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嘭!一声撞击,她倒在血泊里。 尽管路灯昏暗,她还是看见了坐在车内一闪而逝的那张脸,是她丈夫的表妹。更令她全身发冷的是,当她努力的抬头,望向二楼的窗户,竟有个人影静静的注视她。那是她的家,屋内只有她的丈夫。 意识昏沉中,她想起三个月前的事。 她突然接到王律师的电话,被告知从未谋面的表叔去世,请她参加葬礼。葬礼一结束,又被告知,她是巨额遗产的唯一继承人。面对从天而降的一切,她有些不知所措,一切事宜都交给了丈夫办理。 “赵小姐什么时候结的婚?”王律师蓦地问。 “一个多月前。”误解了律师的意思,她说:“对于表叔,我只是小时候听爸爸提过,据说他从小跟着母亲改嫁,然后断了联系,所以结婚时没有通知。” “你跟先生认识多久了?”王律师却似想着别的事。 “六七个月。”说着又笑:“或许在外人看来时间很短,但他对我很好,再三的求婚。我父母早年因车祸丧生,又没什么亲戚,我很想有个自己的家。” “赵小姐,你继承的是一笔大遗产,凡事要谨慎。”王律师善意的提醒,见她不解,又加了一句:“赵先生在一年前查出癌症晚期,八个月前正式定下遗嘱,因无任何直系亲属,请了私家侦探,查到了你的地址。” 话到这一步,她明白了。 当时她难免起了些疑虑,但面对丈夫的温柔体贴、关怀备至,她觉得怀疑是一种罪。 一阵虚无袭来,她感觉身体轻盈的漂浮了起来。 小镇的宁静被打破,警车、救护车、看热闹的人群都出现了,更有曾无比熟悉的那个男人抱着她的尸体痛哭流涕。若不是那一瞥,她真的会相信他痛失所爱,现在一切多么讽刺。 就在她满腔聚集了愤怒恨意时,眼前的一切却渐渐模糊,如流星般倏然远去。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拼劲全力大喊,却似被人扼住咽喉。死去的人是否都是这样:如粽子动弹不得,看不见,却听得见。 她感觉到很多人在跟前走来走去,一声声叹息直敲心底: “老爷夫人说了,就算三小姐还剩一口气也要送到侯府去,侯府等着要人呢。” “三小姐真可怜。” “是啊,我总觉得周姨娘死的蹊跷,小少爷眉眼那么像老爷,怎么可能不是老爷的?现在小少爷也不知被卖到哪儿去了,侯府又来逼,三小姐哪里受得了。” 这话话犹如一把钥匙,开启了一道闸门,各种陌生又似熟悉的记忆潮水般涌来,令她头痛难忍。 蓦地,感觉一只手在私密处游走,瞬间张开了眼,却对上一双邪佞又似含笑的冰冷眸子。 第二章 新婚夜(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心里一惊,本能的就躲避,结果一下子从床上翻下去,重重一摔。 “躲什么?往后你我是夫妻,再亲热也正常。”男人的声音低冷醇厚又带着点儿笑,透出一股邪气与威仪。 “别过来!”眼见他又伸手来抓,她从地上爬起来步步后退,直至脊背贴在桌子上。尽管意识那么清醒,却因这一切,又似混沌,远比被谋害更令她震惊。 仿佛是下意识,她伸手狠狠的掐了自己的腿,很疼! “看起来你很意外,难道你家没告诉你这件喜事?”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他猛地靠近,直接将她压在桌子上开始撕扯衣裳。 “放手!”面对陌生男人的侵夺,她满心反感,挣扎中摸到桌上的花瓶,抓起来就砸到他头上。 哐当!花瓶碎了。 “商紫翎!”他咬牙切齿满眼阴冷,仿佛要张口将她生吞活剥。下一秒,有粘稠温热的液体淌到脸上,伸手一摸,是血! 她吓到了,用力将他一推,拔腿就往外跑。 一出房门,俨然是到了电影儿里,古色古香的大房子,精致雕花窗棂,彩绘回廊。十数盏大红灯笼,廊下立着一个个裙带飘飘的女子,纷纷怪物似的盯着她。她肯定是在做梦,可太真实,一颗心几乎要蹦出来。 “小姐!”突然有人朝她跑过来。 相思? 她竟能喊出这个陌生女子的名字,犹如见了鬼,仓惶往院门跑,想逃离这个地方。 忽然,院子里寂静了,那些回廊下的人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只有身后一步一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仿佛是恶魔的声音! 她抓在门栓上的手止不住发抖,身体发颤,心间的恐惧无法抑制的涌出,压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一瞬间,身子腾空,她被抱了起来,耳边响起魔魅之音:“商紫翎,你想去哪儿?你以为离开了这儿还能有别的栖身之处?或者,你想着徐少棠,呵,他是个痴情人,可惜,你注定是我的人!死了,也是我的鬼!” “不是!你谁也不是!”她蓦地大声反驳,惊骇了整个夜色,一双秀水明眸前所未有的明澈和坚决。 恍惚中,男人的脸变成另外一人,她反驳的是曾经亲密的丈夫,那个为了遗产处心积虑接近她,又谋害了她的男人。她反驳的是自己,不承认曾经的痴傻,曾经的幸福,想将一切耻辱都抹杀。 他微微的眯起眸子,犀利而冷冽,分明是动了怒,却仍要噙着那么点笑:“商紫翎,你错了。我是定北侯卫肆沨!是锦州的天!是你的夫!是你一生的主子!我的话,你只能敬畏的说‘是’,绝不能摇头,否则,我会让你知道违逆我的代价!” 第三章 新婚夜(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世界似乎只有他们两人,不论发生了什么,除了彼此,只有寂静。 卫肆沨将她带回屋内,狠摔在床帐之中。 她刚要反抗,却被他压住双肩,只听刺啦一声,衣裳裙子被扯的凌乱不堪,他毫无预警的从身后侵入,疼的她喊出声。下一秒,她咬紧了牙不吭声,努力坚守最后的自尊。 帐内弥漫着百合宫香,触目皆是喜庆大红,此刻在她眼中看来却是鬼魅之色。她没有一个喘息的机会,无法冷静分析眼前处境,只知道这是场恶梦,像置身地狱。可该下地狱的是那个所谓的丈夫! 还有这个邪佞的男人! 他的蛮横粗暴,显然是在惩罚,当他自颈后贴上来,一两滴血落在她的唇边。是他头上的血!她刚想擦去,他却捏住她下巴,迫使她张了嘴,血顺着就流入口内。 “血是什么味道?你若再犯,我就让你尝尝你自己的血是什么味道!”他邪冷的贴在耳边,随之含住她的耳垂,舌尖轻柔的挑弄,或轻或重的咬。 在他的手掌之下,她的身体是一样精致的玩具,由他任意抚弄。 他蓦地将她拽起来,面对面,使她紧贴着自己坐下去。一面故意动作粗鲁猛烈,制造出声声**,一面大力揉捏她身体的敏感之地,迫使她张开眼,又板着她的头,令她看清眼前一切。 这就是羞辱! “不要!”她终于忍受不住大喊,却无法挣脱。 “为什么不要?难道你不喜欢?我倒觉得你很享受。”他熟练的撩拨,欣赏她窘迫难藏的表情,笑的恶劣又快意。 再度尝到鲜血的味道,是她自己的血,为了抵制这场欢爱,她咬破了嘴唇。 浑浑噩噩中,情事似乎结束了,她浑身酥软黏腻趴在床上。 “商紫翎,你以为还有退路吗?别天真了!”他在耳边残忍嗤笑。 是啊,不管什么原因,事实告诉她,她是商紫翎了。不管前世是梦,亦或者如今是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梦”里会痛、会屈辱愤恨,便等同于现实。 “翎儿,你应该聪敏些,看清现状。”他的声音忽然温柔,恍若情人呢喃。 眼眶一红,想起曾有人如此爱怜的唤她。 “啊!”突然,一根红绸系住她的双脚,瞬间身体就被倒悬在房梁上,双手勉强触地。震惊后满脸羞恼:“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卫肆沨噙着一贯邪笑,言语轻柔:“出嫁从夫,夫为纲。做错了事,就得受罚,你需要好好儿上一课。” 这一刻,她真觉得他比魔鬼可憎! 尽管鼻尖发酸,天旋地转,她仍咬唇不语。闭着的双眼,是倔强,也是逃避。 第四章 想逃(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恍惚中,有人为她轻柔的擦脸,脚腕的伤痕处抹了清凉的药膏,很舒服。当睁开眼,天已经亮了,屋子里的一切尽管仍是陌生却更真实。两个十六七岁的秀丽丫鬟倚在床畔,眼睛早已哭红。 相思,红豆。如此诗意的名字,是商紫翎起的。 缓缓闭上眼,一股寒意,好似她的灵魂被封印在另外的身躯之内,过着他人的生活。她不愿意,又能怎么样?商紫翎,似乎比她更处境堪怜。 “夫人,各院的人来请安了。”丫鬟粉桃在帘外禀道。 “小姐?”相思询问的看着她。 “不舒服,不见。”侧身朝里,继续闭着眼,仿佛这样便躲避在世界之外。她静下心,慢慢儿吸收着这副身体本来的记忆,渐渐将商紫翎的故事拼凑完整。 商紫翎是商家庶出之女,自小受尽欺压凌虐。昨天大娘陷害设计,通过滴血验亲认定三岁弟弟青奕非商家血脉,生母周姨娘为表清白撞头而死,青奕不知所踪,恰逢此时堂堂定北侯竟要娶她做正夫人! 官商自来两路! 这场婚事没有下聘纳采,没有婚宴仪式,只有一夜凌辱。兼着前两位夫人不明不白惨死,卫肆沨娶她,绝不单纯!可为什么偏偏是她?就因为她曾不知原因的得罪过他,他便煞费苦心将她弄进来受折磨作为惩罚? 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她不想要! 黄昏时分,满室霞光。 “侯爷。” 一听丫鬟们喊,她的脊背立刻僵直,昨夜不堪回首的记忆排山倒海的袭来。 “你脸色不好,难道在这儿住不惯?”卫肆沨直走她跟前,捏起她的下巴使彼此四目相对,噙了冷笑:“翎儿,你得习惯,往后侯府就是你的家,一辈子的家!” 不是! 她在心里反驳,虽未张口,但眼神出卖了她。 “我是专程来陪你吃饭的,别惹我不高兴,对你没好处!”卫肆沨加重手上力道,作为惩罚与警告。 摆脱他的钳制,深吸口气,她轻声道:“我想出门。” “哦?”卫肆沨眸子里幽光一闪。 她垂着眼,努力不泄露一丝情绪:“我娘、还未安葬,我想去看一眼,烧张纸。” 周姨娘死后,盛怒中的商洪不给安葬,只让人用竹席裹了扔到城外林子里。 “昨夜你我刚大喜,怎能上坟?”然而转瞬话音就变的温柔带笑,似无限宠溺:“到底是翎儿生母,必定伤心,想去看看也是常情。我先想到了,早命人将她安葬,天一黑,你坐车悄悄的去烧张纸,尽了心意就回来。只此一次,是我给的恩典!懂吗?” “谢侯爷。”听了这番话,她越发觉得这男人深不可测,宛如魔魅。 第五章 想逃(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饭后,天色已全暗。 “侯爷,车备好了。” 卫肆沨正端着茶坐在那里细品,听了回禀睨眼向她一笑:“去吧,赶在城门关闭前回来,我在这儿等着。” 马车准备在侧门,车旁跟着两名护卫,车一启程,相思便取出备好的麻衣为她换上,发间戴了朵白花。车轮辘辘,一声声如同碾在她心上,临别卫肆沨的那抹笑令她耿耿于怀。 城外,小杨林。 “小姐,在这儿!”娘家小厮福清率先找到坟头。 “小姐慢点儿。”相思一面说一面提下只竹篮,取出香烛纸钱点燃,火光照亮了新垒的坟头,没有树碑。 她跪下来,一张一张慢慢儿的烧纸,余光不动声色的打量林子。她清楚逃跑胜算微小,可不尝试无法死心,孤注一掷,今晚恐怕是唯一机会。毕竟偌大的侯府,女人轻易哪能走得出来。 烧完纸,她说:“你们别跟,我在附近走走。” 相思以为她要小恭,小声叮嘱:“天黑,林子深,小姐别走远了。” 应了一声,她缓步前行,离坟头灯火渐远。当看不见火光,她提起裙子就疾奔,一点儿不在乎林子里可能的毒蛇猛兽,只想逃离可怕的人。 “啊!”半途,突然被人抱住。 “紫翎,是我!少棠!” 少棠?徐少棠! “你……”她奇怪于他的出现。 “从昨天听说你们家出事,我就一直想见你,哪里知道你居然进了侯府。今晚看见福清驾车回来,又是出城,我猜是你。”徐少棠这两天几乎不吃不眠,满脑子都是她:“紫翎,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进了侯府?” “你就是来问这个?”甩开他的手,她拔腿就跑,没工夫跟他缠绵。 “紫翎!”徐少棠看出她的用意,无奈道:“没用的,他只手遮天,你能跑到哪儿?”然而下一刻就拽着她跑到拴马的树下,抱她上马:“我带你离开锦州!” 耳边风声呼啸,她却在想:徐少棠是真心爱商紫翎吗?敢于跟只手遮天的定北侯作对,这般勇气,应该源自真心吧。 若没有卫肆沨,她愿意做商紫翎。 刚出林子没跑多远,马停了,因为路正中停着一辆马车,几名佩着侯府腰牌的护卫在侧,她立刻猜到车内是谁。徐少棠紧搂着她,严正以待。 哪知,最先打破沉默的却是一阵孩子的哭啼。 “青奕?!”徐少棠盯着路正中的小身影,惊讶喊出了声。 青奕哭的越发可怜,仰着布满泪痕的小脸朝马上的人伸出小胳膊。 她不是商紫翎,不是!可心被哭软了,跟着痛,不知不觉就下了马,将他抱在怀里。他犹如抓住救命稻草,死死缩在她怀里,仿佛天地间只有她是唯一依靠。 “该回去了!”车内,卫肆沨的声音平稳无波,却不容抗拒。 或许是认清了现实,死心了,她抱起青奕,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第六章 初涉侯府(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当晚回到侯府,卫肆沨未置片语,仿佛出城的插曲并未发生。她觉得很可怕,似乎明白了,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与操控下。他对徐少棠别有居心!今晚的一幕“私奔”,是他的筹码,是警告,是威胁! 天刚亮,卫肆沨就醒了。 “今天可别再说身体不适,往后都是一家人,早晚要见。”料准她醒着,卫肆沨抚弄着她滑腻雪白的脖颈,大手邪肆。 “侯爷要起吗?”她坐起来,避开他的逗弄。 “是有事要处理,不能陪你用早饭,中午过来。”卫肆沨不以为意一笑,唤人进来服侍穿戴梳洗,而后便走了。 她随之起身,刚梳洗毕,门外一个小人儿哭着跑进来,抓住她的裙子就不肯撒手。不是青奕是谁。 “别怕,姐姐在这儿呢,又哭鼻子!”将他抱起来轻哄,几下里就逗得他破涕为笑。当他一笑,如云开雾散,那般明亮灿烂,直照进她心里,温暖愉悦。往后,这就是她的弟弟! 不多时,各院的人来请安,她大致了解了侯府人口。 这些人看似恭敬请安,实则各怀鬼胎。彼此寒暄中,青奕仗着她在,在座椅间穿来跑去,不防备撞上端茶的小丫鬟,结果茶杯一歪泼了一人满裙子。 “姨娘恕罪,奴婢……”啪的脆响,小丫鬟话没说完脸上便狠狠的挨了一巴掌。 “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不过奴才生的奴才,有什么本事!端茶递水也不配!滚下去!”玉琉璃满面怒气,早有丫鬟蹲在那儿为她擦裙子上的茶水。 这番话,任谁都觉得别有暗指。 其他人不做声,看戏。 青奕被吓到了,缩回她身边眼神惊怯。 眼眸轻闪,她笑着开口:“姨娘何必动气,她不过是个丫鬟奴才,姨娘是什么身份?她做错了事,让管事儿的责罚就是了。” 这话无疑是指责玉琉璃有失仪态,暗指其身份并不比丫鬟高多少,也是半个奴才! 玉琉璃没料到她会开口,还说这样的话,俨然霎时脸色一白,杏眼嗔怒,在几双看热闹的眼神下,不肯轻易低头。 “不过教训两句,难道说不得?” “不,你该说!姨娘怕我偏袒,或认为我初到侯府下人不听号令,是替我分忧呢。”毫无掩饰的冷笑一声,环视众人:“且请诸位放心,我或许出生不如你们,没你们嫁的风光,可那些下人再势力也不敢当面跟我顶嘴。我在侯府,不是一个小小庶女,是侯爷的正夫人,无视我,就是无视侯爷,他们有几个脑袋敢放肆?” 在座的包括玉琉璃在内,全都神色骤变,无疑“下人”就是指代她们。 第七章 初涉侯府(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早饭后,她站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发呆,直至青奕扑到她腿上。 “又淘气呢?”见他笑的欢快,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是聪慧狡黠,不禁跟着开心。 红豆却皱着眉,蓦地说:“小姐,我瞧着小少爷有点儿不对劲。” “怎么了?” “自从早上醒了,一句话都没说呢。” 她这才后知后觉,即便昨晚在城外他吓成那样,却始终没说话。这的确不对劲。当看到他额头那道疤痕,忙说道:“去请大夫来!” 稍时,大夫到了,诊断后说青奕脉象正常。 “身体无碍?”她仔细在记忆中翻寻,记得那天商家变故对青奕的刺激。他年幼,受过惊吓怕是留下了心理阴影,需要时间愈合。 “小公子身体健好,估计夜间会发梦盗汗,多少伤身,临睡前喝碗安神汤就无碍了。”大夫对商家事多少听闻,又见青奕自始自终不说一字,大违常理,最后再合以脉理,推算出了病症。 送走大夫,青奕早又跑到院子里跟福清玩儿了。 “小姐,听说府里是二夫人当家,管月例发放。” “怎么突然说这个?”乍听相思的话,她不解。 相思一笑:“到了这里,看似享受尊贵,可却样样要用钱。比如方才请大夫,诊费自然是外面账房给,可我们哪能不打赏呢?给少了惹人笑话,一出手就是一两银子,倒比诊费还贵。周姨娘积攒的体己都被大夫人搜走了,小姐也没攒下什么,再有个人来客至,哪有钱打发?倒是小丫鬟蔻儿提醒了我,该去二夫人那儿领月例。” “月例多少?” “听说,侯夫人的月例是三十两!” “那你去一趟吧。”她回忆起早起的会面,那几人走时脸色都不好,特别是那两位夫人置身事外由着一个妖娆的姨娘闹腾,显得很有心计。 不多时相思回来,将领到的银子给她看,说道:“二夫人说,前两日就将这月的月例发放完了,每月的钱都是按照数目从外面账房总领的,并没有算夫人的那份。她怕夫人等着用钱,这三十两,是她先借给你的。” “借?”这个字令她挑眉。 相思忙道:“我本要推辞,可她言辞之下令我无法拒绝,只得收了。” 思忖后,她冷笑:“既然她好意,那就收下,今天就能还她!” “小姐,你没事吧?”迟疑半晌,相思还是忧虑相问。自到了侯府她就不一样了,起先以为是经历了一场变故,然而眼下看来,她变得果敢利落,冷静聪慧,与以往的软弱温和的性子天壤之别了。 她能看出相思心中疑惑,自嘲道:“适者生存,环境变了,人也得变。” 第八章 初涉侯府(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中午,卫肆沨来了。 丫鬟们端盆倒水服侍盥洗,安设桌椅,布置菜肴筷箸。卫肆沨端坐上位,她坐在一侧,筷箸轻动,安静无声。 “翎儿早晨都做了什么?”蓦地,卫肆沨打破安静。 “遵侯爷的话,见见府里的人。”她趁势开口:“有件事想说。” “说吧。”卫肆沨抿上一笑,猜到了。 “我出嫁没得任何嫁妆,顶着侯夫人的名头,却是最穷的人,让人笑话。二夫人好心,借了我三十两银子,我不惯欠人的债,想烦请侯爷跟外面账房知会一声,补上我这月的月例,也好拿了钱还债。” 卫肆沨看着她一脸平静述说的表情,顿然失笑:“翎儿,若你总像今早这样讨我开心,要什么会没有?”说着便侧脸吩咐:“双喜,去告诉外面账房,把侯夫人这月的钱补上。再从我的账上领三十两给二夫人送去,就说,是我替侯夫人还的。” 听着他的话,她总结出一条:他愿意看她跟府里的女人们闹,甚至在旁边加油拨火,怎么可能是单纯无聊的娱乐?只怕……和之前两位侯夫人的死有关吧。 侯府对外宣称两人是暴疾而亡,可坊间各种流言,总不会是全然的空穴来风。那些女人中,必定隐藏着一个杀人真凶,如今她顶了正室之位,占尽恩宠,处境岂能好过。 初阳院里,邱婉蓉正用午饭,却见双喜来了。双喜是自小服侍卫肆沨的贴身小厮,他来自然是替侯爷传话,她忙漱了口起身。 “二夫人,这是三十两银子,是侯爷替侯夫人还的。”双喜交付了银子便走了。 望着桌上的银子,邱婉蓉一时间有点儿发愣。 双喜刚走,外面账房管事就到了,带来的又是三十两银子:“侯爷方才派人传话,补上侯夫人这月的月例,小人特地送来。” 邱婉蓉心里咯噔一下。 前后三十两银子使她体会出侯爷对新夫人的格外恩宠,侯爷要用三十两银子告诉她不可轻视新夫人威仪,正如那位新夫人早上所言:在侯府,她不是一个小小庶女,是侯爷的正夫人,无视她,就是无视侯爷! “夫人?”丫鬟翠微轻唤。 回过神,邱婉蓉不敢耽搁,捧了那三十两银子就往沁梅院去。 到了沁梅院,到处静悄悄的。一问,侯爷刚用过饭,正在里头歇午觉。 得知她来了,隔着房门传出卫肆沨沉冷的声音:“府里内务繁杂,你的确辛苦,我本不该苛责你,可有些事你怎么能疏忽?这院里你悉心照管,缺什么就补上。你就再辛苦一段时间,待她熟悉了府里,你就能轻松了。” 邱婉蓉在外脸色骤变,这岂不是要夺她的权吗? 第九章 花园波折(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如今时令尚未入夏,卫肆沨的午觉不过是略躺一躺,小半个时辰就起身走了。 青奕虽是孩子,可极敏感,每次看到卫肆沨就吓得躲开,一走,他就跑来了。噘着小嘴也不说话,就是哼哼唧唧,拽着她的手往外拖。 “干什么去?说了我才知道啊。”她趁势引导,希望他能说出一两个字来。 青奕嘻嘻一笑,抬手指向院门。 红豆在旁笑道:“小少爷是闷了,想出去玩儿呢。” “找个丫鬟来领路,去花园逛逛。”她总不能一直缩在院里,也要四下看看。 “奴婢领路吧。”门外闪出个梳双髻的秀丽丫鬟。 “她叫粉桃。”相思认得。 一行人出了沁梅院,青奕最欢脱,迈着小步跑在前面,红豆追着他,一路嘻嘻哈哈。到了园子,他一会儿掐花儿,一会儿追蝴蝶,一会儿拽丫鬟的裙子,非弄得所有人围着他转才开心。 “奕儿,慢点儿跑,当心摔倒!” “哎哟!”正交代着,忽然听见有人惊呼了一声。 赶上去一看,原来是青奕跑的急,没提防在小路转角处撞上了一个人。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玉琉璃。 玉琉璃起先只是吓了一跳,可当看到她,心里的火气一下子蹿起来,抬手就朝青奕脸上扇了一巴掌:“混跑什么!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野东西,这也是你跑的地方?也不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有人养没人教,将来指不定是个什么下流混账!” 青奕被打倒在地上,小脸一下子肿高,却是瞠大了眼睛,满面惊恐,不会哭不会闹,只是怔怔的望着打他的人,小身子不停的发抖抽搐,眨眼间脸色就全白了。 “奕儿!”她赶紧将他抱起来,知道是似曾相熟的场景令他想起最深的恐惧,怕他再有个好歹,忙搂着轻劝:“奕儿乖,打疼了吧?哭出来就没事了。姐姐在这儿呢,你别害怕。” 好半天,青奕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苍白的脸终于恢复了点儿颜色。 她终于松了口气,摸出帕子一边儿给他擦眼泪一边笑:“奕儿乖,马上就不疼了,回去抹药好不好?抹了药,姐姐给你弄好吃的。” 又经历了一回,青奕的确是吓坏了,好不容易恢复的本性又变成了胆怯小心。紧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撒手,仿佛所有人都变成了妖魔鬼怪会吃他。 她看的心里泛酸,对下手者便多了份恨。 青奕只是个三岁的小孩子,只是意外相撞,玉琉璃却故意迁怒,说了那些指桑骂槐的话,还下那么重的手。无疑,这侯府就是是非地,身处其中,不争则死。 第十章 花园波折(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玉琉璃是一时火气,借题发挥,一看青奕发白的脸色倒有些怕,可再看商紫翎的担忧,心里就得意了。 “原来是侯夫人的爱弟,是妾身眼拙,一时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哪儿来的野小子呢。望夫人恕罪,妾身无心之过,怕是打重了。等会儿我让丫鬟送点儿消肿的药来。”面上的功夫到底要做,琉璃厉色一收,十分的温顺恭敬后悔不迭,但那双杏眼里终究残留着一丝笑意。 “玉姨娘是无心之过?”紫翎一面轻抚着青奕,一面状似随意的问跟随的丫鬟们:“方才姨娘那番话你们谁听见了?” 红豆是刚巧没追来没听见,这些丫鬟们是深知玉琉璃得侯爷宠爱,不敢出头惹事。紫翎是随意问问,自然没指望丫鬟们真的会开腔,哪知真有个声音接了她的话。 “奴婢听见了!”粉桃微低着头,话音清晰利落。 她颇为意外的瞟了眼粉桃,便说:“那你把那番话复述一遍,让姨娘听听,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是。”粉桃当真将那话几乎一字不差的重述了一遍。 “姨娘骂人果然与众不同。你说你没看清,我就当你没看清,可你倒说一说,你是谁?你是什么身份?”她沉着声句句逼问。 玉琉璃不懂她的用意,看似恭顺,说出的话却明显两个意思:“侯夫人若怪我打了令弟,想责罚,尽情随意。” “不,我岂能因这个责罚你。”她冷笑:“我是要你清楚,你虽是个小妾,可到底是侯府的人,算得上半个主子,说话行止都要符合身份。早上我才说过,下人犯错,该让管事的责罚,你动手算什么?只会低了身份,惹人笑话!旁人若知道了,还以为堂堂的侯府竟没了规矩!况且,那篇话哪是你该说的,简直不成样子!” 玉琉璃脸色气白:“照夫人的意思,我就任由下人欺负不成?” “你在顶撞我?”眼色一冷,她喝声吩咐:“粉桃,掌嘴!” 这下,粉桃纵然再胆大也迟疑,侯夫人是有权教训小姨娘,可是…… 玉琉璃难以置信又怒气难掩:“打我?尊你一声夫人是好听,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打我?” 啪!红豆蓦地上前甩了一巴掌,紧抿的唇显示她此刻的紧张忐忑。 红豆虽性子活跃冲动,却也明白,自家小姐正扬刀立威,何况玉姨娘出言中伤。别的丫鬟害怕,她是陪嫁来的丫鬟,必须得护着自家小姐。 玉琉璃抚着被打的脸颊,杏眼圆瞪:“你!” “不服?” 身侧丫鬟不住提醒,不让玉琉璃太过冲动,但要她拉下脸又做不到,咬牙带恨就跑了。 第十一章 花园波折(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玉琉璃一回到住处便关上门,随之便听屋内霹雳哐啷一通乱砸,兼着怒骂。虽未指名道姓,但凡听见的,都知骂的是谁。 “姨娘,隔墙有耳啊。”霜儿暗示上房和东屋的人。 玉琉璃冷哼:“乔臻儿那个懦弱女人,怕什么!倒是梅梓桐,哼,她也配住上房?不过是个丫头,沾了‘梅’字的光!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却端的像个大家闺秀,有本事她住到沁梅院去!” 霜儿不敢接话,取来药膏:“姨娘,抹药吧。” 一提药,琉璃又想到园中一幕,刚要发火又忍住:“侯爷在府里吗?” “侯爷在内书房。” “去书房!”琉璃咽不下心里这口气。 这会儿各院都知道她被打了,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看热闹。商紫翎虽是侯夫人,却是半夜抬进来,任何仪式都没有,连个姨娘都比她风光体面,凭什么那般自傲!她玉琉璃进府便受宠,那两位夫人都礼让三分,何曾受过这等气! 沁梅院里,紫翎陪着青奕说话玩闹,怕他心里再留阴影。 “夫人,侯爷和玉姨娘来了。” 她一眼就看见卫肆沨沉寂的脸色,以及琉璃眼中迸射的怨恨与得意。 “翎儿,琉璃的脸是怎么回事?”卫肆沨开门见山。 “她没有讲吗?”紫翎平静反问,淡然一笑:“她说了不该说的话,我觉得有必要让她记个教训,以免再犯。那些话,侯爷若听见了,也一定生气。” “她说了什么?”卫肆沨嘴角起了点儿笑。 她闭口不言。 侍立在后的粉桃出了声:“玉姨娘当着面诋毁夫人,说了些很不堪的话。侯爷说过,待夫人如视侯爷,玉姨娘侍宠犯上,坏了家法规矩。” “侯爷,我没有。”琉璃赶紧辩解。 “住口!”卫肆沨冷斥一声:“看来,是往日我宠你宠出错来了,越来越没规矩。我与夫人说话,你插什么嘴?你们都打量着她入府简单,个个不把她放在眼里,连我的话都不听,是不是?” “侯爷……妾身不敢。”来之前,琉璃以为他会为自己做主,这会儿却陡然翻转。 卫肆沨又道:“你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你说了什么,不问我也知道。还不给夫人赔罪!” 琉璃的脸红白交替,这才明白卫肆沨带她来沁梅院的真正目的。杀一儆百,是拿最受宠的她开刀,做给整个侯府看呢。纵然满心忿怒,却不得不端茶跪下。 “琉璃冲撞了夫人,望夫人宽恕,琉璃再不敢犯。” “翎儿,你就原谅她一回,她知错了。”卫肆沨在旁柔语劝和。 紫翎看他一眼,岂会不知他的算计。接了茶,同样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玉姨娘记得今日的话,往后,我们必定能和睦相处。” 第十二章 受邀(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当晚,卫肆沨照旧在沁梅院用晚饭,紫翎在座,玉琉璃则侍立一旁奉箸布菜。其间,卫肆沨几句言语,又亲自为紫翎夹菜,彰显格外恩宠。 饭毕,卫肆沨对着琉璃摆手:“回去吃饭吧。” “是,妾身告退。”琉璃积蓄了满心不忿,却只能忍耐。出门时,恰巧与两位夫人相遇。 邱、姚二人是平妻,略低正室,共同协理侯府内务。邱婉蓉是吏部侍郎小女,管着人役及库内进出,姚姝媛是锦州知府的侄女,管着各项采办。二人平分秋色,看似和睦,却是暗自较量,都想吞掉对方手中的权利。 然而商紫翎一出现,她们都感到威胁。 琉璃一看那些丫鬟小厮们捧的东西就冷哼。她们定是听说她挨了打又赔了罪,怕殃及池鱼,忙赶紧来献殷勤。 然,邱姚二人并非简单的献殷勤。 “侯爷、夫人,我与三夫人特来问安。”邱婉蓉行礼后,说道:“之前时间仓促,夫人这院子没好好儿布置,太素净,不大好看。方才我与三夫人专程带人去开了库房,选了些雅致的古董玉器,另外几匹新鲜花色,给院中的丫鬟们裁新衣裳。” “多谢费心,请坐。”紫翎觉得这两人另有目的。 两人谢座,对视一眼,姚姝媛道:“三天后寒香寺有法会,我们想邀夫人一同去逛逛,不知夫人是否赏脸?” 不待她出声,卫肆沨先开口:“寒香寺的法会?那定是很热闹。既然她们诚心诚意专程来请你,你就应允了吧,带着青奕一块儿去,好好儿玩一天。” “侯爷不去?”她反问。 “我若去了,怕你们不能尽兴。”端着杯子看茶水轻晃,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出了府,先去一趟净月庵,看看老太太。” 当他说这话时,紫翎发觉他的情绪有轻微起伏。 老太太是他生母,却一直住在庵里,平日不仅不回来,过年过节也不愿人去打扰。他的发妻是皇上赐婚,娶了梅翰林小女,老太太回来只呆了一天,次日便回了庵里。再往后他娶亲,老太太根本不理会。 外人都道老太太是吃斋念佛诚心,不愿被俗事打扰,她倒觉得其中另有蹊跷。 邱、姚二人没久坐,告辞离去。 “据说你手艺不错。”他蓦地笑:“媳妇儿见婆婆可不能空着手,做两样拿手点心送去,是份心意。她清静惯了,若态度不好,也别放在心上。” 她顿时更觉得古怪。 身侧无人,她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娶我?你可以娶任何人,为什么是我?” 闻言他失笑:“为什么不能是你?我倒觉得,你最合适!” 第十三章 受邀(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连着几天,卫肆沨三餐与夜宿都在沁梅院,在侯府人众看来无疑是破天荒的恩宠,都不敢再小瞧这位新夫人。然而在各院看来,并不是好兆头。 这天早晨,邱姚二人带着三位姨娘亲自来请,紫翎便带上青奕一块儿坐车前往寒香寺。 她猜到了她们动机不纯,本不打算带青奕,但这几天青奕明显胆怯寡语,白天粘着她寸步不离,夜间也要红豆陪着睡,并且不喝安神汤就发恶梦。她想着,法会热闹,或许能让他好一些。 途中,遵照卫肆沨的叮嘱,先绕行净月庵。 邱姚等人只在后殿用茶,与她说道:“夫人去吧,老太太怕扰,我们在这里等候。” 紫翎明白,往年她们新入府时也曾几番探望,除了初次相会,后来皆被挡在门外。渐渐的,她们便识趣的不再来了。 “侯夫人请。”一个老尼姑在前引路。 “相思红豆,看好青奕。”她提了食盒,独自随老尼进了安静的厢房。 老尼入内通禀,里头的木鱼声停了。 “进来吧。” 她进去,粗略的环视一眼,屋内陈设用度都很朴素。正中供奉着观音像,弥漫着淡淡轻烟,一位素衣老太太手持念珠站在那里看她。目测其不过四五十岁,容貌还有些年轻时的痕迹,但神情平寂,鬓角几丝白发。 “紫翎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身侧服侍的丫鬟早取了垫子,她跪下磕了三个头。 老太太摆手令她起身:“见过了,回去吧,往后也不必来了。” 不待她答话,木鱼声又响起。 她只将食盒递给那丫鬟,退身出了房门。 出了净月庵,直奔寒香寺。 侯府自有侯府的排场,提前两天便有人来通知寺里,收拾好了歇息之处。寒香寺前殿做着**会,香客云集,寺外到处是各色小商贩,热闹非常。 尚未下车,青奕就被吸引了,掀开窗纱盯着外面各种热闹。 “想不想玩儿?”她笑着诱惑。 青奕忙笑着不住点头,小脸儿在她身上蹭着撒娇。 “喊声姐姐,喊了就带你去。”她继续诱惑。 青奕嘟囔着嘴,害羞似的不肯张口。 不再逼他,转而叮嘱道:“相思,一会儿带着他去找福清,记得我交代你的话。” “我知道,只是……我和红豆都不在,万一有事怎么办?”相思放心不下她。 “还有粉桃和小豆蔻呢。”此前都是猜测,如今她是断定卫肆沨想藉由她查出前两位夫人的死因。她同样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手法,竟能令卫肆沨查不出? 暴疾?到底是怎样的“暴疾”? 第十四章 落水(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在寺中歇息片刻,邱姚等人邀请紫翎一同游赏后山。 后山的确清幽,树木林立,野花成趣,鸟鸣声声,依稀还有溪水淙淙。 冷眼打量,邱姚等人闲散赏看,似乎兴味盎然。 “夫人,听说后山有座湖,要不要去看看?”粉桃蓦地提议。 “湖?”她总觉得曾在这后山发生过什么,却想不起,见粉桃提起湖,心中一动。 邱姚等人在别处游赏,只有粉桃与豆蔻两人跟随。 波光粼粼的湖面,俨然一面水镜,镜中倒影,陌生又熟悉。她想:她现在算不算活死人?虽活着,却是为别人活,不是她自己。 “蔻儿,夫人看上去要呆好一会儿呢,我们去附近摘些野花儿来送给夫人玩,怎么样?”粉桃笑着提议。 豆蔻年纪小,本就贪玩,又见她如此说,便随她去了。 紫翎没在意别的,望着湖水,想前世今生。不察之时,一双手自身后猛地将她推入湖中。 当头顶被湖水淹没,遗忘的记忆却涌现出来—— 视线在林中穿梭,当树木退开,眼前是绿茵茵的草滩,悠闲吃草的马,躺在草地上的男人,以及趴在他身上的女人。 女人有张十分漂亮的脸,妖娆的笑,身上的衣裳早就褪至半腰,敞露了雪白的臂膀和光滑的脊背,竟然是玉琉璃!躺着的男人被青草遮挡了大半,隐约看见他的脸,很俊美,很年轻。当微风吹过,他嘴角张扬的那丝邪魅冷笑展露/无遗。卫肆沨! 随着一个动作,琉璃脖颈扬起,嘴里发出呻吟。 明白两人的勾当,她吓了一跳,完全怔住了。 突然,卫肆沨转了头,四目相对,发现了她。然而他不仅没表现恼怒,反而笑的越发邪肆。只见他翻身将琉璃压在身下,狂野不羁的掠夺,俨然故意做给她看。 十三岁的她转头就跑,却不防脚下一滑,栽进冰凉的湖水里。 “刚才的戏好不好看?”他满眼邪笑,环抱双臂立在岸边,不予施救。 “不要脸!”她没认清形势,开口骂了他,满眼鄙夷。 他眸子里冷光闪动,邪笑:“真是娇嫩嫩水滴滴的一朵小花!过两年,我会再来找你,那时你也会‘不要脸’。” 当她被湖水吞没,却见他转身离去。 “紫翎!你醒醒!紫翎!”睁开眼,看到的竟然是徐少棠,温润如玉的脸上满是焦急担忧。 “我没事。”感慨一笑,竟险些恍惚,分不清此刻是真实还是回忆。 那次落水,最终是他相救,他注定是她的救星,可她却是他的克星。 第十五章 落水(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刚才是谁?为什么要害你?”徐少棠只看见一抹身影跑开,是个女人。 “能为什么呢?”她冷笑,心中快速思量。 若专为推她下水淹死,那寺庙之行显得大费周章,当目光落在徐少棠身上,顿时了悟。难道他也在算计之中?旧情私会,这才是她们的目的! “紫翎,为什么你会进侯府?”纵然听了流言,但他不信。 “因为我得罪过他。我在商家已经是那样,一入侯府更无宁日,他要我进退无门。”只有这样,才能任他掌控,助他完成一箭双雕之计。既报复了她,又利用她查出往年陈案,她的生死无所谓。 或许就是这样吧,有些人报复极重,卫肆沨或许是其中之一。 “紫翎……”徐少棠感觉有千言万语,却噎在喉间无法出口。 她懂得,看他一眼,转而望向别处,绝情道:“不管你我曾经如何,都过去了,我嫁给了别人,不想再与你有所瓜葛。你走吧!” “紫翎!你……”徐少棠认定她是故意,然而如今局面,他又不知如何处理。唯一后悔的便是没能早些娶她。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一声故作的惊呼,邱婉蓉引领着一群人忽然出现,将安静的湖岸瞬间变得热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两人身上来回,暧昧之外,便是讥诮。 “夫人!”贪玩的粉桃和豆蔻也跑了回来,带着些惊慌赶紧搀扶她。 诸人出现,徐少棠有所顾忌,不得不退开,但暗自里为她担心。 她没理会那些人各色眼光,镇定自若的望着他,淡然启口:“多谢徐少爷施手援救,若不是你出现及时,此刻我已葬身湖底。我会禀明侯爷,改日登门致谢,也定会查出谁试图害我,定不轻饶!” 若说前半句是冠冕堂皇,那后半句便是对诸人的威胁警告,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徐少棠望着她满脸平冷之色,心中恍惚,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变了。变了也好,若过于善良软弱,只会任人欺辱,如今这样,才适合生存。只是,她的疏冷令他难以接受。 “夫人难道不是意外落水?”邱婉蓉说着话,却总往徐少棠身上瞟:“多亏了徐少爷,出现的太及时!” “你们也不慢。”她冷静回制,向徐少棠轻然颔首,又扫向众人,道:“若诸位不介意,我先行一步。” 姚姝媛与邱婉蓉对视一眼,说道:“都是我们没服侍好,让夫人落了水,侯爷若责问下来,我们如何担当得起?还是一同回去,向侯爷领罚。” 哼!领罚?摆明是怕她先入为主,她们赶着回去告状! 第十六章 暗谋(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回到侯府,紫翎因全身湿透着了凉,头脑昏沉的睡在床上。 “侯爷。”一听外面丫鬟们喊,她就知道是卫肆沨来了。 邱姚等人一直跟到沁梅院,坐在屋中用茶,看似关切病情,实则料准了卫肆沨闻讯会来探望,各怀鬼心。 “翎儿?”卫肆沨伸手探她的额头,问丫鬟:“怎么回事?不是去趟寒香寺,怎么病了?” 不待相思等人答话,邱婉蓉先一步说道:“侯爷恕罪,是妾身等人疏忽大意,没发现夫人意外跌落水中。幸好,倒是同在寺里游赏的徐少棠公子发现的及时,将夫人救了上来,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落水闭气可是会死人的,没瞧见当时徐少爷都急白了脸呢。”琉璃挑着点儿冷笑状似感慨。 “说起来,倒是要好好儿感谢徐少爷。”姚姝媛一面说一面观察他的反应。 卫肆沨神情微敛,随之便抿出一笑:“的确要好好儿感谢,他可是救了本侯的夫人。”说着便吩咐:“双喜,你立刻让管家亲自备上丰厚谢礼,持我名帖前往徐府,感谢徐少爷救命之恩。” 他的这番举动,着实令特意等待的几个女人惊讶,想不到他如此大度。 “你们都回去吧,她需要静养。”卫肆沨淡淡下了逐客令,接过丫鬟端来的药碗,扶起有些昏沉的紫翎,喂药。 这一幕温柔细心的照料,又惊了诸人,嫉红了眼,烧红了心。 卫肆沨命人退下,对着疑似昏睡着的人似温言轻语:“翎儿,瞧见没有,就算我大度,旁人的眼睛可盯的紧。这次算了,往后可不能如此‘巧合’。” 她根本没睡着,听了他的话,不由得冷笑:“若非侯爷如此宠幸,我岂有令人瞩目的能耐。只是想问,侯爷的宠幸何日为限?” “翎儿如此聪敏,真不知道?”卫肆沨叹笑,轻抚她泛若桃花的脸:“既然你明白我的目的,那就好好儿配合我,做的好,你就能活。翎儿是个美人,指不定会做我一辈子的夫人,享一世的恩宠。” 此时出了沁梅院的一行人神思各异。 琉璃瞥见邱姚两人面色,故意挑笑打破沉默:“侯爷真是疼爱夫人,羡煞旁人啊。” 一贯平和静默的梅梓桐蓦地也接了口:“侯爷格外疼爱她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沁梅院曾两度出事。那日我在园中想起死去的小姐,哭泣时遇到了侯爷。侯爷劝慰后说,或许是沁梅院风水不好,亦或者该有劫数,他与紫翎夫人已有前缘,所以要娶。若她再出事,那便是命数,往后再不娶妻。” “再不娶?”琉璃皱眉。 邱姚二人同样质疑,却更受鼓动。谁都清楚,侯府不能没有当家主母,若商紫翎死了,侯爷又立誓不再娶,那肯定会从她二人中择一位扶正! 第十七章 暗谋(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轻寒侵体,虽是小病症,却令人身骨酥懒倦怠。 依稀有人拽着她的手,还有嘤嘤哭泣不绝。睁眼一看,原来是青奕趴在床边满眼含泪,那模样别提多委屈多伤心,甚至在眼神中还有恐惧。 “怎么了?”一张口,声音尚有些低哑。 青奕一见她醒了,卯足了力气爬上床,紧紧趴在她怀里,还不忘又委屈的哼哼几声。 “别怕,姐姐不会丢下你。”搂着他安慰,也算明白了他的哭泣。大约,他误以为他会像周姨娘一样长睡不醒,害怕呢。 红豆从外面进来,见状无奈叹气:“不过一转眼就不见了,我一猜,准是在夫人这儿呢!”说着要将他抱下来,他却不肯。 “夫人,药煎好了。”相思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药碗进来。 她倚枕坐起来,朝外一望,已是暮色四起。 刚接了药碗,青奕就凑上来看,鼻子一闻又躲开。 “怎么,想尝尝?这可是好东西哦!”她笑着将药碗送到他嘴边,直到他嬉笑着躲开,这才轻吹着热气,尝试的先喝了一口。 “小少爷,下来,我们去吃好东西。”红豆怕他乱动撞翻药碗,便哄他。 青奕一见点心,被诱惑了,小身子刺溜一下滑下床。却不曾想扯了被子,紫翎支在床上的胳膊被顺势一拽,药碗一下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药全都洒了出来。 “奕儿,烫到没有?”她忙弯身扶青奕,却觉得脑子一晕,人一下子后仰在床上,抚着心口难受。 “夫人,你怎么了?”相思发现情况不对,连忙让人请大夫。 她除了感觉昏沉气闷,便是心口疼痛,忽然又一阵恶心,翻身就吐。因生病,本就没什么胃口,吐了几下就剩干呕,脸色涨红,满头大汗,人越发虚弱。 “小姐!小姐!”相思吓坏了,红豆早将青奕抱走。 “大夫来了!”丫鬟在外喊着,早又有人去回禀侯爷。 大夫一番诊视后,竟给出这样的结果:“中毒!” “什么?!要不要紧?”相思惊愕不已。 “这会儿已经无碍,只是这毒很伤身,很险啊。幸好毒量少,若不然……”毕竟是侯夫人,大夫不敢大意,忙问:“不知侯夫人都吃过些什么?” 相思下意识的去看地上的药碗,她今天几乎没进食,就是吃过两次药。难道是药? “蔻儿,快把药罐子取来!”相思急声吩咐。 “到底怎么回事?”恰在此时,卫肆沨来了,满眼冷厉。 “不知夫人出什么事了?”几乎在同时,门外一阵悉数裙袂钗环之响,是风闻而动的各院。看似关怀,却拿各样目光朝帘内窥视。 第十八章 暗谋(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相思将事情禀明。 “中毒?”卫肆沨神情沉冷,盯着大夫。 大夫觉得脊背发寒,跪在地上,检查药罐内的渣子。用拨子翻弄了一会儿,突然从药渣子里发现了一味奇怪的药,一一挑拣出来,仔细辨别下,惊讶出声:“是夹竹桃!” “什么?”卫肆沨一惊,抬眼就去看床上的人,谁不知夹竹桃花茎叶都是剧毒。 “回禀侯爷,在药内被参杂了一些夹竹桃的干枝,致使药汁变成毒药。所幸侯夫人只喝了一口,毒量不大,又呕吐过,残余在体内的毒素极少。夫人会有些昏沉不适,需要卧床静养,最多一两天便能痊愈无碍。”大夫说着,将择出的夹竹桃干枝呈递。 卫肆沨瞥了一眼,回身将闻讯赶来的几个女人一一扫视,沉寂又幽冷的目光令诸人不寒而栗,不敢出声。他抬脚行至外间,往椅中一坐,邱姚等人屏息凝视,侍立一旁。 “药是谁煎的?”卫肆沨问。 “回侯爷,是小丫鬟香草。” “把香草拖出去打二十大板!”张口便下令。 众人尚未回神,院中杖责声起,寂静的沁梅院响彻着香草痛苦的喊叫,揪心戳肺。板子结束,香草被拖进来,苍白又满脸眼泪的趴在地上。 “药出了问题,知道吗?”卫肆沨这才云淡风轻的开始审问。 “不是奴婢做的。侯爷饶命!”香草一边哭一边说:“煎药的小炉子就放在小茶房外面,刚把药罐放上去,玉姨娘身边的霜儿姐姐来找我,我就离开了一小会儿。当时,粉桃姐姐在茶房里,若有人下毒,她一定看见了的。求侯爷明察。” 粉桃忙跪下:“奴婢只是送茶盘,并没注意别的。” 邱婉蓉别有含义道:“那么巧,霜儿刚好来找香草,说个话总不至于避人耳目吧?离药炉又不远,或许也瞧见了什么呢?” “二夫人这是什么意思?”玉琉璃本就担心有人借机乱作文章,果然见她胡乱攀扯,不禁恼怒。 邱婉蓉道:“事关重大,侯夫人险些丧命,依照我的想法,但凡今天来过沁梅院以及院中所有丫鬟婆子都该仔细审查。毒药总不可能是自己跑进去的。” “婉容的话倒是很有道理。”蓦地,卫肆沨肯定了她的话,不再继续审问,说道:“府内的事都是你在料理,这件事也交给你办,务必详查。你们都先下去吧。” 待众人离去,卫肆沨再来到床前。 “翎儿有什么想法?” 紫翎仍旧有些胸口不适,见问,睁开了眼,冷笑:“想法?我能有什么想法?是侯爷有想法吧?现在这样,侯爷定然很高兴!” 第十九章 暗谋(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对于她的恶劣态度,卫肆沨不以为意,反而肯定了她的话:“我的确高兴。” “你!”她禁不住气怔。这回是命大,若非青奕意外一碰,她早喝了那碗药,又像前世一样死的不明不白满腹怨气。 “你也不该生气,既然早清楚处境危险,怎么如此大意?该来的躲不掉,早来早了。”卫肆沨以爱怜的口吻说着这些话,显得讥诮又讽刺,转而,提及了她一直想问的话题:“这沁梅院死了两位侯夫人,死因蹊跷成谜,就似突然中邪,瞬间死亡,查不出中毒受伤或生病。显然,这回下毒者与之前的谋害案不是同一人,弄不好,她会浑水摸鱼,你可要当心。” 他果然是…… 话已如此明白,她便问:“难道你没有怀疑之人?” “总归不过是府内之人。”卫肆沨冷笑,帮她掖好被角:“好好儿养着吧,这两天我就不睡这儿了。” 他一走,相思进来了:“小姐,到底会是谁下毒呢?” 她一时也分析不出,虽然为了侯夫人的位置,邱姚二人更可疑,但琉璃曾与她结怨,难保不是为报复下狠手。 朦胧睡了一会儿,醒来夜已深了。 “小姐,口渴吗?”相思一直守在床边。 “侯爷今晚睡在哪儿?”她问。 相思一愣:“在梅姨娘那儿。” 她没理会相思的打量,兀自思量:梅梓桐是卫肆沨嫡妻梅氏陪嫁来的贴身丫鬟,梅氏死后,大约是为了安抚梅家,便纳了梓桐为妾。梓桐与琉璃同为妾侍,待遇却高了一等,因是侯爷的话,琉璃心有不平又无可奈何。 卫肆沨今晚去了梅梓桐那里,绝对不单纯,外人会认为是她的中毒,使得侯爷念起死去之人。亦或者,他不来是为谋害者提供机会。 两日里,她卧床静养,除了早晚请安,来的最勤的便是邱婉蓉。 邱婉蓉负责查办下毒案,将沁梅院上上下下审问个遍,过往人员,牵扯了府内好几处。她只在屋内听声,虽邱婉蓉架子拿的足,闹的人心惶惶,却注定查不出结果。 “夫人,药煎好了。”香草捧着药碗进来,当着面儿,先尝了一口,这才递来。 这是卫肆沨的严令,但凡再煎药,煎药的人得亲自尝。 刚喝完药,听见福清在帘外低声道:“小姐,我方才出府了。” “有话进来说。”一听便是内有文章,她让丫鬟们出去。 福清警惕的朝外看了,递给她一封信:“小姐恕罪,徐……我实在没法不收。” 徐少棠的信。 捏着这封信,她能感受到徐少棠的一颗心,却犹豫着是否打开。他的心是给真正的商紫翎,她不过是个顶替者,纠缠的太多,便将他拽的更深。 第二十章 暗谋(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夫人,侯爷特命奴婢前来询问,夫人的身体恢复的如何?” 闻言她忙将信掖在枕头底下:“好多了。侯爷有事?” “侯爷说今日园中花开的好,请夫人游赏,也散散筋骨。” “知道了,我稍后便去。”她从不认为卫肆沨会单纯关怀,即便是恩爱,也别有目的。他说的对,早来早了,躲不掉,就早些解决。 更衣梳妆后,前往花园。 园中,临水之榭摆了几副条桌圆凳,卫肆沨在一群娇妻美妾的陪伴下踱步赏花。见她来了,迎面走来,携住她的手,宛若恩爱夫妻般。 “气色好多了。在房中闷了两天,也该出来走走。”卫肆沨一边说着,一边亲手摘了朵娇艳芍药簪于她鬓发,而后引她入席。“今日为了逗闷子,我命人请了一班杂耍小戏,一起赏看。” 邱姚等人笑陪在旁,频频侧目关注二人。 对面亭中小戏开场,她没什么兴趣,心里分析着究竟谁最可能谋害前两位侯夫人,究竟采取了怎样高深的办法?侯夫人可非同一般,连害两人,那份胆量非同一般啊。 “翎儿,想什么呢?”卫肆沨蓦地打断她的神思。 “没什么。” “难道还在想下毒的事?”卫肆沨托着她的手轻言承诺:“放心吧,你的苦不会白受,这事一定会有结果!” 一旁的邱婉蓉见状也道:“婉容一定会竭尽全力,如今,已经稍有眉目了。” 一时间所有人目光都聚集而来。 “哦?”卫肆沨眯眼询问。 邱婉蓉歉笑道:“望侯爷见谅,未免打草惊蛇,暂时不能详说内情。” “我要的是结果,你好好儿查吧。”卫肆沨并不多问。 紫翎却瞥着邱婉蓉的神色,有些质疑:有眉目?究竟是真有眉目,还是故弄玄虚,想迫使下毒者自乱阵脚?再者,邱婉蓉也有可能是下毒者,若是她,保不齐她会借此弄出替罪羊。 赏花听戏结束,回到沁梅院,蓦地想起徐少棠那封信,伸手一摸,竟不见了。 霎时一惊,翻开枕头在床上仔细翻找,始终没有。那封信虽没看,但徐少棠会写些什么基本能猜测到,若是落到旁人手中,纵然卫肆沨用她别有目的,颜面之下也要处置她。 心乱如麻中,忽而又想:当时福清说话特别小心,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信的事,谁能将信偷走? 正要问,却见香草端着杯进来,眼神可疑。 “夫人,喝茶。”香草似乎特别害怕,小心的偷瞟其他丫鬟,直至到了跟前,才压低声音说了句:“我知道谁偷了夫人的东西。” 第二十一章 暗谋(6)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心中一动,接过茶,不露声色的问:“谁?” “粉桃姐姐。”香草始终眼神惊怯,声音极低:“我碰巧从窗户看见的,她从夫人的床上摸了样东西塞进袖子里,然后就跑回自己房里了。不知道她偷了什么,我、我也不敢说。” “粉桃识字吗?”她没有太多吃惊,从一开始粉桃就表现的与一般丫鬟不同,特别大胆,特别维护她,反而显得蹊跷。 “好像认得几个字,不多。”香草又怯怯的道:“夫人,能、能保密吗?不要让人知道是我说的。” 闻言一笑,理解香草的惊惧与顾虑,说道:“你放心吧,我不声张,你也当什么都没看见,别做声。丢的东西不值得什么,想她也是一时糊涂,就原谅她一回。”顿了一下,又问:“她出去过吗?” “没呢。红豆姐姐让她陪着小少爷玩。” “你去吧。” 思忖了半刻,她喊来相思,将信的事说了。 相思一听就吓坏了:“小姐,万一……” “嘘!”警惕的朝外看看,低声吩咐:“粉桃定是某人派来的,她暂时没能将信送出去,一定将信藏起来了。你悄悄去她睡的地方找一找,把信换了。” “换?” “对,只有让她送信,才知道她背后是谁。”返身从桌案上取了个同样信封,取信笺写了一句话装在里面,封口,交给相思。“她正陪着青奕,告诉红豆,拖住她。你们四个大的住在一起,找东西应该比较方便。” “小姐放心!” 出门后,相思借故在茶房里打湿了衣裳,回房换衣。关上门,就在粉桃住的床铺上仔细翻找,果然在夹板里找到了信。信没打开,于是她将信换了,将床铺复原。 当天晚饭时,粉桃找了个机会出了院门,相思悄悄在后跟着。 正值饭时,丫鬟们都在屋内伺候,粉桃进了初阳院,将信交给了大丫环翠微。翠微再转交给邱婉蓉。 邱婉蓉持信进入里间,打开一看,登时气的甩在桌上:“没用的东西!” “夫人?”翠微不解,拾起信一看,但见上面写的是:民妇刘氏叩请侯夫人恭安。 一封封口的信定然要有不宜让旁人所见的内容,未免邱婉蓉过分起疑,紫翎只好借刘氏一用。让其误以为刘氏先低头相攀,又怕她不肯原谅过往,才以书信相传。 “信一失踪,恐怕粉桃就要遭受怀疑。”邱婉蓉一直负责府中人役调配,这回又负责查案,因此粉桃一直隐蔽安全。现在却因这一封毫无用处的信儿遭受怀疑,若是商紫翎亲自审查院中之人,难保不出事。几经思量下,她下定决心:“不等了,告诉粉桃,找机会办正事!事成之后,我的许诺立刻兑现!” 第二十二章 暗谋(7)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为了顺利达成目的,邱婉蓉亲自对粉桃做了一番指示。 粉桃回到沁梅院,立刻发现气氛不对,所有人都站在上房门外,而门口则立着满面冷怒的侯夫人。 “你们都是我院里的人,居然伸手偷起我的东西,丢东西是小,可恨的是这份贼心!念在初犯,我又才来,不想闹的风雨难停,所以这回我就不追究。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再发现下一次,决不轻饶!” 粉桃快速在心里思量,认定她是因丢的信不重要才不追究,又借此威震窃贼,并不知到底谁偷的。因此,这番训话反倒让粉桃踏实不少。 这便是紫翎的用意,故意打草惊蛇,以此麻痹。 “这是怎么了?”卫肆沨一来就看见满院子的人。 “散了吧!”紫翎摆手,疑问:“侯爷今晚不是不过来吗?” 卫肆沨对所见一幕没有追问,揽住她的腰进入房中,姿态亲昵道:“翎儿,你似乎不想让我过来?你不想我,我可是很想你呢。” 她别开脸,口气冷淡:“我虽正室,但侯爷过分冷落其他人也不利于后宅稳定。” 卫肆沨冷嗤一笑,大手已开始在她身上游走:“翎儿,你跟从前比更聪敏了,我对你的期望越来越高。若你熬过这一关,便是当之无愧的侯夫人,够资格管理侯府。那时,你有什么心愿都能达成。” “我的心愿是自由!”对他提出的诱惑,她不仅不动心,反而极为排斥。 “若你有了权力,就有自由!”卫肆沨冷笑,眼风一闪,状似提醒:“我以为你是有仇必报的性情,难道忘了商家对你所做的一切?” 若没有这副身体原本的记忆,她会忘。 卫肆沨微敛双眼,审视近在咫尺的人,却觉得她与没入府前相比,越来越相去甚远。若说是对了他的秉性,倒不如说更有利于他的计划,因此,他无法不喜爱她。 噙上一笑,剥除她的衣裳,狂肆的享用起她的身体。 “不要!你……”她试图让自己麻木,却无法无动于衷的熬过欢爱,心底的倔强不甘涌现出来,开始反抗。 “明天我要出门,估计三四天才能回来,所以好好儿服侍我。”卫肆沨邪气的说着,在她腰间捏了一把,瞬间身子便软了。他的欢爱总是多变,时而狂浪不羁,时而温柔似水,令她完全无法招架。 情事结束,她疲惫的面朝里躺着,些微迷惘。 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曾经那个丈夫,那么多的甜言蜜语温存体贴,竟然都是欺骗和陷阱。他若爱钱,她继承了遗产,自然也是他的,为什么非得杀了她?无关情,无关恨,只因从一开始她便是棋子,利用完就该被销毁。 卫肆沨对她何尝不是如此,这是一场目的清晰、更为残酷的游戏。 第二十三章 暗谋(8)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次日,卫肆沨果然带着人离府,据说是狩猎。 送行后,紫翎回到房中,越想越觉得蹊跷。她忽然觉得卫肆沨离府是为了引蛇出洞!她是诱饵。诱饵的角色可不好受。 偌大的侯府,仿佛随着卫肆沨的离开而越发沉寂,处处弥漫着诡谲之气。 “啊!”院外忽然一声惊叫,紧接着便听小丫鬟们急声喊着“相思姐姐”。 她忙扬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豆蔻跑进来说道:“相思姐姐被开水烫了手,夫人别担心,已经找大夫去了。” 起先她没在意,可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将相思喊了来。 “你的手怎么样?”但见相思右手已经缠着白纱布,明显不能做事。 “没有大碍,只是最近沾不得水,要养好几天才能动手。” “怎么烫的?”在她印象中,相思一向细心谨慎,居然会被烫的这么严重,还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无法不令她起疑。 “我想喝茶,香草去茶房提来热水,斟茶的时候壶把突然断了,水壶掉在桌子上泼了我一手。”相思的手仍在隐隐作痛,又见她特意询问,不禁也狐疑:“小姐在怀疑有人故意做的手脚?” “谁知道呢。”多事之秋,她宁愿信其有。 红豆每天主要是照顾青奕,相思一受伤,大丫鬟就剩了粉桃和芷荷。鉴于粉桃之前的表现,相思的差事自然而然的由她接手,早晚服侍更衣梳洗,倒也十分尽心称职。 这天,相思提起:“小姐,今天是周姨娘头七。” “准备些东西,你跟福清去吧。”未免节外生枝,她决定暂时少出府。 至晚间相思回来,欲言又止。 “徐少爷问起小姐。” 她清楚,徐少棠写了那封信得不到回音,定然又专程在坟地等。痴情执着又有什么用?注定没有结果,长痛不如短痛。 发了会儿呆,她将那封从未拆开的信取出来,打开看了,而后烧毁。信中内容正如她所料,字里行间充满了浓烈又难以割舍的感情,他的痛苦不甘、彷徨无奈,尽在纸上。如此真挚的人,却遭遇上天如此玩笑,仿佛是在再次告诫她:人应当自私些,为己图利,为己生存! 次日早晨,她端坐镜前,粉桃为她梳头。 “夫人,我为你梳个新发式吧,听说京城正兴呢。” “好。”无所谓的笑笑,不动声色的打量镜中粉桃那张清秀的脸。人心为什么那么可怕呢? 粉桃熟练的梳好发式,佩戴钗环。 她由着粉桃搭配,却在不经意间见粉桃的手在袖口偷偷弄什么,心里一惊,迅速转头。粉桃始料未及,一愣,手中的东西掉落在地上。 第二十四章 事难终(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她低头一看,地上躺着一根足有三寸来长的银针,方才头顶微微的刺痛,定是被这银针所刺。刹那出了一身冷汗,可想而知,若非早对粉桃有怀疑,盯着其一举一动,这会儿这根银针早就刺入她脑子里了。 粉桃没料到当场撞破,双腿一软,脸色苍白的瘫坐在地。 “夫人,出什么事了吗?”相思一进来就见情况不对。 她弯身拾起银针,面色异常平静:“马上去告诉管家,通知侯爷府中出了大事,请他立刻回来!” 相思立时意识到出了什么事,不敢耽搁,马上让福清去传话。另外,为谨慎起见,将院门关闭,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粉桃,谁让你做的?”她开始问。 粉桃嗫嚅着发白的嘴唇,双肩颤抖。 “你是侯府的家生女儿,对侯爷的行事秉性定然十分清楚,若他得知了这事,你想他会怎样处置你?”她料定了幕后指使是二夫人邱婉蓉,但若粉桃不开口,那就奈何不了对方。 一提起卫肆沨,粉桃更为惊恐,身子颤的更厉害,却是一声都发不出。 见状,她语气柔和:“我记得前两位侯夫人一样死的不明不白,若侯爷得知这件事,一准料定是你杀了她们。侯爷的第一位夫人可是皇上赐婚,你知道你犯得是什么罪?有什么下场?” “不、不是奴婢,夫人饶命啊!奴婢就做了这一次,都是……”粉桃终于喊起来,但说到关键处又收了声,显得顾虑重重。 “不跟我说,那你就等着侯爷问你吧!”她命人将粉桃锁在房中。 相思没将事情声张,但关闭院门又锁丫鬟,人人都觉出有了大事。 “小姐?”相思见她拿着支银针发呆。 “你说,真是邱婉蓉指使的吗?”她忽然觉得有点儿蹊跷:“粉桃是家生女儿,邱婉蓉却是自京城远嫁而来,距今不过三年。她倒是有能力收买个丫鬟,但不是自己人,她放心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别人办吗?万一出个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我分明看见粉桃偷偷去了初阳院。” 她却是又说:“你再想,事到如今被我当场抓住,常人不是会拼命求饶说自己是受人指使吗?粉桃怕是怕,却仍是咬紧牙关不提幕后之人,只能说明幕后者非但收买了她,还拿捏着她的把柄,是她宁愿丢命也要维护的东西。” “这……”经这么一说,相思也觉得有理。 “好毒的手段,差一点儿就……”盯着手中银针,她蓦地说:“你悄悄查查粉桃的底细,但凡有牵扯的人事,越详尽越好。”末了又自嘲:“亦或者是我多心,毕竟我一死,对邱婉蓉最有利。” 第二十五章 事难终(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等待总是漫长。 沁梅院一片死寂,忽然“咚”的闷响,随之就听小丫鬟喊:“不好了不好了,粉桃上吊了!” 紫翎闻声赶过去,但见粉桃身子吊在半空直晃悠,人还在挣扎,忙令人将其弄下来。粉桃颈部被勒,脸色涨红,有些闭气,所幸缓过气来了。 “你想一死百了,那是不可能的!”见粉桃仍是不肯说,她吩咐道:“将她捆绑起来,嘴塞住,等侯爷回来发落!” 终于在正午时,卫肆沨接到消息赶了回来,那些早已闻风的人假借关怀之名,一起涌到沁梅院。 “人呢?”卫肆沨进门就问。 “人是抓住了,但她肯不肯招,要看侯爷是否有办法。”紫翎将那支银针递给他。 粉桃已被带上来。 “是你!”卫肆沨一声冷笑,凝眼将粉桃一番审视,这才问:“先说说,前两位夫人是怎么死的?” 粉桃究竟是惧怕他,加之没问主使,便颤抖着说:“梳、梳头的时候,将一支带手柄的银针刺入大脑延髓,只会感觉一痛,误以为是被头钗刺到,而后掰断手柄,银针难觅踪影,不多久便会气绝身亡。如果不揭开头皮,根本发现不了。” “真是聪敏!谁教你的?”卫肆沨着实惊讶,如此手段,怪不得找仵作也验不出什么。 紫翎悄眼打量在场的几个女人:梅梓桐紧盯粉桃,是因曾自小服侍的小姐死于谋害,她想得知真相及凶手。邱婉蓉的神色则显得紧张恐惧,站立难安。 难道、真是她? “说!”粉桃的缄口不言惹怒了卫肆沨,冷笑道:“好!你忠心,我就给你一个展示忠心的机会!”说着唤进个老妈妈,将手中银针递过去。 谁都明白会进行什么,别说粉桃,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口冷气。十指连心,那种痛简直不可想象。 “啊——”当银针扎进去,屋内立刻回响起粉桃凄厉的呜咽。为防止她咬舌自尽,事先用布堵了她的嘴。老妈妈似乎深谙此道,银针总是贴着指甲缝慢慢儿的进去,再慢慢儿的拔出来,折磨的粉桃脸色苍白满头冷汗。 紫翎何曾见过这种事,心尖发憷,不敢看。 “再问她!”卫肆沨品着茶,说了一句。 老妈妈停下来,除去粉桃口中布团。 粉桃大喘着气,满脸眼泪,慢慢儿的将眼睛转向邱婉蓉,声音低微:“是、是二夫人让我做的。” 邱婉蓉惊的掉落了手中帕子,慌得连连辩口:“不,不是我!真不是我,都是这贱婢乱咬,想陷害我!求侯爷明察啊!” 一侧的姚姝媛冷笑:“陷害?不见得吧。粉桃分明是沁梅院的人,却总避人耳目进出你的地方,恐怕你才是她真正的主子。”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邱婉蓉又怒又急,噗通跪倒磕头:“求侯爷明察,我真是冤枉的!” 紫翎禁不住疑心:这邱婉蓉到底是在死撑,还是粉桃另有其主? 第二十六章 事难终(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茶碗清脆一扣,争吵戛然而止。 卫肆沨挑着清冷眸光望向跪立的人:“冤枉?婉容,你仔细的说一说,她怎么冤枉了你?” 话外之音任谁都听得出来。 邱婉蓉嗫嚅着唇,半晌终于说道:“我、我是私下交代过粉桃,让她帮我盯着沁梅院,但是绝对没有指使她谋害侯夫人!再说,用银针杀人的方法我根本不知道!梅氏夫人出事时我不过刚到侯府,李氏夫人出事时,身边全是她自己陪嫁来的人,我纵有歹心也无机会。求侯爷明察!” “为什么要盯着沁梅院?”卫肆沨又问。 “我、我是……只因侯爷突然娶了侯夫人,不仅没有操办喜宴,反而简单至极。我、我只是好奇。婉容知道错了,但绝对没有谋害之心,婉容是冤枉的!” 卫肆沨眸光一转,盯着粉桃:“你再说一次,谁指使的你?” 粉桃不敢出声了,却在突然之间挣脱压制,一头冲出去撞在山墙上。 众人吓了一跳,老妈妈上前查看后,回道:“回侯爷,她死了。” 卫肆沨的脸色瞬间阴郁的可怕,抓了茶碗扔在地上,满屋子的人大气不敢喘。 “粉桃家里还有什么人?”卫肆沨蓦地问。 府内老妈妈说道:“她老娘原来是在西苑当差,看门值夜,后来得了重病,求了姨奶奶的恩典,带着她家二丫头离开了侯府。已经有三四年了,据说住在城外。” “命人将她们找来!”卫肆沨瞥了眼邱婉蓉,冷哼:“很好!这也是你用的人!幸好这回有惊无险,若不然你担得起这个罪责吗?” “婉容知错了。”一听这话音,邱婉蓉知道他没信粉桃的指控,劫后余生的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后背的衣裳都湿了。 “即便你不是主谋,却也难逃干系!往后府里的事你就不必管了,回头将对牌交到沁梅院来!至于你,除了早晚请安,不准出门,闭门思过一月,好好儿检省!” “……是。”邱婉蓉心里一空,纵然不甘,却不敢质疑半字。 紫翎尚在思虑这件没有结果的悬案,却见梅梓桐含泪跪下:“侯爷,我家小姐死的冤呐。如今好不容易查出了粉桃,恳请侯爷继续彻查,还两位去世的侯夫人一个公道!” “将姨娘扶起来。”卫肆沨摆个手,丫鬟忙搀起梅梓桐,他转眼看向紫翎,叹息道:“一时忙乱,倒忘了问,你有没有受伤?” “幸好发现及时,没什么事。”她迟疑道:“这件事侯爷打算怎么办?” 卫肆沨冷笑:“我就不信她做的天衣无缝!” 卫肆沨冷笑:“我就不信她做的天衣无缝!” 第二十七章 事难终(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众人散去,沁梅院开始传午饭。 “你们都下去!”卫肆沨屏退下人,执壶为她斟酒:“喝一杯,压压惊。然后把你的想法说说。” 紫翎看他一眼,皱眉将一杯酒喝完,说道:“我同侯爷一样,信了二夫人的那番解释,若她是撒谎,那便说明一件事:梅氏夫人是暴疾而亡,与害死李氏并无关联,不过是凶手为摆脱嫌疑故意将两件事扯在一起。这个可能性很小,而且要证明这一点,只有开棺验尸。” “接着说。” “若凶手另有其人,必定智谋极深,布局周全严密,并且极有手腕,能令粉桃死也不开口。粉桃一死,线索中断,似乎无法再查。所以侯爷趁此机会夺了二夫人管家之权,交与我,令我能调度府中一切,暗中再查!”稍一停顿,她又补充:“再者,令我‘越高人越妒’,继续引诱凶手。” “翎儿,你分析的很不错,但漏了一点。”卫肆沨笑着饮酒,对上她询问的目光才说:“你能躲过此劫,又弄清了前两人的死因,已是大功一件!我交权给你,不仅仅是放饵,你是定北侯夫人,总得名副其实!” 听着这话,她心里五味陈杂:以命换权么?哼! “你知道我跟谁去狩猎了吗?”他蓦地转移话题。 闻言一愣:难道他不是故意离开? 卫肆沨笑道:“上回徐家三少爷救了你,这回我便邀他一起狩猎,他箭法不错。” 徐少棠?! 她更为猜疑,盯住他:他究竟想做什么? 哪知卫肆沨话锋又一转:“粉桃的事一传出去,必定又是满城风雨,我还得写书信去京城告知。然而此事又没个结果,难免又遭埋怨,搅得人心不安。今天我虽没审二夫人,那是因粉桃口供明显不实,若屈打成招,二夫人娘家岂肯罢休?你还得留心!” 也就是说,但凡可能获利的人,他都怀疑。亦或者他心中有怀疑之人,但需要实凭实据。 双喜忽然在门外禀道:“侯爷,管家来传话,说接到了锦公子书信,三天前姨奶奶与公子小姐一行自京城出发,估计七八天就到家。” “知道了。”卫肆沨一笑:“偌大的侯府人员众多,关系复杂,管家也不是件轻松事。锦公子一行回来,届时的接风宴可得办好了。” 锦公子? 在脑子里搜寻了一会儿,想了起来,是他的异母弟弟卫锦之。 “粉桃一死,你身边少个人,再者,你对侯府诸事也不了解。我拨个人给你用,她对府内上下人事都熟,性子也好,但凡有事可以问她。”末了,又加了一句:“她叫春杏,自小服侍老太太,老太太去庵里时把她留了下来。” 第二十八章 初管家(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饭后,卫肆沨照例是小歇了一觉才离开,并留话说晚上过来。 紫翎正准备出门,哪知青奕迎面撞上来,抱着她的腿嬉笑。她便蹲下逗他:“又淘气了?不是告诉你要慢点儿跑吗?当心摔掉了牙齿,再也不能吃东西了!” “夫人,人来了。”相思说道。 “奴婢春杏,给夫人请安。” 她抬眼打量,这丫鬟看着比相思稍大一两岁,水灵清秀,嘴角带着微笑,举止落落大方。人与人有区别,即便是丫鬟,这侯府老太太身边儿的丫鬟也不同一般。不管卫肆沨什么目的,春杏的确能帮她不少。 “早听侯爷提起你,往后我有不懂的地方,还希望春杏姑娘不吝指教。”她玩笑般的试探。 “夫人言重了,夫人有话,春杏定然知无不言。”春杏谦恭一笑,倒没什么扭捏。 恰在这时,翠微来了,将象征权力的对牌呈递,又说:“二夫人谨遵侯爷的话闭门思过,特遣奴婢将对牌送来,另有下人花名册和内府的进出账册。” 什么闭门思过,邱婉蓉丢失了管家大权又险些丢命,这会儿只怕是气的病倒在床了。 紧随翠微之后,院门外来了一群人,皆是内宅各处管事及大小仆妇丫鬟。如今侯爷发了话,由她管家,这些人自然要来见礼、回事。 相思念花名册,这些人一一磕头请安,说明各自职责。 春杏熟知府内人事,将几个办事稳重的告诉她。另外,各处惯例,或是已知待纠的宿弊,都说的十分清楚明白。让人感慨,春杏不愧是老太太跟前人,心思玲珑细腻。 名字念完了,紫翎望着屋内屋外一二百人,说:“往后是我管家,疏忽之处,你们可以提点我。我年轻,又初来,你们心里不服我不要紧,但我交代的事做不好,可别怪我不给脸面。只希望诸位做好分内之事,少出差错,彼此和睦相安。” “是。”众人齐声应承。 这时,李嫂说道:“夫人,已经入夏了,各院主子丫鬟们等着裁衣裳呢。这是需要的数目。”说着递上个小册子。 春杏接了,给她。 但见上面按各院分别罗列,自沁梅院始,从她这个侯夫人到小丫鬟,所需的布料种类和数量,记载的十分清楚明白。她没经手过这些,便让春杏看看,春杏跟着老太太,肯定知道。 “没错。”春杏点头。 于是她将对牌拆了,刚要递给李嫂,却听管库房的宝祥说:“夫人,目前库里没货,今夏采买的布匹还没入库呢。” 春杏在旁低声道:“按惯例,迟了上十天了。” 她记得,是三夫人姚姝媛管的府内采买! 第二十九章 初管家(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她没多问,差人去请三夫人。 等待时,她问春杏:“往常采买东西也会迟日子交付?” “倒也有几次,但这次迟的最久,早先二夫人就因此催过几回。”春杏想了想,又说:“好像这次负责采办的是永兴,原本是在库房帮闲,也不知求了谁,得了这个差事。” 采买可是个油水很厚的肥差,自然人人想要。 稍时,姚姝媛没请来,只来了个贴身丫鬟碧荷:“奴婢给夫人请安!三夫人病了,下不了床,正请大夫吃药,说明日好些再来请安回话,请夫人见谅。” “既然病了,就请她好好儿养病吧。”她心里清楚,姚姝媛是不敢来,拖延时间呢。今天这一请,姚姝媛自然着急上火,催永兴尽快交货,那她也达到目的了。 随后,紫翎又听仆妇们回事,虽都是鸡毛蒜皮,一通处理下来,倒也十分的耗精神。半个时辰后,下人们散了,她陪着青奕玩果子。 相思见她神色悠然,几次欲言又止。 紫翎注意到了,问她:“你的手怎么样了?” “明天就能拆纱布了。”相思皱着眉,见跟前没别人,低声说道:“小姐,粉桃的事……她这一死,幕后凶手就找不出来,万一再想对小姐下手,岂不是防不胜防?” “这也没办法,只能谨慎小心。再说,这府里想除掉我取而代之的,也不是一两个。”淡淡冷笑,再次回想起整件事,觉得幕后凶手对侯府熟悉程度惊人。 对方不仅能掌控粉桃,还能不露痕迹的指使,粉桃帮邱婉蓉办事恐怕也是对方的一招棋。当时,但凡粉桃嘴硬一点儿,咬定邱婉蓉指使了这一次,邱婉蓉绝对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再则,邱婉蓉辩解的那番话令她思量许久。 凶手最起码与梅氏同到侯府,可能每次指使的人不同,否则同一个丫鬟三次都出现在沁梅院定然惹人怀疑。反想,凶手很谨慎,又不可能让那么多人知道他害人的详情,人一多,掌控起来也麻烦。或许,凶手曾亲自动手。 “侯爷!” 正思虑,忽见卫肆沨自外面沉着脸进来。红豆忙抱着青奕出去。 不等问,卫肆沨甩着一身冷厉说道:“被人抢先了一步!派人赶到城外,人已经被毒死了!” 闻言她只是笑。 “你早料到了?” “那样精心的布局,怎么会轻易露出纰漏。我想着,要么找不到人,找到,必定不是活人。只是可怜粉桃死也不开口,最后家人也跟着被灭口。” 卫肆沨望着她,少顷失笑:“翎儿,你真是处乱不惊啊,让人钦佩!” 第三十章 忽提商家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晚饭毕,卫肆沨突然起了兴致,邀他去花园散步。园中花影深重,暗香盈动,两人沿着小路在花间闲走,丫鬟们远远儿跟在后面。 蓦地,卫肆沨开了口:“翎儿,你对商家还有恨吗?”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她认定他不会无缘无故提及商家。 “说件事给你听,商家准备运往奉、余两县的十车大米,在路上被劫了。商老爷心痛忧愤,报到官府,时过三日毫无头绪。”一面说一边看着她,似笑非笑:“商老爷来找过我,不巧,我不在。你是他女儿,是侯夫人,要托人情求助,也该找你才对。是不是?” 她听明白了,商洪来找,他不是不在,是故意不在。他的用心,是逼商洪来找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与商家再往来? 一声冷笑,她忍不住反问:“难道,那十车大米是你让人劫的?” 商家做的是米粮生意,十车大米价值不菲,完全可以想象商洪此刻的焦灼心痛。而他不但是有侯爵封地,更兼着锦州总兵之职,使点儿小手段并非不可能。 卫肆沨听得发笑,却是说:“翎儿在商家遭的罪,我也心疼,想替你出气。但细想想,这种事由你亲自来做,才更解恨。” “到底什么意思?”她摸不清他的用意,才不信他会大费周章单纯为她。 卫肆沨轻抚她的脸,暧昧靠近,呢喃之话仿佛在指示:“只有与商家走动,才对你有利。别忘了,你如今是侯夫人,不单是在侯府至高无上,在整个锦州,你也是最尊贵的女人!一个小小的商家,想如何对待,岂不是轻而易举。” 尽管认定他居心叵测,可也不能否认,他的话很有道理。 “侯爷,夫人!”随着环佩叮当,一抹妖娆身影移来。 “是琉璃啊。”卫肆沨一笑:“怎么,你也来散步赏花?” 琉璃妩媚笑道:“正是。饭后闲来无事,想到园中走走,顺便将新学的曲子演习一遍。琉璃斗胆请侯爷留步听一听。” “哦?好,你唱吧!”卫肆沨携了紫翎的手,往亭中落座,眼睛依旧望着亭外的人:“琉璃不仅长相极有风情,歌喉也是不凡,你也听听。” 琉璃张口一唱,婉转娇媚,犹如她的人,的确令人惊叹。 打量着卫肆沨兴味盎然的模样,她的脑子里却想起记忆之中草滩上那一幕。她想,卫肆沨是喜欢琉璃这类女人吧,要她是别有目的,要邱姚两位夫人也是官场联姻助仕途,而琉璃却是不同,他要的是那种能令人酥骨**的妖娆风情。怨不得之前琉璃那般得宠。 这会儿,她倒像个碍事的第三者。 第三十一章 不要宠爱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曲子结束,卫肆沨拍手赞赏:“不错!唱得好!” “既然侯爷满意,是否要打赏呢?”琉璃趁着他高兴大胆讨赏 “你想要什么?”卫肆沨笑问。 “别的不敢要,能多见见侯爷,就是对琉璃最好的赏赐了。”琉璃一面说,一面悄眼瞥紫翎,鉴于前事,多少心存顾忌。 卫肆沨笑道:“这哪里是讨赏,分明是讨宠。不是侯爷我不答应,只是紫翎夫人刚刚经历一劫,想来还心有余悸,我哪里放心,务必要多陪陪她。你可不能吃醋。” 琉璃垂下眼,状似恭顺:“琉璃不敢。夫人刚受了惊,侯爷多陪陪自是应当。” 紫翎在心里冷笑:这两人同样的心口不一,却偏凑在一起演戏给她看。 回到沁梅院,她忍不住问:“你打算‘宠’我多久?” “嗯?”卫肆沨丢来一抹疑问。 “你没有必要夜夜住在这里,你让我管家,又想‘帮’商家,已经是十分的宠我了。侯爷理应去其他院内走走。” 卫肆沨低声轻笑,捏起她的下巴轻抬起来,使她正对他一双幽深的眸子:“翎儿,如此贤惠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一点儿欣慰呢?不要我宠,难不成,你还恋着别人?” 她自然清楚他暗示的谁。 “侯爷多心了。”不愿惹怒他,她低了声。 “是多心吗?”卫肆沨冷笑,食指摩挲着她柔软红润的嘴唇,狎昵道:“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证明我是否多心,我要你尽心尽力的好好儿服侍我,让我感受你的热情,否则……” 心里百般反感,又不敢太强硬违逆,深吸了口气,托词道:“我很累。” 卫肆沨松开她,蓦地问:“你弟弟的病看来挺难治,倒不如送他去京城看看。” “你!”微愣之后,她立刻会意:他是拿青奕威胁她。 似乎拿准了她会妥协,卫肆沨笑道:“夫人,不是累了吗?该安歇了。” 见他站在那里,明显是等她动手,她只得走过去为他宽衣。不是她轻易的就被威吓,而是记得才来侯府那夜,那种羞辱她不想再承受。她催眠自己,麻木自己,反正是“夫妻”,反正不是初次,权当拿这副身体换暂且的安宁。 可悲又如何,她早可悲过一次。 “别一副被迫的样子!”卫肆沨不悦,故意将她抵在桌子上,冷笑:“翎儿,热情一点儿,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闭上眼,她的腿攀上他的腰,略带轻颤的吻落在他胸前。起先她拘谨,压抑,身体紧绷,可当听见他在头顶低笑,她觉得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折磨。咬咬牙,狠了心,无所顾忌的投入他怀里,极尽所能的诱惑。 “翎儿,你很有天分!”卫肆沨声音略沉,勾着满意绢狂,夺了主动权。 第三十二章 权宜处置(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窗外日光照亮了帐帘,又是一个清晨。 感觉到身侧有动静,紫翎故意装睡,面朝里静静躺着,不愿意面对他。 卫肆沨却似能未卜先知,抬起手臂将她往怀里一搂,姿势亲昵的贴上她的脸,低笑的嗓音便宛如魅语般传入她耳中:“翎儿昨夜累着了,多睡会儿吧。” 这看似爱人间温柔的情话,令她痛恨! 梳洗后,三位姨娘来请安。姚姝媛是昨天就“病”了,而邱婉蓉则是夜间感染风寒,派丫鬟来致歉。稍时,其他两人先离开,而梅梓桐则端茶坐着,显然有话讲。 “听说,粉桃家人死了?” “是,侯爷是这么说的。”紫翎暗暗打量她的神色,心中料定卫肆沨昨天便将结果告知她了,她却明知故问,恐怕是…… 果然,梅梓桐微微沉默后,说:“夫人这次险些被害,虽是九死一生,但说句不恰当的话,实在是幸运。我家小姐与李氏夫人就没这样的好运。原以为会有个结果,没想到,又是一场空。”说着,梅梓桐用几分猜疑的眼神看她,低声轻问:“夫人聪敏慧智,不知对凶手有何看法?” “粉桃一死,毫无头绪,我如今是如履薄冰。我是最想立刻捉住凶手的人。”她叹息摇头,暗忖梅梓桐的话,倒似认为她知道谁是凶手而故意试探。 梅梓桐眼眶泛红,默然半晌,起身告辞:“希望夫人吉人天相。” 紫翎望着她悲伤的表情,最终忍住了喉间的话。原本是想问问梅氏死前的情况,希望从中发现些线索,可转念又想,如今形势不明,梅梓桐虽是梅氏贴身婢女,但难保从前或现在没有异心。 早饭时,卫肆沨没来,她带着青奕一块儿用饭。 春杏忽然提醒:“夫人,布料的事儿不能再拖了。虽然是三夫人经办,可到时候各院一起要,倒显得是夫人没办好。” “迟这么久,一定有原因。”她仔细分析着,永兴虽是头一次办事,不至于办的多好,但迟这么久实在不正常。这不是一般人家,是侯府!随便哪个主子想起来发了难,他都吃不了兜着走。 春杏听出了话外音:“夫人的意思是?” 她蓦地笑:“春杏,你对侯府的人熟,这件事要托你帮忙。” 春杏轻笑:“夫人说这话就见外了,侯爷命我来服侍夫人,夫人有事但请吩咐。” “那好。”招手让她靠近,低声吩咐:“你悄悄打听下永兴,看看他家人最近有什么动静。再到几个侧门上问问,永兴可有回来过,或是府中下人谁最近见到了他。” 她的想法是,若永兴回来过,证明事情办砸了,而且一定会见姚姝媛。若是没回来,那整个性质都变了。 第三十三章 权宜处置(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春杏去后,她随手抽了本书,心里却想着别的。 相思端来茶,道:“不管永兴下落如何,布料的事儿肯定是办砸了。如今各院都等着要布料,侯小姐也快回来了。据闻,她的脾气可不好,若因布料的事儿跟她起冲突,倒不好了。” “等春杏回来了再说。”她岂会不懂,却是另有所思,转而,又笑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春杏?”相思笑道:“开始我还顾虑,昨晚一相处,发觉她很好说话,人很和气。我们初来乍到,许多不懂,她暗自里提点。我一时失口问起老太太为什么总住庵堂,她叹口气没说,倒像知道什么似的。” 这时,蓦地听小丫鬟在门外启禀:“商夫人带着两位小姐来问安!” 且不说她怎样,相思红豆先变了脸色。 她却清楚刘氏前来的真实目的,定是商洪见不着卫肆沨,得了某人指点,逼着刘氏来见她。脑海中记忆翻滚,全都是那一天的惨痛经历,仿佛是刘氏的到来唤醒了这副身体的仇恨,令她想报复! “请她们进来。”一面走到外间正堂,一面与相思吩咐两句,一面又叮嘱红豆将青奕留在内室。 她端坐在正位,望着走进来的母女三人,嘴角勾起微笑,眼神冰冷。她满心里想着,如何惩治商家这些贪婪又歹毒的“亲人”,为商紫翎,为青奕,为死去的周姨娘! 三人刚站定,小丫鬟便摆上三个圆垫,而圆垫的用途不言自明。 刘氏反应很快,佯作没看见圆垫,纳下万福:“民妇刘氏,给侯夫人请安。” 她只当没听见,不予理睬。 一番沉寂,商家姊妹脸上的神色渐渐挂不住,就是刘氏也快站不稳,心里气恼,但身份之下,却又无可奈何。终究是一旁的小丫鬟清咳两声,指指垫子,算是为她们找个台阶。 忍着气,刘氏三人只等跪下再请一次安:“民妇刘氏携女特来请安。” 欣赏她们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紫翎冷笑,半晌才道:“请起。” 刘氏自觉屈辱,但想到此行目的,不得不忍耐陪笑:“听闻夫人昨天险遭谋害,我与老爷十分震惊,今天特来问安。看到夫人无恙,心中才算踏实,回去告诉老爷,也免得他担忧。” 紫翎定睛看着她,少顷,忽而变了强调:“大娘何必见外,私下无人,照旧称呼即可。都坐吧。” 前后态度如此悬殊,刘氏三人愣了,揣测着落座。 商碧华尚且压得住性子,而商雪彤则溢着满眼不忿。本以为她到侯府活不了几天,即便活着,也断不会受宠,可没料到她不仅受宠还有了管家之权。早知道来了要下跪,就不来了! 刘氏却觑着紫翎的脸色,心里盘算:即便她心中有怨恨,商家到底是她娘家,若娘家垮了,对她有害无益。 第三十四章 权宜处置(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这些都是上好的药材,特别是这根参,最适合补身。你如今又管家了,偌大的侯府,少不得耗费精神,也要多保重身体才是。”刘氏将带来的东西一一呈上,若不知前事,这番关切之言真能令人感动。 “多谢大娘关心。”紫翎仔细看着盒子里的人参,仿佛是在验证是否真实:“真是棵好参!大娘破费了。” “哪里话。虽是嫁出去的女儿,到底是一家人,我跟老爷可时时挂念着。老爷本要来请安,但怕内宅里不方便,就没来。”刘氏很会说话,几句话说下来,真是一副血浓于水的亲情姿态。随之又自然而然的将话扯入正题:“另外,老爷最近因生意着急上火,茶饭不思,人都消瘦了一圈儿。” 紫翎佯作不知,余光扫了眼商碧华,笑道:“老爷年纪大了,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将生意交给大姐夫打理不就省心多了吗?” 刘氏叹口气:“老爷如何能省心呢?咱们铺子里的十车大米,在路上全都被人劫了!” 商碧华也顺着张口:“紫翎,你能与侯爷说上话么?让侯爷帮忙找一找。” 说曹操,曹操到。 “侯爷来了!”小丫鬟喊了一声。 “翎儿,有客?”卫肆沨以余光扫了来人,心知肚明。 “侯爷万福。”刘氏三人早起身行礼,商雪彤更是自以为无察的抬眼偷瞟。 “这是我大娘和两位姐姐。侯爷怎么这会儿来了?”紫翎料定他是故意。 “哦,原来是商夫人与两位小姐。”卫肆沨淡淡颔首,姿势亲昵的贴在她耳畔低语:“翎儿,你比我想的要镇定,很不错。报仇也是讲究章法的,遇事别太冲动。”而后稍稍退开,笑道:“商夫人难得来,就留下用饭吧。” 刘氏岂会听不懂,忙道:“民妇家中尚有事处理,多谢侯爷心意,民妇告辞。” “既如此,便罢了。” 刚出门,商雪彤忍不住不忿:“她神气什么!摆什么架子!居然……” “彤儿!”刘氏冷瞪一眼。 相较而言,商碧华沉静很多:“娘,你看紫翎会不会帮这个忙?就方才情形看,外面传言不假,侯爷果真很宠爱她,若她肯张口,侯爷自然不会不理。” “青奕!”商雪彤蓦地一喊。 原来青奕正与小丫鬟们在院子里玩,刚好跑到她们跟前,立时一双眼睛就瞪的大大的,半晌,哇的一声就哭出来。红豆怎么都哄不好,赶紧将他抱回屋内去。 刘氏的目光追随着,看到紫翎将他抱在怀中轻哄,记忆也回到了周姨娘死的那天。她们毕竟是姐弟,青奕活着,紫翎怎么可能摒弃仇念,全心帮着商家呢? 第三十五章 权宜处置(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花费了很久才将青奕哄好,命人煮了安神汤,喂他喝了,看他睡着。她心里清楚,刘氏等人的出现勾起了青奕心中最恐惧的那一天,所以才哭的脸色发白。她想报仇,又知道不能贸然,更需要知道卫肆沨的心思。 “夫人,春杏回来了。” “叫她进来。” 春杏进来后,见身侧没有旁人,这才低声回禀:“查到了,据说两天前永兴趁着夜色从小门偷偷进来过,去见了三夫人。外人都不知他已经回来了。” 闻言她低喃道:“若要抓了他来与三夫人对质,也容易,就是那些布料该怎么办?何况,如此一来,又把三夫人彻底得罪,往后在府里做事就更难了。” “夫人顾虑的不无道理。”春杏蹙眉想了一会儿,忽而想说什么,又不好张口。 偏生她看见了,便问:“这儿没别人,有话你就说吧。” 春杏这才迟疑道:“其实这事儿夫人可以权宜处之,布料也容易解决,只是怕遭人闲言,又恐侯爷多心。” 春杏这话说的古怪,但她合起来仔细一想,蓦地明了。 春杏在暗示可以向徐少棠求助! 徐家自祖上起便是户部挂名的皇商,主要为宫廷采办衣裳织造、胭脂水粉,东西虽小,量却极大,不仅利润丰厚,更因此与皇族贵胄关系亲密。因此,徐家不仅富可敌国,更是商界贵族。 侯府采买的布料量虽大,但对于徐家而言,肯定能很快的筹集到。只是,她跟徐少棠有渊源在前,怎么好去张口? 思忖着,她命红豆照顾着青奕,起身回屋。 卫肆沨坐在那儿喝茶,状似关切的说:“你弟弟这病,该找个大夫再细瞧瞧,闹起来还真是不省事。” “我有事想问侯爷!”她让丫鬟们都退出去,问:“对商家,到底有什么用意?” 卫肆沨低笑:“当然是为翎儿抱不平。” “那,徐少棠呢?”她终于是鼓足勇气直问。 卫肆沨含笑的眼神变得犀利,说的却是:“翎儿遇到难处了?万事开头难,你想找故人求助,我不拦你,只是凡事注意分寸即可。免得落人口实,那时,我也难办。” 吃惊之后,她立刻明白。布料迟了那么久,府内人多,难保谁就暗中跟他抱怨了。他不声张,直到现在她接手又弄出“恩准”的话,谁能保证不是他刻意? 或许,她多疑了,跟他相处越久,越多疑。 她先吩咐福清出去了一趟,得了回信,就通知春杏找妥当小厮出门办事,至午后便都办妥了。当晚,卫肆沨在外有应酬,饭后,她便前往新月院! 第三十六章 权宜处置(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院内很安静,清楚的听见屋内传出姚姝媛焦灼的训斥,丫鬟们正将饭桌从里面撤出来。小丫鬟见了她,忙喊“夫人”,又赶紧去通禀,屋内的声音便戛然而止,碧荷从里面迎了出来。 “你家三夫人的病怎么样了?”她一面问,一面往里走。 “还、还未好转,头还疼呢。”碧荷回答的有些慌张,一边吩咐小丫鬟倒茶,一边迎她到里间,请她上座。 “怎敢劳动夫人亲来探望,教姝媛心中不安。”姚姝媛对于她的突然到访同样吃惊,掩饰性的清咳着,做出娇弱模样。 此时姚姝媛靠在床头,未曾梳妆,气色有些差,倒真有些病容。 紫翎很清楚她的病根儿在哪儿。 “三夫人不必这么说。以往是你与二夫人协理内事,如今虽我当家,却毫无经验,遇事少不得请教你们。然而不凑巧,你与二夫人一起病倒,我身边儿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我可盼着你们早些养好病呢!” “夫人言重了。”姚姝媛始料不及,一时摸不清她的用意。 紫翎轻笑,张口入了正题:“我来,探病是一,二么,也问问采买之事。” 姚姝媛瞬间变了脸色,面对她亲自来问,竟不知如何应对。忧急之下,忙掩嘴咳嗽,一副痛苦之态。 “三夫人!”碧荷极懂眼色,赶紧帮其抚背,又喊着小丫鬟们端茶拿药,嘴里还说着:“三夫人千万要平心静气,您正病着呢,不宜伤神,大夫叮嘱您要多休息。” 紫翎岂会不知一切都是做给她看的。 慢慢儿的品着茶,看着她们忙,就不信姚姝媛敢昏过去。即便真昏过去,她也有办法让其瞬间再醒过来! 那边主仆两个见她稳稳的坐着,没了主意,忙乱了一阵终究静下来。 姚姝媛佯作难受的抚着心口,轻阖着眼,看似病弱的外表下是一颗保守煎熬的心。 碧荷自然清楚,犹豫着,斗胆道:“夫人,我家三夫人病的有些糊涂,怕是没办法说话,还请夫人见谅,待改日好些再亲自去回话。” “真没想到三夫人病的这么重。”她忧虑的叹口气,说:“昨日有人要领取布料,为各院丫鬟主子裁制夏衣,可库房说布料尚未入库,比往年晚了上十天。外面有传言,说负责采买的永兴卷了货款逃了,又说,三夫人从中收取了好处,这才将采买之事交给了从未办过事的永兴。这些人在我跟前说说倒没什么,我不会往心里去,可若是在侯爷跟前乱嚼舌根,你知道侯爷会怎么处置?” 姚姝媛脸上一白,很清楚一旦侯爷生意,会像对待邱婉蓉一样夺了她的权! 第三十七章 权宜处置(6)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全都是诬陷!夫人,你可不能听那起下人胡说啊!”姚姝媛气急之下失声喊出,无疑自己撕破了装病的谎言,脸色一窒,只得低声请求:“这件事是妾身办的不好,请夫人再宽限两日,我一定……” “三夫人。”紫翎轻声截断她的保证,朝春杏使了个眼色。 “把人带进来!”春杏朝外一喊。 很快,被五花大绑浑身酒气的永兴被推进来,跪在地上就磕头:“夫人饶命,是小的蠢笨,没将事情办好,求夫人饶小的一回吧!” “你、你……”姚姝媛惊住,心慌气短,感觉事情已经没有回环余地。 紫翎没理会她的脸色,审问道:“永兴,三夫人交代你办的事,你办成什么样儿了?老老实实的说!” 永兴的酒劲儿早吓没了,磕着头,说:“小的、小的不察,被人骗了,布料数量不足,又、又都是陈年旧货,很多都发了霉。小的该死!小的不是故意的,求夫人饶恕啊!” “不察?”紫翎冷笑:“咱们锦州城中就有上好的布庄绸缎,你何必舍近求远?你心里的小算盘,以为我不知道?若是你东西买来了,倒罢了,偏你赔了银子又没买来东西,还迟这么久的日子不报,你说该怎么处置?” 她每说一句,姚姝媛的脸色就变了一分,料定她会趁机落井下石。 哪知,她紧接着却变了腔调:“你犯的事太大!但念在三夫人替你求情的份儿,我就饶恕你一回。” 那两人皆是一愣。 永兴激动的又是连连磕头:“谢侯夫人宽恕!谢侯夫人!” “你在家住几天,一步都不准乱走,等着我派人通知你再来!若有人问采买的事,你就说办好了。懂吗?” “是!是!”永兴虽不懂,但见肯宽恕,哪管什么内情,只管连连点头。 待永兴离去,姚姝媛满腹疑惑的盯住她:“你、夫人什么意思?” “管家很辛苦,何况我来的日子浅,若你出了差错,诸事都担在我身上,只怕有心无力。我不愿你被侯爷责难,希望与你共同理家,不知你意下如何?” “你,你是说真的?”即便亲眼见到,亲耳听到,姚姝媛仍是难以置信。“可,可这件事毕竟已经办砸了,只怕再花高价,也难在短时间内采买到府内所需的布料。我……” “只要你能拿出货款,这次采买的事,我便帮你办了!”她出口承诺。 姚姝媛仍旧质疑,也满心怀疑她所谓的共同理家的话,可眼下,由不得迟疑。再拖下去,一旦侯爷得知生怒,即便她有心相助也无益了。 终究,姚姝媛接受了:“姝媛诚谢夫人厚意,往后夫人有话但请吩咐,姝媛绝无二话!待晚些时候,我让碧荷将银款送过去。” 第三十八章 刘氏之求(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回到沁梅院,未免夜长梦多,紫翎将所需布料的详细清单备好,不到一个时辰,姚姝媛派碧荷将三百两银票送了来。她清楚,姚姝媛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现钱,必定是派人赶回娘家取来的。 “福清!”她将银票与清单都交给他,再三叮嘱:“去见徐少爷,让他辛苦一下,布料我赶着要。”末了,又补充:“若他问起我,就说我很好,请他不用担心。另外,要他提防侯爷。” “小姐放心!”福清答应着去了。 白天时她就让福清去见过徐少棠,得了回话才在晚上去了新月院。之所以连夜赶着办,一是时间紧,二则,担心有人闻讯借机作怪。 她顾虑的不错,她往新月院一走动,暗地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 春杏道:“夫人不必太担心,徐家有锦州最大的布庄,一定能买齐的。夫人倒应该抽空安排一下锦公子的接风宴。” “明天再说,你去歇着吧,你也忙了一天。”幸好有春杏,否则哪里找得出永兴呢,往后春杏的作用更大。 “夫人也早些歇息。”春杏告退。 “夫人,茶。” 她端着茶凑到嘴边,却没喝。 提起锦公子,她想起粉桃之事,粉桃老娘曾在西苑当差,西苑是孙姨奶奶和锦公子的住处。或许,能在西苑查到些线索,然而事发时孙姨奶奶等人都不在。据说,他们去京城是为锦公子求医,卫若萱跟随游玩,顺便拜访世交亲友。 好半天回过神,见相思站在跟前,笑着问:“青奕醒了吗?” “早醒了,吃了东西正跟蔻儿玩儿呢。” 她听了就去看青奕。 青奕一看到她,立时站在矮榻上伸手要她抱,又拿着果子往她嘴里喂。她便陪着他玩。 相思打发了豆蔻,疑虑的问:“小姐要帮老爷?” 她没做声,却思量着卫肆沨的用意。他有句话说的不错,报仇也讲究章法,她是要报复商家,但要从帮商家开始。 明天,刘氏会再来! 陪青奕玩了半个时辰,哄着他睡了,已到三更。她困倦的倚在榻上,忽然一阵酒气袭来,身子腾空,心惊的睁开眼,原来是卫肆沨。 “翎儿等的辛苦了。”卫肆沨醉酒之下,眼中的笑越发邪肆,直接抱着她滚落于床帐之中。 “你!”紫翎被他喷吐的酒气熏得直躲,却又躲不开,忍不住问:“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闻言,卫肆沨含着她的耳垂逗弄低笑:“是多喝了些,原本对方诚意想留,但本侯想着你,就回来了。如今,谁都比不了翎儿啊。” 依稀,她在他发中闻到隐约的脂粉香,瞬间明白了他的话。 他是从青楼里回来! 第三十九章 刘氏之求(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帐帘轻动,漏进一点日光,紫翎瞬间从床上坐起,满头冷汗。 她竟梦到那场车祸,梦到那个男人映在窗口的身影,使她陷入一场几乎醒不来的梦靥之中,浑身冰冷,满腔愤恨! 腰上忽然多了条手臂:“怎么,做恶梦了?” 尚带恍惚的闻声一望,是张惺忪微张的眸子,阳光下透着点笑,似乎不像以往那么阴冷。然而他即便表现的再温柔体贴,都是假象,都是别有用心,她不会再傻傻的相信。 早饭后,她倚在窗边发呆。 豆蔻忽来禀报:“商夫人来了!” 这次,商家姊妹没来,只有刘氏。 几句寒暄后,刘氏试探相问:“昨天我说的事,你可跟侯爷提过?” “没有。”她故意给出否定回答,看了刘氏的反应,这才又说:“这件事不算什么,不需要惊动侯爷。我已经让人询问过姚知府,知府大人说可能是山匪所为,已派出衙役出城搜山。” 她倒没撒谎,此事卫肆沨虽知情,但她没张口,而是用了姚姝媛的关系。也是借此树立侯夫人威信,对往后办事有利。 刘氏听闻此言,意外之后,又表露忧郁:“也不知粮车能否安然找回来。” 正午时分,姚知府派了家奴来。 “奴才给侯夫人请安,代我家大人请安。大人命奴才告诉夫人,商老爷被劫的十车大米已全数找到,劫匪也都成擒,大人已命人将粮车送还,请夫人放心。” “替我谢谢你家大人,辛苦了。” 她可以想象此时商洪的形色,岂会让他们真的得意。报复仇人,最好的办法便是夺走对方最宝贵的东西,对商洪,乃至刘氏等人,最宝贵的便是家产!如今,她不愿再想卫肆沨的用意,趁他放权允许,她不会让商家好过! 心中百般思量,蓦地想起一个不起眼的人。 唤来福清,拿出一封写好的信,让他重抄一遍,然后毁掉原件,告诉他:“出去找到永兴,说我派的差,命他将这封信送到玉州!并告诉他,这是将功折罪!” 福清拿了信就去了。 然而,相思听见了,立刻明白她的用意,不禁担忧:“小姐,万一……” “怕什么?玉州的人一来,商家就热闹了,凭一封信也不能证明是我喊他来的。再说,他可不像那种会保存信件的人。若担心永兴在人前乱说,更不必,他有把柄捏在我手里。这种人,威吓加利诱,能让他非常忠心!” 相思听着她的话,半晌才道:“小姐既然恨,为何又要帮忙将粮车弄回来?” 她却是冷笑着反问:“你想想,此时商家那几人是怎样的心情?对我,又是怎样的态度?” 第四十章 知府夫人之邀(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粮车全数找回,商洪大喜。 商洪早命人备好了丰厚谢礼送到知府门中,然知府再三婉谢,句句不离“侯夫人”三个字。知府的意思很清楚,此事之所以迅速解决,完全是看在侯夫人面上。 回家的路上,商洪心里百般起伏。 他的确没料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女儿能进侯府,并能大难不死得到后福,更令商家由此沾恩带荣。他与这个女儿本就不亲,更因周姨娘之事多了嫌弃,然而现在……想到长久利益,立刻命人备礼,带上刘氏与商家姊妹,一起前往侯府亲自道谢。 一番通禀,小厮领他们来到沁梅院。 一进院中,但见二三十个排列整齐的管事媳妇,依次进入上房回事。虽是满院的人,却是鸦雀无声。 “商老爷请进。”小丫鬟打起门帘。 与此同时,从门里出来个穿戴不同的秀丽丫鬟,朝众人喊道:“夫人这会儿不得空,你们若有要紧事就先来回,没什么要紧的就等明天再说。” “是。”管事媳妇们都散了,只剩了厨房的管事五嫂子。 此刻,商家四人刚进门,商洪正要张口就听丫鬟说话,只能干愣在那里。 “夫人。”五嫂子行了礼,说:“锦公子接风宴席上的各色菜肴果酒的单子已做出来了,请夫人过目,好赶着采买菜蔬。” 紫翎接了单子一看,总费一百两! 侯府各主子平日饮食是按月例分派到厨房,若是做宴席,便现领银子。锦公子的接风宴实际是场家宴,对于偌大侯府来讲,一百两倒不多。只是仔细一看,单子上的菜价与数目明显不对,刚想指出来,又忍住。 她刚管家,头一回办宴席,先宽宽她们,让她们多捞些,免得把宴席办坏了。 “春杏,把对牌给她!”将单子递回,说:“你们多费心,一定要办好,事后我另有赏!” “是!”五嫂子偷瞟一眼,拿对牌就走了。 这时,商洪等人才行礼问安,说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紫翎淡淡的应对,未免意外,早先将青奕安顿好。 正说着,蔻儿门外禀道:“夫人,知府夫人派人送帖子来。” “请进来。” “奴婢给侯夫人请安。最近时气好,花草繁盛,我家夫人在沈园摆宴,想请侯夫人与邱姚夫人几位姨娘前往观花,恳请侯夫人务必赏脸!” 紫翎暗忖知府用意,嘴上已然答应:“替我转谢你家夫人,我一定去!” 商洪在旁看着,心中仅存的一点质疑荡然无存。纵然她嫁入侯府简陋仓促,然侯夫人就是侯夫人,终究是侯府女主人,深受侯爷宠爱,若不然知府岂会如此巴结? 反观刘氏母女,心情更是复杂多了。 第四十一章 知府夫人之邀(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两天后,几辆华盖马车自侯府门前驶出,前往沈园。 紫翎一下车,但见偌大沈园白墙黑瓦,绿柳青山环伺,又临碧湖,极佳的风水宝地。沈园大门敞开,一群下人跪地恭迎。 “奴婢给侯夫人请安。”领头一个管事说道:“我家夫人正在园中亲自布置宴席,命小人在此迎候。” “起来吧。”紫翎不露声色,心中却分析着这种邀请与相迎。 按说她是侯夫人,即便是知府也要跪迎,然这知府夫人却违了礼制。从中表明,对方虽帮了她,也愿意与她走动,但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到底她入府草率,对方并不真的敬畏她。 随着下人引领,过曲折回廊,穿假山小径,眼前景色豁然开朗。碧水横波,曲折竹桥,亭台楼阁掩映于葱郁草木之中,成片海棠盛开,与一湖池水相映成趣。 各色果酒已齐备,知府夫人领着几位女眷见礼,迎几人入席。 “侯夫人能来,臣妇不甚荣光。”知府夫人四十有余,笑着将她看了几眼,介绍道:“如今这园中海棠花儿开的极好,这一处也雅致,所以宴席设在这里。侯夫人以为如何?” “很好,知府夫人想的很周到。” “侯夫人请用茶。这是上贡的雨前碧螺春。” “真是好茶!”端起茶碗立时闻到一股独特的果香气,汤色碧绿清澈,叶片已经均匀柔软的舒展开,铺满了杯底。啜上一口,清香馥郁,唇齿回甘。 坐了一会儿,众人起身游赏。 姚姝媛与知府夫人走在一处,窃窃私语。 琉璃突然走到她身侧,笑道:“知府夫人也有些意思,邀请我们前来,却只顾着和侄女叙家话。今天二夫人没能来,却令我想起一件事,上次的下毒案,似乎还未得结果。夫人没再查吗?” 见她忽然提及此事,倒令紫翎十分意外,顺势便问:“难道玉姨娘知晓什么内情?” “倒是知道一件,又不知当不当说。”琉璃别有含义的瞥了眼姚姝媛。 “既然开了头,何不说完呢。” 琉璃叹道:“可不是我故意生事。上回二夫人曾说查的有些眉目,却是不了了之,外人以为二夫人故弄玄虚,我倒觉得是真有其事。她们二位夫人的关系可不一般,否则布料的事儿,二夫人如何肯为她遮掩呢?” “你们说什么呢?”姚姝媛走了来,目光探究。 琉璃笑道:“我正跟夫人介绍园子妙处。” 知府夫人笑着接过话:“这才游了五分之一,在前面的蔷薇圃喝茶歇歇,然后再逛。如何?” “也好。”紫翎点头,心里还思量着琉璃的话。 第四十二章 知府夫人之邀(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蔷薇圃花海烂漫,可随着卵石小路游赏,直通左右连着游廊的花厅。 “侯夫人请留一步。”知府夫人蓦地笑道:“从这蔷薇丛中穿过去,转过那几棵树,景色更为幽静。我领夫人去看看如何?” 她暗自揣度,不知这知府夫人能与她谈什么。 及至转过葱绿树木,满目清幽,有副石桌椅。丫鬟们已铺设了坐垫,摆了茶果,两人落座。 知府夫人笑着让茶,闲话两句后,叹道:“前两天接到亲戚来信,有个表弟在京城里惹了祸,人被押在大牢,尽管花了不少钱打点,仍是受了很多苦,听说,还要重判。” 紫翎心中微怔,不解知府夫人的用意。都是官场中人,知府难道没门路?卫肆沨又不在京城,即便真要求,也该直接去找卫肆沨呀。 似乎看出她的疑虑,知府夫人苦笑道:“都是表弟不懂事,被家里惯坏了,巴巴的跑到京城去玩一趟,居然在青楼里与人争夺歌妓,还出手将对方打伤了。若是寻常人,花些钱便罢了,偏偏对方是林御史的小公子。早几年,我家老爷在为官上与其有些过隙,现在偏又出了这事,可把我家老爷愁坏了。” “知府大人为官多年,京中必有朋友,托人说说情不成吗?打伤了人,又不是砍头的罪,多赔些医药费,再登门道歉,到底同朝做官,不至于太过绝情吧?”她故作不解其意。 “这林御史只有一位小公子,且与我家老爷有过节,哪肯轻易让步。”知府夫人忧心忡忡,忽而试探道:“侯爷在京中认识的人多,若是侯爷肯费心过问,想必事情会有转机。” “或许吧,只是我到府的日子不长,那些事都不知道。说起来两府是亲戚,让三夫人私下跟侯爷问问,岂不好?”她已经懂得对方意思,但鉴于官场中的复杂,她不想随意揽事,免得两头不落好。再说了,绕过姚姝媛求她,本就古怪。 “我倒跟她说了,可她说侯爷忙,难得见到。京城那边又等不得。”知府夫人叹口气,终止了谈话,自始自终没提要她帮忙的话。 她懂得,这是先透个消息,改日对方定然还会提。 稍时,知府夫人往花厅去了,她独自坐着,思忖对方的话。若能帮得上,往后知府定然会不遗余力的帮她,多条路,总是有好处。 青奕不知从哪儿跑来,小脸红扑扑的,满头的汗,却嘻嘻笑着拽她的裙子,又抬手指着远处,定要带她去。 “那儿有什么好东西啊?”她只得笑着跟他走,却见红豆站在那儿眼神乱飘又干笑,状似紧张,又似心虚。 见状,不由得心下狐疑。 第四十三章 偷见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小姐。”红豆低低喊了一声,一副认错的样子,又说:“我跟相思在这儿等着,小姐去那边转转吧,别转久了。” 她正想问,青奕已经等不得,拽着她的裙子就往前跑。 “慢点儿!别把姐姐的裙子拽掉了。”哭笑不得的说着,青奕忽然松开手,跑进一道拱门,方向一转,人就不见了。她忙追上去:“奕儿!” 紧随着穿过拱门,朝左一拐,看见青奕正捉着一人的手笑。那人一抬头,竟是徐少棠! “紫翎。”徐少棠一身白衣,静静立于树下。 “你怎么在这儿?”她知道他定然是特地来见面,只是…… 沈园乃是锦州大茶商请来园林名家肖老先生所建的私园,于自然中巧夺天工,更兼精心种植的百种花草树木,令园子享富盛誉。知府夫人此次也是“借园”宴客,闲人怎么能进得来? “我与沈家公子是朋友。”徐少棠望着她,半晌才说:“我知道不该见你,可又实在想见。紫翎,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已嫁他人,你应该忘了我。”她知道如今一切对于他而言很残忍,可事情早没了回环余地。 “我知道,如果可以,我也想忘了,那就不用再痛苦。”苦笑一声,他终究是心里放不下:“你在侯府里还好吗?外面都传,说你险些被害死,仍是没查出结果?” “不要为我担心。”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怕他因担忧怜惜而更难以放下。 见她始终站在廊下保持着距离,徐少棠忍不住指责:“紫翎,你变了!” “我是变了,再也不是以前的紫翎。”说着残忍的话,上前牵了青奕就要离开。 “紫翎!”徐少棠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甘又愤怒的逼问:“难道你一入侯府就把我忘了?你怎么能变的如此铁石心肠?你不是这样的!难道说,你贪图了侯府的荣华富贵,怕我会妨碍你?” 她本想一鼓作气冷硬到底,哪知青奕见他们吵架,慌得分别拽着两人衣裳不停的扯,明显是在劝架。 一迟疑,绝情的话没出口,说出的是残酷的现实和无奈:“你让我怎么样呢?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再见面对你我都有害无益。我身边有太多眼睛,你以为卫肆沨是个大度的人吗?” 徐少棠无言可对,沉默了很久,说:“家里正为我说亲,可我……你要的布料已经筹齐了,再过两天就能全部运到。等着这件事办完,我要出趟远门,不知哪天回来。侯府里人人心怀叵测,你要万事小心!” “我知道。”明白他是想远走他乡淡忘这里,忘了,倒也好。 “我知道。”明白他是想远走他乡淡忘这里,忘了,倒也好。 第四十四章 应诺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回到侯府,紫翎仍是想着知府夫人说的事。 “三夫人来了。” 刚从沈园回来,姚姝媛这会儿过来,用意明显。 果然,落座端茶后,姚姝媛避开下人低声道:“在沈园我婶婶跟夫人提的事,不知夫人能否相帮?若是夫人帮了这个忙,我叔婶必定重谢!” “我觉得奇怪。”她直说心中疑惑:“一则,我不了解其中内情,也没办过这种事。二则,我是外人,由你跟侯爷说才更合适啊。为什么三夫人让知府找我呢?” “这……”姚姝媛面露难色,半晌终于苦笑:“实不相瞒,我是不敢张口。侯爷秉性难测,加之对方是林御史的公子,我怕一张口就惹怒侯爷。侯爷这么恩宠夫人,若是夫人提一提,或许侯爷会答应呢。” 这话真是越听越古怪,她更加笃定事不单纯。 “三夫人太高看我了,若是家事,或许能管,但这牵涉到官场,只怕我有心无力。”她露出退却的意思。 “请夫人试一试也好。”姚姝媛显得比知府夫人更急切。 “请夫人试一试也好。”姚姝媛显得比知府夫人更急切。 恰在此时,丫鬟喊道:“侯爷来了!” “侯爷!”两人随之起身,姚姝媛见礼后便寻个借口低头走了。 卫肆沨见其不似往常神色,心下狐疑,便问:“她这是怎么了?见了我,倒害怕了?” 她便顺口说道:“她有事想求侯爷,又不敢张口,可跟我说,我也没办法。” 卫肆沨端着茶喝了一口,蓦地失笑:“哦,知府表弟的事儿?” “侯爷知道?”如今她已经不吃惊,估计没他不知道的事。 “知道,事情闹的那么大,怎么能不知道呢。”卫肆沨话里有话,看她一眼,又笑:“看到了吧,这便是我宠你的效果,都有人求你办事了。不过,这林御史可不好办。” “既然如此,我就推了。” “不,你要答应下来!”卫肆沨挥退下人,说:“知府前脚帮了你,为的就是这件事,你若驳了他,往后怎好再找他办事呢?他若不助,商家,你怎么办?我可是全都为了你,帮你办下这件事,功劳都算在你的头上!” 她怎么可能相信? 见他总是这样,不禁怀疑、猜思:若报复了商家,对他有什么好处? 最后,她却只是问:“林御史与知府有什么过节?” “过节?”卫肆沨冷笑:“他们两人是同窗,同科,还是同乡,因为一件早年婚事反目。提起来,也颇有些意思。若你得知了内情,便明白知府为何发愁了,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第四十五章 歌声引诱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晚饭时,紫翎从他口中得知了内情。 原来,知府与林御史早年有同窗情谊,又是同乡,知府恰巧有位小妹,便提议待科考之后嫁与林御史为妻。孰料,两人皆中举,却因朝中没有门路而迟迟得不到派官。这时有位大人表示愿帮助知府进仕,条件是纳其妹为妾,为仕途,知府毁了与林御史早先定好的婚约。 世事难料,偏那两人早已有情,其妹嫁过去没多久便抑郁而死,死前给林御史留了绝笔信。至此后,林御史便与知府割袍断义,官场上处处与其相对。 如今出了这事,知府自然不敢登门。 饭后,院中一片安静。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细乐,隐隐约约,似有人在低声歌唱。 卫肆沨站在院中静听,蓦地低笑:“是支新曲子,真是不错。” 听到他如此说,她立时明白唱曲的人是谁。再听,那曲子时而低吟似叹,时而清灵上扬,即便看不见,却能由那出色的嗓音想象出此刻唱曲人的妩媚风流。不得不说,那歌声就是在勾魂,勾男人的魂! “有些日子没过她那儿去了,真有些想。”卫肆沨低笑,回头道:“最近你着实忙,定也累了,好好儿歇着吧。” 望着他迈步离去,她在感到轻松的同时,又觉得悲哀。 次日清晨,尚未起身青奕就跑了来,爬到床上跟她嬉闹。逗着他玩了一会儿,起身梳洗,问安的人也来了。 在诸人都要走时,琉璃千姿百媚的姗姗来迟,连连歉笑:“夫人恕罪,妾身昨夜未睡好,起迟了。” 谁都知道昨夜卫肆沨在琉璃处过夜,琉璃这番歉意的话,摆明是在炫耀。 姚姝媛冷笑:“玉姨娘不过是起迟了,即便你今日说身体不适不来,夫人又能如何呢?总不能请大夫去验证吧?” “三夫人这是什么意思?”琉璃柳眉一挑,哼笑道:“昨夜睡时,侯爷说想去逛逛沈园,想让我随行。我却是为难,如今都要入夏了,却连件新衣裳都没有,怎么出门呢?” 姚姝媛手一紧,朝上看了紫翎一眼,而后轻笑:“玉姨娘真是得侯爷宠爱,一大早在这儿说,莫不是故意炫耀?我们听了是羡慕而已,当着侯夫人,也太失礼了!” 不待琉璃接话,紫翎笑道:“玉姨娘哪会失礼,三夫人别这么说。玉姨娘的话倒提醒了我,我会立刻知会库房,将各处的布料分配,裁制夏衣。耽搁了别处尚且有可,若怠慢了玉姨娘,侯爷跟前如何交代呢?我们又不随侯爷出门,只有玉姨娘是侯爷最离不开的。” 琉璃瞠着眼,噎的一句话说不出。 姚姝媛乐得看琉璃败于下风,而梅梓桐则抬眼望上来,有些诧异。 第四十六章 夜里的火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早饭后,各处回事的来了。 凑在这时,霜儿赶来,说:“姨娘差奴婢来问问,今夏的料子何时能得?早起派人去了库房,库房上说料子还没入库呢。” 紫翎清楚,早起那会儿生气,琉璃明知没有料子,故意来闹事。 略一沉眸,她笑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派人各处去通知。之前呈递来的单子是旧年的,如今各处人役有所调动,加之料子样数多,入库也要盘点,需要一两天准备。回去告诉玉姨娘,两天后来取!” “是。”霜儿只得应声。 处理完府内杂事,她陪着青奕,逗他说话。 相思忽然来说:“知府夫人派人送了东西来!” 待那家人进来,磕头请安后,说:“我家夫人命小人送来几样细点给侯夫人品尝,都是宫中的样式,希望侯夫人别嫌弃。” 相思早将点心盒子一一打开,其中一只盒子内放有一张信封。 她将信封打开,抽出一看,是张五千两的银票!这算是大手笔了!她分析,知府急于解决此事,不单单是为其表弟,更为他自己。林御史是做什么?职责便是弹劾百官,知府是担心对方一怒之下将其弹劾,弄不好官职不保。 “回去替我转谢你家夫人,东西我收下了。”她不露声色。 待那人走后,相思犯疑:“小姐?” 她将银票收起来,冷笑道:“担心什么呢?我不过是桥梁,事情自然有人办,白收银子不好吗?” 相思一肚子疑问,终究是作罢。 入夜,卫肆沨没有过来,丫鬟说他在外书房与人谈事,估计要歇在那儿。青奕缠着她玩了一天,洗完了澡又跑来,定要缠着睡。心中一动,她便哄着他睡觉,没有让他喝安神汤。 不知何时,相思忽然在床边喊:“小姐,醒醒!出事了!” 蓦地一惊,醒了:“什么事?” “方才徐少爷派人来说,存放布料的仓房着火了,明显是有人故意放火。” “什么?!”她瞬间瞌睡全无。 “小姐先别急。”相思赶紧安抚她:“所幸发现的早,没烧到什么,只是徐少爷怕再出事。他说连夜让人盘点,一早就将布料全都运来,让我们准备接货。东西一入库,也断了那些人的坏心!” “的确是夜长梦多。这样吧,你去告诉福清,让他辛苦一下,去仓房守着,等天一亮就押着货一起回来。我会吩咐库房!” 相思点头去了。 青奕似乎睡梦被扰,嘤嘤呓语,她忙轻拍轻哄,渐渐又睡熟了。 已是后半夜,万籁俱寂,她却睡不着了。难道这一生都要耗在侯府?耗在这个不可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第四十七章 别致糕点(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天一亮,她梳洗后亲自去了侧门。 货已经运到,库房总管宝祥正带着人一边清点记录,一边将料子入库,最后单子她亲自核对,分毫不差。银货两讫,交割清楚,她准备回去。 “小姐!”福清突然喊住她,避人耳目塞给她一样东西,低声道:“徐少爷担心往后再有事找不到他,他说若有急需,可以拿这半枚玉佩去徐家布庄找秋掌柜。” 望着手中半枚玉佩,想起徐少棠那片心,终究收了下来。 回到沁梅院,青奕刚起,她将玉佩串起,戴在他脖子上,放入衣服内:“姐姐送件礼物给你,不要弄丢了哦。” 青奕摸了摸玉佩,笑嘻嘻的跳下床。 饭后,各处来回事,她直接命人拿单子到库房领料子,按数目分派到各处。卫若萱虽尚未回来,但东西都先送去,命那边丫鬟收了,西苑同样。她是侯夫人,得的料子是头等头份儿,抽出一些,给青奕做了两身衣裳。 这件事办完,似乎清闲下来。 “夫人。”春杏忽然走来:“我想跟夫人告个假,去看看老太太。” “应该的。”到底春杏算是跟着老太太长大的,看望是常情。思虑了一下,她说:“也不知老太太的口味,但至少表个心意,你既然要去,我做两样点心你带着去。” 对于老太太住在庵中的可能内情,她并不想刺探,不过是春杏在身边,令她无法忽视这个婆婆。 春杏虽知道老太太不喜旁人的东西,但也没泼冷水,反而玩笑:“早闻得夫人手巧,擅作点心,若是要送给老太太,那得做两样十分精巧的才行!” 她不禁也笑:“那得请教,老太太偏好什么?我得投其所好才行。” 春杏倒认真想了,笑道:“老太太不爱甜食,侯爷也是一样,几乎不沾的。夫人是份心意,依我说,做漂亮点儿就行了。老太太不吃,奴婢就有口福了。” 思忖了一下,她写张单子,命小丫鬟先拿到厨房。待她到时,所需的材料都备齐了,一样样摆在案上。 “小姐为什么还要用茶叶?”相思奇怪的盯着瓷碗内泡的绿茶,不解。 “取这茶叶的颜色。另外,这碧螺春独特的花果香入糕点,既增添口感,又不会使红豆糕太腻。”考虑到吃者不同,一半放的红豆糕稍多,另一半极少,且红豆在碾磨时刻意不碾细,些微的粗颗粒,也减少红豆沙的甜腻。 相思在一旁瞧着,心中实在很诧异,以前从未见她做过这样的糕点。若说第一样绿茶红豆糯米糕是新颖巧妙,那第二样烘烤出的精巧糕点,就是全然的新奇了。 闻到熟悉久违的蛋糕香气,紫翎怔然失神。 第四十八章 别致糕点(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春杏直接从厨房将糕点装入食篮,出府坐车去了净月庵。 带上剩余的两盘,回到沁梅院,相思还在笑:“若是小少爷看见了,肯定高兴坏了!” 哪知一入院门,豆蔻迎上来就说:“侯爷来了。” 脚步略停,她对相思道:“你将点心端给青奕。” “翎儿,做了什么好东西,远远儿的就闻见香味儿了。”孰料卫肆沨从房中出来,目光就落在那两样点心上。 她只好端过去:“只是两样小点心,听说侯爷不爱吃甜,怕不喜欢。” 卫肆沨凝眼看了看,先尝了左边浅绿色。乍一入口,是糯米的柔软,入鼻的却是茶香,且是上等碧螺春。糯米团子里加入了一点茶叶碎,内中包着略带颗粒感的红豆沙,因茶叶的清雅中和了豆沙,并不甜腻,反觉爽口。 随后,他又拿起后边金黄色的,是种他从未见过的糕点。外皮香脆,口感松软,不似一般的发糕。 “果然名不虚传,你这手艺即便宫里的师傅也赶不上。”卫肆沨毫不吝啬的赞赏,眼底却闪过思量,笑问:“翎儿是跟谁学的?” “闲来无事,自己琢磨的。” 她清楚,他质疑的主要目标是这碟欧式脆皮小蛋糕。上回送到净月庵的糕点,她只是做桃酥,这回、或许是她怀念蛋糕的味道了。那间从妈妈手中继承的蛋糕店,承载了她所有美好回忆及憧憬,蛋糕的香气深入骨髓,难以忘记。 “送到净月庵去了?”卫肆沨从她眼中看到一种眷恋和忧伤,料定她是忆起过往,嘴角的笑渐渐清冷。他可没忘记,她的记忆中少不了徐少棠! “嗯。”她点点头,将两碟点心分了分,一份端给青奕,一份亲自端着,命人去备茶:“侯爷似乎不讨厌,不如就再尝尝,这个脆皮小蛋糕配着红茶,别有滋味。” “如此好手艺,定然要好好儿品尝。” 品着丫鬟端来的红茶,尝着新奇的小脆皮蛋糕,果然更有滋味。然而他却打量着她,若非对她的背景了若指掌,几乎要以为她另有经历。 他想,这样新奇绝妙的东西,净月庵里肯定也喜欢。 一碟点心,两杯红茶,满室飘香。 两人各怀心事,屋内屋外全是静谧。 外面忽然来个丫鬟,打破了一室安静:“侯爷,姨娘命奴婢来问问,晚上侯爷想听哪只曲子,姨娘好提前准备。” 卫肆沨一笑,说:“差点儿忘了。回去告诉她,晚上我就不过去了,改天再听。” 丫鬟意外一愣,只得去回话。 卫肆沨啜了口半冷的红茶,睨她轻笑:“这点心真是对口,作为回报,今晚得陪翎儿吃饭。” 紫翎却是叹息:歪打正着的一碟点心竟成了争宠的工具,琉璃这会儿不知怎么怨恨呢。 第四十九章 反常温柔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晚饭结束,丫鬟们将饭桌撤出。 “夫人喝茶。”春杏亲自捧茶,实则是为说话:“夫人做的糕点真是新颖绝妙,老太太都喜欢呢,连着吃了两块儿,夸夫人手巧。老太太特地叮嘱要转谢夫人!” “难得老太太喜欢,下回你若再去,记得提醒我。” 卫肆沨站在屋廊下,看似闲望夜空,却对屋内两人的话听的一清二楚。不知不觉中思绪飘摇,最后压着满眼烦躁返身回到屋内。 夜色渐深,到了安寝时间。 紫翎做了好一番心理准备,这才走到床边,却见他坐在那里。或许是垂放的头发和灯光的映照,竟使得他看上去有几分温柔,平日里那股邪冷不知所踪。脚步一顿,面对他注视的目光,心生怯意。 “过来。”他伸出手,将她拉到怀中拥抱,手掌轻抚她的面颊,嘴角浮起一点笑:“翎儿真是娇媚动人。” “夜深了,侯爷请睡吧。”她别开眼,不习惯他的**。 “你为什么总要冷冰冰呢?你笑起来才好看。”卫肆沨似乎心情不错,一点儿不介意她的态度,语气仍是柔和带笑。抱起她放在床上,俯身相对,欣赏她的欲逃不能。她闪动的眼神,紧抿的红唇,以及身体沐浴后的清香,无一不是诱惑。 “侯爷若是没兴趣,可否让我睡觉?”今晚的他太反常,太温柔,令她更害怕。 “谁说我没兴趣?”低笑出声,毫不迟疑的吻住她,一点一滴细腻温柔,令她无处可逃,无处可躲。 紫翎完全陷落在他制造的柔情之中,被他的气息包围,一颗心不受抑制的狂跳。她宁愿他像以往那样霸道或粗鲁,远比这蜜水柔情要强,她想起下午那碟点心,猜测他的反常与净月庵有关。 蓦地脖颈一痛,对上一双含笑微愠的眼睛。 “翎儿,你在想什么?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专心些吗?”卫肆沨并未真的生气,近在咫尺的端详她,再次落下温柔亲吻,卷带着她共赴巫山**。 一夜极尽缠绵,至清晨,紫翎起迟了。 醒来时,习惯身侧枕凉,挑开帐帘,窗外日光晃眼。 “夫人醒了。”相思从外进来,一眼就见她慵懒惺忪的倚在床头,雪白的脖颈和手臂上尽是暧昧的点点红痕,瞬间红了脸。 紫翎注意到,忙将身体遮掩:“打水来,我想洗澡。” “是。”相思朝外吩咐了,而后又说:“侯爷走时留了话,请夫人准备一下,早饭后随侯爷出门。侯爷说了,让小少爷留在府里,只让夫人去。” “去哪儿?”随之又问:“还有谁?” “侯爷没说去哪儿,只说是与夫人单独出门。” 第五十章 外出(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饭后,简单将府内杂事处理,又特地留下红豆,吩咐照看好青奕。青奕得知她要出门,嘟着嘴,如牛皮糖似的黏在她身上不停撒娇,扒都扒不下来。 她被逗的直笑,安抚道:“奕儿乖,和红豆姐姐呆在家里,等我回来,给你做漂亮的点心吃。好不好?” 闻言青奕眼睛一亮,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真乖!”在他小脸上亲了一下,他便害羞的往她怀里钻,一面笑,一面又叮嘱红豆。 红豆笑着答应:“小姐放心吧,我都知道的。” 出了沁梅院,一路所遇下人皆悄眼将她打量,无非是卫肆沨请她单独出门传遍了侯府,众人猜思。她同样不解。当来至前堂,卫肆沨坐在那儿喝茶,不止姨娘夫人,甚至连一向对外称病的邱婉蓉也在。 “夫人。”众人见礼,琉璃看似柔顺,微抬的眼角泄露了心中的刺探。 “不必多礼。”她看向卫肆沨,问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不知侯爷请我去哪儿?” 卫肆沨搁下茶碗,笑着起身:“先保密,给翎儿留个惊喜。走吧,时间不早了。” “侯爷……”琉璃低声一喊,眼神娇媚又哀怨,却似顾虑着,不敢表露太过。 “怎么,不带你去,吃醋了?”卫肆沨却是一笑,挽上紫翎的手,说:“又不是没带你出过门,不要总耍小性儿,多向二位夫人学学!” “是。”琉璃纵然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大门外早停了辆气势威严的翠羽华盖马车,统一着装的侍卫随驾,府内上下人等皆在前堂送行,这场面看上去赫赫扬扬,无一不是侯府的排场!卫肆沨亲自扶她上车,下人撤去脚踏,关上车门,便听见众人齐声恭送。 紫翎推开雕花小窗,看到门里门外跪了一片,个个俯首恭顺。 “好看吗?”卫肆沨蓦地问。 她诧异回眼,看到他眼中淡淡戏谑,抿唇不语。 马车启动,一路通畅,行人一见是侯府车队,皆退避两侧。 马车出了城,越走越幽静,似乎是朝着净月庵的方向。纵然满心疑问,但她不会傻的去问。终于,车停了,待下车一看,竟是一处山庄。庄子位于苍翠山林之中,古朴庄重,匾上写着:东篱山庄! “进去看看。”卫肆沨携上她的手,领她进庄,简单游看一番,而后来至一座小院歇息。 “侯爷带我到这儿是……”她不信是纯粹游玩,这庄子也很寻常。 卫肆沨睨笑望着她,总似别有深意:“难道翎儿不想出来走走?难得你我单独出来,或许应该抛却其他,好好儿的相互了解。毕竟,你我夫妻,你说是不是?” 第五十一章 外出(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略适休息后,卫肆沨领着她游赏山林。 站在山顶之上,林风徐徐,他负手远望,总似想着什么。蓦地他转过眼,捉住她凝眉盯视的目光,不恼反笑:“翎儿,说说你,如何?” “我?”懂得他的意思,却是冷笑:“我有什么好说的?我的一切,侯爷不是了若指掌吗?”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对于利用者,他必定要掌控对方一切。 “那,我怎么不知你会做那般精巧新颖的糕点呢?”卫肆沨直指怀疑源头,不等她解释,又说:“你的性子也变化很大,若你不是这张脸,我不信你是商紫翎!性情或许会因突来的厄运而改变,但不可能连骨子里的东西都变了,你以前可没这么聪敏冷静。” 她无法解释,迎上他犀利眸光,反笑:“难道你认为我不是商紫翎?那我是谁?” 眼中幽光一闪,卫肆沨笑道:“你?你自然是我的夫人!侯府的女主人!” 简单的一句就击碎了她的笑。的确,不管他有什么怀疑,不管她究竟是谁,如今只能是由他掌控。这命运不是轻易能逆转的。 午后,一觉醒来没见着卫肆沨,不以为意,独自在后山转转。 忽而一阵山风吹来,隐隐有钟磬之声,必定是林中某处有寺庙道观。蓦地思绪一停,仔细审视眼前山林,脑海中闪过一个猜测。 “相思,这附近有道观?” 相思正茫然,倒是福清答道:“小姐忘了,净月庵离这儿不远,从山下那条路穿过去,山的那边就是净月庵。” 果然!她想,卫肆沨这会儿定是去了净月庵。 “小姐是说侯爷……”相思悟过来。 她阻止了相思的话,笑道:“难得出来玩,你们四处看看吧,我一个人呆着也没事。” 相思笑笑,循着野花踪迹闲步,福清似踌躇了一下,终究跟上去。不知福清从怀里摸了什么递上去,相思几分羞涩的笑着收下,虽彼此都没说话,那二人间的气氛,无疑是无声胜有声。 她这才明白,心中也羡慕,平凡的才真实可贵。 “夫人,侯爷回来了!”小厮忽然来报。 回到庄内,但见卫肆沨阴沉着一张脸坐在那儿,手里抓着茶盅,一副生人勿近的恐怖气势。她猜测与净月庵有关,事关敏感,佯作不知才好,于是转身就往外走。 啪!茶盅砸在她脚边,瓷片飞溅的到处都是。 外面下人们全数跪倒,个个屏息垂首。 她动了动唇,又不知说些什么,干脆沉默的站着。 “过来!”卫肆沨的声音阴沉的恍若自地下传来,那双眼睛犹似尖刀盯在身上。 踌躇着近了几步,猛地被他抓住手腕,四目相对,发觉他的眼睛泛红,恐怖异常。 第五十二章 头痛(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你……”她觉得此刻的他很不对劲。 “好个冷傲的性子!怎么,不想看见我?你以为你是谁?以为你在哪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是谁?”卫肆沨阴测测的咬牙说着,额头青筋暴起,冷厉的眼神忽而痛苦,一把将她推开,扶着桌子有些站立不住。 她被推倒在地上,却是因他的状况而惊疑。 “侯爷?”双喜却是清楚,连忙对她解释:“夫人,侯爷的头痛病犯了,得赶紧服药!” “药?”她完全怔住,从不知道卫肆沨居然有头痛病,还这么严重。 “滚开!”卫肆沨整个儿脸色都变了,一甩胳膊就将双喜扫到门外。紧接着,仿佛是为了转移痛苦,抓起屋内的摆设乃至桌椅,能砸的就砸,能摔的就摔。 外面的下人们都吓得不敢靠近,而紫翎回神后,却是被堵住去路,逃不开了。 力作平静,冲门外傻愣着的双喜喊道:“赶紧取药来!” 双喜半天才醒悟:“药……药没带,得回城去取。” 回城?那哪里来得及?弄不好那时她就被发病的卫肆沨给弄死了。 “小姐!”相思在外也吓得脸色发白。 发病中的卫肆沨,因头痛难忍,任何小事都能触怒他。见她站在跟前,立时就将她作为发泄目标,抬手就钳住她的脖子,几乎想将她掐死。 “小姐!”相思福清冲进来,顾不得犯上,想将她救下。 卫肆沨一个动作就将他们甩开。 紫翎脸色涨红,意识逐渐迷离。而此时卫肆沨身子晃了一下,她趁机将他推开。卫肆沨不察,仰身跌倒,头碰在桌角,一阵晕眩。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扑上去压住,扯下他的腰带就将他双手双脚捆缚。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来帮忙!”她厉声一喝,惊醒了那些惊愕的下人。 双喜福清上前,将满头冷汗意识昏沉的卫肆沨抬到床上。 紫翎同样出了一身冷汗,却又不解:“双喜,这是怎么回事?” 双喜答道:“侯爷这病有很多年了,最近两年发作的更厉害,一旦痛起来即便用药都压制不住,大夫们都治不好。这头痛不比别的,侯爷深受其苦,所以发了病就会异常狂暴,这会儿估计是痛的有些虚脱了。” 注视了一会儿,她吩咐道:“去打水来,准备绵软的毛巾,要稍热一些的水。赶紧去!” 双喜不解,仍是照吩咐去准备。 其后,她又吩咐相思:“你也去准备些东西。取香炉,熏上安息香,再去厨房,取蜂蜜!”若是有精油更好,只是在山庄里,怕是没那么全。 第五十三章 头痛(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卫肆沨虽是躺着,但时不时的眉头突跳,几次挣扎着要起来。 “别动!”按住他,因心急,口气带着几分命令。 卫肆沨微张双眼,冰冷愠怒,抓着她的手腕,仿佛想将她的骨头捏碎。 “你!松手!”好不容易挣脱,手腕处已留下青红指痕。 “松开!”卫肆沨不满被捆绑。 恰好此时东西都送来了,让双喜等人退下,她将浸热的毛巾敷在他脸上。他先是挑眉,然而随之便舒服的轻叹,不挣扎了。 稍稍敷了一会儿,取下毛巾,将双掌搓热,贴在他的双眼,顺势用微热的手指按摩两边太阳穴。松开他的发冠,以手指缓缓梳理,指肚贴在头皮各处穴位,时轻时重的按压。 卫肆沨觉得精神渐渐放松,头似乎也不那么痛了。 他不由得打量起她:本是娇媚玲珑的姿色,却始终疏冷平静,看似了若指掌,却无法窥见她的内心。此时她神情专注安然,似全心全意做着这件事,更教他思量。 注意到他目不转视的凝望,她收回手,顿了一下,又继续动作。 将蜂蜜倒了一点,抹在他脸上。 “蜂蜜?做什么!”卫肆沨登时沉眉立目。 “侯爷这时不该说话,闭上眼,尽力放松。”不理会他的生气,于双手也抹了蜂蜜,运用指法,在他脸上按摩。喝蜂蜜虽能解乏,但此时不过是用蜂蜜做润滑。 卫肆沨不得不闭上眼,虽觉得任她在脸上胡作非为很荒唐,她的指法也古怪,但不得不说很有效果。经她一弄,更是放松,甚至渐渐有些睡意。 在他脸上头顶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做完后,他安静的睡着了,她却是双手发酸。 揭开他手脚的束缚,瞥了眼他安睡的脸,竟不由自主的为他按捏四肢。随后,收拾了东西,带上门出去。 双喜等人一直在外等着,本是悬心,然而里面一直没什么动静。这会儿终于见她出来,忙心急的询问:“夫人,侯爷怎么样?” “睡了。” “睡了?”双喜吃惊不小,不由得将她又盯视几眼。以往侯爷一发病,即便是当时就吃了药,但那狂暴的脾气一点儿不减,谁都不敢靠近。病一发就是一两个时辰,此后一两天侯爷的情绪都不好。 “嗯。你在门外等着吧,别让人惊扰。”没在意双喜的目光,她去了隔壁的房间休息。 相思见她面有疲惫,扶她躺下,见了她手腕与脖颈的伤痕,忙又取药。 抹了药,她摆摆手:“我睡会儿。” “是。”虽然相思很想知道她怎么将侯爷安顿下的,但见她这样,只得暂且不提。 第五十四章 头痛(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天已黄昏。 紫翎醒来后得知卫肆沨还未醒,自然不敢去惊动,倒是双喜见了她总拿一双惊奇又敬佩的目光盯着,特别是眼底明显的欲言又止,让她无法忽视,反替他难受。 不得已,她只好说话:“这会儿天快晚了,侯爷未醒,今晚是否就不回城了?” “这个、侯爷没说。”双喜终于得了机会,忍不住问:“夫人,小人斗胆问一句,您是怎么让侯爷安睡的?侯爷这个头痛病足有七八年了,宫里的御医,乃至全国有名的大夫都请过,就没一个治得好。您难道学过治病?” 见双喜眉间堆积的疑问,她扑哧一笑,故意卖弄玄虚:“等侯爷醒了,你问他就知道了。” “那,我哪儿敢问呀。”双喜小声嘀咕,一脸猜思费解。 “侯爷这病,真那么难治?以往大夫都是怎么说的?”见双喜说的那么夸张,她不禁也奇怪,若真是疑难杂症,怎么就能被她弄好呢? “要不怎么说难治呢,那么多大夫,没一个诊的出病因,很多人连药都不敢开。如因侯爷吃的药,也不过是病发时压制疼痛,但近两年这药也不管用了,似乎越吃越难受。”双喜边说边叹气。 她想起三国时的曹操,那时尚且有华佗为其针灸止痛,然而卫肆沨能是曹操吗?她并非华佗! 房门忽然开了,卫肆沨站在门口,微冷的眸色迎着夕阳金辉,像一只刚刚苏醒体态慵懒的猎豹。 “侯爷醒了。”双喜忙迎上去,悄眼打量。 “嗯。”卫肆沨望着她,唇边忽而抹开一笑:“吩咐下去,准备好酒菜,今晚宿在山庄。”从门内踱步出来,直至她跟前:“翎儿能为我止痛,使我安睡,我要好好儿酬谢!” “不过是侥幸。”她自然不敢居功,也不愿居功。 卫肆沨噙着笑,看见她脖颈处残余的指痕,轻柔抚上:“弄伤翎儿了,是我鲁莽。” 入夜,花灯灼闪。 卫肆沨喝了酒,坐在院内仰头看月,山林夜色格外清幽。 “十五岁那年,我得了这头痛病,至此饱受折磨。这还是头一回发病后能安然睡上一觉,像做梦一样。”卫肆沨蓦地开口,唇角卷着一丝似讽似嘲的笑,眼神怅望远处,疑似有些悲凉。 她刚想问得病原因,又忍住。做人不能太好奇,特别是对他! “翎儿唱支曲子如何?”他蓦地要求。 循声便望见他清冷含笑的眼睛,仿佛有种令人着魔的魅力,使得她怔怔的看住。待回神转开眼,耳边便响起他熟悉的低笑,登时没忍住红了脸。 她咬牙暗骂自己,抿直了唇不吭声。 “罢了,不唱就不唱,即使不会唱,翎儿也深得我心。”卫肆沨朗声一笑,毫无预警的将她横抱起来,分明没醉,却因眼神中晃动的迷人水光,让人误以为他醉了。 她后悔,早知如此,她宁愿自己喝醉。 第五十五章 接风宴(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晨风吹开帐帘,微凉的空气中带有山林独特的清新。 睁开眼,看到的竟是卫肆沨安睡的脸。想到这两天的事,她忽然很害怕,若是对这人动了情,哪怕是一点,都将万劫不复。她不想再重复上世的悲哀,纵然是夫妻,也是同床异梦,大难来临各自飞。 早饭后,卫肆沨不急着回城,而是牵来马,带着她往林中狩猎。 记忆中,商紫翎是懂得骑马的,可她坐在马背仍是紧张。 卫肆沨瞥见她满脸紧张,不禁嗤笑:“怎么,如今添了些别的本事,骑马倒不会了?别紧张,你若紧张,马也会跟着紧张。” “我、我还是用走的吧。”她的确胆怯,万一马发了狂可怎么办? 卫肆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蓦地大笑,就似发现了有趣的事。 能不有趣么?一个事事聪敏冷静,面对死亡都能镇定自若的人,骑马却如此惧怕。他很清楚,徐少棠教过她,若她是商紫翎,就不该不会! “侯爷!”忽有家奴策马跑来,禀道:“锦公子派人稍信,按行程,今晚之前就能到达。诸事平安,请侯爷放心。” “知道了。”卫肆沨似在想什么,而后策马靠近她:“本想带你在这儿多玩两天,没想到他们提前回来了。等过段时间闲了再来,现在,得回去了。” 回城后,府内已在忙碌,西苑重新打扫布置,厨房也忙着准备晚宴所需的各项食材。卫肆沨在沁梅院小坐了一会儿,而后去了书房。 出门一趟,她有些累,哪儿青奕好不容易等她回来,心里巴巴等着点心。可眼下厨房哪里有空?只得又先把他哄住。各处间或有来回事,或是添什么,缺什么,大多和接风宴有关。 刚安静的歇会儿,姚姝媛来了。 “打扰夫人了。我来,是想代婶婶问一问,不知那件事儿怎么样了?”姚姝媛低声问着,满眼打量。 “哦,那件事儿,在办。” 姚姝媛犹豫一笑,又道:“到底人还关着,婶婶怕他受苦,所以希望能快些解决。不知夫人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她明白,知府担心夜长梦多。 抿上一笑,她端足了架势:“亲戚被关在牢里,自然是担心,我能理解。然而三夫人也清楚,从锦州到京城,传信最快也要几天,更何况这其中的事不是一言两语。你转告知府夫人,我既然答应了,定然尽全力,让她宽心等待。” 见状,姚姝媛笑着附和:“是啊,办事都得时间。” 紫翎见她事情说完却不急着走,反而另有话似的,不禁疑惑。恰在这时,外面陆陆续续又来了一群人,虽是前后脚,却像约好似的默契。 她们、又是为什么事? 第五十六章 接风宴(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这些人落座后,先是拣些场面话说了说,彼此眼神交汇,颇为刺探的朝上望。 紫翎尚在纳闷,终于是琉璃张口问了:“听说侯爷在山庄里犯了头痛病,是夫人治好的?” 原来是为这事! “我哪会儿治病,又不是大夫。”她淡淡一说,把话题岔开,说起晚上的宴席。她清楚,她们不是想证实传闻真假,而是想问她如何治的。 天近黄昏,外面来人通禀:“夫人,锦公子、萱小姐和孙姨奶奶回来了!已经到大门口了。” 卫锦之卫若萱是弟妹,姨奶奶虽是长辈,却是侧室,她身为侯夫人,自然没有亲自去迎接的道理。而那几人回来,第一个得先来见她。 很快,院门处一阵动静,一群下人簇拥着两人走进来。 紫翎与诸位夫人姨娘站起来,悄眼打量那两人。 最引人瞩目的自然是侯小姐卫若萱:正值二八年华,披锦带绣,身段娇俏,举手投足尽是尊贵,微抬的眼梢藏着傲气。她与卫肆沨乃是同母所出,地位身份不同一般。在其侧是四十上下的华贵妇人,看上去十分慈霭,这便是孙姨奶奶,卫锦之生母。 “见过夫人。”孙氏先开了口,而一旁的卫若萱则用毫无掩饰的审视目光盯着她。 “路途劳累,必是辛苦了,快请坐。”她选择忽视卫若萱的无礼。 孙氏笑道:“锦之去见侯爷了,晚些时候再来见礼,望夫人见谅。” “不妨事,都是一家人。”她的话,不过是客气对客气。 相较而言,其他人与这两人熟悉多了,一落座便聊起来,气氛倒也不错。坐了一会儿,两人告辞离去,略适休息后还有晚宴。 入夜,侯府一片灯海明亮。 这是场家宴,只有三席,就摆在后花厅。左边的席上是邱姚二人、孙姨奶奶,右边的席上是三位姨娘,中间的席则是她和卫若萱,还位主角还未到。这花厅布置的锦绣辉煌,内外安静无声。 “侯爷与锦公子来了。”一个小厮小跑着通禀。 众人起身,在华美宫灯的照耀下,清楚的看见卫肆沨与一名锦衣公子行来。身量与卫肆沨差不多,只是体态偏瘦,明显有不足之症。这卫锦之果然是常年吃药的人,长相便是趋于阴柔,但观其言谈举止,倒承袭了其母之风,温柔和煦。 不待她张口,卫锦之已先行见礼:“锦之见过大嫂。” “哦,不必多礼。”乍听他喊“大嫂”,一时发愣,随之才将视线望向卫肆沨:“开宴吗?” “嗯。”卫肆沨瞧见了她眼底闪过的那抹不自在,不禁卷了抹笑,携手入座:“都坐吧!今晚既是接风宴,也是家宴,之前侯夫人进门多有仓促,趁此家人齐聚,彼此都见见。” 众人随声附和。 丫鬟们捧着各样精致美食鱼贯而入,安静之中,紫翎没忽略有双特别凝视的眼睛。是孙姨奶奶! 第五十七章 接风宴(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宴席一开,花厅外早已备下的小戏也唱了起来。 席上杯盘筷箸,间或谈笑,说些路途风景以及京中听闻,倒也算融洽。 紫翎是头一回跟这些人聚在一起吃饭,总似置身于热闹之外,卫若萱仍时不时盯着她看一会儿,而卫锦之除了开始的几句寒暄敬酒,便只与卫肆沨交谈。她注意到,卫锦之除了喝酒,动筷子的次数屈指可数,似乎再丰盛精美的菜肴也入不了他的口。 “看什么呢?”卫肆沨突然问。 一惊,这才收回目光,顺势问道:“似乎这些菜不合二弟的胃口?” 卫锦之有些意外,忙歉笑道:“不,大嫂多心了。” “他就是这样。”卫肆沨意外的解释道:“他从小身体不好,药吃的太多,伤了脾胃,弄的胃口也刁钻起来,再喜欢的东西也吃不了几口。这回前往京城求治,或许能有用。” “哦。”她了然的点点头,见丫鬟又在续酒,本想劝阻,又忍住。虽是小叔,但这侯府……何必多事呢。 宴席过半,冷菜撤去,添了两道新菜,又一个鹌鹑百合汤。这道汤汤色清润,吃了山珍海味再喝这汤正好。 早有丫鬟在旁盛汤,似乎卫锦之不排斥,拿着羹匙准备喝。然而当汤送到嘴边,他蓦地睁大眼,将羹匙哐当一丢,人唰的站了起来,脸色都变了。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疑惑望来。 “怎么了?”卫肆沨皱眉。 “这汤……”卫锦之冷抿着唇,神色古怪,却没再说。 倒是卫若萱眼尖,仔细在汤碗内一看,顿时花容失色,起身大叫:“啊!汤里有虫子!” 霹雳哐啷一通羹匙碗筷响,席上诸人纷纷变了脸色,跑到门外恶心呕吐。服侍的下人们也愣了,头次面对这种情况,不知所措。包括紫翎! 一个水灵的小丫鬟凑上前仔细一看,低声惊呼:“好像是老鼠屎!” 这下子卫锦之也撑不住,捂着嘴疾步奔到门外。 卫肆沨的脸色早已黑寂,将汤碗一砸,冷喝:“把做汤的人叫来!我倒要看看他有几个脑袋!” “侯爷,这厨房的人太不称职,做坏一道汤是小,却搅坏了好好儿的一场家宴,务必要严办!”琉璃挑着生气的眼,瞥着紫翎,别有暗意:“如今是侯夫人管家,几天前就准备着这宴席,竟也出事。真不知是下人胆子太大故意应付了事,还是……” “玉姨娘这是什么话,难不成要将责任推到夫人身上?”邱婉蓉看似责备,实则也是帮腔,眼底那抹得意一闪而逝。 紫翎看的分明,觉得这事蹊跷,恐怕…… 第五十八章 接风宴(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简直太不像话了!”旁人或许不敢明着指责,但卫若萱不同,一听那些话,顿时就将矛头对准紫翎:“大嫂也太不会管家了!今天汤里是虫子,下回若是毒药呢?咱们府里还从没出过这样的事!如今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传出去,不知让人怎么笑话呢!” “若萱!”卫肆沨抬眼一扫,卫若萱的话音便戛然而止,咬着唇不敢再做声。 这时,卫锦之从外面返回,脸色很差。 “沄儿,怎么样?没事吧?”孙氏担忧的询问。 “没事。”卫锦之听到了屋内的话,看了眼神色冷静的紫翎,有些诧异她的镇定。和缓着嗓音道:“大哥,我看这事也是意外,算了吧。” “二哥,这种事怎么能姑息?必须严惩,否则以后不知还会出什么事呢!”卫若萱很不赞同,挑了骄纵的眼神望向紫翎:“大嫂,你说呢?” 紫翎一直盯着白瓷大汤碗,仔细看了才发现汤中浮着的不止有红色枸杞,还有几颗如米粒般的黑色东西。老鼠屎?真是很可笑!即便真是意外掉落,也不该有这么多。 “翎儿?”卫肆沨眯着冷厉目光,声音沉冷。 “侯爷可发现蹊跷之处了?”她卷起一抹嘲讽,将众人目光引向汤碗,声音清晰的说道:“我在想,或许这并非无心之失,而是专门投入汤中的特殊配料。厨房纵然大意,但落入一颗尚在情理之中,落入这么多,哼,难道是老鼠存心报复,生怕我们这们这些眼睛看不见吗?” 说话之时,她用清冷的眼神一一扫过那些夫人姨娘,又说:“再者,这几颗老鼠屎也很有意思,这会儿正慢慢儿的往下沉呢。” “接着说!”卫肆沨听出了弦外之音,脸色更是难看。 紫翎用羹匙将那几颗老鼠屎都捞出来,不嫌脏,亲自动手一一掰开。 所有人都疑惑不解,用惊愕的眼神注视她的举动。 “侯爷请看,尚未沉下去的两颗,里面是干的。” 卫肆沨看的十分清楚,眼神一紧,明白了:“看来,这东西掉进汤里的时间并不久,所以不可能是煮汤时落下去的,只能是在端来的路上。” “不可能呀!”之前那个水灵的小丫鬟又出了声:“汤碗上有盖子呢,连灰尘都落不进去,怎么可能落入这种东西?” “怜儿!”卫锦之轻斥,不准她再乱说话。 话已至此,再迟钝的人也了然,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 “这汤是谁端来的?”卫肆沨噙着笑,却令人胆颤心惊。 门外,一个丫鬟咕咚栽倒,昏过去了。 卫肆沨冷笑:“将她弄醒,我倒要看看这只大胆的老鼠是谁!” 第五十九章 接风宴(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丫鬟就被泼醒,跪在那儿全身发抖。 “说!”卫肆沨一股子火气。 “不是奴婢,奴婢不敢。”那丫鬟吓得直磕头,嘴里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 见状,紫翎提醒道:“汤是你端来的,若查不出来,只有拿你顶缸。若不想被冤枉,不想皮肉受苦,就好好儿的想想,来的路上可遇过什么人?你不说,其他人也会看见,你可要想仔细!” “送汤路过院门的时候,前面的人滑倒了,摔碎了汤碗,奴婢就将汤放在一旁去扶她。就、就一小会儿,然后就直接到花厅来了,没注意到有人对汤对手脚。” “把那人叫来!” 另一个丫鬟被带来,茫然又惊恐:“奴婢、不小心滑倒了,弄伤了手,五嫂子将奴婢训了一顿,又派其他人送的汤。其他的事,奴婢真的不知道,求侯爷夫人明察。” “看来,是查不出来了!”卫肆沨看向紫翎,言外之意十分明显:“翎儿,你让整个侯府更加热闹了。如今你管家,这事儿就交给你办。” 她听了,转头对外吩咐:“告诉管事,革这两人三个月的银米,各打十板。厨房管事的五嫂子虽也有责,这次就算了,再犯一次,也别想再当这份差了。” 两个丫鬟微愣,随之不迭磕头:“谢、谢夫人!” 之所以谢,那是因为她给予的处罚实在很轻。让一府的主子们喝了加料的汤水,还是在这样的宴席上,即便是大意失职,追究下来后果也不堪设想。 “夫人真是仁慈。”邱婉蓉心有不甘。 “这样就算了?”卫若萱最是不忿:“大哥,犯了这种错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大嫂只会心疼下人,没有一点儿威势岂能服众,这样子怎么能管家?如此下去,下人们都要造反了!” 卫肆沨问:“翎儿以为呢?” “不谨慎之下犯错,并非本意,她们只是丫鬟,难道要将她们打死吗?别说她们,即便找出了真凶,也不能因这种恶意玩笑要她的命。”话音一停,她环视花厅内外:“我知道,不过是有人对我这个侯夫人不服,故意生事而已。我要提醒一句,今天的事做的很愚蠢,陷害的不是我,而是冒撞侯爷,她也得仔细想想,若真查了出来,会是什么后果?希望这人往后不要再犯傻!否则,可真要她仔细掂掂脖子上有几颗脑袋?” 琉璃紧咬着红唇,满眼恨意,又迁怒丫鬟做事不利。本以为趁着这次摆宴,可以令她受次责难,哪里知道…… 卫锦之虽是才回来,但对府内的事早听闻了一些,今晚亲眼目睹仍是难免惊讶。然而他也疑惑,这商紫翎竟是这种秉性?大哥又究竟为了什么娶这门简单仓促的亲? 第六十章 关于卫锦之(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若依照卫肆沨的行事,家宴上出了这种事,送汤的丫鬟即便不知情也得丢半条命,厨房一干人都别想撇清脱罪。然而,他却出乎意料的将事情交给紫翎处置,并默许了她的恩慈方式。 宴席一散,众人各怀异思。 紫翎猜测,晚宴上的这出闹剧不出意外便是琉璃所为,邱婉蓉做事更重目的。 忽而福清站在帘子外说道:“小姐,永兴回来了。” “知道了。”她明白,是事情办好了。 翌日,青奕几番撒娇,她只得去后厨做点心。 正值厨房空闲,李嫂遣来两个厨娘使唤,等着糕点上屉,她走到外面透气。 “夫人累了吧?我命人准备了好茶,夫人坐着歇歇。”李嫂满脸堆笑,请到到一旁落座,又朝一侧摆手,眼神暗示。 正疑惑,一个老仆妇跪在面前就磕头:“求夫人开恩!救救我女儿!” 突来的状况令她满头雾水,直接问李嫂:“怎么回事?” 李嫂忙答道:“她是翠儿的娘,就是昨晚往花厅送汤的那个丫鬟。原本夫人已经责罚了她们,但今儿一早,小姐命人将她们带去,已经在院子里跪了一个时辰。昨晚刚受了板子,她们怕是经不起,所以她娘希望夫人慈悲,跟小姐讨个情面。” “讨情?”不知为什么,这话顿时令她更觉得古怪蹊跷,将这李嫂与地上的人仔细一审视,口气讥诮:“李嫂,你在侯府不止一两年吧?让我这个侯夫人为个下人,去跟侯小姐讨情,是什么意思?” 李嫂立刻跪下:“夫人宽恕,都是老奴糊涂,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这么快就领悟,不止是脑子好,而是心虚! 她清楚,若真顺着她们的意去说情,定会与卫若萱闹的更僵。她们如此怂恿,倒不是愚钝,只是以为她会维护昨晚的处置而去与卫若萱周/旋。似乎,背后有人指使。 “这屉子里蒸的什么?”一个声音清脆响起。 循声望去,在厨房门口站着个灵秀丫鬟,有点儿面熟。顿时想起来,是卫锦之身边的,怜儿! “怜儿见过夫人!”怜儿看着不过十二三岁,灵俏的很,性子也直爽:“夫人还会做糕点?看上去好新颖,能给我家公子尝尝吗?” “当然。”她倒不介意。 “多谢夫人!说不定公子会有胃口吃一个呢。”怜儿欣喜道谢,用小盘子装了几个走了。 望着怜儿远去的背影,她总觉得在疑惑什么,但又一时捕捉不到。 蓦地腿被人抱住,低头一看,原来是青奕! 红豆笑道:“小少爷等不及了,亲自跑来了。” “知道他是闷了,把糕点装上,去园子逛一会儿。” 第六十一章 关于卫锦之(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园中花团锦簇,青奕吃了糕点就在花丛里掐花儿,红豆步步紧随。 相思见身侧无人,说:“商家那边真不会有事吗?” “来了远客,一定很热闹,可惜我无法亲眼看见。”她清楚相思担忧什么,却不以为意。退一万步讲,知道是她暗中将人弄来,商家又能如何? 相思知道她的怨恨,不再多言,却又迟疑的提起另一件事:“萱小姐似乎对夫人抵触很大,我担心……听说,一早几位姨娘去过汀兰苑,之后那两个丫鬟就被萱小姐喊去了。这会儿萱小姐去净月庵见老太太了,只怕下午才得回来。” “你为那两个丫鬟担心?”她明白,那两人定然要跪到卫若萱回来再发落。“同情也没用,你既然知道她看不惯我,我又怎么能去插手?” “夫人!”蓦地一声喊,竟是怜儿摘着满捧鲜花出现。 “难道你偷溜出来贪玩?”许是怜儿活泼无忧的性子,令她禁不住玩笑。 “才不是呢,陪公子出来的。”怜儿一面笑一面回身朝后指,卫锦之就站在不远的树下,似在沉思什么。怜儿笑的眼如弯月,将一捧花都递给她:“送给夫人,谢谢夫人的糕点,公子吃了两个呢。下回夫人再做了,能不能通知我一声?” “是公子想吃,还是你想吃?”她打趣的反问,余光则望着树下的人。尽管他外表文雅清瘦,但总觉得有丝清冷淡漠。 怜儿不好意思的笑。 “你家公子得了什么病?很难治?”她一时好奇问出了口。 “大夫说公子身体里长了瘤,药吃了不少,就是不见根治。”怜儿说着表情一转,很开心的笑道:“这回可好了,京城的老舅爷找到了一位很厉害的老大夫,开了药,说是吃上一年半载就能好呢。” “老舅爷?” “就是老太太的弟弟,侯爷的亲娘舅啊!” “既然大夫这么说,那定是有把握,公子的病会好的。”其实她很质疑,卫锦之身体不好,犯得着长途跋涉亲去京城?若说探亲……见怜儿毫不认生,她便问:“公子有小名儿?” 她记得昨晚听到姨奶奶喊“沄儿”。 “没有啊。”怜儿摇摇头,一下醒悟,笑道:“那不算小名儿,公子本来叫卫锦沄,是老侯爷起的。可谁曾想,公子从小多灾多难,特别是有次失脚掉在湖里,险些淹死呢。后来算命的就说了,公子命中忌水,‘沄’带水,即使去掉水,‘云’仍是漂浮不定的造雨之物,便通过算卦,求了一个‘之’。” “之”,难不成是既来之则安之? 这话似乎用在她身上更合适。 第六十二章 远房来客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在园子里呆了一会儿,返回沁梅院。 刚坐下,丫鬟就喊来客了,来人正是刘氏母女。 请安落座,悄眼打量,明显发觉商雪彤眼中泛着血丝,似乎晚上没睡好。再看刘氏的气色也不太好。紫翎立刻想起商家的客人。 果然,刘氏两句寒暄后,一边儿悄眼盯着她,一边试探的说:“原本昨天就要来请安,谁知道家里突然来了客,忙了一天。听说侯府昨晚也有宴席,你定是忙累了。” “锦公子与萱小姐从京城回来,侯爷要办家宴。不知家里来了什么要紧客人?”她不动声色,心中也有些奇怪,那人是刘氏表侄,才来一天就闹起了事情? “一个远房亲戚。”刘氏没多讲,话音忽而一转,说:“最近有媒人上门为二姐说亲,就是没有特别合适的,若是你知道哪儿有合适的人,帮忙留意留意。做门好亲,不仅我与老爷高兴,对你也好啊。都说侯门似海,多个好亲家,对你有益的。” 这话音真是越听越古怪。 她毫不掩饰的望着商雪彤,目若沉思。仿佛,刘氏是专程为商雪彤来的?但又不似专程要借她侯夫人的关系攀门好亲,难不成与远客有关? 正在这时,外面一阵哭声,尚未看清就有人跪在门外哀求:“夫人,求夫人开恩,求夫人跟小姐说说,饶翠儿一次吧!” 翠儿? 这个耳熟的名字令她定睛细看,果然是之前在厨房求情的老仆妇。 春杏在身侧低声道:“夫人,那两个丫鬟昨晚刚受了板子,一跪两个时辰,都晕过去了。听说翠儿正全身高热,情况很不好,可大家都畏惧小姐,不敢将人扶走。” “求求夫人!”翠儿娘不停的磕头哀求。 “春杏,你去一趟,将那两人带下去养伤。”虽想置身事外,然而眼看要出人命,也就顾不得许多。只能自我安慰,反正卫若萱敌视她,也不差再多这件事。 “夫人不用太担心,小姐就是娇纵些,心思不坏,想必能理解的。”春杏说完领着翠儿娘去了。 刘氏旁观着,待那些人走后,小声劝道:“虽你是侯夫人,可萱小姐是小姑子,何必为两个下人得罪她?你该跟她打好关系才是啊。” “中午了,大娘留下吃饭吗?”她淡淡的转开话题。 刘氏岂会听不懂送客的意思,藏下眼内冷色,起身告辞。 一出院门,商雪彤压制不住暴躁:“娘!我不想回去!你赶紧将朱彪赶走啊!” 不待刘氏张口,始终沉默的商碧华冷笑:“这个远房表哥是那么好打发的?我看,所谓信根本是子虚乌有,他是赖上咱们家了。才来一天就敢借酒撒疯钻雪彤的房间,往后,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呢!” “好啦!让我好好儿想想。”因那表侄的为人性子,刘氏在处理上也着实头痛。 第六十三章 惹怒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午饭后,紫翎正准备午睡,却见卫肆沨来了。 “你的手法不错,替我按按。”卫肆沨一进来也不接茶,直接躺在横榻上,面容有些疲惫。 她先是疑惑,少顷才反应过来,坐在旁边替他按摩。想起昨夜,他睡在书房,这会儿满身疲惫的过来,似乎是睡眠不足。能有什么事需要熬夜费心? 整个院子静悄悄的,丫鬟们倚着门廊打瞌睡,天气已有炎热趋势。 忽然有人拍院门,门一开,窸窣的裙摆衣衫飘进来,带着无法忽视的怒气直接走至上房门口,不待下人们通禀,张口就喊:“大嫂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难道我堂堂的侯府小姐,连责罚下人的权利也没有吗?” “小姐,侯爷……”丫鬟们心惊的刚想提醒,屋内人已经被吵醒了。 “吵什么!”卫肆沨被吵醒,眼睛有些泛红,满身的暴戾。 紫翎倚在一侧不知不觉睡着,也被外面动静惊醒,更因他的样子,险些以为他又犯了头痛。 门外的卫若萱早吓坏了,一回来得知罚跪的丫鬟被侯夫人下令带走就满心火气,直接来质问,哪知大哥竟在这儿。她对这个大哥向来敬畏。 房门哗啦打开,卫肆沨阴沉着脸色盯着她,口气十分不好:“堂堂的侯府小姐竟一点儿规矩不懂!谁准你在这儿大呼小喝?知道这是你大嫂的住处吗?” 卫若萱虽不服气,可一句不敢辩驳。 “回去!好好儿的学学怎么做个侯府小姐!”卫肆沨甩下逐客令,回身嘭的将房门关了。 满院寂静无声,下人们低头屏息,卫若萱则满脸羞红,瞪着房门,半晌扭头跑了。 回到住处,卫若萱气的将屋内东西一通砸,偏偏又来了访客。 “你们来做什么?”因气怒未消,一张口语气就不好。 “我们听说了沁梅院的事。小姐何必太生气,若气坏了身子,岂不是遂了旁人的心。”说话的是琉璃,一副关切模样:“小姐是侯爷唯一的亲妹妹,岂有不疼的?今天之所以会冲小姐生气,定是受了某人的挑拨。” 明耳人都得出“某人”指的是谁。 梅梓桐瞥去一眼,上前轻言细语的宽慰:“小姐别多心,听说侯爷昨夜忙碌未眠,今天定是在那边休息,被吵醒才心情不好。小姐是清楚侯爷脾气的。再者,侯夫人是侯爷亲自指定的管家人,小姐对处置有异议,不如当面去提,想必侯夫人会听的。” 琉璃不悦的一瞪,语气讥讽:“听上去,你倒是夫人的知己呢。” “不过就事论事。” “好了,我累了。”卫若萱似又想起了什么,问:“我让丫鬟送你的东西怎么样?” 梅梓桐笑道:“多谢小姐,味道很好,就像回到了京城一样。” 琉璃在旁冷笑:不过是托着死去梅氏的福,否则这梅梓桐凭什么比她高一等? 第六十四章 争锋再起(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转眼三天后。 这天早晨,请安的人中依旧没有对外称病的卫若萱,卫肆沨也连着两天没来,似乎一直在外书房忙着什么。早饭后,惯例是处理各方回事,直忙了大半个时辰。 “夫人,厨房的柴米快没了,这是需要采买的数目和银款,请夫人过目。” 听见熟悉的声音,她一抬头,果然是五嫂子! 这些日子她对家里这些事多少有些了解,接过单子一看,反问:“厨房的柴米都有定数,不到日子呢,就用完了?前天你才说煮粥的燕窝银耳枸杞等短缺,再过两天,又会短什么?” 五嫂子低着头,偷抬眼角上瞟,说道:“吃的东西虽各房主子都有份例,但几乎都是独灶,耗费大。时不时又有各方客人,也有主子单取了那些东西给人,我也不敢拦。” “你不拦,亏了那些东西,就是你失职,要算在你头上!”她不管五嫂子话里真假,思忖了片刻,没与其较真,说:“这样吧!你把这单子先留下,午后再来。” “是。”五嫂子又偷眼看看,这才走。 待管事都走了,她喊来春杏,问:“五嫂子在厨房管事多久了?” 春杏聪慧,立刻就知道她想问什么,低笑道:“算来不是很长,两三年。那时邱夫人管家不久,前一个厨房管事张妈被查出偷盗厨房东西,被撵了出去,然后补了这五嫂子。她原是在后门听差,偶尔陪夫人们出门。” 她一听,心中便有了猜测。 这时双喜从院外进来:“小的给夫人请安!” “有事?” “是。侯爷与锦公子在书房议事,有些饿了,想吃夫人做的绿茶点心。”双喜又笑着补充:“侯爷还说了,不会让夫人白辛苦,晚些时候有谢礼。” “知道了,等做好了我让丫鬟送去。”看似寻常的传话,她却觉察出卫肆沨的好心情。正好,趁着去厨房,也亲眼瞧瞧到底厨房里藏着什么猫腻!瞥了眼春杏,笑道:“你陪我去!” 对于春杏,她还是比较信任。 及到了厨房,五嫂子不在。她将糕点做好上屉,而后去了偌大厨房,看似随意的巡视,早有人端茶搬凳的伺候。 接了茶,看着身后恭敬侍立的几个厨娘,笑问:“厨房里做事很辛苦,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半点儿出不得差错,何况天又热了。我不过随便看看,你们都别紧张,若是有什么话,尽可跟我说。” 那几个厨娘相互间小心翼翼的看看,都没敢吭声。 “对了,翠儿娘呢?她也是厨房做事的吧?”她忽而想起来。 那些人踌躇半天,终于有人说道:“回夫人,今早小姐派人来,说汀兰苑少个人,要翠儿去服侍。翠儿娘、她、她被小姐吩咐出门办事去了。” 第六十五章 争锋再起(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卫若萱的擅自调人,随意差使,显然是记恨着几天前的事,故意与她相对。她纵然知道了,又能如何?难道跑到汀兰苑指责、要人? 面上不动声色,淡问:“翠儿的病好了?” “烧退了,身上的伤也养的差不多。” 不再多问,目光落在靠墙的一排柜子,伸手打开其中一个。只见里面瓶瓶罐罐,都标着签子,是各色作料。再看旁边的柜子,又有一些散存的燕窝枸杞等物,量少,想必是为方便平时取用。 佯作不知,她故意问:“东西就这么放着?岂不是谁都能拿?” 立刻有人解释:“这里放的少,一般两三天就用完了。每月五嫂子按数目从库房领东西,存放在隔壁的房间,钥匙随身带着,夜里又有上夜的人,不会丢的。” “夫人,厨房里油烟大,当心熏了衣裳,到外面树底下坐着说话吧?”有人献着殷勤。 她一面往外走一面说:“你们难得空闲一会儿,不必忙了,我一会儿就走。” 恰在此时,迎面有个小丫鬟匆匆行来,见到她忙行礼:“夫人!” 春杏打量几眼,猜测道:“好像是玉姨娘身边的。” 仿佛是为了证实,没多久,琉璃款款而来,直接进了厨房。 她有些奇怪:“去看看。” 春杏出去问了问,回来笑道:“玉姨娘在亲自煲汤呢!一定是给侯爷准备的。府里谁都知道这几天侯爷胃口不好,各院又是送点心又是送汤,侯爷都赏给下人了。我看,侯爷是独独爱上夫人的糕点了。” 无声讽笑,她说:“你送一份去净月庵,替我向老太太问好。” 端着剩下的一份糕点,刚离开后厨,忽然跑来个小丫鬟:“夫人,小姐又罚翠儿呢。” 闻言她厉声质问:“你是哪里当差的?” 小丫鬟一惊,半晌才答:“奴婢、在厨房当差。” “做下人要恪守本分,谁准你烂嚼舌根?非议主子?再有下次,我让人打断你的腿!下去!”她一番冷斥,小丫鬟吓得脸色发白,磕了头,颤巍巍的跑了。 这便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总有人想蓄意挑事。 糕点送到了书房,不多时,豆蔻回来,捧着一方长盒。 “夫人,这是侯爷送给夫人的,说夫人戴上一定很好看!” 将盒子打开,里面是支凤头钗,精致奢华的做工,珠光宝气,耀乱人眼。 拿着钗,她不知不觉的就问:“侯爷还赏了谁?” 豆蔻毫无心机,见问就答:“还有邱姚两位夫人,三位姨娘,都是时新的团扇和珠串,夫人这个是独一无二的呢!” 独一无二? 她嗤笑,这不过是卫肆沨的手段而已,她没忘记他宠爱的本质与目的! 第六十六章 争锋再起(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暂放各房的争宠,她觉得五嫂子肯定有问题,贪些东西倒是小事,只怕受幕后主子指使,早晚闹出大事。若要查厨房的进出帐也简单,却会打草惊蛇,得好好儿斟酌斟酌,先揪出一件事儿背地里暗查。 相思忽而进来:“夫人,刚才小丫鬟来传话,侯爷晚上过来。” “你去通知厨房。”提起卫肆沨,她又想起那支凤钗。 “夫人?”春杏轻声猜测:“夫人难道在想厨房里的事儿?留下那张单子,难不成觉得数目有问题?” “老太太怎么样?”她不答反问。 “气色挺好。见我去了还责备呢,怪我去的太勤,打扰她老人家清静。”春杏边说边笑,足以显示与老太太的亲近,恐怕是卫肆沨这个亲儿子也比不上的。转口,春杏又笑:“老太太跟我问起夫人呢。又说,家大人杂,事务繁多,最是费心不讨好,要我好好儿服侍呢。” “老太太问的?只怕是你话唠,主动说的吧?”虽是玩笑口吻,但她的确有这个怀疑。 “怎么会呢,老太太真的问了,还问侯爷待你好不好呢。”无疑,春杏补充的这句话才道出根本。终究是亲生母子,哪有不关心的。 抹出一笑,终止了这个话题。 午后,五嫂子来了,她批了单子,给了对牌,说了两句训示的话。她决定暂时放一放,等待合适时机,反正不急在一时。 “夫人,三夫人了。” 随着小丫鬟的话音,姚姝媛已笑着进来:“姝媛给夫人请安!” “请坐,天怪热的,有什么事值得你亲自跑一趟?”她几分客气的笑问,在外人看来,她与三夫人之间俨然亲密。不过是各怀目的,相互虚伪,她早习惯了。 “便是没事,也该来陪夫人说话解闷,只怕是打扰夫人清静了。”姚姝媛笑着,马上就入了正题:“是这样,我听说小和春戏班到了锦州,已命人请了。侯爷曾夸小和春的戏唱得好,我便斗胆,想请侯爷夫人一块儿听戏。” “你已经请了侯爷了?”她试探的问。 “还没呢。”姚姝媛低头涩笑:“侯爷太忙,哪有空见呢。我想着,侯爷再忙也会来看夫人,想托夫人问问,看侯爷是否有兴趣。实在是这小和春常年游走大江南北,若错过,不知何时再来呢。” “你的这份心意若是侯爷知道了,定是高兴,你该亲自去说才对。”她明白,姚姝媛的这番话也不算假,这两天各房都见不到侯爷的人,既然对方表现得尊重恭维,她便顺势:“你放心吧,你的心意,我一定会转达。” 姚姝媛听了一笑,忽而问:“听说、萱小姐将那个丫鬟弄到汀兰苑去了?若依我的愚见,夫人就当没那事,毕竟萱小姐气还没消,总要找人出气。夫人实在犯不着将关系弄的太僵。” 第六十七章 争锋再起(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黄昏时分。 “夫人,来了!”翠微迭声轻喊。 邱婉蓉听了,忙扶好钗环又理衣裳,这才接过小丫鬟手中的白瓷汤盅,转过巷子角,急步往前走。刚走没几步,忽然摔倒,汤盅掉在地上摔碎,她很“不巧”的将手按在小瓷片上,鲜血立时流出来。 “哎呀!夫人你没事吧?你流血了!”翠微大声惊呼着,却反常的没第一时间搀扶,也没去处理伤口。 “怎么回事?”蓦地一声问,卫肆沨已踩着沉稳脚步到了跟前,凝眉看着眼前状况。 “侯爷?!”邱婉蓉抬着流血的手,仰着满脸惊讶,随后又是自责:“都是婉容笨手笨脚!听说侯爷总没胃口吃东西,又一直忙碌,担心侯爷身体吃不消,花了两三个时辰熬了汤,本想送给侯爷。哪知道……” “还不将夫人搀起来!”卫肆沨低喝,审视着她手上的伤,吩咐请大夫,又说:“这种事有下人去做就行了,你何苦费心?快回去躺着,让大夫好好儿看看。” 见他亲自扶着自己往初阳院走,邱婉蓉佯作柔顺的低头,得意卷起了嘴角。 不多时,就有人往沁梅院传话,说侯爷不来吃饭了。 随意一问,紫翎便能猜到邱婉蓉是故意设计,毕竟若真的闭门思过一月,未知的变故就多了,邱婉蓉哪里耐得住。 料着卫肆沨不会来,晚上便带着青奕一块儿睡。或许是睡得早,青奕躺不住,从床头滚到床尾,嬉闹不停。 “奕儿,乖乖躺好,姐姐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将他哄劝住,捡个小故事缓缓讲述,直至他有了睡意,进入梦乡。 最近他不喝安神汤也不会发恶梦,她想,再过段时间兴许能开口说话呢。 正当她睡意朦胧之时,忽然觉得跟前有人,猛地惊醒,竟看见卫肆沨站在床边。 “吓到你了?把他抱走!”卫肆沨抬脚走开,相思忙上前将青奕抱走。 坐起身,望向半根红烛,不知时辰。 “侯爷不是在三夫人那儿吗?”她觉得不该问,可没忍住就问了。 卫肆沨宽了外衣,散了头发,回身坐到床边,凝着她笑:“二夫人是留我,但两三天没见你,怎么也得来看看。翎儿有没有想我?” 不自在的避开眼,往里侧挪了挪:“侯爷忙了几天,定是累了,早些睡吧。” “翎儿。”卫肆沨含着笑低喊她的名字,摸着她的脸,不允许她逃避:“有没有想我?” 当望进那双深邃难测似邪又笑的眸子,她只觉得整个人在他面前毫无隐藏,慌乱的想躲。她清楚,他这不是问,是要她肯定的答复。然而,她为什么要想他?也断不会思念! “翎儿?”他手上力道一紧,捏住了她的下巴。 一阵疼痛惊回理智,她终是不得不顺承:“想。” 第六十八章 争锋再起(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早起,她坐在镜前梳头,忽然相思退开,卫肆沨站到了身后。 “昨儿送你的东西呢?戴上给我看看!” 她只得将盒子摸出来。 卫肆沨将凤头钗取出来,亲自给她戴上,对镜审视一番,笑道:“很好!” “侯爷今日不忙?”她不习惯他过于专注凝视的目光,找些话打破氛围。 “不忙。”卫肆沨睨来一笑:“怎么,你有事要忙?” 她不去看镜子里那张脸,将姚姝媛的话说了,问:“侯爷有空听听吗?” “哦?小和春?她倒是真有心。”卫肆沨思忖了一下,说:“难得赶上,又是她一番心意,当然要听。你帮着安排吧,明天将戏班请到府里来,西苑那边也要请。” 说话间各处请安的人也来了。 因他在,这些人没急着走,恭敬坐着,关切问候。在这些人里,邱婉蓉算是显眼,左手缠着白纱布,端端正正的放在膝上。 卫肆沨瞥见,便说:“既然受伤了,差丫鬟说一声,免了早晚请安,好好儿养着。” “多谢侯爷关心,这伤不要紧的。”邱婉蓉这番苦肉计到底白费,昨晚他并未留下,每每想到前功尽弃,伤口似乎都隐隐作疼。 卫肆沨没再多言,对另一人轻笑:“我听夫人说了,媛儿特地请了戏,这小和春可不好请啊。你帮着夫人协理内宅,诸事辛苦,要多注意身体。平时闷了,各房走走,或是去亲戚家逛逛。规矩是规矩,亲戚间也不能太冷落。” 姚姝媛没料到他突然如此关切,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多谢侯爷关切,媛儿做的都是份内事。” 琉璃在旁早看得酸意直冒:“三夫人的确是辛苦,这小和春我也有所听闻,据说从不唱堂戏,即便富贵官家都请不动。妾身好奇,不知三夫人是如何请动的?” “我也正好奇呢。”邱婉蓉顺势加入逼问。 紫翎一直冷眼旁观,而卫肆沨则噙着淡笑注视,显然也是在等待。 姚姝媛岂会不知那些人的存心,却一点儿不怕,笑说道:“那些传闻我也听说过,原本没太抱希望,毕竟强行将人弄来,也唱不出好戏。我遣人去戏班问,许是心诚,亦或许他们遇到了难处正需银子,一次就谈成了。” 紫翎明显察觉到卫肆沨眼中一闪而逝的质疑,然而他没有丝毫表露,再看其他人,同样不信。然而,用什么手段请戏班重要吗? 待那些人走后,卫肆沨蓦地问:“她一直不来请安?” 紫翎知道他说的是谁,回答道:“许是小姐从京城回来太累,据说一直病着,请安不过虚礼,养病要紧。” 手中茶碗啪的一扣,卫肆沨唤来个丫鬟吩咐:“去!传我的话,问小姐的病养得怎么样?若明天仍是没好,我亲自找个好大夫去看她。” 第六十九章 争锋再起(6)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丫鬟将侯爷的话传到汀兰苑,卫若萱气得眼眶泛红,觉得自己的大哥总向着外人,以至于早饭也没吃。大丫鬟绣鸾自小服侍,直等着她气怒渐消,这才命人去厨房做她爱吃的翡翠豆腐羹。 不多时,厨房将做好的羹送来。 回廊处的一个小丫鬟眼尖的注意到,推推身边发愣的人,说:“肯定是小姐要的豆腐羹,快去接!” 发呆的正是翠儿,自从到了汀兰苑,谨言慎行,却仍是不安。经小丫鬟提醒,忙接了羹送去,生怕晚了小姐又责难。 刚走至房门台阶处,回廊窜出个小丫鬟跑来,只觉得胳膊被撞,哐当!羹碗就摔碎在地上。 翠儿立时脸色一白,跪在地上没了主意,实在是自那夜家宴后便心有余悸。 “出什么事了?”绣鸾掀帘子出来察看,一见这场景就猜到了,不禁暗叹:“你也太手笨!赶紧收拾了,再去厨房要一碗。” “又是谁打碎了东西?”卫若萱的声音响起,不待绣鸾圆场,她已经出来,当看见是翠儿打了翡翠豆腐羹,方才还慵懒的表情顿时变得愤怒:“又是你!看来,你就是与其他丫鬟不同,处处要跟我作对是不是?给我跪着!我看这回谁敢将你弄走!” “小姐,她也不是故意,算了吧。”绣鸾试探着说情,清楚她只是借机发泄。 “你别管!”卫若萱一喝,眼睛盯着翠儿,恨意难平。 绣鸾知晓自家小姐脾气,叹口气,也不敢多说。 待卫若萱回屋后,有个小丫鬟瞥着周围无人,悄悄来到翠儿身边儿,跟她说:“你怎么样了?” 翠儿认出来,是粗使小丫鬟小芸,平时很照顾她。 小芸又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被调来这里,不管你做什么,总会被挑出错,只有离开这里你才有活路。你娘被支开了,只有你去求求侯夫人才有用。” 翠儿却很质疑:侯夫人虽管家,哪会为她这个下人跟小姐对立呢。 这一跪到了正午,日头晃眼,翠儿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等醒来发觉睡在床上,小芸在一旁喂她喝水。 “你睡了大半个时辰呢。小姐要见你,要不、你再睡一会儿?”小芸口中的睡无疑是装睡。 “被小姐知道了你也不好。”翠儿胆小,顾不得酸疼肿胀的膝盖,一步步崴着出门。 绣鸾见了她,低声提醒:“进去吧,别再笨手笨脚,小姐心情不好。” 翠儿忙不迭点头,对着珠帘内走出来的人跪下磕头,哪知膝盖的酸痛令她始料未及的摔倒,刚好撞到端着洗脸水准备出去的小丫鬟。霹雳哐啷一通响,卫若萱被晃溅出的水泼了一身。 “唉哟!小姐这是怎么了?”一声惊讶的疑问,进来的是邱婉蓉。 第七十章 争锋再起(7)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此时卫若萱气得脸色都变了,张口就喊:“来人!将这该死的贱婢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小姐饶命!饶命啊!”翠儿前几天刚挨着板子,深知板子的厉害,哭着不住磕头。 丫鬟们都不敢吭声,绣鸾同样不敢说情,一面拿帕子替她擦拭身上的水渍,一面对着来客歉意道:“二夫人请坐着用茶,小姐要先换件衣裳。” 邱婉蓉却走近几步低声道:“小姐消消气,再生气也得三思,若是侯夫人知道了……” “她知道了又怎么样?”卫若萱立时又被激怒,喝声道:“还不把她拉下去!给我狠狠的打!” 这边一动板子,很快传遍了整个侯府。 紫翎刚午睡醒来,听了传闻,什么也没说。请了姚姝媛,找来五嫂子及几个管事媳妇,商议明天听戏的安排。从戏班的歇息处,演出地,到桌椅安置以及茶果点心都一一布置,其后,还要预备打赏的银子。 事情议完,那些人走后,她找来春杏细问:“究竟为什么动了板子?” 春杏便将事情一一讲了。 “二夫人去的那么巧?她去做什么?”似问春杏,又似喃喃自语,看似翠儿笨拙总出错,却仍令她质疑。 春杏叹口气,说:“上次的板子还没养痊呢,这下子,只怕她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床。说起来也实在可怜,府里还没哪个丫鬟挨过这么重的罚呢。” 沉默了半晌,她蓦地问:“你去看过她,她是怎样的丫头?只有一个娘吗?她娘怎样?” “翠儿才十五,老实胆小,她娘也是个老实人,还有个哥哥,在奉县的田庄。” “她有娘照顾,咱们别多事,懂吗?”她给出这么一句。 “是。”春杏其实不懂,总觉得她有话没说完似的。 她是有个猜测,邱婉蓉在那个时机出现不可能是凑巧,以前邱婉蓉当家,若真要暗中指使个别下人做点儿什么手脚,也不是难事。五嫂子便是个极好的例子!翠儿的事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就怕有人背地里偷着向卫肆沨嚼舌根。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不是多余。 当晚卫肆沨来到沁梅院,进门第一句话便是:“那些下人议论的事是真的?” “不知侯爷指的什么?”其实她猜到了。 果然,卫肆沨冷笑道:“翎儿,你可真是明知故问了!有丫鬟差点儿被打死,你这个当家夫人不知道?她任性胡闹,是年轻不懂事,你也跟着糊涂不成?你身为大嫂,也该劝诫教导,长此以往,怎么得了!” “侯爷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她没有半句辩解。 卫肆沨皱眉凝视她,半晌叹口气,语气和软了:“她这脾气也不是一两天养起来的,你想想办法,总这么闹,岂不是让人笑话。” 这时她只有自嘲:好在只有一个小姑子! 第七十一章 争锋再起(8)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翌日。 晨妆梳洗后,不多时,各处请安的人都来了。因今天搭台唱戏,众人都精心梳妆穿戴,满脸带笑,似过节一样。这次,卫若萱也来了。 “见过大哥、大嫂。”卫若萱一身彩绣辉煌,满头珠光闪耀,端着高贵身份,眼神尚带一丝隐忍的怒气与委屈。因大哥的话她不得不来,又因大哥在这儿,不得不恭谨行礼,然,终究心底意不平。 “坐吧。”卫肆沨打量她两眼,别有含义的说:“你如今渐渐大了,别再贪玩任性,你没个亲姊妹,平时多来你大嫂这儿坐坐,有什么事就问她。” “是。”卫若萱将红唇抿的发白,低头使劲绞着帕子。 戏台选在园子的倚云楼,正对一个小戏台,两侧以回廊相连,荫荫绿树环伺左右。桌椅茶果全都备好,丫鬟小厮们各司其职的站立,待卫肆沨率着众人依序落座,整个小和春戏班便出来磕头见礼。 “班主罗文率小和春上下诸人,恭请侯爷侯夫人金安,诸位夫人奶奶、公子小姐吉祥!” “起来吧!”卫肆沨坐在正楼正位,身侧是紫翎,他问:“哪个是柳生?” “小人柳生。”一人应声出列,身段风流,目若横波,似有忧郁寡欢,落落寂寞。 卫肆沨打量两眼,摆手令开戏。 “他最初是唱小生,偶然客串了一回小旦,名声大噪。”卫肆沨看着手中戏目折子,转给她:“你选两出。” “不用了,让姨奶奶和小姐选吧。”她对戏文没什么喜好,直接让丫鬟把折子送到左侧回廊的席上,那里坐着姨奶奶和锦公子,右侧则是卫若萱以及邱姚与姨娘们。 第一出戏是《沉香扇》中的《书房会》。 戏台一开,卫肆沨便微微敛眉。 “怎么了?”她不解。 “我以为他会唱《莲花女》。” 她一听便明白,他刚说这柳生唱小旦绝妙闻名,哪知令戏班自己选拿手戏,却选了《沉香扇》中唱小生。虽然她不懂戏文,但外行看热闹,觉得唱得很好。 她想,这戏子应该有几分清高吧。 戏正唱着,有个小丫鬟来至跟前,低声禀道:“夫人,商夫人带着小姐来请安了。” 略微迟疑后,她掩下冷笑:“她们来的巧,去请过来吧,请她们一起看戏。” 随后又吩咐人在右侧回廊另摆一席,心中暗忖:亦或者刘氏是专程选这个时候来,绝对不是单纯请安,或许、是那位远客又闹出什么动静了。 刘氏母女三人到后,上下一通见礼,没几乎说什么,被请至一旁席上看戏。她特意关注了商雪彤,才短短三四天不见,那神色明显憔悴了很多。 第七十二章 争锋再起(9)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戏听了两三出,卫肆沨便与卫锦之离席了。紫翎刚开始听个新鲜,见其他人兴味盎然,又不好立刻就走。 忽而来个小丫鬟,急声说道:“夫人,翠儿从昨夜高烧到现在也没退,汤药难下,大夫说若再不退烧,怕是不好了。翠儿娘都哭晕过去了,五嫂子差奴婢来请示夫人,怎么处置?” 翠儿病的这么厉害,她并不意外。 “去告诉五嫂子,挪个清静地方给她们母女,再请好大夫看看,想尽办法退烧。”她空有同情又能如何呢?望向回廊下的卫若萱,吩咐道:“相思,请萱小姐过来。” 卫若萱目若思量的走来:“不知大嫂找我来,有何训示?” 不理会对方语气中的冷傲挑衅,她始终口吻平和:“听说你院子里丫鬟不够,将厨房当差的翠儿点了过去。方才有小丫鬟来回,说翠儿病的昏沉,只怕难好了。反正她过去没几天,还挂在厨房当差,我再挑个丫鬟给你。” 卫若萱眼神闪动了两下,半晌从紧抿的嘴唇里甩出两个字:“随便。” 大约是听说翠儿命悬一线,被震惊了,毕竟卫若萱虽娇纵任性,可从来没那么打罚丫鬟,还险些闹出人命。又想到大哥那些或明或暗的警告,再看这位大嫂的话,虽仍有不忿,也只能顺势而走了。 “大嫂若没别的话,恕我先行告退。” 卫若萱一走,刘氏母女就起身过来。 恰在此时,琉璃先一步到跟前,张口就笑着夸赞:“夫人,这小和春的戏唱得果然好。难得把他们请来,不如就多留几天吧?” “玉姨娘很喜欢听戏?”她的确看见琉璃双眸流溢着光彩,但更隐藏着抹算计,她不太明白。 琉璃笑道:“不止是我,从那边姨奶奶起,到我们这边都爱听戏,就连侯爷也不例外,难道夫人不喜欢?” 她笑而不答,说:“这件事要先请示侯爷,再看戏班愿不愿意。” “若是夫人跟侯爷提,侯爷肯定答应!”琉璃越如此说,越透着古怪,虽然琉璃是爱唱,但这番举动…… “我会试试。” 琉璃心满意足的走了。 刘氏这才有机会说话:“都是我们来的不巧,没料到侯爷夫人们在赏戏,打扰了。” “这么说就见外了。”她不冷不热的一笑,眼梢一扬,望着商雪彤:“二姐气色这么差,病了?如今正值时节交替,可要注意呀。” “我会的。”商雪彤艰难的挤出一点笑,余光时不时瞥向刘氏。 刘氏动了动嘴,最后一张口却是:“家中还有杂事处理,先告退了。” “何须着急,吃了饭再走吧。”她客套的挽留,对于刘氏的欲言又止猜到几分:又是想提商雪彤的亲事?费心的找她,必定是有了高攀的人选。 “不必了,二姐不太舒服,我们就先走了。”刘氏忧心忡忡,更没了以往气势,领着女儿离开了侯府。 第七十三章 争锋再起(10)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中午就便在倚云楼摆席,戏台上正唱《莲花女》,柳生扮的莲花。 卫肆沨饮着酒觑着她笑:“你觉得这莲花这么样?若是你,愿做哪个莲花呢?” 戏中,莲花一人二心,一心想嫁给老富翁为妾享受荣华富贵,一心想守着清贫照顾重兵老母。两心为难时,菩萨为她做法,将莲花分作两人,各偿心愿。然这只是开端,人心终究不能贪婪。 “这柳生的戏果然唱得很好!那会儿玉姨娘求我,想将小和春留在府里,再多听两天的戏,侯爷以为如何呢?”她故意岔开话。 卫肆沨淡笑,也没追问,说:“这事儿你做主就事了。不过,难得请到,若留就多留些日子,听说他们正排新戏。” 饭后,卫肆沨去了书房,她也托词累了,返回沁梅院。 喊来福清,命他出去打听一下商家的动静。虽说朱彪是刘氏远房表侄,但若对方闹的那么厉害,刘氏为什么没有任何动作?商洪呢? 她又问春杏:“翠儿怎么样了?” “好了一点儿,人虽没醒,但已经不说胡话了。” “等她醒了,让她娘来见我。”她决定就在这两天将翠儿的事解决了,卫若萱刚表露妥协,不能让事情再起变化。 相思在旁忽问:“小和春戏班安排在哪儿?” 春杏提议道:“戏班早晚唱戏演习,离得近的也吵闹,不如就安排在园子里。园子东侧有个栖霞院,安排在哪儿吧?” “嗯,也好。”她交代相思:“挑出两个稳重妥协的老妈妈在栖霞院照应,知会管事的媳妇儿,戏班里人员混杂,别闹出乱子。” “知道了。” 天色将晚,翠儿娘来了,还搀着身体虚弱的翠儿。娘俩一来,噗通跪倒就磕头,又是谢恩又是哭。但紫翎清楚,若只为谢恩翠儿是不会托着这副身体这时候来的。 果然,翠儿抬起虚弱发白的脸色,气息不稳的乞求:“若非夫人,奴婢早就死了,只求夫人可怜可怜,再救奴婢一回吧。奴婢就是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夫人的恩情!求夫人了,奴婢、不想再回汀兰苑了。” 最后一句,翠儿说的颤颤巍巍,很小声,却又咬牙说了出来。 紫翎懂得,却佯作不懂,说:“做小姐的丫鬟有好福利,你现在病成这样,即便想回去也不能了。我原本让你娘来,就是说这件事。你连着犯错,总归要惩处,否则,终究不能服人心。等你身体略好,就去奉县田庄上,那边也缺个打扫做饭使粗活的丫头。” 翠儿虽胆小怯弱,但不笨,一惊一愣的听完就知道这是在救她了,哥哥可在奉县田庄上呢。 “谢夫人!谢夫人!”翠儿不迭磕头谢恩,又不太放心的望向自己的娘。 第七十四章 争锋再起(1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知道翠儿的担忧,说道:“你娘又未犯错,还得继续在厨房当差,我做事公平,不会牵连。” “谢夫人!”翠儿千恩万谢,娘俩相互搀着走了。 这边刚发落完,消息就传到了汀兰苑,传消息的人正是琉璃。 “小姐就是性子太温和,早该拿出侯小姐的气势,岂能容一个低贱的丫头排揎?侯夫人仗着侯爷宠幸,目中无人,连小姐都不放在眼里,我都看不过去,为小姐感到不平。身为主子管教奴才,那是天经地义,可如今听听府里外头那些人议论的,好像小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完全把小姐的名声弄坏了。小姐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这往后……” “欺人太甚!”卫若萱嚯得起身,不顾绣鸾劝阻,满面怒容前往沁梅院。 虽然已经妥协,打算让翠儿之事就此罢休,可没料到翠儿竟这时跑到沁梅院声泪俱下的告状。这无疑是向所有人证明,她堂堂的侯小姐迫/害了下人,大嫂又将其弄到田庄,帮着丫鬟“逃离”,外人会怎么想? 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卫若萱前脚刚到,梅梓桐闻讯而来,试图劝阻。 “你不要管!”卫若萱盯着对面的紫翎,直言诘责:“翠儿是否来求过大嫂?大嫂当真将她弄到田庄了?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有心退让,大嫂却明里一套背地一套,大嫂就是故意针对我吧?别忘了,你虽是侯夫人,可我是侯小姐,真算起来,你不过是个外人!” “小姐!”梅梓桐吓住了,赶紧跪下。 气氛就此凝结。 “小姐心里还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紫翎反应十分冷静,仿佛指责的不是她。 卫若萱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顿时不知再说什么。 见她不说了,紫翎又张口:“小姐的不满我听出来了,是我处置不当,让小姐有了误会。”转而吩咐丫鬟:“去!将两位夫人和姨娘们都请来,再将各处管事一并叫来!” 卫若萱眉头一皱,摸不清她的用意。 “梅姨娘起来吧。” “谢夫人。”梅梓桐同样满腹疑惑,静立一旁不敢多言。 很快,各院主子与各处管事都来了,约莫是氛围异常,所有人都不敢随意吱声。 紫翎将茶杯一放,清脆的响声格外醒耳:“这个时候叫你们来,是有件事不得不说。常言道:家以和为贵!然而我们这个家,却有人存心生事,生怕过的太安稳。丫鬟翠儿两次挨板子,那是她两次犯错,理应教训。可我却听到有人私下议论传播,诋毁主子,身为下人,这是你们该做的吗?特别是某些人,暗中挑拨离间,搬弄口舌是非,搅得一家上下鸡犬不宁,闹的满城风雨。今天,我先将丑话说在前面,就此改过,我既往不咎,若不然,看我饶得了谁?!” 那些管事们个个静默垂首,邱婉蓉与琉璃皆变了脸色。 第七十五章 厨房之事(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早饭刚过,来了客。 “给侯夫人请安,几日未见,侯夫人气色更好了。”来人是知府夫人,带着各色厚礼,满面带笑,进门就施礼。 “贵客盈门,快请坐。”紫翎两下里一猜,料定是之前所求之事办好了。 果然,对方笑道:“今日一早接到书信,表弟已经放出来了,过两三天就回来了。我特地登门,感谢侯夫人的大恩大德。” “言重了。” “这是一点儿心意,望侯夫人不要嫌弃。” “客气了。”她始终淡淡的客套。 忽而门外急色匆匆的行来一人,见有客没敢进来,跟相思嘀咕了两句。相思听后连忙进来,附耳低语:“昨夜厨房失窃,那间存放食材的房间锁被砸了,丢了两袋御田粳米,银耳燕窝鱼翅各一大包,诸如其他鱼干、熟食鸡鸭等物,都有不同分量的丢失。” 闻言,她朝门外那人仔细看了看,问:“那不是厨房的人?” “不是,是咱们院的老妈妈,听人议论才知道的。” 她不禁仔细回思丢的东西,不多,对于偌大侯府而言也不值得什么,显然厨房打算瞒而不报。心中一动,顿觉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时机,是时候处置厨房的事了。 一旁的知府夫人很识趣,笑道:“都是我来的不巧了,侯夫人家务繁忙,我就不打扰了。改日我再派人送贴,请侯夫人务必赏光到寒舍走走。” “言重了,我一定去。”起身送了客,她唤过那老妈妈,问:“你还听说了什么?” 老妈妈回道:“听说厨房的五嫂子大发雷霆,将所有人都训了,要每个人交钱,补上丢失的亏空。还严令诸人,不准在外提及此事,否则就赶出厨房。” “去厨房!” 到了厨房,一派安然有序,然而仔细观察,所有人见到她神色都十分不自然。 五嫂子从房中跑出来满脸堆笑的迎接:“夫人怎么来了?敢是有什么吩咐?” 她也不兜圈子,直接盯住那间被窃的食材房,开门见山:“听说昨夜厨房失窃了?” 五嫂子一愣,直觉就否认:“没有!不知夫人听谁……” “把失窃的物品清单拿来!”根本不与她对舌,言语简洁,口气素冷。 五嫂子惊愣了片刻,只得将失物单子列好,呈给她。偷眼瞟着她的脸色,忐忑之下又满心盘算。 扫了眼清单,她走到重新换锁的房门前:“打开!” 五嫂子忙掏出腰间一串钥匙,打开/房门。 只见里面堆满了各色东西,因最常用,米面放在左侧靠外的地方,而燕窝等物则放在最里面的箱柜内。若非熟知这间房内的物品摆放情况,怎么可能轻易的摸到那些小物件?两袋米,又有熟食鸡鸭,她断定盗贼是一个人,一个在厨房常常进出的人! 第七十六章 厨房之事(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检查完房间,她问道:“什么时候发现失窃的?” “今早。”五嫂子因瞒而未报,一经问,不禁心虚气低:“今早厨房烧热水,没人留心,直到做早饭取东西,这才发现门上锁被砸了。这样的事谁都想不到,昨晚我亲自检查过,锁了门,又有上夜的人,实在……” “把上夜的人叫来!” “这点儿小事,实在不敢惊动夫人,奴婢来办吧,一定会查出盗窃之人。”五嫂子似乎不想她追查。 “把人叫来!”她口气坚定。 “是!”五嫂子只得从命。 很快,两个老妈妈被叫来,两人低眼垂首不停交换眼色,十分可疑。 “昨夜你们当值,就没看见什么?听到什么?”她料定这上夜的人有问题,难道监守自盗?可东西是如何带出府的? “回夫人,没有。”刚答完似乎觉得不妥,噗通跪倒:“到后半夜,实在困了,忍不住睡着。老奴知道了,求夫人开恩!” 盯着这两人,沉吟片刻,说道:“行了,你们做事去吧。” “恭送夫人。”五嫂子顿松口气,然而未免此事继续查下去,必须赶紧找出偷儿。 紫翎离开了厨房就吩咐:“春杏,去取厨房每月进出明细,若有人问,就说查失窃。”五嫂子阻拦追查她早看出来了,想必是和账目有关。 相思也在想失窃的事儿,低声道:“小姐,偌大侯府,一到晚上各门关闭,每道门都有上夜值守的人,怎么可能有人将那些东西偷出去呢?实在让人想不通。” “万事皆有解释,说不定上夜就有问题。”随口的一句话却令她心间一动,再度想到那两个老妈妈心虚紧张的样子,或许五嫂子是在为她们遮掩?为什么? 刚进院门,小豆蔻迎上来:“夫人!刚才门上来人,有个叫朱彪的来请安,说是夫人的远房表哥。红豆姐姐回说夫人不得空,让他改日再来。” 朱彪?他竟然要来见她? “翎儿想什么呢?”只顾得出神,在她发呆时有人忽至身后,低笑的嗓音表露了他的身份。 耳畔一阵酥麻,她忙回身:“侯爷?” 卫肆沨噙笑问道:“我帮了你的忙,怎么谢我?” 她一时迷茫。 卫肆沨又提醒:“知府一定送了好东西,你看,我俩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如何?” 她这才醒悟:“那点儿东西哪里入得了侯爷的眼。” “到底想什么呢,心不在焉!”卫肆沨伸手在她脸腮摩挲两下,蓦地说:“那些东西是入不了我的眼,不如翎儿做点儿点心来,请我赏花。” “那侯爷请坐,我去厨房……” 卫肆沨嗤笑,当着满院下人将她揽在怀里,抚弄她的脸颊低语:“怎么能丢下我就走?我先告诉你,明天再准备吧。我还有别的事问你。” 第七十七章 厨房之事(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回到屋内,丫鬟奉上茶。 “你们都下去吧!”卫肆沨摆手,轻拂着茶碗内的浮叶,目光越过茶碗望来,带着淡淡轻笑:“商家那位远客有点儿意思,听说他要来请安?” 紫翎一愣,并非因为他的了然,而是没料到他专程提起这件事。 “你虽足不出户,但商家发生的事,你定然知道些,热闹的很呐!”卫肆沨似笑非笑,又状似提醒:“你总不会想看着他把整个商家弄垮吧?你那般聪敏,一定猜得到,若是商家倒了,这位远客会赖上谁。” 自然赖上她!谁要她是侯夫人呢! 不过…… “侯爷不必担心,一个地痞无赖,或许能在商家撒野,但到了侯府,纵然再大的胆子也得恭谨畏惧。”他的话提醒了她,不能让朱彪一味胡来,弄垮了商家无所谓,只怕坐大了朱彪以后难办。再者,她念着青奕,虽目前想不到主意,却希望有一天为青奕正名。不贪图商家钱财,只为青奕将来,为周姨娘昭雪,为自己解恨! 卫肆沨坐了坐,有人来禀事,出府去了。 春杏续了新茶来,呈上几本册子:“夫人,这是厨房近两三个月的进出账目,各种食材调料名目繁多,只怕一时也看不完。” 翻开扫了两眼,因是细账,看上去十分繁琐。然而她却不以为意。她曾经也考过会计,在公司做过文秘,本身又有数字天赋,相对常人有很厉害的心算能力。 春杏与相思站在一旁,只见她一口气看了一个时辰,硬是把一本细碎的账目全翻完了。两人对视一眼,春杏低声问:“夫人,你看完了?” “这厨房的帐很有意思,记账的手段很老练。”她一副胸有成足的笑,揉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喝了口冷茶,又问:“厨房采买东西,是府里人出去,还是有人送上门?” “要看是什么了。像柴薪煤炭、新鲜菜蔬、米面等都是由专人送来,厨房离北侧门很近,东西都从那儿进出。其他高档些或本地难找的东西,是由买办采购,亦有各处上贡。” “这个贼,不可能扛着东西翻越高墙,一定会走门。你想,门上值夜的人会没看见?门是谁开的?若说犯困打盹儿,都太会挑时候了。”分析着,发觉春杏欲言又止:“有什么话不能说?” 春杏叹笑:“即便我不说,夫人总会知道。这算不得秘密,那些上夜的人为了熬夜,时常凑在一起开赌局,只怕昨晚也是照例。那些老妈妈,又好喝酒,只怕就是这样让人钻了空子。” “一直这样?”她不禁皱眉。 “虽明令禁止,可保不齐那些人私底下偷着玩。”春杏以前就觉得不妥,但之前邱婉蓉当家,她一个丫鬟实在不好无故多嘴。“夫人,若要查赌,只怕牵涉众多。” 第七十八章 厨房之事(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原本查失窃就是幌子,得知夜聚饮博,她便决定将此事缓缓,查出后一并处置。谁知出乎意料,刚摆上午饭,五嫂子带着个被捆缚的人来,声称这人便是昨晚的盗贼! “禀夫人,她是刘妈,在厨房打杂,以往手脚就不太检点。昨晚本不是她值夜,却有人看见她偷偷摸摸进了厨房,并且在她家搜到了丢失的一包银耳。我特地将她带来,交与夫人发落!”五嫂子说着将搜到的赃物呈递。 那刘妈没有一句辩驳,低头跪着。 “看来不是第一次,我倒要好好儿问问。”她故意顺着五嫂子认定,表情淡然,摆手:“五嫂子辛苦了。这人先押在这儿,待吃完饭再细问,你下去吧!” “呃,夫人,还不清楚吗?这事板上钉钉错不了!依惯例,打几板子撵出去不再录用!”五嫂子暴露了心急。 相思在旁喝道:“五嫂子太不懂规矩,没见夫人正用饭,为这点儿小事来打扰!” “是,老奴糊涂,告退。”五嫂子临走瞥了眼刘妈,似想到什么,又安心下来。 饭后,紫翎先问春杏:“刘妈家在哪儿?” “就在府后的巷子里。” “倒是有便利条件。”但她总觉得其中有古怪,即便真是偷儿,连句讨饶的话都没有? 命人将刘妈带来,一番打量,发觉其眼内有明显血丝,面容疲惫,显示睡眠不足。再看其眼神闪动,是心虚忐忑,紧抿嘴唇,又似另有内情。 “偷东西的事你认了?” “是。”刘妈点头。 “那你说说,怎么偷的?如何避人耳目将东西搬出府的?”她又问。 “老奴平时除了在厨房打杂,还跟五嫂子求了恩典,包揽了厨房泔水。五更时候,我会来运泔水,因见上夜的人睡着,一时贪心,便砸了锁,偷了东西装在泔水车上,运了出去。天一亮,我到集市上以低价将偷的东西脱手,就剩了一包银耳,留着自己吃。” 紫翎注意到,刘妈在陈述时眼神总不时的朝右上角瞟,从心理学角度讲,这是人虚构事实时的下意识反应。因此,她故意问:“卖了多少钱?” 刘妈一愣,显然没料到她问的这么细:“十两、好像是十四五两,记不太清楚了。” “早上刚卖的东西,这会儿就记不清了?”料定刘妈撒谎,紫翎将桌子一拍,冷声道:“我劝你实话实说!若不然我就打着问,什么时候说了实话,什么时候停板子。” “我、我说的是实话,我知错了,我愿意补偿厨房损失,求夫人开恩发落!”这时刘妈总算有了点儿偷儿的姿态,心慌的磕头求情。 “可有人不是这么说的。”她突来一句,惊了刘妈,也令春杏相思糊涂。 第七十九章 厨房之事(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她随之又传令,将昨夜厨房上夜的人,以及侧门上夜的人都叫来。想到这些人可能早得了某人指示统一口供,不用些手段根本得不到实话,顿时觉得卫肆沨一贯行事恰可以借鉴。 刚要下令打板子,青奕跑到跟前,抱着她的腿嬉闹。 “红豆,带他到园子里玩会儿。”打人的场面还是要避免让他看见。 红豆特地带上贪玩的豆蔻。 五嫂子与昨夜那几个上夜人来到沁梅院,首先听见的便是刘妈的求饶声,那一下下的板子结结实实的打在刘妈身上,惊在众人心里。且不说旁人,五嫂子第一个变了脸色,生怕刘妈扛不住说了实话,一牵连下来,只怕是…… 五嫂子忙对一个亲近小丫鬟叮嘱两句,小丫鬟一扭头跑了。 板子停了,整个院中异常寂静。 “挨个儿说说昨晚值夜的情况吧。”紫翎打破沉默,不动声色的扫视众人。 两道门,四个人,说出的话一模一样。对此,她早有应对,随意的问两句,几人立刻心虚慌张,特别是某些细节引人生疑。她问这一切,故意让刘妈在一旁目睹,只有击溃这个同盟,才能彻底打垮刘妈的最后防线。 “五嫂子,厨房丢东西不是第一回了吧?东西虽小,却可恨这份贼心,况且,不止厨房,别处也丢东西,难保不是一个贼所为。”说这话时,她横眼瞥向刘妈,怀疑毫不掩饰。“偷窃会令人上瘾,若不加制止,或许哪天早晨醒来,整个侯府都被洗劫一空了呢。” 刘妈刷的变了脸色,求助的目光投向五嫂子。 五嫂子脑门冷汗直冒,哪敢去回应。 “刘妈,你还有什么说的?”平和的语气透出一丝冰冷。 刘妈开始发抖,心意开始摇动。 五嫂子抬起袖子擦汗,不时朝院门口偷瞟,期待某人出现。终于,小丫鬟喊了一声“二夫人来了”,犹如见了救星,五嫂子脸色松释,丢给刘妈一抹安慰眼神。 紫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冷笑。 “夫人。”邱婉蓉歉笑施礼:“不知夫人在忙,我来的不巧了。” “二夫人来有事?”她不动声色的反问。 “算不得什么,既然夫人在处理事情,我等等再说。”邱婉蓉故作疑惑的望向这些人,明知故问:“不知她们犯了什么错?若夫人不介意,婉容也愿帮着夫人分忧。” “二夫人稍等片刻就知道了。”她故弄玄虚,直到一个小丫鬟捧着个小布包进来,她直接令其打开,摆在那些人面前。 众人一看,齐刷刷变了脸色,个个跪倒。 在布包内是一副赌局,并零散碎银,甚至还有十来张欠条。 第八十章 厨房之事(6)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香草回道:“夫人,这些东西都是从冯妈妈床上搜出来的。” “夫人饶我一次吧!再不敢了!求夫人开恩啊!”冯妈妈顿时声软,磕头恳求。 她知道那些上夜老妈妈们都在一个房内住,料着为方便,她们定将东西随身放着。未免打草惊蛇,在喊她们来问话时,故意让香草这个小丫鬟去搜东西,果然大有所获。 “漫漫长夜,你们是一点儿不寂寞啊。”她将那些欠条一一看过,有张属于刘妈,但数目不大,三贯钱而已。为了三贯钱,是犯不着顶这个罪的。 “夫人,我、我错了!我该死!坏了府里的规矩!”冯妈妈知道那些东西都属于自己,她是最大的头家,罪责难辞,心急之下自己打嘴,边打边说:“因夜长难耐,忍不住与几个人会夜局,不过偶尔玩玩,往后一定改过,求夫人宽恕一回!” “哦?我怎么觉得你只说了一半实话呢?另一半,谁想说?”她表露出一种洞悉一切的表情。 “偶尔、喝点儿酒,但不敢误事的。”另一人也招了。 “不敢误事?那昨晚失窃是怎么回事?刘妈能堂而皇之将东西带出去,不是你们失职?”她语气陡然犀利,冷笑:“这其中内情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合起伙来欺瞒,打量我好性儿,我看,你们是想尝尝板子的滋味儿!” “不!夫人明察,昨晚一夜刘妈都与我们一块儿会局,她是不可能偷东西的呀!”一人心急嘴快,瞬间捅破了真相。 “胡说!”别人尚可,五嫂子先暴怒驳斥:“你们不好好儿上夜,又是喝酒又是赌钱,脑袋都昏了,哪里知道别的?东西不是刘妈偷的又是谁?” 那人意识到失口,又被喝斥,吓得缩起脑袋不敢做声。 “五嫂子倒很清楚,难不成、昨夜五嫂子也在?”她话外的质问很明显。 “不、我怎么会……”五嫂子连忙否认。 眼见五嫂子词穷难以招架,邱婉蓉淡笑:“这点儿小事,夫人何必生气。都是这些妈妈们,年纪大了不顾体面,又仗着在府里日子久,放纵胆子吃酒赌钱,是该罚!五嫂子做事一向稳重,是不会参与这些事的。” “二夫人这话就错了。五嫂子瞒而不报就是大错!何况,夜夜开赌局,头家的银子从哪儿来?怕是和五嫂子借的吧?如此来,我倒能理解五嫂子为何瞒而不报了。” 每说一句,邱婉蓉与五嫂子的脸色就变一分。 见状,她更坚信邱婉蓉是放贷源头。自从查出赌钱之事,吩咐香草办事的同时,也悄悄让相思去找了翠儿娘。下人们之间有些事不是秘密,不少人找五嫂子借钱,谁都猜到幕后是二夫人! 第八十一章 厨房之事(7)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夫人!夫人……”五嫂子慌了,又不敢否认,毕竟随便找人一质问,借钱的事儿就瞒不住。五嫂子只能把所有希望押在二夫人身上。 邱婉蓉生怕牵出自己,哪敢说话,只拿眼神暗示。 “说!”紫翎冷喝。 五嫂子权衡再三,说道:“是我私底下借给她们钱,原是她们说手头紧需要周转,实在不知是拿去赌。若知道,给八个胆子也不敢借呀。” “你的钱从哪儿来?”将手中欠条甩甩,提醒道:“这上面多的有四五十两,总款达一二百,你可要想好再说!” “是、是我在外头借的,加一分利,再转借出去。” “这是你的实话?” “是,不敢撒谎。”五嫂子压低了脑袋。 “好!”紫翎岂会不知她撒谎,拿过一本账册丢在她面前:“这是厨房的帐,月月亏空,怪不得时常短缺。听说你的前任就是因为这个被撵出去的,你还真是擅于学习!” “你有本事弄钱放贷,那这事也好办!即日起革除厨房差事,暂押厨房,你管事之内厨房的亏空都由你来平!若平不出来,可别怪我不留情面!”说着就吩咐春杏:“去账房找两个人,把这两年厨房的帐连夜审一遍,若敢徇私情,决不轻饶!” 五嫂子顿时面如白纸。 说是让五嫂子平帐,其实就是让邱婉蓉放血,她不出钱,五嫂子岂会再为她隐瞒?至于她放贷的事,暂且也不宜逼得太急。 眼看五嫂子也倒了,刘妈赶紧招供,承认因五十两银子的欠款而在五嫂子授意下顶罪。她下令将其拖到二门外再打二十板,撵出去。又喊来府内几个执事大总管,二三十个管事媳妇儿,申饬一番。 “你们都是各管一处,冯妈是头家,参与赌钱的绝不止这三四个,都传话下去,主动来说明的轻罚,否则一概重处!头家冯妈打四十板逐出不准再入,从者革除三月月钱,这几个上夜的每人二十板子!另外没收赌具,银钱充公,再发现类似之事,加倍重罚!” “是!”众人齐齐答应,显得院内格外寂静。 “二夫人觉得我这番处理可妥当?”她蓦地问。 “当、当然,夫人处理的很好。”邱婉蓉笑的极不自然。 下人们散了,邱婉蓉也不提前事,告辞离去。 相思端茶来,仍是犯疑:“厨房的东西究竟是谁偷的呢?” “或许、就是一桩悬案。”她审查厨房的目的已达成,对此并不在意,经过此事,上夜定然严谨,应当不至于再有如此胆大的窃贼。“坐久了,出去走走,顺便找找青奕。” 刚到园子,花径处不提防出现个人,迎面撞上,吓了一跳。 尚未看清对方就跪下了,连声请罪:“夫人恕罪,妾身鲁莽冲撞了。” 原来是乔臻儿! “起来吧。”她没在意,略一点头就走开了。 “在那儿!”相思蓦地指向一处。 寻目望去,出乎意料,青奕的身边竟是卫锦之! 第八十二章 赏花(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没等上前,远处响起丫鬟怜儿的喊声:“公子,该吃药了!” 卫锦之闻声皱眉,似有厌烦的站着未动,直到怜儿将他拉走。 “夫人!”豆蔻发现了她。 青奕小跑着扑到她身上,红豆紧跟着,笑道:“真没想到,小少爷居然跟着锦公子玩了半天,劝都劝不走。也难得锦公子不嫌弃。” “真不知你们玩什么。”她不禁笑。 次日早晨,紫翎去了厨房。 昨晚他已经吩咐厨房准备了老面,预备今天烤老面面包。虽然以前开着蛋糕店,但换了时代,许多用具材料都缺乏,做糕点不再那么顺手应心。