也是本院的修女,她是玛莎最亲密的朋友。她的左眼被一根纤细的针状物刺破,除此以外全身没有一处伤痕。 看来,索菲娅就是被那刺进她眼里的针状物夺走了生命,可是,现场却找不到凶器。 警察认为,索菲娅是自杀身亡。她用毒针刺破自己眼睛,然后拔了出来,把它扔进了凉台下面的河水里。 “我们到达时,钟楼是上了闩的。这恐怕是索菲娅怕大风把门吹开,从里面关上的。所以,凶手决不可能进入钟楼。凉台是在钟楼的第四层,朝南,离地面有17米。下面是条河,离对岸也有60米。并且这几天晚上连续刮大风,凶手不可能从河的对岸把毒针射中索菲娅的眼睛。很多人都认为索菲娅是自杀,可这根本不可能,索菲娅是个活泼开朗的人,她决不会自杀的??”玛莎在信中显得十分痛苦。伽利略决定到修道院看望她,帮她把好朋友的死因弄明白,那样,玛莎也许会好过些。 第二天,伽利略来到了修道院。 玛莎见爸爸来了,高兴极了。她顾不上让伽利略休息片刻,就带着他来到后院。 “爸爸,快看,那就是钟楼。您看见四楼的凉台了吗?” 顺着玛莎手指的方向,伽利略见到那座高耸的建筑物。 他目测了凉台的高度和河的宽度后,断定凶手决不可能从河的对岸射出毒针,正中索菲娅的左眼。 “那姑娘半夜里跑到塔上都干些什么?”伽利略嘀咕道。 “爸爸,您忘了吗?我以前告诉过您,索菲娅也对天文感兴趣。她几乎天天晚上都要背着院长和大伙跑到钟楼眺望星星和月亮。我也曾陪她到凉台上看夜空,很清楚,那些星星仿佛伸手便能摘下来。” 玛莎娅的话使伽利略为那热爱天文的姑娘深深叹息了一声。 “索菲娅在观看星空的时候,用不用望远镜?” 玛莎娅看着父亲,摇摇头道: “索菲娅一直梦想能有一架望远镜,可是??”“她家太穷了,买不起?”伽利略没等女儿把话说完,就急着猜起原因。 玛莎又轻轻摇头,说:“索菲娅家很有钱。只是院规太严,院长不准我们随便跨出院门。” “那她为什么不让家人寄一架来?” “她的父母都死了,只剩下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春天,索菲娅准备把她名下的财产全部捐献给修道院。 可是,她的弟弟反对她这样做,还威胁说,要是索菲娅把财产捐给修道院,他就要向法院起诉,剥夺她的继承权。”说到这,玛莎停了下来。她发现父亲眉头越结越紧,而且还闭上了眼睛,像病了般。 “爸爸,您不舒服吗?”玛莎不安地问伽利略。 许久,伽利略长叹一声,睁开了双眼。 “别担心,孩子,我正在思考索菲娅的死因呢!” 玛莎这才放下心。 “玛莎,索菲娅死前,她的弟弟来过修道院吗?” “来过,上星期,她的弟弟来给索菲娅送东西,他到这儿时,已经是晚上9点了。院长到处寻不着索菲娅,就叫她弟弟在会客厅里等她,派我继续去找索菲娅。” 伽利略专心意意地听着女儿说话,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我知道,当时索菲娅正在钟楼的凉台上观测天文。 她离开时,叮嘱我,不要让任何人去那里打搅她。于是,我就告诉她弟弟,索菲娅在钟楼上观测星星。令人奇怪的是,他听到这些,眼睛仿佛一亮,没一会就离开了修道院。” “他有没有再回来?” “没有。只是,在索菲娅死的前一天,她弟弟送来了一个包裹,里面也是很贵重的东西。我在整理索菲娅的遗物时,这个包裹却找不着。会不会是有人为这个包裹,把她杀了?” 伽利略看了看钟楼下的河水,说:“或许这条河能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快叫人潜到水中,看看有没有一架望远镜!”修道院的看门人潜入河中。几分钟后,他果然在凉台下面的河底找到一架望远镜。 “这就是放在包裹里的东西,也是杀害索菲娅的凶器。”伽利略拿着那架水淋淋的望远镜说到,“索菲娅在观察星星时,需要调节镜筒里的弹簧。而凶手事先在望远镜里装上了毒针,只要索菲娅一动弹簧,毒针就会弹出射中索菲娅的眼睛。” “原来如此!”修道院的人恍然大悟。 “那么,”伽利略继续说道,“现在是通知警察拘捕原凶的时候了。” 杀人的少妇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阿丽克斯是个英国少妇。一天下午,她在帮助丈夫收拾房间时,意外地发现丈夫写字台抽屉里收藏着一大叠剪报。上面报道一个叫查理斯・拉迈特的罪犯,专门寻找有钱的女人,和她们结婚,然后设法杀死她们,将钱财占为已有。由于法庭无法得到有力的证据将他处死,只好把他关进监狱。但后来查理斯・拉迈特越狱脱逃了。阿丽克斯见了报上的罪犯照片及描述罪犯特征,顿时头晕目眩。原来,这罪犯竟是现在的新婚之夫――杰拉尔德・马可! 正在这时,阿丽克斯听见窗外传来一阵口哨声,只见丈夫走进院子,手里拿了一把铁锹。她想:恐怕今晚他要杀死我了!她想逃出屋去,但又怕丈夫怀疑。就趁他去屋后的时候,拿起电话,匆匆地给朋友狄克打了个报警电话。打完电话,她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煮了杯咖啡,递给了刚上搂的丈夫。 丈夫喝了儿口咖啡说:“这咖啡没放糖吗?这么苦!我不喝了,走吧,我们到地窖里去一趟,整理一下。” 阿丽克斯知道丈夫要杀死她了,就竭力想摆脱他伸过来的手。但她明白自己无法逃出去,灵机一动,说:“杰拉尔德,你等一下,我要向你忏悔!” 她迅速地编造了一个故事,想拖延时间,等朋友狄克的到来。 “你忏悔什么?”杰拉尔德十分好奇地问。 阿丽克斯说:“我向你隐瞒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在我22岁那年,我和一个有钱的男人结婚了。我花言巧语地劝他参加人寿保险,那时,我曾在一家医院药房里工作,经营过不少稀有毒药。你也许听说过关于天子仙碱这种毒药吧?那毒药开始还可以认出,可一旦药性发足之后,就再也无法从人体中查出来了。我当时偷了一点这种药。我假装对丈夫很好,让左邻右舍都知道我是个好妻子。每天晚上,我都亲自为他煮咖啡。有一天晚上,我悄悄地将那种毒药投进了咖啡里,不一会儿,他就倒在椅子上,再也爬不起来。 我就谎报他暴病而亡。得了他的2000英镑的人寿保险金和他带来的全部财产。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二次我又是用亲手煮咖啡加毒药,得了4000英镑的人寿保险金。现在第三个轮到你了――”阿丽克斯说着指着桌上的咖啡杯。 杰拉尔德听到这里,脸色惨白,用手拼命地抠自己的喉咙,一边朝斯蒂里尖叫道:“咖啡,怪不得咖啡那么苦,原来”一边朝阿丽克斯扑过去。 其实阿丽克斯并没有毒药,不过她面对的是杀人魔王,没有必要对他讲实话。她一边向后退,一边镇定他说:“是的,我又在咖啡里下了毒,现在毒性已经发足,不过,你喝得不多,还不至于马上死去,等着吧,很快会有人来收拾你。现在,你一步也别想离开椅子了!” 杰拉尔德的神经受不住这沉重的打击,精神一下子崩溃――他吓昏了过去。就在这时候,阿丽克斯的好朋友狄克,带着警察冲了进来 门前的烟蒂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这天傍晚,精神病专家弗洛伊德边沉思边散步,由于太过于专心,没有留意周围的环境竟迷了路。正不知所措时,遇上了匆匆走来的维也纳警察局的普利尔警长。 “博士,您到哪去?”“我在散步,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弗洛伊德摸着他那犹太人特有的大胡须,苦笑着说。 “这倒是个好机会。我正要去您府上拜访您哩。又有一个案件正想请教博士助我一臂之力。做为回报,我送你回家。”普利尔警长不无幽默地说道。 普利尔警长曾在一起情杀案中请博士对嫌疑犯做了精神分析,并从中受到启发,逮捕了罪犯。从那以后,警长就非常钦佩博士的这门新科学。 “这次是什么案件?” “五天前,在郊区的一所房子里,一个漂亮的夫人被杀害了。作案时间在下午1点半到2点这段时间里。” “对不起,警长如果您有香烟请给我来一支,出门时我忘了带烟了。” “没有雪茄,只有香烟,要是可以就请吧。”博士吸烟很厉害,一支是不够的。 普利尔警长殷勤地将一包烟递给他。弗洛伊德赶紧点燃一支,有滋有味地吸起来。 两人肩并肩边走边说。 “被害人的丈夫是维也纳交响乐团的钢琴演奏家,案发时他正在布尔格剧场的音乐会上演奏,所以有不在作案现场的充分证明。眼下找到了两名嫌疑犯,但又没有确凿证据,无法确定哪个是真凶。” “现场没留下罪犯的遗留物吗?” “只有一支烟蒂,扔在门外地上,是支只吸过一两口的很长的烟蒂,牌子与现在博士吸的一样。”听他这么一说。弗洛伊德下意识地从嘴里拔出吸着的香烟,仔细地看了好一阵子。 “下午1点钟左右,邮递员路过时,目击到被害人正在房前打扫院子。因此,扔在房门前外面的烟蒂一定是在那之后罪犯丢掉的,并用脚踩灭。” “嫌疑犯都吸烟吗?” “是的,而且两个人都喜欢吸同样牌子的香烟,所以无法确定哪一个是真正的凶手。其中一个是被害人年轻的情夫―――音乐学校的学生。被害人在丈夫外出巡回演出不在家期间,一个人生活感到很寂寞,所以与那个学生关系很密切。据说在其丈夫外出期间她还曾把年轻的情夫带到家里住过。如果用术语解释这种青年男子迷上比自己大的女人的情形,就称作‘男孩亲母反父的倾向’”。 普利尔警长显得很在行的样子,弗洛伊德笑了一下,问:“那个学生有杀人动机吗?” “最近听说被害人知道那个学生和别的女人有了婚约一事,所以非常忌妒,竟闹到了那个学生的未婚妻家里。” “那么,另一个嫌疑犯是谁?” “是一个常在那一带兜售生意的缝纫机推销员。他的惯用手法是,当发现哪家只有一个女人在家时,就厚着脸皮找上门,花言巧语诱惑对方。” “会不会是用这种手段向被害人求爱碰了一鼻子灰,一怒之下下了毒手呢?” “可是,很遗憾,还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所以,才想让博士明天去警察局使用催眠术审问一下两个嫌疑犯。” “可是,警长,我治疗神经衰弱患者的催眠术,只有在取得患者信任后才有效,如果嫌疑犯对我抱有敌意而精神紧张,催眠术是不起作用的。” “不行吗?那可怎么办?” “没什么可犯愁的,我看不必使用精神分析,也会知道谁是罪犯的,证据不是很充分吗?” “你说什么?” “你不防从一个人的习惯上去分析一下。”弗洛伊德启发似地对警长说道。 “一个人的习惯??”警长点了一根烟。沉思片刻,他忽然说道:“你是说那个推锁员吗?” 弗洛伊德欣然一笑。 “对,就是那个家伙。” 警长充满信心地说道: “如果罪犯是那个学生,他会叨着烟满不在乎地走进情人的家,而推锁员出于职业习惯,会把烟扔掉的,因为叨着烟很不礼貌,所以,杀人凶手便是他了,太谢谢你了博士。” 普利尔警长撇下迷了路的弗洛伊德,跳上刚好开过来的出租车,匆忙向警察局赶去。而这时弗洛伊德博士才记起警长答应要送他回家的。 侦探的招魂术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阿瑟是个老侦探,他曾破过许多大案要案。深受同僚们的敬重。但老阿瑟的脾气十分古怪,破案的方法更怪。 这会儿,老阿瑟又在宣扬自己的“灵魂破案”绝招:“最清楚罪犯的当然是受害者本人,哪怕他并没有看见罪犯,他灵魂的眼睛会清楚地看见整个犯罪过程??老阿瑟逢人便讲,同事们听得耳朵都快结茧了。于是,老阿瑟一开口,同事们全都溜得不见人影。 瞅瞅墙上的挂钟。阿瑟开始收拾桌上的物件,准备下班。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位满面泪痕的中年妇女。她哭着告诉老阿瑟,她的女儿失踪了。 这人是镇上杂货店女老板瓦尔太太。她说,她6岁的女儿玛丽早晨7点钟出门上学,到现在也没回来。通常女儿4点钟就该到家。刚才她去找了玛丽的老师,老师说孩子被叔叔接走了。 “在这个镇上,我们没有亲人,玛丽根本没有叔叔。” 瓦尔太太伤心地哭诉。 显然,玛丽被坏人拐走了。 阿瑟详细地问了事情经过后,在胸口划了个十字,说:“祈祷吧!让玛丽的灵魂帮助我们抓住罪犯。” 第二天一大早,阿瑟拜访了玛丽的老师。年轻的女教师不安地说道:“很抱歉,玛丽一向很乖,我没想到她会背着我和那个人离开。” “他是什么样的人?”阿瑟追问。 “30来岁,戴顶礼帽,脸瘦得像刀条,他说,他是玛丽的叔叔,要提前带走小侄女。我没有同意。可是下课后,我去办公室取回作业,才发现玛丽不在教室。我追出去,看见那人和玛丽正出校门。” 女教师顿了顿又说:“看情形,玛丽和那人很熟,他俩一路好像在说什么。我也就回来了。” 听到这儿,阿瑟眼睛一亮,决定去找瓦尔太太打听一下她平常的熟人,也许他们之中有这么一个瘦男人。 瓦尔太太费劲地想了几分钟,道:“我们并没有熟人,倒是刚搬来的艾德来串过几次门。可艾德是个好人,他对玛丽很好,他决不会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阿瑟听了只是笑笑,他径直到房东那里要了房客艾德带有照片的证件,然后拿着它找到玛丽的老师。女教师只看一眼便肯定地断言就是这人带走玛丽。 重大嫌疑人艾德被带到阿瑟跟前,他气恼地大叫:“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又没犯罪。”阿瑟微微摇头道:“别激动,先生,灵魂会让你说实话。” 当夜11点,老阿瑟让人把艾德带到警察局的楼顶。 他支开看守,要单独审讯。为防止艾德逃跑,阿瑟在楼梯出口上了锁。艾德不知他要干什么,满腹狐疑。 这时,夜风吹过,很冷。空中没有云,月光白惨惨的更是阴森。艾德的腿肚子开始发抖。 “艾德,睡得好吗?”老阿瑟突然发问,“玛丽不会在梦中打扰你吧!” “玛丽为什么要找我?”艾德疑惑地反问。 “因为是你从学校把她带走?”阿瑟紧追不舍。 “我没干过这种事,也许是玛丽的老师认错了人,世界上长相差不多的人多呢。” “那你怎么知道是玛丽的老师告诉我的呢?” “??”艾德立刻哆嗦起来,他后悔情紧之下答错了话。瞟瞟老阿瑟,他正盯着自己。艾德真想给自己一耳光,心里像一团乱麻一般。此刻,屋顶上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声音也听不见。突然,艾德隐约听见风里传来了一个女孩幼稚的声音:“叔叔,你带我去哪?我怕!” 艾德慌忙向四周看去,周围空空荡荡,只有他和眼前的侦探阿瑟。兴许是自己耳朵有毛病,艾德想。 “你怎么啦?”阿瑟目光如炬,剑一样射向艾德。 “是玛丽的声音, ??”艾德惊恐得说话也结结巴巴了,“唔,明白了,你用录音机录了冯丽的话来吓我,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看着艾德面色发白,阿瑟心中有了底:玛丽一定在他手上,这该死的家伙。“我没有录音机,不信你来搜一搜,我想你肯定是听到玛丽灵魂的声音了。”阿瑟嘲讽地打量着艾德,平淡地对他说。 为了证明没有灵魂,恐惧的艾德扑向阿瑟,把他所有的口袋翻个底朝天,可什么也找不到。阿瑟的确没有录音机。“一定是老家伙模仿玛丽声音。”艾德暗想。他死死盯住阿瑟的唇,只要阿瑟嘴巴轻轻一动,就会被识破。突然,又一声女孩的哭喊传进艾德的耳朵:“妈妈,快来救我!”艾德吓得面无人色,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阿瑟的嘴巴纹丝未动,艾德相信是玛丽的灵魂来找他算账的。他不得不交待了罪行。 原来,在和瓦尔太太交往的这些天,见她家里很有钱,便想出拐骗小玛丽借以勒索瓦尔太太的坏点子。 小玛丽获救了。 然而,令艾德意想不到的是“灵魂”的声音并非真是玛丽灵魂在说话,那是老阿瑟在说“腹语”。肚子讲话当然用不着动嘴巴,声音从鼻子和牙缝间传出来,飘飘忽忽不是十分清楚。在无人的漆黑深夜,就成了传说中“灵魂”的声音。 大盗戏神探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故事发生在本世纪初。墨西哥城里有个叫扎菲尔的侠盗,专偷有钱人,偷的钱全部接济穷苦人,富人只要提到扎菲尔的名字,就又恨又怕,扎菲尔在偷盗时从不伤害人命。 加尼探长这天在马路上散步,一个身影在他的眼前一晃,好像是扎菲尔。加尼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在一幢小楼漆黑的楼道里,扎菲尔突然消失了。加尼正四处张望时,忽然一只手枪抵住了他的后腰。 “探长,别紧张!我是扎菲尔,有件事我要麻烦你!” 扎菲尔将探长领到了一间屋子里,然后下了他的枪。 “是这样,”扎菲尔点燃一支雪茄,同时递给探长一支。探长摆摆手,扎菲尔便自顾自地吐出一串烟圈。 “昨晚,有个歌女被杀。罪犯想把物证扔到河里,不想扔到了桥洞下驶出的一条船上,说来也巧,落到了我手里。” 探长便向桌子望去,桌上有个拴着绳子的铁球,还有一小块碎镜片,一个揉烂的食品纸盒和一段鲜艳的红绸巾,很显然这带有血迹的红绸巾被割去了半条。 “探长,我太忙了,实在没精力去查这个案子,交给你吧。不过,我可以提供线索!” 听扎菲尔那口气,完全是上司在下达命令,探长窝了一肚子火,可枪在人家手中,也没办法。 扎菲尔接着说:“案发时间为昨晚半夜。凶手是位衣着考究,戴单眼镜,对赛马有兴趣的先生。那食品盒告诉我们,他和死者一块吃过点心,先用刀刺伤了那个歌女,然后用红绸巾勒死了她,另外半条红绸巾肯定还在死者手中。”扎菲尔边说边举起自己手中的另外半条红绸巾,说:“我眼前的这半条是罪证,得留好。一个月后,你用另外半条绸巾到这儿找我。哦,对了,那凶手是个左撇子,抓他时可要小心!” 扎菲尔回到家,想起刚才的情景,就十分生气。助手跑来找他,告诉他咖啡馆的歌女被杀了,让他去破这个案子。“活见鬼!”加尼嘟嚷着朝现场赶去。 现场死去的年轻女人攥着块绸巾,肩头有刀伤,脸上表情恐怖。 现场情况同没见到此情景的扎菲尔推测的一模一样。 这家伙真有些神了,探长暗想。据调查得知,死者生前有一颗祖传的珍贵蓝宝石。凶手可能就是冲这宝石来的。 经过调查,加尼很快将凶手逮捕归案,可是,情况并不很妙。罪犯在律师的帮助下声明案发时自己不在现场,而是在看戏剧,他口袋里有张那场戏剧的票据作证。 加尼傻了。虽抓了凶手,却没证据,那粒蓝宝石呢? 指纹呢?对了,指纹肯定留在扎菲尔带走的那半条绸巾上了。 终于熬到了约定的日子,加尼拿着从死者手里取下的半条绸巾,前去会扎菲尔。这次他还有个小小的打算,想抓住扎菲尔,便埋伏好了手下,等信号后立即行动。 楼房里除了几个干活的油漆工外,根本没有扎菲尔的踪迹。莫非不敢来了,探长暗想。不料,一个油漆工冲他打了个招呼。是扎菲尔,他笑嘻嘻地说:“你的手下真规矩,都在等你的命令!” 加尼随扎菲尔又进了一个房间,接过扎菲尔递过来的半条红绸巾,两个半条拼起来正好是一条。 “探长,这就是证据。您瞧,这是左手的指印,不然我怎么知道他是左撇子呢?” 扎菲尔讲完这话,显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加尼对这个强盗又产生了几分敬意。扎菲尔咧咧嘴说:“探长,您那半条让我看看,好吗?只看一会儿,马上就还给您!” 扎菲尔接过探长递过来的红绸巾,仔仔细细欣赏着。 那半条红绸巾有个花结,扎菲尔将花结迎向光亮处,眯眼瞅着,像变戏法似的,从花结里掏出了一粒蓝宝石。 探长被这戏法弄呆了,一下明白了扎菲尔安排这次约会的目的。扎菲尔收起蓝宝石,得意地说:“探长,您应该想想一个姑娘为什么至死不松开这块红绸巾呢?”探长板起脸,掏出手枪,瞄准了扎菲尔。 扎菲尔哈哈大笑,说:“探长,我对来了这么多人都不怕,难道怕你一只手枪吗?实话告诉你吧,我早买通了你的女佣,今天早上,她趁你喝咖啡时偷走了子弹,不信,你试试!” 探长气急败坏地将手枪扔在地上。扎菲尔给了探长一个飞吻,便冲到窗口,从早已垂到楼下的绳子上溜走了。 又过了20分钟,一个油漆工送给加尼探长一张纸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用铅笔匆匆写着:“老朋友,别太轻易相信别人,我告诉您两个秘密:第一,您手枪里的子弹并未丢;第二,您的女佣是个忠实的仆人。 会叫的长颈鹿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乔治是一个善于观察年青有为的警探。这天他刚刚度假结束正驾着小轿车奔驰在圣弗朗希斯科郊外的大道上。时值立春夕阳西下,微风拂面,乔治不禁有点心旷神怡。轿车拐过一个弯道后,在明亮的前车灯的照耀下,他突然发现有个男人正从路边的树林里蹿出来,要横穿马路。乔治急忙紧急刹车,由于惯性,他的头撞在了车窗上,顿时鼓起了大包。汽车带着刺耳的声音,朝前滑出了几米。乔治恨不得冲上去,踢他两脚,他嘴里骂骂咧咧地喊道:“你小子不要命啦!” 那人坐在地上,目光痴呆,好像被撞伤了。 乔治吓了一跳,推开车门,跳了下去,他伸手推推那家伙,问:“撞伤了没有?” 这个男人似乎没有听到乔治的问话,他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双手撑地站了起来。 乔治又问了一句:“撞伤没有?” 这个男人突然一把攥紧乔治的胳膊,含糊不清地说:“杀人啦!杀人啦!” 乔治一时没听明白,这个人突然一搡乔治,大喊起来:“快去!快去打电话报案!公园里有人被杀啦!” 真倒霉,刚休完假就碰到凶杀案。乔治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唉,真的吗?不用报警了,我就是警察,叫乔治,”乔治一边说,一边拿出自己的证件。“你叫什么名字?” “查理。” “查理先生,你能带我到现场去看看吗?”乔治说完话,就在地上捡起根木棒,交给他,然后搀着查理朝前走去。 大约距公路两百米的地方,有一个穿夹克的的男子倒在血泊中。 乔治弯下腰仔细地检查着,他发现这人已经死了,显然是被从后面射出的子弹击中了头部。 一旁的查理一脸恐惧的样子,牙齿颤抖着说:“天哪!” 乔治将死者翻了个身,指着死者问查理:“你认识这个人吗?” 查理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你可以同我讲讲当时的情况吗?” 查理喘了口气,顿了一下才讲道:“刚才,我在路边散步时,一辆车从我身边擦过。” 乔治感到有些奇怪,这段路在郊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谁会跑到这儿散步呢?于是,乔治打断了查理的话,问道:“是什么样的车子?” “是??是辆轿车,好像是黑的,不,是蓝色。” “到底是什么颜色?” 查理垂下头,嘀咕着:“我太害怕了,记不清它的颜色,反正车上有很厚的灰尘。” 可笑,乔治觉得这家伙有些自相矛盾。连车的颜色都认不准,倒还能记得上面有很厚的灰尘。 “那车速度很慢,它开过我身旁后打开了车的后灯,这时正好公园里的长颈鹿在附近,也许受了车灯的惊吓,就叫了几声,还在公园里狂奔了一阵,然后突然倒在地上。于是,我想过去看个究竟,却被这个死人绊倒了。” 查理指着死尸说。 乔治走过去看了看,一颗子弹击穿了长颈鹿的脖子,长颈鹿躺在那儿,四肢抽搐。这时,查理突然话多了起来,而且语无伦次好像在为自己证明什么。 “我猜想凶手连打了两枪,第一枪没有打中目标,却击伤了长颈鹿,这家伙的枪法太不准了。” 乔治意味深长地笑了。 “咱们走吧,必须向警局汇报,喊一些人来检查现常”于是,两个人来到了乔治的车子跟前。乔治猛地掏出手铐,“咋嚓”一声,将查理铐在了车门上。查理大惊失色,用皮鞋猛踢车门,吼道:“乔治,你为什么铐我? 我又不是凶手,又不是嫌疑犯!” 乔治点燃一只香烟,吐了个烟圈喷在了查理脸上。 “你不是凶手,至少也是嫌疑犯!我长这么大,也没听说长颈鹿会叫,可你却说听见了长颈鹿的叫声,你这不是在撒谎吗?” 随后,乔治抓起了车子里的对讲机。 “我是警探乔治,弗朗希斯科公园边发生一起凶杀案,现已抓获一名嫌疑犯,请速派人来勘察现场??” 冻鱼破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炎热的夏天,太阳像只燃烧的火炉,人都快要被烤干了,个个显得无精打采。而这个时候,探长恭介却不得不四处奔跑,因为局长要求他到谷村公寓604室,到藤子大雄处了解案情。 一路上,来往行人很少,也许都躲到家里吹空调去了,恭介开着自己的轿车,来到了大雄的寓所。 公寓管理员歪坐在会客室里打瞌睡。恭介也不叫醒他,径直走到楼梯口,电梯中没有一个人,恭介走进电梯,电梯很快到了六楼。恭介轻轻敲了敲604号的房门,里面没有反应。这家伙肯定睡着了。恭介于是握起拳头重重地砸门,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响声惊醒了正在打瞌睡的公寓管理员,他吆喝道:“哪个在砸门!” “我是探长恭介,请你帮我把他的门打开,我有要事找他。” 管理员十分不耐烦,却无可耐何地上来了。 他们一起打开了大雄的门,恭介走在前面,突然,他大声叫了起来:“管理员!” 公寓管理员赶紧跑过来,看见大雄倒在朝院子的阳台上。恭介抱起大雄的头,喊道:“大雄,你怎么啦?快醒醒!” 不管恭介怎么摇,大雄依旧闭着眼,毫无反应。 管理员说:“你别喊了,他已经死啦!” 恭介顺着管理员的目光寻去,发现大雄的后脑勺被人重重打了一下,还能隐约看见伤痕。 恭介对管理员说:“你赶快去报警!” 十分钟后,警察赶到了。恭介对助手简单交待了几句,就投入了现场侦破之中。 在大雄的身旁有个金鱼缸被打碎了,几条金鱼已经死了,这鱼缸原来是放在阳台的圆桌上面,也许是大雄反抗凶手时撞翻在地后打碎的。 这阳台的排水性极好,仲夏的阳光直接照射着。 恭介自言自语道:“金鱼缸洒落的水已经晒干了,而掉在地上的金鱼却还没干透,这证明金鱼缸打破的时间还不太长。如果已经好几个钟头,在阳光直射下,小小的金鱼一定会晒干的。” 助手则卷看看手表,现在已经3点半了,按照恭介的推测,凶手刚刚逃离现场不久。于是,把公寓管理员喊了过来。 “你两点钟左右,有没有看见什么陌生人出入?” 管理员摇摇头,回答:“我一直在打瞌睡,没在意。 不过,大雄的弟弟是早上一起和大雄回来的,大约中午11点钟才离开,我还跟他打了个招呼!” “但如果他是凶手,4个小时前就离开现场,阳台上的金鱼早已经晒干了。”则卷推断说,“那他就可以被排除出嫌疑人的行列。” 通过对现场的调查取证,已基本上了解了情况,但嫌疑人始终无法确定。 恭介带着得到的情况,回到警局,报告局长。局长沉重地叹了口气。 回到家中,恭介的妻子正在做饭。她看见恭介就说:“你快去把冰箱里的鱼拿出来,今天下午停电了,还不知道那鱼化冻没有。” 恭介答应着,取出了鱼,鱼依旧硬梆梆的,恭介把鱼朝水池上砸了砸,冰屑溅了他一脸。恭介顺手擦了一把,谁知这一擦,恭介叫了起来:“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凶手利用了一个诡计使金鱼不致被晒干。那他就可以混淆行凶时间,让自己脱身。对,肯定是这样!”恭介兴奋地一拍巴掌,冲到客厅,抓起了电话。 “喂,局长吗?今天下午发生的案件,凶手肯定是大雄的弟弟,他事先准备了几条冰冻的金鱼,带到大雄家里,行凶后,他把结了冰的金鱼放在大雄的身边,再打破金鱼缸。如此高的温度,冰慢慢融化,水早就蒸发了,所以阳台上没水渍,但金鱼还没有被晒干。” 电话里传来局长赞赏的声音:“很好,恭介,我立即命人捉拿凶犯。” 恭介放好电话,得意地笑了。 贼喊捉贼的凶手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盛夏的一天,酷热难挡。神津恭介探长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办公,急促的电话声响了,神津恭介抓起电话,话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结结巴巴的声音:“警察先生,我刚从外面回来,就见我的房门底下塞着一封信。我打开一看,妈呀,是备子写的,她在信上说她要自杀。” “信上有没有日期?”恭介神经忽地一下绷紧了。 “有,就是今天,今天中午。” “你现在在哪里?”恭介急切地问。 “在备子处不远的一个电话亭。我见到信后就赶了过来。我拼命敲着她的房门,可是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恐怕备子已经寻了短见??”那男人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小伙子,备子住在什么地方?我怎样才能找到你?” 恭介猜他一定很伤心。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小伙子抽抽噎噎地回答:“这儿是神谷公寓,我在楼梯口等你好了。” “好,我尽快赶到。” 说完,恭介带了几个助手,驾着警车,向神谷公寓急驶而去。 他们的车还没停稳,一个短发高个儿的小伙子便跑了上来。 他痛苦地和恭介握了握手,自我介绍说,他叫山本大岛,是柳田备子的男朋友。然后,又递上一封信,轻声道:“这就是备子的遗书。” 恭介接过来,扫了几眼,便把它放进了口袋。接着,让山本大岛领路,去备子的房间看看,门是从里面反锁上了,恭介的助手撬开了门,只见备子的心口上插了把刀,由于刺得太深,只露出了刀柄,它被死者的双手握着。 备子的房间在三楼,窗外就是街道,连阳台也没有,窗帘低垂。 山本大岛不顾一切冲了上前,他刚抱起死者的头部,就被恭介制止了:“对不起,山本先生,请保持好现场,希望你节哀顺变合作一些。谢谢!” 他把屋里的东西仔仔细细都检查了一遍,发现门把和插销上没有任何人的指纹。如果备子是自杀,那她干嘛要擦去上面的指纹呢?显然,备子是被谋杀。凶手杀人之后,伪装了自杀的假现场,然后逃之夭夭。 恭介的推断公开后,引起大伙一阵哗然。 大岛问:“可是,备子留下了遗书呀!” “遗书也是伪造的,我刚才检查过了,那上面只有我和你的指纹,没有其他人的。如果那信是备子亲手写的,上面应该也留下她的指纹。” “可是,凶手是怎样逃离的呢?在咱们进来之前,门是从里面锁上的呀,难道凶手在门外,却把手伸进门里插上了插销?这简直成了魔术。”恭介的助手们都不解地议论纷纷。 “再狡猾的罪犯也会留下蛛丝马迹,线索肯定就在这间房子里,让咱们再耐心地找一找。” 恭介的话给大伙带来了信心。他们都埋头在屋内仔细检查开来。 这时,恭介注意到备子身边那台电风扇,它的风不时将死者的头发吹得飘起来。恭介记得刚进屋时,它就一直在嗡嗡旋转。他拿起放大镜,凑近些,发现上面有死者的指纹,可能是备子在被杀之前自己开的。于是,不经意地往别处去了。 突然,助手则卷发出一声“咦!”恭介好奇地回过头。 则卷大声说:“我在电风扇上发现了新的线索,这里缠着一小卷钓鱼线!” 大家立刻围了过来,仔细一看,风扇轴上果然缠了一小卷透明的尼龙钓鱼线。” 恭介吩咐则卷说:“慢慢取下钓鱼线,先检查一下风扇轴周围有没有可疑的指纹?那里的指纹是很难擦掉的。” “是的,还真有呢!”则卷快活地叫起来。 恭介闻声,用手中的放大镜对准了指纹。顿时,他站起身,逼视着一旁面无血色的大岛。 “探长,有凶手的线索?”大岛躲闪着恭介的目光,装作很关切地问。 “哼,想不到你小子胆子不小,竟敢贼喊捉贼呀!” 恭介冷笑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这??这到底是怎么的回事?” 大岛结结巴巴地问道。 “别装蒜了,大岛,你是个聪明的杀人犯,但是,狐狸总是会露出尾巴来的。风扇轴上只有你一人的指纹,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岛不得不交待了自己的罪行。原来,他事先把房子外面的电源关上,谋害了备子以后把钓鱼线一头系在门的插销柄上,另一头绑在电风扇上,然后,他关上门,合上电源开关。电风扇旋转起来,同时,把门里的插销拉进了插销框里。然后,钓鱼线被风扇挣断了就慢慢被卷进了中轴。 酒楼命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孔县令刚刚上任,就接了一桩命案:县里最大的酒楼大掌柜黄大业被人下毒害死。黄大业妻子张桃花告发说是小叔黄大有所为,黄大有想霸占张桃花和酒楼,就趁着黄大业重病卧床的机会,毒死了哥哥,让张桃花改嫁给他。 人命关天,孔县令不敢怠慢,马上带着一干人等来到“醉春风”。酒楼已经搭起了灵堂,黄大业就停灵在灵堂前。仵作验尸毕,黄大业果然是中毒而死,毒是一种中草药之毒,常用来毒杀大牲畜体内的寄生虫,人吃了肯定受不了。 孔县令将张桃花和“醉春风”二掌柜黄大有带到大堂,问黄大业是怎么中毒死的。张桃花哭哭啼啼先回话,她说,半年之前,黄大业不知为什么就开始对她不理不睬,夜晚也不回房睡觉,老是到账房和小叔子黄大有住在一起。后来她发现,黄大业身体好像不太好,说话有气无力,走路无精打采。又过了些日子,黄大业就卧床不起了。她找郎中给黄大业治病,黄大业也不让,就躺在床上等死。因为黄大业得了病,酒楼就交给了黄大有打理。黄大有神态反常,哥哥病了,他不但不悲伤,反而很高兴,还对张桃花眉来眼去。那天夜里,黄大有提着家里的一只鹦鹉,拿着一包药找到张桃花,说那药能治好黄大业的病,让张桃花给黄大业熬药。张桃花正着急黄大业不叫郎中治病呢,黄大有拿来治病的药,她马上去熬。熬药的时候,黄大有就站在张桃花身后。就在药快熬好的时候,黄大有突然说:“嫂子,哥一死你就跟了我吧。”张桃花吓了一跳,问黄大有说什么,黄大有脸红了一下,又说了一遍。张桃花恼羞成怒,把黄大有骂了一顿就给黄大业喂药。谁知药喂下去不到半个时辰,黄大业就断气了。 孔县令问黄大有:“张桃花说的可否属实?”黄大有向上磕头,说:“不完全属实,嫂子说的那句话不是我说的,是家里那只鹦鹉说的,我和哥哥手足情深,怎有杀兄霸嫂之心呢?”孔县令命人提来那只鹦鹉,当堂对证。结果,鹦鹉果然说出了那句话。孔县令一拍惊堂木,说:“黄大有,就算那句话出自鹦鹉之口,可鹦鹉只是学舌,你若不是反反复复地对鹦鹉说那句话,鹦鹉怎么能学会呢?分明你早有霸嫂之心,还不如实招来!”黄大有吓得满头大汗,又是一个劲地磕头:“大人,天地良心,小人真没有那个心呢。”孔县令一捋胡须,说:“你没有霸嫂之心,为何用剧毒中药毒死你哥,你的药是从哪里来的?你哥到底得的是什么病?”黄大有说,他不知道黄大业得的是什么病,那药是酒楼的一个老主顾送的,那位老主顾说与黄大业看过郎中,郎中说黄大业得的是花柳病,已无药可治。但那位老主顾因觉得黄大业长期给他实惠,想报答黄大业,便遍访名医,求来了灵药,让黄大有给黄大业治病。孔县令问黄大有那位顾客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黄大有一概不知。孔县令又一拍惊堂木:“一派胡言,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肯招供了,来人呐,大刑伺候!” 三班衙役拿来刑具,“咣当”往黄大有面前一扔。黄大有一个劲喊冤,说他说的句句都是实情。张桃花看着黄大有面前的刑具,大惊失色。孔县令命人动刑,刑具一上,黄大有惨叫连声。再看张桃花,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哆嗦。黄大有实在受不了了,只得招供。孔县令点点头:“你若早招,又何必受这大刑之苦?”说完,命人将黄大有押入大牢,将张桃花当堂释放,鹦鹉留在大堂做物证。 张桃花走后,孔县令命孙捕头多派人手,把“醉春风”死死看住,有什么情况发生,立即向他报告。孙捕头答应一声,带着人下去了。 第二天上午,孙捕头向孔县令报告,说张桃花已将黄大业草草埋葬,并贴出了盘兑酒楼的告示。孔县令暗暗点头,这张桃花果然有问题。昨日孔县令给黄大有上刑,张桃花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哆嗦,孔县令就觉得奇怪,黄大有毒死丈夫,又有霸占她之心,黄大有受刑她该解气才对,可她不但没有解气,反而害怕,说明她怕大刑落到自己身上。黄大业刚死两天,张桃花就草草埋葬,就更不合情理了。这说明,张桃花想把黄大业早早打发掉,好处理家产。孔县令把黄大有关起来,就是要试探张桃花。现在张桃花已经露了马脚,下一步就要找“曹官人”了。因为那只鹦鹉一晚上都在叫“曹官人”,听那口气,应该是张桃花叫时被鹦鹉听到学会了。这个姓曹的是干什么的?和张桃花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天晚上,孙捕头又来报告,说一个叫曹世才的药材商人盘了“醉春风”,价钱是1000两银子,“福寿药堂”的胡掌柜从 中做的保。“曹官人”出现了,他只花1000两银子就买下了“醉春风”,张桃花是傻呢?还是故意这么做?这里面定有文章。孔县令想让孙捕头将曹世才和胡掌柜抓来,又一想不妥,便摆了摆手,让孙捕头继续在酒楼监视。 深夜时分,孙捕头急急忙忙来到衙门后堂,把孔县令叫醒了。孙捕头说,曹世才住进了酒楼,但张桃花未走,和曹世才住到了一起。他在房檐上倒挂金钟,听到了曹世才和张桃花的谈话。张桃花说,黄大业已死,她把自己和酒楼都交给了曹世才,让曹世才择日娶她为妻,给她一个名分。曹世才笑道:“你我之间只是生意关系,我们立了字据,我给了你银票,盘下了酒楼,这个酒楼就明正言顺是我的了,你让我娶你为妻,那是万万不可的,我三妻四妾,家眷成群,没有地方安排你。”张桃花气得号啕不止,和曹世才吵闹起来。孙捕头问孔县令,要不要将二人火速捉拿归案。孔县令一摆手:“立刻捉拿,升堂问案!” 曹世才和张桃花被抓到县衙,胡掌柜随后也被捉到案。经审,曹世才供认,他贩卖药材常来此地,见“醉春风”生意好,便想霸占。于是,他常到酒楼光顾,伺机便勾引张桃花。因与黄大业已打得火热,便常请黄大业喝酒。一日,曹世才将黄大业请至青楼,待黄大业酒醉后,让一染病女子伺候黄大业。几日之后,黄大业便发现自己身体不适,曹世才便领黄大业一起到胡掌柜那里诊治,胡掌柜因已被曹世才买通,便说黄大业得的是花柳病,已无药可治。黄大业觉得对不起张桃花,便与张桃花分居,整日住在账房,只等一死。张桃花空房难耐,曹世才便与张桃花勾搭成奸。曹世才说,他从胡掌柜那里拿来一包药,可让黄大业速死。黄大业死后,他就把酒楼买下来,娶张桃花为妻。但黄大有是个眼中钉,必须除掉。于是,他把那包药交给了黄大有,让黄大有拿给张桃花。黄大业吃药死后,张桃花便可告黄大有谋害亲兄。张桃花点头同意,依计行事。没想到,黄大有给张桃花送药时,手里提着家里的鹦鹉,那鹦鹉还说出了那句话。张桃花正好有了借口,便告黄大有毒兄霸嫂。黄大业死了,黄大有被关,曹世才便盘下了酒楼,立了字据,但却没给张桃花银票。他霸占酒楼的计划已经得逞了,哪还肯娶张桃花那丑婆娘为妻?张桃花与曹世才吵闹,曹世才本想将张桃花杀掉,然后运往外地焚尸,刚要动手,孙捕头就带着人闯进屋中,把曹世才和张桃花抓了。 曹世才说完,张桃花哭得泪人一样,连说自己糊涂,上了曹世才的当,害了丈夫,害了小叔,不求别的,只求一死。 这时,胡掌柜向上磕头,说:“大人,黄大业未必已死,现在估计已经活过来了,小人虽受曹世才贿赂,但行医多年,还有医德,黄大业得的是早期花柳病,还有药可治,曹世才让小人拿外用之药给黄大业服下,想毒死黄大业,小人觉得人命关天,不可依从,便用了祖传偏方,给曹世才拿了清理大牲畜肠虫之药,此药毒性虽大,但可以毒攻毒治好黄大业的病,只是服药后黄大业会暂时药发绝气,但若将他埋入土中,借体内药力和体外湿气将花柳之毒排出,三日之后便可苏醒,大人若不信,可马上开棺。” 孔县令听罢,立刻命人掘墓开棺,把黄大业抬了出来。不到半个时辰,黄大业果然醒了过来,长出一口气,喊着要见兄弟。 黄大业被带到大堂之上,黄大有也从大牢中提出来,兄弟相见,抱头痛哭。黄大业说:“兄弟,为兄害了你呀,我本想自己已无药可治,迟早命归孔泉,怕你那嫂子嫁给别人受气,多次对你说,等我死了后,你娶了张桃花,可你就是不同意,无奈之下,我便暗地里教家里的鹦鹉说话,鹦鹉学会了我教的话后,我让你提着鹦鹉找张桃花,想让鹦鹉替你把话说出来,没想到却让你受了委屈。” 听黄大业说完,张桃花更是泪流不止。黄大业一直都在为她着想,她却与曹世才做了苟且之事,又把偌大家业拱手相送,还险些丢了性命。张桃花无颜再做黄大业妻子,求孔县令判她死罪。 孔县令自有公断,一干涉案人等该杀的杀,该发的发,该打的打。判完了,孔县令把鹦鹉还给黄氏兄弟,让他们以后要慎重交友。兄弟二人连连点头,提着鹦鹉含泪而去…… 智破鼠药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道光十五年,科考榜眼出身的辽东著名才子朱国印被朝廷破格提拔为署理盛京按察使。年轻有为的他上任伊始,便四出巡行视察,督促下属相关官吏加紧处理历年积累下来的一些民间悬案。 这日,当朱国印来到营口县时,大街上有一老妇拦轿喊冤。老妇声泪俱下地状告现任知县吴承浩糊涂断案,将她的儿子唐邦才屈打成招错判为杀人凶犯。 为澄清事实真相,朱国印马上赶往县衙调查。知县吴承浩急忙带领师爷、捕头等众官员盛情迎接。朱国印摆手摒弃一切烦琐礼节后,马上要求查阅关于唐邦才杀人始末的详细案卷。 原来唐邦才是个药材商贩,经常跑长途去关内收购各种草药原料,留下妻子一个人在家。半个月前的一天晚上,唐邦才因生意做得顺手便提前几天回家,经过县城南关兽药铺时,忽然想到家里最近老鼠闹得厉害,就顺便买了五小包鼠药揣于衣服口袋中。当唐邦才兴冲冲地敲打自家房门时,却听到除了妻子柳氏外,居然还有另一个陌生男人的说话声。他恼怒地破门而人,见柳氏面色煞白地正在整理衣裙,而且后窗户已被打开,显然奸夫顺此逃之天天了。 唐邦才越过后窗一路猛追,却丝毫没能觅到对方半点身影,不过回来时在窗下发现了奸夫落下的一只布鞋,鞋面上清晰地绣着一个“海”字。当他质问柳氏那个男人是谁时,柳氏竟然耍起了肉头阵,低下头来一声不吭。唐邦才见状实在按捺不住满腔怒火,狠狠地扇了柳氏几个耳光,而后丢下一句话“明天我再同你算账”,余怒未消地离开了。 唐邦才这一夜住到了母亲家,并把实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老人。唐母竭力规劝唐邦才暂时不要休妻,认为也许是儿媳一时糊涂做下了错事。等到第二天中午,被劝说得有些回心转意的唐邦才刚要回家,不料从外面冲进来几个捕快,不由分说给他戴上镣铐抓走了。当唐邦才被带到家中现场时,禁不住傻了眼,只见柳氏面色淤紫、眼球脱落,七窍流血而亡。 知县吴承浩喝令唐邦才如实交待杀妻经过时,他终于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就在这天上午,有前来借东西的邻居发现柳氏死亡,便急匆匆地报了官。吴知县于是带人匆匆前往,经过仵作检验,发现柳氏面部充血肿胀,口中有残留鼠药,显然是先遭殴打而后被强行灌入鼠药导致丧命。据邻居反映说,昨夜听见了唐邦才审问暴打妻子的声音。吴知县遂认定唐邦才有杀人嫌疑,于是派人将其捉拿归案。经过当场搜身,自然翻出了那五小包鼠药。既然证据确凿,吴知县便断定是唐邦才为报复妻子出轨行为而泄愤杀人。下令将其押进死囚牢,等待刑部批文下来就将其斩首。唐母晓得儿子是冤枉的,几次写状纸到县衙申辩均被吴知县粗暴驳回,无奈之下这才向按察使朱国印申诉情况。 朱国印首先将唐邦才重新讯问了一遍,擅于察言观色的他料定唐邦才不会说谎,认为此案必有隐情。便在吴知县陪同下亲自到死者柳氏家中走了一趟。由于尸首早已下葬,朱国印只能查看柳氏生前用过的一些物品。当他无意间拿起一个用陶土制成的茶壶时,感觉有些奇怪。因为该陶壶底部看上去很厚重,但是持在手中却非常轻巧。朱国印仔细端详陶壶内部,发现底面有一些用肉眼几乎很难看清的微小孔洞。他就有意往硬地上一摔,随着啪的一声,从碎裂的底部残片中现出了一些粉末状东西,经过仔细辨查,竟然是毒性极强的鼠药! 朱国印询问陶壶产地来源时,县衙里的师爷马上提供说产自于县城西关的崔三制陶铺。当差役把面如死灰的崔三拘来时,崔三见到碎裂的陶壶残片,登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悔不迭地连连抽打自己耳光,说万万不该财迷心窍害人啊! 崔三如实交待说,自己的制陶铺当初开张时,由于缺少本钱遂向唐邦才贷了二百两银子。眼看着期限快到,而制陶铺生意甚不景气,根本无力偿还贷款。崔三急得抓耳挠腮之下,为了能赖掉这笔钱,就横下心来想出一个恶毒的杀人计谋。他熟知唐邦才夫妇都有饮茶嗜好,就精心设计烧制了一个底部为空心的特殊陶壶,并且事先在空心部位藏入毒药。等到唐邦才之妻柳氏前来选购沏茶之物时,遂趁机把这个陶壶廉价卖给她。崔三本想用鼠药同时毒死唐邦才夫妇两人后,再寻机潜入其家中把陶壶偷回来处理掉,却万万没想到最终还是栽到了精明细心的按察使朱国印手里。 为了进一步查实柳氏究竟身死于何手,朱国印命人拿着从唐邦才身上搜出的五小包鼠药去南关兽药铺核对。结果证明那些鼠药分毫不少,显而易见唐邦才并没有使用该鼠药毒杀妻子。 吴知县看到案情的这种变化,经不住羞愧得无地自容,连连向朱国印请罪自咎。朱国印一方面批评他今后审案要细心,切不可草率决断;另一方面认为案情并非如此简单,还要进一步进行追查。 吴知县和师爷等人听了面面相觑,不解地问朱国印:“大人,崔三不是明明招认是他有意投毒杀死了柳氏,为何还不能结案呢?”朱国印笑着说出了自己想法:“其一我察检陶壶残片上的鼠药,保存得很完好,丝毫没有浸过水的痕迹。这就证明柳氏虽然把它买回家中,但生前尚未来得及用其沏茶,也就是说崔三暗藏的鼠药没有发挥任何效用;其二我根据案卷上所记录的柳氏身死时浑身呈淤紫色、眼球脱落的状况,猜测使其致命的死因并不是鼠药,而是其它的未知打击力量。因为根据历年的法医尸检经验可知,鼠药中毒的症状是身体皮肤发青,眼球可以向外暴突但绝不可能有脱落之说;其三就是唐邦才提供的那只来历不明的所谓奸夫鞋子至今找不到主人……” 听了朱国印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论断,吴知县等人顿感茅塞顿开。可是朱国印对案情并不乐观,因为除了崔三杀人未遂落网外就再也找不出任何有用线索。吴知县和师爷尽管秉承朱国印意思详细调查了与柳氏生前交往较为密切的一些亲戚朋友,但也丝毫未能找到一丁点突破口。 朱国印这天中午正在临时驿馆里踱来踱去地思忖着案件头绪之际,忽然见到自己的厨师端着一小盆香喷喷的水煮肉走进来,关切地劝慰道:“大人多日为审案操劳,身体明显瘦削了一圈,这是小人用亲自捕获的野鹌鹑为您炖制的,赶快趁热吃了补补身子吧!”朱国印喝过几口肉汤,颇感鲜美无比,就随口问起厨师是怎样捕到这些难得一见的野鹌鹑。厨师认真回答道:“它很简单啊,就是在野地上支起一口铜锅,里面撒上谷粒之类的食饵,待野鹌鹑进入其中被扣住后,用锤子反复敲击锅面,只一小会儿工夫就把那些鸟震得浑身发紫、眼球脱落而昏死了。” 朱国印找来吴知县和师爷询问这里是否有千年古刹。熟谙地理韵师爷回答说:“当然有一座寺庙,那就是位于城郊的青岩寺。”朱国印遂以游历为名,在吴知县和师爷等人陪同下来到青岩寺。老方丈闻听按察使大人驾临,自然毕恭毕敬地热情相待。当朱国印一行人转到寺院后面时,见到高高的山岩上坐落着一口大铜钟。据老方丈介绍说是明代万历年间铸造的,重达三百余斤。每天凌晨,庙里都有专人负责敲响它以提醒僧人们准时施行佛事。 朱国印听过后假意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既然这口钟有如此重量,那么贵寺院中想必没有能搬动它的人吧?”未等老方丈回答,旁边的主持僧颇为自豪地接过话茬:“大人您说错了,我们这里还真有一个大力士呢!” 当主持僧把法号叫如海的一名和尚带到众人面前时,朱国印确实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对方身材壮硕如牛,果然具有非凡的力气。不过令朱国印吃惊的是,如海虽然身为出家之人,但是眼圈发黑、印堂显暗,内心里分明是一个奸邪谄媚之徒。 朱国印笑吟吟地叫如海搬起铜钟,谁知如海面有惊惶之色,迟迟不愿行动。主持僧在旁边解释道:“朱大人只是想欣赏一下你的神力,并无它意,你就好好表现卖卖力气。”如海听了这才放下心来,于是运足力气把铜钟搬了起来。就在钟座离地的一瞬间,不仅是朱国印,而且包括吴知县、师爷和捕头在内都赫然瞧见了下面已经干涸的斑斑血迹。如海把铜钟重新放回原位,揩了把汗刚要转身离开之际,朱国印暗中朝捕头递了个眼色,说时迟那时快,未容如海挣扎反抗,捕头迅速带人扑上去牢牢制服了他。 老方丈和主持僧见此情景大惊失色,朱国印这才把实情和盘托出,并且叫人回去取来唐邦才拾到的那只奸夫落下的鞋子。主持僧见到鞋面上绣着的“海”字时更为一愣:“它不是庙里为表彰如海的神力前不久特意赏赐给他的吗?怎么会落到官府手中呢?”朱国印再次补充关于鞋子来历后,命人把它穿到如海脚上,结果不大不小正合适。朱国印便厉声喝问道:“如海,事已至此你还不从实交待柳氏身死经过,难道还能瞒天过海躲过去吗?” 如海见状只好低下罪恶的头,无奈苦笑道:“自从柳氏死后,我就天天夜里噩梦不断,心灵饱受煎熬,冥冥之中觉得迟早会遭报应,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会这样快……” 原来,如海两个月前外出化缘时,偶然间邂逅水性杨花的柳氏,两人遂勾搭成奸做出偷情之事。那天晚上如海正与柳氏在房间鬼混时,突然听到唐邦才敲响房门,如海急忙打开后窗逃跑,结果惊惶中弄丢了一只鞋。事后他惟恐那只鞋会暴露自己身份,便偷偷地连夜返回去寻找。虽然鞋子未见踪影,但他发现唐邦才负气出走而把柳氏一个人撇在家中,便趁机怂恿柳氏与其一同私奔。走投无路的柳氏只好同意了。 如海把柳氏带走暂时藏匿于庙后那口铜钟里,未曾想自己正在收拾衣物细软时,主持僧忽然喊他前去做些琐屑活计。等到凌晨之际,如海听见铜钟被按时敲响时不禁暗暗叫苦。等他忙完活计赶过去搬开铜钟一看,见到柳氏已被震得浑身淤紫、眼球脱落而亡。如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尸体重新转移到唐邦才家而嫁祸于人。为转移人们视线,他还把鼠药灌进尸体口中。 至此,一桩扑朔迷离的鼠药杀人案终于真相大白。唐邦才被无罪开释,崔三和如海则依照大清律受到了应有惩罚。朱国印因为屡破奇案受到朝廷大力褒奖,其盛京按察使一职也很快由署理改为实授。至于他睿智断案的故事更是被当地百姓津津乐道地流传为民间佳话! “反扒尖兵”李永江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绝密反扒高手联盟 1980年,24岁的李永江从部队复员,到哈尔滨铁路局齐齐哈尔分局当上了一名乘警。一天,他在列车上看到一名来自大兴安岭的妇女正在撕心裂肺地哭喊。一打听才知,这位妇女的丈夫在伐木中被砸死了,她带着丈夫的5000元抚恤金,准备到哈尔滨去上点货,好卖钱供养3个孩子,可万万没想到钱被扒手给偷去了。 看着那妇女绝望的神情,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抓住那个贼。一个星期后,那个贼被分局刑警队抓住了。当他欣慰地带着被追回的5000元钱来到那个妇女家中时,李永江却发现,那位妇女因为这巨大的刺激已经瘫痪,她的精神几近失常。看到这揪心的一幕,李永江心里涌起一个强烈的愿望:当刑警,抓扒手。 两年后,在他的不懈争取下,李永江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分局公安处刑警队的一名刑警。从此,他拜师苦练,终于成为一名令扒手闻风丧胆的神探。 2001年“春运”,客流量最大的京广线上盗贼猖獗。铁道部为此专门在北京召开绝密会议,成立了由时任铁道部公安局局长张启增为总指挥的特别行动队,决定调集全国反扒高手,在这条线路上开展特别反扒行动。 绝密会议上,张启增局长特别强调,这是一次绝密行动,连沿线铁路局都不通知。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哈尔滨、济南、郑州和上海四个铁路公安部门的9名反扒高手应召赴京,分成6个小分队,组成特别行动队,来自哈尔滨铁路局的李永江被任命为特别行动队队长。 那年,李永江刚从齐齐哈尔铁路分局公安处调任哈尔滨铁路公安局副局长没多久,虽然升官了,但他“反扒”神探照当不误。 1月29日上午9时,北京西站。特别行动队成员怀揣着铁道部开具的“铁道部特别通行证”,随着如织客流,登上了北京至广州的K79次旅客列车。当晚9时03分,车到武昌。按照计划,特别行动队的3个行动组开始分头行动。 由李永江兼任组长的行动组开始行动,他的两个高足――齐齐哈尔铁路公安处刑警队的田玉军和管庆丰协助他一起开始捕贼了。 他们三人下了车,简单吃了晚饭,便进了站台。凌晨1时30分,由南京西开往西安的315次客车正经过武昌站。借着站台上明亮的灯光,三个人的目光扫视着从检票口涌出来的人群。 “走。”李永江轻声说,他和两个伙伴径直向5号车厢门口走去。 车厢超员,但并不严重。车启动了,车厢中,有一个来回走了两趟的“小个子”,一直在三人的视线控制之内。 这“小个子"20岁左右,没拿东西。当“小个子”从7号车厢向6号车厢走过来的时候,站在6号车厢的李永江向7号车厢一张望,田玉军会意。“小个子”从李永江面前经过,走到车厢中间,将一个趴在茶桌上睡觉的女旅客的小坤包迅即揣进怀里,然后向5号车厢走去。李永江和小田紧跟着贴了上去。管庆丰已从5号车厢走来,将6号车厢的门把住。“小个子”走到6号车厢门口,正要让小管让路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张口,便被李永江一个锁喉动作按倒在地。“你们抓我干啥?”“小个子”操着四川口音高声喊叫。小管迅即将那包掏了出来。小田将那被盗的女旅客叫起,一同找到乘警。他们向乘警出示了铁道部公安局开具的特别通行证后,将那贼和失主交给了乘警。此时,正是凌晨l时50分,他们上车才20分钟。 2月2日,郑州车站。20点20分由郑州开往合肥的574次客车开始检票。李永江让小田从5号车门上车,他和小管跟着4个旅客上了6号车厢。那4个旅客上车后,3人迅速向7号车厢走去,一个穿着灰色夹克衫的人回身向5号车厢走去。“灰夹克”站在5号和6号车厢连接处,向5号车厢里张望,似乎是在找人。稍许,“灰夹克”便向车厢里走去。走过3排座位,“灰夹克”从一件挂在衣帽钩上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沓钱,迅速塞进自己的裤袋里,又接着向前走。正当“灰夹克”将从一个安徽旅客衣袋里掏出的一张车票和两个信封再往裤袋里塞的时候,“咔”地一声,手腕被闪亮的手铐扣上了。 李永江和小管跟随那3个旅客从6号车厢上车后,经过7号车厢,来到8号车厢。那3个旅客掏了几个人,没有收获。由于开车时间就要到了,那3个人下了车,向站台外走去。这时候,两个人突然被扑倒在地,一个人打了一个趔趄,也跌倒在地。当3人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有两个人已被扣上了手铐。李永江左手拽着那个被扣上手铐的人,右手从那个没有扣上的人身上拽出了一副手铐。 “你们抓我干什么?” “你带扣子干什么?” “我是治安员,你们是干什么的?” “你别管干什么的,正好少副扣子,先把你自己扣上再说。” 4个贼被送到了车站派出所。派出所的同志搞不明白,就开车前那么一会儿工夫,这几个“神秘客”怎么就把连他们都没有抓到的这伙贼识别出来并抓获的呢? 李永江告诉他们:“三天前,我经过郑州车站时,在站台上就见过这4个人,只不过当时没有时间抓,让他们在外边多呆了两天。” “站台上那么多人,你怎么就能认出这几个人,还能记住呢?”一个青年警察问。 “我们是铁道部特别行动队的,这是队长李永江。” “啊?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反扒神探?” “是。” 那青年警察睁大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2月4日凌晨1时10分,在岳阳车站,李永江和小田从8号车门、小管从9号车门上了315次旅客列车。李永江一上车,心里便有了数:在上车的15个人中,除他们3人外,只有7人是真正的旅客,剩下的5人,就是一伙扒手。那5个人上车之后,分两伙去了两节车厢,不一会儿,又回来了。由于那伙人没有分开,李永江觉得他们3人可集中跟踪,只是让小管稍稍拉开一点距离。那伙人中有一个人见李永江和小田手里没拿什么东西,还跟在他们的后面,便用警觉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因为在通常的情况下,手里不拿东西的有两种人:一种可能是便衣警察,一种可能也是干扒窃的。 “这疙瘩地皮松,就是比咱那疙瘩天热。”李永江对小田说着,还用眼瞥了一下旁边一个人的上衣口袋。东北口音的行话和那“专业”的一瞥,让那人认定李永江和小田也是吃那碗饭的,便不再理会他们。直到最后一节车厢,那伙人接连掏了几个旅客,都没有大的收获,就又折了回来。 走过两节车厢,5个人中的一个人用刀片割一个坐在座位上睡觉的旅客的羊毛衫,其他4个人作掩护。那伙人得手之后,又来到另一节车厢。李永江和小田快步赶上,在那伙人选定的作案对象附近站住了。这时,那伙人中又有两个人注意上他们。李永江发觉后,不慌不忙地转过身,一只手去拿小桌子上一个装有大半杯热水的杯子,另一只手又做了一个“专业动作”,并冲着那两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两人一个嘴巴微微一撇,另一个还冲李永江笑了笑。当那两个人刚刚放松的时候,只听“哗”地一声,李永江将那大半杯热水泼向了他们。几乎就在同时,小田和小管冲了上来,铐住了两个人,并同李永江一起,将剩余的3个人压倒在地。 2月5日凌晨3时,李永江、小田和小管在衡阳车站分别登上了由西安开往南京的316次旅客列车。李永江从13车上车之后,便发现车厢连接处的情况不对头。他用目光一扫,便在十几个旅客中,筛出6个“特别旅客”,4个坐着,两个身材瘦小的站着。 开车后不久,两个站着的开始往12车厢挤,由于人太多,一时没有挤过去。李永江想,这个地方条件很有利,可以“一勺烩”他们,一定不能让他们分开。于是,他利用自己身材瘦高的优势,挤到那两个人的前头。之后,便装着挤不动了停了下来。那两个人看有人已经挤了过去,便想也跟着往前挤。可前边的人不动,便有些着急,还是用力往前挤。 这时,李永江向车厢里边张望一下,发现小田从12车厢走了过来,便转过身来,作出要往回挤的样子。他身后的那两个人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堵着他不让他过来。可是,没一会儿,那两个人却又奇怪地转过身去,和李永江一起拼命地往回挤。 原来,李永江用手给正在他身后往前挤的那个人,做了一个其他人看不见的手语,告诉那人:都是吃这碗饭的,前面发现便衣,赶快躲开。 那两个人挤回门道,向另外4个人身边挤了挤,便若无其事地坐下了。 这时,还有半个多小时车就到长沙站了。这些扒手必须在到站前解决掉,否则,长沙站再上旅客,就不好抓了。小田和小管没见李永江过来,就猜测那里一定有大鱼,便各自带着一个被扣着的扒手,往13车厢挤。 两人来到李永江跟前,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将两个扒手推到那6个坐着的扒手前面。这8个扒手本来是一伙的,可这时却装作不认识。李永江见时机成熟,便向小田和小管使了一个眼神,于是,3人一起用力,将那两个人扑倒在那堆扒手的身上。同时,3人又一齐出手,将那6个扒手全部抓获。 稍后,列车广播室传来了广播员的声音:“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现在列车上抓获了8名扒手,有被扒窃的旅客,请到13车厢,请到13车厢……”不一会儿,12名被扒窃者来到13车厢。于是,李永江和小田、小管带着20人的“队伍”,穿过7个车厢,向餐车进发。旅客们看到李永江几个人汗流浃背,衬衫都湿透了,纷纷感激地递过矿泉水、可口可乐来。 2月7日早5时15分,李永江等3人来到广州车站,只见广场上、候车室里、售票大厅里,到处都是拥挤不堪的人群。3人在站内外转了一圈之后,便来到了售票厅。 李永江向大厅内扫视一圈后,便径直向9号售票窗口走去。李永江来到9号售票口前,刚刚站定,便听一个穿夹克衫的人高声喊叫:“你抓我干什么?”随着喊叫声,那扒手手中的4张50元面值的纸币也落到了地上。 李永江再次来到售票大厅,又瞄上了一个左手拿着几张钞票欲往前挤,佯装买票的50多岁的女人。李永江用自己拿手的“贴身法”迅速靠了过去,一把抓住那女人的右手。他转身对旁边一个军人说:“你看看你丢钱没有?”那军人摸一摸衣袋,说:“丢了。兜里就一百元钱。”李永江稍稍一用力,一张被握皱了的一百元票子掉到了地上。 上午,他们在广州站抓了4个扒手。下午,他们在站前广场转了一圈之后,选定了一座过街桥停了下来。李永江和小管坐在桥一侧的台阶上,小田坐在他俩对面。不一会儿,从桥下走上来一个人,踢了小田旁边一个人一脚,操着东北口音说:“借点钱。” “没有。”那人说着,转身走了。 “滚!”那东北人说。那东北人走到小田身边,问:“上哪儿去?” “等人。”小田说。 “给我10元钱买盒烟。” “没钱。钱都在一块来的那人那儿。”小田说,“听口音,你是东北人,哪儿的?” “别管哪儿的,你给我10元钱,不给我让他们抢你。” “别抢,钱真的没在我身上。” “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我翻翻,看有没有。”小田一边说,一边往离他不远的一个歇息的旅客靠过去。因为他看到,桥下面有6个他已断定不是善者的人向那旅客靠过来。当小田离那旅客还有一米左右的时候,从桥下上来的6个人突然一拥而上,将那旅客打倒在地,开始抢劫。 然而,局势瞬间却突然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把打劫者搞懵了,只听“咔”、“咔”、“咔”,3个打劫者的手腕被不知从哪儿来的3个人给铐上了,另一个打劫者被打倒在地,其余两个夺路而逃…… 2月8日晚,广州某饭店。广州铁路公安局局长举行宴会,专门答谢到这里汇合的铁道部特别行动队的反扒勇士们。局长高举酒杯,感激和敬佩之情溢于言表:“反扒神探李永江的威名早有耳闻,今日亲眼所见,真是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2月9日11时30分,特别行动队一行完成使命,乘上广州至北京的K30次旅客列车,回京复命。在返京途经郴州站和长沙站的时候,李永江和两名同伴又在站台上顺手牵羊抓获了3个扒手,为他们的特别行动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在10天时间里,特别行动队的3个行动小组共抓获66个扒手,其中李永江和田玉军、管庆丰特别行动组就抓获了37人。剿灭“东北贼帮” 2003年8月下旬的一天,哈尔滨铁路公安局接到铁道部签发的一道密令:“近期‘东北贼帮’在胶东线旅客列车上活动猖獗,重点段在烟台、潍坊、淄博一带,请你局组织反扒力量秘密前往打击。” 哈尔滨铁路公安局立即调集了17名反扒精英,由副局长李永江带领,赶赴烟台。经过侦查得知,这个贼帮的头目叫杨菊文,绰号“大五能子”,黑龙江省伊春市人,因其贼技高超,声威显赫,令很多江湖老贼折服,拜在他的脚下,组成团伙,活动在黑龙江省东北部的佳木斯、伊春、南岔、鹤岗一带。近些年来,山东半岛经济崛起,他们便移师南下,在这里的列车、海船和商埠疯狂作案。这伙贼都是老手,作案手段隐蔽,行踪诡秘,多次从抓捕他们的警察眼皮底下溜掉。 擒贼先擒王。李永江把工作目标锁定在杨菊文身上。8月31日,李永江获得情报,已回伊春的杨菊文将潜回淄博。李永江立即率三个小分队分三路赴烟台、淄博和济南。9月3日凌晨3时许,从一列到达淄博车站的列车上,下来两个摇了摇头,问那贼有没有去北京的车票,那贼说没有。李永江见那贼左手还拿着几张车票,便说:“那几张是到哪儿的?卖不卖?”那贼说是到天津的,刚买的,不卖。 李永江弄清了仨贼的车次后,便与几名侦查员会合,部署任务。侦查员对李永江说:“你真够大胆的,不怕暴露吗?”李永江说:“我掌握了他们的犯罪心理。虽然我也是东北人,但他们万万不会想到是一路跟踪来抓他们的。再说我把他领到灯光不好的角落,尽量避免给他正脸,所以他很难认出来。” 22时许,3人又换了装扮,分头上了烟台开往北京的3节快车卧铺车厢。5日凌晨2时许,3个上车后倒头就睡的人,不约而同地东北大汉,其中一人就是从佳木斯转道而来的“大五能子”杨菊文。第二天上午10时,两人乘汽车来到烟台,住进某招待所。大约半小时后,又一男子进入两人的房间。当天下午,三人换了装扮到烟台站买了3张火车票。 必须马上弄清三人买的是哪次车的票,可是怎样才能弄清呢?李永江想着,就把一个贼拉到一个灯光较暗的角落,搭上了话。几个侦查员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很多东北的贼都认识李永江,一路跟踪还时刻保持一定的距离,他们担心一旦被贼察觉,就会前功尽弃,可这会儿他竟送上门去了。 原来,这个贼手里拿着一张车票,要转卖。李永江见机会来了,便立即上前搭话要买。李永江看那张车票是烟台至淄博的,便从铺上起来,开始寻找目标并实施作案。这一切都在侦查员的掌控之中。 仨贼共作案6起,但他们都没有抓捕,这又是李永江的大胆决策――避免因单独抓捕打草惊蛇而使其他贼逃脱。列车快到达淄博站时,仨贼开始向15号车厢聚拢。李永江猜测他们要提前下车,于是,立即向其他三名刑警发出信号。4人汇合15号车厢后,仨贼有所发觉,企图逃跑。 这时,李永江第一个向贼首“大五能子”冲了过去,紧接着一个麻利动作,将其按倒扣上手拷并扣在自己的手腕上。另外一贼也随后被抓获。第三个贼见势不好,立即向车厢一头跑去,刚跑出车厢连接处,便被抓获。原来这贼就是团伙中的二号人物、南岔籍的老贼尚晨。餐车上,从仨贼身上搜出现金2.3万元、手机和作案用的刀片。随后,又从列车一角落找到现金1万元。 列车到达天津西站,李永江和战友们带着“战利品”下车。铁道部公安局局长姜战林专程从北京赶来,欢迎他们凯旋。姜局长对他们在10天之内就将“东北贼帮”的两个贼首抓获的战绩给予高度赞扬,并亲自向哈尔滨、济南、北京三个铁路公安局发出命令,立即组成联合专案组,抓捕“东北贼帮”余孽。 在杨菊文、尚晨落网后不久,“东北贼帮”群龙无首,顿时乱了阵营,四处逃窜。虽然抓捕难度增大,但经过联合专案组两个多月的艰苦努力、协同作战,“东北贼帮”的20余名成员全部被抓获。这个在东北和胶东半岛作恶多年的社会毒瘤,终于被割除。 拿下全国第一案 2004年6月16日,深圳至汉口的T68次旅客列车上,蔡某旅行箱中的3140克铂金、钯金饰品被盗,总价值80余万元。这起建国以来最大的旅客列车盗窃案,引起铁道部公安局领导高度重视。公安部门立即将此案挂牌督办,可是几个月过去了,破案工作依然没有什么进展。 2005年1月6日,鸡年春节前夕,时任铁道部公安局局长助理的李永江来到兰州召开春运期间反扒工作片会。8日晚间,兰州铁路局公安处处长到宾馆找到了李永江,说他们刚刚抓住一个偷了一旅客3000元的东北扒手,那扒手非常顽固,想请他帮帮忙。李永江简单听了案情及审讯情况后,便来了兴趣,说:“看来我要会会这个东北老乡了。” 审讯室里,李永江第一眼就断定,这是个老贼。 “你是哪来的?”李永江问。 “辽宁。”老贼连头都不抬。 “你叫什么名字?” “×××。”老贼还是连头都不抬一下。 “×××、×××你认识吗?”李永江问了两个辽宁老贼的名字。 老贼一听,立刻抬起头来,瞪着疑惑的眼睛,说:“认、认识。” “你还有没有案子?” “没有,就这一回。” “你知道他是谁吗?”处长指着李永江,问老贼。 老贼抬起头来,眨眨眼,摇摇头,说:“不、不知道。” “他就是李永江。” 老贼一听,汗就冒出来了。他交代他叫王宝祥,他干的最大的案子是2004年12月19日在兰州到西安的列车上,由于长武望风,他盗得1.3万元。 “王宝祥,我早有耳闻。你说的那起案子不对。你想想,一万多元钱值得我飞过来吗?” 王宝祥只好从实招供,那起全国最大的“6・16”7公斤金饰品被盗案,就是他带人干的。 兰州铁路警方立即派人赶赴老贼老家,将赃物全部从地下挖了出来。5天后,他的同伙于长武在兰州车站落网。 根据两人供认,这个由40多名技术高超的顶尖大盗组成的团伙,长期活动在旅客列车上,甚为嚣张,低于千元的都不肯出手,专干大活。 铁道部公安局立即在兰州、武汉、沈阳、哈尔滨等五个铁路局成立专案组,调集400多精兵强将,进行追捕。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40余名团伙成员先后落网。这个团伙的几名主要干将盗窃数额都在百万上下,团伙共作案200余起,总额达500多万元。 2007年的“春运”,铁路运输创1. 44亿人次的历史新高,仅到“珠三角”打工的农民,就有3000万人乘火车回家过年。为此,仅广州铁路局就加开了1480次民工专列,运送民工返乡。 “春运”时期,扒手的疯狂猖獗程度,也创“历史新高”。面对挑战,铁道部公安局未雨绸缪,于节前半个月就将全国铁路战线50名反扒精英密召进京,分赴全国各地,同400余名反扒铁警组成100多个反扒小分队,在全国各铁路线上,悄无声息地掀起一场空前的代号为“铁鹰”的风暴。 “铁鹰”行动前线总指挥的重任,落在了已调任广州铁路公安局政委的李永江身上。 “春运”第一天,4列待发的民工专列静静地停在广州车站。按照李永江事先的部署,广铁公安处20多名巡警,重点目标就锁定在5点20分第一列开往北京的L318次专列上。巡警密巡中发现,停在一号站台的L318次专列的末端,有几个没有背行李的黑影出没。这时,还没到上车时间,他们应不会是正常的旅客。李永江断定,这次车应该被扒手盯上了。他立即兵分三路,一组埋伏在列车的背后,另一组装扮成旅客检票进站上车,第三组在站台上布控。 扒手们果然上了这趟车。由于是“春运”第一天,又是第一趟车,人特别多。一个扒手上车后,很快就偷了一个旅客,然后挤下车。接着,又有3个扒手得手下车。下车的4个扒手都朝着车尾方向狂奔。企图逃跑,被埋伏在各个角落的小分队队员抓获。此时,已是5点10分,距开车时间还有10分钟,时间紧迫。为了在开车前找到失主,李永江亲自来到车上,率人找到了6个失主并做了笔录。 当他们刚刚迈下车门,列车一声长鸣,似乎在向“铁鹰”致敬,驶离了广州站。 据扒手交代,他们是“桂阳帮”的。根据扒手提供的信息,李永江立即带人赶到广州市内某宾馆,将还没来得及“上岗”的同伙5男3女悉数抓获。 李永江刚回到广州,就接到总指挥部消息:浙江金华站发现一条“大鱼”。李永江立即赶赴金华。经过近一周时间的调查,他发现,来自湖南省桂阳县的20余名扒手分成3人一组,作案时,两人将受害者夹在中间,一人强行搜身,跟抢钱一样。 李永江震怒了,经过严密部署,他和“铁鹰”小分队队员装扮成旅客,立即进入角色。当天下午3时,一队员报告:发现目标。 李永江立即赶赴前线。可是过了一会儿,目标不但没有作案,一番交头接耳之后,迅即逃离了车站。有队员沉不住气了,担心一个多星期的工作前功尽弃。李永江经过反复思索,觉得走漏风声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的到来,连金华铁路警方都不知道,一定是另有原因。他要队员们沉住气,加强对团伙的监控,扒手是不会轻易收手的。原来,当地铁路警方当天也搞了一次打击行动,惊动了扒手。 果然,仅隔一天,李永江获得情报:部分团伙成员又出动了,很可能乘由温州开往汉口的1586次快车作案。李永江立即带领小分队赶到丽水提前上车。下午3时,车到金华,扒手果然陆续上车,疯狂作案。然而,早已是囊中之物的7名扒手,不到一个小时,便被悉数收入网中。李永江立即调集200多名侦查员乘胜追捕,在金华等地抓获了62人。长期猖狂活动于金华车站的“桂阳帮”终于彻底覆灭。 这个作恶多年的“桂阳帮”,本想在“春运”大捞一把,没想到“春运”第一天就栽在了“铁鹰”的手里。 “脚印女侠”董艳珍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董艳珍当即说出他的左脚鞋底有一颗图钉,犯罪嫌疑人抬脚一看,便垂下了头。 1972年6月,董艳珍出生于内蒙古翁牛特旗山咀子乡南梁子村。 她的曾祖父董长存曾是民国年间有名的“追踪神探”。董长存自幼学武,练就了一身好功夫。但为了养家糊口,他只好给地主家看林守粮,由于经常发生盗林偷粮的事,董长存常常要顺着脚印追踪丢失的粮食,时间长了,他发现每个人走路的形态各有不同,留下的脚印也各有特点,以此为根据,他琢磨出了一套追踪小偷的办法。这就是董家的独门绝学――步法追踪。 因为继承了这门祖传绝活,董艳珍的爷爷董世玉也成了远近闻名的“足迹神探”。 小时候,董艳珍经常看到公安局刑警队的挎斗摩托车把爷爷接走。她非常羡慕,进而对爷爷的“步法追踪”产生了兴趣。但董世玉却不肯教孙女,一是董家这门绝活传男不传女,二是这项工作有一定的风险。因为董世玉下班时,经常有小偷躲在暗处拿砖头砸他,所以他不想让孙女从事这项有危险的工作。 董世玉不教,董艳珍就偷偷地揣摩。有一次放学后,妈妈让她把毛驴赶到后山去吃会儿草。可天都黑透了,妈妈却不见董艳珍的身影,只看到毛驴自己跑回了家。父母赶忙跑出去寻找,走出村头,却看到董艳珍一瘸一拐地从远处走过来,浑身沾满了泥土,鞋子也丢了一只。 在妈妈的逼问下,董艳珍才不情愿地说出原委:在放驴的过程中,她想观察一下毛驴蹄印在负重和不负重时的区别,就自己爬上驴背做实验,哪知毛驴一撒欢就把她给甩了下来。 听了董艳珍的叙说,妈妈心疼地责怪她不该这样冒失。第二天,董世玉回到家里,小艳珍便给他讲起了昨天骑毛驴做实验的发现:毛驴负重时踩下的蹄印左右间隙宽,前后间隔短;不负重的蹄印左右间隙窄,前后间隔长。董世玉听后,抚摸着孙女的头,赞许地说:“爷爷本不想让你学这些东西,不过你还真是块好料儿,从现在开始,我收下你这个小徒弟了,将来你会比爷爷还厉害!”董艳珍听后,高兴得蹦了起来。 就这样,董世玉再去现场时,挎斗摩托车里便多了个小人儿。他悉心地把经验和技术都传授给了孙女,董艳珍也学得非常用心。 1988年夏天,内蒙赤峰市广德公镇王家村发生了一起纵火案,新收的谷子被烧毁了2500余公斤。当时,董世玉刚做了手术不能活动,就向来接他的刑侦人员推荐了放假在家的孙女。 16岁的董艳珍第一次单独去现场,既兴奋又有些忐忑。因距案发时过去了三天,纵火现场已被破坏。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观察后,她在距火场十几米的外围发现了两枚大头鞋的足迹,认定这是犯罪嫌疑人的脚印,一番观察比对后,她推测此人身高1. 82米,男性,身体微驼,年龄在45岁左右,并且足迹是在扭动身体扔东西时留下的,她判断犯罪嫌疑人是站在此处把装有汽油的容器点燃后扔向谷垛的。 民警对董艳珍的判断将信将疑,当他们在火场残余的灰烬里找到两个被大火烧焦了的酒瓶子时,便一下子对董艳珍钦佩起来。董艳珍在不远处又发现嫌疑人逃跑时留下的十几枚足迹,顺此足迹追踪,在村外绕了四五里地追至嫌疑人李某家中。民警在其家搜出了一双翻毛大头鞋。 警方看到李某身高1. 80米左右、背微驼,一问年龄正好45岁,和刚才董艳珍在现场分析的情况一点不差。民警们这才对眼前这个小丫头心服口服。而初战告捷的董艳珍也立下了将来当一名警察,为老百姓除害的志向。 1990年7月,董艳珍高考失利,她报考公安院校的愿望落了空。两年后,她与梧桐花镇铅锌矿厂青年李金成结了婚。 婚后,小两口又有了一个女儿,虽说家里的日子过得并不富裕,但一家三口倒很开心。丈夫在矿厂上班,为了贴补家用,董艳珍就在矿区开了个百货店。开业仅一个月,她的百货店便失了窃,店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几百块钱和十几条烟都不见了,董艳珍决心弄个水落石出。 董艳珍细心察看了现场,她在窗台下面发现了几个旅游鞋印,根据鞋印她判断出:犯罪嫌疑人身高1. 67米左右,17岁上下,体态偏瘦。可是小卖部门口的路面已被来来往往的足迹踏乱,要想从这些杂乱的脚印中找出嫌疑人的足迹非常困难。 董艳珍没有灰心,开始了更仔细的观察。她发现这两枚足迹中,左足迹前掌内侧有一个圆形小点,而右足迹前掌内侧却没有,这是什么东西呢?她又仔细勘察现场,发现被撕开的纱窗掉了3枚图钉,而在地上只找到了两枚,她眼前一亮:另一枚图钉一定是钉在了嫌疑人的鞋底上,窗下左足迹前掌内侧的那个小圆点就是那枚图钉。 董艳珍根据鞋印的这个特征,追到了平安村一家农户门前,她暗暗记下了方位,就去矿区派出所报了案。民警找到了嫌疑人马某,起初马某百般抵赖,董艳珍当即说出他的左脚鞋底有一颗图钉,马某抬脚看自己的鞋底,发现前掌内侧果然有一颗图钉。铁证面前,他垂下了脑袋。马某老老实实地交待了偷盗的过程,并检举出其他十几个同伙。原来这竟是一个隐藏多年的盗窃团伙,他们一直在矿区隐形作案,几年来从未出过事,没想到这回却撞到“女神探”手里。 这伙盗窃团伙的落网,让董艳珍的名字一下在矿区传开了。这以后,远近的乡镇谁家一发生案情都来请董艳珍出现场,不管路途多远,董艳珍从不推辞。 董艳珍指着纵火嫌疑人换过的棉皮鞋说:“你的鞋虽然换了,可你的脚换不掉。” 一天,翁牛特旗太平庄李有财的老母亲来找董艳珍,哭诉她家的毛驴昨晚被偷走了,央求董艳珍一定要帮她找回来。由于家人的反对和阻止,她当时没能去现场,望着老人失望的神情,董艳珍心里很是不忍。 等老太太走后,她趁家人不注意还是偷偷地跑去了太平庄。董艳珍来到现场后,在驴圈里没有找到脚印,只在失主的窗下发现了两枚模糊的足迹。她分析此人为男性,身高1. 71米,年龄在40岁左右,大O字形腿:再根据现场没有出去的足迹,只有驴蹄印,她判断嫌疑人是骑着毛驴逃离的。 董艳珍顺着驴蹄印追出村外,驴蹄印上了一条沙石路,由于路上过往车辆太多,压失了追踪痕迹,她没能追下去。 当时,老太太家很穷,唯一值钱的就是这头毛驴了,老人哭着告诉董艳珍:她家的毛驴颜色是黑的,臀部有拳头大的一块地方没毛,那是过年时因放爆竹不小心烧掉的。老人请董艳珍千万要帮她找回来。 董艳珍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嫌疑人的足迹步法特征,含泪离开了老人的家。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这天,董艳珍抱着孩子去集市上赶集,当她买完东西时无意间一回头,看见一个卖肉的大胡子男人从商店里出来,望着这人的背影,董艳珍的脑海里一下闪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形:这个人的行走姿势和步法特征不就是一个月前偷老太太家毛驴的那个人吗! 为了稳妥起见,她把孩子交给一个熟悉的婶子照看,自己来到肉摊前,问那人卖的是什么肉。那人以为她要买肉,便说是驴肉,新杀的,还有驴皮呢。 董艳珍蹲下来仔细翻看驴皮,见驴毛是黑色的,臀部果然有一块拳头大小的地方没毛。 董艳珍假装和那人讨价还价,套出了那人的姓名住址后,拎起驴皮就走,男人见状忙追过来要钱。董艳珍说:“你去找太平庄李有财的老母亲要钱吧。” 那人听后一下愣在了那里。 随即,他凶狠地告诫董艳珍少管闲事,小心今后没好日子过! 旁边有好心人偷偷告诉董艳珍,说这人是镇上有名的七爷,平时欺行霸市,他宰杀的牲畜都不是好道来的,这谁都知道,可谁也不敢惹他。 可董艳珍还是坚决把驴皮送到了当地派出所,并报了案。 那男人见没有吓住董艳珍,就软了下来,主动到派出所投案自首,并赔偿了老人的损失。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透,他把毛驴偷回去后怕有人去集市上找,故意拖了一个月才杀驴卖肉的,可她是怎么认出来的呢? 这年正月初九,董艳珍早晨起来刚推开门,就看见一个50多岁的老汉蹲在一辆牛车旁,一身灰土,脸上挂满了冰霜,等在门外。董艳珍忙把他让进屋,倒了杯开水让他慢慢说。原来,老汉是三十公里外李家沟村的村长,村里这几年一到正月就被“火烧连营”。各家各户储存的柴火都被烧没了,搞得大冬天里村民们满山扒柴。他们对放火烧柴的人恨得要死,可每年都因为火场被救火人破坏而找不到坏人的踪迹,这次村里的柴草又被点着,因为夜里风大,几乎把全村的柴都烧光了。报案后派出所已经把现场围了起来,大伙特意老村长赶车来请董艳珍。 董艳珍赶到现场后,问清当晚的方向,确定了起火点,便在起火点十几米处的外围现场圈踪迹。终于,她发现两枚可疑足迹。她分析此人为男性,32岁左右,身高1. 74米,体态中等,内八字步。接着,她再向外圈踪,又发现了嫌疑人逃跑时留下的足迹,她利用倒追法追出村外,看到足迹拐进了荒地。顺着嫌疑人留下的断断续续的足迹,董艳珍和派出所的两名警察一直追出20余里,脚印进入一个叫王家坳的村中,足迹在村里绕了5圈,既没有进院,也没有出村,怎么也追不下去。 董艳珍找来这个村的村长问清了村子的几个出口,终于在村口外围一公里处又发现了嫌疑人的足迹,可足迹在村外绕了一圈又从另一条路返回到了李家村沟。董艳珍从上午一直追到傍晚,往返了40余里,等追回到李家村时,她的耳朵都冻破了,眼皮和脸都冻肿了。看她这样辛苦,老村长很是感动,忙把自己的狗皮帽子戴在了她的头上。 第二天一早,她让村长把村中20至40岁的男性青年都找出来。她在外面扫出一块空地来,每人走上两个来回,让她辨认脚印。一直排查了三天,前后排查了165人,也没有和嫌疑人足迹特征相符的人。派出所的干警有些不相信,怀疑董艳珍真的有那么神,165人中都没有嫌疑人,是不是看错脚印了? 有的警察就故意把看过的人又领来重走一遍,让董艳珍看,董艳珍马上从脚印上认出:这个人已经看过了,不是。还有两个警察做了个假现场,故意踩了两趟脚印,说是又找来的村民踩的,让她来辨认。董艳珍勘察后当即说出这两人的年龄、身高和步法特征,并指出是哪两个警察的足迹。这两个警察当即红了脸,其他警察都悄悄竖起了大拇指,服了。 这时,一个穿着鲜亮的年轻人骑着摩托车驶了过来,当年轻人下车后向这边走来时,董艳珍马上指出就是这个年轻人放的火。警察把那个年轻人叫了过来,一对脚印,发现年轻人穿的是一双棉皮鞋,而现场留下的却是旅游鞋的脚印,对不上。董艳珍又让那个年轻人走了两趟,确定了就是他。 年轻人开始不承认,董艳珍说:“你的鞋虽然换了,可你的脚换不掉,你的步法特征、鞋的磨损程度和方式与现场留下的足迹是一致的。”那个年轻人最后只好承认,是他放的火。年轻人叫李耳,今年31岁,身高1.73米,体态中等,内八字步。他和村长家积怨多年,作案后他送媳妇回娘家刚回来,是来看热闹的。他本以为把作案的旅游鞋烧掉就没事了,没想到还是被董艳珍一眼认了出来。 案子破后,村民们拍手称快,老村长把500块钱塞给董艳珍,她说什么也不肯收。村民们很感动,自发地请了个戏班子,热热闹闹地请董艳珍看了三天大戏。 有了理论知识作基础,董艳珍如虎添翼,破起案来更加得心应手 1998年,董艳珍被梧桐花铅锌矿公安处聘为技术员,距她当一名真正警察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两年后,中国刑警学院足迹学专家吴旭芒在内蒙办案期间,听说了董艳珍的事情,通过一番了解,对她的“步法追踪”大加赞赏,但他认为董家祖传的追踪术如果没有科学理论的指导很难向前发展,就建议她去中国刑警学院学习痕迹检验,他帮助促成此事。 能进入刑侦界最高学府深造是董艳珍梦寐以求的机会,可当她听说进修需要4000元学费时,又发了愁,她最担心的是公婆和丈夫不支持她。果然,当董艳珍提出想到刑警学院读书的想法时,遭到了家人的一致反对。 没有钱,董艳珍决定自己挣。好不容易攒下了近3000元钱,上天又给她制造了难题,就在她满怀憧憬时,妈妈罹患重病住了院,董艳珍把攒下的钱都给母亲缴了医药费。半年后,妈妈还是离开了人世。 这时,中国刑警学院给董艳珍寄来了入学通知书:2001年8月底正式开学。 董艳珍身上已经没有钱了。那几天,她焦急得夜不能寐,头发脱落得厉害。 一向不愿求人的董艳珍鼓足勇气向矿财务处借到了上学的费用,去报到前,她悄悄到学校看了看女儿,就踏上了去沈阳的列车。缴完各种费用后,董艳珍手里仅剩下200元钱,连一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够,她每天都得精打细算,每顿饭只能买一个馒头半份菜,花费不能超过15元钱。 即便这样,董艳珍还是觉得钱花得太快。食堂开饭时,她只好一个人躲到宿舍煮挂面,挂面里放几棵在学校外面菜场买来的青菜。挂面不顶饥,两节课没上完,她的肚子便会“咕咕”叫个不停,让她在同学面前很难堪。 一次,吴旭芒老师来看她,觉察到了董艳珍生活上的窘迫,坚持塞给了她200元钱。过后,吴老师还给董艳珍联系了两份钟点工。这样,她一边打工,一边刻苦学习。 2002年7月,一年的课程结束了,董艳珍的功课门门都是优秀,她顺利获得中国刑警学院颁发的大专毕业文凭。在求学期间,她还在《人民公安报》上发表了《步伐特征在侦查破案中的应用》、《运用步伐追踪勘察外围现场》等实用性很强的技术论文。有了理论知识作基础,董艳珍破起案来更加得心应手。 吉林省长岭县公安局被董艳珍的传奇经历所吸引,邀请她担任刑警中队技术员。 来到长岭后,董艳珍全身心投入到了紧张的破案之中,有时一天要连续跑多个现场,她精确的判断让警方节省了很多宝贵时间。 2006年3月,长岭警方接到报案,该县网通公司设在流水镇爱莲花村一带价值3万多元的通信光缆线被盗。董艳珍到达现场后,很快确定了两名嫌疑人的足迹,并推断两名案犯为男性,一个32岁左右,身高1. 68米,脚穿黄胶鞋,体态中等;另一个身高1. 72米,体态稍胖,30岁左右,脚穿旅游鞋。根据这些线索,警方3天后抓获了两名犯罪嫌疑人。两人不但同村,还是表兄弟,外形身高与董艳珍的分析完全吻合。 董艳珍的名气越来越大,外省警方有疑难案件时,也向她求助。 2006年12月18日上午,山东省莱芜市钢城区颜庄镇一个独居老太太被杀,、经过现场勘察:尸体旁有两枚完整的带血足迹,未发现其它有价值的物证。由于现场可利用的线索太少,警方列入排查范围的有一万多人,还有很多外出打工的流动人口,一时很难全部找回,工作难度相当大。 就在警方准备对列入嫌疑范围的这一万多人进行逐一排查的时候,颜庄镇派出所所长李群策忽然想起被誉为“民间女神探”的董艳珍,急忙向长岭县警方发出了求助请求。 12月23日下午,董艳珍来到达莱芜市钢城分局,她对现场留下的足印进行了比对分析,十分钟后得出了结论:犯罪嫌疑人为男性,身高1. 72米左右,年龄在35岁上下,中等体态,小内八字步,左肩比右肩高,右脚踝骨外翻,行走时身体微前倾。 莱芜警方对董艳珍的判断半信半疑:十分钟刻画一个犯罪嫌疑人,这也太神了吧?这个结论可靠吗? 警方还是按照董艳珍刻画的犯罪嫌疑人进行了排查,范围缩小了近百倍。三天后,一个叫孙勇的年轻人进入了警方视线,并被锁定为嫌疑人。董艳珍提供的技术分析让警方破案提前了一个月,节省了大量警力和物力。 此后,董艳珍先后受邀到陕西、安徽、河南、四川等省进行协助破案,她被人们誉为“脚印女侠”。而伴随着她声名鹊起的却是生活的持续窘迫:在长岭,作为不在编的技术员,董艳珍每个月只能拿500元工资,这些钱除去生活费以后,就所剩无几了。 因为董艳珍在工作上的出色成绩,领导特地为她的编制打了报告,可由于种种原因,她依然是一位编外警察。 2007年5月,董艳珍又被邀请到吉林省扶余县公安局做起了技术员。 由于董艳珍在步法追踪领域的特殊才能,2009年3月,董艳珍被吉林省公安高等专科学校聘为客座教授。从一个农家女子到高等院校的客座教授,董艳珍用她自己的努力创造了又一个人生传奇。 如今的董艳珍依然奔波在协警破案的道路上,这个执著的女子心中有两个最大的梦想:一个是把足迹追踪这门绝技传下去,让它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继续大放异彩:另一个梦就是成为一名真正的警察。 “痕迹专家”陈建华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周总理正在人民大会堂 举行宴会,一枚子弹突然击碎 了二楼的窗玻璃 1958年9月,18岁的陈建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西安交大应用力学专业后,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今后的人生会与侦查破案联系在一起。 陈建华是西安交大应用力学的第一届毕业生。当时,这个专业在国内可谓是尖端专业。1962年大学毕业后,他的许多同学相继被分配到高校或中央直属机关工作,而他作为特殊人才被分配到北京市公安局从事刑事技术研究工作。最初,陈建华有些不理解,事后才知道,他的从警与当时国际政治背景有关。 六十年代初,中印关系一度紧张,边境摩擦不断。有一次,印度驻中国大使馆窗户上的一块玻璃被不明物体击碎。事件发生后,引起了中印两国有关方面的高度重视。打碎玻璃的是子弹还是外来高速投掷物?虽然排除了“故意枪击”,但始终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 当时,对击碎玻璃的痕迹勘验在世界刑侦领域还是空白。为了填补这个空白,北京市公安局决定引进一位应用力学人才。于是,从1963年开始,年轻的陈建华就肩负这样一个重大使命,开始了他的痕迹探索之路。 当时,北京市公安局的领导人非常重视这一科研项目的开发和研究,特批建了一个玻璃痕迹鉴定实验室。 所谓实验室,不过是清河法医中心院子里的几间简陋平房和一个25平米的室内靶场。为了搞清子弹远距离穿透玻璃瞬间留下的不同痕迹,陈建华想尽了一切办法。每天,他都要用不同型号的枪以及弹弓、石头击碎不同厚度的玻璃,然后在显微镜下观察分析、拍照子弹洞穿玻璃瞬间的纹路及形态。这样枯燥的实验,有时候一天要进行百余次。 在那个孤寂的小院子里,陈建华经过不懈的探索和几百次模拟枪弹实验,仅过半年,就推开了玻璃痕迹那扇陌生的大门。 当时教科书上的理论是:无论枪击还是石击,其裂纹都是弓形花束。而陈建华发现,当玻璃被击碎后,洞孔周围的裂纹虽然表面都是弓形花束,但所辐射开的裂纹断面上,却有细微的差异。用石击,是弓形花束:用枪击,则变成了平滑的镜面。 他还在实验中发现,如果在玻璃前铺垫上几张草纸,就可以解决远距离射击问题。实验问题解决了,而更大的发现是:子弹穿透玻璃时会因射击距离远而改变方向。 1966年2月2日,人民大会堂宴会厅灯火辉煌。周总理正在举行盛大的宴会,招待外国元首。就在宾主频频举杯之际,二楼朝北面的一扇窗玻璃发出了轻微的碎裂声! 警卫人员赶忙跑过去查看,只见外面第一层玻璃被击了一个洞,第二层玻璃破裂,夹层内找到小口径子弹弹头一枚。 “枪击事件”没有惊动现场的人,宴会照常进行。但这一事件很快汇报给了周总理。这是人民大会堂建成后第一次遭遇枪击事件,因此周总理非常重视,指示一定要查明事件真相。公安部、北京军区及北京市局等部门迅速派员赶到现场展开工作。 公安部的枪弹痕迹专家来了,部队保卫部门的专家来了,轻武器研究所的专家来了,陈建华在市公安局领导的带领下也来了。 勘查现场后,现场分析会迅即召开。专家们提出意见:按照苏联教科书所讲,两弹之间画一条弧线,线的另一端便是射击点。这样一画,枪击点应来自长安街的快车道,随即分析设想有人在长安街快车道行驶的车内向宴会厅射击。 就在分析意见得到与会专家一致肯定时,陈建华提出了异议。通过对现场的痕迹勘查,这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提出了一个截然相反的结论:他认为,前窗玻璃弹孔裂纹密而细,后面玻璃为喇叭口且发生偏移,如果子弹是远距离发射出来的,打在比较厚的玻璃上,那么子弹就很容易改变方向。而眼前的痕迹恰好是两层玻璃的弹洞位置发生偏差,他大胆提出,射击点应该在北边的居民区。 不同意见很快传到了专家的耳朵里,但提出异议的毕竟是一位只有26岁的青年警官,意见没有得到重视。 采纳了专家的意见后,有关部门立即调动警力,对当时经过长安街的1000余辆汽车进行调查。结果,经过一辆一辆地查找、证实、再否定,1000多辆车均没有作案嫌疑。 周总理得知案情没有进展,一方面鼓励办案人员不要灰心,一方面告诫专家们不要局限办案思路,不要仅限定在查车上。陷入僵局的专家们,突然想起了北京市公安局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面对专家,陈建华再一次陈述了意见,并说早在1963年他就开始了有关玻璃击碎问题的实验,并改写了苏联教科书的理论! 经过调查,很快有了一个重要线索。有人反映,2月2日下午,在南长街南口的体委家属院内,有几个首长的孩子曾在房顶上用一支小口径步枪打麻雀。侦查人员通过对现场的勘查,在家属院传达室内提取了一支小口径步枪和几盒子弹,此处距人民大会堂427米,恰好在小口径步枪的射程之内。 虽然经过专家检验,击碎大会堂玻璃的弹头已确定就是该枪射出的,但周总理提出,科学实验必须严谨,必须用科学的结论作定论,需要拿出一个科学的检验报告。于是,专案组决定再次进行实验。 陈建华跟随众多专家,冒着零下20度的严寒齐聚北京西郊靶场,在城建部门的协助下,重新仿制了与大会堂完全相同的窗框和玻璃。又请来国家射击队队员,在400米的距离内用那支小口径步枪反复射击,然后再拆下来进行观察拍照。 那是一次异常艰苦的实验,共打碎了两卡车的玻璃,其中两块玻璃的弹洞痕迹与人民大会堂现场完全相同,从而印证了陈建华的论断是正确的。 陈建华的科学结论不仅为这起枪击事件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同时也引起了国家对私有枪支管理的高度重视。按照周总理的指示,北京市公安局迅速出台了《北京市私人运动枪支管理规定》,北京市私人拥有的各种运动型枪支很快被公安机关收缴上来。与此同时,由公安部牵头起草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枪支登记管理试行办法》也很快在全国颁布实施。 陈建华仅用电烙铁、电灯泡和“502”黏合剂,就完成了一项伟大的发明 在痕迹世界里,陈建华的绝活不仅仅局限于枪弹痕迹的检验。他在指纹领域独创的“502”黏合剂指纹显示技术,更引起世界同行惊叹。 在日常的刑事勘查中,当时有一个普遍难题:我们的技术员面对犯罪嫌疑人作案后遗留在塑料制品上的可疑指纹,因技术达不到而不能显现提取。这就直接影响到侦查破案的效率,致使犯罪嫌疑人得以长期逍遥法外。 八十年代初,通过查阅大量的国外资料,陈建华发现攻克这一难题的国家只有美国。在一篇报道中,美国人宣称,用含有氰基丙烯酸甲脂超级胶熏显隐性指纹的新技术已被攻克。也就是说,这项技术可以在塑料上显示指纹。 说起来,这个新技术缘自一个偶然的发现。一次,驻日美军在整理库房时,在一个装超级胶的废弃塑料罐内壁上发现一枚清晰的指纹,这个意外的发现让美刑侦专家对这种超级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他们在日本购买了大量超级胶带回国内实验研究,一种以加热方式显现塑料指纹的新装置很快就问世了。 毫无疑问,美国当时是世界上该项技术的领先者。 陈建华决定不依赖日本的超级胶,以国内现有条件开发研究该技术。 那段时间,陈建华几乎跑遍了北京附近的几十家化工单位。在这些部门的帮助下,他很快找来各种比较接近的黏合剂进行实验。经过无数次实验,他意外发现,国内应用较广的“502”胶有与超级胶同样的化学特征。经过多次实验,他的“502”黏合剂终于获得成功,遗留在橡皮、塑料甚至绸缎上的指纹经过特定时间和温度加热后,可以清晰地显现出来。 至此,陈建华的“502”黏合剂显现指纹技术可与美国人比肩了。 实验虽然成功了,但陈建华并不满足。因为按照这样的显现技术,显现一枚指纹需要两天的时间,而且实验必须在现场进行。一个案件现场不可能封闭两天搞实验,说明这项技术还存在着一定的局限性。 经过反复实验摸索,他发现一种叫氰氧化钾的强碱性催化剂可以加速指纹的显现。使用该溶剂后,其显现速度比美国人的显现速度快一倍。 为了提高指纹显现速度,不受现场等外界条件的约束,陈建华从“聚合产生热量”中得到启发。他将一把电烙铁的前端改装为小碗状,通过灯泡加热后,奇迹出现了:只见一股白烟过后,几秒钟内就有大量的“502”分子快速逸出,一枚清晰的指纹显现在眼前。 当美国人还在为灯泡加热时的温度大伤脑筋时,在中国北京的一间实验室里,一位中国刑侦专家仅用一把小巧的电烙铁、一只普通的电灯泡和几克“502”黏合剂就突破了这个难关。而国产的“502黏合剂显现装置”造价仅20元左右。 这套简单实用的指纹显现装置,经公安部认定后,很快在全国各地公安刑侦部门推广,并要求全国县以上公安机关都要配备该鉴定装置。经过一段时间的实际应用,“502”黏合剂在疑难指纹认定中很快显示出其特殊的优势。 那年,在秦皇岛附近海滨发现了一具被掩埋的腐烂裸体男尸,警方在现场勘查中发现一条印有北京某大厦字样的床单。经过调查,发现在北京某大厦办公的某公司总裁丛某神秘失踪。为了确定尸源,技术人员运用“502”黏合剂显现技术,从该公司总裁桌上的塑料夹上提取了一枚指纹,经过与无名男尸比对指纹,很快确定死者正是失踪的丛某。经过办案人员调查,一起因金融诈骗7000万人民币以及因商务纠纷而引发的杀人抛尸案很快告破。 1990年,安徽黄山某宾馆的一位外宾被人盗走钱包,6000美金被窃,空钱包被扔进宾馆附近的公厕内。勘查人员将钱包打捞上来后,经过吹风机进行干燥处理,然后用“502”黏合剂成功地提取了一枚指纹。警方经过指纹比对,很快将窃贼抓获…… 2004年10月21日,北京北新桥幼儿园发生一起命案:一名女保育员与一名男童被凶犯残忍杀害。 现场勘查中,技术人员发现死者身上有被灭火器砸伤的痕迹,且现场的4只灭火器都有被移动过的痕迹。于是,他们用“502”黏合剂从一只粘满尘土的灭火器上提取了几枚清晰的指纹。 经过指纹比对,发现曾因强奸、伤害而被判刑的嫌疑人付某的指纹与现场指纹相同。案发44小时之后,付某在北京站一旅馆内被警方抓获。除此命案外,付某还交代了在北京强奸杀人的其他犯罪事实。 自该技术在全国公安机关推广应用后,破获的刑事案件不计其数。这项被称为一次指纹显现技术革命的“502”黏合剂指纹显现技术,当年便荣获了国家科技进步三等奖,不仅在世界上为中国刑警争得了荣誉,而且还被许多国家应用到实际现场勘查中。 车内人认定是子弹,而陈建华得出的结论完全不同 怎样运用动力学的理论对不同形态的玻璃裂纹进行准确的解释和阐明,是陈建华向该领域发起挑战的初衷和梦想。 1987年,他被选为访问学者,由国家公派到加拿大安大略省司法部刑科所进修一年。进修期间,陈建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实验室度过的。 当时,他的攻关课题是钢化玻璃击碎痕迹的研究,而加方所提供的实验室及实验设备是国内无法达到的。为了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陈建华投入了全部精力。加拿大是五天工作日,每周两个休息日,当同事们周末回家或外出游览时,陈建华却不去欣赏安大略郊外美丽的风景,而是在实验室里研究资料和无数次地进行试验。 一次,该所所长偶然得知此事,倍加称赞地说:“陈的钻研精神值得我们大家学习。” 一年多的进修期满,陈建华主攻的钢化玻璃击碎痕迹课题研究获得成功。 为了表彰他的科研成果,1988年10月,加拿大警方特地邀请他参加当年的刑科研讨年会。开幕式上,加拿大司法部部长史密斯对陈建华刻苦的钻研精神及科研成果给予了高度评价。 陈建华充满自信地走上讲台,用流利的英语宣读了三篇论文,并当场回答了各国刑侦专家的提问。他的科学态度,以及在刑事科学领域的探索精神赢得了在场来宾的热烈掌声。在这个世界级刑科研讨年会上,来自世界各国的刑侦专家都记住了中国刑侦专家――陈建华。 回国前夕,加拿大安大略警方郑重提出,请他长期留在该实验室工作,并为他提供一切必备的实验设备和优厚的生活待遇。陈建华婉言谢绝了。 陈建华说:“我是中国警察。我的科研成果不属于我个人,属于我的祖国。” 在国际刑警组织第九届法庭科学大会上,一名英国伦敦警察厅代表曾在发言中高度称赞道:“中国的陈建华通过多年的实验,解决了区分枪击和高速投掷物击碎玻璃的难题。”陈建华成为国际上第一个攻克该领域的中国警官。 随着国内外安全形势的发展,玻璃击碎痕迹鉴别技术已经在反恐、警卫及其他反暴力斗争中起着无法替代的重要作用。在攻克了普通玻璃击碎痕迹难关后,陈建华潜心研究了钢化玻璃击碎痕迹问题。 与普通玻璃相比,钢化玻璃的物理特征更加复杂。在外力打击下,钢化玻璃瞬间即可形成无数碎花状。在如此眼花缭乱的外部环境下,去科学地判定外来击碎物体,其难度可想而知。 1970年6月,一支车队从南苑机场鱼贯驶出,行驶至北京前门附近时,一辆汽车的玻璃突然被外来的不明物体击碎。乘坐此轿车的人是当时某中央领导。车内人直觉上认为“声音很清脆,极大可能是枪打的”。 陈建华奉命来到中南海,对击碎的车窗玻璃痕迹进行勘查拍照,并用棉球提取了玻璃孔周围的附着物。回到实验室后,经过化验,他发现附着物上并没有铅铜等子弹遗留的痕迹。通过对车窗击碎痕迹的分析,他完全排除了枪击的可能,初步推断是高速抛射来的石子。 为了慎重起见,陈建华特地跑到事发路段进行观察,发现马路上有许多工人正在修路,路面上零星撒着许多建筑用的石子。他作出鉴定结论后,当时的公安部负责人并不满意,指示他用不同型号的手枪重新进行枪击实验。 陈建华清楚这是徒劳的,但是上级命令不可违背。他只好借来包括无声手枪在内的各种手枪,每天朝钢化玻璃射击。实验结束,在最终的勘查报告上,他依然坚持了最初的结论。 陈建华回忆说:“对钢化玻璃击碎痕迹的认定很复杂,没有反复而严谨的科学实验,我是不敢妄下结论的。作为一名刑侦技术人员,我们肩负的责任非常重大,不能因为迎合权势而放弃了求实的根本。科学是来不得半点虚假的。” 1994年9月,一名歹徒手持冲锋枪在通州杀死多人后,劫持了一辆面包车企图到天安门制造更大的血案。 汽车开到建国门附近,司机趁拐弯减速时逃脱,歹徒立刻窜下车,冲上马路,拦截了一辆某国驻华大使的汽车。在遭到车主拼死抵抗时,歹徒开枪射击,当场造成两死两伤。警察迅速赶来将其包围,双方发生激烈枪战,最后持枪歹徒被特警当场击毙。 案件发生后,外界谣言四起,称不幸身亡的两名死者是被中国警察误伤而亡。一时间,海外媒体争相报道,不明真相的群众也议论纷纷。这引起了该国的特别关注,并为此从国内调来枪弹痕迹方面的专家。此案处理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不良的国际影响。 陈建华和他的战友们奉命出现场,对各车辆的各种痕迹,包括钢化玻璃击碎痕迹进行了检验,对弹道曲线进行了分析,特别是对大使馆卧车上的弹痕进行了详细勘查,证实只有在右后门开启的情况下,开枪才能形成卧车上的弹痕。而有目击者证明,那正是歹徒站立的位置,从而有力地否定了警察把人打死的谣传。 此鉴定结论由我外交部通报了该国大使馆,得到该国枪弹痕迹专家的认可。 通过陈建华的网络数据库,可以很快判定不同现场的子弹是不是同一支枪打出来的 1991年,陈建华被评为北京市有突出贡献的专家,1992年起获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 在繁忙的科研之余,陈建华担任了中国刑事科学技术学会理事、北京物证技术研究中心主任兼首席专家,还担任了北京市物证技术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的要职,并主持学会创办的物证技术鉴定所的工作。 北京一家医院的女医生叶子,因为和丈夫多年感情不和,上吊自杀。叶子的父母不相信他们聪慧漂亮、博学多才的独生女儿会在一夜之间离他们而去。叶父因此病倒在床,叶母的精神几近崩溃。绝望之下,他们想到了曾与女儿分居半年的女婿,越想越怀疑是女婿杀死女儿后再吊上去的。 案发后,公安人员出现场并解剖尸体,出具了上吊自杀的鉴定结论。悲痛之中的叶子父母无法接受自杀的鉴定结论。他们流着泪访遍了公安部、司法部、最高人民检察院等多家机关,最后找到了北京物证技术鉴定所,希望能对这个案子重新进行鉴定。 接下案子后,陈建华十分重视,慎重地挑选了鉴定人员。一方面,叶母由于精神抑郁,对案件细节表现出许多妄想,但鉴定人员仍仔细耐心地倾听她的意见;另一方面,鉴定人员对本案中较为关键的物证――现场遗书做了认真细致的文字鉴定,证明这份遗书确系叶子本人所写,不是他人伪造的。 最后,有关专家根据尸体解剖的照片及笔录仔细分析,排除了先卡死后上吊的可能性,得出了叶子系自杀的结论。 在与鉴定人员的多次接触中,叶子的家人感受到了同情、尊重和耐心,也目睹了鉴定人员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他们明白眼泪和亲情替代不了科学,最终心服口服地接受了这一结果。 在刑事案件的侦查中,对涉枪案件的甄别和认定是较难突破的领域之一。一颗子弹发射出去之后,弹头和弹壳便瞬间分离,现场遗留下了弹头或弹壳。假如疑犯再流窜到异地作案,即使再留下物证,短时间内两地警方无法并案。 因为,对同一把枪发射的弹壳和弹头的认定,需要在显微镜下仔细观察4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由于时间长,准确性不稳定,严重影响了警方对此类案件的认定和侦破。 从2000年开始,由陈建华主持开发的国家重点科研项目――枪弹痕迹计算机自动识别系统(弹壳部分),已逐步解决了这个难题。 2001年,他们建立起全国未破涉枪案件现场弹头、弹壳数据库,以及枪支痕迹档案库及26省市枪弹痕迹样品库,该数据库建档枪支l万余支,全国未破案件涉枪弹壳、弹头案件1338起。 它的实际意义在于,将全国所有涉枪案件的痕迹现场数据全部汇集到北京后,无论国内哪个地方发生涉枪案件,技术人员可将现场的枪弹物证通过网络传到北京的数据库内进行比对,同时可进行计算机查询。 办案单位可以面对现场不同的弹头和弹壳,通过网上数据库数据比对,很快判定子弹是不是同一支枪打出的,同时可以很快查到枪支的来源;面对一把可疑的枪支,只要试射一枪,将弹壳等有关数据传送到北京,比对后很快就可认定该枪是否涉案。 2000年7月,北京先后发生两起持枪袭警案。案件发生后,技术人员将现场提取的弹壳和弹头送到刑科所,经过认真比对,陈建华发现该枪是河北省某市一支“丢失”的手枪。 通过与河北警方联系,得知枪支丢失后,警方曾怀疑一名嫌疑人,但始终未采取措施,而在案发时间段里,该嫌疑人恰好在北京。根据这个重要线索,警方立即采取行动将嫌犯抓获。最后,该嫌犯供认了犯罪事实。 2002年,新疆乌鲁木齐发生一起枪案,一嫌犯在某股票大厅持手枪打死两人、抢走20万元现金后逃走。在警方侦破过程中,湖北武汉再次发生枪击命案。根据两个现场遗留的弹壳比对,陈建华很快得出结论:两起枪案现场遗留的弹壳为同一把手枪发射的。 根据这一结论,两地警方将两案并案侦查,根据双方的线索,嫌犯很快在海南落网。经审讯,该嫌犯确系两起持枪杀人案的元凶。 陈建华说:“现在刑事案件现场仍有许多未解之谜,需要我们继续探索和研究。学无止境,对我来说,探索也是一种幸福!” “京城名捕”王军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在王军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面前,北京的别警们都要尊称一声“老板”。 王军1962年7月30日参加公安工作:1995年4月出任北京市公安局二处(刊侦处)处长,到1997年他仍是二处处长,但己提为局级干部;2000年9月北京市公安系统实行体制改革,二处改组为北京市公安局刑事侦查总队,王军出任刑侦总队队长。 王军从一线勘查办案的侦查员到运筹帷幄的指挥员,直接参与、指挥侦破的刑事案件超过一万件。作为北京刑警的总指挥,他做到了任期内大案、要案基本全部破获――这在刑侦界是罕见的战绩。 一、午夜八女被杀案 血袜印 1999年5月29日深夜,北京市石景山某小区的电话总机房一片寂静,与往常一样,过了12点很少再有电话打进。守夜的女值班员李琳已经睡去。 “叮……”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李琳急忙起来打开灯,拿起听筒,又看了看时钟――凌晨3点40分。 听筒里传来焦急的声音:“总机,总机!我在2号楼1单元,楼里有个女的在叫救命!” 对方语气很急迫,也很严肃。李琳不敢耽搁,3点45分,她拨通了110。报警之后,李琳才惊觉:2号楼l单元?正是她家所在的位置! 时值初夏,天气相当炎热,但李琳还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她推开房门,才发现夜空中飘起了细雨。 从值班室到2号楼大约有3分钟路程,李琳一路小跑往家赶,远远看见1单元2楼的自己家(门牌号104)的卫生间和隔壁(门牌号103)的大厅都亮着灯! 楼道口照例停着楼里住户家的小面包车,李琳绕过面包车,正要进楼,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路灯下,一个赤足女孩倒在血泊之中,任雨滴拍打,一动不动。她赶紧跑回值班室,呼叫小区保安…… 事实上,案情比李琳所见还要严峻得多。 接警后,石景山区八角派出所和石景山区刑警队先行赶往现场。 当时王军正任北京市公安局刑事侦查处二处处长,这位身经百战的老警察在接到现场报告时也不免心惊,因为除了路灯下的受害者,同时遇害的还有另外七个同样年轻的姑娘! 王军立即率侦查员、法医、技术人员等紧急出动,驱车沿西长安街西驰。这样深夜出警是刑警的家常便饭,但今夜格外让人揪心――八个年轻的生命消逝了!警车内的气氛无比凝重。望着车窗外的夜色,王军一言不发。 案发现场保护得比较好:2号楼前倒卧着一具赤足女尸;死者与通往2号楼东侧1单元门洞口之间的柏油路面上是洇开的血迹;血迹延伸至门洞内,地面有成片血迹,能见隐约的带血足印;再往里走,一层101室的防盗门紧锁,上面有血手印和大量的喷溅血迹;通往二层的楼梯上,又发现了较明显的双向带,血足印:在一层半的平台上,遗落有一双女式拖鞋:血迹一直通向二层的103室,这正是本案的中心现场。 这套两居室住房里,鲜血淋漓。室内七个女子全部死亡,其中两个死在床上,其余五个有的躺倒在地上,有的倒在电话机旁,尸体被利刃捅成蜂窝状。 居委会反映:案发房间是福建某珠宝公司在京租住的集体宿舍。住户为该公司驻京销售人员,都是福建人。 市委、市局领导指示:当即成立“5・30”专案组,组长王军! 王军当即调兵遣将:法医和技术人员进行尸体和现场痕迹检验,确定死者死因、凶器种类、凶手人数、凶手特征;分出一拨人马和福建警方联系,清查八个女孩的情况,包括她们在公司的背景,以及她们在北京的人际关系…… 分派完任务,王军不声不响地往返楼上楼下七八次,目光聚集在带血的足印上一那不是鞋印,也不是脚板印。他心中已有初步推断。 王军回到103室门口,叫来技术员,沉声问:“说说看,有没有足迹反应?” 技术员回答:“有!穿袜子的足迹。” 王军又问:“鞋呢?” 技术员回答:“尘土显示,现场没有鞋印。” 王军印证了自己的判断。他当即发出了一道对侦破本案至关重要的指令:“从现在起,本单元门只许进不许出,所有这个单元的人都定时、定点、定位!” 面对组员,王军斩钉截铁地说:“我就死磕这一个单元!”说话间,他的眼中射出一道犀利的光。这样的目光一般人不会有。这是一种职业本能的目光,是在与形形色色的犯罪分子交手中历练出来的。 组员们都熟悉王军的作风,这么快就听到这一指示,犹如吃了定心丸,更加沉着冷静地加紧了手头的工作。很快,各方面情况相继汇集上来: 屋内外八女均因失血性休克当场死亡,共计120多处刀伤,全部为同一利刃所致; 现场的血袜印初步判断为同一男性所留,此人身高1. 70米左右,年龄不超过40岁; 遇难的八位姑娘被公司作为优秀员工选派来京,她们背景单纯,不曾与人结怨,全部未婚,只有一位有男友,现场没有强奸痕迹。仇杀、情杀、奸杀都能排除; 死者的拎包、提包有被人翻动的迹象,上面有血手印,但提取不到指纹…… 王军一一分析这些情况。他吩咐侦查员买来一头刚刚屠宰的猪,让他们用刀扎,以查看刀口的形成、力度大小和所用时间,从而确定杀人凶器的种类,判断凶手连续杀人所需的时间及体质特征。看着部下轮番挥刃,王军眯着眼睛默立了片刻,虽然尚未与凶手谋面,但头脑中亦能勾画出大致形象来。 临近区县也反映上来一些情况,比如门头沟那边有个团伙,犯罪手段与此雷同,也总在石景山跨区为害。王军理都没理,只把情况转给门头沟分局。 他十分清楚:一个案子,特别是大案、要案发生后,方方面面上来的情况相当多,指挥员如果没有冷静的判断,就可能把整个专案组弄得筋疲力尽。 天亮时,市委、市公安局领导们来到现场,特别震惊,要求破案的态度也变得十分急切。离开时,一位领导问气定神闲的王军:“什么时候破案?” 王军淡淡地说:“一周吧。”闻听此言的人都明白,一周差不多只是取证、鉴定等技术程序所需的时间。看得出来,王军已有信心。 没有二趾的脚印 王军信心的来源是那些血袜印。 在案情分析会上,王军说:“现场遗留大量血袜印痕,凌晨3点多钟,案犯穿袜子进入现场持刀杀人,不穿鞋,连杀八人,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案犯作案期间没穿鞋,说明他具有反侦查能力,但这仍然很愚蠢,穿着袜子也会留下印记,而且穿袜子作案,案犯很可能离现场不远,更可能就在这栋2号楼里……”王军示意侦查员加紧对楼内住户的盘查。 5月30日白天,他安排技术人员在小区内临时设置的会议室里腾出一块空地,涂上油墨,铺上白纸,通知1单元的居民配合侦查,来会议室脱鞋穿袜踩脚印,走几步。为了不暴露侦查方向,67位居民无论男女老少都要踩。 大家十分配合,取证工作顺利进行,结果没有查到和血袜印吻合的脚印! 情况报到王军处,他瞪了侦查员一眼,虎着脸问:“漏人了吧?有人没来!” 继续追查,果然发现了重大遗漏-104室房主赵连荣。巧得很,104室正是案发现场103室的隔壁,赵连荣正是报警的女话务员李琳的丈夫。 从派出所调来的户籍资料显示:赵连荣,37岁,某机床厂工人,身高1. 72米。 据李琳讲,案发当晚,赵连荣带孩子去了她父母家,具体时间不清楚。事先她并不知道赵连荣要带孩子去娘家。她又讲,接到报案时在楼下看见自家卫生间亮着灯,后来回家时灯已关。种种迹象表明:赵连荣极其可疑,案发前后他都在家! 王军当即安排刑警去赵连荣的单位和老丈人家取他的脚印。侦查员很快在单位截住赵连荣,取了他的脚印,同时对他进行严密监视。 没想到,赵连荣的足印在送检后出现了新的疑点:经过和血袜印进行细致比对,检材的左足与血袜印左足比对时,二者各个对应部位的大小、形态等特征基本重合,可以做同一认定。 但问题在于,右足二趾部位存有明显差异点――油墨袜印的拇趾和中趾相距很近,见不到二趾;现场出现在楼梯上的右脚血袜印却是二趾趾印清晰。 王军也注意到了右足油墨袜印与现场血袜印存有差异。难道凶手左足和赵连荣一致,右足却不同?或者本案有两名凶手,赵连荣单用左足活动,另一人单用右足活动?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尽管左足可做出同一认定,但对于右足的差异点不能置之不理。王军明白,他必须科学地解释差异点。 油墨袜印属加层足迹,要考虑到有可能正好二趾那个部位没沾上油墨,所以印痕出不来。楼梯上足迹与样本的差异点,很可能同行为人当时所处的状态有关。血袜印是在追杀中留下的,样本则是在站立状态下提取的,一动一静导致了趾头部位印痕的差异,此外,现场提取的足印技术处理不到位,也有可能造成差异。 王军指示技术人员再对现场足印进行检验,同时连夜传讯赵连荣。 赵连荣被民警带到了八角派出所。进了门,他的脸色就不对了,走路也不自然了。 一切都按照现场的情况实验。首先叫赵连荣换上为他准备好的细线袜子,这时,在场警察的目光一齐落在了赵连荣的右脚上。果然,他的右脚很特别,二趾比一般人长,是翘起来的,常态下就压在一趾和三趾的上面,显然是这只脚在发育过程中形成的固有特征。警察们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赵连荣穿好袜子,涂上油墨,先是站立在纸上踩,足印确实没有二趾。在铺好的纸上走一遍,二趾出来一点儿。加快速度再走,二趾出来得多了一些。到楼梯上再走走,踩出的样本个个二趾清晰! 之前,技术人员已到现场,按照行走人的步法特征,找出了潜在的血袜印位置,然后用四甲基联苯胺化学药液小心地涂在上面,地面上沾有血迹的部位与药液接触后呈蓝色反应,一个个清晰度大大强化了的血袜印便显现了,果然发现了二趾不清晰的右足血袜印。 如此提取到的血袜印痕迹和赵连荣的足印再次送检,结果完全吻合。 恶有恶报 王军十分清楚,光凭这个血袜印的同一认定,就能将赵连荣送上法庭。但专案组掌握的证据不止足迹一种。在现场提取的血样中发现了死者之外的第九种血迹,可以推论:这个血迹是凶手的,此人受了伤。 作案人受伤,可能是因为在施暴中遇到反抗,也可能是因为动作猛烈自己碰伤或摔伤,大致位置应在手、臂等部位。在传赵连荣取脚印时,王军没有忘记查实赵连荣身体的伤痕。但据观察,赵连荣体表外露部分未见伤痕。王军让他脱去衣裤查实。 此刻的赵连荣已如同鱼在网中,听到脱去衣裤的命令,他沉默良久,而后要求抽一根烟。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褪去长衣长裤,一片伤痕赫然显现在腿部。技术人员当即提取了赵连荣的血样送检。 6月5日,正是王军预计破案的那一天,在与组员返城途中,他提醒大家:“别关手机,案子今晚告破!” 当晚,刑事科技处给出赵连荣血液DNA的检测结果。果不其然,赵连荣的血液DNA被证实与现场第九种血迹相符。在此之前,警方已从赵家下水道找到被剪碎的血手套,在垃圾堆发现作案凶器――折刀。 赵连荣被公安机关正式拘捕。 6月6日,天空又飘落细雨,像是为死难的姑娘们哀悼。王军参加了对赵连荣的预审。他阴沉着脸,细细地听着赵连荣的供词。赵连荣交代了这起血案的经过: 5月29日晚,趁妻子到小区的总机房上夜班时,他开始实施早就有的计划――去隔壁那些卖金银首饰的姑娘宿舍里偷笔钱回来。她们既然是珠宝公司的,肯定有钱。 大约凌晨3点,夜深人静,他套上短袖,穿上牛仔短裤,戴好白手套,取出预先准备的折刀,为确保走路无声,只穿一双线袜。他先将自家的房门虚掩,留下逃匿的后路,然后从自家卫生间窗户钻出――那儿与103室的阳台间隔不足一米,只消一迈腿即到。隔壁的阳台虽然密封,但据他观察,阳台窗户和大门每晚都敞开着,他很顺利地进入室内。 进屋后,首先是睡在东墙下的姑娘发现了他,她使劲蹬腿喊叫。同屋姑娘醒了,有人拉开了灯。赵连荣没想到屋里有这么多人,他知道坏事了,她们都认得他!这个念头让他顿起杀机,挥刀扑向她们。响声惊动了外屋的一个姑娘,跑进来查看,他又猛地冲过去,将她刺伤。 当他回身扑向西北墙根下的另一张双人床时,那个受伤的姑娘趁机跑出宿舍,并下楼敲一层住户的大门。他提着刀追杀出来,姑娘再跑,刚跑出楼梯口,就被他扑倒…… 杀死了这个姑娘,他返回103室,头脑里已经全是“斩尽杀绝”的念头。见一个受伤的姑娘正在趴着打电话,赵连荣便冲过去一把将她从电话机旁拉开,继续砍杀……随后,他又用力撞开北屋紧闭的房门,将独住的女巡视员砍杀。 行凶后,他翻看她们的提包、拎包,没有发现珠宝首饰,钱包里也只有几十块钱。他不敢久留,立刻逃回家中,在卫生间把作案的衣裤全部洗干净,又把手套剪碎扔进马桶冲走,然后打开热水器洗澡,才发现大腿因为扑杀楼下的姑娘时倒地摔伤了,正在流血。 要了八条人命,却没有弄到几个钱,赵连荣上床躺下,看到身边熟睡的儿子,感到后怕,呆了十几分钟,听到外面尚无动静,便抱上孩子,三十六计走为上…… 赵连荣说,他杀了人,第一个拨通“110”报案的竟是他的妻子;他想方设法隐匿罪行,妻子却提供了一系列的证据,这只能用“恶有恶报”来解释了。 此后,王军向赵连荣提问,问的全是不为人注意的细枝末节。大家认真听着,知道这是在印证对现场的先期判断。 1999年7月2日,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了赵连荣特大杀人案,判处赵连荣死刑,他没有提出上诉。7月21日,赵连荣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但这无法挽回八名受害女孩宝贵的生命。回想此案,王军常常扼腕叹息。从现场看,女孩们长期不关阳台上的门窗,是为了享受凉爽的过堂风――不少家庭都会在夏天这样做,但这竟给蓄谋已久的歹徒提供了可乘之机。 破获“5・30”特大杀人案,历时仅仅一周,有媒体说DNA检验是本案侦破的关键;还有人说,案情本身就比较简单;更有人说,破案靠的是运气。 DNA检验确实为侦查增添了力量,但只有准确圈定了嫌疑人,检验才有可能发挥作用。面对一个杂乱无章的现场、毫不熟悉的被害人和一堆可以理出无数可能的头绪时,如何才能找到一条清晰和准确的线索,循着它找到通往答案的路径,这考验着每一个办案人员的头脑。在本案中,找准“血袜印”这条线索,就是所谓的“运气”。但对于王军而言,这“运气”的得来,实在不足为奇。 二、房山灭门案 可疑的老俩口 2003年4月中旬,中国突然成了世界关注的焦点。4月16日,世界卫生组织正式把一种新型传染病毒命名为SARS(即非典型性肺炎),同时宣布中国为“SARS疫区”。很快,北京大多数企事业单位、机关都变得“门前冷落车马稀”,从城里到郊区的大街小巷、公共场所都人迹寥寥。而北京市公安局刑侦总队的王军和所有的刑警们,在这一特殊的时刻仍然坚守在岗位上。 5月10日,房山区长沟镇南正村发生了一起特大杀人案,一户姓付的村民,一家四口被人杀死在家中。 北京市公安局房山分局在5月11日接到报警,马上把情况报到市局,这一恶性案件立刻引起了各级领导的高度重视。 当日下午,北京市公安局刑侦总队和房山分局迅速成立了专案组,王军明确指示:“这是今年最大的一起案子,一下子杀了四个人,不能等,马上开始调查。” 受害者是夫妇二人和两个孩子,都是被乱刀砍死的。经过现场勘察血迹和地上遗留的脚印,凶手应该只有一人。 在群众走访中,有个邻居回忆说,付家出事的那天,听到他家屋里有动静,但不是很大。当时他听到有人“哎哟哎哟”叫着,又喊着“香儿!香儿!”邻居到窗户跟前去看,把窗户纸抠了一个小口子,影影绰绰地看到有个穿灰条上衣的男人正弯着腰。邻居推了推门,可屋里插着门闩,又没听见喊救命,就以为是老付家里人又在打架。 侦查员在分别走访了多家群众后,了解到老付家只是很普通的农户,打架吵架的事倒是常见,但是从没听说他跟谁有大的债务纠纷,或者跟谁是血仇冤家。 那么凶手杀人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案发后的三天里,数十名侦查员不断扩大搜索范围,对现场的院里院外都仔细认真地勘察过了,却没有找到有效的突破口。 5月14日,王军带着刑侦总队的刑警亲自赶往房山区,到现场勘验。警车出了城区的三环四环路,穿过大兴区,向房山区疾驰而去。由于是非典时期,虽然道路平坦宽阔,路上的车辆却越来越少,走得非常顺畅。 王军的心情一点儿也不轻松。这起“5・11杀人案”因为发生在非典时期,又是2003年5月发生的最大一起杀人案,自然被列为重大恶性案件。 几天来,下面的同志很辛苦,工作进展却不太顺利,这与被害人家过于普通平常,而且社会关系也不复杂有关。线索太少反而使案件不太容易找到侦查方向,是影响侦破进度的主要原因。 王军凭经验判断,凶手只要作案,就一定会留下线索。复杂的案情复杂处理,简单的案情就简单推断,只要仔细查找冷静分析,他有把握尽快打破目前的僵局。 刑警们穿过村中狭窄的街道,走进付家小院。屋里的案发现场已经清理过了,王军看了一下,就走到屋外。 他正考虑,刚才一路走过来,虽然没有停步观察,还是能感觉到村里人分外警觉的目光。当然这可能是因为刚刚发生了大案血案的缘故。那么要是在平时,有没有可能村里来了外人,本村人会毫无察觉呢?特别是在现在全市都处于“非典”的防护隔离时期,如果有外人进村,怎样才能保证出来进去都没有人看到?还有,凶手是杀了四个人再潜逃,凶器怎么处理?身上的血迹怎样掩盖?根据这样的推理,外来人作案显然风险比较高,那么本村人作案的可能性是不是更大一些呢? 有了初步的判断,王军更加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相邻院子的那户人家,案发时曾经听到付家的屋里有打斗的声音,他以为是付家的人因为家事打架,所以不便过来探究。那么,别的邻居呢?王军目光扫向付家对面的那户人家,两家的院门只相隔一条小路,几步就可以出这门进那门。 王军伸手一指:“到那家去看看。那家的人干这个案子最合适。”说完带着两个人过去了。 跟过来的一个侦查员介绍,这家姓张,前几天已经走访调查过。 听村里人讲,户主张海波因为外地的岳母得重病,几天前就带着媳妇女儿去涿州岳母家了,现在是住在附近的父母临时过来给他家看着院子。可是老头老太太什么事也说不清楚,显得糊里糊涂的。 王军没说话,走进院门,细细地观察着屋里屋外的情况。老头老太太在一边迟钝而含糊地回答侦查员的问话,然后就匆匆地躲到远处,目光中分明有些异样。王军察觉到他们这种目光不是农村人怕见陌生人的胆怯,而是带着一种紧张、慌乱。 王军盯着他们问:“你儿子出门了,没跟你说去哪儿?去几天?” 老头连声回答:“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原先在老二那边住,他这儿说有事,走两天,叫我们过来帮他看两天门……” 王军沉吟着走出院子,马上布置任务:“这家有问题。儿子走了好几天了,别人说是去岳母家了,老头老太太倒不知道去哪儿了,正常吗?再叫几个人过来,好好找一找。” 几棵树引发冲突 侦查员们分头行动。 果然,在一次细细的查找中,有了新的发现。当王军翻开屋里一个洗衣机�母亲邮保砩暇醯厮担�“这里面还泡着衣服!”经过仔细观察,在场的刑警一下子还判断不出里面有没有血迹,但是衣物泡了很久,已经有些异味了。 王军立刻叫来法医,法医从水里捞出一件湿淋淋的上衣。王军说道:“拿外头看,光线好,马上测一下,看看那些黑点有没有问题。” 此时,不管衣服上的黑点是不是血迹,能否确定张海波是不是真的杀了人,都是次要的了,因为王军已经从老头的神色上断定,张家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张海波不会带着老婆孩子离去得那么仓促。 于是,诸多疑问汇集起来:村里人提供的张海波去涿州岳母家探病的情况是否已经核实?最近村里还有谁突然离开?张家和付家关系如何?有没有什么矛盾和过节?王军都需要及时掌握。 侦查员汇报,涿州方面已经做过调查,张海波没有在岳母家露面,他的岳母也没有生病。张海波的嫌疑马上加大。针对这种情况,王军决定,立即把张海波的父亲张云志带回专案组审查。 一直表现得糊里糊涂、一问三不知的张云志,在被侦查员带走的路上,心理防线就崩溃了。他本来是个还算老实的庄稼人,遇事也不会装,硬装也装不像,这几天一看到警车进村,他就害怕紧张,浑身冒冷汗。他知道瞒是肯定瞒不住了,终于交代,就是自己的儿子张海波杀死了老付一家四口人。 他说:“那天媳妇突然打电话叫我赶紧过来,说张海波不见了,好像他拿着刀找老付家去了!我就知道要出大事了……等我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我儿子从那家大门出来,手上有血!我儿子进门就说:‘我把老付一家子都杀了,几口我也不知道。’吓得我啥也说不出来。后来,他跟他媳妇说要出去些日子,收拾收拾东西,就带孩子走了。上哪儿去没说,我也没问,他就说让我先给他看着家……” 侦查员问:“张海波因为什么杀了一家人啊?” 张云志说:“就为他们种树呗。都在墙外边种树,那个垃圾坑旁边张海波先种了几棵香椿树,长得好好的,被老付家给拔了,两家就吵架,就要动手。过后张海波又种了几棵,跟老付说不许拔,老付没拔,可挨着树中间种上好几棵。张海波就不干了,那不欺负人吗?又吵又打的,急眼了,谁想能杀人了呢?” 5月14日,案发后的第四天,根据张云志的交代,张海波被确定为本案的犯罪嫌疑人,专案组马上制定具体的抓捕方案。 王军在会上说:“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张海波已构成重大嫌疑。在这儿把他媳妇的情况,岳母家的情况,张海波还跟谁有联系,所有情况都碰一碰。” 很快,情况综合出来:一、张海波媳妇叫王丽华,1973年4月生人,娘家是涿州百尺竿乡百尺竿村;二、在案发当天,张海波曾经找老板支了3400元工资,说是岳母病重,他要带着媳妇女儿赶去岳母家,这个老板可能是最后接触张海波的人。 根据这些情况,专案组决定当天就马上行动:一拨人去找张海波的老板,进一步了解情况,掌握每一个细节;另一拨人再去涿州百尺竿乡百尺竿村张海波岳母家,寻找新的线索。 随着案情的逐渐清晰,王军松了一口气,以他的判断,张海波这种因偶发事件造成的冲动型犯罪的嫌疑人,不具备反侦查能力,事发前后都不会精心谋划,因此作案与出逃都有很大的盲动性。 循迹追踪,就是考验刑警们另一项重要的刑侦能力了。 死不忏悔的凶手 按照专案组的部署,5月14日傍晚,几个侦查员驱车赶到了涿州市,马上到派出所联系,然后直奔百尺竿村。 进到村里,张海波的岳母看着第二次来家里的警察们,紧张得直抹眼泪:“这是咋回事哩?闺女没有回家来啊。”侦查员一面安慰老人,缓解紧张气氛,一面仔细地检查搜寻,确实没有张海波一家来过的痕迹。他岳母没病,这一家人也确实不了解什么情况。 乡派出所的民警和侦查员们坐下来,一起耐心地做这两位老人的思想工作,拉着家常话,希望能有新的线索。 一直显得心事重重的张海波的岳父突然说:“我知道南正村出事了,杀了四口人。” 派出所的民警马上说:“你知道这事很大。这么大的事情,你要是知道什么情况就如实跟公安机关说说,咱们得合作。”老人埋下头,一个劲儿地抽烟,却再不肯说什么了。 侦查员根据这些情况分析,张海波目前跟岳父岳母家还没有联系,他的出逃确实没有什么目的和计划。 天已经黑下来,侦查员又连夜在王丽华这边的一些亲戚家做了调查,最后认定张海波一家根本没有来过这边,线索断了。 深夜,涿州这边防控“非典”的工作仍然没有放松。警车在返城途中走到一个路口,刚刚过去时检查了,回来还要检查。不过这一番折腾倒使侦查员们有些放心了,照这样的情况看,只要张海波一家敢回到涿州市的地界,他们的行踪肯定会暴露的。 5月16日凌晨,去涿州调查的这一路侦查员终于回到房山区长沟镇。困顿之中,他们看到专案组里依旧灯火通明。有消息说,张海波出事那天打了一辆车去涿州市涞水县,专案组连夜决定派另一路侦查员即刻跟踪追击,这几个侦查员正整装待发。两路侦查员碰在一起,互相交流了一些情况,马上开始下一步行动…… 然而,在涿州市公安局的大力配合下,刑警们又经过一整天的奔波调查,在涞水县各个路口的检查站仔细查找登记的来往车辆和乘坐人员,还是没有查到张海波一家的踪迹。 5月17日,王军和专案组决定,通过北京电视台《法治进行时》节目,向全社会公开通缉犯罪嫌疑人张海波。 当电视台向全国发布张海波的公开通缉令后,专案组的举报电话就不断响起,举报线索不限于北京市,还包括外省市。 王军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犯罪嫌疑人就快找到了。 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王军和侦查员们认真对待每一个举报电话,认真分析每一次举报的内容,该调查核实情况的马上派人查实,该出现场的就立即赶赴现场。在排除了很多次嫌疑之后,他们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终于,5月30日晚10点40分,专案组接到涿州长途电话,有人举报,张海波带着媳妇女儿现正在涿州的岳母家。兵贵神速。严阵以待的刑警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涿州。 深夜,四处奔逃了二十多天的张海波,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还没来得及从惊恐、慌乱、疲惫之中挣脱出来,就看到北京的刑警们如同神兵天降,把他堵在了岳母家中。他很清楚自己再也跑不掉了,几乎没有抵抗,束手就擒。 在后来的审讯中,张海波和王丽华交代,他们正如警方所预料的那样,出逃的路线毫无计划,就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过着担惊受怕、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有一天,他在租住的地方闲逛,听到有几个人闲聊,说北京电视台《法治进行时》节目正在通缉一个名叫张海波的犯罪嫌疑人,张海波惊出一身冷汗。 此时,王丽华也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思前想后:开始劝张海波自首。在这一路奔逃中,王丽华不能不想想后果:能不能真的逃脱?杀了四口人,这么重的罪孽怎么摆脱? 听着媳妇的哭诉,看着三岁的小女儿,张海波犹豫了。他原本就不是遇事能够考虑周到、明辨事理、分得清楚是非好歹的人,根本就没有想到杀人的后果是什么。现在事已至此,他没觉得有什么对不起老付一家的,但他知道疼女儿,要是让媳妇女儿真的一辈子跟自己逃命,太遭罪。 张海波决定回一趟岳母家,把媳妇女儿在岳母家安顿好以后,他就可以一个人放心地躲到外边去了,能逃多远逃多远…… 5月31日,张海波被刑警们从涿州缉捕回京后,“房山5. 11杀人案”正式结案。几个月后,经过法院审理,张海波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最高人民法院核准执行;妻子王丽华、父亲张云志犯包庇罪,被判数年有期徒刑。 然而就在法院庭审结束后,狱中的张海波依然没有对杀人的罪行表示忏悔,他耿耿于怀的还是:谁让老付拔我家香椿树的?他欺负我,我就不能饶了他! 在王军的刑侦生涯中,有很多刑事犯罪是由于这种狭隘、愚昧的思想,为了一些根本不值得的矛盾纠纷,制造出了血淋淋的惨案。 三、洗浴中心特大杀 浴池里有七具尸体 2003年5月15日晚,北京的“非典”疫情进一步严重,新闻联播报道说确诊病例达2388人,新增病例27人,死亡总数140人。 北京市朝阳区豆各庄黄厂村乐园洗浴中心老板李培南的哥哥李培东吃过晚饭,听完新闻联播,心头隐隐感到不安。 他拿起电话,呼叫弟弟李培南,结果对方手机未开。 自昨天起,李培东便与弟弟失去了联系。他曾顺路过去了一趟,发现“乐园”门口弟弟的汽车不在,便没有进去。他心想,弟弟的女儿莫不是染上“非典”去了医院? 此时,他坐不住了,就近招呼了一个朋友,结伴直奔洗浴中心。 乐园洗浴中心在豆各庄一带名气不小。这是弟弟于1999年与人合资创建的。作为老板,李培南为人友善随和,生意一直很好。只是到了2003年4月底,“非典”袭扰,“乐园”暂停营业,员工大部分遣散,只留五人驻守。 李培东和朋友赶来时,四周漆黑一片,依然未见弟弟的墨绿色夏利汽车。 二人推门进去,不见动静,只闻到一股浓重的腐臭味儿。打开灯再看,只见室内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匕首、铁管、木棍和撕碎的床单。 李培东呼喊着弟弟的名字冲进去,不由吓得魂飞魄散――浴池里漂浮着几具死尸! 接到李培东报案后,警车风驰电掣急赴案发现场。 晚9时20分,各路警员已经全部到位。朝阳区分局刑侦支队到了,北京市刑侦总队大案支队的侦查员也到了,王军作为总队队长指挥侦查办案。 乐园洗浴中心内空气十分污浊,尽管侦查人员戴着夹层口罩,但一阵阵热烘烘的尸腐味儿还是扑鼻而来。 案发现场异常散乱,到处都是案犯作案遗留的痕迹,匕首、铁管、方木棍、胶带丢弃一地,仿佛把所有的作案工具都扔在现场了;脚印、手印比比皆是,案犯似乎根本没有考虑处理现场。 根据李培东报案的指向,侦查员首先进入男浴部,一眼便望到大浴池的水中浸泡着好几具尸首。尸体一具具打捞上来,六男一女一共七人。 七人全部用撕开的床单捆绑,嘴上胶带缠封。经初步检查,死者身体无伤,可以确定是被捆绑后抛入水中溺死的。 报案的李培东见状失声痛哭,死者中有他的弟弟李培南和弟媳马蓉,另五人是洗浴中心留守的员工。李培东突然惊呼:“还有一个小侄女呢?” 就在此时,侦查员搜索到洗浴中心一号包房,在里面发现了大约三个月大的女婴。她竟然还活着,只是面红耳赤,正在发烧,处于昏睡状态。王军指示,马上送医院救治,一号包房及现场紧急消毒。 王军抄着手在现场慢慢踱着。孩子的出现,基本可以排除仇杀,否则孩子的命是留不下来的,必要斩草除根。 来到洗浴中心经理室,侦查员发现墙角的保险柜被打开了,保险柜上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里面却空空如也。 据李培东指认,这个保险柜主要用来存放每天的营业收入。近期生意停顿,故里面的现金应该不多,估计万元左右。此外,柜子里还放有弟弟、弟妹的存折及部分首饰,现在全都不翼而飞。 另外,吧台上的收银机也发现有翻动的痕迹。弟弟的汽车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弟弟、弟妹的手机。现场专案组要求全市警力统一部署,查找夏利车。 这桩案子有点离奇,线索固然很多,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却也困扰着办案的侦查员们。是仇杀?是情杀?是抢劫杀人?还是雇佣杀人?作案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抢劫是不能排除的,然而若是入室抢劫何以选择此地?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是搞不到多少钱的。再者,抢劫完全没有必要死这么多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罪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形成这样的一个残酷的凶杀现场? 案件的特殊性在于整个现场非常凌乱,到处都是作案人留下的痕迹,这样反而不容易让人保持头脑清醒。警察学院的专家也带领学生现场研讨,很多侦查员的思路集中在老板妻子的身上,围绕情杀和仇杀这两条线索延伸。然而,疑点太多,谁都说服不了谁。 王军沉默地坐在会场上,一言不发。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他总是在心里反复设立案情的假定性,然后再反向推理,经过多次推翻和否定而不能推倒的,就是有价值的思路。 现在是“非典”期间,大的社会环境是封闭状态,出现这样的恶性案件,不可能是外来人口作案,这应该是一起熟人作案!于是,他发话了:“这案子能破!先不忙为案情定性,以熟人作案为突破点立即展开工作,就从离现场最近的人中给我查!” 根据王军的指示,专案组明确了目前的主要任务,侦查工作分为两个方向迅速展开:一方面查找被抢的车辆、手机等财物的下落,监控死者银行账户变动情况等;另一方面在死者的社会关系中排查可疑人员。 王军调动了三个摸排小组展开工作。第一小组负责摸排受害人家属和周围关系人:第二小组负责查对附近出租房屋有无案发后突然离去的人;第三小组走访银行,查有无提取事主存款的犯罪嫌疑人。 神秘的取款人 为了查找失踪的夏利车,专案组于16日凌晨将协查通报紧急发送市局所属各单位,发向全市各派出所。很快,无数双眼睛开始在大街小巷悄悄地搜寻着这辆墨绿色夏利车。 案发第三天,京津塘高速公路大羊坊出口的工作人员反映,他们在察看案发前一天(5月14日)的监控录像时,发现了一辆牌号带有字母“E”和数字“53”的绿色夏利车,专案组通过向车管所查询发现,北京地区带有“E”、“53”组合的墨绿色夏利车只有死者这唯一的一辆。 专案组成员投入到了紧张的追踪工作中,他们立刻班师通州,派出上百名侦查员深入通州、河北三河、廊坊等地的村镇展开专访寻查。案发第五天,忽然有报告,失踪的夏利车找到了,就在朝阳区新源里隆京商场的停车场里! 案情迅速上报到王军,他立即将朝阳分局主管刑侦的局长叫来,当着大家的面,王军竟然对他大发脾气,狠狠地训斥了一个小时:“现在是什么时候?在你的管区里、那么明显的地方停着涉案汽车,你竟然给我漏查了!”会上发了脾气,会下王军还是原谅了他。晚上,王军请这位思想压力很大的局长一起吃了晚饭。 据举报人新源里隆京停车场保安员向专案组陈述,案发前一天凌晨,一名身高约1. 75米、体态肥胖的男子将这辆车停放在停车场内,当日早7点左右,另一男子来找过东西,此后一直没人动过这辆车。 专案组以隆京商场为中心,划定了48栋居民楼和200多家机关单位,布置侦查员逐门逐户专访调查。 经过一天一夜的访寻,新源里地区的居民和各单位提供了大量线索。在所涉及的可疑人物当中,曾经在新源里地区频繁活动过的一伙东北籍闲散人员引起了侦查员的注意。 这伙人以一个绰号“老胡”的人为首,经常在新源里一带从事违法活动,多次受过朝阳警方的处理。而这伙人恰恰在5月中旬从外地回到北京,并在饭馆喝酒时神秘地谈到这次回来是“办点事”,随后突然消失,不知去向。专案组决定传唤“老胡”等人。 经过当地派出所及朝阳分局协助,“老胡”等人被警方讯问。根据他们的解释,再经过侦查员的进一步核实,所有疑点都是巧合。至此,案犯与新源里地区有关的可能性被排除了,专案组还初步认定,抛车新源里很可能是案犯的随意行为,没有明确的指向性。 在新源里进行调查的同时,围绕着本案死者生前社会关系的走访也在不断深入。根据黄厂村附近6个村子的群众反映的情况,经过详细的统计整理,乐园洗浴中心自1999年开业至案发4年时间里,共有100多名服务员、按摩女和其他勤杂工在这里工作过。死者中除李培南外,其余6人来自不同省区,经历与背景也都比较复杂。 李培南由于职业原因,接触的人比较多,仅经常同其打牌的就有21人,其中有几个是东北人。 群众反映中有个情况引起了专案组的注意:前一段时间,乐园洗浴中心原来开除过的一个名叫小文的员工回来过一次,还带着几个东北老乡到洗浴中心吵闹示威。而且前几天有人见到小文拿着一部V988型手机打电话,而案发现场被抢物品中正有两部V988手机。 根据这条线索,侦查员迅速找到小文的老乡熟人了解,几个人都说小文5月中旬从辽宁葫芦岛回来过几天,用的确实是V988手机,但现在又回葫芦岛了,不在北京。等到侦查员千辛万苦来到葫芦岛的时候,却得知这个小文近日又回北京去了。 侦查员马上向专案组通报情况,专案组立即派员查访,终于找到了这个可疑的东北人。 然而,经过讯问,小文并不承认他在5月中旬去过乐园洗浴中心。侦查员进行了认真查证,发现小文没有撒谎。此时已是案发后第12天了,专案组侦查员耗费了巨大的心血,却一无所获。 在侦查员追寻线索奔波劳碌的时候,王军并未指望一举破案。他清楚,这个案子案情虽不复杂,但在茫茫人海里查找罪犯并不容易。现在线索一次次被否定并不意味着失败,因为真相必然隐藏其中,假象排除得越多,距离真相就越近了。 王军安排侦查员调查那条街上的娱乐设施,一个在街上开发廊、外号“大麟子”的北京人李孟麟跃入了王军和专案组的视线。此人一脸凶相,和受害人李培南打过牌。王军吩咐侦查员盯住他。 此案的突破口出现在死者马蓉的储蓄账户上。从案发开始,侦查员在北京数十家银行、邮局调查死者的账户情况。 6月4日,当他们查询到建内大街邮电局的邮政储蓄业务时,赫然发现死者马蓉的存折在其遇害后的第二天即5月14日上午10时被人取过款。根据邮局内的监控系统拍下的录像,侦查员看到,取款人为男性,30余岁,身高1. 80米左右,戴棒球帽和口罩,取款17500元。 这一发现让专案组大为振奋,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当时作案的犯罪嫌疑人。于是侦查工作马上兵分两路,一路到建内邮局附近的银行、商场走访,寻找这个男子的踪迹,另一路拿着监控录像光盘及翻印的照片去黄厂村,请村民辨认。 很快,两路侦查员都大有收获。 某商场的名牌时装专柜的售货员说见过此男子,而且印象很深,因为她们这个专柜的服装价格昂贵,加上“非典”影响,来这里购物的人没有几个,可这个人不看价钱,上来就挑了一件1683元的墨绿色T恤衫。按售货员的描述,该男子30岁上下,1. 80米左右,说话口音是东北的。 另一路前往黄厂村的消息是,不少村民在看过监控录像后反映,这人很像一个经常来他们村玩牌的人,名字叫李彬,是东北人。据曾经和李彬玩过牌的村民介绍,每次打牌都是李彬找上门来,没人去过他家,只记得他住在大兴。 另外,李彬每次来都坐一辆车号为京G48085的紫红色桑塔纳汽车,司机是个胖子,名叫王庆洪,也是大兴人。 专案组马上决定,派人前往大兴查找李彬和王庆洪。 王庆洪的户籍资料很快查到了。看过王庆洪的基本情况,侦查员的脑海中闪过新源里隆京停车场保安员提供的线索。为了印证判断,侦查员马上又找到那名保安。看过照片及基本资料,保安员肯定了那天在他们这里停车的就是这个人。 如此看来,王庆洪是这起杀人案中的犯罪嫌疑人。 于是,抓捕王庆洪的行动开始了。 一句话惹来杀身之祸 2003年5月13日傍晚,大兴县饮马井一带的一家餐馆里,有两个人在喝酒。其中一个叫李彬,一个叫李孟麟。他们正是制造朝阳区豆各庄乐园洗浴中心命案的主犯。 李彬,原名惠玉波,曾用名车玉波,吉林省白山市临江县人。9年前,因为口角,惠玉波杀死舅舅的女友,潜逃北京,后化名李彬,租住在大兴饮马井七街的出租房里。 李孟麟,小名大麟子,北京市朝阳区豆各庄黄厂村人,曾因盗窃被判刑6年,后在黄厂村街上开了一家发廊,是刑满释放人员。 他们是牌友,经常聚在一起赌博。李彬去黄厂村,大麟子招人组局,一赌便是通宵达旦。前不久,李彬与村里一老汉发生纠纷,把老汉殴至轻伤。因为命案在身,李彬再未去过黄厂村。眼下“非典”严重,大麟子的发廊生意也十分清淡。 酒至半酣,两人不约而同为钱苦恼起来。李彬说:“得上哪儿弄点钱去呀,你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大麟子想想说:“乐园洗浴中心李老板那儿,多了不敢说,肯定有!” 李彬在那儿洗过澡,还跟李老板打过牌,只是有点担心相互认识,完事后不好脱身。他们都想到了这一层,决定戴帽子捂大口罩。李彬说:“行,再找俩他不认识的人,到时候咱们别吱声,让他们说话。”随后,李彬打电话召来王庆洪和丰朝朋,决定当晚行动。 王庆洪,北京大兴黄镇人,曾因盗窃被判刑6年,后靠开黑车拉活谋生。 丰朝朋,外号老四,湖北随州人,在北京开“一元店’,是李彬的牌友。 他们在李彬租住的民房里拿了两把刀、两根电警棍和铁管木棍之类,装进王庆洪开来的紫红色桑塔纳轿车里,然后直奔乐园洗浴中心。 乐园洗浴中心虽说歇业,但有客人登门还是照常接待。老板李培南听到有人找老板,忙迎了出去,笑容刚上脸,一把钢刀便抵在了脖子上。只见闯进来的是四个人,捂得严严实实,个个身形彪悍。他立刻明白了――遇上了打劫的! 眨眼间,这几个人手持电警棍、木棒连击带打,五名外地员工全部被他们用床单布绑了。李培南的妻子正在一号包房里照料生病的孩子,闻声出来,惊叫两声也被摁倒绑了,嘴上还被封上了胶带。 李培南见此情景,连忙应允,一再解释生意不好现金不多。猛然间,他发现一旁冷冷注视他的一个人颇为眼熟,便脱口而出:“是彬子吧?” 李彬听到这话,慢慢取下口罩,应道:“不错,是我。”大麟子看见李培南又盯着自己看,忙转身避开,但从李培南的眼神里,他感觉自己也被认出来了。如此一来,情况骤变,尽管李老板后来十分顺从,交出保险柜钥匙,交出汽车钥匙,交出手机……却已无济于事。 避开王庆洪、丰朝朋两人,李彬对大麟子说:“既然露了,不行就把他们做了吧!”大麟子点头说道:“做就做吧!” 李培南那一句极不明智的话,就这样引来了杀身之祸! 李彬叫过王庆洪,将李培南的汽车钥匙递给他,说:“你和老四把车开走,扔远远的去!” 王庆洪有所顾虑地看着现场。李彬说:“这儿你们别管了。把你的车留下,明天我跟你们联系。”说着把从保险柜里搜出的一万多元钱拿起,拍打拍打,从中间一劈,一半交给王庆洪说,“就这么点儿!这是你们俩的。”王庆洪接过钱,把车钥匙放下,招呼丰朝朋走了。丰朝朋顺势抓了部手机装进兜里。 两人走后,李孟麟问:“干吗让他们走?” 李彬说:“这儿有咱俩就够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王庆洪和丰朝朋开着李培南的墨绿色夏利车,离开了乐园洗浴中心。王庆洪心里感叹李彬仗义,他让他们走,是不想牵连他们。王庆洪叮嘱丰朝朋,一旦出事要扛住,别不够义气。 王庆洪开车顺三环路绕过市区,他想好把车扔到北三环新源里那个停车场,那里比较偏,可日夜停车,警察找车得费点儿工夫。到了新源里路口,王庆洪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墨绿色夏利车抛弃在了隆京商场的停车场上。 丰朝朋惦记那辆车,想开回湖北老家去。王庆洪觉得开出去太惹眼,但还是把车钥匙给了丰朝朋。后来,丰朝朋终于没敢贪那辆车,但天亮的时候还是悄悄去了趟停车场,把车里的烟酒之类的零碎拎走了。 洗浴中心那边,被捆绑的人一个个被扔进浴池中,嘴上封着胶带,一个压着一个,叠摞成一堆,连挣扎的空间都没有。看到水下不再蠕动,水上不再冒泡,李彬拍拍手,准备走。这时,里屋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李彬没有理睬,头一摆,招呼李孟麟撤。两人关了灯,把大门小心地掩好,然后离开了。 上车前,李彬把剩下的一半钱全给了李孟麟,拍拍自己衣兜里的存折说:“这个归我。”李孟麟家就在附近,先溜了。李彬开车到一个情人那里去过夜。 天亮后,李彬到建国门内大街邮局,从死者马蓉的邮政储蓄账户上取走了17500元钱。他认为必须在案发前将钱取到手,否则就会被监控,而且警方不知道马蓉的存折在他手里,这样做应该没有问题。 随后,李彬去了一家商场,花了1600多元钱买了件高档T恤衫,扬长而去。 洗浴中心特大杀人案已经见诸报端,电视台也播放了案发现场的图像。李彬感到,北京警方可能决心要破此案。他寻思,老四已经跑湖北老家藏起来了,大麟子昨天还通过电话,王庆洪还开着那辆破车满世界跑,要出事肯定出在他的车上。 李彬拨通了王庆洪的电话,他果然还在路上拉私活。李彬大骂一顿,让他赶快把车藏起来。果然,没过两天,警方逮捕了王庆洪。 李彬料到王庆洪还不至于那么“松”,一进去就坦白,就找到大麟子,在他的租房里睡了一觉,天一亮就打车出去了。他们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虽然也想过逃离北京,但出京路口严查“非典”,如果警察再设卡子就更麻烦了。他们无法辨明情况,只好驱车乱窜。 李彬与警察周旋这么多年,毕竟经验老到,刚坐上这辆黑车,就把司机的手机借过来,把手机电池盖悄悄抠松了。李彬想到的是万一警察追踪过来,找到司机就知道他们到了哪里。 到了顺义,他们本想在洗浴中心过一夜,但李彬总感觉不安,眼前总是浮现黑车司机带着警察来到面前的景象。他与大麟子商量过后,又乘公交车回来了,躲进了丰台区的洗浴中心。 请君入瓮 案犯的落网,是从抓捕王庆洪开始的。 6月8日一早,侦查员摸到了王庆洪所在的大兴区黄村镇富强西里小区,发现车不在楼下,人也不在家。侦查员决定守株待兔,等 另一路侦查员则在黑车经常趴活儿的地方搜索,一眼便看到了那辆桑塔纳轿车。侦查员并没有立即上前抓捕,而是用“请君入瓮”的办法,让王庆洪‘自己开车去派出所――侦查员假意打车,报的去处经过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的时候,侦查员叫停车,然后对他说:“下来吧,到了。” 然而,王庆洪装聋作哑,只说开黑车拉私活实在无奈,罚也罢关也罢,没钱。这让守在审讯室隔壁的专案组成员十分焦急。刚才负责监视李孟麟的侦查员又来报告,这些天李孟麟行为反常,经常外出,鬼鬼祟祟的,有时接打电话也神秘兮兮。 此时若王庆洪老实交代了,就可以省去后边的艰辛追捕,一举将李彬、李孟麟拿下。但是王庆洪坚持说他没有到过作案现场,后又坚持说他没有杀人。于是,其中的破绽暴露出来了。没有杀人并不代表没有到过现场,没有杀人就更应该坦白交代。 王庆洪的心理防线崩溃之时,已是第二天凌晨4点了。 凌晨4时30分,侦查员敲开李孟麟的家门,结果李孟麟不在。他的妻子说,头天中午他被一个叫李彬的朋友拉走了,说是去打牌,一宿未归。 一听到“李彬”的名字,王军立即感到抓捕行动可能要横生枝节。王庆洪被捕要是让他们“醒”了,就很可能“丢”掉他们。侦查抓捕中有几句术语很有讲究,如“宁丢不醒”、“宁醒不丢”,前者是指放长线钓大鱼或需要抓现行,后者则是证据确凿而时机未到。 专案组一方面留人在李孟麟家继续蹲守,一方面迅速将情况通报给前往大兴饮马井抓捕李彬的侦查员,以进一步判断此二犯是否连夜逃窜。 侦查员在饮马井七街很快查找到了出租房的房东。房东确认他的房客中有一个姓李的东北人,不过,约十分钟之前,此人同另一个人打车出去了。根据该房东对这两人体貌特征的描述,侦查员断定,这两人就是李彬和李孟麟,而且两人是刚刚行动,尚未脱离警方视线。 正在此时,分头排查的侦查员又摸出一条新的线索,李彬两人走的时候搭乘的并不是正规出租车,而是一辆黑车,黑车司机就住在这个村子里。 侦查员迅速将此情况及黑车特征上报专案组。专案组立即启动一级堵卡方案,布置警力在出京的各个主要路口进行堵截,决不能让他们逃离北京。 同时,另一路侦查员立刻进村找到黑车司机的家。只要联系上司机,就能摸清两名犯罪嫌疑人的去向。然而,任凭家属怎么打手机,都只有一个声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在场的人都十分担心。 侦查员只好原地守候,等着黑车司机回来。将近中午时分,黑车司机回来了,家属责问他为何不开机,司机这才发现电池盖松开了。 据司机所说,早上打车的两人刚一上车就要他往京沈高速上开,可车子还没走到收费口,那两人又改了主意,说要去通州。大约上午10点的时候,到了通州,他们没有下车的意思,只是让他开着车在街上慢慢地转。约摸半小时左右,又说去顺义。最后到了顺义,在某洗浴中心门前,两人终于下车了,临走时还对他说,晚上也许会打电话叫车来接。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两犯没敢闯卡,仍在市内。 于是,专案组马上派出一路侦查员前往顺义,同时要求顺义公安局立即派员对两犯可能落脚的两处洗浴场所实行控制。专案组的侦查员兵分两路,对这两个冼浴中心进行排查。通过服务人员对犯罪嫌疑人照片的确认,有人提供,这两人中午的时候确实来过,不过很快就走了。 此时此刻,前往湖北抓捕“老四”丰朝朋的一路侦查员正在日夜兼程。 到目前为止,侦查员还不知道“老四”的真实姓名,只知道他在北京开有一家一元店。据王庆洪交代,他与“老四”不熟,此前并不认识。侦查员只有求助随州警方。 同一时刻,北京突降大雨。晚上7点多钟,李彬、李孟麟在丰台区某洗浴中心双双落网。随后,根据再审王庆洪得到的线索,李彬之妻及四个情人也陆续到案。 专案组将这一消息立刻电话告知远赴湖北的侦查员。正在小饭馆吃饭的湖北侦查员接到如此大快人心的消息,欢呼起来。同时他们也意识到,此大案的告破只差这个“湖北老四”归案了。 按约定,第二天一早侦查员前往随州市公安局介绍情况。随州警方立即行动,全力查找。不久,下面反映上来一个情况,有个叫丰朝朋的人在北京开有一元店,而且最近刚从北京回到家中,在家里也确实排行第四。如此看来,这人有重大嫌疑。侦查员决定前往丰朝朋家所在的一个偏僻小村,做进一步调查。 到了丰朝朋家中,其家人告知丰朝朋到村外买东西,很快便回。在丰朝朋家中,侦查员发现了一部V988型手机,与死者失踪的手机非常相似。丰朝朋就是“湖北老四”应当确定无疑了。为防止惊扰其年迈的父母,侦查员决定在村口路边等候。大约过了20分钟左右,丰朝朋出现了,经过简单的询问,丰朝朋交代了自己就是和李彬共同作案的“老四”。 2003年6月12日凌晨2点30分,犯罪嫌疑人丰朝朋被押回北京市公安局刑侦总队大案支队。至此,制造了这次特大杀人案的四名犯罪嫌疑人全部被抓获归案。 “测谎大师”武伯欣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武伯欣,1952年出生,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教授,甘肃政法学院特聘教授,犯罪心理分析、心理测试技术专家。他将心理学理论和方法应用于司法实践,并在大量的侦审实践中形成了一套独创的心理痕迹分析技术和综合测试方法,为全国各地实战部门的侦审工作提供了有效的指导和帮助。武伯欣主持侦破了1300多起案件,被很多人称作“中国测谎第一人”。很多时候,武伯欣面对嫌疑人一句话不说,嫌疑人就已经把真相和盘托出了。这源于武伯欣对人心理痕迹的捕捉。他认为,人做每件事都会在心里留下痕迹,如何准确捕捉到这些心理痕迹,是破案的关键。 “只要你真做过,我就能把你揪出来。”这是武伯欣常说的一句话。 一、悬而不破的诡异杀人案 没有痕迹的杀人现场 2011年7月17日一早,浅阳市公安局气氛十分紧张,包括正副局长、政委、刑侦大队长、重案要案队长和法医等刑侦技术人员在内的17名骨干人员,坐在大会议厅里,凝神静气,等待着一个重要时刻的剑来。 3天前,即7月13日夜,他们派专用警车从北京去接“测谎大师”武伯欣老教授。因为浅阳市公安局碰到了自建局以来最棘手的一件诡异杀人案。 这要追溯剑2007年6月的一个夜晚。那晚,肖屯村村民肖爱国,一位做毛皮生意的大户,被利刃刺破颈动脉,因流血过多而死亡。他被杀以后,浅阳市公安局动用全局刑侦主力投入该案,但侦破工作困难重重,案件始终无法侦破。作案者没有在现场留下一点遗物遗迹,连作案时穿的鞋都是用塑料袋套住,作了掩饰的。警犬队的两只追踪警犬到现场协助勘查时,都小敢接近被害人遗体。后经警犬训导员气味搜集,才发现作案者杀人后潜逃前,在尸源附近及被害人棚口周边撒下了辣椒粉、胡椒末。警犬一贴近就呛得直往后退,连打喷嚏,只有跑到院外去! 警方没想到会出现这么狡猾的作案者。刑侦队长郭东杰亲率10余名精悍警员以案发现场――距肖屯村东107米的水灌井为中心,7天内调查、摸筛了7个自然村、3个行政村和一个大水乡,结果一无所获。 就在局里上上下下为这个即将被打入“死卷”的疑案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一件更蹊跷的案子突然发生了。 在离肖屯村肖爱国被杀现场大约3000米的一片玉米田里,有人发现一具女尸。警方闻讯急赴现场勘查,发现该尸已初步腐烂。经技术人员检验分析,该女子已被害5-8天,因天气炎热,禾秆密不透风,所以散发出来的臭味儿很大。 现场只留有被害女子印在地上的几枚不太明显的足迹,却不见凶手或其他任何嫌疑人留下的可疑足迹。这使现场勘查人员很迷惑:该女子被什么人杀害?难道凶手是从天上飞来的?警方多次细致搜查现场,却始终没有发现嫌犯的遗物遗迹,哪怕是一枚足迹。 验尸人员发现,女尸腐烂的气息是从颈部发出的。其颈动脉被刺破后因伤口不能愈合,故招致噬食蝇、虫吸食,导致腐烂处继续扩大。 女子死亡原因一经查出,警方马上联想到一个多月前发生在肖屯村的肖爱国被杀案。在那个案子里,肖爱国也是被嫌犯刺破颈动脉而致死的。这两起案件很有可能是同一名或同一伙作案分子所为。他们决定并案侦破。 经过半个多月的艰苦摸查,警方终于查清被杀女子名叫韩九兰。杀死女子的凶手也在一周后被抓获。 审讯中,该嫌犯供认作案时穿上了两层特制加厚的鞋罩,所以现场地面上没留下痕迹。这一作案特点,同杀害肖爱国的嫌犯所用的湮灭足迹的手段如出一辙。警方由此作出初步判断:该嫌犯很可能就是杀死肖爱国的元凶。 经预审员三提五审,该嫌犯将犯罪行径一件一件供述出来,其中有抢劫、强奸等多个案件,这是一名身负多种案件的累犯。 但是,在警方旁敲侧击、引导其交待杀死肖爱国的犯罪意图与犯罪过程时,该嫌犯却一口回绝,拒不交待曾有杀肖一事。 警方带着种种疑虑,又开始了第二轮范围更大的摸查。他们从肖、韩两名死者的亲属、朋友、熟人,一直查到肖、韩小学、中学的师生,最后查到近年来与肖、韩所有联系过、接触过的男女老少,但均未查出杀死韩九兰的嫌犯与肖爱国一案有任何牵连,最后,排除了该嫌犯杀死肖爱国的可能性。 如此,杀害肖爱国的真凶便成了一个谜。 2010年入春以后,浅阳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在多方协助下,抓获了11名犯罪嫌疑人。种种迹象表明,杀害肖爱国的犯罪嫌疑人,就藏在这11名犯罪嫌疑人当中。但是,经多次预审,这11名嫌犯都不承认有杀害肖爱国的犯罪情节。 为此,浅阳市公安局向省公安厅作了紧急汇报,申请予以支援。省厅闻讯,一方面加派刑侦审判专家急赴浅阳,增强浅阳市局审判力量,加大预审力度:同时,建议他们火速与公安部刑侦测谎大师武伯欣联系,尽快求得大师的帮助。 高待遇的测谎前奏 2011年7月,浅阳市公安局把电话直接打到武伯欣家。但是,打了多次,无人应答。原来,一周前,武伯欣因心脏病突发住院了。接着,浅阳市局打听到武伯欣的手机号码,再次同武伯欣联系。躺在病榻上的武伯欣听到浅阳市公安局的破案邀请,内心深受感动,他知道为这个案子公安局承受了多么大的心理压力,自己有责任、有义务也有能力去浅阳协破此案,抓出幕后真凶。 于是他回复浅阳警方,让他们再耐心等上一两天,等他处理一下手头的工作就马上过去。 警方哪里知道武伯欣正躺在病床上打点滴。 当夜9时许,武伯欣在打完点滴后告诉老伴:“如果浅阳市公安局的同志再来电话,一定告诉他们赶快把有关11名嫌犯的材料从电子信箱传过来,打印一份送我。不要告诉他们我住院,说我看完材料后会给他们回话……我估计,明天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 当浅阳市公安局派出警车赴京接武伯欣时,他正在接受出院前的最后一次输液。 就这样,这个刚刚出院、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的病人就在警车上从晚上10时许睡到了黎明5时。在睡梦中,武伯欣随警车颠颠簸簸赶到了浅阳。下车后,武伯欣拒绝上宾馆休息,连杯水都没喝,精神抖擞地要大家马上一块“兜”案子。 吃过早饭,武伯欣仍婉言谢绝去宾馆休息,他要求由局领导和上案警员陪同,抓紧时间去现场调查寻访。 接连两天,武伯欣走访了11名犯罪嫌疑人主要的犯罪现场,进行了详细勘查、了解;对现场周围的居民、民工、小贩进行了询问、录音,并作了笔录。 浅阳市公安局领导看到武伯欣工作起来这么废寝忘食,实在不忍心,几次让武伯欣到宾馆好好休息,补一补这几天的睡眠不足,醒来再去不远处的几个著名的风景点转一转,换换空气,调整好状态,明天好正式测谎。 武伯欣听了微笑着回答说:“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但你们叫我来是办案的,还没办就先去游览名胜古迹,说心里话,我实在没这心情。”他的一番话,让大家感动不已。 7月17日早晨,这个重要时刻到来了。 武伯欣刚起床就向工作人员提出,今天正式测试了,早饭要安排得特殊一些,让这11名犯罪嫌疑人都吃好:每人一杯热牛奶,一个茶鸡蛋;主食要品种多,包子、面条、烙饼、油条都准备好;再加点新鲜的腌制小菜,像绿豆芽、豆腐丝、黄瓜条什么的;最后还要添上一盘水果。 有关领导听了这些非常具体的建议,十分犹豫,因为从来没有给嫌犯这么高待遇的,局里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吃过这么多种食品的“高档早餐”! 政委姚东亮首先站起来拉住武伯欣的胳膊友好地说:“武专家,这不太合适吧,你是客人,又是专家,怎么能陪他们一块吃?还给他们这么高的规格?” 武伯欣莞尔一笑,答:“这是我测试的开始,咱就叫它‘前奏’吧!” 其实,武伯欣安排这顿饭是有用意的,也是很科学的。目的是在测谎前先让被测人吃一颗“安心丸”,使其心理摆脱恐慌、压力、不自然、“跳档”等影响正常测试的障碍因素,使应测犯罪嫌疑人一一按照测谎人员的设计思路、层次、问题等程序,有条不紊地正常进行。 当武伯欣穿着一身平常的百姓装,面含微笑走进饭厅的时候,这些嫌犯还以为他是这个食堂的厨师,但看武伯欣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他们又猜测这可能是公安领导穿着便服来问话。这时,武伯欣发话了:“大家坐下,我姓武,跟大家一起吃早饭。一会儿吃完了饭,我问大家几个问题,大家有啥说啥,有啥听不清弄不明的就问我,咱们平起平坐,没有上下级分别。” “不过,我还有句话,我带着个仪器,它能帮我忙,我离不开这个仪器,大伙儿配合我就行。”武伯欣非常和蔼地说。 吃饭间,11个嫌疑人都对武伯欣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 一个嫌疑人吃着吃着随意地问:“你是公安局的领导吧?” “不,错了。”武伯欣说,“我算是个编外人员吧,是干测谎这一行的。所以,等会儿我给你们提问题的时候,你们可得说实在话,说心里话,别跟我撒谎啊!”说罢,他笑起来。 一顿饭,让这11个嫌疑人心情轻松、自然地接受了武伯欣。 可是,坐在封闭室中观察、审视闭路摄像的局长、政委、刑侦队长等领导心里却很担忧:这样能测出11名嫌犯中杀害肖爱国的凶手吗? 重点嫌犯通过测谎 测试的第一名嫌疑人叫周伯华,男,42岁,河南西峡县某村农民,曾作案多起,其中包括在肖爱国所住乡村作案三起,三案中有一起是强奸杀人案,与韩九兰被杀案在某种程度上“吻合”。 在测试前的心理访谈中,武伯欣已对周伯华初步作了“面测”、“语测”、“心测”等层面上的程式工作。周伯华进测试房间还不到一刻钟,便被放出来了。 局领导见第一个被测的重点对象这么快就被排除了,十分惊讶。 原来,首先被测的嫌疑人周伯华,经警方多次预审以及对其经常接触的人员进行了仔细查讯后,局领导一致认为其杀害肖爱国的嫌疑最大,疑点最多。但现在进去不一会儿就被排除了,大家都不知道武伯欣的葫芦里装着什么药。 就在领导们为周伯华被排除感到意外的时候,第二个嫌疑人蔡大石被唤进了测试室。大家赶紧盯着平日少言寡语,但心狠手辣,作案手段十分阴险残酷的蔡大石。浅阳市公安局预审人员曾多次与蔡交锋,深知蔡的嫌疑不亚于周伯华,因其为人太阴,用审判员的话说:你就是毙了他,他也不说藏在心里的话,死了把话带到阴间去。所以,当蔡大石被传进测试室后,大家一直屏住呼吸,盯着小小的屏幕,对武伯欣测试的一举一动,对蔡大石的一个挤眉弄眼的小小举动,都看得十分认真。 但没有想到,蔡大石在测谎仪器的正常运转即实测操作良性工作中测了不到10分钟,就被武伯欣带入测后谈话、问讯;之后,又过了不到10分钟,蔡大石也和周伯华一样,一脸平和、不慌不忙地走出了测试室。 第二个被测的重点对象也在大家的惊讶中被排除了。 第三个被测人是强奸了17名少女的“大色狼”由辛辛。大家又把“希望”寄托在由辛辛这个“见了女人走不动”的色鬼身上。由辛辛进去后还不到半个钟头,也顺顺当当地溜达了出来。 由辛辛也被排除了! 第四名被测嫌疑人晋安顺是一个惯偷。他数次在浅阳市近郊五六个自然村流窜偷窃,多次作案时在鞋上套塑料袋、扫帚布等,使侦查人员寻不到手迹、脚迹和其他作案痕迹。正是在这个“点”上,与杀害肖爱国嫌犯的犯罪伎俩、方式类似,所以晋安顺也是一个重要的嫌疑人。 此刻,面对武伯欣提前设计的“专门问题”的讯问、测试,晋安顺回答自然,字音、字节明晰,无外现嫌疑特征。心理测试仪上的有关指标,也都显示正常。 不到10分钟,晋安顺就离开了测试仪,走出了测试室。 当警官们从闭路小屏幕上看到晋安顺在测谎中的表现后,又担心了:因为这么快就把晋安顺放了出来,不知下一个嫌疑人会不会比晋安顺更快? 从上午8点30分开测,到中午12时20分结束,近4个小时的紧张测试中,共测了7个人。按照市公安局和武伯欣事前的安排,依犯罪情节轻重和可疑程度大小为序,把最有嫌疑的犯罪人定在前5名。眼下,前5名重点测试对象早在11点半之前就已经被排除,再加上后面排除的2名,那剩下的只有4人了。 对此状况,市公安局的领导们心里很是担忧。他们让武伯欣先就餐,然后再休息一下,下午3点继续进行后4人的心理测试。 武伯欣这一次没有再和犯罪嫌疑人共进午餐,而是要求进行“独餐”。 他回到宾馆,把最后4名犯罪嫌疑人的卷宗(包括审讯笔录)一本一本摆在床头、茶几、板凳、沙发上,最后摆不下的就干脆铺在了地毯上。 当服务员给他送来他要的午餐一一瓶热奶、半杯饮料、一个面包和一包饼干的时候,不由一怔,整个房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原来,7名嫌疑人接受测试后,武伯欣在和局领导简单交换意见时表面上很平静,实际上心头陡增一层压力。他很清楚,上午测试已经排除了疑点最多最大的嫌犯,现在只剩4名候测人,情况并不乐观。 但是,他相信这4名当中必有真凶――只要公安局提供的嫌犯犯罪事实确凿、清楚,那么,此人必定逃脱不了测试的大关。 武伯欣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细查他下午要进行的“重点综合题”中的有关卷宗。同时,他给姚局长打电话安慰:“姚局,你不要担心,我想下午可能会有好戏。” 姚局说:“武教授,有你,我们就放心了。这个案子压了我们几年了,真想早一点把他挖出来。” “你放心,是地瓜,就能挖出来!”武伯欣很自信地说。 可是,如果不是“地瓜”呢?武伯欣没有说,下午如果抓不出真凶,情况会怎样,他简直不敢往下想。 挖出真凶 下午3时,武伯欣准时进入测试室,测试第八名犯罪嫌疑人陈田。他用了很长时间,中间还让这个犯罪嫌疑人休息了几分钟。 4时过8分,陈田走出了测试室。他被排除了。接着,第九名、第十名也相继被排除。 此时,市公安局领导们纷纷离席而立,屏息望着屏幕:最后一名犯罪嫌疑人郝建明被武警带进了测试室,坐上了测试椅。 从6点37分郝建明进测试室,一直到7点58分,郝都没有离开过座位。测试已经进行了近1个半小时。 负责指挥侦破郝建明杀人未遂案的刑警大队副队长岳君阁从下午3点开始就盯着测试室的屏幕,一之直到8点,连趟卫生间都没有上。他对武伯欣的测试都不抱什么幻想了。因为这个郝建明在被测的犯罪嫌疑人中,杀害肖爱国的可能性最小。 郝建明是一个非常狡猾的“游击飞盗”。他在多次作案中均对警方的侦破作了“反侦处理”,如每次作案都穿着皮夹克或厚大衣、戴罗宾汉帽、罩大墨镜,戴手套、扣鞋膜,不留身影、手印、足迹,作完案立刻流窜到外地去,让警方很难捕捉到踪迹。 而且,他每作一大案后,立即到隐蔽处把墨镜、外衣、鞋膜、手套等全部销毁,甚至连帽子、假发套、假胡子也烧成灰烬,让警方连一根头发丝都找不到。刑警大队副队长岳君阁是在许昌市进行合案侦破时偶然将这个当场作案(抢劫银行)、化名任明的“游击犯”擒获的。 郝建明落网后,交待了单独和伙同他人作案34起,但在几十次审讯中,他都一口否认杀害肖爱国,而且交待时神态自若,能自圆其说。警方多次分析,也认为郝在时间、地点、动机上,可能不具备杀死肖爱国的条件。 但郝与杀害肖爱国的凶手有类似点,如套鞋膜、戴手套、撒胡椒粉干扰警犬追踪,破坏现场等等。这一切使警方在处理郝案上格外谨慎、小心。 随着测试时间的延长,大家绷得要断的心弦又渐渐地有些放松下来。此刻,武伯欣精神更加集中,他擦擦眼镜,仔细地盯着仪器显示屏。仪器上显示郝建明心律出现“乌豆”(卡壳、可疑曲线)现象。这让秘室观看心测画面的公安局领导心头稍稍平静了一点儿。 紧接着,不到1分钟,武伯欣竟然出人意料地向助手们摆摆手,让大家暂时停止工作。从下午3时进行测试至晚上9时11分,武伯欣终于宣布“暂告结束”。他让在场警察把郝建明临时带出去,给郝建明一点水喝,让他休息一下,说等一会儿复测。 随着郝被两名警察带出心测室休息,在场的警官都感到不解。警官们不知道这是好事呢,还是出现了什么坏的特殊情况,一个个又把刚刚放松的心弦绷紧了。 9时15分,武伯欣和两名助手将郝建明带到一个房间。这时,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情景出现了:郝建明坐下后,武伯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还没等武伯欣问话,郝建明竟然张口说:“老专家,您甭问了,肖爱国是我杀的!” 10时许,闻讯而来的姚局等领导走进来,向武伯欣伸出颤抖的双手表示感谢。经过漫长而紧张的7小时,他们终于挖出了逃脱4年的凶手! 子夜1时许,武伯欣在下榻的酒店随便点了几个菜,和局头们共进晚餐。当姚局长、梁政委和仲副局长再三要给他敬杯庆功酒时,这时才得知他心脏做过手术,已十几年滴酒不沾。于是,姚局长把一杯牛奶斟好,恭恭敬敬捧到武伯欣的面前,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们一边吃一边缕析案子,完全忘了这一天紧张得神经都快麻痹。 郝建明后来交待,他早就盯上肖爱国这个做毛皮生意的大户。在整个作案过程中,郝建明在逼迫肖爱国从柜中取钱时,所戴面具被肖爱国一拳打掉,被肖爱国看到了脸。郝建明生怕露相后很快被警方抓获,遂举刀将他杀害于田头,并从他住处掠得人民币10万余元。 郝建明认为自己深夜作案,四周无人,神不知鬼不觉,所以在警方羁押、审讯期间佯作没事人,瞒过了警方的眼睛和多次审讯。 二、中毒事件背后的黑手 追查投毒“黑手” 这是一个平常的日子。6月的一个星期一,M市V单位的几千名职工像往常一样来上班,中午大家聚在一起在食堂里吃菜、喝啤酒,正吃得爽的时候,人们感觉不对劲了:先是嘴里不是味道,接着舌头发麻,嗓子发干,腮帮子疼,过一会儿牙龈开始出血。 有人以为是喝啤酒的缘故,就改喝酸枣汁、雪碧等饮料,但情况并没有改善,饭还没吃完,很多人的嗓子眼就肿了。 很多人立马捂着腮帮子到单位医疗所去看病。医生觉得牙疼、嗓子疼不算什么大病,就开了点消炎药,嘱咐大家多喝水。 但是,第二天医疗所又来了30多个看病的人,第三天来看病的竟然挤破了门槛,至少有百十号人。这一天成为了该单位史无前例的“患病日”。 医生化验出不少患者的凝血酶原活动时间延长,产生血障;还有一些经常参加体育运动的年轻人,也出现了不明原因的腰疼、腹疼、尿血;而有些病重者已濒临死亡了。 医疗所赶紧向单位总经理门吉河汇报,门吉河赶紧让医疗所主任向上级和市卫生部门打报告反映情况。在向上反映的时候,门总经理忽然想到:怎么别的单位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只有本单位职工患病呢,这会不会是群体中毒? 医疗所大夫也认为中毒的可能性比较大。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毒”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 门总经理急忙召开高层会,会上立即成立调查组,并派人火速报警,要求有关人员迅速查出到底是什么毒,是谁投的毒,是怎么用毒放倒这么多职工的…… 市公安局接报后十分重视,急派刑侦、法医和其他技术人员赶到该单位。 另一方面,公安局又发出通知,邀请部分疾病学家和医药界知名人士到达该单位,协助办案人员尽快查明真相。 在现场勘查时,法医很快发现这可能是一起食物中毒事件。于是,食堂成为第一个重点检查对象。 刑侦人员与法医一起到食堂检查时,发现里面的主食库、副食库、冷库、备用储藏间等,均投放有一种毒鼠药。该药化学名称为“溴敌隆”,是低毒灭鼠药剂,其特征是鼠食后慢性中毒而死。如果人误食,那毒性会扩大数倍,十分钟至半小时内,就可能产生中毒症状,甚至致命。 法医再仔细查看了医疗所对患者的项目样检,发现毒化鉴定中都注明患者送的检验物中有“溴敌隆”。 如此,“溴敌隆”就成了罪魁祸首。但是,杀老鼠的“溴敌隆”是从哪儿进入到V单位食堂上述部门的呢? V单位是本市最具影响力的大单位,单位纪律一向非常严格。单位仅博士、硕士就达400来人,可以说是个人才荟萃的地方。门总经理曾多次对全体职工强调“单位无小事”,“进门即入密”,连单位里的空调、彩电坏了要修,也都是运到外边修,从没让维修工进过单位。单位里有人迟到了,门总都要求必须写明迟到时间并查清原因。这样纪律严明的单位,又是谁弄来的“溴敌隆”呢? 门总密切配合刑侦人员的调查,指示单位调查组协助办案警察速速追查黑手,以切断毒源,确保人员和生产安全。 经过连续作战,公安人员查出该食堂的管理员齐凯歌有重大嫌疑,遂报检方批捕。 单位里任何人都没有想到齐凯歌竟是下毒的“黑手”,因为作为食堂管理员的齐凯歌,每天起早摸黑地买菜、购米,还想尽办法为大伙改善口味、提高营养,他工作十分勤勉。怎么他反倒成了下毒的“黑手”呢? 为了消除“投毒”事件在社会上造成的恶劣影响,法院很快进入了审判程序,以多人中毒、案情重大、情节恶劣为名由判齐凯歌无期徒刑,并处罚金!判决后,齐凯歌直喊冤枉,而审理此案的刑庭法官在庭审报告中也提出,这件案子还有些问题。 复核该案的省高级法院在审查这一投毒案的报告中提到:“能证明齐凯歌具有作案的客观条件,可以认定他是重大嫌疑人,但是,是否能认定他犯有投毒罪,目前还存有疑点。” 于是,齐凯歌投毒案悬了起来。 勘测现场“猫腻” 一天夜里,快11点了,武伯欣已经准备上床休息。忽然电话响起,他一听,声音很熟:“噢,是常主任啊!你深更半夜找我准是有急事。” “对,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找您确实有急事。”常主任说。 常主任是个办案踏实的老法官,他马上说起M市已经搁浅三年的投毒案…… 武伯欣抽空看了常主任留下的案卷,觉得卷宗里确实存在一些让人疑虑的问题。比如,齐凯歌在两次供述中都提到了一件事――职工中毒事件发生那天,他看见炊事员金某、刘某两人把热腾腾的绿豆大米饭,抬到售饭窗口下,等他们俩走了以后,他就开始投毒。 但金某的证言却与齐凯歌的供述大有出入。 金某说:“我清楚地记得,当天午饭时是小刘和老韩抬的饭,我根本没跟小刘抬饭。” 小刘和老韩在执法人员调查时说:“那天是我们俩抬的饭,没小金的事儿。” 这两个人说的与金某说的一致,却与齐凯歌的供述不一致。 武伯欣发现这一矛盾,抚卷沉思:三人所作的证言均与齐凯歌所说不符,到底怎么回事呢?是因为齐凯歌没经历过打官司,所以在审讯时心神不定,一时记错说错,还是他故意编造谎话? 如果是编造,对他有什么好处呢?他是个老管理员,天天看见厨师炒菜、工人抬饭,这本账他理应记得清清楚楚的,怎么会张冠李戴分不出小刘、金某和老韩呢? 假如那天齐凯歌投毒入食,那么,作为一个投毒嫌疑人,理应对作案时间的选择很慎重,对作案周围环境的观察很仔细,对抬饭的人及其行踪也应是高度注意。如此,他在供述中应该不会出错…… 带着重重疑虑,武伯欣在手中的案件结案后,就带着两名研究生连夜赶至常主任处-M市高级人民法院第一接待厅。 赶到高院,常主任先让武伯欣几个人喝杯茶,喘口气,然后安排他们中午用餐后调卷,下午大家一起“割”(分析、议论)案子。 武伯欣说:“我们坐了一夜火车,睡了近10个小时,精神已经养足了,现在就开割吧。” 接着,刑一庭庭长和主审法官、书记员等执法人员都来了。还没正式议案,主审法官就有点发牢骚了,说:“这个案子退回去送上来,再退回去,又送上来。这不,是第三次了。” 武伯欣问:“为什么这么反反复复呢?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常主任说:“法医对‘毒化’这一块儿,看出不少疑点。比如,如果按照案犯的交待,他是6月27日那天的中午,于午饭中投毒的。可是,根据许多受害人的证言,最早的是两三天前出现严重症状的,晚的时间就推到27日后。估计这与不同人吃的食物数量多少有关系。所以我们推算,发案时间大概在20日左右,投毒时间判断差距很大。齐凯歌在哪一天投毒,原以为很清楚,但实际上并不清楚;还有,现场勘查人员反映的情况也不完全一致,鉴定这边也没把握。” 武伯欣说:“投毒确切时间可以暂时不说,但毒投到哪儿去了呢?饭里?菜里?汤里?酒里?饮料里?这可是案件的重点。” 常主任说:“单位拖报时间太长了,几天后才报案,检测那边已经取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勘验报告也是后来补上的,报告说作案人没有将毒投进米饭。那么,之前说的绿豆米饭里头有毒就不成立了。” 对此,主审法官解释说:“勘验报告里讲的是一种推测。这里有口供,您测测,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们就二审判决了。” 武伯欣摇头,马上反驳说:“那可不行!口供真假,是没法测试的,心理测试绝不是测口供。” “那怎么测?”主审法官两眼盯着武伯欣,眸子里满是期待。 “这件投毒案是谁干的,为什么投毒,这些都可以检测;口供是真是假,可以通过最后结论来进行进一步的判断检测。”武伯欣答道。 主审法官马上笑了,说:“武老师,那就好。那还需要去看现场吗?” “要,咱们把办案刑警叫上,现在马上去现场,看看那里有没有‘猫腻’。”武伯欣说着站起了身子。 食堂内干净整洁,各个库房里的什物井然有序,地上没有任何杂物。 武伯欣转了转,仔细查看了一下食堂各部门的位置和设置,直至角角落落。他一边观察,一边问:“在什么地方发现了溴敌隆?” 常主任答:“那几个食品库里的架子底下,都提取到了溴敌隆。” “那怎么怀疑到齐凯歌身上的?”武伯欣问。 “鼠药(溴敌隆)是管理员齐凯歌买的,买的时间、地点、数量,食堂账上都有登记。他把买来的药放在办公桌下的一个大纸箱里。他想什么时候拿就什么时候拿,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嫌疑就是从这儿产生的!”庭长答。 武伯欣大惑不解:“怎么,鼠药放在纸箱子里就有嫌疑?那,放在哪儿没嫌疑?” 庭长说:“不止办公桌下放纸箱有嫌疑,另外还有三点嫌疑之处。” 接着,庭长不等武伯欣发问,就说出了疑点所在一 疑点一:从表现看,齐凯歌厌恶做食堂工作,他多次提出调动要求,可领导没答应。于是,他很有可能琢磨出投毒这一招。首先,他买的是药性发作缓慢的溴敌隆,中毒的人一般不等毒发就去治疗了,所以一般不会出人命。其次,他这是造影响,中毒的人一般又查不出来什么大问题,但这么一闹腾,食堂出了漏子,领导就可能换人了,齐凯歌不就能实现工作调动的目的了吗? 疑点二:他故意把溴敌隆放在桌子底下,敞着箱盖,这样谁都可以拿。其目的显然是制造假象,让领导查不出是谁干的,为他自己打掩护。 疑点三:案子发生后,他把纸箱里剩余的溴敌隆全扔了,所以有毁灭罪证的嫌疑。 武伯欣觉得这三个疑点有些可笑,他说:“如果这些嫌疑真的算是嫌疑的话,那么,这个投毒人齐凯歌不是傻瓜就是弱智了!有哪个作案人把作案凶器、工具或其他要件,放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未曾偷’了吗?天底下哪有这么傻的罪犯?” 武伯欣接着说:“真要投毒,把耗子药偷偷往饭里菜里一放一搅和,就完事了,谁查得出?食堂里既没有摄像头,旁边也没有监视人员,齐凯歌这么做多简洁。” 几个人走到食堂的食物储藏库旁,武伯欣忽然想到一件事:“怎么一线办案的民警没过来?不是一早就通知他们了吗?” 常主任说:“是啊,只来了一个市公安局的预审员。” 为什么办案一线的人员都不愿出头露面呢?几个人猜测着,商量着,走出了食储库。 编拟心测题 勘测现场后,武伯欣立刻回去编拟心理测试题。 为了让武伯欣对齐凯歌有一个全面了解,顺利编出心测题,庭长说他马上回庭去拿齐凯歌的口供,武伯欣忙劝阻说:“不用了,我是不看口供的。” 武伯欣对庭长解释说:“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看口供,原因是心理测试技术不能测口供的真伪,看到了口供,反而不是件好事,很容易陷入美国里德那套测谎理论的泥潭,一旦陷进去,那就会办错案。” 常主任也帮着介绍武伯欣办案的特点,说:“确如武教授所说,他出题的一个中心点,就是依据整个案件呈现出来的客观情况以及心理事实来考虑、分析、拟题的。” 那么,投毒人在整个案件中的重点行径所反映出来的心理反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轨迹呢? 武伯欣认为:对于投毒中几个主要环节,犯罪人的认知、记忆应该是很清楚的,比如,他(她)对哪一顿饭投了毒?早饭?午饭?晚饭?再比如,在什么饭(菜、汤)里投了毒,比如说绿豆汤、大米饭,还是炒豆芽?他的心理印痕也理应是清楚的……这些具体行为情况,一旦问起来,他就会在心理生物指标上凸显出敏感特征来。 武伯欣还认为,关于鼠药这一块,拟题不是突出之重。因为“溴敌隆”就放在办公桌底下,接触食堂的人,谁都看得见,谁都可以拿,齐凯歌不是唯一能够取到鼠药的人。 至于药是齐凯歌买的,要求进药的人也是他,但这不能证明他就是投药人。所以,武伯欣再次向常主任表示怀疑,问当初是不是还有其他投毒嫌疑人。 这会儿,刚赶来的一位参加过预审的民警马上接口说:“有,还有一个。” “那为什么卷宗中没有详细记录?” “该嫌疑人没有找到。”预审人员回答,、“那人姓王,是个厨师,但做饭不行,进食堂不到一个月就把他辞了。怀疑他投毒有这么几个方面:一是他对辞退不满,产生报复心理;二是辞退他的时间正好是6月27日投毒事件发生这段时间;三是他曾说肚子疼,是吃了食堂里有毒的饭造成。那时候许多人住院了,但都不知道是吃了毒食弄的,他怎么知道自己是中了毒的……” “怎么预审中没有这个人?”武伯欣顺线追问。 “没别的,就因为齐凯歌没审几天就招了。他是管理员,是最大嫌疑人,他一招,就没再查王某。” “照你说,齐凯歌招了供就是唯一嫌疑人了,那食堂里除了齐凯歌外,还有那么多厨师、工人、抬饭卖饭的,他们就没嫌疑了吗?能进齐凯歌办公室的人都是什么人?查了吗?那些人就丝毫没嫌疑?凡是进食堂的都有机会、条件干这事,这也没查吗?” 武伯欣向预审员提出了一连串质疑,问得对方很尴尬。 作为一名办案多年的心理测试专家,武伯欣向这位预审员讲了他的一些摸查嫌疑的经验,他说:“一般来说,案件有嫌疑人之一,还应有之二、之三才比较正常……多几个嫌疑人,才能有比对,触发联想,这样就更容易找出、看清真正的作案人。” 预审人员先是点点头,眨眼间却又摇头说:“都过了好几年了,上哪儿找之二、之三去?” 武伯欣毫不含糊地回答说:“这案子确实折腾时间够长的了。两次退回,两次原封不动端上去,一点侦查材料没补,证明公安坚信自己办案正确,没有遗漏。那好,我就拿你当‘之一’好了,先测试你,怎么样?” “可以。”没想到预审员痛快地答应了。 武伯欣继续分析说:“从我办过的投毒案和掌握的一些投毒者资料看,这类案件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大约三分之二的作案人是女性。如果是男性,作案人的性格一般内向,内心比较压抑。现在认定的嫌疑犯是个男性管理员,从心理、性格讲,他应该是外向型的一类人。他是管理员,要管采购、卖饭,还要管人管钱管杂事,他整天和五花八门的人打交道,一天得磨多少嘴皮子?这种环境下,齐凯歌这种人,是能把话都闷在葫芦里的人吗?所以,他并不符合作案者的性格特点。” 预审员听得入了神,说:“您讲的挺有道理。我们真的没考虑这么细,这么多。不过,您分析一下,如果不是齐凯歌干的,他怎么认罪了呢?” 武伯欣笑了笑,说:“这,我怎么知道?” 但是,武伯欣心里有底,他深信不久会解开齐凯歌供认之谜。 下午3时50分,武伯欣和他随行的弟子一起,利用“综合法”,拟出了测试题,人手一份,让大家随看随聊,发现新问题、新难点疑点,需增需减需改,马上提出。 6时许,除对四五个大题的某些小题作了些调整、修改外,绝大部分内容原封不动。到场议题的法官一致认为这些测试题都科学、准确,用它测谁都成,不是针对哪一个具体行为人的,非常科学。 第二天上午实施测试时,高级人民法院鉴定中心室的内外坐满了法院、检察院和公安局的执法人员。常主任几天前请来移动房建筑商,让他们特建了。个标准的测试室,里头能隔音,有声像探头,有坐录监控席。坐在隔壁的房间,就可以从监视器的屏幕上,观看测试室内的实测画面,也能看到测试仪上的图谱变化。 武伯欣很满意这个测试环境,可是,还没正式进入测试流程,昨天议论测试题的那位预审员先发话了:“专家,您昨天不是说我是‘之一’吗?” 武伯欣说:“好,第一个就先测你吧,看你是不是嫌疑人之一。” 场内外人员都不知道这演的是哪出戏,大家鸦雀无声,满脑袋问号。 测试结束,预审员被排除了。 法官郗宇杰也想尝试下心理测试什么滋味儿,准不准。他今年26岁,是政法大学的硕士生,对新事物很好奇,所以直接就在仪器旁坐了下来。 “也测测我吧,武老师,给我一次当嫌疑人的机会。”他用恳求的语气对武伯欣说。 武伯欣就把郗宇杰测了。自然,郗宇杰也被排除。 武伯欣一边给郗宇杰解下身上的关联器,一边忽然想到:预审员和郗宇杰都审过这个齐凯歌,对案子应该是熟悉的,可问到他们情景目标题时,两个人的心理却都没有任何反应,这不怪吗?武伯欣又重新检查了一下记录。 他发现:他们对案件有认知,有记忆,有感受,却在相关情景认知领域没有一点心理对应。是仪器出现故障?不会。是受测的预审员和法官心有旁骛?不会,即使有也只有几秒,况且是两人试测,怎么可能两人都有这种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怪异现象? 这种怪异现象使武伯欣认识到,只用“检测记忆再认”,是没法解释特异现象的。所以,测试到的,应该是特殊的心理痕迹,绝不仅仅是记忆。 心理痕迹这一概念中,应包含特定记忆,同时包括特定的意志、语言和思维过程、情绪过程以及人格特征心理状态等复杂内容及其表现形式。只有这样去认识、去理解,才能说明了解案情的人,为何在测试时不出现相应的生物指标变化。 想到这里,武伯欣赶紧又开始检查、修改心测题。 解开供认之谜 10时10分,齐凯歌被带进了测试室。测试室内外众目睽睽。齐凯歌立刻恢复了自由:武伯欣让押解他的法警先给他打开手铐,然后让他坐下休息片刻。 这工夫,武伯欣倒了一杯水,齐凯歌没在意,大概认为武伯欣是自己要喝。没想到,武伯欣端着水送到他面前,微笑着说:“喝杯水吧,看你像有点渴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齐凯歌没受到过这种款待,竟然有人给一个在押犯端茶倒水。 “你当管理员时间挺长了吧?”武伯欣说,“这可是个肥差啊!” “谈不上什么肥差。”齐凯歌说道,“为职工服务呗!” “听说你总想换换工作?” “对。”齐凯歌直言不讳,答得很干脆,“干管理员时间太长了,实在不想再干了,跟上头说过想换个工作。” “上级怎么说?” “不批。”齐凯歌说。 “你在这里也不错嘛!”武伯欣也率直地说,“食堂比别的地方有油水,虽说贪不了多少,可总算还吃喝不愁呀!” 齐凯歌好像不爱听这些话,解释说:“我这人不像你说的那样。我不贪不占,顶多是到菜市场、批发市场购菜时,一块把家里的菜也买了。不过,菜钱我绝对没沾,都是丁是丁、卯是卯,我自个儿的菜是付了钱的。唯一的好处是省我一趟腿,还有,能买到新鲜菜。” “三年前,6月份,你们食堂投毒的事儿,知道是谁干的吗?”渐渐地,武伯欣引入正题。 “不知道是谁干的。”齐答。 武伯欣马上发现,他的话刚一出口,齐凯歌不停不滞张口就答,好像没经过思考。 “你现在冲我说不是,可当初公安大量取证、调查,你怎么承认了?你承认是你干的,不逮你逮谁?不判你又判谁?”武伯欣提出一连串问题。 齐凯歌略顿了下,支支吾吾地说:“我,我……” 他有些语塞,眼睛扫了一下周边,大概是看看旁边有没有穿公安警服的。 “没事儿,你说,咱们是心的交流,心见心,没关系!”武伯欣亲切地用话打开齐凯歌的心锁。 “当时他们对我诱供,说承认就是个‘判一缓二’(判处一年徒刑,缓刑二年),你出去了再告吧。”齐凯歌说完看着武伯欣,眼神很集中,没有游离、躲避的神色,说的是由衷的话。 这工夫,隔壁观察室中忽然传出了一丝响动,听得出,是有人在挪动座位。原来,曾预审齐凯歌的那位公安预审员坐不住了,他推开椅子要撤。 “还没有正式测试呢!您再坐会儿。”几位法院的法官对这位欲走的预审员说,拉着他又坐了下来。 这时候只听武伯欣对齐凯歌说:“不管你的案子到了什么程度,出去没出去,你都有权上诉或申诉!” 