将面团分成一个个小圆球,表面沾上黄豆粉,收口朝下摆在烤盘内,需静放再发酵一小时左右。然后放入预热好的烤箱烤二十分钟即可。 趁这会儿,她用鸡蛋面粉加白糖做成面团,分出两部分。一半用模具刻出梅花形状,另一半再加入细碎的苦杏仁,用模具刻出方形,一起上烤炉。待烤好后,方形的直接装盘,梅花形的则用熬好的浓厚红糖汁将两块粘在一起。 相思这回终于忍不住问:“小姐,这些、你是从哪儿学的?” “将这碟梅花的端给青奕,一会儿蛋糕烤好了,连同这杏仁饼干一块儿送一份给锦公子。记得,找怜儿。” “知道了。”相思知道她故意转移话题,也不好再问了。 在厨房忙完,她回去洗个澡换了身衣裳,一面让人去园中准备,一面去请卫肆沨。当坐在镜前重新梳头时,见相思特地将那支凤钗戴在发上,不由得心中一阵拥堵。回思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如在梦中,那么可笑。 她变成了商紫翎,变成了卫肆沨手中的傀儡,就像被汤婆婆夺走姓名的千寻,几乎要忘了原本的灵魂。 “夫人,侯爷先一步去园子了。”丫鬟的话音扯回了她的心思。 她站起来,刚出房门就见青奕端着饼干盘子期期的望着她。或许青奕很小,很单纯,让她有被依赖信任的温暖,他们有同样的孤单,她愿意做姐姐,希望有个亲人。 红豆在旁偷笑:“小少爷想跟着去玩呢。” “走吧,姐姐带你去听戏!”把盘子拿给红豆,弯身将他抱起来,丢开心头纷乱情绪。 及至园中,尚未到揽月亭,远远的便听见一阵阵妖娆笑声。当转过芳树,亭子里的场景映入眼帘。卫肆沨怀中揽着妩媚动人的琉璃,坐在她吩咐布置的地方,拿着她亲自做的糕点,喂进琉璃的口中。 只觉得心口一紧,涩涩麻麻又愤怒。 然而下一秒,她觉得可悲:为什么要去愤怒?为什么要在意?从一开始就十分清楚彼此关系,她沦陷了身体,难道就管不住自己的心么?若一颗心也不属于自己,她就是行尸走肉,有必要再活吗? 她不过是对如今的角色太过投入。 第八十三章 赏花(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奕儿,让红豆姐姐带你去玩好不好?一会儿姐姐去找你。”深吸口气,平复了心态,对红豆交代两句,走向亭子。 琉璃故作惊慌的起身:“夫人!” 紫翎淡淡的扫她一眼,望向桌上糕点,问:“侯爷觉得味道如何?” “很不错,特别是这苦杏仁的味道,你总是这么不遵常法。”卫肆沨携她坐在身侧,凝思的眼神停留了片刻,摆手对琉璃道:“你自己去转转吧,我与夫人说点儿话。” 琉璃有些意外又失望不甘,却不敢表露。原本打听到赏花的事,故意佯作碰巧路过,见侯爷与她说笑**一如恩爱之时,还以为……算起来,侯爷好多天没去她那儿,总是睡在沁梅院! “侯爷想说什么话?”她留意到琉璃的神情,不禁在心里嘲笑:卫肆沨是谁?他心里装的绝对不是儿女情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他的特长! “翎儿明知故问,若她在这儿,岂不是浪费了你的一番精心准备。”卫肆沨吃着别致的苦杏仁饼干,盯着她沉塘般平静的脸,嘴角泛起笑:“有没有想过回商家看看?” 闻言目光一愣:“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肆沨正欲说,前院总管匆匆的跑来,听了回禀,他歉笑:“有点事要处理,翎儿先把戏安排好,我一会儿就回来。” 待他走后,她命相思去安排戏班,独自从亭中闲步而出,沿着花径漫走。如今她进退无路,想逃无门,唯有做好侯夫人,积累势力,那才是自保资本。 “别跑别跑,追上了追上了!”一阵嬉闹,夹杂着红豆和怜儿的声音,不用猜,定是逗着青奕呢。 有怜儿,卫锦之应该也在附近,寻目张望了一番,果然在水池边的柳树下看见了他。一身雪白锦衣,配着随风拂动的满头乌发,那张宛若白瓷的面容越显脆弱孤冷。 这卫锦之…… 转身欲去找青奕,却突然听见落水之声,紧接着便见怜儿惊慌的边跑边喊:“公子!公子!快来人啊!” 原来是卫锦之掉在水里,明显不懂水性,挣扎中渐渐沉了下去。 一看情况不好,跟前这两三个丫鬟又都不懂水,除了发呆就是哭,找人也来不及。身体远比思想要快,她噗通跳进水里,将已被湖水淹没的人托上岸。 怜儿虽满腹惊疑,但没空多问,心慌的说道:“公子、公子没气了,怎么办啊?” 卫锦之本就体质弱,又呛了水,肯定闭气了。 她立刻采取了施救,用力压他的胸口,迫使他将呛水吐出。见他仍无反应,又捏住他的鼻子,抬起下巴,向他渡气。这对她而言只是人工呼吸,却吓傻了怜儿红豆。 更甚者,不远的树丛之后,另有双沁冷的眼睛盯视着一切。 第八十四章 这番相救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当她再一次低头靠近,却不期然对上一双睁开的眼睛。 “公子!公子你醒了?太好了!”怜儿惊喜的叫喊,单纯的忽略了方才目睹的惊世骇俗。 紫翎这才重回彼此身份,忙退开身,接过惊愣的红豆递来的帕子,一面擦脸上的水珠一面说:“公子身体弱,怕是要着凉,赶紧扶公子回去。”懒 “哦。”怜儿看看她,呆呆愣愣,神思闪烁。 卫锦之半垂着眼,蹙眉轻咳,面颊泛起一层绯色。看似因咳嗽而起,实则是因得到的那番特别施救,虽是昏迷之间,却依旧能感觉到唇上相触的温软,将气息一次次渡入他口中。 他只能佯作不知,否则如何与她面对? “公子,我扶你回去,你一定着凉了!”怜儿满是担忧。 待走远了些,卫锦之低声叮嘱:“方才的事,不准跟人提一个字,明白吗?” 怜儿先是不解,随后明白过来,脸红的点头:“嗯!公子放心。不过……夫人真厉害,虽然方法怪怪的。”说着又忍不住偷笑,只因明白他为何脸红。 “怜儿!”卫锦之声音一冷。 怜儿立刻收敛笑意,乖巧应诺:“怜儿错了,公子别生气,怜儿再也不提了。” 之前去找人的豆蔻带着两个小厮跑来,后面跟着相思等好几个丫鬟,可赶来后只看见浑身湿透的紫翎。相思不明状况,还以为豆蔻传错消息,落水的是自家小姐。虫 红豆半晌才神魂归位,对众人说道:“锦公子已经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又对豆蔻吩咐:“你留在揽月亭,等侯爷回来就说夫人回去换衣裳了。” “是。”豆蔻盯着自家夫人一身**,与众人一样的猜测,是她救了锦公子。可是,豆蔻没忘记,那次寺庙后山若非徐少爷搭救,夫人只怕就…… “去厨房要碗姜汤,多放点辣椒。”紫翎快速的返回沁梅院,换了衣裳,心头有点烦躁。都是一时冲动大意,她充什么英雄好汉,若是事情传了出去,可真是自招祸端了。 “侯爷来了。”刚换完衣裳就听门外小丫鬟喊。 卫肆沨进来,一双似笑非笑似冷非冷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她:“听说你救了锦之,真令人意外。不,应该说‘震惊万分’!” 心里咯噔一沉,觉得他已知实情,否则怎么这副口气神色? “你什么时候学会凫水的?”卫肆沨摆手令丫鬟们退下,坐到她身边,目光灼灼的凝视。 “重要吗?”她转开眼逃避他的逼问。 “重要,很重要!不过,若你有难言之隐,也算了。”卫肆沨仿佛突然变得好说话,拿起她方才取下的凤钗,指尖在珍珠上摩挲,低声讲道:“道士曾说他命中忌水,遇水成难,所以改了他的名字。或许真有用,虽然险些又意外,却有你在关键时刻救了他。” 她更是不敢接话。 卫肆沨忽然钳起她的下巴,食指点在她唇上,随着满眼流溢的氤氲,渐渐加了力气,只将她的唇揉的疼痛通红。 “你……”她料定他是知道了,却不知是谁说的,又无法躲开他的蹂躏。 她的确猜不到,猜不到是他亲眼目睹了。当他回到亭子,却见豆蔻惊慌喊着朝园外跑,他闻讯过来,看到的便是她那惊世骇俗的相救。 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疑云横生。分明是这个人,为何会有那些古怪的事?即便遭受重大刺激能令一个人完全改变,可变成她这样……不期然又想起她在湖边所做的事,眼神陡然冷厉,压着一丝烦躁与愠怒,狠狠的吻住她。 “夫人,姜汤熬好了。”豆蔻在门外轻声喊。 卫肆沨松开手,从豆蔻手中接过碗,尝了一口姜汤,递给她:“若有机会回商家看看,岂不是一件快事!” 她仍是不接话,吹着滚烫的姜汤,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卫肆沨凝视着她渐渐泛起红晕的脸,再度以手指摩挲而上,仿佛心情又好了:“戏都安排好了,看你也无妨碍,继续去看戏吧。” 她自然不能拒绝。 刚出房门,卫肆沨蓦地对双喜吩咐:“去西苑看看锦公子,问要不要紧,交代丫鬟们仔细服侍,再出事拿她们是问!” “是!”双喜答应着去了。 西苑内,因卫锦之一身是水的回来,孙氏紧张的不得了,将怜儿训了一顿。怜儿得了叮嘱,只说公子不小心落水,被侯夫人救起来。孙氏听了虽吃惊又质疑,仍是决定亲自去道谢。 双喜到门前就闻见一阵药味,朝内一望,怜儿正将药端给公子。 “公子!侯爷让我来代为探望,问公子怎么样?要不要紧?”双喜打量着他的脸色。 “替我回侯爷,不妨事,只是有些着凉。”卫锦之起身回了话,又坐下,迟疑了一下,问:“侯爷在做什么?” “侯爷与侯夫人在园中赏花听戏呢。” “哦。”卫锦之不再问,既然她能听戏,那就表明身体无恙。 “公子,吃药吧!”怜儿知道他对吃药很排斥,苦恼的在房中看了看,将桌上的点心碟子端过来:“公子,这是那会儿夫人让人送来的别致点心,公子还没尝呢。把药喝了再尝尝点心,一定很好吃哦!” 听着小丫头 哄孩子似的口吻,卫锦之不禁失笑,压着眉色将药喝了。 从盘子里拿了个圆形松软的糕点,一面尝一面回想起做糕点的人。他听怜儿讲过,商紫翎,商家庶女,她在商家的事以及与徐少棠的事,不算秘密。然而,随着不多的短暂的相处,她似乎与传言不符。 此时的揽月亭,小和春唱起了戏,而除了亭中坐着的卫肆沨与紫翎,另加了几个副席,邱姚与三位姨娘全都在座。原因无二,除了亲近侯爷,便是想亲眼探听落水之事。 她们都清楚的记得商紫翎是不会水的,怎么可能从水中救起锦公子? 趁着戏正热闹,邱婉蓉寻个空隙走到一个小丫鬟跟前:“寇儿。” 豆蔻听戏正入迷,猛地被喊,忙回身施礼:“二夫人。” “真是侯夫人救得锦公子?你亲眼看见的?”邱婉蓉毫不掩饰满眼质疑。 “没,我去喊人了,但当时只有怜儿红豆,又只有夫人身上湿了,肯定是夫人救的呀。”豆蔻按照常情推理,虽然她也心存疑惑。 邱婉蓉正要再问,见琉璃从一旁过来,笑意很古怪。挥退了丫鬟,上前说道:“听说你那会儿也在这儿,难道没看见?” “有什么可考证的?是不是她有什么关系?不过……”琉璃望向亭子,冷笑两声,眼睛里闪着暧昧,却故弄玄虚的不再往下说。 其实琉璃并未看见事情经过,却因丫鬟的喊叫,循声望去,意外的发现了卫肆沨站在背处朝出事的地方看,脸上的表情很差。她便暗自揣测,定然是那边有了什么逾矩的事,试想想,若无特别内情,商紫翎能不顾危险亲自救起卫锦之吗? 邱婉容一看琉璃这个表情就心生厌恶,知道对方不肯吐露,也不再白费唇舌,转身走了。 亭中,紫翎以余光看到了她们的举动,心中明白。吃着苦杏仁的饼干,听着陌生戏文,思绪一点点回到过去。到处弥漫着蛋糕的香气,如一场美梦,轻易的就被吹散。 卫肆沨不露声色的觑着她,早已萌芽的猜疑再度跃上心头:商紫翎真的是大不同了! 午饭后,紫翎歇了个中觉,醒来时依稀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夫人醒了,去打水!”相思掀起帘子进来,为她梳头。 “刚才跟谁在说话?”她问。 相思听了就笑:“说来也有意思。夫人刚刚处理了五嫂子,厨房没了管事,不知多少眼睛盯着这个肥缺。那些人各花心思送礼,不止是我和春杏,听说邱姚两位夫人以及几个管事大娘都有人送礼。” “哦,原来是这事。”洗了脸,端过茶喝了两口,又笑:“不是存心耽搁,有了前车之鉴,再任命新人,总要仔细斟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夫人怕又像五嫂子一样,暗为其主?”相思猜到了。 “你把春杏喊来,到底是她对府里这些人熟。” “是。”相思没立刻就走,瞅着她看了一会儿,嘴唇微动,终究是作罢。 她不经意瞥见,立时猜到:相思本就心思细腻,又自小跟随商紫翎,最初那几天或许以为是环境导致了她的变化,然而今天……必定是让她们吓坏了。她也清楚,卫肆沨同样心怀猜疑。 或许她该乐观一点,身体样貌都是真的,他们难道敢猜她借尸还魂? 春杏进来后,对照着花名册,将数得上号的十来个大娘媳妇儿们都讲了一遍。她没匆忙下定论,暗自在心内盘算。 “夫人,还有几天便是夏至了。”春杏蓦地提醒。 “往年都是怎么办的?”她问。 “这几年都是各房各院分些东西,若侯爷有兴致,便在园中摆宴赏夏。”春杏说着眼睛一亮,怂恿的提议:“夫人,不如今年请请老太太吧!咱们按照府里的旧例,好好儿过一回,怎么样?” “请老太太?只怕请不动啊。”听春杏的话就知道,前些年都不肯回来,今年会破例?也没见老太太多喜欢她这个儿媳妇。 “夫人不试怎么知道?若能让宣小姐与夫人一块儿登门去请,肯定更有把握。”春杏说着似乎也觉得挺难,毕竟之前两人已经闹的很僵了。叹口气,泄露了真情:“老太太何尝是真的爱清静。” 又牵涉到家庭秘闻,她不做那好奇的猫,仍是不问,只佯作没听见。 春杏忽然望住她,蹙眉笑道:“夫人真是奇怪,一次都没问呢。” “你这丫头到底在奇怪什么!”她笑着轻斥,故作不解,又随意说些别的,岔开了话题。 傍晚,有丫鬟来传话,说卫肆沨晚上不过来。若细耳静听,依稀能听见丝丝声乐,是从绮岚院的方向传来的。没什么可猜,定是琉璃在唱曲子,能令琉璃如此倾力费心,只有卫肆沨! 晚饭刚结束,瑞大娘来了。 “夫人!”瑞大娘是后宅的大总管,见礼后直奔正题:“启禀夫人,厨房没了管事失了秩序,只怕出乱子,特来请示夫人,看补谁上去。若夫人不知选谁,我倒有个人推荐。这人做事爽利干脆,稳妥大方,若由她管厨房,一定能做好。” “这个不急,厨房你先照管着,待明天再说。”她听出来了,瑞大娘是为推荐人来的,明天肯定还有人为这事来。是得赶紧定个人选了! 第八十五章 五嫂之死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初阳院内,邱婉蓉听着传来的一声声歌唱,越发烦躁。 “夫人!”翠微回来了。 邱婉蓉忙迎上去,焦急问道:“怎么样?” “两年多的帐,说是还要好些天才能审完,侯夫人那边催着,账房已经加派了几个人连夜赶工。如今刚审了十分二三,查出的亏空的就有四五百两,若是审完,数目一定很大。且不说咱们弄不弄得出这笔钱,单说事情传扬出去,侯爷知道了的话……”懒 “这、这可怎么办?”邱婉蓉急了。 “夫人先别急。”翠微安抚一番,说:“估计查完,怎么也有四五千的银子。夫人倒不是拿不出来,只是拿银子是小,闹出别的可就是事大了。之前夫人当家,五嫂子没少孝敬,又帮夫人充下家放贷,另外做的事也多了。我担心的是,万一侯爷听说了,四五千两可是个大数额,一时兴起审问两句,保不齐五嫂子就……” “哼,就算侯爷不问,你以为商紫翎能轻易的放过我吗?”邱婉蓉心里很清楚,五嫂子从厨房贪的钱起码孝敬给了她两三成,所以才那么有恃无恐。 翠微蓦地说道:“如今五嫂子还关在厨房,除了门上有锁,根本没人看着。不如,咱们偷偷将人放了,给她些钱,让她离开锦州。” “行吗?”邱婉蓉不想出银子,也不想留下祸端。虫 “夫人的意思是?”翠微服侍多年,立刻发觉她另有思量。 “前一次侯爷已经对我很生气,夺了我的管家之权,若再得知放贷,岂不是彻底把侯爷惹恼?你听听绮岚院那边,琉璃那个小贱人仗着宠爱不可一世,难道我堂堂的侍郎千金,要被一个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狐狸精踩在脚下?”邱婉蓉提起琉璃就满腹怨气。 翠微已经懂得了她的意思,却有些迟疑:“可、让谁去做呢?万一事没做成……” “这有什么难的!”邱婉蓉附耳与她交代一番。 沁梅院。 早饭后,紫翎一直处理着府里的杂事,忽然见红豆从外面进来,神色古怪。不禁问了:“什么事?” 红豆近前低声道:“那个朱彪又来了。” “让他进来!”她倒是想亲眼见见对方是个怎样的人物。 “小姐,可是、可是……”红豆一点儿不赞同,且不说当初差点是成亲对象,更兼对方臭名昭著,怎么能见呢? “去!”声音一沉,命令口吻不容质疑,随之就将回事的媳妇儿们散了。 不多时,丫鬟领着朱彪进了沁梅院。 “朱彪给侯夫人请安!” 隔着珠帘,紫翎坐在里间朝外打量,跪在地上的人满身绸缎,身材魁梧,面容周正。人的气质与言行举止乃至行事有关,这朱彪往那儿一跪,眼睛便往左右张望,令人觉得猥琐。 “起来吧。” “谢夫人。”朱彪站起来,快速的往珠帘望了一眼又垂下,满脸是笑的说:“早要来请安,又怕夫人忙碌没空,今日打扰了。我手中刚巧得了一盒上用的珍珠粉,特来孝敬夫人,希望夫人别嫌弃。” “相思,接了。”她明白,这朱彪典型的地痞无赖,走到哪儿都改不了。这盒珍珠粉指不定是从哪儿坑蒙拐骗来的。“我们是亲戚,虽然隔得远没怎么走动,但血浓于水。多谢你特意来请安,我还有事处理,就不多留你,改日没事尽可以来走动。” “是是,不打扰夫人,朱彪告退!”朱彪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就走了。 相思将珍珠粉打开呈给她看,又狐疑道:“他真是只来请安?” “不然呢?”用指甲稍稍挑了点儿粉末在指肚摩挲开,香滑细腻,确实是极好的珍珠粉。见相思蹙眉思索,嗤笑道:“你呀!他早来了锦州,却才来请安,你就没揣摩出来?早先他担心我不肯见,也没想着来,霸住商家就够了。现在呢,商家想尽方法赶他,他这才来借助我赖在那里。” 相思仍是似懂非懂:“商家若真要赶他,他能赖得住?” “知道什么是无赖吗?不遵常理,不顾脸面甚至装疯卖傻,这朱彪不仅占全这几点,还是刘氏的远亲,又有点儿脑子。刘氏想赶他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番贬低的话说出赞赏的口吻,无疑是她十分看好朱彪即将发挥的作用。 每当提起商家,相思觉得她还是当初的小姐。 “厨房的人,夫人选好了吗?” “收了不少东西吧?”她笑着打趣。 相思不禁也笑:“收了东西不帮忙,总过意不去,可不收又推辞不掉。还是赶紧把这事做定吧,也省得那些人操心。” “去把瑞大娘叫来!” 没等相思出门,外面有个妈妈急匆匆的跑进来,竟是翠儿娘:“夫人,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她直觉反应就是厨房。 “五嫂子死了!” “什么?!”闻言她心里一惊,这才想起自己大意了。一面匆匆往外走一面问:“怎么死的?你把事情详详细细的讲一遍!” “是。自从五嫂子被关押起来,本是捆绑着,又因关的时间长,怕捆紧了有个好歹,便松了绑。昨天晚饭时人还好好儿的,刚才小丫鬟去送饭,门一开就见五嫂子整个人吊在半 空,身体已经凉了。” “才送饭?” “都是厨上忙完了才送饭,也迟不了多久。” 五嫂子已是阶下囚,饭菜晚点倒不是不能理解,但上吊而亡就有意思了。凶手不仅仅是安排五嫂子畏罪自杀,更是嫁祸!五嫂子亏空革职,被罚平帐,外人会以为五嫂子因拿不出那么多钱,被她这个侯夫人逼得走投无路才自杀。 她真的是太大意了,以为让邱婉蓉花钱买个教训就算了,没料到对方如此狠毒! 到了地方,瑞大娘等人已经等候在那儿。 “夫人,您看这事怎么处理?”瑞大娘问。 朝屋内一望,五嫂子的尸体已经被取了下来,横梁上吊着根麻绳,地上倒着凳子。在屋内巡视一番,她将目光落在五嫂子身上。其颈部的绳索痕迹十分明显,若仔细看,会发现一点异常端倪。 她蹲下身,将其衣领稍微掀起,认真的看了一会儿,突然说:“去衙门请个仵作来验尸!” “验、验尸?”瑞大娘震惊的瞠大眼,不解道:“难道五嫂子不是自杀吗?为什么要请仵作来?夫人,这……” “只管去请!”原本来时就不信五嫂子自杀,更何况现在又发现了新线索,作为吊颈自杀而言,其颈部的勒痕似乎多了点儿。她猜测是有人先将其勒死,然后再吊起来,伪装自杀。 “是!” “夫人,为什么一定要请仵作?”春杏看得出来她另有思量。 “我需要知道人是什么时间死的。”只有这样才好缩小范围,更快的将嫌疑人找出来。 等待的时间里,她又审问了值夜的人,以及自昨晚后靠近房间的人。她认定是邱婉蓉指使,只怕对方做的很谨慎。 “仵作来了!” 待仵作初步验尸之后,说:“夫人猜测的不错,死者的确是先被勒颈窒息,而后才吊起来。根据小人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夜戌时到亥时之间。依照死者体型和力量,小人认为凶手必定是个身强体壮男人,否则不可能轻易的将死者制倒。” “哦?没可能是女人?”她冷笑着反问一句。 “呃,这……”仵作虽不敢反驳,眼神却是不认同。 “若是先将人迷倒,岂不是很容易就能把人勒死。” “启禀夫人,就算能这样,可若非身强体壮的男人,又如何将死者吊在房梁上?”仵作提出质疑,反正认定凶犯是男人。 “我自有我的依据!”她另有一处发现没有说出来。 “如此自信,倒令人越发好奇了。不妨说来听听。”突来一声,人群散开,卫肆沨走了出来。 第八十六章 追查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侯爷!”众人全都跪下。 “都起来吧。”卫肆沨摆摆手,看了眼五嫂子的尸体,又在房内扫视了一圈,而后出来,噙着那么点儿兴味的笑看着她:“先是查失窃,却查出了赌博,又因此牵出亏空,这会儿又是死人了。翎儿,你的日子过的比我精彩啊。为什么你不认为她会畏罪自杀呢?要平厨房的那笔帐可不容易。”懒 瞥了眼紧随而来的琉璃,她知道,那些事早被琉璃添油加醋的说了。 “五嫂子从厨房贪的不是一点儿,又放贷,如果她拥有这笔钱,怎么舍得自杀,钱是无法带到阴间去的。她自杀的理由很值得怀疑,来了一查,果然是有问题。” 早有下人搬来座椅,卫肆沨坐了,一边品茶一边听,又笑:“方才仵作说了,凶手极可能是个男人,为什么你认为是女人?” “侯爷定是也想到了,何必要我再说。”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了,着实有些惊讶,那么短的时间就能看出蹊跷,心思的确非常人可比。 “就是想听听你说的。”卫肆沨直道目的。 闻言她也不再推辞,缓缓讲道:“仵作认为女人没那么大的力气,其实是可能的,就如勒人脖颈一样,将人吊起来同样能使用手段。再者,并非只有男人才有大力气。据我分析,凶手一定是五嫂子熟悉的人,能令其放松警惕,悄无声息的吃下掺有迷/药的东西。若凶手是男人,大可以趁此时将人吊起来,犯不着先勒死再吊,正因是女人,担心五嫂子中途醒来不好控制,才先将人弄死。至于吊起的方法……”虫 她抬手朝屋内一指:“这是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桌椅板凳绳子随手可取。先用绳子做出高度合适的吊环,将桌子摆放其下,把人拖到桌子上,再摆上凳子,将人扶坐在凳子上。套好绳索,抽掉凳子,再搬开桌子,就完成了伪装的上吊。虽然看似麻烦,但屋内桌椅皆有灰尘,可以清楚的看见桌上留有痕迹。” “再者,验尸结果说,死亡时间在戌时至亥时间,这段时间厨房非常忙碌,从准备晚饭,收洗碗筷,到烧热水,一直是人来人往。厨房内做事的都是丫鬟婆子,小厮们都在二门外,更别说男人。即便有个别进来的,也是办完事就走,若来过,大家都会有印象。犯案的人最忌讳惹人注目,挑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没人会在意某个人。” “说的很有道理。”卫肆沨似乎是挑刺儿的,抬手往门上一指,问:“这锁你如何解释?” 门上的锁毫无损坏。 她仍是不慌不忙:“门上的钥匙在瑞大娘手中,我相信瑞大娘做事稳重,不会让钥匙遗失,也没理由做这种杀人的事。窗户是封住的,只能走门。”话到这里,她冷声问:“瑞大娘,昨晚的饭菜碗盘是不是没收?” “呃,不会立刻就收,上一顿的碗盘都是下一次送饭时收走。”瑞大娘早听呆了,当提到钥匙时出了一声冷汗,生怕和自己扯上干系。 “昨晚谁送的饭?”她又问。 “是奴婢!”一个小丫鬟颤巍巍跪在地上,白着脸解释:“奴婢送饭的时候五嫂子好好儿的,放下饭菜奴婢就出来了,锁了门,钥匙亲自交还给了瑞大娘。” 琉璃嗤声笑道:“夫人总不会认为是她吧?这小丫鬟瘦瘦弱弱,估计搬个桌子都够呛呢。” 紫翎横去一眼,冷笑道:“这是玉姨娘的见识!” 琉璃当众被如此揶揄,不禁气怔,然而顾虑着前车之鉴,可不敢再还口。 “接着说。”卫肆沨完全像是没听见两人的话。 紫翎又问瑞大娘:“这门上的钥匙你是随身携带还是放在某个地方?” 瑞大娘一愣,紧张了:“因为这是临时加的锁,每天三餐时都要开锁,为了方便,没和其他钥匙串起来。单独的一个带在身上也不方便,都放在屋子的抽屉里。” 姚淑媛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夫人是怀疑有人偷配了钥匙?” 紫翎沉默不言。 “怎么了?”卫肆沨追问。 “这件事要找出谁是凶手,只怕我没这个能力。”然而话锋一转,她扫视众人:“但我要说明的是,五嫂子并非自杀,费尽心思将其伪装成自杀的人,难道不能说明点儿什么吗?正值查账,牵扯到一笔数额不小的银款,这时候杀掉五嫂子,说明会对幕后者有利。看来,五嫂子身上还藏着很多秘密,也许她只是为主子办事,那些亏空收益乃至放贷所得并未进她的腰包,如今事败,主子担心她乱说话或趁机要挟,杀人灭口也是顺理成章。不是吗?” 既然邱婉蓉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她也不须顾虑,直接把那些事全扣在对方头上,令对方好好儿品尝坐立难安的滋味儿。 卫肆沨听后未置片语,只是一抹冷笑。 “侯爷有什么指示?”紫翎不知他的心思。 “我不过一时闲着,来看看。你这么聪敏,我想早晚会查出来,到时候再与我细讲。”卫肆沨转瞬口气森冷:“这才多久,又死人!你们这些管事的难辞其咎!都好好儿教导底下的人!” “是。”瑞大娘等人又是大出冷汗。 “你处理吧!”卫肆沨丢下一句话,抬脚就走。 琉璃忙跟上去,柔媚笑着轻问:“侯爷有 事要忙吗?” “把新学的曲子再唱一唱。”卫肆沨环臂将其一揽,离开了众人视线。 邱婉蓉满眼怨恨,然而此刻心思都在厨房,听方才话音,侯夫人是不打算就此罢休。 紫翎收回目光,心里多少有所感触。即便再如何,这个男人与她每晚耳鬓厮磨,有过溺人温柔,她又不是机器人,让她毫无感觉怎么可能?她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不可宽恕的事,竟落得这种境地。 “瑞大娘,五嫂子的后事你按照规矩办吧。” “夫人。”姚淑媛凑近来,余光将邱婉蓉一扫,低声道:“不是我多嘴,这事只怕和二夫人脱不了干系,要不然她那么紧张。真是够狠,居然杀人灭口!” “暂无凭据,还是不要乱说,免得遭人话柄。”她语态平和的劝诫,心中很清楚,要对付邱婉蓉不是那么简单,也绝不能凭一两件小事。 再者,她想起之前粉桃的事,那时卫肆沨看似将权利给她,实则也是从轻处置。她暗地里也会猜测,毕竟邱婉蓉娘家在朝为官,恐怕卫肆沨会尽量避免太绝情。回想起来,经历了生死之劫,前两位侯夫人的死仍是没有头绪。 她总不能去西苑询问吧? 提到西苑,想起卫锦之,昨天落了水也不知身体怎么样了?姨奶奶亲自来道谢过,至于卫锦之…… “夫人,你在笑什么?”姚淑媛突然见她笑的古怪。 “哦,没什么,回去吧。”她敷衍带过,实则是想到若和卫锦之面面相对,恐怕只有寂静无声尴尬不已。 她没回沁梅院,而是去了园子,寻了个景色秀丽的地方坐着。远处桥上有个灵巧的人影的跑过,怀中捧着一大束鲜花,像是怜儿。西苑在园子一侧,有道小门直通园子,不止西苑的人就近入园游玩,即便是有人去西苑,也常常会从园子里朝近路。 等怜儿走远了,她问跟前的小丫鬟豆蔻:“锦公子怎么还没娶亲呢?应该说了亲事吧?” “没呢。”豆蔻小心的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原本两年前有人上门为公子提亲,公子也满意,可算命的说那家小姐与公子八字不合,会克夫,姨奶奶不同意。后来、那家小姐投湖死了。” “有这事?”她吃了一惊。 “当时下人们都这么传的。”豆蔻也不肯定。 她更是疑惑,只是提亲没准,那小姐犯得着为此自杀? “不知道别胡说!”春杏轻斥了一句,见她望着自己,叹息道:“原本是门好亲事,可姨奶奶嫌弃对方小姐的家世,又听了些对小姐不利的言语,就不同意。那小姐会轻声,除了流言伤人,据说是喜欢公子,可惜亲没做成,估计是太伤心了,一时想不开。” “那锦公子……” “公子也很为她惋惜呢,至于其他的……”春杏摇头:“那我这个做下人的可就不清楚了。” 第八十七章 前往净月庵(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当晚,安静的夜空又飘荡着琉璃的歌声,仿佛能将空气变得压抑。 安顿了青奕,只带着相思出了沁梅院,走至园中贪图清净。哪知园子里依稀也闻听人在唱曲,不同于琉璃,这人腔调清冷悲伤,一波三折,回味悠长。她想起来,这是小和春的柳生。懒 不配乐器,清唱起来倒更有韵味。 “你随便去走走,我想一个人坐会儿。”她找个借口把相思支走。 “可是……”相思有点儿犹豫,最终还是走开了。 见相思的确顺着小路走远了,她这才全然的放松,拣个假山角落斜倚着,望着夜空中一弯细月。偶尔脑子一空闲,她会想起前世,难忘的、怨恨的,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 人为什么凭感动生死相许/拥抱前离别后是否魂梦就此相系/人为什么有勇气一见钟情/人海里这一步走向另一段长旅/给你承诺一句/如果生命在这秒化灰烬…… 低唱着这支情歌,渐渐品尝到酸楚,曾经以为那个人就是让她可以相许终生的伴侣,没想到只是一厢情愿。与其说对他一见钟情,不如说那时他伪装的温柔笑容驱散了她心头的阴霾,令她觉得生活重新有了希望。 为什么人要那么虚伪? 吧嗒一声脆响,她猛地起身盯住黑暗的某处:“谁?”虫 暗处黑影静静站立,少顷走出来,竟是卫锦之:“抱歉。” 卫锦之完全是循声而来,本以为是戏班的哪个戏子在哼唱新戏,却不曾想是她。怕被发现,刚想隐遁在黑暗中,终究露出了声响。 相对无言。 “不打扰公子,先走了。”这种寂静的氛围可不好受,她客气疏冷的点头,转身离去。 卫锦之本想感谢她的相救,可话到嘴边又停住,毕竟相救的情形…… 紫翎顺着路径缓步,一面找着相思。她清楚相思的性子,虽离开了,但绝不会乱跑,一定在出园子的某段路等着。 忽见一片树影下摇曳着彩色裙角,穿戴不似丫鬟,刚想寻究,那影子一转几步就走了出来:“夫人!” “哦,是乔姨娘,也在逛园子?”她想起上回的相遇,突然发现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小姨娘总爱一个人往园子跑。但对她而言,这样的人倒比挖空心思争宠害人的女人可爱。 “是,闷着无聊,出来走走。”乔臻儿始终半低着头,仿佛在紧张。 她没再多谈,先走一步。 翌日清晨,各处来请安。 春杏一般不做端茶的事,但当卫若萱来的时候却亲自捧茶:“小姐请用茶。” “春杏姐姐不用忙,我马上就走,不喝茶了。”卫若萱说着就已起身,本来请安就是迫不得已,何曾愿意多坐。 “小姐再坐坐,奴婢有事想跟小姐商议。”春杏一边说一边看向紫翎。 紫翎先是不解,随之就明白了,春杏想接老太太回来住两天。 “什么事?”卫若萱重新坐下,瞥了眼紫翎,心下狐疑。 春杏笑道:“小姐知道,马上是夏至了,自从除夕后,老太太将近三个月没回来。奴婢想,趁着夏至,请老太太回来消夏,小住两日也好啊。” 卫若萱马上就听明白了,却是很无奈:“你要我去请?你又不是不知道,即便是大哥亲自去她都不愿回,我去又有什么用?我可不想去蹭一鼻子灰。” “谁不知老太太疼小姐。每回别人去看老太太,都是被赶着出来,只有对小姐,老太太难得的挽留。侯爷在这一点可比不过小姐呢!”春杏说笑着,加了点认真口气:“我想,若小姐与侯夫人一道去……” “侯爷知道吗?”卫若萱突然问了一句。 “这……”春杏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见状卫若萱连连摆手:“你也清楚侯爷的脾气,如果能请回来还好说,若没请回来,他肯定会生气,责怪我没事找事。” 看着春杏为难又着急的样子,紫翎颇为感叹。她想,即便春杏不知他们母子间的矛盾根源,但自小服侍,肯定有所察觉,想从旁调和,又怕适得其反。 “小姐每日在做什么?”她蓦地问。 “我?”卫若萱被突来的问话弄愣,不解她的用意。 她并不等待回答,轻笑道:“我想,连春杏都这般上心的想接老太太,侯爷与小姐定然更想。若小姐没什么要紧事,明天我们一起去净月庵探望老太太,能接回来更好,接不回来,至少也表了心意。小姐以为呢?” 卫若萱才不信她这么孝心,想拒绝,可思忖她的话,的确有些道理。她自己也很想把老太太接回来住。 “既然大嫂这么说,那好吧。” 商榷了夏至日的安排,紫翎为慎重起见,让春杏把明天出门的事告诉了卫肆沨。卫肆沨没赞成没反对。 晚间,卫肆沨踏着夜色而来。 “侯爷?”晚饭已过,没料到他会来。 卫肆沨往那儿一坐,端着茶半晌不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终于茶冷了,他啜了一口,说道:“明日,我与你一道去!” 她没接话,思忖着他是要走还是…… 等待了一会儿,外面来了个丫鬟:“侯爷,姨娘遣奴婢来问问,侯爷什么时候过去, 好准备热水。” “急什么!”卫肆沨显然心情不好,出口便是冰冷的训斥。 丫鬟吓得往那儿一跪,不敢再做声。 紫翎冷眼旁观着,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夫人。”红豆突然走来,低声道:“小少爷好像病了。” “病了?”闻言她立刻去青奕房里。 只见青奕趴在床上,穿着大红的小衣小裤,满脸涨红,大眼睛里氤氲弥漫,满腹委屈的望着她。除了哼哼唧唧,就是咳嗽,一咳脸更红,眼睛里水雾更多,人也更撒娇委屈。 伸手一摸他的额头,好烫! “怎么会病了?”她实在不明白,如今天气正升温,按理讲不该感冒发烧啊。 “已经请大夫了。”红豆猜测道:“大概是晚上睡觉着凉了。小少爷睡觉不老实,总是踢被子,虽要入夏了,可小少爷还小,禁不住一点儿风寒。今早小少爷就没什么精神,我没太在意,白天他脸上泛红,我、我还以为是天气热的关系,哪里知道晚上就发热了。” 青奕早难受的趴在她身上,小嘴嘟的都能挂酒壶了。 “别怕,吃了药就好了。”虽是安慰,可看着他使劲的撒娇不禁想笑:“这下子你可要忌嘴了,再也不能贪吃了,如果晚上再不好好儿睡觉,我就打你小屁股!” 青奕咯咯一阵笑,将脑袋往她怀里钻,随之又是一通咳嗽。 “乖乖躺着。”怕他咳坏了嗓子,忙轻哄着让他安份。 大夫很快被请来,说是伤寒,开了药方退热,又嘱咐不要吃辛辣刺激以及太甜的食物。 “咳嗽怎么办?多久能好?”她知道感冒时咳嗽会很难受。 “这个季节也没有雪梨,不如吃鸡蛋羹,清淡些,对伤寒导致的咳嗽有些效果。” 送走大夫后,不多时药就煎好了,青奕却是闻见药味就躲。好不容易哄着他喝了,陪着他坐在床边,直至他睡着。 “夫人,侯爷找你呢!”春杏忽然过来,不忘低声提醒:“侯爷看上去不太高兴。” 交代红豆好好儿看守青奕,回到上房内。 卫肆沨拿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盯着她,哼笑:“真是越来越厉害,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莫名其妙的话令她一愣,随之就了然,他不过是情绪不好拿他撒性子而已。 “过来!” 挪近两步,她轻声问:“侯爷不是要去玉姨娘那边吗?” “怎么,这么着急把我往外赶?”勾起邪冷的笑,没来由令人心头发颤。 “不敢。”说什么都错,她干脆闭口不言。 卫肆沨噙着笑,将她拽入床帏深处。 第八十八章 前往净月庵(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翌日清晨,红豆回说青奕的烧退了,这会儿还睡的沉。她叮嘱红豆好好儿照顾,带着相思春杏出门,下人们已经将车备齐。 邱姚等人送至仪门,没料到卫肆沨也去,不由得说道:“侯爷夫人去探望老太太,我们怎好不去。”懒 琉璃也马上接话:“是啊,侯爷,妾身等人自然也该一同前往。” “不必了!老太太的秉性你们清楚,人去的多了反而不好。”卫肆沨一口回绝。 卫若萱也是一早才得知大哥要去,自来的敬畏,令她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 一行人分乘两辆马车,前往净月庵。 净月庵一如既往,随着木鱼声到了老太太住的院子。 “娘!”卫若萱一到这儿整个人多了小女儿态,也不怕威冷的大哥在旁,没等老尼通禀就跑了进去。 “萱儿来了。”老太太见了她就笑,摩挲着她的头问:“怎么今天来了?” 卫若萱朝身后望。 这时老太太才看见还有别人。 “给老太太请安。”紫翎先行见礼。 “老太太!这是夫人特地做的。”春杏将食盒提来,取出里面的糕点,不忘说道:“老太太尽管放心尝,不甜的,侯爷也很爱吃呢。” “都坐吧。”老太太眼里微露疑惑:“大热的天,都来做什么?”虫 卫肆沨沉冷冷的坐在那儿不出声,卫若萱见他不说话也不敢说,春杏这些丫鬟也不好随意插话,最后紫翎发现所有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好吧,她总归是儿媳妇,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老太太,其实我们是想接你回家住两天,马上就夏至了。” “天热路远,我这一把老骨头何苦去折腾。再说了,这庵堂里安静凉快,你们就不用操心了。”老太太如意料中的拒绝。 “我知道老太太是不想我们麻烦,也贪这里清静好休养,然而老太太总住在这里,儿女们难得尽尽孝心,总过意不去。天马上就要热了,届时别说老太太,即便是侯爷小姐也不敢让老太太冒着酷暑回家,倒不如趁着夏至,一家人聚聚,算是过个节,也全了我们的孝心。” 老太太听的叹口气,却没立刻再拒绝。 瞅准时机,她又补充道:“老太太若怕家里太闹,小住两日也好。” “是啊,娘,回家住两天吧!”卫若萱撒娇的央求。 “侯爷也说句话吧。”紫翎低声侧语,清楚他们母子间有心结,或许老太太已经动摇,只在等某人的话。 卫肆沨睨她一眼,说道:“这回娶亲仓促简单,老太太没能回来,翎儿专程来请,老太太何不回去看看。如今她当着家,或许有些不妥的地方,老太太也教导她,总归是儿媳妇。” 老太太接了话:“知道简单为什么不好好儿办?你这个侯爷不在乎,也要顾及她,外人会怎么看?” “是儿子欠缺考虑,老太太为她做主不是更好。”卫肆沨虽始终冷冷淡淡,但称呼一变,俨然多了亲情味道。 老太太沉默了,随之叹道:“后天来接吧。” “娘,我还有话跟你说呢,留我吃饭好不好?”卫若萱凑上去撒娇。 老太太无奈的笑里透着慈爱。 待卫肆沨紫翎离开后,卫若萱遣退丫鬟们,一副委屈的告状:“娘,你说大哥到底为什么娶商紫翎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家庶女,有个那样的娘,一个那样的弟弟,还跟徐家少爷不清不白,有什么资格嫁入侯府?还做侯夫人呢!哼!” “仗着大哥给她撑腰,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处处跟我作对!你都不知道,因为她,那些下人们怎么议论我?都怪大哥!” “娘……” “萱儿。”温柔的打断她的牢***,老太太语重心长:“你大哥的性子你不清楚吗?他做事自有道理。我看这个商紫翎倒是不错,跟一般官家小姐不同,若非你性子太骄纵,又怎么会闹出事呢。你如今也大了,到了说亲的年纪,总这么使性子,怕是会吃亏的。” “娘!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 “不是帮外人,是希望你们都好,再说,她是你大嫂,都是一家人。”老太太看似家以和为贵,实则也有她自己的看法。 卫若萱见得不到声援,干脆不提了。 出了佛堂,卫若萱心里不高兴,故意将丫头们支开,偷偷牵了一匹马,顺着净月庵前的一条路策马驰骋。以前的老侯爷可是沙场宿将,虽卫若萱是女儿家,也同样教授了马术。 她满腹心事,只顾得跑,突然路前方窜出了什么,马受惊,扬起前蹄嘶叫不已。她吓得大叫,抓紧马缰,可仍是被甩了下去。 认命的闭上眼,却没觉得疼痛,睁眼一看,竟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原本是羞恼,可对上那双眼睛,怒气不知怎么就消失了。 “姑娘,你没事吧?” “没、没事。”卫若萱有点儿发愣。 “你等等!”对方将她扶起来,转身去追那匹受惊的马,不一会儿就把马牵了回来。“它没事了。真是很抱歉,方才我追着一只兔子,才使得姑娘的马受惊,险些令姑娘受伤。” 卫若萱这才认真看他的样子:十八/九岁,身体挺拔矫健,五官虽普通,但总觉得 比那些俊秀的公子们好看。 “姑娘?”对方因她的注视而皱眉。 “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她张口就问。 “薛轶成,在总兵府当职。姑娘问这些做什么?” “你在这儿做什么?”她又问。 “打猎。”他老老实实的回答,目光中露出迟来的疑惑,望着她欲言又止:“姑娘一个人?” “薛轶成,我记住了!”见他一副呆呆的样子,卫若萱扑哧一笑,眼珠一转,上马离去。 回府后,春杏亲自去张罗,将老太太从前住的地方仔仔细细的打扫,又重新布置好。从丫鬟们里面挑出几个伶俐妥帖的服侍,看门上夜的婆子,乃至老太太的饮食又亲自去叮嘱一遍。 紫翎并不是不能理解,便跟她说:“春杏,等老太太回来了,你就去跟着伺候吧,我身边也不缺人。” “那多谢夫人了!”春杏也没推辞,高兴的就接受了:“这回多亏了夫人,我就知道侯爷夫人一块儿去,老太太准答应。哪个做娘的不愿意看着家人和睦啊!” 她险些就问出那句禁忌的话,临到嘴边,话音一转:“没听你讲过自己,你还有什么亲人吗?什么时候跟着老太太的?” “我是老太太买回来的,没亲人。”春杏说起这些语气没什么起伏,就似在说着别人:“我那时候五六岁吧,家里穷,把我拉到街上卖。老太太看见了觉得可怜,就把我买下了,还把身上披的暖裘给我裹上呢。那是我一辈子觉得最温暖的时候了。” “那你家人没找过你?” 春杏唇色一抿,总算泄露了点真实情绪:“当初为了多要银子,把我卖了死期,永不赎取,我的死活都跟他们没关,谁又知道他们如今是死是活呢?就算活着,能有脸来找我?都说血浓于水,也不见得,他们何曾拿我当亲人呢。” 像春杏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啊。 春杏见她不做声,脸色微变,忙道歉:“夫人见谅,都是我嘴快,说错话了。” “你何曾说错呢,别多心。”她知道春杏以为她想到商家,不以为意的笑笑,又想起卫肆沨的那句提议:若是回到商家走走,将是怎样的快意。 春杏蓦地说:“夫人,险些忘记了,昨天因五嫂子的事给混了,厨房管事还没定呢,那会儿瑞大娘又来问了。” “我看就金嫂吧!”这件事她早想了。 春杏又说:“月末了,该向账房支银子,发丫头们的例钱。夫人看什么时候领?” “老太太要回来了,必是忙,这会儿没事,就去领吧。”她不禁有些感慨,进入这侯府已经一个月了,不知可有走出去的一天? 第八十九章 丫鬟失踪(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两天后的早晨,紫翎穿戴一番,亲自领人带车去庵堂接老太太。虽是做儿媳应当的礼数,实则也为出门透透风。 刚出院子迎面就见瑞大娘带着人匆匆而来:“夫人要出门?我正有事跟夫人回禀呢。” “什么事?若是不急就回来再说。”她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太迟的话天气会热。懒 “夫人,这事儿怕是耽搁不得。”瑞大娘走近,抬手往身后一指:“这是府里单管园子花草的张妈,说她在绮岚院当差的女儿水荷不见了。起先以为没禀报私自跑回了家,问了她哥嫂,说是没回,府里上下都找遍了也没有。都过了两天,她娘当心出了意外。” “有这事?”她听了的确吃惊,古时的丫鬟不同现代女仆,偌大的侯府,不是她们想出去就能出去的。再者,又有家在这儿,她跑了不担心连累家人?若是没跑,莫不是遇到意外? 恐怕这是瑞大娘偏重的猜测。 “先别太声张,免得弄的人心惶惶。找她亲近的丫鬟们问问,再好好儿问问她家人,不可能一点儿端倪没露。再看看她最后呆的地方,找几个人,将府里各处死角都仔细查找一遍。这会儿我赶着出门,回来再说。”暂时如此吩咐,人跑了倒好说,就怕又闹出生死意外。 “是,夫人放心,我会再率人仔细查一查。”瑞大娘恭送她离去。虫 马车停在侧门,人员都已到齐。平时除了侯爷或来了比侯府更尊贵的客人,大门并不开启,抛却阶层观念,她也暗想:侯府的大门可非比通常,若一天到晚开开关关不仅耗时费力,也显得有点儿滑稽。 刚到登车,卫若萱突然出现:“我也去!” 她哪里能拒绝呢。 两人同车,向着城外庵堂而去。 紫翎注意到,卫若萱坐在那里似乎有心事,挑着窗纱朝外眺望,似乎想看到什么。车内气氛虽安静,她也不想打破,两人一开口免不了争吵,何必多事。 及至到了净月庵,随侍的丫鬟早将老太太的东西收拾好。 她说:“老太太,趁着这儿天气凉快,就走吧。府里已经准备好了东西。” 老太太点点头,看着她说:“派人来就行了,你何必亲自跑一趟。” “城外景色好,又清静,出来一趟也是逛逛。”她半开玩笑的说着,扶老太太上车。 “干坐在车上,这也叫‘逛’?”卫若萱似乎很不乐意,嘟囔着说:“娘,我想在这儿呆一会儿,晚些回去。” “那怎么行?”老太太不同意,定要她跟着上车:“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若留你一个人指不定又跑到哪儿去了,出了事怎么办?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来的时候你甩下丫鬟们独自骑马,回来衣裳都脏了,敢说不是摔了?” “娘!”卫若萱纵是撒娇,仍是拗不过老太太,不甘愿的坐到了车上。 回到府里,送老太太去了清心居,里面同样设了佛堂。各院主子与有体面的管事们全都来见礼,老太太受过礼,推说累了,令众人都散了。 卫肆沨同样来坐了坐,片刻后几乎没说什么就走了。 紫翎留下春杏,回到沁梅院,瑞大娘已经等着了。 然而没等瑞大娘张口,卫肆沨就来了:“府里又有事?” “没什么大事,侯爷这会儿来……”其实猜到他为什么来,定是和老太太有关,怕引得他情绪又不好,摆手令瑞大娘先退下。 卫肆沨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分明是讥讽她明知故问。 不知为什么,她没忍住就泄露了一丝笑,觉得他总跟自己的娘闹脾气,像个得不到糖果又不肯直说的小孩。 卫肆沨目光一沉,很不悦她的表现:“翎儿有什么事这么高兴?说来我也听听。” “没有。”她忙收敛情绪,先打开话题:“侯爷觉得老太太住的地方布置的如何?若哪里觉得不好,我再去办。” “乍看倒没什么,你留心着。” 她也知道,老太太在之前就说了,回来也不要办宴席,赶在夏至聚一次就够了。然而终究是忽略了别的。一听说老太太回来了,各府世交亲友都来请安问好,一时间侯府前车水马龙,闹的如过年般热闹。 老太太一个不见,全都推了,这些客人少不得紫翎来陪。 送完所有客人,已是午时了。 卫肆沨又过来了,席间喝了两杯酒,饭后就在这边歇中觉。每当遇到老太太的事他总到她这儿,原因很简单,到底她是正室,便于处理与老太太之间的事。 “过来!”她刚想去青奕那边就被喊住。 “侯爷有事?” “给我揉揉。”他指指头,眉宇皱拢着。 她不得不坐在一旁,审视再三觉得他只是情绪不大好,并未犯头痛病。上回是见过老太太后就犯了头痛,这次也是,她不禁顺着猜测:莫不是他的头痛与老太太有关?他曾说十五岁那年没睡过好觉,到底十五岁那年怎么了? 纵然满腹疑问,她仍是不会去问,或者是逃避吧。仿佛了解的多了,会陷的更深! 看到他神色松释,知道是睡着了,便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去看青奕。之前青奕感冒发烧,烧虽是退了,但咳嗽和流鼻涕的症状却没那么快 消失。她觉得小孩子药吃多了不好,便使用食疗,没事就哄他多喝热水。 “夫人来了,小少爷刚睡着。”红豆轻声笑着,又说:“夫人不用担心,小少爷好多了,已经不怎么咳了。” 青奕躺在床上睡的很安稳,脸颊红扑扑的,额上微微出汗。 拿着帕子给他擦了,忽而听见他低低呓语,低头倾耳听了听,喊的是“娘”。目睹这一幕,她只比真正的商紫翎少了酸楚,迁怒于怨恨一分不少。 在青奕房中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青奕正趴在她身上,红豆回说卫肆沨已经走了。 “夫人,瑞大娘又来了,说是有事急着回禀。” “请进来!”一听这么急,她不禁想到了最坏的设想。 “夫人!”瑞大娘进来后满脸的急切,张口就说道:“启禀夫人,我遵夫人的话,带着人将府里上下又搜了一遍,仍是没有找到人。问过绮岚院的丫鬟们,最后见到水荷是前两天的晚饭后,她说去园子走走,之后就失踪了。我问过那天各门当值的小厮们,都说没见人出去。” “难道一个大活人还能人间蒸发了?”她自然不信,认定其中有不为人知的内情。思忖了一会儿,她细问:“水荷是做什么的?多大了?与家人关系如何?平时在府里与什么人有矛盾吗?你都详细的讲讲。” “回夫人,水荷是梅姨娘跟前的丫鬟,今年十七了。原本她跟她娘一块儿在园子里料理花草,后来侯爷说梅姨娘身边要拨个府里的家生女儿,方便些。这水荷挑过去两年了,梅姨娘说她一向安静守分,没什么异常。她家中有老娘、哥嫂,都在府里当差,定日子回家走动,也没听与谁结怨。” “她娘呢?” 瑞大娘将门外候着的张妈叫进来。 “你女儿没跟你说什么吗?你也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对?”她问。 “没、没有啊,都和往常一样。”张妈的回答不是那么肯定。 “若有话就要实说!”她似威胁又似提醒。 张妈连忙跪倒:“不敢撒谎,家中实在没有什么事。她又没出府,说不定是在哪处贪玩出了意外了!求夫人做主,再找找,她一定是出事了。”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这事我会查办的。”随后她吩咐相思:“你去一趟绮岚院,请梅姨娘和那边的丫鬟们,不管是服侍哪位主子的,不当差的一并叫来,就说我有话问。” 想着总觉得张妈情形可疑,又叫过香草来:“你出去找到水荷家,问问左邻右舍,这两天他们家有没有什么事。若有人问,就说你请假出门买点儿东西。” “夫人放心。”香草经历过,做事也谨慎多了。 第九十章 丫鬟失踪(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不多时,梅姨娘带着几个丫鬟到了,随之而来的还有琉璃与乔臻儿,丫鬟们有十来个。 “听说夫人在查一个失踪的丫鬟,虽是梅姨娘的人,但都是一个院的,我想,还是一块儿都来,方便夫人问话。”琉璃做开场白,指着那些丫鬟说道:“平时丫鬟们没事都凑在一起,或许会知道些什么,我的这些丫鬟,夫人尽可以问。”懒 “难得玉姨娘想的周到,都坐吧。”没去理会琉璃的心思,她先问了梅梓桐。 梅梓桐的答话没什么有用,但最后说:“水荷与秀竹的关系不错。”说着喊过秀竹:“你常与水荷一处说话,可发现她近来有什么心事吗?” 秀竹蹙眉想了想,说道:“她平日话也不多,只是前些天她回了趟家,回来后似乎就闷闷不乐。我问她,她除了抹眼泪,什么都不说。后来我见她没什么异常,以为是和家里闹了气,已经好了,就没再多问。” 她又问了其他人,丫鬟们面面相觑,反应的情况和秀竹说的差不多。 琉璃忽而冷笑着揶揄:“瑞大娘不是将府里都搜遍了吗?若真出了意外,起码找得到尸首,若依我说,肯定是跑了。如今丫鬟们大了,说不定就有些别的心思。乔姨娘,你说呢?” 莫名被点到的乔臻儿眉色一紧,力作淡然的回道:“我对水荷印象不深,并不知她的想法,想必夫人很快会查出来。”虫 “查一个凭空消失的人,只怕也不容易。”琉璃又瞥着梅梓桐,不忿之色又涌现出来。 紫翎心里比较相信水荷是离开了侯府,且没与家人透露,琉璃的那番话倒不是全然没道理。只是,为何门上的小厮们都没发现? 送走三位姨娘,她就等香草的消息。 相思红豆两人也凑在一起猜测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毕竟这事她们都没遇到过。作为丫鬟,除非卖身契到期,或者家里人来赎,否则根本不能离开主人家,跑了被抓回来不死也丢半条命。 黄昏时,香草终于回来了:“夫人,我问了水荷家邻居的小孩子,她们说水荷回家那天跟家里吵架了,是哭着跑出来的。至于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看来还是家里的问题,她娘没说实话。”她又不明白,女儿丢了家里能不急?为什么要隐瞒情况?再者,冒着被打死的危险逃离侯府,又抛弃家人,水荷究竟是为了什么? 私情?! 一个十七岁的丫鬟,据说长得清秀又安静,虽侯府男女有别,但并非完全接触不到男子。真有那种事也不是没可能,私奔在古时来说,那可是令人十分不齿又危险的事。 “侯爷来了!”豆蔻提醒了一声。 抬眼,卫肆沨已经走了进来:“想什么呢?难道府里又出事了?” “都是下人们的事。”她没跟他提,若是他知道了,估计会很憎恨这种事,下令严办的话,水荷找回来必死无疑。 卫肆沨也没追问,望着外面天色,忽而问:“没去老太太那儿坐坐?” 思忖着他的话,谨慎回答:“怕老太太嫌闹,正打算请侯爷晚上一块儿去,省的老太太总是不停的忙。” 闻言,卫肆沨没多言。 晚饭后,漫天星子,两人一起前往清心居。 “侯爷!夫人!”春杏笑着出迎,又找罗上茶:“老太太在里间呢。” 老太太出来,各自落座,却是一阵安静。 紫翎有时候实在不理解卫肆沨,如今场合气氛正合适,为什么不主动说点儿什么?他总不可能不知说什么吧? “你也不问问老太太饭菜如何?”他居然把话问到她头上。 忍着笑,她故意说:“侯爷让我转问,老太太吃的可习惯?还有没有什么需要?” 老太太因她的话轻笑了一下,面容越发显得和蔼,安静的气氛也缓和了很多:“都好,没什么缺的。” 卫肆沨似笑非笑的盯她一眼:“翎儿也学会调皮了。” “不敢。” 老太太旁观两人神色言语,说道:“你们接我回来过夏至,但也知道我不喜欢热闹,宴席也不必太大费周章,劳师动众的也不值当。府里事情本就多,简单办一办就行了。” “老太太放心,就是家宴。” “另外……”老太太话音一停,望着卫肆沨:“我想着你这门亲事终究是太草率,你好歹是堂堂的侯爷,如此娶亲,亲友们有想法就算了,皇上与朝臣们得知了岂不议论。你也该慎重些。” “嗯。”卫肆沨应了一声。 “再者。”老太太叹了口气,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提了:“沄儿的亲事早该定了,你是大哥,帮着办吧。” 从清心居出来,卫肆沨脚步一停,望向西苑方向,少顷道:“你先回去吧。” 她知道,他是要去西苑见卫锦之。 回到沁梅院,见相思正跟一个丫鬟说话,见她回来赶上来见礼:“夫人!” “哦,是秀竹啊。有事?”她直接想到水荷。 秀竹笑道:“是一件小事,姨娘说最好向夫人说一下。这次老太太回来过夏至,我帮姨娘整理衣裳首饰,准备那天穿戴,却发现首饰盒里丢了一对玉镯。姨娘说若是丢别的倒算了,但那对镯子是当初的 梅夫人赠送,是份念想。跟随的丫鬟们都问了,有人说水荷独自进过屋子,之后人就失踪了。姨娘猜测,或许丢东西与水荷有关系。” “我知道了。”难道真是水荷偷了东西逃跑了? 次日早晨醒来,枕畔没有睡过的痕迹,说明卫肆沨昨夜没来。 “夫人!”相思突然大喊着跑进来,仿佛发生了天大的事。 “怎么了?”她倚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日光神情慵懒。 “今早侯爷准备了一批贵重礼物,命李管家送到商家去了。” “什么?!”闻言她立刻坐直,仅有的瞌睡都跑光了。难道,仅仅因为老太太昨晚的话?不可能!这不太像卫肆沨的行事。 相思虽吃惊,但已经打听实了:“我特地让福清去问了,千真万确,东西这会儿应该已经送到了。那么大的排场,外头街上都传遍了,说是老太太与侯爷夫人赏给商家夏至的节礼。” “他到底要做什么?”这无疑是为她向天下正名,看似好事,却令她感觉不安。如同他挑她做侯夫人,帮她报复商家,一切都透着蹊跷诡异。 “夫人,等会儿商家肯定要来谢恩的。”相思提醒道。 她自然知道。 更衣梳洗,半盏茶后,商家人果然来了。连同商洪、孟远航以及朱彪在内,齐齐来谢恩,隔帘望着这些人,她甚至庆幸青奕被赶了出来,否则幼小的他如何能在商家生存? 客套之客,她便送客,之后出门来,见青奕缩在房门口朝那些离去的人偷望。他的心里终究是留着记忆,一种可怕的难以承受的记忆。 青奕看到她,迎头跑来,紧紧将她抱住,那双大眼睛里的惊恐随之被依赖取代。 将他抱起来进屋,望见相思正和福清说话,忽而就想到了水荷的事。等着相思进来,趁着没人在跟前,低声提醒:“我看水荷的事八成和私情有关,闹出来,府里丫鬟们肯定都会查。毕竟是在侯府,不比以往,你也要注意。” 相思立刻会意,面色微红,点了点头。 她一时失笑,半是玩笑的说:“我看你们两人都有这个意思,不如把事情办了,省的总偷偷摸摸。” “小姐!”相思脸更红,一扭头就走了,不一会儿就听见她在外面说话:“你是哪儿的丫鬟?找夫人?” 紫翎闻声望向门口,就见相思领着个小丫鬟进来:“什么事?” “奴婢给夫人请安。”小丫鬟磕了头,说:“我在两天前见过水荷,她往东侧门的方向走,我问她做什么去,她说帮梅姨娘买些香料。” “你看见她从东侧门出去了?”这个消息令她很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没有,但她当时就往那儿走,也说是出门。因当时我赶着去送东西,就没跟她多话。” “相思,去把李管家找来,告诉他,把那天侧门上当班的都叫来!” 第九十一章 丫鬟失踪(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很快李管家领着三个小厮赶来。 她仔细一看,马上就问:“怎么少了一个人?” “回夫人,那天晚上当班的大力不在府里。他早就申请了第二天请假,说他娘病重,要回家去看看。因早听闻过这事,顾念着他一片孝心,就准了。大概过一两天就回来。”懒 “他家在哪儿?”她顺口一问。 “就在城外的村子里。” 她没多问,又问过其他三人,之后单把与大力一同上夜的小厮庆儿留下,等着李管家等人离去,这才细问:“你跟大力关系如何?” “回夫人,我们天天一处当差,关系很好。” “看门守户,熬夜也辛苦,你们上夜时都做什么呢?”她宛如闲聊。 庆儿抓着脑袋一笑,说道:“有的时候实在犯困,就说说笑话,天南海北的乱侃。偶尔顶不住,大力就让我眯一会儿,我一人看着……夫人,这、不算失职吧?我们可从不敢误事啊!” “你别紧张,我并没责备你们,只是府里人多,晚上要格外注意。”话音一转,她笑问:“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又犯困了?睡了没有?” 庆儿并不迟钝,意识到她真正问的是什么,有些迟疑,挣扎半天终究是吐露了实情:“是、是眯了一会儿。” “大概在什么时候?”虫 “在后半夜。” “大力为人如何?” 庆儿微愣,随之马上回答:“大力可是个老实的好人,又很孝顺,从来不跟人起争执,李管家还说要派他跟随侯爷出门呢。只是最近他有些心烦,可能跟他娘的病有关,据说,他娘的病治不好了。” 虽然尚未查证,但她总觉得水荷是跟着大力跑了。 “夫人,要不要让福清去查查?”相思问。 “不,我并没怀疑大力,李管家不是说他过两天就回来了吗?那时再问吧。”她故意说着反话,私心里为那两人争取时间。若真不幸猜中事实,也希望他们跑远些,被抓住可真是会没命的。 相思先是愣了愣,然后就明白了。 然而总有人不安份,伺机推波助澜。 第二天是夏至。 早起厨房送来了茶叶蛋,是夏至日的风俗,一般人家不吃别的东西,拿鸡蛋做早饭。饭后,她去了倚云楼,亲自张罗布置。到底是老太太在家,办不好,卫肆沨能给她好脸色? 小和春的班主呈上折子:“启禀夫人,这是戏折子,请夫人过目。” 她对戏又不懂,也不是今日的主角,便说:“拿给老太太过目吧。” 忙完布置,又再次审过菜单,去厨房看看,再三叮嘱不许出差错。忙忙乱乱一个多时辰,日影渐高,似乎都能听到蝉声鸣叫。 “侯爷!”丫鬟们齐声恭迎。 转身望去,果然是卫肆沨来了。 “都布置好了?”卫肆沨盯着她,忽而轻笑,从她手里将帕子拿过来,为她擦额头的汗:“果真是亲历亲为,脸都晒红了,你就是歇歇又怎么了?” “侯爷怎么这会儿来了?”不喜欢他表露出这种宠溺,像公然的做戏。 目光一抬,刚好看见邱姚等人出现,必定是听说侯爷来了。为了今天,每个人都打扮的光彩夺目,然而最出色的自然是琉璃。除了一身绚丽衣裳钗环,本身的姿容风情不容小视。 “侯爷来的好早。”琉璃等人走近,将卫肆沨围了起来。 紫翎冷眼瞥着,转开眼,却意外的看见戏台旁的小角门闪过一抹人影,有点儿像柳生! “看什么呢?”卫肆沨低笑的嗓音滑过耳畔,忽而交代:“今天人多,你弟弟还是呆在沁梅院比较好。” 有些意外他的特意叮嘱,今天宴席上只是多了老太太而已。 半个时辰后,开席了。 不同于上回听戏,这次宴席摆在厅中,将所有门窗全部敞开,视野十分的好。正中摆上一席,老太太居上席,她与卫肆沨分陪左右。今天孙姨奶奶没来,说是病了。卫锦之、卫若萱在卫肆沨下首,面前一张横几。她的下首处也摆了几张横几,邱姚与三位姨娘一次分坐。 戏台上开了戏,老太太似乎很喜欢。 邱婉蓉见机说道:“这是小和春新排的戏,第一回演呢。老太太若是喜欢,不如多住些日子。” 老太太没做声。 姚淑媛接话笑道:“我特地命人准备了枣泥冻糕,老太太尝尝看是否合胃口。” 一旁琉璃很不客气的笑出声:“枣泥?三夫人真健忘,谁不知道老太太与侯爷都不爱吃甜,况且这么热的天。不过呢,夫人做的点心很不一般,老太太和侯爷都喜欢,好像今天席上没看见。” 姚淑媛脸色顿时不好,冷冷横去一眼,因在席上,不好发作。 紫翎淡然道:“再好的点心也是闲暇时品尝,何必急在这一时。”将桌上的几样菜挪了挪,说道:“这是专为夏至做的几道菜,清淡爽口,老太太尝尝看。” 老太太尝了,点点头。 卫肆沨与卫锦之对着饮酒,卫锦之忽而几声压抑咳嗽,白皙的脸面瞬间涨红。 老太太望过去,流露出担忧之色:“沄儿的病怎么样了?不是说请了好大夫吗?药吃的如何 了?” 卫锦之笑回道:“多谢老太太关问,已经好多了。这药似乎真有效果,只是自小身体就弱,要调养好得花大时间。” “养病自然急不得。你身体不好,平时就不该多喝酒,你又不怎么吃饭,脾胃怎么受得了?一旦脾胃不好,药也难吸收。”老太太微然责斥的话透露出的却是浓浓的关切,这种直言,仿佛卫锦之才是她亲儿子般。 卫锦之不由得又笑:“老太太教导的话我谨记着,今天过节,就别训斥我了。” “我还不知道你,看着温和,却最执拗。早听我的话就好了。”老太太也跟着笑,彼此间气氛温馨,却忽略了他们之间坐着的人。 卫肆沨虽面色依旧,但那双眼睛里水光沁冷,一言不发的饮着酒。 “大哥,你请老太太多住两天。”卫锦之意识到他的情绪,将话题转到他身上。 卫肆沨却是自嘲冷笑:“老太太何曾肯听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她眼里,你这个儿子比我这个儿子更讨她喜欢。” 卫锦之自然明白,低笑两声,说:“大哥又玩笑了,要罚一杯!” 卫肆沨笑笑,毫不辩驳的喝了一杯酒。 厅内一安静,外面戏台上的戏文更加清楚的传来。 众人静静的听了一会儿,琉璃突然说话:“原来唱得是小姐与书生私定终生啊,这小姐的丫鬟真是出力不少。说到丫鬟,我又想起咱们府里。”说着望向紫翎,一脸关切的问:“那个失踪的丫鬟,夫人可查到什么眉目了?” “玉姨娘为何如何关切?”她不动声色的反问,就知道琉璃一刻也不会安份。 琉璃笑道:“府里白白丢了个人,下人们总私下议论,也不好啊。我倒听说夫人又知道了些新情况,怎么不趁机查一查?丫鬟与人私奔,那可是大事,传出去咱们侯府都丢脸面!” “私奔?”卫肆沨听到敏感处,眉头立时皱拢,森冷的盯视她,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是猜到,可真看见他如此动怒,仍是些微惊讶:“梅姨娘身边儿的一个丫鬟不见了,不知缘故,正在查。玉姨娘一口咬定私奔,我却是不知情,玉姨娘既然知道,为何不说?” “夫人真不知道?”琉璃故作惊讶,又是疑惑:“夫人审查了两天,问了那么多人,难道真没发现一点儿端倪?下人们可是私下在议论了,我以为夫人肯定知道呢。” 不待她接话,卫肆沨先一步冷冷开口:“怎么,翎儿善心发作,想放了他们?伤风败俗,不顾脸面性命,竟与人私奔!马上吩咐管家去找人,找回来当着所有人打死,看谁还敢效仿!” “我累了。”老太太忽而起身,不等众人送就走了。 第九十二章 丫鬟失踪(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忽然变转的局面令紫翎有些不解,再看卫肆沨,一张面色明显沉寂阴冷,手里攥着酒杯,突然“啪”的捏碎了,鲜血与酒水混杂在一起。 “侯爷(大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直觉与老太太离开有关,却又不知所以然。懒 或许是卫肆沨浑身所散发的冷冽气势以及酝酿着随时可能爆发的狂躁,所有人都不敢靠近。紫翎自然不会去为他处理伤口,既是为避免成为炮灰,也是没那份心情。然而,有个人不一样。 “侯爷,你流血了!”琉璃在短暂的发愣后,摸出帕子就上前,然而没等她摸到手就被喝叱。 “滚!”卫肆沨可谓是冰冷至极,毫不留情面。 当着所有人,琉璃顿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紧咬着红唇退到一边。 卫锦之望向紫翎,见她脸上既没有担心,也不主动处理伤口,不禁奇怪。这种举动与她的身份不相符啊。 “二哥,怎么办?”卫若萱自然是没胆量出头,悄悄向他询问。 卫锦之被问的皱眉。 卫肆沨眸光一闪,开口说话了:“都站着做什么?坐下!” 众人怀着几分忐忑疑虑,安静的重新归座。 “倒酒!”卫肆沨冷冷命令。 一旁的丫鬟拿起酒壶不停的发抖,倒出的酒水一半都洒在桌子上。虫 卫肆沨冷厉的瞪去一眼,丫鬟吓得险些将酒壶扔了。 “给我!”紫翎看不过去,拿过酒壶为他斟满一杯。 卫肆沨端起酒,却是盯着她,从中显露出一种迁怒。闷声将酒喝了,冷嗤一笑:“侯夫人果真是与众不同!我叫你管家,你真是体恤下人,你也喝一杯。”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是照他的话做。在他这种情绪下,还是不要再激怒比较好,喝两杯酒也不会死人。 “说起来,我还没跟翎儿喝过酒,看起来你酒量不错。来!再喝一杯。”卫肆沨亲自为她斟酒,噙着丝冷笑注视。 她仍是不做声,照喝。 卫肆沨一摆手:“今天过节,侯夫人如此辛苦,你们就不敬一杯?锦之,若萱,你们也得敬大嫂一杯。” 卫锦之自然是不好劝,思虑后率先端起酒杯:“锦之敬大嫂一杯。” 紫翎是逼着,不能不喝,她一旦说个“不”字,卫肆沨绝对会立刻翻脸。何必呢,她宁愿把自己灌醉,也好借故从这儿离开。 轮番被灌,她很快就面色绯红,头晕发热。 抚着翻滚的心口,她起身道:“请侯爷恩准我先行退席。” 卫肆沨瞥她一眼,摆了手。 出了倚云楼,相思在身边搀扶着,只觉得抬脚如踩绵上,虚虚浮浮。 “夫人,你没事吧?”相思知道她没喝过酒,一次喝这么多,不免担心。 “不要紧。我想到水边儿坐坐,吹点儿风很舒服。”定了定神,她在湖边的鹅颈扶栏上坐了,微眯着眼。 相思见了,没劝,只是吩咐香草:“你快去厨房要碗解酒汤。”随后又对闭眼小憩的人说:“小姐,你这么坐着也难受,我去取坐褥,马上就回来。” “嗯。顺便看看青奕。”紫翎揉着眉心,庆幸卫肆沨没有死灌,否则指不定醉成什么样。不过,老太太到底为什么突然离席?又是什么触动了卫肆沨的怒气?这个侯府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当卫锦之走到这里的时候,意外的看见她,依靠着横栏,似乎睡着了。 “是夫人!”怜儿叫了一声。 “小声点儿。”卫锦之没多停留,打算从这儿离开。 怜儿忽然问:“公子,侯爷为什么对夫人生气?还故意让夫人喝醉。” “你别管。” 怜儿嘟囔着嘴,忽而窃笑:“如果公子娶了夫人呢?” “嗯?”卫锦之望向她。 怜儿一副了然的扬起下巴笑:“公子别想瞒我,侯爷要为公子说亲呢!” 卫锦之正要笑,却突然听见有人急急跑来,边跑边喊:“夫人!侯夫人!” 他听出是双喜的声音。 循声赶去,正好和满头大汗的双喜迎头碰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锦公子!”双喜大喘着气,抹着头上的汗,说:“侯爷又发病了,吃了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我正找侯夫人呢,听说她没出园子,公子可看见了?” “在湖边的亭子里呢!”怜儿抢先回答。 双喜得了指示赶紧去找,卫锦之也跟了上去。 “相思!”双喜发现了她们,没贸然靠近,焦急的低声道:“相思,快把侯夫人叫醒,侯爷头痛病又犯了,得找夫人想想办法。” 紫翎刚喝了解酒汤,没睡实,听见有人说话就醒了。 “夫人!”双喜连忙将缘故又讲了一遍,担忧的催促:“夫人快去看看吧。我已经照上次的一样,把夫人需要的东西都准备了。” 她很想说自己不是大夫,但被人期望催促,骑虎难下。 一行人重新返回倚云楼,戏已经停了,而厅中是一片狼藉。邱姚与姨娘们丫鬟们都在门外,根本不敢靠近房门,更甚者,琉璃的额头竟然有片红肿。不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来了!”丫鬟一声通 禀,众人忙上前迎接。 “双喜!”老太太难掩担忧。 双喜忙答道:“老太太别靠近,侯爷的病似乎更严重了,根本不认人。”说话的同时,屋内继续着桌翻凳倒,那些杯碟碗盘早摔烂了。 老太太从敞开的窗户望进去,只一眼就红了眼眶。 “老太太别急,有夫人在呢!”双喜宽慰的话,令紫翎感到无限压力。 众目灼灼之下,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双喜,上次怎么做的,现在就怎么做!”随之就补充:“把门窗都关上!” “是!”双喜赶紧把门窗关闭,而后喊了两个护卫一起入内,壮着胆子将侯爷绑了,放在松鹤屏风后的榻床上。等着他们出来,已然是满身大汗,当然,其中一半是吓出来的。 丫鬟们将所需的东西送进去,纷纷快速退出。 紫翎在众人崇拜或质疑的目光中,走进了那扇令人畏惧躲避的门。 当看到榻床上的人,她着实吃了一惊,似乎比上回的情况更糟。那双沁寒的眸子仿佛充血一般,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恍若要将她吞噬。突然刺啦一响,他竟挣断了捆绑,浑身暴戾的站了起来。 她不禁暗骂双喜,绑也不绑结实,不用绳子居然用绸带。 哐当!他将满盆热水踢翻,一步步朝她靠近。 “侯爷,你……”她张着嘴又不知说什么好,面对危险,本能的往后躲。 一阵剧烈的头痛令他难以抑制的大叫,抓起花架子一扔,将窗户砸穿。外面等候的人们吓得一边躲避一边尖叫连连。 “过来!”卫肆沨突然对她邪笑,无疑是在说:乖乖靠近,让他掐死。 “你很痛?”她忽然问了句根本不需要问的话。 卫肆沨冷笑,瞬间闪身靠近,卡住她的脖子:“你说呢?你痛不痛?” “我能帮你。”她毫不质疑,他一旦再遭受剧痛,发泄之下真会将他掐死。 闻言他的手渐渐松了,想起上回她的相助,配合的躺回榻上,突然说:“非得抹蜂蜜?” 恶劣的闪了笑,故意说:“蜂蜜才有效果。” 知道他不喜欢甜腻腻的蜂蜜,原本是可以换更好的,但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忽然觉得如此小小报复他一下也不错。 走到破掉的窗户边,朝外吩咐:“双喜,重新准备热水!” “没用!”按摩了一会儿,他不耐的烦躁低吼。 “你要平心静气,放松。”见他症状这么严重,她想即便这番按摩有作用,起效也没那么快。 “这些你是从哪儿学的?”他忽然问。 她不回答,只是专注手上的事。一套从头到脚做下来,比上回花费的时间更久,消耗的体力更大,所幸似乎起效果了。他终于变得安静,不再动不动就吼她,只是这回他没睡着,她因喝了酒又疲惫过度,睡着了。 望着趴在身上睡熟的人,卫肆沨心情复杂。 当外面等的焦灼不安时,房门终于开启,看到的竟是令他们如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一幕——侯爷抱着熟睡的侯夫人?! 第九十三章 丫鬟失踪(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觉醒来,已是掌灯时分。 “夫人,您醒了?”相思闻声进来,忙命小丫鬟们打水,取来衣裳服侍她穿戴,蓦地说:“老太太回净月庵了。” “什么?什么时候走的?”她吃了一惊。 “中午侯爷犯病,老太太一直在倚云楼等着,当看到你和侯爷安然无恙的出来,回到清新居就命人打点东西车马,回庵里了。”相思又补充道:“当时侯爷在这儿,春杏跑来通信儿,侯爷一句话都没说。”懒 沉默了一会儿,她抛开这些:“青奕呢?” 说曹操,曹操到。 青奕撒着裤腿掀帘子跑进来,亲热热的绕着她的腿转了好几圈,仰着脑袋又似高兴又似委屈。不用问,定是委屈今天过节摆宴又唱戏,都不让他去,又一天不陪他玩。 “奕儿今天有没有乖呀?”将他抱在腿上,柔声哄道:“奕儿都三岁了,姐姐教你念诗好不好?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青奕张着大眼睛望着她,忽闪忽闪,仿佛是在考虑要不要跟着学。 “小笨蛋!”忍俊不禁,点着他的鼻子取笑。 青奕害羞似的扑在她怀里跟着咯咯的笑。 “夫人,侯爷来了!” 小丫鬟一句通禀的话,惊了青奕,他立刻缩在她怀里不敢动。虫 紫翎朝帘外望去,卫肆沨神色不大好,于是让红豆将青奕带回房。丫鬟们拼好桌子,开始上菜,安放筷箸。她注意到,双喜特地取来了一壶酒。 安置完毕,双喜摆摆手,令众人都退下。 看来,又是一顿气氛不妙的饭席。 “坐!”卫肆沨亲自为她斟杯酒,沉寂的面色并无别的表情。 她落座,拿起筷子又看向他,有些吃惊他此刻的反应。若是照以往来说,老太太突然走了,他应该会很暴躁生气才对。他如此反常,倒令她更不适应了。 安静的吃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那个丫鬟还没有找到?没一点儿线索?” 微愣,她谨慎回道:“暂时没什么线索。” “查!”卫肆沨口气冷硬,透露出绝不容许更改的命令:“这种事绝不能姑息!一个小丫鬟能凭空消失了?把门上的小厮全都叫来,一个个细问,说不出全都重打,就不信没一个人看见。听说她还有家人,那就试试看,她是否真不顾家人死活。” 紫翎直觉感到,若对水荷家人施压,绝对会得到至关重要的线索。只是……那样一来,水荷被捉来,照他的手段,怕是真的没活路了。 “你再在府里查查,看是否还有效仿者,让她们先掂掂脖子结不结实!” “知道了。”她在嘴上只能应承。 话音停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听说你才睡醒?头不疼了?” “嗯?”她不解。 卫肆沨睨来一笑:“我抱你回来的时候,你一个劲儿的在我怀里磨蹭着撒娇,嚷嚷着头疼。可让我着实心疼了好一会儿。” 面对他的调侃,一下子尴尬,别开眼:“可能喝多了,我酒量不好。” “你脸红了。”卫肆沨盯着她,毫不客气的指明。 她不由得低下头,为躲避他咄咄逼视,一时没注意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一口下去才回过神,忙又放下。不会喝酒又醉过的人,深刻的感受到酒是一种多么难喝又可怕的东西。 “过来。”卫肆沨对着她伸出手,嗓音似乎低柔了些。 “侯爷?”她疑望过去,却被他伸手拽到了跟前,扯着坐到怀里。虽然房中并没人,但她不喜欢这样,却又明白抗拒会令他变本加厉,只能蹙眉忍耐。 “你今天也睡饱了,不如你我说说话如何?”他蓦地要求。 眸光轻闪,她想起那次在山庄,他发病后的夜晚也曾像现在,人褪却了阴冷威严,恍若靠近了些,拉着她仿佛要畅谈心事。然而那不过是一种错觉,他并非那样的人,她也不是天真的女人。 “不知侯爷想说什么?”她顺势淡淡相问。 “你。”卫肆沨在她唇上轻点一下,看似柔和的目光下闪过一抹犀利:“那么多的大夫都是饭桶,开出的药吃也无益,只有你是我的救命仙君,灵丹妙药!我真想问一问,翎儿师承何处?” 果然是问这件事! 知道无法再逃避,沉默了一会儿,她说道:“我曾看过一本研究人体穴位的书,我娘在世时身体不太好,我便摸索着为她按摩,似乎效果不错。原本侯爷的病我并无把握,没想到能缓解头痛,毕竟按摩手法主要是缓解疲惫酸痛,放松身体。由此,我猜测……” “嗯?”卫肆沨似信似疑,饶有兴味的听着。 “或许侯爷的病不在肌理,而在心理。”说这话时她不由得看他一眼,心里绷的紧张。 “继续说。”卫肆沨没有恼怒,眼色沉了几分。 壮了壮胆,她咬牙一鼓作气的说了:“唯有这个解释才能说通,为何大夫们都诊断不出,为何吃药对侯爷没有作用,而一套穴位按摩之法却能缓解症状。症结在心理,药物自然无效,心药还需心药医。” 卫肆沨冷笑两声:“你是说,我并没有病,不过是无病呻吟?” “不,是… …”或许是离得太近,近在咫尺的望着他一张邪笑又冰冷的脸,她只觉得呼吸都困难,根本没勇气继续说下面的话。她猜测,即便有大夫诊断出真正的病因,估计也不敢说出口,谁敢嫌命太长啊。 她何必自讨苦吃,真是白痴! “说吧,说什么都不责怪你。”卫肆沨收敛了气息,也顺势收拢手臂,使得她毫无预警的扑到他怀里。看到她张皇失措的眼神,他一下子就笑出声,轻拍着受惊的脸说:“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紫翎只觉得脸上瞬间火烧,不用照镜子也清楚此刻的模样,垂着眼,低声道:“我还是坐在一边吧。” 见状卫肆沨又是一阵笑,仿佛心情忽然就好的不得了:“翎儿,你还真是有趣。又没旁人,我抱着你不好吗?凳子能有我舒服?” 面对他***似的不正经的话,她无言以对。 卫肆沨将下巴支在她头顶,声音低缓:“接着讲,我也想听听翎儿的诊断。” 这种姿势…… 只有小时候被父母如此抱过,一种全然保护、无限宠溺的氛围,可以让人安心,引游人沉醉。但是这个男人太危险,她不敢放松身心,不过、偶尔一次应该没有关系吧? “有一种病是潜意识。或许曾遭遇过什么,由于伤害太深,却又刻意的忘记,这是人本能的自我保护,但那件事并没真的遗忘,始终隐藏在记忆深处,每当遇到外界刺激,都会毫无征兆的迸发。就像青奕的失语。” “侯爷的病,具体病因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既然药物没有作用,而偏偏我的方法奏效,还是能说明点问题。侯爷若能想到最初发病时的情形,分析出症结所在,解开心结,我想头痛病是会好的。小病日积月累也会成大病,侯爷的头痛越来越严重,再不治,只怕就难了。” 卫肆沨陷入久久的沉默,忽而冷讽而笑:“你倒真像大夫,分析的倒也有理,但是我的心病,只怕没人治得好。” 看来,他对自己的病是心知肚明。 她猜测,他是不是潜意识里用头痛在转移另一种痛,一种对来讲,心理难以承受的痛。一对亲生母子,能有多大的心结? 忽而被抱起,抬头就对上他的眼睛。 他直接将她抱进床帏深处,噙着恍若温柔的笑贴近,在她唇畔低语:“翎儿才睡醒,我也没有睡意,倒不如一起做些别的,也不辜负如此夜色。” 望着逐渐逼近的漆冷眸子,她本能的闭眼逃避,当彼此唇齿相缠,生出一种无力感。她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甚至没有信心把握自己的心,她生出前所未有的害怕。 仿佛乘着一叶孤舟,独行在茫茫无际的大海,时而风雨交加,时而明空澄碧,她却是任由海风摆布,逐渐遗失方向。 第九十四章 丫鬟失踪(6)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夜缠绵,加之思绪辗转,睡得迟,起得也就迟了。醒来时,看到的便是近在咫尺的安睡面容,在她如此近距离的注视下,他仍是没有醒来,没有取笑揶揄。 她清楚,昨夜不止她一个人难以入眠。 听见外面丫鬟们依稀的话音,知道时候不早了,正打算悄然起身,没曾想一动就弄醒了他。懒 短暂的惺忪后,他恢复了一双清厉的眸子:“什么时辰了?” 她也不知道,便朝外喊道:“相思!” “夫人要起了吗?”相思闻声答话。 “什么时辰了?”她问。 “辰时了。”相思隐约听见里面有对话声,知道都醒了,吩咐着小丫鬟们打水准备服侍梳洗。 卫肆沨掀开被子坐在床边,等着丫鬟送了衣裳,穿戴后出去了。 紫翎这才起身。 梳理好了,外面已经摆了早饭。因这边起的迟,各院请安的人得了消息都回去了,毕竟侯爷在这儿,昨天又出了那样的事儿,谁也不敢惊扰。 安静的早饭完毕,丫鬟捧上茶来。 卫肆沨吃了两口茶,蓦地吩咐:“去请二夫人过来!” “是!”丫鬟赶紧去请。 卫肆沨这才对她说:“你毕竟才管家,有些事怕办的不应手,她多少有经验,府里这些下人了解的也多。我让她帮帮你。”虫 恐怕“帮”是场面话,他是怕她心慈意软。 很快邱婉蓉就赶来了:“婉容给侯爷、夫人请安。不知侯爷唤婉容前来,有何吩咐?” “坐吧。”卫肆沨淡淡摆手:“叫你来,是有事交给你办。府里丢了个丫鬟,又有些很不好的流言,传出去终究不像话!侯夫人刚接管家事时间不长,府里这些人不大了解,何况是这种事,办起来没什么经验。你是经历过的,在一旁协助她,趁此机会将府里这些个人都审查审查,务必要杜绝这类事情!” “婉容明白。请侯爷放心,婉容一定会尽心辅佐夫人,务必将此事办好!”邱婉蓉连口应承,仿佛信心百倍。这可是她重得侯爷信任的最佳时机,若办好了,她仍是有机会重得掌家之权! 卫肆沨走后,邱婉蓉开始与她商议查办府里的事。 “夫人,三夫人与几位姨娘来请安了。” 邱婉蓉朝外面一望,挑了笑,颇为揶揄的低声道:“真没想到她会来,我以为她要称病呢。大约是以为侯爷还在,想扮可怜,博同情。可惜……” 紫翎当然知道她说的是琉璃。 琉璃额头上贴着块白纱,从一进门就眼神乱瞟,果然是冲着卫肆沨来的。一见侯爷已经不在,顿时有些失望。 姚淑媛也注意到了,眼神带着奚落的笑望过去:“玉姨娘带伤给夫人请安,真是好难得。要我说,玉姨娘这伤可真冤枉,谁不知侯爷犯病时不能靠近,你又不是夫人,能为侯爷去痛,凑那么近,不是明摆着挨打嘛!” “就是。”邱婉蓉也笑着接过话:“经过这回玉姨娘也该吸取教训,不是谁都能有夫人那般的灵丹妙手,光有勇气,那叫什么?” 自然是有勇无谋,白痴憨傻的行径。 琉璃气的脸色阵阵变幻:“侯爷被病痛折磨,我不过是担忧,心急之下忘了别的。不像二位夫人,凡事都谋虑的周到,自然不可能像我这样白白受伤。” “哼!玉姨娘的脾气真是越来越长了,这是在当面顶撞还是戏谑?”邱婉蓉立时变脸变腔,似乎要拿准这个机会治治她,以发泄以往蓄积的怨气。 “琉璃不敢。”到底是吃一堑长一智,琉璃受过这种教训,再不甘愿也知道关键时刻软声低头才明智。 如此,邱婉蓉纵有心再寻隙,也找不到借口了。 紫翎冷眼旁观着,见她们争锋平息,这才说话:“正好你们都在,有件事我说一下。因为水荷的事,侯爷很生气,再三下令要严查。另外,侯爷担心府里还有其他人有别样心思,吩咐趁势一并查查,已让二夫人协查此事。” 琉璃立刻附和:“侯爷顾虑的很有道理,丫鬟大了,就有会别的心思。是该好好儿查查,免得再生事。” “不知要如何查?”姚淑媛问着,看了邱婉蓉一眼,对于她的参与主持很不满。 “二夫人有什么高见?”她将问题丢到邱婉蓉面前,心里已经有了不祥预感。 邱婉蓉道:“事情起因在水荷失踪,所以得分两步来办,一面查找水荷下落,一面暗查府里。水荷的事我也有些耳闻,倒不如再审审她家人,肯定有所隐情。至于府里,小丫头们都还懵懂,那些大些的,特别是十七八岁往上的丫鬟们,依我的主意都得好好儿查一遍。梅姨娘不是丢了一对镯子吗?就用查失窃的名义,将府里各房各院的丫鬟主子都查一遍,既公道又掩人耳目。” “不行!”紫翎一口拒绝。 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邱婉蓉更是直问:“夫人不同意?不知夫人的意思是……” “你这做法看似很好,可实在不妥,通查府里上下,岂不是自我抄家。看似公正不偏私,却闹的人心惶惶,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惊天大事。”她这番分析,也为私心。 “夫人这番话的确很有道理,即便 是为查失物,也不能如此行事,实在不妥。”姚淑媛附和她的话:“这么办事太不吉利,传出去只怕也会引人笑话。” 邱婉蓉心里不高兴了,脸上也流露了两分:“那三夫人倒说说,这事如何办?难不成将所有人都叫过来,明着去问吗?” “我看,肯定是水荷偷了东西跟人私奔了!”琉璃话语犀利,毫无掩饰,冷哼着又说:“既然不能私下各房去查,不如与她们明说,若有知情通报的,重赏,难道就没人动心?事后,即便没这事的,但凡年龄大的,都让她们各家领回配人。” “那倒是,一个个打扮的妖里妖气,真是不像样子!”邱婉蓉眼睛盯着琉璃,嘴里轻笑着说着这话,摆明就是讥讽她。 琉璃心里一恼,忍气笑回:“到底是有些资本,就怕那些长相低人一等又暗地里耍心眼儿的人,真不知说她们可悲还是可怜!” 邱婉蓉险些没绷住发火,但一怒岂不是不打自招,惹人笑话。到底强压了火气,噙了冷笑盯着琉璃半晌,蓦地转眼与紫翎说话:“夫人,事不宜迟,既然侯爷那么重视,我们就开始查吧。” “也好。”她心里暗笑:早知道邱婉蓉与琉璃不对盘,却没料到她们关系如此紧张,当着面都能这么犀利的冷嘲热讽,真是有趣。看来,这次协查,邱婉蓉是不可能轻易放过琉璃了。 从一开始的不乐意,到这会儿,她有点儿期盼了。 “不如,就依照玉姨娘的建议,把各房丫鬟们都召集了,明说。自认的从轻,告发者重赏。”邱婉蓉一直拿余光斜视琉璃,接下去的话就别有深意多了:“我觉得各位主子身边的丫鬟们要格外细查。她们不同其他人,跟着主子,见识的多,心也大,加之又随主子们出门,难保会有些不堪的事。” “二夫人莫不是在暗示什么?”琉璃毫不紧张,反而笑着朝相思瞟了一眼。 相思一怔,本能的紧张。 邱婉蓉冷笑:“玉姨娘为什么会认为我在暗示呢?” “当着所有人明说,仍旧是不妥当。”紫翎淡淡出声,将诸人注意力重新引回正事上。 一贯不参与商议的梅梓桐忽而开口,缓缓道出一番建议:“倒不如将有意查办的消息透露出去,但凡知情又愿意告发的,自会悄悄来回,有愿自首的,也会悄悄的来。届时,就把那些人以年龄大了为由,恩准其家为其婚配,既不张扬,也除了后患。夫人以为如何?” “很好,就这么办!”她不由得正视梅梓桐,既然有这么细腻心思,恐怕当初梅氏的死,梅梓桐也是暗查过的。也许,这梅梓桐真的知晓些什么呢。 第九十五章 丫鬟失踪(7)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原本是邱婉蓉一人协理,然而一通言语下来,所有人坐着未动,事情已经开始进行。 水荷家人被叫来,邱婉蓉一番威吓,更是说:“别想再隐瞒,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全部照实说!我先告诉你们,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撒谎,可要想仔细!”懒 底下跪着的三人面面相觑,又是在这种严阵审问之下,很快达成了共识。 水荷娘说道:“是、是有件事。我娘家有个亲戚,上门为水荷提了件亲事,对方条件真是不错,我就答应了。本准备过些日子就跟夫人提,她的年龄也大了,请求夫人恩准放她出来嫁人。这事儿我先跟她说了,哪知道她死活不同意,定要我退掉。可婚事岂能说退就退,聘礼都收了,退掉的话亲戚之间也伤脸。我就跟她说,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娘!”一旁跪着的水荷哥哥截断话,说:“启禀诸位夫人,我妹妹原本很乖顺,不知为什么居然会跟家里吵架,这回肯定是受了谁的挑拨,为了逃婚才跑的。我们家实在不知情,还望诸位夫人详查!” “难道你们不知是谁挑拨的?”琉璃忽然插口一问。 邱婉蓉极为不悦的瞪去一眼。 “不、不知道。”水荷娘言辞闪烁,显然清楚道出实情后的严重性,到底是自己女儿。再说,依照侯爷对此类事情的处置,只怕一家人都得受牵连。虫 未然惧怕,然这家人都咬定不知别的情况,审查无法继续。 邱婉蓉虽很不满,暂时也无法,只得将此事放一放。 诸人散去时,琉璃忽而说:“有句话不是叫‘子不教父之过’么,那么下人犯事,做主子的岂不是也有教导之过。这水荷可是梅姨娘跟前的人,又是偷东西,又是逃跑,虽不敢指责梅姨娘有失管教,但、恐怕并非全不知情吧?” “玉姨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会存心包庇吗?”梅梓桐立刻反声质问。 琉璃冷笑:“是否包庇我可不知道,但是,据你所说丢的是当初梅夫人所赠的玉镯,又一直放在妆奁盒内。即便平日不注意,但水荷丢了两天,你才发现东西丢了,似乎说不过去吧?” 姚淑媛闻声接了话:“倒也是。按说你是最先得知水荷不见的人,报给管事的查找无果,应当先查屋内是否丢失了东西。时隔两天,直等事情被报到侯夫人跟前你才说丢了东西,难免不令人起疑。” 面对众人直白的质疑,梅梓桐的表现可谓镇定:“我并未包庇她。起先以为她遭遇了不测,断然想不到依她的秉性会偷东西,也是老太太回来,丫鬟想打点衣裳钗环,翻动下才发现东西少了。我是主子,她是丫头,她做错事她受罚,又牵连不到我,我没有必要包庇她。她也不是从京城一块儿来的,也够不上太深的情谊。” “好了!”紫翎出声打断彼此猜忌,多看了梅梓桐一眼,说:“就照之前说的办吧,办好了,侯爷满意,大家放心。” 这些人走后,相思有些担忧:“夫人,照这样看,找到水荷是早晚的事,二夫人不会轻易罢休,肯定会再逼问她家人。” “你我也无能为力。”她是当家夫人又如何,卫肆沨一句话决定局势。有些事是充满悲哀和无奈的,这是时代的特点。 “我担心……”相思又想到琉璃那别有含义的一眼。 紫翎一下子就明白了,却是取笑:“我说要你们把事情办了,你还扭捏。” “小姐!”相思羞涩下急了。 “好了,不用太担心,她又不管这事。再说,即便她有心挑事,也得有证据,我又不准她搜查,她能如何?” “夫人!”豆蔻从门外小跑进来,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吧。”她被勾起了好奇。 “是、是商老爷来了。”豆蔻话先说了一半,见她没怎么生气,这才接着说:“商老爷上回来谢恩,没见着侯爷,今天又来了。这会儿正和侯爷在堂中说话呢。” 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 卫肆沨明显是吊足了商洪的胃口,这才姗姗来迟的见他一面,只怕不单纯。 没多久,豆蔻又在门外通禀:“夫人,商老爷来了。” “请他进来。” 商洪进来也是先行大礼,而后才叙家情。 “我方才见了侯爷,问了安。侯爷说你在侯府里很闷,还让我没事常来走动,又说可以接你回家坐坐。”商洪说这话满眼得意,随之当真说道:“过两天就是好日子,我回去吩咐人收拾准备,接你回去走走如何?” 她自然明白卫肆沨所要达到的效果,他之前就说过这种话。 因此,她在短暂的沉思后,笑道:“既然侯爷恩准,我自然愿意回去看看。老爷先准备,晚些时候我跟侯爷再请示一下,定下时间。” “侯爷一定会同意的!”商洪仿佛得了圣旨赏赐一般,心满意足的起身告退。 商洪走后,她去找青奕,却得知红豆带着他去园子里玩了。 园中花草繁盛,她不急着找青奕,一边闲步赏看一边想着商家的事情。不知不觉走到岔路口,正准备右转,却看到左边的路径处有个人影晃动而过,尽管是一身白衣,细长的身材,却不是卫锦之。 脑海 中闪过一个人——柳生! 相思也瞧见了,低声疑惑道:“那柳生公子倒不像在看花,像是等人呢。” 等人?他能在这儿等什么人? 豆蔻跑在前面,这会儿又跑了回来,笑着说:“小少爷在前面不远呢,夫人快去看看吧。” 一听就知道有内容。 在豆蔻的带领下寻去,还没见人就听到一阵阵清脆的笑声,是青奕和怜儿,隐约还夹杂着一两声无奈叹笑,自然是卫锦之无疑。她倒好奇了,青奕总喜欢跟卫锦之凑在一处,能玩什么? 隔着花丛望过去,只见卫锦之坐在石登上,手中捧着书,而青奕则摘了许多花,顽皮的往他头发上撒花瓣,弄得他哭笑不得。偏生怜儿也顽皮,不但不阻止,反而嘻哈大笑,拍手叫好。 再看红豆也是一个劲儿偷笑,余光瞥见她,连忙走上来:“夫人,你看小少爷太调皮了!” “让你照顾他,你也不管管,由着他胡来!”她故作轻斥。 红豆委屈的说:“我哪儿管得了呀,再说,锦公子又不介意。” “夫人!”怜儿清脆的喊了一声,这才为自家公子择去身上花瓣。 青奕扭头扑到她腿上,不忘把一只粉红月季献给她。 卫锦之忙起身:“夫人。” 她些微意外,只因他称呼她为“夫人”,而不是“大嫂”。或许,“大嫂”只是在卫肆沨在场时才称呼的。 收起异色,她几分责备的看着青奕,笑道:“公子也不要太纵容他,否则他往后肯定更能闯祸。” “没有关系。”卫锦之同样看着青奕,蓦地问:“他的病就是需要与人多接触,心境一开,就能张口说话了。我看他依旧如此活泼,想必也快好了。” “我也知道。”她没想到卫锦之如此心细,又有这份耐心,与一开始的感觉不符。她本以为他骨子里清冷,不喜与人亲近呢。 怜儿蓦地说:“公子,该回去了,药肯定煎好了。” 不曾想青奕听到,立刻跑到卫锦之身边,抱住他的腿,一个劲儿的摇头,还挤眉弄眼的吐舌头。那无疑是一副被药苦到的表情。 这下子,不止是怜儿,连她和卫锦之也忍不住笑出声。 “奕儿,不要胡闹了,该回去了。”忍着笑,将他拉回来。 青奕嘟囔着嘴满脸不情愿,恋恋不舍的望着卫锦之。 卫锦之大约也没料到他这样,轻笑道:“改天再找我吧,乖乖跟姐姐回去,要乖乖吃饭。” 怜儿顽皮的接了一句:“公子也要好好儿吃饭!” 青奕不知是不是懂,捂着嘴就笑,突然就清脆的蹦出一句:“吃饭!” 第九十六章 丫鬟失踪(8)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吓了一跳,忙蹲下身盯住他,哄道:“奕儿,你刚才说话了?来,喊声‘姐姐’,姐姐给你做好吃的哦。” “姐姐!”青奕一喊,搂着她脖子就是笑。 “小少爷真的喊了!”相思红豆都十分惊讶。懒 “奕儿真乖!姐姐给你做天下第一美味!”高兴的将他一抱,直接回了沁梅院。 卫锦之也惊讶于青奕的突然开口,然而更令他惊讶的是她露出的那一脸单纯灿烂的开心。她一直沉沉稳稳,客套下藏着疏冷,管理府里的事又极聪敏有魄力,实在想不到她也有如此一面。 “公子?公子!”怜儿连喊了几声,不悦的催促道:“公子快回去吧,否则药冷了,姨奶奶又要训斥我呢。” “就你啰嗦。”卫锦之很是无奈。 回到西苑,姨奶奶正打算派人去找他。 “怜儿,让你跟着公子做什么的?这会儿什么时候了!”果然,孙氏迎面先把她训了一顿,而后又柔声与另一人苦口婆心:“沄儿,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药,可这回大夫很有把握,坚持吃一年病就好了。侯爷又正为你择亲,定好了话,明年便过门,你的身体正好痊愈,不是很好。” 卫锦之未置一语,默默的接过丫鬟递来的药碗,皱着眉一口喝下。 孙氏忙递上漱口水,又低声提醒:“平日闷了去园子里逛逛也好,只是别太往那边走。那边都是些夫人姨娘们。再者,那个青奕虽是侯夫人的弟弟,但出生摆在那里,还是别太亲近的好。娘也是为你好。”虫 “娘,我累了。”卫锦之并不喜欢听她说这些。 孙氏心里明白,只得作罢,但背地里又叫过怜儿,再三叮嘱交代。 午饭后,哄着青奕午睡,紫翎则因答应了他,去了趟厨房。 早先命人取了鲜嫩多汁的大桃子,准备做桃子酱,考虑到储存果酱最佳的容器是玻璃器皿,因此并没做的太多。果酱其实做的很容易,她以前也常做,抹面包,直接吃都十分美味。 侯府修筑有冰窖,命人取来冰,捣碎,拌上葡萄干、杏仁片、核桃,上面再放几大勺桃子酱,大功告成!这种炎热的天气吃这个的确十分合适,为了一次性将桃子酱用完,干脆做了十来份,依次用精致的五彩小瓷碗装好,配上一只银汤匙。 在厨房呆久了,热的满身大汗。 相思说道:“我命人准备好了水,夫人回去后就能用了。” “嗯。”她点点数目,分配道:“给各院夫人姨娘、萱小姐以及西苑的姨奶奶、锦公子,还有怜儿,每人一份。再给侯爷送一份,请他尝尝。下剩的还有三份,其中一碗,给你们尝尝。” “是!”相思即刻安排小丫鬟去送东西。 回到沁梅院,洗澡后换了衣裳,青奕已经醒了。听说有好吃的,早跑了过来,趴在桌子边对着碗内冒凉气的冷饮垂涎不已。 “想吃啊?”她故意将碗挪走。 “姐姐!姐姐!”见状,青奕不停的喊着姐姐撒娇。 “给你!”她这才将碗放到他面前。 青奕动了勺子,将果酱与碎冰搅拌在一起,一口一口的放进嘴里,牙齿咬着碎冰咯嘣脆响,他吃的不亦乐乎。为了不让他吃的太快,一边吃,一边跟他说话,也怕他吃得多闹肚子,份量上做了控制。 不多时,外面陆续来了丫鬟,都是各院打发来的人。作为果酱冰饮的回礼,分别送了些糕点或时鲜水果来。 吃完了冰饮,青奕又想往外跑,不用问就知道是去找卫锦之。在这侯府里,那是他唯一的“朋友”。 “不可以去哦,他现在在睡觉呢。”将他哄住,翻出一本诗书:“奕儿,姐姐教你念诗好不好啊?” 青奕点点头,伸手又去抓盘子里的果子。 “不可以再吃了。”让丫鬟将果盘子挪走,教道:“来,跟着姐姐念:离离原上草……”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她一愣! 当然,念诗的不可能是青奕,而是自门外而来的卫肆沨。 卫肆沨笑道:“这是首好诗!” 红豆忙将青奕抱走了。 卫肆沨坐到她对面:“你真是心灵手巧,做的冷饮别有滋味。今天商洪来请安,是不是说了什么?” “他请我回家走动。” 卫肆沨点头道:“离的又不远,又不是入宫规矩繁重,你到侯府也有一月了,想回去看看也是常情。你若要问我的意思,我肯定恩准。” 犹豫了一下,她说道:“侯爷为何不把话说明呢,不然,我若做了什么,不察之下打破了侯爷的设计,侯爷岂不前功尽弃。” 闻言卫肆沨笑起来:“翎儿这说的是什么话。回家探个亲能出什么变故不成?别多心,只管做你的事,只要记得我曾说过的话就不碍。”思忖了一下,又说:“府里虽在查事,一天不在也没什么,何况还有二夫人照管。就选在两天后吧!” 他是布局者,她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只能照他的意思行走。 翌日清晨,各院请安的人都走了,她正想出门转转,却见卫若萱姗姗来迟。 “若萱给大嫂请安。” 乍一见她 温柔安静的请安,紫翎不禁心下狐疑。 落座后,卫若萱也没别的话,捧着茶碗半低着头,时不时的抿抿唇,似乎在考虑怎么张口。终于,在一段沉寂后,终于开口,却是问:“听说大嫂明天要出门,是回商家?” “是。” “我能不能去?”卫若萱话一出口,不止是紫翎,连身侧的丫鬟都吃惊了。 “小姐!”彩鸾完全不懂。 “你要跟我去商家?”紫翎也是摸不清状况,蹙眉半晌,百思不得其解,干脆直问:“为什么?我想,你大哥是不会同意的。” 卫若萱轻哼了一声:“大哥还不是听你的,你若跟他说,他肯定会同意的。我不过是在府里太闷,想出去透透气。难道我堂堂的侯小姐还不能去一个小小的商家?我肯去,是他们的荣幸!” 这番言辞,令她又想笑,又越发生疑。卫若萱肯定是另有目的! “行不行?”卫若萱见她迟迟不表态,有些焦躁。 “小姐让我为难了。”她的确是为难。 “我好言好语来求,大嫂却连这个忙也不帮!”卫若萱本就觉得低声来说不心甘,又见她迟迟不答应,生气的丢下一句就甩身走了。 这可真让她哭笑不得了。 正思索着卫若萱的举动,忽听外面丫鬟们窃窃私语,紧接着春杏就疾步进来:“夫人,出事了!刚刚听小丫鬟们议论,说府里东北角的井里捞出一个淹死的丫头,好像是玉姨娘房里的援琴!” 春杏话音刚落,瑞大娘就来了,说的果然是淹死人的事。 “启禀夫人,我有几句话想说。”瑞大娘拿眼神瞟示左右。 “你们都退下,把门关上!”她会意,除了相思与春杏,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什么事,你说吧!” “夫人,经证实,死去的丫鬟是玉姨娘房中的援琴!昨晚还好好儿的,今早儿就被人发现死在井里。脖子上明显有掐痕,像是被人掐死后扔在井里的,而且……”说到这里,瑞大娘声音又是一低:“援琴的肚子微微隆起,起先以为是被水浸泡发胀,然而细查之下发现,这援琴竟然怀了身孕!估计有一两个月了。” “这事儿还有谁知道?”她立刻觉得事情不同寻常,特别是事情传到卫肆沨耳中,因水荷的事尚未完结,无疑是火上浇油! 瑞大娘忙道:“夫人放心。此事关系重大,没敢声张。最先发现的人,以及捞尸首的人,我都严令她们闭口。我赶来将事情告知夫人,请求示下。” “不准人私下议论,对外只说那丫鬟失脚掉下去淹死的,告诉所有人都注意安全。另外,你暗自里悄悄打听,昨晚谁去过那个地方。可有谁在那儿看见了援琴?另外,把援琴的尸首送到衙门的停尸房存放,天气太热,让仵作留心,把尸首保护几天。你赶紧去办吧!” “是!” 瑞大娘走后,相思春杏都尚处于震惊之中。 第九十七章 又添命案(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援琴……”春杏是有印象的,可实在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她是玉姨娘房里的?”紫翎实则是问详细情况。 春杏点点头,叹息道:“真是想不到,当听见丫鬟们的话,我还再三追问了几遍,实在难以置信。我与她同岁,她是府里的家生女儿,父母早逝,只剩她一个了。小的时候我们一起住过,一直到十一二岁分房才分开。我跟了老太太,她则因面容好嘴角伶俐,分在前院儿为客人们斟茶倒水。后来玉姨娘来了,身边儿没什么人,又把她挑了过去。”懒 “平时碰到,在一处说话,她倒没怎么变。她虽长得比人好,又能说会道,但心肠软。有时候丫鬟们凑在一起玩笑,时常拿她打趣,她总会上当,但事后并不生气。”春杏说着声音低沉,眼眶红了又红,再张口,话已哽咽:“她一定是被人骗了!” “一定是因为查水荷的事,闹得府里上下不安,那个人怕查出了援琴怀孕,再牵连到他。亦或者,是援琴担心被查出有孕,心急之下找那人商议,两人言语不合,冲动下酿了惨祸。”紫翎也不希望出这种事。 偌大侯府,丫鬟仆役众多,即便管得再严,总有意外。毕竟,所谓“私情”发自于人的内心,是一种正常感情和需求,这个时代之所以不认同,不过是为了封建阶级统治。虫 门户之念,来源于利益需求,婚姻皆是敛财敛势的工具,私情自然是障碍。 屋内一片沉寂。 沉吟许久,她说道:“春杏,这事由你来查,如何?” “我?” “事情敏感,闹出来势必传的沸沸扬扬,那个人会更难查。倒不如佯作不知援琴怀孕,悄悄查证。你认识援琴,又知道府里的人,如今援琴死了,你即便是多问些什么,旁人的怀疑也会少些。”此外,她特别叮嘱:“关于怀孕的事,一概不准对外说,包括各房的夫人。” “那、侯爷……”春杏的担忧在这儿。 “你去外头书房看看侯爷在不在,请他来用午饭,就说商议明天出门的事儿。” “是。”春杏擦了眼泪,开门出去了。 相思寻思着整件事,不禁后怕:“先是水荷,又是援琴,真不知还会出什么事。水荷的事侯爷已经很震怒,若是再得知这件事,恐怕……” 她却说:“接连出现这种事,只能说明这侯府的规矩有待改善。” 援琴出了事,她正考虑要不要例行公事的问一问琉璃以及绮岚院的丫鬟,免得琉璃多心猜疑,也令旁人怀疑。而话说回来,又是绮岚院的丫鬟,仿佛传染一般。 “夫人,玉姨娘来了。”小丫鬟再外喊道。 “去开门!”她朝相思使个眼色。 相思将门开了。 “夫人,简直太不像话了!”琉璃开口就是一句气急败坏。 “玉姨娘这话从何说起?”她不由得皱眉。 琉璃意识到失态,收敛神色,欠身行礼:“夫人,昨晚援琴还在我跟前服侍,今早就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井里,到底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夫人,这事可要详查啊!查出来定不能轻饶!” 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琉璃气恼的样子,选了个较为稳妥的问法:“有件事我很疑惑。据说,东北角那块儿很偏僻,即使白天也少有人经过,到了晚上更是人迹罕至。援琴怎么会晚上一个人去哪儿?姨娘是否知道什么?否则,为何一来就说她是被人害的?” 一接触到她犀利的逼视,琉璃怔住。 半晌,琉璃低了声音,回道:“我也是猜的。正如夫人所言,她一个人不可能晚上去那么偏僻的地方,一定是有人约她。她行事稳妥,对府里也熟悉,不可能那么大意的掉进井里呀。” 盯着琉璃,她越发肯定对方知晓些事情。琉璃应该不知道援琴的脖子被人掐过,否则依照琉璃的个性,一定会冲口而出。 怀孕一两个月,即便肚子尚且看不出来,其他方面也一定会有变化。日夜朝夕相处,主子丫鬟们不可能察觉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 “你要知道死人不是小事,有事不要隐瞒才好。”她特意提醒。 “我、我能隐瞒什么,她跟了我三年,如今死了,我不过是惋惜可怜,想找到害她的人。夫人别多心。”然而琉璃闪烁的神色并不是这么说的。 “那、近两天有没有发现她反常?或是有谁私下接触她、与她有矛盾?”她试探着问。 “这……”琉璃状似沉思。 正在这时,门外小丫鬟喊了一声:“侯爷来了!” 两人随之起身。 “侯爷!”琉璃见礼之后,张口就把援琴的死给说了出来,还加之分析,咬定是有人杀了援琴,请求详查。 “行了!”卫肆沨已经得了消息,又听琉璃一番絮絮叨叨,脸色忍耐之色已十分明显。 “姨娘先回去吧。”紫翎下了逐客令。 琉璃见卫肆沨毫无表示,只得走了。 待丫鬟上了茶,她命人都退下去,并让相思守在门口。 卫肆沨哪有心情喝茶:“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儿的怎么又死人!” “这事侯爷知道了多少?”到底他是侯府之主,她不确信那边的消息是否瞒了 他。 “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内情?”卫肆沨闻之反问,可见是不知情。 见状,她只得说:“援琴是掉在井里,却不一定是淹死。她的脖子上有掐痕,很可能是被人掐死后扔进去,并且,怀有身孕。” 卫肆沨脸色一变,啪的扣了茶碗:“真是个个猖狂!” “这件事,希望侯爷能准许我的想法,不予声张,暗地私查。” 卫肆沨冷笑两声,道:“依你!我倒要看看,还能再闹出什么来!” 说完了事情,他的脸色一直不好,沉寂的坐着一声不言。少时摆午饭,菜色自然是丰盛精美,他又要了酒,连饮几杯。 本想劝,可话到嘴边又停住,忍了忍,转而说起另一件事:“今早小姐过来坐了一会儿,求了我一件事,可惜我没能答应。” “什么事?”卫肆沨显然想着别的,问的心不在焉。 “她想随我去商家。” 卫肆沨酒杯一停,盯住她,确定她不是玩笑后,疑惑反笑:“她真这么说?为了出门,都能来求你,她出门能做什么?指不定又跑哪儿胡闹!” “我自然没有权利决定她是否出门,不过提一提,再将侯爷的话转述而已。” 卫肆沨挑眉望着她,忽而嗤笑:“翎儿,你这是怪我不答应?怎么,你想让她出门?” “我不过随便说说。”避开他的注视,低头佯作吃菜。 “你应该知道她的性子。”卫肆沨忽而说:“我倒可以答应,不是因为她想去,而是你愿意。她是不可能对商家感兴趣的,一定会瞅准机会往外跑,你可得注意。” 有些意外他的放行,不禁说道:“虽是侯小姐,但总呆在府里实在憋闷,又没有姊妹陪伴。偶尔准许她出门逛逛,带上护卫随行,也没什么关系吧?” “人心是不会满足的!”卫肆沨盯着她笑:“你知道小家碧玉与大家闺秀的区别在哪儿吗?知道寒门与官家的区别在哪儿吗?全都是规矩堆叠出来的。她生在侯门,是侯小姐,那就得遵照侯小姐的身份行事。她已经破例享有很多了,可她却觉得拥有的很少,人就是这样,得陇望蜀,永不满足。” 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在他逐渐加深的笑意里惊觉回神,转开眼:“明天多让几个人跟着她就好,即便她跑出去,也不会出危险。” “你要疼她,可要万事谨慎。” 有他特意叮嘱,她敢不谨慎吗? 卫若萱想跟着出门,大约也是为逃脱侯府的沉闷枯燥,在外面逛逛。她决定为稳妥起见,专门挑四名护卫跟着卫若萱,以防万一!她的一片好心,但愿别换来无情相待。 第九十八章 又添命案(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当天下午,衙门的仵作作出了验尸结果,证实援琴是先遭扼颈杀害而后抛尸井中,援琴指甲有断裂,死前有过挣扎,腹中胎儿已有一个半月。 紫翎再次找来瑞大娘,再三严令,不准泄露此事。 次日清晨,车马齐备,前往商家。对于这趟行程,细想来是有些滑稽的,她虽不断琢磨,仍是揣测不透卫肆沨的用意。懒 一路车马赫赫,招摇过市,引得议论纷纷。 及至到了商家,商洪带人早已在府门前恭候,不惜血本将府内装饰一新,与其说是迎接归家女儿,倒不如说是炫耀。进府后,她被安顿在一座清幽别致的院落,绝非“曾经”的住处。 稍适休息后,刘氏领着女儿以及闻讯而来的亲友女眷请安行礼。 “萱小姐安顿好了?”卫若萱到底是跟着一块儿来的,就在隔壁房中。 “萱小姐一到地方就要去逛逛,彩鸾都要劝不住了。”春杏很是无奈。 “让芷荷过去跟着,实在劝不了,就仔细照看好。” 说话间刘氏等人已经进来了。 卫若萱在隔壁看着,趁此机会,又要去逛园子。彩鸾实在劝不住,只好跟芷荷商议,芷荷早得了指示,便出去传于商洪。商洪哪里敢怠慢,赶紧吩咐管家将园子收拾好,一概闲人不准进去,再请卫若萱游赏,商雪彤作陪。虫 紫翎听到那边有动静,但被刘氏等人绊住,也顾不上。得知那些侍卫都跟着,便没太在意。 一群女人坐在一起,说来说去也是闲话,更何况彼此面和心不合,看似热闹融洽,然而只要有片刻的停顿,屋内就显得格外沉寂,尴尬而诡异。 半时辰后,她推说累了,刘氏等人才走。 “夫人!雪彤小姐说萱小姐不见了!”春杏蓦地禀报。 她立刻站起来,将门外的商雪彤喊进来细问:“萱小姐怎么不见了?” “她说想一个人待会儿,哪只转眼就不见了,府里已经在找了。想必,是她闷了,转到其他地方去了。有丫鬟跟着的。”商雪彤有些不以为意。或许在她看来,这算不上什么事,堂堂的侯小姐高贵任性,擅自去其他地方走走也没什么。 紫翎却另有思量:“那几个侍卫跟着没有?” “没有,侯小姐说逛园子不用跟那么多人。” “马上去问守门的小厮们!”她几乎断定卫若萱是瞅着机会跑出去了,果然是挺大胆,到底是聊准了她不会告知卫肆沨,还是不怕卫肆沨生气了? 结果一查下来,卫若萱果然是从后门出去了,身边只有彩鸾芷荷两个丫鬟。思来想去,心里不放心,万一出了丁点儿差池,可就是她的责任了。 “通知商洪刘氏,不必筹备宴席了,我要提前告辞。” 商洪花了两天准备,面对她突然要走又不敢留,毕竟侯小姐若在他的府里出了差池,那罪过可是担不起的。 出了商家,走到半途,她命停车! “夫人?”相思立刻猜出她的用意,眼神里透着反对。 “你怕什么?”她故意带着玩笑:“最近府里事多,我也不想那么快回去,在商家带着也压抑。萱小姐瞅着空放风,我也想趁此机会散散心,不行吗?” “夫人,不太好吧?万一侯爷知道了……”春杏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吃惊之后也想劝。萱小姐那是任性胡闹,她可是侯夫人,若也跟着那样,传出去总不太像话。 “你们到底在怕什么?现在萱小姐丢了,我就这么回去?不过是逗逗你们,先让这些车马回去,我们去找人!”说着不再多言,直接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套衣裳取出来更换,又把头上太过招摇的钗环取下。 春杏完全没料到她还准备了衣裳,不由得望向相思。 相思同样不解:“夫人,你早就准备了衣裳?你、不会早料到侯小姐会偷溜出去吧?” “这一点,我的确能未卜先知,毕竟她怎么可能对商家感兴趣呢?”她笑着坦诚,已经把衣裳换好,这是一套较为淡雅的常服,走在大街上不至于那么引人注目。 车门正好对着巷子口,下车后,命车马先回,随行护驾的一队侍卫留下。她身边跟着相思春杏,又有福清永兴,只留下两个护卫,其他人全都命他们分头去找侯小姐。 这还是她第一回逛街,望着陌生世界的热闹,仿佛只是局外的过客。 “夫人,侯小姐会去哪儿?”相思问。 “那可说不好。”她只能试想,卫若萱或许是爱热闹,只能先到热闹的地方找找。 此时的卫若萱早不顾两个丫鬟的劝阻,沿着街市玩闹,看什么队她而言都是新奇。做着侯府小姐,看似尊贵无比,却是一点儿乐趣没有,若在小时候还能出门,但自从老侯爷过世,长兄为父,卫肆沨这个大哥的威严冰冷令她深有体会,从不敢当面提出门玩的话。 “彩鸾,你看这个!”卫若萱看到街边卖的各色面具,和一群小孩子挤在一起看。 “小姐怎么也喜欢这个。”彩鸾见她这么高兴,只得暂时忍了劝她的话。 卫若萱才不管丫鬟的担忧,由着性子逛,全然不理会越来越热的天气。转到后来累了,还是不提回去,反而要去找茶楼喝茶。 “小姐!”彩鸾苦了脸,很怕这次回去就没命了。 “哎!谁!”卫若萱突然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刚要恼怒,忽而警觉不对。伸手一摸顿时喊起来:“我的玉佩!他偷了我的玉佩!” “小姐!小姐!”彩鸾芷荷两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卫若萱已经追出去了。 “站住!”卫若萱想到那块玉佩的来历,更是紧追不舍。不料那贼突然被人绊倒,三两下就制服了。 “姑娘,这玉佩是你的?”对方将玉佩递还给她。 “是你?!”卫若萱盯着他的脸,惊讶的忘了接玉佩,可随之就因他还无起伏的面色而皱眉:“你不记得我了?薛轶成!” “呃?姑娘是……”被人当面喊出名字,薛轶成显得茫然又惊讶,望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渐渐觉得有些面熟。倒不是他记忆力差,也并非时常搭救姑娘,只因热血心肠,类似之事太多,那天的短暂小插曲并没放在眼上。 “想起来了?”卫若萱拿过玉佩,看到玉佩安然无恙松了口气,余光瞥见那个贼不见了踪影,不禁着急:“那个人呢?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我的东西都敢偷!” “姑娘,算了吧,反正东西也追回来了。”薛轶成说着告辞:“姑娘一人在外还是要小心些。” 这时彩鸾芷荷追了上来,喘着气说道:“小姐!小姐可别再乱跑了,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啊?” “你站住!”卫若萱扬眉命令,不顾丫鬟的疑惑,径直朝他说道:“我今天出门没带侍卫,你跟着我!” “可……”薛轶成为难下也狐疑。 “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谁?”卫若萱觉得他太木讷,脑子根本不会转。 “不知姑娘是……”薛轶成顺着问。 彩鸾说道:“这位是侯府小姐!” 日影渐高,紫翎再次体验到夏天穿着好几件衣裳的痛苦,直感觉再这么下去就要中暑了。放弃寻找卫若萱,朝一旁有阴凉的巷子里走,结果行人不注意的一点儿擦碰,险些令她栽倒。 “夫人!”相思雨春杏同时惊呼,却见她身子歪了,却被人及时的接住。再看这及时出现的人,两人不约而同的变了脸色:“侯爷?”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紫翎抬眼去望,果然是卫肆沨。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中暑了?”卫肆沨摸摸她的额头,并未责斥她的私自闲逛,反而将她抱起来,走进几步外的一家茶楼,要了个雅间。 她的确感觉到有点头晕,身上没什么力气,大概是有点儿中暑。 将她放到房间的横榻上,抚着她泛红的脸,卫肆沨蹙眉笑道:“不是回商家吗?怎么一个人在外面逛?” “萱小姐她……” “你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吗?她吃硬不吃软。”单从这话,看不出他是否生气,但至少这会儿面对她,并没有表现出生气。 稍微感觉好些,喝了几口茶,她问出疑惑:“侯爷怎么在这儿?” 第九十九章 又添命案(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面对她的疑问,卫肆沨噙着高深莫测的笑,待吊足了她的胃口才说:“我料着你的商家之行不会顺利,跟来瞧瞧,却没料到这么不顺利。头不晕了?” “嗯,好多了。”觉得他的态度言行忽然暧昧起来,不禁疑惑,难不成是因在外面,他要格外的下足功夫恩宠?然只有两人的房间,也没必要如此入戏吧。懒 “你在商家感觉如何?”卫肆沨问。 她不解他的意思。 卫肆沨又笑:“今天商家是锦州人人口中的话题。” 那是自然,即便她不是真的商紫翎,然而想到这副身体入府前的事,再看现在回商家,她心里也感到恶心。 “你弟弟恢复的不错,都能说话了,今天一人在家,肯定又无聊了。” 闻言她眼神警觉又茫然,他是断不可能无缘无故提青奕的。 卫肆沨倒没让她费神多想,直接说道:“别忘了你弟弟的身份。当初商家是通过滴血验亲证实他并非商洪血脉,也就证明了你娘的不贞,纵然你如今地位再尊贵,也难防悠悠众口,众口之下,话可不好听啊。” 她似乎懂得了他的意思,是让她想办法为青奕翻案。 她早习惯了这副身体,再回想起这副身体的记忆,已不如最初那么容易。那些属于真正的商紫翎的记忆,正随着她入侵的逐渐深入,而慢慢变淡。这对于她而言,是好事,她不能永远活在别人的记忆之中。虫 “我不信她不贞!不信青奕的血缘有问题!”一阵沉默之后,她坚决的吐出这句话。她模糊的想起周姨娘的为人秉性,想起青奕与商洪五官眉目隐约的相似,更想起刘氏的心机智谋。当初那件事,绝对另有内情! “难道滴血验亲也不可信?当初你也在场,许多人亲眼目睹。”卫肆沨含笑反问。 “我会查出来的!”她这才领悟他的话,他不在乎那件事到底是真是假,只是提醒她,若要报仇,就要夺走商家视若生命的家财。夺家财的方式无疑是顺理成章的继承,证实青奕的血脉,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 “其实这件事说难也不难,关键看你会怎么做。”卫肆沨伸手将她蹙拢的眉头抚平,一个简单的动作做的那般温柔自然,令她微微怔愣。他又提醒:“朱彪已经见过你了,何不用他呢。” “他?” “你当初让他来商家是看中了他的什么?如今这件事,他更是不二人选。”卫肆沨嗤笑:“你只要在外面稍稍一打听,就会得知他的诸多事迹。他是个很值得一用的人才!” “对于滴血验亲,你是不是还知道内情?”鉴于他的行事秉性,她很自然的有此疑问,否则若周姨娘不贞,她也毫无名誉可言,他就算有什么报复也犯不着娶她。 卫肆沨冷笑两声,淡薄的口吻说道:“谈什么内情?纵然旁人议论再多,都抵不过铁板钉钉的滴血验亲!” “哼,滴血验亲。”她禁不住冷笑:“有个名为萧综的人,母亲曾是东君之妻,后因貌美有才,被武君看中。跟随武君七月便生下他,外人都怀疑其不是武君之子。他长大后,盗了东君之墓,刨出尸骨,以自己的血滴在尸骨之上,血便渗入尸骨,他半信半疑。后来,他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用自己的血滴在儿子尸骨上验证,血仍能渗入,他深信不疑。改名萧缵,为东君服丧三年。” “你想说明什么?”卫肆沨因她的故事挑眉。 “侯爷难道不觉得这事荒唐吗?不说他为验证亲缘而杀子,只说他所笃定的滴骨认亲,不管是不是有血缘关系,血滴在骸骨上,都是不能渗入的。此为传说中的滴骨认亲法,或许知者甚少,但人们普遍认定的滴血验亲细究而来也是件荒唐事!” “都说血液相融为亲生。人的血液就似人的性格,分为几种,若侯爷在锦州的父子亲女之间做个测验便会知道,亲子关系的血液往往极少融合,而非亲子关系的血液反而容易融合。难道要由此证明,那些不能相融的人之间皆非亲缘?真照这种方式验证,天下不大乱才怪!” 一番话讲下来,尽是揶揄讽刺。 卫肆沨微敛眉色盯着她,并非因她这番颠覆超前的验亲言论,而是她这般笃定的态度口吻,仿佛她亲自做过那番测验一般。当然,她是不可能做到那种测验,那她如此笃定的态度—— 她如果不是有个神乎其神的师父,那就表明她本身有问题! 发现他深邃的眸子里渐渐显出笑意,紫翎猛然回神,意识到说了一番惊世骇俗的话。眼帘一闪,她转开话题:“不知萱小姐到哪儿去了。” “早晚会找到。”卫肆沨一点儿不担心,对于她明显的转移话题,并未追究。 “侯爷今天不忙?”发觉他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不禁更想逃避,然而在这个只有两人的房间,她找不到逃避的机会。 卫肆沨笑了一声:“翎儿,你怎么突然又怕我了?我还以为你是最大胆的。”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不想再多待会儿?”卫肆沨笑着反问。 多待会儿?与他这么相对干坐,她宁愿回去处理死人的事情。 “看来,我还没有一个死去的丫鬟有吸引力。”卫肆 沨有双可怕的眼睛,瞬间就看出她的心思。“你就权当陪陪我,府里那些事……” 看到他嘴角的讥诮,她险些错觉:难道处理那些纷繁杂事的是他?不然怎么他比她更苦恼似的。 接下来,又是沉寂。 他恍若假寐躺在榻上,她则站在窗边看街上行人店铺,忽而见一顶轿子停在茶楼门前,下来的居然是卫锦之。总不会是碰巧来这儿喝茶吧?应该是专程来找卫肆沨。 正思量着,门外双喜轻喊道:“侯爷,锦公子有事找。” “进来!”卫肆沨随之坐起身。 卫锦之进来先看到窗户边的她,施礼后,说道:“大哥,出了点事。” “哦?”卫肆沨似乎一听就明白,瞥了她一眼。 紫翎会意,退了出房间。 不知房中说着什么事,她也不想去好奇,却是忍不住想卫锦之。看他平日里只是吃药养病,却原来也担着事情,又如此紧要的找来,神色的态度,都显得不同寻常。 里面两人谈了半盏茶的功夫,而后卫肆沨命备车回府。 他们自然是有大事做,她则回了沁梅院,刚准备洗个澡,邱婉蓉便来了。 “夫人,我有个好消息要告知。”邱婉蓉眉梢间满是得意之色:“水荷的娘终于说了实话,水荷很可能是跟府里的某个小厮好上了,所以才不同意家里说下的亲事。通过再三审查,下人们反映,水荷与一个叫大力的小厮时常往来,偏巧那个大力又这时候请假回家,只怕是个幌子,实则是两人一起私奔逃了。我已经命人去找大力的家,想必晚上就有回信!” “二夫人辛苦了。”她反应平淡。 邱婉蓉见她这种反应,又笑:“看来夫人是不担心水荷的事,想必是因援琴的死而伤神吧?这援琴我是很有印象的,她可是玉姨娘跟前的得意之人,想不到竟然惨死!” “二夫人既有印象,何不说说。”她听出话外有音。 邱婉蓉冷笑:“若要说起来,有其主必有其仆!这援琴是个丫鬟,却每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嘴上贪乖,一般往侯爷书房送东西都是她!我早觉得这么不妥当,丫鬟就该有丫鬟的样子,玉姨娘哪里懂得端庄的意思。早听闻援琴行为不检,还试图魅惑侯爷,如今突然死了,怎么想都蹊跷。” 这番说法倒与春杏的话完全不同,当然,每人的话里都有主观意识。 “二夫人曾听说有不好的传闻,为何没查?如今她死的的确很蹊跷,我正苦恼,二夫人若还知道什么,还请知无不言,查清死因,府里也平静。”她和声耐性,希望从对方口中得到些有价值的线索。 “夫人言重了。”邱婉蓉嘴角一勾,十分的神秘:“夫人或许不知道,玉姨娘曾想将水荷配给双喜!” 第一百章 又添命案(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双喜?!”她着实感到意外。 “谁不知道双喜是侯爷贴身服侍的人,她打那个主意!哼!”那时定然有所故事,令邱婉蓉至今提起来仍满眼恼色:“不过这件事最终没成!好像是双喜瞧不上援琴。要说双喜的确是眼光高,援琴那般姿色,府里小厮们哪个不垂涎,他却送到跟前都不要。”懒 “二夫人可曾说谁与援琴结怨吗?”她又问。 邱婉蓉皱眉想了想,说了句实在话:“下人们的事我哪里知道那些多,但按照常理讲,若她不是失足落井,一般的吵架拌嘴哪里犯得着杀人?” 邱婉蓉前脚刚走,双喜来了。 “小人给侯夫人请安!”双喜长得就伶俐,说话一笑,眼睛里透着狡黠:“侯爷命小人来传话,说晚上过来,又说最近天太热,想吃凉菜。” “知道了。”她一面吩咐丫鬟去厨房传话,一面喊住要走的人:“双喜,你等等,我有件事儿问你。” 双喜微感意外,笑道:“不知夫人要问什么?” 遣退了其他下人,她问道:“我听说玉姨娘曾有意将援琴配给你,似乎是你没同意。为什么?” “呃?”双喜没料到她突然问这件事,干笑两声,说道:“这、这件事都过去快一年了,夫人怎么突然问?”随之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摆手澄清:“夫人可要明察,我跟援琴的死可没关系。”虫 “你别紧张,我只是问问。” 双喜挠了挠了头,终于说道:“都说我跟着侯爷变得眼高于顶,连援琴那样的姑娘都挑剔,其实我哪是不满意她,而是……实话说了吧,因援琴常替玉姨娘送东西到书房,在侯爷跟前服侍的人都认识。同服侍侯爷的新儿私下跟我说过,喜欢援琴,想讨她做老婆,所以当玉姨娘玩笑与我说的时候,我就没应。” “新儿?” “好像援琴不愿意他,半年前他讨了媳妇儿,换了差事。”双喜也是一副很不解的表情。 “他这亲事怎么样?”她问。 “去过他家一次,看上去挺好的。” “关于援琴,你还知道些别的吗?” “援琴……”双喜仔细想了想:“她跟别的丫鬟们不一样,对谁都是有说有笑,又因常走动,认识的人多,难免会有风言风语传些什么闲话。都说她轻浮,我倒没发现,反而觉得她心眼儿太实太善良。去年冬天侯爷出门狩猎,带了玉姨娘,随行的一个护卫牵马,不慎让马跑了,玉姨娘摔了下来,若非援琴再三求情,那护卫当场就被打死了。” “那护卫后来怎么谢她的?”她状似玩笑的问。 “我们也促狭的起哄问过,他没说。” “你认识他?” “是,常随侯爷出门,平时就在书房当班,叫李虎!”双喜说着叹口气:“李虎这两天也有些反常。别人问他,他说援琴救过他的命,本来想托人说媒,讨援琴,照顾她一辈子,没想到人死了。他一向话少,没想到这回说了这种话,可见是真的伤心。” 双喜走后,她分析着得到的情况,有了初步猜测。然而没有现代科技的侦查手段,不能查指纹脚印,若要找到证据…… 她忽然想起仵作的验尸结果,上面说援琴死前有过挣扎,指甲断裂。那么,很可能是在被卡住脖子时伸手在凶手身上乱抓,指甲都弄断了,凶手的身上肯定留有抓伤痕迹! “相思,把永兴叫来!”自从采买的事后,她没让他再管这事,直接让他在身边当差。 “不知夫人有什么吩咐?”永兴进来后跪下听候吩咐。 “有件事交给你办,必须办好,不能出一丁点儿差池!并且,必须保密!”一番训诫后,这才将任务下达。 永兴听后自信表态:“夫人放心,小人一定办好!” 夕阳余晖之中,屋檐下的盏盏灯笼已经点亮,早于卫肆沨而来的竟是卫若萱! “大哥要我来的。”卫若萱眼睛盯着她,出口便是质问:“是你向我大哥告状了?” 她当然知道说的是什么,不在意对方的恶意态度,笑着说:“你认为需要我说吗?” 卫若萱自然清楚,回来后可能的训斥责罚都预想过了,却没料到一切平静。晚饭时突然有人传话,令她来沁梅院。她清楚,大哥一会儿也要来,早先蓄积的勇气烟消云散,坐如针毡的熬着时间。 终于,随着丫鬟们恭迎之声,卫肆沨来了! 卫若萱唰的站起来,偷偷一望又极快的垂下眼。 卫肆沨看去一眼,声音冷中带笑:“玩好了?” 卫若萱压低了脑袋,哪敢说一个字。 “知道为什么把你喊到这儿来吗?”卫肆沨冷问。 卫若萱虽没敢吭声,却料定是被喊来听训的。 卫肆沨却是说:“你以为我为什么准许你出门?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那是看在你大嫂的面子上才同意的!一出门就全然没了规矩,私自偷溜,也不知告诉大嫂一声,不知别人会为你担心吗?身为侯门小姐,出门要先请示,回家要先禀报,这最起码的礼仪都不懂!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你大嫂说点儿什么!” 半晌,卫若萱不情不愿的认错:“让大嫂担心了,请大嫂原谅。” “人没事就好了。”又是一次当面的训斥,卫若萱若对她没怨气才怪。到底,是卫肆沨这个做哥哥的太大男子主义,根本没去想这个妹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回去吧!以后若再这么任性胡闹,别说像今日这样,即便庵里也别想去了!”卫肆沨这话无疑是威胁。 卫若萱带着一身不忿走了。 他们兄妹之间……她从不认为真的是他妻子,也不认为真是别人大嫂,她不过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寄居侯府,身份地位都是暂时的。就似演戏,如今在这舞台上,她是侯夫人,到戏终时,这里一切都与她无关。 晚饭后,卫肆沨提议去园中散步。 今夜有微风,一弯细月,几点星子,满园幽幽花香。 拾级而上,坐在揽月亭中,夏虫嘶鸣,夜色清幽。 蓦地,卫肆沨吩咐:“去请乔姨娘来!” 她疑惑相望,即便太无趣,也是请琉璃更合常情吧。 卫肆沨笑道:“她小时候家里请有戏班,她跟着学过,有底子。如今小和春戏班在这儿,据说她下足了功夫跟着学,想必唱起来不比琉璃逊色。她的唱腔可是很正的。” 他果然是很喜欢听戏! “翎儿似乎对戏文没什么兴趣。”卫肆沨蓦地盯住她,又是一双思量深邃的眸子,带着浅浅低沉的笑音,问:“翎儿对什么有兴趣?除了做糕点,你还喜欢什么?” “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他钳住她的下巴,不允许她躲避。 见他又用这种强势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笑,她只好回答:“做生意。” “哦?为什么?”这个答案让卫肆沨意外,却很满意。虽然她是出生于商人之家,但女子连出门的权利都不自由,何谈经商。他倒是好奇的很! “只是兴趣而已。”不知不觉说了实话,见他继续逼问,她又开始回避。 “你懂得做生意吗?”卫肆沨换了个问题。 她摇头。 实际上,在开那家蛋糕店之前曾为人打工,全盘经管着店面进货装潢以及日常经营,所以后来开店才得心应手。 卫肆沨的眼睛是何等尖锐,纵然是一两秒的停顿,他也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迟疑。看来她的秘密不止是一两点! “臻儿给侯爷、夫人请安。”乔臻儿到了。 卫肆沨道:“听说你最近在学戏,学了什么,唱来听听。” 乔臻儿微觉意外,不敢拒绝,选了处地方站着,目光望向园中某处,开了腔。 紫翎不知她唱得是哪支戏文,但听过几回戏也知道,这与小和春戏班的唱腔一致。果然是有功底的人,唱起来那般轻松,至少在她这个外行听来,十分的好。只是,这似乎是出悲戏,乔臻儿唱得太投入,浑身都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悲伤之情。 第一百一章 又添命案(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从园中回来,趁着卫肆沨沐浴之时,春杏悄声回道:“二夫人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据打探,邻居们说前天大力家贴了喜字,简单办了喜事,临近两三家还去吃了喜酒。当天大力娘就死了,人一埋,大力带着新媳妇就不见了。”懒 事情很清楚了。 水荷娘答应了别人的提亲,大力娘病重弥留,迫使两人铤而走险逃离侯府,仓促成亲圆老人心愿,而后才是正式的私奔逃亡。如此一来就危险了,才短短两天,他们能跑多远?依照邱婉蓉的手段,是一定会私下通知各州府衙查人的。 她是侯夫人,倒是有权利,然而这种敏感之事卫肆沨早表达了意见,她又能怎么办?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水荷与大力跑远点儿,希望这侯府平静些! “翎儿又在想事?”卫肆沨从屏风后出来,因洗澡,长发随意用簪子固定在头顶,穿着一身乳白丝织软绸,慵懒的躺在床上。 “都是府里的琐碎事情。”她随口敷衍。 “过来!”卫肆沨对着她勾勾手,拍拍身上,已然阖眼。 她明白了,遣退丫鬟们,走到床边坐下,从肩膀开始为他拿捏。 感受着她熟练的手法,卫肆沨又想起她不可思议的替他缓解头痛,再思及她的那番病痛言论,思绪不由得的回到十五岁那年。虫 见他似乎睡着了,紫翎刚准备收回手却蓦地被握住。 “累了?”随着一抹邪气的笑,睁开了一双深邃的眼睛。 “侯爷没睡着?”尽管是问,但毕竟有过一段时间的同床共枕,她已经看出他眼神中透露的信息。本能的想抽回手,却并不容易。 卫肆沨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抬手在她肩颈处轻揉的按捏,低魅的嗓音就在她耳边:“我替你按按。” “不、不用了。”他哪里是按摩,分明是……才按了两三下,手就开始往敏感地方游走,加之有意无意的撩拨,在他一双含笑眼睛近在咫尺的注视下,她尴尬不已,又逃以躲避。 “翎儿,你脸红了。”他凑在她唇上轻啄一记,摆明就是逗着她。 她别开脸,闭上眼,一声不出。 卫肆沨岂会让她这么轻易的躲开,蓦地贴在她耳边,含住轻巧的耳垂以舌尖轻轻逗弄。意识到她想挣扎,抢先一步将她牢牢的搂在怀里,彼此身体的密切贴合,能更清晰的发现对方的秘密。 他存心想让她屈服,想看她抛却所有顾忌展露的风情。 隔着衣料,手指带着魔力在她身体的敏感地带流连忘返,她渐渐泛起潮红的面颊,以及渐渐加快的呼吸,为室内夜色增添了几分难言****。他知道她在等待什么,却恶劣的并不给予,只是耐心的撩拨逗弄,仿佛想开发出她身体内潜藏的所有激情。 看到他深沉狎昵的眸光,她推开他任意妄为的手,试图在事情尚能控制时终止。 “翎儿想要了?”他却再度紧贴而上,在她耳边说着令人脸红的话。 她打定主意不张口。 卫肆沨压住她的唇一番缠绵掠夺,而后低笑:“翎儿,若你总这样,有什么情趣?你我夫妻之间,何必拘谨。” 夫妻?不见得吧! 情趣?他如果喜欢情趣,完全可以去找琉璃,何苦逼着她给不肯能拥有的情趣?他分明是喜欢强人所难,欣赏人的窘态! “怎么又像生气了呢?”卫肆沨总能发觉她竭力隐藏的微小情绪,眸子里冷锐一闪,低头封住她的口,一面狂肆掠夺,一面推起她的裙子,毫无预警的一记侵入。 “嗯~”意外疼痛令她叫出了声。 他含笑注视着,满意了:“翎儿这声音真好听。” “你!”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片,又羞又恼。 “做恩爱的事,一定要积极配合,若不配合,你一定会痛。懂不懂?”他一边低笑着教育,一边用身体教习,精锐的眸子灼灼不瞬的盯视,不允许她有丝毫躲避。 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她根本受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抱住他,借此将目光投往别处。 “我想要你再主动点儿。”卫肆沨并不介意,反而将她的举动理解为投怀送抱。 主动?做梦! 反抗的话她只敢在心里说说,不小心给他察觉,还会遭受“惩罚”,她既觉得自己无能又可悲。最终因她故意不配合,卫肆沨便故意折腾她一晚上,弄到最后她实在太困,半睡半醒间没了坚持。 辰时初,若照往常情况紫翎已经醒了,然而今天相思在外等后半晌也不见里头有动静。 “姐姐!姐姐!”青奕是个小孩子,自来早睡早起,洗了脸就嚷嚷着跑了出来。 “小少爷,别喊,姐姐还在睡呢。”红豆赶紧追上来轻哄。 不一会儿各处请安的来了,得知屋内人未起,便陆续离开。 小半个时辰后,房门忽然开了。 “侯爷?!”看到开门的人,相思吃了一惊,连忙吩咐丫鬟们准备洗漱。 “轻点儿!夫人还在睡。”卫肆沨警告一句。 相思讶异之后,脸一红,不用猜也知道能令小姐如此贪睡的原因。 巳时,紫翎醒了。 尚带几分困倦起身梳洗了,随意吃了半碗粥,坐着 喝茶。 “夫人,侯爷走时留了话,午饭时过来。侯爷还说,午觉后想吃上次那种凉凉的碎冰果酱,不要太甜。”相思说着话总朝她的脖子望,欲言又止。 紫翎取过镜子仔细一看,耳根附近很明显的一点红色痕迹,但凡知点儿人事的都清楚是什么。不露痕迹的挑过一缕发丝将吻痕遮掩起来,问:“青奕呢?” “夫人一直没醒,他吵着要捉蝴蝶,红豆带他去了。” “永兴没来?”她又问。 “没有。” 沉思的想了一会儿,却莫名又想到卫肆沨留的话,于是吩咐:“去厨房吩咐午饭的事儿。另外,问问厨房有什么时鲜水果,再取点冰,我要用。” “知道了。”相思已知道大致的用量,找来香草去传话。 绮岚院里,琉璃打听到沁梅院的事儿心里不平,不过是一两样讨巧的糕点果酱,谁不会做!如此一想,即可有了主意。 “去厨房!” 霜儿猜到了她的意图,却是有点儿担心:“姨娘,咱们也学着夫人做碎冰果酱吗?可是、不知那果酱是怎么做的。” “我们不知道,不会问厨房吗?”在琉璃看来,制作定然很简单,就是捣烂的水果加入白糖,完全看不出什么秘密诀窍。 结果到了厨房一问,得知上回的用料有桃子、白糖、蜂蜜,再问过程,也是简单至极。琉璃料着没难度,命人准备了东西,卷起衣袖亲自动手。经过一番制作,热的全身湿透,终于得到了成果,满满装了一只大汤碗。 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却是脸色微变。 霜儿在一旁看着,小心翼翼的问:“姨娘,味道还好吗?” “倒掉!”琉璃气急败坏的甩袖子走了。谁能想到看似那么简单的果酱,做出来竟那么失败,如果将这东西送给侯爷,别说惹得侯爷生气,也会令侯府上下嘲笑。 恰巧,紫翎与琉璃在厨房门口相遇。 “夫人!”琉璃一怔,想到刚才在厨房的失败,尴尬窘迫的压低了头,暗恨自己好好儿的学什么果酱! 紫翎淡淡点头,没问什么,却很狐疑。琉璃那满脸涨红大汗淋漓的模样,明显是在厨房呆了很久。 及至到了厨房,终于明白,也看到了琉璃作出的失败品,厨娘还没来得及倒掉。 “看上去没什么区别。”相思盯着看了,又尝了尝,不由得皱眉:“怎么味道怪怪的?” 不熟练是一个原因,糖与蜂蜜的分量失衡也是一个原因,但最重要的原因是使用的工具。紫翎瞥了眼那口尚未清洗的铁锅,嗤笑,这才是制作果酱最大的败笔! “夫人,如今水果正盛,厨房每样都准备了些,夫人想用什么?”相思和小丫鬟端来好几只碟子,里面各色水果都已清洗干净。 她盯住了一样:“桑葚!” 第一百二章 又添命案(6)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熬制果酱一般会放颗柠檬,既调色又调味,然而在找不到柠檬时,不放也没有大妨碍。这回熬制的桑葚果,本身酸甜,浆汁浓,再加上特地找来的麦芽糖,味道会比上回的桃子酱更好。 这次她做足了分量,可以连着吃三四天,只要密封住放在冰窖内,倒也不会变坏。懒 趁着她在,厨娘来请示:“新做了一道凉菜,夫人尝尝味道是否合适。” 她尝过后点头:“不错!凉菜就是要酸辣开胃。如今天热,像鱼肉之内的菜少安排一点,大辣的调味菜式,除非特别吩咐,否则别排在菜单里。另外,往后每天熬些酸梅汤,稍微放些碎冰,午睡后给各院送一送。你们在厨房做事也辛苦,这酸梅汤权作府里,厨房当差的,每人按份免费发放。这一笔开销记在厨房账上!” “是!谢夫人恩典!” 忙完回到沁梅院,照例是先清洗一身热汗和沾染的油烟味。 泡澡是一件舒服又惬意的事,即便是这样炎热的夏日。身为侯夫人,洗澡也有专门熬制的香汤,既解乏又留香。估摸着还有一会儿的空闲,便闭上眼全身放松,迷迷糊糊的几乎睡着。 忽然一个激灵睁开眼,循着那种古怪的感觉望去,赫然看见卫肆沨站在两步之外。 “你……”由于太过震惊,她都忘记了眼下的处境。虫 “听说你去了厨房,真是辛苦了,大热的天,还要你这位侯夫人亲自动手。”卫肆沨笑着走近。 这时她才回神,连忙将身体缩进水里:“请侯爷在外面坐坐,我立刻起身。” “不急。”卫肆沨站在她身后,抚上她光滑的肩头,低笑道:“别怕,你身上哪一处我没看过?来,我为你捏一捏。” “不敢劳动侯爷。”她才不信他如此好心。 卫肆沨岂会不知道她的顾虑,弯身贴在她耳边笑着低语:“翎儿放心,这会儿我绝不会吃你,服侍好了你,咱们好去吃饭。外面的丫鬟们都等着呢。” 最末一句才是重点,耽搁的越久越引人议论,即便什么都没做,在旁人看来可不是那么回事。 她不禁很无奈:像这种事不是应该发生妖娆的姨娘们身上吗?她好歹是侯夫人,应该是个端庄不受宠的存在才对呀。 “你在不满什么?嫌我的手艺不好?” 紫翎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将双手按在她肩上,的确是正正经经的按摩。男女这样呆着,再正常的按摩也会不正常,就如他手上正经,那双眼睛却是一点儿不客气。 “我洗好了。”她实在继续不下去。 卫肆沨忽然毫无预警的将她从水里捞起来,随后拽过绵软的毛巾为她擦拭身上水珠儿。她完全是僵直了身,一张脸红如煮虾,迟钝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赶紧抓了衣裳往身上套。 “这么不信我?”卫肆沨勾起一抹邪笑,一把将她拽到跟前,拿额头与她相抵,既是暧昧也是威胁:“翎儿,我为你服侍了一场,没有什么表示吗?” 表示? 她只好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太简单了!”他显得很不满意,凝着满眼戏谑水光继续等待。 “该吃饭了,丫鬟们等急了。”她开始转移话题。 “主子们没命令,他们就得等。”卫肆沨一点儿不让步。 僵持中,他的轻松随性令她越发处于被动,思前想后,到底是顺了他的心意。唇齿相缠,他立刻变得霸道,许久才渐渐退开。深邃难测的眸子里闪动着未知光芒,摩挲着她细腻红润的脸颊,看她依附在身前娇喘微微的模样,不禁又凑到她唇上轻啄。 “翎儿,我有点儿想吃你了。”喃喃的低话,带着点儿莫名的心怜。 一句话将她彻底惊醒! 慌忙退开他,整理了衣裳,头发都没顾得梳理就前去开门:“相思!” 卫肆沨盯着她那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翎儿,你到底在怕什么?” 午饭后,卫肆沨在这儿午睡。 紫翎没有睡,一直在凉榻上坐着。昨夜他也并没睡好,这会儿是真困了,不多时就睡着了。盯着他睡着的样子,再想到他醒来时难以招架,怀疑他有什么目的。 半个时辰后,他醒了,丫鬟取来了碎冰果酱。 她一早就交代了,按照上回的方法,准备小碗,将捣碎的冰铺上一层,放入各色干果粒,再放上两勺果酱。端给青奕一份,这边一份,她并不想吃。 卫肆沨尝了一口:“桑葚。” 举起勺子送到她嘴边,满眼的笑带着满满的不容拒绝。 她只得吃了。 这回他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但眼神中明显的疑问不加掩饰。若她不是商紫翎,一定是外族人!只有外族人的身份,才能解释她如此多的新奇。 出了沁梅院,双喜忽然笑问:“侯爷,夫人怎么会做那么多新奇的东西呢?看着简单,可要真正做起来,一点儿都不简单呢。” 卫肆沨立刻听出话音,反问:“你怎么知道做的不简单?” 双喜干笑两声,说:“下人们都传呢,说玉姨娘学着做碎冰果酱,结果做出来的味道稀奇古怪,全都倒掉了。” 卫肆沨嗤笑一声:“她的本 事是别人学不来的,若是能再稍稍热情一点儿,就更好了。” 双喜听得一愣,觉得这话似乎有点儿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及至到了书房,不多时卫锦之来了:“大哥。” “坐!”卫肆沨摆摆手,与他之间倒没有多的客套:“大热天的,有事儿?” “还是那件事。”即便是在两人独处的书房,卫锦之讲话仍旧谨慎。 沉默片刻,卫肆沨说:“虽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一直暗波涌动。写密信给京城,不要插手!静观其变。” 正说着,双喜在门外道:“侯爷,京城舅老爷派人来了。” “请!” 外面人进来,磕头请安,而后说:“我家老爷命小人前来给老太太、侯爷、诸位夫人以及公子小姐们请安问好。老爷送来一封家信,又各色礼物,已交予管家收下。另外,老爷说如今天热,怕老太太夜里睡不好,恰巧得了两副象牙丝编制的席子,特地送来。” “多谢舅老爷费心,你先下去休息,待拿了回信再走。” “是!” 卫肆沨知道舅老爷不会平白无故这么快就遣家奴送书信来,打开信看了,又递给卫锦之:“与你我所料一致,可见京城的事插不得手。”说着唤来双喜,吩咐道:“派人去一趟庵里,将象牙席送给老太太。另外,把另一副送到沁梅院去。” 双喜很快就将东西送到了。 几个丫鬟听说是象牙丝做的席子,都凑上来看。 紫翎也从没见过,但见席子洁白如玉,牙丝细细密密,非常光滑平整,摸上去凉丝丝的,不似一般的竹席。象牙本就是极其珍贵的东西,更何况抽丝做席,珍贵且少。这种奢华的物件,应该是上供之物,供皇宫及王侯府邸之用。 春杏惊讶的笑:“真亏怎么做出来的,这么漂亮!听说这东西就算在宫里也不是想要就有呢。” 她自然知道珍贵,但对于侯府来讲也那么珍贵?舅老爷又不是王侯之家,是从哪儿得到的?还是两副! 春杏扑哧又笑,有些打趣味道:“侯爷可真宠爱夫人!这么好的东西其他夫人们只能眼馋了,夫人一定很高兴吧?” 横去一眼,她笑道:“怎么可能不高兴?你想想,这样的一副象牙丝做的席子,若是换成钱,那是多少银子?只怕能将整张床铺满。换做你睡在一堆银子上,会不高兴吗?” 春杏一愣,随之跟着丫鬟们都笑起来:“夫人真不愧是姓‘商’!”刚说完又惊觉失口,忙歉声道:“夫人,我……” “一句玩笑而已,再说,你也没讲错。”她不以为意的笑,因一件贵重之理而心情烦闷。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他会单纯的只是送东西吗? 第一百三章 绮兰之乱(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正值大热天气,即便是下午温度也难以下降多少,想到青奕贪玩的性子,未免中暑,紫翎交代红豆,不准带他出院子。随手抽了本书,眼睛却望着别处,一边摇着团扇,一边沉思。 邱婉蓉查水荷,一直没来禀报进展,一定是等着真的抓到人才会来表功。懒 而永兴…… “夫人,永兴来了!” “叫进来!”她忙吩咐。 “小人给夫人请安!”永兴进来一跪,磕了头。 “起来说话。”起先对于磕头的礼节她很不习惯,仿佛真的会折寿,可经历的太多,都麻木了。侯府里几百的下人,来往的客,见面第一件事就是磕头。 “谢夫人!”一看永兴的神色就知道事情是办成了,果然,他说道:“我遵照夫人的指示,分别去查了新儿和李虎。我与新儿套近乎,请他喝酒,将他灌醉后检查了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这李虎平时沉默寡言,不大好亲近,好不容易今天故意找人泼了他一身水,趁他回房换衣裳,偷偷在窗外看了,好像他的脖子上有道红色的印记,像是被人抓的!” “很好!”得到这个结果,她觉得援琴的事可以了结了。不再迟疑,当即命春杏将事情告知卫肆沨,看他要如何处理。 此时卫肆沨正与卫锦之刚谈完京城之事,正论及卫锦之的亲事。虫 春杏将事情说了,又道:“夫人让奴婢来请示,侯爷要如何处理?” 卫肆沨食指点着茶盅,蓦地一笑:“回去告诉夫人,这事交给她全权处理!晚上我过去听结果。” “是!”春杏回到沁梅院将答复回禀。 紫翎道:“带李虎!去请各院夫人姨娘!” 不多时,所有人都到了,分别落座,多少闻听了要审查援琴的死。 李虎被带来时满脸死灰,仿佛已然知道是为什么事,毫无挣扎狡辩,跪在那里,神情已经认罪。 邱婉蓉看着他,迟疑的开了口:“难道、他就是杀害援琴的凶手?” 琉璃眯着眼仔细审视,一下子认了出来:“是他?!他不是侯爷身边的侍卫?!” 紫翎见李虎是这种表现,于是不再多费唇舌的审问,直接就说:“李虎,你没有话说吗?” 李虎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承认:“是我!是我杀了援琴!是我!” 琉璃率先质问:“为什么?她可救过你的命?你们、你们……”问到后面,琉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敢再问。 李虎也不用人问,恍若自言自语的说:“我、我喜欢援琴,我没想杀她,那是意外。府里有丫鬟不见了,到处再查,她害怕查到她身上。那天晚上她约我在东北角见面,要我带她走,说她已经怀孕了,再不走会被人发现。” “我一下子就慌了!我就劝她,说不会有事,等事情过去了,我找玉姨娘讨她。可她不同意,又哭又闹,后来还威胁我,若是不答应她,她就去告诉侯爷我奸污了她。我当时一慌就去拽她,她拼命的踢打。我怕人听见就去捂她的嘴,她张口就咬,我就卡她的脖子,结果……等我回过神时她已经死了。后来,我将她丢在井里,没想到第二天就被人发现了。” 所有人都处于一片震惊之中。 姚淑媛半晌才惊讶道:“援琴怀孕了?!” 紫翎点头承认:“是我交代瑞大娘不许声张此事。这次请你们来一起听这件事,也是为警示。各房中都有大丫鬟,秉性各有不同,若出了类似援琴这样的事,你们脸上也无光!侯爷也会责备我们教导无方。往后你们都要格外留心注意,我会吩咐瑞大娘将年纪大的丫鬟们造出名册,该配人的配人,家人愿赎的,可以折银子让她们赎出去。” 邱婉蓉忽而冷笑,眼睛斜着琉璃:“夫人,这事儿都出在绮岚院。照我说,有必要在绮岚院好好儿的查一查,只怕还有别人!” 琉璃纵有不忿也不敢再接话,谁让援琴是她房里的人,已查出实证。弄出这么丢脸的事,怎怨得别人落井下石! “福清,把人带下去交给外头的李管家,照规矩办!” 这件事上她并不同情李虎,或许他是喜欢援琴,但内心自私。即便当时不知援琴有身孕,吵架之下也不该怨恨到扼颈的地步。 他是习武之人!援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他很清楚彼此的力量悬殊,也清楚颈部是人身体的弱点,他下手后会导致什么结果也是能预见的。当时他满心里想的是不能因援琴影响到自己,不论从主观还是客观,他都是故意杀人! 至于援琴那般的“无理取闹”,很好理解。一个自小失去父母做下人的人,有了自己的骨肉,想和喜欢的人相互依靠生活,是人之常情。何况,当时由于水荷的事,的确是令援琴有些迫切的危急感。 是否是说,她也是援琴悲惨命运的推手呢? 管家,她管的怕了。 各院的人走后,她吩咐瑞大娘将援琴的尸体从衙门领回来安葬,又吩咐按照之前的话,将年纪大些的丫鬟们造册。她虽觉得乱点鸳鸯不妥当,但当今这个时代局限,令她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尽量避免类似援琴之类的事。 春杏见她一直坐着不言不语,多少有所猜测:“真想不到事情会这样。” 她回神,笑着反问一句:“你多大了?” “十八。”春杏答完似乎意识到她为什么问,脸一红,忙说道:“我才到夫人跟前服侍,难不成夫人很讨厌,这么快就要把我往外赶了?你若赶我,我会跟老太太告状的。” “我哪儿敢呀。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过,我也是白问问,你的终生大事肯定是老太太管的,我可不能逾矩。”她故意打趣,逗得春杏脸上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这才笑着起身:“好了!不逗你了,有点儿闷,我去园子里转转,你不用跟了。” “我就知道夫人是嫌弃我了!”春杏羞涩下,嗔怪的轻哼。 她笑着出门,喊上青奕一块儿去逛逛。 青奕一到园子里就撒欢,到处跑,豆蔻跟在后面追。跑了一会儿闹得满头大汗,将她拽到廊子里坐下,强迫他安份下来。然而她实在低估了他的好精力,不能跑,他就在廊子的栏杆处翻来翻去,结果一个不小心一头栽了下去。 “奕儿!”她吓得赶紧将人抱起来,但见他额头处有些微红痕。 “姐姐,疼。”青奕撇着嘴,带着点儿哭腔,指指头上的红包。那双疑似闪着泪光的大眼睛,分明是在博取同情。 她不禁想笑,不知他是真疼还是装的。 “姐姐吹吹就不疼了,谁要你顽皮的,乖乖坐着不准再乱跑哦。”一面哄,一面责备,又吩咐豆蔻回去取药。 青奕又皮皮的笑起来:“姐姐,唱歌!” “奕儿想听什么呀?唱《小燕子》好不好?” “嗯嗯!”青奕不迭的点头。 于是她唱起来:“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的最美丽。” 卫锦之从书房出来,习惯性的从园子里走近路回西苑,恰巧听见她在唱歌。与上次夜里的歌不同,这首歌轻快多了,或许是因为对象不同。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那张轻柔笑着的脸上,不知不觉看了很久,直到视线中又出现另一人。 “翎儿唱什么呢?也唱给我听听。” 忽然听见卫肆沨的话音,不仅紫翎吃惊,连青奕也吓得眨巴着眼睛,一声不响,抓着她的衣裳直往她怀里钻。 卫肆沨瞥了青奕一眼,眸光轻闪,阻止了丫鬟将其抱走,含笑继续向她说道:“翎儿,不如把方才的歌儿再唱来听听,就权当我姐姐你弟弟的光。如何?” “这只是支儿歌。”之所以这么说,是完全看出了他势必要再听一遍的决心,不禁有几分不自在。 “是支新鲜的儿歌,听听又何妨?”卫肆沨笑意加深,坚持不改。 第一百四章 绮兰之乱(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她佯作他只是玩笑,站起身道:“该回去了。” “翎儿,你急什么!”卫肆沨将她重新按着坐下,望向惧怕他的青奕,笑道:“青奕,想不想听姐姐唱支歌?” 青奕谨慎的盯着他,点点头。 “翎儿,再唱一个。”卫肆沨笑的满眼温柔宠溺,连青奕都盯着他看的发呆。懒 紫翎同样盯着他,直到在那双笑意满盈的目光中害怕了,这才略显狼狈的转开眼。抿了抿唇,张口唱道:“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想不到翎儿也有副好嗓子。”卫肆沨听得眼神发亮,携了她的手起身:“好词!好曲!早该唱了。” 那边人远了,卫锦之仍是站在树丛之后,回思着她的那支曲子。 晚饭后,卫肆沨似乎兴致极好,传了府里养的一班伶人。他让紫翎将那曲子又唱了一遍,吩咐他们循着曲调,自己把整个曲子摩挲着演奏出来,并说三日要成果。 一支曲子而已,闹这么大动静,传的府里上下皆知。 别人或许是眼红嫉妒罢了,倒是琉璃嫉恨忧虑的不行。她除了容貌胜人一筹,得侯爷宠爱的原因便是嗓子好,会唱曲子,哪里知道现在侯夫人的曲子也如此得侯爷喜欢,有了新人岂不忘了旧人。虫 最近事事不顺,免不了摔砸东西发泄一通。 “姨娘,生气也不能解决问题,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应对。”霜儿在一旁劝。 “或许是那些曲子侯爷听腻了,得找些新鲜别致的才行。”琉璃烦躁的出了房门,不经意的瞥见对面窗边映着的人影,眉梢一挑,问:“对门儿的今天又传小和春唱戏了?” “没有呢,乔姨娘只在早晨去了趟园子,而后除了沁梅院,哪儿都没去。” “我吩咐你查的事儿呢?”琉璃又问。 “时隔久远,怕是要花些时间,我已经催了。” 琉璃冷哼:“先放她一段时间!” 霜儿有些不解:“乔姨娘对咱们又没威胁,查她做什么?” 琉璃横眉一扬,说道:“只要是侯爷的女人,都是敌人!再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乔臻儿看着老实,与梅梓桐可亲近着呢!我岂能让她们得意!” 霜儿欲言又止半天,低声说:“侯爷似乎对谁都一般,却独独对侯夫人非常宠爱,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 “这还用你说?”琉璃恼怒的呵斥,心里却明白,侯夫人不同于小姨娘,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两天后,瑞大娘将之前吩咐做的册子送了来,但凡超过十八岁的丫头们都在上面,足有四五十人。 瑞大娘说道:“左边的三十八个都是家生女儿,右边的几个是小时候买进来的。买进来的这些人,有卖了死期永不赎取的,也有要赎的,我已通知了她们家来领。” 她看到册子上第一个名字便是春杏,便笑道:“春杏的名字先划掉。她到底是老太太的人,别说她是个稳重能办事的伶俐丫头,即便真到了嫁人的时候,也得先请示老太太。” “是。”瑞大娘自然是清楚的,但办事的时候按规矩要写全。 思忖片刻后,她说:“除去家里要赎的,其他人都按照府里的旧规矩。”她清楚,这些丫鬟们将要嫁的,都是本府的小厮们,考虑到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便又格外叮嘱:“瑞大娘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虽说丫头们的事我能做主,可到底关乎一辈子的大事。配人的时候,多费些心。” 瑞大娘一听就明白:“夫人放心,一定办好。” “那就抽空办吧,办好了把册子送来,我要先看看。” 待瑞大娘走后,春杏笑道:“夫人何必亲自管这事,你揽在身上,只怕接下来就闲不住了。” “嗯?”她不解。 “肯定有很多人要来求你呢。”春杏言尽于此,但眼神和笑表露的很明白。 是了,毕竟是娶媳妇的大事!说是她做主,其实只是发话下来,瑞大娘让册子上的丫头们家人先各家选中人,报给她,然后再酌情处理。外面小厮们知道了,肯定也想趁机找个好媳妇。好的都想要,免不了要争,各种托人求关系那就少不了。 送礼都是底下的事,她到最后只听丫头们自己的意见。 “侯爷来了!” 这会儿时候不早不晚,紫翎对他的到来有点儿意外,或许、是这两天他一直有些反常吧。不论用饭或睡觉,甚至闲暇时的休闲,总是来她这里,也因此,各院来请安的次数就增加了。 “他们把曲子排好了,请你一道听听。”卫肆沨话音落下没多久,伶人们带着乐器就来了。 先是笛子开场,清丽飘扬,随之加了笙箫,增添了几分惆怅悲凉与缠绵。曲子正演到妙处,院门外来了一群人,领头的便是邱婉蓉。 “侯爷,夫人,二夫人说有要事回禀!” 卫肆沨不悦的皱眉,却在瞟见两个被捆缚的人时挥停了曲子。 紫翎也瞧见了,虽然不认识,却能肯定是私奔的大力和水荷!邱婉蓉满眼的笑,如此声势的前来,足以说明问题。 “婉容给侯爷、夫人请安。之前侯爷交待婉容办的事,婉容可以交差了。”邱婉蓉命将那两人带进来,又说:“水荷与大力私奔逃出侯府,擅自结为夫妻,在半途中被衙门的人发现,押了回来。婉容将两人带来,请侯爷与夫人发落。” 紫翎打量着那两人,除了一些畏惧,更有种预知命运的绝望。两人显然没有后悔,相望的眼神仍是坚持。 卫肆沨自然也看出来了,眼神陡然冷厉,当即就下令:“拖出去,各杖责一百!若能活着,我就成全你们!” 两人脸色一白。 大力连忙磕头:“求侯爷开恩,是我拐骗了她,我替她受罚!求侯爷开恩!” “你替她受?”卫肆沨冷笑,笑容嗜血:“看来你们倒是情谊深厚,如此怜惜她,我就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不用一百,只要五十杖,她一个人受,你来打。只要熬得过去,我就成全你们。但是,若是让我发现一点儿徇私手软,我就送你到宫里享福,而她……自有她的好去处。男人们总是喜欢新货色!” 最后一句惊得水荷脸色煞白,自然是听出所谓的“好地方”是哪儿。 大力睁大了眼睛,嘴唇发抖,让他打水荷,哪里下得去手。 水荷却突然说:“我能忍。大力哥,你打吧,千万别手软。” “我、我不行。”大力摇头,神色挣扎。 相较于邱婉蓉完成任务后的得意满足不同,紫翎只看到侯门深宅的残忍。卫肆沨摆明是要两人受折磨,以儆效尤,她有心却不敢求情。 “机会只有一次,想要,就快!”卫肆沨冷笑着催促。 “侯爷。”她蓦地张口,寂静中引来各方注视,她只是说:“打人的场面我不想见,若要打,托到二门外再打吧。” “不忍心了?”卫肆沨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的眼睛:“心软只会纵容,一旦纵容,她们便会变本加厉。若要管好这个家,必要的时候就得心狠,没点手段是不行的。这一点,你的确要向二夫人学学,有些事是必要的。” “我还没有习惯,自然不能与二夫人相比。”对于他的强迫,她很反感,即便是彼此环境时代不同,但也无法理解如此草芥人命。更何况,亲眼去看,亲耳去听,两情相许的私奔,真有必要以死相惩吗? “早晚要适应,何不从现在开始!”卫肆沨一摆手,声音更冷:“既然不要恩赐,那就别怪侯爷无情!拖出去,打!” 下人一得令,水荷和大力就被拖了出去,随之满耳充斥着惨叫之声。 紫翎抓着茶杯,瞥着他一脸森冷,一遍一遍催眠着自己,努力的忽视那惨绝的叫声。 第一百五章 绮兰之乱(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世界仿佛沉寂了,只有闷闷的杖责声。 “水荷!水荷你醒醒啊!水荷!”大力忽然嘶喊起来。 一个小丫鬟跑进来禀报:“侯爷,打了四十板,水荷昏死过去了。” “弄醒,继续!”卫肆沨没有丝毫心软。懒 紫翎瞬间起身,望着外面的场面,口气很冷:“这是我住在这儿的第二个月,侯爷希望这儿死第二人吗?月月死人,未免太晦气了!我能否申请换个地方住?”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包括邱婉蓉在内都谨慎的看向卫肆沨,不敢出声。 卫肆沨抬眼盯着她,冰冷的眸子微微眯起,仿佛是在酝酿狂风骤雨,然而一阵死寂后,他却是嗤笑一声:“死人的确是晦气。好,这回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他们不死,我成全他们。” 紫翎愕然,根本没想到他会罢手。 邱婉蓉同样震惊不已:“侯爷,这、这恐怕不妥当吧?若是开了这个先例,那往后就难管了。” 卫肆沨扫去一眼,邱婉蓉立刻不敢多言。 “带进来!” 外面停了板子,那两人被带进来。大力毕竟是个男人,情况不太遭,而水荷尽管是丫鬟,却从来没做过什么粗活,哪里经得起小厮们抡板子打四十下。这会儿被凉水泼醒,惨白的面色里透着不正常的红晕,瘫软的被大力抱在怀里。虫 “侯夫人觉得你们可怜,替你们求情,我就看在侯夫人的面子,饶你们一死。” 卫肆沨话音一落,大力和水荷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因为深知侯爷的性情,纵然亲耳听到,也觉得如同做梦。 果然,卫肆沨随之说道:“犯事不罚,难以服众,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然你们为情私奔,又愿意同甘共苦,那必定是情比金坚。我成全你们,同意你们结为夫妻,你们也可以离开侯府,自己生活。” 看似前所未有的恩典,却因那面那一句伏语,越听越令人心沉。 话锋一转,卫肆沨道出所谓恩典:“未免往后府里有人效仿,我就稍作惩戒,留你们一人一条腿!” 片刻的沉静后,水荷抓住大力的手,勉强撑着跪在地上,气若游丝:“谢侯爷夫人恩典!” 卫肆沨一摆手,两人就被再度拖出去,很快又想起惨痛喊叫,是两人分别被打断了一条腿。 紫翎简直不敢相信。 她一直盯着外面,看着小厮们将两个昏过去的人抬走,整个院子再度陷入死寂。她忽然非常厌恶这座侯府,远比最初那夜醒来的震惊,仿佛有张无形大网缠住了她,拖着她越陷越深,几乎要不能呼吸。 她怎么能呆在这样的地方?怎么能做杀人的帮凶?怎么能沉沦在残酷的礼制之下?怎么能跟一个冷血残忍的人夜夜共枕缠绵? 忽然有双手臂将她抱住。 回神就望进一双沁冷深邃的眸子:“在想什么?” 她这才注意到所有人都走了,屋内只剩了他们两个。 “没什么。”眨去眼中思绪,恢复到沉静无波。 “没什么?”卫肆沨抬起她的下巴,不悦的眯视:“翎儿,你很不满我的处罚?怎么,觉得残忍了?若非你不忍,他们要付出的远非一条腿,他们不知有多感恩戴德,你却埋怨我狠心。” “不敢。” 卫肆沨显然生气了,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冰冷的盯了她半晌,甩身走了。 她独自坐着,盯着床上铺的那副象牙席茫然沉思。 早晨的事后,她一直闷闷的,总觉得很压抑。晚饭时,她要了酒,自己喝了两杯,又怕喝醉了惹人议论。饭后,只带了相思,一路漫步走向花园。 安静的侯府夜空飘扬着妖娆唱腔,宣告着卫肆沨今晚宠幸着谁。 她不禁想,若要离开侯府…… 自嘲的摇摇头,觉得只是妄想。她怎么走得了呢?有青奕,有相思红豆,有福清、福伯福婶。她做不了水荷那般决心,可以抛弃家人不理,就算丢了谁,也不能丢下青奕呀。 再者,只怕她起了那个心,没等跑出锦州就被捉回来了。 进了园子,夏虫嘶鸣,夜色静谧。 “你在这儿等,我自己转转,一会儿就出来。”她随口支开相思。 “小姐别走的太远。”相思看出她心情不好,便没跟。 她嘴上答应着,已沿着花枝簇拥的小路渐行渐远。 不过是想独自走走,散散心,所以没在意方向,哪知在经过一座假山时隐约听见哭声。听着这声音细细弱弱,断断续续,是个女人,似乎有点儿耳熟。本来没打算细究,谁没个伤心事,别人偷偷躲着发泄的哭一哭,何必要去戳破。 然而没等她离开,忽然听见有人说话,瞬间令她惊愣! “臻儿,别哭了,我没怪你,我知道你是不得已。” 这声音,是小和春的柳生! 臻儿,自然是姨娘乔臻儿! 她想起之前请戏班,都说小和春难请,不管富贵之家还是往后府邸,一概不应。这回姚淑媛轻易的请到戏班,又顺利的留了下来,她一直以为难请是误传,想不到、竟是因为乔臻儿! 又是一对私情,若是被卫肆沨得知了,这两人的下场绝对比大力水荷 惨十百倍! 一想到白天的惨状,她先出了身冷汗,赶紧抬脚悄无声息的走远。 “夫人!”相思迎面小跑而来:“夫人,侯爷去沁梅院了,春杏带着小丫鬟们都在找你呢。” 卫肆沨去了沁梅院? 返回沁梅院,灯烛明灿的屋内,卫肆沨站在什锦架前把玩精致的玉香炉。乍看上去,似乎如往常一样,然而她没忘记白天的事,更没忘记他是愠恼之后走的。 “又去逛园子了?”卫肆沨没回头,噙着冷笑的嗓音有股魔魅:“怎么不请我一起呢?” “怕侯爷没空。”他分明在琉璃那边惬意的听着曲子,这会儿却跑到这里故意问。 “虽然忙碌,但若是翎儿邀请,再忙也腾的出空。”卫肆沨放下玉香炉,转回身,那神态表情,全然似没有白天的事:“我传了伶人,等会儿他们演习曲子,你唱。” 言谈中丫鬟们已经摆了桌子,布置了酒菜。 及至伶人到了,乐声一起,在他咄咄逼视的目光中,她选择妥协。何必再去惹怒他,唱几句又不会怎样,形式上的屈服并不代表什么。 唱完后,卫肆沨令她落座,为她斟酒:“听说你晚饭时也喝了酒。真可惜,早知道你有兴致,我早来了,你我对饮,不是很有趣。” 她不言语,端起酒杯,蹙眉,一饮而尽。 “真爽快!”卫肆沨笑着又为她倒一杯:“翎儿还有什么新鲜曲子,再唱两句。” “都是些庸俗的调子,难入侯爷的清耳。”喝的不知是什么白酒,浓郁的芳香,入口虽绵长,但一到肚子里火辣辣的一团。她想,脸一定红了,伸手一摸,果然烫了。 “怎样庸俗的调子?”卫肆沨表现出十分的兴趣。 不知为什么,她想到近来侯府的事,出口就说:“唱得都是私情蜜意,侯爷最反感的事。” “哦?”眸光轻闪,卫肆沨觑着她眼神中微微晃动的水波,唇角又泛起笑:“无妨。你我私下谈笑,唱唱又何妨?只要,你不唱给别人听。” 看他一眼,她端起杯子喝酒,呛得一番咳嗽,满眼泪光。 “翎儿如此模样,胜过三月娇艳桃花,媚色动人!”卫肆沨抬手抚上她的脸,忽而问:“翎儿今天生气了,是在气我冷心狠意,是不是?” 或许是他声调轻柔,令她一时吐不出虚伪的谎言,抿着唇,只看外面夜色。 “我为你破例,你却还这般气恼不领情,最感到委屈的人是我才对啊!”卫肆沨似真似假的一声叹息,揽她在怀,于耳边轻柔低语:“翎儿,我这番心意,你真不领?” 这是在强迫吧?他的心意,太强人所难了! 第一百六章 绮兰之乱(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在他再三的注视之下,她违心答道:“侯爷的心意,我领了。” 卫肆沨并不追究她话中真假,笑道:“既然领了,也该回谢才对。喝一杯,把你所谓的庸俗调子,唱两句。” 酒倒没什么,一咬牙就喝了,但是歌……懒 故意咳嗽两声,说:“嗓子有点儿不舒服。” 卫肆沨盯着她,想笑又忍:“翎儿,你装的可不像。” 他一笑,她也觉得举动可笑,干脆自己斟酒,又喝了两杯。酒水装在肚子里,犹如火焰山,烧得整个人脸红出汗,嘴唇都有些发麻。这下子真是喝醉了! 卫肆沨没拦着她,直到看见她展露醉态,仿佛那层伪装也撕开了缺口。抱着她进入珠帘之内,放在白玉象牙席上,她立刻舒服的将脸贴在上面,贪婪的摄取那一丝丝畅快的凉意。 “舒服吗?”他贴着低问。 “嗯。”她含糊的应了一声,还记着他的身份:“我有点儿醉了,侯爷……” “不要紧,你喝醉的样子很好看。”卫肆沨眼底水光幽幽闪动,侧躺在旁边,轻柔的一遍遍抚弄她的脸。隔了一会儿,觉得她的酒意足了,这才低缓的问:“翎儿,喝醉了?” “嗯,很难受。”她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好像飘在海上,海浪一阵一阵袭来,晃得头晕不已。虫 “翎儿今天生气了?为什么生气?”他将她搂住,不允许她在床上乱翻着身体。 “为什么……”她叹息着低笑:“你真是高高在上的侯爷,即便是私奔,可罪不至死啊。就算你要杀人,也犯不着如此折磨。对!是折磨,你存心要折磨他们,你似乎特别恨私奔。你又是为什么呢?”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在她半醉半醒时,有些平时谨言慎行的话都会吐露出来。 然而卫肆沨却因她的一句直白反问而森冷的眸光:“为什么?这还用问为什么?私奔的人只为私欲,不顾所以,败坏名节声誉,令人所不齿!特别是女人!那样的女人,于是所不容,有什么脸面又为什么值得活着?” 太过冷厉的话,令醉意迷蒙的人都感觉到寒意。 她睁开眼,看到他压抑的狂躁,思及方才讲出的话,连忙坐起来。 好一会儿,卫肆沨收敛了情绪,见她撑着犯困的眼睛坐在那儿,不由得一声嗤笑:“既然困了就睡。” 她是很想睡,但他在身边,哪里能随意。 卫肆沨搂着她躺下,对上她一双疑问的眼睛,笑道:“翎儿,你的歌儿还没唱呢,若是不想睡,就唱两句。嗯?” “我困了。”她忙闭上眼睛,随之感觉到眼睛上落了温软,是吻!本能的张开眼,望进了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睛,如一汪深潭,神秘不见底。就这么愣愣的看着,直到唇齿被撬开,舌尖被卷起。 她后悔喝醉了酒,酒助***,更容易暴露脆弱和秘密,在他轻而易举的撩拨下,她渐渐迷失意识,迎合着,与他一起沉沦在**欢愉之中。 一早醒来,她尚有些宿醉,脑子有些晕沉。 “相思,就说我不舒服,不必请安了。告诉管事媳妇们,没什么重要事就明天再来。”交代完,她斜倚在凉榻上闭眼补眠。 相思见她懒洋洋的,便出去吩咐两句,不多时小丫鬟从厨房端了酸酸的解酒汤来。 “夫人,喝一点吧,早饭都没怎么吃。” 她就着喝了几口,又重新闭上眼。 “姐姐!捉蝴蝶!”青奕从门外跑来,一边喊,一边晃着她的手。 “奕儿乖,让红豆姐姐陪你去好不好?”她轻哄两句,说话不那么有精神,红豆走来将青奕带出去了。 春杏进来见她那么躺着,拿眼神问问相思,相思摇了摇头。春杏便把话压下,没做声。 半个时辰后,紫翎小睡醒来,重新梳洗了。 春杏这才进来回话:“夫人,那会儿小和春戏班的班主来请安,说戏班要择日离开锦州,赶往京城戏楼演出。” “要走?什么时候?”她又想起昨晚不经意发现的一幕,想起柳生。若是柳生离开,那乔臻儿呢?是就此分别,还是……要效仿大力和水荷? “班主说三天后,再晚怕耽搁了日期。” 沉默了一会儿,她笑道:“人人都爱听他们唱戏,这么快就要走,果然是不同一般,这样的侯府都留不住。” “可不是呢!乔姨娘跟着他们学戏,得了侯爷赞赏,玉姨娘也跟着学。哪知才开始,戏班就要走了,只怕玉姨娘第一个不同意呢。” 她装作不经意的顺势问道:“上回听侯爷提过,说乔姨娘小时候家里请过戏班,所以有些功底。这乔姨娘是哪儿的人?家在哪儿?” 春杏答道:“乔姨娘是齐州人,离锦州也不是很远。她爹是齐州下辖的一个小县城的县令,都说是为了巴结侯府,这才把二房生的女儿送到侯府里来。才来的时候,侯爷很喜欢听她唱戏,后来有了玉姨娘才……” 她暗自思忖:既然爹爹在做官,又有家人,乔臻儿应该不会跟柳生私逃。 如此一想,她安心了,她实在怕再见有人死在眼前。 “夫人,玉姨娘来了!” “琉璃给夫人请安。”琉璃进来就抬眼朝 她打量,说道:“夫人听说了吗?小和春戏班要走。” “班主已经来说了。怎么了?”她明知故问。 “夫人,这才多久?好不容易留下了,自然要多留些时间,侯爷这么爱听戏,肯定也不同意戏班这么早走。”琉璃原来是为戏班来的。 “我倒觉得没什么,他们能到侯府来唱戏,已经是破了例,何必再阻扰他们离开。听说京城的戏楼早就排好了日子,直等他们到了开演,也是拖延不得。至于听戏,侯爷也不是非得听小和春的戏,外头好的戏班也多,平时你与乔姨娘都会唱,陪着侯爷不是更好。” “可是……”琉璃没料到她这么说,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姨娘还有别的事吗?”她委婉的下了逐客令。 不知琉璃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又提了另一件事:“最近府里出了不少事,特别是水荷和援琴的事,侯爷与夫人为此很生气。那天二夫人说的话,回头我仔细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总是绮岚院出事,只怕除了查出来的,背地里还有别人。我想请夫人下令再好好儿的细查查,一劳永逸!以免将来查出来更丢人!” “哦?” 她敏感的意识到琉璃是别有目的,若在以前她想不到,可因意外的发现,她不禁猜测与乔臻儿有关。当初戏班也是在琉璃的提议和请求下留下来的,难不成、琉璃也察觉了乔臻儿和柳生的事? 不可能啊!若是,依照琉璃的性情,能忍得住不告发? 琉璃见她没一口回绝,便继而说道:“偌大的侯府都要夫人一人操心,琉璃也有心为夫人分担。若夫人信得过,琉璃愿意帮着暗查绮岚院。” “府里才平静,不要再因以前的事闹的人心惶惶,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听完琉璃的请示,她果断的一口回绝:“姨娘的心意我领了。” 琉璃心有不甘,见她口气太坚决,只得告退。 出了沁梅院,琉璃越想越气,偏偏迎头碰上乔臻儿。恰好,将满腔的怨气都发泄在对方身上。在进院门时,故意伸脚将对方一绊。 乔臻儿根本没提防,结结实实的栽倒在地。 “姨娘!”丫鬟惜雪赶紧将她扶起来,盯着一侧的琉璃,敢怒不敢言。 “哎呀,乔姨娘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摔疼了吧?服侍的丫鬟也太笨手笨脚,姨娘走路都不知道搀扶着吗?”琉璃在一旁揶揄讽笑。 “没什么要紧。”乔臻儿不怒不嗔,平静的整理了衣裳,进房去了。 没达到想要的效果,琉璃心里的气儿就不顺,搜寻一番后冷哼:“我倒要试探试探,看看她跟这小和春到底有没有秘密!” 霜儿不懂:“怎么试探啊?” 琉璃瞥她一眼,冷笑不言。 第一百七章 绮兰之乱(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当晚,卫肆沨照例是在沁梅院用晚饭。 桌上正中摆着一只很大的长形白瓷盘,里面一条清蒸鱼,看样子足有两三斤。她起先没什么兴趣,却见卫肆沨一开席先尝鱼,似乎对味道很满意。 “尝尝看。”卫肆沨对她说道。懒 她尝了,虽然厨子的好手艺是菜成功的一大关键,她也不是什么美食家,却仍旧觉得这鱼味道分外鲜美。总不可能是这个时代没污染而造就的纯绿色食品的关系吧?再盯着那身躯庞大的鱼,不像草鱼也不像鲢鱼,好像没见过。 “怎么,不知道这是什么?”卫肆沨看出她眼中的疑惑,笑出声来:“连鲥鱼都没吃过?” “鲥鱼?”她着实有点儿吃惊。 鲥鱼她是知道的,江南水中珍品,古时就是贡鱼。张爱玲有人生三大憾事,除了恨海棠无香以及红楼未完,便是恨鲥鱼多刺。新鲜的鲥鱼不仅贵,更是难得,她一个平头老百姓哪里会去吃鲥鱼? 更夸张的是,这样一条大鲥鱼!只怕在这个时代,也是王侯级的贵族们才能食用。 “怎么,不好吃?”卫肆沨还真看不出她这会儿在想什么。 “不是,有点儿吃惊而已。”她突然想,每天吃饭摆了那么多菜,她只知道好吃漂亮,哪里知道到底吃的是什么呢?估计很多传闻中的山珍都悄无声息的进了肚子,想来、有点儿浪费。虫 “这鱼是乔县令今早特地让人送来的,如今虽是吃鲥鱼的盛季,但要找到这样的体重,也不多见。” “乔县令?”她又吃了一惊。 “乔臻儿的父亲。”卫肆沨轻笑:“他所管辖的县城临江,每年捞起鲥鱼都得选出最好的一批快马兼程上供。他一来是送东西,二来,也瞧瞧女儿。乔臻儿非常喜欢吃鲥鱼。这鲥鱼虽味美,却刺多,吃的时候要格外小心。不过,她吃鲥鱼的样子,真是一般人学不来的。” 看着他言语带笑恍若温柔的样子,再美味的鲥鱼似乎也失去了味道。 忽然外面跑来个小丫鬟:“启禀侯爷、夫人,乔姨娘受伤了。” “受伤?”卫肆沨皱眉。 “是,听说是不慎撞到了头,额头上肿了一个包块,已经请大夫去了。” “无缘无故,怎么会撞到头?”卫肆沨追问。 “这、奴婢不知。”小丫鬟又说道:“今晚乔县令送来了很多家乡吃食,玉姨娘恰巧在,就请玉姨娘一块儿用晚饭。当时屋内没别人,所以都不知是怎么撞到的。” 琉璃? 卫肆沨闪了冷笑,看向紫翎:“你派个丫头过去看看。” “侯爷不去?”她反问一句,刚刚还那般温柔的谈论,这会儿谈论的人都受伤了,却又不去,真不知说他有情还是无情。 “我正陪你用饭,怎么能去?”虽如此说,卫肆沨却拿一双别有含义的带笑眼睛盯着她。 她被看的几分心慌,忙转开眼,说:“相思,你去看看。” 这边慢条斯理的继续用饭,饭毕,相思回来了。 外间丫鬟们在收拾桌子,她与卫肆沨坐在里面用茶,她喝着普洱。 相思回道:“大夫已经看过了,说乔姨娘额头的伤没有大碍,但是淤血一时散不开,要用几天药才能消褪得尽。” “我代侯爷夫人问候过,又问起事因。乔姨娘说是起身的时候没注意,桌布垂到了地上,结果绊了一下,始料未及的摔倒,这才碰了头。姨娘叩谢侯爷夫人的关切,说好些来再来问安。” 卫肆沨冷嗤一笑:“总不会是父亲来了,过于高兴吧。” 紫翎从他的话里听出些别的意思,不禁询问的望着他。 接触到她的疑问,卫肆沨笑道:“乔县令也不会白白的来看趟女儿啊,大概又有什么为难的事请求。总归是一家人,她若求你,没什么大碍的话,就帮了。” 她低头抿了口茶,反笑道:“为什么会求我?她求侯爷不是更好?” “我怎么听出点儿别的意思?”卫肆沨逼视着她,戏谑的水光一闪一灭。 “我去吩咐丫鬟们准备热水。”她找了个不太好的借口逃避开,心里坚决否认是吃醋,不过是、是介意乔臻儿莫名的受伤而已。 次日清早。 卫肆沨洗漱更衣后正要走,又想起一事,回头与她说:“府里有几处人役调动,晚些时候会有人与你细禀。今日有事出去,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不必等了。” 紫翎细想他说的话,不禁猜疑:人役调动?他会专程跟她提这种小事? 很快,瑞大娘的到来解答了她的疑惑。 原来所谓的人役调动,指的是水荷的家人,全都从原来的地方调到最苦的差事。她自然不会插手,权当一听,至于空出的差事,命瑞大娘挑人重新补上。 “夫人,小和春的班主求见。” “草民罗文,叩请侯夫人金安!” “班主请起。难道是准备动身了?”她问。 “呃,是、是……”哪知班主却是欲言又止半天,这才尴尬又忐忑的笑:“回禀夫人,昨夜班中的柳生公子不慎感染风寒,难以下床,怕是近两天无法动身。草民特地来恳请夫人宽宥,允许戏班再停留两日。若夫人恩准,小和 春戏班愿意推掉京城预演,再为侯爷夫人唱满一月堂戏。” 她没立刻应声,不是因为为难,而是阻扰戏班辞行的因素是柳生得病。那么巧,昨晚乔臻儿受伤,他今天就说病了,他在班中由着主导地位,他说动不了不走,班主也得顺着。 这么留下去,只怕早晚得出事。 “夫人?”相思意外的发现她走神。 “哦,既然柳生公子病了,那就别急着走,请大夫看看。”随之她又说:“我知道你们还是想赶着去京城,年年如此,若今年毁了信誉,岂不是让戏楼与京城百姓失望。待公子病好后,你们就起程吧,只要唱完了京城的戏肯再回来。” “夫人言重了,草民不敢当。多谢夫人恩典!”班主再三叩谢。 她只希望这番说辞能说动柳生,希望他不要一味迁延,反正还允许他再回来。但是,心里总是隐隐的不安。 绮岚院内,琉璃盯着对面的房门。 自从昨晚之后,乔臻儿闭门不出,借口养伤。 霜儿从外面进来,低声回道:“姨娘,我问过了,大家说柳生公子一向身体弱,受点儿风寒是常有的事,这回似乎更严重些。我遵照姨娘吩咐,亲自去看了,柳生公子歪在床上,脸色很不好呢,小童子正服侍他吃药,应该不是假的。” “那也太巧合了!再说……”琉璃想起昨晚。 昨夜她故意在乔臻儿房中逗留,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就是事先知晓乔县令来过,送了东西。果然,作为客套,乔臻儿发出了邀请。席间,她假意说有点儿私话想说,遣退了丫鬟们。 她提起小和春,故意用着别有意味的笑和眼神,乔臻儿居然神色大乱,仓促起身。她便顺势将其绊倒,存心要造成对方受伤,看看小和春里有什么举动。 果然,事情照着她的预想发展。 “霜儿,你再派人去一趟齐州,暗地里打听打听。柳生如今这么出名,若他曾在齐州呆过,不会没人知道。记得,重点还是查乔家以前请的戏班!”琉璃再三叮嘱。 “是。”霜儿却是苦恼。 乔家人都爱听戏,又是查乔臻儿幼年时的戏班,不仅是时间隔得久,更是因那时乔家时常换戏班,不确定是哪个。再者,多年前的戏班,到如今说不定早就散了,又如何查呢? 琉璃哪管那么多,咬定乔臻儿与柳生有奸情,打定主意要查出来! 正在这时,忽然看到有个小童子从外面进来,直接去了乔臻儿房内。 她立刻扯着霜儿追问:“那个小童子是哪儿的?” “什么小童子?”霜儿根本没注意。 “没用的东西!”琉璃气恼责斥,眼珠儿一转,竟然直接朝对门去了,同时不耐的呵斥霜儿:“还不跟上!好好儿看看,看认不认识!” 第一百八章 绮兰之乱(6)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房内,乔臻儿额头贴着纱布,神色忧郁。见了前来的小童子,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姨娘,公子差我来问问,上回姨娘借走的戏文什么时候归还?公子等着用。” 乔臻儿明白,这是柳生在要求见面,然而已经有人在怀疑了,怎么能见面?一旦被发现,下场不可想象。懒 “姨娘,玉姨娘过来了。”惜雪悄声喊道。 乔臻儿脸色又是一变,忙向小童子说:“你先回去,告诉公子,戏文我再看看,过两天就还。” “是。”小童子哪里知道其中曲折,得了话就走了。 霜儿迎面见了小童子,忙凑在琉璃耳边低语:“姨娘,是柳生公子身边服侍的小童子。” 琉璃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虚情假意的问候:“乔姨娘,伤养得好些了吗?你如今这样,不知多少人为你伤心担忧啊。” “多谢姨娘探望,好多了。”乔臻儿抿紧了唇,尽管坚持着表面的平静,心间却是波涛翻滚。玉琉璃等于是揪住了把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告知侯爷,那时…… 琉璃走后,乔臻儿心中焦灼不安,饭也吃不下。 惜雪是自小跟随的,自然知道她的心事,趁着身边没旁人,悄声劝道:“姨娘,我听说了,侯夫人的意思是等公子养好病就准他们前往京城,以后还希望他们再回来唱戏呢。不如,你劝劝公子,暂时避一避也好,又不是再也不能见。如今玉姨娘那个样子,明显是知道了,趁着侯爷还未觉察,得赶紧让公子走啊。不然、不然……”虫 “我知道。”乔臻儿心中何尝不明白,但她更明白柳生的固执,望着逐渐暗沉的夜色,说:“惜雪,我想见他一面,若是不见,他还会让小童子来的。” 惜雪虽知道危险,但更希望这件事早些了解,便点头答应了。 又是一天早晨,令紫翎意外的是,早早儿的乔臻儿便请安。 “头上的伤好了?若是不舒服就歇两天,不来也没有大碍。”在心里,她对于乔臻儿是怀着同情的。若是乔臻儿嫁给柳生,应该是很恩爱的一对,可惜家庭和时代断绝了他们的可能。 “本就没什么关系,只是看着吓人而已。”乔臻儿笑笑,又说了两句闲话,起身告辞。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乔臻儿举动有些古怪。 过了一会儿,其他人也陆续前来请安。 琉璃来后没见着乔臻儿,感觉奇怪,乔臻儿明明是来沁梅院请安,又没见回去,怎么……蓦地,想到一个可能,眼底冷意滑过。 “夫人,我突然觉得有点儿不舒服,能否先行告退?”琉璃寻了个托词,想尽快去园中捉奸。 “不舒服?”紫翎挑眉质疑,琉璃演的实在不像,况且那双眼睛透出明显的算计之色。 邱婉蓉同样不满:“玉姨娘才坐下就说不舒服?总不会是夫人的茶有问题吧?” 琉璃满心想着园子里的事儿,也没心思跟邱婉蓉磨牙,忍气吞声的说:“夫人的茶哪里会有问题,大概是吃坏了东西吧,早起就不太舒服。” “既然这样,那就回去歇歇吧。”紫翎倒也没强制留人。 待邱姚等人也离开后,想想总觉得事情不对。 “相思,去问问玉姨娘是否回了绮岚院。” 相思不懂她的用意,少顷来回禀,也同样狐疑:“小丫鬟说玉姨娘出了沁梅院,直接就去园子了。” 她一下子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春杏,告诉回事的午后再来,我出去转转。”她带着青奕,相思红豆跟着。 及至到了园子,她凭着那也的记忆行走,快接近假山时发现了张眼寻望的琉璃。站在琉璃那个位置,只要细心就能发现假山边飘动着的衣角,一旦琉璃声张,里面毫无危机意识的两人必定暴露。 “红豆,喊玉姨娘过来。”她蓦地想到主意。 红豆闻言,扬声喊道:“玉姨娘,夫人请姨娘过来。” 一声喊,惊了琉璃,也惊动了私下会面的两人。 琉璃恰在这时发现了一个人影极快的闪过,心中一喜,也不顾那边的侯夫人,直接冲到假山中捉人。然而到了假山群,只看见乔臻儿与惜雪。琉璃料定柳生还在某处! 大白天,柳生无法悄声无息的离开,情急之下只能藏在假山里,随着琉璃的寻找而躲避。 “玉姨娘在找什么?”乔臻儿很清楚,攥着发抖的双手,试图阻止琉璃的寻找。 琉璃含笑将她盯视了一会儿,忽而说:“原来乔姨娘在这儿?这里可是个纳凉的好地方,也清净,往这儿一站,谁都不会发现。”琉璃冷笑一声,说了句要命的话:“真不巧,我也喜欢这儿,昨天来过,却丢了香囊。霜儿,让丫鬟们散开,好好儿找找!” 乔臻儿脸色一白,发不出声音。 惜雪忙说:“不用找了!” “为什么?”琉璃明知故问的笑。 惜雪一欠身,回道:“虽不知姨娘丢的是怎样的香囊,但方才我在假山里玩,并未发现。想必姨娘是在别处丢的,亦或者,是被人拾走了。” “或许吧,但、还是找找的好。”琉璃从她们的反应越发料定柳生藏着,想到马上捉住奸情,心里就兴奋又得意 。“霜儿,命小丫鬟们仔细的找!任何角落都不准落下,找到了,我有重赏!” 乔臻儿险些瘫软,惜雪赶紧扶住她,眼神也随着众人的举动而紧张慌乱。 “哎呀!夫、夫人?!”忽然有小丫鬟惊声喊叫,紧接着噗通跪倒:“奴婢一时没注意,冲撞了夫人,请夫人饶恕!” 众人都听见了,循声找过去,赫然发现侯夫人站在那儿。 紫翎摆手令小丫鬟起来,扫视众人,并将目光落在琉璃与乔臻儿身上:“做什么呢,这么热闹!” “夫人这是……”突然变转的情况令琉璃始料未及。 紫翎弯起一笑,别有意味的说:“那会儿请安的时候,姨娘说身体不舒服要提前走,我还很担心呢。这会儿见姨娘如此精神的逛园子,我还打算关问两句,哪知姨娘对我的关切还不领情!” 琉璃脸色一僵,这才想起方才红豆的喊话。原本是打算捉住奸情一并回禀,哪里知道…… “望夫人恕罪,我是、是丢了件东西,很心急,所以才没注意夫人的话。” “丢了东西?什么东西这么要紧?可找到了?”她佯作不知的追问。 “是、是只香囊,里面装着一颗侯爷赠送的珠子,所以才着急。”琉璃说着问丫鬟们:“都找到了没有?” 丫鬟们都摇头。 紫翎便道:“既然都没找到,或许是丢在别处了。到底是侯爷送的,若丢了,岂不辜负了侯爷的一片心意。说起来姨娘也太粗心大意了!让丫鬟们回去找找,许是丢在绮岚院了。你和乔姨娘随我到亭子里坐坐。” 琉璃听了心里抗拒:“夫人,肯定是掉在这儿了,我想再找找。” “哦?”紫翎冷笑着相望:“真不知姨娘是看重侯爷的相赠,还是重视一只香囊多于重视我这个侯夫人,再三的无视我。或许,我该跟侯爷提一提,姨娘近来太骄纵了!” 琉璃惊得跪倒,自然清楚告到侯爷跟前会有什么后果:“琉璃万不敢轻视夫人!琉璃知错了,请夫人饶恕一回,再不敢了。” “起来吧!”紫翎转身走出假山。 琉璃只能起身跟随。 乔臻儿见所有人都跟着出了假山,心里大松一口气,脸色终于恢复了些。然而盯着侯夫人的背影,心中又生出疑惑,她倒似乎在帮自己一样。更何况,侯夫人方才出现的地方…… 待假山中没了人,深处的角落里走出一个人,正是柳生! 在琉璃等人翻找假山时他只能藏在最里面,提心吊胆,以为肯定会被发现。哪里知道,在那个小丫鬟即将发现他时,侯夫人突然出现,阻挡了小丫鬟的搜查。 那些人都走了,看似安全了,然而―― 侯夫人明明是看见了他! 第一百九章 绮兰之乱(7)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将两人带到远处的亭子里,早远离了假山,以使得柳生能顺利脱身。 “不知夫人有什么话?”琉璃这儿满心气恼挫败,冷眼撇着乔臻儿,暗自咬牙。 “都坐吧,丫鬟们都退下!”紫翎哪里是真有话说,当时假山里险些酿出大事,情急之下,她吩咐相思红豆带着青奕玩,她独自走了过去,将柳生藏身之处隐蔽了起来。事情进展到了这儿,她也不想招引过多质疑,便顺势拿这两人做文章:“这也是凑巧,遇到你们两个。近来,我听了一些不好的传言,据说你们两位姨娘很不合?”懒 琉璃与乔臻儿皆是一脸吃惊。 “夫人、是听谁说的?没有!我与乔姨娘哪里会不合呢?昨晚还在一起吃饭呢。”琉璃赶紧否认,心里却料定是邱婉蓉亦或是其指使的人去多了嘴舌! “哦,难道是误传吗?”她喃喃低语,看似对传言半信半疑,却转瞬笑着反问:“昨晚你与乔姨娘一块儿吃饭,究竟乔姨娘是怎么摔伤的?” 琉璃脸色一滞,完全没料到她会问这种话,不由得瞥向乔臻儿,猜测是不是她暗地里说了什么?可是、不应该,若说了实话,侯夫人岂能不追问? 紫翎不过是怀疑,故意使计诈一诈,也顺便令琉璃的疑心从方才的假山事件中转移。看琉璃的反应,完全达到了她所预想的效果。虫 乔臻儿也偷眼瞟着她,揣测她是否别有用意。 紫翎并不过深追问,将声音略微放冷,说:“既然在一起住,有所摩擦也属正常,彼此之间要多体谅,以和为贵。我不希望再听到有人议论这类事,以往,就算了。” “是。”两人只能应声。 琉璃琢磨着她的话,认定她是知道了昨晚内情,若是追究起来,自然没有好结果。心虚忐忑之下,便不敢质语,乔臻儿的事没捉到赃证,也只能暂时作罢。 待两位姨娘走后,紫翎坐在亭子里,想起那会儿的惊险也后怕。她只希望没帮错人,希望那两人心里清楚局势,不要做些危险的事。 “姐姐!”青奕在亭子外面蹦蹦跳跳,定要喊她一起玩。 抛开那些烦心事,走上去逗弄他。 相思悄悄瞥着她,总觉得那会儿在假山时她举动蹊跷。自然入了侯府,她就变了,经过这段时间,相思也揣摩出了她的行事和脾气,知道她不愿说某些事的时候,不能问。 “姐姐,沄哥哥在那儿!”青奕忽然拽着她的手,将她往另个方向带。 乍一听“沄哥哥”,她愣了一会儿,随之才反应过来是卫锦之。 她笑着拦住青奕:“沄哥哥最怕你吵闹了,不要去,跟姐姐在这儿摘花捉蝴蝶好不好?” “沄哥哥要教我念诗呢。”青奕嘟囔着嘴,仿佛变成了好学的孩子。 “你是为念诗去的?”她笑着打趣,哄骗他说:“沄哥哥这会儿不在。” “为什么不在?”青奕追问。 “他有很多事要忙,哪像你只知道玩!”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找他?” “明天。”她随口敷衍。 “夫人!”小豆蔻从远处跑来:“夫人,表少爷求见。” “表少爷?”她满腹疑问,不知小丫鬟在说谁。 小豆蔻眨眨眼:“朱彪少爷呀,他不是夫人的远房表兄吗?” 恍然大悟,禁不住嗤笑。见青奕玩性正浓,交代红豆陪着,她则返回沁梅院,猜测着朱彪这次登门是什么目的。再者,上回卫肆沨曾提醒,朱彪是个可以利用的人才! 朱彪正在堂中用茶,见她回来,连忙跪地请安。 她不禁感慨:外面背负着无赖恶霸的名声,但在她面前,却表现的比商家的任何人都恭谨。这更说明,他不是一味的逞恶,是会用脑子的人。 “你来有事?”她开门见山的问。 “是有事相求。”朱彪又再次跪倒,带着几分讪笑:“希望侯夫人做主,为我指婚!” “指婚?!”她吃了一惊,心里立刻有所猜测。 果然,朱彪说道:“我喜欢雪彤表妹,希望侯夫人为我做主,我一定会善待她的!” 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直接的来请她指婚,她不由得猜测:难道是商家内又发生了什么? 思虑片刻,反问:“这种事你直接求老爷夫人不是最好,为何绕远路来求我?” 朱彪干笑两声,却是突然说起别的:“有天夜里我约孟远航喝酒,他喝醉之后说了一件事,说青奕其实是老爷的亲生儿子,周姨娘当初也是被表姨妈陷害。他还说,这是碧华表妹亲口告诉他的,为的是得到商家的家产!” 紫翎的眼神立刻变了,不是为这个真相,而是听出来朱彪是拿这个作为交易。然而她没忘,若是朱彪娶了商雪彤,难道不动心商家家产?只怕当他取得继承资格时,又会有另一番作为。 半晌,她冷笑道:“听你这么说,似乎你有办法为前事昭雪?” “只要侯夫人能为我指婚,我一定帮夫人将此事办好!” “你曾娶过亲,名声又有些不太好,若要成这门亲,其中的难度我不说你也清楚。但是,看在你如此有诚心的份上,我愿意帮你。” “多谢侯夫人!” 朱彪立刻磕头。 “不过……”她自然不会无条件,语气骤然冰冷:“若你所言是实,那就应该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或许能暂放杀母之仇,但属于青奕的必须夺回来。你若能承诺,我就帮你!一个商家我不稀罕,我要的是青奕的名正言顺!” 她所透露的言外之意是,只要能为青奕重新正名,令之前冤案平反,她可以将商家的一切交给他。她也不算说谎,在青奕成年之前,时间还很长,而朱彪能得到商家,也不一定有命享受。 对于朱彪而言,她的话无疑是巨大诱惑,既得娇妻又能希望得到家产。虽然他不认为青奕会放弃家产,但如今青奕才三岁,时间很长,变数很多。 因此,朱彪当即表态:“请侯夫人尽管放心,我一定会令侯夫人满意!” “好!你的亲事不要操之过急,我会有安排!” 朱彪走后,她也有一瞬间的心软:将商雪彤嫁给朱彪,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是不是有些残忍?然而想到商雪彤的性情,又禁不住嗤笑,商雪彤也不是吃素的,别人娶她前景堪忧,倒是配给这朱彪,两人估计彼此彼此。 “夫人,你真答应他了?那、商家……”说话时只有相思在场,尽管听到了那番交易,但深知刘氏商洪以及商家姊妹,且不说别的,这婚事哪能那么容易?即便拿侯夫人的身份相压,只怕也…… “我自有打算。之前刘氏不是求我给商雪彤说门好亲么?得知朱彪来找我,她肯定不安,会紧跟着来见我。我想、我会为她择门好亲事的。”渐渐的,她心中已有想法打算。 “夫人,侯爷来了!”芷荷在门口禀报。 香草的声音也插了进来:“侯爷抬了个养荷花的大水缸来了!” 丫鬟们的话令她满腹狐疑,及至出了门,果然看见四个小厮一起用力,将一只直径一米的大水缸绑在木架子上抬了进来。水缸内装有满缸的水,除了碧绿的荷叶,还有一支盛开的粉嫩荷花,两支花苞。 “翎儿,过来看看!”卫肆沨笑着冲着她招手。 “看什么?”她仍是奇怪,料定他不会专程抬一缸荷花给她欣赏。 卫肆沨朝缸内一指。 她定睛一看,贴在水面的荷叶动了两下,随着水的波纹,看见水缸内竟游动着一只体型巨大、色彩红艳的鱼! “锦鲤吗?”她猜测,可能是锦鲤里面名贵的品种吧。 “锦鲤?”卫肆沨听了就笑,说道:“这可不是锦鲤,而是难得一见的胭脂鱼!看这尺寸,还要长呢,只怕过些时候这只水缸就养不下了。” “胭脂鱼?”她好像没听过,但这条鱼的确是恨漂亮,犹如它的名字一样,灿若朝霞,游动时两侧那条胭脂红的宽纵带映着水色,异常的绚丽漂亮。 “底下人刚送来的,渔民打鱼,意外捕捞上来的。好好儿欣赏欣赏,过了今天可就看不到了。” 第一百十章 绮兰之乱(8)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为什么?”她想起昨晚餐桌上那只鲥鱼。 卫肆沨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敲上她的脑袋戏笑:“怎么,你想吃这条鱼?这可是要上贡的宝贝!” “送给皇上?”这就是古人毫不掩饰的孝敬巴结上官,即便他是个侯爷也不例外。懒 卫肆沨欣赏着水中迷人的鱼影,说:“这胭脂鱼色彩绚丽,游动文静大方,特别是两侧由嘴到尾的那条胭脂红的线,游动时像扬帆破水,有一帆风顺的好寓意。再加之这个体形,实属难得,自然要送给皇上欣赏。” 说话间,院外一阵裙角窸窣,各院的人都被请来欣赏难得一见的胭脂鱼。 卫锦之也来了,在仔细看过之后脸上露出惊讶笑意:“真是胭脂鱼!这样的体形,如此完美的颜色,真是第一回见!还记得小时候得过一条胭脂鱼,不过一两寸,深褐色,通体细长,本想养大,欣赏其漂亮的样子,没想到才短短几天就死了。” 卫肆沨跟着一笑:“最后进了猫的嘴。” “那都是……”卫锦之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 卫肆沨却是明白,揶揄的口吻说道:“你也是,死都死了,还留着做什么!既然你心软不忍,我就替你丢掉,哪知道你竟然红着眼睛找我理论。我还以为你会哭呢。” 注意到她一直在旁边听着,卫锦之难免几分尴尬:“六七岁时的事情,大哥何必又拿出来取笑。”虫 卫若萱忽然问:“大哥,这要送给宫里呀?” “嗯。”卫肆沨瞥去一眼,说了句别有意味的话:“上次我说的那些话别忘了,你身边那些丫鬟若敢帮着你犯错,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卫若萱一下子就被戳中心事,脸色一变,再不敢说一句话。 待围观欣赏的人都走了,卫肆沨问:“朱彪来过了?” “嗯,一切都如侯爷所料。” 尽管她只简单说了一句,但卫肆沨却详知内情,冷笑道:“不是很好吗?翎儿可以报仇了。” 她始终看不出他究竟抱着怎样的目的。 午饭后,卫肆沨照例要歇中觉。他往床上一趟,她就不会再过去,只在凉榻上小睡。 “最近肩颈有些不大舒服,帮我按一按。”卫肆沨开口指示,脱去上衣,露出健硕的身体。虽自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但身上并无纨绔之气,也没有公子哥儿的文弱。 她只得过去,为他拿捏双肩与脊背,随口问:“侯爷最近很忙?” “嗯?” “大概是坐久了。”虽然知道他兼着总兵之职,但到底是侯爷,并不亲自练兵。他若办事,大多是坐在书房中处理。他早起会练拳法,为的应该是强身健体和自保,但近些天他活动的很少。 卫肆沨突然低笑:“翎儿的手很舒服,你一按,全身都放松了。如今皇上龙体时常欠安,若我将你献给皇上治病,说不定还能得一个大封赏。” 她自然听得出这是玩笑,撇嘴轻哼道:“我哪会儿治病,侯爷太高看我了。” “你当然会治病,专会治我的病。”卫肆沨谈笑着,阖眼,渐渐睡着。 望着他安静的睡颜,她取过蝉丝被搭在他身上。 小睡醒来后,卫肆沨已经走了。 刚刚梳洗完毕,相思进来了:“夫人,商夫人来了。” “请!” 刘氏这回是独自来的,请安落座后,堆出满脸的笑:“上次说的事儿,不知怎么样了?” “上次?不知大娘指的是哪件事?实在是府里事多,一时搅的想不起了。”她是存心逗着对方着急。 刘氏果然心焦:“就是二姐的婚事。” “哦,是这件事。”她了然的点点头:“没忘,只是太忙,没功夫办。毕竟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草率,选人也要仔细斟酌筛查才行呀。大娘说是不是?” “那倒是。” “不知大娘可有中意的人?”她蓦地反问。 “呃,这、倒是有一个,二姐也有意,只怕对方嫌弃我们门第配不上。”然而转瞬刘氏双眼一亮:“不过,若是由你来提,对方肯定不会拒绝!待结了这门亲,不仅二姐满意,对咱们家,对你,都是很有好处的!” “不知是谁?”她还真不知道。 “就是、是……”刘氏突然为难起来,眼角余光时不时看她两下,很是古怪。好半天,终于点破:“就是徐家三少爷!” 徐少棠?! 直至这一刻,她才在依稀的记忆中寻到那抹似曾梳洗的痕迹:商雪彤正是因为徐少棠的事而对她百般刁难。 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的话就好说多了。 刘氏紧接着又说:“徐少棠才从外面回来,徐家已经张罗着为他寻亲事,锦州大小媒婆天天往徐府走。徐家要寻亲的事儿一传出来,不止是锦州,各州各县的达官显贵,都想与其家结亲呢。这正是好时机啊!” 徐少棠回来了? “徐家不同一般人家,即便是我,也得斟酌之后再开口。况且,大娘明知,由我开口有多不妥。这事,我需要跟侯爷商议。”毕竟她与徐少棠的事不算秘密,所以刘氏方才才会那么为难。 “呃,是,这倒也是。”刘氏讪笑,见她脸色不 大好,没敢多坐,起身告辞。 在刘氏看来,她虽没满口答应,但也没反对。结亲后毕竟对她有益无害,她没理由拒绝。那么,答应了这边,自然就没朱彪什么事。 忍耐了这段时间,刘氏已下定决心,明着不行,暗地里使法子也要将朱彪弄走,否则商家早晚要毁在他手上! 刘氏刚回到府里,商雪彤就跑到房里来。 “娘,怎么样?”商雪彤心急的追问。 “估计没问题。虽说她以前和徐少棠有些纠葛,但如今已经嫁了人,做侯夫人岂不比做徐家少夫人更风光体面?何况侯爷似乎很宠爱她。她也是聪敏人,这亲事结了对她很有好处。”刘氏对此还是有自信的,接了茶,问:“朱彪呢?” 商雪彤冷哼:“他?还不是去赌坊赌钱!” 闻言刘氏蹙眉沉思,好一阵子叹口气,说:“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被他给搅了。” “娘要赶他走?”商雪彤立刻高兴,可转眼又咬牙:“他那个无赖,之前说好拿了钱就走,可钱给了,他还是赖着。有什么办法呀?” “他既然不肯回玉州,那就让他在牢里呆几个月!”刘氏打定主意,换进心腹叮嘱一番。 夜幕降临,沁梅院摆了晚饭。 直至晚饭结束,紫翎从丫鬟手中接了茶递给他,犹豫着始终没张口。 卫肆沨早看出她心不在焉,佯作不知,喝了口茶,蓦地提及:“徐家正为徐少棠议亲,这两天热闹的很。” “哦,我听说了。” “徐家可不仅仅是首屈一指的富商,更与朝中关系繁杂,怪不得那些人趋之若鹜,都想将女儿嫁进去。抛去家世不提,那徐少棠的人品相貌也是难得的。” 她开始奇怪了,他为什么句句在这事上打转,不似针对她。 迎上她疑惑的目光,卫肆沨笑着,终于道出真情:“翎儿,你觉得我招他做妹夫如何?” “什么?!”由于太吃惊,她以为听错。 卫肆沨将她拉到跟前,眼神中有了点儿别的意思:“你与他算是旧相识,他的为人秉性你是很了解的。你说,他若娶了若萱,做侯府的姑爷,好是不好?” “你是认真的?”她觉得他像是认真,又似玩笑,只因这事太突然了。 “当然!若萱到了提亲的年纪了,虽说要先忙完锦之的婚事,但徐少棠这样的人错过太可惜,先替她将婚事定下来。你觉得如何?”卫肆沨追问她的表态。 “很好。”尽管心里觉得并不合适,但嘴里却不敢表露。 卫肆沨自然看出来了,指尖在她唇上流连,低喃笑道:“我也觉得很好。就像你和我,谁能想到会做夫妻?谁能想到会如此和睦恩爱呢?” 第一百十一章 绮兰之乱(9)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天未亮,外面哗啦啦下起了阵雨,不过一刻便停了。早晨起来,青砖铺就的地面还湿着,兼着一点微风,有些明显凉意。 梳洗后,卫肆沨坐在那里喝茶。 “侯爷,取来了。”双喜小跑着来,呈上几卷画轴及一本小折子。懒 “看样子今天不太热,就趁今天去吧。”卫肆沨说罢,留下那些东西就走了。 她将小折子打开,里面分别是女子姓名、籍贯、父兄职位以及自身容貌秉性等情况,一共有三人,年龄分别是十八、十七、十六。这是为卫锦之所挑选的未婚妻,从中筛选出了这三人,拿去给老太太过目,做最后定夺。 “夫人,车马备好了。” “乔姨娘来了。” 随着小丫鬟的话,乔臻儿自外面进来,神情明显忧郁憔悴:“臻儿给侯夫人请安!听说夫人今天要前往净月庵看望老太太,臻儿请求一同前往,想去庵里上柱香。” 紫翎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点头答应了:“好!