这句话大概像一发重炮,轰在了那位预审员心里。预审员身子晃了晃,从那样子就可以看出,他又想走。 正如之前分析的那样,齐凯歌言谈话语非常爽快。武伯欣说对他进行“心测”,他说“怎么测都行,您随便”,相当配合。 武伯欣说:“今天我问你问题,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说与不说,跟结果没关系。有句老话说:‘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做没做自己心里很清楚。” “我不怕。”齐凯歌语气很硬,“我没做这事,鬼不会敲我的门;敲我的门我也吃得香睡得着。” 齐凯歌完全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武伯欣又叮嘱齐凯歌说:“你不想回答,也可以保持沉默。沉默也就是回答。” “不,我不是什么沉默的人,有话就说出来。”齐凯歌回话很直。 “反正你别多说话,不清楚就说不清楚,知道就说知道。有的问题你不好回答,就沉默,不用作任何解释,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那好。”武伯欣说,“咱们现在履行个正式手续。” 说着,武伯欣递给他纸和笔说:“同意接受测试,你就签上名字:不同意,你可以拒绝,不签。” 齐凯歌接过纸和笔,毫不犹豫,“刷刷”几笔签好了字。 齐凯歌的这一切表现,都反映出他是一个正常人,动作正常,情绪正常。但是,武伯欣还是诚恳地让他完全释放心情。他对齐凯歌说:“进了这屋,即使犯了罪、判了刑的,咱们也认为你可能是个无辜的人。” “我信,我信!”齐凯歌还是那么直截了当,快人快语,“我相信科学会为我作证,我没投毒!我没有罪!” “对。”武伯欣接茬说,“相信科学,没错。” 接着,武伯欣语锋一转,直刺案件的要害。 “现在,咱们不问别的,只核对一件事。溴敌隆是谁投的,为什么这么多人中毒?”武伯欣脸色严峻地问。 齐凯歌一听武伯欣说到“毒”字,就冒火了:“谁投的毒?我恨不能马上把这人抓起来。他毁了我,毁了我一家啊!”说完,齐凯歌的脸因愤怒涨得通红,脖子也好像粗了一圈。 “别这样,别这样。”武伯欣连连劝说道,“问题会弄个水落石出的。咱们双方心态都要摆正,心平气和,这样才能完成鉴定。” 齐凯歌听了,慢慢平静下来,不再说话。 接下来,在整个测试过程中,齐凯歌非常配合,武伯欣每问一题,他都按武伯欣预先提的格式要求回答;武伯欣没有一次“纠偏”、“启示”、“点拨”,测试很顺利。 武伯欣对齐凯歌测试了三次。每次中间休息5分钟,让齐凯歌保持心理平衡,以便一次性将测试圆满完成。 隔壁观察室内的法官、检察官、警官,看了都心服口服。 武伯欣说:“这个案子,大家亲眼目睹了整个测试过程,它公正、公平、科学地说明了一切。这里,我也不多说了。我们都是执法者,接了案子下结论前,一定要谨慎。一次不负责任的审判,一个盲目的结论,就会给一个生命带来毁灭性的损害。” 3年了,齐凯歌终于被判无罪释放。 让武伯欣欣慰的是,2011年8月初,该市中级人民法院负责刑庭的副庭长邹爱民宣布:投毒罪犯已被抓获归案了,此案已画上句号。齐凯歌还在原单位工作,他在宣判无罪后,单位领导马上给他调换了工作。至于赔偿部分,也完全是依照《赔偿法》计算、赔偿的。齐凯歌太人没提出异议。 三、15年前的灭门血案 同一残杀方式 15年前,一个红霞满天的早晨。梁水市郊区马槽村的村民们按照往常的习惯,到乔家大院去挑水。 乔家院子里有一口喝起来甜甜的好井水。相传,康熙皇帝还特意派官员来取乔家水泡茶,以至乔家水几百年来成了皇室的“专供”。乔家对汲水的人从不收一分钱,上自皇帝,下至村民,慷慨供水,还把这当作自家的一种责任和荣耀。 大约清晨6点30分左右,在乔家大院排队等候打水的马家福,点烟时偶然一瞥,只见靠院墙的那个牲口棚里,好几头彪悍的大骡子还在槽头“喷口气”,不由纳闷,乔家怎么还没人把骡子牵出去遛遛呢? 马家福走过去,从窗户缝隙中看到一个人脚朝上、脸朝天躺着,脑门上满是血! “快来,乔家的人这是怎么啦?” 在马家福的吆喝声中,几个人很快走过来。一个叫马名骧的小伙子径直推门进去了,他一摸,躺着的人鼻子没气儿,浑身冰凉;接着,看到那人脑门上都是血,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的。 马名骧又拉着几个年轻人到邻屋看,这一看可把他们全都吓傻了,炕上躺的一个一个全是死人! 梁水市公安局接报后迅速出警。正准备吃早饭的刑侦队长马振华匆匆搁下碗筷,通知下边,不到20分钟,七八名刑侦队员飞速赶到乔家大院。 由于大院挑水村民太多,这个进屋看,那个出屋走,人来人往,等警方赶到时,现场几乎被破坏殆尽,连足迹都提取不出来。 就在警方皱着眉头无计可施的时候,粱水市公安局足迹专家葛谋成刚刚从外地办案回来,闻讯后急忙带着勘查设备驶达现场协助侦破。 葛谋成是中国最著名的足迹专家马玉林的得意门生,在足迹学方面有其独到的见解,造诣颇深。在现场许多勘查警员没有发现的一隅,他找到了一枚“特异足迹”,他认为足以用它来认定与涉案者有关的嫌疑人: 其一,挑水的村民所留的足迹,范围在院门至屋门,集中于院子的中部。 其二,特异足迹发现于东墙一辆架子车的下面,村民汲水不会到车子周边转悠。 其三,在这枚足迹周围,没有再发现其他第二者、第三者足迹。 根据这枚特异足迹,葛谋成推测:印痕是一成年男子所留,其人27岁左右,穿布底鞋。足迹成了案件最宝贵的一条追查线索。 与此同时,在队长马振华的率领下,十几名警员也投入到更加细密的勘查中。 乔家大院的当家人乔老爷子只有一个宝贝儿子,现年29岁,死前正张罗着要结婚。警方发现,在这间即将成为花烛洞房的新房里,乔家的独子乔东已颅骨破碎、脑浆外溢,惨死在炕头上。 乔东是本村电工,其技术和为人都有较好口碑。村里人以往和他没有过节。 乔东床角的一只木箱被撬,经查;此箱是装钱专用箱,乔东昨天收的几百元电费不翼而飞。 刑侦技术人员蔡冠军从被撬钱箱上发现一枚指纹。但仔细采集时,他发现该指纹残缺不全,已丧失比对价值。 在中屋,乔老爷子死得最惨,刚剃光的脑袋已被硬器砸扁。其三女儿、四女儿也都是脑部被砸致死。而乔老爷子的大哥,一个人睡在东头小屋,同样头部被砸得鲜血淋淋――乔家五口人都死在犯罪人实施的同一残杀方式中。 现场勘查人员继续深查细找。他们发现架子车附近的墙头下面正好放着一架大梯子。 梯子下面就是老张家,与乔家一墙之隔。 而葛谋成发现的那枚特异足迹的位置就在这辆架子车下。 警方又从多个角度发现老张家好几个地方堆着秫秸、柴草及其他杂七乱八的东西,踩着这些东西都能轻易地下到老张家。而从老张家的院门出去,很快就到了大街上。 现场很像一个“串联体”。由乔家“串”到张家,由张家“串”到乔家。正是“串联式”这一特征,使警方在乔、张两家的一个“串联厕所”中,发现了杀人秘密。 一位眼尖的警察发现粪便池里有一点黄色与周围粪便颜色不同,他找来一支棍子去挑,挑出了一只黄色红字塑料袋,袋里装着一把能测电的改锥:又有一位警员从粪池里捞出一根直径约5公分,长约60公分的铁管。经技术人员对上述两件器物进行查验,确认改锥是乔老当家的独子乔东的专用工具;铁管经“微化处理”,发现上面有死者血迹,初步鉴定为杀人凶器…… 这就是15年前发生在梁山郊区马槽村乔家大院的悲惨一幕。 6名嫌疑人 如今,时过境迁,乔家大院里已是一片荒凉,杂草丛生,踏进院子顿感十分冷落。 在现场,听着警方介绍牲口棚、连通的粪池以及屋里死者的详细情况,武伯欣的眼睛有些湿润。他不由思忖:如果15年前我们能来到这个血淋淋的现场的话,那么,凶手可能早就被依法处决了!但是……武伯欣心头蒙上了一层遗憾和惆怅的阴影。 梁水警方对武伯欣以及与他同来的心测专家王克峰十分热情,他们拿出现场照片,让武伯欣、王克峰“入境”,同时给两位专家翻查当年的勘查卷宗,说明具体案情及细节―― 灭门血案发生后,警方经过大面积的排查,最后从跟乔家有矛盾的人中选出6名嫌疑人: 一是吴某及其子。吴某跟乔老当家基本是同龄人,其子与乔家独子乔东年龄也不相上下。两年前,吴的儿子是村里唯一的电工。电工这差事在村里挺吃香,谁家拉线、浇地、安装灌井都得求他。可后来不知为什么乔东顶替了吴的儿子,于是矛盾产生。案发前两家吵过嘴,动过手。吴某及其子会不会嫉恨在心,血刃乔家? 二是村干部马会农的儿子马天民,也通过其父想“咬”下电工这个肥差,但后来还是没拿下来。马会农和马天民会不会也因争职而对乔东一家起歹念? 三是有偷鸡摸狗前科的马先。那天乔东收电费(240元)就是收的马先的。马先素有偷盗恶习,会不会晚上又想把乔东收他的电费偷回来?至于杀人,有可能是他被发现后临时陡起杀机…… 四是乔老当家的老邻居袁某。他们两家老一辈关系不错,时有走动,但到他们这一辈却因宅基地吵得不可开交,经常闹别扭。袁某会不会积小怨而成大恨,想除掉乔家这个眼中钉? 五是乔老当家的老东邻张家。警方调查时,听乡里人说这两家关系不错,不可能杀老乔及其家人。但是,矗立在墙头能连通乔家的那架大梯却是个大嫌疑。如果张家爬梯越墙而入,想做什么也很容易。 六是乔老当家的大女婿黎满诚。这人老实憨厚,村里人都认为他不太可能杀死老丈人。但是,他也有嫌疑:一是住本村,二是每天后半夜他都要到老丈人那儿喂牲口,具备作案条件、时间。 当年还年轻,现已年过半百的步法追踪专家老葛这时也来了,他对武伯欣说:“以上6名嫌疑人,4名与死者有矛盾,两名有作案条件,而我从那枚与众不同的足迹分析,其大小、长短、质地、型号也与6名嫌疑人的足迹很相近。虽然我们对足迹大小、尺寸等要件都能对上号,但布鞋底印却都是一样。” 他说,这里的百姓天天下田干农活,怕出汗,不穿胶鞋,绝大多数都穿这种人工纳的布底鞋。“用它排嫌可以,认定就不行了。”老葛一脸为难的神色。 那么,除了布鞋底无法认定以外,在15年的漫长岁月中,警方就没有发现其他蛛丝马迹吗?嫌疑人能跑出这个马槽村吗?难道在这6名嫌疑人之外还另有其人?如果是这样,这名神奇的“隐形犯”又藏在哪里?他为何藏得这么严密,一藏15年? 武伯欣思考着,迅速分析着,他与王克峰交换了一下看法,要求警方谈谈为什么这6名嫌疑人最后都成了“空对空”,15年没有个结论? 警方说:“说起来,这个案子我们年年查,多次‘严打’都把它当作重点,布控、追踪、查嫌等多种侦查手段都用上了,连嫌疑人家里人的手机、电话都作了特别追踪录音布置,监控力度、范围都不能算小,可就是追不到什么杀人线索。” “这6人都收审过吧?把记录找出来,我和王克峰老师再看一看。”武伯欣说着,与王克峰互换了一下眼色。 王克峰轻轻点头。 不料,武伯欣翻阅了10余分钟,就发现了15年前的一个天大疏漏。 原来,这6人当中有5人,即吴某、吴子、马会民等5人都曾先后被收审过,有的放了又收进来,收进来又放出去,反复折腾了五六次,但是有个人直到今天也没被收审过。 他就是黎满诚。 为何黎满诚这个乔老当家的大女婿能躲过一次又一次收审呢? “归根到底,只有一个原因:黎满诚人很老实。”警方的回答简洁、干脆,“摸查中,村里没有一个人说黎满诚会作案。他对岳父非常恭敬、孝顺,凡乔老当家交给他的活,他都干得又快又漂亮;过年时打一瓶酒,自己不喝,先屁颠屁颠给老岳父送去;人家给他一盒中华烟,他舍不得抽,原封不动给了乔老当家……” “老实就不收审,怕不对劲吧?”武伯欣质疑道,“案件没破前,没有不可能的事,也没有不可能的人。世上没有无本之木,也没有无源之水,查案子也要遵循科学顺序,一般应该先内后外。对于家庭内部活着的人,要先进行审查,明确排除后,再考虑其他人,其他事,其他条件,其他可能。你因为他老实就排除不审,有点儿犯了兵家大忌了!” 编制心测天网 武伯欣说:“不如趁着这一时机,提出一个就测一个,现在就测试这个多次疏漏了的黎满诚!” 话一说出,立即得到另一位专家王克峰的赞同。他说:“好!就先测黎满诚吧,看他到底‘诚’不‘诚’?” 为了准确拟出测试黎满诚的心测卷“腹稿”,武伯欣开始了紧张的“心路探险历程”。他认为作案人行动知觉中的路线感应是比较明晰的,所以这个问题必须尽快落实。他翻着现场拍摄的一张张发黄的图片,问涉案民警:“勘查、分析中,你们查出作案人是先闯进哪间屋的?缕出当时的作案轨迹了吗?” 接案复查的民警艾福瑞回答说:“不好说了,当年主查这个案子的老领导去年10月就去世了。给我的印象是,他们没有这方面的记录。” 于是,武伯欣只好又一张张翻阅、审视、琢磨那些颜色已经晦暗的照片,以及那一页页发黄的现场记录,寻找“起始题”。 片刻,他发现了心理测试题的切入点: 其一,乔家是一大排平房,受害人都睡得死沉死沉的,既没受惊动,也没有反抗――也就是说作案人不管先进哪一个房间,受害人的受害过程都基本相同。 其二,作案人先进哪个屋,先杀谁,再进哪个屋,杀的又是谁,只有他一人最清楚;反之,没有作这案的人,肯定不清楚。 接着,武伯欣思考着作案人数、方式以及作案者的心理指向。 几人作案?一人?二人?三人?……人数不详。但足迹仅仅提取了一枚,那么,从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只能依一人作案情况来设计。 一个人,那就是连续击杀;动作很单一,就是砸击,没有多余动作。 动作结果只能证明是一种宣泄。根据武伯欣多年测试疑人疑案经验看,这是一种颇具内向化性格的人犯下的罪行。特征是意识狭隘,认知性窄,自控力差。 作案人行为背后的心理指向又是什么呢?是人?是钱?如是后者,那为什么只偷了区区一二百元人民币?室内没有留下翻动寻找更多钱财的痕迹,那么只能是作案后顺手牵羊。 案发时,乔老当家年老体乏,睡得很死,可以理解:但小伙子乔东为什么就没听见一点动静呢?那几个人为什么都睡死了?作案人为什么这么凶残,要斩尽杀绝,挨个儿砸死呢?这些悬疑问题撕扯着武伯欣的脑神经。 他觉得,行凶者对乔家大院还是很熟悉的。要不,他的动作声响,比如他的脚步声,怎么能使人不知、鸡不鸣、骡不叫呢? 作案人没把工具――红把改锥扔在屋里,而是扔进厕所粪坑,反映该人情绪没有稳定下来;因为从心理动态分析,如果情绪稳定下来的话,他应该把改锥扔在距现场更远的地方,甚至埋在一个隐蔽的角落。 种种迹象显示:该作案人的凶器有可能是“就近取材”,更可能是“就地取材”。 再观察其行动轨迹:他从哪儿来?大门?抑或从邻居家攀梯下墙? 从墙上跃下,这一行动方式可以完全排除:因为一是太危险,二是夜深人静动静太大,三是形体很容易暴露。另外,如果是跳墙进院,那么屋顶、地面应该留有足迹,技术人员是很容易捕捉到的。所以,可以排除。 笔录上显示,那天晚上乔家的大门关得严严的,上着闩;早上门闩是被村民拨开的,因为他们要提前打水,这是村民多年形成的习惯。这样看来,作案人从正门进入只能是早已入内,即在村民打水前,潜藏或伪作正常接触潜入乔家大院:但是,那就有预谋行迹,同冲动(激情)杀人又不吻合。 武伯欣思来想去,觉得作案人从邻居老张家东南角那只墙头梯下来比较合理。但是对出口,估计作案人有可能由于当时亢奋杀人,情绪大幅波动,记忆模糊了;其进入乔家大院时的行为知觉应该是清晰的,这段记忆痕迹应该还保留在其脑海深处。 然而,下面的拟题却越来越困难。 困难之一是,凶杀发生的具体、准确时间难以确定。因这一项中一无法医结论,二无测定膀胱尿量记录,更没有确凿的旁证。但据尸检报告,已知几名死者死时胃内已没有食物。乔家晚上8点吃饭,胃消化完食物应在4小时以后,据此可推断,血案发生的具体时间是在深夜12点至早上6点半村民卸闩开门挑水这一时段内。 困难之二是,15年了,都没有查出具有可证性的旁证。 在设题思想和拟题角度确定后,武伯欣非常谦虚地把相关内容向在座的新老警员细细讲了一遍,让他们看看有没有遗漏,有没有补充,有没有新建议、新观点。 武伯欣说:“在这期间,大家如果又想起什么新情况,马上过来,打电话说不清,半夜里砸门也欢迎!” 测出杀人真凶 翌日上午8时30分,武伯欣携带半夜拟成的全部测题走进会议室,再次听取警方意见。在与警方统一了认识和整个测试程序后,武伯欣最后提出了一个建议,要求警方一定要想办法,为这次心测创造一个震慑犯罪嫌疑人的特殊氛围。 依照武伯欣的要求和建议,测试地址选在郊区武警梁水支队的大营房。在支队主楼选了一间大屋――第一会议厅作为测试室。 等武伯欣到营部,路两旁早都站满了精神抖擞、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 在主楼门口,支队长特意选拔、增加了两个军貌严肃、庄重的高大卫士。4名战士屹立在门内、门口两侧,威风凛凛。 武伯欣对李支队长说:“您排兵布阵太好了。” 武伯欣的助手补充说:“武老师就是要这种气氛,让应测人一到现场,就感到他甭想蒙混过关!” 李队长对武伯欣说:“我很早就听说心理测试这门技术了,并听人说连外国警官们都称您‘测谎神探’,所以恕我冒昧,能不能让我也听听?” 公安厅的石厅长也趁机说:“我也得开开眼界啊!” 武伯欣说:“我都欢迎。一是请你们看看我们的测试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需要改进;二是提高警惕,做我们的坚强后盾,以防心测中万一发生不测事件。” 几分钟后,黎满诚被带进了测试室。 面前的黎满诚早没了档案照片中的青春气息,他头发花白,鬓角稀秃,满脸皱纹,像个年逾花甲的老农。 为了顺利进入测试程序,让黎满诚放松心情,武伯欣让他坐在椅子上,微笑着说:“黎满诚啊,公安找你来,那肯定是有事儿。咱们能在这里见面,也算是个缘分吧。” 接着,武伯欣和他聊了些轻松的家常话,然后话锋一转说:“公安人员找你来,是为了了解15年前那件5人被杀案。” 黎满诚听了顺口就回答说:“好啊,我知道是了解我老丈人家被害的那件事。”可他说话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 武伯欣看得很清楚,但却把话头自然地“缕”下去。他说:“虽说15年了,可公安人员一直没停止调查。现在又有了一门新技术,能帮助破这案。今天我们把你叫来,因为你也是嫌疑人之一嘛!你不是天天到你丈人家去喂骡子吗?” “是,不错,可传我来干啥呢?”黎满诚问。 武伯欣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点拨道:“这件事肯定是人干的,对吧?要说孙悟空会腾云驾雾,来无影去无踪,但现实中根本没有孙悟空。这么多年了,谁要干了这事,肯定是一直亏心呀!” “没做亏心事,我黎满诚就不怕鬼敲门!”黎满诚拍着胸脯,显得挺硬气。 “那好,现在我就用这个新科学手段,给你测一测,你呢,就当鬼敲门吧。” 武伯欣向他讲了测试要求。黎满诚也很配合,看完要求后就按武伯欣说的签上了“同意测试”四个字。 刚开始,测试还算基本正常。但是,随着测试问题的展开,黎满诚就变得越来越不配合了。有的题他回答,有的题他在拖时间,半天才说话;还有的像“情景题”,他竟然根本不答,就在那呆坐。刚才还硬气的他,此刻显得发怵了。 他测一下,停半天,偷偷看一眼武伯欣;再测一下,又停半天,悄悄扫视一下心理测试仪。他头上的冷汗一个劲地往外冒。 首遍测试完全可以认定黎满诚具有杀人嫌疑。 在被测到有关“一人作案”、“从哪里进入现场”、“先进哪屋后进哪屋”等敏感内容时,测试仪图谱与被测人的心理痕迹有鲜明对应。这是只有作案人才有的心迹折射,其他一切非作案人是不可能出现这种“唯一”的图谱的。 武伯欣后来说:“像黎满诚这样的图谱,非常典型地反映了通过语言唤醒后的、只有作案人才会表现出来的心理痕迹。” 但为了谨慎,武伯欣还是慎重地做了一次新的调整。他关心地对黎满诚说:“先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武伯欣注意到,在“休息”中的黎满诚心理上并没有休息,反而出现了更多只有涉案人才有的表现特征:呼吸紊乱,偶尔出现屏息;还有时竟对目标题出现超前反应,从而与目标题的对应更明晰,更强烈!(超前反应:指被测人在熟悉测试题后,言语心理过程变得异常敏感;在提问到目标题之前时,皮电曲线就起来的一种测试反应。) _测下来就能“定论”的测试,武伯欣却率众助手测测停停、停停测测,一天内进行了三次。 在让武警战士带走黎满诚前,武伯欣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下去吧,不过,我衷心劝你,何去何从,你要好好想想,别再继续折腾自己那颗心了。” 黎满诚走出测试房间,武伯欣整理东西的这工夫,石厅长坐不住了,急忙问武伯欣:“黎满诚的表现我都看了,情况到底怎么样?” “没问题。”武伯欣很肯定。 “那几个呢?” “都不必测了。” “行吗?有把握吗?”石厅长似乎仍不太放心,“这个案子可是‘死’了15年了。” “黎满诚是扛不住的,他很快就会交代的。”武伯欣信心十足地对石厅长说,“对这一点,我想只是个时间问题――他已经跑到了终点。” 第二天下午3时30分,在对黎满诚的妻子乔英花进行测试时,结果再次证实了武伯欣的看法。 从3时30分一直测到5时50分,从测试仪图谱显示看,乔英花不但知道杀死她一家五口的凶手就是自己的丈夫,而且还知道丈夫作案的诸多细节以及案件的缘由、发展等。 当她在长时间的测试中无法再继续控制情绪的时候,她终于“哇”地哭了出来,斥骂丈夫是杀父魔头。接着,她将那积压在心头15年的苦水倾吐了出来。 血染家门的幕后主因 这要从乔英花的婚事说起。 乔英花最初是准备嫁给一个现役军人姚天赐的。那时,乔英花刚满18岁,姚天赐第一次见面就“相中”了她。 姚天赐复员后,在地方上混了一个不错的差使。正好单位里有一个比乔英花各方面条件都优秀的女孩,于是,姚天赐选择了后者。 乔英花为此哭了好几天,之后竟病倒在床上。 正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黎满诚乘虚而入。 黎满诚是村里穷得叮当响的光棍。听到乔英花订了婚又吹了的消息,他赶紧让伯父登门求亲。正在悲痛低落中的乔英花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虽然乔老爷子嫌黎满诚太穷,但女儿愿意,他又觉得姚家伤了他的颜面,所以为挽回面子,不但狠心应下这门亲事,而且不到一个月就给他们办了喜事。 可他们结婚后,乔老爷子又很后悔。婚后蜜月还没度完,乔老爷子就想让女儿离婚。弟弟乔东也一个劲地催姐姐:“早离总比晚离好。” 黎满诚赶紧两头忙活:一边劝妻子,一边活动老丈人那边,一再表白自己一定尽量为老丈人家卖力气。乔家那几匹骡子半夜没有人喂,黎满诚自告奋勇承担了半夜到老丈人家喂牲口的这门苦差使。 但是,情况并没有因此得到改善。 一天,乔东为娶亲摆宴,请媒人喝酒,黎满诚认为这是和内弟乔东缓和关系的好机会,就特意买了两瓶高级汾酒过去了。 他哪里想到这是乔东设下的“鸿门宴”。 那一天,他左敬媒人,右敬老丈人,中敬内弟乔东,喝了好几斤,结果如厕时晕头转向掉进了丈人家的粪池里,被人抬回去,一夜不省人事。 乔英花看着身上臭哄哄,醉得像头死猪似的丈夫,悲从中来。后来,她把弟弟乔东设局的内部原委都捅给了黎满诚。原来,这是乔家设计的杀人不用刀的方式:乔东喝的酒都是预先准备好的白开水,而黎满诚喝的全是实打实的烈性酒。 因为,乔家多次鼓动乔英花跟“这条穷驴”离了,可由于黎满诚一个劲地挽救,就是离不了,所以最后才使出这一阴招,想用酒灌死他! “这么把他弄死,公安来查也没关系――他自己喝酒喝死的嘛!活该!”乔家幸灾乐祸。 可黎满诚竟没被灌死,他吃了些“灌肠药”,把肚子里的污水脏东西全吐了出来,终于活了。 但是,仇恨的种子从此便种在了黎满诚的心田。 那天早晨天还没大亮,黎满诚踩着钟点又去乔家喂那五六匹大骡子。不知是昨天夜里他多喝了两盅酒,还是久藏在心的复仇心理在作怪,他血往上涌,顺手从院墙下操起一根铁管,悄悄进入乔东卧室。看乔东打着呼噜,睡得正香,黎满诚双手高举铁管,对着他的脑袋狠命一击。 在黎满诚刚要出门的瞬间,他听到乔老当家的大哥发出了一声咳嗽。这一声惊动了黎满诚,他冲进去朝正酣睡的大乔抡起了铁管子……接着,他走进岳父乔老当家的房间,然后是黎满诚的三小姨、四小姨…… 他想到,乔东晚上收的电费钱,就锁在炕边的木柜里,既然杀了人,钱也就不用留了,他就用改锥撬开柜子把钱拿走了。 回去时,黎满诚看到那池粪,便随手将改锥和铁管掷进粪便中…… 最后,在心理测试仪面前,黎满诚终于向武伯欣交代了整个作案过程。积压了15年的灭门血案终于大白天下。 2011年7月31日,梁水市公安局代表千里迢迢赶到北京,在一间悬挂着无数锦旗的大厅里,他们带着感激的心情想赠送给武伯欣一面绣有“高科技震贼胆,心理战擒顽凶”字样的锦旗,而武伯欣早就风尘仆仆地奔往内蒙大草原去了,他正要去为一件久侦不破的杀人疑案揭开案情之谜。 “现场重建之王”李昌钰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李昌钰博士是世界知名的刑事鉴识专家。 他于1938年出生在中国江苏如皋。解放战争结束后,他随母亲迁往台湾。I960年在中央警官学校(现在的中央警察大学)取得警察科学学位后,到台北市政府警察局工作;同年,他被晋升为警长,成为台湾历史上最年轻的警长。 1964年,李昌钰赴美国留学,1972年在纽约市立大学约翰・杰伊学院刑事科学系取得学士学位。1974年和1975年,又先后获纽约大学生物化学及分子化学硕士学位和博士学位;还被西北政法大学授予名誉博士。 李昌钰现在是美国康涅狄格州科学咨询中心的名誉主席,并且是纽黑文大学法医学的全职教授。他协助该大学设立了“李昌钰法医学研究所”。在此之前,他曾担任康涅狄格州公共安全委员、康涅狄格州法医实验室主任和1979年至2000年的首席犯罪学专家。 一、花季少女失踪案 烧不掉的证据 1979年仲夏,美国康乃狄克州一个名叫伯灵顿的小城彻夜未眠,全镇大批居民在夜色中拿着手电筒四处寻找一个名叫乔安娜的12岁女孩。 乔安娜参加了夏令营的游泳活动,孩子们都是下午2点散营后各自回家。在开营的头几天,乔安娜天天骑着脚踏车准时回家,但是当天下午,她的母亲等到4点仍没有看到乔安娜的踪影。她急忙打电话给乔安娜的同学,这些同学都说乔安娜独自骑车回家了。 乔安娜与家人的关系很融洽,在周围人眼中是个乖女孩。参加夏令营后,同学都说她十分开心,根本不可能离家出走。 伯灵顿的居民大多是中等收入的白人家庭,从来没有发生过孩童失踪的案件。听到乔安娜没有回家的消息后,警察马上组织了一支200多人的搜索队,沿着乔安娜到夏令营必经的山林小道及附近地区搜索。呼唤乔安娜的声音此起彼伏,然而直到天亮,搜索仍没有任何结果。 乔安娜失踪的第二天,分头寻找的三支搜索队仍找不到任何线索。就在太阳快要下山时,在山区地带搜索的一名队员在离夏令营不远的树丛深处,发现一个土坑里裸露出一点白色的东西。大家跑过去查看,发现是一双白色的球鞋,再扫开满地的树叶,看到里面有一具女孩的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搜索队将乔安娜的父母找来辨识,虽然尸体五官全毁,但从体形及衣着上,他们猜测这具尸体很可能就是女儿。乔安娜的母亲当即晕倒在地。 伯灵顿的警察局主要处理一些小型案件或交通事故,当地发生命案时,往往由州警政厅来负责协助处理。于是,州警政厅的刑警通知刑事鉴识化验室主任李昌钰到现场协助侦查。 李昌钰赶到刑警所指示的树林处时,天已经黑了,但仍有一群记者和好奇的民众在旁观看,两位刑警及多位当地警察局的警察正四处走动。李昌钰暗叫不好,现场可能被破坏了。 他向承办这个案件的两位白人刑警打了个招呼,其中一位名叫怀特的刑警拿杯咖啡,大摇大摆地上前说:“我们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上级只是请你来看看而已。” 几个月前,距离伯灵顿80多英里处的一个小镇曾连续发生小女孩遭强暴杀害的案件,凶手至今逍遥法外。因此很多人怀疑本案与这个“连环摧花杀手”有关。 李昌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走到尸体旁边。地上已有很多不同的脚印,尸体的头部及衣服都有人动过。他十分气恼,责问当地的警员及警长为何没有封锁现场,从来没有处理过刑事案件现场的两名年轻巡警支支吾吾,无以对答。 由于现场维护不良,再加上微物证据保存不易,李昌钰决定争取时间,彻夜勘查。他蹲下来仔细在杂草丛生的地面上勘查尸体,发现尸体虽然焦黑,手脚却有被绑住的痕迹,身上的游泳衣被脱下来罩住脸部,胸部裸露,泳衣及脸部均被烧毁,下体和双手也被烧焦。 在现场环境下,人体是不可能自燃的。传统的犯罪侦查学认为,燃烧必需具备助燃物、氧气和热能;八十年代的“四要素”学说则认为燃烧是助燃物、氧气、热能和分子连锁反应:但李昌钰一直主张侦查焚尸案必须采取“五要素”学说,除“四要素”学说的四个因素外,燃烧的条件还包括了引燃物。一般现场中,氧气、热能和分子连锁反应是无形的,因而侦查这样的现场只能集中搜查两样东西,一是助燃物,二是引燃物。 李昌钰闻了闻烧焦草丛的气味,再用现场检测剂测试了一下焦灰,发现助燃物很像无铅汽油。 李昌钰让警察分头到山林里搜索,他和两个刑警在尸体旁收集证据。很快,李昌钰蹲在草丛旁搜索时,发现有一支未烧完的火柴棒,他便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拾起,放进盒子里。他心想,既然火是用火柴点燃的,必然有火柴盒,于是叫刑警们在四周搜索,寻找火柴盒之类的可疑物证。果然,他们在距离尸体15公尺处找到了一个用纸板叠起来的火柴盒,但已被烧过,肉眼很难识别上面的字样。 从乔安娜脸上留下的烧焦物来看,凶手在强暴时将泳衣拉起,罩住她的眼睛,不让乔安娜看到他的脸。于是,李昌钰对怀特说:“这个强奸杀人犯很可能认识乔安娜,可能是她的同学、朋友或邻居。” 怀特不以为然地反问:“博士,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昌钰说:“如果你去强暴熟人,你愿意面对她吗?”怀特自讨没趣地摇了摇头。 在接下来的调查中,李昌钰发现死者的双手和双脚都曾被鞋带绑过,便将烧焦的鞋带带回化验室作进一步的检验。而且,死者被刺了十_刀,从伤势及伤口的长宽来判断,凶器是可放入口袋内的单刃小刀。 经过大半夜的现场勘查,收集到不少物证,刑警便准备将尸体移走,但李昌钰表示调查仍未结束,要从死者的下体收集精液证据。刑警们都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下体己被烧焦,一般都会认为所有精液证据都已被烧毁,李昌钰却说,刑事鉴识人员不能满足于“想当然”,而应该实际检验。 果然,他用棉棒从死者烧焦的下体收集到一些液体。他又用放大镜在靠近下体的地面上寻找,发现了几根毛发,很可能是阴毛,李昌钰将这几根毛发放入证据袋内。 所有线索指向同一人 回到化验室后,李昌钰用化学方法开始进行检验分析。 在烧焦的火柴盒上有一些英文字母,经过一番辨认,原来是一家总部设在哈特福市的机械公司,他马上打电话叫刑警沿线查访;对毛发进行分析时,李昌钰发现这是白人男性的阴毛,很可能是嫌犯在强奸被害者时摩擦脱落的;至于绑住死者的鞋带,他发现那是靴子的鞋带。靴子的鞋带通常有不同的标准长度,如26英寸或32英寸等,但本案的鞋带有47英寸半长,相当奇怪。李昌钰据此推想嫌犯家里有一捆鞋带,自己剪下来使用。另外,在鞋带卜还发现了红色油漆,这种油漆是家庭住宅所使用的单层油漆,经过漆片化验,油漆很新,因此推判凶犯在案发前不久曾做过油漆工作。 在从死者阴部取到的液体中,李昌钰找到了精子,经化验分析后发现疑犯血型为B型。当时血液酵素分析已经引进到刑事鉴识界,这种方法能进一步分析血液中的遗传因子,更准确地锁定嫌犯。但用于血液酵素分析的仪器并不多见,在刑事鉴识界,酵素分析仪是由英国苏格兰场发明的。幸好苏格兰场的生物化学化验室主任卡拉费是李昌钰的朋友,曾经带了一套仪器送给他,所以李昌钰得以对残留精液进行酵素分析,结果发现其PGM型为2-1型。 精液对比之后,李昌钰立刻通知怀特,乔安娜为独立案件,与“连环摧花杀手”无关。因为现场采集的精液与连环摧花案受害女孩身上的不同,不可能是同一嫌犯所出。 原先就认定此案为“连环摧花杀手”所为的怀特当然有些尴尬,但李昌钰逐条向他说明各种血液分析的科学证据后,怀特暂时排除了原先的假定,改以科学证据获取到的线索来进行侦查。 但最重要的是,他们仍没有找到杀人的凶器。李昌钰建议刑警继续进行地毯式搜索,经过两个星期的搜索,终于在树丛中找到了一把日本生产的单刃小刀,刀刃上仍有血痕。 小刀上的血迹与乔安娜的血型吻合,刀刃的切痕也与乔安娜身上的伤痕吻合,因而可以判定此刀即为杀害乔安娜的凶器。李昌钰对刀柄使用药品显相,又发现了指纹。 以指纹鉴别身份最早始于我国的唐代,当时所有重要的文件如契约等都以指纹作为签字或签名画押的证据。后来经法医界证实,每个人的指纹都不一样,世界上没有任何两人有相同的指纹、掌纹或脚纹,十九世纪末,指纹开始应用于刑事鉴识。 因此,这些指纹成为破案的关键。 刑警先从火柴盒下手,到哈特福市的一家电器公司查问火柴的来源。火柴盒仅是宣传赠送之用,赠送对象主要是与公司有生意来往的建材商,而在伯灵顿地区只送了两家客户。刑警回到伯灵顿查访这两家公司时,发现其中一家名为纽浩斯的商家住在离乔安娜家不远的地方,其长子罗纳与乔安娜上同一所学校,很可能两人认识。 不久,刑警按照李昌钰的指示挨家挨户寻找新油漆漆过的门窗时,发现一家住宅的车库门好像不久前才用红色油漆刷过,便上前向屋主打听。屋主是一位60多岁的老先生,几个月前雇了一个叫罗纳的中学生给车库门上了一层红色油漆,这个16岁左右的小伙子就住在斜对面,而斜对面正是纽浩斯家。 所有线索都指向罗纳,但要逮捕罗纳或搜查罗纳的家需要更多证据。根据刑事诉讼法,如果不是紧急情况,警察要搜查民宅或逮捕嫌犯,必须先向法官申请搜索令或拘票。申请时警察必须附中请书,具有充分理由认为民宅内有涉案证据或被逮捕对象可能涉案。 不过,刑警仍未掌握充分的证据,为此,他们决定以新发现的单刃小刀来试探罗纳,于是主动到纽浩斯家去了一趟。 最后的证据拼图 布朗和怀特发现纽浩斯家的车道上停着一辆轿车,知道可能有人在家,就上前敲门,许久都没有人应门。又过了几分钟,一位40岁左右的妇女掀开窗帘的一角瞧了瞧,又打开一道细细的门缝,观察敲门的人。 “我们是警察,想打听事情。”布朗说道。 “有什么事?”那女子紧张地问道。 布朗不想打草惊蛇,便说:“例行访谈。” 她打开了门。布朗问道:“你是罗纳的母亲吧,罗纳在家吗?” 这名妇女更加紧张,急忙反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罗纳究竟闯了什么祸?” “没什么事,只不过我们想问他有关一把刀子的事。”布朗答道。 “他不在家。”她回答说。 布朗顺手将小刀的照片拿到她面前,问道:“你有没有见过这把小刀?” 她拿着照片看了看,摇着头,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有,没有。” 布朗问道:“能让我进屋看看吗?” 她立刻警觉起来,问道:“你们想找什么?我己经说了我没见过这把小刀,除非你们有搜索令,否则别想踏进我的家门。” 罗纳的母亲守口如瓶,刑警又难以进屋搜查,但她异常的举动证实了刑警的怀疑。 就在布朗等人转身离开之时,正好在门外遇上了罗纳的弟弟约尼。他们便拿着照片问他:“小伙子,你见过这把刀吗?” 他瞟了一眼,回答说:“这不是我大哥的小刀吗?这是我老爸送给他的圣诞礼物,他将这把小刀当成宝贝,从不让别人碰的。” 怀特接着问道:“你知道这把小刀现在在哪里吗?” 约尼答道:“他说前几天不小心丢了这把刀。这怎么可能呢,自从爸爸在圣诞节将这把刀送给他,他就随身带着……” “约尼,不要乱讲话,赶紧进来!”罗纳的母亲大声呵斥约尼,约尼只好跑开。 警察决定等罗纳回来问个清楚。不久,罗纳回到家,当看到屋外有警察时,马上紧张起来,但是他故作镇定,不慌不忙地回答刑警的询查。当刑警问及他小刀的去处时,他支支吾吾地回答说放在楼上。 刑警叫他上楼去找,罗纳半个多小时后才卜^楼,说找不到小刀,可能不小心弄丢了。 纵使凶器属于罗纳,并不能就此肯定罗纳就是杀人凶手,因为也有可能是别人拾到后拿去行凶,故而刑警想知道罗纳不小心搞丢了小刀的说法是否属实。 当布朗问他是否愿意到警察局去一趟时,他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去就去嘛!” 到了警察局,罗纳承认曾在案发当天参加夏令营的活动,但坚决否认和乔安娜曾有过单独的接触。他坚称解散后自己一个人到山上散步,由于迷路,很晚才回到家。但罗纳的家就在山脚下,他经常在山上活动,迷路的说法很牵强,刑警便问他是否愿意接受测谎。 罗纳同意了。测谎人员将仪器准备好,正要开始问话时,罗纳的父母和一名律师急忙赶到。当他们看到罗纳手上和头上都安了测谎仪的电线时,律师要警察出示拘票,否则就停止任何讯问。当时刑警是“请”罗纳到警察局来,并没有向法官申请拘票,因而无法强迫罗纳接受任何讯问,警察只好放罗纳回家,眼睁睁地看着他大摇大摆地离开警察局。 美国的宪法提供很多人身保护,虽然给办案带来很多的不便,但并不意味着警察就束手无策。李昌钰判定,只要拿到罗纳的血液和指纹样本,就可以确定在乔安娜身上发现的精液、毛发及小刀刀柄的指纹是否与之吻合,只要物证相符,罗纳就一定是凶手。 李昌钰立刻向法院申请传票,指出罗纳涉案重大,请法官同意提取罗纳的血液样本和指纹样本。法官同意了,但没想到纽浩斯家突然搬到了纽约。不过,警方只花了几天时间就找到了罗纳,并取得所需的检体。 鉴识结果显示,罗纳的血型为B型,PGM酵素分布为2-1型,和死者身上发现的血型分析相符。同时,罗纳的指纹与小刀刀柄上的指纹相符,毛发特征也相同。根据这些证据,刑警逮捕了罗纳。同时,警方还在他家里找到了一捆鞋带和一个仍留有少许汽油的油罐,经过化验,也和案发现场的证物相符。 然而,找出嫌犯,在美国刑事制度下只算是破案破了一半,另一半是要在法庭上提出足够的证据及证词,让陪审员无从怀疑被告的罪证。要让陪审员相信检方的证词,还必须在法庭上用证据来证实被告的杀人动机、杀人手法及杀人机会。 检察官综合了各项证据,提出以下假设:当天乔安娜在夏令营解散后独自骑脚踏车回家,途中遇到相识的罗纳,当时罗纳正驾车跟在后面,他靠近乔安娜时,问她是否愿意坐他的车去兜风,乔安娜答应了,便坐上罗纳的车。殊不知半途中罗纳产生歹念,将乔安娜带到树林中绑起来,并强奸了她,又怕她回家报案,便一不做二不休用刀杀死乔安娜,随后用汽油焚烧尸体。 但这个假设需要有乔安娜的脚踏车佐证。乔安娜不可能将脚踏车丢在路旁,因此脚踏车很可能放在汽车的后车厢内。李昌钰检查过车厢,并没有发现脚踏车的踪影,但车厢内的一块金属板上留有几块油漆,有红、黄、黑三种颜色,很可能是罗纳搬脚踏车时不小心蹭下来的油漆。 破案有时需要靠运气。正当李昌钰为找不到脚踏车而焦急时,当地一个居民在60多里外的野外跑步时,发现树丛中有一辆弃置的脚踏车。警察拿回来后,乔安娜的双亲指认这正是乔安娜出事当天所骑的脚踏车。经过比对,发现罗纳后车厢内的油漆片与这辆脚踏车的油漆相同。 乔安娜案是康州首宗没有人证而完全依赖科学物证的案件,辩方也认为证据无懈可击。罗纳因为强奸并杀害乔安娜而被判三十年徒刑。 二、无尸命案 失效的测谎仪 康州有一个名叫新镇的小城市,离纽约很近,许多纽约上班族都住这里。其中有一户姓克拉夫兹的家庭,先生理查是美国东方航空公司的飞行员,太太海伦来自丹麦的贵族家庭,当时是泛美航空公司的空姐。两人结婚多年,育有三子,由于他们长年离家工作,还从蒙大拿州请来一位保姆照顾孩子。 1986年11月30日,海伦没有去上班,也没有打电话向公司请假。主管打电话到她家时,是理查接的电话,他也表示惊讶,因为感恩节前后是航空公司最忙的时候。理查随后说海伦可能趁假期回丹麦娘家了,因为岳母大人最近身体不好。 但当航空公司的同事打电话到丹麦时,海伦的母亲却说女儿没有回娘家。这时,理查有点紧张了,因为以往海伦不管出差几天,有空就会打电话回来问候家人和小孩,现在一个多星期杳无音讯,她究竟在何处? 理查决定报警。警察局派了一名刑警前往克拉夫兹家了解情况,理查描述了他最后见到海伦的情形:11月18日下午,海伦从德国飞回美国,到家后全家人吃了顿晚餐。然后保姆出去约会了。小孩上床睡觉后,海伦因为长途飞行疲倦,也早早就寝了。翌日,海伦没有吃早餐就匆匆离家,说要赶飞机。后来家里停电,他便送小孩到姐姐家去了。 刑警进一步询问当晚海伦的情绪时,理查承认当时她并不高兴,因为他指责海伦不顾家,到处乱交男友。问到海伦外面是否有男友时,理查难为情地表示,他曾怀疑海伦有婚外情,因为海伦曾在他出差时多次打电话到加州。 海伦会不会私奔到加州?警方在纽约的肯尼迪机场找到了海伦的汽车。汽车已经在停车场停放了几天,显示几天前海伦曾驾车到机场。刑警马上调查海伦打往加州的电话号码,发现这位加州朋友是在搭机时结识海伦的,但只是普通朋友,对方坚称不知海伦去向。警方再向航空公司调阅19日飞往加州的乘客纪录,却一无所获,海伦私奔到加州的可能性近乎零。 一位周游世界各地、社会经验丰富的空姐,怎么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海伦不可能凭空消失的。”海伦的同事萝拉告诉刑警。 萝拉和海伦是同一班机的空姐。她回忆说18日从德国飞回美国时,海伦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萝拉就问她有什么心事。海伦说怀疑先生有外遇,同时委托私家侦探调查,结果理查果然有外遇,她决定回家后正式提出离婚。当时海伦还说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如果她出了什么事,千万不要怀疑是意外,要站出来主持公道,替她伸冤。 到目前为止,大家只知道理查是飞行员,他的背景并不为人所知。经过刑警调查后,才发现理查大有来头,他曾两次参加中央情报局的特别行动,是经过特别训练的前中情局专员。经过进一步调查,警方发现近年来理查与海伦感情不睦,海伦一直怀疑理查在外面有女朋友,而且可能有好几个;理查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海伦曾为了咨询离婚的事情找过一位女律师。 刑警马上跟这位女律师联络。女律师表示,一个多月前海伦曾向她咨询离婚事务,因为她怀疑理查可能有外遇,请律师帮忙争取三个小孩的抚养权;同时她说了理查的暴力倾向,希望尽快结束这段婚姻。律师建议海伦先找侦探确定理查有外遇后,再正式提出离婚。 海伦便找了一位名叫梅尔的私家侦探。当刑警拜访梅尔时,他一口咬定海伦失踪绝对与理查有关。他说他跟了理查好几天,拍了许多照片,发现理查在纽约长岛与新泽西州等地都有女朋友,都是航空公司的空姐。案发前约两个多星期,梅尔将理查与不同女友亲热的照片拿给海伦,当时她伤心欲绝,表示这次任务回来后就要正式离婚。 另一方面,刑警向保姆询问海伦失踪前后的情形时,保姆说当天晚上她约会结束,回到家时大约是凌晨两点左右,听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但随后就没有声音了。第二天风雪很大,理查叫保姆把小孩的东西收拾好,因为房子停电,他要开车载大家到他姐姐家。 当保姆问起海伦的下落时,理查说她已先去他姐姐家了。理查的姐姐住在80里外的西港市。到了西港,海伦并不在该处,理查便随口应付说,可能她加班去了。 保姆注意到,当他们离家时,卧室的地毯上有一块很大的污痕。理查说第二天下午来接他们,但一直到晚上9点多钟,他才姗姗来迟。回到家后,保姆发现卧室和走廊的地毯都不见了,家具也都移动过。保姆感觉有点害怕,便辞职回蒙大拿的老家去了。 警方逐渐确认海伦失踪与理查大有关系,便问他是否愿意测谎,理查立刻就答应了。 测谎室内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桌面上放着一台多线测谎仪。测谎专家开始询问理查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然后突然触及关键问题。 “你有没有杀死你的太太?”测谎专家问道。 “没有!”理查以肯定的语气回答说。 “你有没有教唆他人杀害你的太太?” “没有!” “你知不知道你太太的下落?” “不知道!” 测谎仪的记录笔忽快忽慢地上下移动,画出了一条条犹如心电图的曲线。测谎人员每问一个问题,眼睛都盯着上下颤动的记录笔,记录这些反应。测谎经过两个多小时才结束。 理查离开后,刑警迫不及待地问测谎人员:“他有没有杀他的太太?他有没有承认?” 专家指着记录纸上的曲线解释道:“不论是什么问题,他都没有说谎的迹象。” “这表示他在说实话吗?”刑警问道。 “有这个可能。”测谎专家表示。 警方只有将海伦列为失踪人口,暂时按兵不动。但是,海伦的母亲和朋友都认定理查嫌疑重大,他们向州检察长富林尼根申诉,检察长请李昌钰协助调查这宗离奇的失踪案。 李昌钰决定先让州警政厅的测谎人员再对理查测谎一次。和上次一样,理查仍1日矢口否认,测试结果也如出一辙。不过,测谎专家指出,理查的测谎反应“过度正常”,也许他太会说谎,所以没有生理上的反应。 李昌钰决定成立专案小组,将海伦失踪一案查个水落石出。 尸体人间蒸发 美国的刑事法要求检方在正式起诉时,必须证实被告有犯罪事实。例如,起诉强暴案必须要有被害者,如果是命案,必须先找出被害者的尸体。如果海伦真的被理查杀害,她的尸体会在何处?李昌钰认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埋在地下,二是丢到河里。总之,尸体不会无影无踪。 海伦失踪一个月后,警方得知理查要带小孩到佛罗里达州度圣诞节,便向法官申请搜索令,并于圣诞节当天全面搜索理查的住宅。一进门,李昌钰等人就发现卧房和走廊的地毯不见了,理查的书房里竟然有一个枪库,存放有80多种枪支弹药,有手枪、长枪、机关枪、火箭筒、手榴弹等等。此外,楼下的床、柜都曾移位。壁炉里残留的灰烬不全是纸张、木材,有些是衣服纤维。 李昌钰决定先重建房屋的现场。现场重建时,必须先将床柜归回原位,可是保姆已经回到蒙大拿,又没有人熟悉理查家的摆设。他决定看看理查家的相册,其中果然有客厅、饭厅、起居室的照片,于是警方按图索骥,将大部分家具放回原位。 这些家具都没有任何血迹或可疑痕迹。保姆曾说重物落地的声音来自卧室,但楼上三间卧室的地毯都不见了,找不到原先床具的位置。而月,相册里唯独找不到卧室的照片。 警方找到一个熟悉卧室摆设的人协助重建现场,此人是海伦的好友丽莎。一到现场,丽莎马上冲过来握住李昌钰的手,兴奋地说:“您就是李博士吧!我看过很多您的破案新闻,真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和您握手……” 在丽莎的帮助下,警方将房间里的床具移回原位。主卧室的大床有两层床垫,上面是一张特大床垫,下面则由两张单人小床垫拼合而成。单人床垫外端有肉眼难辨的七点小血迹,要用放大镜仔细查看才能辨认。这些血迹不像经血,从形状判断是喷溅血迹,溅落的角度为十度。收集血迹后,李昌钰再用联苯胺处理床边,显示这血迹不久前用水清洗过。经过血迹化验,发现这是体内血而非经血,与海伦的血型相同,而且是新鲜血迹。 血迹在下层的床垫外端,高度只有一英尺多,这个地方怎么有血迹呢?如果被害者站着被击倒,血迹落下的角度应大于十度。李昌钰不断地在床边推测,最后认为可能是被害者第一次被袭时跪倒,嫌犯再次出手,鲜血从被害者头部喷出,有七点喷到床边,同时被害者倒地时头部接触到床垫,形成了与地面夹角为十度的血迹。 丽莎还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理查从来不洗衣服,但浴室里所有的毛巾都洗过,洗衣机里也发现了清洗过的床单、衣服等。联苯胺喷在这些床单和衣服上,果然呈现蓝色阳性反应,显示这些衣服都可能沾过血液。 第二重要的物证就是房问的地毯。保姆曾说地毯上有一大块污痕,可能就是血迹。李昌钰估计地毯约九英尺长、十二英尺宽,便到附近的垃圾场寻找这种尺寸的地毯,结果徒劳无功。 最重要的是,尸体哪里去了?理查家中没有海伦的尸体,难道他将海伦的尸体埋在地底?警方搜查他家后院,没有任何挖掘的痕迹。不过,丽莎曾提及理查在附近有一块26英亩的土地,警方立刻出动大批警力搜索这块空地。除了用特殊训练的警犬辨别尸体的气味外,还以能穿透地面的雷达侦测地底是否破翻动挖掘过。同时,警方派出飞机用红外线侦测尸体腐化过程中散发的热能,以断定地底是否藏有尸体。结果用尽了办法,仍1日一无所获,专案小组的士气非常低落。 经过多次商讨,警方决定寻找目击证人,便在理查家附近设置路卡,询问每个驾车经过的人,在18日及第二天晚上是否看到可疑的车辆和行人。 终于,经过半天的拦路查询,一个驾驶铲雪车的司机表示,在20日凌晨3点左右,他忙着铲除道路积雪时,碰到一辆小卡车,车后拖着一台碎木机。由于铲雪车挡了路,卡车司机便很生气地叫他滚开。铲雪司机当时觉得很奇怪,因为风雪这么大,又逢感恩节假期,怎么有人拖着碎木机? 据描述,这台碎木机像一辆小型垃圾车,与普通家庭所使用的碎木机不一样。机器一端是斗型入口,另一端有一个高高扬起的碎屑排出口。把树枝等杂物送进入口,机器就将其碾碎,然后排出去。 刑警拿出理查的照片请他指认。司机很肯定地回答:“就是他,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绝对不会看错的。” 刑警又问:“当时他朝哪个方向开去?” “好像是沿着河边道路往西开去。” 千分之一个人体 沿着河边道路往西走,有条路通往森林里的约尔拉湖。其实约尔拉湖并不是湖,而是一条河,流到该处,河面变宽,河底变深。为什么理查拖着一台碎木机朝湖边去呢?突然间,李昌钰有种预感,该不会是理查用碎木机来毁尸灭迹? 警方将调查的重心转移到碎木机上。从铲雪司机的描述中,李昌钰知道这是大型的商用碎木机,当地只有几家公司出租,于是警方很快找到一家附近的出租公司,发现理查在海伦失踪前的一个多星期租了碎木机。 经理说,理查租了约有一个多星期,感恩节过了几天才将碎木机送回。送回来时,机身非常干净,一尘不染。李昌钰检查了这台碎木机,结果找不到任何证据或线索。此外,在理查用来拖碎木机的小卡车里也找不到蛛丝马迹。 李昌钰重返约尔拉湖,直觉告诉他,海伦失踪的关键就在湖畔。碎木机弹抛尸屑时,一定在湖边留下了一些碎屑。 这台碎木机在排出碎屑时,大概会抛到十五英尺外的地方。理查一定会在湖边找地方停放碎木机,这就要求地面平坦,距湖面不超过十五英尺,而且中间不能有树木或其它障碍物。根据这些条件,李昌钰找出八个可能停放碎木机的地方,融雪寻证。 然而,这个过程困难重重,进展缓慢,工作了一个多星期,才融了两个地方,而且一无所获。接着,侦查人员在第三个地方发现了几片碎骨,专案小组马上架起帐篷,开始住营搜索。他们每天从早到晚工作十几个小时,回到家时双脚都麻痹了,要用温水泡一个多小时才能恢复知觉。 同时,警方还组织了14位法医及人体骨骼专家作为专案小组的顾问。 三个星期后,警方找到了一颗牙齿,发现这颗牙齿经过多次修补。他们马上找到海伦的牙医,调出了她的就医档案,发现档案内有三张全口牙齿的X光照片,分别摄于1979、1982和1986年。现在只有一颗牙齿,所以就将这颗牙齿旋转360度,每转一度拍一张X光照片,一共拍了360张,再与原来的全口X光照片对比。果然,这就是海伦的牙齿。而且,从断裂的痕迹判定,这颗牙齿并非自动脱落,而是受外力击断或碾磨过。 警方陆续有所斩获,共找到56块骨头碎片,四边有多面形的切割痕迹。李昌钰推断这种切割痕迹显示尸体经过碎木机的切刀装置磨碎,并且只有经过大型碎木机内的切刀装置切绞,骨头碎片才会呈现多面形的切割痕迹。 在湖边收集证据时,警方还派出蛙人到湖底打捞。有一天,蛙人在湖底找到了大块骨头。结果,经过分析,这是牛或鹿的骨头。不多久,又有蛙人报告说,他们在湖底找到一把电锯。侦查人员正打算将电锯丢回湖中,李昌钰脑中灵光乍现,会不会是理查先用电锯将海伦的尸体切成几段,再送入碎木机内?他决定将电锯拿回化验室检验。 李昌钰在化验室里将电锯拆开来,发现产品编号磨掉了,于是决定用电解法重现编号。他先用砂纸磨平,再涂上化学试剂,果然显示出一串号码:E5921616。 有了产品编号,就有了新线索,循线追查,警方发现这把昂贵的电锯生产于密歇根州,出厂后由新泽西的经销中心批发到新镇的一家电锯中心。刑警马不停蹄地找到了这家电锯商店,却发现老板患了心脏病,正在医院等候开刀。刑警问老板是否记得这把电锯卖给了谁,老板说有存根,可以到货仓的一个鞋盒里找找。 警方找到了鞋盒,一张张地查对存根,果然找到一张理查购买电锯的信用卡账单,上面写着美金646元。当刑警询问理查是否买过这把电锯时,他狡辩说:“是的,电锯是我买的,但在两个月前被偷走了。” 警方并不相信理查的话,因为在电锯里发现了人体组织,进一步检验证实为手掌的皮肤和肌肉,同时血型与海伦的血型相符。另外,电锯内还有一些微小毛发,经高倍显微镜检验,显示为白人的头发,并且染过。海伦生前曾经染发,总是先漂白再染成金色。同时,湖边的融雪小组也找到了18堆头发,一共有2660根,来自同一个人的头上,有拉扯及切割过的痕迹,而且这些头发也都是染过的。 不久,警方又在湖边现场找到一个假牙的牙架,假牙架上的微物证据分析与牙医诊所的记录显示,这是海伦的假牙架。 融雪行动进入第四周时,警方找到了一根残缺的手指,只剩下带指甲的一边,指纹被切掉了,可指甲上有粉红色的指甲油。经过化学分析及比对,残指上的指甲油成分吻合海伦梳妆台上的一瓶指甲油。同时还发现一些蓝绿色的合成衣料纤维,由棉花和人造丝混纺而成,可能是海伦的睡衣。 现场还找到几片碎纸,隐约可见“海伦”和“克拉夫兹”的字样,可能是破碎的信封,放在睡衣的口袋中,和尸体一起进入碎木机内。最后还捡到一些类似女用内裤的纤维,经过比对,也被证实是海伦的。 虽然没有海伦的完整遗骸,但在找到的56块碎骨中,包括了一块头盖骨、一块面颊骨、几块手指骨及几块腿骨,此外还有两千多根头发、一颗牙齿、一副假牙架、半个指头。总之,李昌钰等人共收集到干分之一个人体的物证,经过五千多项检验证实,这些碎骨属于同一个人,并且任何人缺乏这些骨骼及肌肉都不可能存活。 检察官认为证据充足,逮捕了理查。理查对前来逮捕的刑警只讲了一句话:“你们说人是我杀的,有本事就证实给我看。” 重建凶杀现场 李昌钰意识到,在法庭上有个很大的问题:如果辩护律师问如何证明海伦是被碎木机灭尸的,怎么办? 要进行比对,必须切碎一具类似的尸体。李昌钰本来下决心以无名尸作试验,却基于人道立场而中止。警方退而求其次,改用一头猪,因为人体和猪体有很多相同之处。同时,为避免动物保护组织人士抗议与新闻媒体渲染,他们只有到深山野谷进行实验。 李昌钰估计碎木机弹抛距离是十五英尺,便离得远远的,但许多刑警好奇心旺盛,都将车停在附近。开机后,“轰轰”几声,这头猪在两分钟内就灰飞烟灭了。碎屑飞得老远,周边的车辆未能幸免,接下来两个多星期后,这些车上的猪肉碎屑还是清晰可见。 经过比对,碎木机弹出的猪骨碎片与湖边的人骨碎片形状完全一样,呈现多边切割的痕迹。然而,头发经碎木机切磨后又是什么样子呢?猪鬃与人发完全不一样,不能作为比对标准。 实验前的一天,李昌钰正在书房里盘算去哪里找那么多头发,女儿孝美刚好进来,他灵机一动,对女儿说:“孝美,你留短发比较好看。” “真的吗?妈妈说我留长发比较好看。” “我是男人,从男性的眼光来看,你留短发更清爽。而且,我可以帮你剪得美美的。” “真的?那你就帮我剪短些吧。” 李昌钰拿起剪刀,收集到了需要的头发。他将孝美的头发放进碎木机,经过切刀装置绞切的头发果然留下拉扯的痕迹,与湖边的头发一模一样。 李昌钰出庭作证,经过两个多月的交叉盘问,终于要由陪审团作出裁定。陪审团经过多天的磋商,在裁决的当天中午,一位陪审员吃过午餐后就走了,只剩下11位陪审员。法官宣布审判无效,三个多月的辛劳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由于这宗无尸命案涉及到前中央情报局人员与外遇事件,审判期间又传出理查的前妻、一名菲裔女子凭空失踪,经过媒体的报导,全国都开始关注案情进展。 此外,海伦家世显赫,这宗谋杀案更成了欧洲的头条新闻。 一年后,李昌钰再次出庭作证。检察官最后问道:“李博士,综合所有证据,你能否推测出海伦被害的经过?” 陪审团听了几天乏味的科学证据分析,现在听说李昌钰要重建第一现场、解开谜底,都竖起了耳朵。李昌钰一边展示幻灯片,一边述说海伦的最后一晚: 11月18日晚上7时,克拉夫兹一家吃完了晚餐,保姆外出约会,海伦帮小孩洗澡。8时,小孩子上床睡觉。海伦到了卧室,换上她最喜爱的蓝绿色睡衣,顺手将一封信放入睡衣口袋内,准备躺在床上看信。 此时理查进入房间,两人为离婚发生争执,海伦转身不理会理查。理查顺手拿起重物,可能是球棒,也可能是警用的手电筒,悄悄走到海伦背后,用力一击。这一击将她打得跪在地上,理查再补上一击,海伦头部血流如注,有七点血迹喷到床边,同时她头部着地,摩擦到床边,留下了擦抹型血迹。 海伦倒地后,理查将海伦的尸体用床单包起来,放进车库内的冷冻柜,随后用浴室的毛巾清洗地毯上的大片血迹。 11月19日清晨,他支开小孩和保姆,开始毁灭证据。他先找一辆小卡车拖走先前租来的碎木机,回家后将染有血迹的地毯全部丢弃。 深夜,理查将冰冻的尸体搬上卡车,拿出几个月前购买的电锯,以及车库内的一些木材,开车朝约尔拉湖驶去。 到了湖边,他将碎木机停在接近湖中央的空地,先用电锯将海伦的尸体分段锯开。由于尸体已经冻僵,没有流动的血液,因而现场没有找到任何血迹。 随后,理查开动碎木机,将肢解的尸体连同木材一起放入碎木机内粉碎。碎片被抛到湖中央,但一些骨头碎片和头发依然留在湖边。在粉碎完所有的证据后,理查将电锯的编号磨掉,然后丢入湖中。接着,他赶回家,继续毁灭家中的证据,并将海伦的汽车停到飞机场,以转移警方的目标…… 他自认为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情报人员,这是一个精心策划、天衣无缝的灭尸计划,但是没有想到李昌钰利用科学方法逮到了他。 第二次审判的时间较短,只进行了一个多月,陪审团经过几个小时的磋商后,很快作出裁决。 虽然理查始终不肯认罪,但铁证如山,陪审员裁定理查谋杀罪名成立。 三、祖孙三代被杀案 神秘的手表 德比是康州的一个小城,居民大多是白人,向来治安良好,几十年来从未发生过凶杀案。 1989年8月13日,72岁的玛丽老太太,连同46岁的弱智儿子约瑟和8岁的外孙女宁娜在家中遭到杀害。被害的老太太玛丽很久以前便守寡,和儿子约瑟相依为命。约瑟的智商相当于儿童,双目失明,两耳失聪,但歌声优美,在德比市小有名气。 案发当周的星期五下午,宁娜的母亲凯洛偕同先生参加朋友的婚礼,便将宁娜带到外婆家请玛丽帮忙照顾。据夫妇俩说,由于婚礼后还有其他活动,他们在星期六打电话给玛丽,想告诉她星期日才能过去接宁娜,但是电话没人接,他们以为是玛丽带着宁娜和约瑟外出购物,就没有放在心上。星期天他们很晚才起床,下午去接宁娜时,发现玛丽家无人应门,后来从窗户爬进去,才发现玛丽倒毙在走廊上,约瑟横卧在浴室里,而宁娜死在卧室外的走道上。 警方把怀疑的对象首先锁定在发现尸体的凯洛身上。她并非玛丽的亲生女儿,直到最近凯洛才发现自己是收养的,因为玛丽一直不愿意透露实情,她在得知真相后和玛丽吵得很厉害。 此外,经过调查,玛丽的人寿保险受益人是约瑟和凯洛两人,如果约瑟死亡的话,凯洛就是唯一的受益人。此外,约瑟如果不在了,凯洛将成为玛丽唯一存活的亲人,就可以继承玛丽所有的财产。所以,刑警推断凯洛有杀害玛丽和约瑟的动机,但令他们不解的是,为什么她不放过8岁的女儿宁娜? 李昌钰首先巡查整个现场。这栋房屋是两层楼的住宅,一楼后的阳台可以直通到厨房。从前门到客厅是一条长走廊,厨房隔着走廊与客厅相对,里面十分凌乱。走廊的墙壁上有许多血迹,玛丽的尸体就躺在走廊上,眼睛仍然睁着,脚朝厨房,头朝客厅,厨房水槽的水龙头仍开着,水从厨房流出,流过玛丽的尸体下方,再沿着走廊流向地下室。 走廊左边的第一间是客厅,第二间是卧房,卧房靠门的走道上躺着宁娜的尸体。走廊右边是浴室,约瑟的尸体躺在浴缸内;洗脸盆和浴缸的水龙头仍然开着。走廊最末端是连接地下室的楼梯,两百多平方英尺的地下室浸在水里。二楼有两间卧房,大部分东西都没有被搬动过的迹象,但衣柜被翻过,一些贵重的首饰和玛丽的皮包不见了。 对现场有了整体的了解后,李昌钰展开了地毯式的物证搜查行动。首先要找出嫌犯入屋的途径,大门上没有任何撬开的痕迹,表示嫌犯可能在敲门后,由受害者主动让进屋,或者经由窗户进入。他发现后阳台上有五扇窗户,第三扇窗户有被动过的迹象,并且采集到了一个手印。这个手印长六英寸半,经过对比,发现是警方怀疑的嫌犯凯洛的丈夫的手印。他承认星期天到玛丽家接宁娜时,没有人应门,他发现第三扇窗户没有拴上,便将窗户推开,爬进屋内。 在厨房的现场里,李昌钰发现墙上有很多不同的血迹,有弹跳型、溅出型等。厨房的餐桌和餐椅都有被破坏及移动过,椅子上有血迹,属于低速滴血。餐桌上的桌布也有血印,是转移型的擦抹式血印。墙上的钟和电话机都有血迹,血迹形状是中速的挥舞形血迹,很可能是被害者抵抗打斗时留下的血迹。 李昌钰在餐桌底下发现一只手表。在处理手表物证时要十分小心,手表会在落地时受到撞击而停止摆动,停摆的时间往往是案发时间。如果不小心触动手表,停摆的手表可能恢复走动,从而毁坏重要的物证。这只餐桌下的手表已经停走,时间是10时14分,李昌钰立刻拍照存证。 他接着检查手表的款式,发现是男用的天美时表,因而排除了这表是玛丽所有的可能性。这个手表也不可能是小宁娜的,会不会是约瑟的呢?从掌握的资料来看不可能,因为约瑟失明,不可能戴手表。所以,这只手表的主人很可能就是本案的关键人物。 经过化验,厨房四周的血迹是玛丽的血。所以,她最先在厨房遇到凶手,接着在厨房与凶手打斗。厨房的家具十分凌乱,李昌钰通过比较家具倒下的方向与原来的位置,组合血迹遗留的路线及方向,重建当时在厨房发生的情形:案发最初在厨房进门的地方,玛丽正在爆玉米花,她突然遭到袭击,然后她奋力反击,空手与凶手搏斗,但是嫌犯手持锋利的刀刃,不断地袭击她。她不断抵抗,并用力撕扯,将凶手的手表扯下,最后她受伤过重,逃离厨房,在走廊上倒下…… 沿着走廊往里走,走道上仍有血迹,两边的墙上也有喷溅型血迹,玛丽的尸体倒在走道上。她的脚朝着厨房,头朝着走廊尽头,脸部朝天,双眼睁得大大的,两手分开。中国人一般将这种死状描述为“死不瞑目”,从科学的角度看,这是因为死者的肌肉收缩所致。她身上共有27处刀伤,手上有很多“防御伤”,手指和手掌都被割破和刺伤。经法医鉴定,她是因大量失血,导致休克死亡的。 走廊的右手边是浴室,门上有血迹。浴室里有更多血迹,马桶、地面、浴缸、洗脸盆、置物柜以及墙上都有血迹。约瑟的尸体倒在浴缸内,裤子被拉下一半,沾满了血。从这些血迹的形态和方向判断,约瑟被袭时正坐在马桶上,遭刺伤后倒在浴缸内,而凶手在浴缸内用刀刺他。约瑟身上并没有防御的伤口,很有可能是他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就被刺死了。 在马桶后浴室墙上有一个血手印,长约八英寸半,但没有明显的纹路可以进行比对。这不可能是老太太的手,也不可能是约瑟的手,更不可能是小宁娜的手。经比对证实,也不是凯洛或她先生的手。所以,这个血手印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是本案的重要物证。 血手印的价值 小女孩的尸体躺在一楼走廊快到尽头处、左边卧房的走道上。自来水从厨房和洗手间流出,流经走廊,一部分流进了卧房。小女孩上半身躺在湿漉漉的地毯上,下半身躺在一张床罩上,旁边有一个枕头。床罩上的血迹是干的,形状十分奇怪。一般来说,干掉的血渍并不会留下类似水渍的滩印,李昌钰站在床边想了十几分钟后就明白了。这床罩是电热毯,通电使用时,血迹就会烤干成印痕。在床头一旁发现喷溅型的血迹,表示小女孩很有可能是在床上遇害的。 小女孩身上共发现14处伤口,大部分集中在脖子上,脚踝上有一个模糊的血手印,可能是凶手在杀害宁娜后用沾有血的手拉住她的脚,将她从床上拖下来。但是从床上拖到地毯上所留下的血迹并不是湿的,也就是说,小女孩被割喉后在床上躺了一段时间。 拖动小女孩的时候,凶手一定要站在床边,所以床边的地毯是十分重要的物证来源。李昌钰用化学药剂在地毯上化验,立刻显出半个鞋印,现场的警员都惊叫起来。鞋印并不清楚,不过可以看出是十号半的球鞋,后来经过电脑影像处理,发现是锐步球鞋。 李昌钰在小女孩的睡衣上发现了尿液以及大片的血迹,经过化验,尿液和血液都是宁娜的。棉被上也有大量血迹,他推断小女孩被割喉后仍未断气,凶手用枕头压住她,直至断气不再动弹为止。 既然如此,枕头上可能会留下手纹。李昌钰在现场果然发现一个手印。这个手印只有六英寸长,与浴室墙上的血手印相差很多。由此推断可能有两个凶手,一个手型很大,另一个手型细长而娇小,很可能是女性。 物证除了经过化验对比可以确定涉案凶手外,还可以作为破案的线索,刑事侦查人员常常以剖绘推理法来缩小嫌疑人范围。 剖绘推理法是利用统计资料和心理学来协助确定侦查方向。李昌钰在查看死者伤口时,发现嫌犯杀人手法非常残忍,这种杀人方法可称为疯狂杀人法。从犯罪手法来推断,通常有三种可能,第一种是出于报复心理,凶手急于泄愤报复,因而加重出手;第二种是同性恋情杀;第三种是吸毒者杀人,由于吸毒后神志不清,出手往往很残忍。 约瑟是弱智残障,素来与世无争,不可能与人结仇,可以排除第一种可能性;他失明失聪,没有同性恋情人,第二种可能性也不存在。所以李昌钰推测凶手可能是吸毒后行凶。 现场有冲洗过的痕迹,此外嫌犯还打开厨房和浴室的水龙头,试图销毁证据,显示出嫌犯很可能是智商不低、有教育及前科的罪犯。再从受害者贵重物品被拿走来推断,本案很可能是一宗入室抢劫,杀人灭口的命案。 从洗手间墙上的巨型血手印推断,普通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手掌。一般来说,只有打篮球的运动员才可能有八英寸半长的手掌,因而凶手很可能参加过篮球队。 李昌钰从现场的证据中举出许多反证,证实凯洛夫妇并没有涉案。例如,手表上并没有凯洛夫妇的毛发和血迹,洗手间和卧房发现的手印与他们的手印大小不一样,所以他们涉案的可能性很低。 三代灭门案震惊了整个社区,居民都希望马上破案。在李昌钰到达德比市收集证据的第一天,当地报纸称他为“全球最具权威的知名刑事鉴识专家”:一个月后案情没有任何进展,报纸就改称他为“知名刑事鉴识专家”:又过了三个星期,报纸去掉了“知名”两个字。 李昌钰深知这种期望是不切实际的,尽管承受着这样的压力,但鉴识人员必须坚守原则,找到所有与案件有关的证据,不管是证明侦查对象有罪的正证据,或是证明侦查对象无罪的反证据,都要一视同仁。 为了集中精力破案,警方将侦查人员和鉴识人员编为专案小组,资讯管理是专案小组的重要任务。农业社会时期,警员对管区内的居民了如指掌,一旦发生命案,只消询问警员就可以摸到很多线索。但是随着社会变迁,管区警员与居民隔阂渐深。资讯管理弥补了这些空缺,综合了指纹档案、学校记录以及政府的各种资料库。 德比市共有3万多居民,可以先将99. 5%的居民排除在嫌疑名单外,再以剖绘推理法过滤剩下的人,意即凶手可能有毒瘾、擅打篮球,并且有盗窃前科。资讯室的警员立刻将符合剖绘条件的名单印出来,提供给侦查人员,以便他们按图索骥,调查其涉案可能性。 无效的“死亡声明” 从证据推测,玛丽家厨房地板上的手表很可能是嫌犯所遗落。因此,追查手表主人成为首要侦查任务。第一步,警方立刻联络天美时手表公司,查询该款手表生产年份、生产数量、销售和购买状况,生产数量越少,越容易找出购买者。 侦查手表的第二步是印了400多份手表照片的传单,由所有的外勤警员在整个德比市挨家挨户地查问。有位警员在案发现场20里附近的社区查问时,一个黑人女孩表示,她的表哥罗森堡有一只和照片上一样的手表。可是,这款手表共生产了200万只,并不表示他就是嫌犯。此外,警员还发现该市有十几位居民都有相同款式的手表。 第三步是在化验室仔细研究这只手表。因为人们戴表时一定会接触到身体,转移很多微物证据到表身上。经过高倍显微镜化验与比对,发现了黑人的体毛与皮肤碎屑;再加上血液分析发现,表上的血迹是A型血,即玛丽的血型,但皮肤碎屑里的血是B型的,很可能是嫌犯的血。 侦查人员将目标锁定为黑人青年罗森堡。背景调查显示,他曾是高中篮球队队长,后来获得美国西北部一所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参加大学校队,但在大学期间,因为吸毒而被校方开除。罗森堡回到德比市,在高中母校做清洁工,同时兼任校队的助理教练,曾为了筹钱购买毒品而有盗窃前科。 警方主动接触时,罗森堡否认到过玛丽家附近,并声称当天晚上他在女朋友的公寓里。虽然罗森堡嫌疑很大,但是缺乏直接证据,刑警不能采取任何行动。案发后,刑警曾经彻底搜索附近道路旁的垃圾筒,当时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证据。后来,刑警在一条偏僻的马路旁发现一个塑胶袋,里面有一双鞋子与一件皮外套,鞋子是锐步球鞋,四周有血迹,皮外套上则发现有黑人的毛发。综合这些证据后,罗森堡的涉案嫌疑急速升高,刑警开始24小时跟踪监视罗森堡。 同时,另外两名地方刑警到罗森堡工作的学校进行调查。他们在夜里摸黑进入学校,找到罗森堡的置物柜,撬开锁一看,里面竟有玛丽老太太的皮包。这两名刑警兴高采烈地将皮包拿给检察官,要求检察官申请逮捕令,将罗森堡逮捕归案。 但是,当法官知道皮包是由刑警私下撬开当事人置物柜而找到的,马上就排除这些证据,并且不准作为呈庭证供。因为,美国宪法禁止执法人员在没有搜索状或未经当事人同意即搜查个人物品,凡违宪收集的证据,不论对案件有多大帮助,都不能用于法庭证据。 警方已经认定凶手就是罗森堡,却无法提出足够的证据加以逮捕。 有一天,另一个城市的警察局接到911求救电话,报案女子声称自己和朋友被一个黑人挟持到一间房子里。警方赶到现场,发现这栋房屋系一位教授所有,教授和家人外出度假,黑人发现屋内没有人,便强迫两位女性进屋,并加以强暴,一女趁夜逃出,打电话向警察求救。 这两个白人女性中,有一个是这黑人的女朋友。报案女性称,黑人仍挟持着女友。警方将这栋房屋团团包围起来。不久,另一个白人女性从屋内逃出来,向警方表示屋内的黑人就是德比市灭门案的凶手,他已经无路可走,正在洗手间内割腕自杀。 警察立刻冲进屋内,果然在三楼的浴室里发现一个黑人。他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四周的地板。跟踪罗森堡的刑警随即赶到,证实他就是罗森堡。当时,刑警看到他快要断气,便赶紧问话,罗森堡低声道:“德比命案是我做的,那三个人是我杀的……”后来罗森堡被送到医院,经过急救,居然活了过来。 罗森堡的女友也承认灭门案中她也在场。当时罗森堡缺钱买毒品,便决定抢劫附近民家。他们到玛丽家门口,先敲前门,老太太应门后,便谎称汽车抛锚,需要借用电话。进屋后,他们假装使用电话,随后拿起厨房的菜刀袭击老太太。 经过比对,她的手印与枕头上的六英寸手印一模一样。后来警方在罗森堡的汽车内也发现了血迹,经过DNA化验,发现就是玛丽老太太的血迹。有了这些口供和证据,检察官认为已经足够起诉罗森堡和他的女友。 谁知道在法庭上,罗森堡的女友竟推翻先前的口供,声称遭到警察逼供。同时,警方在罗森堡受重伤时得到的关键性口供在法律上属于“死亡声明”,只能在当事人过世后才有效,如果当事人在世,就不能用于法庭。 最后,案情集中在手表、毛发、血手印、纤维、汽车内的血迹及球鞋等物证上。经过半个多月的审判,陪审团会商了五个多小时,宣布审判结果:罗森堡的一级谋杀罪罪名成立,其女友的共谋杀人罪罪名也成立。法院根据陪审团的裁决,判处罗森堡死刑。 德比市市长、警长及被害人家属特别设宴款待工作人员,并颁给李昌钰该市最高荣誉奖章。 四、杀妻疑云 明星社区里的两具尸体 1994年6月12日夜,南加州洛杉矶西边的布兰伍地区海风习习,在这个明星随处可见的社区里,大部分居民都在星期天晚上提早休息。此时,班迪街上几乎不见人影。 10时15分,一阵狗叫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半个小时后,狗叫声依然没有停止,路过的邻居觉得不对劲,便走过去查看究竟。 狂吠着的狗将他们引向一座漂亮的住宅。大门是半开着的,邻居走近一看,满地都是鲜血,在进门处的路面上横躺着一具女性的尸体,头部有一摊血迹。铁门旁的铁栅旁有一具男性尸体,身上的衣服沾满了血迹,地面上散落着眼镜、呼叫器和一张碎纸片…… 邻居赶紧报警。洛杉矶警察局的警员几分钟内就赶到了现场,一看是命案,便呼叫重案组的刑警前来支援。最先赶到现场的是一位名叫福尔曼的白人刑警,接着较为资深的温拿特和梁德两位刑警也到场了。 刑警展开调查,发现屋内还有两名小孩,但他们都在睡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经过初步调查,证实被杀的白人女子名叫妮可,是美国美式足球明星辛普森的前妻,而被害的男子隆纳是妮可的朋友,是附近一家意大利餐厅的侍者。 死者的身份证实后,负责调查的警官要求刑警亲自前往附近的辛普森家,当面告诉他这不幸的消息,并安排两名小孩的住处。福尔曼主动提议带队前往,因为他到过辛普森的家,以前妮可被辛普森殴打时报过警,他处理过他们的家庭暴力案件。 十多分钟后,他们来到辛普森的住宅。辛普森的住宅四周都有围墙,这三名刑警在接近围墙的前门外按了很久的电铃都没有人应。后来福尔曼在作证时说,当时他在围墙外观察了一番,发现围墙后门的路上停着一辆白色的福特野马型越野车,他叫温拿特来看时,又发现汽车驾驶位置的车门把手上面有一点血迹,门下还有多点血迹。 刑警们担心屋内的人有生命危险,温拿特便叫福尔曼翻墙进去,然后从里面打开前门。他们直奔住宅,结果按大门电铃也没有人应。他们便到旁边的客房敲门,一个头发凌乱、眼神懒洋洋的白人回应了。他自称是辛普森的朋友兼食客,名叫卡伦,并说辛普森和第一任太太所生的大女儿住在对面的房间里。 刑警向他们打探辛普森的去向,他们说辛普森连夜坐飞机到芝加哥参加会议。刑警马上打电话给辛普森,告诉他前妻遇害,辛普森表示立即搭飞机赶回洛杉矶。 与此同时,福尔曼向卡伦问询当天晚上的情况。卡伦称,晚上10时40分左右,他听到房间背后的空调机房有一阵重击的声音,墙壁上的挂画都震得摇晃起来,他当时正与女友通电话,没有放在心上。 福尔曼立即到屋后的空调机房搜索。不久,他叫来其他刑警,说在屋后的走道上发现一只沾满血迹的皮手套。刑警们仔细研究后,认为这只手套与班迪街现场男子尸体旁找到的另一只手套是成对的。 他们在地上寻找更多的线索,发现前门车道、通往住宅大门的走道,以及住宅大门都有血滴的痕迹。于是,警方宣布辛普森住宅为凶杀案的第二现场。 辛普森从芝加哥赶回洛杉矶后,和刑警们谈了三个多小时。在会谈中,温拿特注意到他的左手用绷带扎住,并有肿胀的迹象,便叫辛普森将绷带取下,发现有一个伤口,便指挥摄影师将辛普森左手的伤口拍摄下来。接着,温拿特叫一位护士从辛普森身上抽取了血液样本,拿给仍在案发现场勘查的鉴识人员。 这场血案的发生,轰动了整个美国。 0.J.辛普森于1947年7月9日出生在旧金山一个十分贫穷的黑人家庭。1967年,仍在学校读书的辛普森与黑人姑娘玛格丽结婚。 辛普森自幼喜爱美式足球,婚后不久,他加入了美国职业足球联盟。1985年,他被选为职业足球荣誉榜的年度风云人物,并成为当时身价最高的运动员之一。事业步步升高的同时,他的婚姻却在走下坡路。第一次婚姻维持十多年后,他与太太离婚。在此之前,辛普森在比佛利山庄的一家餐馆里结识了女招待妮可。 1985年,他们举办了闪电式婚礼,在加州的拉吉那海滩、纽约市等地购置了房产,经常周游世界各地,并购买了十几辆劳斯莱斯等豪华轿车,妮可每个月光零用钱就有六千美元。 妮可和辛普森前妻生下的两个小孩相处很融洽。不久,妮可和辛普森生了第一个小孩,名叫雪妮;三年后,他们又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约斯顿。约斯顿出世后,妮可与辛普森的关系出现了问题。妮可怀疑辛普森在外面有女人,经常发脾气。辛普森也开始动手打妮可。 1989年1月1日清晨,妮可打电话报警,声称辛普森在殴打她。在报警录音带中,可以听到辛普森一边殴打一边叫喊:“我要杀死你!” 1992年2月25日,妮可提出离婚申请。根据离婚协议,妮可获得价值70万美元的公寓、43万美元的赡养费以及每月1万美元的子女抚养费。 离婚后,妮可开始和其他男人约会,辛普森非常嫉妒。1993年,他们又开始约会。1994年6月12日案发当天早上,辛普森在附近的高尔夫球场打了一场球。下午4时,辛普森到女儿雪妮的学校观看女儿表演,妮可则带着她的父母等人前来助兴,但并没有和辛普森坐在一起。表演结束后,辛普森和妮可相继离开。 下午6时30分,妮可带着小孩和她父母到附近的美莎伦娜意大利餐厅庆祝雪妮表演成功,但没有邀请辛普森参加。用餐时,妮可介绍了餐厅侍者――身材魁梧、相貌英俊的隆纳给家人认识。 辛普森自学校回家后,与卡伦一起看电视,9时15分至45分之间到附近的麦当劳买了几个汉堡回家吃。 9时30分左右,妮可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她的眼镜不见了,说不定留在餐厅里。妮可便打电话到餐厅,餐厅的经理表示餐厅有一副眼镜。妮可便让隆纳下班后顺路将眼镜带给她。 9时33分,隆纳在餐厅的酒吧喝了杯酒,于9时50分起身到妮可家去。 据法医的验尸报告,妮可和隆纳被杀的时间是晚上10时到10时15分之间。 在10时15分至20分之间,妮可的邻居听到狗吠声,但并没有理会。 10时25分,一辆加长型礼车到达辛普森的家,准备接辛普森到机场,但司机在围墙门外按电铃,没有人应门。 10时40分,住在客房的卡伦仍在讲电话,听到屋后的空调机房有重击的声音。卡伦放下电话,到屋外查看了一下,没有看到任何人,但注意到围墙外有一辆礼车。 10时50分,礼车司机打电话给老板,老板叫他继续等候。几分钟后,礼车司机看到屋内有一个白人持着手电筒走动,同时还有一个体重在两百磅左右的黑人,穿着黑衣服,从前门进屋。司机再按电铃时,辛普森回答说马上出来。 11时,辛普森从屋内出来,与司机打过招呼后,将行李放到车上。11时15分,礼车从辛普森住宅开往洛杉矶国际机场。 辛普森不愿透露他当天晚上10时到11时之间的行踪,只坚持说司机在按电铃时他可能在洗澡,没有听到电铃。由于他以前有殴打妮可的纪录,以及手上有伤口,刑警锁定辛普森为唯一的嫌犯。 神探难为“无米之炊” 6月14日深夜,一位名叫佘彼罗的律师联系了李昌钰,请他伸出援手,担任辛普森辩护团的刑事专家。 此时的李昌钰是康州警政厅编制内的人员,95%的案件都是替检方作证,但在工作以外的时间也可以替辩方作证。当他打电话到洛杉矶警察局的化验室时,负责人听到辛普森的律师有意聘请李昌钰做辩方证人,立刻说:“你尽管去吧!” 6月16日晚,李昌钰抵达洛杉矶,余彼罗简单地介绍了案情。第二天一早,司机便将李昌钰带到一栋位于半山腰的豪华住宅。这栋住宅是辛普森的律师朋友的,记者们四处寻找辛普森的下落,并不知道辛普森就住在这里。 于是,李昌钰和辛普森见了面。辛普森身材高大,面相诚恳,神情沮丧。李昌钰办过很多案件,或多或少培养出一点“直觉”,但与辛普森接触时,他很难说出此人是否涉案。 此时,余彼罗匆忙赶到,说检方在上午8时已正式决定起诉辛普森,要求辛普森10时到警察局归案,因而必须尽快完成所有的验伤及取证工作。 李昌钰先叫在场的护士抽取了一些辛普森的血液,作为以后的比对样本,再从辛普森的头上抽取多根头发,并从他身体各处收集皮肤、毛发样本。他查看辛普森左手的伤口,发现手指上有三处伤口,便赶紧拍摄下来。 他们一边取证,辛普森一边打电话给他的母亲、子女及友人,佘彼罗同时与警方周旋,警察局同意将归案的时间延迟到11时。 辛普森的情绪很低落,心理医生担心辛普森自杀,便要求警察局多给几个小时以进行心理辅导。但警察局在11时后断然拒绝了要求,并表示已派出警察来逮捕辛普森。 11时,所有的取证工作大致完成,乱哄哄的忙碌场面平静下来。辛普森和他的好友柯林到楼下卧房去了,李昌钰和其他人在楼上的客厅内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 大约中午12时左右,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员到了。李昌钰听到楼下有争吵声,下楼一看,辛普森和柯林竟然不见了踪影!人们四处搜寻,以为他想不开自杀了,结果没有发现尸体,而白色福特野马型越野车不见了。 辛普森留了三封信,其中一封是给大众的公开信。他在这封公开信中说,他与妮可之死毫无关系,因为他很爱妮可,不可能杀害她。心理医生看了这封信后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最担心的事情很可能就要发生了。” 不久,电视上出现了一辆白色的福特越野车,新闻主播称辛普森和柯林在车内,柯林驾驶着汽车,辛普森则躺在后座的座位上。 当天是星期五,警方发现这辆汽车是在下午5时左右,正是交通最繁忙的时间,柯林用汽车电话与警察局通话,声称辛普森拿着手枪对准头部,如果警察硬要将汽车拦下来的话,辛普森很可能自杀。于是,加州交通巡警队将405号高速公路封锁,同时派出几辆汽车跟随白色越野车,在空荡荡的高速公路上缓缓行驶。 这场追逐整整进行了90分钟。最后,辛普森放下手中的枪,同意接受警方调查。 余彼罗是一位十分精明能干的犹太裔律师,不到几天,他就组成了一个“明星辩护团”。而洛杉矶检察长贾西提不甘示弱,也派出手下最具实力的检察官上场。 李昌钰感觉到这是一场长时间的恶战,将耗费他很多时间和精力,便于18日回到康州,临走前向佘彼罗表示不想继续参与此案。谁知回康州后,他每天都接到佘彼罗打来的电话,请求他千万不要退出。李昌钰拗不过他,只好答应留下来替辛普森作专家证人,条件是将工作量压到最低。 尽管余彼罗降低了李昌钰的工作量,但刑事鉴识一定要到案发现场勘查。没过几天,李昌钰又赶到洛杉矶的案发现场。但警察似乎有备而来,知道李昌钰善于在现场使用化学药物辨认形态证据,便不准他在现场使用任何化学药物。 现场的物证大多被收起来了,只剩下一些脚印和血迹。经过李昌钰多番交涉,随同警员只同意他在一个纹路是平行线的半个鞋印上作检验。李昌钰用棉花棒沾上少许试剂,涂在鞋印的纹路上,棉花棒瞬间转为蓝色。他断定这是沾有血迹的鞋印。 由于死者是刀伤致死,警方调查发现辛普森在案发前的两个多月前曾到当地购买过一把刀,而死者的伤口很可能与这把刀的刀痕相符。为此,警方展开地毯式搜索,但没有找到凶器。后来,辩方向法官提交了一个神秘的大信封。主审法官将这个神秘的信封交给了一位退休法官来保管,不允许任何人拆封。 李昌钰获得了检验这个神秘信封的许可。他一打开信封,发现里面有一把与警方正在寻找的刀具类型相同的刀子。他在刀刃上检验血迹时,刀刃没有任何反应,表示刀刃没有沾过血。如果这把刀曾涉及血案,纵使清洗过,刀刃在接触试剂时仍会有反应。 他还发现,检方的许多证据自相矛盾。例如,警方有多张辛普森卧室的照片,部分照片拍到地毯上有一只带有血迹的袜子,但有的照片没有这只血袜子。这只血袜子本身也相当奇怪,袜子两侧的血迹竟然一样。 死者妮可身穿黑色的无袖短洋装,肩膀露在外面,现场尸体照片上显示肩膀上有七点血滴。这七点血滴不可能是妮可本人的,因为从这些血滴的形状及方向来看,是在妮可倒地后,有人流着血从她尸体旁走过时滴落的,因此,如果血滴不是另一名被害人隆纳的,那一定就是凶手的。如果证实这些血滴属于辛普森,那么他的嫌疑必然倍增。 然而,当李昌钰向检验人员提出查验这些血滴时,他们表示忘记收集这些血滴了,而妮可的尸体在解剖前就进行了冲洗,这些血滴都不见了。为了确定检验结果的准确性,李昌钰要求检方提供一些重要证据重新检验,但检方千方百计不让辩方复验。最后,法官同意辩方对10%的检体进行检查,允许李昌钰到韶玛化验室检验这些重要证据。 在随后的几天里,为了能在韶玛化验室按照正常程序检验,李昌钰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每天超过20个小时都待在化验室内,仔细检验着每一个细节。三天后,李昌钰回到家,李太太发现他瘦了一圈。 李昌钰为何帮“真凶”作证 1995年1月24日,这宗全球瞩目的凶杀案开始审讯。92天后,检方在传唤了58位证人及展示无数证据后,终于向陪审员表示,检方已呈现了所有的证据。而辩方准备了一大批专家,试图证明洛杉矶警察求功心切,利用各种方法,包括栽赃证据、掩蔽重要物证来掩饰作业差错等,其中攻击的重心放在了福尔曼身上。 白人刑警福尔曼是最早到达班迪街的刑警,他对辛普森住宅的情况很熟悉,案发后,福尔曼曾主动带其他警员前往辛普森家。据检方的证词,福尔曼曾走到后门的越野车旁,发现车上有血迹,然后爬墙进入辛普森住宅的前院。后来,他又在屋后的走道处发现一只血手套。辩方认为,福尔曼有歧视黑人的前科,在不同场合说了很多仇恨黑人的话。辩方认为福尔曼有可能栽赃陷害辛普森。被检方传讯作证时,福尔曼坚持说自己从来没有讲过任何歧视黑人的话,但是辩方律师所聘请的私家侦探发现福尔曼一年前曾与一位作家合作出书,在口述录音时,他用“黑鬼”这种歧视性的字眼来称呼所有的黑人。 检辩双方为陪审员能否听福尔曼的录音带而互不相让,就在此时,辩方决定传唤李昌钰出庭作证。距离第一次现场勘查整整一年后,李昌钰终于坐上了证人席,向陪审员解释凶案现场。 他首先向陪审员解释了鞋印的不同种类,指出除有布诺马利牌子的鞋印外,现场还有两只沾有血迹、纹路是平行线的鞋印,在隆纳和妮可两人的尸体中间出现了这样的半只鞋印,同时在隆纳的牛仔裤上也有同样纹路的鞋印。李昌钰解释说,这意味着现场有两个凶手,一个穿着布诺马利鞋,另一个穿着鞋底纹路是平行线的鞋。接着,李昌钰在法庭上示范血迹喷溅形态。 他将一瓶红墨水倒在白纸上,然后用手掌猛拍纸上的红墨水,接着将红墨水从不同的高度滴到地面上的白纸上,来解释血迹喷溅的形态。最后,李昌钰将沾满红墨水的白纸拿起来,在法庭内走动,向陪审员展示不同力量所造成的血迹形态。 接着,他用这些示范结果和现场所收集到的血迹形态进行比对,说:“从现场这些血迹形态来看,隆纳曾与凶手长时间打斗,并且曾与一名或两名杀手展开血战,检方却称隆纳经过极短时间的打斗即被杀死。”说着,李昌钰展示出检方拍摄的尸体照片,指出他穿着的蓝色牛仔裤上的血迹形状是从上往下流的,显示隆纳是站着打斗的。 隆纳的随身物品,如一个信封、一堆钥匙、一张撕破的纸片以及一只呼叫器,都散落在不同的地方,显示他与杀手打斗的范围很大。从照片里的纸片上还可以看到一些血痕,这些痕迹并不明显,但经放大后可以隐约看出是一段鞋印。李昌钰信心满满地说:“如果收集到这张纸片,就可以找出清楚的纹路,也许还可以在纸片正面及背面找到指纹。但是,这样重要的证据却不翼而飞了,检方和警方竟然不知道其下落。” 他又展示出另一张警方所拍摄的照片,照片上显示出隆纳的呼叫器面板上沾满了血,这血如果不是隆纳的,一定是凶手的,但是警方没有化验这些血迹。 接着展示出来的照片是妮可尸体肩部的血滴。李昌钰向陪审员解释说:“妮可已经倒在地上,上面的血滴不是隆纳的就是凶手的。但这样重要的证据,警方却没有收集起来,反而送去清洗掉。” 辩护律师问及辛普森卧室发现的那双袜子。李昌钰说:“在我首次检验时,就发现由于警方处理不当,将两只在不同地方发现的袜子放在同一个证物袋内,这两只袜子都可能受到污染。在第二次详细检验时,我发现血是从袜子的一面渗透到另外一面,这证实了我的怀疑。” 此外,检方证据的可信度值得怀疑。如果杀了两个人,杀手一定满身是血,但警方没有找到任何血衣,也没有找到凶器。如果辛普森拿着血袜子到卧室的话,门外有血滴,卧室内有血袜,但从门外到卧室的白地毯上却找不到一点血迹。因而,李昌钰对整个案件的结论是:检方指控辛普森的证据薄弱。 在结束辩护律师的直接盘问后,李昌钰必须接受检方检察官的交叉盘问。在盘问前,伊藤法官就警告检察官:“李博士的公正程度你们检方早就知道,不必花时间质疑他的立场及信用,点到为止即可。” 检察官十分客气,左一声“李博士”,右一声“李博士”,始终没有动摇他的结论。 检方在提供证据时,曾向陪审员介绍了在班迪街案发现场的前院大门上找到几滴血,经DNA鉴定证实为辛普森的血迹。先前辩方律师曾经攻击DNA血滴检验不该使用PCR法,检察官便想利用李昌钰推翻辩护律师的质疑。他问道:“李博士,您所主持的化验室侦案无数,也经常使用DNA来检验血液,你们是否使用PCR的方法进行DNA测试?” 李昌钰回答:“是的。” “您在刑事案件中是否利用PCR法来作为指证或排除被告是否涉案的证据?” “是的,因为这个方法是刑事界普遍认定的DNA检测方法。”李昌钰回答。 第二天,新闻媒体纷纷报道:辩护团请来的顶尖专家证人竟然否定自己人的说法,这无疑是搬砖砸脚。但李昌钰身为科学家,只能实事求是地把科学证据呈现给陪审员。 案件结束后,负责侦办此案的女检察官克拉克改行做了电视节目主持人,并邀请李昌钰上节目。在节目中,她单刀直入地问:“既然你承认在案发现场的血迹经DNA检验是辛普森的,又为何帮辛普森作证?” 李昌钰说:“假设在这次访问中,您那美丽的头发不知何故沾到我的裤子上,回家后,我太太发现我裤子上有头发,拿到化验室去鉴定DNA,结果证实是您的头发。然后她就查问我今天跟您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就有大麻烦了!但是我们没有做任何不轨的事情。因此,即使DNA检验结果证明了某根毛发或某些血迹是某人的,也不能直接证明这个人就做了这些坏事。” 9月29日下午,法院将整个案件交给陪审员讨论裁决。10月2日,12位正式陪审员开始闭门讨论,大家都在法庭外焦急地等候。由于这宗案件审理时间很长,证人及证据很多,许多人估计陪审团至少需要一个星期才能达成裁决。但在讨论开始的第一天,陪审员就要求法院重新提供礼车司机的证词,4个小时后,陪审员宣布达成裁决。 10月3日上午10时,全美的媒体焦点都集中在洛杉矶高等法院大楼里,陪审员宣布:辛普森无罪。不过,至今为止,仍有七成美国人认为辛普森有罪,记者往往问李昌钰,为何替可能有罪的被告作证。他的回答是:“刑事鉴识最重要的是物证,以及现场重建的工作。如果没有完整的证据,就只能做部分重建。这个案件就是只能进行部分重建的案件。本案中洛杉矶警察局的刑事化验室在DNA方面有80%是对的,但其余部分有瑕疵。严谨的科学工作者就是要把所有的疑点报告出来,希望检方能合理地答复,而不是证明被告到底有罪还是无罪。判断被告是否有罪的,是陪审员或法官,不是刑事鉴识人员。” 鸩父淫母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明朝万历年间,翰林院进士章天越调任滁州府定远县任县令。上任途中,走到曹州府境内,遇到被革职解京问罪的前定远县令王忠炳。因两人既是湖广同乡又是同年进士,章天越买通押解差役,在驿站与王忠炳同桌共饮,以叙旧谊。觥筹交错之间,王忠炳道出了自己被革职问罪的来龙去脉。 这天早晨,定远知县王忠炳突然接到报案,说李明德患暴疾而亡。这李明德可不是一般人物。当年,明太祖朱元璋起兵反元,滁州定远县富户李明德拿出大半家产资助他起事。朱元璋一统天下当了皇帝后,曾多次派人请李明德进京为官。但李明德不贪功名,只求清闲自在,不愿进京。他经常在当地做一些放赈济贫、积德行善的事情,也算是一位有名的开明绅士。在定远县,李府不是官宦胜似官宦,全县的官民都敬他李府三分。 王忠炳因钦慕李明德的为人,自从到定远上任以来,经常亲登李府请安问好。他几天前到李府去时,李明德还没有患病的任何征兆,突然得到噩耗,十分吃惊,连忙前往李府悼祭。 进了李府,王忠炳坐下后问李明德的独子李贤:“本县前天到府上拜访,令尊身体尚且安康,想不到今日却已作古,不知老大人身患何疾?”李贤哭丧着脸说:“那天与大人叙话时,家父还无异样,不料到了晚上却突感不适,头昏发热,学生吩咐管家请来医师诊治,竟不知是何病症。没料到才两天就……”说着抬起袖子揩起泪来。 又问了几句,李贤却是支支吾吾,不作正面回答。王忠炳心生狐疑,欲再询问,终因前去悼祭的人多,只好安慰几句就起身告辞了。回到衙内,他暗自思忖:“那李贤平日里欺田霸产强抢民女、包揽讼事屈死人命,屡次犯案,作恶多端,民众间颇有微辞。三天前到李府,李明德气色很不好,好像是同谁怄了气,他也要本官秉公办案,对其子依法惩处。适才去李府吊唁,李贤面色红润,满嘴酒气,神色慌张,虽面似悲痛,却干嚎而不见落泪。问及请的哪家名医,却又避而不答,亦不知其父身患何疾,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肯定是李贤得知其父决心将他交官府治罪,便怀恨在心,因而下毒手将其父谋害致死无疑!”想不到李明德一生乐善好施,却被不肖逆子害死。王忠炳拿定主意,即使丢了前程,也要为李明德鸣冤伸屈。 第二天,王忠炳带着三班衙役和几名精明干练的刑房仵作来到李府,他要当堂开棺验尸。李贤见来者不善,脸上变色道:“大人如此何意?”“李老大人死因不明,李公子心里自然明白,何必要本县道破!”王忠炳面色微寒道。李贤见势不妙,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说:“县台大人以为学生谋害家父,定要开棺验尸,学生不敢阻拦。若验出弊端,学生当然领罪,毫无怨言。若无弊端,家父与当今皇上的关系你也知晓,恐怕你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担当不起吧!” “嘿嘿!若无弊端,本县认罪伏法!”双方只怕口说无凭,又命人拿出笔墨纸砚,各自具结画押后开棺验尸。 刑房仵作将棺盖撬开,脱下死者寿衣,开始验尸。先查死者“七心”,后查“五官”,再验“五寸”,均查验回报“无伤无毒”。王忠炳忙令细验,仵作又细查周身骨节、穴位,回报还是“周身无伤无毒”。 见验完无弊,李贤一纸状诉告到按察司衙门,另一张状纸派人送到京城,告王忠炳身为父母官,竟无端血口喷人,辱其亡父。朱元璋知道后大怒,下旨将王忠炳革职解京问罪,章天越才得以补缺。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章天越到任后便去拜望李贤,只是礼节性的客气一番,并不谈公事,更是绝口不提李府之事。平时茶余饭后,轻车简从,布衣便帽,只带着书童章福,专逛茶馆酒楼,名为品茗听戏,实为明查暗访。 一天,章天越像平时一样,带着章福到一处酒楼喝酒。茶馆酒楼宾客如云,三教九流,或是高谈阔论,或是喁喁私语。有的对前任知县十分惋惜,有的咒骂李贤刁狡阴毒,偶尔还谈到什么姨夫人。章天越侧耳细听,只听见邻桌上有人在谈论李府之事,虽然声音极低,却也能隐约听见什么“李公子”和“姨夫人”之间如何如何。在狎笑私语间,就听一阵楼梯响动,上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破衣烂衫,躬腰往楼梯柱子上一靠,两眼直愣愣的盯着客人手中的酒杯直吞涎水,一看就知道是个酒鬼。 店小二赶紧过去招呼。老头问道:“小二哥,今天记个账怎样?你放心,等我有了钱还你。”店小二直摇头:“张三,前几次我赊酒给你喝,主人都扣了我的月钱呢!这次绝对不能再赊了。” 张三正欲再纠缠店小二时,就听有人说:“张三,你过来。”章天越一看,正是刚才谈论李府之事的邻桌客人。张三应了一声,走过去,那人压低嗓门道:“你要是把那天晚上在李府看到的那个调调儿讲出来我们听听,不光今天请你喝酒,以前欠的酒钱我也替你付了。干不干啊?”张三听那人这么说,顿时脸色大变,道:“我可没去过李府,以前是逗大家开心,我瞎说的,瞎说的……”转身匆匆下楼去了。 章天越见张三神色慌张,料定其中必有隐情,便在章福耳边嘀咕了几句,章福起身下楼。章天越也结完酒菜钱,下楼回衙去了。 回到县衙,章福已率衙役将张三带到内衙等候多时。章天越落座之后,问道:“张三,可知本县找你何事?”那张三原本靠小偷小摸维生,被衙役带到县衙,已是噤若寒蝉,被章天越一问,更是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老爷,小人……” “本县初来此地,有话问你,只要如实讲来,便可既往不究,若不然……” 张三连忙“扑通”一声跪下,道:“多谢大人开恩,只要小人知道的,一定如实禀告。”章天越挥手令众人退下,道:“那好,把你前几天到李府的所见所闻从实道来,如有半点隐瞒,就别怪本县对你不客气了。” “小人的确去过李府。小人无依无靠,又逢天气渐冷,为了不致冻饿而死,那天半夜摸进李府,想偷个一样半件的换些银子花用。小人刚摸进一间房内,却听见有人来。小人刚钻到床下躲好,就进来一男一女……” 原来,那对男女是李家公子李贤和李明德的姨夫人王艳娘,两人背着李老爷勾搭成奸已有些时日。这天,两人进房正欲寻欢,门外有人来喊,说老爷请公子去有事。李贤很扫兴,从床上爬起来,说声“我给老东西送点药去,马上就回来”,便将桌上一把酒壶往怀里一揣,出门走了。 过了一会儿,李贤从外面回来了,说:“明天以后,老东西再也不会叫我!”把酒壶往桌上一放,就上床和王艳娘做起好事来。才半晌工夫,就听外边有人叫喊:“公子爷,老爷不行了!”接着就听见李府上下一片哭声,李老爷已经一命归天了。张三等两人穿好衣服出房走后,才敢从床下爬出来,他见放在桌上的酒壶是银的能值些钱,便顺手揣进怀里,趁乱溜出了李府。 第二天,章天越带着三班衙役和几名精明干练的刑房仵作直奔李府。李贤正在与王艳娘调笑,得到禀报,迎到厅堂,问道:“县台大人劳师动众,不知有何公务?”章天越笑道:“说来惭愧,本县到任已有余,时至今日才查明李老大人是含冤屈死。这回前来,是请公子同往验尸取证,缉拿真凶,以慰令尊大人九泉之灵!” 听说新任县太爷又要开棺验尸,消息传出,定远县全城轰动,百姓一齐涌向李府祖坟地围观。 章天越一挥手,道:“开棺!”众衙役立即上前将坟墓挖开,撬开棺盖。因天气寒冷,尸体并未腐烂,两名刑房仵作上前,扒下寿衣,先验“七心”,后查“五官”,又验“五寸”,再细查骨节穴位,回报“周身无毒无伤”。 李贤看见如此,面露冷笑,众衙役和围观的百姓则都为新上任的县太爷担心叹息,章天越却端坐不动,吩咐再查。一名仵作单腿曲膝半蹲,左手将尸体双脚高高掀起,右手托住尸体肾囊,将尸身正对着阳光边照边看。尸身上隐约现出珠粒状发亮的东西,用手指一捏立即散开,手指一松又汇合成珠。仵作上前回报:“禀大人!经查验,死者临终前饮用过水银,系毒发身亡!” 不等章天越问话,刚才还冷笑阵阵的李贤突然哭叫起来:“爹呀!你老人家有什么事想不通,非要服水银自尽啊!”章天越冷冷一笑,道:“带证人!”张三被带上来,当着众人的面,将他当晚所遇之事讲了一遍。李贤连呼冤枉,说自己是遭人陷害的。章天越见他拒不认罪,又喝道:“带同犯!”很快,刑房师爷将王艳娘带到。原来,在离开李府时,章天越已嘱人将她看管候审了。 王艳娘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衙役们一喝堂威,她就将自己如何与李贤勾搭,以及李贤如何趁老爷偶感风寒,用银酒壶装水银注入汤药喂其喝下,致使他一命呜乎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等刑房师爷将那下毒的证物银酒壶呈上,从里面倒出几滴水银来,李贤彻底瘫倒在地上。 半个月后,吏部、刑部同时下来文书,王忠炳官复原职,章天越升为滁州知府。李贤鸩父淫母,则被凌迟处死。 失踪的专家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美国核物理专家尼索尔教授神秘地失踪了,尼索尔教授正在研究新的原子反应性。他的失踪关系重大,英国政府实行海、陆、空全面封锁,并指令警局迅速查访。侦缉探长罗伯茨通过调查了解到,尼索尔最近结识了一个年轻美貌的法国女郎社兰小姐,是受了杜兰的诱骗,从机场的后门脱离了陪同的保安人员的监视,从此杳无踪迹,只要找到杜兰,事情就不难搞清。 正当罗伯茨在全国搜索杜兰时,杜兰却自动来投案。她确实姿色出众,鲜艳夺目。她从容不迫他说:“我是自愿来当人质的,你们可以拿我去换回尼索尔教授。” 罗伯茨揭穿说:“现在全国封锁,你们很难带着教授逃出国外,所以你来谈判,想获得若干利益,你说,交换的代价是什么?” “让我带回25万元英镑,尼索尔教授就能回来。” “要是不答应呢?” 女郎有备而来,说:“全面封锁代价太大,你们会答应我们的条件的。” 警局认为这样做有损政府的威望和警方的形象,但罗伯茨则坚持,先使尼索尔教授安全回来,那时,仍可继续抓获罪犯的。因此罗伯茨同意以25万英镑赎回教授。但法国女郎杜兰又提出了新的要求:不接受现钞,而要一批价值25万英磅的钻石。罗伯茨表示同意。 按照法国女郎与罗伯茨协商的条件,在没有任何军警参与的情况下,他俩驾着汽车在去德维泽斯的公路上行驶,当来到8公里的路标时,汽车遇到了一次爆炸,再也无法行动了。法国女郎拿出了一架无线电对讲机,调好了频道,立刻传来了一个粗犷的声音:“我是威尔逊,对不起,我让你的车轮触上了一颗小炸弹,这对我们比较安全些。现在,你可让杜兰带着钻石走了。 至于尼索尔教授,你可以在公路附近的农场找到他的。” 罗伯茨放走法国女郎后,果然在农场里找到了颀长英俊的青年学者。 “我是尼索尔,由于我的不检点,给你们添麻烦了。” 罗伯茨笑笑说:“汽车已遭破坏,我们上公路去吧,或许还可以想想办法。” 当他俩踏上公路,夜色已很浓重,他们听到头顶响起阵阵飞机的轰呜,只见一架单引擎的双人座飞机趁着夜色迅速飞走。是威尔逊与法国女郎带着珠宝,想逃之夭夭。 罗伯茨掀开被炸坏的汽车后盖,拿出一台事先藏在车箱里的收发报机,立即接通信号,告诉飞机型号和起飞的地点方向,要空军立即将其迫降。 尼索尔不解地问:“这架飞机在黑夜中飞行,我们的空军能找到它吗?” 罗伯茨笑笑说:“我早已计划好了,关键是那个装钻石的小铁盒,小铁盒实际是个电子眼,能指引我们飞机找到它的。” 不出所料,没隔多久,罗伯茨就接到信息,那架单引擎飞机在200公里外的一片原野上被迫降了。这时,就近的警车接到信号也赶到公路8公里处,罗伯茨偕同尼索尔乘上警车径直开往飞机的迫降地点。 在原野上的一家农舍里,罗伯茨找到了匪首威尔逊和法国女郎杜兰。威尔逊大声叫喊:“我是以监狱为家的人,你们把我送回‘家’好了”。 法国女郎却一味哀哀啼哭:“你们关我10年好了,10年之后,我们是个自由的富翁!” 罗伯茨对这帮惯盗有深刻的了解,知道他们决不会自动交出钻石,便命令部下进行全面的搜索。但寻遍了他们身上和农舍,只找到了那只盒子,却 没有寻到钻石。从时间上分析,他们没有可能在这里藏钻石,较大的可能是藏在他们拘留尼索尔教授的农村附近,于是他们又押着威尔逊和法国女郎回到农常然而,他们在农场及其附近进行仔细的搜寻,仍旧一无所获。 罗伯茨忽然一拍脑袋说:“靠近农场的公路旁,不是有块里程碑吗?” “路标!”尼索尔教授脱口喊道,“那正是车子被炸的地点,不正是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吗?” “在眼皮底下藏东西,最不易被人发现。”罗伯茨要紧赶到路标那里,从那块大石头后面很快发现了一个小洞,用刀一抠,抠出了一个塑料小包,打开一看,正是那批钻石。 老鼠侦探破案记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砰!砰!”英国S市电气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里传出了两声沉闷的枪响,负责警卫工作的两名雇员立即赶往总经理办公室察看,只见总经理罗伯逊的头部和左胸各中一弹,已经气绝。 两名雇员深头朝窗外一看,发现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正匆匆由公司的大门往外奔去,看他那惊慌的步履,使人不能不怀疑他就是作案的罪犯。两名雇员来不及报警,就急忙下楼追赶,追到人山人海的火车站时,目标突然消失了。两名启员只得一面向警察局报案,一面守候在进出口。 不一会儿,两名警员驱车赶到火车站,雇员立刻向他们大致描述了凶手的衣着和高矮。警员便分头挤进了人群。 “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两名警员冷笑着拦住人群中的一个衣着讲究的中年人。 经过搜查,警员从这个人的口袋里查出了一支小型手枪,里面少了两颗子弹;对照死者身上留着的子弹,正与这支手枪里的一模一样。一审讯,这个中年人正是凶手。据罪犯交待,他是被另一个公司雇用来行凶的。警员们迅速侦破了此案,使电气公司的两名雇员大为惊奇。警员们说:“迅速侦破此案,应该归功于我们的实习‘侦探’。” “实习侦探?”电气公司的雇员大惑不解。然而,更为惊奇的是,他们见到的这位实习“侦探”,只是一只老鼠! 警员们说:“这是前不久,科学家训练出来的‘侦探’。老鼠的嗅粘膜上分布着密集的嗅神经末梢和丰富的血管,所以它的嗅觉异常灵敏,科学家由此想到利用它们来当‘侦探’。” “你们是怎么训练它们的?” “把老鼠关进笼子,对它们进行两三个月的训练。先要训练它们的胆子。 实验人员通过喂食使老鼠愿意与人接近。然后带它们到院子里习惯各种模拟交通工具行驶声和人群的嘈杂声,以便熟悉未来的工作环境。接着,让它们嗅各种爆炸物和火药气味,然后给予电击,每次当它们一嗅到微量的气味,就给以电击,它们就会出现剧烈的骚动和狂叫。当它们的这种条件反射形成和巩固后,一旦嗅到爆炸物或火药气味,不用电击也会骚动和狂叫。杀害你们公司总经理的凶手使用的是手抢,因此老鼠一靠近他的身边嗅到火药味时,就骚动和狂叫起来,从而使我们抓到凶手。” “这真是了不起的发明!可是你们为什么称它为实习‘侦探’呢?” “这是因为我们训练的老鼠是第一次跟我们出去执行任务,就象我们首次执行任务一样,是‘实习’啊!” 不翼而飞的纸币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约瑟夫咖啡馆座落在伦敦闹市区的一个拐角处,十字路口的好地头给约瑟夫带来了生意兴隆的好运气。但是一天夜里,一个小愉乘乱从现金抽屉里偷走200镑左右的纸币。 不到30秒钟,约瑟夫就发现现金被窃,连忙打电话向警察局报案。事情竟又十分凑巧,那个倒运的小愉刚逃离咖啡馆,跑出几十米远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巡警,巡警并不知道咖啡馆失窃的事情,他们只是见小愉行迹可疑,叫住他,作了例行公事的盘问。正盘问着,警察局办案的警察也赶到了。办案的警察认识这个小偷,在警察局的档案里,有这个小偷的名字。小愉名叫乔治,是个惯犯,警察当场对乔治进行了搜查,但乔治身上只有几个便士的零钱,尽管乔治犯有前科,但由于证据不足,警察只能将他放了。 这天晚上,在咖啡馆喝咖啡的还有位名叫褒丽的女记者,喜欢追根刨底的职业习惯使她对这个案子特别感兴趣,取得第一手新闻原始资料的欲望使她开始了侦察活动经褒丽调查,乔治当时没有同伙协助作案,他被释放以后和两天来再也没有到过约瑟夫咖啡馆,而是一直在家呆着。乔治是独身一人,家里没有电话。假如窃贼肯定是乔治,难道他偷了钱,把钱藏在咖啡馆里一个不易找到的秘密地方了吗?这不可能,因为警察曾对咖啡馆进行了彻底的搜查,那钱到底到哪儿去了呢?难道真的不翼而飞了吗? 3天后,根据褒丽的线索,警察在乔治的家里找到了赃款。富有戏剧性的情节是,乔治是当着警察的面得到这笔钱的。原来,乔治当时把钱投进了邮筒,由邮递员给他送到家里去的。当乔治拿到邮件时,警察出现在他的家里。 乔治归案以后,警察问褒丽:“你当时通过什么途径找到线索,识破了小偷的诡计呢?” 褒丽笑笑说:“我是个记者,成天就跟纸和邮局打交道,此案的关键就在‘纸’上,你们注意到没有?乔治为什么只偷纸币?而硬币却一个也没拿,你们想想这是为什么呢?带着这个疑问,我注意到约瑟夫咖啡馆门口有一个邮筒,乔治肯定是利用了那个邮筒!他只要事先准备好一个写有自己名字的信封,偷到钱后马上把钱装进去,然后用十分便利的胶带纸封口,逃走时如遇到什么意外的麻烦,顺手将信封往邮筒里一扔就万事大吉了。” “啊呀!”那个曾盘问过乔治的巡警喊道,“我当时就看见他从邮筒旁边走过,我怎么就没想到利用邮筒这一点呢?”褒丽说:“邮筒在大街上是很平常的事物,我们常常忽略最平常的事物。” 羊和自杀者同谋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西姆是英国农村的普通农民,是一个基督教教徒。当他45岁时,与他共同生活了20年的妻子不幸在河里淹死了。中年丧妻,使西姆在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几天后,人们在西姆家的羊圈不远处发现了他的尸体。他的脑门上中了一枪,看上去,几乎没有挣扎就立刻倒地死了。 警察赶到了现场,在羊圈里发现了射击西姆的小型手枪。羊圈离西姆倒下之处约15米左右。西姆是自杀还是他杀?警察推断说:“根据现场的情况判断,西姆之死是他杀。因为被子弹击中脑部的西姆不可能像散步那样,从羊圈旁走到他倒下的地方。自杀者也不可能在死去的一瞬间把枪扔出15米远。” 布朗神父是一位著名的侦探,他对西姆之死持完全不同的看法,他的推理是这样的:西姆由于爱妻的早逝,完全丧失了生活下去的勇气,这是他的自杀动机。 但是,基督教是禁止人们自杀的,作为教徒的西姆如果自杀,教会将不会允许他与自己的妻子葬在一起。于是,西姆决定把自己的死伪装成他杀。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把枪弄远一点。西姆在临死前发挥了他的聪明才智,利用了羊的嗜好。 羊是关在圈里的。为了实现自己的计划,西姆自杀的前一天晚上,就不给羊喂食,使羊处于非常饥饿的状态。第二天,西姆把小手枪同一根长长的纸带联结在一起,另一端放在羊圈的栅栏口,然后朝自己的头部开枪纸带是羊非常喜欢的食物,饥饿状态的羊跟人一样,并不十分挑剔。当羊一口一口地吞食纸带时,手枪也就一点一点地被拖了过去,直到纸带完全被羊吃完,最后落到羊圈的旁边。 “各位,你们现在知道了,这只羊就是西姆自杀的同谋者!”布朗神父说,“西姆这家伙,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想让我为他祈祷,允许他与妻子葬在同一个墓地,没那么容易!不过,这说明西姆非常爱他的妻子,我还是同意让西姆与他的妻子葬在一起。对于一个临死时还能运用智慧的人,上帝会欢迎他进入天国的。” 嘴巴里的枪声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孤身老人杰考勃・海琳突然死亡了。伦敦警察厅的安东尼・史莱德探长闻讯赶到现常案件发生在昨天,死者还在客厅里,有一支自动手枪掉在身边。枪弹的射角很低,上颚明显地打穿了,嘴里有火药痕迹。这些迹象都表明了,手枪是放在嘴里发射的,一个理智正常的人绝不允许人家将手枪放进嘴巴的,除非是中了毒,但死者并无被毒现象,所以显而易见是自杀。 史莱德探长从死者口袋里翻出一张便条和一张名片。便条是为海琳看病的贝尔大夫写的,内容大意是即日上午不能依约前往诊视,改为次日上午来访云云。名片是另外一个人留下的。上写:肯普太太,伦敦西二邮区卡多甘花园34号。史菜德又把首先发现海琳死亡的卡特太太和在这个街区巡逻的警察找来查询。 卡特太太是定期来为海琳料理家务的女佣。她对海琳的印象不佳,认为他是个守财奴,悭吝、尖刻、神经质,这样的人自杀是不足为奇的。近一时期她到乡下去了,昨天傍晚来到海琳家时,发现他已经死了。 巡街警察则提供了一个情况,说他昨天巡逻时,曾看见一个妇女从海琳的住宅里走出来,看不清其面貌特征,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是这个妇女拿着一只很大的公文包。 打发走两个证人后,史莱德又开始检查海琳的财物。他从书桌里找到一串钥匙,试了几把后,打开了放在客厅角上的保险箱。里面没有什么东西,仅存的一个银行存折,也没留下多少余额。在电话里银行回答史菜德说:海琳曾在银行里存了不少钱,但在3个月前已全部取走了。 “钱到哪里去了呢?”史菜德怀疑这是谋财害命案件。最近同海琳接触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贝尔医生,但贝尔已写信告诉海琳,昨天没有空来,今天才会来。另一个就是留有名片的肯普太太,巡逻的警察昨天看到过一个妇女从海琳的住宅出来,手里拿着只大公文包,包内藏着的莫非从保险箱中窃得的钱财? 海琳的写字桌抽斗里有一扎信件,史莱德匆匆翻阅一遍后,没有发现与这个肯普太太相关的内容,倒有不少贝尔医生所开的药方。这就奇怪了,经常有往来的医生昨天案发时却没有来,来的却是一个从无交往的肯普太太。 想到这里,史莱德打了一个电话到居民登记处,回答是不存在卡多甘花园34号地址,当然也没肯普太太。史莱德这时脑子里渐渐地清晰起来了。 正在这时,大门口出现了一个陌生人,他看到客厅里的情景,赶忙收住脚步,显出莫明其妙的样子:“对不起,我是贝尔医生,是为海琳先生看病的,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海琳先生死了!”史莱德说,“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向你请教。” 贝尔医生怔了一怔:“探长先生,我将尽力而为。” “贝尔医生,实际上你昨天已经来过了。你替海琳看病,借口要看看他的舌头,把手枪放进了他的嘴巴,将他击毙了!你来时带了一只大公文包,里面装着一套女装,当你打开保险箱取走钱财后,就换上了女装,把钱和脱下的衣服放进皮包里,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故意让警察看到。这样做,你使侦探相信是自杀,万一侦探怀疑是谋杀,你又可嫁祸于人。你认为安排得很巧妙,所以今天还要来看看事态的发展。可惜你只是个杀人凶手,并不是个高明的侦探。” 贝尔医生一直没有说话,听到这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高明的侦探,你讲得头头是道,但请拿出证据来!” “证据是有的!”史莱德一把拿过贝尔的药箱,“这里藏有你窃得的钱财!” 史莱德打开医药箱,里面除了医疗器材和药品外并无钱财,这下贝尔气呼呼他说:“侦探先生,该你承认失败了!” 史菜德声色不变,从容他说:“失败的是你不是我。”他终于在医药箱的夹层里找到了一张字条。这是一张贝尔医生向高利贷者借款的借据。“你窃走了海琳的钱财就是去向高利贷者还款的,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贝尔一下子瘫软下来,喃喃地说:“我当时把借据毁了就好了。” “因为你自信心太强了!”史莱德庄严他说,“其实没有这张借据,你仍逃不了的。别忘了,那柄手枪上还留有你的指纹呢,还需要不需要检验一下?” 贝尔将双手伸出来:“不用检验指纹了,把我铐上吧,我是自动投案的。” 闹鬼的新宅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事情发生在民国初年。 在济南有个商人名叫黄德。这黄德以经营古玩起家,到晚年时,已是腰缠万贯,于是,便把生意交给儿子退居家中,希望安度晚年。他嫌老宅低洼狭小,便请了风水先生于僻静处选了一块宅地,建了一座新宅。黄德选了好日子,搬进了新居。新居十分宽敞舒适,但他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儿媳,此外还有一个家丁,若大的宅院只有五个人居住,显得冷冷清清。 谁知没过多久,宅院里忽然闹起鬼来。半夜的时候黄德一家人常被凄厉的鬼叫声惊醒,那叫声令人毛骨悚然。黄家人吓得提心吊胆,夜夜不得安宁。 一天后半夜,鬼又叫起来了,黄德全家人偷偷摸摸爬起来,起床察看,只见大厅中忽明忽灭,几个穿着古人红袍,头戴古代纱帽,手拿刀叉剑戟的恶鬼正摇摇晃晃地走来走去。鬼的身材都很高,要高出人的一半,一个个脑袋几乎顶着屋脊。吓得黄家的人浑身直抖,不敢声张。他们还看见一个鬼弯腰走出大厅,到了后院,从鸡窝中抓出两只鸡,“咔嚓”一声拧断鸡脖子将鸡血吸个干净。另外一个鬼则拿出酒坛来,一口饮荆吃完以后,鬼火消失,鬼也不见了。这时邻居家传来了公鸡报晓声,东边天已发白了。 黄德自从家中闹鬼后,就花钱请了许多和尚、道土来作法驱鬼,但仍然无济于事。鬼们依然隔三差五地“光临”黄宅,而且鬼越来越多,逐渐增加到十几个。就这么折腾了个把月,邻人知道黄家闹鬼,都劝他赶快搬家,以防厉鬼作祟。可是黄德却舍不得这一片刚造好的房屋、花园。他说:“鬼只是吃了几只鸡,喝了几坛酒,不伤害人,任凭它去闹吧!”他嘴上虽这么说,暗地里到处去邀请亲戚朋友,劝他们到他家居住,以为人气盛了,则鬼气自退。谁知亲戚朋友们知道他家闹鬼,没有一个敢来居祝黄德见亲戚朋友不肯来,心里赌气死活不肯搬家。 年底到了,黄德把新收来的几万银两都放在家里。 这天夜里,又来了很多厉鬼,拿着大刀杀死了黄德一家四口,连家丁也没能幸免。 第二天,邻居们发现黄家大门紧闭,只见乌鸦在黄宅里飞入飞出,大家觉得蹊跷,便翻墙而过,这才发现,黄家四口连同家丁五个人,都已惨遭杀害。现场惨不忍睹,五个人都被砍掉了脑袋,剖开胸腹,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邻居们急忙向警署报告。警长闻报,立即率领两名警员来到黄德的住宅检查。经检查发现,衣服财物等一无所失。闻讯赶来的黄德的亲戚朋友们在协助警署检查过程中,发现几万银两不翼而飞。警长断定这是一件强盗抢劫案。 这警长姓王,原是衙门的一名捕快。改朝换代成为民国后,被留用当警长。王警长曾破获过好几起疑难大案。他细细察看着现场,发现前后门都完好无损,宅院墙内外也找不到一个脚印和可疑迹象,心中不免纳闷:强盗是从哪儿进来的?而且一连残杀几人,不是两三个人所能干得了的。为什么在夜间竟没一点儿响动?是强盗手段神秘莫测,还是别有原因? 当下,王警长命人收殓了尸体,将凶宅打扫干净。 当晚,他就和两名警员呆在那里。入夜之后,四周寂静无声,只听见风刮得树叶沙沙作响,更增添了几分恐怖气氛。两个年轻警员吓得坐在大厅内,不敢挪动一步。 而王警长却一点也不在乎。他独自一人在宅院里转悠。 心里想,如果真的闹鬼,厉鬼把人杀了倒还解释得通,但是鬼抢劫钱财有什么用处呢?这一定是强盗伪装成鬼,借以迷惑人,以便达到谋财害命的目的。 王警长和两个警员在凶宅里-连呆了好几个夜晚,也没见到“鬼”的影子。 这天夜里,王警长突然有所悟:“鬼如果是强盗所扮,在目的达到后,还来这屋子干什么?可是,鬼既然是人扮的,自然不会有什么隐身之术,为什么鬼在黄家扰乱了几个月,大家都不知道鬼是怎么来的呢?莫菲这深宅大院里有什么奥秘。 王警长听说以前厉鬼出没的地方都在大厅中,因此怀疑厅屋的构造有异常。天亮之后,他带了根铁棍,用以防身,爬上屋脊,仔细查看椽子和栋梁连结的地方。 这一查看,果然发现有一处梁木特别光滑。屋是新建的,凡是木头会有些白渣,惟独这根梁木与众不同。 他再仔细一看,竟发现上面有几点血迹。他用手摸了摸,发现了一个小洞,小洞很像是人工凿制的。他把铁棍插进洞中,扭转铁棍,梁木便微微转动,还没转到一半,屋脊已露出一个大窟窿,可以容纳几个人出入。 王警长发现这一重要情况,非常高兴,认为破获此案已为期不远了,他用铁棍轻轻向回扭转,使屋脊恢复原样,爬了下来。 王警长去寻找建造这座宅院的工头董彪,却发现董彪家房门紧闭,邻人告诉他,几天前董彪带着老婆孩子搬走了。并给了王警长一个地址,王警长按地址寻去却发现这是个假地址。王警长想董彪必是凶犯之一。 没几天过年了,这时,离黄德家不远处发生了一起窃案,王警长奉命带着几个警员去调查取证,正忙活着却听见一阵锣鼓声,原来来了一队踩高跷的,王警长心里纳闷:高跷队不上大街上闹,怎么跑到这小巷来了。 这时有人喊道:“快来看呀,高跷队踩到咱们巷来了,这可是头一次呀!” 王警长放下手中的活出门一看,只见十几个人脚踩二尺多高的木杆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他们都穿着古人的戏服,有的持刀,有的拿枪。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似刚出道,走得不算太好。 王警长一见此情景,猛的想起黄德的亲属所描绘的鬼的形状,两相对比,十分相像。 他当时想:这十几个踩高跷的,会不会是杀人劫财的盗匪呢?王警长没见过董彪,不敢冒冒失失擒拿。他急中生智,召来几个警员,对着耳朵,低低吩咐了一番,要他们守住几个路口。然后,他绕到踩高跷的队伍前面,躲在人群中大喊一声:“喂,董彪!”王警长算准了,如果这群人中没有董彪,他们必然不会介意,如果有董彪,那他们肯定会有所表现。果然,王警长注意到十几个人一听到他的高喊声,都很惊恐,两眼左看右看,十分紧张的样子。 是这帮家伙!王警长立刻拔出木柄手枪,大喝一声:“杀人盗匪乖乖站着别动,谁动就打死谁!” 盗匪们脚上都绑着高跷,哪能跑得了。一两个想跑的,没跑不了几步就踉跄跌倒在地。巷子里的人听说踩高跷的就是杀害黄德一家的凶犯,纷纷拿来绳索,协助王警长和警员们,将这伙强盗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经过核查,匪首董彪也也在其中。盗匪们被直接押往警署,一经审问,全都供认不讳。董彪利用为黄德盖房之际,偷设了暗门,然后扮成厉鬼杀了黄德一家并抢走了巨款。他们这次来是为了探探风声看看黄宅的秘密是否被发现,没想到引起了正在办案的王警长的怀疑反而被擒拿住了。 真龙连环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 清康熙年间一天清晨,柳溪镇万家庄万世举家厚重的红漆大门被“咚咚咚”地敲响。听到响声,正在假山后练拳的盛管家马上收了招式,答应了一声忙去开门。当他拉开大门,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咕咚”歪倒在门槛旁,只见他左肩挎一褡裢,右手前伸,嘴里说道:“路上我、我遇到了劫匪,侥幸脱、脱身,太、太医院、院――”就头一歪晕过去了…… 这时,盛管家查看他的褡裢,里面只有一条毛巾和几锭银子,从怀里掏出一只红锦盒一看,里面有一只砚台,材质细腻雕工精美……正当他翻看其他东西时,不远处有人也在看他。这人是村上的单身汉侯三,今年三十多岁,平时专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这会儿身上背了一只布袋子匆匆进庄,见了盛管家尴尬地一笑,问:“你在干啥?” 盛管家又忙将那只砚台放进陌生人怀中回道:“不干啥!”随后二话不说,慌忙一把将陌生人拖进门来,随即关上了大门…… 很快,有伙计告知了主人万世举,他来到龙门下,就催着手下还不快去叫大夫。盛管家蹲下再次探了探鼻息难过地说:“他已经死了。” 万世举听说人死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急问盛管家当时的情况,盛管家捡重要的讲了一遍,末了说道:“最后,他连说‘太医院’三个字。” “太医院?”万世举喃喃自语,“什么太医院?难道他是皇宫里的人不成?”之后他在验看东西时,见到有一只砚台,翻开砚台底部看到有几个隶书大字:“元唐州真龙砚”。他猛地眉头一展似有所悟,来者说的不是太医院,说的应该是“真龙砚”。 顷刻间,万世举脸色肃穆,命几个伙计将尸首抬到后花园一个废弃不用的菜窖里暂且存放。完事后每人发一锭银子,并交代他们,任何人绝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谁要违拗他决不轻饶。 当晚,盛管家被万世举叫到了书房里,听他又讲了一遍当时的情况后,万世举端详着手中的真龙砚问道:“你当时没有发现少了一件东西吗?”盛管家连连发誓没有,说当时看到村上的侯三回来,来不及细看就将尸体拖进院来。 此时的万世举打开砚台�母亲樱缸爬锩嬉唤撬担�“这里应该放置一根墨锭,如今却没有了。” 之后他讲了有关这种真龙砚的绝妙之处:原来,元朝至顺年间,在唐州的刘家庄上有一制砚高手名叫刘世忠,经过多年的反复揣摩试验,他选择了当地柳溪河中一种深褐色的石料,方才制作出了这种真龙砚台。经过试用发现,此砚集本国各种名砚的诸多优点于一身,它既轻且柔,摸之无纤响,不损毫,易发墨,贮墨不变质,二十天也不会干涸。尤其是相匹配的这种墨锭是墨界一绝,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匹配精妙的狼毫笔和掺入丝质的宣纸,写出来的字纤毫毕现韵致天成……当时唐州县令听说刘世忠试验成功这种独特的砚台之后,为了得到升官封赏的机会,就花重金收买过来作为贡品送给当朝皇上,可惜在送往京城途中被强盗所抢。而那刘世忠因为被人强制要挟制砚,没有答应,最后也被奸人所杀,再后来这真龙砚成了绝品流落民间……到了当朝,康熙帝喜好舞文弄墨,曾多次许以高官厚禄寻找这只真龙砚,至今仍然是一无所获。说到最后,万世举再三强调,这根墨锭肯定被人拿走了,如果不与此砚匹配,那它的价值就会逊色不少。所以,万世举让盛管家今后一定多留意,争取找到此物。 盛管家当即点头答应会联系一些认识的朋友查一查,兴许还能寻回这根墨锭。说罢回房歇息去了。 但是,三天后,万世举却在他的睡房里意外死亡。 二 这天晚上,万世举歇息在三太太苗丽雅的房间里,到了清晨,苗氏喊他起床不见动静,一摸鼻子气息全无,她一下子赤脚跑出屋外大喊:“来人啊!” 当盛管家带着人来后,看到苗氏披头散发站在门外被吓傻啦! 万世举一共妻妾三个,大老婆虽然与他是结发夫妻,过门近二十年没有为万家生下一男半女;二房太太虽然开怀却生了两个女儿:只有三太太苗丽雅一年前被从戏班里娶进门来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深得万世举的欢心,所以经常到这边过夜。因为这层原因引起大太太和二太太的不满,中间有一些过节。大太太来后一看万世举在苗氏这边死啦,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让人报官。 唐州县令名叫丁正清,带着仵作等人勘验了现场,看到万世举死时的样子非常安详,不像被害的人,不过仵作经过验看口腔和食管,发现一些土豆食物和微量的毒素,这种毒素是什么东西?万世举到底是被谁人所杀?丁县令将万家所有的人都集中一起,追问昨天都有谁接触了万世举,昨天当然只有苗氏与万世举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只有她是最大的嫌疑。丁县令马上将苗氏带到一间房内单独审问。 这苗氏只有二十一二岁年纪,不等丁县令开口问话,一下子就吓得哭了。丁县令安慰她如实讲话,决不会冤枉她的。此后,苗氏慢慢回忆最近几天的事情,不过让丁县令最为关注的是苗氏提到:最近两天夜里,万世举都会在书房一个人欣赏他那件真龙砚台。丁县令让人马上寻找这件古董,谁知将他的书房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这只真龙砚。 这只真龙砚不翼而飞,说明万世举的死肯定与此有关。那这只古董从何处而来?是什么时候到了万府的?不得已,苗氏只好说了得到真龙砚的细微末节,如今事关重大,她也自然不敢隐瞒在后花园废弃菜窖里掩埋的那具尸体。 手下的几个差役在万府伙计们的配合下,挖出了藏匿在菜窖内的那具死尸,验看之后,仵作小声告诉丁县令,死者的脖子有明显的紫斑,有被掐过的印痕。这下子丁县令的脸色极不好看,他质问盛管家对这件事为什么知情不报?此时的盛管家一脸无辜地说:“丁县令有所不知,万老爷曾私下交代我们几个知情人,谁要泄露出去,就打断谁的腿,我一个下人怎敢造次?希望县老爷能体谅。” 因破案要紧,丁县令不好计较什么,他让手下的人把尸体画了像准备布告全县查出此人,一方面暂时将苗氏带走。 之后,又把盛管家叫到一旁询问:在那天清晨商人模样的人来时都有谁知道此事?盛管家也不敢隐瞒实情,他拍打了一下灰色长衫想了想说:“还有村上那个侯三知道。”对了,这侯三整天不干正事,他会不会隔墙探听到真实情况,用什么手段毒死了万世举?然后盗走了那只真龙砚? 稍后,丁县令命人叫来侯三盘查此事,可是,这三天中,侯三因为手中有了.几个闲钱,一直与人在赌博有人作证。不过,丁县令仍然不放心,虽然在侯三身上还没有查出主要线索,但仍然有不少疑点,临走他叮嘱侯三,在这起命案没有弄清楚之前,他要呆在家里,随时听候传唤。 丁县令回到唐州县衙,找人将画像复制若干份,火速命人发往全县和周边的县份,寻找死者亲属。 第二天上午,丁县令独坐大堂正在思索刘家庄这起人命案,突然,刘家庄地保来报,单身汉侯三今早死于家中。 三 丁县令很快带人赶到万家庄侯三的家里。 这是三间烂草房,房顶上已经有几个大洞,屋内除了一破木桌和缺了一只腿的椅子外别无长物。侯三死在睡房的门口,两眼惊恐地大睁着,头部显然是被木棒或铁器击中,脸上鲜血淋漓。经过搜查屋中,侯三的床上和几处房角有人动过,而口袋中仅存的几钱银子还在。这说明作案人并不是为钱而来,那是不是侯三暗害了万世举搞到了真龙砚,而有知情人又为寻找那只真龙砚到此搜寻,被侯三看到便下了毒手?在门口,丁县令偶然看到一只半边灰色布袢扣,他捡起来装入自己的囊中。 丁县令一面吩咐地保派人将侯三掩埋,一方面又带仵作等人再次来到了万世举的家中,进一步查看了万世举的睡房后,又到厨房看了看,还向那位做饭的大厨询问了一些情况,然后打道回府。 到了后晌,关于万家庄的死者案情有了进展,城东有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来报,说那画像上的人就是他的伙计,随后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这人名叫蔡魁,家住城东蔡家营,是当地有名的富绅,因为偶尔贩卖牛羊生意,便认识了城西万家庄的万世举,两人成了莫逆之交。平时他爱好掂刀耍剑,而万世举则喜欢舞文弄墨。一次,蔡魁在北方遇上了一位收购古董的商人,说手头上有一件价值连城的真龙砚台十分珍贵。因为这时候蔡魁曾转借过万世举一笔钱,就想以此作为报答,便告诉万世举:如果想要,他手中有线索,可以从中疏通渠道。万世举一听当即大喜过望,答应如果这件事情办成,以前蔡魁所欠的钱不但一笔勾销,而且再给他六百两银子作为酬谢。再后,蔡魁就请道上的朋友帮忙,终于将这件真龙砚弄到了手,前几天他让自己手下一位贴身伙计送来,却久不见返回,他正在纳闷,方才看到了那张画像,就忙找了来…… 送走蔡魁,丁县令找到万家三太太苗丽雅单独“囚住”的地方询问一些情况。 刚一见面苗氏就大喊冤枉。丁县令安抚了她几句后便问道:“你家老爷平时最喜欢吃什么食物?”苗氏想了想说:“生活中他除了听戏外,还爱吃土豆,什么土豆丝、土豆块、土豆片等,还爱吃用土豆馅儿包的饺子和包子。” 丁县令“嗯”了一声故意激她:“你说你冤枉,那真正的嫌犯又会是谁呢?”苗氏沉思片刻,随即说出了心中的疑惑:认为老爷的死与大太太很有关系,近一年来,由于老爷宠幸于她,那大太太就怀恨在心,经常伙同二太太挤兑她,这回肯定是她设计致万老爷一死,后嫁祸于她……接下来,丁县令又询问了其他一些情况,并交代苗氏:“本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跑一个坏人,定会秉公断案,查出杀人凶手绳之以法。” 离开了苗氏居处,丁县令叫了两个衙役一起,再次来到了万家庄见到了盛管家。 今天的盛管家穿的是一件蓝色长衫,他将丁县令等三人让到客厅倒上茶,便垂立一旁。 丁县令在二位衙役耳边嘀咕了几句,他们二人应声而出。随后,丁县令就向盛管家询问了三起命案的一些细节,末了征询他的意见,看能否提供些有用的线索。 盛管家沉吟多时道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个三太太苗丽雅原是戏班出身,身材苗条扮相俊美,正好万老爷也附庸风雅喜欢唱几句,一来二去花重金将苗丽雅娶进门。刚好村上的侯三是个泼皮无赖,爱沾花惹草,这苗丽雅少妻嫁老夫,见了年轻小伙怎会不春心萌动?所以经不住多次被侯三这个无赖调戏,日子久了自然会混到一起。那天早上,这个送真龙砚的伙计来后,无意间被侯三撞到,听说带来宝贝,他肯定会找苗氏商议,苗氏结奸夫害丈夫,就用毒药害死了万老爷,得到真龙砚,梦想着有朝一日夺了万家的家产。苗氏最终只是利用侯三,等杀掉万老爷遂了心愿,她找人除掉侯三,独吞真龙砚就会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说罢后,盛管家还再三强调:“这些仅是我的猜测,至于真正的凶手是谁?那就要靠丁老爷去详查了。” 这盛管家的确说得在理,那这杀人凶犯到底是谁?这时,老谋深算的丁县令心中已经有了眉目,他决定明天就可升堂问案。 四 第二天,唐州县令丁正清将所有与这起连环案有关的人传唤到堂,然后一拍惊堂木,厉声质问跪在堂下的苗氏:“万苗氏,你可知罪?”此时的苗氏跪地大喊冤枉,请求丁大人明断。丁县令顿了顿喝道:“我来问你,那天清晨,那个外乡人怀内的真龙砚你可知晓?” 苗氏双手连摆着说不知晓,她供述,当时听到有人小声说话,老爷翻身起床出门,直到后来说出了人命案,她方才知道。具体事情让他去问盛管家。 这时的丁县令马上大喝一声:“盛管家,你可知罪?” 盛管家听到叫喊“扑通”跪下,连说:“小人不知。” 此时的丁县令呵呵大笑了几声,然后脸色一凛:“你才是这三起连环案真正的凶犯。” 看到丁县令这样说话,在场的不少人都有点糊涂了,尤其是盛管家马上抬起头来:“丁老爷,你可不能信口雌黄,说我杀人你可得有真凭实据呀!” 且见丁县令离开座位,下了几级台阶,信步来到盛管家的身后侃侃地说了起来:“本县如若没有真凭实据,断不会口出此言。那天早上,你听到有人敲门,便去开了门。来者中途路上被强盗所劫还受了伤,好在他年轻力壮又有武功功底,才有幸脱险,只是到了万家门口已是筋疲力尽。无奈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告诉了你情况:他是专门受主人之托来给万老爷送那只真龙砚的。以前,你.曾经听万世举说过此物价值连城,此时,你搜出了来者所带的真龙砚,打开盒盖,拿出了那只精致的墨锭放入自己的怀中。不巧,被这时从外村偷盗东西的侯三发现,你应付了一下,就急忙将来者拖入龙门下,然后闩了大门。闩上门之后,你四下看了一下,见没有人,就下手将正昏迷的来人掐死,目的是可以将那只真龙砚窃为已有。谁知,这时候有伙计听到动静走过来,你忙将那只真龙砚又放回来者的怀中。 “这时候已经惊动了万世举,他过来了解了详情,收到了那只真龙砚。可惜这万世举也有贪婪之心,见人已死,便想何不将尸体藏起,死无对证少出一份银钱?便命你几人将来者死尸暂时放入后花园的菜窖中。你为了达到自己占有真龙砚的目的,知道万世举爱吃土豆,串通大厨,用带绿皮和发绿芽的土豆掺一种从山上采来的无名野菜爆炒。因为万世举喜爱吃土豆,平时他的体内就存了这些土豆的毒素,所以因此而毙命――” 这时的盛管家不慌不忙地插言说:“你这是一派胡言,吃土豆怎么会中毒呢?” 丁县令顺着他的脉络继续说下去:“为了这件事情我曾去问过一位老中医,他说土豆的茎叶都有毒,尤其带绿皮和发芽的更甚。如果再掺入与土豆相克的这种无名野菜,他的毒素就会通过血液渗入体内,在一天一夜间就被吸收令人毙命,而一般人还难以察觉。 “当万世举死后,你同时也利用管家的身份出入之便,潜入他的书房趁人不备盗走了真龙砚,妄想发一笔横财。然后,你在大太太和三太太之间挑拨离间制造矛盾,想从中浑水摸鱼……” “丁大人,你这是在胡言乱语,证据呢?”盛管家歇斯底里地叫道。 丁县令说:“你不要着急,证据会有的。”说着话,他从堂前的几案上取出一只灰色布袢扣,“这是你在杀死侯三时被意外抓掉的东西。那天晚上半夜时分,侯三喝一点酒归来,你早早暗藏在他的屋中,当你走近时却被侯三发现,二人撕扯中,你被侯三扯掉了一只布袢。经验证你当天穿着这种灰色长衫,而第二天你就换了一件蓝色的长衫。我让人私下去了你的屋中比对,证明你的那件衣服恰恰缺的就是这只布袢。” 随后,丁县令命人“将证据带上来。”有人应声而出,捧出来那只真龙砚,放在桌案上,就有不少人啧啧称奇,说这件东西真的是美妙绝伦。丁县令告诉盛管家,这就是从他的住处搜出来的,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这时盛管家像一只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 经过一番审理,三太太苗氏无罪开释,将万家大厨重打四十大板后充军,而盛管家则被打入死牢等待秋后问斩。 后经丁县令再三验证,实际上那件被称为孤品的真龙砚却是一件赝品,真正的珍品肯定是在哪个环节被人掉了包,它之后究竟会落入谁人之手,成了一个千古之谜。 七月半谋杀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死亡传说 梅花寨不大,位置荒僻。寨子西边有口古塘,又名梅花塘,平常清澈见底。寨子里流传一个恐怖传说:每年农历七月半夜晚,静静的塘水激荡翻涌,原本清澈鉴人的塘水陡然变得浑浊不堪,还传出阵阵古怪而凄怆的尖叫声,沿古塘四周传开……塘水作怪过后,寨子里必定死人。 梅花寨有没有人听到过塘水发出的古怪尖叫并不重要,而近几年来的七月半过后,寨子里总会有人死亡,却应验了那个传说。有个外地人在梅花寨做木工,认为那是无稽之谈,农历七月十五日夜晚,冲硬气好汉跑到塘边看其究竟。寨子里的人不知道他看到过什么,反正第二天他就沉默寡言,眉头紧锁,帮人做木工活时,一斧头砍在手腕上,静脉被砍断,没等送到村部医务室就眼睁睁地死去。这样一来,无疑又给那个传说增添了恐怖色彩,说七月半的夜晚,谁去了塘边就会丢魂。七月半的古塘就像来自地狱的请柬,让村民们感到恐惧与不安。于是每年七月十五夜晚,梅花寨甚至连走夜路的人都很少。 卢鹏是梅花寨考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这次和姐姐卢梅花相约回老家祭祖,就听乡亲们说,七月半快到来,古塘只怕又要发威作怪,还不知今年会有什么灾祸降临。卢鹏当然不会相信什么传说,即便梅花寨有人死去,那纯粹也是一种巧合而已。提前回到梅花寨的卢鹏偏不信邪,非要亲眼瞧瞧塘水在这个夜晚会使出啥招数。 七月十五夜晚是个黑月头,梅花寨死一般的沉寂。村民们担心这个晚上古塘会招魂,大伙便趁早收拾干净房前屋后,早早地睡觉。虽说卢鹏不信塘水夜晚要作怪,但毕竟传说骇人听闻,还是有点害怕。他带着手电,小心翼翼地来到寨子西边,躲在离古塘不远处高坡上的一棵大槐树旁,双眼直盯塘水。由于天高路黑,他只能看清塘里白亮亮的一片水域。卢鹏蹲在槐树下,等待古塘招魂,可是快到十二点了,塘水还是风平浪静,既没有听到村民们所说的塘水奔涌,也没有听到诡异的尖叫。 然而就在卢鹏站起身准备打道回府时,奇迹终于发生了。塘里陡然发出“哧”的一声巨响,像淬火的鼓泡声,紧接着,就有烟花火焰断断续续飞溅出来,在塘的上空盘旋。卢鹏惊呆了,塘水果真在这个夜晚发威招魂了,身体不觉一颤。那若隐若现的火焰闪耀了约莫5分钟才完全消失,塘水平静下来。 又等待半个小时,不见塘水再有什么响动,卢鹏才打着手电斗胆朝古塘走去。站在塘边,用手电照了一圈,发现和白天看到的情景没有异样,再仔细照看塘水,也不见塘水奔腾翻涌后的痕迹。不过,他很快就在塘边的杂草丛中,看到一个类似篮球的东西正飘来荡去,那是他白天没有见到的。卢鹏用手电认真照了几遍,经仔细辨认,魂都差点吓掉了:居然是一颗人骷髅! 骷髅惊魂 第二天清早,梅花寨便传开了古塘飘出招魂火这一危言耸听的新闻。原来,昨晚也有人在自家屋背后的山坡上观察过古塘招魂。 卢鹏睡到太阳树高才懒洋洋地爬起床,走出家门时,塘边早已围了不少人,纷纷议论着昨晚的招魂火。卢鹏一路小跑奔过去,往塘里一瞧,昨晚看到的那颗发出火焰的骷髅仍隐藏在一处水草丛中。他用竹篙一拨拉,那颗骷髅便咕嘟咕嘟地游向塘中。见状,众人一片哗然,咂舌惊叹传说灵验。卢鹏一边告诉大家,说自己昨晚亲眼看到那颗骷髅发出火光,一边掏出手机报警。 古塘惊现颅骨,这在梅花寨还是第一次,寨子里闹得人心惶惶,真不知这个七月半之后将会有什么灾祸降临。 几位民警赶到梅花寨时,塘边上的人仍未散去。因案情涉及到一颗颅骨,民警还特地请来了法医专家。民警找村主任卢博明了解有关情况后,迅即展开调查。经法医专家鉴定,那颗脑颅骨系女性骷髅,死亡时间大约25年前,年龄60岁左右。结论是,骷髅被人丢进塘里,并非从塘底下浮起。 卢博明是梅花寨的老村主任了,对寨子周边的事情了如指掌。他告诉民警,梅花寨北面正在开发荒山,听说掘土机在那个地方挖出不少无名墓,死人骨头比比皆是。民警不敢怠慢,马不停蹄奔向寨子北面。那里机器轰隆,几台掘土机正在开垦荒坡,腐烂的棺材木板随处可见。专家分析说,塘里的那颗骷髅就出自那个荒坡。 那么,骷髅为何发出烟花火焰呢?塘边的任何一个疑点都逃不过民警的眼睛。几位侦察民警很快在塘边的杂草丛里发现遗留有硫磺、火硝、黄土等,与烟花爆竹的药剂配方基本相同。结合梅花寨有关古塘的恐怖传说,民警推断,昨晚的招魂火是有人刻意制造的一出恶作剧。同时认定,寨子里看到的火焰是有人把爆炸物绑在那颗脑颅骨上,采用定时燃放方式,把时间定在晚上12点,制造恐怖,达到惊吓村民之目的。 听了民警解释,村民们面面相觑,根本不相信招魂火只是一个简单的恶作剧,始终认为梅花寨不出七月必将有大事发生。而卢博明脸色突然一黯,心里有了谱,马上想到一个人,那就是朱九渊。 朱九渊现在广东打工,前几天刚回梅花寨忙农活。整个寨子,也就朱九渊曾经在镇上鞭炮加工厂干过,只有他才具备配烟花炸药的技术。看到朱九渊站在人群中看热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卢博明气愤难平,疾步走过去,扯住他低吼道:“九渊,你跟我去一趟村部!”朱九渊回到寨子时还给卢博明带回一条广东产的名烟,他掉转头看了一眼塘水,问道:“博明叔,您找我有事?”一路上,卢博明只顾抽烟没吭声。 到了村部,卢博明瞅了他好一阵子,然后猛地咳嗽一声,发话了:“九渊啊九渊,你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呀!” 朱九渊摸了把后脑勺,迟疑半晌说:“博明叔,您的意思是?” “我在塘边上看见那些漏撒的鞭炮药,就知道昨天晚上的恶作剧是你朱九渊干的把戏!”卢博明袖子一挽,“是不是有鬼使唤你了‘,在北山捡了个骷髅装上火药,在塘里放烟花火焰?” 听卢博明这样一讲,朱九渊语塞,脸涨得通红,嗫嚅着说:“晚上没事做,就想玩个恶作剧,吓吓寨子里的老年人……”其实,朱九渊还在塘边的一棵槐树上挂了个装有夜光数码摄像机的葫芦,摄下了许多恐怖镜头。因担心警察会怀疑他另有阴谋,就没敢告诉卢博明。 不出一支烟工夫,梅花寨都知道了七月半招魂火是朱九渊捣乱的杰作。由于此恶作剧未造成任何伤害,民警也未追究责任。招魂火被真实地揭穿,驱散了积郁在梅花寨人心中的恐怖疑云,但没有人怀疑那个由来已久的传说。 七月半后的第三天,塘里却飘浮起一只胳膊。这只胳膊是卢博明发现的。他有早起习惯,几乎每天都要在寨子转上一圈才回家吃早餐。路过梅花塘时,正好看到塘水里浮起一条断胳膊,一时惊愕得目瞪口呆。不过,卢博明没有立即惊动梅花寨其他人,而是匆匆忙忙返回家中给联系梅花寨的民警罗警官打了个电话。罗警官赶到梅花寨打捞起那截胳膊,和卢博明低语了一阵子,直奔县公安局汇报案情。同样也没有打草惊蛇,像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过。 杀人碎尸 罗警官取走那条胳膊后,卢博明没急着回家,蹲在塘边一个坎坡上抽闷烟。塘里浮出一条胳膊,很显然,梅花寨一带最近发生过命案……卢博明正苦思冥想那可怕的碎尸案时,有辆摩托车屁颠屁颠地向他驶来,摩托车后座上还驮着一条黑狼犬。 来人是涂世贵,梅花寨人,常年在外做建筑生意,现在已成为寨子里名副其实的涂大款。他养了一条狼犬,驯养有素,看得比宝贝还重。涂世贵递给卢博明一支高级香烟,颇有几分夸张地耸耸肩,指着古塘问道:“涂主任,梅花塘里又该没有发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吧?” “没有,你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总不会相信那个狗屁传说吧?”卢博明眼里闪过一丝惊疑,猛地叭了一口烟,站起身来,摆摆手说。 “卢主任,你刚才帮助什么人,从塘水里捞起来的东西好像是一条人胳膊?”说话时,涂世贵脸色陡变,接着又诡谲一笑,“是不是古塘在七月半显灵了?”这时候,蹲在摩托车上的黑狼犬跳下来,绕车子转了半圈,对着塘水“汪汪”叫了几声。 卢博明心头一愣,自以为帮助罗警官把事情做得隐蔽利索,没有惊动寨子里的人,不料还是被涂世贵看见。卢博明往塘边走了几步,一脸肃然地说:“塘里哪还会有什么人胳膊,上次不是一个骷髅么,即便真有人胳膊出现,那也变成枯秆子了……” “这等事情,哪能蒙得住人的眼睛,莫非是梅花寨发生了命案,还凶暴地将人分尸了?”涂世贵显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满怀歉意,轻叹了一口气,“都怪我这人常年在外跑生意,只顾赚钱,关心老家少了。” 见涂世贵知道得如此多,还把话说到这份上,说明刚才的事情都已经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卢博明稍加思考,也就不想再隐瞒什么,咬着牙说,梅花寨出了大事,有人心狠手辣杀人碎尸! 中午,梅花寨贴出了一张告示。大致内容包括:古塘发现一截肢体,左胳膊,残肢所有人系女性,B型血,年龄24岁左右,身高大约1.60米。请发现死者身体其他部位或知情者及时报告,联系人罗警官,电话……看到告示,梅花寨的议论更加玄乎了。七月半刚过,村民们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惶惶不可终日。 卢博明组织劳力在塘里进行了一番打捞,但一无所获。塘边看热闹的村民,脸上都布满猜测与恐慌,相互偷偷地打量对方。那些上了年纪的人竞相来到塘边燃香化纸,祈祷古塘别再作乱,寨子岁岁平安。根据县公安局安排,此案由罗警官负责牵头侦破。死者是不是梅花寨人?塘里飘出一条胳膊与那个骷髅有没有必然联系?死者剩下的肢体是否埋藏在梅花寨……一系列疑团纠结在村民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为了尽快查明死者身份,罗警官采纳卢博明的建议,将从塘中打捞起来的那只胳膊,经过处理后,放在村部用药水泡着,让寨里人进行辨认。寨子里养了女儿的,个个提心吊胆,都忙着打电话,告知老家古塘招魂,发生命案。 看到告示,卢鹏心里打起二榔鼓。他的姐姐卢梅花也在其列。早在几天前,他们就已在电话里相约七月半回梅花寨祭祖见面,现在也应该回家了。近来,他已给姐姐打过多次电话,总是处于关机状态。卢鹏脑海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地向村部奔去。虽说那条胳膊已经开始腐烂,但他只看了那手腕一眼,就眩晕过去。姐姐卢梅花左手腕上有一颗红痣,而泡在玻璃缸中的肢体正是一只左胳膊,一颗红痣隐约可见。 罗警官在卢梅花生前住过的一间卧室找到几根头发,通过DNA鉴定和化验碎尸,结果证明,死者正是卢梅花。寨子里顿时炸开锅,说古塘七月半果真显灵,梅花寨的大美女卢梅花被杀分尸了!寨里人的脑海中,个个装着恐怖的血腥问号,真不知道地狱的邀请函下一次将落到谁手上。 卢鹏拉着卢博明的手哭诉道:“是谁杀害了我姐姐,还残忍地将她分尸,博明叔,您可要为我们卢家伸冤啊……”卢博明和卢梅花的父亲是未出五服的弟兄,卢家发生这样的惨事,他心里悲痛得波翻浪涌。 自上大四以来,卢鹏就一直未曾与姐姐卢梅花见过面。姐弟俩商定,每周通一次电话。他们最后一次通话时间是农历七月十二。想到姐姐这些年来打工挣钱供自己上完大学,卢鹏悲痛欲绝。 谜团重重 梅花寨的人都知道,朱九渊和卢梅花从小就在一起上学,是好同学。朱九渊曾追过她,可卢梅花没同意。于是,寨子里的人大都怀疑是朱九渊害了卢梅花。负责办理此案的罗警官,经过初步调查了解后,把朱九渊带走了。 看见朱九渊上了警车,寨里人如释重负,长长地舒缓一口气。可当日下午,朱九渊就回来了。公安局拘留人要凭事实证据,由于目前还没有足够证据表明朱九渊杀害卢梅花,他的行踪目前只能受到公安局控制。 在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办公室,几名中队长正在和罗警官一道对梅花寨分尸案进行案情分析。大家一致认为,卢梅花是个普通打工妹,几年来供弟弟上大学,身上不可能有多少积蓄,完全可以排除谋财害命。她年仅23岁,与人结下深仇大恨的可能性也很少,仇杀基本不存在。问题的关键是,卢梅花生前是梅花寨的美人儿,是不是因为有人争风吃醋而产生情杀?还是其他原因,将她置于死地,再残忍分尸?然而,目前最为核心的工作就是要尽快找到卢梅花的其他部位,将尸体找齐安魂,安抚民心。 公安干警在分析案情的同时,老村主任卢博明也找到朱九渊家。卢博明猛地叭了一口烟,颓然地轻叹一声,对朱九渊说:“建议你还是去派出所投案自首吧,将事情彻底交待清楚,争取求得政府宽大处理。” “什么,投案自首?我又没有犯罪!”朱九渊嚯地站起身,咬着腮帮子,“博明叔,难道您横着心认定是我害了卢梅花?我的错就在于,制造了那个骷髅恶作剧。没想到,真正的凶手却利用了恶作剧,第二天便将卢梅花的一条胳膊抛进古塘……” 卢博明阴沉着脸,一边抽烟一边说:“公安局破案抓捕嫌犯讲究的是证据,即便像你所言,真正的凶手这样做了也陷害不了谁。” “博明叔,您想想,凶手完全可以将卢梅花的尸体抛于寨子外的荒山野岭,而偏要抛在塘里,这说明什么?”朱九渊虽然没有多高文化,但好歹也读过一些侦探推理小说。 “说明什么?”望着朱九渊,卢博明有些迫不及待。 “根据警方化验,卢梅花的死亡时间在农历七月十三,凶手是想利用七月半古塘恐怖传说处理尸体。这足以说明,凶手是梅花寨人,杀害卢梅花之前进行过精心策划。” 朱九渊的推断似乎合情合理,言毕,嘴角挂着一丝苦笑。 卢博明和朱九渊在屋子里说话时,卢鹏早就站在窗外拭目以待了。二人谈话的内容,他已听得清清楚楚。卢鹏正在气头上,怒火冲冲地跑进屋,攥住朱九渊的胸口,双眼圆睁,大声吼道:“九渊,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姐姐?”朱九渊理解卢鹏,没有责怪他。朱九渊低垂着头,悻悻地说:“我再怨恨卢梅花,也不会置她于死地。再说,我起码有一年多时间没有见到过她了。” 朱九渊颇后悔不该在七月半的夜晚制造骷髅恶作剧,思忖半晌,神情沮丧地告诉卢鹏,他怀疑凶手现在正在利用他,想嫁祸于他,逃避法律惩治。 “眼下,梅花寨议论纷纷,一致认为是你谋害了我姐姐。”卢鹏气势汹汹,振振有词,“你说有人想要利用你,就赶紧拿出确凿证据来啊!” 朱九渊心里闷闷不乐,脸上反倒显得很平静,眨眨眼说:“不是有个形容人多口杂、能混淆是非的成语叫‘众口铄金’吗?梅花寨的议论声正好又被凶手利用了,当然凶手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把我逼疯,逼得让我.失去理智,然后顺理成章地嫁祸于我。而那个真正的顽凶却躲在背后观望,甚至推波助澜……” 卢鹏鼻子一哼,冷笑道,“朱九渊,鸭子熟了嘴壳硬!我马上就去公安局告你!”说完,冲出朱九渊家大门。 朱九渊猛地转过身子,一把拉着卢鹏说:“卢鹏,你读过大学,学历高,对你姐姐的死,应该有更多理智的分析和思考。我没你文化高,可平常喜欢看推理侦探小说,事到如今,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共同寻找证据,一道协助警察抓捕嫌犯,将凶手绳之以法。” 噩梦显灵 得知被害人是姐姐后,卢鹏痛苦得一下子就憔悴许多,几天来睡梦中也全都是姐姐的美丽倩影。回到家里,看到姐姐曾经住过的那间卧室,卢鹏不禁悲从中来,泪如泉涌。他把朱九渊的个人分析与推断认真过滤了一遍,觉得不无道理。卢鹏疲惫不堪地躺在凉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突然,房屋背后的林子里传出一阵奇怪的响声。卢鹏慌忙爬起来,顺着那奇怪的声音走过去,再仔细一听,居然是姐姐泣血的呼救声。 姐姐被一个蒙面杀手拖进梅花寨的林子里,杀手手握一把锋利的匕首,三刀两掌,十分麻利地将她杀死,又残忍地肢解她的身体……眼睁睁地看到同胞姐姐被蒙面人杀害分尸,卢鹏恐吓得毛发全都竖了起来,浑身渗出冷汗,骨头都软了。卢鹏再定神一瞧,发现姐姐的每一截肢体上都长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眼里噙满殷红的血水。寨子里的人都说,姐姐生来就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肢体上的眼睛果真说话了,歇斯底里,连声音都带着浓浓的血腥。那声音形成巨大的回响,激荡在卢鹏的耳边:弟弟,我死得好凄惨,连个完整的尸骨也没有,你要替我报仇啊……姐姐被肢解得惨不忍睹,卢鹏心里像锥子钻般难受,可又苦于无能为力,只好站在一侧忍辱偷生。 “救救我姐姐!”卢鹏声嘶力竭地发出一声惊叫,双脚乱蹬乱踹,身子也从凉床上滚落下来。 “卢鹏,你怎么了?”卢鹏抬头一看,吃了一惊,面前突然站着一个人,擦擦双眼定睛一瞧,竟是寨子里的大款涂世贵,他手里还牵着一条西德黑狼犬!卢鹏这才明白,原来是因为自己怀念姐姐哀思沉痛,刚才做了一个噩梦。卢鹏佯装镇静,勉强一笑地说:“世贵哥,你最近回梅花寨了?呆在寨子里,哪有住在你城里的别墅舒服?” 涂世贵略表同情地对卢鹏说,自己七月半回梅花寨祭祖,也好在乡下避几天暑,但没有想到啊,古塘真的发威显灵,应验了那个传说。卢梅花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整个梅花寨谁不说她天生丽质漂亮?可是呢,自古红颜薄命!这案子,警察总会破的,到时候,枪毙凶手,也就可以安抚卢梅花的在天之灵了……涂世贵说这番话时,手里牵的那条狼犬还朝屋背后的那片树林汪了几声。 噩梦醒来,卢鹏仍心有余悸地看着房屋后面的林子,潜意识里认为,姐姐的尸体大概就被人掩埋在寨子的树林里。他手指那片林子,郁郁不乐地对涂世贵说:“我总怀疑,我姐姐就是在梅花寨的树林里被人杀害的,看到阴森森的林子,我就感到害怕,感到恐慌,就觉得我姐姐的一双眼睛隐藏在某个角落瞪着我,希望我能为她报仇……” 涂世贵双手一摊,耸耸肩,然后轻嘘一口气说:“人死不能复生,走,中午我请你到寨子口上的小酒馆喝两盅。”他拍拍卢鹏的肩,又说:“小老弟,还是你考上大学那年,我们在一起喝过喜酒的,转眼间,你都大学毕业了。” 涂世贵似乎特别关心卢梅花碎尸案,一边饮酒,一边乘着酒兴夸夸其谈案情。涂世贵说,梅花寨众人认为朱九渊是杀人凶手有一定道理。为了掩盖事实真相,朱九渊先在古塘制造骷髅恶作剧,想混淆视听,迷惑村民,糊弄公安,然后再抛出卢梅花的尸体,想让寨里人一时间迷离恍惚,信服古塘显灵,七月半的夜晚果真招徕人的灵魂,以此逃避法律惩罚。涂世贵又喝了一大口酒,无不得意地说,那个朱九渊真他娘的太愚蠢,传说归传说,警察会相信古塘招魂吗? 卢鹏悲伤着脸,停了停说,派出所抓走朱九渊又将他放回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涂世贵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然后安慰卢鹏说,目前卢梅花的尸体都没有找全,如今既没有更多线索,也没有掌握新的证据,派出所怎么能武断抓人?公安局只得暂且将朱九渊放回梅花寨,这叫“欲擒故纵”。 喝了几盅酒,卢鹏的脸都涨红了。他坐的位置正好对着一扇窗子,恍惚中,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探头探脑地从窗口匆匆走过,手里还提着一个糖葫芦,可一时又想不起那个人到底是谁。原来隔墙有耳,他们的谈论有人偷窥窃听。啊,朱九渊!卢鹏脑子里灵光忽闪,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密林鬼魅 朱九渊陷入窘境,大热天都直觉后背发凉,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恶作剧,竟招致如此麻烦,成为梅花寨众目睽睽的怀疑对象,说不准还会带来牢狱之灾。唉,自从卷入这起碎尸案,朱九渊便开始心急如焚、寝食难安。经过近几天的细心观察,虽说获取了一些证据,但是仍不够充分,暂时还不能向罗警官报告……朱九渊心里那个急! 梅花寨碎尸案经过媒体报道后,那个古塘由来已久的传说又涂上一层神秘而恐怖的色彩。天一煞黑,寨子就看不到闲逛的人。既然凶手正在利用古塘传说嫁祸于人,那么,他就不会将卢梅花的其他部位抛在寨子外。可警方在塘里打捞,没有找到卢梅花的其他部位,说明凶手早将卢梅花的尸骨埋藏在寨子里。寨子里最适合抛尸的地方,那就是密密麻麻的树林。而梅花寨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是茂密的树林,林子里到处都是村民们挖过狗獾留下的新土,一时无法区分。凶手到底将卢梅花的尸体埋藏在什么地方?所有参战民警,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对梅花寨碎尸案的分析侦破。 案子至今未破,凶手必然还会利用古塘传说施展阴谋诡计,以达到最后嫁祸于人的目的。朱九渊认定,目标会继续在古塘出现。 这天傍晚,朱九渊偷偷前往古塘,绕塘走了一圈,然后躲藏在塘边坎坡上的一棵槐树下忙碌了一阵子,才匆忙离开。朱九渊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悄悄绕道而行。他家房屋背后也是一片杂树林,他预感着今天晚上会有异样出现。朱九渊睡到深夜仍没听到房前屋后有动静,便暗地摸出门,蹑手蹑脚地溜到房屋背后的那片林子,爬到一棵大槐树上,躲藏在树枝里。透过林子缝隙,他正好能看见古塘那片水域。 半夜12点左右,屋子背后的篱笆边忽然闪出一个怪物:披头散发,看不清脸相,身上穿的衣服白一块花一块,腰间还系着一条白色的长布巾。怪物似人似鬼,模样狰狞,跟传说中描述的招魂鬼形态一个模样,只是缺少了一条胳膊。平日胆大如牛的朱九渊这时候也被吓唬得愣怔住了,心里猛一咯噔,打起拨浪鼓。他在脑子里思忖着,莫非古塘招魂鬼真的显灵了?幻觉,一定是幻觉!朱九渊扒开面前的枝叶,又用手擦擦眼睛,篱笆旁晃悠着的怪物分明是个传说中的女鬼,独臂女鬼!那女鬼在窗子附近兜了一圈,然后发出几声怪异的尖叫。 朱九渊蜷缩着身子,双手死死抓住面前的一根粗树枝,借着朦胧的月光观察独臂女鬼的戏法表演。那怪物用一条胳膊挥舞着腰间的白布巾,嘴里叽哩哇拉地乱叫着什么,朱九渊一句话也没听懂。不一会儿,声音渐渐明朗。朱九渊终于听清楚了怪物的唠叨,语调冰冷、刻薄,鬼声鬼气,有点像魔域冤魂的诅咒。“九渊,听好,你醉酒后将我杀害,醉醺醺地分尸,可酒醒后你就全忘记。塘中的骷髅不是我的,我有那样枯老吗?九渊,还我胳膊。呜哇――呜哇――” “我的娘啊――”朱九渊惨叫一声,旋即昏厥过去,整个人也从槐树上滑落下来,似一堆牛粪摊在地上。 月亮钻进云层,寨子里一片模糊。所幸,槐树底下是一层厚厚的藤蔓与枯叶杂草,并没有伤及他的身体。不知过了多久,朱九渊清醒过来。这时候,月亮已升得老高,寨子里洒满溶溶月色。可篱笆旁的那个独臂女鬼早已不知去向。 朱九渊惊魂未定,想到槐树上还藏着糖葫芦,腾地跳起身,连忙爬到槐树上。看糖葫芦安然无恙,迅速取下来揣在怀里,总算嘘了一口气。 朱九渊“咚”地从槐树上溜下来,转身一瞧,面前竟然站着涂世贵。朱九渊一愣,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是你?”涂世贵赔着笑说:“半夜起床小解,忽然听到你的惊呼声,还以为你遇到招魂鬼了呢,就闻声赶过来欲看个究竟。”朱九渊冷笑一声,清了清嗓音说:“寨子里哪有什么招魂鬼,我又不信神!” 涂世贵自讨没趣,朝林子里望了望,抽身离开。月光下,看着涂世贵微微发胖的身体,朱九渊心里突然一亮,转而又陷入沉思…… 绝列真相 第二天上午,老村主任卢博明吹响牛角。牛角号是召集村民开会的命令,寨子里的人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纷纷向村部走去。 卢博明刚清点完人数,两辆警车呼啸而至。罗警官和几名警察来到会场,最后面的那个警察手上还牵着警犬。罗警官宣布:经群众举报,卢梅花的尸体已找到,我们今天将进行现场挖掘,同时也将抓捕凶手。罗警官给卢博明递了个眼色,卢博明跨步上前,清了清嗓音,铿锵有力地说:“请朱九渊同志配合警方查找尸体,其他人散会!” 只见一个警察走到朱九渊面前,表情木然,语气坚毅地说:“走,带我们去你房屋后面的那片树林!”朱九渊果真杀了卢梅花,分尸也未免太残忍……村民们七嘴八舌议论开,庆幸自己判断得准确。 朱九渊走了一截打住脚,对警察说他有一个请求,需要请卢鹏、涂世贵二位也一道前去。朱九渊家背后的林子杂草丛生,藤蔓遍地。那里早有两名手持铁锹的男子等待着,在罗警官的示意下,挖到半米深处就露出编织袋,一股刺鼻的恶臭气味直袭而来。机灵的警犬跳进土坑,嘴爪并用,猛地撕开编织袋,里面的腐烂物是被肢解后的几截尸体,经现场辨认,正是卢梅花! 罗警官满脸冷峻地对朱九渊说:“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异议吗?按照程序,我们马上就要对你实行刑拘了!” 见卢梅花被肢解后埋藏在自家屋背后的林子里,朱九渊惊骇得张大嘴巴,联想起昨晚的那个独臂女鬼,沉吟片刻,忽然一笑,忙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一个糖葫芦,取出里面的一台夜光自动数码相机。“罗警官,请你们先看看这里面拍摄的一些镜头。”朱九渊边说,边按下显示键,一连串画面展现在几个警察面前:大黑狗嘴里衔着一只人胳膊……涂世贵手牵狼犬在树林边转悠……披头散发的怪物挥舞腰间的布条时露出一双大手…… 看到姐姐被肢解后的身体,呆立在挖掘现场的卢鹏心里像刀剜割一样疼痛。他一把抹干眼泪,把罗警官拉到一旁,提供了一条线索。他在村部辨认那只胳膊时,发现手臂上有两排宽大牙印,那不是人留下的,而是犬牙印。后来又通过几次观察涂世贵那条西德狼犬的口型与牙帮,认为他姐姐手臂上的牙印就是涂世贵的狼犬留下的……卢鹏最后补充说,他学的是法律专业,懂得怎么进行特殊取样,所以对牙印特别敏感。 验尸过程中,发现卢梅花另一只胳膊上的拳头紧握,法医打开拳头,握在她掌心的竟是一根男性体毛。经鉴定,那根体毛正是从涂世贵下体上抓落的。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涂世贵“扑嗵”一声跪在警察面前,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前不久在火车上碰见返乡祭祖的卢梅花,看到昔日的小丫头如今已出落成珠圆玉润的大姑娘,他的眼里顿时荡起幽幽淫光。卢梅花没有防备,下了火车,就随涂世贵去县城高档宾馆进餐。涂世贵因在酒中做了手脚,当即开房将她奸污了。发现卢梅花还是个处女身后,涂世贵狂奋不已,连续践踏她三次。待卢梅花苏醒过来,涂世贵死赖硬缠,提出要包养她。卢梅花惊呼上当,决定报案。 接着,涂世贵又撒着大把钞票软硬兼施,想和卢梅花私了。可是卢梅花生性刚毅,横下心要报案。于是涂世贵心生杀机,将她迷昏后用摩托车带到郊外给杀了,还将其肢解。时间正值农历七月半,涂世贵原想抛尸于塘中,利用古塘七月半招魂蛊惑村民。但自从骷髅恶作剧发生后,涂世贵突然改变主意,决定嫁祸于朱九渊,便将肢解后的尸体偷偷埋藏在朱九渊家屋背后的树林里。为尽快完成罪恶计划,他还让狼犬衔一只胳膊扔进塘里…… 朱九渊因一时好奇心起,在农历七月十五夜晚制造了骷髅恶作剧的同时,还事先将装有数码相机的糖葫芦挂在塘边上的一棵槐树上,本想摄取几张恐怖图片,不料第二天却拍到黑狼狗衔着一条胳膊的镜头。 处理完姐姐的后事,卢鹏抓住朱九渊的手问:“九渊兄,你是怎么抓到涂世贵证据的?” 朱九渊犹豫片刻说:“这几年在广东打工,钱没挣到多少,倒是读了几本侦探推理小说,还买了夜光数码自动相机。古塘飘起胳膊后,涂世贵虽然表面沉着,但他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掩盖事实、嫁祸于人的行动。他想把我逼疯,然后嫁祸于我,可我朱九渊多少也在外面混了这些年,精神和意志那么容易击垮吗?” 卢鹏怏怏地说:“其实,我也一直在研究涂世贵。那条狐狸自以为尾巴夹得很紧,但还是露了几处马脚。九渊兄,只是让你委屈了。” 朱九渊感到无力的疲惫,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说那不能责怪别人,都是因为在七月半夜晚制造恶作剧,被涂世贵利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卢鹏双眼噙满泪水,抬头看看天,是一片蓝蓝的天。梅花寨宁静而恬美。 毛知县智破无头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大清道光年间,四川丹棱县张家场街上有一富户,姓张名济德,有良田百亩,街上开有绸缎铺,家财万贯,好不风光。张济德有两个千金,大女儿张春霞已出嫁,二女儿张春花年方二八,才貌出众,待字闺中。张春花幼年因父母之命与姑父家的表兄订婚,而今姑父去世,表兄一家坐吃山空,张济德嫌贫爱富,意欲悔约,招婿入赘,将小女儿留在身边。 这年元宵节一过,正月十六便是张济德的五十寿诞。大女婿与大女儿赶在元宵节来到张济德家,一来全家可以一起过元宵节,二来给岳父大人拜寿。这一夜,张灯结彩、鼓乐齐鸣,张家上下高兴至极,张春霞好长时间没有与妹妹张春花闲聊,晚上便同宿,畅叙思念之情。 翌日清晨,早餐入席,却不见张家二位小姐上桌。张济德甚是不快,亲自上楼去叫,见房门半掩半开,伸头一瞅,帐帘被风掀起,只听张济德惊呼一声便昏倒在楼板上。管家闻声上楼,见两位小姐背靠背地侧卧在床上,头却不知哪儿去了。鲜血染红了被窝,令人不寒而栗。管家立即报官。 丹棱知县毛震寿,为官清正,很得民心。接到报案后,立即带领随从亲临张家场察访。为避免打草惊蛇,他穿着普通老百姓的衣服,住在客栈。日查夜访数日,却一无所获。 这天天际刚发白,毛知县就起床了。他独自上街散步,见一家卖蒸粑的铺子已开门营业,铺子上来了一个人,指着卖蒸粑的大爷,压低嗓音说: “你干的勾当心里明白,不是20贯钱能了得了的!再加20贯也不过分。” 卖蒸粑的张大爷站在灶后,双手不停地战抖,说: “老五兄弟,我也是有口难辩啊,这不明不白的事叫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此时,张大爷的老伴儿从屋里出来,见到老五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从屋里拿出一挂铜钱,对老五说: “兄弟,这里还有10贯钱,好不容易凑起来的,您——您就高抬高抬贵手吧!我老两口来世变牛变马报答你……” 年过花甲的张大爷、张大娘甚至下跪向老五磕头恳求。 老五拉着个脸,狠声说道: “没那么简单吧,张济德找两个女儿的人头可是悬赏白银一百两哦。看在你老两口的分上,我要20贯不过分吧?否则别怪我老五无情!”老五一边说一边就要抓张大爷见官。这时,毛知县轻轻咳嗽一声,快步来到摊前,向老五问道: “这位兄弟,一大清早在这里争执为了啥事?”老五掉头看了一眼来人,不屑地说道: “狗咬耗子——关你毬事!” 客栈里的师爷一觉醒来不见了县太爷,叫上随行的衙尉一起上街寻找,恰好看到这一幕。他快步上前招呼道: “兄弟,你们争吵为何事?说出来大家帮忙评评理,你说得对,我们支持你。” 老五一声冷笑,把手一抡: “你们想知道?这可是要拿出来数的,你们有钱吗?” 与师爷同来的衙尉站出来说: “只要说得有理,我家老爷爱管闲事,他会解囊相助。”毛知县也微微点头。 老五抬头见师爷气质不凡,便站起身来,神秘地说: “这桩事非同小可,真要说出来,教场坝捡粪——要人屎(死)”。 “没那么严重吧?”衙尉说。 老五道: “信不信由你,与你们说了也是白说。”师爷听到这里,给毛知县挤了下眼睛,随即亮明身份。老五不再多说,当即被毛知县等人带回客栈审讯。 老五自知无法隐瞒,只好如实招来。元宵夜,他与几个赌友进赌场,哪知两场下来输了10贯钱。他谎称去撒尿,其实是出去行窃。他刚进一条小巷,见张大爷后园有灯光,慢慢靠近一瞧,两口子在挖坑埋一包东西。他以为是银子,好不高兴,待张大爷两口子埋好东西后,他从后门跨进菜园,将盖土刨开,伸手一摸,湿漉漉的。划根洋火一看,吃惊不小,这哪是什么金银,竟是衣服包裹着的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老五转念一想,这也是一条生财之道,便壮着胆子去敲开张大爷家的后门,进行敲诈。张大爷老两口吓得脸色煞白,让老五不要声张此事,他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早上担水回来,点亮灯才发现水缸里的·水是红色的,仔细一瞧,见水缸里有东西,捞起来一个包裹,打开一看发现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老两口当即吓得束手无策,怕传出去招来祸端,便悄悄将人头掩埋,没想被无赖老五发现了。老五以此要挟,向张大爷两口子索要20贯铜钱。 毛知县听到这里,立即吩咐师爷带两个衙尉去向张大爷核实,并将二人监视起来,严加保密。 师爷回来,说张大爷与老五说的相同。毛知县命衙尉暂时扣留老五,并吩咐不得走漏风声,否则以杀人犯论处。 经查核,毛知县确认张大爷家水缸里的两颗人头就是张济德两个女儿的,从时间推算,应该是张大爷外出挑水时有人投入水缸的。毛知县推敲再三,疑虑在心,作案人是谁?凶器又在何处? 因案件一直没有进展,毛知县心中烦闷,这天,他和师爷一起到张家场边的伏鹤寺散心,见寺院刹门紧闭。问其原因,说是从正月十六起天王殿就关门落锁,要给菩萨重塑金身。 师爷向寺院住持表明身份,并说明来意: “早闻张家场伏鹤寺的‘四大天王’不但身高丈八,而且雕塑工艺独特。在川西坝子的寺院要数一流。今日有幸,特来一睹,望大师方便为怀。”主持将二人让进寺院内,引领他们跨进天王殿。刚一进殿,住持感觉脚下有东西梗(四川方言:硌)了一下,便燃香点烛,这才看清是一张长围腰,厚厚的一层油腻,上面还有血迹依稀可见,这明显是屠户的东西,屠户的东西怎么会在天王殿里呢?毛知县和师爷四处查看,发现托塔天王的座下还有东西,捡起来一看,竟是一把杀猪、杀牛两用刀,刀上也有血迹。围腰明显是用来裹刀的,被耗子拖出来了。毛知县让主持将二物收拾好,并妥善保管、严加保密。 当天夜里,毛知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绞尽脑汁地分析案情。第二天,他再次查看寺院内神像座位下耗子拖出围腰的线路。他信步走出,左右各有一道石梯,石梯下面有一下水道,庙门一关,人就只有通过这条下水道进入寺院。他顺着下水道的沟渠走到洞口,发现有人进出留下的脚印。毛知县问主持: “此沟几时挖的?”主持回答: “年前。”知县又问: “以前可否有人进出过?”主持答道: “元宵夜,有两个乞丐从下水道钻进天王殿过夜。”县太爷一听,即刻吩咐下人去找来这两个乞丐。 经过一番周折,两名乞丐终于在峨眉县城被找到。为免打草惊蛇,毛知县在伏鹤寺提审二人。当提及张济德两个女儿被杀一案时,其中一个叫李小三的乞丐禀报说: “元宵那晚,我俩在肖老太爷处过元宵。原定正月十六去峨眉城,因十五晚上有月亮,就连夜出发了。下半夜,我们刚进场口,就见一个人影走来,麻利地翻上镇上屠户马兴顺家的后园。我们当时认定是小偷,就暗中监视,发现那人到后园竹林中埋了什么东西,之后又沿原路急匆匆地走了。我们认为埋的是宝贝,想去看个明白,就来到那人埋东西的地方,移开石板盖着的洞口,伸手下去一摸,抓起一个硬邦邦的包裹。当时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我们抱着东西就朝伏鹤寺跑。伏鹤寺寺门紧闭,我们只好从下水道钻进庙里,借助天王殿的烛光把包布展开,发现是一张长围腰,里面还裹着一把杀猪刀,围腰与刀上都有血迹。我们不敢声张,就把东西藏在托塔天王的座位下了。” 毛知县听完乞丐的叙说后,心中便有数了,八成与杀害张济德女儿一事有关。 毛知县与师爷经过一番分析,决定召集场上的屠户来寺院商量事情。场上6名屠户先后到场,师爷一一登记。毛知县对众屠户说: “本官来贵地破二女无头案,昼夜奔走,费尽心思,仍没查出眉目。昨晚梦中一白发老翁对我说: ‘要破人头案,天王殿里走走看。’说来也巧,本官今天果然在托塔天王座位下发现了两件屠户用的东西。所以召集大家来问问有谁把工具遗失或借给他人,望诸位回家仔细查实,明日下午来庙里登记,如实上报,谎报和不报者都要严加查办。” 屠户们离开后,师爷对知县说,马屠户神态异常,乞丐看到的那个在马屠户竹林里放东西的人,若不是马屠户本人,怎么知道竹林里有个洞?毛知县也觉得马屠户有可疑之处,思忖片刻后问主持: “给四大天王重塑金身开光粉刷的材料备办没有?”主持说: “一切早已齐备。”毛知县在住持耳边吩咐了几句,然后说: “立即照办,不得延误。”随即掉头对师爷说:“暗中监视马屠户,一切以小心为是。” 翌日吃过早餐,毛知县和师爷做了研究和部署,下午前呼后拥、鸣锣开道地来到寺院,主持向知县禀告: “一切按吩咐办妥。”没过多久,6名屠户陆续来到庙里。师爷一一点名,询问6人回家查实的情况,尽管有人吞吞吐吐、转弯抹角,但都说没有遗失工具。 毛知县观看了天王殿粉刷的墙壁,然后对6名屠户说: “诸位屠工师傅,为查二女被杀案,多亏菩萨托梦找到两件值得怀疑的东西,为确保公正无误,不冤枉好人,还得求菩萨显圣。”说罢叫法师在天王殿排开香案,点燃香烛,诵经祈祷。随即吩咐左右给6名屠工戴上手铐,带进天王殿。县太爷对诸位道:“委屈诸位在殿内站立一个晚上,不要交头接耳,谁是凶手,菩萨自会在其背上留言。”说罢灭了灯火,出殿关门落锁。 毛知县的这一举动,很快传到附近的场镇,在张家场一带引起轰动。翌日,乡亲们犹如赶集一般聚集在伏鹤寺内,都想看个究竟。 殿门开启,知县命屠户一个一个出来。5名屠户先后走出大殿,背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观看的人们都感到有些失望,泥塑菩萨岂能当真?最后一个出来的是马屠户,人们上前仔细一看,马屠户背上留下不少粉刷墙壁的石灰。大家都感到惊奇,立即围观上来。衙尉将马屠户拖到亮处,让众人看个明白。说也奇怪,那石灰的痕迹里显现出“杀人凶手”的字样。马屠户想狡辩,师爷叫主持将凶器摆在地上。他见此物一下哑口无言。毛知县命人将凶手带回县衙审问。 毛知县升堂审案,师爷吩咐衙尉将包人头的血衣、杀人的凶器放在堂上,然后命人将屠户马兴顺带上公堂。马兴顺见证据确凿,只好低头认罪,对杀人一事如实招供: 元宵节这天晚饭后,马兴顺上街看花灯,拥挤的人群中不知谁踩了他一脚,抬头一看,是个熟悉的面孔,就是张春花小姐的贴身丫头兰芝。他随即跟踪其后,不料一个花炮飞来,兰芝往人群里一钻,不见了人影。马兴顺在寻觅间,捡到一封信,信封上那娟秀的字体表明是女人写的。他灯也顾不得看了,抽出信纸展开一瞧,原来是春花小姐与表哥元宵夜约会的情书。马兴顺一时起了歹意,想冒充春花的表哥前去赴约。当晚三更后,他带上刚打成的一把杀猪屠牛两用刀,按春花小姐在信中的吩咐,悄悄地溜上了张家的绣楼。只见房门紧闭着,他只好推开窗户翻进屋内。当他撩开春花小姐帐帘时,却发现床上躺着两个人,他顿时恼羞成怒,以为是春花小姐的表哥提前来了,且二人已做了苟且之事。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他操起屠刀就向床上躺着的两人颈部砍下去,可怜一对姊妹花,还没明白是咋回事,就做了刀下冤魂。张屠户杀人之后,把刀用围腰一裹,插在腰间,又脱下沾有血迹的衣服,将两颗人头一包,提着上了大街。夜深人静,只见卖蒸粑的张大爷家门还开着,从门缝里射出微弱的灯光,只听张老头对老伴儿说: “天色还早,你多睡会儿,趁有月色,我先去挑担水回来。”马兴顺趁张大爷去担水的空儿,悄悄将人头扔进了他家水缸里。接着匆匆忙忙赶回家,害怕惊动家人,又将围腰裹着的两用刀藏进后院竹林中的窑坑里。可他不知为何凶器竟然出现在天王殿内。 毛知县一声冷笑,说: “这就是连神灵也不放过杀人凶手。” 原来毛知县只是猜测马兴顺有杀人嫌疑,却没有确切证据。所以他利用“做贼心虚”的心理战术,在新粉刷的墙壁上写下“杀人凶手”字样,杀人犯心中有鬼,关在天王殿内怕菩萨在其背上留言,所以把背紧贴在墙上,自认为这样菩萨就无法下手了。殊不知这正好中了毛知县的计谋,暴露了真相。 马兴顺伏法后,不明真相的当地老百姓坚信是天王殿的菩萨显灵,抓住了凶手,从此伏鹤寺的香火更旺了,当地老百姓都行善积德,不敢做坏事,害怕被菩萨惩罚。 为颂扬毛知县为官清正、足智多谋,同治十二年(公元1873年),张济德与地方上的大户联盟捐资,在张家场修了“清官亭”,亭子上有一副对联这样写道: “一身为官,理智克己奉公;两袖清风,廉洁众望所归。”劝导为官者能像毛知县一样为官两袖清风,廉洁奉公。 死在舞台上的歌手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刑侦科长邢飞并不喜欢看演唱会,但是他的助手周瑾硬是把他拽了过来。周瑾说罗骆的演唱会现在是“唱一场少一场”了,因为近段时间罗骆的精神状态十分不稳定,还经常在言谈中流露出厌世情绪。 邢飞在心中冷笑,这两年前来,罗骆已经进行过三次未遂的自杀了。其手法之拙劣,已经广为人们所诟病,也曾一度被认为是炒作的手段。只是可笑的是,在这样的舆论环境下,罗骆却越走越红。 台上的罗骆还是一如既往地歇斯底里,漫天飞舞的肥皂泡伴随着他凌乱的步伐不停地破裂着,恰如其分地诠释了罗骆正唱着的那句含混不清的歌词:“我们都在炫丽地奔向毁灭――” 周瑾忽然眉头一皱,向邢飞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他的喘气声?” 邢飞点了点头说道:“听到了,他今天唱得特别吃力,但是这喘气声似乎有些异常。”他们两人正说着,忽然一阵尖叫传来,再看舞台上,罗骆已经倒了下去―― 就这样,罗骆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而这宗案子,自然而然地由当时身在现场的邢飞接手了。 经法医鉴定,罗骆死于氰化氢中毒。另外在舞台之下,还有一个叫冯立的工作人员也中了毒,此刻正在医院抢救。 邢飞将演唱会现场的视频资料都搜集过来,交给了周瑾,让她从中寻找线索。而他自己则在苦苦思考:为什么舞台上的伴舞和舞台下的其他工作人员都没有中毒,偏偏罗骆和冯立两个当时相距甚远的人中了毒呢? “是泡泡!你看,罗骆死在泡泡群中,而冯立也倒在了泡泡机的旁边。”周瑾忽然指着一段视频大声说道。 邢飞仔细地将那段视频看了一遍后,点了点头说道:“嗯,这个泡泡机很有问题。” 说完,他就往医院增派了两名警察,然后又带着周瑾来到了剧场。 从舞台泡泡机的进风口中,邢飞找到了一个罐子,罐子上印的是“艾草芬芳空气清新剂”,但是当邢飞按下顶部的按钮时,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 “里面灌的是氰化氢。”邢飞将罐子放进证物袋,然后摘掉手套嘲笑道:“把氰化氢灌进肥皂泡,再把肥皂泡吹到舞台上,这种杀人手段还真是稀奇啊!” 周瑾接着说道:“很有可能这个人就是冯立,因为他就是负责开泡泡机的,或许因为操作不当,他自己也中了毒。” 正在这时,邢飞的电话响了,是守在医院的警察打来的。他说冯立已经醒了,只是神智有些不清,口口声声说罗骆要害他。 邢飞意识到其中另有隐情,立马带着周瑾赶到了医院。 冯立看到大名鼎鼎的神探邢飞,就激动地说道:“我只是不小心弄脏了他的衣服,他竟然就要害我!邢科长,你们可一定不能放过他啊!” “哦,他是怎样害你的呢?”罗骆看得出来,此刻冯立虽然比较激动,但是神智还是很清醒的。 冯立闭上眼睛想了片刻,说道:“他给了我一罐空气清新剂,让我往泡泡机里喷,可是我喷了一会儿就觉得胸闷头痛,当时我虽然感觉到不对劲,但也没多想,可过了一会儿,我就,我就昏过去了。” 邢飞皱了皱眉头,然后从包里拿出刚刚找到的那个罐子说道:“是不是这罐?” 冯立连忙说是。 凭借多年的办案经验,邢飞看得出冯立没有说谎。 之后,在那个罐子上也的确发现了罗骆的指纹。而且周瑾又找到了一段后台拍摄的视频,连贯地记录了从罗骆递给冯立“空气清新剂”到冯立倒地的全过程。 周瑾无力地感慨道:“看来罗骆是自杀!不过,他能够死在舞台之上,倒在音乐之中,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而且这样一来,那些老说罗骆借‘厌世’来炒作的人,也终于可以闭嘴了!”说完,又狠狠地剐了邢飞一眼。 “不!绝对不是自杀!”邢飞没有注意到周瑾杀人般的眼神,只是凝视着前方一米处的空气说道:“你立即联系那罐空气清新剂的生产厂家和经销商,调查一下那个批号和代码的产品都发往了哪些城市,我到罗骆下榻的酒店走一趟。”说完,连看也没看周瑾一眼,转身就走了。 另一灌空气清新剂 罗骆一干人所住的药都大酒店,和那座新建的剧场一样,位于正在开发中的政务新区。通过查看酒店的住宿登记表,邢飞得知罗骆等人是大前天――也就是4月28号――下午入住酒店的。 邢飞吩咐服务员打开罗骆住过的房间,然后戴上手套走了进去。刚一进门,他就看到电视机旁放着一罐空气清新剂,和他在泡泡机进风口里发现的那罐一模一样。邢飞拿起来看了一下罐底,发现批号和代码也是相同的。 邢飞向旁边的服务员问道:“这种空气清新剂是你们酒店提供的吗?” 服务员摇头说道:“不是,应该是他们自己带过来的。” 这时,周瑾打了电话过来,说她已经问过了厂家和经销商,那个批号和代码的空气清新剂只有在本市才能买到。 邢飞挂上电话后,站在一旁的服务员忽然告诉他:“如果是在本市买的,那么就应该是罗逸买的,因为罗骆平时很少出门,都是指派罗逸去给他买东西。” “他指派罗逸!?”邢飞不由得吃惊起来,罗逸此次是应邀来给罗骆捧场的,他是一个和罗骆齐名的歌手,又怎么会听任罗骆的指派呢? 服务员笑道:“这你都不知道啊!罗逸本来只是一名汽车配件厂的工人,后来参加选秀比赛,被身为评委的罗骆所赏识,才踏入了音乐界的。” “汽车配件厂?”邢飞似乎抓住了重点一般,忙又向服务员问道:“那罗逸现在是不是住在你们酒店?” 服务员正要答话,忽然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走进来说道:“罗逸就住在隔壁,但是他现在的情绪十分低落,希望你不要打搅他,有事问我就行了。” 接着,这名男子自我介绍道,他叫宋城,是罗骆的经纪人,也是罗逸过去的同事,所以对他们两人的事情都比较了解。 邢飞上下打量了一下宋城,就拿起那罐空气清新剂问道:“这个,是罗逸买的吗?” 宋城答道:“是的,因为罗骆十分喜欢这个气味,所以往往是让人一次买两罐,~罐在卧室里用,一罐留到舞台上喷到泡泡机里用。” “往往?”邢飞问宋城:“他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是指把空气清新剂喷到泡泡机里。” 宋城答道:“大概有两年了吧。他这个习惯许多人都知道的。” 邢飞又问道:“罗逸过去在汽配厂具体做什么工作?” 宋城略微犹豫了一下答道:“电镀工。” 邢飞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递了一张名片给他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以后要是发现了什么异常,随时打电话给我。” 出了酒店,邢飞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除了工地外,还有几家小工厂,工厂的墙上又大多写满了大大的“拆”字。而这附近唯一的一家超市,也就坐落在这几家小工厂之间。 邢飞走进了超市,去调查空气清新剂的事情。 事情出乎想象的顺利,原来罗逸来买东西时,被一个收银员认出来了,只是当时不敢确定,所以没有要他的签名,因此,她一直后悔到现在。这次一看邢飞来调查,她就立即调出了当天的单据。 邢飞一看单据,就发现了问题,原来当时罗逸买了三罐空气清新剂,都是艾草芬芳的。另外一罐空气清新剂,罗逸放到哪里去了呢? 邢飞正准备回酒店问个清楚,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个小型的电镀厂,于是就改变了主意,向电镀厂走去。 邢飞刚一出示证件,电镀厂的老板就笑道:“没想到这么个小案子,竟然连邢大侦探都惊动了。” 邢飞愣了一下道:“什么小案子?” 老板也愣了一下,接着笑道:“邢科长不是来查这个案子的啊!” 原来在大前天的夜里,这家电镀厂进了贼,只是因为什么东西都没有丢,所以老板也没报案。没想到,前天的夜里,电镀厂竟然又进了贼。虽然仍旧没有丢什么东西,但是老板不放心,所以就报了案,只是派出所还一直没有派人来过问。 邢飞听到这里,就问道:“真的什么也没丢?” 那老板搔了搔头说道:“不仅什么也没丢,而且还多了些东西。”说完,就跑回办公室拿了两张超市的小票递给邢飞说道:“这上面写的东西我们都没买过,所以我可以肯定是夜里进来的人留下的。” 邢飞接过那两张小票看了看,都是自己刚去过的那家超市的。其中一张是4月28号的,清单中有三罐空气清新剂。另外一张是4月29号的,清单中是一架遥控飞机。 邢飞皱起了眉头,开始努力地思索遥控飞机与本案的关系。 正在这时,一脸憔悴的罗逸却出现在邢飞的面前。他伸出了双手说道:“邢科长,你别查了,我来自首。” 邢飞微微一笑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回警局吧!” 在刑讯室里,罗逸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原来罗逸自从通过那次选秀活动出名之后,就委托自己的好友――车间的技术员宋城做自己的经纪人。 宋城是一个十分有能力的人,正是在他的帮助下,罗逸才一步步地走红。而伴随着罗逸的成长,罗骆的事业却开始走下坡路。终于在一个沉闷的夜晚,罗骆选择了自杀,当然那一次他没有成功。后来,为了报答罗骆的知遇之恩,罗逸又把宋城转给了罗骆做・经纪人。可是,罗骆在宋城的帮助下再次成功之后,却一点儿不记罗逸的好处,反而对罗逸与自己齐名这事感到极度不满。经常在公共场合数落罗逸,并且还时常把罗逸当做佣人一样使唤,这些行为极度伤害了罗逸的自尊心,但是出于对罗骆的尊重和自己名声的珍惜,罗逸也只能默默地忍耐着。 这次演唱会,罗骆打电话让罗逸过来捧场。罗逸就立即推掉了好几处的活动,连忙赶了过来。可刚到酒店的那天下午,罗骆就为了一件小事把罗逸狠狠地骂了一顿,最后又使唤他去买空气清新剂。 罗逸满心愤恨去买空气清新剂时,无意间发现了那座小电镀厂。于是在愤怒的驱使下,他制定了一个谋杀罗骆的计划。 那天夜里,他带着多买的那瓶空气清新剂,悄悄地避过酒店里的监控器,从酒店后门的消防通道跑了出去,然后走到那家电镀厂,翻墙进入了电镀车间。 曾做过电镀工的罗逸知道,在电镀液中存在着大量的氰化物,只要加入强酸就可以制造出大量的氰化氢。 所以,他就利用电镀厂里的工具和材料,将氰化氢灌进了那瓶空气清新剂,然后又悄悄地潜回酒店。次日一早,他趁罗骆在卫生间洗澡的时候,替换回了那瓶他准备在舞台上使用的空气清新剂。 因为罗骆有几次未遂的自杀行为,罗逸认为人们一定会断定他这次也是自杀。只是他没有想到邢飞会查到他的头上,并且那么快就查到了电镀厂,在强大的精神压力和严重的自责之下,他只得选择了自首。 邢飞听罗逸说完,就又问他:“这次谋杀罗骆的计划,你告诉过别人吗?” 罗逸淡淡地笑道:“这种事情,我又怎么会告诉别人。” 在一旁做笔录的周瑾也不禁有些疑惑地望了望邢飞,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邢飞接着又说:“如果这样的话,那么请你务必尽力配合我们的工作,找出这个凶杀案的真凶。” 罗逸和周瑾不禁同时一惊:“真凶!?” 邢飞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肥皂泡杀人!你们俩都是怎么想的啊?” 真正的凶手 其实邢飞在第一眼看到泡泡机的时候,他就否定了肥皂泡杀人的想法。因为泡泡机是用风扇来吹泡泡的,所以它的整个进气系统都是开放的。也就是说,氰化氢气体从罐子中喷出来之后,就已经被周围的空气稀释了。而被稀释的氰化氢被风扇吹出去后,又只有极少量被封进了肥皂泡之中。这样,被肥皂泡携带到舞台上的氰化氢,已经是微乎其微了。既然与氰化氢源头近在咫尺的冯立只是中毒昏迷而已,罗骆又怎么会因为那点稀薄的氰化氢而身亡呢? 周瑾若有所悟地说道:“那么,凶手一定是一个洞悉了罗逸计划的人,这样才能在肥皂泡的掩盖之下,实施自己的杀人计划。” 邢飞点了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两张超市小票递给罗逸说道:“在29号那天夜里,又有人进入了那家电镀厂,而且他还买了一架遥控飞机,我想那个人就是真凶了。” 罗逸望着那张小票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话,但是周瑾却道:“根据小票的时间查一下超市的监控录像,就能确定是谁了。” 邢飞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真凶我已经确定了,而且也基本上分析出了他的杀人方案,只是,我还需要请教罗逸先生一个专业上的问题。”说完,他就把昨天演唱会的视频调了出来,然后将罗骆死前的一小段放给罗逸听。 放完之后,邢飞便问罗逸:“罗骆在临死前就已经出现了异常的粗喘声,我请你根据专业知识分析一下,这段粗喘声到底哪里异常?” 罗逸皱了皱眉头对邢飞说道:“我们虽然能够明显地听出罗骆的呼气声来,但是根据一个歌手的经验来判断,那些时刻,罗骆应该进行的是吸气,而不是呼气。” “怎么说?”邢飞问道。 罗逸接着说道:“专业的歌手在唱歌时,呼吸的时间点基本上都是固定的,不会轻易改动,否则就会产生唱破音或者接不上气的情况。而刚才罗骆的歌声中,有几处明显是要吸气的时刻,我却听见了呼气的声音。” 邢飞微微一笑,然后说道:“这就对了,只是那不是呼气的声音,而是喷气的声音。” “喷气?”周瑾和罗逸都不解地问道。 邢飞放松地摊坐在椅子上说道:“对!凶手一定也是一个十分内行的人,他在话筒中暗藏了可以遥控的氰化氢喷气装置,每当罗骆深深吸气的时候,他就遥控喷出氰化氢,这样,就可以高效地利用少量的氰化氢气体来达到杀害罗骆的目的。而且在罗骆倒地的时候,他一定会跑上舞台捡起话筒以备销毁。” 在他说话的时候,周瑾已经将视频拖到了罗骆倒地之时,第一个冲上舞台并且拿起话筒的人,就是罗骆的经纪人――宋城。 邢飞带人从药都酒店的垃圾箱中找到了两件关键的证据――拆去了遥控装置的遥控飞机和那只加装了遥控装置的话筒。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宋城只得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其实宋城本来是罗骆的忠实粉丝,但是自从他当上了罗骆的经纪人后,就发现了罗骆的真面目:虚荣,自私,狭隘,为了吸引公众的眼球,竟然还使出了“自杀未遂”的拙劣手段。再加上他对自己好友罗逸的态度,宋城早已对罗骆恨之入骨了。 号那天早上,罗逸从罗骆的房间离开后,宋城紧跟着就进去了,他本来想改善一下房间里沉闷的味道,就随便拿起了一瓶空气清新剂喷了一点儿,可罗骆却一把将它夺了下来,然后不高兴地说道:“这罐是准备在舞台上用的,你不要瞎喷啊!” 可是当时宋城已经从中闻到了苦杏仁的味道,凭借他在电镀车间做技术员的经验,他猜出来里面灌的是氰化氢,于此同时,他也猜出了罗逸的作案计划。 但是,他并不认为泡泡机能够杀得了罗骆,所以就在当晚去超市买了一架遥控玩具直升机,然后带着罗骆专用的话筒翻进了那家电镀厂进行改装,将话筒变成了一件杀人的工具,在舞台上巧妙地杀了他。 