跟我坐一辆车吧。” 乔臻儿微愣:“谢夫人!” 琉璃得知乔臻儿跟着侯夫人出了府,又想起之前功败垂成的假山之事,心里气不平,想来想去,吩咐霜儿去请戏班来唱戏,点名要柳生。 少顷霜儿回来,说:“姨娘,班主说昨夜变天下雨,柳生公子又染了风寒,嗓子不舒服,唱不了。”虫 琉璃正要生气,却突然灵光一闪,笑道:“哦?又病了?既然是病了,那一定要花时间休养,就走不了。对不对?反正还有时间,还有机会,今天就算了!” 出城的马车上,紫翎将三幅卷轴一一展开,余光则瞥着端坐在一侧垂首不语的人。 对于乔臻儿的外出要求,她也有所猜测,即便真是与柳生私会,她也打算睁只眼闭只眼。经过了那样惊险的一幕,乔臻儿如此聪敏,应该做出明智的决定。若不能,会有怎样的结局,他们都必须承受。 想着,她打破沉默:“姨娘的戏文唱得很好,侯爷曾当面夸赞,不枉费你勤心向小和春学习。” “夫人过奖了。”本就草本皆兵的乔臻儿,听了这样的话立刻脊背发直,警惕的朝她瞥视。 “我虽然对戏文不太感兴趣,但柳生公子的戏的确唱得很传神,若非他们与京城戏楼有约,我还真想留他们多住些时间。不过,依照他们的惯例,留下定是强人所难,侯府也不好做仗势欺人的事。他们还是择日启程比较好。姨娘说呢?” “是。”乔臻儿岂会听不出那番言外之意,额头满出一层冷汗,紧紧搅着手中丝帕,唇抿的泛白。 及至到了庵里,请安后,她就让乔臻儿先去休息。 春杏嘴快,摆上几色点心,端了茶,已是笑着说:“老太太,锦公子的亲事要定下了,老太太最后把关,看看中意哪位小姐。” “哦?这么快?”老太太显得意外,又笑道:“锦之满意就行了,我不用看也是一样。” “老太太先看看吧。”紫翎将画轴一一打开,由丫鬟们展示着,又把折子一一对应。 老太太很认真的一一看过,笑道:“看上去都很好。这位谢冰雁小姐的祖父曾做过国子监祭酒,她的父亲又在翰林院供过职,兄长自小是三皇子伴读,又新中了进士,可谓书香门第。况且,两家是世交,冰雁小姐幼年时随父来过锦州,模样秉性自是无可挑剔。若锦之能娶到她为妻,确实一桩极好的姻缘!” 经老太太这么一说,她又多看了几眼,画像中谢冰雁容貌天成,神情中透着丝高傲冰冷。与卫若萱的高傲骄纵不同,谢冰雁给人的感觉是发自骨子里的清高傲然,令人感慨,不愧是书香门第的大家小姐,定是有满腹诗书才情高艳的女子。 她想,卫肆沨在送画轴时一定聊准了老太太会选谁,毕竟结亲也是结势力,他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收起画卷,她让丫鬟们都出去,而后才提起另一件正事:“老太太,其实今天来还有另一桩事请示,关于若萱的婚事。” 这回老太太着实吃惊:“若萱?这么快?”转瞬就似明白了,径直问:“是侯爷提的?对方是谁?” “徐家三少爷,徐少棠。” “徐少棠?”老太太闻言多看了她一眼。 她立刻明白,老太太也暗自里打听过她,自然也知道她和徐少棠有过往的事。 “他这是在请示我吗?我何曾有决定的权利。他是侯爷,岂敢拂他的意?”老太太明显生气,起身就走向内室:“我累了,你回去吧。转告他,他想怎么做随他的意!” 对这种结果,她也不意外。 从房中出来,春杏从她的脸色看出了气氛不好,于是问:“夫人,这儿就回吗?” “乔姨娘呢?”她问。 “去后门了,说是心情烦闷,去转转。要不要请她回来?” “不必了,等一会儿,想必她也快回来了。”她猜测着乔臻儿是与柳生会面,所以决定多给他们一点时间告别。 告别?为什么她自信的认为乔臻儿会那么做呢?难道、是潜意识里认为对方像她一样胆小怕事? 等待的时间一点点过去,没等来乔臻儿,却见相思神色有异的出现,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徐少爷在这儿。” 她吃了一惊。 想起上次徐少棠临走时见的那一面,似乎是永别不见,这次他回来,又这么快来见她? 相思看出她的心思,又补充道:“徐少棠在庵堂外面,我是在塔楼上看风景无意看见的。他一个人骑着马。” 可见徐少棠并未忘情,一段真情是不会那么容易就忘却的,若是他得知卫肆沨的打算,又是怎样的心境?卫肆沨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夫人!夫人!”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来,打断了她的沉思:“夫人,乔姨娘不见了!哪儿都找不到。” “什么?惜雪呢?”她追问。 “惜雪也不见了。”小丫鬟说着哭出声来:“庵里到处都找了,后门也找了,找不到。夫人,怎么办啊?姨娘会不会被人劫走了?” 她自然猜到了实情:乔臻儿终究是和柳生私奔了!惜雪是自小跟随的丫鬟,也一块儿跟着走了。 他们可真大胆! “夫人,得赶紧派人来找呀!”春杏在一旁焦急。 “对!回府!”她只能佯作毫不知情。 马车启动,风吹起窗帘,她看到隐藏在院墙暗影中的人。他一直在外面,若乔臻儿与人私逃,他肯定看见了。 回到府里,她按照正常思维,通知府衙前往庵堂附近搜索。又派人将事情告知卫肆沨。 琉璃很快闻听了此事,马上让霜儿去小和春打探,果然如她所料。仿佛是掌握了确实证据,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她起身就朝沁梅院走。 半途,她停下来,左思右想,问:“侯爷在哪儿?” “侯夫人已经派人通知侯爷了,侯爷就在府里,想必这会儿去了沁梅院吧。” “正好!”扬起得意,琉璃加快脚步。 到了沁梅院,各院的人都到了,卫肆沨坐在那里,眉色暗沉。 琉璃瞅准时机,故意惊讶道:“真是想不到,会有贼人如此大胆,胆敢劫了侯府的姨娘!最近府里总不太平,先是丫鬟们出事,现在都到乔姨娘身上了。说起来,小和春戏班的柳生公子也不见了呢!早晨请他唱戏,明明说嗓子不舒服,不能唱,这会儿又说出门办事。” “到底想说什么?”卫肆沨蓦地冷喝。琉璃那番话看似杂乱胡扯,却把意思暗示的明白,正因如此触怒了卫肆沨。 琉璃忙起身,作出满脸惶恐:“侯爷恕罪,我只是觉得事情太过巧合,有些质疑而已。” “质疑?” “是啊。侯爷想,老太太住在庵堂吃斋念佛,谁不知道?乔姨娘随侯夫人去请安,什么人有胆子劫持呀?就算劫持,又抢个丫鬟做什么?岂不是很累赘。当时庵堂里那么多人,前面又停车,又守人,没一个听到丝毫动静,太不可思议了。再者,柳生公子一块儿失踪……” 第一百十二章 绮兰之乱(10)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琉璃看到卫肆沨的神色变转,越发得意:“不瞒侯爷,我一直觉得乔姨娘和柳生有些纠葛。自从小和春戏班进了侯府,乔姨娘有事没事儿总往园子里去,柳生公子又时常让贴身小童子进出乔姨娘的房间,更甚者,有回我亲眼看见两人单独在假山会面。真要学戏,要说话,也该正大光明,犯得着偷偷摸摸?不是说乔姨娘小时候跟家里戏班学过唱戏吗?指不定那时就与柳生相识呢,所以这回小和春才破例答应来侯府唱戏。”懒 “你的意思是,她和柳生私奔?”卫肆沨似笑非笑,眸子沁人水光恍若闪动着嗜血光芒。 “我、我只是……”琉璃被吓到,努力定了定神,眼神突然瞟到紫翎:“侯夫人一定知道的!那天在假山,侯夫人也看到了。” “哦?”卫肆沨看向她。 紫翎始料未及,面对琉璃扯她下水,很快镇定:“玉姨娘说话要仔细!你说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什么?那天又是指的哪天?” “就是昨天早晨在假山!”琉璃心慌下说出那件没有成功的捉奸。 “哦。”紫翎冷笑:“我只看见你和乔姨娘,并未看见什么柳生。你不是说因为丢了香囊才在那儿寻找的吗?怎么又牵扯出什么柳生?说话要讲凭据,更何况是这种事,姨娘千万不要信口开河!” 虫 琉璃的确没捉住柳生,逼视下难免心虚,但仍是咬定奸情:“当时我的确看见一个男人从假山跑开,肯定是柳生!我到假山时,乔姨娘一脸心虚害怕,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若没有奸情,她为什么害怕?再说了,两个人都不见了,不是很好的证明吗?” “好了!”卫肆沨满脸冰冷,烦躁的打断琉璃的絮絮叨叨。 邱婉蓉这时才淡淡的插话:“侯爷,找人要紧,人找到了,就什么都清楚了。” 却在这时,下人气喘吁吁的跑来禀报:“侯爷,乔姨娘回来了!” 一屋子的人都愣了,特别是紫翎。 乔臻儿一出现,立刻接受无数目光的盯视,她只是垂着头,在惜雪的搀扶下一步步慢慢的挪到堂中,跪下请罪:“臻儿让侯爷夫人担心了,请侯爷夫人宽恕!” “怎么回事?”卫肆沨从她行走的姿势中看出了问题:“脚受伤了?” “是。妾身随夫人去庵中请安,后来贪图后门的风景,没注意在林中走得深了,结果又扭伤了脚。本想让惜雪回庵中找人,但惜雪不放心把我一人留在林子里,更糟的是迷失了方向。等了许久,也没看到前来寻找的人,直到看见衙役搜山,这才知道事情惊动了侯爷。”乔臻儿低头叩首:“都是妾身任性,请侯爷恕罪!” “乔姨娘一个人去了林子里?只怕是和人约好的吧?”琉璃最难以置信,更是不甘,当即就直言质疑她的话。 “玉姨娘这是什么意思?”乔臻儿茫然不解。 “哼!只怕乔姨娘是和柳生公子约好的吧?那么巧,柳生公子也不在府中呢。”琉璃轻蔑的冷哼。 “你!”乔臻儿脸色一白:“玉姨娘为何空口无凭的当面污蔑我?我知道玉姨娘向来看我不顺心,时常挑剔寻事,那都算了。但事关名节,玉姨娘说出这种话就得拿出证据,若无凭据,便是栽赃!”转瞬朝卫肆沨磕头:“臻儿求侯爷做主!” “你!”琉璃的确没有任何凭据,见她如此,不禁气得脸色频变。 卫肆沨自始自终没有做声,冷眼看着两人言辞交锋,心中自有想法。 “翎儿,依你看呢?”他蓦地反问她。 紫翎能感觉到他不同以往的目光,并不敢随意回答,说:“除非玉姨娘有证据,否则这种事不能随意污蔑,传出去也有损侯府声誉。” “琉璃,你可有证据?”卫肆沨森冷质问。 “我、我……侯爷,我说的都是实话啊!”琉璃噗通一跪,只差对天起誓,然而没有真凭实据,她清楚旁人都不会采信,反而认为她因嫉恨故意栽赃。思及此,她心急的说:“侯爷找柳生审问,柳生肯定出城了!肯定去了净月庵!” “琉璃,你真是不死心。”卫肆沨嘴里这么说,眼神里沁冷的光却透露出别样情绪。 紫翎看的分明,他从一开始就开始在怀疑了,毕竟小和春的出现,以及两人的一致失踪,都有着令人猜疑的巧合。早就闹过丫鬟们的事,卫肆沨岂能不多想。 “侯爷,我真的没撒谎啊。”琉璃望着他满眼期希,又满眼忐忑。 “去找柳生来!”卫肆沨蓦地下令。 跪在地上的乔臻儿不可抑制的变了脸色,幸好低着头,未被察觉。 派去的小厮很快跑了回来:“回禀侯爷,柳生公子出门还没回来。班主说柳生公子以前来锦州时,喜欢一个人去城西的双珠桥,管家已派人去找了。” 又等了一段时间,柳生终于被找来。 “柳生叩见侯爷,夫人。不知侯爷唤柳生前来,有何吩咐?”柳生的面容神色一如既往,看不出变化。 卫肆沨笑着将他打量:“起来吧!本想找公子唱戏,却得知公子出了门,许久未归,担心公子出事。公子在外,一切可好啊?” “很好,多谢侯爷关心。”柳生仍是一脸平常,站着目不斜视。 “嗯, 公子的病似乎好了。”卫肆沨蓦地笑出声,眼神随之冷厉。 柳生眼神微闪,回道:“是。昨夜只是然了些小风寒,嗓音受了些影响,吃了药发过汗就好多了。因未练戏,就想出去走走,半天里,那点儿小病也痊愈了。若侯爷还有兴致听戏,柳生随时等候传唤。” “公子还是需要再好好儿休养,你先回去吧。”卫肆沨摆摆手,不再追问。 “是,柳生告退!”纵然掩饰的再好,转身离去时,柳生仍没能控制住,下意识的拿余光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乔臻儿。 这一幕,皆被卫肆沨不露声色的收在眼内。 待柳生走后,卫肆沨将茶碗重重一扣,清脆的响声打在每个人的心上:“琉璃,你该当何罪?” “我、侯爷……”琉璃慌了,想要继续辩解,却在接触到那双寒冰般冷厉的眸子时倏然停声。 “无凭无据搬弄口舌是非,搅得府里上下鸡犬不宁,哼!”卫肆沨将茶碗朝桌上一丢,起身甩下一句话:“侯夫人按规矩办吧!” “侯爷!侯爷饶琉璃一回吧!侯爷!”琉璃哭声抱住他的腿求情,却被无情扫开,心慌意乱下,只能转而向紫翎求情:“都是琉璃糊涂,求夫人宽恕,琉璃知错了!琉璃真的知错了!” 看着痛哭流涕的琉璃,紫翎心中也感触,朝一侧的姚淑媛询问:“若照规矩,如何处置?” 不待姚淑媛开腔,一旁的邱婉蓉先冷笑:“按照府里的规矩,这种人,就该逐出府去!但玉姨娘好歹是服侍侯爷的人,即便犯了再大的错,也不能让她流落街头呀。罚她在庙里伴青灯古佛一生,倒也算恩典了!” “夫人!求夫人开恩啊!”琉璃连连的磕头,一旦侯爷不管她,这些人早于她有积怨,岂会对她心慈手软。 紫翎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分明卫肆沨并不信乔臻儿与柳生毫无关系,为何又要严惩琉璃? 亦或者…… 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掩人耳目。他是想借此机会,让所有人放松警惕,既能消除不利传言,又能伺机亲自捉赃。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夫人想如何处置?”邱婉蓉催着她表态。 考虑到琉璃的性情为人,她便说:“既然侯爷吩咐照规矩办,我自然得遵从。就命她前往庙中礼佛,未有侯爷的话,不得擅离!” 琉璃刷的白了脸色,紧接着就是一直哭,直到丫鬟们将其拉走。 “乔姨娘留下,你们先回去吧!”紫翎让人扶起乔臻儿,为其看伤,想到未完的这件事,心里揪成一团。 到底是有必要再提点提点,否则…… 第一百十三章 绮兰之乱(1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相思取来药箱,惜雪扶着乔臻儿坐在榻上,褪下鞋袜,但见雪白的脚腕已是又红又肿,明显是扭伤。先用清水擦洗,然后涂抹了消肿的药膏,重新放下裙摆。 见伤口处理好了,紫翎说道:“惜雪,你回去重新取双鞋子来,姨娘这样不好走路。”懒 “是。”惜雪也是冰雪聪敏,知道是故意支她先走,看了眼自家主子,退出门去了。 “相思,去问问侯爷中午过不过来吃饭。” “是!”相思更是明白,出去时还找个借口把春杏以及小丫鬟支开了。 如此,虽未下令,房门未关,但房里内外并无旁人,使得房中可以自由说些话,又不会引人猜疑。 乔臻儿如何不懂呢,低垂着头,搅弄丝帕。 紫翎叹了口气,未免万一,即使只有彼此,也不敢将话说的太明:“乔姨娘今天实在太欠妥当!幸好你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若是再迟些不回,侯爷着急之下,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你一个人,不仅仅牵动侯府,还有你们整个儿乔家。” “或许你是在府里太闷,难得出门,想独自看看风景。然而我要提醒你,看风景可以,千万别太贪恋。你进府时间也不短了,侯爷的性情多少了解,你出了这样的事,知道他心里会怎么想吗?往后要格外注意,切不可再重蹈覆辙,否则……”虫 话中的提醒警告,乔臻儿已听得十分清楚,更何况今天在林中从柳生口中得知了假山之事。侯夫人明知她与柳生的事,明明捉住了柳生,却佯作不知,反而为他们遮掩。她也曾猜测是否别有用心,然而眼下看来,似乎只是善意相助。 今天,险些她就跟着柳生逃了,也险些葬送了彼此性命。 她很清楚,一旦出府,柳生一定会找机会相见。去了净月庵,她寻隙去了后门,果然看到了柳生。 柳生劝她,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说服她一起逃离侯府,逃离锦州,远走天下。她想到这些年在侯府苦闷酸涩的日子,想到每回父亲前来探望的目的,她就忍无可忍。 然而…… 或许是天意,在奔逃的途中,竟然扭伤了脚。仿佛是那一阵疼痛令她清醒,试图逃离侯府是多么不切实际的妄想! “多谢侯夫人关心,我心里明白,不敢再重蹈覆辙!”许久,沉默的乔臻儿给出如此一句,话虽轻,却很坚定。 “希望这是你深思熟虑的决定。”紫翎忽然觉得有些残忍,可她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彻底的帮助他们逃离。她心里藏着自私,也想自私一些,留些余地,保护自己。 中午,卫肆沨过来了。 饭桌上,她一句话没说,沉默的吃着饭,观察他的表情。他一脸沉静的优雅用餐,恍若之前毫无事情发生,却正是这样,更说明他心里另有打算。 饭后,卫肆沨让丫鬟们都退下,蓦地问:“老太太怎么说?” “老太太中意谢冰雁小姐。萱小姐的婚事,老太太说侯爷做主即可。”她如实回禀。 虽然省却了很多话,但卫肆沨一听就明白了,盖碗轻拂着茶汤上的浮叶,沉吟了片刻,说:“准备一下,过几天挑人带上聘礼前往京城谢府正式下聘提亲。其中有几样聘礼我已经交代过,晚些时候双喜将单子送来,你派人将东西从库房领出来。一定要准备妥当,不要失礼!” 她清楚,亲事一定是早通过书信与谢府敲定了,下聘的队伍到聘礼的样数类别都是有旧例可循的,要加什么,他已经交代过。负责带队的人,自然要一个常往京城走动,知礼仪进退的管事。这个好办! 卫肆沨蓦地说:“翎儿,想不想听戏?” 她意外的投去目光。 卫肆沨笑道:“小和春不是要走吗?趁着还在,再听听。”说着朝外吩咐丫鬟:“去请戏班,不必扮妆,令柳生公子挑拿手的戏文演。” 丫鬟们立刻在房廊下安放桌椅,端茶摆果。 很快戏班就到了。 “小人罗文,恭请侯爷夫人金安!”班主恭恭敬敬又带着忐忑的跪在发烫的青砖地面上磕头,自然是受到早晨之事的影响。 “班主请起吧。”卫肆沨摆摆手,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淡笑:“忽然有些兴致,想听柳生公子的戏。开始唱吧!” 乐班摆在廊子的一头,而柳生则站在院子正中,头顶正午明晃晃的日头,随着乐起,唱了起来。尽管没扮妆,没换戏服,但唱腔姿态一丝不苟,看着从他的口中唱出女子的哀怨缠绵,无疑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事情。 然而,刚唱了一刻钟,柳生的后背衣衫就已被汗水湿透,满头大汗,脸色泛红。 紫翎悄眼向一侧打量:卫肆沨一脸享受的听着,丫鬟在旁打扇,又吃着冰镇过的新鲜荔枝。 他哪里是真心听戏,分明是故意折磨柳生,再唱下去……别说是柳生这样的体质,就算是个体壮的人长久的站在炎炎烈日下,也是要脱水中暑的。 “尝尝,早晨才从树下摘下来的,正新鲜!”卫肆沨蓦地将一颗剥了皮儿的荔枝送到她嘴边。 她张口吃了,因心不在焉,险些将核儿咽了下去。 卫肆沨伸手为她轻轻的拍打,盯视着她咳红的脸,笑意在深邃的眸子里流转:“翎儿,你 也太不小心了。” “多谢侯爷。”她不禁猜测,他是否也在怀疑她? “你我还用如此客气。”卫肆沨望着唱戏的人,嘴角弧度加深,含笑的眸子里投射出森冷寒意,却又转瞬即逝。 他没喊停,戏班就不敢停,柳生只能一直唱。 到底唱戏的人不是打铁的人,连唱了三出,柳生身子一晃,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戏乐截然而止,所有人都愣愣的望着,到底是班主最先反应,连忙上前查看柳生的状况。随后跪地请罪:“启禀侯爷,他中暑了。” “都是我大意了,只顾得听戏,却忘了体谅他的身体。”卫肆沨一脸关切:“赶紧将公子带下去,请大夫看看要不要紧。若有需要只管张口,说到底也是我的过失,柳生公子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谢侯爷!”班主磕头谢了恩,招呼人将柳生抬走。 紫翎不禁皱眉:柳生的中暑不同一般,加之身体本就弱,弄不好会丢命的。卫肆沨若要柳生的命,很简单,想折磨,就断不会威胁柳生的命。他到底…… 是想留下柳生?留下戏班?亲自证实奸情? 戏班一撤,卫肆沨回到屋内,也没有离开沁梅院的意思。 “姐姐。”青奕趴在门边,探进一颗脑袋朝她小声的喊。因为中午一直在唱戏,铿铿锵锵,青奕只顾得贪看热闹,根本没午睡。这会儿戏不唱了,他定是想找她玩,又畏惧屋内的卫肆沨。 卫肆沨扫去一眼,青奕吓得掉头就跑。 卫肆沨勾出一笑:“青奕的胆子还是这么小。” “侯爷不睡一会儿?”她岔开话题。 “不睡了。”卫肆沨但笑不语的望着她,半晌说道:“翎儿陪我下一局,如何?” “下棋?”她一愣:“我、我不太懂下棋。” 卫肆沨轻嗤一笑,反问:“那你会什么?总得找一样来消磨时间啊。” “我……”试想,商紫翎怎么可能不会下棋呢?这个时代的人,别说小姐,即便是个丫头恐怕都懂一些。她若说不会,他岂能不追问?可搜肠刮肚,她竟不知能和他做什么消磨时间。 看着她愁苦思索的模样,卫肆沨禁不住笑出声:“翎儿,没想到这都能难住你,倒真有意思。不要急,你慢慢儿想,我晚上再来。”一面起身一面有意无意的说:“一会儿有客人来,我得准备会见。” 对于他刻意的话,她难免又思虑猜测。 卫肆沨走后,她正要派人去打听打听柳生的情况,却见一个小丫鬟领着个面生的男人进来。 “小人叩见侯夫人,恭祝侯夫人金安!”来人往那儿一跪,说道:“小人是衙门的狱卒,知府大人差小人前来,有一事求证。” 第一百十四章 绮兰之乱(1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乍一听是知府派来的人,她有些茫然:“什么事?” “昨夜衙役们从赌坊里抓了一个人,酒醉闹事,将人打成重伤。今天他酒醒了,拒不承认昨夜之事,又说他叫朱彪,是侯夫人的表哥。” 一听是朱彪,她信了,也明白了知府的意思,是问她管不管。又一思索,觉得若知道是她亲戚,知府应当会卖面子,那么又专程派人来问……懒 “他打伤了什么人?” “郑府的大少爷,郑则!” 郑则?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刘氏曾设计过,想让她嫁给郑则做妾。可真是冤家路窄!郑家也是锦州数得上号的大商家,怪不得知府要专门派来人问问,估计也是知道朱彪只是远房表亲,且不受待见。 “伤的很严重吗?”她又问。 狱卒顿了一下,回道:“郑少爷被酒瓶子打破了头,据说伤的不轻。” 估计是气的不轻,朝衙门里打点了银子,想重惩朱彪解恨。 她叹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来惭愧,他的确是我远房表哥,为人粗鲁,性情又冲动,好赌不说,一旦吃醉了酒性子上来,总会惹是生非。这事的确是他的责任,但想他也不是存心,希望知府大人能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至于郑少爷,我会派人去登门致歉。”虫 狱卒见她这么说,自然明白,领了话回去交差。 随后,她吩咐相思将以前别人送的珍贵药材取了几样包好,又找来个管事吩咐一番,命其带上东西以及五百两现银子前往郑府赔礼探望。 大半个时辰后,朱彪来了。 “多谢夫人赎我出来!”朱彪往那儿一跪,似乎心虚,不等问就说:“昨晚我真没打人,酒喝多了,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被关在牢里,我真是冤枉啊!也不知是他娘的谁,竟然陷害我!我……” “好了!”打断他的解释,她冷声质问:“真不是你打的?你说喝醉了,有没有打人你能知道?” “绝对没有!我敢保证!”朱彪将胸膛拍的嘭嘭响,说:“昨夜手气超顺,又有人请喝酒,高兴之下酒喝多了。虽然是有些晕,但有没有打人我还是知道的,分明是有人将棍子塞到我手里,栽赃陷害!那郑则与我远无怨近无仇,好好儿的我打他干什么?我就是真要打人,也不能选他呀,太麻烦!” 朱彪说的倒是实话,但醉酒后的事谁能保证? 定下心想了想,蓦地想到刘氏! 出事,正好在昨天两人都来说亲事之后,难保不是刘氏为了扫除朱彪这个障碍,故意设计,令其无法搅乱商雪彤的婚事。若依照刘氏的行事以及手段,是完全可以做到栽赃陷害的,也有充分的动机。 刘氏唯一漏算的便是,没想到她会插手管。 “你没忘记之前要帮我办的事吧?”她冷声提醒:“若你真没打人,是被人陷害,那你想想,谁会这么做?你妨碍了谁?” 朱彪又不笨,经她一提醒,骤然醒悟:“是表姨!” “这也怪你自己贪酒好赌!正是关键时候,你怎么能给人机会?在事情没办成之前,不准再喝醉,否则你就自己看着办!” “夫人放心,不敢了!”朱彪讪笑,连连承诺,眼内滑过狠色。 她看见了,知道这件事他不会就此罢休,绝对会有所报复。她自然不会插手,乐得见到他搅闹的商家不得安宁。 朱彪走后,她问起柳生的事。 相思回道:“派小丫鬟去问了。柳生公子中暑的很严重,整个人仍旧昏迷着,还时不时的手脚抽搐,喂什么吐什么,脸色苍白,冷汗不止。大夫说这是由于长时间在阳光下暴晒,急性中暑,很危险。” 这就是卫肆沨要的效果?柳生成了这样,戏班至少半个月内都无法离开。 她担心的是乔臻儿。 天色擦黑,小丫鬟又传来新消息:柳生终于醒了,只是状态还很差。 而今晚,原本说要过来的卫肆沨并没有来,而是去了绮岚院,在乔臻儿的房里。丫鬟们布置好了饭桌,望着十几道精美菜色,她竟愣愣的半晌没动筷子,脑子里也不知想着什么。 食不甘味的吃了几口,放下碗筷。 她过的算是什么生活呢?到底在为谁活?为什么而活?她羡慕乔臻儿,有个不顾一切愿意带其私奔的柳生,若她是乔臻儿,是否有那份勇气和决心? 蓦地,她想起卫肆沨走时刻意说的那句话,喊来相思询问:“侯爷下午见了什么客人?” 相思并没打听前头的事,见她问,又去让小丫鬟打探,稍后回来,却是神色迟疑:“问到了,侯爷见了徐少爷。” “徐少棠?!” “是。” 她猜测,肯定是卫肆沨暗示结亲的事,徐少棠纵然有胆量拒绝侯爷美意,但其爹娘未必。最起码,卫肆沨一旦透露出这个意思,徐家就不敢再为徐少棠订婚,即便订了,也会被卫肆沨使手段退掉。 这件事暂时还处于保密状态,显然卫肆沨没打算太早公开,对她来说也是好事,可以先拖着刘氏。只是,对于徐少棠而言,恐怕更难熬了。 绮岚院内。 满桌菜肴,丫鬟们垂手侍立,屋内寂静异常。 卫肆沨 夹了菜放到一旁的碟子里,笑道:“臻儿,没胃口?” “谢侯爷。”乔臻儿连忙回笑,却因过于紧张而使得表情十分不自然。 她根本没想到他会来,一颗心都想着柳生,猜测侯爷是否故意,险些柳生就没命了。这会儿,她哪里有心思吃东西,更何况在他的注视下,简直坐如针毡。 “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脚上的伤又疼了?”卫肆沨表现的温柔关切:“往后再要出门,身边得多带两个人,可不能再出事了。知道吗?” “是。”乔臻儿唯有点头而已。 卫肆沨喝了杯酒,余光瞥着她的脸色,冷笑倏然闪过:“好了,你歇着吧,我在这儿呆着你也不能好好儿休息。” “臻儿没能好好儿招待,请侯爷恕罪!”乔臻儿忙站起来,险些没站稳,惜雪赶紧上来搀扶。 “不必送了,坐着吧!”卫肆沨摆摆手,转身出了门,正欲离开,却瞥到上房里正将饭桌撤出来。于是方向一转,朝上房而去。 秀竹看见,赶紧朝内通禀:“姨娘,侯爷来了!” 梅梓桐连忙迎出来:“梓桐恭迎侯爷。” “起来吧。顺路过来看看你。”卫肆沨坐了,接了丫鬟的茶,随意在房中望了望。 梅梓桐站在旁边,知道他从哪儿来,也知道他心里肯定质疑了早晨的事,不敢提,只是说:“多谢侯爷看望,梓桐一切都好。” 卫肆沨也没什么说的,喝了茶,起身在房内走走,而后出至门口,闲聊般的说:“近来这院儿里很不平静,总是出事,你算是个稳重的,可要让我省点儿心。” 梅梓桐立刻说道:“梓桐不敢大意,自那以后,再三训诫丫鬟们谨言慎行,切不可作出丑事!” “对你,我是放心的。”卫肆沨说这话,已经抬脚走了。 梅梓桐跟了几步,这才停住:“恭送侯爷。” 梅梓桐看了他走的方向,是往沁梅院去的。 时辰尚早,然而沁梅院中一派安静,房门也关了。卫肆沨听说屋内的人睡了,没让丫鬟们惊动,放轻脚步,推门进去。 屋内的灯已经上了灯罩,影影绰绰的光影里,秋香色的床张微微晃动,露出半截雪白臂膀,隐约有些叹息之声。 卫肆沨悄无声息的在床头站定,没惊扰帐中之人,不期然便听到了低吟的歌声: 思念是一种很悬的东西/如影随行/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转眼/吞没我在寂默里/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喔/想你到无法呼吸/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大声的告诉你……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 第一百十五章 绮兰之乱(1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不过是睡不着,胡思乱想中毫无意识的随口低唱,直到不经意瞥见帐外似有人影,歌声戛然而止,瞬间坐起:“谁?” 一面冷问,一面掀起了帐子。 帐外,卫肆沨对上她惊愕的眼睛,低笑:“吓到你了?翎儿真是自得其乐,我来的巧,有幸听到如此美妙的歌声。”懒 怔愣了几秒,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床上起来:“我以为侯爷今晚不过来。” “在别处也是烦心,不如在翎儿这里,还能听听新奇的‘庸俗调子’。”卫肆沨抬手在她鼻尖上轻佻的抹了一下,明显是调侃她之前说过的话。 她怕他在歌曲上纠缠,并不接话,抬脚往外走:“我去让丫鬟们准备热水。” 卫肆沨盯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并未阻拦。 房门开启,丫鬟们捧着各色东西进来,取掉灯罩后,房中重新明亮。她看见热水抬进来,便抽本书坐在灯前闲闲的翻看,不料转眼就发现丫鬟们从屏风后出来,带上房门,都出去了。 “翎儿,过来!”屏风后的人在召唤。 自然清楚他喊她做什么,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放下书,踌躇着走了过去,他已经泡在热水里,微微仰着头,似闭目养神。听到她靠近的脚步,他指指双肩。 她只得遵从,当手触碰到他的双肩,目光下意识的转向别处。虫 唇角笑意加深,卫肆沨没有睁眼,在一段安静之后,蓦地说:“后天晚上有人在鸳鸯楼请客,你带着她们一块儿去。” “请客?”她奇怪,为什么女眷一块儿去? “去了就知道。”他并未多讲。 转眼已是后天。 黄昏时分,侯府门前已是车马齐备,除了脚腕扭伤行动不便的乔臻儿留在府内,邱姚与梅梓桐都分别登车跟随。出门前,紫翎又打听了柳生的情况,得知好些了。 “大嫂!”卫若萱突然来了。 一看到来人,她立刻知道目的。 果然,卫若萱张口就再次提前早已提过的要求:“我想一起去!” “你大哥不同意。”她早就请示过卫肆沨,然而鉴于前一次的事,卫肆沨毫无回旋余地的否决。实际上她也不赞同,实在是大晚上,人有多,万一她偷偷溜出去玩,不仅不容易找,夜色下更容易出事。 卫若萱自然知道大哥不同意,沉寂了一下,蓦地问:“大哥是不是要我嫁给徐少棠?” 一句话惊到紫翎。 “别以为瞒得住我!”卫若萱似有自嘲的哼笑,眼神里的哀伤令人不忍。 “你要真想去,得答应我一件事。”紫翎竟然会觉得有点内疚或歉意,为什么?她不过是与徐少棠曾为情人罢了。 “好!”卫若萱当即满口答应,可转瞬又迟疑:“我、我想在外面夜市上逛逛,你要不放心,我带着侍卫就行了。” “你知道上回的事你大哥有多生气,所以再出去,你得保证不再犯。至于夜市,我会看情况再提。”她做了留步,毕竟没有十足把握。 稍时,邱姚与梅梓桐来了,她直接带上卫若萱一块儿前往大门。 卫肆沨在看到卫若萱时就皱眉。 “侯爷,难得出门,让她一块儿去散散闷吧。” 卫肆沨沉默了片刻,扶她上车:“罢了!去就去,只是别再任性胡闹!” 车马辘辘,达到鸳鸯楼时天色已经全暗,满街灯笼点亮。这是一条繁华闹热的街市,行人很多,鸳鸯楼修建的华美大气,门前迎客的小伙计就有四五人。今天请客的人将整间鸳鸯楼包了下来,内外皆安排了不少人护卫。 及至下了车,她回头看了看被绚烂灯海淹没的街市步道,如梦如幻。 “翎儿?”卫肆沨在她耳边低笑:“怎么,想去看看夜市的热闹?不用急,等会儿吃完了饭,我带你去。” 转头刚好望进他那双含笑的眼睛,心跳骤然剧烈,慌乱挪开眼。 “小人率领楼内上下,恭迎侯爷与诸位夫人姨娘大驾光临!” “起来吧。都安排好了?”卫肆沨摆手问道。 “是,侯爷请,夫人请!”楼主恭恭敬敬的弯着腰,侧着身领路。 刚要上楼,她蓦地重新将目光落在那些护卫的身上,他们一个一个都是侯府的侍卫!不是有人请客吗?侯爷都到了,请客的人不出来迎接?于理不合啊。 看出了她的疑惑,卫肆沨大笑道:“怎么,侯爷我不能请你们吃饭吗?” 身后的邱姚等人也是满眼惊疑,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转过楼梯处的一扇木雕屏风,偌大的堂中已被整理过,撤去了多余桌椅,只剩一副大圆桌,四周摆着些花架子。待落座后,即刻开了席。 “这鸳鸯楼的菜可是享负盛名,不仅汇集了锦州特色之最,也有各地名菜,可不容易啊。难得出来,又只有自己人,不必讲那么多规矩。”卫肆沨越是如此,越令人狐疑。 “侯爷真是好兴致,难道是有什么高兴事吗?”邱婉蓉笑着问。 “你们平日持家辛苦,又呆在府中闷闷无趣,我不应该好好儿酬谢你们吗?”卫肆沨笑着反问,话语间都是玩笑。 “多谢侯爷,妾身等人实在 受宠若惊。” 相较于她们,紫翎另有想法,不信他的什么犒劳什么突然兴致,总觉得是即将发生什么。难道会是与乔臻儿有关?只有乔臻儿没来。 席间食不知味。 菜色渐冷,一旁的卫若萱悄悄拽她的袖子,眼睛里的暗示她很清楚。然而没等她张口,卫肆沨蓦地说:“似乎有点儿喝多了,外面备有戏文,你们若有兴趣就点来听,我去后面歇一会儿。”起身时他直接握着紫翎的手,又对着另一人说:“若萱跟上!” 邱姚等人起身恭送。 待他们离去,姚淑媛仍是满满不解疑惑:“侯爷今晚有些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邱婉蓉心思不在这儿,看着紫翎霸了家权,又处处得宠,心里怎么能好受。余光瞥到默不作声的梅梓桐,嘴角又浮起笑:“说句不怕梅姨娘气恼的话,即便当初梅氏夫人在的时候,侯爷也没曾像现在宠紫翎夫人这样宠爱她。真是羡慕不来。” 梅梓桐只是淡淡一笑。 姚淑媛却提及另一件事:“可惜,梅氏夫人的死因仍是成谜,幕后凶手至今逍遥法外。想来也令人毛骨悚然,那样心狠手辣的人,就隐藏在你我身边,谁知那人还会做什么。” “我们有什么资格为这个担心?”邱婉蓉冷笑,毕竟她们都不是侯夫人,还无法成为凶手目标。 后面的雅间内,楼主早收拾好了暂歇之所。 卫若萱跟了进来,垂着头,战战兢兢。 卫肆沨却说:“你想去逛夜市?想去就去吧,带上人,不准耍脾气任性,子初前必须回到府里。听懂了吗?” “嗯!”卫若萱一阵兴奋,连声保证,带上两个丫鬟,又有两个侍卫,从后门上街去了。 “我们也去逛逛。”卫肆沨携了她的手,随之也悄然离开鸳鸯楼。 除了彼此,身边没有跟人,但她知道肯定有人在暗处保护。街上到处充斥着热闹,她的心不在焉与他的看似闲情逸致成了鲜明对比,纵有满心疑问,知道不能试探。这种焦灼很熬人,她只能一遍遍祈祷:千万不要被她猜中! 正走着,忽然有个侍卫匆忙赶来,与他附耳两句。 嘴角邪气一勾:“翎儿,随我回府!” 这一句无疑是说明了所有。 “那、两位夫人还在楼里……”她试图拖延,却在他一双冷笑凝视的眸光中渐渐没了声音。 她这时才彻头彻尾的明白:若是他想单纯的捉奸,一个人可以回去,但他却带着她,不正是怀疑她的表示吗? 侍卫牵来马,随着越来越接近侯府,一切都步向无可挽回! 第一百十六章 绮兰之乱(1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她提心吊胆忐忑不已,卫肆沨却是步步轻松,恍若正常的出门回来。府里上下毫无异常,平静的她都要产生错觉。 终究不是错觉,卫肆沨带着她进了园子:“我与夫人闲走走,全都退下!” 一声令下,别说相思春杏,即便双喜都没跟。懒 随着渐渐走入园子深处,假山最终出现在视野之中,里面隐约有亮光。待走进去,只见两名侍卫手持灯笼,而乔臻儿与丫鬟惜雪跪在地上,面白如纸。 “还有一人呢?”卫肆沨冷问。 侍卫跪地回道:“乔姨娘与丫鬟将卑职等拖住,柳生趁乱,在夜色的掩护下不知跑到哪儿了。已经有人去找,只是侯爷吩咐不准惊动府内其他人,没敢声张。” 柳生跑了? 紫翎的意外在于,柳生竟丢下乔臻儿跑了? “找!”卫肆沨没料到事情办成这样子,眼神阴鸷,满身冷戾。 “姨娘!”蓦地惜雪一声惊呼,竟见乔臻儿绝望之下撞向假山,然而卫肆沨反应很快,一把将其扯住,甩在地上。 “想死?”卫肆沨冷笑:“你们乔家不管了?我记得你有个妹妹,十三岁,正是豆蔻年华,袅娜俏丽。” 他无疑使一句话戳中了乔臻儿的软肋,乔臻儿浑身一软,绝望恐惧到无以复加。虫 卫肆沨逼视着她,缓缓威胁:“柳生在哪儿?让他出来,我就放过你们乔家,否则、我绝对会让你亲眼看着所有姓乔的人一个个惨痛无比的死在你跟前。到底是亲人重要,还是柳生重要,你仔细想想。” “他已经不在侯府了。”乔臻儿低喃的吐着这句话,没有半句辩解。 “哦?他能飞出去吗?”卫肆沨岂会相信,话音森冷道:“乔县令所教养的女儿竟是如此,传出去实在有损侯府声誉,让我堂堂侯爷脸上无关。实在有必要请乔县令来一趟!” 乔臻儿听了这话,眼泪无声的流,仍是没有半句乞求。 卫肆沨已是不耐:“回房去!没我的话,不准踏出房门一步!若你觉得生无可恋,我会让你的宝贝妹妹接替你的屋子!” 半晌,乔臻儿在惜雪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出了假山。 沉寂的夜色里,紫翎能感觉到卫肆沨的一双眼睛冷冷的盯在身上:“翎儿,你似乎对今晚的事一点儿也不意外。” 她并非没有意外,但不敢接他的话。 “你知道我最厌恶这类事,不要与我对立!”卫肆沨直接明白的警告,显示此刻他的心情之糟。 她仍是不做声。 “啊!来人啊!快来人啊!”突然安静的园子里想起惜雪的喊叫。 紫翎立刻意识到出了什么事,连忙循声去找,当到了出事地点,惜雪已经哭倒,冲着已然恢复平静的湖面大声喊着“姨娘、小姐”。毫无疑问,乔臻儿跳下去了。 侍卫们循声而来,下水打捞,却最终捞上来已经死亡的乔臻儿。 又是违背了卫肆沨的设想与命令,以至于他浑身蓄积的狂暴谁都能清晰的感受到,没一个人敢吭声。偏偏在这时,惜雪见乔臻儿死了,又清楚自己是私情的帮凶,难道重惩,哭过之后,一头碰在湖边的山石上。 “侯爷,她、死了。”侍卫小心的回禀。 “好!死的好!”卫肆沨冷笑,当即喝令:“把乔县令找来!一个字不准透露!” 卫肆沨一甩身去了书房。 紫翎停在原地,望着死去的两人,除了惋惜,更有不解。乔臻儿分明担心着家人,最起码是担心那个十三岁的妹妹,否则卫肆沨不会特地提及,那为什么又违背卫肆沨话选择死?还是这么快的选择今晚? “夫人,这、怎么办?”前头的管家与瑞大娘等人都闻讯来了。 “乔姨娘不慎失足落水,丫鬟太过伤心,一时想不开。好好成殓!” 瑞大娘等人得了话,开始按规矩操办,言语之中尽是感慨叹息。乔臻儿在下人们眼里,是个沉默寡言,性情温和的人,好说话,好伺候,加之身为小姨娘,不当家没有摩擦,死后这些人也是真心惋惜。 相思春杏赶来,已从先前氛围意识到事不寻常,也不敢多问。 待那些人将尸体抬走,她说道:“你们都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是。”相思猜准了之前的事,与春杏对视一眼,两人先返回了沁梅院。 她一个人沿着湖岸慢慢儿的走,满脑子都是今晚的事,心里替乔臻儿不值,暗自怨恨柳生的独自逃跑。身为一个男人,出了这种事后怎么能一个人保命? “夫人!”突然有人小声喊。 “谁?”听到声音有点耳熟,她立刻警惕的盯着声音的来源地,在一大片高矮错综的花丛里,隐约有个黑影。待那黑影稍稍走出两步,依稀的亮光照出了他的脸,竟是柳生! “请夫人不要声张。”虽不太明朗,但也能看出柳生面色很差,之前的中暑只怕还没调理好。“夫人,她现在怎么样了?侯爷怎么处置的?” 由于距离较远,虽依稀听到杂乱,但柳生并不知湖边的事。 “你既然如此关心担忧,为什么一个人跑?”她毫不掩饰的当面指责。 柳生没有立刻回答,在短 暂的沉默后,悲凉的笑道:“我何曾愿意一人逃跑,我希望带她一起走,让她过上一天自由的生活。从前在乔家,她就从未开心过,到了侯府,也不过是联姻的工具。事情败落,既然不能同生,那便同死,也不至于寂寞。可她不同意。她放不下瑛儿,她要我无论如何带瑛儿离开,她说侯爷绝对不会放过她,让瑛儿替她活下去。” “我没有办法拒绝她。她说了,一旦东窗事发,整个乔家只怕都保不住,这都是我害的,我是始作俑者,唯一能赎罪的方式,就是让瑛儿活着,就像是她活着一样。” 到了这一刻,紫翎似乎明白了乔臻儿必须今晚死的意义,是为断绝柳生的顾虑,也告诉柳生,要他务必遵守之前誓言。她要柳生活,要妹妹瑛儿活。 瑛儿?想必乔臻儿与这个妹妹,就像她和青奕吧。 或许是见她半晌不说话,柳生心中顿时有了不祥:“夫人,她怎么样了?她到底……” “这里你藏不住,天一亮就会被发现。”她发现乔臻儿的死不仅能刺激柳生,还刺激了她,她不想再见到有人死。且别说这万恶的三妻四妾制度,即便是现在,外遇败坏道德,也罪不至死啊。 “她……”柳生从她避而不谈的姿态里读出了隐藏的信息,眼睛里光彩顿失,喃喃低语:“若是我没来就好了。” “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忘了,你答应过她的话不能食言!”她不想毫无意义的宽慰太多,也不能浪费时间,极快的思忖之后,将他上下一打量,有了决定:“你藏在这里别动,一会儿我让贴身的丫鬟给你送衣裳,你换了之后听她的指派,我安排你连夜离开侯府。侯爷已经传了乔县令,若乔家有事,你必须连夜赶去,将瑛儿带走,走的离锦州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 说完不给他发问的机会,转身就走。 回到沁梅院,她单独把相思叫到跟前,低声吩咐一番。 相思惊讶的瞪大眼睛,半天才找回声音:“小姐,这、这若是被侯爷知道了,那……” “嘘!小声点儿!”警惕的朝外看了看,说:“乔臻儿已经死了,我不忍心再看到有人死。再说,他也不是那种玩弄感情的人,不过是受了命运摆布。除了你,我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我知道很危险,但是我必须帮他。” “小姐……”相思咬咬牙,答应了:“我知道了,我会小心办好的!” “嗯,对了,把拿点儿钱给他,再三的叮嘱他要立刻走,不准逗留。快去快回,注意别被其他院的人发现!”虽是下了决定,到底事关重大,她无法不紧张。 相思点头去了。 第一百十七章 绮兰之乱(1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相思包了套衣裳,先去了绮岚院。 绮岚院灯火通明,死寂一片。乔臻儿的遗体放在离园子最近的一座小院儿内,丫鬟们已取了衣物首饰等去做最后梳妆成殓,邱姚两人与梅梓桐还在鸳鸯楼,尚未得到消息赶回。 懒 “相思姐姐,侯夫人有什么吩咐吗?”丫鬟见了她忙上前称呼询问。 “夫人命我来看看,顺便去湖边烧几张纸。”相思一面说一面在屋内看了看,恰巧看到梳妆奁内各色首饰,趁着丫鬟们没注意,从内取出一串乔臻儿常带的绿手珠藏了,返身出来:“夫人说了,屋内的东西都收拾好,然后把门上锁,闲人不准进去!” “是。相思姐姐慢走。” 相思出了绮岚院,一路脚步急促,到了小院儿。院门上已张挂了白幔,点亮了白灯笼,瑞大娘正吩咐着几个管事媳妇各项事宜。一间房内,灵堂已经设好,梳妆成殓好的乔臻儿躺在白布铺就的床板上,尚未入棺。 “相思姑娘,可是夫人有什么指示?”瑞大娘赶上来问。 “夫人就是命我来看看。夫人说了,虽然仓促,但纸钱茶水要先准备好,招待的丫鬟们一定要选好,邱姚夫人得了消息一定会来,另有诸多亲友前来吊唁,不能失礼。” “请回复夫人放心,我已经吩咐了几批人出门赶着采买,今晚一定办齐。”虫 “那就好。另外,夫人说惜雪姑娘死的可惜,届时与乔姨娘一块儿出殡,葬在旁边,也算是成全她的一片忠心。”正说话间,有小厮们抬着一筐筐纸钱蜡烛进来,正有人吩咐放置。相思便道:“夫人还命我去湖边烧两张纸,又说最近府里总不太平,要请班道士和尚好好儿念念经,瑞大娘别忘了。” “是。”瑞大娘答应着,吩咐小丫鬟取个篮子,装了些纸钱蜡烛交给她。 相思提着篮子,这才前往园子。 因之前出事,园子里到处挂了灯笼,湖边更是明亮。先在湖边烧纸,暗地里悄悄观察,确定没有人,这才疾步赶往柳生的藏身之处。 “柳生公子?”相思忐忑的压低声音喊着。 “谁?”柳生依稀看见对方脸熟。 “夫人让我来的。”相思顾不得多说,将手中的包袱塞给他:“夫人要你换上里面的衣服,趁着这会儿府里进出人多,赶紧离开,怕迟了就走不了。” “这、这是女装!”柳生吃了一惊。 “侯爷下令在府里搜公子,进出小厮们全都严查,夫人说这样安全些。” 柳生听了没再质疑,快速的将衣裳换了,又在相思的帮助下重新梳理了头发。柳生本就生的文弱,加之戏文里唱小旦,扮相本就极美。丫鬟的衣裳一穿,简单的描眉,灯光下乍一看颇有些女儿之态。 “还有这个!”相思将之前拿的手串塞进他手里:“夫人命我悄悄取的,是乔姨娘的东西,常见她戴在手腕上。这儿还有些银子。” 柳生攥了手串,唇抿的泛白。 “快走吧!”相思让他将篮子挎着,稍微低着头,一直领他到了侧门。侧门开着,不时有小厮出门办事,又有闻听侯府死了姨娘,打发下人前来吊唁的,忙碌的不得了。相思停住,叮嘱道:“我只能送到这儿,公子一切保重!” “替我转谢夫人!”柳生一步步走向侧门。 三四个小厮正接待着前来吊唁的人,又不断有府内的人出去,忽然见个丫鬟往外走,扬起嗓子就问:“做什么的?哪一处的?” 所幸柳生是学戏的,压着轻细的嗓音,若不仔细并不会令人起疑:“金嫂说厨房少几味重要调料,命我赶紧去买,怕明早来不及。” “去吧去吧,赶在关门前回来啊!”小厮喊了一声,又忙着招待吊唁人。 柳生几步出了门,头也没回,直接找辆车,趁着城门尚未关闭,一路往齐州疾奔。 相思在暗处站着,直到亲眼看他安全离开才松了口气,转身就急步往回赶。在经过一道路口时,突然看见侯爷从左边过来,连忙站住。 卫肆沨看见是她,起先并没多疑,然而待走近后,小厮手中提着的灯笼照亮了她的脸,令他看到她脸上无法躲藏的一丝紧张情绪。立时冷厉的眼:“在做什么?” “夫人命我给乔姨娘烧几张纸。”相思只觉得心虚气短,腿脚发颤。 “烧纸?”卫肆沨冷笑,张口就戳破她的谎言:“那你似乎走错了方向,你是去了侧门吧?” 面对他,相思本就觉得压力巨大,哪里经得起如此质问。一个惊吓,找不出话来回答。 卫肆沨神思流转,蓦地吩咐双喜:“去侧门,问当值的小厮今晚都有些什么人出去,特别是面生的人!不准声张!” “是!”双喜一天到晚在身边服侍,到了这会儿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敢轻怠,赶紧小跑着去了。 沁梅院里,紫翎一直提心等待,却等来满眼冷厉的卫肆沨,以及跟随在后的相思。一看到相思的面色,她立刻就有了最坏的猜想,禁不住神色也变了。 卫肆沨是何等的精明,总能捕捉到细微的变化,她的表情无疑使最好的证实了他的猜测。“除了相思,所有人都退下!” 一声令下,春杏率领着丫鬟们全都离开,整 个房间内气氛迫人。 “你放走了柳生?”卫肆沨早没了耐心兜圈子,冷笑的盯着她,怒色十分明显:“真是有胆量!我再三的申明,你一再触犯。怎么,觉得我恩宠你,不会责罚?还是存心看我的笑话、跟我作对?” 她抿唇不语。 她不知相思是否说了什么,也不知他到底捉住了什么把柄,再加上他已认定她放走了柳生,继续无谓的辩解只会越发的激怒他。就如同今晚的乔臻儿,事已至此,没有了解释的必要。 “跪下!”卫肆沨一声冷喝,茶杯已经砸到她跟前。 啪嗒一响,瓷器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 她攥紧了双手,置若罔闻的站着,并张了口:“他们不过是私下见面,并未做什么,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乔臻儿已经死了,侯爷何必赶尽杀绝。” 卫肆沨森冷的盯住她,蓦地大笑:“说的好!从一开始迁就你,倒纵容的你变本加厉!”脸色一变,他对着跪在地上的相思轻一招手,声音也诡异的轻柔:“过来!” 相思惊愕抬头,满眼疑惑,却又不敢不听。 当相思跪近,他以居高临下的眼神审视:“抬起头!” 相思慢慢的抬头,紧张害怕的朝紫翎望。 紫翎心里可怕的猜测,随着他的举动,变成了现实。 “相思,这个名字起的好,容貌也十分的秀丽,越看越好。”卫肆沨钳住相思的下巴,轻佻的以指尖摩挲脸颊,含笑的眼睛仿佛是在欣赏她的恐惧:“如今绮岚院太空,你想不想住到那儿?” 相思脸色一白,声音都在哆嗦:“侯爷饶命,奴婢、奴婢知错了。” “饶命?我何时要你的命了?侯夫人可是说了,不爱看死人,侯爷我怎么能惹她生气呢?”卫肆沨冷笑着睨紫翎一眼,继而又说:“你如此乖巧讨喜,即便有错也能免了,往后就服侍我。” “侯、侯爷……”相思吓得不轻,转头就求另一人:“小姐!小姐!” “这样的恩典多少人求不来,竟如此不识抬举!”卫肆沨变了脸,嘴里的腔调随着改变:“翎儿,你说是要她的命呢,还是留她住在绮岚院呢?” “小姐……”相思哭着向她乞求,这份所谓的“天赐恩宠”对其而言无疑是绝路。 紫翎自然不忍心令相思成为第二个乔臻儿,可是、她该怎么求? 最终,她跪了下来,带着屈辱和莫名的心凉:“求侯爷。” “求我?”卫肆沨含笑凝视。 “是我做错事,与丫鬟无关,请侯爷饶过她,一切罪责都由我来承担。” “翎儿,你可知这份罪责有多重?你承受得起吗?”卫肆沨说完收起温柔,神色沉冷:“相思出去!不准任何人进来!” 第一百十八章 绮兰之乱(16)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相思离开前最后看了眼房内两人,只能祈祷侯爷会心软。 一声轻微的关门,在寂静的沁梅院中也是格外清晰。尽管下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却知道侯爷处于盛怒之中,稍有差池都会被烧的片甲不留。这种状况下,得知乔臻儿死讯赶回的几个人,也被春杏做主挡在院外。懒 房中,紫翎在等待即将到来的惩罚,最熬人的是这段无声的沉寂气氛。 卫肆沨仿佛是在思考怎样处置她,手指轻拍着扶手,蓦地吐出几个字:“脱衣服!” 紫翎一颤,回想起才入侯府的夜晚,全身血液慢慢变冷。 “怎么,又反悔了?你不是要救人吗?不是要救你的丫鬟吗?”卫肆沨挑着冷笑戏谑:“翎儿,别弄的我没了兴致,到时候再求我也没用!你再不脱,我就喊进你那两个丫鬟,让她们一起脱。” 她知道他做得出来。 深呼口气,闭着眼,抬起发颤的手指,遵照他的话行事。她只能不停的催眠自己,一切都没关系,反正早不清白,何必在乎这个身体。 “继续,全部脱掉!”他依旧端坐在那里,睥睨一切的命令。 身上仅剩最后一篇遮掩,尽管是只有两人的房间,尽管一再催眠自己,可是她做不到。这是她仅存的一点自尊。 卫肆沨眼神变得不耐,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毫不留情的扯掉仅剩的衣物。虫 她挣扎着蜷缩在一边,想着是否要像乔臻儿一样一死百了。 死,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却是最懦弱的表现,不是她想伪装坚强,而是不甘心。她并没做什么大额不赦的事,凭什么要经受这些?她只想安安静静过自己的生活而已,难道也是奢望?为什么要遇上卫肆沨? 卫肆沨缓步走到她跟前,蹲下,强行挑起她的下巴:“难为情了?这里没别人,不用装纯情。进侯府之前,你时常与徐少棠幽会,两个人就没做过什么?怨不得你同情那些丫鬟,放走柳生,骨子里你跟她们一样,下贱!” 心头莫名窜起一股怒火,感觉屈辱,被冤枉,想大声辩驳。然而,她为什么要辩驳?他想怎么说都是他的事,何须跟他浪费口舌。 “说话!”卫肆沨不满她的沉默。 “侯爷想听我说什么?”嘴角一弯,她笑的恶劣:“我是放走了柳生,我是同情丫鬟,我觉得你太残忍。你为什么会这么愤怒?仅仅因为被人戴了绿帽子?恐怕、和你的头痛病有关吧。是什么事情一直折磨着你?在人前那般威赫,其中心里很脆弱……” “商紫翎!”戳中了内心隐秘,卫肆沨面露狰狞,大手卡住她的脖子。随着力道越来越重,就在她以为脖子要被捏断时,他却蓦地松了手,柔声轻语:“我曾告诉你,报仇就是要夺走仇人最在乎的东西,惩罚也是同样。翎儿最在乎的是什么呢?” 说完起身走向门口。 紫翎扶着疼痛不已的脖颈,慢一拍才反应他说的话,心下一惊:青奕?! “双喜!” 听到他喊双喜,又吩咐红豆将青奕衣物收拾,紫翎心慌,连忙拾起地上的衣服穿戴,想赶去阻止。然而衣裳才摸到手中就去夺去,卫肆沨已经返身进来。 “你要把青奕怎么样?”她愤怒的质问。 “送他去个好地方,这都是因为他的姐姐不能好好儿照顾他。” “姐姐!姐姐!”外面传来青奕惊恐的喊声,随之就变为大哭。 “青奕!”她想冲出去拦下他,却得先穿衣服,衣服都被他踩在脚下。一时间感觉很无助,很愤怒,止不住的大喊:“你到底想怎么样?” 卫肆沨冷笑:“翎儿冰雪聪敏,怎么会问如此愚蠢的问题?你觉得我想怎么样?” 在他灼灼盯视的目光下,她缓缓站了起来,放开双臂,将未着片缕的身躯毫无遮掩的呈现在他面前。尽管她催眠这身体不是自己,可还是难抑屈辱,无声的流下眼泪。 早不知在何时,她已经于这身体融合,成了如今的商紫翎。这种非人的对待,她又何尝经历过。 “很好!现在,服侍我。”卫肆沨特别补充:“想要再见青奕,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当所有自尊被剥夺,她已经没有什么顾虑。 避开他的目光,放开所以的挑、逗他的身体,手更是滑向他的下身最敏感之处,感觉他微然变化的气息,一时间放浪的不似自己。她只是撩拨、挑、逗,一张平静的脸波澜不起。 卫肆沨厌恶她的这种表情,抬手在她腰上一握,强迫她跪在面前,指尖摩挲着她的唇,狎昵命令:“用这里!” 紫翎紧紧咬着嘴唇,直到咬出血,闭着眼,如他所愿。 她发誓,不论如何一定会逃离这侯府,逃脱他的掌控,让他尝一尝被“妻子”抛弃的滋味!想到他可能的暴跳如雷,满眼挫败,她就开心。心中的那一丝悲凉,只是因为意识到这是“苦中作乐”,并没有别的。 直至天色朦胧,双喜在外禀报:“侯爷,乔县令到了。” 少顷,卫肆沨从里面出来,满面沉冷。 相思红豆一夜未睡,只等侯爷走了,这才轻轻推开门进去。屋内到处是凌乱丢弃的衣物,而在榻边,紫翎正艰难的起身。 “小姐……”红豆一喊眼泪就流了出来,仿佛是回到了最初那一晚。 相思赶紧帮忙将她扶到床上,压着愧疚心疼,出去吩咐丫鬟们准备热水。 用热水彻底的清洗了身体,紫翎让她们都出去,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她怎么能睡得着呢?不知道还要在这侯府熬多久,不知道青奕被送到了哪儿,更不知道以后卫肆沨还会做什么。 她怕有一天会坚持不住,那这一生就太悲凉了。 早饭她没有吃,意识昏沉中听见相思在问:“管事媳妇们来回事,还有乔姨娘的后事,各府吊唁的人。小姐……” “说我病了,不能料理,请邱姚二位夫人代为管理。一律来客不见。”她就算为这侯府再尽心尽力又能得到什么?这里不是她的家,没有她的亲人,也没有她在乎的人。 似睡非睡间,她想起久远的记忆,温馨的儿时。父母在她眼中,像故事里描绘的那般美好,他们很恩爱,几乎没吵过架,总是能彼此体谅。可惜,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一场车祸夺去了她拥有的一切。 她一如既往的单纯,人生却为她不下天罗地网,用血的教训告诉她,人生不是只有美好。 “小姐,小姐醒醒。” “什么时辰了?”她坐起身,觉得浑身不舒服。 “已经下午了。小姐睡了很久,吃点儿东西吧。”相思先为她擦了脸,然后端来准备好的粥菜,将小桌子摆在床上。 她并无胃口,淡淡的搅动着粥碗,问:“知道青奕被送到哪儿了吗?” “不知道。我私下打听过,可是、这事连双喜都不知道。” “撤下去吧。”她吃不下,也不觉得饿。 相思没再多说,退下了。 一连三天,侯府内的喧闹与她全然无关,她闭门不出,对一切都不关心。她甚至希望这一切是幻觉,醒来后是被车撞倒即将死去。 到底,乔臻儿的真实死因未被人知,按照规矩三天后出殡,府里的忙乱终于归于平静。邱姚等人每次来请安,都被挡在外面,而卫肆沨自那天后就出了门,谁也不知他去了哪儿。 直至这天暮晚时分,相思紧张的进来:“侯爷请夫人出门。” 她很意外:“去哪儿?” 相思摇头:“不知道,我问双喜,他也不清楚。只说马车都准备好了,侯爷在大门口等,催促夫人快点儿。” “没别人?”她又问。 “没有,好像、只有侯爷和夫人。”相思似乎也预感到不好。 “走吧!”她无所谓。 哪知刚出门,双喜请安后却说:“夫人,侯爷有吩咐,丫鬟就不必跟了,只请夫人一人前往!” 第一百十九章 恨(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来到大门,门外停着那辆熟悉的马车,前后都是卫肆沨随身的护卫,车门开着,卫肆沨已经在车内等待。登上车,门一关,即刻出发。 她盯着车壁上绝美精湛的雕刻图案,即使不看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所散发的阴冷气息,仿佛能一寸一寸侵入她的肌肤,令她置身于煎熬之中。懒 一路沉寂。 东篱山庄!夕阳余晖中,到达了最终的目的地,山庄管事已率下人们恭迎。卫肆沨先去了别处,丫鬟领她前往房间休息。 灯笼点亮,整个山庄幽静清冷。 “夫人,侯爷请夫人去后山。”丫鬟蓦地说道。 “现在?”这会儿应该是晚饭时间,即便有话,为什么一定要到后山讲? “是,夫人请!” 纵然她疑惑满腹,但只有见到卫肆沨才能解答,也只能跟着丫鬟走。 出了后门,林子里暗影参差,满空繁盛的星子,为夜色提供了天光。 丫鬟直将她带到林中的一道溪水边:“夫人请在此稍后。” “等等!”一见丫鬟转身要走,她觉得事情蹊跷:“侯爷呢?” 丫鬟摇头:“奴婢不知。侯爷吩咐将夫人带到这里,应该快来了吧。”说完福身,转身走了。 环顾着周围黑暗的林子,溪水边稍显亮度,似乎也安全。她摸不透卫肆沨的举动,只能选择坐在这儿等,他才不会善良的将她丢弃。虫 在林子不远处,两人策马缓行。 “我上次与徐少爷谈的事,徐少爷考虑的如何?”卫肆沨一边淡淡的问,一边抽出箭,拉开弓,在林子里搜寻猎物。 “承蒙侯爷垂青,只是……”徐少棠正要婉拒,忽然他嘴角笑的诡异,不由得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穿过丛丛树木,竟在前方看见一个人影。他刚凭借模糊的身影揣测出是谁,却见羽箭瞬间破空而出,正对她射去,惊得张口就大喊:“紫翎小心!” 紫翎猛然听见徐少棠惊恐的喊声,本能的回头寻望,却只嗖的一响,竟是一支箭扎在她脚边。站在她的位置,视线被黑暗和树木挡住,并不看清林中有什么人,但是听到了徐少棠的声音,又是在东篱山庄,会对她这么做的人,只有卫肆沨! 紧接着,嗖嗖嗖几声,又是几支箭射来,都精准的落在脚步。她不敢轻举妄动! “徐少爷,想必今晚会有收获,你说呢?”卫肆沨噙笑悠然,取出箭,又是一发。 “侯爷!”徐少棠心惊肉跳,明白他是故意拿紫翎当活靶、当威胁,逼他应承婚事。他若再不答应,紫翎一定会受伤。 “嗯?”卫肆沨重新拉开弓,等待他的回答。 “我……”真要开口答应并不是那么容易,徐少棠心中忘不了紫翎,更何况应承了婚事他们彼此的关系变得那么尴尬,对他更是巨大的折磨。 卫肆沨冷笑,手一松,箭又射了出去,与此同时听见一声惊叫。 “紫翎!”徐少棠担忧之下忘了忌讳,策马跑过去,赶紧将倒在地上的人扶起来。仔细一看,那支箭擦过她的手臂,幸好是受了点儿轻伤。 “我没事。”紫翎望向他奔来的方向,有个黑影正缓缓移动,那双沁寒的眸子即使在漆黑之中也隐藏不了。 终于,星光照亮了他的脸,以及嘴角那丝笑。 徐少棠不得不退开,眼里对她的担忧却是丝毫未减少。 卫肆沨看的分明,笑的越发加深:“翎儿,伤到你了?” “不碍事。”她猜到了他的目的,一箭双雕的目的,手臂上那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呢。“若侯爷没其他吩咐,我想先回山庄。” “不急,陪我狩猎。”卫肆沨策马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捞上马背,轻拍她的脸,轻笑:“翎儿一定吓坏了吧?不过是逗逗你,你可是我宠爱的夫人,我是不会舍得伤害你的。可惜,失了手。” 面对虚伪的言辞,她一言不发。 卫肆沨弯着笑,手从她的腰部上移,落在受伤的手臂,猛地用力。 “啊!”她没防备疼的叫出声。 “紫……”徐少棠站在一旁,听的分明,看的分明,空有满腔怜惜担忧,却没有立场。 “徐少爷,我们继续?”卫肆沨看似温和的询问,实际是逼问。 徐少棠内心挣扎,望着他怀中的紫翎,宛如一只被玩弄于掌中的小鸟,主人稍有不快都会将怒气发泄在她身上。他没有办法置之不理。 “夫人受伤了,还是尽早回去上药比较好。侯爷所提的事,我答应了,多谢侯爷美意!”到底,徐少棠妥协了。 “徐少爷如此怜香惜玉,名不虚传,也算是我没挑错人。”目的达成,卫肆沨却没有半点儿喜悦,反而满涨了一腔的怒火。夜色掩饰了他阴沉的面孔,听到的只是平静:“我先行一步,徐少爷随意。” 离开时,紫翎不由得朝徐少棠望去一眼,立刻被察觉的卫肆沨握住伤处,令她再度疼出声音。徐少棠跟着心里一揪,追着马走了两步,最终停下,怅然望着她消失。 纵使柳条似旧垂,也已攀折他人手。 即便离的再近,终究无法拥有。 一回到山庄,卫肆沨直接将她从马背上拽下来,看到她吃痛的摔 在地上,又一把钳住她的下巴,冰冰冷冷的质问:“商紫翎,见了旧情人感觉如何?他为你,竟愿意改变初衷答应婚事。你说,这是为什么?他是不忍心见你受苦,还是想借此再度靠近你?嗯?” “这不是你的目的吗?难道侯爷又不高兴了?”总这么被虐,她的脾气也窜了上来,管不住口,对他冷嘲热讽。 卫肆沨听得声声冷笑:“翎儿看出我不高兴了?你与别的男人当着我的面儿眉目传情,我能高兴吗?我看你是没弄清身份!” “那就算眉目传情?”她冷笑,这态度无疑是再度刺激了他。 “翎儿,你真的是一点儿都不长记性,这么快就忘了疼?”卫肆沨一把捏住她受伤的手臂,虽然只是擦伤,出血量很少,但那种痛却是十分深刻。 “放手!”她猛然的挣扎反抗令他始料不及,挣脱后她转身就跑,阴差阳错跑出了后门。 她只是慌不择路,这山林中除了东篱山庄,几乎看不到丁点儿火光。她只是气急了,觉得死在林子里也好过受他的折磨。因此,崎岖荆棘以及林中潜藏的危险对于此时的她而言,都不算什么,她只是拼命的逃。 “商紫翎!”卫肆沨怒吼一声,上马去追。 听到背后的马蹄声,方才消失的恐怖就重新袭上心头,她跑的更快,结果脚下突然被草茎一绊,身体紧跟着摔倒。 就在这时,卫肆沨追了上来,跃下马背,两三步靠近将她从地上抓起来:“商紫翎,你想跑到哪儿?你认为你能去哪儿?” 这话和最初那夜说的一模一样,他早就掌控了她的命运,令她无处可逃。 “不要你管!放开我!我不是商紫翎!”然而她受够了,根本不想去接受现实,大喊大嚷,对他又踢又打,最后抓住他的手臂就是狠狠一咬。 “你!”吃痛下卫肆沨一把将她甩开。 这会儿的她根本没心思理会身体上的伤痛,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朝着阒寂的山林迈步。明知没有路,却不愿停下,即使逃避也要在绝望中寻一条希望,否则、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商紫翎,你疯了!”卫肆沨几步追上去将她拦腰抱住,见她仍是撒泼似的又踢又打,抓住她的头在她耳边邪戾低语:“翎儿,他那么的关心你,都追来了。你说,若是他看到你我恩爱非常,会怎么样?” 当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她的瞳孔瞬间放大。 卫肆沨将她整个人抵在树上,一把扯开她的衣襟,毫无预警的蛮横入侵:“翎儿,这是你逼我的。” “我恨你!”她狠狠的咬在他肩上,眼泪屈辱的流下来。 第一百二十章 恨(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这一晚对她来讲,如此的漫长。 她不知道是怎么从林子里回来的,意识清醒时就睡在床上,卫肆沨在身侧睡得很沉。外面天色蒙蒙亮,吹风山林,沙沙作响。 木然了很久,她坐起来,将衣服穿戴整齐,头发直接披着,出了门。懒 山庄内很安静,所有人都尚在沉睡,这里不似侯府,后门没有值夜的小厮。她打开门,迎面的山风吹来,带着林中独有的气息,风有点冷,天色似乎有点沉。她寻了一条小路,朝着一个方向行走。 上回来时曾听福清讲过,山的那边就是净月庵! 她走的并不快,何况要绕过一座山,半途中天空又飘起小雨,衣裳被淋湿,风再一吹,令她不由瑟缩。望着前方迷蒙的道路,木偶一般挪步前行,她也不懂,为什么要去净月庵。 或许,那是唯一能去的地方,唯一能令卫肆沨在意的地方,也是唯一能让她躲避的地方。是的,她受够了卫肆沨的行事秉性,受够了被当做玩偶摆弄羞辱,她想做两天正常的自己。 当她抵达净月庵,雨一停,天色大亮。 她拍开庵堂的后门,不顾小尼姑的惊讶,直接前往老太太所住的地方。 当服侍老太太的丫鬟素云看到她,特别是她一身的狼狈,惊讶的半天才回神:“夫人?!你怎么……”虫 “我想见老太太。”一张口才发现声音有丝沙哑,盯视淋雨又吹风,着凉了。 “夫人快进来!”素云忙去迎她进来,先为她倒了杯热茶,这才去请正念经的老太太。 少顷,老太太从里间出来,也着实被她的样子吓到:“你、你这是……” “我想在这儿住两天,求老太太恩准。”她没有十分把握,不过是揪住这唯一稻草,最后一试。 老太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素云,去找套衣裳来给夫人换了,再熬碗姜汤来,一会儿将西边那间屋子收拾一下,给夫人住。” “谢老太太。”她低下头,眼泪险些出来。她没想到老太太会如此轻易的答应,当看到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肯帮她,给她一片栖身之地,给予一丝温暖,她变得脆弱而敏感。 老太太望着她叹口气,转身进里间去了。 东篱山庄内,卫肆沨压着满眼狂躁质问:“找到了没有?” 管事低垂了脑袋跪在地上,忐忑回道:“没、没找到。奴才率人将庄内和后山都找遍了,没有发现了夫人。奴才想,后门开着,夫人一定是进林子里了。” “废物!”卫肆沨望着郁郁青山,蓦地盯住一个方向。 难道、她去了那里? 骑马赶到净月庵,庵堂中似乎一如既往。 母子两个一见,谁都没先张口,气氛异常沉寂。 “侯爷请用茶。”素云打破了这份沉寂。 “她在这儿?”卫肆沨张口问了。 “在。”老太太回答的也简单。 卫肆沨调转对象:“素云,去请夫人出来!” 素云却是抬眼看老太太,低声回道:“夫人她、她病了。” 卫肆沨不信,认定是她故意躲着不出来,不禁冷笑:“病的有多严重?走不了路,我让人抬着她回去!真是越来越长脾气,一声不响就跑,简直没有一点儿规矩,往后还怎么管别人!” 素云早被这一番冷斥惊住,哪里还有胆子吭声。 “她是病了!”老太太掷地有声,目光盯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她一个人走路过来,淋雨又吹了风,身上还有伤。我倒奇怪,堂堂的侯夫人怎么会受伤?她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她又是如何一个人来这儿?你不知道?” 这一番明摆着的疑问令卫肆沨无言回答,只因面对的人终究是生母,他也不愿将彼此关系闹的太僵。 老太太见他不说话,便道:“你先回去吧,等她养好了病再来接。” 紫翎站在窗边,悄眼注视着卫肆沨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庵中生活很平淡,却也安详。 老太太每天几乎不出门,只在房中吃斋念佛,也早说不用她请安。她静静的在房中养了两天,这两天里,她满脑子都想着这段时间以来的点滴,闭上眼就是卫肆沨的种种。 若无可退路,必须有所抉择。 夕阳将尽,她步出庵堂透气。 “紫翎。”一声熟悉的喊叫,徐少棠从院墙角落转了出来,不知他在那儿站了多久,发上落了松针都不知道。 一看到他,她立刻想起那晚,卫肆沨当着他的面…… “紫翎!”那天的记忆对于徐少棠来说何曾不是恶梦,尽管她早已嫁给别人,但是亲眼目睹那一幕,仍让他觉得痛苦万分。都是他没有能力保护她。 “你怎么来了?”她背过身,低喃的声音透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酸涩。 “我一直在这儿等你,两天了,我一定要见到你。”徐少棠轻轻的从身后抱住她,见她没反对,抱得越来越紧:“紫翎,我很想你。” “你不应该来这儿,你爱的商紫翎早就不存在了。”她只是陈述现实,徐少棠的这番举动令她想起之前的水荷和乔臻儿,若是卫肆沨真的发现她与徐少棠如此,她的下场定是惨十 倍、百倍。 “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没有办法。”明知是深渊,却仍旧往下跳,这便是徐少棠如今的感受。他觉得不能不跳,舍不得不跳,从心里,他割舍不下她。 她慢慢转回身,与他相对。 她在看一个痴情的人,却又由痴情的人,想到无情的人。到底命运是对谁不公?对她?还是徐少棠?她想拯救他的陷落,却不知从何做起。对他绝情?只怕他会认为她是在保护他,而越发的想接近她。 抬手扫落他发上的松针,不知不觉抚摸着他的脸,直到他亲吻过来,她才醒悟。刚刚她的举动无疑是诱惑、是邀请。 她转开脸,擦过他的唇,尴尬的低了头,抬脚就走。 “紫翎!”徐少棠紧张的抱住她:“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沉默许久,她终究是说:“我没生气。天要黑了,你早些回城吧,不要再来了。” 夜半,熟睡中忽然惊醒,睁眼就对上一双熟悉的沁冷眸子。 “嘘。”卫肆沨点着她的嘴唇,邪肆冷笑:“翎儿在这儿住的好不好?你的病似乎养好了。” “你……住手!”察觉到他的举动,她挣扎的抗拒。仅一墙之隔就是老太太,庵中房舍不同侯府,稍有动静就会被听得一清二楚。 卫肆沨看出她的心思,却是贴着她的唇低笑:“只要翎儿乖乖配合,老太太就不会知道。两天了,我可是很想翎儿,别逼得我抛弃温柔。” 随着他的一点点撩拨,她只能紧紧的咬牙,至始至终不敢发出一点儿暧昧声响。 情事结束,他贴在她耳边低语:“翎儿,作为女人而言,你很失败。女人的作用除了传宗接代,就是满足男人的需求,而你,太缺乏情趣。你有一副好身体,好嗓子,浪费太可惜,你需要好好儿学学怎么服侍男人,这样我会更宠爱你。” 一番话听得她怒火之冒,但她咬牙克制,若真生气就顺了他的诡计! 几个深呼吸,她轻笑:“翎儿真是没用,辜负了侯爷的宠爱。” 或许是夜色的关系,她笑起来的声音颇有些***的意思。 “翎儿的声音真是好听。”卫肆沨很意外,很喜欢她声调微微上扬时的笑,仿佛能拨动人心。他提出要求:“再笑一声来听听。” 她觉得他的要求很可笑,但还是笑了,带着淡淡妖冶。 她自己也觉察到了,心里嘲讽:原来妖冶和长相没有绝对关系,她也有这种潜质。 “翎儿,你真是给了我莫大的惊喜,不枉费我深夜前来。”卫肆沨满意的吻住她,蛮横的卷带着她进入另一场旖旎欢愉。 与方才不同,她不仅主动的回应,更是故意处处诱惑。 若无路可退,必须有所抉择,这是生存之道。 第一百二一章 游戏?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清早醒来,身侧早已没了卫肆沨,紫翎并没觉得意外。昨夜他避人耳目的来,主要是不想让老太太知道,天一亮自然会悄悄离开,但是一定会派人来接她。 如她所料,早饭刚结束,侯府马车就到了。 “夫人,老太太有话说,请你过去。”临行前,素云来请。懒 她进了房间,木鱼声渐渐停歇。 老太太跪在佛像前,念珠转动,并未回头。似乎酝酿着从何开口,许久,说道:“家大人多,诸事繁杂,凡事细心谨慎。他脾气不好,特别是犯病的时候更为暴躁,你多费心。你很聪敏,也清楚他的秉性,只要你愿意,什么都会做到的。” “谢过老太太,紫翎告退。”她什么也没应,返身离开,屋内的木鱼声再度响起。 抵达侯府,管家说侯爷在沁梅院。 不过三天而已,院中一切熟悉而又陌生,相思春杏领着一班丫鬟们簇拥迎上来,个个跪地请安。她摆摆手,淡然的从中穿行而过,直接进入正房。 “翎儿回来了。”卫肆沨坐在那里,望着她笑。 “翎儿给侯爷请安。”她跪下来,规规矩矩的磕了头,抛弃了以前所谓的自尊。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儿膝下有珍珠,还是那句“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的话说的好! 卫肆沨眼里闪过一抹幽光,弯身将她扶起来:“翎儿出门几天变得不一样了。”虫 “是吗?”她淡淡的扬起笑,就在一旁的相思春杏看的发愣时,她问道:“不知侯爷将青奕送到了哪里?” “不必担心,他在一个很好的地方,过些时候你就会见到。”卫肆沨令丫鬟们全都退下,对着她伸出手:“到跟前来。” 她依言走近。 卫肆沨将她揽入怀中,眯着一双探究又带回味的眼神仔仔细细的在她脸上来回审视,蓦地逼问:“他去庵里见你,你们说了些什么?” 她立刻知道他指的是徐少棠,他定然是暗中盯着她,知道徐少棠一定会去净月庵。已经不觉得惊讶了。 “侯爷明知故问么?”嘴角掠过一笑,她毫不避讳的直言:“他不过是难以忘情,又见侯爷那么惩罚我,心有怜惜。相比之下,我对他显得冷情多了。他大概心里多少也怨恨我吧。” “哦?难道翎儿忘却了从前?”卫肆沨紧紧盯着她,不遗漏她脸上任何一点表情。 “我不应该忘记吗?”她讽笑:“正如侯爷所言,如今我是侯夫人,是锦州最尊贵的女人,只要我一心一意服侍侯爷,恩宠荣华不在话下。即便我不贪图富贵,若能报仇,能有栖身之所,也值得为之付出所有。若是这样,我又何必贪恋过去?忘却对谁都好。更何况,要不了多久,他还会称呼我一声‘大嫂’。” “你说的很对,说的很好,我希望你真心这么想,这么做。常言道:家以和为贵。夫妻更应和睦恩爱,才能家财兴旺。你我做对恩爱夫妻多好?以前的事我都可以不追究,只要记得往后别再犯同样的错。嗯?” “谢侯爷宽恕,翎儿谨记。”她一定不会再蠢的在同一个坑里连栽两次。 “翎儿突然这么乖,倒令我有些不适应。”卫肆沨贴上她脸侧,暧昧厮磨,魔魅低笑:“我想念你昨晚的样子,那么热情,喊出的声音那么动听。” 她垂眼轻笑:“那侯爷今晚过来。” 卫肆沨盯着她嘴角的笑,手指追逐而上:“离晚上还很早,翎儿没有点儿别的表示?” “没想到侯爷这么想我。”她低笑出声,似愉悦,又似娇媚。环上他的脖子,亲密的贴近,摩挲着亲吻他的唇,淡淡的蜻蜓点水,稍触即离。见他追逐着要靠近,她退开身,恶劣般玩笑的挑唇反问:“侯爷,如今的我有没有情趣?是不是侯爷想要的?” 卫肆沨着实惊讶,以至于笑出声:“翎儿表现的非常好,让人着迷。” “能让侯爷着迷,这是我莫大的荣幸。”如果他真能着迷的话,那她一定会非常非常的高兴。 卫肆沨在她唇上轻啄一记,眼神闪过一道精锐。她似乎在玩游戏,一个让他感兴趣的游戏,他乐意奉陪。 卫肆沨离开后,相思红豆从外面进来。 “小姐,你、没事吧?”相思本就因她连日不归而悬心,又见她忽然变化这么大,心里很是忐忑。 “我人在这儿,你看不到?我不是好好儿的吗?”她不以为的淡笑,抬眼就见邱姚等人从外面进来,笑道:“上茶!” “听说夫人回来了,我们特地来问安。”邱婉蓉一面说一面笑,一面觑着眼悄然打量:“听侯爷说,夫人在山庄生气,去见了老太太,结果淋病了。我们实在不信,侯爷那么宠爱夫人,怎么舍得跟夫人置气呢?” 紫翎立刻就猜到,她一大清早从山庄失踪,闹的太大,事情瞒不住,所以卫肆沨才编出这种说辞。毕竟,他不可能说她是遭虐待后逃跑的。 “侯爷说的没错,我是跟侯爷闹气,一时气急了,这才跑去找老太太做主。”眸子里闪过恶劣,她顺势编出另一番说辞:“当时只顾得生气,不在乎路远,也没在意下雨,结果就病了。侯爷后脚追过去,我正在气头上,不肯回来。老太太也帮着训了他,他也气了,就先回来了。 回头想想,也是我太任性了。” 邱姚两人与梅梓桐,外加一屋子内外的大小丫鬟,个个都挺傻了。 她所讲的似乎是戏文中男女的打情骂俏,她们实在无法跟性情变幻莫测的侯爷扯在一起,然而她在外几天是事实,侯爷脾气坏了几天是事实,今天接她回来是事实,侯爷的脾气变好了也是事实。 一连串的事实,刺激的众人无法不信。 紫翎欣赏着众人表情,淡淡笑道:“我不在的时间,辛苦两位夫人了。” “夫人言重,为夫人分忧是份内的。”邱婉蓉表面撑出笑,心里却是妒火直烧。眼看着这位家世低人一等的新夫人上任受宠,治家有方,时间一久,再也没有她插手的余地,她怎么能不急! “这几天府里有什么事吗?”她随口似的问。 “没什么大事,只是乔姨娘的屋子……”邱婉蓉笑道:“之前夫人命人将屋子上锁,不准任何人进。如今乔姨娘已经下葬,她的屋子要做何处置呢?夫人不在,我也没敢擅自做主。” “这事不急,晚点儿我会处理。若没其他事,你们先回去吧。”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自然而又刻意的端着侯夫人的架子,甚至享受其中。 为什么不呢?逃脱不了,那就苦中寻乐。 那几人走后,她这才私下询问相思:“听说什么了吗?” “夫人指的是?” “乔家,亦或者是柳生。” “柳生公子失踪的事,外人都不知道,戏班已经离开了。两位夫人还曾私下打听,之前往戏班走动过的丫鬟管事们都说柳生公子随戏班一块儿前往京城,京城那边的戏楼催得紧,侯爷没为难,放他们去了。”相思又道:“因为乔姨娘的事儿没公开,侯爷也没处置乔家,但是前两天有流言,说是乔家的瑛儿小姐去庙里进香被人拐走了,至今还没找到呢。” 她只能希望带走乔瑛儿的是柳生。 “暗里再打听打听,看能不能知道青奕究竟被送到了哪儿。”虽说卫肆沨不至于伤害青奕,但青奕太小,她很不放心。 相思忽然说:“夫人不在的几天,商夫人来过,似乎很着急。” “朱彪呢?” “没来。” “听说了什么?关于商家的消息。”她又问。 相思摇头:“我一直担心夫人,没在意别的,要不然、我让福清去打听一下。” “算了,若真有大事,一定会有人亲自来告诉我。”她聊准了,不是刘氏就是朱彪,那两人暗自里正斗的厉害。她倒要看看谁棋高一着。 不过……徐少棠已经答应婚事,只怕很快就会传出消息,她也必须有所举动,否则刘氏见徐家无望,一定会快速的选择其他富家公子为商雪彤配婚。真到那时,可就难办了! 第一百二二章 胭脂美人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思忖再三,紫翎吩咐福清出门打听一些关于商家的传闻。 福清回来后,说道:“外面最多的就是关于朱彪的。他靠着商家和夫人,在外纠结了一班无赖地痞强行从各家大小商铺收保护费,俨然一霸。商夫人畏惧他的秉性,不敢硬碰,几次承诺出钱替他安家立业,但他从来是拿了钱就变卦,住在商家不肯走。”懒 “哦,有件事,也不知真假。据说前两天夜里商家闹了采花贼,险些将二小姐劫走,关键时刻幸好是朱彪及时出现,打走了贼人。外面有人这么传,但我回商家找熟识的小厮问了,说没这回事,反而悄悄告诉我另一件。听说朱彪直言向商夫人求婚,放言除了他,谁都别想得到二小姐,否则要对方家破人亡!” “流言的力量是巨大的,众口铄金。”她立刻有了主意,吩咐道:“待天黑了你出去,悄悄找到朱彪,传我的话。”随后便将事情一一交代清楚。 福清惊异的看她一眼,转身去了。 紧接着她又吩咐相思:“今天若是刘氏来求见,就说我不太舒服,令她改天再来。” “知道了。”相思又问:“乔姨娘的遗物怎么处置?” 遗物?不外乎是衣裳首饰什么的,屋子包括古董摆设都属于侯府的财产。乔臻儿是个小姨娘,无儿女,若将东西都给娘家,似乎也没这个惯例。古人遵循的是出嫁从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婚后,女人一切都属于夫家。虫 乔家该给的银子定是给了,便是没给,乔县令也没脸没胆子来要。 “瑛儿和乔臻儿是亲姊妹?”她蓦地问。 “是。同母所出,那位夫人早年得病死了。” “这样吧,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清点了,造册,入库。你亲自去督促着办,仔细点儿,免得有人浑水摸鱼。”虽然她私心想将东西留给瑛儿,但、显然是不需要的,只要瑛儿能自由生活,有柳生照顾,不再重蹈乔臻儿覆辙,就算乔臻儿的心愿达成了。 随后,瑞大娘带领着管事们前来问安,将府内近几天的大小事回禀了一遍。 午后,她躺在凉榻上歇中觉,迷迷糊糊不停做梦,仿佛又回到了被车撞倒的那个夜晚。躺在冰冷的马路上,感觉到血从身体内不断流失,而视线正对家中的窗户,映在窗口的那道身影那么的冰冷绝情。 猛地坐起来,满头大汗,惊愕的发现卫肆沨坐在身边。 “做恶梦了?”卫肆沨拿着帕子替她擦汗,微笑的样子那么温柔。 不过都是假象罢了! “嗯。”她含糊的敷衍,反问:“侯爷怎么这会儿来了?” “想你了。” 大约是刚醒,心里没什么准备,乍一听他如此直白的表达,一时只有发愣。 卫肆沨却是不以为的笑:“别睡了,命丫鬟打水来,一会儿我带你出门。知府大人请客!” 眼神轻闪,她边往外走边笑着问:“侯爷只带我一个人去吗?” “嗯。” “那,其他人不是会很吃醋?”她仿佛随口这么一提,人已走到屏风后面去了。 卫肆沨盯着轻晃的薄纱帐,再寻思她的话,轻嗤一笑。蓦地又想到了什么,唤来双喜,吩咐道:“去书房,上回老王爷送来的东西里有只小盒子,放在书架子上,你去取来!” 双喜去了半刻,回来了,将一只雕刻着盘枝花纹的银质小圆盒拿了来。 他接了盒子,径直走到屏风后,倒把正服侍沐浴的相思吓了一跳,怔怔的望着他,半天才发出声音:“侯、侯爷……” “用这个!”卫肆沨将盒子抛过去,笑着转身离开,边走边说:“这是外邦进贡的香料,叫紫述香,你试试。” 紫翎听说后,将银盒子打开,迎面一阵迷人的香气扑鼻,有点儿熟悉。再仔细一闻,很像是郁金香。 既然是外邦进贡,想必紫述香是郁金香的有一个名字吧。 沐浴更衣后,乘车出府,旁人只有羡慕嫉妒。 马车上,卫肆沨将她搂在怀里,埋首在她脖颈间沉醉的呼吸:“这紫述香真适合你。没想到外邦也有这样好的香料,味道不同一般。这是老王爷私赠,十分难得,只怕除了老太妃,只有你才有。” “紫述香的花一定很美。”她很喜欢郁金香,高贵典雅,魅力不凡。 卫肆沨低笑,似真似假的说:“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写信去问一问,让人想办法从外邦移植几棵来。只是不知是否好养。” “或许我有那个天份呢。”她也似真似假的玩笑,转而疑问:“知府大人为什么请侯爷?” “也没什么事,他有了好东西自然想着孝敬我。” 马车停在一座轩馆门前。 “下官姚志恭迎侯爷大驾,侯夫人吉祥!” “姚大人起来吧。”卫肆沨摆摆手,率先走进去,一边问着:“姚大人再三邀请,究竟有什么好节目?” “侯爷请!侯夫人请!”姚志没料到侯爷会带侯夫人同来,对于早先的安排免不了心里打鼓。 紫翎注意到知府的异样神色,似真似假的笑问:“知府大人不会是为侯爷准备了美人吧?” “呃,不不不,侯爷爱听戏,下官特意请来了享誉 盛名的戏班,演出《琵琶记》。可巧,这轩馆里又有一位胭脂姑娘,弹得一手好琵琶,唱得好曲子,所以下官才请侯爷夫人前来欣赏。” “哦?”似淡淡质疑的声调,却恰到好处的显示了卫肆沨的兴趣。 姚志见状,心里石头落地,殷勤万分的将他们领到观戏台。既是邀请侯爷,为安全和排场考虑,姚志早将这一处清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台上先是唱戏。 紫翎坐在一边享用茶果,心不在焉。一听戏,她就想到柳生,想到乔臻儿的死,对戏文一如既往的不感兴趣。这一点与卫肆沨截然相反。 两出戏过,一位身着红裙的女子怀抱琵琶登了台,施施然欠身,坐定,幽怨欲诉的拨起了琵琶。 所有人都被吸引人,不是因为技艺精湛的琵琶,而是女子的容貌。有个词是形容女子的年轻美丽,花容月貌,安在这个琵琶女身上是那么的恰如其分。她坐在那儿,恍若真的是一朵娴静又难掩光华的绝世之花,眼神中流溢的水光令人沉迷。特别是她的肤色,白里透红,那么的自然完美,令人想去抚摸。 她记得,知府方才说这女子叫胭脂,果然是人如其名! 胭脂忽而开了唱腔,声调凄凄惶惶,配着琵琶声,越发令人万分怜惜。 她不由得朝身侧的卫肆沨看去,嘴角那丝上扬的弧度,以及眼神里闪动的亮光,都毫无掩饰的显示着他的兴味。看来,他对这个胭脂美人十分满意,恐怕这也是知府的用意。 禁不止冷笑:虽然进献美人在这个时代无可厚非,然而,知府给自己的亲侄女弄个如此强大的情敌,似乎不大近人情吧? 一曲完毕,姚志小心翼翼的询问:“侯爷觉得如何?” “嗯,容貌天成,嗓音完美,是个难得的妙人。”卫肆沨毫不吝啬的夸赞,又问:“之前并未听说有这么个人,从哪儿来的?” “回侯爷的话,她是这儿的老板几天前花高价从玉州买来的,自从她到了这儿,天天客人爆满,很受欢迎啊!” “把她叫来。”卫肆沨余光却不动声色的瞥了身侧的人。 少顷,胭脂抱着琵琶走来,盈盈跪拜:“小女胭脂,叩见侯爷、侯夫人。” “抬起头来。”卫肆沨淡淡吩咐,如同审视货物一般审视着胭脂,嘴角笑意轻扬,问:“翎儿,你觉得如何?” “果然是令人惊叹的绝色美人,甚至比玉姨娘更胜一筹!”这是实话,这位胭脂美人的眼睛透出的不仅仅是风情美色,更有一种神秘,这是琉璃所不具备的。 “有刺客!”忽然有侍卫惊声大喊。 第一百二三章 舍身一救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尖叫声起,整个轩馆霎时炸了锅。 “刺、刺客!快来人!保护侯爷!”姚志连连喊人,早吓白了脸。 “留活口!”卫肆沨在吃惊后毫不慌乱,噙着冷笑,盯着窜出的几个黑影神思明灭。这般的气定神闲,仿佛刺客攻击的目标不是他一样。懒 紫翎何曾见过这种阵仗,紧张的僵直了身,抓着椅子扶手,警惕一切。 “小姐!”相思突然大叫。 “翎儿!”卫肆沨察觉时刚要出手,却见一抹红色身影扑了上去,挡在紫翎身前。侍卫们围上来,逼得那刺客抽剑退步,卫肆沨这才上前。 “快看看她怎么样?”紫翎被扑倒在地,而趴在她身上的胭脂则昏了过去。 相思心悸未消的说:“夫人,她受伤了。” “不要紧,伤的不深。来人,将她带回去侯府医治!”卫肆沨伸手一摸,摸到了血,因胭脂一身红衣,并不显眼。盯着昏迷的胭脂审视两眼,这才将紫翎扶起来:“翎儿怎么样?” “没事,多亏了胭脂姑娘。”她心口还跳的厉害,然而无法阻挡她的疑惑。胭脂救了她? 卫肆沨转眼冰冷的盯着知府:“姚志,你可知罪?” 姚志噗通跪倒,连连磕头:“侯爷恕罪,都是下官疏忽,求侯爷宽恕。下官一定严令捉拿刺客,向侯爷谢罪。”虫 “好在侯夫人尚无大碍,否则看你有几个脑袋谢罪!”卫肆沨冷哼,看上去满面怒色,却有些做戏的味道。 “谢侯爷饶恕,谢侯夫人仁慈。”姚志惊吓不轻,一直跪着磕头。 轩馆内平静下来,卫队长前来回禀:“侯爷,来的人身手极好,逃了,捉住的一个咬舌自尽了。” 卫肆沨眸色一沉,甩身下令:“回府!” 返回侯府后,卫肆沨去了书房,紫翎回到沁梅院。 相思端来茶:“夫人,喝口茶压压惊吧。” “胭脂姑娘被安排在哪儿?”她蓦地问。 “在青竹院的客房。”相思回想起那惊险的一幕,仍不由得变了脸色:“当时可真危险,若不是胭脂姑娘及时相救,夫人就被剑刺中了。那些刺客真是大胆,竟然敢刺杀侯爷。都是些什么人啊?” 说话间各院闻讯前来,她懒得招呼,便命相思挡了。 她始终纠结着一个问题,她与胭脂素昧平生,对方为什么冒着死亡的危险救她?不像是做戏,当时情况那么危急,稍有差池就会丢命。她会遇上这么好心的人吗? “翎儿?”一只手在她眼前轻晃。 “侯爷?”不知不觉竟神游太虚了半天。 卫肆沨觑着她的脸色,却看到满眼的困惑,不禁觉得奇怪:“我以为你是受了惊吓,怎么,你好像是受了困惑啊?有什么地方想不通?” “那些刺客是什么人?”其实她还有一个困惑,刺客为什么将剑对准她?不是杀卫肆沨吗? 卫肆沨冷哼:“谁知道呢。” 然而她留心了他的表情,觉得他是猜到了的,只是不告诉她。大约,多少牵涉到官场争斗,不知道也好。 卫肆沨又笑:“翎儿聪敏,谁能没个仇人呢?何况是我。” “那侯爷往后要更加谨慎了。”她能理解以他的地位权势会有仇人,只是之前都没丝毫征兆,突然那么直接的来到面前,她还真是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卫肆沨是个侯爷,世袭罔替的一等侯一云骑尉,拥有封地和兵权,身份地位何其尊贵至上。朝廷与皇权,自来都是阴谋加血腥,牵涉了朝廷分派与皇位继承,卫肆沨怎么可能身在其中却独善其身呢。 她之前真的忽略了这一点。 双喜从外进来,禀道:“侯爷,大夫说胭脂姑娘未伤及要害,伤口不深,主要是失血外加受了惊吓,调养几天便好了。我已遵照侯爷吩咐,命管家领了银子前往轩馆,为胭脂姑娘赎身。” 卫肆沨对上她的眼,笑道:“说起来她算是你的救命恩人,照料的事儿你来办吧,往那边拨两个丫鬟,往后她就算是侯府的人了。” “侯爷的意思是……”她不是太明白。 “你说呢?”卫肆沨含着满眼的笑与她对视。 “那,我命人将乔臻儿以前的屋子收拾了,将胭脂挪进去住。”她不意外,那样的美人哪个男人会不心动呢? 谁知卫肆沨听了却大笑起来,抚着她的脸颊道:“翎儿,你让她住进绮岚院?这是在为我扩充美人吗?难道你都不吃醋?” “如果侯爷喜欢,有何不可呢?我若是显得嫉妒小气,想必侯爷会添了许多烦恼。”她语调清淡,后面的话才是重点:“难道侯爷不喜欢她?” “喜欢。不过,凡事不能操之过急。能舍命救人的女人,都不简单,怎么能草率?她擅琵琶,能歌唱,这是我最欣赏的。先让她在青竹院养伤,待伤好后,把她安排到南边的百花院,为她单独收拾间屋子。” 百花院,那是侯府的歌舞伎伶人们住的地方。 “经刺客一闹,晚饭也没吃。”卫肆沨躺在她身后的榻上,捉了她的手轻轻的揉弄,闭上眼说:“吩咐厨房,多备几个凉菜,要一壶黄酒。” 她喊来相思吩咐了。 屋内沉静了一 会儿,背后响起卫肆沨低沉的笑:“翎儿,若我张口说要胭脂,你会选择贤惠的照办?” “侯爷希望我怎样呢?”她不动声色的反问,只当他的话是无聊时的消遣。 “我希望你直接回答,不要反问。” 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她卷起嘲讽,声音有些轻飘:“我当然不喜欢侯爷的女人太多,特别是那样绝色的美人。只是我的想法并不能左右侯爷,何必要说出来惹得侯爷不快呢?” “是吗?”卫肆沨蓦地抱住她的腰一用力,使得她整个倒在他身上,正好四目相对,唇瓣相迎。他毫不客气的凑上来啄了一记:“美人是难得,但翎儿更难得,你的美可是普天下的美人们所不及万一的。不论我有多少女人,你永远都是最受宠爱的一个,是我的正室夫人!” 说的真是动听,她怎么可能天真的相信。 “不信?”他轻易的看穿她的想法。 她轻笑:“将信将疑。既然侯爷说了这话,我姑且放在心里,以后自会有验证。” “翎儿,你如今说话也有趣多了。”她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不是撒谎,也算不得真话,可以看做没有意义,又似有所暗示。的确十分的有趣。 她没接话,顺从又安静的依靠在他身上,目光落在他领口的金丝刺绣上,呼吸间都是属于他的气息。她闭上眼,思绪刚刚沉静,紧接着下一秒就刷的张开。 她怕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沉溺,那可是万劫不复。 “怎么了?”卫肆沨虽闭着眼,却敏锐的捕捉到她的异样。 “饿了。我让丫鬟去催催厨房。”她随口敷衍一句,欲要起身。 “撒谎!”卫肆沨笑着戳穿她的谎言,扣住她的腰,不准她离开。“告诉我,你刚刚在想什么?” 目光相对,她又快速的转开,唇边抹出一笑:“闻到了侯爷身上的香味。” 卫肆沨一愣,反笑道:“这是什么意思?我身上的香味?” “侯爷不知道吗?”她微微偏了头,眨着眼,狡黠又似可爱。 “拿我取笑!真是越发大胆了!”卫肆沨疑惑之后,从她嘴角的笑捕捉到痕迹,了然。意外下又觉得惊喜,摸到她腋下一挠,立刻使她软在怀里。 “是真的,我可没撒谎。”她努力的辩解,恍若投入了这个玩笑。 “哦?那你说说看,我身上是什么香味?”卫肆沨噙了笑,摩挲着她的柔软的唇,满是悠闲的淡问。 她含着笑,静静的注视他:“女人香。” “嗯?”卫肆沨微微皱眉。 她不惊不惧,继续笑着缓缓解释:“谁要侯爷常在花丛穿行,又爱拥花而眠,自然沾染了无数的脂粉,那不是女人香吗?” 卫肆沨一声嗤笑,挑起她的下巴纠正:“你没闻仔细,今天我的身上只有紫述香!” 第一百二四章 造谣(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早,请安的人齐齐到来。 寒暄之后,姚淑媛先问道:“夫人,那位胭脂姑娘……” “哦,三夫人不知道?那是知府大人特意介绍给侯爷的,果然是个绝色妙人,更没想到的是关键时刻舍身救我。这样的美人普天难寻,侯爷不知多喜欢,幸好她伤的不重。”紫翎早料到这些人来做什么,一口气将所有信息都抛了出去。懒 “哦。”姚淑媛沉默下来。 邱婉蓉又问:“昨天在轩馆中的是什么刺客?抓到了吗?” “谁知道呢,都是些亡命之徒,捉住了就自尽。侯爷为此也很恼怒。”她也曾猜测是不是这些女人不服她,暗自里买凶杀人,但很快就自己推翻这个设想。她们毕竟是女人,卫肆沨毕竟是侯爷,谁敢当着侯爷的面儿买凶杀她?她们擅长做的还是内宅争斗。 正说着,外面来了个丫鬟:“奴婢叩见夫人。” “什么事?”她见丫鬟手中捧着东西。 “这是玉姨娘抄写的经文。”丫鬟将经文呈递,说:“姨娘谨遵吩咐,呆在庙中不敢擅离,每日抄写经文,诵经念佛,反思错误,也为侯爷夫人祈福。姨娘说,期望夫人能原谅,若准她回来服侍,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这才几天,就耐不住寂寞了!”邱婉蓉冷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玉姨娘应该断了那些奢望,好好儿在庙里诵经。”虫 紫翎也清楚,琉璃或许在最初抱有一丝幻想,可连日过去,卫肆沨并未去找她或接她,琉璃心里就真的怕了。琉璃虽很有姿色,但也清楚天下美人很多,若是一直呆在庙里,时间一久侯爷将她彻底忘记,她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这种情况下,琉璃哪里还顾得面子,只能先来示弱求软。 “回去告诉姨娘,命她好好儿呆着,侯爷若发了话,我定会派人接她。”当然这只敷衍,卫肆沨这儿想的恐怕只有那位胭脂美人。 那些人走后,相思进来回禀:“夫人,商夫人求见。她昨天就来了一次,我照夫人的吩咐,挡了回去。夫人要不要见她?” “朱彪没有来?”她反问。 “没有。” “除了朱彪,商家的任何人来暂时都不见。” “是。”相思不明白她的举动。 三天后,福清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夫人!” 一看福清的脸色她就猜到了几分,挥退了旁人,道:“说。” “外面大街小巷都在传言,说当初周姨娘被商家大夫人设计冤死,又说小少爷就是老爷的亲骨肉,模样就是最好的证明,当初的滴血验亲肯定是被人动了手脚。又说商家闹鬼,是周姨娘冤死的鬼魂在报仇,大夫人都吓病了,请了和尚道士天天念经作法。” “她真的病了?”刘氏的确这两天没再过来。 “好像是病了,几天都没出门,商家也的确有很多和尚道士。”福清当初是经办这件事的,所以他清楚,一切都是她吩咐朱彪做出来的假象。 相思在外禀报:“夫人,朱彪求见!” “请!” “朱彪给夫人请安!”朱彪满脸喜色,进来就利落的磕头:“夫人,外面的事儿可曾听说了?” “你做的很好。作为奖励,我帮你办妥婚事!” “多谢夫人!”朱彪高兴不已,连声追问:“夫人打算怎么做?” “做你最擅长的事。” 朱彪先是不解,转眼似乎想到了,压低了声音道:“夫人是说生米煮成熟饭,逼得她们承认?” 紫翎瞪去一眼,冷笑:“这样的事你不是早就做过吗?也没见得成功,如今她们对你防备很紧,你想得手也不是那么容易。再说,那是下下策。” “那、夫人的意思是……”朱彪糊涂了。 “你散布了流言,商家就有那么大的变化,何不继续呢?前些时候不是有传言,说商雪彤险些被采花贼劫走,是你救了他吗?”瞥见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干笑,她料定其实是他想非礼,采花贼是商家为保商雪彤名誉而杜撰的。她不探究那件事真假,说道:“如今你需要的是采花贼的相助。只要你把消息散布出去,谁还会向商家求婚?届时商雪彤嫁不出去,名誉被毁,你想娶她不是轻而易举。” “如果他们将雪彤远嫁,那……”朱彪不太信服这种空穴来风的办法,始终觉得做成事实才保险。 “流言一起,你以为刘氏会无动于衷?她一定会来求我,那时,我自会帮你办妥婚事,由不得她不答应!” 果然,仅仅两天后大街小巷就流言蜚语,连侯府内也是议论纷纷。毕竟商家是侯夫人的娘家,话题中的人物,是侯夫人的姐姐。 紫翎早听说了,却是气定神闲。 早起,卫肆沨把玩着她的头发,提醒道:“商家的事越闹越乱了,也该收拾收拾,毕竟是你的娘家,太不好听。” 她在心里估摸着,刘氏应该扛不住了,或许今天就会来求她。 “侯爷今天忙吗?留下陪我吃饭吧?”她语气犹似撒娇,看似中规中矩,被子底下却缓缓抬着腿,沿着他的身体往上移动。 “翎儿。”卫肆沨欣赏着她不同于琉璃的风情,即使每天相对仍是不腻不烦,她的眼睛里 包涵了太多的东西,能令他不停的探索,不知疲倦。他半眯着眼惬意的躺着,嘴角上扬:“既然留我,那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相处了这么久,他能轻易察觉她的变化,她又岂会不知他喜欢什么。 她将柔软的身体贴在他身上,双手在他身上游走,浅浅的亲吻从他的胸口开始,渐渐下移。在他的腹部,刻意的停留,舌尖滑动,挑拨他的呼吸。 意识到她的举动,卫肆沨睁开眼,身下敏感又清晰的接触刺激了他的感官。眸色流转,声音低沉带笑:“翎儿,我真是越来越爱你了。” 早饭后,紫翎再一次挽留,卫肆沨没拒绝,他猜到她是有事,也大致猜到是什么事。 “夫人,商夫人有急事求见。”相思在外喊道。 “请进来。”她看着卫肆沨,轻笑:“侯爷就呆在里面吧,免得吓到我大娘,她会不敢说话。” 卫肆沨只是笑,捏了捏她的脸。 紫翎掀帘子出来,刘氏刚好从门外进来:“夫人。” “大娘这么早就来了,有什么事吗?”她先发了问。 “是有件急事。”刘氏满面疲惫,神情憔悴了很多:“也不知是谁,在外恶意散布流言,毁坏二姐名誉,弄得现在没人上门提亲,二姐也不敢出门,老爷更是气的病倒在床上。思来想去,只有来求夫人,定要查出造谣者,还二姐一个清白呀!” “哦,大娘说的是传言的事儿。”她脸上显出几分犹豫:“我正想去请大娘,为的也是这件事,这事连侯爷都知道了,今早还问过我。” 里间的卫肆沨听到这里不由得就笑。 “侯爷、他……”刘氏始料不及。 “之前就传采花贼的事儿,都是你们证实的,现在又传出这个事,你们说没有,外面那些人能轻易相信吗?侯爷就直接问我是不是真的,我还是真不知怎么回答。” “这,这可是没有的事,纯粹是造谣啊!”刘氏愤怒的辩解。 “造谣?”蓦地,卫肆沨掀帘子出来。 刘氏吓得站起来。 紫翎却是十分镇定:“侯爷醒了?” “哦,‘醒了’。”卫肆沨压着眼底笑意,配合她的演戏,盯着刘氏,便是满眼冷色:“虽说是商家的事,但作为侯夫人的娘家闹出这种事岂不是惹人笑话?我倒奇怪,谁敢放胆子造谣?即便真是造谣,外人又怎么信?悠悠众口,你们打算怎么办?” 刘氏跪在地上,压根儿不敢抬头:“民妇、民妇……” “现在重要的是二小姐的婚事,若有人肯娶她,再加上一番解释,多少会有效果。” “这、因为谣言,只怕是……”刘氏忽然心头一亮,趁势磕头:“求侯爷为彤儿做主。” “哦?你要我做主?”卫肆沨朝紫翎递了抹冷笑,说:“我听说你们府里有个远亲,很倾慕二小姐,他不是正好儿合适吗?” 第一百二五章 造谣(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刘氏登时惊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他、他……” 卫肆沨恍若没看见刘氏的吃惊,自顾说道:“早听闻他曾从采花贼手中救了二小姐,如今关头挺身而出,也是一段佳话啊。他虽不如那些富家公子,但是商夫人的表侄,对二小姐又是一片真心,结为夫妻正是好姻缘啊!这事就这么办吧,要尽快,免得谣言越传越多,侯夫人脸上无关,我的脸上岂能好看?”悌悌 “是、是。”最后一句质问把刘氏给震住,不敢反驳,磕头谢恩。 待刘氏走后,卫肆沨搂了她的腰,邀功般的问:“我表现的如何?” “出乎意料之外。”她的确没料到他会这么配合,比她还投入,只是……想到方才两人将刘氏弄的不知所措,希望而来,绝望而去,俨然他们就是一对奸夫恶妻。谀 “你在腹诽我?”卫肆沨眯了眼。 她嗤笑:“哪有?我只是稍有感慨。” 双喜在门外喊道:“侯爷,锦公子有事相议,先去了书房。” 卫肆沨闻言,起身。 稍时,沁梅院来了位稀客,胭脂! 当胭脂一身鲜亮红裙走进来,院内大小丫鬟全都看傻了眼,紧接着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过片刻,院外又来了访客,是邱姚两人与梅梓桐,甚至是卫若萱都带着丫鬟前来看热闹。毕竟这段时间胭脂是侯府的话题人物,暗自里不知多少人前去偷偷打量。谀 胭脂一进门,盈盈便下拜:“小女胭脂,叩见侯夫人。” “快请起!”紫翎忙弯身将她扶起来,命人赐座,又请紧随其后的那些人都坐了,笑着说:“我可不敢当胭脂姑娘的如此大礼,那晚多亏了姑娘挺身相救,姑娘可是我的恩人。你的伤怎么样了?” “谢侯夫人关问,已经好了。”胭脂淡淡颔首,抬手投足,一颦一笑,皆显示了身为美人的极好修养。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流落在轩馆卖艺为生,她不似大家闺秀那般,而是令人觉得她应该享受万千宠爱,她有那种资格。 “我早就听闻了胭脂姑娘的事迹,着实吃惊,想不到姑娘如此柔弱,却有那等胆识魄力。”邱婉蓉永远不甘寂寞,寒暄中开始打探:“不知胭脂姑娘是哪里人?怎么会流落于轩馆之中?还有什么亲人吗?” 面对这番询问,胭脂是了然的,但并未表露任何生气,淡淡微笑道:“我祖籍玉州,自小家道衰落,因模样好被卖于楚馆,自小学习各样才艺。我很有天分,琵琶弹得好,加之有几分容貌,很得嬷嬷喜欢,认了干女儿,悉心栽培。原本是在玉州最大的歌舞轩登台,熟料无赖纠缠,恰逢这边的老板相中,高价买我,我便来了。” “如今侯爷已将你买下,往后你就是侯府的人了。”邱婉蓉说话也讲究,并不说赎身,也不说是侯爷的人。胭脂这样的绝色美人,邱婉蓉很敏感,甚至潜意识里觉得比琉璃更难对付。 不过,邱婉蓉却乐意看到胭脂与侯夫人之间的摩擦,届时岂不是她这个渔翁得利。 “是,胭脂是特地前来叩谢侯夫人。”胭脂落落大方:“胭脂明白,侯爷买下我,给我一处安身之所,全是因为无意中救了侯夫人。胭脂心里很是感激。” “胭脂姑娘别再这么说。”紫翎始终觉得胭脂身上笼着谜团,有些看不透。 胭脂告退后,邱婉蓉与梅梓桐没多坐,姚淑媛似乎有些话想说,但见卫若萱坐着未动,便先走了。 “你有事?”她问故意留下来的人。 “我要出门!”卫若萱说的理直气壮,却因特地的张口而显得底气不足。 紫翎真是想笑,如今出门都不请示卫肆沨,直接找到这儿来。的确,她可比卫肆沨好说话多了。 “你出门做什么?”她并没一句回绝。 “逛逛。府里太闷了。”卫若萱低着眼,明显是撒谎,紧接着就拔高声音反问:“难道不行吗?” 她沉默了一下,望望外面,说:“可以。第一,只能出去一个时辰;第二,带两个侍卫;第三,在外不能随便耍脾气,行事要低调。能做到吗?” “好!”虽然卫若萱心里不乐意她提出条条框框,但看在她恩准出门的份儿上,都认了。 “彩鸾,照顾好小姐!”她特意叮嘱丫鬟。 “是!”彩鸾没料到侯夫人居然同意,但想想条件,似乎危险少多了。至于侯爷那边,侯夫人肯定会亲自说,侯爷也不会生气。 她们一走,相思先开了口:“夫人,没禀报侯爷就让小姐出门,万一侯爷生气呢?” “不告诉他。” “不、不告诉侯爷?”相思吃惊不小。 她不以为意的淡笑:“管家的是我,没必要事事都跟他说。卫若萱出了门,他总会知道的,若他生气,自然会来找我。他不提,就表示默许。没什么可担心的。” “那、商家那边……” 紫翎思忖了一下,笑的恶劣:“找个管事媳妇,去趟商家,催他们将成亲的日子定下来。敲定了这个,就要忙正事了!” 如今的商洪与刘氏定是万分煎熬。 刘氏面对侯府的催促,加之外面的流言,纵然商雪彤哭喊着不愿意,也只能挑了个日子回复。侯府的人一走,刘氏满脸颓丧的跌坐在椅子里,心里后悔万分,悔恨在最初就不该让朱彪进门。 “娘!我不要嫁给朱彪!娘!”商雪彤跪在跟前哭喊,甚至嚷嚷着要寻死。 “彤儿!”刘氏喝住她的搅闹,疲惫道:“有什么办法?锦州城里到处都在传扬,你的名节被毁,哪有人肯上门提亲?侯爷又说有损侯夫人声誉,令你限期出嫁,亲自点了朱彪,娘有什么办法啊?” “一定是紫翎!一定是紫翎让侯爷这么做的!”商雪彤无意的大喊,无疑使戳中事实真相:“她肯定是为了报复,报复娘必死了周姨娘,逼走了青奕,她肯定是在报复。” “老爷来了!” 丫鬟一喊,刘氏赶紧喝令商雪彤闭嘴,堆上满脸的笑迎上去:“老爷来了,秋儿,快倒茶!” “爹,爹救我。”商雪彤扑倒商洪跟前哀求:“爹,朱彪那样的人,我不要嫁!爹去求求侯爷好不好?不,求求紫翎,求紫翎跟侯爷说说,不要让我嫁给朱彪。” “彤儿先下去!”商洪一反常态,板着脸。 商雪彤意识到不对,扭头哭着跑了。 “彤儿!秋儿,快去看看小姐!”刘氏到底是担心。 “丫鬟们都出去!”商洪喝退众人。 刘氏顿觉蹊跷,忍不住紧张:“老爷要说什么事,这么隐蔽?” “当初周姨娘的事到底是真是假?”商洪蓦地问出这句,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刘氏极快的掩饰了慌乱,委屈起来:“老爷这是什么话?难道老爷相信了外面传言,认为是我故意陷害吗?那些谣言都是朱彪放出去的,为的就是搅乱我们这个家,就像他故意诋毁彤儿,只是为了得到彤儿而已。老爷怎么能信呢?再说了,当初滴血验亲老爷是亲眼目睹的,难不成我能做什么手脚?” 商洪被问的无言以对,最后叹息了一声:“紫翎心里肯定有些怨恨。” “老爷,我可怜彤儿啊。”刘氏说的哭起来:“朱彪虽是我表侄,可他……” “当初你不是要把紫翎嫁给他吗?换了彤儿怎么就不行?”出乎意料,商洪竟给出这么一句。 “老爷,你……”刘氏震惊不小,要知道,除了当初的青奕,商洪最宠爱的就是商雪彤了。 商洪叹口气:“朱彪虽然无赖,但也并未毫无是处。远航虽然不错,然而性子太软,将来这商家的生意只怕他掌控不了。我看,朱彪倒是有些手段的人,做生意需要这样的人。何况,如今木已成舟,彤儿的事侯爷都发了话,不如就顺势这么办了。” “可……” “难道能违背侯爷的意思?认为朱彪有可能离开咱们家?唉!算了,彤儿也不是个吃亏的个性,何况嫁了也在家里,谅朱彪也不敢欺负她。”商洪眼见改变不了,也不再多想了,对他而言都是女儿,但紫翎身份尊贵,能保住商家利益。 刘氏跟他多年,岂会不了解,却无奈的改变不了。 第一百二六章 造谣(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得知此事,朱彪前往侯府谢恩。 出了侯府,越想越得意,转到商家米店里,找到正盘账的孟远航邀请:“大姐夫,我请你上鸳鸯楼喝酒!”悌 孟远航见是他,连声恭喜,将米店的事交代了,两人一块儿前往鸳鸯楼。到了楼里,小伙计哪里不认识朱彪呀,连忙通知老板,收拾了个雅间,上了一桌好菜好酒。悌 “今儿大爷高兴,赏你的!”朱彪随手摸出一块碎银扔给伙计,大笑着坐下。 “多谢朱大爷打赏!两位爷慢用,小的不打扰了。”小伙计恭维着退出去,关了门。谀 身旁无人,孟远航笑道:“你可真有手段,居然真娶到了那个二辣椒!” “我对雪彤表妹可是一片真心,若不是姨父姨妈百般阻拦,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呀。来来来,咱们喝酒,庆祝庆祝。往后你我更是亲兄弟了!大姐夫,我敬你一杯!”朱彪满腹盛情。 “往后还要你多多关照啊!”孟远航之所以与他如此亲热,不仅是臭味相投,更是因为朱彪这人有手段,特别是锦州地面那么快就混熟了,与他结交总有许多好处。 “你我还客气什么,有什么事只管张口,又不是外人!”朱彪豪迈的大杯喝酒,又再三的请他喝。酒过三巡,两人都蒙蒙有了醉意,朱彪颇有言外之意的问:“大姐夫,有句话我一直想说,你似乎很怕碧华表姐。”谀 或许是醉酒下没那么多顾忌,孟远航连声叹气:“你明知故问。外人都以为商雪彤是个辣椒,厉害,却不知道商碧华更厉害。我一个上门女婿,吃住都是她们的,说话都不敢硬气,哪敢得罪她那个祖奶奶?哎,说来,我就是没你那种魄力!” “那是你心慈意软,如果你真有心,治住一个女人不是轻而易举。”朱彪轻描淡写,却是刻意挑拨。 “哦?你有办法?”孟远航一听来了精神,连忙讨教。 “我先问你,你是不是想一辈子在商家寄人篱下?” “我当然不愿意,只有等到商洪百年之后……” 朱彪拍着他的肩膀打断:“大姐夫,就算商洪死了,你我也不见得能得到家产。你我都是上门女婿,她们母女三个能放心的把家产交到你我手中?我姨妈可不是那么傻的人。” 孟远航知道他说的对,顿时如霜打的茄子:“他妈的!她们姓商的女人没一个善茬。憋屈了这么几年,难道一辈子给她们做牛做马?” 朱彪低声说:“与其给人做牛做马,倒不如把一切变成自己的,让她们看我们的眼色。”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孟远航不明白。 朱彪却是收住话不说了,连连斟酒:“不提那些,来来来,我们喝酒!喝酒!” 孟远航哪里还有心思喝酒,又接着追问:“先把话说完了。” “你知道我如何娶到商雪彤的吗?那是侯爷发的话,其中侯夫人功不可没。”朱彪慢慢的引诱:“上次你喝醉酒说了周姨娘的事儿,我觉得,正好一用。” “接着说!”孟远航完全被勾了起来。 “咱们可以利用侯夫人报复商家,从中得利,将商家生意完全掌控在你我手中。” “怎么做?” “自然要你我联手……”朱彪如此这般的讲了一遍。 “好!果然是好主意!”孟远航听得两眼发亮,当即承诺:“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一定会打探出来!” 朱彪暗自得意,心里盘算着,真到了那么一天,将孟远航一脚踢开,整个儿商家都是他一个人的!而孟远航并非醉的糊涂,心里自然也有他的一番小算盘。 这件事的幕后,仍是紫翎授意。 时隔两天,孟远航在玉石斋选购了一对珍珠耳环,回到府里。 “大小姐呢?” “在屋内呢。”丫鬟回道。 孟远航进入屋内,只见商碧华正在窗边临摹水墨,他将珍珠取出来,晃在她眼前:“碧华,喜不喜欢?” 商碧华吓了一跳,看着耳环,满腹狐疑:“怎么突然送我东西?” “回来的路上经过玉石斋,进去看了看,这对珍珠耳环是新到的,我想着你戴上肯定好看。我给戴上。”孟远航温柔密语,为她戴上耳环,取来镜子让她审视:“怎么样?喜欢吗?” “嗯。” “这珍珠真衬你的皮肤。”孟远航赞叹着,抱着她,姿势越发亲密。 商碧华脸上微红,扫了眼敞开的窗户,难掩娇嗔:“大白天的,你干什么呀,当心被丫鬟们看见!” “怕什么,你我夫妻。”孟远航将她抱起来,进了里屋就压倒在床上。 商碧华虽然疑惑他的反常,但没多想,只以为他在外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这才惹得***大动。待情事结束,她倚在床头瞥着他,警告道:“我可告诉你,在外可不准拈花惹草,若被我知道,你可小心!”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呢。”孟远航连连否认。 “你这两天是怎么回事?跟你以前可不一 样,是不是那群狐朋狗友又拿什么春宫给你看了?”这次商碧华是笑着说的,表示她并没真的生气。 孟远航笑着默认:“本想拿给你也看看,怕你骂我。” “呸!谁要看!下流!”商碧华红了脸。 孟远航讪笑,心里不断的盘算。 及至晚上,孟远航命丫鬟们在饭桌上备了酒,加之柔情蜜语,把商碧华哄的十分开心。一壶酒灌下去,渐渐的醉了,孟远航将她抱到屋内。 “碧华,碧华?”他先试探的喊两声,问几句话,只等着时机成熟,开始一点点的套问:“周姨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商碧华听得直笑:“那个笨姨娘,居然一头撞死表清白,真是够蠢的!我娘早料到她会这样,不过她死了倒也省事。只是没想到,紫翎居然会做了侯夫人。” “那,青奕呢?我看他长得很像老爷,真不是老爷的儿子?” “那是我娘聪敏!她想让他是,他就是,想让他不是,他就不是!”喝多了酒,商碧华犯困,迷迷糊糊的翻身朝里睡。 怕她睡着了,孟远航轻推她两下,赶紧追问:“什么意思?不是滴血验亲了吗?” “你烦不烦呀!”商碧华不满的将他踹下床。 孟远航正要发火,却听见他嘟嘟囔囔的声音,连忙凑上去。 只听她说道:“什么滴血验亲,滴在碗里的是我娘的血,当然不可能跟我爹的血融在一起。青奕只是被割破手指,血落在帕子上了,我爹坐那么远,哪里注意到那种小事。都是些笨蛋,被我娘骗了……” 孟远航吃惊过后,满眼喜色,当即出门去找朱彪。 沁梅院刚撤了饭桌,朱彪就求见,紫翎听说了滴血验亲的内幕,也很吃惊。若将事情直接告知商洪,不一定能令商洪相信,也无法达到她想要报复的目的。思忖再三,她有了主意。 “我要你做一件事,继续制造谣言。” “有用吗?”朱彪很怀疑。 “按我说的做。”她对之前的办法进行了细微的调整。 朱彪走后,她又想起青奕,不知他一个人到底在哪儿。 “相思,侯爷呢?” “在书房,听说请了胭脂姑娘弹琵琶。”相思顾虑了一下,低声道:“侯爷似乎很喜欢胭脂。听下人们说,侯爷在书房时,从不宣歌舞弹唱,连内宅的夫人姨娘们都没去过。”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夫人?”相思不解。 她笑道:“我随便问问。美人刚进府,他正迷恋也很正常,别管那些,命人准备热水洗澡。水里不用加别的香料,把紫述香放入里面。” 相较于她的淡定,邱婉蓉却是格外的焦灼。 原本邱婉蓉今晚邀请侯爷用晚饭,哪知侯爷说没空。什么没空,是忙着欣赏胭脂美人!侯夫人镇定的不愠不急,她却受着失宠又失权的双重煎熬。 “夫人,歇息吧?”翠微小心的劝。 “我怎么睡得着!”邱婉蓉很焦躁:“侯爷已经很久没来这儿过夜,似乎早把我忘了。” 翠微凝思半晌,蓦地说:“侯爷不来,夫人可以主动啊。只要时机拿捏的好。” “时机?”邱婉蓉听出话外有音。 第一百二七章 紫述香之计(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早,梅梓桐梳妆已毕,正准备前往沁梅院请安。 丫鬟秀竹突然进来,高兴的说:“姨娘,京城来信了!” 悌 “哦?”梅梓桐却没秀竹那么高兴,因为京城一旦来信,对她而言都是压力。果然,接了信打开一看,她脸上就显露出忧愁。悌 梅祺公子又追问事情的进展,与以往稍有不同的是,令她在侯夫人身上多下功夫。公子已经变得没耐性,对她失望,信中的督促反复出现。他一直想查清究竟是害死了小姐。 谀 秀竹不解,只看到她如往常一样,将京城的来信压在柜底。 深吸口气,理了理心绪,出门。 半途中,遇到了三夫人姚淑媛。 “梓桐见过三夫人。” “梅姨娘脸色不大好,昨晚没睡好?”姚淑媛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也没等她答话,又说:“听说了吗,昨晚侯爷没去沁梅院,而是睡在书房。真是够奇怪,侯爷是喜欢听些弹唱,但从未像昨晚那样,直听到大半夜。” “想必,是侯爷非常喜欢那位胭脂姑娘吧。”梅梓桐也觉得奇怪,只是脸上没有表露。 姚淑媛哼笑:“说到这个更怪了,据说咱们的侯爷请胭脂姑娘弹了大半夜的琵琶,居然听着听着睡着了。或许是太累了吧,双喜喊了两声侯爷没应,就没惊动。若是侯爷醒了,能不去沁梅院?”谀 两人一路说着,到了沁梅院,但见邱婉蓉早已到了。 闲话间不免又提及胭脂,多多少少有些嫉妒吃酸,紫翎倒是一直表现的大度,总为胭脂说些好话。她之所以这样,并非胭脂救过她,也不是因为要端出贤淑的姿态,只因潜意识里觉得胭脂不同一般卖艺女子。 “夫人!”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来,出口的话足以令所有人吃惊:“昨晚庙里起火了,后厢房几乎全都被烧毁,玉姨娘被烟雾呛晕,索性救的及时,否则就难醒了。庙里主持派了人来,如今寺院被毁,庙里僧人都难安置,更无法为玉姨娘提供安身之处,主持请侯夫人派人接玉姨娘接回来。” 邱婉蓉当即质疑:“失火?难保不是玉姨娘为了回来而故意使的苦肉计。” “我看这事也蹊跷。”姚淑媛同样不想琉璃回来,对手总是少一个比较好。 梅梓桐何尝不是。 如今绮岚院只有她一人,没人对她冷嘲热讽,各样刺探,一旦琉璃回来,事情就少不了。然而,换个方式想想,她又希望琉璃回来。依照琉璃的秉性,绝对安分不了,一旦琉璃将侯府搅闹起来,便于完成公子的吩咐。 “夫人?”小丫鬟等候许久不见发话,谨慎的询问。 “暂时将梅姨娘安顿在净月庵,待我请示过侯爷再做决定。” 那些人走后,紫翎命春杏去请卫肆沨来用午饭,但卫肆沨提前就过来了。 “翎儿想我了?”卫肆沨张口玩笑,直接坐到里间的凉榻上,又拽着她坐在身边,身子一倾,鼻尖碰触到她细嫩白皙的脖颈,轻轻厮磨,沉迷于只有她身上才会有的紫述香。 仿佛,是他想她了。 “痒。”紫翎笑着推开他,脸颊上浮起可疑的红晕,即便早知道他时常轻佻狎昵,仍是有些不大习惯。或许,是对自己最新扮演的角色不大适应。 “我昨夜没睡好,很累,一会儿吃了饭在你这儿歇一歇,你再给我揉揉。”说着,他躺了下去。 紫翎勾起嘴角,带着几分揶揄:“能不累吗?谁都知道昨夜侯爷听胭脂姑娘弹了半夜的琵琶,只怕这会儿魂还没归位呢。” 卫肆沨嗤的一笑,挠上她的细腰:“吃醋了是不是?” “侯爷,我有正事要请示。”她躲开他的魔手,理了理鬓角散落的发丝,说:“是关于玉姨娘的事,早上那会儿寺庙里来了人,侯爷打算怎么办呢?” 卫肆沨听她讲了,沉默片刻,却是反问:“侯夫人打算怎么处置?” “虽说她喜欢暗地里搬弄是非,但这段日子想必她也知道悔改了。庙里毕竟清苦,何况如今寺庙又毁了,她若总呆在净月庵,只怕老太太……”含蓄一笑,说:“就让她回来吧。” “翎儿,你真是很贤惠。”说着夸赞的话,他却是满脸的不高兴。 “侯爷对我的处置不满意?那,我直接命她削发为尼,断了她的念想,告诉她,这是侯爷特意给的恩典。如何?”她一脸正色的反问。 “那不是要她的命吗?”卫肆沨笑起来,将她揽在怀里,揉弄她的脸:“翎儿,你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就像在给我下蛊一样。” “我可没能力让侯爷痴迷的坐到大半夜。”如今似真似假的情话顺口而出,丝毫没有难度了。她时常说完那些话,有些恍惚感,仿佛是在演别人的生活。 卫肆沨眯着似冷似暖的笑贴在她耳边低语:“但是你有能力让我一夜不睡。” 午饭吃过,他睡在凉榻上,刚刚按摩了一会儿就睡熟了。她倒觉得很奇怪,即便是昨夜后半夜才睡,依照他的身体,也不至于这么疲惫啊。 透过虚掩 的窗户,看见红豆和双喜站在走廊的一头叽叽咕咕不知说着什么。双喜一脸讨好的笑,终于说了一句话,红豆高兴了,将手里拿的苹果甩给他,扭头就朝这边跑。 她先一步出去。 红豆险些与她迎面撞上,顾忌着屋内睡觉的侯爷,红豆满脸开心的低声说道:“夫人,我知道小少爷被送到哪儿了,双喜说的,小少爷被送到奉县的田庄了。” “你又欺负双喜了?”她轻声玩笑,知道红豆不像相思,一向嘴角尖快,奚落起人也是不留情面的。 “哪有。”红豆辩解两声,问:“夫人,侯爷什么时候让小少爷回来?” “过段时间吧。”她心里也没多大把握。卫肆沨看似不计前嫌那么宠爱她,可实质上,只是一场游戏,青奕仍旧是她的软肋,是他拿来挟制她的工具。“对了,春杏呢?” “她去洗头了。” “你去外头告诉瑞大娘,安排车前往净月庵,将玉姨娘接回来。” “她不回来才好呢,干嘛又要接。”红豆嘟囔着去了。 她拿着扇子坐在廊下望天,渐渐有些犯困,迷迷糊糊的要睡着。 “夫人,怎么在这儿睡着了?”春杏轻声的喊她,刚洗的头发散发着清新的茉莉清香,这会儿已经重新梳理整理了。 “你来的正好。”她清醒过来,问道:“你可知道这锦州城里有没有特别会制作香料的人?” “香料?”春杏听得不解,玩笑道:“夫人若要香料买就是了,找什么人呀。难道从什么地方得了神奇秘方?” “我在说正经的!”将声音一放,眼睛盯着春杏却笑。 春杏跟着也笑,却也犯难:“平时用的都是直接买来的,或是上供的,实在不知道什么制作香料的人。不过,也不难,出去找到香料铺子问问不就知道了。”说着说着嘴就太快:“徐家的胭脂铺子里就有各色香料,可以去……” 话到后面意识到失口,却收不回来了。 紫翎佯作无察:“倒也是。他们家生意大,即便自家没亲自做,也是定点收购的。我正要找个人做样东西,因为我也是只知道大概方法,所以得找个很懂的,一听就能明白。” “夫人要做什么啊?”春杏起了好奇。 “先不告诉你。待会儿我写张字条,你拿着出去问问。记得,别声张,我可不想东西没做成反而被人寻根问底,不得清净。”一面说一面起身往屋内走。 “夫人放心,我一定保密。” 走至书桌前,拿起笔酝酿片刻,写下一段话。其实就是一个蒸馏器,她想看看对方有没有这样的东西,只有得到这样东西,才能完成她想要的物品。刚写完要递给春杏,回头却见卫肆沨站在身后。 “什么东西?给我瞧瞧。”卫肆沨直接取来,看了后一笑:“这种东西,有点儿奇特。你弄这个做什么?” “给侯爷治病。”她故作神秘,故意吊他的胃口,却从他的话里得到信息,蒸馏器是存在的,只是可能要改进一点。 “哦?”卫肆沨眼神轻闪,便不追问了:“那我就拭目以待吧。” 第一百二八章 紫述香之计(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午后,一辆马车停在侧门,琉璃从上面下来。 回到侯府,琉璃首先来到沁梅院,跪地先磕头:“琉璃叩谢夫人。” 悌 “起来吧。”紫翎打量着她,短短日子不见,她明显消瘦,甚至往日的神采都消褪了很多。“才受了惊,回去歇着吧。”悌 “是。”琉璃由霜儿搀扶着起身,却并未直接回绮岚院,而是依次前往初阳院、新月院向另两位夫人问安。特别是见邱婉蓉时,难免受些言语奚落,琉璃一反常态的忍耐。 谀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尚未见到侯爷,她也不敢造次,万一再闹出事被撵走,可真的再也不能回来了。 最后返回绮岚院,小丫鬟已经将屋子重新收拾好了,端了茶。 “下去吧。”琉璃看着熟悉的屋子,一颗心终于落回原地:“霜儿,你去吧,打听的仔细点儿。” 霜儿明白,出门去找以前相熟的丫鬟们,很快便将府内近些天的事打听了清楚。 琉璃对别的反应一般,可当听说侯爷正痴迷一个绝色美人时就紧张了,在她看来,胭脂直接危及的是她的地位。她迫切的想见到侯爷,担心侯爷将她忘记,却又怕操之过急,适得其反。 霜儿看出她的焦灼,柔声劝道:“姨娘,咱们才回来,还是静观两天吧。那会儿我遇到二夫人身边的绿萝,无意间听到她说近来侯爷一直没往二夫人那儿去,二夫人火气越来越大,正着急呢。咱们先看看二夫人的动静吧。”谀 “哼,邱婉蓉。”琉璃想起那会儿在初阳院的遭遇,心里怨恨,然而迫于眼下形势,只得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侯爷上次很生气,我何必再做出头鸟。看看再说,我就不信侯夫人她们不急。” 是夜,华灯点亮。 绿萝端着从厨房特意要来的百合汤,小心翼翼的进门,眼看就要放到桌子上,手却一滑,汤盅哐啷掉在地上摔的粉碎,热汤水溅了邱婉蓉一裙子。绿萝吓得连忙跪倒:“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啊!” 求饶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啪的挨了一下,瞬间起了几道鲜明的指痕。 一旁的翠微本想劝,可看到邱婉蓉狠戾的眼色,收回了话。谁都知道近来二夫人脾气很不好,绿萝不过是不走运的撞了上来,成了发泄的对象。 “跪到外面去!”邱婉蓉烦躁的挥手,没有食欲,自顾自的气恼了半天,蓦地质问翠微:“你之前说的时机,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只怕侯爷想起了琉璃都没想起我。” “夫人别急。”翠微凑近了低声道:“侯爷昨夜能听琵琶到半夜,可见对胭脂正痴迷,我们倒能借胭脂一用。今晚侯爷去了沁梅院,想必是不会找胭脂,我们可以等明晚。待明晚,夫人先一步将胭脂请过来。侯爷若要传她,又一时找不到,很可能会亲自过来,夫人只要准备好,侯爷定会留下。” “行吗?”邱婉蓉有些质疑。 “夫人何不试试呢?就算不管用,也没什么损失。”想了想,翠微又道:“侯爷送了侯夫人珍惜少有的紫述香,我们也可以用些特别的香料,放在香炉里。再备上一壶好酒,做些适宜的菜。” 邱婉蓉点点头,心境开了些:“嗯,不要摆在初阳院,最好在园子里,侯爷更容易过去。若是再这儿,显得太刻意。” “那也简单,选个小花厅,也便于点香。” “嗯,你亲自准备,别惹人猜疑。”邱婉蓉可不想被人刺探了情况,计划没成功,反弄的满府流言蜚语。 “夫人放心。对了,上回给侯夫人送新鲜果子,用的那只五福粉彩高脚盘还没拿回来,让绿萝去取回来吧。”翠微委婉的求情。 “嗯。”邱婉蓉淡淡的摆手。 翠微出来,将绿萝扶起来,把话转达了,又低问:“你的脸要不要紧?叫个小丫鬟去取盘子,你先回去上药。夫人不过是心情不好。” “不用了,没事。”绿萝摇摇头,亲自去了。 虽然她与翠微都是跟随邱婉蓉一块儿陪嫁来的丫鬟,但待遇相差悬殊,最根本的原因是翠微总能为夫人出主意,她却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犯错。怎么怨的夫人不喜欢她呢。 摸着微肿的脸,她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次了。 到了沁梅院,得知侯爷与侯夫人去花园散步了,相思红豆春杏都跟了去,芷荷刚好趁空去洗澡,院子里只有几个小丫鬟在看门。 “绿萝姐姐,有事儿吗?”豆蔻笑嘻嘻的问她。 “上回送果子的盘子没拿,二夫人命我来取。” “寇儿,你快过来帮我一把!”芷荷突然在屋内喊她。 豆蔻分身乏术,又见其他小丫鬟们各自玩的开心,便冲她说道:“那盘子就在什锦架子上搁着呢,绿萝姐姐去取吧,我去看看芷荷姐姐什么事儿。” “好。”绿萝便进了屋子,很轻易的就在什锦架的格子上看到了盘子,然而她的目光却被另一个格子上的东西吸引住。 这是一只雕刻精美的银盒子,有股很迷人的香味,她不由得将其打开,里面是淡淡的紫色粉末。 以前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香粉,恍惚中想起一个名字——紫述香!她想了起来,是无意间听翠微说起的,侯爷赠送给侯夫人的外邦香料,昂贵珍惜! 说不出怎样的心思,她忽然对这香粉产生了极大的贪欲,摸出随身的帕子将香粉装了一点儿,双手发抖的快速包好藏在身上。 “绿萝姐姐,找到了吗?”豆蔻忽然进来。 “哦,找到了,正要走呢。”她忙用笑掩饰慌乱。 豆蔻从空气中闻到一股香,嗅了嗅。 绿萝见状,紧张的绷直了身子,脚都不会动了。 豆蔻蓦地笑:“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开了盒子!那就是侯爷送给夫人的紫述香,侯爷说,除了老太妃,只有咱们侯夫人才有。很好闻吧?侯爷说这香最配夫人!” “嗯,是很好闻。你别告诉别人我打开过盒子,免得被人骂,我走了。”绿萝见豆蔻没起疑,稍稍放松,不敢多呆,小跑着走了。 回到初阳院,绿萝不知道该将帕子里的紫述香放在哪儿,那香味太特别了,很容易被人发现。思来想去,她找来一张小小的油纸,将帕子里的粉末倒上去,包好,贴身藏在身上,然后拿着帕子就出门。 “哎呦!”毫无防备,正进门的翠微被她撞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揉着疼痛的额头,埋怨道:“绿萝,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当心被夫人看见!” “呃,哦,我着急去洗帕子,怕一会儿没时间。”绿萝怕被她闻见香味,攥紧了帕子,侧身跑了。 翠微觉得她行动古怪,以为是因为晚上被夫人打了的关系,便没太在意。 一连两天,绿萝将油纸包着的那点儿香带在身上,提心吊胆,食不甘味,几次想悄悄将纸包丢掉,最后总是抵制不了心里那股莫名的冲动。 这日,天色刚擦黑,邱婉蓉派人去请来了胭脂。 如同预期中的进行,侯爷果然派人传胭脂,下人得知胭脂被请到初阳院,忙跑来传话。然后到了初阳院却得知,二夫人不在,胭脂也没在这儿。 “绿萝姑娘,二夫人带着胭脂姑娘去哪儿了?侯爷还等着呢!”小厮着急的直喊。 “去园子了。二夫人想听胭脂弹琵琶,又听闻她歌儿唱得好,特别摆了果酒宴请。”绿萝心里明白,这都是那排好的计策。 “你去通知二夫人,侯爷找胭脂,我得先回去回话。”小厮说着转身跑了。 绿萝早先得了叮嘱,不敢太快的赶到园子,回屋磨蹭了一会儿,这才朝园子走。漆黑的巷子里,她依稀能闻到藏于身上的紫述香,令她沉醉又迷乱。 她知道二夫人在哪儿,却不能立刻去,只能远远的躲在暗处窥视,仿佛她还在别处寻找。 穿过那道木桥,对面的花厅内花灯灼闪,酒菜飘香。 “侯爷,在那儿!”双喜指着花厅喊。 卫肆沨抬眼望去,踏上木桥。 花厅内的邱婉蓉一眼就看见了,抑制着内心的激动,佯作无察,口内继续虚伪的夸赞着:“胭脂姑娘果然琴艺精湛,怨不得侯爷那么喜欢!” “二夫人过誉了。”胭脂淡淡颔首,眼梢微然挑向门外,余光瞥见了那抹身影。 第一百二九章 紫述香之计(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直等卫肆沨到了门口,邱婉蓉这才故作吃惊的起身相迎:“婉容不知侯爷到来,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免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卫肆沨直接入席,看了眼胭脂,又望着她笑:“婉容不介意我加入吧?”悌 “侯爷言重,婉容想请侯爷还不能呢,侯爷不嫌弃,这是婉容的荣幸。”邱婉蓉说着取来酒杯,为他斟酒,又说:“胭脂姑娘的琵琶弹的实在绝妙,不如请她坐在外面的桥上弹奏,有月亮,又映着水色,肯定更有味道。”悌 “嗯。”卫肆沨点头,没表示反对,只是亲自点了曲子:“弹支《月儿高》。”谀 “是。”胭脂抱着琵琶起身,瞥见一旁的丫鬟在往香炉内添香,而那味道…… 曲子奏响,邱婉蓉的心情好到极致,眼下计划进展的十分顺利。 盛了一碗汤放在他前面,讲解道:“这是药膳乌鸡汤,里面放有当归、黄芪、党参、莲子等好几味药材,熬了一个时辰左右,刚端来的,侯爷尝尝吧。” 卫肆沨笑着尝了,犹似玩笑的说:“二夫人这一桌丰盛菜肴,似乎都是专程为我准备的。我来的可真是时候。” 邱婉蓉垂眼掩饰那份心虚,笑回道:“原本是想邀请三夫人一块儿,哪只她早早的就吃过饭,说不舒服,休息了。”谀 “这酒……”卫肆沨细细的品了品,有些惊讶:“真是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好酒,这可是十年的窖藏惠泉。” 邱婉蓉羞涩笑道:“让侯爷见笑了。这是年前娘家里送来的,两坛给了侯爷,我自己留了一坛。本来是预备着侯爷留饭或者私下里高兴时喝的,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来,就命丫鬟取出来了。侯爷若喜欢,再喝两杯。” 卫肆沨的兴致被调动了起来,一杯杯的浅酌,不知不觉喝了大半壶下去。 花厅虽门窗开敞,但香料的味道弥漫,也悄然发挥着作用。加之满桌特意做的菜肴,酒的催化,外面的琵琶声显得飘渺。 邱婉蓉不动声色的命丫鬟又把酒壶续满,见他出神的望着外面桥上的胭脂,没有吃醋,只是为他斟酒,间或与他对饮。 慢慢的,卫肆沨记不清喝了多少,却知道有些醉了。无所谓,他原本就没打算清醒,反正有人希望他喝醉。 瞥了眼外面那抹红影,带着几分醉意的笑:“胭脂辛苦了,让她回去歇着吧。” 这正中邱婉蓉下怀,当即命丫鬟去传话,又吩咐赏赐酒菜。 “侯爷,累了吗?我扶侯爷去休息吧。”邱婉蓉试探着轻问。 “是有些累了,我在这儿躺会儿。”卫肆沨刚站起来身子就一晃,蹒跚着走到里边的横榻趟了,嘴里还在笑:“果然是十年的窖藏,酒劲不一般。” 见他不愿走,邱婉蓉也不想错失机会,命丫鬟轻手轻脚的撤了桌子,端来一碗掺了轻微催情药的茶来:“侯爷,喝口茶吧。” 卫肆沨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闭着眼,疑似睡着了。 “夫人。”翠微忽然喊她。 “什么事?”邱婉蓉不耐。 “我看见三夫人和玉姨娘进园子来了,一会儿肯定会走到这儿来,怎么办?”翠微得了吩咐,早就支开了双喜和其他丫鬟们,若是那两人到了这里,她与夫人精心准备的计划就前功尽弃了。 邱婉蓉前思后想,很焦躁。若是她不出现,那两人肯定会到处找,若是留下翠微,她一个人在园子里也不像样子,照样惹人猜疑。 蓦地,她问:“绿萝呢?” “我刚才还看见了,在那边。”翠微跑过去,将一直藏在暗处的绿萝喊了来。 邱婉蓉张口吩咐道:“去将厅内的灯熄灭,守在门外,别让人靠近,也别让人起疑,我一会儿就回来。”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侯爷醒来,就说灯被风吹了,我见了三夫人,在外面说话。” “是。”绿萝一一答应。 待那两人一走,绿萝回身望着背后的花厅,遵照吩咐,吹了灯,关上门。 “谁?”蓦地,漆黑的屋子里响起卫肆沨醉酒的低沉嗓音。 绿萝心头狂跳,仿佛心口有什么正往外跳,令她下意识的摸到那包粉末。由于太紧张,手一抖,油纸掉在地上,香粉散了一地。她连忙趴在地上用手抹,吓得不敢呼吸。 “翎儿?”迷迷糊糊中的卫肆沨闻到了空气中飘着熟悉的紫述香,嗓子里低笑,声音带着魔魅:“翎儿过来。” 绿萝知道侯爷将她当做侯夫人了,僵着身,半天没敢动。 “快点儿过来,别惹我生气。”卫肆沨翻个身,语气有些不耐。 绿萝有些恍惚,不知他是不是醉了。 半晌,她大着胆子一步步挪动着靠近,刚到榻边就被拽到,整个人扑在他身上。双手抵在他的胸膛,她烫红了脸,不敢出声。在心里,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仿佛从她接触到紫述香时就被蛊惑,就是伺机等着现在。 当一切归于平静,绿萝抱着衣裳蜷缩在地上,身上还残留着撕裂后的疼 痛,这象征着她失去了处子之身。 黑暗中,她开始快速的穿衣服,之后用衣袖将地上洒落的紫述香擦干净,打开门窗透气。最后,她脚下不停,绕路跑出了园子。 沁梅院里,紫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仍不见卫肆沨过来,不禁奇怪。 “双喜,你去看看,或许侯爷今晚不过来了。”她冲门外说一声。 双喜在园子里得了空就溜出来,恰巧看见有小丫鬟往沁梅院抬月季,料着侯爷吃酒听曲子不会那么快结束,便帮着抬过来,又跟红豆磨牙打趣,险些忘记了时间。见她催问,笑道:“侯爷可是说了的,晚上要过来,这会儿还早,夫人不如也往园子里去逛逛,听听胭脂姑娘弹曲子。” 她只是笑,才不会傻的去煞风景:“你快过去吧,当心侯爷有事吩咐找不到人,你胆子也太大了。” 双喜小声辩解:“侯爷只要一听胭脂姑娘弹曲子,都不许人打扰,更不会吩咐事情。”话虽如此,到底是当侯爷的差,双喜嬉笑两句,还是小跑着去了。 春杏走过来,望着双喜跑远,笑着说:“今晚园子里可热闹呢,听说三夫人和玉姨娘也去了。” “梅姨娘呢?”她问。 “没出门吧。” 没多久,忽然间双喜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夫人,侯爷请你过去!” 注意到双喜的神色有些不对,不禁问他:“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这、小的也不知道,侯爷脸色不好,夫人快去吧。”双喜似乎猜到了,可不敢乱说。 如此,紫翎更是狐疑,脚步由不得加快。 经过双喜的引路,跨过木桥,来到花厅。但见花厅门关着,邱姚与琉璃全都在门外,似乎是被挡着不准近。 别人尚可,邱婉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不见绿萝,心里七上八下。 双喜推开门:“夫人进去吧。” 紫翎刚进去,双喜就从身后关了门。 屋内有一股子酒气,熏香味,似乎、还有点儿别的。当看到榻上坐着的卫肆沨,她吃了一惊。他只穿着白丝里衣,头冠有些散乱,沉寂的面色上,那双眼睛或许是喝醉了酒的关系,泛红。 “侯爷?” “翎儿一直在沁梅院?”尽管早先从双喜口中知道了,但卫肆沨仍是又问了一次。 “是。”这一回,她不经意的一瞥,竟看到榻上有疑似血迹。不可能是受伤,鉴于他目前的状态,倒像是…… 他刚跟女人亲密完。 能落红,表示不是夫人姨娘,这府里,要么是丫鬟,要么、是胭脂! 一时间心里空茫茫的,不知是什么感觉。 卫肆沨蹙眉许久,揉着鬓角叹口气:“我喝的太醉了。” 醉到竟然以为闻到了紫述香,以为是她。她早已是他的女人,自然不可能落空,只可能是哪个丫鬟。 “侯爷找我来,有事吗?”她明知故问。 卫肆沨尽管脑子晕眩,但总能轻易捕捉到她的细微不同,瞥去一眼,笑道:“翎儿真是淡定。找你来,是因为你是侯夫人,有件事需要你处理。那会儿我身边有个丫鬟,不知是谁,找出来。” 第一百三十章 紫述香之计(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尽管早有猜想,可真听他亲自证实,她仍是心头发涩的感觉,脑子里一片空茫。意识到这种情绪有多么可笑,忙收敛起来,否则不止他会笑,连她自己也会鄙夷。 “侯爷打算怎么处理?”她力作平静的询问。悌 谀 “你说呢?”卫肆沨盯着她,又一如往常的将问题丢了回来。 她清楚,他不是在询问她的意见,而是要她回答出令他满意的答案。 悌 沉默中,她在努力调整情绪,少顷终于能再微笑,轻松以对:“既然已经是侯爷的人,那也不能亏待她,否则传出去,有损侯爷名声。这件事很好查,最迟,明天就能有结果。” “我要你今晚就查出来!”卫肆沨的口气变得强硬。 她忽然觉得他还有半句话没说完,刚想问,话到嘴边又停住,少顷开口道:“好,我立刻去查。请侯爷先去休息。” “我在沁梅院等!”卫肆沨说完这话,披了衣裳出门走了。 “恭送侯爷。”门外的几人忙跪地相送,待人走远,这才一个个茫然又惊疑的站起来。 “夫人,侯爷这是……”邱婉蓉的疑问最终。 紫翎则静静的盯着她,平静中自有一番冷意:“听说今晚二夫人在花厅内请侯爷喝酒听曲儿,我有话要问,希望二夫人如实回答。你也看见了,侯爷生气了。”谀 “夫人请问。”邱婉蓉满腹猜疑,又不敢乱张口,生怕今晚的计划暴露。 “今晚都有哪些人来过花厅,一个不许遗漏,全都要找出来。其中一位,很可能是新的姨娘,明白吗?” 邱婉蓉脸色一变,怎么会听不明白,当即就想到了无故失踪的绿萝,犹如遭到背叛,恨的咬牙切齿。 “二夫人有话要说?”紫翎明显觉察到她变化的脸色。 邱婉蓉极快的思索,回道:“今晚来到花厅的人不少,都是我院子里的,那会儿我只顾得和三夫人玉姨娘说话,也不知是谁。这事好查,只是公开来找,闹出来不太好听。不如,我回去私下找她们问问,这也算是件喜事,她们再难为情,只要身旁没别人,也不会隐瞒的。” “好,不过要尽快,侯爷还在等消息。”她从邱婉蓉的眼神中看出了点儿什么,不以为意,干脆放手让其去处理。 待邱婉蓉走后,姚淑媛不禁不屑的冷哼:“现在的丫鬟也不省事,居然趁着侯爷醉酒……” “那些丫鬟一心想飞上枝头,怎么肯错过大好机会。”琉璃也在一旁帮腔,并怂恿道:“夫人,对于这种人不能纵容,否则往后那些丫鬟们岂不是争相效仿?一个小小的丫鬟而已,以为服侍过侯爷就能做姨娘?也太异想天开了!” “夫人,侯爷说要封姨娘吗?”姚淑媛问了个关键问题。 “查出来再说。”她将问题轻轻拨开。 的确,卫肆沨没说,只说要把人找出来,难道还待色而沽?琉璃的话也没错,一个小丫鬟,纵然被主子看上,也不可能直接受封姨娘,除非将来有生养,或许有那个机会。 邱婉蓉带着满身怒气回到初阳院。 “翠微,把绿萝给我拖进来!我倒要好好儿问问她!” “夫人息怒。”翠微忙低声劝诫:“夫人,如果真是她,夫人更不能这么做,我们还不知道侯爷的意思。” “我就不信,侯爷能看上她?若不是侯爷喝醉……”说到这里,邱婉蓉悔的肠子泛青。那么多精心准备,竟是为个丫鬟做了嫁衣,还是自己身边知情的丫鬟,教她心里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最重要的是,她怀疑绿萝是存心! 想着几步跨过去,嘭的推开绿萝住的房门。 绿萝刚洗完澡,因身体酸痛正靠在床头,猛地见邱婉蓉进来,脸色瞬间一白。这一脸的心虚,无疑给人一种联想,给人一种答案。 “翠微,把门关上!”邱婉蓉下令。 翠微忙关了门,心里也十分吃惊。尽管早有迹象,但与绿萝相处近十年,没料到真有这么一天。 “夫人……”绿萝从床头滑下身体,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吭了。 “你!果真是你!我做的功夫,你倒会抢,抢到我头上来了,真是我的好奴才!”邱婉蓉气得手指发颤,克制不住冲上去照着绿萝的脸就是啪啪两巴掌:“贱人!居然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找死!” 绿萝被打翻在地,摸了嘴角的血丝,仍是不做声。 “夫人,夫人小心手疼。”翠微赶紧扶住她。 “想攀上侯爷的高枝?你也不掂量掂量,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拿镜子照照,你配不配!”邱婉蓉甩开翠微,满腔的愤恨,直想将绿萝千刀万剐,百般折磨。可她又不能那么做,侯夫人在花厅等消息,侯爷同样在等。 跌坐在椅子里,她一时不知怎么办,把绿萝直接交出去,实在不甘心。若传出去,她身边的丫鬟勾了侯爷,她也丢人! 蓦地,她似乎闻到一丝淡淡的香气,这香气和侯夫人身上的香味一样。 “紫述香?” 邱婉蓉吃惊之余并不那么确信,这是几个丫头住的屋子,怎么可能有紫述香? 绿萝却是霎时脸色一白,眼睛忍不住在屋子角落里四下搜寻。 但凡是接触过紫述香的帕子、衣裳,她全都清洗了,未免香味残留,洗了好几遍。刚才洗澡,她也是洗了几次,不应该…… “夫人,你看这个。”翠微忽然从床底下找到一个揉成一团的油纸包,纸包散发着淡淡的紫述香。 绿萝顿时血色尽失。 当时从花厅跑回来,带走了纸包,可没想到过于紧张,脱衣裳时纸包不知丢到了哪儿。事后她只顾得赶紧洗澡、洗衣服,却忽略了这件小小的东西。 邱婉蓉将纸包打开,里面还残留着一点儿紫色粉末,的确是紫述香无疑! “好精巧的心思,居然用紫述香,怪不得那么轻易的就接近了侯爷!”邱婉蓉又惊又喜,拿着这件铁证,当即下令:“翠微,将她架到沁梅院去,派人通知侯夫人,让她们看看这个贱人的嘴脸!” “夫人饶命,夫人!”绿萝心中畏惧,怯怯求饶。 “饶你?你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邱婉蓉岂能轻易饶她,下定决心要她生不如死。“翠微,喊人将她拖走!” “夫人,若你赶尽杀绝,就不要怪绿萝不顾多年主仆之情!”眼看求饶无效,绿萝情急之下口出威胁。 “你说什么?你在威胁我?”邱婉蓉再度震惊,气的连连发笑:“好!好样儿的!翠微,你看到了没有?这就是跟了我十年的人,还有这般硬气!你敢威胁我,你凭什么敢威胁我?” “夫人何必要我讲话说明白?”绿萝尽管害怕的瑟瑟发抖,却依旧说道:“五嫂子是怎么死的?是为了谁死的?夫人从厨房得的好处,放贷得的好处,我是跟了夫人十年的人,会不知道吗?就算不提那些,当初侯夫人初来侯府,谁将她推下水里?又是谁暗中吩咐人在药罐中下毒?一旦我说出任何一件,夫人很清楚有什么后果!” “你……”邱婉蓉没料到她居然翻出这些旧账,气得上前又是一巴掌,却已说不出别的。她清楚,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一旦真逼到那个份上,绿萝真的什么都敢说。 翠微也是好半天才回神:“绿萝,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就算夫人平时待你不太好,可到底是主子,终究也没亏待你,你怎么能趁机勾/引侯爷?又拿那些事情威胁夫人?” 绿萝哼笑,有着豁出一切的淡然:“我没你嘴巧,没你聪敏,夫人喜欢你,你自然全心全意尽忠。夫人对我,远不如对个小丫头,打骂是家常便饭,这种日子我过够了!” “绿萝你……”她说的的确是实情,翠微没了言辞。 “你想怎么样?”邱婉蓉看着完全陌生的丫鬟,压抑怒火,狠戾的问。 第一百三一章 紫述香之计(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我不想怎么样,只是不想继续服侍夫人,免得常招夫人生气。”这的确是绿萝心中最大的期望,她是陪嫁丫鬟,就算嫁了人仍是服侍二夫人,她想摆脱这种命运,只有侯爷才能令事情改变。 “你、好!好!绿萝,我以前真是小看了你!”邱婉蓉攥紧了油纸包,眼眸内的冷色忽闪忽灭,脸色更是狰狞的可怕。“我可以不追究今晚的事,但若你管不住自己的嘴,抖搂了什么出去,可别怪我心狠!”悌 谀 外面忽然有小丫鬟的声音:“二夫人,侯夫人派奴婢来问问,查出来了没有?若很难查,侯夫人亲自过来。” 邱婉蓉勉强收敛了神色,将纸包交给翠微收起来,一面吩咐打水洗手,一面朝外说道:“回侯夫人,查出来了,我立刻去交差。” 悌 翠微蓦地提到:“夫人,绿萝的脸……” 刚才那几巴掌扇下去,绿萝的脸早肿了。 邱婉蓉冷笑着反问:“绿萝,你的脸是怎么弄的?” 绿萝岂会不懂言外之意,抿唇回道:“绿萝愧对夫人,即便是意外出了这种事,绿萝也觉得羞怯难当。这是绿萝自己打的,希望求得夫人原谅。” “你的嘴一点儿不笨,心思一点儿不拙,简直大智若愚啊!”邱婉蓉尖酸带刺的讥讽,一甩袖子出了门。谀 事后,紫翎带着众人回到沁梅院,回禀了事情。 卫肆沨盯着跪在地上的绿萝,皱眉问道:“脸是怎么回事?” 邱婉蓉在旁叹道:“听侯夫人说了花厅之事,我猜着可能是绿萝,回去找她证实。谁知道绿萝一见我就跪下,又是哭又是自己打自己,说什么对不起我,辜负了我之类的话,我忙让人拉住她,解劝了半天。” 卫肆沨沉默了一下,摆手道:“行了,既然查出来了,回去歇着吧。” 诸人一愣。 “侯爷打算如何安置她?”到底是紫翎问了这句话。 “到底还是二夫人的人,初阳院里也宽敞,拨间屋子给她住,安排个小丫头。往后你可要更加尽心尽力的服侍二夫人,明白吗?”卫肆沨的话无疑是将其定为通房丫鬟的位置,比丫鬟略高一点儿,算是过了明路。 “谢侯爷恩典。”绿萝全身发抖,到底是欠缺谋略,考虑不周,没想到仍旧逃不出初阳院。也是***太强,蒙住心智,凭她一个小丫鬟,怎么可能一跃做姨娘呢?不做姨娘,便没资格住进绮岚院,便离不开邱婉蓉的控制。 可以想见,往后的日子将有多么难熬。 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肚子能够争气,若是能怀个一男半女,她一定能住进绮岚院! “翎儿走神了?”卫肆沨蓦地开腔。 她这才回神,不知不觉盯着绿萝的背影出神许久,收回神思,她避开卫肆沨的眼:“我去吩咐丫鬟们准备洗澡水。” “你怎么不敢看我?”卫肆沨抬起她的下巴逼视。 “没有!”尽管回答的倔强,但低垂的双眼泄露了她真是的情绪。然而,她不是不敢看,而是厌恶看,心里只是反感。 “没有?你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卫肆沨不许她躲,像是发现了什么趣事一般,笑了:“翎儿在吃醋啊?” 她当即反感又厌恶的皱眉,坚定又愠怒的反驳:“没有!” “我可是闻到了很浓的醋味。”卫肆沨丝毫不介意她此刻的反驳,她的脸色越难看,他越是高兴。 “侯爷是真的喝醉了。”暗暗整理着心绪,她回以轻笑:“醋味我倒没察觉,满鼻子都是浓浓的酒味,侯爷是要枕着酒香继续入眠,还是去洗洗?” “当然得洗一洗,否则……”卫肆沨贴在她唇边一笑:“否则翎儿肯定不准我上/床啊。”笑意一停,他蓦地说:“绿萝分了屋子,也得赏点儿东西才看着像样。你准备一下,吩咐个人给她送去。” 卫肆沨松开她,却并不是朝屏风走,而是出了门,不知交代了双喜什么事。双喜听后小跑着去了。 潜意识里觉得他交代的事与今晚出的事有关。在园子里时,他曾强硬的要求今晚必须找出绿萝,然而找出来后,他没有任何指示。她很疑惑,不知他暗地里瞒了什么。 “春杏。”她问起打赏的事儿。 春杏听后说:“夫人不必费心,绿萝如今又不是姨娘,顶多算个小侍妾,只比一般丫鬟身份稍高一点儿。以往府里也有旧例,不拘什么,赏点儿就行了。”停了一下,又说:“我去取吧,一匹缎子,一对耳环,一对镯子,很够了。” 她不禁心里感慨:绿萝用最宝贵的身体换来的竟然只是这些,到底是她无知,还是这侯府没有人情呢。 少顷,春杏将东西取来给她过目:“夫人,送去吗?” “等等。”卫肆沨喊住春杏,吩咐道:“我命双喜去取药,等拿了药再去。” 很快双喜就回来了,将一只小瓷瓶和一个小纸包都交给春杏:“这瓶子里是抹脸消肿的外敷药,纸包里的药丸子是内服的,转告绿萝,这是侯爷特意赏赐的。” 春杏原本是打算让个小丫鬟去送东西就行了,可一见侯爷这么煞有介事的准备了药,不敢怠慢,带着东西亲自去了。 “哎呀!”香草打着灯笼走在前面照路,突然腿上似被什么狠狠打了一下,疼的摔倒在地上,灯笼也灭了。 “怎么了?”春杏忙问。 “我的腿好疼。”香草只觉得小腿一阵发麻,站不起来,来势突然的状况,令她无措的吓哭起来。 春杏见状也吓到,连忙将东西放在地上,上去察看:“别哭呀,到底怎么了?” “春杏姐姐,我站不起来了。”香草惊吓不轻。 “好好儿的,怎么会。” 黑漆漆的巷子里,两个人都没注意有个红色而鬼魅的身影悄悄出现,替换了缎子上那个纸包,在两人察觉之前,动作轻盈而敏捷的消失不见。 春杏替香草揉了好一会儿,问:“好点儿没有?” “嗯,好像、好像好了。”香草擦擦眼泪,觉得那阵麻劲儿过去了,腿又恢复了正常。 “你呀!真是的!赶紧起来,还要送东西呢。”春杏松了口气,忍不住笑她两句。 初阳院里静悄悄的,小丫鬟引春杏到了绿萝的屋子,绿萝一脸木然的坐在那儿,脸颊上的浮肿越发的明显了。分来的小丫鬟小纹正帮她整理衣裳柜子等东西。 “春杏姐姐。”绿萝一见她,反倒先站了起来。 春杏也不以为意,将东西一一放在桌上,特意说道:“这药是侯爷专程赏赐的,想必都是特效好药,赶紧吃了吧,你的脸看着很吓人。” “谢侯爷!”绿萝不由得心中一暖,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小纹一看侯爷似乎又看重她,神色也变了些,赶紧倒了茶,又将纸包内的药丸递给她:“这可是侯爷特意赏的,姐姐快吃了吧。一会儿洗了脸再把药抹了,多少能消点儿肿,不然明天怎么出门见人呢。” “嗯。”绿萝就着茶服下药丸,梳洗后,又抹了药膏。 小纹带上房门出来,迎头就往正房走。 “进来。”屋内传出邱婉蓉的话音。 “夫人,绿萝吃了侯爷给的药,睡了。”小纹如实回禀。 帐帘内,邱婉蓉神思百转,最终忍耐了下来:“好好儿盯着她,一举一动都要跟我回报,做好了自有奖赏!” “是,夫人放心。”小纹磕了头,静静退出。 “翠微!”邱婉蓉蓦地喊。 “夫人?” “你都听见了,哼,侯爷亲自送药给她,她不定是怎么高兴呢。这个小贱人敢威胁我,她活着,我时时刻刻不能安心!但是,我也不能轻易的让她死了,不能便宜了她!我会让她知道背叛我是什么下场!让她知道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儿!” 翠微知道她的愤怒,也很清楚她的手段,想到绿萝,难免同情。 第一百三二章 婚事(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夜,紫翎几乎不曾入眠,然而身侧的卫肆沨却因喝了酒又泡了澡,睡意安详。她实在忍受不了与这样的人同床共枕,后半夜就一个人坐在榻上。 “翎儿,醒醒。” 朦胧中有人在耳边轻声喊,这声音恍若穿越光年,飘渺虚幻。好像回到了读书的时候,早晨总听见爸爸一遍又一遍催她起床。撒娇的嘟囔几声,她抱着头,翻身又睡。悌 悌 “翎儿。”声音继续在喊,带了熟悉的低笑。 心底被笑声刺激,刷的张开眼,坐了起来。原来天已大亮,在眼前喊她的人正是卫肆沨,一身薄纱白衣,散着长发,映着窗外晨光的那张脸分外柔和。 “醒了?”卫肆沨含笑盯着她,蓦地问:“翎儿怎么睡在这儿?” 眼帘一闪,她别开脸:“昨晚有些热,在这儿坐了一会儿,不注意就睡着了。” “真是越来越会撒谎了。”卫肆沨低笑,破例没有再逼问,只说:“来,翎儿帮我更衣。” 她默然依从。 更衣完毕,卫肆沨忽然将她环腰搂住,笑着反问:“翎儿还在想着昨晚的事?不过是个意外,你要清楚,在我心里,最宠爱你。” “侯爷今天忙吗?在哪儿吃饭?”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淡淡说起别的。谀 卫肆沨多看她两眼,转身边笑边走:“难不成翎儿不欢迎我过来了?” 直到他走出院门,她才回身坐下,思及他方才的话,冷笑。 然而转瞬笑意转淡,消失,她想起上回的东篱山庄之行,以及从庵中返回时所下的决心。她在谋求改变,但现在这样却只是逗他取乐而已,他根本不信,若他不信,她的目的又如何达成呢? 早起请安时,绿萝跟随着邱婉蓉一块儿来了,脸上的肿痕消褪了些,但仍旧很轻易的便能看见。众人落座,绿萝只能和从前做丫鬟时一样站着,或许是不太光彩的变身,反而显得她比丫鬟气势还差。 不稀奇,一个小小的侍妾,又不得宠,定多像个二等丫鬟,反倒比她从前还降了一级。怨不得昨晚春杏会说那样的话,都是实情。 闲话几句就让她们散了,又将府里的杂事处理了一下,便依靠在榻上不知不觉闭上了眼。 “夫人,夫人。”春杏在她耳边轻喊,待她醒了,这才说:“夫人要找的人来了。” “哦?快请他进来。”她立刻坐起来,重新打水洗脸,出去见客。 来人四十多岁,据说家中世代制作香料,一直受雇于徐家。她要找的就是精于香料制作的人,做事遵循一定的工艺及流程,严谨认真,有耐性,最重要的是可以将原有的蒸馏设备改进,制作她所需要的精油。 没错,她就是想要制作精油! 从第一回发觉卫肆沨的头痛可以被按摩手法缓解,她立刻就想到了,只是那时心里很抵触,加之精油萃取不易,没贸然行事。如今,能否做出精油,也是她更加奠定地位的因素之一了。 “兰师傅请坐,我想要的东西有些困难,我要你做出来,并且对外保密。”她事先支开了其他的小丫鬟们,便于说话。 “侯夫人请讲,草民一定谨遵侯夫人指示。”兰禾知道她需要蒸馏器,猜测着不过是制作玫瑰露一类的东西,要求精良而已。那些东西虽说历来有上供,有卖,但王侯之家或许更讲究,认为亲自做的才洁净、品质更好。 “我听说你做过玫瑰油。”这是她意外得知的。 “是,玫瑰花性甘微苦,温和,无毒,能理气解郁,活血化瘀,草民心想,既然能作出玫瑰露,亦或者再研制些其他用法,或许能达到其他功效。只是、提取起来十分艰难,大量采购了三车玫瑰,总共也就得了小半瓶。” “我要你做的差不多,你既然做过,我就更放心了。我想要薄荷油、甜杏仁油和安息油。萃取方法就用蒸馏。”说着命相思取银子。 相思取了五百两银票。 她又说:“我知道精油萃取耗费很大,有些东西锦州没有,还要麻烦你四处收购,务必赶工制作出来,我等着用。” 犹豫再三,兰禾问:“不知侯夫人要这些东西派什么用途?恕草民孤陋寡闻,还从未听说有专门使用这个的。” “自然要使用它们各自的功效。若有人问,就说你在制作香料,详情不要透露。”她特意交代。 “是!”兰禾不再多问。 “夫人,怜儿来请安。” 闻言她有些意外,抬眼一望,怜儿已经满脸带笑的进来:“怜儿给夫人请安。” “起来吧,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看到这小丫头就忍不住笑,料定对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怜儿嘻嘻一笑,倒毫不惧怕:“夫人最近很忙,都不逛园子了,所以我才特地来请安。”顿了顿,又笑:“其实,我有事求夫人帮忙。” “说吧。” “夫人做点心的秘方能不能传授给我?”怜儿眨着一双大眼睛,似真似假:“公子什么都不肯吃,尽管厨房变着花样做,可总是难以令 公子动心。我想夫人的点心总是很新奇,公子还挺兴趣,所以想求夫人指教。若我能学会一点儿,就能做给公子吃了。” 她听了就笑:“我就知道,你准是为你家公子来的。不是我藏私,只是做点心不是一两天就能学会的,难不成让你家公子饿着肚子等?” “夫人又没空做……”怜儿一面说一面难为情的笑。 “你瞒着公子来的?”她几乎能肯定,若是卫锦之知道,决定不会让怜儿过来。 “夫人千万要为我保密啊,若公子知道了,我又要挨骂了。”怜儿这才想起后果,有些心虚后怕了。 “我这会儿正好有空,想着给老太太做两样点心,算是顺路的人情,多做一份。这可不是为你家公子,全是看在你这个小丫头一颗殷勤忠心的份上!”她打趣的玩笑。 “多谢夫人!”怜儿这下子高兴了,连声道谢后兴冲冲的跑回去了。 她不禁感慨,卫锦之恐怕是治好了病却落下厌食的毛病。 稍后,她前往厨房,做好点心,命人送一份去净月庵,一份到书房,一份拿给西苑。她想起青奕,若是他在这儿,肯定高兴的手舞足蹈。 相思看出她的心思,便说:“既然知道小少爷在哪儿,让福清送点儿东西过去吧。” “不用。”她却摇头:“消息是暗地里打听出来的,未免节外生枝,还是不要擅自举动。我不会让青奕在那儿呆太久,我会尽快接他回来的。” “去园子里走走吧。”相思如此提议,是想让她散散闷,早看出来昨晚绿萝的事后她情绪就不好。相思不由得很担心,担心长此以往下去,她在侯府会更加难熬。 紫翎一边低头走,一边心里想事,当回神时已置身于花团锦簇的园中。 未免胡思乱想,她只能刻意去想一些事,例如报复商家的计划,例如府里各房的势力,亦或者想着神秘的胭脂。忽然间,她感到有双眼睛一直盯在身上,循着抬眼一望,竟看到了徐少棠! “小姐!”相思比她更紧张,本能的拉住她,就怕她上前。这儿可是在侯府,不管被谁看见,都能掀起惊澜大波。 徐少棠显然也明白,远远望着,纵然神思流转,却不敢贸然。 安静之中,忽闻一阵环佩叮当,卫若萱出现在徐少棠眼前。 “见过小姐!”徐少棠忙施礼。 “徐少爷有礼。”卫若萱淡淡颔首,眯着眼将他仔仔细细审视了一番,猛地望向紫翎,眸子里一闪,唇角冷笑:“徐少爷专程在这儿赏花吗?可要小心,如今繁花盛开,蜜蜂可不少,不小心被咬一口,很疼的呢。” “多谢小姐提醒,徐某会注意的。”徐少棠岂会听不出话外之音。 这时彩鸾小声道:“小姐,侯爷来了。” 卫若萱一听就紧张,未免再遭一顿训斥,赶紧就走了。 第一百三三章 婚事(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知道卫肆沨请徐少棠的目的,不禁又想起朱彪,不知交代他的事办的如何了? 锦州城一如既往的热闹。 悌 这天商洪亲自来到米粮店里查看账目,进出熟客都向他道喜,他也一一笑着回应,邀请诸人前去喝喜酒。事成定局,他是个爱面子的人,不愿意表现出被强迫的样子遭人话柄,他的喜色至少能传达出一种信息,对于朱彪这个女婿没有反对,对于这门亲事并无异议。悌 “朱彪呢?”他蓦地问。 谀 贴身的仆从连忙回道:“应该在府里,一般早上他不出门。” “回府。” 商洪心里算盘着,朱彪到底要做商家女婿,总在外耍无赖不行,得让他管点儿生意,也牵制一下孟远航。这辈子没有儿子是命中注定了,一个女婿半个儿,两个女婿总顶得上一个儿子吧?只要控制得好,一切都会掌握在他手中。 刚回到府里,管家迎上来说道:“老爷,夫人请您回来后去一趟,有事商议。” 商洪闻言便往刘氏院子走。 进了刘氏的院子,忽然听到两个小丫鬟蹲在花根儿底下说悄悄话,话中所涉的敏感内容令他驻足: “你到底听谁说的呀?是不是真的?” 谀 “你还不知道呀?府里都传遍了,都议论呢!大家都说周姨娘是被咱们夫人设计冤屈死的,那天的滴血验亲是夫人使的障眼法,其实根本没验小少爷和老爷的血。怪不得大家都奇怪,小少爷明明那么像老爷。” “障眼法?什么障眼法?怎么可能那么神奇啊?” “你们在这儿躲懒儿呢?赶紧去把那边打扫打扫!”正说到关键地方,一个丫鬟冒出来呵斥指挥,将两个小丫头调走了。 商洪早不是第一回听到这种言论,只是这回更多了内情,令他禁不住怀疑:难道那天的滴血验亲真有问题?他的确是亲眼看到青奕的血滴在碗内,怎么可能动了手脚? 将信将疑中,内心万分煎熬,脑子里一遍一遍回想着青奕的五官模样。 “老爷来了,夫人在里面呢。”丫鬟看见了他。 商洪收起思绪,不动声色的进了房门。 刘氏所谈不外乎是商雪彤的婚事,婚期定好了,各项程序与当初商碧华招夫时一样。刘氏又与他商量客人的宴请等事宜。 “彤儿还是不乐意,一直在闹情绪,饭都不肯好好儿吃。”到底是自小娇宠的女儿,刘氏无论如何想不到会将其嫁给无赖表侄,不仅仅是惋惜女儿,更是对自身傲气的打击,只觉得在世家亲友面前都失了颜面。 “好好儿劝劝她!这事儿不可能改了。”商洪坚决的口吻近乎绝情,然而接着他却说:“我这一生没有儿子,两个女儿是唯一的指望,至于两个女婿,我看都靠不住。我打算等她们有了孩子,选一个继承商家家产,到底有一半商家血脉,不至于使家产外流。” 闻言刘氏又叹口气:“这都三四年了,碧华的肚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吃了多少偏方也不见有效。”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商洪没心情再喝茶,寻个借口离开,心里想的却是如何能得到青奕的血,亲自做一次滴血验亲,已证流言。 刚出院门,不提防迎头跟人撞上,刚要发火,却听见一声喊。 “爹?”原来是商雪彤,见了他,立刻带着最后的期希哀求:“爹,我真的不想嫁给朱彪,他都能打死第一个老婆,以后能待我好吗?爹,你最疼我了,求求你,不要让我嫁给他。” 商洪叹口气,拍拍她的头流露几分怜惜慈爱:“彤儿啊,不是爹狠心,你的婚事是侯爷亲口点的,爹怎么推得掉?你放心,朱彪纵然再无赖,可他做咱们家上门女婿,吃穿用度都是商家的,他敢对你不好?你姐姐又总不见生育,爹还等着你抱个小外孙,好继续商家香火和生意呢。” “爹!”商雪彤没料到听见这番话,再想求,商洪已经走了。 商洪打听到青奕被送出了侯府,却不知究竟送到了哪儿,心里着急,派人四下打听。然而当初办这事的都是侯爷贴身的人,外人哪里知道,即便是双喜也是看在侯爷待侯夫人不同才破例打听了透露的消息,商洪想从中打听,谈何容易。 这正是紫翎要的效果。 当商洪对滴血验亲起疑,哪怕是一点点,这点疑问都会在他的心里慢慢儿的发酵,越来越重,令他迫切的想亲自去证实。找不到青奕,他就证实不了,证实不了,他便饱受煎熬。 毕竟,他是希望有个血脉相承的儿子。 紫翎得到这个消息时,侯府里的其他人也在打探着消息。 邱婉蓉因绿萝的事,心火太盛,饮食懒进,四肢绵软。纵然躺在床上休养,也不愿让绿萝好过,吩咐小丫鬟将人叫来,令其三天之内将一条蝶穿牡丹的罗帕绣好。这样一来,为了如期完工,绿萝少不得点灯熬夜。 这种刁难根本算不上什么,绿萝心知肚明,必须忍耐。 “翠微!”邱婉蓉张口又喊。 “二夫人?”翠微赶忙来到 床边。 “打听清楚了?” “问了,听说侯夫人是要制作香料,那人的确是个香料师傅。” 邱婉蓉轻哼,有些怀疑:“难道她煞费苦心专程找人,只为做香料?侯爷送她的紫述香难道不是顶好的?” 与邱婉蓉抱着同样质疑的包括姚淑媛,她也刚刚打听到了这件事。 表面上她顺从侯夫人,但心里岂会没自己的盘算,特别是眼下,侯爷新欢一个接一个,哪里还记得她们这些旧人,再不想想办法,可就人老珠黄再无希望得宠了。常言道“色衰而爱弛”,又言“母凭子贵”,女人生存的两个关键正是容貌和生育! “碧荷,你亲自去见婶婶,让她帮忙寻寻,可有什么助孕的有效偏方。这事儿要保密,别让人知道了。”她想起自从第一位梅氏夫人进府,至今有三四年,却无人能受孕,令她不禁怀疑是侯爷身体的问题。当然,即便真有这种怀疑,她也得继续尝试各种方法。 “夫人放心,等天黑了,我悄悄的去。”碧荷一下子就猜出她的心思,安抚道:“夫人不必急,离夫人的生辰还有十来天,时间来得及。只是,夫人也得想想新奇的法子,能令侯爷常过来。” 姚淑媛叹气:“以前侯爷被琉璃迷惑,至少隔日子来一两回。现在可好,把琉璃一抛,几乎夜夜宿在沁梅院,又痴迷着胭脂。我能有什么办法?” “说起来,那晚在园子里,二夫人很不对劲呢。”碧荷回忆起那晚,质疑道:“二夫人总似显得焦虑,并且不愿意我们往那边走,她自然不可能为绿萝制造机会,说不定、那是她精心布置好的局,却被绿萝捡了便宜。” “对,有道理。”姚淑媛一寻思,的确很有可能。 “咱们也可以效仿啊。”碧荷轻笑:“依照奴婢的拙见,侯爷喜欢情调,夫人在必要的时候,得放一放‘夫人’的架子,侯爷肯定喜欢。” 姚淑媛笑着瞪去一眼,心里也暗暗筹划。 讨好人,就得投其所好,她觉得很有必要下番功夫。想着,她吩咐:“去绮岚院请梅姨娘。” 很快,梅梓桐就来了,微带疑惑:“梓桐见过三夫人,不知三夫人唤梓桐前来,有何吩咐?” “姨娘坐吧,我是有件事请你帮忙。”姚淑媛一笑,倒不拐三扭四,直接说了:“你跟戏班学过戏,有功底,懂得多。我呢,平时只会听,从没开过嗓子,请别的师傅怕张不了口,所以想请你指导指导。” “三夫人言重了。”梅梓桐自然明白学唱是为了侯爷,这个意外之事,却忽然令她灵机一动。谦虚一笑,说道:“三夫人必定是为了侯爷而学的吧?不是梓桐轻狂不肯指导,只是梓桐只会些常见又简单的戏文,侯爷只怕没兴趣。如今侯爷对胭脂姑娘的琵琶兴味正浓,除此外,便是喜欢听侯夫人新颖别致的调子。” 姚淑媛笑不由衷:“我总不能去找侯夫人讨教吧?” 第一百三四章 玫瑰露(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沁梅院里,紫翎一如既往的处理家事。 管事媳妇突然问:“三夫人的生日是否还按旧例办?”悌 “往年怎么办的?”她问。 “往年都是办小宴,并不请客,为了助兴,会请戏班唱戏。”悌 “照旧吧。”谀 瑞大娘又说:“侯爷说了,锦公子娶亲后住处不变,仍在西苑,下令将西苑整个儿翻修。这是翻修的各项费用,外头管事等着支银子招工。” “工程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听说了,婚期定在明年春天,不仅是春天万物复苏寓意好、宜婚嫁,更因那时卫锦之的身体调养的差不多,有足够的精力资本应对婚事。 “侯爷说了,先把各项准备做好,待到中秋之后开工,两个月就完了。开工时将孙姨奶奶挪到别的地方,锦公子就暂住外书房。”瑞大娘说着将册子递上来。 看着数目没问题,她就批了,发了对牌令其去领银子。 “夫人,你尝尝,这是刚送到府里的,很新鲜呢。”红豆端着只白瓷碟子进来,里面装着晶莹剔透的紫葡萄,还挂着水珠儿。 “葡萄已经熟了?”她有些意外,摘了一个吃了,甜中带着微酸。 “这是供尖儿,最晚再半个月,葡萄就大成熟了。”红豆将盘子放在桌上。谀 吃着葡萄,她蓦地想起那晚卫肆沨喝醉,据说是邱婉蓉用了十年窖藏的惠泉灌倒了他。这件事至少说明一点,卫肆沨是好酒的,她也可以做坛好酒。 想着唤进福清,吩咐道:“你去找到种葡萄的农户,先付下定金,告诉他们,等葡萄成熟后,选一车粒大饱满的好葡萄送来。记住,不仅要新鲜,更不能清洗,从架子上摘下来后原封不动的装车。” 相思听的不解:“夫人要那么多葡萄做什么?侯府里每年都有人上供这些。” “有大用处呢。”她想着若要用橡木存酒,恐怕橡木太难找,也没有玻璃器皿,幸好瓷器也是不错的选择。她又想起青奕,若是他在,肯定会喜欢漂亮的红色甜酒水。 说话间,彩鸾从外面来了:“夫人,小姐说想出门。” “又出门?”紫翎不由得皱眉:“告诉小姐,这回不拦她,但这是本月最后一次。到下个月之前,她不能再要求出门的事儿。另外,小姐到底贪玩,你是贴身服侍的,不该做的事千万要拦着小姐。懂吗?” “是、是!”彩鸾被问的紧张,连连点头应诺。 一看彩鸾的表情就透着蹊跷,只因和卫若萱关系敏感,她才没那么较真,然而……终归是卫肆沨的亲妹妹,万一在外面有个意外,她还真没法儿交代。看来,不能太纵容。 闲来无事,她往园子里散步,走着走着忽而听见有哭声。 循声望向花荫深处,回忆起似曾相识的一幕。 相思蓦地说:“夫人,这声音有点儿耳熟,我悄悄去看看。”说着相思蹑手蹑脚的靠近,探起身子朝花荫里张望,终于看清了缩在那儿哭泣的人。回来后压低声音说道:“是绿萝。” 紫翎不用问也知道,出了这种事,邱婉蓉岂能让绿萝好过。 她摆摆手,不让相思露出动静,悄悄走开。 没走多远就听有小丫鬟在喊:“绿萝姐姐!绿萝姐姐你在哪儿啊?二夫人找你呢!”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在想,绿萝可恨吗?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光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慢慢踱步间,又听见有人吟诗,声音自是卫锦之。循声望去,卫锦之行走在绿柳荫中,神思怅然,仿佛无意识的念着诗句,一步一步与她迎面走来。 她不禁在猜测,他念出这样的诗,是对即将迎娶到来的亲事无奈,还是对身于侯府命运的无奈?难道是借诗的最后一句“但使愿无违”来感慨,如今的一切不是他心底所愿吗? 方向一转,她朝别处走去。 只觉得眼前有身影闪过,卫锦之回神一望,看到熟悉的人影,心胸间竟有些怅然若失。眉峰蹙起,胸口一阵窒闷,终于压抑不住咳嗽,满脸涨红。 “公子!”怜儿闻声跑来,见他咳的不轻,赶紧一面拍打一面说:“我扶公子回去吃药吧。” “没事。”对于身体这病,他早习惯了,即便在得知有望治好时也没多大的喜悦。他很清楚,这病耗了太久,即使治好了,他的这副身体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转眼到了姚淑媛的生辰之日。 一大早就有各处前来送礼,又有府内各处的礼。上至侯爷,下到各处管事媳妇,丫鬟们,都有凑份子的礼上敬。紫翎也不例外,送了支时新的珍珠玉簪权作心意。 今天的请安格外的热闹,一大群人熙熙攘攘,来到摆宴的大花厅。 下人们早将桌椅茶几布置好,摆了香茶果点,戏也预备好了,只等侯爷过来。少顷,侯爷人没来,东西先送了来。 “小的给三夫人请安,恭祝三夫人千秋。侯爷这会 儿还不得空,不能过来,命小的将礼先送过来,请夫人们先开戏。”双喜一面说着一面命人将一方红绸盖着的东西放在桌上,揭了红布一看,原来是副八扇的镂雕纂刻的花草小桌屏。双喜讲道:“这是前年皇上赏赐的,一直收着没摆出来,今天转送给三夫人,权作恭贺之意。” “谢侯爷。”姚淑媛跪地谢恩,满脸喜色。 所有人都围着小小的屏风品足欣赏。 这扇屏风无疑是贵重精致之物,但并非是姚淑媛感到高兴甚至得意的原因,而是这件礼物的来历,它是皇上赏赐给侯爷的礼物,可见其意义不凡。如今,侯爷将这件东西送给她做礼物,无论是时机、场合都选的如此之好,简直令她颜面大增,她有什么理由不感到欣喜呢。 “真是件好东西!”紫翎口中自然也要夸赞,当看到邱婉蓉以及琉璃等人眼中的嫉妒,又看到姚淑媛的荣耀之色,心里感慨的却是卫肆沨的心机。 不过是区区一扇屏风,只因恰到好处的相赠,立刻将一个女人的心收买。 “既然侯爷暂时不过来,我们先开戏吧?”邱婉蓉向她请示。 “也好。”她率先归座,众人随之一一落座,戏台上的戏这才开始。 姚淑媛蓦地问:“姨奶奶怎么没来?” 碧荷回道:“我派小丫头去请了,姨奶奶说锦公子有些不舒服,她一会儿再过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紫翎不由得就想起卫锦之羸弱的样子,怀疑他的身体无法经得起药物长期的浸泡。 “夫人似乎对戏文不感兴趣。”邱婉蓉注意到每次唱戏她都兴味寡淡,便说:“咱们府里有舞姬,不是非得听戏不可,欣赏歌舞也挺不错。” 琉璃接了话:“比起歌舞,倒不如请胭脂来弹琵琶。” “听这口气,玉姨娘吃醋了?”邱婉蓉毫不给面子的笑。 琉璃忍着不悦,挑声说道:“琉璃不敢。别说侯爷不过是听听琵琶,即便真的要收她,也无可厚非,侯爷喜欢谁,咱们也得爱屋及乌啊。况且,素来侯爷都说要我跟夫人们学习贤惠容忍,这一点,我觉得二夫人做的最好。绿萝真是有福气。” 最后一句话无疑点中了邱婉蓉的怒点,瞬间令其变了脸色。 紫翎一早就觉得心口胀胀的有些发闷,身边又总是围着一大群人,这会儿对两人的冷嘲暗讽很是烦躁,趁着烟硝弥漫之前就予以制止:“二夫人提起歌舞,她们不是平时都排着吗?派人叫来,演两出看看。顺便请胭脂姑娘,或许侯爷想听琵琶。” 相思注意到她脸色不大好,忙问:“夫人,是不是不舒服?” “只是感觉很闷。”轻轻揉了揉心口,她站起身:“抱歉,我一时不太舒服,出去走走,你们继续看戏。” “夫人要不要紧?请大夫看看吧?”邱姚等人忙起身。 “没什么大关系,你们不必送了。”离开花厅,她直往园中走。今天花厅这边开戏,府里丫鬟们肯定都去凑热闹,园子那边定是更加清净。 第一百三五章 玫瑰露(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原本走出来就是图清净,她没让跟太多人,只是相思和豆蔻。走在绿树繁花中,呼吸着清香的空气,似乎仍旧不能缓解心口的窒闷。 “夫人,你的脸色不好,不如回去歇歇吧。”相思猜测着她可能是昨夜没睡好。悌 “我就是觉得闷,想在园子里一个人呆会儿。”看见前面的蔷薇架下有两副石凳,也不等丫鬟擦拭,直接摸出帕子往上一铺就坐了。 悌 “寇儿,去端茶来,要茉莉花茶。”相思特意吩咐。 “嗳。”豆蔻答应着,回身小跑着去了。 “你也坐吧,这儿没别人,总站着不累吗?”紫翎冲相思摆摆手。 “没事,不累。”若在以前相思不会那么顾虑,可自从到了侯府才更为深刻的了解身份地位的区别,即便私下里,到底处于侯府之中,哪敢随意的跟侯夫人平起平坐。 紫翎见她不坐,但是走到一旁去了,心下了然。相思是不敢坐的,又怕总站在她身边,她会烦躁。 这一处花圃修的极好,令她想起沈园的蔷薇圃。蔷薇花架顺着微起的地势高低错落,又开的极盛,引得蜂蝶齐舞。转过那丛花架子有座石拱桥,通向一片郁郁清脆的林子,清澈的小水渠内飘散着落花瓣,两岸和桥上的石块布满青苔。谀 忽而桥上有轻快的脚步响,随之听见熟悉的欢笑声:“公子,去看蔷薇花儿吧,开的很好呢。” 卫锦之颇有些无奈的口吻:“那边花厅里唱戏,你不是爱热闹,怎么不去?” “我若去了,公子一个人多无趣呀,我得照顾公子嘛。”怜儿嬉笑着,率先转过花丛,发现早有人到了这儿:“夫人!” 紧随其后的卫锦之还站在桥上欣赏倒映于水中的花影,蓦地听见怜儿的声音,微感吃惊。 “夫人怎么在这儿?夫人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呢,是不是病了?”怜儿本就不畏生,加之打过些交道,说起话来毫不顾虑。 “没什么,歇歇就好了。”紫翎少不得又将不舒服的状况解释给她听。 “怜儿!”这时卫锦之走了来,却是吩咐:“上回侯爷给了两瓶玫瑰露,姨奶奶收着的,你去取一瓶来。” “取玫瑰露做什么?”怜儿不解。 卫锦之看了紫翎,说道:“玫瑰露疏肝解郁,养胃宽胸。你既是心口闷,头脑发胀,想必最近思虑过度,加之昨夜睡眠欠安,所以导致心绪烦乱,心口不宁,吃这个正好对症。” 紫翎不禁失笑:“听上去像个大夫,不诊脉都知道我的病症在哪里。” 卫锦之淡笑,一面催怜儿赶紧去,一面说道:“大夫不敢当,不过是自小病不离身,看了两本医书,略通脉理。你的病不需诊,听了你的话,再端看你的面色就知道了。” “听说你不舒服?”没料到会遇见他,更没料到会交谈,既开了头,不论出于礼貌还是破解沉闷,她都觉得有必要找个话题。 “没什么,老/毛病了。”卫锦之说的云淡风轻。 西苑里,孙姨奶奶正准备出门,却见怜儿忙忙的跑回来,以为是卫锦之出事了。待到怜儿一说明,这才明白原委。望着园子的方向,片刻的沉默后,返身回到屋内。少顷出来,手中拿着两只白琉璃的小瓶子,隐隐透露出里面胭脂色的玫瑰露。 “统共两瓶,反正公子也不吃,都拿给侯夫人吧。” “是。”怜儿没想那么多,高兴的接了就要走。 “等等!”孙氏想了想,命丫鬟红莺提来热水,准备了一只小碗,冲了一碗玫瑰露。“侯夫人正难受,何必要再拖延费事,把这直接端去。再告诉公子,别在园子里呆久了,早点儿回来歇歇。” “姨奶奶放心。”怜儿答应着去了。 孙氏凝眉伫立着,直到红莺提醒,这才前往花厅赴宴。 怜儿将东西送到蔷薇花架。 相思接了瓶子,紫翎直接端碗把玫瑰露喝了,只觉得心中爽利,头目清明,之前胸中的窒闷一扫而空。没想到这玫瑰露当真是药到病除的好东西! 卫锦之正看着她,恰好目睹了她喝下一碗热热的玫瑰露后,白皙的脸颊泛起淡淡的胭脂红晕。或许是心中感觉舒服了,她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浮起一抹淡若无有的弧度,霎那的光华令所有的蔷薇黯然失色。 “你把玫瑰露都给了我,你都不喝?”紫翎蓦地问。 慢了半拍,卫锦之这才有些尴尬的回神,庆幸她不曾察觉,转开目光,道:“再好的东西,对我无益,收着也可惜。” “公子,姨奶奶交代,让你不要在外面呆久了,天气热着呢。”怜儿没忘那番叮嘱。 不待这边卫锦之回应,香草跑了来:“夫人,侯爷去花厅了。” 紫翎命豆蔻将玫瑰露先送回去,自己前往花厅,那边的戏正演的热闹。卫肆沨被娇妻美妾及一群丫鬟们簇拥着,尽管人人看上去都有几分喜色,但他很清楚今天的主角是谁,明显与姚淑媛的交谈多些。 她一来,除了卫肆沨,所有人都起身恭迎。 卫肆沨等到她走到跟前,这才伸手将她拉至身侧坐下,笑着问:“听说你不大舒服,怎么了?” “没事了,吃了特效药,已经好了。”玫瑰露的确很有功效,至少现在她有精力与这群人周/旋,也有心情与他演戏。 “哦?什么特效药?”卫肆沨淡笑着问。 “侯爷不妨猜猜看。”她笑着,望向戏台,忽视左右投来的刺探目光。 卫肆沨半眯着眼,状似猜思,蓦地倾身靠近她,特意呼吸,抿唇笑道:“玫瑰花香,难道是吃了玫瑰露?” 她感到意外。 接触到她的眼神,卫肆沨淡笑:“我记得之前送来的八瓶玫瑰露,两瓶给了老太太,二夫人三夫人各一瓶,若萱一瓶,书房留了一瓶,还有两瓶全都给了锦之。你的玫瑰露,是谁给的?” 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却有种审问的味道。 她一笑,回答的十分坦然:“锦公子送的。” “他?”卫肆沨用一个音调将所有疑问包含在内,含笑的目光直接落在她身上。 “是啊。”她平淡的将园中的相遇之事讲了,说道:“原本我觉得不该收,毕竟是侯爷特地给他的东西,只是他说平时并不吃,收着可惜。我瞧着他精神不错,看来京城的大夫的确厉害,能将他累积多年的病治好。” “找这个大夫可不容易。”卫肆沨似想到了什么,轻嗤一笑:“或许、他送你玫瑰露是为了答谢你做的那些点心。” 一旁的姚淑媛毕竟是今天的主角,见他们总是低声轻语、言语欢笑,不禁奈不住寂寞而插嘴:“侯爷与夫人说什么呢?似乎很高兴。” “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点出好戏来听。”卫肆沨轻易的扭转话题,见姚淑媛拿着戏折子挑戏,将双喜招到跟前吩咐:“去书房,将那瓶玫瑰露给锦公子送去,再问问他身体如何?若无碍,请来一块儿用宴。” “是。”双喜答应着去了。 “侯爷,这出如何?”姚淑媛揣摩着他的喜好挑了支戏文。 “嗯,不错,是出好戏。”卫肆沨点头赞同,觑着紫翎一脸不感兴趣的样子,嘴角溜出轻笑:“这戏班想从你口中得声赞赏,可真不容易。” “侯爷说声好,就全代了我们了。” 哐当一声脆响,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循声一望,绿萝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当发现侯爷的目光,噗通跪倒:“侯爷恕罪,我、我一时手滑……” “罢了,赶紧收拾了。”卫肆沨并未过多关注。 紫翎却注意到绿萝的手指,明显肿着,怨不得端杯茶会摔了。这会儿邱婉蓉正冷冷的盯着,若不是卫肆沨在场,肯定早发了脾气。 双喜忽然跑回来,凑到卫肆沨耳边悄声低语:“侯爷,那瓶玫瑰露只剩了四分之一,怕是不好送给锦公子。” 卫肆沨当即眉梢挑起:“我记得开瓶后只吃过一次。” 第一百三六章 玫瑰露(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只听到他的话,并不知双喜说了什么,正犯疑。 “东西先算了,去看看公子。”卫肆沨挥退双喜,眉心拢起,明显有烦躁之色,却什么都没说。 悌 紫翎是不打算问的,然而有人问。 悌 “侯爷,难道出了什么事吗?”开口的是姚淑媛,特殊的场合日子里,她改变很多。 谀 “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开席吧。”卫肆沨却明显的转移话题。 如此,紫翎倒好奇了。 众人随着卫肆沨的话起身,进入厅中依次落座。 与那次家宴不同,这回不用大桌,而是全用几,由里向外,呈‘八’字摆放。首位是拼的四几,卫肆沨携她入座,左下首依次是邱、姚,梅梓桐,琉璃,绿萝仍是站着服侍,右下首第一张席空着,接下去是卫若萱和孙姨奶奶。从座位上就能看出,尽管生育了贵为侯府公子的卫锦之,但孙氏的地位是有限的。 花厅外另设有几个副席,是为姚淑媛的奶母以及侯府内几位有体面的老妈妈准备的,再有便是茶具酒器等物,以备随时取用。 稍时,卫锦之来了,坐在那张特意空出的席位。 既是生辰,各处磕头贺寿,便少不了打赏。台上唱戏的,跳舞唱曲的,各处服侍当值的,几乎无一例外都得了赏钱。钱虽不多,是个赏头,也令众人跟着高兴沾光。谀 总的说来,这是一场很热闹喜庆的生辰宴席。 宴席结束,由于天热困倦,又吃了酒,人人都要歇中觉。下人们忙着收拾残席,查收东西,戏班舞姬们终于得闲吃饭休息。 回到沁梅院,直至擦了脸,更换了柔软舒适的常服,卫肆沨才说:“丫头们都下去!” 紫翎猜测,他要说的肯定是开席之前双喜所提的事。 “过来。”卫肆沨睡在凉榻上,捉了她的手在掌中轻轻的揉捏,说道:“看来不止后宅闹失窃,前边儿也不平静,我的书房都丢东西。” “侯爷丢了什么?”她问。 “半瓶子玫瑰露。”卫肆沨嘴角卷起的笑,看着十分诡异。 “玫瑰露?”她不禁觉得古怪,尽管玫瑰露珍贵,但区区一瓶露能令他如此谨慎在意?她觉得不是,肯定是丢了更重要的东西,亦或者玫瑰露背后隐藏着其他事情。 “这事儿交给你查,越快查出结果越好。”似乎看出了她的质疑,卫肆沨笑叹道:“玫瑰露都能丢,只怕还有别的,未免偷儿越来越猖狂,很有必要肃查一番。” 她仍是质疑,但嘴里并没说什么:“侯爷放心,我会尽快查的。” 午睡后,卫肆沨出了府,紫翎则遵照指示前往其书房,正式查询失窃之事。原本是可以将人全都喊到沁梅院问话,毕竟书房是特殊地方,但卫肆沨临走时给予了她特殊权利,允许她前往“案发现场”调查。 除了出府,这是她头一回去前宅,更是头一回来到卫肆沨的书房。 “夫人,这儿就是侯爷的书房。”瑞大娘早已等候。 书房位于单独的院落,一进院门正对书房,三间打通的房间毫无隔断的连在一起,在右侧有间小耳房,除此外,整个院子再没别的房屋。院内没有栽树,只有几棵大盆栽,屋檐下的台阶处摆着些花草,房檐的绳子上挂着几只鸟笼。 书房门上有张匾,上书:观沧海。 推开书房的门,古雅韵味映入眼帘。虽然这间书房面积很大,但布局却很讲究、巧妙,空间利用的十分合理,有层层深入之感。 瑞大娘等人没敢进,她独自进去看了看,而后出来。 院子的空地上早排列站着几个丫鬟小厮,都是平日里在这儿当差的,除了他们,旁人也不能轻易的进这道院门。 “夫人请坐。”下人搬来座椅,摆上茶几,布上茶水。 “你们都知道我专程来查什么的吗?”她环视这些个人,仔细审视他们的表情:“侯爷的书房是何等地方?这里面的东西都能丢,还是玫瑰露。这事情可真有意思,没偷整瓶儿,难不成是兴致来了就瓶子喝两口吗?你们都仔细的回想,这件事是务必要查出结果的。” 整个院子一片沉寂,她也不着急审问。 少顷,管家拿着张单子从书房出来,说道:“回禀夫人,单子上的东西没少。” 她明白,这是说书房内的摆设用器等都没丢失。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与春杏年龄相仿穿着相近的丫鬟疾步走来,禀道:“夫人,侯爷有几样贴身的物件没有收,只怕都在书房里。” “春杏,你同她进去找找。”贴身的东西不外乎是玉佩扇坠等物,卫肆沨若放在书房,一定是随手搁在桌子或架子上。 少顷出来,这丫鬟说道:“回禀夫人,侯爷的一枚翡翠扳指不见了。上个月侯爷出门赴宴戴着,当晚睡在书房,之后就没见着扳指。奴婢平日掌管侯爷的这类贴身之物,曾问过双喜,双喜说见到侯爷将扳指放在书房。最近天热,侯爷定然没佩戴扳指。” “知道了。”紫翎问:“平日里谁负 责打扫书房?” 两个小丫鬟站出来。 “你们见过那枚扳指吗?” 两个小丫鬟早紧张的发抖,好不容易其中一人大着胆子回话:“奴婢、几天前打扫时还见过,就放在侯爷的书桌上,之后就没看见了,奴婢以为是侯爷收起来了。” “那天除了你,还有谁进过书房?”她又问。 “奴婢不知道。”小丫鬟压低了脑袋,不像不知道,倒似顾虑的不敢乱说。 虽然找到在院门处当差的侍卫可以询问,然而隔了些天,这几个人又是在书房当差的,怕侍卫们也弄不清那天究竟谁来谁没来。唯有让这几个仔细回忆,彼此印证,才更有利于查清那天几人的行踪。 话又说回来,书房只是丢了枚贵重扳指和玫瑰露吗? “我要你们每个人将扳指丢失那天的行踪全部回忆清楚,告诉我。若是知道还有谁来过,别想着隐瞒,如实说出来对你们最有利。”她没有咄咄逼问,更没用刑,见他们都不做声,便令他们退下。 她想着,或许当着这么多人有人知情却不敢张口,总会有人私下来反应情况吧。 “夫人?”春杏见她不似以往,觉得奇怪。 “注意这几个人,发现有异常立刻回报。”扳指是个小物件,如果还在偷儿的手中,面对形势和压力,弄不好就会将扳指丢弃。那样一来可就难查了。 命瑞大娘遣散了下人,临走前,她又回头看了看书房,脑子里却设想着他在这儿听胭脂弹琵琶的场景。 真是怪异! 书房重地,卫肆沨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将一个初入侯府的女人领进来,还听琵琶到半夜。纵然胭脂很美,他爱曲艺,仍旧抹不掉她的猜疑。 当晚,卫肆沨被邀请到新月院,毕竟今天是姚淑媛的生日,自然要请他单独庆祝。珍馐佳肴,美酒美器,美人美乐。 姚淑媛虽然没有十年的窖藏惠泉,却有三年佳酿女儿红。 “侯爷,这酒如何?” “嗯,好酒。” “媛儿学了支曲子,唱给侯爷听听如何?”姚淑媛早先一步遣退了丫鬟,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两人,见他喝的欢畅,气氛十分合适。 “好!”喝酒之中有人唱歌助兴,卫肆沨自然乐意。 这边酒味兴浓,另一处却有人影鬼祟。 百花院里一片安静,今天这院子里的人都忙碌辛苦了一天,吃了饭便结伴去澡房洗澡,有人就盯住这个时机。他见最边上那间屋子没点灯,悄悄摸过去,推开门,从身上摸出一样东西,塞到枕头底下。 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殊不知所有行踪皆被暗处一抹红影收入眼中。 待鬼祟的人影离开了百花院,红影回到房中,发现了塞在枕头底下的东西——一只通透澄澈的翡翠扳指! 第一百三七章 玫瑰露(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初阳院与新月院门对门,邱婉蓉很清楚的听见对面飘来了歌声,最近本就高扬的火气全都蓄积在心口,几欲爆发。恰逢此时看见小纹端着一只果碟子,正准备送进绿萝的房间,当即就喊。 “小纹!” “夫人?”小纹停住。谀悌 “端的什么?”悌 “回夫人,是葡萄。”尽管对方明知故问,但小纹回答的恭恭敬敬。 邱婉蓉哼笑:“吃什么,用什么,都要掂掂自己的身份。这葡萄可是送来的供尖儿,即便侯府不缺这一盘儿,也要看某些人配不配吃!” 小纹顿时站在那儿,进退不是。 绿萝就在房内,对这样的迁怒责骂唯有忍耐而已。 “夫人,进屋歇着吧。”翠微柔声轻劝,朝小纹摆摆手。小纹哪敢再将果盘送给绿萝,直接端进了上房,免得遭池鱼之殃。 “给我倒碗茶来,这心口一直不舒服。”邱婉蓉揉着心口,甩袖子进屋。 丫鬟小菊忽然在门外禀道:“夫人,来东求见,说有要事回禀。” “来东?”邱婉蓉听了就疑惑:“他不是服侍侯爷的人吗?让他进来!” 外面进来的人十七八岁,跪地磕头,张口就说:“小的来东,有要情禀报二夫人,是关于侯爷书房失窃的事儿。”谀 “失窃?”邱婉蓉立刻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又瞥了眼来东,对着翠微使个眼色。翠微将小丫鬟们都支走,她这才故意用一种清淡又不以为意的口气反问:“你找我说失窃的事儿?难道你不知道这事是侯夫人管吗?若你得知内情,为何不去向侯夫人说?” “回二夫人,小的的确知道内情,却不敢告诉侯夫人。小的、有顾虑。” “哦?”邱婉蓉眼里有了笑,语气也柔和起来:“你别怕,有什么内情,或是在顾虑什么,你告诉我。” 来东磕个头,讲道:“我知道谁偷了侯爷的翡翠扳指。那天我进过侯爷书房,是侯爷命我取本书,一拿起书就看见下面压着翡翠扳指。小的发誓,走时那扳指还在,可再去没看见了。若不是侯爷收起来了,一定是胭脂悄悄拿走的,那之后只有胭脂进出过书房。” “胭脂?”邱婉蓉更来了精神。 “小的不敢撒谎。侯爷待她不一般,那晚又是听琵琶直至睡着,她一人在里面,若拿走扳指肯定神不知鬼不觉。而且,那晚她离开时神色有些慌张,肯定是做贼心虚!”来东一口咬定,马上口气又犹豫胆怯:“胭脂对侯夫人有救命之恩,虽偷了侯爷的东西,只怕侯夫人念着恩情,跟侯爷一商求,这事儿会不了了之,小的反倒得罪了人不落好,所以才来找二夫人。至少,若以后事发,二夫人能证明小的清白,也并非存心包庇。” “你说的都是真的?”邱婉蓉盯住他,尽管他言语斩钉截铁,但曾有的管家经验告诉她,这来东绝对隐瞒了什么。真怕侯夫人息事宁人,他完全可以装作不知情,谁又能揭他的短儿? “二夫人明鉴,小的绝没撒谎!”来东磕头表心迹。 邱婉蓉故作叹息:“即便你说的是实情,可捉贼捉赃,她不承认不要紧,若再倒打一耙……” “二夫人。”来东急急打断她的话,低声进谏道:“那样贵重的东西,她又不能出府,肯定是贴身藏着。只要二夫人命人去搜她的房间,一定找得到扳指,有了赃物就是铁证!” “不行,无凭无据怎么能说搜就搜?”若在以前她管家时可以这么做,但现在是侯夫人当家,早先就表露过反对上下搜查闹得人心惶惶,何况胭脂又正得宠。她可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来东显然以为她会听从建议,没料到她迟疑,一时也有些焦急。 到底邱婉蓉向查办这件事,又担心越俎代庖以及其他顾虑,暗暗思忖了一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知道你心急,若查不出是谁偷的,你们全都难逃干系。我是相信你的,若要搜查,得师出有名。这件事,到底还要你帮忙。” 来东不解:“请二夫人明示。” “附耳过来。”邱婉蓉很谨慎,招手令他靠近,压低声音说了一番。 来东听后坚定表态:“小的明白,二夫人放心,小的一定做好!” 沁梅院里一片安静,气氛也不同寻常。 紫翎端坐在那儿,看着面前跪着的小丫鬟,正是书房当差的人。如她所料,那几个人都是相续来找她反映情况,使得她大致拼凑起那天的所有情况。 这小丫鬟说道:“那瓶子露,是、是我偷的。” 紫翎与相思都感意外,见这小丫鬟生的白净秀丽,不过十四五的模样,又是怯怯懦懦的前来“自首”,更是奇怪。不禁就问了:“你为什么偷玫瑰露?又为什么分着次数偷?” 不偷整瓶儿,难不成是怕引人怀疑,可卫肆沨直吃过一次,她偷的只剩一点儿早晚得被发现。 小丫鬟顿时就哭起来:“是、是姑妈让我偷的。我表哥病了,时常咯血,吃药效果不大。听说玫瑰露对这个病特别有效,而侯爷的书房恰 巧放了一瓶,姑妈就再三的求我偷偷倒一点儿给表哥吃。我、我是姑妈养大的,姑妈又总求,我、我就答应了。表哥吃了一回,觉得很舒爽,咯血也少了,所以又……” 说完这番因由,小丫鬟早哭的眼如桃子。 “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偷侯爷的东西。”其情可悯,然而她一句话点中这件事真正的关键。偷窃本就是罪,何况偷侯爷书房的东西,罪加三等啊! “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侯夫人饶奴婢一次吧!”小丫鬟不停磕头。 她命相思制止,问了一句:“你之所以来坦白,是担心有人将翡翠扳指的丢失扣在你身上,是不是?” 小丫鬟一愣,赶紧点头:“奴婢只偷过玫瑰露,没偷扳指,都没看见过。夫人一定要相信奴婢!” “你说说,那天都有谁进过书房,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小丫鬟前面讲的基本与其他人一样,最后却提到这样一件事:“午后,来东来帮侯爷拿书,出来的时候我跟他说话似乎都没听见,飞一般的就跑了。当时以为是侯爷等着要书,现在想起来,他当时在书房呆的时间有点儿长,走的时候也有些慌张。” 来东?就缺这来东没有过来说明情况了。 “夫人!”红豆忽然叫着跑进来:“外面的小丫鬟说府里遭贼了,二夫人带着人正搜呢。” “贼?”紫翎以为听错,当即就嗤笑:“侯府即便遭贼也是在夜深人静之时,这会儿人还未歇,到处灯火通明,哪个笨贼会来?是不是听错了?” 红豆坚定摇头:“没听错,我还特地出院子看了,百花院那边有一片火光,小丫鬟们往那儿跑,说贼躲到百花院去了。这会儿整个百花院都被围住了,好像是二夫人的贵重东西丢了,正着急呢,所以亲自在查找。” 紫翎觉得不靠谱,又想到胭脂住在百花院,隐隐觉得事情不对。暂且放下书房的事儿,起身就朝那边走。 当赶到百花院,眼前已是一片灯火,瑞大娘等人也在。 “夫人。”瑞大娘见了她连忙迎上来,瞥着一间敞开的房门,低声说道:“那是胭脂姑娘的屋子,二夫人亲自领着人搜查呢。” 此刻百花院居住的舞伶们都站在外面,早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到。尽管各个房间都在搜查,但蹊跷之处很明显,说是遭了贼,却明显不是找人,而是翻东西。留心之下就能发现,重点在胭脂的屋子。 她立刻起疑:邱婉蓉不像丢了东西,只怕是与书房的失窃有关,因为屋内有张面熟的脸,正是唯一没去沁梅院的来东! 邱婉蓉经丫鬟提醒发现了她,脸色很差,赶紧从屋内出来:“侯夫人来了。” “听说二夫人丢了东西,不知是什么贵重物品?”她不经意的抬眼,看到随后出来的胭脂嘴角掠过一抹冷笑,而来东则是一种更为复杂的表情:惊疑、忐忑、虚惶。 第一百三八章 玫瑰露(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邱婉蓉笑的不是那么自然:“一块玉佩,没想到惊动了侯夫人。” “好好儿的,初阳院是怎么招了贼?贼又是怎么跑到了这儿?二夫人又是如何发现的?这么一番详细的搜查,必定有了结果吧?”紫翎句句反问,透露的皆是质疑。悌悌 尽管早有准备,但面对她如此直言质问,邱婉蓉仍是有丝紧张。 看来东说的那般肯定,她的搜查又如此突然,几乎将胭脂房中的地砖都搬了起来,竟没有丝毫发现。由此不禁怀疑,来东是不是信口雌黄? “出了什么事?怎么闹的赫赫扬扬?”随着一声质问,下人们散开,卫肆沨走了来,凌厉的目光扫着在场的众人。谀 邱婉蓉一见,出于对卫肆沨的畏惧,立时显出了几分心虚,忙努力掩藏。 “听说府里闹了贼?能躲到百花院来,我看、是家贼吧?”姚淑媛也跟来了,一脸的怒气,矛头直指邱婉蓉。 原本气氛正好,眼看着费心的准备达到期望,却突然传出什么闹贼。当听说是二夫人丢东西又追贼,她马上料定,哪是什么闹贼,分明是邱婉蓉故意“唱戏”,存心搅乱她的好事! 邱婉蓉连忙说道:“回侯爷,今天是三夫人生日,府里热闹又忙乱,结果我随身佩的一枚玉佩丢了。晚上来东找其妹小菊,无意间听说了这事,说白天曾看见有个舞姬在我走过的地方捡了一块玉佩,因见那舞姬追着我走的方向去了,便没多心。我听了这话,料定是百花院的某个人,这才带人来查找。府里早先就闹过失窃,如今连侯爷的书房都丢东西,我也是心里生气,没顾得跟侯夫人请示就贸然行动,惊扰了侯爷,还望侯爷恕罪。”谀 “是吗?”卫肆沨质问的是来东。 来东噗通一跪,声音发颤:“是、是!小的亲眼看见了的,只是见其穿戴是个舞姬,并没看见样貌。” “查的如何?”卫肆沨问。 “尚未查到。”在他面前,邱婉蓉不敢直视,垂着眼都能觉得有道目光逼人。 卫肆沨眼睛一抬,目光掠过众人落在后面的屋子,忽然走进去看了看,目睹的是满屋子的凌乱。一回身,问向始终安静的人:“这是你的屋子?” “是。”胭脂回答。 “太不像话!不是说舞姬吗?怎么又跑到这间屋子乱翻?把这里翻的像什么样!”卫肆沨蓦地发火,冷冷的盯着邱婉蓉。 慑人的气势险些使邱婉蓉腿软跪下:“侯爷恕罪,都是婉容鲁莽,只顾得让丫鬟们搜查,却忘了交代胭脂姑娘的屋子是特例,不用搜。想起时,已经搜了。” 分明是一戳就破的谎话,然而胭脂并未揭穿,甚至说:“侯爷息怒,我的屋子一起搜了才公平,更能显示清白。二夫人不过是捉贼心切。” 卫肆沨看她一眼,而后喝令下人:“还不赶紧将屋子收拾好!” 瑞大娘忙吩咐人收拾。 卫肆沨走到紫翎跟前:“你那边查的如何?” “完成了一半。”到这会儿她已经明白,丢失玉佩是假,邱婉蓉就是冲着书房失窃来的。只是,来东为何不找她?又为什么盯住胭脂?她决不信胭脂会偷一枚扳指。 显然,卫肆沨也不信。看看刚才的那番言语举动,无疑是在侯府众人之前再度表明,他就是宠胭脂,待其格外不同。 卫肆沨迈步朝院外走。 紫翎等人跟在后面。 姚淑媛原本没敢做声,可当发现他行走的方向是沁梅院,不禁想做最后努力:“侯爷,天色晚了,丫鬟们都将东西准备好了,侯爷休息吧?” “我与侯夫人有事要谈,今晚就不过去了。”卫肆沨说着停下,又望向邱婉蓉,明显是警告:“二夫人做事越来越不慎重,即便真有贼,真有证据,也该不动声色的查了。今天是三夫人的生日,你却带着人将府里搅成这样,成何体统?都去歇着吧!” 邱婉蓉不敢置语,一直送他进了沁梅院。 没了侯爷,姚淑媛的脸色撑不住了,直接朝她冷哼:“二夫人这出戏唱得真精彩,比戏台上演的精彩多了,真教人佩服!” “你这是什么意思?”邱婉蓉岂会不知她为何恼怒,然而自己心里也正上火,想找发泄。 “明人不说暗话!”姚淑媛甩下一句就走了。 邱婉蓉气的不轻,特别是发现琉璃一副幸灾乐祸,更是怒火直扬:“玉姨娘这么高兴?白天酒喝多了吗?如今侯爷只见新人笑,何曾念旧人,你还有什么好得意?我劝你谨言慎行,否则、等着卷铺盖在庙里念一辈子经吧!” 琉璃不敢接话。 直等邱婉蓉走远,琉璃这才低声咒骂两句,瞥了眼梅梓桐,鼻子一哼,扭身先走。 “姨娘,咱们回去吧。”秀竹见她站着半天不动,觉得奇怪:“姨娘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梅梓桐摇摇头,心里并不是想着闹贼的事,而是邱姚两人的矛盾。 这两人积怨已久,彼此谁也不服谁。上一回邱婉蓉在花厅请侯爷被搅,似乎怪在姚淑媛与 琉璃身上,今天姚淑媛请侯爷又被邱婉蓉搅了,使得彼此怒气彻底爆发。接下来肯定会出事。 她不想参与她们之间的争斗,却焦急于公子的叮嘱,似乎、侯夫人是唯一的途径了。 沁梅院里,紫翎从相思手中接了茶递过去,明显闻到他身上散发的酒味。这次似乎是被中途打断,他并未喝醉,神情也很正常。 卫肆沨接茶喝了两口,摆手令她坐:“听说丢了枚扳指,大概就是扳指没找到,对不对?” “是。”从他如此平静的反应来看,她更坚信一开始的分析与怀疑。 “罢了,闹来闹去,闹心!扳指查不到就不查了,谅他以后也不敢再偷。其他的事儿,都按规矩办了,严办!”卫肆沨突然看着她笑:“翎儿千万别仁慈,你仁慈,他们会再三再四的犯,你就得一而再再而三的罚。若你严厉一次,惩戒给所有人看,他们心里存了畏惧,就不敢了。” “侯爷今晚不去新月院吗?到底是三夫人生日。” “你在劝我离开?”尽管是笑,但眼神已经变了,不是生气,而是另一种更为迫人的东西。 紫翎不敢对视他这种眼神,扭头避开,淡淡的挑起笑:“我是不希望侯爷去,却又想保持个贤惠名声,心里很为难呢。” “翎儿知道这侯府谁最大?”卫肆沨总是很喜欢看她娇嗔玩笑,似真似假,浅浅淡淡,有一种格外不同于她人的魅力。他会生出很好的耐心与兴趣,带着点儿狎昵或恶劣,逗一逗她。 “自然是侯爷最大。” “那你管别人做什么?我说你好,你就好。”虽是玩笑,却是实情。 “那我好吗?”她转回头,嘴角挂着那么一丝似有若无的笑,眼神十分认真的望着他。或许是他的眼睛太深邃太专注,她禁不住又转开眼,唇边的笑意如晕染的水墨般散开。 “翎儿这是在诱惑我啊?”卫肆沨轻笑一声,托起她的下巴,认认真真的端看她的笑。他清楚,这是她故意而为,却并不觉得矫揉刻意,如迷幻的光,明知是假,却难掩魔力。 紫翎同样看不穿他的眼神,更不敢过多注视,她只是想尽全力演绎好为自己定位好的角色。 “三夫人用了什么好酒招待?”她问。 “三年的女儿红。”他将她抱在腿上,习惯性的贴在她脖颈间嗅取紫述香,滚烫的唇贴在她的肌肤之上,令她微微战栗。 呼吸间,散发自他身上的酒气窜入鼻中,还有一股强势的男性气息。 “我也想为侯爷准备一种美酒,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献出。”她阖上眼,全身放松依偎着他,伸手摩挲着他的发烫的脸,当指肚不小心摸到他的嘴唇,反被他笑着亲了一下。一瞬间心悸,随着猛然惊跳的心脏,张开眼,却刚好跌入他那双近在咫尺的深邃眸子。 “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等着你献出美酒。”嗓子里低笑着,他抱她走向床帏。 第一百三九章 池鱼之殃(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这天早晨,各处照常来请安。 紫翎很清楚,经过之前阴差阳错的搅闹,邱姚两人的战争一触即发。几个人坐在那里,看似和颜悦色,无形中却总有着诡异。一时间,她为她们感到悲哀,更为自己悲哀。悌 悌 待几人说了些无意义的话离开后,各处管事的也来了。 其中一个呈上单子,说道:“这是府里即将采办的胭脂水粉、头油等物,请夫人批示。” 她扫了一眼,看似不起眼的小物件,却因侯府女眷丫鬟们众多,也是件大数目。自来采买是姚淑媛负责,从她手中走过的只有银钱,见与帐上的旧例一致,便批了。谀 瑞大娘又说:“侯爷书房的小丫鬟撵出去了,夫人看拨谁过去好?” “你看着安排吧,挑个性子稳重的。”她不以为意。 处理完手头的事,感觉心头闷闷的,又将玫瑰露倒了一勺子兑水吃了。 看见玫瑰露,她不禁笑,那孙姨奶奶还真是实在,她不过是偶尔心闷,对方就一口气将仅有的两瓶子的露都给她,这要吃到何年何月呢。她思忖着,要不要把其中一瓶没开动的还回去? “夫人,坐着也无趣,不如去园子里逛逛吧。”红豆在旁提议。 “是你闷了吧?”嘴里虽取笑,却也站了起来,活动着筋骨往外走。出门见春杏正与小丫头说话,随口问道:“兰师傅那边怎么样?”谀 春杏忙回道:“我才去问过,两样东西得齐了,已经开始加工做了,另外一样有些不容易,正筹呢。夫人放心,兰师傅说了,他加紧赶,一个月就能送来。” 她在心里一盘算,觉得这速度算是很快了。按理说兰师傅受雇于徐家,平日里自然也有事忙,纵然她是侯夫人,对方又岂能放下所有全心为她?但事实摆在面前,唯一的解释便是,徐少棠知道了,给了兰禾充足的时间。 信步走到园中,慢慢的逛着,遇到了梅梓桐。 “夫人。”梅梓桐迎上来欠身失礼,微笑提议道:“那边的月季开的很好,请夫人一道去欣赏。” “好。”反正是来逛园子,看什么也无所谓。 到了地方,月季果然开的十分鲜丽动人。 梅梓桐很细致,招呼着丫鬟们取锦褥垫子铺设石凳,端茶摆果,又请她落座。紫翎注意到她与以往的不同,若在以往,见礼之后她是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主动。不露声色的坐了,且看看她会说些什么。 “夫人,这是我让丫鬟准备的梅花茶,夫人尝尝是否合胃口。”梅梓桐亲自捧上茶盏。 她接了,刚揭开小茶盖就闻到一股幽幽淡淡的梅花香,淡绿的茶汤中漂浮着一两红色的梅花瓣,将一碗茶色点缀的生动起来。小酌的品了品,茶叶的清香中加了梅花的味道,大约是种意境,这种茶韵得心领神会而不是单靠品。 “好茶。”她客气的夸了一句。 “这是小姐在世时教我做的。”梅梓桐提及已逝的梅氏,眼色的黯然的垂首,少顷又抬头抿出强笑,自责道:“梓桐失礼了,望夫人不要见怪。” “你与她情谊深厚,她却至今冤屈而死不能昭雪,你心里伤心也是常情。”见其主动提及梅氏,身侧又没外人,她便顺势问道:“我与梅氏夫人无缘得见,听说她性情温婉,在世时很得侯爷尊重喜欢,却不料红颜薄命。不知是谁害死了她,真够阴毒残忍。我一直想问,你是贴身服侍的,出事的那天都有什么人在她身边?” 梅梓桐见她问,也不意外,望着一片月季,记忆回到几年前的那天,眼神中有些茫然:“之前不知小姐的具体死因,所以谁都怀疑,可后来查出了粉桃,知道了死因,我就更糊涂了。那几天小姐与平时不太一样,浑身懒洋洋的没精神,因不爱吃药,怕因一点小病症又吃药,所以大夫也不看。我为了让她开开心,就劝她去逛园子散闷,哪知从园中回来没多久她就……当时,我就在小姐身边,屋内都是陪嫁来的娘家人,我想不到是谁可疑。” “那天是谁为她梳的头?” “是我。”梅梓桐明白她为什么问,紧抿着唇说:“每次都是我为小姐梳头,我不可能害小姐,粉桃的事后我想了一遍又一遍,也问过秀竹等人,可都说没有人再为小姐梳头。我实在查不出来,而侯爷、似乎忘了。” “有我在,凶手早晚会再出手。”原本想从梅梓桐口中得些线索,如今看来是不可能的,她不得不佩服凶手的心机与谨慎。 坐了一会儿,她与梅梓桐分开,捡了条路慢慢的走,脑子里还想着之前的谈话。忽而前面一丛花障退开,竟见姚淑媛与绿萝坐在水边儿上说话。 “夫人。”视线开阔毫无阻挡,两人看见了她,起身迎候。 “好巧,都在这儿。”她口内寒暄着走近。 姚淑媛笑道:“闲来无事,随便逛逛。” “你们逛吧,我有些累了,先走一步。”她不打算多停留。 “恭送夫人。”姚淑媛也没挽留。 待目送着她远去,姚淑媛又重新坐下,笑着与绿萝说:“ 我看你这些衣裳都旧了,该做两套新的才是。之前侯爷不是赏了你料子吗?怎么没见?” “拿去做了,只是还没做好。”绿萝心里清楚,是邱婉蓉故意阻扰。 “是二夫人对那些人交代了话吧?”姚淑媛冷笑着戳破,同情又怜悯的拍拍她的手,叹道:“你也不用摇头否认,府里谁不知道?虽说你以前服侍她,可如今到底是侯爷的人,多少该顾全了表面才是。你也是软弱,她总那么苛待你,你怎么不跟侯夫人说?” 绿萝只是低垂了头不敢接话。 “你怕侯夫人不管?”姚淑媛笑道:“别的不敢说,侯夫人最是心慈意软,若见到你身上的伤,二夫人肯定遭训,说不定、你还能因此换个住处。” 这最末一句无疑点中了绿萝心事,令她不禁抬头:“会吗?” “当然!”姚淑媛满口肯定:“只要我帮你说话,就一定行。” “我、我不敢。”绿萝的顾虑并非不能理解,就如那一夜,付出了那么珍贵而仅有的东西却得了一场空,她不敢再随便下赌。 “你呀!”姚淑媛怨其不争,倒也没再逼劝,放柔了声音说道:“以前我就喜欢你,虽说不如翠微嘴巧,心地却好,笑起来还是个小美人。我是看不惯她这么对你,往后我会照顾你,别怕她!”说着唤来丫鬟碧荷:“你去拿几匹料子,照绿萝的尺寸做几套时下的衣裳,催着些,要她们最快的做好!” “是!”碧荷立刻就去了。 “三夫人……”绿萝有些惶恐。她很清楚无功不受禄,三夫人忽然对她这么好,她能笨的毫无觉察吗。 “怕什么,说起来你身份变了,往后我们也算半个姐妹,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姚淑媛话说的漂亮,因为太漂亮反而不真实。 “绿萝不敢。” “好了,别说这些话了,我先走了。”姚淑媛笑笑,一转身脸色就变了。她几乎能想象到即将发生的场景,禁不住提前开心起来,蓦地,似又想到什么,招过身侧小丫鬟吩咐:“你先一步回去,找到碧荷,告诉她,从我的首饰里挑出一对耳环,一支簪子,一对镯子,要她亲自送到初阳院的绿萝房里。” 碧荷得了指示,将东西准备好,送到对面院里。 正好翠微站在廊子上看盘子里的花儿,见了她就问:“三夫人有事吗?” “不,我找绿萝,我家夫人让我给她送些东西。”碧荷知道这会儿绿萝还在园中,不过是遵照主子的意思,故意做戏给屋内的邱婉蓉看。 果然,邱婉蓉一听到这话就从屋内出来,瞥着碧荷手中的盒子,似笑非笑的问:“不知三夫人送了什么好东西?能否让我也看一看?” 碧荷连忙请安,而后当真将盒子打开,并说道:“都是我家夫人的东西,不值什么。夫人说与绿萝情谊相投,觉得她东西太少,不好看,所以才将自己贴身的几样首饰赠给她,算是种心意。” 恰巧此时绿萝回来了。 邱婉蓉冷眼扫过去,哼笑着打趣:“哟,绿萝姨娘回来了,三夫人送了你好东西,还不赶紧过来谢恩。” 第一百四十章 池鱼之殃(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绿萝一愣,看到了碧荷手中捧的东西。 碧荷笑道:“夫人命我将这些送来,又说那些衣裳会催着赶紧做出来,希望你别嫌弃收下。”悌 “绿萝不敢,谢三夫人厚意。”绿萝说着要跪。 悌 “快别跪了。”碧荷赶紧扶住她,交了东西就走了。 绿萝能明显的感觉到被一双眼睛盯着,心里紧张不已,就在以为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却见邱婉蓉进屋去了。虽是逃过一劫,她却有种已临深渊的胆寒。谀 午后,绿萝正要小歇,却见翠微过来:“夫人找你。” 简单的一句话,绿萝即刻变了脸色。 翠微不敢说太多,只低声提醒:“你小心些。” 绿萝逃脱不了,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走进上房。丫鬟打起竹帘,屋内静悄悄的,邱婉蓉就躺在横榻上,一个小丫头在旁边摇扇子。 “给我捶捶腿。”邱婉蓉下了指示。 绿萝唯有听令的份儿。跪在榻边,谨慎小心的服侍。 “用点力!没吃饭吗?”邱婉蓉喝斥。 绿萝只得用力。 哪只邱婉蓉抬脚将她踹倒,竖眉瞪眼:“你想捶死我吗?贱人!笨手笨脚,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谀 绿萝哪敢辩驳,忍着满眼委屈望着她,知道她是存心刁难。 “看什么看?我冤枉你了吗?你不服是不是?”邱婉蓉火大,直接取下头上的簪子就往她脸上划,只想将那张脸划烂,以解她心头之恨。 “啊!”绿萝吓得尖叫,本能躲闪,却仍是感到脸上一阵刺痛。原本白净的脸上,随着簪子划过,出现了一条两寸来长的血痕。 “夫人!”翠微连忙跑来劝阻。 “滚开!”邱婉蓉推开翠微,又要动手。 翠微赶紧抱住她的手,劝道:“夫人千万息怒,要生气就打她,若是弄花了她的脸,被侯爷看见的话……” “闭嘴!”邱婉蓉气的甩了簪子,骂道:“小贱人!还不滚出去!看到你就恶心!” 绿萝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翠微心里担忧,赶紧出去叮嘱院中的一干丫鬟婆子,都不准透出风去。又到绿萝房中劝慰一番,命丫头赶紧取上好的上药为她治伤。 返回上房,翠微不禁低声道:“夫人,恕翠微多嘴,夫人今天实在不该这么动气。且不说别的,对门的三夫人正恼怒昨晚的事,一心想着报复,若得知了绿萝的事,肯定会捅到侯爷跟前。侯爷的脾气,夫人是知道的。” 火气一退,邱婉蓉也的确是担心了,便吩咐道:“不准绿萝出去,也别人见,有人问,就说她病了,要静养。” 这事或许可以瞒别人,却瞒不了姚淑媛,早早就布好了眼线,专程等着初阳院出事。一得消息,她立刻前往沁梅院,因为侯爷正好在那儿歇中觉。 房内,紫翎刚刚睡着,忽然被外面的声音弄醒。刚要起身去看,后背攀上一只胳膊,将她牢牢抱在怀中。 “做什么去?”卫肆沨含着几分睡意,透着几分不悦。 “好像有人来了。”她似乎听到姚淑媛的声音,心下疑惑对方这个时间过来。 卫肆沨眉头一蹙,口气不好:“让她回去!” 紫翎再听听,外头没了动静,以为姚淑媛走了,便没再动身,继续睡。不知何时,依稀觉察到身侧动静,睁眼看时,原来是卫肆沨醒了。 她跟着起身梳洗。 “夫人,三夫人还等着呢。”相思蓦地说道。 “之前三夫人来过了?”她顺口问。 “三夫人一直没走,坐了小半个时辰了。”相思也觉得古怪:“她似乎很着急,得知侯爷在这儿,没敢惊动,却又不走,定要等着。” “什么事儿?”卫肆沨正坐着吃茶,将她们的话听了七七八八。 “三夫人好像有急事。”紫翎一面猜思着,一面命将人请进来。 姚淑媛进来后,一脸的担忧着急,张口就说:“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跟夫人说,若不说,又担心会闹出更大的事。” “什么事?”紫翎注意到她的余光朝珠帘里面瞟,显然清楚卫肆沨在里面。她不禁了然,这些人对卫肆沨行踪向来关注,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中午在这儿呢,由此看来,姚淑媛是故意选这个时间来,故意等在外面。 究竟要说什么? 里间的卫肆沨同样好奇。 姚淑媛迟疑了半晌,将人的胃口吊足了,这才说道:“是绿萝。那会儿我听说二夫人不知为什么生气,拿簪子将绿萝的脸划了一条血口子,我吓了一跳。” 紫翎也吃了一惊,打骂责骂或许常情,但脸对人很重要,特别是女人,即便在皇宫里的宫女,犯了再大的错也是不许打脸的。 “早在绿萝被侯爷收房前就有传言,说二夫人常打骂她,我没在意,以为她做事不稳重,总犯错。后来,侯爷收了她,便总听底下小丫头们议论她挨打,我又常见她胳膊或者手上带伤。我想着犯错当罚,可这回严 重了,再怎么样也不能伤了脸啊,这让绿萝往后怎么见人呢?” “真有这事?”哗啦一响,卫肆沨冷着眼从珠帘里出来。 “侯爷!”姚淑媛连忙下拜,眼底闪过得意,而后说道:“不敢欺瞒侯爷,我是担心再这样下去绿萝身体受不了,也担心流言蜚语,所以来回侯夫人,希望能提醒一下二夫人。长此以往,对二夫人的声誉也有影响啊。” “她的声誉?”卫肆沨冷哼:“把二夫人叫来!再把绿萝一道带来!” 一见他发话,紫翎就不做声了,既然她们要斗,她看着就是了。 卫肆沨看到她一脸平静,忽然笑道:“我是不是有点儿越俎代庖啊?” 包括姚淑媛在内,皆因这话一愣。 紫翎听出来了,淡淡笑道:“不敢,侯府里侯爷最大,我们都是代侯爷行事,为侯爷分忧。侯爷若亲自处理,我们跟着见识学习,哪里会有越俎代庖一说呢?” “翎儿这番话说的真是好,也让我学习了。”卫肆沨听的大笑,知道她是在拿昨晚的话打趣。 姚淑媛在一旁看着,嫉妒之下更多的是担忧。她原是想领侯爷生气,这样才会重处邱婉蓉,哪知侯爷的情绪说变就变,转瞬便与侯夫人如此玩笑。 “二夫人来了。”小丫鬟禀报。 “婉容(绿萝)给侯爷、侯夫人请安。”邱婉蓉来时已经知道被人告密,现在又被侯爷的眼睛盯着,心情岂是“忐忑”两个字足以形容的。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卫肆沨问她。 “……婉容不知。” “不知?”卫肆沨盯着始终低垂着脑袋的绿萝,喝令:“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绿萝把头一抬,已是满脸眼泪,只见她的左脸上一条向下的红伤痕十分显眼吓人。虽然簪子划的不深,到底是在脸上,皮肤微微红肿。 紫翎再度吃惊,想到这张脸上将留下一道丑陋的疤痕,无疑是彻底将绿萝毁了。然而……或许早在那晚***给卫肆沨,绿萝的命运就已定型。 “嘭!”卫肆沨将茶杯重重一磕,瞪着邱婉蓉:“亏你还是二夫人,高贵的官家小姐,岂会如此不懂规矩!即便再有气,哪能动手打人?还打在脸上。知道的,说你教导她,不知道的,以为你嫉妒心狠!” 邱婉蓉颤着跪倒:“侯爷,我不是故意的,只因她打坏了我最爱的玉碗,一时太生气,没注意就划到了她的脸。我真不是故意的,求侯爷宽恕。” “你拿这话骗谁?”卫肆沨哪里会信:“我不管你为什么责罚打骂,凡事都要有度,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你总是如此为人处事,叫我怎么看待你?” 邱婉蓉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下哭起来:“婉容错了,婉容知错了,求侯爷宽恕一回,再也不敢了。” “把夫人搀起来。”卫肆沨的口气却又突然转柔。 翠微连忙扶起邱婉蓉。 原本满心得意,准备看好戏的姚淑媛一怔,十分不解又不甘的望向卫肆沨。难道就这么算了? 紫翎也心存疑惑,一转头就对上卫肆沨望来的目光。 第一百四一章 池鱼之殃(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卫肆沨看着她,说的却是邱婉蓉:“婉容出生在世宦大家,是邱老侍郎晚年得到的掌上明珠,自小就宠爱非常,因此她官家小姐的脾气很重。又听说她最近身体不大舒服,比往常更容易动气。” 这一番话明显是大有文章。悌 前面拿势仿佛要严惩,转眼却又替其开脱解释,疑似怜香惜玉了。谀 紫翎嘴角勾起笑,扫了眼渐渐平静的邱婉蓉,又看到姚淑媛满眼不平,干脆直接问他:“那侯爷的意思是?”悌 “孰能无错,错而改之善莫大焉。”卫肆沨前一句疑似宽恕,可紧接着话就严厉了:“我记得,这不是婉容第一回做错事了。正如三夫人所言,若不警示,长此以往恐怕早晚闹出大事,外人议论之下,京城的邱老侍郎还以为是我没照顾好。婉容,你说呢?” 原本有些希望的邱婉蓉顿时眼色黯然,低声回道:“婉容错了,得侯爷今日训斥教导,往后定然改过。请侯爷给婉容一次机会。” “认错一定要有态度,承诺也必须令人信服。”卫肆沨虽然带着笑,却毫无柔情:“婉容,这府里谁在管家?” 邱婉蓉一怔:“侯夫人。” “我以为你忘了。”卫肆沨声音一沉。 纵然他没有详加说明,但前后一铺垫,谁都明白指的是什么。谀 邱婉蓉同样明白,这会儿侯爷生气并非是因刮花了绿萝的脸,而是昨晚擅自搜查百花院。她顿时心里越发不平、气怒,她堂堂的侍郎小姐,侯府夫人,却抵不过一个低贱的伶人,竟令侯爷如此责斥,当着这些人让她颜面尽失。 这一切,都是姚淑媛的错! “还要我再提醒你吗?”短暂的沉寂后,卫肆沨再度开口。 “婉容之前有诸多失礼,望侯夫人宽恕,往后婉容做事一定事先请示。”邱婉蓉不得不放低姿态,但心口的气却是越积越多。 “二夫人做事一向慎重,偶尔出错,想必以后不会再犯。”紫翎口内说着场面话,余光一直打量卫肆沨,那股萦绕在胭脂身上的古怪迷雾始终无法拨开,无法窥视真相。 “记得今天的话,往后行事要越发慎重。都回去吧!”卫肆沨下了逐客令。 “婉容(媛儿)告退。” 虽说事情不如姚淑媛的预料,但殊途同归,最终的结果很令她满意。挫了邱婉蓉的锐气,欣赏对方的黯然、气怒,心中别提多解恨。 紫翎则看着绿萝单薄脆弱的背影,心里很难受。 邱姚两人之间的争斗,绿萝是枚被利用的棋子,苦受了,却没有得到公平待遇。尽管是姚淑媛故意寻衅,然绿萝会成为邱婉蓉直接而便捷的出气筒,再有下一回,真不知绿萝是否还能捱得过去。 “春杏,找个大夫去给绿萝看看伤,尽量不要留疤。”她吩咐道。 卫肆沨任由她安排,对绿萝丝毫不以为意。 “侯爷不忙?”见他不走,她随口一问。 卫肆沨不禁笑了:“翎儿,你怎么总问我是不是忙,难道是委婉的逐客令吗?” “怎么会,侯爷多心了。”即便事实如此,可她不会承认。 “我多心?”卫肆沨叹笑,反问她:“我不在时,你都在忙什么?这府里的事当真那么多?” “都是些琐碎事情,比不得侯爷的大事。” 卫肆沨盯着她,直盯的目光躲闪,这才笑:“翎儿真是越来越会打趣人了。我本想着,若是你不忙……”关键地方,他停住不说了,思忖的敲着桌面,自顾一笑:“罢了,还是等过了这一阵子再跟你说。” “侯爷真会吊人胃口!”她的确被引出了好奇心,因此对他的半吊子话很是满。 “你若讨好我,哄得我高兴了,没准儿就提前告诉你。”卫肆沨摆明是逗她,一面说一面笑,起身走:“我得去忙大事了,翎儿继续你的繁琐小事吧。” 她坐着,耳边总回响着他最后那句玩笑,自己都没觉察险些入魔。 “夫人?”春杏连喊了两声。 “回来了,怎么样?”眼帘一闪,心里一阵浮躁。 “大夫看了,说虽然划的不深,但到底伤在脸上,即便养好了,也会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大夫说这是难免的,只要轻轻盖一层脂粉,就看不出来了。”春杏见她若有所思,便提议道:“绿萝也着实可怜。夫人若不忍心,可以做主为她换个住处。” “让她住哪儿呢?”虽然绮岚院里有乔臻儿从前的屋子,但绿萝不是姨娘,没有资格住进去。一间屋子,代表的是身份地位,不能随意处置。 “乔姨娘的屋子是不好住,但一侧的耳房住着倒不妨碍,里面堆着些杂物,清理一下就可以。”春杏出了个主意。 “过两天再提。”这两天邱姚闹的正厉害,一动绿萝,只怕又点燃了导火索。 初阳院里一片死寂。 自从邱婉蓉从沁梅院里回来,阴沉着脸色呆在房中一言不发,下人们懂得眼色,个个谨言慎行,生怕引来怒火烧身。旁人尚且如此,绿萝更甚 ,随着窗外阳光渐渐散去,心中的绝望越来越多。 早起,丫鬟们尚未进入房中,忽听里面啪的一响。 “夫人?”翠微忙推门进去。 只见邱婉蓉披发坐在镜前,砸了一面小镜,浑身弥漫着怒气。 待翠微靠近一看,赫然发现其映在镜中的那张脸上,一夜之间生出了好几颗红痘。翠微立刻心下明了,本就是热烈的夏季,她又总是伤肝动怒,火气一大,怎么能不出痘呢。 “这样子还怎么见人?”邱婉蓉气得也不梳洗,重新躺回床上。然而心口抑闷之气上下翻滚,阵阵疼痛,使得她又重新坐起来,抚着心口皱眉呻吟。 翠微知道她的毛病,心里特别能存事儿,又容易动气,一旦承受不了就会心口闷疼。大夫曾说要她宽心,否则长此以往,郁结渐深,怕是落下病根儿。 取出玫瑰露兑了一碗,喂她吃了。 “命人去沁梅院说一声,说我病了。”邱婉蓉也懒得再逞强,懒得管那起下人怎么议论了。然而当心口渐渐缓过来,怨恨也浮了出来:“姚淑媛那个贱人!” “夫人,别想太多,你需要好好儿休息。”翠微忙劝。 “休息对我有用吗?除非出了这口恶气!”邱婉蓉生就这种性格,加之出生高贵,自小备受呵护宠溺,更不允许被人如此算计。 翠微思索了一会儿,在她耳边说了两句。 邱婉蓉一听便眼神一亮,笑着催促:“好!你赶紧去办!我要她也尝尝难受是什么滋味儿!” 此时,大街上忽然一阵喧闹,锣鼓声拨开了熙攘行人,出现一列提亲的队伍。队伍抬着大红系绸的担子,装着各色礼物,在两顶轿子的引领下一直行至侯府门前。这阵仗与最终停留地点,吸引了无数人前来围观,将偌大的侯府门庭堵的水泄不通。 轿子里的人一下来,人们顿时哗然。 “是徐老爷!徐家三少爷!” “哟!徐家到侯府提亲啊!” 摆明的是提亲的阵势,而侯府只有一位小姐,人们算是明白了,徐家三少爷徐少棠向卫侯爷提亲,要娶卫若萱小姐。这个事实令人们炸锅,不仅仅是侯府小姐与富商公子联姻,更因如今的侯夫人与这位徐家三少爷颇有渊源。 想象力丰富的,早编出了一套套精彩的故事,很快便流传大街小巷。 侯府管家将徐老爷与徐少棠迎入府内,好茶招待。尽管是私下就有达成的婚约,但程序规矩不能错,徐家仍是请了锦州最有名的媒婆说亲。 当消息在侯府传开,除了紫翎和卫若萱早已知情,其他人的震惊可想而知。 最后紫翎得知,卫若萱与徐少棠的婚期同样定在明年春天。卫锦之正月二十一迎娶,卫若萱是三月十五出嫁,皆是在春季,宜嫁娶的吉日。这两门亲事,届时卫肆沨一手决定。 第一百四二章 池鱼之殃(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两天后,净月庵中来了消息,老太太要见她。 心下奇怪,命春杏准备了些东西,随后乘车前往。到了庵里,老太太命丫鬟都出去,未曾开口,先叹了口气。 悌 “听说徐家已经上门提了亲,婚期也定了。”老太太话虽说的平静,但眼神很是伤感,显然对于这门亲事,并不情愿,却又清楚拗不过卫肆沨的决定。又一阵沉默,说道:“事已定局,说什么都晚了。我找你来,是拜托你一件事。萱儿的脾气你多少是了解的,你别计较,多照顾她,特别是以后,千万别让她出事。”悌 紫翎明白,老太太是担心卫若萱抵触婚事,冲动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谀 “老太太放心。” 嘴里答应着,她却想起那次卫若萱第一回表露知晓婚事的神情,那么淡定,虽无喜悦,但也没有任何愤怒。当时没多想,此时想来的确很反常。依照卫若萱的性格,明知将要嫁的人与她有所渊源,却平静的默认了,岂不是很诡异? 都说知子莫若母。 难道真如老太太担心的,卫若萱会…… “侯爷最近怎么样?”老太太蓦地问。 “很好。”她反应过来,答道:“没有再发病,只是有些繁忙。”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重新敲起木鱼:“府里事多,我就不留你了。”谀 “紫翎告退。” 从禅房出来,她没急着离开,而是在后山走了走。望着远处的山峦,脑子里想的却是深渊般的侯府,她早已被栓在其中,逃避无法解决她的处境。 不多时,她乘车远离净月庵。 在路旁树木的遮掩下,徐少棠静静的站着,不敢现身,不敢惊动,只能无声无息的看她远去。 回到府里,恰逢府内没什么事,而邱姚忙着互斗,一下子分外清闲。翻着书架子,书看不进去,丫鬟们凑在一起猜谜,她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免得她们拘谨,又走开了。 “夫人闷了?”相思见她来回走动,不禁笑道:“今天有些微风,挺凉爽,不如去园子里走走。” “好吧。”如今她对园子实在没有多大兴致,再大再好看,每天逛又能有什么趣味。即便如此,偌大的侯府之内,除了园子能散散闷,也没别处了。 相思红豆、豆蔻香草几个都跟着进了园子。 一到园子里,那三个就贪玩的闹开了,相思笑着责斥她们,并不参与。 她笑道:“反正是来闲逛,让她们玩吧,你也放松些,跟她们一起逛逛。我去前面的水边走走,你们玩够了就来找我。” 相思见离的不远,便点头答应了。 她一路闲步,随手摘了朵花把玩,逛到水边。这是一条三四尺宽的水渠,蜿蜒的从一堵墙上凿开的洞内流出来,水质清澈,水面上漂浮着些彩色花瓣,有蔷薇。她猜测,或许这正是从蔷薇花架那边流过来的。 将手中的花瓣摘下来投在水里,引得鱼儿纷纷唼喋。 原本只是百般无聊,却无意看见水里飘着片巴掌大的绿叶,叶面上似乎有字。弯身将叶子捞起来,果然,叶面上写着两句诗:花褪残红青杏小,雁字回时,绿水人家绕。 紧接着,又有叶子飘过来,接连捞起几个,只见上面的诗句是:多情却被无情恼。又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另有重复书写的诗句,总之翻来覆去,就是一首《蝶恋花》。 她想起了一个人,侯府里最可能有这副情调写诗词的人。 说不上怎样的心思,她顺着水渠往上走,穿过一道月洞门,走了一段,到达蔷薇花架。走了几步,很快就发现了有人在水渠边摆了长案桌椅,燃着香炉,满桌诗书被微风吹动,他却是站在那儿,手中拿着一片树叶痴痴出神。 卫锦之! 果然和猜测的一样。 悄悄的转身,她打算如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离去。却不料转身时碰到花枝,枝叶一响,惊动了沉思中的人。 卫锦之回头看见了她,几乎是下意识里的反应,将手中的树叶攥了起来。 眼见如此,她只好笑着说话:“你在这儿写诗?怎么没见怜儿?” “她爱闹,闲不住,我让她自己去玩了。”卫锦之看到了她手里带水的叶子,心下明了,一半是为了转开话题,一半是为了化解尴尬,他问:“你好些了?” “好多了,还要多谢你的玫瑰露。” 她立刻知道他指的是上次心口闷的事,抛开顾虑,走到他身前的书案边。但见在雪白的纸张上是一副画,寥寥数笔却画出了蔷薇花架的烂漫,在一丛浓密盛开的蔷薇架子后面,隐约飘出一根裙带,显然是后面坐着人。 她一下子就喜欢上这种画,不华丽,充满意境,又藏着神秘。 “你的画风很特别。”她指着花架子后面那抹暗中隐藏的人影笑。 “随手乱作,没什么意思。”卫锦之多看了她一眼,口里话音始终淡淡的。 对于他的谦虚,她没多言,又看了看画,将手中 的叶子重新投回水渠,念道:“题红叶清流御沟,赏黄花人醉歌楼。天长雁影稀,月落山容瘦。冷清清暮秋时候,衰柳寒蝉一片愁,谁肯教白衣送酒。” 卫锦之不由得微敛双眉。 意识到失态,她回头一笑:“随口念的,不太合时宜,别见笑。不打扰你了。” 卫锦之望着她渐行渐远,脑海中却回想着她所念的诗,虽是不合情境,但诗中的那份凄冷愁绪却毫不受影响。他自然清楚,她入侯府是迫不得已。 “公子,你看这支荷花开的多好看啊!”怜儿从远处跑来,嘴里叽叽喳喳的,打断了他的神思。 “小心掉进湖里去,就知道顽皮。”卫锦之淡淡的责斥,将桌上换了新纸。 怜儿见状忙放下荷花,帮着将纸展平,扶着,问:“公子要画什么?” 卫锦之不答,回忆着红叶题诗中的情境,很快便画出了一幅御沟题红叶的图。整幅画用笔极其简单,淡而远的高大宫墙,一条御沟,水中飘着几片红叶,沟旁一棵红枫树,树后飘出一根摇曳的裙带,隐约的裙角,一枚红叶翻飞着落入水中。 在一侧的空白处,他将那首诗题写而上。 “公子,怎么不把人画出来呀?”怜儿盯着树后的人影,有些不满。 “你懂什么。”卫锦之正说着,蓦地感觉背后来了人。 “锦之,好雅兴啊!”来人是卫肆沨,他直接取过画看了,笑道:“你画风变了,以前可从没见你如此画美人,不过,美人藏着确实比露出来更吸引人。这幅很不错!” “大哥玩笑了。”卫锦之淡然轻笑,问道:“大哥怎么走到这儿来?” “哦,找人。”卫肆沨没细说,但已经让人明白。他又看了看这画,忽然开口提道:“把这画送给我如何?” 卫锦之稍感意外,似乎猜到了,点头答应:“既然大哥不嫌弃,就拿去吧。” 卫肆沨命双喜将画儿收了,问他:“这两天你身体怎么样?上回给你的玫瑰露怎么没吃?” “这次的药很有作用,我好多了。玫瑰露虽好,却不治我的病,本就不合我的胃口,倒不如不吃。” “饮食如何?”卫肆沨又问。 “挺好的。” “才不是呢!”怜儿在一旁小声反驳:“公子的胃口越来越差了,一天三餐,却连一餐的量都吃不到。这样下去,即便是神仙开的药,公子的身体也养不好呀。” “怜儿!”卫锦之不悦的低斥。 卫肆沨禁不住皱眉:“你也别想着瞒我,我是知道你的,也该好好儿调理调理。知道那些东西你是吃腻了,我吩咐人到外省聘几个厨子,往后换着花样儿做,总有你爱吃的。” “大哥不必如此费心。”卫锦之想劝。 “不用说了,那些人过些日子就会到。”这个话题到此结束,卫肆沨略有顾虑的看着他,提道:“上次说的事还记得吗?” 卫锦之立刻会意:“大哥放心,我已经开始安排了。” 第一百四三章 池鱼之殃(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回到沁梅院,这才从春杏口中得知卫肆沨去园中找她了,估计是岔开了,并未见到。 刚坐了了一会儿,卫肆沨来了,进门就说:“翎儿,有样东西送给你。” “是什么?”她随口问。悌悌 卫肆沨将那幅画儿展开给她看。谀 她一看画的内容,又见了题在其上的那首诗,心下一惊。 “这是锦之画的。去园子里没找到你,却意外遇见了他。我瞧着这画儿很不错,估计你会喜欢,所以问他讨了来,借花献佛。” “画的真好。”没想到随口念的诗,卫锦之会将它画出来。 卫肆沨看着她一笑,却是蓦地转了话题:“老太太找你说若萱的婚事?” “是。”她坦言:“老太太并不看好这门亲事,但事已至此,希望我多照看着若萱,不要让她再任性。另外,”她故意一顿,扫他一眼:“老太太问起侯爷。” 卫肆沨的眼神闪动了一下,抿了一笑,话题又是一转:“今天我一点儿不忙,翎儿打算如何招待我?” 她忽然发现卫肆沨与常人一样,面对内心真正的感情,他也会逃避。 明知一人是恶魔,被其掌控,不过是失去身体的自由。若明知一人是恶魔,并看见了恶魔偶尔流露的真情,那是一件极为可怕又危险的事,它囚禁的将不再局限于身体,更会蛊惑人心。谀 此时的她觉得犹如悬在万丈崖边,若抓不到依靠,必将坠入深渊。 这天早上,管事媳妇们正回事: “从外省请来的几个厨子都到了,统一安排在厨房就近的那座院子里,一应陈设用具都已准备好。这会儿他们正在安顿,晚些时候来给夫人请安。” “园子里新进的花草苗木都齐了,今天开工,两三天就能布置完。那一片都用布幔子围住了,又嘱咐过丫鬟们不许过去,那边儿都是小厮和工人,多有不便,再加上挖的坑又多,万一不小心摔下去也危险。” “前些天采买的头油脂粉都齐了,已经清点明白,入了库,只等各房按份例领取。” …… 等着全部事情处理完,已是一个时辰后。 那些人走后,她觉得有些累,歪在榻上准备歇一会儿,可刚躺下就听见外面小丫鬟喊“小姐”。当她起身走到外间,看到的便是卫若萱一张气怒的脸,一摆手,跟随的两个小丫鬟便将几个纸包全都打开放在桌上。 一时间,房中飘散着一股脂粉味,浓烈、呛人的香粉,透着低俗。 “大嫂也受不了这味道吧?”卫若萱指着那些纸包,气嚷道:“这种东西都是外头村姑用的,我堂堂的侯小姐,竟然弄这样低贱的东西给我使,简直岂有此理!这件事大嫂必须得管!” “你先别生气,把话说明白些。”她还没有理解到关键,命丫鬟端茶来,安抚卫若萱的情绪。 卫若萱用帕子捂着鼻子,咳了两声,赶紧摆手令丫鬟将纸包拢起来,这才说:“这些都是今天刚刚领到的,不过无意的打开看看,哪里知道味道冲人,成色也不好,明显是低劣货,连丫鬟们都嫌弃。胭脂水粉这个样子,连头油也是,味道很是奇怪,让人头晕。” “咱们这边的领了吗?”她问相思。 “领了。”相思说着赶紧去将刚领的东西取来,打开一看,全都一个样。相思仔细辨别了一下,指着其中一包说道:“夫人,一样的是玉簪粉,只是做工粗糙,不干净,像是便宜的市卖货。” 这边话还没完,又陆陆续续来了人,都是反映刚刚分到的东西不对。 梅梓桐本是打发丫鬟来问,却拗不过琉璃再三邀请,而邱婉蓉早等着这场好戏,岂能不亲自来? 说到姚淑媛,当听丫鬟说刚刚到府的东西有问题,还不信。当闻听各院都去沁梅院告状了,这才去验看东西,果然与标准差很多。她马上找来买办质问,买办却是直喊冤枉,把她气的直骂人。 最后,她只能来求助侯夫人,怎料那些人早到了,她寻不到合适的说话机会,特别是不经意与邱婉蓉目光相对,看到对方眼中的冷笑,整个儿明白了。定是邱婉蓉暗中使计,换了那些货。 “三夫人,采买的事是你管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邱婉蓉率先发问,挑着冷笑欣赏她紧张的样子。 姚淑媛的确紧张,只能把所有希望压在紫翎身上。 “夫人,这事有古怪。”姚淑媛说道:“以往我办的事从没出现这样的状况,向来都是在同一个商家那里集中采购上等的胭脂水粉等物,这回和往常一样的啊。若夫人不信,可以找来那商家询问,他的手中也有账,可以证明我买的的确是上等货。” “可现在我们分到的全是便宜货!”邱婉蓉对她的说辞嗤之以鼻:“难道三夫人要说,你的上等货神不知鬼不觉的变了?” “那是有人故意陷害!”姚淑媛瞪着她,意识到事情已无可回转,只能说:“夫人,货一定是被人掉包了。这件事没办好,是我的责任,我愿意负责。我自己出钱重新购买一批胭脂 水粉,分发到府里。” “三夫人,你以为事情就那么简单吗?”邱婉蓉又对上了她的话。 紫翎端坐着,竟始终没有插话的机会,干脆由她们说,自己喝茶。 姚淑媛不甘示弱的回道:“即便真是我失职办错了事,也该侯夫人发话,如今已经不是二夫人管家了!” “你!”邱婉蓉一怒,冷哼道:“侯夫人一向办事公道,难道会包庇你吗?你办错的事可不止这一件呢。” “你什么意思?”姚淑媛认为她是虚张声势,却仍旧有些心虚。 “好了!”终于,紫翎将茶碗轻轻一扣,阻止了两人的唇枪舌战:“三夫人,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次采买的东西简直就像恶作剧!” 这句话无疑是在提点。 姚淑媛立刻领会,接话说道:“不瞒夫人,我真是冤枉,一定是有人故意换掉那些货来陷害我。求夫人明察!” 紫翎道:“我相信这事跟你无关,只不过事情是你负责,到底有连带责任。这些东西都不能用,各处还等着,别的先别管,赶紧找人重新买一批送来。这回要千万仔细,不能再错了。” “是!”姚淑媛连忙应诺。 一旁的邱婉蓉脸色越来越难看,对于紫翎的偏护自然不能多说,却咽不下这口气。冷笑一声,她甩出杀手锏:“三夫人别忙,话还没说完呢。” “二夫人还有什么事?”紫翎看出来了,邱婉蓉是有备而来。 “夫人请看看这个。”邱婉蓉忽然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她。 将册子接了,打开一看,全都是胭脂水粉等物,依照日期、数量、单价、总价分门别类记载的十分清楚。册子主要分左右两部分,左边是支出的银子,右边是实际花费的银子,数目很明显对不上。这本册子的时间跨度为一年,共十二个月。 她看明白了,这是邱婉蓉暗中查的账,用府里的支出账目,对应商家的账目,便能得出姚淑媛从中克扣私吞的数目。一年下来,为数不少! 紫翎沉默了一会儿,望向不相干的其他人,说道:“你们都先回去吧!” 卫若萱对她们管家的事儿不感兴趣,梅梓桐向来柔顺,而琉璃虽有心留下,却不敢违命。待这些人一走,相思领着丫鬟们也退了出去。 邱婉蓉一看这阵势就挑眉:“夫人不打算将此事告知侯爷?” “侯爷那么忙,怎么能为这些事去烦扰他。再说了,是我管家,难道我不能处理?若是二夫人觉得我不行,只管去请侯爷。”紫翎淡淡的反问,然而气势却不容小觑。 “婉容不敢。一切自然遵照夫人的处置办理。”邱婉蓉还能记得前几日得到的训斥,自然不敢再擅自妄为。 随后,她将册子递给姚淑媛:“你自己看看吧!” 姚淑媛只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想反驳,话到嘴边又消失。邱婉蓉能做到这一步,定然是能找到商家作证,万一对峙闹到侯爷跟前,那后果…… “夫人,我、我……”姚淑媛身子一软,滑跪在地上:“我、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求夫人开恩。” 第一百四四章 池鱼之殃(6)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时鬼迷心窍?三夫人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从你掌管采买开始便是如此吧!”邱婉蓉继续落井下石:“利用侯府的银子中饱私囊,三夫人真是聪敏!有魄力!那么大一笔银子,你都放在哪儿呢?送回娘家收着的吧?或许、娘家人也是知情的吧?真该禀告侯爷,好好儿的审一审!”悌 “你!二夫人不要逼人太甚!”姚淑媛又惊又怕,眸子一沉,冷声道:“二夫人以为自己做的事天衣无缝吗?” “不要危言耸听,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邱婉蓉根本不信她的威胁,继而向紫翎进言:“夫人,这种事理应严惩,以儆效尤。这是侯爷历来的办事准则!” 悌 “当前要紧的事,是要尽快采买一批新货。三夫人虽犯了错,但管着采买的事时日已久,很有经验,暂且继续管着。二夫人做事也十分谨慎认真,若是不嫌辛苦便与三夫人相互帮衬照应,岂不比一个人辛苦强?”对于邱婉蓉句句拿侯爷压人,她只不动声色。 她的意思很明白,并不剥夺姚淑媛的采买权,但可以将权利分一部分给邱婉蓉,条件便是不提账册之事。 她之所以这么做,是考虑到姚淑媛的家世在锦州,往后总有需要的时候。她管家权利就很大,也很辛苦,何必再揽采买。谀 这个提议令邱姚两人都心动起来,一个可以免罪,一个可以再度拥有权力。 最终,邱婉蓉答应了:“夫人既这么说,想必是最好的处置办法了,我同意。” “多谢夫人恩典!淑媛保证再也不犯,一定尽快补上这批货!”姚淑媛也满口承诺。 “那就赶紧去办吧!最好别惊动了侯爷,免得又令他生气。”这句话是说给邱婉蓉听的。 邱婉蓉心下领会:“是。” 一出房门,邱姚两人皆变了脸色,谁也不理谁。 翠微低声问:“夫人,侯夫人怎么处置的?” 邱婉蓉冷笑:“她居然提议把采买权分我一半,要我守口如瓶。” “这……”翠微显然很吃惊:“那、夫人答应了?” “我当然答应了。”邱婉蓉笑起来。 翠微不由得说道:“可即便侯夫人如此说,一向掌管采买的都是三夫人,说是分一半权利,其实还掌控在三夫人手中,咱们什么都得不到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邱婉蓉冷笑:“我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手中有这本账册,姚淑媛敢无视我?再说了,我答应不透风,保不齐别人不说。” “夫人指的是玉姨娘?”翠微到底是跟随多年的贴身心腹,马上就能理会她的意思,可却迟疑:“可玉姨娘并不知道账册的事,单单买错了货,再加上侯夫人会说情,只怕侯爷会不了了之。” “那可不一定。”因为侯夫人的承诺,受到权利诱惑,邱婉蓉暂时不想公开账册。除非、侯夫人不再管家,没人说情。那样的话,一旦姚淑媛的事闹开,皆是有资格管家的只有她! “夫人?” “琉璃肯定会想尽办法将消息散布,侯爷一定会知道。姚淑媛忙着重新买货,我么,得好好儿的想一想。”邱婉蓉一面走一面想,忽然看见卫若萱从绮岚院里出来,脑子里顿时灵光一闪。 “夫人想到了什么?”翠微追问。 “想到了一条好计策,侯爷那么宠爱她,这个计划一定会成功!”邱婉蓉很是自得,立刻着手准备起来。 华灯初上,各处开始摆晚饭。 绿萝如同往常一样,服侍邱婉蓉用饭,战战兢兢,唯恐再遭打骂。出乎意料,这段饭吃的很平静,甚至是邱婉蓉看她的眼神也格外柔和,却令她发自内心的冒寒气。她太了解自家小姐了! 果然! 饭后,邱婉蓉遣退其他丫鬟,将她招到跟前,一副温和模样:“绿萝,你想不想过平静的日子?不再挨打,不再担心受怕,安安稳稳,再也没人找你麻烦。” 绿萝不解,满是戒备的望着她。 邱婉蓉笑道:“你别怕,我有件事想交给你做,你若做好了,我保证再不打你。你要知道,我之所以打人骂人,都是因为心情不好,我若是心情好了,你们自然也有好日子过。对不对?” “夫人、想要我做什么?”绿萝更明白,一旦她开口就决不允许被拒绝。 “很简单,你曾经做过,这次也一定能很好的完成。”邱婉蓉将一样东西递到她手中,细声叮嘱一番。 绿萝听后眼睛大张,纵然十分恐惧,却不得不去。 邱婉蓉亲自为她挑了个好时机:“她与侯爷去园子里了,赶紧去!” 当紫翎从园子里回来,听说绿萝来过,等了一会儿就走了。她没在意,以为绿萝只是受不了邱婉蓉的打骂,想求她换住处。她本来就打算这两天办的。 “翎儿,你把那天的曲子再唱一唱。”卫肆沨搂着她要求。 她瞥了眼外面,故意岔开话题:“丫鬟们把洗澡水准备好了,侯爷请吧!” “急什么,先听曲子。”卫肆沨将她抱着坐在床上, 戏谑道:“上回你是躺着的,若是你觉得那样舒服,你就躺着唱吧。” “侯爷真是越来越爱玩了!”拒绝不了他,她只能不停的打岔。 “因为翎儿越来越有趣了。”卫肆沨正调笑,忽而瞥见床上有块翠绿的雕花玉佩,在象牙席上分外显眼。随手摸起来,见上面有诗句,念着念着,脸色骤然变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棠!” 紫翎完全是一头雾水,可当他的脸色变化,又听见念了个“棠”字,反应了过来。可随之,她更为迷茫,徐少棠的玉佩?怎么可能呢? “这是他赠给你的?”卫肆沨拿着玉佩朝她质问,眼神沁冷邪笑,宛如初识模样。或者应该说,这才是真正的卫肆沨。 “我没见过这枚玉佩!”她口气坚决的否认,却深知这样的东西出现在她的床上,又被他当场发现,这后果…… 一时间脑子里乱成一团,到底是谁将玉佩放在这里? 难道、是徐少棠暗中托福清或相思传递进来的?不会!若相思知情,也绝不会如此大意的丢在床上,不!应该说相思那般谨慎的性情,根本不会接玉佩。那、到底是谁? “翎儿,你否认的很干脆,可你觉得我该信吗?”卫肆沨捏起她的下巴,看似温柔的抚摸,却又蓦地用力,明显是在用刑逼供。“真是一句好诗!他为你能接受婚事,是不是也有另一层用意,利用侯府姑爷的身份进出侯府,与你私会?说!你与他是不是还有私情?这玉佩是什么时候送的?” “你,你放手!”她用力的推开他,却因反作用力跌倒在床上,紧跟着就被他压倒。 “翎儿,你一直与我演戏!自从上次从净月庵回来,你就跟我做戏,以为能骗得了我吗?”贴在她边,他邪恶的咬着低笑,残忍的一点点提醒:“还记得在东篱山庄的后山,你我表演了怎样的精彩给他欣赏,想不想再来一次?我可以保证比上回更精彩!” “你!变态!”终于控制不住心底的愤怒,不计后果的喊出了声,她拼命的推搡着他,试图忽略心底那一丝酸楚。 他凭什么这么对她?凭什么怀疑?仅仅因为一块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玉佩?都是他的疑心病!他的心病! 疯狂之中,手从他脸上扫过,顿时留下一道指甲的刮痕。 “商、紫、翎!”卫肆沨动了怒,摸着出血的脸,满眼阴鸷的盯视她,紧接着忽然一把将她拽起来,扯着就往外拖:“变态?你还不知道什么是变态!我让你见识见识。” “你放开我!卫肆沨,放手!”这一刻她不管不顾,随手抓了茶杯茶壶就往他身上砸。 卫肆沨干脆将她扛在肩上,浑身怒气的出了沁梅院。 自始自终,听到动静的下人们全都呆立着,根本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在前一刻,两人还是有说有笑的回来,不过转瞬,竟然已经闹到如此地步,他们实在转不过来。 “夫人……小姐(夫人)!”直到那两人出了院子,相思春杏才回过神来,连忙追上去。 接下来,整个沁梅院炸锅了,消息传得极快,不出半刻整个侯府都知道了。 第一百四五章 雕花玉佩(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卫肆沨带着她进了园子,一直走到湖边,将她甩到地上。 “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吗?” 悌 迎着他森冷的目光,她下意识里环视着周围,波光粼粼的湖面,微风吹拂柳枝,然如鬼魅。她蓦地了然,想起了在这里死去的乔臻儿,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悌 卫肆沨展开手中的玉佩,在月光之下,流溢着丝丝沁冷光芒:“给你一次机会,把事情始末讲清楚,我可以考虑减轻对你的惩罚。若不然……” 谀 “我说了,没见过这枚玉佩!”她斩钉截铁的否认,却知道他不会相信,难抑的恐惧使得她微微颤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你说乔臻儿死前在想什么?”卫肆沨逼近她,直将她按在柳树上,大手卡住她的脖子:“乔臻儿死的很干净,那是她的福气,你不能。还想见见你弟弟吗?或着,你更想见徐少棠。作为死前的最后要求,我可以满足你。” 紫翎被掐住脖子,几乎不能呼吸。 依稀听见远处有嘈杂声,卫肆沨冷笑道:“府里看热闹的人不少,然而我可不想让她们来欣赏,若是徐少棠,倒可以破例。毕竟,他看过一次。”蓦地声音一冷,喊道:“双喜,去请徐少爷,除了他,不准任何人进园子!” 双喜哪敢违抗,赶紧小跑着去办。谀 余光忽而瞟见几步外的两个丫鬟,卫肆沨笑道:“春杏回去!” 春杏纵然平日再如何,此刻也是心惊肉跳,被点名“请”走,不敢反抗。若是老太太在家,还能抱着丝希望去求求,可现在、她实在无能为力。 “相思,过来!” 一听喊自己,相思心口突的一跳,马上就想起那一晚,脸色变了。 “过来!”卫肆沨冷喝,又对上紫翎愤恨的眼神,马上变了温柔口吻:“翎儿别吃醋,等待的时间里总得找些事情打发。”说着盯住半天不敢靠近的相思,不容拒绝的下令:“把衣服脱了!” 相思身子一颤,跪了下来:“侯爷……” “你怕什么?”他冷笑:“经过上回,我知道你不愿意服侍我,不愿意让你家小姐为难,所以我改了主意,允许你安安稳稳的做丫鬟。主子的吩咐,做丫鬟的就得遵从。我说了,脱衣服!” “侯爷饶命!求侯爷饶了奴婢吧。”相思一边磕头一边望向自家小姐,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侯爷突然发怒。 刺啦一声,紫翎身上的衣服被毫不留情的扯烂。 她本能的反抗,却力量悬殊,呼吸的不畅使得她头脑昏胀,视线发晕。 “对于不听话的人,我自有惩处的办法。我会将你送到一个绝好的地方,那里自有人会好好儿的调/教你,让你变得乖顺!”卫肆沨这话是对相思说的,然而折磨紫翎的动作却并未阻止,贴在她耳边低语道:“翎儿知道那是哪儿吗?那是男人的温柔乡。若不是我太喜欢你,若不是你是我侯府的夫人,我也会将你送到那儿,那时你才知道什么是变态。” 紫翎狠狠的盯着他,满眼的倔强、不肯屈服,趁他力道稍稍松懈,猛地咬在他手腕上,趁此机会逃脱掌控,身子瘫软在地上,大口呼吸。 “小姐!”相思赶紧上前扶住她,身子早惊恐的瑟瑟发抖,与她抱在一起。 卫肆沨没说一句话,但浑身的暴戾已蓬勃待发。 他蓦地上前将相思拖起来,粗暴的扯衣裳。 “侯爷不要!小姐!”相思完全吓坏了,一边挣扎一边求救。 紫翎知道他是故意拿相思折磨她,但这一幕实实在在令她刺痛,令她愤恨,不顾所以的猛扑过去,一时间甚至有与他同归于尽的打算。然而她如何抵抗得了他?相思挣脱之后惊魂未定的缩在一边,卫肆沨却再度卡住她的脖子。 “翎儿很勇敢,令我敬佩,看来你们主仆情深,你愿意代替她。”卫肆沨噙着丝冷笑,从她头上取下金钗,尖利冰冷的钗缓缓的滑过她的脸,猛然用力。 “啊!”一阵疼痛,钗子划破手臂,留下两道带血的划痕。 “小姐!侯爷……”相思哭着恳求,却不敢上前。 “让相思走。”紫翎忽而开口,唇角浮着一抹诡异的笑:“你不是想知道玉佩的事儿吗?多一人知道,你多一份羞辱,何必呢?让她走,我详详细细的告诉你。” “滚!”卫肆沨神色阴鸷,蓦地冷喝:“在我改变主意前,滚出去!” 相思迟疑着,担心她。 “出去!”紫翎对她命令。 最终,相思带着恐惧逃离了湖边。终究是自小服侍的小姐,心里惴惴不安,没直接出园子,而是想到了一个或许能解救现状的人。虽然很莽撞,可无奈之下,只能去试一试。 将衣服整理好,她跑向西苑。 湖边,没有任何声响,沉寂的恍若一潭死水。 “说!” 卫肆沨打破了沉默,随着这一个字,手上的力气也跟着增大,大有将她脖子捏断的趋势。对于他而言,她说了那样的话,无疑是正式承认了与徐少棠藏有私情一事。 他无法容忍这种事,特别是她! “咳!松手!”紫翎只觉得脖子很痛,喘不上气。 卫肆沨松开手,但在斑驳树影下的一张脸犹如阎罗。 “你在害怕?”紫翎望着他笑:“卫肆沨,你对这种事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这是导致你头痛的病根所在吗?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你曾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跑了,你心里受了刺激,所以变成了这样?怪不得她,你这样的性格,谁都受不了,谁都不可能真正的爱你,你只会让人感觉可怕、厌恶、憎恨!” 卫肆沨使劲抓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无法再吐露一个字,阴冷的笑着,逼视她的眼睛:“你以为很了解我?不要给自己找借口!已为人妇,就该遵守妇道,不守妇道的女人会死的很惨!不要以为我待你特别,没了你,别人也可以补上!” “说!你跟徐少棠密谋了什么?你们私下相会的时候,做了什么苟且之事?” 紫翎冷笑,忽然使劲全身力气推开他,抓起掉在地上的金钗,发狠的朝他刺。 卫肆沨轻而易举的抓住她的手腕,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别挑战我的耐性,我可没功夫陪你闹着玩,再不说,我就杀了青奕。” “青奕?”紫翎大笑:“卫肆沨,枉你自诩掌控一切高人一等,可你又知道什么?青奕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与其被你掌控虐待,不如早死早超生!” “你又在发疯!”卫肆沨一把夺下她手中的金钗,却不料她忽然扑上来,毫无防备之下被扑倒。瞬间,只觉得后脑一沉,视线开始发晕,紧接着一片黑暗袭来。 意外的发展,令紫翎没有预料,却如劫后余生般松了气。 原来是他的头刚好撞在一块小石头上,导致了昏迷。 望着这张昏迷的脸,她攥起金钗,想狠狠插进他的咽喉,然而……最终手一松,金钗掉在地上,她则呆呆的瘫坐在一边。她不是心软,只是没有杀过人,也不敢杀人。 他早晚会醒,当他醒后,会比现在更加狂暴,那时不止是她,与她有关联的一切都将被他摧毁。她不怕自己的死,却怕别人因她而死,她负担不了那种心理压力。 湖面上的粼粼波光看上去那么的美好纯净,像天使的目光在轻柔的诱惑,也像闪烁的生日烛光,很温暖很怀念。 同爸爸妈妈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生日,是她对幸福的最后记忆。幸福就像蛋糕上的蜡烛,点亮时那么美好,那么短暂,当有一天物是人非,她只能从蛋糕的香气中努力拼凑幸福。 她向着烛光前行,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如踩云端,如乘风中。 “商紫翎!”身后蓦地一声喊,一道身影冲上来将她拽住。 身子一晃,她这才清醒,发现不知不觉走进了湖里,身上湿了大半。再看拽住自己的人,居然是卫锦之! 第一百四六章 雕花玉佩(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卫锦之将她抱回岸上,这才看到昏倒在暗影里的人。 之前相思去找他,样子很着急,只说他们在园子里,并不知原因。园门虽被禁止通行,但西苑另一道小门通向园内,几番犹疑后,他终是决定前来看看。哪知刚到地方就见她往湖里走,那样子仿佛是被摄了魂。悌悌 “你怎么样?”卫锦之发现她衣裳凌乱,身上又有血,忙取出条雪白帕子替她将手臂包扎起来。 紫翎静静的坐在地上,任由他举动,看似木然,目光却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而转动。 “相思在小门处等着,你从那儿绕路回去吧。”卫锦之不问前因后果,只是帮忙。谀 “回哪儿去呢?”紫翎自嘲的笑,眼睛盯着倒在地上的卫肆沨。若他永远不醒,她尚且有一处安身之地。 卫锦之因她的话而微愣,默然片刻,说道:“在我眼里,你很聪敏、冷静,总是能够逢凶化吉,更重要的是,你懂得忍耐。你之前做的很好。” “是吗?”她不置可否的笑:“如果你刚才没拦着我就好了。” “你不应该这么想!”卫锦之喝斥她的丧气话,转而又低柔了嗓音:“大哥原本不是这样,十五岁那年的某一天,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的脾气就变了。”谀 “我该继续忍耐吗?”她忽而问。 “你难道只有寻死这一条路?那之前所有的一切,你都白承受了。”卫锦之淡淡的语气里似乎有些气恼的味道。 紫翎认真的看着他,问:“你为什么帮我?” 他回答的很简单:“你为什么救我?” “不知道,本能吧,我不能见死不救。”她将这个也当做他施救的理由。 卫锦之没说什么,走到卫肆沨身旁,打算将他扶起来。 紫翎一步一步离开湖岸,回头看看卫锦之,又折了回来:“你去找人来,我在这儿看着他。” “万一……” “万一他醒了,也是好事,他早晚要醒的。”这一刻她平静了,再一次被人强迫的拽回来面对现实,还有什么必要再逃避。 卫锦之多看她一眼,说:“我让相思给你送件衣服来,这会儿那边肯定有不少人。” “等等!”她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可能、徐少棠来了。” 简单一句,卫锦之已经听明白了:“我会处理。” “谢谢。”除此外,她也不知说些什么。 卫锦之转身走了。 紫翎也不在乎脏乱,坐在地上,看昏睡中的人。从他手中拿过那枚引起祸端的翠绿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字迹,当落在最后那个“棠”的时候,心里一荡。如此刻意的落款,她竟忽略了! 她只顾沉思,殊不知此时卫肆沨已经醒了,眯着一双沁冷的眸子盯着她。 当四目相对,在他有所言语及动作之前,她低头吻住他。 卫肆沨眉头拢起,显然十分意外。 “怪我没有说清楚,这才惹得侯爷生气。刚刚侯爷昏迷时,我仔细看了玉佩,实在是大有文章。若是私相传递的玉佩,会如此明显的缀上名字吗?我更不可能堂而皇之的放在床上。再者,上面的字迹很新,像是才凿刻上去的,有些粗糙。” 一席话,卫肆沨刚欲发怒的情绪渐渐沉淀,夺过玉佩仔细摩挲,字迹果然凹凸不平。粗糙的刻工与绝美的玉质完全不相称,是一件仓促完成的东西! 之前被怒气冲击之下,根本没在意这些小细节。 但是…… 卫肆沨冷笑:“你是在否认这件事?除此外,你应该找出更好的理由,空穴不来风!” “此时有人心中一定很得意,一枚小小的玉佩让她的计划得逞,侯爷处置了我,必是对她大有好处。我不止否认这枚玉佩,更否认与徐少棠尚存情谊,侯爷很清楚,不过是在气恼之下未及思量而已。” “我气恼?”卫肆沨哼笑:“翎儿,到底是谁更恼?你发起疯来简直不要命,若是你手里有把刀,这会儿我还能醒过来吗?” 她垂下眼,嘴角浮着不以为意的淡笑:“我不敢跟侯爷比,谁让侯爷又动我的丫鬟,又拿青奕的命威胁,里子面子都没了,人还在乎什么?” “扶我起来。”卫肆沨显然不打算追究昏迷之事了。 紫翎将他扶起来,从感觉上判断,他并无大碍。 卫肆沨忽而盯住她手臂上的包扎,眼神倏尔冷厉:“谁来过?” “相思。”她自然不可能说是卫锦之。 卫肆沨嗤笑:“只要事情如你所说,我保证,往后再也不会碰你的丫鬟。我对她们没兴趣。” “若我查证了此事,希望侯爷能答应一个要求。” “查证是你份内的事,为自己证清白,却还问我提要求?”卫肆沨虽是这么说,但嘴角的笑表明有商量的余地。 “我想见青奕。” 卫肆沨忽然想起来,就着她的话音反问:“有件事我很好奇,青奕究竟是不是商洪的儿子?你发疯的时 候嚷嚷着和他没关系,也曾喊着自己不是商紫翎。我倒是很好奇,若你不是商紫翎,你是谁?” 尽管是种荒唐的话,但她却明白这是事实,不由得眼神转动了一下。 卫肆沨看的很清楚,禁不住眼神冷厉,觉得古怪蹊跷。 很快,她恢复镇定,反笑道:“侯爷都说了事发疯,发疯时候说的话怎么能做真?” “你真能发疯?”卫肆沨抬起她下巴,仿佛在她眼睛里搜寻什么,少顷嘲笑:“你能发疯,我会发病,倒是天生的一对。是不是,翎儿?” 相思带着披风来到湖边,却见他已经醒了,顿时不敢靠近。 卫肆沨瞥见了,声调平和:“把披风拿过来!” “是。”相思胆怯踌躇,递了披风又赶紧退开。 这时双喜带着侍卫前来,准备遵照锦公子的话带侯爷回房。可双喜一到地方,情况并非锦公子所言那般,有点儿发傻。 “得回去了,一会儿要着凉。”卫肆沨亲自拿披风裹在她身上,将她抱起来,在一干人发愣中,走出园子。 园子外等候的邱姚等人,一看双喜领人进去就知道是出事了,却没料到最后竟见侯爷抱着她出来。那表情神色与进去之前可是大相径庭,众人完全是如坠云雾摸不清状况,找双喜询问,双喜也只有摇头的份儿。 紫翎静静的依靠在他怀里,感受到的不是温暖,而是寒冷。 一进院门,众丫鬟们大气不敢喘的跪在地上。 “准备洗澡水!”卫肆沨看也不看她们,直接抱她进房。 热水很快就准备好了,门被轻轻带上,整个沁梅院里寂静异常。 卫肆沨站在那里看着,紫翎松开披风,褪下撕破的衣裳,解开牡丹抹胸,除去亵裤,将自己的身体毫无遮挡的呈现在他眼前。灯光的照耀下,她的肌肤白嫩泛着玉色光泽,削肩细腰,肥瘦合度。 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入水前朝他睨去一眼,自是无情也动人。 若非她脖颈上清晰的掐痕,这会是一副旖旎画卷。 浸润在温暖的水中,空气里到处是紫述香的味道,让人精神松弛。她趴在浴桶边,目光望着摆在角落的那盆鲜红月季,开的那么好。手臂的伤微微的疼痛,让此刻显得更为真实,她没有拆掉包扎的帕子,似乎从中能得到一点温暖和依靠。 背后轻微水响,是卫肆沨跨了进来。 他将她的身体捞入怀里,手指状似温柔怜惜的抚摸着她脖子上的伤痕,沉寂的眼色时而冰冷,时而凝思,时而又有些空茫。 她觉得他的抚弄有些痒,扭头想躲过。 “不许避开我,看着我!”卫肆沨的话很强硬,完全是一种命令。 她柔顺的依从,看着他,刹那,仿佛看到了他眼眸深处。 “翎儿,你是我的女人,一辈子都是我的女人。记住!永远不要背叛我,否则……”威胁的话他没有讲,但足以令人领会。 她不需要回答,环抱住他的脖子,送上亲吻,丢掉矜持,诱惑。 第一百四七章 雕花玉佩(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开始,卫肆沨只是微张着清寒的眸子看她,享受她的热情,心中仍有几分游思。尽管理智上清楚那枚雕花玉佩来历可疑,但深埋于心中的禁忌与隐痛,令他无法完全抛开这件事。 这个在他怀中展示着柔媚甜美的女人,曾与别的男人私情暗许,仿佛随着时间的推移,犹如横在他喉间的刺,越来越不舒服。若非为大计考虑,他会用尽方法折磨,令那人永远的消失。悌 他眼神里忽然闪露的冰寒残忍令紫翎觉察。谀 四目相对,仿佛时空静止。悌 她的唇边弯起一点笑,就像是扫过湖面的一根柳枝,将满湖月色打破,零零碎碎成了满天耀眼星华。她所做的就是要吸引他的注意,从他注视的目光里,她知道成功了。 如微风般的轻吻落在他的眉,他的眼,而后抬手轻轻阖上他的眼帘。 “为什么要我闭上眼?”随着一声似带低笑的问话,卫肆沨恢复了常态,卷起的唇角有了狎昵的弧度。 “闭上眼才能更好的感受。”她不否认在他的注视下会紧张不安。脑海中,她想起卫锦之说的话,说她懂得忍耐,说她之前做的很好。或许吧,吃一堑长一智,经历了今晚,她应该做的更好,好的能令自己都相信。 卫肆沨对于她的诱惑只是轻笑,配合的闭着眼,靠在浴桶上。谀 她的手从他的双臂缓缓上移,落在他的脖颈,嘴角的笑有些冷。曾有几次,他就是用这个动作,险些置她于死地。 当然,她不会这么做。 卫肆沨也是丝毫的不畏惧,坦然的由她举动。 微微收拢双手,力道合度,在他的脖子上按捏,移动到双肩,重复这些动作。肌肉肩骨的放松令他表情舒适,他的手环着她的腰,不断的抚摸,撩的水花轻轻作响。 她的手再度上移,替他按摩双鬓、头部。 卫肆沨蓦地低笑出声:“翎儿今晚格外的不同,该不会是从琉璃那儿学来的吧?” 紫翎眼睛里一冷,滑至他脖颈的手微一用力,哼笑道:“侯爷说话可要小心,难道只有琉璃擅风情懂得服侍人,我就不行?” 卫肆沨张开眼,同时收拢双臂将她搂在怀里:“我只是希望你不是做戏,即便真要做戏,也别让我察觉。懂吗?” 紫翎只觉得心口发闷,似乎有股气恼,觉得他不该这么说。即便她做戏,他委屈了吗?凭什么有那么多要求? 带着这种情绪,她猛地吻上他的唇,就像他生气时惩罚她一样,格外用力,很快便品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唇上又麻又热,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当唇齿分离,看到他嘴角小小的伤痕,她一下子就笑出声来。 卫肆沨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随之也跟着笑:“翎儿忽然心情很好啊,可是把我咬疼了。” “真的疼吗?”她轻声低喃的问着,凑到他跟前,用舌尖轻柔诱惑的舔去血迹。 卫肆沨呼吸逐渐加重,回应了她的诱惑,抢过主动权。 置身在他发烫的胸膛里,仿佛即将被融化,霸道的亲吻令她呼吸不稳,视线中的一切都在旋转模糊。闭上眼,全身心的投入这场游戏,当他抚弄着她的身体,她同样不甘示弱的撩拨他的***。 情到浓处,卫肆沨的动作渐失温柔,一次次狠烈的占有,仿佛在寻求一种掌控感。 紫翎有些受不了,刚稍微表露出退却,他就毫不客气的将她禁锢在身下,将一个个带着疼痛与鲜血的吻痕烙在她身上。打上这些特殊的印记,他的目光便会柔和,会温柔的亲吻她,缠绵的不舍分离。 无疑,今晚的玉佩之事到底影响了他,他有些发狂。 从鸳鸯共浴,到花帐共眠,他的精力令人生畏,他的一个个要求更是不容许她拒绝。她从主动到配合,最后渐渐体力不支,不知不觉中沉沉入睡。 在她睡着后,卫肆沨近在咫尺的看着她,从她的安然的睡颜,乃至毫无遮挡的身体。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那一个个的鲜明的印记令他心情大好,这是独属于他的私人物品。 沁梅院外,邱姚等人一直从园子跟过来,没敢进沁梅院。 当打听到侯爷与侯夫人都睡了,邱婉蓉立刻意识到不妙。依照侯爷的秉性,之前那般暴怒追究玉佩,顺理成章应该严惩紫翎,现在却如此平静的安寝?更为重要的是,当从园中回来,侯爷抱着她,那般平静。 其他人根本没摸清状况,见事情没了下文便各自散去,只有邱婉蓉不同。 回到初阳院,她是坐立不安。 “翠微,若是、若是明天侯夫人要查玉佩,那、怎么办?”邱婉蓉慌了神:“一旦查起来,肯定知道绿萝去过,问到绿萝,她嘴巴不严捅了出去,那我……侯爷一定会休了我的。” 虽不知原因,但在侯府这么久,邱婉蓉很清楚侯爷最忌讳什么。 翠微也害怕,但嘴上还是安慰她:“夫人先别急,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糟。谁都知道侯爷疑心很重,即便侯夫人能为此开脱,但侯爷未必全然不信,玉佩虽是咱们做的手脚,可 事情是真实存在的呀。”想了想,又说:“关键在绿萝身上,只要她不开口,就查不到夫人身上!” “对!”最后这句才是邱婉蓉真正想听到的:“不能让绿萝开口!赶紧想办法,一定要堵住她的嘴!” 翠微有些犯难了。 若是绿萝在做丫鬟时,威胁警告加利诱或许管用,可如今身份一变,加之朝打夕骂的,绿萝能冒险再忍?弄不好趁此机会,绿萝张口说出所有事情,二夫人恐怕从此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了。 邱婉蓉一看到翠微脸上的神色就猜到了,语气立刻阴狠:“你也觉得她可能趁此狠咬一口对不对?若她真能安分,能忍耐,就不会费尽心思去勾/引侯爷了。她是个祸害,不能再留!” “夫人……”翠微听懂了,多年的情谊有些不忍,却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邱婉蓉很急躁,很焦灼:“快点儿想想办法,怎么把她除掉?有没有什么药?偷偷灌她吃下去,神不知鬼不觉。” 翠微立刻摇头:“恐怕不妥。她在咱们院里,若是半夜出了事,肯定都会怀疑夫人。更何况,人一死,侯爷更震怒。再者,一时间咱们也弄不到毒药,万一闹得被人知道了,更坏事了。” “那怎么办?”邱婉蓉不由得走到窗边,望见绿萝住的屋子灯还亮着。 翠微也是脑子里一团乱,既想帮着出主意,又顾虑着绿萝是多年姐妹。 “夫人,洗澡水送来了。”门外小丫头喊道。 翠微前去开门,安排着小丫头们准备各色沐浴等物。 邱婉蓉哪有心情洗澡,然而当看到丫头们将热水哗啦啦的倒入浴桶内,忽然就有了主意,当即喊道:“翠微!” 翠微一见她在笑,忙跟进了内室:“夫人?” “照我说的做,让她没办法‘开口’!”邱婉蓉将计划交代了一遍。 “这……”翠微一听就瞪大了眼,觉得那么做太残忍,可面对她的威势和催促,不得不去照办。 翠微出了门,找到邱婉蓉的心腹陪房曹利,悄悄说了两句。曹利办惯了这种事,也不多问就立刻去了。不多时回来,交给翠微一个纸包。 拿着纸包,翠微手发抖。 几经犹豫,翠微又返回上房,踌躇着,直至邱婉蓉洗完澡出来。 “站在那儿做什么?”因为有小丫鬟在,邱婉蓉说话含蓄,但眼神里的质问和催促十分明显。 “夫人,能不能……”翠微实在下不去手,光是想想就很怕。 “没用的东西!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心慈意软!”邱婉蓉不悦的责斥,恰巧看见小纹端着夜宵进院子,马上就下令:“绿萝最近胃口好的很,我也饿了,让小纹把东西端到这儿来,另外再去取一份给绿萝送去!” 翠微很清楚这是什么意思,迫于处境与惧怕,终究是揣着纸包去了。 第一百四八章 雕花玉佩(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小纹!” 悌 “翠微姐姐什么事?”小纹端着宵夜过来。 “夫人饿了,你把这碗先端给夫人,另外夫人有话要问你,我命人替你再去厨房取一碗莲子羹来。”翠微道。 “是。”小纹本就是听命于邱婉蓉,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议的。悌 待小纹进来,邱婉蓉吃了两口莲子羹,问道:“她真是越来越拿自己当主子了,睡前还要吃这样的好东西,她平时可有说过什么?” 谀 小纹答道:“她平时很少说话,之前晚上也不吃粥,可最近几天总是说半夜里饿,这才开始吃夜宵。我看她精神很差,脸色也不大好,人也瘦多了。” “那么多好东西,吃也白吃!”邱婉蓉冷哼:“一会儿送了粥你就去歇着吧。” “是。”小纹不敢多问,等着那边新取的粥来了,便送到绿萝房中。 绿萝因玉佩的事惴惴不安,深怕邱婉蓉会杀她灭口。当从窗口看见小纹去了上房,心里就越发惊骇,对于小纹端来的莲子羹,更是不敢动。 小纹哪里知道那么多,见她蜷缩在床上便问:“绿萝姐姐,你不饿吗?这莲子羹要趁热吃。” 绿萝盯着莲子羹,身子颤了一下,紧接着就说:“你替我尝尝,还烫不烫?”谀 小纹觉得她怪怪的,也没多想,当真吃了一口,笑着说:“不烫口,正好呢。今天的莲子煮的好香。” “你先去睡吧。”见小纹并无异样,绿萝提着的心渐渐放下。 小纹带上门走了。 绿萝这才敢吃莲子羹,吃完后睡觉,不多时就感觉头晕目眩,心知不好已经晚了。 夜半,侯府各处静悄悄的,除了巡夜的侍卫们,所有人皆已安睡。初阳院中,屋檐下的灯笼照亮了两个鬼祟的人影,在空寂无人的院子里快速前行,悄悄溜进了一间房内。 其中一人摸到床边,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将床上的人四肢牢牢捆绑。 “快点儿!”黑暗中,男人掰开捆绑人的嘴,对另一人低声催促。 另一人则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竹筒,把粉末倒进去,加入一点茶水,立刻感觉竹筒开始发热。在男人再三的催促下,颤着手,把液体灌入了昏睡人的口中。 “唔……”绿萝被一阵灼痛弄醒,可没还来得发出喊叫,嘴巴就被人死死的捂住。喉部似乎有一团火在灼烧,她拼命的挣扎,但四肢被牢牢的捆绑,又有人压在她身上,她只能任由人摆布。 尽管屋内黑暗,但多年的相识,她还是认出来了。压着她的男人是曹利,而身侧的女人是翠微! 无疑,这是邱婉蓉指使的! 终于,因捱不过痛楚,绿萝昏了过去。 “还有气儿,快走!”曹利探了气息,收回绳子,赶紧溜出了房间。 翠微同样一身冷汗,收拾了所有痕迹,连忙离开。她第一件事不是回房,而是去向邱婉蓉汇报。 “啊——”一声尖叫拉开了清晨的序幕。 沁梅院里,紫翎刚刚起身梳洗,正跟相思询问昨天哪些人到过这里,有没有谁行动可疑,偏这时隐约听见有人惊叫。那声音很尖很细,是人在恐惧时为释放心中的压力而喊出来的。 “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她心里立刻有股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一大清早谁在叫?”垂放的帐帘微微轻动,里面传出卫肆沨尚带睡意的嗓音。昨夜纵欲贪欢,又迟迟没有入睡,这会儿他正困倦。 “大概是哪个小丫头在恶作剧。”她随口这么说着,对镜凭照,重新将衣裳头发理了理。今天她专门选了件小立领的衣裳,梳了个垂髻发式,以此遮住遍布在脖颈处的吻痕。 帐子一晃,掀开了,卫肆沨坐了起来。 她闻声望过去,只见他垂散着一头墨发,全身赤/裸的坐在床沿,幸而有被子角搭在重点部位。他的体格身材无疑能令人赏心悦目,俊美的脸此刻也没有阴沉暴戾,像只刚刚苏醒的优雅猎豹,比平时和蔼可亲多了。 她取来衣物,他便直接站了起来,展开手臂等着服侍。 虽说他没有丝毫扭捏,自小的尊贵生活令他习以为常,但是作为紫翎来讲,有过再多亲密荒唐,大白天里如此面对他的“坦诚”,仍是不适应。 “翎儿昨晚太用力了。”他的嗓音忽而刮过耳际,令她心头一跳。 她一时没明白,抬起眼询问。 卫肆沨直接转过身,将背部展露给她看。 但见在他的背上,几条指甲的抓痕清晰在目。 脸上一红,她将衣裳套在他身上:“这件事责任在侯爷!” “为什么?”卫肆沨一把搂住她,贴在她耳边暧昧调笑:“昨晚感觉怎么样?还有几样没试过你就睡着了,今晚继续?” “侯爷行吗?”她颇为挑衅的睨去一眼,指着他的眼睛笑:“眼睛里还有血丝,明显昨夜睡眠不足,今晚的话……只怕侯爷精力尚未恢复,还是多歇两天比较好。” “你敢说我不行?”卫肆 沨佯作发怒,搂着她一阵戏弄,宛如寻常情侣那般玩闹。 然而紫翎心里清楚,他们都不是寻常人,更非情侣。 “夫人……”相思刚进来就撞见这一幕,赶紧垂下眼退出去。 “打洗脸水来,侯爷醒了。”紫翎借此向外吩咐,很快便有丫鬟进来服侍,在卫肆沨梳头的空档,她走出去,问相思:“怎么回事?” 相思回道:“是初阳院里负责服侍绿萝的小丫鬟小纹在叫。绿萝出事了!小纹一早推开/房门,看见绿萝倒在床上,嘴角有血,脸色发白,以为绿萝死了。后来惊动了其他人,细查下,绿萝只是昏了过去。这会儿已经请大夫去了。” “绿萝……”她马上想到昨天的玉佩之事,太巧合,定不是意外。 相思也说:“听香草说,昨晚夫人与侯爷去园子里,绿萝来坐了坐,小丫鬟出去上茶时,屋子里刚好没人。若真是她放了玉佩,时间也来得及。只是……” “只是她为什么这么做?”紫翎接了相思的话:“何况这会儿她也出了事,更表明古怪,不用猜也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你再去看看,看大夫怎么说。” 卫肆沨在里面依稀听到几个字,出来后问她:“出了什么事?” 紫翎便将事情说了。 “真是不消停!”卫肆沨没有再问,用过早饭就去书房了。 紫翎想了想,还是亲自去了趟初阳院。 绿萝一出事,各院的人听丫鬟们议论了绿萝的状况,纷纷前来亲眼证实,免不了猜忌一番。紫翎到初阳院时,上房里坐了一桌,姚淑媛、琉璃、梅梓桐,以及孙姨奶奶都来了,邱婉蓉正在招待。 众人见了她,连忙迎出来:“侯夫人!” “绿萝怎么样?”她也不绕圈子,一边问,一边就在丫鬟的指引下进了绿萝的房间。 邱婉蓉一边打量着她的神色,一边谨慎回答:“何须劳动侯夫人亲自来,绿萝哪里担当得起。大夫看过了,说是嗓子咽喉这个部位被烧坏了,往后不能再说话,但没有其他大碍。如今因她的嘴里都烂了,直喊疼,所以服了药,睡下了。” “烧坏了?她吃了什么?”紫翎听到这个话已经是吃惊,当看到床上的绿萝,更是触目。 绿萝的嘴完全不敢闭合,口水顺着嘴角不停的流,即便是在睡梦中也是冷汗满脸,眉头紧蹙。小纹守在床边,不停的提她擦拭。 不忍再看,紫翎调头就出来了。 “她到底吃了什么?”她再一次的问,目光直直的盯着邱婉蓉。 邱婉蓉力作镇定的说:“我也不知道,她昨晚睡时还好好儿的。大夫说,可能是误吞了什么刺激性的东西……” “生石灰。”梅梓桐忽然接了一句,见众人都望着她,也不慌张:“我问过大夫,大夫说那种程度的灼伤,很可能是吞了生石灰。那种痛楚不是寻常人能忍受的,绿萝也没有自杀的理由,一定是被人强行灌下去的!” 琉璃也满眼讥诮的追随了一句:“梅姨娘的话很有道理。这就有趣了,绿萝跟谁有冤仇啊?犯得着如此残忍的令其封口吗?说不定在背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呢!” 第一百四九章 雕花玉佩(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面对众人的猜忌的眼神,邱婉蓉出乎意料的平静:“我与你们一样费解,一样恼怒,谁那么大胆,半夜溜进来把绿萝害成这样?我也觉得事情很蹊跷,很有必要查一查。” “怎么查?”因邱婉蓉的反常态度,紫翎倒觉得事情远远没有开始所想的那么简单。悌 “侯夫人,坐着说吧。”邱婉蓉请众人进屋,丫鬟们重新续上香茶。谀 姚淑媛不经意的一扫,看到格子架上有只斗彩百蝶穿花的小瓷瓶,甚是眼熟,不由得走过去拿在手里,隐约闻到一股蜂蜜的香甜:“这里面是蜂蜜吧?益母草蜜。”悌 邱婉蓉笑道:“是,姨奶奶送的。” 孙氏笑着点头:“据说这种蜜很难得,女人吃了对身体特别好,也是偶然得到了几小瓶。我已经是个老太婆了,吃了也白糟蹋,倒不如送给夫人们。”说着便顺势问姚淑媛:“三夫人吃的可好?” “嗯,这蜜和一般的花蜜不一样,清香怡人,很不错。我吃惯了,每天都会吃一次。”姚淑媛放下小瓶,重新归座。 “多亏姨奶奶有心,有了好东西总想着我们。”邱婉蓉瞥了眼梅梓桐与琉璃,嘴角的笑有些变了味道:“不过,姨奶奶也不用总这样,好东西少而又少,自己也该留着尝尝,也不是每个人都配吃那么好的东西。”谀 紫翎听出话音,可见姨奶奶行事谨慎,做人公道,送东西向来不会偏颇。 琉璃也不笨,压着冷色,将话带回正题:“说到吃东西,这会儿的绿萝可没有任何的心情。” “她这会儿是吃不了,之前胃口可是很好的。”邱婉蓉坦然的讲道:“原本没觉得怎样,可现在绿萝变成这样,我倒想起她之前的举动,有些可疑。最近这些天,她时常一个人出门,也不知去哪儿。昨晚她又一个人出去,回来时神色慌张的,我叫她来问,她闭口不说。” “二夫人当真不知道?”姚淑媛满眼讥诮,转而对着紫翎说道:“听说昨晚饭后,侯夫人陪着侯爷去了园子,那会儿绿萝去了沁梅院,之后……是出了什么事吧?” 玉佩的事,除了邱婉蓉,旁人并不知情。 不待紫翎答话,邱婉蓉接了话音:“大概是夫人丢了什么贵重要紧的东西。实不相瞒,绿萝虽跟了我很多年,但偶尔也有些不牢靠,更何况人心难测。我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先查查她,或许会有些线索。” “她都不能说话了,怎么查?”琉璃也觉得她古怪。 “查查她的屋子,或许害她的人会留下些蛛丝马迹,亦或者能从她的东西里查出些眉目。侯夫人以为如何?” “也好。”紫翎没反对,她想看看邱婉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番吩咐下,相思、翠微、春杏带着两个小丫鬟进了绿萝的房间,各处翻找起来。声响似乎惊动了睡梦中的人,绿萝没有正眼,但眼泪不停的往外流。如今她是有口难辩,只能任人栽赃。 小纹忙替她擦眼泪,毕竟年幼,心里十分不忍:“绿萝姐姐疼吗?大夫说了,养几天就能好,你忍忍。” “都轻点儿。”相思同情绿萝,走到床边看了看,又问小纹都吃了什么药,需要什么。 另一边,翠微突然对着打开的一只小盒子故作疑声:“好熟悉的香味!” 春杏与相思立刻也觉得味道很熟悉,几乎异口同声:“紫述香?!” 相思忙上前查看,之间小盒子内有只纸包,里面残留着淡淡的紫色粉痕,紫述香的香味正是由此散发而出。意识到事情有变,相思带着纸包回到上房,交给紫翎。 “她怎么会有紫述香?”紫翎知道紫述香的珍贵,何况绿萝只是个丫鬟,不可能拥有这样的东西。除非…… “肯定是偷来的!”琉璃坚定不移的给了一句结论:“没想到绿萝这么大胆,连侯夫人的东西都敢偷,可见偷偷溜进沁梅院,也不是一两次了。依我说,侯夫人该好好儿的查一查,看屋内是不是还丢了其他东西。” “这里面曾装过紫述香,但现在香粉已经用完了。”邱婉蓉引导着众人思维,又说:“我想起一件事,记得那晚侯爷在花厅喝醉,我们初赶到时,似乎花厅内有淡淡的紫述香。那会儿,我还以为侯夫人在里面呢。” 随着邱婉蓉的话,紫翎的记忆也回到那晚,想起卫肆沨开口问的第一句话,问她是不是一直呆在沁梅院。 “难道是绿萝偷了紫述香,趁侯爷喝醉扮成侯夫人勾/引?”琉璃满眼震惊的说出这个揣测,气愤不已:“这个小贱人!我说侯爷怎么会看上她,真是为了向上爬不折手段!”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姚淑媛也是一脸的诧异。 一时间,气氛变了。 紫翎看见邱婉蓉眼神中的冷笑,知道对方达成了目的。原本是希望以绿萝为突破口,查证玉佩的真实来历,可紫述香的事情捅出来,众人便仇恨起绿萝来,分散了一开始的目的。 但紫翎不同,不论绿萝如何争上位,都是陈年旧事,她要的是制造玉佩计划的人! 一直没开口 的梅梓桐忽然提出相反的声音:“也不见得。” “什么意思?”琉璃没听懂。 梅梓桐道:“谁能保证紫述香是绿萝用的?那件事过去很久了,若是她用了紫述香,计划成功,她为什么要保留一张会暴露自己的纸包?再者,我们也不该忘记,如今绿萝是受害人,被人灌下石灰毁了嗓子,就是为了不让她说话。她到底知道什么秘密?幕后的人那么害怕,用了如此歹毒的手段对她。” 问题瞬间被绕了回来,邱婉蓉的眼色频频变化,盯着梅梓桐似笑非笑:“梅姨娘所言不无道理,的确很值得深思。” 梅梓桐垂下眼帘:“梓桐只是照实而说,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邱婉蓉蓦地问:“有一件事很疑惑,不知侯爷与侯夫人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似乎、侯爷生气了呢?并非婉容有心刺探,而是,实在有些担心,或许、与绿萝的事有所关联?” “是啊,侯爷昨晚难道是发病了吗?”姚淑媛如此猜问。 面对这些人的注视,紫翎淡淡一笑:“没什么,夫妻之间吵嘴而已。你们都知道侯爷的脾气,生起气来着实吓人,已经和好了。今早听说了绿萝出事,他又生气了,命我严查呢。” “是吗?”邱婉蓉知道她不会轻易说出玉佩,否则侯爷与她的面子上都不好看。如今绿萝已经无法开口,没什么能再威胁她,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我看,将绿萝挪个住处,搬到绮岚院去吧。”紫翎蓦地说道。 邱婉蓉一愣,并不愿意绿萝脱离掌控,本能的就阻拦:“她如今这样,实在不宜折腾。再说,在这儿住的好好儿的,为什么突然要挪地方吗?” “这也是为了二夫人考虑。昨晚的事那么惊险,若是因她带累到二夫人,事情就大了。加之她伤成这样,怕是半夜喊疼惊扰二夫人休息,还是挪个住处比较好。”说完也不允许她再张口,起身就往外走:“那边的屋子很快就能收拾好,会有人来替她搬的。” 邱婉蓉刚刚安定的心又悬了起来。 “侯夫人请留步!”姚淑媛追上紫翎,压低声音说道:“不瞒夫人,我认为绿萝的事就是二夫人做的!一定是绿萝掌握了她的什么把柄,她怕泄露,这才出此狠毒计策。” “三夫人要慎言,凡事要讲证据。”尽管心中同样如此认定,但表面平静异常。 姚淑媛却忽而笑的诡异:“她以为计划周密万无一失,但她错了!绿萝嘴不能说,难道手不能写吗?” “什么意思?”她颇为意外。 “侯夫人心想,绿萝可是跟随她多年的丫鬟,自小服侍,耳濡目染,难道不会写几个字?即便我身边负责打水扫地的小丫头还会认几个字呢。我们可以让绿萝写出供状!” 紫翎却很怀疑。 第一百五十章 雕花玉佩(6)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未免绿萝那边再出事,紫翎专门将香草拨了过去照料。 她将那枚雕花玉佩拿在手中仔细审视,字迹虽然粗糙,然而雕刻有一定的力度,女人是做不来的。若真是邱婉蓉所为,她不可能找外人,必定是身边的人。就如昨夜绿萝被灌石灰,疼痛下会爆发出全身的力量,女人是压不住的,肯定有男人在场。悌悌 她知道想从玉佩上查证没有什么希望,除非绿萝张口。 姚淑媛提议之后,她派相思去过,可惜绿萝成了那样,即便会写字也写不了。 正费神时,福清在外禀道:“夫人,葡萄送来了,夫人看放到哪儿?”谀 “送到沁梅院来。”闻声自屋内出来,马上吩咐道:“相思,之前准备的大瓷坛都取来,再准备些清水和大木盆,再取十几斤白糖来。” 虽然不知一车葡萄有多重,但估摸着也有几十斤,按照比例需要,白糖的用量也不少。 很快福清便领着两个挑大竹筐的人进来,筐内装的葡萄又大又亮。紫翎注意到葡萄皮上的白霜,顿时就很满意,要知道这些白霜是天然的发酵剂,若是洗没了,葡萄就很难发酵了。 第一步自然是称重,然后将葡萄简单冲洗,摆开晾干。相思已经命人将早就准备好的大瓷坛洗净晾干,她交代一番后,相思春杏与她一起动手,分别将葡萄放入一只只瓷坛内,用干净的银筷子伸进去将葡萄捣碎。谀 每只坛子内的葡萄只装四分之三,留些空间令葡萄发酵,再按照十比二的比例放入白糖。当然,考虑到青奕喜欢喝甜,特别将其中一只坛子的白糖比例略微提高。 一共做出了五大坛,盖了盖子,并未封严,放入早就收拾出的一间小房内,等待第一次发酵。第一次发酵大概需要二十天左右,她让相思记着时间,怕到时候会忘记。 收拾完东西,还有些葡萄没用完。 她也不要丫鬟动手,自己蹲在那儿一点点儿的清洗。这些葡萄就像青奕的眼睛,那么亮!若是查不出玉佩的事,她怎么让青奕回来? 相思去屋内取果盘。 忽听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她一回头就见一道黑影袭来,本能的后退,结果绊在木盆上,一下子栽了进去。水花四溅,盆内的葡萄全都被压坏,弄的她一身狼狈。 “翎儿。”卫肆沨大笑着将她拉起来,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替她擦去身上的葡萄皮和水珠:“是我不对,不该吓你,没摔痛吧?” “我倒是没事,只是可惜了这些好葡萄。”她的确很惋惜,不以为意的抹去脸上的水珠,说:“侯爷在外头坐坐,我去换件衣裳。” 卫肆沨望着她进去,又环视着院子里的情景,问丫鬟:“送来的那些葡萄都哪儿去了?” 豆蔻笑着指向那间小屋子,说道:“夫人说要用葡萄酿酒,做了五大坛子,全都放在那儿呢。” “哦?”卫肆沨走进去,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葡萄香,他有些好奇坛子内是什么情景。刚要动手揭盖子,一旁的豆蔻就着急的喊了。 “侯爷。”豆蔻怯怯的说:“夫人说葡萄正发酵呢,不能揭开。” “想不到她还会酿酒。”卫肆沨低声一笑,眼眸内确是思量。 紫翎换好了衣裳出来,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眼睛。 “翎儿的葡萄美酒,是为我做的?” “算是吧。”她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算是?怎么听着,我是顺带享受的福利呢?”卫肆沨将她拉到跟前,圈在怀里,目光相对,笑意中总有点儿审问的意思。当然,他审问的不可能是为谁做酒,而是为何会做酒。 紫翎明白这一点。 “那可不敢,顺带享受的是我。”她似真似假的笑:“我也是看侯爷喜欢酒,我没有惠泉,也没有女儿红,只有自酿。不敢说我酿的酒如何绝美,但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侯爷有没有兴趣?” “什么时候开坛?”他的确有兴趣。 “至少、得等入冬吧。”她推算了一下,第一次发酵完成就入秋了,第二次发酵时天气渐凉,最好三个月,酒味会更好。 “那么久。”卫肆沨蓦地问:“跟谁学的?莫不是你接触过番邦的人?” 短暂的沉默后,她笑道:“算是吧,他教了我制作点心,酿造葡萄酒,还有很多很多。” “真是深藏不露。”他仍是将信将疑。目光沿着她白腻如脂的脸颊移动,到耳际,指尖轻轻的撩开衣领,遮挡其下的红色吻痕显露了出来。看到这个,他眼中笑意加深,爱怜的摩挲,又亲吻而上:“我的翎儿真是了不得,永远都能给我惊喜。” 绮兰院里,姚淑媛亲自带着各种好药来探望绿萝,而后前往琉璃屋内。 “三夫人怎么亲自来?快请坐。”对待她,琉璃态度好多了。 “我来跟你说件事。”姚淑媛环顾左右。 “你们都出去吧。”琉璃会意,支开了丫鬟们。 姚淑媛这才说道:“只有你我两人,就不绕圈子了。你与二夫人的矛盾所有人都 知道,她处处想制你,你若想报仇,如今正有个好机会。” “三夫人的意思是?”琉璃一点儿不质疑,因为对方和她有同样的目的。 姚淑媛朝绿萝的屋子瞟了一眼,暗示的很明显:“她能令邱婉蓉失去一切。” 琉璃听了没一点儿开心,丧气道:“这一点我也清楚,问题是她成了哑巴,还有什么用?再说了……”琉璃有些戒备的压低了嗓音:“今天侯夫人在,我没敢说。从绿萝的房间里搜出了紫述香,我不禁怀疑,是不是侯夫人早猜到那晚的事,故意惩罚绿萝?毕竟绿萝不止一次偷偷去她那儿,她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这一点之前姚淑媛并未想到。 “不可能!”短暂的沉思后,姚淑媛果断否定:“肯定是邱婉蓉做的!她占着天时地利,而且,我怀疑昨晚沁梅院出了什么大事,否则侯爷不可能那么生气,邱婉蓉一定知道。别的你我不用猜测那么多,只要抓住绿萝,就能扳倒邱婉蓉!你离她近,仔细盯着点儿,千万别让邱婉蓉再使手段。” “可是……” 姚淑媛终于说出重点:“我仔细的打听过,绿萝会写字。只要她养好了伤,当着侯爷的面问她,一切都将大白!” 梅梓桐站在窗边,望着姚淑媛进了琉璃房间,对于她们会说什么,心知肚明。 只顾得发呆,忽而听秀竹说:“姨奶奶来了。” 梅梓桐忙起身迎接:“姨奶奶怎么来了?有事打发丫鬟过来说一声。” “我来看看你。”孙氏递上一只小瓶子,斗彩百蝶穿花,和邱婉蓉房中的瓶子一模一样。“听说上次给你的那瓶子蜜不小心打碎了,这是最后一瓶,反正我也不吃,给你吧。我看你近来气色不好,早晚喝点蜂蜜,对身体有好处的。” “多谢姨奶奶,梓桐受之有愧。”梅梓桐拿着蜂蜜,又看着始终与人和蔼相处的孙氏,想起了已逝的梅氏,不禁感慨道:“小姐在世时,姨奶奶也曾送给小姐蜂蜜。不过小姐不爱吃,小时候小姐被密封蛰过,怕蜜蜂,连蜂蜜也讨厌。那时的蜂蜜,全都赏给了我们几个丫头。” “怪不得……”孙氏低喃。 “嗯?”由于声音太低,梅梓桐没听清。 “哦,没什么,你要多注意休息。人死不能复生,也别太伤心。”孙氏劝慰一番,离去了。 外头有小丫鬟跑来:“梅姨娘,小姐请你过去一道吃饭。” 梅梓桐不禁笑:“小姐又闷了?” “是,小姐心情不好,侯夫人不准她出门。” “小姐也太任性了。”梅梓桐说这话就往外走,正好看见琉璃倚在门口对她冷笑,未免节外生枝,只当没看见。 “萱小姐请她吃饭吗?”霜儿在旁问了一句。 琉璃轻哼道:“看到她那副样子就讨厌!” 霜儿见状不敢再说了。 第一百五一章 福祸相依(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西苑。 悌 正值午饭,丫鬟们摆了一桌精致菜肴,怜儿在旁边安放筷箸,嘴里色色的介绍菜名儿。卫锦之望着满桌菜色,仍是一如既往的兴味寡淡,尝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公子,难道不合胃口吗?这几个厨子都是侯爷特地请回来的,公子多少再吃点儿,也不辜负侯爷的一番用意呀。”怜儿看着又着急又担忧。悌 “饱了。”卫锦之的回答很简单。 怜儿生气了,反驳道:“公子就会撒谎!才吃几口怎么会饱?小鸟吃的都比公子多。公子总这样不吃东西,姨奶奶又要训我,说我不会服侍。” 谀 见她垮着脸,卫锦之反而笑了:“你这张嘴,天天说那么多话,不累吗?盛碗汤吧。” 怜儿高兴的赶紧给他盛汤,嘴巴里还不停:“公子要多喝点,鲫鱼汤很补身的,也很适合这个季节喝呢。” 卫锦之刚喝了一口,见孙氏从门外进来。 孙氏看着桌上的各色菜肴,说着:“怎么又没动筷子?” “已经吃好了。”卫锦之放下碗,漱口之后陪她坐在一边:“娘吃过饭了?” “嗯。你们先下去。”孙氏支开丫鬟们,问他:“我听说朝廷念及老侯爷对朝功绩,有意赐你官位,你没要。为什么?是不是侯爷……”谀 “娘。”卫锦之淡淡的打断她的猜测,说道:“我哪里适合做官?再说,你不是常要我好好儿养着身体吗?如今这样不是很好。” “娘也是为你好。你这病明年就能好了,又能娶谢家小姐为妻,身有官职岂不是更匹配?对你往后更有好处呀。”孙氏顿了一下,又说:“偌大的侯府,若你能有个一官半职,不仅光彩体面,也能帮帮侯爷,谢家也更喜欢呀。你别怪娘说话不好听,你与侯爷虽是兄弟,到底不同一母,更何况各自成家,你总这样又算什么呢?” “娘就别操心了。”卫锦之始终神色淡泊。 孙氏禁不住直叹气,又说了两句闲话,起身走了。 午觉小歇后,卫肆沨派了人来请,他前往书房。 双喜端上茶,识趣的退出,房内只有他们两人。 “事情怎么样?”卫肆沨问。 “都安排好了,一切都照计划进行,很隐蔽,没人知道他跟侯府的关系。”卫锦之又反问:“那边怎么样?” 卫肆沨笑了笑:“非常顺利。若不出意外,入冬时就有大进展,那时你就忙了。”话音一转,问:“那些厨子做的菜合不合胃口?” “很好。” “你的气色的确是好些了。”卫肆沨看着他,蓦地问:“你昨晚见着徐少棠了?” “是。”卫锦之干脆的承认。 “你昨晚进过园子?”卫肆沨看似随意的问问,眼底却藏着抹犀利。双喜能带人进去,是受他的传话,他若知道园内情景,自然是进去过。如此来,就与她的话对不上了。 虽然了解他的性子,很可能他是避人耳目进去的,但仍旧心中存疑。 “是。”卫锦之同样不否认:“那么多人围在园门口,我担心里面出事,就去看了看,结果发现大哥昏倒在地,以为是发病的关系,赶紧通知了双喜。双喜说大哥请了徐少棠,我便做主拦住了他。昨晚出什么事了吗?” 卫肆沨低笑两声,云淡风轻的说:“她生气的时候脾气很大,和平时的样子截然不同,不过和她争吵了几句,误会解开就没事了。女人真是难以捉摸,要时时留心警惕才行。等你明年娶了亲就知道了。” 卫锦之只是一笑,脑海中却浮现出她坐在蔷薇花架下的样子,微微晃神。 离了书房,他习惯性的从园中绕路,不知不觉走到蔷薇花架,望着那条清澈水渠怔然出神。渠边花枝绚烂,摇曳的花瓣落在水中,追逐着水流渐渐远去,小小的潺潺淙淙,令景色越发清幽。 傍晚时分,起了风,天气变转,哗啦啦下了雨。雨水缠绵,直下了两天才终于放晴,阳光穿透云层照出来,世界随之鲜活起来。 早晨,卫锦之一个人踱步进了园子,又走到了蔷薇花架。 忽而一点红影飞过,落在水中溅起层层涟漪,原来是朵蔷薇。 “公子,你怎么偷偷跑出来了?我到处找你呢。”怜儿表达着不满。 “随便走走。”卫锦之依稀听见不远处有丫鬟们的嬉闹声,似曾耳熟,不由得抬眼寻望。 怜儿听了出来:“是沁梅院的红豆姐姐!” 然而很快,那边似乎出了什么事,几个人全都慌慌张张的跑了。 “去看看。”卫锦之眉头一紧。 “嗳。”怜儿答应着,早抬脚跑远了。 这个时候,各院的人陆陆续续都来到了绮岚院,包括紫翎。 “大夫,你诊仔细了?”邱婉蓉最着急,没顾得礼仪身份,先开口质问。 大夫挨个请安问好,这才回道:“不会有错,的确是有了一月身孕。” 绿萝怀孕了! 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一时间 不知如何反应,下人们则面面相觑,小声议论。 紫翎心头的感觉很复杂,还有些讽刺。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为卫肆沨生孩子,她自然不屑,但其他人却是趋之若鹜。作为绿萝来讲,看似荣华富贵在靠近,实则是危机四伏。没有地位,没有家世,没有宠爱,前景可想而知。 “她的身体要不要紧?”她问。 “回侯夫人,她伤在口部,本来就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痊愈,加之饮食难下,又怀了身孕,只怕身体很难承受。若要保胎,少不得要忍痛进食,这也会令伤处更难愈合。” 大夫的意思是,绿萝本来因伤难以吞咽食物,只是吃些流食。现在怀孕要确保胎儿营养,唯一的办法自然是多吃些东西,进食会刺激口腔咽喉的伤,不仅每次都是一次痛苦的折磨,而且折磨的期限还会因此延长。 “春杏,再挑两个稳妥的丫鬟在这边照顾。”她已经提前预感到绿萝命运堪忧,想到其腹中无辜的小生命,就更觉得现实的残忍。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卫肆沨,不论怎样的人,对于将为人父,总是喜悦高兴的。 “豆蔻,通知侯爷!” 邱婉蓉冰冷又愤恨的盯着房门,心口的怒气一阵一阵的翻滚。 琉璃则悄悄扯了姚淑媛的衣裳,两人走到一旁窃窃低语。 绿萝的屋子不大,紫翎没让其他人跟,自己进去看了看。绿萝醒着,但气色很差,满嘴的通红破损的烫伤看着有些吓人。显然知道了自己怀孕,绿萝虽说不了话,但望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乞求。 “别担心,我专门拨了人照顾你,好好儿养伤。”紫翎安慰她几句,想了想,没有提邱婉蓉的事。 绿萝听了她的话,却哭起来。 看着这样的绿萝,她心中百味陈杂,甚至觉得绿萝或许已经后悔那晚的举动。的确,付出了所有换来的是什么呢?只有更多的危险,痛苦,以及随时可能失去的生命。 “夫人,侯爷来了。”随着相思的话,卫锦之已经进门。 卫锦之朝床上看了一眼,压着双眉,眼色低沉,微抿着嘴唇,似乎无一不表露着他的不满。他压根没有多呆,转身就出去了。 紫翎看的奇怪,觉得他的行为完全不符常情,叮嘱丫鬟几句,跟了出去。 “侯爷?” “都散了!”卫肆沨冲着众人发了话,脚步未停,直接前往沁梅院。 紫翎甚至看到了他压低的烦躁,甚至是恼怒? 不经意的一瞥,双喜的神色也十分古怪,好像十分惧怕。 返回了沁梅院,卫肆沨端着茶碗沉寂的坐在那儿,忽然甩手将茶碗摔了,喝道:“把大夫叫来!” “是、是。”双喜慌慌张张的往外跑,险些被门槛绊倒。 紫翎坐在一边不敢说话,她已经意识到,对于绿萝的怀孕,他不高兴,很不高兴。 第一百五二章 福祸相依(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少顷大夫来了,已经意识到侯爷情绪不佳,战战兢兢的跪在那儿。 “她真的怀孕了?”卫肆沨身体微微前倾,眸子敛着,尽是迫人的气势。 悌 大夫只觉得寒气钻进了身体,禁不住发颤:“回、回侯爷,千真万确,小人不敢撒谎。为确保无误,小人仔仔细细诊了几次。”悌 卫肆沨勾了抹冷笑:“真是很好!” 谀 双喜绷不住,忽然腿软的跪在地上。 “都下去!” 卫肆沨一摆手,大夫犹如得了大赦,爬起来就退出去。相思春杏也懂得眼色,把丫鬟们都带走。屋内只剩了紫翎,以及跪在地上的双喜。 “没拿错?”卫肆沨问了句莫名的话。 “回侯爷,一切都照侯爷的指示,绝不敢出意外。”双喜磕着头坚定的表示。 “行了,你下去!”卫肆沨收敛了之前情绪,不追究了。待双喜出去了,他嘲讽道:“难不成是天意?然而我向来认为事在人为,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小意外。” 紫翎还是没太懂。 卫肆沨嗤笑道:“我可没想到一个丫鬟会为我生出第一个孩子。” 这句话仿佛点醒了混沌中的思维,紫翎恍然大悟。一定是从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绿萝怀孕,为了杜绝任何微小的可能,定是吩咐双喜拿了药给绿萝。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不知出了什么状况,绿萝终究是怀孕了。谀 木已成舟,断乎没有扼杀自己血脉的道理,所以卫肆沨只能接受事实。 夜幕降临,侯府诡异的沉寂。 绮岚院内,琉璃来到绿萝房中,名曰探望。霜儿早得了指示,寻借口将丫鬟们支开,便于屋内两人谈话。当然,如今的绿萝无法张口,只能“洗耳恭听”。 “很疼吧?”琉璃用帕子捂着鼻子,对于绿萝满嘴的药味儿很是嫌恶,但为了不被旁人听见,又少不得靠近低语:“她可真残忍,毕竟多年主仆,竟把你弄成这个样子。我实在为你担心,之前就那么容不下你,更何况你怀了身孕,想想吧,她肯定后悔那晚没要你的命。” 随着她的话,绿萝想起那夜的恐怖,身体止不住的发颤。 “不如听我一劝,你都这样了,还怕什么呢?听说你会写字,何不写出供状,告到侯爷跟前。侯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侯夫人也算公正,一定会为你做主。到时候她做不成夫人,恐怕连侯府都呆不下去,那时你就安全无虞了。不好吗?” 绿萝知道对方之所以如此好心好意,是为了报复邱婉蓉,而怀孕的她,同样是众人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我跟大夫详细问过了,再过几天你就养得差不多了,可以下床活动,写字也没有问题。事情越拖危险越多,你这么聪敏,肯定懂得。早了,早安心啊。你好好儿想想,我明天再来看你。” 绿萝已经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这天早晨,沁梅院来了位稀客,商洪。 紫翎见他是独自一个人来的,神色憔悴,语态犹疑,心下便有了猜测。故意装作不知,只拿些闲话打发。 终于,商洪忍耐不住,迟疑开了口:“怎么没见着青奕?” “你怎么关心起他?”不动声色的反问。若非他对当初滴血验亲之事已经十分怀疑,是绝对不会当着她的面儿提及青奕,毕竟当初做的那般冷情,青奕无疑是一个禁忌。 商洪脸色一滞,勉强干笑,不答话,仿佛刚才根本没问一样。 见状,她也不追究,自然而然的换了话题:“二姐的婚事准备的如何了?” “都准备齐了,不知那天夫人有没有空闲去吃杯酒?”商洪问的殷勤又谄媚,但这种身份地位的使然下,又有些尴尬。可以说,每次与商家人的相处都是无法融洽自然的,就像一面碎掉的镜子,再努力的拼接,裂痕依旧存在。 “到时候再看吧,想必那天一定很热闹。” 坐了一会儿,商洪起身告辞。 出了沁梅院,商洪禁不住连连叹气,因青奕的事,搅扰的他寝食难安。这次来侯府,主要就是打听青奕下落,在她那儿问不出来,只能希望另一边有些线索。 终于不负期望,下人迎面跑来说道:“老爷,打听到了,小少爷被送到了奉县的田庄。” “快!备车!”商洪等不得,立刻就要出发去找。 书房内,已有人将商洪的举动回禀了卫肆沨。 卫肆沨噙了冷笑,吩咐道:“好事多磨,太早遂了他的心,那就没意思了。照计划行事,注意分寸。” “是!” 商洪的马车驶出了城门,顺着通坦的大路疾驰,未曾停歇,直到半夜。四周都是浓密的林子,黑黢黢的一片,路上只有这辆马车,带着两个护院。 忽然马车猛地停下,听见车夫惨叫一声。 “怎么回事?”商洪意识到不好,马上打开车门查看,哪只头刚伸出去,一柄钢刀就架到了他脖子上。瞬间冷汗直冒,连连哀求:“好汉饶命!有话好好儿说,要什么我都给。 ” “我们只求财,不要命。”冰冷的声音与锋利的钢刀,在这夜色里,格外慑人。 “我有钱!我给钱!给钱!”商洪赶紧摸出随身带的全部钱财,顺势看了看,发现车夫与护院都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放心,他们还活着。”看出他的心思,有人解释,可当看到他递出的钱财就恼怒了:“才这么点儿?看你穿着打扮也是富贵人家,打发要饭的吗?” 说完也不等解释,一把将商洪揪出来摔在地上,两人围上去拳打脚踢。 商洪哪里经得起这番对待,连连哀求。 那两人直打的差不多了,这才收手,拿了钱,骑马消失在夜色之中。 商洪已经是口中吐血,昏昏沉沉,爬不起来。 “老爷?老爷!”终于,护院醒了,发觉商洪伤的很重,赶紧抬回车上奔驰回城。 赶回城中,已是凌晨。 刘氏正因商洪一夜未归而疑心,忽见他被人抬进来,鼻青脸肿,人也昏迷着,吓的半天没回神。好不容易回神,问了原因,连忙让请大夫,又气得要报官。 “娘,爹出事了?”商碧华与孟远航闻讯赶来,见了商洪的样子也吓了一跳。 孟远航道:“这、这到底是劫财还是要命啊?下这么重的手。” “真是天杀的山匪!”刘氏抹着眼泪骂。 “娘,爹出城做什么去了?”商碧华忽然问。 刘氏摇头:“谁知道,大概是谈生意吧。” “娘,我们到里面说话。”商碧华避人耳目的将刘氏劝到一旁,低声道:“近来关于青奕的流言越来越多,爹似乎也在怀疑呢,他没跟娘问起什么吗?” “他的疑心病那么重,没有证据,你以为他会信那些话?”刘氏对于这个还是很有自信。 商碧华又说:“都说劫匪图财不要命,可我看爹受那么重的伤,实在蹊跷。会不会、是朱彪做的?要不然大半夜的,那劫匪那么巧就在半路劫住了爹的车?” 刘氏不太信:“都同意婚事了,他有什么理由那么对你爹?” “哼,还不是图咱们家的家产。”商碧华对朱彪是又恨又惧,很担心将来软弱的孟远航不是朱彪的对手,家产全都被别人霸占了。所以从内心来讲,她一点儿不赞同这门亲事,哪有招两个上门女婿的。 无奈,她的肚子总不见动静,而爹娘想抱孙子,特别是爹,认为商家不能断了香火,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了雪彤身上。若将来雪彤真的生下一男半女,这家产还有她的份儿吗? 从房里出来,商碧华没好气的瞪着孟远航:“都是你没用!” “碧华,你这是什么意思?”孟远航不解。 “你到底有没有找大夫看过?算了,还是我亲自找个大夫来,我看是你的问题!”商碧华烦躁的甩着袖子,霸道的做了决定。 孟远航终于领悟,脸上青白交替,碍于寄人篱下,只能忍了。 第一百五三章 福祸相依(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早,紫翎正坐着梳头,忽然从相思口中得知了商洪遭劫受伤的消息。吃惊之下觉得蹊跷,命相思备了东西让福清送去,顺便详细打听一下情况。 “怎么,担心商老爷?”卫肆沨挥退丫鬟,接了象牙梳为她梳头,手掌抚摸着柔顺如缎的长发,眼睛则看着他镜中的容貌。悌 紫翎同样从镜中看着他,不自觉的就问了句:“侯爷知道这事?” 悌 四目相视,卫肆沨的笑显然是种答案:“虽有心为翎儿描眉梳妆,可惜没这个手艺。”招手唤过丫鬟,特意叮嘱:“为侯夫人梳个漂亮的发式!” 从镜中看着他走开,紫翎又想起他对待商家的态度,又想起徐少棠,总觉得他另有图谋。 待福清返回,说了商洪的伤势,想不到竟那么严重。再者商洪毕竟上了年纪,经过如此一番折腾,又勾出了病,最少要卧床调养一两个月。 她不关心商洪的伤,只是想到,商洪一病倒,商家的所有生意都落入了孟远航的手中。孟远航看着温顺,却也是心怀叵测,定然会趁机谋夺,掌握商家生意的决策权。半个月后朱彪将正式成为商家第二位上门女婿,那时,商家的斗争就更厉害了。 早晨卫肆沨呆在沁梅院,渐渐觉得闷,她便陪着一块儿去园中走走。谀 穿林踱花,忽闻琵琶声声,循声望去,红衣蹁跹,貌若倾城。胭脂所弹的曲子与以前不同,充满了旖旎风情,起起落落,缠缠绵绵,无一不是慑人心魂。都说琴音能勾魂,直至今日,紫翎才算真正的领教了。 当琴声停止,好一会儿人才回神。 卫肆沨笑道:“是支新曲子。” 胭脂已看见了他们,提着裙角走来,盈盈施礼:“胭脂见过侯爷,侯夫人。” “免了,你再拣支曲子弹来听。”卫肆沨摆手。 “是。” 他们在一旁的石桌坐了,胭脂就在不远的山石处拨动琵琶,调子不再旖旎多情。然而,胭脂看似不经意的眼梢轻抬,瞟向卫肆沨的目光那般的娇媚,随着红唇微微的轻笑,加之卫肆沨一副陶醉的聆听,紫翎真觉得自己很多余。 她又不痴迷琵琶,百无聊赖,干脆自顾起身走了。 卫肆沨余光瞟到她的举动,眸中笑意轻闪,仍将注意力放在胭脂身上。 少顷,一曲终了。 卫肆沨摆摆手,令双喜等人都退下,这才向胭脂说道:“过来!” “侯爷。”胭脂依言靠近,顺着他的手势,跪在他面前。 “在那边住的惯吗?”卫肆沨淡淡的问着,抬起她的下巴,噙着点儿笑的目光苛刻的审视她的容貌。 “很好,多谢侯爷关问。”或许他的目光太过凌厉,仿佛能将看穿一切。胭脂不由自主的垂下眼,状似娇羞,恰到好处的遮掩了那丝心慌。 卫肆沨笑道:“你的琵琶弹的非常好,但你的容貌更是世间少有,令人沉醉。若我为你换个住处怎么样?” “换个住处?”胭脂虽是疑问,却已猜到。 “百花院太杂,都是些伶人歌姬,你这样的美人怎么能住在那种地方?绮岚院中正好有间空屋子,不如你搬过去,我再挑几个人服侍你。怎么样?岂不是比在百花院强多了。”卫肆沨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胭脂微一低头,沉吟片刻,磕头谢恩:“谢侯爷恩典!” “起来吧!”卫肆沨将她扶起来,眸子深处闪动的是莫名的冰冷。 此时的紫翎一路闲步,走到了上回拾到叶子的水渠边。特意看向渠水,这回没有带诗的叶子,但是有不少落花随流水而逝。正无聊的看着,忽闻一阵乐声,似乎是箫! “是锦公子。”见她张眼寻望,春杏笑着解释:“锦公子从小身体不好,出门有限,大多数时间就摆弄诗书笔墨,又很喜欢乐器。公子的玉箫吹的最好。” “哦。”她侧耳细听,不知吹的什么曲调,但调子低沉哀伤,充满了化不开的幽怨。因为这曲子,使得她的心情越发低沉,想起了前世种种不幸和恨事。 “夫人,侯爷请你过去。”双喜忽然跑来传话。 她返回之前的地方,见胭脂站在他身侧,很平常的情景却令她生出一种预感。 果然,卫肆沨张口说道:“将乔臻儿那间屋子清理出来,以后就给胭脂住,使唤用度都照琉璃她们的一样。她是只身一个,往后你多照顾着她。” “是,我立刻去办。”她领了话,转身就走。 “让丫鬟去吧,你留下,我还有话说。”卫肆沨喊住她,顺便让胭脂一块儿先走。 紫翎不由自主的多看了眼胭脂,又想到这件突然的事,觉得很莫名其妙。 若在一开始他要收胭脂,她觉得很正常,可他没有,而是将胭脂安排到百花院。在一段痴迷又不染指的日子之后,他忽然要封其做姨娘,怎么都觉得古怪。或许,只是她想多了,他纯粹是喜欢漂亮女人,却又爱玩些所谓情调。如今,是他认为时机成熟了吧。 “翎儿?”卫肆沨嗓子里在低笑:“想 什么呢?” “没什么,侯爷要与我说什么?”她收敛了情绪,微抿的嘴唇泄露了心思。不论是绿萝之事,还是现在的胭脂,她觉得像蒙在心口的一块布,令她抑制不住的发闷,生出想逃亡的冲动。 卫肆沨忽然伸手将她拽到怀里,令她坐在腿上,盯着她无法藏匿情绪的脸,再度笑出声:“翎儿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因为胭脂?我收她,你不乐意?” 刚想否认,一出口又改了:“有一点儿。” “只有一点儿?”卫肆沨戏谑的低笑,搁置在她腰上的手不安份起来:“胭脂是个难得的美人,不过你放心,我最喜欢的还是你。” “侯爷不要闹了。”大白天在园子里,她还是很顾忌,再加上根本不信他那套甜言蜜语,心里反感,哪有心思和他***。 “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要她?”卫肆沨忽而来了这么一句。 “侯爷喜欢她。”她故意这么说。 卫肆沨看出来了,作为惩罚,在她腰上捏了一把,使得她瞬间软了身子,乖乖躺在他怀里。他还不作罢,逗着她说:“翎儿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侯爷又逗我,我不想知道。”她别开眼,说的满不在乎,那双不断闪动的眼睛表明她此刻心里不断在猜思。 “承认你想知道就那么难吗?还是不愿意亲亲我?”卫肆沨旁若无人的逗弄,分不清他是就势的玩笑,还是根本拿那件事当幌子,没有真的告知她的意思。 幸好这会儿相思早识趣的让丫鬟们都回避了。 摸清了他的性情,她知道这时候越不配合他兴致越大,闹了一会儿,她回过头,似真似假的笑问:“侯爷似乎很想告诉我,既然这样,我就勉为其难的听一听吧。”说着,在他鼻尖轻触了一下。 “勉为其难?那怎么行?既然不愿意,还是不要勉为其难了。”卫肆沨可不是那么好戏弄的,直接顺着她的话,取消了之前的承诺。 “你是故意的?既然不说,也不该骗我!”嗔怒的挑眉。 在心底,她的确对他的话有所好奇。 卫肆沨只是看着她笑:“翎儿撒娇的样子格外的娇媚。” 只感到脸上一热,本能的就要躲避。 “躲什么。”卫肆沨眼疾手快,阻止了她的躲藏,欣赏着她娇嗔怨怒的一张桃花脸。“不用为胭脂吃醋,她即便再美,也永远比不上翎儿。你是我的侯夫人,独一无二!” 到底,他没有说要胭脂的用意,或许只是他玩闹的一个幌子,亦或者,是不能告诉她。她直觉的感到,胭脂到了绮岚院,琉璃就无法安分了。 如她所料,当春杏带着拨给胭脂的两个丫头来到绮岚院收拾屋子,得知事情的琉璃脸色骤然变了。尽管早知侯爷喜欢胭脂,可之前胭脂只是个伶人,这会儿却一跃成了姨娘,她心里怎么能服气? 第一百五四章 福祸相依(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胭脂受封,侯府里少不得闹热一下,当晚的酒宴便摆在花厅中,各房各处皆有礼相赠。胭脂身着艳丽新衣,碧云如发,珠翠环绕,满身光华令人无法直视,绝对是今晚最惹人注目的一个。 以往最吸引人的是琉璃,而如今,琉璃只能退居其后。谀悌 “神气什么!”琉璃不甘,却只能小声的咒骂。 席上,胭脂端着茶,从紫翎这个侯夫人起,挨个儿给几人敬茶。当着侯爷的面儿,所有人都表现的贤惠大度,称呼胭脂为妹妹。那些下人们,又是磕头又是喊姨娘,观察着侯爷的脸色,谁都不敢小瞧这位刚刚受封的新姨娘。 众人私下***的议论,一点儿不亚于紫翎当初到侯府时掀起的波澜。悌 这晚,紫翎格外的敏感,总能感觉到很多视线落在身上,窃窃私语隔着很远都能穿透声乐的喧闹传到耳中。她冷眼看着偌大的场面,欢声笑语仿佛在另一个世界,她不过隔着荧幕在观赏。 她觉得头有些晕眩。 “夫人,你怎么了?”相思见她扶着头,似乎很不舒服。 “有点闷。”她感觉一切都很压抑。 “翎儿不舒服?”卫肆沨望过来。 “我想提前退席。”她说。 谀 “那就先回去吧。”卫肆沨并未阻拦,一副心思都在另一侧的胭脂身上,不甘寂寞落后的琉璃也不知怎么挤了进去,三个人别提多热闹。 紫翎心想,这或许就是古代的妻妾生活吧。 分明没喝酒,她却觉得心口恶心翻滚,酸涩从鼻腔里泛滥出来,眼眶也随之热了。幸而是晚上,丫鬟们在前提着灯笼,没人发觉她的异常。 “去园子里坐会儿。相思先回去,把洗澡水准备好,我不会呆久。”她吩咐道。 及至到了园里,也没一定的目的,不过是漫漫随步。安静中,忽闻熟悉的箫声,和白天吹的曲子不一样,这支曲子很熟悉,是《蝶恋花》。隐约的,她似觉察到了什么,又觉得太过敏感。 “红豆,把灯笼给我,你和豆蔻在这儿等着,我想在蔷薇架子那边单独待会儿。” 红豆朝那边望望,见有些灯光,这才没阻拦。只是说:“夫人,别站久了,也别太靠近花丛,当心虫子啊。” “你是故意吓我吗?你们两个才是,不要太贪玩。”笑着叮嘱两句,她提了花灯沿路行去。 红豆与豆蔻两个都是贪玩坐不住的,又不好走远,找了个有灯的地方坐着,两人猜谜。 紫翎提着灯笼穿过蔷薇花架,照的花影斑驳,箫声虽然停止了,但她却知道卫锦之在哪儿。果然,在花架子边一转,就看到他站在小桥上。不知是不是他太过于清冷淡泊的关系,总能令人心绪平静。 觉察到背后的脚步声,卫锦之回头看见了她,本以为是怜儿找来了。 “你似乎很喜欢这里。”在这个安静的地方,远离了那些喧闹,她没有过多的规矩理解,率先开了口。或许,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这里景致好,离西苑也不太远。”卫锦之解答了她的话,见她后面没带人,问道:“那边的宴席不是正热闹,你怎么……” “有些不舒服,出来走走。”她看到他手中的玉箫,缀着雪白的穗子,握着玉箫的那只手十分纤瘦。她将灯笼举高,照看他的脸色。 卫锦之禁不住微微眯起眼,满是疑问。 她笑道:“我看看你的脸色。本想问问你最近饮食怎么样,可问了,估计你也没有实话,若怜儿在这儿就清楚了。我猜,你还是厌食。” 卫锦之不禁跟着一笑:“比往先好多了。” “听怜儿说,你喜欢那些点心?我有点儿疑惑,到底是她喜欢,还是你真的吃了?” “你的点心做的很好,我吃了。”卫锦之一副诚实的回答。 “哦。”她点点头,说:“我刚好想做点心,既然你喜欢,我多做点儿给你送去。不过,点心到底是副食,正餐得吃好。”见他静静的站在那儿听着,她蓦地住了话音,自嘲道:“我突然话多起来,你别嫌我啰嗦,这些话你肯定早听腻了。” “没关系,多谢你费心。”卫锦之淡笑,似乎并不介意。 “公子!”远处传来怜儿的喊声,一点灯光移动过来。 “我先走了。”紫翎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指指他手中的玉箫:“你正养病,不应该吹太哀愁的曲子。” 卫锦之默然,目送着她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紫翎回到沁梅院,沐浴后直接就寝,闭上眼,卫肆沨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便在眼前。为了排遣心头那股烦闷,命相思冲了半碗玫瑰露吃了,这才又重新睡下。 今晚卫肆沨不会来,而是在绮岚院,拥着新得的美人,享受一夜欢娱。 直至半夜,她仍是睡不着。 一连几天,卫肆沨独宠胭脂,各房却诡异的平静,一股山雨欲来风满之势。 晚饭后,姚淑媛来到沁梅院跟她说话。 几番闲话后,姚淑媛 不屑的嘲讽道:“今晚侯爷又在胭脂那儿,真不知胭脂使了什么妖法,把侯爷弄的五迷三道。听说为了陪胭脂,连外头的应酬都推了。” “谁要她长得好呢。”紫翎说的是实情,已经懒得去深思其中是否古怪。 “我倒不是吃醋,哪个大家子不是三房四妾,何况侯爷呢。我只是觉得这胭脂有些不太对劲。”姚淑媛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干脆就丢开,反正她今天也不是为这个来的。“夫人,绿萝的伤养得差不多了,我看事情不能再拖,赶紧问问是谁害的她。我怕夜长梦多,她会再遭暗算。” “她能下床吗?” “应该没问题,腿又没伤。”姚淑媛提议道:“绿萝毕竟怀有身孕,事关体大,审问的时候是不是将侯爷一并起来?”紧接着赶紧补充腔调:“请侯爷不为别的,也是为慎重,谁都不敢撒谎。再者,侯爷也一定想知道凶手是好,好给予严惩。夫人以为呢?” “好,我会问问侯爷是否有空。若绿萝身体允许的话,明早问吧。”她说。 “那淑媛告退,夫人早些歇息。” 暗地里,邱婉蓉早盯着姚淑媛的一举一动,一得知她去了沁梅院,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决定冒险也要将绿萝除掉,以绝后患! 翠微却是迟疑:“夫人,在绮岚院进出惹人猜疑,更何况侯夫人派人照料着她,只怕不好下手。” “如果今晚不做,就再也没有机会,她身份虽有限,可肚子里毕竟怀着侯爷的子嗣。难保侯爷一怒之下会严惩,那时我……”邱婉蓉想想后怕,焦灼的在屋内来回踱步。 “夫人!”小丫头突然从门外跑进来,禀报道:“侯爷离开绮岚院了,去了沁梅院,要在沁梅院歇呢。” 邱婉蓉顿时云开雾散:“真是天助我!翠微,这是绝佳的机会,侯爷不在,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 “夫人……”翠微却是提心吊胆,想劝,又知道她不会罢休。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绿萝怀孕了啊! “你去找到小纹,让她动手。她一直服侍着绿萝,只要小心儿,不会被发现。”邱婉蓉蓦地说。 “小纹胆子小,她哪儿敢,万一她太害怕声张了出去,更不得了。”翠微觉得不稳妥,因此不赞同。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邱婉蓉心里七上八下,终于不顾所以,强硬的吩咐:“马上让曹利去买药,谨慎点儿,别留下痕迹。不论用什么办法,必须在明天她去沁梅院前,让她永远的闭口!” “夫人,不如、咱们劝劝绿萝,或许她不敢再和夫人作对……” “你可怜她?”邱婉蓉截断她的话,恼怒道:“你怜悯她,等明天她说了一切,谁又怜悯我?翠微,我可告诉你,你是我的贴身丫鬟,我若出了事,你也一样活不了。记住!” 翠微脸一白,不敢再多说。 第一百五五章 福祸相依(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沁梅院里,紫翎看着突然到来的卫肆沨,又看着忙碌准备沐浴等物的丫鬟们,眼神发冷,嘴角不知不觉卷起嘲讽。她觉得卫肆沨存心是在折磨人,这几天她辗转反侧心烦意乱,好不容易心情平静,他马上砸块石头。 纵然没有情爱,到底同床共枕,她不是古人的心,没办法坦然接受群妻生活。谀悌 一想到她和那些女人一样,任他掌控玩弄,她就恶心。 他不是一直想让她投入现在的身份吗?想让她在他的宠爱中陶醉,她就陶醉给他看! 如此想着,她也不管坐在那儿喝茶的人,掀起珠帘子就进里间去了。悌 只听帘子哗啦一响,别的丫鬟或许没在意,相思却察觉到蹊跷。正要跟进去,却被制止。 卫肆沨早看出她脸色不对,见她犹似愠怒的甩身进去,嘴角的笑没忍住笑出声来:“大约没说一声就来,你家夫人不高兴,怪我扰了她的清净。” 相思哪敢接话,如今对他是又惧又怕。 卫肆沨搁下茶碗,掀帘子进去,见她坐在鸾镜前自己卸钗环。 他望着镜中的她,一张脸静若沉塘。她大多数时间都是这样,或者,是他见到她的大多数时间里,她都是这样的表情。看似单一,但他却从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很多故事。就如这会儿,她摘下头钗,取下耳环,放下满肩长发,一张白里透红的鸭蛋脸越发显得秀丽娇俏。那双黑溜溜的眼睛从镜子里看他一眼,无言中表达出很多的情绪,其中有一分孩子似的赌气。谀 因这一点,他又被逗笑。 一发现他在笑,满眼的开心,紫翎的心似乎被狠狠的撞了一下。她觉得很可悲,觉得不管怎么做都很傻,可不做,她又如何在这侯府生存?她是栽在这个男人手里了,败给了荒诞的命运! 将象牙梳重重的扣在桌上,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神思恍惚。 这是商紫翎,根本不是她! 卫肆沨发觉她神色忽然变了,很奇怪,自己盯着自己,仿佛在怨恨。 “翎儿?”卫肆沨走到她身后,伸手摸她的脸。 她反应很大的将他的手拨开,眼神一闪,似乎从梦中惊醒一样。 “怎么了?难道这么生我的气,都不愿意理我了?”分明知道不是,但他故意这么说,淡淡的眼神里隐藏着那抹凌厉,不动声色注视她的一切反应。 “我以为侯爷早忘了我呢。”眼帘一低,她满口自嘲,重新恢复了情绪,拿起象牙梳自顾梳头。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相信他不会因她的“骄纵”而恼怒,或许,彼此都知在做戏,却又比谁做的更真。 “果然是生气了。”卫肆沨笑着自身后将她环抱,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又低头埋在她的脖颈,呼吸只有她身上才有的紫述香。几日没来,他着实有些想念。 她别开脸。 “这几天我宠着胭脂,冷落了你,你在怪我?”卫肆沨一边看着她,一边说,一边又拿过象牙梳为她梳头:“是我不对,亲自为你梳头赔罪,怎么样?” “不敢。”眉梢轻挑,她笑着反问:“侯爷今晚不是在胭脂屋内吗?突然过来,我倒无所谓,就怕胭脂心中不高兴,跟侯爷闹气,那可就不好了。如今侯府上下,锦州内外,谁不知道胭脂是侯爷心头的宝贝,哪个敢得罪呀。” “为什么同样的话,你说出来就格外好听呢?”卫肆沨将她抱起来,直抵在桌上,带着眼底的笑问她:“翎儿,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想我了?” 她似真似假的想了想,答道:“近来我也很忙,今晚才发现,侯爷有几天没过来了。” “跟我撒谎,不给你个厉害你不知道。”卫肆沨嗤笑,手钻到她腋下一通戏挠,直到她笑的眼泪流出讨饶。“知不知错?” 擦去眼角笑出的一滴泪,她搂住他的脖子很认真的问:“侯爷很喜欢胭脂?你说更喜欢我,独一无二,是不是真的?” “你说呢?”问题轻飘飘的被丢了回去。 “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她可不好打发,又问。 “我当然喜欢你,难道你不信?”卫肆沨含笑轻语,仿佛很认真很诚恳,却无法令人信服。 她是不信的。 “我信!”嘴上,她接受他的这番深情,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的端详,仿佛是头一回认识。直到他皱起眉疑问,她才笑道:“我发现侯爷的确仪表非凡,气宇轩昂。” “哦?”卫肆沨被她的夸赞逗的大笑:“翎儿,你真是能逗人开心。” “那侯爷也逗我开心一下。”她看似放肆的玩笑。 “你不开心吗?” “如果侯爷每天都来看我,我才开心。”当谎言成为习惯,她已经不会再有感觉。 “真贪心。”卫肆沨望进她眼眸深处,有丝莫名的情绪深深的抓住了他的心,令他不由自主的凝视、搜寻,欲罢不能。 夜色渐深。 绮岚院内只有绿萝房中尚有光亮,脑海中总浮现琉璃说的那些话,加之内心本有的恐惧,使得她 辗转难眠。又一个辗转,她坐了起来。看到趴在桌上睡着的小纹,没惊动,自己下床取了纸笔,就着床头桌上的烛火,写下一份供书。 她怕随时会被灭口,不甘心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若真有那一天,会有人发现这份供书。 写完后,待墨迹干了,小心的折好,藏入枕头内。 天色初亮,院中已有动静。 琉璃破例起个大早,一边梳头一边说:“霜儿,你去看看绿萝醒了没有?若没醒,催催她,她的伤都差不多了,也该去给侯夫人请安,不能太矫情。” 霜儿懂得,出门朝对面去了。 正好小纹在门外的小炉子上煎药。原本汤药都是在茶坊煎,但绿萝情况特殊,未免意外,紫翎特地交代在绮岚院里煎好。 “她醒了吗?”霜儿听着屋内静悄悄的,便问。 小纹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药汁倒到碗内:“霜儿姐姐有事吗?进去吧。” 霜儿跟着小纹端药进去,果然看到绿萝已经醒了,只是还没梳头。绿萝的气色仍是不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魂不守舍。 “小纹,赶紧服侍梳头吧,我家姨娘还等着她一块儿去给侯夫人请安呢。” “知道了。”小纹答应着,将药碗递过去:“姐姐吃药吧。” 绿萝端起药碗,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药喝完,喉间仍是疼痛,涨红了一张脸,又不敢咳。她知道去沁梅院请安是什么意思,打算将枕头内的供书取出,哪知道刚一站起来,忽然天旋地转,咚的就栽倒在地。 “绿萝姐姐,你怎么了?”小纹吓的大叫。 霜儿刚要走,竟见她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吓坏了,赶紧跑出去大喊:“快来人啊!绿萝中毒了!姨娘!” 其他三个屋内的人闻声都赶了过来。 小纹喊了半天不见动静,直到香草赶来,大着胆子伸手探其鼻子,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她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琉璃恼怒的质问小纹,眼看到了关键时候,绿萝竟然就这么死了。 霜儿忙说:“她喝了药人就倒下了,一定是药有问题。得赶紧通知侯夫人!” 琉璃醒悟过来,连连说道:“对!要告诉侯夫人,正好儿,侯爷也在沁梅院。你快去通知一声。” 梅梓桐对眼前这一幕早就预料到,没有太多意外,也不发表任何看法。也是意外的,她发觉胭脂比她更冷静,完全是置身事外。不怪她觉得奇怪,胭脂是个卖艺女子,却总表现出一种很不寻常的气息,若是一般人,突然间了死人应该很惊恐,她却是丝毫没有。 注意到她的目光,胭脂望去一眼,她立刻挪开视线。 绿萝死亡的消息传至沁梅院,紫翎感慨其最终没逃过这一劫,但卫肆沨却是动了大怒。如今的绿萝不同一般,肚子里可怀着他的孩子,因此绿萝的死,也就不是寻常的杀人。 “走!”卫肆沨没有多余的话,满面沉冷。 第一百五六章 福祸相依(6)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绮岚院里早被下人们围了起来。 悌 紫翎跟着卫肆沨来的时候,邱姚乃至孙姨奶奶和卫若萱都来了,毕竟绿萝怀有身孕,事情非同寻常。通过检验,从药罐中发现了类似砒霜的毒药,砒霜本就是烈性毒药,且无解,因此绿萝的死亡速度非常快。悌 卫肆沨阴沉着脸,冷冷的将所有人都看了一遍,特别是邱姚二人。 “把尸体收了!”出人意料,他没别的训斥,简单一句就算了结了。 紫翎却了解他,如此挑衅他的威严和底线,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谀 下人收走尸体,没有任何停留,直接拉出去掩埋。 “侯爷,绿萝死的太惨了,一定要严厉审查,谁这么恶毒,居然毒杀侯爷的子嗣。”姚淑媛说话时眼神直盯着邱婉蓉,言下之意针对十分明显。 “是啊,侯爷,有人一直在针对绿萝,肯定是绿萝知道什么秘密。”琉璃嘴快,生怕这事不了了之,赶紧就附和。 邱婉蓉满眼恨意,却不敢随意接话或辩驳,怕侯爷紧跟着反问她,万一答话出了纰漏…… 卫肆沨却是问沉默的紫翎:“你怎么看?” “一般杀人会选在晚上,较晚被人发现,更妥当。这次,凶手却是背道而行,选在一大清早。这种逆向思维,令我想起当初五嫂子的死。恐怕与那次一样,绿萝同样是遭人灭口,若只单单为毒杀腹中孩子,办法很多,机会也很多,没必要急在一时,还选择砒霜。”紫翎心中有一个凶手,但没有凭据不能说出口。谀 “夫人。”相思从房中出来,递给她一张残破的纸:“这是从绿萝的枕头底下找到的。” 她也是谨慎起见,命相思在绿萝房中翻查一下,没想到真有收获。 一看了纸上内容,再看残破的边缘,她意识到事情还没完。 “侯爷请看。”她将纸递给他。 卫肆沨接了一看,脸色越发冷了。 这张纸上的内容无疑是绿萝的自白书,写到她常遭受邱婉蓉打骂惩罚,因而偷了紫述香,搅了邱婉蓉的计划。又写到自此后邱婉蓉总无故寻衅惩罚,终于提及玉佩,承认是她偷偷放的,是受…… 关键地方,纸张残缺,没了最重要的内容。 紫翎很明白,后半张定是写了玉佩的主谋,将她毒哑的凶手,甚至是更多不为人知的内情。对于已知凶手的她来讲,可以断定绿萝在纸上揭露了邱婉蓉的一切。她不禁猜测,到底是谁拿走了另外半张? 绝对是有人蓄意而为,故意拿走半张,留下半张,那撕痕十分的刻意。 她不禁猜测,或许看了后半张就能知道邱婉蓉与谋害前两位侯夫人到底有没有关系,亦或者,绿萝也知晓些内情。然而那半张纸失踪,一切都能猜测。 哗啦一下,卫肆沨将纸甩向邱婉蓉:“你自己看看!” 邱婉蓉展开一看,心一提,脸一变,颤着就跪倒。同时心中万分庆幸,关键地方没有了,可刚松口气又再度悬心。她也意识到了,纸张的撕痕刻意,明显人为,若被人拿走了那半张,不等于拿捏住了她的所有把柄,她还如何能够安寝? “婉容,绿萝的死是否跟你有些关系?”卫肆沨忽然问。 “不,没有,侯爷明察!跟我没关系。”邱婉蓉连连摇头否认。 “你心中对她有怨恨,可以理解,但丫鬟虽是奴才,也不能那么对待,何况她是我的人。你说呢?”卫肆沨说话始终平淡轻稳,但透露出的威势与压迫令邱婉蓉不住发抖。 “婉容知错了!上次侯爷训斥教导,婉容已经改过了。” “行了!”卫肆沨不耐的打断她的认错,别有含义的警告:“幸而没有后半张,若有,你早就连说话的机会都没了!你进府的时日不短了,行事一点儿分寸都没有,看来闭门思过也不见得有用。一会儿回去收拾了,去净月庵陪老太太住段时间,帮着老太太抄几本经文!也好好儿的反省!” “是!”邱婉蓉不敢有异议。 对于这个结果,姚淑媛与琉璃都不满意,但侯爷发了话,又没旁的证据,不敢乱张口。 回到沁梅院,丫鬟们摆上早饭,寂寂无声。 卫肆沨的脸色一直沉冷,紧压的眉色显示他心事重重,终于,他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动了筷子。饭未进口,先说了话:“翎儿看明白了吧?即便是做侯爷,也并非事事顺心,一个绿萝,搅得天翻地覆。” “她很可怜。”或许是他无情的口吻,令她忍不住为绿萝不平。 卫肆沨望着她嗤笑:“死的人是绿萝,又不是你身边儿的丫鬟,怎么你倒生气呢?” “你不生气?不伤心?”她问了很白痴的问题。 “翎儿在闹什么别扭?”卫肆沨轻易的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将碟子往她面前推推:“别提死人了,吃饭吧。” 他的心是冷的。 她自嘲的笑,不再问不该问的话,食不甘味的吃着迟来的早饭。 饭后,卫肆沨也没提绿萝的事儿,仿佛根本没发 生过。以为他是心知肚明不再查,可在他离开时望向双喜的那一眼,冷厉非常,似在吩咐什么。双喜频频点头,异常谨慎。 看来,他是要自己查。 刚坐下休息,有人就来回事。 其中有人提及绿萝的后事,虽说人拉出去埋了,但留下的衣裳钗环也得处理。或许是绿萝活的时候苦,死的又惨,她的衣裳也没人敢要,瑞大娘让人收拾好,送到绿萝坟头烧了。绿萝留下的首饰也没几件,连同一身装裹的新衣裳,入棺了。 姚淑媛与琉璃又来坐了一会儿,无疑是觉得对邱婉蓉处置太轻,想让她再深查。 查?她倒是想查,可从何查起呢? 若查下毒者,弄不好牵出来个无辜的替罪羊,又是一条人命。那半张纸……拿着邱婉蓉的把柄,自然会威胁邱婉蓉,这一点谁都清楚。绿萝房中的丫鬟是最可疑的,然而小纹明显是邱婉蓉的人,若拿走半张,完全可以全部拿走。其他几个,都是她安排的。 最后,敷衍了几句将两人打发了。 初阳院里,翠微正招呼着丫鬟们收拾东西,准备前往净月庵。 邱婉蓉坐在屋内心口犯疼,翻来覆去,情绪并未因绿萝的死而好转半分。侯爷发话令她去庵里抄经书,虽损了面子,她认了。她最在意的是失踪的那半张供书,仿佛暗处藏着只无形的手,随时能窜出来扼住她的脖子。 “夫人,你看带这些东西行吗?”翠微来请示。 邱婉蓉不耐的挥手:“随便,反正是去庵里,有谁会看!这一去,也不知道哪天才能回来。” 翠微知道她心烦,不敢再惊扰。返身刚要离开,却看见外面有人来,不得已又张口提醒:“夫人,三夫人她们来了。” 邱婉蓉朝外一看,果然是姚淑媛与琉璃。 “二夫人,我们是特地来为你送行的。”姚淑媛虚伪的笑着,摆明是打着送行旗号前来奚落嘲讽。 “不敢当,三夫人实在太客气。”对于这套,邱婉蓉轻车熟驾,自然而然的应对。纵有再多火气,表面也是一忍再忍,不让自己失了面子。“我正要去见侯夫人辞行,两位来的不巧,不能陪了。” “二夫人哪里话,我们不好打扰,二夫人一路顺风,希望你早点儿回来。”姚淑媛最末一句十足的揶揄调侃,摆着款款步伐笑着走了。 姚淑媛没忍住,啪的砸了桌上的茶盅,一连串的咒骂。 “胭脂姨娘来了。” “她也来凑热闹!”邱婉蓉冷哼,刚想让翠微拦了,人已经进来了。 “胭脂特来为二夫人送行。”胭脂淡淡一笑,缓步走向她,直至四目相对,她说道:“绿萝的死是件好事,否则二夫人就无法在侯府立足了。” “你什么意思?”邱婉蓉闻之发怒。 “夫人先息怒,夫人就不想知道剩下的那半张纸在谁的手中吗?”胭脂眼睛里含着的笑意,等于是告知了她答案。 “你……”邱婉蓉脑子嗡的一响。 第一百五七章 难拨迷雾(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邱婉蓉离开了侯府,府内却并未平静,谁都知道绿萝的自白书少了最重要的半张,各各在暗地里搜寻。下人们在议论了几天后,仍是各司其职。 八月初是老太太寿辰,瑞大娘正请示着寿辰的各项事宜,因侯府亲朋友好众多,要提前月余便准备。悌 “这是往年的旧账。”春杏对此事很上心,翻了账册与旧例拿给她看,又讲了各家亲戚,密切的官场世家等等。又说:“每年寿辰那日,老太太会回来过寿,因各家亲友远道而来,会再府里住几日。另外,那一月府里的开支也会翻倍,亲戚们有一些会小住段时间。” 悌 “那就照以往的惯例来办吧,把空置的院子房间都收拾好。”她知道大家子亲戚多,何况侯府,只是一想到原本就丫环仆人众多的侯府又涌入那么多亲朋,她脑子就嗡嗡作响。 看出她的心思,春杏笑道:“侯夫人怕是闲不了了,过些天估计就有亲戚上门呢。” “那么快?” “是啊,老太太的亲戚大多都在原籍,来锦州路远,有些人过年倒不来,但老太太过寿是一定要来的。他们顺便会多住些天。咱们本家亲戚不多,都是旁支,老侯爷在时曾与人联过宗。” 回事的走后,她到院子里走动,看见了香草。谀 绿萝一死,香草便回来了。 “你过来。”心思一动,将香草唤道跟前,又细细的问她:“你不是和小纹一块儿在绿萝房中打地铺睡的吗?她出事的那晚,除了玉姨娘,还有谁去过?你再好好儿想想,有其他可疑的地方没有?” 香草早不是第一回被问,摇着头很茫然:“没旁人去啊。早起小纹在煎药,我去打洗脸水,回来时玉姨娘和胭脂姨娘都醒了,还奇怪呢,不一会儿绿萝就出事了。” “胭脂也醒的那么早?”她以为胭脂是出事后才闻声醒的。 “我看到她房间的窗户开了,她在窗边晃了一下。” “你去吧。”她不由得思量起来。若是胭脂暗中偷走半张纸,倒是便利,只是目的是什么?房中一直有人,她是怎么悄无声息的撕走那半张纸呢?她又想要挟邱婉蓉什么? 入夜,绮岚院又传来琵琶乐声,众人都已习惯。 紫翎从最开始厌恶,到现在充耳未闻。他一向是那样,男人都爱寻乐,从琉璃到胭脂,没什么好奇怪。或许在外人看来,他还算个不错的侯爷,至少没往青楼楚馆把酒买欢。 她可以忍耐那些,但忍受不了他在那边尽了兴又到她这儿。 晚饭结束,她一面吩咐丫鬟准备热水,一面交代相思:“我有些不舒服,想早点儿睡,把院门关了。” “可侯爷……”相思根据近几天的情况,弄不好侯爷又会来这边安寝。 “侯爷在绮岚院呢!”反正他又没说要来,她为什么要傻傻的等?他的女人那么多,随便他去哪儿睡。 相思只好依吩咐行事。 绮岚院里,听着那边热闹,琉璃气的脸都绿了。 琵琶声停,胭脂行至桌边,又斟了酒递给他:“侯爷今晚留下吗?” “想不想我留下?”卫肆沨捞着她坐在怀里,把酒喂到她口中。 胭脂喝了酒,水眸越发动人,却是抿笑说道:“我知道侯爷要去沁梅院,是怕只宠我,侯夫人会吃醋。侯爷只管去,胭脂不会强留。” “真是善解人意。”卫肆沨叹口气,似笑的问她:“你怎么看她?” “侯夫人?”胭脂会意,眼中难掩疑惑,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 “你这么聪敏,跟我说说她。”卫肆沨饶有兴致的样子。 胭脂一笑,没有推辞,沉吟半刻后说:“就我看来,侯夫人不像个商家女儿,或者说,与传闻不相符吧。” “传闻?” “我虽来锦州不久,但因侯爷的关系,对于侯夫人的各类传闻也听说了不少。那天初次相见,我就是心中总疑惑,总在意,这才阴差阳错替侯夫人挡着剑。侯夫人给我的感觉冷冷淡淡,似乎很难触到,据下人们谈论,又很聪敏果断,若不然怎么料理得了如此大的一个家呢。” “你观察的很仔细。”卫肆沨赞赏一笑,忽而低喃:“她性子可不好,估计、生气了。” 胭脂疑望。 “我很喜欢看她生气。”卫肆沨说下这句,起身走了。 胭脂送至门口,神色微敛,试图揣测他那番话是否别有含义。为什么突然谈及侯夫人? 如他所料! 卫肆沨望着紧闭的沁梅院门,扑哧一笑:“双喜,叫门!” 院门一开,里面静悄悄的,他没让惊动,径直推开/房门,掀了帐幔帘子去了里间。似曾相识的一幕,他想起上回她躺在床上旁若无人哼唱的曲子,如同她做的糕点,不单单是新颖别致,而是有着另类。 今晚她没唱歌,帐子里很安静,仿佛是睡着了。 原本他可以不用来,但是心里一想到她,总觉得该来看看。总是听琵琶,他也腻,胭脂虽美,却不能挑出他的兴 致。相比之下,她更有吸引力,不管她争与不争。 揭开帐子,见她侧身朝里睡着,直接就躺在她身边:“翎儿睡这么早?” 紧闭的眼睛微微颤动,没张开。 紫翎哪里是睡着了,当他进院子时就听到了动静,故意装睡而已。这会儿闻着他身上的酒味,仿佛能想见他在绮岚院是怎么样的快活,更懒得醒来与他相对。她看出来,他就是存心逗弄她,看她什么时候撑不住。 “生气了?”一声低笑,他将她抱住,大手在她身上游走。 紫翎装不下去,只能按住他的手,坐起身。 “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他又追问。 “我怎么敢生侯爷的气?再说,我为什么要生气?”她平平淡淡的吐出这话,对他横看竖看都不顺眼。 “听听这话,还说没生气。”卫肆沨笑起来,枕着双臂躺着,注视她,声音忽而温柔:“翎儿,你真是个谜。” 紫翎目光一闪,蹙了眉。 “来。”卫肆沨指指身侧。 见他似乎有话要讲,她终究是柔顺的躺下,立刻被他搂在怀里,呼吸与共。她讨厌那些酒味,垂下眼,顺势将头抵在他胸口。 “这就是所谓的投怀送抱吧?”一声调笑,他忽而压下身。 “侯爷不是有话要讲?”已觉察他起了变化的身体,她暗笑自己天真,明知他喝了酒,怎么就忘了酒后乱性的俗语呢。 “你想听什么?”卫肆沨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全身血脉越发澎湃,一面扯开她的衣裳,一面堵住她的唇齿纠缠。 女人的脂粉香各种各样,只有她身上的味道最特别最蛊惑,并不单单是紫述香的味道,而是她整个人所散发出的味道和气息,能令人迷乱。 紫翎推搡了两下,只换来脖子上重重的吻痕,只能作罢。 作为生存来讲,她需要他的这种“宠爱”,她应该配合,然而心里总有些苦苦的泛酸,消磨不掉的反感。她对自己感到厌恶,从没想过她会做这样的事。 “在想什么?”她的分神惹来卫肆沨的不满,惩罚的狠狠闯入她的身体。 “嗯……”她疼的抓上他的背,故意留下难以消退的伤痕。 卫肆沨只是微微皱眉,邪魅在她耳边低笑:“这算是宣告吗?若是其他人看见,不知有多吃醋。” “不要让其他人看见。”迎着他微怔的眼眸,她热情而主动的亲吻他的唇,回应他身体的需求。仿佛酒后乱性的人是她。 “翎儿是什么意思?”虽是问,但从他嘴角微然的上扬表明,他已经听懂了,不过是故意反问。 “就是侯爷理解的意思,我要你一直睡在这儿,直到养好背上的伤。”说着,她又在他的背部留下新的抓痕,翻身将他推倒,跨坐其上,完全掌握了主动权。尽管帐中亮光有限,仍能看出她此刻眼神的妩媚妖冶,在偶尔溢出的呻吟声里,有着足以令人酥心蚀骨的风情。 卫肆沨难抑兴奋,胸腔间更有一股莫名的满足。 第一百五八章 难拨迷雾(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早晨,紫翎起迟了,醒来卫肆沨已经不在。 用过早饭,各处的人又来请安,不过说些无意义的闲话。正当要散时,双喜从外面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厮,抬着一盆艳丽夺目的大红珊瑚。众人皆被吸引,驻足观看。悌 悌 “小的给侯夫人请安。”双喜笑道:“这是侯爷命小人送来的,说是给侯夫人欣赏。侯夫人看摆在哪儿?” “摆在那边的案上吧。”她抬手一指。 谀 案上本有东西,两侧各有一只粉彩梅瓶,中间一玉香炉。相思将香炉挪到别处,小厮们合力将珊瑚摆在正中,相思给了赏钱。 “真是好漂亮的珊瑚!”春杏说道:“虽然府里别处也摆有珊瑚,但没这个大,姿态也更好看。” 这盆珊瑚的确是难得的极品,且不说尺寸颜色,单单看托座就知道。不似旁的盆景,用着紫檀木或瓷器,而是选用了一大块整的青玉精雕细琢,使得一个简单承载的盆变成有着山水人物的赏玩珍奇器,与血红的珊瑚相得益彰。 无疑,这珊瑚盆景不单名贵,更稀有。 卫肆沨将这个东西送来,联想昨晚,显然是宠幸后的赏赐。看来,他对昨夜的温存很是满意,可在她参透珊瑚背后的意义时,就似脸上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发烫。谀 她没办法像其他女人,激动又高兴的接受赏赐,四处炫耀。 “侯爷真是宠爱夫人,这么好的东西,我还是头一回见呢。”姚淑媛嘴里不忘奉承。 “的确很少见。”胭脂又想起昨夜,再度意识到卫肆沨对这位侯夫人的不同,说:“如此价值连城的珍宝,侯爷从未摆出来过,却赠给侯夫人,可见待侯夫人之心,非同一般。我们也算开了眼界了。” “是啊,到底是侯夫人,不比寻常。”琉璃一看到胭脂就眼红,阴阳怪气的笑道:“比如你,侯爷那般宠爱你,也没送你什么珊瑚玛瑙的,有些事情咱们就是不能比。” 胭脂淡笑相回:“玉姨娘说的很有理。” 梅梓桐默不作声,只是余光会不由自主的打量胭脂。 这时双喜又说:“侯爷还让小的转告一声,侯爷有事要出城,大约两天后回来。请侯夫人照看好家里,也别太累。” 胭脂问:“侯爷去哪儿?” “小的不知,好像是有人邀请吧。”双喜猜测道。 “知道了,你去吧。” 少时,梅梓桐与胭脂先走了,而姚淑媛则与琉璃说了什么,又对碧荷吩咐一番。碧荷离去,没多久又回来,手中捧着一只长盒,打开,里面是骨牌。 “我想着夫人也闲着,不如一块儿玩几局如何?”姚淑媛笑着提议。 “我不懂怎么玩。”对方已经带来了东西邀请,紫翎的确不好拒绝,然而对于骨牌只是听说并不懂。 “夫人又玩笑了。加上玉姨娘,咱们三个一块儿玩几把,权作消遣,也不玩大的,一二两做个彩头。”姚淑媛真的以为她的话是玩笑,直接将牌倒了出来,一旁的碧荷手中还提着个钱袋,里面鼓鼓囊囊全是碎银子。 “是啊夫人,只是消遣着打发时间。”琉璃也笑着附议。 “侯夫人请上坐。”姚淑媛请她在正位上坐了,自己居左,琉璃在右,又向春杏说道:“你来发牌吧。” 眼看着推不掉,紫翎只能望向相思:“你替我看着牌,可别让我闹笑话。” “是。”相思再度觉得古怪,骨牌这种玩意儿,一般人不擅长也会玩,何况她分明是会的,这会儿却…… 由相思在后面指导,慢慢儿玩着,紫翎多少懂了一点,但是……她留心看着左右的两人,却不认为她们是单单为了打牌而来。难懂又要说邱婉蓉的事? 玩了几把,姚淑媛与琉璃轮番输钱。 一边摸着牌,姚淑媛一边叹气:“运气真差,每次都输,我怎么就没二夫人的那种运气!” 琉璃附和道:“她那哪里是运气,不过使了手段而已。” 紫翎又不笨,却偏偏不接她们的话,只顾打牌,权当什么都没听见。 连着暗示了几回,见她始终不表态,姚淑媛与琉璃明白了。又敷衍了一会儿,便结束了牌局,各自走了。 紫翎暗自好笑,说道:“相思,给我找套牌来。她们虽是别有心思,但玩了一会儿,我倒起了兴趣了。你找套牌陪我玩会儿。” 等待的功夫里,她看到了书架子旁边的青花大缸几幅卷轴,其中一卷是卫肆沨拿来的,卫锦之所画的那幅《题红叶》。原本是想做碟点心送去,但怕惹人非议传到卫肆沨耳朵里又闹事端,只能等到合适的时机“顺便”送。 闲步走到园中,坐在蔷薇花架的小桥上,盯着流水发呆。 当卫锦之走到时看见了她,没靠近,隔着几丛花架,吹起手中玉箫。箫声清越悠扬,如水面微风,谷中幽兰,抚平心绪。 紫翎听了一笑,仿佛那箫声是专为她而吹奏。 正午,西苑中开始摆午饭,仍是静静的不闻动筷声响。 怜儿望着几乎没动的菜,沮丧了脸,嘟着嘴有些带气:“公子!” “饱了。”面对抗议,卫锦之仍是这两个字。 “公子,就算不吃菜,喝点汤嘛。今天是冬瓜排骨汤哦,侯夫人也喝了这个呢,很鲜很清淡,还很香,清热的。公子,喝一碗吧?半碗也好。”怜儿不肯放弃的劝。 卫锦之似乎被说动了:“盛吧。” 怜儿喜不自胜,盛了汤,又说:“再吃点饭吧。” 卫锦之只是喝汤,不理她,喝了小半碗,直接漱口离席。 怜儿没办法,嘟嘟囔囔的命丫鬟们来收拾桌子,还专门冲他喊:“往后侯夫人若再做了点心我也不给公子,我自己吃,反正公子没胃口。” 对于她的孩子气,卫锦之不理会,笑道:“去吃饭吧,我去前面儿取件东西。” “什么东西啊,公子还要亲自去?外面太阳可晒人呢。” “别管那么多,有人跟着,你就别担心了。”卫锦之带了小厮四儿。 之前给卫肆沨看的册子还没收回来,卫肆沨又出门了,他等着用。想到东西八成在书房,命人去取不妥当,他亲自去才好。 顶着太阳一路来到书房,屋檐底下的阴凉里靠着两个小丫鬟迷迷糊糊睡的正香,他命四儿留在外面,推开虚掩的房门进去。他知道卫肆沨习惯于将东西放在书桌上,直接就往书桌走。 册子压在桌上,拿了东西准备走。 也是余光一瞥,忽然觉得帐幔晃动了一下,似乎有人影。因是大白天,外头又有人,他没多心,喊道:“谁在那儿?” 没人答应。 他便走过去察看,确认是否眼花。 刚走到帐幔,一个黑影窜出来一把将他推倒,风一般冲出门去。 始料未及,加之身体失去了平衡,卫锦之身子一下子后仰,撞在什锦架子上。只听霹雳哐啷一通响,架子虽然没倒,但格子上摆的各色玩器都掉了下来,一只瓷瓶正好砸在他头上,鲜血瞬间顺着额头流下来。 响声惊醒了两个小丫鬟,四儿也跑了进来。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四儿吓坏了,赶紧让丫鬟去叫人。 卫锦之只觉得头晕,却还记得刚刚那个黑影,赶忙吩咐:“快,快截住刚刚跑出去的那人,快……”话没说完人就晕过去了。 四儿冲着还站在着的另一个小丫鬟喊:“听到了没有?赶紧去通知李管家!把来东绑起来,等公子醒了再问。” “是、是!”小丫鬟惊魂未定。 卫锦之因事发突然没看清,但四儿在外面看的清楚。随着那阵响动,来东从书房里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将他撞翻在地。那副心虚恐惧的样子,四儿以为是其推倒公子的原因。 李管家很快带人赶来,一面让人去抓来东,一面将卫锦之抬回去,忙着请大夫,又通知侯夫人。大白天侯府出了这种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紫翎吃惊之下,连忙前往西苑。 第一百五九章 难拨迷雾(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西苑。 悌 紫翎赶过来时,丫鬟们都围在卫锦之房门外窃窃低语,李管家也在。里面隐约听见孙氏和丫鬟的哭声,她没忙着进去,而是询问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管家道:“据跟随公子的小厮四儿讲,公子到书房取东西,结果被来东撞到格子架上,瓷瓶子掉下来砸到了头。我已命人去抓来东。”悌 “来东?”这个名字很熟悉,她想了起来,当初查玫瑰露的时候他曾向邱婉蓉告密,搜查了胭脂的房间。说不清为什么,她觉得事情蹊跷,反问:“侯爷的书房没有人看守吗?侯爷不在府里,来东进书房做什么?” “回侯夫人,今天好像是来东当值,至于他进书房……”李管家也说不出原因。 谀 “赶紧去找到他!大白天溜进侯爷书房,又撞倒公子,不是明摆着居心不良!” 李管家立刻联想起之前书房的失窃,嘴里连连应诺,亲自领着人去抓来东。之前失窃就惹得侯爷大怒,若再丢了什么,他这个管家都要被革职了。 “你们留在外面。”紫翎一个人进了房门。 这是卫锦之的屋子。 一进去就闻见淡淡的、似有若无的松柏香,房中一色布置着天青帐幔,明快又柔和。房中格局摆器皆有雅韵,既能看出主人的品味不凡,又没有恶俗的奢华浮夸,和他整个人的气质算是相得益彰。谀 循着细细的哭声来到床前,除了孙氏和怜儿,还有个稍大些的丫鬟哭的十分伤心。她认出来,是孙氏身边服侍的红莺。 “侯夫人……”孙氏见了她连忙起身。 “姨奶奶别见外,听说出了事,我来看看公子。要不要紧?”她见卫锦之昏迷着,头上缠了一圈白纱,也不知怎样。 孙氏抹着眼泪说道:“大夫看过了,头砸破了,幸而伤的不重。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让我……” “姨奶奶别太伤心,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嘴里安慰着,目睹了卫锦之那样虚弱的气色,她心里同样的担忧。他不同别人,本就身体差,怎么经得起这么折腾。 回到沁梅院,她命相思准备了些补血的药材给那边送去,又命人去通知卫肆沨。 好半天,她问:“李管家还没来?” “没呢。”春杏皱眉猜测:“怕是出事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春杏的话,一个小厮匆匆忙忙的跑来,喘着大气说道:“夫人,李管家命小的来禀报一声,来东不见了。” “不见了?” “是。李管家怀疑来东跑了,正在府里各处询问搜查。” 她忽而想起来:“他不是有个妹妹在初阳院吗?把那小丫头找来!” 小菊今天中午不当差,吃了饭正睡觉,忽然被人唤醒带到沁梅院,一脸的茫然。 “奴婢叩见侯夫人。” “起来吧。你哥哥这两天找过你没有?”紫翎开门见山的直接问。 “没有。”小菊摇头。 “你哥哥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或者,和你说过什么?”她又问。 小菊突然迟疑起来,顿了半晌,终于小声回道:“前些时候我去找他,他站在那里发呆,喊他几次才回神,脸色也不大好,他说自己活不了了,把我吓了一跳。因当时很忙,我没来得及问,事后再去找他,他却说自己好好儿的没事,那都是逗我玩的。” “那是什么时候?”一个小插曲能令小菊在意,必定某些地方很敏感。 果然,小菊压下目光说道:“就在、搜查百花院后的那天晚上。” 大约小菊认为由于自己哥哥的告密,二夫人搜查了胭脂的屋子,却毫无所获。二夫人挨了训斥,自己哥哥自然也落不了好,所以事后去找,又见他惴惴不安的惶恐,以为要出大事。结果,哥哥前后反应大相径庭,她岂有不疑惑的。 “实话跟你说吧,你哥哥推倒了锦公子,使得公子头部受伤,这会儿人还没醒。若是他早早认罪,或有活路,若一直逃避,捉到了就是一个死。明白吗?”她并非危言耸听,且不说卫肆沨的性情,封建时候哪个下人敢对主人不敬? “奴婢明白!”小菊一听事情这么严重,吓的变了脸色。 大约半个时辰后,李管家终于来了。 “禀侯夫人,府里上上下下都搜过了,找不到来东,他必定是想办法混出府去了。小的已经遣人知会衙门,见到他就抓回来。书房里清点过,一应古董摆设都没有丢失,大约锦公子突然进去,他没机会得手。” “有人看到他出去了?”她反问。 “呃,没、没有。”李管家摇头:“但是府里上下都搜过了,找不到。” “知道了,你去吧。” 这件事里,处处都是蹊跷。 上回经历了玫瑰露之事,即便来东有贼心,也不见得再有贼胆。何况兔子不吃窝边草,上次失窃查的那么厉害,再贪财也该换个地方偷啊,怎么能再顶着那么大的风险偷侯爷的书房呢? 再者,她非常在意胭脂, 会不会来东和她有什么关系? 最后,是李管家的搜查结果。 没人看到来东出去,府里又找不到,管家认为是来东趁人不备溜出去的。她觉得不尽然。已经事迹败露,正仓皇逃命,直接跑更快更省事,门上的小厮又不知书房的事,谁会拦他?她觉得来东或许还没来得及逃出侯府,而是…… 天色将晚,出去通知卫肆沨的下人还没回来,看样子最早也得到明天了。 “夫人,锦公子醒了。” 听了丫鬟的话,她找出个理由,前往西苑。 姨奶奶得知她来,早走到门口迎接:“侯夫人。” “听说公子醒了,我来看看,顺便有些话想问问公子,不知是否方便?” “侯夫人言重了。请进。”孙氏直送她到床前,见她还望着自己,会意,叮嘱怜儿好生服侍,便领着丫鬟先出去了。 卫锦之倚靠在床头,气色稍稍好转,见她慎重的样子,便说:“怜儿,你到外面去。” “是。”怜儿怕吵到他,没敢多说话,将汤碗放下,退到帐幔外面。相思坐在那儿,两个人低声说些闲话。 “头还疼吗?”看到他头上那一圈的纱布,紫翎就禁不住皱眉,到底砸的多严重? 卫锦之淡笑,却使自己显得越发虚弱:“不要紧。瓶子掉下来破了,瓷片将额头划了一个小口,没有大碍。你要问我什么?” “还是先喝汤吧,一会儿凉了。”她看见怜儿搁在小桌上的天麻炖鸡汤,正是补血的,端起来递给他。 卫锦之伸手来接,忽然一阵咳嗽,汤碗晃晃悠悠,汤险些洒出来。 她忙把汤碗拿回手中,轻拍他的背,一切都是习惯性的反射动作。 卫锦之一咳一晃,脑子似乎跟着晕眩,靠在床头,视线模糊,只看到她一双似在担忧的眼睛。气息渐渐平复,看着她喂来的鸡汤,心里虽有惊疑,却也配合的张了口。 安静中,吃完了一碗汤。 “你真是个很乖的病人。”为了缓解略微尴尬沉静的气氛,紫翎笑着打趣他。 卫锦之一笑。 “我来是问问书房的事,你怎么看到来东的?”她问起正事。 卫锦之眉色微紧:“他藏在帐幔后面,我一喊,他窜出来推了我就跑。我也疑惑。抓到他没有?他到底跑到书房做什么?” “李管家将侯府搜遍了,没找到。” “他逃了?”卫锦之不由自主的挑眉,声音里有丝紧张,随之就问:“大哥还没回来吗?” “没有。怎么了?”意识到他的情绪不对。 “哦,没什么。只是大哥若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卫锦之收敛了异色,眉头始终没有舒展。“书房里面有没有丢东西?” “没有。” 看得出事情另有内情,然而他不便说,她也不想问。古人的书房中向来隐藏许多秘密,对于一个侯爷而言,必定有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他担心也不无道理,那都不是她该关心的。 第一百六十章 难拨迷雾(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天刚初亮,沁梅院的院门打开了,下人们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有人行动轻缓,进了正房,直接来到里间,掀起绣帐。紫翎睡的正香,忽觉得眼前有影子在晃,一睁眼就看见卫肆沨坐在床沿。 悌 “听说府里又出了事。”卫肆沨轻拍拍她的脸,起身坐到一旁去:“来人,服侍夫人梳洗!”悌 看样子他是接获消息连夜赶回来的,然而她却并不觉得事情有那么紧要。 谀 一边穿衣裳一边说:“管家查过,书房中并未丢什么,来东也不见了。” “我已经吩咐李管家重新查找,一块砖,一片瓦,都不能放过。”卫肆沨坚决的话音里透着一种自信,他相信来东没有逃走,而是“藏”着。 她听出了点端倪,没贸然接话。 早饭摆了上来,素粥,六碟各色小菜,卫肆沨与她一块儿用早饭,食不言语。 早饭刚毕,李管家匆匆跑来禀报:“侯爷,找到了!” “带路!” 紫翎忙漱了口,跟着去。 李管家在前引路,进了园子,一直走到园中偏僻的地方,树木森森。几个人围在那儿,地上躺着来东的尸体,全身**的,身上早被泡的发白发胀。在几步外是水渠,尸体必定是从里面捞出来的。谀 李管家说道:“遵照侯爷的吩咐,又将府里搜寻一遍,园子里也加派了很多人,特别是平日少有人至的地方都格外查找。到了这儿,有人无意从水里发现了漂浮的尸体,正是来东。估计是躲避时不当心,失脚掉在水里淹死了。” 这条水渠蜿蜒贯穿了整个园子,又连着几处大小荷塘,最多一米多深,怎么能淹死来东这个身高一米六七的男人? “怎么?”卫肆沨见她盯着水渠。 “很难想象有人会被那样的小水渠淹死,再者,来东完全可以趁其他人不知逃走,为何却躲在这个地方?纵然再偏僻,早晚会被找到,何况、他岂能躲一辈子?事发后再想逃出侯府,那就不可能了。” “那你的意思是?”卫肆沨笑着问她。 “或许他还有同谋。”她大胆的给出这个猜测,实则是刺探他的反应。 卫肆沨但笑不语,扫了眼来东尸体,见其腰部有点突起,便说:“把他怀里的衣裳掀开。” 下人动手一掀,一只翠绿的扳指映入众人眼帘。 “那是侯爷失窃的扳指!”双喜叫出声。 李管家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恶人告状!分明是他偷了扳指,却栽赃别人。” “收拾了!”卫肆沨给出这么一句就走。 李管家赶紧将扳指收起来,用干净的帕子擦了又擦,交给双喜。 “侯爷怎么看?”紫翎追问,单看他的表现,似乎事情就此打住,他不打算再追查一样。她心中当然疑惑,来东的死看似合理,但却细究却又漏洞。 “死人不能开口,怎么查?”卫肆沨不以为意的淡笑,这种心态令双喜都难以适应。 尚未走出园子,迎面来了一群人。 “侯爷,侯夫人。”姚淑媛为首,根据早已得知的消息寻求确认:“听说来东死了?” “死了是他的福气。”卫肆沨话音冰冷:“这也是个警示,往后谁再手脚不干净,我就剁掉他的手脚!都不必跟了!”他没出园子,选了条路往西苑去了,自然是看望卫锦之。 他一走,这些人把注意力都放在紫翎身上。 琉璃追问道:“侯夫人,听说侯爷之前丢的翡翠扳指就是来东偷的?他是掉在水里淹死的?” “玉姨娘这么感兴趣,不妨亲眼去看看,尸体还没收呢。”她厌烦这些人的八卦,问的她心烦。 “谁要去看死尸了,那么吓人,又晦气。”琉璃小声说着。 姚淑媛叹息道:“这小厮真是胆大包天,侯爷的东西都敢偷,真是报应!侯夫人应该好好儿管束这些下人们,怎么能无视侯爷威严,不遵守奴才的本分。太猖狂了!” 余光瞥见胭脂,她故意说道:“说来也蹊跷,一米深的水居然就将人淹死了,若非他偷了东西,我还以为他是被人害死的呢。” 乍看下胭脂没有可疑的表情,然而她的嘴角似乎动了一下,像笑。 事后卫肆沨来到沁梅院,因一夜未眠,在她房中补觉。 紫翎坐在外间欣赏那盆火红的大珊瑚,又望着里间。他的行为是多么古怪而矛盾。得知书房出事,他连夜兼程赶回来,回来后却是那般草率的处理。胭脂究竟充当着怎样的角色?卫肆沨是否已经察觉? 几天后,商家大喜。 紫翎是一手促成此事的人,作为庆贺,命相思准备了礼物送到商家。商洪卧床养病养伤,如今生意都由孟远航一手打理,只是大事都得请示,尚未掌握真正的决策权。等着婚礼之后,她就可以指示朱彪下一步的行动。 闲来无事,她坐在廊下的横板上跟小丫鬟玩猜谜。 小丫头们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其中一个说道:“我出 一个!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猜四个字。” 小丫鬟们面面相觑,紫翎笑着刚想答,却被红豆抢了先:“缺衣少食,好简单!” “红豆姐姐,我是出给夫人猜的。”小丫鬟不满的嘟囔。 “你出那么简单,我都猜得到,夫人能猜不到吗?”红豆笑着催促:“再讲再讲!出个难点儿的。” 紫翎见小丫鬟们都不服气,便说:“看你这么聪敏,我出一个给你猜,猜出来有赏。怎么样?” “啊?夫人,你不会出个天下第一谜给我猜吧?我脑子转的慢。”到这儿,红豆立马变得谦虚了。 “不难,简单的。听好: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猜种花卉。”她笑吟吟的看着红豆沉思的模样。 想了半天,红豆苦着脸道:“小姐,这真是谜语吗?你不会念两句打趣我吧?什么又是碧桃又是红杏,一会儿天上一会儿日边。” “猜不出来啊?你们呢?”她笑着问小丫头们。 “凌霄!”卫肆沨的嗓音响在身后。 只顾玩乐的人们回神,赶紧跪下:“侯爷。” “都起来吧。”卫肆沨摆摆手,笑道:“我猜的对不对?” “侯爷聪敏。” “那有什么奖赏?”卫肆沨追着问。 她笑道:“我不同侯爷,有什么珍奇的大红珊瑚,只有薄茶一杯,侯爷喝不喝?” “我好心送你东西,为什么你要反过来讽刺我?”卫肆沨无奈的笑,并未生气,就着她的话,问:“珊瑚喜不喜欢?” “那么好看,我当然喜欢。”若是他能单纯的送东西给她,她会更喜欢。 “再瞧瞧这个。”卫肆沨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只巴掌大小的粉色莲花灯,用上等娟纱制作,绘着嫦娥奔月图,又有诗词。精致小巧,一看就让人喜欢。 “怎么突然拿只花灯来?”她奇怪。 “难道忘记两天后是什么日子了?”卫肆沨提醒道:“你们女人不是很喜欢过七夕吗?你怎么就忘了?见你跟丫鬟们猜谜,我还以为你在为七夕做准备。” 七夕?情人节,有什么可过。 “七夕啊,多点几只灯就行了。”她提起手中的小花灯,似真似假的玩笑:“那天我让人将院子里布置一下,请侯爷赏灯,不知侯爷是否有空吗?” “难道翎儿请我,自然有空。” “可是……我怕其他人吃醋。”她眨着眼,笑的几分恶劣。 七夕是牛郎织女的节日,古人们并非完全不懂浪漫,谁都喜欢在这天夫妻相距,情人相会。他这个侯爷有那么多女人,能单独的呆在她这儿?纵然是正室夫人,也未必吧。 若真那么安排,只怕皆是就变成她这位侯夫人请客,众人欢聚一堂了。 “翎儿又在玩笑,这要看你的手段了。” 第一百六一章 七夕(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这天正好有空闲,相思提醒说坛子里的酒已经到时候了。 将坛子打开,上面漂浮着一层葡萄皮,第一次的发酵已经完成。滤掉葡萄皮和籽,装了满满三只大坛,榨一榨皮和籽,又得到一小坛不太清亮的酒,并不妨碍它的口感。稍甜的那坛,分装两只小坛内,以便于都能装满,然后严密封存,继续发酵。悌悌 这些酒仍是存放在小房间内,她并不打算搬到酒窖。 “红红的,很漂亮呢。”春杏说道。 “夫人,这酒是什么味道啊?像葡萄一样又甜又酸吗?”红豆忍不住问。谀 “想不想尝尝?”她自己也想尝,于是让人取只杯子来,从小坛子里倒了一杯带着些杂质的酒,抿了一口,味道是没有问题的。她将杯子递给红豆:“尝尝吧。” 红豆看看相思和春杏,笑着抿了一小口:“有点甜,很香,真好喝。” 春杏和相思都尝了一尝,说:“如果酒色再清亮一点儿就更好了。” “那还不简单。” 她让人取来一只蛋清,搅拌至膨松起泡,倒入葡萄酒内拌匀,而后放置一边。她打算请卫肆沨七夕品尝这坛酒,那时打开酒色就十分清亮了。 “春杏,有没有夜光杯?”她试探一问。谀 春杏笑道:“有啊。一般都是八月十五赏月的时候才用,平时都收着,没人想的起来用那个。夫人想用来装葡萄酒吗?” “嗯。你去取两只来。”正说着,却见姚淑媛与琉璃从外面来。 “夫人在做什么呢?”姚淑媛见她从小房间内出来,猜到之前她酿造的葡萄酒在里面,便笑道:“难道夫人的酒已经酿好了?不知我们有没有幸运尝一尝?” “离开坛还早,到时候定会送你们一人一瓶。”她随之转开话题:“你们来有事?” “也不算什么事,就是来问问,明天是七夕,夫人打算怎么安排?” 她一听就是话里有话。 大约她们估摸着侯爷不可能与她们单独相处,因此也不想让她或是胭脂独占便宜,所以才故意来这么问她。 “七夕而已,我能怎么安排。”她佯作不知。 “难道侯爷没说过来吗?”琉璃出语试探。 “侯爷并未跟我说,莫不是你们听说了什么?”她反问。 “那倒不是,只是……” “是这样的。”姚淑媛接过琉璃的话,笑说道:“七夕是团聚的日子,我听说侯爷最近不忙,倒不如在园中摆上一席,请侯爷一块儿坐坐。另外准备各色花灯谜语,又助兴又热闹,不是很好吗?夫人以为呢?” “三夫人的提议很不错。”团聚的日子,她想到了青奕,原本打算趁着七夕把卫肆沨哄得高兴,好将青奕接回来。这会儿姚淑媛的提议岂不是坏了她的计划。 姚淑媛听了又说:“夫人每日操持家务已经很繁忙,若是不嫌弃,淑媛愿意为夫人分忧,安排明晚的宴席。” “也好,那就辛苦你了。”她顺着对方的意将事情推过去,心里另有盘算。 那两人达成了目的,满意的离开。 当晚,卫肆沨早早来到沁梅院,与她一道用晚饭。晚饭摆上来后,他却是扫了一眼问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嗯?”她没明白。 卫肆沨别有暗示的笑:“翎儿的酒不是开坛了吗?连夜光杯都准备好了,怎么没见?” 闻言她回笑:“侯爷真是洞悉一切,那就该知道酒是为明晚准备的,怎么能提前喝呢。我酿酒是个外行,做不出醇香绵长能醉倒人的酒,只能靠色泽新颖取胜。明晚星河满天,葡萄美酒夜光杯,才正是品酒的好时候。” “说的我更好奇了。”低眼一笑,叹道:“罢了。既然你定要吊着我的胃口,那只好等明晚了,不过、只有好酒是不行的。” 对他后面的暗示,她心下明了。 “侯爷可别太贪心,弄不好连酒都没机会喝到。”她笑道:“侯爷什么事都知道,也一定知道三夫人正操办着明晚的宴席,酒是有限的,拿到宴席上去,恩露无法均施啊。” “哦,我是酒。”卫肆沨笑起来:“还是那句话,要看你的手段。” 她趁机提道:“若明晚我能请到侯爷单独品酒,那侯爷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卫肆沨心下明白,笑道:“当然。” 一夜罗帐缠绵,醒来晨光满窗。 她枕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稳健的心跳,衾被帐中都有着他的气息。她忽而想起前世的丈夫,那一个月的夫妻生活,原以为是恩爱幸福,回想来是那么的相敬如宾。是她心底太渴望家庭和依赖,过度的自以为是,忽略了那些可疑细节和反常。 她一直静静的躺着,直到卫肆沨睡醒。 “什么时辰了?”卫肆沨坐起来,掀起帐子朝外望。 “辰初刻吧。”她猜测道,正好看见他的背,之前的抓痕已经消失了踪迹。抬手抚摸而上,指甲微微用力,抓的皮肤微红。 卫肆沨皱眉回头,望着她嗤笑:“翎儿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我的背上带伤才好看?” “嗯。”她反常的点头,自身后将他拥抱,近在咫尺的四目相对,问他:“若是又有了伤,你会不会痛?会不会生气?” 卫肆沨直接将她搂在怀里一记缠绵:“今晚就有机会,翎儿可要手下留情。” 趴在枕头上看他穿戴,她在想,他的话是否可以与之前的承诺相连?只要有伤,他就会一直在这儿?她是在争宠吗?为什么不呢?与其随着他的性子到处留情,不如就一直留他,假装这是一段你情我愿的情人关系,她的心理更容易接受。 早饭后,她去了厨房。 厨房里正忙碌,为晚上的宴席提前做准备,她让把烤房空出来,先做点心。烤了些脆皮小蛋糕,又多做了一些绿茶红豆糕,命丫鬟端着一块儿去了园子里,打算前往蔷薇架。 半途,却意外遇上徐少棠。 两人相遇,皆是一愣。 带路的丫鬟连忙请安,说:“侯爷请徐少爷前往园子赏花。” “在哪一处?”她心里猜测着卫肆沨的用意,或许是她太敏感,今天是七夕,难不成他又在试探什么? “揽月亭。” 她看了眼徐少棠,将一碟脆皮小蛋糕递给丫鬟:“别让侯爷久等,赶紧带徐少爷去吧。见了侯爷就说这点心是刚做的,请侯爷和徐少爷尝尝,记得泡两杯红茶。” 她知道,不管话里提不提徐少棠,他都会多疑猜忌,干脆就直接说了。他再猜疑,也不过提点两句而已。 徐少棠看着那碟小蛋糕,又望向她,满眼思量。 因卫肆沨在园子里,她干脆方向一转,不去了。 未到晚上,但丫鬟们已经开心起来,忙着在院中到处张挂漂亮的花灯。瑞大娘又命人送来十几盆月季,加之院中本有的花草,空气中到处都是沁人花香。 “把这个好好儿收着,等青奕回来了送给他玩。”她看到之前卫肆沨拿来的那只小花灯,的确是精巧别致。 随后,她思忖着晚上的事,那些女人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 正想的费神,偏偏卫若萱来了,她立刻就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卫若萱看着沁梅院内的布置,夸赞了两句,说:“今天是七夕,外面到处都很热闹,我想去看看,想在河里放花灯。” “不行。”她一口回绝:“正是因为太热闹,人多混杂,很容易出事。就算我大着胆子允许,你大哥也绝对不答应。” 卫若萱低哼道:“何必提大哥,谁不知道大哥喜欢你啊,只要你肯说几句话,大哥能不答应?再说了,我又不是一个人出去,侍卫不是跟着的嘛。”说着情绪有些低落:“不知道七夕的花灯是不是像小时候看的那么漂亮。” 紫翎禁不住心里想笑:这卫若萱是打算采取怀柔策略吗? “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尽管有些不忍,可想到安全问题,她仍是宁愿惹怒卫若萱也不能答应。 卫若萱见她就是不答应,气的头也不回的走掉。 第一百六二章 七夕(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暮晚时分,侯府各处的灯笼全都点亮,灿烂绚丽。 各房都在精心装扮,园中的宴席已经布置完毕,只等主人们到来。沁梅院里,紫翎也不能例外,沐浴梳妆,一样不少。为了今晚,她准备了一套飘纱紫裙,费心妆点,珠花钗环,闪耀人眼。悌 悌 “夫人看可以吗?”相思梳理完,拿了柄菱花镜举在她脑后,让她对看。 “嗯,很好。”望着镜中的自己,嘴角抑制不住掠过抹自嘲。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即便是那些为了争宠得地位荣华的女人,似乎也比她强。 谀 不多时,姚淑媛等人都来了,个个妆点的光彩夺目。 “夫人这身衣裳可真好看,上面的金丝牡丹纹真是活灵活现。”姚淑媛奉承着,看到一边艳丽红衣的胭脂低着头,便说:“侯夫人与胭脂站在一块儿,就令人想到一个成语。” “什么成语?”琉璃费解的问。 姚淑媛一笑:“姹紫嫣红啊!” “三夫人玩笑了,胭脂怎敢与侯夫人相比。”胭脂说着突然咳嗽起来,状似难受的抚着额头,脸色也不大好。见众人都望着,歉意道:“似乎是昨夜睡眠不当心,着凉了,早起就不大舒服。今晚是个热闹日子,本想撑一撑,只是这会儿似乎更难受了,若勉强赴席,怕会失态。请侯夫人见谅,恩准胭脂回去养病。”谀 不等紫翎说话,姚淑媛先一步关切:“看来胭脂姨娘真是很不舒服,怎么能强撑着呢,身体要紧。夫人,还是让她去歇着吧。” “是啊,免得越拖病越重。”琉璃紧着附和,巴不得胭脂不出现。 “那你就回去歇着吧。”虽然对她而言也是好事,然而但凡牵扯到胭脂,她就无法不多思量。 “谢侯夫人,胭脂告退。” 略小坐一会儿,几人一块儿前往园中。 天色已全暗,满园灯花,与夜空中漫天的繁星交相呼应。为防止灯笼失火,但凡张挂灯笼的地方皆派了丫鬟看守,而摆宴席的地方灯火更是多,丫鬟们格外小心。 “侯爷来了!”随着小丫鬟一声喊,所有人从花厅里迎出来。 “侯爷。”众人齐声施礼,一片彩衣翩跹。 “都起来吧。”卫肆沨伸手将紫翎扶起来,审视她的穿戴,笑赞道:“翎儿今晚打扮的真是好看。” 紫翎反看他,穿着一身软绸常服,外罩刻丝薄纱,腰间一枚白玉扣,缀着团花玉佩,豆绿穗子。此刻灯光照映,又言语含笑,比平日里更显温柔。 一声令下,丫鬟们端着各色菜肴鱼贯而入。 “怎么没见胭脂?”卫肆沨蓦地问。 “她不舒服,脸色很差,今晚不能来。”她解释道。 卫肆沨笑笑,也不多问。 一旁的琉璃早就等着机会:“侯爷,我新学了支曲子,唱给侯爷听听如何?” “嗯。”卫肆沨表情淡淡的。 琉璃命伶人们演奏,不遗余力的演唱,一边唱,一边观察他的表情。若在以往,他总是饶有兴味的聆听,会赞赏,可眼下却有些兴味寡淡,眼神都没给一个。流言不禁丧气又着急,气息一乱,反将自己呛得咳嗽起来。 乐声停了,所有人都被她的意外吸引。 琉璃满脸涨红,羞愤不已:“请侯爷恕罪,琉璃出丑了。” 卫肆沨笑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歇歇吧。” “谢侯爷。”琉璃的精心准备付之东流,神情萎靡的坐在一旁。 姚淑媛闪了抹讽笑,亲自站起来为他斟酒:“今晚的宴席是我安排的,这酒也是多年的窖藏,侯爷请。” 卫肆沨喝着酒,却瞟着一侧的人,奇怪于她的毫无动静。暗自笑着,他说道:“辛苦媛儿了,安排的很好,你也陪我喝一杯。” “是。”姚淑媛顿时高兴,端起酒毫不迟疑的喝下,结果却因喝的太快被呛了嗓子。 “真是不小心,慢点儿喝。”卫肆沨关切的替她轻抚着后背。 当着众人,姚淑媛不免羞涩低眉,满心欢悦的再为他斟酒:“侯爷请。” 琉璃顿时不甘示弱,也凑了来:“琉璃也想敬侯爷一杯。” 这种场合下,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梅梓桐不能太清高太另类。虽无心争抢,却也要向侯爷敬酒。 卫肆沨来者不拒。 外面歌舞热闹,厅中气氛正浓。 紫翎淡然旁观,看他被女人环伺,贤惠的没有一点儿不悦。当然,她并没有忘记今晚的最终目的,不会一直做旁观者,只是在等时机。 席间,她随便找个借口离开了花厅,提着盏花灯一直走到水渠边。听说这条水渠引的是活水,这渠中的水一直流到外面的大湖,若是放了花灯,灯也会流出。她倒不信放灯许愿,不过是借故来走走,打发点儿时间。 相隔不远,熟悉的箫声传来。 她静静的听着,忽然看见水渠里飘来一站粉色小莲灯,闪烁的火苗就像天上的醒醒。她知道,卫锦之是不会放灯的,必定是贪玩 的怜儿,然而谁又能说这花灯没有承载他的心愿呢? 她蹲下身,将相思准备的花灯放入水中,看着它顺水飘远。 “红豆!”她蓦地吩咐:“你回沁梅院去,将放在屋内的那坛子葡萄酒取出来,装满一壶,连带着白天做的绿茶点心,一块儿送到西苑。告诉锦公子,若是不讨厌,每晚睡前喝点儿葡萄酒,对睡眠有好处。” “知道了。”红豆答应着要走。 “春杏,你跟着回去,命厨房再准备一席菜。把酒和杯子都准备好,一会儿我就回去了。” “是。”春杏明白,笑着去了。 那边的玉箫停了,她没立刻走,望着天上银河,哼唱了一支《摘下满天星》。也许只是一时兴起,看到星空,想起了这么一支老歌。对于相思古怪注视的目光,佯作无察,返回了花厅。 卫肆沨很不满她的举动,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翎儿去哪儿了?” “放花灯去了。”她笑着回答,见他眼中微有醉意,就问:“我不在的时候侯爷到底喝了多少酒?你们别仗着今天是七夕,一个劲儿的给侯爷灌酒,万一喝醉了,谁扛得动?” “夫人又玩笑。”姚淑媛却趁势说:“侯爷刚刚说最近很乏,正好,我命人熬制了解乏的香汤,能放松神经,舒缓筋骨。我命丫鬟准备了,侯爷这会儿就过去吧。” “侯爷可真是喝醉了,早先就吩咐我准备了那么多东西,这会儿要食言吗?我倒无所谓,只是可惜了……”她走过去,双手搭在他的鬓角处轻轻揉了两下,话是说给其他人听的:“侯爷最近太累,若不预防一下,怕是又要头痛。你们总不想看着侯爷被病痛折磨吧?” 一句话就堵的所有人无言以对,除了她,谁能治得了侯爷的头痛呢。 “酒虽好,可也要适量。”紫翎扶起他,又说:“我与侯爷先退席,有劳三夫人辛苦,你们也早先散了休息吧。”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姚淑媛有种做了苦力毫无所得的怨恨。 偏偏琉璃在旁幸灾乐祸:“你唯她马首是瞻,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我真替三夫人不值。” 姚淑媛瞪她一眼,懒费口舌,甩袖子走了。 “玉姨娘慢坐,我先回去了。”到此,梅梓桐也退席。 另一边,刚出园子紫翎就抽回手:“侯爷装醉可真像。” 卫肆沨也不否认,故意往她身上倚靠,低笑道:“我不过是配合你,谁要你说我醉了?若我不做戏,你怎么下台?” “那我要感谢侯爷了。” 回到沁梅院,满院光彩花香,毫不比园中逊色。春杏早遵照吩咐置办了一桌果菜,酒、杯,都已预备好,待两人落座,识趣的领着丫鬟们退下了。 紫翎看着桌上摆着的夜光杯,杯薄如纸,内外光滑,明亮如镜,玉质透明鲜亮。杯子内部反刻着诗句,端起杯,迎着光便能清晰的读出来。当杯中注入葡萄酒,酒水微微晃动,光彩流溢,令人陶醉。 “侯爷请。” 卫肆沨接过酒,却是凝望着她那一双随着酒光潋滟的眸子,远比灯光星海璀璨夺目。 第一百六三章 神秘客人(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侯爷怎么不喝?难道不想尝尝吗?”她噙笑相问。 悌 卫肆沨含着笑,品尝了杯中之酒,与一般果酒不同。轻品、慢尝,闻着淡淡芳香,欣赏鲜亮的玫瑰色泽,口感顺滑,微带甘甜,酒香与果香兼备,只是劲道稍稍欠缺。悌 “很不错,等到入冬再喝,口感必定会更好。”再度将目光落回她身上,微微眯起眸子,审视,试图看出她那双澄澈的眼睛后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想起白天邀请徐少棠,园子里,徐少棠一直心不在焉,盯着那碟出自她手的点心晃神。他从中看出浓浓的疑问,徐少棠与她相识不浅,连却她如此大的爱好都不知晓,太反常。 注意到他的目光,她疑问道:“侯爷总盯着我做什么?” 谀 “你好看。”他笑道。 她低眉一笑,自顾喝酒,葡萄酒的味道能令她有种真实的存在感。如同糕点,是前世熟悉的回忆,让她知道自己并非患有妄想,她的确穿越了时空,并依靠别人的身体真实的活着。 “怎么,看着你似乎不太高兴。”这种感觉不陌生,时常在她笑的时候,却令感觉到她的孤寂和茫然。他一直觉得她的身体里还有另外一面,那是他一直想挖掘的。 “只是很闷,在府里很闷。”她淡笑着,说着一些半真实的话:“我不同侯爷,想出门就能出去,也不同萱小姐,请示过,就可以出门逛逛。偏偏我是个女人,又是侯府的女主人,万事要做表率,若我先破了规矩,她们都会照着学,那时我就累了。”谀 “记得上次问你喜欢做什么,你说喜欢做生意。”卫肆沨蓦地将话题转到这儿,迎上她满是疑问的目光,笑道:“商家老爷不是卧病在床吗?孟远航做生意瞻前不顾后,朱彪更不懂,你到底是商家女儿,若有兴趣,可以接手过来。” 她听得直皱眉。 “虽说你管着家事很是繁忙,但也没必要事事亲历亲为,必要的时候放放手,让其他人去做,你只需要验收结果。如此一来,你得了清闲,她们也高兴,你也能有空去做其他事。不是两全其美?” “没想到侯爷支持我做生意。米粮生意我哪里懂,我只会卖糕点……”只顾得猜测他的用意,一不留神真话就溜了出来,蓦地停住,掩饰性的端起杯子喝酒。 这么明显的纰漏卫肆沨岂会错过,但是他佯作无察,不露声色。 “良辰美景,翎儿唱支曲子听吧。”他提议。 “侯爷还没尽兴?还想听?”她别有所指的笑。 “她的曲子和你的不能比,到底是翎儿唱得更得我心。”亲自倒杯酒递给她,哄她喝下,红色的酒汁挂在她的唇上,格外魅惑。他禁不住低头吻上,一而再摄取她口中酒的芬芳,一吻结束,将她抱起来就朝房中走。 安适的靠在他怀里,她笑的几分恶劣:“侯爷不想听曲子了?” “一会儿你若还有力气,再唱。” 丫鬟从外带上房门,轻手轻脚收拾了桌子,夜色似乎就此安静下来。 晨风吹开罗帐,日光将紫翎晃醒。 睁眼一看,卫肆沨已然穿戴好,正坐在床边看着她。心下一跳,这才发现被子掀在一边,未着片缕的身体毫无遮掩的呈现在他眼前。慌乱的拉过被子,脸上一红,又有些生气。 卫肆沨笑道:“正准备喊你起床呢。” 她带着些不悦,问:“侯爷什么时候让我见青奕?” 卫肆沨低笑:“你仔细听听外面。” 面露疑惑,倾耳听了听,外面似乎有青奕的声音? “这是给你的七夕惊喜,快起来吧。” 她立刻起身穿戴梳洗,出门就见青奕蒙着眼睛正跟丫鬟们玩闹,听到她的脚步声,嬉笑着就扑上来,抱着她直喊“抓到了抓到了”。摘下他眼睛上的手绢,看到他高高兴兴安然无恙,有种失而复得的满足。 “姐姐!”青奕见是她,笑着抱紧了她,转瞬就扁着嘴哭起来:“姐姐不要我了。” “乖,不要哭,谁说姐姐不要你了?我给奕儿准备了好吃的糕点哦。”擦着他的眼泪,嘴里哄着,将他带到房中,取出昨天做的点心。 一见了点心,青奕就高兴了,一手抓着她的裙子,一手抓着点心。 卫肆沨站在门外,有侍卫正向他汇报什么,他冷眯着眼,嘴角似笑非笑。随后,又下了指示,声音很低,为的就是避人耳目,她一个字也没听见。 少顷,他返身进来。 青奕看见他就怕,畏惧的缩在她怀里。 丫鬟们摆早饭,她便让红豆将青奕先带出去。 “昨晚你不是说闷吗?我带你出门。”卫肆沨蓦地说。 “去哪儿?”和他出门能算自由吗?不过是聊胜于无。 “东篱山庄。” 饭后,他派双喜亲自去问问卫锦之的伤养得如何,得了回复,这才带她出门。姚淑媛等人带着羡慕嫉妒送至仪门。一路上,马车行的很慢,繁闹的街市一看到侯爷的马车立刻变了气氛,行人退至两侧,窃 窃议论。 这与以往出门不同,似乎刻意走的很慢。 “顺带看看街上的热闹,不是很好。”他解答了她的疑惑。 透过床上薄纱,街市两旁店铺林立,各色行当应有尽有,甚至看见了商家米粮店的招牌。无意的一瞥,看见了店内的两人,是孟远航与朱彪,似乎在争吵什么,手一直指着街对面。 她不由得奇怪,转身朝另一边的车窗张望。 卫肆沨为她挑起窗纱,说道:“商家对面也开了家米粮店,是外地生意人。都说同行是冤家,又是对门,往后这竞争真是激烈啊。” 她倒是不那么看,到底商家与侯府是姻亲,仗着关系几乎能垄断锦州的米粮生意,一个外地人在这儿立足都难,谈何与商家竞争?商家从外部是败不了的,除非自己人相斗。 在她兀自沉思时,丝毫没注意到卫肆沨神秘的笑。 再次来到东篱山庄,她已经很熟悉,不需要丫鬟引路就能走到休息的院子。再回到这地方,过往的记忆难免涌现出来,令她挂在脸上的轻松微微凝滞。 卫肆沨忽然从身后抱住她,嗓音贴在她耳畔:“怎么在一个人发呆?” 她笑着反问:“侯爷特地带我来这儿,难道是逛逛林子?听听鸟叫?” “教你骑马。”谁知他却说出这句话:“骑马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学了对你很有好处。我已经命人准备了性情温良的好马,先教你要领,再多加练习几回就行了。” 她难掩吃惊。 上回在林中骑马,她说害怕,他似乎明显质疑。现在他却似乎失忆了,毫无质疑的要重新教她,令她又敏感的多想。 “侯爷怎么想起教我骑马呢?不怕我跑了?”她似真似假的玩笑。 “就算你会飞,我也不怕。”轻勾着她的鼻子,看似狎昵的玩笑,却也透露出残酷的真实。他有手段,有自信,她就是笼子里的鸟,再多的自由也是他给予的,随时能收回。 一名侍卫疾步行来,附耳说了两句,她只听两个字“到了”。 卫肆沨的话倒没避讳她:“安排在西跨院。” 似乎是来了客人。 她正想问,却听他说:“下人们已经将马备好,抓紧时间,我教教你。” 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却已经明白,他带她来东篱山庄,并非是专为教授骑马。 从侧门出了山庄,下人牵着匹枣红马等候着,卫肆沨耐性的讲了骑马要领,扶她上去。她心里太紧张,把缰绳攥的很紧,全身绷直,一刻都不敢放松。 卫肆沨笑着轻拍她的手:“翎儿,放松,别吓着它。” “你让它别吓到我。”她很是幽怨的瞪去一眼,尝试着放松神经,然而目光扫过侧门,却看到一个人影闪过。尽管只是一瞥,未看清样貌,但绝对是个穿着不凡的年轻男子。 是那位神秘的客人? 卫肆沨显然也注意到了,微微侧身瞟去一眼,却没理会,提醒她道:“翎儿,不要分神,当心摔下来。” 第一百六4章 神秘客人(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经过一番练习,唯一的收获便是不再那么惧怕骑马,以及四肢的酸疼。酸疼的由来,皆是因为骑在马背过于紧张,肌肉僵直,特别是腰更为受累。 卫肆沨看到她从马上下来后那副频频皱眉的样子,忍不住笑:“翎儿辛苦了,让丫鬟搀着,回去好好歇歇。这会儿还早,我到林子逛逛,说不定午饭就有野味调剂了。”悌 她认为他是要会见那位神秘客人了。谀 午后又练了骑马,傍晚时返回城中。悌 “晚饭不必等我,我去看看锦之。”卫肆沨如此交代,去了西苑。 那天在书房,卫锦之不过是被砸晕了头,受了点儿外伤,已经无碍了。见他来,猜到是有事,待丫鬟们端上酒菜后,命人都退下。 卫肆沨端起酒刚要喝,又看向他:“你伤还没好,酒就别喝了。” “大哥要说什么事?是不是京城那边……”卫锦之一猜就中。 卫肆沨点头,压低了声音:“他亲自来了,我在东篱山庄见了他。宫中的情形很不好,最近又连出了一些事,他感到处境危险,来找我想办法。” “大哥不是说不插手?”卫锦之清楚事关重大,不由得担心。 “此一时彼一时。”卫肆沨冷笑:“御史台有几本参我的折子,所幸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皇上顾念老侯爷,又为大局,不动声色的压下了。事情虽有惊无险,却给人警示,他们已经耐不住,想要动手了。”谀 “应该不至于,皇上虽龙体欠安,但尚能处理朝政,他们不敢妄来。我倒担心别的,私离京城,私会内臣,这也是大罪。万一被人查知……” “鱼儿已经溜进来了,我抛出一点儿饵料勾着她,有她在,就知道京城的局势是否紧迫。”卫肆沨嗤笑,见他皱眉,笑道:“暂时来讲没什么可担心。今天路过商家米粮店,似乎商家生意已经遭遇挫折,看来这孟远航的确不是做生意的料。” 卫锦之淡笑:“一明一暗,他哪里知道面对的是什么人。” “我想,那两个上门女婿都不堪商家重任,最后商家生意一定会落在商紫翎手中。” “她?”卫锦之大吃一惊,忍不住反问:“那大哥还……” “她姓商!这件事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此时在沁梅院里,来了位访客。 “夫人,那家新开的店面一定有问题,不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地人,怎么敢跟商家抢生意?” 隔着帘子,紫翎看着站在那儿的朱彪,反问:“他怎么抢的生意?” “说到这个就奇怪了!”朱彪满眼不解,道:“他们收粮价格比我们高,往外卖价格又比我们低,这不是纯粹做赔本买卖吗?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高多少?又低多少?”她知道一些人做生意,前期为了招揽客户,会负盈利。然而负盈利也有个度,且没有一定的家底,不敢如此冒险。 “差价不过是二三十钱,若是我们跟着降,他们就再降,摆明是跟我们作对!就因为这样,几个老客户都被抢走了,那些买米粮的人也纷纷跑到对门,这么下去我们怎么做生意?” 紫翎听出了蹊跷:“你就没想想办法?” 朱彪是什么人?他就是个地痞无赖,向来是人怕他,他会怕别人?能找到她想法,必定是另有原因。 果然,朱彪怯笑道:“我本来想着是外地人,找几个人恐吓一下就完了,哪儿知道,他们那些伙计个个凶神恶煞,拳脚功夫太厉害。还好我跑的快,要不然连我也打了。实在没办法,只有找夫人想想办法。” “也不奇怪,没点儿本事,人家敢你们抢生意吗?”尽管如此,紫翎仍是心存疑惑,于是说道:“你再急这商家也不是你的。不是还有孟远航吗?他不着急?” “他当然着急,生意不好,老爷就骂他。自从卧床之后,老爷的脾气也是大变,见谁都骂。”朱彪也是一脸埋怨。 “如今生意上的事你根本插不上手,何必管那些,让孟远航去操心。” “夫人的意思是?”朱彪似懂非懂。 “他若办砸了,老爷还能用谁?” 朱彪恍然大悟,连声说道:“是,我听夫人的!” “再有,你去仔细查查那家店主情况,越详细越好。” “是。” 朱彪走后,她一个人想的出神。 昨晚卫肆沨也提到了商家生意,甚至鼓励她将生意揽到自己手中,如今正有合适时机。若朱彪掌握了生意,无疑就是她来操控。毕竟朱彪不懂生意,虽有点儿脑子,然而本质里好吃懒做,耐不住性子。 只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朱彪出了侯府,孟远航早等着他。 “怎么样?” 朱彪很狡猾,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妥当样子:“放心。侯夫人到底是姓商啊,这事她能不管吗?只是为求慎重,要先查查那老板。好了好了,不就是丢了两个商户,改天我找人去探望探望,让他们知道锦州是谁的天下。走!咱们喝酒 去!” “那就好。”孟远航放了心,却又拒绝他的邀请:“酒就不能喝了,我得回去了。” “还早,你回去做什么?难道你怕老婆?”朱彪故意取笑。 即便是事实,但往往人要面子,受不了别人当面调侃。特别是孟远航,本来他们在商家是同样的身份,却反过来被他嘲笑,顿时面子就挂不住。也不管商碧华早先的话,当即点头。 “好!咱们去喝酒!” “去飘红院!那儿新来了个唱曲儿的小娘子,模样很是标致。我请客!”朱彪是故意的,如今他也是商家女婿,只要板掉孟远航,商家都是他的。 孟远航哪里将朱彪放在眼里,因此大意不设防。 直至后半夜,两人醉醉醺醺从飘红院出来,一路摇晃着回到商家。 商雪彤对朱彪既厌恶又畏惧,见他不回来,早早儿的关了房门睡觉。大半夜见他醉醺醺的样子,身上还有庸俗的脂粉味,气得拿了枕头花瓶就砸。 “彤儿,表妹,好表妹!别生气,小宝贝。”如今正值新婚,朱彪对她的兴趣正浓,面对她的泼辣不以为意,很轻易的就将其扑倒在床上。 而在另一边,孟远航的情况就格外不一样了。 孟远航进了院子就蹑手蹑脚,喝醉了也忘掉畏惧,然而商碧华早等着他。 “孟远航!滚进来!” 屋内一喝,孟远航腿一颤,谄着笑挪了进去:“碧华……” “好你个孟远航,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敢逛花楼!”商碧华满心怒火,指着桌上那碗早已冷却的药汁,冷喝:“我辛辛苦苦找来这种难得的药,你却偷偷的倒掉,喝!把药给我喝了!没种的男人,你还好意思逛花楼?” “碧华,这、这也不一定是我的问题……”话没说完一只茶盅就砸了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脑门儿上。顿时血流了出来。孟远航伸手一摸,多年的积怨爆发,抓了药碗砸在地上,骂道:“说我有问题?分明是你这个贱人不会生!又不准我纳妾,存心想让我们孟家绝后!我告诉你商碧华,往后休想我听你的,我现在就去找女人生孩子,那时就知道我行不行!” “你!孟远航,你给我回来!”商碧华完全被骂愣了,回神后孟远航早没了影子。 此时的孟远航一个趔趄,幸而被人扶住,定睛一看,原来是丫鬟桂香。 “大姑爷,你没事吧?” “桂香。”孟远航搂着她就笑:“过两天我找人为你赎身,在城里买个小院儿,我养着你,你给我生个儿子!早晚有一天,我休了那个贱女人,再也不受她的恶气!” “你喝醉了。”这些话桂香早听了十八百遍了:“你跟大小姐那么吵,这会儿是嘴上快活了,可明天酒醒了怎么办?要我说,大姑爷也是,怎么能跟着二姑爷去花楼呢?那二姑爷……” “行了!轮得到你来训我吗?”孟远航烦躁的打断她的话,歪歪扭扭的另找地方睡觉去了。 第一百六五章 疑神疑鬼(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早,有庙里庵里来和尚道士尼姑,支领中元节与中秋的香供月例。侯府家庙里也有祭祀,支取各样东西,只忙了一个上午。 空闲下来,紫翎这才想起死去的周姨娘,命相思到了那天提醒一下。虽然她不是周姨娘的女儿,但青奕与其是血缘母子,应该带着青奕去祭拜一下。悌 “夫人,青州的何姨奶奶带着吟儿小姐来了,正往这儿走呢。”小丫鬟在外喊道。 悌 春杏听了告诉她:“何姨奶奶是老太太的表妹,何老爷早年得病死了,只有一个女儿,今年十五岁了。以往何姨奶奶来了都会去净月庵陪着老太太,直到寿辰前两天才回到府里,吟儿小姐会安排在小姐的院子里,两人挺合得来的。” 话音刚落,一众仆妇丫鬟拥着两人进来。 “给侯夫人见礼。”何姨奶奶刚要福身,紫翎赶紧让春杏扶住。 小丫鬟已摆了垫子在那儿,何吟儿穿着身月白掐画儿的褶裙,跪地磕头:“吟儿给侯夫人请安。” “快把小姐扶起来,说起来是姊妹,何必行这么大的礼。姨奶奶和小姐快请坐!”紫翎一面招待,一面打量。 这位何夫人三十五六的模样,真可谓是风韵犹存,即便是穿着素净,也自有一番气质。这何吟儿明显遗传了母亲的容貌,生的俏丽标致,嘴角那对小酒窝格外显得活泼可爱。谀 自落了座,何吟儿那双眼睛就没停过,一直在屋子里各处张望。 她笑笑,闲话道:“从青州过来路途遥远,一路上还顺利吗?” 何夫人道:“顺利。我们孤儿寡母的两个,是断乎不敢上路的,所幸夫家的大侄子愿意送我们来。他不便到内宅来,让我代为向侯夫人磕头问安呢。本想去请侯爷的安,听说侯爷不在府里?” “侯爷正好儿有事出门了,晚些请安也是一样。” 随后何家仆人提来各色礼品盒子,只听何夫人笑道:“这些都是青州特产,不值什么,不过是一份心意。还望侯夫人不弃收下。” “姨奶奶客气了。”她命相思将东西收了。 “老太太近来可好?”何夫人又问些别的。 “好,在庵里呢,过些天就接回来住。”问了丫鬟住处收拾好了,便说:“一路劳乏了,姨奶奶和小姐先去歇歇吧,晚些时候再说话。” “有劳夫人费心了。” 府里下人都是按照往年惯例,在汀兰院收拾了房间,姨奶奶和何吟儿住一间,明早何姨奶奶就会前往净月庵。汀兰院里的卫若萱得知何吟儿来了,自然高兴,终于有个说话的人。 仍是旧例,何家母女至少会住一两个月,老太太特意传的话,按照萱小姐的月例,也给何吟儿发一份。另外每回来还要给她做两身新衣裳,镯子头钗不拘什么都要给一些。 这些东西都是从老太太份例里出的,份例又是从紫翎手中播出,因老太太在庵里,实际上是紫翎亲手操办这一切。春杏早提醒过她,何家人一来,就让裁缝去量身做衣裳来。 中午卫肆沨没回来,吃过饭,她躺在榻上小睡。 “姐姐!姐姐!”青奕将她晃醒,嘟着小嘴央求道:“我想沄哥哥。” 她听了就笑:“你还真是执着,又不是亲大哥,就那么想着他?天天念叨。”怕他贪玩出事,她特别交代红豆,不要带他去园子,不准乱跑。 “姐姐都不陪我玩,沄哥哥最好,比徐哥哥好。徐哥哥都不找我了。”青奕说的很委屈,低声又说:“姐姐,我想徐哥哥。” “奕儿乖,姐姐带你去园子里捉蝴蝶好不好?说不定沄哥哥也在哦。”一听提起徐少棠,她赶紧转移话题,就怕他的童言无忌被某人听见。 他是孩子,只知道以前徐少棠常带他玩,像个大哥哥,哪里知道大人复杂的世界。 “香草,打水,夫人醒了。”相思朝外喊。 紫翎理着鬓角的发丝,忽然想起一件事,盯着青奕问:“你为什么喊他沄哥哥?谁教你的?” 卫锦之早改了名字,“沄”字已经不用了,青奕应该喊“锦之哥哥”才对啊。 “沄哥哥教的。”青奕清脆的回答。 “他?”她一时茫然,不能理解卫锦之这么做的意思,或许……他心里并不愿意改名字吧。沄,是个不错的字,特别是与“沨”字相对,又是老侯爷亲自取的名字。 收拾好,牵着青奕刚出门,却见卫若萱与何吟儿一块儿来了。 “姐姐!”青奕嚷着要去园子。 “红豆,带两个小丫鬟一块儿去,照顾好他。”分身乏术,她只好这么安排。 返回屋内,招呼两位小姐。 “好漂亮的珊瑚!居然有这么大的尺寸,这个底座也好别致。”何吟儿眼睛里光彩熠熠,声音清脆,模样娇俏可爱。 卫若萱在一旁轻哼:“自然好看,在皇宫里只怕都没这样好的红珊瑚,大哥一直没舍得摆出来,却送给了大嫂。” “是吗?”何吟儿眼睛里尽是惊讶与羡慕。 紫翎只 是淡淡的笑,反问道:“两位小姐登门,是不是有事?” 提到正题,卫若萱声音放柔:“特地来跟大嫂请示,想出门逛逛,带吟儿表妹四处看看。” 紫翎早就猜到了,卫若萱总是一门心思想出门,越来越蹊跷。即便再贪玩,可像她如此频繁,又如此渴望,怎么都有些不对劲。贪玩倒不怕,就怕她在外面认识了什么人,有了什么别的想法,卫肆沨会将一切都责怪在她身上。 如此,她笑道:“吟儿才来,陪她在府里坐坐,说说话,休息好了,改天再出门。正好,一会儿还有人去给你们量身做衣裳,老太太的寿日以及中秋节,你们都得添身新衣裳,老太太看了也高兴。” “那明天能出去吗?”卫若萱仍是最关心这个问题。 “可以。”当着何吟儿的面儿,她没拂卫若萱的面子,准许了。 正当两人要走时,小丫鬟喊道:“侯爷来了。” 卫若萱神色一变,低头站着,福身喊了句“大哥”。 何吟儿早跪在地上:“吟儿给侯爷请安。” “吟儿?”卫肆沨盯着跪在地上的人,命其抬起头,看了看,笑道:“哦,原来是吟儿,长大了。起来吧。” “谢侯爷。”何吟儿紧张的捏着手,悄悄抬眼瞟了一下,又快速的收回来,脸上早已飞红一片。 典型的少女怀春! 紫翎恰巧看到,不禁盯着何吟儿,想到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是她糊涂了,她的这副身体,也不过十六吧。这何吟儿每年都要来侯府,卫肆沨身份尊贵,相貌不凡,芳心暗许很是正常。 “翎儿?”卫肆沨喊了两声,笑道:“怎么在发呆?” “侯爷中午在哪儿吃的饭?”她随口反问,这才发觉卫若萱与何吟儿早走了,不禁对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可笑。 “在总兵府办点事,顺便就吃了。”卫肆沨直接走到里面,在榻上躺了下来,闭上眼,嘴里还在笑:“翎儿的腰还疼不疼?敢不敢再去骑马?” “侯爷要带我出去?”她试探着问,坐到他一侧,轻柔的替他按捏双鬓。 舒服的一声叹息,他笑道:“副总兵请我阅兵,正好有机会带着你,想不想去?” “侯爷阅兵,带着我,不太方便吧?”她心里其实非常吃惊,总觉得这不是他会做的事。再说,教她骑马分明是一个障眼法,怎么现在倒像是件正事了一样。 她习惯性的猜测,他是否另有目的? 卫肆沨低笑,蓦地将她扯到怀里,戏谑的点着她的鼻子说:“现在知道你是最特别的了吧?若是别人,求着我也不答应。” 将信将疑中,她下意识里问了一句:“去多久?” 卫肆沨噙着丝莫名的笑,眸子里幽光闪过:“不过是出个城,定多宿一晚,次日便回。” 第一百六六章 疑神疑鬼(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绮岚院内。 悌 “姨娘!”秀竹拿着封信进来,随手带了门。 梅梓桐一看到熟悉的信函,已经了然,打开一看,正出自梅祺公子之手。公子责怪她办事不利,多年都查不出丝毫端倪,只会安于现状。她又能做什么呢?除了向侯爷诉求,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办法。悌 “姨娘?”秀竹又见她露出忧愁,不禁问了:“信里到底说了什么?” “没什么,这次老太太寿辰,公子会亲自来。”她只说了信中一般内容。 谀 秀竹却说:“姨娘是想起小姐了吧?” 秀竹是一块儿从小长大的,梅梓桐也不隐瞒,苦笑道:“小姐太可怜了,直到现在还是死不瞑目。我恨自己没本事,整天呆在侯府里,却有心无力。” “姨娘别这么说。”秀竹叹口气,无心的说道:“谁都知道凶手不是针对小姐,只是针对‘侯夫人’这个身份,只有紫翎夫人运气好,躲过一劫。说来也奇怪,紫翎夫人刚进门时处处坎坷,如今侯爷对她的恩宠有增无减,凶手怎么就没动静了呢?” “不要乱说。”梅梓桐很谨慎。 秀竹忙捂住嘴。 梅梓桐看了看门窗,确认没人,这才说:“谁说没动静?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叹了口气,问:“你吩咐厨房了吗?”谀 “我亲自去说的,准备了小姐生前最爱吃的几个菜,另外香烛纸钱也都准备好了。虽然二夫人现在不在府里,但难保别人不嚼舌根,小姐还是去坟上祭拜了,再供个案吧。” “我知道。” 以往她曾在七月里夜夜给死去的小姐烧纸焚香,就在院子角,为的是方便。那时邱婉蓉当家,为此训斥她,说府内不能随便烧纸,祭拜先夫人该去坟上或庙里。如今邱婉蓉虽不管家也不在府里,但琉璃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梅姨娘在屋里吗?”窗外有个熟悉的小丫鬟在喊。 秀竹出去一看,是汀兰院的小丫鬟,便问:“姨娘在呢,什么事?” “我们小姐请姨娘饭后去坐坐,说会儿话。” “知道了。” 晚饭后,梅梓桐前往汀兰院,何姨奶奶去了西苑说话,屋内只有卫肆沨与何吟儿两个人,正下棋解闷。见到她来,三个人一块儿坐着,何吟儿讲些青州见闻,卫若萱便说些锦州事情。 “对了,今天听丫鬟说,大哥要将沁梅院的梅花挪走,换成凌霄和蝴蝶兰。”卫若萱忽然提起这话,语气多少有些感慨:“你家小姐最喜欢那些梅花儿了,真是物在人亡,不留也好,反正屋子早易主了。” 梅梓桐不由得低沉不语。 何吟儿推推卫若萱,使个眼色。 卫若萱看到梅梓桐的神色,意识到失口,歉笑道:“我是随口一说,你别多想。刚才吟儿还想去园子里走走呢,一块儿去吧。” 梅梓桐没拒绝。 一行人到了园子,在花径间漫步,园子里花影斑驳,或许是正值鬼月的关系,空气中隐隐的纸钱香烛味,令夜色鬼魅。除了梅梓桐若有所思,其他人都有些心怯,丫鬟打着灯笼,也没敢走太偏的地方。 “前面是梅花林了。”小丫鬟提醒道。 梅梓桐说道:“我正想去看看。” 于是几个人继续往前。 如今没有梅花,实在没什么可看可闻,何吟儿有些百无聊赖,随意的四处乱瞟。忽然她目光一定,瞳孔瞬间放大,紧接着惊恐的大叫:“有鬼!” 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瑟瑟的围过来:“吟儿小姐,哪儿有鬼呀?” 卫若萱惊吓之下也是责斥:“胡说什么!哪来的鬼?” “可是、我刚刚真的看见一个白色人影飘过去了。”何吟儿吓得微微发抖,不敢再待,抓着她的手就说:“这儿好黑,咱们回去吧。” 卫若萱与何吟儿慌慌张张的走了,梅梓桐却是望着花丛中的黑暗质疑:真有鬼?估计是何吟儿太胆小,紧张之下看错了眼。 然而蓦然之间,她似被醍醐灌顶,有了主意。 当晚,园子的梅花林里有鬼的消息就传遍了侯府上下,另外梅梓桐从园子里回来也“病”了,请医吃药闹了大半夜。 沁梅院里正要安寝,得知了这个消息。 紫翎一听“鬼”就嗤笑,问豆蔻:“梅姨娘怎么样了?” “听说梅姨娘在梅花林里昏过去了,是被鬼吓的,送回到屋内后,又满嘴里嚷嚷,喊着死去的梅氏夫人,把丫鬟们吓坏了。大夫说梅姨娘是受惊,吃了药才稍稍安稳些。”豆蔻眨着眼睛小声又神秘的说:“大家都说园子里闹鬼了,吟儿小姐也看见了,又在梅林里,一定是死去的梅氏夫人回来了。” “乱说!总嚷嚷着鬼,早晚鬼要来找你。”笑着吓唬两句,返身进屋。 卫肆沨刚洗完澡,披着衣裳出来,问:“园子里闹鬼了?” 她冷笑:“什么鬼,大概是到了七月,总有人烧纸,园子里又黑,她们胆小看错了而已。亦或者是有人在那儿,没提防吓到旁人,人 吓人吓死人,远比鬼可怕。” “听着又是话里有话啊。”卫肆沨淡笑:“你不信鬼?” 原本斩钉截铁的回答到了嘴边停住,笑着走向里间。 原本她是不信的,现在也不信,然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超出了科学能解释的范畴,因此她又无法坚定的将否认吐出口。若说其他人从今晚闹鬼之事中得到恐惧,她却从中闻到阴谋。 梅梓桐实在不像心灵那般脆弱的人。 翌日早晨,请安的人里少了梅梓桐,加之本就养病的胭脂,绮岚院里只来了琉璃一个人。或许是昨晚之事的影响,姚淑媛与琉璃坐在那儿心不在焉,偶尔说话也是提及昨晚的“鬼”。 “哪有什么鬼!”她声音微沉:“本来下人们就害怕,若我们也这么议论,岂不是更加人心惶惶。都别自己吓唬自己!” “夫人说的是。”姚淑媛嘴里附和着,眼睛里并不那么想。 琉璃似乎忍耐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在临走时说:“夫人,鬼神这种事谁也不能保证真的没有啊。我是说,现在可是七月,鬼门关大开,或许真是梅氏夫人的冤魂回来了呢。” “若真是她,你们更不必害怕。她尽管死不瞑目,又不是你们害的,冤有头债有主,她自然找害她的人报仇。玉姨娘,你说呢?”她盯着琉璃反问。 “侯夫人言之有理。”琉璃眼神轻微的闪烁,抿了抿唇,跟着姚淑媛告退。 两人还没走远,迎面一个管事媳妇脸色异样的跑来,张口就说:“夫人,园子的梅花林里到处都是纸钱,我询问了园子里打扫的丫鬟们,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梅……” “别胡说!”姚淑媛先喝斥了一声。 紫翎瞥去一眼,这才说道:“必定是有人故意撒的,命人打扫干净了,若逮住了人,有重赏。这种恶作剧实在过分!” “夫人,这、不像是玩笑吧?” “不是玩笑是什么?如果真是梅氏夫人,她该回这儿来才对,沁梅院才是她的住处。除非这院子里出了什么灵异事情,我亲眼看见,否则我是不会信的!”说完严词命令管事媳妇,好好儿管教那些丫鬟们的嘴,不准胡乱议论。 姚淑媛与琉璃对视一眼,明显是另有想法。 待那些人都走了以后,相思低声道:“夫人,你没事吧?” “嗯?”她笑着疑问。 “你刚才……夫人刚才的话,为什么说的那么刻意?”相思很肯定这个判断,也大概猜到她的用意,却是不赞同:“夫人,幽冥之事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并非一个人看见了。我觉得,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你呀!或许世上存在着难以解释的幽冥之事,但园子里发生的绝对不是。不过,这或许是个机会,查一查梅氏之死。”她只能试探,并无绝对把握,凶手太过狡猾。 第一百六七章 疑神疑鬼(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梅林有鬼的事一闹,府里那些胆小或心虚的人,少不得私下里烧纸祭拜,祈求一二。 相思正在屋内收拾衣裳,妆奁镜盒等物。这趟外出虽短暂,然而再短暂都不能马虎,皆因侯夫人这个身份。卫肆沨是有单独住处的,屋子里自有别的丫鬟,因此他的东西有那些丫鬟们打点。悌 “启禀夫人,车已备好,侯爷命奴婢来请。”悌 “知道了。”她答应着,又看到可怜巴巴抓着她的青奕,也很无奈。蹲下身来再哄:“奕儿乖,姐姐明天就回来了,红豆姐姐留下来陪你好不好?姐姐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你在家,可以跟沄哥哥玩呀。”谀 “不嘛!”青奕牛皮糖似的缠住他,显然没被说动。 “那个坏人不让你去呀,他会欺负你。”最后,她把卫肆沨给搬了出来。 青奕眼睛一瞠,委委屈屈的扁了嘴,出于惧怕,妥协了:“姐姐要早点回来,我跟沄哥哥玩。” “嗯,姐姐答应你了。”揉揉他胖嘟嘟的小脸,在上面亲一下,逗得他又笑起来。 “红豆,照顾好他,他想去西苑你就陪着,其他地方别乱跑,别人给的东西也别乱吃。”她一一的再次叮嘱。 红豆点头答应着:“夫人放心吧,我都知道。”谀 仪门处,姚淑媛与琉璃前来相送,以往卫若萱是不来的,这回却被何吟儿拖着来了。 “夫人,侯爷要带你去哪儿啊?”何吟儿张着晶亮的眼睛很好奇,也很向往。 “出城看看。”她自然不能说陪着一块儿阅兵,即便卫肆沨也不会对那些下属明示带夫人阅兵。她看向姚淑媛一笑,说:“我走后府里就拜托三夫人照管,已经交代了瑞大娘,若有急事,三夫人做主料理了,想必也没什么不妥的。” 姚淑媛一听这话仿佛是得了最好的安慰,脸上顿时有了笑:“夫人放心,只管随侯爷出门,我会尽力照管府里。” “大嫂答应今天准许我出门的。”卫若萱没忘了这件事,赶着在她离开之前再次申请。 “一个时辰,别忘了,注意安全。”她没阻拦。 出门登车,卫肆沨在车内闭眼假寐,门一关,车缓缓前行。 “侯爷要将我安顿在哪儿?”阅兵自然是去兵营,而兵营向来不许女人进入,即便她是侯夫人也不好进全是男人的地方。再说,卫肆沨也没道理带她进去。 “东篱山庄。我要先去兵营,你在庄里先练练马,晚些我再去指导你。”卫肆沨食指轻敲着窗沿,似乎在想些别的事情。 她毫无异议。 到了山庄,相思等人在安排东西,她则去了庄后。下人早牵出那匹枣红马,她坐上去,略有紧张的骑着,在林子边转了转。 殊不知旁边跟着人更紧张,生怕她有个好歹。 “骑的不错!” 蓦然传来的话音令她一惊,结果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所幸卫肆沨动作快,一把接住了她。 “真是不经吓。鬼都不怕,怕我?”卫肆沨取笑。 “侯爷这么快就回来了?” “明早才开始,不过是先去看看。”卫肆沨说这话,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净月庵所在的方向。片刻,收回目光,拍拍马背笑道:“来,再好好儿练练。” 所谓“盛情难却”,她只好再上马。 一番练习,她只觉得双腿内侧摩擦的火辣辣的疼,待回到房中一看,早已是通红一片,有些破皮。这可比之前腰酸背痛严重多了,看来骑马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很疼吗?”卫肆沨的声音就在外面,还带着点儿笑:“才开始,在所难免,抹点药就好了。” 紧接着相思就拿了个小瓷瓶来,里面是清亮半透明的药膏:“侯爷给的。” 她将瓶子放在一旁,褪衣先洗澡,而后将药膏抹上,果然舒服多了。 午后,卫肆沨骑马带着她,沿着山中一条大路漫步。 