宋城本以为警方会断定罗骆是自杀,或者至多也就是查到罗逸的头上,却没有想到邢飞竟然在一天之内就破了案。只是,他直到现在才流下悔恨的眼泪,但已经洗刷不了他的罪行了。 邢飞没有在意宋城的眼泪,而是为罗骆感叹道:“以轻视生命为噱头来进行炒作的人,最终却因为炒作而丢掉了性命,这对那些为了吸引人们眼球而舍弃了廉耻的艺人来说,确实是一个巨大而绝妙的讽刺啊!” 闹鬼的铜灯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大早,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醉仙楼死人啦!” 这声音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醉仙楼可是县城里最大的酒楼,出了命案,这还得了?人们纷纷往醉仙楼跑,都想看个究竟。可是等他们到了楼下,才发现县令蓝誉先带着衙役们赶到了。这蓝誉就任不久,清正爱民,做事总是跑在最前面。 蓝誉踏进酒楼,果然就看见了一具尸体。酒楼的掌柜黄世文站在尸体边上,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他只喝了一杯茶啊!” 蓝誉摆手让仵作检验尸体,然后向黄世文和在场的人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死者名叫郭二亮,是附近有名的泼皮破落户。这天一早,醉仙楼才开门,郭二亮就走了进来,喊着要喝水。黄世文见他是个熟客,又要得急,就把自己刚泡的一壶茶倒了碗给他。谁知道这茶刚喝了半碗,郭二亮就开始呕吐,然后就躺在地上打滚,很快就不行了。 据仵作报告,死者周围有呕吐物,五官流血,舌头起疱,是中了砒霜之类的剧毒。腹部青黑,而指甲颜色不变,说明他早上没有吃东西,是空腹中毒。蓝誉让继续检验郭二亮用过的茶壶和茶碗,结果茶壶里没毒,而茶碗里验出了毒素。 蓝誉盯着黄世文问:“你说你没有投毒,现在验出郭二亮就是因为喝了这碗茶水才中毒而死,你怎么解释?” 黄世文大声说:“冤枉啊,老爷!我真的不知道呀!” 蓝誉下令在店里搜查,没有发现任何有毒物品。蓝誉心想,一般人预谋杀人,总要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动手,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在自己酒楼里杀人,确实不符合常理。于是说道:“按说我应该先把你羁押在狱继续审查。念在你是本地乡绅,一向守法,就先免了这道手续。不过在案子调查清楚之前你不能出远门,要随时听候官府传唤。” 黄世文连说了几个是字,躬身送县令大人出门。 这时,上面派下来紧急公务,蓝誉一连几天都没抽出工夫过问这件案子。等他刚闲下来,就听到一个消息,据说郭二亮死后阴魂不散,天天晚上回来找他老婆钱月娥,要拉她去阴间做伴。蓝誉决定去看看。 将近子时,蓝誉带着几个差役出了门。他们提着灯笼穿街越巷,来到了钱月娥家小院门前。天上没有一丝月光,一阵冷风吹过,让人激灵打了个冷战。这漫漫长夜里,真的会有鬼出现吗? 突然,屋里传出一声惊叫,寂静中听得格外真切,一个女人的声音喊:“二亮,你放过我吧,我多多给你烧纸钱,我让和尚给你超度……” 王捕头飞身一跃,已经上了墙头,再一翻身,落到了院里。过了一会儿,就听到王捕头的叫声:“鬼!真的有鬼!” 待王捕头打开院门,蓝誉问:“你真的看见鬼了?”王捕头点点头,“嗯,绝对不是真人,是个鬼魂!影影绰绰地晃来晃去,长得和郭二亮一样,我一喊就不见了!” 这时,一个女人开了屋门,她就是钱月娥。房子只有里外间,外面是厅,里间睡人。蓝誉问钱月娥:“真的是郭二亮的鬼魂吗?他跟你说话了?” “是他,没……没说话。” 蓝誉见她惊魂未定,话也说不利索,确实吓得不轻,又问:“鬼从什么地方进来,又怎么出去的?” 钱月娥指着墙说:“他……从墙上来,从墙上走。” 蓝誉走过去看那面墙,光光的,敲了一遍,不可能有什么机关。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两个衣箱,一张挂着蓝布帐子的大床,此外就是床侧面还有盏高脚铜灯,蓝誉不禁走过去多看了两眼。这盏灯设计别致,灯芯周围的灯罩是活动的,可以随意抽拉,以便调节灯光的方向和大小。在灯座上,蓝誉发现一片带颜色的糖稀。糖稀怎么会掉到这么高的灯座上?他轻轻取下那片糖稀,收了起来。大家把屋里、院里仔细检查过,确定没有藏着别人。蓝誉说:“今天鬼不会再来了,你关好门睡吧。明天我派官差来守夜,看看到底是个什么鬼。” 可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差役就来敲蓝誉的房门:“大人,出事了!钱月娥死了!” 钱月娥是被毒死的,桌上还留着带毒的酒杯。从种种迹象看,她是自己服毒自杀。 毒药是哪儿来的?蓝誉派人到各药房调查,查出钱月娥10天前从回生堂买过砒霜。据此分析,很可能是钱月娥买了砒霜下在酒里,一大早给郭二亮喝了,然后让他上街买东西,郭二亮在经过醉仙楼时毒发,口渴难忍就去讨水喝,因此死在醉仙楼。而茶杯里的毒,是他自己吐到水里的毒液。 钱月娥下毒杀夫,畏罪自杀,看样子案情已经真相大白。可是仍然有一件事让蓝誉想不明白:郭二亮的鬼魂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直到深夜时分,他仍在房间里苦苦思索。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头绪,他站起身来到窗前。前面正是一堵雪白光滑的墙壁,身后灯光照了过来,把他的影子映在了墙上,蓝誉眼前忽然一亮。第二天,他走上街,和卖糖稀画的小贩攀谈了很久。 晚上,蓝誉带人来到醉仙楼喝酒,还点了这里的名菜“糖彩纳福”。这道菜其实是个大拼盘,在一个特大号的盘子里,摆着各色荤素冷拼,难得的是,上面居然还立着八仙过海,是用彩色糖稀做出来的,轻薄透明,精巧玲珑,人物表情栩栩如生,令人叫绝。 蓝誉吃得赞不绝口,见黄世文来谢客,便说道:“醉仙楼果然名不虚传,这道菜慢说是这曲阜县城,就是全中国恐怕也难找第二家吧?” 黄世文连忙答道:“多谢大人夸奖,这菜是祖上传下来的,确实独此一家。” 见蓝誉不停地夸赞,官差们也都跟着叫好,纷纷向黄世文敬酒套近乎。黄世文无法推辞,直到被灌得有了八分醉意,才得脱身离开酒席。他脚步踉跄地送走官爷们,打算今晚就睡在醉仙楼的临时卧房。 他迷迷瞪瞪进了屋,脱去外罩,准备倒碗茶水喝。猛抬头,突然发现对面墙上出现了钱月娥的鬼魂。她披头散发,眼睛滴血,飘飘忽忽地站在那里。黄世文被惊出一身冷汗,酒劲儿顿时醒了一半。他回转头,朝背后望去,不禁吃惊地“啊”了一声,钱月娥家的铜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走过去,拉开灯罩,里面果然有一片画着人像的糖稀。就在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铜灯时,屋里忽地亮起了数盏灯笼,蓝誉带着官差们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蓝誉问:“你不怕钱月娥的鬼魂吗?” 黄世文顺嘴回答道:“哪儿是鬼魂,不过是糖稀画的影子。” 蓝誉说:“黄掌柜好聪明,好见识呀,连这个都知道!钱月娥被郭二亮的假鬼魂给害死了,是你干的吧?” 黄世文有些结巴地说:“小人……小人只知道把糖稀画放在灯前,可以在墙上显出人形,这和钱月娥的死没有关系呀!” 蓝誉大声说:“事到如今,还敢抵赖!”说着让人呈上一张纸,“这是你的房契,而这个院子就在郭二亮家后面。”蓝誉一摆手,衙役又推进一个人,黄世文一看就傻了,“这是卖给你毒药的江湖郎中,你以为我找不到他?可惜你的运气有点不好,他在卖假药时被人抓住,送到了县衙。而且我已经查明,钱月娥根本没有去回生堂买过砒霜,是你买通伙计栽赃给她的,真正买毒药的人只有你!” 黄世文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交代了事情的真相。 他暗中买下了和钱月娥家一墙之隔的院子,两人趁郭二亮不在家时,常常翻墙约会。可是他们的奸情还是被郭二亮发现了。贪财的郭二亮竟然以报官为要挟,敲诈黄世文。他的胃口越来越大,到醉仙楼喝酒不给钱,喝多了还骂骂咧咧,终于把黄世文惹急了,决定干掉他。 黄世文买好毒药后跟钱月娥说,只要除掉郭二亮,就娶她进门做大老婆。钱月娥喜出望外,以为从此可以飞出草窝做凤凰了,竟然真就对自己丈夫下了黑手。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郭二亮喝下毒酒离开家门后,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醉仙楼,而且毒性发作,死在当场。黄世文深知蓝誉破案手段了得,担心他追查出自己和钱月娥的关系,那样事情就败露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钱月娥也弄死。 黄世文不愧是个聪明人,竟然想到了《墨经》中记载的小孔成像的原理,又想到了钱月娥家那盏铜灯,利用那个可调节的灯罩,做成一个小孔,把糖稀画插在灯座上,上面画的小人在灯光照射下,穿过小孔,打到对面墙上,就可以形成郭二亮的影像。时间不大,灯火烧化了糖稀,影像就会自动消失。黄世文又趁钱月娥不在家,把后墙正对灯的地方凿了个洞,再用泥堵好,可以随时移开,到了半夜,他就可以从自己院里挪开泥团,把灯点着。一切做得十分顺利,钱月娥被鬼吓得六神无主,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 那晚蓝誉他们一走,黄世文就招呼钱月娥过去喝酒,说是给她压惊。钱月娥爬墙去喝了几杯酒,又回来睡觉,就这么死了。谁都以为钱月娥是被郭二亮的鬼魂叫走了,黄世文正在为自己的妙计而得意,没想到却被明察秋毫的蓝誉看穿了真相。他泄气地说:“只怪我时运不济,先是郭二亮死在醉仙楼,又遇上了您这么厉害的角色。” 蓝誉说:“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仗着一点小聪明,干些鬼鬼祟祟的害人勾当,最后只能是害了自己!” 现代洗冤录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2007年4月18日早晨6时左右,被告人龚有义身穿蓑衣,头戴笠帽,携带锄头、簸箕,进入位于后港村西南面的马良山毛竹园偷挖竹笋。正当挖掘竹笋时,村护林员彭三毛发现了龚有义的举动,并当场制止和指责龚有义的不法行为,令其去村委会接受处理,龚有义不从。于是彭三毛去夺锄头,被告人顺势用锄头柄猛捅彭三毛头部,使彭三毛当即倒地。被告人生怕罪行败露,顿起杀人灭口恶念,又用锄头连续猛击彭三毛头部数下,致彭三毛右侧部和顶部颅骨粉碎性骨折,造成严重脑损伤而死亡。 起诉书确认:被告人龚有义活活将护林员敲死,情节严重,手段恶劣,其行为已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之规定,构成故意杀人罪,故提起公诉。 看完起诉书,刘一扬起眉毛,问周铁林道:“有什么问题吗?” 周铁林是东海的一名律师,和当记者的刘一是极好的朋友,他刚刚接了一宗案子,也就是起诉书上所写的这桩案件,看起来他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所以才将起诉书带给刘一看。 周铁林吸了一口气道:“这个龚有义,是被冤枉的。” 其实无论当事人是冤枉还是真的犯了被指控的罪行,对于律师来讲,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为犯罪嫌疑人辩护,是一个律师的义务,刘一和周铁林相交十年,从来没有听到过他对自己的当事人在辩护之前做出评论,但今天如此例外,看来此事不同寻常。 “愿闻其详。”刘一做了一个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手势。 周铁林道:“一年前,我的钱包掉在了大街上,里面有我的律师证、身份证,还有三千八百元钱,我虽然报了案,但是根本就没有指望能找回这些东西。但是,没想到,当天夜里,就有一个人把钱物送到我的家里去了,我对他非常感激,就拿出五百块钱作为酬金给他,可是他坚决不要,说捡到钱还给人家这是应该的,然后他就要走,这样一个好人就是龚有义,当时他唯一接受的,就是我开车把他送回去――因为已经没有回乡下的车了。你说,这样的一个拾金不昧的好人,有可能因为偷笋而杀人吗?” “不会。”刘一赞同他的话,“如果他真是如你所说的这样一个好人,那他可能的确是冤枉的。” 周铁林道:“我其实找到了物证方面几处明显的疑点,公安局从龚有义的家里搜出了三把锄头,说其中有一把锄头正是做案的凶器,起诉书认定被害人头部多处粉碎性骨折,从尸体检验鉴定书看,被害人头部、脸部都有血迹,如果被告人龚有义的锄头是杀害被害人的凶器,那么,就应该在该锄头上留有血迹啊,现有的科学技术完全能化验出这些痕迹,但经化验却没有任何可以说明问题的证据。”周铁林拿出了尸体检验鉴定书给他看。 “没有血迹,这不符合常理。”刘一显得很吃惊。 “岂止不符合常理,根本就是无中生有,你再看,公安机关的工具痕迹鉴定书认定:提取的‘锄头宽度为7.5cm,可以认定挖笋用锄头与提取的锄头同宽度’。公安机关《凶杀案现场勘查笔录》又认定:距尸体3米和2米处各有一棵毛笋被挖,被挖地上尚有锄头挖痕,锄头板宽为7.5cm,就是这两个看似互相印证的7.5cm恰恰暴露了公安机关的错误。” 刘一没有听明白,反问道:“什么错误?” “常识错误,我在公安局当场用一把宽为7.8cm、长度为30cm的锄头,在院内有土的地方,挖了4锄,深度分别为15cm、16cm、16cm、14cm。经测量,锄头挖掘的痕迹宽度均为8cm。这一宽度都比锄头的实际宽度多0.2cm。因为,锄头下挖时必有一定的斜度和晃动。所以,可以认定,在本案现场用宽度为7.5cm的锄头挖掘的痕迹,必须大于7.5cm,而不是等于7.5cm。公安局指证龚有义的两个数字,根本就是无中生有臆造出来的。我出生于农村,所以知道这个道理,那些公安局的刑侦人员都在城市长大,所以他们不知道,结果让我抓住了破绽。但是,他们却又说,这只能说明,从被告人家中提取的这把锄头,并非是杀害被害人的凶器。可能是他们一时大意,弄错了凶器而已。” 听明白了的刘一大怒:“人命关天,怎么能这样不负责呢?简直太糊涂太荒唐了。” 周铁林道:“站在警方的立场,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有一些证据对龚有义很不利,一是在案发的前两天,他曾经和死者彭三毛争执过,还挨过彭三毛的打,这件事村里有很多人都亲眼看见了;二是在案发当日,还有几个人曾经看到他到过案发现场,他虽然辩解说自己当时在家睡觉,可是没有人证明。警方认为,他具备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所以,我必须想方设法寻找破绽,洗清他的罪名,不过这件事肯定不容易,我需要你的帮助。” “行!”刘一点头,“你需要我怎么样帮助你?” 周铁林道:“我昨天到后港村搜集线索时,曾遭到村里人的威胁,他们警告我不准为龚有义辩护,这也更加说明,这件案子很有问题。你是公安部的特别调查人员,我想请你以警方的名义帮助我。” “没问题。”刘一一口答应,“我现在对这件案子也非常感兴趣了,我和你一起去看守所,去见一见龚有义。”两个人马上动身,来到了看守所。 铁门“咣当”一声打开了,戴着手铐的龚有义被带了出来,他一看到周铁林,立刻像看到救星一样扑了过来:“周律师,我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你一定调查清楚了,是不是,是不是?”民警喝道:“老实点。”强行把他按在椅子上。但他仍然大嚷大叫道:“放开我,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他的叫声中充满了悲愤和痛苦,令人倍感伤心。 周铁林强忍住心头的激动,抓住龚有义的手,“有义,冷静点,冷静点,我会帮你的,你放心。我还专门请了一个朋友来帮你,”他一指刘一道,“这位刘一先生,是东海的名记者,也是公安部特别调查员,他一定会帮你洗脱你的冤屈的。”一听这话,龚有义的眼中,登时绽放出希望的火花,久久地目不转睛地望着刘一,这种目光令刘一觉得,如果自己不能洗刷他的冤屈,那自己在人世间简直是白活了一回。 他也握住了龚有义的手,用一种温暖的语调说,“你是铁林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你是冤枉的。我会帮你洗脱罪名的,相信我。” 在刘一的安慰下,龚有义渐渐地冷静下来。 “我没有杀人,我根本连现场都没有去过,事发当时我一个人在家里睡觉,后来公安来了,我听到村里很吵才起来,然后听到村里的人议论,这才知道彭三毛被人杀死了,但是公安找了几个人调查之后,第二天忽然闯进了我的家,把我抓起来,说我是凶手。说我与彭三毛一直就是对头,还说人证物证确凿,我怀疑我是因为上次举报村主任那件事遭到报复,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我,因为村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彭三毛是村主任的心腹。” “你举报村主任?是怎么回事?”刘一按下了录音机的键。 “村主任叫林义和,他在村里横行霸道,骑在我们的头上,把村里的公款当做自家的钱,想拿就拿,却不管底下人的死活,咱们村里的老百姓穷得连饭都吃不饱,我气不过,就到城里来告过他几次,可是每次他都用钱买通了,而且还知道是我在告他,所以他一直想报复我。” 这的确是很重要的情况,刘一点头,然后又问:“你与彭三毛为什么会争执?他为什么打你?” “他是林义和的心腹,那次他带人找上门,故意说我偷了村委会的东西,还把我打伤了,其实根本没有这回事,我知道,是林义和指使他这么做的。我虽然恨彭三毛,可是我没有杀他,连想都没有想过,因为我一直相信,只有法律才可以解决问题。”龚有义又激动起来。 这时的刘一更加坚信龚有义无罪,而且对要调查的方向已经大致上有了底,他又安慰了龚有义几句,然后就从看守所出来,两人直奔后港村,开始对这件案子进行调查。 从已有的材料来看,出来指证龚有义的有三个人。刘一准备一个接一个找证人谈一谈,看看能不能从中寻找到某些破绽。 与龚有义同村的妇女何淑兰的证言是指控龚有义进入作案现场的主要依据。根据资料显示,警方在展开调查时,正是她提出在案发时曾见过龚有义,所以龚有义才会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刘一和周铁林决定先找到她。 两人打听到何淑兰所住的地方,在她的家门口找到了她,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有几分姿色,打扮也不像一般农村妇女那样朴实,甚至还有几分妖里妖气,眼球转动之间,还透露着几分狡黠,当刘一他们表露身份,说是记者和律师后,想向她了解一些情况时,她根本不理睬他们。 刘一正准备给她施加压力,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几个村民打扮的壮汉,把他们围住了,为首的毫不客气地问:“你们是干什么的?”还没等他们说话,其中一个便又指着周铁林嚷起来:“这个戴眼镜的不是上次那个自称是龚有义的辩护律师吗?他妈的上次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再来村子里的吗,怎么又来了,是不是想死啊?”他这一叫嚷,另几个家伙都开始骂骂咧咧地挽袖子准备动手,看情形是准备用武力赶他们走。 周铁林边退边解释道:“你们不要乱来啊,我作为龚有义的辩护律师,法律规定我有权对案情展开调查的。” “调查什么?龚有义杀人这已经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看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就不知道我们后港村人的厉害。”几个家伙说着,都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向他们俩挥起了拳头。猛然间,他们眼前一花,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刘一的飞腿已经将他们一一踢得飞了起来,他们全都跌倒在地上。哎哟哎呦地叫了起来。 刘一冷笑道,“还有谁不服的,继续上来。”从小学习武术、精通格斗的他哪把这几个家伙放在眼里,但偏偏有两个莽夫不知道厉害,嗷地叫了一声又扑了上来,刘一一手一个,抓住他们的手腕,猛一用力,他们顿时疼得哇哇地大叫,眼泪都流了出来,跪倒在地,狂叫:“饶命,饶命。”刘一猛地将他们两个头对准一撞,只听得“嗵”的一声闷响,两个大汉被撞得昏了过去,其余的人全都惊呆了,刘一再一转头,他们全都骇得像兔子一样地跑了。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何淑兰目瞪口呆,身子发起抖来,刘一乘胜追击,又向她亮出公安部给他发的特别证件,“何淑兰,我不仅仅是记者,而且还是公安部的特别调查员,请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提醒你,如果你向警方提供假口供,我们可以马上抓你坐牢。”这一番话让何淑兰更加害怕,开始老老实实地回答刘一的问题。 刘一问道:“你向警方提供情况时说,在案发那天早上6时,你看到的一个人头戴笠帽、身穿蓑衣,你和他相距十米左右,你从背后认出这个人是本村的龚有义,当时龚有义往路口走去,是这样吗?”“是的。”何淑兰点头。“而且你还把警方带到了现场看过。”“是。”何淑兰再点头。“那请你也把我们带到现场去看看好吗?”何淑兰不敢拒绝,将刘一带到了她所指的当时看到龚有义的现场。 观察了一会儿,刘一发现了疑点,便要何淑兰在原地站着,让周铁林穿上大衣向前走了十多米,背对着自己,他仔细地观察周铁林,发现除非自己事前知道他是周铁林,否则不可能从后面认出他来,他马上问何淑兰道:“你说你当时看到的是一个人的背影,而且相距十多米,而这个人当时还戴着笠帽,穿着蓑衣,你凭什么那么肯定就是被告人龚有义?”何淑兰一时语塞,刘一看着她道:“我敢肯定,如果我这时穿上蓑衣,戴上笠帽,在你前方十多米处远背对着你走,你一定不会认出那是我。”何淑兰脸涨得通红,半天终于说出一句:“都是一个村住了几十年的,很……熟悉,再说我,我也没有说确定,我只是说很像龚有义。”周铁林道:“但是当时警方问你是否可以肯定看到的是龚有义,你的回答是,肯定!”何淑兰又愣了半天才说:“警察既然问了我,我当然只有这样回答了。”“是吗?那就是其实你并不能肯定。”刘一冷冷道,何淑兰不说话了。 “何淑兰,还有一个问题,”周铁林道,“即使你当时所看到的人就是龚有义,可是我们所处的地方和你所说的往路口走去前面的‘路口’还有几十米远,到路口就是南北方向的大路了。而到作案现场,是从路口后穿过大路再向北行。但你怎么知道龚有义一定是往北行呢,他也可能到路口后向南走啊,我上次来调查时知道路口以南都是村里的责任田,而龚有义是以种责任田为生的,他完全有可能是到自己的责任田种田,对吧?”何淑兰低声点头道:“是。” 两人对望了一眼,都觉得收获不小,显然,警方凭何淑兰的口供认定她所见的人就是被告龚有义证据不足,因此,她的证言根本不能证明穿蓑衣的人就是被告龚有义,并且一定是进入了作案现场。 两个人正准备再去找另外的证人,忽然,四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他们闻声一看,只见四面来了很多人,为首的一个人显然是主事人,他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向他们俩走了过来,何淑兰一看到他,立刻跑了过去,叫了声“干爹”,然后躲在了那人的身后,那人年纪约有五十多岁,一脸的阴沉与狡诈,他的一双三角眼射出像狼一样的目光,死盯着刘一。 “你们是记者和律师?”他问道,声音又哑又冷。 “是。你是谁?有什么问题?”刘一毫无惧意。 “我是这个村的村主任林义和,现在我命令你们滚开,我们后港村不欢迎你们。” 原来他就是林义和! “轰!”空中像响了一个炸雷。竟是林义和旁边的一个家伙用手上的猎枪朝着天上放了一枪。然后那家伙用枪对准了刘一他们。 “请,你们一个是记者,一个是律师,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可不要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林义和进一步威胁他们道。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两人还是没想到调查的阻力竟如此之大,对手竟然,也竟敢动枪!周铁林轻轻地拉了一下刘一的衣角,小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有枪,我们先回去,向公安局报案。”但刘一久历艰险,哪肯轻易退缩,依他的经验,对方不过是想将他们逼走,在大白天公然开枪行凶,他想对方没有这个胆量。 于是他再次拿出了公安部发给他的特别调查证,打开亮在了林义和的眼前,以比对方更冷更严厉的口吻道:“林义和,你看清楚,我是公安部特别调查员刘一,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拿枪来威胁公安人员。我要把你们都抓起来带回去。” 林义和显然没想到刘一竟有公安部的特别调查证,他老于世故,立刻知道刘一绝不是一般的人物,在瞬间马上改变了态度,整个脸上堆满了笑容,然后急走了几步,抓住了刘一的手,亲热地摇着。 “哎呀,原来您还是公安部的专员啊,对不起,真对不起。不过别误会,我是办了持枪证的,其实东海的公安系统、政法系统我都很熟啦,比如某某某,某某。”他一连说了几个人的名字,果然都是东海公安和政法系统的要员,这些人刘一都认识,他不由得暗暗心惊,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村主任竟然都有这么大的一张关系网,但他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那都是些熟人。”林义和则以更亲热的姿态道:“那就太好了,都是好朋友,有话好说,刘专员,我刚刚有公事外出,才回到村里,没能及时给你们两位接风,实在是有罪,有罪啊。哈哈哈哈。两位一路辛苦,天色不早了,咱们一起吃点工作餐,边吃边谈工作,好不好?”他一转身,看见刚才那放枪的还拿着枪对着刘一,立刻再度变脸,扇了那人一巴掌,“你他妈的蠢猪,还不赶紧给我把枪收起来。”那人赶紧把枪收了起来。 形势发生了转变,刘一立即随机应变道:“那行,只要不给林主任添麻烦就是了。” “不麻烦,不麻烦,今天能认识刘专员是我林义和的福气,走走走。”他嘻嘻哈哈地将他们俩带到了郊外的一家山庄里。叫了一大桌菜,又喊了五六个人来陪他们两个。 酒菜上来之后,林义和的人开始借敬酒之机向他们俩试探,一时说林主任英明神武,领导有方,一时说龚有义平时就坏透了顶,这次又杀人,激起了村里人的公愤。一时又恭维公安人员为民除害,断案如神。刘一二人假意附和他们,酒席之上不禁笑语声声,热闹非凡。 酒至中途,林义和说是要上厕所,亲热地拉了两人同去,一进卫生间,林义和却拿出了两个厚厚的信封,塞进了他们的口袋,并笑道:“这是一点小意思。权当做见面礼,请你们收下。” 这就是赤裸裸的行贿了,他们俩都知道林义和是什么居心。看来对龚有义的猜测是对的,他极有可能是被林义和栽赃陷害。 周铁林一向正直,不善伪装,刚才酒桌上的虚与委蛇已让他心烦,此时他再也忍不住,恼火地将信封拿了出来,还给林义和:“林主任,你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啊!” 林义和勃然变色:“什么意思?真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别逼我林某人狗急跳墙呢!” 刘一呵呵一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从容道:“林主任不要误会,周律师的意思是说,你的侮辱太轻,我们不是一般的人,胃口很大的,你要对我们重重地侮辱,明白吗?”言下之意故意说是林义和给的钱太少了,在他说话的同时,他暗暗地把周铁林的脚踩了一下,又将那个信封从林义和的手中拿了回来,周铁林心领神会,不再出言,默默地接过了刘一手中的信封。 林义和目视刘一良久,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重重的侮辱,哈哈哈,刘专员真是太会说笑话了,放心,只要龚有义这件案子顺其自然,我一定重重地侮辱你们,而且我还要侮辱你们一百次,哈哈哈。” 三人回到席中,席中众人看他们的表情,以为已经成功成交,于是又掀起了新一轮的敬酒高潮,一时间“屁股一抬,从头再来”“公安部队,干杯不醉”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周铁林是不胜酒力的,但是刘一却酒量惊人,而且还有一手绝活,他发现对方的目的是想将他们灌醉,心里不觉好笑,同时也准备将计就计,于是来者不拒,并且还替周铁林挡酒,更不时地反攻,实际上他却是边喝边运气,喝进去的酒全都化为了汗水从皮肤里出来了。酒喝到深夜,刘一和周铁林没事,林义和和他请的五个陪客却东倒西歪,醉得不成名堂了。 林义和本来就对他们并不完全放心,原准备将他们灌醉了之后晚上留他们住宿,再给他们安排两个小姐,并暗暗录像,彻底堵住他们的口,并抓住他们的把柄,没想到他自己和手下的人却被抬进了房间,两个已经安排好的小姐也被刘一打发走了。刘一和周铁林则连夜出逃,开始找第二和第三证人。 没有了林义和的干扰,他们很容易地找到了案子的另两名证人。 这两个证人是两名中学生,是两兄弟,分别叫黄大军、黄大伟,是后港邻村拾回桥村人,他们在案发那天早上6时许上学的时候,看到一个头戴笠帽、穿蓑衣的人背着锄头往马良山(作案现场)去。这又是指控被告人龚有义进入作案现场的重要依据,因为他们说,他俩当时距离那个人大约八米左右,且是从侧面看到了那人的脸部,并讨论过那个人。黄大伟当时就说:“大概去偷笋吧。”之所以认定那个人是龚有义,是因为这两兄弟都说,当时觉得那个人的鼻子挺大的,而龚有义刚好是一个大鼻子,再加上先前何淑兰一口咬定自己看见的人是龚有义,因此警方认定龚有义就是作案凶手。 “两位同学,我来之前查过你们的资料,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很优秀的好学生,你们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一旦弄错,可能一个无辜的人会白白丢命,而真正的凶手却逍遥法外,所以请你们诚实地告诉我,你们所看到的那个人真的是大鼻子吗?” 中学生毕竟没有踏入社会,没有社会人那种善于伪装的本事,刘一这样一问,他们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难为情之色。好半天,两兄弟一起摇头:“其实,我们――我们――并不敢肯定。” 周铁林惊讶道:“但是为什么你们在警方调查时却说那个人是一个大鼻子呢?” 黄大军道:“因为,中午我们回家吃午饭时已经到处听人说,杀人的是一个大鼻子。说有人亲眼看见是一个大鼻子杀人――我们村里的人都这么说,包括我的爸爸妈妈,我们下午上学,听到班上的同学也这样说,所以让我们也觉得那人的鼻子真的很大吧,其实我们当时也只是看了一眼,对那人的鼻子并没有什么印象,后来警察来学校调查,我们也想立功在同学面前炫耀一番,于是就对警察说看见的是一个大鼻子的人,但后来我们冷静下来一想,觉得他的鼻子确实并不是很大。可是我们已经对警察说过了,我们不敢再改口。因为我们怕坐牢的。” 这又是令人震惊的消息,刘一道:“你们是说,在你们接受警方调查前,你们就已经听到了风声说凶手是一个大鼻子吗?” 两兄弟齐声道:“是的。” 不用说,这又是林义和的人在搞鬼,但是狐狸尾巴又被刘一他们抓住了。 黄大伟怯生生地问:“叔叔,现在我们说了实话,你不会抓我们去坐牢吧?” “你们很诚实,我很感谢你们。”刘一非常真诚地说:“我向你们保证,你们绝不会因此而坐牢,反而会得到奖励。谢谢你们。” 案情已经取得了重大进展,凭现在他们调查所得到的东西,应该已经可以洗脱龚有义的嫌疑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就此满足,又悄悄地摸回了后港村,准备找一个叫做危义山的人。 在周铁林第一次进村调查的时候,危义山主动和他说话,刚对他说了一句“龚有义是冤枉的――”,林义和的人就来了,危义山赶紧溜走,周铁林也被他们赶走了。周铁林估计,危义山可能知道某些内幕。 打听到危义山的家后,刘一他们两人摸到了危义山的大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很警觉的声音,“谁啊?”周铁林听出是危义山的声音,回答道:“是我,周律师。找你问问情况。” 门“吱呀”一声开了,危义山闪将出来,一把将他们两人拉了进来,然后飞快地关上了门。 “真是你,周律师,和你一起的就是刘专员吧,我白天就看见你们了,你们不是被林义和拉去喝酒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危义山显得很激动。 “我们把他们灌醉了,偷跑出来找你。”周铁林笑道:“上次你不是说龚有义是冤枉的吗?现在没有人来打扰我们了,你尽可以大胆地把你所知道的讲出来。” “那太好了,我就说嘛,世上还是有好人啊。”危义山一拍大腿,“其实村里人谁不知道有义哥是冤枉的,只是怕林义和不敢说。你们不知道吧,那个说看见龚大哥的女人何淑兰,表面上是林义和的干女儿,其实是林义和的情人,林义和知道龚有义几次告状,一直都想整死他,林义和肯定是指使何淑兰陷害龚有义的。” “哦。”刘一他们终于明白了何淑兰的动机。 危义山又道:“还有,我还知道彭三毛的真正仇人不是龚有义,而是林正权。” “林正权?”两人立刻警觉起来,“那是报案者,就是他发现彭三毛的尸体的。” “是的,他是林义和的侄儿。彭三毛是林义和的干儿子,他们是穿一条裤子的,但我知道,他们只是表面上很好,实际上有深仇大恨。” 这又是重大的发现! 危义山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道:“其实林正权一直给彭三毛戴绿帽子,和彭三毛的老婆偷情。但开始村里的人谁也不知道,上个月有一天晚上,我在外面喝多了酒,还没进村稀里糊涂地就倒在了责任田里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尿憋醒了,这时我听到附近有动静,是一男一女的声音,我向四周看了看,竟然发现林正权趴在三毛老婆的身上,他们俩在兴奋中,根本没发现我,过了一会儿,两人做完了事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我知道彭三毛和林正权他们都是一伙的,平常他们也老欺侮我,所以我恨他们,我就想他们两人狗咬狗,所以过了几天我故意装好人偷偷地把这事告诉了三毛。三毛当时肺都要气炸了,立刻就要去找林正权,我怕他把我抖出来,又怕林正权不承认两人打不起来,就赶紧拉住了他,说捉贼拿赃,捉奸拿双,现在去找林正权他肯定不会承认。我要三毛等待机会。其实我就希望三毛捉到现行之后两人打得你死我活,像潘金莲和西门庆有了奸情,武大郎当场捉奸,最后几个人都死了才好。 “但是后来一直没有动静,我再问三毛,他却一句话不说就发起怒来,脸涨得通红,操起家伙还要打我,吓得我赶紧跑了。以后也不敢再问了,但是我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些问题。” “为什么?” “因为三毛脾气很暴躁,也不像林正权那样很有心计,是个头脑简单的人,即使他没有发现他老婆和林正权的奸情,他也只可能先开口骂我胡说八道,并警告我再不乱说,不应该一句话不说就打我,照我估计,他可能是发现了他老婆和林正权的奸情,但是却迫于某种无奈不能够承认。所以他有气无处发,就打我出气。” “那么,”刘一深思道,“你认为他是迫于哪种压力呢?” “林义和。三毛是林义和的干儿子,靠着林义和这棵大树才讨了不少好,而林正权是林义和的亲侄儿,或许这件事林义和最后出面,让这件事私了,三毛再横,可是不敢不听林义和的,但他心里非常气愤。这件事只过了三天,就发生了三毛被杀一事。而且警方调查完后,他就马上说要外出打工,人跑得没有影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所以我怀疑,这件案子其实是与林正权有关。而龚有义则是被陷害的。” 刘一思索道:“我们假设,彭三毛迫于林义和的压力,不得不答应,但是心中十分怨恨,觉得自己为林义和出了不少力,林义和却偏袒林正权,他是个粗人,可能会在他老婆面前流露口风,说要把林义和的一些事抖出去,而他老婆被捉奸之后,表面上规规矩矩,其实心里还想着林正权,就偷偷地把三毛的举动告诉了林义和。” “对。”周铁林道:“可能她还会添油加醋说彭三毛想和龚有义联合起来,一起造反,这样林义和大怒,就和林正权商量准备除掉彭三毛,然后再嫁祸给龚有义,说人是他杀的。” 刘一道:“我们的推理方向可能是对的,但是,现在我们知道林正权有杀人动机,但关键还是要能找到确切的证据就好了。调查到现在,我已经不仅仅只想着为龚有义洗冤,而且还想找出真正的凶手了。” 周铁林道:“在当时的现场,距彭三毛尸体十多米处的一棵大树上,发现了一个沾血的指纹。”他拿出了鉴定书,指给刘一看,“据公安部门认定,这枚指纹应该不是彭三毛的,而是行凶者在走出十多米之后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上沾了血,所以就在树上抹了一下。但是这枚提取的指纹残缺不全,警方认为不具备鉴定条件,所以没有对它进行鉴定。我不知道警方所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我想这枚指纹对我们搞清真相是一个关键。” “残缺指纹,我想想,对了,李鑫平博士,他应该有办法。”刘一想到了一个人,兴奋地叫了起来。周铁林也是眼睛一亮,“对呀,李博士。他可是国际权威,只有你请得动他,这下应该没问题了!” 刘一所说的李鑫平是美籍华人,国际刑侦权威,三十年来破获了无数的大案要案,上个星期应公安部的邀请来华讲课,刘一曾专程陪同并对他做过专访,他渊博的学识给刘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据刘一所知,李博士目前仍在中国,下个星期才会走,刘一决定,明天将指纹送往李博士处,请他帮忙鉴定。 两人就在危义山的家里小睡了一会,天刚亮,两人就爬了起来,向危义山告辞,上了车之后,便向东海疾驶而去,准备立刻开展下一阶段的计划。 车刚刚驶出村口,上了大路,忽然,迎面一辆大卡车疾驶过来,完全没有减速的迹象,向着他们的车猛撞过来,刘一意识到不好,猛然一打方向盘,向右猛拐,但那卡车居然也向左打转,存心是要将刘一的车撞倒,就在两车即将相撞的一瞬间,刘一猛然再打方向盘,小车左边的两轮顿时腾空,小车随之向右倒去,与地面呈75度,就靠着右边的两个轮子向前行进,凭着无与伦比的车技,小车终于与大卡车擦身而过,刘一再猛一打方向盘,小车才又恢复了正常行驶状,地面溜出一排的火花。两人算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回。 两人抹了一把冷汗,再看那大卡车,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刘一笑道:“看来林义和是个很守信用的人,昨晚说一定会给我们重重的侮辱,今天早上他就真的给我们了。我们应该好好地报答他才是。” 回到东海,刘一将自己所调查的结果向公安局贺局长、市政法委书记作了汇报,因为证据很明显,龚有义暂时取保候审,但由于林义和在东海关系网的阻挠,林义和依然没有被审查,刘一没有办法,只好自己亲自带着那枚“没有价值”的指纹上公安部,和李博士取得了联系,请他帮忙鉴定。 在焦急的盼望中,在东海苦等消息的刘一终于盼来了李博士,随行的还有公安部的一名着名的刑侦专家刘天扬。 “经仔细检验,该指纹上共有3个被称为高尔登的细节特征,的确不具备鉴定条件。”(注:在传统的指纹鉴定领域,指纹比对主要是依靠高尔登细节来认定。高尔登细节是一条指纹线的端点形态,从图形上看,线条总是有起点和终点,也有线条和线条交汇处,称为结合部,这些都是特征。一个指纹一共有100到120个高尔登细节特征。) 看着困惑的刘一,李博士进一步解释道:“现代指纹学的发展,已有100多年的历史,按约定俗成的习惯,在欧洲国家,具备12个高尔登特征以上的指纹才符合鉴定条件,中国的标准是8个以上。对特征数量定出标准,主要是因为存在特征相同的概率。 因为有李博士的参与:公安部刑侦专家的参与,林义和、包括已不在东海的林正权终于被东海警方“协助调查’。 这的确是刑侦学上的的经典案例,当李博士在用新理论做指纹鉴定的同时,另一间办公室里,刘博士正进行着别开生面的心理测试。 问题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抛了出来。 1.年龄认知: 作案人多大岁数?是十多岁,二十多岁,三十多岁,四十多岁,还是五十多岁? 2.方位认知: 知道作案人是哪儿的人吗?是本村的吗?是外村的吗? 3.个体特征认知: 作案人是高个儿还是矮个儿,是胖的还是瘦的? 4.作案手法认知: 作案人是清楚怎么干的吗?是听说怎么干的吗?是看到怎么干的吗?是自己干的吗? 这部分的四组提问完后,计算机上的图谱显示就已经表明:无辜人和涉案人已存在明显差异。 如果是无辜的人,其心理测试图谱上不会呈现特异性变化,代表血压的蓝线、代表皮肤电的红线和代表呼吸的绿线就都会反映平稳,显示为直线或正弦曲线。而林义和、何淑兰、林正权在面对这几个问题时,绿线、蓝线和红线都发生了上下波动的显着变化。 测试人员继续对作案人时间、知觉提问: 5.作案人那天知道几点钟干的吗?五点多钟,六点多钟,七点多钟,八点多钟,后半夜? 6.作案心理知觉提问: 作案人当时心里害怕了吗?被害人当时是反抗了吗?作案人当时是用自己家里的锄头杀的吗?被害人当时是喊叫了吗?作案人后来马上逃跑了吗?是往东跑了吗?是往南跑了吗?是往西跑了吗?是往北跑了吗? 这几个问题一提出来,又是他们三个出现了特异性变化,尤其是林正权的反应非常剧烈,因为时间知觉是作案人独有的,而作案人作案时的恐惧感和他对于逃跑方向的记忆,都会在计算机图谱中有明显反映。 最后的几个问题是:作案人案发后是跟别人说过这事吗?是商量过怎么应付公安局吗?作案人现在是愿意从轻处理吗?作案人现在是想讲真话的吗?对这几个问题,林正权干脆选择了沉默,但是图谱还是表明,其余的五人是无辜者,他们三个又有问题。 此时,李博士那边也传来消息,利用他的拓扑理论,将鉴定的指纹与八个嫌疑犯的指纹对照,证明那枚血指纹是林正权的。 两大科学鉴定的结论吻合了,铁的事实完全可以认定,作案者是林正权!而且林义和、何淑兰与本案均有关系。 最终,他们三人不得不低下了头,老老实实地进行了交待。 事实正如刘一推理的那样,因为彭三毛口不择言,说要将所知的证据告诉龚有义,他的老婆便在林义和面前添油加醋,林义和叔侄决定除去彭三毛。因为彭三毛十分贪杯,每天早晨都要喝早酒,然后到竹林中睡觉,于是林正权便穿上蓑衣,戴上笠帽,拿上锄头,于清晨来到竹林,将正在地上睡觉的彭三毛用锄头打死,他在用手探彭三毛是否已死的时候不小心沾上了一点血迹,便将血迹揩在旁边不远的树上。正是这一处本没有价值的指纹,验证了刑侦学上的一个新理论的正确性。 送死囚上路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挽不回的错误 执行枪决之前,张松岳特意跑到刑侦队找到刑侦队队长秦啸风,去看犯罪分子犯下的滔天大罪。 这是一桩杀人并且贩卖人体器官案件,罪犯陈卓染引诱一名16岁青年到旅店,把他灌醉后挖去了他的两只肾。等那男孩醒来,后腰只有两个血流不止的空洞,他因失血过多,在急救车还没有到来的时候就死了。 张松岳看着,越来越怒火填膺,他希望那些贩卖人体器官的人早日得到惩罚。 行刑的那天下着微微小雨。陈卓染还没有走到法警示意的地方,就停下了,把周围的人一个一个细看。她看见了拿着枪的张松岳,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张松岳发现她长得非常漂亮。陈卓染向张松岳和其他法警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转过头去,跪下,张松岳举枪瞄准,扣动了扳机。陈卓染轻微叫出来一声,仆倒在地上。朴院长走了过来,调侃说:“她这么漂亮,我以为你舍不得下手的。” 陈卓染的家属都不在场。朴院长指挥法警们把她的尸体搬上殡葬车,七八辆车组成的车队向火葬场开去。 火葬场的工作人员把尸体从车上搬下来,放在手推车上向熔炉运去。忽然,陈卓染睁开了眼睛,上半身坐了起来。火葬场工作人员吓得大叫着跑开,后面的法警们也个个目瞪口呆。张松岳简直晕过去了,他机械地端着枪,一步一步向后退,嘴里发出没有任何意义的声音来。 还是朴院长反应最快。他抢过枪,疾步跑了过去,对准陈卓染的眉心扣动了扳机。陈卓染重新倒下,被惊魂稍定的火葬场工作人员塞进了熔炉。 回到法院之后朴院长立马召集开会,大发雷霆,宣布这是本院从来没有过的事故,对责任人张松岳处以停职检查。 张松岳没有丝毫争辩,甚至感觉是一种解脱。他的心理负担太重了,从公来说,他没有很好地完成自己的使命,送死囚顺利上路;从私来说,陈卓染复活的景象一直占据着他的脑子,让他昏昏沉沉,让他承受不了。 张松岳想到了秦啸风。这位从美国毕业的警官是一个很有魄力的刑警,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张松岳总能从他身上感觉到安全。他给秦啸风打了电话,然后去刑侦队办公室找到了他。 秦啸风正在看着墙壁上的图片。张松岳也看,第一张图片就把他震撼了,图片上是一条完整的大腿。其他的图片,都是被分割的人体。 “这是怎么回事?”张松岳颤抖着声音问。 秦啸风看看他,把他招呼到桌子边坐下,给他倒上一杯水,然后才缓缓地说: “这是一桩杀人碎尸案。” “死者是谁?身份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秦啸风点上一支烟,看着张松岳说, “被害人是一家制衣厂的女工,下晚班之后失踪,三天后被人发现被碎尸在公园里,身体主干部分摆在中间,四肢和头颅按照按照原本生长的方向分别放在五米开外。” 张松岳咬着牙说: “简直是恶魔!凶手是谁?有线索了吗?” “没有线索,但是我知道凶手是个什么样的人。”秦啸风详细描述了凶手的长相、性格、职业等,张松岳听得瞪大了眼睛,他问:“你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吗?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你这样一说,如果我真的看到凶手了,也一定能认出来。” 秦啸风说: “这是一门科学,我在美国联邦调查局学到的。”他说着,起身拿了一本书递给张松岳。张松岳接过来看,书名叫《从研究心理开始的神探》,作者是美国侦探行为科学的创始人道格拉斯。秦啸风指着书继续说: “这一本书就讲述怎么根据犯罪现场来测写出凶手的特征。” 张松岳对他佩服得紧,怪不得他只用了几年时问就混得了个“神探”的外号,原来有那么生动的理论作为基础的啊。他不知不觉也对这门科学产生了兴趣,向秦啸风要求把书带回去看,秦啸风答应了。 张松岳回家之后,陈卓染复活的景象在脑子里逐渐消失了,而照片上的碎尸却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浮现,这让他更加认识到了自己工作的意义,便是对那些严重危害社会的犯罪分子作出终极处罚 他每天都打电话询问秦啸风碎尸案的进展,同时认认真真写了一份检查交给法院领导。朴院长在看了张松岳的检查后,点点头说: “写得倒很深刻,希望你今后能从实际行动上做得更好” 朴院长这么一说,张松岳忽然就想到了,自己没有顺利地送陈卓染上路,一定给她的家庭带来了很大痛苦,他应该亲自去道歉呀。他想着,便找秦啸风要了陈卓染家住的地方和电话号码。 秦啸风所给的电话号码是陈卓染的双胞胎姐姐陈卓君的。和陈卓染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陈卓君和她16岁的弟弟正在医院。 陈卓君冷漠地问: “是你枪毙的我妹妹?” “对不起,我那是在执法。”张松岳喃喃地说,“但是我……我给她造成了很大的痛苦……我这是来给你道歉的。我能帮你什么吗?”他问。 “你什么也不用帮。你们的任务就是维护法律,惩治罪犯,所以我一点也不怨恨你们。你别再婆婆妈妈的了。” 张松岳没有想到陈卓君这么通情达理,他非常感动,因此更希望能帮她做点什么。 陈卓君有着很大的人格魅力,从此张松岳每隔一两天就来看陈卓君姐弟俩,也了解了一些他们的情况。陈卓君的父母在生下她弟弟之后不久就先后逝世了,由陈卓君姐妹把弟弟陈光辉养大,并送他上学。目前他在读高中三年级,成绩很好,谁知道一下子病了,已经在医院里治疗三个多月了,花了不少钱,多数都是借来的。 “那……你妹妹她……” 张松岳的意思,是问陈卓染杀人卖肾,目的是不是为了给弟弟治病,但是没有问出来。不过陈卓君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点头承认了。 不久之后,便是陈光辉出院的日子了,张松岳已经约好那天开车去接他们出院。谁知陈光辉说他醒来就不见了陈卓君,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陈卓君不在,无法办出院手续,张松岳只好陪着陈光辉在医院里等了一个晚上。到第二天清晨,天刚刚亮,他就被一阵急促的警笛声惊醒了。他预感到不妙,急忙披上衣服跑下楼来,看见警车停在医院院子里,警察正从车上下来,朝医院的后花园奔去。张松岳也跟着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向看热闹的人打昕。原来,今天一早,在花园里锻炼的老人看到花园里有一些女尸碎块,立即报了警。 张松岳急忙加快了脚步。跑到事发现场,他傻眼了:尸体被卸成了六块,分六个地方摆放着,摆放的方位和距离跟秦啸风上次叙述的那个碎尸案一模一样!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具尸体,便是张松岳等了一夜没有见到的陈卓君! 二、疯狂杀人犯 秦啸风把两起杀人碎尸案作为系列杀人案来处理。知道张松岳还在医院,他说: “长时间在一个犯人家里待着像什么?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赶紧回来吧。” 刚好朴院长也通知张松岳回去上班了。到了下午,张松岳勉励了陈光辉一通,就要告辞,谁知道陈光辉拉住他说: “那个人是我大姐杀的。二姐为保护大姐,就到犯罪现场去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在公安查到的时候承认自己杀人了。” 张松岳想想,秦啸风是根据测写来锁定罪犯形象,然后进行侦破的,但这两姐妹长相、性格和经历都很相近,弄错是很有可能的。他想想,问:“你二姐为什么要去顶替你大姐?” 陈光辉流着泪说: “大姐告诉你我得的是肾结石对吧?她没有给你说实话,我其实是肾衰竭,必须换双肾。但当时医院找不到合适的肾源,就算找到了我们也没有这笔钱。找到合适的肾源后,大姐把那个人骗了出来,挖了他的肾,换到我身上了。” “啊?”张松岳不由得惊叫出来了,好一会儿他才问:“你为什么要把这个告诉我呢?” “二姐顶替大姐判了死刑,大姐一直很痛苦。现在大姐也死了,我就算告诉你,也不能把她再枪毙一次了。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因为我觉得,两个姐姐虽然一个顶罪一个杀人,但她们依然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姐姐!” 张松岳被陈光辉的那一番话纠缠得头昏脑涨,陈卓染是冤枉死的吗?怎么证明陈光辉的话是真的呢?快到家的时候,他终于想到了,可以去医院调查陈光辉到底患了什么病,如果真是换肾,那一定留有肾源的痕迹,能从中查出DNA来。 但是张松岳已经没有了时间,明天他就上班了,而且按照他的身份也无法去作调查。他给秦啸风打了个电话,把陈光辉的话告诉-他。秦啸风立即说: “不可能的!你别相信那孩子的话,我们有过硬的证据证明凶手是陈卓染而不是陈卓君。你明天到刑侦队来,我给你看证据。” 第二天,他来到了公安局刑侦队。秦啸风出来了,说:“你来得正好!你跟我进去看一个罪犯。” 透过玻璃,张松岳看见了坐在里面的那个罪犯。他三十岁左右,留着长发和络腮胡,面容憔悴,衣服上面沾了一些彩色颜料。张松岳看了几眼,忽然想起秦啸风曾经描绘过他测写出的碎尸案罪犯的样子,跟面前这个人是多么相似啊。但也有不同的地方,这个人很明显不是医生。他不由得转头问秦啸风:“他就是碎尸案的犯罪嫌疑人?” 秦啸风点点头。 “他是画家?” 秦啸风有些尴尬,轻声对张松岳说: “和我上次的测写有些出人。” 张松岳想,看来秦啸风之所以没能及时抓住凶手,便是因为弄错了他的职业。而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修正了当初的测写,便很快让凶手归案了。这时候秦啸风开始问话了:“赵三球,你接着往下说,你.是在哪里遇到受害人的?” 那个叫赵三球的嫌疑人讲述了自己在大街上打晕了一个年轻姑娘,然后用车把她装回住处,并杀害分尸的全过程,越讲兴致越高,最后竟沉浸在回忆之中了,浑然忘记了自己已经身陷囹圄。张松岳听得双手拳头紧握,差点就忍不住要去揍他一顿。他好容易控制住自己,问:“那么,陈卓君是你杀的吗?” “那当然是我了!”赵三球轻描淡写地说, “我就喜欢二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喜欢把她们的身体分开。” 张松岳一下子站了起来,顿了两秒钟,走出了讯问室。秦啸风跟出来,问他怎么样,张松岳说:“我没事,只是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我真佩服你们,经常和这样的变态狂打交道,还那么沉得住气。” “渐渐就习惯了。”秦啸风苦笑着说,他说着,进去继续审讯。张松岳的脑子里总是出现赵三球那一张得意得变形的脸。赵三球完全把自己的犯罪当作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了,这种人简直死有余辜! 三、理论上的怀疑 张松岳经常关注着,公安局把案件移交给了检察院,不久法院开庭审判了,张松岳比较放心了,可是立即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秦啸风到底用什么过硬证据证明陈卓染不是顶替她姐姐的? 他给秦啸风打了个电话,秦啸风笑着说: “案子都结了,你还真不相信呀?你对我的办案能力就这么怀疑吗?” “不,不是怀疑,”张松岳急忙解释说, “我只是觉得,我也是一名执法人员,要对人们的生命负责。我不希望我杀错了人。” “没有杀错。就算错了,也是我们的错,跟你没有关系。”秦啸风说着,想了两秒钟,说,“看来不解开你心中的结,你是无法相信我的了。这样吧,明天我出差,后天回来,你后天到刑侦队来,我给你看证据。” 张松岳同意了。然而事不凑巧,到了第二天,朴院长找他谈话了: “上面来电话,需要派一个法警到省里学习。你准备一下,今天下午的火车。” 张松岳虽然惦记着秦啸风那里的证据,但是领导安排的事情他也不得不服从。到了省城他才知道,国家开始提倡注射死刑,他来的任务就是学习注射死刑的。 两个月后,张松岳回到了法院。刚报完到还没有来得及休息,朴院长的电话就来了: “张松岳啊,你赶紧准备,今天下午实施我市第一次注射死刑。” “啊?”张松岳惊奇地问,“罪犯是谁?” “赵三球。” 下午,赵三球被拖到注射床上,躺下来,法警绑住他的手脚。这时候,赵三球大哭起来。张松岳问他有什么话要说,好一阵子,他才摇了摇头,张松岳拿起注射器,寻找他的静脉的时候,他终于说出话来了:“八月十三日……那天,那天,到第二天上午,画展,我一直在画廊……第一个女人,的确是我杀的……” 张松岳问: “你这话需要我转告谁?” 赵三球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二张松岳看看朴院长,后者点点头,张松岳便把药水注射进赵三球的静脉…… 走出注射室,张松岳松了一口气。他回忆起了赵三球的最后一句话,忽然想起来,陈卓君就是在八月十三日晚上失踪的,赵三球在告诉他,他没有作案时间! 天哪!张松岳脑子嗡的一声,就像要爆炸了一样。这该不会又是一个错案吧?他立即把这事告诉了朴院长,朴院长非常重视,立即给秦啸风打了电话,让他调查一下赵三球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骗人的!”秦啸风干脆地说, “这个恶魔!死到临头还要想抵赖!这可都是铁证如山的了啊!” 张松岳皱起了眉头,想,依照赵三球临死前的状态,他根本不会想到抵赖什么的,唯一合理的解释是,人之将死,他要把真相说出来。可是当初他又为什么承认陈卓君是自己杀的呢?又提供了什么足以让秦啸风和法院法官相信的证据呢? 张松岳决定利用业余时间亲自调查。很快,他弄清楚了,八月十二日到八月十四日,青翠松画廊为赵三球举办独家画展,赵三球三天时间里就没有离开画廊一步,而且一直有人陪同。 但是杀害陈卓君的人到底是谁呢?张松岳给陈光辉打电话,希望他能回忆起陈卓君失踪的那天,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陈光辉说: “我什么也没有注意到啊。医院不是有监控录像的吗?你去查看一下。” 张松岳立即赶到医院,向保卫科说明情况,谁知道吃了一个闭门羹:院方说,除非有公安局的手续,否则监控录像是不会给外人看的。 四、执法人的区别 陈光辉面容憔悴,他还没有从短时间内失去两个姐姐的巨大悲痛中恢复过来。他问张松岳调查的进展,张松岳告诉了自己遭遇的困境,他说:“这好办。你跟我来!” 路上陈光辉告诉张松岳,按照规定,医院是不能给他换上来历不明的肾源的,可因为医院罗院长是陈光辉的远房舅舅,所以行了个方便给换了。 张松岳明白了。他们找到了罗院长,看了那一段时间的监控录像。在录像里,张松岳看到,中午两点十多分的时候,有一个人走进了陈光辉的病房,把陈卓君叫了出去,此后,陈卓君再也没有回来,直到下午六点多张松岳走进了陈光辉的病房…… “怎么会是他?”张松岳认出了来找陈卓君的那个人,皱着眉头想。 张松岳来到公安局刑侦部,找到了秦啸风。 秦啸风拿出一支烟来,抽了半根,然后缓缓地说: “你看到我了?” “是的,看到你把陈卓君叫出去了。” 秦啸风微微点了点头,把剩下的烟抽完了,说: “我认为陈卓君有罪,她杀了那个孩子,偷走了他的肾。而且,她的妹妹骗得我们弄错了杀人凶手……” “可是这……这,你们也有错啊!为什么就应该杀了她,还嫁祸给赵三球呢?” 秦啸风激动起来: “你知道吗?杀人凶手就应该受到惩罚!陈卓君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就应该处死!而且,她刚好遇到了我查不出杀人碎尸案的凶手到底是谁……当时,我严重发觉我理论知识学得多,实践经验太少,尤其不能把握罪犯犯罪时候的心态,对罪犯的测写,连我自己都渐渐没有了信心。所以……” 张松岳明白了,秦啸风之所以杀了陈卓君,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是要亲自体验罪犯心态,以修正自己的错误测写…… 公安局经过复查之后,确定赵三球杀人碎尸案没有问题,这让张松岳很放心。赵三球在秦啸风的授意下,承认了第二起碎尸案是自己做的,但是临死之时不知道什么原因,想到了把真相留在世上。 秦啸风被收监候审。三个月后,法院判决了秦啸风死刑。张松岳觉得心里非常非常沉重,一个优秀警察,就这么断送了自己。但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和畏缩…… 又是几个月过去了,这天,公安部忽然发来一份文件,是国际刑警委托转发的。原来,秦啸风在美国的时候就加入了黑社会,秘密从事暗杀、抢劫等勾当,直到他离开美国几年后,他的黑社会身份才暴露,他所犯的罪案也因此得以侦破。美国有关部门因此请求国际刑警协助抓捕秦啸风归案,却不知道他已经在中国被判了死刑。 知道这个消息后,张松岳明白了,秦啸风作为执法人员,却犯下了这么大的罪行,原来他在骨子里就是一名手段凶残的罪犯。 奸夫窃银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明朝南直隶溧水县,有一女子名林三娘,年轻貌美,姿色绝佳,是周围一带年轻后生朝思暮想的美人。待到三娘出嫁年龄,本县一生意人陈德不惜重金,倾己家产,娶得林三娘为妻。从此陈德不思生意,朝夕和三娘厮守在一起,卿卿我我,缠绵不已。 一转眼半年过去了。一日陈德打开银柜,却发现里面已空空如也。他这才意识到,本来为娶三娘就己花掉了大部分积蓄,新婚半年又每天坐吃山空,结果到现在连生意本钱都吃完了。再这么下去,自己和三娘如何生计呢?当晚,陈德和三娘缠绵过后说:“娘子,家中已无银两,生活日见拮据。我明日想去临清做些生意,赚些银两回来。只是我已无银做本钱,去临清只能做介绍生意的活计,这样一年半载可能就回不来,娘子你……” 陈德欲言又止。他担心两点,一是自己长期外出,三娘一娇弱女子能否照料好自己:二是三娘年轻貌美,新婚不久,能否耐住寂寞冷清,守住空房。三娘也看出了丈夫的心思,安慰他道:“你尽管放心去,多攒些银子回来。我可以在家做些绣活,靠它维持生活不成问题。你攒够银子就早些回家,我等你回来。”陈德见三娘如此说,心便放下许多。第二天一早,就带些盘缠上路,去往临清。 陈德走后,三娘开始倒也本份,每日里只作些绣活补贴家用,一到晚上便早早关上大门,独守孤灯。但天长日久,冷清难捱,她的心思便活动起来。陈德的左邻是一个年轻后生,名张奴。张奴早就对三娘思慕不已,只是见陈德平时对她寸步不离,故而自叹无缘接近。等到陈德外出做生意,张奴心中暗喜,觉得这真是天赐良机。随后便不断地向三娘大献殷勤,用言语撩拨其心。三娘见张奴长得一表人才,家中又颇有些资产,更加上难耐冷清孤寂,就将对丈夫的许诺抛至脑后,和张奴眉来眼去,以致最后同枕共眠。张奴偷情得手,不禁心花怒放,发誓要将三娘从陈德手中抢过来。三娘也不再思念陈德,情愿委身张奴,盼望有朝一日能和他结为夫妻。 三年后,陈德积攒了三十余两银子,再也无心生意,便兴冲冲地踏上了归乡之途。走到离家十五里的水心桥时,天色己暗,又下起了雨,四周旷无一人。陈德不由地害怕起来,暗忖:我身带这些银子,又黑夜独自行走,如果遇上强盗,这三年的辛苦就算白费了。不如先将银子藏起来,第二天再来取。他看了看四周,就把银包藏在水心桥的第三个桥洞内,然后继续赶路。陈德赶到家门口已是深夜,他连连敲门喊道:“三娘,开门。三娘,是我。”这屋内三娘正和张奴寻欢作乐,忽听有人敲门,不觉一惊。再仔细听去,像是丈夫陈德的声音,不由大惊失色,连忙低声对张奴说:“你快藏起来,是我家官人回来了!”张奴也慌了手脚,急忙穿衣下床,藏到夹壁之中。三娘又掩饰一翻,这才假装打着哈欠出来开门。开门后见来人果然是离家三年的丈夫,不禁又怕又愁。怕的是陈德一旦得知她和张奴的奸情,自己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愁的是丈夫回家,自己怕是不能和张奴再做夫妻了。三娘心中盘算着,脸上却故作欢颜,烧水做饭,侍候陈德。 陈德见到朝思暮想的娇妻只一人在家,又为他忙前忙后,欣慰不已,便对妻子说:“三娘,我这次外出三年,挣了三十多两银子。我们有了这些银子,足够在一起过一段日子的了。”三娘不信,问:“你两手空空回家,银子在哪里呢?”陈德道:“你莫急。我因怕强盗打劫,故将银子和行李全部藏在水心桥下第三个桥洞内,待明日我去取来给你。”藏在夹壁中的张奴闻听此事,心中暗喜。等到陈德夫妇睡熟后,便抽身从夹壁中走出,蹑手蹑脚地打开后门,直奔水心桥而去,然后将陈德藏在桥洞中的银两和行李全部拿走。 第二天陈德兴冲冲来到桥下,却发现桥洞内已空无一物。再搜寻四周,也不见有任何线索。陈德顿时跌坐在地,心里懊恼无比。有谁会知道这桥洞内藏有银两呢?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回家将此蹊跷事说给三娘听。谁知三娘根本不信,反而怨他道:“你明明没有银两,空手回家,何必又设个圈套来瞒我呢。”陈德见自己辛苦三年挣来的银子不翼而飞,心中本来就烦恼,又听三娘怨他骗人,激忿不过,就投状县衙,告雨夜失银,请县衙缉查窃贼。 溧水县知县吴复受状后,也觉得此案奇怪,就问陈德道:“你回家后是否对众兄弟说起过藏银之事?”陈德答:“小人没有兄弟。”知县又问:“你和谁住在一起,家中都有何人?”“小人独家居住,家中只有妻子一人。”“你是否对妻子说过?”“是,小人只对妻子三娘说过。” 吴知县问罢,心中已有几分明白,便命差役将三娘传来,然后劈头喝道:“大胆贱妇,你丈夫在外三年,你竟敢在家招引奸夫,快快从实说来!”三娘猛然一听,心中害怕无比,但想起和张奴的海誓山盟,便矢口否认,坚决不招。吴知县见三娘不招,就要动用大刑。陈德心疼妻子,连忙跪下求饶道:“小人情愿不要银子了,只求大人放了小人妻子。”吴知县骂道:“你这刁民,本无银两失窃,为何捏造虚词,来报假案?你欺骗本官,连累妻子,实属罪不容赦。”然后当堂将陈德囚禁入监,开释三娘。 三娘回家后,正不知如何是好,又见一乞丐要饭到门下,心里烦躁,就挥手斥去。这时张奴悄悄溜进房内,对她好声道:“三娘你受惊了。告诉你,桥洞里的银子是我拿的。这下可好了,陈德蹲了大狱,我们得了银子,又能永做夫妻,真是三全其美。”三娘这才恍然大悟,当即应和张奴,愿意和他做长久夫妻。 二人正在得意,忽见大门洞开,冲进几名差役,当场将二人捆绑起来,押往县衙。原来吴知县料定三娘有奸夫,见她不招,便假意关押陈德,放回三娘。又知三娘回家后奸夫必定会来看望,即令一差役化装成乞丐,潜入陈宅窃听,结果果然探出真情。吴知县将犯人押到,立即升堂审讯,最后判张奴徒刑三年,三娘卖给官府作奴婢,陈德无罪释放。 雪夜谋杀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昨天从早上八点开始下着大雪,直到深夜十一点才停。今天早上七点半左右,花花公子成伟被发现死在雪地里,死时只穿着一件睡衣,死后尸体被稍微移动过,死因是腹部被利器刺穿流血过多而死,死亡时间大约是昨晚十二点。 奇怪的是,现场只有死者和凶手来到案发地点的脚印,却不见凶手离开的脚印。 刑侦大队队长张明仔细打量着现场,他注意到死者的脚印比凶手的明显深许多,脚印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公路边,公路的另一边有两间相距较远的小屋,两条车辙延伸到其中一间小屋。 张明向有车辙的那间小屋走去,沿途注意到一处车辙旁有小半只脚印。 张明慢慢走到小屋前,仔细打量着小屋四周,注意到屋檐上结满了厚厚的冰柱。 张明仔细打量着停在屋前的轿车,发现车牌上有一些淤泥。 他走上前去按门铃,注意到门上有猫眼,开门的是睡眼朦胧的美女小芸。 “早上好,对不起,打扰了。”张明笑着看着小芸。 “有什么事?”小芸看起来相当生气。 “请问昨晚十二点您在哪里?附近有人被谋杀,我负责调查此案。”张明注意着她的反应。 “谋……谋杀?我……我那时应该在车上,我刚出完差,今天早上……六点左右……才到家。”小芸似乎很是吃惊。 “您再仔细想想,有没有记错?”张明轻轻一笑。 “没……没有,也许还要迟些。”小芸想了一下。 “那么你在说谎。”张明仍盯着小芸。 “什……什么?”小芸非常震惊。 “现在,我可以进屋吗?和我的狗。”张明又轻轻一笑。 “当……当然,请进。”小芸有些木讷地让在一边。 张明仔细检查着这个极其简单的小屋,随身的警犬则到处警觉地嗅着。他没能找到自己要我的证物,但他的警犬在早已熄灭的火炉旁来回转动,似乎发现了什么。 张明快步走过去,仔细打量着火炉,终于在上面发现一处极不显眼的红点。张明将红点用刀小心刮了下来,小心包好,让一旁的同事立刻拿去化验。 “你们现在到房屋周围仔细去找找车牌,尤其是窗户和大门所面对的方向,应该能找到。”张明对身旁的那些同事说。 当天下午,小芸以涉嫌谋杀罪被警方逮捕。 可警察怎么也搞不懂,为什么案发现场只有小芸去时的脚印而不见离开时的脚印?因为小芸不可能乘坐直升机离开而不让邻居发现。 更让警察迷惑的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凶器,只在离小芸家不远的积雪中找到成伟的车牌,可小芸家火炉上的成伟的血迹又是怎么来的呢? 还有,为什么张明在仅仅问了小芸一个问题后就马上知道小芸在说谎呢?而且,小芸又为什么要杀死成伟? 张明笑着告诉了他们: 首先,我注意到死者的脚印比凶手的要深许多。因为死者死亡时间是昨晚十二点左右,而大雪已经在十一点停了,所以案发现场的脚印,就是案发时死者和凶手的脚印,不会被改变深浅。如果死者比凶手重很多或是高很多,那么死者是不会轻易被凶手杀死的,何况死者成伟并不是很高很胖。所以,我想应该是凶手让死者把自己背到案发地点,然后趁机行凶。作案后,凶手倒着走到公路上,于是案发地点就只有凶手去时的脚印而不见离开时的脚印。那么凶手为什么要移动尸体呢?我想是凶手是为了掩盖自己从死者背上下来作案时留下的脚印。 然后,我注意到,去小芸家的那条路上的一处车辙旁有半只脚印。所以,我猜测成伟是把车停在公路上走着去的小芸家――也许是小芸让他这么做的,更可能是小芸等在路边,让成伟把自己背回家。然后,凶手又让死者把自己背到案发地点。作案后,凶手倒着走到路边,开着死者停在路边的车从脚印上压过去,从而掩盖了几乎所有脚印。为什么我断定车是死者的呢?因为我注意到屋前那辆车的车牌上有一些淤泥。为什么会有淤泥?因为如果在雪夜驾驶,车上不该有淤泥,反而会因为大雪的冲洗而冲掉淤泥。所以,我猜测车牌是凶手换上去的,以掩饰停在自己屋前的车是死者的事实。所以,我才让你们在小芸家附近找车牌,但为什么不让你们在小芸家里找呢?因为小芸不可能笨到把致命的证物藏在自己可谓家徒四壁的屋里,更不可能走很远很远去扔掉车牌――否则肯定会留下她的脚印。所以,她只能把车牌扔进厚厚的雪里,等到冰雪开始融化后再去找出车牌并毁掉。 之后,我又注意到屋檐四周有厚厚的冰柱。这说明昨晚屋里肯定有人用了暖气,因为根据生活常识,在仅仅几小时的时间内不可能形成那么多且那么厚的冰柱,而之所以形成了又厚又多的冰柱,只可能是屋内有人长时间使用暖气加剧了屋内外温差而导致积雪迅速凝聚成冰柱。此外,昨天下了很长时间的大雪,积雪很厚,直到现在也仍然很厚,所以,今天早上六点左右时,天应该比较亮了,至少不会黑到让人看不清几十米外的尸体和一连串的脚印。而事实是,报案者在七点半左右开车经过时发现了尸体,而不是六点左右――也许还要晚些――回家的小芸发现尸体。所以,当小芸告诉我她昨晚不在家时,我马上意识到她在说谎,于是我基本确定她是凶手。 于是,我进了小芸家里想找到一些线索,而火炉上成伟的血迹无疑解开了所有的疑点。为什么血迹会出现在火炉上?因为火炉加热过凶器。那么凶器又是什么? 我猜测成伟和小芸是情侣,因为一个陌生人不会穿着睡衣去她家,而且小芸家门上有猫眼,她不会轻易让一个穿着睡衣的陌生人进自己家,而且小芸也很美丽,值得花心的成伟‘玩玩’。小芸可能等在路边接成伟,让成伟把车停在路边,然后让成伟背着自己笔直地走回家里,因为如果分开走,车辙不可能遮住绝大部分脚印,而且小芸还得在成伟背上指示他笔直走。然后,小芸又让成伟从家里一直背她到案发地点,然后从死者背上下来,猛地抽出冰柱行凶。 你们也许又有了疑问,为什么成伟没有发现小芸带着致命的冰柱呢?我想应该是小芸把冰柱藏在了自己的长靴里。那么,我们现在又有了疑问,为什么成伟那么顺从小芸的话?我猜测小芸和成伟在屋里也许又闹了矛盾,更可能是小芸故意和成伟闹矛盾以达到让成伟事事顺从她的目的。这里我又注意到一个细节,为什么成伟在天寒地冻时只穿着睡衣?我猜想仍是小芸让成伟这样做的。那么小芸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担心冰柱在刺穿着厚厚衣服的成伟时会断掉。为什么成伟是腹部被刺呢?这个问题看似荒谬,因为小芸想刺哪就刺哪――只要能刺死成伟,但其实不然,因为人体腹部肌肉最为脆弱,而同样脆弱的冰柱也只能向同样脆弱的腹部下手。 小芸为什么要杀成伟?一方面也许是小芸被花心的成伟玩弄了感情,另一方面也许是小芸还想要点分手费而无法得逞,而这些也许导致了这场情杀。当然,你们也许又要问到,既然成伟玩弄了小芸,为什么还要来她家?也许,他就是来谈分手的,毕竟,女人整天缠着你和你闹你也不好受;也许,他有什么把柄在小芸手上,这更有可能,因为这样成伟更可能听从小芸的话。 最后,我们的疑问无疑是凶器。成伟的血迹为什么会出现在小芸家的火炉上?开始我还以为是室内行凶后移尸,若如此案发地点的脚印也就说不通了;当然,也可能只是成伟的意外受伤,同样,也可能只是在火炉旁的意外受伤。至少我也这么想过。但事实会是这样吗?案发地点有成伟的血迹,小芸家里也有成伟的血迹,于是,我想到是小芸把凶器带回了家。凶器丢了可以被找到,但毁了就不可能被找到了,而现在我们找不到凶器,只可能是它被毁了――确切地说,在火炉上被毁了。终于,我想到了凶器――冰柱――屋檐四周有的是冰柱。小芸作案后很可能立即擦去了凶器上的血迹――否则回家的路上肯定会有成伟的血迹,但无论如何,肯定会有一点点血液渗透到冰柱里,于是,当冰柱在火炉上被烤化时,就会留下那个微不足道的红点――也就是暗示了凶器的血迹。 好了,整个案情就是这样了。 古宅杀机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会 作者:佚名 0条评论 民国时期,保定有位私人侦探叫何凡,这天他接到一个工作。一家姓沈的大户有三个儿子,三儿子杀人被关进大牢,大儿子已死,现在由大儿子的夫人大奶奶当家。二儿子叫沈仲连,他的夫人二奶奶来找何凡,要他盯住沈仲连,原来二奶奶怀疑自己的丈夫暗中与人偷情。 夜里下起了小雨,何凡暗中跟着沈仲连来到了一处暗娼聚集地。沈仲连三转两转没了影子,何凡静静地等着,猛然听到一阵咒骂声。两名大汉拉着一人从一家宅子出来,那人衣服还没穿好,正是沈仲连。 一名大汉道:“七天了,你还不拿大洋来?”沈仲连颤抖着说:“有话好说……”那大汉道:“不拿钱,就要你的命!” 沈仲连道:“可现在府里不是我掌家,你们得给我点时间。”另一名大汉道:“再给你七天时间,每过七天,我们就从你身上寻个物件儿。”说着他从沈仲连手上夺下一个绿玉扳指。一名大汉看看沈仲连没系好的裤子,骂道:“看你这熊样儿……”顺手将裤腰带打了一个结,然后二人收起扳指,走了。 沈伸连走进一家酒馆,不多时又走出来,脚步有些踉跄,向着沈宅的方向走去。 何凡回到办公室,拨通了二奶奶的电话,将刚才的事说了,并报上了那个暗娼的门牌号,二奶奶问:“他现在哪里?”何凡道:“他喝醉了,现在快到家了。”二奶奶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何凡被电话铃声吵醒,抓起电话,里面传出警察局刑侦队长张路的声音:“老何吗?快来,沈家出事了,沈老二死了……” 沈仲连的尸体就躺在沈宅后门不远处,这窄巷平时少有人行,又没路灯,一到晚上连个鬼影也不见。 何凡看看尸体,沈仲连是被勒死的,脖子上有一圈细细的钢丝,长有两米,松松地套在那里。经检查,死亡时间是在昨晚十点至十二点之间。死者生前可能携有钱财,现已不见,只剩一个包袱皮,几件衣服散落在外。 何凡想到昨晚沈仲连被人要挟的一幕,难道是沈仲连拿不出钱还债,想趁夜逃走,被黑道上的人发觉后杀人泄愤?便说道:“我们去沈宅找个人!”张路陪着何凡直奔二奶奶的屋子。 二奶奶正坐在床沿上哭呢,何凡问:“昨晚沈仲连什么时候到家?” 二奶奶回答:“大约十点多一点……” 何凡接着问:“之后呢?” 二奶奶说:“他喝得不少,说欠了一笔债,如果不还,以后要吃苦头。我给他脱去衣裤,扶他上床睡了,没想到一觉还没睡醒,警察就来砸门,我这才发现他没在床上,衣服也不见了。不想他……居然死了,就死在后门外的巷子里,是爬梯子偷偷出去的。” 何凡道:“这么说,你并不知道沈仲连什么时候离开屋子?” 二奶奶点头。 二人出了屋子来到墙边,见一架梯子靠着墙壁,显然沈仲连是通过这架梯子爬出墙的。何凡将昨晚看到沈仲连被威胁的事说了,张路点头:“我去抓那两个家伙……” 看着张路跑出去,何凡摇头: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正想着,忽见另一间屋子开了门,沈家的三奶奶探出头来。何凡认识她,她穿着一袭白色旗袍,双手戴着一副白色真丝手套,直套到肘部,显得华贵典雅。何凡知道,她与二奶奶的关系极为不好,平时总吵架,现在沈二爷死了,不知她会怎么想。 何凡走上前,三奶奶问:“何先生,我家的事你怎么看?” 何凡反问:“昨晚你可听到什么?” 三奶奶道:“我亲眼看见二伯喝了酒,从后门回来。二奶奶扶着他,表现得还真像对恩爱夫妻呢,谁不知道二爷在外面找相好。”何凡问:“沈二爷再次出门你看到了吗?”三奶奶摇头。何凡道:“他要出门,为什么不从后门走而要爬墙呢?” 三奶奶说:“那是因为后门的钥匙由大奶奶保管着。” 前院正在设置灵堂,大奶奶里外张罗着。 何凡将大奶奶请到偏厅,大奶奶让人看过了茶,说道:“我家这件案子还请您多费心。” 何凡问:“昨晚的事您能回忆起什么吗?” 大奶奶道:“昨晚大约十点,二奶奶来向我要后门的钥匙,说二叔快回来了。我家后门用一把大锁锁着,钥匙只有我手中一把。二叔只要夜里出去,回家时总是走后门,免得惊动下人。我给了她钥匙,不久我听到后门响,就让丫头小红去看一眼。小红说二叔回来了,酒喝得不少,头扎在二奶奶怀里抬不起来。我正要小红过去帮忙,二奶奶进来说不用了,就把钥匙交给了小红。小红把后门锁好,回来我们两个就睡了,直到今早发现尸体。” 何凡问:“沈二爷什么时候出的府,您并不清楚?” 大奶奶点头:“他没敢和我要钥匙,爬梯子出的门。其实二爷为什么会死,我心里有点谱,他在外面胡混,欠下的债一定不少,又不敢和我要钱,可您想想,如果他张了口,我能见死不救吗?”说着,大奶奶垂下了头,用手绢擦着眼睛。 中午过后,何凡来到警察局,张路迎上来:“真是亏了你!杀沈二爷的凶手已经捉到了。”二人来到审讯室外,见屋子里铐着两个人,正是昨晚威胁沈仲连的两个家伙。 这时审讯员将笔录送了过来:“这两个人一个叫方大虎,无业游民,另一个叫李雷,做过几年海员,他们不承认杀人,说昨晚从没到过沈家后巷,整晚都在周记赌坊赌钱,早上五点才离开,包括周记赌坊老板在内的很多人可以作证。” 张路道:“马上取证。” 很快,十多个证人来到了警察局,大家异口同声,都说昨晚从九点开始直到今天早上,他们都围在一起赌钱,李、方二人不要说出门杀人,连尿都没撒过。 第二天上午,何凡约三奶奶出来,三奶奶双手上还戴着那副真丝手套,二人坐进茶馆,何凡道:“我有点疑问。据您看,大奶奶有没有出轨的行为?” 三奶奶惊问:“你怀疑……”何凡摇头:“我只是猜测。”三奶奶压低声音:“大奶奶不可能有出轨的行为,因为她每天夜里都在家睡觉。” 何凡一愣:“在家睡觉……她白天常不在家吗?” 三奶奶点头:“沈家有几个铺子需要打理,最远的两个铺子在城外,她每个月都得出去七八次,一去就是一整天。她只叫小红跟着。”何凡取出本子记录下了几个店名和地址,然后出城而去。 这次出城很有收获,沈家离保定城最远的两个铺子都是药铺,据伙计讲,大奶奶一个月顶多来铺子两回,这与三奶奶“每个月出门七八次”的说法差距太大。 何凡找到张路:“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凶手要用钢丝绞杀,而不用别的凶器?” 张路道:“可能因为钢丝容易携带。” 何凡道:“凶案发生在晚上,有必要隐藏凶器吗?而且那条钢丝也太长了,真正的杀人老手,所用的钢丝不会超过一米。况且凶手如果不知道沈二爷那晚会逾墙而走,怎么会带着钢丝等在后巷?” 张路点头:“讲不通,讲不通啊……” 何凡一笑:“如果我们做另一个假设,就可以讲通。我们假设沈二爷根本没有出逃……” 张路一惊:“什么?” 何凡道:“尸体在墙外,并不意味着沈二爷就死在墙外呀,凶手大可以在别的地方杀了他,又把尸体扔在那里,然后胡乱在墙里放架梯子就可造成假象了。” 张路说:“可那天夜里,有人看到沈老二被他夫人搀回屋子。”何凡点头:“所以,凶案真实现场,也许就在屋子里。”张路道:“你怀疑他夫人……” 何凡摇头:“不,如果是二奶奶,杀人或许可以.但移尸就不大可能了,她没有后门钥匙,一个弱女子没那么大力气把一百多斤重的尸体由墙头上扔到外面,由此看来,凶手不是二奶奶,最起码不是她一个人。” 张路问:“那会是谁?” 何凡道:“我觉得,凶手可能是两个女人。”张路反问:“两个女人就能登着梯子,把尸体丢到墙外?”何凡道:“当然也不可能,我们还可以做另一种假投,那就是凶手移尸,走的不是墙头,而是后门。” 张路一愣:“你是说大奶奶!” 何凡点头:“只有她才可能做到。我们可以试着想象一下那晚的情形――当时大奶奶正在屋里,二奶奶进门索要钥匙,看着二奶奶拿钥匙出门,大奶奶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二奶奶搀丈夫进屋,大奶奶吩咐小红去看,小红听到了二人的谈话,知道他因欠钱得罪了黑道上的人,大奶奶心生毒计。深夜,大奶奶与小红悄悄来到二奶奶门外,大奶奶取出一根细管,伸进门缝里吹出一股迷香,过了一会儿,屋子里的人均已晕迷,二人推门而入,大奶奶取出钢丝,套到沈仲连脖子上,与小红分别扯住两端,用力拉紧。沈仲连毫无反抗,片刻之间死去。大奶奶开了后门,与小红将尸体抬到巷里,将钢丝留在尸体上,胡乱扔上几件破衣服,然后锁闭后门,将一架梯子放到后墙边,造成假象。” 张路点头:“分析得有道理,这样一来,钢丝过长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因为是两个女人,钢丝不长用不上力。可有一样,迷香不容易买到吧?”何凡微笑:“沈家开有药铺,这个不难配制。” 张路问:“大奶奶本就是一家之主,为何要杀人?”何凡道:“我怀疑她有一个秘密情人,沈家的男人不死光,这个情人就永远是秘密的。”张路一拍大腿:“老子现在就抓她……”何凡道:“不行,我们有什么证据表明大奶奶是凶手?”张路道:“用不着什么证据,只要抓到她那个情人,大刑伺候,不怕他们不招。” 正要下令,验尸官走进来,张路问:“尸体验得怎样了?” 验尸官说:“我解不开尸体的裤腰带。裤腰带结打得太复杂,我从没见过。”何凡眼珠一转:“看看去。” 来到验尸间,何凡看看尸体的腰带,觉得这个结打得确实奇特,像是一种水手结:他猛然想起,这个结是那两个嫌疑犯打的,那个叫李雷的就做过海员: 李雷被带来了,何凡指着裤腰带问:“这个结是你打的吗?”李雷扫了一眼:“是,这家伙不老实,我就给他点小麻烦,他要想拉屎撒尿,除了在裤裆里解决,只能把裤腰带剪了。”何凡道:“现在这个结是不是你那天夜里打的?”李雷道:“没错,没被解开过。”何凡取过一条绳子:“你能再给我打一次吗?”李雷接过绳子,随手便打好了,速度极快。 何凡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双目神采奕奕。 这天夜里,沈家后宅有间屋子里亮着灯,是三奶奶的屋子。 随着一声踢门声,张路和何凡带着人闯进屋子,屋内坐着两个人,正是二奶奶和三奶奶。三奶奶厉喝一声:“你们夜闯民宅,不怕王法吗?” 何凡道:“你们杀了沈二爷,就不怕王法吗?” 三奶奶冷笑:“你胡说八道。”何凡说:“我有证据,”他猛然捉住了三奶奶的右手,拉到了灯光下。那只手包着白纱,何凡解开几层纱布,手心上便显出一道伤口。 何凡问:“伤口是怎么来的?”三奶奶面不改色:“切肉时划破的。”何凡道:“恐怕你切内时用的是钢丝吧?”何凡取出凶器钢丝在三奶奶手上的伤口处一比划,宽窄合适。 三奶奶冷笑:“这能说明什么?” 何凡道:“一个伤口的确不能说明什么,所以我要出示另一个证据,这要二奶奶回答、我记得您曾说案发那天夜里,是您伺候二爷上床睡觉,我想问,沈二爷的衣服裤子,您脱下来都放在什么地方了?” 二奶奶道:“放在床头了。”何凡道:“您是不是记错了?”二奶奶道:“对了,那天夜里下了小雨,他的衣裤都有点湿,我脱下来后扔在椅子上,准备第二天洗的。” 何凡追问:“您确定是把他的衣服和裤子都扔在椅子上吗?”二奶奶点头。 何凡冷笑:“我明白地告诉你,那天夜里沈二爷根本就没进过家,他一走到后巷,就被人勒死了。” 二奶奶急道:“你胡说,那晚小红和三奶奶看到我扶着二爷回屋的。” 何凡道:“三奶奶是你的同谋,而小红并没看到那位二爷的脸,只看到你扶着一个人,她很自然地认为那就是二爷,但那个人并不是沈仲连,而是穿了男装的三奶奶,这时的二爷已经被你们两人合力勒死在巷子里,我想三奶奶手上的伤,就是勒钢丝时太用力造成的吧?你虽然戴了手套想要掩饰,但你平时从不戴手套,这个时候戴上,未免让我起疑。” 何凡一招手,两名警员抬进一副担架。二奶奶问:“这是什么?”张路冷笑道:“这是你丈夫的尸体。你只要能解开这条裤腰带,就可以洗清嫌疑。” 在众人的注视下,二奶奶忙活了半天,也没能解开。三奶奶倒很镇定:“眼前是死人,做女子的能不害怕吗?一害怕,能做成的事也做不成了。” 何凡叫人抬走尸体,拿出一条绳子,上面有一个同样的结,二奶奶费尽气力,还是没能解开。 何凡道:“这个结是一个做过海员的痞子为捉弄他打的,你自己说解下了他的衣服裤子,但是我们发现尸体时,裤腰带上竟然还是这种结,因此只有一个可能,沈二爷根本没有脱下这条裤子。” 两个女人终于崩溃了。 原来她们两个在外面有一个共同的情人,为了约会方便,她们设计先害死沈二爷,再把怀疑对象引到大奶奶身上。除去这两人,家里就是她们的天下,可以为所欲为了。 狄仁杰纸扇断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唐朝某日,细雨蒙蒙,润物如酥。夜幕笼罩着长安城。忽然,从沉沉黑夜中刺出一道闪光,只听见从一间民宅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凄厉地叫声。人们寻声赶去,只见这家房门大开,屋子里一片黑漆。点灯一照,人们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地上赫然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女尸。 死者是这家媳妇贺氏,年约二十八岁。因丈夫范小山常年在外贩卖毛笔,所以家中只剩下她一人独守空房。今夜因何被杀?凶手到底是谁?有人清醒过来,慌忙报知知府大人。经过现场查看,差役在门后小院中发现一把小扇,报与知府大人。知府大人细细看了看小扇,只见上面题诗一首,字迹清晰秀美。下有一行小字,写的是“蜚卿吴兄指正”。落款是“王晟”。这条重要线索立刻牵动了知府的注意力。可是王晟是谁?问遍差役却无人知晓。扇子主人吴蜚卿这个名字大家都十分耳熟。他是长安城有名的富家子弟。此人平日里行为放荡,举止轻狂。所以知府便认定是吴蜚卿杀人无疑。 于是,知府命人逮捕了吴蜚卿。几次审问,他都拒不承认。那知府大怒,严刑拷打,可怜吴蜚卿熬不过板子屈打成招,招认了杀人的罪名。吴蜚卿料到自己必被处死,便嘱咐他的妻子将家中所有的钱财,都用来救济社会上孤独无靠的人。凡是到他门前念上一千遍“阿弥陀佛”的,就赠送他一条棉裤。念一万遍的,赠给他一件棉袄。于是,一时间乞丐满门,念佛的声音传到十几里以外。因而吴家很快变得贫困不堪,只有靠不断变卖田产来支撑门户。吴蜚卿暗地里在狱中贿赂监狱看守,帮他购买毒药,准备一死。 一天夜里,吴蜚卿梦见神人对他说:“你不要死,自有贤人来救你。”他被惊醒之后,很久不能人睡。刚一闭上眼睛,神人又出现在面前,耳边还是这句话。他感到其中定有些奥妙,便不想寻死了。 过了不久,狄仁杰担任了长安知府。一天,他正在衙中审阅判过的案件,当看到吴蜚卿的杀人案卷时,引起了他的思索。他向左右问道: “吴蜚卿杀人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左右告之有扇为证,便拿出在现场拾到的那把扇子。狄仁杰接过扇子仔细看了一遍,然后问道: “王晟是什么人?” 堂下都说不知道。他又把案件审理的全部记录细细看了一遍,立刻下令为吴蜚卿去掉死囚犯的刑具,把他从死牢转移到一座库房里。范小山闻之不服上堂争辩。狄仁杰怒问道: “你是想随便杀一个人了事呢,还是想找出原凶报杀妻之仇呢?” 大家怀疑狄仁杰偏袒吴蜚卿,但都不敢讲话。只见狄仁杰又发出一支传讯犯人的竹签,立刻拘捕了南门外杏花酒楼的老板。老板十分恐慌,他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战战兢兢地跪在堂前。狄仁杰问道: “在你酒楼墙壁上有城内李秀的题诗。我来问你,这李秀是什么人?他是什么时候到你酒楼里来的?” 老板回答说: “去年秋天,有三位秀才在本店喝酒,醉后在墙上题了一首诗,但不知他们住在哪里。谁叫李秀,小人也不知道。” 狄仁杰立刻派差役拘捕李秀。几天后,把李秀押到府衙。狄仁杰一拍惊堂木,怒气冲冲地喝道。 “李秀,你身为秀才,为什么要蓄意杀人?” 李秀一听十分惊诧,连连叩头说: “大人,万万没有此事。” 狄仁杰把扇子扔到堂下,叫李秀自己去看。并质问道: “这诗明明是你所写,为什么假冒王晟之名?” 李秀仔细看完诗扇,回答说: “大人,此诗确实是小人所作,但这字实在不是小人所写。”狄仁杰说: “能知道你这首诗的,必然是你的朋友,你仔细看看,是你哪个朋友写的?”李秀又拿起扇子细细看了一会儿,回答说: “大人,看笔迹好像是王佐写的。那天他也在酒楼同我一起喝酒。” 于是,狄仁杰立即派差役逮捕了王佐。捉到之后,狄仁杰又像审问李秀一样,将王佐从头到尾细细审问了一遍。王佐当即供出一条新的线索,他说: “这字是城内皮货商人张成求我写的。他说王晟是他的表哥。” 听到这里,狄仁杰不由得心头一动:“凶手就是张成!”立刻将张成押到,升堂一审,在人证物证面前,他只好低头认罪。于是,这起强奸未遂杀人案,到此终于真相大白。 原来,三月前的一天,张成到巷内找人,偶然看见贺氏。见她容貌俊美,举止风流,不由垂涎三尺。有心上前挑逗,又怕女子不从。回家之后,心生一计:不如借吴蜚卿轻薄之名,达到占有美女贺氏的目的。于是,他买了一把小扇,求王佐在扇上题诗一首。再用后面的一行落款,造成扇主人是吴蜚卿的假相。一切准备妥当,张成暗想,带着这把小扇去找贺氏,如果勾搭成了,就自报真名;如果不成,就冒充吴蜚卿。当时他并未打算杀害贺氏。主意拿定之后,再寻一个阴雨连绵的夜晚,他带着小扇,翻墙进入范家。贺氏刚刚睡下,听到声音立刻爬起来。因为丈夫经常不在家,所以她身边准备了一把短刀以便防身。听到声音,她带着短刀去开门。开门后见不是丈夫,又见张成不怀好意,便用左手抓住张成的衣服,右手操刀自卫。张成见此情况,心里害怕,连忙伸手夺刀。贺氏一边死死抓住张成不放,一边大声呼救。张成见势不好,更加慌乱,拚命夺过短刀,一刀杀了贺氏。然后,扔掉扇子匆匆逃走。 如今,这个夜闯民宅的杀人凶手终于落网了!屈打成招,一朝昭雪。长安百姓,无不称赞狄大人的英明。这时,吴蜚卿才悟出梦中神人所说的。然而,人们始终不解狄仁杰破案的奥妙。后来,有一位士绅找个机会向狄仁杰请教此事。狄仁杰笑了笑,说: “这件冤案很容易弄清。仔细查阅原来的审讯记录,可以看到贺氏被杀的时间是四月上旬。那天夜里阴雨连绵,天气还有些寒冷,根本用不着扇子。何况他是偷偷摸摸来做歹事,又怎能在紧张匆忙的时刻,反倒带上这种东西来自找麻烦呢?可见,杀人凶手是想用这把扇子嫁祸于人,这是其一。扇子上的书画题款,一般上款只题名字,不写姓。而这把扇子,连名带姓全部题在上边,这分明是有意转移视线,以假乱真,这是其二。我来长安那天,曾在南门外杏花酒楼避雨,偶然看见了墙上的题诗。这次见扇面上的题诗与酒楼上的诗十分相似,所以我猜想此事与李秀有关,这是其三。果然,顺藤摸瓜找到了原凶。” 被烘烤过的尸体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伦敦。一个寒冬的深夜。有位出急诊的内科医生匆匆跨出家门。不料被一辆急驰而来的四轮马车从身上辗过,当场死亡。马车夫吓出一身冷汗,环顾四周无人,急忙把尸体连同出诊医药包拖上马车,飞快离开现常如何处置尸体呢?放在家中不妥,马上扔出去容易使警方知道死者的死亡时间,从而顺藤摸瓜,累及自己。看看眼珠暴绽、浑身发紫的尸体,一个恶毒的念头在他脑际升起。 马车夫将医生的尸体和医药包带到自家厨房,拉上窗帘,然后点起灶火,用近50度的高温烘烤,一种逃避罪责的侥幸心理压住了恐惧感。直到第二天夜里马车夫才把火熄灭,仍用马车把尸体和医药包一起运到郊外.扔到一座小桥下面,然后慌慌张张地绕道而回。马车夫觉得这样一来,尸体的腐烂程 度肯定加快,警察将无法断定医生确切死亡的时间,自己便可以躲避追查。 小桥下的医生尸体在第三天上午被发现了。伦敦的警察认为死者大约在两周前死亡,其他证据一无所获,警方难以找到破案的突破口,而新闻界却大肆渲染,把市民的好奇心刺激出来。上级要求尽快破案,警方感到压力很大,但又无计可施,只好把大侦探福尔摩斯请来。 福尔摩斯不仅察看了尸体,而且还检查了医药包里面的听诊器、注射器、温度计和一些急救药,他发表了不同的看法:“这具尸体在抛下小桥前,曾受到40多度高温的烘烤,在解剖尸体、确定死者死亡时间时,必须注意这一点!” 警察们疑惑不解,问道:“何以见得尸体受到40多度高温的烘烤?” 福尔摩斯指着温度计说:“因为医药包是同医生尸体一起烘烤的,烘烤温度必然反映在体温计上,体温计上的水银柱,一旦上升,不用手甩,不可能下降:因为,人的温度即使发高烧也不会达到近50度,所以可以排除病人的因素。”警察们一看体温计,果然如此。 根据福尔摩斯的提醒,经过进一步检验和侦察,伦敦警察终于确定了医生的死亡时间,并抓到了那个马车夫。 奇特的魔鬼的脚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884年3月16日早晨,英格兰西部的沃拉斯小村发现了一件惊人的怪事:头天晚上,一家兄弟二人与妹妹在屋子里玩扑克牌,到第二天早上,发现他们仍没有离开牌桌。两个哥哥已经发了疯。他们的妹妹,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却坐在椅子上早死了。她显然是被吓死的。三人身上没有任何伤痕,门窗也好好地关着,没有任何人进出过。 正好这时福尔摩斯和华生住在附近的镇上,于是他们兄弟中的老三莫梯黑去报告了这两位神探。他说,这天晚上他们原来是四个人一起打牌的,10点15分的时候,他离开了。离开时,他们正玩得兴高采烈,一点也没有什么不祥的征兆。 福尔摩斯问他:“你还记得昨晚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当时我正面朝着窗户,我哥哥乔治背对着窗户。有一次我看见草地上的树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至于说是人还是动物,这,我就说不上来了。” 福尔摩斯仔细检查了屋内,只见蜡烛早已点完,屋里还生过火。据莫梯黑说,那是因为昨天晚上又冷又潮湿,这才生起火来的。福尔摩斯又到屋外和窗口去查看过,都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 等到福尔摩斯和华生回到自己的寓所时,有一个身材魁梧、两眼凶狠、长着鹰钩鼻的青年人在等待着他们。村上人叫他利昂博士,是个猎狮人兼探险家,长期住在非洲。他说他与死者一家有些亲戚关系,想打听一下侦查有没有什么进展。福尔摩斯告诉他,这一点很难回答。他听了就悻悻然走了。 福尔摩斯迅速化了妆盯了上去,一直到傍晚才回屋,看上去好像一无所获。 第二天一早,死者的邻居朗德黑牧师惊恐地来报告福尔摩斯说:“不好了,福尔摩斯先生,我们是被魔鬼缠住了!”原来,莫梯黑在昨天晚上也死掉了。 就在第一天死过人的那个屋子的卧室里,这会儿气氛恐怖而阴沉,里面十分闷热。首先进屋的仆人推开窗子,这才使屋子里的空气稍微清新一点。 房正中的一张桌子上还点着一盏冒烟的灯。死掉了的莫梯黑坐在桌子旁边,仰靠在椅子上。他的胡子竖立着,眼镜推到了前额,脸冲着窗口。由于恐怖,使他的脸歪扭得不成样子,模样儿与他死去的妹妹一模一样。 福尔摩斯从壁炉的烟囱里刮了些灰尘,还从灯盏上收集到一些褐色的粉未,他对华生说:“两间作案的房间里都有东西燃烧过,一处是炉火,一处是灯。这说明很可能两案中所燃烧的是同一种东西,它燃烧后会放出一种气体,使人中毒。现在,我们来作一次试验。” 他打开了窗子,让门半开着,然后将灯盏刮下来的褐色粉末从信封中倒在点燃的灯上。不一会儿,他们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麝香一般的香味,微妙而令人作呕。头一阵气味袭来,他们的脑筋和想象力就不由自主了。眼前只见一片浓黑的烟雾,烟雾中一群模模糊糊的魔鬼在游荡。两人的头发竖立起来,舌头已经发硬,他们的脸已渐渐变成苍白、僵硬、呆板。幸好两人的意志都十分坚强。他们拥抱着踉踉跄跄地奔出了房门,倒在门外的的草地上好半天,福尔摩斯才说出后来:“华生,想不到这药粉有这么大的力量,只差一点就要了我们的命!嗯,第一个凶手我已找到了,难怪他要撒谎说,他看见窗外有什么东西在动。 福尔摩斯找到利昂博士说:“利昂博士,我们想跟你谈一谈莫梯黑的死,还有那褐色粉末利昂的脸“刷”地一下变色了。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扔在福尔摩斯面前。这是莫梯黑妹妹的照片原来利昂一直爱着莫梯黑的妹妹,但由于种种原因没能结婚,他住在他们旁边,为的是能看看她。 非洲有一种毒药叫“魔鬼的脚”。这药十分奇特,谁闻到它燃烧时的味儿,轻的会发疯,重的马上会死。利昂弄了一包带回来。 一天,莫梯黑到利昂这里来串门,利昂无意中谈起了这种药的用法和效用。不久,他发现他的心目中的情人及她的两个哥哥受害,他发现他的药什么时候被偷走了一半。 利昂断定是莫梯黑干的,因为他们兄弟正在为家产明争暗斗,他决定为他的情人报仇。 今天清晨,利昂就带了剩下的半包“魔鬼的脚”和一支手枪上莫梯黑家去。当莫梯黑开门出来看时,利昂用手枪对着他,逼他进屋点上灯,把药粉撒在灯上。莫梯黑做了亏心事,一直胆战心惊,现在面对着手枪不敢反抗。 于是他就像妹妹一样死了。 三友疑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知府何畏清正廉洁,百姓称他何清天。他有两个得力的幕僚,一个叫张才,一个叫李贤,他俩都是何畏的同窗。 何畏在京城熬了几年,放了知府的外任后,出重金聘张才、李贤来做幕僚。三人经常日同饮夜同榻亲如兄弟。 一回何畏陪众官员饮酒,席上夸耀两个幕僚精明强干。众官中有人心怀不轨,故意挑拨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再好的朋友,你也得防一手啊!” 何畏回来越想越觉得同僚说得有理,今天的朋友,可能是明天的敌人,万一碰到哪个对头挖墙脚,重金收买他们,他俩能不能坚持操守呢?何畏想试试张才、李贤。黄昏回衙,何畏备下酒席,请张才、李贤畅饮,酒后学“刘关张”夜间同榻。睡觉时,何畏悄悄拿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进枕底,故意留个票角露出,假装酒醉打鼾,半闭着眼偷窥张、李见到五百两银票的情形! 何畏虽有酒量,但一日饮了两顿,酒力催人困,撑到半夜竟真睡过去了。 清晨起来,何畏把银票的事忘到狗头国了,用过早膳听堂鼓声声,想是有人告状,就带着张、李上堂理事。理了一上午公事,何畏甚是疲惫,回衙吃过饭又送老母亲还乡。 何畏老母今年满六十三,数月前接来衙门做寿。住了一段日子老母思家,何畏安排轿马送太夫人回乡。他带着张才、李贤,送母十里长亭,归来日落西山。 直到睡觉时,何畏才记起银票的事,急挪枕头,却哪见银票影儿?想找张、李两人质问,转念想怕是他们见床上银票代为捡起不日归还也未可知,就暂且按下不表。 过了三日,见两人没有还银票的样子,何畏有些烦了,把张才、李贤传到跟前,旁敲侧击地问:“你们前晚陪我同榻而睡,可曾见一件要紧之物?” 两人齐说:“前晚同榻睡到天明,早晨随兄上堂理事,没见紧要之物!” 何畏心里好笑,暗想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说真话,就把在枕底放了银票的事说了出来。 张才、李贤大吃一惊,何畏笑说:“二位贤弟,哪位替愚兄捡到,归还愚兄就是。”张才、李贤面面相觑,都说:“没捡到!” 见两人推得干净,何畏生气说:“二位人品,愚兄绝对相信,只银票是我亲塞枕底,如今着实不见了。此屋是府衙重地,除了本府和二位,他人绝不敢私自进来,难不成银票自己飞了?” 张才、李贤一齐跪下,张才向天起誓:“苍天在上,我若拿了银票,一月之内暴死!”李贤指地发愿:“地神听好,我若拿了银票,天打五雷劈!” 听张才、李贤发毒誓,何畏又觉得有些过分,毕竟是自己不信任别人,拿银票试探在先,就打住话头说:“好了,是愚兄开玩笑,试二位贤弟的!你们人品我心里有数,不要放在心上了。” 张才、李贤这才放心告辞而去,何畏悄悄安排心腹监视张、李两人。谁知半月后,张才竟无疾暴亡,何畏怕他遭人谋害,令仵作仔细验尸。仵作道:“验得张才死前曾饮点小酒,上床入睡安详而亡,身上无中毒迹象,也无撕打伤痕,应是无病而终!”清理张才遗物,发现一张五百两值的银票,票底印有“蜀郡集贤钱庄通兑券”字样,何畏丢的银票,正是“蜀郡集贤钱庄的通兑券”!看来,银票是张才偷的,在自己逼迫下,他指天发毒誓,如今果遭报应暴亡!真是举头三尺有神灵,誓愿不能随便发啊! 何畏查出小人放下心来,想到张才往日给自己办了不少事,就把他风光埋葬后山老柿树下,并吩咐知情人不准再提偷银票的事! 张才满“头七”的第二天,何畏堂上审案不见李贤上堂,派人后衙去请,说李贤跌了一跤,摔得头破血流、不能起床。何畏放下公事去看李贤,见他头上包着棉布,脸上一片乌青,身上伤痕累累,两眼黯淡无光,通身瑟缩发抖。 何畏想刚失去张才,李贤又受重伤,这衙门的事儿,全落在自己身上了,不由得闷闷不乐起来。 这几天,天空一直乌云密布,闷雷声声,到了黄昏,突然惊雷滚滚、闪电如鞭,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何畏带衙役检查水况,忽听后院几声惊叫,跑出个蓬头垢面的疯子惊喊:“张兄,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害你――” 何畏一看这人,正是受伤的李贤!他跑出二门跟何畏撞个满怀,吓得双膝跪地道:“大人,李贤有罪,李贤有罪!” 见李贤惊恐万状、疯癫失常,何畏叫衙役把他抬到后堂让他讲出来龙去脉……听完李贤陈述,何畏才知银票之事另有曲折: 原来,李贤早就发现张才藏有五百两值银票一张! 张才、李贤同住一屋,两人亲如兄弟互不提防。李贤滴酒不沾,张才贪点小酒。中午,张才独自上街饮酒,李贤有朋友光临,留在房中午睡。李贤让朋友睡己床,他睡张才的床上,觉得张才的枕头很硬,挪开枕头见枕底有一木匣,打开木匣发现一张五百两值银票。 李贤爱开玩笑捉弄人,见张才将贵重东西随便放枕下,就藏在身上让张才回来不见银票着急一场,再还给他。可一连三日,张才没开匣子,李贤也不动声色,跟他耗着。 第三天,何畏把他们找去,说出丢失银票之事,逼得两人发毒誓表清白。其实,李贤暗想银票定是张才所偷,本想当场揭发,可银票现在自己身上,万一张才死不承认反咬一口,自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啊! 李贤清楚何畏不会善罢甘休,若在自己身上搜出银票,惹官司坐牢事小,这辈子名誉扫地事大啊!回忆张才发的毒誓,李贤心里一亮,暗想知府深信神灵,何不在“毒誓”上动点脑子,让张才无疾暴亡,再将银票悄悄塞回木匣,自己不就清白了? 李贤当年跟江湖郎中做过生意,得知有种叫“尸龟”的毒虫,能让人无疾而死,死者全身无中毒迹象,只眉间露个小红点。于是便找到“尸龟”研成粉末,他知张才贪几口小酒,便把药偷偷洒到酒里。张才死后虽眉间露个小红点,但谁也没注意到,都错认他是发毒誓受的报应…… 李贤谋杀好友,被判死刑押在狱中,不久竟暴亡。何畏失去两个朋友,抑郁成病,请假回家疗养。 一天,何畏陪老母吃饭时,老母突然想起一件事,说:“儿子,你已为官,怎么还不小心,太粗心大意!” 原来,那日老母要回家乡有点恋恋不舍,老早去看儿子,哪知儿子和幕僚早已上堂理事。她走到儿子卧房,见榻上零乱,就给儿子收拾,看到枕下露出一张银票,捡起一看是张五百两值的通兑券,暗想这么大数目的银票,随便放在床上,万一丢失损失不小。她收好银票准备交给儿子,不想忙了半天,竟把银票忘记了,回家后才想起,又想儿子公务繁忙不便打扰,干脆等他过年回家再说…… 何畏接过银票直叫苦,原来张才偷银票也是冤枉的!后来才知匣中那张银票,是张才几年的薪水,本存于集贤钱庄后拿回的。不想因好友何畏的猜疑,而惹来横祸…… 相亲会上的谋杀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叮铃铃”,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23号站起身,礼貌地和对面的女子握了握手,端起酒杯朝下一张桌子走去。 这是婚介所在酒吧里举行的一次“转圈谈”相亲派对。在昏暗的灯光下,三十多张点着蜡烛的酒吧桌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圈,桌后分别坐着一位单身女士,而男士则端着酒杯,按顺时针方向每五分钟轮换桌子,与每一位女士进行“转圈谈”,相互了解。 主办方特意请参加派对的每个单身男女都在胸口贴上一个号码,当男女双方互相中意,确定要约会后,就可以根据号码,从主办方那里查到对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不过,对23号而言,是否要用号码来代表自己并不重要。他交给主办方的身份资料是伪造的,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相亲,而是杀人。 23号是个职业杀手,要杀的就是现在坐在面前的这个女人,她叫陈娟,三十多岁,漂亮,但带着一丝忧郁。雇23号去杀她的人,是她的前夫――一个富有的地产商。据说,陈娟和前夫离婚已经两年了,那个地产商一直阻挠陈娟再婚。这次,听说陈娟参加了相亲派对,地产商决定痛下杀手,除掉陈娟。 陈娟的前夫为什么宁可杀死陈娟也不让她再婚.23号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作为杀手,他只需要考虑如何杀掉目标人物,然后成功脱身。 之所以选择在今晚的派对下手,23号觉得“转圈谈”这种形式让他有机会自然地接近陈娟,在其饮料中下毒,而且,一旦陈娟死了,参加派对的三十多个男士都有杀人嫌疑,增加了警方排查的难度,也为自己逃脱赢得了更多的时间。 23号事前已经了解了陈娟的习惯和爱好,如今,简单地自我介绍后,他专找陈娟感兴趣的话题聊。不过,陈娟显然有些疲倦了,心不在焉地回应着23号的话题。 五分钟很快过去了,就在提醒换桌的铃声响起之前,23号端起酒杯,向陈娟示意碰杯。见陈娟的杯子迎了上来,他把手中的杯子微微向前一倾,碰了上去。在昏暗的灯光下,他杯中的红酒顺势溅进了陈娟的杯子里。 长时间的谈话似乎令陈娟口干舌燥,她一仰头,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 23号满意地笑了笑,往下一张桌子走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在刚才走到陈娟桌前时,他悄悄在自己的杯里放进了一种毒剂。那毒剂虽然量小,药性慢,但可以确信,过不了24小时,陈娟就会中毒身亡。 和下一个相亲的女孩聊了几句,23号便走进厕所,将杯中混着毒剂的红酒倒进了洗手池,又将杯子洗干净,这才走出厕所,重新斟上半杯红酒。他又转了两张桌子,派对已经接近尾声了。 派对结束的音乐声终于响起,灯光也亮了起来,23号如释重负:只要明天确认了陈娟死亡,他就和那个地产商结清余款,离开这里远走高飞,从此再无人能找到他了。 23号混在人流中,快步朝着门外走去。突然,人群中传出了一阵尖叫,他回头一望,只见不远处,陈娟已经倒在了地上,她口吐白沫,抽搐了几下便咽了气。 这是怎么回事?毒剂不是应该在几个小时后才见效吗?23号本能地想转身往外跑,却被这意外惊得迈不开腿。等他清醒过来,却听到有人叫:“她一定是中毒了!快,快报警!” 又有人说:“把门关起来,现场的人一个都不能离开!” 酒吧的大门已经被关上了。23号的脑子急速转动着,把自己将毒剂放在杯中,到和陈娟碰杯下毒,以及最后清洗酒杯的过程细细地想了一遍,确定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刑警队的张斌很快赶到了,经过简单的现场勘查,确认陈娟死于中毒,毒剂正来自她喝的饮料中。将陈娟酒杯中残存的饮料送回警局化验的同时,张斌对在现场参加派对的男女逐一进行询问。 23号相信,自己并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而且和陈娟没有一点关系,警方一时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没想到,三小时后,询问结束了,警方宣布其他人可以离开,唯独将23号带回了警局。 “你为什么要杀陈娟?”等23号在审讯室中坐定,一个张斌冷冷地问。 23号很平静:“别开玩笑了,我和死者根本就不认识,今天也只跟她聊了几句,怎么可能杀她呢?” “别辩解了。要是没有证据,我们怎么会肯定人是你杀的?”张斌面无表情。 “证据?”23号脸色突变。 “想不到吧?这些证据还是由你自己说出来的。”张斌将手中的询问笔录扔到了23号的面前,“这是对今晚所有参加派对人员的询问笔录。经过统计,你按照‘转圈谈’的规则,和参加派对的35个单身女士都聊过,这其中,有21个对你感兴趣,还记得交谈的内容。从这些零星的聊天中,我们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张斌停了下来。 23号的额头微微冒汗,来参加派对之前,他已经将自己编造的个人信息梳理了一遍,确定没有漏洞。而且,他对每个女士的回答都一样,怎么会出问题呢?于是,他强作镇定地问:“我是一个正常的大龄征婚者,我的聊天内容能有什么问题?” “是的,表面看上去没有问题。”张斌嘲笑道,“可是,你和每个女士聊天的内容竟然一模一样,这太不可思议了。” “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23号已经意识到有些不妙,但还是竭力辩解,“我是个诚实的人,事实是怎么样,我就怎样说,当然对每个人的回答都是一模一样的。” “有些东西完全一样,能说明你诚实,比如姓名,学历等;而有的东西,如果完全一样,只能说明你在背诵事先准备好的台词。”张斌逼视着23号,一字一顿地说,“比如你的兴趣爱好,还有生活习惯上一些无足轻重的细节。要知道,你是来相亲的,目的是赢得你心仪女子的芳心。在喜欢女孩长发还是短发,是否喜欢女孩化妆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上都那么坚持原则,对每个女士的回答完全一样,那就太不正常了。只能有两种原因:一是你对全部女士都看不上,可是,那你为什么还要参加这次派对?婚介所事先已经把所有参加者的资料都公布了。因此,你参加派对肯定不是为了相亲,而是另有目的!” 张斌顿了顿,像是在观察23号的反应,又接着说道:“锁定你之后,我们还发现你和陈娟聊过不久,曾去过一趟厕所。这本来也没什么,可是,如果知道当时正和你聊的是全场最漂亮、而且也向你表示了好感的女孩,你中途离开就太不可思议了。另外,我们已经发现你的身份证是伪造的,很快就可以查出你的真实姓名!” 23号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隐藏,他瘫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说道:“她是我杀的!”接着长长地舒了口气,交代了自己被地产商收买,毒杀陈娟的过程。他刚刚交代完,一个年轻张斌走了进来,对审讯的张斌耳语一阵.退了出去。 审讯的张斌盯着23号.沉默许久,说:“你一定想不到,我们在陈娟体内发现了两种毒剂。真正杀死她的并不是你所说的那种毒剂,而是另一种毒剂。这种毒剂我们已经在陈娟家里找到了,同时还发现了她的遗书,她说自己被前夫逼得无路可退,只有结束自己的生命。之所以选择在相亲派对上自杀,是知道前夫一直想阻止自己再婚,她要以死来表达对前夫的抗议!”说到这里,张斌收拾起桌上的询问笔录,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突然,他回过头来:“忘了告诉你,虽然事实上陈娟是自杀的,但你一样会以故意杀人罪受到法律的制裁!” 23号早已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陈娟会那么快中毒身亡了。 图书馆谋杀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艾米丽微笑着走近巴特勒,轻声地叫他。巴特勒没有回答,看来睡得还挺香。 艾米丽有些不忍心叫醒他,但图书馆马上就要关门了,所以她用手推了巴特勒一下。 巴特勒还是没有动静,艾米丽稍稍用了点力,推得巴特勒的身子突然一歪,连同那本书一起倒在了地上。艾米丽吓了一跳,蹲下身子一看,不由得惊叫起来,巴特勒竟然死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下午5点钟,艾米丽像往常一样,开始检查起一架架的图书,在下班之前,这是她必要的工作。当时阅览室里已经没有什么读者了,四周静悄悄的,她来到最里面的一排书架前,那是高等化学类的书籍,这种书如果没有专业知识是看不懂的,所以一向很少有人过问。只有一个人是这里的常客,那就是巴特勒。 艾米丽轻轻走到桌子边,看到巴特勒伏在―本书上,头也不抬,像是睡着了一样,桌上还放着半杯可乐和半块三明治。她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了,有好几次,都是她把他叫醒,因为他实在太喜欢看这些书了,经常在这里一泡就是一整天。他虽然是一位数学教授,却疯狂地迷恋化学,他不止一次说过,自己的化学知识绝对要比数学知识丰富。 一会儿,警长皮尔斯带着警员们赶到了图书馆,开始调查。法医很快得出结论:巴特勒教授是被毒死的,看样子是氰化物中毒。 “氰化物?”皮尔斯警长吸了口气,他派人检查了巴特勒的食物,另外还调来了图书馆的监控录像,看在他中毒以前是否有人接近过他。 化验结果很快出来了,那半杯可乐和半块三明治里没有氰化物,也没有任何毒药,而图书馆的监控录像显示,自从巴特勒教授坐在那儿,这排书架附近就没有任何人接近过,从而也就排除了有人投毒的嫌疑。 皮尔斯警长看到,摄像头安装在墙角里,看不到巴特勒的脸,只能拍下他的背影。 大约在下午3点钟的时候,巴特勒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他最后看的那本书。他只翻了几页,就突然头一低,倒在书本上不动了,也就是说,他就是在那一刻中毒的,可是他究竟是如何中毒的呢? 皮尔斯的眼睛四下扫视,他看到了地上的那本书,随手拿起来,心想:难道是凶手在书页上涂了毒?巴特勒如果有用手沾唾液翻书的习惯,那样就会中毒,不过这种方法比较老套,很容易暴露。要知道,将毒液涂抹到书页上是很费工夫的,而且也逃不过监控录像的眼睛。 皮尔斯翻开那本书,随手翻了几页,突然发现书中被挖烂了一块,像是有人用指甲生生划烂的,书被人从中挖开了个小洞,而在那一页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母:WI。这是什么意思? 皮尔斯脑子转得飞快,这无疑是巴特勒教授写下的,他在极度痛苦之下用手指挖烂了书页,又在这一页上写下这两个字母,而这两个字母无疑就代表着凶手的身份。 难道说,这两个字母是凶手的名字?皮尔斯马上下令,调查所有巴特勒认识的人,如果有以这两个字母开头的名字,马上报告。 艾米丽小姐正在一边接受讯问,因为她是第一目击者。皮尔斯盯着她,突然问:“请问艾米丽小姐,你的全名是什么?” 艾米丽眨眨眼睛,回答道:“贝蒂・艾米丽。” 皮尔斯点点头,把那本书拿到艾米丽小姐面前,问:“你是图书管理员,请问这本书是什么时候放进书架的?” 艾米丽看了一眼封面,说:“昨天到的货,昨天下午放进书架的。” 皮尔斯摇晃着那本书,问:“昨天巴特勒先生看过这本书吗?” 艾米丽肯定地回答:“昨天巴特勒先生没有来看书。” 皮尔斯点点头,又接着问:“就你所知,来这个图书馆看书的人里,有没有人的名字是以这两个字母开头的?” 艾米丽看到那两个字母,皱着眉头想了想:“没有,登记簿里没有这样的名字。” 这时,皮尔斯又接到一个信息,巴特勒认识的人里面,也没有以这两个字母开头的人名。 皮尔斯挠了挠头皮,把书放回桌上,走到对面的书架前,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他猛一回头,又去看那本书,这时那两个字母反对着他。 皮尔斯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马上喊起来:“IM!”难道那书落在地上时……他兴奋起来。吩咐警员们再去查一查,看有没有以IM为开头的人名。 可是现实又给了他当头一棒,这两个字母开头的人名也没有。 皮尔斯长吸了一口气,只得转换思路,如果这两个字母不是代表人名,那是什么呢? 皮尔斯慢慢踱着步,突然问艾米丽:“小姐,你懂不懂化学?” 艾米丽点点头:“懂一些。” 皮尔斯问:“氰化物放在水中会有什么后果?”艾米丽想了想,说:“反应很剧烈,会产生一些有毒气体。” 皮尔斯说:“我怀疑凶手将氰化物放进了他的可乐里,从而释放出毒性气体,毒死了他。” 艾米丽皱着眉头说:“可是从录像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杯可乐,直到巴特勒先生死时,也没有发生剧烈反应,连个气泡也没冒出来!” 皮尔斯又陷入了沉思,他的疑点放在那杯可乐上了。突然,他一拍脑袋,自言自语地说:“冰块!那杯可乐以前是有冰块在里面,难道说氰化物就藏在冰块里?” 艾米丽想了片刻,也兴奋地说:“有可能,如果把氰化物冻在冰块里,那么在冰块化掉以前,毒气无法放出,而一旦冰块融化,毒气会马上冲出来。巴特勒先生只要闻到这些气体,马上就会中毒死亡。” 皮尔斯说:“马上去查一查,巴特勒的这杯可乐是从哪里买的?” 艾米丽小姐说:“不用查了,巴特勒先生就住在图书馆的旁边,每次的可乐和三明治都是他从家里带来的。” “家里?”皮尔斯突然喊了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Wife(妻子)!”巴特勒先生的妻子兰达正是一位化学教师。 皮尔斯下令,马上拘捕兰达。 皮尔斯握住艾米丽小姐的手,兴奋地说:“谢谢你,艾米丽小姐,你帮助我们破获了这件案子。我想,除了巴特勒的妻子以外,没有人能这样杀死他。” 皮尔斯警长带着人去拘捕巴特勒的妻子兰达。 艾米丽小姐呢?当然是回自己的住处了。等她回到寓所,关上屋门后,那颗激动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整件事与巴特勒的妻子毫无关系,这件谋杀案正是艾米丽小姐一手制造的。 十几年前,艾米丽的双亲死于一次恐怖炸弹爆炸事件,炸弹毁掉了一个酒店,而小艾米丽当时正在外面买糖果,她的双亲站在酒店玻璃门里微笑着看她。艾米丽买完糖果转身时,清楚地看到一男一女两张狞笑的脸,那个男人手里握着一个遥控器,按下了按钮。顷刻间,整个酒店被炸得支离破碎。那个男人正是巴特勒,女人则是他的妻子兰达,他们都是彻头彻尾的恐怖分子。 十几年后,艾米丽找到了这两个凶手,但巴特勒与他的妻子兰达现在都是受人尊敬的教授。她也想过向警方指控他们,但那是没有用的,因为她不仅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巴特勒夫妇是恐怖分子,反而还可能将自己暴露在他们面前,那样一来,换来的必将是残忍的报复。 于是,艾米丽想到了这样一个办法。 她通过朋友从大学实验室里弄到了氰化钾,然后运用化学知识,与湿气反应后生成了剧毒气体氰化氢。她知道,当氰化氢的浓度超过每立方米300毫克时,人一旦吸入会立即死亡。 所以,她就在那本书上做了手脚,将书里挖空一块。写上英文“妻子”的两个开头字母WI。然后又用针管将气体氰化氢注入进去,再将书紧紧合上,这样,那本书就成了一个密封的小容器。 平时,那本书紧紧夹在其他书中间,不会泄露出氰化氢气体,而只要一打开那本书,里面的氰化氢就会散发出来,那可是能杀死人的剧毒气体。 艾米丽知道,这个地方只会有巴特勒一个读者,所以不会误伤他人。更重要的是,氰化氢气体有个特点,很容易挥发,能快速均匀地散发到大气里,只要10分钟就可以在紫外线作用下氧化成氰酸,进而分解成氨和二氧化碳,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真正做到杀人于无形。而在巴特勒身后的墙上,正好还有一扇排气扇。 巴特勒研究了数十年的化学,最后还是死在了化学上,可谓是玩火者必自焚。兰达现在遭受了警方怀疑,即使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谋杀了自己的丈夫,但警方在调查她的过程中,说不定会发现一点她参与恐怖活动的证据,那样她最终还是难逃正义的审判。 艾米丽笑了,她仿佛看到,她的双亲和那无辜死去的人们正在向她微笑。 没有凶手的连环谋杀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员工失踪 每到年底,长朋公司老总许国昌都要组织一批骨干员工去各大景区旅游。今年要去的地方是三亚,除了感受亚热带的阳光海滩,还要享受一夜高达三千元的五星级酒店。确定下来的名单上有七个人,分别是业务总监周鹏,设计总监郭怀英,营销总监李天乐,业务精英万肖全和马明,总务部长丁大宝,许国昌的秘书张洁。看到名单的公司员工们面面相觑,李天乐竟然也去? 李天乐是公司的元老,为公司立下了汗马功劳。只可惜,今年年初,妻子张丽因车祸撒手西去后,李天乐便开始萎靡不振,自暴自弃了。好在许国昌是个念1日情的人,一直不忍责罚他。 算上许国昌,一共八个人,到达三亚的度假村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度假村紧临海岸,大家放下行李,安排好房间后便迫不及待地各自活动开了。 周鹏有些水土不服拉肚子,他从卫生间里出来后,在海边的沙滩上找到了正在吃烧烤喝啤酒的万肖全和马明,三人坐下一起边吃边聊。周鹏很羡慕分房时万肖全和马明分在了一起,他抱怨说:“你们说我多倒霉,竟然跟李天乐分在了一起!我好心好意地跟他打招呼,可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放下行李就睡觉了。”“是呀,这个人太难相处了。好在也就几天,忍忍吧。” 三人正说着,看到郭怀英从身边走过,便都住了嘴。谁都知道,郭怀英一直暗恋着李天乐。只是郭怀英虽说在业务上能以一抵十,可惜相貌不佳,体格高大强壮,而且性子也非常要强,可能就是这个原因,三十多岁了还没有男朋友。三年前她进入公司,便暗恋上了李天乐,而且从不隐瞒自己对李天乐的爱慕。只是李天乐根本看不上她。 郭怀英似乎有心事一般,目不斜视地走到海边伫立着。 周鹏喝了几瓶啤酒后,感到肚子又开始翻腾起来,而万肖全和马明也感到海风有些刺骨,三人便结账回房了。 回到房间,周鹏看到李天乐仍在蒙头大睡。于是,他拿了衣物进卫生间洗澡,毛巾混乱地摆放在一边,李天乐的内衣裤也湿漉漉地摆放在地上。看来,李天乐睡到中间起来洗了个澡。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惊醒,一看,是宾馆的电话。他迷迷糊糊地抓起电话一听,里面是张洁焦急的声音:“郭怀英到现在还没回来,你快来我房间!”周鹏放下电话,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4点20分了,他对李天乐说:“郭怀英不见了!”但李天乐只在被窝里动了动,根本没有起身。 公司里的人基本都到张洁的房里了。张洁抹着眼泪说:“我游完泳回来已经是12点多了,她还没回来,我以为她是跟你们一起吃烧烤了,就先睡了。可是我一觉睡到现在,发现她还没回来,而且她的手机钱包都在。” 周鹏接口说:“不对呀,我们在吃烧烤时还见到她待在海边,难道跳海了?”许国昌急道:“先别乱猜了,我们两人一组,分头去找。” 一直找到天亮,仍然不见郭怀英的身影。正在大家胡乱猜测的时候,宾馆已经通知了警方,一名叫王安的警官来了。王安询问了一番后,只是让他们再找找,因为警方正式介入是有时间要求的。 出游的计划被迫中止,众人只得郁闷地在附近活动。周鹏回到房里,发现李天乐已经不在了。 嫌犯现身 熬到晚上,因为郭怀英失踪已经超过24小时,王安立案调查。在众人面前,他打开郭怀英的行李,将里面的物品一件件拿出来。最后,他找到了一个U盘,插入电脑后,发现里面都是视频文件和相片,主角无一不是李天乐,很明显是偷拍。虽然大家早就知道郭怀英在暗恋李天乐,却没想到她竟痴迷到如此地步。王安提出要去见见李天乐,但周鹏说李天乐没回来。 正当大家七嘴八舌地对王安述说李天乐的情况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正是李天乐。许国昌责怪道:“你去哪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李天乐闷声闷气地回道:“昨晚我去找郭怀英了,因为走得匆忙,手机也没带。一直找到天亮也没见着她,正好路上有辆去亚龙湾的车子,我就顺便上去了。” 自从妻子去世后,李天乐素来行事不合群,大家觉得他的行为也算正常。王安顺口问了一句:“亚龙湾今天天气不错吧?”李天乐摇头说:“不大好,中午下了一场雨。”说着,便不再理大家,回房去了。 王安想了想,打电话询问亚龙湾分局今天中午有没有下雨,对方说根本没有。王安放下电话,看到一脸诧异的许国昌,显然他听到了电话的内容。王安也有些困惑,询问李天乐亚龙湾的天气,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去过亚龙湾,按照常理,李天乐只要顺口说声“天气不错”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露出这么大一个破绽? 许国昌突然提供了一个线索:去年11月份,李天乐的妻子张丽曾经来过公司,怒斥郭怀英不要脸暗恋她的老公,但郭怀英却说自己有权喜欢任何人。结果两人打了起来,张丽被推倒在地,当时便流产了。从那以后,张丽的精神变得恍惚起来,以致过马路时遭遇了车祸。郭怀英的失踪,会不会跟李天乐有关? 王安沉吟了一番,说:“照这样看来,李天乐确实可疑。第一,他有作案动机;第二,他有作案时间,因为谁也不知道郭怀英失踪时他在做什么;第三,他说了谎话,亚龙湾根本没有下雨。”随后,王安走向服务台,查到了李天乐曾在今年5月份来度假村住过一个星期。看来,李天乐很熟悉这里的情况。 第二天,王安在进行调查时,从一位渔民口中得知,他曾在海中见到了一具女尸。这位渔民本想去打捞的,但因为风浪太大,只得放弃。渔民虽然没看清楚脸,但口述尸体的体格特征却与郭怀英比较接近。 王安推断,当晚,等到同室的周鹏走后,李天乐约郭怀英去海边见面。等到郭怀英来到海边时,他突然从海水里跳出来,将郭怀英拖人海中淹死了。之后,他又回到房间,冲洗了身上的海水,却没及时处理换下的湿内衣裤,这留下了一个破绽,因为一般人在浴室里洗澡是不会穿内衣裤的。接着,在大家都去寻找郭怀英时,他为了避嫌,在周鹏出门后也出去了。当然,他没有去亚龙湾,所谓的下雨只是因为他看到了手机定制的天气预报,这条信息现在还在他的手机里保存着。只是,李天乐没想到天气预报竟然不准。 王安将李天乐带去了公安局。几个小时后,王安给许国昌打来电话,说李天乐怎么也不招供,但对于警方提出的几个疑问又无法解释。没想到好好的一次旅游竟然跟人命案沾上了关系,许国昌有心想避得远远的,在征得王安同意后,就决定马上离开三亚。 经过3个多小时的飞行后,一行六人回到了本市机场。坐上机场大巴后,许国昌发现周鹏不见了。万肖全解释说,周鹏这两天肚子不舒服,可能一下飞机就迫不及待地去卫生间了。许国昌打了周鹏的电话,但没有开机。大家也就不再等他了。 刚回到家里,许国昌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里面是个陌生的声音:“我们在周鹏的手机里找到了你的电话号码,你是周鹏什么人?”许国昌说:“周鹏是我的员工。他怎么了?”“他死了,我是机场警察。” 意外重重 许国昌赶到机场时,案子已经移交到市公安局了,一位叫黄海的警官接手了此案。许国昌与黄海联系上后,黄海让他立即到机场卫生间来。因为机场的卫生间正在装修,许国昌问了人才找到临时卫生间,匆匆跑进去时,差点踢倒了门口“请勿入内”的告示牌。 黄海正蹲在卫生间里的一个蹲位若有所思。地上是一摊鲜血,还有一个陶瓷蓄水池的碎片。与许国昌聊过之后,黄海很快推算出案发的经过――周鹏下了飞机,腹痛难耐,来不及跟大家说一声便去了卫生间。他进入蹲位坐下之后,头顶上的蓄水池突然掉下来正中他的后脑。当时卫生间里没人,一直到清洁工来做清洁时才发现有血迹…… 许国昌诧异地看了看蹲位的上方,见上面固定蓄水池的两只膨胀螺栓已经垂了下来。显然,因为是临时的,工人并没有将螺栓打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许国昌感觉头都快要炸开了。偏偏这时,他又接到客户打来要求见面的电话。许国昌便给丁大宝打电话,让他来处理周鹏的善后事宜。 丁大宝与机场交涉的结果是,机场答应赔偿死者家属一笔钱。等到丁大宝返回市区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丁大宝便去了公司附近的一间快餐店里,这里的叉烧饭一直是他的最爱。吃好后,他出了门正要上车,突然听到头顶有风声响起,跟着“咣”的一声巨响,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黄海赶来时,丁大宝已经浑身扎满了碎玻璃,死了。一块玻璃掉下来砸到了他。黄海抬头往上看,见边上是三十多层的华龙大厦,毫无疑问,玻璃正是从楼上掉下来的,但是各个窗口的玻璃都很齐整。黄海从死者身上的手机里,调出了最常联系的人,竟又是许国昌。 黄海请证物组将满地的碎玻璃收集起来,看看能否在其中找到可疑的指纹。 第二天,证物组送来鉴定结果,碎玻璃中没有一个指纹。黄海听到这个消息,精神却为之一振,若不是刻意擦拭,玻璃这种最易留下指纹的东西怎么会连一个指纹也没有? 一连几天,黄海调查了华龙大厦临街这一面三十六户住户的情况,竟惊异地发现,802室的业主竟是李天乐。据物业介绍,802室的业主买下房子后,从来没有进来住过。黄海调出电梯口案发当晚至前三日的监控录像,发现在案发当晚有个身着风衣遮住了脸的男子形迹颇为可疑。电梯灯显示,他正是去8楼。 黄海立即通知许国昌,让他来看看是否认识此人。许国昌正在外地,便让万肖全和马明来了。万肖全和马明看过录像后,却因为那人包裹得太严实,根本看不出来是谁,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李天乐买了华龙大厦的房子。马明说:“我们关系本来就不大好,而且,他妻子去世后,他更是很少与人交流了。” “哦,他妻子是怎么去世的?”黄海饶有兴趣地问道。万肖全叹了一口气,说:“车祸。你不会怀疑是他杀了丁大宝吧?这不可能,他还在三亚的公安局里呢。”说着,他拿出了王安的名片递给了黄海。 精神崩溃 黄海根据名片上的号码拨打过去,向王安询问李天乐的近况。王安回说,李天乐现在正在看守所。不过此人很狡猾,怎么也不肯交代杀人的事实。黄海请求对方协助,将案卷发过来让他看看。片刻后,黄海收到王安的电子邮件。仔细看罢,他困惑了,他怀疑凶手是李天乐,可李天乐既然在三亚,怎么可能来这里杀人?再则,就算他用了某种不可知的方法回来,又怎么能在8楼准确无误地将一块玻璃砸到被害人的头上? 看看天色已晚,生性爱交朋友的万肖全对黄海说:“黄警官,天色不早了,不如一起去吃点东西吧?”黄海也正想从他们嘴里多了解一些李天乐的情况,便一口答应了下来。三人开两辆车上路了。 黄海跟在他们后面,路过市区最繁忙的长江大道时,突然,黄海看到万肖全和马明的车竟然在车来车往的路中间停了下来,后面的一辆工程车刹车不及,“轰”的一声就撞了上去。两人的小车像玩具一样被撞飞到右行道上,那边正在疾驶的车同样刹车不及,再次撞了上去……等到黄海反应过来时,那辆车已经像被人踩了几脚的玩具车一样瘪了。 万肖全和马明当场就死了。事后,交警查出那辆车油箱里已经没油了,但油表却显示是满的。看来,他们并不知道油表已经坏了,等开到长江大道时,正好没油停下来,于是悲剧发生了。 到现在为止,长朋公司外出旅游的八个人已经因意外死去五个了,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意外? 这几起案子因为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是凶杀案的线索,也就只能用意外来解释了。黄海虽然总觉得这事很蹊跷,但也只能认同。 半个多月后的一天,黄海正在办公室里,门口突然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黄海一见,大吃一惊,原来竟是许国昌与张洁。 “黄警官,我们投案来了!我指使他人撞死了一个人。”眼睛里布满血丝的许国昌长吁了一口气,说他的长朋公司其实是为境外洗黑钱而创立的。后来公司壮大了,便一面洗黑钱,一面做正当生意。黑的这一面,只有他少数几个心腹知道,如丁大宝、张洁、周鹏、万肖全和马明,后来又加入了郭怀英。 半年前的一天,丁大宝一时疏忽,将洗黑钱的账本与公司的账本弄混了,交给了李天乐去对账。当时李天乐的妻子张丽正好顺路过来接他回家,李天乐因为要去应酬,就让她将账本带回家准备晚上加班。丁大宝很快就知道账本弄错了,急报许国昌。许国昌通过李天乐得知账本在张丽手中,于是派人去抢。谁想,派去的人竟然开车撞死了她。 李天乐自妻子去世后,一直神态异常,许国昌担心他已经发现了秘密,于是想借着去三亚旅游的机会,让他死于意外。可是没想到一到三亚,李天乐便因为涉嫌谋杀郭怀英而被三亚警方拘留了。 许国昌更没想到,一回本市,自己的心腹便接二连三地死于非命。许国昌隐隐地觉得有人在针对他,他胆战心惊地整日与张洁躲在家里,可是尽管这样,意外还是接二连三地发生:洗澡时发现电热水器的电线竟然裸露着铜丝,天花板的吸顶灯也莫名其妙地掉下来,外卖发现有毒……两人不堪折磨,干脆跑到几千里外的一个饭店里住,可是意外仍然时时在发生……两人的精神彻底崩溃,于是来自首了。 又过了几天,黄海接到王安的电话,说李天乐确实没有杀死郭怀英,因为郭怀英回来了。据她所说,当天夜里,她在海边遇到了一个网友,对方邀请她去―个海岛玩。因为海岛上不通电话,所以不能通知公司里的人。玩了两天后,她准备回来,可是没想到台风突然来袭,船被毁了,一直困到了现在。 黄海断言:“她肯定是在撒谎!”王安无奈地说:“我也知道她在撒谎,可是,那个海岛确实是刮了台风,困住了很多人。当然,我没找到她所谓的网友。” 黄海立即开始着手调查郭怀英。结果令他大吃一惊:郭怀英大学物理系毕业后,又攻读了该校的数学硕士。她的毕业论文,就是关于人工控制物体自由落体时的速度与位置的研究。 黄海推测,周鹏死于卫生间的蓄水池下坠,看起来不受人为影响,因为谁也不知道周鹏会进卫生间,又会进入哪个蹲位。可是,如果郭怀英知道周鹏那几天都在腹泻,就可以猜到他下了飞机后肯定会先去卫生间,而她事先将卫生间里一个蹲位上方固定蓄水池的螺栓帽拧开,并用绳子拴在蓄水池下方的卡槽上;随后,将其他几个蹲位锁上,又将边上那块“请勿入内”的牌子放在门口,这样,周鹏就只能进入已经设下埋伏的那个蹲位里去,而且,别人也不会进来了。周鹏进去之后,郭怀英一拉绳子,蓄水池脱离螺栓,便砸死了周鹏。 至于丁大宝,是因为郭怀英知道丁大宝习惯了那间快餐店的口味。于是在他吃饭的时候,郭怀英进入李天乐的新居,拆下卫生间的玻璃,再爬到旁边那户出门在外的人家,计算好风向角度,等到丁大宝从陕餐店出来,便将玻璃扔了下去。想到这,黄海突然想到,公司里其他人都不知道李天乐在华龙大厦里买了房子,郭怀英是如何知道的呢?而且,钥匙是从哪来的?看来,她必然与李天乐有勾结。 万肖全和马明的死是因为郭怀英已经在油表上做了手脚,并计算了剩下的油量可以开多少路,以保证他们的车在最繁忙的路段意外停下。按照推理,凶手应该是想连许国昌与张洁也一同杀死的,只是两人运气实在太好,结果却阴错阳差地迫使他们投案自首了。 就在黄海感叹的同时,三亚这边,李天乐走出看守所。郭怀英在大门前接他。两人对视无言,很久,李天乐才长叹道:“你这是何苦呢?”郭怀英含笑道:“为了你,我做任何事都值得。” 在三亚的头天夜里,郭怀英约李天乐去外面见面。等李天乐出门.郭怀英却潜入他的客房,洗了个澡,并将他一套干净的内衣裤用水淋湿,听到周鹏来后,她钻入被窝蒙头装睡。直到听见周鹏去找自己后,这才去与李天乐见面。郭怀英对他说了许国昌正是杀害他妻子的凶手,并说只要按她的计划行事,就一定可以报仇。李天乐听了她的计划,大吃一惊,问道:“你这是何苦呢?”郭怀英同样是这样的回答:“为了你,我做任何事都值得。” 现在,郭怀英和他都没事,这就说明,计划成功了。郭怀英上前,要去挽李天乐的手腕,李天乐却一哆嗦,下意识地闪开了。郭怀英一愣,哀怨地说道:“我为你做了这么多,难道你还不接受我吗?”李天乐哑然,他很感谢郭怀英,可是一想到她那般冷血地杀人,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两天后,赶赴三亚准备抓捕郭怀英的黄海,却意外发现郭怀英和李天乐的尸体。王安介绍,两人是在一间宾馆自杀的,死得很从容,像是约好了殉情一般。 风流作曲家之死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中川洋一郎是个红的透紫的作曲家,同时又是一个十足的花花大少。据说他写的流行歌曲,有许多首是在床上风流之后在女人的肚皮上挥笔写成的。 每当他从刚成名的新歌手中物色到有几分姿色的女性,便说:“我想送你一首绝美的曲子,不过在写之前,我需要捕捉你的情感。”就这样花言巧语地将其哄骗上床。当然,也有些是女歌手为了得到能走红的歌曲而主动献上自己的肉体的。 随意玩弄女性终有恶报。3月27日上午,人们在中川的公寓里发现了他的尸体。他是被用尖刀刺中腹部而死的。 被害时间是26日夜里10点左右。似乎是在听立体声音乐时遭到袭击的。他俯卧在地上,右手里攥着一张CD唱片,这是一张贝多芬的第三交响曲。他大概是想留下凶手的线索,在断气之前拼力从音响机旁边的唱片中选出了一盘。 因未发现贵重物品被盗,所以被认为是仇杀或情杀。通过对与被害人有关的人员进行调查,查出以下三人有犯罪的嫌疑: 若月绿 因唱了中川作曲的枟不合季节的花枠而成名,曾与中川同居,后因流产损伤了身体而结束了歌星的生涯。与此同时被中川抛弃,沦为酒吧的女招待。她的沦落完全是因中川逼迫堕胎而造成的,所以非常痛恨中川。 山本英雄 本来是中川的学生,也曾为中川代编过曲子。后因唱片的版税分配不均而发生争吵,与中川分道扬镳。又因他在艺术周刊上发表揭露中川放荡生活的报导而遭中川的报复,被赶出唱片界,沦为酒吧的常客,每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扬言要干掉中川。 井上茂 他的妹妹一心想当流行歌星,因而受到中川的诱骗,结果连一首好歌也没得到就被抛弃,因此而自杀。井上发誓要替妹妹报仇雪恨,干掉中川。 以上三个人,都具备杀人动机,而且都没有当时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明。但是,除了被害人手里抓着的一张唱片外,再没有其他有力的物证,所以警察本部一时还难以断定三人之中谁是凶手。 正在为难之际,一位喜欢古典音乐的年轻刑警为破另外一件案子来找本部时,无意中看到了嫌疑犯名单,便得意地指着一个人名说:“这不很明显吗?凶手就是山本英雄。” “为什么是他?” “中川手里抓的那张唱片是贝多芬的第三交响曲,也叫枟英雄交响曲枠,这不就是暗示杀他的人是山本英雄吗?” “哼,原来如此,中川洋一真是个老狐狸。” “偏偏3月26日被害,真是个奇妙的巧合。这一天是贝多芬的祭日。贝多芬逝世于1827年3月26日。”年轻的刑警对如此之凑巧颇有感触。 杀夫栽脏的女人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这一天下午,法国一家公司的会计布朗正在结帐。 这时,会计室主任德马特推开了门,他看周围没人,便压低了嗓子对布朗悄声耳语道:“这个月账上有500万法郎的漏洞,趁没给人发现,我们赶快想办法。晚上到我乡下的别墅去,咱们俩好好商量一下。” 晚上,德马特领着布朗走进他乡下别墅的客厅里,说道:“先来一杯威土忌解解乏,好吗?” 布朗点点头。德马特从橱中取出一瓶装潢精美的酒和两只杯子,斟满了,他先呷了一口,放下杯子,走出客厅。 布朗品着威士忌,感到很惬意。他放了点冰块,凝视着透明的酒液,默默回想着路上准备好的对策,打算与德马特好好周旋。忽然,他觉得一阵发晕?? 布朗醒来时,发现自己被铐在一间阴暗潮湿的房间里。德马特站在旁边一脸奸笑:“布朗,我要发财了。祝贺我。你喝了掺有催眠药的威士忌,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了。” “可你也喝了!” “布朗,你太大意了,药是夹在冰块里的!公司已发现了漏洞,而你却失踪了。警察们会猜测你带着公司帐目畏罪潜逃。” “荒谬,警察会找到你的!” “哼,找我?让我告诉你你在这场戏里的角色。你将扮演杀死我妻子的凶手。某天深夜,你来找我,却同我妻子发生了争吵,你一气之下掏出手枪。”德马特边说边用枪抵着布朗的太阳穴,“就这样,‘砰’地一声,那个女人死啦!然后,你畏罪潜逃,在路上翻车死亡!” 布朗失声尖叫:“你这个混蛋,你不能这样做!” 德马特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布朗听见外面有人走来,他不想死,要为自己洗刷罪名,布朗决定跟德马特拼了。 脚步声,又一阵脚步声,然后是安静,令人难以忍受的沉寂。他努力闭着眼睛像一个熟睡的人那样均匀地控制呼吸,他必须等待德马特解开他的手铐。然后?? 他感到了渐近的呼吸,就像做梦一样,听到了给他手铐松扣的声音。 布朗拼出全部力量,猛地扼住了对方的咽喉。一声尖利的女人惨叫声把他吓呆了,他连忙松开手,这才惊愕地发现被自己掐住喉咙的是德马特的妻子。 德马德夫人的蓝色眼睛里有一种惊慌的神情,她倒退一步,捂着胸口嗓音嘶哑地说:“布朗先生,你把我吓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布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德马特夫人喘了口气,说:“我知道我丈夫已经暗地里准备了很长时间。他养了一个情妇,花了不少钱。后来您一失踪,我更加怀疑,就偷偷地跟踪他。他每天晚上都找借口到这儿来,我觉得这里有鬼,于是就来了。 发现了车库里被篷布遮盖起来的你的汽车,我明白了你被关在地下室里。” 布朗吃惊极了,“那你为何不早点救我出去?” 德马特夫人眼睛里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打草惊蛇吗?不,聪明的做法是偷偷在房间里安装一个微型录音机,开关由房门的开关自动控制。就这样我知道了我丈夫的计划,他想除掉我,让你承担罪责。你的‘自杀’确实会很让人相信。” 德马特夫人把布朗带到客厅,两人面对面坐下。德马特夫人说:“我得感谢你,是你点破了我丈夫阴谋里的破绽!“ 你说什么?”“对,是那只手枪!” “如果他先杀了我,警察很快就可以顺藤摸瓜地抓到他。因为他用的是把没登记的手抢,手枪上的防锈护枪油的痕迹会留在我的太阳穴上。如果你先向我开枪,我的太阳穴上就不会有枪油!” 德马德夫人讲完这些话,得意地笑了,又说:“我领您去看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场景!”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了德马特的卧室。 在绿色的地毯上有一摊还没有干涸的血迹,德马特卧面躺在沙发里,鲜血从胸口朝外慢慢地淌着。 德马特夫人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拍拍他的脸,然后,又温柔地吻了他一口。 布朗恍惚如梦,他听到德马特夫人清晰而又遥远的声音:“傻瓜,制定了这么天才的计划,用不上岂不可惜?何况我丈夫又买了高额人寿保险。这一切都将归我所有??布朗先生,我想这段故事应该改成,我去二楼取面包时,我丈夫在与您激烈争吵时被您开枪打死。警察不会在你的太阳穴上发现护枪油,因此,警方也不能不相信我的说法??” 后面的话淹没在一声疾如闪电的枪击声中。刚刚获得轻松和快意,没有感到恐惧和危险的布朗随着这枪声走进了天国。 德马特夫人轻轻地掩上了布朗死不肯瞑目的双眼。 拿起了电话:“喂,警察局吗???” 供词中的破绽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惨绝人寰的凶杀事件, 却发生在有名的避暑胜地,这不禁叫人作呕。 这一天清晨, 一个住在别墅区的人起来遛狗, 路经明星魏丽媚家时, 平常温驯的狗却狂叫起来。他觉得屋子的气氛有点异常, 所以便进院窃看了一下, 没想到,美艳女星竟会被杀。 魏丽媚已经怀孕八个月, 再过不久就要生产, 歹徒竟然将她全身剥光, 并用锐利的长刀将她的肚子剖开,血流满地, 惨不忍睹。 在现场还有一个人证, 她叫庄月琴, 是魏丽媚的丈夫沈大卫的远亲。 现场一片凌乱, 电话线、电灯都被破坏, 调查人员认为这是一宗早有预谋的杀人事件。庄月琴呜咽着说:“那天大哥不在, 我独自一个人坐在客厅喝咖啡, 不久, 就糊里糊涂地睡着了, 醒来时, 双手却被反绑着,当时, 我想坏了, 有坏人进来了。果然??从镜子中看到了凶手的背影! 虽然我戴着紫色的防晒眼镜, 但是我能肯定, 那是一个穿灰色衣服, 左手拿刀的女人。” 根据庄月琴的供词, 警方很快调查出和魏丽媚有怨仇的三个女人, 她们都是和沈大卫关系暧昧的美艳女子。 苏可丽, 26 岁, 喜欢穿红色的衣服, 她迷惑地说:“我为什么要杀她? 虽然她该死, 不过看在她有身孕的份上, 还不至于下这种毒手!” 苏可丽既不是左撇子, 也没有灰色的衣物。另外一个叫白燕燕, 25 岁, 是位服装设计家。平日最爱穿白色的套装, 她平静地说:“我和魏丽媚是有一点摩擦, 但是也犯不着杀她, 平常我都是用右手办事, 如果需要, 我偶尔也会使用左手,难道这就算左撇子吗?” 现在嫌疑最大的, 就剩下那位年仅23 岁的方若连小姐。她相当迷人, 也是电视台最被看好的女明星, 喜欢穿黄绿色的套装, 她有点沮丧地回答:“老实说, 我很害怕, 因为我真的想不到会有这么恐怖的事情发生??” 方小姐也不是左撇子! 负责该案的仇警长仔细分析了庄月琴的证词, 发现有许多疑点, 她表示看过凶手的背影, 但是镜子中呈现的应该是相反的位置, 所以, 凶手应是右手持刀, 不是左手! 这一句话, 使得整个调查工作又停顿下来。一位年轻的警员问仇局长。 “就算她们三个人中有一个是左撇子, 也未必是凶手啊。” “对!” 仇警长肯定地回答。 “那么这样一来, 只剩穿灰衣这条线索, 但是她们并没有任何灰色的衣服啊!” 那名刑警又轻声问道。 “庄月琴戴着紫色的防晒眼镜, 又无法动弹??” 仇警长似乎在提示他什么事。 “哦??对, 透过紫色的防晒眼镜所呈现出来的不可能是灰色!” 刑警喜出望外地说。 “知道了吧, 赶快去调查!” “嗯, 等一下??” 仇警长突然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接着又对那名刑警说:“不用去麻烦鉴别科的人了, 我已经晓得凶手是谁了!” 仇警长望着迷惑不解的刑警说道: “凶手是庄月琴,我们差点被蒙骗过去, 案发当晚, 电灯、电线都被破坏,庄可琴在黑暗中怎么可能从镜中认出凶手穿着灰色衣服?另外, 从作案手法上看, 凶手是个极其残忍的家伙, 他怎么可能只杀魏丽媚, 而不杀庄月琴, 留下这样一个证人呢? 显然庄月琴的话转移了我们的视线, 那么从种种情况看来, 杀人犯极有可能是魏的丈夫沈大卫, 而庄月琴是共犯。” “现在,” 仇警长顿了顿说道: “你们明白怎么回事了吧!” 原来如此, 醒悟过来的刑警连忙跳上车一路鸣叫地向魏丽媚家驶去。 与神探斗智的狂徒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元旦来临了, 伦敦警局也沉浸在喜庆之中, 正当警员们准备偷闲举杯庆祝的时候, 这时报案专线电话响了。 警员们顿时收敛了笑容, 多少感到有点扫兴, 可是没办法, 谁叫警察的职责就是破案呢? 这次又会是什么样的案子呢? 原来, 伦敦交易所的沙娜女士被人绑架了, 生死未卜, 歹徒并未向其家属进行勒索, 这一下伦敦警局开始忙碌起来。 次日, 警察局收到了歹徒寄来的两张纸。第一页纸被命名为“比赛区域”, 比赛区域分为两部分: 上端是一幅粗制的地图, 下端是一个国际象棋棋局, 棋局中的几只棋子是一只黑色王、一只黑色后和一只白色王以及所有的白色卒。另一页纸是“比赛时间表”, 提供了几个日期。 负责该案的人称神探的基恩探长草草地将两张纸浏览了一遍, 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时,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探长, 我寄给你们的东西收到了吧! 你可得仔细琢磨琢磨, 答案就在里面, 有本事就据此破案。” 罪犯太嚣张了, 竟和神探玩起了智力游戏。探长对着话筒大声喊道: “你是谁? 沙娜女士现在在哪儿?” 听筒里传来了罪犯的狂笑: “你别管我是谁! 你看懂了图就会明白的。” 罪犯说完, 就挂上了电话。 基恩深知凶手并非开玩笑, 必须认真对待。 基恩开始动起来了脑筋。 棋局里的黑色王、黑色后代表什么呢? 白色王又是什么含义? 基恩凝神细思。这时, 助手说: “基恩, 你是怎么想的? 依我之见, 白色王和白色卒就代表警察, 就是个总头子和那么多兵的关系; 而黑色王、黑色后, 必然是指一男一女, 男的肯定是打电话给我们的人, 女的则有可能是沙娜。” 听完助手的分析, 基恩朝椅子上一靠, 掏出一根香烟, 用火点燃。他认为助手分析的不无道理。 这时, 从微微开启的窗户中吹进来一阵寒风。寒风把桌上的两页纸卷了起来, 两张纸在风中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助手赶紧去关窗子。 基恩则弯下腰去拾那两张纸, 突然, 他的目光像被钉在了纸上。 “你快来看!” 助手把头伸了过来, 望着地上的纸, 瞅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名堂。 基恩喃喃自语道: “棋局上方的地图按顺时针转动九十度后, 就应该能瞧出来, 画的是苏格兰、英格兰和爱尔兰。 助手马上明白了, 他敬佩地说道: “天哪, 我怎么没发现!” 基恩拾起那两张图, 把画着棋局的那张对着灯光瞅了瞅, 然后将这页纸对叠起来。 经过灯光的透视, 黑色后的位置正好叠印在爱尔兰的利默里克这个位置上。 基恩露出了微笑, 说“罪犯在和我们玩折纸的把戏。如果按你的推论, 黑色后是沙娜女士, 已经极可能葬身于爱尔兰的利默里克了。” 助手点点头说: “如果是这样的, 罪犯在第一张纸上就给我们提供了这些情况, 那你再看看第二张呢?” 第二张纸上的“比赛时间表” 仅画了几个日期。基恩抓起笔,找了一张白纸, 演算起来。这一组时间数字中, 有一个数字吸引了基恩, 就是那个独立的“星期六” 没有标出日期。 “星期六?” 基恩暗自嘀咕道, “星期六指哪一天呢?” 助手指了指纸上另外一个类似“7” 字的独立字符,“这个‘7’, 会不会是讲礼拜日?” 基恩摇摇头, 随手勾下了“7” 这个数字。英国人特别忌讳13 这个数字, 认为它不吉利, 而在这张“比赛时间表” 中, 用13 减去7, 得到六。 基恩恍然大悟: “我明白啦, 沙娜失踪是在1 月份,而今年的1 月13 日恰好是星期六。13 不吉利, 不吉利的就是沙娜的死亡。” 基恩研究到此, 觉得谜团已经解开了。 基恩同沙娜的家人取得了联系, 得知沙娜在一月份同一名业余国际象棋选手去利默里克了。随后, 侦破工作势如破竹, 尸体、凶器、赃物一一被找出, 那个自命不凡的业余国际象棋选手也受到了法律的严惩。 谁杀了敲诈者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电视演员浅井美代子坐在梳妆台前化妆。这时电话响了,她伸手抓起听筒。 “把钱凑齐了吗?”一听到那男人低沉阴冷的声音,美代子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准,准备好了。” “那么,今天就成交吧。” “在什么地方?” “车站附近的光丘公寓508室。” “几点钟去?” “下午1点左右” 对方冷笑着放下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美代子放下电话,愣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从梳妆台的小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密封胶囊。 美代子将密封胶囊紧紧地握在手里,这是几天前住在开药店的姐姐家时,偷偷从剧毒柜里拿出来的氰酸钾。 美代子两年前被电视台的导演诱惑而怀了孕,后来作了人工流产。刚才那个男人不知通过什么手段从医院里搞到了那份病历,以此来恐吓她。可是怎么想办法让他喝下去呢? 电话铃声响时,职业高尔夫球手友田孝一郎正在厕所里。他赶紧从厕所里跑出来,连手也没顾上洗就拿起听筒。 “那笔钱准备好了吗?”听到那男人的声音,友田紧张得全身僵硬。 “好了。” “那么,今天就交来易吧!” “在哪儿?” “光丘公寓,508室。” “几点钟?” “下午2点左右,欢迎你光临。”对方发出令人讨厌的笑声,挂断了电话。 友田孝一郎“咣”地一下,气呼呼地将听筒扣在机 座上,思索了一阵子,他下定了决心,从桌子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小的药瓶。 他想:“这类敲诈,他是不会一次就善罢甘休的,莫不如用这毒药送他回老家。可怎么找机会让他喝下去呢?”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瓶子里的毒药。 这是他昨天晚上到朋友的镀金工厂,偷偷从剧毒药品柜里搞到的氰酸钾,瓶口用透明胶纸密封着。 友田孝一郎在一次酒宴后撞了一个回家的妇女。因天黑没被人看见,于是,友田开足马力驾车逃跑了。可是,那个男人不知在什么地方拍下了当时的情景,于是拿出照片来威胁他。 电话铃声响时,抒情歌手加藤真由美正在厨房做早点。 “那笔钱凑齐了吗?”听到那男人的声音,真由美浑身不寒而栗。 “嗯,嗯” “那么!今天赶紧交来!” “什么地方?” “到光丘公寓508室来。” “这,我原定外出兜风的” “嗯?你觉得兜风和我们之间的交易哪个重要?反正今天下午1点至3点之间你要来一趟,什么时候都可以,我等着。”对方威胁着挂断了电话。 真由美紧紧握着话筒,她犹豫了一阵子,心一横,从衣柜抽屉里拿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纸包,里面包着有半汤勺那么多的氰酸钾。 这是两年前,写诗的堂兄自杀时用剩下的部分毒药。 真由美很崇拜堂兄,打算以后伤感时效仿堂兄,才偷偷收藏起来的。 她想:“如能要回那份复印件,我就下决心毒死他,以后他也就不会再来敲诈我了。可是,我有这个胆量吗”她懊悔高中时代的那次偷窃行为。暑假里在超市买东西时,一时鬼迷心窍偷了香水和服饰品被发现受到收容。当时被警察审问的报告记录,不知怎么被恐吓者搞到了手,拿复制件来敲诈她。 第二天(8月5日)的早刊报纸上刊登了以下一条消息。 ××区 ××街光丘公寓508室发现了新闻记者渡边弘一(38岁)的尸体。 发现者是该房间的主人上坂正浩。三天前他外出旅行时把房间借给死者。 死因是氰酸钾中毒,死亡时间是下午1点至3点之间。桌子上放着装着果汁的玻璃杯,果汁里掺了毒。房间里虽然开着空调,可窗户却开着,室内有被乱翻的迹象。警方断定是他杀,已开始立案调查。 另外,当天下午1点至2点半期间,这家公寓一带停电,是一卡车司机疲劳驾驶撞断电线杆导致断电。 浅井美代子看了这条报道后心想:“我从那里出来时,正赶上电梯下到一楼就停电了。如果再慢一点,可能就被关在电梯里,真走运埃总算除去一个麻烦,真痛快。今晚去哪玩呀?” 友田孝一郎也看了这条报道。 “哼!该死。真痛快。不过我是从楼梯下来的。在楼梯上碰上了两个家庭主妇。还好,我戴着墨镜,不必担心被认出来。那间房子竟不是那家伙自己的住处。” 加藤真由美反复看了好几遍报道。 “路旁停了两辆巡逻车,我想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卡车事故造成停电的。白天停电反倒帮了大忙。如果夜里停电那就糟了。我进那家公寓时,那些好奇的人们总盯着瞧我。多亏我戴了假发套,又戴了太阳镜,不必担心人们会认出我的脸。可万一警察来问我,我又该怎样回答呢咳,不要紧,反正他们也拿不出我去过那房间的证据不管怎么说,那个家伙死了,没机会伤害我的声誉了。” 可是没想几天后,警察分别找到这三个人,因为警察在死者自己的家中找到勒索他们用的复印件和照片底片。 在搜查房间时,警方找到了氰酸钾。三个人承认受到敲诈,并试图毒死敲诈者。但没有人承认毒死了渡边弘一。 但刑警最终逮捕了友田孝一郎。 理由很简单,因为停电,房里变得很热。所以,被害人打开窗户通风。因此,渡边弘一是死在停电期间,那么杀死渡边弘一的只可能是友田孝一郎和加藤真由美。 但是真由美的氰酸钾是用纸包存放了两年,失去了毒性,所以杀害渡边弘一的只有友田孝一郎。 昧掉良心的警察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夜已经很深了。哥伦比亚首都圣菲波哥大笼罩在沉沉夜幕中。这晚乌云满天,星月无光,黑夜中渐渐起了雾,看不清几米开外的东西。一辆灰色的轿车正从一条小弄里开出来。谁知就在此时,一辆8吨重的大卡车发了疯似的撞向小轿车。 一声巨响,两车相撞,小轿车被撞得翻过个来。 轿车司机被挤压在座位上,血流满面,奄奄一息。 而卡车司机只是撞破面额,伤势不重。他打开车门从卡车上跳下来躲进小弄。 几分钟以后一个骑摩托的青年开车路过这里,他见出了车祸,跳下车来去看个究竟,看是否有生还者。他上前去看,只见小车的司机已经死亡,而卡车的司机却不见人,想来闯了祸已逃之夭夭。他正想上车去报警。 突然,从小弄里窜出一个人来,一手将他拦腰抱住,用一块砖头在他头上“砰砰”两下,将他击昏在地,然后翻身上了他的摩托,一溜烟逃走了。袭击他的人正是卡车司机。 正在这时来了治安巡逻队。他们见两车相撞,而那个青年昏死在事发现场,认定这青年一定是肇事的卡车司机,就将他送医院监护起来。另一个司机已死,查了查他的身份,不由得让人大吃一惊。原来这人是对外经贸部副部长。一下子,事情就变得严重起来。 负责处理这件案子的是警长勃特和刑警阿沙里。勃特是个满面笑容的胖子,而阿沙里则是个年轻人,刚进警察局不久。 两人在查看了现场后,就商量起这件案子来。 勃特认定这是起交通事故,肇事者就是这个自称被人打昏,丢失了摩托的青年。阿沙里则认为这人头上的伤不是车祸造成的,这儿的路并不宽敞,一般情况下,8吨重大卡车不会开得这么急,从现场看来,车子开得很猛,而且是短距离突然起动的,极有可能,这是件谋杀案。 勃特很和气地说:“阿沙里,不说我在警察局里比你多混了几年,就是年纪也比你大好多岁。一见有人死不要老往谋杀方面想。再说,这案子涉及到一位国家副部长,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阿沙里毕竟年纪还轻,不敢多说,只是他心里不服,心想,明明是一件谋杀案,为什么不敢查下去,我们警察局的责职不就是为了抓坏人吗?你不干,我来干。 他见大卡车上有血迹,就去取样,让人化验,与受伤的青年进行血型对照,发现血型明显不同。可见,肇事者另有其人。他将这个结论告诉了警长。 勃特大惊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心倒这么细,将来真是前途无量呀。这么说来,这倒真是件谋杀案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这人连国家的副部长都敢杀,肯定有后台指使。可想而知,谁去插手,谁就会倒霉的。 这类事,我在警察局见多了,我劝你还是装聋作哑,不要再查下去了。” 阿沙里正色说:“警长,这恐怕不好吧。纵容坏人,冤枉好人,这叫我们的良心上如何过得去?” 勃特苦苦劝他,阿沙里还是不听。 最后,勃特收起笑脸,说:“说实话,我也想找出真凶,只是我家里大小一家人都靠我养活,实在不敢去冒这个险。这样吧,我就想法去住几天院。这案子就交给你了。” 警长一住院,阿沙里就放开手脚去干了。过不了两天,他就抓到了真凶。原来卡车司机在逃跑中惊慌失措,一头撞在电线杆上,撞得头破血流,差点儿送命,被人送进医院急救。阿沙里找到他后,审问了他。或许人知将死其言也善,卡车司机也就一五一十全都抖了出来。 原来有一个外国公司要想在哥伦比亚国内开一家大工厂,只要外经贸部肯点头,可以给几位部长一大笔好处。因为这工厂会给当地带来极大的污染,副部长坚决不答应,还口口声声说要将此事公诸于众,于是老板就下决心除掉他。这个杀手正是被他重金雇的。说完这话,他也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阿沙里得到这样重要的收获心里如何不高兴?忙上医院向警长汇报。 勃特赞誉道:“阿沙里,你真不简单,一定去为你请功。” 从医院出来,阿沙里哼着小调,高高兴兴地向警局走去,就在他回局的路上,阿沙里被一辆飞驰的汽车撞死了。这个正直的年轻人,做梦也不会想到,勃特已经被人收买了。 握在死者手里的点心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法国数学家罗伯今年已经40多岁了,却一直过着单身贵族的生活。在念完博士后,他就一直致力于数学方面的研究,以至无暇顾及个人生活。 这天,他参加了一个数学成果颁奖大会,他的一项研究获得大奖,光奖金就一万法郎。 罗伯揣着钱兴冲冲地赶回了公寓,这些钱够他生活很长时间了。罗伯掏出钥匙,刚准备开门,就听见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回头瞅瞅,却没有一个人影。罗伯笑了笑,自言自语道,“人要是有了钱,就喜欢疑神疑鬼。” 进了房间,把钱放进保险柜,罗伯倒了杯香槟,慢慢品味着成功之后的喜悦。 这时,门铃响了。进来的是公寓的看门人。 他一见罗伯,便高高举起手中的一盒点心,说:“亲爱的数学家,祝贺你拿了奖,这盒点心是我祝贺的礼物!” 罗伯接过点心,道了谢,看门人便告辞回楼下值班室去了。 当天晚饭后,看门人打着手电,按惯例开始了对公寓的巡视。他叼着烟,来到二楼,见到214-号房间――――罗伯的处所房门虚掩,便想偷偷溜进去跟他开个玩笑。 他刚走到门口,竟吓得目瞪口呆,半天也讲不出一句话。 罗伯先生躺在地上,鲜血映红了绿色的地毯,他瞪着恐怖的眼睛,望着看门人。看门人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赶回值班室,向警方报了案。 警方在勘察了现场后觉得凶杀案十分头痛,现场没有任何线索,而罗伯的房间好像又没有丢失过什么。 正在他们查找线索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一个黑色礼服的中年人竭力挤开拦堵他的警察大声喊着:“罗伯怎么啦!他怎么啦!” 原来这个人是罗伯最要好的朋友,数学家洛西,他碰巧路过此地,便上楼来瞧瞧。 他一见罗伯躺在血泊中,便忍不住抽泣起来,他紧紧握住警长的手,沉痛地说:“警长,你无论如何要抓到凶手,你知道吗,罗伯的死给法国的数学界带来多大的损失!” 警长叹了口气,拍了拍洛西的肩膀。 洛西很自觉地站到门外,托着下巴,悲伤地凝视着倒在血泊中的罗伯。他觉得罗伯的眼睛似乎有什么话要告诉他。顺着罗伯的胳膊望去,洛西发现罗伯手里紧紧捏着一块点心,点心的一部分都被捏成了粉末。 警察们处理完现场,洛西也回家了,接连几天,他一直沉寂于悲痛中,罗伯同他的多年友谊和被杀的惨状交替出现。他最后决定去警察局打听打听案情的进展。 警长热情地接待了洛西,并告诉他凶手抢走了那一万法朗,这是一起杀人谋财案,可现在却没有任何线索。 临走前,洛西找警长要了一张罗伯被杀现场的照片。 瞅着照片,洛西想到了一些疑点。罗伯为何死死攥住那一块点心?点心又代表着什么呢?洛西苦苦思索了好几天,蓦地一个念头闪过了他的脑际。在英语中,点心叫“pie”,派而在希腊语中与pie同音的π就是圆周率,圆周率约等于3畅14。难道这是罗伯的暗示吗?不管如何,必须先去查查。 洛西连午饭也没吃,就直奔罗伯住的公寓。看门人对洛西说:“唉,罗伯真是个好人,可警察怎么还捉不到凶手?” 洛西打断了他的话题,问起了314房间客人的情况。 “那个混蛋呀,我真后悔让他住进来,他除了喝酒,就是赌博!” “他还住在这儿吗?” “不,罗伯先生被害的第二天他就搬走啦!” 洛西把他的疑问告诉了警方。警长认为这个想法太离奇。但由于罗伯的知名程度,还是决定查一查。 很快,警方抓到了凶犯塞斯。塞斯一见警察,吓得腿肚子直打抖,连声说:“我讲我讲,我什么都告诉你们,我并不打算杀害罗伯,可他认出了我!” 原来,那天塞斯赌博输光了钱,连晚饭都没了着路。 路过街口的商店时,他看见橱窗里彩电正进行数学大奖的颁奖仪式。获奖的那个人如此面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塞斯凝神细想:“对了。”他一拍脑瓜,“他就住在我的楼上,是个单身汉!” 为了钱,塞斯决定铤而走险。 事发当天,塞斯用匕首威胁罗伯,低声喝:“把钱交出来!” 罗伯却说:“你不是住在我楼下的邻居吗?” 塞斯愣了,他原以为公寓内有400多人,而自己又刚搬来没半个月,没人认识他。但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因此他只好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罗伯。 讲完这一切,塞斯抱着头,说:“我不想杀人,可他认出了我,我没有办法” 棋局里的暗示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个万里无云春光明媚的日子,私人侦探阿良在公寓的侦探事务所里一个人悠闲地看着棋谱。下午两点左右,十文字悦子突然来访。她是某推理杂志的编辑,虽然个子不高,但气质很好,颇有魅力。阿良因经常应邀为这家杂志撰写随笔,所以与她很熟。 “我本来是到舟木先生那儿去约稿的,正赶上他有客人,告诉我过半小时后再去,所以我就跑到您这儿来消磨时间了,多有打扰,您不见怪吧?”悦子客气地说道。 “哪里,哪里,要是你来随时都欢迎呵,你看我正闲得无聊”阿良热情地将她让进屋里。 舟木先生是住在这所公寓9层的一位推理作家。此人30岁出头,一直未婚,同阿良是棋友。 “你说的来客,是不是一位女的?”阿良开玩笑地说。 “不,好像是一个男的。因为我见门口摆着男人的鞋。那位先生,莫不是同性恋吧?”她也开着玩笑说。 阿良取来咖啡壶,煮咖啡给她。 她见桌子上放着棋盘,便说:“阿良,不同我杀一盘吗?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棋艺。” “你也会下棋?” “哈哈,下下你就知道喽。”悦子边说边动手摆棋子。 最后还是阿良赢了,但悦子的棋确实下得不错。 “对不起,我去去就来。”阿良起身去厕所了。 解完手,放水冲时,突然听到电话铃声。悦子就去接电话了。 “是的,这里是阿良侦探社。噢,是舟木先生是我,嗯,我刚和阿良下完棋好的,明白了,那好,到时候再”只听到她接电话时的答话声。 当阿良洗过手走出厕所时,十文字悦子已经放下电话,在收拾棋子。 “刚才的电话是舟木先生打来的吗?” “是的。他让我再等20分钟。” “那么说,他知道你在我这里。” “我事先告诉他我有可能在你这里等他的”“怪不得那么,我再给你倒杯咖啡吧。”阿良又将咖啡壶端去热了一下,给她倒了一杯。 “阿良,我去舟木先生那儿时,您陪我一块儿去好吗?”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隔着杯子看着阿良的脸。 “怎么,这是为什么?” “舟木先生也喜欢下棋吧。我每次去约稿或是去取稿的时候,总是让我跟他下。而且也不知他是开玩笑还是出于真心,总说要追我,弄得我很为难。所以,要是有您在身旁就好办了。” “让我当你的保镖呵。” “拜托您了。”她深深地鞠了一躬,态度坦诚。 阿良虽然不大情愿,但又不好拒绝。 20分钟后,两个人乘电梯上到9楼。按响了905号房间的门铃,却无回音。 “真怪,难道没人?”悦子拧了一下门把手。 “哎,门没锁呀。”她推开门说。 “先生在家吗?我是十文字,打扰您了。”说着她便走进屋。 这是一套三居室的房子。阿良也随着她进了屋。当走进有几个榻榻米大的房间时,不禁大吃一惊。舟木荣治好像是在和客人下棋似的,坐在有靠背的坐椅上,头伏在象棋盘上已经死了。旁边丢着一个可乐空瓶。好像是被人用这个瓶子击中了头部,头发里渗出了血。 棋盘周围的棋子乱七八糟丢得到处都是,对面的位置上只有一个坐垫,而没见可乐瓶。 “舟木先生是在下棋时,被对手杀害的。他只专心下棋了,没注意到对手的举动。”悦子倒不害怕。 “你是说坐在这边坐垫上的人就是凶手。这个凶器可乐瓶是舟木先生拿给客人的喽。” “不管怎么说,他被杀还不到20分钟,刚才舟木先生还给我打过电话,正好是20分钟之前,听他的口气当时似乎有客人。” “噢,是我去厕所时来的电话吧?这么说,那个时候,凶手还在这个房间里。哎,他右手里好像攥着什么。” 阿良发现被害人右手紧紧握着,掰开手指一看是个象棋子--“飞车”。 “这是什么意思呢?”悦子不解其意。 “也许是暗示凶手的名字。” “那么说舟木先生是在断气之前,从很多棋子中选了这个‘飞车’作为凶手的线索。” “的的确确像个推理作家临终的样子。” “那么,‘飞车’有什么含义吗?”她歪着头思忖着。 “你知道舟木的什么情况吗?譬如,恨他的人啦,或者“是呀,单身的先生格外怕寂寞,所以就连他的私生活都毫不隐讳地告诉了我。我知道的就有两个人:一个是先生的叔父。他告诉我,为了土地所有权问题叔父正同他闹纠纷。” “另外一个人呢?” “另一个是他大学时代的上届同学,电影导演井上龙夫。他在制作艺术片时,向舟木先生借了很多钱,但那部片子失败了,似乎正为此而犯愁。肯定是借的那笔钱无法偿还了。” “那么,就查查这两个人看吧,这之前,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报警吧。”阿良用隔壁书房的电话通知了报警台。 回答完现场勘查刑警的询问后,阿良马上开始了私下调查。 电影导演井上龙夫的工作间离家很近,步行只需几分钟,是在公寓的6楼。他似乎还不知道舟木被杀的事。 当他从阿良嘴里得知这一消息后,顿时板起面孔。 “反正我觉得他是不会好死的!”他冷淡地说道。 “这是为什么?” “你没听说他一个劲儿地追逐,诱惑来取稿的女编辑吗?那家伙打从学生时代起就爱打女人的主意。所以,你们从那方面查一下怎么样,怀疑我纯粹是找错了门儿。” “你不是拍艺术片破产了,而借他的很多钱还没有还吗?”阿良又进一步逼问道。 “那不是借钱,是出资!公司就算倒闭也没必要偿还。此事在他出资前也是讲清楚了的。”井上面带怒容地回答说。 “那么,今天下午3点钟左右,你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你是问我不在现场的证明吗?今天从3点到5点,我就在这个工作间,看我导演的电视剧。” “谁能证明呢?” “不巧,这里是连老婆和孩子也不能进的工作场所,没有证人。”井上回答着,并从厨房的冰箱里取来罐装啤酒。 “喝吗?冰镇的。” “不想喝啤酒,倒是想喝可乐。”阿良故意暗示了凶器可乐瓶,观察对方的反应。 “可乐那种小孩子喝的饮料,我这儿是没有的。”井上表情冷淡地说。 “那就算了吧。您会下象棋吗?” “小时候倒会,可学会了麻将后,就再不下象棋了。” “被害人死时手里攥着棋子‘飞车’,我想他大概是想说明凶手的线索。” “这同我有什么关系?” “棋子‘飞车’背后写有‘龙王’或‘龙’,你的名字不是龙夫吗?” “因此,你就说我是凶手喽。哼!真是愚蠢透顶。就是靠这种幼稚可笑的推理,还当什么私人侦探。”井上龙夫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嘲笑着说。 阿良走访的下一个是舟木的叔父飞田银造。说是叔父,其实年龄只差10岁左右。是个鳏夫,在一家高级公寓当看门人。阿良在舟木荣治的房间里曾见过他一面。 他听到侄子的死讯后也是紧绷着脸。转而,又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喜悦。 “这下,那块地就完全归我喽。” “你是出于这个目的而杀了他吧?” “哪里话,这是他的报应。尽管他对我这个叔叔大逆不道,扬言要到法院告我,但看在他是我侄子的份儿上”“究竟有多少土地?” “面积不过100坪,可那地方每坪值300万日元。” “那就是3亿日元,可见你杀人动机是充分的。” “怀疑我?还是少在我身上费心思吧。反正是那个家伙自己的事,无非是因女人的事被杀的吧,还是用点儿功夫在这方面去调查调查吧。”飞田刻薄地要下逐客令了。 “那么,今天下午3点钟左右你在哪里?” “3点钟,我正在这个管理室睡觉呢,好像感冒了。 吃了感冒药有些发困,就那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从这里到作案现场开车单程只需30分钟吧?” “也许吧。不巧,我不会开车。”他讪笑着。 “那么,你会下象棋吗?” “这个吗,我还是业余初段的高手哩,不像荣治那样是个臭棋篓子。小时候,那家伙的象棋还是我教他下的哩。” “实际上,他死时手里还攥着一个‘飞车’棋子呢。” “什么?‘飞车’” “是的,说不定这也许是要暗示你的名字飞田”“喂,喂,你不要威胁我!要是‘飞车’和‘银将’两个都攥着的话,那么我的名字连名带姓都全了。不要只见一个‘飞车’就认为我是凶手。你不是说荣治被打中头部死的吗?要是那种死法,怎么可能还来得及留下临终遗言呢。”飞田银造好像是个地道的推理小说爱好者,连临终遗言这样的专业术语都知道。说起来他桌子上还真摆着几本推理小说,那都是些翻译过来的小说。 “即使头部遭到猛击,也不一定会立即死亡,也有被打之后一段时间神志还清醒的。” “那也许是偶然抓了‘飞车’,在考虑走下一步时被杀的哩。” “是的,有这个可能性。” “今晚又要熬夜了,不得不去帮着安排葬礼”飞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发现钟已经停了。 “哎,是电池没电了吧!打电话问问正确的报时吧。” 他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了314三位号码。 “见鬼,号码拨错了。”飞田咂了一下嘴便把听筒放下了。 “报时是117吧。” 阿良告诉了他,这时电话铃响了。飞田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抓起了电话。 “真怪,马上又断了,是打电话恶作剧的。” 嘟嚷了几句后他又重新拨了117,知道了正确的时间。 阿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遂说声:“对不起,打扰您了。”便俏悄地退了出来。此时此刻他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晚上阿良请十文字悦子来到他的公寓。 “悦子,下盘棋好吗?”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下棋吗?”悦子笑盈盈地问道。 “呵,顺便和你聊一聊嘛。” 阿良摆上了棋子。 下了一阵后,悦子忽然笑道:“阿良,你犯什么糊涂?飞车只能纵横走。” “是划十字吗?” “没错!” “唔,是十字。”阿良盯着悦子的脸说道。 “埃”十文字悦子忽然变得惊慌失措。 “唉,我真想不到你会干这种事。”阿良不无惋惜地说道。 “你怎么会想是我?”悦子的声音有些变调。 “首先,舟木为来客准备了一个坐垫,这说明来客辈份要比主人低,而井上龙夫是舟木的大学时代的前辈,飞田银造又是叔父。舟木是不会让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坐坐垫的,所以他二人是清白的。”阿良尽量平静地说道。 “你在来我这之前,已经杀了舟木。趁我上厕所的时候,你拨打了314,而且放下电话后会马上被打回来,你想借此来隐瞒舟木被杀的时间。”阿良的语调有些发颤。 “而最关键的是舟木手中的飞车,只能十字移动,这是暗示你――――十文字悦子是杀人凶手。我说得对吗?”说到这,阿良觉得一阵心痛,他在为一个好朋友惋惜。 十文字悦子脸色苍白,她静静地对阿良说:“阿良,你能陪我去自首吗?” 阿良有点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政法委书记被杀之谜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红极一时的市政法委书记江涛,突然被怀疑十年前杀害了原配夫人王一清状告人是江涛十年前的小姨子王一深。 十年来,王一深一直对姐姐王一清的突然死亡持有极大的怀疑。可当时自己势单力薄,根本无力与江涛抗衡。三年前她带着自己公司的高科技项目去了欧洲,不久前从海外载誉归国,据说如今在市里很有些影响,是个通天的人物。 省里的领导在上访材料上批示,要求公安机关对王一清死亡的原因进行复查。 我受命担任了此案的首席法医学鉴定人。 十年前,江涛在华县任公安局局长,夫人王一清是县里的一个公社妇女主任。当年对王一清尸体进行检验的初检法医崔信哲是我大学的同班同学,现在已经当上了华县公安局的副局长。 这个案子让崔副局长很难堪。 据崔信哲介绍,当时公安局根本就没有对王一清的死亡进行立案侦查,作为法医除了象征性地对现场进行勘察,对尸体外表进行检验之外,根本就没有再做进一步的检验了。“如果当时我提出要对王一清的尸体进行解剖,那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我疯了,”信哲无奈地对我说:“韩嵋,就是换了你,你也未必会坚持对王一清的尸体进行解剖检验。” 事实确实如此,因为无论从案情上还是从现场勘察及尸体外表检验上,都没有发现江涛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而死者王一清死于煤气中毒的结论几乎是无懈可击的。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那是一个寒冷的早晨,江涛的司机毛拥军6 点不到就前往江涛家,准备接他到省城参加一个会议。江涛住的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平房,他的妻子王一清平时由于工作忙不常回县里。因此,在人们的印象中,江局长常常是单身一人住在这所独门独户的小平房中。 在小平房的门外,毛拥军发现了处于昏迷状态的江涛。江涛被急送医院,医生很快就作出了煤气中毒的诊断。经过及时的抢救,江涛终于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了。 在对江涛进行抢救的过程中,局里安排毛拥军前去公社接王一清回来。到了公社毛拥军才知道,王一清一个星期前就去省城参加一个学习班的学习去了。待毛拥军急急忙忙赶到省城后,才知道王一清昨天就已经结束了学习返回县城了。 毛拥军的电话还没有打过来,由于煤气中毒而使得大脑严重缺氧反应迟钝的江涛,却终于想起自己的妻子来:糟糕!妻子王一清昨天从省城回到县里,现在肯定还在家中…… 这时,已是晚上8 点了。 情况可想而知。 王一清仍然静静地躺在小平房的那张双人床上。屋内门窗紧闭,一只煤炉放在屋角,炉子里的三块蜂窝煤燃烧已烬。 经过现场勘察,发现通往窗外的烟囱被人用报纸堵住了。这下子,所有的警力都被调动到侦破这起妄图毒杀公安局长的大案中了。 即使这样,法医崔信哲也没有忘记对王一清进行尸体外表的常规检验。根据尸表检验记录及尸检照片,我们可以看到:王一清全身体表未见暴力痕迹,尤其是未见机械性窒息的尸表征象。我特别地注意到,崔信哲已经有意识地充分利用自己所能掌握的尸表检验的权力,对有可能反映出机械性窒息的尸表特征进行了认真仔细地检验。 我认为,在当时的情况和条件下,崔信哲已经做到了一个县公安局法医所能做到的一切。他抽取了王一清的静脉血,经过一氧化碳定性试验,证实血液中有一氧化碳的存在。他发现从双人床的外侧到房门之间有一道拖拉痕迹,这是江涛从床上掉到床下并爬到房门前的证据。他注意到房门有自动关闭的装置,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江涛爬出门外后,房门又自动关闭的原因。 事情很明显:犯罪分子堵死了公安局长江涛家的烟囱导致室内一氧化碳的聚集,江涛在发现煤气中毒时挣扎着翻身下床爬到门口,打开房门后爬出了门外。这时由于房门的自动关闭装置导致房门被紧紧关住,于是江涛得救了而王一清却不可避免地死于煤气中毒。 “别担心,信哲。我看呀,这个王一深纯粹是感情用事。她拿着金钱做赌注,可什么证据也没有哇。你就让她告吧,告到天王老爷那儿也没戏。”我在心里暗暗地为江涛打抱不平。 10年前,江涛杀害了王一清,起因是肖天天。 10年后,江涛又败在了肖天天的手下,起因是江涛背叛了肖天天,在外边乱搞女人。出于对江涛的报复,肖天天与王一深联手将江涛送入了地狱。 对王一清的死因进行复核,最关键的一步是要对她的尸体进行重新检验。虽然王一清当时没有被火化,但10年了,说尸体检验已经不大准确了,应该说是尸骨检验。 这个王一深真能折腾,开棺那天声势造得很大。记得那天我们是在一队警车的护卫下到达墓地的,墓地四周满布武装警察,这一场面,令我陡生自豪感。 法医这个职业很特殊,一旦进入工作状态,自觉不自觉地会忘掉与检验对象无关的一切杂念。这时,我们的身心会全部投入到物证之中,神圣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时刻在提醒我们,让我们知道自己是在阴阳两界持刀断案,来不得半点的马虎和大意。 作为一名法医,我对飞溅的血迹,横陈的尸体,密密麻麻的蝇蛆都可以熟视目睹,但却难以忍受开棺验尸过程中对腐烂衣物的检验。 棺木中的腐烂衣物一般来说都比较干燥易碎,轻轻一扯就会腐尘四起,直扑鼻腔而被吸入体内。那时的法医在做解剖时,都遵循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一律不允许戴口罩,说是为了保证解剖者的嗅觉不受影响。所以为了解剖结果的可靠,也只有忍受着这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我一丝不苟按部就班地对棺内的腐尸腐物进行着检验,我将包裹尸体的衣物从棺木中取出后,一具完整的人体骨骼便呈现在了我的面前。我依次将颅骨、躯干骨、四肢长骨从棺内取出,摆放在一块白布上,我手拿放大镜对这些尸骨逐一进行着仔细的检验,这时我发现这具人体骨骼中缺了一块重要的小骨头,这块小骨头名叫“舌骨”,位于人体的颈部。于是,我把棺材内的东西一样一样小心翼翼地拣出棺材,直到棺材里所有的东西,包括头发,碎布屑,腐烂水解的组织肉泥都快拣尽了,才在棺材的底部寻找到了那个小小的舌骨。 结果怎么样?舌骨的两侧大角均形成了骨折,根据骨的形成证实这两处骨折都是生前形成的。 经过繁重的体力劳动和高级的脑力劳动,我们终于完成了法医惩恶扬善的神圣使命,我们发现了死者王一清死亡的真实原因。 舌骨大角骨折并有骨阴形成,只有生前颈部受到外力的压迫才会发生。 在强大的政治攻势和强有力的科学证据面前,一直从事政法工作的江涛不得不承认了10年前由他一手策划的那场阴谋。 那时的江涛为了达到与市委副书记的女儿肖天天结合的目的,设计杀害了怀有四个月胎儿的王一清。那天深夜,他用双手扼死了熟睡中的王一清。为了不在颈部留下扼压痕迹,江涛在王一清的颈部衬垫上了王一清特意为未出生的婴儿准备的柔软的尿布。为了不在王一清的颜面部留下青紫肿胀的典型机械性窒息征象,江涛用双手准确地强有力地紧紧扼住了王一清左右两侧的颈总动脉,使得颈总动脉在瞬间完全闭塞,进入头面部的血液受到阻碍,造成脑缺氧死亡。 杀害了王一清之后,江涛用报纸堵住了伸出窗外的烟囱。他在清醒状态下,制造了从床上摔倒在地下,又从地下爬到门口的现场。他担心一旦一氧化碳过量自己无力打开房门,因此他提前爬到门旁并将门锁打开。做完这一切时,已是凌晨五时,他知道再有一个小时,司机就会来接他。当他感觉自己已经出现了一氧化碳中毒的症状后,拉开已开了锁的房门,几步就爬出了屋外,将王一清留在了充满煤气的房间。 他知道虽然王一清已经停止了呼吸,但一具尸体在充满一氧化碳空气的空间里放置一段时间后,空气中的一氧化碳会轻而易举地通过人体的皮肤渗入到尸体的静脉血液中,因此法医在对尸体静脉血中一氧化碳进行定性试验时,结果肯定是阳性。 10年前,江涛杀害了王一清,起因是肖天天。 10年后,江涛又败在了肖天天的手下,起因是江涛背叛了肖天天,在外边乱搞女人。出于对江涛的报复心理,原市委书记的女儿肖天天与王一深联手把这个作恶多端的臭男人打入了地狱。 这个案件的法医学复核检验,使我深刻地体会到:第一,尸表检验未见颈部的暴力痕迹,绝不可轻易排除颈部暴力的存在。必须切开颈部的皮肤,仔细检验颈部的肌肉及血管有无挫伤出血,位于颈部深层的舌骨及甲状软骨有无骨折。第二,尸表检验未见颜面部青紫肿胀的典型机械性窒息征象,绝不可轻易排除颈部暴力的存在。 江涛给我上的这一课印象很深,是在课堂中难以体验到的。 一具被错认的尸体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大力窝了一肚子的怨气,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一死一活的两位姑娘从相貌上来看其实并不很像嘛。可当父母的愣是把一具尸体错认成自己女儿了,这个天大的错误又能怪得了谁呢! “韩嵋,还记得那具吸毒卖淫死在东方宾馆的女尸吗?”大力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扎啤,郁郁不乐地问。 “你说的是那个被人掐死的女孩子吗?”我对这具女尸还是有印象的。 “对,就是那个女孩,22岁,身高1.65米,体重52公斤,A型血,皮肤白净,头发偏黄。”大力像背诵课文似的说出了那具无名女尸的个人特征。 “怎么,这个案子出了问题?” 果然不出所料,这具无名女尸给大力添了不少的乱,说起来很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两年前的一天,刑警队长王大力将这具无名女尸亲手交给了我。在这具尸体上我完成了一个法医所能够做到的一切,最终将一份法医学鉴定书郑重地交给了大力。 大力根据我所出具的法医学鉴定书,很快就在本市失踪的年轻女孩当中发现了一位与死者特征十分相似的女大学生。于是,大力很快就与这位失踪女生的学校及其父母取得了联系。 这位失踪女生名叫朱亚莉,是本市某艺术学院的在校生。朱亚莉失踪后,校方立即在公安局办理了登记手续,并通知朱亚莉的父母配合校方一同寻找。 据调查,朱亚莉在校期间长期违犯校规,经常夜不归宿,行为十分不轨。学校已经发现这个少女有吸毒的嫌疑,其父母对此也有所察觉。 那天,大力请来了朱亚莉的父母前往停尸间认尸。停尸间的工作人员把那具女尸从冷冻屉里搬了出来,放在一副担架上。朱亚莉的母亲一见到尸体,“哇”的一声惊叫就晕过去了,而那位父亲则泪流满面,双目紧盯着女尸的脸,呆呆地看了许久。 看完尸体后,朱亚莉的父亲在无名尸体认领表上沉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就意味着他已经确认这具无名女尸,就是他女儿朱亚莉。 葬礼结束之后,朱亚莉的父母一直深陷在失去独女的悲哀之中不能自拔。直到两年后的一天,当面带微笑的朱亚莉突然出现在母亲的面前时,那位母亲又是“哇”的一声惊叫就晕过去了。 从那以后,大力算是被这个家庭给缠住了。朱亚莉的父亲三天两头不停地给大力打电话。他只提一个问题:“该由谁来偿还我在葬礼中用去的那5万元?”对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葬礼,老头子怨气可大了。 大力也窝了一肚子的怨气,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一死一活的两位姑娘从相貌上来看其实并不很像嘛。可当父母的愣是把一具尸体错认成自己女儿了,这个天大的错误又能怪得了谁呢! “上百人曾络绎不绝地在尸体前致哀,居然就没有一个人提出疑问来,这真是咄咄怪事。”大力沮丧地对我说。 “大力,尽管这件事儿听起来有些荒唐,但这种情况的发生并非绝无仅有。不幸的是,这事儿让你给碰上了,更不幸的是,还让你碰上了这么个不愿承担责任的认尸者。得,你只有耐着性子给老爷子讲讲科学道理做做解释工作了。”我不无同情地对大力说。 导致死者亲友错误认领无名尸体的原因,主要有两方面:一方面,在面对尸体时,由于情绪激动和对死尸的惧怕心理加上先入为主的意识,使得认尸者对尸体的辨认能力受到了影响。另一方面,人死后,面部肌肉随之会发生一系列的变化。这些变化使得死人与死人之间,除了脸形、五官有所差异之外,其他能够反映容貌的因素则变得完全一样。这都是因为死后尸体发生的变化所导致的结果。生前,面部所以有喜怒哀乐的表情,主要是面部肌群收缩的结果。当人死后,全身肌肉即刻失去了神经的支配,因而立即由收缩状态松弛了下来,死者也就失去了生前所具有的表情和面貌。由于死后肌肉松弛和尸僵现象的出现,使得一般人很难从一具毫无表情且又僵又硬的尸体上辨认出自己以往熟悉的那个充满生机的人来。 在这件错认尸体的事件中,朱亚莉的亲友,一方面先入为主地相信死去的那个女孩子,毫无疑问就是她本人,因此大家根本就没有经过认真仔细地判断和辨认,就糊里糊涂“接纳”了这具事实上并不是朱亚莉的女尸;另一方面人们印象中千篇一律的既冷漠又僵硬的尸体容貌,使得人们错误地认为生前那个充满灵气和邪气的小女孩朱亚莉,死后就应该是这副与生前完全不同的模样:冷漠、呆板、宁静、安详。 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告诉您:活人对死尸的惧怕心理和天然的陌生感,以及死人那固有的冷漠而僵硬的尸体容貌,有可能导致人们在辨认尸体时作出错误的判断。 第二次死亡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解剖台上,停放着一具中年男性的尸体。因为心脏停止跳动,他死在了中亚医院的急诊室里。由于他身上带有一个心脏起搏器,所以需要对他的尸体进行解剖,以便查明是否因仪器失灵而导致死亡。 检查心脏起搏器是否正常运行,确实事关重大。如果就是因为仪器的失灵而导致了病人的死亡,死者的家属将会理所当然地对制造商提起诉讼,我们也会将仪器制造中的缺陷,迅速地向制造商和医院进行通报,使那些可能受到威胁的生命幸免于仪器故障发生之前。 突然,解剖室内电话铃声一阵紧似一阵,我极不情愿地放下了手中的解剖刀。 “我是韩嵋,有什么事儿请您快讲,我正在工作!”我冲着电话极不耐烦地说。 “韩法医,别,千万别。下刀之前,千万要闹明白他是不是真死了,你……他……嗨,我怎么跟你说呀!”电话的那端语气居然比我还急。 “你是哪位呀?”我莫名其妙地问。 “噢,我是中亚医院太平间的老谢呀。” “噢,谢师傅呀。有什么事?您慢慢说。”我立马换了一副腔调,赶紧客气地说。 各大医院太平间的人,我都挺熟的,在工作中,他们给我提供了不少的帮助,我从内心深处也十分地感激和敬重他们。 “啊,韩法医,这样吧,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我们医院送去的那个病人,你可千万先别下刀啊。我这就去你那儿,你等着!”只听“啪”的一声,老谢挂上了电话。 难道躺在解剖台上的这位顾客是一名活着的“死人”? 自古以来,人们就惟恐把一息尚存的亲人,误作死者而埋入黄土。所以在中世纪的法国,埋死人之前,人们都要先咬一咬死人的大脚趾,看他是否还有反应。在十六世纪的英国,富豪之家曾有这样的习俗:在棺盖上系一只小铃,用细绳连到棺内,绳的一端就系在死者的手上。万一死者苏醒了,他只消动动手,那小铃就会大响起来,即刻就会拥上来一群人将他从棺内解救出来。 现在,面对着这位被老谢警告过的“顾客”,我是不是也应该采取些措施,看看他是否还有反应呢? 首先,我可以切开他的一根动脉,验证一下他的血液是否还在循环,如果血液涌上来了,证明他还活着。我也可以在他的心口处插上一根细长的针灸针,只要针在动,就说明他还没有死。 此外,还可以在皮下给他注射乙醚,假如乙醚注射后又立刻冒了出来,说明他已经死了。相反,如果乙醚仍然留在他的体内,就证明他还活着。 最后,还有个谁都会的“诀窍”:用一根火柴或打火机烧一下他的手指尖或前臂的某一处,如果火烧之处起了个小水泡,就证明他还活着,如果皮肤一下子变黑了,就证明他已经死了。 正琢磨着用哪一种方法更简单更安全更可靠时,老谢和中亚医院太平间的几位师傅气喘吁吁地闯进了我的解剖室。 原来,这位病人已经是第二次被确定为死亡了。老谢向我叙述了两年前发生在这位“顾客”身上的传奇故事。 那天,这人在地铁里心脏病突然发作了,当时,他就被几个好心人送进了中亚医院进行急救。医院检查的结果是:病人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脉搏和呼吸也都没有了。据此,医生当即宣布了他的死亡。 在等待家属前来认领尸体的这段时间里,他被脱光了衣服,送进了停尸间的冷冻屉内。 大约两个小时后,太平间的老张走过冷冻屉前,听到里面似有响声。他很奇怪,于是拉开了冷冻屉。刹那间,里面的“死尸”像个魔鬼似的跳了起来,狂奔出太平间,跑出医院,赤条条地出现在西大街的大道上。 警察死死地抓住了这个一丝不挂的人,心想这准是从中亚医院精神病科逃出来的病人,于是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就往中亚医院走,边走边喊:“谁来帮一把,把这个精神病人给我送回去!” 这个倒霉鬼却拼命地挣扎喊叫:“我可不是疯子!我是一个死过的人!” 结果,他越是这么疯喊,警察和围观群众就越发地深信不疑:这人真是个地地道道的疯子! 到了中亚医院,好不容易才把这人折腾到精神病科,可人家病房的医生和护士们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么个病人呐。再说,也没发现病房丢失了一位病人呀! 他们又被打发到急诊室,急诊室里那位曾给他签发死亡证明书的医生大吃一惊:“这人,这人刚才确实是死了呀!” 于是,这人被转到心血管病房接受住院治疗。根据他的病情,医生们给他安了个心脏起搏器。过了十五天,他精神抖擞地出了院。 事隔两年,他又被送到了医院,第二次死在了急诊室里。 现在,他正躺在我的解剖台上! 在以后的二十四小时里,我时不时地走进停尸间听一听,他是不是在敲冷冻屉? 刑警队长王大力真招人嫌!大年初三,就他一个电话,硬是把我从温暖的家宴上拽到了冰凉的解剖台前。躺在解剖台上的只不过是半截躯体而已。 这具被人从河里打捞起的半截躯体是从脐部被截断的。脑袋没了,右上肢没了,左臂幸存,左手丢失,腹腔的脏器当然已不复存在,而且胸腔的脏器――心脏和肺叶,也被人为地掏空了。 躯体的前身看起来白且透明,说明一直泡在水里,而后背的皮肤则又黑又干燥,说明暴露在水面。 据我分析,这截躯体泡在河里已有6 至8 个星期了。 尸体被劈得十分粗糙,骨头已有多处被劈坏,不难看出,行为人下手十分笨拙,并非行家里手所为。 约摸十来分钟后,我摸清了这位“顾客”的大概情况:男性,50岁左右,身高1.75米,体重68到69公斤,胸围3 尺。 特想知道我是怎么根据这半截躯体得出这个结论的吧? 首先,我量了他的胸围:92.5厘米,再加上被掏空了的心脏和肺脏近似值7.5 厘米,就得出了100 厘米的数字。 然后,再量从第七颈椎到左手腕的距离:不多不少整70厘米。70厘米再加上一个成年男性手的正常长度17.5厘米,这样,从脊背中央到手指末梢总长度应该是87.5厘米。最后,用87.5厘米乘以2 ,就求出了死者的身长:1.75米。 其实,我们都有这样一个常识:将您的左右手臂向身体的两侧平伸,量一下两端距离的长度,这个长度就是您的身高,误差不过1 厘米左右。 胸围和身高这两个数据确定后,我把这半截躯体过了秤,根据人体各器官组织之间的比例关系,我算出了这具尸体其他部位的重量。这截躯体已知的重量,加上五脏六腑的重量,加上一只胳膊、两只手以及双下肢的重量,再加上2.5 到3 公斤脑袋的重量,我估计出死者的体重为68到69公斤。 当然,在确定胸围及身高以前,我已经根据躯干及骨骼的特征准确无误地判断出死者是一名男性。现在,我再给尸体照一张X 光片,发现他的腰椎前侧有一处明显的变形。这种变形是一种自然的生理性的退行性病变,每个人都会发生,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地发展。这种自然的、生理性的、退行性病变一般发生在35岁左右。根据死者此处病变的发展,我估计出他已经有50岁了。 X 光片上没有照出任何骨折的痕迹。于是我刮去尸体上的污垢和淤泥,努力寻找特殊的标记,比如身上的刺花、文身、皮肤病等,结果一无所获。 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等到照完X 光片,并且在确认了躯体没有发生骨折的情况下,才去处理尸体上的污垢和淤泥吗? 因为我担心一不留神,劲儿使大了,造成人为的肋骨骨折。所以,在对尸体进行处理之前,应当首先确定一下是否存在暴力。这是干我们这行的,人所皆知的规矩。 大力很快就在两个月前失踪的50岁左右男性市民中发现了一名与我所描述的特征相吻合的人。 恰巧,这人在几个月前曾做过一次全面的体格检查,我要求大力立即把医院为他照的胸部X 光片送到我的工作间。 我把尸体放在解剖台上,不停地摆布他,目的是想把他放置在和他活着时照X 光片同样的角度上。 每到这种时候,我总会欣慰地感受到我的“顾客”的可爱和慈祥!他们真是太宽容我,太给我面子了。不管我怎么折腾他们,他们从不曾给我一点点脸色看,有时,即使我跟他们大喊大叫,他们也默默无语。细想起来,在我的生活圈子里,我的“顾客”应该是最听从指挥而又毫无怨言的了。 折腾了半天,终于算是把他摆弄到位了。 现在,该照一张X 光片了。最后一项工作就是重合生前和死后这两张X 光片。 结果差不多是一模一样! 知道吗?每一个人都长得各不相同,谁也不会与另外一个人有完全一样的肋骨。 所以,这一鉴定绝对靠得住! 大力兴奋地对我说:“嗨,韩嵋,你真神!就凭着这堆烂肉,硬是让你猜出了他的外貌特征,还一点都不差呢!” “没文化了吧,大力。什么叫猜呀,这叫科学!” 我美滋滋地逗着大力,自豪感油然而生。 是呀,我只用了24个小时,就使得这半截尸体变得有名有姓了,如果需要的话,我还可能让他有鼻子有眼呢。这会儿,当然用不着跟这个刑警队长玩谦虚了。 是奸后杀人吗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这小丫头还不到17岁呢,就被这条老色狼给糟蹋了。还教授呢,简直是禽兽!” 确认了死者周艳芳死前曾与工业大学教授陈景华有过性行为后,我愤愤不平地对大力说。 “明显的奸后杀人,这老东西算是死到临头了!”大力立即安排手下拘留了陈景华。 谁知,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本来,小保姆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家里,自己又被迫做了体检,陈教授内心很是惊慌。因为只有他才最清楚昨夜他对小保姆都做了些什么。因此,当我们接到报案,赶到现场为死者做尸体外表检验并为他做体检时,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可是,在拘留室里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当预审员让陈景华交代强奸杀人的过程时,老头子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大声地抗议说,他只是和小保姆发生了不正当的两性关系,但人绝对不是他杀的。他歇斯底里地喊着:“冤枉啊,我冤枉啊。你们公安局的法医都是些白痴,你们完完全全搞错了。我和小芳干完那事儿后,我是亲眼看着她喝了一杯饮料才从她的房间离开的。早上一起床,我就过去看她,可那时她已经死了。这期间我根本就没有再动过她一个指头,你们怎么能说人是我杀的呢?现在科技水平都高精尖了,你们怎么还这么主观武断!” 看到审讯陈景华的讯问笔录后,我心里真是有些慌乱。“把周艳芳的尸体剖开看看,再办拘留手续就好了。”我不无遗憾地对大力说。 “周艳芳死于机械性窒息的结论不会搞错吧?”听了我的话,大力也有些紧张了。 “从尸表检验的情况来看,尸体体表的征象完全符合机械性窒息的特征,只是没有在死者的颈部发现扼压的痕迹。看来,要亮出这张底牌,只有耐着性子等着解剖了。”说这话时,我真有些坐不住了,恨不得立马就剖开周艳芳的尸体看一看。 我再次来到周艳芳的尸体旁,仔细地观察着尸体的外表征象。 经过尸表检验,我推测周艳芳的死亡时间是今晨5 时左右。根据尸体解剖的有关规定,死亡24小时之内的尸体是不许解剖的。因此,要对周艳芳的死因作出准确而科学的判断,必须要耐心地等到明天上午做了解剖后才能作出肯定的结论。 看着周艳芳那张青紫的面孔,那紫绀的口唇,那些发紫的手指甲床、足趾甲床,那一个个散在于眼结膜下的针尖样大小的出血点,还有出现早而明显的呈紫红色并伴有出血点的尸斑以及大小便失禁的现象,我心里不禁升腾起对那位道貌岸然的老色狼的憎恶和鄙视。 “老东西,还敢跟我叫板!你以为你做得巧妙,以为你在周艳芳的颈部没有留下扼压的痕迹,我就治不了你了。哼,等着瞧吧,明天一早颈部的皮肤一剖开,我就把你作案时留下的证据全部抖给你!” 第二天早上一上解剖台,我就迫不及待地剖开了周艳芳颈部的皮肤、皮下脂肪、颈部的浅肌层、颈部的深肌层。糟糕,越往深里剖,我的心里就越是没了底。奇怪,一层又一层的颈部组织暴露在我的眼前,可一直剖到了甲状软骨和舌骨,我还是没有发现作用于颈部的暴力痕迹。 我重新拿起了解剖刀,剖开了周艳芳的胸腔。我发现死者肺脏及心脏都出现了由于极度缺氧而导致心肺表面血管过度扩张破裂所产生的瘀血点。 既然不能证明周艳芳死于机械性窒息,而在她的尸体上又呈现出明显的缺氧征象,我不由把赌注下在了心脏的疾病上。然而解剖证明,这是一颗很健康的心脏。 是不是毒物致死?我将胃壁剪开后取出了其中的胃内容物留待化验。突然,在位于回肠上段约8 公分处的肠腔内,我发现了一条蠕动着的将近20公分长的大蛔虫。 这下子,我可算是从迷宫中走出来了,我迫不及待地从喉头处剪开了气管,在气管分岔处,我发现了一条又肥又大的大蛔虫! 与肠腔内不同的是,在气管内的这条蛔虫早已不再蠕动了,它已经死了,是憋死的。 这条原本寄生在周艳芳肠道内的大蛔虫,从肠道内逆行向上,经过了喉头又向下进入了气管,最后堵塞了呼吸道而导致主人周艳芳窒息死亡。 其实,这也难怪,蛔虫本性就是喜好钻孔。当人体不适时,生长在肠道内的蛔虫就会到处乱窜。当蛔虫沿着消化道向上窜行时,就可能经过喉头进入气管。进入气管后的蛔虫,最终只能是死路一条!而它赖以寄生的机体也就不可避免地被窒息而死。 如果不顺着气管往下追查,那个糟蹋了小保姆的老东西这辈子也逃脱不掉杀人灭口的嫌疑。 隐形杀手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记得那天是个假日,下午快吃饭的时候,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突然变了脸。一时间天空乌云密布,窗外传来的隆隆雷声预示着暴风雨即将来临。 正在这时,我接到了通知,市第六医院手术室的一名护士突然死在了手术室里。 我受命立即赶到了现场,任务是查明死者的死亡原因。 死者名叫李薇,19岁的生日还没过,是事发当年才从市护校毕业分配到第六医院手术室工作的一名新手。 李薇仰卧位躺在手术室器械清洗间靠近清洗池的地面上。尽管洁白的工作服还没有完全从她的身上褪去,但可以明显地看出,她的衣着曾被人强行扒开,就连胸罩也被人扯开了。我首先检验了李薇的会阴部,发现李薇的处女膜是完整的。我又对尸体的体表,尤其是乳房、大腿根与腹下部的皮肤仔细地进行检验,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和损伤。这样,我就有足够的理由,排除李薇生前有过性交行为或遭遇过性暴力的袭击。可是没等我把这个结论说出来,就从李薇的口腔里检验出了男性的唾液。 经检验证实,李薇口腔中的男性唾液来自于市第六医院外科主治医师陈大龙。 据调查,29岁的陈大龙虽然是个有妇之夫,但平时对漂亮女孩很动心思,是六院有名的花花公子。 可疑的是,李薇的尸体就是陈大龙发现并报案的。 看得出陈大龙是个挺风趣的男人,在医院的小会议室里他用十分生动的语言,向我们讲述了令他终身难忘的经历: “我今天在外科值班。下午四点来钟,我为一个右下肢外伤的病人做了清创手术。手术室的值班护士是李薇,她在台下作巡回。” “手术是5 点10分结束的。手术一结束,我就离开了手术室,回到外科病房的医生办公室整理和书写病人的病历和手术记录。” “李薇没有离开手术室,按照手术室的工作制度,她应该立即将手术器械及时清洗干净,整理打包后送供应室消毒。” “将病人的病历和手术记录整理完毕后,我感到有些疲劳。今天下午天气又闷又热,汗流浃背的我,决定到手术室去冲个澡。” “手术室在三楼,里面一个小套间里有两个淋浴龙头。按规定,不是手术前后,医生是不可以来这里冲澡的。不过到了星期天,往往就是例外。只要与值班护士说上几句俏皮话,准能达到目的。” “到了手术室的门口,我发现里面静悄悄的,过道上空无一人。我知道此时手术室里就只剩下值班护士李薇一人了。” “那会儿,由于天气突变,整座大楼都暗了下来。别的科室已是灯火通明,可手术室里却仍然没有开灯。室内除了黑暗,还有闪电不时地透过窗玻璃,幽暗的光亮明明灭灭挺吓人的。” “我猜想小李一定是太累了,这会儿正躺在护士值班室的床上休息呐。” “我也是昏了头,不知怎么地忽然萌发出一种奇怪的念头:悄悄摸进护士值班室,和这小丫头开个玩笑,吓唬她一下。” “于是,我轻轻地推开了门,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借着闪电的光亮,我看见护士值班室的门大开着,不仅床上空无一人,连整个房间也空无一人。我连喊了几声‘小李’,都没有回音。当时,我还为没能逗逗小李觉着扫兴。后来,我摸着黑拉开了灯,准备进更衣室里去冲澡。” “就在开灯的同时,突然一声惊雷,震得大地微微发颤。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将头侧向一边,猛然间发现斜对过的器械清洗间的地上躺着一个人。这一发现,着实吓了我一大跳。那人身穿白色工作服,一动不动,从身材上看,像是李薇。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连忙冲了过去,喊道:“这是谁,怎么了?‘那人的面部依然朝向地面,毫无反应。我感到不妙,连忙弯下腰,将此人的脸翻了过来,顿时大吃一惊:果然是李薇!” “只见李薇双目紧闭,面色灰白。凭着当了十来年医生的经验,我很快就判断出她的呼吸和心跳已经停止了。也就是说她已经进入了临床死亡期。” “此时,我心中突然一沉。紧张、慌乱、不知所措。” “作为一个天天和病魔打交道的外科医生,对于尸体和死亡这些常人感到害怕的事情我并不畏惧。但今天的事情来得的确是太突然了,况且面对的又是一位自己十分熟悉的小护士,抱着她的尸体,我不禁也觉得毛骨悚然。不过,凭着医生的职业习惯,很快,我就镇定下来了。我觉得这会儿应该立即对李薇实行抢救。我知道对临床死亡期的尸体进行及时而有效的抢救,没准还有死而复生的可能。” “时间就是生命,必须争分夺秒!我顾不上给其他的值班医生打电话,立即对李薇就地进行抢救,实行复苏术。我扯开了她的衣服,在胸前连着捶击了三拳,然后交替给她做人工呼吸和体外心脏按摩。我先是采用双手压胸式人工呼吸法,大约有一分钟,我看没有见效,就采用了更为有效的口对口的人工呼吸法。我俯下身子,捏住她的鼻孔向她的嘴里吹气。但是,过了两分钟,奇迹并没有出现。” 李薇的死,不太像是他杀。至于自杀,也不像。据调查,这姑娘虽然人长得很漂亮,但从不在外招蜂引蝶。 说实在的,如果李薇的死因搞不清楚,陈大龙这辈子怕是不得安宁了。谁让他平时就不大检点呢。 “我一边抢救,脑子里一边在飞快地盘旋:李薇的死因是什么呢?她刚才还好好的,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她便猝然死亡。会不会是自杀,或是他杀?” “一想到‘他杀’两个字,我马上联想到凶手说不定就在手术室内,可能就在器械清洗间的门外,甚至就在自己的身后……这样想着,我似乎听到有人在我的身后喘着粗气,壮着胆子回过头一看,室内仍然空无一人。” “我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但转念一想,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可不能由着自己一个人瞎折腾。于是我冲向护士值班室,拿起电话向院总值班室报告了手术室里发生的情况。” 听完陈大龙讲的这个故事后,我和侦查员们一起对现场进行了勘察。 在死亡的现场上,我们没有发现任何搏斗的痕迹。手术室的门窗没有被破坏,手术的器械没有短少,手术刀剪上的血痕,经过我们的检验,认定都是下午手术的那个病人留下来的。由于手术室的地面都是水磨石和瓷砖铺的,而且清洁工们每天都要对地面进行清洗,因此地面上如果有脚印是很容易被我们发现的。我们在器械清洗间的地面上反复地寻找,除了发现李薇的脚印外,只有陈大龙的。这说明案发时除了陈大龙外,没有其他的人进入死亡现场。 李薇死时身穿工作服,尸体外表没有发现任何伤痕。从现场情况综合分析,她是在清洗手术器械的过程中突然死亡的。 李薇的死,不太像是他杀。至于自杀,也不像。据调查,李薇在护校表现一直很好。毕业后,学习和工作都很努力。这姑娘虽然人长得很漂亮,但从不在外招蜂引蝶。从临死前的表现来看,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迹象。 不管怎么说,这具尸体肯定是要被我剖开看看的了。 说实在的,如果李薇的死因搞不清楚,陈大龙这辈子怕是不得安宁了。医院内外,风言风语自然是少不了的,谁让他平时就不大检点呢。这不,工作上也受到了影响。本来周二有他一个手术,现在主任也不让他上了。也别说,就他目前的这种精神状态,还真是不能让他再在活人的身上动刀子了。 解剖那天,他找到了我,求我一定要找出李薇死亡的真正原因:“李薇到底是怎么死的,现在我就是长上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我想李薇的体内一定潜在着什么迅速致命的疾病,否则她不会死得那么突然。手术时,她做巡回护士,和我配合得特别好。下手术台时,她是唱着歌把器械车推走的。韩法医,求您了,您一定要想办法把导致李薇猝死的疾病找出来,否则我真要背一辈子的黑锅了。”陈大龙跟我说这话时,急得都快要哭了。瞧他那副模样,与初次见面真是判若两人。 接着他又跟我说了一大堆不着边际的话:什么有关他与李薇有不正当关系的谣言一夜间传遍了全院;什么他现在走到哪都有人在他的背后指指戳戳;咳,整个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语言嘛,真是让人有些同情。 “先甭急,剖开看看再说吧。”我心里暗暗地对陈大龙,同时也对我自己说。 说实在的,陈大龙惊慌失措、失魂落魄的神态真有些令我心酸。这个1 米83的大老爷们,平日里也许挺张狂,但这会儿可真够孙子的了。咳,说起来也算是同行呢,都是医学院毕业的,但愿能尽快把问题搞清楚,帮人家一把。 不幸得很。看来,尸体解剖在确定死因方面也并不是万能的。无论我怎么折腾,在李薇的尸体内,就是找不到致死性的损伤和致死性的疾病。这种现象就是法医学上所说的阴性解剖。 这下子,陈大龙算是碰上邪的了! 一般来说,法医对死亡的思维方式是,先外因再内因,先凶杀再自杀,先损伤再疾病。也就是说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我们都要提高警惕,绝不能放掉杀人的坏蛋。 在李薇的死因上,我首先考虑的是外因、凶杀和损伤,只有在排除了这些外来的因素之后,才可以往死者自己的身上找招儿。 在形态学上找不到致死性的损伤,但的确又是由于来自于外界的因素引起了死亡的死因可能有哪些呢?我冷静地思索着…… 我想到了抑制死。 所谓的抑制死是指一种强度不足以造成一般人死亡的轻微刺激或外伤,通过抑制反射,使人在数秒钟或一两分钟内心跳停止,尸体解剖找不到明确死因的死亡。 这种死亡又称立即性生理性死亡。 我记得本市警察学校有一名学生,在和同学踢足球时被足球击中了腹部,这可怜的孩子只叫了一声“啊”,就立即倒地死亡了。这是我遇到的最典型的一例抑制死病案。 看来,李薇的确是那种对青霉素的高度敏感者。 这孩子,选择了一个对她来说十分危险的职业! 我突然想到一种情形,极度惊吓也会引起抑制死。曾有一个17岁的小姑娘,在超市偷拿了一块小丝巾,当她看到一名持有警棍的保安人员向她走来时,突然惊叫一声,数秒后即倒地身亡。尸解时,除了各脏器有充血等急死的改变外,也是没有发现任何致命性的损伤和疾病。这就是由于精神刺激而引起的抑制死。 想到这里,我不由对陈大龙产生了怀疑。他会不会在李薇清洗器械时,悄悄地潜入手术室的器械清洗间,趁着小姑娘专心致志地清洗器械之时,突然从小姑娘的背后恶作剧,使得这个小姑娘由于受到了出其不意的惊吓而突然死亡呢?还有,这个陈大龙会不会出于某种邪恶的目的,突然从背后搂住了李薇的颈部,刺激了颈动脉窦,或者搂住了李薇的腰腹部,刺激了腹部迷走神经,导致李薇突然死亡呢? 但是,根据对现场情况的分析,李薇应该是在清洗器械的过程中突然死亡的。在这期间手术室里的那部电话,没有拨出去的信号,只有一个打进来的信号,从5 点50分至5 点53分一直在拨打,但这个打进来的信号却始终没有人接。经过调查得知:李薇的男友在6 点钟左右往手术室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因此,可以推断李薇在5 点50分以前就已经死了。而这段时间,陈大龙正在外科病房医生办公室整理病历和手术记录,也就是说他没有作案时间,或者说当他离开外科病房时,李薇的死亡已经发生了。 根据现场勘察的情况证实,死亡现场除陈大龙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进入。看来,通过抑制反射导致李薇死亡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她死亡时周围空无一人,刺激和外伤从何而来? 唉,还是找找这丫头自身的问题吧! 我突然想到了过敏性休克。对!过敏性休克死亡者,尸检缺少形态学的改变。 过敏性休克是一种变态反应性疾病,一般呈闪电式发生,病人在接触过敏源的30秒内即可出现症状。主要表现出循环衰竭的症状,如出冷汗,面色苍白,血压下降,最终死于休克。 如果李薇真是死于过敏性休克,那么过敏源一定就在死亡现场! 我们迅速返回现场,有目的地进行搜寻,终于在器械清洗间墙角的污物筒旁的地面上发现了一个没有标签的玻璃小瓶,小瓶的底部有个破口。从外表看,这小瓶与青霉素瓶完全一样。 我立即派人将这小瓶还有李薇手部的沾染物一同送去做药检。 药检的结果很快出来了:“送检的瓶内有大量残留的青霉素钠。”“死者李薇手上的沾染物含有大量的青霉素钠。” 经过调查与分析推理,这场悲剧的发生大概是这样的―― 那位急诊手术的病人,裤袋里装有一瓶在单位卫生所没有用上的青霉素。在转送医院的途中,这小瓶上的瓶签掉了。手术中,这瓶子又滑落在了手术床上的白布治疗单上。手术结束后,这个小瓶又与治疗单一起和待清洗的手术器械混放在了清洗池里。在与器械混放时,金属器械碰破了这个瓶子。由于这个青霉素小瓶上没有了瓶签,和其他的药瓶难以区别,因此这个致命的小瓶,没有引起李薇的注意。当李薇在器械中发现了这个小瓶时,即随手一扔,想把它扔到墙角的污物桶内,谁想这时瓶中的青霉素粉飞扬起来,已经脱去口罩的李薇一下子吸入了许多的青霉素粉,这些无形的物质很快就进入了李薇全身的血液,导致李薇猝然死亡。 但是,李薇是否对青霉素过敏,还需要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和检验。 据护校同学及老师们证实,李薇在护校读书时,一次学做青霉素试验,一不小心被针头刺破了手指,当时这孩子就脸色苍白胸闷气短说不出话来。幸亏那个教员有经验,立即给她注射了一针肾上腺素,才使她慢慢地缓过劲儿来。 据外科的几位医生回忆,李薇曾经有过两次中途下手术台的经历。原因都是在术中突然出现了头昏眼花的症状,无法继续与手术医生配合。当时大家都以为她是“晕台”,现在查明,这两次的手术病人都是在术前用了大剂量青霉素的病人,这些病人血液中的青霉素浓度都比较高,难免会对过敏性体质的人产生影响。 看来,李薇的确是那种对青霉素的易致敏者。这孩子,选择了一个对她来说十分危险的职业! 最后,我又将李薇的心血送到化验室进行检验。经检验,发现李薇血清反应素性抗体LgE 含量明显升高。此外,脱颗粒试验,结果为阳性。这些对过敏性休克有着诊断意义的实验室检验,证实李薇的确死于青霉素过敏性休克。 杀害李薇的凶手,原来是个隐形杀手! 恐怖的拼图游戏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从小,我就对拼图游戏有着十分浓厚的兴趣。 现在,我仍然有机会充分地享受这种游戏带给我的那份兴奋、那份惊喜、那份自豪、那份满足。 “大力,看,就是这颗脑袋。”我兴奋地冲着大力喊道。 “不会搞错吧,韩嵋?”大概是王大力觉得我这活儿做得有些太轻松,不大放心地问。 “哪能呀!这种拼图‘游戏’,整个一个小儿科,都快让我给玩烂了!放心吧大力,没错。这颗脑袋绝对和这个躯干配套!噢,对了,你看,这是上个月西山派出所老李送来的那条大腿,”我一边将存放在冷冻屉内的一条大腿拼接到解剖台上的躯干上,一边对大力说:“你看,我的这个‘拼图游戏’玩得怎么样?” 看到这儿,您准会觉得这场“游戏”实在是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是呀,这个世界中,黑暗和残酷的那一面,我们看到的的确太多太多。我们必须以某种特殊的心态来从事种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活动,我们必须以某种特殊的微笑让自己从那种令人窒息和压抑的氛围中潇洒地走出。 其实,无论什么事,只要把它看透了,也就是那么回事了。对我而言,无论是面对降临人间的生命,还是面对走入死亡的灵魂。感觉,都是一样的。 记得当年在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产科实习的时候,当我亲手接下第一个新生儿时,我和那位产妇一起激动地哭了起来,引得医院那帮小护士们大笑不止,现在想来自己也觉得挺可笑的。可每当一个新的生命经我的手诞生时,我还是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总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惊喜、自豪和满足。 现在,面对着解剖台上那一幅幅并不美好的画面,我总想尽心尽力地将它们绘制成一幅幅宁静的蓝图。从某种程度来说,我有些自命不凡,认为自己做的事伟大而神圣!我把自己想象成手拿钢刀身披白衣的勇士,让我的那些“顾客”们在我亲手为他们绘制的蓝图中安详地休息。我幻想着他们在蓝图中将远离冤屈,烦恼,牵挂和遗憾。因为他们的冤已申,他们的仇已报,他们的血债已经得到了血的偿还。 他们再也不会变成荒原中的冤魂和孤鬼了,他们的灵魂从此得到了慰藉。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每当一幅“作品”经我的手完成时,我都会萌生出与接生时非常相似的感觉和情怀。 噢,对了。说到“拼图游戏”,让我给你讲一个通过对躯体的“拼图游戏”,我为一个死去的女人找到了家,找到了她的凶手丈夫的故事。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季节,大力给我送来了一具尸体。这具尸体是当天早上一对晨练的老人在一片小树林中发现的。 吃完简单的午餐,我快步走进解剖室的停尸间。掀开遮盖尸体的打蜡帆布罩单,一个没头没手的女人暴露在我的面前。 这女人赤身裸体。我发现她的皮肤很白,弹性很好,她的乳房和臀部显然经过了手术美容,显得性感十足。 头颅是从颈部被砍断的,两只手是从腕部被剁下的。一看那刀工就知道,这活儿不是一个有人体解剖学常识的人干的。人体手腕中的八块小骨头,有好几块都明显地被这个没有解剖学常识的家伙给劈碎了,还有一块小骨头完整地挂在了前臂上。 我称了称尸体的重量,差不多51公斤。她的双手重量应该在230 克左右,头的重量大约是3 公斤。这样,我估算出她的体重是54公斤或55公斤,身高大约是1 米70. 接着,我在她的脚底涂上了墨水,再把一张纸粘在瓶子上,然后把瓶子放在她的脚底滚过。这样,我就将她的脚纹取了下来。 为什么要取脚纹呢? 这是因为,如果这个女人的体貌特征和某一个失踪的妇女相符的话,刑警队的侦查员们就会到失踪者的家中,搜寻所谓“潜在的痕迹”。这种潜在的痕迹,通常是留在洗澡间或厕所瓷砖上的光脚印。当然,这种以脚纹来鉴定身份的方法不如手指纹可靠,但也不失为具有特征性的标识。如果您生过孩子,就会知道医院在接下每一个新生儿时,都要取下新生儿的脚纹,以防您偶尔错拿了别人的孩子。 前面您已经知道了,我的这位顾客既没了脸又没了手,当然也就没有了指纹。 显然,凶手是存心跟我过不去! “没准是个鸡?”我的直觉告诉我。 “是鸡就好!”因为我知道,我们这座城市对所有曾干过卖淫勾当的女人都存有指纹档案。“大力,只要发现手,马上给我送来!” 过了三个月,大力终于给我送来了一只手。 三个月以后,他决定把这双手也扔到那个枯井中。然而,老天有眼。那天深夜,当他走过那片荒凉的空地时,一声雷鸣伴着闪电突然向他袭来,他一个跟头摔倒在地,丢失了一只手。 这只手得来全不费功夫。那天,郊区派出所的片警小赵,看见几个孩子在玩一个塑料袋,孩子们一惊一乍地怪叫,引起了他的警觉。他快步上前查看,袋子里居然“躺”着一只人手。 这是一只左手,新鲜而富于弹性,皮肤很细腻,也很白嫩。一看便知,这是一只年轻女子的手。我立即取下了指纹。两个小时后,我从实验室回来,立刻嗅到一种奇怪的带酸性的气味,我马上意识到这只手曾在冰箱里储藏过。 我从停尸间冷冻屉内取出三个月前收到的那具断头断手的女尸。它已经脱水了,尸体也因此而收缩。我把这只手和躯体的左腕部相拼接,肌肉的断痕并不吻合,但这种拼接效果不会令我失去信心,因为我知道这并不意味着拼图“游戏”的失败,而是一种在法医学上完全可以解释的正常现象。 每当这时,拼图“游戏”就需要借助于一些仪器的帮助了。X 光照相显示这只手上缺少了一小块长2 厘米宽1 厘米的骨头,而这块缺少的骨头又实实在在地出现在尸体的左手腕上。因此,毫无疑问,这只手和这具女尸相匹配。 这只手在远离尸体三个月的时间内,一直被放在冰箱里冷藏。凶手一定错误地认为,现在可以扔掉这只手了。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只手居然会在那么多人的帮助下,找到了它自己的“家”。 一个星期之后,在大力的配合下,我们又帮助这个女人找到了她自己的家。 这女人24岁,体重54公斤,身高1 米69,一年前嫁了人,婚前曾因卖淫被劳教,公安局指纹库里存有她的指纹记录。 她生前住在郊区的一套小公寓里,大力找到那里时,有个男人出来开了门,这男人正是那个女人的丈夫。 这个丈夫告诉大力,他的妻子已经离家出走三个月了。大力问他,妻子失踪为什么不向公安局报案,他回答说,妻子有着极不光彩的历史,现在又与人私奔,而他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愿到公安局去丢人现眼。 大力告诉他,公安局已经发现了他妻子的尸体。对此,他毫无表示。 大力坚信杀人凶手正是这个丈夫,然而始终找不到不利于这个丈夫的任何证据。 大力很着急,我也很着急! 站在解剖台上,我再一次注意到尸体的切割很不在行。由于凶手用钝刀作为砍尸的工具,因此手腕处的骨头全都碎裂了。 “对了!现在手腕处断端的骨头上缺少了好几块碎骨片,如果犯罪现场就在死者住的公寓里,那么只要在公寓内找到这些碎片,那个丈夫就有口难辩了!” 大力还没等我把话全部讲完,人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下午,我正在病理实验室看一组切片,大力推门冲了进来:“韩嵋,送你一件礼物,希望你能喜欢!”他从现场勘察箱里取出一个短颈大口玻璃瓶,瓶中有一个“U ”形金属管。“这是洗澡盆排水管的存水弯,好好拿它消遣消遣吧!”大力尽量显得轻松幽默,但我知道他心里紧张得一塌糊涂。这是最后一张王牌了!我俩心里都很清楚。 在存水弯中,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都有,刮胡刀的断端、避孕套的碎片等等。 我没功夫欣赏也没功夫研究这个家庭的隐私,我只对那几块小骨头如获至宝。在这些小骨头中,最大的一块也不过3 毫米长2 毫米宽,数一数一共是9 块。我花了三个小时才使这场拼搭七巧板的“游戏”一点点地趋于完成。也巧了,居然有5 块骨头都与左腕上的腕骨断痕完全配套,还有4 块一定是头骨和右手腕上的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终于证明这个年轻的女人是在家中被杀的了! 那个丈夫承认了一切:他在暴怒的激情下勒死了自己的妻子,然后惊慌失措地用厨刀剁下了她的手和头。他趁着夜深无人把尸体的躯干扔到了一处小树林里,又把脑袋抛入了一口枯井中。然后,他把双手放在一个塑料袋中,又把袋子放在冰箱的冷冻层内藏了起来。三个月以后,他决定把这双手也扔到那个枯井中。然而,老天有眼。那天深夜,当他走过那片荒凉的空地时,一声雷鸣伴着闪电突然向他袭来,惊心动魄之中,他一个跟头摔倒在地,丢失了一只手。 正是这只丢失的手,帮助他的妻子找到了家,也帮助警察找到了他! 小女生的谎言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晏秋艳死了。 晏秋艳是市广播电台的一名播音员,她主持的节目很受中青年听众的喜爱。我和她有过一面之交,挺不错的一个女孩,人长得算不上漂亮,但很甜,声音很甜,笑容也很甜。 尸体是在离她每天上班的必经之路不到20米远的小树林里,被晨练的老人们发现的。 她的丈夫,本市一位小有名气的青年诗人艾文宇,是被邻居们砸玻璃敲门,大呼小嚷地从睡梦中惊醒的。一看到爱妻的尸体,他就哭了。他说他怎么都不能够相信,刚刚才与他吻别的妻子,这会儿怎么睡在这儿? 据艾文宇讲,今晨大约5 点左右,妻子同往常一样,梳洗完毕就赶往台里上班去了。平时,艾文宇是要陪同妻子走出小区这段林阴小道后,目送着妻子乘上的士,才离开妻子而归的。而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昨夜他在酒店喝多了酒,今晨头痛体乏。妻子起床时,他原本想硬撑着起来的,妻子却温柔地将他按倒在床上,深情地与他吻别后匆匆离去。 对晏秋艳的死因判定,可以用“一目了然”来形容。 当我的视觉一触到这具女尸时,我立即被这张完全变形的又肿又紫的面孔所震慑。我的目光长久地定格在这张奇异的脸上,凭经验马上作出机械性窒息的结论。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上前用手将那张面孔略微上仰,仔细地检查着面部和颈部的皮肤。 不用说,晏秋艳在死前经历了一个太痛苦太漫长的过程。并且拼尽了全身的气力,来延缓这痛苦而漫长的死亡之路。 其实,晏秋艳所走过的那段死亡之路,也就是相当于一根烟、一杯咖啡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出于生存的本能,她极力地试图挣脱压迫在颈部的暴力。由于她的挣扎,也由于凶手压迫在颈部的暴力时紧时松,使得位于颈部深层的颈总动脉不能完全闭塞。因此,来自于主动脉的血液可以经颈总动脉涌入头面部,而位于颈部浅层的颈静脉却被凶手死死地压住,使得进入头面部的血液不可能再返回体循环。这样一来,只进不出,就使得面部肿胀、青紫,时间愈长症状愈甚。 “很明显,死者颈部皮肤上留下了被手指及指甲强力压迫,形成的类似手指掌面形态和指甲前缘形态的损伤。这种损伤,我们法医的术语叫做扼伤。也就是掐死的主要尸体征象。”我边记录着损伤的形态,边习惯性地对站在我身边的市广播电台办公室主任赵文天说。 “韩法医,小晏脖子上这么多的伤,您能不能给我指指哪些是手指掌面形成的,哪些是指甲前缘形成的?”看来,赵文天的胆儿还挺大的。 “嗯,这脖子上的伤是够零乱的了。不过,从分布上来说,还是有一定规律的。 你看,从扼伤的分布规律来看,凶手应该位于被害者的前方。因为,位于被害者的前方,伸出的手容易形成这样斜向上的弧突。”我刚说到这儿,赵文天就把自己的右手伸开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对了,如果凶手站在被害者的后面,弧突就应该是斜向下的,对吗?” “对,凶手是从前面将晏秋艳扼死的。” 我肯定地说。 “哎,韩法医,您看,这样,”赵文天快成半个法医了:“如果自己用手压迫自己的颈部,是不是也可以形成同样的损伤,这种情况该怎么排除呢?” “噢,你说的是自扼吧。自扼的情况是有的,但自扼致死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中枢神经系统尤其是脑的神经细胞对于缺氧是非常敏感的。当人体呼吸道遭受到外力的压迫,导致机体氧气供应不足时,大脑最先出现病理反应。此时,人的意识即刻丧失,人体不再出现有意识的活动。紧接着,四肢肌肉也很快地松弛了下来,人体不可能再继续有意识地压迫颈部了,直至压在呼吸道上的压力解除,缺氧症状缓解。因此,扼死绝对没有自杀只有他杀和灾害事故。”我极有耐心地向赵文天解释着。 现在的任务是确定死者的死亡时间。 据晏秋艳丈夫艾文宇讲,晏秋艳是早晨5 点左右离开房间的,一对老年夫妻在离晏秋艳住处仅200 米远的小树林里发现晏秋艳的尸体是5 点一刻左右。 可是,居住在晏秋艳楼下的一对夫妇反映,昨天半夜他们夫妇二人被楼上的一声闷响惊醒,当时恰巧闹钟敲了两下,他们感觉那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掉落到地板上发出的。今早,一听说楼上的女主人被人杀了,他们立刻就联想到了发生在楼上的那声半夜闷响。 但是,那对夫妇的女儿,一个漂亮可爱的高中生却十分肯定地说,今天早上5 点多一点,她亲眼看到楼上的晏阿姨离家上班去了。 诗人说,他是在朦胧状态下扼死妻子的,他没想到他这双拿笔的手怎么会有力量去杀一个人,一个他深爱着的人…… 晏秋艳到底是凌晨2点死的,还是5点死的?现在主要由我来断定。 “要将死亡的准确时间限定在3 小时的误差之内,通过尸体现象可真是没有把握!”我无奈地对大力说:“你看啊,先说说尸斑吧。一般来说,尸斑出现于死后2至4个小时,从坠积期发展到扩散期需要8 至10小时。” “现在晏秋艳的尸体上已经有尸斑形成了,”我将尸体翻了个身,用手指轻轻地压了一下位于尸体背部的淡紫红色小片状斑痕,“看到了吧,指压尸斑,颜色即可消褪,去压后颜色又即刻显现。这说明尸斑仅仅处于坠积期。可这说明不了问题呀,一般来说,尸斑仅仅处于坠积期,而没有发展到扩散期,说明死亡时间没有超过10个小时。可是现在,你所需要的不是晏秋艳是不是10个小时以前死的,而是5 个小时以前或是2 个小时以前死的。而我只能告诉你,死者的尸斑还处于坠积期,对于确切的死亡时间可真是没有把握。”我对大力说。 “那就再测测尸温吧。”大力帮助我从解剖箱里取出了专门用来测量死者直肠温度的特制温度计。 5 分钟后,我把温度计取出:“33℃。今天凌晨室外气温大概也就是16℃至18℃。在这个温度下,尸体冷却的速度应该是每小时下降1 ℃左右。假定晏秋艳死于凌晨2 时,现在是7 时,那么她死亡时的体温应该在38℃左右。嗯,这有可能。因为在窒息的过程中,体内可以产生大量的热量,导致体温上升达38℃。” “如果说晏秋艳是早晨5 点钟死亡的,那么,她死时的体温应该只有35℃,这么低的体温不大会出现在这么一位充满活力而又死于窒息的女青年身上。”我怀疑地对大力说。 “这么说,晏秋艳的诗人丈夫说了假话,我是不是可以把他拘起来了?”大力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说。 “别让我犯错误啊!单凭尸冷这一项指标,可定不了死亡时间!”我说。 “那怎么办啊,现在必须尽快搞清楚诗人和那个小姑娘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大力问。 “是真是假,看看胃内容物再说吧!你不是说,已经调查清楚了,晏秋艳昨天晚上和台里的几个小青年一起在劲松歌厅吃夜宵来着。是凌晨1 点吧?行,有准确时间就行。”我对大力说。 “看看胃内容物?可那得等多长时间呀?”大力着急地问。 “起码死亡24小时后才能对尸体进行解剖,这是有明文规定的,咱可别做违反规矩的事,犯不着!”我说。 “可那诗人咋办?这一天一夜的时间,他要是跑了可就把我给坑惨了!”大力真的着急了! “那是你的事,我真的是帮不了你,大力。”我把双手一摊,表示无可奈何。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就看到大力那两只布满血丝的大眼,我知道他又是熬了一天一宿,心里不禁有些隐隐作痛:“嗨,干啥都不易呀!” 我单刀直入,一上解剖台就给晏秋艳剖腹破膛。不一会儿的功夫,胃、十二指肠、小肠、大肠全都暴露在我的面前,用剪刀剪开胃壁后,一切都明白了。 毫无疑问,晏秋艳死于餐后不久。仍然停留在胃内的没有被消化的糕点、瓜果,清晰可辨的瓜子仁、杏仁、葡萄干等食物明白无误地告诉我,晏秋艳绝不可能活到凌晨5 时。因为,在正常情况下,这些食物绝不可能在长达4 小时的时间里消化程度如此之差,而且在胃里一呆就是4 小时之久。根据人体胃内容物排空规律,在长达4 小时的过程中,这些食物怎么也应该有相当一部分离开胃而通过十二指肠进入小肠、大肠了。然而,现在这些食物大部分集中在胃里,仅有一小部分进入了十二指肠,而小肠、大肠根本就没有这些食物的进入! “抓人吧!”我对大力说。 把底牌一亮,没费大力多少口舌,诗人很快就交代了杀妻过程。 昨晚,诗人心情不好,喝了点闷酒。妻子回来后,他不顾妻子是否愿意,强行与妻子做爱。妻子拒绝了他,他恼羞成怒,用双手死死地扼住了妻子的脖子。在此过程中,不知道是妻子还是他将放在床头柜的一个铜质工艺品打翻在地,发出了一声闷响。 诗人说,他是在朦胧状态下扼死妻子的,他没想到他这双拿笔的手怎么会有力量去杀一个人,一个他深爱着的人……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他怎么会有胆量去伪造一个凶杀现场,而且,他居然能背动一具既沉重又阴森的死尸! 那么,那个漂亮可爱的高中生呢,为什么她要瞎编一套谎言来欺骗警察呢? 原来,她一直被诗人叔叔的气质和才华所吸引,她暗恋着他:“为了他,我可以去死!”她不顾一切地当着众人的面哭着对爸爸妈妈说。 诗人上刑场的那天,这个女孩子失踪了。 枪杀还是溺毙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在我们这座法医病理大楼地下室的停尸间里,除了有100 个供死尸休息的冷冻屉外,还有一个超大号的大冰柜,里面放置着婴儿的尸体,还有那些不能在正常的冷冻屉中伸胳膊伸腿体重超常的大胖子,另外还放着许多彼此互不相属的胳膊、大腿或脑袋等残肢。我和大力把这座特殊的公寓称为“娃娃之家”。 这天,“娃娃之家”又新添了一颗人头。这颗人头是一位环卫工人从垃圾箱里拾到的。 这是一颗死亡只有一两天的人头,男性,四十来岁。死因应该是中弹身亡。因为,光这颗脑袋就中了两颗子弹,第一颗从左眼射入,第二颗从耳后射入。 “大力,你和凶手的关系肯定不一般,我看这凶手对你也太关照了。这不,人家怕把你给累着了,证据都给你留在这颗人头里了!”当我发现这颗人头上只有三个弹孔时,知道还有一发子弹留在了脑子里,玩笑似地对大力说。 在解剖室里,对死者并非无礼的玩笑比比皆是。在那里,工作人员之间的对话常常是很奇特的,充满了消愁解闷式的阴森和幽默,有些情景足以使圈外的人感到恐惧和恶心。千万不要由此而认为法医学家们都是些冷酷无情的人,其实这只能说明他们对职业上凄凄惨惨的表面现象所持有的超然态度;这只能证明他们有着足够坚强的神经从而保持理智的思维。 这里,我给你讲一则我所经历的解剖中的笑话。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晚上,我和大力在保险公司几位职员的陪同下,在一所烧光的房子里仔细地寻找着一具怀疑被烧死在这间房子里的尸体。 在彻底烧焦的瓦砾堆里搜索人体残骸时,我突然发现了一只人体前臂样的东西,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纸板箱里,在警车的护送下,郑重地把它“接”到了我的解剖室。 在解剖室里,我拿起解剖刀,摆出一副战斗的架式,满脸的严肃和深沉。我认真地做了一个横切,以便一刀就能切到骨骼,向大家证明它是人体的前臂。烧焦的焦痂在我的小刀下一点点剥落…… 突然,我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因为在解剖台上切开的,居然是一条长面包! 直到今天,我一端起咖啡杯,就可能会有人问:“嗨,韩嵋,要不要切一片烤面包?” 对了,还是说说那颗人头吧! 经过X 光照相,我在脑子里找到了那发子弹,开颅取出之后,我把它交给了大力。 这颗人头是被凶手粗暴地切割下来的,显然切割工具不是斧子而是锯子。从伤口的颜色来判断,人头是死后不久即刻就被人给锯下来的。 我把这颗人头送回“娃娃之家”之前,从中取下了足够的检材,这些检材被送到化验室,由化验员对这个脑袋的血型和酶型进行分析。 两天以后,大力又送来了两条手臂,这两条手臂也是环卫工人在垃圾箱中发现的。 通过血型和酶型的分析,两条手臂与那颗人头同属一人。 一星期后,大力通过指纹找到了死者――一个刑满释放犯。 很快,凶手落网了,是个黑社会成员,人称老A. 据老A 交代,死者持枪企图对他进行枪击,在生死关头老A 为保全生命,才不得不与死者进行拼搏。在拼搏中,他从死者手中夺下了武器,并向死者头部连击两枪,致死者当即死亡。 正当防卫?防卫过当?谁能证实老A 的交代属实? 老A 交出了杀人的凶器,经与存留在死者脑部的那发子弹比对,大力作出了同一认定。 根据调查,这支杀人的凶器是死者在事发前一个月,从当地驻军偷来的。另外,死者生前曾多次扬言,出狱后要干掉老A.因为,在死者蹲大狱期间,老A 玩弄了他的妻子。 枪的确是死者的,干掉老A 的确也是死者生前的愿望。 可是,老A 的口供可信吗? 一天上午,我百无聊赖,顺手给大力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没人接。这是意料之中的,刑警队队长几乎没有坐办公室的机会,他们实在是太忙。 老A 在死者的家中将死者摁压在澡盆中企图将其溺死,由于死者死前出于生存本能垂死地挣扎,使得老A 恼羞成怒,于是用死者从军营偷来的手枪击毙了他。 于是,我又拨通了邻市法医李晓明办公室的电话,电话那端响起晓明兴奋的声音:“嗨,韩嵋,好久没见了,忙什么呢?” “嘿,瞎忙,你忙什么呢?” “别提了,正解剖一具无名女尸呢,是个大卸十块的。真邪了。我们这儿最近连着发生了好几起死后分尸的案子。可把我给累坏了!” “是吗?是不是一个人干的?会不会是系列杀人狂啊?”我饶有兴趣地问。 “嗯,有几具很像是同一个人干的,刑警队正在并案侦查。不过,上个月我们这接到一个断头断臂的家伙,和这几个案子特征上的一致性很少,没有被并进去。”晓明说。 “什么?断头断臂?是男的还是女的?”联想到我和大力手头的那个案子,我急切地问道。 “男的,四十来岁吧!”李晓明肯定地答道。 “断端有什么特点吗?节肢工具是什么?”我激动得心怦怦乱跳。 “嗯,断端具有切割的特点,节肢工具应该是锯子。”李晓明不紧不慢地说道。 “死因确定了吗?那家伙是怎么死的?”我在电话里连声问。 “死因到是挺清楚的,溺死。”晓明非常肯定地答道。 “什么?溺死,敢肯定吗?”尽管晓明说得那样肯定,我还是希望他的判断有错误。 “没问题,板上钉钉的事,死者的肺泡不仅充满了液体,而且液体中还含有氯离子。” 得,没戏了,空欢喜一场吧!晓明说的那个缺头少臂的家伙肯定和我的那颗头不是一回事。因为我的那位“顾客”是枪杀的而晓明的那个家伙是溺毙的,而且还是在澡盆中溺毙的。因为在尸体的肺泡里,那些被吸入的溺液内,含有自来水中的氯离子,而不含生长在湖泊海洋中的硅藻类物质。 中午,随便吃了点饭,便百无聊赖地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打瞌睡。也怪了,其实,我本来还有很多的事应该做,但就是无心做任何事。 突然,我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迫不及待地给晓明打电话。原来朦胧中,我梦见一个男人用双手摁住我的头,使劲地往澡盆里按,我被憋得喘不过气来,但就是老也死不了。突然,那个男人拿起手枪,照着我的头就要开枪……这时我一下子惊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快给晓明打电话,让他把那个断头断臂的家伙的血型和酶型给我认真地查一下。 也真巧,我刚要拨电话,晓明也给我打来了电话:“韩嵋,你需不需要那个家伙的血型和酶型啊,我给你查到了。” “李晓明,你可真是太伟大了,你怎么知道我急着要这些资料呢?”我惊喜地问。 “嗨,中午我仔细一琢磨你上午的那些问话,就琢磨出问题来啦。怎么样?对你,我是了如指掌了吧!”李晓明得意着呢! 结果怎么样,不仅血型一致,所有的酶型完全一致。 果不其然,李晓明那个断头断臂的家伙和我经手的这个家伙是同一个人。 在大力的努力下,老A 终于交代了杀人的全过程,并供出了同伙老B. 老A 得知死者欲对他进行报复,于是伙同老B 对死者进行伏击。两人顺利地制服了死者,夺下了他那支别在腰间的手枪。 老A 在死者的家中将死者摁压在澡盆中企图将其溺死,由于死者死前出于生存本能垂死地挣扎,使得老A 恼羞成怒,于是用死者从军营偷来的手枪击毙了他。 由于死者生前被摁压在澡盆中,大量的含有氯离子的液体通过呼吸道被吸入肺脏,使得肺泡内充满了含有氯离子的液体。因此,在死者断头断臂的尸体上判断死因,只能作出溺死的判定。然而,远离躯干的脑袋及两条手臂却反映不出液体被吸入体内的特征。因此,根据脑袋上的枪击伤,只能作出枪击毙命的死因判定。 这件事,使我深刻地认识到:对于残缺不全的尸体,千万不要轻易地断定死因! 死在婚礼上的新娘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支特殊的送尸车队,载着一具身着盛装的女尸和一群特殊的送尸人,在一辆警车的率领下,匆匆地向市公安局刑科所技术大楼驶来。 死者郝洁,二十四周岁。 死者是在婚礼进行曲中,突然倒地死亡的。 郝洁的亲属揪住新郎就是一顿痛打,而新郎则把仇恨的目光射向了新娘的伴娘,那位死磨硬缠了他整整三年的公关部主任郑亚萍。 是的,他跟郑亚萍有过那种关系,但那绝不等于他爱着郑亚萍。相反,对郑亚萍这种有心计的女人,他简直厌恶极了。尽管他是公司老总,尽管在这个民办公司,他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他就是摆不平她,以至于他与这女人在一起总有种被强奸的感觉。 人不同于动物,对动物而言性欲宣泄的过程是纯生理性的。而人是有感情有思想的,越是有品位越是有思想的男人,对身边的女人要求就越高。对他们而言,只有与心爱的女人,精神接近的女人在一起时,才能得到性的满足。这是因为,对人而言性欲宣泄的过程是一个从心理到生理的整体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心理和生理必须保持平衡达到同步,才能完成真正的宣泄过程。如果身边的女人是个自己所厌恶的女人,那么仅仅由于性本能的驱使,生理上的性欲宣泄过程是完成了,但心理上的宣泄过程却由于厌恶心理而受到了加倍的抑制。这样,就会使得那些个热爱生活身心正常的男人们心理更加的压抑、痛苦、沮丧、烦躁,通过大脑反射到躯体的反应,就是极度的疲惫。 许多人,反过神来,会产生一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强奸的厌恶感。对于一个热爱生活的男人来说,这是一件很残酷的事。 其实,这种无形的力量正是男人们的软弱,面对性本能冲动的软弱。除了怪那些个勾引了他们的坏女人外,更应该责怪的就是他们自己。 据新郎讲,为了摆脱郑亚萍带给他无穷无尽的烦恼和痛苦,他费尽心机,终于如愿以偿娶了自己心爱的人。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段日子郑亚萍没有采取过任何手段来阻挡他的娶妻计划,也没有再去纠缠他。相反,郑亚萍居然很快与郝洁混得熟透,一下子亲如姐妹。 为此,新郎曾惶惶不可终日。他担心郑亚萍这个有心计的女人会利用他们之间肮脏的性关系对纯洁如雪的郝洁施加影响,他知道他在郝洁心目中的形象是多么的高大,他更知道郝洁那孱弱的身体,脆弱的神经根本就经不住这沉沉的一击。然而,直到喜日来临,人家姐妹俩仍然相好如初,他与郑亚萍也仍然相安无事。 昨天一整天,郑亚萍始终在郝洁身边,新郎离开时多少有些不放心,可新娘一意孤行,非要郑亚萍陪伴在自己的身边,非要郑亚萍做自己的伴娘不可。对此,新郎又能多说些什么? 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婚礼刚刚开始,新娘就突然倒地身亡。凶手不是郑亚萍,又能是谁? 对法医而言,死亡无非就是暴力性死亡和非暴力性死亡两大类。暴力性死亡分为他杀、自杀和意外;非暴力性死亡分为病死和衰老死。然而,无论是暴力性死亡还是非暴力性死亡,都会或长或短经过一系列复杂的病理生理过程,会或多或少在尸体上留下一段特殊轨迹。这一系列复杂的病理生理过程,对法医来说都是极有价值的信息。这些信息都将在病理解剖刀的运行下,不断地向法医传递。 奇怪的是,无论是在她的体表还是在她的内脏都没有发现暴力作用的痕迹,她的体内也没有致死性的毒物。这下子,新娘的亲属们不再对新郎又踢又咬了,新郎也将放射着熊熊怒火的双眼从郑亚萍的脸上收了回来。 最后,经过解剖发现,死者右心室壁出现了可怕的脂肪浸润。也就是说在她的右心,脂肪组织几乎代替了正常的心肌组织。也就是说,死者生前患有一种潜在性的心肌疾病――心脏脂肪浸润,又称脂肪心。 由于人体的心脏具有很大的代偿能力,因此患有脂肪心的病人,在日常生活中常无明显的不适症状。有时,即使稍有不适,也不为本人和家人所发觉和重视。 然而,这种潜在的心脏病病人,一旦由于体力消耗过大或情绪过于激动而使心脏负担突然增加时,就会使心脏失去代偿能力而突发急性心力衰竭甚至突然死亡。 那么,这位患有潜在性心脏病的新娘,在婚礼进行曲中猝然倒下致死的原因是不是很清楚了呢? 当然了,新娘嘛,婚前过度操劳肯定是在所难免的;正在走进婚礼的新娘,当然会情绪过于激动啦。但是还有没有别的足以刺激新娘心脏负担突然增加的因素呢? 这,恐怕就只有郑亚萍和上帝才会知道! 精神病院的医生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陆星是我大学时的同班同学,因为他爸是省内精神卫生界的权威,所以医科大学医疗系一毕业,他就被分配到了省里最有名气的精神病医院做了精神病科的医师。 不知您听说过没有,精神病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有些神经兮兮的。反正对此说法我倒是真的有点感觉。 上学那会儿,还看不出陆星有什么不正常,只是觉得他太孤傲,对谁都是一副漠视的态度。 那天清晨,我正在院外的马路上晨练,一辆警车停在了我的身边。市局的张法医向我一挥手,就把我招上了车。 上车后才知道,公安局刚刚接到陆星的报案,说他的妻子韩青青死在了浴缸里。 陆星沾他老爸的光,两口子住了一套大三居。卫生间的洁具全是外国货,浴缸特别大。 韩青青是市歌舞团的舞蹈演员,这两年不大走俏了。我们上学那阵子,她可火了,满世界地跑,出尽了风头。 现在,美丽漂亮的韩青青,一丝不挂地躺在白色的大浴缸里。她侧着身子,双手弯曲放在胸前,仿佛安详熟睡中的婴儿。 因为陆星是我的同学,也曾与市局的张法医打过交道。所以,警方与当事人的对话显得十分客气。 陆星有些漫不经心地向我们诉说着事情的经过。 陆星与韩青青分住在两个不同的卧室。早上五点多,陆星起床后发现浴室里亮着灯,走进浴室时,发现韩青青已经死在浴缸里了。 “起初,我想把她抱出去。但她身子太沉,我又有些惊慌失措,怎么也抱不动。于是,我就拔下浴缸的塞子把水放干了,给她做人工呼吸,但已经太晚了,她已经死了。”陆星回忆说。 顺着陆星的描述,我脑海里出现了一幕幕的模拟现场。当我的目光扫过陆星时,忽然发现,陆星居然仍穿着睡衣,睡衣很干,没有到浴缸救人而被弄湿的痕迹。 “陆星,你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穿着这件衣服吗?”我出其不意地问道。 “是呀。”陆星迷惑不解地答道。 “这家伙,准没说实话。”我心里暗想。 我把想法告诉了张法医。张法医决定对尸体进行解剖检验。可是一连解剖了三次,也没有找到韩青青的死因。 那天,我的导师魏振东教授把我招回了学校。原来,市局又把韩青青的尸体拉到了我们法医系。 解剖由吴明英教授主刀,我给她当助手。 终于,我们在一个高倍放大镜的帮助下,发现韩青青的左臀部有一个点状的针孔痕迹。 我们极其小心地切下了带针孔的皮肤组织。制成切片后,我们查看了针孔部位的脂肪和肌肉组织,发现上面有轻微的炎症改变。病理切片检验证实,这个针孔是死者死前一小时之内打针时留下的。 最后,我们要从切下的这块组织中,检验出注射物来。 这个组织块实在是太小了,如果选择了错误的毒化检验方向,必然会导致所有努力前功尽弃。 在吴教授的指导下,我们作出结论,韩青青死前左臀部注射的药物为胰岛素的可能性最大。这是因为:第一,陆星精通胰岛素的药理作用且易于获得这种药物;第二,死者韩青青尸体上虽然没有出现特征性的致死性病变及损伤,但这并不能排除低血糖休克死亡的可能性。因为死于低血糖休克的人,不会在尸体上留下特殊的形态学改变。如果韩青青死前确实注射了胰岛素。那么,人为作用致低血糖休克死亡的死因就可以确定无疑了。当然,杀人凶手也就不难找到了。 于是,我们对这块组织进行了胰岛素含量的检验,找到了84个单位的胰岛素。 接着,我们又对韩青青死后的眼玻璃体液的糖含量进行了测定,发现其含量明显低于正常值。 韩青青的死因找到了,是注射胰岛素致低血糖休克死亡。 在对陆星执行死刑之前,我去看过他好几次。 陆星是个偏爱文学的男孩,可是做精神病医生的父亲逼着他子承父业。 到了精神病院,他突然感觉到好像整个世界都被精神病人包围了。无数的精神病人从各个角落涌向他的医院,来到他的面前,向他露出他们丑陋的身体,让他注射那种叫做胰岛素的液体。面对着这些精神扭曲的病人,陆星的心情越来越糟。他觉得精神病人扼杀了他的天才,他几乎快要闷死了。 为了证明自己还有想象力,还有天才的头脑,也为了把自己从精神病人的包围之中解救出来,陆星决定用胰岛素来做一次截然不同的极其刺激的实验。实验的对象就是他的妻子韩青青。 韩青青在听了丈夫对她描述的本市正在流行一场流感的消息后,十分顺从地让丈夫为自己注射了一只“特殊疫苗”。 可可奶里的毒物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依我看,在整个治疗的过程中,找不到中亚医院医务人员有任何失职的地方。 所以病人的死只能归结为送治不及时、病人体质差和医疗水平所限,根本谈不上医疗事故。” “不对吧!”我忍不住发表自己的看法。 “患者安苗,女,25岁。死亡前三天的晚上十时许由家人搀扶来到我院急诊室就诊。病人自述,当晚进餐正常,两小时前喝过橙汁和掺了可可的牛奶。一小时前出现频繁的呕吐、腹痛、腹泻,水泻中还混合带血的粘液。当班主治医师初步诊断为‘菌痢’,由于病情较重,当即收病人住院治疗。” “以后的三天中,病人的肠胃道症状始终存在,并且伴有发烧、咽痛、气憋等症状,长时间地处于昏迷状态。随着病情的不断加重,致使病人水电解质平衡与酸碱平衡紊乱。经实施各种抢救措施,终因病人病情严重及自身体质虚弱而死亡。” “患者的死亡诊断为‘急性中毒型菌痢’。按照当前的医疗水平,这种病还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地治愈,不乏在救治中死亡的病例。” 中亚医院医务室主任罗大明,戴着高度近视的眼镜,一字一句地念着手中的讲稿,恭恭敬敬地向在座的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的委员们汇报着这起“医疗事故”案例。 作为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的委员,我觉得自己坐在这儿责任还是挺大的,因为我是惟一的一名圈外人。 这些年,医疗纠纷多了起来。其中确实有一些是很严重的医疗事故,但多数纠纷是由于病人或其家属的偏见和对医学的无知所引发的。 这次,“被告”是本市的一流医院,主治医师又是一位资深的医师,而且“菌痢”这种病又不是什么疑难病症,不大可能在医疗上出什么问题。因此,起先我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聆听各位医学专家们高谈阔论的,我琢磨着这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可能又要让我白赚一堂不交学费的临床专业课了。 “急性中毒型痢疾最怕送治太晚。救治不及时,死亡率还是蛮高的呢!” “是的、是的,病人的体质再差一些就更不好办了。” “依我看,在整个治疗的过程中,医护人员已经在病人身上倾注了很大的精力了。尽管病人死了,但我们找不到中亚医院医务人员有任何失职的地方。所以病人的死只能归结为送治不及时,病人体质差和医疗水平所限,根本谈不上医疗事故。” “不对吧!”我不由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也许是职业病,我这人,有时挺招人烦的。总爱在一些关键的地方,用一种极端挑剔和批判的眼光对待别人的意见。 “仅仅用送治较晚和病人体质虚弱来解释这位菌痢病人的死亡似乎有些太牵强。 病人不是发病后一个多小时就送到医院了吗,这不能算送治太晚吧。再说,从病人的发育营养状况来看,病人发病前的身体素质不能算太差吧。就中亚医院的医疗条件和设备,怎么就救治不了一个菌痢病人呢?” 还有,安苗生前的症状与典型的“中毒型菌痢”有很大出入。 首先,“中毒型菌痢”的症状一般都出现得较慢,因为从口腔进入体内的菌痢毒素被人体吸收需要一个过程。经过这段过程后,人体才会出现中枢性呕吐的症状。 而安苗的症状来得比较快,如果从喝过饮料和可可奶算起,大约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了症状,先是频繁的呕吐并伴有腹痛,接着是腹泻。 其次,“中毒型菌痢”多发生于夏、秋季节。而现在正值隆冬,这种病在这个季节是不多见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经过对病人的大便培养,并未发现痢疾杆菌。 如此看来,临床诊断为“急性中毒型菌痢”,缺乏科学依据。因此,对于安苗到底死于什么疾病,只有通过对死者进行尸体解剖和病理检验。 想不到,我的意见居然立马就得到了大多数临床专家的重视。 所谓的尸体解剖和病理检验,用通俗的语言来讲,就是把被人体躯壳所保护着的脏器,通过解剖刀或更精密的武器的运作而暴露出来。使得专家们能够用肉眼或借助于仪器直接看到这些脏器的状态。这样,那些有病变的脏器就很难在病理学专家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只要有病变,不管它有多么小,甚至小到细胞内的病变,病理专家都有能力把毛病给挑出来! 所以说病理专家的病理诊断要比临床专家的临床诊断准确率高得多。一个是直接看,手里拿着一块脏器,想看哪,切开就看了,一目了然;一个是隔着体表看,凭着病人的主诉、症状、体征和各项实验室手段来诊断,如果哪一个环节有了毛病,就有可能造成临床医生对病人疾病的误诊。 于是,死者安苗的尸体很快就被搬到了我的解剖台上。 一个偶然的机会,苏林与在银行工作的安苗相识,为了骗取到银行的贷款,苏林没几天就和姑娘搞得热火朝天。在骗取了两笔银行贷款后,苏林知道他从这个小贷款员的身上再也榨不出什么来了,于是决定干掉她,自己携款外逃。 经过尸体解剖和病理切片检验,果然发现了问题。 死者安苗的每一个脏器都呈现出程度不同的弥漫性血管内凝血,她的肾小管已经坏死了,胃肠粘膜也出现了毒物刺激的病变。我知道这些病变不符合“中毒型菌痢”的病理特征,只有在毒物的作用下,才有可能出现这样的结果。 会是什么毒物导致死者中毒死亡呢? 为了证明毒物的类别,我提取了死者的胆汁、心血、胃肠容物、肝、肾、脑等脏器。我把它们送到了毒物化验室,要求检验员作系统的毒物分析。 可是,化验结果为“常见毒物阴性”,结论是“尸体内未检出毒物”。 中毒致死,体内却检不出毒物,会不会是由于毒物在体内已经发生了代谢的结果? 毒物进入人体后,在细胞内某种酶的作用下,将发生化学变化,使得一种物质变成了另外一种物质,这就是毒物在机体内的代谢。 不同的毒物,代谢的程度和方式也不同。有些毒物代谢过程很快,当毒物在体内发生作用导致人体中毒后,毒物即刻迅速代谢,又很快排泄到体外。这样,在中毒致死的尸体中就很难找出毒物来。 使安苗中毒的毒物很可能具有这样的特征。 我进一步在“生物碱”这个范畴中选择相近的目标。 含有生物碱的毒物种类繁多,像乌头属、钩吻、曼陀罗、马钱子、发芽的马铃薯……都是,到底哪一种更接近目标呢? 我在这些毒物中逐一筛选,范围渐渐地缩小,目标最终瞄向了“秋水仙碱”。 有资料记载:“秋水仙碱”存在于秋水仙花内,是天然生物碱,含量约为0.1%,为有效的细胞有丝分裂抑制剂,毒性极强,口服6 毫克即可死亡。“秋水仙碱”在人体内由于水解作用代谢很快,排泄也很快,达到最高浓度后绝大部分代谢并从尿中迅速排出,中毒后在人体内含量极微。 “秋水仙碱”对中枢神经系统的作用很强。中毒症状有恶心、呕吐、腹泻、发烧、精神失常、血尿、肾小管坏死,最后因严重循环衰竭而死亡。 再次化验,目标直指“秋水仙碱”,方法是微量分析法。化验结束时,一切都明白了:尸体的血液中确实含有“秋水仙碱”,只是含量极微,每升中才5 微克。 法医鉴定书很快拟出,结论是:安苗,死于“秋水仙碱”中毒。 当安苗的死因被确定后,最紧张的要算安苗的上司――市建行某分行信贷科的夏科长了。 经过一上午的紧张工作,很快就发现经安苗贷出的两笔款子有严重的问题。这两笔款项共是55万元。 贷款对象是三利公司,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皮包公司,根本没有偿还能力。 很快市检察院就接到了银行的举报。同时检察院也了解到公安局已经开始对安苗的死因进行调查,于是他们就将有关材料移交到公安局,委托我们进一步查清安苗的死因。 录音机里传来夏科长报案时的录音。 “安苗,今年25岁,尚未结婚。她18岁就进了银行,五年前干起了信贷员。” “这姑娘相貌一般,性格内向,人很稳重,工作踏实认真,业务也很熟练。我对她很放心,一般的信贷业务都让她独立完成,过去从来也没出过什么差错。” “听说最近她交了一个男朋友,具体情况安苗没有向大家说,大家也不好问。” 大力关上了录音机,指示侦查员小李尽快查清三利公司老板与安苗的关系。 大力的推测没有错,三利公司老板苏林正是安苗交的那个男朋友。 苏林,30岁,原是本市药物研究所的工人。近期内莫名失踪。 从各种迹象看,苏林肯定是携款潜逃了。 另外,从银行方面了解到,近期银行要对信贷业务进行大清查,一旦清查工作展开,安苗的问题必将暴露无遗。 向苏林所在的药物研究所了解到,一个星期前,苏林向同宿舍的沈非要了一小瓶“秋水仙碱”,说是有个亲戚得了骨癌,医生给开了个偏方,里面有“秋水仙碱”这味药。 我仔细观察和琢磨了一下药物研究所里的毒品,真是多种多样!苏林之所以选择“秋水仙碱”,就是看中了它在人体中吸收快、代谢快、排泄也快的特点。 大力向各地发出了通缉令。三天后,投毒杀人携款潜逃的嫌疑人苏林被公安机关在祖国西南边陲的一个小镇上抓获。 苏林承认了他所干的一切。 一个偶然的机会,苏林与在银行工作的安苗相识,为了骗取到银行的贷款,苏林不顾姑娘相貌平平,没几天就和姑娘搞得热火朝天。在骗取了两笔银行贷款后,苏林知道他从这个小贷款员的身上再也榨不出什么来了,于是决定干掉她,自己携款外逃。 为了证明自己还有想象力,还有天才的头脑,也为了把自己从精神病人的包围之中解救出来,陆星决定用胰岛素来做一次截然不同的极其刺激的实验。实验的对象就是他的妻子韩青青。 阔佬的离奇之死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年轻的杜维那双美丽的凤眼,一遇上我的目光就慌乱地四下躲避,后来干脆低下头来,盯着自己的一只脚在地面上划来划去。 一丝疑虑闪过我的脑海,这些不经意的小动作是否意味着什么?是杜维腼腆内向的性格使然,还是内心隐匿着什么巨大的不安? “这肥佬,皮下脂肪可真够厚的!” 解剖台上的这具死尸,又矮又胖又老又丑,剖开他那肥大的啤酒肚后,我深深地喘了一口粗气,再次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着站在解剖台边的家属代表,死者的妻子杜维。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比喻,用在这对夫妻身上绝对不过分。 年轻的杜维那双美丽的凤眼,一遇上我的目光就慌乱地四下躲避,后来干脆低下头来,盯着自己的一只脚在地面上划来划去。 一丝疑虑闪过我的脑海,这些不经意的小动作会不会意味着什么?是杜维腼腆内向的性格使然,还是内心隐匿着什么巨大的不安? 死者谢有财,56岁,房地产开发商。一个月前,当他从小轿车上下车时,突然感到下肢无力,当即摔倒在地,从此下肢失去了行走的能力。经询问中亚医院神经内科医师,在此之前,谢有财曾经发烧一天,且四肢疼痛。经临床诊断,专家们确诊他患横贯性脊髓病,当时就收他住了院。入院以来,谢有财除双下肢截瘫外,全身各系统均无异常发现,也未出现感染等并发症。然而,昨夜他却突然死在了独居的高干病房。事情的经过大致是这样的:凌晨1 时,陪伴在谢有财身边的杜维向值班护士报告,说她老公脸色不好,可等到护士赶到病房时,病人已经断气了。 一般来说,横贯性脊髓病患者,除下肢瘫痪外,在没有其他系统的疾病或并发症出现的情况下,是不会突然死亡的。因此此例病人,属死因不明之病例。加之横贯性脊髓病只是一种对症的诊断,意思是支配肢体运动的脊髓在一个横断面上出了毛病。到底有哪些原因能够引起脊髓发生病变,至今学说很多,有外伤,有肿瘤,有炎症等等。谢有财发病十分突然,住院一个月来,虽然已经做了大量的检查、化验,但却始终未能查出明确的病因。为此,中亚医院神经内科的专家们也特别想通过尸体解剖,把谢有财的病因搞个水落石出。这具尸体就给拉到我这儿来了。 站在解剖台前,我有一种感觉:尽管这“癞蛤蟆”似的糟老头有钱又有势。但“癞蛤蟆”毕竟是癞蛤蟆,吃到嘴的“白天鹅”未必就真的那么好消化。他一定死得很冤! 然而,初检的结果并没有获得令人兴奋的异常发现。尸表检查,从头到脚没有任何损伤和暴力的痕迹。剖开胸腔、腹腔、颅腔也都没有发现能够造成死亡的病理变化。 据死者的经治医师介绍:昨天深夜,夜班护士查夜时,死者曾意识清醒地要求查夜护士关闭病房外过道的大灯。前后不过才一个小时,又是这位夜班护士被杜维唤到了死者的床前,发现病人已经死亡。 作为一名与死亡打交道的法医,我知道在这一个小时中能够让一位意识清醒的人突然死亡的疾病,应该是心血管及中枢神经系统的病变,如冠心病、肺动脉栓塞、脑出血等。这些疾病,通过我对尸体的解剖检验,已经基本上可以排除了;而由暴力性外力导致人体在一个小时之内死亡的可能,如各种外伤、扼死、勒死、电伤等征象通过尸检也没有发现;余下的可能就是投毒了,这种可能性必须经过实验室检查才能确定。 一个月前离奇的瘫痪和一个月后神秘的死亡,同时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这其中有什么因素可以把两个事件联系在一起呢? 如果是外来物质导致谢有财下肢截瘫,那么病变应在胸段脊髓;如果是外来物质导致其死亡,病变应在脊髓的上端。脊髓的上端连接着的是……想到这儿,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伸出一双略微发颤的双手重新拿起已被我放进标本缸里的脑组织。 乍一看,这对大脑半球与正常脑组织没有什么两样。没有脑挫伤,没有脑出血,甚至连死于脑组织完全正常的人都会有的轻微的脑水肿的痕迹都极不明显。这说明死者从机体遭遇致命性一击到死亡的时间是极为短暂的。在这极为短暂的时间里,脑组织还没来得及出现缺氧反应,生命就终结了。 带着疑问再次检查死者的脑子时,我终于发现了问题。死者小脑底部有一小片蛛网膜,颜色略微发灰,与周围组织相比失去了正常的光泽。 再接着检查,我又有一个惊人的发现。 多么阴险毒辣而又隐蔽的杀人手段呀,可凶手却是那个看似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小女人杜维。 杜维嫁给谢有财将近10年了。10年畸形的夫妻生活把这个爱慕虚荣的小女孩磨炼成了一个阴险毒辣的女杀手。 经检查,死者小脑底部的这块发灰白的组织是酸性物质腐蚀的结果,酸性物质进入的途径应该是通过体外向颅内的注射,而注射的位置只能在颈部那个在中医学上称之为哑门穴的部位。对了!只有由此处进针才可能通过枕骨大孔到达西医所说的小脑延髓池,而该池前面紧靠着的就是人体生命的中枢――延髓! 这可太离奇了!就眼前这么个花瓶似的小女人,能够做得出这么惊人的“壮举”? 对了,应该尽快了解一下这小女子是否有过从事医务工作的经历或经验。 我立即将尸体翻了个身,切开背部的皮肤后,我拿起放大镜,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局部细微的变化。我发现第一颈椎旁的肌肉的颜色与众不同,是红褐色的,失去了正常的光泽。这一细微的差异令我十分兴奋,接下来的任务是寻找注射针孔。不幸得很,瞎忙活了半天,一无所得。 噢,对了!如果导致小脑底部发生蛋白质凝固的腐蚀性物质是由体外向颅内注射的,那么在注射的过程中,很可能有腐蚀性物质滴落在死者衣着上。 快,再次检查死者的内衣! 果然,死者贴身穿着的内衣领子上分明有5 个滴状的米粒大小的斑块,斑块处的纤维不仅变成了灰色,而且质地也变脆了,稍加触动即可取下,显然这是被强酸腐蚀的痕迹。打开死者的脊髓我发现在第三至第四胸椎水平断面以下的脊髓有明显的液化坏死,有些地方几乎完全溶成粥状,脊椎骨呈灶状脱钙并软化。一看就知道,这些病变不是疾病所致而是强酸作用的结果。 我立刻将死者第一颈椎旁的那块有异常发现的肌肉、死者小脑底部发灰的组织还有病变脊髓一并送到了病理实验室和毒化分析室。 检验结果证实了我的推断:所有检材,包括死者第一颈椎旁的肌肉,死者的小脑组织,死者的脊髓,经过病理组织切片检查证明,全都呈现出蛋白质凝固性坏死的病理改变。 到此为止,您也该明白了吧:谢有财离奇瘫痪的病因找到了,是酸性物质由胸椎间进入脊椎管腐蚀了脊髓横断面而导致的必然结果;谢有财神秘死亡的死因也找到了,是酸性物质由哑门穴通过枕骨大孔进入人体生命中枢而导致的必然结果。 多么阴险毒辣而又隐蔽的杀人手段呀,可凶手却是那个看似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小女人杜维。 据调查,杜维十年前毕业于市护士学校。这是一个功课不大好,但动手能力却极强的女孩子。护校毕业后,她没有向绝大多数同学那样到各大医院当护士,而是到了市内一家最大的酒店做了按摩女。不到一年,她就名正言顺地做了谢夫人,结束了自食其力的工作生涯。 据谢的亲朋好友们介绍,谢杜二人夫妻关系极佳,是少有的一对模范老夫少妻,谢常常向人炫耀妻子的按摩推拿技艺。哦,对了,还有熟练的针灸技术。 哼,老头子做梦都想不到,正是“爱妻”这熟练的针灸技术,送他上了西天。 中医所说的哑门穴,正是西医做小脑延髓池进针的部位,该池前面紧靠人的生命中枢――延髓。因此,人们历来认为在此处穿刺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即可伤及延髓使人立即死亡,有禁区之称。所以,一般西医很少做此穿刺。 文革期间,东北某部队的一个卫生员敢想敢干,首创了针刺哑门穴治疗聋哑病人的记录。这举动一时间轰动了全国,被某些人认为是“突破禁区的伟大创举”,各大报纸也争相追踪报导这一“奇迹”。随着“四人帮”的垮台,这一在当年轰动全国、震惊全世界的创举也同文革时其他的一些奇迹一样自然地消亡了。 杜维充分运用了这一历史产物,首创哑门穴杀人之先河。 因为此案杀人手段比较特殊,我受命参加了对凶手杜维的审讯。 杜维嫁给谢有财将近10年了。10年畸形的夫妻生活把这个爱慕虚荣的小女孩磨炼成了一个阴险毒辣的女杀手。 “我一边寻找着致他于死地的机会,一边愈加努力地博得他的欢心。我每天为他推拿按摩,陪他做乱七八糟令人作呕的性游戏。最终,我发现可以利用为他针灸的机会,将他置于死地。” “为了实施我的计划,这几年,我看了许多法医方面的书。我不敢在家里看,都是趁老谢不在家时,一个人悄悄到图书大厦看的。我发现法医病理解剖一般是不检验脊髓的,如果毒物没有进入全身的血液循环系统,法医就查不出来了。因此我先选用了腐蚀局部的硫酸从胸椎注入,造成谢有财瘫痪的事实。接着,我又在哑门穴直接向人体生命中枢注入硫酸而致谢有财于死地。” “杀死谢有财,我一点也不后悔,反正我已经生活在地狱里了,我还怕什么呢?” 拿死亡开玩笑的人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伪装成自杀的凶杀,人们已经听到的太多了。可是伪装成凶杀的自杀您听到过吗?我就碰到过。 干法医这行,见过的事可以说无奇不有。这个拿死亡开玩笑的人,结结实实地把活人给涮了一通。 伪装成自杀的凶杀,人们已经听到的太多了。可是伪装成凶杀的自杀您听到过吗?我就碰到过。 干法医这行,见过的事可以说无奇不有。这个拿死亡开玩笑的人,结结实实地把活人给涮了一通。 这是一个轰动全市的大案,只因为受害者是身为市建设银行行长的龚起帆。 那天,接我到现场的车都比以往高级许多。到了现场才发现,停在那里的车全都是上档次的。 身着白衣头戴警帽手提现场勘察箱的我,从车上一走下来,立刻成为众人瞩目的人物。尽管这种情景对我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但今天还是多少有点儿令我心动。 因为在这片给我以关注目光的人群中,有许多是那种已经习惯于让别人仰视自己的大人物。 就要到达死亡现场时,突然,我被一个女人拦住。 “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韩法医?我是陆医生,还记得我吗?我是给你瞧病的陆医生呀!” “陆医生?噢,您好,陆医生。怎么,有什么事吗?” “韩法医,我爱人让人给害死了!您快去看看吧,他死得好惨,惨极了。韩法医,您帮帮我,帮帮我吧。我要知道是谁这么凶狠这么残暴,我一定要知道是谁杀了我爱人!韩法医,我知道您能帮我找到凶手。拜托您了,我求您了!”“扑通”一声,中亚医院妇产科的权威人物陆珀石居然出人意料地跪倒在我的面前。 这下子我可乱了方寸。我真没想到,那个从来都是对病人端着一副专家架子的陆主任,竟会跪倒在我的面前。 死亡现场位于一座即将完工的大型建筑物中,尸体是在大楼顶端的平台上发现的。 死者龚起帆仰卧在平台上的东墙边。他的脸被一层浓密的水泥粉所遮盖;他的嘴被一团白布塞住;他的手臂被一根绳子捆了起来,绳端又绕颈一圈后打了个结。 位于死者臀部的地板上有一小堆水泥粉,他的脚旁有一把剃刀,剃刀上沾满了血迹和水泥粉。 其实,整个死亡现场最让人触目惊心的还不是尸体,而是尸体旁的那一大摊血迹。天哪,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尽管我是一名法医,我应该知道人体究竟有多少血,也曾不止一次地见过流尽血液的人。可一见到眼前有这么多的血,我还是有些吃惊。 我仔细观察着现场,发现靠近尸体颈部位置的血液呈暗红色,很浓稠,有些已经形成了血凝块,由此向外扩散的血液,浓度越来越稀,最后是向瓷砖边缝扩散的血清。这些情况说明,颈部是血液流出的中心位置,而且死者生前出血的时间比较长,或者说龚起帆从颈部受伤到死亡有相当长的一段存活期。如果是凶杀现场,死者应该拼命地挣扎抵抗。但从血迹的范围和流向来看,血流是从颈部顺着尸体的体位自然流向尸体周围的,血迹分布既不杂乱,又无沾染,说明死者从颈部外伤到死亡,一直都是很平静的。 此外,尸体头颈部位置的墙角上,也有密集的雾状喷血点,这些雾状喷血点的位置较低,高度都没有超过60厘米,看来死者是坐位致伤的。 整个现场,从尸体躺卧的地面,地面下的水泥粉,地面及墙壁上的血迹分布,到尸体的衣着及体表,均没有发现搏斗的痕迹,也没有他人遗留的痕迹。如果是凶杀,那杀手也太厉害了。难道是自杀?这话可千万别从我的嘴里蹦出来,拿不出真凭实据来,那个陆珀石还不得把我给撕成碎片! 从表面上看,死者似乎先是被人投撒了水泥粉迷住了双眼,然后遭到堵嘴、捆绑,最后被人切颈致流血过多而亡。但这仅仅是表面现象,还是让我们透过表面现象来看看死亡过程的真实再现吧。 我让大力将尸体从嘈杂的现场运到了我的解剖室。在解剖室里,我可以静下心来,仔细地勘察尸体。 “奇怪,这满脸的水泥不像是别人投撒的呀。”我用镊子把死者的上、下眼睑翻开,发现死者的眼球光亮洁净,球结膜和睑结膜都没有沾染上水泥粉。 可以肯定,死者是生前闭着眼睛将水泥抹到脸上去的。要不然为什么他满脸都遍布水泥,而眼球和结合膜却是干干静静的无粉区呢? 还是让我先来看看尸体的双手吧。 果然,我在这双手上找到了答案。 龚起帆右手掌面粘满了水泥粉,而左手掌面却挺干净,两只手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现在再看看被堵住的嘴,我用镊子将塞进龚起帆嘴里的那块白布慢慢地从他的口腔里拉了出来,发现这是半块白色的小浴巾。在浴巾上,我没有发现血迹。接着,我又仔细检验了死者口腔的各个部位,口腔粘膜和牙龈的状态都很正常,既没有破损也没有出血。看得出,这毛巾是在畅通无阻的状态下进入死者口腔内的。 我发现被撕开的那半块浴巾,断端是新近形成的,于是下意识地将手伸进了龚起帆的裤兜。 浴巾的另一半竟然就在他的裤兜里。 除非有一种情况,即死者的双臂让凶手给捆绑住了,死者已经失去了搏斗能力,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受凶手威逼,不得已而为之的。那么看看死者是怎么被捆绑起来的。 我仔细地研究了死者两上臂绑扎麻绳的情况,发现死者两条胳膊的上方,经过胸背部扎了两道麻绳,绳端再绕颈一圈,拴成了一个活结系在了颈部。由于麻绳的捆绑靠近腋窝,所以双臂尚能自由运动。围在颈部的绳圈也很宽松,对颈部并不形成压力,我试了试可以伸进三个指头。最后我让助手高剑找来了一条麻绳,模仿着死者身上的捆绑程序,跟着死人学了一招儿。 首先,我把对折成双的麻绳端打成一个活结圈,拴成活结,套入右上臂。然后在一定距离打成第二个结圈,绳子绕胸背部横过,拉到左上臂,在左上臂绕一圈,绳端再套入第二个结圈收紧。其余的绳端再自左腋后抽出,向上经左肩到颈部,绕颈一圈,再拴成活结。 这下子,我心里就更有底了。第一,自绑可以形成龚起帆身上的捆绑;第二,由于这种近腋窝处的捆绑并不影响左右两手臂的自由活动,因此捆绑后仍能进行一系列的伪装和自残活动。 为了排除死者是在昏迷状态下被杀的情况,我重点检验了死者全身的损伤情况,除致命性的颈部刀割伤外,没有在死者的身上发现其他致昏性暴力痕迹,毒物化验也没有检出体内有致昏性药物。 死者的致命伤,是颈部两侧的切创。死者左侧的颈动脉及颈静脉全都被割断了,右侧仅颈部的浅静脉被割断,大量的血液就是从这几根断裂的血管里流出来的。 死者衣服胸前位的血迹流向是自上而下的,裤子大腿前侧也有大量的滴血迹,而小腿位的裤管和两个足背都没有看到滴血,两足掌亦无血迹;现场尸体仰卧的地板上,靠近头部的墙角上喷血区距地面高度在60厘米范围之内。这些现象告诉我,这是一个静态的低位的喷血现场。因此,可以断定死者是坐着致伤而后倒地呈仰卧位直至死亡的。 死者颈部两侧都有一处开口较大的纺锤形裂创和好几道方向一致的浅创伴行,在每一个纺锤形裂创的上创角处,都可以看到“鼠尾状”的皮瓣,这是重复切割时造成的。我知道在致命性的纺锤形深切创形成之前,死者的颈部已经挨了好几刀“试切创”了,这就是与深切创相伴行的浅切创和“鼠尾状皮瓣”。 “试切创”的存在,是刎颈自杀的有力证据。如果是他杀,凶手一刀下去就得了,还用得着先在脖子上试上几刀吗? 死者的双手,尤其是背部有多量的喷溅血迹,这是双手接近正在喷血的伤口时被喷染的证据,也是自刎的证据。 龚起帆这家伙,把我们当傻子玩儿呐,以为我们都弱智,一看到他的双手被捆绑,我们就该迷失方向了。他也不好好想想,哪个法医敢不检查死者的双手呀。我们要是都蠢得跟他一样,早就被公安局给开了。 根据龚起帆颈部伤痕的特征,比对现场遗留下的那把剃刀,我认定这把剃刀完全能够形成这位老兄颈部的那些伤痕。经提取检验刀上的血迹,我们发现其上的血型与死者的血型完全一样。刀上的指纹,全是死者一个人留下的。再比较一下死者身上的伤痕,都呈现出左重右轻的特点,这些特点反映出右利手者一般的自杀规律。 出现在龚起帆身上的种种现象,无情地揭示了一个结论:“龚起帆系自杀身亡。” 但是龚起帆为什么这么残忍地杀害了自己?为什么要把自杀伪装成他杀呢?这可就不是我要研究的问题了。 不过,从心理学研究方面,作为一名法医是不是应当对此类自杀现象更多一些关注呢? 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市委组织部下派干部勾根云的尸身与尸首,分别被人在两地发现。 勾根云,36岁,是个有家室的男人。据说在永清县和几个女孩子关系暧昧,那片苗圃幼林地没准是他偷情的地方? 1998年8 月13日,市委组织部下派干部勾根云失踪了。 三天后,勾根云的尸身与尸首,分别被人在两地发现。 尸身在距县城不远的一片苗圃幼林地里; 尸首在远离尸身的一条干枯的水沟里。 永清县公安局立即派员赶赴现场。经现场勘查及尸体检验,认定此案系他杀无疑。 杀害勾根云的凶手是谁? 近一年来,勾根云在永清县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时间,县委大院里几乎每个人都成了杀害勾根云的嫌疑对象了。 经过公安人员对众多的嫌疑人进行分类排队,最后将县委副书记江瑞洲以及江瑞洲的表弟江大勇、江瑞洲的司机吴宝银捉拿归案。 在拘留审查期间,三犯供认:是江大勇在江瑞洲家的酒桌上将喝醉了酒的勾根云勒死后,再由吴宝银手持匕首,割掉了勾根云的头。当然,整个事件的主谋是江瑞洲。以江瑞洲为首的杀人团伙,杀人后一直等到午夜,趁着天黑人静,开着车将勾根云的尸体拉出了犯罪的现场。他们先将尸身扔到了苗圃的幼林地上,然后又将人头扔到了远离尸身的一条干枯了的水沟里。 公安机关将此案移送到检察机关后,检察机关在对文证资料进行审查时发现此案有许多的疑点,不仅案犯的口供很不稳定,供词中的矛盾也很多。据此,检察机关认为此案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要求公安机关补充侦查。于是,永清县公安局请求我们市局对勾根云的尸体进行法医学复核鉴定。 此案的初检鉴定人,永清县公安局的黄石法医向我介绍了初检鉴定的情况后说:“韩法医,依我看这个案子定他杀致死绝对没有问题。您看,”黄石指着鉴定书附本的照片对我说:“死者仰卧于地面上,尸身已经腐败,头颅从颈部与尸身完全分离。您再看这张,肛门在相当于表盘12点处还有一处刀伤呢。哦,您看这张,这个头颅是在距尸身一公里处的干沟里发现的。根据现场没有发现血泊和喷溅的血迹,尸体周围的幼苗枝条完好,地面上也没有发现挣扎搏斗的痕迹,我们认为抛尸和抛颅的现场都不是杀人的第一现场;根据勾根云身材高大,一人难以制服,我们分析罪犯系多人作案;根据死者身上的钱物仍在,我们分析作案动机不是图财害命。这些分析都与罪犯的交代相吻合。” “嗯,听起来还是蛮有道理的。不过,咱们还是先看看尸体再说吧。”凭感觉,我认为这事儿并不像黄石说得那么简单。 果然,我发现死者颈部及头部断面的边缘并不整齐,断端没有切割伤的特征。 再仔细检验离断的头颈部骨骼,经过肉眼及借助于仪器观察都没有发现颈椎骨上有锐器留下的刃痕。 “这一检验结论强有力地说明,死者的头颅不是被人割掉的。”我肯定地说。 “韩法医,这个结论下得是不是太绝对了,连凶手都承认人头是吴宝银用匕首割掉的。再说不是被人割掉的,又是被谁割掉的呢。死者的头颈分离是客观事实,对这一现象,总该有个说法吧。”黄石有些急了。 我把黄石带到我的标本室里,那里并排挂着一男一女两副完整的人体骨架。 我让黄石仔细观察人体脊椎正常的骨性结构,婉转地对他说:“看到了吧,黄石。人体各颈椎之间骨性结构的连接是非常非常紧密的,上下颈椎是相互镶嵌在一起的。这样的结构即使是熟悉解剖学的人,包括我们法医自己,在解剖时要想分解头颈,也根本不可能做到完全不伤及颈椎的骨质。如果硬要说这颗人头是人割的,那这割头的人可就成仙了!” 黄石抚摸着那具男性骨架的颈椎,深有感触地说:“还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别说勾根云的颈椎还裹着一层厚厚的肉了,就是只剩下一堆白骨,也没法不在颈椎骨上留下任何的损伤,就用刃器把头颅从颈椎上给割下来。” 我又指指人体骨架的下颌骨,示意黄石注意观察:“人的颈椎总共有7 个,从上到下第1、2、3颈椎的前面都有下颌骨掩护;第4、5颈椎的前面有甲状软骨掩护。 因此,在正常体位下,如果砍切第1 至第3 颈椎,肯定会伤及到下颌骨;如果砍切第4、第5颈椎,则难免要损伤到甲状软骨。黄石,我不是说你,当时你发现勾根云的下颌骨及甲状软骨都是完好无损的,就应该能够想到这个问题,如果想到了这个问题,你就会仔细地检验颈椎骨上有没有刃器的痕迹,还会注意观察头、颈断面的边缘是否有整齐的刀切平面。如果你真这样做了,你就会从科学的角度上对嫌疑人的口供提出质疑,而不会轻易地被口供所左右了。” 黄石面带惭容:“哎,大意啦、大意啦。当时我一看到现场上躺了这么个断头的尸体,腐败得也挺严重,臭气熏天的,加上天气那么热,就没有太仔细的检验。怪我,怪我,全怪我。” 那么,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使得勾根云的头颈在死后分离两地呢? 我发现死者颈部及头部断面的边缘并不整齐,断端没有切割伤的特征。 那么,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使得勾根云的头颈在死后分离两地的呢? 经过仔细的检验,我们在死者的左耳边缘上发现了像是犬类啃咬造成的缺损。 我心中暗暗窃喜。 为了进一步查找证据,我们又认真检查了死者的衣着,我特别留意观察其衣裤破损的情况。终于,我们在死者的衣领及裤筒下边发现了一些类圆形的破口。这些类圆形的破口相互之间具有一定的间距,经过测量及比对,我们认定这些类圆形的破口是犬齿的咬痕。此外,我们还在勾根云的衣服上发现了犬爪的痕迹。 原来,勾根云的头颈分离是大犬咬食腐尸的结果。 没听说过吧? 记得上学时一位老法医曾对我们讲起过这样的一件往事:在一次去山村出现场的途中,一只满身满脸都是鲜血的大狗用嘴叼着一个断端鲜血模糊的马头,迎面冲着他奔跑而过。这事儿引起了他的关注,经调查了解,证实这马头是那条大狗从附近村子里浅埋着的一匹病死的马身上咬下来的。 你想,狗可以咬下那么巨大的马头,更何况本案的人头? 看来,的确不应低估犬的惊人力量。 另外,从犯罪的一般规律和罪犯的心理角度来分析考虑问题,杀人者要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及精力去肢解死者的头颅应该有十分明确的目的。一般情况下其目的显然是分尸灭迹,罪犯应该将好不容易才割下的人头毁掉或者深埋于地下,造成无头碎尸案,以阻止人们对尸体进行辨认。而本案中的头颅与尸身几乎是同时被人发现的,从头面部的容貌及尸身的衣着上,均看不出有人为破坏从而达到毁尸灭迹的迹象。单从此点来看,这事儿也不像是有脑子的人干的! 那么,怎么解释死者肛门处的刀伤呢? 从现场的照片上,我注意观察到死者的衣着是比较整齐的。我又再次检验了死者的衣着,尤其是其裤裆部。在裤裆部我并没有见到由刀伤形成的破口,看来肛门处的“伤”不好用“他伤”来解释了。 当我们再检验肛门时,发现肛门处的“刀伤”已经远远不止一处了。位于肛门内外成群的蝇蛆们又在肛门内外形成了好几处的损伤。显而易见,这些损伤是蝇蛆咬食软组织的结果。 黄石吐了吐舌头说道:“乖乖,什么时候又添了这么多的损伤。当时损伤就一处,尸体上也没见到有那么多的蝇蛆,所以我就根本没敢往蝇蛆咬食腐尸上想。”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工作就是查找勾根云的死因。 尽管尸体已经高度腐败,但我还是决定对尸体进行全面系统的解剖检验。这种情况下,尸体是最好的物证,作为一名法医,只要还有一点希望,就绝不应放弃对这一特殊物证的检验。 剖开胸腹腔后,勾根云肥大的心脏让我兴奋了好一阵子。 勾根云的心脏已经远远地大于他的右拳,其重量为600 克,是正常成人的两倍。此外,他的左心室异常的肥厚,而左心腔又异常的狭窄。 根据进一步的检验,勾根云心脏所呈现的病理变化,完全符合肥厚性心肌病的病理诊断。 肥厚性心肌病的病变特点是左心室异常的肥厚和左心腔的狭窄。其发病原因目前还在学术探讨之中,有人认为与病毒感染有关,也有人认为与自体免疫过程有关。 由于该病家族性发病率较高,因此被认为是一种遗传性疾病。 部分肥厚性心肌病的病人生前可以不表现出任何心脏疾病的症状,其心脏病变是在体内潜隐地进行及发展的。这类病人可以在一些外界因素的影响下,突然诱发致死性的心电紊乱,导致心室纤颤而即刻死亡。 根据调查,勾根云的爷爷、大伯及两个堂兄都是在正当英年时突发猝死。如果当时有条件或有机会做一下尸体解剖,大概应该发现肥大的心脏吧。 那么是什么原因诱发勾根云突发心脏病而死呢?勾根云独自一人到苗圃幼林地里又去做什么呢? 勾根云,36岁,是个有家室的男人。据说在永清县和几个女孩子关系暧昧,那片苗圃幼林地没准是他偷情的地方? 一年后,真相大白。 县剧团演员白慧两个月前生下了一个男婴。孩子生下后不久,丈夫江大勇就和她没完没了地吵闹。 原来,江大勇根据分娩日期推算受精日期,证实在白慧受精期间夫妻二人根本就没有同过床。为了进一步验证他的推算,他又通过血型的判定,最终否定了白慧生下的这个男婴和他的亲子关系。 那么,孩子到底是谁的呢? 原来,这个男婴是勾根云的。 既然丑闻已经大白于天下,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呢?于是,诱发勾根云死亡的因素也找到了。 勾根云是在苗圃幼林地里与白慧发生不正当的两性关系时,突发心脏病而亡的。 证据呢? 还好,白慧保留了勾根云写给她的所有情书、便条,包括那晚与她约会的“预约单”。 护士的特别关照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也许李宏伟对这一切真的一无所知,也许郑晓敏只想凭自己的技能做一件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事情。她只是迫不及待地要和心爱的人早日成婚,因为她已经有了身孕。 那天下午临近下班时,我接到了一个电话。“韩嵋,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吧?” 听声音,对方像是个上了岁数的男人。 “我是李宏伟。” 这个李宏伟是我的战友,那时我们都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因为文革没有书读,于是我们这帮在部队长大的孩子小小年龄就都跑到解放军这所大熔炉里锻炼去了。 “哦,有事吗?老李。” “啊,对,有点事儿。这事儿我还真不好意思开口求你呐,是丁红让我打电话给你的。是这样,我爱人昨天去世了,是恶性淋巴瘤,发现时已经是晚期了。还算不错,医院尽全力治疗,又维持了一年。我爱人生前特别爱打扮,人长得也还算漂亮。这不,过两天人就要火化了,亲朋好友们都希望与遗体告别时,能把她打扮得漂亮些。今天大家商量这事儿时,丁红就想到了你,她说你肯定会帮这个忙。”李宏伟吞吞吐吐地说完了这段话。 第二天一早,我匆匆赶到了中亚医院的太平间。谁想,这一去,可把事情给弄大了。 一看到尸体,凭一种职业敏感,我就觉得哪有些不对劲。我用疑惑的目光扫视着站在死人旁边的那些人。 果然,我发现了一双惊慌的大眼,我的目光与这双惊慌的大眼对视良久。 “韩嵋,这是郑护士,她对我爱人特别的关照。”李宏伟有些不自在地向我介绍着这个有些失态的女人。 丁红在我的身后悄悄地捅了我两下,不满地对我说:“干吗呀你,这眼神多不礼貌呀!” 我只好将疑惑的目光又转向了那个等着我“打扮”的死人。 一个拖了一年之久的晚期恶性淋巴瘤患者,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可能随时发生死亡,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我这个验尸官往这个死人面前这么一站,立马就看出了问题。 我伸出双手,在死者略显不对称的左右颜面部位仔细地触摸起来……肯定有问题!因为我的左手与右手有着完全不同的感觉。来自左手的触觉告诉我,在死者略微肿胀的左颜面部的皮肤下面,肯定藏着一些外来的气体。这些异常的气体是从哪里来的,它们与患者的死亡有什么内在的关系? 根据大力他们的调查,死者是前天凌晨2 时死亡的。当时,死者的丈夫李宏伟正在病房的陪床上熟睡,陪伴在死者床前的正是那位郑护士。 护士――静脉点滴――注射空气致人死亡?我脑海中不断地闪现出一个又一个的镜头。解剖时,我手拿放大镜,仔细地检查着死者右上肢的肘弯处。在相当于贵要静脉处,我发现了一个与其他注射针眼相比,最为新鲜的针眼。我毫不犹豫地用解剖刀剖开了此处的皮肤。 死者右侧静脉一旦暴露出来,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原来,死者右侧静脉内充满了串珠样的气泡! 医学知识告诉我,气体进入右侧静脉后,首先在静脉管道内产生了大量的空气栓子,这些空气栓子顺着静脉血管的血流方向,通过右侧腋静脉,右侧锁骨下静脉,右侧无名静脉,上腔静脉而入右心房。当大量的空气随血流进入右心后,由于心脏的收缩,一方面,空气受到了心脏收缩力的冲击,形成了无数的小气泡,妨碍了静脉血液向心脏的回流和向肺动脉的输入,造成了严重的循环阻塞,加之还有一部分气体进入了肺动脉,造成肺动脉的空气栓塞,致使患者出现呼吸困难、紫绀,最终造成人体突然死亡;另一方面,那些没有进入右心房的气体在心脏收缩力的作用下,顺着上腔静脉被挤向左侧的无名静脉,左侧的颈内静脉及左侧的面总静脉,最终气体出现在左颜面部下的血管内。死者正是利用这些气体对面部形成的特殊的形态学改变,将她所走过的这段不同寻常的死亡之旅默默地告诉了我。 至此,死者生前被人注入大量空气而亡的死因鉴定,已经确定无疑。 这时,一个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郑晓敏,就是那个郑护士上吊自杀了! 在未婚的郑晓敏子宫内发现了一个不满两个月的胎儿。经亲子鉴定,李宏伟是这胎儿的父亲。 自从李宏伟的夫人住进了这所医院后,郑晓敏没少给他们夫妇俩帮忙。郑晓敏被李宏伟对妻子的那份真挚的爱所感动,这个近30岁的老姑娘不知不觉地就投入到了对病人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中,不知不觉地投入到了李宏伟的怀抱里。 在李宏伟的细心照料和大笔人民币的投入下,妻子的生命一天天地延续了下来。 可郑晓敏对他的爱也一天天地愈演愈烈,终于,有一天,二人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 李宏伟说,他根本就不知道郑晓敏怀孕了,更不知道郑晓敏居然会用这么恶毒的手段杀害了他的爱妻。 也许李宏伟对这一切真的一无所知,也许郑晓敏只想悄悄地凭自己掌握的技能做一件一辈子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坏良心的事儿。因为,她不想让自己心爱的人承受良心的责备,但她又迫不及待地要和心爱的人早日成婚,因为她已经有了身孕,这是一件迫不得已的事情。 夫妻间的肉搏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我小学的同学,外号“鼻涕王”,大名李亮,那天开着奔驰320 ,油头粉面,西装革履地闯进了我们刑科所。 原来,李亮的妹妹李芳突然失踪了。据李亮猜测,李芳很可能被丈夫王亚军杀害了。 我立即给大力的BP机上发了短信息。 四个小时以后,大力给我送来了李芳的尸体,并将现场法医的验尸报告交给了我。 在现场为死者做尸表检验的肖法医在勘验报告中的“结论”一栏里,清清楚楚地填上了“他杀致死”。 “韩法医,您看,这凶手也够残忍的了。光头部就用利器砍了18刀。”肖法医指着尸体上的累累伤痕对我说。 我睁大了眼睛,仔细盯着死者头部的那18处刀伤,随后慢慢地将头摇了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哎,怎么了,韩嵋,发什么愣呀?有什么想法,您倒是说话呀!”大力一看我这副样子,有些急了。 “不对,大力,肯定不对!”我十分肯定地说:“你们看,头部的这18处刀伤位置多集中呀,全都在头顶和前额这极小的范围内。这说明,造成这些损伤的时候,死者的头部根本就没有移动过。一个大活人怎么能够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让凶手一个劲儿地用刀砍呢?” 接着,我让肖法医和大力为尸体翻了个身,死者背面居然连一个刀伤都没有! 如果顺着大力的思路,蓄意谋害妻子的王亚军在李芳熟睡之后,挥刀对妻子下了毒手。那么意识清楚的李芳在挨了第一刀之后就应立即下床奔逃,这是人类生存本能所决定的应激反应。如果这时王亚军紧追不舍,那么一个奔逃在前,一个挥刀在后,落在奔逃者身上的损伤应该具备两个条件:第一,损伤的部位应该很分散;第二,损伤的部位应更多地分布在死者的背后而不是胸前。 再仔细检查,我发现李芳身上的刀伤一类为濒死期的损伤,一类为死后伤。 经过开颅、剖胸、破腹三道工序后,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终于,李芳的死因被我找到了。 李芳的主动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长了个挺大的瘤,这东西就像颗定时炸弹,平时不被任何人所察觉,一旦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李芳死于主动脉瘤破裂。 触发李芳主动脉瘤破裂的原因是什么呢,是王亚军挥刀行凶所致还是另有原因? 我和肖法医一起对王亚军进行了活体检验,发现王亚军的手上、臂膀上有好几处擦伤和乌青的皮下出血斑块。 经过与那把在李芳身上砍了几十下的屠刀进行比对,我发现王亚军身上那一道道的伤痕都是被那把屠刀的刀口划破的。 王亚军在此后的补充审讯中终于供出了事实的真相。 妻子李芳最近在外边有了情人,越发地看不起他。那天居然手拿屠刀冲向楼上儿子明明的房间,叫嚷着王亚军再不答应与她离婚,她就杀死他们的儿子明明。 王亚军知道坠入情网中的李芳干得出这种烂肠子的事儿来,于是不顾一切地拼命与李芳争夺屠刀。二人展开了激烈的搏斗,终于屠刀被王亚军夺下,但同时精疲力竭的李芳也倒地身亡。 吓昏了头的王亚军根本就不知道妻子是怎么死的,他只知道妻子是在二人相互厮打中气绝身亡的。 当时,王亚军惟一的念头,就是赶快把尸体藏起来。 可这么长的尸体塞到哪儿呀?昏头昏脑之中,王亚军将妻子的尸体拖到床上,重新拾起丢在地上的屠刀,开始干一件对他来说十分棘手的事――把妻子的尸体肢解成可以盛在一个容器里的碎块。 王亚军的手可以用来熟练地绘制建筑蓝图,但要用来肢解尸体,却不免显得太笨拙。折腾了半天,只剁下一小节拇指。他焦躁万分,于是开始挥刀在尸体上乱砍乱斩乱剁。他砍头、斩手、剁手臂……越来越多的血四处飞溅,却什么也没有砍下。 他绝望了,干脆抬起尸体,挣扎着把她背到了地下室,再把尸体放在地下储藏室的一口箱子里,然后把箱盖紧紧地盖上。 于是,李亮的妹妹李芳从此失踪了,直到警察把她的尸体从箱子里拖了出来。 案子虽然了结了,李芳的死因也有个说法了,但“鼻涕王”李亮却因此大病了一场。据说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他一连大骂了三句:“他妈的,臭法医韩嵋!” 嘿,这个“鼻涕王”,整个儿一个没文化!也不好好琢磨琢磨,你妹主动脉上长了恁大一个瘤,不好好在家歇着,还那么玩儿命地去找死。就这,你能怨得着我吗? 色痣引来的杀身之祸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小青年以前根本就不认识这个陌生的杀手。昨天晚上在香河宾馆游泳池,他们初次相识。 俩人越聊越近乎,最后,小青年跟随着陌生人住到了陌生人包住的豪华房间里。 夜半三更,睡梦中的小青年突然头部遭到了重重的一击。 小青年实在不解:陌生人为什么要杀死他? 那天是个星期日。还在睡梦中,我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我极不情愿地拿起话筒:“谁呀,这么早?” “韩嵋,不好意思,打扰了。能不能马上过来一趟?”大力的声音近乎讨好。 与以往总是与死尸打交道不同,这回除了一个死人以外,等待我的还有一个浑身是血到处是伤的大活人。 不用说,这是一起斗殴事件,最后的结果是造成了一死一伤。 我认真地倾听了这个浑身是血到处是伤的小青年陈述的打斗历程。 离奇的是,小青年以前根本就不认识这个陌生的杀手。昨天晚上在香河宾馆游泳池,他们初次相识。 当时,小青年穿着泳裤躺在泳池边的躺椅上稍作休息,陌生人身披毛巾被,上前与小青年搭话。 俩人越聊越近乎,最后的结果是,小青年跟随着陌生人住到了陌生人包住的豪华房间里。 夜半三更,睡梦中的小青年突然头部遭到了重重的一击。当他极为困难地将双眼睁大时,发现陌生人正手持一把斧头,呆立在他的身边,那样子看起来像是疯了! 出于生存本能的自卫反应,小青年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与陌生人展开了殊死的搏斗。最终的结果是,小青年头上、身上、手上、胳膊上到处都是砍伤。陌生人身上的伤倒是不多,但在这不多的损伤中有一处是绝对致命的严重颅脑损伤。 陌生人为什么要杀死小青年?小青年莫名其妙,十分的委屈和不解。 我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着小青年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找死呀,糊里糊涂地就敢跟着一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走,还住在一起,不是同性恋才怪呢! 哼,就为了这么不到一夜的“好事”,就被人家摧残成这副模样!这还算轻的呢,后面指不定还有多少倒霉的事等着呢!受审、赔偿,没准还得蹲大狱呢! 可陌生人为什么要将自己刚刚结识的同性恋对象杀死呢? 这,我可搞不清了。 精神分裂症患者?妄想狂?性虐待狂?变态杀人狂? 我再次走进解剖室,这次,我要按常规对尸体进行系统的解剖检验了。前面,我的工作程序是先认真倾听伤者陈述的事件经过;再仔细对伤者进行活体损伤的检验;最后再对死者的尸体进行生前损伤的检验。其主要目的是验证活者口供是否真实。也就是说对尸体的首次尸检只是单纯地检验尸体上存在着的外伤情况,而没有对尸体进行系统的全面的解剖检验。所以,我把走出迷宫的希望寄托在与死者这次全面的“会晤”上。 在进行尸表检验时,我按部就班地从上到下边观察边对着录音机作录音记录:“……右下肢腹股沟下一公分处有一5 ×6 公分的紫色痣……”念到这里,我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站在那里,足足有十秒钟。 “嗨,有了!”我一下子冲出了解剖室。 “哎,小伙子,快把裤子脱下来,让我看看你的大腿根!”我肆无忌惮地冲着小青年喊道。 “韩嵋,悠着点,别把人家孩子给吓坏了!”大力有些不解地提醒着我。 “嗨,怎么还傻愣着?快点,脱裤子!”我根本就没有耐心作任何的解释,只想尽快地验证一下我的判断。 “哇塞,这可真是一个意外的巧合,要不怎么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呢!”看着小青年大腿根上的那块与死者颜色大小几乎完全相同的色痣,我觉得自己已经从迷宫里走了出来。 果然,当天在公安部发出的通缉令中得知,死者是吉林某公司的一名携带1000万人民币潜逃的大贪污犯。 现在,一切都应该明了了。这个贪污了1000万的公司财务主管,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在全国范围内被通缉。另外,他还知道,长在大腿上的那块特殊色痣一定会被警方作为个体识别的特征,而在他的档案资料中记载。所以,当他偶然发现或者可以说是刻意去寻找到了一个与他同样在大腿上长有一个色痣的青年时,他就精心地策划了一个圈套。 他企图将这个初识之交干掉,砍去他的双手和脑袋,使法医难以对死者进行完整的尸体鉴定。他想象着,公安机关对这具尸体的指认,就只剩下了一般的描述和一个留在大腿上的特殊色痣。这往往足以使人们相信他本人已经被人暗杀了,1000万元也被杀手携走了。从此以后,他就可以改名换姓,另找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去过他那花天酒地的舒心日子了。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他死在了他的谋杀对象的手上。 树叶上的血痕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那年暑假,我没有回家。恰恰这时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我的好友陈英坠楼身亡。 显然,陈英在摔死之前,已经遭遇到了暴力的袭击。因此,陈英的死绝不是意外事故,而是被害身亡。 这件事发生在我的母校。当时,我正在法医系读硕士学位。那年暑假,我没有回家。恰恰这时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我的好友陈英坠楼身亡。 陈英是头冲下摔在地上的,右侧太阳穴部位先着地,损伤主要分布在右面部和身体的右侧。陈英往日那美丽端庄的模样已被口鼻歪斜的面容所代替。 看着陈英那张扭曲的脸,我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同学八年,其中有五年为同班,我们可以说是朝夕相处,亲如姐妹。后来的三年研究生生活,虽然我们分别在不同的专业学习,没有更多的机会同吃同住了,但我还是少不了常常去扰乱她的生活。衣服上的扣子掉了,找陈英;裙子上的拉链坏了,找陈英;外文资料译不出来了,找陈英;气不顺,火没处发了,找陈英…… 从现场勘察的情况来看,陈英像是在擦玻璃的时候,一不留神踩空了掉到楼下摔死的。那块擦窗户的抹布就在尸体的右侧,光亮如镜的窗户玻璃上留有陈英的指纹,窗台上留有陈英的脚踏痕迹。陈英的拖鞋,一只被甩在楼下,一只留在了窗台上。 陈英是个太爱干净的女孩,什么东西到了她的手里都会变得一尘不染。我总说她是生活的奴隶。“总有一天你会活活地累死!”这是我常常对她说的话。难道她真的死在了对生活的过分讲究上? 突然,我发现楼下那棵伸到三层楼窗前的梧桐树的一片树叶上有血痕! 很快,这块可疑斑迹被验明正身:人血;出血部位是鼻腔;血型与陈英的完全相同。 从尸检的情况来看,鼻部血管的破裂,不像是外力直接作用于鼻部所致。 还有什么原因能够导致鼻腔出血呢? 对了,当外力在短时内作用于颈部,致使位于颈部浅层的颈静脉受压,而位于颈部深层的颈动脉仍然畅通时,可以导致头面部毛细血管内的压力骤然间增高,毛细血管高度扩张充血,鼻腔就会有出血现象。 我立马用学到的知识,对上述血痕进行了陈旧度的测定,证实它们离开体内的时间不超过24小时。现在,一切都很清楚了,陈英在从楼上坠落地面之前,已经身负内伤。显然,陈英在摔死之前,已经遭遇到了暴力的袭击。因此,陈英的死绝不是意外事故,而是被害身亡。 经过检验,我们发现陈英死前曾与一名血型为A2型的男子发生过性关系。 从尸检的情况来看,陈英是在完全自愿的情况下与那名男子发生性关系的。 不用说,肯定是那个照相的,叫什么冯良。 自打陈英交了这个冯良,我没少跟她吵过架。这个冯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长了一双极不安分的眼睛不说,还居然敢当着外人的面,动不动就跟陈英翻脸。 陈英也是,在冯良面前,整个一个受气包、出气筒。我就不明白,一个堂堂的硕士生,干吗要和这个照相的要好! 解剖发现,陈英生前颈部受到暴力压迫。看来凶手还是挺狡猾的,他一定是害怕在陈英的体表留下痕迹,于是在扼颈时,衬垫上了柔软的物品。 很快,在陈英尸体头部的左顶枕部,我又发现了一处头皮下的出血。很明显,这处损伤不是高坠伤。 根据损伤的特征,我们认定陈英左顶枕部的损伤符合较大的钝性平面作用于陈英的头部而形成的撞击伤。头部撞击陈英宿舍的墙壁,可以形成陈英头部的这处撞击伤。 经过检验,认定在陈英坠楼之前,与陈英发生性关系的那个男人,正是冯良。 审讯连夜突击进行。冯良交代了以下罪行。 原来,这个冯良在国外还有个妻子。本来他是准备和这个妻子分手的。可是等到妻子从国外回来,他才惊讶地发现,原来那个略显土气的妻子现在一下子变得高贵得像个公主。更让他心动的是,人家还从国外给他带回来了一笔很可观的资金。 他知道陈英爱他爱得要死要活,他也知道陈英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按照两人原定计划,再有一个多月,陈英的硕士学位一拿到手,他俩就可以完婚了。但是,现在他却改变了主意,他要断绝与陈英的关系,与他的妻子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那天,他烦躁透顶,带着满腔的怒气,欲与陈英做最后的一搏。 陈英正在窗台上擦玻璃,一见到冯良便激动地跳下了窗台。这时,擦窗的抹布从陈英的手中坠入楼下。 触景生情,冯良脑中立刻闪出了一个罪恶的念头。 冯良趁势假心假意地将陈英拥入怀里,接着,两人上了床。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此时,陈英已经完全沉浸在爱的海洋之中。突然,冯良顺手抓起身边那件柔软的内衣,衬垫在陈英洁白如雪颈部,用罪恶的双手用力扼住陈英的喉头,接着又将陈英头部猛力向墙上撞去。 陈英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就被冯良扔出了窗外。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滴躺在树叶上的血痕要了他的命。 被误解的暧昧关系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女教师李芸与腹中胎儿一起丧生于一场大火之中。 姜副局长委婉地询问起我与李芸的丈夫秦登峰的关系。怎么,我被疑为与当事人有暧昧关系? 看来,组织上已经把我列为作伪证的嫌疑对象了。 不对,大伙儿一个个儿都怪怪的,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是与我有关的不大正常的事情。 果然,那天下午,主管刑侦的姜副局长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说是有件事儿要跟我谈谈。 真还不是件省心的事,这事儿足足把我给折腾了半年才算是缓过劲儿来。 起因是一场火灾。 10年前一个寒冷的夜晚,市卫校教师李芸的单人宿舍由电炉引起了一场火灾,李芸及腹中即将出世的胎儿一起丧生于大火之中。 姜副局长让我把当时进行法医学检验的情况整理一个材料交给组织,并委婉地询问起我与李芸的丈夫秦登峰的关系。 秦登峰是医学院的病理生理学教授,李芸死亡之前我与他并不相识。通过对李芸的尸体及腹中的胎儿进行检验鉴定,我认识了当时还是医学院讲师的秦登峰。 后来,由于学术上的一些联系,我们有了一些接触,但来往并不密切。在我的印象里,这人总是有点怪怪的。 当我到档案室调阅10年前对李芸进行法医学检验鉴定的原始材料时,档案室的小芳悄悄地告诉我:三天前,上头派的法医学专家也曾经调阅过这些材料。 看来,组织上已经把我列为作伪证的嫌疑对象了,我内心一片茫然和慌乱。 面对我所经手的尸体,我绝不敢有非分之想。在长期的工作实践中,在特殊的工作环境中,我与这些尸体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心灵感应,我总觉得我的这些“顾客”们是有灵魂的,他们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能够洞悉我的心灵,倘若我的心眼长偏了,倘若我惹怒了他们,那可是会遭到报应的。 但是,对于检验鉴定中的有关技术性问题会不会出什么差错,我可不敢口出狂言。为此,我时常会感到不安和恐慌。夜深人静时,也许突然会想起某一个没有搞定的案件而彻夜不眠。 我迫不及待地翻阅着10年前我所制作的那份检验鉴定文书。 尸体外表检验的文字记载是:李芸的尸体上有大面积的三四度生前烧伤,手上有明显的生前烧伤水泡。面容及颈部已经部分炭化,隆起的腹部已经被烧裂,身上及床上的衣物也已被烧烬。 值得一提的是,死者有“外眼角皮肤烧伤征象”。 “外眼角皮肤烧伤征象”,是由于活人在受到大火的焚烧时,双眼出于保护性的反射作用而必将紧闭所产生的结果。因此在对生前烧死的尸体进行尸表检验时,可以发现死者眼角的皮肤虽然被大火烧焦了,但皮肤皱褶之间却仍然保持完好的现象。这个征象,是生前烧死者所特有的征象。 解剖检验的文字记载是:发现死者口、鼻、呼吸道,直至呼吸道深部的管腔内均有黑色炭末。毒化检验的结果是:血液中碳氧血红蛋白的含量明显增高。这足以证明,死者在烧伤的过程中,肯定还存在着呼吸的功能。因为在大火中,只有通过剧烈的呼吸运动,才能将空气中的黑色炭末吸入到机体的呼吸道深部;也只有通过呼吸运动,才能将空气中高浓度的二氧化碳吸入肺泡并进入人体的血液循环系统,形成血液中高浓度的碳氧血红蛋白。 对李芸腹中的胎儿进行解剖检验的文字记载是:发现胎儿全身布满富含蛋白质渗出物的水泡。这是胎儿生前烧伤的明显特征。 除了文字记载外,我还将能够证明李芸系生前烧伤的肉眼及显微镜下所见的证据用照片及组织切片的形式固定和保全了下来。 谢天谢地,如果没有这些证据,那些对我有疑心的人肯定会说我在文字上做了手脚。 我在鉴定书的结论部分对李芸的死因作出了肯定性的结论:死者李芸系在生活状态下烧死。 看完关于李芸死因鉴定的法医学鉴定书后,我那颗被拽到嗓子眼里的心一下子就放到肚子里了。 从法医学鉴定书中我没有发现鉴定中存在什么失误和差错。 要命的是,刑警们根据我的鉴定结论,一致认为李芸死于意外火灾。更要命的是,10年后李芸的丈夫秦登峰自杀了。从秦登峰留下的遗书中,刑警们得知李芸并不是死于火灾事故,而是死于秦登峰的魔爪。原来,10年前秦登峰先将妻子李芸扼死后,又纵火焚尸伪造了一个火灾的现场。 秦登峰在临终前的遗言中自述:10年来,他一直生活在痛苦自责的深渊里,他想死又不敢死。早在10年前他就特别向往死亡,但他实在是没有勇气自己结束生命,于是他就杀害了自己的妻子,还伪造了火灾的现场。他以为法医很快就能识破他的阴谋,他也就可以痛痛快快地离开这个世界。 可出乎他的意料,公安局的法医居然说李芸是生前烧死的。事实上,他明明是将妻子扼死之后才焚烧了尸体的,她怎么会是生前烧死的呢? “难道是那个女法医爱上了我?”10年来秦登峰这个可笑而又可怕的猜测真把我给害惨了,怪不得同事们会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我! 唉,这个可怜的抑郁性精神病患者! 取骨作证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秦江南是W 合金试制工作的主要承担者。导致秦江南丧命的子弹恰好含有W 合金成分,而合金技术却神秘地消失了。这就不能不令人怀疑,秦江南被害案的后面还隐藏着复杂的背景:有人私藏甚至窃取了这一重大技术机密! 在冶金专家李成的引导下,警车把我带到了荒郊野外的这片废墟上。这里曾经埋葬了一批文革武斗中遭遇死亡的殉难者。历经20多年的风雨沧桑,如今,我们所看到的,只能是一堆又一堆的白骨了。 “韩法医,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准确地辨别出我爱人的尸骨呢?”李成小心地问。 “应该可以。”我自信地从地上捡起一根人骨头,边测量边说道:“人体解剖学理论和法医学实践证明,人体上各种类型的骨头,例如:大腿的股骨,小腿的胫、腓骨,上臂的肱骨等,其长度都分别与本人身高之间有着严格的比例关系。我们已经掌握了您妻子生前的有关资料,再结合性别、体型等修正因素,把她的遗骨从这堆白骨中筛选出来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回到工作间,我一块又一块地拼接着从墓地带回来的白骨,工作台上逐渐出现了一具人体骨骼的整体轮廓。 “这个女法医从墓地里带回来的这副尸骨真是江南的吗?她会不会搞错呀?” 我知道,李成虽然没有开口,但心里对我这个法医还是没什么底儿。 “别急,我肯定会拿出一个令您心服口服的证据来。” 当李成按约来到我的工作间时,一架栩栩如生的头颅模型令他惊讶不已:“江南,是你,真的是你吗?韩法医,这,这简直就跟20多年前的秦江南一模一样呀!” 我解释说:“这是我们给您的妻子进行颅面复容手术的结果。当然,复容之前,为了慎重起见,我们还采用了颅像重合技术。我们把可疑颅骨和您爱人生前的相片,在相同角度与距离下拍成同一大小的底片,而后将这两个底片叠印成颅像重合照片,经过颅像重合技术,我们证实了这个颅骨确实为您妻子所属。为了把个人识别工作做得更扎实一些,我们又根据颅面骨具有形态结构稳定性这一特点,应用面部20多处软组织厚度的数据,将粘性物质粘附在她的颅面骨上,从而恢复她生前的容貌。” 李成面对爱妻的骨髅,流露出既感神秘又感惊讶,既感悲伤又感惊喜的复杂神情。 “李教授,我不得不郑重地向您报告:您的妻子并非死于车祸。”我收起了满脸的笑容,郑重其事地说:“她是被一颗罪恶的子弹击中头部后才被人移尸到火车轨道上的。” 就像一根钢针扎在了李成的臀部,老头子猛地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什么?江南是被人害死的?天呐!” “我们可以运用‘中子活化分析’的方法,从子弹穿过死者颅骨时在颅骨上遗留下的擦划痕迹上,检测子弹的化学组成,从而确定子弹的生产厂家,进而发现子弹的持有者。”我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运用中子活化分析法,对死者遗骨上弹孔周边的痕量沉积物进行微量测定,我们发现击中秦江南头部的那颗子弹,使用的是一种国际上称为W 合金的特殊钢材。若干年前,科学家们就是通过对拿破仑的头发进行活化分析,发现他很可能死于砷中毒。 由于W 合金具有高度的耐腐蚀、高强度、易加工等一系列优越的性能,20多年前,国家曾将试制这种新产品的任务单独下达给秦江南所在的东枫钢铁厂,秦江南是试制工作的主要承担者。但是据李成回忆,直到他被迫与秦江南离婚含冤离厂的那一天,试制工作仍然处于探索阶段。 这颗击中秦江南头部的子弹,无疑证明后来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并且已经产生了实用价值。 然而,耐人寻味的是,W 合金却从此在“东钢”神秘地失踪了。在侦破组的协助下,厂里的文档人员翻遍了全部技术档案,也没有发现任何有关的文字记录。 这就不能不令人怀疑,秦江南被害案的后面还隐藏着复杂的背景:有人私藏甚至窃取了这一重大技术机密! 一个星期后,杀害秦江南的凶手落网了。 文革期间,东枫钢铁厂现任业务副厂长蒋辉是造反派头头武斗司令刘青山的私人秘书。这个蒋辉在运动中从不抛头露面,但却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刘青山出了不少的坏主意。他先是让刘青山把当时进行W 合金试制工作的秦江南关进“封闭式学习班”后,继续研制W 合金。他告诉刘青山,一旦W 合金研制成功,就可以用这种材料制造出一种杀伤力特别强的子弹。当时的刘青山一心想扩充实力独霸一方,因此为秦江南的研制工作提供了最好的但又是最封闭的工作条件。W 合金研制成功后,蒋辉又提醒刘青山,不能让秦江南活着出去,并设计圈套,故意让秦江南知道她的女儿患了急性肺炎的信息,还制造机会放她逃跑。然后又安排杀手在半路上将秦江南枪杀后再移尸铁轨,制造了车祸的假相。 20年后,蒋辉登上了“东钢”业务副厂长的宝座。他早已把W 合金的样品和全部研究资料都占为己有。这几年,他利用职权在暗中一面加紧办理出国移民手续,一面与国外的厂家私下合作制造W 合金。 法医鉴定将蒋辉的出国梦和发财梦击得粉碎! 进入大脑的蛔虫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中亚医院儿科主任医师董建军,是我大学时期的同班同学。最近被一起让媒体炒得沸沸扬扬的医疗事故所困扰。 10个月前,年仅3 岁的许向阳被父母抱到了中亚医院的急诊室。当时这孩子的症状是高烧伴间歇性呕吐。值班医生以高烧原因待查收许向阳住了院。 住院后,许向阳的病征越来越复杂了。先是原因不明的高烧伴呕吐,使用药物对症治疗后,烧也退了,吐也止了。可就在准备出院时,小男孩又一个劲儿地嚷嚷他全身的肌肉和关节疼痛得难以忍受。 紧接着,小男孩又从大便中排出了一条似铅笔粗的大蛔虫。 董建军根据主治医师的汇报,结合各项检验,对许向阳作出了肠道寄生虫感染症的临床诊断。 没过几天,小病人又出现了神经系统的症状。他突然间不省人事,整日处于朦胧与昏迷状态之中。他的身体,每过几分钟就会出现轻微的震颤。 CT检查提示,许向阳的脑内有一个巨大的脓肿。 为了取出这个大脓肿,医院先后为小向阳开了三次颅,但手术都未成功。 从此以后,小向阳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整整十个月,医生们个个都是一筹莫展。 10个月后,小病人许向阳永远地离开了人间。许向阳父母以医疗事故为由向中亚医院起诉。 为了查清许向阳的病因,医院病理科在他死亡之后,对他的尸体进行了病理解剖。 解剖结果令董建军大吃一惊,小向阳的整个大脑已经变成了一个凝胶状的板块,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一种畸形的大脑病症。 受中亚医院的委托,我对许向阳那颗胶质样的大脑作了病理组织学的检验。 在这之前,我仔细地研究了许向阳的住院病历及尸体解剖记录。很快,我就把在病历中反映出的许向阳几次排出蛔虫的情况和在尸体解剖中发现许向阳的大脑组织散发出粪便味这一奇怪的现象联系到了一起。我立即着手对这颗化脓的大脑进行了细菌的培养,在脑组织中,我终于发现了大量的从人体肠道内带来的细菌。 至此,谜底终于被我揭开了。 许向阳是被一颗射入大脑的生物子弹杀害的。这颗生物子弹的名字就叫蛔虫。 蛔虫,很容易被普通患者甚至是医学专家小视。其实,许向阳在病程中曾经几次排出过蛔虫,董建军据此也作出了肠道寄生虫感染症的临床诊断。但是,当病人出现了神经系统的症状后,蛔虫就在这混乱复杂的症状中被临床专家们忽略了。 跟绝大多数疾病相比,蛔虫病确实是一种小病。这种病病情比较温和,病程一般都呈良性的过程。不过,千万不要轻视这种小病。极少数被感染者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身体将会遭到毁灭性的灾难。 蛔虫病感染的途径,主要是以他人的粪便为媒介。新鲜蔬菜如果曾被施以包括粪便在内的无机肥料,而又没有严格清洗,就很容易通过粪便把蛔虫卵送入健康人的体内。 蛔虫寄生于人体的小肠内,有雌雄之分,其生殖能力大得惊人。当成虫在体内交配后,一昼夜可产卵20万枚。受精卵随粪便排出体内约2 至3 周后,逐渐发育成感染性虫卵。 人如果喝了污染有蛔虫卵的饮水,吃了有蛔虫卵的蔬菜、瓜果,这些感染性虫卵就会进入到人体的小肠内进行孵化,从而发育成为幼虫。 蛔虫在体内成长发育的正常过程简言之就是:幼虫在小肠内孵化出来之后,先是跑到了肝脏和肺脏,而后又沿着呼吸道向上蠕动到了喉管的附近,接着又返身回到了消化道里。 但是,有时候幼虫在移行的过程中也会“误入歧途”,偶尔向着远离呼吸道和消化道的器官蠕动。而这种错误对于它们赖以生存的寄生体,也就是那些养育着它们的主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如果这些小东西不幸转移到了人的眼球,就可以引起失明;如果它们不幸闯入了大脑,就会在大脑里形成一个不可治愈的脑脓肿,导致不可避免的死亡。 为什么说幼虫一旦闯入大脑,人就没救了呢? 这是因为,人的大脑是一个绝对无菌的环境,它对细菌的抵抗力尤其是对肠道细菌的抵抗力极低。幼虫身上携有从大肠带来的大量细菌,大脑对这些外来入侵者的应激反应就是在这些细菌的周围形成一个脓肿,将入侵者紧紧地包围起来并试图将其消灭。但是,由于机体的免疫系统并不可能有效地击败这些进入大脑的肆虐而又疯狂的病菌。因此,在大脑内形成的脑脓肿非但不可能缩小消失,反而会变本加厉地越长越大,最终造成致命性的后果。 科学的检验证明,对许向阳那个胶质样的大脑,没有任何一种抗菌药物可能治疗成功。事实上,这孩子在第一次就诊时就已经注定是不可救药的了。 于是,许向阳的父母撤回了对中亚医院的起诉。 未名炭化人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位于市中心滨河大道上的海润大厦发生了一场可怕的火灾。经过数小时的艰苦奋战,消防队员们才总算是把熊熊的烈火给扑灭了。清理现场时,发现了一具被烧焦的尸体。 面对着这堆炭化了的尸体,大力交给我的任务相当艰巨。第一,我要通过个人识别技术,确认死者是谁;第二,我要通过尸体所反映出的特殊征象,判定死者是生前烧死还是死后焚尸;第三,我要通过尸体内脏及骨骼的变化,找寻死者可能存在着的生前损伤及疾病。 在尸炭的下方,我发现了一串钥匙。经过实验证实,这串钥匙中有的是开总经理室门锁的,有的是开总经理室书柜及办公桌锁的。这一情况提示,死者很可能就是总经理室的主人,即海通广告公司的总经理沈勇。 我又根据炭化人残存的生殖器官及骨盆的特征,认定死者是一名男性。根据炭化人的四肢长骨及脊柱的长度和颅骨缝愈合程度及牙齿磨耗程度,我推测死者的身高应该在1.75米左右,年龄应该在30岁左右。这些特征均与中等身材、时年为29周岁的沈勇相符合。 根据炭化人的虎牙及种植牙的特征,我又比对了沈勇在医院的牙病档案记录,最终认定火灾现场中的那个炭化人确系沈勇无疑。 接着,我开始着手检验死者的呼吸道。在死者的口腔鼻腔及呼吸道内,我没有发现黑色炭末的存在。我又检验了死者血液中碳氧血红蛋白的含量,结果为阴性反应。这些尸体征象足以证明,死者在大火发生时,已经丧失了呼吸的功能。 上述检验可以肯定,死者在大火发生前就已经死了。 是死后焚尸吗?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在炭化人尸体上找到致命性损伤。在尸体上我发现了许多条状裂口。有些裂口还很深,深至尸体深层的肌肉了。另外,在尸体腹腔的部位也有一个很大的裂口,从裂口中脱落出来的内脏已经被大火烧焦了。 这一现象令死者的亲人们理所当然地认定为他杀的证据。但我知道这些现象根本就与他杀无关,这都是当火焰作用于人体时,皮肤和肌肉由于水分蒸发干燥收缩而致。 死者的家人对我的这一解释很是疑惑:“就算大火也可以把人的皮肉烧出这样一个个的大裂口来,可凶手也照样可以用凶器把人捅出这样一个个的大裂口来呀。 你怎么就能断定这些裂口不是他人用刀捅的呢?” “哦,沈勇身上的这些创口与生前被人用凶器所形成的刺切创是截然不同的。 生前形成的刺切创,皮肤和肌肉的创面是在同一个平面上的。而被大火焚烧所形成的创口,则由于皮肤和肌肉这两种不同的组织在高温下收缩的程度不同,而使得皮肤和肌肉所形成的创壁呈现出阶梯状。” 还有一个问题是:假使沈勇是他杀,人都变成焦炭了,还能保留损伤的痕迹吗? 通常由于人体体积较大且含水分较多,因此除非大火延续时间很长或是在火葬等情况下,一般来说尸体还不至于从外到内全部被烧毁。 另外,外力作用于人体,如果能够导致人体的死亡,不仅在人体的表面会留下暴力作用的痕迹,在人体的内部也必然会留下暴力作用的痕迹。这是因为生物在长期进化的过程中,为适应生存环境的需要而逐步形成了一副十分合理的解剖结构。 这种结构之所以合理,是因为它把生命的重要器官都藏在了最不容易受到攻击的深层组织里了。因此那些足以致人于死亡的外力,必须通过人体的各层组织,对位于人体深层的重要脏器进行致命性的作用,才有可能导致人体的死亡。 这个炭化人尽管从体表来看,绝对不可能再找到暴力作用的痕迹了。但只要他是死于外界暴力的作用,把他剖开看一看,还是有可能发现生前暴力作用在他体内的痕迹的。 我决定先从尸体的头部开刀。我发现死者的颅骨是完整的,因为整个颅骨没有形成骨折。一开颅我就发现了问题,在死者右侧丘脑内我发现了一个致命性的脑内血肿。接着,在大脑基底动脉顶端的分支处,我又发现了一个破裂的动脉瘤。 由此证明,沈勇死于突发的脑动脉瘤破裂后的脑出血。 原来,杀人的凶器是埋藏在沈勇脑内的定时炸弹。这样的凶器可是什么样的凶犯也无法制造的。 那么,火灾又是怎样引起的呢? 仔细勘验现场后,侦查员们发现了一个金属打火机,这个打火机就在尸体的附近。 原来,当沈勇将打火机的开关打开准备点烟时,突发的致命性的脑内血肿瞬间夺去了他的生命。沈勇的生命虽然终止了,但他生前所点燃的火种却从星星之火燃烧成熊熊烈火。于是,在这肆虐的疯狂的大火中,一个黑色的炭化人由此形成。 一击丧生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跪倒在我面前的是一群从山里走出来的小保姆。这群背井离乡的花季少女向我哭诉着同伴王小花的不幸遭遇,让人心生怜悯。 7 天前,王小花被女主人用擀面杖殴打臀部,并赶出了家门。昨天,正在另一个小保姆主人家中休养的王小花,正痛哭流涕地诉说女主人对她的粗暴和无礼,突然面色苍白,只见她用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胸口,大喊胸闷憋气。起初,大家还以为这只不过是王小花在极度气愤之下所引发的一过性生理反应,没想到一声刺耳的尖叫之后,她就倒在地上再也没能站起来。 在我的主张下,王小花的雇主――一家工厂的厂长李秀梅被“请”到了公安机关接受传讯。 根据我掌握的医学基础知识,我立即预料到了这是臀部遭击后形成肺栓塞所致。 李秀梅认错的态度倒还真是不赖,她对用擀面杖痛打王小花臀部的事实供认不讳。看上去她并没有太沉重的精神负担,从思想上她也不可能有足够的承担刑事责任的心理准备。她并不知道也绝不肯相信她已经闯下了致人死命的大祸。 看着这位泼辣的女强人,我的心情可是一点也轻松不起来了。我知道,一旦我的解剖刀开始运行,这个从工人一点点干起来的女厂长,就该离开那个被她视为生命的工厂了。 解剖前,大力着实为我捏了一把汗:“韩嵋,悠着点儿啊。这李秀梅是谁呀,她可是咱们市的大能人。你看,就这么会儿工夫,多少人来电话质问这事儿啊。我怎么想怎么觉着你的判断有问题,就屁股上那么个巴掌大点儿的伤,至于要人命吗?这事儿让谁听起来都特玄。咱可甭太感情用事了,啊。”大力说得没错,王小花身上的体表损伤,大部分集中在臀部,而且损伤的范围也不算太大。要说损伤的程度,其实比起那些非致命性的损伤还要轻许多。如果我愣是要说就这么点儿体表的损伤就能把一条人命给生生地毁了,让谁听了都觉得是故弄玄虚。 解剖时,站在我身旁的大力紧张得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看着大力那副忧国忧民的样子,我心中暗暗发笑,同时多少也有些感动。到底是铁哥们儿,设身处地为我揪着心,担心我吃不了兜着走。 我不慌不忙地切开了王小花臀部那青紫肿胀的皮肤,臀大肌严重的挫伤和出血暴露在我的眼前。为了提供诉讼证据,我让刑事照相专家老李,跟着我的解剖刀,把从体表损伤一直到深部组织损伤的全部层面,一张一张地全都作了拍照。接下来,我的解剖刀毫不犹豫地直指王小花的胸部。开胸后,我手中的剪刀顺着肺动脉不停地往下走时,终于发现了致王小花突然死亡的那颗早就在我意料之中的血栓栓子。正是这颗要命的栓子堵住了血液通往肺脏的动脉,引起了王小花的猝死。 那么,这颗致命的栓子是从哪里来的? 这颗栓子是从王小花臀部那些受到挤压挫伤的静脉血管壁上脱落下来的,正是那个用擀面杖击打小保姆臀部的李秀梅,把这个年仅17岁的小姑娘送上了不归路。 臀部受到的损伤为什么竟会导致人体突然的死亡呢? 肺动脉被栓子栓塞后,通过迷走神经,可以反射性地引起肺动脉和冠状动脉的广泛性痉挛,使得心脏发生麻痹,同时也可以引起周围循环衰竭的反射,从而导致患者猝死。 肺动脉栓塞的栓子大多来自于下肢的深静脉。如果身体的下肢受到了暴力反复的打击,被打击部位的静脉就会受到外力的挤挫,静脉上的内皮细胞就有可能坏死脱落。这样一来,那些原本光滑平坦的静脉管壁就会变得粗糙起来。粗糙的“路”面增大了血液流经管道的磨擦系数,使流经受损血管处的那些血液里的有形成分在损伤的局部凝集起来,最后积少成多形成了血栓栓子。血栓栓子形成以后,经过一系列的演变过程,大约一周左右,就可以从血管壁的附着处脱落下来,成为游动的栓子。 从此以后,这些游动的栓子,就在人体血液循环系统的管腔内开始了它们对人体生命灾难性的“旅游”。 从王小花下肢深静脉脱落下来的这颗栓子的“要命旅程”是这样的:首先它顺着人体血液循环的路径通过下腔静脉进入到王小花的右心房,再到右心室。在这段旅程中,栓子这位特殊“游客”的旅游通道是越走越宽的,因此,它可以在其中畅行无阻,可是当这位“游客”游到了右心再通过右心到达肺动脉时,它的旅行通道可就越走越窄了。终于,在旅行的途中,它被堵在直径比其自身的直径还要小的肺动脉管腔中不能再动弹了。于是,小保姆王小花这条年轻的生命就此完结。 厂长李秀梅最终成了阶下囚。她怎么也搞不明白,王小花肺上的毛病怎么会是她棒击屁股所造成的后果呢?她始终认为王小花的死与她没有关系,她根本就不服法院的判决,至今还在不停地告状。但是科学的证据是不可动摇的,她就是告到天王老子那儿,也是徒劳无益的。 河流中的浮尸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天刚蒙蒙亮,我就被警车拉到了地处清明河与岷山河交汇处的湘沟。从警车上下来后,我们又乘上了汽艇在水中穿梭。坐在汽艇上,在当地派出所民警小李子的指点下,我看到了那具漂浮在岷山河中的尸体。 “应该是具女尸。”看着仰卧在水面上的浮尸,我立即断定说。 一般而言,男性尸体在水中漂浮以俯卧位多见,女性尸体在水中漂浮以仰卧位多见。这种现象,与男女骨盆的结构和肌肉组织在身体中的分布不同有关。 男性的骨盆均较小,臀部肌肉不发达,而胸廓则较宽广,胸肌也较发达,这就使得其身体的重心偏于身躯的前方。所以,男尸在水中常呈俯卧位。而女性的骨盆均较大,臀部也较发达,因此其身体的重心偏于身躯的后方。所以,女尸在水中常呈仰卧位。 人的呼吸运动停止后,由于人体的比重要比水的比重大,所以尸体最先是沉入水底的。随着尸体腐败的逐渐产生,体内产生了越来越多的腐败气体,尸体的比重逐渐轻于水后,尸体才会逐渐地浮出水面。由于腐败气体先是在头面部及有空隙的胸腹部产生,最后才发展到下肢。所以,水中尸体浮出水面的顺序都是先上体后下体。只有当腐败气体充满了整具尸体时,脚才开始逐渐上浮,最后,全尸才浮露于水面,而呈现出仰卧位或俯卧位。因此,凡是全身都已经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体内肯定已经高度腐败了,这时,大量的腐败气体充斥在尸体中。这些腐败的气体把尸体“吹”成了一个人形大皮球,这个人形大皮球足以使一个身材瘦小的人变成一个大肥胖子,足以使一副五官秀美的面孔变成一副双目怒瞪、口唇外翻、肥头大耳、面目狰狞可怕的大“鬼”头。 果然,半小时后,横陈于我们面前的是一个高度腐败的巨人般模样的女“鬼”。 在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上,判断死者死亡的时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水中浸渍的尸体,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出现一些相应的变化,法医可以借此规律推测尸体在水中浸渍的大致时间。 尸体浸入水中后,手掌及足底的皮肤会逐渐变白膨胀,指端的皮肤会发生皱缩。对这一现象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也有所体会,如果手在水中浸泡多时,皮肤就会发生皱缩。而对于死尸来说,皱缩的皮肤就可以从手足上轻易取下。历经一个月左右,皮肤和指甲就可以根本不经过外力的作用即自动脱落,这种现象在我们法医学界称之为“溺死手套”。 摆在我面前的这具浮尸,手足皮肤及指、趾甲都是完整的,也就是说它们还没有从手足上脱落下来。因此,我判断尸体在水中浸渍的时间尚不足一个月。 我用两把镊子同时捏起死者膨胀的腕部皮肤,皮肤一下就被拉扯下来了。再结合尸体上的其他改变,我推测这具尸体在水中浸渍的时间应该是20天左右。 接着,我需要判断死者是生前溺死还是死后抛尸入水。 经过仔细的检验,我没有在尸体上发现死者有明显的生前溺死的征象。但是,在她的呼吸道及消化道内我发现了少量的溺液。这说明入水时死者已处于濒死期,此时,死者还有极微弱的呼吸运动和吞咽运动,这就使得少量的溺液进入了呼吸道及消化道。 那么,死者入水前,体内又有什么致命性的损伤呢? 当我剖开死者颈部的皮肤及肌肉后,很快就发现了骨折的舌骨大角及甲状软骨。 这一情况说明,死者是被人用外力压迫颈部致其机械性窒息后抛入水中的。 由于死者入水时已经处于濒临死亡的状态,因此不可能出现正常成人溺水时所出现的反应强烈的呼吸运动及吞咽运动而形成的生前溺死的尸体征象,而只表现出呼吸道及消化道内仅进入少量溺液的尸体现象。 接着,我意外地发现,在死者的眼睛、耳朵及阴道口上均有一层薄薄的硅藻覆盖其上。这些水中的浮游生物封闭住了女尸的阴道口。经过查验,发现里面仍残留有精液。显然,死者生前曾遭人强奸。 我立即着手对吸入女尸呼吸道内的硅藻进行种属检验,以确定死尸落水的地点。 经检验,我发现位于岷山河上游地处云青区东部的一段月牙形河道中的硅藻种类,与吸入女尸肺组织中的硅藻种类相一致。 死者落水的地点找到了,死者落水的时间大致确定了。我又根据女尸的个人特征,通过个体识别的方法,终于确定这具水中无名女尸叫汪彩霞。 汪彩霞,女,20岁,身高1 米60,体重58公斤,是本市卫校的学生,于20天前失踪。 汪彩霞的尸体找到后,公安部门列出的杀害汪彩霞的嫌疑对象足足有一个排。最后,通过残留在汪彩霞阴道内的精液,我们终于找到了那个杀害汪彩霞的凶手,一个道貌岸然的教师――李国光。 一滴擦拭血痕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现场就在青山区武装部部长贾鸣山的家中,死因为枪杀。 死者是贾鸣山的妻子,市第二医院内科医师江燕燕。 “韩嵋,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贾鸣山满脸的乌云和疲惫,见到我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 “什么时候发现情况的?”我同情地问着贾鸣山。 “6 点多。一进卧室,我就看到床下的这一大摊血迹了。昨天我到医院给我老岳父陪床,带把手枪怪不方便的,就把枪放在家里,谁知出了这种事。怪我,都怪我……”言外之意,妻子系用枪自杀身亡。 “昨天你是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我问。 “12点。我让小张12点来接的我。”贾鸣山肯定地说。 卧室里,江燕燕头高脚低左侧卧位躺在双人水床的外侧。 部队保卫部门一位干部模样的人,还没有来得及自我介绍,就迫不及待地对我说:“死者是用手枪自杀的。” “自杀?”从职业习惯上,我不肯马上作出这样的结论。 “您看,短枪就握在死者的手里。您再看看枪击的创口,一看就知道是近距离射击。”那人自信地说。 可是,凭一种职业敏感,我一看到江燕燕的卧姿,就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 我仔细检查了江燕燕持枪的右手,发现了问题所在:用右手持枪,自击于左眉弓,需要采取右上肢跨胸,形成大弧度的持枪手势。而现在死者是让左手弯曲顶在下颌处而让右手独自持枪射击,违反了枪击时两手自然配合的动作,不大符合持枪自击的一般规律。 还有,子弹的射出口位于死者的头部正中略偏左。以江燕燕目前的体位,子弹从左眉弓射入到头枕部正中略偏左射出,需要以75度角度的高度持枪射击。而枪击后由于冲击力的作用,加之死后尸体立即出现的松软弛缓现象,应程度不同地改变枪击前持枪的右手所处的位置,手枪的位置也应有所变动。然而,现在的枪仍保持着射击时的位置遗留在江燕燕的右手掌中,枪口紧贴着创口。显然,无论是手的位置还是枪的位置都不符合开枪自杀产生冲击力后的位置。 难道这枪支的位置,这死者的体位,是人为设置的? 如果说,枪支的位置和死者的体位都是人为设置的,那设计者对弹道学还是有些研究的。他一定读过不少这方面的专业书籍,包括典型案例。但是有一点被他忽视了,这就是:不少持枪自杀者,由于枪击时精神处于高度应激状态,因而尸体将出现“尸体痉挛”。而江燕燕根本没有出现“尸体痉挛”现象。 “韩法医,这是在现场发现的死者遗书。”侦查员小李递给我一张纸条。 纸条上,几行娟秀的字迹明白无误地表达出江燕燕向往死亡的心境。但是,从纸条上,反映不出书写的时间。我完全有理由怀疑这纸条不是昨天江燕燕写下的。 很快,又一个疑点出来了!触摸江燕燕的尸体,我心头不禁又是一惊,如果单从尸温上来判断死亡的时间,江燕燕的死亡绝不会超过一个钟头,因为她的尸温与活人没有什么区别。而从全身尸体的僵硬及尸斑的发展程度、角膜混浊的程度来判断死亡的时间,江燕燕的死亡至少在8 小时以上了。 我注意到水床的电源开关处于关闭状态,于是试探着问:“老贾,你刚才关水床的开关了吗?” 听到我的提问,贾鸣山分明有些惊慌,但仅一刹那,他就坦然而肯定地说:“没有,我根本就没有留意其他的情况。” 这就怪了,如果江燕燕的尸温没有相当温度的支持,早就应该出现尸冷现象了。 水床的开关肯定是被人不久前才关闭的,而这个人除了老贾不大可能会是别人。 是贾鸣山有意用水床的温度维持尸体的尸温,而掩盖死亡的时间,还是忙乱中记忆上出现了错误? 当我将江燕燕的头部向上抬起,准备检验她的颈部时,又发现了一处致命疑点:江燕燕右下颌处有一滴黄豆大小的擦拭血痕,这只表明一种可能:江燕燕在熟睡时遭遇到凶手的枪击。凶手先是将枪口顶在她的左眉弓,扳动扳机后,子弹穿过她的颅脑使她立即毙命。之后,凶手又将江燕燕的体位安放在合乎弹道学规律的位置上,精心布置了一个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自杀现场。但是,凶手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在制造这一自杀假象时,无意中把沾在自己手上的死者的血迹抹到了死者的右下颌处。 接下来的问题,是要看看贾鸣山有没有作案的时间了。据调查,贾鸣山夫妻二人是昨夜7 点左右在一家饭馆吃的晚饭。贾鸣山离家的时间是夜里12点。 我剖开江燕燕的腹腔,取出胃内容物。从消化程度来看死亡时间约为食后3 小时左右。如此看来,江燕燕遇害时间应为昨夜10点左右,而那时贾鸣山正在家中,他完全有可能趁江燕燕熟睡之机枪击江燕燕。 审讯室里,贾鸣山交代了一切罪恶。 女歌星卧轨自杀之谜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本市着名女歌星何莉娜昨夜卧轨自杀。”市内的几家小报同时发布了这条消息。 尸体是以王大力为首的一大群男男女女送来的。当然,王大力是执行公务,而跟随在他身后的那一大群男男女女可都是何莉娜的崇拜者,或者说是一群追星族。 验尸前,很多人都认为何莉娜是卧轨自杀的,更何况她的身上还留有她的遗书呢。 可王大力就是觉得不踏实。这不,死活要把这具既漂亮又惨不忍睹的女尸送给我。 火车的车轮是从死者的躯体上奔驰而过的。 解剖台上,那张年轻而美丽的脸庞依然是那样的年轻和美丽。由于死者头面部的血液都已经流尽了,又由于她的躯体已被鲜红鲜红的血液所浸染,因此那张年轻而美丽的脸庞便被衬托得洁白如雪。加上死者特有的那副孤傲而冷峻的面孔,死神便活脱脱地把一个凄美无比的冰美人,展示在了我的解剖台上。 “身长1 米70,体重52公斤,发育良好,营养佳……”我边对尸表进行着常规的检验,边对着录音机进行着录音记录。“不对!”当我将带着胶皮手套的双手插入死者枕后那浓密的黑发中触摸颅骨时,手上出现了异样的感觉:枕部头皮有创口;枕部头皮下有出血;枕骨有骨碎片形成。毫无疑问,何莉娜生前不仅身躯遭遇到火车车轮的碾压,头部还遭遇到钝性物体的打击。我赶紧将枕后的头发剃光了一大片。“多好的头发呀,真是的,太可惜了!”我边剃边唠叨着。尽管头发很厚,但还是没能阻挡住凶器对头皮的损伤。现在,一处被浓密的头发掩盖住的头皮破裂伤暴露在我的面前,我们法医把它叫做“挫裂创”。在挫裂创内,我找到了能够反映凶器类型的石屑。不用说,凶器肯定是石头了。 颅骨的顶枕部有一处凹陷性骨折。用电锯将颅骨锯开,再将覆盖在脑组织外面的一层在解剖学上称之为“硬脑膜”的硬膜剪开,就可以看到那个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一辈子都看不到也绝不愿意向别人展示的脑组织了。整个脑组织都像是参加过一场人民战争似的,全部反映出与正常组织不同的生活反应。所谓的“生活反应”,就是机体对外来刺激所作出的反应,当然这个反应只有在人活着的时候才有可能发生。脑组织对外来刺激最基本的反应是脑组织中的毛细血管扩张、充血,大量的液体从血管内渗出,形成“脑水肿”。在硬脑膜与脑组织之间,还有一层透明而薄的膜,它的解剖学名字叫“蛛网膜”。蛛网膜与脑组织之间的间隙称为“蛛网膜下腔”。 在何莉娜的蛛网膜下腔中,我看到了大片的出血区,医学上称此现象为“蛛网膜下腔出血”。头部外伤,可以形成蛛网膜下腔的出血。蛛网膜下腔的出血,可以致使病人呈昏迷状态。蛛网膜下腔的出血,可以刺激脑组织出现生活反应。根据脑水肿的程度,可以肯定死者在遭遇脑外伤并导致蛛网膜下腔出血后并没有立即死去,而是存活了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受到伤害刺激的脑组织发生了一系列的病理变化。 现在,我可以肯定地告诉大力,何莉娜的死因是火车车轮碾压伤造成的内脏致命性损伤,但死亡方式是他杀而不是自杀。“罪犯先用石块重击死者的头枕部,致使死者颅脑受到严重损伤并呈昏迷状态。继而罪犯又将死者移至火车铁轨上,导致死者在昏迷状态下死于火车车轮碾压伤。”我满脸严肃地对大力说。“韩嵋,这个结论可太有价值了。这么说,在火车碾死何莉娜之前,何莉娜的头部曾受到外力的打击。” 王大力兴奋的脸都有些红了。从脑部受伤,到火车碾过致死者死亡,这期间到底经过了多长的时间?我知道,这个问题对作案时间的判定至关重要。王大力眼巴巴地盯着我,好像答案就在我的脸上。脸上可找不到现成的答案! 于是,我暂时抛弃了这具女尸,带着从她的颅腔内取出的脑组织,一头扎进了我的病理实验室。在这里我找到了我所需要的东西。根据头部损伤处组织中氨基肽酶含量的减少及损伤周围组织中氨基肽酶含量增多的比例关系,我计算出,从何莉娜头部遭遇打击到被火车碾死,其间生存了90分钟。我边观察着显微镜下的景状,边兴奋地把这种视觉上的感受翻译给一直站在我身边的刑警队长王大力。据调查,火车到达前的90分钟内,与何莉娜在一起的人是她的情人,有妇之夫郝威。原来,那天何莉娜与郝威秘密约会来到城外郊游。在郊外野餐中,郝威趁着酒兴,不顾何莉娜郁郁悲悲的沉闷心境,强行欲与她发生性关系,遭到何莉娜的厉声拒绝。也许何莉娜言词过于激烈,也许郝威酒后失控,总之郝威发怒了。盛怒之下,他顺手举起身边的一块石头,猛地向何莉娜头部砸去,何莉娜动也没动一下就昏死了过去。 郝威误以为何莉娜已经没救了,惊慌失措中,他将何莉娜抱到了离作案现场不远的火车轨道上,伪造了一个卧轨自杀的现场。是何莉娜那颗遭遇了郝威重重一击的颅脑组织所出现的生活反应和酶反应的活化程度,揭露了郝威的罪行。 这具带着一肚子鲜血死去的男尸,真是太能折磨人了!这死鬼,是三天前大力交给我的一个重要的研究物体“韩嵋,这可是个通天的案子呀,一定要尽快搞清楚这家伙死亡的真实原因。” 死者名叫蒋乐天。他的死,直接影响到一起重大经济案件的侦查和审判,因为他是这一案件的重要知情人。蒋乐天一直被单独关押在江北看守所的一个单间里,由武警日夜看守着。 出事那天,看守蒋乐天的武警叫赵宝山。现在,这个小武警已经被拘留审查。 据赵宝山交代,那天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蒋乐天自己就将手铐给打开了。当他发现时,已经太迟了。蒋乐天举起屋内的椅子向他砸来并将他打翻在地后,拔腿就往门外冲。当蒋乐天冲出门外时,赵宝山立即对天鸣枪示警并奋力上前抓住蒋乐天的左肩将他摁倒在地,这一摁蒋乐天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蒋乐天被急送医院,急诊室的大夫一看就说人已经断气了。医院死亡证明书中死亡原因一栏,填上了两个字:不明。 围绕赵宝山的社会关系,专案组进行了内查外调,发现了一个重要情况:赵宝山是这起重大经济案件的嫌疑人之一宋京生的一个远房亲戚。赵宝山会不会受人指使,杀害了蒋乐天? 专案组把这个问题交给了大力,大力又把蒋乐天的死因问题交给了我。三下五除二,蒋乐天的死因很快就被我给找到了。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蒋乐天是带着一肚子鲜血死去的。因此,他的死因很清楚,他死于腹腔内的大出血导致的致死性的失血性休克。大力交给我任务,虽然完成了,但我所做的这些,并没有解决专案组交给大力的任务。要帮助大力完成这个任务,我不仅要搞清楚蒋乐天的死因,还必须搞清楚导致蒋乐天死亡的疾病或损伤,甚至他的死亡的方式。 想当初,剖开蒋乐天的腹腔,一看到满腹的鲜血,我便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我蛮以为我的战斗会很轻松很从容地迅速结束呢。谁想,如今奋斗了三天,我的身心还没有从蒋乐天的尸体里走出来。凭我的经验,当初,我蛮以为蒋乐天是个脾肿大患者,在轻微外力的作用下,他那肿大的并充满了血液的脾脏就发生了破裂,导致腹腔内的大出血而迅速地死亡。 之所以这样推断,一是根据蒋乐天死亡经过的特点,二是因为在蒋乐天的尸体上,我没有发现体表尤其是腹部和背部皮肤及皮下组织有明显的暴力打击的痕迹。 可是,把人家的脾脏看了个遍,我也没能看出半个破裂口来。原来,我的推断是完全错误的,这个死鬼有一个很正常的脾脏。于是,我又把检验的目标放在了肝脏上,结果,根本就不是那么回子事儿。嘿,这下子我可有点傻了。腹腔内这么大的出血量,除了肝、脾的破裂,剩下的就应该是大血管的破裂了。可是,在这具尸体上,什么样的外力才能够导致死者腹腔内的血管发生破裂呢?盯着这具难缠的死鬼,我可真是有些晕头转向了。嘿,干吗总想着外力呀,没准还是动脉瘤的自发性破裂呢。 对,还是先找找破裂的血管再说吧。 于是,我把腹腔内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在被掏空并清洗干净的腹腔内,我终于发现了破裂的右髂外动脉。 奇怪的是,当我对破裂的动脉进行显微镜下病理切片检验后,并没有发现动脉瘤的存在。也就是说导致蒋乐天死亡的右髂外动脉的破裂,并不是由于疾病所致,而是由于外力造成的。这个难缠的死鬼,又把我拽回到刚才那个难题上了:什么样的外力才能导致蒋乐天右髂外动脉的破裂呢?对我来说,这简直不可思议! 右髂外动脉位于右骶髂关节的前方,前有肠腔、腹壁覆盖,后有髂腰肌、髂骨覆盖。我再次从外向内检验了死者腹部及腰部的皮肤、皮下组织、肌肉以及肠腔和髂骨,再次证实,这些部位根本就没有遭遇外力的痕迹。假如外力作用于右髂外动脉并导致其破裂,那么这个力总应该有一个从外向内传导的过程吧,在力的传导过程中,途经的组织和器官肯定会在力的作用下,发生形态学的改变。 这些形态学的改变,用肉眼看就是外伤。这些肉眼可见的外伤包括皮下出血斑的形成以及肌肉的挫伤和骨折。如今这些损伤统统都不存在,说明外力肯定不是来自于腹部和腰部。这个要了人命的右髂外动脉究竟是怎么破裂的?蒋乐天的死与赵宝山的行为到底有什么关系?我知道这些问题要是解决不了,我这个验尸官就没法子再在这个位置上混下去了。眼下多少个大官在盯着这起杀人灭口的凶杀案呢,我这人就是这么没出息,关键时刻掉链子。嘿,这个该死一千回的蒋乐天,怎么好意思跟我开这么大个玩笑,急得我真是跳楼的心都有!记不清这是三天来的第几次解剖了,反正我都快把蒋乐天的腹腔给看烂了,也没能看明白这个右髂外动脉到底是怎么破裂的。 是大力把我从蒋乐天的尸体中“捞”了出来。 “韩嵋,别吊死在尸体这一棵树上了,咱是不是再瞧瞧尸体外面的东西。”于是,我和大力又捣鼓起蒋乐天死前穿的那些个衣服了。 突然,我在蒋乐天那条深咖啡色的灯芯绒长裤的裤裆处发现了一块乒乓球大小的暗红色血迹,我马上意识到谜底就要从这里揭开了! 果然,我在这块已干的血渍中间发现了一个圆圆的小洞。天哪,我猛然想起赵宝山对天鸣枪的说法。是枪击?!这是我在尸检中始终没有想到的。 三天来,我的思维总是定格在外力致伤,内出血死亡的框框里,跟走迷宫似的,从一个死胡同里好不容易跳了出来,又走到另一个死胡同里绕不出去了。哇,看来,这下子老天该把我从这个死人布下的阴森森的迷宫里解救出来了。 我怀着异常激动的心情,立即检查了蒋乐天的内裤,没错,同一个位置,同样大小的暗红色血迹,同样大小的一个圆洞!没想到吧!在蒋乐天的肛门皱褶处,隐藏着一个十分隐蔽的枪弹射入口。 原来,赵宝山说了谎,他那一枪并没有对天而鸣,因为子弹射入了蒋乐天的肛门皱褶处。射入肛门皱褶处的子弹,穿透了蒋乐天的臀大肌,向身体右侧沿膀胱后壁,通过盆腔到达右髂区,造成了右髂外动脉的破裂。这时,弹头改变了方向,又沿着右腹壁内侧向上、后、外方向,在11、12肋骨高度穿过了右腰背部的肌肉。至此,这颗子弹的动能已经全部释放完了,它已经无力再往前继续行走了,于是它静静地藏在了蒋乐天右腰背部的皮肤下面长眠于此地了。 于是这颗被肛门皱褶处遮盖了射入口、又在蒋乐天体内旅游的过程中耗尽了体力而未能形成射出口的子弹,把个还不算是太面的验尸官韩嵋差点没玩儿晕过去。 毫无疑问,赵宝山枪击蒋乐天的行为肯定是过失而不是故意。当赵宝山眼见蒋乐天已逃出门外时,他右手掏枪,左手抓住蒋乐天的左肩,就在把蒋乐天摁倒在地的瞬间,握在右手的枪响了,随着枪响,蒋乐天倒在地上起不来了。十九岁的赵宝山吓坏了。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个蒋乐天会与他的一个什么远房亲戚有什么关系,作为武警,他只知道他所看守的这个罪犯相当的重要。当战友们赶来时,赵宝山不敢实话实说,他谎称对天鸣了一枪而将枪走火的事实隐瞒了下来。还好,一直到医院,一直到他被拘审,也没有人怀疑他枪杀了蒋乐天。 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也许,那颗走了火的子弹根本就没有射入蒋乐天的身体? 可是,蒋乐天的确是在一声枪响后大喝一声倒地的,难道这个蒋乐天是被枪击吓死的?这三天里,赵宝山和我一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作为一名法医,我相信赵宝山的这些口供是真实的。再狡猾的罪犯,也不可能设计这么隐蔽的枪击杀人案。 听不懂人话的子弹头离开了枪膛后,不可能那么老实地受人摆布;人也不可能那么精确地计算出子弹的运行旅程,从而达到既能够立即致人于死地,又能够不在尸体的体表暴露出射入口和射出口的完美统一。 因此,这是一个意外的枪击事件。蒋乐天右髂外动脉的破裂口是一个奇特的枪击伤。这个鉴定之所以走了弯路,是由于思维模式出了问题。当时,我考虑问题的思路太狭窄了,翻来覆去的总想着导致右髂外动脉破裂的外力是从身体的腹背部传人体内的。 因此,总是把眼光盯在腹背部至右髂外动脉的皮肤、皮下组织、肌肉、骨骼、脏器上,试图在这些部位找到外力途径的痕迹。当右髂外动脉破裂的谜底揭开后,我按照弹道运行的规律寻找,发现在子弹途径的臀大肌、腰大肌浅层都有挫伤出血,右肾表面及切面也有散在的出血。这足以证明,外界暴力作用于体内,导致组织损伤,肯定会在暴力作用传导的途中留下相应的暴力痕迹。 这个案件的法医学鉴定,当时要是想到给这死鬼照张X 光片,就用不着跟这个死鬼兜恁大一个圈子了。 妻子的毒手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缢死,俗称吊死。是指用绳索套住人的颈部,依靠人体自身的重量,使颈部受到绳索的压迫而引起的一种机械性窒息死亡。但是,请您务必切记:悬挂着的尸体并不一定全都是缢死,缢死也不一定全都是自缢。下面我给您讲一个在休克状态下,被他人用绳索套住了颈部,又被悬挂在门梁上的“吊死鬼”,差点儿变成个“冤死鬼”的故事。 受害人名叫李良,是个下岗工人。据李良的妻子王红讲,前天晚上俩人在家里发生了争吵,王红一气之下回了娘家。昨儿个一整天,李良既没露面儿又没有一个电话打过来。今早儿,王红有些沉不住气了,匆匆忙忙地往家赶。在门外,王红连敲带喊的,到底儿也没能把李良给唤出来。于是,她自己把门锁给打开了。没想到,迎面看到的却是悬吊在里屋门梁上的李良。连惊带吓连悔带恨,王红当时就晕了过去。 直到对李良的尸体进行检验时,王红还紧抱着李良的尸体愣是不放,小媳妇哭得死去活来的,惹得亲朋好友们个个泪眼蒙蒙。可就凭眼前这个小媳妇这么一哭,你就真上路了,你还真就以为人家老公是含恨自杀呀?嘿,情绪受周围环境的感染和左右,思维和判断就必然会受到影响,这可是做法医的一大忌呀!我暗暗地自责和警告着自己。对,还是赶紧瞧瞧尸体吧!死者该不是先被人杀了,再被人把尸体悬吊在门梁上伪装成自缢的假“吊死鬼”吧?您还甭说,这样的事儿我们还真没少见。应该先看看颈部,判断一下这人是不是活活缢死的。 李良的颈部被绳索挤压形成了一条很深的沟,在法医学上,这条沟被我们称为“缢沟”。我发现在这条缢沟的边缘上有明显的表皮擦伤,缢沟处还散在着明显的皮下出血。毫无疑问,李良颈部的缢沟是生前形成的,缢沟处的皮下出血已经很有说服力地证明了这一点。因为如果这条缢沟是死后形成的,那么由于人体死后全身的血液循环停止了运动,即使位于皮下的血管受到了外力的挤压发生了破裂,也不会出现皮下的出血。根据尸体呈现出的窒息征象,可以认定李良死于机械性窒息。 可他这个“吊死鬼”是自愿报名当上的,还是在他人的导演和帮助下当上的?对此,还需要认真地在他的尸体上搞搞“调研”。 为了排除自缢的可能,我仔细地在尸体的其他部位寻找着暴力的痕迹。一般来说,一个成年人被他人缢死而又无身体其他部位的损害是不大可能的。在尸体的头部、躯干部及四肢上,我都没有找到暴力损伤的痕迹,也没有发现抵抗伤。李良的身体素质挺棒的,如果是他缢,他决不可能束手就擒。可现在,他的体表连点儿抵抗伤都没有,说明他生前根本就没有经历过搏斗的过程。如果真是凶杀,凶手必须使用某种特别的方法使身强力壮的李良处于不能抵抗的状态才可能得逞。想到这儿,我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死者的阴部。如果排除了阴部的损伤,我准备再做个系统的毒物化验,就宣布结束战斗。经过检验,我发现死者的阴囊部有两处小小的裂伤和片状的皮下出血。咳,有好戏了,我心中一阵狂喜。说实在的,如不仔细认真地寻找,这些作用在阴囊部的损伤还真是不易被发现呢。我迫不及待地剖开了死者的阴部。 果然,在睾丸的鞘膜上我发现了膜下的出血。毫无疑问,死者生前阴囊和睾丸曾经受到了暴力的袭击! “由于睾丸富含末梢神经,因此阴囊及睾丸对于痛疼刺激极其敏感,一旦受到了损伤,不仅能使人立即出现剧烈的痛疼,还可能发生疼痛性休克和神经反射性休克,使人失去行为的能力。因此,死者李良阴部的损伤与颈部的缢沟共同并存的现象,有足够的理由使我们怀疑,他是在失去了抵抗能力的休克状态下,被他人用绳索套住颈部而吊死的。”我一字一句地向大力“兜售”着我所掌握的知识和来自于检验中的判断。 审讯中,大力没费多少口舌,王红就交代了犯罪的经过。其实,那晚他们两口子并没有发生过争吵。蓄意谋杀丈夫的王红借性交后李良熟睡之机,紧紧地揪住了丈夫的阴囊并用力地挤压,致使李良当即痛得昏死过去。这时,王红用早已准备好的绳套套住了李良的颈部,将处于休克状态的李良悬挂在了门梁上,直到看着丈夫真的断了气儿,才悄悄地将门锁上,离开杀人的现场回到了她的娘家。身为酒店女招待的王红知道,女性在遭遇性暴力袭击时,如果用手抓捏、拳击掌拍、脚踢膝顶、持物击打强奸行为人的身体下部时,即可导致其阴囊和睾丸的损伤。阴囊和睾丸损伤后,可以使强奸行为人立即产生剧烈的疼痛,痛感可使强奸行为人立即出现疼痛性休克,处于休克状态的人即刻就丧失了行为的能力,当然也就丧失了继续实施性侵害行为的能力。一时间,李良的死成了当地的谈话热点。大家都说,要不是法医的检验,李良这个“吊死鬼”可就成了十足的“冤死鬼”了。 血色黄昏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离休老干部文耀成不知何故死在了青山区文化馆舞蹈教练曹红的家里。 文耀成的大儿子文兵发现父亲的头部有伤痕,怀疑父亲死于他杀,多次到公安局报案,强烈要求查明文耀成的死因。人死在曹红的家里,曹红又说不清文耀成是怎么死的。经过青山区公安局法医的初步检验,文耀成死前不仅头部有头皮伤,大脑实质还有致命性的出血。于是,公安机关将她作为重大嫌疑人而拘留审查。 整整三天三夜,预审人员换了一个又一个,这个曹红就是死不招供。 这年头,还是死人比较“实在”。从尸体上找到了答案后,我对预审科陈科长说:“给我一个立功受奖的机会,让我也过把审犯人的瘾吧。” 陈科长说:“韩法医,您可别自找苦吃了,累死您也没戏!这女人呀,整个一个茅屎坑的石头,又臭又硬。咳,没见过这号的。” “我有上方宝剑,不信咱打赌。”我自信地说。 这曹红三十多岁,人长得挺漂亮,是个单身女人。尽管她现在的身份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但依然是满身的傲气。 从曹红那里了解到的情况,进一步验证了在死者老文对我的“帮助”下,我对死者文耀成死因判断的正确性。想听听在这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我跟曹红都说了些什么,曹红又跟我说了些什么吗?想听就告诉您。我告诉曹红,文耀成的死因找到了,根本就不是他杀。这样一来,曹红的杀人嫌疑也就不成立了。换句话说,只要我的鉴定结论一出,曹红立马就会从杀人嫌疑犯的行列中被解放出来。换了您,您也会特别的感激我吧! 文耀成右侧头顶部的头皮上,的确有一处打击伤。蛛网膜下腔,哦,就是紧贴大脑实质的那个腔隙,也有大片的出血,出血的位置又正好与头皮击伤处相一致。 如果我这个法医被这些表面现象所迷惑,曹红可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因为,外力造成蛛网膜下腔出血致人死亡的情况,在法医学实践中并不少见。 但是,我发现文耀成头皮的轻微损伤与致命性的蛛网膜下腔的大片出血,是极其不协调的。也就是说头皮的损伤相对于致人死亡的蛛网膜下腔的出血而言,显得太轻微了。头皮的损伤较轻微,颅骨又没有形成骨折,为什么会导致这么严重的蛛网膜下腔的出血呢?如果文耀成真是个正常的人,那他的生命也太与众不同了,怎么会这么不堪一击呢?于是,我对致命性的蛛网膜下腔出血是被人用棍棒击打所致的这一观点,产生了高度的怀疑。带着这个疑问,我在蛛网膜下腔大片的出血区内仔细地寻找着出血的血管及血管的破裂口。由于出血部位的周围已经形成了血凝块,肉眼根本就无法观察。因此,我从出血区内血凝块最集中的区域,取下了大脑的组织,做了连续的切片。在显微镜下,我终于发现了破裂的血管。更让我惊喜的是,这处破裂的血管是畸形的,它的局部是膨出的,管壁又缺乏平滑肌。这样的畸形血管,在医学上称为“动脉瘤”。这种动脉瘤,在外力的作用下,极易破裂;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也会因自身的原因引起自发性的破裂。 那么,文耀成头部的击伤与颅内动脉瘤的破裂有没有关系呢,是不是头部轻微的外伤引起了颅内动脉瘤的破裂呢? 我又对文耀成头皮处的损伤及头皮下的出血,进行了损伤时间的实验室检验。 结果证实,文耀成头皮处的击伤,早在他死前的三天就已经形成了。这一检验结果让我知道:虽然死者颅内动脉瘤破裂的位置,与头皮击伤处是一致的,但从时间的发生上来说,外伤与死亡相隔已经三天了,经过调查,死者在死亡前的三天内并没有出现连续性头痛以及头昏等脑膜刺激症状,也没有出现颅内压升高的症状。因此没有理由将死前三天的头皮外伤,与致命性的颅内出血联系到一起。至于两者在位置上的一致,仅是偶然的巧合而已。科学检验证实,文耀成不是死于外伤造成的蛛网膜下腔出血,而是死于颅内动脉瘤破裂造成的自发性蛛网膜下腔出血。“颅内动脉瘤破裂造成的自发性蛛网膜下腔出血,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有多大呀?能致人立即死亡吗?”头儿皱着眉头怀疑地向我发问。 法医学实践证明,颅内动脉瘤破裂是引起自发性蛛网膜下腔出血的主要原因之一。蛛网膜下腔出血可以引起颅内压的增高,脑血管的痉挛及心律的紊乱,导致人体突然的死亡。但是,一般情况下,蛛网膜下腔的出血还不至于使人即刻死亡。 我的这位上司脑子只有一根筋,他把法医这活儿总是看得太简单太机械。去年他的一个把兄弟被人给打死了,死因是外伤造成的蛛网膜下腔出血。不过,那家伙从被人打伤到死亡还活了将近10个小时,要是采取急救措施,没准人还有救。可那凶手真是恨透了他的这个哥们儿,硬是让这小子的脑子留了一晚上的血,眼睁睁地看着人慢慢地死去。也许这事儿对我的这位上司刺激太大了,以至于在他的那颗头脑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那就是:蛛网膜下腔的出血都是外伤造成的,蛛网膜下腔的出血都是不会致人立即死亡的。因此对我的这个鉴定结论,他是十分怀疑的,他甚至曾经怀疑过我和曹红有什么交易。 我之所以认定文耀成是在其颅内动脉瘤破裂后立即死亡的,是因为在文耀成的大脑实质内,没有出现明显的,只有在生活状态下才可以出现的,大脑对不良刺激的反应――脑水肿。其实,诱发颅内动脉瘤破裂导致蛛网膜下腔出血的因素很多。 凡是能够引起血压骤然升高的因素,都可以诱发颅内动脉瘤的破裂,尤其是患有高血压疾病的人。 那么,文耀成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诱发了颅内动脉瘤的破裂而导致死亡的呢? 经过检验,我发现文耀成死前曾经有过性行为。而且,我还在文耀成的尸体上发现了精液与阴道分泌液混合在一起的混合斑。在混合斑中,除了检验出代表文耀成精液的血型物质外,还检验出了含有A 型阴道液的血型物质。这些含有A 型阴道液的血型物质是谁留下的?在对死亡现场,也就是曹红的住宅进行搜查时,我们提取了含有曹红唾液的物质。经检验,认定曹红的血型是A 型分泌型。 我将这些情况一点儿一点儿地都倒给了曹红,曹红也一点儿一点儿地把她与文耀成之间发生的那些个难以启齿的事儿都倒给了我。于是,综合所有的情况,我得出了如下的结论:原来,文耀成是在酒后与曹红发生性关系时,由于门窗紧闭,室内闷热,加之精神紧张,恐惧和运动较为剧烈而导致了埋藏在他脑内的那颗定时炸弹――颅内动脉瘤的破裂而突发死亡的。这种死亡属于性交中猝死。 猝死又称急死,性交中猝死又称“性兴奋中猝死”、“腹上死”,指的是在性交过程中的突然死亡。据有关资料表明:大多数性交中猝死者都患有潜在性的疾病。 这些人中,以老年男性为多。其特点是:发病突然,死亡急速,多数死者在高潮过后30秒内即迅速死亡。经过尸检证实,死者一般都患有潜在性的心血管或中枢神经系统的疾病。医学研究证明:男性在性交时,心率及呼吸次数都有明显的增高,特别是在性高潮时,他们的收缩压可增加30毫米至50毫米汞柱,舒张压可增加20毫米至25毫米汞柱,心率可增加到每分钟140 次至180 次。由于性兴奋明显地增加了患有上述疾病的老年男性的心血管系统的生理负荷,因此有可能引发他们出现心肌梗死,心跳骤停,脑血管破裂出血等致命性的后果,这是导致性交中猝死的主要原因之一。除此之外,在非夫妻间的性交中,由于这些人精神高度紧张,心理极度恐惧,这些不正常的因素对大脑皮层下中枢以及植物神经活动具有较大的不良影响,因此在性交时也易引起猝死。文老爷子恁大岁数了,血压本来就不低,脑子里的血管还长了恁大的一个瘤。大热的天儿,被人家关在房子里没命地发疯。您说,这老天能不要走他的那条老命吗?就这么着,老爷子的死因算是让我给搞定了。那么,老爷子头上的击伤又是怎么形成的呢?原来,在文耀成死亡的前三天,文耀成二儿子文武的岳母刘亚芳,一气之下用擀面杖给了文耀成一下子。老太太蛮以为这下子老头子该老实了,没想到不出三天,还带着头上的伤呢,这老东西就又跑到曹红那里鬼混去了。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回到她的身边。“这小妖精,真骚。要不是她,我和老文早就把婚事给办了。”老太太不无遗恨地说。 眼结膜下的出血点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知道眼结膜在人体的哪个部位吗? 知道眼结膜下的出血点是怎样形成的吗? 知道死人眼结膜下的出血点,对活着的人暗示着什么信息吗?眼结膜是连结眼球和眼睑的薄膜,起于眼睑,止于角膜边缘。 由于眼结膜是半透明且富有血管的薄膜,因此,一旦结膜下的毛细血管通透性增高或破裂,就会在结膜下出现针尖样大小的出血点。 当人体的颈部或胸腹部受到了外力的压迫,就会导致位于受压部位上方的血管内压升高、管腔过度扩张而破裂;当人体处于严重缺氧状态时,血管壁可因缺氧而通透性增高。上述情况的出现,都会使位于血管终端的眼结膜下的毛细血管漏出或渗出血液,形成眼结膜下的出血点。 一个死去的人,可以通过眼结膜下的出血点,向活在人间的亲人们提供有关他死亡的真实信息。一旦在一具尸体上发现了眼结膜下的出血点,每个法医都会十分敏感地考虑到机械性窒息的问题。这时,即使在尸体的体表找不到机械性窒息的暴力痕迹,也绝不能轻易地放弃对机械性窒息的怀疑。他们必须对尸体颈部及胸腹部的深层组织,进行认真细致的解剖检验。因为,根据法医学实践,在有眼结膜下出血点的尸体中,70%左右的人死于机械性窒息。 了解到这些知识后,让我给您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一个被丈夫扼死的女人,死后通过眼结膜下的出血点,默默无语地指挥着握在我手中的解剖刀,将杀害她的负心人送进了地狱。 莫玉是一个患有严重心脏病的中年妇女。早在20年前,她就冒着生命的危险,生下了儿子明明。如今儿子已经成为国内一流学校的大学在读生,丈夫郑大山也从一个小小的科员一步一步地升到了副厅长的位置。 郑副厅长是大家公认的模范丈夫,不管外面的应酬有多么的重要,也不管工作有多么的繁忙,他每晚必定10点之前赶回家中,照顾他那被病魔缠身的妻子入睡。对此,妻子莫玉十分的感动。 据郑大山介绍,那天妻子感到不大舒服,8 点不到就入睡了。夜里他并未感到有什么异常,可是早上醒来时却发现妻子的脸色不大对劲,有些发青。他预感到情况不妙,慌乱地连推带喊,这才发现妻子已经停止了呼吸。 因为莫玉不是死在医院,所以当地派出所按非正常死亡的程序将莫玉的死讯报到了市局。 那天早上刚到单位,我就接到了通知,于是立即乘车赶到死者的家中对尸体进行了体表的检验。 我发现死者面色发青,嘴唇和手指甲、脚趾甲也都有些发紫。凭我的经验,一看便知这是生前体内严重缺氧而呈现的尸表征象。 没接触尸体前,我就已经对莫玉生前的身体状况有了很清楚的认识。不久前,我还曾经有过一次边看着莫玉吸氧边听着莫玉歌颂她老公的经历呢。因此,出现在莫玉尸体上的极度缺氧的征象,并没有引起我的震惊和不安。我知道,死于严重风湿性心脏病的患者,由于生前肺静脉的血液回流受阻,可以引起肺脏的淤血和水肿,导致呼吸功能的障碍,因而会在尸体上出现严重缺氧的尸体征象。 我又发现死者的面部微有些肿胀,这一发现让我多少有些兴奋,但也没有使我对死者的死因产生更多的怀疑。我知道,虽然面部青紫肿胀是机械性窒息的尸体征象之一,但这一征象并不是机械性窒息的专有产品。死于严重风湿性心脏病的患者,由于体循环障碍,来自于头面部的上腔静脉血液回流受阻,使得大量静脉血液淤积在头面部,也可以导致患者颜面部的肿胀。 只有当我用镊子夹住了死者的上下眼睑,翻开眼睑后,才不禁大吃一惊:哇,一个这么“模范”的丈夫,怎么可以对多病的妻子下这样的毒手! 妻子眼结膜下针尖样大小的出血点提醒我,千万不要对睡在她身边的那个模范丈夫放松警惕,将她送上黄泉路的人,没准就是这个家伙! 很快,我的怀疑被我的检验所证实。 丈夫是怎样杀妻的?还是让这位惨死在魔爪下的妻子来告诉我们这一切吧! 死去的妻子对我们“诉说”着她在人间的最后时刻所遭遇到的不幸:那晚丈夫在与她做爱之后,趁她熟睡之时用棉被蒙住了她的头,同时用棉被衬垫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后用罪恶的双手掐死了体弱多病的她。 想知道这位妻子是用什么方式将这一切告诉我的吗? 妻子的阴道将丈夫遗留的精液保存了下来,于是我知道了那晚发生在人家家庭中的这一隐私;盖在妻子身上的棉被将妻子的唾液分泌物保存了下来,正是这条浸有妻子唾液的棉被提醒了当法医的我,千万不要被妻子颈部没有任何外力痕迹的假相所蒙蔽! 于是,我开始着手一项有意义的工作:揭穿颈部皮肤未见扼痕假相,找出死者生前颈部遭遇暴力的证据。 我手拿解剖刀,一刀切开了颈部的皮肤,暴露出皮肤下面的组织。这时,我没有发现颈部皮下组织有出血的现象。接着,我的解剖刀一步一步地向颈部的纵深进军,从颈部的浅肌群深入到颈部的深肌群,还是没有发现肌肉和肌间的出血。我仍然不依不饶,解剖刀不停地向下切,直至剥离出位于颈部深层的舌骨及甲状软骨。 假象很快被揭穿,暴露出死者生前颈部遭遇暴力的客观事实:在紧贴死者舌骨和甲状软骨的肌束上,出现了多处散在的灶状分布的新鲜出血,舌骨右侧的大角发生了新鲜的横断骨折。位于颈部深层的紧贴舌骨及甲状软骨的肌束上的灶状出血和舌骨大角横断性的骨折说明了什么?说明死者生前颈部受到了外界暴力的袭击,这一外界暴力足以导致正常人体在短时间内死亡。在科学的证据面前,郑大山交代并印证我所判断的一切。“模范丈夫”郑大山对自己多病的妻子厌恶至极,为了达到与第三者成婚的目的,又不至于影响自己继续升官的仕途,他设计了一个暗杀妻子的计谋。那天,他温存地与多病并渴望恩爱的妻子发生了性关系,待妻子带着满腹的爱意和歉意进入梦乡后,他用棉被蒙住了妻子的头,使足全身的力气,用双手死死地扼住了妻子那衬垫着棉被的颈部,妻子在惊叫一声后,即顺服地一动不动地走入了他所设计的黄泉路。他自以为做得万无一失。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辈子都对他惟命是从的妻子,居然在法医的面前,用眼结膜下的出血点这一尸体征象,揭露了他罪恶的一生,同时也终结了他罪恶的一生。真不知道,当他走入另一个世界时,将怎样去面对他那位体弱多病而又温柔善良的妻子。 停尸间里闹鬼记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凌晨两点多,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我从睡梦中唤醒。 “韩嵋,快起来,陪我到殡仪馆走一趟。我爸刚打来电话,说他们那儿正闹鬼呢!”电话的那端是我的好友赵丽,从说话的语气上推断,她不大像是成心拿我开涮,好像真要立马就和我一起往殡仪馆奔似的。 “甭逗了,赵丽。准是你老爸又喝多了,你还当真呀?”我没好气地说。 “真不是逗你,韩嵋。甭管是真是假,你就陪我跑一趟吧。”赵丽带着哭腔恳求我。 到了殡仪馆,赵丽的父亲赵大爷战战兢兢地把我们带到了停尸间的门口。 我大模大样地走上前去,假模假式地将耳朵贴在停尸间的门缝上,静听着里面的声音。 呀,好家伙,原本只是想做戏给别人看看的,没想到就这么一比划,还真让我给听出了点儿名堂。停尸间里,的确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地向我的听觉器官传了过来。 是不是处于假死状态的人又活了过来?这种事对我们法医来说并不新鲜。 我对赵丽做了个鬼脸儿,想小小地吓她一吓。 突然,一阵沙哑的女声伴随着脚步声在停尸间里轻轻地回响:“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稍息、立正、齐步走!”嗬!里面正在操练呢。 接着,又是一阵令人恐怖的笑声,由远而近传入我的耳中,这笑声很特别,令我为之一惊,冷汗淋漓。此时此刻,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处于应激状态,时刻准备拔腿就跑。 说实在的,干了十几年的法医,我还真没见过这阵势。当时的情景很有些令我毛骨悚然,心惊胆战。 尽管我一时还很难理智地分析和判断停尸间里正在发生着的故事,但恐怖中我还是坚信,故事的主角是人而绝不是鬼。 咳,既然认定停尸间里面绝对是人闹而不是闹鬼,那就让我们深入闹市去探个究竟吧!也许是法医的职业习惯吧,胆儿都快被吓破了,我还惦记着揭谜呢! 我故作镇静地向赵大爷要了钥匙,那会儿我真是太没出息了,双手哆哆嗦嗦的好半天才把门锁给打开。 停尸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如果一直是这样,倒也还正常。您想啊,这满屋子里里外外都是些不会制造声音和动静的家伙儿,它能不静吗。 可刚才在门外,我分明听到了由人制造的声音和动静,这是怎么回事儿呀? 该不会是我一时产生了幻觉吧。 幻觉是一种精神症状,常见于精神病人。哦,这里需要解释一下,我可没说我有精神病,但我的确曾经产生过幻觉的精神症状。其实每一个精神正常的人,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都可能或多或少地出现一些精神症状。 对于一个精神过于紧张的人来说,出现幻觉并不奇怪。可我是个跟死人打交道的法医呀,法医在停尸间里出现了幻觉,这也真有点儿太跌份了吧。站在寂静的停尸间内,我懊丧地暗自思量。 突然,我身后传来了赵大爷的一声惊叫:“啊?尸体呢,尸体怎么全都不见了!” 可不是,停尸台上空空如也,平时这里可是卧无虚席呐。尸体都哪儿去了呢?我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后,缓步走进里面的一个小间,发现一群尸体一个儿挨一个儿地靠墙而站。“这是怎么回事呀?尸体怎么都站到这儿来了?” 赵大爷惊慌而疑惑地问。这时我已经比较冷静了,我知道这是有人利用尸僵现象导演的一场恶作剧。 人死后不久,全身的肌肉就会渐渐地变硬,关节也会渐渐地固定起来,尸体会变得像根木头一样的僵直。“木头”嘛,当然就可以在活人的帮助下靠墙而立了。 “来,咱还是先把尸体一个个儿地放倒,再看还会发生什么情况。”我一时拿不准下一步该怎么办,因此出了这么个损招儿,也算是个缓兵之计吧。 我们仨儿把尸体一具具地放倒在停尸间的地上。在移动第四具尸体时,赵大爷又是一惊一乍地大叫了起来:“不对呀!总共是8 具尸体,这怎么成9 具了?”老爷子这么一喊叫,惊得赵丽紧接着又是一声尖叫。哎唷,这父女俩真是太能折磨人了,就这么会儿功夫,差点没把我的心脏给蹂躏碎了。 静下心来,我发现靠墙角的那具尸体,罩着一床白床单,透过那床单看去,尸体似乎在动。我犹豫了一下后,上前一把将白床单从尸体的身上扯了下来。这时,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女人出现在我的眼前。这女人的两只手,紧紧地蒙住了她的双眼。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把这女人的双手从她的脸上移开,露出她的庐山真面目。 不曾想,慌里慌张的我竟触到了人家的胳肢窝。只听这女人突然像炸了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人家老姐姐全然不顾身边那几个弟兄们的“安危”了,小姑娘似的拔腿就跑出了停尸间。 她这么一跑,停尸间的那帮尸体们就又给我们出演了一幕好看的动画片,几具相互挨靠着的僵尸,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来。 这时,我们可爱的赵大爷才总算是活得正常了,只见他一拍大腿说道:“嘿,这不是老李家的那个疯老婆嘛!哦,怪不得那天她傻里傻气地冲着我又是敬礼又是嚷嚷,说她是什么纵队司令,建军节那天她要检阅她的部队。敢情,呵,原来她的纵队就在我这儿呀!” 这一场“闹鬼”的事件又使我长了见识,这世上的事啊,可真是无奇不有哇。 空降尸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郊县农民蔡群和十几个帮工一起,正在承包的土地上抢收熟透了的麦子。 突然,一片倒伏在地的庄稼映入他的眼帘。他急忙上前查看,谁知麦地里居然躺着一个大男人。 猛一看,这人微闭着双眼,口微微地张着,像是睡着了。蔡群上前推了两下,那人一动不动。