四周青山环绕,鸟鸣幽幽,一条大路蜿蜒,直没入深山之中。这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马蹄缓缓前行,格外静谧悠然。 “真是好景色,翎儿唱支歌儿来。”卫肆沨蓦地说道。 “那岂不是破坏了静谧的景色。”横坐在马背舒服多了,又有他保护着,她不想打破这份安静。 “请你唱歌这么难?”卫肆沨笑着逼视她的双眼,似乎有那么点儿不高兴:“那天晚上的歌很好听,就唱那支。” 她转开眼,半晌顺从他的心意,唱了:思念是一种很悬的东西/如影随行/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转眼/吞没我在寂默里……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 只有她的声音飘扬在青山之中,仿佛能将思绪拉远,当意识回笼,净月庵已在眼前。 卫肆沨勒住马,蹙眉望着,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进去。 至少这一刻,她自信了解他的心事,给了他一个借口:“坐在马背上太久,腰都酸了,进去喝杯茶歇歇吧。” 卫肆沨对她的心思也了若指掌,一笑,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翎儿真是可爱。” 两人一进入庵中,早有耳报神将消息通知了在庵中抄经文的邱婉蓉。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邱婉蓉自然不会错过,连忙收拾了一番,捧着抄写的经文去老太太的屋子。 屋内,素云正端茶。 “老太太近来身体可好?”紫翎先开口。 “都好。你们怎么过来了?”老太太问着话,目光都在卫肆沨身上。 “路过,进来看看。”卫肆沨回答。 紫翎接过话,说道:“青州的何姨奶奶和小姐来了,姨奶奶正准备来庵里陪老太太说话呢。” “哦,她们来了。”老太太笑了:“我猜着她们也该到了。每年都有生日,差不多就行了,不必劳师动众的。我如今是过一年少一年,也不喜欢过生日,又累人。” “都是按旧年惯例办的,各处亲朋好友也是趁老太太生日过来走动走动,大家热闹一下。老太太有什么要吩咐的,我早点儿让人准备。” “也没什么,你照着办就是了。” 正说着,邱婉蓉来了。 “婉容给老太太请安!见过侯爷,侯夫人。” “坐吧。”卫肆沨漫不经心。 邱婉蓉打量着气氛,摆出那些经文,说道:“这些是遵照老太太吩咐抄写的经文,预备七月十四用的。” 老太太自然明白,她不过是寻个借口过来,便命素云将经文收下:“二夫人辛苦了。” “老太太哪里话,为老太太分忧,是婉容分内之事。”邱婉蓉这才试探的问:“侯爷与侯夫人一起过来,难道是接老太太回去过寿吗?今年的寿辰一定办的很热闹。” 不待那两人说话,老太太先断了这个想法:“还早呢,到底里庵里清净,依旧和往年一样,提前两天来接就行了。我知道你们平时里都忙,我在这儿什么都不缺,不用总惦记。” “侯爷也是一片孝心,想接老太太回府多聚两日,再说何姨奶奶也来了……”邱婉蓉忍不住劝说,若老太太不回去,她也没法跟着回去。 “我累了。”老太太不高兴了,起身到里边去休息了。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卫肆沨毫不留情面的冷斥,虽然邱婉蓉的确是没察觉脸色说了不妥的话,但他只是迁怒发泄而已。 邱婉蓉垂下头,难堪又不敢言语。 卫肆沨一甩身走了。 紫翎只得跟上。 回程的路,牵着马,两人走路。 “累了吧?”走了大半程,卫肆沨似乎终于想起她是个娇弱女子,歉笑着,将她抱上马背:“我与老太太的关系你也清楚,总是难以融洽。” 听着他的叹息,她没有接话,只是将后背靠在他怀里,闭上眼,享受驰骋在风中的感觉。 第一百六八章 疑神疑鬼(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黄昏时分,夕阳满室。 卫锦之在窗边作画,平铺的纸上山石芭蕉,一个孩童正趴在石上逗鸟。忽闻一声清脆,转头望去,原来是青奕抱住了架子最下面的那只缠枝莲花纹的青花执壶,里面装着沁梅院送来的葡萄酒。为了便于存放,他将流口密封了起来。悌悌 哪只青奕贪玩,弄掉了封口,正举着往嘴里灌。 “青奕!”他忙上去夺过酒壶,但酒已经灌下去了。 青奕抿着嘴,说:“甜的!”谀 “这可不是你喝的。”卫锦之轻笑,重新将流口封住,搁到架子上面。 “小少爷,该回去了。”相思从外面进来。 青奕一脸不情愿,终究是被相思哄着抱着。 孙氏站在门口直皱眉,不喜欢他和青奕那么频繁私密的接触,然而说也无益。 夜晚再次到来。 沁梅院里,丫鬟抬进大木盆,将半桶冷水倒下去,而后又加入热水,调兑好温度。红豆抱着青奕,准备将他放进入,然而没等下水一旁的豆蔻吓得大叫起来:“血!有血!” 红豆低眼一看,木盆内的水竟变成了血水,脸色一变,险些摔倒在地上。 青奕被吓哭了,红豆赶紧将他抱走,自己却是怕的手脚发抖。外面的春杏等人听到喊叫,跑了进来,也被那盆血水吓的不轻。谀 半晌,春杏反应过来:“快!快倒掉!” 小丫鬟们害怕,最终是喊了两个老妈妈来将血水倒了。 丫鬟们个个惊恐,私下议论是梅氏夫人回来了,慌得一个个都去烧纸。这事传的很快,其他人出于半信半疑,都赶来沁梅院一探究竟。 “是不是真的?好好儿的洗澡水真的变成血水了?”姚淑媛不可置信的问。 春杏力作镇定的笑道:“没有,都是小丫鬟们眼花,看错了。” “怎么可能都看错呢?”孙氏与何夫人也来了,拿出过来人的口气,劝说道:“每年到七月,鬼门关大开,那些鬼都会回阳间来探望亲人享受供奉。梅氏夫人是出嫁的女儿,自然会回来夫家,在她曾住过的地方看看。” “姨奶奶,她、她真的会回来?”琉璃顿时坐不住。 在此时,梅梓桐忽然在丫鬟的搀扶下来了,进门就问:“小姐回来了?” 丫鬟们早吓得变了脸色,警惕又恐惧的看看左右,没一个敢大声出气儿。 春杏连忙上前扶她:“我知道姨娘怀念去世的梅氏夫人,然而这个节骨眼儿上,姨娘可别吓人。本来就没什么事,都是传闹鬼把丫鬟们吓得,天晚了,请夫人姨娘姨奶奶们都回去歇着吧。” 孙氏站起身,不忘交代:“你们年轻,别不把这些当回事,敬畏些比较好。让丫鬟在院子角上烧几张纸,祭奠一下……” 正说着,忽然桌上的蜡烛灭了,屋子顿时黑了一半。 “怎么回事?”姚淑媛质问。 一个丫鬟恰在此时大喊:“梅夫人!” 众人霎时全乱了套,小丫鬟们更是尖叫起来。 “住口!”春杏大喝一声,心里其实也怕,赶紧把灯重新点燃,问:“刚才谁在喊?谁说看见梅氏夫人了?再乱说话我就告诉瑞大娘,割了她的舌头!” “春杏姐姐……”香草声音颤抖的扯扯她的衣袖,颤巍巍指着桌上一件东西,那是一枚梅花镂雕的玉佩。 “这是谁的玉佩?谁放这儿的!”姚淑媛冷冷的质问,难掩忐忑不安。 梅梓桐走近了,托在掌中仔细端看,说道:“这是我家小姐的玉佩,不可能是有人放这儿的,这玉佩、明明已经随小姐下葬了。” 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气袭背,仿佛梅氏就藏在房间的某个地方。 “不要胡说!”姚淑媛嘴上呵斥,脚下却已经往外走。 其他人也赶紧出了屋子,心跳呼吸都不受控制。 “一定是有人故意吓人,定要让瑞大娘找出来,扒了她的皮!”姚淑媛惊惧之下吐出狠话,终于是底气不足,匆忙离开了沁梅院。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多呆。 孙氏与何夫人临走时还不忘交代春杏给梅氏夫人烧些纸,说着“或许她只是想念之前住的地方,回来看看,没有恶意”之类的话。殊不知这些话让沁梅院的丫鬟们更害怕。 春杏虽害怕,但还留着一丝理智,叫住准备离开的梅梓桐:“梅姨娘,请把那枚玉佩留下,待夫人回来,奴婢好回话。” “也好。”梅梓桐将玉佩递过去,口气十分坚定:“不管你信不信,我不会弄错,这一定是小姐的玉佩。当初,是我与秀竹亲自为小姐梳妆成殓,亲手为她戴了这枚玉佩。” 秀竹也在一旁点头,与梅梓桐相比,眼神儿里多了点儿害怕。 春杏摸着玉佩,扫视着满院子的丫鬟,安抚道:“你们怕什么。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梅氏夫人与你们无冤无仇,她就算回来了能害你们吗?再说了,哪有什么鬼,别心虚的自己吓自己。都散了吧!” 丫鬟们却是“眼见 为实”,都觉得真有鬼。 那些离开的人也是深思各异。 绮岚院里,琉璃房中一直亮着灯,躺在床上也没有睡意。后半夜,蜡烛燃尽,屋内一片漆黑,刚刚朦胧睡着,蓦地又惊醒。屋子里的黑暗令她害怕,摩挲着披了衣裳,打算将外面桌上的灯点亮。 寂静的夜色里,任何一点轻微的声响都格外醒耳,她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觉得蹊跷,压制着恐惧,她将房门微微打开一点儿,朝外窥视。视线对面,胭脂的房门里有个黑色影子慢慢儿的出来,悄悄打开院门,溜出去了。 琉璃一向嫉恨胭脂,又恰巧看见这一幕,心下得意,就忘了恐惧。她赶紧跟着出了院子,想看看胭脂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沿着漆黑的巷子,两抹人影一前一后鬼祟的移动。胭脂已经对侯府的情况十分了解,总能轻易的避开巡夜的侍卫,在一个岔路口略停,眼神朝后瞟了一下,笑的诡异。 她早就发现有人跟在后面。 方向一转,她进了园子。 琉璃心里纳闷,一步不错的跟上,直跟到梅花林里。当闻到空气中浓重的纸钱味,隐隐还带着火光的香烛,这才意识走到了梅花林,心下胆怯起来。偏在此时,身后疑似有人靠近,她一回头,竟看见一个披头散发浑身白衣的女鬼。 “啊――”随着一声凄厉的喊叫,琉璃身子往外一栽,昏死了过去。 胭脂冷笑,拾起地上的黑袍子裹上,在侍卫赶来之前离开。 琉璃的一声惊叫,不止巡夜的侍卫们听到,连已经入睡的人都被惊醒。各房里灯光逐一亮起,很快便得知侍卫在梅花林发现了昏倒的玉姨娘,恐惧再一次扩大。 “鬼!有鬼!”琉璃大喊着从昏睡中醒来。 “姨娘,姨娘别怕,没事了。”霜儿连忙安抚。 琉璃定睛一看,原来是睡在床上,天已经亮了,这才大松一口气。 “姨娘见鬼了?不会是看到死去的梅氏夫人了吧?”胭脂的声音靠近,随之进来的还有姚淑媛以及两位姨奶奶。 “你!是你……”琉璃瞬间想起昨夜跟踪的事。 “我?我怎么了?”胭脂一脸茫然。 “你,你……”琉璃说不出来。 姚淑媛皱眉,问她:“你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半夜跑到梅花林去做什么?” “我……”琉璃抿抿唇,盯住胭脂:“我是看见胭脂悄悄出去,觉得奇怪,就跟着她。看到她进了园子,一直跟到梅花林,后来就、就看到了梅氏。” “胡说!”姚淑媛心里害怕,嘴上逞强不认,反问她:“你说胭脂半夜出去?” 胭脂茫然道:“玉姨娘真见到我半夜出去了?恐怕、是做梦吧。” “我记得很清楚!不是梦!”琉璃坚定反驳。 霜儿低声道:“姨娘,你一定是在做梦。昨晚侍卫将你送回来时,院门是从里边儿关着的,你脚上连鞋子都没穿。” “胡说!院门如果从里关着,我是怎么出去的?”琉璃咬定是胭脂做的手脚。 孙氏忽然说:“姨娘肯定是被鬼迷了,若不然怎么会没穿鞋呢?昨晚你跟着的人,应该不是胭脂,而是梅氏夫人。” 第一百六九章 疑神疑鬼(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城外山顶。 悌 紫翎一早起来,送走了卫肆沨,而后在侍卫的带领下爬上这座山,站在山顶刚好能望见不远的那片空阔之地,是兵营! 昨夜提及阅兵之事,她出于好奇问了一问,从卫肆沨口中得知,隶属于锦州总兵府的兵数有两万人,这个数字在各总兵府里算是最庞大的了。一般而言,只有几百之数,个别能有一万余人。这与老侯爷多少有关,算是特例吧。悌 由此可以想见,卫肆沨若非旁人拉拢的对象,便是欲除之而后快。 远远望去,队列整齐,赫赫声威,随着令旗,操练之势整齐划一。在点将台,旗帜飘扬,依稀能看见卫肆沨端坐正中,外八字依次坐着副总兵与几位将军。仿佛卫肆沨朝这里望了一眼,尽管距离那么远,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谀 她的位置很好找,一名侍卫手中拿着一支红色旗子,并非是为他找的容易,而是事先布置,以免被哨岗误会。 阅兵进行了一个时辰,此后卫肆沨又与那些将军们议事,待返回山庄时,日头已高。 “双喜,着人先赶回城,我与夫人回府用午饭。”卫肆沨一面洗手一面吩咐。 紫翎递上手巾。 卫肆沨看她一笑,问:“怎么样?”谀 “很有气势。”她只是电视上欣赏过阅兵,但真正的亲眼目睹完全是另一种感受。 “殊不知请你观赏一次,那些将军们心里都怎么看我的。”卫肆沨犹似自嘲,又似自乐。 “多谢侯爷邀请。”她笑着道谢:“放心,侯爷不会白费心思,我也是有回礼的。” “嗯?”他疑问。 “再过几天。”她故作神秘。 乘车返回城中,李管家已率下人打开府门迎接。 “侯爷,侯夫人,府里头出事了。”李管家神色异样,欲言又止。 “出事?”卫肆沨挑眉疑问。 “出什么事了?”她也问。 李管家似乎不知从何说起:“请侯爷与侯夫人前往园中,容奴才细讲。” 于是,一面朝园中走,一面听管家讲述,这才了解了昨晚侯府所发生的蹊跷离奇事。当一行人来到园中的梅花林,但见各房主子丫鬟们都在,梅林正中摆着香案,一群和尚正在做法念经,几个小丫鬟跪在那里不停烧纸。 “这是在做什么?”卫肆沨面色暗沉,蓦地一喝。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吓了众人。 “侯爷?!”姚淑媛等人连忙上来解释:“府里不太平,怕是有不太干净的东西,所以、为了让丫鬟们安心,特地请来和尚做法事,驱鬼辟邪,消灾解难。” “胡闹!谁看见鬼了?”卫肆沨冷斥:“荒唐!没做亏心事心虚什么?把府里闹的乌烟瘴气,成何体统!” 他这么一训,即便那些人仍认为有鬼也不敢做声。 回到沁梅院,卫肆沨想到园子里的事,禁不住嗤笑,瞥见她一脸淡然,道:“险些忘了,你是不信鬼的。” “府里的事似乎有点儿严重。” “夫人!”春杏急步进来,想到要回的事,又返身去一旁格子架的抽屉里翻找,可找了一阵脸色就变了:“不见了!不见了!” “你在找什么?”她想到管家所说的话,猜测道:“那枚梅花玉佩?” “是啊。我明明将玉佩放在这里,准备等夫人回来了呈给夫人看的,可、可不见了。”春杏显然也有些紧张,赶紧出去问那些打扫的小丫鬟们,可问遍了每个人,都摇头说没看见。 小丫鬟们本来就被鬼闹的害怕,更不可能去偷梅氏的遗物,若是被人偷了倒好,不然…… “别乱想!”看出春杏的心思,她先一步开口:“事情我都听管家说了,这鬼闹的到有点儿意思,可惜没让我遇见。既然玉佩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那就不可能凭空消失,不见了,也不用找。你将昨天晚上屋内的情况以及来的都有哪些人,细细的讲一遍。” 春杏定下心,把过程详详细细的重述了一遍,又说:“青奕少爷的洗澡水变成了血水,我怕丫鬟们恐慌,命那几个人守口如瓶不准讲。然而府里的怪事一件接一件,特别是昨天半夜玉姨娘晕倒在梅花林,声称看到了梅氏,加之院门内关,都说她是被鬼迷了。今早三夫人与两位姨奶奶商议了,决定请和尚道士做法事,希望能安抚梅氏鬼魂,等到七月十四送其离开。” “哦?”卫肆沨忽然笑着说:“你把玉姨娘的事儿好好儿讲讲。” 春杏便将所听所闻详细讲了。 “有意思!”卫肆沨淡淡的笑笑,不知想着什么。 “姐姐!”青奕忽然喊叫着从门外跑进来,扑进她怀里就直嚷嚷:“有鬼!有鬼!姐姐有鬼!” “哪有鬼呀?别怕别怕,鬼要是敢来,姐姐打跑他!”她摸着他的头笑说。 “姐姐可以把鬼打跑吗?”青奕张着大眼睛有些质疑:“红豆姐姐说鬼很可怕,会吃人,他不会吃姐姐吗?” 闻言她盯向红豆,居然把这种话讲 给他听。 红豆连忙解释:“不怨我啊夫人,小少爷不睡觉直嚷嚷要出去看鬼,没办法了我才说了那么一句。不是故意的。” 嗤笑一声,将青奕抱到榻上,刮着他的鼻子笑:“原来青奕是个小英雄啊,不怕鬼哦,真勇敢!” “嗯!我会保护姐姐!”青奕很会顺杆儿爬,点着头一副认真的模样。 “姐姐真幸福。”她被逗得直笑,伸手挠他,惹得他在榻上不停翻滚躲避,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卫肆沨端着茶盅,余光瞟过来,仿佛想起久远记忆中似曾相熟的一幕。 “翎儿,她们都信鬼,即便不信,也是将信将疑。你为什么肯定府里的事和鬼无关呢?”卫肆沨噙着浅淡的笑,又问:“几个丫鬟亲眼看到洗澡水变红,不可能是幻觉,你怎么解释呢?” “侯爷想听我解释?”她笑的很神秘:“晚点儿给侯爷解释,一个小小的戏法而已。” 卫肆沨被勾起了兴趣,但没有追问,越是疑惑,越值得等待揭秘。 午饭后,卫肆沨没有歇午觉,直接去了书房。 紫翎将青奕哄睡了,又将府里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觉得不像一个人做的。一时间得不出要领,干脆先放一放,吩咐春杏去取两样东西来。 “夫人要这两样东西做什么?”春杏很不解。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她没有直接说,有时候人们需要眼见为实。 待春杏取来了东西,她没让声张,做了一番准备,写了张信笺。折叠好,递给春杏,吩咐送到书房,交给卫肆沨。 春杏带着满肚子疑惑去了。 书房里,卫肆沨与卫锦之正在说话,见春杏递来一张纸就奇怪,待把纸展开,竟是空白一片。 “这是什么意思?”卫肆沨不禁笑,觉得她不可能平白无故送张白纸来。 “奴婢不知。”春杏的确是满头雾水,又递上一支毛笔:“夫人说了,侯爷只要在上面写上一个字,这张纸就能立刻解答侯爷的疑问。” “我的疑问?”卫肆沨想起之前他问的那个问题,看向春杏递来的毛笔,笔端饱满,蘸的不是墨汁而是透明的水。“倒要看看她在闹什么把戏。” 说着提笔在纸上写了个“一”字,但见笔尖下去,写出的字迹竟是红色! “血!”春杏没忍住惊呼。 卫肆沨是不信什么神鬼之事的,想到所用之物都是她特地送来的,便仔细观察,发觉了蹊跷。纸张不是白色,而是黄色,闻着有点儿特别的香,又有点儿苦,仿佛是纸张上涂了什么。 “大哥,让我看看。”卫锦之也看出纸张有蹊跷。 卫肆沨将纸递给他。 卫锦之自小生病,对药最敏感,一闻到纸张上的味道就断定:“是姜黄!这张纸应该被姜黄水浸泡过。” “姜黄水……”卫肆沨审视着手中毛笔,闻了闻笔尖,手指蘸了一下,略尝,笑道:“碱水!” 第一百七十章 疑神疑鬼(6)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沁梅院里,姚淑媛等人得知侯爷不在,相续都来了。 “你们又来说鬼?”紫翎禁不住笑,给人一种对神鬼不屑一顾的态度。 悌 姚淑媛见她这样,不禁劝道:“我知道夫人不信,起先我也不信,可是府里的怪事接二连三,一定和梅氏夫人有关!我觉得还是应该将法事做一做,梅氏死的冤枉,至今未能昭雪,一定心有不甘会回来,还是……”悌 “三夫人。”紫翎淡淡的打断她的笑,扫着屋内的众人笑道:“你们怎么就咬定有鬼?咬定是死不瞑目的梅氏夫人回来了呢?李氏夫人同样死在沁梅院,同样死不瞑目,她为什么不回来?冤死的鬼不止她们,别人怎么没见?原本无事,不要捕风捉影,闹的人心惶惶,传出去也惹人笑话。” 谀 “可,可有人看见了呀。”琉璃心有余悸,脸色一直不好。 “是啊,更何况,沁梅院里也出了怪事啊,丫鬟们都亲眼看见了。”梅梓桐也如此附和。 “哦,我正要请你们观赏一个把戏呢。”紫翎笑着,朝春杏使个眼色。 此时的春杏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准备了一个盆子,盆中倒入凉水,再往里兑热水,随之一盆水就变成了红色。大白天里这一幕,着实惊了众人,半晌才有人出声。谀 “这、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血!”卫若萱壮着胆子凑近,觉得味道古怪,且“血”的颜色也有差异。 “这血水看着效果不错吧?若是在晚上,看着更像,加之小丫鬟们惊惧之下没有细察,谁知到底是怎么回事。”紫翎冷笑:“我早说了,只是有人恶作剧。洗澡水都是提来凉水和热水,在房中调兑,有人就在凉水中加了碱粉,在热水里加了姜黄粉,这两种水兑在一起,就会变成红色。哪是什么闹鬼!” “原来是这样。”卫若萱恍然大悟。 何吟儿难掩吃惊,充满好奇的问:“侯夫人怎么知道?好厉害!” 面对众人疑问目光,紫翎笑道:“很多道士道婆用这种方法骗人骗钱,我也是偶然听人讲的。” 实际上,这是在科普课堂上学到的。 待到回神,孙氏质疑:“就算血水是假,可那枚玉佩是怎么回事?听说不见了。” 紫翎又笑:“我听丫鬟讲了。当时屋内那么多人,桌上的蜡烛不是熄灭了吗?你们想想,会不会是有人趁你们不注意,吹灭了蜡烛,然而将玉佩偷放在桌上?梅姨娘说玉佩是梅氏夫人的,已经随之下葬,我不怀疑。然而,若有人存心搞鬼,想仿造一块相似的玉佩也并非难事。至于玉佩的消失,自然是怕有失细节,或者、再次以这种悬疑之事,制造恐怖。” “究竟是谁?到底是谁要做这种事?”姚淑媛气的咬牙,蓦地盯住梅梓桐:“是你!梅梓桐,一切都是你做的吧?装神弄鬼,想引出害梅氏的凶手,是不是?” 梅梓桐立刻站起来,声音虽轻,但很坚定:“不是我,我没做过。” “不是你?除了你还会有人做这种事?”姚淑媛才不信。 琉璃顿时也将怨气发泄在梅梓桐身上:“昨晚在梅林扮鬼吓我也是你?” 梅梓桐的眼中快速闪了抹讥诮,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玉姨娘说话要有凭据,昨晚我并未出去,怎么可能扮鬼?再者,玉姨娘分明说是跟着胭脂姨娘出去的。” “我……”琉璃对昨晚的事原本是笃定的,可经不住众人那些话,再说她的确是看见了“鬼”。接连的自我否定,弄得她精神有些恍惚,喃喃自语道:“我、我的确是跟着胭脂,怎么会变成了鬼呢?不可能的,不可能……” 紫翎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心里其实也怀疑梅梓桐,然而那么多的事,她有那么大的能力办到?亦或者琉璃之事是意外。 “玉姨娘。”她唤回琉璃注意,说道:“被鬼迷的人会穿墙吗?” 琉璃没明白她的意思。 她又道:“就算你被鬼迷,鬼能穿墙,你可是活生生的人,想从绮岚院出来,一定是开院门。我就假设你被鬼迷了,失去意识跟着鬼走,那也会潜意识里开院门。这样就有了一个问题,你开了院门,后来院门却是从里面关上的,鬼会做这种无聊的事吗?” 孙氏道:“既然是鬼,自然和人不一样,有些奇特的手段。” “是啊,戏文里也有,被鬼迷了心智的人,都会飞呢。”何吟儿也跟着这么说。 “玉姨娘没穿鞋,就已经反常了。”何夫人也说。 琉璃有些分不清了:“我、我没穿鞋吗?我记得穿了的。” 原本紫翎想提醒她们的关键之处,皆被她们的迷信思想给忽略了。她认为琉璃是真的跟踪了胭脂,院门也是胭脂给关上的,至于那个吓晕了琉璃的鬼,可能是幻觉,也可能是人装的。 怪不得科学那么发达,迷信的人依旧很多,甚至许多是高学历的知识分子。人往往容易被感情套住。 这些人,即便给她们亲眼看了证据,她们也会迷信其他的事情。某些人,即便不迷信,为了寻求心理慰藉,仍选择 迷信,仿佛是有备无患一样。 懒怠再和她们辩解,敷衍了几句,推说累了。 待她们走后,红豆走过来,尚带质疑的问:“夫人,那些都是假的吗?真的没有鬼?那梅花林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豆可是从头到尾一直在旁听着看着,她这些问话质疑就是那些人的心声,科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无奈一笑,她反问:“你说呢?” 红豆蹙眉道:“可、夫人别骂我,那些小丫鬟们都说梅氏夫人最喜欢梅花林,一到晚上就在那里飘荡,又说,她一定会回沁梅院。” “难道要我给你捉鬼吗?”她真想长叹一声,然而想到自身的情况,又笑。若捉鬼,她自己就是个很好的“鬼”。 晚饭后,青奕嚷嚷着要去西苑,那些小丫鬟们个个神色恐惧,生怕被派了差。 红豆也怕,就一直劝青奕,许诺各种好处。终于青奕动心了,接受红豆的俘虏,但紫翎却动了心。 站在门廊处深吸了两口气,问:“好浓的纸钱味,园子里也有人烧纸?” 相思道:“瑞大娘早就三令五申不准私下烧纸,怕失火,可自从闹鬼后那些下人们害怕,都偷偷的烧。园子的梅花林附近烧的最多,瑞大娘本想派人守着,可没人敢去,点谁,谁就病。后来瑞大娘派人守着园门,情况稍微好些。” “我去逛逛。”她这句话一出,吓呆了一群丫鬟。 “夫人,不要去!”红豆第一个劝。 “是啊是啊,那边好黑,还有鬼……”香草的“鬼”字刚出口就吞了回去。 “你们害怕?”紫翎忽然起了恶劣,说道:“你们怕也没用啊,谁要你们在沁梅院当差呢。梅氏夫人若回来,逛了梅花林,一定会回沁梅院来,说不定这会儿她已经来了。” 小丫鬟们一阵乱叫,全都缩在一起。 白天那点儿科普全都浪费了。 “夫人,你何必吓她们。”相思虽没精力昨晚的事,但心里也有些紧张。 “好了,不吓你们,不愿跟就别跟,我自己去。”说着她就往外走。 相思叮嘱她们一番,跟上她,嘴里还说:“夫人就算不信,可还是小心点儿比较好。夫人都说了,可能是人为的,人吓人也吓死人啊。” “你把我的话学去了。”一路径直前往梅花林,见相思越走越慢,她拿过相思手中的灯笼,笑道:“行了,你在这儿等我。” “夫人,你看看就行了,别走深了。”相思不放心的叮嘱。 她没理会,进了里面一看,梅树下都是燃尽的香烛,以及飘动的黑色灰烬。她坚信不会有鬼,但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又到处是香烛纸钱,的确很有恐怖的气氛。 忽然,她的余光瞟见一抹白影,惊吓中,那抹白影迅速移动。 “谁?站住!”短暂的惊愕后,她追上去,定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扮鬼! 第一百七一章 负伤(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她一追,似乎将白影惊吓到,跑的更快,穿行在花丛树影之中颇有鬼魅之气。此时她已经断定白影是人扮的鬼,如果捉住,说不定就能就此撕开一个缺口,查出当初害死两位侯夫人的幕后真凶! “夫人!”相思听到动静,可已经追不上她。悌 谀 紫翎发现那白影对园子非常熟悉,钻进一座假山就失去了踪迹。 灯笼的亮光在假山洞内十分有限,只会把气氛衬托的越发阴森,这种状况下实在考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眼见相思没赶来,她也不打算一个人继续逞强,免得逼急了兔子反过来咬人。 悌 殊料她刚转身,隐藏的白影忽然出现,手中不知拿着什么,猛地刺向她。 或许是感觉到不对,她瞬间回头,惊慌中后退,一下子跌倒,灯笼落在身边。白影仿佛真成了凶神恶煞,压住她,再次举起手中的东西朝她刺。只觉得肩膀一阵刺痛,在对方想第二次下手时,她死死的抓住对方的手腕。 灯笼照亮了对方的脸,披着一头黑发,脸上抹了层厚厚的白粉,夜色里十分恐怖。也因此,无法辨别她的样子,但能肯定,是个女人。 对方是想将她置于死地! “夫人!夫人你在哪儿?”相思的喊声传来。 谀 “相思!”她大声的回应。 白影一惊,顾不上她,起身就跑。 “相思!”她继续大喊,没有去追逃走的人。 相思闻声跑来,发现她倚靠假山上,肩膀处直流血:“夫人,你、你这是怎么了?” “扶我回去。”她觉得伤口很痛,或许是刺的太深。 相思早慌了手脚,扶着她一边走一边大喊,终于引来了几个看园子的老妈妈。一人将她背起来,快速送回沁梅院,另有人去请大夫,禀告侯爷。相思见她趴在老妈妈背上不说话,似乎失血过多,担忧之下没忘记吩咐将园子搜一遍。 当她躺在床上,各盏花灯照着,这才看到她脸色发白,满头冷汗,伤口处流出的血将蓝色衣裳浸染了大片,看上去有些发黑,又触目惊心。 “小姐……”相思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姐姐!”青奕见屋内围着那么多人,好奇的就跑进来。 红豆赶紧将他拦住,哄劝道:“姐姐睡了,小少爷也去睡觉好不好?明天姐姐会陪你玩哦。” 青奕有些不甘心的被带走了。 “怎么回事?”卫肆沨接了消息赶来,着实被她的样子惊到:“翎儿?” “我没事。”紫翎本身或许没觉得怎样,但她说出的话显得虚弱,笑起来也很苍白,一半是因为肩膀的痛。她自嘲道:“不知道是被什么刺伤的,好像、伤口有点严重。” “打水来!催一催大夫!”卫肆沨喝令着,撩开她的衣领,看到她左肩处的伤口。幸好伤的不是要紧部位,但这伤口很奇怪,明显不是刀伤,也不是小型的簪子之类,而是……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伸手在伤口处拈出一根被血迹浸泡变红的小小木茬,再结合这个古怪的伤口,他明白了。 “是树枝!”怪不得伤口很大,有些肉都翻了出来,她又痛成那样。 丫鬟打来清水,相思端着,他亲自为她清洗了伤口。纵然是位从小养尊处优的侯爷,但处理伤口显然是轻车就熟。 “大夫来了。” 卫肆沨走到外面,询问相思。 相思哭着说道:“夫人想去园子里看看,因为不信梅花林闹鬼,结果、好像夫人在梅花林看到了什么,就去追。我一时没跟上,直到听见夫人的喊声,找到假山里,夫人就已经出事了。” 卫肆沨训斥道:“你们是怎么服侍的?夫人要去园子怎么就你跟着?其他人呢?” 丫鬟们全都跪倒,个个不敢作声。 卫肆沨了然的冷笑:“我知道,你们都怕鬼,愚蠢的废物!我看你们是想做鬼!” “启禀侯爷,奴婢等人搜了园子,发现了这个。”瑞大娘赶来回话,将一件带有血迹的白衣裙摆在地上,另有一截带血的树枝。“这是在离假山不远的花丛里发现的。” “查!”卫肆沨冷冷的命令:“府里上下,各房各处,不管是哪一处哪个人都没有特例,全都仔仔细细的审查一遍。出事时没有不在证明的人全都是疑犯,若查不出那个鬼,我就把在园子里烧纸的人当成鬼来处置!” “是!是!”眼见他火气很盛,瑞大娘与几个管事连声答应,赶紧去查。 姚淑媛等人也闻讯赶来,不巧看到这一幕,不敢说话了。 大夫从里面出来,回禀道:“侯夫人的伤幸而未伤及要害,只是伤口有些严重,要仔细静养一段时间。近几天,最好卧床,尽量不要牵动伤口。这两天照料上要格外经心,如果不发热就无大碍。” “去配药!”卫肆沨去了里间。 她的脸颊泛着些殷红,眼眸半张,似睡非睡。虽然没看到,可知道是他走到了床边,不禁低声说道:“我好像看到了什么,有些想不起来了,那个人的脸… …” 当时灯笼照亮了那人的脸,尽管涂抹了厚厚的白粉辨不清容貌,但依稀中,她仍旧似乎发现了什么。不知是否受伤的关系,她没办法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似近在咫尺,又无法捕捉。 “不要想了,把伤养好了再说。”卫肆沨轻柔着声音,又嗤笑:“你那么大胆做什么?该避讳的要避讳。看看,现在伤成这样,我教谁骑马?明知不对劲,你该请我一块去逛园子才对。” 她嘴角在笑,话音只在心里:他能吓退鬼神。 待她睡着了,他就坐在床边端详她的样子,轻轻的摩挲她的脸,感受她脸上的嫩滑与温度。他又回想起书房里神奇的纸上魔法,想起她超常的勇气,不禁又笑。 “我想,你不是商紫翎,至少不是以前的商紫翎。” 他的低喃,已经熟睡的紫翎并没有听见。 偌大的侯府,人役众多,瑞大娘负责后宅,李管家负责前边儿,一通审查结束,夜已深了。卫肆沨一直在沁梅院等消息,并着令姚淑媛等人一块等。等待的时间里,将闹鬼的前前后后都想了一遍,有几点的确耐人寻味。 “侯爷,这十几个人在出事时没人证明。”瑞大娘回禀道。 那十几个人都跪着,颤抖的磕头发誓表示扮鬼的不是自己。 卫肆沨目光微敛,犀利而冷冽的一一扫视这些人,或哭泣,或惶恐,或吓呆了只会发抖。这些都不是他要找的人,但并不意味着这些人就可以被无罪开释。 他冷笑道:“谁在园子的梅花林里烧过纸?” 压抑的沉寂中,几个丫鬟往前跪了一步,哭着请求:“求侯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饶你们?”卫肆沨哼笑:“就是平日里太宽了,你们大了胆子,三令五申不准烧纸,你们不听。如今侯夫人出了事,皆是因‘鬼’而已,你们烧纸不是为鬼烧的吗?所以你们都是她的帮凶!我也不要你们的命,稍做惩戒,以儆效尤!” 丫鬟们吓白了脸,不停磕头求饶。 卫肆沨充耳不闻,喝令道:“每人五十板,拖下去打,别惊扰了侯夫人休息。” “是!”瑞大娘赶紧捉人拖走。 “你们谁还觉得园子里闹鬼?”卫肆沨蓦地问,冰冷又带笑的眼神扫视着姚淑媛等人。 姚淑媛赶紧回道:“不,没有鬼,都是丫鬟们胆小,以讹传讹。” 琉璃也忙回道:“都是琉璃胆小,把做梦当做是真,再不敢了。” “梓桐,我真怀疑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卫肆沨蓦地点名。 “梓桐不敢。”梅梓桐跪在地上,紧张不敢抬头。 “亦或者是你们其他人,想在鬼身上得到什么。”卫肆沨摆摆手,峻冷说道:“不要以为此事就此了结,人毕竟不是鬼,不可能毫无破绽,当我抓住她的时候,我会让她哭都哭不出来!” 第一百七二章 负伤(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醒来时天已大亮,稍一动就拉扯到受伤的肩膀,这才记起昨晚受了伤。 依稀听见外面有怜儿的声音。 悌 “夫人醒了。”相思正好进来,观察着她的脸色,又问:“夫人觉得怎么样?” 悌 “好多了。”她问起昨晚的事。 谀 相思把查找的结果,以及卫肆沨的处理全都告诉了她。 又说:“早起商家、知府夫人以及各府官家女眷都来探望,得知夫人睡着,就没惊动,坐坐离开了,是三夫人陪的。怜儿在外面,也是来探望请安,代锦公子问安。” “扶我坐起来。”听了相思的话就知道,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躺了太久,身上很累。 相思垫好枕头,扶她坐好,又小心为她套上衣裳,掖好被子。 香草端来洗脸水,服侍着洗漱,梳理好头发,在床上摆了小桌,端来迟来的早饭。一碗素粥,四碟小菜。 饭吃了一半,丫鬟说姚淑媛来了。 “夫人脸色好多了,昨晚真是吓人。”姚淑媛在床边的圆凳子上坐了,一番看似诚恳的慰问,又说:“夫人受伤,不仅侯爷担心,我们也担心。幸而没伤到要害!可惜,终究不知是谁在扮鬼,简直无法无天了。” “早晚查的出来。”她总觉得看到了扮鬼者的某个特征,却总是想不起来。谀 “那是一定的,侯爷那么看重夫人,是绝对不会不了了之,一定会为夫人做主,查出凶手!”姚淑媛的句句恭维超出以往,紧接着,总算是奔入了正题:“方才我来时遇到几个管事媳妇,好像正想来回事,又有些犹豫,怕惊扰了夫人养病。夫人这一受伤,据大夫讲,至少要养大半个月,这些天更是不能下床,也不能烦心劳累。偌大的侯府,每天杂七杂八烦事琐碎,又不能没人料理。” 紫翎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和目的,淡笑道:“我虽管着家,也是得益于你们相助。如今我身体不济,家里的事是管不了了,二夫人又在庵里,少不得要你要操心劳累。” “我?”姚淑媛故作迟疑谦恭:“我倒是有心为夫人分忧,又怕做的不好。” “三夫人多虑了。我是很相信三夫人的,只是一样,老太太的寿辰是件大事,其他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三夫人督促着些,再者就是宾客亲友们,一定要安置好。” “夫人放心,淑媛一定尽心尽力办好!”姚淑媛没料到如此容易接了众人,不由得喜出外望。她甚至能想象得出,当邱婉蓉看到如今的局面,将是怎样的一种表情。 又说了两句闲话,姚淑媛以不打扰她休息为由离开了。 这位刚走,又来访客,何家母女。 又是一篇相似的关切,而后何姨奶奶说道:“除了看看侯夫人,也是来说一声,我准备今天前往净月庵看望老太太。原本一到府里就该去,总是耽搁了。” “姨奶奶只管去,老太太见了你必定高兴,若需要什么只管张口。” “吟儿告辞。”何吟儿也是要跟着一块儿去请安的。 她们走后,紫翎倚着枕头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直到感觉有人抚弄她的脸。 “怎么不躺下睡?这么靠着不累?”卫肆沨一面说,一面掀开她的衣裳查看伤口,伤口处缠着纱布,并看不出什么。他问:“还疼不疼?” “不动就不疼。”她回答的很实在。 “知道疼也是好事,往后别再大意。”卫肆沨坐到她身边,凑近了低笑:“我抱着你好不好?往我怀里一躺就不会疼了。” 她忍不住笑出声,微微的带动肩膀,疼的皱了眉,声音略带埋怨:“侯爷是故意让我受罪。” “你那么勇敢,那么无畏,怎么会因这点儿疼痛畏缩呢?我知道翎儿是最了不起的女人!”卫肆沨举动小心的将她抱在怀里,让她倚靠在胸前,轻柔的抚摸她的脸:“这只是小伤,养养就会好。记得十七那年我随皇上打围,林子里危机四伏,一支箭掠过猎物,射在我身上。若非反应快,就被射中了心口。” 她想起他身上的确有几处皮肤不太一样,原来是受伤后新长出的皮肤。 再想他简单的讲述,蓦地领会其中隐秘。那支箭定然不是失手,估计是专为他而来,若不是他反应快,早丢了命。这类危险之事,他一定遭遇了很多。 她发表感想:“侯爷用的伤药真厉害,几乎看不到疤痕。” 卫肆沨笑道:“不需要嫉妒,你用的也是一样的好药。” “侯爷今天不忙?” “再忙也有空陪陪你,你可是病人,病者为大。” 一贯宠溺的口吻,却第一次真正传达到她心里,令她回想起小时候借病撒娇的感觉。他的气息对她而言已无比熟悉,彼此的相处掺杂着真真假假早已分不清楚,这一刻她也不愿再细究,闭上眼,很轻易的在他的怀里睡着。 将近黄昏,何吟儿来了。 “夫人,老太太得知你受了伤,特地让我问问,并祝福夫人要好好儿养伤注意休息。”何吟儿是刚从净月庵回来。 “多谢老太太。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我不累。”哪只何吟儿却是笑着摇头,一点儿不明白对方是委婉的逐客令,并热忱的提议:“夫人总是躺着一定很无趣吧?我给夫人念书吧!” 面对她的一片好心,紫翎只是想笑:“不必了。” “侯爷来了!”相思在帘子外喊道。 何吟儿闻声站起,朝外望了望,退到帘子边儿上。 卫肆沨手里正把玩着什么,进来后察觉到帘子旁有人,看见了何吟儿。 “吟儿见过侯爷。”何吟儿忙施礼。 “免了。”卫肆沨摆摆手,来至床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翎儿看看。” 她满腹狐疑的接过来,本以为是颗珍珠,哪只是一只玉珠。 这玉珠直径似乎1.2厘米的样子,乍一看,表面镂空雕刻着三扇花窗,每只窗图案都不同,但若细看就能发觉此物的奇妙之处。顺着窗子朝里望,里面竟是有山有水,有玉栏房屋,屋旁一棵芭蕉树下,一位手持团扇的美人杵着下颌独自下棋。这显然是美人的庭院。 另一扇窗则是美人香闺,但凡房中之物,在视线所及之处皆雕刻了出来。特别是能看见半开的房门,隐约现出美人身姿及庭院中的景致,绝妙至极。 原本构思就极为精巧,加之技法精湛传神,令人叹为观止。 玉球的表面还雕刻着诗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想瑶台月下逢。 “怎么样?”卫肆沨笑问。 “真厉害!”她无法不吃惊。这种微雕水平实在令人赞叹,没有显微镜,仅靠一双肉眼一双手,就雕刻出如此绝妙精致之物。 “喜欢就送给你,上面留着眼儿,可以挂在脖子上。” 看看手里的东西,再看看他,紫翎笑着问:“这么好的东西送给我,我可没什么回礼啊。” “我贪图你的回礼吗?好好儿收着吧,这样好的东西,也就那么一两件,弄坏可就没了。”虽然稀罕珍贵,但卫肆沨仍是一副淡淡的口吻,又指着珠子里那个美人笑道:“像不像?” “嗯?”她没没明白。 “像不像你?”卫肆沨笑。 她不由得也笑,可转瞬笑意便在唇边僵住。 像她? 是啊,挺像的,这个庭院就像侯府,她被关在里面,就算看得到窗外的自由,也永远走不出去。没有门,创作者没有创造出门,她只能是玉制牢笼中豢养的鸟雀。 卫肆沨见她神情微变,只盯着玉珠内的美人,立刻了然。 “翎儿,想的太多就是庸人自扰了。” 她收回目光望着他,少顷说道:“好漂亮,我很喜欢,我要戴在脖子上。” “这才乖!”卫肆沨看着她的眼睛,随后唤来丫鬟,将珠子穿好,亲自戴在她脖子里。 何吟儿一直看着,终于悄悄的退出来。 第一百七三章 负伤(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养病按理说是很无趣,然而紫翎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早晚都不断的有人来,所谓探望,她有些不胜其扰。再者,已经将管家的事情交给了姚淑媛,可有一半探望的人是来投诉的。 她分析出了原因,大半都是邱婉蓉以前定下的规矩,或派遣的某些人,姚淑媛总寻各样借口给改了。那些人不服气,就来找她,弄得她反而比管家时更忙。悌 谀 养了几天的伤,她感觉好多了,但并没有立刻收回姚淑媛的权利。 “姐姐!”青奕跑到她跟前,手里还抓着一幅画,乐颠颠的说:“沄哥哥画的。” 悌 她将画展开,原来画的是青奕,简单的勾勒,将他的顽皮可爱都表达了出来。 “知道上面画的是谁吗?”她问。I “我!”青奕清脆的回答。 “沄哥哥对你真好!好好儿收起来,别弄坏了。”将画卷起来递还给他。 青奕拿了,喊着红豆跑回屋子,找地方放画儿。 如同往常一样,卫肆沨来了,问她:“怎么样了?” “已经愈合了,也不疼,再养几天就好了。”她知道这几天很关键,虽然伤口愈合,可一旦用力过大牵扯到,愈合的伤口必定会裂开。且不说那种痛,只怕再养会花更多时间。谀 “一定要乖乖养伤,我可盼着你早点儿好呢。”卫肆沨摩挲着她细腻如脂的脖颈,红润如樱颗的唇色,并不像养伤的人。 拨开他的手指,不及眼的轻笑。 这些天她受了伤,他的表现令她吃惊。白天里来探望,体贴有加,晚上睡在书房,像个痴情忠贞的男人。她心底却有种恐慌,有浓浓的质疑,不管他是故意或者真心这么做,都令她不安。 这与他往常的性情天壤之别,下人们看他的眼神儿都格外不同。 “今早府里来了位贵客。”他蓦地说,似乎就是为了引起她的主意:“梅家少爷,梅祺!他与其妹感情很深,一直对梅氏的死耿耿于怀,这次他亲自来祝寿,用意不纯。他对我很不满,你也要小心,或许、他会有些大胆的行为。” 她自嘲:“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怕。”卫肆沨摩挲着她的下巴:“我怕你再大意,稀里糊涂的死掉,那时,可没有梅祺这样的好哥哥为你寻查真相。” “我会小心的。”眸子里一笑,她说:“侯爷这么在意我,谅他也不敢乱来。” “知道我在意你就好。”卫肆沨笑道:“养病最是闷人,园子里海棠开的不错,一会儿陪你去看看。” 偌大占地广大,因此前往园子的路也不是那么近,加之如今伤未痊愈,不宜运动过度。卫肆沨在这一点上考虑的极为周到,早早命人准备了车,直接坐到园子门口。 刚入园,遇到了所谓的贵客。 紫翎知道是他是梅家少爷梅祺,相貌堂堂,手握折扇,一身梅花滚边的青绸,更令他彰显出雅致的书生气息。 “梅祺见过侯爷,侯夫人。”梅祺走来见礼,含笑的眼睛里显露出不属于书生的精明与锐利。 怪不得卫肆沨提醒她要小心,这个梅祺给人一种很强烈的不安感。 “梅少爷在逛园子?”卫肆沨闲问。 “算是,约了锦之公子,请他做向导,随意转转。”梅祺笑道:“不打扰侯爷与侯夫人,请!” “那梅少爷随意。”卫肆沨淡笑颔首,携着紫翎走远,低声问她:“觉得怎么样?” 她明白他在问什么。 “梅家是翰林世家,都是读书人,他一定是个很聪敏的读书人。”她给予评价。 卫肆沨闻言低笑:“很聪敏的读书人?这实在是很有趣,却也说的不错。当年梅氏死时,朝廷派来的人都查不出什么,他仍是一口咬定其妹是被害死。你看,若是不处理好这件事,不论早晚,他都将是我的麻烦!” “侯爷看出了什么吗?”早先到侯府,他就坦言,要用她查出那件事。只是粉桃死后,凶手再度隐匿,后来的那些事,都不能有力证明与其有关。 “这件事在于我很难,但在于你,却可以变得很容易。只是,我不希望因为查案将府里搅得人心打乱,更不希望你过于涉险。懂吗?” “我知道。”其实她并不是很明白。 “这些夹竹桃开的真不错。”卫肆沨指着小路两边成片盛开的粉色夹竹桃,嘴角噙笑:“这令我想起那罐药。虽说它通体带毒,却仍旧很美。” 她清楚,夹竹桃虽是普遍认知的带毒植物,却也是街头和庭院最普遍的绿化植物,不仅是枝叶茂盛,且花开很美。夹竹桃本身并不邪恶,邪恶的是人心。 “再往前走就能看到海棠了。” 随着视野逐渐开阔,在看到各色盛开的秋海棠时,也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何吟儿。当然,紫翎看到她已经不觉得意外,这些天里,何吟儿是最频繁往沁梅院走动的人,对方的“关切”已经令她难以承受。 何吟儿穿着蝴蝶袖的嫩黄裙衫,回身一笑,俏丽的宛如黄色 蝴蝶。 “吟儿见过侯爷,见过侯夫人。”施礼后,何吟儿已十分熟络的问:“夫人喜欢海棠吗?这儿的海棠开的真好,我记得去年还没这么多品种呢。” “吟儿小姐也喜欢海棠?”她客气的回问,潜意识里将彼此拉开距离。 “喜欢!”何吟儿笑吟吟的点头,颇有些娇嗔的说:“夫人直接喊我名字就行了。” 卫肆沨在一旁低笑:“你们关系不错。” 何吟儿羞涩一笑,偷偷瞟去一眼:“我感觉跟夫人很投缘,只是,夫人大概觉得我太聒噪。” “我怎么敢嫌弃何小姐。”紫翎玩笑了一句,早对何吟儿的心思揣摩了八/九不离十,心里很反感,因此才对她一直疏离。可惜,低估了何吟儿的毅力和心智。 有时候她也会想,何吟儿究竟是爱卫肆沨这个人,还是爱侯府这样的权势?可又会想,有什么区别呢? 表哥、表妹,她曾经就被所谓的表哥表妹所欺骗,谈不上多憎恨,就是反感! 她走到一旁坐着休息,看何吟儿如蝴蝶一边穿行在花间,满脸洋溢着娇羞以及小女人的妩媚,向卫肆沨一一介绍秋海棠的各个品种。 卫肆沨似乎聆听的十分认真。真是可笑,卫肆沨会不知道那些海棠吗?他哪里是在听,一双眼睛总盯着人看,那溺死人的温柔目光旁若无人,何吟儿的满脸绯红更是瞒不了人。 她觉得很愤怒,这种愤怒又令她很茫然。 卫肆沨是什么人,没有何吟儿也会有别人,今天是何吟儿,明天就会是别的女人。她又凭什么要愤怒?她只是在演戏,就算演的再真,心底里也该保持一丝清醒。她甚至想,他喜欢谁,就让他要谁。一旦那女人正式进入侯府,就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可是侯夫人,握着管家实权。 权利,的确是个好东西! “夫人!”香草从小路上跑来,禀道:“春杏姐姐让我告诉夫人,兰师傅将夫人要的东西送来了,春杏姐姐不了解,请夫人回去看看满不满意。” 闻言起身,瞥了眼那边相谈甚欢的两人,笑道:“别打扰侯爷兴致,一会儿侯爷若问,就说我有事先回去了。” 一路慢慢往园外走,不知怎么就再次遇到了梅祺。 他应该是和卫锦之在一起才对,怎么一个人? 梅祺朝她身后看看,笑问:“怎么不见侯爷?” “梅少爷找侯爷有事?”她没有义务告知他,也不觉得他是真在问卫肆沨的下落,而是刺探她。 “随口一问。来前就听闻夫人受伤,见夫人已能行动,面色如常,想必已无碍了。真是大幸。”梅祺的话怎么品都有些古怪。 “多谢梅少爷关心,还有些杂事要处理,先行一步。”她竟觉得梅祺的目光过于犀利,这样的人,怪不得卫肆沨会警惕。 第一百七四章 负伤(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回到沁梅院,兰禾起身问安。 “兰师傅请坐。”她已经看到桌上有只打开的木盒,盒子里铺着雪白绸布,静静躺着三只色彩绚烂不一的琉璃小瓶,皆是一寸来高。瓶内所装的东西,自然就是她要的精油。悌 悌 兰师傅从左边泛绿的一只开始讲:“这里面是薄荷精油;乳白色的瓶子里是安息香;最后这只霞光瓶子里是甜杏仁。遵照夫人的要求,用了琉璃瓶,封口很严。夫人看看,东西是否合要求。” 她快速的打开查看了一下,又重新盖上,命相思将东西收起来:“兰师傅辛苦了,是我想要的东西。若是好用,可能以后还会麻烦你。” “夫人言重。”兰禾仍旧疑惑,迟疑着,问:“我一直想问,夫人要用这些东西做什么?不知可否透露一二。”谀 她笑道:“兰师傅定然有所猜想,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是用来调节经脉的。” “哦,原来如此。”兰禾以为是她哪里得知的美容偏方。 卫肆沨来到沁梅院,正好与见兰禾出去,顺口问了一问,这才进来。 紫翎瞥他一眼,佯装没看见,拿本书挡在眼前看着。 “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卫肆沨坐到她身边,问:“你到底让兰禾做了什么东西?你神神秘秘的藏着掖着,就不怕他又做了出来卖给别人?”谀 “他便是卖得出去,不见得那些人会用,用不好,可是会三长两短的。”她满口冷冷的揶揄,怎么听都似冲着他说的。 “翎儿!”卫肆沨夺了她的书,含笑逼视她:“怎么这么生气?难道是吃醋了?” “吃醋?”眉梢一挑,她状似糊涂的反问:“侯爷说说,我怎么吃醋了?我吃了谁的醋?” “自然是何吟儿。”卫肆沨逗弄着她的脸,笑道:“你这小心眼儿,不过是见她有趣,逗逗她而已,犯不着吃醋。” “侯爷是在逗她?我以为侯爷是在逗我。”她毫不掩饰的揭露了他真实的用意。 卫肆沨越发笑道:“你明知是这么回事,那你还生气?” 眼珠一转,她笑着说:“离开园子的时候我遇到了梅祺少爷,突然发现他也挺可爱的,侯爷你说,我逗逗他怎么样?” 卫肆沨目光微冷,随之在她笑意渐深的眸子里醒悟:“翎儿,你这是在拿我开心啊。” “我不过是提醒侯爷,有些事情不能逗着玩。”她不再就这件事深究,起身将兰禾送来的那只盒子取来,放在他面前打开,用夸张的口吻说道:“这三只瓶子便是我为侯爷准备的最好的礼物。” 卫肆沨拿起一只瓶子审视,只知道里面是液体,因琉璃瓶的颜色看不透里面的东西。他刚想打开,又被她阻止。 “这些东西要避光、密封保存。” “到底是什么?”他着实很好奇。 “精油。”她解释道:“这三只瓶子里分别是从薄荷叶里提取的薄荷精油,甜杏仁里提取的甜杏仁油,以及从安息香树脂里提取的安息香精油。它经过调释,用一定的手法,可以通过皮肤吸收,渗透血液循环,调理身体,是非常好的东西。” “你似乎很懂这些。”卫肆沨觉得她与商紫翎的差距越来越大。 “我遇过神仙。”她煞有介事的认真,将瓶子收了,问他:“最近头还痛过吗?” “偶尔两回,不严重。”一旦严重起来,侯府里早就人尽皆知。 “你可千万别赶在现在头痛,我可没办法。”她暗示受伤的地方,若他真犯了头痛,她是没能力帮忙的。 卫肆沨笑叹着将她拥在怀里:“翎儿啊,若是没了你,我该怎么办呢?” 秋雨最是连绵。 傍晚时一阵凉风吹起,迎着暮色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卫肆沨本来是陪着在这儿用晚饭,因这场雨,便留了下来。 窗户开着条缝隙,凉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吹的烛光摇曳。 “夫人,把窗户关着吧,免得着凉。”相思说。 “关了怪闷的,睡时再关吧。”这会儿卫肆沨正在洗澡,她问:“青奕呢?” “学画画儿呢。”相思笑道:“都是锦公子那幅画儿勾出来的,小少爷也迷上来,拿着笔在纸上不停的画,说是要画朵花儿送给夫人呢。” “难为他了。我去看看。” 到了青奕的屋子里,果然见他趴在桌上画的认真,两只小手上沾满了墨迹,眉毛、额头、小脸上也不能幸免,可见他的用工与专注。 紫翎看的直笑:“奕儿,画什么呢?” “姐姐!”青奕张着手臂就要抱她。 她赶紧躲着,指着他取笑:“瞧瞧你,都弄成个小花猫了。”再看纸上的成果,完全是一幅抽象画。 红豆打开水,给青奕洗了脸,擦了手。 青奕喜滋滋的捧起纸给她看:“姐姐,看!” “画的真不错。”她夸奖着,重新拿起小号毛笔,蘸了墨汁,在纸上画了一只呲牙笑着的大花猫。 不止青奕喜欢的 直拍手,连红豆几个丫头也看的笑:“夫人把猫画成这样,好有趣。” “还有呢。”她又在猫的爪子边画只拼命想逃命的老鼠。 这些都是简笔画,小时候爸爸教她的,她也曾用来教邻居家的小妹妹。 “还要!还要!”青奕又抽了张干净的纸,要她再画。 她想了想,画了一只胖胖的可爱松鼠,抱着只松果。 “老鼠!”青奕不认识松鼠,张口喊了老鼠。 “小少爷,不是老鼠,是松鼠。”红豆笑着纠正他。 “松鼠是什么?”青奕虚心请教。 这可难倒了红豆,不知怎么解释。 紫翎说道:“松鼠是住在松鼠上的大老鼠,它们吃树上结的果子,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可以做成帽子戴在头上。” 过于认真又半真半假的话,令几个小丫鬟将信将疑起来。 “翎儿在教课?”卫肆沨循声笑声找来,看见她在纸上画的正高兴,而画出的东西又是那么的另类。眸光闪动,他似真似假的说:“想不到翎儿擅长作画,不如为我画一张如何?” 她指着纸上拟人画的松鼠,说:“我只会这种,侯爷确定想要?” 卫肆沨很认真的沉吟半刻,笑道:“想。” 话音一落,他亲自铺张新纸,研磨蘸笔,递给她:“请紫翎夫人落笔。” 一旁的小丫鬟们都抿着嘴偷笑。 紫翎望着他,脑子里想的是他Q版的样子,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她实在无法将这么个人画出那么可爱的样子,只是想想就令人忍俊不止。 “什么事那么好笑?”卫肆沨虽是问,却也猜到了,如此却越发催促:“来,赶紧画,让我们也瞧瞧。” 没办法,她只好稍作酝酿,拿出全部功力,画了一个小人儿出来。 丫鬟们瞅着纸上的小人儿,那服饰姿态都是自家侯爷没错,可是那么大的一双眼睛微微眯着,就像小孩子在扮大人,可爱的不得了。当然,她们谁都不敢笑,悄悄观察侯爷的表情。 “这是我?”卫肆沨盯着看了半天,实在不能理解怎么将他画成这样,不过,神韵还有有几分的。叹息一声,他自嘲道:“这是我小时候的样子吧?翎儿真是有双慧眼,能看到人之过去。我也想看到翎儿的过去。” 最末一句落音格外不同。 她掩饰的放下笔,交代丫鬟们服侍青奕睡觉,请卫肆沨回房。 卫肆沨带走了那张所谓的画像。 紫翎在里面洗澡,想到令他起疑,不知是好是坏。更衣后,相思取来伤药为她更换。 “你下去吧。”卫肆沨走了来。 相思将东西放下,带着丫鬟们退下去。 卫肆沨揭开她肩上的纱布,仔细看了伤口,换上新药,重新包扎:“恢复的不错。看样子这雨要下几天,别淋湿了,伤口会感染。” “侯爷怎么总睡在书房?”她没管住嘴就问了,他是有单独住处的。 卫肆沨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贴在她唇上轻笑:“我在等你养好伤。” 第一百七五章 相视一眼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几日后,雨停了,天空越发澄净碧蓝,云淡风轻。 紫翎的伤已大好,拆除了纱布,一块新长好的疤痕有些泛红,过些日子就会变淡,成为不细看就无法察觉的白色印记。她想起卫肆沨身上的伤,他们还是有相同之处,她的危险在于侯府之内,而他的危险来源于侯府之外。悌 “小少爷慢点儿跑。”听见红豆的喊声,一望,青奕不知拿着什么跑出去了。悌 相思在旁笑道:“小少爷画了画儿,要拿给锦公子看呢。”谀 这时春杏进来,说:“刚才瑞大娘来回话,说京城邱家不到半日就到了,请夫人示下。” 她立刻明白其中意思,邱家来了人,邱婉蓉却不在,这不太合适。于是说:“去跟三夫人说一声,派人往庵里接二夫人回来。” 相思问她:“夫人打算继续让三夫人管家?” “再让她管两天。”她是故意这么做,一直被人暗地里算计,她要借此隔岸观火,以示惩罚。 相思猜到几分。 香草忽然喊道:“夫人,商家二姑爷来了。” “请!”她返身走进屋内,想起距离上回朱彪前来已有一段时间。 “朱彪给侯夫人请安。”朱彪一脸的意气风发,寒暄过后,步入正题:“我遵照夫人的吩咐,暗查对面的那家店。那老板于梁,据说是云州来的大富商,可没听说邺城有个姓于的大家。我估计他做生意手段不太正当,怕说出真实家世遭人报复,所以对外编了谎话。”谀 “他店里那么多伙计,说话哪儿的口音?” “倒是有点儿云州口音。”朱彪抓着脑袋一笑:“云州离这儿太远,也难查证。我曾试探着找那店里的伙计刺探,可对方嘴很紧,真不像一般人。” “老爷的身体怎么样了?”她蓦地换了话题。 “好些了。”朱彪顿了一下,又说:“我觉得老爷他有点儿古怪,有两回都私下问我,有没有看见青奕,有回还问我,青奕长得像谁。” “你就照实告诉他。”紫翎冷笑,忽然问他:“你跟二姐怎么样?跟孟远航相处的如何?” “她的脾气可真是……”短暂的新婚很快就结束了,对于商雪彤的泼辣骄横,朱彪已有些不耐。“孟远航那晚跟商碧华大吵一架,之后就偷偷找人将丫鬟桂香赎了身,在巷子里租了个小院养了起来。这事儿商碧华还不知道,如今孟远航总躲着她,找各种借口不回家。” “你也别漏了口风,过段时间再看看。”她心里立刻有了盘算:“如果顺利,入冬前商家的生意一定会掌握在你的手里,暂时不要和二姐闹翻,多哄着商洪。” “明白,夫人放心。”朱彪心里自有一张算盘。 见完了朱彪,她前往园子里散步,主要是为了避开何吟儿。这何吟儿缠人的功夫非同一般,每天早晚都能寻到借口呆在沁梅院,那些委婉的逐客令对方全当听不懂,若非念着老太太的关系,她一定会翻脸。 入了园子,她习惯性的朝蔷薇架那边走,天气这么好,或许卫锦之就在那儿,那青奕也会在。 “冰明玉润天然色,凄凉拚作西风客。不肯嫁东风,殷勤霜露中。” 半途经过芙蓉林,听到有人吟诗,循声一望,是梅祺。她望过去时,正好与对方含笑的眼睛对视,立刻就有种被设计的感觉。仿佛梅祺这是在故意引导,要与她巧遇,不难理解其用意。 “侯夫人。”梅祺走来施礼,笑问道:“看夫人不像在欣赏景色,在找令弟吗?方才他从这儿跑过去,手里还拿着很有意思的画儿呢。” “梅少爷一个人在这儿赏花?”她是有些奇怪的,不懂梅祺想怎么利用她达成目的。 “原本是要在城内逛逛,一时闲步到这儿,被盛开的芙蓉挽留。”梅祺不愧是读书人,说起话来不仅斯文,还有点多情的味道。 “不打扰梅少爷赏花。”点头示意,她准备离开。 “夫人请留步。”梅祺很大胆,喊住她,居然提了个要求:“那天我在锦公子房中发现了一瓶特殊的酒,据说是侯夫人采用葡萄亲手酿制。我素来爱游玩山水,品酒论诗,对侯夫人酿造的新酒很向往,因此斗胆恳请夫人赏赐一壶葡萄美酒。” “梅少爷太客气,不值得什么,只是酒尚未开坛,待到梅少爷离开时,一定会送上一壶。” “在此多谢夫人。”梅祺看了眼她曾受伤的肩膀,道:“夫人要多加小心啊。” 紫翎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肩膀,笑道:“侯府里的闹鬼的事儿,梅少爷必定也听说了,险些我也成了鬼。” “夫人如此聪敏,又有侯爷保护,是不会有事的。”梅祺嘴里如此说,眼神却带着恨色。在他看来,当初妹妹出事除了凶手狡猾之外,便是卫肆沨保护不力,至少对其妹,没有对如今这位侯夫人这般用心。 “希望借你吉言。”紫翎蓦地说:“梅姨娘很是怀念梅氏夫人,特别是这个月,或许她也曾私下做了什么。我很尊重她对梅氏的那份心,但不希望她卷的太深,若查起来,我 会很为难。梅少爷若有机会,不妨劝一劝她。” 梅祺领会到其中意思,笑道:“想必她不敢做什么逾矩之事,但既然侯夫人说了,有机会我定然转告。” 离开了芙蓉林,她尚且在沉思,虽然说了那番话,实际上她并不认为想置他于死地的是梅梓桐。几方浑水摸鱼,把一潭水搅的太浑,令她难以追寻背后真相。只是…… 她发觉神秘的凶手向来不会单独行动,总是趁着府中矛盾突显,趁机出手。果然是够狡猾! “姐姐!姐姐!”蓦地听见青奕喊她,原来已经到了蔷薇架,他正跪在凳子上,半个身子趴在桌面看卫锦之作画。仿佛他是个指导老师,不时的伸着手指点着画面,嘴里还念念有词。 卫锦之停下笔回头。 “他没吵到你吧。”一面说一面看画,画的是假山缝隙中的兰草。 “这是你画的?”卫锦之指着用镇尺压着的一张画,问。 “哄他玩儿的,不敢跟你比。”原来是那晚画的松鼠,不用问,肯定是青奕拿来的。 “你的画很有感情。” 她懂得他的意思,所谓感情,指的是她为那些动物所赋予的拟人化表情。 “姐姐还会画小人哦!”青奕用很得意的口吻炫耀,仿佛怕他不信,还拽着她的袖子求证。 “小人?”卫锦之没听懂。 她忙笑着摆手:“都是哄他玩的。” 卫锦之没追问,瞥了眼她的肩膀,问:“你的伤好了?” “嗯,养了这么多天,也该好了。” “你当时不该去追。”卫锦之淡淡的话音里,似有责备,又透着关心:“你知道你的处境不好,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在那种情况下。往后更不能大意,特别是面对梅祺,为了给他妹妹报仇,他会不折手段。” “我知道。”她很感激他的这些话,即便是她自己知道的事,经由他说出来,感觉完全不一样。她感觉到被人关心的温暖,不同于其他人的客套虚伪,更不同于卫肆沨的别有用心。 卫锦之见她低垂着眼帘恍若游思,生出一种强烈想帮助她的想法,可又觉得有心无力。 紫翎忽然抬头,正对他的目光,几秒的对视后,各自尴尬的挪开视线。 “奕儿,该回去了。”她叫上青奕,离开了蔷薇架。 卫锦之盯着一幅即将完成的兰草图,脑子里全都想着刚才那一瞬间的相视,有种万物凝结时空停顿的错觉。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心乱如麻,待回神,笔尖的墨迹早将兰草涂抹成了一片乌云。 离去的紫翎同样心情紊乱,一想到两人身份,想到过往交集,脊背一阵发寒。她没忘记卫肆沨最痛恨的是什么,她也不认为真的喜欢了卫锦之,不过是贪心奢望一份单纯的温暖。想到卫肆沨的手段,她决定往后对卫锦之还是敬而远之。 第一百七六章 蚌鹤相争(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午后,邱婉蓉被接回了侯府,先往沁梅院来问候。 恰逢下人来回话,邱家祝寿的人已经到了,李管家在前招待,两个邱家来的仆妇已由瑞大娘带过来。当下,姚淑媛与三位姨娘都在,何吟儿又拉了卫若萱,热热闹闹的坐了一屋子人。悌 悌 “老奴给侯夫人请安!我家老爷与夫人命老奴代为问候。”两人跪着磕头请安,这才转向自家小姐问好,又向其他夫人姨娘小姐们请安。随后又呈上带来的礼物,老太太的寿礼已经交由前面管家收了,这边是内宅里各房的礼。 紫翎也回了一番客套的话,命人带她们去歇息,又说:“二夫人也去吧,想必与娘家人也有许多话说。” 谀 “是。”邱婉蓉刚要走却被姚淑媛叫住。 “二夫人,按照惯例呢,娘家来的这几人是安排在你的院子里,我已经让人把屋子收拾好了。若是还需要什么,二夫人让人来跟我说,我定照办。”姚淑媛言语的恭敬毫不能掩饰眼神里的炫耀,虽说是拙劣的激将法,但邱婉蓉就吃这套。 “那就多谢三夫人费心了,真是想的很周到。”邱婉蓉最不能容忍有人和自己争权,然而如今只能暂压火气。 看到邱婉蓉的表情,姚淑媛很是满足,正好有丫鬟来回事,她起身歉笑:“夫人,还有些事要处理,允许淑媛先行告退。”谀 “你去忙吧。”紫翎已经能预测到将会发生怎样的事,见绮岚院的三人都静静的不张口,便说:“你们都回去吧。” “妾身告退。”三人起身离去。 她盯着琉璃的背影略微出神。 自从闹鬼之中,琉璃的精神大不如前,她很意外,想不到琉璃那么不经刺激。那番苍白的脸色,时而茫然无焦的眼神,似乎在表明其深陷那晚不能自拔。 想想又不应该,事后那两天琉璃气色还算不错,怎么日子久了,反倒更严重了? “我们也回去吧。”卫若萱皱眉看着另一人,觉得何吟儿太喜欢沁梅院了。 “再呆一会儿吧。”何吟儿说着望向紫翎:“来时看到院子边上挖了土,是在种花儿吗?怎么又弄了些石头来?之前的那些花草被移走了,留下光秃秃的一片,也不好看呀。” “原本空地上要种蝴蝶兰,但现在不太适宜,也不是花期,摆了盆栽也不好看。正打算挪些海棠月季,再摆些菊花。”紫翎耐着性子讲。“至于院子边上是在埋凌霄的芽枝,那些形态各异的石头是为凌霄准备的,凌霄必得有所依附方能生长。” 整理沁梅院并不是她的主意,而是卫肆沨的心血来潮,仿佛是为了显得更加宠爱她,便命人挪走前两位夫人种植或喜爱的花卉,改为其他的。她不禁冷笑,倒不如将这院名也改了,那才彻底。 “侯爷真有心。侯夫人喜欢什么花?凌霄吗?”何吟儿很天真很好奇的问。 “嗯。”她敷衍的点个头。 “古人曾说,藤花可敬者,莫若凌霄。可见凌霄是极好的花。”何吟儿赞赏道。 卫若萱在一旁嗤之以鼻:“可敬?我倒看不出凌霄有何可敬,只会依附生长,借机得势。殊不知‘一旦树摧倒,独立暂飘飖。疾风从东起,吹折不终朝。’” 太过犀利的话,令何吟儿一愣,悄眼看看紫翎的反应,又轻轻的扯卫若萱的衣袖。 卫若萱说完就意识到失口,装着不在乎,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何吟儿迟疑的站着,小声说道:“夫人见谅。” “我累了。”紫翎并没有因卫若萱的话而生气,但借机可以令何吟儿离开,她便装出一副闷闷的样子。 何吟儿这回才离开。 她唤来相思交代:“往后她再来,能拦的就找借口拦了。” 见院子里仍是在布置山石及树木,不禁想到凌霄。卫肆沨之所以想起种凌霄,还起源于七夕前说的那个谜语,与她目前处境的确很相似。她的所有荣华地位都得益于卫肆沨用宠爱浇灌的这棵大树,一旦没了宠爱的滋养,势必匍匐倒地,难有生机。 初阳院里,邱婉蓉与两个娘家来的人说了一番话,接下来就独自生闷气。 对门的姚淑媛偏喜欢刺激她,逮个空子就过来,巡视一般的左右看看,来到屋内笑说道:“姐姐在庵里住了些日子,定是受了清苦,回来就好了,我也有个说话的人。哎,最近替侯夫人管着家,这才知道府里的事如此繁杂,一刻都不得消停,我本想推辞的,侯夫人定要我接,我只能接了。可惜那时姐姐不在,若不然有姐姐帮衬,我就轻松多了。” “妹妹真是辛苦了!”邱婉容几乎是咬牙切齿,那一声声“姐姐”的称呼更是对她的刺激。 “辛苦也是应该的。”姚淑媛欣赏着她几乎掩饰不住的难看脸色,环顾房屋,问:“姐姐可需要什么?老太太的寿辰那么隆重,姐姐的穿戴都准备好了?若少什么,别不好意思,都是自家姊妹,只管开口。” “妹妹放心,若有需要,我一定会说的。”邱婉蓉气极反笑,恨不能冲上前撕烂那张得意炫耀的脸。 “夫人!三夫人。”一个小丫鬟从外面跑来,说道:“老太太寿宴用的寿瓷送来了,库房那边搁满了,宝祥来问,东西搁在哪儿?今天侯爷没在家,等回来了也要亲自看的。” “问过侯夫人没有?”姚淑媛知道寿瓷是个大事。 “问过了,侯夫人说身体不大舒服,交给三夫人处理,别出差错。” 姚淑媛当即要亲自过去处理,临走时还不忘虚伪道:“你瞧,本来想陪姐姐多说两句话,可惜忙的没功夫。姐姐歇息吧,我得忙去了。” 人一走,邱婉蓉立刻抓了茶盅摔出去,气得脸色都变了。 姚淑媛赶到库房,看到运来的寿瓷全都堆放在空地,小厮们全都垂手立在一旁,等待指示。库房几间大屋都装满了东西,这次瓷碗瓷瓶搬来弄去又容易磕着碰着,好不容易找到一间旧屋,收拾一番后,将东西都搬了进去。 “把门锁上!”姚淑媛对此还是很谨慎的,若弄坏了寿瓷不仅不吉利,还会惹得侯爷生气。她特意交代道:“不准让人进去,等到侯爷回来亲自查看了,再按照吩咐送到各处。” “是。”宝祥将钥匙收好。 卫肆沨回到侯府天色已晚,听了回禀便说次日早晨再看,当晚照例在沁梅院就寝。 映着灯光,院子里坑坑洼洼,走起路来很不安全,人们进出都走游廊。卫肆沨问了问进程,催底下人加紧,暂时用盆栽花草将院子修补整齐。 返身进来,紫翎正在镜前卸妆。 他倚身欣赏了一会儿,笑道:“翎儿最近很会享受,把一切事情都丢给别人,不会闷吗?” 她冲着镜子里的人一笑:“我不过是遵照侯爷的话,乐得偷闲。再说,我的伤还没好,起码得养到老太太的寿辰。” “还没好吗?”卫肆沨是明知故问,凑近了问她:“是不是痒?千万别抓,会留疤。” “我忍着呢。” “很能忍吗?”随着话音,卫肆沨不客气的将手移到她腋下,看她笑的花枝乱颤直求饶,目光越来越深沉,直接将她抵在镜台,狠狠掠夺一番。 紫翎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满眼泪光闪动,望着他,脑子里闪过卫锦之那双眼睛,心间难抑惊慌。她是怕发生难以控制的事,怕贪心下会想得到更多,只是假想到那种局面就会颤抖。 卫肆沨从她眼睛里看出很复杂又很难捕捉的情绪:“在想什么?” 她摇头,贴近他的唇,温柔的触碰,低声笑道:“或许,是在想你呢。” “你这个样子,让我想吃了你。”卫肆沨回复她的温柔,缱绻缠绵,转而又霸道夺取,将她完全掌控。 紫翎丢弃一切,放松身心的投入,仿佛如此就逃避了一切。或许吧,至少在这一场情爱之中,只有纯粹的身体需求。 第一百七七章 蚌鹤相争(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大早,紫翎被外面青奕的嬉闹声弄醒,睁开眼便看到窗户上的白光。原来她睡在外侧,后背紧贴着温暖又坚实的胸膛,像依靠。搁在腰间的手动了,从小腹抚摸而上,捉住挂在她脖子上的那颗微雕玉珠。 “侯爷该起了,早上还得去看寿瓷,明天也该接老太太回来了,各处还要重新布置一下。”她提醒他,不禁他忙,她也很忙。悌 谀 卫肆沨拉下锦被,审视她肩头的伤,凑上去亲了一下。 “会痒。”推开他,她拾起地上的衣裳披了,下床。 悌 卫肆沨微微眯着目光,看她沐浴在白色晨光中的身影,蓦地喊道:“翎儿,站着别动,把衣服丢掉。” 紫翎皱眉,几分无奈的口吻:“侯爷,不早了。” “乖。”他却是给出一抹温柔的笑,示意她遵照办理。 尽管是只有彼此的内室之中,但迎着一片晨光,恍如是在光天化日袒露身体,她有些不好接受。然而,她又很了解他,越违逆,他越有兴致。深吸口气,背着他,褪掉身上披着的衣裳,未着片缕的身体便呈现了出来。 晨光柔和又神圣的为她镀上一层迷幻外衣,当她侧脸朝后望,眉目轮廓美丽的令人屏息。 卫肆沨痴迷的欣赏着,终于下床,将她搂在怀里:“真美。”谀 “侯爷欣赏完了?我可以穿衣服了吗?”她的语气里明显透露出不高兴,被人像物品一样摆弄,谁会觉得高兴? 仿佛是为了道歉,卫肆沨亲自取了衣裳为她穿戴。 “不劳侯爷动手。”她觉得别扭。 卫肆沨便坐在一旁看:“翎儿,商老爷的病养得差不多了吧?” 每当他提起商家,总是另有目的。 “应该好多了。”她不问,唤进丫鬟们服侍梳洗。 当邱姚等人来请安时,得知里面正在用早饭,没敢进,在一旁的偏堂喝茶等待。 望着小厮们在往院子里搬花盆,邱婉蓉笑道:“没想到我才离开了几天,侯爷与侯夫人越发的恩爱了,我以为有了新人总会恩宠一两个月,到底还是玉姨娘更与众不同。” 算起来,琉璃是得宠时间最长的。 “你的气色越来越差了,找大夫看过没有?”姚淑媛没理会邱婉蓉的话,而是盯着琉璃的脸色皱眉,感觉她病的不轻。 “大夫也说不出什么。”琉璃精神很差,特别是大夫总说要她调养身体,说她并无病症,这令她更为焦躁。她甚至觉得是被鬼缠住了,被鬼夺了元气。因为担心侯爷不悦,她悄悄找了个道婆做法驱鬼,又往寺庙里捐了不少香火,祈求能重新好过来。 “难不成你真的以为有鬼?就算有,她为什么缠着你呢?”邱婉蓉毫不掩饰讥诮。 姚淑媛不悦道:“二夫人运气好,当时不在府里,若是你亲身体会了便知道,假鬼比真鬼更可怕。” 邱婉蓉蓦地心头一动,说:“那鬼只伤了侯夫人,可能、就是连害了两位侯夫人的幕后凶手。当时我可不在府里,至少与这件事无关。” “想杀人不一定会亲自动手。”姚淑媛这话已经很直白了。 “你!” “二夫人,侯爷侯夫人用过早饭了。”恰逢外面小丫鬟禀报,打断了屋内的争执。 几个人一起过去。 卫肆沨正坐着用茶,不经意瞥见琉璃,大吃一惊:“你这是怎么了?” 紫翎也发现与昨天相比,琉璃的样子更严重了些,坐在那儿似乎心不在焉,时而抚头,时而搓手,似乎很不舒服。 “不太舒服。”因为连大夫也说不出所以然,琉璃自己也不知怎么答。 大概是觉得太古怪,卫肆沨表现出了格外的关心:“让人去万春堂请万老过来看看。他是宫里的老御医,又擅长疑难杂症,几年前他告老还乡,朝廷还破例直接让其长子顶其御医之职。” “谢侯爷。”琉璃知道,那位万老御医是很厉害,因年纪大资历深,一般人根本请不动。 “行了,回去休息吧。”卫肆沨的余光瞥了眼胭脂,而后起身:“翎儿跟我一块去看看。” 姚淑媛办着府里的事,自然要跟着去张罗,邱婉蓉也不会错过,至于梅梓桐与胭脂,完全是跟从而已。 邱婉蓉一回到侯府,又想起了胭脂手中握着的半张自白书,每天都是如鲠在喉,饮食难安。只因胭脂的性情难测,加之把柄在手,又不敢贸然,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理。她觉得,对方既然拿捏了把柄,早晚要提要求,不外乎是帮其得宠提高身份而已。 “侯爷请稍等。”姚淑媛命宝祥开门,又喊来几个小厮,准备将瓷器搬几件出来审看。 早有下人摆了几张桌子,宝祥开了门,小厮们进去搬装有瓷器的竹筐。正往外搬时,眼睛只顾得看前面的人,谁都没注意地上有颗珠子滚了过去,小厮没注意踩了上去,身子一歪,结果竹筐失去平衡掉在地上,哐啷一响。 “怎么笨手笨脚的!”宝祥立刻呵斥,赶紧查看里面的瓷器。 姚淑媛也担忧的赶来询问:“怎么样?” 结果,宝祥从里面取出一只被磕坏了的寿碗,仿佛能感觉到有双冷厉的目光注视着,腿软了跪下来:“侯爷饶命!” 这批寿瓷是专门在御窑厂烧制,专为老太太寿辰准备的,皇上特命造办处设计了一批贺寿的图案,以示赏赐和恩荣。谁都知道寿瓷的重要,眼下却被弄破,谁都担不起责任。 众人皆为这个变故而惊心,胭脂却瞥见一个人影避开众人目光,悄悄将地上的珠子捡走。 那踩了珠子失脚摔倒的小厮跪在地上,魂不附体:“奴才、奴才……” “拴在马棚里,待老太太的寿辰之后再发落。”卫肆沨沉冷着脸,拿起一只寿碗端看,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就此了结时,他又冷笑:“连东西都拿不稳,还有什么用?敢在这种日子触霉头,掂掂脖子上几颗脑袋。” 这话可不仅仅是说那小厮。 “侯爷别太生气,权当‘岁岁平安’。”紫翎在旁劝慰。 卫肆沨笑道:“听你的。”他指着这些瓷器,说道:“这里面的图案都是新样式,除了皇上所用的,这算是最高规格的烧制了。皇恩浩荡啊!” 她不懂瓷器,但这些东西的确烧造的很精致漂亮,在瓷器底下落着款儿:定北侯府。 “现在还是三夫人管着内事吧?”卫肆沨话音突转。 “是。”姚淑媛心头一惊,以为要就瓷器的事承担责任,紧张不已。 “做事要格外谨慎,老太太的寿辰是侯府的大事,千万别再出差错。否则数罪并罚!懂吗?”卫肆沨声音轻飘。 “是,淑媛谨记!”姚淑媛大松一口气。 “遇事不要擅作决定,多问问侯夫人。”卫肆沨正说着,有人回话,他便交代紫翎:“一会儿万老来了,问问琉璃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他走后,紫翎处理剩下的事情。瓷器除了碗碟杯盘,就是各色摆器,一样一样登记明白,按规定各处摆放。 随后她前往绮岚院看看琉璃。 一名胡须半白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好从屋内出来,旁边跟着个拎药箱的童子,定是万老无疑。 “玉姨娘怎么样?是不是病了?”她开门见山的问。 万老似乎有些犹豫。 紫翎看出了端倪,便说:“侯爷特地命我来问问。” 万老这才捋着胡须低声道:“姨娘的脉息显示出虚弱,一般人很难查出病因。鉴于行医多年的经验,我问了姨娘一些问题,初步判断可能是砒霜中毒。因为量很微少,并不致命,每天持续摄入,会逐渐侵害身体。” “你是说、有人下毒?”当问出这话时,她想的却是,为什么要采用慢性中毒?要想令人无法察觉,这种下毒过程会很漫长,且必须与琉璃亲近,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机会。 谁会这么做? 第一百七八章 寿辰(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大概是万老觉得事情不寻常,并未将猜测的诊断结果告知琉璃,因此除却紫翎,这件事还处于保密状态。紫翎表示会请示了侯爷再坐决定,送走万老后,她越发感觉到凶手的阴沉狡猾。 她知道邱婉蓉一直与琉璃仇恨很深,若是报复,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如今琉璃几乎失宠,邱婉蓉最头疼的应该是姚淑媛,能再分心去对付琉璃吗?还选择这种时候。悌 她总是会怀疑绮岚院里的两人,梅梓桐与胭脂都很可疑。谀 琉璃是那种好奇心很强又有些鲁莽的人,或许是闹鬼的事令其发现了可疑或线索,危及到某人,这才使得对方出此下策。琉璃不死,旁人都不会将目光聚在绮岚院,而其又中毒恍惚,无法再有任何举动。悌 等到她将这件事告知卫肆沨时,他只是淡淡一笑,毫不吃惊,更没有对琉璃的真正关心。想到琉璃曾被他宠爱两三年,她心里一阵发寒。 注意到她的目光,卫肆沨叹笑着说:“不是我心冷,事关大局,只能辛苦了她。往后她的饮食格外经心些,送些好东西给她补养身体,至于下毒者……暂时搁一搁。” “你知道是谁?”若在以往,当他说的那般敏感时她是不会问的。 “知道。”卫肆沨没有否认,而且凝视着她的眼睛,笃定的笑:“翎儿很聪敏,一定也明白,只是要装着不知道,对你比较安全。”谀 她想,他的话里是含着双层意思,既不要让凶手察觉她知情,也不要让他觉得她了解的太多,否则都会危险。 当这件事传扬出去,有人暗自里高兴,也有人震惊愤怒。 琉璃得知后勃然大怒,当即一口咬定是胭脂做的,可她没有证据,毕竟谁都没看见胭脂进过她的屋子。在霜儿的再三宽慰下,她只好忍耐,先养身体。 第二天,派车将老太太接了回来,何姨奶奶安排在了老太太的院子里。 各房各处都去请安问好。老太太尽管寡淡,但面对远道而来的亲友各家,也耐着性子接待,偶尔聊起家长里短,倒也开心。 寿辰这日,天还未亮侯府里就忙碌了起来。 紫翎也早早起来穿戴梳洗,等着那几人到了之后,一块儿去给老太太祝寿。院子正中早摆了张寿椅,老太太穿戴一新,鬓角戴着朵红花,显得喜庆。 丫鬟在地上摆设了垫子,卫肆沨与卫锦之皆跪下磕头。紫翎注意到,卫肆沨是单膝跪地,而卫锦之是双膝,很有区别,头刚低,早有人搀扶了起来。 紫翎领着府内女眷再拜。 其后是家中管事的和下人们,老太太命免了,让素云打赏。 闲话了几句,卫肆沨与卫锦之便往前面去待客了,这边女眷们都陪着老太太。寿宴的事紫翎都交给了姚淑媛,结果一会儿的功夫里,不停的有人来找。姚淑媛干脆站在外面不停的处理。 紫翎寻个借口出来,问她:“怎么回事?” 姚淑媛干笑着敷衍:“没事,侯夫人进去吧,我会处理好的。” “今天是老太太的寿辰,来的宾客都很重要,万万不能出差错,你明白吗?”她再次提醒。 “是……”姚淑媛想到寿瓷的事,怕了,终于说道:“府里那起下人简直太猖狂了,好吃懒做,吩咐的事都办不好,弄的前后一团乱糟糟的。我看了这边离了那边,怎么都照管不过来,真是要狠狠的打几个才行。” 紫翎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便说:“往年寿宴都办的不错,这事瑞大娘有经验,问问她怎么处理。若有人不听吩咐,不必顾虑,直接捆了交给瑞大娘发落。再有,今天里,不论如何都不要出差错,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是,侯夫人放心。”姚淑媛很清楚这一点。 前面不时鞭炮响起,客人越来越多,紫翎亲自在几处巡视了一下,下人们倒也是井井有条。 “夫人,商夫人带着小姐们来了,已经往老太太去了。” 她知道商家会来,交代小丫鬟道:“我知道了。” 她们在老太太那儿坐不到一会儿,定会来沁梅院。老太太不喜热闹,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所以那些各府的亲友女眷全都到了这里,聊起家长里短或是各处见闻,她就像个外人,无法融入进去。 那些亲戚们她根本不知道,这世界的其他地方,于她而言更是陌生。 她的世界,只有这个侯府! 所幸院子里已经用各色盆栽修整好了,丫鬟们在廊子里设下茶几圆凳,那些人或走或坐,不仅便宜,也省得她一个个的记脸认人忙着招呼。知府夫人算是熟悉的一个,拉着两个人与她闲话。 “侯夫人,商夫人与两位小姐来了。” 刘氏母女三人进来挨个请安问好,在圆凳上落座,说些恭维关切之语。 紫翎一面虚伪应对,一面观察这三人气色,各有不同。刘氏看似平常,但消瘦了一些,商碧华的神色可谓憔悴,脸上擦了很厚的脂粉遮掩,而商雪彤是个例外,面色红润,眼梢一贯的骄纵。 稍时,有人提议去园中逛 逛,沁梅院总算清净下来。 刘氏母女慢了几步,与她说:“大姑爷最近连亏了两笔大生意,都被对面那家店给抢了去,再这样下去,今年怕是收不上粮食了。那家店的老板不知是什么底细,霸道的很,希望侯夫人帮一帮,问问。” “打听过了,就是个外地富商,似乎打定主意要在锦州做大生意。人家有如此魄力手段,必定也认识些有头脸的人物,再者生意上的事,不是一两句就能管得下来的。”她淡淡的腔调,表现的并不上心。 刘氏赶紧说道:“我知道事情不好办,只是如今正值粮食旺季,若错过了,咱们的生意必定损失惨重。侯夫人与知府夫人交情不错,或许有办法。当然,若需打点,需要多少钱由我们来出。” 说完递上一只盒子,带着商家姊妹去园子了。 紫翎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千两银票。 她不禁冷笑:“你说,她是大方呢,还是吝啬?” 相思问:“什么人敢和商家作对啊?想必来头一定很大,夫人要怎么管呢?” “再说吧。”她命相思将银票收了,根本没打算和知府夫人提。 中午的寿宴很奢华,很热闹,不仅是到场的宾客,更有朝中大臣们的各样贺礼,皇上与诸位皇子们同样有所表示。前面是怎样情景不得而知,但在后面,紫翎招呼着女眷们,也是忙的不轻。 大多数人都是初次相见,免不了一番客套敬酒。 起先她一人喝半杯,后来实在受不了,便抿一口示意。即便如此,等着宴席结束,她已有些醉醺醺。宴席之后,女眷们没多呆,相续告辞,她又忙着送。至于剩下的收拾残席用具等时,都交给了姚淑媛。 “夫人,喝点儿醒酒汤吧。” 她喝了半碗,突然想起来:“青奕呢?怎么一直没看见。” 相思也没有留意,跑去问红豆,红豆以为青奕跟寇儿在一块儿玩,可寇儿并没看见。丫鬟们找了一遍,沁梅院里居然没有,大概是今天客多人杂,下人们只顾得忙,没顾上别的。 这下子紫翎有些慌了,她怕是有人偷偷趁乱将青奕给弄走了。 “快找!”她一面焦急的吩咐,一面亲自往园子里去,那是青奕最喜欢的地方。 到了园子里,丫鬟们分开寻找,找了一会儿,红豆跑回她身边,低声道:“找到小少爷了,只是……” “只是什么?”心里一紧,以为青奕出了什么事。 “夫人别担心,小少爷很好,他和徐少爷在一起。”红豆道出实情,眼睛望向不远的地方,果然看到树下的石凳上坐着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高兴。 紫翎顿时松了一口气,但这种情况却令她犹豫,片刻后她吩咐红豆:“你去陪着他,等他玩好了带他回去。” 她刚转身却听青奕在背后喊:“姐姐!姐姐我在这儿!” 第一百七九章 寿辰(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见青奕跳着招手,但顾虑着徐少棠在那儿,不好过去。毕竟身份敏感,若被人看见,多个嘴舌,卫肆沨的脸色可想而知。 哪只她的顾虑却没能阻挡徐少棠的脚步,青奕拉着他,两人就过来了。 “夫人。”她还没怎样,相思先紧张起来,不停的四下张望。谀悌 红豆也清楚相思在怕什么,却是轻轻扯着她的袖子说:“这会儿后面的席刚散,各院里都醉了,回房休息了。你跟我去拦着那些找人的小丫鬟就行了,夫人知道的。”悌 “可是……”相思哪里放心。 “走啦。”红豆从心底里喜欢徐少棠,觉得他没能小姐在一起很可惜,遇到这种机会,也愿意让他们单独说两句话。 相比之下,相思比红豆思虑的多,经历的也比红豆多,特别是想到卫肆沨的手段…… “小姐!”相思在特别的情况下,仍会喊她小姐。 眼见徐少棠过来了,似有醉意,便说:“没事,你们在拐角那儿等我,我说两句话就走。” 如此,相思不好再说,只得和红豆走了。 青奕一手拉着徐少棠,一手拉着她,兴高采烈的说:“姐姐,徐大哥来看我哦,说要陪我玩。” 面对徐少棠,紫翎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谀 最后,是徐少棠先开了口:“你的伤好了?” “嗯。” 徐少棠低眉笑笑,似乎酝酿了半天才说:“我很想你,我很想以前的紫翎,你真的、变了。” 听了他的话,紫翎释然一笑,不再说什么无谓的话,牵着青奕转身就走。 “紫翎!”徐少棠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腕,越抓越紧,声音苦涩:“我想要我的紫翎。” “我不是紫翎。”这是她唯一能回答他的真实又残忍的话。 “为什么不是?”徐少棠扳过她的肩膀,盯视她的眼睛,看到的都是陌生。再看她的脸,的确是曾经熟悉的那张脸,不由得抬手轻抚而上,仿佛是在追寻过往的美好。 “你喝醉了,早点儿回去吧。”躲开他的触碰,用力挣脱他的手,带着青奕毫无迟疑的离去,只留给他绝情的背影。 她是占了别人身体的窃贼,面对这位“爱人”,最多的是愧疚,最无法去解释。 徐少棠看着她越走越远,心里越来越空,直到剩下一片茫然。独自站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回神,刚要走,目光看见地上掉了样东西。拾起来一看,是颗雕刻精美绝妙的玉珠,珠子上还留有淡淡而熟悉的香味。 是紫翎的! 正当他思索着如何处理的时候,迎面竟有有走来,当看清来人是谁,本能的就将手攥了起来。真是无巧不成书,卫肆沨与卫锦之一块儿闲话着走来,看到他也是意外。 “徐少爷在这儿?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卫肆沨目光尖锐,注意到他那心虚仓促又可疑的举动,尽管没看清,但注意到他在攥起手时手里有光闪了一下。 “酒喝多了,在这儿坐了一会儿,不经意睡着了。”徐少棠寻了个说辞,便要告辞。 “送送徐少爷!”卫肆沨吩咐双喜。 卫锦之是极为了解他的,知道他已经生疑。 回到沁梅院的紫翎,让红豆照顾着青奕,便倚在榻上睡着了。朦胧之中感觉被一双眼睛盯着,蓦地醒来,正对卫肆沨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 “喝醉了?”卫肆沨闻得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指尖温柔的轻抚在她脸上,低笑道:“今天宾客们也都很尽心,不少人都喝醉了,这会儿府里还倒着几个呢。所幸我没喝醉。” “侯爷真是好酒量。”她是做贼心虚,不由自主就对他的言语敏感:“侯爷这么早就散了席?我以为还需要很久呢。” “喝醉了怕你嫌弃。”他以鼻尖与她相抵,眸子里流溢的沁冷水光不错分毫的与她凝视:“翎儿今天累着了,辛苦了,改天有空带你出去逛逛。” 一面说着话,他的手已经沿着她身体的曲线抚摸了上来,拉开她的衣领,直接握住胸前浑圆,时轻时重的揉捏,嘴角所噙的笑更是变得邪魅。 尽管他在笑,却令紫翎感觉到其中流动的丝丝危险气息与不悦情绪,使得她越发心虚,然而表面上,她极力掩饰。闭上眼睛,配合他的动作,试图融入这份已拉开序幕的欢爱。 突然,他的动作停顿下来,目光森冷。 紫翎感觉到了变化,猛地张开眼,竟看到他手中捏着一根红线。这是用来串起那颗玉珠的红线,然而这会儿只有线绳,没了玉珠,很明显是绳结没打牢,珠子脱落了。可…… 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完全不认为东西是意外脱掉。 “珠子呢?”卫肆沨噙着冷笑,审问她。 他分明已经看到了绳子,却还问珠子,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她张口噎声,分明是件意外,却不知怎么来为自己解释。 “我在问你,珠子哪儿去了?”卫肆沨压下眉头,已有不耐。 “掉了。”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掉在哪儿了?”卫肆沨在发现她的脖子里只有绳子而没有玉珠的时候,马上就想到了徐少棠那个紧张的攥手动作,若里面是颗珠子……他已经断定里面就是她戴在脖子上的珠子! “不知道。”她的确不知道,今天府里客多人杂,去的地方也多,说不准掉在哪儿,也说不准被谁捡了去。但是显然,他咬定是在徐少棠那儿。 果然,他笑道:“你见过徐少棠了吧?贴身戴着的珠子居然会掉,这是意外吗?是不是他向你讨什么信物,亦或是你为了表达什么,将珠子送给了他,又谎称是丢了。商紫翎,告诉我,你们见面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蓦地又抓起她的手腕,扫了眼手腕处淡淡的三道印记,断定道:“他留下的吧?其他地方还有没有?” 这宛如是重现玉佩那件事,都是源自他内心的心结,他的多疑与猜忌。 她同样冷笑,反问他:“你怎么就这么断定?你被谁伤害过?” 这话无疑再度将他激怒,令他冰冷咬牙:“商紫翎!” “你不是说我聪敏吗?即便我要私下送他东西,会送那颗珠子?我是见过他,可并没有做过什么,也没有什么私情承诺,拜托你不要用自己的臆想来判断,不要那么多疑!” “卫肆沨,我有什么事你不知道?你掌控了我的一切,把我牢牢的禁锢在这个侯府,予取予求,我都忍了,可不要拿你的心魔来折磨我!我不是你认为的那个人,没有做你认为做过的事,你如果要继续这样,我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你在威胁我?” “没听说‘物极必反’吗?你不要逼我。”只要留有一丝余地,她不会去寻求心灵的港湾,不会去奢望其他的温暖和倚靠,那便不会发生他最忌讳的事。 卫肆沨慢慢的松开手,盯视她许久,仿佛在想着什么,半天真说了两个字:“真像。” 紫翎没有听懂。 卫肆沨不再对她进行逼问,甩身离开了,像是带着一种逃避。 “夫人,你没事吧?”相思听到了里面的争吵。 “没事,我要一个人躺会儿。”理好衣裳重新躺下,再也没有睡意。 他不同以往的态度以及看似逃避的离去,令她莫名怅惘,有一种悬浮半空找不到支撑的感觉。她突然很想了解他的心魔,究竟十五岁那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让他变成这样? 一直这么躺着,直至天色渐暗。 桌上摆了饭菜,抓着筷子却不由自主的往一侧的空位置看,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冷战那么可怕,冷战使人饱受心理折磨。她和他算是冷战?或许不算,但这种心理煎熬丝毫不少。 她干脆和青奕一块儿吃饭,饭后陪着青奕去园子玩,想着若能再见到卫锦之,或许可以问问那件疑问。 漫步在暗影斑驳的园中,无意中却听见一阵熟悉的娇笑,似乎还有熟悉的话音。声音仿佛能勾魂一般,引着她找了过去,在那片灯火灿烂之地,卫肆沨愉悦的与何吟儿谈笑风生,哪里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身子就像是麻木了,脚下似生了根,直直盯着那两人不能自拔。 第一百八十章 寿辰(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站了很久,她终于挪动脚步离开。 她忽然发现事情起了变化,她不该担心会喜欢卫锦之,而是该担心日日夜夜的耳鬓厮磨会生出怎样的感情。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卫肆沨过于上心,超出了预定的范围。早先就知道,再好都是一种演戏,无论如何不要去探知对方的隐秘。悌悌 而她,显然是陷的深了。 她不断的自我安慰,现在醒悟还来得及,何吟儿的加入会帮助她。 “姐姐。”青奕突然突然拽住她。谀 她这才发现险些走进花丛里。 “这里好黑,跟姐姐回去吧,姐姐讲故事给你听。” “不去看沄哥哥吗?”青奕早对这个方向熟悉了。 “沄哥哥今天很累,明天再见吧。”她需要一晚的时间来沉淀心绪。 清晨醒来,窗外的晨光依旧,而她身边睡着的青奕早就醒了,正顽皮的用一双小手摸她的脸。所有的烦闷惆怅,看到他一张天真纯净的笑脸之后便消失无踪了。 她枕着手臂,让他乖乖躺着,问他:“奕儿,长大了想做什么呢?” “读书!”青奕清脆的回答。 “还有呢?”她又问。 “画画儿!” 谀 “还有吗?”她笑着又问。 青奕皱着眉想了想,笑嘻嘻的张口说了一串儿:“我要骑马!抓松鼠!买糖人儿……” 尽管是答非所问,但正显示他如今是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年纪。 起身梳理后,她去给老太太请安,正好遇着何吟儿与卫若萱在那儿。相互问安后,坐着,老太太问几句昨天寿宴的事,她一一的回答。 “听说你喝醉了?府里的客多,再遇到这种事就说不会喝,也不算为难。”老太太语态透着关切。 “我知道了。”她嘴里答应着。 何吟儿蓦地接过话:“我听说侯爷的酒量很好呢,昨天那么多宾客都没将他灌醉,可到了晚上他却喝醉了似的。我无意在园子里遇见侯爷,侯爷问了我很多问题,除了小时候,还是第一回和侯爷说那么多话呢。” 卫若萱就取笑她:“小时候你就不怕生,总缠着大哥,他一冷脸你就吓哭了。” “侯爷昨晚还说不会再吓我了呢,其实、他也不可怕。”何吟儿笑的怀春般的娇羞,任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老太太是过来人,自然明了,便问了一句:“吟儿十五了,家里没说亲吗?” 何吟儿羞涩的摇了摇头:“我娘说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即便爹爹不在了,也不能草率,定要寻个可靠的人家。” “这话很是。”老太太心生感慨,看着卫若萱轻叹一气。 卫若萱却是一脸平静,甚至是心不在焉。 紫翎不再久坐,起身告退。 “夫人请留步!”何吟儿突然追了出来,伸手递来一块熟悉的玉佩:“这是侯爷落在亭子里的。” 紫翎看着玉佩却不接,而是对她别有暗示的轻笑:“既然是你捡到了,亲自还给侯爷不是更好?说不定,侯爷还会有赏。” 她走后,何吟儿怔在原地,完全没料到她是如此反应。 握着玉佩,思虑再三,何吟儿有了决定。打听到侯爷在书房,她便等在半道,也没带丫鬟,终于在一个时辰后看见卫肆沨往这边走来。 “吟儿?你专程在这儿等我?”卫肆沨已经是笃定,她表现的很明显。 何吟儿点点头,将玉佩给他:“昨晚侯爷离开亭子时,不小心竟玉佩落下了。我本来是要交给侯夫人的,可侯夫人说,要我亲自还给侯爷。侯爷一直在书房,我不敢惊扰,所以、就在这儿等。” “傻丫头,这算什么事,犯得着吗?”卫肆沨摩挲着玉佩,脑子里却想着她说的话,嘴里还问着:“等了很久了?” “没多久,只是腿有点儿麻。”低柔的腔调,既显得脆弱,又显得委屈。 “昨晚你说很喜欢侯夫人房中的红珊瑚,可惜没有比那个更好的了,送你只镯子吧。血玉镯子,也是难得的。”说着便命双喜去取。 何吟儿惊喜不已,立刻谢恩:“谢侯爷。” “你回去歇着吧,东西一会儿有人送去。”卫肆沨返身又去了书房,看什么都不顺眼,小丫鬟正端茶来,因没注意茶杯搁在了纸页儿上,他抓了茶杯就砸地上。 小丫鬟噗通跪倒,吓得连讨饶都忘记了。 “滚出去!”卫肆沨走到里边儿,往榻床上一趟,闭上眼就是紫翎那张生气责斥的脸。又想到她跟何吟儿说的话,仿佛是一种挑衅、宣战,惹得他肝火大动,啪的又砸了那枚玉佩! 双喜取了东西送去,再返回书房就见丫鬟小厮们个个神色不对,一打听里面竟是这种情况不免奇怪。至少刚刚侯爷还好好儿的,这么一会儿就变了情绪?该不会是犯了头痛病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双喜就紧张了,又听见里面乱七八糟的杂音,赶紧命其他人看着,他则跑去请侯夫人。 沁梅 院里正在摆午饭,紫翎见双喜慌慌张张的跑来说卫肆沨犯了病,愣了一下。 “侯爷为什么发病?见了什么人?谈了什么事吗?”为了了解当年疑云,她违背当初想法,开始探究内情。 双喜也茫然:“原本侯爷要去看看老太太,半路遇见何吟儿小姐,说了两句话,还命我取来一对血玉镯子送给何吟儿小姐。当我送了东西,得知侯爷又回了书房,赶过去时,侯爷就发病了。” 乍听双喜的这番话,她也听不出什么问题。 “夫人,您快去看看吧。”双喜着急的催促。 “相思留下,春杏跟我去。”她没有带任何东西。 畅通无阻的行至书房门前,在下人们充满期望的注视下,推开/房门。地上凌乱的落着瓷器碎片和书页,当转过那排书架子,竟看到卫肆沨直直的站在那儿,眼神阴鸷,在他的脚边是已经砸碎的玉佩残片。 正以为他是真的发了病,要去吩咐取东西时,他却忽然盯着她问:“你怎么来了?” 当听见他这么说,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嗤笑:“侯爷发这么大的火气,都以为你是发了头痛病,慌得把我请来。早知我不来,来了也不见得有用。” 卫肆沨看着她,唇角慢慢扬起弧度,声调异常轻柔:“谁说没用?你可是我的良药。” “良药也需要对症。”她并没有真的找到他的病症,也不确定能否找到,找到了又能否根治。她并没有医学知识,也不是心理专业,她有的只是……一个想法,很简单的想法。 “翎儿,我对你好不好?”他忽然转移了话题,踩着满地狼藉走到她跟前。 她抿唇不答,每逢微微蹙起。 “难道我对你不好吗?”他抬起她的下巴,依旧是询问。 “好。”她照他的心意回答,明白又重回了过往的模式。 “那就别让我为你牵肠挂肚,乖乖的做侯夫人,我拥有什么,你也会拥有什么,你想要什么,我就能帮你得到什么。”他轻轻的环住她,贴着她的耳际低语:“你相信吗?” “我信。”她不怀疑他的能力。 “我也不想怀疑你,所以,别再做会令我生疑的事。我那么喜欢你,别逼我伤害你,嗯?”此刻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冷,像冬天的夜雨。 她勾着嘴角,无声的笑,并看似天真的反问他:“侯爷有多喜欢我?” “你说呢?”他将问题抛回来。 她问:“能喜欢到不再要别的女人吗?” 卫肆沨的手臂收拢了,嗓音里带了笑:“我的保证你会信吗?” “你若信我,我便信你。”靠在他身上,觉得有些恍惚,谈话似乎偏离了原本的正题。她意识到心底似在期待什么,似乎想要证实什么,这种想法和意识都令她厌恶。 “以后你会知道的。”他并没有给出确切的回答,听上去是故意留着悬念吊她的胃口。“饿了吧?去吃饭。” 她不再追问,仿佛什么都没问过。 第一百八一章 各怀心思(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天气难得凉爽,午后不少人往园中逛逛,以排遣寂寞。 邱婉蓉漫无目的的闲走,看见了不远处的姚淑媛,其身边跟随着两三个管事媳妇,不知说着什么。似曾相识的情景令她烦躁,她才不信侯夫人会将管家大权都交给姚淑媛,但如今侯夫人伤势已好,姚淑媛仍旧管家,这么下去哪里还有她插手的余地。悌 悌 换个方向走往别处。 翠微蓦地说:“是何吟儿小姐!” 谀 邱婉蓉望过去,原来是何吟儿在亭子里赏花,雪白手腕上戴着的,正是侯爷所赠送的那对血玉镯子,鲜亮红艳,光彩夺目。她早看出何吟儿的心思,没想到侯爷对其真有兴趣。 或许,何吟儿会帮到她。 “吟儿小姐一个人赏花?”她笑着走过去,目光就定在对方手腕的血玉镯子上,惊讶的夸赞道:“好漂亮的镯子,这就是侯爷送的那对?” 何吟儿忙起身道福,笑而不语的点头。 “坐吧。”邱婉蓉落落大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嫉妒,反而继续夸奖:“这样好的镯子,真是第一回见呢,本以为侯爷将好东西都送给了侯夫人或者胭脂。你可真有福气,让我们羡慕啊。” “二夫人言重了,吟儿怎么担得起,侯爷是、是……”何吟儿嗫嚅着唇,半晌找不到个合适的解释,反将一张秀脸弄的通红。谀 “跟你玩笑呢。”邱婉蓉蓦地问她:“真是女大十八变,你比去年更标致了,定有不少人上门提亲吧?定了亲吗?” 何吟儿摇头,看似羞涩的垂首,眼梢悄然上瞟。 “姨奶奶必定是在千挑万选,想挑个好女婿呢。”邱婉蓉半是玩笑,办事认真,笑着说:“看到你这个模样,又这么个性情,侯爷必定也很喜欢,若能亲上做亲就好了。可惜没个做媒的中间人,若不然提了,老太太定然是很喜欢的。” “二夫人。”何吟儿看似羞涩扭捏,实则是吃惊了,她心里通透的很,知道这位二夫人不会无缘无故对她示好。 “别臊,也别生气,这儿也没别人,不过是你我私下里的话。”邱婉蓉随之就说些别的闲话,仿佛方才只是一时玩笑。 何吟儿却已经领悟到对方所传达的信息,心里难抑激动。 邱婉蓉走后,何吟儿一个人坐着憧憬许久,这才离开。还没走出园子,透过稀疏的树影,看见有两个人在那儿低头寻找着什么,仔细一看,是侯夫人和相思。 本以为侯爷会跟侯夫人起争执,却没料到转眼就好了。 “侯夫人,你丢了东西吗?”看了一会儿,何吟儿走上去询问。 “不见了一样东西,不知掉在哪儿了,试着找一找。”紫翎并不打算将玉珠的事相告,瞥见了她戴在腕上的镯子,便想起卫肆沨与她谈笑欢愉的场面,又想起书房里卫肆沨游戏般的话。 “侯夫人需要我帮忙吗?丢了什么?”何吟儿表现的很热心。 “不必了,不值得什么,也可能是忘记搁在哪儿,却以为是丢了。我回头再命丫鬟在房中找找。”紫翎婉谢其好意。 那颗玉珠她并不确定是不是徐少棠捡到,只是根据卫肆沨的反应在判断,但卫肆沨也是猜测。反正他知道东西丢了,找不到也算了,若找到了,只怕他还会起疑的追问。 何吟儿如往常一样,一旦遇上,总不好打发。 “吟儿有件事很好奇,想问问夫人。”何吟儿一双秀气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像个单纯天真的孩子:“听说夫人能治好侯爷的头疼病,是真的吗?” “你听了那些传言?”紫翎并不会直接回答,因为很清楚何吟儿究竟想问的是什么。 果不其然,何吟儿一副深信不疑的说:“不止是传言,府里上上下下都这么说,御医们都束手无策,可侯夫人却能治得好。夫人可真厉害!夫人从哪儿学的医术呢?到底是怎么治的?侯爷发病时夫人不怕吗?” “你听说了那么多,何必又来问我”她淡笑着一句敷衍,分析着这何吟儿究竟有多聪敏。 “侯夫人一定是谦虚不肯说,若是问侯爷就知道了。”何吟儿的话看似恭维她,但细品之下却透露出另一种信息,像一种暗示、宣告。 她觉得自己太敏感,不论听到什么总会多想。 “我要去里面走走,吟儿小姐请便吧。”随着口中的话,她径直越身而过,这种带着些微傲然的姿态,正是她的身份所本身就具有的特权。谁也不会说她失礼,她头一回如此感激这个身份。 她觉得何吟儿终究年岁小,阅历少,纵然有些聪慧和心思,但在这偌大的侯府终究太脆弱。何吟儿能依仗的是年轻活泼,会将其拖入危险的也是年轻活泼。 她不断的自己跟自己猜测,何吟儿究竟是个过客,还是会进入侯府? “小少爷慢点儿!”蓦地听见红豆的声音。 抬眼望去,不知青奕从哪儿弄来一只蝴蝶风筝,正拖举着在花丛里欢快的奔跑,红豆在后面紧跟着,生怕他摔倒。再往旁边的树下望,怜儿正往桌上放茶,卫锦之一身雪白的锦 袍坐在绿色之中,淡雅宁和。 “相思,你陪着青奕玩吧,别让他摔了。”她说。 “夫人放心吧。”相思见她刻意这么说,知道是故意支开自己。 紫翎走到卫锦之跟前,指着一旁空闲的石凳问:“我能坐吗?” 煞有介事的这么一问,卫锦之微微一愣,不等起身相迎,她就已经坐下了。 “怜儿,为夫人端杯茶来。”卫锦之见她支开丫鬟,估摸着是有话不便当着外人说,于是也将怜儿支走。 怜儿一走,紫翎开门见山:“他十五岁那年发生了什么?” 没料到她突然问这件事,卫锦之又是一愣。 不在意他的态度,她细问:“你曾提到,十五岁那年的某一天他忽然改变了,然后也是在那时他有了头痛的毛病。在那时,可曾有过什么事发生?或者,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卫锦之尽管心中疑惑她此刻的追寻,但没有问,沉思了半刻,说道:“我记得那天是他的生日,下了很大的雨,府里热闹的宴客。宴席散后,我已经睡下了,双喜突然跑来跟我说,他一个人骑马出了府。府里到处找,直至天色发亮他回来了,领口已经有血渍,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不小心碰了头,然后便回房睡觉,一整天都没出门。” “那天,老太太命人收拾了东西,说要去净月庵礼佛,他也没送。晚间,他就突然头痛,大夫们束手无策,从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犯病,连宫中御医也寻不出病根。” 尽管他是直述事实,但仍旧透露出很明显的一点,卫肆沨的头痛病与老太太有关系,老太太前往净月庵的时间与他发病的时间一致。 她觉得这是卫锦之有意告诉她,所以也不兜圈子,直接问:“他和老太太有什么心结吗?” 卫锦之皱起眉,有些欲言又止。 “我想,了解了当年的内情,对治疗他的病是有好处的。”她说。 “你有办法治?”卫锦之反问。 “是有一个办法,虽然不知能不能彻底治好,却值得尝试。” 卫锦之淡淡一笑,眼神中有些很难理解的东西,酝酿了很久,以一句反问开始:“你觉得老太太对我好吗?” “老太太很个很善良和蔼的人,但是……因为我的出生,使得她和老侯爷关系恶化,她不能接受老侯爷纳妾。尽管如此,她并没有将恨扩散到我身上,反而待我很好。我一直跟着老太太,直到五岁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是老太太亲生的。” 紫翎一愣,既意外,又似在情理之中。 “有时候我希望没有听到所谓的真相,又有时候,我希望自己没有出生,或者,早应该被淹死。” 他用一种含笑的自嘲口吻,云淡风轻一般,令她心头发酸,想安慰,却又不知能说些什么。 第一百八二章 各怀心思(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微微收敛不经意流露的酸楚,他淡笑着继续讲:“老侯爷似乎是了修补关系,当我出生后就把我交给老太太,并将我娘送到庙里。直到五岁那年无意听见丫鬟们谈论,心下不信,慌着跑去找老太太询问,结果从板桥上掉进湖里,险些淹死。听说我昏迷时嘴里直喊‘娘’,又见我问,老太太虽然没回答,却命人将我娘接了回来。”悌 悌 “她与老侯爷的关系一直不太融洽,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老侯爷突然纳了两个妾,没多久,老太太得了重病,送到京中诊治,直至三年后才重新回到侯府。起初,一切都很平静,但随着老侯爷的离世,大哥与老太太的关系就有些变化,直到那天晚上……双喜说,大哥离开侯府前见过老太太,隐约听到里面有争吵。” “我知道大哥有心结,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和老太太一样都是固执不肯先低头的人。我也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事,能令他们闹成这样。” 从他这番讲述里,紫翎听出了他对老太太的感情,以及对自己身世的无奈,甚至有愧疚。虽是上一辈的事情,但总能影响到下一代人,这么多年以来,他的心情是旁人很难体会的。 “老太太当初得了什么病?”她进一步细问。 谀 卫锦之摇摇头:“不知道,谁也说上不出个所以然来。”谀 她不禁猜测,或许老太太不是病了,而是故意想离开侯府,这才弄个借口。既然去了京中治疗,必定是舅老爷家在照顾,算是回娘家了。 “他在书房犯病了?”卫锦之问。 “没有,不过是脾气不好。”她摇头,又嗤笑:“你觉得他的脾气也是因头痛而弄出来的?我看未必。我觉得,我在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或许最后会被螃蟹咬死。” 卫锦之不由得压下眉头:“你若没把握,不要贸然,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能缓解他的痛已经很好了。” 听得出,他之所以说这样的话不是不想治好卫肆沨,而是在担心她。 “我会小心的。”她知道能得一个人真诚的关怀有多么难,她甚至想,为什么同样两兄弟,性情悬殊如此之大。若卫肆沨能像他,哪怕像他一样拥有一点点真心…… 很快她便自我厌恶的切断了这种幻想。 不远处有人瞧见他们坐在一起说话,思量片刻,对着身边人摆摆手,一块儿悄然离开,最后走到了芙蓉林里。这里花叶茂盛,只有一条小路,不论前后若有人来都能远远的看见,是个说私密话的好地方。 “秀竹,你去别处转转。”梅梓桐先支开丫鬟。 秀竹走到一端去望风。 梅梓桐半低着头,很愧疚又无奈的说:“请公子原谅,我实在已经尽力了。” 梅祺还回忆着刚刚看到的一幕,少顷才瞥看她,质问:“不是交代你利用那位侯夫人吗?你却是依旧抱着性子,如此下去,怎么会有进展?” “侯夫人很聪敏,我怕……” “你怕什么?”梅祺打断她的话:“她几番生死,比任何人更急迫的想追查凶手,若有你相助,她只会高兴感激。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还是,你隐瞒了什么事没告诉我?” “梓桐不敢!”梅梓桐屈膝一跪,坚定的表示:“我是一心查出真相为小姐报仇,只是闹鬼的事失败了,侯爷雷霆大怒,我不敢再轻易举动。” “你没发现吗?你没失败,而是成功了,若不然那个刺伤她的人是谁?”梅祺冷笑:“可惜让她跑了,不然顺藤摸瓜,当年的真相就查出来了。我要你再做一次,比上次做的更好,按照我的吩咐来做!” “是!”梅梓桐总觉得他如此急迫,定然冒险。 “我不能久待,今天就要返京,一切等候我的指示。”梅祺说完又格外看她一眼:“若能查出真相,往后你就可以安心在侯府做你的姨娘,梅家就是你的娘家。” 梅梓桐低头没有应声,听着他的脚步越来越远,抬头,刚好望见他背影消失。 她的确是一心想要追查当年之事,不仅是为小姐,也是为了他。 华灯亮起,丫鬟们端着各色菜肴进入厅中,老太太端坐上位,紫翎与卫肆沨陪在左右。出园子时遇到了卫肆沨,一块儿来老太太这儿坐坐,兴许是高兴,老太太破例留他们吃饭。 饭桌上,安静无声。 紫翎一面打量那两人神色,一面在心里回想着卫锦之说的那些话,不由得频频走神,筷子搁在盘中半天没动。 “在想什么呢?”卫肆沨无法注意不到,亲自夹了一块笋片放入她碗内,笑道:“这些天你辛苦了,犒赏你的。” “我哪里有侯爷辛苦。”她自然不会反过来给他夹菜,见老太太望着他们,便顺势让菜。 老太太一贯吃斋念佛,这一桌子都是素食。 晚饭刚结束,何家母女过来了。 “老太太喝茶。”何吟儿接过丫鬟的手,把茶捧到老太太跟前,一双雪白手腕上明晃晃的两只血玉镯子玎珰作响。 老太太自然看见了,随口说道:“好漂亮的镯子。” “侯爷送的。”何吟儿一副娇羞,还朝卫肆沨望去一眼。 紫翎在心里笑,何吟儿真是要嚷嚷的天下尽知。 “这么好的东西,给了她真算是浪费了,她哪里有那个福气戴这种好东西。”何姨奶奶嘴里贬,眼睛里笑。 “难得来一趟,只是个心意。”卫肆沨淡淡的一说,仿佛真的无关他情,见何吟儿望来的目光,又将紫翎给牵扯上:“你们还没来她就再三的问我,要给吟儿准备什么见面礼,看她那么认真,又恰好想起有这么一对镯子。吟儿若真的很喜欢,可要谢谢侯夫人。” 这些话使几人都感到意外。 怔愣之后,何吟儿微笑着走到她跟前就施个礼:“谢侯夫人,吟儿很喜欢这对镯子。” “喜欢就好。”紫翎淡淡颔首,余光盯了他一眼。 气氛的微妙变化,何吟儿眼中难掩落寞。 从老太太的地方出来,紫翎故意问他:“原来那双镯子是侯爷代我赠送的礼物,我才知道,侯爷真是越来越细心了。” “为夫人分忧,应该的。”卫肆沨调笑了一句,问她:“刚刚见你跟丫鬟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她故弄玄虚。 沁梅院里,丫鬟们早已将洗澡水准备好,紫翎亲自服侍他宽衣沐浴。 卫肆沨觉得有些奇怪,笑着问她:“怎么今晚这样热情?” “今晚特殊。”这就是她的回答,帮他揉捏了肩骨后,让他泡一泡,走了。 不多时,卫肆沨闻到空气中有些奇怪的香味,薄荷的清凉味道也飘散在房中。他披了衣裳出来,见她在榻上坐着,那三只色彩绚烂的琉璃瓶子摆在那里,她拿着一只小碟子,正调配。 “你打算怎么用?”他问。 她指着床,笑着命令:“把衣裳脱掉,趴着。” “全脱?”卫肆沨本是玩笑,却不料见她笑着点头,不禁也有些愣:“难不成要全身都抹这种东西?” “最好是做全套。”她也很担心,不知有没有那个体力给他做完全套,总之能做多少算多少,活络全身经脉总是有好处。见他皱眉站着不动,她反问道:“侯爷害羞了吗?” 卫肆沨顿时就嗤笑:“我只是怀疑这东西是不是有用。” “试了就知道。”她早在床上铺好了新床单,以免精油弄脏了床。 看她摩拳擦掌准备开始,卫肆沨低笑两声,把披在身上的衣裳脱了,遵照他的要求趴在床上,含笑的嗓音里尽是魔魅:“请紫翎夫人开始吧。” 没料到他竟真的一丝不挂,紫翎只感到脸上烧烫,忍着嘴角的笑,拿了东西遮挡住他的重点部位。嘴里还揶揄道:“侯爷的身材真不错!” “这不正是你的目的吗?”卫肆沨反口就打趣了她:“遮不遮都一样,反正只有你看。” 第一百八三章 各怀心思(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不接他的话,收起了精油瓶子,挪个小高几摆在床边,把调配好的精油小碟子放在几上。她则卷起衣袖,直接跨坐在他身上,现在他的背部抹层油,搓热了双手,按照记忆中的方法进行。 才开始时基本没什么感觉,但进行到后面,卫肆沨觉得有些痛。谀悌 “你确定这样有用?”他忍不住质疑,怀疑她有点儿“头痛医脚”。 “感觉到痛了?说明这一处经脉堵住了。”她故意又用力弄了几下,很清楚的看见他眉头直跳,不由得笑出声:“堂堂的侯爷,这点儿痛都忍不了?身体的脉络相通,疏通了总是有好处,而且薄荷精油的作用就是舒缓身心,安抚愤怒、恐惧,使精神振奋,很对症。” 见她说的头头是道,卫肆沨嗤笑,趴着不动了。悌 按摩背部的手法很简单,由下而上,双手沿着脊柱滑动,经过肩膀两端,向腋下部位滑回臀部。当触碰到这个敏感地方,就听到他低笑,弄的她也尴尬不已。她也是第一回给男人做。 “翎儿,我怀疑你是不是有别的用意?”卫肆沨出声打趣。 “侯爷,你是害羞了吧?”她不甘示弱的回击。 “要知道,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卫肆沨的确觉得有些可笑。谀 当基本的做好后,便是分区域的进行,如颈部、腰部,肩膀附近,都是对应着身体的脏器。她还特别为他按揉鬓角太阳穴,头部的几处穴位。 大约一个小时后,紫翎已是大汗淋漓,实在没力气继续给他做全身,又见他早舒服的睡着了,干脆到此为止。在他背上搭件衣服,然而将被子盖在他身上,出去唤来丫鬟准备热水洗澡。 早晨,紫翎睡的正香忽然听见奇怪的声音,好像有刀剑撞击的声音。 满腹疑惑的披衣起来,透过窗户一望,竟看见卫肆沨在于侍卫比剑。虽不至于像武侠小说中的人物,但也着实令她吃惊,这还是第一回亲眼目睹。他似乎心情很好。 “夫人醒了。”相思进来了。 梳洗时听春杏说:“很久没见侯爷这么轻松,早晨起来自己比划了一套拳,又喊来侍卫比剑。以前老侯爷在的时候总是父子俩每早的必修课,老侯爷去世后,侯爷不过是练套拳活动筋骨,还没像今天这样有兴致呢。” “他当然心情好。”她昨晚可是累的两只胳膊酸痛。 正好卫肆沨从外面进来,丫鬟们重新打来水,洗过脸,两人坐下吃早饭。 “翎儿是不是很开心?”他突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紫翎没听懂。 “你的精油疗法起了作用,不开心吗?”他又反问,嘴角挑了揶揄。 “是侯爷开心吧。”本来很正常的话,却在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下,脸上一红。 他低笑起来:“算是各取所需,我得疗效,你饱眼福,对不对?” 紫翎正喝粥,一听他这话呛了一下,红着脸直咳嗽。 卫肆沨忙轻拍她的背,叹笑道:“不过是句玩笑,怎么还当真了,真是越来越腼腆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没好气的瞪去一眼:“请侯爷以后再玩笑,看下场合。” “好好好,算是我的错。”见她咳的眼泪都出来了,卫肆沨抬手替她擦了,嘴里吐出的宠溺那般自然随意,却是从未有过的。 身在局中的两人并没觉察,可在一旁的春杏却很吃惊,从未听到侯爷认错,哪怕玩笑也是没有过的。 早饭后,两人去给老太太请安,恰逢各院的人都在。 卫肆沨问了安,随后与前来请安的卫锦之一起去了书房。 剩下一群女人,不但老太太会嫌吵,紫翎也觉得烦,坐了一会儿就想走。 “我正想讨个情儿。”邱婉蓉突然玩笑般的说:“我身边有个小丫头的老娘,年岁很大了,昨晚上夜时一时贪嘴,喝了酒,睡过去了,被人捉住,关在牛棚里捆了一夜。这已经让她受教训了,听说还要动板子,还是当着一干下人的面儿打,我想着到底是年纪大了,不仅身上禁不起,老脸上也挨不住。饶她一回吧。” 显然,这事是姚淑媛管的。 紫翎淡淡说道:“我倒没听说这件事,如今我把事情都托给三夫人管,你与三夫人说吧。” 姚淑媛得了这话,精神抖擞,望着邱婉蓉笑道:“二夫人说的事我知道,早先侯夫人就有过严令,夜里看门守户很重要,她知罪犯错,怎么能姑息呢?我也是考虑到她上了年纪,只是小惩而已,若不然按规矩是要撵她出去的。” “我知道三夫人办事认真,衙门办事还讲究法外有情,咱们何必那么死板,让底下人以为我们没人情。得饶人处且饶人,一个老妈妈,何必太难为她。” 姚淑媛毫不示弱的反口:“我可是存心为难。管家办事,都得遵照规矩,为规矩不成方圆。再者,我也是遵照侯夫人的吩咐,参照二夫人的榜样,二夫人管家时可比我严厉多了。” “你!”邱婉蓉立时被堵了口,气的险些发火。 老太太将桌子一拍,不耐道:“都回去吧!” “是。”众人告退。 “紫翎留一步。”老太太喊住她。 “老太太有什么指示?” 老太太命身边的丫鬟也都退下,说道:“侯府里的事我是不想管的,只是家以和为贵,以前都是你管家,你又是侯夫人,众人信服没有争议。之前你受伤放权,好说,如今伤好了,还是重新管起来,免得底下闹的不太平。” 紫翎迟疑了一下,点头:“我明白老太太的话,因为最近还忙着其他的事,所以才让三夫人多代管几天。” “侯爷遇到了什么高兴事吗?”老太太问了。 “老太太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他跟往常不一样。”老太太虽然嘴上不说,但实际上很关注。那会儿虽是瞥了一眼,但还是很明显的发现卫肆沨的气色与以往不同,但又说不上哪儿不同。 紫翎笑道:“大概是侯爷昨晚睡的比较好。” 老太太也点头笑笑,感慨道:“听说,他有段日子没闹头痛了。你若有办法,别顾虑,给他试试。我是有心无力。” “老太太放心,我会尽力的。”紫翎又说:“何姨奶奶与小姐要住上一个月,加之快到中秋了,老太太就多住些日子吧。我新的了一种方法,正在给侯爷尝试,老太太也帮着看看,侯爷是否真有变化。” 这无疑是诱饵,她尝试让老太太留下,也是为了能得机会化解母子间的心结。心结一解,他的头痛病就好治多了。 “好。”听她这么说,老太太就同意了。 紫翎刚出来,就听丫鬟说刘氏来了。 刘氏倒也没说别的,不过是寒暄一番,谈点儿家长里短,之后就起身告辞。临走,刘氏留下一只盒子,里面是两千两银票。 商家一共出了三千两,可见对门那家店对商家生意的威胁很大,他们明里暗里都斗不过。知府是个很狡猾的人,商家的事,若非她打招呼,知府不会轻易的管。何况,那个神秘老板一定事先就拿银子买通了知府。 思来想去,她不打算管这件事,至少现在不管。 商家生意受创,商洪必定痛心疾首,孟远航的责难首当其冲,他们乱成一团,对她最有利。当然,她十分介意卫肆沨,料定他一定有所图谋,可隐隐觉得不能问。 “夫人,大姑爷求见!说有要事。” “请他进来!” 朱彪进来跪下磕头,满脸带笑:“夫人,我刚刚得知了一个大消息。” 听着朱彪把事情一说,她就笑了:“上门女婿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商洪将来所能依仗的人,只有你,她们母女所能依靠的人,也只有你。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她把事情一吩咐,朱彪毫无异议的遵照办理。 她知道这件事所产生的连锁反应,知道有些恶毒,但是人若不能自私些,在这个世界只有被吞噬。她也没办法,要生存,只能这样。 第一百八四章 各怀心思(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书房里,卫锦之说些事情的最新进展。 卫肆沨则盯着手里的一张纸,凝眉看了半天,递给他。悌 卫锦之早觉得奇怪,接过来一看,惊讶的又看他,已经断定出自她的手。 “她找人做了几瓶精油,昨晚为我开背按摩,暂时也不能确定是否对病情有所帮助,但的确对身体很有好处。”卫肆沨主动讲起这件事,笑里也带着疑惑:“她总有很多新奇的想法和手段,让人吃惊,也质疑。你知道我在质疑什么?”悌 “你难道怀疑她的身份?”卫锦之对商紫翎的过去知晓不多,最起码那些细节并不知道,但卫肆沨知道。谀 “但我没有怀疑的理由,毕竟,商紫翎没有同胞姐妹。”卫肆沨话音一转,笑道:“她弟弟好像很喜欢你。” 卫锦之不免心下一愣:“哦,是,青奕总喜欢找我。” “或许,他把你当成了徐少棠,你跟徐少棠有几分相似。”卫肆沨又说。 卫锦之微微皱眉,不禁真的怀疑他的话是否另有含义。 卫肆沨笑道:“随便说说,别往心里去。这两天你的气色看上去不错,有没有兴趣出城一趟?” “大哥请我去哪儿?”卫锦之淡笑,已经猜到了。 谀 “明知故问!难不成你以为我请你钓鱼?”卫肆沨略一思索,说:“若两天后天气晴朗,那就两天后去,若下了雨,就推倒节后。今年的重阳,只怕京里会来旨意。” “若真有圣旨下达,那府里……” “真要去,必定先处理干净再走。” 议完正事,两人闲步出了书房,行至园中,兴致偶动。命怜儿取来棋盘,两人坐在花间对弈。 两人虽性格迥异,棋风不同,但在棋艺上难分仲伯。 “若萱,你看!”何吟儿眼尖,一眼就望见花间对弈的两人,抬脚就要过去。 “别去!”卫若萱拉住她:“大哥不喜欢被打扰。” “怎么会呢,我只看,不出声。”何吟儿很想靠近。 卫若萱眯着眼将她看了一会儿,认真的问她:“我问你一句话,你可要老实的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我大哥?” 何吟儿被问的脸一红,却没否认。 卫若萱刚想嘲讽她,见她这个样子,又忍住了。说:“我劝你尽早断了这个心,你以为这侯府是好地方?你这么个性子,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是看在咱们姊妹一场的情分才好心相劝,要是别人,我才不管她的死活。” 何吟儿低着头不说话,只顾摆弄手腕上的那对镯子。 卫若萱有些生气:“真不知你怎么想的,要是我,巴不得早早离开这里。” “你喜欢徐少棠吗?”何吟儿蓦地问,又说:“听说是个不错的人,只是……” 不等她说完,卫若萱一瞪眼,甩身就走了。 何吟儿没去追,望着卫若萱的背影轻笑,她让丫鬟别动,自己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向下棋的两人。 两人只顾得下棋,还以为是怜儿在身边,都没在意。 “茶!”卫肆沨的杯子内没了茶水。 何吟儿忙拿了杯子,让自己的丫鬟赶紧去端茶。好一会儿茶端了来,很烫,她小心的捧着,结果没忍住烫,失手摔了茶杯。 下棋的两人同时望过来。 “都是吟儿笨手笨脚,惊扰了侯爷。”何吟儿连忙蹲下身收拾残片。 “怎么是你?怜儿那丫头呢?”卫锦之感到意外,见她慌慌张张,赶紧说:“别捡了,当心划破手,让丫鬟来收拾。” 话音刚落何吟儿便吃痛一声,果然被瓷片划破了手指。 “小姐。”丫鬟赶紧扶起她,摸出帕子替她包扎起来。 “你怎么来了?”卫肆沨笑着起身。 “我是无意间……”何吟儿正回答,却见他从身边走过,转身望去,原来不是跟她说话,而是侯夫人来了。这一刻的落寞一下子毫无掩饰的表露在脸上,不禁委屈,也有几分怨恨。 紫翎是被青奕拽来的,却不想看到这么一幕,歉笑道:“打扰你们下棋了。” “不算打扰,胜负已分,到底是锦之棋高一着。”卫肆沨颇有遗憾的笑。 “原来公子棋艺精湛啊,都能令侯爷服输。”她看了眼卫锦之,却不经意看到何吟儿的疑似带着泪光的眼神,心下吃惊。 卫肆沨根本没注意,看见青奕跑到卫锦之跟前说长道短,干脆笑道:“锦之,今天就到这里,不打扰你们。”说完与紫翎离开,嘴里还在玩笑:“我的棋艺或许不如锦之,但与翎儿比如何呢?绝对是高手了吧。” “侯爷何必欺负我,我又不懂下棋。” “小姐们不是都擅长琴棋书画吗?”卫肆沨想到她的“画”,已经可以延伸想到其他,不由得又笑:“我知道你擅长画什么,婴戏图。” 她知道他是笑她的画,都很幼稚,回去一笑,提醒他:“侯爷回头看看。” 卫肆沨不解,回头却见何吟儿满 眼黯然在站在那儿,他岂会不懂。但他装作不懂:“翎儿要我看什么?” “让你看最后一眼。做不做得到?”她讲得隐晦,可知道他懂。 卫肆沨听了一笑:“我怎么忍心拒绝你的要求呢?自然得答应。” 入夜。 朱彪醉醺醺的回到商家,搂住商雪彤就要亲。 “放开我!”商雪彤十分嫌恶的推开他。 朱彪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马上就变了脸:“我告诉你,若你再这个样子,别怪我和孟远航一样。那时看你们姐俩儿怎么办!” “你做得到他那样吗?”在商雪彤眼里,他还不如孟远航,至少孟远航任凭奴役,长相也好看多了。每天跟这么个粗鲁不堪的人一起生活,她简直受不了。 “你知道他做了什么?”朱彪虽是浑身酒气,可并没喝醉,装作醉醺醺又不经意的样子,说:“你知道他在外养女人生孩子的事吗?你姐姐肚子不争气,又怪他不行,他可是个男人,没有儿子死了也对不起祖宗。” “你说什么?”商雪彤听出了不对,赶紧追问他:“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他真的在外养了女人?什么女人?在哪儿?” “小锣巷,第二个门,听说那女人已经怀上了,弄不好真是个儿子呢。”朱彪边说边笑。 商雪彤哪里顾得上他,早心急的跑去找刘氏了。 正好商碧华就在房中,正抱怨孟远航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不但连着不回家,还动不动就敢顶撞她。这在以往是从没有过的,商碧华怀疑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刘氏安慰她:“你多心了,他要真敢,也不会等到现在。最近生意上的事很麻烦,他也是忙。” “他才不是忙,他是真的有女人了!”商雪彤没进门就嚷了起来:“我听朱彪说的,姐夫在外面租房子养了女人,都怀孕了!” “什么?!”商碧华一听“怀孕”两个字人就怔住了,悲愤伤心一股脑涌上心头,起身就要去找孟远航算账。 “站住!”关键时刻刘氏保持了冷静,冷扫屋内两个丫鬟道:“都下去,今晚的事能敢多一字的口舌,我要她的命!” 丫鬟们哪里不知她的手段,谁敢多嘴。 商碧华登时哭起来:“娘,孟远航没良心,咱们商家对他那么好,他居然敢做出这种事。我、我怎么办啊。” “姐姐,反正你不能生,不如把孩子弄来。”商雪彤出个主意。 “不知哪个野女人的种,我才不要!”商碧华的自尊心不允许,即使她不能生,也断不许孟远航找别人生。 “要孩子也没用,弄不好将来还养出一只白眼狼!”刘氏口气很冷,以过来人的眼光分析:“这孩子不能留!也不能纵容了孟远航,得想个办法,把那孩子弄掉。真想要孩子,买一个都比这个强,若不然将来孩子大了,知道生世,那可就麻烦了。” 商碧华咬牙切齿:“我、我非得将那野女人千刀万剐不可!” “碧华,冷静点儿。”刘氏按住情绪激动的商碧华,思虑片刻后说:“咱们商家也丢不起这个脸,这事不能让人知道,得悄悄的办。今晚他没回来,肯定在小锣巷,不要声张,等过两天他出城看生意,我们有的是机会。” 第一百八五章 各怀心思(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沁梅院中,卫肆沨照例是留下安寝,少不了一夜缠绵。兴许是与他的今天的心情有关,耳鬓厮磨间,他说了很多以往没有的温柔情话,令紫翎恍惚,总觉得在做梦。 感觉到脖子上的吻越来越重,她忍不住抗议:“停下来,很痛。”悌 谀 他却贴在她耳边低喃:“真的很痛吗?” 忽然觉得这声音熟悉又陌生,推开他一看,竟是前世那个害死她的丈夫。在她震惊之时,他的手中拿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刀,迎头就劈了下来。 悌 “啊——”一声惊叫,她醒了,满头冷汗,原来是做梦。 “梦到什么了?”惊恐的叫声自然吵醒了身侧的人,卫肆沨觉得奇怪,将她惊魂未定的身子搂在怀里,笑着安抚:“别怕,只是做梦而已。” 这一刻,他的温暖和心跳那么令人依赖,依偎在他怀里,她却总想见梦中那一幕。 为什么会梦到那个男人?很久没有梦到了。 卫肆沨没有探究她的梦,只是轻抚着她,恍若哄着婴儿,直至她重新睡着。 早晨醒来,看见他靠在床头望着她,手一直插在她的头发之中轻轻的抚弄。 “睡得好不好?”他笑着问。 “侯爷还没起呢?”她望向窗外,从晨光判断时间不早了。谀 “等你,反正今天没什么事要做,陪陪你。”卫肆沨的手滑到她的肩头,问她:“昨晚做了什么恶梦?” “忘记了。”那种梦她怎么讲得出来呢。 “真的忘记了最好,别再胡思乱想了。”轻轻的拍拍她的脸,摸了衣裳穿戴下床,并往外喊来丫鬟给她准备洗澡水。 即便是几句平淡的话,却比那些甜言蜜语更令她触动,至少在这一刻,她觉得他是出于真心。女人是很善感的动物,总会被一点一滴的小事打动,但是她心里有强烈的不安。 过去的她,就是因为动容小细节的温柔而落入了陷阱,她很怕重蹈覆辙。或许,那个梦就是个警告。 泡在温暖的水里,温热的花香令睡眠不足的她不知不觉趴在浴桶边缘睡着了。 “翎儿,怎么睡着了?”忽然听见卫肆沨在耳边笑。 “可能昨晚没睡好。”水温已经有些凉了。 “新做的衣裳送来了,穿上试试。”卫肆沨调戏着她的鼻子,转身走出去,嘴里还在戏谑:“可别再睡了,会着凉。” 从浴桶里起身,换上送来的新衣,再望见外面的天高云淡,心境渐渐开朗。 早饭后,两人一块儿去给老太太请安,各房里为了见见侯爷,总是将时间拿捏的恰到好处,因此老太太这儿早晚请安问省总是很热闹。这天也是一样,听着她们闲话,老太太不怎么做声。 何姨奶奶突然说:“每次看到侯爷,我总想起老侯爷,实在太像了。” 闻言,老太太手中的念珠停顿下来,目光落在卫肆沨脸上,半晌满眼黯然。 何姨奶奶却似乎并未觉察到气氛的改变,嘴里还说笑着:“老太太还记得府上连宗的京城卫家吗?那家有一位与侯爷同年出生的公子,如今已有一双儿女,聪明伶俐,人见人爱。当年老侯爷曾有意与他家亲上做亲,可惜那家没女儿,儿子又早年与人指腹为婚,老侯爷曾说要孙辈们再结亲呢。” “是说过。”老太太记得这件事,甚至记得当年那种甜蜜的氛围,转眼过去了那么多年,什么都变了。 “原来有这事。”卫肆沨恍然笑道:“老太太寿辰时,卫家那位二公子来了,酒席间曾笑说,弄不好以后两家要做亲家。我只当他是喝醉了,原来里头有这段渊源。” 老太太看了再坐的这些人,叹道:“你娶亲也有几年了。” 这话虽短,可在座的人都听出了外话音,个个低头不做声。 卫肆沨唇色一抿,若非是老太太,估计他早发火了。转而,他笑着看向紫翎,似真似假的说:“老太太想抱孙子了?命里有时终须有,老太太也不用急,我想,紫翎夫人会为老太太达成心愿的。” “你乱说什么!”紫翎忍不住低斥他,觉得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哪知老太太看着她一笑,竟点头附和:“我看也是,紫翎可是很难得的。” “听到没有,老太太这么夸你,可不能让她失望。”卫肆沨心里着实也惊讶,从未听到老太太夸过谁,这还是头一回。 其他人的表情和心境更是可想而知了。 这些人大多进府日子久,也都有过独宠期,却一致没动静,自然被放弃了希望。如今紫翎入门日子尚浅,又得宠,怀孕的机会自然很大。 这却是紫翎从未想过的事情。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她忽然觉得奇怪,卫肆沨娶亲几年,宠幸的女人不少,可除了绿萝,竟无一人受孕,不合情理啊。若是在现代自然有很多解释,例如生活节奏、工作压力,亦或是他本身精子活力低下,都可能造成受孕困难,只是…… 她很难想象卫肆沨会是这类人,若真是,那就很讽刺了。 “自己一个人笑什么?”卫肆沨盯住她。 “没什么。”她摇摇头,嘴角的弧度却越扬越高,一面轻快的往前走,一面拿眼角的余光回瞟他,整个人生出一种明丽悄然的光彩,又似孩子般的纯真顽劣。 “又撒谎!”卫肆沨着迷于她的眼睛,拽住她的手,也不理会在哪儿,有没有人,低头就在她熠熠生辉的眼睛上吻了一下。看着她微愣的表情,戏谑的点着她的鼻尖,宠溺的声调异样魅惑:“我可在老太太跟前替你打了保票,你可要好好儿努力,让我感受一下为人父是怎样的心情。” 随着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胭脂红晕,她扭头就走:“那是侯爷打的保票,又不是我的承诺。再说了……”当她回头,她的笑,她的话,活生生就是一幅诱惑:“生长得有种子,若某人什么都没种下,再好的土地也结不出果子。侯爷,您说是不是?” 卫肆沨显示一愣,随之就欲笑不能。 “翎儿。”他威胁的笑着,跨步靠近。 见状,她立刻加快脚步,随着他的越来越近,干脆拔腿就跑。 卫肆沨岂能让她轻易的跑了,大跨上两步就伸手将她捉住:“既然你说了,那我若没有作为就太不对不起你,咱们现在就回去播种。” “不,我是玩笑话。”紫翎又是想笑,又是着急。 “玩笑?我可没听出是玩笑。”卫肆沨指着那几个远远低头跟着的丫鬟,戏谑:“不然你问问她们,是不是玩笑?” 这一提醒,她更觉得尴尬,便试图转移话题:“侯爷今天不忙吗?” “不忙,今天就陪你。” “可是,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她借口自己很忙。 卫肆沨笑着戳穿她的谎言:“你忙?府里的事不是都交给三夫人管了吗?你忙什么?即便再忙,能有我重要?” 眼见躲不开,她也不挣扎了,却说:“既然侯爷不忙,那我请侯爷去赏花钓鱼,怎么样?” 卫肆沨知道她是故意,倒也不再闹,反问她:“你会钓鱼?” “当然。”钓鱼最考验耐心,她虽不擅长,也不是一点不懂。 “你知道谁最会钓鱼吗?” “谁?难道是你?”其实,当他问出这个问题时,紫翎脑子里已经很自然的想到卫锦之。可她不敢说。 “锦之。”果然,卫肆沨颇为夸赞的笑道:“他是个钓鱼的行家,那副耐性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过两天我请他出门,虽名义是打猎,但他绝对会提议钓鱼。若他真钓了什么好鱼,我带回来送给你。” “侯爷又借花献佛。”因为他对男女之事的敏感,弄得她现在也格外敏感,但凡牵涉到卫锦之,她就忍不住多想。 “我以为你喜欢鱼。不如,我捉住狐狸送给你?”卫肆沨与她玩笑。 “兔子好了,狐狸太狡猾,侯爷不必太费神。”她回笑,正巧看见卫锦之迎面而走,似乎专程来找卫肆沨。 卫肆沨看到他仿佛就明白是什么事,交代了一声,与卫锦之去了书房。 第一百八六章 各怀心思(6)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因在老太太屋内,何姨奶奶无心的一番话搅得侯府里几个女人心情都不平静。 邱姚两人好歹算是夫人,最有资格竞争,又入门最久,深恐随着年华老去越来越不可能怀孕。邱婉蓉让翠微私下打听各种偏方,而姚淑媛则往庙里捐了不少香油钱,求观音娘娘赐子。悌悌 尽管如此,两人的暗斗仍旧没停止。 这天下午,绮岚院里来了个老尼姑,直接进了琉璃房中。自从闹鬼之后,这老尼姑就是府里常客,琉璃最近饱受身心折磨,尽管对鬼半信半疑,但对老尼姑却很信赖。 “了虚师父来了。”小丫鬟打起帘子。谀 了虚见她躺在那里,嘴里连着念了几声佛:“姨娘脸色怎么这么差?病了吗?” 随着这话,琉璃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闪过怨恨:“脸色能不差吗?居然有人对我下砒霜,没死算是庆幸了。” “谁跟姨娘有这么大仇怨?行事这么恶毒!阿弥陀佛,真是罪孽啊!” “行了,你别念佛了,念的我头疼。”琉璃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对霜儿摆摆手。 霜儿从柜子上取来早就准备好的银子:“了虚师父,这是专为八月十五准备的五十两银子,务必要点盏好灯,多诵几遍经文,为我们姨娘祈祈福,去去灾。”谀 “姨娘放心。”了虚收了银子却不急着走,还想着再多弄些钱,便怂恿道:“姨娘真是好性儿,被人如此毒害也不吭声,连菩萨都看不过去呀。姨娘太软弱,别人见了不是越加欺负你,长此以往,可怎么了得呢。” 琉璃轻哼:“难不成菩萨还管帮人/报仇?” “咱们佛家讲究因果报应,她做了恶,自然该受罪,当她感同身受体验到了苦难,才会对自己的行为有所忏悔。”了虚摆明是借着佛衣胡言乱语。 琉璃却动了心,问她:“你有什么办法?” “我早年在外修行时,得了一个秘方,专为惩治小鬼,一般是断不肯拿出来的。我是看姨娘境遇堪怜,我佛慈悲,所以破个例。只要姨娘真心愿意,我就为姨娘做个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虚说的神神秘秘,煞有介事。 琉璃还没那么糊涂,又细问:“什么秘方?你与我细说说。” 了虚见跟前除了贴身丫鬟没别人,这才压着嗓音说道:“首先要那人的头发或穿戴过的东西,她的生辰八字,再者,你将五鬼掖在她枕头底下。我在庵里设坛做法,她就会被厉鬼缠身,绝对灵验。” “真的?”琉璃本能的质疑。 “姨娘只管信我,我不会骗你。”似乎为了取信,了虚如此说道:“我先为姨娘免费设坛一次,若不成功,姨娘就当我撒谎,若有效验,姨娘必须得恭恭敬敬的向菩萨谢罪,做法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 “好!”琉璃果断的答应,尽管不信,可心底里还是有所期希。 胭脂的生辰八字很好弄,自进入绮岚院做姨娘便有登记,买通人就能查到。至于头发,趁着胭脂不在屋内,让个小丫鬟寻借口过去一趟,便从梳子上取到了一根。将这些包在帕子里,交给了了虚。 了虚把东西拢在袖子里,走了,说明天过来。 次日,直至天黑,了虚才来到侯府。 到了绮岚院,院中只有丫鬟们在,如她所料,几位姨娘都去老太太那儿了。她先到了胭脂的屋子,正好一个小丫鬟在门口说话,见了她忙打招呼。 “了虚师父怎么这会儿来,姨娘们还没回来呢。” “哦,我想跟胭脂姨娘说几句话。”了虚笑着进了屋里,一面打量一面说:“姨娘这屋子布置的可真好。姨娘最近身体可好?” “都好。”小丫鬟倒了茶给她。 了虚故意在接茶时失手,打碎了茶杯,装作慌张的说:“都是我笨手笨脚,姨娘看见了可怎么解释。” “了虚师父不必担心,姨娘没那么小气,我来收拾吧。”小丫鬟收拾了残片出去。 了虚赶紧趁此机会,将事先准备好的粉末倒入茶壶内,晃了两下,又将铰好的五鬼塞在床底下。刚从屏风后出来,小丫鬟就进来了,所幸没注意。 小丫鬟又倒了茶,正好胭脂回来了。 “姨娘,了虚师父来了。” 了虚连忙迎上来,满脸堆笑:“老尼给姨娘问安了。” “哦,是了虚师父啊,怎么这么晚了过来?”胭脂冷眼打量这位不速之客,虽有一面之缘,可两人没什么交情。 “是这样,马上就是八月十五了,那天我想着做个法事,为各住夫人姨娘们祈福去灾。”了虚这番话的目的已经很明显,就是要钱。 胭脂了然一笑,倒也不罗嗦,直接命小丫鬟取了十两银子,把她打发了。 了虚离开时,正好看见她在喝茶,也没急着去见玉琉璃,而是又去了梅梓桐的屋子,最后才转到琉璃房中。 琉璃早等的不耐烦,不等发火,了虚先笑道:“姨娘不要着急,我都准备好了,一并连五鬼都掖好了。等我回去做法,姨娘晚上听 动静吧。” 夜色渐深,侯府内安静下来。 沁梅院里,卫肆沨站在什锦架子前欣赏摆器,身后门响,是紫翎从青奕房中回来。没有回头,他笑道:“等你做了娘,已经很有经验了。” “侯爷还不睡,明天不是要出城吗?”没理会他的玩笑,把之前小桌上的果碟子和书都收拾了起来。 “是啊,要出城了,你是不是再给我捏捏背?”他很怀念那种筋骨舒畅,身心轻松的感觉。 “不行,不能做的太频繁。”拒绝他的要求,推着他到床边,笑道:“不过呢,捏捏肩膀是可以的。” 卫肆沨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笑道:“算了,你也辛苦,我也犒赏犒赏你。你趴着,我替你做一做。” “我可不敢。”她笑着推辞。 “乖,趴好。”卫肆沨却是不由分说把她按倒,煞有介事的在她背上轻重不一的按捏,不一会儿就暴露了本性,把手挪到了敏感地方,还贴在她身边狎昵的笑问:“翎儿,舒不舒服?” 她只是埋着脸不做声。 见她逞强,卫肆沨更不客气,眼见****将起,却生生被人打断。 “侯爷,侯夫人,胭脂姨娘突然发疯了。” 原本卫肆沨很不悦被打扰,可听到“发疯”两个字不由得皱眉嗤笑:“哦?真是有趣!” 紫翎也觉得蹊跷,忙理好衣裳头发,跟着前往绮岚院。 胭脂的房门口早围拢了不少丫鬟,屋内,琉璃和梅梓桐正让丫鬟们压着躺在床上发疯喊叫挣扎的胭脂,邱姚两人几乎同时过来,皆吓了一跳。 “到底怎么回事?”所谓眼见为实,卫肆沨见胭脂的确行为异常,面目狰狞,不由得信了。 小丫鬟说:“奴婢只是突然听见姨娘喊叫,跑进来一看姨娘就这样了。” “是不是做恶梦了?”紫翎看见胭脂一直闭着眼,尽管满头大汗,却始终没有醒。 “取水来!”卫肆沨吩咐。待丫鬟端来水,他含了一口,喷在胭脂脸上。 渐渐的,胭脂冷静了下来,慢慢睁开了眼睛。当发觉满屋子的人,她满眼疑惑:“我、我怎么了?” “你撞邪了!”卫肆沨丢下这句话,命丫鬟们好好儿服侍,脸色不善的走了。 其他人都以为她是做恶梦,各自走了,只有琉璃满心得意,认为是了虚的法术起了作用。胭脂果然在梦中被厉鬼所缠! 冷静下来,胭脂越想越不对。撞邪?可真是撞邪了! 她质问小丫鬟:“今天我不在的时候,都有什么人来过?” “没,只有了虚师父。” “她做了什么吗?” “没做什么,就坐着等姨娘,奴婢给她倒茶时,她不小心打碎了一只茶杯,别的就没有了。”小丫鬟觉得她眼神很冷,气势很吓人,因此惧怕下回答的很详细。 “你下去吧。”胭脂冷笑,走到桌边倒了杯茶,闻了闻,将茶水倒掉。 第一百八七章 夜色之下(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从绮岚院回来,卫肆沨躺在床上已然没了***的心思,眉间微蹙,始终回想着胭脂所谓的发疯。 紫翎岂会不知他的心事,笑道:“不早了,侯爷睡吧,胭脂的事由我来操心就好了。” 卫肆沨嗤笑,搂了她说:“那就有劳紫翎夫人辛苦了。不过,也别太辛苦,免得别人不领情。”悌悌 “我知道。”明白他是在提醒她注意安全。谀 次日早晨,卫肆沨按计划约了卫锦之出城。 胭脂请示了紫翎,昨晚受惊后想去庵里上香,马车齐备后,便去了净月庵。到了庵中,她直接问到了虚的房间,听着里面木鱼声声,推门进去。 “胭脂姨娘?”了虚见是她,现就吃了一惊,随之起身堆满虚伪的笑招待:“徒儿,快去倒茶!姨娘怎么来了?” “昨晚睡的不安稳,特来找了虚师父化解化解。”胭脂命丫鬟留在外面,一脸平静的说:“昨晚我睡着后,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尽管我挣扎喊叫,却不能醒。若非侯爷来的及时,只怕我在梦里就被吓死了。”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姨娘定是被什么事困扰了。”了虚正瞎掰,试图拿出以往的手段再行骗,却被她口中下一句话惊住。 “自从我杀了第一个人之后,就再也没恶梦,这是第一回。”谀 “杀、杀人?!”了虚注意到她的眼神,尽管在笑,却似布满了阴冷杀气。 胭脂从供佛的果盘子里拈了一粒果子,弹手一射,梁间掉下来一只老鼠,正好被她接在手中。在了虚震惊的注视下,她摸出半粒药丸塞进老鼠口里,将老鼠丢下。只见老鼠还没跑两步,浑身抽搐着死了。 了虚吓得连连后退,撞在桌子上瘫坐下来:“姨娘,你……” “我只问一遍,你在我的茶里动了什么手脚?”胭脂质问。 “没……”了虚刚想否认,就被她手中剩下的那半粒毒药吓住,终于说了实话:“这、这都是玉姨娘求我做的,那是我从苗人巫师手里弄来的蛊虫粉,人吃了会连发恶梦,产生幻觉,但不致命的。姨娘饶我一次吧!” “药粉在哪儿?” 了虚连滚带爬到里面开箱子,摸出一个小小的银色扁盒。 胭脂打开看了,里面只剩了半盒,可见这老尼姑用这种方法害了多少人。 胭脂冷笑着问:“这种妙方,你都跟谁说了?” “这……”了虚吞吞吐吐起来。 将盒子收了,她突然把一粒药丸塞进了虚口中:“放心,不会要你的命,只要你把嘴巴闭紧,每十天往我那儿走一趟,自然有解药。否则,你就等着肠穿肚烂而死!” 了虚瘫软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这一招不过是胭脂暂时稳住了虚,这老尼姑经历多,脑子活,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跟谁漏了口风。正所谓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她不可能留着这么个危险的人拆自己的底! 出了净月庵,她朝旁人所不察的方向暗暗下了眼色,至于那半盒药粉,她自有绝妙用处。她料定以了虚贪婪的性情,绝不可能告知琉璃实情,否则她的床底下怎么会压有五鬼呢。 沁梅院的花草都种植好了,除了院墙一溜是还没长起来的凌霄,其他假山枯木,盆栽花草都弄的十分有趣,这片小花园很快成了青奕的乐园。紫翎让小丫鬟们好好儿看着,生怕他玩的太热闹,不小心磕了。 “夫人在赏花呢。”姚淑媛笑着来了。 “嗯。”她知道对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之前老太太虽说了,但她并没立刻收回权利,这两天邱姚两人的摩擦越来越大,很快就会忍不住。 “昨晚胭脂的事可真奇怪,真不知她是真做恶梦还是装的。”姚淑媛先说些闲话,这才进入正题:“今早翻看册子,发现之前二夫人从库里借走的好几样东西都没归还,那边也不敢催,我派人去问,二夫人却说想不起搁哪儿了,这不明摆着不想还吗。” “什么东西?”她问。 “几件摆器,都是独一无二的东西,之前二夫人管着家,说要宴请重要客人,借去摆摆。但宴完了客东西没送还,库房那边一直没对账,也不敢催。” “这种事情还真不少。” 这些天姚淑媛就忙着挑邱婉蓉的错,而邱婉蓉煞费心思与其作对,把侯府下人们弄成了三拨。两拨相斗,一拨看戏,热闹的很。 “夫人?” “管家累不累?”她笑着问。 “呃,为夫人分忧是份内的事,何谈累不累呢。”姚淑媛不解她的意思。 “虽是让你分忧,可到我跟前的事儿也不少,我是一天也没闲着。”紫翎观察着对方表情,说出一句最关键的话:“你们两个的事连老太太都知道了,可见闹的多厉害,我一直以为你会处理好,所以没做声。中秋节前,若是再出了什么事……” 姚淑媛懂得,再出事,她就别想管家了,那就遂了邱婉蓉的心了。 入夜。 刘氏母女三人坐车来到小锣巷,敲开了第二个 院门。 “你们找谁?”开门的是个小丫头,不认识她们。 “滚开!”商碧华早忍耐不住,推开小丫头就往里走,要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狐狸精勾住了孟远航。 “红儿,什么人啊?”随着一声问,有人从房中走出来,看见来人后脸色刷的变白。 “桂香?!”商碧华大吃一惊,紧接着勃然大怒:“原来为你赎身的人就是他!好个贱人!你早就勾上了他吧?好大的胆子!”说着上前就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桂香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惧怕的缩到角落。 桂香太清楚刘氏母女,也知道孟远航今天出城去了,两三天才能回来。桂香吓得哭起来:“大小姐饶了我吧,都是大姑爷安排的。” 商碧华早红了眼,哪里听她的话,特别是见她护着肚子,更加的怒火翻滚,抬脚就朝她的肚子狠踹。桂香想跑,却被商雪彤拽住,刘氏早拿着一包药往她嘴里灌。 “不要……”桂香哭喊着,却终究抵不过三个人的力量,药粉被灌了下去。那三人一松手,她也瘫软在地上,只是不停的哭。 商碧华的怒火没有熄灭,扫视着这个屋子,拿了东西就砸,将梳妆盒内的各样首饰全都卷走:“就你也配戴这些?不拿镜子好好儿照照,什么货色!” 一边骂一边砸,等砸的一片狼藉,目光又盯住桂香。 “娘,那药到底管不管用?她怎么还没动静?”嘴里问着,商碧华早抬脚往桂香肚子上踢,一脸狰狞的样子把商雪彤都吓到了。 终于,桂香肚子一阵绞痛,血水自身下蔓延而出,人昏了过去。 刘氏忙上前探了鼻息:“只是昏了。孩子打掉了。” 商碧华却没就此解恨,浑身发颤,似喃喃自语:“打掉一个,再怀上怎么办?斩草要除根!” “不能闹出人命!”刘氏所谓的理智也是很可怕的。 商碧华不肯罢手,冷笑着,抓了簪子就往桂香脸上划,又拿了点燃的蜡烛往她脸上戳,硬是将昏过去的桂香折磨醒。 “啊——”在桂香凄厉的喊叫声中,刘氏母女乘车离开,只留下那个早已吓傻的小丫头。 桂香忍着全身的痛,拾起地上破碎的镜子残片,照见自己一脸的恐怖。 “红儿,红儿……”她嘴里不停的喊,又哭又笑。 “夫人,你……我、我去找大夫。”小丫头终于回神,慌着要往外跑,不仅是今晚的事情吓人,桂香的样子更吓人。 桂香拽住她,不住的说:“她们太狠了,请少爷给我报仇,一定要给我报仇,我们的孩子……” “夫人不会有事的,我马上找大夫来。”小丫头刚转身,只听身后咚的闷响,回头一看,桂香已经一头撞死在墙上。 小丫头早喊不出声来,仓皇的跑出去,跑到衙门报案。 第一百八八章 夜色之下(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安静的侯府忽然一阵喊叫,划破了夜色,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们。 “怎么回事?”紫翎朝外问。 悌 隔了一会儿,小丫鬟在外回道:“好像是绮岚院的玉姨娘。” “夫人不必起来,我去看看。”相思已经起来了,亲自去绮岚院走了一趟,回来后说:“真古怪,玉姨娘就和昨晚的胭脂一样,闭着眼睛满脸惊恐,好不容易才弄清。”悌 谀 紫翎不禁失笑:“真热闹。” 次日早晨,各处来请安,琉璃明显一脸的憔悴,气色不佳。 “玉姨娘病了吗?”紫翎问。 “只是没睡好。”琉璃眼睛直盯着胭脂。 想起昨夜的恐怖梦境,不由得联想到同样遭受同等事情的胭脂,若说前者是了虚做法导致,那她呢?她蓦地想起,胭脂昨天早晨去了净月庵,莫不是买通了了虚,反过来害她? 忍着情绪,她欠身道:“请夫人恩准,妾身想去庵里进香。” “早去早回。”紫翎没阻拦,也猜到她的目的,想起卫肆沨的提醒,决定还是静观其变。 “是。” 琉璃立刻命人备车,赶往净月庵。 小丫鬟先去通禀,小尼姑出来迎接:“玉姨娘请坐。”谀 “了虚师父呢?”琉璃哪里有心情闲坐,直接就往了虚的房间走。 “玉姨娘,了虚师父她、她……”小尼姑欲言又止。 “玉姨娘,贫尼有礼了。”这时庵中的庵主了凡师父出现了:“姨娘要找的了虚师父,已不在庵中。” “什么?她去哪儿了?”琉璃吃了一惊。 了凡摇头道:“今早小徒去送水,发现房门开着,箱柜中的衣裳等物都不在了。她留下了一张纸条,说要去云游,大概不再回来。” “她说走就走了?!”琉璃认定了虚是心虚胆怯的逃跑了,发恨道:“骗了我那么多钱,把我害了,她想一走了之?做梦!” “姨娘。”霜儿忙安抚她,提醒这儿是庵堂。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姨娘心中若无贪欲,岂会受骗。了虚凡根未除,行此劣事,迟早因果循环,自食恶果。我佛慈悲,望其迷途知返,回头是岸。姨娘也请回吧。”了凡说完,带着徒弟们走了。 琉璃憋着一肚子气,却不敢再与其理论,若真细究前因后果,传到老太太耳中,吃苦倒霉的还是她。怀着一腔愤懑,只得离开。 回去后,琉璃命丫鬟们将房中各个角落全都搜了一遍,确定没有异常才略微安心。 紫翎早派了小丫鬟打探,得了回信儿,一时间也摸不清其中内情。 正思忖琢磨着,福清进来了:“夫人,府里下人们都在传,说商家害死了人命,正被衙门传唤。” “害死了什么人?”其实她心里已经猜到了。 “听说是大姑爷在外私娶的二房,都已经怀了身孕。”福清知道孟远航的唯唯诺诺,因此说起这件事,满脸的不可思议。 “知道了。”她很清楚,是她的指示导致了死亡,忽然觉得脊背很凉,脚底发寒。她曾指责卫肆沨冷血无情,而她呢?这算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离恶魔近了,她也会变成恶魔。 热闹的大街,一匹马狂奔,行人们退至两侧,见那人一直跑到衙门门前。 有人认出来了:“快看!是商家的大姑爷!” 朱彪早在这儿等着:“你可回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孟远航情绪很激动,正是因为知道了结果,这才抑制不住情绪。 “真的很惨,商家的女人你还不了解吗,真是心狠手辣啊。”朱彪同情的叹着气,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要不要去看看?” 孟远航意识到他的意思,略一迟疑,还是点了头。 到了停尸房,孟远航一眼就看见红儿跪在一副尸体前哭着。红儿一看到他,哭着就说:“少爷,夫人死的好可怜,夫人、夫人……” 孟远航不敢揭开白布,朱彪帮了他。 当摆布揭开,首先看到的便是桂香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孟远航震惊的盯着,又亲自把摆布全都扯掉,看见了满是鲜血的衣裳。当初得知桂香怀孕,他欣喜若狂,年近三十,终于有了血脉,可到头来…… 红儿哭泣着说:“她们给夫人灌药,可孩子是被大小姐硬生生踢掉的,夫人都痛昏过去了,大小姐仍是不肯放过她。夫人被折磨的半死不活,临终一再喊着少爷,让少爷替她和孩子报仇。” 孟远航想起好不容易盼个孩子,又想起桂香的好,忍不住悲愤的哭起来。 “哭有什么用!”朱彪说道:“红儿说桂香是自己撞墙死的,告到衙门又能怎么样呢?你如果想彻底摆脱商碧华,我倒有个主意。” 孟远航望着他,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你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能让衙门判她杀人?” “真想知道?”朱彪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她害死你儿子,你能忍下这口气?断子绝孙,对不起祖宗!指望 衙门是不大可能的,商家有的是钱,但是,你能让她畏罪自杀!” 孟远航听明白了,却不敢:“这……” “外面的人都说你窝囊,枉我还为你说好话!反正死的是你女人和儿子。”朱彪甩下这句话走了。 孟远航挣扎着,看看死去的桂香,又想到多年的压迫,追了上去:“等等!” 公堂上,知府正在审案,商碧华一口咬定没去过小锣巷,更不知桂香死的事。商家出了几个所谓的证人,证明当晚商家母女并未出过门。知府顾虑着侯夫人,加之商家早打点了不少银子,过堂不过是做做样子。 知府拍案道:“事情已经查清,是有歹人入室抢劫,桂香反抗而不慎流产,绝望之下自杀。丫鬟红儿受了刺激,胡言乱语,不足为信。退堂!” 红儿被这个结果弄呆了。 商碧华回到家,看见孟远航垂头丧脑的坐在那儿,到底是有几分心虚,便冷着脸没做声。孟远航瞥她一眼,起身走了。 “你!”商碧华刚想发火就被刘氏按住。 “算了!”刘氏拍拍她的手,安慰道:“现在这个情况,他肯定有情绪,过些天就好了。你也别总是骂他,对他温柔些,软硬兼施,他自然不会到外面乱来。” “娘,你说的轻巧,姐姐杀了他儿子,他还能回心转意?”偏生商雪彤在一旁唱反调,说的话一针见血。 “彤儿!你还不去看看朱彪去哪儿了?当心重蹈你姐姐的覆辙!”刘氏轻喝。 “我巴不得他死在外面!”商雪彤提到朱彪就满脸嫌恶。 夜幕降临,满心烦躁的商碧华往园子里散步。在她看来,孟远航在外养女人是罪大恶极,桂香自杀是自己想不开,孟远航却敢她板脸色。她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这辈子孟远航都别想好过! “去,端茶来!”她弄走丫鬟,扯拽着花叶发泄。 这时,一个人影突然扑上来,捂住她的口鼻,使她无法呼吸无法叫喊。 “还不来帮忙!按住她!”说话的正是朱彪。 孟远航这才出现,带着恐惧将商碧华四肢压住。 “孟远航!”商碧华忽然挣脱,怒喊了一声,声音在安静的园子里特别响亮。 孟远航惊魂未定,突然发狠,亲自将她的口鼻捂住,另一手压着她胡乱挥舞的胳膊。终于,商碧华不动了,一探鼻息,没了气。 朱彪见他发呆,催促道:“快点儿!将她丢到水里!” 孟远航连忙与他一道将商碧华抬起来,仍进水里,佯装其失足落水而亡。朱彪趁其不备,在商碧华紧攥的手中塞了样东西。 “大小姐?”丫鬟端了茶回来,四下找人。 两人赶紧藏在花丛中,等着丫鬟走开,逃出了花园。 朱彪回到房里逗弄商雪彤寻开心,孟远航却是脸色发白,捧着热茶双手发颤,一旁的小丫鬟盯着他感觉很奇怪。 第一百八9章 夜色之下(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丫鬟端着茶到处找不到人,最后找到刘氏那儿去。刘氏得知商碧华不见了好一会儿,就命下人到处寻找,结果竟在园子里的水里发现了已经死去的商碧华。 刘氏抱着尸体大哭。 不一会儿,一群下人冲到院内,二话不说就将孟远航结结实实的捆绑起来。悌悌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你们疯了!”孟远航一看这些人的举动就猜到了,却还是在做垂死挣扎。谀 “大姑爷,这是老夫人的吩咐,说你杀了大小姐。”一个下人解释了:“老夫人要送你见官!” “我、我没有!放开我!”孟远航慌了。 下人们将他带到前堂,那里停放着商碧华的尸体,商洪与刘氏坐在那里,满脸愤恨。仿佛刘氏已经认定了是他害死了商碧华,让人把他一按,先打了一顿。 孟远航痛的直叫,终于看见朱彪出现,连忙哀求:“你快帮我说句话啊,我一直和你在一起,碧华不是我杀的。” 然而朱彪却说:“姐夫,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这不是一件小事。今晚我一直陪着彤儿,没有见到姐夫啊。哎,我以为你的气话只是说说而已,想不到你真的下得了狠手,一夜夫妻百夜恩啊,你怎么能杀她呢。” 孟远航脸色白了,明白了这是朱彪故意设计,不禁大怒:“朱彪,你故意害我!”谀 “老爷,老夫人,衙门的李捕头带人来了。” “商老爷,商夫人,听说府上出了人命案,到底怎么回事?”李捕头问。 刘氏愤恨的说:“孟远航杀了我大女儿,我要他以命抵命!” “哦?可有证据?”白天衙门才过堂审了案,李捕头清楚其中渊源,孟远航是有足够动机的。 刘氏命人揭开盖着尸体的白布:“请李捕头看看我女儿手里抓着的东西。” 李捕头一看,原来商碧华的手里紧紧抓着一根缀有玉佩的穗子。 商碧华的贴身丫鬟哭着说:“这是大姑爷的,一定是大小姐在临死前从大姑爷身上拽下来的。” “不,不是!我根本没戴这穗子,是有人栽赃的,是朱彪!一定是朱彪!”孟远航意识到这是一个早就计划好的阴谋,然而他此刻的辩解,谁都不信。 “姐夫,你自己杀了人不要牵连无辜,朱彪一晚都陪着我,丫鬟们都是知道的。你一定是认为桂香的死是姐姐造成的,又想摆脱姐姐,所以才杀了她。”关键时刻,商雪彤也知道得维护朱彪。 孟远航想反驳,可人证物证都在,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带走!”李捕头一下令,几乎就判定了孟远航的命运。 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沁梅院。 紫翎是有些意外的,没料到朱彪的动作这么快,可见若掌控不好,朱彪也会成为大患。然而,发生了孟远航这件事,痛失爱女的刘氏一定会更为警惕,朱彪想得逞心愿就不那么容易了。 “姐姐,讲故事。”青奕晃着她的手,将她从思绪中拽了回来。 “好,给你讲个很好听的故事,乖乖躺好。”轻哄着他,一面讲故事,一面想着为青奕正名的计划。 正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统观这个时代,简直是太重要了。若他一直背着难听的名声,以后长大了,这名声会跟他一辈子,难保什么时候会令他难以承受。如今他还小,有她构筑这个小小的世界保护着,也该趁此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 看着他睡着了,她这才回房安睡。 夜色越来越浓,侯府越发安静。 厨后的侧门有两个值夜的老妈妈,如今不能喝酒,不能赌钱,只好熬了浓茶说些闲话打发时间。说着说着,两人哈兮不断,最后都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有人悄悄过来,拿酒坛子换掉了茶罐儿,又把门上插销拉开。 没隔多久,瑞大娘亲自带着几个巡夜的仆妇视察,结果发现了这边的情况。 “把她们捆起来!” 那两个老妈妈昏睡中被五花大绑,然后被凉水浇醒。 “府里三令五申,上夜不准喝酒,你们胆敢犯规,如今门都开着,若不严惩,如何服众!”瑞大娘吩咐:“将她们关在柴房,等明天请示三夫人再发落!” “瑞大娘饶我们一次吧,我们没喝酒呀!”两人空有嘴喊冤,却无法令人信服。 柴门上一落锁,瑞大娘正准备往别处巡察,却听见一声惨叫。 众人皆心里一惊:“好像是玉姨娘。” “不会喝昨晚一样吧?弄不好真是被鬼缠住了。” “别胡说!”瑞大娘呵斥一句,领人前往绮岚院。 绮岚院的各房早亮了灯,琉璃屋内聚集了不少人,霜儿正拼命的将惊恐大叫的琉璃摇醒。然而琉璃的症状似乎比昨晚更严重,任凭怎么喊,怎么摇,甚至喷了凉水都弄不醒。 “瑞大娘!”霜儿见了瑞大娘赶紧求救:“姨娘不知是怎么了,瑞大娘快想想办法吧。” 此时琉璃已经惊恐呼喊的脱力,脸色白里泛青。 “中 邪了吧?”一个老妈妈嘀咕了一句。 “按住她的手,别让她抓伤了自己。”瑞大娘也想到了撞邪的事,但嘴上不敢这么说,命人将其按住,嘴里也塞了手帕子,担心琉璃会咬了舌头。折腾了好一会儿,琉璃仍是呜呜的叫,手脚乱舞。 “这,这可怎么办啊?”霜儿吓哭了。 “我让人去请大夫来瞧瞧,你们看好姨娘。”瑞大娘吩咐着,又对另两人说道:“夜深了,请梅姨娘与胭脂姨娘回房休息吧。” 此外,瑞大娘知道事情会惊动沁梅院,已派人去说了情况。 大夫请来后,说琉璃三脉迟孔涩结,是气血不畅,胸中凝阻,以致倒生昏乱,此乃惊恐忧思之症。换言之,就是说此时闭着眼满口胡话的琉璃是在做恶梦。大夫所做的,不外乎开副安神药而已。 直至天色蒙蒙亮,琉璃终于不叫了,睁眼醒了过来。 “姨娘!”霜儿终于松口气,一边帮她擦着满头冷汗,一边说了昨晚的事。 琉璃目光呆滞,好半天才似清醒过来,嘴里喃喃说着:“好可怕,好可怕,不像做梦,像真实发生的,好恐怖。” “姨娘?姨娘别怕,喝碗安神汤再睡会儿吧。”霜儿安抚道。 “不,我不睡,好可怕。”琉璃被恶梦折磨的不轻,一脸神色憔悴,脸色苍白,却不敢再入睡。“我一定是被恶鬼缠住了,一定有人做法害我,一定是的!” “姨娘,你别吓我。”霜儿着实被她的样子吓的不轻,蓦地提议道:“之前胭脂姨娘也做过这种恶梦,可后来就好了,我们去问问她。” “对!问她!她一定知道!”连着睡眠不足,被恶梦折磨的精力憔悴,琉璃早已精神涣散,听了霜儿的话起身就往外走。 “姨娘!” 没等霜儿阻拦,琉璃已经光着脚,披散着头发,直直朝对面的房门走过去了。此时她一脸的呆滞,动作僵硬,嘴里还喃喃有词,把外面的小丫鬟吓得不敢出声。 “啊!来人啊!”屋内忽然想起胭脂的叫声。 小丫鬟们闻声跑进来,只见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紧接着胭脂将琉璃推开,惊魂未定的跑出来:“她疯了!她想掐死我。” 琉璃眼睛里显出迷茫,只是追问:“你怎么做到的?你买通了她,你们串通起来害我是不是?我不怕!你们的雕虫小技,吓不到我!我要告诉侯爷,拆穿你们!” 胭脂摸着脖子,一脸惊恐的呵斥小丫鬟们:“还傻站着做什么,赶紧去叫人,没看见她疯了吗?” 待小丫鬟们跑出去,胭脂对着琉璃冷笑:“以后的每个夜晚,你都将过的很精彩。” 琉璃瞬间受了刺激,爬起来就往她身上扑。 “姨娘!”霜儿刚好进来,赶紧拦住她。 小丫鬟们也喊来了两个老妈妈,合力将有些疯癫的琉璃架回房,再次请大夫,又通知侯夫人。未免其伤人或伤了自己,老妈妈们将其紧紧的按在床上,任凭琉璃发怒喊叫也不松手。 第一百九十章 夜色之下(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因琉璃之事,紫翎起的很早,加之半夜被吵醒,根本没睡好。 稍时,各处来请安的几人同样不太有精神,皆与琉璃有关。 “这琉璃究竟得了什么怪病?每晚都这么吵闹,怎么受得了?该不会真的是……”那两个字到了嘴边,姚淑媛又忍住没说。悌悌 胭脂也说道:“玉姨娘或许是病了,病的很严重,她的意识都不太清醒。今早若非丫鬟们赶的及时,恐怕我就死在了她的手里。我想她不是有意,但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得赶紧找个高明的大夫给她治治。”谀 “我以为她跟胭脂姨娘一样是做恶梦,然而如今看来,她是真的得了怪病。”邱婉蓉实际上有些怀疑胭脂,但想到被其握在手中的半张自白,只能隐忍不提。 梅梓桐仍旧是不做声,不发表任何意见。 紫翎同样没贸然说什么。 “夫人。”相思从绮岚院回来,禀道:“大夫仍旧是那番话,说玉姨娘的癫狂是受恶梦影响,睡眠不足精神很差,更容易受刺激。因玉姨娘总是喊叫,只得强行喂了安神汤,这会儿睡着了。” “命人好好儿看着。” 这时瑞大娘来了,是向姚淑媛回事。 邱婉容见准机会,笑道:“听说昨晚上夜的人又偷着喝酒,院门开着都不知道。可真是大胆,侯夫人早先就严令过不准再发生此类事情,三夫人可要严惩才是。”谀 姚淑媛还没得回报,问了瑞大娘,果然有这事。 碧荷在她耳边低声道:“其中一个是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素云的姨妈。” 姚淑媛迟疑了,歉笑起身:“请侯夫人见谅,我去处理一下。” “三夫人可要公正,万万不可偏私,否则难以服众啊。”邱婉蓉别有含义的叮嘱。 “你去吧。”紫翎看出了端倪,没问,又让众人回去歇着。 这时春杏才说:“昨晚捆的两个人,有个是素云的姨妈。老太太跟前的人,就算素云不去说情,三夫人也不好严惩。” “随她们去闹吧。”她笑着不理会,可当看见外面来的人,笑意就淡了。边往里间走边吩咐:“说我不舒服。” 外面来的正是何吟儿,还捧着一束刚摘的海棠。 “春杏姐姐,侯夫人呢?”何吟儿边问边四下里看。 春杏笑道:“你也知道昨夜玉姨娘犯病,搅闹的各处都没睡好,夫人刚招待完夫人姨娘们请安,这会儿累了,正睡呢。” “哦。”何吟儿将海棠递上,笑道:“这是刚从园子里摘的,送给夫人。侯爷出门两天了,怎么还没回来呢?” “小姐可问住奴婢了,侯爷的事,做下人的哪里知道。”春杏接了海棠,插在瓶中。 “既然侯夫人睡了,那我就不打扰了。”何吟儿走了。 紫翎原本是躺在榻上眯一会儿,不料真的睡着了。 忽然感到脸边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动,吓得一下子坐起来,原来是只胖嘟嘟的小白兔,而带来这只小兔子的人,正是望着她笑的卫肆沨。 “侯爷回来了。”抱起兔子,她笑出声:“侯爷真守信,果然弄了只兔子,还好我没要狮子老虎。” “听说琉璃病的不轻,总这样,闹的你也睡不好。让她住到庙里去吧,好了再回来。” 没想到他一回来说的就是这件事,她也不问,吩咐人去传话。 抱着兔子出门来,喊过跟小丫鬟们玩闹的青奕,把兔子给他:“送给你的,要不要?” “要!”青奕欢欢喜喜的把兔子抱在怀里,问她:“沄哥哥回来了吗?我可以去找他玩吗?我要给他看我的小兔子。” 她先回头看身后的卫肆沨,问他:“你们出去这么久,他的身体没关系吗?” “还好。” 于是她告诉青奕:“姐姐让你去,但是玩一会儿就回来,沄哥哥需要休息。” “嗯!”得了恩准,青奕就跑了。 卫肆沨若有所思:“怎么叫沄哥哥呢?很多年没有喊这个名字了。” 她岔开话题:“侯爷出了两天门,就捉了一只兔子?” 卫肆沨笑着捏住她的下巴:“你这是讽刺我呢?我有那么不济吗?虽说只有半天,可绝对让你尝一桌的野味。” “只有半天?”她疑问。 卫肆沨摇头叹息:“剩下的时间,他请我钓鱼。我可是很不乐意的,不过看在他选了一条最大的鱼上供给我,勉为其难陪陪他。” 这番玩笑的话,更加表露出他们兄弟间的情谊,若是别人,卫肆沨哪肯花时间作陪,又哪肯为别人妥协呢。 正在这时,有个家仆模样的人求见。 “小人叩见侯夫人,知府老爷派遣小的来问安,并请示侯夫人,商家大姑爷孟远航的杀妻案,证据确凿,商家老爷与夫人都要求其偿命,侯夫人是否另有指示?” 卫肆沨一直坐在帘内。 她朝里面看了一眼,说道:“老爷夫人痛失爱女,孟远航受商家大恩 不思回报却行歹事,天理难容。我并无什么指示,请知府大人秉公处理便是。” “是。” 来人走后,卫肆沨才出来。 “这朱彪果然不负期望啊。” 她心里却很复杂,没有丝毫达成目的的喜悦。 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卫肆沨说道:“从一开始确定目标,就不能退缩,妇人之仁,难成大事!你若觉得不忍心,想想她们对你做了什么,如今的一切,都是她们应该还的。十倍、百倍的偿还!” 大事?他或许有大事,但她被困于侯府之内,何谈大事呢。 “翎儿?”卫肆沨唤回她的思绪,抚平她眉间的皱纹,打趣道:“再这样可是会变老的。别想了,陪你园子里走走。” 没等起身呢,突然见素云匆匆的跑来。 卫肆沨神色微变,以为是老太太出了什么事。 素云见他在,踌躇着不敢进来了。 “什么事?”卫肆沨先问了。 “奴婢、没什么事。”素云否认。 紫翎猜到了,笑着说:“侯爷不必问了,她是来找说点悄悄话。” “你跟她什么时候有了悄悄话了?就不能说给我听?”卫肆沨大约明白了,却是故意表露出不悦,玩笑了几句话,起身:“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晚饭我命人准备了,把你的好酒开了一坛,等着我。”走了几步似有想到了什么,回头补充道:“锦之很喜欢你酿的酒,反正也多,送一坛给他。” 她便吩咐相思唤来两个小厮,将一坛酒抬去西苑。 “你进来说吧。”她喊进素云。 素云低声道:“奴婢本不想来求侯夫人,奴婢知道侯夫人的规矩,只是、到底是我姨妈,罚别的都罢了,若是挨板子,她老人家实在经不起。她老人家平时很规矩,从没在上夜时喝过酒,想必是一时嘴馋,侯夫人饶她一次吧。” “这事是三夫人处理的,怎么不去求三夫人?”她反问。 “三夫人说二夫人盯着,她不好徇私,让我来问问侯夫人。” “你既然知道我的规矩,你来求我,我怎么好张口自毁规矩呢?若破了这个例,往后怎么管其他人?”紫翎淡淡的话音一转,给她出个主意:“我想做完的事或许是例外,但错了就是错了,不能不罚。这样吧,板子就免了,撤了她的差,让她先回家,以后事情淡了再说。” “这……”素云一听犹豫了。 春杏在旁悄悄推她:“听侯夫人的吧,如今那两位夫人正闹的厉害,能逃了板子算是开恩了。让你姨妈在家呆两个月,以后侯府有用人的地方,再把她补上,一样的!” 素云这才谢恩。 “春杏,你去一趟新月院,告诉三夫人,把昨夜的两个人都撵出去。”她话里有所保留,并没有说永不再用的话。 她猜测着,昨晚兴许是拿两人斗法所闹出的故事,不见得是上夜的存心喝酒。但表面上总是要惩戒的。 第一百九一章 夜色之下(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午后,衙门里又来了消息,孟远航杀妻罪证确凿,判了秋斩。若无意外,上报刑部核准之后,一月后就会行刑。 她尽量不去想死的人是否可怜是否冤枉,没有人是绝对无辜。 “夫人,酒装好了,那对夜光杯也准备好了,晚上的席是不是摆在院子里,有花花草草又有月光,很好哦。”春杏捧着酒打趣她,引得红豆几个跟着笑。谀悌 “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我看,你还是去逗老太太开心吧,我不用你了。”她似真似假的说道。悌 春杏一点儿不怕,笑着说:“老太太怕夫人太累,让我服侍夫人呢。夫人想退掉我也行,但可不能说是我贪玩贫嘴,不然老太太会骂我的。” “这是在威胁我呢。” “姐姐,姐姐。”青奕突然拽着她的袖子高兴的说:“沄哥哥请我吃饭。” “嗯?”她将询问的眼神投向红豆。 红豆解释道:“才不是锦公子邀请的,是小少爷要和锦公子一块儿吃饭,锦公子哪好拒绝,就跟他说,要问问夫人的意思,他这才跑回来的。” “难道沄哥哥那里的饭菜香些吗?”好笑的捏捏他的小脸,想到晚上卫肆沨在这儿吃饭,他一个人,便同意了:“好吧,姐姐答应你的。去了沄哥哥那里要乖乖的听话,要哄沄哥哥多吃东西,别玩的太久,让沄哥哥早点睡觉。知道吗?”谀 “嗯嗯嗯!”青奕一边听一点不停的点头,随后就抱着兔子往外跑。 “小少爷慢点儿跑。”红豆赶紧追上去。 追随着青奕的目光,看见邱婉蓉款款而来。 “夫人。”邱婉蓉笑着施礼,说道:“前些时候夫人曾说,要我与三夫人一块儿掌管采买之事,似乎三夫人忘记了,希望夫人代为提醒一下。我倒不是为别的,三夫人有旧案,若又是一人独揽,难保不会重蹈覆辙。中秋不同其他,若办的不好,老太太不悦,侯爷也生气。” “中秋的银子早就支出去了。”她的言外之意是对方说晚了。 “这我知道,我不过是想看看采买的单子,三夫人就推三堵四的不肯,我心里有些不踏实。万一又是弄些要不得的东西搪塞,那可怎么了得?” “她岂会不知道过节的重要,经过一次,想她也不敢了。”看似偏袒着,话音又一转:“既然你不放心,那就在旁帮衬着办吧。但有句话先摆在这里,若中秋没办好,那是你们两个的责任。明白吗?” 邱婉蓉笑容微滞:“婉容明白,告退。” 天际最后一抹红霞消散,暮色降临。 厅中已经布置好了酒菜,一半的食材都是用了新鲜野味,正中还摆着只小火锅,盘子里摆着薄如蝉翼的新鲜鹿肉。当然,桌上同样有盘红烧鱼,据说是卫锦之所钓。 “翎儿,闭上眼。”卫肆沨突然弄起神秘。 “什么?”紫翎不解。 卫肆沨指着一只白瓷小盅,满是戏谑:“你若把这个喝了,不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怎么样?” “是什么?”她伸手先将盖子揭开。 “不能看,先说喝不喝?”卫肆沨按住她的手。 他越是这样,她越是心里打鼓,很怀疑里面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例如……蛇肉羹? 只是想想,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卫肆沨却是笑了一声,端起瓷盅喝了几口:“这可是好东西,延年益寿,滋阴壮阳。” 这时她终于看到瓷盅内的东西,是血!再结合他的话,满桌的野味,顿时明白了,所谓的好东西就是鹿血!大概是被血腥味刺激的,喉间一阵反胃。 “吓到了?”卫肆沨喝了口酒,收起了瓷盅:“好了,不逗你,尝尝鹿肉吧。” 低头吃着鹿肉,又瞥他一眼,扑哧一声笑出来。 “笑什么?”卫肆沨纳闷。 她忍着笑,说:“侯爷也需要喝鹿血?” 眸光一闪,卫肆沨听出了她话音里的揶揄,不禁嗤笑:“翎儿,开玩笑之前三思过吗?今晚若不让你求饶,我就白喝这鹿血了。” 脸上一红,她不接他的话。 “这酒的味道的确是更好了,光泽也更漂亮了。”卫肆沨品着葡萄酒,目光从杯子上掠过,落在她的脸上。她就像这酒,与众不同,越品越有滋味,越存越有魅力。恶劣的笑意闪过,他为她斟酒:“翎儿,看在这一桌菜肴,你是不是该好好儿陪我喝几杯?” “侯爷别存心灌我酒。”她端起酒杯,看着潋滟的宝红酒光,一饮而尽。 虽然酒量不好,但喝几杯葡萄酒还是没问题。 卫肆沨再为她斟满:“等到节后,我带你去打猎,你肯定也会喜欢。” “我还不会骑马。”虽然练过,但还无法单独掌控。 “你只需要再大胆一点,很快就会学会。”一边说话,卫肆沨一边继续斟酒,哄着她喝。 “我觉得,我已经很大胆了。”她轻笑起来,眼睛迎着灯光,熠熠闪动,恍若盈满霞光的湖面。 已经不需要他哄,她自己就端着杯子不知不觉的喝,葡萄酒没有白酒的辛辣,没有啤酒的苦涩,带着微甜的芬香酒液,不知不觉令人上瘾。 一番你来我往,依照卫肆沨的好酒量,自然没什么关系,但紫翎就不同了。 紫翎支着下巴,望着小火锅内嘟嘟翻滚的汤汁,淡淡的水汽之中,又想起了曾经幸福的回忆。天冷的时候,家里就会吃火锅,虽是大杂烩,但那个味道却深刻的留在了记忆中,无法磨灭。 卫肆沨见她泛着桃红的面颊,轻抚而上,笑道:“翎儿,喝醉了?” 她笑着摇摇头:“如果这是喝醉,那也不错。” “想到什么了?”他看得出她在回忆,却不知什么回忆能令她这般轻松开心。 “小时候。”一说出口就觉得不妥,摸着头笑笑,重新拿起筷子吃菜。 卫肆沨的目光在水汽中越发温柔,这是个令他轻松的回答,他最怕的是她回忆与徐少棠的记忆。或许,她只有在小时候才有真正的快乐,然而…… 他分明是怀疑她的身份,若她不是商紫翎,那她到底在回忆什么? “来,再喝一杯。”他动了心思,哄着她再喝。 “干杯!”她举起杯子与他对碰,又笑:“这样好的杯子,这么一来显得俗气了。其实,葡萄酒用琉璃盏装着更好看,不知道侯爷的宝库里,有没有这样的杯子呢?” “你可是侯府的女主人,有没有,你不清楚?”卫肆沨知道她醉了,但喜欢看她喝醉的样子,比平日里更娇媚,更容易说话。 “女主人?”她笑着直摆手:“女主人真不好当,弄不好我也跟前两个一样稀里糊涂死在这个岗位上。侯爷,若我死了,也不劳烦你报仇,只将青奕送到一个好人家就行了。” “怎么说起胡话了。”卫肆沨轻斥,哪怕是醉言,也不喜欢听她这样的话。好像除了青奕,她毫无挂念。 “你小时候就这样吗?”她蓦地问。 卫肆沨望着她,不太明白:“什么?” “我是说,你总不会小时候就这么吓人吧?”说着,她已经清脆的笑起来。 “这才喝了多少。”卫肆沨忍俊不止,没料到她的酒量真的不怎么样,区区的葡萄酒而已。 “你为什么跟老太太闹别扭?”她又吐出一句。 卫肆沨眼神变了,盯着她满眼迷离惺忪,又似期待答案的样子,原本该发的火没有发出来。闷闷的喝了口酒,思绪也被她的话拉入了回忆。 “卫肆沨。”她突然喊他的名字,伸手拽了他一下,见他皱眉的样子就笑:“人的名字就是用来喊的嘛,犯得着生气吗?”说着撑着桌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屋内走:“我想睡觉了。” 只听咚的一响,卫肆沨立刻跑过去,把摔在地上的人扶起来。 “好疼。”她摸着头直跳眉。 “真的是醉了。”卫肆沨无奈又好笑,将她抱到床上,注视着她安然入睡的香甜模样,落下一吻:“翎儿,你真是越来越迷人了。” 第一百九二章 故意(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清早醒来,外面天色有些暗沉,风也带着凉意。 卫若萱早起请示了老太太,说要与何吟儿一块儿去寺庙上香。老太太知道她是闷了,没阻拦,只盯住她早些回来。 悌 两人出了侯府,根本没往寺庙去,坐着车,沿着热闹大街缓缓前行。悌 “吟儿,你慢慢儿逛吧,我从这儿下车,一个时辰后在这儿碰面。”卫若萱交代着就要下车。 谀 “若萱,你做什么去啊?”何吟儿拦住她。 “坐在马车里怪闷的。”卫若萱自然不会告诉真实目的。 “你肯定有事瞒着我,不然你为什么总要出来?”何吟儿又不笨,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好像在说已经猜出了她的心事。 卫若萱不理她,径直打开车门,带上丫鬟就跑了。 “若萱!”何吟儿追上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卫若萱很不悦的质问。 何吟儿显得很委屈:“你骗老太太说去上香,刚出来就丢开我,你走了,我一个人不是更无聊。若是我先回去,老太太问起你来,我又怎么答?”末了,有小道:“你要做什么,带我一块儿去,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卫若萱很无奈的叹气:“早知道你带你了。” 谀 何吟儿正想追问她的秘密,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连忙扯她的袖子:“若萱快看,徐少棠!” 卫若萱循着手势望过去,果然看见徐少棠正从一家铺子里出来,他似乎心事重重,一直低头看着手里拿着的东西。尽管距离有些远,但努力辨别下,似乎他拿着一颗小小的珠子。 或许卫若萱不明所以,但何吟儿就不同了。 当初卫肆沨赠送紫翎玉珠的时候她在场,当紫翎在园中寻找东西时,她问过,再联想时间和徐少棠手中珠子的大小样子,几乎就断定是那颗珠子。近些天,她不但听说、更是亲眼目睹过他们的恩爱,若是…… “发什么呆呢?走了!”卫若萱拽了她一下,重新回到马车里。 “若萱,你是不是不喜欢徐少棠啊?”何吟儿一副天真又疑惑的问。 卫若萱冷笑:“身在侯门公府,哪里顾得上我喜不喜欢。”随之又拿一种冷酷的眼神盯着她,提醒道:“你虽然年年来我们家,可我大哥的性子你并不了解,连对我这个亲妹妹都是如此,更何况别人?他根本不会爱人,在他的心里,只有权力地位,除此外,什么都是可以牺牲的!” “怎么会呢,他很喜欢侯夫人啊。”何吟儿不信她的话,认为这是他们兄妹间相处的不太融洽。 “喜欢?”卫若萱笑她的天真:“当初那两位侯夫人在的时候,我大哥一样很喜欢。男人们都喜欢贪新鲜,过一阵子厌烦了,那些人在他的眼里都一样。” 何吟儿似乎犹豫了一下,说道:“徐少棠是个例外啊,他看上去似乎和别的男人不一样,只是我不明白,侯爷为什么要你嫁给他,总是有些……” “你不要乱说话!”卫若萱终于生气了:“你喜欢我大哥,自己去争,我懒得管,但不要管我的事!” 何吟儿垂下眼,不敢跟她再说。 气氛不愉快,行程草草结束。 回到府里,两人一路往老太太的院子走,谁都没张口说话。恰巧,迎面遇见卫肆沨,两人顿时表情各异。 “大哥(侯爷)。” “出去了?”卫肆沨盯着卫若萱,口气微冷:“不要以为有人纵容着就任性,你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要懂得适可而止。没事,多陪陪老太太。” “是。”卫若萱哪敢反驳呢。 再看何吟儿,卫肆沨口气和缓,随口问道:“去哪儿逛了?回来的很早。” “没逛什么。” 何吟儿却兴致极好的接过话:“若萱带着我在街上转了转,天子脚下就是不一样,格外的繁华热闹。在一家店铺门前,还看到了徐少爷,他手里有颗珠子和侯爷送给侯夫人的那颗很像呢。” 卫若萱盯她了一眼,已经明白她耍的什么心思。 “哦?你们跟徐少爷说话了?”卫肆沨似乎并不以为意。 “没有,只是远远的看见。”卫若萱不想就这件事再多讲。 “去看老太太吧。”卫肆沨不再问。 待他走后,卫若萱一下子冷了脸:“如果我大哥恼怒生了气,你只管得意,但也不见得那样你就有机会。以后不要找我!” “若萱,你误会了,我、我……”何吟儿想解释,可卫若萱根本不理她。 卫若萱的气并不是全因她故意挑拨大哥和紫翎的关系,更是因为总体积徐少棠。虽然她表面装着不在乎,可她实在很在乎,毕竟那是与她有婚约的人,是她不愿意又无法摆脱的命运。 她讨厌何吟儿总是一副天真的戳人伤口。 卫肆沨原本是要去沁梅院,可走到半路,方向一转,去了园子。 “双喜,去请徐少棠。” 徐少棠到了侯府,直接被领到花园的凉亭,卫肆沨坐在那儿 ,桌上摆着棋盘。 “侯爷。”徐少棠行礼,问道:“不知侯爷传唤,有何指示?” “不必多礼,坐。闲来无事,约你下棋,不知是否搅扰?”卫肆沨一脸淡笑。 “侯爷言重了。”徐少棠怎么可能相信,带着重重疑虑,坐在他对面。 丫鬟上了茶,退开,亭中只有两人,举子,落棋。 “玉佩不错。”卫肆沨蓦地说道,目光落在他腰间佩戴的那枚青玉上,评价道:“玉质难得,更难得的是雕工,娴熟精湛。” “侯爷过奖了。这类物件,侯爷定是有许多。” 卫肆沨道:“是有不少,但有些东西是难得的。之前偶然得了件绝妙之物,一颗大师雕琢的玉珠,我送给了紫翎夫人,她十分喜欢,一直戴在身上。可惜,在老太太寿辰那日,不知遗落到哪儿了,她一直想找回来。” 徐少棠顿时明了,他定是知道珠子在自己身上。 “女人啊,总是喜欢自寻烦恼。”卫肆沨嗤笑着,目光别有含义的盯视他:“虽是难得之物,但丢了就是丢了,说明与之无缘,又何必再执着。太过执着,就是自寻烦恼了。你说呢?” 言外之意,徐少棠岂会听不出来。 “徐大哥!”蓦地一声喊,青奕欢脱的跑来,抱住他就不停的问:“你是来找我玩的吗?姐姐知道吗?” “是侯爷请我来的。”徐少棠起身:“锦公子。” 若非青奕跑得快,卫锦之是没打算过来的。 卫肆沨挑眉扫了眼青奕,嗤笑:“锦之,你成看孩子的了?” 卫锦之淡笑:“反正平日里也闷,有他在身边跑跑,也好打发时间。大哥专程请徐少爷下棋?” “顺便说两句话。” 那边,徐少棠和青奕说了几句,便告辞。卫肆沨自然没留。 从早起,小厮们从园子里搬来些菊花盆景,将沁梅院中的假山妆点起来。紫翎闲来无事,拿着本书看相思串牡丹,觉得有趣,也学着绣两针,却险些扎着手。 正发闷,青奕跑回来了,满头是汗的扑到她怀里,张口就说:“我看到徐大哥了。” “哦。”拿出帕子给他擦汗,并没多问。 “这个,徐大哥让我给你的,说是他捡的。”青奕展开紧攥的小手,那枚精雕细琢的玉珠呈现了出来。 果然是他拾到了。 “侯爷!”就在她发呆的时候,丫鬟们一声喊,令她回神。 卫肆沨瞥来的目光正落在那颗珠子上,什么都没说,进屋里去了。 紫翎看得出他的脸色不好,又是因为这颗珠子。她不禁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徐少棠特地来侯爷,绝不可能是专程还珠子。再者,卫肆沨出现的太凑巧了。 “姐姐?” “乖,在外面跟红豆姐姐玩。”她交代了相思等人,回了房。 第一百九三章 故意(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关门!”刚进去,卫肆沨就淡淡的下了命令。 她依言将房门关上。悌 “他把珠子还给你了?”卫肆沨对着她招手,示意她靠近,拖着她的手将她揽在怀里:“你说他会不会从一开始就知道珠子是你的?所以他才一直带上身上。今天我请他来,不过是随口一提,他马上就将珠子还给你。”悌 “侯爷若是不高兴,我不要它。”她说着,拿起珠子就要扔。 卫肆沨拦住她,轻笑:“这是我送你的,你舍得就这么丢了?”谀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反问。 卫肆沨忽然问:“翎儿,我对你好不好?” 她觉得莫名其妙。 “你是我的正妻,我也不想再娶第四位侯夫人,明白吗?” “不明白。”说着她一笑:“乍听上去,侯爷像是在表白,可细想想,真是占了便宜还卖乖。侯爷觉得我很笨,故意哄我。” “我得了便宜还卖乖?”这话别人是不敢跟他说的,但她说了,卫肆沨没有生气,反问道:“怎么讲?难道我说的没有诚意?” “正妻嘛,名额只有一个,有我在,你自然不能再娶第四位。可除了正妻,你还有侧妻,庶妻,有姨娘小妾,甚至出个门都有人为你安排美人。侯爷若要表达重视我,应该换种说法,你这样的说辞,令我无法感觉被特别重视。”她的话半是玩笑,办事认真。谀 “听上去是吃醋了。”卫肆沨笑起来:“这是颗好珠子,戴着。往后别说我纳妾,即便皇上赏赐美人,我也先请示了你这位夫人,若你不同意,我触犯天颜也不收。怎么样?” “所有人都看侯爷脸色行事,若侯爷真喜欢了谁,我哪敢不点头,你私下里吩咐两句,我就没饭吃了。”她是不信他的承诺的,但当有人对你说这番甜言蜜语,又无法不动容。他这是在故意诱惑吗? “突然这么会玩笑。”卫肆沨笑着叹气,轻轻捏了她的脸:“那就跟你说句实在话,所有的女人里,你是最得我心意的一个。我已经不舍得让你做饵,我还想和你做一辈子的夫妻呢。” 往往最平淡的话最感人,这一句,无疑触动了她的心底深处的那根弦。 当一个人不舍得你犯险,那便是真的关心,这是她一直想要的。 “怎么不说话了?”卫肆沨察觉到她的情绪,想抬起她的脸,她却抱着他,将头埋在他怀里。他故意笑着戏谑:“不会是害羞了吧?” 她不做声,半天才抬起头,却是望着窗外说:“天很阴沉,要下雨了。” 卫肆沨挑挑眉,随之一笑,也不追究她的转移话题了。 午后,一阵滚雷闪电,大雨滂沱而至。 雨没有下太久,暮晚时分停了,侯府各处早早亮起了灯,空气清寒。 梅梓桐又接到一封信,信中的指示令她不安,她并不确信这种方法可行,但面对公子的命令,却又无法反对。她只得小心的筹划,避免被怀疑。 清早,紫翎刚起身梳洗,外面便响起瑞大娘的询问声:“请问侯夫人起了吗?老奴有要事回禀。” 相思将门打开,低声道:“瑞大娘有什么急事?侯爷在呢。” 若在往常,瑞大娘是不会贸然来这么早,再急也会等等,可今天却似变了个人,催着相思道:“实在有要紧事,侯爷在,正好。” 相思入内回禀了。 卫肆沨知道瑞大娘向来稳重,见此情景不由得也疑惑:“请她进来说。” 隔着帘子,瑞大娘请了安,回道:“今早老太太身边的小丫鬟往园子里摘花供瓶,却不妨从山石里捡到一个彩纸扎的娃娃,容貌衣着都和侯夫人十分相似。小丫鬟觉得有趣,拿给老太太看了,老太太将我找去,十分生气,要我查找是谁做的纸娃娃。” “拿来!”卫肆沨听出了端倪。 相思接了,递上去。 卫肆沨拿在手中端看,越看眉色越沉。 瑞大娘道:“老奴已经仔细检查过,娃娃身上写着侯夫人的生辰八字,而且、头顶扎有一根长针。” 这时卫肆沨已经将那根长针拔了出来,眼色阴冷。 紫翎起先是不在意的,什么娃娃做法诅咒,她并不信,但这根长针触动了人的神经。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前两位侯夫人的死因是头顶被刺了长针,现在这个与她相似的娃娃也是这样,难保不是有人在谋划什么。 她便是不信邪,也觉得脊背阵阵发寒。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在这侯府看似高高在上,但一切都依赖下人们调停布置,随便哪一个环节疏忽大意,都可能对她是致命的伤害。 “别怕。”卫肆沨注意到她的脸色,安抚的握着她的手,质问:“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谋害侯夫人?” 瑞大娘很谨慎:“老太太认为是有人蓄意做的,很可能就是谋害前两位侯夫人的凶手,老太太说一定要严查,并让老奴告知夫人,一切小心在意。老奴也认为此事不能忽视。即便这巫术害不到夫人,但难保不会再通 过其他方式,老奴觉得,应该依照老太太的意思,彻查一遍。” “怎么查?” “老太太的意思是,即便查不出,也要各处都检查一遍,敲山震虎,令那人不敢再轻举妄动。” 的确,只是一个纸娃娃,又在园子里被发现,实在很难查到源头。 “你去吧。”紫翎让瑞大娘走了,拿过纸娃娃仔细的看,笑道:“真奇怪。” “发现什么了?”卫肆沨问。 “昨天下午有场很大的雨,雨停后,天已经很暗了,加之路面有水,是没人会去园子的。若是去了,太惹人注目。这娃娃,定是在今早才到了园子。然而你想,那人想做什么?若是害我,犯得着一大早跑到园中做法吗?若是做法,怎么会单单把这么重要的娃娃掉在那儿?这长针也奇怪,之前的两位侯夫人是实实在在被人害死,不是通过巫术。” “或许那人认为巫术能办到。”卫肆沨嗤笑,又问她:“你不怕?” “我怕的是人心难测。”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昨天他才说不舍得她做饵,哪只今天就闹出这样的事,即便真的伤害不了她,也足够令人担心。 “也算是好事吧。”她蓦地笑:“这个娃娃是督促你我,不要抱着侥幸,该来的总要来。安稳了几天,我险些都要忘了还有个杀手在暗处虎视眈眈。” “真是个杀手倒好说。”纵然掌握兵马,高贵在上,卫肆沨也忍不住叹气。 紫翎盯着他一脸郁闷,不禁又笑:“你也会叹气。” 卫肆沨回笑道:“我怎么就不能叹气?难道我不是个人?” “我以为没什么事能难倒你。”在一开始,对于一切他都是一副了若指掌,无以为意的样子。 “现在可不同,我担心你啊。”他笑着点点她的鼻子,拿起重新串了绳的玉珠,挂在她脖子上。 微凉的玉珠接触了皮肤,很快就被温暖。 她一边摆弄珠子,一边似在思索,转头看他,笑道:“你要真担心我,有个方法能保护我,你做得到吗?” “你说。”卫肆沨总觉得她的笑别有含义。 果然,她说:“保护我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和你在一起。同吃同睡,谁敢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害人?有你保护着,我就安全了。” 卫肆沨听了就笑:“提议不错,看来我这个侯爷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你接受了?” “翎儿的邀请,我怎么能拒绝。”低头讨了一记香吻,这才笑道:“接受!” 一个人的眼睛的确会令人迷醉,她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双眼,回了一个淡淡的吻。 卫肆沨将这看做邀请,追逐了过来,唇齿间的缠绵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需求。扯下帐帘,外面的丫鬟便识趣的退出去,作为正值恩宠期的沁梅院来讲,这种事,司空见惯了。 第一百九四章 故意(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天色仍有些暗,风轻轻的吹着。 青奕用手帕子蒙了眼,和几个小丫头玩的正热闹,经过一场雨水,院中移来的那些花草显得更有精神。紫翎如今是无事一身轻,或早或晚去老太太那儿坐坐,听听邱姚两人的斗法算是调剂。悌悌 “侯爷在府里吗?”她问。 “侯爷约了锦公子在园中的芙蓉榭下棋呢。” 思忖了一下,她笑道:“今天凉快,你去吩咐厨房准备一下,我想做点心。”谀 “是做给侯爷吃的?”春杏又大胆的取笑:“后天就中秋了,不如做月饼,我知道侯爷喜欢吃什么馅儿的哦。” 紫翎听了忍住笑,一脸正色道:“不如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馅儿,我做了给你吃,省得往后你吃不到了。” 春杏被唬住,愣着反问:“为什么?” “因为我要把你嫁出去,那时自然有好人陪你吃月饼,哪里轮得到我呢。”说着丫鬟们全都瞅着春杏笑。 春杏没想到被反将一军,羞得红了脸:“夫人!” 每当这时候,相思总是微微皱着眉,心里不踏实。 芙蓉榭掩映在芙蓉林畔,开敞的一面临水,玉扶拦杆、鹅颈靠椅、精美镂雕的落地窗,是一处绝佳的赏景休憩之地。如今正值芙蓉旺季,水中倒影着花影,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而在榭台上,两个对弈的人越发显得休闲惬意。谀 棋已经走了一半。 “孟远航一死,商洪本就没养好,又遭丧女之痛,更是卧床不起。朱彪不懂生意,刘氏也不放心他,如今商家的生意都握在刘氏手中。” “那不正是大哥所期望的。”卫锦之看他一眼,又说:“朱彪……” “他很快就会有动作,不需要担心,即便有一天他成了威胁,她也会轻易的将其解决。她可不是一般女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卫肆沨指的是紫翎与知府的来往,蓦地,他又笑。 “大哥笑什么?” “我想起之前问她的一句话,问她除了做点心,还喜欢做什么。被逼不过,她说,喜欢做生意。”落下一子,笑容减淡,眼睛里多了疑问和清冷:“她虽是商家女儿,但何曾接触过生意?她说的,绝对是另一回事,包括……” 卫锦之正等下文,却见他停住不说,刚想问,似乎领会到他未完的话。 “你那边怎么样?” “都很顺利,只是树大招风,一直有人打探。要不要为他安排家眷?” 卫肆沨笑道:“你不是早考虑过这事,把事先准备的拿出来用就行了,我看考虑的就很周到。生意人,一向是原配在家侍奉父母,外娶的娇妻带在身边。算起来他也辛苦,给他仔细挑个好的。” 卫锦之笑笑。 一局结束,卫肆沨看着水面涟漪,说道:“风有些大,你不能久坐,先回去吧。” “好。”卫锦之起身离开。 呆了一会儿,卫肆沨正要离开,天不凑巧,下起了雨。双喜小跑着去取伞。 远处的树影里,有个人一直望着这边。看着卫锦之走了,忙打发丫鬟回去取伞,自己则跑进芙蓉榭中避雨。脚步声引起了卫肆沨的注意,她却佯作未察觉榭中还有旁人,进来关了门,用帕子擦着头发上的雨珠,眼睛里藏着满满的紧张。 独自站了一会儿,毫无动静,她不免有些心急。 卫肆沨不过是没心情与人客套,因此站在临水的玉栏边凭目远眺,当不经意的回眸,屋内没了人影。正纳闷时,那架芙蓉屏风上搭了件桃红衣裳,展开的很开,似乎是在晾干。 这一发现令他笑出声。 紧接着屏风后一声惊呼,霹雳哐啷一通响,似乎撞翻了东西。 “吟儿?”卫肆沨走近几步,隔着屏风笑道:“做什么这么冒失。真够大胆的,在这儿就敢脱衣裳,不怕给人看见?” “侯、侯爷,我、我的脚扭了。”伴随着颤巍巍的话音,似乎还有疼痛。 卫肆沨叹笑一声,抓了屏风上衣裳,转过屏风直接披在她身上,又把苦着小脸垂涎欲滴的人抱到榻上。 “冒冒失失的。把衣裳穿好,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都不重视名节吗?”半是关切半是斥责,见她一脸惊恐的样子,又问:“扭到哪只脚了?” “这只。”何吟儿指着左脚,紧紧抓着衣裳抿紧嘴唇。 她的胆怯紧张并非是因为如此袒露,也非他的责斥,而是怕自己的伎俩被看穿。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大胆,走到这一步,怕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卫肆沨将她的罗袜往下推了推,检查了脚腕,并看不出什么异常,用手碰了碰,问她:“疼不疼?” “有点儿疼。”何吟儿低垂着脑袋撒谎。 “没有大碍,歇一会儿就好了。”卫肆沨已经看出她没有扭伤,误以为她是因被撞见衣裳不整而慌乱惊恐,便没多想。瞥见近在咫尺的满怀春光,只是想笑:“把衣裳穿好。” 若在以往,这种投怀送抱他是不会客气的,只是…… 何吟儿脸一红,却怯生生又满怀期待的问:“侯爷、不喜欢我吗?” 卫肆沨转头,正对一双满含春情的眼睛,微微的失神间,一片温香柔软贴到了唇上。 此时雨下的有些大,在芙蓉花树下有把枫叶油伞,伞下是端着月饼的紫翎。顺着她的视线,正好可以看见芙蓉榭那排敞开的落地窗,屋内两人亲密的举止,无一遗漏。 忽然间,她觉得整个人从内到外一片冰冷。 再看手中端着的月饼,觉得自己那么傻那么天真,不但亲自去做月饼,选馅料,还特地一个人撑伞送来。她到底是在做什么?短短几天的甜言蜜语就把她浇昏了头! 殊不知男人最惯逢场作戏,明里一套,暗里一套。 伞掉在地上,她也没理会,捧着盘子,沿着细长的芙蓉夹道,走在迷蒙的雨水里。她想让这雨下的更大些,让她发热发昏的脑子彻底清醒,忘掉做过的那些可笑事情,也忘掉此刻犹如遭到背叛的心情。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蔷薇花圃,如今已没有蔷薇花的身影。 转过幽径,她坐在小石桥上,一点一点的掰碎月饼,扔进水渠。 远处有个小丫鬟打着伞路过,不经意望见她,吓了一跳,连喊了两声没反应,赶紧往回跑。一路踏起水花,穿过小门,跑进西苑,冲到一扇门里。 卫锦之正看书打发时间,见了她满裤子水渍,不禁训道:“怜儿,外头下雨你在跑什么?” 怜儿将刚从厨房端来的点心放在桌上,气喘吁吁的说:“不好了,侯夫人像是傻了,一个人坐在小桥上淋雨,我怎么喊都不理。” “好端端的,为什么?”卫锦之一下子站起来,直觉就往外走,可到了门边,脚步一顿,又问她:“怜儿,她身边没人吗?” “没看见别人。”怜儿也很纳闷:“早先侯夫人在厨房做月饼,春杏姐姐还打趣,说侯夫人专为侯爷做的呢。后来,因为下雨不好走,我们几个丫鬟在厨房说话,侯夫人没让人跟,一个人撑伞去园子了。我跟她说公子回来了,侯爷一个人在芙蓉榭,她肯定是给侯爷送月饼去了。不知道为什么会……” “她在哪里的小桥上?”卫锦之问。 “就在蔷薇花圃那儿,公子常在那儿画画的。” 蔷薇花圃? 卫锦之想起之前种种,再结合眼下,总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她若不是太伤心,怎么可能去那里,怎么可能那么反常?到底…… “怜儿,我去看看,这事儿别跟旁人说,知道吗?”郑重的交代一句,带着满脸担忧,卫锦之撑伞急匆匆的去了。 “嗳,公子!”怜儿刚喊,人已经没了影子。 听见怜儿的声音,上房门里出来个丫鬟,正好望见卫锦之匆忙离去的背影。返身回房跟孙氏说了话,少顷再出来,撑把伞,也出去了。 第一百九五章 故意(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卫锦之匆忙的赶到蔷薇花圃,转个弯,果然看见她坐在小桥上淋雨。她已经是全身湿透,木然着神色,一盘月饼浸泡在雨水里,仿佛与她一张布满雨痕的脸一样藏着悲伤。 无声的靠近,撑出伞,为她遮挡了风雨。悌 当紫翎回头看见他,他身上已经被雨水淋湿,那份默默的守候令她动容:“你怎么来了?”谀 “我送你回去。”见她开口说话,卫锦之放了心。悌 “我不想回去。”冰冷的拒绝里压着逃避与愤怒。 卫锦之听出来了,不由得猜测:“是不是大哥……” “不要提他!” “雨很大,你不能一直坐在这儿。”卫锦之虽不知内情,但两句话下来就从她的反应猜测到了。尽管不了解她的全部,却能肯定,会让她有如此反应的大事,一定牵涉了感情。 这是女人、或者说是人类的通病,感情可以很坚强,也可以很脆弱。 “你回去吧,我再待一会儿,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嘴里虽这么说,可一旦开口倾诉,越发觉得孤单寂寞,想要依靠。 卫锦之看得出她需要冷静,但现实的情况却不允许她这么继续。 “如果不想回去,就和我说话,不然、我就通知丫鬟过来。”他的话像是威胁,又像是交易,却不会令人觉得冰冷,反而体会到一份温暖。谀 一丝风吹过来,紫翎瑟缩了一下,再看他微微蹙眉的样子,展开双臂就将他抱住。 卫锦之愣住。 她却自顾的轻笑:“原来有个人依靠,真的会感觉温暖,可惜……” 可惜这个人不能靠近,这不过是上天为了人生的趣味而做的可恶安排。 卫锦之感觉到她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不由得将她紧紧抱住:“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女人,你会想开的。你一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你笑起来很好看。” 紫翎静静的听着,心情也沉淀下来,眼泪却莫名其妙的出现:“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你不是普通人,普通人做不到你这样。”听到她压抑的哭泣,他腾不出手为她拭泪,只觉得那眼泪滴落在他心上,泛出一层层苦涩。 “或许,你是对的。”停止了哭泣,她不再说话,只是紧紧的抱住他,像是寻求安慰和力量。她知道这么做不对,可就是忍不住,他的默许更令她难以挣脱。 或许这不是上天的恶作剧,而是恩赐,她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也有权利得到一份真真正正的关心。 “快回去吧。”卫锦之催促她,她的手一片冷凉。 这时她才蓦地想起来,反过来摸摸他的手,再看他淋湿的衣裳,也很自责:“都怪我,不用担心我,我没事,你赶紧回去。” “你没有伞,我送你……紫翎!”没等他说完她已经跑了。 雨中,紫翎停住回头,淡淡一笑,是安抚他,也是自己暗下决心。她不是一般女人,没有什么是想不开的,之前不过是头脑发热一时不慎犯了糊涂,她不会再栽进去。 卫锦之望着消失在雨中的身影,回想起那回在蔷薇花架下看见的她,已经清晰的意识到,这一刻,许多东西都改变了。 不远的树荫底下,有个丫鬟撑着伞一直盯视着,眼睛里满是震惊与伤心。 紫翎一路往园子外跑,没看路,刚出芙蓉夹道就与人撞上,一下子摔在地上。当看清眼前的人,竟然是卫肆沨与何吟儿。这一刻她恨自己的愚蠢,居然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让他们看了一出好戏。 “夫人?!”何吟儿满眼惊讶。 “翎儿,你这是……”卫肆沨着实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扶起她,嘴角带着一贯的笑:“怎么回事?怎么全身都湿了?