蔡群又对着那人大声喊了两声,那人仍然没有作出任何的反应。当过几年侦察兵的蔡群用手在那人的鼻子上触摸良久,这才发现那人已经没气儿了。 自家承包的麦地里发现了死人!蔡群觉得问题有些严重。于是,他没敢再挪动一步,也不敢让其他的人接近现场。他站在原地大声地喊叫着:“不好了,死人啦!快去公安局报案呐,地里发现了尸体!” 蔡群不愧曾是个侦察兵,这样的案件,保护现场十分重要。 看到麦地里的这具尸体,我不禁感到有些吃惊。这具尸体,看上去完全不同于我曾见到过的成百上千具尸体。 应该说,这具尸体不同寻常,给人的感觉是这人根本就没有死,还像活着的一样!我甚至怀疑躺在这儿的根本就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个睡得跟头死猪似的活人。 我立即着手做了一些试验:翻开他的眼皮看一看,呦,眼球还有光泽呐,一点也不像死人的眼球那样晦暗无光;划根火柴烧一烧,哇,他的视网膜居然还能收缩呢 ;再摸摸他的皮肤,唷,还挺柔软的嘛;我又用手指在他的皮肤上按了一下,看呐,按下去的那块皮肤立马就泛白了,几秒钟后那块泛白的皮肤又重现出像活人的皮肤那样的肉红色。 尽管是大热天,但摸起来他的全身凉冰冰的,我用测量尸体温度的尸温计测试了一下,发现他的尸温才28℃。 这么低的温度,不大可能是个熟睡中的大活人。但我还是有些不大甘心,准备立即给他施行人工呼吸和心脏按摩。 然而,当我的双手触及到他的胸部时,从我的手中发出了“握雪”的声音。这声音提醒我:他的胸部已经发生了广泛性的骨折。我赶紧把双手移到了他的头部。果然,他的头枕部摸起来就像一片碎瓦似的,被包在了头皮里。于是我立即打消了对他施行抢救的念头,迅速给尸体翻了个身,再仔细地对尸体的背侧面进行了全面的检验。 果然,在尾椎骨附近我看到了几处小豆大的皮下出血及表皮剥脱;我还发现他的脚踝关节也出现了碾压的声音,这提示他的右脚关节也发生了粉碎性的骨折。死者全身的背侧面发生了广泛的粉碎性骨折,而体表损伤看起来却很轻微。 毫无疑问,他的内脏及大脑肯定存在着致命性的破裂及损伤。这种外轻内重的损伤,绝不是刺创、切创那样的锐器伤,也不是棍棒、砖石那样的钝器伤。从损伤的特征来看,这伤极像是从极高处坠落于地面而形成的高坠伤。 可是,周围是大片大片的麦地,这人是从哪儿坠落下来的呢? 看来,这里肯定不是第一现场,第一现场应该是有着高大建筑物的地方,此地只不过是个移尸的现场。 另外,尸体在移尸此地之前,曾经经历过低温环境的处理。我的大脑急速地转动着,一幕幕情景就像放电影似的在脑海中浮现:死者先是被凶手骗到了某座高大的建筑物的平台上,又被凶手从平台上推了下去,接着他的尸体还被凶手放在了一个大冰柜里冰冻冷藏过,最后才被移尸到这片麦地里。 可是,现场勘察的情况令我大失所望。大力他们勘察的结果证实,现场除蔡群一个人的足踏痕迹外,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足迹,现场周围也没有发现任何交通工具留下的痕迹。 奇怪,连个可疑的足迹都没有,这么大的一具尸体又是怎样被移进来的呢? 看着眼前这具虽死犹生的尸体,我突然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恐惧,天呐,别是真的见鬼了! 突然,天空中飞机的轰鸣声将我从迷惑中惊醒。 飞机!我的思维一下子闪出了一个亮点,把所有的疑问连成了一个句子。 大热天虽死犹生的冰尸;没有高坠现场的高坠伤;没有移尸痕迹的移尸现场。 原来,死者是几个小时之前从飞经此地的飞机上坠落到这片麦田里的。 通过民航局,我们很快找到了那架飞机。 33岁的飞行机械师夏晓雨,大学一毕业就被分配到民航局工作。他对每天都必须进行着的周而复始永无休止的飞前技术检查厌烦透了,他觉得他这一生活得太单调、太枯燥、太乏味了,由此他产生了强烈的厌世情绪,他想用轰轰烈烈的壮举来结束他这无奈的生活。 于是,一个悲壮而又可怕的念头就在他那颗荒谬的大脑里油然而生了。 那天,他负责检查起落架,例行完公事后,他顺便躲进了起落架的收藏箱内。在起落架的收藏箱内,他留下了简短而零乱的遗嘱。在蓝天白云之中他经历了北极般的寒冷后,载着一颗病态的大脑及一副冰冷和缺氧的身躯从万米高空坠落到了郊区农民蔡群种的这片金黄色的麦田里。 夏晓雨的这一“壮举”,差点没把我给吓虚脱了,如果这个谜底不揭开,这辈子我也不得安宁。 夏晓雨,你的确创造了一个奇迹,我可真服了你啦! 奇怪的死后分娩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某县一位13岁的小女生,突然在家中服毒自尽了。这个品学兼优的三好生,死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自杀原因实在是令人费解。那位杰出青年一夜之间变成了“白毛男”,当人们再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吊死在学校附近的那片小树林里了。 现如今,大姑娘未婚先孕的事儿已经算不上什么新鲜的了,小女生大肚子的事儿也绝不是闻所未闻。今儿我给您讲个绝的:小女生死后分娩。 那是许多年以前的事儿了,当时我在郊县公安局工作。 县里有一位很年轻的语文教师,他毕业于国内的一所名牌大学。小伙子人长得很帅,工作也很努力,据说很有些才气。记得那年全市评选十大杰出青年,他是候选人之一。可谁知,正在这时,一场出人意外的灾难降临了。 某县一位13岁的小女生,突然在家中服毒自尽了。这个品学兼优的三好生,死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自杀原因实在是令人费解。那位杰出青年一夜之间变成了“白毛男”,当人们再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吊死在学校附近的那片小树林里了。 经过现场勘察和尸体检验,结论是自缢身亡。 当然了,把这两件令人费解的事儿联系到一起,又不能不引起人们诸多的猜想。 可是,又实在是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这两个纯洁正派的小女生和大男孩呀! 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两个寻死的人,生前曾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接到这个案子,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小女生自杀身亡的原因,最不能排除的就是有孕在身,而导致她受孕的人,最不能排除的就是这个大男孩。于是,我提出了对小女生开棺验尸的要求。 小女生出身的家庭基本上属于在中国大陆上先富起来的那类:消费上倒是挺前卫的,但观念上依然十分的陈旧。“开棺验尸,谁这么损呀!连个全尸都不给我们丫头留下,这是人干的事儿吗?”小女生的妈连哭带喊地坚决拒绝。 几经周折,最后还是我在局长面前拍着胸脯跺着脚承诺:保证不动尸体的一根毫毛,只要将棺盖开启,绝对会给他一个意外的发现!这样,局长才算是“赏”给了我一个开启棺盖的机会。 开棺那天,墓地整个儿成了一片人的海洋。 棺盖打开了,一床变了色的绣花被子被我揭开了。一副又黑、又胖、又丑陋的面容,展现在我的眼前。我下意识地赶紧用那床绣花被的一角盖住了那张曾经是如花似玉、生动无比的脸庞。我的心不禁隐隐作痛。死亡后的尸体变化,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残酷无比的。它可以让所有的美女帅男在腐败细菌的作用下变成同一个模子――被腐败气体撑起来的大黑胖子。 我将目光从尸体的上端移到了下端。女尸身着的高档时装已经被充满腐败气体并且高度膨胀的胸腔、腹腔撑破了。在两个肿胀的大腿中间,我发现了我想要寻找的那个证据,一个大约3 个月的胎儿。 我以最快的速度不动声色地将胎儿放入密闭容器内,重新为女尸盖上了绣花被。然后,才让几个开棺的民工靠近棺木。 现在,您该清楚了吧。的确,那个小女生,一个13岁的小女生怀孕了。稍微有一点人体解剖学常识,再稍微动点脑筋,琢磨一下我刚才谈到的关于腐败气体的情节,您就会搞清楚死后分娩的机制和过程。 人死后,由于生命过程的中止,使得那些在生活状态时就寄生在人体内的腐败细菌,失去了人体防御系统的控制而疯狂地滋长繁殖起来。这些数量惊人的腐败细菌可以产生出大量污绿色的腐败气体。这些腐败气体充盈在人体内,使得人体就像充了气的人形气球一样全身膨胀,形成了所谓的“巨人观”。 千万不要轻视尸体内这些腐败气体所产生的动力!腐败气体对胃肠道所形成的压力,可以使得胃肠内存留的食物经食管和口腔排出体外,形成“死后呕吐现象”。 您看,尸体内的腐败气体在腹腔内能够产生如此之大的压力,孕妇尸体子宫内的胎儿自然就很难“保”得住了。 于是,揭开了棺盖也就揭露了这个13岁的小女生,生前受孕死后分娩的事实。 胎儿的父亲会是那个优秀的大男孩吗? 通过亲子鉴定,证实了我的怀疑。为了这个鉴定,当时我还很得意了一阵子呢。 可是,随着见识不断的增长,随着经验不断的积累,我越来越为自己当时的浅薄和无知而后怕。 假如这个小女生只是一时的冲动加糊涂,同那个可爱的男教师发生了也许是一次偶然的性关系但并没有真的受孕,只是由于过分的精神紧张和心理压力而出现“癔症性的妊娠反应”,这种妊娠反应也可以出现与妊娠妇女相似的反应包括腹部的凸出,但子宫内又绝不会有胎儿的存在。 假如真的发生了这种情况,开棺能解决问题吗? 假如由于埋尸周围的环境或者尸体本身的特殊性,而使得尸体并没有经过腐败的过程,或者是产生的腐败气体并不至于多到对腹腔内的脏器产生强大的压力,不至于导致子宫内的胎儿排出体外。 那么即使小女生受孕,仅仅开棺而不对尸体进行解剖检验,问题能解决吗?可当时的我,居然敢对局长拍胸、跺脚、发誓、赌咒、承诺、保证……咳,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呀! 尸体上的特殊压痕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个夏日的清晨,两位晨练的老人,在一条林阴大道的人行道上,发现了一具仰卧着的中年男性尸体。他们认出这个死去的人,正是他们的邻居、市保险公司的总经理任伟。“哟,老任最近心脏一直不大好,会不会在晨练中心脏病突然发作,倒在这儿就这么完了?”老邻居议论着。 47岁的任伟,两年前跟妻子离了婚,过起了单身贵族的生活。两位老人熟知任总家中现在肯定是空无一人,于是迅速拨打了“110 ”报警电话。当我赶到现场时,现场周围已经围满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这年头许多人没正经事儿可做,都快闲出毛病来了,好不容易遇到件够刺激的事儿,大家伙儿都想瞧出点名堂来。 哼,一百个人,瞧上一千眼,也未必能够瞧出什么名堂来。可我这个当法医的,只瞧了那么一眼,就瞧出来了一个惊人的名堂。“这人肯定不是在晨练中突然死亡的,这里根本就不是死亡的第一现场,这是个移尸现场。”我肯定地说。 我发现了一个异常的现象:任伟的尸体仰面朝天,全身僵硬,直挺挺地倒在了步行道上。他的肩部正好落在步行道的马路牙子石阶上,他的头颈部悬空僵直地伸向林阴大道上。我知道,人死后尸体最先出现的现象不是尸体的僵硬,而是全身肌肉的松软。如果这个任总现在躺着的这个地方就是他咽气时躺着的地方,那么由于死后全身肌肉立即出现的松软现象,尸体悬空在步行道马路牙子石阶上的头颈部,必然会因为重力的作用而下坠到地面。当尸体的肌肉由松软状态进入到僵硬状态后,已经下坠到地面的头部仍旧会保持向后仰的姿势。而任伟的头部居然僵直地悬空于马路牙子外!很明显,任伟现在躺着的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他咽气时躺着的那个地方。也就是说,发现尸体的现场根本就不是发生死亡的现场。死亡的第一现场的场地肯定是个平面,这具尸体是在死后经过相当长的时间,也就是已经形成了尸僵以后,才被人从死亡的现场移尸到此地的。 死者是怎么死的呢? 在死者的阴部我提取到了微量的含有精液和阴道分泌液的混合斑,这说明单身汉任伟昨晚并不孤独。 一般来说,被移尸的死者,死于他杀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也有例外。例如,在非正常关系的性交中,一方由于疾病的原因而猝死,活着的一方要是企图通过转移尸体来遮丑挡羞的话,就会全然不顾以往的海誓山盟,而毫不留情地将情人那有病的尸体抛弃掉! 看来,不管这个任总是死于暴力还是死于疾病,我都得在他的身上动动刀子了。 解剖检验,既没发现致命性损伤,也没发现致命性疾病。不过,这把解剖刀还是值得一动的,因为通过解剖检验,我发现死者全身各个脏器都呈现出氰化物中毒的尸体征象。我从死者的心脏里抽取了足量的心血,又从他的心、肝、肾分别切下了一小块组织,留作毒化检验的检材。毒化检验证实,死者死于氰化钾中毒。 氰化钾是一种剧毒性毒物,人体服用后将会出现“闪电性”的死亡。 显然,死者死亡的现场就是服毒的现场,找到了死亡的现场也就找到了服毒的现场。 下面我们要做的工作就是迅速找到死者死亡的第一现场。 是我打开了寻找死者死亡现场的大门。 在尸体的后背部、臀部以及上下肢背侧的肌肉上,我发现了一些具有特征性的压痕,这些压痕很像是竹席留在尸体受压部位的印记。可见,这个任伟死后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是躺在一个竹席上的。 “发动你的部下查找这个竹席吧。找到了这个竹席也就找到了死亡的第一现场。”我对大力说。 据调查,这个任总艳福不浅,光在公司他就有两个情妇。一个是办公室主任吕娜,另一个是公司会计孙慧英。 在孙慧英家中卧室内的大双人床上,我们发现了那个有特征性图形的竹席。 孙慧英毒杀了任伟!这一消息在保险公司内引起了不小的震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局里就收到了不少的匿名信,也有几封署名信。写信的人都说,公安局肯定是把杀人的凶手给搞错了。 如果说任伟注定要死在爱他的女人们的手里,人们倒是更愿意相信,对他的生命构成威胁的女人是吕娜而不应该是孙慧英。先后已经有三个人出面作证,证明那天晚上与任伟在一起的女人是吕娜而不是孙慧英,更何况法医在任伟的尸体上还发现了他与吕娜发生性关系的证据呢。 如果不是任伟尸体上的那些特征性的压痕作证,如果不是任伟体内含有致人闪电性死亡的剧毒药物氰化钾,人们,包括刑警们是很难对我的结论心服口服的。因为,通过实验室检验,在任伟尸体上发现的混合斑中,那些阴道分泌液,来源于吕娜而不是孙慧英。 最终,还是孙慧英说了实话:那晚十点左右,任伟与吕娜鬼混后又来到了她的身边,是她用事先准备好的氰化钾毒杀了任伟。干完了这件有可能付出自己性命代价的大事儿后,她才把自己的男友从几十里外的郊区唤到了自己的身边,又与自己的男友一起将尸体从她的床上移到了任伟每天晨练的地方。 凶手孙慧英反复强调,这起谋杀情夫案,从预谋到实施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干的,与她的男友没有任何关系。谁知这话是真是假,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可以帮这个女孩子作证,那就是将任伟的尸体从孙慧英的家转移到任伟晨练的林阴大道上,这移尸的活儿可是在人死后数小时之后干的。 关于毒杀任伟一事儿,这个孙慧英之所以实话实说,倒不是因为她本性真诚善良,而是因为她根本就无法抗拒法医所掌握的客观事实。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肯定会把这个“赃”栽到她的死对头吕娜的头上。可惜法医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在科学的证据面前,她只能如实地交代自己所制造的罪恶。 “韩法医,您可真是太神了。”案子侦破后,侦查员小赵对我崇拜得了不得。其实,是死后肌肉松弛这一早期尸体现象和这张有特征性图形的竹席帮了我的忙。也使得我在侦查员小李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许多。 人活着的时候,身体的软组织接触硬物后留下的印痕,由于肌肉的张力和皮肤的弹性,很快就会自动地消失。而人死亡之后,肌肉失去了张力,皮肤失去了弹性,肢体变得松弛了,尸体受压部位的压痕就能够长时间地保留下来,而且还能够反映出接触物表面的形态特征来。这一尸体现象的出现,就给我们的侦查工作提供了重要的侦查方向。 您还别说,有些事儿由不得我常常要寻思,这死人有时还真挺神的呐,他只要是一“开口”呀,一准儿能让那些个害他的人下地狱。对活着的杀人犯来说,有些事儿可真是枉费心机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大概也含有这层意思吧! 死不见尸的被害少女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这半年来,陆续发生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少女失踪案,可把大力给整惨了。 这些失踪的少女,多半儿来自本市的名牌大学。因此,侦破工作先从这几所大学查起。 大力到底是大力,什么样的罪犯都难以逃脱他在本市所布下的天罗地网。 最后,线索集中在一辆豪华轿车上。 已经在4 所大学里,找到了见证人。一些见证人证明:在女大学生失踪的前一天,这辆豪华轿车就停在学校大门外的林阴道上。 很快,这辆豪华轿车车主的有关资料,送到了大力的办公室。庄静昆,男,45岁,医疗器械经销商,于一年前由海外迁居到本市郊区林海别墅小区。 对于刑警队队长来说,查到这些情况,真是易如反掌。 大力像发射炮弹似的一发一发地出示着见证人的证据。很快,这个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医疗器械经销商就败下阵来。他承认曾经用轿车分别在5 所大学,载过5位女大学生共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但仅仅是“一段”而已。“短则一个愉快的晚餐,长则一个双方都十分愉悦的夜晚。完事之后,我付给她们一笔不菲的钞票,就由她们去了。” “我操,叫他还敢跟我玩儿花的,我非玩死这个混蛋不可!”一跟我说这事儿,大力恨得咬牙切齿。 不幸的是,大力带着搜查证在人家那个别墅里搜得都快底朝天了,也没能搜出一根有价值的毛发来。 那天,下班后原本有个约会,我正收拾东西准备赴约,大力打来了电话:“韩嵋,晚上有安排吗?”“没有啊,怎么,你请客?”我明知故问,心中已毫不犹豫地决定辞掉原定的那个约会。“那好,就这么定了。老地方,不见不散。”“啪”,大力把电话挂上了。 瞧,这就是刑警队长的风格,办事说话干脆利落!大力戏称我是破译死因密码的女神,他说是上帝把我派到他的身边来帮他解密的,遇到头痛的事,和我一聊,灵感一下子就冒出来了。谁知是真是假!不过,他只要一请我吃饭,就是又走到死胡同里拔不出来了。或许我的话对他还真有些帮助呢,要不,他怎么舍得掏腰包! 嗨,这顿饭,王大力算是白白破费人民币了!这次,我就是穷尽所能也激不活大力的灵感了。也难怪,我是玩解剖刀的,没有尸体我跟谁玩呀?“韩嵋,能不能跟我一块儿到庄静昆家走一趟。在那儿,帮我找找感觉?”“到庄静昆家找感觉? 那就……试试看吧。”我被动地答应着。哎,这叫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何况跟大力一起勘察现场,也还算是件挺开心的事,去就去吧,全当玩一趟。我心说。“哇噻,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哎?一个人充其量再加上一个打杂的,干吗买这么大的一个冰柜?”我边说边打开放在厨房里的冰柜。冰柜里空空如也,居然什么吃的都没有,我猛地觉得悟出了点什么东西。对于家庭而言,这是一个很大的冰柜,但是再大也躺不下一个人,我想。可是,干吗非得能够躺得下一个人呢?如果人刚一断气,就送到这里来,准能轻而易举地塞进去。人死后,会变得很硬,胳膊腿都直直的,用手掰都掰不动,这就是尸僵现象。这些您可能早就在小说、电影等文学作品中略知一二。但是,人死后最早出现的尸体现象,您可能还不知道吧?告诉您吧,人刚一咽气,全身肌肉的紧张性就会即刻丧失,变得松弛而柔软。这时,全身各个关节都非常容易屈曲,这种现象称为肌肉松弛。 所以有经验的人,家里的亲人刚一咽气,就边痛哭流涕边忙活着给亲人穿寿衣。 因为那个时候,胳膊腿想怎么弯就怎么弯,听话着呢。一等到尸僵出现了,再想起穿寿衣,那可就费劲了。看来,这主够厉害的了!他不仅知道什么时候最容易把尸体屈曲起来,塞进冰柜。还知道一具冷冻的尸体锯起来既容易又没有血液流出。一看到这个冰柜,我的脑海里就涌出了这么多的联想。 顺着脑海中涌出的思路,我知道我要寻找什么东西了。 很快,我发现了两个大功率的烤箱,接着我又在堆放杂物的地下室里,找到了我所希望得到的东西,一个普通的浴盆。我发现,这只废旧的浴盆上少了一个水龙头,更让我惊喜的是,浴盆上居然还有几块小的缺损。“傻瓜,这时候了,还想接着再用啊?”我心里暗暗嘀咕。 “这个浴盆,我要带走。”我直视着庄静昆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庄静昆腮帮子上的肌肉明显地抽搐了两下。哼,我就是想让这臭小子知道人民警察的厉害! 离开庄静昆的别墅,开车不足5 分钟,就是清山水库。那里的鱼又肥又大,我特爱吃水库饭店炖的鱼头,好大的鱼呀,光头就十几斤重呢,味道很鲜美的。 我调侃地对大力说:“要不要到水库买条大鱼带回去,味道一定鲜美。”“那么有把握?韩嵋,快,说说你的感觉!”大力有时真的很像个孩子。“感觉来自深厚的理论基础和丰富的实践经验。” 我在大力面前卖起关子来。“我知道一个死亡不久的少女可以被放进庄家的那个大冰柜里,这是一;我知道一个冻僵了的尸体是很容易用锯锯开而且不留下任何血迹的,这是二;我知道……,现在,马上把庄家的那个佣人抓起来,突击审查,准有戏!”我信心十足地说。 我说得没错,庄家那个惟一的男佣,是庄静昆从海外带回来的。也许是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场面,让人民警察几下子就给震住了,竹筒倒豆子似的,一旦说开了就没完没了,收都收不住。是呀,放谁身上,双手沾满了死人渣都会疯疯癫癫的! 这个庄静昆一辈子没娶老婆,也没有一个固定的女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睡未婚少女,睡一个杀一个。杀人的手段很简单,扼颈。 他不止一次地说,他恨这个社会,恨这些女孩子。只因为他所睡过的未婚少女没有一个是处女! 年轻时,庄静昆曾做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尸体清理工,这为他日后清理尸体打下了良好的基础。首先,他将刚断气的少女塞进冰柜。次日夜晚,他让佣人将冰冻女尸锯成小段尸块……,然后开车将碎碴倒入清山水库。 在男佣的指认下,刑警队员们来到了清山水库,开始了艰难的搜索打捞工作。 这个工作持续了两个多月。 在这两个多月里,我总计收到了三百多公斤重的东西。一有时间,我就扎到这个垃圾场似的污秽堆里,埋头苦找。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找到了一千多块从5 毫米到3 厘米长的骨头块,当然全都是人骨啦。那些鱼骨、猪骨、猫骨、狗骨之类的货色,在经过种属鉴别后,肯定是要被我所抛弃的。 现在我要开始对这些来自于人体的碎骨块进行鉴别了。首先我发现了两块有价值的右眼框骨,是两块几乎同一部位的右眼框骨。我知道全世界也找不到长着两只右眼的人,因此我敢肯定,至少有两个人的骨碴撒入水库。我又发现了两块第二颈椎骨前端的碎块,它们分别属于两块第二颈椎,这再次证明水库里起码有两个人的遗骨,从这两块颈椎骨中,推断出遗骨属于两个女青年。另一个发现是找到了一块与骨盆前部相连结的部分耻骨。这块耻骨告诉我,它的主人还是个不满十八岁的少女。我只能正式确认水库里有两具以上的少女尸骨,但这还很牵强,我必须能够证明这些骨块来自庄家。 天助我也!在运来的破烂中,居然找到了浴盆上失落的那个水龙头,甚至还发现了搪瓷釉碎片。经过专家鉴定,这些搪瓷片全都来自于那个可怕的浴盆。这样一来,骨块与浴盆之间的直接联系就找到了。这下子,大力算是出了口恶气,真的把那个庄静昆给玩死了! 大力特不够意思,破了案也没请我吃饭。 我和大力是多年的老朋友,我们之间的友谊还要追溯到我读研究生期间。因为一个案件我们相识,也是因为我在这个案件的法医学鉴定上表现不错,得到了大力的赏识,经他极力举荐,我终于和他成为同事。 那是一起碎尸案,尸体无头、无臂、无下肢,仅一具躯干而已。对于无名尸体的鉴定,首先是要确定死者的身份,变“无名”尸体为“有名”尸体,否则,侦查破案便无从谈起。当时,我正在西北的一个小城市实习。那时,法医专业的研究生在全国也没有几个,因此,尽管是在当地公安局实习,人家还是挺把我当回事的。 “韩嵋,有没有什么高招,我折腾了半天,也没有在这个躯干上找到有特征性的东西来。”当地市局李法医客气地说。 “一般特征搞清楚了吧?”我问。“那没什么问题,男性,40岁左右,身高是一米七,体重大概80公斤。噢,对了,咱们这儿,失踪人员当中倒是还有那么几个人能和这具尸体对得上号。可在这具尸体上,实在是找不到能够进行个体识别的特征性的东西来,到底是谁?不好认定呀!”李法医无奈地说。 是呀,凶手也真够狡猾的了,他把人家的脑袋和四肢都藏了起来,我们也就无法通过其容貌、指纹、脚纹这些具有个人特有的特征性标记来认定死者究竟是谁了。 “韩嵋,是不是跟你们导师商量一下,到你们法医系做个亲子鉴定?”李法医近乎于恳求地说。 “一个亲子鉴定?哪那么简单呀,要做亲子鉴定就得连死人他爸他妈还有他自己都过一遍。再说了,怀疑对象好几个,要是把每个和他能对得上号的失踪者都做一遍,花费可不小呀!” “咱们还是先把腹腔剖开,看看胃内容物再说吧!”我想通过死者的胃内容物,搞清死者死前最后一餐饭的种类和性质。 哎唷,这些胃内容物可把我恶心坏了!这家伙,怎么这么能吃呀!嗨,您别说,吃的东西可真够绝的了。现在闻着让人一想起来就要吐,可当时他往肚子里咽的时候,肯定味道极佳!就这么一肚子的山珍海味,折腾了我足足有好几天,又是查资料,又是核对情况,接着是做实验,在显微镜下比对纤维。“得,别想着再做什么亲子鉴定了。这人呀,肯定不是咱这西北小山城的家娃。”我得意地对李法医说。 原来呀,是这一肚子的山珍海味给我指点了迷津。死者胃内容物里有许多狼吞虎咽尚未消化的荷兰大老鼠肉、法国大蜗牛肉,蔬菜有西兰花、豌豆苗,哦,对了,还有一点点北京特产驴打滚,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但很有特殊性的肉菜和北京小吃。 您也许感到不可思议吧,怎么吃到胃里的肉还能分出个猪驴狗来?告诉您吧,法医神着呢,别说这些还没有怎么被消化的胃内容物了,就是已经拉出来的大便,他都能给你分出个菲菜菠菜还是芹菜来。真的,国内有专门研究这方面问题的专家呢。 我知道,在我们这座西北小山城,打死也找不到能做得出这么一肚子山珍海味的高档饭店来。这样的高档饭店最有可能的,当属北京市,何况饭菜里还有好几种北京小吃呢!我还知道,死者是在饭后不久即亡的。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从北京就是飞都飞不到这儿来,而狡猾的凶手也绝不会把被他有意藏起了脑袋和四肢的躯干,专程运回死者的家乡让其亲人们认领。因此,死者肯定不是当地人!我将死者胃内容物的成分、性质,尽可能详细地进行了文字综述,迅速地发往北京市公安局。不久,我在电话里结识了王大力。大力说,根据我所提供的食谱,他们很快查到了那个五星级大饭店,通过点菜单,找到了死者和杀害死者的凶手,破获了一个抢劫银行的团伙。 松江奇案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 富户被盗 明朝景泰年间,松江府发生了一件怪案:十多户盐商富户家里的金库一夜之间被洗劫一空!消息不胫而走,松江府内的有钱人家人心惶惶。 松江知府汪明德不敢怠慢,赶紧到案发现场侦查。这些富户的宅院都修得严整坚固,院墙普遍很高,上面还有铁蒺藜,富户们藏钱的金库是很隐秘的。比如杨家,杨家老爷竟然把金库修在池塘下面,且外面设有机关,打开机关后里面还有三道暗机关,按错任何一个就有数十支毒箭射出,必将入侵者射穿。金库设在隐秘之处,且机关重重,知道金库位置的人也只有杨老爷和杨夫人,其他人等一概不知,金库怎么被盗了呢?其他富户与杨府的情况几乎是一样的,但也都在一夜之间被盗,汪明德很震惊,也很困惑。 杨老爷哭丧着脸说:“看来,松江这个地方太邪乎了,我们刚丢了孩子还不到五年,劲儿还没缓过来呢,钱又丢了,往后这日子怎么过啊?” 丢了孩子?汪明德心头一震,他刚来松江一年多时间,看往日案卷时,发现松江府过去常有丢失孩子的事情,算下来,有数十家的孩子,出门玩耍时,一不留神,便没了踪影。他来松江后也查过这些案子,可后来实在查不出什么头绪,也就作悬案处理了。 汪明德赶紧问其他被盗富户,结果让他大吃一惊:被盗的富户家都曾丢失过孩子。 汪明德一想,这些孩子丢时五到八岁,现在也就是十到十三岁的样子,如果他们偷偷地回来,再偷偷地潜入府内……可问题是他们怎么知道机关的设置呢? 汪明德再询问那些富户,有没有带孩子进过金库,大家想了想,都点了点头,说都曾带过孩子去金库,为的是怕自己有个万一,也好让孩子有所准备, 小孩偷走金库的财物,倒可以说得通,可问题又来了,自家孩子偷自家的钱,为什么?再说,这些孩子既然偷偷跑回来了,怎么不回家认亲呢?还有,高墙内院的,连飞贼们都很难进入,他们翻过高墙,进入内院,再找到藏钱的地方,再把钱偷出来,难免会被人发现,可各家的家丁们都说钱被盗那晚都没见什么异常情况…… 汪明德无法,只好关闭城门,令捕快们追捕城内所有有前科的盗贼,连同卖艺的、玩杂耍的、要饭的等所有闲杂人等,一律逮捕,一个个地审讯。松江城大牢内一下子人满为患,捕快们连日奔波,苦不堪言。 有个姓秦的捕快平时就善于思考,破过许多案子。他说:“从作案手段看,盗贼应为同一伙人。这十多家富户失窃的财物加起来不少,他们昨天晚上作案,今天早上接到案子,大人就严令守门士兵对来往人等严加搜查,今天下午又关闭了城门,不准任何人进出,因此,财物一定还在城内,那伙盗贼也在城内!” 大家纷纷点头同意,汪明德也精神大振。秦捕快继续说:“松江城不是通衢之地,来往商人并不多,本地有限的几个盗贼,我们也都盘查过了,依他们的手段,根本不可能谋划如此大案。恐怕,盗贼应该属于外来人,我们可以从近日进城的生人查起……” 汪明德马上命令捕快们盘查所有客栈、饭馆,所有生人必须一个个地仔细搜查。捕快们几乎将松江城内都翻了个底儿朝天,还是没找到盗贼的蛛丝马迹。 2 神奇猴子 汪明德知人善任,很快将秦捕快提拔为总捕快。秦捕快受到重用,也使出了全身的劲儿,将一个个的旅店又重走了一遍,还是没有什么眉目。疲惫不堪的他回到家,让婆娘端饭,婆娘却一脸歉意地说:“我刚才在哄孩子,还没顾得上做饭。”秦捕快大怒,就要发火。 婆娘赶紧满脸堆笑地说:“这孩子前些天在杨府门前看了猴戏,没看够,今天还想看,可一去,却见不着耍猴的人了,后来听说被抓到府衙里去了,孩子急了,就哭闹起来了!” 这时,孩子也止住哭声,抹着眼泪说:“那些小猴子可好玩了,钻火圈接飞镖,人会做的事小猴子全会做……” 秦捕快猛然一个激灵,问道:“那个玩猴的什么时候来松江的?我怎么没听说过啊?” 婆娘答道:“来了大概四五天吧,这个玩猴的嫌贫爱富,从来不到大街上玩,整天在那富人家门口玩。前几天,玩猴的就在杨府门前耍,当时,我带着儿子路过,就围着看热闹了。杨府的少爷和小姐们正围着看稀罕,那小猴子真是伶俐,除了会钻火圈外,还会写毛笔字呢,稀罕得很……” 怪不得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个耍猴的,原来他只在富户家门前耍猴,这跟平常的耍猴人不同,耍猴跟卖艺的一样,讲究人气足,可这个耍猴人一反常态,整日在富户门前转悠,可能是为了赚富人们的钱,但也可能是踩点…… 想到此,秦捕快顾不得休息了,飞奔到府衙,径直来到监牢里,只见每个监牢内人都挤得满满的,十几只小猴在监牢里乱蹿。有人有气无力地喊着:“大人,冤枉啊,放我们出去吧……” 秦捕快断喝一声:“耍猴的呢?” 监牢里一片寂静,没有回音。这时候,边上一个狱吏喊道:“耍猴的,叫你呢!你非得装聋作哑不成?” 秦捕快上前,看到牢房墙角里蹲着一个老头儿,衣衫褴褛,满头白发,乱莲蓬的胡子也是花白的。他埋着头,说道:“捕快大人,叫小老儿何事啊?” 秦捕快说:“料你出来卖艺也不容易,穿得这么破烂,也不像个大盗,我放你出去,只是在案子破之前,不准你出城,不过为了你的生计,你可以继续卖艺……” 老头儿眼睛里放出光芒,一个劲儿地说:“谢谢捕快大人,谢谢捕快大人……” 其他犯人也都大嚷起来,秦捕快大喝道:“都给我闭嘴,除了这个耍猴的老头儿外,你们都有嫌疑!老头儿,收拾东西赶紧走!” 耍猴的老头儿出了牢房,一招呼,十几只小猴子便马上围到他身旁,老头儿步履蹒跚地往外走,猴子们跟着,有同情心的人看到这情景,都会情不自禁地说:“这老头儿真可怜啊,年纪这么大了,还过着这种生活……” 当日,老头儿就在热闹的大街上耍起了营生。由于卖艺的、玩杂耍的全被抓到大牢里去了,老头儿的猴戏一开始,很快聚拢了一群人。可爱的小猴子们钻火圈,动作娴熟老练,丝毫不怵那熊熊的火焰;老头扔飞镖,站在木板前的猴子伸开双臂,四肢纹丝不动,任那飞镖钉在自己的耳旁、头顶、四肢旁边,引得众人一阵惊呼一阵喝彩;更妙的是,三只小猴子竞跳到人群外,跑到街边的纸店,不跟老板商量,就拿起文房四宝跑了出来,然后一只猴子磨墨,一只猴子摊纸,另一只猴子润笔,待墨磨好后,猴子执笔在纸上一画,就是一个漂亮的“福”字,引得众人惊叹不已,小孩子们更是瞪大了眼睛…… 表演完了,猴子们拿着托盘四周一转,大家纷纷掏钱,个别偷奸耍滑的要溜,猴子们眼尖,跳到那些人面前,张牙舞爪地要钱,这些人哪见过这种阵势,只好不情愿地给钱。很快,小猴子们的托盘里便堆满了钱。 中午时分,老头儿到街旁的包子铺里买了许多包子,小猴子一个个津津有味地捧着,老头儿自己则不吃,带着小猴子们往前走,一直走到城西的破庙里,小猴子们各自找地方安歇了,老头儿则关上庙门。 一切如常,秦捕快看着那群歇息的小猴子,觉得它们又正常,又不正常,反正就觉得别扭,可又不知道哪里别扭。正想着,突然两只猴子争抢起包子来,一只体型稍大的猴子将体型稍小的猴子手里的包子抢了去,小猴子哭天喊地。这时又过来一只小猴,正是执笔写字的猴子,它在小猴耳边嘀咕了几句,小猴子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蹑手蹑脚地打开了庙门,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它跳了出来,跟那写字的猴子三翻两翻,就悄悄地离开了破庙。 这两只猴子搞什么鬼?秦捕快想跟着它俩看个究竟,可又害怕那老头儿出什么幺蛾子,犹豫了一下,他决定还是跟着两只小猴儿,看看它俩要搞什么名堂…… 3 巧计设彀 汪明德早上醒来后,便到被盗的富户家里安抚慰问,让他们安心等待官府破案。富户们逼问几天能破案,汪明德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他心里没底儿。 就在汪明德焦头烂额无计可施之时,秦捕快匆匆地跑来,一见到他,就大喊:“大人,案子有眉目了!” 汪明德一听大喜,连忙问秦捕快究竟。秦捕快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猴子,是猴子们作的案……” 汪明德听得稀里糊涂,秦捕快解释说:“我怀疑耍猴人指挥猴子偷盗富户家……”接着,他在汪明德耳旁说了一通。汪明德瞠目结舌地说:“这,这,这怎么可能呢?” 秦捕快望着他说:“今天大人不妨设个局,一试便知!” 汪明德点点头:“说,这事这么办……” 傍晚,城西的破庙里烛火摇曳,“噼啪”的鞭子声和惨叫声不时地从破庙里传来,几十名捕快悄悄地将破庙包围了,秦捕快带人一脚踹开门,看见老头儿光着膀子,手里拿着鞭子,正在鞭打两只小猴,秦捕快一瞅,正是白天那两只偷溜的猴子。 老头儿看到秦捕快,一愣,他扔掉鞭子,上前给秦捕快施礼:“捕快大人,你这是?” 秦捕快大大咧咧地说:“我们知府大人闻说猴脑美味,因此让小的来向你讨要一只猴子!” 话音未落,小猴子们便尖叫着瑟缩成一团,老头儿苦着脸说:“大人,这些猴子都是小老儿花费大力气才驯养好的,吃不得啊!” 秦捕快撇嘴说:“大人就知道你悭吝,舍不得你的宝贝猴子,所以派我们来,意思明摆着,给你得给,不给你也得给,不然,你们永远走不出松江府……” 老头儿犹豫了一会儿,说:“也罢!只不过大人,我如果依了大人,是否让我离开松江?唉,这些猴儿崽子就是我的孙子,丢了一只,就是剜了我的心头肉,我也无心在松江讨生活了……” 秦捕快痛快地说:“可以,只要你交出一只小猴子来,我们就让你离开!反正你这老头儿不可能是什么盗贼,我们大人就给你行个方便!” 老头儿眼睛扫了一圈儿,指着脚下那只伤痕累累已经昏迷的小猴子说:“就是它吧,大人,这个猴崽子闹腾,趁着它这会儿昏迷,最好马上吃,不然一会儿它醒了就……” 秦捕快不耐烦地说:“当然要现在吃了,大人就喜欢吃个热乎乎的猴脑……” 老头儿立马将小猴儿交给了秦捕快,秦捕快一声招呼,身后的几个捕快就跟着他离开了。老头儿赶紧收拾东西,吆喝着猴子离开,猴子们肩扛手提的,浩浩荡荡的一个队伍,朝城门而来。 到了城门口,老头儿点头哈腰地对守门士兵说:“官爷,老儿我得了知府大人的许可,让我离开松江府,请官爷行个方便,这是一点心意,请官爷们笑纳……” 说罢,他塞给士兵们一兜黄白之物。就在这时,背后有人说:“还有我的钱呢,怎么没给呢?” 老头儿一转身,看见秦捕快笑嘻嘻地站在后面看着他。老头儿一挥手,猴子们却不动,老头儿大怒,喝道:“难道你们想让他们吃了脑子吗?” 老头儿正想撵着猴子门走,但为时已晚。 秦捕快挡住老头儿的去路,翻开其中一个箱子,捕快们眼前一亮――箱子里装着满满的黄金、珠宝还有银票,这些都是富户们丢失的财物。 原来,这耍猴老头儿真的是一夜偷盗十多家富户的巨盗。 在府衙里,汪明德一拍惊堂木,大喝道:“无耻老头儿,你拐卖孩子,残虐地驯养他们,指使他们偷盗自家财产,你可知罪?” 老头儿梗着脖子说:“大人的话小老儿听不懂,我拐卖孩子?孩子在哪儿?我指使他们偷盗自家财产,哼哼,大人的话自相矛盾啊,谁家的孩子会傻到偷自家财产?” 汪明德一笑,说:“带上来!” 一只小猴子瘸着腿儿上堂了,老头儿瞪大了眼睛,说:“你,你――” 小猴子忽然张嘴说:“我什么都跟他们说了,你就等着被处死吧!” 猴子能说人话?堂上除了汪明德和秦捕快外,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珠子。 4 残酷真相 那老头儿在认罪之前,问:“大人,小老儿不明白,你们是怎么知道真相的?小老儿要心服口服后才能招认……” 汪明德笑了笑,说:“好,本府就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秦捕快,你说――” 秦捕快说,他跟踪两只小猴,发现它们跑到大街上,到一个点心店里买点心,给了店主二两银子,店主欺它俩是畜生,就挥挥手让它们走,猴子又抓又挠的,非要他找零,店主找给它们一两碎银,它们还是不走,店主无奈,只好找给它们一两四钱银子,它们才呜呜而去,店主在后面发牢骚说,妈呀,这哪儿是猴啊,简直比人还精呢! 两只小猴躲在墙角里,很快吃完了点心,抹抹嘴,它们俩又买了两个糖葫芦,恰巧,有个小孩也吃着糖葫芦从街上走过,小猴吃糖葫芦的动作跟这个小孩无异,秦捕快茅塞顿开:怪不得老觉得奇怪呢,原来问题就在这儿! 猴子再精,也不可能算出买的点心是六钱银子;再聪明,写字也只是依葫芦画瓢,不可能写出那么好的字来,这些奇怪的事情只能用一个理由来解释:它们不是猴子,而是人! 再联想到五年前富商们先后丢失孩子的事,几件事结合起来,这件大案就有了些眉目。只是这一切还属于猜想,只有证明猴子为人所扮,才能说明猜想合理。所以,知府就派秦捕快向老头儿索要小猴,并且允诺他交一只猴子便可离城,老头儿若是盗贼,必然急于离开,所以冒险交出小猴,而秦捕快派人将小猴送回府衙,另一方面,又早已吩咐过守门的士兵,要他们等待耍猴人……果然,急于离开的耍猴人收拾了藏起来的金银,仓皇逃离,被逮了个正着! 而那个送回府衙的小猴儿还在昏迷中,没多久,小猴儿蹦起来,大声喊道:“大人,救命,我不是猴儿,我是人……” 结果虽然证实了注明德的猜想,可小猴儿开口说话,还是吓了注明德一跳。“小猴儿”继续说道,他就是杨府的公子杨瑞丰,在他五岁时,有一次在门外玩耍,被耍猴的老头儿用蒙汗药拐走,在老头儿手里,他受尽虐待,老头儿打骂了他一个月,终于让他服服帖帖了。老头儿会使用邪术,从山上捉来与他体型相似的猴子,剥了猴皮后,趁热蒙在他的身上,他细嫩的皮肤上被老头儿涂上了特殊的药物,猴皮便紧紧地粘在他的身上。猴皮与人皮黏舍的刹那,痛得他当即昏死过去。等到他醒来时,他已经披上了一层猴皮,怎么也脱不掉了! 老头儿逼着他整天学猴子的动作,另外被他掳来的孩子和他一样,被老头儿粘连上了猴皮。本来,他们正处于发育阶段,但老头儿的特殊药物竟让他们不再生长,他们没有希望再变回人形了,为了生存,只得听从老头儿的话,学猴动作,最后竞变成了比猴子还猴子的怪胎…… 把他们训练成功后,老头儿带他们来到松江府,整日在豪门富户门前玩耍,一是踩点,二是让他们看看自己的父母兄弟过的什么日子,他们心里明白,像自己这种猴样,是不可能再回家了,而自己的兄弟们过得那么逍遥快活,又让他们心理非常不平衡。本来,两年多来的折磨让他们改变形体的同时,也造成了心灵的扭曲,为了发泄心中的怨气,他们甘心听从老头儿的指使.秘密潜入自己家,偷自家的金银…… 这老头儿也算准了富户们的心理:尽管他们对金银小心翼翼,但对自己孩子却不设防,这些孩子知道自家金银的所在,并且知道机关的使用,如果有哪个猴子忘记了,就让他潜入到家里秘密跟踪自己父亲,小猴子们动作灵巧,跟在人后面很难被人发现…… 听到这里,老头儿叹息道:“只怪我太贪心,如果我只盗一家的财宝,就不会惹来这么大的风波了……” 汪明德冷笑道:“你若不贪心,根本就不会残害孩子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儿!” 老头儿哑然,颓然坐倒在地上。 5 恶毒邪术 汪明德令秦捕快带领几个人查老头儿的底细,因为他这种“人贩子”非常特殊,很少见。在当时,人贩子拐卖来孩子后,一般有三种做法:一是把拐来的孩子卖给那些没有儿女的人;第二种做法就狠毒了,将拐来的男孩“净身”,然后卖到宫里做太监;第三种人做法就更恶毒了,他们将拐来的孩子弄瞎弄残,然后把他们带到街上赚取人们的同情心讨钱…… 而这个人贩子则属于三者之外,且狠毒程度都超过了前三种。他为了钱财,竞将人变成兽,这些孩子们长期被他摧残,最多也不过是活到十五六岁。而且更让人难过的是,即便他让孩子回家,孩子也不敢回去,害怕自己的模样不被父母接受,会活得更凄惨…… 富户们清点了各自的财物后,便被汪明德叫来府衙了。注明德说:“叫你们来,一是让你们看看这个奸贼的面目;二是想让你们明白,你们那些金银为什么会丢。” 富户们坐下后,惊疑地看着汪明德,汪明德叹口气问道:“你们的孩子被奸贼拐走后,受尽了折磨,他们已改变了形貌,甚至不再像一个人,如果他们回来,你们会接受他吗?” 富户们纷纷说:“无论孩子变成什么样子,他始终是自己的骨肉,当然会接受了。” 汪明德点点头说:“希望你们一会儿不要反悔!” 汪明德看到那些富户虽然金银失而复得,略有喜色,然而当他们看着堂上毛茸茸的“猴子”们时,又一个个心如刀绞,泪如雨下。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孩子竞被这个耍猴老头儿折磨成这个样子。汪明德不禁感叹道:“早听说有些江湖卖艺者为了钱财,拐卖儿童逼迫儿童做那些危险的杂技,谁料到,竟有这等视人命如草芥的奸贼,枉你披着一张人皮……” 那老头儿冷笑道:“其实,我给过你们这些父母机会。我们在你们门口玩杂耍时,我允许那些小猴子上前跟自己的亲人打招呼,谁知,还不等猴崽子们靠近,你们就飞起一脚,将他们踹开,稍微好点儿的则斥骂……你们不跟自己的孩子接近,也就别怨他们帮我偷你们的银子了,哈哈……” 那些做父母的一个个面如死灰,却说不出一个字来。而“小猴子”们一个个瑟缩着,不敢抬头,只顾呜呜地哭…… 秦捕快查明,老头儿的行当属于一种江湖秘术,说是秘术,其实是邪术。本来,这种邪术的使用者拐卖孩子,用残忍的邪术将孩子摧残成小动物,目的仅仅就是为了让“它们”卖艺,为自己挣钱。这种做法已经够狠毒了,但这个老头儿则更将狠毒发挥到了极致,不仅利用孩子卖艺,还利用他们偷自己家的钱。他这样做,也是因受了“启发”,原来,他绑回杨家的孩子后,孩子苦苦哀求他放了自己,说是他要多少钱家里人都会给他的,可老头儿却不敢向杨家要钱,害怕被官府捉拿,但孩子又说,只要他放了自己,自己愿意潜入到杨府,偷出父亲所藏的钱财……这句话让老头儿眼睛一亮,就开始动起歪心思,专门拐来富户的年幼孩子,将他们训练成猴,再回家盗窃自家钱财…… 为了杜绝这种江湖邪术,汪明德上书请求对老头儿实行“凌迟”。 明代中期时,凌迟这种残酷的刑法几乎很少使用了,但皇上很快批准了汪明德的请求,而且还规定了要剐3600刀。不仅如此,皇上还派来京城手段最高明的刽子手前来行刑,竞真的剐了3600刀,将老头儿剐成了一筐碎肉,头颅则被装在笼子里挂到了城墙上,那筐碎肉刚被抬到行刑台下面,一群野狗便扑上去,准备啃食一番。岂料这时,突然跑来十几只小猴子,一起抬着筐便往城外走。汪明德看着那些小猴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吩咐道:“管好野狗,不要骚扰猴子。” 夕阳西下,十几只小猴子抬着一筐碎肉,走到城外的护城河边。他们将碎肉倒进河里,立即引来无数鱼虾争食,小猴子们在河边看了一会儿,便呼啸着离开松江城,隐没在茫茫树林中…… 城墙上,秦捕快不解地问汪明德:“大人,他们回到家里,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为什么要重归山林,过那种风餐露宿的艰辛日子呢?” 汪明德说:“对他们来讲,松江府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家了……”说罢,他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喋血追心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意外的噩耗 7月的临渝市,天气闷热。 杨思成拖着行李,快步走向姐姐杨秀云的家。他见姐姐家的房门紧锁,甚是纳闷。 “你怎么才回来呢?也不送送你姐姐。”说话的是朱强,就住在姐姐家的隔壁。 “送姐姐?她到哪儿去了?”杨思成怔住了。 “什么?你不知道?”朱强很诧异,接着叹气道,“唉!哥们你要坚强点儿。” 朱强与杨思成从小就在一起玩耍,如同兄弟一般。高中毕业后,朱强没考上大学,便到“金蔷薇”夜总会当保安,后来当上了保安部主任。“你姐姐去世了,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朱强伤心地说。 “什么?你说什么?!” “你姐姐已经去世两个多月了!”朱强声音低沉地说。 “怎么,怎么可能……”杨思成两眼发直,张着嘴,但再说不出话来,眼看就要瘫倒在地。朱强赶紧上前扶住他。 两个多月前,杨思成曾收到姐姐的最后一笔汇款,那是他大学毕业前两个多月的生活费。杨思成在收到钱后,曾打电话给姐姐,当时是姐夫余卫华接的电话,说姐姐在上班,他会转告的。半个月后,杨思成再打电话回去,姐夫说,姐姐因阑尾炎发作,已住院手术,叫他不必挂念。当时杨思成想,这种小手术理应没有危险,所以就没有回去看望。 此后,杨思成又曾打过几次电话,每次都是姐夫接的,先是说姐姐阑尾炎手术后有一些炎症,正在治疗,但没有任何危险。后来又说姐姐有轻微的消化功能障碍,仍须住院治疗,但很快就能出院。杨思成曾有过回去的冲动,但一方面是姐夫反复强调说不必回去,另一方面是自己的毕业论文准备正处于关键时刻,异常忙碌,所以一直未能回家探望姐姐。 朱强拿着钥匙,带着杨思成打开了姐姐家的门锁。杨思成一进门,就看到姐姐的照片摆在供桌上,上面披着两块黑纱。杨思成捧起照片,浑身哆嗦着,猛然跪倒在地,发出悲凄的哭声。 哭了许久,杨思成猛然止住哭泣,问道:“我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朱强这才把所了解到的都告诉了杨思成。“那已是两个月前的事了。5月13日的晚上,秀云姐加夜班,到晚上10点才下班回家。她在穿过马路时,被一辆丰田牌小货车撞了。据目击者说,是那辆车闯了红灯,撞人之后就一溜烟跑了。路边行人见有人受伤,赶快拨打120叫救护车,可救护车还没到时,就有一辆面包车从那儿路过。说来也巧,那正是秀云姐打工的宏达药业公司的车。车上的人见是本厂工人受伤,立即将她抬上面包车,送到职工医院去了。后来听说,秀云姐一到职工医院就一直昏迷不醒,据说是脑死亡。至于那肇事司机,后来弃车逃跑了。经查才知道,那车是偷来的,所以根本找不到肇事者。” 说到这儿,朱强叹了一口气,似乎有难言之隐。“有什么你就全告诉我吧!”杨思成低声说。 “春节后你回学校不久,你姐夫不知怎么就开始吸毒了。刚开始他还瞒着秀云姐,后来就明目张胆地吸起来了。可怜秀云姐在工厂拼命加班,省吃俭用省下的一点儿钱全被他吸光了。秀云姐本指望等你回来后再设法让他戒毒,可是没想到就出事了。秀云姐出车祸后,立刻有人找到你姐夫,说要出高价买秀云姐的心脏。你姐夫那几日没钱买毒品,毒瘾上来了难受得不行,于是立即同意,就这样把秀云姐的心脏卖了20万元。他现在被关在戒毒所里。” 听到这儿,杨思成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脑门。他怒目圆睁,胸中燃烧起仇恨的火焰――他想杀人! “我姐的心脏卖给谁了?”杨思成的声音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不知道,听说是省城来的人。” 当夜,杨思成躺在床上,哭够了,也毫无睡意。今日下午听到的一切,是他此生的第二个噩梦。第一个噩梦发生在13年前。那一年,父母突遭车祸,双双离世。父母因车祸而亡,按理说应当获得一笔赔偿金。可是,车主是一个个体经营者,无力负担巨额的赔偿款,闻讯后立即逃跑了,从此杳无音讯。因此,这个苦难的家庭未得到分文补偿。自那以后,年幼的姐姐便承担了家中的一切,把杨思成抚养成人,再培养到大学毕业。 翌日早晨,杨思成带着诸多疑惑,到郊外的戒毒所去找姐夫余卫华。他想,姐夫是个转业军人,转业后在临渝粮食机械厂当机修工,没什么文化,可是为人还算憨厚,平时对姐姐也是言听计从,总不至于谋杀发妻。 在戒毒所,杨思成很快就见到了余卫华。余卫华变了,与以前比判若两人。他面容苍白、瘦削,一直低着头,像是一个罪人。 杨思成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就这样沉默了几分钟,还是余卫华先开了口。 “都是我不好,不该瞒着你。”余卫华的头垂得更低,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杨思成没有搭话,只恨恨地看了他一眼。 “你姐被撞成了脑死亡,据医生说,已经不可能恢复健康了,只能像活死人一样躺着,而且每天要巨额的费用才能维持她的心跳和呼吸,我根本承担不起。除了停止治疗还有什么办法呢?况且我又吸上了毒,为了筹措毒资,一时糊涂就把她的心脏卖了……”余卫华抽泣着说道。 “你是怎样吸上毒的呢?”杨思成问道。 “那是今年三月份的事了。那天是周末,我照常去河边钓鱼。当时旁边还有一个人也在钓鱼,他就跟我聊了起来,聊得很投机,他掏出香烟给我抽。到傍晚时,他硬把一包烟塞到我包里,说是交个朋友。我想,一包烟而已,不好推却,没想到就惹祸了,后来才知道,那烟里有毒品。就这样,我慢慢吸上了瘾。” “那人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吗?” “他在钓鱼的地方一共出现了三次。至于他的身份,我丝毫不知,但他会定期打电话问我要不要货……” “关于姐姐的事,你还知道些什么?” “你姐被撞后,立刻被她公司的车送到职工医院抢救,我是在40分钟之后赶到的。当时,她躺在那儿,处于昏迷状态,依靠呼吸机在维持着呼吸。职工医院的周胡院长说是没得救了。后来,你姐公司保安部的侯大拿来找我,说是省城有人来要买心脏。我当时正好犯毒瘾,想来想去,最后由于毒瘾难忍,就把她的心脏卖掉了。我真该下地狱的呀!”说到这儿,余卫华已泣不成声。 “开面包车把姐姐送到医院的人是谁?”杨思成问道,他正设法理清头绪。 “就是侯大拿,他当时就坐在车上,但司机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姐姐的心脏是谁买走的呢?” “不知道,只说是省城的人。听说心脏当即被运到省立医院,植入了那人的体内。” 二、沉痛的事实 几天后,杨思成来到了省城,直奔省立医院找王思清。王思清是杨思成的中学同学,两人关系一直很好。高中毕业后,王思清考取了医学院,现在正在省立医院实习。 杨思成在三天前曾打电话给王思清,要他了解两个月前,在省立医院进行的一次心脏移植手术的有关情况。 “你所问的心脏移植我已查过了,5月14日省立医院确曾做过一例心脏移植手术,供体来自临渝市一位28岁女性,系车祸导致脑死亡。那心脏是用直升机运来的。”王思清说道。 “接受心脏移植的人是谁?”杨思成打断他的话。 “她叫陈静怡,听说也是临渝市人,还听说她家里非常有钱。” 听到接受心脏的也是临渝市人,杨思成吃了一惊。但他不露声色,继续问道:“是不是随便什么人的心脏都可以移植呢?” “当然有条件,供体和受体有很严格的要求。第一,两人的组织必须相容,首先是ABO血型相容,更要紧的是淋巴细胞配合试验相容;第二,对于选择什么样的供心,也还有其他条件,还要比较受体与供体双方的身高体重,肺血管阻力的高低,还要通过胸部X光片对心脏投影进行比较。如果所取的供体不适当,那手术失败的可能性很大,受移植人很可能发生急性右心衰竭,从而危及生命。” “听起来这条件很复杂,那么,这次移植的心脏来源信息是省立医院提供的吗?” “全国在器官移植方面有系统的网络,因此,器官来源信息一般是由院方提供。可是这次很奇怪,是由受移植者的家属提供的信息,或许是她家里财力雄厚,到处收集有关情报吧。到现在你还没告诉我,你调查这些东西究竟想干什么呢?” “因为,这次心脏移植的供体是我的姐姐。”杨思成说着,眼泪又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王思清木然了,顿时觉得自己的鼻子发酸…… “你能把这次心脏移植的所有病历档案都给我复印一份吗?”杨思成问道。 “当然可以,难道你是怀疑……” “到目前为止,还仅仅是怀疑,但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杨思成坚定地说。 几天后,杨思成从省城返回了临渝市。 杨思成努力思考着最近发生的一切事件,试图寻找出其间的联系。当时,先后发生了四个事件:姐夫被诱骗吸毒、姐姐被车撞、姐姐公司的车第一时间带走姐姐、心脏被移植给本市的陈静怡。他推断,这些事件并不是孤立的,其间必有联系。几天后,杨思成调查到,陈静怡正是姐姐打工的宏达药业公司老板的女儿。得到这一信息后,杨思成坚信姐姐是被人谋害的! 杨思成把自己的调查分析告诉了姐夫。 余卫华大吃一惊,接着泪如泉涌。他悔恨自己的无能与愚蠢!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血债血偿,我们必须报仇!”杨思成坚定地说。 “我是个粗人,你安排吧,我就是舍了性命也要报仇雪恨!” “首先,你必须彻底把毒瘾戒掉,否则,你就是一个废人,还谈何报仇!” 两人商谈了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决定先从肇事车人手。虽然那丰田牌小货车是偷来的,肇事司机已逃,但听说第二天警方就已找到了那辆车,并从车门及方向盘上取得了几枚指纹。杨思成要求姐夫在戒掉毒瘾后去找刑警队的战友帮忙,取得指纹图片。而杨思成决定打入宏达药业公司内部,从指纹人手寻找肇事司机。因为根据杨思成的推测,既然姐姐被撞是一个阴谋,那么,肇事司机必然是阴谋者的亲信,他很可能就是公司内部某人。 为了更好地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杨思成告诫余卫华,两人暂时不要再碰面,以免对方察知到自己的身份,万一有必要,可以通过朱强联络。 一个月后,杨思成依计划应聘到宏达药业公司工作。这家公司正好在招聘研发人员,几天后,他们让杨思成前来面试。 面试当天,杨思成早早地就来了,还没到面试时间,他便在大厅里踱步。大厅的两侧挂了好几幅中国山水画,看来这儿的主人对山水画有特殊的偏爱。映人杨思成眼帘的是黄公望的《快雪时晴图》,他不禁哑然失笑,因为他知道此画的真品正藏在博物馆里,乃是国宝级珍品,眼前这幅是仿作无疑。 杨思成发现,这幅画的作者笔力虽然稚嫩,却有一番生气盎然的感觉,尤其是那一轮红日及一抹霞光,其中蕴含着希望与憧憬。看着看着,他竟也暂时忘记了伤痛,脸上浮现出了微笑。 “你喜欢这幅画吗?”杨思成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是一个女孩的声音,那声音不大,但很柔和。他转过身看去,见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漂亮女孩。她皮肤白皙,身材苗条,穿着一件蓝白格子的连衣裙,两只大大的眼睛秋波荡漾。她正面带微笑凝视着杨思成。 如今,这样端庄雅致的女孩已经不多了,杨思成顿时感到眼前变得明朗起来。 “这幅画不错,虽然是仿品,远不及大痴先生的苍劲有力,却别有一番生趣。这作者恐怕至少也有十年八年的功力呢!”杨思成说道。 女孩微笑着,略微点了一下头,但没有回答。于是,杨思成问道:“你也是来应聘的吗?” “不是,难道你是来应聘的?”她侧过头问。 “是的,我今年刚大学毕业,特来应聘。难道你是本公司员工?” “也不是,我是来找人的。看来你对中国山水画颇有研究呢!” “谈不上研究,仅仅是略有涉猎而已。”杨思成微笑着回答。 这时,公司接待人员走了过来,让杨思成到人力资源部去面试。 女孩伸出手与杨思成握手告别,杨思成握着她的手,有一种柔若无骨的感觉。 杨思成走进了人力资源部办公室,开始面试。负责面试的是人力资源部主任、公司老板的外甥女胡玉庭。 三天后,杨思成收到了公司的聘用通知,他正式成为宏达药业公司的员工。 三、美丽的邂逅 杨思成被安排到研发部上班。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早已搬出姐姐的家,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公寓。 杨思成决定首先要熟悉公司的业务,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取得公司上层的信任与重用,从而接近公司高层甚至于核心层。因此,他每一天上班都比其他人积极、认真。 转眼间三个月又过去了。这天下班后,杨思成到新华书店去寻找相关书籍。杨思成找到一本书,坐下来专心致志地阅读起来,时间不知不觉已过了大约20分钟,只听背后有人说道:“你在看什么书呢?”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轻轻的,很柔和。 杨思成以为是书店职员嫌他看得太久了,于是头也不抬地答道:“马上就付款。” 那女人笑了起来。杨思成转过头去一看,是一个女孩,那秋波荡漾的眼神似乎在哪儿见过,仔细一想,原来是三个月前去宏达药业公司应聘时,在一楼大厅看山水画时见过的那个女孩。 女孩到书店买美术方面的书籍,恰巧碰到了杨思成,并一眼就认出了他。 “你是从事美术专业的吧?”杨思成看了一眼女孩手上的那两本书,其中一本是《中国历代名画鉴赏》,另一本是《董其昌山水画》,因此这样猜测。 “也谈不上专业,只是爱好而已。上次你看的那幅《快雪时晴图》仿品,便是我的涂鸦之作,让你笑话了。”女孩说着,脸颊上泛起了红晕。 “原来是你的大作!你如此年轻就有这样深厚的功力,真不简单呀!我原先还以为是哪位大家的画作呢!”杨思成由衷地赞叹道。 “你过奖了。看得出你对山水画颇有研究,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到隔壁的茶室去喝杯茶好吗?我还想聆听教诲呢!” 于是,两人付了书款,走出了书店。隔壁果然有一家茶室,名日“清心茶室”。落座后,两人聊起了绘画。初次见面,女孩已很佩服杨思成对山水画的理解能力,今天一席话下来,她更是对杨思成佩服不已。 两人聊得很投入,不知不觉间,夜幕已降临,应该告别了。 “可以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吗?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以后还想聆听教诲呢。”女孩恳切地说道。 杨思成取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那是公司为他印制的,上面有他的手机号码和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女孩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交给杨思成说:“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我姓陈,叫小梅,如有空闲,请打电话给我,我将不胜欣喜呢!” 走出茶室,小梅似乎有些依依不舍,她那一双嫣然动人的眸子凝视着杨思成的眼睛,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便转身告辞了。 从那以后,杨思成常常想起小梅。他想,或许自己已经喜欢她了吧?杨思成想给她打个电话,又觉得有些唐突,另外自己还有要事要办,未到儿女情长的时候。但过了几天,小梅竟然主动打电话过来了,是想约杨思成看电影。杨思成思忖了一下,便答应了。 晚上,杨思成准时赴约。小梅穿了一件淡绿色线衫,与她那白皙的皮肤相衬托,更显得清新靓丽。看到杨思成如约而至,她无比开心。看着杨思成,她那荡漾的秋波清澈动人,似乎蕴含着某种特别的东西。 杨思成像着了魔似的凝视着小梅的眼睛。自己与小梅才见过三次面,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对自己有这样大的吸引力。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小梅主动伸过手来,牵着他的手走进了电影院。 杨思成发现自己已经爱上小梅了,他为她而焦躁不安,满脑子都是她的形象。他一再告诫自己:“大仇未报,岂可儿女情长?”可是收效甚微。杨思成按捺不住思念之情,终于拨通了小梅的手机,那是他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她。从电话中可以听出,小梅在接到他的电话时欣喜若狂。她告诉他这几天没能见他的原因,因为她准备画一幅画送给他。 杨思成异常高兴,他们约好晚上在清心茶室见面。 晚上,杨思成兴冲冲地来到清心茶室。在一个包厢里,他看到那亭亭玉立的美人儿早站在那儿了。 小梅看着杨思成的眼睛,她似乎觉察到了他的变化。他的眼神曾经是那样充满了智慧和沉稳,之前不曾有过如此激情的火花。她或许已经猜到他将要做什么,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而只是默默地站在那儿,红晕迅速布满了她的脸颊,她娇羞地低下了头。 杨思成一个跨步冲向前去,猛地把她抱人怀中。两支奔腾的情感激流汇聚了,激烈的拥抱代替了话语,甜蜜的亲吻代替了言辞。 “这不是梦吧?”杨思成喃喃自语道。小梅送过来火热的红唇,代替了回答。 此后,杨思成与小梅约会越来越频繁。除了特殊情况之外,他们几乎每晚都在一起,直到很晚才分别。奇怪的是,杨思成多次提出送她回家,但每次她都婉言谢绝,她总是独自乘出租车回家。 因能力较突出又吃苦耐劳,杨思成很快就得到部门领导以及公司老板陈宏达的赞赏。 这天上午,杨思成送文件给总经理陈宏达,总经理办公室墙上的一幅画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居然是一幅《秋风纨扇图》! 陈宏达不在,杨思成便问总经理秘书周小姐:“请问,这是谁画的?” “这是陈总的千金画的。”周小姐答道,“画得不错吧?她学画已有五年时间。一楼大厅里的那幅《快雪时晴图》也是她画的。” 杨思成木然了,怔怔地看着那画,没有说一个字。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周小姐感到奇怪。 “陈总有几个女儿?”杨思成问道。 “就一个女儿呀。”周小姐越发感到奇怪。 “是叫陈静怡呢,还是叫小梅?” “叫陈静怡呀,小梅是她的乳名。”周小姐解释道。 杨思成震惊了!天啊!居然会有这种荒谬之事!他只觉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办公室的。杨思成立即请了假,回到公寓。他躺在床上,不断地诅咒着小梅,恨不得立即把她撕咬成碎片。 四、血腥的复仇 整整一天,小梅给杨思成打了无数次电话,都没能与他联系上。 第二天一早,小梅又打杨思成的手机,仍是关机。他到底怎么了?她决定到公司去问个明白。上午九时,她来到杨思成上班的研发部。 “杨思成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没来上班呢?”她急切地问研发室主任。 “怎么,你认识杨思成?”研发室主任颇感意外。他见小梅没有回答,但从她那绯红的面色和急切的目光可以判断,她与杨思成的关系非同一般。 “他昨天上午来上班时还好好的,后来我让他送一份资料给你爸爸,回来后脸色似乎不大好,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就说身体不大舒服,请假回去休息了。”研发室主任说。 小梅说了声“谢谢”,便向父亲的办公室走去。一进门,她就问周小姐:“你昨天见过杨思成吗?” “你是说研发部的杨思成?”周小姐迎了上来,小梅那急匆匆的样子,让她感到有些诧异。 “是的。据研发部主任说,他昨天上午曾送文件过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吗?”小梅接着问道。 “他的确曾送文件过来,后来便看了看那幅画。”周小姐指了指墙上的那幅《秋风纨扇图》,接着说,“我当时告诉他,这是你画的,还说一楼大厅里那幅《快雪时晴图》也是你画的。他后来又问起你的姓名,我告诉他了。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后来一言不发地走了,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怎么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小梅喃喃自语,径直走进陈宏达的办公间。 “我的宝贝女儿怎么啦?什么事让你满面愁云呢?”陈宏达笑道。 小梅紧挨着父亲坐着,一言不发,两眼噙着泪花。 “怎么回事呢?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帮你。”陈宏达轻轻拍着她的手,微笑着说道。 “爸爸,我恋爱了。”小梅嗫嚅着,由于害羞,她把头埋在父亲的胸前。 “对方是谁呢?”陈宏达问道。 “他是你的属下,叫杨思成。”小梅鼓足了勇气,终于说出了这个名字。 “噢,是新来的大学生吧。我知道这个人,能力很突出,我很欣赏他。我的宝贝女儿很有眼光呀!”陈宏达笑着说。 在租住的公寓里,杨思成睡了两天。在巨大的情感落差中,他的心灵经受了很多次冲击与鞭挞。直到第三天早上,杨思成才毅然起床,梳洗完毕之后,上班去了。 杨思成刚到办公室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小梅的电话。 “喂,你好。”杨思成从容地说道。 “你终于肯接电话了……”小梅有些哽咽。 “对不起,这两天我确实有些不舒服。” “整整两天,我打了多少电话给你,你都不理我!”电话那头传来小梅的娇嗔。 “不是这样的……”杨思成不知说什么好。 “都是我不好,我隐瞒了我的身份,但我并不是恶意的,我只不过是想以平等的身份与你交往,我想在你面前展现出本真的自己。可是,没想到却给你带来了伤害。现在,我向你道歉了,请你原谅我好吗?” “当我前天上午看到你那幅《秋风纨扇图》时,才知道你的身份,当时我确实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可是,后来仔细想想,我真正爱的是本真的你,其他的一切又能算什么呢?我现在想通了,这两天我没理你,我应该向你道歉才是呀!” “我不能没有你……”听得出小梅已经泣不成声了。 杨思成心里发酸,感觉喉咙有些哽塞。这时,他看见两位同事正向办公室走来,便小声安慰她道:“好了,不要难过了,今晚我请你吃饭,当面向你赔不是。” 当晚,杨思成陪同小梅在醉乡居酒楼的一个小包厢共进晚餐。饭后,小梅把头伏在杨思成的胸前,一动也不动。他温情脉脉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全身心都沐浴在对未来的爱情和幸福的憧憬之中。 不久后,宏达药业公司新设立了一个特别研究室,陈宏达让杨思成当了该研究室的主任。经过半个多月的筹建,特别研究室已经基本就绪。 有了特别研究室的名义,杨思成想要查明公司内部的任何情况都很方便快捷了。 余卫华戒毒相当成功,此时已离开戒毒所。他搬到了粮食机械厂的集体宿舍去住,因为他已不能再住在家里了,一回到那儿,就立即想起妻子的惨死,浑身就像万箭穿心般难受。这天上午,朱强打电话给余卫华,要他下午两点来夜总会,说有要事相商。余卫华来到朱强的办公室,朱强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今天上午,杨思成交给我一个闪存盘,说其中有宏达药业公司所有人员的照片。杨思成估计,引诱你吸毒的那个人很可能是此公司的内部人员,所以想请你辨认一下。”朱强说道。 “我也曾怀疑那人是宏达药业公司内部人员。我从戒毒所出来后,曾分别在宏达药业公司总部门口、公司下属的保健品厂及制药厂门口附近守候过几天,但从未发现那人的踪影。周末我也曾到河边的钓鱼处去游荡,也从未曾见到他的身影。” 朱强打开电脑,调出一组组宏达药业公司员工照片,他们查找了公司本部、保健品厂、制药厂、职工医院,皆未发现可疑人员。后来查找西郊度假村的保安部时,余卫华突然发现了那个使他恨之入骨的恶徒。 “是他!”余卫华喊道,拳头猛砸在桌子上。两人仔细阅读照片下的文字记录。那人名叫侯大有,35岁,是河南安阳乡下人,8年前由河南来公司当保安,不久前由公司本部调到西郊度假村。 “对了,他原是宏达药业公司本部的保安,引诱我吸毒之后,可能是怕败露,他就被调到度假村去了。怪不得我在市内找不到他!”余卫华恨恨地说。 “你打算怎么办?”朱强问道。 “我去找他算账!”余卫华气愤地说。 “杨思成再三强调,暂勿打草惊蛇。”朱强劝阻道。 余卫华没有回答,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交与朱强,说道:“这里是那辆肇事车车门及驾驶盘上的指纹图,是我在刑警队的战友为我复印的,请你转交给杨思成吧。” 朱强很快把指纹图片复印件送到了杨思成手上。下一步,杨思成打算从公司内部寻找与该图片相吻合的那个人。然而,在行动之前,杨思成必须首先掌握两种技术,那就是指纹显现技术与指纹鉴定技术。 杨思成也曾考虑过,是否可以请求警方出面调查宏达药业公司员工,从而寻找出肇事司机呢?但杨思成自己首先就否定了这一方案。如果打草惊蛇,那肇事司机早就闻风而逃了,到时连肇事司机都逮不住,又如何能揪出其幕后主使人呢? 因此,杨思成决定由自己来寻找肇事司机。公司职工共有2620人,杨思成决定从会驾驶的司机人手,司机共有53人,如何取得这53人的指纹呢? 幸而杨思成现在有了特别研究室这一名义,他可以以调查公司某事务为借口,逐一接触这53人,并设法提取他们的指纹。 在城市西郊,有一座不太高的山丘,叫做西梁山。山下即是西梁度假村,是宏达药业公司于四年前新开发的产业。在西梁山的半山腰处,有一个小凉亭掩映在浓密的松林之中。最近一个星期,每至下午三四点钟,便有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来到凉亭,拿着望远镜朝度假村中观看。今天下午,他又来到凉亭,今天是他打算行动的日子。 他就是余卫华。自从他得知侯大有的身份之后,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虽然朱强告诉他,杨思成希望他暂勿行动,一切须从长计议,但他仍决定独自行动。 余卫华沿着健身房走了一圈,他选择了一棵树。那树紧贴着健身房,他攀缘而上,很快就到了二楼走廊。他在走廊上小心前行着,来到一间有亮光的房门外。他看见侯大有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余卫华一个箭步蹿了进去,左手抓住侯大有的头发,右手用匕首架在他脖子上。侯大有回头一看,见是余卫华,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浑身直哆嗦,结结巴巴地说道:“你要干、干什么?” “不许发出声音,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余卫华低声喝道。 余卫华迅速把匕首转到左手,仍架在侯大有脖子上,右手抓住侯大有的右手手腕,抬平拉直,然后以极快的速度用尽全身气力往下一压,同时猛地抬起右膝对准侯大有的肘部下缘撞去,只听“咔嚓”一响,侯大有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再看那胳膊,已是软绵绵地垂挂在那儿,丝毫动弹不得,看来是脱臼了。侯大有一边惨叫着,一边连忙用左手托住右臂,以减轻一些痛苦。 “求求你,放过我吧,不是我要害你。”侯大有恳求道。 “少哕唆!快起来,跟我走!”余卫华低声命令道。 侯大有无奈,在余卫华的威逼下下了楼。 侯大有浑身哆嗦着,问道:“你要带我到哪儿?千万别杀我,不是我要害你,是有人指使我要害你。” 余卫华沉默着,左手抓住侯大有的左臂,右手用刀抵住他的后心,向北面围墙的小门处走去。周围空无一人,侯大有嗫嚅着,央求余卫华放过他,但余卫华依旧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到了半山腰的凉亭。余卫华用手电筒照着侯大有惨白的面孔,以阴沉的声音道:“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今日,你把一切全招出来,否则,老子立刻宰了你!” 侯大有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立即跪下道:“不是我要害你,是咱们公司保安部的侯大拿要害你,一切是他指使我干的。” 很快,侯大有就把一切都招供出来。 原来,侯大有是侯大拿的堂弟,8年前由河南乡下来此投奔堂兄,侯大拿给他安排了一个保安的差事。当初由他引诱余卫华吸毒,便是侯大拿的安排,但对于引诱余卫华吸毒的目的,他却全然不知。 侯大有此时由于恐惧,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出来。余卫华厌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侯大有,心想,杨思成的推测果然不错,他姐果然是被谋害的。 如此血海深仇,岂能轻饶?况且,如果放了此人,他必定会向侯大拿报告,对方岂不是有了防备?这将不利于杨思成与自己的下一步行动。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就此结果了他的性命。杀人就要偿命,可余卫华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一想到妻子的惨死,一想到自己愚蠢地卖掉妻子的心脏,胸中仇恨的火焰就熊熊燃烧起来。更何况,妻子的惨死就是因他而起,如果他当初不吸毒,绝不会有后来卖掉妻子心脏的丑事――那么,那些歹徒就不会对妻子下手了。如今,复仇之重任理应由他自己承担,他决不能让杨思成替他冒险,否则他将无法面对亡妻的在天之灵! 可是,此人只是仇人的马前卒,真正的仇人尚未受到惩处,复仇之路刚刚开始。 五、勇敢的恋人 杨思成从朱强那儿得知,姐夫已经把引诱他吸毒的侯大有除掉了,并且采取的方法很巧妙,丝毫没有引起侯大拿以及警方的怀疑,从表面上看,完全像是一起交通事故。现在,自己已经打入公司上层,并且身居要职。但是,肇事司机至今仍未找到。他多次研究从朱强那儿拿到的肇事司机指纹图,那上面有很多指纹,但最清晰的只有两枚,初步判断,那两枚指纹应当是食指和中指。 公司共有53名司机,如何取得他们的指纹呢?杨思成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在自己的右手掌下缘,也就是大鱼际肌的部位贴了一块玻璃胶布,当他与别人握手时,对方的食指和中指正好握在那胶布上。事后他可以暗地里撕下胶布,再贴到笔记本上,在旁边写下对方的姓名。他已成功地收集了45人的指纹,但仍未发现肇事司机。 清明节快到了,小梅提出要杨思成提前陪她去拜祭亡母。这天清晨,杨思成早早出门,开着单位配备给他的奥迪车接上小梅,驱车前往西郊墓地。西郊墓地在一处山丘上,靠近山半腰处是一片豪华墓地,小梅亡母的墓地就在那儿。而山麓一带是一般平民墓地,杨思成的姐姐就是长眠于此。杨思成曾在姐姐的墓前发誓要尽快找到凶手,但是至今,残害姐姐的凶徒仍然逍遥法外!想到这里,杨思成心里就隐隐作痛。 在经过山麓处的平民墓地时,杨思成朝姐姐的墓地看了一眼,流露出一丝儿不易觉察的愤怨之色。姐姐就长眠在那儿,可是,她的身体里面却少了一颗心。而那颗心,现在正在他身边的这个女人身体里跳动着。 凭什么!凭什么姐姐的心脏平白无故地被别人夺走?杨思成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不觉放慢了脚步。 “你怎么啦?”小梅似乎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侧过头来问道。 “噢,没什么。只是来到墓地,突然想起我亡故的父母……”杨思成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小梅怜惜地看着他,无限温情地搂着他。 他深切地明白,他爱她。可是,万一她果真心知肚明地参与了夺心阴谋怎么办?他简直不敢想那后果。按理说,她是那样的清纯,怎么会参与那种龌龊的勾当?她必定是完全不知情。可是,即使她被完全排除在那阴谋之外,那她的父亲必定是那阴谋的主使者,而作为主使者是必须要以命偿命的。如果自己手刃其父,又怎么能面对其女呢?他从未想到,自己竟会落到如此尴尬的境地。 但小梅却浑然不知杨思成此刻的思绪,她双手抱着他的右臂,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这是杨思成第一次陪她来祭拜亡母,这意义非同寻常。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小梅母亲的墓地前。杨思成帮助小梅摆好鲜花和贡品,恭恭敬敬地向墓碑鞠了三个躬。小梅从提包中取出一块绒布,小心地拂拭墓碑上的灰尘。杨思成则在周围随便转转。突然,他觉得右脚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条灰色的蛇正从他脚旁游走,很快就消失在草丛中了。那蛇的头部呈三角形,应当是一条毒蛇!他惊叫道:“不好,毒蛇!” 杨思成赶忙坐下来看那伤口。伤口在右脚踝骨外侧的上方,必须赶紧处理。小梅见他神色不对,也立即跑了过来,一听说他被毒蛇咬伤,顿时吓得哭了起来。杨思成连忙安慰她,说只要赶紧处理,应该没有问题。于是,杨思成快速找来绳索,紧紧扎住右小腿的上部,继而又取下钥匙链上的小刀,把那伤口处深深地划了几个“十”字,然后用力把局部的血液挤出来。可是,那部位由于没有什么肌肉,挤了两分钟也挤不出什么血。怎么办呢?不可耽搁!于是,杨思成用双手抓住右脚,试图扳起来用嘴去吸那伤口上的毒。 可是,那伤口在小腿外侧,他的嘴够不着!这时,小梅把头伸过去就要吸那伤口。杨思成赶忙把她的头推开,严厉地说:“绝对不行!那蛇毒吸进嘴里是很危险的,搞不好会喉头水肿而死!” 说时迟,那时快。别看小梅平时娇柔无力,这时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她双手将杨思成猛地一推,使他仰卧在地,她则转过身子趴在他的身上,用自己的嘴巴拼命吸那伤口上的蛇毒,每吸一口就立即吐掉,然后再吸。吸了十几口之后,她已是精疲力尽了,这才罢手。 杨思成明白,此地不可久留,必须尽快到医院去。他扶着小梅站起来,两人跌跌撞撞地朝山下奔去。到了山下,小梅的嘴巴已经肿了起来,呼吸也感到有些困难。杨思成自己的右小腿虽然也已经肿得很厉害,变成青黑色,并且几乎失去了知觉,但他也顾不得了,他一面安慰着小梅,一面开车火速驶向最近的医院。 终于到达郊区医院,这时,小梅的面孑L已经变成青紫色,几乎不能呼吸了。杨思成抱起她,一面大声呼救,一面瘸着腿跑向急诊室。一位年纪较大的医师一看小梅的症状,当机立断,取了一把手术刀,也来不及消毒,对准小梅的气管伸手就是一刀,立即将她的气管切开,并且插上一根导管。 两人双双被推入病房,护士赶紧为他们注射抗蛇毒血清及其他药品,这才转危为安。 半个小时后,陈宏达与胡玉庭等一行人来到医院,此时小梅已经入睡。冻宏达见到女儿如此光景,不觉老泪纵横,,旦又怕惊醒女儿,所以强忍着没发出声。他默默地坐在床边,握着女儿的手,静静地凝视着心爱的女儿。胡玉庭见他这样,便悄悄地退了出来,来到了杨思成的病房。杨思成见是胡玉庭,连忙挣扎着要起身坐起来,她快步走上前去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躺下。 “小梅怎么样了?”杨思成问道。 “总算是脱离危险了,不过,气管插管仍然插在那儿,医生说,要等到喉头水肿消除之后才能拿掉呢。” 胡玉庭看了看杨思成的右小腿,那小腿依然肿得很厉害。胡玉庭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真不小心,怎么会弄成这样!现在想想,多危险哪!差一点儿两条小命就丢了!” “谁又能想到呢?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生无常吧。”杨思成若有所思地回答。 正说到这儿,陈宏达敲门进来了。 陈宏达来到杨思成的床前,杨思成本以为他要责怪自己,可是他一句责备的话都不曾说,他看了看杨思成的伤势,又问了一下大致情况,最后问道:“如果不介意,我现在想和你谈谈,好吗?” “好的,我现在一点儿睡意也没有。”杨思成答道。他心中想道,很可能老头子要开始教训人了。 胡玉庭为陈宏达拖过来一把椅子,让他在床旁坐下后,便悄悄退下了。 “平时工作太忙,我不曾与你聊过家常。今日有了这个机会,想和你好好聊聊。”陈宏达把椅子又往前挪了挪,这样离杨思成更近了些。 “我想谈谈我自己以前的一些事情。”陈宏达接着说。杨思成注意到,他的脸上没有显现出一丝气恼和怨恨,反而饱含着悲怆。 陈宏达点燃了一支烟,继续说道:“当初,我妻子不顾家人的极力反对,和我走到了一起。我们白手起家,吃尽苦头,事业终于有了转机。可是,一场病夺去了她的生命!我当时真想一死了之,与她共赴黄泉。可是,当时小梅才三岁,我又如何舍得下我俩共同的骨肉?我打消了死的念头,鼓励自己必须把女儿抚养成人,这是妻子留在这世上的骨血,这是妻子生命的延续。 “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我度过了十七年。现在,你应该了解我眼下的心情了,应该知道小梅在我心中的分量了。可以说,小梅就是我的一切! “同时我也知道,我的女儿很爱你,她爱你甚至于超过了爱她自己。在我的内心,我已经把你当作了我的女婿。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小梅是你的,宏达药业公司也是你的。你不必给我任何承诺,我唯一希望你做到的,就是不要辜负小梅!” 陈宏达说完这些,手撑着床沿站了起来,一边凝视着杨思成,一边无比温情地抚摸着他的额头,就像慈父在抚摸自己的儿女一般。杨思成清楚地看到,他的双眼里饱含着泪水,但他没让那泪水流下来,就匆匆转过身离开了。 杨思成静静地躺在床上,内心正在承受着剧烈的撞击。他想,倘若从来就没有过夺心之事,陈宏达不愧为一位优秀的企业家,一位慈爱的父亲。陈宏达是谋害姐姐的仇人,但他的女儿是自己的生死恋人、救命恩人,姐姐的大仇难道就此冰释? 六、提前的婚事 住院治疗一周后,杨思成终于康复出院了。可是小梅仍须住院一段时间,因为她的体质很弱,喉头的伤势虽已痊愈,但还有一些炎症需要治疗。况且,或许是由于蛇毒的作用吧,她的心脏偶尔有一些心律失常,虽说暂时没有大碍,但为了安全起见,医生建议她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陈宏达关照杨思成,在小梅继续住院期间,他就不必去上班了,最好是每天到医院去陪小梅。在这段时间里,最高兴的要算小梅了,因为有杨思成整日陪伴在身边。 直到半个多月后,医生终于说小梅可以出院了。 把小梅送回家后,胡玉庭把杨思成约了出来。胡玉庭主动开口道:“我今天找你,是想和你谈谈关于你与小梅的婚事。” “婚事?”杨思成一下子惊呆了。他虽然与小梅交往已有一些时日,他也非常爱她,但从未想过结婚的事。因为自从大学毕业至今,他满脑子想的全都是如何为姐姐报仇雪恨,从未想过自己的未来和前途。他略微思忖了一下,说道:“我现在事业无成,而小梅年岁尚轻,现在谈论婚事,恐怕……” “这是舅舅的意思,你不必有所顾虑。不过,我主要想和你谈的问题,是关于小梅的健康状态,或许你还不太清楚吧?” “我只知道她的体质一向较弱。”杨思成佯作不知状。 “其实,她的心脏是移植的。” “什么!?是移植心脏?”杨思成装作惊讶的样子。 “因为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自幼就体弱多病。到十五六岁时,心脏状况就越来越差了。医生说,如果不进行移植,就活不了多少年了。所以从四年前开始,舅舅就为她寻找合适的心脏,虽然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但始终未能找到能与她匹配的心脏。到了前年冬天,她的心脏病又发作了一次,那次发作得特别厉害,差点儿丢掉了性命。舅舅都快要急疯了,他流着眼泪对我说,如果女儿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与她一起去算了。可是,即使到了阴曹地府,他又如何面对在九泉之下的妻子呢?后来,还是我给他出了个主意:是否可以通过巨额悬赏的方法来寻找心脏。于是,舅舅以宏达药业公司百分之一的股份作为赏金,为小梅寻找合适的心脏。如果根据目前公司的总资产计算,百分之一的股份,那就是五百万元哪!那是多么诱人的数字!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去年春天,舅舅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心脏,并立即为她做了移植手术。这样,她才能转危为安,身体状况也慢慢好起来了,舅舅脸上终于出现了多年不见的笑容。可是,关于小梅进行心脏移植的事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因为舅舅担心她会有思想负担,所以在省立医院进行手术时,他向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打了招呼,只告诉她是一次普通的心脏手术而已。而在公司里,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大家也都不知道小梅心脏移植的事。现在我要问你,在了解了这一切之后,你还愿意娶她为妻吗?” “她在我心中已占据独一无二的地位,即使将我自己的性命奉献给她,我也毫不迟疑,又怎么会嫌弃她呢?在听了你的故事后,我才知道她在少年时代经受了那么多磨难,我对她更加怜惜了。”杨思成动情地说,双眸中闪烁着泪花。他想道,自己以前的猜测果然没有错,小梅连她自己心脏移植的事情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参与夺心阴谋呢?他擦了擦眼睛,继续问道:“可是,那心脏是从哪儿找到的呢?” “听舅舅说,是保安部的侯大拿和职工医院的周胡两人不知从哪儿找到的。当时我也曾问过舅舅,但舅舅也不知道那心脏的出处。根据舅舅的脾气,他让别人干什么事情一向都是只问结果而不问过程的。后来据省立医院的心脏科专家说,那供体与小梅的身体倒是非常匹配呢。所以那百分之一的股份就由侯大拿与周胡二人平分了。小梅自从做了手术后,身体状况就好多了。但是,她仍然不能做比较激烈的活动。你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吗?” 杨思成不解地望着胡玉庭。 “我的意思是说,像生孩子之类的事情,她恐怕不行。”胡玉庭补充道。 “其实,现代人的观点与以往不同,丁克族不是很多吗?我爱的是她本人,所以也并非一定要孩子。既然她的身体不适于生育,也就算了。”杨思成微笑着说道。 “不!舅舅的意思是必须生孩子,但不是由小梅自己生,而是从她的体内提取卵子,在体外与你的精子进行授精之后,再由另一个女人代孕。如果这样安排,你心理上能承受得了吗?” “因为我爱她,所以只要是对她有利,任何事情我都会同意的。” “既然如此,就太好了。你如此识大体,舅舅一定会很高兴的!”胡玉庭的脸上现出了轻松的笑容。 临渝市朝华路上有家宏达超市,那也是陈宏达的产业。这天,杨思成有事到宏达超市谈业务。 事情办妥后,杨思成准备离开,上了自己的奥迪车。可是,这时他发现车子发动不起来了。恰巧,超市的保安部主任走向前来,躬身说道:“我曾当过多年司机,让我来看一下吧!” 杨思成闻听此言,心中猛然醒悟。至今为止,自己只知道搜集公司内53个司机的指纹,却忽略了其他会开车的人群,难怪至今未查出凶嫌!于是,他问道:“请问你贵姓?” “我姓陈,叫陈洪,公司保安部部长侯大拿是我老乡。” 杨思成借口去洗手间,悄悄地在右手手掌下缘小鱼际肌处贴了一块玻璃胶布。他回到大门口时,陈洪已经把车修好了。杨思成重重地握了握他的手,然后驾着车离去。 杨思成没有去公司,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公寓。他立刻把少量的碘放入一个小烧杯中,然后用镊子小心地把那玻璃胶布的一端贴在烧杯内壁上,盖上表面皿,用酒精灯稍稍加热,继而用镊子取出那玻璃胶布,浸入到1%的氯化钯溶液中,过了一会儿后取出,水洗晾干,棕褐色的指纹已经显露出来。杨思成几乎叫出声来,那正是肇事司机的指纹! 七、恶魔的血债 虽然已经知道陈洪是肇事司机,但杨思成考虑再三,认为现在还不宜向公安机关举报,否则就会让幕后主使者永远逍遥法外。 既然不能举报,则必须按自己的方式来处理此事。杨思成决定敲山震虎。比如说,可以打电话对陈洪进行恐吓。陈洪是粗疏之人,接到电话后必定会立即打电话向侯大拿求救。如果能窃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便可以了解他们当初实施阴谋的内情。 陈洪可能打侯大拿的手机,也可能打侯大拿办公室的座机,那该如何窃听呢?座机窃听比较简单,只需在公司的电话接线盒内安装一个微型窃听器就可以了,这完全可以做到。 突然,杨思成想出了一个可行的办法。他立刻拨通了朱强的电话,商讨下一步行动如何实施…… 接着,朱强打电话给余卫华,让他立马赶来会面。 余卫华一进门,朱强就把门关上,打开了电脑。很快,他就从宏达药业公司的人事档案中调出一个人的档案,详情如下: 陈洪,男,45岁,河南安阳人,初中文化,原系安阳兴农机械厂司机,于1995年8月调入本公司位于朝华路的宏达超市担任保安,1 997年升任超市保安部主任。 余卫华诧异道:“怎么又是安阳人,难道此人……” “是的,此人正是那肇事司机!杨思成通过几个月的努力,终于找到了他。昨晚杨思成打电话给我,要我立即通知你。杨思成说,此人仅仅是马前卒,估计幕后主使应该是侯大拿及陈宏达,但这仅仅是猜测,下一步的任务就是要利用陈洪,了解他们当初夺心阴谋的细节。暂时不可轻动,必须继续进行调查,才能最后抓住幕后主使。” “何必那样麻烦,只需把那个狗日的抓来一拷问,一切不就都清楚了?”余卫华咬牙切齿地说道。 “千万不可!杨思成千叮万嘱要你不可轻动,自有他的道理,否则他就直接报警了。他主要是担心,即使报警抓住了陈洪,如果他说是偷来的车子,因为慌张而撞死了人,把撞人的罪责全部独自承担下来,作为交通肇事罪也不会判他死罪,最多判个十年左右而已。可是,幕后主使人就因此逃脱法网了。杨思成所分析的夺心阴谋,目前没有确凿的实际证据,警方又如何能够采信呢?如果你私自抓住他进行审问,即使有录音录像作为证据,那也没有用。他在法庭上会说那是刑讯逼供的。” “那到底应该怎样呢?”余卫华急不可耐地问。 “杨思成的计划是首先敲山震虎,探测虚实。你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打电话给陈洪,自称是去年5月13号车祸事件的目击者,向他敲诈。他在惊慌失措之下,必然会立即打电话向侯大拿请示。我们通过电话窃听,便可以了解当初他们实施夺心阴谋的细节。这时,再根据侯大拿的态度决定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朱强低声说出了杨思成的计划。 “可是,如果我打电话向陈洪进行敲诈,他一害怕,跑到外地怎么办呢?”余卫华有些顾虑。 “杨思成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陈洪有一.个瘫痪的老母,而且他又是一个极孝顺的人,所以估计不会采取远走他乡的办法。即使是临时逃跑,但他必定放心不下老母,肯定会经常秘密回来的。”朱强说。 “既然如此,就先吓唬他一下,看看反应再说吧。只要他不逃走就行。”余卫华点头道。 次日,杨思成来到侯大拿所住的小区。 静侯近半个小时,侯大拿出门了。杨思成立即拨打早已拿在手中的手机。侯大拿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边走着一边拿出手机,此时正好到达那条水泥路上。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辆摩托车突然风驰电掣般冲过来,车上坐着两个都带着头盔的人。当那摩托车从侯大拿的身边掠过时,坐在后面的那人一把夺走侯大拿手中的手机。侯大拿惊魂未定,那摩托早车已飞驰而去。 那两名摩托车骑手其实是朱强的部下。 侯大拿来到自己的办公室,过了好一会,仍在想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随后,在宏达超市内,陈洪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一听,顿时吓得浑身直哆嗦。 “陈洪,去年去年5月13晚上10点多钟的事情,你没忘记吧?”从电话那头传来一字一顿,但却刚劲有力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你什么意思?”陈洪战战兢兢地问道,他的面孔刹那间变得苍白。 “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是我碰巧目睹了你那天晚上撞人的一幕。车祸当夜,你撞倒那个女人后,就逃跑了。我虽然见过你的脸,但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前天我到朝华路的宏达超市买东西,正巧碰到了你。对我而言,你就是我的提款机,无论我要多少钱,你都得无条件地给我,否则你将立刻被警方抓住。不要忘记,在那被遗弃的小货车方向盘上还有你的指纹!哈哈!先准备100万吧,具体在什么地方交钱,等我的通知。”说完这些,对方突然挂断了电话。 陈洪犹如五雷轰顶一般,瘫倒在沙发上。这全是报应呀!谁让自己泯灭天良,把一个好端端的女人害了! 现在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侯大拿,是他让自己撞人的,他必须负责! 陈洪立刻拿起了电话。 侯大拿正为手机被抢而郁闷着,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慢吞吞地拿起了电话听筒。 “我是陈洪,我刚才接到敲诈电话,对方自称是去年那场车祸的目击者,向我要100万元现金,怎么办呢?”从电话那头传来陈洪慌里慌张的声音。 ’ “对方是什么人?”侯大拿虽然大吃一惊,但他还能沉住气。 “我怎么知道他是什么人呢?他只是要钱,否则就要举报。” “你与他慢慢周旋,设法弄清他的身份。” “我可没这个本事!人命关天!当初我只是按照你的指示把那女人撞成轻伤,怎么后来就死了呢?现在人家来敲诈我,你必须为我摆平!” 侯大拿沉吟了片刻,最后说道:“这样吧,明天是礼拜六,我要到西郊度假村去,你一早开上超市的小面包车到度假村来找我,咱们当面商量个办法,好吗?” 就在侯大拿和陈洪电话谈话的同时,杨思成通过窃听器听取了他们谈话的全部内容。一切已经昭然若揭,陈洪开车撞人完全是受到侯大拿的指使。不过,现在又一个问题令杨思成迷惑不解,那就是,既然陈洪只把姐姐撞成轻伤,后来又是如何变成脑死亡的呢? 八、残忍的手段 第二天早晨,有人发现一辆小货车坠落并已烧毁,司机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后经警方调查发现,该货车司机正是宏达超市的陈洪,事故原因可能是刹车失灵。 随着陈洪的死亡,侯大拿与去年5月13日的交通肇事事故之间的纽带已被一刀斩断,从今以后,他将处于安全的境地。可是,他又想,那位神秘的电话敲诈人到底是什么人呢?想到这些,侯大拿不由得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如果对方继续追查下去,会不会查到自己身上呢?万一查到,那自己就身败名裂了。 电话敲诈人难道是杨秀云的丈夫余卫华?他已经吸上了毒品,像这种瘾君子还能干出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呢?可是,除了余卫华,还会有谁呢?当初他决定对杨秀云下手时,曾查过她两年前填写过的人事表格,在其亲属一栏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她的丈夫余卫华。 既然余卫华至今仍在调查其妻杨秀云之死,那么侯大有的死就可能不是车祸,而是余卫华干的。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杨思成与小梅已经去民政局登记结婚。根据陈宏达的意思,他们必须在结婚前解决好有关代孕的问题。早在两个月前,在陈宏达的授意下,胡玉庭就开始进行有关准备。她在小范围内以重金悬赏的方式,秘密招募了一个合适的代孕母亲。一个多月前,杨思成、小梅已经去市第一人民医院妇产科作了相关检查,并已于一周前对小梅与杨思成分别进行了卵子与精子提取。 杨思成曾想过,是否能将婚期推迟,等自己将一切调查清楚之后再决定结婚与否。可是,每当他面对小梅,看见她那真挚而期待的眼神时,就怎么也开不了口。他不能给她带来任何伤害,哪怕是一丝儿伤害。 几天后,杨思成与小梅举行了结婚典礼,随后两人赴杭州度蜜月。 杨思成与小梅正在杭州度蜜月,突然接到胡玉庭的电话,说是陈宏达发病住院,要他们赶快回临渝。 原来是宏达药业公司下属保健品厂的生产出了问题。保健品厂是整个宏达药业公司的主要利润来源,事关重大,陈宏达一时着急,竟然病倒了。 杨思成回到公司后,立刻亲自出马找人,很快就解决了问题。陈宏达听说女婿一出马就解决了难题,心中非常欣慰,病情也就好转了许多。但医生说,最好是住院休养一两个礼拜。 在陈宏达在住院期间,医院院长周胡每日夜里都住在医院亲自值班。而杨思成每日下班后都要去看望岳父,然后携小梅一起回家。因此,他与周胡交往的机会就多了起来。 周胡时年五十岁,身材瘦小,小小的脑袋,干瘦的面孔,一双小而发黄的眼睛总流露出狡黠的目光。 周胡深知杨思成的地位以及将来的前途,现在正好有了巴结的机会,因此他每次见到杨思成总是毕恭毕敬、媚态可掬。 一日傍晚,杨思成邀周胡到邻近的郁金香酒家去吃饭。喝了两杯酒之后,杨思成站起身,端起酒杯,对周胡最近的辛劳表示感谢。 周胡连忙道:“老弟从何说起,这本是我的义务,更何况陈总一向待我如兄弟一般,他的事情也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别无他求,只望日后老弟主持公司时,不要忘了老朽才好!” 杨思成感慨地说:“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兄长,我怎么会忘了你的功德呢?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一直还不曾向你道谢呢!据我所知,小梅的生命也是仁兄所赐。倘若没有仁兄,哪来我与小梅的今日呢?” “你是说换心之事?”周胡把头伸过来,压低了声音。 “小梅的心脏不正是仁兄所赐吗?不过,有些细节我还不太清楚,可否说来听听?” 周胡关上包厢的房门,转过身紧靠着杨思成坐下,面孔上流露出神秘而得意的表情。 “反正你已经是小梅的丈夫,我索性全都告诉你吧,此事连小梅自己也还不知道呢!当时,小梅的心脏病频频发作,除了换心,已别无他法了。陈总非常焦急,把我与侯大拿叫到办公室,要我们想尽一切办法为小梅寻找一颗合适的心脏。我与侯大拿经过仔细商量,拟出一个方案,请陈总定夺,但陈总否决了我们的方案。” “那是一个什么方案呢?陈总为什么要否决呢?”杨思成佯作不知,微笑着问道。 “陈总宅心仁厚,所以不曾同意。我们的计划是:在本公司的青年女工中进行健康普查,寻找与小梅相匹配的心脏。然后……”说到这儿,周胡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安,向窗口方向望了一下。 “然后什么,快告诉我!”杨思成急切地催促道。 “然后制造车祸,将那女工撞伤,并且立即送来职工医院。”周胡终于说了出来。他的声音很低,脸涨得通红。 “可是,一般的伤势也不能取其心脏用来进行移植呀,怎么能随便一撞就撞成了脑死亡呢?”杨思成继续问道,他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激愤。 “我们计划只把那女工撞成轻伤,然后,送到我这儿来后就变成脑死亡了。”周胡双眼眯成了一条线,神秘地说。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送来病房后,我们首先用乙醚将其麻醉,然后把她的头放进微波炉中……” 这下子轮到杨思成目瞪口呆了,他连做梦也不曾想到居然有这种惨绝人寰的做法,并且是施加在他姐姐的身上!然而,他强忍住怒火,他必须了解整个过程的一切细节。 “把头放在微波炉里,那头颅不就被烤熟了吗?况且,微波炉的门关不上,也无法启动微波炉呀!” “只用低功率,并且一边观察她的各项生命指标一边控制好时间,便可以达到脑死亡的结果。事先我们曾做过多次动物实验,结果都很好。脑组织与其他组织不一样,对温度特别敏感,只要上升几度,时间超过十几分钟,脑组织就会彻底死亡了。并且,现代的各种仪器都无法判断出用这种方法导致脑死亡的原因,而体表就更没有任何征象了。即使有人知道内情而进行控告,也是没有任何证据的。至于没关上门而启动微波炉的问题,也很简单,只需……” 杨思成感到全身的血液在沸腾,杀害姐姐的凶手就在眼前,他紧紧地捏着拳头,真想生吞活剥了这个衣冠禽兽!然而,他仍然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既然陈总不同意,你们的计划实施了吗?” “陈总起初不同意,认为这计划太过残酷。可是后来小梅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到省立医院住了几个月,最后连病危通知书都下来了,陈总才下令让我们执行。” 杨思成猛然觉得浑身完全瘫痪了。当初与小梅结婚时,他还自我安慰道,根据胡玉庭的说法,夺心计划似乎仅仅是侯大拿与周胡所为,陈宏达并不知内情! 告别了周胡后,杨思成驾车来到“金蔷薇”夜总会,在朱强的办公室里呆了一个多小时。临走时,他对朱强说:“现在应当是动手的时候了,你通知我姐夫吧。这几天夜里,周胡都住在值班室里,那儿只有他一个人,并且值班室的外间有一台微波炉,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两日后的一个早晨,护士发现周胡还没有起床。进门一看,见他静静地睡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但怎么叫他也叫不醒了。经检查,他已经处于植物人状态。虽然进行了一系列仪器检查,仍无法判明原因。 九、短暂的甜蜜 侯大拿开始有些胆战心惊了。近几个月接连不断地出事,先是侯大有摔死在西梁山下,后来是陈洪接到不明身份的人的敲诈电话,现在是周胡无端地变为植物人! 敌人已经非常明确,他就是余卫华!当侯大有摔死之时,他还没想到余卫华,但在陈洪接到敲诈电话,他才想到了余卫华。后来,侯大拿又了解到,周胡出事前夜,余卫华曾在职工医院附近活动。毫无疑问,此事一定是余卫华所为!而且,通过他的症状可以看出,很可能是使用了微波炉,与杨秀云的脑死亡过程完全一致!除了余卫华,还会有谁?最关键的问题是,他怎么可能知道其妻曾被微波炉处理过呢? 两天后的一个深夜,临渝粮食机械厂的单身宿舍房里,传出了一声巨响,一名工人被炸死在床上。他就是余卫华。据警方检查,此次爆炸是由于液化气罐泄漏所致。或许是余卫华半夜起床开灯,引爆了燃气。但是,到底是由于余卫华本人大意引起的事故,还是一起谋杀,尚不能下定论,因为整个房间已被炸得一塌糊涂,未能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杨思成闻讯,仇恨的火焰再次激烈燃烧起来。 自从发生蛇咬事件后,小梅的心脏状况就越来越差了。刚开始是心率失常,后来就经常发生心房颤动。虽经人院治疗,稍有好转,但不久就又旧病复发,并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杨思成无微不至地照顾小梅,唯恐她不声不响地香消玉殒! 小梅自从上次从郊区医院出院回家后,就请他人教她织绒线衣,然后就立即开始织起来了。看到的人感到好生奇怪,小梅这是怎么了,从小到大,从来不做针线女红,现在居然也织起绒线衣了。 只要杨思成不在身边,小梅总是在织绒线衣。花了大约一个月时间,她为杨思成织好了一件上衣。杨思成以为她在家闲着寂寞,所以借织绒线衣消遣。可是,第一件才织好,她又开始织第二件。杨思成说,已经有一件了,再织第二件做什么呢?小梅却说,那一件是套头的,还要织一件开衫。 当第二件织好后,小梅马上又开始织第三件,并且越织越快,有时甚至连杨思成在旁边坐着她也飞快地织着。杨思成看着她那苍白的面孔,心中十分不忍,便劝道:“已经织两件了,够了,不必再累着自己了。” 小梅深情地凝视着杨思成,语重心长地说:“我要为你织许许多多的绒线衣,足够你一辈子穿。万一我哪一天去了,有我的绒线衣穿在身上,你也会感到温馨的。” 听到这话,杨思成肝肠寸断,他的心都要碎了,他连忙把小梅抱在怀中,泪水夺眶而出。 就这样抱了一会儿,待情绪慢慢平静了,他悄悄地擦干了泪水,柔声道:“傻丫头,你怎么会去呢?你的身体会越来越好的,我一定让你好起来。” 小梅以前从来不曾失眠,但是近来却常常失眠了。有时杨思成夜间醒来,见小梅用胳膊肘撑着脑袋,双眼睁得大大的,静静地凝视着他。 “你又没睡着吗?”杨思成问道。 小梅点点头,她把头伏在杨思成的胸前,用手抚摸着杨思成的脸,说道:“我就是舍不得你,我总想多看你几眼,我真怕自己一闭眼就去了,就再也看不见你了。” 停了一会儿,小梅又说道:“这几日,我还在想一个问题,下辈子我还能嫁给你吗?” “当然能。”杨思成不假思索地答道。 “是真的吗?那我就放心了。”小梅开心地说。 小梅的病情一直未见好转,医生诊断是冠状血管病变。据医生解释,对于移植心脏而言,由于体液免疫反应引起冠状血管内膜中层的损害,在修复过程中会引起组织增生,而血管内膜的向心性增生和纤维化又会导致管腔狭窄,从而致使远端心肌缺血。这种情况发展到最后,病人往往会因为心力衰竭而死。 无奈之下,杨思成准备将小梅转至省立医院医治,因为她的心脏就是在省立医院移植的,那儿的医生理应最了解她的病情。况且,小梅的病情其实就是心脏移植术的后遗症,省立医院进行心脏移植术已有多年,理应对相关病情的治疗有不少经验。 刚开始,小梅不愿意去省城。她说,父亲刚刚病愈,如果自己离开父亲去省城,父亲会感到寂寞的。况且,省立医院与职工医院又有多大差别呢?只不过是心脏略感到不适而已,过些天就会好的。 杨思成当初为了给姐姐报仇,曾查阅过大量有关心脏移植术的各种文献,所以他知道这种手术的病人最担心的是什么。他明白,像小梅的这种情况,如果得不到及时控制,很可能会失去生命。他耐心地劝说小梅,最后小梅终于同意去省城。 “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你与我同往,并且到省城后一天也不许离开我!”小梅搂着杨思成的脖子,娇滴滴地噘着她那可爱的樱唇,情意绵绵地凝视着杨思成的眼睛。 “傻丫头!我当然陪着你!并且我已经与省立医院联系好了,我们包下一个病房,我每日24小时与你在一起!”杨思成紧紧地把小梅搂在怀里,他突然感觉到,她的身体是那样单薄,那样柔弱,似乎一阵轻风就能把她吹走。他不由得愈抱愈紧,他不能让她离开自己,她是他的,永远是他的。 “你弄疼我了!”小梅娇嗔着说,她已是喘不上气了。其实,她宁愿永远这样被他抱着,她宁愿时间停滞下来。 两天后,杨思成与小梅在胡玉庭的陪同下前往省城。陈宏达将他们送到大门外,望着杨思成说道:“小梅就交给你了!” 陈宏达那一双饱经沧桑的眼中,充满着无限的悲凉与凄切。 在与小梅结婚前夕,正是胡玉庭告诉他,陈宏达并不知道移植心脏的哭历,因此也就不曾直接参与侯大拿与周胡的罪恶勾当。可是,自从在郁金香酒家听了周胡的话之后,现在的杨思成对于自己的岳丈只有仇恨,而且是刻骨的仇恨!倘若陈宏达对姐姐之死完全不知内情,那么还勉强可以原谅他。可是,现在看来,他不但知道所有的细节,而且还是执行命令的下达者,他当然就成为罪魁祸首了。 但是,每当复仇的怒火从他的心头升起之时,小梅那深情而忧郁的面庞就会出现在他的脑际。现在小梅的日子已经不多,她已经虚弱得没有力量来抵抗任何微小的打击。杨思成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一切努力来陪伴她、安慰她,与她一起走完她人生的最后一程。 省立医院也未能挽救小梅的生命,她在那儿住了两个礼拜之后,便香消玉殒了。临终之时,她眼中虽然噙着泪花,可是脸上却含着微笑,因为她是在杨思成的怀里逝去的。杨思成的心都要碎了,精神几近崩溃。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只希望自己能够与小梅同去。 几天后,在省城的殡仪馆里,举行了小梅遗体的告别仪式。陈宏达在胡玉庭的搀扶下站在小梅的遗体旁泣不成声。当杨思成看见他时,没有和他说一个字。虽然他恨不得立即杀了这个残害姐姐的罪魁祸首,但是他不能这样做。小梅虽然已经去了,但他不能让她的在天之灵再承受一丝痛苦。他没有理睬陈宏达,而且从此以后再也没理睬过他。 杨思成的冷漠,让陈宏达感觉很意外,心想他可能是还处在失去爱妻的悲伤之中,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还有一件事让陈宏达很意外,那就是身体一直很好的侯大拿,居然因病住院了。 刚开始,侯大拿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病,只是感觉疲乏、食欲不振,有时候还有些头痛和恶心。他本以为是轻微的感冒,所以也没有当回事,仅仅服用了一些板蓝根之类的中成药。但是后来,其症状却日渐加重了,甚至于发生畏寒、发热、呕吐等症状,继而呈现兴奋状态,有恐惧感,对声、光、风的刺激呈过敏反应,喉部有紧缩感,这才到医院去就诊。 等医生查清了病情,却吓得侯大拿半死。他患的是狂犬病! 侯大拿是一个思维缜密、行为严谨的人,他仔细回忆自己最近几个月的经历,他并没有豢养宠物,平时也从未接触过宠物,怎么会得了狂犬病呢?医生提示说,有的吸血蝙蝠也会传染狂犬病,可是像临渝这种地方,哪来的吸血蝙蝠呢?医生说,只有破损的皮肤才会感染狂犬病毒。可是,侯大拿想来想去,自己近几个月来从未有过皮肤破损之事,怎么就感染了那种病毒呢? 猛然地,侯大拿想起两个多月前,他曾套近乎般请杨思成刮过痧,难道是…… 他又想起了周胡。周胡突然变成植物人的前几天,杨思成不是经常与他在一起吗?难道这一系列的事件全是杨思成的设计?他究竟是什么人?难道与杨秀云有什么关系? 看来自己是难逃一死了。据医生说,狂犬病一旦发作,死亡率是百分之百! 侯大拿想,就是死,也要死得明白,他一定要把杨思成的底细查清楚! 三天以后,侯大拿得到回报,原来杨思成就是杨秀云的弟弟,并且是由杨秀云一手将他抚养成人! 侯大拿哀叹,真是作恶多端必自毙呀!但悔之已晚,眼看自己的病情日趋严重,他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死神的召唤。 尾声 杨思成把小梅的骨灰带回临渝,就每日闭门不出,连陈宏达也不肯见,终日守着那红木骨灰盒发呆。胡玉庭来过多次,他也闭门不见。每日佣人将三餐饭送进去,他也只是略尝几口而已。 那红木盒中装着的,不仅仅是杨思成的至爱小梅,还有姐姐的心脏,还有他在人间所有的爱。现在对他而言,亿万家财也一文不值,唯有这红木盒子才是他的一切。 他曾想到过自杀。可是,自杀是懦夫的表现。我放过最后一个仇人而自杀身亡,在九泉之下,将如何面对那含冤而逝的姐姐? 杨思成是突然离家出走的,他谁也没有告诉。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他什么也没有带,只带走了小梅的骨灰盒和一个小旅行包,包中装着小梅为他织的那三件半绒线衣,那最后半件还是在病床上织的。 几个月后的一个早晨,胡玉庭在东华庙里偶然看到了杨思成,但他已是剃了光头,穿着僧衣。胡玉庭急忙走过去叫他,但他仿佛不曾听见,自顾自地走进云会堂,在自己的禅床上坐下来打坐。胡玉庭走到他面前叫他的名字,他闭目答道:“这里没有杨思成,只有僧人静远。施主,你认错人了吧。” 此后,无论胡玉庭再说什么,他只是闭目打坐,再也不发一言。 第二天早晨,陈宏达、胡玉庭等人再次去东华庙,但是未曾发现杨思成的踪影。据寺中人说,静远已于清晨出门云游去了,不知所终。 陈宏达有些困惑,对胡玉庭说:“你会不会看错人呢?他怎么会不理你呢?” “怎么会看错呢?我从西跨院的门口一直追到这云会堂,他就在那张禅床上打坐。我还看到那红木骨灰盒子端端正正地放在他的床头,那盒子上有小梅的照片,怎么会错呢?” 陈宏达曾抱怨过女婿的离家出走,这岂不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态度?但是他转而又想道,女婿能够视亿万家产如敝履,正是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唯有小梅才是最珍贵的啊! 过了几个月,代孕母亲生下一个男婴。他正是小梅与杨思成的骨血。 死亡证明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得知自己来日无多,王医生终于下了决心,找到老朋友秋生。秋生是刑警,少不了和医院打交道,算起来,他和王医生有十几年的交情了。听说王医生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秋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其实,我找你并不是因为我的病。我是医生,这些年来,我不知开出了多少死亡证明,我不会为这个纠结。”王医生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有件事我早就想告诉你,可又鼓不起勇气。如今无所谓了,我妻子两年前去世了,儿子在国外过得挺好,我自己呢……无牵无挂,不如说出来,反而是解脱――在我开出的那些死亡证明里,有一张――唯一的一张,我并没有见过死者……” 秋生吃了一惊:“你是说……” 王医生点点头:“是的,二十年前,我开过一张空白的死亡证明……那时候我三十五岁,事业一帆风顺,刚刚得了个儿子,你嫂子又贤惠。可我就是不知足,又正是蠢蠢欲动的年纪……那个女人叫丁丽,在北汽小区租的房子,我们经常在那儿幽会,大约持续了三四个月的时间。那年六月的一天,丁丽的房东找上门来,想请我帮个忙。我以为无非是亲戚看病之类的事,没想到,房东提出的要求竟然是开一份空白的死亡证明……” “你开给他了?”秋生问。 “房东威胁说,如果我不开,就把我和丁丽的事情捅到医院。我只有照办,当然,光签字不行,还需要单位盖章,这对我来说也不是难事。至于房东拿那张死亡证明干什么用,我根本不敢往深里想。那段日子,我担心那张证明惹出什么麻烦,一天到晚魂不守舍,你嫂子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问。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内疚……” “之后你和丁丽还保持着关系吗?” “又约会了两三次。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没法不怀疑这是她和房东合伙设计的圈套,所以每次见面,心里总有些别扭,而且,我越来越觉得没法面对你嫂子,想和丁丽断了,又担心她纠缠。没想到,没过多久,丁丽突然销声匿迹了,没打招呼就搬了家,从此再没和我联系。大概她也对我们这种关系厌倦了吧。不管是什么原因,丁丽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的生活也回到了正轨。可是,那张死亡证明上面填写的到底是谁的名字,是不是有人因此被害,这个问题折磨了我二十年……我的病确诊之后,我想我应该对自己的一生有个交代。我试图找到那张证明,可二十年前医院还没有建立电脑档案,查不到。我想去殡仪馆查,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至于丁丽,我根本不知道她的去向,更没处打听。那个房东倒是找到了,他也承认有这么回事,但是他告诉我的情况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他说当年有个女房客租了他在小区里的另一套房子。女房客三十来岁,挺有气质,住了个把月后找到房东,自称是丁丽的姐姐,说丁丽和一个已婚的医生打得火热,怎么劝也劝不住。她就想出了一个办法,请房东出面讹诈。只要那个医生开了空白死亡证明,就等于抓住了他的把柄――至少是渎职罪,她可以利用那张证明逼医生和妹妹分手。当然,不会让房东白干,代价是十万块钱。房东本不想多管闲事,但那笔钱实在是太诱人,想想也没多大风险,就同意了。事后没多久,丁丽就搬走了,是她姐姐出面办的退房手续……我觉得房东不像是在说谎,可问题是,从没有人拿那份死亡证明要挟过我。那年月对出租房屋的管理不正规,房东没有保留房客的身份证号之类的信息。实在没办法可想,我只有请你帮忙了。” 这是老朋友人生的最后一个愿望,秋生觉得自己有义务帮王医生查明真相,不论此事到底是不是涉及犯罪。几经周折,秋生终于在殡仪馆的故纸堆里找到了王医生签署的那份死亡证明。让秋生万万没想到的是,上面死者的名字竟然是丁丽,死亡原因是心肌梗塞,死亡时间是二十年前的七月份,也就是王医生遭讹诈之后一个月。根据死亡证明上的信息,秋生找到了丁丽的户籍所在地,当地民警告诉他,丁丽是独生女,根本没有姐姐。愣了片刻,秋生终于意识到了讹诈事件背后的真相。只是,当事人早已不在人世,再也无法核实了。而最让秋生纠结的是,该不该把真相告诉王医生呢? 那么,读者朋友,您知道真相了吗? 雕刻家的戒指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 如果不是在交换戒指的环节发生令人悚然的意外,表哥周文俊的婚礼将成为我心目中完美的典范。 我素来不喜欢参加婚礼。 除了要付出礼金的因素外,还因为我总是忍不住要去观察那些光鲜亮丽的表面之下,一个做过三次伴娘的人会很容易认出的那些特质:神经质的、戏剧化的、纷乱的、疲倦的……通常最为糟糕的是司仪部分,我所见过的绝大部分的司仪都有微妙的心理怪癖,他们似乎很享受喧宾夺主的乐趣,于是言词们被捏成线,做成套,而新人则按部就班,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一切的合力消耗掉相当一部分婚礼原本应该具有的唯美品质。 周文俊的婚礼成功地避开了所有问题――他们没有大摆宴席,没有收礼金,也没有请司仪,只和近亲密友一起在湿地公园的天鹅湖边拍了张合影,大家在画家新娘子温可咏亲笔绘出的“婚纱画像”背面写出各自的祝福语――画像所能包含和表达的信息比照片要多得多:心情、状态、感悟、价值观、期许、希望……或许你会觉得难以置信――无论多么高明的画家,都无法在自己的画作中掩藏真实的自己。 不需要信誓旦旦,只需要在这画儿上扫一眼,就知道周文俊找对了人。 发现戒指失窃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恐惧。 我向四周张望,我几乎能嗅出那种气息:危险的、愤怒的、可怕的――它们就在附近,像幽灵一样徘徊、像秃鹫一样盘旋,偷窥、冷笑,得意扬扬。 我在发抖,周文俊明显比我坚强,他在笑,他打趣说大约这小偷看中了自己的品位,也不知经过了多少不眠之夜的策划才终于得手,他只当成全了知音。于是不知情的人们大笑,知情者们则配合着插科打诨、鼓掌起哄,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新娘子的表现也很令人惊艳:她不慌不忙地叫人去买了几根红线,临时用红线编出了两个精美的指环――我惊叹于周文俊的眼光,能把状况变为佳话的女人实在少见,然而他的幽默和她的机敏可以改变现场的气氛,却并不能改变已经存在的事实―― 邪恶正觊觎着他们的幸福。 我曾提醒过周文俊,和温可咏结婚是件危险的事。但他坚持认为既然她的灾难成为他和她的媒人,那么便注定了他必须和她一起面对将来要发生的所有事――不管那是什么。 我呆看着温可咏的脸――很美,五官如希腊女神画像般精致和富有张力,她的脸像是一件艺术品――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确实可以被称为是周文俊创作出来的作品――他自己也承认温可咏的整容手术是他所做过的手术中最成功的一例,同时也是难度最大的――因为前者在车祸中被毁容的惨烈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那是一次蹊跷的车祸,据说是刹车被破坏的缘故。我们曾怀疑那是某个心理畸形的暗恋者所为,一个年轻美貌心高气傲的女艺术家,对其求而不得的绝望很容易发展成因爱生恨的暴力,不过这种猜测还没有得到印证――警方仍未找到凶徒。 并非所有的整容医生都会爱上他的客户,但整容医生或许是最接近开悟的人群――至少在外貌这个问题上他们会有着和常人不同的理解――红粉也罢,骷髅也罢,当明白躯体及容貌是一种可更替物的时候,人们才会真正开始在意一个人的内在。 “每一个人都可以变得完美,只要他们有足够的钱,遇上的医生又足够好。”周文俊如是说,“皮囊就是皮囊。” 只有穿透皮囊才能真正爱上另一个人,也唯有真爱才能化解掉皮囊的束缚。 婚礼结束之后,我将负责保管戒指的伴郎李成拉到一边,他很苦恼,因为他提供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细节。参加婚礼的人不超过二十人,未曾有陌生人和他进行过近距离的肢体接触,但我和他都明白这绝不是一次寻常意义上的偷窃――因为他放在同一口袋里的钱包并没有被拿走――我相信偷窃者是故意这样做的,他需要我们知道他在挑衅。 周文俊不赞成报警。 “如果制造混乱是那家伙的目的,那么我们应该做的就是不要遂了他的意。” 是的,警察会盘问婚礼现场的每一个人,周文俊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那个可怕的故事,无辜的人会对自己成为嫌疑犯而感到愤怒,这愤怒最终都会化成抱怨落到温可咏的头上。尤其是他的母亲,我的姨母,她是一个连树叶被风刮走都要认为是不祥之兆的女人,这是她和周文俊的父亲婚姻失败的重要原因,温可咏带来的恐惧会把她直接压垮。 在周文俊的新婚之夜,我花了一个通宵来研究他的婚礼录像。 摄像师把大部分镜头都用在了周文俊和温可咏的身上,他们真是完美的一对,天作之合是限量发行的命运――我不禁有些怅然,周文俊找到了他的真命天女,不知道我的Mr.Right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呢? 李成把周文俊拉到一边告诉后者戒指失窃时候的样子十分可笑,一百八十几公分的大男人,脸色惨白,一副要哭不敢哭的表情,看来他的确是被这个意外给吓坏了。周文俊不愧是拿手术刀的,阴霾也就是瞬间的事,他的表演即便在慢镜头里琢磨,也是毫无破绽。温可咏的笑脸现在看来却略有些僵硬了,周文俊不时地揽揽她的肩,以便支撑她的掩饰。温可咏的妹妹温可青是个厉害人物,不惊不诧,神色自若。于是我对自己很不满意,因为我的紧张实在太过明显,几近于滑稽了。 剩下的人都是不知情者,他们一直在笑,戒指事件之后笑得更热闹些,人们喜欢新鲜和圆满――而有那么一点点波折的圆满才是真的圆满,仿佛凭着这一点儿波折可做个占尽便宜的交易,抵消掉未来的某种不幸。 因为婚礼的地点在公园,所以尽管不是双休日,仍然引来不少看热闹者,摄影师也给了他们一个镜头,我很兴奋地在人群影像里捉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熟悉面孔――岳琳娜。 岳琳娜是周文俊的前妻,他曾被她的天生丽质迷得神魂颠倒,但和后者短短半年的婚姻却是地狱。那时的周文俊还只是公立医院里一名小小的主治医师,女方终日挑剔,嫌弃他的前途不明,最后她离开他,影响力却持续了很久。周文俊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对女人敬而远之,再后来,技术上熬出头的周文俊跳槽到某着名整形医院成了该院的第一把刀,年轻多金的名声落冠,女人们趋之若鹜,其中也包括意图旧情复燃的岳琳娜。 岳琳娜们有着一种奇怪的自信,大约因为年轻时身边总有人围着转的缘故,便错认为世界总也是围着自己转的,她要离开的时候永远有一个不能被谴责的借口,她要回来的时候也必须给她喝后悔药的机会。 显然,周文俊的再婚对她是一次严重的打击,她在一个男人身上屡求而不得的东西最终被另一个女人捡了现成,她有憎恨这婚姻的理由。 “我陪他熬了十年,整整十年!”坐在我对面的岳琳娜很愤怒,她用这愤怒来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一个女人有多少十年?我全部青春都给他了!他这么对待我?如果我真的贪财拜金,从一开始就不会选他!我只是累了,我是人,我也有软弱的时候,我只是给大家时间,他为什么不能理解?我等了他十年,他为什么连半年都等不了?才半年,他就娶了别人了!” 我知道她现在的经济状况不佳,没有事业也没有婚姻,本来以为脱缰马儿天地任驰骋,但没想到四处不是悬崖便是墙壁,安全感消磨殆尽,怨气富可敌国。我很想反驳她,没有不会过去的青春,不管有没有周文俊。她的老去和一事无成并不是因为周文俊夺走了她的青春,一段感情,双方都在付出时间。是的,每个人都会对未来有所期望,但除了自己,没有人有义务为这个期望埋单。 最终我把话咽进了肚子里,是得有人对她说这些话,但不能是我。 “是你拿走了戒指吗?”我第二次问同一个问题,提醒她见面的主要目的。 我观察她的表情,她只是冷笑。 “是周文俊叫你来问我的吗?他为什么没胆子自己来?” “他根本不知道你去过婚礼现场,他也不知道我来找你,他要是知道了,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岳琳娜愣了愣:“这么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也不急,”我说,“对相爱的人来说,戒指只是身外物,周文俊也不在乎那几个钱,我倒觉得亲手制作的戒指更有纪念意义。” “神经病!”岳琳娜的眼里喷出火来,她把一杯冷饮泼到我的脸上,气冲冲地离开了。 我真希望是她指使人偷走了戒指。 至少她是一个可以被防范的危险。 二 咏青画室是温可咏与温可青共同创办的画室,设在城东郊的一个住宅小区里,跃层结构,一百八十平方米,楼下约四十平米的大客厅为教学场地,楼上四间房,两间卧室两间工作室。温可咏结婚后,便只剩下她的妹妹温可青一人居住,安于人妇生活的温可咏已经很少来画室,两个月里只出现了三次,现在画室的教学工作基本上由温可青和另一名男画家耿朗负责。 作为画室的新学员,我可以享受到大量提问的特权,任何地方总有那么几个热心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即使如此,我还是没能发现可疑者――倒是有一个学员行为反常:他在咏青画室里学画已经有三年,在温可咏结婚之后便再没来过画室,预交的一季度课时费也没办理退费。 可惜那孩子的年龄只有十六岁,而且不会开车,否则我一定将其定为头号嫌疑犯。画室里的其他学员大部分都是少男少女,“80后”除了我之外只有一个男子――三十二岁,已婚已育男,只比我早来三天,他在网站上看到咏青画室的广告,突然想重拾儿时的梦想,于是便找了来,在此之前他根本不认识温家姐妹。 温可青并没有因为我和她刚刚建立的亲戚关系而对我特殊照顾,她总是表情淡漠,像她的画儿一样弥漫着冷色的基调和难以亲近的美丽――和她姐姐的美丽不同,她不是黄金比例的标准美人,脸上有雀斑,额头过于宽大,嘴略向左歪,眼睛不够黑,是中国人里少见的浅咖啡色,具体细节上都有瑕疵。但把她作为一个整体时却具有奇妙的观赏性,或者可以这么说,她的美丽更偏向于感觉或概念性质而非视觉性质,不过这一点丝毫也不影响画室里的小男生们对她大献殷勤,她来者不拒地享受这些殷勤,但是她依旧冷冰冰地对待他们。我相信她的冷应该来自于某个曾经伤过她心的男子,她左手腕上的紫黑色佛珠串下藏着一道陈年刀疤,我曾无意间看见她望着那条刀疤发呆。 耿朗是温家姐妹在四川美术学院的同学,毕业后去北京三年。大概帝都的画家太过拥挤,他并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回成都后应邀做了咏青画室的教师,三人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他颠覆了我对于男性画家的固定印象:他的头发比中学男生还要规矩干净,穿衣基本没有个性,也不讲究色彩搭配,成日嘻嘻哈哈,似乎比起绘画来他更擅长插科打诨,但偏偏他的画却是我最喜欢的那一类――至简、朴素、自然、温暖。 作为“菜鸟”的我目前还很难区分流派和画风,不过我向来认为一幅画作在被创造出来后便同时存在于两个空间:作为画者的创作物存在于一个空间;作为看者在脑中的再创作物存在于另一个空间――看者在欣赏画作的过程中会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主观感受和生命经历融入进去,所以同一幅画在每个人的脑子里将成为完全不同的另一幅作品――由看者和画者共同完成的作品。基于这样的概念,我依靠直觉简单地把画儿分为两类:一种是消耗类的,即看者在欣赏画作时,某些能量会被画儿所消耗掉;另一种是补充类的――看者会从画者的画儿里吸收到某种能量。 温可青和耿朗的画儿刚好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类型。她总是花费大量时间去画那些精致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案――她可以细致到让每一个毫米都经得起放大镜的挑剔,如同一架精密的科学仪器。她创作出来的世界很像是我们的现实世界,我们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能勉强弄懂皮毛。有时候我会觉得她更适合去做一个工程师而不是画家,事实上她真的亲手制造过一个圆盘形小机器人,在屋子里滑来滑去,如果发现有烟头落在地上便会发出警报声。 在画室里有一些温可咏的旧作,与她所表现出来的个性一致:聪明、热情、讨巧――总的来说还是可以归于补充类。 至于我自己,因为还在模仿阶段,既没有可以供给出去的力量,也不具备消耗别人的力量――虽然我在竭力模仿耿朗,但我仍对最终的结果很好奇――主观愿望并不一定能够生育出一个顺心顺意的孩子,我的母亲和我就是一个极为贴切的例子。 我母亲对挑剔和抱怨具有极大的热情,并且总是选在吃饭时间,或许是因为这样能保证她的话拥有绝对不会逃跑的听众。在周文俊婚礼后的整一周,我们的晚餐都很凄凉,菜少味淡,我估计老妈在下意识里想要通过节省金钱来补偿某种她失去的东西――周文俊一直是她心目中完美的女婿模板,可惜是亲姐姐的儿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肥水外流。 “什么艺术家?名字都没听说过,会画画儿就叫艺术家啦?大街上扔块石头就能砸到好几个。我听说他们那个圈子男女关系都特别随便……” 每次重复这个话题的时候她就会瞪着我――二十七岁的大龄未婚女的心病,她的肢体语言很明确。 我和父亲都沉默,根据经验,抱怨总会引出更多的抱怨――她的记性很好,我很怕她提及十年前某个下午因我逃学两小时害得刚被评为优秀教师的她在同行面前丢尽了脸,而父亲则很怕她想起在她坐月子的某天他被朋友拖去喝茶而忘记了买鸡蛋回家…… 她似乎从未学会忘记,以致很多过去就都无法真正成为过去,我常常怀疑这也许就是我的青春叛逆期一直未能结束的主要原因。 “以后要对你的母亲好一点儿。”周文俊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正是傍晚,夕阳正从楼与楼之间的缝隙间艰难下滑。他坐在楼下花园的长凳子上,容光焕发,因为他很快就要做父亲了,大约因此也对“母亲”这两个字有了不太一样的理解――我嫉妒他的理解。 “赶快结婚吧。”这位将不再只是别人儿子的表哥说,“有些事要等你做了母亲之后才能明白。”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三 所有的迹象都显示周文俊的失踪只是离家出走。 2014年1月20日下午两点,周文俊做完当日最后一台手术,之后他接听了两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来自于他的前妻岳琳娜,通话时间十秒――她从没有死心,一直在纠缠周文俊,后者结婚后她反而变本加厉,不过周文俊对她向来如这十秒一般果断。 第二个电话是一个陌生号码,通话时间三分钟,现在已经无法打通――在接听完这个电话之后,周文俊立刻打了一个电话给妻子温可咏,可惜后者正和其妹在某咖啡馆里喝下午茶,手机又刚好没电,未能接听到这极可能是关键的电话。接着,他驱车回家,又驱车去了火车站。警察在火车站的停车场发现了周文俊的奥迪A6,并证实他买了一张到贵阳的火车票。他的最后一次信用卡消费是在贵阳某连锁超市,在那里他购买了牙刷、牙膏、毛巾及换洗内衣,超市摄像头拍到了他独自购买这些物品的画面,但是警方并没有查到他在任何一家正规旅馆入住的登记信息。 2014年2月20日晚上九点。 在这个时间之后,周文俊便从这个世界蒸发了。 没有证据显示这是一桩罪案,私家侦探也颗粒无收。 岳琳娜直到我去找她才知道周文俊失踪,她毫不掩饰她的幸灾乐祸,所以我认定她确实与此事无关。 但是我怎么都无法相信,一个前两天还沉浸在做准爸爸喜悦中的男人竟然会选择以这样荒谬的方式离开他发誓要守护一辈子的家庭。 心理医生说这可能是某种特别的男性产前忧郁症,尤其当他了解到周文俊的父母离异并且他自己也曾有过一次不愉快的婚史之后,他便认定周文俊对于做父亲一事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健康。 “他很可能只是在用貌似积极的言词和表演强迫自己进入一种好的状态,但是越是这样,他也就越压抑――反常的行为通常都是过度压抑的结果。” 我无法反驳他的话,但我讨厌这些所谓的专家一脸居高临下自以为是的面孔,他们总是很轻易就给别人下断言,即便他们从来没有和这些人共同生活过一天,却要做出一副比谁都更了解的姿态;而他们所依持的不过是从别人的经验里总结出来的规律,他们似乎忽略了,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把周文俊画在纸上,我画的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的他。 他的目光炯炯,满溢而出的绝不可能是伪装出来的希望――如果他真有恐惧,不会在我面前伪装,因为我们都见识过彼此最不虚伪的那一面,甚至是最阴暗的那一面――连我们父母都不知道的那一面,我们一起喝醉酒,说前任的坏话,发泄对父母的愤怒…… 我当然也是爱着周文俊的,血缘性质的,近似于宗教的一种爱――像妹妹爱着哥哥,像是爱着以另一个性别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自己。我们关心对方却没有要属于对方的想法,我们喜欢彼此爱着的人,我们讨厌彼此厌恶的人,但我们没有男女之间的欲望,也没有占有欲和嫉妒心,这是一种几近纯粹的爱却同时也是最容易被误解的爱。并非所有人都能理解这种爱,有些人总是善于把美好的东西想象得很不堪――事实上我们确实被误解过,在周文俊第一次恋爱之前,两个老母亲常常遗憾我们未能出生在遗传学普及之前的时代。 当我在画室画出周文俊的画像时,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温可青的愤怒。 我看见她站在那幅画儿前,背影紧绷着,如果不是耿朗将她拉走,也许她已经忍不住要将那画像撕成碎片了。 我能理解她的愤怒,她有权为她的姐姐打抱不平,她也有权憎恨。 不得不承认温可咏是个奇女子。 在种种证据都显示周文俊是个逃兵之后,她依然那样平静。 “所有的事到最后都会有个解释,现在不知道就证明现在不是该知道的时候,等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肚皮,倒像是在劝说里面的那一个。 我不敢再去看她,面对她的宽容需要极大的勇气。 留在画室也是需要勇气的,因为自周文俊失踪后,温可咏来画室的频率比以前要多,姐妹俩常常关起门来一聊便是两三个小时;作为好友的耿朗偶尔也会加入,有一次我透过门缝看见她伏在耿朗的肩膀上抽泣。 此刻,耿朗像拥抱温可咏一样轻轻地拥抱着温可青,他一面拍着后者脊背一面轻声说:“做自己,记住,只有做自己才会快乐。” 这是一句奇怪的安慰语,在我看来,温可青目前的问题并不是做不做自己,而事实上她已经足够自我,我甚至一度怀疑她的眼里除了自己之外根本容不下任何人。 温可青对这句话的反应也很奇怪,她奇迹般地从哭泣里挺起胸来,她把耿朗推开。 “你出去吧。” 她的声音是冰冷的,那些眼泪也似乎在瞬间都消失了。 在耿朗出来之前我已经把画像收起来了。 他用嗔怪的目光看着我,在这种情况下男方的家人理应更低调些。 我想耿朗必定爱着姐妹俩中的一个。 四 “我会介绍你去另一家画室,是我同学办的,他在中央美院做过教师,比我厉害,也比我教得好,你会有更好的发展。” 耿朗终于有了行动,我早知道他会这么做。 我闷声不吭地狼吞虎咽,与其说“送客饭”让我的胃里十分难受,不如说是嫉妒在蚕食我的血肉。 他什么也没看出来,或者看出来却依旧做了选择。 他宁可选择伤害我。 “你有女朋友吗?”我开始胡言乱语。 他愣了愣,然后说:“有,很多。” “我是说那一种。” “我也是说那一种。” “我怎么一个都没见过?” “我不会把她们带到画室来,会乱套。” “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女人?”我很不要脸地问。 “每一型,一种类型满足不了我。”他很不要脸地回答。 我确信他在撒谎,就如同我确信他不会是那个伤害温可咏的人――在这一点上我从没有怀疑过。 但是我仍然觉得难受。 我确实已经没有理由留在画室,但是他也没有理由强制我离开,我故意断了自己的后路。 “好。”我回答,“明天之后我就不再来了。” 我很满意地与他的不满意对视着,至少他要花点儿时间来担心我会不会变卦。 他把面前的酒喝尽,我错以为他似乎会壮着胆子说些什么,但他只是说:“不要只看一个人的表面,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个道理我很早就明白,并不需要他来告诉我。 “你看上去没那么好,实际上也没那么坏。” “我希望你表哥永远都不要回来。”耿朗说,“他回来,温可咏就一定会死。你见到他一定要告诉他这句话。” 我正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我把酒杯倒满之后,便把这杯酒泼在了耿朗的脸上。 但我并不准备起身离开,耿朗也没有这打算。 他扯过纸巾擦干脸。 我们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对坐着。 很多人转过头来看我们,男服务员甚至走到了我们附近,估计他害怕我们会突然打起来。 “你爱温可咏?”我问,同时又往杯子里倒满了酒。 耿朗很警惕地看着我:“不爱。” “那你爱温可青?”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尖利、刺耳,像是被扭曲得变了形的一段钢丝。 耿朗豁出去了,他厌恶地看着我:“是的,我爱的就是她。” 我瞬间平静下来,嫉妒这么快就把我吃成一个空壳,这真让我始料未及。 我把酒喝下去填空。 “好!”我站起来,离开餐厅。 我故意放过了四辆计程车,耿朗却没有追出来,我没有办法再为他的冷漠找借口。 南极和赤道可以共存于一个星球,他的温暖自然也可以作针对性选择。 我坐上第五辆车回了家,家里没有人,父亲去打麻将了,母亲在跳广场舞。 姨妈在卧室里睡觉――自从周文俊失踪后,母亲便把她接回了家,她用睡觉的方式等待,唯一的愿望就是睁眼后看见儿子出现在眼前。 我在沙发上呆坐了十分钟,又拿起提包离开了家,因为我不能保证自己不哭,不能保证自己哭泣的时候不被发现,我很讨厌不得不哭的时候还不得不向某个人解释我为什么要哭。 这一次我花了近四十分钟时间才招呼到一辆计程车,我坐着它去了画室,下车前我跟司机大吵了一架,怨他故意绕了远路。 正如耿朗所说,人和人的表面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我并不像人们看上去那样温柔隐忍,我用石头砸碎过语文老师的窗户――我憎恨他总是因为我母亲的缘故给我的作文打低分;我用不太光明的手段逼得我的上司不得不自动离职――因为他总是喜欢抢走我的劳动成果而且更喜欢让我背黑锅;我对伤害的容忍度很低,超过我的底线就意味着要承受我的报复――周文俊原本是唯一可能化解掉这戾气的人,但是现在他消失了。 恶毒们从枯井里爬出来。 尸首的惨绿。 如果这一夜必须要有人看到我的不为人知的那一面,那么只能是温可青。 我从来没喜欢过她,画室里的嫌疑对象都被排除了,之所以厚着脸皮留下来,全是为了耿朗。 她或许不爱他,这样就更可恶,因为她给了不爱的人希望。 我知道这样的女人,她们的爱情死了,再也长不出来,便喜欢用爱情们来做装饰品。她们比那些热衷于购买奢侈品的女人更虚荣,她们藏在别人的爱情背后直至腐烂,那些可怜的爱情却连尸体的滋养都得不到。 温可青穿着一件紫色牡丹花纹的夹棉中式小袄,神色冷淡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我,光是语气就能让人结冰。 “你来做什么?” “明天不再来上课了。”这时,忽然间有一股理智的力量冲进了我的大脑,苍白里一阵炸雷,我浑身一震,刹那间清醒过来――我能做什么呢?一记耳光?一句恶毒?殴打和谩骂除了证明耿朗的正确之外还能证明什么? 我迅速找出了一个借口:“我想把我的画儿拿走。” 画儿挂在展示板上。 画室里作为教具的那尊大卫雕像是耿朗的杰作――据说花掉他半年的时间。 时间就是生命,创作者把时间注入作品也就是把生命注入作品,大卫的素描像花去我七天,这七天里我的生命和他的生命是有交集的。 “现在?!”温可青有些吃惊,我以为她应该会巴不得速战速决,但是她说,“明天吧。” “不!就现在!还得把剩下的钱退给我!”我讨厌她总是把自己放在控制地位,仿佛别人都该围着她的意志转圈。她犹豫着,大约我的愤怒和带着酒气的口气让她有些忌讳,她把我让进了客厅。 我一面取画儿一面偷偷地斜眼瞟着上楼去的温可青,我吃惊地发现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红色的戒指――用红线编织的,只是比周文俊和温可咏手上的要宽上许多。 心脏莫名其妙地痛起来,一面痛着一面猛跳――那戒指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在淌血的伤疤。 在她敏感地转过身来之前我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屏住呼吸,假作专心卷画儿,于是她又继续上楼,走进了她的卧室。 她回来的时间比我预料得要久。我隐约能听见她的高跟鞋敲打着楼上的地板,来来回回走动着,似乎和我一样焦躁,于是我有了足够的时间伪装得更加镇定。 在她把学费拿下来退给我的时候,手上已没有了戒指。 返回到大门口,我才想起自己忘记了穿鞋套――温可青是有些洁癖的,但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并没有注意到我犯了她的忌讳。 在这个出口面前,我的镇定又开始崩溃,我几乎是逃了出去――在她发现我的失败之前。 十点整,我给母亲发了条短信:同学聚会,通宵卡拉OK,手机快没电了,有事回家聊。 关机之后我开始在大街上晃荡,在住进旅馆之前我走了四条街。冷风对保持清醒有益,而疲劳则对睡眠有益。可惜在第四条街的拐角处,一辆奔驰从路面一摊脏水上疾驰而过,黑色的污点溅了我满身。 于是我不得不拖着酸痛的双腿到处寻找还没打烊的服装店。 脏衣服们被我扔进了垃圾箱。 它们漂亮昂贵,名气颇大,花掉我两个月的工资,它们原本是可以被洗干净的,可是在这个晚上我恨不得连自己都扔掉。 洗完澡之后我对着镜子里的脸发了十分钟的呆,她冷淡地看着我,眉梢眼角的神气像极了温可青,然后我突然意识到我其实一直在下意识里模仿她,包括她的洁癖。 水泼到镜子上,扭曲了的镜像越发如一个怪笑。 缩进被子里,在没有光的狭窄里想念周文俊让我感到羞愧,明明怀疑他的失踪并不像他们所推测的那样,我却还是强迫自己和他们一样不作为。是的,侦探都不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也不可能做更多――这样的自欺欺人可以不必承受担忧和痛苦,但后悔终究会来临的,不管我们给自己找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管我们把自私虚弱包装得多么无懈可击。 最为卑鄙的是,我在软弱的时候却要想起他。 我给了自己一记耳光,然后又是一记……直到脸颊红肿起来。 我成功地睡着了。 五 七点半,餐厅服务员听到我大叫温可青的名字,他们亲眼看见我泼了耿朗一脸红酒。 九点,小区巡夜的保安看见我怒气冲冲地敲着温可青的家门。 十点半,值班门卫看见我神色惊慌地走出大门,背包鼓鼓囊囊。 十一点,服装店营业员卖给我廉价外套,而我将换下的名牌服装扔进了垃圾箱。 温可青死于晚上十点。 警察给我看了现场的照片。 她坐在一把红木雕花的椅子上,四肢耷拉着,左手腕的桡动脉被割开――刀口很深,和以前的伤疤完全重合,地面上散落着佛珠。 在她的对面是一幅油画。 画儿上是她和她的姐姐――未整容的姐姐。 两姐妹额头贴着额头,粉色的连衣裙,大摆在纸面上舞出两道绚丽的弧,像围着花蕊的两枚玫瑰花瓣,她们都在笑。 她们笑得温馨灿烂,但对面却是创作者的死亡。 于是整个场景看上去格外诡异。 假如不是在温可青的右腹部发现了另一个刀口――这桩案子会很容易被断定为自杀。 “如果你是无辜的,你说出来的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帮到你,”讯问我的警官名叫肖展,长着一对小眼睛,让我忍不住想起某个专门扮演黑帮老大的电视明星,它们像两只藏在草丛里假寐的猎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扑出来将你撕得粉碎,“如果你不是,你隐瞒的每一个细节都会成为你的把柄――我不急,你慢慢想。” 他坐在对面,每一个动作都慢条斯理,全部用来证明他的情绪。 我在自尊心和利害关系之间犹豫,我知道我终将选择后者,人人都会这么做,这让我对自己很失望。 “我是嫉妒她,但还没有到要杀死她的程度。”最后我说,“我们都没有吵架,我只是突然觉得,要是那么做了,我就是真的输了。” 肖展的表情没有变化,我明白他的意思――人人都有机会做智者,但理智如果时刻有效,世界上就不会有罪案了。 “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走的时候她还是活着的!” 肖展静静地看着我,他的小眼睛似乎在嘲笑我的废话。 “细节,我要细节。” 好吧。我把印象最深的细节说出来――那枚红色的戒指。 小眼睛们亮了。 于是我补充了红色戒指的典故。 “她和你表哥关系怎么样?” 这倒是我从未注意过的问题,因为她和周文俊几乎就是两条平行线,她和他很少说话,比陌生人还客气――周文俊也不喜欢来画室,他私下对我说他不喜欢那里的气氛,感觉很压抑。温可青似乎对他不太满意,大约认为温可咏荒废事业是因他的缘故,不过温可青并没有明说。 “你表哥和耿朗的关系怎么样?” 他俩都是我喜欢的男人,可是即便是在想象里都很难将他们摆放在一起――两人的气场奇怪得格格不入。巧的是,周文俊来了画室三次,三次耿朗都不在,也就是说,除了婚礼,两人几乎没见过面。 “你嫂子和耿朗是十多年的老朋友?” 我想起了那个拥抱――也许耿朗在撒谎。 六 我以为我会见到耿朗的仇恨,但是我没有。 他无疑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头发凌乱,眼睛肿着,神情恍惚,但明显也还没有到痛不欲生的地步。对于我们的会面也似乎只是觉得无所适从,见面不是我们两个人的意愿――我知道小眼睛警官的用意。 “她有忧郁症。”耿朗犹豫了很久,最后说出这样一句,“一直有。” 我有些吃惊,因为他倒像是更偏向于相信温可青死于自杀。在温可青的腹部有着刺伤的前提下,他仍然坚持这样的观点实在有些反常。 “我没刺激她。”我解释,“我只是去把我的画儿拿走。” “会水落石出的。”最后他说。 我们的全部交流没超过三句话。 一天之后,我回到了家里。 母亲学了港台连续剧里的情节,在门口为我放了个火盆。 跨过火盆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很忧伤,感觉更像是掉进了火坑。 母亲破天荒地没有唠叨。 那些语言的小钩子只挂得住鸡毛蒜皮。 沉默是一种团结的默契,但这默契却让我更加难受。 温可青的葬礼让她姐夫家的人很为难,因为不去像是理亏,去了又像是虚伪。 最后的决定是让我一个人回避。 我在温可青下葬后的第三天去了她的墓地――说实话我并不亏欠温可青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仍然觉得心虚。 我戴了假发,穿了黑衣,戴了墨镜和口罩,打扮得像个染上瘟疫的家伙――虽然我并没有预料会见到耿朗。 他殴打了一个来拜祭的男子。 他一拳砸在对方的鼻梁上,那人没还手,摊开双手又让他打了几拳在肚子上。 最后那男子躺在了地上,鼻血长流。 我决定继续偷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把手上的雏菊放到了一座陌生的墓碑前,并且给它鞠了三个躬。 墓碑的主人叫邱月君,每个字都像是在捂着嘴偷笑。 “你来做什么?你以为人死万事休,所以掉几滴马尿送几朵花就一了百了?你一辈子只会占便宜吗?连死人的便宜也想占吗?告诉你,高进!这次不行了,你得内疚一辈子了,你他妈逃不掉!” 两个人终于开始使用语言。 “打得好!骂得好!继续!继续!”地上的人喘息着说,似乎不打算擦掉狼狈了整个下巴的鲜血。 耿朗冷笑:“我看出来了,你是来找打的,你想让心里好受些,我还就不打了!” 他点了一根烟抽着,暴力之后出现了一个洞,吸食着两个人的沉默,那些烟雾刚好填满它。 高进恢复了体力,他爬起来,将散落一地的花一支支捡起来,握成一束,放在温可青的墓碑前,花叶上沾了他的血。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想通,我不想伤害你,我不能骗你,也不能骗自己。对不起,如果早知道会是现在这样――我宁可一直骗你。” 耿朗把烟掐断了扔到地上,转身离开。 “喂!”高进叫住他,“她好吗?”――我的直觉很确认他指的是一个女人。 “在这儿,”耿朗头也不回地回答,“你对她至少专心一次吧!” 高进在墓地里站到黄昏――他低着头垂着手,佝偻了背,表情藏在影子里,像一尊罪孽深重而石化的雕像。 我很怕他会一直站下去,不过他没有,我一直跟着他到山下,他发现了我。 “想干吗?劫财还是劫色?”他瞪着我。 我想要他心里的那个故事,如果抢得到我是会抢的,但是他高了我差不多三十公分,所以我只能乞讨。 我摘下了口罩和墨镜。 “我叫苏玉沙。” 七 高进原本是温可咏的男友,两个人性格都很倔强,一有矛盾便会冷战。届时温可青便会扮演和事佬的角色,受挫的男人最易受到温柔的诱惑,于是俗套的故事上演,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受了刺激的温可咏一怒之下出国留学去了,这段意外导致的感情没能走到最后,在高进提出分手的那一天,温可青割腕自杀……温可咏从国外赶回来,姐妹俩冰释前嫌,高进则成了一个被所有人驱逐的角色,他去了西班牙,五年,上个月刚回国。 温可青主动找到他,希望能重新开始,他拒绝了她。 “总不能对同一个人可耻两次。”高进说,“有些事是不能做交易的。” 用过去的苦难索求未来的幸福――人人都是这么想的,没有人觉得那可耻,但是对于被索求的人来说,这是惩罚,尽管长着一张与原谅酷似的面孔。 他是对的,不做这交易,貌似重生的毁灭――对两个人都是。 我喜欢他的聪明,加上英俊的外形,这样的男人确实很容易让女人生出索求之心,他的爱是珍罕的,可惜也是危险的,危险到致命的地步,就连他的拯救也是杀招。 但不该怪他的。 他有,并不代表他有义务付出,一切向自身之外的索求行为都不享有求而必得的权利。 “她好吗?”高进问的是温可咏,他想知道她的近况,她的心情,她的一切。 我将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了他――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交易。 “……因为温可青的死,她差一点儿流产,现在她需要的是静养,所以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出现的好。” 高进沉默了很久。 “她以前从没想过要生孩子――她常说她的画儿就是她的孩子,用艺术延续生命比用身体繁衍要有意义得多。” 我愣了愣――这分明是温可青的论调,也许,以前的温可咏和温可青是一样的,只是经历了九死一生,前者变了。 “她们不一样,”高进说,“温可咏怎么都会选择活,温可青怎么都会选择死。” 八 六斤八两。 这是周念恩的体重。 周念恩是温可咏给儿子起的名字。 我没想到她在产子后第一个想见的人竟会是我。 “你的眼睛很像他,”温可咏说,“我想让儿子看看这双眼睛。” 我强忍住眼泪,捧露珠一般地捧着那小肉团,看不出美丑,只知道下面是我不得不慎重和尊重的一个小生命。他眯缝着眼,哼哼着,以他的新鲜稚嫩藐视我的高大,让我觉得更加惶恐。 “我从没放弃相信他。”温可咏说,“但我得往前走。” 周文俊失踪已经七个月了。 相信他,需要付出更多的坚强。 与其说是她给了那个孩子生命,不如说是那个孩子拯救了她。 我走出病房,外面等候着的人站成两排,熟悉的,陌生的,都为我让路;但是他们都不打算跟我说话,他们的眼睛都移向别处,里面包括耿朗,以及温可咏的母亲李荷。她穿着水墨画纹的外套,梳着精致的发髻,极力让姿态优雅,但某些日久刻深的表情纹出卖了她的暴躁,她拙劣地模仿着她的女儿们,满脸都藏着找不到定位的慌里慌张。她对于母亲的角色似乎比温可咏还要生疏――我知道她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生活在一起,最近关系才有所缓和,她从另一个城市搬来专门照顾待产的大女儿――正是她第一个发现了小女儿的尸体。 当我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往旁边闪了闪,似乎我的影子都能刺痛她。 我可以理解,不管温可青是不是自杀,不管我是不是凶手,仅仅这个可能性已经足以对一个母亲造成伤害。 我小跑着离开了医院。 天色还早,没有阳光,天空的白如刀片般地嵌立在高楼大厦之间。 大地是一个巨大的千疮百孔的尸体,我是尸体上方飘着的一枚纸钱。 我飘进一家酒吧,用酒精把自己五脏六腑都打湿了,贴在高脚凳子上。 我叼着烟,看着地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各式各样的鞋子们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皮鞋、高跟鞋、球鞋、人字拖……蓝色的、黄色的、红色的、黑色的、白色的……热情的、懒惰的、急躁的、无聊的、苦闷的……向左的、向右的、犹豫不决的、左右开弓的、无所适从的……脚步声敲打着我的半梦半醒,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 我在楼下将画儿卷起来,温可青在楼上走来走去。 我知道我为什么心虚了――我原本可以发现她的反常,我原本是那个可以阻止她死去的人,可是我没有。因为我脑子里塞满了我的自私和妒忌,它们蒙住了我的视觉、我的感觉,于是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对我爱的人也做了同样的事,我什么都没为周文俊做过。 “我得做些什么,我得做些什么……”我喃喃着。 “美女,”有人拍我的肩,“我觉得你需要开心一下。” 我抬起头看说话的人,看不到眼睛鼻子,只剩下一张大嘴在开开合合,口里的空洞吞得下一整个人。 “滚开!”我把他的手拍到一边。 “婊子!”他受了刺激,跳起来,我脸上挨了一记耳光。 我毫不犹豫地复制他的动作,他的同伴涌上来,架着我往酒吧外走。 “救命,救命!”我大声叫。 人们让开路,我懂了,今夜到这里来的人是为了倾倒邪恶,不想与善良和正义沾边。 我的手被捉住了,我便用脚踢,不知道踢到了谁――反正谁都不是无辜的。 他们和我一样,都是罪孽深重的旁观者。 那个晚上和这个晚上也没有区别。 温可青在死亡前会想什么? “放开她!” 我听到一个女人在大叫,她冲过来,手里的高跟鞋被她握得像一把大刀。她的疯狂震慑了我的袭击者们,他们把我扔在地板上,跑掉了。 我怔怔地看着我的拯救者:岳琳娜。 她的头发全散掉了,赤着脚,丝袜上裂开了一条大缝,白衬衫从职业裙里耷拉出来,比我还要狼狈。 我们互相搀扶着走出酒吧。 我不想问她为什么要救我。 她却突然哭了起来。 九 “高跟鞋的声音?” “是的,高跟鞋的声音。”我说,“我一直在想着那个声音。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那是不对劲的。那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温可青在自己的家里,实在没有理由穿高跟鞋的,而且,她有洁癖。虽然我不记得她当时穿的是什么鞋子,但是,你给我的照片上,她穿的是拖鞋,对不对?” “也许她心神不宁,忘掉了自己的洁癖。” “也许她本打算穿着高跟鞋赴死,后来改变了主意――以此类推,也许她本打算用刀刺死自己,后来改变了主意。” “也许那时有另一个人在她的卧室里,由这个可能性可以延伸出很多的可能性。” “也许这个细节根本不重要。” 肖展微笑着,“你做了一件极对的事。” 十 “对不起……”岳琳娜捂着脸,她的眼睛肿得厉害,估计一直在哭。 坐在探视窗的这一侧,我只觉得茫然。 如果在酒吧她没有出手救我,警察也许就不会怀疑到她――以岳琳娜平日的为人处世惯例,她不会冒险去帮助一个她极为讨厌的人――除非有一个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她那天一直在跟踪我――从医院一直跟到酒吧。 跟着我的不止是她,还有警察。 我从来没有脱离监视范围。 岳琳娜是在机场被逮捕的,那时她正准备前往海南――小眼睛警官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让她说出了所有他想要听到的话。 不过,我认为这不完全是因为小眼睛警官的聪明,我相信就算他们没有抓住岳琳娜,要不了多久她也会去自首的。 内疚是一个永不疲劳的审判官。 我知道那种感觉,它会出现在你认识的每一张脸上,它会从你正看着的书里跳出来冷笑,它会让照在你肩膀上的阳光陡然间阴冷下来,它会把你的快乐们拧出一道道恶臭无比的脏水,它会把你和你的罪孽捆绑成一个硕大无比的粽子,两团尸体一般的苍白互相浸润着成为彼此的地狱……这样的酷刑不会停止,直到你接受了惩罚。 “……我没想到她会自杀……” 是的,那天确实有另一个人在温可青的房间里,我所听到的高跟鞋的主人就是岳琳娜。 她是去敲诈温可青的。 岳琳娜拍下了一段温可青和周文俊在咖啡馆里见面的视频:温可青紧紧握住周文俊的手,但是后者甩开了她。 这个场景发生在周文俊失踪前一天。 岳琳娜觉得这是她得到补偿的最好时机。她本打算敲诈周文俊,但是还没来得及进入正题就被后者挂断了电话,之后她再也打不通那个电话……后来,在得知温可咏怀孕的消息之后,她便把目标转移到了温可青的身上,她相信没人愿意背负背叛者的名声众叛亲离――温可青害怕了,那个晚上是她们的交易日,岳琳娜刚好有一个朋友住在那个小区,她先拜访了她的朋友,然后进入温可青的画室。温可青付给岳琳娜十万元,趁着后者数钱的时候,温可青忽然拿着水果刀刺向岳琳娜,两个人在扭打中,岳琳娜夺过了刀,在温可青的腹部扎了一下,那一刀不致命,但是足够痛,于是温可青晕了过去,岳琳娜则拿着钱逃了出去……岳琳娜认定温可青不敢报警,但是她没有料到温可青竟会自杀,更没想到我差一点儿成了她的替罪羊。她有邪恶的潜质,但还没有机会长成完整的邪恶,所以内疚抓住了她。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温可青会选择在原来的伤口上割出那一刀:她再一次重复了对姐姐的伤害,她试图再一次抢走姐姐的男人,再一次失败,再一次得到了报应,所以她不得不再一次惩罚自己。 “有些人就是会不断重复同一种生活模式,”很久以后有一个心理学家在听了这个故事以后对我说,“就像是重复播放的同一卷录音。” 启动录音的是一个恶魔,那个恶魔就住在她那条貌似痊愈的伤疤里。我忍不住要想那条佛珠的作用并不是为了掩盖,而是为了镇压――但恶魔还是跑出来了,我相信她曾努力阻止过,因为她找过高进,可是高进太聪明,他知道自己做不了钟馗,他逃跑,和五年前一样,于是被恶魔控制的温可青对周文俊出手了。 那一枚红色的戒指,便是恶魔的标志。 “你见过那枚戒指吗?那天晚上。” “当然。”岳琳娜冷笑,“她说那是周文俊送给她的,她一直在炫耀,一直在刺激我。” 那么她其实是打算和那恶魔同归于尽了?岳琳娜没有成功,于是她自己动手。 我想起高进对温可青的评语:她无论怎样都会选择死。 我想在这句评语的后面再加一句:她不肯一个人死。 周文俊拒绝了温可青,我确信那个恶魔会很愤怒,愤怒的恶魔会做什么? 在勾引了姐夫的第二天,温可青约了姐姐外出,同一天,拒绝了她的姐夫失踪了。 我没有想象力,我只能认为这不是巧合。 但是,她是如何做到的?周文俊坐在火车上的时候,她正坐在温可咏的身边――她是恶魔的傀儡,但不是女巫。 通过电话吗?那个古怪的电话,那个再也拨不通的号码――通话时间只有三分钟。是的,她总能找到机会背着温可咏打出一个电话,但是她如何在三分钟的时间里让一个深爱妻子的丈夫离开家庭,一个如日中天的工作狂离开工作? 我想不通。 难道在岳琳娜的视线之外仍然发生了不该发生的故事? 周文俊因为受到威胁而出走? 他应该想到他的不辞而别所造成的伤害并不比偷情轻微――这一点也不合逻辑。 因为愧疚而无法面对――那么他为什么还要打电话给温可咏?告辞?坦白?道歉?――如果能做到这一点那么已经算是面对了。 刚好温可咏却没有接到那个电话――偏偏在这时候手机没电了。 不知道是谁说过这样一句话:超过三个巧合就存在着某种必然性。 如果不是巧合,那么她的手机要怎样才会在那个时候“刚好”没电? 我的脊背抽搐了一下,我想到了那个办法。 一个非常非常简单的办法。 一个只有温可青有机会使用的办法。 十一 “温可青有没有去过贵州?” 这不是一个可怕的问题,但是我却明显感觉到高进打了个寒战。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他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我。 短信内容是一个地址:一个贵州的地址。 “那个肖警官问了我同样的问题。”高进说道,“五年前,她曾经打过电话给我,让我去这个地方。她说她和可咏在那里藏了一件东西,如果我能找得到,那么她就会原谅我,可咏也会原谅我。” 我皱着眉头,这真是荒谬。 “我也是这么想,”高进苦笑,“那个时候她抑郁症很严重,所以我就当作是她神志不正常,没理她。” 有些话他没有说出来。 我知道他是因为害怕,现在是后怕。 他的恐惧迅速传染到我的身上。 认尸是一个可怕的过程。 周文俊躺在那里,我认不出他。 我们通常通过一张脸辨认一个人,或者是声音、或者是气味、或者是姿态……没有人能在一具骨骸面前叫出名字,虽然它们才是坚守到最后的我们。 似乎也正因为如此,我有了一个可以逃避的幻想――也许一切都错了,也许有一天那个鲜活英俊的男人会突然出现说:“嘿!我还活着。” 但是我手里的DNA鉴定证明把这幻想撕碎了。 他们是在贵阳市郊一所废弃的工厂里找到他的。他倒卧在一个生锈的铁柜旁边,柜门上写着一个大大的“D”,周围残留着电击的痕迹。柜门把手已经损毁得不成样子,它曾经与一条电线相连――简单地说,任何人扭动这把手便会遭到220伏的电击。 毫无疑问,温可青具备制造这个机关的能力。 而这个机关原本是为高进准备的。 但她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叫周文俊抛妻弃子,长途跋涉到这里来赴死? “我只能想到一点:温可青偷偷用一个没电的同型号电池换下了温可咏手机里的电池,为的是让周文俊无法及时联系上温可咏,她一定会说出一些话,让周文俊不得不那么去做,但我想不到她会说什么。” 肖展颇为赞赏地看着我:“能想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你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是因为你不是她,你没有想要害人的念头。” “你觉得她会说什么?” “你觉得你的表哥最在乎的是什么?在什么情况下他会方寸大乱、赴汤蹈火?” 他最在乎的当然是他怀孕的妻子,他会为了保护她做任何事。 温可青把温可咏带走了。周文俊打不通温可咏的电话,他回家后找不到温可咏,而种种迹象显示温可青不是正常的女人――她会勾引自己的姐夫,那么就没办法保证她不对温可咏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她如果以温可咏的性命威胁,那么周文俊确实是不得不就范的,他不敢冒险,甚至不敢报警,关心有时会让人失去理智。 我抱住了胳膊――温可咏的车祸! 但是,三分钟的时间,最多也就能说出威胁的话,她是怎么让周文俊准确无误地到了她设置机关的地方的? “很简单,不止三分钟。”肖展说道,“我们在她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张没有实名登记的电话卡,她一直在缴座机费,但从来没有通话记录。我相信这不是唯一的一张,五年前,她打电话让高进去贵州,用的也是没有实名登记的卡。” 周文俊在打完最后一个电话后就关机了――或者可以解释为他换了一个手机。在出事前一天,温可青坐过他的车,她可以把另一个手机放在他的车里,然后打电话要求周文俊用她安排的手机保持联络,而她则用另一张未曾实名登记的卡与他通话。 她可以要求周文俊使用电话视频功能,这样她就能完全遥控周文俊的行动了。 温可青只需要求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件东西,周文俊也绝不会料到这个简单动作背后暗藏的杀机。他想稳住她,于是他照做,其实温可青也不知道五年前的机关是否仍然有效,她不一定成功,但她成功了。 “这一切只是猜测和推论,温可青死了,死无对证,没办法知道了。” 肖展摇着头:“有人是知道真相的。还记得你说过的那枚红色编织戒指吗?我们差不多掘地三尺了,就是没找着。” 很明显,有人拿走了那枚戒指――在警察到来之前。 拿走它的不是我,不是岳琳娜,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李荷。 她为什么要破坏现场? “她是一个母亲。”肖展提醒我。 母亲爱着她的女儿们。 假如温可青死前留下了一封遗书,她在遗书里写明了一切――她是有可能这么做的。 一个母亲看到了这可怕的真相,死去的女儿会身败名裂,而活着的那一个将会痛不欲生――温可咏怀着孕。 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让真相永远石沉大海。 活着的人要往前走。 活着的人比死人的愧疚重要。 我认为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在理智上,不是在法律上。我会保持沉默,但我知道肖展不会。 他在沉默,他有些郁闷――他的职业有时候会与他的智慧冲突。 十二 “皮格马利翁是个很出色的雕刻家,可惜他永远看不上他身边的女子,他用象牙雕刻了一个完美的绝色美女,并且疯狂地爱上了她。他吻她,和她睡觉,给她礼物,把她当作真正的爱人。后来维纳斯满足了他的愿望,让这雕像活了过来,皮格马利翁便和这雕像变出的美丽女子结了婚,还生下了一个美丽的女儿。” 我的心理医生云夏很喜欢讲故事,这一次,她讲了一个古希腊的神话故事。 “男人的爱情有时候就像是皮格马利翁的手,它会使得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变成男人所爱的样子。”云夏最后总结道,“女人把自己变成了雕像,而雕像是没有自我的。” 温可青病态地爱着姐姐的男友高进,她模仿她的姐姐,姐姐画画儿她也画画儿,姐姐高傲她也高傲,她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她心上男子的爱。高进曾经受到迷惑,但他最终看透了她――一个复制品,一个把自己弄丢了的女人,一个没有灵魂的雕像。 她在丢掉自己的时候便已经开始了漫长的自杀。 她一直没有从被高进抛弃的阴影中恢复过来,不管她如何努力,高进仍然不爱她。温可青得了抑郁症,我知道这种病会将一个人扭曲成最为可怕的样子,她心里养育出了一个恶魔,她想要杀死高进,杀死这个她永远得不到的男人,但她没能成功。后来,她的姐姐出了车祸――也许就是她干的,杀掉母版,她便是唯一了。可是温可咏活下来了,得到了另一份爱情,周文俊比高进更爱她,透过温可咏的皮囊,而温可青只有皮囊――她模仿而来的:装扮、职业、气质……温可咏变了,从高傲的女画家变成了踏实的女主妇,高进仍然爱着温可咏,于是温可青无法把他当作最后一根稻草,她的自我已经沉到沼泽最深处。她开始复制她的悲剧,她希望通过得到周文俊的爱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她编织了一个和姐姐的婚戒几乎一样的戒指,这一次她要把自己变成周文俊的雕像,可是她又一次失败了。终于,她的仇恨爆发出来,她要毁掉周文俊,毁掉她得不到的一切――包括她自己。 我记得耿朗曾经抱着温可青说:“做自己,做自己。” 他也是知道真相的人,他本来想帮她,他一直在帮她,可是她把他推开了,朝着死亡之路一直狂奔。 我回到家。 将那幅大卫的素描像从墙上摘下来,撕成碎片。 越野车里的美女杀手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半夜11 点,周庆明开着他那辆心爱的越野车刚回到小区,就见一个长发女孩出现在车窗前。借着车灯发出的黯淡光线只看了一眼,周庆明不由暗暗啧叹:身材高挑,玲珑浮凸,绝对是个难得一见的养眼美女! “你好。我有点闷,能带我兜兜风吗?”长发女孩笑盈盈地望着他,率先开了口。 美女相求,岂能拒绝?长发女孩道声“谢谢”,又提出了个要求:你这辆车真漂亮,能让我试试手吗?周庆明同样连想都没想便让了位。驶离小区,在拐上通往市中心的大道前,女孩踩下刹车,忸忸怩怩说出了第三个要求:“周先生,你能亲我一下吗?” 天降艳遇,周庆明顿觉心跳怦怦。而就在嘴唇触及香腮的那刻,长发女孩的第四个要求到了:“我非常喜欢你的越野车,借我用一晚行吗?” 这辆车价位不低,拿到手还不到半个月,对不起,不能借。周庆明正要拒绝,长发女孩突然出手用力一推,毫无防备的周庆明登时滚落车下,直摔得昏头涨脑差点背过气去。 糟糕,是抢劫!周庆明一骨碌爬起,摸出手机刚拨下110 三个数字,却又拍拍脑门笑了:人家说得明白,是借,不是抢。等她送车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遭遇这等事,千万别以为周庆明脑子短路转了筋。且不说在这座城里,他是鼎鼎有名的律师,头脑活络,心思缜密,最善察言观色。自出道以来,先后接过数百起案件,从未失手。更重要的是,今晚发生的这一切不过是个梦。 次日早晨,周庆明尚未钻出被窝,“咚咚”的敲门声响了。 来访者是两位警察。其中一个亮出证件,直入主题:“周先生你好,我叫陈东。我们在调查一桩失踪案,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昨晚,你都去哪儿了?” “9点到家,洗澡上床,一觉睡到大天亮。有问题吗?”周庆明不假思索地回道。 “你确定?” “当然,我以法律的名义保证。”郑重其事地说完,周庆明笑了,“不过,如果做梦也算的话,我还真出去过,并且邂逅了一位无比性感的长发美女。” 做梦?陈东微微皱了下眉,请周庆明说说梦里的情景。周庆明丝毫没隐瞒,绘声绘色地叙述了一遍。临末,还自我解嘲地笑起来:“我是个律师,要不是做梦,哪会轻易上当受骗?”孰料,笑声未落,陈东让同事打开了手提电脑。随着一段段视频映入眼底,周庆明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 那几段视频,当是从安装在小区周围的天眼里截取的:晚23 点05 分,周庆明穿着睡衣下了楼;3 分钟后,他的越野车开出了小区;凌晨3 点整,越野车返回,泊进车库…… 不可能。整整一晚,我根本就没下过楼,车钥匙也没离过手!震惊中,陈东又出示了一份证据:午夜12点,在醉逍遥会馆外,一个名叫李伟的中年男子上了他的越野车。目击者,是李伟的两个朋友。 李伟是周庆明的同行,平素关系相当不错,可是,昨晚确实没见过面。周庆明越想越觉得蹊跷,忙调出了李伟的电话。可接连拨打了四五遍,均被告知已关机。 瞅到他脑门上渐渐渗出了冷汗,陈东步步紧逼:“我们接到李伟妻子的报案,怀疑李伟失踪了。你是律师,我是警察,彼此都清楚办案要用证据说话。从我们采集到的信息看,你应该知道他的去向。” “我不知道,鬼才知道他去了哪儿!”周庆明急歪歪打断了陈东,“请你们相信我,昨夜我连门都没出过!” “别激动。只要你拿出证据,我们会相信你的。请你再好好想想,记起什么给我打电话。”陈东留下手机号码,和同事告辞出门。 周庆明深知,凭借目前所获得的证据,陈东完全有理由把他带回去,严加讯问。之所以没这么做,十有八九是案件还没定性,或者那两个目击者喝大了,没看清开车接走李伟的人到底是不是他。但有一点可以断定,从此刻起,他被监视了。 一个大律师,竟莫名其妙地成了头号嫌疑人,这也太荒谬、太吊诡了吧?翻来覆去琢磨到中午,周庆东不由得眼前一亮:汽油。我昨晚回家前才给爱车加的油,从消耗量上能证明我动没动过车。 快步下楼,奔进车库一番查看,周庆明又傻了眼:油箱内,汽油只剩下了一半。这说明,夜半三更满城跑、被天眼拍下的车子的确是我的! 难道,梦中所发生的事是真的?拉倒吧,做梦要能成真,那我还当什么律师,天天做梦抢银行得了。刚甩走这个念头,就听一声甜润的招呼撞入了耳鼓:“周先生,你好,谢谢你借我车子用。” “谁?”惊慌回头,周庆明看到了一头如瀑长发,还有一张靓丽白嫩的女人脸。 天,是梦中的那个长发女孩! 只见女孩莞尔一笑,回道:“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带你去找一个人。” 周庆明强稳心神,问:“找谁?” 李伟。长发女孩似乎知晓了他的情况,很难为情地道出一个事实:她和李伟是好朋友。昨夜,她把李伟接到了自己的家里。吃过宵夜,李伟睡着了,她回来还车,许是太累,也迷糊过去。眼下,要洗脱嫌疑,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李伟直接送到警察面前。 这个主意不错。周庆明急急催促:“你家住哪儿?我们这就去找李伟。” “周先生,我真的非常喜欢你这辆车,还是让我开吧。”长发女孩娇声说。“行。不过我警告你,别再把我给推下去――” 话一出口,周庆明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她推我下车,是在梦里,这次,不会又是做梦吧?惴惴地想着,周庆明使劲咬了下手指。疼,钻心的疼,绝非做梦。 “美女,请问你怎么称呼?” “这辆越野车,是你买的吧?”长发女孩没回答,边提速边转了话题。 “你和李伟认识多久了?我怎么没见过你?”周庆明亦没回话,暗暗思忖: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打听车的来路? 这辆新款座驾,不是周庆明自掏腰包买的,而是别人送的。 四个月前,周庆明接了一桩刑事案子,为一个叫赵磊的“商二代”做辩护律师。赵磊年纪虽轻,却犯下了不少令人唾弃的恶行。这次是强奸,性质很严重。好在被害人羞愤自杀,无形中为以周庆明为骨干的律师团创造了最大的辩驳空间。 几次庭审,在周庆明的辩词中,被害人俨然成了放荡不羁的站街女,而赵磊则成了被勾引的无辜者。得知儿子极有可能会被判缓刑,赵磊的老爹兴奋不已,当即给周庆明送上了这台越野车。 出人意料的是,长发女孩仍在答非所问:“警察找你,被诬陷的滋味不好受吧?” 好端端地被人泼一头污水,谁会好受?比如你,长得标致,姿色出众,若有人污蔑你是小姐,你要不气疯才怪。话到嘴边,周庆明顿如触电般浑身一颤:“你,你到底是谁?” 越野车越开越快,简直跟飞起来一样,短短片刻便驶出市区,直奔城郊的呼兰河。随着车身陡然一颠,已达极限速度的越野车“呜”地飞越路旁的深沟,呼啸着冲向高高的堤坝。眼见再有几十米就将一头扎进暗流汹涌的大河,周庆明顿时骇得毛发倒立,魂飞大半:“停车,快停车啊――” “哈哈,刺激吧?”长发女孩扭转头,恨恨说道,“你瞪大狗眼好好看看我是谁!身为律师,你不主持正义也就罢了,可不该和李伟沆瀣一气,信口雌黄,污我清白!” 李伟,也是赵磊父亲所雇请的律师团中的主要成员。周庆明看得真真切切,长发女孩的俏脸在扭曲,痉挛,瞬间变成了赵磊强奸案中被害人的模样! “李伟已经死了,就躺在越野车的后备箱里。等车子被打捞上来,你就是杀人凶手!千万别说冤枉,这叫一报还一报――” “咣”,轰响声中,越野车翻了,凌空折了几个饼子后重重倒扣在了堤坝上。 危急关头,是一辆警车横空杀出,硬生生截住了越野车,也救了周庆明的命。 昏迷了两天两夜,周庆明醒了。一睁开眼,便瞅见了头上缠着绷带的警察陈东。陈东说,李伟也没死,遗憾的是脑部遭受重创,这辈子醒来的可能性不大。请放心,我们相信证据,不会怀疑你是凶手。 至于证据是什么,尽管陈东三缄其口,但周庆明隐约能猜到:他一定调看了所有路口的天眼,昨晚接走李伟的越野车的驾驶位上空空如也,今天的驾驶位上,同样空空荡荡。 一转眼,半月过去,赵磊的案子再次开审。坐在辩护席上的周庆明一开口,便引得满堂皆惊:“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赵磊是十恶不赦的凶手。我背弃公义与良心,做假证诬陷了一个善良女孩的清白,请法庭给予惩处……” 最好的搭档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骗子和小偷一向是最好的搭档,马蒂和英奇自然也不例外。他们两个一起住在一间小平房里,相处得很融洽。 马蒂是个高明的骗子,他有着运动员的体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大学生,这使得他在行骗时更容易得手。英奇个头不高,身材瘦削,这给他在夜间行窃提供了方便。他们常常合伙作案,屡屡得手。 眼下,英奇看中了河滨大道上的一座豪宅,那是老韦弗家的房子。马蒂则轻轻吹了声口哨,说:“英奇,我知道他们家很有钱,但是那个老韦弗是一个吝啬得要命的家伙,他把所有的钱都存进了银行。你在那儿能捞到什么?” “钻石,”英奇很神秘地说,“据我了解,他女儿要结婚了,他要用许多钻石打扮她。我一直都在盯着这事呢。过几天,他女婿在加拿大的亲戚要过来,老韦弗不会错过这样一个炫耀的机会。到时候周围会有管家和仆人,可能还有一两个保镖,这没法说。所以你得想办法帮我支开他们,怎么样?” 马蒂赞许地点了点头,又问:“可钻石放在哪儿了呢?” 英奇很轻蔑地一笑,说道:“就藏在壁画后面的一个保险箱里。我只要用一根铁丝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开它。” “行,”马蒂很满意老搭档的计划,“定个动手的时间吧。” “下周三。从加拿大来的那帮人周日到,可能会待到周四。我们在这之间下手。”英奇很有把握地说,“不过,这周末我还得干一件小活儿,海兹家的。那姑娘不相信银行,把她的钞票都放在二楼的一个柜子里了。跟去老韦弗家相比,这简直是小儿科。” 就在马蒂和英奇定好了行动计划后,马蒂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他在芝加哥的女朋友打来的。女朋友说要去圣克劳德办点事,路过这儿,马蒂决定要陪她两天。 英奇抿了一口咖啡,笑着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马蒂想了想,说:“下周一吧,也可能周日晚上就回来了。不过,我说伙计,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小心点儿,我是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最好不要单独去干……” “当然了,”英奇打断马蒂的话,“别为我担心。”马蒂满意地捏了捏搭档的肩膀,和他告了别。 等马蒂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星期一的深夜了。他打开房门,一种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客厅里乱糟糟的,空罐头和脏盘子扔得到处都是。这些情况使他有些胆战心惊,这不像是英奇干的,他一向对卫生很讲究。莫不是……当马蒂走进卧室时,他最害怕的事得到了证实。英奇躺在床上,衣服穿得好好的,却不省人事。马蒂翻开英奇的眼睑,看了看他的瞳孔,然后叹了口气。这家伙看来又酗酒了! 收拾了一会儿,马蒂打开了今天的晚报。“老韦弗被杀了!”头版头条的新闻跃入眼帘,把他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报纸上说,老韦弗给加拿大的亲戚们举行招待晚宴时,一个大胆的窃贼溜了进去。他袭击了保镖,打开了保险箱。正当他准备动手时,老韦弗走了进来。结果,还没来得及吭声,老韦弗先生头上就挨了一击,再也没能醒来。窃贼逃走了,但是没拿走钻石。最后,警方说,老韦弗的死亡时间确定是在周日晚上的7 点10分…… 马蒂合上了报纸,他让自己冷静下来,整个脑子都在想着不省人事的英奇:英奇为什么要自己单独去干呢?而且还要采用这么暴力的方式。这不像是英奇的风格,他一般都是依靠狡诈和敏捷行事的。不过,要是在喝了很多酒的情况下,就很难说了…… 马蒂知道警方很快会找上门的,因为在这个镇上只有三四个人能干得了这事。警察们会马上把他们所能抓到的嫌疑犯都抓起来,英奇是不会被漏掉的。马蒂赶紧走进卧室,仔细查看了英奇的衣服。夹克的右袖上有一道长口子,半英寸宽,布被一些尖利的东西给划破了,少了几片……马蒂知道,在证实什么样的纤维是来自什么样的衣服这方面,警察们可是非常在行的。他迅速帮英奇脱下外套和裤子,然后把英奇裹进了毯子里。他用锋利的刀子把衣服和裤子割成碎片,堆在炉子里,然后他点着喷灯。眨眼之间,碎布片就化为了灰烬。他把这些灰拿到楼上,放进水池子里冲走了。 之后,他又彻底打扫了房间。最后当他筋疲力尽躺在床上时,英奇还昏睡在极乐世界里。 不一会儿,一阵响亮的门铃声吵醒了马蒂。他警觉地跳下床,这时,英奇还在沉睡,马蒂便扯了件睡袍穿上,开了门。 来了两个人,惠特利警官和一个穿制服的警察。马蒂礼貌地说:“你好,警官。” “把你吵醒了?”惠特利警官沉着脸说,“你的老朋友在吗?我们想跟他说两句话。” 马蒂回答道:“当然,英奇睡得正香呢。”说着,马蒂把他们领进卧室。马蒂使劲晃了晃英奇,英奇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警察的制服时,便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惠特利警官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整整打量了英奇几十秒,然后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就开门见山吧,老韦弗昨天晚上7点10分被一个窃贼谋杀了,那窃贼是要去偷一条价值四万美元的钻石项链。昨天晚上你在哪儿,英奇?” 英奇说:“就在这儿。”? 惠特利警官叹了口气:“那就奇怪了。”他指了指靠在门口的警察,说:“据我的副手调查,你的邻居说你昨天下午4点20分离开的这座房子,直到晚上10点以后才回来,没错吧?” 英奇瞪大了眼睛,说:“你们疯了,我是不可能杀人的!” 惠特利警官抱着胳膊问:“是的,我知道你是一个温和的家伙。可是有人能给你作证吗?” 越过警官的头,英奇和马蒂的目光一擦而过,马蒂下意识地把头向边上歪了一下。 警官接着问:“那马蒂跟你在一起吗?” 英奇摇摇头,他的脸有点儿发白,显然他在努力地思考着,然后,他好像是做出了决定。 “昨晚我在韦尼弗莱德大街227 号,海兹家。”英奇说,“晚上7 点10分时,我趁夜色潜入她家,房间有报警器,我割了电线,然后把纱窗剪开一个洞,我刚要把手伸进去打开窗钩,该死的警报器响了。呵,非常精明―我切掉的那根电线是假的,我感到不妙,便使劲挣脱后跑了。但那窗户把我外套的袖子钩破了,我回到家才发现的。我怎么可能在相同的时间内赶到河对岸的老韦弗家?你可以去海兹家的窗户上取来布片,跟我的衣服比对比对就知道了。” “嗯,推理得挺精彩的,”惠特利警官沉思着说,“那么你的衣服在哪儿?” 马蒂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喘不过气来,不由得晃了一下。英奇这才低头打量自己赤裸的身体:“我的衣服呢?马蒂,是不是你把我的衣服拿走了?快给我拿来。” 可是,马蒂只是一脸发愣的表情。英奇大叫了起来:“快把我的衣服拿来!见鬼,马蒂,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 此时的马蒂好像真的听不到了,他只是站在那里,傻傻地盯着他最好的搭档那张突然布满惊恐的脸。 绝对想不到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 我是八零后。听我姥姥讲,我的属性本应该是大龙头,谁想到我那驴爸醉酒后,“嗯唵”一声驴叫,一尥蹶子,竟然提前把我召到了他的麾下,无奈我只占了个兔子尾巴。关于我的长相,记得只有妈妈在世时夸过我长得漂亮。哎!从此我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别人,哪怕虚情假意也好,像妈妈那样形容过我。 读高中那会儿,我在同学们眼里就像是只大苍蝇,谁都不愿与我为邻。班主任没有办法,只好将我发配到最后面,让我与她的三尺讲台前后呼应。读高二那年,我的青春生理大潮,竟不顾一切地冲撞着我的理智大堤。那种煎熬、那种渴望让我时常呆呆仰望着天空,企盼着蓝蓝的天空里、皎洁的月光下有几位美貌仙女向我飘飘坠来…… 我的痴迷感动了文曲星。他用特殊方式,在一夜之间便启开了我的文字幻想大门。在这一年里,我不顾一切地抛弃了数理化课程,写起了爱情小说。班主任、年级主任找我谈话,都没能阻止住我用这种方式宣泄我对爱情的渴望。当然,我忘乎所以、目空一切的文字幻想,也在某一天暴露了。即便在同学、老师们的嘲笑中我也没能改变我的倔驴性子,关键时刻,语文老师向我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桃花姐姐不知道啥时得知了我的窘境,还给我创造了一个绝佳机会。那是在一次期末考试的排名中,我毫不犹豫地摘得了全年级倒数第一的桂冠,倒数第二是位长相不错的女生。放学了,同病相怜的我们很自然地有了共同语言,可以说我们聊得相当投机,我还趁机亲吻了她的脸颊。我的莽撞举动和昏昏沉沉的火热欲望,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然后又骂醒了:“瞧你丫的那揍性,长得跟癞蛤蟆似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什么?我是癞蛤蟆?还让我撒泡尿照照自己?这太伤我自尊了!我决意报复她。在我们班一次体育课期间,我趁她和同学们玩得正酣,从操场的大树底下捉来两只尖肚大黑蚂蚁,然后趁其不备偷偷放进了她脱下来的校服里。我的这个小动作,当然属于“课堂实验”。 又是一堂课,语文老师的妙语连珠,让我把这事儿都忘却了。同学们也都聚精会神地坐在各自的位子上,分享着老师精彩的演讲。突然,课堂上传来了一声女孩儿的尖叫。这一声,即刻让同学们的眼球都挪了位。她迅速从座位上站起来,打我的那只手迫不及待又是抓阴部,又是挠前胸,可谓是丑态百出。最后在其他女生的帮助下跑到女厕所里,这才逮捕了骚扰她的那两位“凶犯”。我的实验成功了!据此没多久,她转学了。 读完高中,我在社会上游荡了四年。在这四年的时间里,我丢弃了文字幻想,但两性方面我仍然热烈着。说实话,女朋友我没少谈,钱也没少花,可每到欲火将我逼到与女孩儿近距离接触时,我得到的都是和那位女同学一样的答案。妈的,我还就不信了!就如其所说,我是只癞蛤蟆,不还有诸多的雌蛤蟆在某个阴沟里等着我吗?我也绝对不可能就这样“咕呱咕呱”地独自叫春吧?直到那一天在大街上,我与花了我一千多块钱,愣是没让我碰一下手指头的女朋友闹掰时,对方毫不留情的责骂言辞,终于把我骂醒了:“别说你丫的一个小小的无业游民,就是混到‘一毛二’的警察咋样?姑奶奶都不尿他。” 她这句话让我悟出了一个道理:人靠衣裳马靠鞍。我估摸着这小娘儿们说的都是反义词。不妨分析一下:人家堂堂正正的公安民警,怎会要她这个毫无姿色、见了钱比亲爹还亲的烂货?时隔不久,正赶上村里对我们这些社会青年招工,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治安联防队员这个职业。不为别的,就为那几套可以以假乱真的制服。我坚信,只要有了这身像警服一样的服装,我那与生俱来的癞蛤蟆形象就会大大改观。不过我也清楚,我吕朝伟不是这个世界上的宠儿,在这个竞争团队里,我这个不招人待见的“癞蛤蟆”在争取这套制服方面,心里没底。 半个月的考察期到了,我对这套制服的渴望也到了辗转反侧、坐卧不宁的地步。中午回到家,继母捅我父亲一下,又对着我使个眼色,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反馈在了我卧室的穿衣镜里。父亲——驴三儿(因其姓吕,排行在三,性格像驴,故此大伙都叫他“驴三儿”)走过来说:“朝伟,是不是联防队那边没有录用你?正好,过几天你就去巧工修车行学汽修吧,我和那里的经理打好了招呼。”驴三儿的话音刚落地,我就从床上窜下来,把心中的憋屈和烦恼一股脑地向他扫射过去:“您就知道车,您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您若真有本事,找马队长打声招呼。除了联防队,我哪儿也不去。”我用最后通牒式的口吻,回敬了驴爸的关怀。驴爸暴怒前的预警立刻在他脸上显现了,继母赶忙拉起他,连推带搡把他赶出了我的房间。 我就看不惯他的驴脸,如果不是他这张驴脸以及容易暴躁的驴脾气、叫驴般的风流,我妈也不会狠心抛下我悬梁自尽。我气呼呼冲出了家门,可我觉得心中的郁闷还是没有散发出来,于是我对着院里喊:“驴三儿,你不是我爸!”院子里立刻有了回应:“不削你,我就不是你老子。”继而是继母声嘶力竭的劝阻声、我同父异母小妹的哭声。说心里话,我虽然没希望穿上这身制服,但是我觉得这个单位的空气比我家清新多了!清新得让我流连忘返,清新得让我乐不思蜀。尽管下午的裁决对我来说可能是百分之百的不利,可我还是想在这个单位多待上一会儿。 下午三点钟,书记、队长、队副在几个班长的前呼后拥下来到我们中间。书记政策性的发言过后,队长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说:“形式和政策书记讲过了,我就不多说了。下面这些人听好了,”二十个人念到第十五个时,队长停顿一下说:“你们去村治安办找治保主任报到,另有录用。剩下的五个人一会儿找关副队长领制服。”我靠!真的假的?我就在这五个人之列?就在我木然不知所措之际,关队副对我喊一声:“吕朝伟,跟我去库房拉服装。”我的情绪立刻被兴奋绑架了! 终于梦想成真了,我和其他四名队员穿上新制服,戴着大檐帽,正相互欣赏着,关队副把我叫到了队长办公室。喊过报告,推门进去,我发现马队长正和两位正牌警察(社会上把我们穿这样制服的人叫冒牌警察)坐在那里用目光迎候着我。马队长用严肃的口吻对我说:“从今天开始,白天你不用上班,晚上十一点到第二天早上五点钟上夜班,任务是便衣侦查。具体位置,注意事项,由市局的这两位同志和你交代。”听完马队这番话后,我的心情骤然间没有了方才穿制服时的得意,心里也紧张得缺氧。我站在那里等待着两位警察给我交代这次任务。 “两毛一”(我们这些小青年对两杠一星警官的俗称)站起来,拍一下我的肩膀问:“小伙子,搞对象了吗?”他的这句话竟把我问得不好意思起来,我随即红着脸摇摇头。“两毛二”则用白白的胖手指着我,笑着对马队长说:“肯定有,不然怎么会脸红?”我心中的负担被这句话拿掉了。“两毛一”随即向我介绍了案情:“我们怀疑在六里桥地区窝藏着一个倒卖毒品的团伙,而这个团伙的聚集地就在你们辖区的一个出租民房里面。但是他们交易的时间、方式等我们一无所知。所以说这些疑问得需要咱们联防队协助才能破解。小吕,你的任务是暗中侦查,把这伙人聚集在这里的时间、人数、交通工具、长相牢牢记住。我们对你的要求是隐蔽、隐蔽、再隐蔽!在没有完全摸清上述情况前,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两毛一”的手机响了,随着《解放军进行曲》那庄严豪迈的铃音,他站起身向“两毛二”点了一下头,就急促地走出了队长办公室,我则挠起了头皮。或许是因为我这个动作,马队长非常严肃地对我说:“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你是咱们这一方大多数村民都非常了解的人。尤其是你复杂的家庭关系,在咱们这一带也是人所共知的。所以说,在你联防队员的新身份还没有暴露之前,你蹲守在那里彻夜不归,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如果你感到接受这个任务有困难,我可以立刻换人。” 马队长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想干或干不好,我得到的这个能改变我癞蛤蟆形象的机会还会失去。我刚刚穿到身上的这套制服,得给人家脱下来。想到这里,我啪的一声来了个立正,大声说:“请领导们放心,我一定会圆满完成这次任务。”听到我的这番表态,马队长的脸上总算露出了喜色。 我的那几套新制服是在马队长的监视下,装进黑色塑料袋里提回家的。他不让我着装回家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因为这次特殊任务的特殊需要。没办法,我只能服从命令。其实我很在乎马队不让我穿制服回家,本来嘛!我的家与案发现场在方位上呈南北对立方向,我就是穿着制服回家又能碍谁的蛋疼? 我家的街门大敞四开着,屋里竟也没人。我把那个黑塑料袋子扔在床上,去了我家出租的发廊里。我发现继母和承租我们家发廊的川妹子,正有说有笑地用川腔侃大山。对于我的出现,继母只是看一眼,吝啬得连句话都舍不得送给我。就好像我是家里豢养的那只狸花猫,除去给口吃的以外,不需要她惦记。 我把制服锁在了我的衣柜里,我为要不要把我被联防队录用的事告诉他们,反复斟酌着。平时我在家里除去和比我小十多岁的妹妹有些说笑外,和父母,“吃冰拉冰——没化(话)”。当然和他们要钱的时候除外。那几套以假乱真的制服诱惑着我,每当我冲动到打开衣柜时,马队长那冷冰冰的吊丧脸就浮现在我脑海里。如此三番动作后,我咬咬牙忍住了,因为我的人生遭遇特殊,我今天的任务特殊,我的这个工作机会更是特殊得不容许我出一丝一毫的偏差。 晚饭时刻,父亲带回来一位和他年龄相仿的驴友。驴爸让我管他这位驴友叫大爷,我阴沉着脸呜哝着叫了一声,算是给了驴三儿面子。没想到他的驴脾气又上来了:“你不会痛快点儿呀?嘴里像是塞了根鸡……”他的突然停顿,并不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在儿女面前,尤其是在未成年的女儿面前,他的这句话对我们兄妹来说,少儿不宜!相反是我继母正用严厉的目光警告他。驴大爷会来事儿,问我:“孩子,喜欢汽修这一行吗?”我瞟了一眼肥头大耳、脖子上拴着大金链子的驴大爷,痛痛快快地回答:“不喜欢。”我的回答令驴爸、驴大爷一脸的愕然不说,驴大爷那不大的眼里竟还透露出不明白的光亮。我只得再补充一句:“真的不喜欢!” 哎!我这样对待热心肠的驴大爷确实有点儿“二”,可我也没办法。我绝不能对他们说我找到了称心如意的工作。可我的回答还是令驴爸暴怒了:“小子,你记住喽,老子不可能养你一辈子。不去你大爷那里上班,从今往后别想在老子手里要走一分钱。”驴爸的无名火刚刚冒出来,我竟不知不觉把我姥姥教我的隐私话端了出来,我说:"可以!你先把我妈的那一半财产还给我,我就答应你。到那时你别说给我找一个后妈,就是给我找俩、找仨,我都不会反对。”三个大人同时一愣,我趁驴爸的驴脾气还没发泄出来,一摔筷子出了家门,这顿晚饭我又没吃好。 你绝对想不到我这后妈的来历,你也绝对想不到我亲妈抛下我寻短见的原因。不妨我透露一点儿我家的家丑:我的这个川腔继母,原本是发廊里的一位洗头女,我那生性风流的老子在一次去她们店洗头时,和她愣是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他俩的风流韵事败露后,任凭我妈如何劝阻驴爸,任凭我姥姥、舅舅如何砸她的店,最终还是没能把这对狗男女拆开。一天下午,驴爸把洗头女带到家里,全然不顾我妈在场,俩人就迫不及待地干起了那事儿。我妈气急之下,在自家的房梁上拴了根绳子,然后踹倒了脚下的板凳,成全了这对狗男女。 看到这里,你就该理解我对驴爸、和他领进门来的这位小三儿的态度了吧?这么说吧,把川女逐出家门,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初中毕业那年,我决定清算我和后妈之间的宿怨。我坚信,我这一招即便不能把她发配回原籍,也足能让她身上脱三层皮。你绝对想不到我采用了什么办法?不妨我再泄密一次:我利用电脑合成技术,把她的照片和另一位明星级男人的照片作了技术处理,然后交给了驴爸。只对美女感兴趣的驴爸,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在我偷偷乐的时候,你就可以想象这位发廊洗头女的结果如何了。只可惜,我的愿望只实现了一半。 我上岗的时间到了,我先在马路边上的大排档里烤了一大把羊肉串儿,然后戴着耳机走向了那个属于我的舞台。按照马队长的要求,我必须把手机调到静音振动,并且随时和他保持通信联系。暑天儿的京城夜晚,无论是哪条街巷都充斥着消暑的人流。我选了个能够全方位盯住目标,又不容易被人发现的有利地形坐了下来。在通往“战场”的道路上,我反复琢磨着一件事儿:我要想在目标眼皮子底下彻夜不归,就必须具备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并且这理由得具说服力。于是,我在买羊肉串儿的同时,我还买了一瓶二锅头。不过,这二锅头我没当场喝,而是塞进了我那黑色的小挎包里。 在我选好理想的侦查位置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在人流出现断档时,把二锅头瓶子打开,在地下、在我的汗衫上洒掉一部分。酒味儿加上地面上横七竖八的羊肉串竹签子,我的醉酒假象就足以瞒天过海了。我靠在墙上,眯着眼睛盯着过往的行人,我发现女性们走到我跟前时,大都捂着鼻子加快脚步迅速逃离。不仅如此,她们还不时回过头来给我一瞥,我为我的杰作感到格外高兴。高兴归高兴,我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因为附近的地理位置不容许我出半点儿纰漏。 我蹲点的位置是条南北胡同,我就处在南北胡同的北端,与东西胡同西端的交会处。东西胡同的东口是张庄路,南北胡同的南段是另一条东西走向的宽胡同,那条胡同东接张庄路,西连太平桥路。我斜对面三十米处是一处公共厕所,厕所背靠西北方,门朝东南方。我的侦查目标与厕所的距离相仿,只不过是隐在东西走向的胡同里。厕所东北角是一个露天垃圾场,垃圾场的东端有一条东北西南走向的斜胡同,胡同的那一头也连着张庄路。厕所西南角还有一个看似死胡同,其实墙角与墙角之间有一个能闪过人去的豁口,进去后便是一条弯曲巷子,能通到南北走向的太平桥路。马队在给我介绍地形时说:“因地形原因,咱们东莞台百分之八十的案件都发生在这里。”马队还交代我,“一定要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便衣侦查的这段时间里,无论周围发生什么,都不要暴露身份。” 凌晨一点多钟,人流量明显地少了许多,一位男人的咳声从东西胡同里传过来,继而是嚓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警示着我。扭头窥去,原来是一位四十多岁,身着T恤衫,模样像外国人的汉子正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走过来。我见周围无人,重复了一下撒酒的伎俩。男人走到我附近,停下脚步来点燃一支香烟,打量我一下就进了厕所。他是目标院子里的房客吗?我正猜测着,从南面开过来一辆摩托车,摩托车在我身边稍减速度后,一声怒吼,消失在了东北西南向的斜胡同里。 摩托车消失了,却给我留下了惊悸!汉子从厕所里走出来,在嚓嚓声的陪伴下丈量着回窝儿的距离。呀!他果然是目标里的房客。就在这时,手机在我身上嗡嗡振动起来。我慌忙打开一看,短信上面写着:“你应当明白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如果觉得二锅头好喝,回家喝去。”看到这则短信,我心里反倒踏实了许多,看来我不是孤军奋战。我没有在这个时刻向马队长作解释,因为今后我有解释的机会。我的注意力是紧盯着目标,而不是手机键盘和屏幕。 凌晨三点多钟,我把酒瓶里所剩的酒全部倒在了地上,我的神经也由清醒变困乏了。突然,从东西胡同里传来了脚步声,在这残月正南的静夜里,这响声就宛如戏剧舞台上,某个木质打击乐器在有节奏地敲击。我揉揉眼发现,路灯下一位身穿粉红色连衣裙、身材匀称的年轻女子,肩挎黄色坤包正不紧不慢地由东向西走着。是上早班的打工族,还是夜场归来的“麻族”?不论是属于哪一种,在这个治安混乱的地区,这女子给我的印象已经排在了胆大之人序列。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女子离侦查、监视的目标也越来越靠近。我怕被她发现,赶紧把头缩了回来。突然,脚步声停止了,继而是金属门的吱呀声。我不得不把缩回来的半拉头又伸出去。我发现,她站在胡同中央正低着头看手机,铁门响过之后,她没进去,从院落里走出一位身材臃肿的女人。大热的天气,女人头上裹着头巾,硕大、浑圆的体形也和高跟鞋女子形成了巨大反差。高跟鞋女子把头抬起来,臃肿女人则左右张望一下,在确定无人后俩人竟并排着向我这边走来。 是侦查目标吗?想到这儿,我心里竟产生了惊慌。目标离我越来越近,是原地坚守岗位,还是去厕所里躲避?如果她们真是我的目标,我蹲在这里装醉鬼安全吗?不管安全不安全,我绝对不能撤离,兴许马队正在暗处监视着我,我绝不能放弃这身制服。突然,两个女人的一个动作被我窥视到了,臃肿女人把什么东西递给了高跟鞋女子。高跟鞋女子接过后,看也不看就迅速塞进了黄色坤包内,整个动作是在行走过程中进行的,俩人还始终未说一句话。她们的表演距离我也就十来米远,躲避已经来不及了,我急忙把身子转过来,把昂着的头埋在自己的怀里,心想,凭运气闯吧! 我分析,两个人如果不经过我面前向南去,就是利用那个墙与墙之间的豁口向西南走,不过向西南的可能性小。因为那个豁口对臃肿女人来说,要想闪过去并非易事。我低着头凭着高跟鞋的响声,测算着她们离我的距离。响声突然停止了,不是在我面前,而是在厕所方向。我被她俩发现了?那样的话,她们接下来会干什么?如我没被发现,她们突然停下脚步来又意欲何为?不行,我必须把她俩的行为纳入到我的视线里,我得变被动为主动。否则,一旦失去目标,对我来说,那可是死人欠账——活该了。 我还是晚了一步,当我重新把头抬起来的时候,臃肿女人竟不知了去向,高跟鞋女子正面朝东北方的胡同里张望着。该不是臃肿女人也钻进了斜胡同吧?我心里正猜着,胡同里射过来一束光亮,一辆电动自行车钻出了胡同,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高跟鞋女子面前。车手是位黄毛青年,白色背心上前后印有“倔强”二字。高跟鞋把坤包抱在怀里坐在车上,电动车只是在原地转了个弯儿,就消失在了胡同里。我慌忙用手机把电车的牌照号码记下来。 臃肿女人的消失,引起了我的诸多猜测。我想,十有八九是钻进了斜胡同,她没隐藏在厕所和从豁口溜走的理由和条件。她起这么早的原因就是为了与高跟鞋碰头,其目的就是她手里的那包东西。我还断定,这两个女人的关系也绝非一般关系。尤其是那东西,不论属于谁,客气话要说。既然双方都沉默不语,那说明此物是交易品。虽没发现她俩摆弄现金,但不能排除预付款或后付款的可能。另外,为什么此交易不在光天化日下进行?为什么高跟鞋女子交易后不按原路返回?为什么高跟鞋女子在回去时有专人接她? 我正分析着,现实狠抽了我一记耳光,臃肿女人竟从厕所里钻了出来。我暴露了!我开始焦躁起来,由于我的错判,我方才对电动车牌照号码的辨认,完全是在没有自我保护的情况下进行的。假如,臃肿女人藏在厕所里给高跟鞋女子、黄毛男青年充当第三只眼,那么我的这些动作绝对逃不过她的眼睛。怎么办?去他妈的,横竖就这样了,我决定去厕所近距离地搞清楚她的本来面目。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对领导们有一个不遭指责的交代。 趁腿麻木,我还需装出几分醉态。我摇摇晃晃向厕所走过去,我推断臃肿女人见到我会快步逃走。我又误判了!她非但没有尽快离去,反而站在那里注视着我。我在钻进厕所的一刹那,瞄了她一眼,她臃肿得已经没有了脖子,居然还在下巴底下套了根项链。她身上穿一件花布连衣裙,即使肥大,却仍难宽容她的腹部,以及腹部上面那对下垂的乳房。她长得极像生了几胎孩子的俄罗斯大妈,她蠢蠢地注视着我,眼泡里射出的光线也没怀好意,我反倒提心吊胆了。 我哆嗦一下迅速闪进了男厕,利用小解时机,全神贯注倾听着厕所外面的动静。外面传来了她的脚步声,我迅速提上了裤子准备自卫。我多虑了!她竟然快速向我隐蔽的地方走了过去。我用假装作呕配合着她,我想这蠢娘们心里肯定有鬼,这个鬼就是我来这里侦查的目的。怎么办?看来我是不能再回原来那个侦查地点了,可我也不能长时间躲在厕所里呀?就在我迷茫无措之际,臃肿女人在我那竹签子、酒瓶子散了一地的现场捂了一下鼻子,然后朝东胡同走了去。 静夜里不远处传来的铁门声,安抚了我紧张的心情。我断不出被她发现是有惊无险,还是险象环生?不当缩头乌龟这个信念,促使我又回到了我的“根据地”。就在这时,我发现装二锅头的那个黑包不见了,我在去厕所时忘记了随身携带。我断定顺手牵羊的这个人就是她!还好,里面没有几块钱,不过我的身份证还在里面。天色渐渐亮了,我熟悉的铁门又响了,我的困倦再一次被强行驱逐了。 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夜里那个胖男人提着尿桶,还是那身打扮又走了过来。胖男人望了我一眼,嘴角里闪出了一丝得意的快感。 我的手机随着男人的脚步又振动起来,那嗡嗡的叫声迫不及待。我心里那放松了的情绪,被惊慌取而代之了。我想,肯定是马队长在责怪我擅离岗位。我一看果然是他,不过,马队长给我发过来的是让我撤离的短信。就在我懒洋洋拐过弯来步入通往太平桥路的丁字路口处,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开过来向我按了一声喇叭,马队从副座探出头来对我说:“赶紧上来。”我愕然了!是福是祸?我无法断定,我毕竟没等到命令就自作主张撤出了侦查地点。凭命闯吧!非福即祸,我二话没说,钻进了警车。后座上,关副队长向我投过来的那朴实一笑,让我的心里顿时宽慰了许多,汽车闪着警灯快速向联防队驶去。 我虽不清楚这案子有多么重要?也不了解他们招呼我上车去联防队的用意?但关队副在我刚刚落座后,递到我手里的那杯热开水深深感动了我。“两毛一”对我说:“喝水,小吕,这一晚上不好受吧?”这样的氛围摆在我面前,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但我没敢顺着两位领导给我竖起的功劳杆子往上爬。因为我明白,现在我就居功自傲还为时太早。尤其是我从马队长那凝重、严肃的倦容里分析出,今天晚上处在一线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我绝对不能让得意扬扬爬上我的面颊,否则今后我要想痛痛快快穿这身制服,恐怕也不会那么一帆风顺。 来到联防队,我想趁领导们高兴,还是主动些好。如果沦落到领导们问一句我答一句,我吕朝伟今后在联防队领导心目中的“信任股指”肯定会下跌。想到这里,我站正姿势,对三位领导说:“我把这一夜的工作汇报一下吧!”我的及时表态,令三位领导同时把笑容赐给了我。于是我把夜里不同的时间段我见到了什么人,我又是怎么处置的,以及电动车的车牌号毫不隐瞒、一字不落地讲了出来。当然我把利用二锅头打掩护的过程,也讲了一遍。我这也是为了打消马队夜里对我的顾虑。说完后,我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三位领导的脸色上。 “两毛一”做完笔录后,认真对我说:“小吕,你侦查到的这个电动车号码很重要。这就为咱们下一步去证实这一男一女是不是犯罪嫌疑人找到了线索。”听到“两毛一”对我工作的肯定,我有些飘飘然了!我不假思索地说:“不是同案犯,也是个吸毒者。”我的这句话,立刻把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我身上,我后悔了。看到三位领导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不得不把自己夜里与她们斗法的过程、我的误判、丢失黑包的情况全都吐露出来。“两毛一”沉思了一会儿,反问了我两个问题,他说:“小吕,你说臃肿女人在厕所里发现了你、盯着你,似乎也不无道理。但是你换位思考一下,假如你是那取东西的女子,为什么不让黄毛青年跟随着同去?为什么臃肿女人躲进厕所等到青年男女撤离以后才肯出来?”我不假思索地回答:“第一,这或许是臃肿女人给与她接头的人定下的规矩。第二,她怕女子后面有尾巴,才选择这种交易方式。第三,她就是趁此机会去趟厕所也在情理之中。”我话刚说完,“两毛一”说:“如果臃肿女人去厕所的目的不是因为你,而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在暗中监视年轻女子的动向呢?”马队长随后说:“如果是这样,由于你心虚主动凑到了她跟前,那你就太不应该啦!” 马队长这样的分析,让我无言以对了。我呆站在椅子旁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得意心态。关键时刻,“两毛一”站出来替我说了一句话:“他比当年我在云南边防部队的一个战友强多了,最起码小吕懂得伪装自己。我那个战友在执行缉毒侦查任务时,虽然穿上了当地老乡的装束,但是在侦查地点遇到一位当地姑娘和他搭讪时,就立刻露了马脚,为啥?他的山东话让我们这次侦查失败了。当时哪怕他装哑巴都可以使侦查活动继续下去。这次多亏小吕遗留在现场的二锅头瓶子,还有他丢失的黒包帮了咱们,不然,他的侦查工作也就到头了。” 为了我那身还没来得及公开穿出来的制服,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于是我自言自语地说:“说不定那个胖男人和臃肿女人是一伙的?”我的表白又拉起了三个人的神经,“两毛一”说:“小吕,把你心里的疑点全说出来大家分析。还有,你不要有顾虑,错了也没关系,毕竟你不是专业警察,就是我们专业刑警也经常会出现判断错误。”有“两毛一”这样的鼓励话放在这里,我心里踏实多了,说:“早晨胖男人见到我找东西,他的嘴角里有几分得意露出,被我捕捉到了。由此我断定,他和那女人应同属于一个房东。” 我本想利用这个插曲来扭转对我的不利,可事与愿违。我发现三位领导听完我的叙述后,竟都沉默不语了。这样的沉默对我来说,绝对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说不定我会前功尽弃。还是“两毛一”率先打破了沉默,可是他的话让我失望了,他说:“小吕,熬了一夜,回家休息吧!有事我们通知你,千万别忘了保密。” 我是被手机铃声惊醒的,电话里传来了姥姥的问候声:“小伟,你又受气了吗?我不放心才给你打这个电话。你不顺心就来这里住几天。哎!我苦命的外孙子呀!”我的泪水往下淌着,没敢让姥姥继续往下发挥她的悲情,擦一把滚落在面颊上的泪水说:“姥姥!我没事儿,我过几天才能去看您。”挂断电话,焦躁不安又开始折磨着我,我不知道自己能否留在联防队?如果就这样被人家扫地出门,我又十分不甘心。 我从衣柜里重又拿出那身让我爱不释手的制服,把它穿在身上,并戴上了大盖帽,顿时一个威武神气的小伙子在对面的穿衣镜里出现了。镜子里的我今天没有一丝的自豪和愉悦,忍不住哀叹一声,心想,说不定一会儿马队长就会通知我把制服送回去,让我去另一个单位报到。临近中午,马队长和“两毛一”竟然找到了我的家门口,吓得我后妈战战兢兢地站在院里都变了脸色。“刑警同志找吕朝伟核实一些事情。”马队长不冷不热的话,对我后妈来说并没有起到维稳作用,她眨着惊恐的眼睛随我们进了屋。 作为女主人,她给领导沏茶倒水也是自然的事情,只是她那端茶水的手却抖个不停。“两毛一”同志送给后妈的那声谢谢以及马队长强挤出的笑脸,也只是没让她心慌的症状加剧而已。我和颜悦色地对她说:“您回避一下,我和两位领导有事情要谈。”按说,我的这句话或多或少已经向她暗示了我的身份。没想到我这个后妈在“领悟”方面竟是个白痴,痴得让我都想骂娘。这也难怪,谁让她的情商把智商的空间位置挤占了呢!不然她一个川女凭什么让驴三儿轻易地拜倒在她脚下,逼得我妈悬梁自尽。还好,我的话这次她听了进去,虽然不情愿,但她还是把门关好躲了出去。 “两毛一”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照片递给我,问:“小吕,你看看是这两个人吗?”真他妈的高效率!不到半天时间就有了线索。我接过照片一看,毫不犹豫地说:“就是她们。”“两毛一”又追问一句:“确认?”我则挺直了脖子坚定地回答:“绝对没错。”不知为啥?我的表现令马队的眉头一蹙,只是瞬间又舒展开了。“两毛一”把照片收起来,看了一眼马队长,马队随即低声问我:“你在家没把你的制服拿出来穿吧?”我的心里一惊!不好,莫非他真的要收回去?这次我撒了谎。马队长拍一下我的肩膀说:“在没有完成任务前绝对不能暴露。”这句话,让我悬着的心总算是回了原位。哎!早晨从联防队出来一直到现在,我吕朝伟无中生有地自己给自己施加压力,看来人家压根就没有弃我不用的意思。 二 两位领导莅临我的寒舍,让我那刚熄灭的得意火焰又复燃了。领导走后,我闭目畅想,脑海里浮现的竟然是一个个站在我面前的美女。猛然间,我瞪大了眼睛,我,我不会是要交桃花运吧?不行,我得赶紧出门溜达溜达,躺在家里不但会错失良机,说不定还会害病的。我还未出屋,就被后妈拦住了去路,她盯着我问:“小伟,你不会是又在外面惹事儿吧?”妈的!我想反驳她,但我觉得这太便宜她了,便灵机一动,说:“哎,你晚上睡觉机灵着点儿,我从别人手里抢了个女人,还把她的前男友打了个满脸花,那男的有可能聚众来家里报复我,我今晚上得出去躲躲。” 我的话让她惊得张着嘴,瞪着眼站在那里木偶似的没了反应。说句实在话,自从合成照片后,这娘儿们老实多了。即便这样,我从心里对她的怨恨也没消减半分。如果不是她的非法入侵,我妈也不会走上绝路,我吹着口哨得意扬扬地走出了家门。顷刻间,我心血来潮了,在胡同里竟大声地浪喊着我上小学时的歌谣:“一年级的豆,二年级的贼,三年级的帅哥没人陪,四年级的书包真叫累,五年级的情书满天飞,六年级的鸳鸯一对对。”我的公鸡嗓音,让胡同里的人们驻足观看着我冒着傻气儿的表演。 我刚刚喊出胡同,冷不防从身后传来了女子的呵斥声:“小子,你这公鸡打鸣也得分个时候吧?”“哎呀嗨,这是谁的裤裆开了?”我还没把意思表达完,一回头竟把我惊呆了!真他妈邪性啦,我不会是大白天撞鬼了吧?真是她——聂小丽,没错!就是她,就是我给其校服里放蚂蚁的那位。这小娘儿们,除去脸色比原来稍黑外,那嘴依然是那么损,那么刁。她的个子长高了点儿,那条马尾辫子比在学校也黑了许多,唯有不变的是她那双眼睛,看人时依旧是火辣辣的。她骑着一红色折叠车滑到我跟前说:“哎,吕朝伟,你丫的公鸡嗓子改不了了吧?” 挑衅!我毫不留情地回敬她说:“哎,你丫的不会是想我如隔三秋吧!耐不住寂寞,追到我家门口来了吧?”“臭德行,美得你。哎,你家就住这里呀?”说着,她扶着自行车在我跟前火辣辣地望着我。我俩再次打量一番后,我说:“就是发廊那家。”说完后,我装模作样地左右前后张望着,她的目光竟也不解地随着我的动作打探起来。“哎,找你老婆吗?是不是我碍眼呀?”“此言差矣!我在找你老公,都到家门口了,无论如何得让我们哥俩见一面吧?哎,是刘超呀,还是张猛?”我的这些怀旧话,竟然把她的脸说红啦!她摇摇头否认了,说:“都他妈的靠不住!”说完后,看我的眼神变得异样了。真他妈出乎我的意料!我与她走入了附近一家小餐馆儿。 聂小丽说她是闲来无事去逛珠市口,走错了路才误入到我们家门口的。她还说,转学后,她在新学校里玩了一年,把毕业证拿到手后,就走进了社会。后来的几年里虽也找过几份工作,但都没干长,目前无论是婚姻还是就业,都属于“待”字辈儿。她给我就业方面的解释我倒没放到心上,我所关心的是,她目前是不是还站在“剩女”队列里?她的回答令我本来就得意的心里,又似被人注入了兴奋剂。我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不知她今晚是否有时间,或者说是否愿意配合我?如果能把她拴在我身边,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想在她身上再努力一把,因为今天的我,完全可以用今非昔比这个词来形容。试想,在不久的将来我把漂亮制服穿在身上,又突然站在她面前时,她还会说我是癞蛤蟆吗?我想绝对不会。关于我的近况,我对她撒了谎,我必须这样做,否则我的这次赌博则必输无疑。“嗨,帮个忙行不?”喝了一口饮料的她,用她那双我无法读懂的眼睛死盯着我,还冲我轻蔑一笑,说:“我就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过咱得约法三章,一、不干违法的事儿;二、不干投资的事儿;三、不许出卖我。说吧,除去这三样干什么都行。” 小样儿,还真小瞧她了,我开了个挺大的口子,愣是让她给封死了。我不知不觉又挠起了头皮,偷偷瞄她一眼。她仿佛早就摸准了我的脉搏,竟然说:“哎,你要是不说可过后不补。”我心一横在她耳旁细语了几句。“嗨!不就是诈你爸俩钱儿花吗!这个容易。妈呀!不对劲儿,人家有了钱都住宾馆、下饭店,你却让我陪你蹲街道、风餐露宿,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呀?”我靠,她太狐狸了!“哎,咱三七分成行不?”我不得不让步了。 手机响了,我一看竟然是驴爸,说实话,我心里舒服极了!这说明我对后妈胡喷出来的那些语言“炸弹”起到了震慑作用。还不仅如此,我正要找我那驴爸,并准备在他身上榨点儿油,这不,后妈竟然帮我把他请到了家里。我猜,我这位川女后妈保准是这么说的:哎呀嗨!不好啦,你那宝贝儿子又给咱闯祸啦,人家警察都找上门来啦,这日子可真没法过啦!我敢断定,驴三儿这个时候就是在外面泡小姐,也得慌手忙脚提上裤子赶紧往家跑。 一进家门,我就趁机拉住了她的小手。不这样,驴三儿的肋巴骨也不会开缝儿,开不了缝儿,钱从何来?我心里这个美!我就差吼两嗓子郭峰的《抱一抱》了。推开纱门,我见驴三儿手里正揉着据他自己说能值八千块钱的核桃,不过脸色不太好看,鼻孔里正呼呼地喘着粗气。我强按住心里的爽,说:“爸妈,我女朋友聂小丽。”“叔叔好!阿姨好!”我们两个A、B角儿把备好的台词刚念完,就发现驴三儿的气消了一大半儿。后妈的脸色虽然没有驴爸转换得那么快,但还是把一脸笑容强挤了出来。“聂姑娘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就知道驴三儿不放心,这不他就像影视剧里的狗特务那样开始盘查了。面对“狗特务”的盘问,我必须冲在前边,说实话,我也是怕她把戏演砸了。我立刻替她抢答了驴三儿提出的问题:“我同学。目前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学院’表演系学习。” “几本?”这川女真他妈的可恶,狗拿耗子,她居然看出了破绽。 我没好气地呛了她一句:“悬梁自尽的‘血本’。” 驴三儿见我与后妈翻了脸,急忙说:“姑娘,应该说你比我还了解小伟,看好他,别让他在外面惹事儿。过些日子,我准备给他开个汽修厂,让他经营。”我趁机乜斜了一眼聂小丽,她倒从容,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就是不肯多言半句。驴三儿终于大方了一回,他从手包里抻出一叠老头票,数也没数,摔在我面前,说:“姑娘第一次来,你妈在午饭上面也没准备,你带小丽出去吃吧,改日来家里提前打招呼。记住,把自己往前走的道儿扫干净,钱不够给我打电话。”天助我也!我也干成了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儿。来到隐秘处,我也学着驴三儿的样子拿出那红红的人民币,数也没数,扔给了她一半儿。她却对我说:“这点儿钱就想打发我走人呀?你也太小气了吧!你先给我攒着吧,日后咱俩算总账。”说完,对着傻不愣登的我还抛了个媚眼,与我要了手机号后便推起自行车脚底下抹油——溜了。 我还真读不懂她,就像当年我挨她的那记耳光,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整个下午,我的身子躺在床上,可脑海里晃来晃去地全是她的影子。妈的,可恶,勾魂鬼、美女蛇!不行,我需要换个环境设法摆脱她。我来到广安门附近的一家小宾馆,要了个单间,然后打开电视,企图用静音画面唤起我的困倦。可是我的努力失败了,她就像魔女那样,不管我采用何种办法,始终赶不走她的倩影。如果不是天气预报说夜间有雨,我还真不能从单相思的困境中解脱出来。 那天傍晚,我就像吃了药的老鼠,满街乱蹿起来。直到临近上班的那个钟点儿,我的希望才被闷雷和刺眼的闪电震醒、击穿了!人家不要我的钱,就是婉言拒绝了我。至于人家说让我先给攒着,其实就是一个美丽的谎言。我还真拿着她赐给我的棒槌认了多半天的针(真)。哎!聂小丽呀聂小丽,你为啥在我害青春饥渴病的危难时刻,偏偏送给我的是一瓶盐水?我心灰意冷地拿了把雨伞,怀揣着防身用的两样“武器”出了家门。 一阵风儿从我家胡同口吹了过来,给这沉闷、燥热的环境里带来了一阵凉爽。我刚走出家门,后妈则提着根洋镐把子急急忙忙地从家里追到大门口,她喊了我一声:“小伟,你回家来的时候提前打电话,千万不可像往常那样不知会一声便乱敲门。”看到她手里提着的家伙,我明白了,我心里也甭提有多爽了!我回头看了一眼“娼极一时”的川女,嘴角里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随后走出了胡同。 为今天晚上能够顺利地完成任务,我做了两手准备:既有应对老天爷的手段,也准备了与犯罪分子周旋的技巧。不知为何?此时的我心里突然涌来一股酸楚,这股酸楚竟莫名其妙地把我的泪水催落下来。为抵御它,我禁不住又吼了起来:“也许我倒下,再不会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徐良这段上战场的名曲我还没唱完,后面汽车的灯光和喇叭就向我提出了严正抗议。我赶紧向右躲避,谁料汽车在马路没人的情况下,竟然把我挤到了墙根底下。我怒了,正要张嘴骂娘,一声炸雷给我提了个醒:不好!QQ车后面没有车牌,驾驶员对我采取的行动是蓄意的。莫非昨天晚上我蹲坑的事情败露了?莫非今天市局给那男女青年拍照时,人家附近还藏有暗哨?被人家反侦查到了我的住处?还有,QQ车极有可能早就伏在附近等候我了,其目的是趁夜色和今天的特殊天气置我于死地,然后逃逸。想到这里,一股凉气从我的后背直冲头顶,前面不远处就是韩老黑家的小卖铺,我得暂时避避险情。 我打着雨伞从小卖铺走出来,一双眼睛四处打探着。好盼望马队打来电话,以下雨为由让我取消今晚的行动。我失望了!当我拐进南北通向的太平桥路时,惊恐的心里才算有了些平稳,这里的人与车辆多。手机终于在我默默的企盼里响了起来,但不是马队长,而是一组我不认识的号码。是谁呢?不会是恐吓电话吧?我心里竟怪怪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电话嗡嗡地叫着,我的手指却还在手机按键上犹豫着。电话断了,但不一会儿又响了起来。我一看还是那个号码,心一横将手指按了下去:“喂!是吕朝伟吗?我是聂小丽呀。”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按住心里陡然上升的激动,问:“宝贝儿,你终于想起我来啦,你现在在哪里呀?”聂小丽的回答出乎了我的预料,她说,她目前在太平桥路向北方向,一十字路口东侧的路边上。我心里顿时溢出一股幸福的暖流,赶忙说:“宝贝儿!你站在原处别动,我马上就赶到。”在“激情澎湃”一词的驱使下,我加快了脚步。 我几乎是跑着到达了她给我指定的位置。就在我的目光与昏黄路灯下、在雨里沐浴着的红色QQ汽车相撞时,我的头似挨了一闷棍。一股冷气从我的后背处流窜开来,手里的雨伞还差点儿掉在地上。刹那间,汽车的马达声和汽车的灯光几乎同时向我开了火。我下意识地迅速窜到了路边,把手迅速伸进挎包里。随着QQ车电动车窗的落下,一个熟悉、好听的声音总算是给我那极具紧张的心里注入了镇静剂。“吕朝伟,快上来。”她的话让我恐惧到极致的内心世界体会到了百感交集的感触。 聂小丽就像没见到过我似的,或者说,不知我的哪个部位撩起了她的兴趣,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这才问:“去哪里?”我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离我上班不到一个小时了。我不想直接指挥着她达到我自己的目的,需用些策略才是。我说:“先在附近转一圈儿熟悉一下环境,省得日后你嫁到我们家,附近有几条街道几条胡同,哪条胡同里住几户人家,这些人都姓什么……你都说不上来。” “哎,让雨淋发烧了吧?”她瞪我一眼,一脚油门驶向了太平桥路,车里顿时流窜出她肌体里散发出的那股淡淡的青春女儿香。 我先让她开着车围着目标转了两圈儿,可心里却为我的下一步做着打算。她倒也乖,没有我想象中的诸多不情愿,最后我让她把车子开进了潜伏地点,并对她说:“就这儿吧,别转悠了,七块多钱一升油呢!”她没吱声,只是用非常娴熟的动作完成了泊车。外面雨点儿敲击车顶的声音让我心里痒痒的,我瞄她一眼,而她的目光竟然也和我打了个擦边球,然后迅速躲开了。雨小了,我想起了任务,并猛然发现,车子现在停靠的这个位置对我非常的不利。我没法下车不说,如遇紧急情况或不测,她竟然成了我的保护伞,这可不是我吕朝伟所为。“不行,我们必须把车开到厕所西南侧的台子上,车头朝东南。”我说这句话的语气是那样的果断、坚定、紧迫。 雨,竟然在电闪雷鸣中悄然停止了。在这样的环境里,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凝固了 究竟是我和她之间心有灵犀,还是她就属于那种唯命是从的个性?她再次无声地执行了我的命令。我暗想,看来横在我俩之间的鸿沟并不是不可逾越。我若再做一番努力,她很可能就像熟透了的苹果,稳稳当当地掉在了我的手心里。车头右前方有一个水泥杆路灯,它的任务可能就是为厕所周围照明。可是这东西今天晚上对我的工作构成了不利因素,有它在,我的一举一动很可能会被嫌犯窥视到。干掉它! 我重新钻进QQ车里时,暗淡下来的光线里,她正用一双吃惊的眼睛望着我,好一会儿才问:“哎!你这样做不会是想对我图谋不轨吧?”我反问她:“我有这么坏吗?”她回敬我说:“不好说。”我嘿嘿一乐,说:“这也难怪,我姓吕的毕竟在你手里有短处,哎!随便怎么想吧!其实月下老人在你、我出世前就把红绳给咱俩拴好了,这辈子你逃不出我的怀抱,月下老人也不会答应。” 雨,竟然在电闪雷鸣中悄然停止了。在这样的环境里,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凝固了。我浑身渐渐萌动着一股我无法抗拒的欲望,这种欲望在我体内的各个细胞里燃烧着、燃烧着……忽又转化成能量,伴随着我呼吸的急促,伴随着我下身的膨胀。她竟然把刚才还目视窗外风景的俊眼俏眉埋在了她那鼓鼓的双峰前。就在我准备冒险的一刹那,手机响了。 来电话的是马队长,我从心里骂了他一句:“你丫的真会看时候,我要非礼的又不是你老婆。”他在电话里交代我说:“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今天晚上务必要坚守岗位。”由于聂小丽在场,我只能“嗯嗯”地应着,可不敢把我和聂小丽在一起的事情通报过去。我估摸着马队这臭丫的就在附近转悠,他极有可能是在没有发现我的情况下,给我打了这个电话。我认为,我有必要也必须把自己的准确位置暴露给他,于是下车在厕所附近站了一会儿,又在昨晚那个伏击点来回走了两圈,可我的视线里仍寻觅不到任何人影。 回到车里时我才发现,朦胧、阑珊的夜灯下,她那掺杂着灯光晕色的鸭蛋脸上挂着问号。长睫毛怎么也掩盖不住杏仁眼里透出的疑惑。我该给她个看上去合理的解释:“嗨!一个哥儿们说他刚交了个女朋友,张嘴跟我借钱。我让他来这里拿,所以才在外面转悠了一圈儿。”说完这句不着边际的谎言,我自己都惊呆了!半个小时前我还为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而苦恼,只是一个电话,一瞬间里就让我吕朝伟茅塞顿开了,就是嘛!我的这个“哥儿们”他可以彻夜不来,但仗义为人的我,不可以不在这里等。 听到我这样的解释后,她丢给我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一对黑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我,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愣是把这个“双镜头”特写硬塞给了我,我心里甭提多美了!她没有追究此事的真伪,而是拿出手机看起了电子书。“嗨,看啥呢?”我问了一句。她头也没抬,回答道:“一部网络小说,一个朋友推荐的,挺好看。” 强大的摩托轰鸣声把她惊着了!她迅速把目光投向窗外,问:“你朋友?”我还没来得急寻思是和她说真话,还是继续忽悠她?南面又过来四辆这样的摩托车。他们的车型、服装、头盔都是统一的。我摇摇头否认,尽管晚了半分钟,还是庆幸没有暴露我一贯吹牛的绝技。五个人聚到一起不知说了些什么,就按顺序从我监视的目标胡同里向东蹿去。车走了,人也不见了踪影,但是那五辆车的轰鸣声依旧是那么刺耳、震撼。我看了一眼手机,此时已近午夜十二点了。 摩托车的轰鸣声越来越刺耳,不一会儿,几个人又回到了昨夜我潜伏的地点。几个人撩起头盔纷纷说:“没有,没有。”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说:“你们俩向南逆时针返回去,咱们三个向东再转一圈儿,有情况及时联系。”听到这句话,我心里一哆嗦!再看她,她的脸也变成了土色。我明白了!这伙人说不准是在找她,她极有可能与其中的某一位大哥有着不小的关联。随着摩托车的离去,我的大脑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果敢的决定:不行,我必须保护她,无条件地,即便舍命也要保护她。我立刻用命令的口吻说:“快,咱俩赶紧挪到后面去,把车锁好,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动。”我的话让她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都没问我为什么,就迅速躲在了车后面,由此我更加坚定了判断。 我们刚刚来到车后面把门锁好,几辆车又蹿到了跟前,那沙哑的声音又说:“再来一圈儿。”轰轰隆隆的声音再一次由近及远而去,她仍旧在默默地执行着我的命令。我的目光也无暇顾及她了,全部注意力都投入到了车外面那轰隆隆的声音中。就在这时,我的手机振动了,我急忙拿出来一看,是马队长给我发来的短信:“你在哪里?”我哆嗦着手给他回了“我在岗位上”的信息。刚把手机盖儿扣上,那伙人又转了回来。还是那沙哑的声音:“把车灭了,进厕所找。” 这句话与突然降下来的寂静,让我的神经绷到了极致,那三个人的脚步声更像步步踩到了我的心尖上。我拍拍她的后背,示意她躲在我的大腿下,她看了我一眼,无声地拒绝了。我在心里埋怨她:“都到什么时候了,还逞英雄。”我眼睛紧盯着车外三个人的行踪及他们每一个人的动作,他们居然钻进了男厕所。我的头再一次像被木棒敲击了似的,用北京人的话讲——晕菜啦!莫非他们的目标是我?我暴露了?果真如此的话,那她可就真成了我吕朝伟的大救星了。突然间,三个人从厕所里钻出来直奔小车而来,我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就急忙把她压在了身子底下。汽车在有人敲击的情况下,报警器开始了工作。就在这时,胡同里传来了骂街的声音:“操你妈的!你们这帮该死的,大半夜骑着‘死得快’满街浪,你们还让人睡不睡?”骂声里掺杂着的怒气,生硬地撞在了车体上。哪承想,这深夜突如其来的叫骂声立刻为我解了围,三个人已停止向车里窥视,迅速跑了过去。 我缓缓起身,赶忙向她作揖谢罪,这时,外面传来了救命声,我俩对视的目光迅速被车外那一幕召唤了过去。五个车手正拳打脚踢地恶殴那个骂街的男子,救命声音是从那男子嘴里呼出的。我虽然看不见挨打男子的容貌,但男人的声音已经由呼救到求饶。最后那个沙哑的声音又出现了:“小子!你敢报警,我就让你这辈子生不如死。”最终,对方的求饶和保证催响了五辆摩托车的马达,随着轰鸣声的远去,我想他们是不会再回来了。 外面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男男女女的议论声最后都归到了报警这个大主题上。可是这一切都被那个男子以及男子的家人谢绝了。大街上留下了人们对社会治安混乱的抱怨声,留下了人们对现实社会的诸多不满。联防队员过来了,我心里一颤,当事人不让报警,是谁横插了这一杠子?我急了,这样做目标趁混乱跑了怎么办?谁的责任?不行,我得想办法阻止他们在此地长时间逗留,于是我以去厕所小解为由下了车。在厕所里,我偷偷地把我看到的、听到的以及我的想法用最快速度给马队发了短信。我还特意向马队请求:千万别让警察介入,否则前功尽弃不说,今后我在此地搞“小动作”恐怕会危险重重。 马队对我的请求没有具体回应,这也难怪,一个联防队员怎能对他的上级吆来喝去?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我发现,战友们果然立刻撤离了,这对我来说,是个莫大的安慰。我庆幸,我碰上了英明的领导。当然,我更庆幸老天爷赐给了我与她今后继续保持联系的大好机会。虽然穿制服站在她面前的想法纯属个人一厢情愿,其结果也是个未知数,但我必须努力去争取。 回到车里,我装作着急的样子在她面前重复着一句话:“丫的怎么还不来呢?”她听到我的话一乐,我想:“不好!是不是我露馅儿了?”我试探性地问:“你笑我?”她点点头竟又笑了。我问:“我有这么好笑吗?”她这才说:“我可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家找你借钱的人都不着急,你急得哪门子?”也对,我又演砸了。我挠挠头皮说:“我是不是属于傻憨傻憨的那种人?”她用摇头代替了回答。我也吃不准她送给我的这个摇头是不知道呢,还是否认我属于那种人? 深夜那让我牢记于心的铁门声又传了过来,我身上全部的神经立刻绷紧起来。果然,也就是一分钟时间,一男一女我的那两位“老相识”从里面冒了出来。他俩每人一个手拉行李箱,外带一把伞,俩人走出大门后第一个动作,就是左右张望一下。“不好,想溜!”这是他俩给我的第一感觉。只可惜由于我高度紧张,我心里的这句话,未经大脑组织批准,就从嘴里溜出口了。“你认识他们?”聂小丽的疑问让我惊醒了!我不假思索地说:“这俩人就是烧成灰我都会认识。妈的,借了我的钱不还,还想溜。”迅速的谎言再次成全了我。 我准备再次下车去厕所里给马队打电话,聂小丽拉住了我。“别急,沉住气。”她的这句话还真蒙对了,两个目标原本直接向东走,可不知为什么却直接向西边而来。是内急,还是别有用心?这时的聂小丽竟然成了我的指挥员,她向后面的座位指了指,我顿时领悟了。趁目标距离我们还远,她把中控锁解了,随即下车直奔厕所而去。我则利用这个机会隐在了车的后座位上,趁她不在给马队发了“目标准备逃跑”的短信。马队给我的命令是悄悄跟踪目标,不要打草惊蛇。聂小丽回来后,被我监视的两个目标也走到了厕所前面的夜灯下。 目标并没有急着去厕所,而是在厕所门前小声嘀咕着什么?突然,那个臃肿女人直奔红色轿车而来,我顿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感觉,条件反射般的把手伸进绿色挎包里,握住另外一件武器。聂小丽头也没回,再次对我小声嘱咐:“沉住气。”因我的隐蔽,臃肿女人失去了目标。“砰砰砰”的敲门声后,是聂小丽启动电动车窗的声音。“干吗?有事吗?”“你好,想去厕所忘了带纸。”一问一答,聂小丽从驾驶台上面的纸盒里抓了几次,满足了对方的请求。臃肿女人脚步声渐渐听不到了,我从后面直起腰来狡辩说:“你什么意思?我是债主,哪有债主躲避欠债人的道理?”她回报我一个冷笑,说:“他俩人,你一个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况且他们是有准备的逃债,你若贸然行动对你十分不利。悄悄跟踪,在人多的地方行动,毕竟正义在你这边,放心,我不会撒手不管的。”多好的姑娘! 两个目标拉着行李,慢悠悠地钻进了厕所东边的斜胡同里。失去目标的责任我可担当不起,人家马队在短信中对我是说得明明白白。我推开门下了车。“等等我,咱俩一块儿去。”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如此坚定,没有一丁点儿犹豫不决。我可不想让她为我挡子弹,更不想让她过早地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说:“别!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连累别人,更何况是你。你赶紧开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对不住了!我不能送你,钱的事情,咱日后再说。” 万万没想到,她比我还犟,当把拿包、锁车等一连串儿的动作完成后,她追上来,并义无反顾地挽住了我的胳膊,那举动就像我是她的恋人。我极力想稳住我突突乱跳的心脏,也极想让丢失的目标尽快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和她的步伐并不慢,但在这十多米深的斜胡同里,仍没发现我丢失的目标。莫非他们在胡同里上了车?“咔”的一声炸雷响过之后,从闪电的光亮中,我发现我俩的正前方,突然从胡同的房角处闪出仨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不好!”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挣脱开聂小丽,然后说:“快跑。” 她本能地后退了几步,“不!”应该是我推她时的惯性造成的。等我从挎包里拿出板砖冲向前面三个人的时候,她却在我身后绝望地大喊一声:“朝伟!”我停下脚步回头,妈的,我都悔死了!万万没想到,慌乱中的我,竟把她推到了躲藏在我们后面的敌人跟前。她的一双胳膊已经被两个秃头男人死死地反拧住了。尽管她奋力挣扎着,嘴里喊着:“警察,我是警察。”可是对方却嘲弄她道:“你是警察?我看你是警察的婊子还差不多。”一阵闪电滑过后,又是一声惊雷。我的眼睛都红了,瘦秃头男人竟然用另一只手撕她的衣襟。我握着板砖冲了过去,尽管后面三个恶徒猛追我,但他们还是慢了一步。我抡圆了手中的板砖,首先把撕开聂小丽衣襟的那个恶棍开了满脸花,他抱着头蹲在了一边,另一个见状则吓得松开了手。 就在我准备对另一个秃头男人下手时,我的后腿被猛击了一下,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疼痛把我身上的冷汗都逼了出来。“把这个婊子做了!”一个熟悉的沙哑声音发出了命令。无需多问,盐打哪儿咸,醋打哪儿酸,我心里最清楚。这几个恶徒今晚的目标果然是冲我而来。“我操你妈!”我骂着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双腿已经不能听指令了。我在站起来无望的情况下,举起板砖狠狠地砸向胖秃头的脚面。只听嗷的一声惨叫,胖秃头抬着受伤的脚,在原地转起了圈圈。我向呆站着的她喊了一句:“你快跑呀!”随后我被击倒了,一阵乱棒过后,我失去了知觉。 三 我终于如愿了!我穿上那身制服在田野里奔跑着,头上的小鸟也竞相追逐着我。我的身躯竟然飞了起来,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朵,还有那微微的柔风。呀!我怎么飞回了周口店我姥姥家?半山腰上,一个山泉旁,我落下了脚步。一洼水像一面镜子镶嵌在那里,我俯身一照,一个英俊威武的小伙子出现了:帽徽、肩章、领章、警号,我陶醉了!“小伟!”有人叫了我一声,这声音太熟悉了,这声音也久违了!我回头一看,竟是妈妈。她的声音依然那么温柔,容貌依然是那么靓丽。我哭了,泪如涌泉。我只记得,是我的泪水模糊了妈妈慈祥的容貌;我只记得,是我的泪水让妈妈的倩影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了。一阵疼痛过后,传来姥姥呼唤我的声音。我艰难地睁开眼睛,姥姥那浑浊滚烫的泪水正好滴在我的脸上。 在花香的诱使下,我又艰难地睁开眼睛,姥姥躲在了一旁,凑到我面前的是一位年轻女警官。她浅蓝色的短袖警服,还有与电视连续剧《重案六组》里季洁一样的短发。她微黑的鸭蛋脸上虽少了些同龄女性的妩媚,却多了几分成熟女性的庄重。微弯的眉毛、炯炯有神含着泪花的杏眼,再加上威武不可侵犯的气质,让我心生敬畏。见到醒来的我,她激动了,就好像我是她的亲人,有许多话要与我倾诉。我艰难地再次睁大眼睛,她像明白了我的意思,用她的另一只手轻轻按了我一下。 是她——那个在雨夜里陪伴着我的姑娘。尽管她换了装束,但我嗅到了她身上飘来的清香。是她——那个在歹徒面前高喊“我是警察”的姑娘。虽然换了发型,但那与生俱来的威严没有改变。回想起与她重逢时我的那些轻浮举动和语言,一种失落感胜过了我身上的疼痛,我心里产生出的自卑、自责、愧疚的苦药味儿,通过喉咙涌了上来。我张开口,想对她说声“对不起”,却没有成功。她俯下身来,贴近我的脸,柔声说:“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可是我偏不说,因为我爱你!好好养伤,局里特批了我假,让我来照顾你。”听到这些话,我的眼睛和她一样开满了泪花。 我醒来的消息,在病房外面的走廊里相互传送着:书记,我是关怀,朝伟醒过来了;姐夫,你快点儿过来吧,小伟醒过来了…… 父亲驴三儿和继母带着小妹拿着我的制服赶到了病房,看到驴爸那红肿的眼睛,我知道我是在阎王爷门前用板砖砸过门的主儿。不管我们爷俩过去的关系有多么紧张,我估摸,当这家医院里的大夫把我的伤情介绍完后,他肯定动心了。这也难怪,已过不惑之年的他,打死也不想、也不肯接受即将丧子这个严酷的现实。后妈抱着那身制服的手在微微颤抖着,是制服的威严所致,还是我的这身制服本来就沉重?我不愿替她分析。小妹看到我后哭了,嘴里不停地叫着“哥哥”。我多想抬起手来给她擦去挂在小脸蛋上的泪水,我努力了,可又一次失败了。我的这个愿望还是聂小丽帮我完成的。她弯腰把小妹抱起来,完成给她擦泪的动作后,对她说:“你哥哥非常勇敢。是个值得你我尊敬的男子汉!” 换装后的聂小丽和她对小妹说出的话,让刚刚到来的驴爸和后妈吃惊不小,他问:“姑娘,你是警察?”聂小丽放下小妹,回答道:“叔叔,阿姨,请原谅!我不该在某些地方瞒你们。不过,我确实是朝伟的女朋友,我俩曾经是高中时期的同学。请您二老相信,朝伟在我的照料下一定会好起来的。”这样的表态,让我姥姥激动得频频用手擦着涌出的老泪。 村里的一、二号领导带着慰问金、慰问品来了,“两毛一”和“两毛二”也来了,紧随其后的就是三位我叫不上名字的刑警。他们把我的手机取走,说要查询这几天内的通话记录和信息。联防队的副书记、关队副几乎一天两次来探望,在目送走一个个前来探望我的领导后,我的心里藏满了疑惑:为什么马队没来?莫非他仍在责怪我没有把带“女朋友”这件事告诉他?若真是这样,就是我出院后顺利穿上这身制服,日子恐怕也不好过。难道这起案件出现了意外?是不是我监视的两个目标成功逃脱了?出现意外后,警察会找原因,莫非警察怀疑我?怪不得把我的手机收走了。对!我想起来了,我与毒犯房东是亲戚,在警察眼里我就是最大的嫌犯。还有,为什么“两毛一”、“两毛二”派聂小丽暗中监视我?这显然不是合作。另外,我背着聂小丽在厕所里给马队打的那些电话,发的那些短信说不定在警察眼里就是疑点。她是警察,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慧眼。那她说出爱我之类的话是什么意思? 因我的心理作用导致病情出现了反复。当我再次醒来时,灌入我耳膜的是呜呜的哭泣声,男女老幼皆有。第一个映入我眼帘的是聂小丽挂着泪水的脸,她正焦虑地凝视着我。这次,她没穿警服,而是一件红色连衣裙。我的醒来立刻改变了她焦虑、悲伤的忧容,欣喜之下,她竟不顾众人在场亲吻了我的脸颊。随着亲人们的惊喜,大夫匆匆赶到。我明白了,我吕朝伟又去了一趟丰都城。 与阎王爷这一仗,我打胜了。一天下午,正是探视的日子,大夫对聂小丽和我的家人说,我的生命体征平稳了,各处的伤情恢复得也不错,并说了我不会落下残疾之类的吉祥话。大夫的话犹如一阵春风,把围在我身边的亲人们脸上那多日不肯散去的阴霾给刮走了。由于聂小丽特殊的身份,医院并没有严格地按探视时间来约束她。我想,随着我伤情的好转,她终究会把案情告诉我的。 常言道,人贵有自知之明。用我姥姥的话讲:小两口搭伙过日子,不但讲缘分,还得讲究个门当户对。随着伤情的一天天好转,我心里做好了拒绝她的思想准备。可是,她还没等到我说绝情的话,就采取了让我们一家,特别是我姥姥茫然不知所措的举动。 出院的那天上午,她开着那辆红色QQ车,拉着她母亲来到了医院。一进病房,这位和我妈妈有着同样慈祥面容,同样俊美容貌的母亲,径直奔向了我,聂妈妈拉着我的手说:“朝伟,让你吃苦了!有你在,小丽这里我也就放心了!”就是这句话,让我和我的家人们听后先是一惊,继而脸上都呈现出了欣喜的容色。驴三儿高兴得在西三环外的鸿宾楼里还摆了一桌。那时的我觉得就像生活在梦中一样,刚逃出地狱,突然又一脚迈入了天堂。这反差大得让我一连三天都寝之不寐,食之无味。直到有一天,驴爸和姥姥催我去她家看看,她母亲趁她在厨房里忙时,这才向我道出了同意我俩结合的原委。 小丽是单亲家庭,这一点我并不知道,她也从没有向我提及过。来到她家,她让我看了许多关于她和她亲人们的照片,其中有姥姥、姥爷,姨和姨夫,唯独没见到她的父亲以及父系家族的成员。若说她父亲过早地离开了人世的话,按北京人的习俗,我并没有看到他父亲的遗像。那时我就想,他父亲说不定就属于驴三儿那种见异思迁的人。临近中午,她出去买酒,聂妈妈问:“朝伟,你知道你是怎样赢得小丽的心吗?我很自然地摇摇头。” 我不是自卑,凭长相,我属于癞蛤蟆那一类。论家庭,我还属于父辈有过家庭裂痕的那种。论职业,她是警察,响当当的国家公务员。我是“农字辈”,社会地位最低的那一类。“傻孩子你没问过她?也没看出来?”我的再次摇头招来了聂妈妈一声叹息:“哎!那天她一回到家,就哇哇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妈,妈,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细问根由这才明白,她在执行任务时,差点儿出了事。如果不是你的奋不顾身,很难保住完完全全的她,甚至会把性命搭上。如果因你的怯懦,她真的在那天晚上出了事情,她的这辈子也就和我一样,始终生活在阴影里见不到阳光。我想小丽肯定没和你提及过她父亲,对吗?”我点点头。 聂妈妈说:“小丽的爸爸是退伍军人,当时我看中他的也正是这些。小丽五岁那年的一个夏天,村里的一个恶霸醉酒后闯到家里,说是找小丽的父亲算旧账。我当时害怕极了,抱着小丽缩到了炕头上。你可能想象不到小丽父亲的样子,他就像老鼠见了猫,哆嗦着给那人点烟,骨子里见不到一丁点儿军人气息。我发现那人看我的眼色不对,还没来得及躲避,他就蹿到炕上,一把把小丽从我怀里夺过去,扔到了炕的那一头,然后撕开我的衣服就把我压到了下面。我拼命挣扎,喊着小丽父亲的名字,窝囊透顶的他抱起哭着的小丽,跪在一旁求那恶人放过我。就这样,他跪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我被恶人糟蹋了。后来,我把那恶人送进了监狱,与他父亲也办了离婚之后回到了娘家,就是现在这个家。因我的教训,小丽必须找一个舍得为她拼命的男人,这是我们娘俩用痛苦代价换来的共识。” 聂妈妈给我讲述她过去的不幸遭遇,让我看到了兵者的另类。原本在我心目中,当过兵的人都是一个个的钢铁硬汉,就像我们马队长,现在他的身上仍保留着军人那种谈吐干脆、办事果断,面对任何人和任何事情都有着目空一切的胆识。就拿我来说,进联防队实习那会儿,十个人里有九个人说我就是来凑数的。结果他把那有着深刻背景的五个人,同其他十个社会“贤达”的后代一并扫地出门,最终留下了我们。这就说明,我们马队长有着无所畏惧的军人气质。 我的病假还未结束,付书记就亲自给我打电话,让我明天上午九点着装来联防队开会。我猜测着会议的内容,莫非是案子侦破了开庆功会?有可能。大概庆功会属于政治工作,理当由付书记主持。我是侦破这起案件的参与者,我也不是在这里吹,如果没有我吕朝伟在场,他付书记再能侃,也没了借机进行政治思想教育的典型。我断定,明天这个会议,马队长定会以极其骄傲的姿态高调出场,并借此展示他的政绩。什么是政绩?这就是政绩,马队才四十来岁,正值仕途黄金年龄期,我只有跟着这样好领导踏踏实实地干,才能有升迁机会,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对得起聂小丽对我的这份情谊。 来到联防队,队员们个个向我投来了怪异的目光,就好像今天来到联防队的不是我吕朝伟,而是鬼。我径直来到会议室,发现两个女警察在那里布置投影仪等一些会议器材,我断定这次会议肯定不一般。当我正要往联防队员的值班宿舍走时,一位娃娃脸的女警察对我说:“哎,帮一下忙。”就这样,我在会议室被两个女警察呼来喝去地使唤到开会时间。 联防队员们都入场了,我也随之进入了队友们的行列。队员们在关队副的指挥下,一切按规范化程序进行着。当一行人从会议室主席台上的侧门里出来时,我们全体队员在关队副的带领下鼓起了热烈的掌声。在村里党、政两位大员的陪同下,“两毛二”、“两毛一”,继而是联防队的付书记,还有三位女警官登场了。我的脸一红,为啥?有她。为什么不见马队长?我望一眼坐在联防队员前面的关队副,一连串儿的不解就像糖葫芦等着我逐一去咀嚼、破解。 会议由付书记主持,我给他的开场白总结了四点:一、因这起大案主犯的居住地在我们村,区、乡领导责成我们联防队协助有关部门侦破此案。二、罪犯狡猾、狠毒。三、在双方侦查员的紧密配合、共同努力下,我们终让犯罪分子及其同伙全部落入了法网。四,请市局派来的聂小丽同志也是这起案件的公安侦查员讲述这起案件的侦办过程。 付书记讲完后,看了一眼坐在台上的几位领导,只见“两毛二”与村总支——关书记交换一下意见后“两毛二”对她说:“小聂,开始吧!”她站起身来,顿时显现了她那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由于投影布挂在了后面,我们联防队员需调换座椅的方向才能看到。她在走下来经过我们队员的中间过道时,与我的目光相撞了。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她送给我的那个飞眼儿很快被这帮嘎小子们捕捉到了。我的脸红了,却把队员们的情绪调动了起来。她用微笑配合着队友们高亢的情绪。娃娃脸的女警察在下面用电脑操控着桌子上的投影仪配合她。聂小丽便开始了她的讲解,屏幕上也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约有航空行李箱大小的白布包裹。 “同志们,五月一日上午,我们从首都机场海关截获了一件发自新疆乌鲁木齐的烤制羊肉制品的佐料。经过我们海关缉毒人员验证,发现里面夹杂着大量的海洛因以及罂粟壳粉末,我们把它叫做‘501毒品案件’。于是我们对包裹进行了监控。五月二日中午,大家请看这个人,”画面上出现了一位留着黑色小胡子的高个子男人,约有四十多岁。“是他拿着取货单用一辆京F×××××白色捷达车取走了货物。这是沿途监控拍摄到的图像,但是这辆白色捷达车在行驶到山西大厦对面的胡同里时,我们失去了目标。根据我们从市交管局的调查,这辆白色捷达车的主人名叫胡连奇,河南人,居住在马家堡,平时在马路边上靠拉黑活为生。据他回忆,货主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他并不认识。只可惜他把货物拉到地点,钱物交割完毕后,他又出车了。货主用什么工具弄走的东西,弄到了什么地方,他一概不知。这个马路边又没有监控,线索就这样断了。 “我在大学上侦查学这门课的时候,老师说过这么一句话:‘一起案件发生后,犯罪者的大脑与侦查员的大脑在同时赛跑,只要侦查员的思维能够跑赢对手,那就离破案不远了。’当时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黑车司机给货主画像。我们断定,货主很有可能就住在洋桥附近,只要通过附近的街道、居委会逐一排查,罪犯就会浮出水面。但是我们错了! “我们错了,就说明这个犯罪嫌疑人非常狡猾。货主没住在附近,那么他把货物卸到洋桥的目的是什么?经过分析,无外乎两点:一,犯罪嫌疑人之所以远距离地跑到洋桥附近雇用黑车,就是刻意制造住在洋桥附近的假象。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当时多亏‘501’专案组人员没有驱车从首都机场跟踪下来。大家想,为什么犯罪嫌疑人要在胡连奇趴活儿的地方卸货?” 队员们说:“担心跟踪。” 聂小丽随即笑了,说:“看来咱们联防队里藏龙卧虎呀,个个都是大侦探。”一句奉承话过后,画面上,货物和货主被一个大大的问号圈住了。 聂小丽接着说:“难道货主和货物就在洋桥附近蒸发了吗?不能!于是我们就把侦破重点放在了人力三轮车上。果然,一个板儿爷认出了货主,正是这位板儿爷把货主连同货物一同拉到了南四环外槐房村的一个大院里。这个大院有几家物流公司,根据板儿爷的回忆,货主说是往云南发货,但是问了几家物流公司,货主都以费用高为由,拒绝了。他让板儿爷把货物卸到了大院外面的马路边上,说是打车去新发地附近的翰龙物流站发货。你们信吗?对!不信,这些都是他的一派胡言。与洋桥附近一样,附近的马路边上也没有监控设备,线索又断了。” 画面上出现了一辆出租车。聂小丽说:“槐房村附近有蔬菜大棚,一些菜农往往把新鲜蔬菜放在马路边上出售。板儿爷在这里买菜的时候,他的三轮车堵住了一辆出租车的路。出租司机按了一下喇叭,板儿爷在挪车时,无意中看到了坐在车上的货主正在闭目养神。心细的板儿爷记住了出租车公司的名字。根据出租车司机的叙述,货主上车第一句话就是丽泽桥。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真正的收货地点了。” “锁定目标后,‘501’专案组领导来到东莞台村联防队,请求协助破案。联防队派出的侦查员是吕朝伟,他在第一天晚上就收到了专案组全体工作人员都意想不到的效果。请看这四个人,她与他就是居住在咱们辖区内的贩卖毒品的头目,也就是首都机场货物的真正货主。这一女一男两个年轻人是货主设在西城的中转站。这对青年人在第一天夜里来进货时就没有逃过吕朝伟的眼睛,从而使‘501’专案组顺藤摸瓜挖出了本市在西城区的毒窝以及众多瘾君子。这样的战果完全出乎专案组所有人的预料,当然更出乎另一个人的意料。在这个人还没浮出水面前,请允许我根据案情进展暂时保留这个悬念。” “我们根据吕朝伟提供的一女一男提货人乘坐的电动车牌号,用隐秘的方式找到了他们,又以隐秘的方式对其进行了拍照取证。等我们把照片拿回来找吕朝伟辨认时,无意中惊动了一个人,这个人坐不住了。他从商店里买了一个新的手机卡,给监视目标发了这样一条短信:你已暴露,尽快离开此地!知音。这是我们运用高科技手段在咱们东莞台地区对监视目标进行监控时捕获的。被监视目标接到信息后,随即给西城的下线也就是那对青年男女,发了同样的短信。就在那对青年男女准备逃跑时,被我们专案组秘密控制了。大家想想,这说明什么?这说明“501”专案组内部有罪犯的眼线。 “我这句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这虽然是我们只是通过高科技手段作出的推断,但可能性极大。鉴于出现了这种意外,专案组领导找我谈话,并派我秘密协助吕朝伟继续对目标进行监视,当然也包括对吕朝伟的监视。我的上级让我潜入吕朝伟的居住地附近,安排我以偶遇的方式与他相逢,并以谈朋友为由与吕朝伟接触。你绝对想不到,不!连我都没想到,领导让我接触的这个联防队员,竟然是我高中同学吕朝伟。和我一样,吕朝伟也对我隐瞒了他的真实身份。再说那两个被监视目标,自从突然接到代号“知音”的短信后,当天中午就让女房东帮忙去西客站买了第二天去广州的火车票。 目标的所作所为,一切尽在‘501’专案组的掌握之中。当时我们最主要任务就是尽快查出谁是‘知音’?第二天晚上,也就是我与吕朝伟接触的当天晚上,是个雷雨天气。我开着红色QQ车出现在了东莞台辖区。当然,吕朝伟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而我却知道他那天晚上约我出来的目的。我们刚刚到达潜伏地点,联防队的马队长就给吕朝伟打来了电话,大家请看大屏幕上的电话内容: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今天晚上务必要坚守岗位。接完电话,吕朝伟下车在监视地点周围转了一圈,然后又上了QQ车。他这样做的目的大家应该明白。 “关于马队打给他的这个电话,吕朝伟给我的解释是:他的一个哥儿们找他借点儿钱,他让他的这位哥儿们到我们潜伏所在地来取。就这样,他用这个借口为我在那里长时间陪伴他潜伏找了个不错的理由。当然,他的这个借口我也趁他不注意的时候,通过短信传给了我的领导。我们的电子测向车就在他回到QQ车的时候,截获到一个可疑的信号,并且这个信号是在当晚‘501’专案组人员身边传出的,且与本案有关。请看大屏幕:他就在那里,见机行事。老大。这个‘他’是谁?‘见机行事’又是什么意思?这个‘老大’又是谁呢? “从天而降的三个疑点,让领导还未来得及提醒我注意,我和吕朝伟所在的监视区就传来了隆隆的摩托车声。五辆赛车级摩托车先后在我俩潜伏的地点区域转了三圈儿,并且还去了男厕所找人。突如其来的大动静,把我俩打了个措手不及。当然,我和吕朝伟伏在QQ车里没敢轻举妄动。隆隆的车声引起了一位当地居民的不满,而这个居民也招致了这五个车手的围攻。当时我就认定:这五个人是来找吕朝伟的,并与501案有关。这一切刚刚过去,我们又捕获到这样一条信息:我已派人去了现场,没有发现目标。请慎行!知音。我的两位领导一致认为这个‘老大’与‘知音’系同一个人。这个信号的发射位置就在东莞台附近。 “常言道:百密一疏。五个打手作案后威胁受害人说:‘你敢报警,这辈子就让你生不如死。’听到呼喊救命声的群众围过来纷纷劝受害人报警。当事人明确表示不让报警,为什么咱们的联防队员们风风火火来到了现场?难道联防队员们个个都未卜先知?错!请看大屏幕,电话:赵新营地区发生了群殴事件,赶快去处理。短信:千万别让警察介入,否则前功尽弃不说,今后我在此地搞“小动作”恐怕会危险重重。短信是吕朝伟背着我在厕所发给马队长的,但还是被我们截获了。 “我所说的‘百密一疏’就是指这五个打人的车手。如果他们在此飙车也好,打人也好,就是为了制造混乱,掩护两个目标顺利撤离,那么他们不让受害者报警简直就是昏了头,这说明他们的大脑还没有吕朝伟清醒。为什么?试想,如果警察、联防队员都聚集到这里,再加上围观的群众,是不是给了两个被监视目标趁乱逃脱的机会?我想,这肯定也是吕朝伟所担心的。至于那个给联防队报案的电话,就是那个自称‘老大’的号码。 “打人事件刚过,我们的监视目标就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拉着行李箱向我们这边而来。我率先下车去厕所打了电话,向领导报告了这一重大发现。与此同时,吕朝伟在车上也给马队长发了‘目标准备逃跑,请指示’的短信。这是马队长给吕朝伟的回复:悄悄跟踪目标,不要打草惊蛇。紧随这个短信这一地区又出现了‘知音’与‘老大’的两条短信:一条是发给被监视目标的:‘放心走,有人掩护。知音。’另一条是发给车手的:‘去东斜胡同里伏击,务必做到干净利落。老大。’就在这时,女犯罪嫌疑人来到我车前,她以去厕所忘记带手纸,向我借手纸为由,对我和车进行了反侦查。危险呀!同志们。女目标往车里望了一眼,她没有看到吕朝伟,这才与男目标拉着行李箱钻进了斜胡同里。 “面对目标的消失,吕朝伟当然非常着急,他跳下车,背着绿挎包追了下去。他火急火燎的动作,让我都没来得及把这情况汇报给领导,便随他一同钻进了这雷电交加、阴森恐怖的黑胡同。请看下面几个动画片,这是当时我与吕朝伟遭遇到的情况。” 画面上出现了他们两人被五个歹徒围堵在中间的不利情况,以及后来吕朝伟为掩护聂小丽、救她脱险,与歹徒搏斗时被乱棍击倒,她拼命逃出险境,带着警察将吕朝伟及被吕朝伟击倒的两个歹徒送到医院时的画面,这里她没做讲解。 聂小丽也正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感情。终于,她用极其深沉的口吻断断续续地说:“各位领导、队员们,请原谅我方才的情绪失控。这会儿大家总该明白这个代号‘老大’给五个歹徒下达的‘干净利落’的命令是什么意思了吧?我们从当晚信号频频出现的地方找到了一个丢弃的手机卡,通过验证遗留在上面的指纹,我们锁定了‘老大’、‘知音’这个隐藏在我们身边的犯罪团伙内线。大家看看吧,就是他,东莞台联防队的马队长。” “啊”我的惊讶声比队友们还强烈!聂小丽说:“请大家冷静!我们‘501’专案组非常理解联防队员们此时的心情,别忘了公安办案注重的是证据。听听五个车手的口供吧。” 大屏幕上出现了审讯人员讯问车手的画面问:“老大是谁?”答:“告诉你也无妨,老大是东莞台联防队的队长,有很深的背景,你们惹不起的;如果不是那位漂亮妹妹突然出现并及时逃脱,你们输定了!我们都为那小子准备好了装尸袋、坟坑。我做事一向干净利落,谁想到在这小胡同里栽了跟头。不过,这小子的性子比我还烈,连死都不怕。我佩服!天下又多了一条好汉……” 我的大脑木然了!看来我确实是捡了一条命,但我不明白,我和他上世无怨今世无仇,他为什么?这时聂小丽说:“光别人说不行,看看你们马队长是怎么交代的吧。”画面上立即出现了马队长被提审时的画面:“马跃然,你是通过什么途径认识的买买提和阿依古丽?”答:“我在乌鲁木齐服兵役时认识的。”问:“你们是战友吗?”答:“不是,我们的关系比战友还亲密。”问:“说具体点儿。”答:“那一年我和另外一个河南籍战友在乌鲁木齐大街上执勤时,遭到了一伙歹徒的围攻,是他和阿依古丽奋不顾身,冒着生命危险把我和我的战友救了下来。” 我明白了,他是要报当年的救命之恩。 正巧提审员也是这样问的。问:“你这样做是要报恩吗?”答:“也可以这样说。”问:“你可以选择多种方式报恩,但你为什么非得采用不惜杀戮你手下队员性命,这样毒辣的手段?”答:“我说了你们也不信,开始我并不想这样,那天下午专案组领导找到我,把来联防队的目的讲出来后,我就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于是我就把关队副叫过来陪他们,以内急为借口去卫生间里给他打电话,通知他立刻逃走,没想到天不佑我,他的手机关机了。” “我也知道,做这样的危险事情绝不能重复,可是‘赌’的念头让我继续铤而走险。在与买买提合作前我思考过:中国的大小贪官们,无论是贪财、贪色,或者两者俱贪,都想到过事情败露的后果,可为什么还是前仆后继?因为他们都和我一样有‘赌’的心理。我选择小吕这样一位在社会上游荡多年、愤世嫉俗、没有经验的新队员来执行这个任务,就是想在这件事上赌一把。”问:“你是希望他把案子搞砸?”答:“是的。只要他在侦查期间出现纰漏,我就立刻把通风报信的嫌疑转嫁给他。没想到的是,这小子竟然把蹲守监视的活儿做得滴水不漏,这家伙天生就是干警察的材料。他的那些招儿,连我都自叹不如。更让我没想到的是,第一天就让他抓了两条大鱼,是他把我逼上了绝路。”问:“这么说你对你在‘501’案件中所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喽?”答:“当然,愿赌服输嘛!只有这样,我的良心才得以安生。” 马队的回答,让我心里好不是滋味。想当初我不也是用“对得起良心”这句话来回报马队长对我的器重和信任吗?可我在践行这句承诺的过程中,险些被所谓的器重、信任夺去性命。是我吕朝伟错了?还是马队错了?这个社会怎么了?不知为何,这套看上去很神气也很神圣的警服,反不如从前那样对我有吸引力了。 长时间的困惑与不解,不但冷落了刚刚融洽了的家庭关系,自然也冷落了用鲜血换来的爱情。直到那天下午,后妈带着放学的小妹来队里找我,我才发现手机没带在身上。“哥哥!小丽姐说下班后来咱家吃饭,她还说给我买了一件花裙子呢!”小妹这句话,使得队友们即对我偷来了艳羡的目光。 聂小丽的如约到来,给我们这个平时缺少和睦气息的家庭带来了喜气和吉祥。后妈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她或是想借用这种方式来向我赔罪。我虽然在鬼门关与阎王爷打了一仗,但也从此让驴爸改变了对我的看法。尤其是聂小丽的光临,驴爸看我的眼神由过去的厌恶变成了现在的赞赏和嘉许。这也难怪,毕竟我是他驴三儿未来的希望与骄傲,他比谁都想让我扬眉吐气、光宗耀祖。我这头一炮就在东莞台拔了头彩,现在又有一个当警察的儿媳即将登门,我猜,他驴三儿夜里睡觉都得笑醒了。 吃完饭,后妈叫走了缠着聂小丽的小妹,与驴爸一家三口遛弯去了(说是遛弯儿,还说不定去哪里炫耀、吹嘘去了)。聂小丽问我以后的打算,我茫然摇摇头。她说:“你的文字功底我是知道的,我觉得你完全有能力把咱们这次‘501’专案行动写成作品,闯一闯文学创作这条路。”我还是没有信心,问:“行吗?”聂小丽攥着小拳头,给我鼓劲说:“行!说干就干。”我翻箱倒柜,除去找出了几部旧手机外一无所获。她看后抿嘴一笑从她的坤包里拿出来一只新钢笔,和一沓稿纸递给我说:“早给你准备好了,我未来的大作家。”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很长一段时间,我连个小说的名字都没写出来。”聂小丽从客厅里给我端进茶水时仍兴奋地对我说:“我为你设计的这个职业你绝对想不到吧?”她的话让我灵机一动,就是它了—— 绝对想不到。 神秘的溺死者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这天凌晨一点左右,市人民医院的急诊室接纳了一个病人。同伴把他送来时,他因为深度溺水,已经毫无意识,生命岌岌可危。大夫进行了十多分钟的抢救,无奈还是没能把他救活。接着院方准备办理死亡手续,可此时死者的同伴却消失不见了。无奈之下,院方报了警。 派出所的民警小刘最先来到了医院现场。死者并不存在他杀的迹象,小刘开始认为自己的任务也就是查清尸源,找到死者的亲属而已。可随着调查的深入,事情却变得复杂起来。 到第二天的时候,小刘心中的迷惑越来越多。因为无法判定案件的性质,他决定先以私人的关系求助刑警罗飞。 接到朋友的电话后,罗飞立刻赶到了人民医院。在停尸房内,他见到了那具无名尸体。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体形虽然消瘦,但结实的肌肉给人一种健壮有力的感觉。他浑身上下不仅湿漉漉的,而且好多地方还沾着污泥,显得肮脏不堪,甚至他的口鼻中也有污水在渗出。 “医生说他的死亡原因是溺水。”小刘告诉罗飞。罗飞点点头,这和他的判断是一致的。他俯下身去,把鼻子贴近尸体,深深地闻了一下。见小刘诧异地看着自己,罗飞解释道:“现在可以初步断定,他并不是在河道中淹死的。龙州城里的河流,你知道,因为污染,河水多少会带有一些污浊腐变的异味。”小刘很赞同罗飞的说法,但紧接着他又蹙起眉头:“不是在河道中?那还有哪些地方会淹死人?” “水井、游泳池,甚至高楼的蓄水箱等等都有可能。”罗飞一一列举,“不过我建议你把注意力集中在城里的建筑工地上,那里的蓄水池也有可能产生溺死的事件。” “建筑工地?为什么要特别关注呢?” 罗飞锐利的双眼在尸体上缓缓扫过:“从死者的穿着和身体特征来看,他应该是长期从事艰苦的体力劳动,很可能是外来的务工人员。再看一些细节的东西,他的上衣在腰部有明显的褶皱,这多半是长期系带保护绳留下的痕迹。” “所以你判断他是一个建筑工人?” “只是猜测而已。”这时罗飞又发现了什么,目光跳动了一下,“你看他的膝肘部位的衣服,磨损得很厉害,这么说他工作时通常会是一种俯趴的姿势,这似乎与系带保护绳有些矛盾了。从尸体上暂时只能知道这些,现在我们得换个方向。” 几分钟后,两人找到了昨天凌晨接诊的医生,罗飞并没有过多询问死者的情况,相反,他对那个消失的同伴似乎更为关心。 医生回忆昨天凌晨的情况:“那个人看起来比死者要大几岁,身材也稍高一些。四方脸,皮肤黑黑的,头发杂乱。从当时的情形看,他对病人的安危还是很关心的。可不知为什么,病人死亡后,他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你听他的口音是本地人吗?” “不是。他说话的口音很重,似乎是陕西一带的方言。” “陕西?”罗飞略思索了片刻,又对小刘说道,“他一个人是无法把死者一路背到医院的,中间肯定使用了交通工具,你可以往这个方向再查一查。” “通过协查信息,我们已找到了昨天凌晨搭载两人的出租车司机。” “好。”罗飞夸了一声,然后立刻指向问题的关键所在,“他们是在哪里上的车?” “明塔路。我已经去现场查看了一遍,事情有些奇怪,所以我才会想到找你。” “怎么个奇怪法?”罗飞显得很感兴趣。 “按理说他们上车的地点离溺水事件发生的现场应该相距不远。可是那里方圆三公里的范围内没有任何河流、水井或者游泳池之类的构筑物,甚至连高楼蓄水箱也没有,因为那里并不是居民区。”小刘一边说一边用手挠着自己的脑袋。 “哦?”罗飞很干脆地提议,“你现在就带我过去看看。” 明塔路双向共有八条车道,是当地最宽敞的大路之一。这条路的建设主要是为了服务路东侧的龙州市药材批发市场。这个市场在全国来说也是颇具规模的,白天人来车往,非常热闹。和药材市场隔街相望的是一排商铺,都是一个个紧挨着的小门脸,小饭馆、杂货店、服装店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出租车司机指认的两人上车地点位于明塔路的中部,这里正是药材市场最繁华的地段。的确,在周围相当一片范围内,并不存在河流水井或大型的蓄水容器。无法想象在附近会有溺水的事件发生。 “你现在是怎么想的?”罗飞站在路边,看着来往的车流问道。 “我认为有两种可能。”小刘已经琢磨了很久,此时侃侃说道,“第一,可能是凶杀。” “凶杀?” “对!如果是被强迫而造成的溺水死亡,那并不需要太多的水――也许只要一个水桶就可以办到了。设想凶手制服了被害人,然后将他的头浸在水中致其溺死。至于被害人身上的泥水,很可能是凶手故意制造的假相。” “按照这种思路,送死者去医院的那个人最有嫌疑了?” “应该是吧!” “这说不通。”思考了片刻之后,罗飞摇摇头,“你无法解释他为什么把死者送到医院,然后又悄悄离开――说说你的第二种判断吧!” “还有一种可能,这里并不是溺水事件的现场。出于某种原因,死者的同伴要掩饰事发地点,所以先走了较长的一段路后,才在这里拦下出租车。其实在医院里我受到你的启发,有了更成熟的想法。”说到这里,小刘略有些得意,“这会不会是一起工伤事故?死者是建筑工地的工人,雇主为了逃脱责任,所以有上述的举动?” “这倒是比你第一种判断要合理一些,不过也有问题。送死者来医院的只有一个人,要背负成年男子长途转移是很困难的,也会耽误很长时间。如果是工伤事故,雇主方应该是抢时间救人,避免责任,所以这也不太合乎逻辑。”罗飞一丝不苟地分析着。 “这倒也是。”小刘沮丧地撇撇嘴,“算了,你别再问我了。你是专家,说说你的看法吧!” 罗飞却不着急:“我们先在周围转一转。” 两人一前一后,首先进入了人流熙攘的药材市场。“王记虫草铺”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这是一家很大的商铺,占地面积近千平方米。由于毗邻明塔路,它可以说是占据了整个市场中最为黄金的地段,显然商铺主人的实力非同一般。 虫草铺门口,一个批发商似乎和店员起了些小争执,这吸引罗飞停下了脚步,从两人的对话中,罗飞听出了原委:批发商想要拿二十公斤的虫草,但店面里却没有那么多现货。恰巧老板又不在,进不了库房,矛盾由此产生。 小店员被对方逼得没了主意,又不能得罪客户,只能诉苦:“是,库房就在隔壁,可那地方您知道,除了老板,谁也进不去啊!” 罗飞随着小店员的眼神看到了库房的所在,那是一间特制的小屋,四面墙和屋顶上都贴了钢板,门上装着防盗密码锁,想要随意进出确实毫无可能。 虫草在市场上的批发价格是五万元一公斤,这个库房中的存货总值数以千万计,如此严密的防范措施并不过分。 过了虫草铺之后,两人在药材市场里转悠了一整圈,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询问市场中的商贩附近是否有可能致人溺死的地方,他们无一例外地摇头否定。查访中也没有找到相关目击者,这些人白天的工作都很辛劳,事发深夜时,他们正处于梦乡之中。 从市场里出来之后,罗飞背着手,在路边来回踱步。小刘知道他正在集中精力思索,于是静静站在一旁,不作打搅。 “我还是认为事发的第一现场就在附近。”良久之后,罗飞终于开口说道,“按照医生的说法,死者到达医院时,生命体征还没有完全消失,而溺水造成的窒息,死亡过程是非常快的,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基本可以排除转移现场的可能性。” “那这件事也太奇怪了吧?” 看着小刘困惑的样子,罗飞却笑了起来:“奇怪其实并不是坏事。越是离奇的事情,其答案出现的范围就越小。我探案的时候,就怕事情普通无奇,那反而难以找到具有突破性的线索。” “不过这件事已不仅仅是奇怪,简直是不可能啊!”小刘嘟囔着,“这附近根本没有水,怎么会有人溺死呢?” “你没看见不代表没有。只要我们找到附近的水,我想答案就会出现。” “水在哪里?”小刘毫无目的性地四下环顾,显得有些茫然。 “你别找了。你忘记了一个地方,也许我该提醒你一下。”从罗飞说话的神态看,他心里应该有了一些路数。 小刘连声催促:“快说吧!” 罗飞笑而不语,用脚轻轻踩了踩地面:“这下面就有水。” “地下水?”小刘愕然张大了嘴,“地下水怎么会淹死人呢?” “医生说逃走的那个人是陕西口音,死者应该也是他的同乡吧!” “这和哪里人有什么关系?”小刘越来越糊涂了。 “你没有干过刑警,很多东西不了解倒也正常。”罗飞向对方解释着,“很多犯罪活动都是带有地域性的。比如云南的贩毒,福建的团伙诈骗,广东的飞车抢夺等等。同样,陕西也有一种独特的犯罪。” “是什么?”小刘被勾起了兴趣,迫不及待地追问。 “盗墓。尤其是号称‘十一朝古都’的西安一带,盗墓行为十分猖獗。这里的盗墓贼被公认为全国同行中的‘龙头老大’,他们经验丰富,打洞钻穴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你是说,他们在这下面也挖了地道?”小刘被这个大胆的猜想惊得目瞪口呆。 罗飞点点头:“还记得死者身上的那些特征吗?展开你的想象:腰间系着绳索,俯趴在狭小的地道中,艰难地挖掘前行。这些行为留下的痕迹正好与我们之前的观察吻合,可这一次他们失手了,他们不慎挖穿了地下水层,正在地道中的小个子溺水而死,他的同伴见事情搞砸了,害怕暴露,所以匆匆离去。” “是啊,这倒真是可以说通,可是,这里肯定没有古墓,他们挖地道干什么呢?” “答案就在那里。”罗飞指指不远处的药材市场,“那个存放虫草的库房,四面和顶棚都是钢板,要想闯入,除了挖地道,还有什么办法呢?库房里的虫草价值惊人,足以刺激他们做出如此胆大狂妄的行为。” 罗飞分析得合情合理,可小刘还是有种惘然的感觉,他转头四顾,实在难以想象在这车水马龙的路面下居然会存在一条隐秘的地道。 “你现在肯定很想知道地道的入口在哪里吧?”罗飞看出了对方的心思,笑眯眯地说,“你看看街对面,能不能发现什么反常的地方?” 小刘瞪大了眼睛,对面阳光明媚,一个个小门脸商铺排列整齐,里面人来人往,会有什么地方反常呢? 罗飞等了片刻,见小刘一直没什么发现,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你是不适合做刑警的。现在是上午十一点,正是客流最大的时候,但‘好食饭馆’左边的那家门脸却紧闭着卷帘门,你不觉得奇怪吗?” “可并不只是这一家呀,还有几个门脸也关着门。药材市场里的老板有时会租用这些铺面做库房,这也算很奇怪吗?” “你看看这个门脸的位置,正对着‘王记虫草铺’的库房……” “哦!”这下小刘总算恍然大悟,“地道的入口,就在这间铺面里!” 罗飞却只是淡淡地说道:“如果我是那两个盗墓贼,我一定会这么选择的。我们在解决疑难的时候,如果能把自己代入到对方的角色中,往往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哎呀,我可真是服了你了。不过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实地看一看,虽然你分析得很精彩,但也许事实并非如此呢?” 在物业的配合下,罗飞和小刘进入了那间紧闭的铺面。里面的情况完全验证了罗飞的判断:十多平方米的空间内,整齐地码放着上百条麻袋包,里面全都装满了泥土。在墙角处,一个直径三四十厘米的地道入口赫然在目,可以看到,这条狭小的通道现在已经注满了渗出的地下水。小屋里,散乱地堆放着铁镐、绳索、抽气机等挖掘用的相关工具。 后来的调查走访工作就显得相对简单了。据物业反映,这两个陕西籍的男子在一个月前以租库房为名租下了这个店铺。从此深居简出,铺面大门也多半紧闭着,没有人知道他们居然在偷偷进行着一个如此浩大的工程。 后来罗飞请来考古专家对地道进行了检验。整个工程已经进行了一大半,地道挖掘的技术水准相当惊人,只是盗贼为了避开明塔路的地基,不得不冒险加大了挖掘的深度,最终功亏一篑。 小刘对自己没能及时发现事情的原委懊悔不已,这使得警方错过了抓捕逃跑者最有利的时机。不过罗飞对此倒并不着急:“这么大胆的想法,这么高超的技术,这两个盗贼肯定不是初犯,只要把逃跑者的模拟画像传给陕西警方,查一查有案底的人,相信他的真实身份肯定会很快浮出水面。” 一周后,逃跑的盗贼在西安老家的村庄中被抓获。 失窃的名画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名画遭窃 卡尔是个成功的商人,喜欢收藏名画,在他的豪宅中,有个四千多平方米的美术馆。其中最值钱的是一幅鲁本斯的画,是他花了重金在罗马购买的。 最近,卡尔决定重新装修一下自己的美术馆。他把墙上的画全部取下,暂时放在宴客厅里,自己和贴身男仆暂住在附近的酒店里。在酒店里,卡尔认识了一位新朋友――画家德莱先生。 卡尔得知德莱不仅是画家,而且是一位鉴赏家,便邀请他去家中做客。 在卡尔家的宴客厅中,德莱平静地欣赏了几幅画作。卡尔见画家没有欣喜的神情,就拿出那幅看家的鲁本斯名画。 这是一幅圣母和圣婴的画像,笔触细腻,构图完美。但德莱先生还是没有惊喜的样子,卡尔有点儿失望,忍不住咕哝道:“这可是德国着名画家鲁本斯的画呢。我花了大价钱买的。” 平时,卡尔只要取出这幅画,访客都会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卡尔只能试探地问:“你不喜欢它吗?” “我很喜欢,”德莱边走边解释,“我之前在罗马见过这幅画了。” 卡尔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碰到行家了,此人一定见多识广。 很快,德莱在美国着名画家惠斯勒的一幅画作前停住了脚步。他慢慢露出激动的神色,一脸热忱地说:“我认为这是旷世绝作,是现代画中最顶尖的一幅作品!您能否允许我临摹这幅画?我有把握能画出一幅相当好的复制品。” 卡尔并不看重这幅画,当初只花了五千美金便将它收入囊中了。如今受到行家的欣赏,卡尔觉得很有面子,立即点头:“当然可以,我亲自把这幅画送到酒店去……” “不,不,不,”德莱快人快语道,“我可不敢把这幅珍贵的画留在身边,万一有个闪失就糟了。请您允许我在这里临摹。” 卡尔当场点头答应。德莱没想到对方这么好商量,感叹道:“亲爱的朋友,如果我是主人,我绝不会让它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卡尔一脸自豪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首先,我信任你;其次,此地有完善的安全措施,这个房间只有一个进出口,每时每刻都有人值班,没人能拿走任何东西。” 德莱点点头,不过他又提醒道:“一个聪明的窃贼,可能会将一幅值钱的画从画框上割下,卷成一卷,藏在外套里带出去。” 卡尔得意地笑着,摇了摇头,干脆地说:“不可能!”他还特意吩咐自己的男仆,“德莱先生可以在此随意出入,让其他人不要打扰他。” 德莱又提醒他:“鲁本斯的画不该随便放在地上,万一有老鼠呢?应该让人去找些帆布,包起来放在桌子上。”卡尔觉得有道理,就下令让男仆照做。 当天,德莱带来了各种画具,正式开始临摹。三天后,卡尔来探望。德莱见卡尔来了,赶紧说:“我画完了!”说着将画架转向卡尔。 卡尔凝视着画架上的画,再和放在邻近椅子上的原作比较了一下,不由赞叹道:“棒极了,简直和原作一模一样!” 德莱谦虚地一笑,开始收拾他的工具,然后当着卡尔的面,将自己临摹的画卷成一筒,挟在腋下,和卡尔一起回了酒店。 一周后,美术馆装修好了。德莱为了感谢卡尔,自告奋勇地要求帮忙悬挂画作。两人一面愉快地闲聊,一面干活。但是,当德莱打开包着鲁本斯画作的帆布时,竟愣住了。 卡尔凑上去一看,画框还在,画布却已不见了。画框内还留有一块细条帆布,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用利刃割开画框取走了画布。 卡尔大惊失色,当即报了警。 峰回路转 接到报警后,警局立即展开了调查,探长先问了卡尔几个问题,而卡尔只是捶着桌子,大声咆哮:“这幅画是我花了重金买的!你们赶快去找啊!” 探长只好安慰他不要着急,警局一定会尽快侦破此案,替他找回名画,然后探长又来到了德莱家里。 如今的德莱情绪非常紧张,一提起这件事,他就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几乎要歇斯底里了:“老天!我该怎么办啊?我是唯一在那个房间待了好几天的人,我也曾提醒他要好好保护这幅画。现在画不见了,我当然要被重点怀疑了。” 探长问道:“德莱先生,据我所知,宴客厅除了你和卡尔先生之外,没有别人进入那个房间,对吗?” “对,没有别人。” “听卡尔先生说,你是在临摹惠斯勒的画?” 德莱指着挂在墙上的那幅画:“就是那幅。” 这是一件非常好的复制品,将惠斯勒原画的神韵展现得淋漓尽致,显示出德莱高超的画技。 探长告别了德莱,找到了他的好朋友麦迪,请他帮忙分析此案。麦迪是一个逻辑学家,在当地小有名气。 麦迪听完探长的叙述,沉思了一会儿,说:“屋里虽然有二三十个仆人,不过我想偶尔也会有松懈吧。这样吧,我们再到卡尔家去调查一下。” 探长领了几名探员,和麦迪一起到了卡尔家。一进门,他们就站在客厅中央向四周扫视,许久,麦迪又拾起原本装着鲁本斯名画的画框,端详了好长时间。 明显可以看出,卡尔等得非常不耐烦,咕哝道:“看出什么了吗?” 麦迪突然发问:“你认识德莱先生有多久了?” 卡尔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客气地说:“德莱先生是位道德高尚的绅士,我不认为他和这幅画的失踪有关。” 麦迪点点头,转头问探长:“德莱先生临摹的画到底有多好?” 探长说:“虽然我没看到原作,可是他画的复制品,手艺可是一流的。也许卡尔先生不反对让我们看看原作……” 卡尔拿出惠斯勒的原画,麦迪和探长细细地端详起来。 突然,一名探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幅卷着的画布,说:“卡尔先生,你要找的画就在这里。” 卡尔又惊又喜,展开画布,检查了一下,马上点头:“没错,就是它,是我重金买来的名画。” 麦迪倾身向前,斜眼看了画布的右上角一眼,接着问那探员:“你在哪里找到的?”探员说:“在卡尔先生贴身男仆的床底下。” 卡尔惊呼出声:“怎么会是他?他为我工作已经有很多年了。” 虽然男仆拒不认罪,但是人赃并获,两名探员把他押到了警察局。 棋高一着 虽然窃贼已被抓获,但是,麦迪却认为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这其中应该还有蹊跷。 麦迪对探长说道:“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有没有这种可能:那幅画其实是窃贼故意放在那里,故意让探员找到的?” 探长很奇怪:“是谁故意放在那里的呢?” 麦迪说得很干脆:“德莱!”他又说,“我要不要费些力气,帮卡尔先生找回原作?如果我们不说,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有什么不妥。” 探长不由叫起来:“你是说探员找到的画是……” “原画的复制品,”麦迪替他说完,“原画被切下时,刀子在画布的右上角稍微斜了一下。但探员找到的画布与画框上残留的帆布并不相配。因此,结论是显而易见的。” 探长又问:“你说原作还在德莱手中,证据呢?” 麦迪慢慢分析道:“德莱请求让他临摹惠斯勒的画,你可以看出,这幅画的画框大小和鲁本斯的画一样。德莱先将用帆布包好的名画打开,用刀片将名画从画框上裁下,放在身边,又临摹了一份。当然,万一有人进来,他会将名画盖起来,假装他在临摹惠斯勒的画。德莱是个画家,他根本就不用担心卡尔能看出他在搞什么名堂。” 第二天,麦迪和探长来到德莱家。麦迪指着墙上那幅惠斯勒的画说:“这幅画真是杰作!它的美不只在于忠于原作,还在于它是在一种非常特殊的情况下完成的。如果我们将油灰混在胶水中,就能制造出一种材料,将之涂在油画上,不但能将原来的油画完全遮盖住,而且能在上面画上水彩画。”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德莱,德莱已是脸色刷白。 “这一幅复制的惠斯勒水彩画,”麦迪平静地说,“就画在我所说的特制画布上。糨糊已经将鲁本斯的原画完全遮盖住了,用一些水就能把这些糨糊洗掉,不会损害底下原本的油画。我说得对吗,德莱先生?”当晚,探长就将德莱带回了警察局。 寡妇的秘密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神秘寡妇 龙沟村在偏僻的山沟里,离在镇上的派出所有点远,赵洋运气不好,龙沟村被所长指定为他的责任区。 好在龙沟村二百户人家的治安不错,就是些婆婆打了媳妇、左邻骂了右邻之类的鸡毛小事,赵洋时不时穿着警服装模作样吼两下就完了。 但这天,龙沟村却发生了大案:32岁的泥瓦匠范永喜死在了树林里,胸口被人捅了一刀。赵洋探查尸首,范永喜死前喝过酒,因为周围是草地树木,没有留下脚印等线索,得请县里的刑警来调查。 刑警还没到,村里的三姑四婆曝出凶案的凶手:范永喜是被他二弟媳马惠兰咒死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原来,马惠兰来自百里外的村庄,她那死去的爹是个相士神棍,靠看风水、算命、驱鬼过活,据说他有套绝活——巫蛊。范永喜的二弟范永乐死时,人们在他屋内发现马惠兰做的布娃娃,上面写着范永乐的生辰八字,娃娃身上缠着红线,而范永乐就是修整房屋时被风刮断的电线电死的,所以马惠兰被范家人认定有谋害亲夫之嫌,赶出家门。 有人传闻说,范永喜死时,在马惠兰的出租屋内,也发现了这种布娃娃,写的是范永喜的生辰,一根缝衣针扎在他的胸口。 范永喜因蛊而死?赵洋觉得那太不靠谱了。 可是,那布娃娃是真实存在的,马惠兰必是想范永喜死的人之一,也许她知道一些线索。赵洋决定去找马惠兰聊聊。 马惠兰年纪不到三十岁,清秀的脸老是拉着,像谁欠她两吊钱似的,据说她性格古怪、不善言谈,跟谁也不交好,两起巫蛊案发生后,她越发神秘恐怖了。 马惠兰对赵洋也不待见,爱理不理的。赵洋看她房屋还算整洁,柜角被子后面露出个布娃娃腿,是棉布做的那种瘆人的布娃娃,奇怪的是,颜色是很暖的粉色。 “关于范永喜的死,有人说是你咒他死的,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可以聊聊吗?”赵洋说,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马惠兰边看电视边说:“可不是嘛,是我咒他死的,谁要是让我不开心,我就咒他死,你也可以抓我归案。” 赵洋拿她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劝她:“你还这么年轻,要是顶个巫蛊杀人的名声,对你今后多不好。”赵洋说得恳切,他相信马惠兰必有难言之隐,马惠兰低头不说话,神情不像起初那样冷漠了。 赵洋劝了一通什么也没套出来,要求看看传说中的这只布娃娃,马惠兰黑着脸从床下拿出来,说:“它的任务完成了,我正准备丢了呢。”这是只很普通的白色棉布娃娃,丑陋粗糙,它能杀人? 这只不是马惠兰被子后面那只,那么,那只是属于谁的呢? 赵洋要走那只“范永喜”布娃娃,出来时,门口围了一大堆闲人在谈论此事,包租婆凑过来说:“警察同志,怎么办?屋里住着这么个扫把星,赶又不敢赶,怎么办才好?” 在包租婆那里,赵洋打听到一些情况:范永乐为人老实,跟马惠兰关系还不错,就是他那妈嫌马惠兰不善言谈,常给她脸色看。范永喜仗着能挣点钱,常骚扰漂亮弟媳。 二、咒语伤人 连着被咒死两个儿子,受打击最大的是范家老娘,她堵到马惠兰工作的地方,大叫大嚷要她还儿子的命来。 马惠兰打工的厂是村主任办的,村主任年近五十,去过香港、北京,见过世面。村主任拦住范老娘:“人到底是不是马惠兰杀的,警察自有定论,你再闹就是犯法了。” 范老娘不依,号召村里人烧死她除害,并找到铁棍要行凶,这时,沉默许久的马惠兰出现了,冷冷地说:“我诅咒你断胳膊断腿,等着吧,你的布娃娃我也做好了。” 马惠兰的话声音不大,但如旱地惊雷,吓得范老娘不敢吭气了。 古怪的事情发生了,三天后,范老娘骑着卖菜的车去城里,在经过大修公路时,从车上摔下来,在医院躺着动弹不得。 马惠兰的诅咒再次灵验,这女人到底是神,还是恶魔?人们谈蛊色变。 赵洋再次找了马惠兰,他不信她年轻的心里,就只装着诅咒。马惠兰依旧那样冷淡:“范老娘在永乐没死时就对我不地道,如今是我咒她伤的,你想把我怎样就怎样。” 听马惠兰的口气,还叫丈夫“永乐”,想必是有感情的,赵洋想起她那个缠着红线的布娃娃,不信她真会咒丈夫死,他说:“现在人们对你议论纷纷,这样对你不好,我想,你也需要朋友和关怀,如果不介意,我们可以做朋友。” “朋友?你跟他们一样是色狼吧?” 赵洋脸红了,他真没往那上面想,他想帮马惠兰,一则是感觉她神秘,二则是同情她。听马惠兰说“他们”,看来打她主意的色狼不止范永喜一个。 龙沟村人再也不能容忍马惠兰了,可谁也不敢明面上惹她。他们联名要求村主任辞退她,让她失去生活来源,她就会离开这儿。 村主任手指弹着桌子:“这事嘛,当然要严肃处理。”马惠兰被叫到村主任办公室。 村主任和马惠兰谈完后,马惠兰猫在家里一个星期没出门,她对包租婆说:“村主任没几天活头了。”村主任是第四个被她诅咒的人,会变成现实吗?据厂里的保安披露:那天,村主任在办公室意图强奸马惠兰,要她献身保工作,还说:“世上哪有巫蛊?你想利用这个让人惧怕你吧,别人信,我可不信。” 这天,村主任出去喝酒,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成了偏瘫。而这时,一只写着村主任生辰的布娃娃被挂在马惠兰的窗台上。 杀范永喜的真凶终于在多方协助下被抓获了,他是本村的二流子,因为喝酒赌钱跟范永喜起口角,过失杀人,那人说:“那天我喝高了,本不想杀人的,可有一股力量唆使我掏出刀向他胸口扎去,还有个声音在我耳边说:杀了他杀了他,那声音就是马惠兰的。” 二流子哭哭啼啼,执意说自己中了马惠兰的魔障。 才从医院出来的范老娘也哭诉说她出事那天,满脑子都是马惠兰的声音:我诅咒你断胳膊断腿,你的布娃娃也做好了。村主任拉住赵洋的手:“马惠兰那个可怕的女人,你一定要帮我收拾她,是她诅咒我的。” 自从村主任的事出来后,再也没人敢得罪马惠兰了,连最捣蛋的孩子见到她都乖乖的,村里最嚣张的地头蛇,见到她都矮三分头。 人们传说,马惠兰那神棍老爹将所有衣钵都传给了她,她要谁完蛋谁就得完蛋,村民们几乎要供奉她了。 三、神秘背后 赵洋忍了很久,还是决定找马惠兰聊聊,这个女人神秘可怕,但挺迷人,于公于私都得聊聊。 一天,马惠兰在屋内猫着看电视,那台十八英寸旧电视机就是她所有的娱乐。赵洋给她送了些瓜果,经过两三个月的接触,两人相互还算面善。 被子角的粉色布娃娃半隐半现,赵洋不知它将是谁,或已经是谁,这个布娃娃应该与其他施咒的不同吧。 赵洋掏出“范永喜”布娃娃上拆下的布料:“我们说个明白话吧,别再装神弄鬼了。你要施咒的话得在死者死之前,可是我查过了,这上面的字迹却是范永喜死之后添上去的,为什么这样做?是为了提高你的恐怖力量,让人不敢招惹你吗?” 马惠兰眨巴眼:“你瞎说!” 赵洋近前一步:“你需要好朋友,知心的好朋友,你是人,却要装神,不累吗?” 马惠兰长叹一声:“好吧,赵警官,你是个好人,我告诉你秘密,反正我也要离开这里外出打工了。” 马惠兰当寡妇后,范永喜经常调戏她,马惠兰早就恨死他了。得知范永喜被杀,她灵机一动:人家都说永乐是我诅咒死的,我何不“诅咒”一下范永喜?于是,她临时做了个布娃娃。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无亲无友,无依无靠,常被人欺负,出于自我保护的需要,马惠兰利用父辈的名声,成了一个让人惧怕的会巫蛊的人。 至于范老娘和村主任,是马惠兰善于观察罢了。范老娘骑车卖菜的路在大修,坑洼很多,她在失去儿子、听到诅咒后,肯定精神不集中;村主任办公室里有治心脏病的药,可他还天天喝酒找女人,马惠兰略通医术,知道主任健康已到极限。 至于范老娘的幻听,那是心理作用;杀范永喜的二流子把马惠兰扯出来,纯粹是为了减轻罪行而胡扯。 原来真相并不复杂,赵洋暗笑,他可没那么多时间去检验棉布上的墨汁,随口诈了一下,马惠兰就说实话了。 “那你丈夫范永乐难道也是你诅咒死的吗?” “当然不是,我爱的人怎么会诅咒他死呢?那是意外。对了赵警官,你的生辰是哪天?”马惠兰说完,眼梢往被角的粉色娃娃看了一眼。 赵洋一下子汗毛都竖了起来,难道自己是马惠兰下一个诅咒的对象?虽然不信这些,但还是有些害怕。 赵洋随便胡编了一个生日,溜之大吉,回头看马惠兰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要害人的样子。他有些后悔,干吗编个假的,如果以诚相对,就算是鬼怪也未必会害人。 赵洋走后,马惠兰从被角抽出那只粉色布娃娃,写上赵洋的生辰,然后系上红线。她们马家有个旧俗,如果想将喜欢的男人永远牵在身边,就在布娃娃上写他的生辰,用红线系牢。可惜,范永乐死了,那只本想牵住他一生的布娃娃成了她“巫蛊”的罪证。 马惠兰缝着粉色布娃娃,是因为她心中一直对爱情有憧憬。现在,她能牵住赵警官吗? 妖猫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白猫发现的秘密 这是我从警以来,侦破的最复杂最诡异的一个案件。 七月的一天,我和新搭档小曲奔走在似火骄阳下,正被五仁礁无名女尸案的侦破弄得焦头烂额,不料,又一桩命案找上门来。当事人是个高中二年级的在校女生,是我侦破五仁礁无名女尸案,在附近走访时认识的一个住户。一如女孩儿亮丽清秀的外貌,她在电话中的声音也是甜美而柔软的。大概由于恐惧和紧张,普通话中夹杂的南方味儿更浓了。 “马警官,您还记得我吗?我是黎晴呀,住大丰村的黎晴呀。我的一个朋友……不,是我的一个男性朋友出……出事了,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啦……” 我们在大丰村见面时,黎晴总是喊我和小曲“警察哥哥”,这次她称我“马警官”,看样子事情的确很严重。 “您能来一趟吗?到我家里来,事情真的好严重……” “你等着,我们很快就到。”我说。 我跟黎晴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为了调查五仁礁无名女尸案入户走访,第二次登门则是为了她的猫。 大丰村位于白云市北的棋山脚下,是距五仁礁无名女尸案发地最近的村落,因此,我们对大丰村的住户无一遗漏地进行了入户调查,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由于这里地处城乡结合部,一大半是流动人口,不少人家都是院门紧锁。即使能敲开门的,也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在走访的二十几家零散住户中,唯有黎晴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并认真地和我们讨论问题。 黎晴家住大丰村最北头,左邻右舍的房屋皆已倒塌,一座矮墙将三间小平房圈成了独门独院,窗后便是农田。我和小曲站在院门口,只敲了两下破旧的木门,里面就传来了悦耳的问话声。我回答是警察,门栓立刻就打开了。我出示了证件,黎晴则爽快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怎么说呢?在这样一个破旧的院落里见到黎晴,真是让人感到意外。 就像那句歌词里唱的“山窝里飞出了金凤凰”。这是个让人过目难忘的女孩儿。漂亮是上天赐予的礼物,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但独特的气质,却不是每个高中女生都能具备的。尽管她也随随便便地梳着一个不长的马尾辫,也穿着普普通通的短袖T恤套装和凉拖,但她甜美的嗓音,优雅的举止,洋溢着快乐自信的神情,跟常见的那些穿着肥大的校服,背着沉重的双肩包,显得既慵懒又邋遢的高中女生完全不同。我不禁在心里猜测着她的年龄,十六岁?十八岁?二十岁?不会再大了,可谁知道呢? 院子不大,由泥沙铺成的土路两边长满了杂草,杂草丛中飞扬着丢弃的塑料袋和废纸屑,门窗油漆剥落,窄小的窗玻璃上结着蜘蛛网,一看就是那种疏于管理的出租房。黎晴热情地让我们进屋。 正屋像是刚刚打扫过,十几平方米的样子,墙壁被喷涂成奶黄色,水泥浇铸的地面虽然已是坑坑洼洼的,但很洁净。除一张紧靠北窗放着像是从赶集网买来的那种二手长沙发外,屋内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南墙边的书桌和木凳及书桌上的一堆书籍笔本,就是全部摆设了。 黎晴请我和小曲就坐长沙发,她自己则搬来木凳坐到我们对面。我问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她朝自己的鼻子指了指说就她一个。 既然是为调查五仁礁无名女尸案而来,单刀直入的话题,自然是了解与该案有关的情况。尽管黎晴对此也很关注,说不仅看了电视上的滚动新闻,出去买早点时,也听街头巷尾的人议论过。但对我和小曲想要了解的情况,多半都是一问三不知。因为,案发时,她还在南方外婆家读书,她说只有暑假时才来白云。房子是她在白云经商的父母租用的。眼下,父母去俄罗斯做服装生意,开始备战明年高考的她便一个人住了进来。黎晴侃侃而谈,对白云的城市风貌、异国情调赞不绝口,对白云凉爽的夏天和美丽的大海也给予极高的评价,她说初来白云时,简直以为是到了国外。她的话让生在白云长在白云的我和小曲,感到无比自豪。要不是重任在身,不得不打住话题,我们三人说不准能聊成铁哥们儿。那天分手时,黎晴显得有些恋恋不舍,接过我和小曲的名片后,她捧在手里很认真地说:“警察哥哥,如果我听到与案情有关的事情,会马上给你们打电话的。” 我原以为此行可能要画上句号了。孰料,几天之后,我们再次光顾了黎晴家。这次是为了一只白猫而来。 说到白猫,就绕不开五仁礁无名女尸案。用报案人葛阳的话说,“那个小家伙是此案中必不可少的功臣”。 五仁礁位于白云市区北部,一座荒凉的棋山隔断了其与繁华市区的衔接。棋山脚下是一条狭窄的盘山路,道路的另一侧,便是高高的拦海大坝。坝下是一望无际的盐碱滩,泛着刺眼的白光。因五块礁石而命名的五仁礁就伫立在盐碱滩与大海的连接处。无名女尸案则发生在距离五仁礁一百米左右的海蓝旅馆遗址上。 海蓝旅馆是当年盲目大开发的产物,旅馆在杳无人迹的盐碱滩上建起没多久,就成了经济危机的牺牲品。整体建筑十分简陋,砖体结构的外墙上贴了白色的马赛克,二层小楼的四周,垒起了一人高的砖墙,敞开式大门,车辆可直接驶入。如今,虽然楼房的框架还在,却荒无人烟。如果是在闹市区,当是孩子们捉迷藏的好去处。 发现海蓝旅馆遗址的人,是丽水西饼店专送外卖的服务员葛阳,小伙子把这儿称为“废墟上的城堡”。其实,葛阳也是无意间找到这个城堡的。 葛阳算是其貌不扬的那种男孩儿,一张黑红的娃娃脸上尚带着些许的稚气。不过,葛阳生性率真,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很阳光。和他的女友小田一样,葛阳也是高考落败后,才来白云打工的,只是他比小田早来一年。这天中午,葛阳骑着摩托车把一个水果蛋糕送到大丰村一户人家后,想到下午轮休,他不愿回地下车库改建的集体宿舍睡觉,便驾着摩托车驶向离大丰村最近的棋山。来白云打工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自娱自乐地郊游。当摩托车驶入盘山道时,那一望无际的盐碱滩便尽收眼底。 没人能体会到葛阳发现“废墟上的城堡”时的激动心情。这简直是上天送给他这个穷小子的礼物,他再也不用拉着上了一天班,本来就已累得筋疲力尽的小田,为找一个相对安静的场所,在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彷徨徘徊了。在发现城堡之前,即使两人有整整一天的休息时间,即使整个夜晚两人都可以在一起,却还是会因为囊中羞涩,住不起哪怕仅有一张单人床的家庭小旅馆。这下好了,在这个偌大的旅馆里,他们两人可以尽情地享受安详和宁静。 葛阳这样想着,就将摩托车来了个急转弯,快速驶向海蓝旅馆的大门口。泊好车子,他走进庭院,先在空荡荡的只剩下高低不平的水泥地板的一楼大厅转了转,然后,就攀着破损的楼梯扶手来到二楼。这里的每个房间都像鸽子笼般大同小异,一条长长的走廊将房间分成了南北两排。毫无疑问,房间里已是徒穷四壁,令葛阳感到意外的是,房间的地面出奇的平整,透过厚厚的灰尘,尚能看到水泥地板用红漆油过的印迹。好大的一个单间啊!今晚就选它了,只要带块大抹布,除掉尘土,再铺上块儿旧凉席和毯子,就完美了。如此,他和小田可以像白云的有钱人一样,享受宁静的夜晚,倾听大海的歌唱了。反正他俩明天上午都轮休,就这样躺着聊一个晚上,天亮后再美美地睡一觉,岂不优哉游哉! 葛阳下楼来到庭院,摸出手机给小田报喜。对方一听果然喜出望外了,“真的吗?太棒了!我恨不能现在就去!”电话那头,小田就像彩票中了百万大奖一般。“你别急嘛!我这就回去置办家什,晚上骑摩托到老地方接你。” 听着小田的话,葛阳暗自庆幸在这个金钱万能、享乐至上的时代,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一同苦中作乐的知音。 一切都如葛阳想象的那般美好:在微风悠悠的海滨夏夜,两个相爱的人躺在空旷的房间里,身下铺着线毯,身上盖着一条毛巾被,紧紧地相拥在一起,海浪在耳边吟唱,星星在头顶闪烁。 “真想不到在白云还能找到这样一块净土,以后咱们轮休都来这儿,反正骑摩托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在一阵长吻过后,小田意犹未尽地说。 葛阳被女友的话深深感动了,他说:“我的好女孩儿,你的要求可真是太低了。如果生活像童话一样,我一定盖一个大城堡送给你。” “咯咯咯,”小田发自内心地笑了,“你又开始诗情画意了。你这家伙可真会哄人!” 葛阳也笑了起来,说:“我不哄你,就凭我这穷小子,你还不早跟别人飞了!”他这样说着,一下将小田搂紧了…… “喵――噢――喵――噢――”猛地,从楼下的庭院里传来一阵怪异的叫声。不,是一声声凄凉的惨叫,犹如孩子眼睁睁看着母亲坠入深渊时的无助呼喊,又好像是母亲面对幼子被恶狼叼走时的绝望哀号,那无形中的悲痛欲绝穿过漫漫长夜的黑暗和孤寂扑面而来,一下把人从酣睡中拽起,并彻底毁灭你刚刚还拥有的美梦。世界顷刻间被颠覆得支离破碎。 “什么声音!吓死人啦!”小田浑身瑟瑟发抖。 葛阳起身侧耳聆听了一会儿,然后,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好怕的。是只猫在叫!别管它,咱们继续!”说着,就伸手把小田拉进怀里。然而,两人刚刚躺下,索命鬼似的猫叫声又响了起来,虽然听上去不那么恐怖了,却让人心烦意乱,再也无心做爱了。 “我下去看看!”葛阳起身说。 小田也坐了起来,兴趣全无地说:“咱俩还是回去吧!” 葛阳只得把毯子卷成桶状,挟在腋下,两人摸索着下了楼。 葛阳说的没错,发出惨叫的果然是一只猫。这会儿,它就趴在庭院东北角的一堆瓦砾上,边用爪子扒着砖头瓦块,边旁若无人地哀号着。 葛阳和小田站在庭院当中,远远地看着这只在满天星光下通体雪白的猫,并不打算惊动它。但白猫还是倏地支起前爪,不叫也不扒了,只是扬起小脑袋,瞪大眼睛,警觉地与他俩对视着。 “可怜的小家伙,它大概是饿坏了。”葛阳小声说。 小田也说:“可不是嘛,它饿得哭了,吓我一跳。下次来,记得给它带点儿吃的。” 葛阳边发动摩托边说:“它不会总在这儿。我猜它应该是只迷途的猫,很偶然地来到了这里。” “也许吧!”小田坐上摩托,回头看了一眼仍蹲在原地的白猫。 半个月后的又一个轮休日。葛阳和女友再次来到“废墟上的城堡”。 这是个很美的月夜。银盘似的圆月高高地挂在天幕上,大海沉睡着,盐碱滩沉睡着,葛阳和小田也安然地沉睡着。月光从破败的窗口射进来,照着两张年轻的脸,照着年轻的脸上洋溢着的幸福和甜蜜。 “喵――噢!喵――噢!”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刺耳的叫声又骤然响起,不啻一声狼嗥般打破了这夜的宁静。 葛阳睁开惺忪的睡眼,用手拍拍小田的脸颊说:“它又来了。真该听你的,给它带点儿吃的。要不,我下去把它赶走吧!” 小田仍然闭着眼睛,却伸过手来拉住葛阳,说:“让它叫吧!猫这东西忒有个性,倔得很,你越赶它,它叫得越凶。我就想不明白,你说这小家伙深更半夜地跑来干什么?除了些破房子,这儿一无人家,二无食物,甚至连个垃圾箱都没有,它为什么要待在这荒凉的地方?” “难不成它和咱俩一样,漂在城市里,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就把这儿当成家了。” 小田坐起来,连连摇头说:“它跟咱们可不是一回事。咱俩是来这儿享受生活的,它呢?又号又叫的,还乱扒拉土坷垃。嗯,你别说,这倒让我想起一个故事,一条狗的故事,是我奶奶讲给我听的……” 葛阳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宝贝儿,你想说那个狗为主人守护金戒指的故事吗?这可是地球人都知道的故事。再说,楼下那可是一只猫啊!” “你懂什么?猫和狗都通人性。在这方面,它们是一样的。”小田争辩道。 葛阳不由也认起真来,说:“按你说的,猫和狗有相同的性格。那说不定瓦砾下面埋着宝物呢?不然,那小家伙干吗三天两头、三更半夜地拿爪子扒来扒去的,该不是当年海蓝旅馆的主人把什么贵重物品丢失在这儿了?” 见葛阳动心了,小田更是精神大振,拉着葛阳就冲下楼去。两人来到瓦砾旁,白猫竟不理会他们,仍是又号又叫地扒着瓦砾。 葛阳走上前,柔声细气地对白猫说:“小家伙,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好吗?” 白猫仿佛听懂了葛阳的话,居然停止了号叫,把两只前爪趴在挖开的小小的浅坑上不动了。 小田凑上前,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白猫爪下的浅坑,说:“里面什么也没有。东西应该在下面。得往深里挖。” “那就等明天吧!明天我到表哥打工的工地上借个铁锹来。”葛阳说。 尽管两个年轻人在“废墟上的城堡”过夜的好梦又被白猫给搅黄了,但这一晚,他俩却是怀着种种美妙的想法离开的。 第二天晚上,葛阳和女友都提前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带着从工地借的工具,匆匆来到海蓝旅馆的废墟上。他们找到白猫扒过的浅坑,两人迅速做了分工,葛阳负责在浅坑上往深里挖,小田则在挖过的瓦砾中寻找宝贝。 仍然是个明亮的温馨的月夜,月光的清辉将大地照得一片银白。 这当儿,葛阳早已脱掉了被汗湿了领口并已脱线的白T恤,两手紧握铁锹,热火朝天地挖了起来。先翻出的是一堆瓦砾,渐渐地,快要接近地面时,便是带着盐碱味的黑土,黑土夯得并不实,松松的,一会儿工夫,废墟上就被挖出了一个大洞。那一边,小田则瞪大眼睛,借着月光,在葛阳挖出的小山一样的黑土中认真寻找着宝藏。两人甚至都没时间说一句话,一副“大干快上”的劲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田无意间朝旁边一瞥,猛地发现白猫就蹲在瓦砾的一旁,也像自己一样,聚精会神地凝视着葛阳手里的铁锹。原来,这是一只异常漂亮的白猫,它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只常年在外的流浪猫,倒像是一只被饲养得极好的小宠爱。全身上下的皮毛光亮水滑,没有半点儿杂质的白色毛皮,在月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它体态匀称,脑袋浑圆,眼睛黑亮,四只爪子粗壮有力,趴在那儿,看上去就像一只被缩小了的老虎。 “瞧,白猫又来了!”小田喊道。 葛阳用手拄着铁锹,呼呼喘着气说:“它什么时候来的?” “我也是刚发现的。” “这小家伙等着跟咱们分赃呢!” “那就快点儿挖吧!挖出宝贝,咱们就给白猫买些红肠、猫粮什么的,放在这儿,让它吃几顿饱饭。”小田催促着。 葛阳便又挥起铁锹往深里挖。一锹下去,锹头似乎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葛阳不由一阵欣喜,说:“有门儿!” 小田立刻冲到大洞前,满怀期待地看着漆黑的下方。 葛阳用铁锹尖在松软的黑土中摸索着,神情紧张而又凝重。小田也激动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是一个长长的东西。” “快点儿铲上来。” “挺大的,不太好铲。” “该不是个盛宝物的大箱子吧?要不,再挖挖!把洞口扩大?” 随着葛阳手里的铁锹飞舞般快速地挖掘,黑洞很快变成了一个足有一米见方的深坑。 小田不由往大坑前凑了凑,不等她细看,白猫突然来了个猛虎扑食,一下跳进坑底,不顾一切地扑到“宝物”上面,用身体和前爪紧紧护住。紧接着,又发出摄人魂魄的哀号。 葛阳忍不住揶揄了一句:“小家伙,你倒是抢得快。只恐怕抢到手,你也拿不走。” 这当儿,小田却往后退了一步,使劲皱着鼻子,说:“这东西……有股怪味儿……” “嗯,真是有股臭味儿!”葛阳也不由地连连后退着。 “该不是……”小田不愿往下说了。 尽管小田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半,葛阳也已心知肚明她要说什么。电视里的法制节目中,这样的画面太多了。为了得到证实,他还是狠心地将白猫用铁锹赶到一边,蹲下身子,瞪大眼睛,用手机手电筒照着仔细地朝那东西看了看。 ――很遗憾,两个年轻人没有挖到宝物,却挖出了一具腐烂的尸体…… 伴随着身后白猫的悲号,两人像有鬼追一般,飞跑着奔向泊在院外的摩托车。 二、查无此人的死者 为侦破这起无名女尸案,我和小曲在废弃的海蓝旅馆庭院的瓦砾中,不知翻了多少遍。虽然案发后,刑事技术部门调集了全市各分局的刑侦专家,参与命案的现场勘查,但除了葛阳从洞穴里扒出来的尸体外,再无其他。毫无疑问,死者遇害后,是被凶手移尸至此。 死者为年轻女性,身高一米六八左右,长发,瘦脸型,上身穿黑色紧身鄂尔多斯牌羊绒衫,腿上是一条古驰牌包臀猩红色皮裙,脚上的意大利进口黑色羊皮反绒高筒骑士靴上,虽长满了绿毛,却也是完好无损。除此之外,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其身份的物件。由于死者面部有十几处刀伤,再加上洞穴里温度高且潮湿,其面部的肌肉已经腐败,根本无法辨认。她就这么被硬塞在洞穴内。据法医鉴定,死者遇害的时间当是六个月以前。死亡原因是脑后受到致命一击。至于面部的刀伤,应是在死亡后,凶手继续泄愤所为。 刑事技术部门的警员,从各个不同角度对死者进行了拍摄。我和小曲将这些照片放进电脑,进行了仔细的研究。从死者满身名牌服装可见其有钱有闲、生活奢侈。如此盛装打扮,死前她应该正在赶往某处聚会的路上。但尸体旁边缺了一个女性出门必带的手包,尤其对一个盛装出行的年轻女人来说,手包是必不可少的。那么,凶手是谋财害命吗?凶手是为了抢走手包,才给了死者致命一击?然而,死者面部的十几刀划伤,又该做何解释呢?仅仅是为了让死者面目全非,以致无法辨认?这在一般的抢劫杀人案中很少见。由此看来,情杀的可能性大于谋财害命。凶手是在怒不可遏的情势下,用刀在死者的面部划了十几下,将其彻底毁容。然后,带走了所有能证明死者身份的物品…… 命案现场,死者为女性,刑侦人员首先要考虑的是奸杀。但尸检结果表明,死者生前并没受到性侵,甚至都没有挣扎、搏斗的痕迹,她是在一种猝不及防的情形下死亡的。沿着这条思路分析,抢劫杀人的可能性又占了上风…… 我和小曲搭档以来,还是第一次破这么棘手的案子。小曲警校毕业后,在分局有过两年的刑侦实践,应该说不算是新手。但在这个炎热的夏天,接手五仁礁命案,还是让我俩感到了被烈焰烧烤般的焦灼。重要的是,不知道死者是谁,从死者的身上也找不到任何可证明她是谁的物件,让人对此案无从下手了。 更让我俩感到火烧眉毛的是,此案影响重大,白云的各家媒体在案发当天,都对其做了详尽的报道。尤其是电视台的“白云速递”节目,每天都用滚动字幕,请市民中的知情者与市局联系。而网络上更是流言四起,众说纷纭。为此,刑侦支队成立了五仁礁命案专案组,除我和小曲外,另有刑侦新锐徐海亮和梁子兵加入进来,由我担任组长。 自案发至今,十天过去了,按说,如此兴师动众的大规模宣传,总会有失踪者的家人前来认尸,或是提供这样那样的线索。让人颇为费解的是,时至今日,却无一人与市局公布的电话联系。仿佛死者是天外来客,在白云与人类没有丝毫联系。 十天来,善于做案头工作的徐海亮夜以继日地翻看着一年中,白云失踪人口案卷,然而,在数十名失踪者中,却无一人与死者的条件相吻合。 有意思的是,我和小曲一筹莫展时,报案人葛阳和女友小田却对案件的兴趣不减。为了了解案情的细节,他们来过专案组,我和小曲也去过他们工作的地方。多次交谈,使我们四人成了朋友,互留了联系方式,葛阳也时常会来电询问案情的进展。 这天一大早,我和小曲刚上班,就接到葛阳的来电:“马警官,告诉您一件有趣儿的事,昨晚我和小田又去了海蓝旅馆,您猜我们在那儿碰到谁啦?” “谁?”我急忙问。 “白猫。” “白猫?” “嗯,昨晚它也去了海蓝旅馆,还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那个大坑。” 我用责怪的口吻说:“你俩怎么又去那儿了?不是告诉过你们,案子没侦破之前,你俩还是少去为好。”我确实为他们的安全担心。 “就因为案子没破,我俩才想帮您的忙。我们是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还有摩托车,怕什么?我去书店买了几本破案的书,这几天,一有空就看。书上说有时罪犯会回到作案的地方,我就想,兴许这个凶手也会去海蓝旅馆。跟小田一商量,我俩就骑上摩托车,一溜烟到了五仁礁,人和车子都藏在礁石后面,等着凶手出现……” “结果白猫来了。” “没错。” “后来呢?” “后来我俩跟踪白猫去了它家。” “去了白猫的家?” “没错。” 我和小曲再次敲响黎晴家的门板时,内心五味杂陈,我们来干什么,就为看看那只白猫吗?说不清楚,我俩就这么一拍即合地来了。 黎晴很快就为我们打开了门。还别说,她怀里真的就抱着只白猫呢。我不想吓着她,如果直言白猫多次去过案发地,并引导我们找到了那具无名尸体,她肯定会吓得将怀里的白猫扔在地上。就为这,我朝小曲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要多说话。 “哇,两位警察哥哥又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呢!”黎晴看到我们,显得既意外又兴奋。 “不欢迎吗?”小曲打趣说。 “说什么呀,当然欢迎啦!快进来坐吧!” 我边往屋里走边看着她怀里的猫,说:“这是你养的猫?好漂亮啊!” “是呀!警察哥哥也喜欢猫吗?” “马哥是真正的爱猫人士,他还是白云爱猫协会的会员呢!”小曲半真半假地说。 “真的吗?”像是找到了知音,黎晴让我们坐在有点儿凌乱的沙发上,自己仍抱着白猫站在那儿。 黎晴很快就为我们打开了门。还别说,她怀里真的就抱着只白猫呢 其实,我既不爱猫也不讨厌猫,更没加入什么爱猫协会。不过,既然我们是来看白猫的,就必须爱它了,更何况,它还是个大功臣。于是,我饶有兴趣地问起了白猫的尊姓大名:“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白雪公主。”黎晴骄傲地看着白猫说。 “这么说是只小女猫啦?”我忍不住笑了。 “对呀!警察哥哥看不出来吗?她多像大家闺秀啊!”黎晴说着,就用下巴蹭了蹭白雪公主的小脑袋,小家伙也很乖巧地哼着,像是对主人爱抚的回报。 “我可以抱抱她吗?”小曲问。 “恐怕不行的啦。她很怕生呀。”黎晴看着白雪公主的眼睛,“警察哥哥想抱你,可以吗?” 白雪公主哼哼着把小脑袋埋进她的怀里。 “你家养她几年了?”我问。 “有三年了吧!是我妈妈捡来的流浪猫。” “小家伙好可爱!她自己也出去玩儿吗?”小曲站起身,摸了摸白雪公主干干净净的前爪。 黎晴摇摇头说:“才不呢。我妈妈让我把她关在家里啦!我妈妈说宠物猫到处乱跑,就成野猫啦!” “那……那她还真是很乖,我奶奶养了一只大黑猫,白天黑夜地在外面乱窜,只有饿了才回家找食吃。”小曲煞有介事地说。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他奶奶养了只黑猫。有什么办法呢?作为警察,有时为了有更多的话题,不得不编点儿小段子。 “哦,是这样啊!白雪公主才舍不得离开家呢,对不对呀?”黎晴把白雪公主抱得更紧了。小家伙不愿意了,抬起头,身体拱起,挣扎了一下,但还是逃不出主人有力的双臂。 黎晴抱着白雪公主转身走向西面的小房间,她推开虚掩着的门,将白雪公主关了进去:“宝宝,你该睡觉了。”她柔声细气地说,就像对一个幼小的孩子般耐心。 转身回来的黎晴,这才坐到书桌前的凳子上,说:“警察哥哥还是为那个案子来的吧?”她笑眯眯地看着我俩问。 我也笑笑说:“是,又不是。刚才去邻近的居民楼走访,顺便来看看你。” “谢谢警察哥哥啦!对了,你们找到那女人的家人了吗?”黎晴关切地问。 “还没有。”我说。 我站起身。我想,我们该走了。 我打电话把结果告诉了葛阳,小伙子有点儿沮丧:“弄错了吗?唉,真不好意思,本来是想帮忙的,反倒让你们白跑一趟。”他在电话那头满怀歉意地说。 “没关系。我们搞刑侦的从来不怕跑路。”我安慰他说,“对了,你俩是亲眼看着白猫进了那户人家吗?” “您知道摩托车不能开进人家的院子里。我俩在村街的路边,借着路灯的光亮看到白猫跳上了那户人家的矮墙。” “哦。” “我和小田会继续跟踪的。这活儿就交给我俩吧!” “别,你俩就此打住吧。即使找到了白猫,应该跟本案也没什么关系。”我嘴上这样说,目的是阻止他俩继续跟踪,毕竟这不是普通人能胜任的工作。不过,我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冥冥中,总觉得白猫也许会给案件的侦破提供点儿线索。之所以再次去了黎晴家,可能也是为了这隐约的感觉吧! “有需要我俩的地方,马警官您只管说。”葛阳又说。 “好的。谢谢!”我俩互道了再见。 三、酷似遗书的邮件 “警察哥哥,出大事啦!”穿着一套浅蓝色短袖T恤的黎晴,抱着她的白雪公主在屋里走来走去,显得极为躁动不安。 我和小曲不等黎晴让座,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放慢语速力图让她镇静下来。 黎晴站住脚,像是要哭的样子说:“他都不算是我的朋友啦,他只不过是为我家刷墙的工人,可他偏偏把邮件发给了我。” 小曲疑惑地问:“他给你发了什么邮件,把你吓成这样?” 黎晴开始语无伦次地叙述着:“警察哥哥,他说他杀了人……他也要去死……像是遗书,我都不敢看完,连电脑也不敢开了……” “你的电脑呢?” “我把它放在卧室里了。” 黎晴这才把同样显得很害怕的白雪公主关进西屋,然后,自己去了东屋。 黎晴将笔记本电脑往书桌上一放,我和小曲就迫不及待地凑了过去。 ――这是一封发自七月十三日凌晨两点四十分的邮件,也就是说,邮件是昨天深夜发过来的。全部内容如下: 对不起,我杀了人。我很害怕,我不想坐牢,不想吃枪子儿。那个女人很有钱,我很需要钱,她撞我刀尖上了,我把她埋了,埋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可是警察找到了,警察能找到她,也能找到我,我知道我离死也不远了,我就自己把自己了结吧,反正那些钱也花光了,好日子也过了几天。要走了,想到欠你的人情,很感谢你,别人就算了,我没可留恋的人,跟你说声再见吧,你是好女孩儿。 这的确很像是一封遗书。从中可以看出,发件人是在一种思绪极端狂乱的情形下写的,句子不通顺,没有章法,想到那儿就写到那儿。不过,字里行间还是透露出了让我和小曲眼前一亮的东西。只是,现在还无暇去分析这封邮件的细节,救人才是当务之急。此时此刻,发件人会不会正在死亡线上挣扎,或是在生死之间的抉择上徘徊? “他住哪儿?”我抬起头问黎晴。 黎晴也是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说:“我要是知道他住哪儿就好啦。” “他不是说欠你人情吗?你们不认识?” 黎晴摇摇头说:“不是那回事啦。说认识又不认识,说不认识也认识。” “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古乐。但是不是他的真名很难说。” “你有他的电话吗?” “没有。” 我不得不让小曲马上通知梁子兵,给各分局打电话,请他们协助排查暂住户口登记,看有无古乐这个人,以及他的临时住址。 小曲应声走到院外打电话。我则继续着与黎晴的话题。 黎晴讲了她与发件人相识的经过。 ――这事儿的确颇有戏剧性。那是前年的暑期,黎晴来白云父母家度假。当时,父母刚租下大丰村的房子,正在做简单装修。一个又闷又热的上午,装修队派古乐为内墙喷最后一遍乳胶漆。这活儿,应该说不算太累,但浑身上下满头满脸那些斑斑点点,简直不是一个“脏”字能概括了的。那天黎晴站在窗外看到的古乐就是这样一副浑身上下,头发、眉毛被米黄色乳胶漆弄得面目全非的狼狈相。 古乐喷完一面墙壁,刚想喘口气,就见一个人影冲了进来。这突如其来的撞入,让站在院子里准备进屋的黎晴,不由迟疑着闪到了一边。 “你这小兔崽子,以为藏到白云,我就找不到你了?快把钱交出来!”来人气喘吁吁地朝着古乐吼道。 霎时,古乐的脸就变得血紫,额上的青筋跳起老高,拳头攥得紧紧的。看样子他真想就势一拳将来人打倒,但两臂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爸。”他无奈地叫了一声。原来对他狂吼乱叫的男人是他的父亲。看样子古乐并不想吵架。所以,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你去了装修队?” “没错。”父亲仍是满脸怒容。 “我没想藏也没想躲。” “那就把钱交出来。” “我来白云才三个月,根本就没挣着钱。” “万路下个月结婚,要给女方送彩礼,他爹找上门,求咱把借他的五千块钱还了。你知道当年为给你妈治病,人家好心好意从银行里取出多年积攒的血汗钱……这钱都借了好几年了,咱不能办没良心的事……”父亲的口气也软了下来。 “可我手里真的没钱。”古乐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百元票子,“就这点儿钱……” 父亲一下又恼了,说:“一百块钱?你想打发要饭的!你出来都三个月了,挣的钱都怎么花了?” “队里工钱半年一结算。平时只给饭钱。”古乐小声嗫嚅着。 “那你让我怎么办?让我怎么去见万路他爹?” 父亲像要哭出来。古乐也深深地低下了头。 父子俩就这么对峙着,沉默着。 这父子俩的对话,黎晴听得一清二楚。此时,看着这两个因钱陷入窘境的男人,善良的她再也忍不住了。 “这钱我可以借给你们。要多少?”黎晴一步跨进门里说。那天,她包里刚好有五千块钱,是妈妈给她买电脑的钱。 古乐和父亲不约而同地抬头望着她。望着这个背着双肩书包的女孩儿,脸上同时露出不信任加失望的神情。的确,他们不相信这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儿能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现在是三双眼睛对视着。黎晴往前走了一步,说:“伯伯、哥哥,你们的对话我全听到了。我是真心想帮你们的呀。五千元够吗?” “这……”父亲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古乐一再向黎晴保证,拿到结算工资后,一定会先还她两千元,还索要黎晴在南方学校的地址。 “能用钱帮助别人,也算是物尽其用啦!还钱的事,就等哥哥手头宽裕了,明年暑假时还我就行了。”黎晴诚恳地对古乐说。 房屋装修完工后,黎晴没再见到古乐。父母得知女儿此举后,没有责备她,相反,还表扬了她的善行,所以,古乐还不还钱,黎晴都不太在意。然而,让黎晴出乎意料的是,这天傍晚,她来取忘在房间里的暑期作业簿时,居然与古乐不期而遇。 “是装修队的哥哥吗?你怎么会在这儿?”黎晴不敢相信地打量着一身西装革履的古乐。她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个男人已经脱胎换骨了,如果不仔细辨认,根本无法看出这个英俊潇洒的帅哥,就是那个满头满脸都是涂料的装修工人。 “我来找过你几回,你都不在。”古乐从腋下挟着的黑色皮包里,取出一沓钱,“我是来还你钱的。” 黎晴不解地问:“怎么这么快就还钱?哥哥哪儿来这么多钱呀?” 古乐没有回答,只是讳莫如深地笑着。他把钱双手交给黎晴说:“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儿,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哥哥你太客气啦!” “我……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古乐嗫嚅着说。 “好啊!”黎晴爽快地答应了。 “那……你能把手机号码和邮箱地址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啦!” 就这样,黎晴和古乐互留了手机和邮件的联系方式。 临别时,黎晴看着改头换面光鲜的古乐,仍是很真诚地说:“哥哥,如果你这钱是借来的,还是还人家吧,我真的不急用呀!” 大概是为了打消黎晴的顾虑,古乐终于向她交了底:“这钱是我挣的。我现在受雇一个挺有钱的人家,帮着做些杂事。衣服是女主人给买的,笔记本电脑和手机也是女主人送的。” 黎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说:“哇!哥哥真是太幸运啦!” “是呀,是呀!天底下还是好人多啊!”古乐也由衷地感叹着说。 此后,古乐再也没与黎晴联系。直到黎晴收到这封邮件。而黎晴在繁重的学业中,早就将古乐以及他留下的联系方式丢到了脑后。 黎晴讲述完她与古乐相识的经过后,仍用惊恐的目光望着我并说:“警察哥哥,他说他杀了人,他杀的人会不会就是你们正在侦破的那个被杀的女人?” “我们会调查清楚的。”我说。 “那……你说他会不会已经自杀了?” “很难说。有时,凶手只是为了混淆视听,从而赢得逃跑的机会。” “要是知道他住哪儿就好了。” “我们会找到他的。即使暂住户口上没有住址,也可以通过其他渠道找到他。” 黎晴忧心忡忡地说:“那你们一定要快呀,警察哥哥。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他还活着。” 我没有回答。此时,我的脑海全被那封邮件占满了。“……我把她埋了,埋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可是警察找到了……”按黎晴的讲述分析,他杀的人应该就是他的雇主――一个很有钱的女人,而五仁礁无名女尸的穿着打扮,也充分证明她是个出手阔绰、生活奢侈的女性。这段话需要澄清的东西太多了。因此,当务之急是找到发件人。 “黎晴,你在白云还有熟悉的人吗?”我问。 黎晴摇摇头。 “那你需要我们提供帮助吗?” “谢谢警察哥哥,我还好啦!反正你们很快就会找到他。不管他是死是活,对吧!” 我点点头。 “我有个请求,你们有了古乐的消息,告诉我一声,行不行啊?” “好的。”我说,“我也有个请求,你能把笔记本电脑借我一用吗?” “当然可以啦!只要能尽快帮助你们找到古乐,我什么都愿意做的。”黎晴不仅爽快地答应了,而且还很麻利地帮我将电脑装进电脑包里。 “谢谢你黎晴。”我匆匆向黎晴告别。 像上次一样,黎晴将我送到院门口,站在那儿,目送我离去。 我从黎晴家出来,小曲已等在泊车的地方。 “怎么样,查到了吗?”我问小曲。 “正在查。”小曲显得很兴奋,他接过我手里的电脑包,打开车门,放进去,“这回黎晴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本以为来大丰村走访,就是白忙活。谁会那么傻,杀了人,就藏到自己家门口?想不到,节外生枝出个大蘑菇,说不定找到发邮件的人,这个案子也就破了。”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车子发动后,小曲专心致志地开车,我坐在后排座位上,打开黎晴的电脑,再次读着那封邮件。 现代通讯工具对刑侦这一行,真是帮了大忙。我和小曲一走进办公室,梁子兵就迎了上来。 “马哥,那个叫古乐的人找到了。” “找到了?”如此神速让我和小曲都吃了一惊。 “天下事,真是无奇不有。给我们提供线索的居然是一个小偷。昨天深夜,该小偷爬上出租房关得并不严实的窗子,想潜入室内,却发现了惊人的一幕:一个年轻男子瘫倒在床前,旁边有呕吐物,像是中毒了,生命垂危。颇有经验的小偷并没上前呼叫或是推拉古乐,而是急忙跳下窗子,在街上找到一个公用电话,报了警。基于自己不光彩的身份,小偷不敢自报家门,只简单地说明事发地和中毒者的状况,便赶紧放下电话,逃之夭夭。由于我们暂时还不能确定古乐是自杀还是他杀,只能说他是中毒吧。古乐暂住地是市边区所属的红湖路,市边区分局民警蔡威接警后,当即呼叫了120,将古乐送往就近的慈安医院抢救。” “这么说古乐他还活着?”我不由一阵惊喜。 梁子兵皱起了眉头:“活着倒是活着,但情况并不乐观。我和在医院等候消息的蔡威通了电话,他说经化验,古乐是砒霜中毒,症状是呼吸困难,肝损害明显,已陷入昏迷。” 小曲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说:“还以为这案子要结了呢!” 梁子兵安慰他说:“医院正在尽全力抢救,一切皆有可能。” 小曲闷头不吱声。 我强压下心中的遗憾说:“市边区分局派人勘查现场了吗?” “他们的人应该还在出租屋。昨夜接警后,当即就派了刑侦人员和技术人员过去。他们找到了古乐随身携带的身份证,进行了比对,确认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顾不上多问,拉着小曲就走。不知为什么,听了梁子兵的情况介绍后,我感到了极度的不安,脑海里千丝万缕的事搅在了一起。如果古乐能活下来还好,如果抢救无效,便又是一条生命的离去……如果他真的和无名女尸案扯上了关系,那么,如果是自杀,案情应该变得明了;倘若是他杀,案情将变得更为复杂。 汽车在去红湖路的路上不断被前方的红灯逼停,而我的思绪也不断被种种可能连接、中断。 红湖路原本是一座极不起眼的小村庄,和大丰村一样,也属城乡结合部。小村庄被兼并后,拿到拆迁费的原住户大多都移居城里,于是,这里便成了外来打工者的聚居地,每天早晨和傍晚,一些肩背各种家什、衣衫破旧、灰头土脸的体力劳动者,独自在坑洼的街道上闷头行走,就成了红湖路的一景。 古乐应该就是这些体力劳动者中的一员。也就是说,在杀死了女雇主,将得到的钱财挥霍一空后,他才搬到此地居住,并开始了继续打工的生活。由此推论下去,他搬到此地居住最多也不过半年。 红湖路139号,就是中毒者古乐住过的出租屋。出租屋没有院落,倒是坐南朝北,当初大概是一间村民用来放杂物的储藏室,如今低矮的屋檐下,用红油漆写的“拆迁”两字仍清晰可见。窗子已损坏,处于中间错缝的状态。除非里面用绳子捆绑,否则很难关闭。那个小偷正是瞅准了这个可钻的空子,才想跳窗而入。 出租屋门外并没有拉黄线警戒,但有市边区分局的两名警察值守,我和小曲出示了证件,他们便示意我俩进屋。 其实,在经过小偷、120急救中心等人的进进出出之后,这里已无“现场”可言了。 单扇房门是虚掩着的。我特别留意了一下门锁,是那种农村常见的搭扣配三环吊锁,现已损坏,应该是警察救人破门时所为。房间最多有十平方米――靠窗子放着一张像是从垃圾堆拣来的单人木板床,其中有一条床腿是用砖头垫起来的。床上一条脏得已分辨不出是灰色还是白色的被单堆在那儿,床头有几件旧衣服摞在了一起,可能是作枕头用的。靠门的东侧,有一个简易的电子炉,上面放着一只烧水壶,旁边还有一个满身是坑的铝锅,铝锅敞着盖子,可见里面吃剩的馒头和烧饼等大小碎块和半包咸菜。电子炉的上方,有一根半截塑料自来水管从墙缝里穿过来。在屋子的一角,有几样诸如瓦刀、锤子、铁锹等打零工用的工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整个小屋进入视野的除了清贫就是寒酸,它仿佛在暗示着古乐“遗言”中的杀人动机――“那个女人很有钱,我很需要钱……” “笔记本电脑呢?”自进屋后,始终一言不发的小曲突然问道。 “我也在找。应该带回市边区分局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马哥,怎么看,这个古乐,都没拥有笔记本电脑的经济能力。” “他告诉黎晴,是女雇主给买的。”我说。 小曲像是接受了我的看法,说:“幸亏他保留了一样有价值的东西,还用它给黎晴发了邮件,不然的话,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咱们上哪儿找凶手啊!” “这倒是。也不知市边区分局昨晚在现场都有哪些发现?” “恐怕他们最大的收获也是从笔记本电脑上找到那封发给黎晴的邮件。” 我突然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如果市边区分局已看到了那封邮件,会火速上报刑侦支队,可案发后,过了这么久,那边却没有半点儿消息。也就是说,他们在没有得到电脑的情况下,只是将此案作为普通自杀案在处理。那么,笔记本电脑又在谁的手里?小偷,应该是被那个小偷顺手牵羊了。尽管,在出了人命的现场,阻止了他进一步的盗窃行为,却不妨碍他带走笔记本电脑。因为,当时笔记本电脑肯定就放在古乐的手边……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市边区分局刑事科李瑞鹏的电话。他是名经验丰富、思维缜密的老侦查员,曾多次参与刑侦支队的重案侦破,算是我的老熟人了。 电话接通,果然,老李昨晚就在案发现场。 “你现在哪儿?我们碰个头吧!”我说。 老李人很爽快,说:“行!去霍家拉面馆吧,那里离红湖路近。我请你。” 小曲开车把我送到霍家拉面馆,然后带着黎晴的笔记本电脑,回刑侦处,请技术人员帮忙,看能不能发现更多有用的信息。 我走进拉面馆时,骑摩托车过来的老李已等在了那里。他穿着黑蓝色夹克便装,运动鞋,很普通的着装,人也很普通,如果混在行人中,你还真看不出他是干刑侦这一行的。还不到吃午饭的时间,拉面馆比较清静。我和老李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服务员拿来菜单,两人都点了牛肉拉面。 喝着麦茶泡的温吞水,我单刀直入地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一台笔记本电脑?” 听了我的话,老李竟然咧嘴笑了,说:“笔记本电脑?你开什么玩笑啊,小马,这个中毒的人用我老家的话说,真是穷得摇铃铛啦。他即使有过电脑,也早拿去换钱用了。对了,小马,你怎么会想到他有电脑呢?”老李疑惑地问。 “他中毒前,给人发过一封邮件。” “那会不会是从网吧发的?” “难说。”我模棱两可地回答。的确,有关笔记本电脑的事,一时半会儿,我还说不清楚。连我自己也觉得很困惑。于是,我岔开了话题,因为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他,我问:“现场侦破,你们得出了怎样的结论?” “你是指自杀还是他杀?难说。我们到达现场时,这个叫古乐的青年已被120拉走,地上有一个倒了的空杯子和一堆呕吐物。但这些只能证明他是砒霜中毒,其他,什么也说明不了。杯子上是他自己的指纹。不过,说是自杀,也不是没有疑点。” “你说说看。” “问题出在门锁上。据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蔡威说,门从外面锁上了,搭扣上挂着一把沉甸甸的三环锁。为这,他们才不得不破门而入。你说这深更半夜的,他人都要死了,干吗还要从外面把门锁上,然后爬窗进屋?关键的关键是,我们从窗台上,找到了那个操南方口音穿三十七码鞋的小偷的鞋印,并没找到中毒者四十二码的鞋印……” “你的意思是有第三者入场?” “也难说。因为现场除了小偷在爬窗子时,留下了几个脚印和指纹外,没有第三者存在的任何痕迹。如果真有第三者入场,也是个有一定反侦查能力的人,也许他是穿着保护行头进屋的。只是在离开时,他犯下了大错,他想造成中毒者外出的假象,这样,中毒者必死无疑,因此,他从外面锁上了房门。” 我默默地听着。 服务员用托盘端来了两碗牛肉面,分别放到我俩的面前。我抄起筷子挑起一根拉面放进嘴里嚼着,却丝毫吃不出什么味道。 “如果还有第三者的话,这个案子就更复杂了。”我说。 “不过,谁会去杀这样一个穷困潦倒的人?连小偷蹲在窗台上巡视了一番,也望而却步了。” “那个小偷没有入室?” “没有。现场是这样的,那间屋子北面的小窗子外,就是条马路,刚好有路灯光能照进来,因此,小偷爬上南边的窗台,整个房间便一览无余了。推测阻止他入室的原因有二。一是他被中毒者吓坏了,怕摊上人命官司;二是他被这贫穷给拦住了,他进去干什么,那间屋子里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顺手牵羊。” 这么说笔记本电脑不是小偷“顺”走的?我在心里嘀咕着。按老李的说法,现场根本就没有笔记本电脑,那么,古乐也只能是从某个网吧给黎晴发邮件。当然,还要等技术人员对黎晴的电脑鉴定完毕才能下最后结论。姑且将古乐视为自杀,那么,他的行动路线便是:白天在某个农贸集市买了砒霜,接着深夜去了网吧,给黎晴发完邮件后,回到出租屋,连门锁也没打开,便从窗子爬进屋里,接了一杯自来水,将砒霜服下……可是,窗台上没有他的足迹。 有一群打工者涌进拉面馆,他们吵吵嚷嚷地在我们前后落座。拉面馆热闹起来,我和老李心照不宣地将碗里剩下的拉面扒进肚里,起身结账。 来到外面,老李才问我:“那封邮件是谁接收的?” “一个女孩儿。” “他的女友?” “不是。是资助过他的人。” “什么内容?” “像是临终遗言。主要是感谢女孩儿曾经对他伸出的援手。还有,他说他杀了人,而所杀雇主似乎跟五仁礁无名女尸有关联。”我索性和盘托出。尽管眼下什么都不能确定,一切都是未知数,但对老李,没什么可隐瞒的。 “有点儿意思。”老李站在那儿沉吟了半晌才说,“但愿他能活下来。” “但愿吧!”我重复了一遍。 “要不,咱俩一起去慈安医院看看他?”老李若有所思地说。 “就这样。”我上了他的摩托车后座。 老李发动了车子。 穿过窄窄的丰盛胡同,马上就该到慈安医院了。车子刚拐出丰盛胡同,我的手机响了。听到手机铃声,老李把车子停在了胡同一侧说:“你接电话吧!” 我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的梁子兵亮着大嗓门儿说:“马哥,案子有转机了。海岸分局下属的世林派出所反馈来一个消息,该所警员胡军刚从外地办案回来,听说了五仁礁无名女尸案后,想起这样一件事:去年夏天,有一位从东霞山区来的叫苗凤的女人,到派出所请求帮她寻找失踪的外孙女苗子。苗凤留下的失踪人信息,与死者有不少吻合的地方,年龄、身高、脸型、发型大致相似……” “有照片吗?” “没有。苗凤说,本来她把外孙女的照片带在身上,逢人就拿出来给人看,可不知怎么的,歪在电线杆下睡了一觉,照片就丢了,就为这,她才到派出所请求帮助。” 不等徐海亮说完,我就喊老李:“快送我回刑侦支队!” 老李也没多问,驾着摩托载着我风驰电掣地往刑侦支队赶。来到刑侦支队的院子里,老李才问:“又有新情况了?” “看来得马上去趟东霞山区了。那边有个失踪者,跟五仁礁无名女尸好像有点儿对号。” “那就跑一趟吧!近七八百里路呢,出了北黄镇,往南那条盘山道可不好走。” “对古乐中毒的调查,就拜托你了。还有,在无法确定他中毒原因的情形下,凡有人来电询问他的情况,一律答复:他中毒不深,正在好转。”我匆匆说。 老李点点头说:“我会去调查,昨天夜里到底有没有人去过他的出租屋。” “看来咱俩又要密切合作一回了。” 老李朝我弹了个响指。 四、苗子其人 东霞山区虽然和白云同在一个省份,却分别占据着东西两个点,相隔甚远。白云靠海,城市开放,经济发达;东霞是山区,地少山多,比较闭塞,经济也相对落后。 当晚,我和小曲驾车进入东霞山区时,天就黑了,只好在加油站附近一家私人开的小旅馆猫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便急急地往苗凤所在的苗家庄赶。 苗家庄是个坐落在山坳里的小村子,几十户人家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大山的角落里。我和小曲来到村头,向一位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人打听苗凤的住处,老人不说话,只是朝不远的山坡指了指。果然,山坡上一个老女人正挎着一篮子蔬菜走过来。 也许是着装太老土的缘故,一身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的灰蓝裤褂和满头灰白的头发,让苗凤乍看显得苍老。不过她面色红润,目光炯炯,手脚粗壮,人显得挺有精神,实际年龄应该不足六十岁。 “是苗阿姨吗!”我和小曲迎了上去,想帮她提沉甸甸的一篮子蔬菜。苗凤却连连摆手,只顾在前面带路。 苗凤打开用篱笆围成的院门,让我们进去。我和小曲站在院子中间的一会儿空当儿,她已放下菜篮子,从屋里搬出两只小木凳。 “你俩是从白云来的?”她用手扶着篱笆墙,上下打量着我们。 我和小曲面面相觑。我正纳闷她怎么会不问一句,就放我们进门。孰料,她早把我们看透了。 小曲禁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从白云来的?” 苗凤笑了起来,说:“无事不登三宝店。苗家庄这山旮旯,轻易不会有城里人来。我从坡上看到你俩站那儿,就知道是来找我的。你俩是白云的警察对不?” “你看我们像吗?” “像。穿便装我也能认出警察。我在白云见过好多你们这样打扮的警察,有一个姓赵的警察还给我买方便面吃。你们是为苗子的事来的。” 我边点头边出示了证件。 “她人活着还是死了?”苗凤直截了当地问道,从她那干脆利落的话语里,听不出是忧虑还是无所谓。这真让我不知所措。 我不得不岔开话题:“苗子是离家出走,还是其他原因失踪的?” “不是啦!不是啦!这丫头才不理会我呢!主意多着呢,想咋着就咋着。”苗凤晃着脑袋,神情竟是很得意的样子,“她从同林中学辍学后,跟着一个跑长途的南方人去广州的模特学校上学,说是要在戏台上走猫步。学得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她就这么着慢慢地没了音信。” “她人在南方,你怎么想到去白云找她?” “庄里在外面打工的二顺子说在白云的大街上看见她了。还说她穿金戴银,像电视上的二奶。” 穿金戴银像二奶,这点与死者很吻合。死者的确是一身的名牌。我暗忖。 “二顺子跟她打招呼了吗?” “招呼是打了,可苗子不理他,跳上出租车走人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怕我跟她要钱呗!她不想让我知道她发财了。” “你去白云找她,就是为了要钱?”小曲不相信地问。 “还能为啥呢?她死她活关我屁事啊!打她来我这儿的头一天,她就没把我这个姥姥放眼里,我也只当个小畜生养她。” “苗子的父母呢?” “我都不知道她爹是谁,要不,苗子凭么要跟着我姓。苗子她妈十六岁就去东北闯荡。她嫌我这个当妈的给她丢脸。” “你怎么给她丢脸了?” “不说了,警察小兄弟,不说了。”苗凤的脸上这才露出伤感的表情。 “可她还是把孩子送到你这儿。”小曲有点儿愤愤不平。 苗凤又长叹了一声,说:“我也体谅她。一个女人在外面带着孩子混不容易,她既然把孩子送回来了,我也只能接收了。” “苗子来你这儿时有几岁?”我问。 “七岁。” “她今年多大了?” “八月十二的生日,虚岁二十三啦!” “她离家这么多年了?” “可不是嘛!” “你有苗子的照片吗?” “在白云弄丢了。苗子走时,把她的东西带得杂毛不剩,就那一张照片,还是我要去白云时,从她的小学老师那儿讨来的。对了,你们问这些,到底为啥呢?” “为了帮你找苗子。”我抢上去说。 “哦,那先谢谢你们啦,警察小兄弟。我猜她是为了躲我,藏在了什么地方。你们早晚会找到她的。” “你那么肯定她是藏起来了?你从没想过她一个女孩儿在外面,会有危险?”我斟词酌句地说。因我无法弄清苗凤对苗子到底还有没有感情,只能旁敲侧击。 想不到苗凤哈哈大笑起来:“苗子会有危险?那才怪哩!她自小就跟猫似的鬼精鬼精的,就连睡觉也支棱着耳朵呢!” 可她还是遇害了。我在心里很不情愿地说。 在苗凤这里,既见不到苗子的照片,又找不到苗子离家后的生活轨迹,我们只好告辞。 离开苗凤家,我们径直去了村里的小学校。 小学校设在村东头的两间平房里,乍看跟民居差不多,唯一不同处是房门的一侧挂着块木牌,上书:苗家庄小学 暑假期间,校园里不见孩子们的身影,只有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蹲在一只大塑料盆前洗衣服。 我和小曲走上前,说要找小学校老师。她直起腰回答说:“我就是。” 我向她出示了证件。她自我介绍姓宋。 宋老师甩了甩手上的水,带我们走进空无一人的教室。 听说我们是为了苗子而来。她的表情有些苦涩:“她出事了?” 我说她失踪了,我们正在寻找。 “我能帮什么忙?”她问。 “把你知道的苗子的情况告诉我们。” 于是,宋老师毫无保留地给我们讲了她所知道的苗子及苗子的家庭背景。 苗子从小长得就有模有样呢!苗子是那种男人看一眼,就忘不了的女人,吸人眼球啊! 苗子是七岁那年,被她常年漂泊在外的妈妈送回到姥姥身边的。苗子妈妈远走高飞的理由是,苗子的姥姥给她丢了脸。苗子的姥姥在乡下算得上见多识广却又不安分的女人,和第一个丈夫离婚后,她就一直不停地嫁人,有的在一起过个三年五年,有的甚至只过一两个月,就挟包袱走人。直到四十五岁,人老色衰了,苗子姥姥才带着苗子妈妈回到她出生的老家。三间破房子是苗子姥姥的父母留下的。苗子姥姥在村里名声不好,所以苗子妈妈在村里待不下去,小小年纪就只身去了东北。七八年之后,她回来了一趟,并带回了苗子。 我不知道苗子妈妈喜欢还是厌恶苗子。但我发现苗子半点儿也不恋她的妈妈。她妈妈走的那天,我牵着刚上小学一年级的苗子的手,送她妈妈到村口。我对苗子说:“跟你妈说再见啊!”苗子一扭头回答:“才不呢!我才不想再见她呢!”我问:“为什么?”苗子嘟着嘴说:“我烦她!”我猜想,这些年,苗子妈妈在外面并没对苗子尽到做母亲的义务。想到苗子像电视上的那些孩子一样,被独自锁在出租房里,我的心里酸酸的,就想,以后在学校要把苗子像亲生女儿一样保护在身边。可苗子并不领我的情,更不跟我亲近,有时,你越是想给她温暖,她越是躲着你。就像喂不熟的野猫一样,你爱抚它时,它却伸爪子挠你。因此,苗子读小学那几年,没有跟我建立起任何感情。她对班里的同学也一样的疏离。 苗子刚满十四岁,就传出了风流韵事。她和南方采购山货的卡车司机玩得很欢,常常夜不归宿。姥姥管不了她也不想管她。我觉得苗子的天性,不仅继承了她妈妈的基因,其中也有姥姥的成分。 不过,苗子在村里比别的女孩儿活得要快乐,她不在乎别人指指点点,客观地说,她真的半点儿都不在乎。她只在乎那些喜欢她的男人,在喜欢她的男人跟前,她就像家养的宠物猫一样温顺。她偎坐在卡车的副驾驶座上,一脸的讨好模样,让人心生怜悯。卡车司机带她进城,给她买漂亮时尚的衣服和美味的食品。 苗子没有朋友,同龄女孩儿们对她多是羡慕嫉妒恨。十四岁的苗子坐在同林镇中学宽敞明亮的教室里,环顾四周,处处都是敌视的目光。 “真丢脸,昨天晚上我看见她坐小南方的卡车上了公路……” “我要是校长,非把她赶出校园不可!” “还有她姥姥,也不是个好东西!” 女生们下课时,常聚在一起,对苗子说三道四。但苗子依然我行我素,坐在教室中间第六排的座位上,腰直胸挺,俨然就是骄傲的公主范儿,全不把女生们的闲言碎语放在眼里。的确,苗子的学习成绩很差,她坐在那儿,杏眼瞪得溜圆,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却与学习无关,而是在想放学后,该找哪个卡车司机玩儿。 我爱人,苗子的班主任唐老师不喜欢她,但也不太讨厌她。你还真是找不出苗子在课堂上有那种女生通常喜欢交头接耳的小动作,相反,她嘴上就跟贴了封条似的,从不发声。至于举手回答问题,更是唐老师的奢望。因为苗子在课堂上中规中矩,所以,唐老师虽然没有表扬过她,却也从没点名批评过她。像苗子这样的学生,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唐老师是人道主义者,学校只要不除苗子的名,他就会默许苗子坐在教室里,任凭女生们起哄,也无动于衷。再说,苗子能念到初中,还是镇政府发动公职人员捐助的结果。她姥姥没钱供她念书,有钱也不会供她念书。唐老师当然不会剥夺苗子受教育的权利。 苗子初中刚毕业就跟着南方的卡车司机走了。走时,苗子跟谁也没打招呼。不过,去年有一天,苗子的姥姥突然来找我,问我有没有苗子的照片,说是要去白云找她。我这才知道苗子去南方,是为了上模特学校。至于她怎么又到了白云,她姥姥没说,我也没打听。 我把苗子在小学时唯一的一张毕业照给了苗子姥姥…… 宋老师最后这句话让我们心里凉了半截。看来在苗家庄是找不到一张苗子的照片了。 “苗子真的会失踪吗?”宋老师半信半疑地问,“我觉得她是藏起来了。” 宋老师跟苗子姥姥的看法一样。 “很难说。”我含含糊糊地回答。 “关键是我们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儿?”小曲说。 宋老师一脸的歉意:“真是不好意思。对了,你们去同林中学找找看。苗子在那里念了三年书,应该会留下张毕业照吧。” 这的确是个好的建议。 我和小曲告别了宋老师,立刻赶往同林中学。 苗家庄离同林中学大概有五华里光景,全是崎岖的山间小路,我和小曲只能步行。好在山区的夏天比之城里要凉爽许多。这倒也好,让我们有暇来整理一下最新得到的苗子的情况。 把一个活蹦乱跳既高傲又卑微既招男人爱又让女人恨的女孩儿同五仁礁无名女尸画等号,是一件让人很痛苦的事情。几年前,苗子离家去往南方的模特学校时,应该是趾高气扬信心满满的,带她走的南方卡车司机一定给她描画了很美好的未来。然而,似乎她在南方没有达到如期的结果,虽然这段时间她在南方干了什么,对我们来说还是空白,但苗子还是回到了北方的白云,这也许是对她在南方的不成功的佐证。但在白云的苗子却成了有钱人,不仅穿着打扮像二奶,而且还雇上了勤杂工,出手阔绰地给对方开了高工资买了电脑。也因此,让本该对她感激涕零的勤杂工,心生邪念…… “等一等,马哥,这里有点儿讲不通。”我和小曲边走边说。但推论至此时,小曲打断了我。 我不由放慢了脚步。 “从古乐给黎晴的信中,可见他是个有情有义之人。黎晴不过借给他五千块钱,他到死都没有忘记感恩。而苗子不仅让他脱离了繁重的体力劳动,而且还给了他优厚的报酬,最终,他却残忍地杀害了她……这其中一定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小曲的分析很有道理。这也是我难以释怀的疑点。小曲说:“为钱杀人对古乐来说,是不合情理的。那么是为情所困?古乐爱上了被人包养的苗子……” “谁知道呢?这案子眼下正应了警校老师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越是简单的也越是复杂。” “市边分局的李尚鹏在出租屋也发现了几个疑点,他会去调查古乐中毒时是否有人到过那里。”我深有感触地说。 “也是个棘手的活儿。红湖路那一带没安摄像头,暂居人口很杂。” “他是老侦查员,应该会有办法的。” 我和小曲正说着,手机响了。我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是黎晴的。于是,我便走到路边,按了接听键。 “警察哥哥您好吗?是我耶,黎晴呀!” “听出来了。你还好吧?”我不无关切地问。 “还好啦!就是很担心古乐。你们找到他了吗?他还活着吗?” “嗯,找到他了。他中毒不深,正在好转。” 电话那头,黎晴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太好啦!只是……只是他真的是凶手吗?” “暂时还不能下这个结论。” 我刚想说声“再见”,黎晴又小心翼翼地问:“警察哥哥,不好意思啦,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还我电脑呀?” “我现在不在白云。等回去后,会尽快还你的。” “哦,你现在在外面啊?很远吗?没关系的。就等您回来再说。” 同林中学的校长不在。校长助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接待了我们。这位让我们叫他小邵的小伙子既热情又直率,很善于沟通。 我讲明来意,为了不在当地引起混乱,我也有意避开了苗子与无名女尸的关联,只说是为了帮她姥姥找人。 小邵想了想说:“管理学生档案的常老师那里应该有苗子的毕业照,最起码也有班级合影。” 这让我不由松了一口气。 但他接着又说:“不过,常老师趁暑假去海南探望在岛上服役的丈夫了,恐怕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见我大失所望,他忙补上一句,“寻人是大事!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会尽快跟常老师联系,一旦找到苗子的照片,就给你们快递过去。” 也只能这样了。我叮嘱他先翻拍几张,以防丢失。他立刻答应下来,并和我互换了名片。 临走时,我很随意地问小邵:“你认识苗子吗?” 小邵的脸突地红了:“她和我同班。” “你觉得苗子是个怎样的女孩儿?” “她嘛,很不一般。我还真是摸不透她是个怎样的女孩儿,也许用百变来形容比较恰当。” 我注意到小邵对苗子的评价非褒也非贬。百变的苗子――高傲,温顺,自私,出手大方,孤僻的初中女生,卡车司机们的小宠爱,有钱人包养的情妇,打工青年古乐痴情的女人……这就是死者苗子吗? 五、黎晴的替身 东霞山区之行,看似一无所得,但对苗子这个人,却有了大致的了解。 回到白云,我马上联系了老李,约定在市边分局门口见面。 “我在走访出租车司机时,一位胡姓司机给我讲了这样一件事。”老李说。 ――出事那天夜里十点多钟,老胡驾着出租车在海滨路上揽客,车子行驶到大福源超市时,一个身穿黑色套装、戴灰色宽边遮阳帽的老女人,提着只黑色手包,站在大福源超市对面的路灯下,朝他招手。老胡停下车子,摇下车窗,问去哪儿,老女人回答:南江路。说着就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路上,老女人一直低着头摆弄手包,始终没说一句话。车子到了南江路时,老胡提醒她:南江路到了,你在哪儿下车?老女人往窗外看了一眼,回答:要不,到红湖路再说吧。于是,老胡继续开车。在红湖路一条偏僻的小巷口,老女人让老胡停车。她将五十元钱递给老胡,也不等找零,就打开车门走了。老胡在她身后喊着找零和车票,老女人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只是快速地朝着小巷深处走去。 “我们交谈时,老胡细细地回想着那晚的情景,说当时他就觉得蹊跷,尤其是深更半夜,老女人头上戴的那顶宽边遮阳帽,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也让他始终没有看清她的脸。” “老胡估计她有多大年纪?” “五十岁左右吧!” “老女人是本地口音吗?” “老胡说是本地口音没错。嗓音有点儿沙哑,但听着很亲切。老胡还拉我去了红湖路那条巷子,从那条南北巷子出来,一条单车道土路的对面,就是古乐住的出租屋……” “由此看来,现场也许真有个第三者。”只是,老女人与古乐又是什么关系?会是他的家人吗?后一句话我是在心里说的。 “有第三者的现场似乎更合理。否则,很难解释房门为什么要从外面锁上。” “对了,古乐有好转吗?” “我正想告诉你,在等你的当口,蔡威来电话说,他已去世了。” 这真是个坏消息! 古乐的死,让一条很有希望的线索又断了,我不免有些沮丧。接下来,这案中之案,又将是怎样的谜团? 期间,我最焦心的就是什么时候能拿到苗子的照片。毕竟,确定下无名女尸是谁,对案中案的侦破,应该会事半功倍。还好,我们遇到了一个办事认真的年轻人,五天之后,专案组收到了小邵发来的快递。 我从徐海亮手里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就惊得喊出声来。 照片上的女孩儿留着乡村中学女生那种运动员式的短发,杏眼朝一边瞥着,细长的脖颈微微上扬,嘟着嘴,一脸冷漠地面对镜头。虽然女孩儿只是十四五岁的样子,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黎晴。 “怎么会是她?”这话我是未经大脑脱口而出的。小曲也凑了过来。 一旁的徐海亮眯着眼睛,不知所以地看着我。 “太、太他妈的荒诞了!”半晌,小曲没头没脑地骂了一句。 徐海亮又不解地望向小曲。 我刚想给他解释,手机响了。电话是葛阳打来的,他说他就在大门口。我赶紧跑了出去。 “马警官,我找到那只猫了。”我刚到大门口,葛阳就提着只猫笼子迎上来。“为了把小家伙带给您看,我借了同事家的猫笼子,放在摩托车后面,一连在海蓝旅馆蹲了三个晚上,终于逮着它了。” 我禁不住弯腰去查看笼中的白猫,小家伙大概受了惊吓,乖乖地缩在笼子里,支棱着耳朵,眯着眼睛,一副听天由命、任人宰割的样子。 “就是它。”我说。就像一眼就认出它的主人一样,我也一眼就认出了白雪公主。 不解其意的葛阳忙说:“没错。它就是帮我们找到受害人的大功臣。” 我朝葛阳伸出手说:“谢谢你,小葛。把它借我用用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马警官,您得给它买点儿好吃的。”葛阳把猫笼子递给我。 “这没问题。你这么喜欢它啊?”我接过猫笼子,随口说道。 葛阳不舍地说:“喜欢有什么用?反正还得还给它的主人!” “如果不用还呢?” “那我就收养它。” 我朝他狡黠地一笑说:“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我和小曲及司机小陈,开着一辆面包车,又来到了黎晴家。 像前几次一样,黎晴一听到敲门声,就打开门,来到院门口迎接我们。 “警察哥哥,是来还我电脑的吧?”她望着我问,竟丝毫没有理会小曲手里的猫笼子。 “电脑是黎晴的,没错吧?”我说,“所以,电脑无法归还你了。” “电脑当然是黎晴的。警察哥哥就像说绕口令呢!”黎晴似乎真的把我的话当成了玩笑。 “这是你的白雪公主吧?”小曲将手里的猫笼子往前伸了伸。 一直可怜巴巴地趴在笼子里的白雪公主见到黎晴,立刻直起了身子,做出要往外冲的样子。 黎晴愣了一下,扭过头说:“警察哥哥弄错了。我的白雪公主正在屋里睡觉呢!” “哦。是这样啊!那我把它放回面包车了。” 小曲提着猫笼子往回走的当儿,白雪公主开始奋力地挣扎哀号。黎晴对此无动于衷,脸上依然是一副安之若素的表情。 “我来是有好消息告诉你。”我直视着她的眼睛说。 黎晴兴奋地说:“好消息?是古乐?他活过来了?”一连三个问号。 这时,空手走过来的小曲补上了一句:“那老头儿卖的是假药。” “老头儿卖假药?”黎晴仍像是没听明白,不由重复了一句。 “对呀!所以古乐才死里逃生。” “昨天晚上,我俩去了医院,和古乐谈了很久,他讲了许多令人吃惊的事。”我故意慢条斯理地说。 “他都承认啦?”黎晴颇为关切地问。 “承认什么?”我反问了一句。接着,我用商量的口气说:“要不,咱们进屋谈吧,有些事得让你知道。” 黎晴没有反对。于是,小曲走在前面,黎晴走在中间,我压轴走在最后。 一进屋,黎晴就抢先坐到沙发上,脑袋朝后仰倚着沙发背,手臂向上,搭在脑袋两侧,眼睛微眯,两腿朝前伸直,那姿势看上去既放肆又舒坦。这野性大发毫无优雅可言的坐姿,让我确信,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也确信,她已明白自己被我们找到了。因此,她扮演的高中女生的角色也就此结束了。 我折曲着一条腿,坐到沙发的另一头,面对黎晴。小曲靠书桌坐下,顺势从衣袋里取出本和笔,准备做记录。 于是,我开始主动出击,说:“古乐说他不是凶手,也没有给你发那封邮件,更没有服毒自杀。” 黎晴开心地笑了:“警察哥哥,你俩干吗这么严肃,是要审问我吗?要真是那样的话,你们就违法啦,我可是未成年人啊!” 我也笑了。我决定彻底揭穿她的把戏:“得了吧,苗子,你今年都二十二岁了,骗谁呀?你作为黎晴的替身就到此为止吧!你扮演高中女生的角色也就此打住吧!” 也许角色的转换太突然,让她一时无法适应,因此,她的目光中有懵懂的成分。 “苗子,我们去了东霞山区。又派人到黎晴的家乡――安徽黄山附近的一个小山村做了细致的调查。” “你们是怎么找到黎晴家乡的?” “我们的电脑专家恢复了黎晴电脑上被清除的所有文件。” 苗子有些惊讶地轻轻啊了一声。 “黎晴和苗子一样,也是父母离异后,跟着祖父母长大,很小就独自出来闯荡,并和苗子上了同一所模特学校……” 不等我说完。苗子就打断了我的话:“你们还知道些什么?”说这话时,她改用北方标准普通话的腔调,不再“啊呀耶啦”的了。 “你是指黎晴还是苗子?” “当然是指她们两人。” “你别急嘛!黎晴和苗子是分不开的。这点你还不明白吗?”小曲插话说。 苗子突然把手伸到脑后,噌地一下,扯掉了马尾辫上的皮筋,霎时,一头乌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她那曾是纯真、活泼的大眼睛,在缕缕发丝的后面,变得神秘莫测――这大概就是她从十七岁的黎晴还原为二十二岁的苗子的第一步吧! 苗子接上去说:“您说对了,黎晴和苗子是分不开的,到死都分不开。在模特学校,所有人都认为她俩是姐妹双姝。她们并不是长得多么像,而是共同的爱好和追求。她俩是真正的学霸,总能想出好点子,让那些傻妹儿乖乖服从,连男生也听苗子和黎晴的指挥。可后来,傍上倒霉的土豪副市长的却是黎晴,不是苗子。苗子对此一直耿耿于怀。还好,才半年的工夫,土豪副市长就因车祸蹬腿了……” “不对。是苗子和黎晴一起制造了车祸。目的是为了侵吞副市长在白云买下的金橡树别墅。虽然,别墅的户主就是黎晴,但她还是担心有朝一日,这位穷奢极欲的副市长落马,劣迹败露,自己会落得人财两空。因此,就想到早早结束他的性命,彻底与他斩断联系。” 对我揭露的另一起命案,苗子并不感到吃惊,甚至安然自若,她只是兴趣盎然地问我:“这些,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发生在江苏境内的那起车祸,当地警方一开始就认定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从未停止调查。但为了掩盖丈夫的丑行,知情的副市长妻子始终保持缄默。直到发现警方把她作为嫌疑人之一时,她才交出了从丈夫手机里窃取的黎晴的照片及暧昧短信。就在我们去东霞山区调查苗子的时候,江苏警方也来到白云,寻找黎晴。” “结果呢?”苗子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刑侦技术人员将照片与无名女尸进行了认真的比对之后,确认死者就是黎晴。” “哼嗯!”苗子很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声,“还有呢?”她拿眼斜睨着我问。 “还有,从电脑恢复的文件中,我们发现黎晴对苗子很青睐,在制造车祸的计划中,与苗子往来了不少邮件。” “然后呢?”苗子冷冷地继续问。 我以淡漠的口吻回敬了她:“下面该你出场了。讲讲苗子为什么要杀害黎晴?” 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冤屈,她嗔怪地嘟着嘴巴:“苗子没有杀害黎晴。是古乐杀了她。” “那就说说古乐为什么杀害黎晴?” “很简单的理由。古乐喜欢苗子,古乐要为苗子报仇。”说到这儿,苗子突然打住话头,若有所思地瞪着我,“难道古乐对你们说谎了?把罪责全推到苗子身上?” “也不全是。” “苗子真的没有杀人。苗子参与制造那起车祸,也是上了黎晴的当。苗子从模特学校毕业后,成了无业游民,身无分文,两手空空。就在这时,黎晴联系上苗子,答应事成后给苗子一百万元,还答应将金橡树别墅分一半给苗子。” “事成后她毁约了?” “没错。黎晴背着苗子偷偷卖掉别墅,想投资移民国外。但苗子是谁呀,苗子是睡觉都支棱着耳朵的猫咪。苗子识破了黎晴的诡计,但苗子不想让自己的手上沾血,就利用了古乐的痴情,还给他编了一个故事。” “编故事可是苗子的特长啊!” “你们想听吗?” “全说出来吧!”小曲催促道。 苗子俏皮地眨眨眼睛说:“放心吧,苗子会合盘托出的。事到如今,藏头掖尾对苗子还有什么用?苗子是为了钱才活在这个世界上,重新过苦日子,跟下地狱有什么两样?” 我和小曲一边听着苗子的表白,一边静静地等待着苗子的下文。 有一件事得先做个交代,那就是借钱给古乐的人,的确是苗子,只不过借钱的地点是在金橡树别墅。这期间,二奶黎晴正怀揣着土豪副市长贪污的大笔金钱,在国外挥霍,却像使唤仆人那样,把装修别墅的重任推给了苗子。这让苗子怨气冲天,心怀杀机。其实,即使黎晴按约付酬给苗子,也难免一死。在苗子看来,让黎晴这样一个远在异乡、暗藏地下、无亲无故且包养人已离世的二奶消失,根本就无人追究。因此,她很快就物色了古乐这样一个涉世不深、深深迷恋她、可为她两肋插刀的人。 别墅装修结束,装修队撤离,古乐却留了下来。苗子让他暂住在金橡树别墅的顶楼,请他陪着买家具,做些善后的小活计。苗子答应要为他介绍一份与他的帅气相吻合的工作。 一天,两人在商场里,苗子让古乐试穿一件阿玛尼西装。开始,古乐以为是在帮别人试衣,所以,就小心翼翼地将西装套到身上,不料,随后,苗子却买下了这件价格昂贵的西装,送给他。 古乐说什么也不肯接受。 苗子却真心地劝他收下,说:“这件西装很适合你。它有一种‘不着痕迹的优雅’,我想让你穿着它走上一个崭新的工作岗位……” 听着苗子的话,古乐早已激动得热泪盈眶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他语无伦次地说着。 苗子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别说感谢的话。因为我爱你……在金橡树别墅,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爱上了你,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无法忘记你。无论我醒着还是睡着,脑海里晃动的都是你的身影……” “第一次?可我……根本都不敢看你。” “你在说什么呀。在我的面前,你完全用不着自卑,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帅气。” 自这一天起,古乐由苗子的借债人,升格为恋人。他没有勇气也没有理由拒绝苗子。 两个月后的一天,苗子开着黎晴的轿车,带古乐去了她的居所――位于白云市市中区的一座商住两用大楼的第十七层。在这个典雅、温馨的小房间里,她不仅请古乐喝了法国波尔多红葡萄酒,而且,微醉的她,还主动献吻古乐。 但微醉的苗子并没因喝多了酒而兴奋起来,相反,她变得无比忧伤,无比柔弱。她蜷缩在古乐的怀里,毛茸茸的脑袋抵着古乐的臂膀,眼睛里满是哀怨。 这让古乐感到手足无措,他不敢去触摸她,他无法想象自己这双粗糙的大手与她工笔画般细腻的皮肤摩擦,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后果。因此,他就那么小心翼翼地木头人般地坐在那儿,不敢越雷池半步。 后来,苗子慢慢地离开了他的怀抱,用泪眼凝望着他说:“我可以信任你吗?” “难道你信不过我?”苗子这样问,让古乐感到有些委屈。 “那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 “这还用说吗?” 苗子使劲咬了咬嘴唇,强忍住没让眼泪流出来:“其实,在这个世界上,你算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有些事情也许我早就应该让你知道……我是南方一个中等城市市长的独生女儿,我父亲是个贪欲和淫欲都极其旺盛的男人,他利用手中的权力强取豪夺,积累起千万资产,并包养了一个二奶……”她泣不成声地说不下去了。 古乐不敢相信地张大了嘴巴,像是在听一个故事,又像是在看一部电视连续剧。官员贪污腐败,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新鲜的是自己深爱着的女孩儿说的是她的父亲。 “我妈妈是个十分软弱的女人,在得知了父亲的丑行后,不堪凌辱服毒自杀了……”她开始嘤嘤地哭出声来。 “这太悲惨了!” “但我决不会步妈妈的后尘。我来白云,就是想为妈妈报仇。” “来白云为你妈妈报仇?”古乐不解地看着她,“难道你父亲的劣迹是在白云犯下的?你要揭发他?” 苗子用指尖拭去眼角的泪水,轻轻摇了摇头:“说来蹊跷,我妈妈自杀不久,我父亲就在一次出差的路上遭遇车祸身亡。我常常想,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就这样,我带着父亲贪污的巨额赃款,只身来到白云。因为,那个让妈妈蒙羞的女人就在白云。” “你找到她了?”古乐试探地问。 苗子轻轻点了点头。 “她住哪儿?” “我父亲在白云的东部海岸边,为她买了绝版豪宅。” “你要把房子夺回来?” 苗子又轻轻地摇了摇头:“房子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要……”她突然缄口不语了。 古乐没有催促她说下去。 苗子忧郁的目光里霍地有了一股狠劲:“我要……我要让那个女人为妈妈偿命!” 苗子的话一出口,古乐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苗子的故事戛然而止。 “继续往下讲!”小曲催促着。 苗子似乎对自己的故事有点儿烦,“还是长话短说吧!”她把头发撩到脑后,顿了顿,“接下来就简单多了。古乐还是被苗子的真情打动了!他不仅杀了黎晴,还毁了她的容,然后和苗子一起将黎晴埋在海蓝旅馆的废墟下。古乐杀害黎晴的具体细节,等到了审讯室,苗子再细细地讲。后来,就像你们知道的那样,事发后,苗子赶紧搬进这所离案发地最近的出租房里,充当子虚乌有的南方经商夫妇上中学的女儿……苗子连睡觉都支棱着耳朵呢,每时每刻都在探听警方的动静。苗子原以为古乐一死,这案子就结了,没想到事与愿违……” “苗子很聪明也很愚蠢。”我说。 苗子晃着脑袋,有些激动地承认了:“是呀,您说得很对!她支棱着耳朵睡觉,还是失手了。有好几件事,苗子处理的方式都是错误的。” “说说看!”我和小曲一齐望向她。 苗子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悔恨:“先说古乐吧。杀死黎晴后,他的精神就崩溃了,成天龟缩在苗子为他租下的红湖路的房子里。苗子害怕他会去公安局自首,于是,那天深夜,扮成老女人的苗子连恐吓带劝说地让他服下了毒药。应该说,前几步棋,苗子都走对了,只是临离开时,苗子不该锁上门。这真是天大的败笔。可当时就担心他会爬到门外喊救命。还有,苗子从网吧里给苗子发那封邮件,又说古乐有一台笔记本电脑,都十分不妥,明摆着,古乐住在那种地方,怎么会有笔记本电脑?但苗子一开始就编错了故事。如果是一封从邮局发出的信,应该更稳妥,但情急之中,苗子还是这么干了。再就是苗子不该把电脑里的文件删得那么干净,这反而让你们产生了怀疑……”说完这些后,苗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你不想知道我们是怎么发现藏尸的地方吗?”过了一会儿,我问。 “这都是白雪公主的功劳。”她很平静地说,“你们第一次登门,苗子就知道恐怕是白雪公主惹的祸。因为苗子和古乐开着黎晴的车运送尸体时,它一直跟在后面……” “黎晴的车呢?” “放在苗子原住地的车库里。从那上面你们找不到任何痕迹。” “有一件事我想不通,苗子为什么没有像杀害黎晴那样杀害白雪公主?”小曲问。 “首先,她是苗子捡回来的流浪猫,是苗子的猫,苗子很喜欢她。苗子爱白雪公主,就像苗子爱自己一样。流浪猫,这和苗子的命运多相似啊!发现白雪公主坏了苗子的事后,有好几回想杀死它,可就是下不了手。杀死和自己同命运的白雪公主,和杀死苗子有什么两样啊!最重要的是,如果我杀了白雪公主,只会加重你们的怀疑。它时有时无地活着,反倒会迷惑你们,不是吗?” 小曲只是苦笑笑,没有回答。 “苗子既然已发现白雪公主坏了事,为什么不带着它逃走呢?为什么还要留在本市,甚至还住在黎晴的房子里?”我也问了一个难以理解的问题。 “哈,你是在逗苗子玩吧?” “不,我是认真的。” “难道你连这也不明白?苗子所犯下的种种过错,其实都是为了一个目标:不再流浪。过安定、富裕、随心所欲的生活。房子是黎晴的,房产证上写的是黎晴的名字,苗子无法卖出也无法带走,只能住进去。