难道掉进湖里了?” 他的笑就似刀刺在心,令她冰冷身体内的怒火又烧了起来,拨开他的手,什么都没说,提起裙子快速的跑过。 “翎儿?商紫翎!”卫肆沨意识到不对,本能的就去追:“你站住!” “侯爷,伞!”双喜举着伞也追。 何吟儿怔愣在原地,忽然看见被吹进芙蓉林里的那把枫叶伞,又回头朝芙蓉榭望,正好能将榭内情景一览无余。脸上刷的一红,似乎明白了,咬着红唇快速的思索,心下有了主意。 “小姐?” “我们回去。” 跑过一片花丛,卫肆沨终于追上前面的人,紧紧抓着她的胳膊质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紫翎淡淡一笑:“没什么,我失脚掉在水里了,很冷,想回去换身衣服。” 卫肆沨知道她撒谎,见她脸色发白泛青,头发衣裳全都湿透,显然淋了很久的雨。当下不再询问,拽着她就前往沁梅院。一路上遇到撑伞的下人们,个个惊愕的神色,看着侯爷阴冷着脸色拉着侯夫人走在雨里。 相思见到两人如此情景,立刻想到曾经发生过的事,心悬了起来。 “为夫人沐浴更衣!”丢下一句话,卫肆沨进屋内换 衣裳。 浸泡了热水澡,丫鬟端来姜汤,她一口气喝了,躺下睡觉。 “你们都下去!”卫肆沨支开下人,坐在床边盯着她:“翎儿,你不想说说吗?” “我想睡觉。”身子一转,她面朝里,拒绝交谈。 谈又有什么用,他是侯爷,想要什么岂是别人能左右的。即便他说了什么,也不过是虚伪的谎言,何必要听。 卫肆沨却是冷笑,强制的板过她的身体,逼问:“到底有什么事情值得你淋雨?不要跟我兜圈子,说!” 这一刻他的暴怒情绪有些失常,大约是她太过认真的疏离,令他有种抓空的感觉,很不舒服,迫切的需要知道她的想法,以至于毫无耐性。 “不值得,什么都不值得。”她自嘲的笑着,声音已经有些低哑,头重目眩,无疑是病了。 “你!”卫肆沨看见她双颊泛起了桃红,蹙眉难受的样子令他烦躁。 转身出来,他唤过相思仔细询问:“侯夫人什么时候去的园子?去做什么?” 相思露出一丝惊讶,当他望来,慌忙垂下头,把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哦?”卫肆沨仔细回想她的神色举动,忽然就笑了。 相思满腹疑惑的偷眼瞟他,心里仍是惴惴不安。 卫肆沨想通了之中的情由,先前的阴霾暴怒一扫而空,噙着兴味愉悦,吩咐道:“去请大夫,夫人着凉了。” 等着大夫诊视完,开了药,卫肆沨又来到床前。 尽管她闭着眼,但他知道她没睡着,轻抚着她发烫的脸,笑道:“原来翎儿是在吃醋,犯不着吃醋,答应过你的事,我还记得。” 记得?她不禁在心里嗤笑。 翻身背对着他,讨厌被他看穿心思,讨厌自己如此幼稚。 卫肆沨轻笑:“乖乖睡吧,养好了病再说。” 下人们之间消息总是走的很快,没多久,老太太也得知了侯爷侯夫人淋雨的事儿。 老太太问素云:“到底回事?” “双喜都不知道,下人们说什么的都有,不过都是胡乱猜测。等晚些时候,我去问问春杏。”素云正说着听见外头有动静,出门问廊上的小丫鬟:“谁在吵架?” 小丫鬟指着一旁何姨奶奶住的屋子,说:“好像是何姨奶奶,刚才吟儿小姐进去了,开始还好好儿的,突然就听在争吵。” 素云本没想管,可屋内的声音骤然提高,似乎是何姨奶奶在训斥何吟儿,紧接着就传出何吟儿的哭声。 “素云,怎么了?”老太太也听见了,不由得奇怪,还从未见她们母女争吵过。 “不知道,似乎吵的很厉害,吟儿小姐在哭。” 老太太站在门口听听,没有停歇的意思,只得去看看。当推开/房门,只见何姨奶奶坐在椅子里满脸生气伤心,而何吟儿则跪在地上哭的满面泪痕。 “到底出了什么事?”老太太再度吃惊。 第一百九六章 故意(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何夫人欲言又止。 悌 老太太便让素云将门关了,先把何吟儿扶起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儿说?” 屋内没了别人,何夫人才指着女儿生气的说:“让她说!我哪有脸说。” 见状,老太太只好问她:“吟儿,到底出什么事了?”悌 何吟儿抽泣了半晌,这才吞吞吐吐:“我、我在园子里玩的时候,下雨了,丫鬟回来拿伞,我就在芙蓉榭里避雨。我以为没有人,就把身上的湿衣裳脱了,打算晾一会儿再穿上,哪知道……侯爷在。” 谀 听到这儿,老太太心里一沉。 何吟儿故意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好像、好像侯夫人看见了,一定以为我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回来告诉娘,娘嫌我丢脸,一直骂我。老太太,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素云,去请侯爷!”老太太气的变了脸色,又安慰她:“好孩子,别哭,老太太会为你做主。” 在老太太看来,不论怎样都是男人的错。别说是亲戚,即便是个丫头,也不能白白糟蹋了人家的清白名声。 “老太太……” “别怕。”老太太安慰她,听着外面雨声,就似回到了过去。 卫肆沨一直呆在沁梅院,得知老太太叫他,有些意外。谀 来了之后,见老太太坐在那儿,神色不太对,一旁坐着何夫人,同样面色有异。素云端了茶来,反手将房门关上,屋内只有这几个人。 “老太太找我说什么?”卫肆沨皱了眉。 “说吟儿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呢?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尽管语气平淡,但老太太心里起伏不定,由子想到父,心里的滋味岂是别人能体会的。 “交代?”卫肆沨挑眉:“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问我?”老太太声音失了平稳:“在芙蓉榭里的事,难道这么快就忘了?你是堂堂的侯爷,吟儿是你表妹,你怎么就和你爹一样?” 啪的一声,卫肆沨将茶碗重重磕在桌上,满面冷怒的站起来:“老太太话里有话,只是我倒想问,像他有什么不对?当年的事老太太即使不提,我也不会忘记!” “你!” “老太太别生气,有话慢慢说。”何夫人没料到事情有了这个变化,把老侯爷都牵涉了进来,赶紧在一边劝导。 老太太望着他,想起那年晚上,他也是这么盛怒。冷冷相持了这么几年,到头来,还是这样。 眼见气氛这么沉寂下去,何夫人淡淡的说了声:“老太太,我先回去了,改天再说吧。” “何必改天,姑娘家的清白怎么拖得起。”收回思绪,老太太继续说道:“事情已经出了,即便你不表态,我也不能坐视不管。这事,紫翎不是也看见了吗?你便是不为吟儿着想,也该为侯府和你自己的脸面着想,定个日子,把吟儿的事办了。” 卫肆沨总算是听明白了,冷笑反问:“老太太真看得起自己的儿子,你以为我做了什么?” “你!”老太太又气又疑惑,不明白若是他真做了那样的事,为什么不承认?和他以往的行事不一样。 这时,何夫人的话似乎解答了疑惑:“老太太,暂时别提吧,听说侯夫人病了。” “你担心紫翎不同意?”老太太的面色和缓了些,也早看出他待紫翎不一般。可再不一般又如何呢?到底是男人的通病,喜新厌旧,永不知足。 卫肆沨盯着何夫人,似笑非笑:“姨妈为我养了个好表妹。” 何夫人没来由得感到一阵寒意。 卫肆沨继而笑道:“既然老太太亲自张了口,何姨妈不嫌弃,吟儿表妹愿意,这是我的福分。就请老太太择个好日子把事办了吧。”末了,嘴角的笑变的冰冷阴狠:“有句话我要先说在前面,谁惹得侯夫人不高兴,那就是惹我不高兴!” 看着甩身离去的人,老太太愣了半晌。 一旁的何夫人却是心头不安,仿佛那番话是在宣告什么,让她担心起女儿的将来。匆匆辞别老太太,回到房里,何吟儿正焦急的等待消息。 “娘,侯爷怎么说?” “侯爷让老太太择日子。” “真的吗?”何吟儿一阵喜悦,却见她满面愁容,不禁问:“娘,你不高兴吗?” “吟儿,我心里不踏实。你没看见侯爷的神色,我以为他要否认的,结果他却突然同意,冷冷的说了那番话。那哪里是要娶亲的样子,倒像是杀人的眼神。” “娘,你想多了吧?侯爷是有点吓人,但那是身份的关系,若他不愿意,就不可能同意啊。”何吟儿一如既往的天真。 “你知道他最后说的是什么吗?”何夫人望着她喜悦的脸摇头:“他说侯夫人不高兴就是他不高兴,谁都知道如今侯夫人病了,能是高兴吗?他等于是在明白的告诉我,他很不高兴,他要你,不是喜欢,是要折磨。吟儿,娘为你担心啊。虽然能进侯府是好事,但……事情还没定下,我去跟老太太说说,算了吧。” “娘!”何吟儿拉住她,满脸生气:“我就是要嫁给侯爷!” “娘是担心你!” “娘,等我嫁到侯府,你也住下来,老太太绝对不会反对的。否则,娘还能找到比侯爷更好的女婿吗?而且到了那时,那些亲戚再也不敢奚落你,她们只会奉承巴结你。” 何夫人被说动了。 次日清晨,紫翎醒了,退了热。 相思服侍她梳洗,又取来早饭,总时不时看她两眼,显得欲言又止。 紫翎即便没抬眼也注意到了,一面吃粥一面低哑着嗓音问:“有什么事,说吧。” “没什么。”相思掩饰的一笑:“是小少爷。夫人从昨天就一直昏睡,还说了胡话,小少爷一直趴在床边,想把你叫醒。刚刚小少爷还跑来了,我让红豆把他抱回去穿衣服了。” 紫翎知道她瞒了事,见她不愿说,也算了。 勉强吃了半碗粥,让撤了,倚靠在高枕上望帐子上的流苏。 “夫人,两位夫人来看望。” 说话间邱姚两人进来,小丫鬟搬了两个圆凳摆在床边,两人行礼问安,落座。 “明天过节,你们很忙,不必在我这儿浪费时间,我已经好了。” “夫人的气色的确是好了些。如今天凉了,淋了雨可不是小事,丫鬟也是,怎么不好好儿跟着呢。” 一旁的邱婉蓉接了话:“府里新出了一件事,不知夫人是否知道?” 相思立刻意识到她要说什么,忙接了小丫鬟捧来的查,递给她:“二夫人,请用茶!” 邱婉蓉似乎明白相思在阻拦,接了茶笑道:“原来夫人不知道,那就等夫人的病好了之后再说吧。反正是件喜事。” “喜事?”紫翎心里一晃,有了猜想,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她进而追问:“是什么喜事?” 邱婉蓉看看周围的人,笑道:“只因夫人病着,所以不知道,这事侯府上下都知道了。老太太已经定好了日子,要在入冬前将吟儿小姐娶进门呢。昨天夫人卧床休息时,侯爷特地去了老太太那儿,正是谈这件事。” “哦,原来是这件事,很好。”紫翎淡淡一笑,心里却似被划开了口子,变成一个洞,越来越大,越来越空。 “夫人也高兴吧?”邱婉蓉见她反应如此平淡,意外下也质疑。 “当然高兴了,吟儿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娶到她,真是侯府的福气。”紫翎继续笑着:“老太太上了年纪,这件事还要你与三夫人帮忙办理,毕竟是亲上做亲,老太太做的主,要办的热闹才好。”话未说完,咳嗽了起来。 完全没达到期望目的,邱婉蓉不免失望,没再多坐,与姚淑媛一块告退。 相思却很担心她:“夫人,你没事吧?” “我想睡一会儿,不管谁来都不见。”紫翎重新躺下来,将身体蜷缩在锦被之中,压抑着情绪化作眼泪,无声的淌落。 第一百九七章 中秋(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从书房出来,卫肆沨直接来到沁梅院。 “夫人怎么样?”一面问,一面往屋内走。悌 “退了热,这会儿睡了。”相思谨慎的回答,早命小丫头去端茶。 接茶喝了两口,放下茶杯:“行了,你们都出去吧,我坐了一会儿。”悌 “是。”相思祈祷床上的人不会醒,否则真不知会出什么事。谀 卫肆沨掀起帐幔进到里间,凑到床前看她气色,却见她背对着身朝里睡着。尽管伪装的很好,但他知道,她是醒着。 “怎么,不愿看到我?”他轻笑,贴了贴她的额头:“好在退了烧,往后可不能再这么胡闹,否则那些下人们都会笑你了。” 紫翎佯作不曾听见,根本懒得睁眼看他,更别提和他说话。 说的都是谎言,听到的都是假象,她受够了! 卫肆沨自顾自的说着:“你做的月饼我吃过了,很好。明天中秋,可惜你病着,必定是不能出席了。也不用遗憾,看这个天气,明晚也没有月亮可赏,可以等来年再好好儿办赏月。” 坐了小半个时辰,卫肆沨走了,并没有强迫她“醒”。 至晚间,卫肆沨又过来了,正巧她在吃饭,他便坐在一旁喝茶。有他盯着,本就寡淡的食欲更淡,放下碗筷,命丫鬟撤了。谀 “你们都下去!”卫肆沨遣退了下人,含笑望着她:“你知道那件事了?” “侯爷指的什么?”她佯作不懂。知道早晚逃不过要面对,她只有包裹着满身的伪装才能平静相对,不至于狼狈的一塌糊涂。 “老太太做主的亲事。” “原来是这件喜事,我是侯夫人,自然会知道。恭喜侯爷。”她淡淡的说着,笑着祝贺,眼神里又掩藏不住的讽刺。 卫肆沨看出来了,但没有生气,反问她:“你在园子里看到什么了?那么生气。” “什么都没看到,我不懂侯爷的话。” “你怎么就不肯老实的回答我的话呢?”卫肆沨轻笑,坐到她身边:“翎儿,虽然你生气很可爱,但总这么生气就不好玩了。我知道,你怪我没能遵守约定,对不对?事情总是有些意外的发展,不过你我的约定我记得,不会轻易的毁约。” “是吗?”这回她的讥讽十分明显,笑他的掩耳盗铃。人都娶了,还好意思当面和她这样说! “以后你就会知道,我说的话不会食言。” “很晚了,侯爷回去休息吧。”她不会再相信他说的任何鬼话! “翎儿,我可是特地来陪你的,你就这么赶我走?”一直柔声细语,当面对冷冷的逐客令,卫肆沨有些动怒了。 “我怎么敢?既然侯爷不想走,尽请随意。”说完她躺下自顾睡觉,拒绝再和他做无益的交谈。 “商紫翎!”卫肆沨终于忍不住发火,一把将她拽起来,逼视她的眼睛:“你似乎料定了我做过什么,无论怎样都不肯相信我,和老太太一个样子。你们女人……” 听闻这话,她不由得反笑:“难道侯爷还能否认什么?老太太或许是道听途说,然而我是亲眼所见,更何况侯爷你应了亲事,还有什么否认的必要吗?我们女人怎么了?应该问的是,你们男人是怎么回事?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吗?还是说,这又是所谓耍弄情趣的伎俩?对我来说,实在是很没趣!” “其实完全不必这样,你是侯爷,想要什么都是你的权利,谁都不会阻拦。我虽是侯夫人,也不过是众多妻妾之一,是随时能更换的人,侯爷犯不着费心思同我玩游戏。” 卫肆沨听着,最终笑出声:“翎儿,你总是这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看到他的笑,她顿时觉得方才那番话那么愚蠢。 “别生气了,不知道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是事实吗?”卫肆沨笑着轻抚她的脸,一如既往吐露着甜言蜜语:“为了你,我推开了投怀送抱的温香软玉,因为不能惹你伤心。乖乖的养病,不要再生气,我正玩着个游戏,为你而设的。” 见他煞有介事,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相信了。 相信他?再被当傻瓜一样戏弄?不,她不会再上当,无论怎样美妙的谎言都无法掩盖事实。 翌日。 天仍是阴沉灰暗,凉风不时吹着,犹如她的心情一般。一早起,各处盛装梳洗,前去老太太跟前请安,又转到沁梅院来。她在屋内听着脚步和人语,垂发素颜靠在床上,享受自己的一份安静。 “夫人的身体还没好吗?”邱婉蓉被拦在门外,回头看见了正往这边走来的何家母女。 “大夫说夫人的身体需要仔细调养,不能吹冷风。夫人也一直没什么精神,气色不太好,方才吃了药,睡了。早先夫人已遣奴婢去老太太跟前问过安,说今日中秋不能出席。” 何家母女也听见了。 “关于娶亲的事儿,老太太怎么说?不用回去吗?”邱婉蓉不太相信屋内的人是睡着了,明知故问着一些事。 何夫人道:“老太太说青州路远,不用回去 ,直接从这边发嫁。夫家的大侄子已经回去了,带了书信给吟儿大伯,由他们准备一份嫁妆,老太太说疼了吟儿一场,另外会为她准备一份。难得老太太考虑的周全细致,我唯有感激而已,就决定这么办了。” “真是想不到,原是为老太太寿辰来的,却又做了一门亲上亲。”邱婉蓉蓦地问:“喜房安排在哪儿?” “那会儿侯爷在老太太跟前,提及这件事。侯爷说,安排在二夫人初阳院的旁边,将那座小院儿收拾出来,改名芙蓉居,作为新房。”何夫人满脸的喜悦骄傲,先前的那点儿不安全因侯爷的这个举动而烟消云散。“侯爷还说,会亲自和两位夫人商议婚事的细节。侯爷事务繁忙,却还如此看重,这真是吟儿几世修来的福分。” “谁让吟儿小姐讨人喜欢呢。”邱婉蓉的笑渐渐变了味道,盯着即将上任的四夫人,那一脸天真乖巧的模样还真就迷惑了侯爷的心。 紫翎在屋内将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凝看着脖子里的玉珠,与那美人有同命相怜的感觉。 中秋的宴席摆在园子的倚云楼,请了台戏,正唱得热闹。侯府的各位主子,除却紫翎和何吟儿,一一在座。因已经订了亲事,未嫁之前,新娘不能随意抛头露面,因此何吟儿没来。 卫肆沨看着杯中的酒,神思飘移,少顷回过神,命双喜道:“去沁梅院取坛葡萄酒来。再看看侯夫人怎么样了。” 卫锦之在一旁听得清楚,又想起那日她在雨里无助哭泣的模样,原来是因为芙蓉榭的事。当得知事实时,他的心里百味陈杂,更多的是为她担心。 “沄儿,少喝点儿酒。”孙氏在一旁提醒。 “嗯。”虽是应了声,但他仍是拿着酒杯,慢饮慢酌。 孙氏朝身侧的丫鬟看了一眼,想到那天的事,感觉到强烈的不安。丫鬟红莺则一直看着卫锦之,将唇色抿的泛白。 双喜跑到沁梅院,张口就喊:“红豆!红豆!” 红豆闻声从屋内出来,没好气的训道:“你嚷嚷什么,别吵到夫人。” “夫人怎么样了?”双喜笑着问。 红豆摇摇头,反问他:“不去伺候侯爷,跑这儿来做什么?当心被侯爷抓住,打你板子!” “可别冤枉我,是侯爷让我来的,侯爷想喝夫人酿的葡萄酒。快去取一坛来,我等着去交差呢。” 屋内的紫翎听见了双喜的声音,相思正布置着饭桌。尽管是病中,一切从淡,但菜色也十分的丰盛。相思知道她的口味,将她爱吃的挪至跟前,豆蔻则摆着另一副席,是为青奕准备的,青奕早拿了筷子在一旁吃起来了。 她根本是毫无胃口。 “夫人,不合胃口吗?”豆蔻看她不动筷子就说:“这碗粥是老太太特地命人做了送来的,夫人好歹尝一口,也不枉费老太太的一片心啊。” “你倒挺会劝。”紫翎轻笑:“你替我吃吧,我实在吃不下,肚子里全是药,哪儿还有胃口。” “可是……” 相思笑道:“夫人赏你的,你就吃吧。” 外面双喜取了酒,正要走,突然听到一阵惊呼,随之就见相思满脸煞白的跑出来。 第一百九八章 中秋(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怎么了?”红豆奇怪的问她。 悌 “快!快请大夫,喊人来,豆蔻、豆蔻好像中毒了。”相思紧张的说话都不利落。 “我去通知侯爷。”双喜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好,慌张中连酒坛子都没放,抱在怀里就朝倚云楼狂跑。悌 双喜一口气跑到地方,结果脚下一个不注意,哐啷一响,酒坛子掉在地上打破,洒了一地红色酒水。 “做什么慌慌张张!”卫肆沨冷喝。 谀 “侯爷,出事了!”双喜顾不得别的,赶紧跑到跟前低声禀道:“侯夫人身边的小丫鬟中毒了,是在服侍侯夫人用饭的时候中的毒。” 卫肆沨神色一变,起身就往沁梅院去。 其他人不知内情,但见他脸色阴郁的突然离开,不由的全都站起来面面相觑。因老太太还在,众人不敢随意离开。 “素云,你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老太太,我去吧。”卫锦之请示道。 “也好。得了消息,派个人来回信儿。”老太太叮嘱道。 “是。”卫锦之紧步追上去,之所以要亲自去看看,只因双喜是从沁梅院回来,唯一的解释就是沁梅院里的紫翎出了事,否则不会令他那么大反应。 卫肆沨来的时候,瑞大娘与李管家都在,院中的丫鬟们不论当不当值,都传到院中排列整齐,等候问话。豆蔻已经被抬回房中的床上,因不知中了什么毒,瑞大娘等人也不知如何解救,只能等大夫。谀 饭桌上的东西全都保持着原样,紫翎静静的倚靠在榻上,盯着豆蔻吃过的那碗粥。 “翎儿?”卫肆沨摸上她的脸,见她眼神动了,这才放心。“到底怎么回事?” “大夫还没来吗?”她担心豆蔻的情况,怕拖的久了难以抢救。 “就快到了。”卫肆沨握住她的手,暂时不问。 紫翎从事发起就在想,是谁要选在这个时候对她下毒? 目光不经意间扫视,瞥见帐幔外有抹熟悉的雪白衣袂,淡笑道:“公子也来了。” “老太太让我看看。”卫锦之这才挪了脚步,往内走了两步:“大哥在这儿陪着,我去给老太太回个信儿,好让她放心。” “嗯,宴席我就不去了,你费心陪陪。” “是。”卫锦之不是不想多留,只是有些事情变化了,他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张口称呼她。那两个字如千斤般沉重,总是吐不出口。 终于大夫赶来了。 看了豆蔻的中毒症状,又诊了诊脉,断定道:“是乌头碱,所幸份量还不致命,还能救。”说完赶紧写了张甘土绿豆汤的验方,丫鬟立刻去煎熬。 得知豆蔻性命无碍,紫翎总算松了口气,并自嘲笑道:“若不是这个小丫鬟,这会儿倒在地上的就是我了。” 卫肆沨面色阴沉,并没像以往那般大怒。因为他知道,今天是中秋,厨房里定然也是人来人往,想要查出谁进了厨房做了小手脚,实在很难。不过,再难也不代表无迹可寻。 坐了一会儿,他从屋内出来,单独唤过瑞大娘。 “不是第一次了,我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我要交代你一件事。”卫肆沨的声音很平静。 瑞大娘却感觉无形的威慑与冰冷:“请侯爷吩咐。” “表面上总要查的,审一审,问不出也就算了。暗地里,这件事交给你亲自办,务必要将下毒的人给我查出来!不用着急,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很宽裕了吧?” “是!”瑞大娘哪敢讨价还价,只有应诺。 吩咐完,他又回到屋内,问相思:“夫人吃过东西没有?” “没有。” “再去准备一桌,你在旁边亲自盯着!” “不用准备了,我没胃口。”紫翎听见了,冷笑道:“险些在饭桌上死了人,怎么可能会有胃口再吃东西,我想睡了。” 卫肆沨摆手令相思去准备,走到她跟前笑道:“难不成要因噎废食?那可得不偿失。你正养病,需要好好儿吃东西,这回你的丫鬟亲自去弄,难道还不放心?” “我只是没胃口。侯爷不必陪我,只管去赴席。”兴许的心情的关系,她看上去总是病恹恹精神不足,面上也没什么血色。 “你睡的太久了。”卫肆沨看得出她不愿面对自己,怅然叹口气,又笑道:“你这气要闹到什么时候?我怎么做你才能消消气?” 她直接闭上眼,下一秒就感觉到他的唇贴了上来,睁眼微愠:“你!” 他的眼睛里满溢了笑,在她说话时趁虚而入,缠绵不绝的掠夺,强迫她不得不回应。终于一吻结束,他的手直接落在她因喘息而起伏不定的胸口,狎昵的爱抚。 “翎儿是想现在,还是晚上?” “我正在养病!”她气恼的怒瞪,却阻止不了他一再的靠近。 “我看也养得差不多了。”卫肆沨的心里另有盘算。谁让她总摆出一副疏冷姿态,既然言语无用,只好用行动。人虽然嘴里会说谎言,身体却会忠诚的表达 内心想法,再好的伪装,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真情。 仿佛是看出他的盘算,紫翎心里恼怒又抗拒,然而她也知道,一旦他要做什么,旁人是无法更改的。瞬间,她放弃所有反抗,静静的躺着不动。 卫肆沨贴在她的唇上厮磨,看着她那两排密密翘起的睫毛微微的颤动,不禁失笑:“虽然我很想现在就要你,但你现在却需要吃东西。” 不多时,相思从厨房回来,重新摆了桌清淡饭菜。 紫翎并不动筷子。 卫肆沨轻笑道:“翎儿,你不饿,难道你弟弟不会饿?” 紫翎立刻盯住他。 卫肆沨叹息道:“不是我想这样,只是你太不教人省心,我若不这么做,你那肯听话呢。乖乖吃饭,否则晚上你弟弟就要饿肚子了。” 面对如此温柔的威胁,紫翎真是想笑又笑不出,她知道,他真的敢那么做。 拿起筷子,在他殷殷的盯视之下,吃起这顿不容易的午饭。 饭毕,桌子刚撤,外头一串脚步响。 “夫人,倚云楼的宴席散了,夫人姨娘们来看望夫人。” 原本紫翎不想见,哪知卫肆沨却先一步说道:“请她们进来,我正好有话要说。” 那些人进来后,问些寒暄之话。 卫肆沨道:“侯夫人的病还没养好,又闹了这么一出,我让她好好儿静养,府里这段时间就由二夫人三夫人照管,有什么拿捏不准的,也不要擅作主张,问问侯夫人的意思。” “是!”这对邱姚二人来讲是件好事。 “另外,吟儿也聪敏,你们平时多教导她,这样等她正式入了侯府,你们也有个帮衬的人。别看她小,她可是很会办事的。”卫肆沨似笑非笑的夸赞,眼神却透着沁寒。 旁人或许没注意,但紫翎早在他说那些话时就觉得奇怪,又见他这番神色,有些不敢置信。难不成、他在故意针对何吟儿? 谁都知道邱姚两人争权,怎么能容忍再多个人来与她们分羹?特别是,侯爷当面这么夸赞,没入府就这样,等将来嫁进来,更加可想而知了。如此来,何吟儿势必成为邱姚的眼中钉。 卫肆沨这是借刀杀人! 邱婉蓉是很意外的,瞥了眼紫翎,笑道:“怨不得侯爷将婚期赶的那么急,原来是想将吟儿小姐早早娶进门帮衬我们,虽然舍不得她辛苦,但侯爷既然这么说,必定有道理。我与三夫人照着办就是了。” 姚淑媛心里嗤笑,嘴上也同样附和。 “她涉世未深,不懂人情复杂,你们是姐姐,可别欺负她。”卫肆沨特地叮嘱,在紫翎看来,完全是推波助澜。就如同她刚刚进入侯府时一样。 “侯爷放心,我们怎么敢呢,我与三夫人也很喜欢吟儿小姐。”邱婉蓉心里已经不平了,原本她计划先拉拢了何吟儿,可眼下看来,何吟儿倒是第一个拦路虎。 “那就好。别的也没什么,婚事你们一定要办好,要让老太太和何姨妈满意。” 待几人退出来,邱姚两个就变了脸色。 第一百九九章 正名(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每当沁梅院有什么动静,所谓来问安的人就络绎不绝。紫翎仍旧是一如既往的不见,但当朱彪与商雪彤来的时候,破例见了。 “听说夫人受惊了,所幸上苍眷顾,爹娘也很担心,又怕搅扰夫人休息,就让我们代为问安。”商雪彤掩藏了以往的骄纵,看上去并不讨厌。悌 “我没事,让放心,好好儿保养身体。”紫翎心想,商家已经死了两个人,再大的仇恨也犯不着赶尽杀绝,只要达成目的就行了。悌 寒暄些客套话,商雪彤坐着不太自在,就起身告辞。谀 紫翎看出朱彪有话要讲,又顾虑着商雪彤在,便说:“难得来一趟,今天又是过节,园子里正在唱戏,你不妨去看看,顺便也与另两位夫人打个招呼。” “是。”商雪彤觉得多接触几个人有好处,便去了。 朱彪是个男人,自然不好过去,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 “你们都下去吧。”紫翎支开丫鬟。 朱彪说道:“孟远航一入狱,商家的生意都握在刘氏手里,她根本不让碰。我发现她开始让商雪彤看帐,这不是摆明把我当外人,要把生意大权传给商雪彤吗?若这么下去,我始终什么都得不到,还不如孟远航!” “你还有机会。”谀 “什么机会?”朱彪赶紧追问。 “若没了刘氏,你就有机会。”尽管刘氏可恨,但她还是加了一句:“这回得饶人处且饶人,别弄出人命,让她活着。有时候,生不如死。” “夫人的意思是……” “记得青奕吗?你以为商洪是遭受了什么打击一直卧床不起?他有心病。他这一辈子都在盼着有个儿子,流言困扰着他,他无法证实,这才是他真正的病根。”紫翎说着冷笑出声:“他心里一定很矛盾,很挣扎,希望青奕是他的血脉,又很怕。” “那,怎么做?”朱彪很急切。 紫翎冷笑:“做个好女婿,哄他。你告诉他,见到了青奕,可以帮他制造机会,重新做一次滴血验亲。我想,他会很感兴趣的。” 夜色笼罩,乌云遮月,似乎在进一步显示今天是个不吉利的中秋。 卫肆沨早早的就来了沁梅院,命人准备了满桌丰盛佳肴,甚至记得她那天醉酒说过的话,将夜光杯换成了琉璃盏,盛满葡萄美酒,灯光下流光溢彩,绚烂夺目。 “可惜,你还在吃药,不能喝酒。”卫肆沨的确觉得很可惜,今年的中秋实在不怎么样。 “一两杯也没有关系。”她端着琉璃盏,欣赏酒色波光,隐隐约约还记得醉酒时的畅快随性。分明才几天而已,却似隔了多年,谁都不愿意重温过往犯过的傻事,她怎么能留恋。 一口喝完酒,仿佛是将那段记忆抛弃。 “怎么,还是心情不好?”卫肆沨淡笑的眼睛里满是犀利,看得出她在努力的逃避,这感觉令他很不满。 “或许是天气的关系,阴天、下雨,总会影响心情。”她将一切推给环境,不肯承认是自己的原因。 眼见她又斟满一杯,卫肆沨拦住她:“翎儿,身体要紧,别只图一时痛快。” “多谢侯爷关心,我心里有数。”拨开他的手,她再喝了一杯,唯有麻痹意识,才能“既往不咎”与他相处。 “若真体会到我的关心,你就不该这样。”卫肆沨总能读出她的心思,脸色越发不善,夺了她的杯子,强迫她吃东西。 她不能不吃,这顿她若不吃,明天青奕就没有早饭。 他实实在在抓住了她的软肋,轻易的就能令她屈服。 无声的用完饭,丫鬟们撤出桌子,屋内安静的令人不适。 卫肆沨令丫鬟们退下,逼到她跟前:“翎儿,你打算闹到什么时候?” 她只是微微挑眉,静待下文。 “你一直因何吟儿的事生气,有那个必要吗?那只是个意外,对你来说,难道就不可原谅?甚至不论我再做什么,都无法弥补?” 她有些吃惊,或者说,是很吃惊。 他竟会这般认真的说出这些话? 当注视他的眼睛,总觉得眼神背后还隐藏着什么,是他困惑无法明了无法释怀的东西。再仔细回味他的话,她忽然想起之前卫锦之讲述的陈年旧事,老侯爷与老太太。与其他在问她,倒不如说,他是在问老太太。 他没有办法理解老太太的固执。 难道他仅仅因为老太太始终不肯原谅老侯爷就闹下心病?显然是不可能的。这里面,必定还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 大约她的探究太明显,卫肆沨回过神来,猛然亲吻她,狂暴的似在发泄怒气。尽管唇上疼痛,她却并无反抗,她想,这是女人心性在作怪。 方才一个短暂的瞬间,他的眼睛里闪过的伤楚令她心口一恸,那就像是一只向来凛然不然侵犯的雄狮突然露出迷茫伤感,让人震惊,牵出恻隐之心。她知道,这时候的心软,往往会使自己成为献祭之肉,但她却始终没有抵抗。 清晨,紫翎尚在睡梦之中, 青奕已经穿戴整齐的跑进来,趴在床边不停的喊她。醒来就看到他一脸高兴天真,心情也随之变好。 “起这么早啊?什么事这么高兴?”身侧的人已经不在,她拥着锦被坐起身。 “姐姐,这是我画的!”青奕举起手中的纸,上面依葫芦画瓢的画着一只松鼠,稚嫩可爱。 “画的真好,奕儿真厉害!”凑在他脸上亲一下,说道:“出去告诉相思姐姐,我醒了。” 青奕答应着,又欢快的跑出去。 少顷,相思进来服侍她梳洗,她自觉得没什么大碍,停止了吃药。早饭后,她不得不往老太太屋里请安,也势必得做好准备面对一群女人的各样言语。 “姐姐,我也要去!”青奕拽住她的裙子,嘟着嘴,一副不肯放手的架势。 “那儿有老虎,你也要去?”她故意作出架势吓唬他。 青奕却是笑哈哈的又蹦又跳,乐得她陪着玩。 “好了好了,不玩了,姐姐认输了,姐姐追不上你。”逗了一会儿,她停下来,牵着他的手出院门:“你跟红豆姐姐去花园里藏好,一会儿我和相思姐姐去找你们,抓住了要挠小肚子!” 青奕怕痒,一听她这么说早抱着肚子笑开了。 相思看着她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虽然高兴,却也疑惑。 “侯夫人来了!”小丫鬟喊着,打起帘子。 屋内早坐了不少人,纷纷起身相迎。 她走上前见礼:“紫翎给老太太请安。” “快坐吧。”老太太打量着她的气色,说道:“病好了?若是不舒服就多养养。” “已经好了。”她微笑着回答着,神色举止都与以往无异。 老太太想到沁梅院接二连三的事情,叹口气,当着众人的面儿,并没有提。 “夫人,关于芙蓉居的事,我正有事回禀。”姚淑媛命碧荷递上个册子,说道:“这是婚事上的安排,参考了旧例,夫人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 “老太太看过了?”紫翎问。 “既是参考旧例,就没什么不妥,我就不用看了,你酌情办理吧。” 她又想起卫肆沨,微微晃了神,随后只淡淡扫了两眼,便还了回去:“你们两人合力办的,我想不会有什么纰漏,都很好。” “是不是请侯爷再过目一下?”邱婉蓉故意问:“侯爷之前再三的叮嘱,那般看重,我与三夫人就怕哪处不合侯爷心意。侯爷亲自看看,我们才放心啊。” “既然如此,你们还给我看什么?”虽是笑着,但这话说出来,已经是不高兴。她不怕被人看出来,就怕她们看不出来。随后更是颇为恐吓的说:“反正我如今是不管事了,想必也没什么权利决策,你们只管去请示,侯爷如何表态,的确是谁也不知道。” 姚淑媛最先醒悟,连忙笑道:“二夫人是太谨慎了,侯爷早说有事询问侯夫人的意思,夫人既然说了好,侯爷必定也满意。我与二夫人就照这个办理。” 第二百章 正名(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从老太太屋内出来,迎面遇上卫若萱,寒暄后,卫若萱去见老太太了。不过是片刻的停留,何吟儿从房门里出来,径直往她跟前走来。 她心里是很不情愿见到何吟儿的,但对方笑吟吟的走来,她总不能狼狈的逃开。悌 “夫人的气色好多了,我正打算去沁梅院请安的。”何吟儿比以往多了份娇羞和矜持。谀 “我很好,吟儿小姐费心了。”不知为什么,她竟然相信卫肆沨的那番可笑辩解,竟真的认为是何吟儿主动引诱。悌 大约,是源自于对卫肆沨的了解,他若真想要谁,不至于如此藏着掖着,就如同当初的绿萝、胭脂,他有那份身为侯爷的理所应当和淡然,而在何吟儿之事上,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恼怒。 的确是恼怒,尽管他将这份情绪隐藏了起来,但从他的行事上表露无遗。 尽管如此,她也不会认为他完全无辜。一个巴掌拍不响,他卫肆沨是谁,没那个色心,一个小小的何吟儿能诱惑得了他?他为什么娶何吟儿,都不重要了。 “那件事……”蓦地,何吟儿羞红了脸,欲言又止:“侯夫人不要怪侯爷,真的、只是意外。” 她险些失笑,真想说这何吟儿是太傻太天真,还是太富有心机,竟当面跟她提及这件事。其实,何吟儿才十五岁,完全是个孩子,可这个孩子有一颗不属于孩子的心。谀 古人,早婚早育,必定导致了早熟,她才是那个应该端正心态的人。 她淡淡的笑,仿佛宽容一切,无所谓一切:“这话可不要乱说,不仅对侯爷不好,也影响小姐清誉。小姐以为这门亲事为何办的这么急?就是为小姐考虑。芙蓉榭里的事,侯爷已经对我讲过,详详细细的讲过。” 随着她刻意咬重的几个字,何吟儿脸色变化,不可置信的盯着她,试图装糊涂:“我、我不明白侯夫人的意思,侯爷他、他说了什么别的吗?” 立时,紫翎断定了猜想,笑容也变得格外不同:“吟儿小姐应该庆幸,好在是亲戚,念着老太太的情面,若不然侯爷能让人如此戏弄吗?小姐以后要谨言慎行,若不小心传了口风出去,不止是你,连何姨妈也颜面丧尽。你说呢?” 何吟儿已经白了脸色,满眼慌乱无措。 “小姐脸色不好,回去歇歇吧。”说完这些话,她的心里的确有种畅快。 闲步走到园中,迎目便是各色菊花竞放。 她猜测着青奕定是找卫锦之去了,极有可能在蔷薇花圃,当走到芙蓉夹道,不经意的瞥向芙蓉榭,却见青奕趴在玉栏杆边钓鱼。卫锦之也在,正好抬眼望过来,看见了她。 犹豫了一下,她带着丫鬟们穿过折桥到了栏杆边。 “姐姐!我在钓鱼!”青奕高兴的冲她喊。 看了眼卫锦之,她笑着竖起手指:“不要大声,当心把鱼儿吓跑。” 青奕忙捂住嘴,嘻嘻笑着点头。 丫鬟们或是凑在一处说话,或是钓鱼,也有跑去摘花的,各得其乐。 紫翎倚在栏杆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少顷才把目光落在他脸上:“你的药吃的怎么样了?” “很好。”卫锦之原本是该问问她的身体,但现在她就站在跟前,好与不好一目了然,已经不需要再问。隔了一会儿,他把话题落在青奕身上:“他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呢?” “嗯?”她挑声反问,想确认他的话是不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 卫锦之轻笑,直言不讳道:“他还小,不懂,但他长大了,必定会痛苦。我想,你一定考虑过这件事。原谅我唐突提及这个话。” “他是商家的血脉,是我血脉相连的亲弟弟,我会证明这一点。”她说的很坚定。 卫锦之看着她,蓦地提醒:“要有公证。” “公证?”她一时没明白。 卫锦之详细解释道:“之前或许只是商家的家事,但当你入了侯府,身份有了变化,商家的事已经传的人尽皆知。如果你要扭转他的身份,也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毕竟悠悠众口。” “怎么公证?难不成把全城的人都召集起来围观?”她摇头讽笑。 卫锦之笑道:“你真是聪敏一世糊涂一时,难道忘记了自己是谁?你可是定北侯夫人,难道你的家事侯爷不关注?有损你的声誉,便是损害侯府声誉,知府都得敬畏。” 理解他的意思,她不禁惊讶:“难道,你让知府帮忙公证?这……” “衙门的鼓声一响,人们都会跑去看热闹,若是得知侯爷侯夫人也在,估计全城都会涌过去。只要你有足够的好办法证明青奕为商家血脉,这必将改写你的历史,也将影响青奕未来的命运。” 沉默了一会儿,她叹笑道:“你比我想的周全。” 事也凑巧,朱彪又来求见。 原来朱彪昨晚单独与商洪说了话,提及青奕,商洪果然很有意。朱彪向她提议,将青奕抱回商家做滴血认亲,再顺便揭穿刘氏之前的诡计。 “不,我有更好的主意。”她 已经决定采纳卫锦之的提议,招手命朱彪靠前,吩咐了两句。又说:“等这件事起了效果,我就会安排,你等我的消息。” 她下令再次散步流言,关于刘氏对周姨娘以及青奕所实施的诡计的流言。 朱彪不明白她为什么故技重施,但见她自信满满,只得照办。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在掌握之中,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需要请到卫肆沨,得到他的同意,这就迫使她必须低头。然而也没什么难为的,以后总要长期的虚以为蛇,已经是家常便饭。 当晚,她特意派个丫鬟请卫肆沨用晚饭,珍馐美酒,盛妆以待。 卫肆沨什么都不缺,她可以拿来求他的资本,只有她自己。若在之前,或许他出于恩宠会不假思索的答应,而现在闹了何吟儿的事,她没把握。为确保达成目的,她决定采用最稳妥的办法。 有时候她还是很了解卫肆沨,知道他喜欢什么。 当卫肆沨看到她如此的细心布置,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意识到她有所要求。他没问,她没提,只是享用美味佳肴。 饭后,丫鬟将香汤准备好,她又服侍他沐浴。 卫肆沨终于笑出声:“翎儿,说吧,你要求我什么?” “侯爷不妨猜猜看。”她似乎有与他游戏的兴致,淡淡的笑着,双手在他肩上来回流连,力道轻重适中,张弛有度。 卫肆沨舒服的享受着,一语点中:“能让你为之费心的,只有你的宝贝弟弟了。” “侯爷聪敏,那也知道我要求什么了?” “朱彪连着往侯府跑,他想要的自然是商家家财,只有你能帮他。作为交易,你自然要他帮你,为青奕正名。”对于卫肆沨来讲,这根本不难猜。“你有主意了?” “是,需要侯爷帮忙。” “说来听听。” 紫翎便将那番想法讲述了一遍。 “真难为你,想到这么好的主意。”卫肆沨些微惊讶,没表示反对,而是反问她:“你能断定滴血验亲一定达到期望效果?之前,你可是有过一段很不屑的讥讽言论,忘了吗?” 她知道他提及的是茶楼里的那番话。 她笃定道:“既然决定这么做,自然有十足的把握。” 卫肆沨叹息道:“我怎么能不信呢,我的紫翎夫人连鬼神都能斗,何况人。要帮你,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侯爷请讲。” 卫肆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一拽,把她整个人拖到水里,欣赏着她一脸的惊愕,笑道:“我要你答应,不准再对我板着脸生气,忘掉那件事。你若真不解气,晚上我随你,如何?” 脸上一红,挣扎着要起身。 “反正湿了。”卫肆沨搂住她,狎昵的笑着,不客气的上下其手。 “你!”紫翎讨厌一身湿衣裳黏在身上,又被他逗弄,可他怎么会轻易的善罢甘休。最终,她瞥着一肚子的无可奈何妥协。 第二百一章 正名(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这日天气终于晴朗,碧空澄静,偶有雁鸣。 院中的菊花开的更好了,闲来无事,紫翎就坐在院中的山石上赏花,弄了壶葡萄酒自斟自酌,自得其乐。如此清爽的天气,花香醉人,悠闲惬意,算得上富贵闲人了。悌 悌 “姐姐,好喝吗?”青奕跑了来,盯着琉璃盏内的漂亮红酒,凑近了想喝。 “只准喝一小口哦。”看他馋的那个样子,便让他抿了一小口。 谀 “好甜!”青奕显得意犹未尽,舔着嘴唇,又凑了上来。 “不行,这可是酒,你还不能喝。”她可不敢惯着他,即便是葡萄酒也是有酒精含量的,他才三岁多,这么喂下去可就变成酒虫了。 “喝一口。”青奕缠在她身上撒娇。 欲笑不能,哄着他说道:“乖,姐姐给你准备了甜酒,你如果乖乖的听话,就让你喝一杯,怎么样?” “嗯嗯!”青奕马上点头,乖乖站好。 她让相思将那坛糖分更多的酒弄了一只小瓶,并用小小的杯子斟了一杯,端了来。青奕得了酒,乐颠颠的捧着,小心而珍贵的慢慢啜抿,一副满足的模样。 “小少爷长大以后,酒量肯定很厉害。”红豆在一旁打趣。 “寇儿怎么样了?”谀 “好多了,就是受了惊吓。”不难理解,险些中毒死亡,劫后余生总会留下些阴影。 她经历了几回,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刺激的生活。 “夫人,侯爷请夫人前往揽月亭赏花,老太太与诸位夫人姨娘公子小姐都邀请了。” 面对邀请,她思忖着卫肆沨是否只是出于一时兴趣,还是另有它意。 揽月亭建在团花锦簇之中,各色菊花盆景高低落错的摆放,靠近亭子的地方有几张长桌,果碟酒水一应齐备。邱姚两人来的早,正安排丫鬟布置席位,亭子里,卫肆沨与卫锦之谈论着什么,看到她后便停止。 “侯爷怎么突然有兴致赏花?”她先开口询问。 “中秋天气不好,都没尽兴,权作弥补而已。”卫肆沨抬眼望着来路,老太太何姨奶奶在卫若萱何吟儿以及一群丫鬟的簇拥下来了。 见人来的差不多,独独少了一人,她便问:“怎么没见孙姨奶奶?” “她身体欠安,在房中休养。”卫锦之解释道。 “哦。”她却敏感的意识到一件古怪。 或许之前没留意,当卫锦之告诉她侯府过往之事后,再细想,但凡盛宴有老太太出席,孙氏总会以各种理由推脱。仿佛,她们是不能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合的两个人,亦或者,时间没有冲淡过往,之事她们选择另一种方式面对。 众人相互见礼后,各归其位。 何吟儿的出现令众人有些意外。 老太太笑道:“反正都快成一家人了,何必拘泥那些规矩,她总一个人闷在房里怎么行呢,所以我再三的带她来。” “老太太这么快就偏心了,她们可是会吃醋的。”卫肆沨出乎意料的跟随着揶揄了一句,见所有人都望着他,他笑道:“怎么,我说错了?我劝你们都好好儿的讨好老太太,一旦她的心偏了,可难得再扶正。” 老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好。 紫翎完全没料到才开场他就说了这样的话,让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大哥。”卫锦之也皱着眉,不解他的举动。 卫肆沨蓦地失笑:“我玩笑两句,你们怎么都当真呢?今天侯夫人可准备了好东西,我特地请老太太和你们一块儿品尝。” 说话间已有丫鬟在每副席上放了一只梅花自斟壶。 紫翎率先拿起酒壶斟了酒,果然如她所料,是她所酿造的葡萄酒。为缓和气氛,她笑道:“侯爷又在故技重施,把我也蒙在鼓里。” 卫肆沨轻笑,望向老太太:“这是紫翎酿造的葡萄酒,如今味道正好,本打算中秋请老太太尝尝,结果出了事,天气也不好,就忘了。老太太尝尝,看喜不喜欢。” 老太太却是看着琉璃盏内漂亮的酒水,一阵失神,少顷才品了一口,叹息道:“这种酒,很多年没有喝过了。” “娘,你喝过?”卫若萱觉得酒水漂亮,味道很美,一眼就爱上来了。这可与一般的果酒不同,而且她还听说,这葡萄酒不但有助睡眠,还能美容养颜。 “喝过。”老太太笑笑,眼睛里闪动着回忆:“这是番邦的葡萄酒,老侯爷曾送给我一壶,据说是当年征战时,从番邦人的手里得到的。很多年前,番邦曾也上贡,后来番邦战乱,这种酒也没人知道了。” “那、侯夫人怎么知道?”何吟儿问了一句。 这正是很多人心底的疑问。 卫肆沨笑道:“这是个好问题,你们以为我当初为什么要娶她做侯夫人?这里头可藏着秘密呢。” 这下子连紫翎也盯着他看了。 “什么秘密?”发问的永远是何吟儿。 “这要追溯到三四年前,我偶然发现她与一般人家的小姐不同,总是会些稀 奇古怪的事。她得益于一位神秘的师傅,我也想知道是谁,但她至今不肯向我透露,大约是……门规森严。”卫肆沨明显是玩笑口吻,但所有人听着,都没觉得他是玩笑。“我想,任何人都会和我一样,见到她,就会喜欢她,娶来做夫人是人生一大幸事。” 有的人善于谎言,能将谎言说的如同事实,令人尽管有些微质疑却觉得不得不信。 若非紫翎知道自己的情况,真的会被他迷惑,只是,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那般刻意说给众人听,难道这就是他办赏花会的目的? “即便如此,当初也太草率了。”这话是老太太说的,知子莫若母,尽管对他的话将信将疑,但木已成舟,自然不会去质问什么。 “老太太总是为此事耿耿于怀。”卫肆沨淡笑:“为了弥补,我已经在加倍宠她,老太太若还不满意,你也多疼疼她就是了。说不定哪天,她会为你生个宝贝孙子。” 一番话说得老太太笑起来,其他人见状跟着笑。 紫翎压低了声音问他:“侯爷到底在做什么?” “翎儿觉得有压力了?”卫肆沨却仍是玩笑。 气氛由此好转,众人各自赏花游戏。 卫若萱走到她跟前说道:“大嫂,这酒能不能送我一些?” “好,晚些时候我让丫鬟给你送去。”对此她并不吝啬。 “多谢大嫂。”卫若萱显得有些兴趣,问她:“大嫂从哪儿学的?大哥说的话是真的吗?你真的有位师傅?” “嗯。”她只能承认,否则该如何对那些事情自圆其说呢。“不过是小时候认识的,她曾在锦州呆过几年,教了我一些东西。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他是番邦人吗?”何吟儿也满腹好奇的追问,邱姚等人也凑了来。 “应该是,她的长相与我们不太一样,所以她总是戴着面纱。”人撒谎时总要有个模板,她便依照新疆维吾尔族的样子讲述,以免以后自相矛盾。 姚淑媛一脸的不可思议,半晌才喃喃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侯爷当初那么仓促的娶亲真的是为了防止徐……”话到一半猛然醒悟,立刻收住口。 紫翎却会意,估计当时徐少棠正打算到商家提亲,卫肆沨是先下手为强。 难道,这就是卫肆沨想要达成的目的?为曾经仓促的婚事美化? “翎儿,想什么呢?”卫肆沨走了过来,与她低语。 避开那些人,她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说那些话?” “你不明白?”卫肆沨失笑,点着她的鼻子戏谑道:“不是你求我的吗?你要为青奕正名,首先得把自己弄干净,我若不做一番解释,别人怎么知道当初是我强娶了你,还以为是你用计赖上我呢。” 她禁不住冷笑:“那些关于我的流言,也是你放出去的吧?” “那时你真的很惹我生气。”他并不否认。 她除了无声的笑,实在找不出话来说。 第二百二章 正名(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人们总是善于捕捉流言,一传十,十传百,众口铄金。 卫肆沨的计策很好用,他是侯爷,他亲口说出话总是很有分量。一旦散布开后,那些富于联想的人便能将之编织成一个似真似假的故事,令一干听众们乐于一一传扬。于是,她嫁入侯府的原因出现了一个新版本。悌 大约人们总喜欢猜测未知的神秘,大多数人都接受新故事,并把话题围绕在她的身上。悌 最具力量的流言总是半真半假,如同她的故事,在她身上有很多惊险另类,加之身份使然,话题总是经久不衰。不可避免,提及她,便会提及商家,提到青奕,随之便与朱彪散布的那些流言相连。谀 一时间,锦州城内传的沸沸扬扬,即便刘氏等人闭门不出也深受其扰。 这是卫肆沨替她弥补的一步棋,很完美,很惊喜。 这一天,卫肆沨命人请了商洪。 “草民叩见侯爷,不知侯爷传唤,有何示下?”商洪遭受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折磨,气色一直欠佳。 “起来吧。”卫肆沨端着威仪,嘴角噙着惯常的似笑非笑,令人不敢正视:“今天我特地请商老爷前来,是有一事询问。” “不敢,侯爷请问,草民定是知无不言。”商洪无形中感觉到压迫。谀 “外头的流言商老爷一定是听说了吧?悠悠众口,实在令人无法忽视。”卫肆沨咬字轻重不一,冷厉的目光盯着,令商洪感觉如芒在背。 “侯爷,这、这流言……”商洪也无从解释。 “你知道,侯夫人很重视青奕,当听闻了外头那些传言,很在意,也很恼怒。她再三的跟我说,要查证事情是否属实,并且愿意用性命向我担保,青奕绝对是商家血脉,周姨娘死的冤枉。虽然这是商家家事,但我很喜爱她,她的请求我不能置之不理。我就是要同商老爷商议,再做一次滴血验亲,商老爷是否同意?” 这正是商洪求之不得的事情,当即想都没想就磕头表态:“一切但凭侯爷做主,草民绝无异议。” “兹事体大,毕竟事关一条人命,又关系到侯府颜面,不能草率。”故作思虑的沉静半刻,淡笑道:“不如,就请知府大人做个公证,如何?” 商洪不解。 “如果滴血验亲同之前一样,那就证明商老爷没办错事,不但能由官府制止谣言,也能令紫翎夫人信服。我也必须对她进行惩处。若验证的结果不一样,那就另说了。” 商洪顿时进退两难,忐忑不已。 他既希望青奕是自己的儿子,又怕不是,那时不但再闹笑柄,连好不容易显赫的女儿也被拖下水。然而就目前情形看来,侯爷是断不允许他退步。 卫肆沨根本没留给他任何机会,当即命人知会知府。 关于之前的计划,他稍稍做了调整,地点改在侯府,设在前堂。侯府大门敞开,消息一经传出,城中百姓全都涌来围观。 知府坐着轿子赶来时已人山人海。 知府没敢走正门,从一侧的小门进去,小跑着来到堂前:“下官叩见侯爷,给老太太侯夫人请安。” 卫肆沨摆手:“知府请起,今日请你来是做个公证,想必你都清楚了。” “是,下官已经知道了。” 一侧早安排了座位,知府谢恩后落座。 这个场面是商洪所不曾预料的,心里总有不安。 卫肆沨坐在堂前,卫锦之在一侧,知府坐下首。在堂内,老太太端坐着,紫翎与何奶姨奶奶左右相陪,邱姚等人以及卫若萱何吟儿都来了,都因今日之事吃惊好奇。 侯府管家带着一干下人们在堂前空地上静立左右,府门外人们窃窃的议论。 忽然人群推开,朱彪与商家母女来了。 商洪一愣。 卫肆沨解释道:“我命人将她们接来。论小,这是商家家事,她们也曾是当事人,这回要重新滴血验亲,她们自然也得在场。商老爷以为呢?” “是、是,侯爷考虑的周全。”商洪的不安更加扩大。 当小厮们抬了张桌子摆在正中,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眼睛全都盯着一个地方。 双喜亲自取了一碗清水,摆在桌上,桌上准备了锋利的匕首。 商洪拿起匕首,割破手指,看着血滴入碗内。 福清抱来了青奕,然而青奕被这个场景吓到,从福清怀里挣扎开,跑向堂内:“姐姐,姐姐。” 紫翎抱住他,笑着安慰:“乖,别怕,姐姐给你准备了好吃的,你乖乖听话。” “我不要!”似曾相识的场景令青奕害怕,哭着抱住她的脖子不肯撒手。 老太太在一旁皱眉,心里其实也悬着心。 “我亲自带他出去。”紫翎知道他怕的是什么,抱起他,来到桌边,并让人将匕首换成针。她不让青奕看到发生的事,逗着他,趁他分神不注意,早有人用针很快的刺了他的手指。 青奕顿时哭起来。 “奕儿乖,不疼了,姐姐吹吹。”紫 翎忙哄着他,并望向桌上瓷碗。 商洪盯的最仔细。 他亲眼看到青奕的手指被刺破,血滴入碗内,渐渐的,与他的血融合在一起。一时间,他愣住,说不出是震惊还是欣喜。 一旁的刘氏却是脸色苍白,险些站不稳。 紫翎看了卫肆沨一眼,抱着青奕回到堂内。 “奕儿……”商洪几乎要追上去,却人拦住。 卫肆沨笑道:“知府大人看的可仔细?” 知府连忙起身回道:“回侯爷,下官看的很仔细,商洪与商青奕二人之血完全融合,可以证实是亲生父子。” 此话一出,外面围观看热闹的人们一片哗然。 知府又迟疑到:“只是侯爷,下官有一事不明,之前商家曾做过滴血验亲,为何那时两人的血没有融合?” 商洪却想起了那些流言,盯着刘氏,满面怒容。 “侯爷,小人有话要讲。”朱彪是个很有心眼的人,瞅准时机站了出来:“关于此前滴血验亲的内情,小人曾听孟远航说过。据说,是商夫人使用了诡计,在碗内滴入的并非青奕的血,而是刘氏自己的血,因此才不曾融合。” 刘氏在来的路上就已预感到不妙,当滴血验亲结果一出,早已心绪大乱,再听朱彪之言,整个人失去力量瘫坐在地上。这无疑是最好的证明了。 “朱彪,你!”商雪彤没料到他会突然翻出内幕,连她都不知道的内幕,顿时又气又急。 朱彪没有丝毫心虚胆怯,正义言辞道:“这事关周姨娘的冤死,关系到侯夫人的声誉,更攸关商家血脉的大事,我不能隐瞒实情。之前还以为是孟远航胡说,眼下看来,的确是事实。商夫人为了谋得商家家财,不惜诬陷周姨娘清白,设计青奕,险些令老爷错杀亲子。” 随着这些话,商洪想到曾听信刘氏,将青奕远卖,一口气喘不上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你,你这个贱人!居然、居然……” 卫肆沨啪的合拢茶碗,声音沁冷:“商老爷,莫怪我插手家事,牵涉到侯夫人,我得问一问,商老爷打算如何处置?” 商洪已是骑虎难下,更何况刘氏的确做了令他万分恼怒的事,于是便还不留情的说道:“我要休了她!杀人偿命,任由衙门处置!” “老爷,老爷你不能,我们夫妻一场,你……”刘氏听到这番话仍是震惊,试图恳求。然而她却忘了,商洪的眼里只有利益最重,眼下除掉她就是最大的利益。 “你心性歹毒,害死了周姨娘,又险些害死青奕,一心想谋夺我的家产,我岂能再留你!你做的那些事,知府大人自会秉公论断!”商洪态度十分决绝,毫不留情。 “爹……”商雪彤早从婚事上就领教过了,除了抱着刘氏哭,早说不出话。 紫翎望着芸芸看客,没有喜悦,实际上,她更觉得一切是那么的可怕。 第二百三章 喜庆背后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场正名之后,商洪提出想接青奕回去,紫翎没有同意,要他先处理好家里的事。 青奕虽小,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从滴血验亲后就一直搂着她不肯撒手,眼睛里满满的惊恐。在他心底深处,一直萦绕着当初惨祸的一幕,并未因时间而消失。悌 “姐姐,你会不要我吗?”青奕不安的向她询问。悌 “不会的。”嘴里这么说,可心里却明白,他不可能永远和她在一起。商洪要儿子,她身为姐姐,也没权利越过父母得到监护权。谀 “我会很乖。”青奕紧紧依偎在她怀里,那么的无助。 “我知道,奕儿最乖了。”抱着他轻轻的哄,直到他睡着。 当看到卫肆沨进来,她将青奕放到床上,让红豆好好儿照看着。 “满意吗?”卫肆沨笑着问她。 “多谢侯爷。”她很满意,但不代表很高兴。 卫肆沨看出她情绪不太好,没有探究,而是问她:“说说你的戏法,怎么做到的?” “侯爷是指滴血验亲?”她神秘的一笑,说道:“青奕的确是商洪的亲生儿子,但他们的血未必能融合,我没有测试过,不能断定,所以为求肯定的效果,只好在水里加了点儿东西。那碗水,不是普通的清水,而是白矾水。”谀 “你的意思是,只要用白矾水,任何人的血液都能融合?”卫肆沨似乎很有兴趣。 “当然,侯爷不信的话可以验证。” “我怎么会怀疑你呢,你的不可思议多着呢。”卫肆沨朝内瞟了一眼,问她:“似乎舍不得他,不想让他回商家?恐怕,商洪不会轻易妥协,他想儿子都想疯了。” “我知道。”她实在担心青奕回去以后会出什么事,没办法亲自照看,怎么放心。 “你要知道,天下无难事,只要愿意,什么都是可能的。”卫肆沨笑着提醒,并未将话说透。 她明白,他指的是青奕的事,想留下青奕不是难事,只要将商家紧握掌中。 当天事后,商洪正式请来族人亲友,休掉刘氏,随之刘氏就因谋害周姨娘而被衙门带走。商雪彤一直哭着恳求商洪,但商洪无动于衷,实际上,他也无能为力。这一盘棋,朱彪在暗地里自鸣得意。 三天后,商洪亲自前来侯府接青奕回家。 青奕原本刚刚淡忘,结果一看到商洪就吓到躲到她身后,不论商洪表现的多么和蔼,都无法令他再靠近。当那天商洪从慈父变为恶魔,就在青奕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即便他再变回慈父,曾经的温暖依赖也不会随之而来。 “之前的事对他影响很大,他只是害怕。”她安慰着青奕,对商洪说道:“希望家里的事都办妥了,别让他再出事。” “侯夫人放心。”商洪近来的心情可谓是跌宕起伏,好在终于得偿所愿,心里着实激动。就如当初得知周姨娘为他生下儿子的时候一样。 “奕儿,我让红豆姐姐陪你出去玩两天,你要乖乖听话,好不好?” “不要!不要!”青奕拼命摇头,仿佛知道她在撒谎。 “奕儿乖,只是去两天,然后姐姐就接你回来。你不是会画画儿吗?想姐姐的时候就画张画儿,就像给姐姐写信一样。姐姐想你了,就会做很美味的糕点,让人给你送去。好不好?” “真的吗?”青奕眼神不安的闪动,将信将疑。 “真的。”她有些后悔做那场正名,实在不愿意青奕离开身边。 “姐姐不可以说谎哦。拉够勾!”青奕伸出小手指,满眼期希。 “好!”她跟他做了约定,心头沉甸甸的,又有些发慌。 “夫人,东西都收拾好了。”相思回道。 她粗略的一看,青奕的东西装了两只大箱子,零零碎碎还有些别的。 如今的商家虽没了刘氏,但发生了很大变化,谁也说不准会出什么事。为了尽量确保安全,她让红豆从沁梅院带两个小丫头跟着回去照顾青奕。这三个仍旧算是沁梅院的人,月例照领。总归到底是她心里不放心,一旦有任何不妥,立刻就要将青奕接回来。 东西一装车,红豆把青奕抱起来,他就开始哭了。 她没去送,听到他哭心里就很难受。 当一行人抵达商家,远近亲友族人都热热闹闹的聚了来,大门口放着喜庆鞭炮,庆贺商家小少爷失而复得。商洪抱着满眼泪痕的青奕下了轿子,众人全都围上来道贺,今天不止府内有宴席,商洪更是摆了在府门前的巷子里摆了长街宴,热闹非同一般。 商雪彤看到这番热闹,看到商洪那么的高兴,想起惨死的姐姐,在狱中即将问斩的母亲,满心恨意。直到这一刻她才体会出“商人重利轻别离”的含义,原来在商洪心中只有钱财和儿子最重,她们都不算什么。 枉她以为是最受宠的千金小姐,又得到了什么结果呢? “彤儿,里面客人多,赶紧去招待一下,我去帮宴席宴客。”朱彪交代她一句,满脸带笑的迎向宾客。 商雪彤哪 会有心情管那些,独自跑到花园角落里躲着哭。 “雪彤小姐?”一个略带笑意的惊讶声音。 商雪彤闻声一看,竟是郑则。 郑则一向是个花花公子,以前他总是关注商紫翎,而眼下商雪彤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让他一时看啥,竟心猿意马起来。 商雪彤一看他那表情岂会不懂,登时冷下脸甩身就走。 “雪彤小姐,请留步!”郑则赶紧拦住她,满脸含笑:“郑某失礼了,小姐莫怪,我只是觉得小姐可怜。朱彪那等莽夫竟能娶到小姐这般人物,实在是替小姐惋惜。” “不关你的事!”商雪彤的傲气和骄纵仍旧还在。 “小姐何必拒人千里之外。我知道,家逢巨变,小姐心中难过,我也替小姐不平。小姐难道甘心这么算了?甘心任人摆布,最后一无所有吗?”郑则甜言蜜语的同时很轻易的戳中她的心事。 商雪彤一贯不善主意,以前有刘氏,如今…… 听闻郑则的话,她心里活动起来,再打量着郑则仪表堂堂,比朱彪强远了。嫌恶的心慢慢消退,她反问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郑则见她有所松动,笑着靠近:“这里说话不便,我们寻处僻静地方,好好儿谈谈?” 商雪彤犹豫了一下,带他走到一处僻静的屋内,这里以前是花匠住的地方,废弃了几年,结满了蛛网和灰尘。 “有话就说吧。”商雪彤话音还没落就猛然被从身后抱住,吓得连声呵斥:“你干什么?快放开我!我要喊人了!” “别出声,难道你不想报仇吗?”郑则一边上下其手,一边诱惑她:“我悄悄去过孟远航,他跟我说,是朱彪给他出的主意,帮他一起杀了你姐姐,后来却又把事栽在他一个人身上。他怀疑,朱彪受侯夫人指使,是来向你们家报复的。” “侯夫人,商紫翎?!”仿佛醍醐灌顶,瞬间商雪彤完都明白了,没有什么比如今的事实更能说明。 “你看,如今你姐姐死了,孟远航和你娘都在牢里,判了秋斩。青奕被迎了回来,朱彪这个上门女婿算什么?你这个女儿又算什么?将来商家的一切,都是青奕的,他可是商洪的亲儿子!再说,我怀疑朱彪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我?他敢!”商雪彤的话音颤颤巍巍,充满恐惧。 “你知道他敢,他不是曾将老婆打死了吗?”郑则似乎了解的很清楚,继续在她耳边说道:“你难道愿意被他害死?或者,愿意最终一无所有,将一切拱手让给青奕?” “你能帮我?”商雪彤听出来了,却不信:“你难道不怕侯府?” 郑则笑道:“只要你不说,谁知道我?我悄悄的帮你,如何?” “为什么?”商雪彤知道他生性风流,不会因为贪图美色冒这么大风险和心力。 郑则一笑,总算吐露了实情:“我想娶你。只要朱彪不在了,我娶你过门,有你们商家如此丰厚的嫁妆,我娘一定不会阻拦,就连我家那个母老虎都得乖乖的听话。怎么样?” 在商雪彤游移不定时,郑则早迫不及待享用她的身体。 第二百四章 反对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夜色降临,少了青奕的欢闹,沁梅院里那么的安静。 紫翎不时的望向外面,想象着青奕此刻在做什么,是否高兴。商家是个危险的地方,她竟将他送了回去,万一有个意外…… 悌 “夫人,别担心,小少爷不会有事的。”相思看得出她的心思。悌 “侯爷怎么说?”她问。 谀 “侯爷说有事要处理,晚些时候过来。” “知道了,我出去走走。” 出了沁梅院,一路闲步,偌大的侯府显得那般安静。为了不胡思乱想,她不得不找些事思考,于是想到了之前的毒粥。 瑞大娘的审查进展的很快,然而正如卫肆沨所言,那天是过节,厨房来往复杂,各院都有丫鬟进出。瑞大娘查出了几个可疑对象,所谓可疑,是指没有人证明她们当时做了什么。 “梓桐见过侯夫人。”蓦地有人请安,定睛一看,原来是梅梓桐。 “原来是梅姨娘,你这是……” “从萱小姐那儿回来。”梅梓桐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听说玉姨娘在庙里情况并未改善,以至于她不敢睡觉,已经是精神恍惚,形容憔悴。照此下去,只怕是不好了。” “大夫诊断不出,也没办法。”她不信邪,但连大夫都诊断不出的怪病,她也不知怎么处理。谀 “我只是觉得事情很蹊跷,特别是、了虚师父的失踪,总觉得与玉姨娘出事有些关联。” 闻言紫翎不由得仔细看她,她和以前明显不同,以往她从不会发表意见,更何况面对面说这些。仿佛,她是在传达什么信息。 “这些不过是我的胡乱猜测,请夫人不要见怪。”末了,又淡淡一笑:“夫人一定要特别小心,虽然下毒不同于之前的手段,但我总觉得与之前的凶手是同一个人。我不想再看见沁梅院悲剧重演,希望夫人能早些找出凶手,让一切平定。” “我会尽力,如果梅姨娘肯帮忙,一定会更有希望。”紫翎已经完全了然,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梅梓桐已经表达了想结盟查案的意思。当然,她得万分小心,弄不好到了关键时刻会被当成诱饵,梅祺可不像良善之人。 “有需要之处,侯夫人尽管吩咐。”梅梓桐再度表明态度。 “有件事正想问。”紫翎觉得如今时机正合适,便将旧事重提:“我需要梅姨娘仔细的回想,当初梅氏夫人出事那天所有进出过沁梅院的人,后来李氏夫人出事那天,又有什么相同之处。我知道时隔久远,但请仔细的回想一下。” 梅梓桐本来没觉得记忆里遗漏了什么重要之事,但见她如此坚持,只得答应再想想。 回到绮岚院,她首先做的一件事却是找出所有梅祺写来的信,一一的烧掉。 紫翎走到了园子里,穿过幽深的芙蓉步道,蓦地停住。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走,即便再往前,又能得到什么?叹了口气,她返身回来,出了园子。 卫锦之远远的望见有亮光,停顿后,又消失在芙蓉林里。他知道是她,心头松释的同时,也抑制不了落寞。 “公子,姨奶奶请你回去。”怜儿跑来找他,一面用灯照路,一面笑:“公子都养成习惯了,每天都要跑到这儿来站站,现在蔷薇又不开花,有什么可看啊。” “姨奶奶找我说什么?”他轻易的就抹开话题。 “不知道,姨奶奶没说。” 回到西苑后,下人们便将通往园子的小门关了,卫锦之去了孙氏的屋子。红莺端来茶,悄悄看他一眼,退了出去。 “娘找我说什么事?”卫锦之低着头看茶叶沉浮。 “是件喜事。”孙氏笑道:“早先和你提过的,你都二十了,没娶亲便算了,房里也没个人。之前你身体不太好,我也不赞成再放个房里人耗费精力,如今你也渐好了,明年也要娶亲,所以我做主给你挑了一个。” “娘……”卫锦之一听就想反对。 “你别急,娘不会选错的。”孙氏轻柔的笑道:“娘身边的红莺,正值十八,虽算不得丫鬟里最标致的,可模样不丑,清秀可人,更难得是知根知底,对你服侍的一心一意。娘就想你的房里有个稳妥人,随时照顾着你,遇事又能规劝两句,她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娘,不需要。”卫锦之的回答既简单,又显得那么坚决。 “沄儿,你、你是不是……”孙氏早听红莺提了下雨那天的事,心里是怎么都不愿相信,可眼下他这个样子,让她不由得心里发慌。 “我只想好好儿的调养身体,反正明年就娶亲了,娘还有什么不放心?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娘早些休息。”说完,他起身回房。 孙氏坐着叹气。 红莺推门进来,仿佛是明白了,脸色憋的通红,终于忍不住哭着跑出去了。 “红莺!”孙氏见状又是叹气,自言自语道:“若是明珠还在,沄儿想必就不会反对了。” 早晨,紫翎闲着无事,亲自给院子里的花儿浇水,可没一会儿,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你一言我一语, 清净不复存在。 “凌霄长起来。”何吟儿望着墙角发起的嫩芽细枝,双眼里满是纯情憧憬:“明年夏天的时候,必定是满墙翠绿,花开起来如同朝霞一般漂亮。” 紫翎毫不怀疑,何吟儿憧憬的不是凌霄,而是她以后的侯府生活。 “夫人会酿造那么好的葡萄酒,怎么不顺势搭个葡萄架呢?”邱婉蓉提着建议,眼角余光一直瞥着何吟儿。 “这儿又不是百花苑,哪能什么东西都种进来。”看她们没有立刻就走的意思,她只好吩咐丫鬟们摆设桌椅茶盏,进行招待。 女人们凑在一起,总是说些琐事。 “都在这儿?说什么呢?”卫肆沨突然来了。 众人起身迎接:“侯爷。” “都坐吧,不必拘谨。”似乎卫肆沨的心情很好,在紫翎身边坐了,又笑着问:“谈什么呢?” “正说到重阳节。”她说。 “哦,重阳,是个大节日。”卫肆沨笑笑:“可惜今年重阳不能呆在府里,你们得自己过了。刚才接到京城传来的旨意,皇上请我前往宫中庆贺重阳佳节,只怕月底就得动身。” 胭脂微然侧目,尽管很好的掩饰,仍令卫肆沨有所察觉。 藏起了笑,卫肆沨说道:“我虽不在,你们也要好好儿过。” “去多久?”紫翎问。 “说不好,或许三两日,若皇上兴致好,十天半个月也可能。” 邱婉蓉笑道:“是啊,听说皇上最喜欢狩猎,每年都会举办盛大的秋狩。侯爷箭法精湛,是出了名儿的。” “我也听说过,皇上总会事先准备好奖赏,若是有侯爷参加,总是侯爷拔得头筹。只是后来侯爷谦恭,以保护皇上为由不再参与比试,可皇上对侯爷的赏赐仍是不少呢。”姚淑媛犹有荣焉的说。 对于这些夸赞,卫肆沨一一笑着接纳,末了还望着紫翎道:“听到了吗?这可不是我自夸,侯爷我不是专捉小白兔的。” 一句话逗得她失笑。 卫肆沨又道:“这回若再得了赏赐,你们都别争,就给吟儿,她新入府,你们要多照顾她。别吃醋。” “侯爷太小看我们了,我们怎么会吃醋呢,都是应该的。”邱姚嘴里这么说,但看见何吟儿那娇羞喜悦的样子,心里就恼怒。 这时有侍卫前来,手里拿着封信,与卫肆沨附耳两句。 卫肆沨随之起身,很谨慎的避过众人看了信,神色微微变化,又与众人笑道:“你们继续,我有些事处理。” “恭送侯爷。”众人难免就那封信猜测。 胭脂心里自有另外想法,刚刚传来入京的旨意,就有一封密信紧随其后,实在是很蹊跷。她觉得,有必要查一查。 紫翎这会儿已经注意到胭脂的异常,更令她吃惊的是,梅梓桐悄悄看胭脂的神色,似乎很不一样。怪不得梅梓桐对琉璃的怪病怀疑,大概是察觉到与胭脂有关吧。 第二百五章 意料之外(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心里记挂着青奕,总是担心他会害怕会哭闹,于是前往厨房准备了一番,做了一碟子红豆小馅饼和脆皮小蛋糕,吩咐福清和相思送去。虽然随便派个人就可以,但相思心思细腻,对商家也熟。 临走前,她不忘打趣:“我可是特地把福清派给你驾车护航,知道为什么吧?”悌 谀 相思脸色一红,怎么会猜不到呢。 “每天都是忙着侯府这些事,过节更累,平时没事你们还难得见个面说话。这次去看了青奕,不用忙着回来,去转转,算是给你们放一天假。” 悌 “那怎么行呢。”相思朝院子里看看,说:“夫人已经让红豆三个去了商家,身边人本就少了,我若再一天不回来,夫人有个急事不是找不到人吗。再说了,我们能做什么呀,看过小少爷就回来。” 紫翎听了就笑:“我不会有什么急事,起码今天没有,你就放心出去玩吧。”说着拉开小匣子,从里面抓了几块碎银子塞给她:“就当打赏你们的辛苦,花完再回来。” 相思看着手里这些银子,失笑道:“夫人知道这是多少吗?我、我哪里用得了?” “用不了就存着,当嫁妆。” 偏巧春杏正好进来,听见了这句,紧跟着就玩笑:“哎哟,嫁妆呀?咱们屋子里出了个新娘子啊。夫人,是谁呀?”谀 “就你会磨牙!”相思红透了脸,笑啐着走了。 春杏笑了好一会儿,突然发现被盯着,忙端正神色:“夫人,我刚从老太太那儿回来。” “老太太有话?” “原本是打算中秋后就回净月庵,现在老太太打算等到吟儿小姐过门。又因侯爷要赶到京中过重阳,归期不定,老太太本要将婚事推迟两个月,时间也更宽裕,但侯爷说不必。事先亲友们都通知了,日子不改,就在月底最后一天。” “那侯爷启程还来得及?” “好像侯爷的意思是,若天气好,就初二初三启程,路上走快些也来得及。”春杏朝外一望,笑道:“瑞大娘来了。” “夫人。”瑞大娘请了安,说:“关于之前毒粥的事儿,侯爷命我向夫人详细的禀报,说是由夫人拿主意处理。” 闻言紫翎觉得奇怪,反问道:“难道又有新进展?” 瑞大娘环顾左右,言行谨慎。 “春杏,你们先下去吧。” “是。”春杏领着其他人出去了。 瑞大娘说道:“侯爷命我暗地里细查,的确又有了进展。老太太命人送来的粥,熬的时候并未说要送给侯夫人,而是老太太自己平日里常吃的。倚云楼的宴席开始后,老太太才命素云去厨房传话,把粥送到沁梅院。” “厨房里的剩粥是没毒的,只有送来的那碗单独放了毒药。当时传话是素云亲自去的,把粥盛好后,让一个小丫鬟送去。这其间,素云离开了厨房,而进入厨房的有三个丫鬟很可疑。一个是梅姨娘身边的秀竹,一个是初阳院的小纹,一个是孙姨奶奶身边的红莺。对于进入厨房,她们虽各有说辞,但并不牢靠。” “我已将这些回禀了侯爷,侯爷请夫人指示。” 紫翎思虑了片刻后笑道:“有趣,除了小纹,其他两个都是贴身丫鬟。瑞大娘亲自问过她们?” “是,当天查厨房就问了。” “这样吧,你把那三个人都叫来,我要亲自再问一次。”她打算亲自看看那三个人的反应,或许能发现些什么。 很快三个人就被喊了来。 紫翎一个一个的单独询问,从小纹开始。 小纹年纪小,再度被传来,小脸上满是紧张忐忑,双手抓着裙子不由自主的攥了又攥。 “你别怕,我只是核实一下瑞大娘的话。那天你去厨房做什么了?”紫翎仔细的观察着小纹的每一个表情,知道年纪小不代表单纯无知,当初服侍绿萝时,邱婉蓉肯定做过特别指示。若再受“重用”,也不足为奇。 “我、我是……”大概是太紧张,小纹半天才说出来:“大家都在看戏,我饿了,见没有差事,就去了厨房。我认识厨房的万大娘,想去要点儿东西垫垫肚子,我、我就进去了一会儿,真的没碰过那碗粥。” 万大娘的确与小纹比较熟,但当时厨房很忙,谁都没注意小纹,也不知小纹呆了多久。 “二夫人近来很忙吧?她心情好不好?有没有骂过你?”她突然转移了话题。 小纹一愣,因屋内也没旁人,犹豫着就说了:“二夫人心情不好,时常骂人,因粥的事,二夫人骂我只会惹祸,还说再出事就把我赶出去。” “总会查出来的,你回去吧。” 小纹出去后,秀竹进来了。 紫翎笑道:“喊你来,也是为公平起见,其实并没什么要问的。你回去吧,顺便帮我问问你家姨娘,我托她的事儿是否有了眉目,若得空,过来一趟。” “是。”秀竹觉得很奇怪,但见她真的不问,只得出去了。 紫翎听瑞大娘说了,秀竹进厨房是为梅梓桐要份翡翠 白玉羹,若向梅梓桐求证,谁知真假呢。 最后,红莺进来了:“奴婢见过侯夫人。” 紫翎打量着她,是个清秀端正的姑娘,从那双眼睛里就能看出她的心智不同一般丫头。她是孙氏贴身的人,和春杏等人都是同一批丫鬟,据说分房时将红莺与一个叫明珠的丫头分到了西苑,虽跟着孙氏,但实际是挂在卫锦之名下的大丫头。 “你那天去厨房是孙姨奶奶吩咐的?”她问。 “是,姨奶奶为公子的饮食操心。公子爱干净,姨奶奶担心因为过节厨房太忙而疏忽大意,命我亲自去厨房弄两个干净细致的粥品给公子预备着。” “公子吃了吗?”她一面问一面盯着,发觉红莺分外沉静,言语稳重,毫无慌张。 “没有。虽然从京城回来后公子的病情有了起色,但饮食仍旧不好。” “可以想象,从小吃药无数,早把胃伤了。”她叹道:“询问不过是例行公事,别往心里去。回去替我问候姨奶奶和公子,若有什么需要,不要见外,只管开口。” “是,谢侯夫人,奴婢告退。”红莺转身出了门。 紫翎的目光不由得追随着,看见有个丫鬟和红莺说话。是芷荷!想来年纪都差不多,来来往往都认识,说说话也没什么。可说不上来为什么,她还是把芷荷喊了进来。 “夫人有事吩咐?”芷荷问。 “刚刚看见你和红莺说话,你们很熟?”紫翎以闲谈般的口气问道。 “算是吧。”芷荷笑道:“我和明珠从小要好,常一块儿说话,红莺与明珠都跟在西苑跟着孙姨奶奶,所以慢慢就熟悉了。” “你们刚才说什么呢?我瞧见你盯着她的脸一直看。”这个动作很奇怪。 芷荷笑笑,说道:“最近不知怎么的,脸上长了面疮,两三天也不见消。前些时候她的脸上也长了,后来全都好了,所以我才问她怎么弄的。她说有方子,我求她给我一点儿用用。” 这时紫翎才注意到芷荷的鼻侧以及额头有几个如米粒大小的痘子,像青春痘。 猛然间,脑子里似闪过了什么,令她神色惊变。 “夫人,你怎么了?”芷荷注意到她面色有异。 “哦,没什么。”她连忙收敛异色,笑问道:“她的面疮是什么时候出的?什么灵验的方子,那么快就治好了?根本看不出来啊。” “方子的名字她没说,据说是很有效验,她的面疮是上个月出的,好像……好像就在闹鬼那几天吧。我本打算约她一块儿给明珠烧纸,但她说脸上出了面疮,不想出门。” 紫翎顿时了然,她想起那晚在园子里被刺后一直困扰在脑子里的疑点。当那个“鬼”靠近,狰狞的想杀她,灯笼照亮了那张涂抹的惨白的脸,也照出了其下巴上一颗十分明显的面疮。 第二百六章 意料之外(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忽然得到这个消息,令她失神了好一会儿。 “夫人?”春杏推门进来,见她独自坐着发呆。悌 “倒杯茶来。”她觉得必须好好儿的静静,理理思绪。 她在想,若那晚扮鬼刺伤她的人是红莺,在粥内下毒的人也是红莺,目的很明显,就是置她于死地。她所需要确认的是,红莺这两次行凶,与之前两位侯夫人是否有关联。悌 若没有,什么原因导致红莺那么仇恨她?孙氏是否知情亦或者是指使者?若与曾经的疑案相联系,那就更恐怖了。谀 她想到了卫锦之,首先的反应便是,若无真凭实据不能泄露了消息,否则万一出错,岂不是…… “夫人,茶。”春杏见她神色很不对,不由得问:“夫人,你没事吧?难道是有了什么线索吗?” “哦,只是想到了一点儿别的事情。”敷衍一笑,反问道:“红莺和你差不多大吧?” “差不多,小的时候都睡一间通铺,后来分房了才分开。”春杏笑道:“我对她不太熟,自从她去了西苑,就很少来往。她的性情有些像相思,但不太喜欢说话,明珠出事之后,除了少数场合,我几乎不怎么见到她。” 再次听到明珠这个名字,她忍不住追问:“明珠出了什么事?”谀 春杏说道:“明珠和红莺同岁,四年前的夜里,不知为什么上吊自杀了。夫人还记得援琴吗?援琴的容貌是丫鬟里难得的,但还不及明珠,明珠的模样性情甚至是说话行事都不像个丫鬟,我们常玩笑,说她投错了胎,她应该是个千金小姐才对。明珠这个名字还是锦公子取的。” “红莺十八岁了?”紫翎忽然有了疑问:“之前府里不是让大的丫鬟们放出去吗?那时册子上没有红莺的名字。” 春杏笑道:“那是当然的,若明珠还在,或许册子上会有红莺的名字。” “什么意思?你这丫头越来越会吊人胃口!”紫翎正心急,免不了训她两句。 “夫人别急,也不算什么秘密。原本依照明珠的模样行事,又是锦公子贴身的人,按惯例,是要做房里人的。那时虽没过明路,但孙姨奶奶已经暗中从自己的月例里拨了一两给明珠,明珠每月拿的是二两,众人都心知肚明。” “你的意思是说,如今红莺拿了二两,是内定的人?” “是啊,侯爷房里不是也有两个吗。”春杏抿着嘴偷笑。 紫翎先是一愣,随后自嘲的笑,这是古人常情。当初查书房失窃时,曾在书房见过卫肆沨房里的丫鬟,那时哪里想到那些。 收回思绪,她接着问:“那怎么到了现在,红莺还在姨奶奶身边?” “这和锦公子的身体有关吧。”春杏也是猜测。 “明珠的事,一直没查出原因?”她又问。 “没有,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想得通,衙门的人说的确是自己上吊死的。”春杏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从明珠死后,锦公子似乎变了,身侧的大丫鬟一个不留,让她们去服侍姨奶奶,自己则选了两个伶俐的小丫头使唤。下人们都说锦公子是为明珠的死难过,觉得明珠死的可惜,若不然以后定然是姨娘的命,享不尽的荣华。” 紫翎静静的想了想,觉得梅梓桐若能提供些有价值的线索,一定会使疑案豁然开朗。 午后,相思回来了。 “青奕怎么样?” “夫人不必担心,虽然昨夜小少爷吵闹着要回来,但被红豆哄住了。我把夫人做的糕点带去,小少爷高兴的不得了,还画了幅画儿让我带回来。”相思取出折叠好的画儿递给她。 紫翎打开一看,上面画着一朵大大的向日葵,是一个灿烂的笑脸,是她教他画的。 “小少爷画的越来越好了。”相思笑着说。 “是很不错。”她将画儿收起来,问:“商家怎么样?” “没什么特别,老爷很高兴,下人们也跟着高兴。二小姐不擅管家,也没那个心思,我去的时候她去狱中看望刘氏了。”相思又补充道:“夫人不必担心,如今不比以往了,没人敢难为小少爷。更何况,红豆的脾气可不是好惹的,还有你这位侯夫人做靠山,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 紫翎听得失笑,见跟前没别人,悄声与她说了红莺的事。 闻言相思很吃惊,见她游移不定,提醒道:“夫人别忘了,当初粉桃不止是和二夫人有联系,更和西苑有关联。粉桃对幕后者咬死不提,正是因为其老娘和妹妹,她们之前都是在西苑当差的。” “我知道,只是……”或许是卫锦之的关系,她没有办法痛快的认定和判断。她提出疑问:“粉桃事发时,红莺不在,姨奶奶也不在,她们都陪着锦公子去了京城。卫肆沨娶我很突然,她们并不知道,也不可能事先安排。若说粉桃是她们指使,说不通啊。” “夫人,你把事情想的复杂了。即便粉桃的事不算,但依照目前的情况,刺伤你的人,在粥内下毒的人,一定是红莺!因为找不出别人了。” “可为什么?难道姨 奶奶指使她吗?她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她冒出一连串的反问,实在不愿意真凶藏在西苑。 相思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说道:“夫人忘了锦公子吗?” “什么?” “恕我多嘴,我觉得夫人与锦公子走的太近,红莺或许是出于嫉妒才针对你。我早听说红莺是孙姨奶奶内定的人,也听人私下议论,红莺似乎是喜欢锦公子。” “嫉妒?这倒是个很合情的理由。”紫翎冷静下来,又讽笑道:“如果真是这样,我是冤枉还是活该?” “夫人……” 紫翎打断她的话:“更重要的是,如果她是出于嫉妒才针对我,那岂不是与之前的疑案没有关联?那谁又是那两起冤案的真凶?” “夫人,何必想那么多,目前来讲,红莺是最大的威胁。前两次没成功,说不定哪天会再进行第三次,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夫人应该先处理了这件事。”相思实在很担心她的安全。 “捉贼捉赃,要有证据。” 相思分析道:“刺伤夫人的如果是她,西苑里肯定有人撒谎掩护了她。那件事难查证,但下毒的事离的近,说不定还能差得出来。她进厨房或许有理由,但毒药呢?大夫说毒药是乌头碱,总要有人去买,这种事多一人知道多一份危险,她那么谨慎,一定是亲自买的。我们可以查查药铺。” “这是一项大工程。”她吩咐道:“你把瑞大娘叫来,让她查,沁梅院里的人一动,等于打草惊蛇。再说了,城内药铺很多,只能从人来查。” “先让瑞大娘查到红莺什么时候出去过,再根据衣着相貌去药铺查人,找出她买了些什么药,最后再去问她将那些药怎么使用了。”她猜测着以红莺的谨慎聪敏,是绝不可能跑到药铺单独买乌头碱,一定是成包的含有乌头碱的中药。 相思刚出去,邱姚两人来了。 “听说关于毒粥的事,瑞大娘又查到了新情况,知道是谁做的了吗?”邱姚两个显然探知了沁梅院的动静,对这件事表露出十分的兴趣和关心。 “暂时还是一团乱麻。”紫翎笑着反问:“这会儿来,是不是有事?” “是这样,芙蓉居大致都布置好了,夫人是不是去看看?另外,这是派往芙蓉居的下人名册,请夫人过目。” 紫翎接了册子看了看,不打听也知道这些下人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我觉得都很好,那边的布置我暂时就不看了,待到侯爷得了空,我陪着侯爷一起去看。侯爷对此事很重视,到底也得他亲自看的满意。再来,你们或许请何姨妈也去看看,可能何姨妈还有别的要求。”她学着卫肆沨,故意刺激着两人。 “是。”邱姚两个最近只忙着为她人布置新房,听够了各种言语,心里的失衡已经快绷不住了。 第二百七章 意料之外(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夜色又起。 悌 秀竹见桌上的饭菜几乎未动,又见她总是蹙眉沉思,不由得担心:“姨娘,你有什么心事吗?” 半天梅梓桐才回过神,也不瞒她:“我在想些久远的事,当初小姐出事,我一定是遗漏了什么。”顿了一下,这才问起:“你去沁梅院,侯夫人什么都没问吗?”悌 “是啊,我也奇怪。侯夫人只是让我转问姨娘,她托的事怎么样了?又说,有空去坐坐。”秀竹并不理解这些话。 梅梓桐却明白:“她认为沁梅院两度冤案,一定有什么遗漏了,一定有相似点。我觉得或许她是对的,所以一直在想。” 谀 “姨娘别怪我浇冷水,之所以得知小姐确实是被害,是因为粉桃企图再害死第三位侯夫人。粉桃用了长针,打算借梳头的机会刺入侯夫人的头顶。若照这么推断,之前的小姐和李氏夫人,应该也是这么被害,李氏夫人我不知道,但小姐一向是你我亲自梳头服侍,外人怎么可能有机会呢?” “是啊,那一整天我几乎没离开过小姐……”蓦地梅梓桐眼神一怔,喃喃自语道:“不对,那天小姐身上不舒坦,我陪她去了园子,刚好小姐口渴,想喝淡淡的清汤。当时跟着的两个小丫鬟在别处玩闹,我去找她们吩咐,离开了一会儿,只剩了小姐一个。”谀 “不可能吧?”秀竹也是满眼惊讶:“一会儿的功夫,就那么巧吗?” 梅梓桐努力的回想,又说:“我记得返回去时看见远远有个丫鬟走开,当时还自己纳闷的看了两眼,小姐却夸了一句,说是个聪敏伶俐的小丫头。如果没有接触过,小姐怎么可能说那样的话?” “可、就算真是那个小丫头做的,又不知是谁,如今时隔久远,更难查了。” “不,我记得那个小丫头和一般丫鬟不一样,所以我才盯着多看了两眼。”梅梓桐觉得那幅景象就在眼前,只是不那么明朗,满心里焦急,想的头都痛了。 “姨娘,你别急,都那么久了,还在乎多等一时片刻吗?吃点东西吧,歇歇再想,我陪姨娘一块儿想。”秀竹连忙劝她,又让丫鬟把饭菜热热再端来。 终于得了线索,梅梓桐哪里有心情吃东西。 饭菜再度送来之后,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忽而瞟见胭脂从房门里出来,那身红衣翩跹闪动,仿佛是令记忆开启。 “我想起来了!”梅梓桐放下筷子,难掩激动的说:“我终于想起那个丫鬟为什么让我觉得特别,她穿了一身红裙子,发上戴着红色的紫薇花!” “红裙子?”秀竹可以想象到那身穿戴,惊讶道:“一般丫鬟们是不穿大红大艳的衣裳,除非是主子有喜,或者……” “是她的生日!”梅梓桐十分肯定:“那段时间,府里没有喜事。” 进展到了这一步,秀竹一时只顾得发呆,竟不知说什么。 “去沁梅院!”梅梓桐抑制着激动,决心这回定要将幕后凶手揪出来,单单凭借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 沁梅院里饭席刚撤,紫翎品着茶,想着红莺的事。今天卫肆沨没有过来,仿佛那封京城来的迷信令他忙碌,只吩咐双喜来传话,晚上不必等。 按理说他不来,她应该高兴轻松,但事实并非如此。 “夫人,梅姨娘求见。” “请!”收起思绪,猜测着梅梓桐是否会带来好消息。 “梓桐见过侯夫人。” “不必多礼,坐吧。”一看梅梓桐的神色眼神,她立刻就知道有了线索,还是很重要的线索。让丫鬟们都退下,这才问:“你想到了?” “是。”梅梓桐将那些话与分析都告诉了她。 紫翎觉得她的分析很有道理,尽管不太确信,但很值得一试。 “相思,去请瑞大娘来,我要府里所有丫鬟的出生年月。记着,别声张!” “知道了。”相思亲自去了。 等待的时间里,谁都没讲话,气氛异常沉静。 待瑞大娘来后,根据梅氏死亡的时间,查出那天的确是某个丫鬟的生日。瑞大娘仿佛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看到册子上的记录时也满脸惊讶:“红莺,那天只有红莺生日。” 得出这个结果,紫翎既惊讶又在预料之中,毕竟已有两项罪名直指红莺。 梅梓桐不一样,她想不明白:“红莺?为什么?她……难道是姨奶奶?我、我不明白。” 紫翎却另有想法:“时隔久远,你若现在说当时看到了她,她也不会承认。再说,即便看到她在园子里,也不能证明她做了什么,她咬死不认,你我也没办法。目前一件要紧的事,是瑞大娘手里查的事情,再者,要找李氏死亡那天的蹊跷。只有将一件件可疑串在一起,她才无可逃脱,她能解释一件两件的巧合,不能解释次次的巧合。” 梅梓桐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不解中回神,说道:“李氏夫人的事怕更难查,当时陪嫁来的人都不在了。” “实在查不出也没关系,我想瑞大娘会有好消息的。”紫翎心里清楚,红莺不同粉桃,连粉桃都能抵 死不说,红莺岂会轻易妥协? 她更担心此事暴露出来,会与孙氏有关,那时卫锦之又改如何面对呢? 就如梅梓桐的不解,她同样不解,假设是孙氏指使,那么害死几位侯夫人能为孙氏谋得什么好处?若不是孙氏指使,红莺的目的又在哪儿? “关于这件事,谁都不能漏出口风,若是打草惊蛇,我们就更被动了。因为,这恐怕是我们唯一查证的机会。”她特地叮嘱。 “夫人放心,我清楚。”梅梓桐做了保证,尽管心里很煎熬,渴望立刻就抓了红莺问个清楚,但她必须等待时机。 梅梓桐走后,紫翎在屋内来回踱步,一天之内接连不断的“惊喜”令她心里无法平静。 “夫人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相思知道她的困扰,只因西苑内有锦公子,若是换个人,她早就认定追查了。 “也不算想不明白。”她笑着叹口气:“还记得粉桃吧?我进了沁梅院,粉桃是借着邱婉蓉的指派潜藏在我身边,伺机行动。红莺一直是西苑的丫鬟,在园子里对梅氏下手,是机缘巧合,李氏夫人的死肯定是另外的人做的,红莺不可能出现在那儿,会让人怀疑。正如她们一贯的手法,谨慎小心。我所在意的是,谁对粉桃下的命令?即便真的和姨奶奶有关,也不是姨奶奶,不是红莺,她们当时都不在。” “夫人……”相思听的糊涂了。 “那个人,一直在侯府,那她是谁?她和西苑有没有关系?若有,也是不容忽视的人,因为她敢先斩后奏。若没有关系,那就更可怕了,有能力掌控粉桃,潜藏的那么深,粉桃一死,更难觅踪迹。” “夫人,你是不是想的太复杂了?”相思越听越怕,本以为查到红莺,事情即将完结,可以好好儿喘口气。可经她那么一说,仿佛才刚刚开始,令人觉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恐怖异常。 沉默半晌,紫翎自嘲的笑道:“或许只是我胡思乱想,算了,不想了,查了红莺再说。” 相思犹豫了一下,问道:“夫人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侯爷吗?这也是侯爷一直在查的。” 她冷笑:“何须我多嘴,这边有什么进展,早有人向他回报。瑞大娘早接了他的私下命令,他可是侯爷,喜欢掌控一切。” “其实……”相思越说越迟疑。 “你想说什么?”胃口被吊的难受,她不免笑着催促:“又没别人,有话你就说吧!” 相思这才低声说道:“其实侯爷挺在乎夫人的,虽然生起气来很恐怖,但也是事出有因。吟儿小姐的事,我想侯爷不是故意,夫人何必原谅他一回。不是我帮着侯爷说话,而是担心夫人,毕竟、夫人要在侯府生活一辈子,太过认真计较,会吃很多苦。” 默然的听着,一声讽笑:“或许吧,若能控制心意,肯定会轻松很多。” 第二百八章 意料之外(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早晨醒来,紫翎看到躺在身侧安睡的人,竟不知他何时来的。 “没事就陪我多睡会儿。”卫肆沨没睁眼,将她往怀里一带,继续睡。 悌 她没动,没出声,想着昨晚相思说的那些话。若是能不在意是件好事,可惜她修不成冰雪心肠,只是个凡人。悌 半个时辰后,两人才起身梳洗。 谀 “侯爷这两天很忙。”早饭时,她闲谈般的提及。 “有些事赶时间处理,再者,要入京了,得准备准备。”卫肆沨淡笑,说出的话却更令人疑惑。 隐约知道和什么有关,她并不继续探听,而是说起另外一件事:“芙蓉居准备好了,侯爷哪天有空去看看?” “不必看,有那两位夫人亲自办理,一定会满意的。” 迟疑了片刻,她反问道:“既然不愿意,为什么要娶她?到底是表妹,你一句话,会害了她一辈子。” “你可怜她?”卫肆沨眼神很冷,仿佛那点儿血缘在他眼中根本不足为道:“我原本是有点儿喜欢她,天真、可爱,多少也有些亲戚的情分在,可人一旦不知足,耍弄了心机,特别是将我当做傻瓜耍弄,我就必须让她残酷的认识到犯了多大的错误。而且,我也不能原谅她惹你伤心。”谀 紫翎知道这是原因之一,另外,她听说了那天的事,恐怕老太太的偏信偏护也激怒了他。 “怎么看上去不高兴呢?”卫肆沨点着她的鼻子轻笑:“事情终于有了眉目,想来很快即将真相大白,那时就安稳了,你该高兴才对。” 或许吧,她并不那么确信。 眼看即将到喜庆的日子,府里为迎宾客,也忙碌起来。紫翎虽没有去看,但听着远处动静,却能想象张灯结彩的热闹。即便是他刻意报复又如何,终究是娶了,这是事实。 “姐姐!”蓦地听见青奕清脆的喊声,循声一望,青奕已经飞奔过来。 犹如失而复得般将他紧紧抱住,摩挲着他的小脸,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 “姐姐,我好想你。”青奕委屈的嘟着嘴,眼泪汪汪。 “姐姐也想你,来,姐姐给你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呢。”将他带回房内,桌上早摆了各色果碟。 青奕回到商家,又过上了以往尊贵公子的生活,但有些事情改变了是不可能轻易复原的。 商洪最头痛无奈的问题,是青奕不肯喊他,甚至见到他都害怕。商洪如今是悔的肠子泛青,当初因刘氏之计,以为青奕不是自己儿子,恼怒之下他曾踹了青奕,指使青奕脑袋磕在桌腿昏了过去。如今青奕怕他,也是正常反应。 商洪所做的就是加倍疼爱宠溺,或许青奕太小,日子久了,多少有些成效。 对此,紫翎认为不需要阻碍,到底是父子血缘,不像她,她不是真的商紫翎。有时候她甚至在想,若青奕长大了会不会怪她?商碧华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死。 “姐姐,我想沄哥哥了。”青奕捧着果碟子,显然是想去园子找卫锦之。 “你呀,才回来就往外跑,姐姐在你心里都没地位。”故意垮着脸装作伤心。 青奕嘻嘻的发笑,拿块点心喂她:“姐姐吃。” “姐姐才不像你,小馋虫!”捏着他的鼻子逗了一会儿,让红豆领他去玩,因府里正忙,特别多叮嘱了两句。 青奕跑出去了,春杏领着个丫鬟进来。 “夫人,秋霞送来了侯爷的一些衣物,以及往年侯爷前往京城会带的东西,连着之前收拾好的,夫人过目一下。” 因婚事之后卫肆沨随时可能出发,东西都要事先打点好。 紫翎看向秋霞,模样虽不是很出众,但端秀沉静,其行事也是细心稳重。当得知了秋霞真实的身份,再看,心里神思万状,不知在感慨什么。 “夫人?”春杏见她只盯着秋霞,心下明了:“夫人觉得还差什么吗?” “都很好。”她点点头,收了思绪。 秋霞走后,春杏笑道:“夫人刚才只盯着秋霞看,秋霞的脸都红了。” 她也跟着笑:“一时走了神。” “我知道夫人为什么看她。”春杏的确知道:“她和凝露从小就分到侯爷身边,早就不是一般的丫鬟了,不过她们没有那么好的福气,只能做房里的侍妾。但话又说回来,很多丫鬟羡慕她们。” “难道你也羡慕?那我跟侯爷说,成全了你的心意。”她佯作玩笑。 春杏先是脸红,接着就笑:“夫人哪里会舍得把侯爷分给别人。” “没什么舍不得。”玩笑从眼中消退,她望着外面的天色怅惘。 一看她这样,春杏忙道:“夫人可别多想,我之所以说秋霞和凝露,只是想告诉夫人,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包括那两位夫人,那几位姨娘,甚至是当初的梅氏夫人,侯爷的宠爱都是奖赏东西,从没有像对夫人这样用心。夫人不要庸人自扰,侯爷再有不好,但他待夫人是用了真心的,我看的出来。” “你和相思是不是串 通好了的?”再听这样的规劝,她不禁失笑:“放心吧,我能多想什么?” “夫人若是真没多想,那就表示表示。”春杏一副诱导怂恿的姿态。 “表示?”她真是看不懂这丫鬟要做什么。 “侯爷马上就要去京城了,临走,夫人表个态,侯爷岂不是也高兴吗。”春杏说着就偷笑。 “我表态?春杏,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完?”她露出逼问的神色。 见瞒不过,春杏只好招了:“素云跟我说,老太太在担心。老太太看得出侯爷和你闹了不愉快,大约是因为吟儿小姐,老太太说木已成舟,也没有办法。” “你如果真不想老太太担心,就别当耳报神,为夫人我保留点儿**。”对此,她不生气,只是无奈。她知道春杏的出发点是为她好,老太太也不是那种刁难的婆婆,只是她不是传统贤惠媳妇。 春杏叹口气:“夫人和侯爷的事儿,但凡有个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哪里用得着我说。特别是那天夫人淋雨……”那件事很敏感,结果春杏一时不察就溜出了口,后悔已晚。 紫翎并没责斥她,起身步出房门,去寻青奕。 春杏没敢跟,忙通知了相思。 一直到了园子里,又站在芙蓉林边,望着繁花满枝,仿佛又回到那个雨天。她还记得当时的心情,可以说,每次经过这儿都会勾起那天的记忆,不是不能忘,是她不想忘。 她希望记得教训警示,不要重蹈覆辙。 穿过芙蓉小路,听见了青奕的欢笑,原来又和丫鬟们玩着捉迷藏。四下环顾,并未看到卫锦之。 “抓到了!抓到了!”当她走近,一下子被青奕抱住,欢呼雀跃。 “小少爷,你抓到了谁?猜猜看。”红豆不让他拿下手帕,让他猜。 结果青奕立刻就猜出来了:“是姐姐!” “奕儿,你怎么猜到的?”紫翎也是相当意外。 “姐姐身上好香。”青奕的话逗得丫鬟们都笑起来。 紫翎却知道他所说的香是紫述香,很特别稀有的味道,卫肆沨就曾凭香识人,被人设计。这香,像一种烙印。 “夫人,瑞大娘有事回禀。”相思说话间,瑞大娘已经来了。 “查到了?”这是她直觉的反应。 瑞大娘点头:“刚刚查到的,红莺请假外出的那天,城南的一家小药铺出现了和她穿着长相很相似的人。据说她买了大约一两的川乌,用来泡酒。上次粥碗内的毒量很少,大约是她没拿捏好,剩下的川乌一定被她藏了起来。我问过药铺伙计,他还能认得出买药的人。” “明天府里要办喜事。”这是她迟疑的原因之一。 瑞大娘道:“那就等明天过后再办,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嗯,你提防着点儿。”这几天一直平静,她想,红莺应该没有觉察。 她又在疑虑,要不要给卫锦之透个信儿?可,该怎么说?又该不该说? 第二百九章 意料之外(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翌日,侯府上下一片喜庆。 紫翎早早的就起床,预备迎接各处前来恭贺的女眷,而卫肆沨却是一副懒散,没忙着梳洗,斜倚在榻上翻看着无趣的诗书。悌 “侯爷?”见状她不由得挑眉。 悌 “还早。”卫肆沨懒洋洋的一笑。 “不早了,辰时半了,前面已经来客了。”说话间听到青奕欢闹的声音,因今天府里热闹,顺便将他多留一天。谀 “难道还要我这个侯爷亲自去待客?”卫肆沨嗤笑:“有老太太,有你们,我只用等到晚上。翎儿千万别吃醋,我只是给她一个难以忘怀的洞房之夜而已。” 当他含笑说出这些话,她体会到的不是暧昧,而是冰冷无情。她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去老太太那儿?”她问。 “你代我问安吧,就说我太累了,还没起。”卫肆沨随便找个借口。 近两天忙着出行的事儿,他的确很累,特别是昨夜睡的很晚,这理由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即便他没理由,谁也不能强迫他。 不再管他,她收拾好,让人照顾着青奕,出了门。 “侯夫人来了。” 小丫鬟一声通禀,厅堂内众女眷全都站起来含笑相迎。除了府里这几个人,其他都是远近亲友,大大小小的场合也见过几回,算是面熟了。大家相互见过,坐着说些闲话。谀 何姨妈笑问道:“侯爷怎么没见?” “姨妈知道,近几天侯爷一直忙,昨天睡得晚,这会儿还没起。”当着一屋子女人说这种谎话实在不好受,那一双双明显质疑的目光几乎要将她身上盯出洞来,她不用一一回敬就知道,她们全都想到一个地方去了。 分明不是那么回事,可也禁不住尴尬。 老太太却猜到了内情,替她缓解了气氛:“入京面圣是大事,是得好好儿准备。前面有沄儿和管家照管,里面你们费些心,让他好好儿歇歇吧。” “怎么没见姨奶奶?”知府夫人问起来。 “哦,丫鬟说她身上不舒爽。”老太太淡淡说了一句。 知府夫人笑笑,起身道:“知道老太太爱清净,今天是个喜日子,必定是得不了清闲了,但我们也不能没眼色总扰着您。一会儿老太太还有别的客,我们就不叨扰了。” “姚夫人言重,如今我也是精力难支,就让三夫人陪陪吧。”老太太顺势接受了对方好意。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告辞,紫翎等人陪着出来。 邱婉蓉蓦地走到她身侧,朝一个方向望着,低声笑道:“夫人要不要进去看看?” 顺着邱婉蓉的指引,她看见了贴满喜字张挂红绸彩灯的一个房门,那时何姨妈住的屋子,今天同样布置一新,作为何吟儿出嫁前呆的地方。里面不时有丫鬟们的笑闹,隐约还能听见喜婆的打趣恭维,尽管她不曾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却能想象的出来。 “来时我去见了,真是个娇滴滴的俏丽新娘子。”邱婉蓉难免触景生情,回想起当初出嫁之时。 “今天客多,要辛苦二夫人了。”她岔开话题,自始自终脚步都没敢靠近那件喜房,她怕见了里面的情景会控制不住情绪,就如那个雨天。她不想再闹出一场狼狈,令天下人多一件饭后谈资。 “夫人放心。”邱婉蓉笑着离去。 那些人里,知府夫人留了一步:“侯夫人这两天身体可好?本想着来问安,又怕打搅夫人清闲。” “都好。” “听说侯爷是接旨入京,想必今年的重阳节,宫里又很热闹。”知府夫人淡淡说些闲话,蓦地提到:“夫人可知道商家生意如今的艰难?” “姚夫人的意思是?”她隐约猜到了。 “锦州来了个云州米粮大商,姓于,做生意很是霸气,才来了短短时日,竟使得城中几家米粮大店接连受挫。当听说商家也受波及时,真不敢相信。没曾想还有人这么大胆子。”知府夫人的声音的确很是惊讶。 紫翎清楚,除了她侯夫人身份的影响,还有一点很重要。商家虽不是锦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商,却是米粮世家,也算家财丰厚人脉宽广,却一样不敌外人者。 “我也听说过,商场如战场,变幻莫测。”她想对方不至于无缘无故提及这些。 “是啊。”知府夫人一笑,说道:“那天那位于老板来见我家老爷,有幸看见,三十出头的年纪,竟如此好手腕。别说夫人娘家,即便是郑家、杨家,也折了几笔大生意。当听闻老爷提及侯夫人,那于老板连声后悔,求老爷代为说情呢。起先只为拓展生意,没曾想牵连了商家,说下不为例。他得知夫人近来身体欠安,特地准备些了补品,托我转呈,我已命人送到沁梅院了。” “于老板太客气了。”她没拒绝,却对这些话很是质疑。 那于梁的突然示好到底为什么?绝对不可能是惧怕她这个侯夫人,那么有手腕能干的大老板,来锦州前会没打听好一切,会不知抢了商家生意?对方绝对不是一般人物,肯定另有所图! 一行 人去了园中打发时间,紫翎陪了一会儿,寻个机会离开。 迎面碰上个形色匆匆的小厮,问了一句。 小厮忐忑回道:“方才在芙蓉居安排人,结果一个小丫鬟不注意撞到柜子,把上面摆的一对宝瓶打破了。小的正要去回二夫人。” “不必回了,仔细打扫了,再去取一对摆上。”想来是件小事,若回了那两人,小丫鬟不知要遭什么罪。 “是。”小厮领了她的话哪敢不听,立刻去库房取东西,哪知跑的太急,险些又和人撞上。 “走路看着点儿!这可是姨奶奶送的礼,打翻了你还要不要命?”一声娇斥,红莺惊出一声冷汗,抱紧了怀里的东西。 “原来是红莺姑娘,小的该死。”小厮连忙笑着让开。 “看你慌慌张张的,定是有急事,快去吧。”红莺摆摆手。 到了芙蓉居,门窗屋檐都是张灯结彩一片喜色,丫鬟们簇然一新立在廊下。 “红莺姐姐来了,有事儿吗?”小丫鬟笑着问。 “姨奶奶让我来送点儿东西,何姨妈在吗?” “何姨妈还在老太太那儿吧,姐姐请进。” 红莺进去后扫了一眼,婚房的布置毋庸置疑很华美,到底是侯府娶夫人,又和老太太沾亲,不能草率了。房中除了一个贴身丫鬟,只有端坐在喜床上盖着喜帕的何吟儿。 “雀儿,你先出去,我和你家小姐有话要说,你在这儿,她会难为情。”红莺半隐半露的笑。 雀儿狐疑的出去了。 “吟儿小姐,这是姨奶奶托我送来的礼,另外,这是何姨妈昨天要的东西。本该昨晚就送来的,总忘记搁在哪儿,好不容易这会儿找了出来,姨奶奶让我送来。”红莺将一本书塞到她手中。 何吟儿知道这是什么,原本是该随嫁妆一块压在箱子底的东西,却因母女两个都在侯府,那些嫁妆还未送到。何姨妈也不好张口找人弄这样的闺房之书,便想起了孙氏,请她找一找当年的压箱底。 “吟儿小姐,盖头一定不能掀开,会不吉利的。”红莺特地叮嘱着,走到桌边,揭开酒壶盖儿,把视线准备好的药粉放了进去,轻轻晃了晃。 何吟儿早红透了脸,哪好意思说话。 红莺从喜房出来,几个小丫鬟正商议着重阳节的热闹。 忽然有个小丫鬟喊住她,问道:“姐姐,你什么时候还出去,能帮我带样东西吗?” “什么?”红莺一时没明白。 “你那天下午不是出去了吗?你如果请假,姨奶奶肯定恩准,我们出不去,想劳烦你带点儿东西进来,不会很麻烦的。” “你怎么知道我出去过?”红莺不由得疑惑,上回出门刻意避人耳目,小丫头怎么会知道? “那天我刚好有事去侧门,看见你了,后来瑞大娘还找人问过我呢。”小丫鬟是说者无心,然而听者有意。 红莺顿时就觉得心下一紧,敷衍了小丫头两句,匆忙赶回西苑。 第二百十章 意料之外(6)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夜色降临,热闹已然停歇,喜庆只在芙蓉新居内。 “侯爷!” 悌 丫鬟们的恭迎声响起,屋内的何吟儿忘却了一天的疲惫,端坐着,紧张而期待。 今天卫肆沨再度当了新郎,但并没有穿着大红喜袍,只是一身常服。丫鬟们多少有些意外,谁也不敢多打量,直到他进了屋子才各自松口气。悌 谀 喜婆收起些微惊讶的目光,连忙笑着要开始新房仪式。 “都出去吧!”卫肆沨一句话,屋内所有人都愣住了。 “侯爷,这、这仪式……”喜婆试图说明。 “免了,又不是第一回,我已经很累了。都退下!”卫肆沨的声音沁寒刺骨,充满了不耐烦,根本没有丝毫娶亲的喜悦。 喜婆和丫鬟们早紧张起来,特别是在那双森冷目光的凝视下,谁站得稳,赶紧领命退了出去。 何吟儿心头一慌,这与期待和憧憬完全不同,令她不知所措。 卫肆沨冷笑了一声,坐在桌边,斟了酒,品了一口,丢开:“这酒的味道真是不对胃口。吟儿,开始吧。” “侯爷?”何吟儿完全弄不懂什么意思。 “站起来,把衣服脱了。”卫肆沨冷冷的下令。 谀 “侯爷……”何吟儿害怕了,慢腾腾的站起身,问:“我做错什么了吗?” 卫肆沨嗤笑:“别显得那么吃惊,你应该心知肚明,今晚不过是旧事重演。这儿可是芙蓉居,没令你想起点儿什么吗?我以为你很喜欢芙蓉,特地起这个名字,算是遥相呼应,也让你更容易想起啊。” 何吟儿的确是想起了,想到了芙蓉榭。 “不要挑战我的耐性,乖乖的听话,也别觉得委屈,今晚可是你我洞房,我让你脱,那是天经地义。”冷冷的咬着话音,带着揶揄哼笑,透露出了十足的残酷和无情。 何吟儿吓得哭了,即便有喜帕挡着,仍能感觉到那双冷厉的目光。 颤着手,她开始解衣裳,脑子里几乎不能思考。随着一件件衣裳落在地上,她身上只剩了最后的遮掩,身体在瑟瑟发抖。 卫肆沨仍是调笑:“吟儿,今天可没下雨,你很冷吗?” 喜帕底下传来哭声。 “知道吗?我最讨厌别人耍弄,你以为就凭老太太的话我就会心甘情愿的要你?因为你那不知羞耻的伎俩,让侯夫人病了一场,这笔账我得先跟你讨算。你放心,看在亲戚情分,我不要你的命。” “侯爷,我知错了,求侯爷原谅我一回,我、我只是喜欢侯爷。”何吟儿哭着跪在地上,看上去那么的楚楚可怜。 “我知道,所以为了回报你的喜欢,我不是已经娶了你吗?”卫肆沨笑着,轻敲桌面:“继续脱。你现在可是我的四夫人,出嫁从夫,你娘应该教过你吧?” 哭了一会儿,何吟儿去除了身上最后的衣物,毫无保留的展露了身体。此刻她虽害怕,但仍旧抱着一丝侥幸。那天在芙蓉榭的亲吻,他并没拒绝,或许他多少是喜欢她的,只是生气被设计而已。 “把头上的东西扔掉!”卫肆沨扫了眼桌上酒壶,下了命令:“把这壶酒喝了。” 何吟儿一一照做。 明显没什么酒量,酒灌到一半人就晕晕乎乎,卫肆沨半带强制的令她喝完,看她瘫软的倒在地上。此时的何吟儿全身泛着淡淡胭脂色泽,是道秀色可餐,然而他的心思却全然不在。 惩戒何吟儿,今晚不过是个小开端,照例他可以现在甩身就走,但是他另有计划,需要她作为掩护。 “双喜,取壶酒!”不理会地上醉倒的人,他坐在那儿,等待。 随着夜色渐浓,府内越发沉寂。 绮岚院中,一抹黑影悄然溜了出来,避开府中巡夜的侍卫队,潜到书房所在的院子。但见其身子一跃,灵敏轻盈的攀墙而过,摸到书房,推门而入。她知道书房内有间密室,刚摸到开启机关,忽然自头顶撒下一张大网,将她牢牢的困住。 紧接着,房门开了,门口一片灯火明亮。 “胭脂姨娘,侯爷久候了。”侍卫长一挥手,两人便将其捉了起来,堵住嘴,关入隔壁房中。 胭脂冷冷的盯着,恍然大悟,中计了。 不多时,卫肆沨来了,望着她笑。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胭脂忍不住问。 “虽然不忍心,但还是要告诉你,你还没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要来了。”卫肆沨故作惋惜道:“只是没想到你是如此美人,若非你另有其主,我真想养你一辈子。” “你怎么会知道?你……京城的来信,是假的,是你故意在我面前做戏?”胭脂怀疑他是故弄玄虚,可看他那么自信,又不得不信。 “你以为真的能在我这儿找到什么秘密书信吗?那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能化为灰烬一劳永逸,为什么要留下把柄让人抓呢?”目光一冷,他反笑道:“可惜,你们倒让我抓住了把柄。” “什么意思?” 卫肆沨笑道:“你绝 不是单独来的锦州,你若失去了联系,那些人岂会不来探个究竟?真是有趣,如此一来我前往京城,将会送皇上一份惊喜的重阳大礼。你说,当皇上得知你家主子培植势力,暗中潜入堂堂定北侯府,会作何感想呢?” “你!”胭脂脸色一白,咬牙硬挺道:“我们都是忠于主人的死士,宁死不背叛,侯爷别白费心机了。” “话别说的太满。”卫肆沨转身离去,命侍卫严密把守。 紫翎一晚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朦胧睡着,却突然感到身侧有动静,睁眼一看,是卫肆沨睡在旁边。 “吵醒你了?”卫肆沨笑着抱住她,迎上她满是疑窦的眼神,戏谑的点着她的鼻子轻笑:“今晚真是良辰美景,心想事成!” 她禁不住失笑:“侯爷看上去很高兴,总不会是因为娶了一位新夫人吧?” “当然不是,是因为胭脂姨娘失踪了。” “什么?胭脂她……”话到一半,接触到他那种特别带笑的眼神,仿佛是明白了什么。胭脂绝不是普通的失踪,若真是失踪,他怎么可能半夜得知?就算发现的早,消息也传到她这儿了。 只有他,能让胭脂无声无息的消息,她绝对是第一个得知这个震惊消息的人。 “想不想知道京城是什么样子?” “不过是一片繁华,比锦州多些官家子弟,能有什么大的不同?”既没机会去,也没多大兴趣,对难得出门的她而言,京城与锦州都差不多。 卫肆沨失笑,忽而说:“没见过自然无法领会,想不想去看看?” 似乎领会了他的意思,她满眼惊讶:“你要带我去?” “想不想去?”他仿佛是在诱惑,其实只是逗逗她。 她笑笑,不回答,转身面朝里,装作安睡。 她的确兴趣不大,另外京城那个地方……达官显贵,天子脚下,侯夫人再尊贵又如何,比侯夫人高的人多的是。去了那里,动不动就得给人下跪磕头,犯得着吗?想来,还是不去的好,在锦州,她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卫肆沨也没继续说,一切就此安静下来。 早起,侯府里炸了锅。 头一件,芙蓉居的丫鬟们发现何吟儿全身未着片缕的躺在地上,残留着一身酒气。二则,那方雪白的绢巾上没有落红。再则,侯爷不在,据说半夜里就走了。 何姨妈听闻此言,险些晕了过去。 第二件,绮岚院的丫鬟说胭脂姨娘夜里失踪了,到处找不到人。 前两件就够人们震惊议论,偏偏又出了第三件,连紫翎也吃惊的一件事。 “红莺死了,是服毒自杀。” 正值用早饭,卫肆沨听了问:“自杀?红莺好像是姨奶奶贴身的人吧?好好儿的,为什么自杀?” 瑞大娘道:“她是服用了大量的乌头碱,中毒而死。” 一听乌头碱,卫肆沨明白了。 第二百十一章 意料之外(7)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得了消息,紫翎叮嘱瑞大娘将一切保持原样,待见过老太太请了安再去处置。与此同时不由得看向一脸轻松的卫肆沨,何吟儿的事闹得府里上下尽知,等会儿见了老太太…… “担心老太太数落你?”卫肆沨嗤笑,看上去很开心:“我倒迫不及待想过去,看看她们说些什么,又有什么可说。”悌 她暗地里猜测,昨夜他之所以到这儿来,不仅仅是为了嘲弄何吟儿,也是为隐藏其去过书房。他绝对不会让人察觉胭脂的失踪与他有关,所以他才将查找胭脂的事交给了贴身侍卫处置。 悌 当他们到了老太太的屋子,除却何家母女,其他人都在。 按照规矩,今天本来是敬茶,但气氛很差。 老太太脸色很不好,也绝口不提昨夜之事,问安之后,让其他人先走,留下卫肆沨。 紫翎丢给他一抹爱莫能助的眼神,出来后就前往西苑,邱姚等人哪里肯错过,都跟着去了。 屋内,卫肆沨笑道:“老太太留下我要说什么?” “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是新婚之夜,你怎么能半夜又去沁梅院呢?现在弄得满城风雨,让她怎么见人?”另有些敏感的话,老太太难以讲出口。 “老太太这是教育儿子么?”卫肆沨哼笑:“首先,娶她是老太太的意思,我不过是出于孝顺才答应而已。其次,夫妻之间的事儿,儿子再糊涂也懂,好歹也有几房妻妾。再者,我如何待她,不是心血来潮,老太太宠爱她我不反对,要我宠爱她,她得讨人喜欢才行。”谀 “你!你这是什么话!”老太太既惊诧又恼怒。 “只是儿子的实话。老太太若没事,我就先走了。”卫肆沨并不打算真正捅破芙蓉榭之事,至少,他不会亲口说出来。他要报复,不仅是针对何家母女,还有这个总是不信任他的老太太! 隔壁房中,何吟儿还残留着宿醉的头晕,因下人们异样的眼神,根本不敢出门。 何姨妈坐在床边一直哭:“我就该拦着你,早知道侯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往后该怎么办?” “老太太呢?老太太会为我做主吗?”这是何吟儿最后的希望。 何姨妈也拿捏不准:“你也知道,老太太与侯爷关系也很紧张,若是不知实情,出于亲戚情面肯定会维护你。我就怕……可话又说回来,如今你已经是侯爷的四夫人,夫妻之间的事儿,老太太也不好一一的过问啊。” “娘,那怎么办?”何吟儿也哭起来,感到很绝望。 “别急,娘替你想想。”何姨妈焦心的边想边哭,怎么都没料到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此境况。 西苑里,孙氏坐在房中也不停的哭。 紫翎先到红莺房中看了。红莺穿戴整齐的躺在床上,床边的地上掉着张纸,里面还有少量的粉末。屋内一切都很整齐,包括红莺的衣裳头发一丝不苟,给人的直观印象就是服毒自尽。 随后,她来到孙氏房中。 “侯夫人。”孙氏忙起身,擦着眼泪哽咽道:“那个傻丫头,不知到底是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姨奶奶别太伤心,我有几句话想问问。”紫翎一面说一面打量,见这儿的丫鬟都在抹眼泪,她问道:“姨奶奶最后见到红莺是什么时候?她有说过什么话,或有什么异常吗?” “她是个尽心尽责的丫头,跟了我很多年,几乎早晚寸步不离。昨晚,仍旧是她服侍我安寝,之后她就回房睡了。当时没觉得,现在想想,她是有些反常。”孙氏回忆道:“昨夜,她忽然提起死去的明珠,又说很害怕。我当时就问了,她怕什么,她没告诉我。谁知道,她居然会寻了短见。” 见从孙氏口中得不出什么,说了番宽慰话后出来,找来小丫鬟问问。 其中一个说道:“昨夜红莺姐姐偷偷的哭了,我从她房门前经过,听见了。我一问,里面就没了声音,后来我就睡了。” 这时不经意间,看到了卫锦之站在窗前,那双眼睛似在回忆什么。 彼此四目相对,转瞬便挪开。 “夫人,看来是自杀,可红莺为什么自杀?”邱婉蓉总觉得不那么简单,冷笑道:“真是古怪,听说以前这儿有个叫明珠的丫鬟,也是一天夜里莫名其妙的自杀了。看来,红莺的事儿又是一桩无头悬案。” 姚淑媛则疑虑道:“昨夜胭脂姨娘失踪了,红莺又恰巧死了,会不会有所联系?” 只有紫翎和梅梓桐清楚,红莺的死更像畏罪自杀,然而如此一来,更多的疑问无法解答。眼看离真相只差一步,现在却是咫尺天涯了。 “或许是她心里头藏着些什么事,一时想不开。”既然红莺死了,那么关于之前的调查情况就没必要说出来。她用眼神看向梅梓桐,暗示她要守口如瓶,如此才对活着的她们有利。 “是啊,或许真如侯夫人所言,只是个傻丫头罢了。”梅梓桐附和了她的话,心头的失落遗憾可想而知。 “昨晚的事太古怪了,侯夫人不觉得吗?”姚淑媛百思不得其解。 “ 算了,让瑞大娘处理吧,两位夫人辛苦了那么多天,也该好好儿歇歇。” 邱姚两人似乎更关心胭脂的失踪,寻个借口就走了。 梅梓桐低声道:“现在怎么办?所有矛头直指红莺,可她却莫名其妙死了?我不禁怀疑是不是有人告诉了她什么,不然她怎么那么巧这个时候自杀?” “不见得一定是自杀。”紫翎觉得背后黑手很可怕。 “夫人的意思是?”梅梓桐不解。 刚好瑞大娘过来,说道:“可能是红莺觉察到侯夫人在调查她。昨天她去过芙蓉居,一个小丫鬟无意间透露了我找人查她出门的事,估计是做贼心虚,承认不住才自杀的。” 紫翎对梅梓桐笑道:“你能相信?想想她做的每一件事,那么的细致谨慎,我们好不容易才查到她身上。这样的人,真不能相信在还没正式找到她时就心理崩溃,与她的行事完全不符。” 梅梓桐疑虑的望了眼孙氏的屋子:“侯夫人觉得……” “看上去是那样,但红莺一死,更难查证了。”她现在也不知该不该继续怀疑西苑,很多矛头指着这里,又有很多地方说不通。她能安抚梅梓桐:“虽然线索断了,却并非毫无收获,红莺的死也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对方害怕了,所以她才会死。越是到了这一步,越不能急躁,我们再查!” 梅梓桐点点头。 从西苑出来,紫翎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到了蔷薇花圃。 “你在等我?”卫锦之来了,似乎很疲惫一般。 “对于红莺的死,你好像有话要说。”当时看到他的眼神,她的确有那种感觉。 “她昨晚来见过我,神色有些古怪,就像……”卫锦之叹口气:“就像明珠死的那一晚。” “明珠?”紫翎心里一怔,若非明珠死的较早,她连明珠的清白都会怀疑。但见他提及,便顺势问道:“明珠她为什么寻死?” “不知道,我从来不觉得她会寻死,却又无法推翻她是自杀的结论。就像红莺,我也无法想象。”卫锦之讽刺的笑:“我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们死前要来见我?说着一样的话。” “她们、说了什么?”紫翎越发好奇。 “说、不能再服侍我。很像临终之言,但我仍是不能相信,她们居然那么轻视生命,却对我说要保重身体。”卫锦之眉宇深蹙,尽管是两个丫鬟的死,到底多年相处,又有临终一面,几乎令他结了心病。 “不是你的错,是她们心中藏着秘密,或许是用死才能解脱的秘密。”她只能如此安慰。 卫锦之忽然反问:“你似乎对红莺的死很感兴趣。” 她淡笑,并没直接回答他的疑惑:“最近府里很不太平,即便是丫鬟,死人也是大事。我也不希望总处理这种事。” 第二百十二章 意料之外(8)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从园中回来,见卫肆沨坐在屋内,而春杏几个丫鬟正在装箱子。 “这是做什么?”看上去似乎是在为她收拾行李。 悌 “你随我一起去京城。”卫肆沨给出这句可谓震惊的话。 “为什么?”圣旨中又没要求他必须携带夫人,之前他也没透露这个意思,突然就要带她一块去。总的有原因吧?悌 谀 卫肆沨却邪佞的玩笑:“翎儿,你就不担心我被京城的花花草草迷了眼吗?” 丫头们偷笑,紫翎却笑不出来:“我去似乎不太好,我走了,府里这一摊子怎么办?又不是去一两天,万一有事你我都不在……” “有她们在,担心什么。”卫肆沨朝外使个眼色。 紫翎扭头一看,邱姚,何吟儿,梅梓桐,以及卫若萱,瑞大娘带着管事媳妇们都来了。看来他是打定了主意,她必须接受这个惊喜。 “可是我不想去。”她终究是忍不住,提出反对。 “我知道,你怕去了不自在,可我想让你陪着。”卫肆沨的话虽不是命令口吻,但眼神坚决,不容她商量。面对众人,他说道:“这回我要带着侯夫人一块儿入京。” 话一出口,邱姚等人就吃惊了。 他又说道:“我与侯夫人走后,府里的事就由二夫人三夫人协理。瑞大娘要仔细照管,别打量着我不在,任由下人偷懒胡闹,若被我知道了,决不轻饶!”谀 “是。” “侯爷……”邱婉蓉迟疑的刚开口就被截断。 卫肆沨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吧,到了京城,我会亲自前往邱府看望侍郎大人与夫人。你有什么东西或书信,安排好,自会替你带过去。” “是,谢侯爷。”其实邱婉蓉向恳请一起入京,本就很忐忑,哪知话还没说就被拒绝。侯爷的确知道她想说什么,那些话,是委婉的拒绝。她听得出来。 回到初阳院,邱婉蓉坐着发呆,只因侯爷带着侯夫人入京,触发了她的思乡之情。 “夫人,侯爷定了明早出发,你看要带点儿什么给老爷夫人吗?”翠微问道。 “你看着办吧。”邱婉蓉走到桌边,打算写封家信,然而刚提笔,却见镇尺下压着一张字条。打开字条一看,脸色瞬间就变了,连声喊道:“翠微!翠微!” “夫人怎么了?” “谁来过?这字条是谁压的?”邱婉蓉险些情绪失控。 “什么字条?”翠微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速查明胭脂下落,戌时后园小林中交换残书,逾期不侯,后果自负。 很显然,所谓残书就是绿萝临死前写的自白书,原本应该在胭脂手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邱婉蓉跌坐在椅子里,焦灼万状。 “夫人先别急。”翠微赶紧安慰她,仔细读着字条上的话,忽然疑问:“这人既然有残书,那一定与胭脂关系匪浅,奇怪的是,胭脂姨娘昨夜失踪,他却让咱们帮着找胭脂下落。夫人若未得请示,连二门都出不去,他不可能不知道,那是不是说明,胭脂尚在侯府?” “可……”邱婉蓉想反驳,但翠微的分析很有道理,不由得颓然叹道:“我真是糊涂了,胭脂既然在侯府,那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到处都找不到?这人又是谁?他想干什么?我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翠微一时也想不明白,但心里却隐约觉得很危险。 半晌,翠微想起一件事:“夫人,你还记得玉姨娘的话吗?” “琉璃?什么话?” “上个月闹鬼的时候,玉姨娘曾说半夜看见胭脂姨娘偷偷出了绮岚院,她在后面跟着,却被吓晕,醒来都说她被鬼迷,是梦游。夫人试想,或许不是撞鬼,就是胭脂发现了她,扮鬼将其吓晕,因为玉姨娘监视她,会发现她的什么秘密。” 邱婉蓉也觉得胭脂很神秘,仿佛在侯府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瞬间又豁然开朗:“照你这么说,琉璃的怪病很值得深究了。可眼下,那人要我今天戌时前查到胭脂在哪儿,可怎么查?若她真的被藏在侯府之内,估计、估计是侯爷藏的,我怎么敢……” 翠微显得稍微冷静:“如果那张残书落在侯爷手中,侯爷即使不会休了夫人,但夫人的往后就再也没有指望了。” “我知道。”邱婉蓉很清楚,咬牙下了狠心:“那就只有拼一拼,要么找到胭脂,要么……杀了那个人!” “胭脂的事儿,是前头侍卫们查的,瑞大娘也将府内各处查找了,据说都没有结果。如今的结论是胭脂私自逃出了侯府,所有人都认为没人能悄无声息的拐走她。” “这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人咬定她在侯府!” “侯府里能藏人的地方很多,但能不被查找的地方很少。后宅瑞大娘都查了,包括园中各处,而前面可藏人的地方有侯爷的书房、卧房,早就听闻侯爷书房内有机关密室,或许胭脂就在里面。” 邱婉蓉忽而冷笑:“你觉得那人很笨吗?我们能猜到,他就猜不到?” 翠微也皱眉:“只有等见了他才知道了。” 之后,翠微寻个借口去了侯爷卧房,又去书房看了看,结果发现书房内外增设了双重守卫,当下就断定里面有秘密。胭脂肯定在里面! 终于熬到戌时,邱婉蓉去了约定地点。 这里是当初找到来东尸体的小树林,黄昏将尽,暗影斑驳,一片森冷。 “二夫人,查到了?”蓦地一个声音从树丛的掩映中传来,是个年轻男子,声音很陌生。透过依稀的空隙,可以看到他穿着侯府仆役的衣裳,脸被遮挡了。 “你是什么人?”邱婉蓉很紧张,与翠微紧挨在一起。 “二夫人还是不知道比较好。时间有限,我要胭脂下落!” “她在侯爷的书房,那里比平时守护更严密,胭脂一定是在那儿。”邱婉蓉忐忑着,问:“那张残书呢?” 对方一声冷笑:“二夫人以为这么简单就能换了东西?那张字条,只是测试二夫人是否在乎这样东西,既然在乎,那就好办了。我需要二夫人帮忙,做一件事,之后我保证将残书奉上!” 邱婉蓉何曾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得问:“你要我做什么?” 当听了对方的话,邱婉蓉不由得心跳更快,同意了。 晚饭后,素云来到沁梅院,请紫翎去一趟。 “老太太有话吩咐?”其实,紫翎已经猜到和何吟儿有关,对卫肆沨丢下的烂摊子很不满。 “侯爷到底是怎么了?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老太太早觉得蹊跷。 紫翎即便知道内情,又怎么好讲出来?别说老太太信与不信,她倒成了没气量的小人,还会惹得卫肆沨不高兴。因此,她只有苦笑,一言不发。 “吟儿今天水米未进,闭门不出,只是哭,可让人怎么办才好。”老太太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和她讲:“关于吟儿的事,你多费些心,她还小,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虽说是我做主娶的她,但到底是侯爷做错在先,也是没奈何的事。” “老太太认为是侯爷错了?”她没忍住溜了话,随后赶紧笑着掩饰:“老太太别见怪,我没别的意思。” 老太太正思量着她的话,丫鬟禀报说二夫人来了,只得将话题打住。 坐了没多久,两人便一块儿走了。 随后,何姨妈过来。 老太太很内疚,问她:“吟儿怎么样了?” 何姨妈摇头:“我始终不明白昨晚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我、我问她,她答不上来,又不敢问侯爷。本想问问侯夫人,又怕侯夫人多心。” 老太太正想安慰,却见素云一脸惊慌的进来:“老太太,外面丫鬟们都在议论,说侯夫人不见了!” “什么?不见?好好儿的怎么会不见?”老太太一听也慌了,只因昨晚才有胭脂的失踪,这会儿谁听了这话都会往坏的方面设想。 “已经通知侯爷了,府里正找呢。” 第二百十三章 意料之外(9)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瑞大娘带着下人们各处查找,就犹如白天查找胭脂一样。 卫肆沨得了消息赶来,见相思急的直哭,不耐烦的冷声质问:“你不是跟着吗?侯夫人怎么不见的?在哪儿不见的?”悌 “回侯爷,侯夫人与二夫人一块儿从老太太那儿出来,半路,二夫人请侯夫人去园子走走,谈些事情。翠微喊住奴婢,说是请夫人们私下说话,她问些绣花图样。我见夫人走的不深,又有灯照着,就没太跟,哪知道……迟迟不见她们出来,奴婢与翠微去找,却发现二夫人昏迷躺在地上,侯夫人不见了。”悌 卫肆沨冷眼环顾。 侍卫在侧低声道:“侯爷,或许他们是想拿侯夫人做筹码交换胭脂。”谀 “找!我就不信他们能悄无声息的潜入,还带走一个大活人。”卫肆沨的确不信,尽管对方都不是泛泛之辈,但侯府这些侍卫也不是摆设,何况这会儿不是深夜,到处有人走动,对方那么肆无忌惮? 一定有问题! 下人和侍卫们提着灯笼全都涌入园子,将这里当做重点范围仔细查找。 “侯爷,二夫人醒了。” 卫肆沨三两步走近,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邱婉蓉由翠微搀扶着,看上去似乎脚步不太稳,半低着头,说道:“我正与侯夫人说话,忽然见有个身穿黑衣的人出现将侯夫人弄晕,没等我喊人,紧跟着也倒了。”谀 “怎么晕倒的?”卫肆沨又问。 “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打晕的,脖子有些酸疼。”邱婉蓉说着摸了摸脖颈后面。 “回去歇着吧。”卫肆沨望着园子里各处灯光闪动,焦灼的来回踱步,若是找不到…… 然而一个侍卫突然跑来:“侯爷,找到侯夫人了!” “在哪儿?” “在一片花丛里藏着,似乎与二夫人一样,只是被打晕了。” 卫肆沨疾步走去,下人们早用灯笼将那一片花丛照的雪亮。紫翎已经被人从花丛里抱出来,呼吸平稳,面色无疑,就像是睡着了。 “翎儿?醒醒。”卫肆沨轻轻拍着她的脸。 终于紫翎醒来,刚睁眼有些受不了四下里灯笼的光,侧头靠在他身前:“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正想问你呢。”卫肆沨一声嗤笑,那丝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见她还不大清醒,便抱起来她前往沁梅院,命下人们散了。 刚出园子,侍卫匆匆跑来:“侯爷,他们刚刚趁府里出事,潜入书房救走了人。” “原来是招调虎离山。”出乎意料,得知胭脂被救,卫肆沨竟是异常的平静,没有丝毫的恼怒,更没有下令去追。见侍卫不解,他笑道:“此事不必提了,早晚会再见的。” 紫翎听到这些,顿悟,原来她被人当成了利用的棋子。 “打水来为夫人沐浴!”卫肆沨将她放到榻上,拉下衣领,查看她的后颈,有一片红色印痕。看来打击的力度不轻,应该不是用掌。 若是习武之人,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敲晕很轻易,可这人却借助了外力。再者,制造机会声东击西,显然是内应,胭脂虽逃了,府里却还有个不为人知的棋子。 门外一阵裙摆窸窣,紫翎知道是什么人,提前去洗澡,把招待的事情丢给了卫肆沨。 泡在温暖的水里,摸着脖颈,回忆起之前遇袭的最后一幕。 难道真有那种绝世高手,能令人毫无觉察的来到身边,将人击晕?当时她与邱婉蓉是在一片花圃中,可以说是一片视野开阔的小空地,她竟然那么迟钝没有发现有人靠近? 或许真有那种人,只是…… 她从背后被击晕,而当时她的背后是邱婉蓉,若是先打晕了邱婉蓉会没有动静?若先弄晕她,就不合常理了。若非知道胭脂身份不一般,她真的会毫不迟疑的怀疑邱婉蓉,但事实摆在面前,邱婉蓉没理由帮着胭脂。 外间屋里,卫肆沨转述了她一切安好,众人告退。 出了沁梅院,姚淑媛对此事还是很疑惑的:“真奇怪,为什么有人要袭击她们?又为什么单单将侯夫人藏起来?到底什么目的?总有些说不通,像恶作剧一样。” “起先还以为像胭脂姨娘的事一样。”梅梓桐淡淡的说了一句,看似不知情,其实一语中的。她心里早怀疑胭脂,因此看事情就不一样,只是知道不能随意乱讲。 姚淑媛又瞥了眼何家母女,略点头一笑,自顾走了。 今晚侯夫人出了事,各处都得探望,何吟儿没办法一直藏在屋子里,便由何姨妈陪着一块儿来。照何姨妈的想法,日子总得过,要设法与府里这些夫人们处好关系,毕竟很多事只凭老太太也无能为力。 众人早先已看过邱婉蓉,初阳院院门已关。 邱婉蓉靠在床头,眉色深蹙,终于忍耐不住失控喊道:“可恶的混蛋!居然欺骗我!我冒那么大的风险帮他办了事,把柄却依旧在他手里,往后我还能安枕吗?” “夫人,轻声些。”翠微连忙安抚她:“或许是今 晚府里各处添了值夜巡查的人,他没法走动,咱们再等等。夫人想,就算他不把东西给我们,那也表示他捏在手中想威胁我们,等于是有求于我们,那他就不会把东西泄露出去。我们可以等,等再有机会由我们来掌握主动权。” 在翠微的宽慰下,邱婉蓉渐渐平息了怒火,问道:“侯夫人那边怎么样?有没有起疑?” “应该没有,侯爷陪在那儿,三夫人她们去探望,坐了片刻就出来了。” “当时可吓死我了。”邱婉蓉虽杀过人,但从没自己动手,生怕力量过大弄出人命难收拾,又怕力量小了人没打晕暴露了自己。现在想想,后背还一阵发冷。终究是有些担心:“翠微,你说、我会不会‘醒’的太早了点儿?” “夫人别担心,别人会以为你被打的轻些,毕竟只有侯夫人被藏了起来,显然重点在侯夫人身上。”翠微起先也担心,但观察了众人反应以及侯爷态度,似乎没什么可疑虑的。 邱婉蓉闭上眼,好一会儿才低声自问:“胭脂、到底是什么人?” 次日一早,沁梅院各司其职的忙碌开了。 这回突然间被要求前往京城,紫翎是无奈接受,临行前,得将青奕送回商家。 “姐姐要去哪儿?我不能去吗?”青奕抓着她的裙子,满眼哀求,看的人实在不忍心。 她只好撒谎:“奕儿乖,姐姐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搜集各种东西,带回来给你做好吃的。你要乖乖听红豆姐姐的话,如果想找沄哥哥玩,就求红豆姐姐,想姐姐了,就画画儿。奕儿放心,姐姐会很快回来的。” “要做什么好吃的?”显然,青奕的注意力只放在了这上面。 “暂时保密!”点点他的鼻子,与他玩笑。 随后,红豆几个带着青奕走了。 “这屋子就交给你看着了。”她将春杏留了下来,带了相思香草和豆蔻。之所以带上豆蔻,是见她身体养好了,仍旧是和往常一样嘻嘻闹闹,似乎对京城很憧憬,算是弥补吧,带上她去看看。 “夫人放心。”春杏答应着。 一切准备停当,去向老太太辞行,各院主子们都在。 老太太看了看他们,说道:“天不早了,就起程吧。到了京里,记得给各家亲戚带好。离重阳还有几天,来得及,别太赶,注意安全。” “是,老太太也要注意身体。”见卫肆沨不说话,明显是与老太太冷战,紫翎从没觉得自己还要充当双面胶的角色。想来真是好笑。 老太太送到门口,邱姚等人送至二门,卫锦之则送到大门。 “府里的事就托给你了。”卫肆沨说。 “大哥放心。”卫锦之淡笑,余光不由得看了紫翎,很快便收回:“时候不早了,大哥启程吧。” 紫翎迟疑了一下,当着卫肆沨的面儿,与他笑道:“若是青奕跑来找你,麻烦你照顾一下。” “是。”卫锦之笑着点头,再送两人。 “你的宝贝弟弟不会丢的。”卫肆沨嗤笑,携了她的手登车。 第二百十四章 京城之行(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路走的不急,抵达京城时距离重阳尚有两天。 正值早晨,城门口熙熙攘攘,进出人流不断,喧闹声中足见天子脚下的繁华。侯府车队一到,早有城门士兵退散行人,畅通无阻的通过。悌 虽说是不情愿的行程,但真到了这里,紫翎难免生出好奇之心。拨开纱帘,透过薄薄的烟纱看雄伟的城门,各色行人客商,以及城门守兵。主道路是采用规则平整的大石板铺就,通坦宽阔,道路两侧商铺林立,行人如织。悌 这条路很长,一直通到皇宫宫门。 “现在就入宫?”遥望着金碧辉煌越来越近,紫翎心里紧张起来:“我要一起去?圣旨上可没有我,再说了,我不懂皇宫礼仪。我看、我待在驿馆比较好。”谀 卫肆沨看着她直笑:“你怕什么?皇宫里难道有吃人的老虎?” 对她而言,那里头的人比老虎还可怕。 卫肆沨道:“别担心,按照惯例皇上不会提前召见。我命人呈递了折子,说了你的事,若明早之前没有指示,你就不用去宫里。”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奇怪。 车一停,早有驿馆馆承带人恭迎。 作为皇家馆驿,这里修建的可谓大气华丽。一下车,她就不由得观察打量,不可否认,离皇宫越近,建筑与气氛就越发不同,仿佛沾染了贵气一般。谀 “侯爷、侯夫人,请随卑职前往休息。”馆承半低着头,恭维谨慎。 穿花踱廊,尽管各处修缮的极好,仍能看出岁月痕迹。 落榻之处是琼华苑,亭台楼阁、池水假山,俨然一处小小庭院,悠闲中不失雅,韵。屋内屋外早已收拾停当,馆驿另有一批使唤的侍女太监,正在相思的吩咐下,将各色东西搬到屋内摆放。 卫肆沨环视了一下,说道:“这琼华苑多年不变,从老侯爷开始,每回来都住在这里。” 正说着,苑外来了个小公公:“卫侯爷吉祥,奴才奉旨传谕,请侯爷即刻入宫。” “遵旨。”卫肆沨领了旨,回头叮嘱她:“在馆内转转即可,别出去。” 卫肆沨走后,她泡个澡,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就在琼华苑内闲坐着打发时间。原本她是想到处转转,但这儿的侍女说,各处都住了奉旨前来的官员,不便走动。更为重要的是,那些人都没携带家眷,卫肆沨完全是独树一帜。 相思端了茶来,说道:“刚刚林贵派了人,将各家的礼送了去,因夫人没醒,就没惊动。” 她自嘲的笑道:“你说,万一我要入宫该怎么办?” 相思没听懂,疑惑的望着她。 她继而说道:“我不过是个商人的庶出女儿,虽然做了侯夫人,可哪里见过什么大世面。他莫名其妙带我来京城,弄不好还要进宫,到时候一大群女人挤在一处,看的人眼花缭乱,别说我不懂那些宫廷礼仪,即便是懂,哪里认得清谁比我尊,谁比我低呢?若是闹出了笑话,丢脸的可是他。” 相思也无法想象那种场景,却并不认为她会犯那种错,因她说的似真似假,只好试探着提议:“那,找人来讲讲?” “来得及吗?”她嗤声一笑,看上去不以为意:“他都不慌,我又怕什么,就算失礼,也不至于把堂堂的侯夫人砍头吧?除非……” “除非什么?”相思被她半头的话弄的提心。 “没什么,随口说着玩的。”她止了话题。其实后半句是,除非皇上有意寻隙制他,否则失礼不过是失面子。 忽然苑门外来了小太监,扬声便道:“皇上有旨,请定北侯夫人商紫翎入宫!” 紫翎心头一跳,狐疑中不禁胡乱猜测,困扰最多的仍是礼节问题。入乡随俗,说笑容易,关键时候她不想逞强,该磕的头就得磕。 进宫时,只带了相思。 一入森严雄伟的宫门,她看到的是富丽堂皇流光溢彩,感受的是无形的压迫和忐忑,就像是一只青蛙掉到了深井里,那种欲逃不能的绝望感令人焦躁疯狂。或许她该庆幸,没有变成后宫里的女人。 一直到了养心殿,相思呆在外面,小太监禀报之后,请她进去。 她一直以为侯府的房屋已经算是高粱大房,到和宫里殿堂一比,真是寻常了。这种宫殿的高大宽敞,令人觉得分外渺小,不由自主就屈服于这种权势尊贵之下。 她忐忑的往里走,低头看着光可鉴人的地板映入模糊身影,猜想皇上的召见。 她虽是侯夫人,可仍是个女人,皇上莫名其妙的召见很蹊跷古怪。 终于,余光瞥见前面榻上端着一明黄锦袍的人,根本不敢抬眼多看,压抑着紧张跪下磕头:“商紫翎叩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天知道她的心跳有多快。 这套所谓行礼,都是按电视中来的,谁也不能保证是对的。或许,应该多磕几个头,亦或者还有别的细节,可她除了乱想,已经做不了别的动作。她发誓,以后再也不来京城,再也不想看见这座人人梦寐以求的宫殿。 一片沉寂。 皇上没有说平声,她只能继续跪着,感受到来自于正前方的目光一点一点的将她打量、审视。 “起来吧。”终于皇上开了金口,声音听上去略有疲惫。她记得卫肆沨曾说过,皇上身体不太好。 “谢皇上。”她站起来,战战兢兢,身体几乎要发抖。她实在觉得自己太可笑,做了几次深呼吸及心理催眠,总算克服了面圣的恐惧,只剩下满心疑问。 忽然,她感到这殿内除了皇上和她,再没有第三个人。 宫女太监们或许是在外守候,但、卫肆沨呢?他不是来见皇上了吗? “听侯爷讲,你自创了一套手法,自造了药油,治了他的头痛。真有此事吗?”皇上的声音就如一般的五十左右的老者,平缓无波,甚至不太有精神,然而或许是环境与身份的关系,仍令人感受到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欺骗皇上便是欺君之罪,是砍头灭九族的大罪,想必正是因此,皇上才特地又问她,为了求得实话。 “回皇上,臣妇也是早年从别人那里学来的,误打误撞,缓解了侯爷的头痛病。”这话前面是假,后面是真,她也只能这么说。 “关于你的事,朕听闻了不少,你可是侯府的第三位侯夫人了。”皇上一语道出关注她的根本原因,并直言道:“关于前两位侯夫人的谋害案,一直悬在朕的心上,虽说尚未查出,但能得知真实死因,你功不可没。朕还等着你的下文呢。” 言外之意她岂会不懂,面对权力巅峰的人,她只能领命:“是,臣妇竭尽全力。” “你是否懂得脉理?”皇上蓦地问。 “回皇上,臣妇不懂脉理。”她隐约猜到皇上意思,又忐忑了。 皇上突然发笑,却令她脊背发冷:“连侯爷多年的顽疾都能治得了,怎么会不懂脉理呢?想必你是猜到朕的意思,害怕了。” “臣妇不敢撒谎。”这事可不敢大意,她赶紧跪下,趁着龙颜尚未震怒,解释道:“臣妇不曾学过脉理,根本不会诊病,对于侯爷的头痛,也是情急之下大胆尝试,没想到会起作用。请皇上明鉴。” 皇上叹口气:“你起来吧。朕原本真的对你抱有一分希望,如今看来,是天要绝朕啊。” 面对这种心灰意冷的颓丧感慨,紫翎是丝毫不敢接话。 她想起卫肆沨曾经的玩笑话,这趟京城之行,总不会故意拖她来给皇上治病吧? “你退下吧。”皇上摆摆手。 “臣妇告退。”又是跪下磕头,退出了殿门,终于松了口气。 相思瞧见她脸色不大好,担忧下又不敢乱说话。 紫翎正想着接下来是出宫还是怎样,却见卫肆沨从一旁的偏殿出来,冲着她勾手微笑。看到他站在那儿,这一刻,她有怨气,有疑虑,但更多的却是安心和踏实。 第二百十五章 京城之行(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及至走到跟前,她声音里难掩迁怒的问:“总不会是侯爷向皇上推荐了我吧?” 卫肆沨失笑:“你怎么会这么想?给皇上诊病可是大事,你都再三说了不懂脉理,我敢乱言吗?是不是吓到了?”悌 “有点儿。”轻吐口气,问:“出宫吗?”悌 “你得先给皇后请了安。” 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卫肆沨陪她来到坤宁宫,没进去,只在宫门处等候。紫翎知道宫里规矩多,没有旨意,外臣不能擅自入内。待小太监禀报之后,她独自进去。谀 屋内,似乎有人与皇后说话,宫女们服饰整齐,满屋子珠光宝气。侯府的奢华也不差,主要区别在等级制度,某些图案不能乱用,某些颜色代表独特的身份。 “臣妇商紫翎叩见皇后娘娘,恭祝皇后金安。”见过皇上,再见皇后就容易了些。 “侯夫人请起。”皇后淡笑着,早有宫女过去扶她。皇后又笑着介绍:“这是太子妃。” “太子妃吉祥。”因皇后已经让她平身了,所以估摸着不用再跪,便对着太子妃福了福。 “侯夫人安好。”孰料太子妃嫣然一笑,伸手扶住她,实际并未让她真的行礼。 “听说是皇上召夫人入宫的,不知为的什么事?”皇后明显对此关心。谀 略一迟疑,她答道:“回皇后,大约是皇上以为臣妇懂得脉理,所以召来询问,可惜臣妇并不懂得,枉费皇上召见。” 皇后显然也猜到了,半带着叹息,又将她一番打量,而后直接问她:“卫侯爷的头痛病,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据说近年发作的越发厉害。当听闻夫人治了这病,简直令所有人吃惊,还以为夫人师从某位杏林妙手呢。不知夫人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怎么就那么灵验呢?” “一种从薄荷叶里萃取的精油,能够安抚情绪,令心境平和,缓解头痛。” “这么神奇的东西,哪天有机会真想见识见识。”尽管听上去似乎没什么奇特,但皇后相信能治愈卫肆沨顽疾般的头痛,绝非普通之物。再者,她可从未听闻什么精油之说。 又闲聊了几句,紫翎起身告退。 待出来,她立刻要求出宫。见了三个尊贵的人,她却连那三人到底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这皇宫无非是如此,样貌不重要,只认衣裳。 回到驿馆,用了午饭,卫肆沨斜倚着小憩。 紫翎早上睡过,一点儿不困,坐在他身边问道:“我以为对太子妃也要磕头。” “嗯?”卫肆沨睁开眼看着她笑。 “你给我讲讲,万一遇到人多的场合,我怎么分辨该行什么礼。”她知道,入宫肯定还有第二次,重阳佳节的盛宴。 卫肆沨笑着将她扯到怀里,阖上眼,讲道:“太子妃肯定没受你的礼,对不对?按说,她受了也在律例之内,她之所以没受,是在对你表示亲近。” “为……”刚问了一个字便倏然收口,明白其中牵扯了什么。 卫肆沨笑了笑,继续讲道:“除却皇后,后宫里有几位老太妃,一位贵妃,四位妃,加之一位得宠的公主,这些人,遵照见太子妃的礼节就行了。至于另外的公主,颔首即可。至于命妇们,擎王府的老太妃地位最高,面圣都不用跪,老王爷是皇上的亲皇叔。其他命妇,即便是各府嫡王妃,最高也是一品,与你一样。” “想不到……”话到一半,她又顿住了。 “想不到什么?”尽管他是猜到了,却仍是让她说出来。 她便说道:“想不到侯爷到了京城,依旧是如此不凡,着实让我惊讶。” “哼。”卫肆沨笑哼了一声,叹道:“沾了老侯爷的光。老侯爷得先皇赐封,是超品一等侯,我承袭之后降了一品,虽说世袭罔替的爵位很尊荣,但朝中并非只有卫家一个。特别之处还在别的。” 她心里清楚,卫肆沨这个侯爷的特别,在于兼着的锦州总兵职下统领的那两万兵马。 “知道吗,按照律例,若前两位夫人都已辞世,第三位夫人是没有资格得到诰命赐封的。你呢,如今的确没有得到赐封。” 她一愣。 之前她从未想过这种事情,经他一提,的确。若封诰命,有翰林院撰拟的诰书以及朝廷赐下的凤冠霞帔,每到特殊日子还得入宫。 皇后等人不可能不清楚,像这种册封诰命的事儿,应该是经皇后的手办理的。那在坤宁宫时她们还那么客气?应该不止是念着卫肆沨的关系。 见她蹙眉思索的样子,卫肆沨笑着抚平她的眉头:“如今我隆恩正盛啊,虽圣上未曾言明,但我感觉你的册封是迟早的事儿。” “没有更好,省得总往宫里跑。”她说了句实话。 “傻瓜,你不知这封赏的好处,若没有封赏,你磕的头可多了。这份荣耀,还是很管用的。如此也证明,你是与我比肩的女人,是朝廷认可的侯夫人。” 她忽然认真打量他的神色,再次问道:“为什么定要我来京城?是不是、皇上的旨意?” 他 笑道:“算你猜对了,皇上私下在密信里交代了,你也清楚了,皇上想证实你是否有回春妙手。真可惜,若是你真能医得了皇上的病,别说一品诰命夫人,只怕为夫都要跟着沾恩带荣啊。” “真是可惜了,我这双手只会做两样糕点。”她觉得他不过是玩笑话,若她真有那么手段,他都要操心隆恩太过浩荡了。 他又笑,翻身将她半压在身下:“我早说了,你是专医我的良药。” 躺了一会儿,外面有了动静。 但听林贵在门外禀道:“侯爷,舅老爷差人送了些时鲜水果糕点,请侯爷夫人尝尝。舅老爷与府中的老夫人夫人小姐公子们想来请安问好,又怕搅扰。又说,不知侯夫人在驿馆是否住得惯,若不惯,不嫌弃的话舅老爷可以提供别苑。” 卫肆沨回道:“回舅老爷,多谢费心,不必麻烦了,这儿就很好。舅老爷老夫人上了年纪,别奔波走动,都是亲戚,不用那么多客套。今儿我与侯夫人要歇歇,待明日逛了京城,自会前往府里,大家见见。” 林贵应了声,将话一一转述了来了人。 不一会儿,林贵又禀道:“侍郎大人与梅翰林家都派人送了东西来,并给侯爷夫人请安。” 相隔未几,又是一些世交亲友,无一例外都是送东西问安。 紫翎听着,感慨着官门侯府的复杂,这些送东西的人里不止当朝大臣,还有不少皇族子弟。她没太留心,但王府的名号至少有两三个。 “侯爷,擎王府老侯爷派了人来说话。” “请进来!” 听闻是擎王府,她立刻想到他讲得那些话。这位老王爷可不一般,因此派人来是说话,不可能屈下请安,卫肆沨闻言已经走至门口。她又想起卫肆沨所赠的紫述香,他说紫述香是老王爷的私赠,看上去他与老王爷交情匪浅。 只听来人说道:“老王爷特命小的前来问问,侯爷是否得空?老王爷得了罐儿好茶叶,备下了棋局,想请侯爷下棋品茗,叙叙旧话。” “老王爷是真心要与我下棋呢?”卫肆沨轻笑:“承蒙王爷不弃,特意来请,卫某怎敢推辞。原该先过府请安的,因入宫,一时不得空。劳烦回去转告,半个时辰后卫某携夫人前往,还望不嫌叨扰。” 待擎王府的人走后,紫翎不由得问:“侯爷似乎与老王爷很有交情?” 绝对不一般的交情,不然怎么会不先去舅老爷家,而去擎王府呢?虽然和身份地位有关,但不全然是。 卫肆沨轻笑:“怎么说呢,我与老王爷可是忘年之交。” 忘年之交? 她在心里粗略的一算,老王爷与他的年龄差距很大啊。试想,他二十四五岁,而老王爷却是皇上的皇叔,虽未看见皇上的面貌,但估摸着也有四五十。 “老王爷今年六十一了。”卫肆沨看出了她的心思。 六十一,对古人而言,这是个长寿的数字,对皇家之人而言,更是长寿。 第二百十六章 京城之行(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擎王府。 悌 王府的建造都有定制,突显的便是气势与尊荣,但在细节处往往能彰显主人性情。当车一停,紫翎就快速的扫了两眼,心里揣测着老王爷是个怎样的人,毕竟卫肆沨的样板在这儿摆着,他的忘年交……悌 “奴才给侯爷、侯夫人请安。”王府管家在大门处迎候。 卫肆沨没忙着下车,而是交代道:“你不必下来,小厮们抬了轿子了,你直接坐着入二门,去见老太妃。老太妃很和蔼的,不用怕,替我请个安。” “要在这儿多久?”这儿不仅是别人家,更是个了不得的地方,她怕浑身不习惯。 谀 “还没进去就想着走。”卫肆沨嗤笑,下车了。 她没奈何,只得转而坐了轿子,一径入了王府。 轿子一停,早有人打起轿帘,刚下轿就有人笑着来扶:“侯夫人,请,老太妃知道侯夫人来,已经等着了。” “哦,有劳。” 她随着转过一道大油壁,进入一道院门,一条整齐铺就的道路直通正堂。院子里二十三个丫鬟们穿戴整齐,分站两旁,或恭敬垂首,或悄眼打量,或盈盈笑着相望,从中可以看出这些丫鬟的身份高低。 走到院中,堂屋的门里出来一群彩衣华美的女人,是特地来亲自迎她的。谀 “侯夫人一路辛苦了。”为首的一个女人端的是雍容华贵,四十上下的年纪。 她正犯愁,一旁有人介绍:“这位是世子妃。” 她再看其他人,顿悟。老王爷那么大年纪,别说儿子孙子,只怕是曾孙都有了,这么个大家子真够吓人的。 听着介绍,她对擎王府有了大致了解。老王爷有两个儿子,嫡长子为徖世子,次子封了镇国将军,往下又有几个孙子孙女,都已嫁娶,曾长孙都有五六岁了。光是正房人数就够吓人,何况还有那么多侧室妻妾,她是看着就发麻。 相比之下,侯府那几个女人算得了什么,简直小巫见大巫。 大家相见过,进了厅堂。 堂中坐着鹤发老太妃,尽管上了年纪,但精神健朗,气色极佳。老太妃身侧坐着两个小人儿,粉雕玉琢,正拿着美人捶给老太妃捶腿,逗得老太妃十分高兴。见来了生人,两个小人停了动作,大大的眼睛满是好奇的盯着紫翎。 “见过老太妃,紫翎给老太妃请安了。” “快扶着侯夫人。”不待她跪,老太妃赶忙摆手,一旁的孙媳妇就将她扶住。老太妃笑道:“侯夫人别多礼,一路劳累,快请坐吧。” 紫翎被请在左侧第一张椅子,对面坐着世子妃。 尽管看上去享受着尊客待遇,但她实在不知可以说些什么,正在这时,那两个小人儿从榻上爬下来,跑到她跟前。当看到那两双水汪汪葡萄似的大眼睛,令她想到青奕。 “你们叫什么名字?”她笑着问。 大点儿的男孩儿不怕生,脆生生的回道:“我是哥哥靖儿,这是弟弟翊儿。” 翊儿,这个同样读音的名字令她觉得亲切,再看这个小些的翊儿,似乎很腼腆。 老太妃笑道:“翊儿这孩子不爱说话,就是粘他哥哥。” “这小兄弟俩的关系好的很呢。”世子妃也笑。 紫翎笑道:“险些忘记了,我带了点儿糕点,要请老太妃世子妃尝尝的。还望别嫌弃,只是我的一点心意。” 相思捧上两只攒盒,打开,里面分别是四样点心。 老太妃等人还在客气,两个小人儿却是凑了上去,抓了就吃。紫翎在一旁看着,从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很喜欢,就像青奕一样。 “老祖宗,好吃。”一向腼腆的翊儿没忘了长辈,不仅张口说,还抓着一块给老太妃。 “翊儿真懂得孝顺。”老太妃高兴的抱了他,就着他的手尝了,起先不过是高兴曾孙的心意,可尝过之后却品出了不同:“这点心用什么做的?倒是从没有吃过呢。” 靖儿也没落后,拿了点心喂给世子妃。 “这是我自己做的。”紫翎说道。 “早听闻侯夫人手艺巧,果然不是一般的巧,这馅料很特别。”老太妃细细细品着,对其他人笑道:“你们也都尝尝,这可是侯夫人特地带来的。不知你们什么口味,我是老了,甜腻的不喜欢,这种倒是很合心。” 其他人也都尝了,附和着老太妃的夸赞。 一旦说道自己擅长的方面,紫翎有了可以谈论的话,时间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在一处花厅内,卫肆沨正与老王爷对弈。 老王爷尽管头发花白,却身骨健朗,走着棋,忽然说道:“前些时候我听闻了一件事,有人在京城的歌舞轩见到一位舞姬,形容样貌很像当年的安家小姐。” “她?”卫肆沨眉头一紧,不由得停了棋:“她不是死了吗?都五六年了,怎么会有这种传闻?” “为求慎重,我命人将她请来见见,可派去的人说,人已经不见了。我想了想,总觉得蹊跷,正好这回你奉旨来京,就和你说 说。毕竟……”老王爷没再往下讲。 卫肆沨却是心里明白,顿时没了下棋的兴致。 好一会儿,他问:“哪家轩馆?” 老王爷知道他想亲自去,不免提醒他:“事情虽然过去多年,但还是要谨慎些,免得被人寻隙,牵连了进去。再者,如你所说,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她怎么会凭空出现在京城?谨慎些好。” 婉谢了老王爷的留宴,卫肆沨起身告辞。 丫鬟跑到老太妃那儿通知,紫翎便起身。 “侯夫人留步。”老太妃对身侧丫鬟吩咐了两句,那丫鬟去了一会儿,随后拿了两只银质小圆盒出来。那花纹样式很眼熟。老太妃笑说道:“这是紫述香,我闻着侯夫人正用着。如今我是不用了,世子妃她们都有各自用惯的香料,若侯夫人不嫌弃,就拿去。” “这……那紫翎就收下了,多谢老太妃厚意。”略微的迟疑后,她收下了东西。 众人送出院门,照例是坐了轿子出去,卫肆沨已在车上等。 “老太妃送的?你这趟没白来。”卫肆沨看见了她手里的东西。 “我以为你要在这儿吃饭。”这会儿已经快黄昏了。 “回去换身衣裳,然而带你逛逛京城的夜景。” 回到驿馆,她在屋内换了身衣服,头上的东西也少戴了一些。等着收拾好出来,却见他站在门口疑似发呆,特别是他微微皱眉,似乎回忆着什么。 “好了?”觉察到她的注视,他收敛了神思:“我们不坐车,走着去吧。” “好。”她却因他刚刚的那副样子而疑虑了一会儿。 精简了随从,两人出了驿馆。 天色渐渐暗了,街上灯笼一盏盏都亮了起来,仍是那么热闹。穿行在街道上,紫翎渐渐起了兴致,看各色商铺,各色行人。后来她发现,似乎别人对她更为好奇,频频关注来的视线令她很无奈。 想来也是,她一副尊贵夫人的打扮,却走着逛街,少见。 “听说这里面歌舞很不错,进去瞧瞧。”卫肆沨在一家轩馆门前停下,并未征求她的意见,已经让人先行进去打点。 她也没觉得奇怪,他本来就喜欢声乐戏文,想欣赏舞蹈很正常。 到了单独的包间,传了歌舞,上了酒菜,卫肆沨却不见了。 “侯爷呢?”她问身侧的侍卫。 “侯爷在外与轩馆的老板说话,请侯夫人先坐坐,侯爷一会儿就来。” 少顷,卫肆沨终于进来,脸色却不大好,闷闷的坐着,一连喝了三杯酒。 “怎么了?”她不想问,可就是没忍住。 “可能有人‘死而复生’,惊讶而已。”卫肆沨的口气可不是惊讶,而是冷冷的嘲讽,如此越发显得他不太正常。特别是他越喝酒,眼神越冷,看似阴鸷,实则……很烦躁。 她是真的不能不好奇,有什么事竟能令他无法处置,以至于情绪烦乱至此? 第二百十七章 京城之行(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次日清晨,当紫翎醒来的时候身侧已没了人。 相思进来服侍梳洗,说道:“侯爷很早就起了,在院子里练了剑,又似被什么事烦着心,一大早竟然要酒喝。” 她想起昨晚在轩馆时他的反常,大约就是与那有关吧。 早饭后,同住驿馆的人陆续来问候,都是居于异地的异性王侯,同样奉旨来京。待人散去,卫肆沨命备车,前往舅老爷府上媲。 昨晚她已经事先详细了解,舅老爷家也是人员众多。 细想来,那般显赫的定北侯府人丁单薄。目前只有卫肆沨有妻妾,且多年未得子嗣,若非与老太太有心结,恐怕老太太早殷勤的催促了。她心里也有疑虑,一直没得一男半女,外人岂会不议论?卫肆沨就丝毫不着急? “想什么呢?”卫肆沨一句话惊回她的思绪,原来已经到了。 “没什么。”随口敷衍了一句。 虽说是亲戚,但尊卑有别,在封建制度下,讲究尊尊亲亲。舅老爷自从昨日得知他们要来,已吩咐人将府中上下安排妥当,早早恭候着。当马车即将抵达时,舅老爷已率合家子弟立于大门前。 舅老爷是先皇赐封的三品轻车都尉,原本与老侯爷一样是世袭爵位,后来新帝登基,感念老臣,便从朝中功爵里特别圈点了几人,封赐为世袭罔替的爵位。所以当卫肆沨承袭爵位时才会降为一品,若是再迟些时候承袭,赶上新制度,就会仍旧是超品侯。 卫肆沨携手带着她下车。 “恭迎侯爷侯夫人。”即便舅甥两个相见,也得先行国礼,再续家情。 “舅舅快请起。”卫肆沨自然不能受舅老爷的大礼,上前一把扶住,又摆手令其他人起来。 因紫翎站在这儿,所有人都低着头。 舅老爷命人将她请到内宅,内宅的女眷们招呼的也十分热情。因为是亲戚,彼此问候了之后,叙起家常。谈起两家里的大事小情,问问老太太等等,所幸对于侯府的事儿她很熟,不愁没话回答气氛尴尬。 中午在这儿留宴,虽是一桌子女人,但酒是不可少的东西,不免喝了几杯,有些醺醺醉意。 舅妈安排她在小院儿休息,派了两个丫鬟给她使唤。 喝了解酒茶,她半眯着斜倚着,小丫鬟跪在旁边替她捶腿。她笑道:“这屋子布置的倒挺精致,谁住在这儿?” 小丫鬟道:“没人住,知道侯夫人要来,老夫人让人早早的收拾了,预备着。听说以前老太太住这儿。” “老太太?”紫翎一愣,随之就笑了:“哦,这儿以前是老太太未出嫁住的地方?” “不是,是老太太十来年前来养病时住的。听府里的老妈妈们说,那时老太太病的很重,那个病又怕吵闹,得安安静静的养着,所以挑了这个独院,很僻静。那时老太爷还在,再三吩咐不准下人随便进来,老太太更是三年都没出去过呢。后来到底是把病养好了。” “是吗。”紫翎早听卫锦之讲过,但再听了丫鬟的话,总觉得古怪。 什么病会令老太太三年来足不出户?又为什么令老太爷那么在意?总不会是传染病吧?若很严重,又是什么厉害大夫将其治愈了呢?再者,关于老太太的病,卫锦之竟然说不出所以然。 从舅老爷家回来,她一直猜想着那个小院,猜想着老太太。 第二天,重阳佳节。 天还未亮,驿馆已是人影走动。紫翎要随着入宫,早早起来梳洗穿戴,当望着镜中的自己,想起卫肆沨的那些话,不禁有些烦躁。 “我一定要去吗?”她再一次的问他。 卫肆沨戴好发冠,笑着望过来:“翎儿,你到底在纠结什么?皇上皇后不都已经见过了,礼节也教给你了,还有什么?” “你说过,我没有赐封,那些入宫的命妇们都穿着特定的服饰,我这样一身常服进去,不磕头说得过去吗?再说,也太另类,不惹人瞩目才怪!”总之她的心情很不好。 “想那么多做什么,你见皇后与太子妃的时候也是这样,连皇后都不计较,管别人做什么。我倒要看看,谁敢让你磕头。”卫肆沨的口气透着几分狂妄。 她轻哼:“好吧,谁让我磕头我都记下来,你能把她们都杀了?” 卫肆沨嗤笑,催促道:“该走了。” 入了皇宫,两人分开,卫肆沨去见皇上,她则由小太监引领着往坤宁宫去。还没等进坤宁宫呢,已经陷入了命妇人群,看看别人皆是按品大妆,端的那份气度排场,而她呢?在等级分明的皇宫里,她即便全身再华丽,在其他人眼中也是寒酸。 那些人瞥她一眼,些许疑惑不屑,之后便不搭理她。 看旁人相互攀谈言笑,她就是个局外人。 她不禁胡思乱想,该不会是皇上恼怒她不给医治,故意让她进宫受刁难吧? 终于进入坤宁宫,人更多了。皇后与几位老太妃、贵妃、四位妃坐在殿里,王府的王妃们、朝中各大员的夫人们分别进去请安问候。 早先领她来的小太监离开了,她谁也不认识,便站在人群最后。 “夫人,你……”相思迟疑着,提醒道:“夫人应该克制一下,夫人的情绪太明显了。” “因为我实在不喜欢这地方。”她叹口气,祈祷皇上永远不要赐封她诰命。 这时忽然有个宫女站在那儿喊:“请问定北侯夫人来了吗?” 紫翎拨开人群走上去,再次享受了被万众瞩目的感觉。 宫女笑着施礼:“刚刚宁妃娘娘问呢,皇后让奴婢来找找,请侯夫人进去。” 宁妃? 心中暗叹,忘记补课了,不知这位宁妃娘娘什么背景。 待进了殿,磕头请安:“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诸位娘娘们吉祥。” “侯夫人请起,赐座!” “谢皇后娘娘。”宫女搬了个圆凳,摆在末首,她便坐了。 很快,有人对她好奇了:“这位就是卫侯爷新娶的侯夫人啊,早有听闻,想不到有机会一见。侯夫人这身穿戴……”这一笑,正是笑她这身衣裳那般的与众不同,又说:“说起来,当初卫侯爷娶亲似乎并未上禀,不太合规矩。侯夫人又未得朝廷赐封,我以为今天见不到侯夫人呢。” 这人的言外之意很清楚,认为她不够资格参与这场节庆。 皇后淡笑道:“你们有所不知,是皇上特地吩咐卫侯爷携侯夫人一块儿入京。至于卫侯爷娶亲的事儿,据本宫所知,皇上早有默许。因早先那两位侯夫人的离世,对卫侯爷是何等影响,皇上也不忍,特别恩准他可自行决定迎娶之人。事后,侯爷也将此事禀奏了,没什么不合规矩。” “这回也是皇上旨意,特请侯夫人入宫赴宴。卫家朝之重臣,依我拙见,这赐封是迟早的事儿。”一位妃子言笑道。 “哦?原来是这样,我竟不知道。宁妃姐姐是亲口听皇上说的吗?”满口恭敬之下,似有若无的挑衅。 “荣妃妹妹哪里话,皇上正静养,哪有功夫与我说这些闲话呢。”宁妃淡淡回敬。 紫翎不由得看去一眼,那位宁妃就端坐在贵妃之侧,容貌之美自不必说,眉宇间的温柔随着一颦一笑展/露无遗。而与其说话的是另一位妃子,有张标准的瓜子脸,含笑的唇边尽是妩媚。 尽管只是寥寥几句,但妃子间的争宠暗斗却隐隐显露了出来。 又坐了一会儿,到了时辰,众人起身,在皇后的引领下前往御花园游赏秋意。 “侯夫人似乎不大自在。”宁妃走到她身旁,微笑道:“不必在意荣妃的话,堂堂的定北侯夫人,谁敢小视呢?你是头一回入宫,定是不习惯,跟着我就是了。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张口,别见外。” “谢娘娘。”尽管对方看似真诚,但她清楚,什么都不会像表面般单纯。 之前太子妃对她表示亲近,这会儿又有宁妃,谁知还会有什么。 第二百十八章 京城之行(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皇家的御花园自然是极美,一大群人簇拥着皇后与几位妃子,穿行在繁花似锦之中。 宁妃对她表露着十分的善意,一面应承着皇后贵妃等人,一面与她介绍各处景致。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走不了,她干脆放开心欣赏。 重阳节,赏菊花,插茱萸。宫女们捧着碧绿的大荷叶盘,撷了各色菊花,请诸位娘娘们佩戴,皇后等人又赏赐亲近的命妇们丫。 “侯夫人请。”宁妃将一朵黄灿灿的菊花递给她媲。 “谢宁妃娘娘。”尽管心里并不喜欢,但盛恩难却,只得戴在鬓角上。 逛了一会儿,皇后等人在厅中歇息,让众人自行游赏。 紫翎正欲走开,宁妃却冲着她招手,请她坐在身侧。心里叹息着,嘴里还要谢恩,坐在这儿听诸位娘娘们谈闲话。 “母妃,请喝茶。”一位妍丽的女子端茶给宁妃,看服饰穿戴,是位王妃。 “你坐着吧。”宁妃笑着让对方坐了,问道:“听说前两天王爷着凉了,到底怎么回事?我问他,他只是搪塞。” “这……”被问的一脸迟疑,低着头不语。 宁妃脸色冷了些,叹气道:“我知道你贤惠,可有些事你不该瞒,你也瞒不住。打量着我在宫里头不知道呢,简直荒唐!为了一个女人……幸而皇上不曾得知。”气恼着,忽而想起身侧还有旁人,便止了话。 紫翎佯作不曾听见。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了来:“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在秋水小筑,兴致正好,由诸位王爷大臣们陪着,听翰林学士们作诗呢。” “知道了。”皇后笑着起身:“秋水小筑离得不远,既然皇上正高兴,本宫也想去凑个热闹。几位老太妃想必走的劳乏了,在这儿歇歇吧,几位妹妹随本宫过去如何?” 几位后妃自然乐得跟从,加上后妃们的儿媳妇,宫女太监,又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侯夫人一块儿去吧。”宁妃邀请了她,边走边说道:“这两年皇上的病更重了,难得高兴,又天高气爽,指不定还要亲自参加秋狩呢。” “还想请问娘娘,皇上究竟是得了什么病?”她不免好奇,怎样的重病令御医们束手无策。 “御医说的病名很长,就是常说的胸痹,一旦病发,皇上便觉得呼吸困难,心口闷痛,十分的难受。这病虽有药缓解,却无法根治,但凡情绪跌宕,或稍不留神就会发作,皇上为此吃了不少苦。”宁妃叹息的说着,看她一眼,坦言道:“皇上不是召见了你吗,起先我与皇上一样,以为你有些办法呢。” 紫翎心里揣测着,觉得就症状而言,皇上似乎得了心脏病。 这种病,别说在古代,即便是在现代也没辙啊。但心脏病并非致人死命,只要平时注意,饮食起居配合,减少病发,病发时及时救治。照常情来推测,皇上上了年纪,得了心脏病,又是这么个尊贵人,只怕还有三高。 秋水小筑在湖对面。 刚行至桥上,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惊慌失措道:“皇后娘娘,皇上的病发了。” 皇后脸色一变,也疾步往那儿赶:“请御医了没有?” “已经请去了。” 众人皆是满脸焦急,跟随在皇后身后。 皇后一行人出现,那边的王爷大臣们本该避讳的,但偏偏情况特殊。秋水小筑的花厅内,皇上脸色苍白痛苦,捂着心口,坐卧不得。身侧的一圈儿王爷大臣太监宫女全都惊慌着不知所措,唯有等御医而已。 “皇上?”皇后几个慌着上前,更是将花厅挤的水泄不通。 紫翎眼见这场景,不禁皱眉。 卫肆沨一眼瞧见了她,走了过来:“你有话说?” “让她们都退开,没见皇上都喘不上气了吗?围的那么紧,是要皇上的命啊!”她低声和他说。 “皇上!皇上!”忽然众人惊呼一片,原来是皇上晕过去了。 “快、快想想办法!御医怎么还不来!”皇后急的斥责。 这时太子觉得不妥,伸手一探,脸色大变,跪地连声唤道:“父皇!父皇!” 眼看太子如此言语举动,其他王爷大臣们全都跪下来,此起彼伏的呼喊,无疑是以为皇上咽气,驾鹤归西了。皇后几人更是哭了起来,这些人一哭,宫女太监们跟着哭,远处命妇们闻声赶来,呼啦啦跪了一片。 卫肆沨拽着她跪下来,面色沉寂。 “不一定的。”她与他低声讲道:“你去让所有人退开,紧急施救,说不定还能挽回。” 卫肆沨神色谨然的盯着她,随后走到一位王爷身侧,耳语了几句。 只见那位王爷突然站起来:“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诸位大人,皇上或许只是暂时昏厥。请诸位暂退花厅之外,腾些空间出来,赶紧让御医抢救。” “是啊,诸位娘娘大人们都退出去吧,人多气浊,不利于皇上苏醒啊。”立刻有大臣附议。 尽管太子亲自探了皇上呼吸已停,但面对众人说抢救也不能反驳,便将皇后等人劝出去。紫翎跟着要走,却被卫肆沨拽住,花厅的门关了。 厅内,太子与三位王爷,包括卫肆沨,全都盯着她。 “难道侯夫人有办法?”有人发问了。 等着被抢救的可是皇上,她哪有那么大胆子接重任,可到底是一条人命。 咬了咬牙,决定不再耽搁时间,口里头吩咐道:“马上把皇上从榻上抬下来,放在地上。赶紧照做!” 太子王爷们何曾被如此吩咐,个个愣着,就连卫肆沨都凝眉盯着她。 “三王爷。”卫肆沨虽不愿走到这一步,然而事已至此,只能冒险了。 三王爷萧文璿赶紧搭把手,将皇上放在地板上,平躺。 紫翎跪在地上,忽视众人目光,抓过萧文璿的手按压在皇上额头,又抓过他另一手抬起皇上下颌,不理会其惊愣的表情,吩咐道:“保持这个姿势别动!” 一面说,她一面将右手放置在皇上胸口正中,另一手压上去,按每分钟六七十次的频率做按压心脏复苏。 “侯爷……”话刚出口,她收住,扫了眼太子:“请太子捏住皇上的鼻子,三王爷让皇上的口张开,往里送气。” “什么?!”两人全都愣着看她,太子拧眉道:“侯夫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是犯上!” “我只是在尽力施救。”紫翎手中的动作一直没停,眼睛盯着太子,想到失败的下场就是人头落地,便也没什么好顾虑,冷声说道:“哪怕是有一线希望,太子要放弃吗?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可顾虑?” 太子的脸色很别扭,三位王爷同样,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和父皇嘴对嘴,他们哪里接受得了。 “你们!”紫翎看他们都是那种表情,满脸生气,又盯上卫肆沨。 卫肆沨哪里料到还有这种事,故意装作不懂她的眼神。 将近半分钟了,皇上不曾有苏醒的迹象,紫翎很着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一边做按压,一边深吸了口气往皇上口中送,反反复复。卫肆沨脸色瞬息变幻,太子王爷们惊得屏息凝视。 “侯夫人!不要再擅自妄为,皇上已经……”太子终于绷不住,冷喝着想要阻止她的惊世骇俗,却突然发现皇上的眼睛动了。惊讶之后,难以置信:“父皇?!” “父皇,你醒了?”几位王爷难掩惊愕,甚至卫肆沨也同样。 皇上闭气有一会儿了,还以为…… 紫翎见状,长吁了口气:“别动,先躺会儿,皇上平时没有保心丸什么的吗?” 正好御医赶到,提着药箱跑的满头大汗,看见皇上幽幽醒来,赶紧跪在地上取出颗药丸。 皇上服下药丸,缓了缓气,这才由太子等人搀扶着挪躺到榻上。 “父皇,你觉得怎么样?好些了吗?”太子轻声问。 “朕觉得睡了好一会儿,以为醒不了呢。”皇上叹口气,看见了紫翎,不禁有了猜想:“怎么,难道是侯夫人救了朕么?” 第二百十九章 京城之行(6)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三王爷萧文璿回道:“父皇,方才您闭气了好一会儿,儿臣等人还以为……幸而侯夫人想了办法,使父皇转危为安。” 皇上的眼神渐渐冷厉:“哦?朕以为侯夫人不通脉理。” 紫翎闻言跪下:“回皇上,臣妇的确不懂脉理,只是先前听宁妃娘娘讲过皇上的病症,想到有种急救方法或许可行,便斗胆一试。幸而皇上洪福齐天,转危为安。丫” “起来吧。”皇上浅浅的一摆手,依稀听见外面响动,压着眉色道:“外头在吵什么?都散了!朕还没死呢!” 太子走到门外,说了皇上已经苏醒,请皇后等人先散了媲。 “朕要歇歇,太子与三王爷留一步。” 其他人听了便告退出来。 一出花厅,紫翎立刻问出心中疑惑:“侯爷,你怎么那么大胆?” “我大胆?”卫肆沨一声嗤笑:“翎儿,这话说反了吧?是你大胆。你那套救人的方法,真是太大胆了。” “那也是不得已,已经骑虎难下,救不醒皇上,弄不好脑袋就落地了。”她轻哼的反问:“我只是奇怪,侯爷定然很清楚后果,为什么还要将我留在花厅?今天是幸运,万一……那时侯爷准备怎么办?” “若皇上今天醒不了,便是风云涌动啊,我只能冒险让你一试。只能说,你真是我的福星!”说着,卫肆沨抬手抚上她的嘴唇,眼神渐渐眯了起来,开始不停的擦拭:“这事只此一次,往后再不准这么救别人,否则我让他死一百回!” “疼。”推开他的手,嘴唇已经被他揉弄的通红。 周围不时有人走动,卫肆沨拽着她走到茂密的树影之下,令人在外看着,然而后问她:“翎儿,你这套急救方法也是从师傅那儿学来的?” “听她提过,并不是百分百有效,但越快施救越有希望。经过这件事,只怕皇上又会以为我能治病,可实际上我不会……” “请问卫侯爷与侯夫人在哪儿?”蓦地听见小太监在找人。 卫肆沨与她走出来,认出是皇上身边的人。 小太监道:“卫侯爷,皇上有请侯夫人。” 再度来到花厅,太子与三王爷都在门外,卫肆沨留下,只有紫翎进去。 “你实在不像个商人的女儿。”皇上没等她行礼,先一步说道:“朕听太子讲了,你的方法很奇怪,很大胆,你那么做,就没有顾虑吗?” 沉默了一下,她答道:“一开始有顾虑,急救并非有十足的把握,因为抢救的对象是皇上,一旦失败,后果很难想象。抢救一旦开始,就没有退步的余地,只为救人,即便方法大胆,在旁人看来有悖礼教,也只能继续。” 皇上盯着她看,问道:“你从哪儿学的?能治侯爷的头痛,能救朕于气绝,怎么就不懂脉理呢?若不懂,你怎么偏偏懂这些?” “回皇上,这就像有人从未被毒蛇咬伤,但听人讲过,知道被咬后如何处理。我也是听师傅讲过,记住了。” 皇上对此将信将疑,将疑虑暂且放置一旁,又问她:“既如此,你师傅定然是位高人,若她在,能治得了朕的病吗?” “望皇上恕罪,且不说师傅早已失去踪迹,即便是遇见,恐怕也无能为力。皇上的病想必御医们已经想尽了办法,虽不能根治,但平时饮食起居多加注意,应该能减少发作。万一发病,只要抢救得当及时,也能避免危及生命。”她完全是实话实说,也为了避免皇上再对她抱有幻想。 皇上好一会儿没说话,终于,皇上说道:“或许命数如此。” 从花厅里出来,皇后与诸位后妃等候着,问道:“皇上如何?” “看上去好些了。”紫翎道:“皇上知道皇后与诸位娘娘在担心,请皇后与娘娘们进去。” 闻言皇后等人推门而入。 “皇上又问了你那事?”卫肆沨问。 她点点头,余光瞥见一旁盯着她看的人,回望一眼,不外乎是亲眼目睹了她一系列骇人行径的太子王爷们。突然,目光在三王爷身上停住,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猛地一惊,终于想起在哪儿见过。 记得那时卫肆沨带她到东篱山庄,在后山骑马之时,曾瞥见一个年轻男子,就是三王爷萧文璿! 三王爷竟私下离京去见卫肆沨,绝对是有违律例,而她已经猜到,那位对她十分善意亲近的宁妃娘娘,是三王爷的生母。她倒是奇怪,卫肆沨一定清楚与三王爷走动亲近的后果,犯得着卷进去吗? 过分的注视令萧文璿微微皱眉。 她忙收回目光,没忽略太子眼中的思量。 太子萧文瑜道:“侯夫人真是令人惊奇,即便是御医在场,恐怕也难将皇上救过来。皇上叮嘱我几人,关于抢救的过程,务必忽略某处,也是为侯夫人考虑。” 她明白,是人工呼吸那一点,即便是救人,但也难令人接受。 卫肆沨说道:“皇上刚刚缓过精神,宴席想必不会出席了吧?” “皇上说了,已无大碍,不必取消,照旧进行。” 紫翎倒希望取消。 午宴一开始,她被安排了尊贵的席位,不仅和身份有关,也与她救了皇上有关。皇后等人一副感激喜悦,说着夸赞的话,赏赐美酒。面对皇后等人盛情,她哪敢推辞,只能喝。 她酒量本就不好,这边一人一杯就超量了,更何况还有别人凑趣。 到后来,她根本不记得喝了多少酒,只觉得头重脚轻,昏昏沉沉。知道自己是喝醉了,趁势寻到托词,恳请离席出宫。 宁妃皱眉道:“醉酒坐车也不舒服,还是喝点儿解酒汤,躺躺再走。这样吧,我让人带你到我那儿去。” 不待她婉谢,宁妃已吩咐了人。 没办法,只好领受了好意。 宫女领她到了宁妃寝宫,扶她躺在寝室外间的榻床上,她的确醉的不轻,喝了两口茶,便对相思说道:“估计侯爷那边没那么快,我睡会儿,你去吃饭吧,这儿有人呢。” “我很快就回来。”相思想着是宁妃住处,外人根本进不来,便放心的去了。 她躺着,因酒意,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何时,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身边,睁眼一看,险些叫出声。 “嘘。”萧文璿点住她的嘴唇:“别怕,只是有句话问问你。” “三王爷想问什么?”她坐起来,酒意吓走了一半。 “你记得我?”萧文璿轻笑:“那会儿在花厅外面,你盯着我看,定是想起来了吧?” 她抿着唇,没有回答,但神色说明了一切。 萧文璿并不追问,而是又道:“你真的不能治皇上的病?” “不能。”她想,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 萧文璿盯着她看:“想必很多人都和我有同样的怀疑,真不能相信你只是个小商人的女儿。你知道吗,今天的席上太子言语多有试探,认为你不是商紫翎,认为侯爷娶了来历不明的女人。你的言语行事与一般人相差太远。” “三王爷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她的质疑在于,他与卫肆沨或许亲近,有话也该与卫肆沨谈,为什么来找她? “我对你好奇。”萧文璿一笑,眉梢间扬起风流味道,因他浑身的尊贵,反将这风流完好的包装了起来,只会令人觉得他更加的俊美。他的年岁,与卫肆沨相当。 这言语,这表情,怎么看都是在勾/引她。 “哦。”她淡淡一声,似笑非笑的眼神将心中的感觉完全表露出来,但言语一字不露。或许他只是试探而已,她才不信他敢或者舍得得罪卫肆沨。 她这种表情在萧文璿的意料之外。 她的容貌虽美,却并不会令人觉得惊艳,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花厅内她冷冷的指挥他与太子时的样子。而此时,她似笑非笑,似冷似暖,面对他故意的调戏,如此镇定自若,不露痕迹。他不禁感慨,怪不得她能得卫肆沨宠爱,又能在侯府生存至今。 第二百二十章 京城之行(7)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重阳节宴,卫肆沨也醉了。 回到驿馆,紫翎撑着醉意服侍他擦脸净手,宽衣脱鞋,当他躺下时,一把将她拽倒在怀里。见她惊吓的样子,搂着她只是笑。 相思带着人退出去,带上了门。 “脸都红了。”卫肆沨轻抚着她泛着桃红的脸面,噙笑说道:“今天宴席上上下下说的都是你,他们都对你感兴趣,你成了风云人物了。想来也是,谁有本事能将咽气的皇帝救回来?放眼天下,也只有我的紫翎夫人。媲” “侯爷你醉了。”虽然被不断摩挲着脸有些轻痒,却因他这般爽朗的笑,言语中流露的那份自豪骄傲,令她生出一种家人般的亲近感。 “怎么能不醉呢?上至太子,下至群臣,全都赞叹羡慕我娶了一位不凡的夫人,直到我恳请退席的前一刻他们还在不依不饶的敬酒。我也高兴,陪他们喝。”卫肆沨笑叹着,手从她的脸上滑落,抚着细腻雪白的脖颈,剥开她的衣裳,攀上柔软酥胸。 刚想推开他的手,他已经整个人压了上来,喷吐着酒气堵住她的唇,霸道又缠绵的索求。 酒助***。 在他的撩拨下,她渐渐呼吸急促,身体内恍若燃起了火苗,衣裳是那般的累赘,只会让人觉得闷热不畅快。她已不是不知人事的女人,清楚身体的变化和需求,没有丝毫停止的想法。 当他进入身体,她不由得发出呻吟,微微张开的眼睛看到他满眼浓烈的***。 而在卫肆沨眼中,她扬起的雪白脖颈是那么的漂亮,下颌的弧度泛着淡淡光泽,红润微启的嘴唇,声音娇媚的惑人。他低下头,贴近她的唇,一遍又一遍的品尝,直至她的唇像鲜红欲滴的樱桃,仿佛成熟到吹弹可破。 “翎儿,真想一口把你吞了。” 他低哑着嗓音在她唇边呢喃,沸腾的血液在身体内乱窜,几乎主宰他的思想。吻过她的下颌,埋首在脖颈,紫述香的味道参杂着酒气汗水与***,令他渐渐的不受控制,动作粗犷而狂野。 她的身体内酒精与欲火一并在燃烧,意识半昏半醒,眼神半张还闭。忘却了所有,凭着身体本能的需求,修长的双腿锁在他腰上,迎合着,主动索要着。 或许不太清醒,她却能感觉到自己嘴角上扬的微笑,发自口中的那一声声媚人呻吟,那般清晰。 一番尽情**,两人终于疲惫睡着。 不知何时,紫翎醒了,揉着宿醉的额头坐起来,觉得身上酸疼。身侧已经没了人,但床帏间的凌乱以及身上残留的欢痕提醒着她醉酒后的疯狂。 “相思!” “夫人醒了。”相思吩咐着丫鬟们准备热水,进来为她拿取衣物。 “什么时候了?”她问。 “黄昏了,侯爷半个时辰前醒的,在外面吩咐事情。” 沐浴之后,相思端来一碗醒酒汤,刚喝了两口,卫肆沨就进来了。 卫肆沨望着她一笑,直接端过她手中的小碗喝了几口,说:“想必你头还晕着,可睡了一下午,身上也该疼了。晚饭在外面吃,带你去坐船,赏赏花灯。” 如同前晚一样,只带了两个侍卫。 出了驿馆,一路闲步,卫肆沨侧眼盯着她,嘴角噙笑。当她不悦的眯起眼,他便凑近笑着低语:“有时候酒是个好东西,若非它,你我怎能那般尽兴。” 紫翎瞬间脸色发烫,嗔怒的瞪他。 “看你,不过是说一句,犯得着生气吗?”卫肆沨轻笑着将她搂在怀里,好言哄道:“别害臊,夫妻之间怕什么,又没给人看,也没讲给旁人听。我实在是爱你那般娇媚的样子,让人身骨酥软。” “你还说!”她羞恼的一肚子火气。 “不说了,我怎么敢得罪紫翎夫人。”卫肆沨调笑着,抬手往前一指:“到了。” 克制着情绪,顺着他的手势望去,但见在一条河水上飘着些大大小小的船,悬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笛声琴音袅袅飘扬。在河水两岸有茶楼酒肆,也有青楼楚馆,摆摊的小商贩一个接一个,各色行人谈笑其中。 卫肆沨带着她登上一艘画舫,除了他们,并无别的客人。 “感觉怎么样了?头还晕吗?”卫肆沨问。 “好多了。”的确,出来走走舒坦多了。 “要不要请两个唱曲儿的来?”卫肆沨笑着问。 她往河上一指,笑道:“来来往往的船上都是吹拉弹唱,免费听着就够了。” 她看着河上与两岸,的确繁华热闹,到底天子脚下,汇集了天下各色富贵之人。随着画舫慢慢的移动,一家青楼进入眼帘。楼上凭栏招客的女人们衣衫薄透,甩着纱绢用魅惑的言语引诱过路之人。 蓦地,一个男子的身影引起她的注意,总觉得很像徐少棠。 “看什么呢?”卫肆沨蓦地走至她身后。 “没什么,看看热闹而已。”她敷衍回答。 “侯爷,三王爷在岸上。”侍卫忽然禀报。 “哦?真巧。”卫肆沨望见了,吩咐把船靠过去。 看着萧文璿登船,紫翎又回想起在宁妃寝宫的事。 她并没有跟卫肆沨提及,主要是为了避免与其谈起太子王爷等人,尽管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但她还不想做个“聪敏人”。正如他之前所说的,有些事要装作不知道,那她又何必主动提及萧文璿私下见她呢。毕竟萧文璿除了行为暧昧,言语没什么可议。 相互见了礼,由他们在一旁谈话,她站在船的另一边。 “翎儿。”蓦地听见卫肆沨叫她。 只见侍卫们都远远站在船边,她略带疑惑的走过去。 卫肆沨笑道:“三王爷有事请教你。” “请教?”些微讶异,目光落在萧文璿身上。 萧文璿含笑道:“正是。皇上还从没像今天这样严重的发病,事后询问过御医,御医说皇上的病受情绪支配,也会受饮食影响,这种危险有过一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第二次。所幸今天侯夫人在场,若他日侯夫人不在,皇上却犯了病,那就麻烦了。我想请教侯夫人,那套抢救方法具体的操作步骤是怎样的?另外,是不是一定要……” 最末一句他但笑不语,紫翎却领悟到其中意思。 对此,她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直接就把步骤及要领都讲了,并说道:“皇上这种情况是很危险的,一旦再发生类似的呼之不应、推之不醒的状况,一定要赶紧按照刚才的方法抢救,越快抢救的把握越大。至于以口渡气,那时为了增加成功的几率。当皇上倒地时,心跳已经停止,没有了自主呼吸,必须帮助他呼吸。” “侯夫人令我感觉惭愧,按理,我要亲自向夫人道谢。”萧文璿说话时看了眼卫肆沨。 卫肆沨却望着岸上,蓦地眼神一紧站了起来:“靠岸停船!” 紫翎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已见他跨步跳上岸,快速的消失在人/流之中。 “好像侯爷遇见故人了。”萧文璿低笑,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 “什么故人?”抵挡不住疑惑,她问了出来。她想起前晚卫肆沨在轩馆的反常,昨天一大早喝酒,明显是心中藏着事情。故人,什么故人? 萧文璿却是岔开话题:“登船之前我看到了徐家三公子,他已经是侯府即将上任的姑爷,没有同你们一块儿上京吗?” 眉心一皱,她没接话,可心里却笃定了,那会儿看到的人的确是徐少棠。 “原本荣妃很中意他们徐家,如今他与侯府连了亲,只怕生意也艰难了。”萧文璿这些话似乎是故意说给她听,见她询问的目光,轻笑道:“你不知道吗?徐家本是第一皇商,荣妃想将一位小表妹嫁过去,现在是空欢喜一场。” 她这才了然荣妃对她的挑刺儿,根源竟在徐少棠身上。 她又想,卫肆沨特地选择徐少棠做侯府姑爷,是否也牵涉了这些原因?若不然,依照她和徐少棠关系的敏感,他犯不着要那么做。 第二百二一章 京城之行(8)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萧文璿并未在船上久留,而卫肆沨迟迟不见踪影,置身一片热闹之中竟那么的无趣寂寞。紫翎只得先回驿馆。 午后睡的时间不短,以至于她迟迟没有困意,梳洗过,站在窗边看月色。不知等了多久,觉得自己可笑,管他去寻什么故人,她何必跟着伤神。虽如此说,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眠。 终于听见房门开了,熟悉的脚步声进来丫。 “夫人睡了?媲” “是,夫人睡了有一会儿了。” “轻点儿,别吵着她。” 外间窸窸窣窣,少顷他走进来,动作小心的躺在她身边。夜色那么的安静,她清醒着脑子,心思格外敏感,感觉他满腹心事。她始终面朝里静静的“睡着”,他则静静的平躺,她能想象他此刻凝眉神思的样子。 一个轻动,他辗转了身,将她环抱住,声音在低笑:“是醒了还是没睡?” 她有些惊讶,并不作声。 “是不是生气了?”叹口气,他似乎也很无奈:“原本是想好好儿带你游赏,没料到横生变故,反把你一个人丢下。你定是生气了,不理我了,是不是?” 她心里冷哼着反驳:她岂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再说,她为什么要生气?没必要! “翎儿,别闹气了,转过来。”他贴在她耳边柔声细语,令她耳根酥麻一片,忍不住躲闪了一下。这一动让他捉住了把柄,搂着她几乎要揉进怀里:“真是会装,你再不出声我就要动手了。” 没奈何,她只好说话,张口就是最直接的一句疑问:“侯爷去追什么人了?” 卫肆沨没料到她突然问起这个,微怔后,笑道:“故人。” “什么故人?”她转过身,直望进他的眼睛:“听三王爷的口气,似乎他也知道。侯爷回来的这么晚,定是追上了?” 其实她心里一直有种隐隐的感觉,那位神秘故人是个女人。 卫肆沨望着她一再追问的样子,突然失声笑起来:“翎儿,你这审问的架势倒挺厉害,怎么,怀疑我被别人的女人迷住了?” “那要看是怎样的女人了。”她觉得他是故意转移话题,忍着心间不适,也不再不知趣的问。原本就没打算问的,也知道不该问,这种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你呀。”亲昵的逗弄她的鼻子,笑道:“放心吧,没有女人能和你比,能迷住我的也只有你了。”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回想起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的那种残酷无情。不知何时起,他开始说这种甜腻的情话,从一开始反感,逐渐习以为然,甚至、曾经也相信过。 身子一转,她背对着他。 “怎么,不高兴了?”卫肆沨能觉察到她的情绪,却猜不到原因。晚上的一出意外令他心思烦躁疲惫,怀抱着她,闻着她肌肤与发间的熟悉香气,仿佛安抚了心绪。 翌日,紫翎醒来时听见外面有剑声。 她已经摸清楚了,卫肆沨很少练剑,要么是心情很不好,要么是心情很好。今天,他显然是前者。 早饭时,只听见筷箸羹勺声响,屋内屋外都十分的安静。 饭后,她坐在亭子里看菊花,心里也烦乱。 卫肆沨走了来,惯常带笑的声音问她:“怎么一脸不高兴?谁惹你了?” “什么时候回锦州?”她反问。 “想必过一两天。皇上虽有惊无险,但毕竟九死一生,要好好儿保养段时间,想必不会参加秋狩。如此来,秋狩时间不会提前,得在中旬了。我就不参与了,都是皇族子弟。”卫肆沨突然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不准她动,逼视她的目光追问:“现在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懂侯爷的意思?”她装傻充愣。 “你若要装,先得把这一脸的生气藏起来。”卫肆沨轻轻拍打她的脸,嗤笑道:“总不会还是昨晚的事吧?翎儿,我就回来的晚了些,并没和别的女人如何,犯不着如此生气吧?” “侯爷太小看我了,我最多是担心侯爷安全。”这当然是谎话,他的生死安危她不想在乎。 “说谎!”卫肆沨捏着她的下巴,微微用力,以示惩罚。 双喜突来跑来:“侯爷,宫里来人传旨。” 紫翎即刻从他腿上站起来。 苑外来了个小太监:“皇上有旨,传定北侯卫肆沨与夫人商紫翎入宫觐见!” 抵达养心殿,皇上皇后,太子王爷,王妃公主们都在。紫翎尚未弄清状况,只听一人喊道:“定北侯卫肆沨,侯夫人商紫翎,接旨!” 两人跪下。 那官员捧着云纹双龙五色织锦的诰命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政重五兵,参佐允资乎豹略;恩隆三锡,褒嘉特焕夫龙章。尔一等侯卫肆沨职司军旅,材裕韬钤,迪果毅于戎行;爪牙攸寄,懋勤劳于王室……制曰:干戈载辑,端资硕画于戎行,琴瑟咸和,更赖同心于阃内,尔一等侯卫肆沨之继妻商氏,柔嘉维则,淑慎其仪,勤以相夫,虎旅奋从王之烈;敬能聚德,鸡鸣矢戒旦之忱。兹以覃恩,赠尔为夫人,于戏!恪修内职,膺玉佩以无惭,克赞中权,捧宝纶而加瑟。钦此!” “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得到这个光荣赐封,紫翎除了些许无奈,并无意外与惊喜。 两人起身,紫翎接过诰命书以及一品诰命的凤冠霞帔与宝印,然后才转到下人手中拿着。 这时,但听小太监又道:“侯夫人商氏接旨!” 紫翎又跪下。 “奉天承运:一等侯卫肆沨之妻商氏,救驾有功,特赏赐,黄金一百两,白银一千两,各色宫缎一百匹,珍珠十串,翡翠玉镯两对,玛瑙……钦此!” “谢皇上隆恩!”再次叩谢,起身接旨,至于那些东西自然有人送往驿馆。 正以为终于领旨结束,哪知又有小太监喊:“侯夫人商氏接旨!” 再度听见这句话,她暗自里咬牙。 “侯夫人商氏救驾有功,皇后娘娘赐金十锭,银一百锭,珍珠一斛,东珠一串……以示嘉奖!” “谢皇后娘娘。” 卫肆沨能瞧见她的脸色,伸手扶了她一把。 而后,皇上设宴款待,紫翎无可避免的又和一宫女人坐到了一块儿。众人的话语昨天基本没区别,大不了就是多了皇上皇后赏赐的事儿,她心里不耐,脸上却得端起喜悦,耐性子听众人夸奖。 不经意间,她瞟见了一人,对方一直静静的盯着她看。 她认得,那是最得宠的公主萧玥,眼中有着与卫若萱相似的骄纵傲气,又比卫若萱来得更稳重。这位萧玥公主约莫十五六岁,容貌玲珑娇俏,又自有皇家高贵,怨不得得皇上宠爱。 只是不明白,这公主为什么是那种眼神? “玥公主看什么?”皇后发现了她的古怪,笑着问。 萧玥眨着眼一笑,说:“我早听闻了侯夫人的事,好奇的很,本想问问侯府的那些故事,又怕侯夫人不愿讲。” “那有什么,等私下里,你请侯夫人讲就是了。”皇后并未对此表露好奇,因为她还挂心着别的。寻个借口,皇后喊紫翎到了另一处坐着,笑问道:“本宫想问问你,昨天你是怎么把皇上救过来的?还请你别嫌麻烦,细细的讲一遍,若再出意外,也好应对。” 她便把昨天告诉三王爷的那些话,又讲了一遍,当然,省略掉人工呼吸。 皇后听后点点头,又朝她打量几眼,叹道:“侯夫人的师傅真是神人。” “皇后过奖。”她觉得自己早没秘密可言,与己有关的人事,早被天下人议论的沸沸扬扬。果然如卫肆沨所说,是风云人物。 宴席上,有了前车之鉴,她尽量使些巧计,最终仍是不敌酒意。 “真是可怜了你。”卫肆沨叹笑着,将她抱下马车。 她翘着嘴角笑,靠在他怀里,享受被服侍。一个人若是被捧至云端,在飘飘然后,注定要摔落地面。 第二百二二章 京城之行(9)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觉醒来,虽有些头晕,但比昨天好多了。 相思进来服侍她梳洗,嘴里说道:“侯爷去了擎王府。刚刚舅老爷府上、邱府、梅翰林府以及几位王府都送了贺礼来,前几家的夫人也来了,因夫人睡着,便没惊动,坐坐就走了。” “哦。”接过豆蔻端来的姜茶,又问:“侯爷有没有跟人提过回程的日期?丫” “不曾听说。媲” 在园中坐了一会儿,不见卫肆沨回来,她不禁又猜测起来。或许去擎王府只是个幌子,实则,他去见那位故人了。他故意瞒着不说,自然不可能坦白行踪。 “我想出去走走。”眼见时候尚早,她不想像怨妇一般呆在驿馆里。 “夫人想去哪儿?”相思问。 “你们出去逛过哪里?”她问香草和豆蔻,每回入宫都只带着一个丫鬟,交代了她们可以结伴出去转转。 两人笑着说:“在大街上转呢,京城哪儿都热闹。” 她回房换了身较为寻常的衣裳,交代了林贵等人,带上相思和一个侍卫,出了驿馆。尽管林贵满脸想拦,可她心意坚决,端出侯夫人的威严,板着脸色,林贵便不敢再说什么。 当然,林贵到底不放心,暗地里又派两个侍卫悄悄跟着。 出了驿馆,紫翎不走热闹宽敞的大街,只选僻静的街道,往安静的地方走。过了道石拱桥,路旁有座茶寮,大约是时候不早不晚,茶寮里没有客人,伙计坐着何一对卖艺的父女闲谈。 她选了个位子坐下,喊住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的父女:“不知能不能请你们唱一支?” 父女两个当然没拒绝,问道:“不知夫人想听什么?” “拣你们熟悉的随意唱吧。”她并不挑剔。 “夫人,咱们这儿只有些寻常茶叶,您看……”小伙计一看她的穿戴气度就估摸着非富即贵,坐在他这小铺子里,免不了忐忑。 “不要紧,冲壶茉莉花茶吧。”当看到小伙计眼中的恭谨与些微忐忑,她这才意识到环境将自己改变。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寻常老百姓,在为了生存努力时,不可避免的融入了这个时代,卫肆沨,包括整个侯府在内,带给她的改变已不是仅限表象。 “你们也坐吧,也没旁人。” 相思坦然些,与她坐在同一个桌子,而那侍卫略微迟疑后,坐到相邻的桌子。 一壶花茶很快沏好,茉莉花香淡淡的飘散。卖艺的老者吹起了竹制排箫,在清脆飘逸宛若风扬的音乐声中,小孙女干净纯朴的嗓音响起陌生小调。 她不由得被吸引,仿佛心思沉淀了,欣赏着纯朴清新的乡野气息。 忽然相思站了起来:“梅少爷。” 紫翎回神,看见梅祺走了来,那神色可不像是意外遇见。 “夫人。”梅祺施了一礼,笑道:“想不到夫人有如此雅兴,还请原谅在下的搅扰。” “梅少爷怎么走到了这里?”自从来到京城,这还是梅祺第一回正面接触,依照他的秉性而言,算是沉得住气了。 “听说夫人在这儿,特地来了,有几句话想亲自和夫人说说。”梅祺没有兜圈子,说道:“侯府里的事我听说了,相信夫人也不会认为那丫鬟畏罪自杀吧?眼看真相即将水落石出,却突然线索中断,一定是将要触碰到真正的凶手了。” “梅少爷有什么高见?”她做了个手势,请他落座。 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总是处于侯府之中,或许有些事情不如外人看的分明,听听他的想法或许有好处。 “谢夫人。”尽管是在外面,到底身份有别,梅祺还没大胆与侯夫人同坐的地步。另择了张椅子,坐在一侧。“夫人觉得锦公子为人如何?” 紫翎颇为意外的看他一眼,反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他?” “不敢,只是、西苑里,到底他是主人。”梅祺很客观,他的确怀疑卫锦之。 矛头指着西苑,某些证据也指着西苑,加之其与卫肆沨并非同母兄弟,表面平和不表示暗地里也没有争端。最主要的是,若没了卫肆沨,卫锦之是最大受益者。他之所以没直言这个怀疑,只因陷害的目标并非直指卫肆沨,而是卫肆沨的夫人,这总令人联想到女人间的嫉妒。 这是一团谜,一团乱麻,很难理清头绪。 “梅少爷有什么佐证或发现吗?”紫翎暂搁争议,又问。 梅祺笑道:“之所以特意与夫人面谈,是觉得你我有同样的目的。有些事夫人并不知道,身居侯府,也不便查询。我可以帮这个忙,只需要夫人信任。” “若梅少爷查到的东西的确可信,那么我自然会信任。”见他言语中流露的自信,不禁令她好奇:“但不知,梅少爷所指何事?” “不瞒夫人,我仍是怀疑西苑!梅祺先行告退!”躬身失礼,梅祺离开了茶寮。 看来,梅祺是要查西苑的人,谁呢?卫锦之?或者,孙姨奶奶? “夫人还需要吗?”不知何时歌声停了,老者见了梅祺那样尊贵的公子对她毕恭毕敬,越发谨慎小心。 “不用了。”因为很喜欢排箫吹奏的声音,特地吩咐相思多给了赏钱。 当漫步回到驿馆,已是夕阳满天。 “翎儿去哪儿了?教我好等。”卫肆沨坐在石桌边独自饮茶,见到她回来,露出一副辛苦的姿态。 “随便转转,谁让侯爷那么忙,没空作陪。”她淡淡的玩笑,已经不去探究他的行踪。 卫肆沨看她一眼,笑道:“好像又生我的气了。” “那倒不敢,只是在想,若没什么安排,不如回锦州吧。” 卫肆沨啜着茶,思虑了片刻,点头道:“等明日入宫请奏,得了恩准就起程。” 晚饭后,卫肆沨提议带她出去走走,她以累了为由婉谢。跟他出去两次,一次闷闷喝酒,一次直接不见了人,谁知道第三次会怎么样?她没那个兴趣。 正在洗澡,帘外传来卫肆沨的声音:“若是累了就早些睡吧,我出去一趟,可能晚些回来。这次可是先禀报了,别再生气。” 她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问相思:“谁跟侯爷出去的?” 相思出去问了,回来说道:“双喜和林贵都在,听说侯爷只带了两个侍卫。” 卫肆沨出了驿馆神色便如夜色般寂冷:“查清楚了?她当真在那儿?” “回侯爷,问过左邻右舍,她搬到那儿一个月了,儿子五岁,她在城南一家轩馆做舞蹈教习。属下为了确认,等到她回来,亲眼看她们母子进去。” 五岁,在时间上是吻合的。 在侍卫的带领下,卫肆沨来到城南一条小巷子里,敲开一扇院门。开门的是个老妇人,望着他们很是疑惑。 “你们找谁?” 卫肆沨直接进去,扫着一排三间房屋,问:“那对母子住在那间?” 老妇人明白了,说道:“她们母子啊,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卫肆沨一愣。 “晚饭的时候,她们突然收拾东西走了。”老妇人看了眼其中一个侍卫,说:“她听说有人在打听她们母子,特地问了是什么样儿的人,像是很害怕,听完后就带着儿子走了。” 卫肆沨冷着脸,甩身离开。 他清楚,若是她故意要躲,那去轩馆也不可能找到,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非得躲?他更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是怎么起死回生,还有……那个孩子! “侯爷,还找吗?” “不必了。”京城他并不会多呆,特地留下人找她容易引人注目,幸而有老王爷相助。然而正如老王爷所言,时隔多年,她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京城? 回到驿馆的琼华苑,房中一派安静,朝内望了望,床上的人似在安睡。 复又转身出来,命人取酒,坐在院中独自斟酌。 第二百二三章 京城之行(10)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尽管心烦事情没有结果,卫肆沨仍是禀奏了朝廷,将归期定下。 这天早晨,车马齐备,启程离京。 听着车辕辘辘转动,城门映入视野,紫翎心里渐渐轻松。的确,京城这座繁华尊贵之地于她而言实在不讨喜,相较之下,她愿意呆在已经熟悉的侯府。另外,心底里有种说不出的莫名,令她迫切的想尽快离开,所以她催着卫肆沨丫。 然而,有些事情似乎注定躲不开媲。 眼看就要出城门,马车却突然停了。 “侯爷,擎王府的人。” 只听一人气喘吁吁的跑来,低声禀道:“卫侯爷,王爷有信。” 卫肆沨接了信,展开一看,眉色拢起,少顷说道:“替我转谢老王爷,一切承蒙费心,卫某遵照办理。启程!” 紫翎看他一眼,忍下了疑问。 卫肆沨蓦地笑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 “这才短短几天,你只催着要回去,到底是太想弟弟,还是不喜欢京城?”卫肆沨托着她的手,挑起双层窗纱,车队已经出了城门,通坦的官道两侧青山隐隐。他说道:“不愿在京城也罢了,反正不是咱们的家。我看归程也不必赶得太急,一路慢慢的走,顺带欣赏沿途景色,也不枉旅途辛苦舟车劳顿。” 她以为他是说说而已,想不到他当真下令慢行,宛如是专程出来游玩的一样。 尽管他隐藏的很好,但她仍旧感觉得出来他若有所思,如此便怀疑他慢行的动机与目的。她想到老王爷命人匆匆送来的信,又想到连日来让他心绪烦躁的故人,所有事情串在一起,仿佛似在说明什么。 当晚,宿在一座小镇馆驿。 傍晚时就变了天,晚饭时淅淅沥沥的开始下雨,深秋雨夜,温度瞬间低了很多。用完饭,卫肆沨提议对弈,可惜她不懂下棋,于是他拿了本书翻看,明显是打发时间,又似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外面有人冒雨跑来:“侯爷!” 卫肆沨起身走至门口:“人带来了?” “是!在车上。馆驿太小,咱们的人已经住的很拥挤,侯爷看怎么安排?”顿了一下,又道:“她受伤了,所幸伤在手臂,不严重。” “带到这儿来。”卫肆沨朝紫翎看了一眼。 若按常情,到了这一步她是应该问的,起码得知道即将要到这个屋子的是什么人。可是她却张不了嘴,因为心里已经明白了。 沉默之后,她吩咐道:“相思,取床被子铺在厅中的横榻上。” 相思满是狐疑的照办。 卫肆沨微微挑眉,正想说什么,外头已经来了人。 紫翎望去,只见侍卫撑着伞抱着个小男孩儿,另一把伞下是个布衣钗裙的女人。她盯着女人细细的打量,看上去二十出头,模样温婉柔美,尽管是十分朴素的装扮,却掩饰不了通体的气质。这女人身段曼妙纤柔,肌肤细腻雪白,举止不俗,宛如大家闺秀。 “娘。”小男孩儿被放在地上,似乎被卫肆沨吓到了,胆怯的抱紧了女子。 女子似乎也紧张害怕,蹲下身抱着男孩儿,低垂着眼帘,根本不敢看面前的人。 房中气氛沉寂。 紫翎发现卫肆沨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小男孩儿,她不由得也盯着,一点一点对比。不用说,但从卫肆沨一系列的举动及近日神色就能知道,他与这女人有段过往,而这个男孩儿,应该是他的儿子。 一时间心里似打翻了五味瓶,茫然不已。 她转身进了里间,拿本书装模作样的看,实在不知这种情况下该怎么表现。实在是始料未及。 卫肆沨望着她,再度皱眉:“翎儿,你什么都不问吗?” 她抬眼过去,声音冷静异常:“实在不知道从何问起,这是侯爷的私事,想必我也无权过问。” 闻言卫肆沨越发烦躁。 “全都出去!”喝退丫鬟们,房门一关,再看眼前这对母子,没什么耐性,直接就质问:“安娉婷,不要撒谎,我只听事实!” 安娉婷只是更紧的抱着儿子,嘴唇颤抖。 “说!他是谁的儿子?我只听一遍!”卫肆沨声音冷厉,紧紧盯着她脸上表情。 “他是……”安娉婷咬了咬牙,压抑的哭泣起来:“他是侯爷的儿子。对不起侯爷,我不是故意,我真不是故意的。” 猜测是一回事,真的证实是另一回事,此刻的紫翎与卫肆沨一样的心情跌宕难平。 “娘……” “旭儿别怕。”安娉婷忙停了眼泪轻柔的哄他。 卫肆沨又沉默的盯了一会儿,朝外喊道:“相思!” 相思推门进来:“侯爷有什么吩咐?” “把她们安排在你们的屋子里。”卫肆沨又看了眼旭儿,拧眉补充道:“命厨房再备晚饭,烧热水为她们梳洗。” “是。”相思虽然什么都不知道,可这种情况总令人朝一个地方联想。 安娉婷没料到他的审问如此简洁,简洁到不可思议,他就这么轻易的信了?怀揣着满心的惶恐不安,跟着相思去了。 房门关了,卫肆沨走到紫翎身边,夺去她本就没投注心思的诗书。嘴角扬着一点笑,眼神清冷:“翎儿真是镇定过人。” “侯爷也一样。”她不了解他与安娉婷是怎样的过往,但从方才寥寥数语领悟出一种信息,至少在他们之前的最后一面时,没有孩子,他也一直不知道安娉婷有了孩子。那么,他怎么就那么轻易的信了呢?简直不像他。 卫肆沨突然笑了,抬手抚过她的脸,落在她的眼睛上:“虽然你嘴里没问,可眼睛里在问,到底是好奇。你能相信吗?我突然有了个五岁的儿子。” “恭喜侯爷!” “翎儿,你不吃醋吗?”卫肆沨钳着她的下巴,笑说道:“你之前不是问我遇到了什么故人吗?就是她,实在没想到她为我生了个儿子。依你看,长得像不像我?” “光线不好,没看清楚。”推开他的手,不愿再纠缠这个话题:“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请侯爷安寝吧。” “知道吗?当你生气的时候就冷冰冰的,不愿让人触碰。”卫肆沨轻易的戳穿她的伪装,强行将她搂在怀里,笑道:“难道你不想听我讲讲安娉婷?