当然,苗子从未想过白雪公主会在不经意中坏了苗子的事,苗子始终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天衣无缝的……就明说了吧,苗子杀人,不是为了在逃亡的路上继续流浪,而是为了能安逸地享受眼前的时光……” 我不想再说什么。我站了起来。 苗子立刻警觉地问:“要带苗子走吗?” “是的。” 但她仍保持着原来的坐姿,并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小曲把手伸进口袋。 苗子立刻用恳求的目光望向我:“别给苗子戴手铐。就让苗子再做一回黎晴,像以往那样,和警察哥哥和平共处。” “唉,我也多么希望你仍然是中学女生黎晴啊!”小曲叹了一口气,只是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做记录时汗湿的手心。 苗子这才缓缓地站起身。 像进屋时一样,小曲走在前面,苗子走在中间,我走在最后。 来到面包车旁,小曲打开车门时,他身后的苗子突然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衣角说:“警察哥哥,你要把白雪公主带到哪儿?” 小曲抢白她一句:“你都不想认它!” “那是黎晴的错,与苗子无关。”苗子竟是一脸的无辜。 我在她身后说:“我们已经找到收留白雪公主的人了。” 苗子回过头说:“呀,警察哥哥想得真周到啊!”她嗲声嗲气地拖着南方腔,仿佛真的又成了中学生黎晴。 我朝苗子挥挥手,示意她上车。 司机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苗子就像笼中的白雪公主一样,缩着脖子,蜷着身子,十分温顺地坐在我和小曲中间。 百变女孩儿!我在心里重复着小邵对她的评价。这会儿,她是变回了自己还是其他什么人?但她更像她的猫。我想。 灵犬断奇冤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夜明珠被盗 南宋年间的一天晚上,秦明正在熟睡,窗外忽然传来刘管家急火火的声音:“老爷,出大事了,您的藏书阁被盗了!” 秦明听后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藏书阁”是秦府的绝密处,地处后花园的假山内,虽然起了藏书阁这个名字,其实里面没有什么书籍,而是世间的各种奇珍异宝。为了保密,秦明只派了两名聋哑家丁日夜把守,丢失几件宝贝秦明倒不在乎,他最怕的是盗贼把夜明珠偷去! 夜明珠乃世上稀有之宝,它自身发光,昼弱夜强,将其放置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房间顿时亮如白昼。秦府的这件夜明珠通体莹亮,圆润如明月,精美绝伦,世间罕见。多年前番邦使者进贡朝廷时,宰相秦桧偷偷扣留了下来。秦明是秦桧的侄子,一日他在秦桧府做客,无意中见到了这颗夜明珠,他喜爱至极,趁人不备的工夫悄悄藏在了怀里。夜明珠离奇失踪,皇帝一气之下,治了很多人的罪。如果夜明珠被盗,那可就麻烦了。 秦明顾不得多想,爬起身便跑去藏书阁。他打开机关暗道进去一看,顿时傻了眼,不但珍贵的珠宝、字画被盗,夜明珠也不见了踪迹! 盗贼身手不凡,仆人一路追踪也没追上。 秦明不死心,跑出府正欲同仆人继续追赶,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几盏灯笼,待仔细一看,为首之人正是邓州知府宋清风。 宋清风原在京城为官,因追查夜明珠不力,才被皇帝贬到邓州。 见此情景,秦明刚要喊仆人回府,忽然看到宋清风掉转马头,带着捕快疾驰而去。 秦明回府后,急得团团转。就在这时,两名聋哑家丁苏醒过来,秦明忙打着手语问他们可曾看清盗贼的相貌。可这一问更让人郁闷了,俩家丁比画着说,盗贼蒙着面,闯进后花园后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把他们打晕了。 现在线索全无,此案可怎么破啊? 就在秦明绝望之际,他眼睛一亮,忽然有了主意。 二、中秋夜奇冤 宋清风有一只名曰“金毛狮子”的灵犬,它体形硕大,嗅觉敏锐,通人性、擅奔跑、耐力强。在遇到某些案子时,将沾有疑犯味道的衣服或者沾有丢失物品气味的东西让它嗅一下,它就能根据味道找出疑犯。 秦明的夫人是宋知府的表妹,凭这层关系,借灵犬来帮自己找回夜明珠应该不难。秦明打定主意,天色刚亮,就赶去了府衙。 来到府衙时,宋清风正牵着灵犬在院子中散步。秦明笑道:“小弟对表哥的灵犬慕名已久,今日一见,灵犬果然气势逼人,威猛如同雄狮啊!”宋知府笑了笑说:“兄弟过奖了!我还有案子要办,你若没其他的事,我就不多陪了。”说完,就做出了送客的架势。宋知府与秦明素来不和,只是碍于表妹的面子稍有些走动。 “不要着急走嘛,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弟今天来找表哥当然是有重要的事了。”秦明套着近乎说,“我老母亲去世时,曾留下一串佛珠,几十年来我一直带在身上,可几天前突然不翼而飞,府里都找遍了,却没有找到。今天小弟前来,就是想借灵犬去帮我找一找!” “灵犬是我破案的法宝,没有它,我怎么破案呀……”宋清风为难地说。 “表哥呀表哥,灵犬只是辅助您破案而已,您心思缜密、断案如神,没有灵犬也能将案子破获成功!更何况咱邓州有您坐镇,哪有什么案子发生啊?”秦明说完就要去牵灵犬的链子,这时,府衙外的喊冤鼓忽然响起来。宋清风让马捕头把击鼓之人带过来。 喊冤之人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汉,一见到宋清风,老汉就放声哭了起来。宋清风见此情景,问老汉家住哪里,有何冤屈。老汉跪在地上,哽咽着说:“小人是城北村的李老汉,昨晚我陪女儿柳儿来城里赏完灯已近子时,回家途中不知哪里来的公子哥,见到小女就来调戏。我们跑,那公子哥和一个奴才在后面追,最终柳儿还是被他们给抢了去。我紧追其后,最终却没追上,一个时辰前,小人在破旧的城隍庙里找到女儿时,她却已经惨死了……”说到此处,李老汉难忍悲痛,泣不成声。 宋清风听后,气愤至极,令衙役喊上仵作便赶去了城隍庙。 到城隍庙一看,柳儿姑娘侧面倒在破庙的地上,衣衫不整,头部满是血,指甲缝隙中也夹杂着血迹。她身旁有一个石凳,石凳的一角延至地上是一片未干的血渍。仵作验过柳儿的尸体,发现柳儿被玷污过。 究竟是何人如此丧心病狂,在中秋团圆之夜做下这血案呢? 宋清风问李老汉可看清那公子哥和奴才的相貌?李老汉哭丧着脸说:“虽然昨晚头半夜时能见度尚可,可从亥时天就阴沉下来,老汉我老眼昏花,并未看清他们的长相,但那公子哥是个瘦高个,好像仆人喊过他一声钟少爷,至于其他线索小人就无从描述了……” 三、灵犬追真凶 钟少爷,瘦高个?在偌大的邓州府找一个这样的人虽不比大海捞针,可难度却也不可小觑,不知道所谓的钟少爷是姓钟还是名字里含有钟字。宋清风正沉思着,城隍庙外的捕快突然高喊一声:“大盗花无影!” 花无影会轻功,在邓州盗了很多富商,却从不盗穷苦百姓,被人称为义盗。宋清风冲出城隍庙一看,花无影正飞身而逃。见状,宋清风忙令众捕快一齐而上,马捕头在京城时便是宋清风的得力干将,他习武多年,功夫超群,在众捕快的帮助下,几十回合下来,花无影渐渐处于下风,马捕头趁势和捕快摆上天罗地网阵,花无影猝不及防,被当场擒住。 回府衙后,宋清风忙升堂亲审花无影。 半晌过后,宋清风走出了大堂,此时他喜忧参半。喜的是花无影意外提供了有关柳儿被害案的线索,忧的是对他自己所做的事只字不提。 秦明在客厅里等得心急如焚,一见到宋清风便凑上来说借灵犬一事,宋清风脸一黑,刚要拒绝,脑子里突然想起花无影在大堂上说的话,如醍醐灌顶般,顿时像明白了什么。他“哦”了一声,接着把灵犬拉到一旁耳语一番,待见它摇尾后,将灵犬交到了秦明手上:“柳儿被害一案还无线索,灵犬先借给你。不过,寻到佛珠后一定要将灵犬及时送还我!” 秦明听后连连点头,说了声:“一定!”便赶回了秦府。 秦明回府后,便把包裹夜明珠的绸缎拿来让灵犬嗅。嗅着嗅着,灵犬的尾巴开始快速地摇了起来。 秦明听宋知府说起过,只要灵犬摇尾巴,就说明它已经嗅了气味,当狂吠时,说明它已觉察到了疑犯,看样子,灵犬可以开始侦查了。 秦明把灵犬撒开,任它四处自由寻找。当走到前院时,灵犬突然狂吠一声,接着便向一男人追去,男人无处可躲,吓得一头栽进大厅再不肯出来了。秦明见状,心说难道灵犬发现了什么?可追上一看,地上竟有血迹,正疑惑间,房间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叔叔……”秦明侧目一看,门缝中的侄子秦钟一脸惊恐之色,衣服上血迹斑斑。 任凭秦明如何喝止,灵犬就是不停地抓挠门框。见此情景,秦明顿觉情况不妙,他忙令仆人把灵犬关到柴房。 情况果如秦明所想到的一般,李老汉之女柳儿正是秦钟所害。 秦明气得脸色通红,喝问侄儿为什么要做下这等糊涂事。秦钟跪倒在秦明身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昨夜喝多了酒,见那小女子年轻貌美就动了歪心思,谁知那女子性子太刚烈,事后对我又抓又挠,我使劲一推,她的头就撞在了石凳上……” 四、毒汁害灵犬 秦明听后,眉头不禁皱成了团。宋知府为官刚正不阿、清正廉明,如果让他得知秦钟犯下此案,就算天王老子求情也是徒劳。如今灵犬就在府中,且发现了秦钟,还有他身上的血迹。据说灵犬有超强的嗅觉分析能力,它既已在庙中嗅到了柳儿血液的味道,想必它已分析出秦府的血迹和柳儿的血液系出于同一人,灵犬甚通人性,智力可胜十岁的孩童,它回府衙怎会不将秦府发生之事“传达”给宋清风呢?如今,只有先将秦钟送出城,让他回老家躲一躲了! 秦明刚说出自己的想法,秦钟就摇起了头:“叔叔,我这一走,岂、岂不更加重了嫌疑?不如把灵犬弄死,来个死……无对证!” “弄死灵犬?不行不行,我还得让它为我破案捉拿盗贼呢!”秦明接着把昨晚府上被盗之事告诉了秦钟。 秦钟听罢,一下跪在了地上,央求到:“叔叔,不弄死灵、灵犬,它必然会把消息传递给、给宋知府,那时我就死定了!” 哥哥临死前曾叮嘱自己好好照顾秦钟,更何况秦家就这一条血脉了,盗贼的事另寻其他办法吧。想到此,秦明叹了口气,答应了下来,接着又吩咐徐管家去弄一些砒霜来。 一个时辰后,秦明在后面跟着,徐管家则拿着抹了砒霜的肉骨头走进柴房。 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徐管家将肉骨头扔到灵犬嘴边,灵犬嗅了一下,突然一蹦三尺高,接着便发了疯般狂吠起来,秦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灵犬就“嗷”的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秦明和徐管家互相望了一眼,进房间一看,灵犬竟没气儿了! 过了一会儿,秦明突然笑了:“真是太好了!”徐管家不解,秦明哈哈一笑说:“最近邓州府常有犬类发疯而死,今天灵犬气急发疯而死,它身上既没中毒迹象又没殴打痕迹,这下可就好交代多了。”秦明让人把灵犬放进轿子里,然后去了府衙。 五、法网终难逃 宋知府一见自己的灵犬变成这个样子,情感上很难接受,可爱犬是发疯而死,他只好面对现实,说把灵犬好好埋葬。宋知府让秦明等着,独自抱着灵犬出去了。 秦明坐在客厅里喝着茶,可左等右等,半天过去了却迟迟不见宋知府的影子。他问丫鬟,丫鬟摇头说不知。秦明坐不住了,起身回府。 回府的路上,秦明看到宋知府正押着一个人犯朝这边过来,身旁则跟着活生生的灵犬。这是怎么回事?待走近了他才看清,宋知府押着的犯人正是自己的侄子秦钟! 秦明跑上前问宋知府为什么抓秦钟,宋知府一声冷笑,言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本府办案从不错抓一人,想知道秦钟为何被捕,就来大堂听审吧!”言毕,甩袖而去。 大堂上,秦钟大呼冤枉。宋知府一拍惊堂木,原告李老汉被带上了大堂。看着秦钟,再一听他结结巴巴的说话声,李老汉一下跪在了地上,哭泣道:“大人,此人正是害死我女儿的凶手!您一定要严惩凶手,还我女儿一个公道啊!” “死老头,你少、少胡说,谁……害死你女儿了!”秦钟一着急更是结巴得厉害。 这时,宋知府“嘭”的一声猛然将惊堂木拍响,说:“本官从不冤枉一人,既然你还不老实交代,那就怪不得本官了。来人,将人证带来!” 当人证走上大堂,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证人竟是大盗花无影!花无影跪在大堂上,指着秦钟说:“对,那日将柳儿推倒撞向石凳的正是此人!”见秦钟还想狡辩,宋清风让花无影从头说起。花无影叹了口气说:“我真是后悔当初没能上前制止这起杀人案!” 花无影说,那日他偷盗归来,准备将得手的财物埋到老地方城隍庙,谁知刚要进城隍庙,突然听到庙内有一位女子在放声痛哭,他很好奇,探头一看,只见秦钟正在对一女子行不轨之事,他本想上前制止,突然想到刚才被官兵追缉,便放弃了念头,可随后秦钟将那女子推倒撞死,又令他十分后悔。在他被抓后,就主动供出了害死柳儿的人是个有些结巴的瘦高个儿。 钟少爷、结巴、瘦高个能是谁?宋清风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恶少秦钟。可贸然去抓捕又感觉有些不妥,毕竟秦钟一家与当朝宰相秦桧有亲,他只好先让灵犬进府打探一下消息。让人惊喜的是,灵犬进府不久就嗅到了秦钟身上柳儿的血味,灵犬还有个“绝技”,就是在遇到危险时装死,宋清风对灵犬进行过多次训练,尤其是在诱人的肉骨头面前。当秦明将“死去”的灵犬送还宋清风时,宋清风就觉察有异,于是以埋葬灵犬为由走出客厅,从灵犬的行动中了解到灵犬在秦府发生的事情。 秦明不相信这一切,说要把状子告到京城为侄子讨回公道。宋清风笑道:“验尸时,柳儿指甲内有血渍,如果本官断案无误的话,秦钟身体的某个部位一定有伤!”衙役三下五除二就把秦钟的衣服扒了下来,几道尚未愈合的血痕赫然出现在胸前。此刻,秦钟和秦明都无法抵赖了。 宋清风对秦钟宣判后,突然想起花无影说他发现柳儿被害那晚曾遭遇官兵追缉,柳儿被害那晚正是秦明府中被盗那晚。宋清风在办案的路上发现秦府的仆人像是在追盗贼,他顾不上多问就奔刚才飞身而去的黑影追去,也就是说那黑影就是花无影。 现已得知花无影所盗之物就在城隍庙,宋清风不敢迟疑,忙令捕快去城隍庙搜寻。 不久,捕快们高高兴兴地回来了,当赃物呈上之时,宋清风两眼一下亮了,因为他看到了那个害他被贬到邓州来的夜明珠! 花无影自知法网难逃,如实供出自己偷盗富商之事,由于对柳儿一案有功,宋清风对他从轻量罪。宋清风喝问秦明夜明珠是如何到他手上的,秦明自知只有一死才能保住秦桧及全家性命,仰天长叹一声咬舌自尽了。 至此,让宋清风头疼的夜明珠被盗案、柳儿被害案、大盗花无影案尽数告破了。 古塔盗影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 夜探古塔 清嘉庆年间,河东一带发生地震,一时间天下大乱,一些心术不正的“地老鼠”趁乱活跃起来,黑五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黑五阅历多、见识广、手段高,江湖上还流传他盗墓不过五的说法,就是盗再大再难的墓,也不超过五夜。如今世事艰难,黑五做梦都想干一票大的,从此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于是,他盯上了万佛寺里的多宝佛塔。 相传这座古塔里有四件宝,分别为塔顶玉珠、金版佛经、翡翠玉佛和鎏金宝瓶,相传是顺治皇帝赴五台山出家为僧,途经此寺特意藏下的宝物。不过,由于塔内机关重重,让不少打古塔主意的人望而却步,而且,不久前老方丈的无端暴毙,更为这座古塔渲染了神秘色彩。 别人害怕,黑五可不怕。他坚信:所谓神秘不过是庸人自扰而已,中了机关是因为他们道不深、技不精。 这天夜里,黑五来到万佛寺踩点,夜幕之下,宝塔巍峨矗立。黑五感叹:地震导致建筑倒塌无数,这宝塔却依然完好如初,果然有神异之处,这更坚定了他盗塔的决心。 “且慢,来者何人?”黑五正蹑手蹑脚地察看地形,被一声吆喝吓了一跳,转身看去,竟然是一个胖和尚。他不由一愣,转念一想,自己如此小心都被发现,可见此人也并不一般,如真要盗塔,这胖和尚是个硬骨头。黑五想试试此人功力,便挑衅道:“问老子是谁,老子还要问你这秃驴是谁呢!” 胖和尚一听,气得急吼:“大胆!你夜闯佛门净土,还出言不逊,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拎起禅杖狠狠顿了顿,大地顿时颤了两颤。 “哎呦喂,这不是护塔高僧―净空师傅吗?误会误会……您这一动,我以为又地震了呢!”黑五转身,见一小个子不知何时出现,可见轻功了得。只见小个子满脸讪笑,掏出一锭银子塞到胖和尚怀里,一边作揖一边道歉,扭头对黑五说:“这位大哥一看就是跑江湖的,连净空师傅都敢冒犯,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几句巧言把二人拉开了。 待胖和尚净空走远,小个子把黑五拉到一边,悄声问:“大哥,是干那行的吧?”黑五一听,又呆愣了,好家伙,这人可真是火眼金睛,自己还没出手就被猜得正着,他眯着眼睛问:“小兄弟何出此言?” 待小个子作了自我介绍,黑五竟然大呼:“久仰久仰,相见恨晚啊!” 小个子叫王小六,是本地人,祖上也曾干过盗墓的行当。他十六七岁时,因人精干、武艺高被录用到兵营做了一名保护盐产的兵卒,后来又凭借一身好功夫,调到府里当了捕头。 小六的威名在这一带传得挺广,黑五自然也听说过。黑五寻思,这深更半夜的,他也在附近转悠,难不成也要重操祖上“刨土窑、开砖窑”的旧业?和盗墓不同,此次古寺盗塔非同一般,绝非一人能为,与其多个对手,不如给自己找个帮手…… 想到这,黑五打算试探一下小六的心意,他作了个揖,问道:“小六老弟在府里仕途正顺,回乡却是为何?”小六叹道:“唉,当今官场险恶,兵匪一家,衙门里的饷银都被上面贪掉了,有啥子混头?做不成兵,当不了官,还不如回来做其他营生,也正好给二老修修老宅,尽尽孝心……” 黑五说:“要修老宅,怕要不少银子呢!”小六点头道:“是啊,现在我们这里处处遭难、家家受灾,从哪儿能筹得这么些银子呢?真愁人。” 黑五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你呀,这是抱着金饭碗讨饭呢!”小六不解地问:“此话怎讲?”黑五神秘兮兮地将古塔盗宝的计划向他耳语了一番。 小六惊道:“你不要命了?听说这古塔机关重重,已经有不少探宝之人死于非命。况且你刚见到的那个护塔高僧,武艺高强,能隔山打牛,咱们这不是虎口夺食吗?” 黑五冷笑:“我说小六兄弟,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你别忘了,你的老宅还不是靠你祖上干这营生挣来的?趁现在天下正乱,我们还不如就此赌一把,若是成了,你修你的老宅,我回乡下娶妻生子,各不相干,安稳度日。” 小六好像动了心,点头道:“五哥,事出无奈,咱就赌一把!输则命葬佛塔,赢则腰缠万贯……” 2.翡翠玉佛 当地俗称阴历七月十五为“鬼节”,一般人在这晚都足不出户。夜深人静,小六如约来到万佛寺,藏身于门前的柏树林。此时月光如银,寺院寂静,塔影绰绰,松柏蔽天。 不一会儿,一个蒙着面罩,背着包袱、手持短剑的人溜了过来,猫着腰学了几声蛐蛐叫。小六知道是黑五,便与他会合。二人随即施展轻功,翻墙入寺。 他们摸近方丈室,黑五手指蘸上唾沫,在窗户麻纸上戳了个窟窿,朝里望去,只见室内一张八仙桌上杯盘狼藉,桌上堆着五坛酒,那胖僧净空袒胸靠在椅背上,已经喝得烂醉如泥、鼾声如雷。小六唾了一口,说:“这秃驴,倒逍遥。”他按住黑五的手,嘱咐道:“五哥,不用你动手,咱们玩暗的。” 说着,小六拿出竹筒、迷香,用竹筒将迷烟从窟窿吹进。不一会儿,待胖僧被迷住,二人悄悄翻越护栏,来到塔前。 四周漆黑,黑五猫在塔门口,像狗一样用鼻子猛嗅。黑五盗墓有一套“望闻问切”的经验:望,就是凭借历史资料、阴阳风水知识,观察这里是否有宝;闻,就是靠灵敏的嗅觉,分辨古墓里是否有毒气、瘴气;问,就是凭口才技巧,多方套取、收集古墓信息;切,指的就是勘察、探测、挖掘、盗宝及善后的具体技巧。虽说古塔不同于古墓,但黑五坚信自己这套本事还是用得着的。 确认没有毒气后,二人进入塔内,黑五点着松明,只见正前方莲花台上,有一尊佛像。小六赶忙从包袱里掏出五根香,就着黑五的松明点着,上在佛像前的香炉中,拉着黑五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祈求佛爷恕罪。 拜毕,黑五不耐烦地站起身,从包袱里掏出锤子,围着塔墙细密地敲击起来。此塔为八角十三级砖塔,塔墙足有二尺多厚,他敲了一遍,没发现异常。黑五又将地面敲了一遍,疑惑道:“这塔难道没有地宫?算了,还是先上塔顶吧。” 小六举着松明说:“等等,五哥,咱们再查查佛像,看看有没有机关。”黑五便拿着锤子,围着佛像的莲花座细细敲了起来,还是没有发现异常。黑五不甘心,又让小六踩在他肩上,继续在佛像身上搜索探敲。突然,小六感到佛像肚皮上的回声有些空洞,他细细观察,终于发现那里有一个脸盆大小的圆圈痕迹,动了动却不能打开。黑五急了:“怕什么,撬呗!” 小六摇摇头,轻声说:“五哥,你不怕报应,我还怕哩!”他轻轻抚摸佛像伸出的右掌,突然感觉有些异样,便赶忙告诉了黑五。黑五让小六架起他察看,果然发现佛像手腕处有道细细的裂缝,他知道这肯定是机关了,轻轻将佛像手掌往右一拧,同时一个燕子飞身,从小六肩上跳下。小六举着松明一看,随着“吱扭”一声,只见佛像肚皮往下张开一个圆圆的洞,接着“嗖”的一声,从里面射出一支箭来,直插到对面的塔墙上。 黑五若非及时跳下,定中箭身亡。二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黑五又让小六架起他,察看佛像肚皮上的圆洞,只见洞口直径一尺左右,里面暗箱两尺见方,正中间放置一把装有弹簧的弩弓和一尊小玉佛,想必刚才的暗箭就是从这把弩弓自动射出的。小玉佛身高约一尺,披着一块金黄色的丝绸,形态与外面石佛并无二致。黑五惊喜万分,小心翼翼地将玉佛取下,递给小六。 小六举着松明,黑五慢慢解开玉佛披的黄丝绸,只见玉佛光滑温润、晶莹剔透,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翡翠玉佛了。小六说:“此乃‘佛心有佛’,但愿佛爷能饶恕我们。” “胆小鬼!” 黑五边嘲弄小六,边用黄丝绸包裹玉佛。 “慢着!”小六眼尖,发现黄丝绸上有几个小红点,便举着松明看个究竟。原来那是两行红色小楷字,小六低声念道:“心中有佛恶变善,头顶有法存真经。” 黑五见小六拿着黄丝绸出神,催道:“你发昏了啊,现在哪有时间品诗赏书?”说着,他拽过丝绸包住玉佛,塞进自己的包袱,就准备登塔。 小六急忙拦住黑五道:“五哥,我看丝绸上的这两句诗是个字谜,你看,咱们从佛像肚中取出玉佛,岂不是验证了上句的‘心中有佛’吗?下句的‘头顶有法存真经’,是不是暗示我们,佛像头顶还有什么秘密……” 黑五一愣,恍然大悟:“兄弟,还是你足智多谋!咱们赶紧察看。” 黑五踩在小六肩膀上,细细察看佛像头部。他一手举着松明,一手逐个摩挲佛头上的肉髻。突然,黑五感觉其中一个肉髻有点松动,便使劲一按,奇迹出现了:佛像开始慢慢向前移动。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两人当场栽倒。 3.金版佛经 两人顾不得疼,赶忙起身查看,只见佛像移开后,露出一块两尺见方的木板。小六拿出凿子,撬起木板,果然是地宫口。黑五嘴里喊了声谢天谢地,趴在洞口用鼻子闻了闻,说:“小六,下面没有毒气,你下地宫探宝,我在上面望风。” 小六面带难色地说:“五哥,地宫肯定有机关,我没有经验,下去必死无疑,还是请你出手吧。”黑五恶狠狠地说:“刚才取玉佛老子就差点丧命,这次也该你冒一次险了。快把绳子系在腰上,下去取宝!” 小六只得绑好腰间的绳子,踩着井壁的脚窝,举着松明慢慢下去。下到五米左右就到了底,他发现井壁有个高一米五、宽一米的单扇铁门,锁着一把大铜锁。他知道这就是宝塔的地宫了,就拽了拽铜锁,哪里拽得开?他如释重负,忙返身往上爬,报告黑五:“地宫锁着,无法打开。” 黑五气恼地说:“亏你祖上还是干这一行的,怎么这都干不了?站着别动,等我下来。”黑五到了井底,从包袱里掏出两根钢针,一根尖头、一根钩头,熟练地插进锁芯鼓捣了一会儿,就打开了铜锁。这些雕虫小技,对黑五来说,根本不在话下。他拿着短剑使劲把铁门推开一条缝,立刻闪到一边,果然从门上方落下一块机关石,若要是贸然冲进去,那就必死无疑。 小六赞叹道:“好险啊!姜还是老的辣。”黑五没有心思理会小六的恭维,接过松明,慢慢把门推开,反复察看,确定没有异样后,才慢慢弯腰进去。密室约十平米左右,里面的一个木桌上,放着一个制作考究的大木箱。 小六正准备靠近木箱,黑五赶忙拦住,用手中的剑在地上探一步、走一步。快要逼近木桌时,黑五感觉剑捅到的地面发虚,便连捅几剑,只听“哐当”一声,一大块地砖塌陷下去。原来这是一处陷阱,下面竟然排满了尖锐的竹签,谁要是掉下去,保准见阎王。 小六再次敬佩地说:“五哥,真有你的!” 黑五喘了口气,顺着墙边绕过陷阱,来到桌旁,举着松明打量着木箱:只见木箱高约半尺、宽约半尺、长约两尺,八个角用三角铁皮包着,箱盖上也挂着一个大铜锁。 黑五故技重施打开锁,掀开木箱,里面又是一个木箱。黑五将小木箱取出,打开一看,岂料里面又是一个木箱。开到第三个箱子,终于出现一个有棱有角的包袱。他慢慢打开包袱,正是传说中的金版佛经,在松明的映照下,金光闪闪、熠熠生辉。 小六激动万分,忍不住翻看起来。黑五虽然也狂喜不已,但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推开小六,说回去好好欣赏,就包好佛经,与玉佛一起放入包袱,背在自己身上。 这时,小六却忙里偷闲,看起了壁画。壁画上,观音菩萨踩着五色祥云,左手拿着宝瓶,右手拈着柳叶在向大地挥洒圣水。大地万木葱茏、欣欣向荣。小六平时喜欢书画,此刻他发现壁画上的观音菩萨画得十分传神,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无奈黑五催得急,小六只好随他悻悻离开。 二人喘了口气,小六说:“五哥,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撤吧。”黑五眼睛一瞪:“胡说什么?咱们好不容易进到塔里,岂有不上塔之理?”说着,黑五把小六推到前面,让他开路。 4.鎏金宝瓶 塔内木梯年久失修,坡度又非常陡,小六胆子小,上楼梯时,先用松明照一照,再用手摇一摇,试探是否结实。果然,木楼梯最顶端有几处踏板已被蛀空,若不及时发现,就会踩空掉下,即使摔不死,恐怕也得受重伤。 二人小心翼翼地攀到二层楼口时,只听“呼”的一阵风迎面袭来,隐约间似乎还有男人的喘息声。小六赶紧用手捂住松明,定睛一看,原来是几只蝙蝠见到火光惊慌乱飞。灰尘迷住了小六的眼,也呛得黑五直打喷嚏。 虚惊一场后,小六揉着眼睛,拍拍发软的腿,说:“五哥,俗话说,蝙蝠头上转,恐怕要遭难。我看今天凶多吉少,咱们还是罢手吧,反正两件宝到手了,也不算空走一趟。” 黑五吐了口唾沫,说:“小六,人们传说你以前在兵营也是一条汉子,今天怎么这么怂?咱们怎能半途而废呢?再说传说中的四件宝贝,我们只拿到了两件,这到嘴边的肉不吃,你傻了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说完,他要过松明,自己在前面带路。 上了第二层,楼梯就成了砖砌的台阶,旋转而上。黑五每到一层楼梯口,并不露头,而是拿着短剑在楼梯口四周连敲几下,见没动静后,他才往上爬。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第四层楼梯口。黑五刚用短剑敲了两下,就感觉剑碰到了一根细绳,接着斜在墙边的一块门板就“轰隆隆”向楼梯口滚过来。小六见状,赶紧缩着脖子躲在楼梯口下,稍等片刻,确定再无动静后,才探出头来。 这时,只见黑五已将压在楼梯口的门板移开,他斜着眼瞟着小六,讽刺道:“你就这点胆量,要不是看上你的脑袋,带上你真是多余的。” 二人上了第五层,举着松明一看,刚才掉落的门板足有五寸厚,旁边有一根胳膊粗的棍子,棍子的一头绑着一根细绳。原来黑五的剑碰着了细绳,细绳受力后带倒了顶着门板的棍子,门板失去支撑才砸了下来。 小六向黑五伸了伸大拇指,黑五神气地说:“大风大浪见得多了,这算什么?”他们继续向上爬。突然,小六拉住黑五的袖子,轻声说:“不好,有人,听,脚步声!” 黑五赶紧吹灭松明,二人屏息静气地听了一会,只听得下面传来两声微弱的叫声,黑五念叨:“可能是野猫吧!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赶紧上塔要紧。” 每爬到一层,黑五都要细细地做一番“望闻问切”。终于上到第九层,他们发现虽然空间更小了,但由于没有设置楼梯,倒显得宽敞整洁。黑五拿着锤子围着塔墙敲了一遍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小六却又被墙面上的一幅壁画所吸引,他凝神注目、如痴如醉。黑五推了小六一把,说:“你可真有闲情逸致啊,现在是什么时候,赶紧干活!” 小六仍然盯着壁画说道:“不,五哥,你发现了没有?这幅壁画和地宫里的那幅好像啊!不同在于:地宫壁画上,菩萨端的是鎏金宝瓶;而这幅画上,菩萨端的是青花瓷瓶。” 黑五凑过来细细一看,也惊奇地说:“还真是,这难道有什么暗示吗?” 二人又盯着壁画细细看了起来,小六又惊叫道:“五哥,这青花瓷瓶上还有两行小字,好像是‘宝瓶一上天,古塔佑下安’。” 黑五搔了搔头皮,推测道:“难道是要告诉人们,宝瓶被菩萨带走了?” 小六想了会儿说:“没那么简单。这盗塔和盗墓不一样,要说盗古墓靠的是望闻问切的洞察力,防的是恶;那盗佛塔靠的就是对佛言禅语的悟性了,扬的是善!佛经有一句话是‘更上一层,别有洞天’。你说,这两行字是不是暗示宝瓶在第十层?” 黑五恍然大悟:“嗯,还是你眼睛看得细,脑子转得快。快架起我,咱们探探这一层的天花板。” 小六又架起黑五,黑五用锤子在天花板上细细地探敲起来,果然壁画正上方的回声与别处不同,黑五使劲推了推,发现有一块两尺见方的活动石板。他再使劲往上一顶、往旁边一推,这块石板便移向旁边,露出一个四周边框为倒楔子形的方口。黑五让小六递过松明,他往上照了照,发现了一个暗层。 确认没有机关后,黑五便纵身一跃上了暗层,发现里面又有一个木箱,和地宫遇到的那只一样,同样挂着铜锁。他接过小六递上来的工具,不出一会儿就打开了三重箱子,包着红丝绸的鎏金宝瓶终于显露在面前。黑五强忍住内心的激动,迅速将宝瓶重新包好,放入自己的包袱,这才跳了下来。 5.塔顶玉珠 小六收拾好东西准备下塔,黑五说:“着急什么,还有塔顶玉珠呢。”小六往外一看,只见这里距地面约有四十米,古寺的禅房、林木在塔下变得朦朦胧胧。一阵凉风吹来,小六打了个哆嗦说:“五哥,这第九层距塔顶还有四层高呢,太悬了,咱们还是就此住手,下去吧!” 黑五道:“干我们这行,除了技高于人,拼的就是胆量了。另外,听说这塔顶玉珠乃宝中之宝,我们怎能轻易放弃?” 小六嘟囔道:“这么高,咱们怎么上啊?人太贪心,必遭祸患。我看咱们还是见好就收。”黑五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怕危险、怕报应,那你现在就回去,宝物你就别想了!” 说完,黑五从工具包袱中掏出一盘绳子,这绳子头上绑着一个铁锚。只见他把绳子向塔顶甩去,使劲一拽,铁锚一滑,落了下来。他又使劲甩上去,用力拽了几拽,才挂牢了。 黑五到底是老手,拽着绳子如猿似猴般地轻巧,很快就爬上十层塔檐,然后甩了甩绳子,示意小六也爬上来。无奈之下,小六只得哆哆嗦嗦照做。 每层的塔檐由砖砌的叠涩和上面的覆盖瓦组成,里面约有尺把宽的平面。小六爬上来后,黑五再把铁锚套到上一层,挂牢后爬上来,再让小六爬上来。如此往返,二人终于爬到塔顶。 黑五和小六站稳后,抹了把汗,定了会儿神。只见这塔顶为八角攒尖式,八个角各挂一个铜铃。塔高风大,八个铜铃“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真是“塔上风铃天外音”。 小六往下一看,寺院全貌尽收眼底,树木连成片,平时高大的殿宇此时看上去不过巴掌大,顿时觉得有点头晕目眩,赶紧把目光收回。 这塔顶中间设有八卦悬空铁刹,起着避雷的作用。黑五细细察看这八卦铁刹,果然在一人多高的铁刹正中,发现有一个碗口大的莲花底座,上面镶嵌的正是一颗婴儿拳头大的玉珠。 黑五喜出望外,急忙爬上铁刹底座,用手去掰玉珠,但哪能掰得动?这时小六也赶上来,他们便拿着锤子、凿子又敲又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取下玉珠。 黑五拿着玉珠看了又看,突然一屁股坐下来,眼神直发愣。小六收拾好工具,叫黑五下塔。 黑五把玉珠递给小六,说:“小六,这个塔顶玉珠可是宝中之宝,来,你把它收好,你修房子用得着的。” 小六一个愣怔:“五哥,怎么这么大方?不急,回去后再说吧!”黑五不由分说地把玉珠塞给小六,挂好铁锚,从塔顶和小六拽着绳子一层一层下去。 二人很快下到第九层,小六取下肩上的绳子,正准备收拾包袱,不料黑五一个踢腿上来,把他踹得踉跄倒地。 6.皈依佛门 小六还没爬起身,见黑五突然拔出剑,不由分说地向他刺去。小六本能地往后躲闪,但左臂已被划了一下。他急忙从包袱里抽出铁锤,厉声问:“五哥,你这是干吗?” 黑五并不答话,只是挥剑又砍又刺,小六只得用铁锤防卫。二人你来我往,挥剑抡锤,斗得难以开交,打得你死我活。 毕竟黑五在塔顶、地宫耗了不少精力,再加上小六年轻力壮,功夫也比他略高一筹,黑五见一时难以置小六于死地,便虚晃一剑,准备逃走。这时,小六只听“嗖”的一声,黑五身子一歪,扑倒在地。 小六正纳闷,楼梯后闪出一个人影,小六定睛一看,竟然是胖僧净空。 原来,净空和尚早已心存歹心,想独占宝物,却苦于经验不足,智商不够,便只好借护塔之名,暗自钻研。他曾逼迫老方丈交出藏宝图,计划失败后,他不惜杀人灭口,然后对外宣称老方丈因病暴毙,散播古塔的神秘传说。那天,见黑五和小六深夜行动,净空料到他们的真正目的,就按兵不动,假装被迷药迷晕,再悄悄跟着二人上塔,想要坐收渔利。刚才,趁二人拼杀时,他用毒镖伤了黑五,就势抢过他身上装有宝物的包袱,准备下塔逃窜。 说时迟,那时快,小六急忙从腰间抽出九节鞭,上劈下挑、左抽右扫,直朝净空和尚袭去。那和尚虽然拳脚有两下子,可不敌小六的九节鞭。只见小六鞭起鞭落,密不透风,动作一气呵成,净空和尚只有躲避的份儿,他运用轻功上蹿下跳躲过几鞭,正准备往下逃,小六眼疾手快,又是一鞭,正中净空的右腿。净空“哎哟”一声摔倒在地,当他慌忙挣扎着爬起又要外逃时,脚却被小六扔在地上的绳索套住,又“扑通”一下栽了个屁股蹲儿,头“咚”的一声正好碰在塔边,之后,便再也不动弹、不出声了。 小六提着九节鞭,警惕地走过去察看,只见和尚的脖颈处血流如注,嘴里有出气、无进气。再一细看,原来净空和尚倒地时,脖颈恰好被塔边黑五手中的剑刺中,当场翻了白眼,一命呜呼。 小六又过来看黑五,叫了声五哥。只见黑五慢慢睁开眼睛,嘴里尚有一丝游气。黑五盯着小六,断断续续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宝珠,假……” 话音未落,黑五已经呼吸困难,气喘如牛,接着两腿一蹬,合上了眼睛。 小六连叫几声五哥,黑五哪能醒来?小六掏出宝珠,摩挲了一会儿,突然醒悟,既然黑五看出宝珠的异样,却坚持把它塞到自己的包袱,其实是在栽赃,一旦自己被黑五踢下塔,被人们发现后,一定以为自己是盗宝失足跌落…… 想到这,小六把塔顶玉珠放进黑五的口袋里,叹了口气,说:“唉,贪财忘义,人之大恶,兄弟帮你创造一个赎罪的机会吧!”然后,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二人的尸体推下塔去,再下到底层,到佛像前拜了又拜,才带着宝物离开。 第二天,有人在塔前发现了两具尸体,顿时大惊,立刻报了官。衙役在黑五口袋里发现了玉珠,便交给知府。知府一看是赫赫有名的塔顶玉珠,喜出望外,忙令人找行家鉴定。 鉴定结果却让知府大失所望,黑五判断得没错,这玉珠并不值钱,不过也不是假的,而本来就是一颗普通的玉石。它之所以被人们传为宝珠,则是因为此塔建于宋代,历经地震、风雨、雷电、战火等天灾人祸,依然矗立不倒,特别是塔顶的铁刹,竟毫发未损,人们便传言铁刹上镶嵌的玉珠乃是一颗宝珠,是镇塔之宝。再加上这玉珠吸日月之光华,承风雪之滋润,得宝地之灵气,越发晶莹剔透,除了白天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之外,夜里月到中天之时也熠熠生辉。于是,人们就认为塔顶玉珠是能保一方太平、佑万民安康的镇塔之宝。 一时间,城里吵得沸沸扬扬。人们说黑五和净空和尚肯定是因盗塔触犯佛威,受惩罚而死。人们也都知道了那塔顶玉珠只不过是一颗普通的玉石,看来塔中藏有珍宝只是人们的传言而已。从此,这里也少了许多盗塔之贼。 后来,多宝佛塔边多了几个赈灾亭,里面全天供应免费的馒头粥食,还分发一些衣被给受灾百姓。没有人知道是哪位大善人在背后行善,只看到赈灾亭里除了寺院的和尚外,还有一个瘦瘦的俗家人在忙碌,人们都亲切地称呼他“小六”。 原来,震后朝廷赈灾无力,王小六不忍见灾民相继病死饿死,便生出用古塔珍宝赈灾的念头。他向知府提出请求后,知府虽然同意小六取宝,但要求暗中取宝,而且宝物必须二人平分。跟这样不顾百姓死活的官老爷混能有什么前途?王小六一怒之下,便辞去公差,回到家乡,打算自行古塔取宝、换银赈灾。不过,他深知凭一己之力,肯定无法完成取宝计划,便将古塔有四宝的小道消息散布出去,不怕江湖老道不上钩。果然,他遇上了黑五…… 再后来,小六将三件宝物在典当铺换成银票后,购置了米粮衣物,运到万佛寺赈灾。 多天的忙碌,使王小六消瘦了许多。一天深夜,他做了个梦,梦中佛祖对他说:“登塔取宝撞神灵,用作赈灾罪可容。为汝剃度净六根,古寺事佛了余生。” 不久之后,万佛寺里多了一位了却尘缘、潜心事佛的僧人,他就是小六。 至于塔顶玉珠,知府既知玉珠并非宝珠,就完璧归赵,把宝珠送还寺里。小六挑了一个良辰吉日,香汤沐浴,素斋净身,焚香拜祭后,亲自登塔,将玉珠重归原处。 当地百姓又看到了塔顶玉珠“祥光闪闪”,心中的敬仰便油然而生,万佛寺的香火也更加旺盛起来。 地狱天堂都有眼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神秘的眼睛 “七·一三”案件侦破半个月后的一天黄昏,顾小北只身悄悄出现在了D城火车站。他上身套了件藏青色T恤,脚蹬一双浅灰色夏季凉鞋,手里拎一只半新不旧的棕褐色旅行箱,怎么看,都不像是C城进出口贸易公司的高级白领。 顾小北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就是要把自己雪藏起来,藏进茫茫人海,让那个于老大无所适从,即使他有猎犬一般灵敏的鼻子,也休想嗅到半点关于他行踪的蛛丝马迹。 他的休假是秘密进行的。除了公司老总没有人知道。即使老总也仅仅知道他在休假,并不知道目的地。 当他来到吉祥旅馆时,撩人的夜色里已辨不清人的模样。他向四周看了看,确信没有人跟踪才走了进去。 宾馆里弥漫着一股潮湿霉腐的味道,好像挂了一条巨大的无数人擦过臭汗的发酵的毛巾,“宾至如归”几个字随着墙粉的剥落变得面目全非。他说要一个单间的时候,一个鸡窝头的女人说,五楼有一个,你要是不嫌弃就去。交押金时,那个鸡窝头女人将钱举到眼前反复看了看,又用手摩挲了一阵子,这才将钥匙丢出来。 五楼有三间房子,除了一个单人间,还有两间是杂物间。打开房间,顾小北被一股刺鼻的霉味呛了个跟头。他想打开窗子透一透空气,却发现窗子的合页坏了,窗子也有些变形,用力一推,“哗啦”一声,窗框的横木掉落了一根,在楼下发出叮当的响声。尽管空气污浊,可是顾小北夜里睡得很香。自从接到那封恐吓信后,他还是第一次睡得这么踏实。 如果不是那封信,他本来打算过两年再休假的。那时,女儿顾小飞已经完成高考,正好可以一起出去见见世面。可是,于老大的恐吓信使休假变得急迫起来。半个月前,也就是C城“七·一三”案件三名犯罪嫌疑人被抓之后,顾小北像往常那样去公司上班,一进门就看到了那封信。信是从门底缝里塞进来的。那是一个浅褐色牛皮纸信封,没有收信人和落款,打开后里面是一张打印的便笺纸。信的内容很简单:管了不该管的闲事,就要付出代价。下面是三个杀字,杀字后面拖着三个大大的惊叹号,像三把锋利的匕首,落款是于老大。看完信,顾小北觉得脊梁像被冰水猛地激了一下,冷汗唰地冒了出来。 于老大这个名字因为“七·一三”案件在C城已经家喻户晓。随着这个杀人团伙的大部分落网,只有为首的于老大成了漏网之鱼。令顾小北哭笑不得的是,这个于老大竟然把警察侦破的功劳记在了他的头上,发誓要追杀他。 也许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想躲也躲不过。比如C城的“七·一三”案件,偏偏就发生在他住所的对门。死者是一男一女,都是大三的学生。顾小北住302,他们住301。两个人是暑假住进来的。每次到小区来,他们都开着宝马车,显得很张扬,引起许多人的侧目,眼神里透着羡慕与嫉妒。有一次在楼道碰上了,那个男孩还冲他笑了笑。他们好像只是晚上来这里,大概下午六点钟来,带着一大堆吃的喝的,早上七八点钟离开,走时总要手挽着手,十分亲密的样子。 顾小北很忙,从来没有注意过对门的事。直到那天早晨,他准备去公司上班,被两个警察拦住才知道出事了。报案的是死者的同学,他们本来约好早上八点钟去野餐的,那位同学很准时,八点就到了,看到宝马车停在楼下就上楼敲门。敲了许久没有开,男孩觉得不对劲,就找人打开了门,一进门便闻到一股血腥味,打开卧室的门,发现两个人死在了床上,身上只简单地盖了一条毛巾被,他们的脸色煞白,好像血都流尽了。那个同学“妈呀”一声跑了出来,哆哆嗦嗦报了警。 警察赶到现场后,看到男孩的右手握得紧紧的,好像攥着一根救命的稻草。掰开手一看,居然是一个遥控器。除了几个凌乱的脚印,犯罪分子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破案线索。 查验完现场之后,那个矮一点的警察问顾小北,夜里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比如喊救命什么的。顾小北摇了摇头说没有。矮个的警察说,你再仔细想一想。顾小北说,声音倒是有,有时夜里会听到两个人大叫。 怎么个叫法?高个子的警察拿了笔准备记录。顾小北赶紧说,这事不用记,就是很快乐的喊叫,结过婚的人都知道。警察一听就把笔放下了,问还有没有别的?顾小北说,没有了,他们白天不在,只是晚上才来。警察合上笔记本起身告辞。出门时,高个的警察唰唰写了个电话号码撕给顾小北,说如果想起什么,就打这个电话。顾小北送两个警察出门时,看到两具尸体裹了白布被抬下了楼。楼下已经围了不少人,那个报警的男孩脸色蜡黄,目光呆滞,好像挨了一记闷棍。 被杀的是C城矿业集团大鳄佟老板的独生子佟乐。女孩是他的大学同学,老家是外地的。她的父母还不知道再也见不到女儿了。案子很快就定了性,这是一起抢劫杀人案,典型的图财害命。佟乐和他女友住的房子在警察走后就封了。警察走时带走了佟乐手里紧紧握住的遥控器,还带走了一张碟片。 出了这样的事,小区里的人议论纷纷,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有钱就瞎胡闹,不瞎胡闹也许不会丢了命。因为这起命案,家家户户胆战心惊,心里充满了恐惧。 不过,警察的破案效率出奇地高,不到三天,这件轰动C城的抢劫杀人案就宣告侦破。据说,警察很快就获取了犯罪嫌疑人的照片,并通过互联网追逃,把通缉令下到了全市和周边的县区。嫌犯还未来得及转移,就被警察堵在了一家小旅馆里。除了为首的于老大侥幸逃脱,其他三人均被抓捕归案。 据嫌犯交代,他们早就盯上这个开宝马车的公子哥了。原本他们只是想要钱,并不想杀人。他们还是孩子,嫌犯一亮刀子,他们就害怕了,男孩乖乖掏出了两张信用卡,并说出了密码。就在嫌犯要走的时候,也许是男孩觉得在女孩面前太栽面子,就说,你们拿了钱也不会有机会花。是吗,于老大笑了起来。见于老大不信,佟乐说,不信?有一双眼睛盯着你们呢。你们前脚走,后脚警察就会找上门。说完,佟乐眼睛就瞟向了天花板。 于老大拍了拍他的脸道,小朋友,你不说话,也许什么事都没有,你一说话就把小命丢了。记住,不要乱说话,有些话藏在心里它是秘密,说出来就成了杀人的刀子。佟乐一听慌了,赶紧求饶:大哥,我是说着玩的。大哥,我还年轻,要不,我给你钱,多少都行。我爸可是亿万富翁,开煤矿的。听到此,于老大冷笑了一声:凭最后这句话,也不能留下你。 尽管杀了佟乐,可是真应了佟乐那句话,就好像真有双眼睛在帮助警察破案。案发的第三天,警察将他们围在旅馆时,信用卡上的钱只有一张取了出来,另一张还没来得及取。他们本来是想当天就坐车远走高飞的,可是,到了这家小旅馆,几个人都不同意了,说还有一张卡没有取算咋回事。第一张卡上是三万,说不定第二张会多些,趁警察还没发觉赶紧把钱取出来。他们不知道警察早就发出了通缉令。于老大说,你们在旅馆里哪儿都不要去,我先出去看看动静。于老大走后,一个叫小北风的闲得无聊就离开房间去跟旅馆的服务员聊天。服务员觉得这个小北风面熟,一下子想起了网上劫匪的照片,就不动声色报了警。 案子虽说破了,美中不足的是,让那个于老大跑了。警察表示一定要乘胜追击,尽快把于老大捉拿归案。 《C城晚报》对“七·一三”案件的侦破经过进行了详细的报道。人们看完报纸,立刻想到了顾小北。关于顾小北眼睛的传说又被人们从记忆深处挖了出来。 那双神奇的眼睛,除了顾小北,还能有谁呢?一定是顾小北的眼睛帮了警察的大忙。不然,靠警察那么烂的破案能力莫说三天,怕是三年也未必能破案。二十年前,顾小北帮助警察破的一桩大案又浮出了人们的记忆。那是C城破获的最大一起贩毒案,接到线人报告后,在C城火车站,缉毒警察将犯罪嫌疑人带离了检票口。警察反复检查也没有发现问题,正准备放行时,一旁协助侦察的顾小北那双像X光一样的眼睛看出了异常。警察将那个人带到了审讯室,那家伙还故作镇定。等警察给他喂了催泻的药物,他再也坚持不住,将藏在直肠的毒品屙了出来,居然有二百多克,都是高纯度的海洛因。破了那起贩毒大案之后,顾小北的眼睛就渐渐失去了特异功能,有好几次都贻误了战机。本来,C城公安局是想招他进入特警队的,人们对他特异功能的消失感到十分遗憾,也就只好作罢。后来,在警方的帮助下,他到了现在的这家公司。他对经商很有天赋,辅佐公司老总谈成了几笔大生意。十几年的工夫,他就成了公司营销部的主管,成为一位人人羡慕的白领。如今这桩命案这么快就告破,肯定是顾小北眼睛的特异功能又恢复了。你看多么巧,死者正好跟顾小北住对门,顾小北的眼睛看透那扇防盗门还不是小菜一碟。有一个网友还在网上对顾小北的特异功能大肆渲染了一番,上面还配了他的大幅照片。 同事们看完网上的文章都说,顾小北你太牛了,这样的本事怎么不跟哥儿几个露呢?如果那几个劫匪知道你顾大本事在此,肯定要悔青了肠子。办公室的两个女同事下意识地把自己的两腿并拢起来。顾小北说,瞎猜,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现在我的双眼除了没戴眼镜,跟你们一个样。 二、恐怖的假期 顾小北像往常一样上下班,丝毫没有想到危险会降临到自己头上,直到见到于老大那封恐吓信。开始,他以为这不过是朋友间的玩笑。因为工作和业务上的原因,他认识的朋友很多,官场上的、生意场上的,三教九流不下百十个。他拿出手机试着给几个朋友打了电话,寒暄几句后,就委婉地问有没有给他写过一封信?朋友都说没有,还开玩笑说,都啥年代了,还写信,是不是小秘给你写的情书?你可要小心点,这可是糖衣炮弹呀!后来,他又把电话打给他在C城的同学古小学。古小学是很爱开玩笑的人,平日里聚会时,他总要讲几个让人笑痛肚皮的笑话。可是,这一次,古小学坚决否认,说顾小北,这样的事可开不得玩笑,打呀杀呀的,是能开玩笑的么? 确认不是朋友的玩笑,顾小北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当天下午,他就向总经理提出要休一次假。他提出休假时脸色蜡黄,头上冒着虚汗。总经理二话没说,拿起笔就在他的休假报告上签了字。总经理明白顾小北对于公司的价值。这几年其他公司的生意都不太景气,只有顾小北这个经营部的业务主管接连做成了几单大生意,稳住了公司的阵脚。总经理看了看他那张蜡黄的脸,心疼地说,顾主管是该休假了。他来回踱了几步说,想去哪儿都行,花多少钱公司报销,半个月不够的话,还可以延长。 顾小北差点把自己遭到恐吓的事说出来,最后,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毕竟这只是一封打印的信,一张纸,又能说明什么呢。 休假报告批下来之后,顾小北就开始着手休假的准备。他先把需要交代的工作详细列了一下,装进一个信封。沉思了许久,他又撕下一张信笺纸写了起来。写完之后,连同两张支票一同放进了一只精致的袖珍密码箱。这是他留给妻子和女儿的。本来这些事是可以晚一些时候交代的,可是,人有旦夕祸福,还是未雨绸缪的好。他这个圈子里就有三个副总英年早逝,年龄都跟他差不多,其中一个比他还小两岁,何况,他现在还受到那个于老大的威胁。想到这里,顾小北心底涌上了一阵阵悲凉。 他拿了信去敲秦副主管的门,没人应声。他这才想起秦副主管出差了,三五天是回不来的。他看了一下表,早就下班了。顾小北出了门去找传达室的小刘,没等进门小刘就迎了出来。这个小刘跟顾小北的关系不错,有好几次公司里发福利,都是小刘帮着送回家的,干完活,连水都不喝一口。顾小北嘱咐小刘把信交给秦副主管。小刘热情地问,顾主管怎么不亲手交给他?顾小北说,我这两天要去D城办点事,最晚明后天就走,时间来不及了,只能托付你了。小刘说,顾主管你放心去吧,保证没问题。顾小北看到传达室里有一个人在看电视,就问是谁?小刘神色有些慌乱道,老乡,一个老乡。顾小北宽容地笑了笑:这一准是小刘乡下的对象来了,小伙子还不好意思呢。 安排完公司的工作,他又马不停蹄地带着妻子女儿搬进了新买的房子。新房离老房子有十多里路,是个白领聚居区,保安工作做得很好。他们这次搬家非常简单,没有同任何人告别,只是叫了一辆面包车,带了些细软和夏天穿的换洗衣服,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那个面包车司机是个好人,十多里路只要了十块钱,还热心地帮着把行李一直搬到楼上。顾小北想,等再见到他时,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那个司机很有特点,戴了副大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却唯独没有遮住左边眉梢那颗榆钱大小的黑痣。 车夫走后,顾小北就把密码箱交给了老婆,说不到最后时刻不要打开。老婆肯定地点了头之后他才放下心来。老婆有些不放心,问,小北,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有事你就说,两个人扛总要强过一个人。顾小北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安安分分做人,能有什么事,别胡思乱想了。我这几年太累了,只想好好休息一下。老婆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安顿好老婆和女儿,他就只身来到了D城。经历了一个晚上的好睡眠,顾小北精神好了起来。从五楼的窗口望出去,旅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旅馆对面是小吃一条街,小吃街毗邻D城最大的农副产品批发市场。向东看去,新开发的高档住宅区已经拔地而起,向南能隐约看到云雾环绕的崮山。 除了逃避于老大,顾小北选在D城休假主要是因为崮山。他的老家在D城郊县的农村,距离崮山很近。他的父母就埋在崮山上。还有,他曾经具有特异功能的眼睛也与崮山有着神秘的联系。顾小北把眼睛从崮山收回来,看到小吃一条街已经变得热闹起来。操着各种口音的小贩在市场里进进出出,有上了货或者等着出售的就坐在小吃摊前喝一碗豆腐脑,吃一张大饼,或者半斤油条、两个茶叶蛋;也有要了小笼蒸包和咸粥慢慢吃的。楼下,各色的小吃摊子前都是攒动的人头,金黄色的油条从锅里捞出来尚未沥尽油汁便被哄抢一空;卖肉夹馍的小贩将煮好的肉放在案板上细细地剁着,卖大饼的将千层饼切开,卖咸粥的将一只只套了塑料袋的碗摆放在案板上;卖茶蛋和卤蛋的一面驱赶着苍蝇一面吆喝着…… 离小区最近的馄饨摊,升起了阵阵青白相间的热气,淹没了硬纸板做成的招牌。等热气散了,才看到用炭黑写的歪歪扭扭的“馄饨”二字。三张小桌,两桌已经坐满了人。老板正把热气腾腾的馄饨捞出来,往碗里放一撮香菜,沥一点通红的辣椒油,红绿相间格外诱人。看着看着,顾小北一下子有了食欲。自从离开C城以来,他总觉得肚子满满的,现在才觉出空了,需要食物去填补。顾小北下了楼在馄饨摊前坐了下来,要了一大碗馄饨,并特意嘱咐要多放辣椒油。老板很殷勤,说你是第一次来吃吧?顾小北说是。老板说,我说看你面生呢,我这里的馄饨,是祖传的老汤,来吃的都是回头客,你吃了一定还会来的。顾小北拿汤勺尝了一口说,真是不错,很鲜。说完,顾小北就吃起来,他吃得有些贪,一点也不像个白领的样子,不一会儿,额上就冒了汗。他拿手绢擦了把汗,抬起头发现旁边的桌子前坐了个人,他只能看到那个人的侧面。那人看着很年轻的样子,衣服很干净,戴了副墨镜。 顾小北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又实在想不起来。他吃完馄饨,用手绢擦了嘴,再将手绢整整齐齐叠好放进口袋里。离开馄饨摊时,他假装回头看了看,发现戴墨镜的男人也正抬起头。他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个男人眉角的黑痣。 顾小北突然想起了五天前那个面包车司机,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面包车司机怎么会来D城呢?一准是长得相像的人,这么多人,长得像的人大有人在。他在C城时,就曾把一个路人当成了古小学。 顾小北决定在D城度完自己的假期,也许等他再回C城时,那个于老大早就落网了。 晚上,顾小北在旅馆里闲得无聊,就拿来一摞报纸看。那报纸都是半个月前的,居然还有一份《C城晚报》,上面登着C城侦破“七·一三”案件的通讯。 顾小北把那篇通讯又认真看了一遍,觉得对这个于老大还是不能轻视,既然他能把恐吓信神不知鬼不觉留在自己的办公室,那他也一定在挖空心思对付自己。不能相信警察三五天就能将他绳之以法的承诺,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要靠自己。这样一想,顾小北对落脚这样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又感到不自信起来。这样一个旅馆是不是安全,老婆孩子在新家是不是安全?想到这里,他就用那个跟家里人联系的专用手机打了电话,问老婆最近有没有陌生人去过?老婆说,没有,就是收水费的来过,但没有进门,只是摁了门铃,让她把数字报过去。顾小北告诉老婆有陌生人敲门一定不要开门,连楼门也不要开。白天出门也要多注意周围,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老婆说,你是不是发神经呢,咱一个平头老百姓,谁会注意?!听到老婆心不在焉的语气,顾小北心里有些生气,可是老婆说的又不无道理,就耐着性子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忘了咱们对门发生的事了?老婆说,行了,我们母女俩多注意就是了。倒是你,在外面可要多注意车辆。现在的车那么多,开得又快。顾小北说,行,我一定注意。顾小北要挂的时候,老婆又说,在外面啥事都要靠自觉。顾小北明白老婆的意思,怕自己在外面胡闹。顾小北说,结婚二十年了,我是啥样的人你最清楚。老婆说,行了,你别在意,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给老婆打完电话,顾小北又对这家旅馆的安全性进行评估,看有没有什么漏洞。观察了两天,他发现住进旅馆的客人都是住的四人间,而且最多住一晚就走了。去崮山的散客住的都是二楼三楼的标准间,因为是暑假,带孩子来的不少。这期间,最引人注意的是住在四楼标准间的一对小情侣,顾小北去三楼的开水间打水看到他们时,吓了一跳,那两个年轻人居然跟被杀的佟乐和那个女孩那么相像。他大着胆子喊了一声,男孩回过头。顾小北一看不是,男孩的嘴跟佟乐的不一样,那个女孩的脸也没有被杀女孩的脸圆。男孩问你干啥?顾小北支吾道:没干啥。男孩把嚼着的口香糖“噗”地吐了出来:你神经病啊?女孩悄声说,甭理他,老色鬼! 顾小北的脸腾地红了,自己活到这么大,还没被人骂过,可他刚才的举动确实有些莽撞。打完开水回来,想起那个跟佟乐有些相像的男孩,顾小北又对自己的安全担心起来。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屋子,里面有一间卫生间,除了一张床,还有一台闭路电视。只要闯进门,整个房间就一目了然。如果于老大真的冲进来,他连逃的机会都没有。防范的办法只有一个,便是拒敌于房门之外。如果这个于老大想进来,一是破门而入,一是从楼下爬上来。从一楼爬到五楼不太可能,可如果破门而入那简直易如反掌。这个房子,窗子的合页钉子全没了,风一刮就开,门上的插销也不见了,这怎么行呢?放下水瓶,他就去找旅馆的服务员,要求维修门窗。服务员说,你这位大叔真逗,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再说了,门窗坏了有五六年了,也没有人提出过要修理。我看你这人还挺讲究,要讲究的话就去住崮山的星级宾馆,住小旅馆就不要太讲究。再说,不就是住几天嘛,这里又不是家。顾小北说,住一天也是住,安全马虎不得。服务员笑了,说你一个大男人,还能吃了你?顾小北说,不管怎么说,我都要修一修,不然只能投诉。可能这句话起了作用,为了发展崮山旅游,D城正在开展餐饮行业作风整顿月活动。服务员说,要修也得明天,再说,维修费谁拿?顾小北赶紧说,维修费我来拿。第二天,服务员果真找来了维修工,把门窗维修了一遍,花去五十多块钱。那个维修工戴了副墨镜,让他一下子想起了在馄饨摊上见过的那个男人。他想以后自己出门也要戴一副眼镜,省得让人认出自己的模样。 因为那个墨镜男人的出现,顾小北不再去小吃街吃饭,他在旅馆订了饭,跟其他小贩的一样,只是中午加了两个青菜,一道是海米油菜,一道是黄瓜炒肉,晚上只加了一道紫菜蛋花汤。吃过饭,他就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电视看C城的“法制经纬”节目,看有没有“七·一三”案件的后续报道,有没有于老大被抓的消息。 晚上睡觉,他总是要开一盏灯,如果屋里太暗,他就觉得不踏实,总觉得房子的某一个角落藏了人。他经常三更半夜起来推开卫生间看一看,直到确信没有什么情况才放心地睡去。第二天醒来,他仍觉得少了什么。对,是防卫的武器。万一那个于老大闯进来怎么办,自己赤手空拳怎么行呢。 这天下午,顾小北戴了副墨镜出了旅馆。他穿过小吃街,现在还没有到晚饭时间,街上冷冷清清的,那些小吃摊都被一块块雨布遮着,看着很神秘的样子。顾小北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就折身拐进了一家专卖防卫用品的商店。老板见来了客户,就将搭在沙发上的一条腿挪了下来,向他殷勤地介绍产品的性能。 顾小北挑选了一支三节的警棍,又买了把刀。选好了东西,付了款,他问老板见没见过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他是干什么的?老板觉得他问的这个问题很奇怪。不过,看在他买了那么贵重的东西,就笑笑说,戴墨镜的人多了去了,D城的夏天太阳很毒,紫外线很强,来这里进货的商贩大多戴着墨镜,他们具体干什么,不清楚,不外乎是做买卖,养家糊口呗。老板说完,顾小北道了声谢,心里自嘲道:这都是小时候看电影留下的印象。那时电影里的坏蛋都是戴鸭舌帽、卡墨镜的形象。 顾小北不知道,在他买刀具和警棍的那天,那个司机模样的戴墨镜的男人也来到了市场街最西首的塑料品专卖店。他们相差只有五分钟,如果顾小北再迟一些,很可能跟那个男人迎面相遇。塑料品专卖店是整个市场最偏僻的地方,往左拐是个垃圾场,算不上是做买卖的好地方。男人来到店里,立刻被塑料刺鼻的味道熏了一下。男人随意看了看摆着各种塑料用品的货架子。老板过来时,男人将拇指和食指伸出,将余下的手指紧紧握拢,朝老板做了个手势。老板一见,立即笑盈盈地领他穿过营业的柜台,再穿过一个院子,向西拐到厕所,从厕所向右拐是一间小小的偏厦,穿过偏厦再往右拐来到一间很不起眼的房子前停了下来。房子不大,门上的锁却不小,是大号的黄铜锁,看着跟房子有些不协调。房子里堆着些杂物,两只竹筐里盛放的塑料水桶积满了灰尘,还有些塑料水管横七竖八盘在墙根处,也积了厚厚的尘垢。老板将杂物挪开,露出了一只长约四尺的槐木箱子,打开箱子,是一堆旧衣服。老板拿起旧衣服抖一抖,放在一旁,再往下一掏就掏出了一把手枪。墨镜男一看,这是一把手工打制的土手枪,俗称折枪,需要把枪打开放进子弹,而且子弹只能放一颗,这种枪没有保险,很容易走火。男人摇一摇头,又做了个手势。老板就从最下面的一层掏出把袖珍版五四式手枪。这枪虽说是仿制的,比真的五四小了点,但水平很高,跟警用的差不多,是从广东偷运进来的。只是工艺稍稍粗糙一些。男人两只手翻了一下,老板摇一摇头,把手连翻了两下,男人努了努嘴,老板摇一摇头,表示价格不能再降了。再降连本钱都回不来。男人于是爽快地掏出一沓百元大钞。老板数过装好,又把男人领到另一间房子,从一堆破烂下面拿出三枚黄灿灿的子弹。老板把枪和子弹用报纸包好递到男人手里。男人微微一笑,用手扶了扶墨镜。 返回柜台时,男人拿起一只黄色的塑料桶煞有介事地看了看,大声问老板:有没有绿色的?老板说,有。男人又拿起一只绿色的塑料桶左右上下仔细看了看顺手将纸包放进桶里说,就这只了。老板说,七块五。男人付了钱提了桶走出来,朝太阳看了看。太阳亮亮的,在他的墨镜上折射出幽幽的光。 三、戴墨镜的男人 距离顾小北买刀具和警棍有七天时间了,整个旅馆毫无动静,除了大堂在登记房客比较忙碌外,整个旅馆就像一只活了三十年的老狗懒散地沐浴在夏天的阳光里。 顾小北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小心了。回顾一下自己的行程和安排,顾小北觉得那个于老大即便真的存在,也不会找到自己。他觉得自己就是潜伏在汪洋大海里的一条鱼,那于老大想把自己甄别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外出的时候,他特意观察了这座五层小楼,发现朝阳的墙壁全贴了光滑的瓷砖,墙上没有空调也没有防盗窗,没有着手和落脚的地方,想爬到五楼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是会飞檐走壁的大侠。不过,现实生活中,这样的大侠是不存在的,电影中的轻功都是特技拍摄的。何况,他还把门窗重新修理了一下,换了新的毛玻璃,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门的插销也换了双保险的那种。如果外面有动静,他完全有时间准备。这时,他新买的刀具和电警棒就会发挥作用。当然,最好是他买的这些东西还未派上用场,那个于老大就成了落网之鱼。有几次,他从五楼向外望时,又看到那个像面包车司机的墨镜男人在吃饭。因为隔得远,看不到戴墨镜人的脸,只知道戴着墨镜,但不能肯定就是他在馄饨摊上见到的那一个。来吃饭的许多人都戴墨镜,秋天正是紫外线最强的季节,戴墨镜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连日的安静使顾小北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望着远处雾霭蒙蒙的崮山,他又动了去看一看的念头。毕竟,他是出来度假的。如果不去崮山看一看,回到公司怎么说呢?自己总不能说在D城的一家小旅馆呆了半个月吧?再说,也要照几张相,还要买一点儿土特产送给同事。老婆女儿那里也要买一点儿纪念品,这才像是出来度假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就笑了。难道去崮山还需要理由吗?其实,从内心深处他是渴望去崮山看一看的,看一看三十年没有谋面的崮山发生了什么变化。他对于崮山最深的印象还是在九岁那年。那年十月,学校组织学生们到崮山秋游。那时的崮山很美,没有什么人工建筑,也没有开发旅游,一切都很自然。那天的天气很好,顾小北和几个同学去采野菊花,准备回去编一个能戴在头上的花环。采着采着,顾小北就离开了人群来到了一条山溪边,对岸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菊花。小溪二十多米宽,水很浅,有许多小鱼在水里窜来窜去。顾小北情不自禁蹚水到了对岸,立刻被那一大片花海淹没了。他兴奋地摘着野菊花,很快手里就擎了一大把,他拿不过来了,想喊几个人过来和他一起采。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走进了花海深处。他爬上一个高一点的斜坡,发现刚才蹚过的小溪不见了,他的同学也不见了。顾小北有些着急。他抬起头,看到太阳明晃晃挂在头顶上,他记起自然常识课本中学过的根据太阳位置辨别方向的方法。他看了看太阳,又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就朝影子的方向走下去。他走了许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槲树林,在花海的边缘出现了一只雪白的兔子,这时,顾小北大脑里一片空白,眼前只有那只雪白的兔子。那只兔子走得时快时慢,总是在他前面十多米远的地方。不知不觉,他跟随那只兔子穿过了槲树林。那只兔子停了下来,开始不停地舔舐自己的前掌,它的前掌一直指向西北,像一支漂亮的路标。顾小北走过去,那只兔子非但没有跑,反而将自己的前掌竖了起来。顾小北顺着兔子的前掌望过去,发现了不远处一棵枞树下卧着一只同样雪白的兔子,那只兔子被猎人下的活扣套住了后腿,动弹不得。顾小北起了恻隐之心,他过去把那个活扣轻轻从兔子腿上褪了下来。这时,那只兔子跑过来舔了舔同伴的腿,两只兔子瞅了瞅他,开始向一面遍是墨绿色草地的山坡跑去。顾小北跟着两只兔子跑了起来,跑着跑着,顾小北一下子看到了那条小溪,小溪的对岸,他的同学还在采着野花。顾小北蹚过小溪时,他的同学好像并没有发现他离开过似的。见他两手空空,一个同学问他:顾小北,这么好看的花你怎么不采呢。从崮山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吃晚饭时,他抬起头一下子看见了爸爸血肉里的骨头、粉红色的血管和跳动的心脏,忍不住大叫起来。 开始顾小北以为自己的眼睛坏了,他不敢看人,在大街上,到处都是行走的人体骨架。在教室里,老师叫他回答问题,他也不敢直视老师。因为他一抬头就会看到老师乳房上一颗榆钱大小的胎记,而那时已是冬天,老师穿着厚厚的棉衣。 直到上了初三,他的特异功能才被人发现。那年他跟一个女生同桌。一抬头就看到了同桌的双乳。同桌的双乳上各长了一颗绿豆粒大小的黑斑。有一次,他看同桌看得出了神,连老师提问也没有听到,原来,同桌的那两颗黑斑已经长得榆钱大小。当老师问他看什么时,从来不会撒谎的他就结结巴巴说看到了同桌双乳上的黑斑。同桌当时就气哭了,说他耍流氓。 同桌的父亲是一名医生,听到女儿回家说自己受了欺侮,就赶紧带她去医院做了检查。后来,同桌就做了手术。手术后,同桌的父亲专门到顾小北家道谢。原来,同桌得的是一种罕见的乳腺疾病,发病率只有十二万分之一。如果不是顾小北“耍流氓”,时间拖得长了,同桌很可能会丢掉双乳。 高中毕业后,顾小北没有考上大学。正在为自己的眼睛苦恼时,警校毕业的女同桌找到了他,希望他帮助警方做点事。因为同桌知道他的眼睛有特异功能。自从破获那起贩毒大案后,顾小北眼睛有特异功能的事才渐渐被人知晓。 他帮助警方破了贩毒大案,他的父母却受到了威胁。一天,顾小北的父母下地干活回到家,看到桌子上有一封信,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颗子弹。这可把他的父母吓坏了,坚决要求他退出特警队,不要多管闲事。后来再出警,他就推说自己的眼睛不好用了。有一次,他看到一个女人内裤里的毒品,脸上腾地红了。同桌问他怎么了,有问题没有?他说没有。又有一次坐公交车,他看到小偷将手伸进了一个进城老人的口袋,他刚要制止,这时,他的眼睛看到了小偷口袋里的弹簧刀,刀锋闪闪发光逼视着他的眼睛,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车到站后,丢钱的老人大哭起来,说自己的一千块钱全丢了,那可是自己去医院的救命钱,是全村人给凑的。 这样的事发生了几次后,他不能进特警队了。警方出于对他的感激,安排他进入C城这家专做进出口贸易的国营公司。 进入公司后,正好碰上国企改制,他随老总跟一家公司谈判,他从扣在桌子上的文件上看到了对方的最低报价。休息时,他将发现悄悄告诉了老总。在竞拍时,他所在的公司仅以每吨高出对手五元的价格赢得了合同,失败的一家悻悻而回。后来,他又以同样的方式为公司赢得了两份合同,让公司净赚了三千万。公司老总不知道他的眼睛有特异功能,还以为他天生具有商业头脑,不到一年,他就被任命为业务分公司的经理。经历了这几件事后,他的特异功能彻底消失了。 后来,人们就对他有特异功能这件事淡忘了,他结婚并有了女儿。 顾小北对自己的位置很满意,他觉得自己从一个普通的农民儿子成为一名白领已经很不错了。再说,他的家庭还算幸福。女儿顾小飞一直很优秀,学习成绩很好,考个一本是没有问题的。老婆呢,也还说得过去,只是把钱看得有些重,总是希望他能百尺竿头再进一步。那样,他们就能送顾小飞去国外读书了。 上高二的顾小飞对此倒不上心,她最大的愿望是去崮山看看山水。因为,从小时候起,顾小北就经常在饭桌上提起崮山的青山绿水,清泉飞瀑。 在休假就要结束时,顾小北又动了去崮山的念头。那是来到崮山的第十一天,吃过早饭,他便坐上出租车去了崮山。来到山下,正要信步上山时,一下子看到了坐在路边的墨镜男人。顾小北奇怪起来,好像总有个戴墨镜的男人有意无意跟着自己,他一下子想起了间谍剧里盯梢的特务,立刻紧张起来。理智告诉顾小北,不能草率行事。如果自己来到崮山,安全就完全失去保障,在深山野外,一个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那些职业杀手完全可以让一个人消失得干净利落。 墨镜男人正出神地看着崮山的最高峰金鸡崮,好像对顾小北毫不在意。可顾小北还是坐上了出租车掉头往回返。司机笑道,不上山了?山上刚修的金鸡亭不错,整个崮山尽收眼底。顾小北说不去了,改天吧。顾小北坐上车后又望了望墨镜男,墨镜男依然望着金鸡崮一副痴迷的样子。 顾小北回到旅馆就打开电视,寻找C城的“法治经纬”节目,想从中找到一点关于于老大的蛛丝马迹。可是一连三天,也没有看到于老大的任何消息。 顾小北又将房子进行了加固。晚上,吃过饭他就把门窗关得严严的。每天睡觉前,他仍然把床垫掀起来看一看,卫生间也要检查一番。睡觉时,电警棍就放在枕头底下。有好几个晚上,他还进行了演练,如果有人破门而入,他能不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能不能在第一时间报警,第一时间拨打急救电话。他专门买了本《刑事案例分析》,专家在前言中说,恶性案件总是发生在深夜和凌晨。书中列举的案件也多发生在夜里十一点钟之后。 他觉得专家不愧是专家,分析得太对了,“七·一三”案件不就是发生在凌晨吗?这个时候正是人们睡得最沉最容易受伤害的时候。顾小北告诫自己夜里一定不要睡得太死。 可是,正午时分,正是顾小北认为最安全的时候,危险却突然而至。 四、最后的生日 顾小北来到D城的第十五天,八月十三日的午后两点,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推门而入。 墨镜男推门进来的时候,顾小北一点防备也没有。白天,顾小北非常放松。那个于老大即使再大胆也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中午,顾小北把刀和警棍放进了旅行箱。崮山之行半途而废之后,他天天关注着电视,可是于老大的消息一点也没有。这期间,他的业务手机接了几个老客户的电话,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就是想一起吃吃饭聊聊天。中国人就是这样,把联系感情同吃饭喝酒捆在一起。他说正在外地度假,等休假回去再联系。除了几个生意上的伙伴,女儿还给他发过几次短信。就在这天早晨,顾小飞还在短信里祝他生日快乐,他这才记起今天是他的生日。平时在公司忙的时候,没有忘记过自己的生日,现在有了时间,反倒将生日忘记了。女儿祝他生日快乐之后,又在后面加了个鬼脸。顾小北一见就笑了,突然对老婆和女儿充满了思念。 正是午休的时候,整个旅馆静悄悄的。他打电话要了两份凉菜,又倒了一杯自己带来的C城特曲,准备一个人过生日。顾小北觉得人这一生有几个日子是很重要的,生日便是其中之一。他在心里默祝自己生日快乐之后,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立刻一股强劲的辣味从喉咙直冲到胃里。就在这时,门开了,墨镜男出现在了房间里。他以为墨镜男走错门了,就说,你走错了吧?墨镜男说,没错,这是503房间吧。说着,墨镜男又滑稽地看了看门牌号说,没错,就是这里。这时,顾小北注意到了他眉角有榆钱状的黑痣。 你,你是那个面包车司机?顾小北吃惊地问。 墨镜男没有搭话,只是专心地将买来的熟食一样一样打开放在那张小桌上,一份鸭脯、一份五香豆腐干、一份猪脸、一份花生米,再加上顾小北要的两个凉菜,将那张小桌堆得满满的。 顾小北笑了笑说,我早就知道是你。怎么,你来D城开面包车了?墨镜男嘴角浮起了一层浅浅的笑,像他毛茸茸的胡子。他摘下了眼镜,原来,他这么年轻,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顾小北示意给墨镜男倒一杯C城特曲,墨镜男摆了摆手,他戴上了墨镜,将手伸进风衣右边的口袋,停了一下又抽出来,再将手伸进左边的口袋,拿出一把起子,“扑扑”打开了两瓶啤酒。他的样子倒像顾小北是不速之客。顾小北刚要说话,墨镜男拿起一瓶啤酒说,祝你生日快乐。 你说什么?顾小北一下警惕起来。墨镜男笑道:没有什么,祝你生日快乐。 你到底是谁?顾小北下意识地想起了他的防身工具。可这时它们全躺在他的行李箱里,而且被塞在床下。要是墨镜男有所企图的话,他只能听天由命了。 墨镜男见顾小北紧张的样子就示意他放松,说我是谁并不重要,而且你也没有必要知道。总之,今天是你的生日。当然,今天不但是你的生日,还是我哥哥的生日。 顾小北差点乐了,心里说,这小伙子挺有意思啊。 墨镜男说,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顾小北说,我现在是不想听也得听。墨镜男喝了口啤酒说,行,够聪明。 那就从三年前说起。墨镜男举了举杯,示意顾小北也来一口。 三年前,我参加高考,我的分数线上了一本,考个重点没有问题。那时我的哥哥在煤矿挖煤。八月十三日是我哥的生日。那天本来他休班,听到我考上大学的消息,为了挣点学费,他又替了别人的班。谁知就是那一天,他下井后再也没能上来,一起埋在井下的还有我们村的三个人,人死了,连个囫囵尸首也没见着,矿上给了每个人两万块钱抚恤金打发了事。 人的一条命,就值两万块钱,这还不包括给活着的人带来的忧伤。我哥没有结婚,他离去的忧伤只给了我的父母,有的刚刚结婚,孩子才咿呀学语,有的孩子在读高中。 我那时就想,人的命咋会这么不值钱?都说人最宝贵的是生命,既然命都不值钱,那还上个破大学有啥用?我知道,我哥是为我死的,不为我上这个大学,他也不会去替人家的班,说不定就会躲过一劫。 我那时就是年轻。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那个小山村,我可是名人,人们说我可能会考上北大。呵呵,墨镜男自嘲地笑了笑,把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我代表我们村的人同煤老板说理时,煤老板说,这么多年,一直就是这个标准,标准是这样的,我自己也无权改动。我们村同去的人说,你知不知道,于得水的弟弟要上北大了,他可什么都懂,你休想唬弄我们。 煤老板一听就笑了,他手下站着的四个打手也笑了。他们笑的时候连黑乎乎的胸毛也一颤一颤的。煤老板抬了抬他的肿眼泡说,想不到还是个大学生。不过,大学生算个屁?在我手下打工的,不光有大学生,还有研究生。煤老板说着就让人把皮主任找来。我一看那个皮主任,瘦瘦的,好像半年没吃过饱饭的样子,戴了副近视眼镜,一见煤老板就点头哈腰。煤老板说,皮言平,你说说,你是哪里毕业的,啥样的文凭。皮主任说,这您都清楚,我是矿大毕业的,研究生学历。 怎么样,看到了吧?煤老板对我说,如果你想在我手下干,可以留下来,跟着皮主任。皮主任瞅了瞅我道,我看行,小伙子磨炼磨炼是块好材料。 煤老板说,如果不想在这里干的话,那就请便。那个家伙这时接了个手机,就说,我还有事,还要陪几个客户吃饭。见我们不走,那家伙说,你们再好好想想,也可以看看国家的文件,我这个矿各种证件一应俱全,安全措施算是一流的。再说,干啥都会有危险,不是有句话叫飞来横祸嘛。煤老板走后,我们就被那些打手轰了出来。我气不过,晚上悄悄跟踪到老板家捅了狗日的一刀。这小子命大没有死,听说花了七万多。我本来是想一刀干死狗日的。那次,我们村死了四个,一命抵四命已经便宜他了。 你去上大学了?顾小北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瞧你,墨镜男指着顾小北笑了:我犯了事还能去上学吗,再说我的学费怎么办呢,我自然是走了另一条道了。 这么说,你是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 墨镜男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他们都这么说,想不到你也这么说。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这还用问吗? 你是于老大?顾小北声音颤了一下,终于把那个不愿说出口的名字说了出来。墨镜男说,聪明,我看你的智商不在我之下。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能走这条道,这可是条不归路呀。顾小北说得可谓推心置腹。墨镜男忽然失去了刚才的斯文:我最讨厌别人冠冕堂皇地教训我。不过,你是个例外。那个纸条的事,不是真的吧?顾小北小心翼翼地问。墨镜男说,咱们先不说这些,咱们先过生日好吗?墨镜男起身去点着生日蛋糕的蜡烛。顾小北这时想冲出去,于老大笑道:没用,门我早闩死了。 于老大从风衣左边的口袋摸出打火机,一根根把蜡烛点着,一共四根,代表顾小北四十岁的生日。墨镜男说,可惜我哥只活了二十五岁,还没有结婚。 还有我那被抓的三个兄弟,大的二十一岁,小的只有十九岁,他们都不会有来世了,可他们还有父母和弟弟妹妹。 你知道,我们是怎样对家里人说的吗?我们说在外面开了个公司,挣了钱就回家。为了让他们相信,我们还特意在一幢大楼前照了合影寄回去,当然,还有钱。他们都相信我们开了公司,赚了钱。因为我是他们中的领头人,而且我还是个高中生,差一点就成了大学生。在我们那里,高中生就是最高学历了。我们村的文书是小学毕业,当了文书四十年。 说了这么长时间,于老大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知道,我们并不是真心要做你们说的劫匪。俗话说,一报还一报,我们被社会欺侮,要从社会上找回来。我们约好了,干几票就洗手不干了,就真开个公司赚钱养活父母,让弟弟妹妹都上大学,将来都能出人头地。再说,我们干的几票都是那些贪官和为富不仁者,要不为什么我们做了好几票,怎么没有一个去报案?这说明他们心里有鬼。他们那么多不义之财,分给我们一点有什么不好。我们取那些不义之财,只是想过老百姓理想中的好日子,有什么过错?没想到,这一切,全让你那双眼睛给搅了。 顾小北这时忘记了恐惧,他急忙否认。 于老大笑道,没有人向警察报案,他们会侦破得那么快?顾小北说,那都是传说,我的眼睛早就没有什么特异功能了。 于老大审视着顾小北,冷笑道:好,真好,撒谎脸一点都不带变色的。那么,报纸上和网上那些关于你眼睛的事怎么解释,还有你帮警察破的那些案子?退一步讲,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没有事的话,你怎么把家都搬了?还是白领居住区,进小区像进军事禁区一样麻烦。 你找过她们了?顾小北一下子紧张起来。于老大说,你忘记了,不是我把你们拉到那个白领小区的吗?我自然认得路。不过请你放心,我不会为难她们的,我只是告诉她们你在这里出了点事,让他们在下午三点前赶到一家叫吉祥的旅馆,并且不许报警。 顾小北说,你对我怎样都行,不许伤害我的家人。于老大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自己的老婆和女儿,说明你还算是个男人。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滥杀无辜,我们又不是杀人恶魔。顾小北说,那能不能让我跟我的家人通个电话?于老大抬起手看了看手表,时针指向了两点半,就笑道:没有必要,也许她们很快就要来了,说不定她们还能听到你最后一句话呢。这时,顾小北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女儿顾小飞的电话,刚要接,就被于老大一把抢了过去,随手丢到一边。 顾小北有些泄气:你是怎么知道我要来D城的? 现在说来也无妨,于老大笑道:你还记得你离开公司的那天上午吗,你把一封信交给了公司传达室的小刘。小刘是我的老乡,你们说话时,我就坐在传达室里看电视。 顾小北发现自己周密的休假计划居然全在这个于老大掌控之中,他感到很生气,生自己的气。他什么人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小刘会泄露自己的行踪。他平日里看起来多么敦厚淳朴。 顾小北又想起了自己搬家的那个早晨,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将自己搬家的经过回放了一遍。他现在后悔得直想骂娘。他搬家的那个早晨,太阳还没有出来,小区怎么会有面包车呢。面包车都在车站的出租点等着人去雇,怎么会这么早出现在小区呢。而且,那个面包车司机拉了三站路,居然只要了一站的钱。自己竟然这么麻痹,把这么重要的细节疏忽了。 你就不怕我老婆报警?顾小北心有不甘地说。 于老大把右手插进了右边的口袋,笑道:报警?那倒是可能。不过,我告诉过他们,如果下午两点前报警,你就没命了。 谁不想自己的亲人好好活着,她们以为只要不提前报警,你就会没事的。 人们在遇到危险时总是会心存幻想。所以,她们报警也不会早于两点,到那时一切恩怨都结束了。 在这个于老大面前,顾小北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智商低下的动物,落入了猎人的圈套,还暗自得意。 顾小北不想就这么坐以待毙,他把一个啤酒瓶抓在了手里。 你最好不要乱动。于老大终于把手从右边的口袋拿了出来,与他的手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把手枪,手枪的枪管大了一号,安装了消声器。顾小北打过这种枪,只有很钝的噗的一声。这种枪的威力他是知道的,隔五十米能打透二十公分厚的松木板和半公分厚的优质钢板。 于老大把手机音乐打开并调到了最高音量: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音乐像蝴蝶在房间里横冲直撞。于老大把枪抬起来指向了顾小北的脸,犹豫了一会儿又把枪口往下压了压。 顾小北脸上的汗唰地淌了下来: 等一等,能不能……顾小北急切地说。只听噗的一声,他的后半句被这声钝响打断了。很快,他的胸口有一片暗红洇了出来。于老大迅速站起身走了出去。这时,别的房间的客人还在午睡。于老大来到四楼的时候,听到403房间如雷的鼾声传了出来。他笑了笑,把风衣裹了一下,迅速走出旅馆,穿过小吃街走进了批发市场。于老大走后不到二十分钟,一个女人急促的声音边喊边冲到了楼上:小北,小北…… 她的后面跟着一个女孩和两个警察。 跟于老大说的一样,顾小北的老婆听到了顾小北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让他猜对了。说这话时,顾小北脸上浮起了一丝笑,但很快,那笑容就像尘埃被风刮走了,他的脸渐渐平复得像被熨过的洋布,变得平滑而苍白。 你倒是说话呀,是不是还有银行存折没说,你是不是还藏了私房钱?老婆见顾小北再也不开口就号啕大哭起来。哭着哭着,顾小北的老婆不哭了,她想起了顾小北留下的密码箱,现在不就是最后时刻么?她不顾警察在场,急忙打开了箱子,里面是两张支票和一张薄薄的纸片。老婆把两张支票紧紧攥在手里,又疑惑地看了看那张纸片,交给了顾小飞。 出了命案,警察立即在车站加派警力,并将于老大的相片到处张贴。警察感到很生气,这个于老大真是太嚣张了,杀了人竟然还通知死者的家属。同来的一个姓张的警察说,这个于老大真是丧心病狂,滥杀无辜,连顾小北这样毫无瓜葛的人也要伤害。 警察请顾小北的老婆放心,他们决不会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 五、顾小北的遗愿 顾小北死后,顾小飞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警察对这个十八岁的女孩说,你的父亲可以火化了。顾小飞说,不行,我还要完成爸爸的遗愿。她说的时候,眼泪又流了下来。这时已是晚上六点钟,旅馆对面的小吃一条街又忙碌起来。炸油条的小贩不见了,多了一家卖水饺的,一家卖小炒的。几个商贩准备填饱肚子,好搭最后的一班客车回家。大家忙忙碌碌的,谁也不知道对面的小旅馆发生了什么。当警察陪顾小飞走出旅馆时,人们眼里露出了狐疑的目光。那家馄饨摊前已经冒出了热气,与早晨不同的是,摊前多了个八九岁的小男孩。顾小飞下楼时突然觉得肚子饿得难受,很想吃点什么,她径自走到了馄饨摊前坐下。男老板看了看顾小飞,又看了看她身后的警察问道:大碗还是小碗?顾小飞说,小碗,不要辣椒油,也不要姜末香菜。 醋也不要?老板将馄饨放进锅里时问道。那就少放一点。顾小飞眼圈又红了起来。她在那一刻一下子明白过来,她再也见不到她的父亲了。想到这里,她放声大哭起来。 怎么了,姐姐?那个小男孩问道,手里端着她要的馄饨。 哎呀,快放下,你是不是烫到客人了?跟你说多少遍了,不用你帮忙,你是越帮越乱!男老板边埋怨边从男孩手里接过馄饨。 顾小飞抬起头看了看小男孩。只见小男孩目光呆滞,两只眼睛像蒙上了灰白的阴翳。小弟弟,你的眼睛怎么了? 老板说,从小就这个样。这孩子命苦,从小眼睛就看不见,自个儿都照顾不好,还帮着别人做这做那,老板说完苦笑了一下。 我愿意。小男孩显然不高兴爸爸那样说他。 顾小飞一下子抓住了小男孩的胳膊,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小男孩一听笑了,一口黄黄的牙露了出来。老板赶紧过来道:你想干什么? 顾小飞说,我要带他去医院。老板瞅了瞅警察说,这人是不是有神经病?警察说,你们家小孩交了好运了。当顾小飞说明自己的意图时,老板激动得搓着手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小北,快给恩人磕头。 老板把顾小飞叫到旁边抹了把眼泪说,看来这个孩子有福呀。老板说,这孩子是八年前他从绿化带捡回来的。那时,他刚刚到D城来打工,他和老婆结婚十年一直没有孩子。那是一个冬天的早晨,他们推了馄饨担子上街,走到绿化带时,听到了婴儿微弱的哭声,走近后看到了一个红艳艳的包裹,里面包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男婴。老婆把孩子抱了起来。他们正好没有孩子,觉得这是老天爷对他们的眷顾。那天他们没有去卖馄饨,直接把孩子抱回了家。虽说孩子眼睛看不见,可是十分机灵,不论什么东西,只要说一遍,他就能记住。 老板有一个要求,不要让孩子知道他是被抱养的。 顾小北入土为安前又在D城眼科医院躺了一天。在这里,他的眼角膜将捐给那个患了失明症的少年。手术进行得很成功,主治大夫说,看来两个人真是有缘,我做了这么多年手术,也没有碰到过捐赠者和受捐者名字是相同的事。 在少年顾小北接受眼角膜手术时,顾小飞将那张信笺烧掉了。烧掉之前,她又看了一遍爸爸留给她的遗嘱:亲爱的女儿: 我一直没有对你们说,怕你们担心。爸爸最近遇到了危险,被一个叫于老大的人盯上了。爸爸不是坏人,也算不上多么好的人。也许你不知道,爸爸的眼睛以前是有特异功能的,帮助社会做了一些好事,也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尽管爸爸的眼睛失去了特异功能,但还是一双明亮的眼睛。我总是想,等将来有一天,我要把眼角膜捐出去,以弥补我内心的不安,也算是对社会再做一件有益的事。 爸爸不知道,也许危险会真的来临……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把它捐给你第一个见到的需要它的人…… 半个月后,少年顾小北终于第一次看到了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为了能亲眼看一看重见光明的少年顾小北,顾小飞特意回了一趟D城。少年顾小北见到顾小飞,高兴地说,我见过你。顾小飞抹了把眼泪说,你怎么会见过我呢?你不用哄姐姐开心,姐姐很坚强。顾小北说,我确实见过你。重见光明的少年顾小北在市场街小学当了插班生。他成了学校的知名人物,同学们都好奇地围着顾小北看稀罕,看他那双水汪汪的像黑宝石一样的眼睛。 一年级下学期,顾小北发觉自己的眼睛发生了变化。有一天爸爸喊他起床时,他惊叫起来,说看见了一具骷髅,爸爸狠狠揍了他两巴掌,说再胡说,就不要上学了,辛辛苦苦供你读书可不是让你胡说的。 二年级上学期,顾小北经常跟同学发生冲突。有一天上体育课,顾小北说,李小好肚脐眼下有一片红色的胎记。几个同学不信,就嘻嘻哈哈地硬是褪去李小好的裤子,真看到他小肚子上有一片胎记,红红的,像朱砂一样。人们说,怪不得李小好从来不跟别人一块撒尿,原来是肚子上长了片红布。李小好提上裤子哭着报告了班主任。班主任把顾小北叫到办公室狠狠训斥了一顿。顾小北愣愣地瞅着班主任。班主任问道,瞅啥,我身上有土还是别的?顾小北说,老师,我说出来你可别生气。班主任没好气地说,你说得对我就不生气。顾小北说,你奶上有东西。老师脸一红接着恼道:顾小北,太不像话了,快把你的家长叫来。顾小北说,老师,你看你还是生气了,你奶上长了黑痣,左边三个,右边两个。 你,你……班主任的脸唰地红了,接着又由红变紫。 顾小北,你被开除了!班主任咆哮道。顾小北一听,哭了起来,他跑出班主任的办公室去教室收拾东西。班主任又跟了过来,将他叫回了办公室。 顾小北,想不想上学? 想。顾小北抹了把眼泪。 班主任说,想上学可以,不过,有一个条件。 顾小北说,行啊,一百个条件我都答应。 以后看到什么都不能乱讲,记住了? 顾小北使劲点了点头,记住了。 顾小北垂头丧气回到了家,眼神怔怔的,他想不到自己的眼睛会惹来这么多麻烦。 收了馄饨摊子回家,爸爸说,小北看来是有病,去医院看看吧。星期天,他们去了医院,眼科医生检查后说没有问题,有可能是太疲劳了,在饮食上要多增加营养,多休息。 从医院回来,爸爸说,去市场上买几条鱼吧,吃鱼对眼睛有好处。 他们平日里很少吃鱼,自然也很少去鱼市。鱼市上人来人往,几个鱼贩子正扯着嗓子吆喝:新到的黄河鲤鱼,女人吃了脸蛋好,孩子吃了学习好,老人吃了身体好…… 他们来到鱼市的最北首,这里是鱼市和五金市、塑料市的交会处。顾小北一直来到鱼市最末的摊位,说就买这一家。这个鱼贩子怪怪的,见了客户连头也不抬。 爸爸看了看鱼,问道:多少钱? 二十。 这么贵?顾小北的爸爸惊呼起来。 爱买不买,老子就是这个价。说着,鱼贩子抬起了头。 就在这时,少年顾小北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 想起老师告诫过的话,顾小北话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他浑身哆嗦像发了疟疾。 你们买不买,不买拉倒,别妨碍老子做生意。鱼贩子眼里射出了冷冷的光。 没见过这么卖鱼的!爸爸拉起顾小北的手气呼呼地说,走,咱们不吃鱼了。 少年顾小北回到家就发起了高烧,嘴里不停地念叨:枪,枪…… 六、错误的杀害 顾小北被杀的案子就这样破了。当然,最大的功臣还是少年顾小北。后来警察询问时,顾小北说,他跟着爸爸去买鱼,当鱼贩子抬起头时,他一下子就看到了指向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 在审讯室里,于老大表现得相当平静。他说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警察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于老大说,人活着总要做些事。上学时,我每次考试都要拿第一,以后干了这样的营生,我也要做这一行最好的。 警察说,你这是什么逻辑,把自己的成功建立在别人的苦难之上,你以为是光荣的事? 光荣不光荣,不是你说了算。于老大一脸的不屑。 像你说的,你杀佟乐,那是一种仇富心理,那你为什么要杀顾小北?你想做一个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但是也不能滥杀无辜。 于老大说,谁让他乱管不该管的事?就因为他有特异功能?既然有特异功能,怎么没有想到会有人杀他? 警察讥笑道:这么说,你滥杀无辜还有理了? 于老大说,顾小北不是有特异功能吗,可是,他居然没有预见到他会被杀。可见,他的死是命中注定的。 你是对他的眼睛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才心生杀机的? 于老大笑了笑:那个公子哥不是说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们吗,我就是要挖去这双眼睛。跟你们说,当我在吉祥旅馆见到顾小北时,我本来是要打他的眼睛的,我最恨的就是他的那双眼睛。可是,最后我想,即使让一个人肉体消失,也没必要给他破相吧。 这么说,你还是有良心的。警察嘲笑道:你知道你们是如何败露的? 说着,警察就把一张碟片放进了影碟机。于老大惊得目瞪口呆:录像还原了“七·一三”案件的整个过程。 警察“啪”地关了影碟机道,这次你明白佟乐说的那双眼睛了吧? 于老大怎么也不会想到,佟乐说的那双眼睛不是顾小北的眼睛,而是房间里安装的全息录像系统。 于老大有些惋惜地说,看来我这次是真的杀错了。警察说,有些错是不能犯的。 随着于老大落网,“七·一三”案件终于画上了句号。这次破案,多亏了少年顾小北的那双眼睛。C城的报纸不免又全方位宣传了一回。晚报又在头版的位置将案件登了出来。记者采访得十分深入,整个报道读起来更像是一篇侦破小说。报道的最后告诉人们:当碰到劫匪时,一定要珍惜生命,宁肯丢财也不能丢命,这才是人生的最大智慧。 报纸的观点引起了市民关于道德的大讨论。有的市民义愤填膺,说那还有什么人见义勇为,难道社会的公平正义只能靠八岁的少年去维护,那我们这些成年人干什么?也有的市民说,佟乐不该如此张扬,更不该和女朋友玩自拍,大学生道德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如果佟乐不是亿万富翁的独生子,如果他生于西部山区,暑假里,他也许会谋一个家教的差事赚点学费,那样他就不会招致横祸。 C市开展的道德标准大讨论,无形中使少年顾小北成了名人,他的特异功能也家喻户晓。D城见状也不示弱,教育界和团组织联合开展了向见义勇为的好少年顾小北同学学习的活动。省里有关部门了解情况后,顾小北被评为“十佳见义勇为好少年”。省少工委的有关领导还到市场街小学亲切看望了少年顾小北。实地查看后,领导十分感慨,说想不到还有条件这么差的学校,更想不到这么简陋的学校会培养出这么好的少年。少工委的领导争取了一笔资金为市场街小学新建了教学楼,省里的一所学校还跟市场街小学结成了友好学校。 国庆节,顾小北参加了见义勇为百名好少年秋令营,来到了美丽的崮山风景区。 小营员们沉浸在崮山的青山秀水间,谁也没有注意顾小北在菊花溪边不知不觉离开了队伍。为了方便游人,浅浅的菊花溪搁了几块石头供人们行走。顾小北踩着石头过了菊花溪。过了菊花溪,是一大片女贞树,这里是着名的兔回头景点。女贞树下有一大块介绍“兔回头”来历的展板,说是一个打猎的穷小子看到一只雪白的兔子,穷小子扔了柴刀去追兔子,一直把兔子追到了峭壁边上。兔子眼看走投无路便回过头来,变成了一个一身白纱的美女…… 看完兔回头的传说,少年顾小北突然神情恍惚了一下。等他睁开眼时,发现周围的景致全变了,那片女贞树不见了,眼前出现了一条小溪。小溪的对岸是野生的槲树林。这条小溪水流湍急,没有供人垫脚的石头。少年顾小北正踌躇要不要过去时,一抬头,看到溪水对岸出现了一个年龄与他相仿的少年。少年一身的确良衬衫、天蓝色裤子,脚穿蓝白相间的球鞋,好像来自另一个时代。少年顾小北一直愣愣地看着那个少年走向缭绕着青雾的槲树深处。 他不知道那个疾疾而行的少年也叫顾小北,接下来,他将与一只雪白的野兔不期而遇…… 不止是案件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9月10日晚上8点过后,刚刚下班的林茂就接到了柳娜打来的手机,约他11 点在老地方见。柳娜是“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老板的妻子,比老板小32岁,人长得很漂亮。23岁的林茂是“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的一名普通保安,身材魁梧,长相英俊,外地人,当过两年侦察兵,嘴甜且会些拳脚。此时的柳娜,正在“时尚美容中心”做保健。她的老公9月7日到外地出差了,得一个星期后才能回来。 柳娜居住的“碧水人家”小区,原是槐花村的耕地。现在的槐花村和大片的耕地早已消失,只剩下旧村址北边一片杂乱的小树林还未被开发,自打柳娜与林茂相处后,这片小树林就成了两个人经常约会的地方。 10点20分,林茂悄悄离开了集体宿舍,步行前往小树林方向。“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距小树林不到一公里。此时天阴沉得很。林茂快接近小树林的时候,隐隐约约看见前面有一条白色的人影一闪就走进了小树林。他认为那就是柳娜,便直奔小树林深处的那个小土坑而去。很快,林茂就来到小土坑旁,一眼就看到里面正躺着一个白花花的人,低声喊道:“柳娜。”就跳了进去,但却立即“啊”的一声惊叫弹跳起来。原来,此人的一身僵硬让他即刻感到身下的不是活人。他快速跳出坑内穿好衣服,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一照,又“啊”的一声,一连倒退了好几步,手电也掉在了地上。他清楚地看到,一具白色衣裙的女尸正直挺挺地仰面躺着。而更让他惊诧的是,此女正是他刚刚结识三个月的女朋友,已经早在两个月前就离开了此地的,薇薇。 ,薇薇是“时尚美容中心”的美容师。林茂吓得赶紧跑出了小树林,正巧碰上正要往小树林里走的柳娜,便结结巴巴地说:“不好了柳姐,薇薇她、她死在了那个土、土坑里了。” 柳娜一听就乐了,说:“别是狐狸精在跟你开玩笑吧?再说了,薇薇不是两个月前就离开这里去吴祠县了吗,怎么会死在小树林里呢?” “真的,柳姐,千、千真万确啊。” “好。既然如此,我就陪你去看看。”很快,柳娜随林茂就到了那个小土坑前。林茂打开手电一照,柳娜即刻“啊”的一声转身就跑。林茂紧追几步追上了柳娜,一把拉住了柳娜的胳膊,说:“柳姐,薇薇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吧?得报、报警啊。” “报警?警察要是问你,深更半夜的你到这里干什么来了?” “我、我……” “还有,薇薇是你的女朋友,你不约她,她怎么会死在这里呢?你……” “柳姐。”林茂赶紧打断了柳娜的话,说:“我没有约她,更没有杀她呀!这个,你可以给我作证吗?” “我给你作证?警察要是问我,深更半夜的我和你到这个小树林里干什么来了?我们俩是什么关系?你说,我怎么回答?” “我、我……” “还有,我老公出差回来后肯定会知道此事的,他会善罢甘休吗?他的手段和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我就是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吧?” 林茂还真被柳娜的这一番话给唬住了,说:“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柳娜严厉地说,“不能报警。” “可是,”林茂担心地说,“警察肯定会查出薇薇曾在耶时尚美容中心爷干过,美容中心的人又都知道她曾经是我的女朋友,我、我不是照样逃脱不掉被怀疑的对象吗?” “那你就一口咬定,你根本就不认识她。 又没有什么证据,警察也没辙。行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至于说往后怎么办,车到山前必有路。”柳娜说着转身就走。 林茂赶紧追上了柳娜,说:“柳姐,那现在,我们去哪儿啊?” “还能去哪儿?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就都赶快各回自己的住处吧。记住我刚才说的话,车到山前必有路。” “好。”林茂的话音未落,天空猛地打了一道闪电。借着闪电的亮光,柳娜和林茂同时看到,前面10米开外,一个一身雪白的人正冲着他俩狞笑。 两个人惊诧地脱口而出:“薇薇。”而后便双双坐在了地上。 闪电过后便是一声劈雷,继而四周又是漆黑一片。 雨没有下起来,只是掉了几个豆大的雨点。 柳娜与林茂在小树林外分手后,一路惊慌地就来到了住处的小区楼底下。此时已近午夜12点,整个楼区一片漆黑。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两下短信声音。她以为是林茂发来的,赶紧打开手机一看,脸即刻就吓白了。内容是:柳娜你这个荡妇,我知道是你雇人害死了我。我之所以要躺在你和林茂经常鬼混的地方,目的就是让你知道,早晚,你会与凶手一起被绳之以法的。只要你一天逍。法外,我就常来你家看望你。不信你就抬头看看你家的窗户。 对方没有留下姓名,手机号码她更是不熟悉。 鬼神驱使一般,柳娜的目光慢慢向二楼抬了上去,就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在自家窗户里冲她招手呢,“啊”的一声,柳娜就坐在了地上。半天,她才从惊恐中慢慢清醒过来,就赶快躲进了另一个楼门洞里,打通了林茂的手机,让林茂即刻来到她身边。 此时的林茂刚刚来到自己的住处,惊魂未定地正想冲个凉水澡,手机响了。接完柳娜的电话,他想:看来,今夜是凶多吉少啊。便猛地想到,,薇薇的死会不会与柳娜有关呢?不然的话,那个白色的人影为什么跑到了她的住处?见到,薇薇的尸体时,她为什么惊慌失措而且坚决反对报警呢?难道……想到这里林茂一下子警惕起来,并暗暗下了决心:一、处处观察柳娜的动向。二、天亮后悄悄向警方报案。 林茂很快就来到了柳娜的身边,因为心里有了某种目的与准备,便就十分镇静地安慰了柳娜一番后,搀扶着柳娜,来到了柳娜居住的二楼。打开防盗门,柳娜先让林茂进屋将各个房间彻底搜索了一遍后才敢进屋。进屋后,定了定神儿说要洗澡,就进了卫生间。很快,卫生间里就传出了“哗哗”的冲水声。 趁这个机会,林茂走进了柳娜的卧室。就在这时,床垫底下响了两声手机短信的信号。林茂稍稍怔了一下,就掀起了床垫。投眼一看不觉一愣。眼前这部小巧玲珑的白色手机,怎么跟自己送给,薇薇的那部廉价手机一模一样呢?像柳娜这种有钱的贵妇人,绝对不会用这种手机的。想到这些林茂快速拿起了手机,打开盒盖一看短信的内容,更是让他大吃一惊。内容是:柳娜荡妇,我走了。现在你手里拿着的手机,是我亲自放在你这里的,目的,是让你时刻接到我的短信。什么时候你被送上了审判台,我的手机会自动离开你的。薇薇。 对方的手机号码,林茂不熟悉。但他彻底明白了,是柳娜雇人害死了,薇薇。让他不明白的是,柳娜为什么要雇人害死,薇薇呢?再者,,薇薇已经离开此地去50 公里外的吴祠县了,她怎么会死在这里呢?而且还要让我看见?还有,这个吓人的短信是什么人发给柳娜的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还有……此时的林茂,真想揪住柳娜问个清楚,然后再送往公安局。可是,为了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为了抓住柳娜雇人害死,薇薇的证据,而达到真正为,薇薇报仇的目的,林茂决定先不打草惊蛇,便赶快把手机放回了原处。林茂以为这手机是柳娜藏在床垫底下的。 林茂来到客厅坐了一会儿,柳娜穿着睡衣从卫生间走了出来。林茂要走,被柳娜拦住了,她害怕,要林茂陪着她。就这样,林茂一直陪到天就要亮的时候才悄悄地离开了此处。 林茂来到住处,前思后想一直到了快接班的时间,才赶紧走出了住处,用路边的公用电话向110报了警。时间是9月11日早上7点43分。 8点30分,区公安分局刑侦队队长冯军带着助手潘海等人来到了小树林。一番勘查后,就把,薇薇的尸体带走了。 当日傍晚,冯军向分局局长方程汇报:通过尸检,证明死者是被人下毒而死,是砒霜。死亡时间是在昨天晚上,也就是9 月10 日夜里8点30分左右。通过勘测,把尸体放在小树林里的那个土坑的时间,是9 月10 日夜里10点30左右。死者身份不明。 方程点了一下头,说:“8点30 分至10 点30分,这中间有两个小时。如此推断,死者被害的地点离那个土坑的距离,至少在50 公里以外。” 冯军说:“是的。小树林旁有小轿车来去的胎印。从轮胎的印迹上看,此车是半旧的车。” “如此看来,凶手对小树林和那个土坑很熟悉。这就可以推断,凶手就住在耶碧水人家爷小区附近。” “可是,”冯军不解地问道,“既然如此,凶手为什么要在50公里以外行凶呢?为什么还要把尸体弄回来呢?” “这就是这起案件的复杂和悬疑的地方。但我敢肯定,死者曾经在此地待过,后又离开了此地。而她被害的原因,就是与她在此地待过有关。为此,尽快弄清死者的真实身份,是这起案件水落石出的关键中的关键。” 冯军正要说什么,他的手机响了两下短信信号,打开一看,内容是:冯警官,我叫,薇薇,于9月10 日晚8 点47 分被人在吴祠县县城外大王庄王永山家下毒致死,后又把我的尸体运到了您所在地区的槐花村旧址村后的小树林,请您尽快抓住害死我的凶手。还有,我曾在“时尚美容中心”干过,是两个月前被老板赶走的。 冯军把手机递给了方程,说:“短信很奇怪,可对方却故意留下了号码。” 方程看完短信,说:“按着这个号码拨打一遍试试,看看对方接不接?” 冯军摇了摇头,说:“没有必要,肯定不接。” 方程点了一下头,说:“那你说,这个以死者口气的人给你发这个短信会是什么人,是什么意思呢?” “很简单。”冯军说,“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杀人凶手。不然的话,他不会把情况说得这么详细的。” “再弱智的凶手,也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吧?” “据我判断,凶手是受人雇用的。当他杀死被害人后,发现了雇用他的人又另派了人要对他杀人灭口。为了不让雇用他的人逃脱法律的制裁,更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他才被逼走了这一步棋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尽快查出这起案子的前前后后。只有这样,凶手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向我们自首呢? 为什么用手机给你发短信而故意留下手机号码?” “这就是凶手的狡猾之处。也就是说,手机并不是凶手本人的。对了,”冯军说到这里眼前猛地一亮,“给我发短信的这部手机的主人,肯定是雇用凶手的人。凶手之所以这么做,目的不是一目了然吗?” “有道理。”方程说,“照你这么一说,眼下凶手的处境,也是不妙啊?换句话说,凶手也正面临着某种危险?” “对。”冯军说,“说不定什么时候,凶手的尸体就会摆在我们的面前。不但如此,凶手在狗急跳墙的情况下,也会对危害他的同谋下毒手的。” “那你说,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明天上午兵分两路。第一路,去时尚美容中心。第二路,去吴祠县。” 早上,林茂离开柳娜的住处后,柳娜就起了床。就在此时,放在她床脚位置的床垫下面的白色手机又响了两声短信的信号。她吓了一跳,直愣愣地望着手机响的位置半天,才胆战心惊地掀开了床垫,一眼就看见了那部白色的手机,并认出这是女孩子用的款式。即刻,她就想到老公会不会背着自己讨哪个女孩子的欢心呢?便满腹狐疑地拿起了手机,打开一看,脸即刻就白了。内容是:告诉你吧柳娜荡妇,警察不是白吃饭的,他们一定会很快查出害死我的凶手。到时候,凶手就会把你供出来。臭婊子,你的死期不远了。 让柳娜感到奇怪的是:这手机怎么会跑到我的床底下?对方留下的手机号怎么会是流沙的手机号呢?难道……就赶紧拨打流沙的手机。让柳娜恼火的是,对方关机。一气之下,柳娜决定亲自去公司找流沙。流沙是“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租赁科的科长。 该说说死者,薇薇了。半年前,薇薇应聘来到“时尚美容中心”。一个星期后,林茂来这里洗头,与,薇薇第一次见面后,双方就相互产生了好感。很快,两个人就确立了恋爱关系。这事很快就让柳娜知道了,她自然是嫉妒在心,就在一天来到了“时尚美容中心”,点名要,薇薇为她服务。柳娜鸡蛋里挑骨头,不大一会儿就对,薇薇大吵大闹,并对老板郭彬说,不赶快将,薇薇赶走,她就永远不再来这里美容。 郭彬不忍心丢掉柳娜这个花钱如水的财神,只好辞掉了,薇薇。 ,薇薇离开此地时找到了林茂,把情况一说,林茂当即就全明白了。几天后,林茂通过吴祠县的一个战友,很快就给,薇薇在吴祠县找到了合适的工作。 柳娜开车来到“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找流沙,流沙却没来上班。她又一连给流沙打了三次电话,还是关机。这时的柳娜,预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便赶紧叫来了林茂,说:“有人刚刚向我反映,这些年,流沙借工作之便,频繁地偷偷向某些影视公司借用本公司的贵重道具,所得租金全部装入了他的腰包。据统计,这些年来,他所得的黑钱不少于200万。” “啊?”林茂惊诧地说,“那,老板知道这事了吗?” “还不知道。对了。”柳娜一脸严肃地说,“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千万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包括老板。我要趁着老板出差的这些日子,把这事给解决了。难办的是,眼下却见不着流沙的人影了。你说,他会不会潜逃了?” “有可能。” “这样吧,”柳娜严肃地说,“从现在开始,你的主要任务,就是换上便装秘密地给我寻找流沙的下落。一旦发现他的行踪,就赶紧告诉我。” “没问题。” 柳娜拿出一千块钱递给了林茂,说:“这一千块钱是你寻找流沙的活动经费,什么时候用完了,再来找我。” “好。”林茂心里却想:她这么急火火地去找流沙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说的流沙贪污之事是真是假?她对我说又是什么意思?还不让老板知道?一连串的问号,让林茂猛地意识到,,薇薇的死,不但与柳娜有关系,肯定与流沙也有关。 流沙,确实是参与了谋杀,薇薇一案。那么柳娜为什么要谋杀,薇薇, 流沙为什么又甘当谋杀,薇薇的帮凶?流沙贪污之事是否真实?流沙现在又在何处?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 为了弄清,薇薇的死因,林茂来到了吴祠县找到了他的那位战友,一脸悲伤地说薇薇死了,还说是被人给害死的。林茂的战友叫高畅。高畅不信,林茂就把夜里的情况说了一遍,但他没有说出柳娜。高畅即刻警惕地说:“你跟我说实话,深更半夜的,你到小树林干什么去了?” “我、我……唉!”无奈的林茂只好把他和柳娜的关系、夜里的真实情况和柳娜让他寻找流沙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高畅。 高畅听后先是指责了林茂几句,而后说道:“据我判断,是柳娜故意让薇薇知道了你和她的事,目的,是想让薇薇自动离开你。可薇薇不干。不但如此,薇薇肯定还要把此事告诉柳娜的老公,为要挟让柳娜把你还给她。柳娜不想丢掉你,又怕薇薇真的把你和柳娜的事捅出去,就雇人杀害了薇薇。” “可是,薇薇的尸体怎么会跑到了离这里50多公里的地方呢?” “这个嘛,”高畅摇了摇头,“我还真的说不准了。” “那么,现在,我是不是应该到公安局去揭发柳娜?” “你有证据吗?唯一的那部玄诈的手机,不是还在柳娜的手里吗?”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从现在开始,你就该以最快的速度搜集柳娜雇人杀害薇薇的证据。等证据确凿了,你再向公安局揭发她。至于说那个流沙嘛,你根本不用考虑。你眼下的任务,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想方设法找到凶手杀害薇薇的证据。只要有了真凭实据,一切自然水落石出。我的意见是,你先到婷婷美发店,然后再去……” 林茂按着高畅说的来到了,薇薇打工的地方——“婷婷美发店”。老板是个30多岁的女人,叫尚婷婷,与高畅是老乡。当初,是高畅带着林茂和,薇薇一起来到这家美发店的,所以林茂一来,尚婷婷就认出了林茂。还没等林茂说什么,尚婷婷先问林茂:“你不会是给薇薇请假来的吧?” “唉!”林茂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尚姐,薇薇她,死了。” “啊?”尚婷婷惊诧地瞪大了双眼,半天,才赶紧把林茂拉进了自己的休息室,急切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是这样的,今天一大早……”林茂避开他与柳娜的那段情况,直接说出了,薇薇被害的情况。而后问道:“尚姐,昨天,有什么人找过薇薇吗?” “有。”尚婷婷说,“昨天薇薇身体不大舒服,下午5点多我就让她回去了。大约7点钟的时候,一个30多岁的女人来找薇薇,说是薇薇的一个姨表姐。她问我薇薇住在哪儿,我就把薇薇住的地方告诉了她。” “此人是走着来的,还是开着车来的?” “开车。” “什么牌子的?” “我没在意,只看到车是黑色的,半新的。” “那女的什么穿着?” “一身浅绿色的衣裙,黑色平底皮凉鞋。 对了,说话粗声粗气的像个大老爷们儿。”“就是他害死的薇薇。那个人根本不是女的,是男扮女装。现在我就去薇薇的住处。对了尚姐,不定什么时候,公安局的人还会来找你的。到时候,你千万要实话实说。” “我知道。” 林茂来到了,薇薇的住处——王永山的家,把,薇薇被人害死的消息跟两位老人一说,两位老人即刻就被吓得直哆嗦。半天,老头儿才告诉林茂,昨天晚上8点钟左右,,薇薇的表姐来了,还提着一大塑料袋子吃的。住没住下,什么时候走的,是一个人走的还是两个人走的,两位老人都不知道。知道的,就是所谓的,薇薇表姐的一身装饰——浅绿色衣裙和一双黑色平底皮凉鞋。 老人问林茂是不是到,薇薇住的房间里去看看。林茂觉得不应该进去。如果,薇薇是在此间屋子里被害,就该保护现场,就说不进去了,并且告诫两位老人说:“我走后,不管是什么人来,只要不是警察,就不能让进去。还有,警察一来,您二老一定要实话实说。”林茂谢过两位老人后就走了。 天快黑的时候,林茂走进了县城边上一个私人开的小旅店。当林茂跟着服务员走进一个房间时,一个留大胡子头发挺长的男人正在往一个手提箱里装东西。这个男人一见有人进来,慌忙把一双黑色平底女式皮凉鞋塞进了皮箱,继而就十分恼怒地冲着服务员嚷道:“为什么不敲门就进来?再说这间屋子我一人包了,你为什么还要往我这里塞顾客?” 服务员是个男的,也很不客气地说:“先生你别忘了,你租住的时间是到晚上7点,可现在都7点12分了。” 这个男人看了一眼林茂,即刻就是一愣,紧接着就说:“好,好,我走,我马上就走。”说着提起手提箱慌里慌张地走出了房间。 刚才那个男人慌忙把一双黑色平底女式皮凉鞋塞进手提箱,已经被林茂看在了眼里。与此同时,他觉得这个男人很是面熟。现在见此人这么慌里慌张的离开和他看自己时的眼神与表情,就觉得此人不对头。蓦地,林茂猛然想起来,此人时常来“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找流沙。尽管此人换了发型和粘上了大胡子,可林茂还是认出了他。不好!林茂即刻想到,此人一定与流沙有某种关系,说不定他就是杀害,薇薇的真正凶手。事不宜迟,林茂果断地对服务员说:“对不起了,我不住了,钱也不要了。”说着,就快速追了出去。 林茂追出去后,正好看见停在门口的那辆黑色的奥迪牌小轿车刚刚开走。他即刻拦住了一辆出租车,钻进去后一指前面,说:“师傅,一直盯紧前面那辆黑色的奥迪,到时候,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 “没问题。”司机一踩油门,车就紧紧跟了上去。 车里,林茂终于想了起来,“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是有这么一辆黑色的半旧奥迪车,是流沙经常开着的。但是从四天前开始,这辆车就突然不见了,流沙也一直徒步上下班。联想起“婷婷美发店”老板尚婷婷和王永山老汉说的情况,林茂即刻断定,此人就是杀害,薇薇的凶手。 当日午夜过后,刚刚入睡的冯军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他赶紧打开了手机,一看是陌生的手机号,即刻就提高了警惕,便赶紧问道:“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对方的声音很小:“我叫流沙,是耶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爷的科长,关于,薇薇被害一案,我有重要情况向您汇报,并希望得到警方的保护。”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别管我在什么地方了。10分钟后,我们在李庄过街桥下见面,不见不散。” “你……”冯军还想问些别的,对方已经把手机挂了。此时,时间已经是9 月12 日的凌晨2点09分。 冯军即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便赶紧叫上助手潘海和两名干警来到了车前。让他恼火的是,这车怎么也打不着火儿。就这样,折腾了足有10 分钟的时间,总算把火儿打着了,就开车直奔李庄过街桥方向快速而去…… 李庄过街桥下面,流沙一身紧张地在左顾右盼。就在这时,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进了他的耳朵:“姓流的,没有想到吧?你这个混蛋。”随即,一条人影就从路边的树丛中闪了出来,快速向他走了过来。 “不好!”流沙不禁脱口而出,并本能地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转身刚要跑,那个人却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就快速刺进了流沙的后胸,“啊”地一声惨叫,流沙就扑倒在了地上。那人上前举起匕首正要对趴在地上的流沙再次行凶,却见一辆警车快速开了过来,便急忙转身跑上了高速路的过街桥,快速向对面跑去。 这一切都被警车里的冯军他们看得一清二楚,与此同时,还看见了另一条人影快速跑进路边的小树林。 眨眼的工夫,警车就停在了流沙的旁边。 冯军他们快速跳下了车。潘海要去追凶手,被冯军拦住了,说:“没必要了,我们还是赶紧看看流沙吧。”就一齐动手将已经奄奄一息的流沙扶了起来。 “快!”冯军对潘海和另一位干警说,“赶快送往区医院。”就赶紧将流沙抬上了警车。 警车开走后,冯军望着过街桥的对面对另一名干警小张说:“我敢肯定,跑向过街桥对面的人,就是凶手。可那个跑向小树林的人,又是什么人呢?” “冯队,”小张说,“跑向小树林的人,会不会是凶手的同伙呢?” “不一定。我们还是看看现场吧。”冯军就和小张打开手电开始在地上寻找。很快,就找到了那把滴着血的匕首和地上的血迹。不一会儿,又在离过街桥50米外的路边,找到了一辆没有上锁的奥迪牌小轿车。黑色的,已经半旧。冯军当即就判断此车就是凶手的。与此同时冯军还断定小树林边的车胎印就是此车留下的。无疑车的主人就是杀害,薇薇的凶手。 就在这时,潘海给冯军打来了手机,说流沙醒过来一会儿,只说了两个人的名字后昏迷过去了。一个叫石坚,一个叫柳娜。 冯军听后赶紧说道:“这两个名字十分重要。记住告诉医生,一定要尽快让流沙清醒过来。”而后让小张开着那辆奥迪车直奔区医院。 来到区医:,主治医生告诉冯军,虽然流沙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要清醒过来最快也得两天以后。 冯军让小张和另一名干警在医:守护,就和潘海回到了分局。刚刚喝了两口水,手机就响了两下短信的信号。他赶紧打开一看,内容是:方警官,如果流沙不死的话,算他走运。 告诉你们吧,我就是受雇于他杀死,薇薇的。可恨的是,他竟然要炸死我灭口。为这我才要杀死他的。反正我已经杀死一个了,也活不成了,再杀一两个他的后台垫背,也不白死。当然我是不会滥杀无辜的。下一个是谁无可奉告。 冯军让潘海看完短信后说:“根据流沙说出的石坚和柳娜这两个名字上分析,凶手就是其中的一个,而且就是石坚。而柳娜和流沙呢,无疑就是凶手背后的操纵者。那么凶手所说的下一个,无疑就是柳娜了。所以,尽快弄清石坚和柳娜的身份是我们破获此案的关键。” “可是,”潘海说,“凶手给你发这条短信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凶手很聪明。他知道,给我发了这条短信后,我们会对他所说的耶下一个爷进行保护的。他更清楚,他要刺杀的耶下一个爷并不是轻而易举的,弄不好就会把自己的命搭上。所以他……” “我明白了。”潘海打断了冯军的话,“如此看来,如果凶手真的达到了目的,会不会主动向我们投案自首呢?” “很有可能。但是,必须是在凶手达到目的后。换句话说,凶手达不到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为此,明天……” 第二天天亮后,冯军和干警小于一身便装来到了“时尚美容中心”。在老板郭彬的休息室里,冯军开门见山,先是亮出了真实身份,而后说道:“昨天清早,有人在槐花村旧址北边的小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女尸,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 “死者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不知道。” “好。”冯军话题一转,“有个叫,薇薇的姑娘,曾经在你这里打过工,是真的吧?” “是。”郭彬说,“不过在两个月前,她就离开这里到吴祠县打工去了。” “那我就告诉你吧,死者,就是,薇薇。” “啊?”郭彬惊恐得即刻睁大了双眼,“这、这吴祠县离这里有50 多公里呢,她怎么会死在这里了呢?” “你不用紧张。”冯军温和地说,“我现在需要的是,你要如实地回答我提出的问题。怎么样,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没问题。只要我知道的,我就全告诉您。” “好。”冯军说,“那我问你,两个月前,,薇薇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呢?” “是因为她跟顾客吵架。我们这里明文规定,凡是跟顾客吵架的,不管责任在哪一方,坚决辞退。各条规章制度和奖罚条例,都在大厅的墙上贴着呢,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冯军点了一下头,继续问道:“,薇薇是哪里人?” “山西的。” “她有男朋友吗?” “有,是来到我这里后她自己谈上的。” “男方来过你这里吗?” “经常来这里洗头。” “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知道,叫林茂。” “知道他在哪里上班吗?” “这……”郭彬不往下说了。 “说吧。你所说的一切,我们绝对会给你保密的。” “他是耶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爷的保安。大高个,人长得挺帅,而且会武术,据说还当过两年侦察兵呢。” “这个林茂,知不知道他的女朋友已经死了?”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那,这两天,他来过这里吗?” “没有。” “好。”冯军接着问道,“有个叫柳娜的女人你认识吗?” “柳娜?”郭彬即刻惊讶地说,“是耶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爷的柳娜吗?” 一听这话,冯军的脑海里即刻一亮,赶紧说道:“看来,这个柳娜,是你这里的常客了?” “这么多年了,隔三差五的她就来我这里做美容做保健。跟我也算是老朋友了。说实话我是看上了她花钱如水才跟她近乎的。” “这么说,她也认识,薇薇了?” “是。”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薇薇跟顾客吵架,那个顾客就是柳娜。对不对?” 郭彬点了一下头,说:“是。警察同志。”郭彬试探着说,“薇薇的死,不会是与柳娜有关?” “这不是你考虑的问题。”冯军话题一转,“看来,这个柳娜不是一般的人啊!” “她是耶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爷老板的妻子,比老板小30多岁呢。今年刚刚30 岁。很漂亮。” 听郭彬这么一说,富有侦破经验的冯军即刻想到这不是一起简单的情杀案。而且即刻推断出,这个柳娜与,薇薇的男友林茂有奸情。为了不打草惊蛇,冯军便话题一转,说:“我再问你,有个叫流沙的男人,你知道吗?” “不知道。” “还有个叫石坚的男人,你知道吗?” “也不知道。” “好了,我们暂时就谈到这里吧。”冯军说到这里一脸严肃地说,“今天我们的谈话内容,我要求你绝对保密。没问题吧?” “您放心。” “我们走后,你再好好想想,想想忘掉什么没有。想起来了,你就及时告诉我们,好让我们尽快地抓到真正的凶手和同伙儿,怎么样?”“行,行。” “好,那我们就走了。”冯军给郭彬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就和小于离开了“时尚美容中心”,向“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方向而去,并想好了对策。 冯军和小于来到了“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的大门口,正巧碰上柳娜开车要出大门。凭直觉,柳娜断定冯军和小于大有来头,便下车问冯军找谁。 冯军一眼看出此人就是柳娜,便脑筋一转横横地说:“找谁?你算老几啊?” “老几?”一个保安说,“她是我们老板的夫人。有什么话,你可以跟她说。” 冯军装作不信任的样子望着柳娜,说:“跟你说,管用吗?” 柳娜不卑不亢地说:“那得看是什么事。” “好,那我就直说了。我们是来找流沙的。” “流沙?”柳娜听了一愣,赶忙说道,“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柳娜这微妙的瞬间表情,已经让冯军看出了什么,便紧接着说:“讨债。” “讨债?”柳娜眼珠一转,“你们跟我到公司,有什么问题咱们再商量,怎么样?” “行。”冯军和小于就跟柳娜走进了公司的办公楼。 此时的柳娜已经看出了冯军和小于来找流沙的真正目的,所以开门见山地就对冯军说:“这位先生,不管流沙欠了你们多少钱,总得有张欠条吧?” 冯军微微一笑,说:“因为都是朋友,没打欠条。” 柳娜也微微一笑,说:“实在是对不起了,没有欠条,就是空口无凭。您说这钱……”“夫人真是精明到家了。实话实说吧。”冯军说着拿出了证件递给了柳娜,“我们是警察。” 柳娜看了一眼证件,就把证件还给了冯军,说:“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只要我知道的,我会如实告诉你们的。” “那我就直说了。请问夫人,你们这里确实有个叫流沙的吗?” “有,他是租赁科的科长。怎么,他是不是犯什么事了?” “是这样的。今天夜里凌晨3 点左右,有人向我们报案,说是有一个人被打伤在百南路边。我们赶到时,此人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临近死亡。我们把他拉到医:,经过紧急抢救,他才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人到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医生说至少也得等一个星期后才能清醒过来。此人正是流沙。”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他叫流沙,又是我们公司的人呢?” “在医生的抢救过程中,他曾经醒过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是在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他说他叫流沙,是耶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爷的人,还说出了夫人的名字,柳娜。” 此时的柳娜,完全被冯军的话给弄得忐忑不安了。她不知道这些是真是假,也不知道流沙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更不清楚对方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她稍稍愣了一下神,说:“二位警官,看来我只能是实话实说了。事情是这样的,四天前我们发现流沙犯有贪污受贿行为,而且数量很大。据初步统计,少说也在200万元以上。他是租赁科的科长,直接接触租赁的客户。我们的客户都是那些拍摄影视剧的公司,每次的租赁费都是相当大的。要想在这上面做做手脚,不但轻而易举而且好处很多。我们发现问题后就及时找到了他,他也全部承认了,并且一再哀求我们别惊动司法部门……没想到,他竟然趁着我老公出差在外的机会潜逃了。说实话,你们不来我也要向你们报案呢。谁承想,竟然有人要害他。让我不解的是是什么人要害他呢?” “是什么人要害他,我们正在侦破。对了夫人,”冯军装作刚刚想起来的样子说,“他还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叫石坚。这个人你认识吗?” 柳娜摇了摇头,说:“听冯警官这么一说,难道要害死流沙的人,就是这个叫石坚的人了?” 冯军点了一下头,说:“基本确定,此人就是谋害流沙的最大嫌疑人。” “这么说,你们已经抓到他了?” “没有。”冯军说,“不过请你放心,我们已经掌握了此人的行踪。很快我们就会抓到他的。” “好,好。那你们还需要我做什么,就请直说吧。” “暂时没有了。不过我们会随时找你的。”“欢迎。” 冯军和小于回到分局不大一会儿,去吴祠县的潘海和大齐就回来了。两个人汇报的内容是:他们先到的大王庄王永山家,得到的情况与前面描述的林茂到王永山家得到情况一样。新的内容是,9月11日上午林茂来过。而后两人就走进了,薇薇租住的房间进行了勘查,得到的结果是:,薇薇曾在此屋与人吃过东西,时间是在9月10日晚8点左右。,薇薇室内的东西,未被人动过。在王永山家大门外,有小轿车的胎印。在“婷婷美发店”得到的情况同样与前面描述的情况一样,再就是9月11日上午林茂来过。 在高畅那里,潘海和大齐了解到了林茂与柳娜的关系。高畅告诉潘海和大齐,眼下林茂正在寻找凶手害死,薇薇的证据。潘海听后即刻让高畅打通了林茂的手机,想劝他不要鲁莽行事,没想潘海刚刚说上半句话林茂就关了手机。潘海把这一切说完后又说:“林茂是按着柳娜的吩咐,在寻找流沙行踪的。” “好。”冯军又担忧地说,“你说这个林茂,会不会对柳娜构成威胁呢?” “太有可能了。”潘海说,“为此我建议,天黑之前一定要派出警力对柳娜进行保护。重点,就是柳娜的住处。” “是。在柳娜的老公出差回来之前,我们一定要保证柳娜的人身安全。否则的话我们将陷入极端被动的境地。” 时间退回到9月11日的晚上。 林茂从吴祠县的小旅店门口打车一路紧跟目标,很快目标就来到了槐花镇附近的“巴蜀饭店”门口把车停了下来,四处看了看就走了进去。此人正是杀害,薇薇的凶手石坚。 林茂让出租车离开后,就隐藏在了饭店门口对面的一丛花草中,密切监视着石坚的车。20分钟后,石坚溜出了“巴蜀饭店”,钻进汽车快速而去。林茂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只好走进了一家很偏僻的名字叫“顺心旅店”的小旅店。 真是无巧不成书,林茂在准备睡觉前上厕所的时候(这家小旅店每层楼只有一个公用厕所),发现了流沙也住进了这家小旅店,而且就租住在他房间的对门。于是他就通过门上的猫眼儿,开始时刻注意对门的动静…… 再说石坚。他离开“巴蜀饭店”后,充满戏剧性地也是住进了这家小旅店,比林茂住进的时间稍稍晚了15分钟。只是走进楼道后,他住的房间往左,林茂与流沙住的房间往右。不然的话,时刻在房门猫眼儿上监视对门流沙的林茂,肯定能发现石坚的。 故事进行到了这里,该说一说石坚为什么要杀害,薇薇以及杀害,薇薇的经过和一系列的报复经过了。 石坚毕业于某艺术学:道具设计、制作专业,毕业后一直找不到理想的工作。后来,他在同乡流沙的介绍下,被一家影视制作公司聘用。因为石坚与流沙的这层关系,领导就让石坚担任了道具科的科长,专门负责剧组的全部道具的租赁工作。流沙在“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是管道具租赁的,石坚在影视制作中心也是管道具租赁的。时间一长,两个人就玩儿起了猫腻。 就在六天前,也就是9月7日的上午,“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的财会科的科长悄悄地向柳娜汇报,说流沙有严重的贪污受贿行为。这个财会科的科长是柳娜的堂弟,叫柳岩。当天下午,柳娜就秘密地找到了流沙,通过软硬兼施的手段,终于让流沙承认了自己这几年共贪污受贿了近200 万元的事实。柳娜不相信流沙只吞下了200 万的黑钱,就让他回去再好好想想,并派人监视他,以防他外逃。 就在当天的晚上,柳娜接到了,薇薇在吴祠县给她打来的电话。开始,薇薇在电话里哀求柳娜把林茂还给她。柳娜不但不干,还说些让,薇薇气愤的话。无奈之下,薇薇就拿柳娜与林茂通奸的事告诉柳娜的老公为要挟,要柳娜放弃林茂。然而痴情的柳娜就是不肯放弃林茂。 事后,柳娜担心,薇薇真的那么做。于是,六神无主的柳娜就在第二天的中午,也就是9月8日的中午,把“时尚美容中心”的郭彬约到了“巴蜀饭店”。开始柳娜是没想让,薇薇死的,她找郭彬的目的是想让郭彬替她出出主意,怎么才能不让,薇薇把自己与林茂的事告诉她老公。可自己与林茂的事又不好说,只好编出了,薇薇勾搭上了柳娜的老公。没想郭彬为了讨好柳娜,竟然顺口说出了雇人弄死,薇薇的话,还把,薇薇和美容店里几个姑娘的合影照片借给了柳娜,让柳娜去翻拍,薇薇的头像。如此之下,就很快让柳娜下了害死,薇薇的决心。她之所以很快就这么下了害死,薇薇的决心,是想到了流沙。 当天晚上,她又秘密地把流沙叫到了一个地方,单刀直入地说,如果流沙替她在本月11日之前把一个人弄成痴呆,就不再追究流沙的贪污行为并让他继续当科长,而且还给50万元的酬金。流沙答应后,柳娜就把,薇薇的翻拍照片递给了流沙,并当即给了流沙30万的定金。流沙一眼就认出了曾经在“时尚美容中心”干过的,薇薇,并清楚,薇薇是林茂的女朋友,也就明白了柳娜要让,薇薇变成痴呆的原因。虽说流沙答应了柳娜,可他总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自己贪污的事一笔勾销? 还让自己继续当科长?还给自己50万的酬金?流沙思来想去,就想到了石坚。当即,流沙就把石坚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开门见山地就对石坚说他俩的事已经败露。石坚十分害怕,就问流沙怎么办。流沙就把柳娜让他把,薇薇弄成痴呆的任务推给了石坚,并当即把那30 万元的银行卡和一包药送给了石坚。石坚一看,薇薇的照片,就问柳娜为什么要让她变成痴呆。当流沙说出,薇薇的男朋友与柳娜有奸情后,石坚也就明白了一切,并知道了柳娜与林茂经常幽会的那片小树林和那个小土坑,还知道了…… 9月10日下午4点多,石坚开着流沙经常开的那辆半新的黑色奥迪轿车去了吴祠县。临行前,他说他的手机坏了,流沙只好将自己的另一部手机借给了他。 来到吴祠县,石坚一直等到晚上7 点多,才化装成一个女人来到了,薇薇打工的“婷婷美发店”,谎称是,薇薇的表姐……来到,薇薇的住处时,时间已经是8点过后。石坚说他是林茂的表姐,是林茂让他顺路来看望,薇薇的。因为他长得清秀,又是化装的行家,且道具先进,也就很轻易地骗过了“婷婷美发店”的老板和,薇薇。此时的,薇薇正准备吃晚饭,也就热情地接待了石坚。趁着,薇薇到厨房拿碗筷的机会,石坚将那小纸包里的药面儿倒进了,薇薇的饮料杯里。让石坚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薇薇喝下饮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口吐鲜血死了。时间,正是8点32分,与前面提到的法医检验的死亡时间相差无几。 石坚傻了。他清楚自己是被人家给耍了,更清楚这都是流沙和柳娜设下的圈套。不管怎么说,自己是直接害死,薇薇的凶手,警察很快就会抓到自己,是必死无疑的。石坚在一阵恐惧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首先想到的就是更残酷的圈套还再等着自己。他想到了车,就悄悄地来到了:子,扒着街门缝儿往外一看,正看见一条人影儿快速地从自己开的那辆奥迪车边离去。等那人影消失后,他赶紧来到了车前,对车进行了细致的检查。果然,他在车底下发现了一枚微型炸弹。炸弹的一条线,正连接着方向盘的位置。他清楚,只要自己把车?匙往?匙孔里一插一拧,自己就会在爆炸声中命归黄泉。 石坚小心翼翼地把炸弹卸下后,一个报复的计划就在他心里形成了。他见房东两位老人已经熄灯入睡,就把,薇薇的尸体抱进了车内,开车来到了县城内还没关门的一家超市。他先是买了一套跟,薇薇身穿的一模一样的白色衣裙,又买了一部跟,薇薇一样的白色手机并随便买了一个号。加上,薇薇的那部,一共两部。而后,就开车来到了流沙跟他说的槐花村旧址北边的小树林。为了安全起见,他把车停在了小树林边的一丛一人多高的蒿草中,并熄灭了车灯。 石坚把,薇薇的尸体放在那个小土坑后,就在土坑边坐了下来,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这个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了11点。而此时的林茂,正按着柳娜约定的幽会时间,开始往小树林方向慢慢走来。不大一会儿,石坚就听到了由远而近的那林茂的脚步声。他猜到准是林茂与柳娜又是到这里幽会的,就赶紧到车里拿出了那套白色的衣裙穿在了身上,而后就迎着已经看得见的林茂的身影走了二十几步后,转身又向小树林里走了去。故事开头儿叙述的9 月10 日夜里11 点前林茂看见那条走进小树林的白色人影,就是石坚。 下面的情节,就是前面已经叙述过的情节,就是林茂发现了,薇薇的尸体、林茂慌忙跑出小树林、后又带着柳娜再一次看清了,薇薇尸体的情节。所有这些,都被石坚看得一清二楚。当柳娜和林茂慌慌张张地向小树林外面跑去时,石坚绕开柳娜与林茂一段距离,快步跑到了他俩的前面,并把头发弄乱遮住了面孔。 就在老天适时地打了一道闪电的瞬间,让柳娜和林茂借着闪电的光亮看见了一身白色衣裙的石坚。是柳娜心里有鬼,是林茂的脑子里一直装着,薇薇的死面孔,才使两个人误认为前面站着的就是,薇薇。 柳娜和林茂慌忙逃走后,石坚就抄近路跑到了柳娜的住处。他清楚柳娜的老公不在家,就照直来到了柳娜住处的门前,用一根细钢丝,很容易就把防盗门给捅开了。进屋后,他隔着窗户往外一看,正好看见惊魂未定的柳娜正站下喘气。于是,就赶紧给柳娜发出了那条吓唬柳娜的短信,并让她看自家的窗户,紧接着,他就站在窗前冲柳娜招手。当他看到柳娜向另一个楼门洞跑去后就后悔了,后悔不该把柳娜吓走。那样的话,柳娜就会走上来,自己就能达到报复的目的了。为了安全起见,他赶紧把那部新买的手机放在了柳娜的床垫底下。而后,他就快速跑了出去并把防盗门关好,跑出楼门洞就躲在了楼门对面的花草丛中,观察着柳娜的动静。此时的石坚想到,如果20分钟过后柳娜还不从那个门洞出来,自己就赶快离开此地,以防不测。 就在石坚准备离开此地时,林茂赶来了。林茂和柳娜的对话,他也就听得一清二楚。这个时候的石坚又暗暗庆幸,庆幸自己及时撤出了柳娜的房间。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等林茂和柳娜进楼后,石坚见卫生间的灯亮了并传出了“哗哗”的洗澡声,就猜到准是柳娜在洗澡,就赶紧给他放在柳娜床垫底下的手机发去了那条林茂看过的短信。 石坚离开柳娜的住处,就赶快回到了槐花村旧址北边的小树林,开车又返回了吴祠县。他之所以又返回吴祠县,认为那里最安全。天亮时,石坚先是用流沙的手机给柳娜发去了一则短信,内容,就是柳娜起床后在床垫底下发现的那部白色的手机里的内容。而后,他就开车悄悄地回到了他供职的影视制作中心,从道具库里拿上了两个面具。一个老头儿的,一个中年妇女的。这种用高科技制作而成的面具相当精致,戴上后,与真人一模一样,让人很难辨认真假。接着,他又拿上了一支道具手枪。而后,他又开车回到了吴祠县他临时租住的小旅店。晚上7点过后,当他在小旅店里正准备离开此处去实施下一步的计划时,正巧碰上了前来住店的林茂,也就发生了前面叙述的那一幕…… 石坚在“顺心旅店”一直呆到过了午夜,也就是9 月12 日凌晨的2 点多,他起身去公用厕所。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隔着厕所的门听到了里面的流沙约冯军到李庄过街桥下面见面的内容,但他不知道流沙约的是谁。石坚心里即刻一喜,就赶紧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等流沙走出楼门后,石坚也快速走了出去。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石坚刚刚跟出去,一直在流沙对门监视流沙的林茂也悄悄地走出了楼门。当时,林茂并没有看见石坚,只是看到了一辆开走的小轿车的背影,也就没有在意,只是暗暗地跟踪上了流沙。也该流沙倒霉,冯军的车要是不出毛病而耽误了十几分钟的话,流沙也就不会遭到石坚的袭击了。 石坚超过流沙,抢先把车停在了离过街桥前面50 米远的路边,而后就来到过街桥下面,隐蔽在了绿化带的后面。 不大一会儿,流沙就赶到了。石坚见正是机会,便举起匕首…… 这一切,都被林茂看得一清二楚。当石坚看到快速而来的冯军的警车后,就赶紧夺路而去。他来不及开车,只好将车丢掉跑上了过街桥。而林茂,也赶紧离开了此处。 柳娜在“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送走冯军和小于后,心里就开始不安了,就觉得警察已经注意上了自己,而且想到是不是流沙已经到公安局自首了?还是这里面有诈?此时的柳娜已经清楚,是流沙雇人杀死的,薇薇,可流沙到底雇的是什么人呢?为了澄清这所有的疑点,柳娜决定亲自到区医:去看看。她先是派那个当财务科科长的亲堂弟柳岩买了不少营养品,而后带上了柳岩去了医院。 到了医:跟值班护士一打听,果真有个叫流沙的重伤号儿,而且就是在夜里被人给打伤的。在值班护士的带领下,柳娜和柳岩来到了三楼307流沙的病房。正如冯军说的那样,流沙确实还处于昏迷状态。只是头部被绷带缠裹得严严实实,已经看不出流沙的真实面目了。柳娜让护士叫来了主治医生,先是很关心地询问了一下流沙的伤势情况,而后说道:“流沙不但是我们公司的一名好员工,更是我们公司的顶梁柱,我求你们了,不管花多少钱,你们也要让他尽快好起来呀。我们公司离不开他呀。” 主治医生说:“放心吧,我们会努力的。” “那我就代表公司老板和全体员工,谢谢你们了。”柳娜说着拿出了一张银行卡递向了主治医生,“这是50万,先给你们。等他的伤好出:时,我们再算总账,怎么样?”“可以。”主治医生接过银行卡,“那你们就跟我到收费处那儿办个手续。同时呢,我还有话要对你们说。走吧。”主治医生就率先走出了病房…… 从区医:回来的路上,柳娜心里一阵窃喜,一个大胆的计划就在她的心里形成了。于是,她就问堂弟:“你说,流沙到底是被什么人打成那个样子的?” “姐。”柳岩说,“除去流沙雇的那个杀死,薇薇的凶手,还能有谁?” “那我再问你,那个杀手为什么要置流沙于死地呢?” “很简单。”柳岩说,“是因为杀手误认为我放在车下的那枚炸弹是流沙为了灭口而放置的。”石坚在毒死,薇薇后发现车底下的那枚炸弹,就是柳岩干的。他是按着柳娜的安排,带着炸弹悄悄跟踪上石坚的。 柳娜点了一下头,说:“还有,流沙会不会已经把我亮给了那个杀手?” “大有可能。” “那么,一旦流沙清醒过来以后,他会不会向警方坦白,说我是杀害,薇薇的总后台呢?” “姐,你什么也别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什么意思?” “看准机会,干掉流沙。” 柳娜笑着拍了一下柳岩的肩膀,说:“不愧是我的弟弟啊。在医:里你也看到了,病房里就流沙一个人,而且没有人看护。干掉他不成问题。” “那你就说吧,什么时候动手?” “当然是越快越好了。不过你千万要小心,一定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能给警方留下半点儿的蛛丝马迹。” “放心吧。” “不是我不放心啊。”柳娜板着脸说,“就炸弹的事,你干得就很是令我不满意。不然的话,那个杀手早就随着一声爆炸上西天了,现在的我们,也不会处于这么被动的局面了。”“都怨我。姐,”柳岩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这一次,我绝不辜负你的希望。” “这就好。实话告诉你吧。”柳娜诡诈地一笑,“我已经想好了,等我们度过了这一关,我就想办法让你那个糟老头子的姐夫把公司的大权让给你。所以呢,是否成功地干掉流沙,是我们能否顺利度过这一关的关键。为此,这一次你千万千万要小心谨慎啊。” “放心吧,姐,回去后我就着手准备。” “可是,让我担心的是,”柳娜将信将疑地说,“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到底是不是流沙呢?” “这还不好办。”柳岩说,“抽个时间,我再去证实一下。” “不行,说什么你也不能再去了。”猛地,柳娜想起了林茂,就赶紧打通了林茂的手机,问他情况如何。 林茂愣了一下,脑子一转即刻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说:“真是对不起了柳姐,我、我……” “你就别我我的了。”柳娜说,“那我就告诉你吧。据有人向我汇报,流沙,已经被人打成了重伤,现正在区医:养伤。据说他的伤势很重,到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为了搞清是真是假,在今天的天黑之前你一定要想办法给我搞清虚实。晚上9点我在公司等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啊,现在,我正在县城一个旅馆查呢。”“暂停。现在,你就去区医:。晚上9点,你到公司来找我。” “是。” 下午,柳娜来到了“时尚美容中心”。 上午的时候,冯军和小于离开“时尚美容中心”后,郭彬就害怕了。原因就是那天在“巴蜀饭店”,郭彬为了讨好柳娜而对她说的话和给她提供了,薇薇的照片。让郭彬没有想到的是,,薇薇真的这么快就被人给害死了。于是郭彬就想:如果,薇薇真是被柳娜给害死的,自己不就成了同案犯了吗?我的天,这……郭彬经过反反复复的思考,就在午饭过后通过电话,悄悄地把这些情况如实向冯军作了汇报。得到冯军的鼓励和赞许后,郭彬才如释重负地感到一身轻松,并按着冯军的指教做好了应付柳娜的一切准备。为此郭彬一见到柳娜,就赶紧把柳娜拉进了自己的休息室,装作忧心忡忡的样子说:“上午,警察找过我了,说小树林死的那个女孩子,是,薇薇。” 柳娜点了一下头,说:“这个,我也知道了。” “这么说,警察也找过你了?” “找我?”柳娜冷冷一笑,话里有话地说:“凭什么找我?除非警察已经知道了,知道了是我雇人杀死的,薇薇。”柳娜说到这里,就把一双怀疑的目光对准了郭彬的目光。 “啊?”郭彬惊诧地说,“,薇薇她,真的是、是……” “实话告诉你吧。”柳娜更是冷着脸说,“,薇薇,就是我雇人杀死的。我还告诉你,一旦凶手被警察抓住或是他自首了,他就会把我们全都供出来,我们照样逃脱不了干系啊!”“我?”郭彬即刻不满地说,“这、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别忘了。”柳娜一脸阴险地说,“是你给我出的主意,让我弄死,薇薇的。不但如此,你还为我提供了,薇薇的照片。仅凭这两条,你就构成了协同杀人罪,同样逃脱不掉……”“别说了。”郭彬想起了冯军的指教,赶紧拦住了柳娜的话,装作很害怕的样子说,“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柳娜恶狠狠地说,“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让凶手死在警察抓住他之前。” “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是,我们怎么才能让凶手死在警察抓住他之前呢?再说了,我们到哪儿去找凶手呢?更关键的是,就凭我们俩,连鸡都不敢杀的弱女子,怎么能……”“打住。”柳娜拦住了郭彬的话,恶狠狠地说,“你别忘了那句俗话: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别说我们是两个大活人了。逼急了,照样敢杀人。”柳娜说着拿出了一把尖刀放在了郭彬面前的桌子上,“从现在起,只要有人欲对你进行威胁,就是凶手,你就用这把刀杀死他,然后再报警。记住,一定要让他死。只有这样,我们才彻底安全。” “我的天。”郭彬真是害怕地说,“照你这么一说,凶手肯定会来找我的麻、麻烦了?”“不单是你,也包括我。一句话,我们必须做好准备。实话告诉你吧,凶手杀死,薇薇后,已经在今天夜里凌晨,又杀了一个人了。眼下的凶手已经杀红了眼,在他被抓住之前,他要把我们统统杀掉。” “可是,凶手长什么模样,我、我不认识啊!” “我也不认识。” “啊?你不是说,凶手是你雇的吗?你怎么会不认识呢?” “是我雇的不假。可这个真正的凶手,是我雇的人又另雇的。而这个凶手在今夜凌晨又杀死的那个人,才是我雇的那个人。是我雇的那个人把咱俩的情况说给了他雇的那个人。 正是凶手在杀死,薇薇后发现了我又另派了人去杀他灭口,他才要把我们全都杀光的。” “可是,你说了半天,我还是不知道凶手长什么模样啊!” “不管怎么着,你记住一点就行了。那就是,只要是有人对你构成了威胁,就是凶手,你就要毫不留情地把这把刀插入对方的心脏。 郭姐,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郭彬连连说道。“好。”柳娜接着把话锋一转,“郭姐,警察找你,都问了些什么?” “就问了问,薇薇是不是曾经在我这里干过,我就实话实说了。” 柳娜点了点头,说:“对了郭姐,为了我们的安全,这几天的夜里我得在你这里过夜,咱俩也好相互有个照应。怎么,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 “好,那我就走了。”柳娜就急火火地走了。 郭彬见柳娜开的车走远了,就赶紧打通了冯军的手机,把刚才的情况一五一十地作了汇报。 林茂在接到柳娜的电话时,其实早在医:了,目的也是来寻找流沙的。他清楚,受了伤的流沙肯定会被警察送到医:抢救的。只有找到他,才能彻底弄清害死,薇薇的真相。在护士的带领下,他也看到了头部被绷带缠裹得严严实实,已经看不出模样了的流沙。 林茂想到,既然流沙还没死,那个凶手肯定也会来医:的。目的,无非是寻找机会置流沙于死地。不行,绝对不能让流沙死。想到这里的林茂,决定在医:大楼的大门外隐蔽起来等待凶手的出现。 就在林茂刚要走出医:大楼的大门时,正巧看到了正向大门走来的柳娜和柳岩。林茂先是一愣,既而就赶紧退了回去,隐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一直看到柳娜和柳岩离开了医:,这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柳娜和柳岩离开医:后,就接上了前面已经叙述过的柳娜给林茂打电话的情节。林茂为了守株待兔抓住石坚,就对柳娜说了谎话,没想柳娜要他在晚上九点去“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去找她。无奈的林茂也只好满口答应。 柳娜和柳岩刚刚离开医:,石坚就来了。夜里,石坚从过街桥逃走后,就决定天亮后一定要到周围的几家医:去看看,看看流沙是否没被自己打死正在医:治疗。天亮后,他戴上了那具妇女的面具,把自己化装成一个农村妇女,买了一些营养品,来到了医院。此时,柳娜和柳岩刚刚离开。 因为石坚的化装技术高超,又赶上此时的林茂正巧去了卫生间,也就让他很顺利地取得了装扮成值班护士和主治医生的警察的信任。然而,狡猾的石坚却认出了值班护士和主治医生都是警察扮装的,也就打消了在医:对昏迷不醒的流沙采取行动,也就很轻松地从警察眼皮底下溜走了。更关键的是,此时包括冯军在内的任何一名警察都不知道石坚长什么模样。 晚上8 点50分,林茂按着柳娜规定的时间回到了“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在柳娜老公的办公室里,见到了柳娜。 在路上,林茂就想:既然你柳娜也去了医:,说明你已经见过流沙。让我再去探探是真是假,无非是证实一下那个头部被缠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到底是不是流沙。目的,就是看准机会除掉流沙灭口而使你逃脱法律的制裁。想得美!人家警察可不是吃干饭的……因为林茂有了想法与准备,所以见到柳娜的头一句话就说:“柳姐,我看清楚了,流沙,确实是被人打成了重伤,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好。”柳娜装作很惊喜的样子说,“那你快说说,你是怎么查看到的?” “柳姐。”林茂说,“接到你的电话后,我就买了一些营养品来到了医:,跟值班护士说我是流沙的表弟,护士就带我来到了流沙的病房。巧的是,两个护士正在给流沙换药。我的天,流沙的脑袋都快被打成烂茄子啦!要不是正赶上给他换药的机会,就他那脑袋都被绷带缠裹得只剩下两个眼睛了,怕是他的老婆见了,也认不出是他了。” 柳娜点了一下头,说:“流沙的病房在几楼?” “三楼,307病房。” “病房里一共几个病号?” “就他一个人。” “那你发现没发现,周围有什么可疑的人吗?说白了,就是有没有警察的便衣在暗中保护着流沙?” “没有。”林茂十分肯定地说完,又不屑一顾地说,“他流沙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啊?值得人家警察费那神儿?” “那就好。”柳娜说完这话把话题一转,就开始说她编好的谎言了,“下午,耶时尚美容中心爷的郭彬跟我说,警察去过她那里了。警察说,,薇薇的死是与嫖客有关。” “嫖客?”林茂清楚柳娜是在瞒天过海,便装作既惊讶又不信的样子说,“柳姐,你的意思是说,薇薇有卖淫的行为?” “对。正是因为她得罪了一个有黑社会性质的嫖客,那个嫖客才在一气之下把她给杀了。” “在什么地方杀的?” “吴祠县。” “那薇薇的尸体,怎么会跑到我们这里了呢?” “这就牵扯到流沙了。” “流沙?这、这跟流沙有什么关系呢?” “是这样的。”柳娜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说,“流沙的贪污手段,就是与那个杀害薇薇的人共同策划的。而那个人,正是某个影视制作中心一个管道具租赁的。半个月前的一天晚上,那个人约流沙去吴祠县找小姐,就来到了那个人经常去的,薇薇打工的那家美发厅,没想,薇薇一眼就认出了流沙。” “不可能吧柳姐。薇薇她,怎么会认识流沙呢?” “我问你,,薇薇在离开郭彬那里之前,是不是到公司找过你几次?” “是啊。” “是不是被流沙碰上过?” 林茂这才想起来确有此事,便将信将疑地赶紧问道:“那、那也不至于害死薇薇呀?” “流沙怕,薇薇把他嫖娼的事告诉你而闹得满城风雨,又怕他老婆跟他闹离婚。最关键的是,怕我丈夫把他给辞了而落个鸡飞蛋打的下场,就让那个人在9月10号的夜里,把,薇薇给害死了。” “柳姐,恕我直言。”林茂说,“所有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警察跟郭彬说的。” “这么说,那个害死薇薇的凶手,已经被警察抓住了?” “对。” “可我还是不明白,那个人既然是在吴祠县害死的薇薇,可薇薇的尸体为什么会在小树林里了呢?” “这个,连凶手都感到奇怪。” “这、这难道是流沙在搞什么鬼?” “说得好。”柳娜充满了敬佩的样子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流沙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就牵扯上了你和我。” “你的意思是说,流沙早就知道我们俩的事了?” “对。据凶手向警察交代,流沙曾经跟凶手说过我们俩的事,而且说出了我们俩经常在小树林幽会的准确地点。而且流沙还跟凶手说,只要他的贪污行为暴露,他就把我们俩的事告诉老板。所以当9月11号我发现流沙失踪后,就赶紧让你去寻找他的行踪。” “那流沙,是被什么人打成那个样子的呢?” 柳娜微微一笑,说:“为了你我的安全,还能是谁呢?” 此时的林茂,已经被柳娜的这一番谎言给弄得真假难辨了,便赶紧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他死呢?” “唉!这正是让我揪心的。实话告诉你吧,我的决定是让人把流沙彻底干掉的,谁知他流沙命大,正赶上巡逻的警察,他就捡了一条命。现在好了,”柳娜恶狠狠地说,“既然我们搞清了流沙的具体情况,他还能活多久呢?” “我明白了。”林茂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找准机会,趁着流沙还没清醒,干掉他?” “还是你聪明啊。”柳娜喃喃地说。就在这时,屋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两个人抬头一看,都惊呆了。 来人,正是手持尖刀的石坚。 石坚离开区医:后,就决定在今夜去刺杀柳娜。他清楚,此时的柳娜绝对不敢在自己的住处,就在临近9点时暗藏着一把尖刀,大摇大摆地来到了“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的大门口。他还清楚,除去流沙知道自己是杀害,薇薇的凶手,包括柳娜在内,任何一个人也不知道,所以他才这么大胆的。但他也做好了最坏的结果,那就是刺杀失败而被抓住。那也认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成功与否就听天由命吧。 “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是个不小的公司,有十几名保安。因为柳娜基本不到公司来,这里的保安她也就基本不认识。冯军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就秘密地找到了保安队长,把情况说明后,就派了两个警察化装成了保安,在大门口负责保护柳娜的安全,并要求保安队长时刻当班。因为保安队长和那两个警察都不知道石坚就是凶手,保安又都认识他,无形中就给石坚进入公司打开了方便之门。 石坚来到大门口,一见是保安队长,就大大咧咧地说:“队长亲自当班,真是少见啊。” 队长也大大咧咧地说:“这么晚了来,是不是有急活儿啊?” “急需一大批鬼子军服,明天一早就得用,我们老总让连夜就得送去。” “可是,流沙经理回老家了。” “这我知道。不但如此,老板也出差不在。我刚才去找老板夫人,可夫人不在家。我想,夫人是不是在公司啊?” “算你说对了,老板夫人正好在老板的办公室。” “好,那我就赶紧去了。”石坚就进了大楼。让石坚不顺利的是,保安队长忘了说林茂正好在柳娜那里。 望着石坚的背影,一名化装成保安的警察问保安队长:“刚才进去的那个人是什么人?” “是某个影视制作中心的道具管理员,三天两头来我们这里租赁道具。刚才你们也听到了,他们急需一大批鬼子军服。深更半夜的来租赁,常事。” 两个化装成保安的警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石坚进楼后直奔三楼柳娜老公的办公室。他见屋门没有插着,就持尖刀轻轻地推门而进。投眼一看,一眼就认出了林茂,顿时感到不妙,即刻转身就跑。 此时的林茂也认出了石坚,就一把推开了柳娜,骂道:“狗日的,想跑?”起身就要去追,却被柳娜一把拉住了,说:“你要干吗?” “还能干吗,追狗日的。” “不行。”柳娜说,“惊动了门口的保安,反而不好。再说了,他指不定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呢。” 林茂一想也是,就说:“那你说,他手拿尖刀悄悄地摸进来,是什么目的呢?” “还能是什么目的?刺杀我呗。” “刺杀你?”林茂不解地说,“他为什么要刺杀你呢?” “很简单。此人准是流沙的黑道儿朋友,是为了替流沙和那个被抓住的凶手报仇来的。多亏了你在我身边啊,不然的话,怕是我们俩就此永别啦。” “放心吧柳姐,从现在到天亮,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 “那,从明天开始到那个老东西回来之前的这几天黑夜,你要时刻不离我的身边,行吗?” “行,行。”林茂话题一转,“柳姐,既然我们要彻底除掉流沙,我的意见是,要快刀斩乱麻,不然的话会夜长梦多的。” “是这样。”柳娜想了想,“明天,我就派人去医院。” “柳姐。”林茂真诚地说,“这个事儿,就交给我吧。” “不。” “为什么?” “你有你的任务。” “什么任务?” “明天,在我派的人去医:之前,你先到医:,负责保护此人。” “那个人我认识吗?” “认识。” “谁?” “财务科科长,柳岩。” “他?”林茂很是不相信地说,“他行吗,更关键的是他可靠吗?” 柳娜微微一笑,说:“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林茂摇了摇头。 “告诉你吧,他是我的堂弟,是我三叔的儿子。” 林茂这才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我总觉得他长得有些像你呢,敢情你们是一家子啊。放心吧,我会尽全力保证他的安全的。”林茂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拿定了主意…… 石坚迅速离开林茂和柳娜后,一口气就从三楼跑到了一楼,从楼的后门就冲了出去。此时的石坚心里想的是:这个柳娜,怎么会跟这个保安勾搭在一起了呢?如此一来,要想干掉她,还真是不太容易了。怎么办? 石坚想来想去,想起了“时尚美容中心”,一条妙计也就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了,并在心里恶狠狠地道:你躲得过初一还躲得过十五吗? 9月13日,下午4点半过后,林茂按着柳娜的安排悄悄地来到医:,柳娜告诉他,柳岩将在5点整对流沙下手。手段是化装成护士,给流沙注射剧毒药水。为了安全起见,林茂粘上了假胡子,戴上了墨镜,在流沙病房的三楼里来回走动。此时的林茂已经拿定了主意,只要柳岩欲对流沙下手,就即刻将其擒住,而后拨打110报警。 5点07分,一个戴着大口罩的女护士悄悄地来到了三楼,又悄悄地来到307 病房的门前。她透过房门的玻璃往里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正在20 米外来回走动的林茂,就放心大胆地轻轻捅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林茂一看时间已过柳岩还不来,却见一个女护士走了进去,心里顿时产生了疑问:15分钟前护士刚刚检查过病房,怎么刚刚过了这么一会儿又来检查呢?况且,不论从体形上看还是从走路的姿势上看,这个女护士都像个男人,便觉得事情蹊跷。这……猛地,他就明白了什么,快速向307病房冲了过去。 这个女护士走进病房后,快速从兜里拿出了一个装满毒药水的针管儿,又快速安上了针头,照准病人的脖子就扎了下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躺在病床上的人猛地就坐了起来,伸手就攥住了女护士拿针管儿的手。 “啊”地一声,这个女护士猛地一挣就挣开了被攥住的手,转身就往外跑,没想却与林茂撞了个满怀。这个时候,几名化装成医生、护士的警察也快速从几个房间里冲了过来。林茂手疾眼快,一个动作就把这个女护士撂倒在了地上。那个化装成流沙的警察,也拆掉了头上的绷带,手里拿着那个针管儿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一名女警察,也快速地给这个冒充的女护士戴上了手铐。 林茂伸手就摘下了这个女护士脸上的大口罩,大家这才看清,此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小伙子。 林茂不认识他,刚要问这个小伙子是什么人,却被警察潘海给拦住了,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不用说,你就是林茂。对不对?” “是我。”林茂赶紧摘下了假胡子和墨镜,说:“警察同志,我有重要的情况要向你们汇报。” “好。有什么情况,还是到分局去说吧。” 在分局,冯军问这个冒充女护士的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韩涛。” “年龄?” “27。” “工作单位?” “耶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爷的勤杂工。” “是谁派你来的?” “柳岩。” “他是什么人?” “是耶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爷财务科的科长。” “针管儿里是什么药水?” “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他的要求,把药水注射到那个人的身体里就算完成任务了。” “你得到的好处是什么?” “10万元的现金。已经给我5万了。” “那5万呢?” “他说等我完成任务后再给我。” “有什么证据,他会相信你完成任务了呢?” “他说,他已经派了一个人在协助我,只要那个人和我一起去见他,有那个人作证,他就相信了。” “那个协助你的人,你认识吗?” “当时我就问他那个人是谁,他说我没有必要知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知道了,是我们公司的一个保安。没想到他是你们的人。”韩涛气愤地说,“如此看来,是柳岩把我给耍了。” “不是柳岩把你给耍了,是林茂的良心所在而坚持了正义。” “唉!这回我是栽在柳岩的手里了。警察同志,我是受人指使的,我是上柳岩的当了。我已经全都交代了,我求你们了,能不能宽大处理啊?” “可以。”冯军一脸严肃地说,“只要你能好好地配合我们,我们会考虑你的要求的。” “我会,我会好好配合你们的。只要你们说出来,我一定照办。” “那好。我问你,柳岩要你跟林茂,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与他见面?” “天黑后9点,在耶天外天饭店爷二楼205房间。不过,他要事先得到林茂的一切顺利的电话。” “这个你就放心吧,电话,我会让林茂打过去的。” “我明白了。”韩涛说,“警察同志,您要我干什么,就请直说吧。” “算你聪明。”冯军说,“晚上9点,你跟林茂去耶天外天饭店爷与柳岩接头,我们借此机会去抓获他。但有一点你千万要记住,在我们没有出现之前,你一定要做到滴酒不沾。” “您的意思是说,柳岩要在酒里下毒?” “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我知道了。” 林茂把他所掌握的柳娜与石坚犯罪的全部情况汇报给冯军后,就按照冯军设计的方案,在天黑之前回到了“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敲响了柳娜所在的屋门。此时,柳娜和柳岩正在商量着什么,一见林茂回来了,便都热情地把林茂让在了沙发上。 林茂喝了几口柳岩递上来的可乐,说:“柳大哥,韩涛那小伙子,够意思。” 柳岩嘿嘿一笑,说:“我找的人,能错吗?” “林茂。”柳娜说,“一会儿你跟我回我的住处,我有任务要向你布置。” “柳姐。”林茂赶紧说,“柳大哥已经跟我说好了,9 点,让我带着韩涛在耶天外天饭店爷与柳大哥碰头儿呢。”林茂说着把目光投向了柳岩。 柳岩说:“刚才,我跟我姐商量了一下,为了我姐的安全,这几天,你要时时刻刻地跟着我姐。至于说跟韩涛接头嘛,无非就是给他那另一半儿的劳务费,我一个人就行了。” 此时的林茂即刻想起了冯军说的话,很有可能,柳岩要在饭店给韩涛下毒而达到杀人灭口的目的。尽管冯军已经向韩涛敲响了警钟,可自己不在他的身边,谁知道柳岩会在关键时刻耍什么手段呢?为此,林茂眼珠一转说道:“那,我是不是给韩涛发个短信,叫他别等着我了?” “不用了。”柳岩说,“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说你有别的事,让他一个人准时到饭店等着我。” “既然如此,就这么着吧。”林茂想到冯军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韩涛也提高了警惕,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就对柳娜说,“那,柳姐,我们什么时候走?” “趁着天还没黑,现在就走。”柳娜说着对柳岩说:“下面的事,你就按时去办吧,我和林茂先走了。”就带着林茂走了…… 韩涛按着冯军的安排,提前半小时来到了“天外天饭店”二楼的205房间。此时,冯军等人也早已在对门的204 房间做好了准备,并安装好了窃听装置,就等着将柳岩捉拿归案了。 9点整,服务员已经将菜上齐,可柳岩却迟迟不露面。 9点10分的时候,一名服务员进来对韩涛说:“这位先生,饭店大门口有一位先生,说是有什么急事找您。” 韩涛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儿,就即刻问道:“那个人没说他叫什么吗?” “说了,叫林茂,是个保安。” 一听是林茂,韩涛的心才算踏实了许多,就跟着这个服务员向楼下走了去。可他还是觉得蹊跷,既然柳岩说林茂有事不来了,怎么林茂又来了呢?而柳岩却不露面?难道是情况发生了变化? 韩涛和那个服务员的对话,全被隔壁的冯军听得一清二楚,便即刻觉得事情不妙。又见韩涛跟着那个服务员下了楼,便当机立断,迅速带入冲了出去。 韩涛跟着那个服务员走出饭店的大门,果真见到一个保安正背对着大门靠在一辆轿车门旁吸烟,便走了过去。韩涛来到那个保安身后刚要说什么,猛地就从旁边闪出一个人来,与那个服务员一起,快速把韩涛推进了车里。韩涛刚要喊叫,一团布已经塞进了他的嘴里。与此同时,车也快速地开走了。这个时候,冯军他们正好冲出饭店的大门,也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切。 “奶奶的。”冯军骂了一句,果断地命令道,“追。” 冯军他们迅速钻进了一辆没有警察标志的轿车,向那辆轿车开去的方向追了上去。很快,冯军他们就咬住了那辆车。冯军对开车的潘海说:“为了确保韩涛的生命安全,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咬住就行了。” 潘海说:“说不定,车里根本就没有柳岩。” “肯定没有。” 15分钟后,韩涛被拉到了邻镇一个叫“顶上红”饭店的大门口。在车里,那个冒充“天外天饭店”的服务员用一把尖刀顶着韩涛的前胸厉声地说:“你给我听好了,一会儿我把你嘴上的布团儿拿下来,你不许出声儿,否则的话我就要你的命。记住没有?” 此时的韩涛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只好乖乖地点头。 韩涛嘴里的布团被拿下来了,他咽了咽口水,就乖乖地跟着这几个人走进了饭店三楼的一个房间。 韩涛被迫坐在了一把椅子上,望着眼前这三个陌生的面孔和一桌子菜,脑子转了几转说道:“三位朋友,你们就是马上杀了我,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那个身穿保安服的人嘿嘿一笑,说:“放心吧,我们是不会让你死的。一会儿饭菜上来了,你只管放心吃放心喝就行了。”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了一瓶半斤装的白酒放在了韩涛的面前,说:“也不让你多喝,把这些喝下去就行了。” “看来,你们是柳岩的人了?” “柳岩是谁?”这个人说完又问另外两个人,“你们都认识柳岩吗?” 那两个人都摇了摇头。 “你就别管我们是谁的人了,喝你的酒吧。”身穿保安服的人说着就打开了酒瓶,给韩涛满上了酒,“我们几个都不会喝酒,就你一个人喝吧。” 韩涛赶紧说道:“我、我也不会喝。” “不会喝?不会喝也得喝。” 此时的韩涛清楚,酒里肯定下了毒,便把心一横,说:“我可以喝,但你们必须告诉我,是不是柳岩派你们来的。”“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你说的这个柳岩是谁。” “那是谁派你们这么做的?” “我们要是不告诉你呢?” “那我就不喝,打死我我也不喝。” “好啊。看来你是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了?”身穿保安服的人冲那两个人一挥手,那两个人上来就把韩涛按住了。身穿保安服的人一手拿起酒杯,一手就捏开了韩涛的嘴,扬起酒杯就要往韩涛的嘴里倒酒时,屋门被“咣”地一声踢开了。随着几声“不许动”的断喝声,冯军他们就冲了进来,几把手枪分别对准了这三个人。 这三个人“啊”地一声都傻了眼。还没容他们愣过神儿来,就已经被扣上了手铐。冯军厉声地说道:“说,柳岩在什么地方?” 身穿保安服的人结结巴巴地说:“警、警察同志,您说的这个柳岩,我、我们根本就不、不认识啊。” “那指使你们的人叫什么?” “王、王大海。” “他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家饭店的一楼的117房间。” 冯军冲潘海一使眼色,潘海和另一名警察就快速向一楼跑了去。 冯军拿起那个酒瓶看了看,对身穿保安服的人说:“你能告诉我,这酒里下的是什么毒吗?” “这、这我们就不、不知道了。” “那你们都知道什么呢?” “王大海对我们说,这酒里下的是迷药。等这个人昏迷后,我们就到117 房间去找他,领那每人的一万块钱。” “这么说,事先,他已经给了你们钱了?” “是,事先给了我们每人一万块。” “告诉你们吧,这酒里,下的肯定是剧毒药,人喝下后立即就得死。” “啊?”这三个人都惊诧地瞪圆了双眼。“你们知道吗?”冯军说,“如果你们真的把这个人给毒死了,你们谁都跑不了,都得受到法律的制裁。” “奶奶的。”那个身穿保安服的狠狠地骂了一句,“警察同志,我们是上了王大海的当了。” 冯军说:“你们跟王大海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也没有。在这之前,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他。” “那你们怎么会替他杀人呢?” “唉!两个小时前,我们去耶天外天饭店爷喝酒,在饭店大门口,王大海把我们给拦住了,就说出了这事。我们觉得不是去杀人,就跟他讲条件。条件讲好后,见他当即就给了我们每人一万块钱,就想到事成后的那一万块钱也有谱儿,我们就很痛快地答应了。” “你们想过没有,你们每人的这两万元钱,能顺利地拿到手吗?不但……”就在这时,楼外响了两声清脆的枪声。 柳娜带着林茂离开“白鹗影视道具租赁公司”后,就亲自开车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林茂不知道此时的柳娜是什么目的,便试探地问道:“柳姐,住在这里,是不是不大安全啊?” 柳娜说:“你以为我们真的住在这里吗?告诉你吧,我这是给凶手的一个假象。我们把房间的灯全部打开,让凶手误认为我就住在了这里。这就叫空城计。” “那,我们到底要住在哪里呢?”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柳娜说着拿出了两副面具,一个老太太的,一个老头儿的。说,“守着这么多能把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的高科技产品,我们为什么不利用呢?来,为了我们的安全,我们也改头换面吧。” “好。”林茂说着,伸手就拿过了老头儿的面具。 很快,柳娜和林茂就变成了一对老年夫妇。 林茂说:“什么时候走?” “这就走。” “可这天还没黑呢。” “趁着天还没黑就赶快离开这里,就是防止天黑后凶手在夜幕的掩护下掌握我们行踪的。”柳娜说着,就带着林茂离开了自己的住处。 柳娜开车带着林茂直奔市区方向而去。 一直负责监视、保护柳娜的两名警察,也开着没有警察标志的车暗暗跟踪着。 柳娜开车行驶15 公里后,在路边一家饭店大门口停住了,说:“我们还是先把肚子填饱了吧。” “柳姐。”林茂说,“你的意思,是不是要在这家饭店过夜啊?” “不会的。” “那也不能为了吃一顿饭,跑这么远啊?”“这就叫引蛇出洞。不管是想杀我的人,还是想抓住我的人,要让他们误认为我们要在这里过夜。等他们稍一麻痹的时候,我们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个回马枪。行了,下车吧。”柳娜就带着林茂走进了这家饭店…… 再说石坚。他决定要在13 日夜里在“时尚美容中心”干掉柳娜,就在这天的天黑后化装成一个老头儿来到了“时尚美容中心”,说是要做足底按摩,并要求单间。很快,他就被一个服务员带进了一个单间。把脚泡上后,石坚对服务员说:“把你们老板叫来,我有话要说。” 很快,郭彬就来了,十分客气地问他:“大叔,您有什么话,就请说吧。” 石坚让郭彬把门关上后说:“郭彬老板,我就是杀害,薇薇的凶手。” “啊?”郭彬吓得即刻哆嗦起来,并向屋门退去。 “站住。”石坚轻声喝住了郭彬,“你放心,只要你听我的话,我绝不会伤害你的。”说着,他就掏出了那把道具手枪,指着郭彬说,“我敢肯定,你已经知道谁是害死,薇薇的总后台了,对吧?” “是,是。” “我来你这里的目的,你也应该清楚吧?” “是,是。” “好。”石坚把道具手枪收了起来,“那就请你亲自给我做足底,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是,是。”郭彬赶紧给石坚做足底按摩。 “我问你。”石坚说,“一会儿,你能把柳娜给约来吗?” “不用约。”郭彬说,“10分钟之前,她刚刚给我来过电话,12点过后,她来我这里过夜。”“是她一个人来呢,还是带着那个会武术的保安?”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好了,至于说我怎么弄死那个臭婊子,你就甭管了。” “可是。”郭彬很是恐惧地说,“这、这……” “你放心,我不会在你这里杀人的。到时候,你别碍我的事就行了。” “是,是。”郭彬连连点头。 此时的柳娜与林茂,正在15 公里外的那家饭店吃饭呢。 该说说那两声枪响了。 在“顶上红”饭店,潘海与另一名警察从三楼快速跑下一楼后,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男人慌慌张张地刚刚跑出饭店的大门。此人正是柳岩,只不过他已经戴上了一副另一个男人的面具。 “站住。”潘海一声断喝,就与另一名警察追了出去。 柳岩本打算是开车逃跑的,一见两名警察追了出来,就知道开车已经来不及了,就赶紧拔腿向黑夜中跑去。 柳岩跑得很快,潘海二人追了半天也不见距离缩短,潘海只好鸣枪警告。“砰砰”两声枪响之后,柳岩吓得一下子就扑倒在了地上,哆哆嗦嗦不敢动了。 潘海二人紧跑几步来到柳岩的面前,柳岩早已爬起伸出了双手,颤抖着声音说:“我、我不跑了,我、我不跑了。” 潘海给柳岩戴上了手铐,把他带到了冯军的面前。 那三个人一见柳岩,即刻都红了眼,上前就要对柳岩进行厮打,却被韩涛一把拦住了。他上下看了柳岩几眼,说:“你就是王大海?” “兄弟哎,我是柳岩啊。”柳岩说着一把就扯下了面具。 “啊?”韩涛和那三个人异口同声地惊诧道,一起又要向柳岩扑上去,被冯军一声断喝给止住了。接着,冯军一指那三个人,对柳岩说:“当着这三个人的面儿,你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柳、柳岩。” 冯军又一指那个半斤装的酒瓶子,说:“这酒里是不是下了剧毒?” “是。” “毒到什么程度?” “喝下不到一分钟,人就会死去。” “好你个狗日的。”韩涛骂道,“咱们还是一个村子的呢,你就这么忍心把我给毒死啊?” 说着又要上前打柳岩,被潘海一把拉住了。 “兄弟。”柳岩说,“这、这都是我姐的主意啊。我、我……” “行了。”冯军止住了柳岩的话,严厉地说,“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够精的啊。你的如意算盘是:当韩涛被这酒给毒死之后,你已经离开这里了,甚至你还要拨打110报警电话。而这三个人呢,不但是稀里糊涂背上了杀人凶手的罪名,而且连你的真实身份与姓名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你到底长得什么模样,也就彻底切断了我们追查你的线索。这么一来,你不但借这三个人之手除掉了韩涛,还把这三个不认识你的人推给了我们警察,让他们有口难辩而蒙上不白之)。而你呢,却逍。法外了。怎么样,我说的没有错儿吧?” “没错儿,没错儿。” “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是。” “还有。”冯军继续问道,“不用说,从,薇薇被害死到现在的一系列案例,都是柳娜一手策划的了?” “是。” “具体的来龙去脉,眼下还不需要你细说。我问你,现在,柳娜是不是在等着你的消息?” “是。” “现在就给柳娜去电话。该怎么说,你应该清楚吧?” “清楚,清楚。” “还有,你问她,现在她和什么人在一起,在什么地方?” “好。”柳岩掏出了手机,很快拨通了柳娜的电话,说:“姐,事情已经办妥了,一切都是按着我们设计的方案进行的,十分顺利。” “好,好。这么说,那三个人已经被警察抓住了?”从柳岩手机里传出的柳娜的声音,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对。” “那三个人,确实都认不出你吗?” “千真万确。” “韩涛也确实死了?” “确实。” “唉!看在韩涛跟咱们是一个村子的份儿上,得给他家里多寄些钱。” “是。” “今天夜里,你就不用找我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好。啊,对了姐,现在,林茂跟着你没有?我、我不放心啊。” “放心吧,他一直跟着我呢。只有他在我身边,我才有安全感。” “好,那我就放心了。那,姐,你们现在在哪儿呢?” “这个,你就别管了。好了,挂了。”柳娜果断地把手机关了。 “您看。”柳岩无奈地对冯军说,“这、这还给她打吗?” “不用了。”冯军说,“我问你,据你的判断,今天夜里,柳娜会在什么地方过夜?” “这个,我确实不知道。”柳岩说,“这几天,她为了躲避杀害,薇薇的凶手对她报复,她一直是东躲西藏的。尤其是到了夜里,她丈夫,啊,就是我们公司的老板又不在家,更是摸不准她过夜的准确地方了。” 9月14日零点45分,柳娜把车悄悄地停在了“时尚美容中心”的门口,并及时熄灭了车灯。林茂装作不解的样子说:“难道,我们要在这里过夜?” “对,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了。”柳娜说着就让林茂去敲“时尚美容中心”的门。门开了,郭彬一见又是个老头儿,不解地刚要说什么,却被林茂给止住了,轻声地说:“郭姐,是我,林茂。” 郭彬一听是林茂,就说:“怎么你也化装了?” “还不是为了安全嘛。郭姐,情况怎么样?” “没事儿。”郭彬望了一眼柳娜开的车,“柳娜呢?” “在车里呢。” “那就赶紧让她进来吧。” “好。”林茂冲着车一招手,柳娜就打开车门快速闪了进来。 郭彬把门关紧后,上下看了几眼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已经变成了老太太的柳娜,说:“我的�妹妹茫恢劣诎炎约号谜饷床野桑�” 柳娜轻轻地出了一口长气,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多个心眼儿好啊。郭姐,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咱姐儿俩住在一个房间,林茂住在咱们的对门儿。” “好。那些个姐妹们,都睡了?” “按着你的要求,提前关的门,提前让她们吃的饭,又让她们提前睡的觉。放心吧,一切平安。” “好,那我们也休息吧。”柳娜说着就跟郭彬走进了一间屋子。 林茂,就走进了对门的那间屋子。 进屋后,郭彬对柳娜说:“好妹妹,依我的意思,你应该泡泡脚,然后我给你做做足底。这样你能睡个好觉,怎么样?” 柳娜说:“你真是我的好姐姐。” 郭彬开玩笑地说:“还不是为了拍你的马屁嘛。”说着就走出屋子弄水去了。很快,一个放了中药的热水木桶就放在了柳娜面前。柳娜把双脚往水里一放,即刻舒服得闭上了双眼。“水温合适吗?”郭彬问道。 “正好。” “好妹妹,既然你已经到我这儿了,是不是就别戴着这张老太太的面具了,看着怪恶心的。” “不。这是我的护身符,不能摘,起码儿今天夜里不能摘。” “好,好,那你就先泡着,我去拿按摩油。” 郭彬就走出了屋门。 这个时候,对门屋里的林茂正在给冯军发短信,内容是:我和柳娜已住进时尚美容中心,化装成了一对老年夫妇。请指示。 很快,林茂就收到了冯军发来的短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吗? 没有发现。 好。记住,一旦发生情况,保住柳娜的安全最重要。你放心,我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凶手一旦出现,我们就…… 林茂刚与冯军以短信的形式通完话,已经恢复了真实面孔的石坚轻轻地来到了柳娜的面前。此时的柳娜仍在幸福地闭着双眼,嘴里还不知在哼哼着什么。 柳娜顿时睁开了双眼。首先看到的,是一把几乎就要挨上眼睛的尖刀。石坚压低声音喝道:“别出声,你要是敢发出一点儿声音,我就捅死你。” 此时的柳娜已经猜出了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凶手,便赶紧点了点头,但还是抱有一线希望地低声说道:“小伙子,我们素不相识的,我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石坚冷笑了一声,伸手就扯下了柳娜脸上的面具,“你这个害人的白骨精。今天,我就要送你上西天了。走,穿上你的鞋跟我走。” 柳娜一边穿鞋一边说:“去哪儿?”她想,只要一出这个屋门,林茂就会站在自己的面前,就会迅速地将石坚制服。所以,她显得很镇静。 “人家还要做生意呢,我不能把这里给弄脏了。” “这么说,我是中了你跟郭彬的圈套了?” “不对。只能说你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走吧。”石坚一只胳臂搂住了柳娜的脖子,一只手用尖刀顶着柳娜的前胸,慢慢地打开了屋门。 