你太过于漠视,只会让我觉得你太在乎,太吃醋。” 冷哼一笑,她做好洗耳恭听的姿态:“那就请侯爷讲吧。” “提起来,是大约六年前了。那年奉旨入京参加秋狩,有人设宴,安娉婷在席上领舞。她的舞姿绝妙,加之喝多了酒,好事者就将她送来侍寝。事后得知她是工部郎中安泰的女儿,安家被抄,她充了官妓。那年我在京城呆了两月有余,她一直在我身边,在她失踪前几天得知,她怀了身孕。我一直以为她死了,没想到她还活着,竟生下了孩子。” 紫翎敏感的意识到,在这段回忆里,他刻意省略了一些内容,一些很关键不欲让人知道的内容。 “有了前车之鉴,我也无法用滴血验亲来证实亲子关系了,只希望她没说谎,否则……”卫肆沨冷笑,眸子里光芒明灭,显然一切不似他讲出口的这般简单。 “谁有胆量敢向侯爷撒谎?又有什么好处?”她仿佛是用这话来催眠自己。 “她的事暂时不能公开。若有人问,你只说在路上碰见的,看她们母子可怜动了恻隐之心。再者,对外不能提安娉婷这个名字,这件事我只交代你。” 她不禁想,或许其中有些不为人知的因素,但也不能否认如此来就保护了安娉婷母子。侯府再吃人不吐骨头,也不会去害无依无靠可怜的流浪母子。之所以交代她,告诉她,恐怕也不是特别对待。她是侯府的女主人,告诉了她,才好借由她的手关照这特殊的两人。 “要瞒到什么时候呢?老太太也不能告诉?”低了眼,她摸到脖子里戴着的玉珠,已经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太突然,有些事需要做,时机合适再说。”卫肆沨另有思量。 第二百二四章 京城之行(1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整夜,紫翎几乎不曾睡着,心里说不出烦乱。 清晓,雨虽停了,但天气阴沉着,地面湿滑,风吹着格外清寒。 站在房门口,一个小小的人影跑进了视线之中,当对上那双稚气而羞涩胆怯的眼睛,令她想起青奕。他比青奕大两岁,个子高一个头,小小的发髻束在头顶,虽穿着布衣,但清俊的模样的确有些公子气质丫。 卫肆沨的儿子媲。 她仔细的观察,试图看出这对父子的五官在哪些地方相似。或许是他长得随母亲吧,亦或者是长期与母亲相依为命,身上并没有卫肆沨的那些气息,而是腼腆与胆怯,像时刻处于惊恐中的小动物。 旭儿被她盯着,怕了,转身跑回房门口,蹲在那儿颇为警惕又好奇的瞟她。 她发现他之所以没进门,是因为房门关闭着。在陌生的环境里,母亲怎么可能丢下儿子一个人呢?只有一个解释,安娉婷脱不开身,卫肆沨在里面。 正如她所料,房里,安娉婷跪在冰冷的砖头地面,瑟瑟颤抖的单薄双肩并非是因为天气,而是源自对卫肆沨的恐惧。 “说吧,这些年你都在哪儿?又为什么出现在京城?”瞥到她受伤的手臂,又追问了一句:“太子的人是怎么发现你的?” 唇色紧抿,安娉婷似乎在酝酿从何讲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太子发现,可能、可能是太子知道侯爷在找我。当从房东口中得知有侍卫模样的人找我,我很怕,匆忙带着旭儿想躲起来,没料到夜里突然有人出现。后来才知道,是老王爷的人救了我。” “这些年,我一直隐姓埋名的藏在小县城里,可旭儿渐渐大了,我得想办法生活。有人介绍京城的轩馆需要教习,犹豫了很久,才答应过来。虽然认识我的人很少,可我仍不敢轻易的抛头露面,哪知道最后还是被老王爷发现了。我怕旭儿的身份被人知道,只好一直躲……” “怎么,做侯爷的儿子丢人吗?”卫肆沨冷刺一句,转回正题:“说当年的事!” 安娉婷的头又低了几分:“出事时到处一片混乱,我从后门跑了出去,很多人在后面追。路边有户人家的门没关,我跑了进去,心慌的藏了起来,紧接着就听门被砸开,一群人冲进来。我吓得蜷缩着身体不敢动,以为一定会被发现,必死无疑,可……我却听见一个女人惊恐的喊叫,被不由分说的拖走。他们一定以为那女人是我。我一直躲到天亮,最后爬出来换了衣裳,准备逃出京城,却在出城时看到斩首的告示,上面是我的名字。” 卫肆沨对此是知道一点的。 当时抓了人,在半路上那女人太过惊恐想逃,结果却撞到了刀口上。事后,太子亲自上了奏折,皇上下了斩立决。因事情敏感严重,他不敢牵涉半分,只后悔若知如此,就该先打掉那腹中孩子。 当然,安娉婷怀孕的时除了老王爷,没人知道。 “你就没想过去找我?”卫肆沨质问。 “我、我不敢。”安娉婷声音颤抖。 “不敢?到底是不敢,还是不愿意?你就打算把他永远的藏起来?凭你的本事,养得了他吗?”卫肆沨甩着袖子冷哼:“安娉婷,我得事先警告你,以前的事你若再犯,可别怪我心狠!既然你说旭儿是我儿子,即便现在不能认,我也会好好儿养着他。我的紫翎夫人你见过了,她很喜欢孩子。” “不!不要!”安娉婷立刻领回出他的意思,哭着哀求:“旭儿不能离开我,求侯爷,求侯爷别夺走他。” “夺走?你说了,他是我儿子,怎么能算夺走呢?”卫肆沨冷笑,话锋突转:“在人前,不准提你的姓氏,你只是侯夫人捡来的。明白吗?记好,错一点儿,别想再见儿子!” “是,娉婷明白。” 卫肆沨开门出来,看见了蹲在门口的旭儿。 旭儿看见他就是一缩,连忙跑进来躲在安娉婷的怀里。 卫肆沨不由得皱眉,对这个横空冒出的儿子并无亲近之感,甚至带着些挑剔心态对待。虽是长子,然安娉婷不仅身份特殊,又未正式入府,旭儿等于私生,认真究算起来根本得不到宗室认可。 早饭后,车队继续上路。 “五岁,也该读书写字了。”卫肆沨蓦地说道。 紫翎心下领会,答道:“既然不能公开身份,自然不能为他请老师,安排在私塾里吧。或者,侯爷可以亲自教授,接触多了,他就不会总怕你。” 卫肆沨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强迫她对视:“翎儿,你真是贤惠。” “多谢侯爷赞赏。” 卫肆沨逼近,几乎贴着她的额头说道:“旭儿即便认了,也是偏的,不如翎儿为我生的孩子。我觉得,应该再多宠宠你。” 她听得轻笑:“估计我的肚子不争气,要让侯爷失望了。” “只是我不够努力。”说着便吻住她的嘴,不由分说的索取,她越是反抗,他越是粗鲁霸道,存心惩罚她的“贤惠”。当身体渐渐发烫,呼吸变得急促,他威胁的笑道:“翎儿最好乖乖的配合,否则让外边儿的人听见了,可有损侯夫人的形象。” “你!卫肆沨,你住手!”紫翎低声训斥,却阻拦不了他猖狂的举动。 侯爷的马车再大再华丽,终究也是马车,一旦她大力挣扎,势必闹出动静引人耳目。她无法像他一般肆无忌惮,由此只能败于下风,任他索要。 卫肆沨将她托在腿上,剥除层层绚丽的衣裳,敞露了满怀****。 “知道吗?我是真的想要个孩子了,一定得是我夫人所生的孩子,不仅会长得像我,更是有资格继承我的一切。我的紫翎夫人如此独特,你我的孩子,绝对不凡。” 紫翎因他突然的闯入而身体紧绷,为了发泄,解开他的衣裳,双手绕至其身后,狠狠的留下几道指痕。 卫肆沨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身体一翻,将她压在车上,狂肆的一侵到底:“我会独独的宠你。翎儿,如果你真的想贤惠,那就热情的回应我,早早的为我生个儿子。” 她根本不敢想象那种局面,未来对她而言只是未知和迷茫。 “说话!”得不到回应,卫肆沨很不满。 “需要说什么?”她淡淡的挑上一笑,将柔软的身体贴进他胸膛,主动献上亲吻,如玉的手则滑至他紧致的腹部,轻轻的撩拨。 卫肆沨的眼神越来越炙热,一面驱动身体,一面在她胸前狠狠的烙下印记。 当一切结束,她拾起衣裳一件一件的穿戴,取出小镜整理鬓发钗环。 “帮我理理。”卫肆沨夺过她手中的镜子,照了照发冠。 她蹲在他面前,为他整理衣襟冠带,半晌,终于问道:“你不喜欢旭儿吗?” 卫肆沨望着她笑:“翎儿,你以为我将来只会有一个儿子吗?他若要讨我喜欢,得有资本,只有足够努力,足够出色,才配做我的儿子。” “在你眼里,怎么才算出色?”她嗤笑。 “当他做了出色的事,我自然会知道。”卫肆沨将她扶起来坐下,轻抚她的面颊,似安抚般的说道:“不必多想,你才是有资格与我比肩而立的女人,你生的孩子,才有资格继承我的一切。” 嘴上没有言语,心里却毫无赞同。 只有在与皇宫相比时,侯府才显得有那么点好处。她没想过孩子的事,当他将这件事正式的提了起来,她总觉得后怕。怕府里的各方算计令孩子夭折,怕孩子在侯府的养育下成为第二个卫肆沨。 或许她想的远了。 这一趟的京城之行,她觉察到了宫内宫外暗暗的涌动,卫肆沨虽在锦州,却明显陷于其中。古来争权夺位有几个好下场?即便他自诩聪敏谨慎,也难保无虞。党派相争一定很激烈了,否则胭脂怎么会冒险潜入侯府呢。 如今她与侯府密不可分,一旦侯府瓦解,她也势必粉身碎骨。 第二百二五章 回到侯府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抵达锦州时,天色黄昏,晚霞凄迷的渲染了半壁天空。 马车一停,尚未下车就听一阵恭贺之声:“恭迎侯爷侯夫人回府,恭贺侯夫人!” 这恭贺的自然是她所得的诰封丫。 卫肆沨扶着她下车媲。 扫了眼跪了一地的下人们,说了一个字:“赏!” 相思便喊道:“侯夫人有赏,每人清钱一贯!” “谢侯夫人赏赐!” 卫肆沨笑道:“她们必定在里面等着恭贺你呢,你先去吧,我与锦之说点儿事。” 目送他与卫锦之前往书房,她抬眼环视着这座侯府,再度回来,她那一颗躁动不安的心竟然沉静了下来。好像真把这儿当成了家一样。 行至内仪门,邱姚等人,以及瑞大娘率领着众丫鬟婆子管事媳妇们皆跪地恭迎。 “都起来吧。”里头这些下人,照例赏钱一贯。 “侯夫人一路辛苦了,我早命丫鬟们准备了茶水,夫人回沁梅院歇歇吧。”邱姚两个多日不见,对她十分的恭维热情,这其中她那番救驾的事迹功不可没。 毫不夸张的讲,在世人眼中她已经是皇上的救命恩人,皇上且感激不尽,何况其他人呢。侯府这些下人们沾恩带荣,这些主子们也会私下揣测,猜想她与宫里的显赫人物是否有了更为亲密的关系。 一大群人簇拥着她回到沁梅院。 院墙边的凌霄长得茂盛了,满院子的花草芳香葱郁,春杏领着沁梅院的丫鬟们齐崭崭的立在门外,欢笑行礼:“恭喜侯夫人!恭迎夫人回府!” “姐姐!”随着熟悉的笑声,青奕扑了上来。 “有没有想姐姐呀?”想不到青奕竟然会在,高兴的抱起来亲了一下。 青奕连连的点头,搂着她的脖子状似委屈:“我好想姐姐。” 这时有人发现了一直安静的跟在人群之后的母子两个,疑问道:“请问侯夫人,她们是……” 紫翎险些忘了,趁着所有人都在,笑道:“娉婷,见过诸位夫人。” 安娉婷闻言上前几步,跪地磕头:“娉婷见过诸位夫人。” 邱婉蓉盯着安娉婷的容貌,再看一旁的孩子,摸不清状况:“侯夫人,她是……” “她们母子很可怜,没了亲人,流落街头。我意外遇见了,实在不忍心,便将她们带回来了。娉婷很擅长跳舞,让她教府里那班舞姬,说不定能排出不错的舞来。瑞大娘,让人将百花院的屋子收拾一间出来,给她们母子住。” “是。”瑞大娘立刻就吩咐了人去办。 “等等!”紫翎看了旭儿的衣裳,又补充道:“所有人都赏了,你们母子还没赏呢。旭儿很讨我喜欢,往后又是和青奕作伴的人,赏四套衣裳,两副鞋袜,赏娉婷两身衣裳,两贯钱。” “谢侯夫人赏赐!”安娉婷跪地谢恩。 按理,应该好好儿照料,两贯钱几件衣裳算什么呢。可侯府的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但凡出格一点势必引起猜疑,那便枉费了卫肆沨的初衷。反正在这侯府里,吃穿不愁,平日里多些恩典,循序渐进,总能关照到。 青奕似乎对旭儿很感兴趣,盯着一直看。 相思正招呼着丫鬟们往屋内搬东西,上至皇上皇后的赏赐,下至王侯公府以及亲朋好友们的贺礼,全都一一的列了单子。相思拿着单子一样一样的清点,命人将大柜子大箱子各个抽屉全都打开,爬着梯子将东西一样一样分门别类的收放好。 邱姚等人看着丫鬟们收东西,一致的沉默。 少顷,姚淑媛笑着打破沉默:“侯夫人,晚上的接风宴席都准备好了,侯夫人有什么特别吩咐吗?” “你们辛苦了,我没什么别的话。老太太呢?”她不确定老太太是否还在府里。 果然,卫若萱说道:“老太太早回净月庵了。接到大哥大嫂回来的消息,请过老太太,她说热闹够了,想清静清静。” “老太太是爱清静,待明天我再去请安。”说着又笑,对相思使个眼色,说道:“回来的时候,舅妈与各家夫人们托我给你们带了不少礼,特别是邱夫人着实客气周到。另外,我也有些东西给你们,虽不值钱,算是一份心意,你们别嫌弃。” “不敢,谢夫人。”众人谢恩领受,告退了。 看到她们都走了,紫翎轻吁一口气,端着茶连喝了几口。 “夫人还未洗脸呢,去去尘土。”春杏替她挽起袖口,退下戒指和手镯,芷荷早在一旁接着。 小丫鬟端着沐盆,待她洗了脸,红豆递上巾帕。 “怎么没见孙姨奶奶?”她突然想起刚才的人里独独少了孙氏。 春杏道:“孙姨奶奶病了两天了,正吃药呢。” “芷荷,你把西苑的那份东西送去。”提及西苑,她又想起梅祺的怀疑言论。其实,梅祺讲的都对,她在理智上是怀疑的,可情感上不愿意相信。她愿意认为还有一个未知的人物潜藏在暗处,操控一切。 坐车坐的久了,她觉得身上有些酸疼,估摸还有一会儿才开席吃饭,便斜倚在榻上躺躺。 相思知道她累了,命小丫鬟在旁边给她捶腿。 “姐姐!”青奕突然捧着几张纸跑过来,笑嘻嘻的展开给她看。 本以为是画儿,可一看,上面竟是三个字:商青奕。字迹虽然歪歪扭扭,不太成体统,可一张一张看下去,足以看出他的努力和进步。 “奕儿知道怎么念吗?”她惊喜的问。 “知道!商青奕,是我的名字,沄哥哥教的。”青奕满脸得意骄傲,又说:“沄哥哥让我好好儿写,以后教我写姐姐的名字哦。” “奕儿真了不起!”她坐起来,命相思取来一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串红润鲜亮的玛瑙。玛瑙是佛教七宝之一,被视为僻邪之物,不知谁家送的礼,她特地留出来给青奕。戴到他的手腕上,问:“喜不喜欢?” “喜欢!谢谢姐姐!”青奕很高兴。 她又问春杏:“我不在的时候,府里怎么样?” “一切都挺好,没什么事。”春杏笑着,说:“没料到侯爷与侯夫人回来的这么早,还以为会到月底呢。夫人不在,二夫人三夫人一块儿管着家,虽然有些小磕碰,但不值一提。” “四夫人呢?”那会儿她也留意了,何家母女安安静静的。 “四夫人不大出门,何姨妈似乎放心不下她,所以没陪老太太去庵里。毕竟出了那样的事,四夫人很难承受。”春杏话音一住,疑惑道:“看何姨妈的样子,似乎要在侯府常住呢。” 紫翎笑道:“她就这一个女儿,又嫁到了侯府里,与老太太是亲上做亲的,她若不提走,便是侯爷也不能张口送客呀。”蓦地又想起一个人,问:“玉姨娘呢?” 春杏摇摇头:“听说很不好,似乎人已经疯了。每到晚上,一定要将她锁在房里,否则天亮了肯定找不到人。大夫说她那是惊恐过度,失心疯了,只怕治不好了。” 红豆也在一旁纳罕:“实在想不通,她好好儿的怎么会惊恐过度呢?她那病就怪怪的。” 紫翎也不清楚,谁知道胭脂给琉璃吃了什么。 “哦,对了,有件事险些忘了告诉夫人。”红豆蓦地说道:“几天前朱彪夜里从赌坊出来,半路上被人打了,胳膊都折了。商老爷报了官,可至今衙门也没抓到人,只说是朱彪在赌坊里跟人结了怨,被人报复了。不过奇怪的不是这个,是二小姐。她像突然转性了似的,变得信佛了,隔三差五就往庙里去,甚至住上一两晚呢。” “商洪呢?” “为生意的事发愁呢,似乎有些起色了。看来大姑爷到底不如老爷。”红豆感慨道。 “商洪可是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自然比孟远航有经验。”眼看着时候差不多,她坐到镜子前补妆。 因红豆的话,她想起了商家搁置的问题。虽解决了青奕的身份,但事情的连锁反应并未停止,只是转向了暗处,正慢慢的发酵着。 且不说朱彪与商雪彤,只是商家的生意,恐怕想有起色不是那么容易。 之前于梁托知府夫人送来的礼,整整五千银子,这是何等大手笔。怨不得请得动知府夫人,又在短短日子将锦州大小商家搅得焦头烂额,那是何等雄厚的财力,背后,又藏着何等野心。 第二百二六章 更进一步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接风晚宴照例设在大花厅。 如今府里的一般***务都交给了邱姚两个,这场宴席自然办的极好,再没有闹虫子老鼠。众人敬酒,紫翎只是象征性的碰唇。在这侯府里她是尊贵的侯夫人,便有这个资本,可以摆出姿态。 因路上实在累了,没多久她就表露出倦意,提出退席媲。 “撑不住了?”卫肆沨看着她笑:“是该早点儿歇息,明天府里又要热闹,有你忙的。你先去吧,让人把东西备好,我过会儿就去。丫” “别太晚。”她低声交代了一句,望向卫锦之,他仍是一如既往只端着酒杯,基本不动筷子。话在喉间滚了滚,终究是说了出来:“这些菜公子仍旧吃不惯吗?到底应该多吃点东西,少喝酒。” 卫锦之没料到她在席上会这么说,看了眼卫肆沨,轻笑道:“知道了。” 卫肆沨嗤笑:“翎儿,他这是在笑你啰嗦。” “大哥可别这么说,我怎么敢。”卫锦之始终淡淡的笑,心里却是又动容又忐忑。他与她之间有外人不知的秘密,不是私情,却比私情更严重。他很清楚卫肆沨这个大哥的敏锐以及秉性,一旦有所察觉…… “我知道,是侯爷嫌我啰嗦,那我就不打扰了。”紫翎带着几分娇嗔几分玩笑的瞪他一眼,恍惚间,她自己都觉得这戏演得如幻似真。 那眼梢一逝而过的风情令卫肆沨微微忡怔,若非是在席上,早将她抓到怀里。 “春杏,好生扶着夫人,多打两盏灯照路。”他格外的吩咐道。 “是。”春杏等人答应着,簇拥着她走了。 卫锦之目睹着一切,仍是一脸淡淡的笑,只是在旁人看不到的眼眸深处,藏着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黯然落寞。指尖摩挲着酒杯,看酒水轻漾,抬手便一饮而尽。 “锦之。”卫肆沨含笑望着他,总觉得在他的微笑背后有什么莫名的情绪,很少见。 “大哥想说什么?”卫锦之淡笑反问。 “少喝点儿。”卫肆沨又想到紫翎劝导的话,又是一笑:“听到有个女人在你耳边唠叨劝诫是什么感觉?她虽是大嫂,却也不好多说,待明年你娶了亲,你若再这样不吃东西,耳朵可有得受了。” “大哥又拿我取笑。”卫锦之并不喜欢多谈亲事,那不过是一件寻不到推辞理由的无奈事。夜风从厅外吹进来,烛光晃了晃,发丝拂到他脸上,他则因那阵凉风蹙眉轻咳。 卫肆沨看的皱眉,搁了手中酒杯:“你这身体还是不能经风。如今深秋了,前两天又下了雨,夜里的确是很凉。别坐了,回去吧,我让人吩咐一声,给你送碗热汤,喝了就睡,别再弄病了。” “我这身体也不是短时间能调养好的,那我就先回去了。大哥一路劳乏,明天府里又有客,大哥也早些歇息。”卫锦之歉然起身。 “知道了,你去吧。”卫肆沨点点头。 待卫锦之走后,他又喝了杯酒,命人盛饭添汤。 见状,另一席的几人都站了起来,却被邱婉蓉抢了先机。 丫鬟已经盛了碗饭摆上,邱婉蓉则将厨房刚刚送来的热汤亲自舀了一碗,放到他面前。到底是在侯府几年,深知卫肆沨的喜好与口味,拿着筷子为他布菜。姚淑媛在一旁看着,唯有眼红嫉妒而已。 一时间,厅中安静无声,唯有杯盘轻响。 吃了饭,喝了半碗汤,卫肆沨放下了筷子。 何姨妈悄悄向何吟儿使个眼色,何吟儿忙捧了茶碗走上去,恭恭敬敬的递上:“侯爷请。” 卫肆沨瞥她一眼,接了茶碗漱口,而后又搁回她手上,笑道:“吟儿乖巧的样子还是很惹人疼爱。” 何吟儿诧异的抬眼,没料到他突然用这种轻松宠溺的口气和她说话,一时间眼眶红了,各样委屈尽数涌上心头。 “怎么了?是谁欺负了你?”卫肆沨越发含笑温柔,犀利而略带冰冷的扫了邱姚两个,言外之意十分的明显:“难道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故意欺负你?若是,别怕,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没、没人欺负我。”何吟儿嘴里这么说,眼泪却突然滑落下来,又连忙的擦去。他的突然温柔,令她如做梦般不真实,又想抓住。 “若没有,那你哭什么?”卫肆沨眉色一沉,已经毫不掩饰情绪的盯着邱姚两个,出口训斥:“上京前我是怎么交代的?你们两个管家,不仅是管事,更是管人!大约你们看她新入府,诸事不知,好欺负,又趁着我与侯夫人不在,暗自里怠慢苛刻了。” 邱姚两个面对突如起来的责难,连忙跪下辩解:“请侯爷明察,我们从来没轻视慢待过四夫人啊!” “没有?或许明着没有,背地里保不准。”卫肆沨似一口咬定,冷哼道:“你们比她的出生可尊贵多了,都是官家小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应该比谁都清楚。之前就算了,若你们再使小性儿,那我就白疼你们了!” 邱姚两个被当着一干子下人训斥了一顿,还是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满心的委屈怨恨全都迁怒在何吟儿身上。她们认为侯爷不会平白无故恼怒她们,定是何吟儿通过老太太暗中打了小报告喊委屈,这才令侯爷对她们动了肝火。 殊不知,何家母女心里却是满满的疑惑猜思。 邱姚两人对了抹眼色,交代下人收拣东西,先一步离开。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沉默了许久,到底是邱婉蓉先冷笑了一声:“我以为侯爷对何吟儿的兴趣已经尽了呢,谁知道,你我莫名其妙白白得了今晚这场训斥。表面上楚楚可怜,谁知竟是深藏不露。” 姚淑媛何尝有好心情,跟着说道:“到底是老太太的表侄女,从小疼到大的,侯爷便是不喜欢,也得看老太太的面子。若说别的倒罢了,可偏偏说我们欺负她,真是好笑。你我的委屈,又向谁去说?” “我看侯夫人也不待见她。”邱婉蓉暗示那场雨。 “侯夫人又能怎样?这四夫人比我们可多层关系。” 邱婉蓉突然停住脚,似笑非笑的提示:“咱们也不能白受委屈,不能白担了罪名。既然已咬定咱们欺负她,那就让她真切的体会到被人欺负是什么滋味儿!” 卫肆沨离开花厅,直接去了沁梅院。 一入院中便是幽幽的花香,沿着正中的步道进入屋内,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香粉和水汽。朝丫鬟们摆了手,示意不准出声,透过恍若烟雾的轻盈纱幔,看见她满头青丝垂散在身后,隐隐露出圆润光洁的肩头。 显然是刚洗完澡,她只穿着贴身的水红抹胸,雪白轻纱的复裙,随着乌黑的头发在肩后轻轻晃动,盈盈细腰若隐若现。 终于,紫翎从镜子里发现了窥视的人。 “侯爷站那儿做什么?喊丫鬟将热水抬来,赶紧洗了好歇息啊。”她放下梳子,一面对着镜子里的人说话,一面起身。 卫肆沨直接走上来,埋首在她身前亲昵的一番逗弄:“应该让你等着和我一块儿洗。” “侯爷都不累吗?”伸手将他推开,笑道:“身上都是酒气。” “只喝了几杯。”卫肆沨笑着,转身出了纱幔去清洗。 紫翎重新在镜前坐下,抚摸着脖子上的玉珠,将它取了下来,放在盒子里。静静注视着镜中的容貌,抬手从眉摸到嘴,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或许对她而言,如今的一切才是真实,前世是梦。 她好像已经不记得前世的容貌。 “不是累了吗?怎么还坐着?”卫肆沨洗完澡返回来,见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不由得点着她的鼻子嗤笑:“总不会是女人的多愁善感发作了吧?” 她笑出声,笑的莫名其妙,不理会他的疑问,自顾走向床榻。 “翎儿?”卫肆沨疑问着,追上她。 “还用问吗?秋风起,愁思长,我只是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返身搂住他的脖子,凑上去轻啄了一下,半低着眼帘微笑:“这会儿我想睡了。” 这番暗示卫肆沨听懂了,即便听不懂,也从她的眼神姿态领悟了。 第二百二七章 恶意之举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天初亮,紫翎醒了。 一点轻动卫肆沨就被弄醒,朝外看了看,质疑道:“还早,你做什么去?” “才回来,难道不去看看老太太吗?”她反问。 “你是贤惠,只怕老太太嫌你搅扰了她的清净。”话虽如此,在躺了一会儿后,他坐了起来,唤人进来服侍媲。 见状她便明白,他会去。 穿戴梳洗后,喝了点儿红枣茶,前往净月庵。抵达时,庵里尼姑们已做完了早课,老太太也念完了早起的第一遍经文,正要用早饭。 见面问完安,似乎并没别的话。 沉默了一会儿,老太太说道:“今天府里客多,不必在这儿耗费时间,回去吧。我这儿一切都好,不用惦记,我只是有些不放心吟儿,多照顾着她。” “是。”对此番嘱咐,紫翎只能应诺。 回程的马车上,卫肆沨沉寂着脸色。 她则想起在舅老爷家无意听闻的事,若当年在老太太的身上的确有秘密存在,那会不会就是他们母子产生隔阂的根源所在?尽管想知道,却不能也不敢问,卫锦之虽能问,他却不知道。 “他们母子你怎么安顿的?”卫肆沨蓦地问。 “安排在百花院。”她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从昨天到现在竟没关心过安娉婷母子的状况。难道真如他所说,旭儿即便认了也是偏的,没有资格继承他的一切,所以他犯不着在其身上耗费什么精力。若儿子如此,其母安娉婷就更难得关注了。 这算是真正冷血吧?起码也是性情凉薄,让人觉得心寒。 她一直瞧不起商洪,可如今看来商洪还算是个正常人,起码对待自己的儿子恩宠疼爱,有着一份人之常情。卫肆沨呢?是因为父子间刚相见未相认吗?她还真不敢妄下结论。 回到府里,卫肆沨去了前面,她则在沁梅院。 相思重新捧出一套衣裳为她更换。里面是件玉色暗金竹叶纹的中衣,外面是大红金绣五彩牡丹凤凰纹通袖长衣,下面配着缠枝莲花纹样的百褶裙。她的头上戴着嵌有大珍珠的金灿灿明晃晃的大凤钗,后面缀着一只赤金五彩蝴蝶压发,一对东珠耳环。 费事的妆扮,全是做给外人看,若依照她的心意,实在不值得庆贺。 不多时,各府的女眷们陆陆续续的到了,将前厅坐的满满当当,丫鬟们忙着端茶倒水,接收东西。邱姚两人来打了个照面,又去照看别的。何吟儿入门日子虽浅,到底是侯府的四夫人,当着外人的面儿,也端得起应有的架势,帮着招呼。 “姐姐姐姐,我要去玩。”青奕拽着她的裙子嚷嚷。 “那可不行,今天府里人多,万一撞坏了你怎么办?”她半是恐吓半是哄劝,拿了碟子里的点心给他吃。 “我想去找沄哥哥。”青奕委屈的嘟囔着嘴,又望着满屋子的女人,明显很无趣。 想了想,她唤来红豆吩咐:“你带他去百花院,找旭儿和他一块儿玩,顺便看看她们母子还有什么缺的,回来告诉我。若是她们两个小家伙投缘,就安排在一块儿吃午饭,今天府里人多,看好他,别让他乱跑。” “知道了。”红豆答应着,带着青奕去了。 紫翎是女主人,又是今天的主角,必须耐着性子待客。 不知何时,当看到邱姚两个出现的时候,她一阵欢喜。她们的到来表示着即将要开席,难熬的时间终于结束了。 “夫人,请去入席吧。”两人笑着请示。 “诸位夫人请。”随着她起身,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众人依次朝外走,三三俩俩的说着话,突然听到一声惊呼,大家惊诧的同时看到有人迎面扑在地上,摔的十分狼狈难堪。当众人仔细再看,摔倒的人竟是四夫人何吟儿,大约是摔的太意外、太疼,怔怔的趴在地上,直到丫鬟慌张的将她搀扶起来。 何吟儿惊恐着眼,环视周围的人们,雪白的面颊刷的通红。 “怎么回事?”走在最前面的紫翎没看到身后发生的一幕,当意识到出事,就看见丫鬟扶何吟儿起来。 何吟儿手掌擦破了,衣裳也脏了,人似乎也呆了。 当着各府的夫人们出了这么大的丑,何吟儿哪里承受得住,紧抿着唇,使劲忍着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低声哽咽道:“吟儿失礼,请侯夫人见谅,恩准吟儿先行告退。” 不待紫翎发话,邱婉蓉先出声了:“四夫人真的是太失礼了,今天可是喜庆日子,当着诸位夫人的面儿,实在有失体统!” 姚淑媛也端出了夫人姿态,却是关切口吻:“雀儿,快扶你家夫人回去换身衣裳,不能误了席!” 言外之意,何吟儿可不能请假不赴席。 何吟儿听出来了,想到刚才似乎是有人故意绊了她,不禁委屈的低头掉起眼泪。 “这样的日子,四夫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让诸位夫人看笑话!侯夫人还等着你回话呢!”邱婉蓉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心里却很是得意。 “出什么事了?吟儿?怎么了?”何姨妈从人群外进来,一眼就看到何吟儿掌心里的血,忙摸出帕子包扎了,疑惑的望向紫翎。 何姨妈回去了一趟,刚刚才赶过来,因此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四夫人摔倒了,回去换身衣裳,抹药歇着吧。”紫翎看到了邱姚两人的神色,心下明了,再看何吟儿委屈不敢哭,敢怒不敢言,多少觉得不忍心。见众人还盯着,略扬嗓音道:“诸位夫人请吧!” “侯夫人请!”众人收回视线,跟随着出了沁梅院。 当那些人走了,何吟儿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吟儿,别哭,告诉娘,到底怎么了?”何姨妈心急如焚。 “娘……”何吟儿哭泣着,将方才的事情讲了。 “真是太过分了!”何姨妈也咬定是邱姚两个为昨晚得训斥的事儿报复,眼看女儿受这么大委屈,丢了这么大的脸面,心里怒火直烧。她劝道:“别哭了,娘陪你回去换衣裳,然后去赴宴。” “娘,我不去,我没脸去。”何吟儿又哭。 “怎么没脸?你现在躲着哭,会哭一辈子!不能让所有人看笑话,娘为你出气!”何姨妈咬牙暗下狠心。之前洞房那夜就够丢人了,可对方是侯爷,她不能怎么样。这回又闹出这样没脸的事,女人对女人,总有办法。 “娘怎么为我出气?”何吟儿不信:“难不成你去告诉老太太?只怕老太太也管不了这样的事。” 何姨妈有些生气的看着她:“你也不是个笨人,怎么尽说这种丧气话?当初是你死活要嫁侯爷,这才几天你就没信心了?那往后怎么办?你打算守一辈子活寡吗?我只你一个女儿,你要我、操心到什么时候?” “娘……那你说怎么办?”何吟儿擦了眼泪,虚心听着。 倚云楼内宴席齐备,随着一声“开宴”,各色珍馐佳肴端了上来,对面戏台上也演了起来。 “这戏唱的真不错!” “还不如小和春,那戏班里头的柳生公子才是真唱的好,可惜,听说柳生公子在前往京城的路上病故了。柳生公子最后的一场戏就是在侯府唱的。” 紫翎听见有两位夫人讨论着戏,提到了柳生这个名字,又令她想起死去的乔臻儿。 她与乔臻儿不算熟,谈不上什么交情,可乔臻儿的死和其他人不一样,不为名,不为利,是为了爱。她觉得乔臻儿很纯净,就是因为纯净,才无法生存在这个世上。 “夫人,四夫人与何姨妈来了。”相思蓦地提醒。 与此同时,所有席上的人都注意到了,纷纷望了过去。特别是邱姚两人! 谁都没有料到,经过那么丢人的一幕,娇弱的何吟儿竟然有勇气来赴席。 在何姨妈的眼神示意之下,何吟儿款款移动莲步走到紫翎跟前,欠身失礼:“吟儿已无大碍,今天是恭贺侯夫人的喜庆日子,吟儿特来入席。” “坐吧。”出事后,她已从春杏口中得知了昨晚离开花厅后发生的事,明白卫肆沨报复已正式拉开帷幕。 第二百二八章 僻静之地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最近宴席坐的太多,紫翎也没什么兴致。 待菜上齐了,她喊来相思亲自吩咐,将席上几样精致菜以送给青奕的名义,送到百花院,赏给安娉婷母子。又想,安娉婷倒罢了,旭儿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虽没认亲,到底是老太太的亲孙,得想个办法改善他的饮食。 宴席中,知府夫人似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知府夫人有话但讲无妨。”她料定对方不会因芝麻小事而犹豫媲。 “侯夫人恕罪,只是一时想起来,我也知道今天不该提那样的事。”知府夫人一面说,一面朝远处席上望了一眼。 紫翎顺着望过去,看见了商雪彤,颇为意外。 刘氏已不在,商碧华已死,商家能出席这场宴席的女人只有商雪彤,她的出现并不意外,先早就先给她磕头问过安。紫翎意外的是商雪彤此刻的状态,完全不似以往那般不耐或傲然,而是与同桌的女眷开心谈笑,满脸娇媚动人。 谁都不会怀疑这是一个处于幸福状态的女人。 嫁给朱彪,母亲入狱,姐姐惨死,这种情况下还能觉得幸福? 知府夫人看出了她的惊讶,笑道:“雪彤夫人很高兴呢,这全要感谢夫人仁慈宽厚,若换了其他人,哪里有这种胸襟。” 紫翎明白了,知府夫人指的是刘氏的事。 刘氏害死了周姨娘,卖掉青奕,入狱后刚刚受了一点儿刑就将全部事情供述了一遍。依照她如今显赫尊贵的身份,这案子别说在锦州,即便送达刑部,那些官员也会坚定不移的判斩。 原本她是懒得理会,打算由着衙门处理,可后来改了主意。 商碧华的死令她有些触动,并非太心软,或觉得对方罪不至死,全是因为她们是商家人。不管是否情愿,青奕已经回到了商家,是商洪的命根子,她这个做姐姐的岂能借着报仇的名义杀光他所有的亲人?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亲人,也该保留一份名义上的亲情。 后来,她往知府衙门转递了一份“求情书”。虚伪的说,刘氏到底是大娘,若判死刑未免太抹杀亲情,希望官府法外施恩,能留其一命。 她是堂堂的侯夫人,她的话即便说的再淡,听在知府耳中便是指示。最后对刘氏的判决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其永囚死牢之内了此一生,不准任何人探视。或许,这比死刑更残酷。 宴席到一半,她托词不胜酒力先退席,吩咐邱姚两人陪着诸位夫人。 众人起身恭送,出了倚云楼,她却并未回沁梅院。 “夫人?”相思见她往西苑那边走,马上就意识到了。 “你去把商雪彤请来,我有话问她。”她选了处亭子坐着。 少顷,商雪彤来了,面对她,恭谨中还有隐隐的畏惧:“雪彤见过侯夫人。” “二姐免礼,坐吧,这儿也没别人。”她细细打量着商雪彤的神色,含笑道:“刚从京城回来就听丫鬟说了,朱彪被人打了,还伤的挺重。他有没有提过跟人结怨?” “侯夫人是知道他的,他又不管生意上的事,最喜欢的就是喝酒和赌钱。那天他在赌坊玩到半夜,肯定是赌桌上和人闹了纷争,所以才被人打。他自己都糊涂的不知是谁,官府又到哪儿抓人呢?”商雪彤提到朱彪,满脸嫌恶,更表现的对其受伤漠不关心。 “我知道他的脾气,虽如此,可你们是夫妻,他做的太过,你也该劝两句。若他敢打你,你就告诉我!”她话里话外透露出为其撑腰的姿态,令商雪彤颇为意外又疑惑,她继而说道:“听说你常往庙里去?” “呃,是,去上香,祈愿。”商雪彤的神色立刻变了,低垂着头,不由自主的绞弄帕子,眼睛更是左右乱瞟,满是心虚紧张。 紫翎不过是听红豆提了,觉得奇怪,顺口问问,哪知得到这种反应。 她不动声色道:“肯定是他欺负你了,你心里不高兴,这才到庙里寻慰藉。并非我对神明不恭,这种事求神拜佛不管用,他若再欺负你,就来找我。抛开其他不谈,你到底是我二姐。” 商雪彤明显还是质疑,小心的看她一眼,忙道:“是。” 商雪彤走后,她把香草等人打发走,只带着相思前往蔷薇花架。她直接穿过蔷薇花圃,站在小桥上,清澈的渠水上飘落着几朵黄色桂花,对面有几棵高大的桂花树,满溢芬芳。 她刚要在桥栏坐下来,相思拦了一下,取出一方帕子铺上。 “夫人,要喝茶吗?” “嗯,你去准备吧。” 相思其实是有顾虑的,但又觉得她应该轻松一下,似乎在这里才是她寻找安静的所在。 正如相思所猜测的那样,这个地方对紫翎来说有特殊的意义,不仅仅是与卫锦之默契的相见之地。当摔倒时被人搀扶,当遭受冰冷极寒被人温暖,即便事情远去,那种感觉却会停留在心底深处。这里,俨然是心灵的休憩疗养之地,是她喘息的地方。 当听到轻缓的脚步,她知道来人是谁。 没有扭头去看,只是笑道:“你提前退席了?” “嗯。”卫锦之不过是习惯性的走到这儿,没想到她会在,就像是专程等他一样,但从他的脚步就知道他来了。这时候,他心里的感觉很微妙,盯着她今天的打扮,恍若在看传说中的神仙妃子。 未曾听见他再说话,紫翎奇怪的转过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不同于卫肆沨,他的眼睛即便高兴也似藏着一抹淡淡的忧郁,他的面容始终那么的柔和,笑意温柔。有个词叫美如冠玉,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如美玉般温润高雅,气质卓然。 意识到气氛太沉寂,彼此太古怪,她一笑,用话转化气氛:“这儿的桂花开的很好。” “你喜欢桂花?” “我喜欢这个地方。”淡淡一笑,她反问道:“那些药你也吃了一段时间了,到底怎么样呢?” “我觉得好多了。”卫锦之轻笑,很诚实的又说:“只是胃口仍旧不好。我也知道要调养好身体,东西必须得吃,也很努力的尝试,可若吃多了就会反胃,弄得更加不愿吃东西。我想,或许我这身体已经是这样,不可能再恢复成常人了。” “若实在不行,也不要太勉强,不过……”她盯着他看两眼,笃定道:“你又喝了不少酒吧?” 卫锦之带着几分无奈的笑。 “你的身体本就弱,何况又吃不下几口东西,总喝酒岂不是很伤身?你看了那么多书,总知道怎么保养身体吧,你自律一些,也省得旁人唠叨你。”提到唠叨两个字,她停了口,自嘲的笑:“你一定嫌我啰嗦了。” “不会。”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往往是天壤之别。他不讨厌她的“啰嗦”,或者说,他不在乎她说的是什么,只是喜欢听她的声音,喜欢这种交谈。 大约是觉察到他目光的异样,紫翎转开了眼,说起别的:“你总是在府里看书吗?不出门?” “很少。” “你除了会吹箫,还会什么?”她蓦地想起京城茶寮中的那对卖艺爷孙,便说:“以前我从来不知道,排箫的声音那么纯净,不同于其他乐器。”停顿了一下,又笑:“不过你还是适合吹箫,更符合清雅公子的形象。” “很少听见你玩笑。”卫锦之随着轻笑。 “每个人都会玩笑,要看有没有合适的场合。”望见相思端着茶走来,她便不坐了,站起来理了理衣裳,说道:“公子喝了酒,回去躺会儿吧,我也回去了。” 卫锦之却蓦地问她:“你去了京城,一切都好吗?” 闻言她不由得停住,沉默了一会儿才涩涩的发笑:“我一回来,所有人都是恭喜我,没人问我这样的话。也对,在外人看来,我得了一品诰命,又得皇上皇后的赏赐,何等尊贵荣耀,怎么会不好?” “若有需要,希望能帮得上你。” 她看着他笑:“知道吗?你已经帮了我很多。” 第二百二九章 认错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回到沁梅院,倒在床上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发现青奕仍旧没回来。 相思笑道:“小少爷跟旭儿很投缘呢,一定是在一块儿玩呢,夫人不必担心。” “人都走了?”她问丫。 “应该都走了,散席有一会儿了。媲” 芷荷忽然在门口禀报:“夫人,四夫人来了。” 紫翎稍感意外:“请。” 何吟儿进来,看了屋子里的丫鬟们,低着头走到她跟前,纳福行礼:“夫人,吟儿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夫人说,请夫人恩准。” 紫翎朝相思使个眼色。 相思会意,领着丫鬟们出去了,将门带上。 紫翎正要问,突然见何吟儿毫无征兆的在她跟前跪下,一句话没说,先磕了三个头,把她弄懵了:“你这是做什么?” “吟儿做错了事,使得侯爷侯夫人生气。并非吟儿为自己辩解,只是……吟儿的确是耍了小聪敏,在芙蓉榭里,是我主动亲了侯爷的。”说着,何吟儿伤心的哭起来:“我是真的喜欢侯爷,从小就喜欢,并非是为了侯府的荣华富贵。我知道做错了,不该不自重,不珍爱,不该惹得侯爷与侯夫人相互误会生气。求侯夫人原谅吟儿一回,吟儿再也不敢了,吟儿愿意用一切来换取侯爷侯夫人的宽恕。” 看着悲伤啜泣的人,紫翎微微的皱眉,这番“认罪”与“悔悟”来的突然,令她想起今天的闹剧。 何吟儿是个脸皮儿很薄的人,有着小女儿的矫情心态,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自己拆台,承认那么出格又丢人的事。再者,那件事早就当着她的面讥诮过,表明自己已知芙蓉榭内的真情,她再来这番表态,岂不多余? “为什么现在来说这些?”她直接问了。 何吟儿压低着脑袋,抽泣着断断续续的说:“因为侯爷生气,即便是娶了我,却……我想求得侯爷的原谅,也希望侯夫人能宽恕。如今在侯府里,除了娘,没人喜欢我,下人们都拿别样的眼神看我,就连另外两位夫人也……” 果然,归咎到底,促使其做了改变的是邱姚两人。 “我知道了,你觉得别人都针对你,在府里日子很难熬,是不是?” 若情况真如她所说的那么严重,的确是度日如年。 何吟儿点点头。 “你起来吧。”紫翎摆摆手,略微沉吟后,说道:“事情都过去了,如今你已经嫁了进来,是侯府的四夫人,那么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侯爷也不会总盯着你的过去,以后在府里怎样,还要看你自己。” 紫翎的话一语双关,就是不知对方能否真的听懂。 “谢侯夫人宽恕,吟儿一定不再重蹈覆辙。”何吟儿看似坚决的表态,跪地又是磕头。 没多久,有小丫鬟进来说商家来了人,接青奕回去。 她便命人去百花院将青奕找回来,收拾了一番,又嘱咐红豆等人一些话。青奕一脸的不情愿,只是这回除了不想和她这个姐姐分开,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小哥哥旭儿。 听着青奕的称呼,她忍不住笑。 若是真到了公布真情的那天,旭儿便是侯府公子,虽大他两岁,却比他低一个辈分。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 相思和春杏在屋里忙着整理各府送来的礼,前来的宾客们都是备着双份礼,一份收入官中,那是恭贺侯府,一样由女眷们送至沁梅院,是单给侯夫人的私礼。最近她收的东西太多,若没有清单册子查看,她都不知自己有多少私房。 “相思,把册子拿来看看。”她蓦地说。 相思拿了本账册给她:“这是总的册子,下面送的,宫里赏的,一并都登录在上面。” 她拿着翻了翻,自嘲笑道:“原来我这么有钱。” 春杏在一旁笑着接了话:“夫人把钱看的淡,若是换个人,做了侯夫人岂能没几十万的资本?若非皇上赏了这些,夫人算是清贫的呢。” 她的那些私产里,至少有将近一万的银子春杏是不知道的,所以才会那么说。春杏与丫鬟们看到的都是各家送的礼品与宫里赏赐。 她笑笑,没去接春杏的玩笑,当看到册子上登录的皇上的赏赐,问了一句:“那天给萱小姐的东西里有没有珍珠?” “没有。”那些东西都是相思亲手办的,所以记得很清楚。 “挑一串珍珠,再用盒子装一盒散的,给她调配珍珠粉。”在过去的观念里,珍珠是何等的名贵,可现在真应了那句“珍珠如土”,毫不眨眼的就能拿出一把珍珠磨成粉擦在脸上。 相思依言取了东西,亲自送去。 午后阳光娇媚,晒的人慵懒舒服。汀兰院里的小丫鬟们正清闲,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到相思来了,忙起身迎上来。 “相思姐姐怎么来了?” “侯夫人让我送点儿东西给小姐。” “四夫人在屋里和小姐说话呢,姐姐进去吧。”小丫鬟说着引她到门口,一边通禀着,一边打起了门帘。 屋内两人已经站了起来,卫若萱问道:“什么东西?” “珍珠。”相思将东西放在桌上,打开给她看了,说:“侯夫人说这些散的,给小姐调配珍珠粉,也不必再麻烦的往库里去找。” “替我转谢大嫂。”卫若萱重新坐下,没什么兴趣的看着珍珠,说:“最近我睡的不好,总是很烦,也没心情去弄那些胭脂花粉的。请了大夫,大夫说吃点儿清心药丸,却也没见什么效果。我还正想去问问大嫂有什么高见呢。” 相思只是笑,还真不知怎么接这话。 “你回去吧,也替我问问。”卫若萱的脸上的表情并不似故意寻衅。 “是。”相思答应着,退了出来。再回想房中两人,觉得很奇怪。自从何吟儿做了四夫人,谁都看得出来萱小姐与她不亲近了,这会儿何吟儿却来找萱小姐说话,还是在见了侯夫人之后。 屋内,卫若萱命彩鸾将东西收了,不耐烦的问道:“四夫人还有事吗?” “若萱,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了?在这府里除了你,我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何吟儿说着眼睛又红了。 “拜托你别在我跟前掉眼泪,没用!我又不是大哥,不懂得怜香惜玉!”卫若萱心烦的提前警告,却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余光悄悄瞟去一眼,又极快的收回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早告诉你侯府不是什么地方,你偏不听!如今你得偿所愿了,还委屈,那别人还活不活?做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知道。”何吟儿忍着眼泪,踌躇的问她:“为什么你那么讨厌我嫁到侯府?你我虽一年见一回,可一直很好啊,若我嫁到侯府,便与你更近了,有什么不好啊?” “我没讨厌,我只是不喜欢你用那些小聪敏在大哥跟前耍弄。”卫若萱很正色的提醒她:“之前我警告你,你不听,后来怎么样?你如愿嫁进来了,得到的是什么?你耍聪敏的对象是我大哥,我大哥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敢?出于姐妹的情谊,我才再三的提醒你,你仍是不听。走到如今这一步,我已经没能力帮你了。” “若萱,我、我只是喜欢他。” 卫若萱瞥着她,冷哼:“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明白,我大哥有什么值得你喜欢。若他不是侯爷,那样的脾气,恐怕是人见人怕,谁敢往上贴?你以为你是商紫翎吗?” 蓦地听见她连名带姓称呼侯夫人,何吟儿看了她一眼。 卫若萱眼睛一闪,声音略低:“虽然我不太喜欢她,可却清楚,在大哥心里,只有她占有一席之地。你若想好好儿待在侯府,就别再去惹她,也别和那两位夫人争什么。我是为你好,你争不过。” 何吟儿心头思绪翻转,觉得她这些话那么颓丧,根本不像她的性子。 何吟儿心想,刚刚嫁进来,什么都没开始,就这么过一辈子吗?或许别人看不起,可还没争过,又怎么知道争不过? 第二百三十章 母女之计(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何吟儿回到芙蓉居,何姨妈已在房里等了好一会儿,自从老太太去了庵里,她便住在这儿。 “怎么样?”前往两处认错,是何姨妈出的主意,是事情的第一步。 “很顺利。”何吟儿心急的追问:“接下来怎么办?丫” “谁都知道,如今侯爷最看重的就是侯夫人,所以你必须好好儿的恭敬她,不能与她起争执。二夫人三夫人实际掌握着管家的权利,她们若看你不顺眼,很轻易的就能找到机会,所以最要紧的是令她们丢权。” “可、娘,这怕是不容易。媲” 何姨妈到底是过来人,冷笑道:“她们两个可不是总那么好,大多数时候明争暗斗,只要稍稍挑拨,她们马上就会反目倒算。娘倒有个主意,只是要你吃些苦。” “娘有什么主意?”何吟儿一心想改变现状,不论什么办法都愿意尝试。 何姨妈低声与她说了一番。 入夜,何吟儿去了初阳院。 丫鬟们刚将饭桌撤出来,翠微正命小丫鬟倒茶,看见了她,扬声喊道:“四夫人来了。” 屋内的邱婉蓉听见了,心下疑惑,想起这何吟儿今天些微的反常。 何吟儿进来后,端着满脸微笑施礼:“吟儿见过二夫人。” “四夫人太客气,快坐吧。”姚淑媛觑着她,一面接了翠微端来的茶,一面试探的问:“四夫人来有事?” “不算什么事,不过是几句话。”何吟儿一边儿说一边儿用余光瞟着左右。 邱婉蓉会意,令碧荷等人退下,掩藏着眸中疑惑,问:“四夫人有话但说无妨。” “其实、我是来认错的。”何吟儿满是歉意的说:“昨天晚上在花厅里,都是因为我才惹得侯爷生气,白白带累了两位夫人,其实根本不关你们的事。侯爷和老太太一样,只是怕我受委屈,当着侯爷的面儿,我应该表现的高兴些的,那样侯爷就不会以为我在难过,也就不会胡乱猜想了。” 邱婉蓉乍听前一句还在犯疑,当听到后面这番解释,登时脸色就冷了。 说是认错,可这样的话,这样的姿态俨然是跑到她跟前炫耀,炫耀得侯爷的特殊恩待吗?原本那晚的事就攒了一肚子火气,这会儿何吟儿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再度把旧事重提。 邱婉蓉当即把茶杯重重的磕在桌上,冷哼:“四夫人真是有心,还特地为昨晚的事来认错。我可不敢当,四夫人何错之有?若说有错,是我的错,我怠慢了你。” 闻言何吟儿立刻站了起来,一副诚惶诚恐:“二夫人这么说,教吟儿如何担当得起?那真的只是误会,我去找侯爷说清楚,不会让二夫人白受苛责的。” “够了!”茶杯哐啷一砸。 邱婉蓉本就秉性傲气,容易动怒,早看腻了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听够了她矫情的话。顾忌着侯爷的态度,其与老太太的亲戚关系,努力压了情绪,扬声一喊“翠微送客”,甩身进了内室。 何吟儿望着晃动的珠帘,退身出来。 次日早晨,何吟儿正准备去卫若萱那儿坐坐打发时间,却见何姨妈进来,催着她道:“重新收拾一下。侯爷和侯夫人去了园子赏花,二夫人三夫人闻讯都赶去作陪了,你也不能落下。” 何吟儿却是兴趣寡淡,坐在镜子前由何姨妈张罗,说道:“打扮的再好又如何?侯爷根本不会看我。” “别说丧气话!”何姨妈冷斥她一句,叹口气,语重心长:“傻孩子,娘知道你的心思,可横冲直撞是不行的,得换个方法。女人打扮的娇媚玲珑的确吸引男人目光,但女人的娇柔脆弱同样让男人无法忽视。记得昨天娘和你说的那些话!” 何姨妈说着,将她的发式做了改变,卸去大部分头饰,只带了淡粉的两朵绢花和一根白玉簪。又亲自为她选了身淡蓝撒花绸缎直身长袍,配了件白色百裥裙,通体清雅简单。 “雀儿,打水来!” 何姨妈又给她重新洗了脸,之后只在脸上抹了淡淡的玉簪粉,耳朵上配了对白玉小耳坠,不做其他妆点。 “就这样子去?”何吟儿看着一张素面,心里打鼓。 何姨妈却很满意:“你如今正是如花似锦的年岁,即便不妆扮也面如梨雪。侯府里上至夫人,下至丫鬟,哪个不涂脂抹粉的打扮,若乍见了你脂粉未涂的清雅,侯爷能不多看两眼?看了岂会察觉不到你的异常,岂会不问?便是不问,你也有了说话的机会。” “我知道了。”何吟儿听懂了,无论如何都要抓住机会。 何姨妈又交代了两句,何吟儿便去了。 今天卫肆沨也是清闲,便想着逛逛园子,赏赏秋意。起先不过是请紫翎一块儿,但消息传的快,其他人听见了都赶了过来,美名曰:陪伴服侍。夫人们如此有心,侯爷也不能强行拂其好意。 紫翎提议道:“不如请舞姬们来跳支舞吧。” 卫肆沨点头同意。 丫鬟们很快就传来了百花院的舞姬,在花丛中跳起了舞,加之乐声悠扬,使赏花的气氛不那么寂寞。 一曲结束,紫翎唤过领舞者,问:“最近没有排新的吗?” “回侯夫人,新来的阮娘正教习一支新舞,只是尚未完成。” “哦,我倒是很有兴趣,你们加紧排练,过几天我要看的,若是跳的好了,我有赏!”紫翎笑道。 卫肆沨在一旁听着,问:“谁是阮娘?你专程请了教习?” 紫翎静静的回望他一眼,淡笑:“阮娉婷,就是我在路上捡的那对可怜母子,难道侯爷没印象了?” “哦,阮娉婷。”卫肆沨淡淡颔首,附耳与她低语:“她说姓阮?” “是,怎么了?”紫翎反问。他早先说过不能提及安娉婷的名字,所以特地隐藏了真姓,这个阮姓,也是瑞大娘安排的时候问了安娉婷,安娉婷亲口回答的。总得有个姓氏才像样子,免得人猜疑。 “没什么,随便问问。”卫肆沨的确是随便问问,但心地却忍不住思量。他记得,至少在安家的近亲里没有姓阮的人,随口胡诌,赵钱孙李那么多的寻常姓氏都能用,怎么偏偏挑了个“阮”? 这时小丫鬟禀报了一声:“四夫人来了。” 但见花径处走来一抹纤柔身影,那身素雅清淡的妆扮的确引得众人多看,便是卫肆沨也多打量了两眼,宛如万绿丛中一抹洁白水嫩的小花。 “侯爷侯夫人在这儿赏花,吟儿服侍来的晚了,请侯爷侯夫人见谅。”何吟儿微微抿唇,歉意中犹带些微忐忑,微微上扬的眼角瞟到邱姚两个,又似欲说还休的惊惧委屈。 卫肆沨一直望着她,自然将她的一点一滴的情绪表情看的十分清楚,不由得抹唇笑道:“虽天气好,到底是入秋了,怎么还穿的如此单薄,不怕着凉吗?” “谢侯爷关心,不冷的。”见上来就得到关问,何吟儿免不了一番激动,想继续照本而演,又因激动紧张嗫嚅了半天没发出声音。 “不冷?不冷怎么发抖?”卫肆沨挑眉笑道。 “吟儿是、是……”脸色刷的涨红。何吟儿的确不是冷,而是太过紧张,一遍一遍在心里回忆着何姨妈的叮嘱安排,话却似很难出口般,令她止不住微微发颤,满头冷汗。 邱婉蓉看着眼前,想到昨晚,不由得冷笑:“四夫人何必逞强,如今已不是穿单衣的季节,还是回去再添了衣裳再来。你穿着单薄,万一冻病了,岂不是自己受苦。” 姚淑媛附议道:“是啊,二夫人言之有理。四夫人怎么总像孩子似的,难道还当是夏天呢,真是太任性了。” 何吟儿望着邱婉蓉,嘴唇咬的泛白,突然双腿一软,整个人没撑住倒在地上。 这个变故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夫人!”雀儿惊愣后忙搀扶她。 紫翎冷眼看了半天,倒闹不清这何吟儿是怎么回事,总是古怪的很。再看卫肆沨…… 第二百三一章 母女之计(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此时卫肆沨已经离座,亲自将何吟儿搀扶着,满脸关切:“怎么回事?好好儿的就倒在地上,病了?” “侯爷。”何吟儿眼眶瞬间湿润,眷恋又不舍的依偎在他怀里,几乎忘了丢人的新婚之夜,忘了那些狠绝无情的话,也忘了何姨妈的殷殷嘱咐。 邱姚两个对抹眼色,嫉恨又有些担忧,唯恐何吟儿趁机装可怜又告状丫。 “侯爷,我看四夫人不太舒服,还是令人扶她回去躺着吧。”邱婉蓉一脸关切的提议,唤来自己的丫鬟吩咐:“过来搀扶着四夫人,再去请大夫来看看。” 何吟儿一下子清醒,想起机不可失,忙说道:“侯爷,我没事,刚刚只是有些头晕才没站稳。媲” “好好儿的怎么会头晕呢?我瞧着你脸色不大好,还是回去歇着吧。”卫肆沨松了手,转身要回去落座。 “侯爷!”何吟儿心急下拽了他的袖子,又忙松开,忐忑又歉意道:“请侯爷原谅吟儿失礼,其实、吟儿有件事想说,务必请侯爷一听。” “哦?什么事?”卫肆沨摆出十足的好耐心。 “是……”何吟儿朝邱姚两人望了一望,仿佛是在内心挣扎着什么,然后跪了下来:“之前侯爷错怪了两位夫人,她们并未欺负过我,我不过是、不过是身体不舒服而已,和两位夫人无关。请侯爷信我,真的不关她们的事,侯爷不要责怪她们。大家都是一家人,犯不着为这些小事伤了彼此和睦。” “哦。”卫肆沨似笑非笑,回到亭中坐下,扫视三人,问:“婉容,媛儿,吟儿这般真情实意的为你们开脱解释,你们就没什么表示吗?” 邱姚两人早在听见何吟儿的话时就糊涂了,可当接触到他清冷的眸子,又瞬间醍醐灌顶般醒悟。 侯爷是那么容易听信人的吗?有些事,越是一再的表示,越是令人起疑。显然,侯爷认定何吟儿会这么急切的围她们解释,无疑是被逼无奈。 “侯爷,我……”邱姚想解释,张着口却不知怎么说。 若被冤枉,哪怕是罪行被揭穿都可以辩解,可现在何吟儿是为她们开罪,她们该怎么说? 一直旁观的紫翎终于看不下去:“侯爷,能允许我说两句吗?” “有话就说。”卫肆沨没拦着。 “四夫人亲自解释清楚了,之前侯爷的揣测不过是误会,如今误会解除,大家也冰释前嫌,和和睦睦,不是很好?”这些都是场面话,言外之意是,卫肆沨已经报复过了,建议他适可而止。 “误会?”卫肆沨冷笑,虽听懂了她的意思,却并不打算听取。“我听说吟儿昨天在沁梅院的时候摔倒了,是被人绊倒的。我想,这绝不是某个丫鬟的粗心大意,吟儿也不像个冒失的人。婉容,你可曾想过这件事?” 邱婉蓉身子一僵,脸色变了,答不上来。 “我希望不要再发生这种‘意外’,明白吗?正如侯夫人说的,和和睦睦!”卫肆沨前面铺垫了很多,话到这里,却突然收了架势,戛然而止。 “是。”邱姚两个赶紧应声,紧张的情绪稍稍缓和。 “吟儿也起来吧。”卫肆沨摆摆手。 何吟儿的心情既兴奋又疑惑,兴奋的是侯爷为她的事而上心,疑惑也正是在这儿。她不管别人怎么想,她一心认为如今事成定局,侯爷的怒气已经渐渐消散,出于老太太的关系,加之对她的的确有份怜爱,所以才表露了关心。 这是她的机会,她不能错过。 紫翎扫视着几人,看出了暗藏的变化,卫肆沨成功的又推波助澜的一把。他如此执着的报复,厌恶何吟儿当初的欺瞒耍弄只是一小部分,归根到底还是老太太。看似报复老太太,可实际上呢?他或许只是想博取老太太的关注,用他自己的方式。 回到沁梅院,卫肆沨一副悠闲的斜躺在那儿,又招手唤她到跟前。 “侯爷今天真是很清闲。”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以为赏了花之后不知能和他做什么,又不能走开,很无趣。想着,她说:“侯爷不是很关心四夫人吗?或许应该亲自去看看,自从那晚之后,侯爷就没去过芙蓉居。” 卫肆沨清冷着眼,笑问:“翎儿很想让我去?” “我只是担心侯爷不去,影响了侯爷的大事。”她半带讥讽的笑。 “我的大事?翎儿你什么都清楚,何必总要这样呢。”卫肆沨笑着将她拽到怀里,抚摸她满头柔软的发丝,又挑起一缕,嗅发上的芬芳。 “侯爷!”她略沉了嗓音,很不悦的夺回他手中的头发,却无法挣脱他双臂的束缚,只得无奈道:“侯爷弄乱了我的头发。” “乱就乱了吧,一会儿再梳理。”如此说着,卫肆沨干脆取下她发间的珠钗绒花,手指穿过乌黑的长发,将它们打散,浓密如云的长发便像柔韧茂密的水草依附着身体的曲线垂铺开来。 “侯爷真是越来越爱玩了。”她唯有讥诮自嘲,自己的头发任由他把玩。 卫肆沨凝视着她那一张被黑亮柔顺的发丝衬托的脸,白如玉脂,娇若桃花,当食指摩挲到她的嘴唇,忽而笑着问:“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吗?” 紫翎睨去一眼,不做言语,但一切都在眼神中表露了出来。 他那么做,无非是寻乐趣而已。 卫肆沨却轻笑:“当人在生气的时候,会无法掩藏内心真实的自己。我喜欢看你生气,不仅仅是生气时更漂亮,更是因为在生气的时候,你是完完全全的自己,毫无隐藏。” “那不过是情绪的一种发泄。”尽管觉得有道理,她仍是否认。 卫肆沨不理会她的这种话,而是笑着追问:“你在生气的时候总会吐露秘密,既然你不喜欢生气,不如就坦诚的告诉我。我保证不生气。” “侯爷真会玩笑,我哪有什么秘密。”她不喜欢这种话题与气氛,本能的就想起身躲避。 “翎儿想去哪儿?”卫肆沨眼疾手快,紧紧的搂住她,笑道:“算了,不愿说我也不勉强,往后你想说了再提。想不想去打猎?” “打猎?”突如其来的邀请令她疑惑。 “现在可是秋狩的好时节。”卫肆沨解释道:“这两天正闲,我瞧着锦之的身体也还好,若再冷下去,只怕他不好出门了。不如趁着现在,挑两天出来,一块儿去林子里转转。往年都是我与他单独去,今天请你一块儿参加,愿不愿意?” 她很心动,又有些顾虑,思虑后笑道:“侯爷如此诚意的请我,我当然乐意参加,只是,若你们在林子里尽兴了,我一个人不是很没趣。萱小姐会骑马,又正闷的慌,不如请她一道,又能彼此做个伴。” “你还真是个好大嫂,她若知道了,肯定高兴坏了。”卫肆沨失笑,又不忘补充:“你弟弟就免了,他太小。” “侯爷想哪天去?”她问。 “明天吧,让人把东篱山庄收拾好,再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出发。”卫肆沨又特地叮嘱:“记得把你酿造的好酒带一坛,再做两样好点心预备着,顺便去趟庵里。” “知道了。” 事后,她命丫鬟前往汀兰院,把出行的事告诉卫若萱。结果不多时就见卫若萱脚步匆匆的来。 “大哥去东篱山庄,是狩猎吧?”卫若萱张口就问。 “是,怎么,丫鬟没说清楚吗?” 卫若萱看她两眼,说:“大嫂没有在林子里打过猎吧?东篱山庄那边山林浓密,一旦狩猎开始,只是追逐猎物,很容易走散。虽然侍卫们跟着,可若顾虑重重,便不能尽兴。” “那你有什么想法?”紫翎听出了点儿端倪,还不太明朗。 卫若萱似乎有些紧张,抿了抿唇,说道:“大嫂可以向大哥提议,从总兵府里挑出一小队人,先去山庄周围做好防护准备。如此一来,进林子里就能安心多了。大嫂以为呢?” “我可以试着提一提。”紫翎明显觉察到蹊跷。 依照卫若萱的性子,巴不得没人跟着自由自在,现在却主动要求增加保卫,怎么能令人不多想。 第二百三二章 母女之计(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第二百三二章母女之计(3) 晚间,紫翎将卫若萱的提议说了,当然没有提这是卫若萱的主意,卫肆沨更是想不到卫若萱会有那种想法,以为是她的考虑,自然没有疑异的同意了。 一切都已准备好,次日早晨,几辆马车从侯府出发。 邱姚几人率着丫鬟们在仪门处送行,当侯爷侯夫人一走,邱婉蓉瞥向何吟儿的眼睛里便溢满了怒火媲。 “看不出来她居然那么有心机,可是,她做那些到底有什么用意?只是为了在侯爷面前装好人?”姚淑媛低声疑惑丫。 邱婉蓉冷哼:“你忘了何姨妈了?有其母必有其女,你也该去打听一下何姨妈的家事。” “你觉得她们会怎么做?”姚淑媛又问。 “本以为侯爷不会在乎她,不然岂会让她在新婚之夜那般丢人?可、我似乎想错了,侯爷从京里回来,对她那般上心,老太太又不在,侯爷没必要做那种表面功夫。或许,侯爷是闷了,想尝尝新鲜小花。”邱婉蓉冷笑:“她几番让你我在众人面前丢脸,看来,应该给她点儿深刻的教训。侯爷侯夫人都出门狩猎,至少两三天,正是你我的好时机。” “二夫人是想……”姚淑媛有所猜测。 “你我管家,她便是身份特殊又如何?老太太不在,侯爷不在,何姨妈只是外人,一切都在你我掌握之中。”邱婉蓉愉悦的笑出声。 “既然二夫人这么说,你我便是一体,有什么事希望别瞒着,省得日后不好对口。”姚淑媛一面笑,一面跟着她进了初阳院。 “那是当然。”邱婉蓉请她落座用茶,思忖半刻,吩咐道:“来人,去请厨房的金嫂子来一趟!” 小丫鬟跑着去传话,很快人就传到了。 “不知夫人有什么吩咐?”金嫂子问。 邱婉蓉笑道:“嫂子平日管着厨房,一切谨慎尽心。听说你儿子病了,你却忙的没工夫照顾。今天侯爷侯夫人公子小姐都出门了,至少有三天空暇,我与三夫人做主放你三天的假,许你回家为儿子请医看病。” “这……”金嫂子大感意外:“我家小子只是寻常的病,不碍事,我怎么能误了厨房的事儿呢?若是照管不好,侯爷侯夫人怪罪下来……” “嫂子别怕,有我和三夫人呢。再说,即便侯夫人知道了也不碍事,侯夫人一向慈悲,懂得体恤下情,况且几位主子都不在,没什么特别忙的,你把事情交代一下就行了。这算是我与三夫人特许你的恩典!” “这也全是嫂子自己的功劳苦劳换来的,我与二夫人商议了,觉得你应该有这份恩荣体面。你只管接受了,不必忐忑。”姚淑媛虽还不知邱婉蓉心中计策,但料想是针对何吟儿,便帮着说话。 眼见两位夫人都如此施恩,金嫂子再怎样也不敢却之不领,忙跪着磕头谢恩了。 金嫂子一告假,厨房的事儿便落在广信媳妇身上。 翠微去了厨房,广信家的闻讯就迎了出来,忙让人搬凳子倒茶的招待,又笑着问:“厨房里油烟大,有什么事儿还劳姑娘亲自跑一趟?” “二夫人吩咐我来说句话。”翠微暗示的一笑。 对方会意,支走了其他人,问道:“二夫人有什么话吩咐,姑娘请讲。” 翠微笑道:“嫂子应该明白,你能在厨房当三天的家是谁给的恩典。夫人说了,若是你做的好,会办事,夫人或许会考虑给你安排个好差事。” 广信家的马上就懂了,连连的笑道:“全赖二夫人提携关照,有什么话姑娘只管吩咐,我一定照办。” “不难。”翠微招手,与她附耳交代了一番,又说:“不必担心,那四位主子都不在,二夫人说话算数,三夫人也不会管。” “好,请二夫人放心。” 城外,一对马车沿着葱郁的树木夹道行至东篱山庄门前,几人下了车,环顾着周围山林的秋色,山庄的管事则忙着指挥下人们搬运各色东西,又忙着张罗茶水等物。 紫翎虽然不止一次来过,但这回来景色不同。 远近山林仍是绿色为主,但正值深秋,随目皆能望见红的一片或黄的一片,为单一的景色渲染了亮丽的色彩。往来路眺望,有村庄,有田地,田地里大多种植着玉米,正是丰收忙碌的季节。 那些田地都是侯府的财产,隶属在东篱山庄的管辖之下。 往前走了几步,更觉视野开阔,秋高气爽。 她今天穿了身白底撒红花的对襟长衣,下面配了条洋红弹墨百褶裙,在以群山为背影的映衬下,鲜亮又娇媚。 卫锦之无可避免的看到她,险些忽视了对面人的话。 “怎么样?”所幸卫肆沨与他说话的同时,还在吩咐双喜,因此才觉察他的异常。 “很好,就这么安排吧。”卫锦之收回目光,先一步到庄子里歇息。 吩咐完事情,卫肆沨转头见她仍旧站在那儿,喊了一声:“翎儿!” 紫翎闻声转过脸,抬手举在额头遮挡耀眼的阳光,露出手腕上翠绿莹润的玉镯,以及阳光下恍若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恰逢山风微微吹来,扬起她的裙摆衣袂,配着那唇边挂着的淡淡微笑,一种说不出的迷人。 卫肆沨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脚走到她身边,捧着她微微泛红的脸,笑道:“翎儿真是太美了。” 这是一句可谓朴素的赞美,可他如此认真的注视,含笑的眼神,竟令紫翎脸上发烫,忽闪着眼帘想躲开他的目光。 “害羞了?”卫肆沨笑出声来,环臂将她牢牢拥在怀里,贴着耳际低语:“那么多的情话不见你脸红,只这一句就脸红了?还想不想听?” 他的嗓音带着低笑穿过耳膜,引得她一阵酥麻战栗,当即就不悦了:“侯爷不要拿我取笑了!” “好,不取笑你。”卫肆沨满是宠溺的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然后握着她的手走向庄子大门:“去歇歇,离午饭还早的很,一会儿先在林子边儿上转转。” 紫翎回头看了一眼,卫若萱早就不见了。 一到山庄,卫若萱不急着看住处,也不歇息,找人问总兵府派来的小队分布在哪儿。当得知总共派了两队人,分作两部分在林子不同的方向,她立刻牵了马,挨着去找。 每个小队有十人,又安排为两人一组,负责在狩猎中守卫。既防止其他人进入狩猎区域,又需要在某些时候制造噪音,驱赶出隐藏在林中的猎物。 卫若萱先找了东边一带的小队,然后又跑向西边,当看到第三组人时,终于笑了。 “你!跟我来!”她骑在马上,高傲的抬手一指,然后便策马转身。 被点中的人在看到她时很惊讶,见她要走,赶紧说道:“侯小姐,卑职正在执行任务,不能擅离。” 卫若萱扭过头嗤笑:“执行什么任务?这会儿还没开始打猎呢,等会儿我会找人来补上你的位置,你只管跟我来,我有别的任务交给你!” “侯小姐……”无可奈何,他只有跟着去。 一直走到无人的地方,卫若萱停了下来,下马,冲着他笑道:“薛轶成,我就知道你会来!”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小姐不是说有事吗?”薛轶成不解。 “木头!我不过是找个借口把你喊来而已,哪有什么事。”卫若萱嗤笑:“昨天我大哥说要来狩猎,准许我一块儿来,若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我就想到了你。你打猎不是很厉害吗?所以我就求了大嫂,请她向大哥提及要总兵府出小队护卫安全。你对这边的林子熟,又擅长打猎,我想一定会选你来,果然被我猜中!” 如此,薛轶成算是明白了。 “小姐……”一番犹疑,薛轶成终于皱眉说道:“小姐总是私下里找我,为什么?万一被侯爷得知,恐怕不好。” “那又怎么了?你不喜欢我找你?”卫若萱立刻气势汹汹的责问。 “不敢,只是……”薛轶成动了半天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卫若萱望着他,神情突然悲伤:“我虽然是侯小姐,可命运是被别人决定的。明年春天我就要嫁人了,嫁给一个人人都说他好,可我却丝毫不喜欢的人。没人能理解我,也没人帮助我。” “小姐……”薛轶成一下子慌了神。 第二百三三章 母女之计(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卫若萱瞥他一眼,背过身,声音低落疑似带着哭腔:“我知道,你讨厌我,不想看见我。我只是、和你在一起才觉得自由自在,既然你讨厌,那我以后再也不找你了!丫” “小姐,不是,我没那么说。”薛轶成越听越慌,赶紧拦在她前面,词穷又焦灼的想解释,哪知却发现她正捂着嘴满眼偷笑。“小姐?” “你上当了!”卫若萱毫不客气的取笑。 “小姐,你又捉弄我。”薛轶成很无奈,这种事早不是第一回,可每回他都会上当。 “谁要你那么好骗,逗你多有趣啊。”卫若萱一副理所当然,见他不做声,猛的凑近了,问:“你生气了?” “没、没有。”由于她突然的靠近,淡淡的幽香扑面而来,恍若一动就将触碰到那红润芳泽的唇。薛轶成唰的退了三步远,脸上涨红一片,更是紧张的绷直了身,将视线转向别处媲。 “咦,薛轶成,你脸红了!”卫若萱却似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指着他的脸就笑。 “小姐……”薛轶成窘迫不已:“若小姐没事吩咐,卑职就先告退了。” “站住!你敢走试试?”卫若萱再度端出侯小姐的架子,喝止了他的脚步,这才放柔了嗓音:“别生气嘛,我道歉,是我不对,不该取笑你。” 这下子反倒令薛轶成感到难为情:“我不敢生小姐的气,小姐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卑职担当不起。” 卫若萱笑笑,转着狡黠的目光说:“好多天没见你,我以为你会把我忘了呢。上回你吹的树叶子很有趣,我还想听。” 薛轶成看她一眼,在林子里选了树叶,为她吹奏。 不知过了多久,林子里渐渐传来彩鸾的喊声:“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啊?” 听到喊声,卫若萱却故意不回应,也不准薛轶成回应。 “小姐?” “若是没有人来打扰我们该多好啊。”卫若萱惆怅的叹口气,又说:“你别去林子里了,就在后门等我,下午跟着我一起。虽然你打猎很厉害,我也不差啊,可以比试比试!” 说完跨上马,冲他摆摆手。 薛轶成便牵着马,朝彩鸾的方向走去。 侯府拥有不少田产,每处都有庄子管理,因东篱山庄就在锦州城外,卫肆沨时常来休憩玩猎,因此修的比别处田庄不同。午饭摆在厅上,四人同席,出门在外少了许多繁缛礼节,自在不少。 酒菜齐备后,卫肆沨摆手令丫鬟们退下,张口便问:“你去哪儿了?” 卫若萱心里一跳,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回答:“在后山转了转。” “怎么身边连个人也不带,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卫肆沨虽是斥责,却也是担心。 “我遇到了总兵府派来的人,喊了一个跟着的。”卫若萱斟酌着每句话。 “这次是你大嫂提议带着你,怕你在府里闷。下午入了林子,别只顾着自己乱跑,多照看着大嫂。懂吗?”卫肆沨事先交代着。 “是。”卫若萱自然得答应。 “大哥,还没开始就说这些,她哪儿敢再放心的玩。”气氛不太好,卫锦之笑着化解,又说:“若萱的箭法可不错,只是近年很少出来,我还想看她和大哥比比呢。” “跟我比?”卫肆沨嗤笑了一声:“我可不欺负她。” 大约是气氛又好了,卫若萱忍不住小声嘀咕:“大哥还输过我一次呢。” 紫翎听见了,满是疑问的望向卫肆沨:“你输给了妹妹?” “那只是个意外。”卫肆沨立刻表现的不那么自在,轻咳着,试图将话题转移。 “跟我说说。”她再张口,问的是卫锦之。 卫锦之瞥着卫肆沨笑了笑,说道:“那是几年前的事了,若萱才十三岁,也是秋狩,一时兴起比试。比赛的规则便是,在日落前,谁先猎足三样猎物便取胜。大哥认为若萱根本不可能赢,过分自信而轻敌,结果那天他运气实在不佳,若萱却出乎意料的顺利。” “真的?”尽管从卫锦之的口中讲出来可信度很高,然而紫翎仍是不可思议的望着卫肆沨,难以想象他会输给才十三岁的卫若萱。 “你在笑我?”卫肆沨眉色一挑,似笑非笑,又望向卫锦之:“锦之,若不是你故意帮着她,我会输吗?你那天提出要与我喝酒,实际已经和她合谋好了,当我带着几分醉意进了林子,又提出要天上飞的一样,地上跑的一样,洞里钻的一样。天上又地下,这也是故意让我犯晕。” 卫锦之笑着不置可否。 “那你就输了?”紫翎忍不住笑,觉得他死要面子,就是不肯承认输了。 卫肆沨张口欲说什么,又闷闷的压下,自顾喝了杯酒,一脸不高兴。 卫若萱却是轻笑,与她低声讲道:“我和二哥的小花招怎么蒙的过大哥呢,都是因为喝了酒,太阳晒的又舒服,一进林子他就在马背上睡着了。等他醒来,我已经得胜了!” “使诈!”卫肆沨提起往事仍是不服。 “兵不厌诈,你还是输了!”紫翎故意打趣:“既然侯爷那么不愿承认败北,不如这回再比一比,仍旧是老规矩,怎么样?” 卫肆沨见她如此认真的提议,好像上回真是他惨败一样,不禁又好笑又好气:“你们三个想合起伙来对付我?好!到时候输了,可别我说欺负你们!”说着端起酒杯:“就用这杯酒订约,猎物要三样,时间为日落前。” “我们三个对你一个?”原本只是个玩笑,可到了这一步,紫翎有了兴趣。 “当然!”卫肆沨扬起嘴角的笑,似乎根本不把他们这几个对手放在眼里。 “好!”她端起酒杯,望向另外两人。 卫锦之看到她满眼兴味盎然,有些意外,端着酒杯,踌躇的笑道:“大哥明知我的箭法很差,十发有一中算不错了,大嫂又从未拿过弓箭,只靠若萱一个人……” “二哥,别瞧不起我!”卫若萱却是很欢快,清脆的一碰杯,笑道:“就照大哥的话!” “若是你们输了呢?”卫肆沨含笑盯着紫翎,伸出食指掂起她的酒杯,把酒水送入她的口中。这才说道:“若是输了,得有惩罚,惩罚的内容得由我来要求。怎么样?” 这下子,紫翎有些迟疑了,仿佛潜意识里觉得卫肆沨一定会赢。可此时退缩,似乎把这个游戏看的太认真,反令人取笑。 “好!”她爽快的一口答应。 “翎儿,好心的提醒你,先把输了以后的事想好,若我真的输给若萱,可真叫没脸见人了!”卫肆沨满溢着自信,觑着她只是笑。 “我看,侯爷还是准备好用什么东西遮脸吧!”心里生气,她也不客气的回顶。 当着弟妹的面儿被打趣,卫肆沨到底有些尴尬,故意沉着声音训她:“真是越来越骄纵了!” 横去一抹水光,她看得出他不是真的生气,便亲自为他斟杯酒,好让他顺着梯子下来:“等会儿可是有比赛的,侯爷总不会真生气吧?” 卫肆沨笑着饮了酒,看似什么都没说,暗地里,桌子底下的手却突然摸上她的腿,吓得她险些叫出声。接触到她嗔怒的眼神,他欢乐了,笑着举杯:“锦之,你我喝一杯。” 卫锦之注意到她微变的神色,多少猜测到底下的情况,心情越发的复杂。如此相处,既是渴望,也是折磨。 侯府里也正值摆午饭。 当饭菜齐备,何吟儿望着满桌子的菜问道:“上完了?我要的虾呢?” “奴婢去问问。”雀儿派个小丫鬟跑去厨房,好一会儿回来,回道:“厨房说今天没有鲜虾,明天赶早去买,请夫人见谅。” “那鱼头豆腐汤呢?”何吟儿又问。 “厨房的人说,上饭时没留意,那盅汤送到二夫人那儿了。本来要端回来的,可二夫人已经吃了,得知是四夫人的,便说晚上再补给四夫人一份。” 谁听了都懂得到底是怎么回事,何吟儿顿时生气的将筷子一丢:“娘,她们……” “别生气,吃饭吧。”何姨妈却是劝她忍耐,因为这一切的发展正是她们所期望看到的。 第二百三四章 母女之计(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山庄的后门开了,下人们依次从马棚里牵出几匹马来。 紫翎换了一身穿着,金绣菊花纹滚边的鹅黄锦缎长衣,天青长裤,配着双秋香色皮靴,头发上没戴那些累赘的饰物,打扮的清雅爽利。到底是隔了很久没骑马,跨坐在马背上,些微忐忑。 “二哥,咱们出发吧!”卫若萱同样打扮的爽利,一身桃红衣裤,胭脂小皮靴,发上戴着两朵粉嫩绢花,娇俏动人。 “不准乱跑,当心些。”卫锦之一面交代一面上马,仍旧是一身雪白的锦袍媲。 卫肆沨望着紫翎,将蓝缎袍子的前面撩起来拢到腰间,跨坐在马背,露出玄色靴筒内插着的一柄匕首。 “害怕了?”他笑着问。 “侯爷别在林子里睡着了。”她看似提醒,实则揶揄。 “翎儿,我记着你的话呢。”卫肆沨轻笑,驱马前行几步,与卫锦之说道:“是一起走,还是分开?” “当然要分开!”卫若萱喊了一句。 “好!谁先完成,发响箭告知,在溪水边会合!”卫肆沨冲着紫翎勾勾手,笑道:“翎儿,你是跟着谁呢?” “我们三人一组,我自然跟着他们,侯爷一个人潇洒吧。”她主要考虑的是,一旦狩猎开始,追逐猎物时而很快,时而很慢,她很容易被他甩下,那会很无聊。倒不如跟着另外两人,总有个作伴的。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卫肆沨扬着自信,选了个方向策马而去,双喜与几名侍卫跟随着。 剩下他们三个,卫若萱抢先说道:“不能输给大哥,大嫂和二哥慢慢走,我先去了。”说着策马朝另一个方向跑,其身后只跟着一个人。 卫锦之盯着看了一会儿,问彩鸾:“那人是总兵府派来的?” “是。小姐说他很擅狩猎,嫌别人碍手碍脚,只要他跟着。” “我们也跟上去吧。”卫锦之说。 “好。”紫翎点点头,吩咐相思等人:“你们回去吧,有人跟着呢。” 两人策马徐徐前行,主要是紫翎不敢走的太快,生怕马受了惊癫狂。两人身后跟着的除了两个小厮四儿和福清,还有两个侯府侍卫。 走了一会儿,紫翎说道:“你不必顾虑我,只管去打猎吧。” 卫锦之轻笑:“我对打猎本就不感兴趣,每回都是作陪而已,再说我的箭法实在有限,还是让若萱去努力吧。” 她想起那回他们两人来打猎,结果卫肆沨陪他钓了半天鱼,想着就笑出声:“我也有所耳闻,既然不爱打猎,那怎么没带鱼竿?林子里有溪水,肯定有鱼,倒不如让他们去拼,你我钓鱼。” 卫锦之也笑:“可惜,早知如此,我便在规则里加一样水里的猎物。” 两人就这么骑马在林中漫步,阳光穿透树木洒落在身上,一切那么的悠闲惬意。忽而远处一声鸟的惨叫,马蹄声渐行渐远,听动静,卫若萱的第一件猎物到手了。 “打中了!”薛轶成捡起被一箭穿心的山鸡,十分惊讶的望向马背上的人,没想到她真的会打猎,而且箭法很不错。 “想不到吧?”卫若萱得意的扬起下巴,满溢了眸子的水光:“从小我爹就教我拉弓射箭,骑马围猎,可比弹琴刺绣好玩多了。以前爹在世时,每年都要出来打猎几回,可惜后来……” 薛轶成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一时不知如何解劝,却听她突然发笑。 “你傻愣着做什么?赶紧上来,我们得加快动作,我大哥可不是好对付的。”卫若萱冲他招招手,继续去搜寻猎物。 一番搜寻后,薛轶成有了发现,指向一丛灌木。 卫若萱仔细一看,灌木丛里有一团毛绒绒的灰色,像是一只獾子。登时兴奋起来,举箭就射。哪知只见灌木丛一晃,獾子立刻消失了踪影,箭扎在了地上。 她立刻就追。 “小姐!”薛轶成想拦住她,没成功,结果追了一气,毫无收获。 卫若萱丧气的拿了水囊喝水,暗暗咬牙:“我就不信捉不住它!” “小姐要多点儿耐心。”薛轶成在一旁轻声上谏。 卫若萱瞪他一眼,又叹口气:“我知道自己性子急躁,以前我爹就这么训我,说我沉不住气。可是眼睁睁的看着猎物在眼前不动手,我可忍不下去。” 薛轶成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一抹笑溜了出来:“你如果不动,大多数猎物都不会觉察到危险,也不会逃跑,你便等待时机成熟,一举成擒。打猎不仅仅是享受追逐的乐趣,也要耐得起性子等待。” 卫若萱偏着头看他,直盯的他神情窘迫,这才笑着说:“喂,薛轶成,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可想而知,薛轶成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卫若萱又是笑的乐不可支。 “小姐,继续吧。”薛轶成虽然很难为情,却并不生气,心里其实很喜欢看她开开心心的样子。 没多久,两人猎了一只兔子,又发现了一只鹿。 卫若萱一心想捉住这只鹿,不肯罢休的一直追,结果跑过溪水的时候一下子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不偏不倚,膝盖正好磕在一块石头上,疼的她当即掉了眼泪。 “小姐!”薛轶成赶紧上前,顾不得失礼犯上,将她抱到溪边。 “好疼,好疼。”卫若萱根本不敢乱动,裤子湿了半截,将血水染了一片。她压抑的抽泣,眼泪扑簌簌的直掉。 薛轶成心里直发慌,终于说了句“失礼”,卷起她的裤腿。 “喂……”卫若萱唰的绯红了脸,没斥责,也没吭声,低着头悄悄看他脸上的表情,连眼泪都忘了流。 薛轶成何曾和姑娘家如此亲密,眼睛都不敢多看,只专注于她的伤。 她递来娟帕,他便用娟帕将血迹擦拭,查看伤口,又轻轻的抬起她的腿,看是否伤了骨头。幸好,骨头没事。撕下里衣为她包扎了伤,要将她送回山庄。 “我不回去。”卫若萱却突然倔强。 “小姐,你必须尽快上药。”薛轶成觉得她太任性了。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回去。”卫若萱居然提起要求:“我要你捉住刚才那只鹿,捉到了我们就回去,不然、我就睡在这儿了。”说着她当真往地上一躺。 “小姐,猎鹿需要时间,可你的伤……” “不要紧,没那么疼了。”卫若萱很执着,就是要鹿,并非是记鹿的仇,也并非为难他,而是她另有想法。 薛轶成犹豫了一会儿,退步道:“那我先送小姐回去,我保证会捉住那只鹿!” 卫若萱歪着头想了想,笑着说:“顺着这条溪水走,肯定能遇到我二哥,你把我放在那儿,然后你去捉鹿。不必担心,二哥带了人的,会有人为我上药。” 见她如此坚持,薛轶成只好妥协。 这个下午,邱婉蓉做主,在园子里置办了茶点,请姚淑媛、梅梓桐与何吟儿一块儿打牌消遣。何吟儿因午饭的事心里委屈,可架不住何姨妈劝说,得到邀请后,重新梳妆了一番。 “让翠微发牌吧。”邱婉蓉一面笑,一面指着小丫鬟手中捧着的梅花描金的黑匣子,说道:“难得今天清闲,没有杂事烦扰,我特地弄了这一匣子的钱来,若是不输完,我可不准你们离席的。” “二夫人一向手气好,怎么可能输呢?”姚淑媛接了话,也摆上二三十两的碎银,又几吊钱。 梅梓桐心里清楚,这牌局可不单纯,她只是陪衬而已。 何吟儿看着几家都将银子准备好,自然也不能例外,以往没怎么玩过,便说道:“我不太会,还请二位夫人多担待。” 邱姚两个对视一眼,笑道:“不要紧,大不了多输几个钱,也不值什么。” 一番牌起牌落,钱来钱去,何吟儿渐渐熟络了,正看手里的牌,突然觉得肚子一阵绞痛,转眼脸色就变了。 “四夫人?”邱婉蓉含着古怪的笑关切询问。 何吟儿却是脸色涨红,来不及说什么,抱着肚子就疾步跑了。 第二百三五章 母女之计(6)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林中一道响箭破空,表示比赛的结束。 溪水边的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除了卫若萱显得不服气,紫翎与卫锦之都认为是意料之中。紫翎又想起卫肆沨之前的话,只怕又要借故为难她。 不多时就见两个侍卫策马而来,将几样猎物丢下,并说道:“侯爷命卑职前来说了一声,比赛规定的三样东西都猎得了,先送来给侯夫人过目。侯爷遇见了一只鹿,追着往林子深处去了,还要些时候才能过来。” 卫若萱听了这话,心下活动起来媲。 紫翎却笑着问:“捉一只鹿得多长时间?” “看情况。”卫锦之也说不好。 一个时辰之后,卫肆沨来了,却是两手空空。翻身下马,整理着袍子,才走了几步就发现了一只捆绑了四肢的鹿。 一声嗤笑,他扫视着在场的几人:“总不可能是若萱捉住的吧?” “侯爷不是去追鹿了吗?”紫翎故意笑着问他。 “翎儿,你今天格外的高兴啊。”卫肆沨似笑非笑的望她一眼,目光落在一名身着府兵兵服的男子身上,几乎断定:“是你猎的?叫什么名字?什么职务?” 薛轶成立刻回道:“是。卑职薛轶成,并无职务。” “小姐让你猎的?”卫肆沨又问。 “是。” 卫若萱忙在旁解释:“我是不小心受伤了,可看到鹿在溪水喝水,想捉住,就让他帮个忙。我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那么厉害,真的捉住了。” “不错。”卫肆沨没有过多探究,踱步走回紫翎跟前,低声笑道:“即便把那只鹿算做你们的功劳,终究是我赢了,翎儿可做好了认输的准备?” “侯爷想怎样?”她只能问道。 卫肆沨却是故意卖弄玄虚的笑,命人将猎物全都回山庄,冲着盯着溪水出神的人喊道:“锦之,你总不会还想钓鱼吧?” 卫锦之淡笑:“大哥玩笑了,改天定邀大哥一起垂钓。” 夜色降临,花厅里摆了晚饭,琉璃盏内斟满了葡萄美酒。 厅外的空地上,薛轶成被点出来与一名侍卫空手过招,卫若萱看的很紧张。终于,一番拳脚后,薛轶成敏捷的一个侧身擒住对方手臂顺势一翻,将对方牢牢压制在地上。 “好!”卫肆沨很满意。 双喜捧出一只托盘:“侯爷有赏!” “谢侯爷赏赐!”薛轶成端了托盘内的酒一饮而尽,又拿了赏赐的二十两银子,跪地谢恩。 饭后。 回到住处,卫肆沨将丫鬟们都遣出去,含笑望着紫翎:“翎儿,愿赌服输,你认不认?” “侯爷只管说,只要不是存心刁难。”她已经做了一天的准备,若他再不说,她今晚肯定失眠。 “不难,我要你今晚服侍我。”卫肆沨一面说,一面展开双臂,示意她上前宽衣。 “侯爷当真?”闻言她倒疑惑了,就这么简单? “知道什么是服侍吗?”卫肆沨噙了暧昧戏谑的笑:“你得温柔乖巧,我说什么,你都得十分情愿万分尽心的照办,让我高兴。比如,这会儿有些无聊,你唱支曲子来听。” 本想反驳,又想到这是所谓的愿赌服输,便低了嗓音:“又不是说唱就唱得出,总得让我想想。” “不要想的太久,我会着急。”卫肆沨压着笑,返身跨入浴桶中。 她卷起衣袖,拿了巾帕为他擦洗身体,总是将眼睛望向别处,以避开他故意调笑的目光。当他捉了她的手往敏感的地方移动,她忙挣脱出来,借口道:“想到了。” 心若倦了/泪也干了/这份深情难舍难了。曾经拥有天荒地老/已不见你/暮暮与朝朝。这一份情/永远难了/愿来生还能再度拥抱。爱一个人/如何厮守到老/怎样面对一切不知道…… 她也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这歌,低低的哼唱着,渐渐觉得太敏感,慢慢儿就没了声音。一抬头,正好对上卫肆沨含着笑却深邃难懂的目光。 她立刻转身:“我去取衣裳来。” 但听身后水响,卫肆沨直接从里面出来,将她环腰抱住,低低的浅笑:“翎儿,你这曲子唱的真是新颖别致,是你的心里话?” “侯爷玩笑了,不过是听来的曲子,随口唱的。”话虽如此,她却似被看透了心思般,脸色绯红。 “这曲子虽然好听,却不太吉利,往后要唱个高兴的。” 若在以往,这类明显***的曲子都是乡野山人们唱的,太过直白,连青楼楚馆都会稍稍避讳,他更是不会认为它能等大雅之堂,偶一听之,权作消遣。然而由她唱出来,却是淡淡的惆怅忧郁,萦绕不绝的盘桓在他心上。 芙蓉居内,何吟儿脸色很差的躺在榻上,直到丫鬟说洗澡水准备好了,这才慢慢的站起来。 褪去裙衫,浸泡在温暖的水里,似乎舒服多了。她便斜倚着浴桶边缘,闭目小憩,丫鬟替她揉捏着肩膀,不时添些热水。 洗完澡,换上轻软的里衣睡裙,准备安寝。 “夫人,还有什么需要吗?”雀儿问着,准备将灯熄灭了带门出去。 何吟儿坐在床上,突然神情古怪,先是轻轻的抓着手臂,不一会儿就忍不住挠脖子和全身。当身上越来越痒,她终于忍不住喊起来:“雀儿!” “夫人怎么了?”雀儿忙近前来,当灯光照过来,雀儿惊吓的叫出声:“夫人,你的脸!” “怎么了?我的脸怎么了?快!快拿镜子给我!”这时何吟儿已经发现手臂上出了不少红色疹子,吓住了,当通过镜子看到脸上也有几颗红疹子,一下子就哭了起来:“娘!” 雀儿也吓得不轻,赶紧去喊何姨妈。 “吟儿?”何姨妈慌慌张张的穿了衣裳过来,看到她的情况也惊讶住了:“这、这好好儿的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刚刚身上很痒,才一会儿就这样了。娘,怎么办啊?”这可关系到容貌问题,何吟儿心里慌乱的很,不停的哭。 “别怕,娘找大夫来看看。”何姨妈赶紧吩咐丫鬟去请大夫,不停的劝慰她,又说:“你今天肚子本就不舒服,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闹的?这会儿又出疹子,倒像是过敏。” “我不过敏啊。”何吟儿忽而说:“娘,会不会是二夫人做的?会不会是她让人偷偷在饭菜里放了什么东西?这些疹子,肯定是洗澡水的问题!之前都好好儿的。娘,我不要再这么下去,再可怜,侯爷又看不见,我要去找老太太!” “傻孩子,你能现在去找老太太吗?如果明天去,这些疹子只怕就消了,那时没凭没据的,纵然老太太信你,也不好处置啊。”何姨妈何尝不心疼,可如今的情况令她不得不多想,省得白跑一趟不说,反让人捏了把柄倒打一耙。 “那,那怎么办啊?”何吟儿又哭。 “她们想趁着侯爷不在家折磨你,可什么事都别做的太过,一旦过了,能留不下把柄?她们这是一而再再而三,把你看做眼中钉了。”何姨妈想了想,说道:“娘知道你受苦了,但你的苦不会白受,你一定要听娘的话,这笔账早晚要她们连本带利的换回来。” “我要忍到什么时候?娘,我害怕。”何吟儿心里怕,谁知道下次等待她的是什么。 “忍到明天早晨。”何姨妈又耐性的解劝:“你不是说愿意吃一切的苦达到目的吗?现在就不能忍了?” 何吟儿闻言不再做声。 之后大夫请来了,说何吟儿是接触了什么东西过敏了,脉象上也虚,需要调养。何姨妈又细问了几句,想到母女两个是一桌吃饭,可能是喝的茶杯做了手脚,这才使得她闹了一天的肚子。 纵然心里愤愤冒火,可表面上都忍了,又交代了何吟儿一番,各自熄灯睡了。 邱姚两个一直听着动静,当得知何家母女忍了这口气,心里很是得意畅快。 第二百三六章 母女之计(7)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次日早晨。 “夫人醒了吗?”雀儿在门外问。 “进来吧。媲” 雀儿推门进去,看到她已经穿戴好,坐在镜子前梳头。昨晚起的疹子已经退了,只是她的脸色看上去很差,精神也很不好,就像是一晚没睡丫。 “夫人,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雀儿看她这样,实在不放心。 “我没事。”何吟儿摇摇头,放下檀木梳。她没病,只是昨天受了几场折磨和几场气,又遵照何姨妈的话,一夜没怎么睡,这才成了现在这个病怏怏的样子。 简单的用了点儿早饭,她前往初阳新月院里请安。 先到了初阳院,园子的小丫鬟们都静悄悄的侯在门外廊上,里外鸦雀无声。何吟儿便料定邱婉蓉正在用早饭。 “四夫人来了。”小丫鬟通禀了一声。 翠微打着帘子出来,笑道:“四夫人来了,快请进。” 何吟儿刚进去,邱婉蓉正好离席,小丫鬟们将饭桌抬了出去,翠微端上茶。邱婉蓉一边捧着茶,一边抬眼看她。 “吟儿特来问安,二夫人昨夜睡的可好?”何吟儿躬身行礼,有些强颜欢笑的味道。 “睡的很好,还做了个很好的梦呢。瞧四夫人这脸色,倒像是一整夜都没睡好,怎么?难不成是做了恶梦了?”邱婉蓉笑不及眼,看似关心的询问,透露出的全是揶揄嘲讽。 何吟儿抿白了嘴唇,沉默了半晌,蓦地扬声道:“二夫人为什么总看我不顺眼?为什么总要针对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邱婉蓉一扬眉,恼怒她的出口质问,同时也难掩吃惊。 “如今侯爷不在家,二夫人故意让金嫂子放假,在厨房安排了自己的人。先是在茶饭里放药,后又在洗澡水和衾被动手脚上,这难道不是故意要折磨我,让我出丑吗?只是不明白,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惹得二夫人如此生气?便是真做错了,二夫人为何不明明白白的指出来,却要暗地里做那些?吟儿不服!” “你不服?”邱婉蓉对上她那一双清澈又倔强的眼睛,怒火飚了上来:“好个不服!四夫人才入门几天?竟敢当着面如此指责质问,难道不懂府里的规矩?我是二夫人,在你之前,你就得恭敬忍让,不要以为你是老太太的表侄女就目中无人。我乃堂堂的吏部侍郎千金,你不过是寻常小户家的女儿,若非攀了老太太,凭你也能和我说话?” 何吟儿听的愣了,特别是出生被贬的卑贱不堪,令她想辩驳又无从辩起。 何家算起来也是书香门第,祖辈也在朝做过官,但到了上一代,只有何父中了进士,尚未得到一官半职便早早病逝了。何家另几个兄弟干脆守着祖产过日子,把希望寄托在下一辈身上,何家在当地算是富裕,但在吏部侍郎千金的眼中,的确算得上是寻常小户了。 眼见将对方压制住,邱婉蓉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冷笑道:“罢了,我怎么能跟你太过计较呢?你们孤儿寡母的,到这一步也不容易。” 何吟儿羞愤的脸色涨红:“二夫人欺人太甚,在侯府又不是你一手遮天,还有老太太呢!” “怎么,你想去找老太太告状?”邱婉蓉一点儿不急,噙着悠闲的笑戏谑的望着她。 “侯爷会为我做主的!”关键时刻,何吟儿一语戳中要点。 邱婉蓉一听她拉出侯爷,先前的种种有浮上心头:“想找侯爷为你撑腰?你以为侯爷会信吗?” “侯爷当然会信,二夫人很清楚,只要我说一句话,二夫人立刻就会得到侯爷的训斥,说不定这次连管家的权利也会丢掉!”何吟儿端足了架势,说完扭头就走。 邱婉蓉一通火大,抓了手边的茶杯就砸了过去:“小贱人!” “啊!”何吟儿被泼了一裙子的茶,杯子砸在腿上,惊吓中身体失去平衡撞倒在椅子上。 “快去扶着四夫人。”翠微没想到短短几句话的功夫,竟然把事情发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一步,一面唤回发愣的雀儿,一面又赶紧安抚邱婉蓉。 “夫人,夫人没事吧?”雀儿慌张的搀扶。 何吟儿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手捂着额头,已是满眶眼泪。 “四夫人?四夫人快坐着,看伤到哪儿了?”翠微惊吓之余就是想平息事态,最好先将其稳定在这屋内。 然而何吟儿岂会再待在这儿,扭身就一路哭着跑了。 “坏了!”翠微知道不好,连忙对邱婉蓉说道:“夫人,我看这事儿要闹大,得想办法留住她,千万不能让她去净月庵找老太太。” 邱婉蓉还在气头上,再者也不能那么轻易的放低姿态,便哼声道:“怕什么?” “夫人,若说只是吵嘴,那倒不怕,各说各的理。可现在她受了伤,到了净月庵,老太太一看她的额头,又看她哭的眼睛泛红,那时即便她什么都不说老太太也能猜到。如今侯爷侯夫人都在东篱山庄,离净月庵很近,难保老太太生气之下不派人去直接请侯爷侯夫人。那时,她先入为主,夫人便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翠微如此一番话讲下来,邱婉蓉无法平静了。 “那怎么办?”邱婉蓉着急的站起来:“对,赶紧去派人把她拦住,不准她出门!” “夫人,咱们不能强行留她呀,她到底是四夫人,她说要去净月庵给老太太请安,夫人怎么能强拦呢?除非……” “除非什么?”邱婉蓉已经猜到不是好事。 果然,翠微迟疑着,说道:“除非夫人去见何姨妈,先把事情缓和下来。” 邱婉蓉不情愿去低头,再说了,原本就是要惩治何吟儿,现在目的达成了,却又胆怯的要去认错,那这一切算什么? “不去!”邱婉蓉硬着脾气:“哼,她愿意去告状就去,她难道说我推了她吗?是她自己站不稳摔的,怪谁?” “夫人……”翠微叹口气,很无奈,半天,退了一步,说:“针对四夫人的那些事,夫人和三夫人是商量着来的,如今出了事,何不去找三夫人商量商量。即便到时候闹起来,若有三夫人帮着说说,届时四夫人的话也没那么可信了。” “你去请她。”邱婉蓉觉得有理。 此时,何家母女已经驾车出了侯府,直奔净月庵。 下车时,何姨妈看着她额头上贴的纱布,又看看她的脸色,说道:“放心吧,你所受的苦一定会有价值,咱们就去见老太太。” 当得知何家母女前来,老太太以为是来坐坐说说话,并没多想,可当她们进来,老太太一眼就看到何吟儿满脸的泪痕,以及额头上的伤。 吃惊之余,老太太忙问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脸色这么差?这伤到底怎么弄的?” 何姨妈不说话,何吟儿只是哭,再三追问下才央求道:“老太太,我不想回去了,我想陪你住在庵里。” “这是什么话!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儿了?”老太太有再三再四的追问。 何吟儿踌躇半晌,这才一边哭一边讲:“自从侯爷娶了我,似乎二夫人一直不喜欢我,这次侯爷侯夫人都不在家,她、她总是暗地里针对我,不论吃饭或睡觉都不能安心。今早,我实在忍不住问她,她说我造次,不但说了些难听的话,还、还拿茶杯砸过来,又要动手。我躲的时候,不小心撞在了椅子上。” 妻妾间的争斗,老太太是知道的,又看了她如今的样子,心里疼惜不已。 “这也太过分了,怎么能动手呢?” “老太太别生气,定是吟儿说话莽撞了,都是一家人,还是不追究的好。”何姨妈话虽这么说着,可眼眶却红了:“如今是二夫人管家,若再把矛盾闹大了,往后相处就更难了。再说都是些家里琐事,犯不着让老太太心烦。” 老太太沉着脸色,蓦地说道:“素云,让人去一趟东篱山庄,把侯爷与侯夫人请来!” 第二百三七章 母女之计(8)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何家母女对视一眼,故作惶恐道:“老太太,何必惊动侯爷与侯夫人呢?不用为这点小事去打扰他们。” “我早不管家了,大约说的话也没分量,那我就找个说话有用的人来管管!”老太太看着何吟儿,又叹息道:“是我做主的婚事,你过的好坏,我自然要关问。你都这样了,他们却去玩乐,像什么样子!” “我、我怕侯爷生气。”何吟儿是真的担忧丫。 “别怕,有我呢。”老太太安慰她媲。 何姨妈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 约莫小半个时辰,人请来了。 “老太太,侯爷侯夫人,并公子小姐都来了。”素云禀报道。 何家母女站了起来迎接。 四个人从外面进来,先问了安。当紫翎看到何家母女在这儿,并且何吟儿的神色明显很差,又带着伤,心里已经有所猜测。 “锦之,若萱,你们先到隔壁屋子里坐坐。”老太太考虑到这样的家事,还是暂时不要当着他们的面儿比较好。 “是。”卫家兄妹两个到底不是外人,这样的情景和气氛,也心知一两分,便退出去了。 素云端了茶来,将门带上。 “找你们来,是说说吟儿的事。”老太太把事情讲了,说道:“如今我是早不住在府里,若因这样的事特地回去处置,倒显得太小题大做。侯夫人乃至当家主母,内宅里上至诸位主子,下至丫鬟仆妇,全都要照管,现在你们才出来一天,两位夫人居然闹到动手的地步,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紫翎是静静的听着,卫肆沨却嘴角噙着抹嘲讽,悠闲品茶。 “这件事我是一定要过问的,虽然吟儿是我侄女,也不怕说我偏袒,都伤成这样,再不管还要闹成什么样子?有些事不能姑息,纵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老太太明确表了态。 “老太太想怎么处置?”卫肆沨问。 “这事交给侯夫人办,只怕往后这样的事还有。”老太太没回答,看似将处置权交给紫翎,实际掌握着一切权利,一旦处置不满意,只怕紫翎也落不到好。 卫肆沨忽然一声笑:“若说起来,老太太实在是偏袒。虽说二夫人容易动气,有些傲气,但到底是出生尊贵的官家小姐,怎么也不至于动手。我看,必定是吟儿当面儿说了些不妥当的话。” 何吟儿立刻紧张的站起来:“吟儿不敢,实在是没说什么。” 老太太看他一眼,觉得他是故意这么说,便道:“我看吟儿不是撒谎,这孩子从小就老实乖巧,若不是忍受不住,只怕这会儿我还蒙在鼓里。这回务必要还吟儿一个公道,否则不知什么时候,这府里又要闹出条人命!” 卫肆沨将茶碗一放,起身道:“既然老太太这么指示了,我们遵照着办就是了。” 从庵里出来,卫肆沨与紫翎登车回府,何家母女的车跟在后面。 “侯爷怎么想?”若是真如表面出了这样的事,倒好处理,但这其中牵扯了卫肆沨与老太太,紫翎免不了多思量几番。 “回去先问问二夫人,看她是否真的那么大胆。”卫肆沨哼笑:“老太太很会信任人,除了我这个亲儿子,谁的话她都信。” “最爱的人之间才能带来最深的伤害。”没三思,一句话就溜出了口。 “你说什么?”卫肆沨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她张口就换了话题:“我在想,是否遵照老太太的意思,为何吟儿主持公道。若是,二夫人怎么处置?侯爷有没有想法?” 卫肆沨没回答。 一路沉默着回到侯府,直接到了沁梅院,邱姚与梅梓桐早闻讯等在这儿。 “侯爷,婉容有罪。”未及问安,邱婉蓉先一步便跪在地上。 紫翎看到她吃了一惊,倒不是她的举动,而是她的手背上呈现出的极为明显的两道抓痕。这给人一种非常直观的联想,那便是她与人打了架,且是一个女人。再对照何吟儿的样子,谁都会认为这两人…… “这是怎么弄的?”卫肆沨也看到了,直接就质问:“把事情说清楚!” 邱婉蓉顿时也含着眼泪讲述:“早晨四夫人来问安,嫌弃厨房的饭菜不好,说丫鬟们服侍的不好,咬定是我故意针对她。我自然不能承认,就算对芙蓉居关照不够,怎么也不至于做那些事。我严厉的斥责她,要她注意府中规矩,岂有她这么上门来无理指责的?哪知,她却搬出老太太,几句言语不合她居然动手,因为吃痛不过,我这才推了她一把。看到她擦伤了额头,吓坏了,忙要请大夫为她治伤,她却不依,直接就出府去了净月庵。” “你说的是实话?”两种版本下,卫肆沨谁也不信。 “是,婉容句句属实。纵然婉容有错,可、可四夫人实在目中无人,又不听训导,三夫人也是体会过的。”邱婉蓉拉出证人。 姚淑媛一副欲言又止:“或许四夫人只是太孩子气,太过任性,但如今做了夫人,终究要学一学礼仪规矩,凡事只任性是不行的。” “我、我没有!”何吟儿早听傻了,赶紧失口否认。 何姨妈也急了:“这断乎是没有的事,吟儿虽小,却是很懂礼仪,绝不会无故冒撞。二夫人怎么可以当着侯爷侯夫人的面儿撒谎?怎么能故意诬陷?” “何姨妈爱女心切,但是非自有论断,请侯爷明察!”邱婉蓉料定是因老太太的指示她们才回来的,若是不咬牙将事情弄混,谁知结果会怎么样。 卫肆沨似乎很乐意看她们争吵,转而问紫翎:“你怎么看?” 紫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们各有说辞,我都信,所以就依照你们的话来处置。” 众人都愣了,卫肆沨却是了然一笑。 “综合你们的话,必定是有了争吵,动了手,堂堂侯府的夫人,居然如市井之妇,完全没了仪态。便是你们再有理,出了这样的事,只会惹人笑话,丢侯府的脸面。若不予以惩戒,难保往后不越演越烈。” “可老太太是信我的。”何吟儿忍不住委屈。 “老太太已将事情交由我处置,你是在质疑我吗?”紫翎冷冷的盯去一眼,别有含义的说道:“我倒有点儿相信二夫人的话了。” “我……吟儿不敢。”慑于她的气势,也听懂了言外之意,何吟儿不敢再反驳什么。 卫肆沨突然抢了紫翎的话:“即日起,二夫人不必管家了,与四夫人一道住到净月庵去,思过一月。” “侯爷!”邱婉蓉与何吟儿两人同时惊讶。 “现在就去!”卫肆沨很是坚决。 紫翎什么也没说,返身回到房内。 少顷卫肆沨进来,盯着她沉静的面色问:“怎么,我这么处置你不满意?” “谈不上。”犹豫了一番,她实在忍不住不说:“侯爷知道这么做老太太会是怎样的心情吗?我以为侯爷是想缓和彼此的关系,可现在的举动明显是将隔阂越拉越大,我实在不明白侯爷到底想做什么。” “你不明白?不明白就不要管!”卫肆沨瞬间冷了脸。 “我知道老太太当年不在京城。”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卫肆沨的眼神阴冷了,紧紧的盯着她,追问:“谁告诉你的?你还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希望侯爷不要太纠葛于过往的事,老太太她……”原本她只是猜测,没料到真猜中了,他又是这般可怕的表情,令她深觉当年的秘闻便是他的心结。 “够了!”卫肆沨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沉寂的站了许久,慢慢平缓了情绪:“我曾经想忘记,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她却不要那个机会。你尝过遭背叛的滋味吗?像置身冰天雪地,又如梦靥如影随形。” 她想起上世里的死亡,若她没有穿越到这儿,而是仍旧活在那里,得知真相的她将会变得怎样? 第二百四八章 母女之计(9)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最终,遵照卫肆沨的话,邱婉蓉与何吟儿两个坐车去了净月庵。 眼看到了中午,紫翎见他一直压着眉色躺在那儿不言不语,心知他不会再去东篱山庄,便命人去通知了卫锦之。不多时,小丫鬟们抬了桌子布置好饭菜,进来请。 “备酒!”卫肆沨心情不好,脸色十分明显丫。 紫翎没拦,站在桌边为他斟酒布菜,后悔那会儿失言媲。 尽管她做了他妻子,却是因无奈的命运,实质上,她只是他身边的摆设。他们母子之间的事,她凭什么多嘴?陷的那么深,只怕到头来被烧得灰都不剩,何苦呢。有时候她会忘乎所以,会迷惑,会忘本,以为真是夫妻呢。 卫肆沨闷闷的喝了两杯,见她仍是站着,一笑:“翎儿,坐,陪我喝两杯。” “侯爷知道我酒量不好。”她淡淡的推辞。 “有时候喝醉也是件好事。”卫肆沨不由分说为她斟了一杯,送到她嘴边。 她只得喝了,未免两三杯就被灌醉,她反过来哄着他喝。 卫肆沨有心喝醉,丫鬟连着送了几次酒,他又喝的猛,终于是醉了。紫翎扶着他睡到床上,自己也没了食欲,喝了半碗汤就将桌子撤了。 正当她斜倚着高枕小憩,忽听春杏在耳边喊。 “什么事?” “二夫人与四夫人回来了,就在门外,素云说有老太太的话转告。”春杏小心翼翼的朝床帏之处看了一眼,也清楚这对母子间掀起了战争。 紫翎没惊动卫肆沨,出了房门,在外边的厅上见了两人。邱婉蓉垂首沉默,何吟儿站在一边只是哭,并未看见何姨妈的身影。 “奴婢见过侯夫人。”素云见礼。 “不知老太太有什么话?侯爷睡了。”她说道。 素云朝卧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声说道:“老太太说之所以住到庵里就是为了图清净,那里不适合夫人们住,便是犯了家法,那般处置也不妥当。再者,老太太说四夫人受了很多委屈,便是二夫人没责任,厨房难辞其咎。老太太请侯夫人详加查察,严肃处理。老太太等着结果。” “老太太这么在意,何不亲自回来查?”蓦地,卫肆沨走了出来,眼睛泛红,笑意清冷。 “侯爷。”素云等人忙跪下。 “老太太派人来传达指示,怎么不叫醒我?”卫肆沨满身的酒气,坐下来直接将她搂在怀里,也不在乎满屋子的丫鬟们,不断摩挲着她的脸颊。 “侯爷!”尽管没人敢抬头看,可紫翎仍有种被万目注释的感觉,加之他喷吐的酒气,拿她当玩偶般的姿态,都令她无法忍受。 卫肆沨忽视她的抗议,噙着冷笑扫视跪地的众人,说:“老太太想要处置,给了处置,她又不满意,又要查。回去告诉老太太,本侯实在无能为力。既然她不许两位夫人住在庵里,那就让她们住到庙里,多住几个月,好好儿的反省。” “侯爷。”邱婉蓉与何吟儿两个吓得不轻。 卫肆沨笑道:“求我没用,老太太仁慈,你们若想求就去求她。” “侯爷……” “都下去!”卫肆沨失去耐性,下了逐客令。 几人只得退出了沁梅院。 何吟儿哭着问素云:“怎么办啊?侯爷似乎更生气了。” 邱婉蓉不由得冲她动怒:“若不是你跑到净月庵去闹,事情会变成这样吗?谁都知道侯爷和……”到了敏感之处,话音戛然而止。 素云心里也清楚,只得说:“我看侯爷有些醉了,或许稍微清醒些就会改了主意。两位夫人先留在府里,我回去问问老太太。” 邱婉蓉忙说道:“千万别让老太太生气。” 素云很无奈的苦笑:“若得知了侯爷的话,老太太能不生气吗?除非不说侯爷的决定。” “如果不说我岂不是要到庙里一直住下去?”何吟儿慌了:“素云姐姐,你一定要老太太帮帮我。” 素云觉得很难。 在沁梅院里,卫肆沨心情越来越烦躁,头也越来越痛,只是拼命的压制、忍耐。当几乎觉得痛苦压制不住时,抓了架子上的花瓶就是一砸。 丫鬟们早躲到了外面,大气不敢出。 “侯爷。”紫翎却不得不上前。若他犯了病,最后还得由她来收烂摊子,与其那样,不如趁早化解了。“侯爷不要多想,喝口茶,躺着歇歇。” 卫肆沨直接将她递来的茶碗扫落,一抹眼神也未曾施舍。 “不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紫翎紧紧抓住他的手,用力换取他的注意,以便他能真的听进她的话:“侯爷认为遭到背叛很痛苦,这不假,但得不到谅解同样痛苦,相爱的人互相折磨更是将痛苦加倍。人生最遗憾的是固执的坚持不该坚持的,放弃了不该放弃的。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看得到侯爷与老太太的现在,或许侯爷不该再坚持恨意。” “恨意?”卫肆沨一声冷笑:“翎儿,你怎么敢说出如此轻巧的话?” “因为我经历过,因为我想忘记,我知道那是最好的。”她低声说道。 “是吗?”卫肆沨捧着她的脸笑:“你真的经历过?那想想曾经最美好的时候,再想想曾经最残酷的时刻,告诉我,你心里什么感觉?你真的把那所有的一切都当做云淡风轻?那我真是要佩服你了。” 的确,一切都不可能像说出口的话那样轻松漂亮,偶尔梦到那场死亡,窗口那道身影会想冰冷锋利的剑般此在心口,那其中真的不仅仅是恨,还有震惊和绝望。毕竟,那是自认为最最亲的人。 “谁背叛了你?”卫肆沨终于注意到她的异常,心里断定不是徐少棠。 短暂的沉默后,她回了一笑:“侯爷守着秘密,我也要守着秘密。” 卫肆沨很冷静的凝视着她,知道她不是玩笑,默然了很久,低声讲道:“别说外人,即便是锦之若萱都以为当年老太太得了重病,在京城养了三年,可实际上,老太太根本不在那儿。那件事,我曾在老侯爷醉酒时听过只言片语,也从某人的口中得到证实,可我一直不信。我不相信她会做出那样的事!” “或许……” “十五岁那年,我亲口向她求证了,她承认了!”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卫肆沨早一步扼杀了她的想法,满眼冰冷。 她听卫锦之讲过,也曾听他亲口提过,十五岁那年是个特别的记忆,也是他头痛病的根源。 “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你们是亲生母子。” “所以才会痛苦。”卫肆沨抬起她的下巴,终止了讲述,反问她:“现在告诉我,谁背叛了你?” 那番荒诞离奇的话,她要从何讲起?只怕说出来,他会认为是故意拿他取笑。 “商家算不算?”她转身走开,试图避开这问题。 “为什么我觉得你的秘密很非同一般。”显然,卫肆沨对于她拿商家做搪塞借口丝毫不信。 “侯爷喝了很多酒,我让丫鬟煮碗醒酒汤来。”她故意岔开话题。 “翎儿,你过来。”卫肆沨喊她。 迟疑了一下,她走近。 卫肆沨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将她仔仔细细的端看了一番,而后说道:“我觉得有些头痛,替我揉一揉。” 他的语气平常,神色自然,可见刚刚那股情绪已经过去,也不会犯病了。 她取出精油,蘸取在指肚,为他按摩两鬓的太阳穴以及头顶部位。他闭着眼,很久都没做声,仿佛是睡着了一样。 她收起精油,扯过锦被搭在他身上,望着他安睡的一张脸,心绪万状。 原本以为睡着的人突然说了句:“翎儿,你是上天派来专门医治我的。” 那轻柔低缓的嗓音平平常常,却与以往不一样,轻飘飘的钻进了她的心里,慢慢扎根发了芽。 “是吗?”她几不可闻的回问,一直望着他。 他没睁眼,伸出手将她揽在怀里抱住:“陪着我。” 第二百三九章 矛盾激化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阵细碎的脚步惊醒了安睡的紫翎。 睁眼望了眼窗户上的日光,约莫申时过半的样子,阳光带着些微凄迷绚丽的霞光,一切都在沐浴着温柔恬静之中。相思掀起帘子疾步进来,身后几个小丫鬟端着沐盆巾帕等物服侍梳洗。 “夫人,老太太回来了。”相思低声说着,以防将睡觉的另一人惊醒媲。 紫翎轻柔着动作起身,尽管很小心,但卫肆沨仍旧是被惊动丫。 “怎么了?”卫肆沨见她们神色不大对。 “没什么,是府里出了点儿事,我去处理一下。侯爷再躺会儿吧。”谎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想尽可能避免他们母子在今天见面,否则言语交锋下肯定会将矛盾更加激化,最好放一放,彼此都消消气。 “夫人,老太太到厅里了。”偏生豆蔻在帘外喊了一句。 卫肆沨哼笑了一声:“翎儿真是太不应该,老太太回来这么大的事,怎么能故意瞒着我?我若不出去迎接,老太太还以为我这个儿子目中无人,不把她放在眼里呢。” “侯爷……” 卫肆沨不理会她的阻拦,随便洗了把脸,擦拭后直接将巾帕子仍在水盆内,跨步出去了。 她赶紧盥洗收拾了一下,疾步跟出去。 老太太已坐在厅里,邱婉蓉与何家母女都静静的站在一旁,姚淑媛与梅梓桐也闻讯赶来。卫肆沨进了厅里,清冷的噙着笑,使得气氛越发沉寂惶恐。 “侯爷为什么坚持要她们住到庙里?那就是反省的手段吗?她们是堂堂侯府夫人,让人怎么议论?”老太太率先开口,表达了极力不赞同这样的处置。 卫肆沨只是淡淡的一句反问:“为什么不可以?老太太不是一样住在庵里,住了那么多年。” 这句话有很深的暗示与影射,紫翎已窥视了些许内情,一听到这话,马上就紧张。他岂不是在暗示老太太同样是侯府夫人却住在庵里,吃斋念佛只是幌子,归根到底是在反省赎罪。 果然,老太太也在瞬间领悟他言外之意,脸色一僵,抓着扶手半天说不出话。 “吟儿不可以,她什么都没做错,不该承认这份委屈。”隔了许久,老太太几乎是用最后的力气说出这句话,看似一种宣战,实则是一份隐藏的否认。 紫翎听出来了。 卫肆沨同样听懂,却是冷笑:“是吗?你很信任她?” “当然!” 卫肆沨听得笑出声,仿佛很高兴的在宣布:“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你的这位乖巧柔顺的表侄女一直在欺骗你,她的错,从来就没停止过。你以为当初我之所以答应娶她,是顾念着老太太的面子?是顾念着彼此亲戚的情分?错了!因为我要她尝一尝欺骗耍弄我的下场,我最恨的是背叛,其次便是欺骗!” “你可以问问她,甜蜜的新婚夜我们是怎么度过的?我相信那一夜她永生难忘,定是历历在目。她耍弄着心机想嫁入侯府,我成全她,就让她尝尝做侯府夫人的滋味,经过这些天,她一定体会的不错。” “你……”老太太完全被他的话震惊了,满眼的不可置信。 其他人同样惊愕,何家母女更是瘫软在地,几乎崩溃。 “老太太放心,我不是无情的人,亲戚的情分要顾,老太太的面子要念,所以我让她如愿以偿做夫人,吃穿都少不了她。现在当着众人说出来,是要以儆效尤,免得有人效仿,再者,也希望老太太看清一切,不再受蒙蔽。我知道,老太太是很喜欢她的,不如就接她到庵里一块儿住,也好彼此照顾!” 这番话的最终意思便是,即便何吟儿永远呆在侯府,也将守一辈子活寡,和住在庵里一样。 他故意用这种残忍的方式刺伤老太太,只为报复,但短暂的畅快之后,留下心间那个洞越来越大,又拿什么来填补? “侯爷,求侯爷不要,吟儿错了,吟儿错了。”何吟儿到底年轻脆弱,当着众人跟前来了这么一出,吓得直哭直求情。又跪在老太太跟前哀求:“老太太帮帮我,老太太。” “吟儿……”此刻何吟儿的表现已证明了一切,老太太既惊诧她的欺骗,又痛苦于卫肆沨所给予的嘲讽斥责,喉间如堵着巨石,一句话也说不出,眼泪无声的低落。 何姨妈也慌了,心知再不挽救女儿的一生就毁了。 “老太太,表姐,我只有吟儿一个女儿,她便是做了错事,也没有害人,没有恶意啊。表姐劝劝侯爷,吟儿还小。”何姨妈抱着何吟儿哭。 老太太又能如何?她实在张不了嘴,更不知该怎么去说,何家母女哪知那些话背后的含义呢。 “老太太……” 老太太强忍着眼泪,颤巍巍的站起来,搀扶着素云的手,低声道:“我老了,什么都管不了,这里早不是我的地方。” “老太太……”紫翎觉察出老太太的黯然心灰,甚至是绝望。 “素云,回净月庵。”老太太谁也不理,走了。 所有人似乎这时才慢慢回过神来,却因卫肆沨的态度和气势,纷纷跪了下来,丝毫不敢言语。 卫肆沨盯着老太太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院门外,紧握的双拳紧了又紧,眼神开始变化。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眼前浮现出记忆中那一幕幕的残酷,整个人如置身在茫茫的冰山雪地,锋利细长的冰锥一根根的刺入他的脑中,令他头痛欲裂。 意识到不妙,紫翎赶紧上前抓住他:“侯爷!” 卫肆沨残留的最后一丝理智令他将她推开,蹒跚着回了睡房,反手便将房门紧闭,仿佛是躲进了自己的世界。 “相思,去准备东西!”紫翎一面吩咐,一面望着厅中诸人,面色冷厉的警告:“你们所有人都听着,刚刚的事,谁若是吐露了半个字出去,被我知道了,可别怪我无情!” “是。”所有人跪着允诺。 紫翎又说:“你们全都回去,二夫人与四夫人好好儿的呆在房里闭门思过,若再生事,你们自行想象后果!” 说完不再理会她们,疾步前往房门前,小心的将门推开。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房中的桌椅摆器已是一片狼藉,卫肆沨早痛苦的倒在床上,脸色涨红,面孔狰狞。 “夫人?”相思春杏等人见状害怕的不敢上前。 “双喜!人呢?”紫翎心里着急。 “来了。”双喜喊来了侍卫,合力将卫肆沨压制住,捆绑了手脚,搁下各色东西,纷纷退了出去。 紫翎踩着满地碎瓷片,坐在床边,用所知的一切缓解他的痛苦。 或许这是十五岁那年之后他们母子的头一次正面相对,看似得胜的他,心里掩藏的伤疤再一次被撕开,那种痛苦可想而知。卫锦之曾说,十五岁那年晚上他的衣领有血迹,又偏是从那晚开始他开始犯病,定是争执中头部受了伤,加之心结难解,才闹的如此严重。 当她的手轻揉到他头部的某个地方,忽听他低声喊“疼”。 “疼吗?”她停了手,却又觉得蹊跷,当怀着猜测拨开他的头发,赫然看见一块小小的旧疤痕。伤痕虽小,却似一根针刺在了他的心里,怎么也拔不出来。 “疼,很疼。”他几乎是无意识的在喃语,疼痛不在身体,而在记忆。 “很快就不疼了。”她轻声的安抚,像哄着受伤的孩子。 做完了按摩,她又将薄荷精油滴了几滴在清水中,浸润了巾帕为他擦拭全身,希望借由薄荷清凉安抚他的情绪。直至他安静的疑似睡着时,这才解开他手脚的捆绑。 无疑,若能解开母子心结,便是治愈他的顽疾的最好良药,然而那个***并非一般人能擅闯的。 确认他真的睡着了,她蹑着手脚出来,却见卫锦之站在厅里。 “大哥怎么样?”卫锦之从早起就在担心,最终没忍住回来看看,却从双喜口中得知出事。 “睡了。很不好。”她说道:“有些事不是那么容易化解,不仅需要时间,也需要合适的途径。你去看看老太太吧。” 卫锦之恍惚间觉得她知晓了不少内情。 第二百四十章 特殊照料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傍晚凉风吹来,阴沉的天空便下起了雨。 尽管距离那天的事已有几天,然而侯府内沉寂压抑的气氛却丝毫没有减淡,但凡见到卫肆沨的人,莫不是战战兢兢,谨言慎行。正因如此,尽管红豆说青奕想她,她仍是没派人去接。 每晚卫肆沨都在她这儿,少了狎昵戏谑,只有冷冷的眉眼,于她也是煎熬。 此外,卫肆沨明令不准她去净月庵媲。 一把油纸伞出现在雨中,是双喜:“小的给侯夫人请安。侯爷命小的来转告,晚饭不过来吃了,请侯夫人不必等。” “侯爷一直在书房?”她问了一句。 “是。” 雨在不停的下,书房里灯光明亮,摆着一席酒菜,卫肆沨望着雨幕自饮自酌。眼前这番情景,令他想到记忆中似曾相识的一幕。 回神时,雨已停,菜已凉,他也有了几分薄薄的醉意。 “什么时辰了?”他问。 门外的双喜忙回道:“回侯爷,刚敲二更。” 他起身朝外走。 出了书房,走在湿滑的路面,丝丝清寒萦绕在身上。双喜在前打着灯笼,除了那一点光,天上地下都是一片黑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安静的夜色里,远远传来孩童稚嫩的背诵。 卫肆沨些微恍惚,遥远记忆里的温馨一幕被勾了出来。曾几何时,也有个人温柔的教他背诵诗句,天热打扇,天冷添衣。 巷子转角出现一盏小灯,照亮了一抹小人儿,正是他念着诗句,并用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个药罐儿。是旭儿! “你在做什么?”卫肆沨见他是一个人,不免疑问。 旭儿看到他很紧张,小声的回答道:“娘病了,我去厨房端药。” “你?这些事没别人去做?你才多大,你娘怎么能让你去?”卫肆沨盯着他,看得出他的衣裳都是崭新的,一张清俊的小脸令他多了几眼打量。 “我、我长大了,我可以个照顾娘!”旭儿鼓足了勇气反驳一句,转眼气势又低了:“娘还等着喝药呢。” 卫肆沨蓦地夺过他手中的药罐,方向一转,向百花院而去。 双喜一愣,旭儿则跑着跟上去。 旭儿母子如今住的屋子正是胭脂曾住过的,一色东西都很齐备,虽在卫肆沨看来仍旧简陋,但在百花院众人眼中已是恩荣了。安娉婷看到他的到来,吃惊的从床上坐起来,禁不住又咳嗽。 “娘。”旭儿忙跑过去,像模像样的轻拍着她的后背。 卫肆沨瞥了一眼,从桌子拿了只白瓷碗,将药倒出来,递给她。 “谢、谢侯爷。”安娉婷完全是处于震惊之中,端着药碗半天不知道喝。 “赶紧喝,要凉了。”卫肆沨打量了她的脸色,双颊泛着殷红,略微凌乱的鬓发,使她看上去越发柔弱娇媚。倒有些曾经的风华痕迹。“什么病?” “伤寒,不碍事,吃点儿药就好了。”安娉婷一口气将药喝了,旭儿伸手喂她吃了一颗蜜饯。 卫肆沨在一旁看着,说道:“这么黑的天,刚下过雨,路滑,你怎么让他去端药?万一摔了呢?” “我……”安娉婷无言以答。她倒是想自己去,可偏生跳舞时把脚腕扭伤了,这时候又有些晚了,怎么好麻烦别人。才来不久,又不熟。 “我会派个人给你,如果需要什么,就和她说。”卫肆沨完全是看在旭儿的面儿上,见她始终垂着头,忽而问道:“你认识姓阮的人?” 安娉婷没能抑制的颤抖了肩,摇头否认:“不,不认识。” “那你怎么自称姓阮呢?”卫肆沨看到她的反应,越发心里生疑。 “我……”安娉婷显然没料到他会追究一个姓氏,嚅嗫了半晌,居然回答:“我曾在舞轩里听舞姬们谈论一位很擅长跳舞的女子,她便叫阮娘,当时瑞大娘问我,情急之下想到了她,便这么说了。” 卫肆沨压下疑问,把目光落在旭儿身上,问道:“都读了什么书?认识多少字?” 旭儿总是害怕又戒备的望着他,又抬眼看安娉婷。 “旭儿别怕,侯爷不是坏人,只是问问你。”安娉婷拉着他的手轻轻的安抚,替他做了答:“他不过会几首诗,都是我教空闲时教的。” “过来。”卫肆沨喊他。 在安娉婷再三安抚和轻推之下,旭儿缓慢的挪着脚步到了他跟前。 卫肆沨抬起他的下巴,仔仔细细的审视一张小脸,五官眉眼,乃至神韵气质,试图从中看出自己的影子。旭儿的眉宇五官都很柔和,显然是随母亲更多。因他如此凝视打量,吓到了旭儿,旭儿挣脱了他的手,躲到安娉婷身边。 “他、他只是对侯爷不熟悉。”安娉婷连忙解释,生怕惹他生气。 卫肆沨拧了拧眉,起身离开。 双喜一直觉得古怪,多多少少也听见了房中的对话,心里冒出了猜测,却不敢表露半分。 卫肆沨蓦地吩咐:“你去我院子里,告诉秋霞凝露,让她们往后照顾着旭儿母子,有什么需要只管办。别的,不准多问多说!” “是。”双喜更纳罕吃惊了。 当卫肆沨到达沁梅院,尚未进门就听见一阵压抑的哭泣,很熟悉。待看见里面的情景,眉头顿时不耐烦的挑起,直接掀帘子进了里间。 原本跪在地上哭泣的何吟儿停了哭声,忐忑的朝他的背影望了一眼,深怕再遭训斥,磕了头便离开了。 紫翎唯有叹气。 那件事之后,何吟儿开始了补救和挽回,不是面对卫肆沨,而是她。如同当初一样,每天早晚都要到这儿来,与当初的拉亲近不同,现在是来了就跪着,边哭边乞求。 显然老太太那天的话表示不愿管了,也管不了,何家母女这才转移了目标。 然而,求她又有什么用? 进了里间,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可以想象他是怎样吃的晚饭。连着几天都是这样,他试图借酒麻醉,除了更颓废沉寂,并不见有什么效果。 相思端来了莲子粥,她总是让厨房预备着。 卫肆沨也习惯了,端起粥碗吃了大半,蓦地说:“告诉厨房,把她们母子的伙食提一提。她病了,旭儿是个孩子,我拨了两个人照看那边。” 听到这番话她很惊讶,就如同当初他问旭儿母子被安排在哪儿一样。他突然如此关切,甚至了解那么多,是终于发现了那份亲情吗?她只是觉得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不那么单纯。 或许,他渴望在老太太身上重拾的母子之情难以做到,只能通过另一种方式获得心理慰藉。不管怎么说,旭儿是他儿子,那是不容抹杀的事实。 曾经说他的不管不问是冷血绝情,可如今他管了问了,她又心头发涩。 或许,或许她真的在吃醋,或是嫉妒,亦或是无奈。她试图再度认清目前的形势,这个男人不仅仅是身份高贵三妻四妾,更是做了父亲,她曾做梦也想不到会卷入这样的处境。她不知道平静能坚持多久。 早晨,她喊来金嫂子亲自交代了旭儿母子伙食的事,对下人们诧异的眼神,她只当是这种与众不同的恩宠照顾。 然而当金嫂子走后,没一会儿,春杏进来了,满眼的吃惊疑惑:“夫人,我听说侯爷将秋霞与凝露拨去伺候阮娘母子了。” 她刚端了茶,乍听这话心里突的一下,滚烫的茶水一下子泼到了手上。 “夫人!”相思忙上前察看,见她手被烫红,赶紧让豆蔻取药。 “府里上下都在议论……”春杏欲言又止,话只说了一半。 “议论什么?”她已经冷静了下来,面上平静无波。 春杏摇头:“没什么,都是下人们乱嚼舌根,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嘛。” 她了然一笑。 秋霞与凝露是什么人?她们是自小服侍卫肆沨的房里人,现在却被拨去照顾一对来历不明的母子,任是谁都会联想。她没有多嘴介意的必要,事实正如那些看似荒诞不经的流言,而卫肆沨的这番举动……她也不懒得去深究了。 第二百四一章 提议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正值午饭时,卫肆沨突然来了。 卫肆沨脸上神色不大好,对着她摆摆手,直接到里间去了。 “撤了吧。”几乎是刚拿起筷子的紫翎,见状已猜到是怎么回事,喝了两口汤,结束了午饭。 相思也猜到是卫肆沨的头痛犯了,没敢多言,吩咐小丫鬟端水来净手漱口媲。 紫翎进去后,他已经躺在榻上,眉宇间压抑着烦躁与隐隐的燥怒。最近他的头痛发作的很频繁,虽不严重,却令他的情绪越来越差。她熟练的进行着一切,始终保持着安静。 好一会儿,他睁开眼一笑:“怎么不说话?” “侯爷应该出去走走。”她提出建议:“或许侯爷应该约上几位世家公子,或是带上几名下属,选个好地方痛痛快快的打猎。若有兴趣,不妨去其他城镇逛逛。” “你这是在开导我?”卫肆沨低笑,伸手轻抚她的脸,恍若低叹:“有些事情即使嘴上不提,心里始终忘不掉,一遍又一遍的在眼前浮现,迟早让人抓狂。或许你的建议不错,我该出去一趟。” “侯爷想好去哪儿了?”她问。 卫肆沨笑道:“听紫翎夫人的建议,去打猎,上回中途被扰,未曾尽兴。收拾几件衣裳,我一会儿就走,这天气阴沉沉的,呆的人发闷。” 当他起身向外走时,她已吩咐相思从柜子里收拾衣裳。 房门口,卫肆沨对双喜吩咐道:“派个人去趟总兵府,上回派往东篱山庄的小队里有个叫薛轶成的人,令他速来侯府,随我出城!” 紫翎听到了,想起那个薛轶成,便想到卫若萱。那天在林子里的溪水边,他们两人间有几个眼神的交流,绝非侯小姐与府兵那么简单。卫肆沨单单挑了薛轶成,是发现了端倪?还是满意于对方的好箭法? “想什么呢?”卫肆沨已经返身进来。 “正在想准备哪些东西。”她敷衍而过。 “简单点儿吧。”卫肆沨接了丫鬟端来的茶,闲聊般的说:“我大概出去四五天,府里你照看着,若有什么事你酌情看着办。” “我知道。”她不禁猜测他话中酌情办理的事,以往他若外出可没这么交代过,或许是在暗示阮娘母子吧。 他把秋霞凝露拨过去的事没有告诉她,或许是认为没必要详细交代,那么她也不必要表现的大惊小怪,不需要反过来告诉他已经知情。那会显得很可笑。 东西收拾好送了出去,卫肆沨也起身,出门后又回头望着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是要说什么,最终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走了。 她就这么呆呆的站着,望着,仿佛发上还留有他轻柔的举动,那抹临行的眼神,是温柔?分明人影早已消失,她却似乎还看得见,整个脑海都被那抹微笑填满。 女人总是容易被细节感动,她真是不折不扣印证了这句话。 她很想嘲笑自己,却笑不出来。 “夫人?”相思见她一直发呆,连喊了几声。 “嗯?” “好像商家出了什么事,红豆打发了个小丫鬟回来。”相思说着朝外招手:“梨花儿,进来!” 小丫头梨花恭恭敬敬的磕个头:“梨花给侯夫人请安,红豆姐姐打发我回来说几句话,她正照顾着小少爷,走不开。” “什么话?”紫翎问。 “商家二姑爷病的很严重,这两天都下不了床了,一直在吃药,可丝毫不见起效。下人们都私下里议论,说二姑爷的病治不好了。红豆姐姐说,雪彤小姐也不一样了,不但对二姑爷关怀备至,还主动提出要帮商老爷分忧,学做生意呢。” 紫翎一听就觉出了古怪:“朱彪不是被人打了吗?都是外伤,怎么又病了?” “二姑爷胳膊一直没好,一直又红又肿,好像还开始溃烂了。又不知怎么回事,整个人又咳又虚,人瘦了一大圈呢,样子可吓人了。”梨花说着压低了声音:“下人们都说,商老爷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棺材,打算冲一冲呢。” 连棺材都准备了。 若所言属实,可见朱彪的确病的不轻,否则商洪不至于用最无奈的办法。尽管朱彪不好,到底是商洪仅剩的女婿,若朱彪突然没了,这商家里里外外单靠商洪一人实在难以支撑。 “相思,让福清请个好大夫去商家,看朱彪到底什么病,回来把详情告诉我。”她一面吩咐,一面又问梨花:“你在商家,常见二小姐吗?” “很少见到,二小姐不大管家里的事,只喜欢往寺里拜佛。也就是最近几天,二姑爷病的不行了,她才没出门,早晚亲自服侍二姑爷吃药歇息。” “她去哪家寺庙?”她又问。 “寒香寺。” 傍晚时,福清回来了。 “夫人,我带着大夫去看了。大夫说二姑爷的胳膊之所以溃烂可能是用药不当,引发了伤口感染,已经太严重,只怕那只胳膊是保不住了。二姑爷脸色发白,一直咳嗽,人瘦的几乎一把骨头。大夫说他脉象很虚,脾胃脏器都弱,特别是肾亏,说是……是房事过度造成的。” 紫翎也是一愣,依照商雪彤嫌弃朱彪的心理与傲气的性子,不可能那么“热情”。 “大夫说,当务之急是截肢,阻止感染蔓延,另外要制止耗损身体,主要得调养脏器。否则依照这么下去,不上一月人就熬不住了。” “你看他怎么样?”她问福清。 福清答道:“简直与从前判若两人,几乎认不出来。” “夫人在想什么?”相思问。 “他病的太奇怪,即便是再好色,也不至于不要命啊。”她紧接着又提出质疑:“还有他胳膊的伤,怎么可能是用药不当?就算是,也不至于那么严重了才发现。他死了,对商雪彤最后利,她居然都开始对生意表露兴趣了,没有比这更怪的了。” “夫人认为是二小姐做了手脚?”相思难掩吃惊。 “不管是不是,总之一旦朱彪死了,往后在商家的问题上我就被动了。你去告诉福清,偷偷在商家外面盯着,若商雪彤出门去寒香寺就跟着,看看她是否跟谁见面。别被发现。” “为什么?”相思不懂她为什么这么猜测。 这一点紫翎很笃定:“依照商雪彤那么没主见又胆小的性子,怎么可能有胆量想出那些办法。朱彪再不好,也是他的夫,谁能保证朱彪死了,商洪一定会再让她嫁人呢?除非有人怂恿,否则,她不至于冒着做一辈子寡妇,甚至是被人发现入狱的危险害死朱彪。” 另外,她不得不猜测,商雪彤背后的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 朱彪与侯府的关系人尽皆知,谁那么大胆又自信?会是生意上的原因吗?亦或者仅仅因为朱彪本人? 屋内屋外的灯光温暖了漆黑的夜晚,满桌子的佳肴,不停走动的丫鬟们,一切仍旧显得那么冷清安静。 “取葡萄酒来。”一丝凉风吹进来,她不禁想喝杯酒驱散冷清。 酒刚斟上,小丫鬟便在外禀报:“侯夫人,四夫人求见。” “不见!”她果然的出口拒绝,眼睛也不抬的说道:“告诉她,让她房里好好儿呆着,直至这个月结束,不准出来!” 差不多卫肆沨就在那时候回来,在此之前,她也想清静清静。 食不甘味的在桌前坐了一会儿,自己将自己灌了个醺醺醉意,起身离席。 “夫人小心。”相思看得出这些天不止是侯爷情绪不好,她也同样心事重重,所谓的提出让侯爷出门散心,其实也是她想趁机放松。多多少少,相思知道困扰她的是什么。 “相思,明天派人把青奕接回来。”她说着,翻个身朝里睡了,嘴里犹似低低哼唱,就像梦里的呢喃。 “知道了。”相思轻声应着,帮她盖好被子,静静退了出去。 此时的她,需要的是一个犹如蔷薇花圃那样的静谧之地,只有她一个人,那才觉得安全。 第二百四二章 温馨一幕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清晓,紫翎起的很早,并给自己找了件事做。 在青奕尚未到来之前,她往厨房里去做糕点,各样精致小巧的点心做了五六样。等着青奕来了,吃了点心就想找人玩,她便让红豆端着点心带着他去百花院。旭儿到底算是他的同龄人。 闲了下来,她便往园子里走,走到了蔷薇花圃丫。 仿佛是约好的一样,卫锦之站在桥上,正翻看着把弄着什么。当他听见动静转过身,她也看清了他手上的东西,原来是一本书以及一只竹制排箫媲。 她顿时明了,他将她随口的话放在了心上。 卫锦之淡淡一笑,自我解释道:“因听你提及,想试试。” “我能看看吗?”她望向那本书,他递过来,翻开一看,除了排箫的图案,那些音乐符号她真是一个也看不懂。不禁笑道:“对我而言,真是一本天书。你真厉害,想必这类书有很多吧?” 卫锦之笑道:“闲暇的时候多,总呆在屋子里也闷,什么书都看看,打发时间而已。听说青奕来了,怎么没见?” “去百花院了。” “哦。”卫锦之对阮娘母子没有一字的多问,不知他是知晓内情,还是毫不关心。 她迟疑了一下,到底是没问。 “老太太怎么样了?” “着了凉,好些了。” “如今我多少能体会你的心情,也不对,你的身份比我更为难。”她笑道。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卫锦之早就想问她了。 “知道一点。”她点点头:“那件事应该是很敏感的,我觉得不该和你讲,暂时不能讲。不过,他的头痛病的确是因十五岁那年夜里的事,那晚,他的头受伤了,一定和老太太有关。他心里应该也是很矛盾,对于老太太,既想摒弃前嫌,又觉得无法面对。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对他的病有害无益。” “就是说,你的方法治标不治本?”卫锦之没有不悦她的隐瞒,只因她句句话里对“他”的担忧与关心,心中酸涩。 她点头。 四天后,福清回禀了一个消息:商雪彤去了寒香寺,并且在后厢房偷偷与人见面,经辨认,守在房外防风的小厮是郑府少爷郑则的心腹小厮。事后,福清的确看见郑则从厢房出来,偷偷摸摸自寺庙后门离开。 和商雪彤合谋的居然是郑则,这令她既意外,又似在情理之中。 看来,是生意上的争夺。 郑则绝不会白白帮商雪彤,若非是想击垮商家,便是吞并商家生意,无论哪一样,她都必须阻止。她知道,郑则之所以会走商雪彤这盘棋,也是心急之举。他们郑家虽是锦州城内排头的大商户,却也在神秘的于梁身上栽了大跟头,正着急的想补救。 于老板的大胃口她暂且不予理会,当务之急得防止商家出乱子。 “侯爷回来了!” 随着丫鬟们恭迎的声音,卫肆沨已迎面进来,笑着问她:“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出了一趟门,他的心情雨过天晴。 “没什么事。”敷衍的回答,亲自服侍他擦脸用茶,不知从何时起,这样的事都已养成了习惯。 卫肆沨坐着吃了两口茶,拉着她的手一副小别胜新婚的姿态。 “侯爷别闹了。”她笑着躲开,之前浮躁的心已在这几天里稍稍沉淀了下来,她不想再令其泛起涟漪,自讨苦吃。 “分别了几天,翎儿就一点儿不想我?”卫肆沨偏生不放手,狎昵的贴在她脸上逗弄。 正在这时,忽听福清在外禀道:“启禀侯夫人,商家来人报丧,二姑爷死了。” “朱彪死了?”紫翎大吃一惊。尽管早先大夫就说情况不好,可实在没料到才短短几天,人就没了。 “朱彪?”卫肆沨倒没有太大的吃惊,略微沉思了片刻,说道:“罢了,死了便死了吧。原本你用他的目的也达成了,往后的事儿,没他也一样。只是他那么个人,死的真够古怪。” 尽管知道他耳听八路,仍是吃惊:“侯爷都知道?” “你说呢?”卫肆沨戏谑的捏了她的鼻子:“只是可怜商老爷,又失去一个女婿,他怎么承受得起一而再的打击呢。你去处理吧,我累了,躺会儿。” 紫翎来到外边厅上,问商家来报丧的老妈妈:“二姑爷是怎么死的?” “回侯夫人,是病死的。”老妈妈跪着答道:“从昨晚起二姑爷就不行了,汤药难下,闭着眼几乎要没了气。到今天早晨那会儿,二姑爷突然直着脖子喊了几声,紧接着眼睛一瞪,就断了气了。” “前两天不是还有好转吗?”她特地吩咐了人去看的,将用药都重新换了,又格外叮嘱了伺候的人,以为朱彪会渐渐养好。 “回侯夫人,大夫也说了,那可能是回光返照。二姑爷已经病入膏肓,不过是拖日子,治不好了。只是可怜二小姐……” 紫翎摆摆手,相思将人扶起来出去了。 人已死,郑则定然会迫不及待的进行下一步,她不由得担心青奕的安全。青奕是商洪唯一的儿子,将来商家家产的唯一继承者,或许顾忌着她这位侯夫人不敢轻举妄动,但难保没别的设计。 “相思,你带着东西和福清一块儿去吊唁,顺便把青奕接回来。告诉商洪,我的话,府里办丧事人杂,让青奕在侯府住几天。” 她知道朱彪死的蹊跷,但不能去质疑或是查证,若再查,定是查到商雪彤身上。商家死的人够多了,商雪彤其实也很可怜,估计也是在悲伤愤恨中被郑则给利用了。 午后,青奕被接回来了。 “姐姐姐姐!”青奕一路叫喊着跑进来,直接扑到她身上:“姐姐,小哥哥呢?” “又想着小哥哥呢?姐姐带你去。”紫翎想顺便去看看百花院的情况,也在考虑,卫肆沨都将秋霞和凝露拨过去了,阮娘母子再住在百花院似乎不大妥当。 到了百花院,院中伶人舞姬们都在各自练习,见了她纷纷跪下行礼。 “都起来吧。阮娘呢?”她问。 这时一个小丫头从阮娘房门前走来,回道:“侯爷传了阮娘的舞,旭儿也一块儿去了书房。” 紫翎打量了那小丫头一眼,很面生,既然在阮娘屋内,想必是秋霞或者凝露身边的小丫头。可见,将秋霞凝露拨来,不仅仅是拨了两个特殊的人,而且带来了一班子早先属于卫肆沨院里的下人。这是何其的特殊! 她不禁猜测:卫肆沨想认旭儿了吗? “姐姐?”青奕晃着她的手,唤回了她的神思。 “走吧,小哥哥不在。”走出百花院,她努力的忽视着身后那些人的异样目光。 仿佛,她是个专程到这儿来捉奸的妻子,大概下人们会这样流言吧。 不知不觉,她的脚步走向了书房,在敞开的院门口,正好看见院中情景。阮娘纤柔的身段,身着彩衣,犹如蝴蝶般在院中蹁跹起舞。另一边摆着桌案,铺设着笔墨纸砚,卫肆沨一边欣赏舞蹈,一边教着旭儿写字。 非常温馨的场景,他脸上那淡淡的笑却深深的刺痛她的心。 双喜看见了院外的人,轻声提醒道:“侯爷,侯夫人来了。” “你怎么来了?”卫肆沨着实意外,她除了当初查失窃,还从没来过书房。 紫翎已快速的收整了情绪,挂着一脸淡淡的笑走进去:“青奕想找旭儿玩,我顺便也出来走走。” “来这儿。”旭儿似乎也很喜欢青奕,笑着对他招手,让他看自己写的字。 紫翎也看见了,雪白的纸上反反复复只写着一个字——卫! 她看了卫肆沨一眼,什么也没问,只是说道:“侯爷若不嫌打扰的话,让青奕在这儿玩吧,我先回去了。” “翎儿为什么不留下一块儿欣赏阮娘的舞呢?”卫肆沨笑着反问。 “我不懂声乐舞蹈,平时不过看份热闹,我还是比较擅长处理俗事。紫翎先行告退。”她看似举止从容,心底却明白,自己更像是落荒而逃。看在他的眼中,定然很狼狈。 第二百四三章 竞价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十月,已入冬。 商洪操办完朱彪的丧事,又连日忙着米粮店的生意,疲惫忧心下人仿佛苍老了几岁。在朱彪的死亡上,他是有所觉察的,但商雪彤毕竟是他唯一的女儿,便只装作不知情。 商洪正翻看着账册,又提笔写着什么单子。 商雪彤推门进来,送上一杯茶:“爹,喝茶。媲” “嗯。”商洪看着她,叹口气:“彤儿命苦,若当初爹阻止你嫁给朱彪,你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守寡。唉,别怪爹,也别伤心,那是他没福气,等满了孝,爹再亲自给你挑个好女婿!” “爹说这个做什么。”商雪彤心思复杂,转开了话题:“爹,最近生意好不好?我听说了一些铺子的事儿,那姓于的真那么厉害?为什么不找侯夫人想想办法?” “她虽是侯夫人,生意上的事怎么插得了手。”商洪摇摇头,却又一脸的笑:“不要紧,相较而言,郑杨两家可比我们惨多了,再说天无绝人之路,很快会有笔大生意,若做成了,就能弥补之前的亏空了。” “真的?是什么大生意啊?”商雪彤很感兴趣。 “说了你也不懂。”商洪很谨慎,即便是亲生女儿也不透露只言片语。 “爹多注意休息,别累病了。”如今商雪彤每天早晚嘘寒问暖,大改以往秉性,令商洪深感慰藉。在她离开前,眼睛扫了眼商洪正写的单子,并看到他将单子夹在一本账册里,锁在抽屉中。 当夜,商洪应邀赴席,回来时喝醉了。 商雪彤忙着端茶倒水,服侍他睡下,悄无声息的摸走了一串钥匙。拿着钥匙,直接去了书房,打开锁,从抽屉中找出了那张单子。她将单子抄录了一份,再把一切恢复原样,借着亲自送茶水的机会,还了钥匙。 只因她近来都是如此“孝顺”,没人起疑。 早晨,红豆带着青奕又来了侯府,一直到吃午饭的时候才回到沁梅院。饭后,紫翎准备哄他睡觉,却见他趴在小桌子上折纸。 “做什么呢?”因看见纸上有字,她留心的多看了两眼,顿时更奇怪。 “做小船。”青奕跟着旭儿学的,正似模似样的折腾。 “来,用这张纸。” 她将青奕手中的纸换了过来,仔细一看,上面写着:上百米,九钱五分,增一分五厘;中白米,九钱二分六厘八钱,增一分三厘二钱;下白米,八钱三分,增两分。这很明显是大米的价格,可又写着“增”,不像记账,有些看不大明白。 “奕儿,这是从哪儿拿来的?”她问。 “捡的。” “捡的?告诉姐姐,从哪儿捡的?”她又问。 “车上捡的。” 车?应该是商家的马车,难道是商洪写的东西掉在了上面? “姐姐,你看!”青奕将小船折好了,兴冲冲的拿给她看。 “做的真好!困了吧?睡一会儿好不好?”她将纸随手放在小桌上,觉得没什么要紧,若真重要,商洪即便不小心丢了也会找的。 傍晚,青奕坐车离开。相思在屋内收拾桌子,看见了小桌上的纸,以为是紫翎写的东西,便用书压着。 “夫人,侯爷说晚饭不来吃了。” “侯爷在书房?”她已经猜到了,淡淡一笑,说道:“去告诉侯爷,晚上准备了好酒,他若不来就太可惜了。再者,舞什么时候都能看,酒若今晚不喝,就冷了!” “是。”小丫鬟怔怔的完全没听懂。 稍时,卫肆沨踏着暮色来了,进门就笑:“翎儿,你准备了什么好酒?” “不过是一句谎话,侯爷真信了?”当看到他如期出现,她那颗略微浮躁的心便沉静了。她想,若是躲不过,那就让他留在眼前,这是很早就有的觉悟啊。 “我可没当是谎话,我人来了,你得依言准备好酒。”卫肆沨说笑着坐到榻上,随后拿起书,看见了下面压着的一张纸。扫了一眼问:“这是什么?” “青奕捡来的,大概是铺子里收米的价格单子,想来没什么重要,肯定有备帐。”她一面说一面招呼着丫鬟们摆桌子。 卫肆沨夹着纸,细细的看了一眼,重新压回书下。 几天后,商洪前往锦州商会,早有几人到了。 这次他来是为谈一笔生意,一笔人人都想要的生意。未免争抢起来相互恶意压价,经由他与郑杨两家商议,由赵会长做见证,各家将出价写在纸上,竞价。 “人来了!”赵会长提醒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紧接着亲自迎了上去:“哟,于老板怎么来了?” “有这么一宗好生意,小弟也想参与。”于梁笑着与在场诸人打招呼。 商洪与郑则杨老爷相识一眼,都很意外,实在没料到于梁会半路杀出来,还和云州来的商家一并过来,显然是彼此谈过了。于梁的实力他们是知道的,正是因为于梁才害得他们几家生意惨淡。 彼此寒暄已过,赵会长请众人出价。 商洪看了眼于梁,将之前拟好的价格又略略调高。 四家把价格写好,交给了赵会长,赵会长看后又交给云州商人。 这人一一看了之后,抽出一张,笑的十分满意:“成交!” 众人一看,那张纸上缀着一个“于”字,自然是于梁中标。再看他的出价:上百米,九钱八分八厘;中白米,九钱八分八厘;下白米,八钱八分八厘。 这个价格着实算高,且他都是写着“八分八厘”,又中了标,很有些嘲讽众人的意思。 原本商洪觉得对方财大气粗,虽不甘心又无可奈何,可当无意间看到郑则的出价就愣了。郑则出的是:上百米,九钱七分;中白米,九钱四分五厘;下白米,八钱五分五厘。 这分明是在他最初的出价上每项增了五厘,哪有那么凑巧的事?仿佛他能未卜先知一样。 他开始怀里府里有人被郑则收买了,对方为了夺得生意已经开始不折手段。可他千想万想也不会想到,偷偷出卖他的竟是女儿商雪彤,而商雪彤也没料到这次机会被半路冒出的于梁给搅黄了。 于梁与卖家各得欢喜,其他几家阴沉了脸离开。 一出商会,商洪对着郑则说道:“郑少爷,真是好高明的价格。” 郑则佯作不懂:“商老爷才高明,若非于梁出现,这笔生意就是你的了。” 一旁的杨老爷不知他们话里交锋,疑惑道:“这于梁的胃口也太大了,之前就听说他们粮仓都收满了,现在居然还在抢购大米。难不成他有什么灵通消息,知道哪里将要灾祸?否则囤积那么多的米粮,他撑得住吗?” 郑则突然冷笑:“商老爷不知于梁要来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会与他串通一气,让他抢走本来属于我的生意?”商洪没好气。 郑则笑道:“商老爷别生气,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商老爷的出价不低呀,都高于普遍行情了,他却比商老爷出的还高,而且,只高一分半厘的。算起来,他才是真正的高明!” “这样下去,等不到明年的新粮接济就得关门了。”商洪一甩袖子上车走了。 这件事隔了两三天传到了紫翎耳中。起先是红豆无意间说的,后来福清也听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夸赞于梁的好手腕等等。 紫翎一下子想到当初那张不起眼的纸,特意让福清详细打听了那天出价各家的价格,一眼就盯住了郑则的价格。作弊的痕迹很明显,或许商洪不知内情,她却深知商雪彤扮演的角色。那么,那天那张纸就不是商洪丢的,而是商雪彤! “外面的人都说,那于老板能未卜先知,出了绝好的价格,若非他突然加入竞价,本该是老爷赢得生意。”福清说。 她仔细的比较各家的出价,不由得朝曾放过那张纸的小桌子望,心里闪出一个猜测,可转瞬又自我否决。那怎么可能呢? 第二百四四章 梅祺的信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晚饭时,她状似无意的提及那场生意。 “商老爷没赢,真是可惜。”卫肆沨淡笑,望来的眼神了似乎暗示着什么。 她心里一动,压抑着满满的惊疑,力作平静的问:“那天侯爷看到的纸,上面写着商洪的出价,想必侯爷没有随口跟人提过吧?” “翎儿,你到底想问什么?”卫肆沨只是笑,看似极好的配合,却因一句反问表露出不愿回答的暗示。或者,这就是一种回答,证实了她的猜测媲。 “随便问问。侯爷,请。”她斟上酒,先满饮一杯。 卫肆沨,于梁,一个贵为侯爵,一个富甲商人,他们之间会有关联?难道说,卫肆沨就是隐藏在于梁身后的神秘之人?若是,于梁的横空出现,霸气横扫,一切都说得通了。 只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弄出这么一个商人? 不可能是为财!于梁一直在高价囤积米粮,数量十分的庞大,又不知销到了哪里。米粮,一个侯爷要那么多的米粮…… 她突然觉得脊背一冷,仿佛想到了什么。 “翎儿?”卫肆沨似笑非笑的盯着她:“怎么走神了?” 她敷衍一笑:“只是有些担心,又一笔生意没了,商家的生意越发的困难了。” “商老爷上了年纪,何必再那般辛苦。有你这么个尊贵女儿,又有青奕这个独根宝贝,享享清闲也很好。”卫肆沨仿佛能洞悉她的心思,或许这些话也暗中传达了一种意思:商家的生意总有一天会消失。 “若他能像侯爷这么想,那他就不是商洪了。”她禁不住叹息:商洪这算是内忧外患了吧? 若卫肆沨真有她猜测的那般心思,这种浑水她是不想跟着淌的。 因为心事太重,杯起杯落,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卫肆沨望着她笑:“近来你心事很重,到底都在胡思乱想什么?” “没什么。”她否认。 “总不会是阮娘的事吧?”卫肆沨抿出一笑,眼神坚信,微微勾起的嘴角,出口的话极似逗弄:“她与我曾有段旧情,又为我生了个儿子,我若恩宠她,也不为过。对不对?” 她轻声一哼,笑道:“侯爷做的事,没人会说不对。” “总是说着些无所谓的话,却是一双哀怨的眼睛,明显在控诉,责怪我做的不对。”卫肆沨嗤笑,挑弄着她的下巴,说道:“唱支曲子来听。” “或许侯爷不是想听曲子,是想欣赏曼妙的舞蹈。”尽管是笑着说出,却依旧难掩酸涩的味道,自我厌恶的闪开眼,撑起身离席。 卫肆沨笑出声,跟了上去:“我就说你在吃醋。” “吃醋?”她猛然转身,冷盯着他:“或许侯爷说的对,女人就是这样。侯爷可曾吃过醋?” “你说呢?”他又搬出了这句口头禅,嘴角不变的邪气微笑。 “我说你没有!”紫翎猛地的出手抓住他,用力一带,将他压倒在床上。意识很清晰,深知自己举动的怪异超常,却忍不住这么做。 “翎儿今天很热情。”卫肆沨笑她醉酒后的大胆。 “我希望某一天你能尝尝吃醋的滋味,很美妙。”她先是冷冷的说,说完就慢慢的笑,低头吻上他,如他所说,热情主动。 一个激灵,紫翎满身冷汗的惊醒,发觉外面天色蒙蒙亮。 “做恶梦了?”卫肆沨被吵醒,收拢手臂将她圈在怀里,轻抚她的后背:“梦有什么好怕?梦都是假的。” 她知道梦是假的,只是她又梦到了上世的死亡,依旧令她惊恐难以自拔。或许,这个梦算得上是她的心魔了,当潜意识里觉察到什么的时候,这个梦就会冒出来折磨她。 看着近在咫尺安睡的脸,她缓缓闭上眼睛,梦中那个站在窗口注视她的人显露了真容,竟是卫肆沨! 迟起梳洗后,何家母女来请安。 “侯夫人,我想去庵里看看老太太,听说老太太近来身体依旧不太好。”短短时日,何吟儿整个人瘦了一圈,她是想见卫肆沨又怕见到,进退无路。 “那就去吧,替我问安。”她没拦着,想到卫肆沨若不更改心意,何吟儿的未来是不会有转机的。 何家母女刚走,梅梓桐来了。 “夫人今天起的有些迟呢,气色不大好,没睡好吗?”梅梓桐一番关问。 “有点儿宿醉。” “我有几句话想与夫人说,不知是否方便?”梅梓桐别有暗示。 闻言她对相思使个眼色,相思便让丫鬟们都出去了。 没了外人,梅梓桐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她。 一个白色的信封,打开,信上的字迹潇洒飘逸,当看了内容,她立刻猜到是梅祺所写。 梅祺找到了侯府的一个老嬷嬷,问到了关于老太太的一些事。梅祺判定老太太当年并非在京城养病,而是实实在在失踪了三年,并且帮助其离开侯府的人,居然有极大的可能是孙姨奶奶! 在那三年中,孙氏虽是姨娘身份,却实质担当着侯府女主人的职责。正当老侯爷有意将其晋升为庶夫人时,老太太回来了,自那以后,孙氏别说做夫人,连老侯爷的面儿都难见了。 梅祺猜测,孙氏之所以针对侯夫人下手,很可能有特别的用意,但最终目的,不外乎是为了卫锦之以及报复。梅祺甚至警告她,再迟疑下去,她未必会一直幸运。 的确,暗箭难防。 她迟疑的原因除了卫锦之的因素,更是不懂,若是孙氏,为什么只害侯夫人? “夫人?”梅梓桐轻声唤她。 她淡笑:“他的意思我明白,可若要查证据,总得对方动手才行,否则要怎么找呢?” “我来找!”梅梓桐蓦地说。 “你?”她没听懂。 “为小姐的死,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明确的目标,是时候掌握主动权了。”梅梓桐心意坚决:“我是个小姨娘,加之在府里多年,与她有些交往,彼此走动起来不会惹人注意。我想,所有一切都指着西苑,即便在她身上查不出什么,或许也能在西苑有所发现。” “你要小心些。”若非侯夫人太高高在上,她会亲自去西苑走动。 “我知道。”梅梓桐说着低咳几声,似乎嗓子有些不舒服。 “着凉了?”她问。 “没有,只是嗓子不大舒服,可能有些上火吧。”梅梓桐说道。 紫翎听了,吩咐相思取瓶子玫瑰露,说:“这个可能对嗓子有好处,我这儿多,你拿一瓶去吧。这都是孙姨奶奶给的。” “她啊。”再提起孙氏,梅梓桐的感觉就复杂了:“单从外表看,真是看不出丝毫痕迹,若非公子那么说,我也不信。她有了好东西,不但送给几位夫人,连我们这些小姨娘也不忘记,之前送我的蜂蜜还没吃完呢。” 紫翎也说不上为什么,蓦地问:“四夫人大喜那天,她送了什么?” “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这么问?” “麻烦你去问问,再私下打听一下,秋霞凝露是不是也收过她的东西。”她只是个猜测,这么多年了,卫肆沨一直没有子嗣,这些女人一个都没怀孕,偏偏和安娉婷有了旭儿,当初绿萝也短暂得了身孕。 或许,是吃的东西有问题啊! 梅梓桐领悟了,低喃说道:“当初小姐也曾收过她的蜂蜜啊,不过,小姐不爱吃,都给我们丫头了。”蓦地,又说:“那天她来送蜂蜜,我无意间提及小姐没有吃过她给的蜂蜜,她的神色似乎不大对。夫人是不是怀疑……” 紫翎没说什么,直接把玫瑰露的瓶子交给相思,吩咐她找福清拿出去给大夫看看,里面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没有。 梅梓桐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有件事一直藏在我心里,任何人都没说。小姐在出事的那几天一直不大舒服,她不肯看大夫,不想吃药,我便没坚持。其实,小姐的月事迟了几天,我还在想小姐是不是怀孕了?随着小姐的死,永远也无法知道了。” 紫翎心中一动,喃喃说道:“可能,凶手知道。” 第二百四五章 孙氏之疑(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什么?”梅梓桐以为听错,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呢?我和小姐都不知道,又没请大夫,凶手是怎么知道的?夫人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别急,听我说。”将思绪理了理,她说道:“首先,红莺对你家小姐下手那天,是她生日。按理,不该选在那天,她穿的特别,又是特别的日子,很容易引人注目。再者,你家小姐也是临时起意去园子里,她不可能事先知道。我猜测,定是有人知道你家小姐怀孕,告诉了红莺,红莺记在了心上,才在那天遇到你家小姐一人时,动了杀机。” “若我的推断正确,那么你家小姐的死其实并不是凶手的计划,后来死因总未查出,她认为安全,才会又用同样的方法杀人。丫” “就算这些推断正确,又有什么用?”梅梓桐不明白。 “很有用!早先我就对这种杀人手法很吃惊,若刚刚的推断正确,那么就说明这个人懂医术,会诊脉,所以才能得知你家小姐怀孕。媲” 梅梓桐立刻明白了:“那就查她是否懂医术,若懂,那……” 那就是凶手无疑了! “这要怎么查呢?”一向冷静的梅梓桐因突如其来的重大发现而激动的焦虑:“若是她,她一直以来都隐藏的那么好,总不能去亲自问啊。怎么办?该怎么查?” “你不要着急,冷静一下,不要太早的下定论。”其实在她心里,几乎要认定了,只是担心着,若真是那个事实,卫锦之可怎么承受? 梅梓桐走后,她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关于西苑的问题,几乎想去找卫锦之谈谈。 “夫人,三夫人来了,有事请示。” 随着相思的话,姚淑媛已经进来,不同于其他人,满脸带笑:“给夫人请安,外头天气不错,夫人怎么没出去走走呢?” “有点儿累。三夫人有事?”收起了思绪,问。 “是这样,再有几天就是京城卫老爷的寿辰,以往卫家有红白事情,都是孙姨奶奶和锦公子去的。只是这几天孙姨奶奶病了,锦公子的身体也因天气变化的关系不大好,所以特地来问问,找谁去卫家比较好?咱们府里若有事,卫家的公子总是亲自来的。” “京城……”她有些印象,之前去京城,卫家事来过人,只是当时各府夫人王妃太多,她又没聊什么,所以印象不深。 “我是在想,若只派两个得体老妈妈去,与以往太不一样,是不是不大好?”姚淑媛又道:“今年是卫老爷五十五的寿辰,恰逢皇恩浩荡,卫老爷补任了正三品的通政使,依照咱们两家的关系,应该去一趟才好。” “问问侯爷再说吧。”若真那么重要,卫肆沨会有所交代的。 “还有件事。”姚淑媛又说:“今天霜儿回来了,说玉姨娘的情况越发糟糕,药吃的始终没效果,想求夫人再请个好大夫给她看看。” “派人去请请万老,便是治不好,也算尽力了。”她并不知琉璃如今的样子,但从传言来看,恐怕是回天乏术了。 “我看再往寺里多捐些香火钱,祈祈福也好。”姚淑媛提议道。 “嗯,你看着办吧。”如今邱婉蓉闭门思过了,剩下姚淑媛独揽大权,似乎也办的很稳妥。 她别的不想管,只想尽快查清西苑的事。 春杏端来茶,随口说道:“卫老爷过寿,说不定侯爷会亲自去呢。” “是吗?”她淡笑。 “以前老侯爷在世时,两家若有大事,老侯爷与卫老爷都会亲自走动,真不像连宗,就像亲兄弟似的。老侯爷虽没了,但卫家前两个公子娶亲时,老太太都亲自去了的。这回孙姨奶奶和锦公子都病了,其他夫人又都没去过,所以我猜侯爷可能亲自去呀。” 她猜测,之所以孙氏去卫家,大约是在卫肆沨未娶亲前,很长的时间内只有孙氏一位女主人。人来客至的俗务,总要处理。 稍晚的时候,姚淑媛已将准备给卫家的礼单拿给她过目,她则在卫肆沨到来后,提及这件事。主要是想问问,是否让位夫人代替以往的孙氏去恭贺。 哪只卫肆沨却说:“不用了,仍是他们去。卫家二公子特地送了信来,请锦之趁着未落雪前去一趟,他们交情不错,大约又是文人雅士们结伴游玩作诗。姨奶奶说要给那边的老夫人带点儿东西,一点儿小病无碍,待过两天动身。” “去一趟要三四天,他们的病不要紧?”她早先问过,孙氏近来都因受凉闭门不出的调养,卫锦之同样加了药,病虽不重,却是要花时间养的。 “锦之说不碍事。”卫肆沨笑道:“估计是他们信里还说了别的,若不然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大老远的去吃席。姨奶奶肯定不放心他,自然要跟着,再者,对那边府里,到底是姨奶奶更熟。” “你怎么不去呢?”她又问。 “我?”卫肆沨嗤笑:“去做什么?那卫老爷一旦见着我,一定提起老侯爷老太太,若喝醉了,拉着我贤侄长贤侄短,又是把陈年往事一遍一遍的翻出来讲。更怪的是,每回他都会醉,都会对着我讲什么小姐书生的戏文。他对戏文可谓是痴迷,府里也养着一班小戏子,唱的角儿都在京城里出名了。” “那你更应该去了,你不是很爱听戏?”她还真想象不出他被一个老者拉拽着不停***扰的场景。 卫肆沨睨来一眼,默默喝着茶,好一会儿才说:“你怎么没去看看老太太?我说了一句,你当真就不去了?” 她没驳他的话,只是说:“明天去。” 他点点头,又说:“我让你去不为别的,老太太特别喜欢卫家小公子,既然锦之要去,问老太太要不要稍点儿什么。” 她知道不过这些话不过是种说辞,肯定是卫老爷的事,令他又想起从前,一时的情绪之后,心里又后悔了。这算是一种隐晦的示好方式吧。 她便随口问他:“卫家到底有几位公子?这小公子多大了?” “卫老爷三个儿子,没有女儿。上回老太太寿辰,二公子来了,大公子在外地做官,小公子今年大概十四吧。”卫肆沨回忆了一下:“我记得比他大十岁,当年他出生满月,老侯爷带着我亲自去了的。如今,也有好几年没见了,是卫老爷最宠爱的小儿子。” 正说着,小厮四儿跑了来:“侯爷,公子有事商议,在书房等着呢,请侯爷去一趟。” “知道了,就去。”卫肆沨应着起身,与她说道:“晚饭我和锦之吃,不用等,困了先睡。” “侯爷别忙的太晚,我会交代丫鬟留门。”她说。 卫肆沨了然一笑:“我会催着他尽快谈完的。” 次日早起,她梳洗了坐车前往净月庵,正好看见另一辆马车出发。见车边有四儿和怜儿,便知道车内是卫肆沨,想必也是去净月庵。 怜儿看见她了,告诉了车内的人,卫锦之随之就下来。 “夫人请先走。”卫锦之没称呼大嫂,低着眼客气。 “去净月庵?”她问。 “是,看看老太太,顺便辞行,打算明天一早出发去京城。” 她仔细看了他的气色,问:“不是病了吗?不要紧了?” “没有大碍,老/毛病,习惯了。”卫锦之淡笑:“原本要推辞的,但二公子信中一再邀请,加之卫老爷特意提了,便决定去。再者,我娘也想去,她想看看老夫人。” “哦。那上车吧。”她没多谈,上了车,前面的马车退到一边,她的车先走,卫锦之跟在后面。 同车的春杏感慨道:“怨不得姨奶奶和卫家关系好,卫家老夫人认了她做义妹呢。如此姨奶奶的出生又提高了,又有了锦公子,曾有老嬷嬷们议论,若非老太太的关系,姨奶奶早不是个姨娘身份了。” “老侯爷当初怎么突然纳了两个妾呢?她们都是什么出生?”紫翎一下子好奇起来,以前以为孙氏是侯府的丫鬟,现在却似乎不像了。 第二百四五章 孙氏之疑(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突然纳妾?”春杏一愣,摸着头笑道:“夫人可问住我了。虽然我自小跟着老太太,可那么久之前的事没听说啊。夫人听谁的?我还以为……” 紫翎自然而然的避开疑问,单单追问她:“以为什么?” 春杏笑道:“夫人怎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了?府里人都知道,姨奶奶是当年老侯爷在京城遇到的,因见她孤身可怜被人欺负,一时心软救下的。另一位小姨娘就不知道了,据说命苦福薄,在侯府没多久就病死了。丫” “你刚刚说的‘以为’是什么意思?”紫翎追着这句话,总觉得里头另有文章媲。 春杏笑笑,也就说了:“据姨奶奶自己说,她是小家子女儿,父母都病逝了,没亲没友。私下里,有老妈妈们说那都是她编的,因为她不但能说会写,会宾接客也是进退有度,一看就不是小户人家出来的。有人猜测,她是有人送给老侯爷的,估计是怕说起来不好听,才有那番编造的来历。我也这么认为呢。就比如侯爷,也有很多人打着各样旗号送美人啊。” “这么些年,姨奶奶都和什么人来往亲近呢?”她又问。 “都是些侯府的亲眷,或许是因与卫家有份亲人名义在,较于别家略微亲密。不过,若论起来的话,老太太与卫家关系更好,不然也不会那么喜欢钰恒公子。” 顿了一会儿,她说道:“之前红莺死了,姨奶奶身边补了人吗?” “早就补了,是怜儿啊。”春杏道:“姨奶奶说公子身边就需要妥帖人照顾,怜儿虽小,难得遇事能劝,公子又肯听几句,所以把她补了大丫头的空缺。再后来拨去的小丫头,就给怜儿使唤,实际上也是为多个人照料公子。原本怜儿太小,不太合规矩,但考虑到公子的情况,瑞大娘就照办了。” “我看怜儿很不错。” 一路闲谈着,到了净月庵。 下车后,她与卫锦之一块儿进去,老太太坐在窗边拨念珠,见她们来了,停了动作。问安后,两人坐着,卫锦之先说了此行的目的。 紫翎跟着说道:“侯爷让我来问问老太太,趁着公子去卫家,要不要给钰恒公子稍点儿东西?” “钰恒啊。”老太太不知想着什么,好半天才回神,喊了素云。素云捧了一只黑漆描金的小盒子出来,老太太说道:“我算着日子呢,早把东西准备好了,记得亲自给他。” “老太太放心,我知道。”卫锦之把盒子接了。 “早点儿回去歇着吧,我看你脸色不大好。”老太太并不知他生病,只从气色上看出些不足。 卫锦之看了紫翎一眼。 紫翎便随之起身:“老太太保重身体,紫翎告退。” “等等。”老太太蓦地喊住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是问:“听说你们从京城回来的时候捡了一对母子,侯爷很喜欢那个小孩子?他是五岁了?” “是。”她觉得老太太在猜测什么,为避免多事,并不多讲。 从庵里出来,卫锦之也很奇怪的看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她猜测可能仍旧是阮娘的事,估计彼此心知肚明,只没有点出来。 梅梓桐从西苑出来,一路低着头,心事满怀。 去了一趟西苑,她努力的留心各处,却始终没有任何发现。别说问那些敏感的问题,即便是可能的蛛丝马迹也未能获得,这不禁令她十分的沮丧。犹如看见胜利之果就挂在枝头,却怎么都够不着。 “姨娘!”秀竹一路小跑着迎来,神色不同以往。 见状,梅梓桐支走身边的小丫头,与秀竹走到无人的地方,问:“查出来了?” “是!我依照姨娘说的,去二夫人那儿要了一碟子蜂蜜,再把咱们的那瓶子蜂蜜一块拿出去找个大夫看看。那大夫尝了几遍,觉得吃了蜂蜜之后,舌尖有些微微留苦,若在太阳底下仔细看,蜂蜜里面有些十分细微的粉尘。大夫猜测,是麝香。” “麝香?!” “是。大夫说,正常的蜂蜜中不可能有麝香,而且益母草是调养气血的佳品,而长期接触麝香却容易导致闭孕,甚至能令怀孕的人流产。可见,这绝对是故意加进去的。”秀竹大胆的猜测:“看来一定是姨奶奶做的手脚,侯夫人那儿的玫瑰露,乃至三夫人与其他姨娘所得的东西,也都有问题。” “怪不得一直没人怀孕,那小姐、说不定小姐当初真的是……”梅梓桐想到那种可能心里一阵阵的后悔,小姐一死,等于是一尸两命啊。 “姨娘,要不要告诉侯爷?这么大的事,若侯爷知道了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的。”秀竹也一心想为曾经的小姐报仇。 “不,不行。”梅梓桐此刻反倒冷静了:“别说侯爷是否相信,即便是信了,单单凭加了麝香的蜂蜜又能拿她怎么样?不能证明她害死了小姐。再说,锦公子与侯爷那么亲近,老太太都特别喜欢他,所以不能贸然的举动。” “那……那去找侯夫人商议商议?”秀竹退了一步。 “嗯。”梅梓桐点着头,心里却恍惚生出一个主意,她觉得必须试试。 当紫翎一回来,梅梓桐已经在等她,告诉了她关于麝香的事,并且也说了自己的计划。 “不行!”紫翎当即反对:“太危险了!再说,如果真那样,可不止是她……” “没有冒险,没有收获。”梅梓桐很平静,并笑道:“我真的很想这么做,为了小姐,为了少爷,为了老爷夫人,也为了自己。这是我活着的价值。” 尽管理解,但紫翎仍是摇头:“行不通的,她的目标是我,也只有我更有机会实现这个计划……” “侯夫人经历了太多的危险,这次应该是我为小姐做这件事。自私来讲,我知道侯夫人来做更可能成功,但若侯夫人出了意外,谁能再帮我呢?下一个做侯夫人的人,只怕没有侯夫人的聪敏和运气。希望侯夫人答应,只是为了查清这件事,只此一次,我可以发誓。除此外,我绝对没有非分之想。”梅梓桐说着跪了下来,以表决心和真诚。 “你……”紫翎看着她,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正是因为她太坚决,所以紫翎清楚,不论答应与否,她都会去做。 梅梓桐抬头望着她,突然似明白了,了然一笑,起身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无疑是被点中了心事,她抿着唇半晌不做声,很久,她说:“怎么瞒得过去?便是瞒过去了,迟早要败露,那时……” “我只想抓住凶手,其他的都不在乎。若到时候侯爷动了大怒,侯夫人只说不知情,我绝对不会牵连夫人。再说……”梅梓桐苦涩一笑:“若成功了,或许侯爷看在功劳的份上,饶我一命。若不成功,那就没有操心后顾之忧的必要了。” “你……”这无疑是看着她往死路上冲,紫翎哪里忍心。 “梓桐再次先谢过侯夫人,也代我家小姐感谢侯夫人的大恩!”梅梓桐截断她的话,直接又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头,起身走了。 紫翎追了两步,停下,返身回到屋内,呆呆的坐着,满脑子不知想着什么。 清早,梅梓桐去了西苑,为孙氏送行。 “有劳姨娘,还特地来送我。”孙氏的心情似乎特别好,正叮嘱小丫头们别忘了带上卫锦之喜欢的书以及常吃的药。 “姨奶奶哪里话,姨奶奶出门,梓桐是晚辈,自然要来送送。”梅梓桐热络的笑着,又说:“再有一件事想烦劳姨奶奶。之前姨奶奶送我的蜂蜜,我是越吃越爱吃,半个月前那瓶子蜜就吃完了,所以想劳烦姨奶奶去京城时再帮着寻寻,知道哪有卖的,帮我买两瓶。” 孙氏微感意外,但马上就笑着应承:“以前的蜜都是卫老夫人送的,我正好儿再去问问,若有了,定多带几瓶子回来。” “那就多谢了。”梅梓桐一想到她就是害死了小姐的元凶,情绪便有些不受控制,未免被察觉,便转开眼望向别处。她只盯着那些丫鬟,想着,谁还可能是孙氏的心腹。 第二百四六章 孙氏之疑(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原本暖和的天气突然变转,下了一天雨,又阴沉了一天,气温骤降。众人的衣裳纷纷换了夹棉,竖起了毛领,在外行走皆行色匆匆。 待到天气放晴,阳光暖融融的,仿佛要将人晒化丫。 紫翎坐在院子里晒了一会儿太阳,回到屋内,抽出一张松花信笺,写了几行字,递给相思:“送到书房,亲自交给侯爷!” 相思拿着信笺就去了。 她又问春杏:“都布置好了?” “是。”春杏笑着打趣:“夫人真有雅兴,只是这会儿是不是有点儿晚了?媲” “怎么会晚,太阳还很暖和呢,这个时间正好。”说着她便前往园子。 走到了芙蓉林边,她停下来,扭头就看见掩映在芙蓉林里的芙蓉榭,湖里涟漪的水光晃着她的眼。默默的站了一会儿,择了卵石小径穿过芙蓉林,踏过横跨湖面的水桥,来到芙蓉榭中。 小丫鬟们早在栏边的平台上布置了果碟酒菜,小风炉上温着酒,只待主人入席。 不多时,卫肆沨接到信笺如约而至。刚走上水桥就见她凭栏而立,一身石榴红闪金拽地长裙,白狐狸毛滚边的牡丹纹银红短袄,头上珠翠闪耀,正面一直凤恍若振翅欲飞,凤嘴里衔着一颗红玉垂至额前。 “翎儿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卫肆沨笑着走来。 “好不容易天气暖和,一个人怪无趣的,所以想到邀请侯爷。没有打扰侯爷的繁忙吧?”她侧过身微笑,阳光将她的半张脸裹在暖融融的金光中,令她的美看上去有些脱离尘味。 “我正闲着无趣呢,你的邀请来的正好。”卫肆沨总觉得她不会无缘无故设宴想请,心底揣度着,莫不是又因阮娘? “你们都下去吧。”她摆手遣退丫鬟们,连带相思春杏也没留。 走至小风炉跟前,亲自取出温着的酒,取了杯子,斟满一杯。 “特地的请我,没什么节目?”卫肆沨打量着她,却见她将喝了一半的酒送到他嘴边,一笑,便就着她的手喝了。 搁下酒杯,她笑道:“我的确准备了节目,只是怕不好,所以只给侯爷一人看。” “哦?”卫肆沨自斟了一杯酒,斜倚着石栏望着她。 一阵轻风吹来,微微撩起裙角,她顺势点足而起,无声起舞。每一个旋转、伸展,她都努力的表现,她很清楚这支短短两三天学来的舞蹈与真正的舞者相去甚远,但她有一个优势。这是她的第一支舞,尽管略显稚嫩,却因是她跳的,拥有另一种魅力。 至少,能吸引住他。 的确,当卫肆沨目睹她翩翩起舞,一颦一笑,淡而不失味道,可谓惊讶又欣喜。 她的舞蹈与阮娘是无法相比的,却是令他最为专注的一支舞,每一丝每一毫的细节都不愿错过。 当她停下最后一个动作,卫肆沨边笑边鼓掌:“翎儿真是给了我惊喜,什么时候学的?” “还能入得侯爷的眼吗?”她已经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了。 “那还用说,我非常喜欢!”卫肆沨倒了一杯酒,递给她。 她喝了,拉着他落座:“时光很悠闲,我只想请侯爷一起坐坐,晒晒太阳,说说话。” “冲着你一支舞,我也得答应你。”慵懒灿烂的阳光之下,卫肆沨的笑越发显得宠溺迷人。 两人坐在那儿,欣赏满湖潋滟波光,他谈些狩猎的事,又听她讲如何制作糕点,他也会提几句为数不多的儿时记忆。当晚霞布满整座湖面,风渐凉,二人的酒也渐渐上了头。 卫肆沨喝的不少,至少比她多一倍,扶着头自嘲道:“这难不成是十年陈酿?我有些醉了。” 他此刻已经眼睛半垂,有些晕眩和嗜睡,他以为是阳光晒的太舒服。这个短暂的下午的确是过的十分惬意,从未有过的恬静祥和。 “可能喝的太多了,我的头也晕了。”紫翎的确是醉了,但她更清楚他的“醉”是怎么回事。摇晃着站起来,望见了正走过来的人,轻一颔首:“梅姨娘来了。” “梓桐见过侯爷侯夫人。”梅梓桐近前行礼。 卫肆沨没有做声,闭着眼靠在椅子上,似睡非睡。 紫翎说道:“我把丫鬟们都打发走了,侯爷醉了,我也醉的站不稳。你来的正好,把侯爷扶到屋内的榻上歇一会儿,再去准备热茶来。” 秀竹将跟随的一个小丫头打发着去弄茶,然后和梅梓桐一左一右扶着卫肆沨进入水榭的屋子,让他躺在榻上。 夕阳落到树木房屋之下,只余凄冷的余晖,倦鸟入林,一下子空气清冷了。 “夫人,让秀竹扶你回去吧。”梅梓桐说道。 紫翎看了眼睡着的卫肆沨,又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 离开芙蓉榭,这一路是那么的长,那么静,那么冷。她摇晃着身子,蹒跚着脚步,仿佛真是醉的糊涂,辨不清方向。 “夫人慢点儿。”秀竹小心的搀扶着她,回到了沁梅院。 相思等人早得了她的吩咐,不准去园子里找,这会儿见她醉着回来,赶紧吩咐小丫鬟们准备醒酒汤。相思扶她躺在床上,简单擦洗了,又喂她喝了半碗醒酒汤。 她始终安静的没讲一句话,面朝里,似睡着了。 相思虽不知内情,但总在她身边,有所感觉。相思知道她心里一定有事,正如今天突然邀请侯爷去园子,又特地支开所有人,这会儿又是秀竹送着她回来,处处都是古怪。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内外灯笼全部点亮,依旧一派静谧。 “相思!”猛然间紫翎坐起来,望了眼窗外,起身就往外走。 “夫人?怎么了?”相思闻声跑进来,正好和她撞个对面。 “打水来,我要洗脸。”因起的猛,走的急,头晕之下险些没站稳。她都不记得到底喝了多少酒,酒量本就差,又是白酒,又没顾虑的灌,能站得起来已经是意外了。 “夫人,你脸色不大好,再躺躺吧。外面风冷,万一吹着了会很难受的。”相思劝道。 她不理会,待小丫鬟端来沐盆,她洗了脸,漱了口,着急的就往外走。又是因为心急,因为喝醉,身体的平衡不受控制,刚出门就险些栽倒。 “夫人!”幸好相思跟的紧,一把扶住她。见劝不住,只得亲自打了灯笼,扶着她出去。 她一路不说话,只管走路,一直走进了园子,前往亮着灯光的芙蓉榭。她分明是喝醉了,走路踉踉跄跄,却又似一阵风似的往前赶,相思只能小跑着跟。 一上石桥,门外的秀竹率先看见了,很是吃惊:“侯夫人?!” 及至到了这儿,她反而停住了,静静的站了站,缓缓的伸出手,推开了门。 正好儿梅梓桐听见动静走过来,门一开,两人面对面。 她首先就看梅梓桐的穿戴,衣裳鞋袜整整齐齐,头饰未乱。见状,她一颗乱跳的心慢慢平静了。 “侯爷没醒吗?”她问。 “遵照侯夫人走前的话,喂侯爷喝了几口‘茶’,侯爷睡着了。”梅梓桐望着她,试图挽回:“侯夫人不是喝醉了吗?夜里风凉,侯夫人身体尊贵,要注意保养。侯爷由妾身来照顾吧。” “不必了,我亲自来!”她一语双关,说完便进了门。 “夫人!”擦身而过的瞬间,梅梓桐出声喊住她,低声道:“难道侯夫人不信我?” 沉默了片刻,她自嘲笑道:“不是不信你,是我不信他。” 梅梓桐在微微蹙眉后,明白了,不由得望向屏风处榻床上睡着的人。不再说什么,福身做礼,退了出去,带上秀竹走了。 紫翎一步一步走到榻边,注视着浑然不知只是安睡的人,喃喃说道:“我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去奢望的,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很傻,可人无法理智的控制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只能和自己保证,再傻,也只傻到这里。” 第二百四七章 孙氏之疑(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清晨第一缕曙光照亮了天空,空气薄冷,略微有些风。 本是在沁梅院当值的小丫鬟们,一大早端着沐盆巾帕等各色东西,鱼贯而入的前往园中芙蓉榭。下人们见了也不奇怪,府里上下都已传遍,昨天侯爷侯夫人两个兴致很浓,喝酒赏景醉了,直接歇在了芙蓉榭。 这种事不合规矩,从未有过,下人们再惊讶不过议论议论,但听在其他几位夫人耳中便不是那么回事了丫。 一个小丫鬟提着刚烧开的铜壶,小心翼翼的走着,不妨上了水桥与后面赶着送衣裳的丫鬟碰上。只听哐啷一响,小丫鬟尖叫着跳开,铜壶掉在地上,热水洒了一地媲。 “吵什么!懂不懂规矩!”相思立刻呵斥,又侧耳朝屋内倾听。 只听屋内隐约有人低怒:“谁在大呼小叫!” “侯爷醒了。”紫翎就坐在他身边,早已穿戴整齐,头上尚未梳理,垂散在脑后。 卫肆沨扶着微微晕眩的头坐起来,环视眼前的情景,又看着她,不可置信的笑:“难不成我从昨天傍晚一直睡到现在?你到底为我准备了什么好酒?” “我可没有十年的陈酿,不过是三年的梅花酒,好不容易寻来的。”她淡淡一笑,将他的疑问自然的解答,起身开了门,命丫鬟们进来。 更衣后,卫肆沨站在那儿洗脸,突然就笑了。 丫鬟们全都小心翼翼的疑望。 紫翎却似有所感觉:“侯爷笑什么?” 他擦了脸,将巾帕子抛给小丫头,接了姜片红枣茶喝了两口,笑说道:“看看这会儿,你我都睡到园子里来了,等传出去,又够人编出一套故事了。” 紫翎也笑,将迎着湖面的落地窗打开,晨光洒满了房间:“侯爷知道这叫什么吗?浪漫。” “浪漫?任意?随性?”卫肆沨不理解她为什么用这个词,从她的口吻和语气来看,应该是有别的意思。 她顿时笑出了声,发丝被晨风吹乱了缠在雪白的脸上,只露出那双盈盈若秋水含笑百媚生的眼睛。 “你给我解释解释。”卫肆沨凝视着她的眼睛,帮她理好散乱的头发,摩挲着她细腻若脂的脸颊,感受来自于她脸上的温度。 “这个词,不是寻常所用的那个意思。”她望向粼粼水面,微微眯着眼:“这是专门用在男女之间,就拿你我来讲。昨天我约你在这儿饮酒赏景,为你跳舞,又一反规矩惯例,住在这小小的芙蓉榭。侯爷觉得意外,觉得惊喜,这便可以理解是我为侯爷所制造的小小浪漫。” “哦,原来还有这层意思。浪漫。”卫肆沨细细回味着这两个字,结合她的话,仿佛是通透了,笑道:“原来是偶一为之,调剂的娱乐。下回我也为你准备一份小浪漫!” 不知为什么,即便是他领悟了其中真意,但由他说出来,她仍是想笑。 “很好笑?”卫肆沨捏着她的下巴,又望着晨光下的园子,说:“我看这景色就够浪漫的,早饭就在这儿吃吧。” 丫鬟听了就去传饭。 紫翎坐在那儿,丫鬟们捧着镜子,钗环,相思为她梳头。 卫肆沨束好了发冠坐在一边,看她梳头,突然见她神色微微变化,问道:“怎么了?” 她摇摇头,眉心蹙了蹙,抬手轻抚胸口。只是突然间觉得有些反胃想吐,以为是昨天喝多了酒,又吹了冷风,身体不舒服。 “倒碗热茶来。”她想着喝点热水缓解一下。 “夫人没事吧?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相思也以为她是着凉了。 “可能是酒喝多了。”她没在意,接了热茶喝了两口,突然话都来不及说,丢下茶碗疾步跑出去,扶着桥栏就猛吐。 “夫人!”丫鬟们都吓了一跳。 卫肆沨也赶忙搁了茶杯出去,见她面色痛苦的吐了半天,仿佛要把胆汁都给吐出来。赶紧吩咐丫鬟去请大夫,等着她终于不吐了,将她扶起来,拿帕子给她擦拭满头的汗。 相思又赶紧端了热茶。 “来,喝点儿。”卫肆沨喂着她喝了几口,扶她回到屋内,命人将窗户都关了,又握住她的手:“手也不凉,怎么吐的那么厉害?” 紫翎只是微微摇头,同样很疑惑,刚刚那一吐,仿佛半条命都没了。这会儿她脸色很差,靠在他身上半闭着眼缓气。 “还难受吗?”卫肆沨低声问着,吩咐丫鬟们赶紧把早饭摆上,又说:“弄个热汤来!再将清淡的粥品做几样。” 小丫鬟赶紧去厨房传话,多备些粥。 “大夫来了!” 大夫一路小跑满头的汗,跪地磕头请安。 “起来吧。”卫肆沨摆摆手。 因在这儿没有遮挡,紫翎坐在榻边,将手腕露出来,相思搭了条雪白的帕子,大夫就在桌边单腿跪着,低着头,诊脉。 大夫诊的很仔细,半晌说道:“禀侯爷,草民需要问几个问题。” 卫肆沨便对着相思摆摆手。一般而言,大夫若要问,自然不可能主子回答,多牵涉到私密之事,这时自然要贴身丫鬟代答。 行至一旁,大夫首先就问:“不知侯夫人的月事是否迟了?” 相思一愣,答道:“迟了五六天,因每月都迟日子,所以没在意。” “不知侯夫人近来饮食如何?可有不适症状?”大夫又问。 “没有,没什么不对,只是那会儿突然猛吐,以为是着凉了。” 大夫又细细的问了问,回身再仔细诊了诊,终于笑着恭喜: “恭喜侯爷!侯夫人是有喜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醒悟,特别是紫翎。 “有喜?”卫肆沨难掩吃惊,看着身侧的她,再想到她刚刚的吐,明白了,顿时满脸的高兴:“多久了?” “回侯爷,侯夫人应是刚刚显露孕脉,加之丫鬟所言,孕期应是四十天左右。若非侯夫人妊娠反应强烈,还不至于这么早显脉。”正因孕妇一般将近两月时才上脉,所以大夫诊断后才会又出于谨慎问了几个问题。 “好!”卫肆沨朗声一笑,朝门外喊:“双喜,全部打赏!派人将消息告诉老太太!” “恭喜侯爷!恭喜侯夫人!”丫鬟们全都跪下领赏谢恩。 紫翎半天回不过神,盯着那大夫问:“准吗?” “回侯夫人,草民诊断的很谨慎,敢以性命担保,绝不会出错!”出自于杏林世家,自小抓药切脉,到如今行医四十多年,这点儿自信还是有的。 她觉得一切是那么的令人“惊喜”,人生果然是处处意外。 想起那天梅梓桐跟她说的计划,说要利用自身的怀孕而引/诱凶手再度出手,以抓现行证据。梅梓桐请她帮忙,于是她在昨天邀请了卫肆沨,设下了局,灌醉了他,再让梅梓桐接手。 不知从何时开始,卫肆沨除了书房,只在她房中安寝,别人根本没有怀孕的机会。所以梅梓桐请她给予机会。 当然,梅梓桐保证只是用安眠茶让他安稳的睡一夜,制造假象,再买通大夫做个假孕,瞒天过海。这计划十分的冒险,不论哪一处出了问题都将引发不予预料的结果,然而她所不安的却是卫肆沨本身。 到底她没忍住,跑来阻止了一切,现在…… 真是让人发笑,她居然怀孕了! 梅梓桐的冒险计划现在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梅梓桐是主动,她却是迫不得已。如今已经怀孕,暗处虎视眈眈的眼睛岂止凶手一个,她还真要提心吊胆了。 伸手轻抚平坦小腹,试图感受其中所孕育的小生命。 为什么她没有喜悦? “翎儿真是没有辜负我。”卫肆沨覆上她的手,难得憧憬道:“等到了明天秋天,我就做爹了。” 她刚想笑,却想起了旭儿:“侯爷已经做爹了。” 卫肆沨似乎忘了,微微一顿,又笑道:“不一样。” 第二百四八章 孙氏之疑(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京城卫府。 寿辰加之高升,卫府高朋满座,喜庆非常。 寿堂上,作为寿翁的卫廉正接受亲友同僚以及儿孙的贺寿,十分的高兴。卫家长子卫锡偆特地呈了折子,得了御批准奏,从上任的地方赶回来,正代父招待亲友宾客。次子卫钧直也带着几个小厮忙前忙后,又招呼着乱跑嬉戏的侄儿侄女,又命人去后院应管各府女眷们媲。 待宴席顺利进行,卫钧直环视了一圈,招手叫过管家丫。 “三公子呢?” “一给老爷贺完寿就不见了,大概是到后面去了。”管家猜测道。 “这小子,今天这样的日子也不安分!”卫钧直笑说着,走到一张席上:“锦之。” 卫锦之笑着站起来:“二公子忙完了?” “有我大哥呢。坐。”卫钧直笑道:“我若不再三邀请,只怕你就不来了,请你可真不容易。来,你我得好好儿喝两杯。” 卫锦之端了杯,又想起曾有人劝诫他少喝酒,便笑道:“我可不如二公子的好酒量,千万要留情。” 卫钧直嗤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别动不动就‘二公子’的挂在嘴上,知道你正养病,喝两杯是心意。好不容易来一趟,定要住几天,那两个人不知钻到哪片山里去了,我已让人去通知,咱们四个好好儿聚聚。” “好。”卫锦之笑着喝了一杯。 正说着四儿跑了来:“公子,咱们府里来人了,正在后面见卫老夫人。听说是侯夫人有喜了,正各处报喜呢。” “有这喜事?真是要恭喜侯爷了!锦之,这个也得喝一杯!”卫钧直一面道贺一面举杯。 卫锦之微微恍惚,轻笑,与他对饮了一杯。 当听闻了这个消息,他的确十分意外,说不出是怎样一种复杂的心思。若对大哥和老太太而言,的确是件喜事,只是他心底总有些淡淡的苦涩和落寞。再者,更令他在意的是侯府内尚未解除的危急,若她怀了身孕,如何保证安全呢? 在卫府停留了三天,卫锦之请辞动身。 卫家父子一再挽留,他以恐天气变化为由婉谢,走时,卫家两位公子皆送至大门,独独不见三公子卫钰恒。小厮去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卫锦之已上车走远。 “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走的这么急?”卫锡偆知道二弟与卫锦之自小关系匪浅,以为他们还会相约外出。 “可能侯府里有事。”卫钧直隐约觉得卫锦之这两天有些心不在焉,见人已走远,边往府内走边问:“大哥哪天启程?” “两天后,公务在身,不能耽搁的太久,这次回来已是破例。”卫锡偆看着之前找人的小厮,皱眉道:“钰恒真是越来越顽劣,几乎天天不见人,都跑去做什么了?爹就是太溺爱他,又不肯读书进仕,又不肯安分在家,难道要这么混一辈子?” 卫钧直笑道:“大哥跟我说没用,逮得住人,你训他吧。” 两人正说着,忽见一个小厮慌三慌四的跑来,一边喊“不好了”,一边递上一张纸。两人接了一看,对视一眼,又气又急又好笑。 两人赶到书房:“爹,钰恒留书出走了。” “他肯定没走远,现在追应该还来得及。” “算了。”哪知卫廉在看了信后竟笑道:“早知道他琢磨着往外跑,没想到来这么一出。” “爹!他才多大,从没出过远门,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不用担心,我早有准备,他到哪儿都会有信儿传回来。我交代过了,不准他走的太远!”一向爱子心切的卫廉一反常态,不但不担心,反而只是笑。 卫家兄弟面面相觑,只能猜测他早在钰恒身边派了人。 暖阳被阴沉的云所代替,冷风一阵一阵的吹,树木呜咽。午饭刚过,紫翎正躺在暖榻上小憩,忽听屋顶上一阵清脆的叮叮当当,随之就听见小丫鬟们说“下雪珠了”。 屋子正中摆着个大暖炉,镂空的缠枝花纹,上面蹲着一只金猊。香炉里丢着百合宫香,将屋子里熏的又暖又香,令人有些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隐约觉得有人进来,睁眼便看见相思正掀起帐幔离开。 “我睡了多久?”如今天短,她也不敢睡长了。 “夫人醒了。”相思往外面喊了一声,返身进来:“不久。锦公子和姨奶奶回来了,姨奶奶特地来请安道喜,我估摸着是时候了,所以进来看看,夫人正好醒了。姨奶奶在外边厅上坐着呢。” “请她进来坐吧,外边怪冷的。” 一面梳洗,一面在心里想着事,无疑姨奶奶的返回将计划推至最重要的一幕。鉴于之前的种种,她绝对不可能轻视对手,如今的她弱点太明显,敌暗她明,处于劣势。 帐幔子一掀,孙氏自外面进来,满脸笑道:“给侯夫人请安,恭喜夫人得喜!” “姨奶奶客气,一路劳乏了,请坐。”她客气的招待。 孙氏笑道:“侯夫人有喜,这可不仅仅是侯爷老太太高兴,咱们整个侯府都高兴。别的没什么可送,从京城回来时,带了点儿刘记老铺的酸梅、姜片,虽是些小东西,但可能会对夫人现在的胃口。” “有劳姨奶奶费心了。”别的不说,单是送的东西的确是她最需要的,她的晨吐很厉害。只不过孙氏所送,出于谨慎不碰为好。 又说了些别的闲话,孙氏起身告辞。 “侯爷来了!” 卫肆沨从外头进来,一边接了热茶一边进暖间来,见她懒懒的斜卧在那儿,脸上泛着层胭脂色,颇为妩媚。不由得笑道:“都下雪珠了,只怕天黑前就要落雪,这可是头一场雪。昨天还是好天呢,我怕你一时不习惯,没想到你这么惬意。” “是侯爷不习惯吧。”她别有暗示的一笑,令相思等人退下,略微调整了姿势,问他:“侯爷这会儿来,留下用晚饭吗?” “哦,原来你只是留我吃晚饭。”卫肆沨早读出了她的心思,故意装作不知道。 她知道他是故意逗弄,偏不肯接着往下说。 入冬了,天本就短,再加之天气的关系,酉时刚过天就黑了。雪珠已经停下,满院的灯笼亮起,丫鬟们端着晚饭从两侧回廊走来,一一摆上。桌上架了两只小火锅,门边的小风炉上温好了酒,半张桌子上都是依照紫翎的口味所特地改善的菜色。 紫翎喝着热汤,吃些偏爱的菜,又就着火锅吃了碗米饭。 卫肆沨无人可陪饮,不过是自斟自酌喝两杯暖暖身,吃些涮兔肉,吃了两碗饭。 饭毕,丫鬟们收拾饭桌,两人坐到暖间。 卫肆沨喝着茶,见她坐在暖榻上,面前挪来了小桌子,拿着本书对着一盘棋研究。不由得笑:“现成的好师父在跟前坐着不问,偏偏去问个不会说话的,若问我,早学会了。” “打发时间而已。”怀孕加之天气的变化,她空闲的时间更多了。 “不对,你若走那颗棋对手可乐坏了,该走这儿。”卫肆沨拦住她的手,毛遂自荐教导起她来。 她笑着接纳了,听他讲着,慢慢揣摩棋子的奥秘。 不知过了多久,卫肆沨侧耳往外听了听,说道:“下雪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该睡了。” 见他起身似往外走,她只是笑:“侯爷要走啊?地上有雪珠子,在下雪,天又黑,路滑着呢。侯爷还是委屈委屈,在这儿睡了吧。” 卫肆沨回身捏了捏她的下巴,又笑又叹:“翎儿啊翎儿,都怀孕了还邀着我睡,侯爷我哪里睡得着。这两天早晨醒来,我眼睛都红着呢,大冬天的上火,让人笑话。” “上火喝点儿姜茶就好了。”她只喊相思准备热水,忽略他的抗议。 “你这可是存心的。”卫肆沨笑着坐下,将她拥在怀里,轻抚着未显痕迹的小腹,低叹道:“这要怀到明年呢,难不成这一年的时间你都这么霸占着我?怀孩子的可不是我啊。” “可这是你的孩子,辛苦也是应该的,不是吗?”她又似玩笑又似认真。 天下的事并非事事顺心如意,远的不提,单在她身上,也要教他体会体会。她也想试试,他能忍耐多久。 第二百五十章 孙氏之疑(6)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两天后,放晴,太阳一出来冰雪融化,愈发的冷了。 天气或阴或暖,直到月底一连两天的好天气,暖融融的冬阳晒的人慵懒惬意,贪恋不已。紫翎终于能从屋子里出来,一路慢步,行至园中去逛逛。在屋子里呆了好几天,早闷坏了。 这个季节最可赏的自然是梅花丫。 “夫人走慢些,这条路太窄了。”相思扶着她走在彩石步道上,穿过花丛树木,逐渐望见一片开的正娇艳的梅花,有红、黄、粉三色。 梅花林半围着一座假山,假山修着阶梯,上面有座八角小亭,檐角上悬着铃铛,而亭子顶上则是一只振翅欲飞的仙鹤。这亭子便叫梅花亭,山石缝隙中也栽着些花草,攀爬的藤萝只剩老藤媲。 忽然一阵箫声传来,伴着梅花的清香,别有韵味。 “是锦公子在吹箫呢。”豆蔻笑着说。 紫翎站着听了一会儿,顺着假山阶梯,走到上面的梅花亭。 地势一高,一眼便望见了远处那抹雪白的人。他就站在梅花林外的空地上,专注的吹着箫,箫声仿佛是从他心里发出的声音。一曲结束,他凝神站了站,转头望了来,看见了她。 只是一抹无声的相视,他收了玉箫,身影隐没在绿树丛中。 回到西苑,卫锦之刚将玉箫放下,怜儿赶紧给他倒了碗热茶。 “公子,饿不饿?我去厨房弄点儿粥吧?”怜儿估摸着他心情还好,就想劝他吃东西。一到冬天,他就像要冬眠似的,吃的更少了。 “不早不晚的,吃什么东西。”他否决了。 “公子总这样,姨奶奶又要训我了。”怜儿自从补了大丫鬟,深深的感到责任重大,又是姨奶奶的严令,又是公子的倔强,弄得她睡觉说梦话喊的都是劝公子吃饭。 卫锦之朝外面望了望,问:“姨奶奶不在?” “姨奶奶一早就去庙里上香了,说是昨夜做了梦,找寺里的师傅化解去了。” 孙氏的确是去了庙里,却并非是解梦,而是借着这个幌子,看望了琉璃。琉璃自从被送到庙里,情况一直恶化,身边除了霜儿和两个小丫头照顾,并无别人来探望。孙氏是第一个。 霜儿见了她来,忙殷勤的端茶倒水。 “姨娘怎么样了?”孙氏问。 霜儿一径问,话未出口,眼泪就先流了下来:“姨娘只怕是治不好了,大夫们都没办法。” “我看看她。”孙氏说着起身朝里边走。 “姨奶奶,姨娘她……”霜儿怕琉璃突然发癫会伤人。 “不怕,你在外面等,我看看就出来。”孙氏恍若很大胆。 “那,姨奶奶有事就喊一声。”霜儿服侍了这么久,没少遭罪,平时也不敢肆意的靠近琉璃。见孙氏这么说,便没跟。 孙氏进去后,屋子里静悄悄的,隐约听见琉璃嘀嘀咕咕的说话,就似平常发疯那样,只要不癫狂不打人就算好的。好一会儿,孙氏从里边儿出来,满脸轻松,一点儿事没有。 霜儿松了口气。 孙氏叹着气安慰她道:“我看姨娘是中邪了,倒还有几分意识在,方才我与她说话,看她那样子,也不是完全糊涂的。好孩子,我知道照顾她你受委屈了,可她是你主子,你是她唯一贴心的人了。好好儿照顾着,若有什么需要,跟别人不好张口,只管找我,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多谢姨奶奶。”霜儿对孙氏的好是早知道的。 自此后,每隔两三天孙氏都要来一趟,一来就单独与琉璃呆在一起。起先霜儿以为孙氏是同情琉璃,可几次之后,竟发觉琉璃似乎有所好转,除了自己坐在那儿疑神疑鬼疯言疯语,再也没有癫狂打人。 这段时间,何家母女把一颗心都扑在老太太身上,不时往净月庵走。邱婉蓉虽结束了闭门思过,却是丢权又丢人,又因紫翎怀孕备受刺激,却只能苦水肚子里咽。姚淑媛有了管家之权,虽一时畅快顺心,到底觉得母凭子贵。 这三人都期望趁着侯夫人怀孕,能得侯爷恩宠,以孕子嗣。只是一直未得机会。 梅梓桐不同她们,她的一颗心在孙氏身上,早晚都在紫翎身边,警惕着任何的风吹草动。可孙氏的毫无举动令她很焦灼,不知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天午后,卫肆沨来到沁梅院,紫翎正抬了张榻摆在院子的假山边晒太阳。 “好享受!”卫肆沨在她身边坐了,摩挲着她脸上细腻的肌肤,说道:“过两天我得动身去京城,按理,冬至节你也该入宫贺冬,但考虑到你的身体特殊,我早先已经上本请奏,免了你的车马劳顿。反正你也不喜欢京城,这回可以顺心了。” “你要去多久?” 她知道古人很重视冬至节,皇帝要祭天,民间祭祖,官员放假,商旅休业,军队待命,边关闭塞。她本是诰命,理应入宫向皇后等贺冬,但他帮她请了假,倒真顺了她的心。 “在京里估计得两三天,路上还要些时间,至于回来的时间……月中吧。”卫肆沨笑着,声音略低:“每年祭天都极为隆重,今年更是与众不同。皇上这病,御医们无策,你也无能为力,只能求助上天了。” “皇上祭天时求这个?”她有些意外,以为是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什么的。 卫肆沨看出了她的心思,笑出声:“嘴上不求,心里难道不求?” 望着假山上摆的一盆梅花盆景,她说道:“你去的时间不短呢。皇上祭天前都要斋戒,你们肯定要跟着斋戒吧,也让我省心多了。” “嗯?”卫肆沨疑问。 “绝对没人敢在这种时候向你进献美人,除非是不要脑袋了。”她淡淡冷笑。 “翎儿。”卫肆沨失声大笑,摇头叹息道:“我才发现你还会说这种趣话。放心,便是你不在身边,我也记着你的话呢,何况这可是祭天去的,我还要脑袋呢。” 话虽如此,她却仍不放心。 他过惯了有女人的日子,已经禁欲了小半月,这下子一出门,越发没了管束,谁知他究竟会不会遵守诺言。如今,她也只能听着这样的甜言蜜语自我安慰而已。 只顾得游神,当回神时发觉他的手已从脸上摸到了脖子,大有往下的趋势。 她抬手一拍,抬眼微瞪,这可是光天化日,丫鬟们都在跟前呢。 卫肆沨很无奈的笑,贴在她耳边说道:“翎儿,你难不成真要我忍那么久?我是个男人。” “你不是有手。”她丢去一句,将脸扭开,面上微微泛红。 卫肆沨又是低笑,有些不可置信:“翎儿,你可真算得上悍妻了,把我管得这样紧。哎,若被人知道了,我这个定北侯不知要被天下多少人同情。” 觉得他还真是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一个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赶在他动手前起身就走。 “翎儿,哪儿去?”卫肆沨笑着跟上来,嘴里有些威胁的味道:“你在笑我?” 她只是摇头,忍着笑回到房里,见他紧跟着进来,忙把眼睛里的笑意藏起来,低下头佯作看书。 卫肆沨直接夺了她的书扔掉,堵住她翘起的嘴角,不依不饶的缠绵摄取,渐渐气息加快,举动急迫,伸手开始扯她的衣裳。紫翎从开始的被动,到有些意乱情迷,待稍稍恢复理智,人已经被抱在床上。 “不行,我……”她忙拽过被子掩住身体。 “翎儿。”此时卫肆沨已是欲火上扬,哪里肯停下,一边亲吻着她敏感的耳垂脖颈,一边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身体,又特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是姜茶灭不了的火,翎儿得帮帮我,乖。” 当他在她唇上温柔的轻吻,含笑而灼烫的眸子与她对视,她读懂了他所传达的信息。脸上火烫一片,望了眼窗外明晃晃的阳光,抿着唇,摇头。 “乖。”卫肆沨一笑,扯下帐子,只当她是答应了。 她只觉得他的眼睛实在很醉人。 第二百五一章 孙氏之疑(7)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两天后,卫肆沨去了京城。 落雪早已被晒化,持续的暖融融的天气,令人的心情跟着愉悦。紫翎特地让人接来了青奕,坐上车,一块儿去净月庵。一来看看老太太,请示祭祖的事,二则也是趁着好天气逛逛。 一到庵里,青奕早欢脱的到处跑,红豆几个紧紧的跟着。 紫翎正叮嘱人好好儿跟着,忽见后头出现个清俊的小公子,一面训着跟随的小厮一面往老太太住的院子走。瞧他熟门熟路的样子,却又面生的紧,令她觉得十分奇怪。单从穿着气质上判断,定是非富即贵,只是…媲… 他这会儿衣裳上弄了一团污泥,显然是摔跤了。 他拿着帕子低着头,不停的边走边擦,以至于并没看见她。自认为擦的差不多了,将暖袍摆一甩,抬头满脸是笑的小跑而去。整个儿贪玩调皮的孩子! 她思忖着,跟上去。 刚到门外就听见老太太一声惊呼:“钰儿?!你、你这是从哪儿来啊?这身上怎么弄的?” “给老太太请安!”相较于老太太的紧张惊讶,他却是一脸无所谓的嬉笑,跪在地上磕个头,又自己起来,凑到老太太跟前就撒娇:“老太太,我好想你,你几年都没去看我了。” “尽瞎说,去年过年不是跟着你二哥来了吗。”老太太笑斥,一边托着他的手坐下,一边让素云赶紧备热茶,担心他冻着。 “那可不一样,那是我来看老太太,不算。”接了茶,顾不上烫嘴,边吹边喝了一气,又摸着肚子说:“老太太,我饿了。” “你这孩子到底从哪儿来啊?你该不会是自己跑出来的吧?”老太太看着他,突然做了猜测。 他只是嘻嘻的笑,等于是默认了。 “这还了得?你这……”老太太惊讶之下说不出话。 门外的紫翎看着里面的情景,再听二人的话,心里猜到了。这个面如冠玉的小公子大概就是卫家三公子卫钰恒,闹了离家出走,却是跑到这儿来见老太太?照这小公子的任性,只怕不会乖乖的“自投罗网”,里头定然有故事。 “侯夫人来了!”素云眼尖发现了她,忙迎着她进来。 “老太太。”她笑着进来。 “你怎么来了?坐车跑一趟岂不颠簸的辛苦,有事让下人们来就行了。”老太太关心着她的身体,见她看着身侧的人,料着她不认识,便说道:“这是卫家小公子,钰恒。” 卫钰恒早反应过来:“钰恒见过侯夫人。” “公子不必多礼。”紫翎看了眼他衣裳上的污渍,笑道:“不知小公子是怎么来的?是路过,还是打算住两天?” 老太太正奇怪她的话,却见钰恒嘿嘿直笑:“钰儿?” 钰恒摸着头略显尴尬难为情:“只怕要叨扰两天,我带的银子在路上丢了,马也跑了,偏偏走在路上又摔了一跤,弄成现在这副狼狈。从昨晚开始,我就没吃东西了,好不容易搭了辆牛车才到了锦州。” “好好儿的,怎么能一个人出来,若有个好歹……”老太太又是心疼又是后怕。 “小公子真是勇敢。从京城到锦州,路不近呢,小公子走的这十来天总算走到了。”紫翎明显话外有话。 “都怪顺子!连路都不认识,差点儿把我弄到深山里去了!”钰恒立马将责任全都推到小厮身上。 顺子只有讪笑的份儿。 老太太听的直叹气:“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钰恒马上又撒娇:“老太太,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别忙着给我爹送信,让我多陪陪您。” 老太太被哄的直笑:“信不能不送,总不能让家里担心。你放心吧,我留你,让你在这儿玩几天,但是不准太胡闹,不然我立刻让人送你回去。”说着又看他的衣裳,又想着他饿着肚子,便对紫翎说道:“你的身体也不比以前,凡事都得注意,送来的东西都放下吧。你想说的事我也知道,你们准备准备,头一晚我自然会回去。你把钰恒带上,亲自交到锦之手里,再让锦之给卫家稍封信。” 钰恒不满道:“老太太总住在这儿有什么好?冷清清的。跟我一块儿去府里住吧,好不容易来一趟呢。” 老太太笑道:“你先去吧,我过两天就回去。” “一言为定!”钰恒俏皮的一笑,与老太太的那份熟稔亲密非同一般。 老太太同样,对卫肆沨有心结,对卫锦之算是关心慈爱,但从没有像待钰恒这样。那份开心包容自然而然,恍若她们才是真的母子,怪不得早听说老太太喜欢卫家小公子,的确不假。话说回来,这小公子性情也实在难得,老人们怎么会不喜欢呢。 回到府里,早有人先一步去传信儿,紫翎亲自领着钰恒穿过园子前往西苑。 “去见沄哥哥吗?我带路!我带路!”青奕欢快的在路上跑着。 “奕儿,别跑那么快。”紫翎担心他摔倒。 卫钰恒一边走一边拿眼睛骨碌碌的转,时不时偷偷的朝她瞟过来,见她望过去,忙装作什么也没看的转开。那副模样,逗得紫翎险些撑不住笑出声,这大概是她遇见的第一个这么有趣的人。 “钰恒?!”卫锦之接了消息从小门里迎出来。 “锦哥哥。”钰恒收敛了顽劣,不好意思的笑。 “是沄哥哥!”青奕突然仰着脖子纠正。 当着外人的面儿钰恒不好和个小孩子争执,却也是无声的用眼神回瞪。 “好了。”卫锦之笑着拍拍他:“我让厨房准备了饭菜,快去吃吧,再把衣裳换了……” 话还没说完,钰恒就匆匆冲着紫翎作个礼,跑了。 卫锦之笑道:“他从小就这样,被惯坏了,不重视什么规矩。别说在你我跟前,便是面对大哥,许是小时候常见的关系,他也是不怕。” “你脸色不好,又着凉了?”知道他体质差,特别容易得病。 “好多了。”卫锦之的目光淡淡的从她身上扫过:“刚从外面回来,你必是累了,钰恒交给我就行了。这两天太阳虽好,到底是冬天,你也要多注意。饮食要格外当心!” 最末一句明显别有含义。 紫翎听懂了,知道他担心着什么,想到自己所怀疑的对象以及正在进行中的“狩猎”,不禁心头哽塞。她想和他谈谈,又不知怎么谈,根本没勇气张口。 “还有事吗?”卫锦之见她神色有异。 “哦,没什么,你也要多注意身体。”最终她选择了继续沉默。 卫肆沨揣摩着她的态度,一路默默的走回房里,钰恒正坐在那儿享受迟来的饭菜。 紫翎回到沁梅院,梅梓桐正坐在那儿等她。 “夫人,这些天姨奶奶常往外去,据说是去庙里。以前她虽也去,可没这么勤,会不会另有用意?”梅梓桐曾让人跟着,查明孙氏的确去了庙里,可她仍觉得不妥。 “该来的总会来,计划赶上不变化,你太紧张了,我们只能静观其变。”紫翎既是宽慰她,也是宽慰自己。 梅梓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很担心夫人,害怕这沁梅院又会悲剧重演,怕永远没有真相大白的那天。我甚至想直接面见侯爷,讲述一切,又怕……” 她又怕侯爷顾念兄弟情谊,侯府声誉,死人不能复活,证据又不充足,弄不好侯爷杀她灭口,让事情就这么永沉海底。 “反常即为妖!”紫翎理解她的压力,却显得很平静:“你不是说了吗,她反常的总往庙里去,若她真的另有图谋,很快就会显露出来。或许这就是她等待的时机,侯爷去京城贺冬,府里上下忙着祭祖,她则悄悄的开展她的计划。” “那……” “与其永远提心吊胆,我宁愿她早早下手,了却你的心愿,了却我的后顾之忧。”可实际上,她很矛盾,她宁愿之前的猜测判断全都是错的。若真想那么残酷,该怎么面对? 第二百五二章 孙氏之疑(8)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冬至,不论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都要祭祖。 卫肆沨不在府里,祠堂祭祖的事由卫锦之与族中长辈们协理,而侯府内的女眷以老太太为首,在正堂设了供桌,供奉着祖宗画像牌位,率领合家女眷,按尊卑位次,一一跪拜。