果真像柳娜想的那样,林茂真的就站在门外,并且摘下了老头儿的面具。 石坚认识林茂,便冲林茂冷冷一笑,说:“兄弟,不是我说你,你不应该替这个女人卖命。” 林茂看了柳娜一眼,说:“为什么?” “因为她是杀死,薇薇的总后台。”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知道?知道你还一直保护着她?” “请你听明白,我保护她的目的,是不想让你再一次犯下杀人的罪过。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把她给杀了,你就是有天大的)情,也没有人给你证明了。我保护她,其实也等于是在保护你。” “什么?”柳娜即刻瞪大了双眼,“你、你可不能信他的话呀?” “闭嘴。”林茂喝住了柳娜的话,对石坚说,“听兄弟一句话,你千万别干傻事啊。警察早已把这里包围了,你把她交给警察,也算你……”“住嘴。”石坚绝望地说,“自古以来,杀人都是要偿命的。我不能白死,杀了这个女人,九泉之下我也能闭眼了。躲开!不然的话我就一刀捅死她。” 林茂知道大厅里已经站满了警察,就边往后退边说:“千万别干傻事,你千万别干傻事。” 退到大厅,石坚才看到自己的周围已经站满了警察,个个都把枪口对准了自己。这个时候,他反倒冷静了下来,冲着冯军他们说:“我不想在这里杀人,请你们走开,我要到那个小树林里把她给杀了。” “石坚。”冯军厉声地说,“我劝你一定要冷静。你也不想想,这么多人围着你,你能跑得了吗?” “少废话!”石坚也厉声地对冯军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不想在这里杀人。你们别逼我。让开,快让开!” “可以肯定,你毒死,薇薇,是上柳娜的当了。对不对?” “是。”石坚说,“还有流沙那个王八蛋,只说是让,薇薇变成痴呆。没想到,,薇薇喝下掺入了药的饮料,不大一会儿就死了。几分钟的时间我就变成了杀人犯。这还不够,他们还在我开的车底下安上了炸弹,想把我炸死,,薇薇的死也就死无对证了。”石坚说到这里愤怒地吼道,“是他们害死的,薇薇,是他们把我推上了断头台。我要报仇,我要把他们都给杀了。流沙那个王八蛋我是杀不成了,可我一定要把这个女人给杀了。请你们放心,杀死她后我就回来自首。走开,请你们都给我走开。” “兄弟,你……” “别说了。”石坚打断了冯军的话,更加愤怒地吼道,“你要是再敢啰嗦,我就在这里杀人了。”石坚说着,就恶狠狠地举起了手里的尖刀。 “好好,不说了。” “那就赶快给我让开,快,快。” “都撤到外面去。”冯军冲那些警察命令道,就带着这些警察撤到了外面。 石坚挟持着柳娜来到外面,冲冯军吼道:“把你的车门打开!” 冯军把车门打开后,又按着石坚的要求带领这些警察撤离了车20 米远。接着,石坚就挟持着柳娜来到了车前,猛地一推,就把柳娜推进了车里。就在石坚要钻进车里的一瞬间,只见林茂一个饿虎扑食扑了上去,一个漂亮动作就把石坚按在了地上。潘海等人一步上前,就把石坚铐上了。 柳娜快速从车里钻了出来拔腿刚要跑,却被林茂一脚踢倒在了地上。 林茂狠狠地骂道:“还是别跑了吧。” 暗花两百万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1.名演员之死 寒冬的夜晚,龙城最高档的五星酒店,金茂酒店灯火辉煌,但楼顶却漆黑一片。凛冽的寒风中,楼顶天台上站着两个人,每人嘴里衔着一个烟头,红红的烟丝一闪一闪的,两人正在低声交谈。 “听我的,把袁熙然跟董倩搞死,我再给你加五十万,如何?”一个瘦瘦的男人沉声说道。 “陈老板,这……哎,这两个人都是大明星了,动他们风险太大,搞不好会坏了我的江湖名声……”说话的人是一个胖子,高大威猛。陈老板恼了:“我知道有风险,没风险我能给你200万?” “这……让我再想想……”胖子还在犹豫。陈老板摁灭了烟头,转身走人,边走边嘟囔:“200万,哼哼,你不干,我就找别人干,我就不信没人不想挣这个钱……” 他走后,胖子又抽出一根烟,思考了一会儿,也下去了。 这时,一个人影从黑暗中站起来,趴在水泥栏上一个劲儿地念叨:“袁熙然、董倩,两百万,那个姓陈的,居然出了两百万的暗花……” 胖子走下楼梯,来到位于顶层的金茂会所。今天晚上,这里摆了十几桌宴席,一群时尚的俊男靓女正在举杯庆贺,相机闪光灯“咔咔”地闪着――这是一群演艺人士。现场有一个巨大标牌,上面是一个收视率走势图。酒店门口,一群少男少女举着写着“袁熙然”和“董倩”的牌子激动地叫喊着。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从酒店里出来,看着疯狂的人群,又抬头看看顶楼,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机。 金茂酒店顶层,都市爱情喜剧《魔王子和剩天使》剧组正在开庆功宴。三年前,这部没有使用大明星低成本制作的古装喜剧,收视率居然打败了大导演大明星的大剧,令人瞠目结舌。制片方一鼓作气,又制作了第二部,收视率又一路飘红。当年几个名不见经传的演员,如今都成了娱乐圈的热门人物。 制片人陈胜利志得意满,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茅台,豪迈地向记者宣布,目前,第三部还未拍摄完,已经有多家电视台竞拍,目前每集价格已经抬到了两百万,该剧第四部已箭在弦上…… 有记者问道:“第一部的主演颜晨没有在第二部出现,却在第三部里王者归来,请问第四部里仍然是原班人马吗?” 陈胜利哈哈笑着说:“当然,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 这句流行的广告词用得恰如其分,现场一片笑声。完成任务的记者们争相跟演员合影,袁熙然跟董倩应接不暇,临到宴会结束时,两人才有空,坐到陈胜利旁边。袁熙然说:“陈制片,你跟我说的第四部的事情,我确认参演。”董倩又补充了一句:“但片酬跟昨天说的一样,一分也不能少。我们并不是趁火打劫,别的公司找我们俩拍片,每集都给到了十五万了,我们顾念这部剧捧红了我们,所以我们打了七折,只要十万,真的是仁至义尽了。” 两人说完,就站起身,手拉手地走了。如娱乐八卦所说,两人确实在谈恋爱。陈胜利皱了皱眉头,他想起刚拍摄第一部的时候,两人都还是学生,片酬每集给三千块都高兴得屁颠屁颠的,第二部他给涨到了每集一万五,第三部涨到了每集三万,第四部,他跟他们谈的是每集六万,没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两个人的胃口太大了。 作为制片人,最重要的任务是控制开支。演员片酬过高,陈胜利的唯一选择,就是换人。他已经派人在各大戏剧院校寻人,已经在上戏找到两个外形跟袁熙然和董倩很像的人。 庆功宴完毕后,记者们纷纷返程,他们没有想到,几天后,他们还会再次来到龙城,因为董倩死了。就死在剧组里,而且是裸身而死。 更令记者们兴奋的是,小道消息流传,法医检测后,发现董倩下身存有精液,部分精子居然还活着。 当红女明星,裸死,精液……每个词汇都极具诱惑力,组合到一起,就是一个吸引全国关注的命案。 2.命案再次发生 很快,百余名记者齐聚龙城,剧组居住的金茂酒店,如今也成了公安局新闻发布组所在的地方,顿时席位难求。 剧组所有人都被警方控制。但在陈胜利的斡旋下,为了避免损失,已经接近杀青的剧组继续拍戏。 鉴于案情重大,省公安厅予以关注,并派省局的破案高手任长安负责本案的侦破,龙城刑警队的力量全部调拨给他使用。 龙城刑警队已经罗列了几个嫌疑人,任长安看着案头嫌疑人的照片,说:“袁熙然,董倩的绯闻男友;陈胜利,制片人,之前跟董倩没有谈妥片酬,双方结怨;金俊南,导演,据传曾‘潜规则’过董倩。”任长安将这些照片扔到桌上,很肯定地说:“凶手绝对不是这三个人。” 对此,龙城市刑警队的人很不服气。这三个嫌疑人跟董倩都有着扯不清的关系,且都有作案动机和时间。更重要的是,董倩体内的精液经过验证,确定是袁熙然的。但袁熙然说,他们是欢爱过,但为了避嫌,他后来便回自己房间了。 任长安认定,此三人绝不是凶手。因为他勘查了现场,发现凶手作案手法是“半专业”型的。他解释道:“凶手以前犯过案,手法比平常人老练,但又比专业的杀手差很多。瞧瞧,现场遗留了多少东西……”现场有凶手的毛发,董倩指甲缝里还有搏斗过程中挠下来的凶手皮肤屑,可见凶手作案手法之差。 谁也没想到,当天晚上,陈胜利忽然逃跑了。直到第二天晚上,大家才发现,此时,这家伙已经在飞往澳洲的飞机上了。 陈胜利逃走后,制片公司马上清查了账目,结果显示,陈胜利并没有拿公款,两千万的投资他都花在拍戏上了。公司老板岳成对任长安感慨地说:“陈胜利是我见过的最专业的制片人,我们正准备拍第四部续集呢,可惜,他牵涉了董倩的案子,唉……” 任长安问他,陈胜利跟董倩有什么恩怨?岳成说,续集的第四部,因为董倩要价太高,陈胜利决定将她换掉。半个月前陈胜利曾在电话里跟岳成沟通过这件事,他同意了。 “这个不算什么恩怨,换角色对剧组对演员来说都很正常,再说,真要说怨,那也是董倩怨陈胜利,而不是陈胜利怨董倩,他根本犯不着杀她……但是,这家伙为什么要跑呢?” 这时,袁熙然闯了进来,看到二人,不由愣住了,任长安问:“袁先生,你是找我,还是找你老板?” 袁熙然挠挠头,语出惊人:“都找!陈总给我发了条短信!”他把手机放到桌上,陈胜利的短信内容是:“熙然,有人要杀你!两百万暗花!” 这个短信很是莫明其妙,但陈胜利是一个严肃的人,他不像是开玩笑。再说他因为董倩之死而逃跑,估计他应该知道点儿内幕,怕凶手灭口,所以才仓皇逃离。 任长安看着袁熙然,问他的戏份是否拍完了,袁熙然点头说:“我跟董倩都是男配女配,我们俩的戏是一起拍完的,我们约好第二天一起走,所以董倩退了当天的机票……”袁熙然说着说着,低下了头。任长安瞥到岳成脸色难看,便明白了几分。 原来,袁熙然出名后,深夜里跟一名女子“车震”被拍到,这名女子后来被记者们扒出,姓岳,某富商女儿,任长安看着网上的女子照片,模样酷似岳成――基本上可以确定,袁熙然在跟岳成之女谈恋爱的同时,也跟董倩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任长安派龙城刑警队身手最好的贾彪保护袁熙然,袁熙然带着贾彪在剧组里逛。两人正聊着,二组摄影机后一个小伙子抬眼看了袁熙然一眼,贾彪不知怎么就记住了这个眼神。他指着小伙子问:“他是谁?”袁熙然看了一眼说:“喔,是小杨。”贾彪夸赞道:“嘿,不错啊,你是大明星,居然还能知道一个不起眼的工作人员。” 袁熙然不太自然地笑笑,低声说:“他以前跟董倩一个村的,我跟董倩刚进组时,整部戏下来也就拿六七万块钱,跟他差不多,大家没事的时候就到大排档上炒几个菜,大口地喝啤酒,唉,短短两三年,我们就大不一样了。” 贾彪明白了,三个年轻人,经历了友谊和美好,但又瞬间被名利拆散,身份迥异。他脑海中一念闪过,说:“你觉得,小杨会不会有嫌疑?”袁熙然知道他问的是董倩之案,摇头说道:“不会,小杨绝对不会杀董倩。” 贾彪倒奇了:“你怎么这么肯定?”袁熙然轻描淡写地说道:“他们以前谈过恋爱,董倩读艺术学院的学费,还都是小杨打工赚的呢。小杨是爱极了她,必定不会害她。” 贾彪瞠目结舌,一时无话可说。 当天,贾彪跟袁熙然形影不离,从剧组到所住酒店,甚至到袁熙然睡觉,贾彪在门口守到了12点,才离开了。离开前,他特地交代酒店保安,多巡逻,尤其注意27楼贵宾房。走廊里的监控摄像头要24小时开着,务必请监控者眼睛不眨地盯着这一层,一有异动,立即报告。 贾彪回到局里时,已经是凌晨12点半了。任长安还在等着他,他汇报了白天的事情,他怀疑剧组中隐藏着真凶,小杨就是最大的嫌疑。想想,自己最爱的那个姑娘,他心甘情愿打工赚钱供养她上学,她成名后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跟别的男人上床,这是何等的难受?找个机会杀了她,这也是在情理之中。 贾彪感叹说:“要是陈胜利能回来就好了,他对剧组的人和事都熟悉……”任长安说道:“我已经将情况汇报给省厅了,省厅正联系着引渡事宜,只是牵涉到国与国之间的交往,即便能引渡回来,也得耗费两三个月时间。这事也怪我,我当初太武断了……” 贾彪叹息说:“也不怪你,现在演艺圈的人很多都是外籍人士,犯事了往外一跑,咱还真是没办法……”两人正感叹着,忽然铃声大作。金茂酒店保安处打来的电话:“贾队,不,不好了,袁熙然,他,他死了!” 3.龙城黑道 监控屏幕上,是一张沟壑丛生的脸。正是这张脸,胆敢在贾彪离开酒店不久,便潜入酒店。他坐电梯来到27楼,坐电梯时,他摘下了帽子,脸对着摄像头前的镜子挤脸上的痘痘,监视者们只当是普通的顾客,所以也没怎么留意。当他来到27楼后,慢慢地靠近袁熙然的房间,保安们仍然没有在意。谁也没想到,他来到袁熙然房间门前后,从后面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只是划了一下,门就开了,然后,袁熙然就死了。 凶手逃生的办法也非常骇人。他没有坐电梯下去,甚至连房间都没出,直接就从窗口跳了出去,然后凌空飞伞,飘荡在城东南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查看完监控视频,任长安跟贾彪等警察面面相觑,良久,贾彪忍不住说:“任队,这,这怎么看,都是专业级杀手啊。”任长安点头,同意道:“在国内,敢玩空中飞人的人少之又少,凶手竟然在咱们严密监控下做了袁熙然。” 凶案现场,袁熙然歪在床上,脖子里有一处细小的刀痕。凶手进屋后,袁熙然惊起,但凶手根本不给他醒神的机会,一刀封喉,然后迅速逃离,前后过程居然一分钟都不到…… 贾彪陪同任长安检查完现场后,忍不住问:“任队,这还是你当初认为的‘半专业’的人做的吗?” 任长安摇头苦笑:“怪事!跟杀董倩的居然是两拨人。” 任长安在房间里不断地查看。凶手太专业了,一点儿痕迹也没留,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袁熙然的手机上。他拿起手机,激活了屏幕,上面的视频程序正在运行着:凶手百密一疏,他进来时,袁熙然正在玩手机自拍。凶手冲上来时,他的摄像头从照片模式调成了视频模式,录住了凶手的一句话:“暗花两百万,你小子值一百万!” 凶手就说了这句话,却证实了陈胜利短信中的“暗花”之事。 暗花,从港台黑帮片中流传而来,迅速被内地黑道所接受,意指暗地悬赏多少钱完成任务,这个任务谁都可以做,谁完成了就可以去找悬赏者领取悬赏金额的钱。毫无疑问,有人悬赏了两百万的暗花,这个暗花非常秘密,第一个凶手知晓后,发财心切,恰好有杀董倩的机会,他就果断下手;而第二个暗花,则是杀袁熙然,这个任务难度大多了,以第一个凶手的能力根本无法完成,所以,更为专业的杀手出现…… 这对于明星来说,一百万仅仅是一部戏的片酬而已,但对于普通人来讲,一百万却是一个极具诱惑的数字。 任长安让贾彪清查龙城黑道,既然悬赏者搞了一出“暗花”的戏,这说明悬赏者跟黑道有关。贾彪说道:“任队,在董倩被杀之后,我们第一时间就清查龙城市的黑道了。” 任长安很惊讶地站了起来,贾彪解释道:“在龙城,敢杀人的人不多,我们第一时间怀疑是黑道所为,清查了全市的酒吧、夜总会、码头、捞沙船等这些黑道人物经营的场所,逼嫌疑犯现身……” 任长安若有所思,他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龙城市黑道一开始根本不知道‘暗花’之事,正是因为警方的清查,让黑道人人自危,他们要探知发生了什么事,从而知道了‘暗花’之事,当中有手段又发财心切的人冒险杀了袁熙然,妄图抢掉杀袁熙然的任务,截取剩余的一百万暗花。”杀手完成任务后,势必要去领暗花的,问题是向谁领? 如果能找到悬赏者,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任长安让贾彪趁此机会扫荡黑道,所有与黑道有瓜葛的人,不管是什么职位,凡是求情或者通风报信的,一旦查实,名单报给他,他直接报到省厅和省纪委。 贾彪带领一千警察在龙城开始了“扫荡”。夜总会只要涉及色情活动,一律停业;酒吧只要沾毒,老板和相关人等就被请进局子里喝茶…… 这场行动突如其来,之前没有任何宣传和预警,因此收获非常丰硕。当然,说情的电话也是此起彼伏,上级命令放人的电话也有七八个,贾彪一律将电话转给任长安,任长安通话并录音,然后转交省厅。 省厅领导给任长安打电话:“你负责好明星的凶案就行了,管地方那么多闲事干吗?你看,现在龙城的政法委书记都给我打电话告你越权的状了……” 任长安笑着说:“我们有理由相信,龙城市黑道参与了袁熙然和董倩的命案,清查他们是必须的。而且,我肃清黑道,有一个重要目的,是想让陈胜利回来。只有龙城的黑道被整肃,他才能放心地回来。我坚信他不是凶手,但他必定知道一些事情。他的国籍虽然在国外,但他的事业在国内,他不会放弃大好的事业永远留在澳洲的……” 省厅领导满意地挂了电话。 贾彪建议先把小杨抓了再说。目前为止,小杨是董倩命案的重要嫌疑人。任长安想了想说:“还是等一等吧。小杨暂且不动,但他身边的人可以先调查一下。” 任长安用袁熙然的手机跟陈胜利联系。发了十几条短信后,陈胜利终于有了回应:“熙然,我现在百口莫辩,下部戏我不准备用你和董倩了,但我犯不着杀你们。可如今事情栽到了我头上,我没办法只能跑。” 袁熙然死亡的消息被封锁了,虽然封锁不了几天,但陈胜利晚知道一天,任长安就多了一天的机会。他说:“陈总,我跟警察有过接触,他们只是将你列为嫌疑人,但并没有重点怀疑你,负责此案的任队长跟我说过,凶手不会是你,你根本用不着跑,把事情讲清楚就行了。” 陈胜利回答:“关键是,我讲不清楚啊。董倩死后,我内心坦然,因为凶手不是我,可是那天上午,有人给我发短信,说人已杀,让我先付一百万暗花。” 这就是陈胜利逃跑的原因。他收到了那条奇怪的短信,以为有人恶作剧,但那人又跟进了一条,说:“你出了两百万的暗花要杀董倩和袁熙然,董倩我已经帮你杀了,请先付一百万。要不然,结果你会知道的。”他的手机号知道的人不多,因此陈胜利觉得凶手就在身边,他非常害怕。他没悬赏暗花,可似乎大家都认为是他发了暗花,这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4.悍匪 龙城的大街小巷贴满了那个一脸沟壑的杀手的悬赏通告。龙城市公安局第一次给出了十万元的悬赏,征集线索。但这一次,给出线索的却是黑道。 他们也在找这个人。龙城市公安局大规模“扫黑”,黑道归咎于这个悍匪,因此比警察还积极地抓捕这个悍匪,好让警察交差,他们也能消停下来。黑道对杀手这样的人的藏身之处更有经验,他们举报,这个杀手隐藏在一个名为“澳门山庄”的小区里。悍匪就住在山顶别墅里。贾彪带人前去抓捕,为了安全起见,他带了二十余名人员,其中一个是狙击手。抓捕在下午1点半时开始,此时是人最困的时候。 但当警察上楼时,急促的脚步声引起了正在午睡的杀手的警醒,他几乎不作思考地一跃而起,从窗口处跳下,落到下面的一棵大树上,然后继续往下面的树上跳。两分钟后,他就从山顶到了山脚,突破了警察的围捕圈。站在一处别墅楼顶的狙击手仓促间放了两枪,但都没有命中目标。 凶手拼命地向外面逃窜,贾彪带着人在后面追着。杀手突然拐进了一条小吃街,这条街位于一所学院的背后,来来往往的都是大学生们。杀手冲进来,一是能借助人流掩护,二是情急之下可以抓来人质。 大学生们一看这场面都愣了,忽然,有人起哄道:“警察抓小偷喽。”突然,街上的大学生们加入了追赶的行列,杀手拿出了刀子,胡乱地比画着开路。在他前面,一个小吃店里突然横斜出三个年轻人,他们每人拿一根标枪,。居然齐刷刷地向杀手刺来。杀手蒙了,他没想到有人会敢拦路,更没想到这三个年轻人用起标枪来居然令他无还手之力――他躲开了两条标枪,但没躲开第三条,那根枪“哧”地没入了他的大腿,疼得他趔趄地摔倒!追赶而来的贾彪扭住了他,笑着说:“你倒会选地方,选了‘澳门山庄’做藏身之地;你又很不会选地方,你大概不知道,这所学校是体院。” 杀手被抓后,很痛快地供认,他刚来到龙城不久,手里没钱,听到有人出了暗花要杀一个姓袁的和一个姓董的演员,姓董的已经被杀了,剩下一个姓袁的,他寻思着能挣一百万,就下手了。“没想到,龙城的黑道太不地道了,出暗花的人没道德,我做了活儿,去领赏时,那人却找不着,听说飞到澳大利亚了,我准备等风声过去了就买张机票去澳大利亚找那家伙呢……” 任长安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只对杀手听谁说的这件事感兴趣。 杀手说:“老韩呗,我们俩是狱友,一起坐过牢的。没想到,这家伙出来后,居然也成演员了,嘿,还他妈的老演八路军……” 演员中还有以前坐过牢的? 任长安跟贾彪都很惊奇,他们都发现自己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调查剧组每一个人的履历。 “老韩”其实一点儿也不老,他只有三十五岁,来自一个小县城,但父亲是一个局领导,他算得上家境优越,所以养成了公子哥脾气。在一次酒后跟人争执时,他将一个啤酒瓶敲在对方头上,然后顺势将啤酒瓶攘进了对方肚子里,结果被判了八年……出狱后他到横店打工,后来逐渐演一些小角色。由于长相尚可,所以演了不少八路军连长之类的角色,这次在剧中演一个将军,正面角色。片酬是每集八千,32集戏,他能拿到二十多万片酬。但剧组里预支了十万片酬,剩下的十几万片酬他没拿,就匆匆地走了。 他是在陈胜利远遁后的第二天走的。由于他不是主演,他又没什么戏了,所以没人注意他。 他跟杀手说了陈胜利出两百万暗花之事,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应该是他编的谎言。他首先杀死了董倩,然后又骗狱友杀了袁熙然。 他跟二人有什么深仇大恨?难道是主角与配角之怨?任长安跟贾彪推演这个案情,越推演越觉得迷雾重重。老韩去了哪里? “咚咚”,有人敲门。是小杨。 “你们来剧组找老韩,我就知道,老韩应该就是杀小倩的凶手。”小杨神情暗淡地说,“其实,贾警察跟袁熙然来剧组时,我就想跟贾警察说老韩的事。因为我发现老韩收拾了东西静悄悄地走了,我觉得他有鬼。但我看到贾警察跟袁熙然走得那么近,就把嘴边的话咽下去了。再说,我也不确定老韩是否真的走了,我担心言多必失……” 任长安跟贾彪几乎同时问道:“你为什么怀疑老韩?” 小杨深吸了一口气:“因为,老韩跟我说过,董倩跟他睡过。” 5.真正的暗花 任长安跟贾彪面面相觑。 小杨解释:“小倩刚入组时,还是个草根,而老韩算是有点儿小名气吧,所以……后来老韩跟我熟悉了。一次喝酒,他非常气愤,说董倩原本只是一个演反面丫环角色的,他力荐她演了一个武艺高强忠贞护主的女侍卫,她才一炮而红,没想到她翻脸不认人,在剧组里跟导演睡跟摄影师睡,但就是不跟他睡。他说这句话时,没注意到,我想杀他的心都有了。只是我胆小怕事,老韩却是那种心狠之人,他在戏里将一个群演的肋骨踹断了,还博得导演“入戏深’的夸赞。” 老韩恨极了董倩。另外,老韩还特别缺钱,他的钱永远不够花,因为他又爱玩女人又吸毒。“这段时间,他每天早上起来,都要求神拜佛,但他连续买了一个月的彩票都没什么收获,他就将拜的神像都打碎了。”小杨说了这么多,任长安跟贾彪都有些遗憾,这些线索已经没用了,老韩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小杨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一字一顿地说:“老韩这么爱钱,为什么那十几万的片酬都不要就跑了?一定有比这个数字更大的钱等着他。” 如梦方醒。 任长安连忙跟陈胜利打电话,想提醒他注意,董倩命案的凶手老韩应该去澳大利亚找他要那一百万的暗花了,但打了几个电话,陈胜利都拒接。大概,陈胜利已经在网络上知道了袁熙然被杀的消息了。 三天后,陈胜利有消息了…… 任长安在网上看到,澳大利亚警方逮捕了一名叫韩作莱的中国籍男子,他以旅游签证入澳,却残杀了一名澳洲籍华人男士。这名陈姓男士家中的摄像头拍摄到了命案发生的一切:韩姓男子来到陈家,陈胜利看到他,又高兴又疑惑,还向他打听剧组的事情。没想到,韩作莱说,我已经帮你杀掉了董倩,你那一百万应该给我了吧,还有,我来澳洲的机票钱和剧组里未领的十几万片酬,你都应该给我报了…… 陈胜利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敲诈短信是你发的啊,我正奇怪怎么会有人知道我的手机号呢。” 韩作莱不耐烦地说:“甭整那些没用的,赶紧付钱。你出了两百万暗花,我听得一清二楚,我还录音了,你甭不认账。” 他拿出手机,放了那段录音。陈胜利跟一个男人交谈,陈胜利出两百万让男人做掉袁熙然和董倩……陈胜利一脸苦笑,他小声跟韩作莱说了一些话,韩作莱愤怒地跳起来,在房间里蹦了几下,然后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向陈胜利的胸口刺去…… 陈胜利到底跟老韩说了什么话,让老韩那么激动?从录音上来看,陈胜利是真的出了两百万的悬赏,那个神秘男人究竟是谁? 这些问题,不久就有了答案。 《魔王子和剩天使》剧组召开新闻发布会,出品人岳成确认,该剧的第四部剧本已经完成,不日开拍。编剧介绍了第四部的角色状况,编剧确认,袁熙然和董倩的角色在第四部开始就被编剧设计死亡,编剧否认这种设定跟两个演员之死有关。 编剧是一个胖子,虎背熊腰,看起来凶神恶煞,但人家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文人。任长安听了他的采访录音,确认他就是那天晚上跟陈胜利谈交易的人。 但任长安没有找他,因为他又看到了另外一条关于这个编剧的新闻《编剧收入再创天价,两百万片酬助东家赢得好剧本》,新闻里,该剧出品人岳成介绍,这个价格是前制片人跟编剧谈的,公司尊重制片人的意见,依然按照他跟编剧的约定价格购买了该剧本…… 死影师之杨典娘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 永乐二十二年 一月—— 腊月初八,天冷得仿佛哈口气都能冻住,炉里热着碳,但屋里总暖和不起来。杨典娘抬头唤了声秋月,想嘱她去厨房做些热汤,但很快想起秋月傍晚时已经出门了。于是轻叹了口气,放下手里折到一半的纸钱,杨典娘起身挪开一旁的暖炉,往房门处慢慢走去。 走到窗边听见爆竹声响,不由推开窗缝朝外看了两眼。围墙外正燃着烟花,红的绿的,透过雨幕映射进眼里,煞是好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火药的味道,混杂着腊八粥的香气,让人没来由身上涌起一丝暖意,只是手指碰到一旁灯台上的蜡烛,心又骤地凉了下来。别人家热热闹闹地过着腊八节,自家却冷冷清清守着几根白蜡烛、一盆刚叠好的纸钱,莫非真应了当初那算命先生的白虎临煞一说?不禁心下有些黯然,又被窗外吹进来那股冷风一激,喉咙再度难受起来,忍不住捂着袖子轻咳了两声,一时没了去厨房下灶的心思,重新返回床边坐下,取过一旁锡箔摊放到膝上。 低头正要继续折,冷不防感觉面前有张脸倏地一闪,把她惊得一跳。 什么东西?! 她慌慌张张想站起身,剧烈的心跳却令她无法控制地一阵咳嗽。 好容易平息下来,杨典娘才发现,原来那张脸是自己的脸。 对面梳妆台上一张镜子不偏不倚正对着她,在这形单影只的夜里,还真是容易把人吓着。当下长出一口气,她苦笑着摇摇头,起身走了过去。 到梳妆台前扯过一旁绢布,正想要将镜面掩住,再次瞥见了镜子里自己的模样,不由令她微微发了会儿愣。这镜子还是成亲那天娘让人给送来的,当日坐着大红花轿,吹吹打打成亲的一切,似乎都还近在咫尺,转眼几年时光弹指刹那,物是人非,自己也不知不觉两鬓间有了华发。 当真是岁月不饶人。 思忖间,心下再度黯然,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年轻时就没怎么美过,年纪大点了,自然更没什么想头,白不白发又能如何?总是这样一张丑脸罢了……目光转到一旁梳妆盒上,见着里头那几朵珠花闪闪烁烁的光泽,忍不住伸手挑了一支,在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镜子里那张脸左看右看,小心翼翼将它往发髻上斜插了进去。 “啪!”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轻响,令杨典娘两手轻轻一颤。 听上去像是潮湿的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她回头对门口方向轻轻问了声:“……秋月?” 门外没人回答,只是紧贴着门口处再度响起一道声音:“啪!” 门帘随之一动,把她惊得险些从凳子上跌滚下去。 目光匆匆一转,瞥见一旁梳妆台上的剪刀,她立刻朝它伸出手,可就在这时,咔擦一声,那道原本虚掩着的窗户突然朝上弹了开来,露出外头黑漆漆一片暗沉的夜色,以及一道静立在雨中灰蒙蒙的影子。 “谁!”她立刻意识到那影子根本不是秋月。 秋月的身体怎么会这么高大,还这么肿? 惊恐间身旁那盏长明灯倏地灭了,黑暗登时铺天盖地席卷压来,压得她心口上一阵剧痛。“谁啊!”她在黑暗里再次发出一声尖叫。 没人回答她。 只有一颗头颅霍地从窗外伸了进来,带着满脸滴滴答答的水,朝她那张被恐惧扭曲得变了形的脸发出咯咯咯一阵大笑。 二 宣德五年 十二月—— 一个人孤零零跪在那间挂满了大红灯笼的喜堂时,婉贞觉得有点儿害怕。红色盖满了她的身子,也盖满了这栋屋子的每个角落,真热闹的颜色,但越是热闹,越发显得这空旷的地方死一般寂静。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偌大一间喜堂内竟连一个看热闹的人都没有。 没有叽叽喳喳的七大姑八大姨,也没有跑来跑去吵着要糖吃的小孩,四周静悄悄的,连个观礼的长辈都没有。那个一团喜气的媒婆在将她带到这里后就走了,这跟她印象中的大婚之夜完全不同。 一场没有宾客也没有拜天地的大婚仪式。 一个没有新郎官陪伴着共行交拜之礼的新娘子。 空落落的屋子内只有一块死人的牌位陪着自己,它被端端正正摆放在喜堂正中央那幅龙凤呈祥图前,漆黑的颜色对比着图画艳丽的色彩,好比这屋子充满了喜气的摆设,对比着四周冰冷的空洞。 她像一件无人问津的物什一样被人丢弃在了这里。 但是,这一切对于一个三天前几乎被逼到要投河自尽的人来说,能有什么可抱怨的? 三天前那些放债的清空了她家仅剩的一栋房子,带走了一切,而她的爹爹至今不知所终。临走时,那些人扬言要将她卖去留香院,那刻她以为只有寻死一条路可走,幸而,就在她走投无路跑到河边时,来自杨家的一纸婚约、一顶花轿,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免她居无定所,免她颠沛流离…… 想着,婉贞慢慢放下脸上的喜帕,低头捏紧手绢,轻轻吸了口气。 身后旋即也有人轻吸了一口气。 伴着阵似有若无的脚步声,婉贞感觉他朝她走了过来。一个男人的脚步声,陌生,缓慢,撞得她心脏砰砰直跳。 不知不觉便将手绢捏得更紧了,细细一层汗很快濡湿了那块丝滑冰冷的布料,在一双黑色靴子停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几乎有些摇摇欲坠。 “你还好么?”然后她听见他俯下身,轻轻问了她一句。 她点点头,身子弯得几乎要匐倒在地上。 他搭住她肩膀将她扶了起来:“你很瘦。” 她再次点了点头。 脸上那块喜帕被他一把掀了开来,在她被惊得慌乱失措的时候,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她额前的珠串,划过她那张苍白得如同瓷器的脸,轻轻停在她耳侧:“我不喜欢习俗,所以你不要介意,这场婚宴我什么人都没有邀请。” 她慌乱垂下头。 在低头的一瞬,她看见了他的眼睛,一双黑得好像夜色一样深不透底的眼睛。 她感到自己心跳得更快了。 “你介意么,娘子?”耳边再度传来他的话音。 婉贞摇摇头。 见状他笑了,手指缠在她脖子上,嘴唇离她细白的颈窝很近:“不介意就好。” 在她将头垂得更低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他的嘴唇。 那双有着美丽线条的嘴唇。 颜色竟比她眉心那点胭脂更加红艳…… 直叫她看得双腿微微一阵发软…… 三 宣德六年 一月—— 很少会在腊八前后碰上下雨,因为这个季节的留云镇通常早已天寒地冻,大雪覆盖。 今年却诡得很,不仅气温偏高,还下起了雨,一场只有在夏日雷雨季节才能见到的暴雨,不禁让人想起八年前,同样的腊八月,同样也下了场大雨。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大得冲烂了刚修好的官道,也冲垮了河岸的堤坝。 在洪水好容易退去一些的时候,大堆淤泥沿着河道两岸松垮下来,让原本干净整洁的小镇看上去狼狈不堪。 “洪水和淤泥总会带来些奇怪的东西,今次也是如此。”磕磕绊绊越过脚底堆积如山的污泥,总算走到下游那处被差人们用人墙包围起来的地方时,知县刘伯仁捂住鼻子,心里暗忖道。 污泥里蒸腾着一股肉体腐烂的味道,同雨水的气味交缠在一起,浓烈得几欲令人作呕。 那是一具女人的尸体。 死了不到一周的样子,大部分身体被埋在黑黝黝的土里,只露出一个头一把长发,死不瞑目般朝天睁着双空洞的眼,嘴巴微张,似想对周围的旁观者述说些什么。 仵作说,她原是埋在河道下游那处人迹罕至的荒丘上的。许是老天怜她死得冤,突然间降下这么一场暴雨,不仅冲垮了河堤,也冲塌了那片荒丘将近一半的山头,将这具深埋于山下的尸体冲了出来,不偏不倚刚好随着泥浆滑到河道旁,被驾船经过的渔民发现,遂向官府报了案。否则,天晓得在那种人不走车不经过的地方掩埋着,何年何月才能让案情见到天日。 虽然尸体被发现了,一时半会儿却很难查明她的身份。她的一张脸被人用刀给毁了相,连鼻子都被切除了,血肉模糊的一团。泥土的湿气加速了腐化,身体虽然保存得还算好,一张脸早已面目全非。 只能从她发上缠着的几样首饰来判断,她家世甚好,又一副为人妇的装扮,想必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妻妾。可是留云镇统共就这么一点大,有财势的人家掰掰手指便数得过来,从没听任何一家提起最近失踪了妻妾,所以,也可能是外乡人,被歹徒拐到此地,才痛下杀手的。 正兀自琢磨着的时候,几名差人已将女尸身上的污泥小心翻开,露出尸体被泥所压盖的其余部分,请刘伯仁过去瞧。 刘伯仁走近低头一瞧,登时心里微微掠过一丝不安。这女尸身上所穿的褙子有些特别,上绣着极为精致的金丝缠枝花,是八品以上官员的夫人才可穿戴的东西。又用着上好的蜜色缎子料,可见它所属的主人地位应是极高,可能高于四品之上。 此案变得棘手起来,而女尸的身份亦更加蹊跷,刘伯仁蹙紧双目定定看了片刻,随后对着身旁的侍从道:“汪龙,去四方街将阎先生请到衙门里来,说我有要事相托。” “是。” 目送那侍从一路离去,忽觉有什么东西被风吹着飘到他脸上,冷冷的,针尖似的刺得他一激灵。刘伯仁下意识抬头往天上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那场大得让河岸决堤的雨已经彻底停了,天上飘起了雪,带着骤然降低的温度,无声无息,自那铅灰色云层中盘旋坠下。 今冬的第一场雪。 四 连下了两天雪,整条四方街仿佛被那片白茫茫的颜色融成了一块儿,清桐踩着竹梯扒在墙头哈了两口气,透过袅袅的水雾看了几眼刚挂好的红灯笼,正要下墙,忽听见癞皮狗阿莱在墙外绕着圈叫得聒噪。 她随手搓了团雪块丢下去,正丢在阿莱屁股上,阿莱嗷嗷两声夹着尾巴返回了墙内。 爬下竹梯果然见到有人在墙外的门柱边站着。 很漂亮贵气的一个女人。素面朝天,端得是眉目如画,乌黑如云的发上不见一件首饰,但一身蜜色缎面的缠枝花褙子,外头罩着件紫貂皮斗篷,算算起码得值好些两纹银。干净光鲜的色彩,衬得她站在雪里的身影跟水雾一样袅袅婷婷的,一时让清桐看得有些愣神。 “这些花都是你折的么?”看见阿莱跑远后,女人走到大门边,拾起地上一串纸花问她。 清桐点点头。 “好漂亮的花。”女人赞了一声,对着手里金箔折的那串花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我家祠堂里也见过这样的花,可是府里现在都没人会折。” “是么?”清桐闻言两眼一弯,心里小算盘已然打得啪啪作响,“这种千叶莲做法太过琐碎,现今会折的人的确不多,我这还是当日在庙里跟那些老和尚学的呢。姐姐想买这些花么?” “不是,我是想来求见你家先生。不知阎先生可在府上?” 一听此言,知道自个儿的私房小金库今日又没了着落,清桐悻悻然一笑,道:“先生出门去了,不知姐姐可否告知姓名,找我家先生所为何事,清桐可代为转告。” “奴家随夫姓杨,名婉贞。听说阎先生会些医术,所以想请先生跟婉贞回府,替婉贞的夫君看上一看。” “医术?姐姐一定是弄错了吧。” “怎了?” “我家先生是做皮影的,怎的成了郎中……”边说边笑,笑得婉贞面色微微一烫:“做……皮影的?” “嗯!” “可是……” “可是什么?” “……没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轻轻咽了下去。清桐心知她必还有什么隐情,但对方不说,她也懒得追问。恰逢此时老哑刘拄着扫帚蹒跚着打扫花园内的积雪,见状婉贞慢慢朝后退开两步,随后淡淡一笑,朝清桐道了别:“既然这样,婉贞告辞。” “姐姐走好。” 目送她进入街边一顶青色小轿,清桐拾起地上的纸花和灯笼转身进屋。 一路穿过花园内的长廊,见阎先生执着本书在假山边的凉亭内坐着,她走到他身边,歪头朝他手里的书看了一眼,咕哝道:“原来先生早已回来了。总见那位刘大人相邀,却不见有多少好处可得,天寒地冻的,下回不要再去了。” 阎先生但笑不语。 见状清桐又道:“先生昨日说过,今日必有贵人到来。想必刚才那位漂亮的贵小姐便是先生口中的贵人吧。只是既然先生早已回府,又特意在这里坐着,何不现身一见呢,好歹人家也是大老远跑来的。” 阎先生闻言淡淡一笑,放下书瞥了她一眼:“怎的这次这样好心,她给你什么好处了?” “先生竟把清桐看得这么市侩么!” 再度一笑,阎先生重新将书翻了开来:“说起来,你怎知她是大老远跑来的?” “……她坐的是二品诰命的轿子,又说她随夫姓杨。清桐想了想,这方圆百里姓杨的、又有二品官位的,只有留云镇上的杨府了,而留云镇离这里八十多里地,自然是远道而来啦。不过……真奇怪啊,先生……” “奇怪什么?” “杨家老太爷应该八十多岁了吧,怎的夫人这样年轻……” “杨老太爷八年前就过世了,如今在杨府主事的,是他的入赘女婿。” “哦……”闻言刚点了点头,转念清桐一双眉又蹙了起来,“先生,清桐又不懂了。既然是女婿,刚才那位姐姐就该是杨老太爷的女儿才是,怎的会说是跟了夫姓姓杨?” “因为杨家小姐八年前也已去世。” “哦……原来她是杨家那位女婿的续弦……” “对。” “啧,那位女婿也真真是好福气,独占了杨家这样大一份祖业不说,又娶了仙姑般美丽的女人为妻……不过先生,她怎的会说你是个郎中?” 话刚问出口,见阎先生目色阴沉了下来,便知他不愿多说,忙讪讪一笑转身要走,忽听他在身后轻轻道了声:“丫头。” “什么事,先生?” “那女子身上丧气重得很,若她下次还来,你仍要避之为妙。” 五 回到府中时已是掌灯时分。 沿着小径一路往内宅中走,宅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雪在脚步的摩擦中窸窣作响,伴着婉贞一路前行。 到自己屋前停了停,她叫了声秋月,屋里没人应她。 这似乎已经司空见惯。自她嫁入杨府后就发觉了,杨府虽富,但内府里几乎没有用人,只有这名叫做秋月的半老丫环前后操持着。 那是个沉默寡言的女人,一年里同她说话几乎没有超过百句,有时还常常见不到人影。不过杨府内屋如此之多,若她在旁处忙着,要寻到她,总归不太容易。 想着,她轻叹了口气,对着屋子那扇黑洞洞的窗看了半晌,似乎听见东边有什么动静,她朝那方向看了一眼。 什么也没有,只有桐楼飞挑的房檐在夜色里勾勒出一道黑色的轮廓,像只振翅欲飞的大鸟。但那么多年了,它始终都没能飞出去,不是么?就如同她,这一年来始终被困在这方天地里。 想着,轻轻皱了皱眉,她卷下斗篷的帽子朝那方向走了过去。到月洞门处轻轻推了推,门没锁,她便开门朝里走了进去。 同她住处一墙之隔,门内那道院子终年散发着一股淡淡栀子花般的轻香。她不由站定脚步,深吸了一口气。 每次无论心里有多乱,这地方的气味总让她能迅速安静下来。正如大婚的那个晚上,在她惴惴不安地跪在那间充斥着红色的大屋时,那男人不期而至的话音。 “少卿……”不由转过身,对隐在夜色里的屋子轻轻唤了一声。 屋内没有亮灯,也没有任何回应。 她叹了口气。 慢慢走到屋前的台阶上坐下,冰冷的台阶透过衣料冷冷抽离着她的体温,她似乎完全没有知觉,只冷冷看着屋檐上一块蜜色的缎子。 细长,柔软,上面绣着一朵朵精致得仿佛呼之欲出的缠枝花。 那是条女人的衣带。 依稀仿佛自己也有这样的一条,同她这身蜜色褙子是一套儿的。但这条衣带显然不是她的。 她看着看着,心里隐隐一阵刺痛。 这个家里必定还存在着一个女人,一个同她一样的女人,她从这衣带的做工和香味便能感觉得出来。 那女人连对这两样的嗜好都同自己如此相似。 但她究竟在哪里…… 杨少卿到底把她藏在了哪里…… “婉贞!”这当口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急躁,惊恐,充满着困惑不定的暴戾。 婉贞睁大双眼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婉贞!你看到了没有!” 又来了……她一声轻叹。 “那些脚印……那些脚印又出现了!” 眼泪自眼眶中迅速涌了出来,她用力克制住自己抽泣出声。 “婉贞!一定是她!她找我来了!” “婉贞你在哪里?!” “婉贞……婉贞啊!” 最后那道叫声一下子冲到了门前,惊得她猛站起身,跌跌撞撞朝着自己住屋处狂奔了回去。 六 三更敲响,一身便装的刘伯仁站在阎府门前,有些犹豫,仍拍响了那扇朱漆大门。 片刻门开,老哑刘从内探出头朝他望了一眼,倒也不觉得意外,伸手朝后轻轻一指,便提着灯笼照开氤氲在院中的雾气,引着他一路朝院内走去。 院中漆黑一团,只有一盏孤灯自阎先生的书房中透出,穿过满院的寒气和雾气,幽幽闪着层柔和的光。老哑刘将刘伯仁送至书房门口后转身离去,留他一人独自在门口。正犹豫不定间,听里头传出话音道:“刘大人来了么?屋里请。” 屋内熏香缭绕。 阎先生背对着门坐在一张长桌前,正低头用笔在纸上描绘着什么,听见脚步声,遂将那纸掩到一旁,回头朝他笑了笑:“刘大人夤夜至此,必是为了前些日那起命案。” 刘伯仁苦笑着点了点头。 “原说好要一周时间,大人今夜便急切前来,想必应该不是为了那天大人托在下的事。” “的确不是。” “那大人是为了何事而来呢?”说罢,阎先生起身挑亮了灯,走到一旁为他沏了杯茶。 “不知先生是否还记得上次我对你说过的,那女尸身上的衣着颇为特别?” “记得。” “蜜色金线绣缠枝花的褙子,寻常人只怕穿戴不了。” “大人是想到了什么人么?” 刘伯仁接过茶,轻轻点了点头:“是,却也不是,毕竟对方来头大,没有确凿的依据,刘某也不敢妄下定论。” “不知刘大人想到了什么人?” “虽然留云镇地方不大,但做官做到五品以上的,倒有两家。一家是告老还乡的原中书省左司,张定山张老大人。另一家想必先生有所耳闻,便是曾官居正二品的杨少傅杨大人家。张老大人的夫人两年前过世了,张老大人只此一妻,无妾也无续弦,所以应同那尸体没有任何干系。而杨府么……” “杨府中现今主事的杨大官人,倒是有位娇妻。” “是的。而且听说杨家姑爷杨少卿自他原配妻子杨典娘去世后,先后娶过七次续弦。年轻人可能贪恋美色,换妻频繁,但几乎每年都换一个妻子,着实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以我寻了个借口去杨府瞧瞧,谁知登门后没见到杨少卿,却见到了他那位一年前嫁入杨府的新夫人。” “这么说,杨家应该也跟命案没有任何干系了?” 刘伯仁皱了皱眉,摇摇头:“老夫不敢断言,因为那天遇见杨夫人时,见她身上所穿那件蜜色褙子,无论做工还是衣料颜色,竟跟那女尸身上所穿的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刘老爷确定?” “八九不离十。” “或许是一家裁缝店所制?” “我那时也问了,杨夫人说,她的褙子和衣裙,一应物件,都喜欢自己亲手绣制。” “这倒有些意思。” “所以,这两天每想起这事,老夫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今日亦是如此……”说到这里,瞥见阎先生手指在一旁的纸上轻扣着,似若有所思,便住了嘴。 阎先生见他安静下来,便将手下那张纸推到他面前,望着他道:“听大人这番话,阎某倒也觉得有些怪异起来,不如先请大人看看阎某这两日所绘的图样,是否哪里有些不妥。” “图样?”刘伯仁一听不由微微怔了怔,“什么图样?” “那日大人所托之事,虽尸体保存尚好,那张脸面目具毁,即便做成皮影也无济于事。是以,阎某只能按照她颅骨的样子,凭借自己想象,绘制了她的容颜。” 话音落,手指一剔,便将那张纸朝着刘伯仁展了开来。 纸上画着一个女人。 一见到她那张活色生香的脸,刘伯仁不由倒退了一步,半晌张了张口,惊呼道:“咦,先生……这……这怎么会是……” 七 第二次见到杨婉贞,清桐感到有些吃惊,三天不见,她好像生了场大病似的,不仅面色苍白,而且形容枯槁。 许是也察觉到了自己面色的不妥,她在唇上抹了鲜红的胭脂,这令她那张脸越发显得苍白如鬼魅。自到了阎府门口,她始终站在清桐身旁不发一言,低头看着清桐手指翻飞折着纸花,似乎看得专注,却又分明神情恍惚,摇摇欲坠得仿佛一碰就倒。 清桐将身子挪到一边,对着这女人道:“姐姐,坐。” 婉贞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安静坐了片刻,婉贞靠近她身边轻轻吸了一口气:“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妹子,你用的什么脂粉?” 清桐想了想,只想到起阿莱在她身上和脸上蹭下的口水。 她没好意思说,只讪讪笑了笑,将手里一朵刚折好的千叶莲递给她:“给,送你。” 婉贞接过,低头看了看。 看着看着,一滴眼泪滴到了纸花上,她闷声道:“先生依旧不在么?” “……不在。” 她无声叹了口气:“我家夫君的病,眼见着越来越糟了,妹子能否替婉贞向先生多多美言几句,望他无论怎样,抽空到府上为我夫君做个诊断,无论多少诊费我都……” “但是姐姐……我家先生真的只是个皮影师而已……” “皮影师……”她愣愣望着清桐,半是困惑,半是不安,过了片刻双眼轻轻一眨,再度落下一串泪来,“三年前我亲眼见他医治好我爹爹,怎的会只是个皮影师……” “他医好了你的爹爹?”闻言清桐不由也愣了愣,有些费解,有些吃惊。 直至见她身后出现了一道身影,清桐方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朝着来人干巴巴叫了声:“先生……” “阎先生?”婉贞一听匆忙回头。 阎先生笑了笑,侧眸对一旁的老哑刘道:“客人来了这么久,也不知上杯茶,待客之道哪儿去了?”说罢,再度笑了笑,朝着里屋方向伸手一指,“屋里请。” 屋里点着线香,散发着一股淡淡清透的味道,飘飘袅袅绕着屋里那些稍显凌乱的摆设。 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吸引了婉贞的眼睛。 毕竟平时几乎足不出户,她从未见过那么多奇怪的家什。与其说是家什,不如说是某种工具,有些是桐木的,有些是乌木的,看上去柜子不像柜子,架子不像架子,它们同一些似画非画的东西摆在一起,透过线香的芬芳,散出一层陈腐的气味。那味道并不叫人讨厌,相反让人有些喜欢。 最吸引她的则是厅堂中央那盏摆放在桌上的灯笼。那是一盏藕色的灯笼,看不出是什么料子做的面,光滑细致,仿佛小孩的脸一般。边上套着白色琉璃托,蜡烛在里头明明灭灭,这盏灯便仿佛水晶琉璃似的闪闪烁烁,引得婉贞忍不住对它看了又看。 “这叫引路盏。”第三次将目光投向那盏灯的时候,她听见阎先生这样道,“但杨夫人此番来这里,应不是为了在下店中这些小物件。” “婉贞是来请先生跟婉贞一同回府,替婉贞的夫君看病的……” “想必夫人也已看见了,在下不过是个做皮影的,屋中皆是制作皮影的工具,夫人若要寻医,怕是找错了人。” “先生还记得三年前在徐州医治过一名突发急病的商人么?”此话问出,见阎先生笑而不语,她再道,“那是婉贞的爹爹。那会儿婉贞待字闺中,不方便出来同先生相见,三年来始终心存遗憾。所幸今日终得以见上先生一面,亦能当着先生的面道一声谢,了却这三年来的心愿……” “你爹近来身体还好么?” 见他算是默认,婉贞不安的心稍许定了定,摇摇头:“自婉贞出嫁后,便再无爹爹的音讯……” “杨夫人,在下略懂一些医术,但久不触及,早已生疏,还望夫人……”话未说完,杨婉贞扑通跪倒在地,抬头望向他道:“先生……婉贞自小丧母,爹爹又常年在外,十九年来几乎无依无靠,唯有现今夫君伴在身旁,方得一片栖身之地。但眼看着他这一年来备受病痛折磨,又无郎中能给出救治的良方,害婉贞日日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望先生再发慈悲,帮帮婉贞,婉贞这辈子感恩不尽……”说罢,弯下腰便要叩头。 被阎先生伸手轻轻一搭,阻止了下来:“夫人不必如此,先起吧。” “先生一日不答应医治我夫君,婉贞便长跪不起。” “也罢,”略一沉吟,阎先生将她从地上扶起,“你夫君究竟得了什么病,不妨说来听听。” 如抓到了一丝救命稻草,杨婉贞双手轻轻颤了颤,沉吟片刻,轻声道:“说起来,婉贞这条命,还是我家夫君救的。” 八 杨婉贞本姓殷。 父亲是个商人,原家道还算殷实,但后来染上赌瘾导致倾家荡产且负债累累,于是离家逃亡,丢下杨婉贞一人。面对放债者的威胁,杨婉贞几乎走投无路到想投河自尽。幸而这时杨府托人来说媒,说是杨家大官人杨少卿对她倾慕已久,择了黄道吉日前来提亲,不知她可愿意下嫁。 对杨家的提亲,婉贞原是有些介意的。 留云镇上的人都知道,杨少卿杨大官人原是杨府里的入赘女婿。自八年前杨老爷和杨家小姐杨典娘先后病故后,这偌大一份家产便顺理成章落在了杨少卿的身上,那时杨少卿不过二十八岁而已,又因着杨典娘自小体弱多病,没有同他有过一女半男,所以续弦是顺理成章的。 但他八年来续弦过整整六次。 听说每一次新娶的夫人都年轻貌美,但每次都待不满一年便离他而去,于是后来众说纷纭,有说杨少卿仗着年轻富裕又才貌双全,太过花心;有说杨少卿待妻太过刻薄;亦有人干脆说,杨少卿就是个半太监,无法同妻子行鱼水之欢,故而没有一个女人能在他身边逗留太久,哪怕他腰缠万贯…… 种种传闻,虽不可尽信,听多了难免让人心生芥蒂。所以他家前后上门提亲过三次,前两次都被婉贞婉言拒绝了,但到了第三次,他们特意选了被逼债后的第二天。 杨婉贞没有勇气再同前两次那样一口回绝。 有谁会在这般走投无路的情形下拒绝这样一门亲事呢,如今她身边连唯一的亲人都没有了。于是思前想后,应允了杨府的提亲,并在提亲后的第三天,便由一顶花轿吹吹打打,被送进了杨府那片奢华的宅院。 让她感到意外和不安的是,成亲那天,杨府内竟空无一人。偌大的喜堂内竟然只有她一个人,看不到一名仆人,看不到一名到贺的宾客,看不到礼官,甚至也不见新郎的踪影。这让她忐忑到近乎惶恐。 她担心这是杨家对她前两次回绝的报复。刚进门就遭此冷遇,往后的日子不堪设想。 就在她胆战心惊的时候,那名新郎官却出现了。 跟她想象中完全不同,杨少卿是个温文内向到几乎有些闭塞的男人。 沉默寡言,却又如此俊美,站在她身边低头看着她,那双眼睛就如一潭幽深清澈的泉水。 这令婉贞一颗少女心如同小鹿般乱撞。 他坦言说他不喜欢习俗。 他问她介不介意。 那一刻,她只沉浸在他说话时注视着自己的漆黑眼眸里,哪还知晓什么是介意和不介意。 九 婚后生活一如她所期望般美好。 虽然偌大一片宅邸内只有一个名唤秋月的丫环前后照料,但杨少卿对她极好,事事都顺着她的心,从没有因她曾经的拒绝而怪责于她,也没有因她家境的状况而看轻她。事实上,在她嫁入杨府后,便彻底同以往一切都断了联系,层层门墙将过往所有好与不好都隔绝于外,独留了府中那一方小小的天地给她,令她只看得见杨少卿,只属于杨少卿。 那时候她同杨少卿可谓琴瑟和谐,相敬如宾。 但两人床笫之欢却很少。 杨少卿说他身子骨不好,同他早亡的前妻杨典娘一样,有肺热之症,每到秋冬尤其厉害,所以冬天嫁入杨府时,两人几乎完全没有同房过。 对此婉贞并不介意。她觉得同他在一起便很开心了,每天听着他的说话声,看着他的眼睛,跟他一同躺在榻上听着窗外风吹过的声音……就这样简简单单相携一生,何尝不是一种完满。 可是这种简单的完满,很快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里突然间碎裂了开来。 那天,她记得很清楚,杨少卿咳嗽得有些厉害。所以晚膳过后,他没有同往常一样陪着她弹琴,早早便回房里睡了。但她睡不着,窗外雨声很大,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水缸里,那急促单调的节奏让人隐隐有些心烦意乱,于是剪亮了灯,她开始做起被自己搁置了很久的女红。 不知不觉到了二更时分,她忽然听见东面方向传来一声惊叫。叫声被雨水声冲得十分模糊,但仍能听出是杨少卿的声音。杨婉贞慌忙想叫秋月过去查看,但秋月没在外屋守着,也不知跑去了哪里。 不安间,忽听到杨少卿在他房里大叫了声:“婉贞!” 声音听上去无比惊恐,这叫杨婉贞越发慌乱起来,忙寻了把伞跌跌撞撞跑出门,一路奔到杨少卿的住处。他屋中门窗都敞开着,屋里灯光全无,冲入屋内的风雨将地板打得一片潮湿。 她见状不禁有些害怕,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 正惶惶不安地站在门前发呆时,里头传来嘭的声响,不一会儿,杨少卿衣衫不整地从里屋奔了出来,一见到她,对她怒吼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 劈头一通质问,问得杨婉贞脑中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一向温文尔雅的夫君为何会变得这样暴戾,也不明白,他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茫然间正打算开口,他却几步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拖进了房内。 他指着房里的地板,指着床,厉声问:“回答我!这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她看到地上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子,女人的脚印,细细的、小小的,从房门处开始,到他床边终止。 这奇怪的痕迹在黑暗里突兀得令她头皮一阵发麻。 在丢弃了平日的温文和顺后,杨少卿的双眼在那个暴雨交织的夜晚,尖锐得如同一头充满了怀疑和愤怒的野兽。他用这样一种可怕的目光盯着杨婉贞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她再也按捺不住哭了出来,跪在地上:“夫君为何会这样怀疑婉贞?婉贞这一夜始终在房里做着女红,秋月可为婉贞作证,更况且,好端端的,婉贞为何要在夫君房里做出这样奇怪的举动?” 他呆呆地看了她一阵子,仿佛一下子从之前的失常中回过了神。他冷静下来,摆摆手示意她离开。但她怎肯就此离开,就那样固执地在他房里留了下来,整整一夜,坐在他床边一动不动,两眼盯着地上那串脚印,仿佛这样就能看出那个恶作剧的人。 直到天亮,方见杨少卿那始终僵立在床前的身影动了动,随后长叹一口气,走到婉贞身边,一字一句道:“她回来了……” 十 这件事,几天没人提起,就好似被人忘记了。但杨婉贞始终没有忘,那晚杨少卿的样子着实叫她恐惧。 她总在想,那晚出现在杨少卿房间里的女人脚印究竟会是谁的,为什么杨少卿对这脚印的反应如此强烈。杨府内宅总共只有三个人,除开她,就只有丫环秋月这一个女人了,但秋月的脚是男人足,很宽很大,断不可能留下如此细巧的足迹。 既然不是秋月,那会是谁? 每每想起,婉贞都坐立不安,仿佛这一向安宁祥和的天地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鬼魂,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躲藏着,伺机窥探着这栋老宅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于是她跟杨少卿商议,想再请些用人来,寻了借口,说是因为觉得秋月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 杨少卿答应了。 但答应归答应,几天过去后,杨婉贞始终没见到有包佣的婆子领人上门,后来忍不住问起,却发现杨少卿早已将这事给忘记了。日子似乎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祥和安逸,平静无波。仿佛为了弥补那晚给妻子带来的恐惧,杨少卿对婉贞更加体贴温柔,这让婉贞迟迟没法再开口。 一晃一个多月,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就在婉贞即将将那晚的事给忘在脑后时,又发生了一件事,令婉贞意识到,她夫君的身子可能出现了某种问题。 那依旧是个下雨的夜晚。 杨少卿在屋里弹琴,婉贞在一旁听着,伴着淅沥的雨声,倒也分外惬意。忽然间琴声止,杨少卿回过头突兀地问了她一句:“娘子,你刚才说什么?” 婉贞愣了愣,没反应过来。见状杨少卿笑了笑,低头重新拨弄起了琴弦,似乎刚才那一霎,是他听错了什么。但当秋月将红枣送到他手边时,他却视若无睹,显然心里有事。 婉贞站起身,正想到他身边去看看他,忽见他再次停下拨弄琴弦的手指,站了起来。眼里带着一丝慌乱迅速朝窗口处看了一眼,随后问:“你听到什么了没?” 秋月摇摇头。 他将她推到一边,自己走到窗台前打开窗,探身朝外看了两眼,然后回过头,蹙眉道:“刚才你叫过我没?” 婉贞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说得有些害怕。 她没叫过杨少卿,也没有听见任何人叫过他。这夜如此安静,除了雨声和他刚才弹奏的琴声,就一点声音都没有了。若有人开口,她和秋月怎可能听不见。 但杨少卿眼里的认真和紧张是如此清晰。 婉贞也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她悄悄握住身旁秋月的手,摇着头道:“夫君听见什么了?婉贞没有开过口啊……” 话音未落,杨少卿忽然面沉似水径自朝屋外走了出去,不顾婉贞急唤他的声音。瓢泼的雨瞬间将他淋得透湿,见状婉贞正要叫秋月将伞送出去,但两人刚到门口,门外却已不见了杨少卿的踪影。 他跑得好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追赶似的。 婉贞登时不安地想立即跟去看看,但就在秋月手忙脚乱着将伞撑起的时候,突然啊的声惊叫从杨少卿的屋中响起,婉贞哪里还顾得上撑伞,顶着大雨便朝东面宅院里冲去。一口气直冲到杨少卿屋内,但见屋里又同上回一样,灯烛未点,门窗未关,雨水将地面冲得一片潮湿。 然后她听见杨少卿厉声道:“出来!你给我出来!出来!” 婉贞立即奔了进去。 没等进门,腿已一阵发软,因为她看到一串清晰的脚印由房门处开始,直到房内的床下,再绕过床停在了离杨少卿几步之遥的地方。 “婉贞……”见她进门,杨少卿抬头直愣愣望向她,一副惊恐之极的模样,“她来了……她来过了……” 婉贞却不知该怎样安慰他。 因为她看到杨少卿手边放着双鞋子,细巧精致的绣花鞋,鞋底的大小跟地上那些足印一模一样。 鞋子是湿的。 她明白了,这些脚印包括上次那晚的,根本就不是哪个女人留下的,而是杨少卿用手指套着女人的鞋子,一点一点在地上按出来的。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这样做了以后,还要表现出一副惊怒之极,又茫然无措的样子? 脑中一片混乱之际,她见杨少卿从地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到她身边,一把用力抱住了她,在她试图挣扎时,贴近她耳畔轻轻说了句:“她来了……她回来了……” 十一 那之后,日子一下子变得糟糕起来,婉贞发现每到下大雨的夜晚,杨少卿就会这样。先是感到有人在唤他,然后在自己房里弄出女人的脚印,再以一种极为惊恐愤怒的样子告诉别人: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那个她到底是谁,婉贞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她渐渐明白了一件事。 原本以为,杨少卿八年里换了六任妻子,是因为她们无法忍受他久病的身子难以圆房。现在才发觉,应该是另有隐情,而这隐情比他身子病弱更让人难以接受。 试问有谁能受得了被自己当做依靠的人,突然有一天开始,总觉得空气中有人在叫他名字,总觉得有个无形无状的女人每到大雨倾盆的夜就会走进他房里,留下一串潮湿的脚印? 试问有谁受得了一个原本温尔儒雅的人,突然间变得不安暴戾,且疑神疑鬼? 这种改变给人带来的感觉,已无法单纯用害怕或者不安来形容。 到了后来,更糟糕的事又发生了。 有一天,婉贞在午睡的时候,突然听见东边厢房内传出了一阵哭叫声。 她意识到那是秋月。忙披上衣服奔了出去,到东厢房推门而入,就见秋月跪倒在地上,抱着满身是血的身体,瑟瑟发抖着痛哭求饶。 而她的夫君杨少卿则铁青着脸,举着鞭子不停地抽打她。那张原本俊美无比的脸,如凶神恶煞般扭曲得几乎让人认不出来,一边抽打,他一边对着无处闪避的秋月冷冷道:“为什么要放她进来!为什么要放她进来!为什么要放她进来!” 一声比一声更为尖锐,像把刀似的一刀刀刺进婉贞的耳朵。婉贞全身发软,仍硬撑着冲进屋内,试图夺下他手里的鞭子。谁想却反被他用力一抽,在额头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许是因此而清醒了过来,他没再继续抽打任何人,但从此将自己封闭了起来,封闭在他那栋住屋内,不见任何人,也不同任何人说话…… “听起来,杨大官人像是得了癔症?”听到这里,清桐忍不住问。 婉贞点点头。 “姐姐希望我家先生去给杨大官人治疗癔症么?” 婉贞再度点点头。 “但是,寻常疾病都能用药医治,唯癔症这种病,说病又不似病,得了此病只能在家里好好将养着,这世上哪有药物可治……” 一听这话,婉贞回头朝阎先生看了一眼,道:“当年爹爹嗜赌成性,在徐州时,有一次夜里一掷千金地豪赌,却输得一干二净。登时得了失心疯,在大街上疯疯癫癫大笑大闹,全然没了理智,几乎伤到别人,幸遇阎先生路过,在他额上扎了几针,眼见着爹爹神智就恢复了过来,亲眼目睹者无不啧啧称奇……”说到这里,低头咬了咬唇,她再道,“实不相瞒,婉贞知道先生隐居于此,应是不想被人打扰,所以一直不敢贸然登门。但现今眼见夫君的病症越发严重,如此疯狂偏执,完全迷失了本性,婉贞怕今后他会对旁人做出更大的伤害来,所以不得不过来向先生求助,还望先生……” 话未说完,阎先生道:“杨夫人,蒙夫人抬爱,远道赶来相请阎某。但一路听下来,深知令夫的病情绝非在下所能医治,还请夫人恕在下爱莫能助。” “先生……” “令尊当日所发疾病,乃是气急攻心,毒热之气滞在脑中挥散不去所致。因此在下用银针略一疏通,便可使他恢复如常。但令夫的病症显然并非如此,正如我这丫环所说,此病非病,纵然在下华佗再世,怕也难以医治,更何况在下只是粗通点医术的皮毛而已。夫人还是另请高明比较妥当。” “……先生……”连开两次口,但看着面前这男人平静似水的目光,婉贞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她心里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见状阎先生站起身到她身旁,将合拢的掌心在她面前摊开,递给她一样物什,婉贞下意识朝它看了眼,不由微微一怔:“这是什么,先生?” 那是一根红线编成的圈,他将它套到婉贞手腕上,道:“虽然无法为他医治,不过这些年来在下倒是积累了一些玄黄之术的学识。此物为蝙蝠血所染,可作驱邪定神之用,夫人如若信得过在下,不妨在回府后试着将它佩戴在令夫腕上,看看是否能令他略微有所好转。” “原来如此……那婉贞多谢先生了……” “夫人客气。此外,看这天色似已近黄昏,夫人回到府上想必已是入夜,不妨请夫人将此盏灯带着上路,以备不时之需。” “多谢先生……” 十二 烛火在灯罩内燃着团橙色的光,令婉贞手里这盏被称做“引路盏”的灯笼仿佛是一整块剔透的琉璃,闪闪烁烁照亮前方一条小路,由近至远,直入杨府的内宅。 秋月仍没在她的房内,这令婉贞轻轻叹了口气。 她进屋后将灯笼摆放在桌上,转身对着镜中的自己愣愣出了会儿神,随后解开斗篷挂到衣架上。正要往里屋走,冷不防一道身影自角落中闪了出来,贴近她的身,伸手轻轻将她拽入了怀中。 婉贞吃了一惊,但没有挣扎:“少卿……”被他一把旋过肩膀,低头吻在了唇上。 “这一整天去哪里了?”吻到快令她窒息,他松开了她,问。 她目光仍停留在他线条好看的嘴唇上,有些不舍,却又不敢放任自己再度贴近:“去邻镇的集市里走了走。” “堂堂杨府的当家主母,这样抛头露面,好么?” “相公不是说过,只要婉贞开心,怎样都是可以的么?” “是的,我说过。”伸手拂过她鬓角的发丝,轻柔的动作几乎令婉贞呼吸停滞,但目光仍是清醒的,她清醒看到他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条藤鞭,上面闪烁的暗色光斑,应是谁的血。 “你又打过秋月了?”当即她问。 他没有回答,低头在她发丝上轻轻吻了吻。 “秋月在哪儿?”侧头避开他,她再问。 他依旧没有回答。只揽着她发丝在黑暗里静静站着,过了片刻,提起那条藤鞭绕到了她的脖子上,像绕着条丝带:“你该歇息了。” 婉贞的肩膀忍不住微微一颤。她闻到了藤鞭上血的腥臭,但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今天明明没有下雨啊…… 困惑间,见他转身要走,婉贞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怎么了?”他回头问她。 她低头笑了笑,褪开衣袖摘下那条鲜红色的绳链,扣到了他的手腕上:“在市集上看到的,虽然不值钱,但合眼缘,特意买给你的。” “是么。”他抬起手腕看了看,随后一把扯过她颈上的藤鞭,将唇压在了她险些惊呼出声的嘴上。 直至杨少卿的脚步声走远,婉贞的心跳依旧剧烈如鼓捶。她是这样的喜欢着他,所以现今他变成这副样子,才会让她那样的害怕。她多希望一切仍能回到刚刚开始的时候,但似乎不可能了。 因为这宅子里还有一个女人。 想着,她闭上眼抬起头,似乎能从空气中闻到那女人的气味,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必定就是那声音让她的少卿变成这样的。 她今日没有将那女人说出来,没有把这宅子里她所遭遇的一切原原本本说出来。因为她怕自己每说一个字都会让自己心碎。 十三 杨少卿说得没错,这宅子里的确藏着第三个女人。婉贞从没见过那个女人,但听到过她的声音。 那是她见到杨少卿一反常态鞭挞了秋月后的第二天,她去了杨少卿的屋中,想同他谈谈他的病症。但杨少卿没有见她,也不愿同她说话,只沉默地坐在里屋,任她独自在外面坐了许久,始终不予理睬。 最后她只得返回自己住处。 那时夜已深了,她想睡,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论怎样都无法入睡。一直折腾到三更过后,刚有了那么一点儿睡意,忽然听见外头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立刻就惊醒了。 想叫秋月,但秋月在自己的住处养伤,她只能壮起胆子独自一人开了窗,想看看究竟是谁在外面走动。谁知一望之下,不禁有些意外,那人竟是杨少卿。 他孤身一人提着盏灯从院门内走出来,沿着外面那条小径一路往西走。经过婉贞房前的时候,他抬头朝窗户方向看了一眼。婉贞小心避开了,随后见他继续往前走,没多久,那修长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小径深处的树影间。 婉贞立刻轻轻推开门跟了出去。 一路西行,转眼到了西边一处久未住过人的院落里。院落里有套三进门的厢房,过去是管事婆们住的,自杨府原来的主人先后辞世后,那些用人们走的走散的散,这地方就空置了下来。 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夜晚,会见到杨少卿独自一人来到这里。 他在那间厢房门前有些迟疑地站立了片刻,取出钥匙打开锁,推开那扇已显破旧的房门,朝里走了进去。里头随即亮起灯光,窗纸上投映出杨少卿的影子。婉贞小心藏身在离窗不远的地方看着,见他放下灯笼,在窗边坐了会儿,然后朝里屋方向走去。 窗内一时只有灯光闪动。 婉贞等了片刻,见屋中始终静寂无声,便打算推门进去看看。岂料就在这时,忽然一道人影被重新投映到窗纸上,勾勒出一道女人清晰的轮廓,随后响起一个女人轻轻柔柔,却又充满了怨怒的话音:“你还来做什么?你不是已经有了那个女人了么?年轻!美丽!比我好过千般万般的女人!” 那一瞬,婉贞只觉得仿佛晴天霹雳一般。 一度想朝那门内直冲进去,看看说话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但迟疑片刻,她仍静静蹲了下来,仔细听着里面那女人继续道:“总是一忽儿来了,一忽儿又走了,说上几句,看上几眼。呵,我这一张脸还有什么可看的,连我自己都不愿照镜子多看一眼,何况你杨大官人。现如今,既有了她的相伴,你何必再来!” 话音落地,屋内一阵寂静,过了片刻传来杨少卿轻轻一声叹息:“纵然好过千般万般又如何,无论怎样,我总需留在你身边,方觉安心。” “你将我当做你的什么,杨大官人?” “我的妻。” “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人闻言突然间大笑起来。 笑声尖锐得透过窗门直刺进婉贞的耳朵,令她心脏骤地一阵剧痛,几乎痛得连身子也直不起来。 后来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不敢听,不愿听。只匆匆转身一头扎入了身后的夜色中,逃似的离开了那个地方。她一口气奔回自己的房间,竟是连哭都不敢放出声哭上一次。 十四 关于这件事,婉贞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因为到了次日白天,当她返回西厢房试图弄清楚里面那女人究竟是谁时,透过被她捅开的窗纸,她只看到一屋子凌乱的杂物。 看不出有人居住的迹象,满满一屋子杂物上积满了厚厚一层灰尘,绝不像是金屋藏娇的地方。若不是靠近窗台的桌子上有明显摆过灯具的痕迹,她几乎疑心昨晚的一切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但就在她带着困惑要离开的时候,她忽然看到屋角里静躺着一双鞋。 一双非常精致的绣花鞋,因为潮湿而微微有些变形。她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到它们是在杨少卿的房里,他用它们在自己房中按出了一个个脚印,然后恐慌得如同惊弓之鸟。 婉贞只觉得后背心一阵发凉。 杨少卿到底几时在这宅子里藏了一个女人?杨少卿为什么要对自己亲手弄出来的女子鞋印惊恐万分?杨少卿口中的“她来了”,那个“她”到底是指谁?是指西厢房被锁着的那个女人么?亦或者另有他人…… 种种疑问,令婉贞感到不堪重负。她无处向人诉说,也无法寻求答案。直到那天在周口镇的灯会上无意中见到了阎先生,她才燃起一丝希望。或许医治好了杨少卿这奇怪的病症,就能连带弄明白那女人究竟是谁了吧。 只是没想到,阎先生根本就不愿来为他治疗。 想到这里,婉贞轻叹了口气,正预备简单收拾一下后进里屋去休息,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一闪,她微张着嘴轻轻倒抽了口冷气。 她发觉刚才自己亲手系到杨少卿手腕上的那根红绳圈,不知怎的竟仍在她自己手腕上系着! 茫然中忽听见窗外卡啦声响,她吃了一惊,立刻意识到有人推开了东边院子的门,忙起身走到窗边掀开一道缝。片刻果真见到杨少卿提着盏灯笼从院门内走了出来,一路向西,很显然是朝着那处废置的西厢房而去。 婉贞心里像被刀扎般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他又去见那个女人了么……那个连衣服的饰带花样都跟她喜好完全相同的女人…… 瞬间便将手腕上那根绳圈给忘记了,她轻轻咬了咬牙,提起桌上那盏灯,推门朝外走了出去。 一路走,一路眼泪忍不住扑嗤嗤往下掉。 想她杨婉贞,这一生要的并不多,只求一个风平浪静的生活而已。谁想一切竟会变得这样混乱,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困得她几乎有些窒息。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终是没有勇气就这么直接闯进去,直接面对那一对在房中私会的男女,直接质问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心乱如麻间,她看到一道女人的身影被灯光投到了窗纸上,她在窗边坐下身,低头用手捂着脸,从手指间发出阵闷闷的哭声:“你又来做什么?我看到你在她那里。” “你窥探我们?”杨少卿问。 “我看到你在她那里。”女人没有回答,重复道,然后摇摇头。 “你知道我必须这么做。” “你胡说!杨少卿,你好好看看镜子里你抱着她时的样子!”女人的声音尖锐起来,像只被踩到了足尖的猫。 “典娘……”杨少卿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来窥探我们……” “我不是窥探!”女人尖叫了一声,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只是想去亲眼看看那些女人在跟我丈夫做些什么!为什么我的丈夫从来不用那种眼神看我!为什么我的丈夫从来没有那样抱过我!她的嘴唇什么滋味?杨少卿?你告诉我她的嘴唇是什么滋味?” 一叠声质问听得婉�暧昧ξ孀×俗约旱亩洹�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过来,为什么要听到这些东西。手里的灯因此摇晃起来,晃得灯罩内烛光摇摇欲坠,照到她苍白迷惘的脸上。 “这一世我中意的只有你。”窗内的杨少卿这样道。 婉贞感到自己心疼得要裂开了。 “只有我?”女人冷笑,“那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要把她们带进门?!为什么!” “你容不得她么,典娘?” “试问世上有哪个女子能容得?!” “那我便杀了她。” “杀?”女人一听再度大笑起来,笑得就如同上次那样绝望而疯狂,“杀有何用!杀有何用!” “至少我不会再看到你现下这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杨少卿!” 听到这里,婉贞再也按捺不住了,一把丢开手里的灯,朝着那扇近在咫尺的房门直冲了过去,狠狠将它拍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若想纳妾,便自管去纳好了,何苦要置我于死地?!” 十五 话音刚落,杨婉贞的面色却变得比刚才更加苍白,因为她发觉屋里竟一个人都没有。 积满了灰尘的桌子上,只有一盏灯孤零零静躺着,透过光滑如幼儿肌肤般的外壳,在窗下吐着它柔软的琥珀色光芒。 这盏灯不正是刚才被她丢在外面的“引路盏”么?! 想到这点她立刻回头朝门外看去,但门外她刚才躲藏的地方一团漆黑,哪里有什么灯…… 见此情形不由脚底一阵发软,婉贞晃了晃身子好容易才将两腿站稳,一时间脑子里更加乱了,她小心翼翼走到那张桌子边,提起那盏灯朝四下照了照:“少卿……少卿……” 没人应她。 这屋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她被吓坏了。急转身迅速朝房门方向奔过去,突然身子被前面横生出来的某样东西,绊得她一头跌倒在了地上。手里“引路盏”因此脱手飞出,撞在那具绊倒她的东西上闪了闪,看似要熄灭,却随即骤地一亮,将那东西清晰呈现在她面前。 那竟是一口棺材! 摆在一堆杂物间,上面蒙着块肮脏的白布,所以原先根本看不出来。此时被婉贞一撞,撞掉了上面那块遮布,这才使它显出了庐山真面目。漆黑色棺身上用朱笔写着的那个大大的奠字,不偏不倚正对着婉贞的脸,直把她给惊得魂飞魄散。 好一阵子,她就这么纹丝不动僵坐在原地,仿佛整个人都随着时间流逝而凝固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雨珠敲打在屋檐上的声音由轻至响,才把她从失魂落魄中唤醒了过来。 回过神她立即爬起身,鼓起勇气绕开那口棺材,正要继续往外跑,但不知怎的,经过那口棺材时仿佛鬼使神差一般,她的目光再次停留在了那口棺材上。 她发现那口棺材斜开着一道口子。 许是刚才被她撞开的,“引路盏”的光忽明忽暗,透过那道口子照进棺材里,照出里头一个人僵硬的肩膀轮廓。 这人会是谁…… 她心知自己不该去关心这个问题,但她无法控制回头朝那口棺材看去的欲望。 犹豫片刻后,她慢慢回过身,带着急促的心跳朝那口棺材慢慢走了过去。 她伸手匆匆挪开上面的灯,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将棺盖用力往前一推。但没能推动。棺盖比她想得要沉,她歇了两口气搭住棺盖再度用力,随着咔的声响,那块厚重的木头终于被她朝前挪动了一小点。 里头直冲而出一股气味,浓得让她倒退了一步。 很重的一股蜡香,混杂着各种草药的苦臭,交杂出一种极为古怪的气味。 那味道让婉贞忍不住一阵干呕,也让她立刻反应过来,她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打开一口不知被放了多久的棺材?简直是疯了……她当即倒抽了口冷气,匆匆拾起地上的灯转身便要朝外走,谁知刚一迈步,就听窗户上突然咔嗒声响,紧跟着一道人影慢慢在那张雪白的窗纸上映了出来,单手贴着窗,在窗框上轻轻叩了叩: “婉贞……” 十六 婉贞一激灵。 明明一瞬间就认出那是杨少卿的声音,可是肩膀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她下意识扶住身旁的墙壁,试图悄悄跑出去。可还没等她靠近那扇门,一抬头,却见到杨少卿的身影已静静站在了门口。 全身被雨淋得湿透了,他一动不动站在那儿,一双幽黑的眼睛注视着婉贞和她手里那盏灯,不说话也没有任何举动。婉贞不得不停了下来,心跳飞快,脑中一片混乱。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这样问。 她无法回答。怎么回答?说她是跟着他来到这里的?说她刚才明明看到他在这间屋里跟一个女人说着话,转瞬间两人却都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么?旋即想起他之前那句无比平静,又无比冷酷的话——“那我便杀了她。” 婉贞用力咬住了嘴唇,朝他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见状他道。 婉贞点点头。 他笑了。如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笑得温柔又好看:“真奇怪,你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卿……”杨少卿的话令她两条腿也颤抖了起来,她不得不将整个上半身靠在墙上,才勉强维持住自己在这男人面前稀少的镇定,“你又为什么在这儿?” “我跟了你很久了,在看见你提着灯往这边走之后。” “你跟着我?” “是的。”说完他朝屋里走了进来,走到婉贞身边,低头像看一只瑟瑟颤抖的老鼠一般,充满怜悯,“你今晚到底怎么了,从回来后就感到你有些不对劲。” “……我只是有些累。” “累?”他笑笑,抬头看了看四周,将目光再度转到了她苍白的脸上,“累的话早点睡,跑这里来做什么?” “……我,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 “声音?从这儿传来的?” “是的。”她点点头,“还看到你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一个女人。”他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伸手一把捏住了她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眼睛,将自己潮湿的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里,“这屋子里除了你和秋月,还有什么女人?” “我不知道……”她勉强从喉咙里挤出这四个字。 他手指收拢,抓紧了她的头发,迫使她贴近了他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会跑来这里?不知道的话,为什么她会说你看到她了?你告诉我啊,婉贞?”说罢,不等婉贞开口,他一把将她朝屋里推了进去,又将她按倒在屋中间那口棺材上,随后身子一附,径自朝她身上压了下去,“我便知道,你或者秋月,两人中总有一个出卖了我!总有一个放她进来的!” “少卿!”他的粗暴令婉贞尖叫。 拼命抵抗,却哪里抗拒得了他如铁钳般的手。他扣住她的喉咙,一点点施加着压力,一点点看着她挣扎中那双涨满了泪水的眼睛。 “我待你怎样,婉贞?我待你究竟怎样?你为什么要放她进来?” 婉贞用力摇头。她根本就听不懂他的意思,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感到喉咙一点点被挤压,呼吸一点点变艰难。她想抗拒,但使不出力气,唯有死命踢着身下那口棺材。也不知是她绝望中力气变大了,还是那口棺材经年累月中变得脆弱,在她最后一次用尽力气朝棺材踢去时,那口棺材突然发出咔的声脆响,随后她整个人突地朝下陷了进去,随着一股刺鼻的浓香袭来,她一头跌到了一具冰冷松脆的东西上。 “嘶……”那东西发出一阵声响。 与此同时,婉贞发现杨少卿不见了。就在她坠进棺材的一刹那,紧紧压在她身上的杨少卿突然间失去了踪影。 见状她不顾身上的剧痛从棺材里坐了起来,一边摸索着刚才掉落在地上的灯,一边匆匆四顾,想看看杨少卿究竟去了何处。 黑暗里似乎有人在盯着她看…… 是谁…… 她不由自主回过头,朝身下那口棺材内看了一眼。 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坐在一具尸体上。 一具穿着大红新郎服的棺材。鲜艳的衣服遇到空气,迅速褪变成了一种暗淡的褐色,但脸却栩栩如生,因为它被非常妥帖地包裹在一层用蜂蜡和某种药物调和而成的凝脂里。 凝脂仿佛一层透明的壳,包裹着那张脸,令他看起来虽然苍白,但安详得仿佛只是在熟睡。 而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险些掐死了她的杨少卿! 十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惶恐间,忽然听见屋内有人轻轻唤了声:“少卿……” 一个女人陌生的声音。 “谁?!”跌跌撞撞爬出棺材,婉贞一把抓起地上的灯,迅速朝着四周扫视。 没见到任何人。 正疑心是不是吓昏了头产生了错觉,紧跟着却听见身后再度响起一声轻唤:“少卿……” 登时心脏咯噔一阵剧颤,她一提灯笼猛一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急急照了过去。正前方那处黑暗的角落里,影影绰绰一个穿着大红色嫁衣的女人朝着她慢慢走了过来。 一边走,一边踮着她细巧的脚。脚上赫然套着那双被雨水浸得变了形的绣花鞋。 “谁!”后退着将灯举高,婉贞对着那女人厉声道。 那女人停下了脚步。 双脚依然踮着,她慢慢抬起头,迎着婉贞手里的灯光,慢慢笑了笑:“妾身殷氏婉贞,见过夫人……” 话音未落,婉贞双手狠狠地一抖,手中那盏灯啪的下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即便黑暗立刻包围了这间屋子,那女人一张苍白的脸依旧是清晰的。清晰地朝着婉贞的方向,绽着一丝无比清晰的笑容。 那张脸竟跟婉贞一模一样。 “……你……你到底是谁……”半晌婉贞终于从呆滞中清醒了过来,一动不动盯着那张脸,颤着声问。 那女人再度笑了笑,轻轻道:“妾身殷氏婉贞……” “我才是殷婉贞!”婉贞尖叫了声,一股血猛地由脸冲向头顶,直冲得她摇摇欲坠。她咬牙扶住墙让自己站稳,盯着那张脸再度说了句,“我才是殷婉贞!” 那女人一听咯咯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随即眼里跌出一串泪,她伸出细长的手指指向杨婉贞,道:“你若是殷婉贞,那我是谁?”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你怎么会不知道。”说罢,啪的声朝她脚下掷出样东西,落在地上闪出苍白一道光。 是面镜子。 杨婉贞弯腰将它拾了起来,对着自己的脸缓缓一照,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令她倒抽一口冷气,随后石化了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那镜子脱手落地,在地上砸得粉碎。 镜子碎片闪闪烁烁映出她的脸。 很多很多她的脸,一小块,一小块……每一块竟都是杨少卿的脸…… “怎么可能……”片刻低头一把捂住自己的脸,杨婉贞喃喃问了声。也不知究竟是问那几步之外的殷婉贞,还是问她自己。 随后忽然抬起头朝殷婉贞看了看,苦笑了声,从嘴里发出道男人的话音:“我是杨少卿……” 殷素贞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只静静看着他,看他扯下头上的朱钗和发髻,看他抹去脸上的脂粉和口红,看他脱去了身上那件女人的长裙……然后摇摇晃晃朝着她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注视着她,就像大婚那天,他朝她走来时的样子。 他抱着住她,低头喃喃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呢,婉贞……她就要来找我了……” 闻言殷婉贞双眼蓦地睁大了。一闪而过的惊惶。就在她试图挣扎着后退之际,一块镜片从他手中飞刺而出,径直扎进了她的心口。 “第七个……”一动不动看着殷婉贞单薄的身体从他手里滑倒在地上,他笑了笑,将手中那块镜子的碎片丢到地上,“好了典娘,她不会来了……这一次,她肯定不会再来了……” “是么?”身后兀然一道话音响起,猝不及防间令杨少卿惊跳了一下。急转身正想要朝门口处跑去,却见房门前斜倚着一道身影,一手提着盏灯笼,一手握着把殷红的线。 “阎先生……”叫出这个名字后,杨少卿感到自己手指有些发冷。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悄悄矮下身子,将手朝殷婉贞的尸身上伸了过去,“你怎么会在这儿……” “有人请我来的。” “谁?” “殷婉贞。” “她……先生说笑么,她好些天前便已经死了……” “被你杀死的是么?” “是我,也不是我。“ “怎么说?” “我娘子典娘容不得她,所以逼迫我杀了她……” “那仍是你杀了她。” “是的,仍是我杀了她……”话刚说完,他手猛往前一伸,一把朝着殷婉贞尸体上那块镜片直抓了过去! 谁知手还未碰到镜片,殷婉贞突然两眼一睁,笔直从地上站了起来:“夫君好狠心……杀了我两次还嫌不够,连我爹爹的救命恩人也要杀了么?!”说罢伸出十根尖尖的手指,倏地朝着杨少卿喉咙上直抓过去!没等碰到,却颓然收回,她扑地跪倒在地上,呆呆看向门口的阎先生,“先生……妾身还是下不了手……该如何是好……” 阎先生不动也不语。 他静静靠在门背上,手指轻拈着手心里那把红线,有一下没一下绕着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趁此机会杨少卿一把拔出殷婉贞胸口上的镜片,飞身朝阎先生扑了过去。 没等靠近,身子却突然在离他两步开外的地方凝固住了。只觉得从脖子到脚,被什么东西给牵制住了,无法前进亦无法后退,生生将杨少卿惊出一头冷汗。 就在这时,阎先生朝他走了过来。手里拈着红绳,红绳轻轻一扯,杨少卿一条胳膊就猛地反背了过去。再一扯,他整个人被迫一个翻身,朝后方转了过去。 转身那瞬,他面前不远处一块积满了灰尘的破布突然坠了下来。露出一人高一面铜镜,在一口衣橱上镶嵌着,清清楚楚倒映着他的身影。 他正要别过身,忽然阎先生探手朝他脸上用力一扯,硬生生扯下一层皮来! “啊!”他痛极一声尖叫。 以为必然皮开血绽了,可是没有,因为那层皮被阎先生扯下后,竟又露出一张皮。一张久被压藏着,以致全然没了正常肤色的面皮。 他惊呆了。 一动不动看着镜子中那张脸,那张丑陋的,布满了蚯蚓般扭曲的伤疤,令他完全无法正视的脸。心跳骤然间加快起来,快得发痛,痛到令他不得不用力将身体紧紧蜷缩起来…… 镜子里再度映出一道身影。 是阎先生。他在他身边美得像幅画,又冷得似块冰。 他冷冷看着镜子里“杨少卿”那张痛苦到扭曲的脸,手指轻动,将掌心中红线轻轻一扯,那跪在地上抽泣着望着他俩的殷婉贞便再度站了起来。 一路飘摇到了他身边,转过身,在镜中露出了她的背影。 她浓黑的长发里有一根红线自脑中穿出,同阎先生手中的红线交缠在一起,他将这两根线一并绕在了“杨少卿”的脖子上。随后凑到他耳边,指着镜子里他那张丑陋可怕的脸,淡淡一笑,道:“杨典娘,被愤怒迷了心智杀了如此多无辜之人,时至今日,还没能解脱出来么?” 与此同时一阵脚步声起,一群官兵犹如天降般兀然出现,蜂拥而至冲入了屋内。 十八 杨家是留云镇首富,亦是第一权贵。 但杨家到杨宝真这一代时只单传了一个女儿,名杨典娘。因小时候不慎被火烧伤,所以面目丑陋不堪,无法见人。 十八年前,因为贪图杨家的财势,落魄才子刘少卿不顾杨典娘丑陋的脸,进杨府当了杨家的上门女婿,改名杨少卿。 八年前冬,在隐忍许久终于等到杨宝真去世后,蓄谋已久的杨少卿同丫环秋月合谋,先故意耍性子遣退了一个又一个仆人,再在被清空了的杨府内上演了一场鞭打秋月的苦肉计,并在愤怒之极的杨典娘面前装作被反抗暴行的秋月失手打死,沉尸入湖中。 杨典娘惶惶不可终日,以为是自己害死了丈夫,不敢对外声张,每夜噩梦连连,疑心丈夫会回来索命。 眼见时机成熟,就在秋月为自己准备“头七”的当夜,杨少卿悄悄回府,试图装神弄鬼,把杨典娘吓死,让自己彻底从这婚姻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并顺理成章将杨家产业据为己有。岂料机关算尽,杨典娘竟没被吓死,反而因惊恐至极,失手杀了他。 在清醒过来看清了杨少卿的尸体后,杨典娘明白自己被最相信的两个人给欺骗了,也知晓了自己曾生活在一个怎样可怕的陷阱里。 她由惊转怒,怒失了心性。 当夜她将丫环秋月也杀死了,又用蜂蜡和草药将杨少卿尸身妥善处置,封存在了棺材里,锁在了一间唯有她才有钥匙的房子里。 再剥下秋月的脸皮,给自己做了张人皮面具,从此摇身一变,变成了杨少卿。 扮久了,就连杨典娘自己都开始以为自己真的是杨少卿了。 她以杨少卿的心思去选择女人,去续弦。每一次娶来的女人她都是爱着的,以杨少卿的嗜好和方式来爱。 但过后没多久,她杨典娘的身份就回来了。 她开始感到嫉妒,嫉妒杨少卿对续弦妻子的爱,嫉妒两人的和美,嫉妒杨少卿在续弦身上给予的、从未给过她的爱。 于是每个雨夜,每个如同她亲手杀了杨少卿那晚的雨夜,杨典娘就会回来。 在杨少卿房间内留下一串串脚印,在他耳边呼唤他,将他“引”到那间停着他棺材的房间内,一人分饰两角,同他说着一些在他活着时她便想亲口对他说的爱和恨。 然后杨少卿就会依着她的吩咐,将续弦杀死,回到她身边,满足她嫉恨所需的发泄。 此后不多久,杨少卿的人格便再度回到杨典娘身上,独占着她,依照杨少卿的嗜好开始继续寻觅下一个续弦。 殷婉贞是第七个。 也是活得最久的一个。因为她总是安安静静,小心翼翼。而她所说的关于神医阎先生的故事,也令杨典娘和杨少卿非常感兴趣。 只是再感兴趣,还是难逃一劫。 就在杨典娘感觉到杨少卿对婉贞的爱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自己渐渐有些无法控制的时候,她便立即占据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杀死了殷婉贞。 但她没想到她处置殷婉贞尸体的地方,不到三天就因为一场暴雨被冲塌,冲出了婉贞的尸体。 尸体被官府找到的同一天,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潜藏在杨典娘体内的杨少卿的另一面,痛失爱妻后所生出的巨大哀痛,让杨典娘没有同以往一样,杀了杨少卿的续弦后重新成为他,而是突然间把自己当成了殷婉贞。 那个在杨府中被异象困扰得如惊弓之鸟的殷婉贞。扮成了她,穿着同她一样的衣裳,说着只有她会说的话,做着只有她会做的事……然后渐渐的,杨典娘真的就成为了她。 为了府中事情的困扰,变成了殷婉贞的杨典娘来到了阎府,试图请他医治那让她倍感困扰的杨少卿。对此阎先生虽早已洞悉,却始终没有点穿,只由着她继续在她自己所创造出的世界中徘徊和迷茫着,自此,一场只有局外人才能看清的戏,便在杨府里正式开演了。 “这么说,之后那些事,便完全是在先生的计划中了?”听到这里,清桐凑到阎先生身边问他。 “有些是,有些不是。譬如杨典娘会完全将自己当成殷婉贞,着实是个幸运的巧合。若非如此,杨家那些命案倒也未必能解决得这样快。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会不会是杨典娘在这许多年的错乱和杀戮中,自身也累极了,所以才会借了先生的手令自己得到解脱呢?” 此话问出,阎先生微微怔了怔,随后笑笑,用手中画笔轻轻敲了敲这丫环的额头:“倒也不无可能,否则即便以‘引路盏’引她,也未必能让她清醒。” 清桐嬉笑着躲开,遂想起了什么,想说又不太敢说,便望着他那双眼,小心翼翼道:“先生金盆洗手多年,三年前怎的又出手给殷姑娘的爹爹诊治?” “人命关天,病患既在眼前,怎能见死不救。” “先生总是太好心。既然已远离那些是非多年,若因这等小事再惹来麻烦,该怎生是好……”说到这里,见他目光微沉,知是自己多了嘴,忙弯眼一笑,凑到他近旁指着他手中物件道,“先生这么用心,又是给谁画皮呢?” 阎先生没有回答,只微微笑着,随后拂袖扫过她的脸:“去给我沏一壶上好龙井,我这便要点睛,莫再打搅我。” “嘁……”清桐一脸不情愿地站起身。 纵然还想再说什么,也不敢继续多嘴,当下连做两个鬼脸,拍了拍一旁的阿莱,嘟囔朝屋外走了出去。 直至她脚步声走远,阎先生挥笔一点,手中皮囊上那双眼如吸入了生命般灵动了起来。 阎先生站起身将它轻轻一抖。 伸手掷出银针,针尾所系红线自皮囊背后直透而过,眼见着那原本死气沉沉一张皮立即颤动了起来。 他松开手,它立即朝下轻轻坠了坠,又极其迅速地直立了起来。立起后转眼间便成了一个人形的模样,袅袅婷婷在屋中慢慢绕走了一圈,走到一道镜子前,对着里头那张浮现而出的脸呆呆看了看。 那是张白皙娟秀的脸。 带着一丝惊讶,带着一丝茫然。片刻后一层雾气自那双用笔墨描绘出的眼睛里渗了出来,她回过头,欲待开口,可是喉咙不知被什么堵着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于是继续将目光转向镜子,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再度看了几回,看得眼泪一滴滴将那张脸打得透湿,这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走到阎先生面前扑地跪倒在地上,伸手沾泪,在地上写下一行字:妾身杨典娘,被怨恨蒙蔽,作恶至今,现蒙先生慈悲超度,今日别过。 写罢,身子轻轻一颤,重又化作薄薄皮囊一层,落地卷成一叠,轰地一声,被自地下燃起的一把烈火烧得烟消云散。 隐秘的恋情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作为一个下属,爱上自己的上司,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但我无法否认,从宾馆出来的时候,我心里还有点儿小得意。当然,也稍微有那么一点儿遗憾。他说他曾经深爱过自己的妻子,如今妻子出了车祸长期卧病在床,无论从感情上还是道义上,他都不能跟妻子分手。而且我们的事绝对不能让他妻子知道。我表示理解,至少,这个男人重感情。 站在宾馆门口正准备打出租车,身后响起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我下意识扭头一看,不由得愣了一下:“刘威?” 看上去刘威比我还吃惊。“你怎么……” 我知道他想说的是“你怎么也在这儿”,又觉得不妥,所以才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他当然没理由这么问。我就住在这个城市,而他呢,我听说他已经在H市工作好几年了。刘威曾经是我的男友,后来他把我甩了。原因很简单,他遇到了比我更好的,一位上市公司董事长的大女儿。人世间的事,有时就是这么狗血――那位长公主是我一个闺蜜的姐姐。刘威和那位长公主结了婚,不久又离婚,之后就跑到了H市。今天在这个地方看见刘威,我的第一感觉是他刚刚从那位有钱的前妻家出来。长公主就住在宾馆南边的那片高档公寓区里。也许他们俩破镜重圆了吧,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更不是我现在关心的问题。 “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我知道这可能很过分,但是……”他的语气有些犹豫,“今天你在这里看见我的事,可不可以不告诉任何人?” 我立刻警惕起来。刘威住在H市,今天突然跑到这里,出现在前妻家附近,还不希望被别人看见,难道……我试探地问了一句:“你现在打算回H市吗?” “我要赶下午四点的飞机。”他看了看表,突然一伸手把我拉到公交车站的广告牌子后面,低声说,“现在是三点,飞机四点起飞,五点整我就能回到H市,最迟五点半,我就会出现在公司的餐厅里。这样我就有不在现场的证据了……” “不在现场?”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你到底干什么了?难道你……” 他点了点头:“我刚刚把她杀了……她毁了我的生活,我只有毁了她。” “她毁了你的生活?”我冷冷地看着他。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也受到了惩罚。你不知道,我们结婚后没多久她就露出了本性。在她面前,我没有自尊,就像一条狗,靠她的施舍过日子。尤其是她得知我还喜欢着你的时候,就和我离了婚,把我踢出了她父亲的企业……” 听到他这么说,我心里觉得挺舒坦。被别人抢走的男友现在后悔了,我的虚荣心多少也得到了一点儿满足。可是,他刚刚杀了一个人,还让我给他作伪证,或者至少是保持沉默。我该怎么办呢?突然,我意识到一个问题:“警方如果怀疑你的话,只要到机场一查,就能知道你今天来过这里啊。” “我用的是我一个朋友的身份证,警方查不到的。” “即便你五点半出现在公司餐厅,也不能证明你不在现场啊。三点到五点半,两个半小时,足够你从这里飞回H市。” “这个问题我能解决。每逢周末,她都要放用人的假。但她会在周日给用人打个电话,告诉她周一来的时候该买些什么东西。我有一个朋友和她的嗓音很像,等我上了飞机,她就会给用人打电话。这样一来,用人就可以证明四点的时候女主人还活着。下一趟飞往H市的航班是五点。五点到五点半,半个小时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赶回H市的。所以我就有了可靠的不在场证明。”他期待地望着我,“怎么样,帮帮我吧。其实,警察不会把我当成嫌疑人的,我们已经离婚了,杀了她,我什么也得不到。” 几年不见,他撒谎越来越有水平了。说什么一个朋友和他前妻嗓音很像。这种事怎么能托付普通朋友,必须是同谋。和她前妻嗓音像的人我知道一个,就是她的妹妹,我的闺蜜。我已经看到了这件事情的大体轮廓。他被长公主休了,就勾引我的闺蜜,两人合谋害死长公主。长公主死了,我的闺蜜就成了那个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他照样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本来他的计划天衣无缝,不料遇到了我。于是他就开始忽悠我,厚颜无耻地说他还喜欢着我,为的就是让我帮他保守秘密。 我不想让他的计划得逞。但是,我又不便直接向警方举报。这是谋杀案,警方会反复核实我的证词。他们会发现我在宾馆的登记,进而发现我和我的上司的关系。有没有什么办法,既不用自己出面,同时又能揭穿刘威的诡计呢? 我掏出手机给机场服务台打电话:“四点钟飞H市的航班还有座位吗?” 天杀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一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生了这么个孽种!”周秀菊咬牙切齿地对派出所民警老王说,“我不恨那个杀死他的人,我恨的是为什么不是我亲手杀的。”周秀菊边说边抹眼泪。 老王合上本子,站了起来。蹲在旁边一直默默抽烟的林德胜见状也赶快熄了烟,站了起来,眼巴巴地瞅着老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老王不顾周秀菊的假意挽留快步走出了她家的院子。周秀菊和林德胜跟在屁股后面把他送到了门口。门口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看到我们出来丁,也并没有散去,仍然伸颈盯着老王。 老王没有理会人群,径直穿过去,推上靠着门口的自行车,骑上,向下街骑去。大人们都没怎么动,转过身,远远地目送着老王的背影。孩子们却疯了一样,跟在老王的车屁股后面跑,带起一股烟尘。大人们看到老王骑了一会儿,停了下来,身子斜跨在车上,用手往后面轰,轰了几下,又骑车走了。大人们都咧开嘴笑了。 直到老王的影子一点点不见了,他们才回过头问我: “好汉,老王都问了些什么?” 我一边提裤腰带,一边不耐烦地说: “我哪里知道。”说着,我径直往家走去。我家就在旁边。 他们仍不放过我,对着我的背影喊: “好汉,你这个驴日的,不是村长让你陪王所长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头也不回地说: “你们才是驴日的,我知道也不告诉你们。” 走进家门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一片骂声,接着又是一片哄笑声。 我妈正在灶屋里,听到大门咣当一声响,探出头看了看。看到是我,马上责问道: “好汉,你又在街上乱骂什么?” 我一边揭开水缸盖找水瓢,一边回答: “妈,是他们先骂我的,他们骂我是驴日的!” 我妈咬着牙半晌才挤出几个字: “这些短命鬼。”我咕咚咕咚喝下一大瓢水,揭开锅盖,想看看做的是啥,结果还是一锅玉米糊糊。我把锅盖咣当一声扔下了,又去揭菜锅。我妈用小擀面杖敲我的手,骂我: “还没到吃饭的时候,揭什么揭,热气都没了。”说着便让我帮她烙馍。 我烦死烙馍了。从我刚记事起,我就开始帮我妈烙馍,我那旱死的爹从来没帮我妈烙过一次。每次都是我烙好一个,他吃一个,直到他摸着肚皮吃饱了,烙馍才能积起来。我对他敢怒不敢言,我说他一次,他就冲我大发脾气,恨不得当即就揍我一顿。可是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把我抱在怀里,亲个没完。我不喜欢他亲我,因为他老不刮胡子,脸上的胡子扎得我刺刺的、痒痒的,怪难受的。但是他不在了,我反倒又想让他亲我来了。我也真是怪。 我那早死的爹是被砸死的。我妈哭哭啼啼跟人家讲过很多次他死的经历,我坐在旁边听着,都快倒背如流了。我妈说,他死之前一个算卦的跟他讲: “你不要上山,你命中注定要死在山上。”我爹笑了笑,说: “咱这儿方圆多少里才有山?”就不把那算卦的话放在心上。他跟着庙生爷的扒房队到西村扒房时被砸在了屋山墙下。当时刚好是晌午,大家都在吃饭,就他一个人坐在屋山墙下晒暖,人家都喊他吃饭了,他说: “你们先吃,我晒会儿暖。”正说着,屋山墙突然就倒了,直接把他砸在了里面。 每次我妈说到这里,都是抹着哭得红肿的眼睛,感叹道: “你说这不是命吗?人家说他要死在山上,我们只想到了真山,谁知道这‘屋山’也是山。” 我爹死时,庙生爷和扒房那家各送来五百块钱,就这,我妈都感觉人家够义气了,咋说也不能怪人家,要怪只能怪俺爹命不好。我妈每次提起这事,就又是心酸又是庆幸。 我不想帮我妈烙馍,但我妈的小擀面杖又要敲上来了。我妈边敲边骂: “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倒霉蛋,过年你都十五了,还只知道天天跟街上一群小孩子玩儿。啥都不会干!”唠叨着我她又开始抹眼泪,我就知道我妈又要说我的事了。这件事我也听我妈跟别人说过很多次,每次都像说起我那倒霉的爹一样,哭哭啼啼的。说到后来,我妈就会发一声感叹: “你说我这日子怎么过,碰到一个倒霉蛋,再碰到一个,还是倒霉蛋!” 我妈唠叨的是我上学路上被车撞那件事。其实,就是那辆拖拉机的司机使坏。我不就是右手攥着自行车把,左手攀着他的车兜儿借了点儿力气吗?他就故意往路中间开,我紧紧攥着车兜儿不敢撒手,突然看到对面驶来辆车,眼看着错不开,我心一慌,连人带车就摔倒了。据说,我是头先着了地,醒过来时已经在镇医院了。自那以后,我的头就老疼老疼,从此再没回过学校。村里的人都说我被摔傻了,可我妈不肯承认。她经常搂着我哭,哭着哭着头发就变白了。 看着我妈举起来的小擀面杖,我本可以躲开,我只要跑远,我妈就追不上我了。但是我心疼她,就敲敲打打着拿起烙馍的烙铁烙起来。烙着烙着,我倒烙出兴趣来了。我总觉得我烙得比我妈还好,但我妈不承认,我一说这话,她就横挑鼻子竖挑眼地给我挑毛病,不是说我烙得受热不匀,就是烙得不好看,还要她接过去再翻两下。每次听到她这话我就不高兴,觉得我帮你烙就很不错了,你还挑剔我,于是赌气扔下烙铁想走。这时,我妈会立马换了脸色,连连夸奖我烙得好,烙得比她还好,直说得我回心转意才住嘴。 烙馍的时候我妈问我: “林大孬被杀这事有眉目了吗?村长又让你带王所长去问谁了?” 林大孬本名林大好,因为从小不好好做人,全村人便戏称他林大孬。 我说: “有个屁眉目。派出所的都来好几次了,啥也没问出来。问来问去,还不是那儿家?”我掰着手指给我妈数:林大孬他爹他妈、林大孬他媳妇、村头老六婆,还有发现尸体的王长贵。 我妈叹息着说: “看这事闹的。咱洗墨池村可多少年没出过人命案了。” 我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说: “该!连林大孬她娘都说了,林大孬死是活该,她都恨不得把他杀了。” 我妈看了我一眼没有接话。我猜想她也是同意我的话哩。 二 林大孬还活着时,动不动就到我家,每次来时都是饭点,看我妈正在灶屋做饭,一脚就迈进来了。他个子高,进来时总要低着头,怕我家灶屋的门框再碰到他的头。他有次来就碰了,疼得哇哇直叫,抬脚就踹我们家的灶屋,说要把它拆了。 “你信不信?”他质问我妈。那时我那早死的爹还在,他竟然站在旁边傻呵呵地笑,我妈气得脸都绿了,但是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和声细语地劝解他: “大孬,你会把我们家的灶屋踢塌了。” 林大孬气哼哼地说: “我就是要把它踢塌。” 我妈说: “你踢塌了我们到哪里做饭?” 林大孬说: “我管你们去哪里做饭。” 我妈听他这么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继续绿着脸不吭气。 可能是疼痛渐渐消退了,林大孬的火气降了下来。他继续刚才没有做完的事,一把把我们家的锅盖掀开,说: “今天做的是粉条菜呀,我就喜欢吃粉条菜。”说完,不管不顾地就把我们家的粉条菜盛到了他的碗里。他的碗与其说是碗,不如说是盆。他盛完之后,我们的锅里就所剩无几了。他边吃粉条边向门口走去。我那早死的爹竟然还在跟他客气: “大孬,这就走了,不再坐坐?”林大孬哼了哼,算是理他。我爹看着他的背影,竟然又关心起他来: “大孬,连鞋也不穿,就光着脚,不怕扎脚?” 林大孬瞪了我爹一眼: “要你管!” 我爹就闭嘴了。 他走后我妈埋怨我爹,说: “你还有心跟他胡扯哩,这下看你吃啥?”我爹抽着烟不吭声。我妈又低头骂声, “就是不通人性。”说完,迅速往门口看了一眼,像是怕他突然返回听到了。门口没人,我妈放下心,又骂了句, “咋不磕死他?” 我也在想咋不磕死他。他每次来我家,我都希望他被我们家那显得越来越矮的灶屋门框磕死。因为怕街上的水倒流进院子,我们家被迫不停地垫院子,垫的结果就是屋里越来越低,每次进屋都像跌进了一个坑里。但是有了那次教训,林大孬明显学乖了,他每次都要记着低下头。我妈有了那次教训也学乖了,每次做完饭,如果觉得合林大孬的口味,她都要把饭先倒到一个盆子里,藏到一个林大孬找不到的地方。林大孬再来,掀开锅,他会看到一个空锅。他横着脸上的肉问: “咋了,还没做饭?”我妈满面笑容,说: “忙得还没空儿做,你们做那么早?”林大孬一言不发开始往外走,手里仍端着他那像脸盆一样的大碗。我妈笑盈盈地把他送到门外,还把头探在门外看半天,才放心地关门转身往回走。她一边把藏着的饭菜往外端一边故作神秘地对我们说: “又去下一家了。” 因为林大孬,我们好多年吃起饭来都像在搞地下工作。我们庆幸林大孬在那之前坐过牢,如果没坐牢,我们的苦难日子肯定还要久远。 林大孬坐牢时还流行游街,我还记得他游街时的情景,他们一排五个站在军绿大卡车的两侧,面对着满街的群众,五花大绑,胸前还挂着一个纸牌子,写着他们的名字和罪名,好像还画了个大大的“x”号。旁边有土兵手握冲锋枪站着,也面对着群众,一看到有人要上前拉扯,就把他们推开。卡车一次有好几辆,慢慢地开着,车头上还有个大喇叭,发出震耳欲聋的广播声,是在诉说他们的罪状。我那时还小,夹杂在人群中感觉很稀奇。我跟着人群一起随着汽车往前走,我看到了林大孬,那时他还年轻。我不知道他犯的是什么事,回去问我妈,我妈说还不是打架、偷东西,反正没什么好事。我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个人哭哭啼啼地总想上前摸一下林大孬的腿,每次还没摸到就被手里握枪的士兵挡开了,那个人就是林大孬他妈周秀菊。但是,我看到林大孬连一眼都没看周秀菊,就那么微仰着脸,面无表情,真像是一条好汉。其他罪犯就不—样了,有人低垂着头,有人一直在哭,还有人一直在喊“妈……妈”。可林大孬一句都没喊。那是林大孬留给我的最初的记忆。 我妈撇撇嘴说那已经是林大孬不知第多少次住监了,他总是刚放出来就又被抓进去了,所以我对他没有印象是正常的。我妈说就连她,自从嫁到我们家也没见过他几次,但是关于他的坏名声她可是早就听过了。我妈说可怜他爹倒是个老实人,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儿子。 林大孬他爹林德胜我也很少见到,我妈说他在一个煤矿里上班,吃商品粮。他以前下井挖煤,现在连井也不下了,好像还是一个什么干部。我妈也说不清楚,我妈只知道他是吃商品粮的。本来他这个工作在他退休之后可以传给他儿子林大孬,但现在看来是不大可能了。他儿子前科累累,哪个单位敢要他呢?我妈摇着头替他们家可惜。我妈给我讲这些事时往往是在缠线球、纳鞋底,她缠线球我要帮着撑线,她纳鞋底我要陪着说话。那经常是在冬闲的晚上,她怕自己纳鞋底发困针扎到手,就要我陪,我经常困得上眼皮直打下眼皮,我妈为了让我有精神就给我讲故事,又给我唱戏,还有就是这些家长里短。可以说,为了讨好我,我妈调用了她所有库存,动用了十八般武艺。我知道的很多故事都是从我妈这里听来的。她说林德胜为了林大孬可是操碎了心,煤都不知给人送了多少车。 三 这些事情大都发生在林大孬结婚之前,结婚之后林大孬似乎安稳了,但我妈撇了撇嘴,说: “偷是不偷了,架照样打,你没看他的手指,有一个手指都快断掉了,就是打架打的。”我妈像是熟知内幕一样还低下头来,附在我耳朵上说, “就是下街王瞎子家的王志刚把他砍的,他还不敢让人家知道,大家其实也知道,就是不敢说。” 我妈说的这个王志刚我知道,他也是我们村有名的人物。记得有一阵儿城里刚流行穿喇叭裤,王志刚就穿上了,手里还挽着-个烫了头发的年轻女人,两个人走起路来跌跌撞撞,不时相互调笑。他们走过去,街上的老人都在指指点点,说那个王瞎子家的二儿子真不知羞耻,穿的那是啥裤子。还有那个西村的闺女,头发弄得像个老鸹窝, .看就不是啥正经东西。两个人走路靠那么近,亲来亲去的,真不知道啥叫丢人。年轻妇女们没有老年人们那么封建,她们只是痴痴地笑,把这件事当成新闻。那件事情过去半年多,大家在地里割麦子时,我还听到人们在议论。 他们关心的这件事跟我无关,我从不在意。我知道的关于他的一件事是,有一年他在我们村中心的那个坑塘里滑冰,突然掉进去了,被刚好路过的剃发匠王买官看到了,王买官赶快找来一根长绳子,扔到了冰窟窿里,好不容易才把他拉了出来。拉出来后,王志刚冻得瑟瑟发抖,身子像筛糠一样筛来筛去,围着火炉烤了半天火才缓过来。王买官后来很得意,多次在街上讲起这件事,把自己当成了王志刚的救命恩人,说: “要不是我,那娃早冻死在冰窟窿里了。”但王志刚似乎过后就把这件事忘了,从来不提,也没有上门表示感谢。王买官说: “他是没提,但我知道他心里记着呢,你没看村里人他谁都敢惹,就从来不惹我,见面还给我打招呼。再说了,他没上门感谢过我,他爹他娘可是掂着果子上过我家好几趟,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 王志刚和林大孬打架这件事我并不知道。我听了很好奇,便问我妈。但她也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只是说别的她不清楚,但林大孬那个快断掉的手指肯定是王志刚给砍下来的。我妈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咱村,林大孬谁都不怕,就怕王志刚,就是因为他要打王志刚,王志刚才把他的手指头砍下来的。” 这件事我后来算是弄清楚了,那还是我陪派出所民警老王去过王志刚家几次之后。王志刚因为和林大孬的那层关系,也被老王列为了重点怀疑对象。但是我们去了几次,王志刚都不在家,他那瘸了腿的老娘比画了半天,才说清楚他儿子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民警老王一听,脸立刻阴沉了下来,但我从他的眉梢看得出他其实是高兴。他迫不及待地问王志刚的老娘: “王志刚是什么时间离开家的?”他老娘掰着指头盘算了半天,才说出王志刚离开家的具体时间。民警老王也掰着手指算了算,林大孬被人杀死后王志刚也失踪了,这说明王志刚很有可能是杀完人之后畏罪潜逃。 王志刚他娘看民警老王嘴里喃喃自语,一开始没弄明白,等她想明白之后,突然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 “俺家志刚可是老实孩儿,他可不会杀人呀,你们可千万不要冤枉他呀!”说完,那条好腿一弯,扑通两条腿就跪在了地上,她抱住民警老王的小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起情来。正说着,王志刚那独眼爹也从地里回来了,一看这架势,立马扔下肩上的锄头,跑过来拉住他婆娘,用那只单眼瞪着民警老王,问: “王所长,这是咋回事?是不是俺家志刚出啥事了?” 老王把腿从王志刚他娘怀里挣脱开,也瞪着王志刚独眼爹那只好眼,说: “你不要叫我王所长,我不是所长。你们家志刚也没出啥事,现在没有证据,只是怀疑。” 王志刚那独眼爹问: “怀疑啥?怀疑俺志刚杀了林大孬?王所长——” “我跟你说了我不是所长——”民警老王有点儿较真起来。 王志刚他爹不知该如何称呼了,嗫嚅着辩解:“我听人家都叫你所长——” 民警老王挥了挥手,像在驱赶一只苍蝇,满脸地不屑。 王志刚他爹又问:“咋会怀疑俺家志刚哩……” 民警老王说: “那你说你们家志刚为啥这么长时间不回家?” 王志刚他爹回答不出。 我们回来的路上,我问民警老王: “我听人家都说王志刚把林大孬的一个手指头砍掉了,那是真是假?”我故意把我妈隐藏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是听我妈说的。 民警老王看我一眼,说: “你个傻孩子,懂个屁。”说完又笑笑,却回答我, “是真的,不过没砍掉……” 我打断他的话,插嘴道: “我咋听说是砍掉了,林大孬又从土堆里找到了安了上去,没安好,安偏了,现在就歪在一边。” 民警老王吐口唾沫: “那是瞎扯。这件事是我处理的,我还不知道?我本来说要处理他们哩,王志刚他爹给我下跪,我看他们可怜,一个瞎眼一个瘸腿,就没声张,只是让他们家出了点儿医疗费。” 我说: “看来还是真的,我咋就没听说?” 民警老王说: “那不是发生在你们村,你咋会听说?” 我说: “噢。” 民警老王看看我,问: “你还有啥想打听的?” 我还真就得寸进尺了,问: “王志刚咋会去砍林大孬的手指?” 民警老王听了哈哈大笑,说: “你还真是好奇哩!也好,谁让我今天心情好,锁定了重点嫌疑对象,我就一五一十告诉你。” 于是,他就把王志刚如何调戏林大孬他妹子林小兰,林小兰如何告诉了她哥林大孬,林大孬如何去找王志刚算账说了一遍。我听得津津有味,末了,我说: “哦,原来是王志刚调戏林小兰。” 老王说要说也谈不上调戏,就是王志刚在学校打篮球,看到林小兰经过,对着她吹了个流氓口哨。他不知道那是林小兰,更不知道她是林大孬的妹子,但林小兰知道王志刚,回家就给林大孬说了。林大孬一听,火冒三丈, “哼,竟然有人敢欺负我林大孬的妹子,真是不想活了。”当时就说要劈了王志刚。谁知道王志刚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林大孬在学校篮球场找到王志刚,上去先啪啪给了王志刚两个耳刮子,问他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打他。王志刚的脸立刻被扇红了,说不知道。林大孬又啪啪给了他两个耳刮子,这次还没问,王志刚突然冲上来就把他掀翻在地,两个人就滚在了一起。在打斗中,林大孬只感觉手上一热,一阵辣痛,分开身子,就看到右手一个手指头耷拉着,像是一根要断未断的枯树枝。再看王志刚,仍怒气冲冲,双目圆睁,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刃上还带着血。后来是谁报的警,已经无人知晓,民警老王赶到时架已打完。双方仍对峙着,但看上去谁也不会再动手了。 我说: “这就完了?” 老王说: “你还想怎么样,还想看到哪个被打死?” 我说: “两个都死了最好,死了俺村就清净了。” 民警老王看了我一眼,没吭声。 四 在带民警老王去王志刚家之前,我还带他去了趟媒婆老六婆家。老六婆虽然有五个儿子,但是她一个人住,住在一间破破烂烂的老房子里。五个儿子谁也不肯让她和他们同住。老六婆为了这件事天天骂街,骂她那没用的、早死的丈夫,骂她那五个不孝的儿子,以及五个更加不孝的儿媳妇。老六婆骂街已经成为了我们村街头的一景,一开始五个儿媳妇还出来与她对骂,架不住她越骂越精神,也就没人再伸头了,只当没听见,但背地里恨她恨得直咬牙。五个儿媳妇长期以来形成了一个共同的习惯,那就是见到村里人,只要有机会在一起闲谈,几句话之后总要把话题引到她们的家事,然后是一句赶一句地自我剖白,似乎生怕别人因为听了老六婆的骂误解她们。她们经常说得热泪盈眶,心酸不已。时间长了,村里再没人敢跟她们搭话,唯恐被她们搭上之后,就无法抽身离开,而且还要白白牺牲掉几滴同情的泪水。 我们还没走到老六婆家,就遇到了正在街头扒粪的老五媳妇,老五媳妇看到有人影过来了,就停下了粪耙,远远地等着我们。看我们走近了,就说: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王所长。” 民警老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 “我现在已经不是所长了。” 老五媳妇热情地说: “那也是所长,当过一天所长也是所长。” 民警老王说不过她,就不理她继续往前走。 老五媳妇跟在身后,挽留着: “王所长,进屋喝杯茶吧。那么急干啥?你们是要去找俺婆子?俺婆子不在家。”民警老王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停住了脚,问: “她去哪儿了?” 老五媳妇撇撇嘴说: “她还能去干啥?还不是去给人家说媒。说了那样一个媒还不知道接受教训,还去说。不说能要了她的命?” 老王犹豫着不知是否再往前去看看,要是去,似乎显得不相信老五媳妇的话。正犹豫,老五媳妇又说: “俺那婆子,你听说了吧?就从那件事上你就知道她是啥人。黑的能被她说成白的,这不害人家一辈子?还好这人死了,不死人家这辈子怎么活?心里不定怎么恨俺婆子哩。俺婆子这辈子坏就坏在她那张破嘴上。你看俺是不孝顺的人吗?就算我不孝顺吧,俺那几个妯娌就没一个孝顺的?被她骂成那样。王所长,跟你明说了吧,被她天天骂,俺死的心都生了几回了,不是牵挂俺的娃还小,我早就一瓶老鼠药喝下去了……”说着说着,老五媳妇的眼泪就出来了。 民警老王叹口气,说: “你看看,就知道你说着说着会哭,都不敢跟你搭茬儿了。” 老五媳妇擦了擦眼泪,勉强笑了笑,又说:“王所长,你要是听我认真给你说一说,你就知道我为啥会说着说着就想哭了,我的心里实在苦呀……”说着说着,老五媳妇的眼圈又红了。 民警老王急忙摆摆手,说: “改天吧,改天再听你说。” 我们正要往回走,突然看到远处一个人影正在向这边张望。看到我们回头了,就尖叫起来:“哟,那不是王所长吗?怎么不过来坐坐?”老五媳妇一听这声音,转身又去扒粪了。我们就知道是老六婆。我和老王走过去,老六婆正在掏钥匙开门,看到老王走近了,贴近他的耳根,神秘地问:“老五家的跟你说什么了?”一边说一边往老五媳妇的方向瞅。我看到老五媳妇也正停了粪耙,在往这边看。看到我们在看她,才回过头,继续扒粪。 民警老王说: “没说什么。” 老六婆撇撇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说: “那媳妇,心眼坏得很,一肚子都是坏水,能不跟你说我的坏话?俺那儿子,都是被她教坏的。” 进了屋,屋里很暗,看了半天才看清,只见墙上挂着一些旧挂历,荡满了灰尘,地上都是坛坛罐罐,问她是啥,说是腌的咸菜。屋里地方小,她找出两个凳子给我们坐,自己就坐在床沿。刚坐下了,突然想起来,问我们喝啥,要不要给我们沏两杯白糖水。老王挥挥手制止了。老六婆推让了半天只好停下了找白糖罐的手,自嘲着说: “看看,到我老太婆这儿了,也没啥东西招待你们。”说完,又要继续刚才的话题,白话她那老五媳妇如何如何坏。刚说两句,又停下,谨慎地向我们求证: “老五家的真没跟你们说我啥?”老王说: “你老放心,真没说啥,我们也是刚到。”老六婆像是放心了,说: “还好刚好被我碰上,我要是晚一会儿,不定怎么编排我呢。”又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老王说: “就是要来找你。” “找我?”老六婆明显吃了一惊, “找我这老太婆弄啥?再有几天就要人士了,啥也帮不了你的。” 老王说: “是想跟你打听一下你给林大孬和吴鲜花做媒的事。” 老六婆一听,眼神立刻暗淡了,陵睁半天才像是埋怨说: “我就知道你找我没好事。” 老王笑道: “咋能?” 老六婆辩白似的说: “这事儿说来也不能完全怪我,不是德胜、秀菊他们两口子三天两头掂着果子来求我,我说啥也不会替那个秃孙说媒。谁知道哩,德胜他两口子一直说他已经改好了改好了,我就信了他。可惜了鲜花那个好闺女……” “你咋会想着把吴鲜花说给他?” “说谁不是说。刚好那会儿鲜花她娘也托我娘家一个嫂子给她说媒,我一听,就说刚好……” “他们没打听打听?” “咋会没打听。打听清楚也就晚了。这边都已经知道了。人家那边一说不愿意,德胜家那秃孙就拿把菜刀跑到人家家里,说要把人家家人都杀了,谁敢不应他……” “你们一开始怎么跟人家说的,人家会答应?” “还不是净挑好的说,说他爹在煤矿上,吃商品粮,将来他孩儿可以接他爹的班儿,人家一听就心动了,啥也没问就答应了。” 老王听了没说话。老六婆迟疑地看着他,问:“咋了?我说错啥了?” 老王说: “没啥。” 老六婆又自我剖白说: “我当初可不是看中德胜两口子那几斤果子,那儿斤果子后来都让我给喂猪了。这话我也跟德胜两口子说过,我说我可是看在咱都是乡里乡亲的,才给你们娃说的这个媒,谁知道这个媒可把我坑死了,我娘家那嫂子现在见了都不理我,怪我不该说这个媒茬儿。那怨谁?还不是怨她?我一说人家在煤矿吃商品粮,她就说那咋不中?现在闹成这样了,她倒怨我了。” 我陪老王从老六婆家出来,天色都暗了。老王跟我说: “你以后不用再处处跟着我了,这几家门儿我都熟了。”我说: “那可不中,村长交代的,除了让我给你带路,还怕你有啥事找不到跑腿的。”老王想了想说: “那你听到的可不要出去乱说。”我说: “你放心吧,我啥话都不说,连俺娘问我我都不说。”老王乐了,用手拍了一下我的头。我们本来还要沿原路回去,我眼尖,看到前面老五媳妇还在扒粪。老王说: “她那不是扒粪,是等着问我们话哩。”我们于是就改道走了。 五 老王没来村子的时候,我就帮俺娘干活,我也扒粪,把扒好的粪一车车运到地里,撒开。粪里经常会扒到塑料布,我就把它们拣出来,放到一堆,等积得多了,就拿到收破烂的守义那里卖掉。除了卖塑料布,我还卖废铜烂铁、破鞋烂套子,有一段时间我还卖过碎玻璃。收破烂的守义很不是东西,他明明说什么都可以,碎玻璃他都要,可我听他的话,拿着破麻袋到处捡,捡到拿不动了,就背回来,倒在我们家的院子里。我妈看了,骂我:“把什么破烂都往家里捡,捡这么多碎玻璃干什么?”我说碎玻璃可以卖钱,我妈就不吭声了。我妈买盐买醋的钱都是从我这里要的。等到积够多半架子车,我就兴冲冲地拉到守义家去了。虽然车子很沉,但我的心里很高兴,这么多斤,得卖多少钱呀!我一路上心里都在算账。但是拉到守义家门口,让他那么一看,我的心就凉了下来。守义用眼瞄了瞄,拿起一片黑色的,说不收;又拿起一片绿色的,也说不收。我问为什么不收。守义弯着腰咳嗽了半天,喘着气说: “不收就是不收,人家不收我就也不收。”看来看去,他只收一种透明的,但是他说是白色的。我只好在他家门口把那半架子车碎玻璃分了类,他收的,放在一起,他不收的,就堆在他家门口。等我叫他过来过秤时,他尖叫了起来: “你把那些不收的碎玻璃放这里干什么?拉走拉走。”我不理他,让他先过秤再说。过完秤,拿了钱,我推了空架子车就跑。我本以为他会追出来骂我,可是我没听到。几天之后,我才听说黑色和绿色的碎玻璃都有人收。我急忙赶到守义家门口,可是那一大堆碎玻璃早不见了踪影。我一脚踹开守义家的院门,守义正在屋里,听到声音就跑了出来,我让他还我那些碎玻璃,但是守义一口咬定他没拿,而且还骂我把他家门口堵了。我们对骂了半天,谁也没占谁多大便宜,我就气哼哼地走了。临走,我把一块石头对准他们家的屋顶砸了过去,我听到哗啦啦啦一阵响声,像是房瓦被砸破了,随后又传来守义那伴随着浓痰和咳嗽的叫骂声。 我在肚里回骂他。 后来守义找了一个四川婆娘,那个婆娘很胖,身子有守义两个那么粗,天天中午两个人在守义那间矮小的房屋里打滚。我们就用石头砸他家的后窗,故意拍门要卖破烂,每次都见守义系着裤腰带骂骂咧咧地出来,我们就一哄而散。 我说的“我们”包括红伟,他娘神经衰弱,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爹带他娘去了一次医院,回来后红伟很神秘地给我看过一种药丸,说吃了这种药丸,她娘晚上就能很快入睡了。我们都很好奇,看不出那粒看上去很普通的药丸何以有这样大的威力。后来,我们知道那就是电视上常说的安眠药。但是那天,我们被守义骂得一哄而散后,红伟却拉住我,问我有没有看到他娘的安眠药,说他娘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他爹怀疑是他偷的,把他狠狠揍了一顿。说完,还脱下裤子让我看他屁股上的绳子印。我看了看,确实有几道红色的印痕仍残留在他的屁股上。但是我摇了摇头说没看到。 他说: “你怎么会没看到,我妈的安眠药我就拿给你看过。” 我又摇了摇头说: “我确实没有看到。” 红伟的眼泪都快急出来了,他说:“我爹现在就认准了是我拿的,我再找不到,肯定还要挨他的打。” 我问: “你娘丢了多少,不会再去买一些?” 他说: “你说得轻巧,你以为那么好买,俺爹说他也是托人才一次开了十几粒,这次全丢了。”说着,他又想哭。我说: “甭哭了,回去再找找,说不定掉哪里了。” 那天我刚把捡到的废品又拿去卖掉,回来的路上恰好碰到了民警老王,老王正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往村里走。我大老远就冲他挥手,叫他,他听到了,回头看看是我,把车停住了,等我跑近,才问我: “好汉,你在干啥?” 我举举手里已经空掉的破麻袋,说: “刚卖了些破烂。王所长,你这是要去谁家?” 老王瞪我一眼,训斥我:“连你也敢笑话我……” 我嘿嘿地笑着说: “你就是王所长嘛……” 老王不再理会我,跨上车又要骑走,我在背后喊: “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去哪儿呢?”老王头也不回,说: “你回家去吧。”说完,就独自骑车走了。 我发足力气追着车跑了一会儿,没追上,就停了下来,慢慢沿着路往家走。我对老王撇开我独自办案很有意见,但是我没有办法。等我快走到家门口,我突然看到了老王那辆破永久自行车正端端正正停在林德胜家门口。我抑制住心跳,快步走到林德胜家门口,还没走进,就听到了院子里老王的声音。我透过门缝往里一看,老王正和林德胜坐在屋门口说话呢,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把一线光打在林德胜的脸上,林德胜眯缝着眼,像是快要睡着了。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经常见到林德胜,自从林大孬的尸体在南地废窑厂被发现,林德胜就再也没网过矿上。我本来以为吃商品粮的林德胜应该是一个高大威武的人,没想到见面后让我很失望,他不仅身材矮小,而且显得老实巴交,长得比我们村的农民更像农民。他经常长时间不说一句话,有时在街上见到,村人跟他问话,他也只是点点头,但是他会给你递上一支烟,还是带过滤嘴那种。就是这支烟,挽救了他在村民心目中的口碑,要不村民们的唾沫非把他淹死不可。 我来不及把麻袋拿回家,直接就推门进去了,自顾自搬了把凳子坐在老王旁边。从我推门进来,老王和林德胜就一直注视着我,但林德胜的眼神里有一种无所谓,或许他见惯了我跟老王在一起,而且每次到他家,都是我陪老王来的。但是老王很不给我面子,他看清是我,看到我不请自来,而且大模大样地从灶屋搬把凳子在他旁边坐下,他突然呵斥起我来。他说: “你来干什么?”我目瞪口呆,感到莫名其妙,我来干什么他不知道吗? 他看我不说话,又说了一句: “大人间案子,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这才恼怒起来,涨红了脸,站起身准备离去,但是林德胜的一句话让我又坐了下来。我听到林德胜劝老王: “算了,他想坐在这里听就让他听吧,反正也没啥秘密。” 我心里很得意,横了老王一眼,又感激地看了林德胜一眼。 老王还想说话,嘴张了张,又转头问林德胜:“这段时间,你们都没发现什么线索?” 林德胜还是呆呆的表情, “能发现什么线索?”说完,他又低下头抽烟,给老王递过去一支。老王接过,把没有过滤嘴那一端揉松了,掉下一些烟丝,把已经快烧到嘴的烟头拿下,接了上去。两个人都开始抽烟,一会儿我就被熏得连连咳嗽起来。 我实在受不了他们的沉闷,一边用手挥打烟雾,一边提醒老王: “你不是怀疑王瞎子家的王志刚吗?” 但是老王看也不看我一眼,我真弄不懂,他今天怎么会对我这样。他一开始来村里查案可不是这样的。村长陪着他进村子,看到我,就把我叫住,说: “好汉,这几天你的任务就是陪着王所长在村里逛逛,王所长要去哪儿,你就带到哪儿,知道吗?”我立正,举手敬了个礼: “是,长官。” 老王和村长都笑了。那次老王没有纠正村长的说法,可能那时他还是所长。他后来咋就不是所长了呢?我听到一个说法,是晚上在街上喷空儿时村长说的。村长说老王本就是个代所长,代了一年多那个“代”字还没拿掉,本来说就要拿掉了,结果林大孬死了,影响了县公安局的考评,结果连代都没的代了。老王为这事很生气。 这话我没找老王求证过,但是我相信村长。村长是个万事通,啥都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们村我最佩服的就是村长。村长说的肯定没错。 六 那次我带老王去林德胜家,林德胜他媳妇周秀菊还在哭哭啼啼,林德胜一直苦着脸,像是牙疼。周秀菊看到老王,第一句话是: “你别误会,我不是哭他林大孬,我是哭我自己。” 老王听了莫名其妙。 周秀菊又说: “你知道吗,他连他亲娘都敢砍,还有啥事做不出来。我早就说他咋不出门被车碾死,喝水被水呛死,走路被石头绊倒摔死。今儿个好了,真的死了,该他的,早该死了,我是他娘我也这样说,他不死这个家没法过。你们也不用破案了,我得感谢那个杀死他的人。我要知道是谁,我给他烧香送礼去……” 周秀菊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说得老王根本插不上话,林德胜一直不说话,但不时扭头看看亢奋着的周秀菊。周秀菊脸上的泪痕还印在脸上,留着几道黑。 等周秀菊停下来喘气的当儿,老王才瞅准一个机会插了进去,他问了周秀菊一些在我听来很没意思的话,比如林大孬每天都做些啥?林大孬不见那一天穿什么衣服,是什么时间不见的,后来有没有找?林大孬有没有仇人,都是些什么仇人,她猜会是谁杀的?等等。他每问一句,周秀菊都要截断他的话插上几句,把老王的问话截得七零八落。周秀菊说他每天能做啥,吃完了睡,睡完了吃,跟个猪没有两样。周秀菊说林大孬能穿什么衣服,就是死的时候身上那一身。周秀菊说他不见谁知道是啥时候,巴不得他天天不见呢,谁会去找他。周秀菊说: “他有没有仇人我哪里知道,他在外面惹事家里人挨骂,好几次人家一群人拎着大刀铁棍围着俺家的门,说要打死他。我看他到处都是仇人,俺家的人包是他的仇人。”周秀菊还说, “你问问俺这街上的人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啦!” 我在旁边暗暗惊叹,周秀菊虽然和林德胜是夫妻,但两个人性格真是差了个十万八千里,一个像闷葫芦,一个说起话来真是伶牙俐齿。 其实,我们街上的人都不待见周秀菊,我妈总说周秀菊心术不正,别看她咋咋呼呼,其实林大孬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也有她周秀菊的原因。我妈还说,吴鲜花能嫁到他家,也是周秀菊在背后捣的鬼。我对我妈的话总有点儿将信将疑。我妈看我不信,就一五一十分析给我听: “你看不是她小时候宠着林大孬,林大孬会变成那样?我听你爹说,林大孬小的时候和别的孩子打架,打赢了,周秀菊就很得意,人家找上门,她就护犊子。打输了,她就带着林大孬去人家家门口骂。林德胜在煤矿,有工资,林大孬想要啥,周秀菊就给他买,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也摘下来给他。后来林大孬犯事被抓,你说要是让他在监狱里接受接受教训,不也挺好?她又到处跑着花钱通关系,出来了还怕人家说。谁提她儿子一个不好,她把人家骂得狗血淋头。老六婆给林大孬说了媒茬儿后,吴鲜花家里一打听,林大孬住过监,不同意,周秀菊就怂恿林大孬去人家家里闹。后来吴鲜花嫁过来——那可真是一个好媳妇,要啥有啥,可惜命不好,碰到了这个恶霸王——周秀菊才改了一点点,开始向着吴鲜花,可是对林大孬劝又不敢劝,说也不敢说,刚想说两句林大孬就操这个操那个地骂,他也没想想他自己是谁?”说到这里,我妈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我还是有点儿不信,我说: “她要这样,她会说她也恨不得杀了林大孬?” 我妈说: “你听她说呢,她那是讲给王所长听的。” 我还是不信。我妈又说: “你要不信,我再给你讲讲林小兰的事。” 我一听眼睛就亮了。林小兰比我大几岁,我还穿开裆裤时林小兰就常常带着我们玩,她还抱过我、亲过我,夸我长得好看。我上小学时,她去镇里上了初中,那以后我就很少见到她,在街上见到了,她也不理我,我也不理她,但是我经常望着她的背影看。她已经长成一个漂亮的少女啦,夏天的时候,她穿着连衣裙,我看着她露出的白皙的胳膊,白皙的腿,还有胸前那两个小鼓包,我就直咽口水。我都没想到自己会成熟得那么早。回忆起她小时候抱我亲我的场景,我还犹自激动。但是这种机会再也不会有了。有时我妈让我去她家借东西,我心里揣着小鹿去了,进门看到她正坐在院子里写作业,我的心就扑通扑通直跳,她抬起头看一眼就不理我了。我结结巴巴向她妈说明来意,她妈正忙,就让她拿给我,她一扭屁股进屋了,出来把我要的东西拿给我,看着她递过来的手,我真想把手也一起接住。但是每次,就像她的手是一碰就破的什么宝贝一样,我总是小心翼翼避免碰到。等我接过东西,她一扭头就又坐下写作业了。我只好一边咽着唾沫一边扭头回家了,心里失落落的。 但是,自从那次老王告诉我林大孬和王志刚打架是因为王志刚对林小兰吹了个流氓口哨,我就开始庆幸当时还好没有对林小兰有所表示,否则林大孬一定会打破我的头,要了我的小命。我可没有王志刚力气那么大,也不像他那样随身带着一把匕首,随时可以拿出来把林大孬的手指头砍掉。 我对林小兰的欲望只能藏在心里。当我长得足够大,开始学会偷偷摸摸手淫时,我脑海里首先浮现的总是林小兰鼓凸着胸脯的样子。 林小兰初中还没读完就被她妈送到了新疆她姨妈家,据说是因为她和她们班一个男生谈恋爱。那个男生我见过,留着一头郭富城式的中分头,帅帅的样子。那个男孩儿是我们邻村的,有时他会来我们村里找她,但是从来没有进过她家。他总是到我们村他另一个同学那里,然后托那个同学来叫林小兰过去。每当这时,我就看到林小兰微红着脸高高兴兴地去了。我就是在那个同学家里见到林小兰的男朋友的,我和林小兰那个同学的弟弟是同学。我在旁边看得妒火中烧。但是,还没等我想出对付他们的办法,林小兰她妈就不知从哪里听说了。那天我刚好在那个同学家里,直接看到林小兰她妈怒气冲冲进门,先是把那个男生臭骂一通,差点儿没把他骂得钻到地下去,然后一手拧着林小兰的耳朵就把她拧回家了。我赶快跟着回家,只见回家的路上林小兰耷拉着脑袋走在前面,林小兰她妈押解犯人一样紧跟在后面。街上莫名其妙冒出不少看热闹的,都对着她们指指点点,但是没一个人敢大声跟周秀菊打招呼。我回到家,赶快跑上房顶,站在房顶上,我看到周秀菊一进门就用手拧住了林小兰的大腿膀子,林小兰那天刚好穿裙子,林小兰就躲,两个人就在院子里绕圈子,林小兰一边躲一边哭着求饶,说: “妈,我再也不敢了……妈,我再也不敢了妈……”周秀菊一边用手指形成的钳子去找林小兰大腿上的肉,一边也发出恶狠狠的叫声: “看你知不知道丢脸?看你知不知道丢脸?看……”林小兰的大腿终于还是被周秀菊的手找到了,只见林小兰像是磕绊了一样一下子躺倒在了地上,身子在地上不住打滚,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我在房顶听到了,心如刀绞一般地痛,暗自咒骂死老太婆周秀菊。 想到这里,我觉得应该相信我妈说的话。但是,我妈又说: “你知道林小兰被他妈送到新疆去干什么了?”我说: “不知道。”我妈说她在那边没上多久就又不上了,听说是在学校里又和一个男同学谈恋爱,她妈知道了,就不让她上了。在家里待了一段时间后,林小兰又去一个酒店上班,后来竞干起了那种营生……我妈说着,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没听明白,但我也没问。 我妈又说: “后来听说给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当小的,还给人家生了一个儿子。” 这我又不信了,我生气地说: “妈,你听谁说的?不知道的不要乱说。” 我妈说: “谁说我是乱说,都是听从新疆回来的人讲的,要不我咋知道。” 我觉得我妈说的不可信,但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很。 我妈还在啧啧感叹: “你看看,说是逼着让她往好处去,最后落了个啥结局?啥也不是。”我妈说到这里又叮嘱我, “这话你出去可谁也不能说,你秀菊母那嘴你可知道,要是让她听见还不骂死你。” 七 这些都是林大孬结婚之前的事,哦,听说林小兰给人家当小已经是林大孬结婚之后的事了。林大孬结婚时我已经读初中,晚上有晚自习,要住校,只有周末才回来吃顿饭。林大孬结婚那天不是周末,我中午赶回来看到他家的院子里人声鼎沸,我家的院子里也是人声鼎沸。我家的院子被他家借用了,放了几张八仙桌安排酒席。我妈本来叮嘱我中午就不要回来了,回来也吃不上饭,按我们村的规矩,酒席至少要到下午两点才会开始。但是我挂念林大孬的新媳妇,就回来了。回到家,进了门,我找不到我妈,就去林大孬家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她正在灶屋帮伙,看到我了,叫道: “不是不让你回来吗,怎么又回来了?”我不吭声。她又问, “下午不上课?”我说: “上。”我妈说:“上你还回来?”说着,她站起身从一个大盆子里拿出一个洗干净的碗擦了擦,又从旁边的一堆凉菜盆里各给我扒了一些,递给我一个馒头,让我坐在门口赶快吃,吃完了赶快去上学。她忙,顾不上照顾我。我就坐在灶屋门口吃起来。 街上几个来帮伙的婶子看我妈忙完坐下,继续她们刚才说了一半的话。我一边吃一边竖着耳朵听,她们说的都是林大孬的新媳妇。我听到一个嫂子说新媳妇长得真俊,那脸庞,那身材,啧啧。 一个婶子连声应着:“那可不是,那可不是。” 我妈也说: “人也温顺,说话低声细气,以前没过门时我去赶集时见过,见面就拉着我叫婶,这还是没过门呢。” 那个婶子又连声叹息着: “那可不是,那可不是。” 另一个嫂子突然压低了声音说: “可惜了,嫁给了这种人,以后的日子不知该咋过呢。” 我妈赶快撮起嘴唇嘘了她一下,紧张地四处望了望,压低声音说: “这话今天不敢讲。” 那个嫂子点点头,有点儿不好意思,但仍说:“我只是替她可惜。” 那个婶子接过话茬儿说: “那可不是。” 然后几个人的脸色就凝重了,谁也不再说话。闷着头干了会儿活,不知谁又开了一个啥话头,突然脸色都又活泛了起来,嘻嘻哈哈地笑着,相互打趣,连我妈也跟着在笑,像是年轻了好几岁。我感到很落寞,她们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我把饭碗放下来,我妈看到了,问: “吃完了?” 我点点头。 我妈说: “再吃点儿,一个馒头哪里会够。”说着,她站起身要替我再去盛。我说不用了。那个婶子劝我妈: “也不要老给他吃凉菜,等过一会儿,热菜好了,给他盛点儿热菜吃。”我妈接受了,就让我先出去玩一会儿,等热菜熟了,过来吃热菜。我没应声就放下碗出去了。我先在院子里逛了一会儿,碰到几个同学,问他们下午上不上学,有的说上,有的说不上。说不上的都是向老师请了假,有的说是家里有事,有的说是身体不舒服,但是我们都知道,他们就是想吃嘴。我也有点儿后悔没有跟老师请个假。 我很想去新娘房,但是我有点儿不好意思。经过新娘房时,我看到里面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小孩子在门口玩。跟那些小孩子比起来,我已经足够大了。要在以前,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跑进去,把新娘房里的衣柜、被褥翻个遍,去找里面藏着的核桃。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变得害羞了。当我发现我害羞时,我就变得更加害羞,如果这种害羞被我妈发现,并且嘲弄时,我就会很生气,而且一点儿都不讲道理。我妈不知道我这种心理,她看到我变得不讲道理时,就会生气,训斥我,骂我,说我一点儿都不懂事。 我在新娘房门口磨蹭了很久,盘桓来盘桓去,没人知道我是想进去看看新娘子,他们都以为我是在无聊瞎玩。一个平时爱逗我取乐的街上叔还喊着我的小名,说: “好汉,站在那边干吗?没事过来给我帮个忙。”我理都不理他。他见我站着不动,便走过来想扯我过去,我一溜烟就跑出去了。到街上,我觉得无聊,就又跑回家。在我家空着的八仙桌前、走廊上坐着的,很多都是我不认识的人,我猜想可能是新娘子家那边的亲戚。他们见我进来,也没有防备,仍在唧唧喳喳地聊他们刚才聊的话题。 我沿着楼梯爬上我们家的房顶,但是在楼梯上时,我听出了他们聊的内容,他们是在聊新郎,也就是林大孬,他们说的都是林大孬一些不好的事,边说边摇头,好像也都不满意这门亲事,但是又没有办法。他们能做的只是这样坐着发发议论而已,等过一会儿,热菜上来了,他们就忘了,开始海吃海喝起来。吃完饭、喝完酒回家,剩下的就是新娘自己的事了。 我在心里突然对新娘抱起屈来。 我站在我家房顶看林大孬家的院子,可以看到坐在灶屋门口帮着择菜洗菜的我妈,可以看到新娘房。我看到新娘房门口一个红影闪了一下,好像是新娘,我紧张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但是盯了好长一会儿,什么也没看到。我有些失望。但是我看刀林大孬了。林大孬这天穿得人模狗样,头仍是短发,但整齐了一点儿,身上穿一身带格子的西服,胸前还别着一朵红花,穿了一双黑皮鞋。我看着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跟这个说两句跟那个说两句,最后进了新娘房。我的心脏立刻停止了跳动,我紧张地等待着,终于过了一会儿,他的头又从新娘房里冒了出来。 我看他完全走了出来,立刻跑下房顶,又蹿进了他家,我和他几乎擦肩而过,但是他分明没有留意到我。我这次直接进了新娘房。新娘房分里外间,我在外间探着头往里面看了看,结果看到新娘正一身红衣坐在床上,显得无所事事。看到我了,新娘突然笑了一下。我吓得赶紧把头往后缩,但是新娘冲我招了招手,我就没那么害怕了。我迟疑着把身子挪进去。她从床上站起来,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顶,笑着问我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不敢进来。 “难道你还害羞?”她笑话我。 我的脸腾地红了。虽然我讨厌我妈嘲笑我害羞,但是对她,我却一点儿也不讨厌,相反,我感觉很亲切。我闻到她的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味,而且她笑起来那么好看。 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堆糖果塞到我的手里。那么多,我的手都拿不住了。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用眼神鼓励着我,我就分成两把装到了两边的裤子口袋里,然后志得意满地跑出去了。 出去后,我又回到我妈身边。我妈正在着急,看到我,骂我: “你跑哪里去了?下午不上学了?赶快吃点儿热菜上学去。”说着,我妈盛了一大碗热菜端给我。我狼吞虎咽地吃着,我妈看得既高兴又担忧,她说: “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吃完了还有,慢点儿吃。”她不知道我吃那么快是因为我心里高兴,其实吃的是什么东西、什么滋味我都没注意到。 八 后来,我把这次见面的事跟老王讲了。那是在我带老王见过吴鲜花之后。老王见到吴鲜花时,吴鲜花只是哭,什么也不说,老王问她,她也只摇头。据周秀菊说,自从知道林大孬死了之后,吴鲜花就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不吃不喝,只是哭,怎么劝也不行。周秀菊对老王说: “我跟她说了,他死了好,他死了你哭什么,他打你还打得不够狠?他几次差一点儿要了你的命,不是我拦着,你还能活到现在?”但是吴鲜花仍然哭,连周秀菊都弄不懂她。 我也不懂,我本来觉得吴鲜花应该笑,应该哈哈地大笑。林大孬死了,多好的事呀!我想起上学时学过的一首歌, “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我觉得吴鲜花现在就应该是这种心情才对。可是她却一直在哭。 我陪老王去找过好几次吴鲜花,每次找她,她几乎都要哭。后来不哭了,但是包不说话。老王问她什么,她都“嗯思”地应着。老王被她弄得很没脾气,后来都差点儿要生气了,还是我劝住了老王。我说她是心里苦。这话不像我这个年纪的人说的,但是我还是说了。老王吃惊地看了看我,没说对也没说不对,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叹了一口气。 就是那次出门后,我把我知道的关于吴鲜花的情况都告诉他了。我跟他说: “吴鲜花对我可好了,街上见到我,总跟我打招呼,问我: ‘好汉,你是要去哪里?好汉,又出去玩了?好汉,能不能帮我个忙?’她让我帮忙时我可高兴了。后来我听我妈说了,才知道她为什么会找我帮忙,如果她让别的男人帮忙办个事,那林大孬的火可就大了,他会把她打个半死方才罢休。” 我告诉老王: “林大孬结婚那天晚上就把吴鲜花打了,还打得很狠,整条街都能听到吴鲜花的哭叫声。”说到这里,我自我纠正了一下, “不对,听不到,因为吴鲜花怕人家听到,一直憋着不敢哭出声。”说完,我又自我纠正了一下, “我说错了,是林大孬不让她哭出声,说哭出声就继续打她,她只好咬着牙憋着。”我还说因为打得太惨了,连周秀菊都给惊醒了,实在看不下去,跑过来劝,劝也不听,最后只好给林大孬跪下了,但林大孬还是不停手,最后连周秀菊都被他打了。说到这里,我歪头想了一下,又开始自我纠正, “不对,我又记错了,门是从里面闩着的,周秀菊拍门让林大孬开门,林大孬不开,也不让吴鲜花开,周秀菊在外面干着急就是进不了门,最后她是在门外跪下的……” “这是你亲眼看到的还是听说的?”老王问我。 “当然是听说的,每天晚上我要上晚自习,晚自习后要住在学校,我怎么会看到?”我就告诉老王是听说的,但是我没告诉他是听我妈说的。我说, “不信你问问,整条街的人都知道。” 老王没有再追问,阴沉着脸一直在埋头走路,手里还推着他那辆破“永久”。 我以为他不想听了,就不说了。但是过了…会儿,他回头看看我,说: “还有呢?” 我这才知道他还想听,就接着给他讲,我说:“林大孬真是个二百五,放着那么好一个媳妇,要是我,亲还亲不够呢,怎舍得去打?”我说到这里,听到老王“嘿嘿”笑了,表情很怪异。我以为他不信我,正想辩白,谁知他说: “你接着说,接着说——” 我就接着说: “他这个二百五没事想起来都能把吴鲜花按在地上揍一顿,还用皮带头抽她,打她时还不让她哭、不让她叫,她一哭,他就打得更狠。有一次周末,我记得很清楚,他拿把菜刀满街追着要杀她,我秀菊母拦了他一下,被他一刀砍在背上,直接就见了血,秀菊母就不敢拦了。那天,吴鲜花抱着孩子躲到了我家房顶上,林大孬挨家挨户找,还扬言谁要敢藏她,就把谁杀掉。我妈也是吓得直哆嗦,生怕这个二杆子真的在我家找到吴鲜花后会给我们家人来那么一闹。但是吴鲜花哭着说,她要是被林大孬找到了,一定会没命。我妈就只好把她藏下了。不敢藏在屋里,就让她躲到房顶上,把梯子撤了。吴鲜花一直在俺家房顶躲了五六个小时。林大孬拎着菜刀找到我家,我妈说没在我家,说这话时我妈心里害怕,但是脸上还故意装出笑容,说: ‘大孬,你这是弄啥哩,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不行吗?天天打打杀杀的,让人家看笑话。’我妈还想劝他哩,可他哪里是听劝的人。他说:‘你少给我废话,你要是把吴鲜花藏了起来,趁早给我找出来,否则——’他扬了扬手中的菜刀—一‘谁藏我杀谁。’我妈吓得直哆嗦,但仍挤出笑脸,说: ‘你看你这娃,你还不相信你婶的话,你不信你就找嘛。’我妈让出身子让他进屋去找,他还真就进去找了,找了一圈,没找到。我妈说:‘是不是,我跟你说了,没有嘛。’林大孬仍说:“要是被我知道是你藏的,小心你的狗命。’我妈变了脸色,但仍然和气地说: ‘大孬,你都搜过了,没有,你还说这样的话。’ “林大孬不再理会妈,噔噔噔走了。我妈知道他是搜下一家去了,但她怕他过一会儿再回来,不敢让我鲜花嫂子下来,就让她再忍耐一下。那时,还是冬天,天冷得很,风飕飕的。我鲜花嫂子在房顶哭了,说: ‘婶,我没事。’我妈说: ‘孩子不会冻着吧?’我鲜花嫂子说: ‘没事,睡了,在我怀里捂着呢。’我妈的心这才安稳了一点儿。我妈后来告诉我,她当时腿直发软,她不怕我嫂子,就怕怀里那娃哭一声,那就啥都不用说了。还好,娃吃着奶睡着了。就这样,我鲜花嫂子在房顶一直待到晚上十点多,等林大孬这边的气消了,才下来。下来时人拔凉拔凉的,都冻木了。” 我说着说着突然哇哇哭了起来,我也不知怎么了,就感觉心里苦,就想哭。等我哭完,我看到老王正直直地盯着我,盯得我有点儿不好意思。老王又叹了口气,说: “你这个娃呀——擤擤鼻涕吧!”说着,他递给我一张不知在兜里揣了多久、已经快揉烂了的破纸。 我还没告诉他那次周秀菊被林大孬砍了一刀,缝了十好几针。从那以后,周秀菊就完全站到吴鲜花这边了。周秀菊到我家借农具,站在那边跟我妈叽里呱啦了半天,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跟我妈说: “弟妹呀,你不知道,俺家那日子没法过了,这个缺心眼的是成心把我往死里整呀!他爹那老实蛋管不了他,自己—个人在煤矿上过得舒坦,俺在家里难做呀。你说我对他差?他坐监我跟他爹天天跑,处处给人家塞钱,想把他提前放出来。刚放出来他又惹事,又被人家关进去。多少次我都不想管他了,跟他爹说,不用管他,自己作孽自己受。可话是这样说,毕竟是自家的娃,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能不管他?想着他毕竟还小,还不懂事,长大了懂事了可能会好一点儿。他出来后说要媳妇,俺便赶紧找人给他说媒,好不容易说下这么好。个媳妇,想着可该安生了,谁知又发神经一样天天打人家。你说要是人家做得不对,你打人家还好说,人家啥都做得好好的,他也打。人家问他她哪里不对了,要这样往死里打她?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你就是做得太好了,我才打你’。你说这叫啥话!我还不敢劝,一劝,连我也打,你看——”她说着,不顾我在旁边,就把衣襟搂了起来,我妈看到她身上确实有被打过的红印子。周秀菊又擦把眼泪,说: “你看上次,不是你把鲜花藏起来,还不被他砍死?我都差点儿被他砍死。” 我妈一直听着不说话, 一开始还带点儿家常的应付的笑容,后来连这点儿笑容都藏起来了,眼圈也红红的,像是藏了一包泪。 周秀菊又说: “这日子是没法过了,只是-可怜了人家那么好一个媳妇。跟你说实话,我都没脸见人家爹娘,见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人家也都是老实人,也知道我的难处,也啥话都不说,只是掉眼泪。他们这样我的心更揪得难受,我只盼他啥时候出门一头栽死。” 老王听了仍不出声。我知道这些话他问周秀菊时周秀菊也说给他听过,但是我仍想把我知道的都告诉老王,让他彻彻底底知道这个被杀死的林大孬是一个啥样的人。 九 那话说过没几天,我又见到了老王。我说王所长你又来了。老王看看我,说: “不让你叫还叫。”我说: “这次是为啥事?”他说: “还不是那事。”说着,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盯着我问, “王志刚回来了你知道不知道?” 我说: “咋不知道,昨天还见到他了。” 他说: “你知道了咋不告诉我?” 我说: “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再说,我又没电话,咋告诉你?” 他就不理我了。我看他想跨上车走,就又追上他: “咋?你要去找王志刚,我也跟你去。” 他说: “你去干啥,他家我又不是不知道。” 我说: “你忘了,村长交代我的啥话。” 他说: “去去去,别跟我提村长了,村长说的又不是圣旨,你还当圣旨听了?” 我说: “村长就是我们村里的皇帝哩,他说的能不听?” 老王又笑了,说: “看你这娃吧,有时傻乎乎的,有时说话又不傻,你说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说:“你说我精我就精,你说我傻我就傻。” 我就直接拿着一把粪耙跟着老王去了王志刚家。刚进门,就看到了王志刚。王志刚看到是老王,脸色立马变了,站起身就想往屋里走。老王叫住他: “你见了我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是干啥哩?” 王志刚讪笑着说: “不干啥,我还以为你是找俺爹哩。” 正说着,王志刚的独眼爹掀开帘子出来了,一看是老王,急忙让座;说: “王所长,你又来了。” 老王懒得再纠正他的称呼,直刺刺坐下,又指了指另外一个凳子,让王志刚也坐下。王志刚他独眼爹又从里屋搬了一个凳子让我坐,我不坐,他就自己坐下了。我本来只是想谦让一下,没想到这老东西还当了真,我有点儿气恼,但也无法,只好在门槛上坐下。 我听到老王说: “王志刚,林大孬死之前那几天你在干啥?” 王志刚说: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件事,你们是怀疑我吧,我凭啥杀他?凭我跟他打过一次架?那次架打完,我们就谁也再没惹过谁,这你也知道。” 老王说: “我是问你那几天在干啥,你啰嗦这么多干什么?” 王志刚的独眼爹看气氛不对,赶忙给老王让烟,说: “抽烟,抽烟,不要嫌烟差。”又训斥王志刚, “王所长让你说你就说呗,费那么多话干什么。咱身正会怕影子斜?” 王志刚把对老王的怒气发在了他的独眼爹身上,说: “你懂什么!” 他爹被他呛了一下,气得脸色有些发白,但嘴唇哆嗦了几下,没再说话。 老王本不想抽他的烟,看他那样子,还是接过来抽了。抽了一口,看看烟卷上的牌子,又放到嘴里抽了一口。 王志刚就把那几天干的事都说了一遍,他说他跟几个朋友去外地,本来是想干一桩买卖,结果没干成,就又回来了。 老王追问: “啥买卖?” 王志刚踌躇了一下,说: “跟这个又没关系,要问得这么细?” 老王说: “谁说没关系,我认为有关系就有关系。” 王志刚面露难色地说: “是一个朋友想去广州倒一批牛仔服。” 老王说: “倒卖衣服可以,但是我劝你千万不要干违法的事。” 接下来,老王还问了很多,我听得没多大兴趣,就是王志刚都跟谁呀、具体什么时间去了哪里、有谁可以证明,等等。他问到后来,站了起来,说: “你这段时间不要出门,我有事还要来问你。” 王志刚说: “你们警察哪能这样,我还不能出门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办呢。” 老王说: “你能有啥事?” 王志刚张了张口,没说出来。他的独眼爹又在一旁插话,说: “王所长说了,你就听着。”王志刚斜了他爹一眼。 王志刚的独眼爹把我们送到门口,瘸腿娘听说我们要走了,也从里屋跑出来要送我们。我和老王走了老远了,还看到他们两个一瞎一瘸站在门口对着我们的背影张望。 在路上,我问老王: “这王志刚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老王说: “真话。” 我说: “你咋知道,我咋就听不出来呢?你可别被他骗了,我听人家说他心眼最多了。” 老王说: “你要是能听出来你也可以当警察了。”顿了一下又说,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如果他说假话,我还能让他待在家里?早拘到所里去了。再说了,他确实没有杀人动机。” 我说: “不是他杀的,那你还让他待在家里干什么?” 老王说: “他出去净惹事,趁机让他在家老实几天。” 我听后对老王生出无限佩服,我说: “王所长,还是你厉害。”我竖起大拇指。老王一瞪我:“你给我滚一边去,我警告你呀,再跟着我,少跟我打听事。” 我不知道他的脸怎么会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离开他独自回家时,我想明白了,他是烦恼。王志刚这根线一断,他就弄不清楚到底该怀疑谁了。 曾经有一次,他问我: “好汉,你看林大孬会是谁杀的?”我知道他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启发,但是我能告诉他什么呢?我说: “我觉得谁也没杀他,是老天爷杀的。是他罪孽深重,老天爷看不过,才亲自下来杀了他。” 老王瞪我一眼: “少给我胡扯。”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就真的顺着我这个思路开始想了,他说:“真要说,这种人真该天打五雷轰。” 十 我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看到林大孬尸体的情景。那天我正在南地薅草,突然看到大路上人流滚滚,人群跑过,带起一股烟尘,把路都给遮挡住了。我直起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在人群中看到红伟的身影,我叫住他: “我说红伟,这么多人跑啥呢?” 红伟脚步也不停,他跑过去我才听到飘留在空中的声音,他说: “窑厂发现个死人,公安局的都来了。” 我一听,立刻提起放在地上的草篮子,跟着人群就往前面跑。到了窑厂,发现窑洞早被人群里一层外一层围满了,旁边还停着两辆警车。我低着头往里钻,人群很不情愿地给我让了一条缝隙,就这,我的头上还不知被哪个龟儿子王八羔子凿了两个栗子。 我挤到最前面,看到警察在人群前面拉了一条白带子,大家都紧挨着白带子站着。后面的人总要把我们往前挤,有人把带子撞紧了,就有警察过来推。 “往后退,往后退!”那个面生的警察一直推搡我们的胸口,把我们往后推。我们往后退,很快就又被后面的人推回来了,那感觉有点儿像荡秋千。 我看到有几个警察在忙碌,很快从窑洞里抬出一具尸体,嘈杂的人群突然一下子就静了,每个人都努力睁大了眼睛盯着那具尸体,仿佛因为注意力太过集中都忘记了说话。那尸体散发出一股不好闻的臭味,我看到好几个人都把鼻子捂了起来。我为了表示自己的勇敢,故意不捂鼻子,甚至睁大了鼻孔,用力地吸气,以表示对他们的蔑视。但是,我沮丧地发现,没有人注意到我。 他们的注意力都被那具尸体吸引过去了。确切地说,是被林大孬吸引过去了。除了我,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那具尸体是林大孬。我没想到林大孬死了之后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看到他的衣服几乎全部被撕烂,面目全非。要不是有人说那是林大孬我还真不敢相信,但是身材很像林大孬。他的身体也似乎不完整了,到处都血淋淋的,肠子都翻露在外面。我听到身后有人呕吐的声音,心里很得意。 直到尸体被抬走,围着看热闹的人全部散去,我才最后一个离开。我在人群散尽的地方认真搜寻,像是在找丢失的东西,其实我是在勘查现场。我想看看曾经躺过林大孬尸体的地方还会残留下什么,但是我什么也没有发现。 那天在现场,我见到了吴鲜花和周秀菊,林德胜是第二天才回来的。吴鲜花还是那么漂亮,她和周秀菊迈着碎碎的小步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她们一走近,人群自动地就给她们让出了一条路,不像我还要用力才能挤得进去。我看到吴鲜花一见那具尸体,还没辨别清楚是不是林大孬,就腿一弯倒在了旁边的黄土地上,人竟然昏过去了。人群一阵惊呼。周秀菊急忙给她掐人中,但是她刚醒过来,还没看到尸体,就又昏过去了。就是这时,我看到了民警老王,老王指挥着一些人把她抬了出去。就这样,吴鲜花刚进来就被抬了出去。我很为吴鲜花遗憾,如果是我,看到平时揍我就跟揍一只小猫一样的林大孬变成这个鬼样子,我该多开心呀! 周秀菊明显比吴鲜花坚强多了,虽然她的眼中也闪烁着惊恐,我怀疑她是因为吴鲜花晕倒了,她不好意思再晕倒。她心里肯定很遗憾,没有吴鲜花反应那么快。她在老王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来到尸体面前,刚看一眼,我就见她把头转到了一边。我以为她是不忍心看,谁知她的喉咙里发出了要呕吐的声音。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忍住了。她在老王的要求下,又看了第二眼,然后吐出了两个字:“是他。” 这样,辨认尸体的工作就完成r。接着,她也被搀扶着离开了现场。我很想看看她和吴鲜花去哪里了,她们离开这具已被周秀菊认定为林大孬的尸体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我不舍得离开现场。我的脚就像生根了一样,继续钉在那里。 我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医生模样的警察翻着尸体看了半天,我不明白他是干什么的,难道还要给他治病?我相信,即便他们的医术再高,也治不活林大孬了。如果红伟在我身边,我就敢跟他打这个赌。想到这里,我往四周看了看,想看看红伟站在哪里,结果看了半天,才看到他躲在两个大人的腋下,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尸体看。 我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果然,那个医生模样的警察看了半天之后,站了起来,挥了挥手,把口罩摘了下来,也把手上的两只塑胶手套脱了下来,随手扔在旁边的草地上。这时,开始有人抬尸体。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草地上那两只塑胶手套,不知道那个医生警察还要不要。但是等到那根警察扯的白带子被解下来、警车开走后,我正要去捡那两只塑胶手套时,人群突然乱了,我一下子辨不清楚方向了。等到人群散开,我再要去找那两只塑胶手套,却找不到了。我愤怒地四处张望,终于在红伟手里发现一只。我跑上去想问他要,他一闪身就躲开了。我说我早就看到了。他说他也早就看到了。我说不是人乱挤我早就捡到了。他说人那么挤他还是捡到了。 我说: “给我一个玩。” 他说: “我就捡了一个。”说着还给我看了看,我看到,确实只有一个。 我举目四望,早巳不见其他捡到手套的孩子,我很沮丧。 我说: “让我玩一会儿就还给你。” 他说: “不行,我还没玩够呢。” 他说着便往家走。我既想跟他一起走,等他玩够了给我玩,又舍不得走,我还想看看现场都留下了什么东西,特别是林大孬躺尸体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红伟走了几步,回头看到我还愣在那里,问我: “你不走,你不走我就走了,我真的走了啊。”说完,他真的就走了。 可是,我在现场什么也没找到,只见到窑洞里有一些残存的布条,那应该是林大孬身上留下的。一些血迹,一些肉块,那应该也是林大孬身上留下的。还有一个浅浅的土坑,土坑刚好可以躺下一个人。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躺下,虽然里面还有臭味,但是我不管不顾。结果我发现,我的身高躺到那个坑里,长度刚好,但宽了些。看来林大孬睡觉的姿势不舒服,他的腿肯定没有完全伸展开。 十一 老王后来去过第一个发现尸体的王长贵家两次,都是我陪着去的。王长贵是我们村的一个老光棍汉,五十多岁了还没老婆,天天看着人家的婆娘流口水,说点儿不三不四的闲话。我以前挺讨厌见到他,但是因为要陪老王,我就压抑住了我的厌恶情绪,跟着去了。但是,我故意不给王长贵好脸色,仗着老王在,我把他使唤得像小狗一样。 我说: “王长贵,还不赶紧给王所长搬凳子。” 我说: “王长贵,还不赶紧给王所长倒茶水。” 我说: “王长贵你个老鳖,你们家的鸡蛋呢,王所长来了你还藏着掖着孵老母鸡呀。” 王长贵对我的指名道姓很不高兴,但是当着王所长的面,他也不敢发作。他听着我的话,去搬了凳子,去倒了茶水,又要去里屋的罐子里找鸡蛋,老王拦住了,说: “不用不用。” 这句话给了他一个台阶,他一听不用,立刻就停住不动了,脸上紧张的表情也一下子和缓了。我在心里暗暗发笑,这真是一个老鳖,怪不得没人肯给他说老婆。 老王每次来,王长贵都是颠三倒四地把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老王再问,他就又从头再重复一遍。老王说: “刚才讲过的就不用讲了,我就是想向你了解一下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王长贵说的话我都快会背了,他说: “我不是去割草吗?割着割着割到了南地,割着割着又割到了窑厂。我正想去窑洞拉泡屎,结果,娘呀,我就看到了。” “能不能详细点儿?” “怎么详细?” 老王一下子被他问住了,吭哧半天才说: “比如你怎么进去的,先看到什么,后看到什么?” 王长贵还是没完全明白: “我就是那样走进去的。”他说着站起来学着走了几步, “走进去一看,我的娘呀,吓得我掉头就跑……” “那你咋知道那人是林大孬?你没看清楚你咋知道?” “我看清楚了,我一眼就认出是林大孬。” “你是怎么认出来的,他的脸都被狗啃了。” “反正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猜着肯定是林大孬。” “你是靠猜的?”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好了。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跑出来了,屎也不拉了,一直跑到村里,跑到林德胜家。林德胜还在煤矿上没回来,我就告诉了林德胜家的……” “村长是啥时候知道的?” “路上我先碰到村长,他在街上拾粪,看到我,还跟我说: ‘你个狗日的,像见了鬼一样,跑啥呢?’我说: ‘村长,我看到林大孬了。’村长说: ‘看到林大孬你怕成那样干啥,你又惹人家老婆了?’我说: ‘不是,我是看到死的林大孬了。’我说了半天村长才听懂我说的是啥意思了,他骂我连个话也说不清,还说让我赶快通知林德胜家的,他去打电话报警……” “就这?” “可不就这?” “我记得你一开始说是看到一只狗叼着一只手……” “可不是哩。我正在割草,突然抬头一看,一只狗嘴里叼着块东西,因为离得远,我没看清,以为是个猪蹄哩!我心想,谁家没看好,这猪蹄被狗叼了都不知道。我又羡慕这狗哩,它比我过得还好哩,动不动就吃肉。我就想过去把狗赶走,把它嘴里的猪蹄夺了,谁知那只狗精得很,我一走近,它就往远处跑。我等它把猪蹄放地上,它一放地上,我就突然大喝一声,把树上的一只小鸟儿都吓飞了,那只狗也吓得一下子跑开了。我就过去捡猪蹄,结果一看,我的妈呀,是只手……” “那你刚才怎么说是去拉屎……” “一回事儿。我这不是看到是人手了嘛,吓我一大跳,一脚把它踢到路边的麦地里去了。我看看周边没人,心跳了半天才停住,我就又回去割我的草,割着割着想拉屎,就去窑洞,娘呀……” 我在旁边听得咯咯笑,王长贵看我笑,回头骂我一句: “小兔崽子,你笑啥哩?” 我正要回骂一句,被老王拉住了,训我: “就你话多,不说话能憋死你?” 我没应声,但我心里说,不说话还真能憋死我哩。 我陪着老王在村里转悠了大半个月,和他在一起,我知道他憋屈,他想破这个案,破了这个案那个代所长就又可以还给他了。我说: “王所长,破不了案又不怪你,咋会不让你当所长了?” 老王说: “你个娃知道个屁,破案不是我的事,发案可是我的事,谁让案件发在我的辖区,又破不了呢?” 我被老王搞糊涂了,我说: “你是所长,破案咋不是你的事,不是你的事你天天让我带着你转悠个啥?” 老王嘿嘿笑: “这你就不懂了,像这人命案,破案就是刑警队的事。但现在刑警队也破不了,如果我破了,不就立功了?” 我终于听明白了,马上热情高涨,给他瞎出主意。我说: “会不会是王长贵自己干的,这家伙老爱耍滑头,说不定就是他自己杀的,又乱编是拉屎时看到的。” 老王摇摇头说: “不可能,这人我了解,给他十个胆也不敢杀林大孬。” 我说: “最有可能的还是王志刚……” 老王又摇摇头: “他已经被排除了,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作案时间。” 我说: “还有可能是周秀菊,她不是说她要杀林大孬吗?” 老王瞪我一眼: “你这是啥猪脑子,不要说林大孬是她亲儿子,真是她杀的她会说那样的话?” 我想了半天,一高兴,说: “你还忘了吴鲜花她爹娘,吴鲜花她爹娘看吴鲜花天天挨打,心里会好受?” 老王笑笑说: “你这回还算用了点儿脑子,这一点我们不是没有想过,但调查过了,也不是。吴鲜花她爹她娘都是老实人。” “老实人就不会杀人?”我心里不服。我说,“听说吴鲜花还有个哥?” 老王说: “吴鲜花她哥从小小儿麻痹,走路都走不稳,你让他咋跑到你们村里杀人?” 我这就没辙了。想到最后,我说还有可能是老六婆,老六婆看自己说媒把人家说成这样,心里不得劲……我这分明已经是瞎掰了,我自己都知道老六婆那么大年纪的人,不说杀人,想一想都能吓死她。再说了,她哪是那种知道内疚的人。 我信马由缰胡扯了一通之后,最后提到了吴鲜花,但是我刚说出她的名字,我自己就否决了,我说不会不会,她那种人杀不了人。 老王白我一眼: “你咋知道吴鲜花杀不了人?像她这种人才最有可能杀人呢。” 我说: “吴鲜花那么好的人,你说她会杀人,打死我我也不信。” 有一句话我没说出口,那是我的秘密,我发现我喜欢上了吴鲜花哩。吴鲜花待人那么和气,又那么漂亮,看到她我总觉得心里很快乐,很快乐,像偷吃了一大勺蜂蜜。我一开始是同情她,但是看到她的样子,我就由同情转化为喜欢了。吴鲜花真是个好女人。就算前一分钟她刚被林大孬按在地上打过,打得鬼哭狼嚎,后一分钟,只要是在街上,在外面,在没有林大孬的地方,她就能笑得出来,很和气地跟你说话、闲扯,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是,我分明能从她的眼里看到隐藏的悲痛。 更何况,她对我也那么好。她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说话细声细气的,用手摸我的头顶,给我从娘家带来好吃的。 只有一次,我看到了她哭,看到了她脸上巨大的无助,那就是她被林大孬追杀,躲到我们家房顶那一次。她那次像是没有看到我,只顾对着我妈哭。我心里塞满了炸药无处释放,但是却无可奈何。 这些我不敢给老王说,我怕他会像我妈那样嘲笑我。我曾经跟我妈提过一次,我还没说明白,我妈就看出来了,她就嘿嘿笑,笑得我直生气。我为此整整一星期不理她,弄得我妈莫名其妙。结果,下一次见到吴鲜花,我妈就跟她说了,我妈还是当成笑话在讲,吴鲜花边听边看我,她也在笑,但是我能感觉得出她眼神中的感动和感激。我很不好意思,但也很快乐。 十二 自从那次调查完王志刚,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老王。老王像是突然失踪了,弄得我很惆怅。我每次见到村长,都要向他打听老王。村长很不耐烦,说他也不知道。但有一次,他突然来了兴致,说: “看不出,好汉还很重感情,下次见到老王我一定告诉他。”最后一次我问他,他说, “老王被调到另一个派出所了,不会再来了。”不知怎么的,那天听完他这话,我心里突然很高兴。 村长或许以为我会很伤心吧,结果他没看到他想看到的表情,有点儿失落,很奇怪地盯了我一眼。 我回到家,我妈正在给猪和食,看到我就骂:“天天就知道疯玩,多大的人了还把自己当小孩儿。”又说, “你爹像你这么大,都顶一个壮劳力,挣大人的工分了。你说你,长不长心?”我妈恨不得把手指头戳到我的脑门上。我就木着脑袋,任她戳。我妈看我那个呆样子,又掉起眼泪,说,“早知道会出那事,就不让你去上学了,结果你看上了个啥?” 我知道我妈又要哭哭啼啼说我被车撞那件事了。每次她一说,我的头就要疼。这次果然也一样,听着听着,我就觉得头又开始疼了,而且哪次都没有这次这么严重。我感觉头皮都要裂开了。我开始哎呦哎呦乱叫。我对着太阳穴又是掐又是揉,但是一点儿都没用。我妈一开始还以为我是在装,骂骂咧咧地提起和好的猪食准备去喂猪,看到我脸色开始发白,身子半偎在地上,双手抱头,吓得赶快扔掉猪食桶,拉住我,白着脸喊: “好汉,好汉,你这是咋了?” 我面孔扭曲着说: “我,疼,疼……” 我妈问: “哪儿疼,头疼?”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我妈一下子抱着我,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好汉呀,你不要吓我,妈可是再经不住吓了呀……” 我慢慢闭上眼,听到我妈的哭声渐渐远去……天色突然暗了下来。我看到前面有一条黑色的长长的通道,走过去,有一道门,推开门,,阳光洒了进来。是一个院子,我四处看了看,是我们家的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我推开屋门看了看,确实一个人也没有。我妈去哪里了?我开始找我妈,后来我想起来了,我妈去我外婆家了,要明天才能回来。去之前,我妈让我跟她一起去,我不去。我妈说: “你姥娘生病了,你不去看看?”我摇摇头。我妈说: “那我不在家你怎么办?”我说: “我自己做饭。”我妈说: “你确定自己会做饭?”我不耐烦地说: “你今天怎么这么哕唆,我很早以前就会做饭了,你忘了?你在地里干活,我还给你送过饭。”我妈像是想起来了,说: “那你在家可要小心一点儿。”我说: “好了好了,你走吧,我没事。”我妈就走了。我妈走后,我在家玩了很长时间,我还去红伟家玩了,快吃中午饭的时候我才回来。红伟让我在他家里吃,他跟他妈说我妈去我姥娘家了,他妈不知道是真不信,还是不想让我在她家吃饭,非说红伟骗人,说我妈去我姥娘家会不带我?红伟说: “他自己不想去,不信你问问他。”他用手指着我。我张张嘴本来想说是,可是话到嘴边我却说: “我妈说不定已经回来了,我回家看看。”说着,我就自顾回家了。 我回到家,我妈当然没有回来。我到灶屋看看,我妈不在,灶屋显得冷冷清清的。我把所有的锅盖都揭开了,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剩饭,结果看到锅被我妈洗得干干净净的,锅底还淌着一摊洗锅水。我本想捅火做饭,拿起火锄,觉得没劲,就又扔下了。我找出我卖废品存下的钱,拿出两张,到街上小卖店买了一罐健力宝——我平时最喜欢喝健力宝,但我妈老不舍得买,我花自己的钱也不行。我妈不在家,我终于可以自己作主了。我把健力宝拿回家,一开始我舍不得喝,等拿着玩够了,打开刚喝了第一口,嘴里麻麻地蛮舒服,突然听到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向我家的院门走来。我一听,头皮就是一麻,我还没来得及把健力宝藏起来,就看到林大孬端着脸盆进来了。他进院子后先四处看了一眼,瞪着牛眼问我: “你妈哩?”我摇摇头。他像是发现金元宝一样,突然露出兴奋的神色,他说:“你手里拿的啥?”我说: “没啥。”说着,我便把健力宝往身后藏。他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说: “我又不会喝你的,你怕啥?”说着,他进了灶屋,我趁机赶快把健力宝藏到了里屋。我出来后,看到他刚从灶屋出来,一脸的不满: “你妈那懒婆娘跑哪里去了?中午咋没做饭?没做饭你吃啥?”我连连摇头,我看到他身后灶屋的锅盖被掀开过了。他径直向我走来,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咦,你手里的健力宝哩,你藏到哪里去了?你拿出来,我不喝,我就看看。”我仍是摇头。他说: “你拿不拿?你不拿我可要自己去找啦。”我仍摇头,他往前走了两步,我突然把他抱住了。他推开我,一把把我推「个屁股蹲儿。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拿不拿,不拿我把你家的房子烧了,你信不信?”他恶狠狠地说着, “让你们娘儿俩晚上睡到大街上。”他说完呵呵地阴笑起来,笑声很刺耳。我看没有办法,只好让他待在外面,我自己进屋去拿。我说: “你刚才说过不喝只看看。你不要跟进来,我自己去拿。”他又发起脾气来: “少哕唆,赶快去拿,不拿就烧你家的房。”我回头盯他一眼,确认他没有跟进来,才进屋把那瓶只喝了一小口的健力宝拿了出来。我故意在屋里磨蹭了一会儿,直到他等得不耐烦要进屋子时,我才赶快拿了出去。到了院子,我故意离他远远的,我举着健力宝说: “你看吧,就这样。”他走近了两步,伸手要拿过去,我晃了两下不想给他,可是他一把就抢过去了。我急着喊道: “你说了不喝的!”他不理我,把健力宝举在眼前看了一会儿,像是在看上面的商标。突然,他一仰头,就喝了一大口下去。我急了,伸手要去够,我说: “你说过不喝的!”他把健力宝举得高高的,我够不着。他说: “我尝尝,这么小气!”结果刚说完,他就又仰起头咕嘟咕嘟把健力宝全喝了下去。他喝完,像是很得意。我看着他手中被揉成一团的空罐子,突然坐了下去,哇哇大哭起来。我说: “我就知道你会给我喝完,我就知道你说话不算话。”他仍笑嘻嘻的,正想转身往外走,突然身子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他说: “我咋头有点儿晕?”说着,他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他把身子靠在椅背上,舒服地坐着。我吃惊地看着他。他坐了一会儿,对我说: “现在不晕了。”说完,他站起来想走,站了两站,没站起来,又坐了下去。他看着我有点儿生气: “你是在哪里买的健力宝,是不是过期了?”他想去找地上刚才被他揉成一团的健力宝罐子, “要不我咋感觉站起来就头晕?”他说着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竟然发出了粗粗的鼾声。 我吓呆了。我用手指试探着捅了捅他,他没有反应,看来他真的睡着了。看来,红伟说他妈靠吃这种药片睡觉是真的了。只是,我刚才不应该放那么多,我本来只是不想便宜他,但是我一紧张,把十几片全抖进去了。现在怎么办?他醒来后肯定饶不了我。我想来想去想不出好主意,我看到了锄头,看到了菜刀,看到了斧子,但是我拿起来又下不去手。我还担心我一斧头下去,院子里到处是血。想到这里,我赶快到门口看了看,还好街上没人。我把院门闩了。这时,我看到屋檐下挂着的一盘绳子,我一高兴,把绳子取了下来。我把绳子打了个活结套在他脖子上比了比,我又有点儿担心,万一我一扯他醒过来呢,万一他挣扎呢?他要是醒过来肯定不会饶了我,肯定会把我家的房子烧了,肯定会把我们娘儿俩像杀猪一样杀掉,而且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醒过来了,等他醒过来我就对付不了他了。想到这里,我用力地往后一拉。我看到睡梦中的他身子本能地挣扎了一下,脸憋得青紫,喉咙里发出咳嗽的声音。我不敢放松,直到他蹬直了腿,伸长了青紫的舌头,翻出了白眼。 我一直等到半夜,又等到四更,确信街上狗叫声都没有了,才把他搬上架子车。我在他身上搭了几个破麻袋,又放了一把铁锨。我小心翼翼地把车推到南边我常去割草的废窑厂,那里有一个很少人知道的废窑洞。我把车推到洞门口,车子进不去,我就把人拖了进去。我挖了半天:直到身上出了一身汗,才终于挖出一个一人长的坑。我进去躺下来比了比,刚好能躺下我。我又往四周挖了点儿,然后开始往下搬尸体。我把林大孬推了进去,刚好脸朝上,他的腿进不去,我就把它们往里面塞了塞,接着往里面填土。土全部盖上后,我站在上面踩了踩,把它踩结实。走出洞门,我在心里叫了声老天爷,我说: “老天爷,你可要睁眼看清楚了,这种孬货我不杀死他你也会打雷劈了他的。” 我沿着原路回去,回到家我像没事人一样把绳子盘好挂回墙上,又把麻袋整好也放回原处。那个被林大孬揉过的健力宝罐子我看了看,不舍得扔,放进了我收废品的袋子。我只是可惜,攒了那么长时间卖废品的钱买回的健力宝,我才只喝了一小口。 “好汉,好汉……” 我仿佛听到我妈在叫我,我费力睁开眼,她和王所长正诡秘地望着我…… 谁也别想独吞 - 侦探故事选集(一) - 六九中文 吉思和米拉是两个凶残而又狡黠的劫匪,这天两人抢劫了一家银行,背着钱袋子离开时,突然从一旁冲出一个持枪保安,不要命地向他们连连开火。 吉思和米拉连忙还击,最后保安中弹身亡。但在与保安的激烈枪战中,吉思右腿中弹,一拐一瘸的。 躲到偏僻处,看着不住淌血的伤口,米拉对吉思说:“不行啊,得赶快去医院,不然你会完蛋的。”吉思干笑着说:“宁可完蛋,也不能去医院。” 吉思的伤势越来越重,腿肿得老高,根本走不了路。看到吉思这个样子,米拉眉头皱得老紧老紧,刚刚抢银行杀保安,不用说现在警察已经出动,并布下了天罗地网,再这么磨蹭,等于把自己送到警察手里。可是,吉思这样子,怎么逃呢? 吉思似乎猜透了米拉的心思,说:“米拉,我现在这个样子,只能拖累你,两个人一起玩完。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你马上干掉我,你一个人带钱逃走。” 米拉怔了一下,其实这个念头刚才在他脑海里闪过。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那么做的,倒不是下不了手,而是干掉吉思以后,他的尸体怎么办?如果让警察发现了吉思的尸体,他自己也会暴露。依吉思一贯的做法,这个狡猾的家伙这个时候提出这个建议,一定是有目的的,说不定就是在考验米拉,米拉不得不小心应对。 米拉摇摇头,说:“不,干掉你,我下不了手,我们是患难兄弟,就是死也要死到一块。”吉思“嘿嘿”一笑,说:“算了吧,刚才你一定这样想过,因为我现在这个样子,只能牵连你,你巴不得早点把我除掉,一个人独享刚刚抢到的钱。”说着,吉思突然把手里的枪举了起来,米拉连忙也举起了枪,枪口对准吉思。吉思哈哈大笑,随后把枪扔到一边,说:“放心好了,我这是扔枪,把枪扔到一个我够不着的地方。目的就是让你放心我,让你知道我是真心的,我不会从背后打黑枪。” 这下,米拉怦怦直跳的心一下子落到肚子里,看来干掉吉思是保全自己的唯一出路,米拉心里打定了主意。但他没有急于动手,毕竟没把干掉吉思之后的事想清楚之前,是不能动手的。这时,吉思顿了一下,说:“其实,干掉我很容易。不过,对你而言,杀我容易,关键是杀我之后,如何处理我的尸体是个大问题。我现在告诉你怎么办,附近有汽车,你赶快去从车里弄汽油出来。” 米拉已经明白了吉思的意思,杀完吉思后用汽油焚尸,让吉思的痕迹彻底消失。只是吉思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主意?情况越来越危急,米拉顾不上多想,只能按吉思说的去做。 车,很好找,可是,找到车后,再从车里抽油有些难度。好在米拉是这方面的专家,尽管费了不少力气和时间,还是弄来了一大桶汽油。有了汽油,米拉掏出手枪,要对吉思下手了。 这时,吉思突然叫起来:“米拉,听我说,我有一个重要情况要向你说明,不然我死不瞑目。上次我们几个一起去抢金店得手后,趁你们不备,我偷偷私藏了一颗钻石,有三克拉,现在我可以将地点告诉你。但是,你必须向我保证,得到那颗钻石和这笔钱后,你一定要报答我的家人。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出主意让你来杀我脱身的目的。” 米拉郑重地点点头,心中疑惑也消除。米拉催促着说:“你死后,我一定把你的家人当成我的家人,绝对不会亏待。快说,钻石在哪里?” 吉思顿了一下,说:“那枚钻石放在我家后院地窖最右边角的保险柜里。”米拉举起枪来,笑着说:“这个很好找,谢了。” 吉思忙接过话头,说:“别想得那么简单,想找到保险柜,其实不容易,因为我把它埋在地下,上面放着一个大酒桶。”米拉笑着说:“这也不难嘛,了不起我挖地三尺。” 吉思摇着头,说:“找到保险柜,想打开它却很难,保险柜里面我装了自爆装置,如果你强行破坏,它就会自爆,连你一起完蛋。但是,如果你有密码,一切就很简单。”米拉催促着说:“快说,密码是什么?” 吉思眯缝着眼睛,着急地说:“现在我想不起来了,不过你别催,我想想,我记得密码是,嗯,不对,不是这个,好像是……” 一旁的米拉急得头上的汗珠子直冒,不停地催促:“快想啊,反正那东西对你一点用处也没有了,你就当是临死之前做点好事,送我一个礼物啦。再说,你死后,我会在最有名的教堂祈祷,让你的灵魂升入天堂。” 吉思很配合米拉,不住地点头,但就是想不起密码,眉头皱得紧紧的,嘴里念念有词。米拉是个非常贪财的人,他不会放过这枚令人眼馋心跳的钻石。 正在这时,几十个全副武装的警察突然出现在吉思和米拉面前,他们被警察生擒活捉。米拉叹口气,冲着吉思埋怨起来:“都怪你,想这么长时间也没想出密码来,害了我!” 吉思却哈哈大笑地说:“米拉,你上当了,其实这一切都是我故意做的,这样做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警察把我们抓起来。不然,凭着你的本性,你一定会杀了我,然后独享这些钱的,至于那枚钻石,是我编的。” 米拉知道上了吉思的当。可是,他还是不服气,说:“只能怪我动手太晚,不然我早一点动手,不听你的胡说,一枪结果了你,然后用汽油再把你付之一炬,你还有现在吗?” 吉思更加得意,说:“我出主意让你去偷汽油,实际上就是让你暴露的,即使你杀了我,再烧了我,警察通过偷汽油这事,也很快会查到你的,别忘了现在摄像头到处都是。” 一旁的警察笑着说:“还别说,我们真是根据有人偷汽油这事,顺藤摸瓜抓到你们的。” 米拉气得要冲过去跟吉思拼命,被一旁的警察揪住。米拉气急败坏地叫起来:“吉思,你这个浑蛋,现在你也进监狱了,你也一点好处没得到,你这叫损人不利己!” 吉思认真地说:“你不懂,我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不能容忍你独自享受我们今天抢来的钱。” 警察忍不住笑起来,说:“这叫狗咬狗,一地毛,不然要逮住你俩,我们不知又要费多大力气才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