祭祖的仪式很繁琐,耗时长,整个过程肃穆庄重。 仪式结束后,众人簇拥着老太太出来。 “钰恒呢?”老太太问媲。 “锦之带他去祠堂了。”紫翎答道:“两家已经连了宗,算起来也不是外人,小公子说想去看看,锦之就带他去了。老太太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你也站久了,去歇歇。”老太太一路走着,忽然看见前面有个小人儿跑着,跟在一旁的是秋霞。老太太立刻知道是旭儿,不由得盯着多看了几眼。 在秋霞的提醒下,旭儿给众人请了安。 邱姚等人早对旭儿身份存疑,趁着这会儿,都悄悄打量着老太太的神色,试图从中来判断。老太太却是很快收回了视线,轻轻拍了拍紫翎的手,什么都没说。 或许别人不知道,紫翎却是很敏感,老太太特意的一个举动,看似平常,细究下含义颇多。可能是表示让她勿听流言,也可能是猜到旭儿真实身份,只因卫肆沨不曾公开,老太太也不好细致多问,终究都有安慰之意。 她心里也有负担,知道某些事,却要装作不知道,反过来还接受别人的安慰担忧。 虽供完了祖宗,但侯府里招待着族人亲友,忙乱的不行。老太太考虑到她的身体,怕她受不住吵闹,便让邱姚两个招呼着,紫翎只在房中歇息。 饭后,族人们陆续都散了,紫翎觉得屋子里阴凉,暖间又有些闷,不如外面的太阳晒的舒服。得知园子里没什么人,便一路散步过去,命人在梅花亭准备了东西,坐在那儿赏梅花。 太阳越晒人越慵懒,她渐渐闭上眼。 相思怕她睡着了着凉,命小丫鬟取了条白狐狸毛的毯子搭在她腿上。 就在紫翎将睡未睡之时,忽而听见香草惊呼:“玉姨娘!” 她猛地睁开眼,站起来朝假山下面望,果然看见琉璃站在那儿。琉璃身边没跟人,穿着整齐,妆点精心,看上去和常人无异。 紫翎与丫鬟们正发怔呢,远远的一簇人走来,为首的便是邱姚两个,梅梓桐、何吟儿、孙氏,瑞大娘都跟着。她们一来就直盯着琉璃,显然是得了消息特地赶来的。 “玉姨娘?”瑞大娘试着喊了喊。 琉璃闻声一转,媚笑嫣然:“琉璃给二位夫人请安。” 邱姚两个明显一愣,尽管琉璃表现的似乎很正常,可两人总觉得不太踏实。主要是大夫都说她治不好了,疯疯癫癫的,突然跑回来,又突然这个样子,让人很难接受。 不待再问,琉璃拾级而上,恭恭敬敬的对着紫翎作礼:“琉璃见过侯夫人!” “呃,起来吧。”紫翎同样的满腹疑惑,仔细打量琉璃的每个神色举动:“姨娘怎么突然回来了?身边的丫鬟呢?” “霜儿?刚刚还在呢。”琉璃自己也是一副疑惑,回头四处张望,喃喃念道:“怎么不见了?该死的丫头,又跑去玩儿了!” 她感觉琉璃的精神仍旧有问题,暗暗朝瑞大娘使个眼色。 然而不待瑞大娘有所举动,琉璃突然盯着她,一边笑一边靠近。相思很警惕,拦在前面,哪知琉璃突然将相思推开,发狠的把紫翎拽住,嘴里叽里咕噜的念起了不知什么内容的经文。 “快把她们拉开!别让她伤了侯夫人!”孙氏大喊了一声。 “都别过来!”紫翎刚想阻止已经晚了。 原本琉璃只是疯癫,尚未做什么可怕举动,但众人一窝蜂似的围上来,必定惊了琉璃,那后果只怕就难预料了。果然,琉璃一副惊恐样子,望着众人扑来,大叫着“鬼、鬼”,一把将紫翎推了出去。 紫翎有所心理准备,可没料到有人从底下绊了一脚,致使她彻底失去平衡摔倒。 “夫人!”梅梓桐一看她顺着石阶滚,整个人扑上去将她抱住,试图拦下她。但没有成功,两人一块儿滚了下去。 相思慌乱的追上去。 瑞大娘则赶紧让人将发癫狂笑的琉璃抓起来,所有人都慌的奔下假山去看紫翎,梅梓桐从地上爬起来,第一时用眼睛找孙氏。眼前丫鬟们乱晃,她头都摔晕了,抬头朝上望,阳光似乎都发白,人们只是一个个影子。 当找到孙氏的身影,只见其正从琉璃身边走开,疾步下来。 这边,相思等人已吓得哭出声。 紫翎经过这一摔,根本起不来,满头的汗,脸色都变了,抱着肚子一句话都没说。瑞大娘赶紧命人抬来长藤椅,小心的把她放上去,又慌着请大夫。 “哎呀,血!”豆蔻突然喊了一声。 这时相思才发现,紫翎的衣裳慢慢渗出了血迹。 “瑞大娘,玉姨娘好像不对劲。”一个丫鬟过来禀报。 瑞大娘回头一望,只见琉璃几乎整个人趴在地上,抚着胸口张大了嘴,似乎喘不上气。随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不支的倒在地上,竟最终没了呼吸。 瑞大娘两边顾不得,只吩咐人暂时将琉璃抬到空屋子里安放,又赶着去给老太太传信儿。正巧,卫锦之卫钰恒都在。 一听到消息卫锦之立刻就问:“侯夫人怎么样?” “出血了,只怕是……”瑞大娘觉得不好。 “怎么会出这种事!”老太太连声责斥着,紧步往沁梅院赶。 沁梅院已是一片人,几位夫人在里面,老太太一来,个个低垂着头说着歉意等语。老太太这会儿哪有心听那些虚话,进了里间,看到暖榻上躺着的人,心里瞬间一沉,迭声催着大夫。 里头都是女眷,卫锦之不好进去,只站在外面的廊子底下暗自里担心。 “相思。”因屋子内外皆十分的寂静,紫翎轻喊了一句,众人都听见了。 相思忙擦着眼泪问:“夫人想说什么?” “好像、有什么东西下来了。”她半闭着眼,声音很平很轻,实际上,当她说这种话时,心里什么都明白。这个意外到来肩负着诱饵重任的孩子,最终以这样悲惨的方式离开,她只觉得一颗心空荡荡的飘着,眼睛里一滴泪也没有。 相思掀开她的裙子看了一眼,无助的望向老太太:“老太太……” 老太太把脸扭到一边,强忍着擦去眼泪,吩咐丫鬟们替她擦洗了。 当丫鬟端着满是血水的盆子出去,外边的人什么都明白了。 仿佛在这一瞬间,紫翎什么都不关心了。 一觉醒来,已是花灯高照。 她喊来相思去请梅梓桐,又让春杏准备些吃的,简单的洗漱后,靠在枕上怔怔出神。好一会儿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直至听见梅梓桐来,这才回神。 “夫人。”梅梓桐看到她脸色那么差,却那么平静,不禁觉得很愧疚。 她看出来了,淡笑道:“你有什么好愧疚,又不是你的错。找你来,是问问你,当时看到了什么?” 梅梓桐摇摇头:“当时摔晕了头,只看见她好像从琉璃身边走过,当听说琉璃死了,我立刻就怀疑她。老太太请了大夫,请了仵作,却查不出琉璃到底怎么死的,至少看不出有伤,也没有中毒迹象,都说和她的疯癫有关。我特地亲自检查了琉璃的发间,没有任何银针的痕迹。” “她去的寺庙,正是琉璃所住的地方吧。”紫翎微微闭眼,说:“她一定懂医术!她利用了琉璃的疯癫,控制了琉璃。” “都怪我,若不是我提议……”梅梓桐不仅是挫败、焦灼、失望,更想到了死去的梅氏,对未来感到绝望。 “有得便有失,反之亦然。我付出了那么多,是时候得到了。”紫翎不再回避怀疑,并且决定主动出击,哪怕引人猜疑也无所谓。 第二百五三章 孙氏之疑(9)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静养了两天,紫翎的气色略微好些。 老太太怕她想不开,没急着再回净月庵,早晚来看看她,劝慰些话。她似乎把那些话都听在了心里,慢慢也与府里几位夫人姨娘说说话,只是为防止吹了冷风,总不出屋子,卧床调养。 午饭吃的少,半个时辰后,相思又从厨房端来一盅汤,把小桌子放在床上,盛了碗汤放在她面前:“夫人,这是乳鸽枸杞汤。之前夫人说红枣吃腻了,这是特地换的。到底是锦公子想的周到呢,一早就让人准备了好几种补食。” 她对吃东西并不抗拒媲。 刚吃完,小丫鬟说孙氏来了。 “请!”她漱了口,含笑望着进来的人:“又劳烦姨奶奶来看望,外面怪冷的,快请坐。” “夫人气色看上去好多了。”几句寒暄后,孙氏略带试探的叹息:“侯爷必定也得了信儿,出了这样的事,侯爷难过,我们也伤心。但话又说回来,夫人还年轻呢,过些日子身体养好了,还能再怀上的。” 苦涩的一笑,声音透着恨意:“外人都以为我看开了,可我使不得不看开,若不做做样子,越发让背后的小人的得意!” 孙氏眼神微变,故意惊疑道:“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紫翎看着她,迟疑后说道:“不瞒姨奶奶,我一直在想琉璃是怎么突然跑回来的?再者,我摔倒的时候,分明有人脚下使绊子。当时跟前就那几个人,我心里料准了,她们要么是趁火打劫,要么是早有预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她故意将怀疑的矛头指向其他三位夫人,这些话也是专程说给孙氏听的。 孙氏猜测她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是遭受打击后心有怨愤,能当面讲出来,至少表明怀疑范围内不包括自己。如此,心里略微松口气。 “夫人别多心,我想不会有人那么大胆敢谋害侯爷的骨肉,被查出来还得了?或许只是一时混乱而已。目前最重要的是好好儿保养身体。”表面上,孙氏还要说一番虚伪的劝慰。 “姨奶奶是过来人,在侯府里时间也长,有些事恐怕还要请教你。”紫翎露出落寞的表情:“你也知道,老太太只管吃斋念佛,很多事不理会。不怕你恼,到底你是西苑的,这边房里的事你是个外人,都说旁观者清,或许我早该请教你的。” “夫人哪里话,都是一家人,有话只管问。”虽如此说,孙氏心里还是很吃惊的,也谨慎着。 “我想问问粉桃的事,她老娘曾在西苑,后来得姨奶奶恩典放出去的。” 之所以重问粉桃,有几个用意: 一则表示对孙氏的信任,二则尝试是否还能从话中寻到蛛丝马迹,三则表明她将所有的事都与前两位侯夫人的谋害案联系在一起。若凶手是孙氏,那么孙氏会很高兴她道现在都找错了方向,既能消除部分警惕,也便于以后顺利接近。 这些都是梅梓桐曾经的计划,从芙蓉榭那夜之后,她便顶替了梅梓桐的角色。 孙氏的回答与曾得到的信息基本无异,但却隐隐透露出粉桃老娘离开前求过当时的管家夫人邱婉蓉。这其中的用意不言而喻,孙氏需要她有怀疑对象,需要一个替罪羊。 几天后,京城的卫肆沨接到消息赶了回来,而这个消息她是从相思口中得知的。 “夫人,侯爷到了,去老太太那儿了,几位夫人都去了。” 她一直没有设想过,卫肆沨得知消息后是怎样的心情和表情?依照他那样的性格以及旭儿事迹在前,就算震怒生气,也只是因为无视、触犯了他的威仪。 想着,她重新躺下,侧身朝里睡了。 似乎过了很久,熟悉的脚步传来,到了床边。丫鬟们都被遣出去了,房里只有两人,卫肆沨仿佛料准了她没睡,坐在床沿,把手轻搭在她的肩头摩挲了两下,叹了口气。 那一声叹息就似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紧闭的闸门,她一直不曾觉察到的酸涩伤心、落寞失望一股脑全都涌上了心头。眼睛被滚烫的眼泪灼痛,喉间哽咽的难受,却倔强的不肯哭出声。 她不想哭,不想最后一丝可悲也被人看见。 卫肆沨头一次觉得听人压抑的哭泣如此的折磨,抬手将她拥在怀里,柔声劝道:“乖,别哭了,以后再怀一个就是了。” 她只是摇头。 对她而言,她的哭,她的伤心,并不是因为失去一个意外到来的孩子,她自己都说不清,总觉得失去了更加重要的东西。她觉得这段“偷”来的生活如此的漫长,长过上一世,那种疲惫也是前所未有。 卫肆沨轻抚着她的头,将随身所配的玫瑰双鱼佩解下来,放在她的手里。 看到玉佩,她不解的望着他。 卫肆沨低声讲道:“五六岁那年冬天,下大雪,我贪玩着凉,病的很重。当时我很害怕,问她,我会不会死?她说,不会,我会长大,将来娶漂亮的妻子。我问她,有你漂亮吗?她说,比她还漂亮。我不信,她就把这玉佩给我,告诉我说,这不是普通的玉佩,它能达成人的心愿,当我把这玉佩送出去的时候,就表示找到了最漂亮的妻子。” 紫翎仍是盯着他,觉得他说出这种话不太合常情,特别是这种时候。 卫肆沨将她的手轻轻合上:“后来我才知道,这是老侯爷当年提亲时送给她的,现在是你的了。” “太贵重了。”她知道这不是一枚普通的玉佩。 “这只是完成它的使命,它属于我最漂亮的妻子。”卫肆沨略带了点儿玩笑。 可是她所要的不是最漂亮。 “它能达成我的愿望吗?”她重新展开手,看着玉佩漂亮诱惑的色泽,以及双鱼的含义。在玉佩上有几个篆书的字:相濡以沫。 “不妨试试,我觉得还是很灵验的。”凝视着玉佩,卫肆沨想到儿时许多记忆,曾经以为遗忘,却在某个瞬间回想起来。 “真漂亮!”她夸赞着玉佩,却不认为这小小的脆弱的东西,能承担起她那贪婪的***。蓦地,她弯唇一笑,说:“那我先小小的尝试一下,若是真灵验,那就证明你没说谎,那我就可以放心的许下重要的心愿了。” “怎么尝试?”卫肆沨不禁笑。 双手捧着玉佩,却含笑望着他:“我希望这个冬天你能一直陪我。” 卫肆沨抚摸着她唇边的笑,跟着笑:“它的确很灵,这小小的测试达成了。只是跟我说说,你那重要的心愿是什么?” “不能说,以后你会知道的。”她卖弄着神秘,将身体完全的倚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环抱着他,仿佛将他霸占。 时间恍若停止了,那么的安静舒心。 自始自终,卫肆沨没有提及冬至,没有提及琉璃,她同样也没提。卫肆沨走后,她从相思口中得知,卫肆沨一回来就去老太太那儿,正是问冬至那天的事,包括琉璃的死。 琉璃死后尸体一直存在衙门的停尸间,卫肆沨下令将尸体烧了,霜儿几个也被贱卖,较于他之前的行事,算得上仁慈了。 他一回来,老太太就回净月庵了。 从枕头底下摸出玫瑰双鱼佩,想到了孙氏。那样一个可谓势单力薄的女人,做了那些事,莫怪于一直没人怀疑,实在很难令人想象。 “夫人,三夫人来了。” “侯夫人怎么样了?”姚淑媛关问着,小丫鬟搬个梨花圆凳,她便靠着床边坐了。 “好多了,正想出去走走呢。”这会儿不早不晚,她猜测对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然,在几句家常之后,姚淑媛奔入了主题:“这次侯爷是接了消息匆忙赶回来的,看了老太太和侯夫人是常情,却连百花院也去了,还从京城里特地带了东西。我听下人说,侯爷特别喜欢旭儿,送了东西,又问功课,还亲自检查呢。” 她始终平静着不做声。 姚淑媛终于问出那句话:“侯夫人别怪罪,府里上下都议论着,这旭儿会不会是侯爷的……” 第二百五四章 孙氏之疑(10)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正在此时,春杏匆忙的跑进来,吃惊又疑惑的说道:“夫人,听说侯爷认了旭儿!” “什么?!”她惊的坐直了身。 “下人们都说,刚刚侯爷认了旭儿做义子。”春杏把话说完整了丫。 “哦。”她的脸色冷静下来,自嘲一笑,重新靠在枕上。 “侯爷这会儿在哪儿呢?”姚淑媛问媲。 “在书房呢,似乎、侯爷很高兴,正吩咐管家下帖子宴客,作为收旭儿的仪式。”春杏说话时小心的望着床上的人。 姚淑媛忽闻变故,心里满腹疑惑,匆匆告退,前往查看证实。 “夫人……”相思很担心紫翎。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表面的平静之下,她笑不出,哭不了,只是很累。她不该怪卫肆沨,旭儿是他儿子,他本就应该认,只是…… 她从一开始就得知阮娘母子的真实身份,做了他的同谋,却在戏刚刚开场就已出局。回到侯府里,他但凡有什么想法举动,她总是经由别人才知道。正如这次,他突然的认旭儿做义子,之前却什么风声都未透露,这也算了,可他…… 为什么偏偏选在现在?! 她刚刚才没了孩子,他那么做,对她而言实在是残忍了。 “夫人呢?”外面突然响起卫肆沨的声音。 “还没睡呢。”相思故意这么说,打起帐幔。 卫肆沨朝里边望了一眼,问相思:“书房里的事,她知道了?” “是。” 卫肆沨摆手令相思退下,坐到床边,叹笑:“生气了?原本没想这么快,本打算和你商议商议,只是当时时机太合适,知府、锦之、钰恒几人都在,是最好的见证。不出几日,消息就会传到京城,那时就热闹了。” 他这暗话说的太奇怪,里面的信息半隐半露,令她察觉又揣摩不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忽然意识到他是在故意透露信息,他所隐藏的危险秘密的冰山一角,也是在他看来诚意的道歉。她胆怯了,不仅是怕卷入深渊,更是怕自己在他身上越发的万劫不复。她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真不明白就算了。”卫肆沨知道她懂,即使不懂,也猜到了几分。 好一会儿,她到底是没忍住,反问他:“我不明白,你在最开始不愿公开他们的身份,现在却这么做,不担心吗?府里上下的流言,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我只后悔没早些公开,不然,你就免了这份苦。” 闻言她微微缩了身,不知该不该再去相信他的话。 这天太阳暖暖的,些微有风。 紫翎穿戴整齐,走出屋子,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闷了这么多天,她的气色调养了过来,只是心里始终没有养好。特别是今天,今天是卫肆沨认旭儿做义子的日子,请了远近亲友做见证。 快到时辰时,女眷们都过来了,虽是话着家常,气氛却很微妙。 或许在外人看来,卫肆沨是绝望了所以才认个义子,又或许部分人就认定旭儿是他的私生子,若不然那些恩典从何谈起呢?不论怎样,旁人看紫翎的眼神包含着同情叹息以及幸灾乐祸,谁都会觉得卫肆沨的举动是在她尚未愈合的心上撒了把盐。 作为紫翎而言,更是又苦又涩,只因她知道那个所谓的真相。 “夫人,旭儿小公子来了。”小丫鬟禀报道。 只见旭儿穿着一新,在安娉婷的陪伴以及一群丫鬟的簇拥之下到来。及至到了厅中,他对着正位的她跪下来,连磕三个头,然后把一碗茶捧给她:“请义母喝茶。” “起来吧。”她接了茶,相思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 “谢义母。”旭儿如今已经懂事了,他知道义父义母是什么意思,时不时的朝自己的娘望。 随后,在安娉婷的带领下,旭儿又分别见过三位夫人与梅姨娘,每人都有见面礼。完了之后,旭儿被小厮们带着,到前面去了,安娉婷则留了下来。 坐了一会儿,紫翎便托词累了。 “恭送侯夫人。”众人都知道她今天肯定心情不好,自然不敢挽留。 紫翎走后,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安娉婷身上,特别是邱婉蓉。早先她曾写信给家里,希望帮忙查查这个阮娘的来历,却没什么结果。后来是她娘私下询问邱父,却被警告不要瞎胡闹,并专程写信来叮嘱邱婉蓉要恪守妇道,不要再生事给娘家丢脸。 邱婉蓉为此伤心了很久,却也更为疑惑,若无内情,一向疼爱她的爹怎么可能那般严厉的责斥她?她料定,旭儿定是侯爷在外的私生子,以前侯爷可是常往京城走动的。今天的事,不正好印证了她的猜测吗。 怪不得侯夫人小产,侯爷也没表现的多么震怒难过。 其他人,大抵与她猜想的一致。 紫翎正在屋子里呆坐,孙氏进来了,她忙笑着请对方坐。 孙氏道:“我知道夫人想清静,只是外面暖和,屋内闷的慌,该在外面坐坐才好。” 紫翎苦笑:“姨奶奶自然是知道我的心事,何必坐在外面看人眼色呢。” “夫人要想开些,大家子都是这样,何况咱们侯府呢。”孙氏的话也隐晦,但意思是点到了。 紫翎点点头,笑道:“我总在屋子里也闷,又没什么说话的人,往后姨奶奶若不嫌弃,找姨奶奶说话如何?遇事,姨奶奶也能帮着拿个主意。” “夫人不嫌弃,只管去坐坐,我肯定欢迎。” “姨奶奶平时都做什么呢?”她闲问。 “我也没什么做的,不过是念念经,做做针线,听听说书,都是打发时间。” 她含笑听着,不咸不淡的交谈,心里揣度着:若真想查证孙氏是否有秘密,莫过于去其住处,不可能不露痕迹。 翌日天气和暖,梅梓桐来了。 “请侯夫人去园中走走如何?”梅梓桐略低了嗓音:“姨奶奶正在园中看花呢。” “一起去吧。”紫翎会意。 两人踱步到了园子里,远远的望见孙氏和两个丫鬟坐在假山边,丫鬟们凑在一处看彼此荷包上的花纹,而孙氏则看着腊梅花儿。如今腊梅正是盛开旺季,满树枝桠吐满了花苞,嫩黄娇俏,芳香扑鼻。 梅梓桐低声讲道:“每到冬天,姨奶奶都喜欢腊梅,西苑里就栽着几棵,她屋子里也摆着小盆景。每个季节都会换不同的花儿,每年到了每季,几乎都是特定的。” 这时孙氏看见了她们,笑着招呼:“侯夫人与梅姨娘也来赏花?” “想不到这儿还有两棵这么好的腊梅,原来姨奶奶才是最懂得清雅的人。”紫翎笑着说道:“梅姨娘约我出来走走,我们算得上是闻香而来。” 孙氏笑着,望着这两棵腊梅,说:“这两棵腊梅树有些年头了,非但是名品,且出自名家。” 紫翎顺口问道:“这梅树有多少年了?” 孙氏思忖道:“记得是我入府那年栽下的,算来、有二十一二年了。” 紫翎笑道:“莫不是知道姨奶奶爱腊梅,老侯爷特地种的?” 孙氏看她一眼,笑道:“侯夫人玩笑了。这腊梅树的确是老侯爷为人种的,但不是为我,是为老太太种的。老侯爷特地托人寻最好的梅品,卫老爷得知了,专程命人从自己的园子里移植了来的。” “哦。”这倒是紫翎没想到的。 孙氏蓦地道:“虽说有太阳,但园子里花草多,凉气重,夫人身子刚刚养好,得格外小心。这儿不适宜久待,夫人还是回去歇歇。” 紫翎不由得顺着她的余光望到腊梅树,笑道:“刚刚才出来,实在不想回屋子,若姨奶奶不嫌叨扰,我去讨杯茶喝可使得?算起来,我还没正经去过西苑呢。” 孙氏忙笑道:“侯夫人哪里话,既然不嫌弃,就请夫人与姨娘一块儿去喝杯茶。” 梅梓桐早先就去过,并未抱多大希望,她只能期望紫翎“独到慧眼”,会发现她所疏漏的东西。 第二百五五章 孙氏之疑(1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行到了西苑,进了姨奶奶的屋子。 这地方紫翎只在红莺死的那天来过一次,并未细看,这回来,留心打量,屋子里布置的倒也清雅,看得出姨奶奶并非寻常俗人。她想起春杏的那些话,觉得下人们议论的对,孙氏绝非普通的小家子女儿。 “侯夫人、姨娘,请用茶。”孙氏热忱的招待。 “真是好梅花儿。”紫翎欣赏着花架子上摆着的一盆白梅花,而屋外的游廊横板上也搁着几盆形态各异的梅花,屋内屋外皆有梅花隐隐的清雅暗香媲。 “平时闲着没事,弄两盆花儿看看,若夫人喜欢,挑一盆吧。”孙氏道。 “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姨奶奶精心伺候的也不容易,我若喜欢就来看看,姨奶奶不嫌叨扰就行。”紫翎婉谢了。 梅梓桐笑着接过话:“对了,上回姨奶奶说的鞋样子我想做一双。” 孙氏便命丫鬟:“枕梦,去把抽屉里的鞋样子拿出来。” 趁着梅梓桐与孙氏闲话,紫翎抽眼再打量,看见格子架上搁着几本书,便走上去翻翻。原来只是戏文和乡野故事。 孙氏见了,笑道:“闷的时候翻翻打发时间,偶尔给小丫头们讲几句听听。” 坐了一会儿,两人告辞出来,可谓一无所获。 正出西苑的小门,迎面见怜儿端着东西回来,便顺口笑问:“又给公子弄什么好吃的呢?” “梅花粥。”怜儿答道:“公子的胃口刁钻侯夫人是知道的,为此姨奶奶别提有多操心。最近梅花儿开的好,姨奶奶摘了些白梅花儿,命我送到厨房去熬碗梅花粥。每年冬天都要做的,也只有这新鲜的梅花粥公子还能多吃几口呢。” “姨奶奶的主意?我能不能看看?”紫翎忽而心动。 怜儿自然不拒绝,揭开粥碗上的盖子就有股梅花的清香。 “好别致的粥,闻上去就令人动了食欲。” 怜儿颇有些自豪的笑:“是啊,到底姨奶奶有主意。要知道,养身的补粥虽然花样繁多,可公子挑剔着呢,首先就不能用药材,公子闻着那味儿就推的远远的。另有些常用的,公子要么嫌甜,要么直接就不爱。后来,姨奶奶每季里都寻了新鲜的花儿熬粥,公子就喜欢上了,特别是夏天的荷花粥,冬天的梅花粥。例如这梅花粥,姨奶奶说是疏肝理气,健脾开胃的,正适合公子吃呢。” “姨奶奶从哪儿问来的?”她很好奇的笑问。 “大概是从书里看到的吧,我也不太清楚。”怜儿摇摇头:“姨奶奶没事儿常看书,有次我好奇瞟了一眼,见上面画着画儿呢,像是一种花儿。大概姨奶奶看了那书才知道各种花另有用处吧。” “我以为姨奶奶只看戏文呢,没见她有别的书。”这正是她起疑之处,难道孙氏出于谨慎,把书放在人看不到的地方? 怜儿笑了:“公子有很多书啊,姨奶奶闲了,也会去翻两本的。” 她笑笑,不再多问:“快把粥端去吧,一会儿凉了。” 待怜儿走后,梅梓桐疑问:“夫人觉得她会从锦公子那儿拿了医书?” 她一面走一面思索,说道:“锦公子是一定有医书的,他自小身体不好,不论是出于了解自身病症还是打发时间,一定收集了很多书籍,医书定少不了。但有一样,毒物或许在医书里能了解,可诊脉却不同,她肯定跟人学过医术。” “她十七岁就入了侯府,据说那时已无父无母无亲友,如今时隔多年,更难查了。”梅梓桐一筹莫展。 紫翎总觉得有什么在脑子里晃,蓦地说道:“针!” “什么?”梅梓桐没听清。 紫翎如茅塞顿开般笑道:“我真是糊涂了,把那么重要的物证给忘记了,若在她身上难查,可以去查物证。当初粉桃行凶时的那根银针还留着呢,从那银针的长度、粗细以及做工,显然是特制的。既然有东西,那就有迹可循,孙氏到底是妇人,若要做这东西,只能托人在锦州找工匠,现在咱们拿着东西,把锦州所有大小匠人都查一遍。” “这、行吗?”梅梓桐虽觉得很有道理,可因孙氏的谨慎,令她很难再抱希望。 “内外并举,没有损失。”叹口气,她说了很沉重的一句:“最好有结果,否则……事情就麻烦了。” 在锦州查不到,那必定是在别处所造。孙氏能去的地方很有限,除了锦州,只有京城。京城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人口流动大,几年前的匠人谁知去了哪儿。 回到沁梅院,她命相思找出那根银针,坐在那儿静静的审视。 回想起当初粉桃的举动,险些就成功了。或许不仅仅是她当时警惕着,还因为粉桃是第一回,心里胆怯害怕,动作不够快不够狠。一根银针,一条人命,凶手熟知人体穴位,清楚某些穴位被刺中的后果。 蓦地,她想起了死去的琉璃,会不会也是同样的手法,只是换了个穴位呢? 唰的站起来,紧接着又满脸丧气,重新坐下。 现在醒悟太晚了,琉璃的尸体已经被烧掉。再者,若身上真有银针,即便仵作大夫不好查看,瑞大娘与梅梓桐肯定也特别查看了,若有,梅梓桐早和她说了。 想着,她又问相思:“当时琉璃死的时候,是什么症状?” “据说是整个人趴跪在地上,脸色憋的泛红,张大了嘴,似乎在很努力的喘气。另外,好像她的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手抚在心口,痛苦了好一会儿死的。记得大夫和仵作看了琉璃的尸体,都说过同一句,说琉璃乍一看上去像窒息而亡又像心悸猝死。” 听了这些,她细细的分析,又看向手中的银针,忽而想到了什么:“找大夫来!” 相思立刻吩咐人去了。 待大夫到了,紫翎早遣退了旁人,与大夫说道:“有件事要请教老先生,希望只是你我之间的话。” 大夫立刻会意:“侯夫人放心,老朽一定守口如瓶!” “很好。我想问问,若是一个人的肺部被这样的针给刺穿了,会怎么样?”说着,她将裹在帕子里的银针递上去。 大夫接了一看,回道:“回侯夫人的话,这银针三寸来长,轻而易举便能刺穿人的肺部。若肺部被刺穿,便会导致胸口疼痛无法呼吸,很容易发生肺出血,进而引发的呼吸困难死亡。” “多谢老先生,相思,送客!”她几乎能断定这便是琉璃的死因。 回忆当时出事,到处乱成一团,孙氏若拿出银针从背后刺伤毫无防备的琉璃,再极快的抽出银针,别人根本不会察觉。身为当事人的琉璃本就疯癫,猛地被刺了一下,估计根本不知道。 “夫人,瑞大娘来了。” “给侯夫人请安,不知侯夫人有什么吩咐?”瑞大娘跪地磕头。 “瑞大娘快请起。”她问道:“琉璃死后,她的尸身你仔细查看过了?” “是。”瑞大娘不解她为什么又突然问起这个。 “她的背上有什么痕迹吗?仔细想想。”她只是想确认。 瑞大娘仔细的回忆了一会儿,想了起来,不那么肯定的回道:“玉姨娘的背部偏右的地方,有颗小红点,又不大像虫子咬的。除此外,没其他的了。” “看来就是了!”她可以确定,琉璃就是被刺穿了肺部导致的死亡。 银针很细,极快的进出,会造成内伤,外面却看不出来。若仔细看,定多有疑似虫咬的小小痕迹,若不知内情,谁会往那儿想呢。 紧接着,她又递上帕子裹的银针:“有件事交给你办,挑两个稳妥最紧的人,去城里城外查查所有的匠人,看这银针是谁做的。记住,不准泄露半句,否则我唯你是问!” “是。”瑞大娘一看到银针,便深知事情重大。 春杏忽而进来:“夫人,秋霞来了,说侯爷有话。” 紫翎一听便知是安娉婷的事,否则卫肆沨不会打发秋霞过来。 果然,秋霞请安后说道:“侯爷说百花院太杂太简陋,旭儿公子住在那儿不大好,请侯夫人做主,重新安排个地方。” 第二百五六章 孙氏之疑(1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听是这事,紫翎便说:“早该换个地方住,只是如今三夫人管着这些事,去找三夫人安排吧。” 秋霞略一迟疑,说:“侯爷特地叮嘱,请侯夫人亲自安排,说只有侯夫人的安排能合侯爷的心意。” 紫翎当即冷哼一笑:“侯爷可真看得起。丫” 秋霞一愣,暗暗朝春杏望。 春杏忙笑道:“夫人,芙蓉居后面紧挨着有两间屋子,不如让旭儿公子挪去住。那儿安静,屋子又大,门前挪点儿花草过去就行了。媲” “那原来是做什么用的?”收敛了神色,问道。 “哦,芙蓉居以前是姨奶奶和锦公子住的,后来他们搬到西苑,那里就一直空着。上房东边有个小门,穿过山墙夹道,就是后面的两间屋子,还配着一间小厢房。只要将那小门落了锁,单使那道后门,两间大屋带厢房,也够住了。” “你去帮着安排吧,若要什么东西,找三夫人。”现在她只想解决孙氏的事,其他的都不愿再多管。 “是。”春杏便与秋霞去了。 临近正午,商洪突然来了。 隔着帘子,紫翎仍旧能看出商洪脸上的焦灼与愤色,料想定是生意又出了事。 果然,商洪讲道:“这郑则简直是欺人太甚!从那次竞标开始,他用尽方法刺探咱们家生意,再这么下去生意哪里做得成。”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直接问。 商洪叹口气,一副憔悴样子:“这生意是咱们商家几辈人积累下来的,可不能毁在我手里,往后我是要留给青奕的呀。郑则肯定是买通我身边的人,每次我们生意有所举动,他总先一步得知,弄的我们大受损失。” “已入腊月,这生意要忙了,为此我特地从邻县分店调来的几车大米与各色豆子,以补店内的货物不足,哪知道在一个客栈里过夜时竟起了火,哪里不烧,偏偏将存货的棚子给烧了,所有米粮豆子都化成了灰烬!原本只能自认倒霉,可今早我发现,原本前两天就已宣布告磬的郑家铺子,竟然挂了售卖的牌子,不但是大米,连几种豆子都和我调运的一致。我心里怀疑,便使人装成买家去打探了打探,发觉他们铺子里的货量也与我调运的货量差不多。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定是他故意防火,暗中把那些货掉包运到自己铺子里。只可惜我没证据,但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 她一听立刻想到了商雪彤,只是疑惑,商雪彤犯得着做这样的内应吗?即便与郑则相好,可郑则赚了钱都是姓郑,她却是姓商,商洪若生意垮了,她跟着受苦啊。 商洪又道:“我是实在没了办法,只能来求求侯夫人,想想办法,如今铺子里已经难周转了。至少在明年收粮以前,恐怕只能关门歇业了。” 尽管商洪说的夸张,但生意的确是遭受了很大打击。 “平白无故,又能拿人家怎么样。”她知道商洪还有话没说。 商洪迟疑着,终于说道:“郑则这个人十分好色,据闻,不久前他看中了一户小人家的女儿,因惧怕少夫人不敢讨回家。他与那女子偷偷相好了一段时间,事情突然被少夫人得知,没多久那女子就投河死了。女子家人告到衙门,说郑则欺骗他们女儿,又逼得他们女儿自杀,可没等过堂就撤了状子。据说是郑则往衙门打点了不少银子,拦下来了。” 紫翎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说:“女儿是人家的,除非他们上告,否则没有原告,便是罪证确凿也没奈何。” “这个不难,那家人就住在城外,独独一个女儿,没了,肯定很不服的。”商洪领悟了她的话,告辞离去了。 世上的事还真是有趣,这会儿商洪利用别人家死去的女儿算计着郑则,若有朝一日商雪彤与郑则通奸的事发了,他又是什么脸色? “把福清叫进来。”她一面说一面命相思准备几样东西。 “夫人。”福清进来了。 她说:“你带着这些东西去一趟知府衙门,见知府夫人,代我问好。若知府夫人问起我,就说我因听说了女子投河冤死的事不开心,正想托知府大人寻出幕后凶手,以扬正义,以彰律法。去之前先到商家,找商老爷支五百银子,封好了一起送到衙门。” 福清懂了,拿了东西去了。 约莫时间差不多了,她觉得有点儿饿,便想早点儿摆饭。 正巧双喜跑来,问安后说:“侯爷差小的来说一声,请侯夫人略等等,侯爷一会儿过来一块儿用饭。” “侯爷还在书房?”她问。 “刚从书房出来,得知旭儿公子已经安顿好了,顺路去看看,马上就过来。” 这时卫肆沨已经到了芙蓉居,何吟儿闻讯已经在院门口迎候。 “吟儿见过侯爷。”何吟儿恭恭敬敬,目不斜视,深怕一个差错又惹怒了他。 “嗯。”卫肆沨只摆摆手,直接穿过东边那道小门,到后面去了。 因才开始收拾,后面的后门重新刷了漆,还未晾干,且从那边走要绕远路,卫肆沨贪近,直接从芙蓉居的正门进来了。 何吟儿看出来了,跟在后面,说道:“其实从后面走不仅偏,而且绕的远,到哪儿都不方便,不如就开着这道小门。且不说别的,单单早起各处问安,旭儿走的也方便,不然当真要跑好远的路呢。” 卫肆沨到了后面一看,院子里空荡荡的,只刚摆了几盆花草。 “侯爷!”安娉婷带着旭儿赶紧出来见礼。 “起来吧。”卫肆沨屋内屋外看看,笑着低头问旭儿:“还需要什么啊?” “娘亲喜欢水仙花。”如今旭儿已没那么怕他了。 卫肆沨听了便说:“我书房里有一盆,晚点儿送过来。” “谢侯爷。”安娉婷赶紧谢恩,能明显觉察到何吟儿的注视。 卫肆沨问秋霞:“这后门通到哪里?” 秋霞回道:“后面是条巷子,巷子那边还是院子,院子挨着园子。那巷子很长,要走小角门那儿穿过去,折两个弯路,然后往右是去夫人们的住处。” 卫肆沨蹙眉道:“算了,那道小门不用锁了,往后就从芙蓉居的院门出入,省得跑那么远。” 听了这话,何吟儿一阵欣喜,若是小门不锁,那往后他若来看旭儿,必定要从她的门前经过。这对她而言,实在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你们好好服侍着小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去找侯夫人或者和三夫人要。”卫肆沨交代了秋霞凝露,离开了芙蓉居。 何姨妈这时才过来,再度审视着眼前的母子,悄悄对着何吟儿使个眼色。 何吟儿笑道:“阮娘,想必屋子里还没布置好,让丫鬟们去忙吧,若不嫌弃到我那儿吃午饭。” 安娉婷立刻笑着婉谢:“阮娘不敢,阮娘哪敢和四夫人同桌共食。多谢四夫人好意,屋子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方才丫鬟已经去厨房传了饭,就不麻烦四夫人了。” “那就算了,我就住在前面,有什么事只管找我,不要见外。”何吟儿没太坚持,多了两句便走了。 这时凝露过来说道:“请小公子进去吧,要摆饭了。” 秋霞瞟她一眼,待那母子两个进去,低声提醒道:“你不要总这样子,她到底是小公子亲娘,便是侯爷明言,那也不能造次。你瞧着四夫人都与她和颜悦色,你又耍什么小性子。” 凝露却是轻哼:“没过明路,她也不过是个舞姬,也配你我来服侍?你恭敬她是你的事,别扯上我,我是来服侍小公子的。” “你呀,就这个脾气不改。”秋霞拿她没办法,只能算了。 凝露忽然说:“不是我笨,是你没看清,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古怪的很。” “什么古怪,要摆饭了。”秋霞可没想那么多,拉着她进去服侍。 凝露没跟她说,却是眼角余光瞟着阮娘,直直盯着那脖子里头。那里面戴着一枚玉佩,玉佩上写有一句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落款是阮郎。这是那天收拾床,无意从枕头下看到的,是阮娘一时摘下来的。 明显那玉佩是情谊的赠物,可若是阮郎所赠,阮娘定然撒了谎。凝露就是疑惑:她为什么撒谎?为什么不承认有个阮郎,即旭儿的亲爹或养父存在? 第二百五七章 孙氏之疑(1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几天后的夜里,飘着雪花,瑞大娘来到了沁梅院。 正值晚饭,丫鬟通禀后,打起毡帘,一股香暖之气迎面扑来,融化了身上落的雪。瑞大娘穿过前厅,站在暖间入口,隔着珠帘,里面丫鬟们正服侍晚饭。 紫翎起身走来:“什么事?丫” “回侯夫人,我命人拿着那件东西,找遍了城里城外的匠人,都说没做过,也没听有谁做过。估计,是别处弄来的。媲” “知道了,把东西交给相思,辛苦了。”紫翎回到席上,微微出神。 其实,这个结果并不是很意外,孙氏一向十分的谨慎,那么大的物证,自然不可能让人轻易的查出来。只是这么一来,只能从孙氏身上继续查找,谈何容易。 “怎么了?”卫肆沨递给她一杯暖酒,打量她的脸色。 “没什么。”她习惯性的摇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火辣的酒水穿过喉咙,引得两声轻咳。 “什么事要瞒着我?”卫肆沨看出她有心事,知道商洪前两天来过,但若是商洪的事,她不可能找瑞大娘去办,再一想,猜测道:“只怕是琉璃的事吧?” 她侧过一眼,笑着默认。 抿了口酒,卫肆沨笑说道:“到底是你厉害,竟把她的死因给查了出来,比仵作强多了。” “我占了优势。琉璃到底是侯府姨娘,没得恩准,谁敢验尸?若不验尸,仵作再厉害也查不出死因。”话说到这儿,她略带试探的问:“侯爷可有怀疑的人?” “你问我?不是该由我来问你吗?”卫肆沨以为她是故意玩笑。 “太难查了。”她发出一句感慨,同时也明白,尽管瑞大娘禀报了关于查证的事情,但并未说别的。 其实,自从上次红莺死后,瑞大娘是经办人,肯定会对孙氏有所怀疑,之所以没将怀疑告诉卫肆沨,只怕痛所有人一样,顾忌着卫锦之。万一怀疑错了,后果疏难预料。 “丧气了?”卫肆沨饮了一杯酒,摆手令所有丫鬟退下,蓦地问:“你怀疑西苑了?” 她一怔,没敢轻易张口。 卫肆沨却是叹笑:“近来你和姨奶奶走的很近,梅梓桐又总跟着你,旁人或许觉得你是在怀疑邱姚两个,所以疏远她们,亲近别人,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习惯跟人拉家常的女人。只是……你为什么怀疑她?因为红莺?” 见他主动提及这个话,她猜测,至少在红莺死前,西苑是被排除在怀疑之外的。自从红莺死后,他定是开始怀疑身为主子的孙氏,只因猜不透动机或卫锦之的关系才没表露。 果然,如她所猜,卫肆沨满心里萦绕着一个疑问:“若是她,为什么单单针对侯夫人?做一件事,总要达成一个目的,从中获得好处。侯夫人死了,会有替补,和西苑完全不相关,她能得到什么?” 卫肆沨真正想说的则是,除非孙氏谋害他这个侯爷,那么还能为卫锦之获得利益。 见他话已说的这么明,她也不再顾虑:“姨奶奶和老太太的关系似乎不好,我发现,除非必要的个别场合,否则只要老太太在,姨奶奶就在养病。” 卫肆沨自己斟着酒,嗤笑:“从我小时候起就是这样,习以为常了。” 不知为什么,从他的笑里,似乎还投射出别的什么东西。 她看不懂,却模糊的觉得,或许那才是他真正不愿怀疑西苑的根源所在。毕竟他是什么样儿的人,何曾如此优柔寡断,便是亲妹妹卫若萱的终生大事也被他霸道专权的一锤定音,对卫锦之,他会如此疑虑? 卫肆沨蓦地对上她打量的视线,猜透了她的心思:“我不希望事情是在西苑结束,想知道原因吗?” “想。”她不再回避。 卫肆沨喝了杯酒,仿佛是在鼓足勇气,这令她越发惊疑。 终于,卫肆沨说道:“你应该知道锦之小时候失足落过水吧?那不是失足,是我把他从桥上推下去的,他只差一点儿就淹死了。” “为什么?他不是自己掉下去的吗?”她简直不敢相信。卫锦之曾说过,五岁之前都以为老太太是亲娘,那么自小他们应该以为是同胞亲兄弟,为什么会……更何况,卫锦之提到过那次落水,说是他着急自己掉下去的。 “他不止一次落水。”卫肆沨解答了她的疑惑:“那一年老太太失踪了,府里内外到处都有各种流言,最多的传言便是说老侯爷喜新厌旧,贪恋孙氏美貌,老太太抑郁伤心得了重病。最初,我以为老太太是真的病了,病的很重很重。有一回在桥上遇到锦之,他高兴要我看他钓的金鱼,我却突然很讨厌他,一挥手把他推开,结果他就掉下去了。” “那是冬天,他才刚满六岁,好不容易捞上来,救回一口气,身体上却落了病根儿。正是这个病根儿令他患上了后来那么难治的病。这次落水的内情,除了我和他,谁都不知道。他说替我保密,要我给他钓一只金鱼。”停顿了一会儿,卫肆沨口气转冷:“可谁知道,她竟是一个人去潇洒快活,而我,却因此险些杀了锦之!再多的理由,都不能成为她抛夫弃子的借口!” 其实那只是一场意外,然而…… 感情的事最是复杂,越是在乎,越容易造成伤害。他心里就是在乎卫锦之,才会愧疚和后怕,也是因为在乎老太太,才是越发的怨恨和迁怒。 他并非是不愿捉住孙氏,是担心卫锦之得知内情无法承受,再怎样,孙氏也是卫锦之亲娘。 “我陪侯爷喝一杯吧。”她再度斟上酒,轻覆上他的手,怕他想的太多会犯了头痛。 眼神轻晃,卫肆沨似乎回了神,轻抚她的脸颊低喃:“翎儿是不会像她一样的。” 她低下头,佯作饮酒。 次日早起,梅梓桐前来问安,得知了瑞大娘所查的结果,满眼黯然。 “快到腊八了。”梅梓桐低声喃语,望着外面飘飞的大雪许久没有做声。 紫翎知道她很失望,很焦灼,自己又何尝不是。但更清楚,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智者千虑还有一失,孙氏再怎么谨慎聪慧,只要再出手,必定会露出马脚。 然而梅梓桐却说:“我等不了了,我实在等不下去了。” “你不要莽撞!”她不由得警告。 梅梓桐淡笑:“夫人没闻到吗?雪下的越大,梅花的香气越重,这些天,我每晚都会梦见小姐,甚至梦见她哭着对我说死的冤枉。夫人不必安慰我,其实你我都明白,除非她出手,否则没人证没物证,侯爷都顾虑着不肯轻易动她。” “你说的没错,在她房中连本医书都找不到,更别说去找那些银针了。”紫翎最终认同了她的话,并说道:“我已经调养了快一个月,侯爷每晚都在这儿,我可以让她再出手!” “不行!”梅梓桐立刻否决,眼底里透着担忧:“夫人已经吃过一次苦,还是我来……” “你怎么行?”紫翎淡笑,根本不在意到底有多大的危险:“侯爷没碰过你,便是要做个局,那也得很长的时间。我是侯夫人,我最合适,而且……我能令她失去冷静,迫切出手。” 梅梓桐不太懂。 “姨娘刚才说雪下的大,梅花开的好,我正觉得闷,想去欣赏梅花呢。”说着她已起身,命相思取来暖帽和皮暖套。 “夫人,可、万一……”梅梓桐担心防不胜防。 “不怕。”紫翎镇定自若。如今已知道孙氏的手段,她会提前做好防护,只是、要对不起卫锦之了。 相思撑着把伞跟着她,没有带别人,相较于梅梓桐的疑惑,相思隐约猜到她的计划。便是再万全,也总怕万一。 从沁梅院出来,梅梓桐得了她特别的交代,只好先回绮岚院,她则去了园子。因正下雪,园中花草凄冷,没一个人影。走过熟悉的道路,一直到了西苑的小门。 “侯夫人!”看院门的老妈妈见了她忙着行礼,又说:“那会儿二夫人打发人来请,说有事,姨奶奶去了,还没回来呢。” “不要紧,我看看梅花儿,反正没事。”话虽如此,在看了院中梅花之后,看到怜儿从门帘子里出来,笑着走了上去。她清楚,怜儿在,表明卫锦之也在。 第二百五八章 孙氏之疑(1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侯夫人来找姨奶奶说话?”怜儿穿着半新的桃红小袄,绿面棉裙,梳着两个燕环,俏丽可爱。 “是啊,这么冷,你出来做什么?”她笑着问。 “公子说屋子里闷,让我折枝梅花插瓶。”怜儿手里头的确拿着把银剪子丫。 正说着话,屋内的卫锦之闻声出来。 “公子看书呢?”她先打了招呼媲。 “夫人到屋里坐吧,外面风寒。”卫锦之将她迎到厅里,吩咐丫鬟斟茶,又怕屋子里太冷,命丫鬟抬了个熏炉来,往里面添了两片百合香。 紫翎坐在暖榻上,见他忙完了站在那儿,笑道:“你怎么不坐?” “会不会冷?”卫锦之坐在下首的椅子上,见怜儿捧着梅花插瓶进来,让把花瓶放下,去他房中把暖手炉拿来。 “不冷,不用费事了。”因屋子里有丫鬟们在,她也能说些场面话,问问他的身体。寒暄几句后,她心里估算着时间,蓦地说:“听怜儿说你屋子里有很多书,如今天冷,白天又短,没什么消遣,想找你借本书看看。” 卫锦之有些意外,问她:“想要什么书?” “我可以亲自去挑吗?”她一边说,已一边站起了身。 “当然。”卫锦之觉得她有些奇怪,按理,她应该有所避讳才是。 怜儿在前打起毡帘,相思跟着进去。 卫锦之的屋子比孙氏那儿更为清雅,不但有满架子的书,且墙上挂着名家山水字画,玉箫古琴皆有。书桌上笔墨纸砚,正铺着纸临摹名家法帖,书桌边的汝窑大缸里插满了卷轴,都是他自己闲暇时的所作。他这份书生的清雅,不为仕途,只是自我陶冶娱乐。 “还真是素净。”打量一番后,她提议道:“虽说你爱清雅,但这一色的素也不大好,之前他送了我一盆大珊瑚,若是摆在你这儿更合适。” 卫锦之只是淡笑,走到书架子前挑了两本书:“既是为打发时间,不妨看些乡野故事,若是你对野史感兴趣,这儿也有几本。” 她扫着那些书目,感慨道:“真是应有尽有。” 忽听外面丫鬟喊道:“姨奶奶回来了。” 毡帘打起,孙氏进来了,看到两人并肩站在一块儿说笑,着实一愣,随之便笑道:“不知道侯夫人会来,让你久等了。” “姨奶奶哪里话,我不过是闷得慌,出来转转,正好找公子借两本书翻翻。”她拿过卫锦之手中的两本书,交给相思,笑着告辞:“有些累了,改天再来叨扰。” “侯夫人不再坐坐?”孙氏笑着挽留。 “不了,姨奶奶和公子不必送了。”她点头含笑,离开了。 孙氏送出门,驻足失了会儿神,返身又进来,看着卫锦之,欲言又止。 卫锦之佯作不察,说道:“娘才回来,也累了,回屋歇歇吧。” “沄儿……”孙氏动了动嘴,终究觉得不能贸然乱讲,叹口气,嘱咐他注意身体,便回房了。 孙氏回到房里,左思右想不放心,又借故叫来怜儿,佯作不经意打探起侯夫人与公子都说了什么,二人神色如何。怜儿是没心机的小丫头,在她眼里,公子与侯夫人向来都是很好,便是照实讲,言语间也不由得渲染。 孙氏听了越发的忧心忡忡,甚至猜想,侯夫人与她熟络,频繁往来西苑,会不会也有卫锦之的关系? 此时,梅梓桐却来到了书房。 卫肆沨审视的盯着她:“什么事这么急着要见我?” 梅梓桐跪在地上:“梓桐有件事想求侯爷,求侯爷务必答应。” “哦?”卫肆沨一看她这架势,猜测与梅氏的死有关,除了梅氏,没人能令她这般费心。 但是他只猜到了一点,梅梓桐说道:“关于前两位侯夫人的死,梓桐已有怀疑之人,只是没有证据。那人行事谨慎小心,参与过行凶的几乎没留下活口,若要抓住她,除非她再动手。梓桐愿意作为诱饵,引那人出来,为两位侯夫人昭雪,使紫翎夫人远离危险。” “说说看。” “那人不仅仅是想杀害侯夫人,而且是针对侯爷的子嗣,若是梓桐得孕,必能吸引凶手。梓桐并非别有居心,只要侯爷恩准,梓桐愿意假孕,只做诱饵。若是侯爷不答应,只怕侯夫人会有危险。” “什么意思?”卫肆沨目光一凛,转瞬就领悟:“你是说,她要做诱饵?” “是。凶手在暗,侯夫人在明,可谓防不胜防,侯夫人若再度置身于危险之中,谁能保证万全无虞呢。恳请侯爷答应梓桐,也全了梓桐对小姐之心。” “你起来吧!”卫肆沨起身出了书房,前往沁梅院。 紫翎刚刚回来,坐在暖间里翻看乡野故事,心里却思忖着如何再度刺激孙氏。然而一想到卫锦之,那样纯洁如玉的人,总是真心实意默默的关心帮助她,如今却也被她利用,她何止是卑鄙! “侯爷来了。” 丫鬟们的声音惊回了她的思绪。 卫肆沨一进来就命丫鬟们都退下,问她:“梅梓桐求了我一件事,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吧?” 她立刻就明白了,却是淡笑着反问:“难道侯爷答应她了?” “你在拿自己做饵?”卫肆沨冷盯着她,像愤怒又像不解。 她蓦地失声笑起来:“侯爷到底怎么了?不管我愿不愿意,身在其位,就是鱼饵。再者,从一入府起,侯爷就明白无误的告诉我,我的职责便是做饵。” “此一时彼一时。”卫肆沨似乎想过了,说:“让梅梓桐去做,这件事早了了也好。便是一命还一命,也抵过了,只是这件事太敏感,不仅仅是侯府内的问题,梅氏乃是皇帝赐婚,若追究起来,会牵连到锦之。再者,这件事的内情,得瞒着他!” 她却担心,卫锦之那般敏感,岂是说瞒就能瞒的。 少顷,她说道:“并非别的原因,只是这鱼饵若不是我,她会诸多顾虑,她若迟迟不下手,夜长梦多,局会失效。我已有主意,请侯爷务必依我,只要照此行事,年前应该就结束了。” “这么自信?”偏她越这样,卫肆沨心里越不踏实,甚至说:“若你能断定是她,或许不用设局,直接寻个理由让她呆在庙里……” “那卫锦之岂能不猜疑?下人们岂不议论?更何况,名不正言不顺,反而会闹的更大。”她一口否决。 卫肆沨叹口气,将她搂在怀里:“你这么任性做什么?上回还没吃够苦头?若一个不小心,可是会丢命的。” “不会,我知道她的手段,只需要侯爷协助,我便安全无虞。”她仍是很自信,却并不代表开心。 卫肆沨凝眉半晌,退了一步:“先把你的计划说来听听。” 她便把设想讲了一遍,其中隐瞒了关于卫锦之的内容。 沉吟了一会儿,卫肆沨微微点头:“听上去似乎考虑的还算周到,东西倒是现成的,只是你断定她会出手?” “嗯,我的直觉很灵。”当然,实际上并非直觉。 “我会尽快安排。” “若是成功了,侯爷打算怎么处置她?”毕竟是卫锦之生母,若无顾虑,卫肆沨一旦怀疑了有的是办法处置。 “琉璃死后,庙里的屋子还空着呢。”卫肆沨的言外之意很明显,考虑到卫锦之,只要孙氏配合,便饶其一命。 谈完了这些,两人都没再讲话,即便是多年的疑案即将拨开云雾,两人都感受不到愉悦。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腊月初八,托给卫肆沨的事情都准备妥当了。 这天无风雪,早饭喝的腊八粥,又有梅梓桐陪着说说话。估摸着时辰差不多,青奕接来了,相思也来回了信儿,她便往园子里去。照例只带着青奕和相思,没让其他人跟随。 青奕有些日子没来了,开口就追问着旭儿。 她笑道:“奕儿难道不想沄哥哥吗?沄哥哥正在园子里呢,逮住他,让他给你堆个小雪人。” 第二百五九章 孙氏之疑(1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穿过一条阴凉的小径,前面豁然开朗,青奕挣开她的手跑了出去。 “沄哥哥!” 此时阳光刺破云层照了下来,一身雪白暖袍的卫锦之沐浴其中,腰间佩着一条葱绿的嵌宝如意宫绦,将他妆点的恰到好处。仿佛阳光是专为他而照射,温润如玉的脸上淡淡的笑也犹如带着闪光,令人不忍逼视丫。 “慢点儿跑。”卫锦之蹲下身接住青奕,一边抚着他的头,一边朝他身后望媲。 紫翎穿着雪色缎面滚白貂毛的短袄,配着湘妃色梅花暗纹棉裙,外面罩着大红织锦暖麾,立在绿树白雪之中,生动而娇媚。 她踩着铺设整齐的卵石小路走来,笑道:“要作画吗?” “是,难得的好天气,想画幅梅花。”卫锦之挪开视线,对于她的出现隐隐有些猜疑。 在一个好位置,已摆好了横案,上面笔墨纸张都已备齐。怜儿正招呼着两个丫鬟搬茶几凳子,又抬小风炉煮茶。但见怜儿忽然从铜壶中倒了些热水在大托盘内,而后将砚台搁架在上面,又细细的研磨。 “真是好心思。”她顿时明白,定是担心天冷墨研的不好,所以借借热气,使墨汁舒散均匀。 怜儿停下手,笑着问:“夫人要喝茶吗?公子有很好的冬片呢。” “那我要尝尝。”她笑着点头,又望向卫锦之:“不会打扰你吧?我只是想看看。” “你……”卫锦之想问,又作罢。 青奕拽着她的裙子问:“姐姐,小雪人呢?” 她抬手指指怜儿,哄道:“去找怜儿姐姐,让她给你堆一个出来。” “怜儿姐姐!”青奕果然去央求怜儿。 怜儿本就是贪玩的,况且又不走远,见没什么需要了,便领着青奕到一旁垒雪去了。相思知道她今天到这儿来是别有用意,便不守着,也跟着怜儿去哄青奕了。 没了旁人,紫翎站在一边,卷起袖子,研磨。 卫锦之正望着眼前的梅花心内构思,忽见她的举动,一时愣了,不由得看住。 因见他迟迟未下笔,紫翎抬头便于他四目相对,她尚未反应,倒令他受惊心虚匆忙的转开眼。为缓解尴尬气氛,她佯作不察的笑问:“不知公子构思的如何了?” “你这样若被人看到……”卫锦之终究是有些担心,毕竟侯府人多嘴杂,难保有人看见传了出去,那便不是影响她的声誉,更会惹怒卫肆沨。 见他此刻仍是为她忧虑,笑容便渐渐淡了:“我若做错了什么,你别恨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卫锦之不解,那股隐隐的不安却扩大了。 她摇摇头,笑着转开话题:“画画儿吧,我都把墨研好了。” “你先把话说清楚。”卫锦之坚持追究到底。 “我是随便说说,你怎么还当真了?”她试图将那句失口的话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卫锦之还想追问,但见她这般神色,知道即便真有,她也不会再说。沉默了一会儿,他提起笔,酝酿片刻,行云流水般在纸上勾勒出梅花的枝干,然而到底是心中有事,一个失手,枝干便“折断”了,垂搭下来。 他将这张扯掉,揉成一团丢弃,又重新铺了一张,再重画。 又扯掉,又重画,随着他眉宇越皱越深,这个动作重复了五六次。显然,他已心烦意乱,根本没办法静下心作画。 紫翎将小风炉上的铜壶提起来,斟上一杯热茶,捧过来给他。 “锦之。” 乍听身后她的声音,卫锦之一愣,转身幅度太大,一下子打翻了她手中的茶碗。 “啊!”滚烫的茶水泼出来,紫翎惊吓的摔了茶碗。 “没烫着吧?”卫锦之赶紧捉了她的手查看,只见雪白的手背上已被烫起一颗水泡,他当即就扬声喊怜儿,吩咐其赶紧回去取烫伤的药来。 “没事。”紫翎摇摇头,从发间取下扁簪,捏着簪头一拔,里面套着根细细的长针。她咬牙一忍,极快的将水泡挑破。 卫锦之立刻用帕子轻压着挑破的伤口,满是歉意:“都怪我。” “不怪你。”若是可以弥补,她倒宁愿多被烫几下。 “紫翎……”托着她的手,卫锦之不由得轻轻握住,头一回喊出她的名字。 “公子!”怜儿取了药慌着跑回来,惊醒了发怔的两人。 相思早看见了,却因为吃惊没敢靠近,见怜儿回来了,这才走过来为她上药。 紫翎只低着头,根本不敢朝卫锦之望,只觉得一颗心狂跳的厉害,更有一种无言的恐惧。 距离这儿不远的冬青树后一直藏着一双窥视的眼睛,目睹了这一切,心里既忧虑又焦灼愤怒。到底是树荫底下,寒气重,渐渐身体支撑不住,未免被人察觉,孙氏便回了西苑。 “姨奶奶回来了。”枕梦打起毡帘,忽然见其身子一晃,慌得赶紧扶住:“姨奶奶怎么了?” “没事,扶我进去。”尽管逞强,却忍不住咳嗽两声,心知是着凉,便吩咐道:“倒杯热茶来。如今天寒,冷暖不定的,估计是着了些风寒,吩咐厨房煮碗葱白姜汤送来。” “不用请大夫吗?” “不必了,也没什么要紧。”孙氏回忆着在园中所见的那一幕,心里越发的躁动难平。 当天下午,紫翎与梅梓桐一块儿来到西苑,看望生病的孙氏。 孙氏不过是偶然着凉,治疗的及时,又一直呆在温暖的屋子里,除了精神略微欠佳,倒也没什么大碍。见到她们来,自然得招待,三个人寒暄着,说些闲话。 “姨奶奶,我有件事想请教。”紫翎忽而低了声,似紧张似羞涩。 “侯夫人只管问。”孙氏看着她的表情,禁不住猜测。 “你是过来人,我想问问,若有身孕是不是只有大夫知道?之前那次,大夫说过快两个月才上脉,那之前在脉象上都看不出来,可就算看不出来,总有些症状吧?” “夫人的意思是……”孙氏一时没明白。 梅梓桐却是满眼惊讶,低笑着猜测:“侯夫人莫不是有喜了?” 紫翎笑而不答,只是说:“距离上回出事刚满一月,若找大夫,定是诊不出来。我也没跟人说,只是觉得最近几天见不得油腻,闻不惯酒味,爱吃酸,又有些贪睡。这些小症状和那次很像,我倒有些怀疑,只是不敢确定。” 孙氏着实吃惊不小,迟疑着追问:“夫人与侯爷一直……” “自侯爷侯爷从京里回来,我已经调养了好几天,便没忌讳。”紫翎清楚,孙氏欲言又止问的是她与卫肆沨何时恢复了夫妻之欢。 “姨奶奶,你觉得侯夫人是不是有喜了?”梅梓桐转过来追问。 “这、我哪敢乱说啊,再等几天找大夫来看看就知道了。”孙氏嘴里这么说,眼神已有些乱了。 “说的也是,若弄错了,不仅是空欢喜,反遭人笑话。”紫翎止了这个话题。 几人又叙些别的闲话,然后起身告辞。 梅梓桐先出去了,紫翎停了一步,回头似真似假的笑说道:“说起来姨奶奶和公子真像,屋内都弄的如此素净,我有心想送公子一样摆设,又怕人多心议论。不如,我送给姨奶奶,姨奶奶替我转送公子吧。” 孙氏心头一震,勉强撑出笑意婉谢:“侯夫人有心了,实不相瞒,东西倒是多,只是他都不喜欢,所以才没摆。就不白费侯夫人的心意了。” “这样啊,那算了。”紫翎说完走了。 孙氏只顾得深思她那些话以及可能的用意,等回神想起恭送时,人已经走远了。转身回来,怔怔的坐在那儿,满心烦乱,既要完成那件必须完成的事,又要担忧锦之可能遭受到她的影响。 “枕梦,我要歇一会儿,不准任何人进来!” 交代了丫鬟,她进了内室,将铺盖掀起,揭开一块木板,里面的暗格儿里有只扁长的木盒。打开木盒,鲜艳的红色绒布上整整齐齐的躺着七支泛着冷光的银针。 第二百六十章 孙氏之疑(16)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已是腊月,民间忙着置办年货,拜神祭祀,侯府里虽有当家主母,但各院主子仍是各有忙碌。已过了腊八,各人都早早的准备好了过年的礼物,送给各自娘家以及提前预备下各类打赏丫。 偌大侯府,亲友众多,每年宴席都要排到元宵后。 姚淑媛近来一直繁忙,府里各项采购,提前安排年间宴席,各处的帖子等等都要亲办亲看。虽说年供有外头操心,但对后宫的贵妃娘娘们、世家亲友的夫人们都要按照身份高低关系亲疏办礼,差错不得一点儿。 一连忙了好些天,眼看都腊月初十了,却是一团乱。 瑞大娘与各管事媳妇们总有事来回,管送礼的又总来催问,姚淑媛是焦头烂额又一心想做好,哪知空有逞强的心,关键时候却一头病倒。病来如抽丝,这一病,足足睡了一整天。 好不容易醒了,头昏身乏,又担心着那些未办完的事媲。 “碧荷!” “夫人醒了?觉得怎么样?”碧荷闻声进来,见她脸颊泛红,明显虚弱。 “大夫怎么说?”尽管自己觉得不好,仍是抱着丝希望。 碧荷扶着她躺好,担忧的说道:“大夫说夫人这病是受了风寒,又过度思虑劳累,得好好儿静养,千万不能劳神了,不然很容易拖成大病的。” “可今天都十一了……” “夫人。”碧荷知道她操心的是什么,迟疑着,终究是告诉她:“得知你病的这么重,又要仔细调养,侯夫人派人来说了,让夫人好好儿养病,不用管府里的事了。自今天起,瑞大娘等人回事都去沁梅院,估摸着是侯夫人亲自管了。” “没让邱婉蓉插手?”姚淑媛很在意这一点。 “没有。”碧荷摇头,又似想起了什么,说:“或许二夫人没来得及请命,今早儿我去沁梅院回夫人的病情,正好看见二夫人在那儿,似乎正说什么。我猜,可能是讨差事呢,但看样子,侯夫人似乎没答应。” 姚淑媛心里的气平了些,又低叹道:“偏这身体不争气,若是让她钻了空子,我这段时间的辛苦就全白费了。” “夫人别多想,好好儿养着,等养好了身体肯定能再管家的。我看侯夫人不喜欢二夫人,待三夫人倒是亲近呢。”碧荷宽慰着她。 事已至此,姚淑媛也只能自我安慰了。 沁梅院里,紫翎足不出户,花了三天时间查看往年旧例,除却个别官职升迁变故,其他各府都照往年单子办。府里的年货是自冬月就开始了采购的,加之下面人的上供,田庄里的供给,主要采买的是厨房所需。 “夫人,喝茶。” 相思看着她沉沉稳稳的端坐在屋子里,处理这些过年的各项杂事,真不知她怎么坐得住。旁人或许不清楚,她应该最明白,如今那件事到了何等紧急的关头,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啊。 “梅姨娘来了。”相较于相思,显然梅梓桐更急。 “你来了。”紫翎闻声从各色单子里抬头,投去一笑。 “夫人,你怎么还沉得住气呢?你说过,局已经起效了,可今天都十三了,我那会儿去了西苑,她可看不出丝毫迹象啊。”梅梓桐没办法冷静,一来就直入正题。 “你着急?”紫翎却是一副轻笑:“不要急,她肯定是最急的,因为我给她送了一份非常好的大礼,她再也坐不住了。” “大礼?”梅梓桐不解,原本这个计划自己是参与者,可在某些时候并不明白她的举动和言语,仿佛她还另有一条不为人知的计划般。 紫翎尚未作答,香草进来了。 “夫人,姨奶奶派了枕梦来回话。” 毡帘打起,随着枕梦进来,后面还有福清和个小厮抬着那盆大红火珊瑚。 “奴婢给侯夫人请安。”枕梦道:“姨奶奶说这大珊瑚是侯爷送给侯夫人的,乃是极为珍贵之物,实在不敢受领,侯夫人的美意姨奶奶心领了。原本姨奶奶要亲自送回来,但一时有事走不开,特命奴婢将东西送还,再三感谢侯夫人。” “姨奶奶真是太见外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勉强。回去替我问好。”紫翎心中早就料定这样的重礼孙氏不敢收,不过是借这盆珊瑚使个计,令其无法再冷静下去。 梅梓桐看得出她是故意为之,却猜不透其中深意。 事实如同紫翎所料,孙氏并非有事走不开才没亲自来送还珊瑚,而是未免情绪失控泄露端倪。 孙氏进了园子,习惯性的走到腊梅树前,意外的看到邱婉蓉也在这儿赏花,当即计上心来。 “姨奶奶,好巧。”邱婉蓉淡淡的打着招呼,心不在焉。 “三夫人病了,听说府里的事都压在侯夫人身上,二夫人怎么没帮着分担呢?这可是二夫人所擅长的。”孙氏故意戳中其软肋。 邱婉蓉忍不住轻哼:“我倒有心去分担,然而侯夫人似乎不大信任。” 孙氏便趁机建议:“若说起来,或许是二夫人一贯傲气些,免不了侯夫人心里有些介意。要按常情来讲,二夫人出生世宦大家,是尊贵千金小姐,自然该有些脾气,只是某些时候要隐藏起来,否则吃亏呀。” “姨奶奶说的何尝不是,我不如那三夫人……”邱婉蓉哼笑,状似不屑。 孙氏打量着她的表情,继而说道:“这段时间府里最忙,二夫人曾当过家,是知道的。若能在这个节骨眼儿有所展现,侯爷是会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便是往来亲友也能领会。二夫人一贯做的很好,各事都熟,何不再去说说,为侯夫人分担了这份辛苦呢。” 无疑孙氏的话就说在邱婉蓉的心坎上,过年这段时间若能管家,往来亲友都看在眼里,那种尊贵体面,有人称颂恭维、有人奉承巴结,非其他时候可比。但是…… 她叹口气:“我看难。” “二夫人若真有这个意,我出个主意。”孙氏笑道:“这两天暖和,二夫人在园中置办个酒席请侯夫人等人赏梅花,一来解解劳烦散散筋骨,二来趁着气氛合适,我替夫人做个说客。” “这、能行吗?”邱婉蓉很质疑。 “其实侯夫人是很好说话的,再者,我看她也不是喜欢操劳的人,何况……侯夫人之前小产,如今正需保养身体,好再得孕啊。”孙氏似乎说的很在理。 邱婉蓉心动了,笑道:“我瞧着侯夫人与姨奶奶关系不错,难得姨奶奶肯帮我,若是成了,我必定好好儿谢谢姨奶奶。” 孙氏便笑道:“谢什么呢,真要谢,送我两盆好花儿就行。” “好!不过……”邱婉蓉笑笑,说:“这个帖子由姨奶奶来下吧,我做东,用姨奶奶的名义宴请,这样更好些。” 孙氏了然,点头同意:“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午饭后阳光最好,夫人去厨房安排,我去请人。” 之后,孙氏派了人去新月院、芙蓉居以及绮岚院,自己亲自去了沁梅院。梅梓桐仍旧在沁梅院没离开,听闻了孙氏之邀,意识到孙氏要动手,不免忐忑不安。 孙氏走后,梅梓桐马上就问紫翎:“夫人……” “别怕。”紫翎轻笑着安慰她:“你知道她是那种谨慎小心的人,她很聪敏,然而有句话叫‘聪敏反被聪敏误’。她不知道自己的伎俩已被看破,出于她的聪敏自信以及谨慎小心,她一定会使用同样的手段。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园子里已经布置妥当。 为了避免回想起上次的不快之事,此次赏花宴并不在梅花亭,干脆设在那两棵腊梅树旁边。孙氏说只为取个意境,有花足矣,到底邱婉蓉觉得不太妥,于是孙氏特地将自己精心养育的腊梅盆栽搬了一些摆在假山上。席已齐备,丫鬟们侍立左右,只等主人们到来。 “姨奶奶,侯夫人她们来了。”小丫鬟跑来禀报。 隐约望见那群鲜艳衣裳,孙氏没来由的心口急跳,抓了一杯冷茶喝了一气,笑着迎上去。 第二百六一章 孙氏之疑(17)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书房内,卫肆沨正听管家念着送往皇宫王侯府邸的礼单,一名侍卫进来了。 “你先下去吧。”卫肆沨隐约猜到,让管家先退下。 侍卫禀道:“方才姨奶奶亲自去了沁梅院,请侯夫人与几位夫人前往园中赏梅花,这会儿侯夫人已经去了。丫” 卫肆沨听懂了,不由得负手踱步:“人都安排好了?媲” “是,一切都照侯爷的吩咐。” 卫肆沨摆摆手,又唤双喜进来,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西苑,请锦公子,就说我有事与他商议。他来了若我不在,请他略等等,我很快就过来,别让他离开书房。” 双喜是贴身服侍的人,感觉得出这些话不似平常,也深知没有探究的立场,领了命就去传话了。 西苑里,卫锦之闲来无事站在外面晒太阳,拿着把银剪子修建梅花盆栽。怜儿与两个丫鬟围在那儿掷骰子猜大小赢铜板,“六七八”、“幺二三”乱喊一通,弄的十分热闹。 “小的给锦公子请安。”双喜小跑着来了,笑道:“侯爷请公子去书房,说有事商议。” “现在?”卫锦之倒想不起什么事要商议,但仍是放下剪子,命怜儿打水洗手。 怜儿赶紧丢下骰子,让其他人看着她的钱,跑进去提铜壶倒水,一面服侍着他净手一边笑嘻嘻的问:“公子不要我跟啊?” 卫锦之了然的笑:“你那么忙,我哪敢劳动你,不必跟了,我去书房。别太贪玩,当心姨奶奶回来看见,又要挨骂。” 怜儿偷笑道:“不怕,姨奶奶与夫人们在园中赏花,不会那么快回来的。” 卫锦之不由得微微蹙眉,擦了手,迟疑的问:“怎么姨奶奶突然要设宴?” 在以前这种出头的事孙氏是从不做的。 怜儿也不懂,只是猜测道:“可能是腊梅开的很好吧。公子知道,姨奶奶就爱那两棵腊梅花儿,大约是赶着好时候,请侯夫人她们一块儿赏赏。” 卫锦之没多追究,与双喜一块儿走了。 园子里,赏花宴进行的很顺利。 原本姚淑媛正养病,但自下人口中得知实际设宴的是邱婉蓉,便不顾身体未养好,也来了园子。花间、石旁,一张张条几散放着,摆着果酒茶点,丫鬟们三三俩俩,既随便方便,又不失趣味。 见气氛正佳,邱婉蓉暗暗朝孙氏使抹眼色。 孙氏会意,一面斟酒一面笑道:“侯夫人今天喝的不少,似乎很高兴。” 紫翎笑道:“天气这样好,花儿又这样好,又有这样的好酒,我想不高兴也难啊。”说着又一声轻叹,笑道:“其实最近府里事多,着实很累,我打算着喝了酒好好儿睡一觉呢。” 孙氏道:“侯夫人身体刚刚养出起色,怎么能再操劳呢?三夫人虽然病了,我看二夫人倒是可以为夫人分忧。二夫人往年处理过那些事,很顺手,侯夫人不妨交给二夫人去办,也好趁势休养,到了过年时更不得闲呢。” “姨奶奶说的倒也是,二夫人办事还是很妥当的。”紫翎在微微思忖后,看了眼邱婉蓉,很是赞赏。 邱婉蓉当即笑道:“谢侯夫人信任,婉容定然尽心尽力为夫人分忧。” 姚淑媛一看对方计谋得逞,气的就咳嗽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 又几杯酒喝下去,梅梓桐在旁劝道:“夫人,再喝就要醉了。” 紫翎扶着额头叹笑:“闻着花香,暖融融的,不经意就喝多了。太阳正好,我在一旁坐会儿,你们随意。” “我命丫头准备了酸汤,夫人喝几口。”孙氏忙命人去端汤。 又早有丫鬟抬了铺设着褥垫的矮榻来,就放在不远的山石一侧,就着高枕,紫翎歪在上面,微微闭着眼,舒服惬意。 相思安排着身边的一切,服侍她喝了酸汤,对其他丫鬟说道:“这儿有我呢,你们各自去逛逛吧,别走远。” 丫鬟们得了话,各去自便。 见周围没了人,远处那几人都被梅梓桐给绊住,没人在意这儿。相思便依照吩咐,假意说有事走开一会儿,这边就只剩了睡着的紫翎。 那边,孙氏瞅准时机,也从席上借故离开,绕着山石转了一圈过来,凑近试探的轻唤:“夫人?” 连喊了两声,紫翎并未应声,闭着双眼似睡的安稳。 孙氏摸到藏着的银针,盯着她的脸,有那么几分犹豫,然而……最终她在认为无人所觉察的情况下,用极快而熟练的手法朝紫翎后背右肺的位置刺出银针,然而下一秒便感觉手上钻心的痛,忍不住一声惊呼抓着右手踉跄后退。 她的右手不停的滴着血,那根三寸来长的银针没有刺入紫翎的身体,反而似遭受了极大的阻隔而折断,一半掉在地上,另一半全都反刺入她的手心,将手掌刺穿了。 这时原本“醉酒睡着”的紫翎坐了起来,回头静静的望着她。 “你?!怎么可能?你……”孙氏满眼不可置信。 “我的衣服里衬了金丝软甲。”这是她特地找卫肆沨弄来的护身法宝,穿上前专门做过实验,别说银针,连刀都砍不进去。卫肆沨说这是老侯爷留下的珍宝,原本是要上贡。 孙氏凄然一笑,全都明白了:“你知道了?这都是你故意做给我看的?为了引我出手?” 山石后突然出现两名侍卫,将孙氏强行请到园中的一处花厅,厅内等待的人,正是卫肆沨。待她们两人进去,房门便关上了。 孙氏什么都明白了,双腿瘫软跪在地上,只是无声的讽笑,似乎感觉不到手上的伤痛,更感觉不到什么恐惧。根本不需人问,她自己讲了起来: “从梅雪死的时候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不过我也很幸运了,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连皇上派来的人都一无所获。的确,谁会怀疑我呢?即便是侯爷如此多疑的人,只怕之前也从未怀疑过我吧。” 分明孙氏是一种得意炫耀的言语,但脸上的笑却很伤心,并不是被捉住的担忧害怕。 “你为什么这么做?”紫翎忍不住追问,原本就心存疑惑,这会儿越发觉得另有内情。 “为什么?”孙氏自嘲的笑,低着头不再做声。 卫肆沨冷声质问:“为了锦之?还是为了你自己?” 孙氏不肯讲,只说:“事已至此,全凭侯爷处置,追究那些又有什么意义。” “你懂医术?”紫翎朝卫肆沨望了一眼,暗示由自己来问。 孙氏沉默着,就在以为不会回答时却开了口:“我爹是个大夫,我从小跟着他学习切脉抓药,直到十三岁那年他得了场急病去世。原本我很有天分,可惜是个女儿,若不然也不会有后来……” “那些银针你在哪儿做的?一共有多少?”紫翎感觉她仍旧隐藏着很多事,仿佛就算是死也不愿意说出来。 孙氏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一共十支,就在我房中床板的暗格儿内藏着,梅氏一支、李氏一支,粉桃失败了,第三支落在侯夫人的手中。这是第四支,还剩六支。”孙氏抬起滴血的右手,眼神里的凄苦令人费解。 “忍着点儿!”紫翎蹲下身,将那银针拔了出来,摸出手帕子将手上的手掌紧紧的包扎起来。按理这样的伤应该上药,只是孙氏的情况…… 孙氏同样对她的举动不解:“我是要杀你的。” “知道为什么单独把你带到这儿审问吗?因为锦之。我们不想让他知道,你是他亲娘,他若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一定会一辈子痛苦。”紫翎前去打开门,相思站在外面,她吩咐了几句。 相思听了,立刻赶往西苑去取那盒银针。 此时的卫锦之因在书房久等不来卫肆沨,心里越发奇怪,特别是追问双喜卫肆沨的行踪,双喜竟说不上来,只是不让他离开书房。卫锦之心里本就敏感,莫名觉得心口乱跳,很不安,不顾双喜劝说,执意离开。 他想也没想就进了园子,一路似乎没什么异常,直到快到西苑,看见相思捧着只盒子匆匆忙忙的自西苑小门出来。 “锦公子?!”相思不妨迎头看见他,吓得脸色都变了,本能的想将盒子藏到身后。 “盒子里是什么?”卫锦之实在不能不起疑,强行夺过来,打开,看到了里面的六支银针! 第二百六二章 孙氏之疑(18)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花厅内,卫肆沨见孙氏不肯讲前因经过,也不愿意再追问。只是说:“你要知道,若是这件事传扬出去,势必牵连锦之,他是你唯一的儿子,你也不会希望他出事。只要你答应一个条件,事情便到此为止,我也不杀你。” 孙氏心里清楚,却…… 房门突然别人推开,卫锦之拿着盒子进来。 “锦之?”屋内三人无一例外的吃惊,卫肆沨更是训斥双喜:“饭桶!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 “侯爷饶命!”双喜意识到事情不凡,吓得跪在地上。 相思也随之跪下:“夫人,我……” “你们下去。”紫翎重新关上门媲。 “沄儿……”孙氏一直压抑的情绪,在看到卫锦之时崩溃了,脸上的冷静不复存在,眼泪不停的流。 卫锦之打开盒子,望着她,尽管已经知道,却还是问:“这是你的?” 孙氏受不了被自己的儿子这么注视和质问,失声痛哭起来:“沄儿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你到底为了什么?”卫锦之没办法不追问,尽管母子间感情看似平淡,可终究是亲生母子,他实在不能接受她居然做了那些事情。当看到她痛苦的样子,他也在瞬间哽噎,担忧不安与疑惑全都化作不解:“难道、你是为了我?” 孙氏哭着摇头。 “那到底是为什么?告诉我!”卫锦之忽然失去冷静,大喝着质问。 孙氏抬头望着他,突然问他:“沄儿,你是不是不愿我做你娘?你更喜欢老太太,更喜欢做她的儿子,你与她亲近,却与我疏离客气。我自问对你事事操心关切,一切以你为重,除了身份,我没有比不过她。” “你是我娘。”卫锦之述说着实情,却不能否认她的话。 的确,长久以来他们母子间少了份亲昵,因为直至五岁之后他才知道这个从未见过的女人是他的亲生母亲,并且因为她使得疼爱他的老太太险些重病不治。一开始他的确带着抵触甚至是些微的迁怒,可慢慢儿的,他为她觉得心酸。老太太有儿女,有娘家有亲戚,甚至是老侯爷的爱。而她呢?她在侯府,乃至在这个世上,只有他这个可能活不长的儿子。 卫锦之跪在她面前,看到她满是鲜血的手、满是泪痕的脸,不敢想的问:“你不可能无缘无故做这些事,杀了她们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为什么……” “这样卫肆沨就不会有儿子。”孙氏终于说了: “梅氏的死不是我的本意,我无意中发现她有怀孕的迹象,红莺知道了,没有告诉我就擅自动了手。原本我很怕查出来,可没想到,他们竟连梅氏的死因都不知道。再后来,李氏的死就更简单了。中间几年,侯府没有侯夫人,其他夫人姨娘们也绝不可能有孕。我对她们很好,送的东西里都掺有麝香,可以帮她们很好的避孕,谁都没察觉。即便连紫翎夫人在一开始也不知道那些玫瑰露里的内容。” 卫肆沨听到这里已是阴郁冷怒,只碍着卫锦之的面儿隐忍着。 紫翎却揪出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细节:“我不明白,红莺只是个丫鬟,你若没有吩咐,她怎么会去做杀人的事?再者……”顾忌的看了眼卫锦之,接着说道:“你若没有告诉她杀人方法,她怎么会拿到银针?怎么能精准的刺入梅氏的大脑延髓?” 似乎触及到了什么,孙氏明显有个躲闪的眼神。 抿了抿唇,再开口,却是直接忽略了她的提问,继续之前的讲述:“侯爷娶了商家的女儿,是我没料到的,的确是几位夫人里最聪敏的一个。若早知紫翎夫人这么聪敏,我就不会让粉桃去做那件事。” “不可能!”紫翎再度打断她的话:“你为什么不肯说实话?当时你与锦之都在京城,我入府你们根本不知道,更不可能提前部署。红莺跟随着你,也不可能是她下令,侯府里是不是还有别人?” 孙氏无声的笑:“你真的很聪敏,也因此,你最早才没怀疑我吧?粉桃就是我的人,我把她老娘和妹妹恩准出府,出钱给她娘治病,她就什么事都听我的。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一个小丫头。” 孙氏明显的转移话题。 “娘!”卫锦之原本死灰的心复苏了些,甚至动摇了刚才的肯定,抱着几乎不可能的期希追问她:“娘,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撒谎?是不是另有隐情?是不是有人逼你做的?你告诉我!” “沄儿,谁能逼我呢?”孙氏低喃的声音似问他,更是问自己,抬手摸着他的脸,再次哭道:“娘对不起你,别恨我,你别恨我,娘只想你好好儿的。” “娘……” “我害了她很多次。”孙氏指望着卫锦之,似乎只对他坦白:“七月那夜,是红莺在梅林扮鬼,刺伤了她。八月中秋,是我让红莺在粥内下了毒。冬至那天,是我让琉璃回来,刺激琉璃癫狂,趁琉璃推倒她,又暗中绊了一脚,令她小产。我又趁人不备,杀了癫狂的琉璃。红莺、红莺也是我杀的,她得知侯夫人在查她,害怕了,来找我,我说只有她死了才能保住我,保住我,才能保住公子。” 卫锦之完全被这番自白供述震惊的一个字也说不出。 “红莺喜欢你,她觉得一切都是为你做的,甚至……杀了明珠。” “明珠?”卫锦之一直以为明珠是自杀。 “明珠在收拾床铺时意外发现了床板上的暗格儿,好奇之下翻出了盒子,看到了银针。她觉得奇怪,喊来红莺。红莺说明珠必须死,不然依照明珠的性子,早晚要把事情捅出去,我不同意,想着明珠早晚是你的人,知道利害不会乱说。红莺却在一天夜里杀了她,并做成自杀假象。我心里清楚,红莺担心明珠不经口说出去是一方面,但更怕你只爱明珠一个。” “我真的不理解,你到底是怎么了?”卫锦之不懂,到底为了什么理由,竟花费那么长的时间,害死那么多人。 “有时候连我也不明白,可我没有退路。”孙氏突然笑了:“沄儿,你的名字是锦沄,卫锦沄,我求着老侯爷取的。这是个好名字。” 卫锦之所有的幻想都已破灭,望着她,就似看着完全陌生的人。 推开她的手,卫锦之站起身,一步一步后退:“你真的那么在乎我?既然在乎我,做那些事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我?你让我怎么面对所有人?怎么承担你的罪恶?” 孙氏却蓦地说:“原本老太太是永远不会再回来的,我被骗了,原本事情不是这样,我是被利用了。他们都嫌弃我,难道、连你也如此的嫌恶我吗?”说着,又蓦地仰头大笑:“我都做了些什么啊?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突然间,孙氏毫无征兆的一把抓了盒子里的银针,扬手就狠狠的全部刺入自己的心口。三个人完全出于震惊中,根本没来得及阻止。 “娘!”卫锦之没料到她竟要走这样的绝路,等反应过来,她已满身是血倒在地上。卫锦之将她抱起来,想将伤口捂住,可那六支银针几乎全都扎了进去。 “沄儿,娘只有你,可是……”孙氏已气息微弱,却望向透着日光的窗户,涣散的眼神里似回忆起了什么美好,嘴角慢慢浮起微笑,艰难的断断续续:“那年的梅花开的真好啊,我看见……真的是一眼万年,再也忘不了。” 说完,孙氏的手垂落了下去,眼睛依旧睁着,嘴角的笑还在。 紫翎不忍看卫锦之的悲痛,开门离开了花厅。尽管孙氏是祸魁,死有余辜,然而她仍有种无法释怀的内疚。另外…… 孙氏虽死了,可留了几个疑团,都是孙氏刻意的隐藏。 为什么? 卫肆沨跟了出来,还回忆着方才孙氏提及的有关老太太的几句话,说:“我要去趟净月庵!” “现在?” “是。”卫肆沨回头望了眼花厅,蓦地说道:“若她不是锦之的娘,你会这般心软吗?”没等她的回答,他已抬脚离开。 第二百六三章 后事(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卫肆沨一人骑马来到净月庵,直接进入老太太所住的禅房,令素云等人都退下,关了门。 老太太见他突然而来,脸上的表情那么的沉寂而复杂,特别是那双眼睛里所压抑的情绪和他十五岁那夜是那么的相似。一瞬间,老太太的记忆回到了那令她万分后悔的夜晚,怔怔的望着他。 “你当年是不是根本没打算回来?”卫肆沨出口就是这句质问丫。 宛如又回到那夜,她试图忘却的痛苦回忆再度席卷而来。 “告诉我!我要听全部的实话,孙氏知道些什么?为什么她说你原本不会回来?”卫肆沨克制不住,如同十五岁那夜一样的失控,低吼的喊着,只为求一个真相媲。 老太太十分震惊的望着他,不可置信的反问:“她跟你说了什么?她为什么会……” “她死了!为了一个到死都不愿说出口的理由,害死了前两位侯夫人,再三的谋害紫翎。今天,人赃并获,她自杀了。”如此大的反应,令卫肆沨更加笃定孙氏知道老太太隐藏的秘密,甚至怀疑孙氏的秘密她也多少有所觉察,一时更加的愤怒:“你对她又知道些什么?到底你们隐瞒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懂她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我累了,你回去吧。” “你!”卫肆沨突然抓了佛龛里供的观音,狠狠的砸碎在地上。 “你,你做什么!”老太太被他的举动吓坏了,尽管呵斥,却很担心他会犯病。 卫肆沨冷笑道:“你当真那么虔诚?你天天烧香拜佛,念经诵读,是为了什么?是不是曾经做了什么事,令你的心无法平静,所以才在神佛身上寻求慰藉?告诉我,你究竟做过什么?” 老太太颤着身,跌坐在椅子里:“那天夜里,你也是这么咄咄逼问,心里依然抱定了想法,只逼我说出你认定的答案。正如现在,你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何必再问?” “我要听你亲口说!” 老太太被他激怒了,红着眼眶盯住他:“好!那我就亲口告诉你,当年根本不是我要离开侯府,我是想过离开,可我不能抛下你们兄妹三个。你爹,口口声声说只要我一个,可他却实实在在的背叛我,被人在心上戳了一刀是那么容易愈合的吗?我不可能再相信他的花言巧语!那天,孙氏主动请我去庙里上香,说有秘密告诉我,是关于你爹为何会突然纳妾。我一直想知道,没有防备的去了,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三年。” 卫肆沨听愣了。 孙氏曾告诉他,当其与老太太单独在一块儿时有个男人出现打晕了她,醒来后老太太便不见了,只留下那枚玫瑰双鱼佩。那玉佩意义非凡,可谓是与老侯爷定情信物、婚姻之证,丢下玉佩便意味着要与老侯爷脱离关系。何况还是个男人带她离开,那不等于是私奔么。 他一直不信,直至十五岁那夜,老太太竟在逼问下亲口承认。 他一直为此痛苦、怨恨,可现在…… “那三年,你都在哪儿?又是怎么回来的?”不能说他立刻就信了,只能说,他愿意相信这次的话。 老太太眼神一闪,紧紧的交握着双手,似触及了痛苦而躲避的事情,迟迟不肯开口。 “你告诉我!告诉我!”卫肆沨跪在她面前,执着的追问。 老太太看着他,眼泪流了下来:“我不能说。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只想忘记,不想再提。你不要逼我。” 卫肆沨没有得到期望的回答,嘲讽的一笑,起身就离开了净月庵。 这时外面的素云才敢进来,满室里狼藉。 老太太坐在那儿,神情恍惚,不断的喃喃低语:“沨儿,娘真的不能说。” 侯府内,园中的赏花宴已结束。 邱婉蓉询问起紫翎和孙氏,梅梓桐遵照计划,说紫翎醉了,而孙氏身体不适,提前回去休息。邱婉蓉办赏花宴的目的已然达到,而姚淑媛自己的病都顾不来,便都没在意。何吟儿是心不在焉,倒是何姨妈觉得有些古怪,却也未曾深想。 紫翎一直在花厅外站着,并传来瑞大娘吩咐了一番。 瑞大娘暗地里做了准备,将西苑的人借故支开一会儿,卫锦之把孙氏抱回了西苑的房里。瑞大娘亲自为孙氏换衣擦洗,相思在旁打下手,与此同时传出消息,说孙氏得了急症,卧床不起。 枕梦等丫鬟闻讯进来,所见的只是垂落的床帐。 瑞大娘说道:“姨奶奶病情很急,可能会传染,所以都别靠近,去请大夫来。” 消息很快传遍,其他各院自然要来看看,可刚到西苑门口就听见屋内哭声一片。 “姨奶奶没了。” 赶来的几人面面相觑,都不敢置信。 “下午还好好儿的,怎么这么快就……” 邱婉蓉不信,然而来到房中,丫鬟们都跪倒在地上痛哭,孙氏脸色已经变了,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已然没了呼吸。姚淑媛早听说病情可能传染,人虽死了,也不敢太靠近。 何吟儿哪儿见过死人,离着几步远就停住了。 何姨妈到底是过来人,加之心存疑惑,走近了些。细看下,孙氏的样子没什么异常,只是衣裳是新换的,头发是新梳的。若孙氏当真得了急症,应该忙着请大夫诊治,怎么会有心情去换衣裳梳洗? 孙氏手上的伤虽做了处理,但细看仍能看出痕迹,幸而那只右手垂放在身体的里侧,外人看不到,便是离得最近的何姨妈也未发现。 紫翎是最后来的。 房中没有卫锦之,她便问:“公子呢?” “回侯夫人,得知姨奶奶的噩耗,公子太过伤心,病倒了。” 紫翎当着众人的面儿,把后事委托给瑞大娘办理,并说:“二夫人本就忙,又突然发生这样的事,瑞大娘经验丰富些,由她协理二夫人妥办。” “是!”邱婉蓉才不管那么多,刚刚重掌管家之权就碰上孙氏的死,正好儿给了她展才的机会。 紫翎出来后走向卫锦之的屋子,在房门口停了下来,她不知怎么面对他。见到怜儿端着刚刚煎好的药回来,便叮嘱几句,回了沁梅院。 卫肆沨从下午离开,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晚饭摆了上来,紫翎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外面冷风呜咽,花叶被吹的沙沙作响,她盯着蜡上的烛火,茫然失神。 突然有人粗暴的掀了毡帘进来,随之就听相思喊道:“夫人,侯爷回来了!” 她刚站起来,卫肆沨已经摇晃着醉醺醺的身体从外间进来,肩膀和头发上都有湿了。她这才知道外面下了雨。 “侯爷!”卫肆沨险些摔倒,她一把将他抱住,却被带着摔在暖榻上。 卫肆沨压着她,突然笑起来:“翎儿,谁吓到你了?” “侯爷去哪儿喝酒了?” “翎儿看起来真美。”他低笑着,答非所问,凑到她脸上就亲了一下。 心知他是真的喝醉了,用力将他推开,取下他发上的头冠,脱掉鞋子、外衣,取来被子给他盖上,打算今晚就将他安置在榻上睡。正欲走开去梳洗,却听见他低喃。 凑近了细听,他说的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肯告诉我。” 她早料到了,若是老太太把什么都说了,他就不会借酒浇愁。或许是今天孙氏的死也触及了他心内的心结,孙氏临死都不愿对卫锦之和盘托出,正如老太太明知他想探究当年的事,却始终不肯吐露。她们不说,他们便只有不断的猜疑,不断的痛苦。 夜里下了一场雨,听着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她辗转难眠。 她不断的想着这段日子,经历的每个片段,不受控制的跳出来。自到了侯府,她的目标不是别的,就是捉住连续谋害案的元凶。她似乎是做到了,去没想过会是这样。 五更时分,她迷迷糊糊的睡着,身侧忽而一凉,紧接着便落入温暖的怀抱。她醒了,不睁眼也知道是谁,听着他的心跳似乎更易入睡。 第二百六4章 后事(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清早起来,细雨仍旧时断时续,天气异常寒冷。 府里已有亲友前来吊唁,丫鬟们各司其职,端茶倒水、接收祭礼,来往人客免不了私下里议论孙氏突然的暴亡。这场丧事,作为儿子的卫锦之因病卧床,外面全由管家料理,里面则是邱婉蓉照料。忙乱了三天,发丧,停灵选在当初琉璃所住的寺庙。 好不容易,丧事忙完,又要忙着小年丫。 这天早晨,卫肆沨来到西苑,正遇上大夫从屋内出来,便问了问媲。 大夫回道:“公子的身体本就不好,如今病情突发的严重,郁结于心,又不肯好好儿吃药调养,这么下去可不好啊。” 卫肆沨进了屋子,令怜儿退下。 卫锦之靠在床上,不时的轻咳,脸色极差,见他来了,似乎想撑出一抹笑,却很艰难。原本得知了那些事,再面对他就很困难。 卫肆沨何曾不知他的心思,只说:“你要好好儿养病,不要胡思乱想。” 卫锦之想为孙氏所做的一切道歉,可那三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那可是几条人命啊!其中更有他们的孩子,岂是轻飘飘的几个字的道歉足以弥补的。他实在说不出口。 “不要多想!她做的事与你无关。”卫肆沨又想起老太太,冷讽道:“有时候想想真是很可笑,人总是喜欢拼命的追求真相,可当真相摆在面前,那么的残酷,让人恨不能从未知道真相。” “是啊。”卫锦之后悔过,若当初不那么好奇,乖乖待在书房……可若事情重来一次,他仍会那么选择。 刚从西苑出来,一个小厮迎面跑来。 “启禀侯爷,管家命小的来请,说宫里有钦差前来传旨,已经进城了。” “钦差?”卫肆沨觉得奇怪,这种时候皇上怎么会特地派钦差前来? 待来到前堂,钦差也到了。 卫肆沨一看来人装束就知道是直属于皇帝的亲卫禁军。 “定北侯卫肆沨接旨!” “臣,卫肆沨接旨!” “定北侯卫肆沨为朝忠虑,除夕将至,特赐御酒十壶,金翅珍珠发冠一顶,金银锦绣蟒袍一套,蟒靴一双。另赐,侯夫人商紫翎,蝶戏牡丹裙服一套,玉如意一柄。钦此!” “臣领旨,谢恩!”卫肆沨听了这番旨意,更加觉得蹊跷。 单从旨意内容来看,似乎是为除夕打赏,然而若在往年可没有这种情况,皇帝竟亲自派贴身禁军差办这类事。 “卑职禁军副将齐扬,见过卫侯爷!”行礼后,齐副将说道:“卑职还有一道皇上的口谕。皇上说皇后一年到头操劳内宫之事分外辛苦,要在过年时为皇后办场宴席,请朝廷内外五品以前的命妇们皆入宫参加。皇后对侯夫人印象深刻,所以皇上希望侯夫人早些前去。” 竟是专为紫翎来的。 这番话意思很明显,皇上是拿皇后做个幌子,那么着急的请紫翎,只怕是病情又恶化了。然而即便紫翎去了,不过是得到心理上的安慰,并无实质帮助,若皇上真有个万一,只怕还将紫翎牵扯了进去。太子那等人可一直盯着呢! 想着,他忙道:“原本她身体尚未调养好,一直呆在房中,然,既是皇上皇后召见,我即可命人准备,过两天便出发。” 哪知这位齐副将说道:“皇上担心一路不安全,特命卑职率了一支小队,护送侯夫人前往京城,越快出发越好,以免天气变化。侯爷则不必着急,也不必担心,届时卑职等会护送侯夫人回来。” 这就是在直白的告诉他,他不用前往京城。 的确,在以往,并非年年宫里都会除夕宴,今年皇帝身体不好,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旨意。只怕,皇帝怕他随着入宫会令人过多猜疑,只想单独的要紫翎前去。借用皇后的名义,却亲派禁军,可见这种时期皇上对皇后等人也存着戒心。 “那将军请稍作着喝茶歇息,我命人为夫人收拾,待用过午饭出发。将军以为如何?” “也好!”到底是要别人夫妻在过年前分别,对方又是侯爷,纵然皇命在身,也并非不可变通。然而考虑到事情的紧迫性,齐副将不免多言:“望卫侯爷见谅,并非卑职等人催促,只怕路上难行耽搁了时间,卑职等担当不起。” “我明白,不会错了时辰的。”卫肆沨吩咐管家为钦差一行人安排午饭。 到了沁梅院,院里屋内都静悄悄的,丫鬟们嫌冷都躲在屋子里,只有两三个婆子在院门口的屋檐下烤着炉火说闲话。 掀起毡帘进去,外厅上几个小丫鬟凑在一起猜枚,见他进来连忙跪下行礼。暖间的人听见,走出一个来打起帘子,小丫头已去倒茶。 卫肆沨一进暖间就吩咐:“春杏,去吩咐厨房好好儿准备一桌酒菜,半个时辰后送来。” 紫翎听了奇怪:“侯爷饿了吗?吃那么早?” “我得为你送行了。”卫肆沨叹口气。 “送行?”紫翎疑惑。 正在这时有人捧着东西进来,是一套彩绣辉煌的衣裳和一柄玉如意。 “府里来了钦差你应该知道吧?这是宫里特地赏给你的,另外那队钦差正等着护送你入京呢。”卫肆沨将皇上的口谕说了。 紫翎一听就明白了,仍不免有些吃惊:“单单我一个人去?” “是啊,皇命为违。”卫肆沨叹息道:“不用怕,有皇上在,你很安全,没人敢动你。只是,入了宫,凡事都要谨慎小心。若有什么急事,可以找舅老爷,舅老爷办不了的,托托老王爷。”见她脸色微变,又笑道:“别怕,不过是提前嘱咐你,有备无患,别被这些话吓住了。” “皇上都明着来请人了,可见病情一定很危险,我哪里懂得医病?万一……”这才是她最担心的,若出了事,不是她一人的生死,会牵连到侯府、商家。她认识的人,在乎的人,全都将难逃一劫。 “没有办法。”卫肆沨也清楚:“逃避不掉,只能面对。不必太过焦虑担忧,皇上虽有些病急乱投医,但还不糊涂,只是要防着有人故意寻衅。你只管去,不用怕,我虽不能去,但会看着你的。” 她知道,他在京城里有很多眼睛。 半个时辰后,午饭备好,紫翎喝了几杯葡萄酒,食欲不佳。 饭毕,卫肆沨说道:“你坐着歇歇,我去书房写封书信,一会儿在前面送你。” 他走后,紫翎检查了相思等人收拾的东西,尽管什么都带足了,却仍是觉得少了什么。想到要过年了,她不在,青奕定会想她。青奕若来,屋子里会热热闹闹,又嚷着要见旭儿,又嚷着要见沄哥哥。 卫锦之,自从孙氏死后就再也没见过。 “相思,跟我出去一趟。”说着她已出门,一路快行,穿过园子来到西苑。刚要踏进去,又停住了。 若是见到他了,说些什么呢?只怕见了她,卫锦之会更加痛苦,那一幕幕对他而言万分残忍的回忆会再度袭上心头。 孙氏虽然害过她,可卫锦之救过她,从心里一次一次的把她救回来。现在这种局面,她怎么能见他呢? 就在她转身离去时,卫锦之从房门里出来,看到了她。 “公子,外面有风,你的病还没好呢。”怜儿从屋内追出来。 紫翎听见了怜儿的声音,回了头。 再次的四目相对,与从前相比,是何等的天壤之别啊。彼此喉间滚动,似有千言万语,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甚至不敢再向对方靠近半步。 许久,紫翎淡淡的勾出一抹微笑,颔首,转身离去。 卫锦之望着她逐渐远去直至消失的背影怅然出神,直至一阵冷风吹来,引得他急剧咳嗽。怜儿连忙扶着他,再三把他劝回了房里,又忙忙的端了药来,求着他好好儿把药喝了。 卫锦之接了药,思绪却还停留在门外,在怜儿惊讶的目光中,把药一饮而尽,问道:“侯夫人要出远门了吗?” “不知道啊。”怜儿整天整夜的守着他,哪里知道外面的事。 卫锦之却有那么一种感觉,离别的感觉:“也好,这样也好。” 第二百六五章 再抵京城(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未初,一切收拾停当,紫翎出发。 邱婉蓉等人得了消息已到了沁梅院,送至仪门,跪送其上了小轿。对于邱婉蓉来说,侯夫人在这时候离开侯府实在是天赐良机,如今她握着管家之权,正好出一出心中恶气。何家母女同样心有谋算,侯夫人不在,侯爷宿寝就值得费心了。 卫肆沨亲自送紫翎到了大门外丫。 “到了京城捎个信回来。”卫肆沨看着她腰间所戴的玫瑰双鱼佩,伸手理了理,笑道:“记得把信送给舅老爷,别怕,不会有事的。可能皇上病情好转,你早早儿的就回来了呢。媲” 紫翎点点头,登上马车。 “照顾好侯夫人!”除了贴身丫鬟小厮,卫肆沨又专门拨了四名侍卫跟随。 “卫侯爷,卑职等尽心保护好侯夫人,请侯爷放心,卑职告辞!”齐副将辞别上马,这二十几人的钦差卫队皆是精英,便是天气不好,从锦州到京城也不过四五天。 马车启程,卫肆沨目送着车队行远,渐渐拢紧双眉。 “侯爷,锦公子请侯爷去一趟西苑,说有事商议。”小厮四儿跑来了。 卫肆沨转身回到府内,边走边问:“公子怎么样了?” 四儿答不上来,但迟疑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到了西苑,一进屋子就闻见淡淡的药气。 “怜儿下去,我与侯爷说事。”卫锦之看上去心情平复很多,将怜儿四儿都支走,便入了正题:“有件事希望大哥能答应。虽说她只是个姨娘,又是畏罪而死,但到底是生我的人。如今她刚死,便是我不提守孝,外人看着也会议论,若在正月娶亲,实在不妥。无视家孝是一面,再者,我这身体实在不行。求大哥替我退掉与谢家的婚约,只说我的病无望,不能拖累人家小姐。” 卫肆沨一听就不同意,却深知他提出的理由是事实。 沉思了片刻,说道:“聘礼都下了,一切都办妥了,岂是说退就退的?再者我们与谢家是世交,退了伤情又伤脸。我想,谢家会理解你的处境,我会派人与谢老爷商议,将婚事往后推两个月,待你三月孝期之后成亲。这算是折中之法,若等三年,谢家小姐耽搁不起。” “大哥……”卫锦之还想再说。 “锦之!”卫肆沨喝止他的话:“虽说其中有别的原因,令我不同意退婚,但更重要的是你。你的年纪早该娶亲了!你总以身体的原因推脱,我看,倒是该早早的娶门亲,或许一冲就好了。” 卫锦之想起孙氏曾经的话,也是早盼着他娶亲,叹口气,只能妥协:“便依大哥的主意吧。” “我去给谢老爷写封信,你好好儿养病。”卫肆沨只当一切都是因孙氏而起,觉得他需要时间接受。 怜儿在外面听卫肆沨又吩咐了一番话,待返回来时竟见他起身站在书桌前研磨写字,当即担心的责备,又赶紧取来大氅披在他身上。他则是铺纸,提笔蘸墨,不时的又咳嗽。 “公子咳的这么厉害,还是躺着吧,等病好了再写。”怜儿不懂他为什么这时候要写东西。 “不要紧,只是几句话。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有时候他甚至想,死了倒干脆,偏是这么不死不活的拖着,令彼此受罪。 怜儿常跟着他,多少认得一些字,看着纸上,似乎是写给侯爷的。她更不明白了,方才侯爷就在,若有话不能当面讲吗?怎么还要写信呢? 卫锦之自然不会回答她的疑问,将写好的信塞入信封,压在桌上的镇尺之下,躺回了床上。 “公子,你觉得怎么样?”怜儿仔细观察着他的样子。 “没事。”卫锦之笑笑,叹口气,问她:“你曾说要跟着我一辈子,是玩话是真话?” “当然是真话!”怜儿连忙点头。 “既然跟着我,那就要听我的话,我吩咐你做件事,不准问原因,不准阻拦,乖乖听我的吩咐。做得到吗?” 怜儿本能的就去望桌上那封刚刚写好的信,又看看他,最后点头。 翌日清晨,天色未亮,西苑的灯亮了。 因未到时辰,天气又冷,下人们都睡着,守院门的老妈妈也都在下房里合衣睡着。谁也不曾觉察,院门悄悄的开了,怜儿与四儿两个将一切东西陆陆续续的搬出来去了侧门,随后扶着卫锦之出来。 侧门早停着一辆马车。 值夜的小厮正等着换班,见四儿来叫门时就问了,得知是锦公子病的重了,想住到净月庵去静养,并说已经知会过侯爷。小厮哪儿想到那么多,只以为是孙氏死了,孝顺的公子太难过,想去庵里为孙氏诵经超度呢。 等着卫锦之上了车,一切安顿好,四儿将一封信交给守门小厮,说:“这是公子给侯爷的信,劳烦转交。” 小厮顿时觉得奇怪了,想问,马车已经启动。 卫肆沨晚上睡在书房,等着起身梳洗后,见书桌上放着一封信,问道:“双喜,哪儿来的?” 双喜回道:“是侧门上的小厮送来的,说是公子留的。” “公子?!”卫肆沨顿时心头一动,一面拆信一面问:“公子出门了?” “是,听说是去净月庵,告诉过侯爷的,天没亮就走了,四儿赶车,怜儿陪着。” 等着卫肆沨读了信,除了沉默,一点儿不意外。毕竟出了那样的事,他怎么可能继续假装毫无发生的呆在府里。早想到他会出门,本想着他出门散散也好,只是没料到他走的这么快,连年也不愿过。好在他为了不让府里去找,答应每隔一段时间会寄封平安信。 紫翎一路走的很顺利,抵达京城时是腊月二十三,正值小年。 马车穿行在京城的街道,繁华热闹不绝于耳。紫翎坐在马车里,不时摩挲着腰间的双鱼佩,难免有丝不安和焦躁。 这回不同于上次,皇上的特别召见,自然要将她安排住在宫里。 入了皇宫,已有小太监持谕迎接。 “奴才全顺,叩见侯夫人,侯夫人金安。皇上特命奴才再次迎候,由奴才带侯夫人前往宿寝之地,秋水阁。侯夫人请!” “有劳。” 紫翎乘上软轿,其他人则押着车马行礼先行,当到了一座宫门,她方才下来。全顺公公始终在一侧恭敬引路,走了没多长,一道小宫门出现,匾上书着“秋水”两个字。进去后,里面是个清雅的小院,除了眼前是座两层阁楼外,院中休憩布局像极了卫肆沨赠给她的那颗玉珠内所雕刻的景致。 或许庭院都有些大同小异吧,乍一看像,细看下,也是很有区别。 相思等人在屋内收拾东西,她则在院中转了转,发现这里是个小独院。她对皇宫不了解,不知道这座小独院坐落在哪一块儿,却仍是觉察到蹊跷。皇上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应该会将她安排在其寝宫附近,这儿……似乎不大像是个离养心殿近的地方。 待沐浴梳妆之后,全顺说道:“皇上有旨,往后奴才负责照管夫人在宫中的饮食起居,若有需要,侯夫人尽管吩咐。” “谢皇上。”这表明皇上考虑到潜在的危险,特地拨了自己人给她用。 “皇上龙体欠安,已有话,侯夫人不必前去叩见,只需去见见皇后与几位娘娘即可。” “是,那先去拜见皇后娘娘吧。”好似突然之间皇上又不急了,只怕是表面的假象。 “侯夫人请!”全顺在前带路。 这次前往坤宁宫,紫翎穿了一品命妇的冠服,尽管在外人看来庄重尊贵,可在她看来是那么的别扭,仿佛一套枷锁将她牢牢的捆缚其中。刚到坤宁宫宫门,迎面出来个人,那一身标志性的服饰瞬间表明了他的身份。 紫翎立刻侧身站在一旁,而全顺与宫女们都跪了下去:“太子殿下。” 萧文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停了停,笑道:“原来侯夫人到了,方才皇后等人正提起夫人呢,夫人快进去吧。” 第二百六六章 再抵京城(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萧文瑜口中的皇后等人,指的就是皇后与几位后妃,上次都见过,也不算陌生。大约是听闻她到了京城,首先要见皇后,便都来等着。各色试探的话免不了,好在皇后见谅她旅途劳累,坐了一会儿就让她回去休息。 刚从坤宁宫出来,一个宫女小跑着来:“请侯夫人留步,宁妃有话与夫人说。” 这宫女是本就站在殿门外的,显然早得了宁妃指示,略等了等,就见宁妃从殿内出来,笑走了过来。 “我送夫人一段路。”宁妃亲切的挽了她的手,一面走一面笑着说:“按理讲,在过年这个时候单单让夫人驱车来到京城,有失情理,但国事大于家事,孰轻孰重,莫说卫侯爷,便是夫人也是懂得的。秋水阁是个不错的地方,皇上又特别拨了人取服侍,按理说不会缺什么。然而奴才们或许有些考虑不到,你有事,可以找我,都在宫里,总比别人方便。” “多谢宁妃厚意,紫翎心领。”她懂得宁妃话中意思,的确,若真有什么事情,深处皇宫之内,求助宁妃要方便快捷多了。何况,卫肆沨本就与三王爷交好。 “若不嫌弃,有空时只管到我宫中坐坐。”宁妃始终温柔和蔼,朝前望了望,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前面就快到了,我就不送了。” “不敢,恭送宁妃。”紫翎觉得宁妃似乎是刻意不去接近秋水阁媲。 回到秋水阁,全顺从宫女手中接过茶递来,说道:“侯夫人定是累了,让相思姑娘在屋内服侍,奴才等人在门外候着,不会让人前来打扰,夫人尽可安心歇息。” 紫翎一听这话就透着古怪。 全顺却不解释,挥退宫女,从外面将房门带上。 相思也看出了蹊跷,不禁低声问道:“夫人,这位公公怎么说话那么奇怪?” “谁知道。”紫翎总觉得与皇上有关,正猜思着,忽然间帐幔里走出一个人来,惊愕的站起身质问:“谁?” “侯夫人莫惊慌,卑职御前侍卫周平,皇上要见侯夫人。”来人的确是一身内卫穿戴,腰间还挂着内卫腰牌。 紫翎明白了,全顺方才的话是表示,外面他看会看着,不会有人闯进来,屋内留下相思这个贴身丫鬟做照应,让她一切安心。 分析皇上的举动,其实也不难理解,下达圣旨时虽有名义上的幌子,实则也够令人吃惊。只因她已为人妇,且是侯爷的夫人,再三表明不懂医术,皇上召见她也得避嫌,不能太过频繁。如今有了密道,方便又避人耳目。 “你留下照看着。”交代了相思,她随侍卫前行。 这密室的门在屋子里间,床头的花架子被挪开了,地上有个两尺见方的地道口,露出一级一级向下延伸的石阶。 “侯夫人请。” 她便先走下去,侍卫周平紧随其后,并按动了机关,关闭了身后的入口。这条地下通道全都是整齐的大石块堆砌而成,三尺宽,七八尺高,十分的宽敞,两侧石壁上安放着宫灯。走到一半时左侧出现一副阶梯,侍卫没停,又走了一段,顺着一副石阶上去,眼前竟像是一间珍宝阁。 侍卫摸了机关,一道墙壁转开,外面已是另一番景象。 她走出去,看到了屋内的装饰摆设,以及空气的气氛,便知道是皇上的寝宫。果然,转过一道屏风,眼前竟是龙床。床帐垂落着,里面睡的人自然是皇上。 偌大的殿内,除了贴身的一位公公,并无旁人。 “臣妇叩见皇上!”紫翎连忙跪在地上。 皇上摆手令侍卫退下,说道:“夫人起来吧,坐着说话。” 德公公搬了只圆凳摆在床前两步地方,她只得谢恩坐了。 皇上只是望着她,沉默了很久才突然笑道:“朕近来身体越来越差,然一见着你,安心多了。朕不能时常的召见你,但朕得让你守在这儿,以后来往就用密道,朕已经吩咐过了。” “是。”皇命之下,她自然只有遵从。 “放心吧,只需熬过除夕,天气和暖就好多了。” 她也知道,有心脏病的人很怕温差过大,最易引发病情。况且这皇上除了心脏不好,又有些其他的病症,要她来看守护理,即便有个意外正被她碰上,也难保像上回那么顺利施救。 “朕听说了侯府冬至的事,人没捉到吗?”皇上蓦地问。 诧异之后,她答道:“是个意外,府里一位姨娘得了疯病,那天不知怎么跑回来了,又受了刺激,这才将我推倒。之后她也莫名死了。” “世上没有巧合,也没有莫名死亡。”皇上知道她没说实话,但也不问了。短短的几句对话,丝毫耗费了精神,轻轻摆了手,睡下了。 德公公将皇上安顿好,引着她坐到一旁的暖榻上,倒了茶,放上一本书。意思很明显,她不能走,得在这儿守着,觉得闷,可以看书。 紫翎翻了翻书,蓦地低声道:“有件事想请教公公。” “不敢,侯夫人请讲。” “德公公服侍皇上这么久,定然对换上的病情很了解,我想请公公细细的讲一讲。”她考虑过了,既然要护理,自然要防患于未然,得知己知彼。首先要了解皇上究竟有几种病,平时发病时都有哪些症状,常吃的药,最重要的是最易发病的时间。 德公公便细细的讲述了一遍,只因为也认定她有些神奇手段,有希望治得了皇上。 听完了讲述,她不禁感慨,其实不论什么病治疗时都有一个共同点,需要积极的心态,平和的情绪,饮食的调配。皇上身份尊贵,近年因得了心脏病几乎慢慢的没了活动,又添了一些富贵病。 皇上的饮食不用问,御医肯定早交代过,心态么……她的出现算是给了皇上依稀的希望,有了这点希望,皇上的心态自然会转好些。至于情绪,只怕是最难的问题了,谁要他是皇上呢。 “德公公?”不知何时,外头有人轻喊。 德公公出去了一会儿,转身进来,靠近龙榻低声请示:“皇上,太子殿下说有要事请示。” 皇上略有不悦,但仍是说:“叫他进来。” 德公公朝她望了一眼。 紫翎会意,起身从来路离开。 密室门关闭之后,太子萧文瑜与一位大臣进来了。 萧文瑜很清楚商紫翎是皇上特地请来的,却迟迟没有召见,心里就疑惑着。这会儿进来,竟见暖榻上的小桌上有杯散着余温的茶,一本书。皇上近些天一直在养病,闭门不出,甚至组不下榻,自然不肯能坐在这儿喝茶。德公公是唯一一个殿内服侍的人,也万不敢目无圣上在这儿喝茶,那说明这儿来了别人,还是一个皇上格外恩待的人。 他马上想到了秋水阁的人,只有她可能,毕竟在皇上的寝宫,除了皇后能坐一坐,包括他这个太子之内的其他人都不敢太肆意。 外面的人说了,皇上今天不太舒服,一律人都不见,没人进来过。 看来,有关养心殿有暗道密室的传闻并非子虚乌有! 紫翎在通过密道返回时,又注意到半途那道阶梯,忍不住问:“这是通到哪里的?” 侍卫看了她一眼,大概没料到她会问,以为不会回答呢,却听他说道:“在秋水阁与养心殿之间有座废弃的寝宫,我们正从其下穿过,这道石阶正通向上面。” “可是,感觉秋水阁离养心殿挺远的。”她坚信,若从路面上走,绝对很花时间。 “是。地下是直线距离,地面上却是宫道弯折,秋水阁的宫门与养心殿的宫门相背。中间夹杂的废弃宫殿,占地很大,废弃后一部分改为他用。” 说话间已经到了出口,她上去后,侍卫便将入口关了。 再仔细观察,地面上全是一样规格大小的石块,若非她知道哪儿是入口,真是看不出丝毫痕迹。再者,好像开关入口的机关都在下面,也就是说,除非有人从里面打开,否则这地道对她而言毫无作用。也对,如此皇上才能放心,毕竟这会直通到皇上的寝宫。 第二百六七章 再抵京城(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翌日清晨,皇上正式召见了她。 “朕已吩咐过御医,你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去问。”若说皇上只是求得心理慰藉,那么这个话就是一种呼之欲出的期望了。 “是。”她心里很明白,对于患病之人不应该掐灭他们所仅有的希望,只是迟疑了一下,她请求道:“紫翎有个不情之请,恳请皇上应准。” “说吧。媲” “紫翎希望皇上赐下一枚出宫腰牌,闲暇时能到杨都尉府上走动。” 一旁的德公公瞥了她一眼,无疑觉得她的请求大胆出格。 作为这个时代的女人,特别是已婚又尊贵的女人,更是基本足不出户。更何况她是被皇上特地召来看护,居于深宫,便是那些亲戚想走动也该入宫来给她请安,哪有她堂堂的侯夫人主动要求出宫的?明显不是去亲戚家走动那么简单。 皇上自然是明白,略微沉吟了片刻,竟然准了:“想来要过年了,你也想家,有亲戚见见,也能慰相思之苦。朕就赐你一枚出入腰牌。” “多谢皇上!” 但见皇上从枕头底下摸了块金牌出来,德公公见状噗通就跪了下去,双手恭恭敬敬的接了,再呈递给她。尽管德公公始终低着头,但她能感觉到德公公对金牌的敬畏,以及震惊和疑惑。 看来,这金牌不一般。 她恭敬的双手接了,仔细端看。但见这金牌巴掌大小,却是做工精致。上面有九条蟠龙戏珠,有日月星辰,祥云仙草,正面是“代天巡牧”,背面是“如朕亲临”。当看到这几个字,她再笨也知道这金牌的分量,同样震惊又不解的望向皇上。 她不过是求枚出入腰牌而已,为什么却赐下这枚人人想得的尊贵之物? 皇上了然她的疑惑,轻叹了口气:“虽说有些不妥,但朕相信你。朕相信,危急时刻只有你会毫无计较的救朕,也只有你救得了朕。”转而,话音威严而冷冽:“朕更相信,你会妥善使用。” 这哪是什么福利,明显是得了个烫手山芋。 从殿内出来,一路上还想着金牌的事。莫不是皇上担心有朝一日他生命垂危,却有人会阻扰施救,所以赐她这枚金牌,以保证畅通无阻?毕竟在皇家,权利高过亲情,亲儿子也不见得可信。 在宫里早晚得跟皇后等人请安,金牌的事除了皇上与德公公,其他人并不知情,她便将其藏在身上,唯恐泄露了出去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至于出宫……她相信皇上的本意也不是让她拿着这样一块金牌到处显摆,定会另外有所吩咐。 到了坤宁宫,里面隐约有谈笑声。 待进去一看,原来是玥公主在,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个玥公主看她的眼神透着古怪。 问安后,赐座。 皇后笑问:“皇上召见你,可是说了什么吗?” “倒也没说什么。”她答道。 玥公主接了话道:“我真是嫉妒夫人,以往父皇那么宠我,现在却连见一面都难。父皇待夫人这么不同,莫不是夫人是懂得治病的吧?只是出于某些顾虑,这才故意瞒着我们?” 皇后眼神一动,也跟着试探:“公主虽是戏言,但想想倒有些道理,莫不是夫人真有办法?” 皇后等人早就疑惑,若她真如她所说的那样不会治病,皇上犯得着专程将她请来吗?更甚着,重阳节那天惊险的一幕所有人有目共睹,事后也曾询问过御医,谁都不信不懂医术的她竟能令皇上起死回生。 “紫翎不敢妄语,更不敢欺瞒,若真有办法岂敢不医治皇上。”当看到皇后公主此时的反应,她忽然想,皇上找她来是否此却有这个用意?用她制造烟雾,令人以为他可能得治,令诸人不敢妄为。 “那依夫人看,皇上气色如何?”皇后又问。 “似乎近几天皇上调养的很好。”她知道皇上免除了早晚请安,只为静心,朝事也教给太子与两位大臣协理。 又说些闲话,紫翎告辞出来。 “夫人留步!”没料到玥公主紧跟着出来,居然说道:“若夫人不嫌弃,请我到秋水阁坐坐如何?” “难得公主不嫌弃,紫翎岂敢推辞。”她实在不懂,这位公主为什么对她有出乎寻常的热情,公主又不沾政治。 回到秋水阁,公主似对这地方很感兴趣一般,在屋内转了转,又在院中欣赏一番,似乎连在这儿服侍的宫人也仔细看了看。 她盯着公主嘴角那点笑,意识到这公主的心智不可小觑,接近她定是有所目的。 “夫人在这儿住的惯吗?”公主笑着问。 “挺好的。” “然而到底不如侯府吧?”公主一副了然般的叹笑:“真没想到,卫侯爷竟没陪着夫人前来。” 她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公主似在想着什么,蓦地认真问她:“夫人觉得皇上的病能熬过年去吗?” 她给不出回答。 “夫人歇着吧,我先走了。”恢复了笑,颔首离去。 相思也一直觉得奇怪,收回遥望的目光,说道:“那会儿杨家、邱家、谢家以及卫家的夫人们都要进宫来请安,她们昨天就往宫中请示了,得了恩准,今早几家都来了,在宫门外等着呢。” “快去请!”她自然不能推而不见。 几家的夫人们一起来了,不过是寒暄,稍时就起身告辞,独独杨家少夫人留了一步。其他人走后,她们彼此倒自在些,毕竟关系更近。 杨少夫人笑道:“老夫人原本是要来的,只是如今天气不好,病了,没办法前来。老夫人还特地叮嘱我,定要我代为请安。” “哪里话,老夫人是长辈,我该去探望才是。” “侯夫人言重了。”杨少夫人笑笑,忽而提及一件事:“说起来真是让人想不到,孙姨奶奶怎么突然死了,锦公子好好儿的婚事也被推迟了。不过也实在没办法,公子遭逢丧母,要尽孝又要养病,确实不宜成婚。” “婚事推迟了?”她还不曾听说。 “是啊。”杨少夫人猜到了:“大约是侯夫人还未得到消息,我也是从谢家夫人那儿得知的,推迟到三月。公子好像病的不轻,听说住到净月庵去了。” 她顿时就有种不好的感觉,只怕卫锦之不是纯粹的养病。 “这玉佩……”杨少夫人忽然看到她裙间露出的玫瑰双鱼佩,不禁猜测:“难道这是老侯爷送给老太太的玉佩?” “是!”对方的神色令她些微疑惑。 杨少夫人笑道:“侯夫人见谅,我曾听老夫人讲过这玉佩的来历,真像书本上演的故事。” “故事?”她不禁反问:“这难道不是成亲时送的吗?” “是,也不是。”杨少夫人见她不知道,便讲道:“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不知多少人上门求亲,她都没看上。老侯爷比老太太年长十来岁,原本提亲时她不同意,可一看到这玉佩就点头了。听老夫人说,他们曾在玉器店见过,为争这玉佩把老太太得罪了,原来啊,当时老侯爷是故意的呢。当时人人都说他们郎才女貌,羡煞了多少人,也是老太太的福气。说句不妥的话,若那人没死,老太太也得不到这段好姻缘了。” “什么意思?谁死了?”她一愣。 “哦,没什么,都是很多年的事了。”意识到失口,杨少夫人连忙止了话。 “这儿也没别人,你就讲讲又何妨。”她却是起了兴致,定要追问。 杨少夫人迟疑了一下,笑道:“我也是无意听老夫人讲的,老太太自小与人指腹为婚,据说是老太爷做的主。只是那人命薄,早早儿的就病死了。尽管老太太未过门,老太爷却也让老太太守了三年孝呢。” 想不到还有这段故事。 送走了少夫人,她又让全顺请来为皇上治病的几位御医,详细的听他们讲了皇上的病情与诊治情况。御医们对她多有试探,然而那些药理她不用伪装也答不上来,御医们更为疑惑。她懒得管那么多,甚至从御医那儿借来针对皇上病情的医书,打算再补一补知识。 看着书,她又想到那些话,摸着腰间的玫瑰双鱼佩,再思及老侯爷与老太太,莫名的心寒和惧怕。爱情开始的婚姻,却最终败给了能吞噬改变一切的岁月。 第二百六八章 再抵京城(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午饭后,得知皇上吃了药睡的安稳,她便提出出宫。如她所料,全公公毫无质疑阻拦,当即便安排了车马,只说不可在宫外逗留过久。她带上相思和两个侍卫,看似精简了随从,只是不知暗地里是否有人监视。 出了宫,她没去别人府上,而是循着上回来时的记忆,去了那座茶寮。 如今天冷了,茶寮四周已经用竹子苇席围住,却也是难挡风寒,然而看到这简陋的地方,令人觉得亲切。里面坐着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者或是穷困的书生,围着散发热气和茶香的茶炉,天南海北的乱侃。那对卖艺的爷孙仍在,大约是唱累了,正在角落里歇息。 此刻有些阳光,她便没进去,在水边寻了个舒适的地方站着。 “相思,你去茶寮里买杯茶,顺便让那爷孙俩来唱两支曲子。” “是。”相思便朝茶寮里走去。 相思一进去,里面的喧闹就戛然而止,纵然只是个丫鬟,相思的穿戴在众人眼中也是尊贵非凡,来到这种简陋的茶寮,自然惹人注意。小伙计连忙迎上来招待,相思说了目的,那爷孙俩听说就在水道边儿,高兴的就答应了。毕竟多门生意,多些钱,也好过年媲。 “姑娘,您家夫人还是要茉莉花茶?”小伙计问。 “是。”相思有些意外,没想到他居然记得。 小伙计一边冲茶一边笑着说:“咱们这铺子,难得来个尊贵客人,自然记得清楚。” 相思捧了茶回到水道边,爷孙俩已经唱起了曲子,吹的仍是排箫。 紫翎双手捧着茶杯,暖暖的热气由掌心慢慢传到心里,她想起未来。不知未来会是怎样,如今深陷权利之争,明天都看不清。 “夫人!”蓦地一声嬉笑,一个灵活的身影自对岸跑了过来,竟然是卫家小公子钰恒。“夫人不是在宫里吗?既然出来了,怎么没到我们府上坐坐呢?” “小公子又是偷跑出来的?”见他身边没带人,她便如此猜测。 钰恒的心虚之笑证明她并未猜错。 “夫人要在宫中呆多久?” “说不好,大约得过完年吧。” “夫人喜欢听排箫吗?”他蓦地问。 “嗯。”她些微惊讶,笑着问他:“怎么这么问?” 钰恒笑道:“听锦哥哥说的,他说是你推荐的,所以也学学排箫。”接着声音有些低落:“听我爹说,锦哥哥离开侯府了,不知去了哪里。” “你爹告诉你的?”她早就有所感觉,卫锦之没法面对,也许只有逃避。 “不小心听到的。”钰恒心虚的狡辩,无疑这个“不小心”是专门的偷听。 “不要总是乱跑,也不怕家里担心,这么大了,还这么任性。”看着他总是无邪无忧的样子,忍不住训导他两句。 钰恒却是愤愤不平,理直气壮:“小时候总关着我,连府门都不准我出,现在当然要补回来。再说,我爹才不会真的放我一个人,后面肯定有尾巴。”说着还扭头朝来路煞有介事的盯了一会儿,纵然什么都没瞧见,却仍是深信不疑。 紫翎不禁失笑:“看来,你我是同病相怜啊。” “真的?”钰恒反倒有点儿兴奋似的。 “是啊。”她似真似假的叹口气,一副哀愁的神色。 钰恒突然对着她重重的叹口气,仿佛是真的发自内心:“如果你是我大嫂就好了,又能陪我说话,又不会总板着脸,更不会拿一堆书压在我身上。” 紫翎听的又笑:“那可不见得。” 钰恒忽然提议:“到我家去吧?如果知道你出来却没去我家,我爹、老夫人肯定要多想。” “我一会儿就要回宫了。”她的确不知他这么殷切的邀请为的什么。 “撒谎!我不邀请你,你也不说回宫了。”遭到拒绝,钰恒似乎生气了,趴在栏杆上闷闷不乐。 见他居然真的气鼓了脸,紫翎实在忍不住笑出声,见他怒视而来,忙端正神色,妥协道:“好吧,我就去叨扰一回。” 之所以答应,一半是因为钰恒,另一半则是奇怪他的称呼。喊卫老爷“爹”,对老夫人却没有喊“娘”,不太合情理,毕竟他是老夫人生的。 去之前她先做了交代,只是坐坐,不希望闹的太正式。于是在钰恒的引领下,一入府就直接去见老夫人。老夫人见了她惊吓不小,不一会儿其他各女眷都忙着赶来请安问好,反倒令她过意不去。 “钰恒,你真是太胡闹了!”老夫人冷脸责备,训他不懂规矩。 “老夫人别骂他,是我不想太兴师动众,搅扰你们清闲已是于心不忍了。”她忙为钰恒开脱,与此同时发现,钰恒虽在别处皆嬉皮笑脸,可面对这位严厉的老夫人却是规规矩矩。 父慈母严,这倒是极其少见。 “奶奶,哥哥欺负我。”一个女娃哭着跑来控诉,应该是卫府大公子的女儿。 老夫人顿时一改方才的严厉,满脸慈爱的抱起她哄道:“又被哥哥欺负了,奶奶一会儿训他,不哭了。” 紫翎见状很吃惊,虽听说过隔辈亲,可钰恒是小儿子,按理应该很得母亲宠爱才对。 钰恒似乎坐不住了,频频朝她使眼色。 她便以看府上的花园为名起身,钰恒立刻毛遂自荐引导,老夫人也看出两人间有些猫腻,非但没有拦,反而把提出要陪同的大夫人等人劝下。一时间,她越发觉得这卫府的人也透着古怪。 到了园子里,没了旁人,她笑着问:“你想跟我说什么?还定要拉我来府里。” 钰恒笑着道出原委:“你可是侯夫人呢,我爹对你也得恭敬,等你离开京城的时候把我带上吧。若是由你跟我爹说,他一定不会反对。” 她不由的叹气:“还没过年呢,你就想着过完年落跑,再说,你才回家几天啊?” 钰恒一副你不知我苦难的表情:“过完年我爹要我天天读书,还要二哥负责监督,他亲自检查,他要我将来考举人做官呢。我哪儿行呀,有大哥二哥不够,还要拉上我。我一看到那些书头都疼,如果去考场,肯定交白卷,我爹会气的翘辫子。” “你爹听到这些话才会气的吐血呢。”真没想到这小公子果然如卫锦之所言,毫不拘谨,什么话都敢说。 “夫人,夫人。”钰恒仿佛认为她好说话,一个劲儿的求。 “这些梅花儿……”她忽然看到一片嫩黄嫩黄的腊梅,想起了死去的孙氏。 “哦,这是我爹最喜欢的花儿。”钰恒说道。 她是听孙氏说过,侯府里的腊梅还是卫老爷所赠送的。 见她总盯着腊梅,钰恒也盯着看,不经心的说着:“好像孙姨奶奶也很爱腊梅,往年来的时候,即便是腊梅没开,她也要来看很久。还听我爹说,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很爱腊梅,可老夫人就很讨厌这花儿,说闻了就头晕。” “你为什么总喊‘老太太’?”她忍不住疑问。 钰恒一愣,抓着头自己也很困惑:“习惯了。好像从小就这么喊的。老夫人不像爹,很严厉,做错了事就要罚。府里的人都说老夫人当年怀我的时候很辛苦,险些没了命,所以才格外严厉,不愿溺爱我。” “你爹常去戏园?”那会儿老夫人已经说了,卫老爷不在府里,去戏园子听戏了。 “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就喜欢听戏。自小年以后朝廷放了假,他若不在府里,肯定是去泡戏园子,都没什么好奇怪了。”显然钰恒对卫老爷的此番爱好也是不太理解。 “夫人,时候差不多了。”相思在一旁提醒。 钰恒一听就急了:“夫人,你还没答应我呢。” 紫翎笑道:“还没到离开的时候呢,再说吧。” “那你还出来吗?”他又追问。 “或许吧。”她故意逗他。 “记得找我啊!”钰恒殷切的叮嘱。 她笑笑,余光扫到那些腊梅,晃神了片刻,最后觉得孙氏已死,何必再去追究银针来源,也没什么太大意义。如今她应该把全副心思放到皇上的病上。 第二百六九章 再抵京城(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傍晚时天气阴沉,夜里下起了下雪,直到五更时分方停。早起推开/房门一看,目光所及处皆是白皑皑的一片,配着金灿灿的屋宇,那么的漂亮。 昨晚一夜她都守在养心殿,听着下雪的声音,吃过早饭更困了丫。 撑着精神去了趟坤宁宫,恰巧遇见潘妃,出来后便去宁妃寝宫。请过安,闲话两句,她起身要走。 “夫人急什么,再坐会儿吧。”宁妃却再三挽留。 她只好坐着,喝着热茶,屋子里又是暖醺醺的,竟没忍住支着下巴睡着了。不知何时,她猛地惊醒,只见身上搭着暖袍,宁妃不知去向,屋内也没一人。正犯疑,准备起身出去,却忽见帘子掀起,进来的人竟然是三王爷萧文璿。 这是第二次媲! “夫人看上去很累,昨夜辛苦了。”萧文璿直接坐到她对面。 “我该告辞了。”不管他与卫肆沨是何种关系,她并并不想与之走动太近。 “夫人留步!”萧文璿始终含笑:“夫人不必猜疑,我不过是想亲自提醒夫人一句,少出宫为妙,凡事要谨慎,你如今的处境差错不得半点儿。夫人是个聪敏人,我也把话说透,太子这段时间可是不遗余力的盯着你呢。” “多谢王爷提醒。” 萧文璿奇怪的笑问:“你怎么如此防备我?难不成我也会害你?” “王爷言重了,时候不早,恕臣妇先行告退。”说完就快步走了。 两天后,见皇上病情还算平稳,她再次出了宫。 今天太阳非常好,却因冰雪融化,格外的寒冷。站在水道边儿晒着太阳,仍是请来那爷孙俩唱曲子,让相思从茶寮里买杯茉莉花茶。刚喝了一口茶,钰恒便从对岸跑了过来。 “夫人,你又出宫了。” “你来的这么巧?”她有些质疑。 钰恒一笑,指着对岸一家茶楼说:“我这几天都坐在那茶楼里等着你呢。” “等我做什么?”她故作不解。 “请你去我家。”钰恒立刻笑嘻嘻的说:“我爹得知你去过家里,后悔的不行,怪自己没在府里迎接,对夫人多有怠慢,再三的叮嘱我,若是你再出宫来,定要请回家去好好儿招待。所以,我这回可是奉命来的。” 起先以为他只是玩笑,哪知他竟真的再三央求,哪是为卫老爷的叮嘱,分明是为他那点儿小小心思。怎奈何她实在怕了他的撒娇,不时有行人投来目光打探,他那样子又实在逗得人发笑,最后不得不答应了他。 一到卫府,卫老爷得了消息迎出来,下身要拜。 “卫老爷快免礼。”她忙让钰恒将其扶起来,刚想说着客套寒暄的话,视线突然一晃,整个人险些栽倒。 “夫人!”相思吓了一跳:“夫人怎么了?” “头有点昏。”她自己也吃惊不小,只觉得脑子里发懵,身子有些站不稳,紧接着便进入黑暗。 一觉醒来,她发现睡在陌生的床上,相思守在一旁。 “夫人醒了?感觉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我怎么了?” “大夫说夫人是太过疲惫,需要好好儿休息,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时辰呢。”相思是知道的,每晚她都在养心殿守着皇上,总是在各处请安后才睡一会儿,身体哪能不累。 她虽然是感觉到累,可没想到这么严重。 一看天色都要暗了,赶紧起身:“回宫!” 卫老爷等人还想挽留,她坚持即刻回宫,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她会累的那么严重?当时晕倒时那种感觉不大像是疲惫产生的,特别是晕倒之后睡得太实,可以说毫无知觉。如今这个敏感时期,她宁愿怀疑是被人下了药,她所需要弄清楚的就是为什么下药? 她出宫后,只是在茶寮喝了一杯茶。 若是真有人有心对付她,很轻易就知道她再三光顾茶寮,容易在茶中做手脚。没有下毒药,而是下迷/药,难道只是好心的让她补觉?不对!她一睡倒便误了回宫的时辰,整整一个下午,可能发生很多事。 果然,当她匆匆赶回秋水阁,全公公已是急的满头大汗:“夫人,您怎么才回来呀!快,皇上……” “皇上怎么了?”她心里咯噔一沉。 “皇上犯病了,御医们全都聚在养心殿,看情形怕是……” 她刚想回房走密道,这才想起密道只能从另一端打开,再者此刻养心殿内都是人,她不能堂而皇之通过密道进入。她必须走正门!然而若是要走正门进去,她必须得摆出理由,摆出自己是进去救治皇上。那样一来,太子等人全都会盯着她,将她的话当做承诺,一旦皇上有个万一,她必遭横祸。 这,难道就是太子派人下药的目的? 前往养心殿的路上,她低声问道:“皇上应该暗中派人跟着我吧?怎么没提前将我喊回来?” 全公公看她一眼,说道:“派出去的内卫被截杀了,不知夫人下落,原以为夫人也凶多吉少。” 抵达养心殿,但见殿外候着一群人,从皇后太子到闻讯而来的元老大臣,所有人都在等殿内御医们的消息。她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特别是太子,盯着她的眼神像捕食的狼。 “侯夫人,你有没有办法?快救救皇上!”皇后心急下直接朝她迎来。 她觉得这是皇后与太子串通的一出戏,把她困在进退两难的境地。试想,她若冲进去,救不了便是死。若不进去,皇上侥幸活过来,只怕也会龙颜大怒,怪她只顾玩乐,把皇上生命置于不顾。 萧文璿此刻不敢擅自说话,否则矛头马上会对准他。 “侯夫人,你到底有没有办法?皇上的情况已经很危险!”太子萧文瑜加入了逼问的阵列。 “侯夫人,你倒是快说话啊!”玥公主也着急的责问。 她一句话不说,直接就走到殿门前推门。 太子突然拦住她,颇有言外之意的反问:“夫人知道推门进去需要承担的后果吗?夫人再三说过,不懂医治!若皇上有个万一,夫人拿什么交代?” “太子是在阻拦我吗?”她一把将其推开,不顾众人惊愕冲到殿中。 身后,太子与三王爷等人跟了进来。 眼看屋内又要乱成一团糟,她望着太子说道:“太子难道忘了重阳节之事吗?殿中应该保持安静。” “你!”没料到她竟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命令姿态,无疑令人想起上次,然碍于皇上,也只能令其他人先退出去。 她靠近床边,见几个御医根本是手足无措,不是的看看皇上又相互小声议论,针和药都准备的好好儿的,却迟迟没有动作。再看皇上,竟是双眼紧闭,一会儿掐着自己的脖子,一会儿痛苦的捂着心口,似乎做什么恶梦。 “御医,到底怎么回事?”她也惊住了,这不像是单纯的心脏病发啊。 “夫人,皇上陷在梦靥里无法醒来,我们已经想了很多办法,若非先喂了药,只怕这会儿已经……皇上若是再不醒,只怕就无法承受了。”御医焦灼不已。 的确,皇上的脸色已经由红变紫,这是缺氧的表现。 “赶紧让皇上醒过来!”她说。 “这,这……”显然这是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一名御医忽而说:“倒是有个办法,只是十分冒险。” “这个时候了,有办法就赶紧试啊!”她催促道。 御医却是望向太子,明显是请示,这也正常,万一皇上有个好歹,太子将是天下的主人,御医也得为一家老小的性命着想。 “有没有其他办法?”太子似乎顾虑风险,不肯尝试。 眼看皇上脸色再度加深,连挣扎的力度都渐渐小了,她顾不得那么多,当即摸出那枚金牌:“御赐金牌在此,一切后果由我承担,立刻用针!” 御医见了金牌终于敢下手一搏,太子与几位王爷大臣往那儿一跪,震惊可想而知。 第二百七十章 再抵京城(6)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但见御医摸出银针往皇上头顶的某处穴位一扎,皇上一口血吐了出来,情绪慢慢平复,眼睛也终于缓缓张开。 “皇上醒了!”御医们见状总算松了口气。 “父皇!”太子与几位王爷围到床边丫。 皇上慢慢扫视着周围的人,看到紫翎手中还握着金牌,心口的疼痛与恐惧慢慢的退散。缓了缓气,微微抬手一摆,示意众人退下。 御医在旁说道:“皇上太累了,需要好好儿休息。媲” “儿臣告退。”太子临走时看了眼紫翎,眼神可不友善,相反三王爷萧文璿却轻松的带笑。 德公公道:“请侯夫人留一步。” 待其他人都离开,只剩了紫翎一个。 皇上望着她,虽未张口,但眼中的意思很明显。 紫翎道:“据全公公所讲,跟随我的内卫被劫杀了,我被人迷晕,刚刚赶回宫来。有人不希望我赶回来。另外,皇上之前从未有过今天的情况,若非御医们一直在抢救,只怕皇上会永远陷在梦靥之中。依我猜测,皇上定然是接触了什么,从而令意识昏沉醒不过来,加之恶梦缠绕,皇上的心脏肯定受不住。” 德公公在旁补充道:“多亏了侯夫人用金牌震住御医等人,御医方才敢对皇上头部施针,令皇上苏醒过来。” 皇上疲惫的闭上眼,尽管什么都没说,却是对一切了然于心。 “朕的确做了一个很长的恶梦。”回想起梦中情境,仍是心有余悸,特别是无法清醒,仿佛看着人将手伸进身体,狠狠的蹂躏自己的一颗心。 “侯夫人莫不是怀疑有人对皇上下毒?”德公公缠着声小心翼翼的说出猜测。 “只是很有可能。”当静下心,她忽而发觉皇上陷入梦靥中的样子似曾相识,记得当初琉璃也是如此。 那时所有人都不知原因,只以为琉璃是受了刺激频发恶梦,最后导致疯疯癫癫。她当时便认为与胭脂有关,只是一直缺乏证据,或许、皇上所中的毒与琉璃是同一种。那么,胭脂到底听命于谁?从表面的迹象来看,无疑是太子最有可能。 即便是在此刻,皇上同样目光犀利,追问她道:“为什么如此说?” 犹豫之下,她说道:“皇上若非自己做了恶梦,那定然是被人下了药,这种药发后的症状,似曾相识。” 德公公思前想后,回道:“皇上,您睡前只是喝过一碗安神汤。” “查!”皇上显然也猜测到极有可能的犯罪之人,不由得情绪激动,抚着心口猛烈咳嗽起来。 “皇上不要激动。”她连忙拿过小瓷瓶,喂他吃了一颗药丸。 皇上渐渐平静,闭着眼的一张脸仿佛毫无生气,任何人见了只怕都会认为其命不长矣。 德公公出去了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跪地禀道:“回皇上,负责送汤的小太监被人发现死在房中。其口吐白沫,死前有所挣扎,是被人强行喂毒而死。” “真是贼子野心!”皇上震怒的拍打床沿,呼吸再次紊乱。 紫翎忙小声劝道:“皇上刚刚历经一劫,精力耗损,正需好好儿静养,实在不宜操心这些事。不如找个信任的人调查,这段时间皇上只静养,待查出结果再做论处。” 皇上叹口气:“难啊。” 信任之人倒是有,可未必有那等魄力敢查办如此敏感重大之事。因为谁都清楚,犯罪之人若非太子王爷,便是几方势力的依附之人,便是敢去查,若无一定的手腕与谨慎机智,只会将命搭进去。 这时德公公忽然想起一个人:“回皇上,常听人说,清水县的县令冯谦惯于断案,且为人正直不畏强权,且因断案得罪朝中大员,被两度罢官,又两度启用,依旧心态平和,替民申冤。如今何不宣其进宫查案?” “哦,冯谦,好像是十年前的探花郎。”皇上自然知道此人,思忖片刻,命道:“传人拟旨,速命冯谦入宫,由内卫去接,安全为上!” “是!” 清水县在京城不远,地方小,位置偏,来这儿做官等于是被流放。冯谦倒不是那种不会说话的呆子,只是一旦涉及断案就势查到底,不管什么人阻拦或送礼,他都要寻到真相。两度罢官都是案件牵涉到京城权贵,而两度启用,也是全赖有人赏识其才能,借助其破案,然后令其官复原职。 内卫快马将冯谦护送到宫中,皇上下旨,令其全权查察安神汤之事,宗人府、大理寺以及刑部皆要配合。 冯谦领旨之后,宫中人人自危。 紫翎心里不太乐观,冯谦再有才能,在这陌生又陷阱重重的皇宫能如何呢?她正为此操心,却不料冯谦查起案来,第一个找的人就是她。 “下官冯谦,叩见侯夫人!”冯谦三十来岁,白净斯文,看上去与一般人无异。 “冯大人快请起,不知有什么能帮上你?”料准他此行目的,便也不兜圈子。 冯谦道:“听闻德公公讲,是侯夫人怀疑皇上遭人下药,不知侯夫人可有依据?另外,这是一种什么药?若能从药上入手,定能对此案侦破大有助益,希望侯夫人如实相告。” 她笑道:“我之所以如此判断,只因曾经见过相似场景,以前就很生疑。我并无依据,也不能告诉冯大人在何处何人身上所见,但依照冯大人的聪敏,只要验查了死去的小太监应该就能知道。若安神汤问题,小太监如何会死于非命呢?” 冯谦先是蹙眉,而后领悟到她话中暗藏的讯息。 有什么是她不能说出口的呢?只有牵涉到侯府。对于侯府之事,冯谦若有所闻,若是她在侯府之中见到有人中这种毒,说出来会令众人都将矛头指向她和侯府,所以她不能说。照分析,她不会对皇上下毒,那是自寻死路,那么就是别人。一个会派人潜入侯府的人! 冯谦领会,起身告辞! 紫翎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鉴于他的传闻,知道他不会仅凭自己所言就轻易相信,一定会追查真凭实据。矛头直指太子,真的是太子吗?若是太子,此刻感受到威胁的太子又会有什么举动? 当晚,皇上没有让她一直守着,她便通过密道回到秋水阁。 这几天她精神紧绷,身体疲惫,一沾着床很快就睡着了。夜深人静,有人从底下偷偷启动了机关,一个黑影出现,靠近床榻。他的手伸进被子里,隔着衣服抚摸她的身体,就在他俯身靠近时,她蓦地惊醒。 然而惊呼尚未出口就被堵住,眼中的惊恐逐渐被惊疑所替代。 卫肆沨?! 一吻结束,他贴在她唇边低问:“翎儿,有没有想我?” “你、你怎么来的?”她没心思与他***,看看漆黑的屋子,在听着外面的寂静,无疑他不是从门进来的。忽然想到一个猜测,却又十分质疑:“你从密道上来的?” “我可是很想你。”卫肆沨却把她的疑问全部忽略,再度吻住她,不容她抗拒,热烈而急切的举动仿佛只是为一偿相思之苦。 紫翎心有疑惑无法专心,又不能太抗拒,生怕惊了外面值夜的宫人。 一番**之后,她累的只想睡觉,却又不能睡,不禁讽刺他:“侯爷不远辛苦的赶来,只为了身体快活吗?” 卫肆沨低笑:“那有什么办法,谁要我的翎儿不准我要其他女人呢,已经忍了太久。” 她扭开头,既觉得意外,又不太敢相信。她故意转开话题:“你怎么知道密道的事?又怎么入宫的?” “你忘了我跟老王爷的交情,这皇宫,并非是座铁城。” 她仍是惊讶,便是老王爷知道密道之事,又怎么会告诉他?真有那么深的交情?再者…… “你为什么来这儿?” “自然是担心你。”卫肆沨坦言:“现在你知道局势有多么紧张了吧?没料到事情发生的这么快,可以说与你前来京城有很大关系,这案子查下去只有两个结果。我得努力保证,是个对我有利的结果。” 第二百七一章 再抵京城(7)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明白他话中意思,只是他的如此出现令她觉得不安:“你这样来,万一被太子发现……他是太子,肯定对密道之事有所猜测,你这么做太冒险了。” “如今他和三王爷是最大的怀疑对象,恐怕没多余的心思兼顾别的。丫” “三王爷?”先是吃惊,随之便明白了。 太子与三王爷之间的暗争不算什么秘密,或者说,其他两位王爷都对将来的皇位存有觊觎之心,只是三王爷的势力更强。如今皇上出事,不论是为太子开脱亦或是公正看待,皆会猜测是三王爷嫁祸,扳倒太子便是三王爷得利。再反过来说,难保其他两位王爷不利用这件事,看蚌鹤相争渔翁得利。 所以,这无疑是一场混乱,不到最后,谁都不知到底会演变成什么结果媲。 想到如今的处境,她不得不改变初衷,问起一直可以回避装糊涂的问题:“那次在东篱山庄,我看到了三王爷,所以,你所谓的有利结果与三王爷得利是同样的。” “我也没想到你会卷进来。”卫肆沨虽未正面点头,但已经是肯定的回答了。 “为什么你要帮他?老王爷又为什么帮你?”既然问了,她决定一问到底。 卫肆沨低笑了两声,短暂的沉默里似乎在想怎样讲更合适,最后他说道:“到了帝位更迭的时期,便是一场血雨腥风,朝中上下,你看得到的人和看不到的人都会卷入其中,甚至有些人临死都不知为什么死。锦州离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我又如此特殊,我不主动进入,侯府将荡然无存。宁妃之父于老侯爷有过一命之恩,彼此关系也错综复杂。至于老王爷,他按理是谁也不帮,可以置身事外,这回密道之事,是破例。因为他知道,我的夫人两番救皇上于生死,侯府与皇上的命可谓息息相系,我没有谋害皇上之心,所以他允许我来一次。只此一次!” “你要我帮他?”因为从未想过参与,所以面对如此明显之事,仍会问出来。 “你我夫妻,事已至此,还有退路吗?”卫肆沨抚着她脸笑:“那个冯谦据说是个查案的厉害人,可这是这宫里,结果难料。” 她想起三王爷两次私下见面,又想起宁妃曾动气呵斥三王妃的话,不禁问他:“常言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便是往后他得了天下,你又如何自保呢?” 卫肆沨将她拥在怀中轻笑:“你知道,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往后的事往后再议。” 她没有再说话。 天亮之前,卫肆沨趁着夜色通过密道悄无声息的离开。他说只能在京城停留一天,他没有获得皇上的召见,不能私离封地进京,未免被人发现,还要赶回锦州度过除夕。距离除夕只有短短几天,她却不知这几天究竟会得出什么结果,是否还能再第三次挽救皇上的命。 她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幸运。 腊月二十八这天,她呆在养心殿陪护,皇上的身体调养的些微有点起色。即便不是医生,可她也知道,皇上这副本就虚弱的身体几经折腾已经无法再经得起耗损,但凡再有一点刺激,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她又想,冯谦的结果尚未出来,皇上定然也猜到了几分,届时或许不至于那么震怒。 “启禀皇上,冯谦求见。” “宣。” 闻言她退到帐幔之后。 “冯谦叩见皇上。”冯谦跪地磕头后,直接说出审查结果,多少还是令人意外的:“回禀皇上,在微臣的几番查询下,发现死去的小太监与安神汤下药之事并无关联,不过是被人故意杀害,以试图转移审查视线。” “详说!”皇上不由得出声。 “皇上的汤药茶点都是在养心殿的御茶房准备的,外人不可能进入,一旦出事,里面人肯定遭受怀疑。他们将送药的小太监杀掉,不是灭口,相反,小太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个无辜替死鬼。因为按照常情,一定会围绕死去的人调查,那无疑是偏离正轨,根本查不出真正和外界接触的人,所以微臣用了一个小小的手段,抓住了那个真正的下药者。” “遗憾的是,此人见行迹败露,深知犯的是怎样的罪,用早准备好的毒药自尽了。尽管如此,微臣还是得到了一点线索。出事前的一天夜里,有人看见他与一个宫女偷偷会面,接了对方的东西,猜测应该是一包药。当时天色已晚,那宫女手中还端着托盘与白瓷盅,所以才给人印象深刻。而在那个时间段,巡夜的小队长说见到一名宫女从东宫内匆匆出来,手中同样托着白瓷盅,据说是前往坤宁宫。” 话已至此,冯谦道:“望皇上恕罪,微臣只能查到这里,无法具体查出那宫女是何人。” 想当然,东宫都是太子的人,自然不会承认与那可疑宫女有关联。然冯谦的这番查证,已经是在告诉皇上结果了。 这个结果需要皇上来认定,若皇上有意,那太子必死无疑。若皇上心有不忍,那太子定然会否认,坚持他的宫女去了坤宁宫,那个可疑宫女与他毫无关系。 正当此时,殿外有人急喊德公公,少顷便得到一个令人吃惊又在情理之中的消息。御膳房死了一名宫女,更为重要的是,宫女手中紧紧握着一只小扁盒,里面尚且残留着一点药粉。 “这大概就是他们对皇上所下的药。”冯谦亲自打开看了,却看不出是什么。 德公公将盒子呈递进帐幔之内,紫翎清晰的看见了,料定是胭脂。 死去的宫女无疑又是一个无辜的替罪羊。之所以选择这宫女,只因其在御膳房当值,估计当晚出去过,是个较为合适的嫁祸对象。 看来太子深知局势不利,迫切想停止这场调查。 她甚至可以肯定的猜测,那死去的宫女若非去过宁妃宫中,便是去过潘妃宫女,如此才更有嫁祸的价值。正如冯谦所言,他只能查到那儿,再往下查也是一锅烂粥,只是让那些人互相陷害,增添无辜死亡。 “下去吧,到此为止。”皇上发了话,可谓出乎意料的平静。 “臣告退!”冯谦退下了。 皇上将扁盒递给她,眼神里表达的信息很明显。 她接了过来,说道:“我并不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可以肯定,不是致命的毒药。这种药粉,应该能令人连发恶梦,引出人心底最深的恐惧,即便是常人,连续如此早晚也会精神错乱或死亡。若是皇上,很容易在梦中因惊恐过度致使病发。陷入梦靥越深的人,越难清醒,非常危险。” 皇上什么都没说,摆手令她退下。 她便从密道离开,隐约听见皇上命德公公宣召什么人。 转眼到了除夕,宫中准备了盛大的宴席,一向卧床静养的床上也将出席。到处张灯结彩,看上去热闹喜庆,暗地里却弥漫着令人紧张忐忑的气氛。 入夜,华灯花海,歌舞升平。 前殿是皇帝与众大臣,相隔不远的地方,皇后宴请着后妃与各命妇,同样的奢华热闹。紫翎坐的席位离宁妃很近,宁妃的气色与皇后的神色形成了鲜明对比,潘妃看似不经意的言语,实则都是在挑炭拨火。 “侯夫人,皇上赐你金牌就是要你在关键时刻拿主意施救吗?”玥公主忽然凑了来,并不介意话音吸引了其他几位娘娘的注意:“那,皇上得救了,金牌可曾收回?” 其实谁都知道没有收回,玥公主实质上问的便是为何没有收回? 她一直没揣摩出这位公主抱着何样心思。 正当她思索着如何妥善回答时,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满脸惊恐的跑了来:“皇后,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皇后本就心情不顺,乍见他如此行至言语,不由得发怒。 小太监跪在地上,说出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话:“皇上突然雷霆大怒,当着众大臣的面儿,废黜了太子。” “什么?!”皇后大惊失色,险些昏过去。 第二百七二章 再抵京城(8)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太子妃更是因震惊而发愣,好一会儿回过神,赶紧扶住皇后,一双眼睛朝远处的华殿张望。 皇后稳了稳神,顾不得别的,疾步往大殿走。潘妃宁妃等人也立刻跟上,紫翎一等命妇们也全都起身站立,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还未走到大殿,一个小太监又跑了来,禀报道:“回禀皇后娘娘,皇上身体不适,回了养心殿,已传了御医。丫” “太子呢?”相较而言,皇后自然更关心儿子。 “殿下与众大臣们都去了养心殿。媲” 闻言皇后立刻朝养心殿赶,希望还能将事情挽回。贵妃令命妇们与嫔妃们留下,只有四妃与公主们以及几位王妃一块儿跟随皇后,紫翎是个例外,与宁妃走在一起。 紫翎与其他人有同样的震惊和疑惑:皇上因为什么要废黜太子?难道是之前下药的事?若是,为什么要忍到除夕这晚才处置? 及至养心殿,只见太子领头,后面几位王爷及大臣们全都跪在殿外。 “瑜儿,到底怎么回事?”皇后走到太子身边焦急的询问。 太子却是沉默不语。 一位大臣低声与皇后禀道:“太子本是一片孝心,在大殿将一串由大佛寺高僧诵经开光的白玉佛珠呈献给皇上,哪知皇上却龙颜大怒。原来,这串佛珠竟是前些时候满门抄斩的贪官郭志所有,当时负责查抄郭府的官员中有人私藏了这串佛珠,辗转进献给太子,谎称是请新物。太子不明就里,想着皇上龙体欠安,本是为皇上祈福祝祷,哪知……” 皇后听后微微松口气,紧接着又不解:“不过是这么件小事,皇上为何这么生气?” “这……”大臣欲言又止。 蓦地,皇后明白了,皇上生气的不是这串佛珠,而是下药之事。皇上定然是认定事情是太子所为。 这下皇后的脸色又变了。 忽然殿门开了,里面出来两位大臣,其中一人捧了圣旨:“太子萧文瑜接旨!” “臣萧文瑜接旨!”当看到圣旨出现,萧文瑜明白了,脸色骤变,冷汗频频。 “即日起,废黜皇长子萧文瑜太子之位,钦此!” 这道圣旨无疑是平地惊雷,如此重大的决定,内中却连废黜的理由都没有。 真可谓是一家忧愁几家欢,太子之位一空,三王爷等人便近了一步。拥护太子的大臣们始终跪着不肯起,想恳请皇上收回成命等等,然而德公公传了皇上的话,一概人等都不见。 异常除夕晚宴,便这么半途收场了。 偌大的皇宫经由华丽的大宫灯点缀的犹如仙境,却是那么的清冷孤寂。不论是后宫的娘娘,各府的王爷王妃,大臣们,都为今晚的圣旨而相互走动,只有紫翎回到秋水阁,让人再准备一桌饭菜。 关了门,房中只有她和相思两个。 她笑着摆手:“你坐下跟我一块儿吃,除夕晚饭一个人吃实在很没味道。” 相思便陪着她坐了。 刚动筷子吃了没几口,隐约听见里间有轻微的声响,她立刻想到了密道,起身去一看,果然是御前侍卫周平自里面出来。她回身漱了口,裹上暖袍,交代了相思便进入密道。 她明白,皇上今晚一定很难入睡。 萧文瑜是嫡长子,自小便以太子培养,定然是被皇上寄予厚望。若非发生了下药之事,皇上定然不会废黜他。即便皇上很震怒,也留了不少余地,只是本来就混乱的局面,因这道圣旨,只怕更为凶险了。 见她到了,德公公低声说道:“皇上吃了药,刚刚睡下。隔壁偏殿中有两位御医候着,以备不时之需,然皇上的情况实在不乐观,请夫人辛苦在这儿看一夜。” “公公放心,我明白。” 这种看护,一连两晚,直至初三的早晨,皇上的气色似恢复了些,由德公公搀扶着在殿内走了走。而此时的她却是倚在暖榻上睡着了,一阵咳嗽声猛地将她惊醒,睁眼就见皇上坐在对面。 “这几日夫人辛苦了。”皇上望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脸上的疲惫与苍老憔悴越发的明显。 “紫翎失态了,望皇上恕罪。”她忙整理衣裳跪下来。 皇上摆摆手,叹道:“是朕在强人所难,天命不可违,你已经尽力了。回去歇着吧。” “紫翎告退。”不知是不是因光线的关系,此刻的皇上给她一种异常平和的神态,好像怎样都无所谓,已经做好了迎接各样结果的准备。这倒像是经历大劫难后的大彻大悟,用在究竟病痛折磨又险遭亲子谋害的皇上身上,也算是非常合适吧。 从这一刻起,他才真正明白帝王是什么。 回到秋水阁用了早饭,梳洗后她打算睡一觉,却猛地听见外面传来德公公的喊声――侯夫人商紫翎接旨! 她忙出门来:“商紫翎接旨。” “商紫翎几番救驾有功,朕许尔三个心愿以示奖赏,三次之后,收回凭证。钦此!” 她一时愣了,好半天才在德公公的提醒下接旨谢恩。 德公公又笑着说:“侯夫人快请起吧。皇上说好多了,今儿天气也好,皇上还出来走了走呢。皇上说夫人离家久了,必定也很思念,准许夫人今日离宫。皇上特地交代了,不必去谢恩,趁着时候早,收拾了出发吧。” “德公公请留步。”她迟疑着,问:“不知圣旨中所指的凭证是……” 德公公笑道:“夫人那般聪敏,怎么明知故问呢。奴才还赶着回去服侍皇上,夫人一路平安。” 望着德公公离去,思及对方的话,蓦地想起了那块没有交还的御赐金牌。皇上不可能不记得她拿着金牌,却特地交代不用去谢恩,或许便是暗示不用交回金牌,金牌便是圣旨中未曾言明的凭证。 看似前所未有的大恩典,她却清楚这三个心愿不是什么都可以。再者,这圣旨是明明白白宣读出来的,不等她离开就能传遍整个皇宫乃至整个京城,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岂不是越发将她当做眼中钉。一块御赐金牌,便是没有三次使用的权利,单单放在那里,也是足以令人忌惮的。 皇上应该知道会引发怎样的后果,却这么做了,她愿意相信皇上的确有那份答谢她的真心,希望金牌在某个关键时刻能救她一命。如今的她,真的已卷入的太深太深。 她不多耽搁,前往坤宁宫辞别了皇后贵妃等人,立刻出宫离京。 返回锦州仍是齐副将率人护送,因路况时好时坏,一行走的时快时慢。两天后的傍晚时分,天空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树林草丛中又有积雪,时而刮着风,异常寒冷。 齐副将驱马来到车边,请示道:“侯夫人,天要暗了,但这附近没有村庄农舍,无法投宿。正在下雨,天黑后又不宜赶路,不如暂时改变路线,前往距此不远的一座寺庙投宿,明早再走。” “寺庙距离多远?”她隔窗问道。 “因为下雨路不好走,可能要花费些时间,但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那好吧,去寺庙。”最后一抹天光也消逝了,即使抱着暖手炉呆在舒适的马车内也能感受到外面又冷又黑的冬夜,更何况那些禁军和侍卫,便是有蓑衣,只怕这会儿也早被风吹雨淋湿了衣裳。 艰难的路上前行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漆黑的雨幕中出现了两盏温暖的橘色灯光,那正是寺庙门前悬挂的灯笼。已有侍卫先一步抵达了庙里,庙中主持已将厢房尽可能的收拾出来,寺里的和尚们又忙着烧热水做斋饭。 坐了一整天的车,早累了,吃了迟到的晚饭,简单梳洗,她便先睡下了。 半夜,忽然听见齐副将在外大力拍门喊叫:“侯夫人!侯夫人快醒醒!” 迷迷糊糊听见声音,她唰的坐了起来,恍惚间觉得脑子阵阵发晕,空气中似乎有什么特别的香味,隐隐约约仿佛还听见打斗声。一切虚幻缥缈,像做梦一样。潜意识里知道情况不对,可没法控制脑子,想起身,却一头栽倒至床下。 第二百七三章 行踪不明(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侯夫人!”齐副将撞破房门冲进来,将一只小瓶凑到她鼻端。 刺鼻的气味钻进鼻子,她一下子清醒,房外的刀剑声更为清晰入耳。 “侯夫人,有人偷袭,房中被吹了迷香。”齐副将正扶起她,有人突然冲破窗户进来,转瞬两人便纠缠在一起。 惊吓之后,她赶紧将衣服穿戴好,瞥见昏睡的相思,顾虑到目前危险的局势,反倒不清醒比较安全。“啊”!毫无防备,与齐副将交斗的黑衣人突然方向一转,拿剑直接朝她刺来媲。 “侯夫人小心!”幸而齐副将动作快,用刀一挡,迫使黑衣人那一剑刺偏。 她只看见寒光一闪,耳边响过刺耳剑吟,冰冷之气瞬间袭遍全身。 透过破损的窗户朝外一望,黑衣人有十来个,个个身手矫健,而禁卫有一半人数不知所踪。又有两名黑衣人冲了进来,齐副将难以抵挡,她心知呆站着只有死路一条,翻出窗户,不顾一切的奔跑。 她想,这一切的祸源定然是那枚金牌,只要杀了她,那枚金牌便失效了,她这个威胁就不存在了。至于这些黑衣人的主人,除了三王爷,太子与其他两位王爷都有可能。太子被废,降为皇子,资格不如以前,另两位王爷更介意金牌存在。 然而不论是谁,都要她的命。 她没有能力一直跑,也跑不过那些黑衣人,应该找个地方藏起来。 如此想着,她朝林子里最黑暗的地方跑,根本不敢回头,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刚刚下过雨,林子里很湿滑,天黑又看不清路况,结果跑着跑着一脚踩空,整个人瞬间翻滚下陡坡,更没想到下面竟是一条河。 她抱住了一根浮木,却觉得脑后很痛,伸手一摸,粘稠温热,是血! 当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隐约听见有人喊:“她掉下河了!一队沿河岸搜寻,另一队断后!撤!” 两天后卫肆沨接到了禁卫队的消息,兼程一天一夜,于正午时赶到了出事的寺庙。只见寺庙外驻守的是官兵,庙门前迎候的除了齐副将,还有一位身穿官服的男人,据服色判断,是县令。 “卫侯爷!” “到底怎么回事?”卫肆沨接到的消息是她在回城途中出了意外,着实很吃惊很意外,早先送消息的人因山路被泥石流冲毁而耽搁在了半途,几乎和报道变故的侍卫同时抵达侯府,他根本不知道她这么快返回。 “护送侯夫人走到这段路时,下了雨,所以临时选在这座寺庙投宿。哪知夜间有人行刺,不止一两个,丫鬟随从都没迷倒,禁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只留下了一半人数。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侯夫人的命。混乱中,侯夫人跑出了寺庙,到了后山。”介绍了情况,齐副将指着身侧之人说道:“这位是清水县县令,冯谦大人,因这儿距离清水县最近,卑职请了冯大人带人来帮忙。” 卫肆沨直接走向后山,边走边问:“还没找到她?” “侯爷,请看。”冯谦将他引到一个陡峭的斜坡,斜坡上还留着清晰的痕迹:“根据这些痕迹,下官分析,侯夫人遭到追杀慌不择路,失脚从这个斜坡摔了下去,掉到了河里。这还不是最糟的情况。” “什么意思?” 冯谦指着斜坡上暴露出的石头,说道:“石头上有血迹,下官猜测,侯夫人摔下去时撞伤了头。” 卫肆沨顿时领悟,若伤了头,弄不好会晕过去,再泡在冰冷的河水里…… 正在这时负责沿河寻找的小队返回来。 “怎么样?找到没有?”卫肆沨质问。 “卑职率人搜遍了整条河,只在下游的河滩上发现了一只鞋,同时发现那晚刺杀侯夫人的人也在那儿出现,似乎他们也在寻找侯夫人的下落。” 卫肆沨接了绣鞋,拧紧双眉,问:“再派人,以这条河为中心,将流向所经过的所有村庄乡镇全都严查一遍,若她没死,一定有人救了她。加派人手,定要赶在那些人之前找到她!我去见皇上!” “侯爷!”冯谦欲言又止:“已经几天了,还有另一种可能性,是否派人再往下游支流搜寻一下?” 冯谦言外之意很明显,她被救的几率很小,相反,已经死亡的几率很高。 “哦?”卫肆沨似笑非笑的睨去一眼,沁冷冰寒,紧接着甩身就走了。 卫肆沨入宫见了皇上,朝廷又派兵扩大范围搜寻了一遍,并知会邻近各乡镇村县配合搜查。一晃半个月过去,却是毫无线索,可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玉州。 “啊——”一声惊恐的喊叫,原本安睡的人满头大汗的坐起来,环视着陌生的屋子,一时不能回神。 门开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走了进来,关切问道:“你醒了?做恶梦了吗?头还疼吗?饿不饿?” 她则愣愣的盯着来人的穿戴,再重新环视眼前的房屋,终于明白为什么觉得像在做梦。 “你别怕,我叫杜鹃儿,是我哥救的你。你好像掉到了河里,昏昏沉沉的睡了半个月,能醒过来真不容易呢。”杜鹃一边说一边探着头朝外喊:“哥!她醒了!” “来了!”应声来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穿着粗布衣,看上去老实又腼腆,往门口一站,摸着头就冲她笑:“你醒了,当初大夫都说你活不了呢,可我知道李老先生一定治得好你。” 杜鹃跟在后面解释:“李老先生是我们邻居,最会看病,没什么病是他治不了的。给你治病他都没收钱呢。”见她始终不言语,杜鹃停了口,指着门口的人说:“我哥,杜冰。姑娘,你叫什么啊?” 她不说话,像盯怪物一样盯着这兄妹俩,突然下了床,抓到了桌子上的镜子。吧嗒!似受了惊吓,手中的镜子掉到了地上。她又踉跄着跑出门,外面的太阳那么的耀眼眩目,令她一阵发晕。 “姑娘!”杜家兄妹慌得接住她,赶紧把她扶回床上:“姑娘,你没事吧?” “我……我叫赵翎。”张了张嘴,她说出了名字,却依旧不太理解目前的处境。不想做梦,可前一刻她明明是出了车祸,正逐渐的死亡,为什么会在这儿?这儿明显是另一个世界,这身体是另一个人。 此时的她,完全不记得早已在这个世界生活过半年之久,更不知道曾经的身份。 “赵姑娘,你怎么出事的?你家在哪儿啊?家里有什么人吗?你失踪了这么久他们一定很担心,你说出地址,我哥帮你带消息去,好让他们来接你啊。” “我……”她哪里知道什么家人地址,潜意识里不想找到身体的家人,便问:“请问,你们在哪儿救得我?” 杜冰说道:“很远。李老先生去清水县给一个病人治病,结果这边也出了个急病,我便帮忙去接他,回来时因赶时间走近路,发现你漂在河里。李老先生说你泡的太久,怕是一般人治不好你,白丢了一条命。于是我们带着你回玉州,一路上边走边给你医治,还真就退了你的高烧。” 她不知清水县离玉州有多远,总之远就好。 思虑了一下,她说道:“我没家人了。之所以掉在水里,是遭到山匪打劫,除我之外,没有别人了。” 杜家兄妹一愣,紧接着毫不怀疑的安慰她:“赵姑娘别伤心,你只管在这儿养身体,有什么事往后再说。” “谢谢你们。”她重新躺下,觉得需要花些功夫消化目前的情况。 杜家兄妹安顿了她,带上门出去。 在门外,杜鹃低声道:“怪不得大正月里她漂在河里。看她当时身上的衣裳,必定是好人家的,所以才被山匪盯上。真可怜,差点儿她也死了呢。” 杜冰望着房门,皱眉道:“娟儿,咱们要不要报官?” “李爷爷怎么说的?” “很奇怪啊,他说先不要报官,等她醒了再说。” “那等她养好了病再说吧。玉州离清水县那么远,要报官也得长途跋涉呢。”如此,兄妹俩个便把这事放下了。 第二百七四章 行踪不明(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调养了两天,紫翎下床了。 杜鹃捧着一套蓝布棉衣裙给她送来,尽管看上去是崭新的,杜鹃仍是有些歉意:“赵姑娘,我们家没什么钱,这虽然不太好看,但是新的。你将就着穿吧。” “谢谢你,你们这么帮我,我很感激,怎么还会嫌弃呢。”紫翎连忙道谢,知道杜鹃是和“她”之前穿的衣服作比较。 “那你先穿衣服,我在外面等你。”杜鹃笑着放下衣裳出去了媲。 她考虑到身体已经养好了,应该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再考虑往后的事。有时候在夜里,她似乎会做梦,一些稀奇古怪的梦。她的脖子上戴着一颗精致绝美的微雕玉珠,每当看到里面坐着的女子,心间总有些微妙的感受。 她仔细看过当时身上穿的衣裳,不可否认,极为的精美华丽,由于在河中漂浮游荡,已经被石头树枝刮扯的破烂。大约也正是因此,除了手腕上所戴的一只玉镯,其他可能佩戴的饰物都没有了,不仅不能证明身份,且令她身无分文。 生存是头一件大事。 穿戴好后,她跟随杜鹃出了门。 杜家门前是一条街道,距离热闹的主大街不远,这儿的人都做些小生意。杜家开的是早点铺,父母早逝,一直靠兄妹两个坚强支撑。兄妹两个口中的李老先生,在隔壁开了家小药房,人人都称赞其妙手回春,是个精神矍铄身骨健朗的鹤发老者。据说已有六七十岁,却比寻常四五十岁的人身体都好。 回来后,杜冰正坐在小院子里择青菜,准备明天早点铺需要的食材。 “哥,买了吗?”杜鹃问。 “买了,在厨房呢。”杜冰伸手一指。 “买了什么?”紫翎一边问,一边坐下来帮他择菜。 杜冰连忙拦她:“姑娘坐着歇歇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喊我翎儿吧。”有时候看到这兄妹俩,她真是觉得很好笑。他们不过是出于好心救了她,却似救了个佛爷回来,那么的恭谨谨慎。或许,是她当时所穿的衣裳的关系,让他们觉得她是富贵小姐,受不得清苦委屈。 “那翎儿姑娘往后有什么打算吗?”杜冰见她迟迟不提报官的事,知道她不愿意,却不明白为什么。 “哥!哥!快来帮帮我,它跑了。”杜鹃喊着,一只鸡大叫着从厨房里扑腾着飞出来,脖子上还洒着血。 杜冰冲上去,趁着鸡落地的瞬间一把抓住。 “浪费了!血都洒在地上了。”杜鹃一手拿着菜刀一手重新抓了鸡,见紫翎望着她,便笑着说:“李爷爷说你的身子很弱,需要补气血,老母鸡炖汤是最好的。” “不用再为我花钱了,我身体已经好了。”她很清楚他们的经济能力,这半个多月她都是单独的伙食,他们兄妹俩却是连肉都很少吃。 “大夫说好才是好了,李爷爷说你身体还虚着呢。”杜鹃风风火火的进了厨房,继续去处理那只鸡。 一旁的杜冰笑道:“养身体很重要的,李爷爷说寒冬在水里泡那么久,便是好了也很容易留下病根儿,调养不能马虎。翎儿姑娘可不能大意。” 她勉强撑出抹淡笑,感慨人与人的差距为什么那么大? 前世那个男人,她付出了真心和一切,换来的却是背叛和死亡。而对杜家兄妹,我不过是个陌生人,是个只会吃喝的米虫药罐,他们却倾诚相待。他们的日子不富裕,却很满足,这种简简单单的生活就像她曾经拥有过的那样。 “杜大哥,我住在这儿好吗?” 杜冰望着她,好一会儿才似乎明白过来:“你是说,以后都在这儿吗?” 她点头。 杜冰想了想,说道:“如果你没有地方去,我们当然愿意收留你,只是,你也看到了,在我们家生活不太好,怕你不习惯。” “我觉得很好啊。”知道他是答应了,她笑着说:“人有一技之长就不会饿死,我有点小手艺,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你们说什么呢?”杜鹃将鸡汤炖上,出来正好听见她的话。 “我想把这只玉镯卖掉。”这是她能想到的筹钱的唯一办法,有了钱,就能采买原料,做她想做的事。 由于她的坚持,杜家兄妹陪着她去了一家声誉很好的当铺,将玉镯卖了一百二十两。从杜家兄妹惊愕的眼神中,她明白,这是很大一笔钱。回家的路上,兄妹俩都非常紧张,时不时回头看看,生怕被人盯上。 她取出二十两不容推辞的给了杜鹃,说作为家里的开支。 有了钱,她开始忙碌。 五六天过去,她需要的小烤房修好了,各种原料也准备齐了。经和杜家兄妹商议,定在二月初二这天正式开业,龙抬头,取个好兆头。为此,杜冰还专程去买了一串鞭炮。 次日,天没亮她就起来,兄妹俩忙着熬铺子里的粥,准备油条煮鸡蛋等等,杜鹃时不时过来帮她看看烤炉的火。她却是不慌不忙有条不紊,一头扎在里面,直至天色大亮,铺子开张。 “翎儿,好了吗?”前边已经有了客人,杜鹃比她还着急的过来询问。 “好了!”算着时间,要出炉了。 杜鹃听了连忙往外跑,嘴里还喊着:“哥,快放!快放!” 杜冰连忙丢下手里的活儿,将早准备的一挂鞭炮点燃,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行人们被吸引了目光,铺子内的客人们也询问起来。紫翎依稀听见前面的热闹,似乎铺子爆满了。她让杜冰在铺子上贴了一张告示:凡事店内吃早饭的客人,都可以免费品尝新出炉的特色糕点。 反正要吃早饭,有免费赠送,谁不喜欢呢。 “翎儿,这是什么?好香!”杜鹃过来端点心,却见烤盘里一个一个金黄的小馒头,散发着令人十分陶醉的香气。 “脆皮小蛋糕,尝一尝。”她笑着将蛋糕装盘,端到前面去。 “好了?”杜冰刚迎上来,一下子也被吸引住了:“这是……” 她直接往他手里塞一个,然后给每位客人赠送一个,笑着说:“这是本店的特色糕点,脆皮小蛋糕。今天开张,每位客人免费品尝一次,若是喜欢的话,希望多多惠顾。” 客人们从吃惊打量到逐渐品尝,从他们眼中惊讶的神色就知道满意程度。 对于糕点,她是很有信心的。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闻香而来,为了尝一尝新奇的小蛋糕而排起了长龙。要知道,小蛋糕的制作不像煮粥,工序花费都是早点不能比的,她是为了借小蛋糕打开知名度,所以提前拟定了名额,只满足前一百名。对于杜家兄妹而言,看似夸张的一个数字,竟在不到半个时辰内完成了。 小糕点是提前烤好的,而杜家兄妹却因爆棚的生意而又加煮了三锅粥。 紫翎早让人做了柜子,里面放着一个个竹编织的小筐,铺了一层洁净的白布,摆放着烘烤出的各色糕点。杜家兄妹说了,玉州人偏爱甜食,所以她将糕点糖分稍稍提升,甜而香,酥而脆,外观漂亮,口感美妙。 有了小蛋糕的魔力,她的点心柜销量可观。 直至两个时辰后,三个人累的坐在铺子里,好半天没人说话。 安静中,杜鹃忽然感慨:“做了这么多年早点生意,还没这么累过,好开心啊!” “翎儿,你真厉害!你家就是做点心吧?”杜冰还处于震惊之中:“我没见过有人第一天开业生意这么好的。” “这种感觉真好。”她趴在桌子上笑起来,觉得像是重新找回了生命,好一会儿她站起身,说:“我还留了一盘点心呢,想去谢谢李老先生,希望他喜欢那些点心。” 杜鹃陪她端着点心刚去隔壁,外面便来了位新客人。 “老板,我要你们这儿新出的最好的点心。” 杜冰望着空空如也的点心柜,满是歉意:“不好意思,脆皮小蛋糕卖完了,其他的可以吗?” 对方似乎很失望,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家公子不爱吃甜,那、有没有不甜的?” “哦,有!”杜冰想起有一样点心是加了茶叶,有点微微的苦涩。 第二百七五章 行踪不明(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春寒料峭。 二月的早晨清寒阵阵,紫翎如同以前一样,天不亮便在烤房里忙碌,沉浸在迷人的香气之中。杜家兄妹仍旧是经营着早点铺,并且在她的建议下,把寻常的白粥翻新出好几个花样口味。铺子里也做了一番简单修整,看上去整齐明快很多,一侧是点心铺,一侧是糕点柜,三个人忙碌又充实。 短短几天,紫翎的生意像芝麻开花般节节高媲。 她运用了人们的猎奇心理。糕点,不但要味道好,卖相佳宣传也很重要。第一天的营销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之后,为了确保质量和口感,几样西式糕点只在早晨现烤现卖。很多人一大早就跑来这儿吃早点,顺便买糕点,稍稍来晚一会儿糕点就已告磬丫。 要知道,她每天上午要烤几百个西式糕点,几乎一分一秒不得停歇,为了不至于精力透支,决定西式糕点只卖上午的时间段。 看到人们那么喜欢新奇糕点,她又萌发了新的想法,每到晚上都在房里画草图,做算术。如同当初刚拥有蛋糕店,那种兴致勃勃追逐成就感的美妙,仿佛不知疲倦,不知艰辛。 这天早晨,她如同往常一样将新出炉的糕点拿到前面铺子里,客人们已经排队等候。她负责给客人打包,杜鹃帮她收钱。 忽然间,她的目光被一个人吸引。 那是个年轻男子,一身富贵的雪白貂裘裹着明显单薄的身体,尽管气色欠佳,他仍有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俊美温润的面容。他站在铺子外面,不吃早点,不买糕点,只是盯着她,一副震惊的样子。 她第一个反应便是对方认识“她”,不由得紧张。 一炉糕点卖完,那人终于挪步靠近,身侧跟随的那个小丫头刚要冲她喊什么,被他制止住了。 “公子需要什么吗?”她保持着镇定,打量他们。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赵翎。”她对他的态度感到奇怪,若认识,为何要问她的名字? “我要一碟点心。”他抬起修长的手,指了一样,然后走到铺子里,选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那小丫头要了粥和油条,而他只是坐在那儿,继续看她。 杜鹃也发现了古怪,低声跟她说:“那人怎么那么怪?怎么总盯着你看啊?” “没什么,大概在想做糕点的是什么人吧。”她找个理由敷衍,端了点心送去,试探着问:“公子怎么称呼?” 正喝粥的小丫头一个子呛住,咳的脸色涨红。 “锦之。” 小丫头也连忙自我介绍:“我叫怜儿!” “听公子口音,不像是玉州人。”她猜测着。 “我是外地人。” “翎儿,别忘了时间,你还烤着点心呢。”杜鹃提醒她。 她险些忘了,连忙跑到后面烤房里去查看。 怜儿盯着她跑开,压低声音问:“公子,她是侯夫人吗?她怎么不记得咱们了?她为什么在这儿呢?” 卫锦之想起前些天听到的传闻,说侯夫人离京途中遭遇袭击,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他一再确认了消息是真,本打量尽快赶回锦州,谁知又犯了病,意外在玉州耽搁下来。昨夜,无意听见怜儿说脆皮小蛋糕。因这个名字令他很在意,追问下才知道,四儿跑到一家新开的铺子买糕点,里面的糕点各式各样,据说做糕点的还是个年轻女子。 尽管不信那么巧合,然而他一直认为她所做的糕点是独一无二的。 今早他执意来亲眼证实猜测真假,没想到……真的是她! 看上去她不像是故意不认,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原本他应该尽快写信通知锦州,可、又有些犹豫。她一直想离开侯府,在那里受了那么多苦,每次死里逃生都那么惊险,如今她过的平静,拥有崭新的生活,他不确定是否要将她重新卷回深渊。 “公子?”怜儿见他发呆,连喊了几声,说:“四儿把行礼都收拾好了,我们走吗?” 他淡淡一笑:“等天气暖和些再走吧。” 他吩咐四儿在这条街的客栈住下,好好儿想想这件事。他也非常在意卫肆沨的想法和处境。一直以来他都是十天半个月往侯府捎个平安信,却并不透露自己的所在,所以即便卫肆沨想通知他变故也不可能。 从这以后,每天早晨他都来铺子里坐着,点了东西却不吃。 连续三天后,紫翎终于忍不住直接问他:“锦公子,为什么你总来这儿?” “造成你的困扰了吗?” 她底下的话全都被噎住。 她无法指责他,他不像是个纨绔公子风流先生,他从来不做失礼的言行举止,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儿,即便一句话不说,也令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皱了皱眉,她指着他面前一碗早已冷掉的白粥,说:“公子若不饿,就不要点东西,点了不吃,很浪费。” “抱歉,我只是觉得不点东西坐在这里,不太好。”他道歉的笑容很淡,但的确很真诚,看上去那么病弱的神色,此刻却有种令人觉得温暖的光芒。 一瞬间,仅剩的一点不悦也消失殆尽,她坐了下来:“似乎你从来不吃早饭。” 不待他回答,一旁的怜儿竟向她委屈的告状:“才不止呢,公子总是那么挑剔,东西吃的少的可怜。” “挑嘴?像个任性的孩子。”她失声轻笑,见他投来一瞥,忙掩了笑:“抱歉,我只是玩笑,别介意。” “没关系。”他并没有生气,只是意外。她看上去没有丝毫的负担,轻松快乐,令他更加无法将她的消息告知锦州。 “翎儿,快来!”杜鹃突然喊她,一脸高兴的冲她使劲招手。 “我给你倒杯茶吧。”她不再去想他古怪的一再出现,只是觉得对方没有丝毫恶意,和他相处、谈话,很轻松。 倒了一杯清茶,她才走向杜鹃。 在杜鹃对面站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一身打扮像个有钱人家的管家。 “什么事?”她问。 “赵姑娘,我是城东罗府的管家,十天后是我家老爷寿日,知道姑娘擅作糕点,想预订一批。不知姑娘是否愿意接受?” “有多少?”此时她已经很动心了。 “这是单子。”管家将列好的单子递给她。 的确是一笔不小的生意,看了管家所选的点心种类,都是最受欢迎的几样。她脑子里顿时活络开了,当即就说:“我正要推出几种新口味,不知尊府老爷有没有兴趣?若是感兴趣,我保证尊府老爷的寿辰是这些糕点第一次面世。” 做那么排场的宴席,自然图的是热闹和称赞。 管家一听她的话就表露了兴趣:“哦?姑娘又有新糕点了?那好啊!那就把这几样换了,一样的数目,寿辰前一天我带人来验收。怎么样?若是可以如期完工,我们就谈谈价格。” 她笑道:“您知道,糕点在刚出炉时是最香的。我有个想法,你听听,若是尊府老爷觉得可以,我便做。若是觉得不好,我也可以按照您的单子做。” “姑娘请讲。”管家觉得挺奇怪。 “请稍等。”她回到房里取来一张纸,上面有一张效果图,她直接递给管家。在管家与杜家兄妹皆吃惊的盯着上面的图案时,她讲起了她的设想。 罗管家虽是听的似懂非懂,但觉得非常新颖别致,足够引人注目,绝对合自家老爷心意。当即就和她谈起价格,下了定金,签了订单,回府去了。 “翎儿,这蛋糕这么大啊?”杜家兄妹同样的陷于迷雾之中。 “这可是我拓展生意的绝佳时机,不能耽搁时间,快去帮我找人来,再赶修一座烤炉。”糕点不能提前太久,最好是寿辰当天制作,才足够新鲜香甜。一座烤炉显然是不能满足需求。 卫锦之早在一旁听着,对于她的大胆想法既吃惊又似在情理之中,她本来就善于这么新颖东西。 第二百七六章 行踪不明(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当天下午,三人各有分工。 杜鹃在前面看柜台,招呼客人,杜冰已把工人找来,另修一座烤炉。紫翎则拿着几张图纸匆忙准备出门,她要去找铺子铸造一批特殊的模具,另外还有些材料需要采购,怕是要花费一番功夫。 刚冲出铺子,迎面就遇见一个人:“锦公子?” “需要帮忙吗?”卫锦之猜到她接下来会很忙媲。 “不用了,你应该好好儿休息。”她婉谢好意,自顾自疾步朝前走,余光却瞥见他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卫锦之轻笑:“或许我也应该走动走动,希望不会影响到你。” 她不禁笑:“你为什么总跟着我?若是换个人,我早生气了。” “那你为什么不生气?”卫锦之追着问。 她也觉得奇怪,想了想,指着他的脸笑:“大概是你长得太和善了,一点儿不像坏人。而且,你这么娇弱,即便真有坏心,恐怕也不是我的对手。” 一句话令卫锦之脸色微微发红,却把怜儿给逗笑了。 “不要生气,我开玩笑呢。”真没想到他如此反应,这下子她也笑起来。 她这么一说,卫锦之也跟着笑了。 “到了!”她进了一家铺子,找到老板,把图纸递过去,再把用途一说。 老板当即表示,三四天就能取。 出了铺子,她继续往前走,东看看,西望望,似乎没有目的。 “你在找什么?”卫锦之问。 “我要做的蛋糕还少几样材料,估计比较难找,只是试着找找,若实在没有,只能找替代了。替代的东西很可能达不到原材料的口感和味道,在烘烤中估计也有不一样的效果。”这正是她最担心。若在现代,那些是很容易制作的,但在这里,烤具材料都很匮乏,弄好了所需的一切还得先试验,才知能否真的成功。 尽管知道有难度,可她喜欢这种挑战。 三个人把附近的店铺转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她理想中的材料,最后坐在茶楼里喝茶休息。 “一壶茉莉花茶,拼四色果子。”这是卫锦之点的。 闻着茉莉的清香,她舒适的吐出口气:“你也喜欢喝茉莉花茶?” 卫锦之只是淡笑,并非他喜欢,而是记得她喜欢。 “真是好茶。”可以肯定,这是花茶中的上品。 坐了一会儿,茶楼中的谈话传了过来: “你们知不知道,有人说定北侯夫人的尸体找到了!” “胡说!都是以讹传讹,若是找到了尸体不等于宣告死亡吗?那时侯府早下了讣告,早办丧事了。我倒听说,侯夫人遭袭是烟雾,实际是被人抓了!之前那些找人搜查,都是假象!” “我一直奇怪,侯夫人好好儿怎么会有人刺杀呢?听京城来的客商一说才知道,原来皇上不仅赐了她‘如朕亲临’的金牌,还为答谢其救命之恩,颁下圣旨许她三个心愿呢。可真是旷世奇闻啊,前所未有的事!” “怪道呢!如此沐浴隆恩,能不遭人嫉恨吗?何况连太子都被废了……” 他们这一桌静悄悄的,怜儿压根儿不敢吭声,小心翼翼的打量两人。卫锦之听到那些流言,只是不动声色的观察她,她似乎挺有兴趣,听了一会儿,又自顾自的笑起来。 “你笑什么?”他的确很奇怪。 她压低声音说道:“荣耀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却能经久不衰的流传,像金光闪闪的太阳,吸引所有人去追逐。可荣耀也有反面,追逐到手的荣耀,不一定能化为神衣给予庇佑。试想,谁能将太阳握于掌中?那位侯夫人真可怜,皇上若真心答谢她,感激她,就应该直接问她有什么心愿,一次性解决,那样或许就不会有后面的悲剧了。” “是啊,你说的何尝不是。”面对她对事情的评价,卫锦之心里很复杂。 “哎呀公子,我忘了去抓药了!”怜儿突然拍着脑袋叫起来:“四儿肯定不记得了,公子的药吃完了,我得赶紧去药铺,不然今晚公子没药喝了。” “那你就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去。”卫锦之说。 怜儿看看紫翎,小声说:“请帮我照看着公子。” “你放心吧。”她答应下来,看着怜儿走了,才笑着问:“她为你的事真的很上心,你到底什么病啊?” “一点小病,没什么。”卫锦之敷衍了回答,问起别的:“你明天还要出门去找材料?我陪着你去吧。” 她却摇头:“我觉得你还是需要好好儿休息,那会儿在路上,尽管你压抑掩饰,可我还是听见了你的咳嗽。你这样一直吃药,又不爱吃饭,又这么单薄,可实在不像是一点小病。古人不是说‘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吗?你可要好好儿爱惜身体。” 卫锦之立时想到了死去的孙氏,想到了逃离的侯府,神情顿时苦涩而沉重。 她注意到了,却不懂为什么,有些后悔:“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你别忘心里去,我不是故意的。” “你在这儿开心吗?”卫锦之突然问。 她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笑着说:“当然开心。自由自在,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为什么不开心呢?人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卫锦之望着她,淡淡一笑:“知道吗?若是你真的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想保持这样的生活,那你应该学会掩饰自己的才能。你的才能就像是一种荣耀,像太阳的金光,会把你从碌碌人海中区分闪耀出来。” 她立刻就有种感觉,他知道她的过去,这是一种提醒。 她没问,不敢也不愿去探究所谓的过去,只是说:“若是压抑自己的天性,即便是同样的环境,也不会再令人觉得快乐了。生活就是努力拼搏争取,一切皆有变数,这会让生活丰富更有趣味。” “你真乐观。”或许这种想法早就在她的血液里扎了根,令她在侯府时那么坚强,她认为是生活给予的磨砺,苦难早晚会过去。她有为之拼搏的坚毅之心。 她笑道:“话很容易说,我希望自己能做到。” “你做得到。”他的口气比她更坚定。 再谈下去,只怕她会禁不住诱惑问起“过往”,于是,她指指天色道:“很晚了,回去吧,你还要赶回去吃爱心药呢。” “爱心药?”卫锦之没听懂。 “怜儿为你操心劳累,用所有心血熬的药,不就是爱心药吗?你可得领她的那份心意。”她笑着说。 “你真的很爱玩笑。”卫锦之发觉她与以前真的不太一样,那么的无忧无虑,鲜明快活,爱说爱笑。 “你应该学学我,好的心态对养病很有帮助。”她开始毫不谦虚。 “那我拜你为师吧。”卫锦之一本正经。 她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故作惊讶道:“你都已经自学成才了!” 卫锦之顿时就忍不住笑,仿佛心胸都在瞬间开阔,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轻松愉快过。他甚至记不起这样的开怀发笑是什么时候。 “锦公子,你笑起来像月亮。”她继续说着俏皮话,希望他能快乐,自从认识他起,他那种隐藏的阴郁悲伤将他层层的包裹围困,仿佛令他不能呼吸。 突然间,卫锦之的笑声戛然而止,一把拽住她护在身后,神情紧绷。 这时她才发现,前面的路口突然窜出两个蒙着黑巾、手持大刀的男人。此时天已暮青,行人本就稀少,恰巧这一块儿较为偏僻,前后都没有人。 她发现他很紧张,非常非常的紧张,把她的手握的很痛。 “你们想做什么……啊!”她刚想问那两人是不是打劫,哪只卫锦之突然拽起她回神就跑。 “不要回头,快跑!快跑!”卫锦之只是不停的喊。 她不明白,他的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至极的事,若是打劫,不至于这个样子吧?莫名的,她的心也悬了起来,脚下不由自主跑的飞快! 第二百七七章 行踪不明(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站住!”那两人在后面紧追不舍。 “往大街上跑!”这会儿反而是她拽着卫锦之,只要跑到人多的大街上就安全多了。然而眼看着一片灯火就在几步距离,卫锦之突然跑不动了,抚着心口大口喘气。她这才想起他身体不好,哪里经得起那么激烈的快速跑动。 “不要管我……”卫锦之推着她,让她先走媲。 “锦公子!”她怎么能丢下他一个人呢,再说…丫… 他们这么一停,已经被两个手持大刀的人追上,一前一后拦住,闪着寒光的刀刃几乎要贴上她的脖子。卫锦之紧紧抱住她,急促的呼吸,无法制止的咳嗽,回荡在这一方安静之中,异常清晰。 “你们跑什么跑?再跑别怪我兄弟二人不客气!”一人扬着大刀怒喝:“乖乖把钱拿出来,我们图财不要命,但是若敢反抗,就让你们到地下做对冤魂!” “你们、你们要钱?”卫锦之顿时愣了,连忙伸手至腰间,解下荷包和佩戴的玉佩全都给了他们:“这些你们拿去,让我们走!” 那两人接了荷包一掂量,又拿着玉佩端看,非常满意,收了刀扬长而去:“算你们识相!” “原来只是打劫。”她松下一口气,疑惑的盯着他,猜想着是他有仇人,还是她? 卫锦之靠在墙上,脸色很差,尽管只是虚惊一场,却令更加无法安心。要来的早晚要来,那些人绝对没有放弃寻找她,她若被人发现,难逃一劫,唯有、回到侯府。即便那是一汪深潭,却能保护她,她那么的乐观坚强,一定会好好儿的。 “你要不要紧?我送你回去,你等等。”眼看他话都不说了,她不免很担心,赶紧跑到大街上,找了顶轿子来,让他坐上去,尽快将他送回客栈。 他租住在客栈最里侧清静的一间房,房中有淡淡的松柏香。 扶他躺在床上,怜儿忙着去煎药。 “我没事,躺一会儿就好了。”卫锦之淡笑:“很晚了,让四儿送你回去,晚上不要出门,不安全。” “你好好儿养病,我明天来看你。”虽然有些担心,但觉得他应该安静休息,不宜在这儿打扰。 稍时,怜儿端着药回来:“公子,吃药了。” 卫锦之皱眉喝完了药,吩咐道:“准备纸笔,研磨,我要写信。” 怜儿本来想劝他明天再写,可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只能妥协,准备好东西,将高几搬到床边。 他提笔在纸上写了一首诗,待四儿回来,吩咐道:“去驿站,立刻将这封信送回锦州,快马加急!” “知道了公子。”四儿接了信跑去了。 紫翎回到杜家,杜家两人担心的问长问短,她只说卫锦之病了,并未讲遭劫的事。大约那两人是看到卫锦之穿的华贵才选定其为目标,只是她更在意,在一开始他误以为对方是什么人? 晚饭后,杜鹃问她:“你要买的东西没买到吗?” 她摇头,问道:“这儿有没有外来的东西?从别的国家来的东西?” “别的国家?番邦的东西?”杜鹃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说道:“应该有,只是那样的东西都是达官贵人才有的,我们寻常百姓哪里弄得到呢。” “那现在也没有水果?” “二月份没什么水果啊。”杜鹃越来越不明白了:“这和做糕点有关系吗?” “没什么,只是问问。”她不能总是耗费时间去找材料,那些稀奇东西都是富贵官家才有,她还是老老实实用最简单的材料制作。 第二天天刚亮,烤房里已经是香气弥漫,用于售卖的糕点饼干都做好了,前面铺子正是繁忙。等着终于忙完,已经是巳时过半,后面工人们正在继续修烤房,她无法使用,再者模具还没取回来。 “杜鹃,帮我看着柜台,我想去看看锦公子怎么样了,顺便再去买点儿东西。” “你只管去吧。”杜鹃没有推辞的就答应了。 来到客栈,怜儿趴在窗户上眺望,四儿搬张凳子坐在那儿睡着了,而卫锦之则靠在床头看书。他的脸色看上去好多了。 门口的光线一暗,卫锦之发现了她。 “我来看看你。”她笑着走进来。 怜儿回头见了她,忙去倒茶。 “你怎么样了?” “好多了。你还是要去找材料?”卫锦之知道她一定会去,想到昨天的事总也不放心:“我陪你。” “真的不用。”赶紧按住他,说:“估计很难找到我想要的,我到处转转,要很久呢。你好好儿养病,过两天我烤好了蛋糕请你品尝。” 卫锦之便问:“你到底想要些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你。” “想帮我就养好身体,再帮我尝尝蛋糕的味道。” 卫锦之笑笑,有些话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她看出来了。 “没什么。”卫锦之决定暂时不告诉她,锦州接到信再赶来也得花些时间,这有限的时间里,他希望她暂时没有负担的生活。 三天后,紫翎从铺子里取回了模具,开始烤蛋糕。模具中有一套拳头大小梅花形,一指来高,她在面粉中加入蜜蜂、切碎的杏仁葡萄干,再把面糊倒入模具中,上炉烤。做了三次,调整了炉温,终于得到比较满意的成品。颜色金黄鲜亮,带着香气,出模完好,口感膨松香软。 她又陆续做了几个口味,采用的都是各色果脯,切的很碎,放的少量。 带上成品,她去了客栈。 卫锦之尝了之后,特别喜欢其中的杏脯肉蛋糕,因为杏脯肉肉带着微微的酸微微的甜,适量的添加使蛋糕有种特别的滋味。他本来就不爱吃甜食,有了这样酸味糅合进来,更合他的口味。 “真想看看那只大的。”卫锦之知道那才重头戏。 “暂时保密!”她为那只大蛋糕可谓花费了不少心思。 忙碌了几天,终于到了寿辰这天。提前一晚,她将所有材料都准备齐全,四更时分就起床,杜家兄妹担心她忙不过来,把早点铺子歇了,一起帮她的忙。三个人正忙呢,忽然听见有人拍后门,杜冰去开门一看,外面竟是卫锦之。 “锦公子?”杜冰有些意外,想不到他这个时候来。 “我想你们很忙,带人来帮把手。”卫锦之说着已经进来,朝怜儿使个眼色。 怜儿跑进去,洗过手就帮着忙碌起来。 紫翎出来看到他,又回身看看屋内繁忙的工作,只能笑道:“多谢你,你找地方坐吧。” “你用管我,你忙吧。”卫锦之有心帮忙,却怕越帮越乱,只好站在外面看着。 紫翎先将几款小蛋糕小饼干全部烤好,一一装进罗家送来的套层大食盒内,虽然只有几款,但数量很多,一炉又一炉,直忙到大天亮。终于,她开始准备大蛋糕了。 她准备了十四寸的模具,中加入了各色干果,制作成千层蛋糕。这个不难,就是比较繁琐,在中间叠加时采用的调汁,使用了一些蜜蜂、细砂糖、熬成黏稠的糖汁,既能稳稳的将蛋糕相接,又颜色漂亮,甜味也符合玉州人的喜好。 出模后,摆在做好的架子上,十四寸上面套着十寸,往上又套了个六寸,按照风俗,插上一只用糖浆写的“寿”字。在蛋糕上又做些装饰,边缘用糖汁黏上切成半圆的红枣,做成花边,往里再摆上一圈儿特地烤成小寿桃形状的蛋糕,尖部撒上一些红糖粉。 做好后,她仔仔细细又修整了一下。 “怎么样?”她问一直在旁边观看的几人。 谁都没见过这种东西,只觉得很香,很新奇,也很漂亮。或许也有点儿怪异。 “赵姑娘,都做好了?府里客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快开席了!”罗管家突然出现,将众人从神思中拉回来。当罗管家看到正中的成型的大蛋糕,惊讶的长大了嘴,好一会儿才笑容满面的称赞:“哎呀,赵姑娘可真是好手艺,这蛋糕做的可真漂亮啊!我家老爷一定会很满意的!” 一旁跟来的随从惊讶之后犯了难:“管家,这么大,咱们怎么拿啊?” 第二百七八章 熟悉与陌生(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看了那人愁眉苦脸的样子,扑哧一笑,直接伸手将最上层的蛋糕取下来。众人一看,原来承载每层蛋糕的托盘底部正中有个套轴,不仅使蛋糕塔更加牢固,也方便取下搬运。 “你们回去的上席的时候再套好就行了。”她说丫。 罗管家非常满意,当即交付了剩余的货款,命人将所有糕点装车,走了。 紫翎一拍手,笑道:“今天完成了一笔大生意,我请客,请大家吃饭!” 一行六人吃了饭,她又要请喝茶。 坐在茶楼里,卫锦之看出她是另有用意,不一会儿,他就明白了媲。 下午茶楼里人慢慢多了,人们聚在一起闲聊,话题大多都讨论着今天罗家老爷的寿辰。无疑,紫翎所做的新奇蛋糕更是博得万众瞩目,成为话题的中心。茶楼里的人虽然没看见,没吃到,却似看了吃了一般,把那蛋糕形容的天下难得,美妙无双,她险些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 杜鹃压着笑说:“翎儿,你真厉害,大家都夸你呢。” 她也满是感慨的憧憬:“以后我们的生意就更加的好了。” 卫锦之却知道,这个“以后”只怕是没有一两天了。 从茶楼分手后,他回到客栈,一推门,房内的人令他大吃一惊。 第二天早晨,紫翎仍如往常一样做蛋糕、卖蛋糕,门前总是最吸引小孩子,一堆小脑袋凑在那儿使劲儿的嗅,使劲儿的看。杜家兄妹的早点铺子也红火了起来,每天早上忙的手脚不停。 新一炉小蛋糕烤好,她正往篮子里摆,忽然听见背后有人说话:“我想要一碟脆皮小蛋糕。” “要在店里吃吗?”因对方说的是“碟”,她便这么理解,一面问一面回头。 “是。”对方是个二十五左右的男子,满身贵气和威凛,特别是那双眼睛盯着她,令她忍不住紧张胆怯。只见他浅笑道“我想,脆皮小蛋糕配上红茶,应该更加美味。或许你可以为我泡杯红茶!” 瞬间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盯住他,这样的话她没有跟人说过,他怎么会知道? 脑子里忽然一团混乱,险些站立不稳。 “头痛吗?”这个陌生男人将她抱住:“我这儿有瓶好精油,要不要擦一点儿?对头痛很有好处。” “你、你是谁?”她忽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了。 “你又是谁?”他笑着反问:“赵翎,是你的真实名字吗?” 她一把将他推开,充满戒备的质问:“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 卫肆沨亲眼看到她的样子,这才相信她的确是失忆了。然而这个失忆很值得玩味,她丢失的到底是什么记忆?记得的又是什么经历?昨天傍晚才抵达玉州,从卫锦之口中听说了她在这儿的事情,这令他想起她以前一些古怪的举止言行,所以才没有直接露面。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一碟脆皮小蛋糕!”他说完走向一张桌子坐下。 杜家兄妹与店内的客人们全都盯着这边,杜鹃跑过来悄声问她:“你刚刚怎么了?你认识那个人吗?” “我……”她摇摇头,努力平静了心绪,安抚了杜鹃两句,去后院泡茶。 一般她不招待客人在店中吃糕点,更没有人知道小蛋糕配红茶,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令她有种方寸大乱的感觉,仿佛宣告着她这种无忧无虑日子的结束。幸好,她买的有红茶,她要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还能说出什么令人吃惊的话来。 刚泡好茶走出厨房,半空中突然闪过几抹黑影,紧接着就见眼前银光闪动。 “啊!”她本能的一声尖叫,打破了手中茶壶。 “翎儿!”卫肆沨闻声冲出来,一把阻拦刺杀者,一边大喊:“双喜!” 双喜赶紧发了信号,瞬间侍卫们奔涌而来,而府兵也早已得令,将整条街围的水泄不通。 有了侍卫们的加入,卫肆沨得以将她抱起来,她的手臂中了一剑,正不停的流血。 杜冰稍微胆大的出来,看见了赶紧说:“隔壁就有大夫。” 卫肆沨立刻将她抱到隔壁,李老先生查看了伤势,说是没伤到要害。卫肆沨亲自为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也正是揭开了衣裳,才注意到她脖子上戴着那枚玉珠。 “你是什么人?”紫翎现在终于明白那晚卫锦之为什么那么紧张,他定是认识她,知道内情,以为那两人是来要她的命。 “你是我夫人。”卫肆沨替她理好衣裳:“定北侯,你是我夫人,商紫翎。” “我……”她一下子想起茶楼里的听闻,当时她还同情那位侯夫人,可、她更惊恐的是,若她是侯夫人,他又能说出红茶的事,那是不是表示她并非顶替别人,而原本就是商紫翎? 她糊涂了,脑子里疼的厉害。 “头很痛?别想了,暂时先养伤,回到锦州或许你会慢慢想起来。”卫肆沨安抚着,伸向她的手,却被她推开。 她盯着他,仍是充满戒备质疑:“侯爷赶的真及时,你拿我当诱饵?” 卫肆沨嗤笑:“失忆了脾气也没改,也不对,更加敢说了。我怎么会拿你当诱饵?我昨晚刚到玉州,不过是想证实你是否真的失忆,失忆到哪种程度,谁能想到他们跟的那么紧,大白天当着我的面儿也敢动手。” “你认识锦之?他是什么人?”她又问。 “你没问他吗?”卫肆沨盯着她,突然问:“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他给你什么感觉?” 她有种被审问、逼视的感觉,他的眼神似乎很冷,却又隐约透着点儿矛盾挣扎。 这时外面来了侍卫:“侯爷,全都死了。” “公子呢?” “公子已经上车。” “准备出发。”卫肆沨说完将她抱起来。 “出发?你要带我回锦州?”她本能的抗拒:“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翎儿,你失忆了更爱闹脾气啊。”卫肆沨轻笑,根本不理会她的抗议,直接抱着她登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你!”她知道他的势力,看得出他的性情,退了一步道:“即便要走,也要让我道别再走。他们救过我。” 卫肆沨蹙眉片刻,又将她抱下车,边往店内走边说:“一队护送公子先行,稍后我与夫人会赶上。” “喂,你放我下来!”她很不明白,她分明是手臂受了伤,他怎么总当她是残废一样抱来抱去。即便他不嫌累,她还嫌被人盯的难受。 卫肆沨笑着放下她,打趣道:“翎儿,你嫌弃我?怎么,难道失忆了就不认我了?” 她不理他,走到杜家兄妹跟前,余光瞥着他,说:“你们也看到了,我不能呆在这儿了。谢谢你们救了我,又照顾我,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我一走,家里也弄的乱七八糟。” “没事的。”杜鹃连忙摇头,瞥着那些侍卫已经传闻中的卫侯爷,紧张的不知说什么好。 倒是杜冰有点儿朋友送别的意思,叮嘱她道:“赵姑娘,往后可得小心啊。” “哥!”杜鹃提起胳膊撞他一下,提醒道:“不是‘赵姑娘’,是侯夫人!不要乱说话!” 紫翎却笑出声:“你不要吓唬你哥,他也没说错,我们是朋友,不用讲究那么多。以后若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事,只管去找我。” “请侯夫人更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几个丫鬟,捧着衣裳钗环跪地恭请。 “起来吧。”看这么多人跪在自己面前,她很不自在,不悦的瞥了眼卫肆沨,前往房中换衣裳。 卫肆沨望着她的身影,再想她的一系列的表现,不禁直想笑。 双喜捧来托盘搁在桌上,揭开上面的红布,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满了耀眼的银元宝。 卫肆沨道:“你们救了本侯的夫人,这是谢礼。如她的话,往后有什么为难之处,可以来找侯府。” “谢侯爷赏赐!”杜家兄妹赶紧跪下,尽管觉得接受这么多钱不好,可又不敢拒绝。 待紫翎出来,已然换了穿戴,这一身分明于她记忆而言陌生的妆扮,似乎不那么的抗拒。或许,她真的曾经在这世界生活过很长时间,意外丢失的只是那段记忆。现在,又要回去了。 第二百七九章 熟悉与陌生(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登车出发。 坐在车上,她一直隔着窗纱望着外面的街道,直至出了城,慢慢归于安静。她一下子茫然了,即便是当初失忆时发现身处另一个世界也没有过这种飘忽不定、紧张忐忑的感觉。那是她一直没有想过的问题,或许,正是因为她已经早就到了这个世界,那些是早已经历过的感情变化。 侯府,听上去不是好地方,可她非但没能力逃脱,更无法阻止别人对她的刺杀。到底还是侯府相对安全吧媲。 “翎儿,过来。”卫肆沨见她一直趴在那儿神思,笑着对她招手丫。 她疑问只是瞥去一眼,身子不动。 卫肆沨直接伸手将她拽到怀里。 “你、你松手!”她本能的就反抗,不论以前如何,现在他于她而言只是个陌生人,她可不习惯接受陌生男人的拥抱。 卫肆沨噙着笑,只是将她搂的更紧,直到最后她自己放弃反抗,这才笑着说:“翎儿,你可是我夫人,即便你失忆了,这也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我也没否认!”她否认也没用,别开脸,说:“你别抱着我,我想自己坐着更舒服。” “你失踪了这么久,可知道我有多担心?”轻轻摩挲着她的脸,拥抱并没有松开,从找到她开始,他就忍不住想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这种感觉才足够踏实。 她不禁抬眼仔细看了他,不太确信,这样的人真能为她担心? “翎儿,说说你的出生,如何?”卫肆沨蓦地提及此话。 “出生?”她一愣。他对于自己的侯夫人问出生?绝对不可能,那么、他是在问她原本的出生?他为什么这么问?莫不是她曾经和他说过什么? 卫肆沨看得出她眼睛里的惊讶和思量,轻声哄道:“翎儿,现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吗?你应该告诉我了。你我都知道,你并不是‘商紫翎’,而是赵翎!” 尽管是事实,但他这么正色的追问以及如此认真的信任,令她充满惊讶,又下意识里想回避。那种疯话,他会信? “说吧,只要你说的,我都信。”因为他早就有各种心理准备。 “我……”我犹豫的皱眉,不明白为什么非得告诉他?她就坚称是商紫翎又怎么了? “翎儿?”他在她耳边轻柔催促,宛如催眠一般。 综合前面种种迹象,她觉得他肯定是知道了一些,否则不可能这么追问。 一咬牙,她说了:“是!我的确不是商紫翎,我本名就是赵翎!也就是说,我不是你的侯夫人……” “谁说的?”他截断她的话,含笑的眼睛里仿佛没有丝毫惊讶意外,也无任何动怒抗拒:“翎儿,我从一开始娶的就是你,因为那天晚上你就嚷嚷着你不是‘商紫翎’。你是上天赐给我的夫人。” “上天?”她冷哼,讨厌他一副自得的神色,故意说道:“或许吧,你是我第二任丈夫。或许不是上天把我赐给你,是上天把你赐给我。” 卫肆沨嘴角的笑淡了,钳着她的下巴仔细追问:“第二任?翎儿,难道你不打算好好儿的讲一遍吗?” “你那么想知道?”她浮了笑:“我不过是个很平常的人,有家小店,一天出现了一个人,对我非常好,最后我嫁给了他。不多久的某天夜里,他说很不舒服,我出门给他买药,然后被一辆车撞了。开车的是自称他表妹的女人,而他呢,站在窗口冷冷的望着我。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做吗?为了钱!我继承了一笔很大的遗产,他从很久以前就在策划,接近我、娶我、最后杀死我!你应该感谢他,没有他,你娶不到我这样的夫人!” 他听得出她声音里压抑的悲愤,这绝不可能是编造的故事,想起她偶然的恶梦,大约就是梦到了这些。 借尸还魂?真是够荒谬的! 将她抱在怀里,轻柔的安抚:“若是可以,我一定不会错过‘感谢’他的机会。遭遇背叛和欺骗,这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 “你真信了?”见他毫无质疑,她不太理解,又不太自在。 “难道你撒谎了吗?若说的都是实话,我为什么不信?”卫肆沨的确是信,只是说:“翎儿,这样的话只能跟我说,若别人听了,可不是好事。” “我又不是疯子。”原本没有向任何吐露的打算,却被他几句话给套了出来。如今再回想那令人痛苦不堪的一幕,竟有种隔世之感,原本真的是过去很久了,她早就不再是当初的赵翎。 “你的确不是疯子,我才是。”相信她的话,能不疯吗? 她不再说话,屈服在他怀里,闭眼假寐。恍惚中有种似曾相识,来自于他身上的气息,并不陌生。 他忽然低下头吻住她,令她一阵慌乱,睁开眼便跌入那一双幽潭般的眸子。 “翎儿,你曾要求我不准碰其他女人,难道也忘记了?”他的笑显然另有所指。 她自然听明白了,却是不敢去承认,承认了岂不是表示得乖乖接受他的求欢?她根本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她决定否认一切。 “没关系,我告诉你,一样的。”没想到他早有准备。 “你!”心知和他辩论讨不到什么好处,干脆省了口舌,安安静静自己呆着。 当晚,投宿在某座县城馆驿。 吃过晚饭天已经晚了,卫肆沨似有事出去了,丫鬟们铺好了床,退了出去。紫翎站在外面,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连忙赶上去。 “锦公子!” 卫锦之停下脚步,望着她从灯火明亮处跑来。 “你跟他什么关系?”她张口便问,其实能一块儿返回锦州,多少是有些猜测的。 “我姓卫,他是我大哥。”卫锦之歉意道:“很抱歉之前瞒着你,的确是事出有因。是我写信告诉他你在玉州。” “我知道,你怕那些杀手先找到我。”她早就想到了,同时更加明白他偶尔吐露的一些话。 “你能尽快想起丢失的记忆,对你更有帮助。”卫锦之担心她这样的状态无法应对复杂的局势,任何一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 她突然笑起来,见他疑问,说道:“根据故事里讲的,想要治好失忆,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再砸一次脑袋。这叫以毒攻毒。” 卫锦之没想到她现在还能如此轻松的玩笑,不禁觉得自己太杞人忧天,又不解她的这种乐观,忍不住问:“要回锦州了,你好像没有受影响。” 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在沉吟了片刻后,她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以看做是被动,也能视为勇于面对。虽然不记得以前经历过什么,可我明白,我是刺杀的对象,回到侯府才能有安全保障。所以我不恼怒你透露我的行踪。我很想过玉州那样的生活,像曾经一样,自力更生,无忧无虑,唯有解决杀身之祸才能实现这个愿望。” “我真羡慕你,若是可能,我愿意一辈子失忆。” 望着他逐渐走入暗处,隐没了身影,那其中透出的孤寂萧瑟宛如这夜色,令她瑟瑟颤抖。 “翎儿,怎么站在风口里?”不知何时卫肆沨走了来,朝她所望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是卫锦之住的地方。握了她的手返回房间,说:“很晚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赶紧睡吧。” 这时她才回神,望着那一张床,问了句傻问题:“你要睡这儿?” 卫肆沨看她一眼,褪了外面的大衣裳,将她拉到跟前:“翎儿,又说傻话了,你我夫妻,难道还要分居吗?” “可是……” “可是什么?”心里清楚却故意装糊涂,直把她逗的差不多了,这才点着她的鼻子笑:“好了,睡吧。一路上总有尾巴,他们在伺机动手,所以这一路我们得加快行程,免得夜长梦多,让他们得了机会。” 她听出言外之意,是他委婉的表示不会碰她,既有安心,又有疑惑。 共衾而眠,他从身后将她圈在怀中,在一开始的不自在之后,她渐渐习惯了来自于他的温暖,慢慢熟睡。 第二百八十章 熟悉与陌生(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路快马少歇,终于在二月底回到了锦州。 当看到侯府大门出现在眼前,刹那间脑海中便闪过似曾相熟的一幕,但那感觉飞快的一闪而逝,难以捕捉。管家带着一干下人们跪地恭迎,她有些难以想象曾经每天都如此受人“膜拜”,行至仪门,忽有一群服饰华美的女人在丫鬟们的簇拥下恭身相迎。 “恭迎侯爷、侯夫人回府!”众人齐声喊道。 她只是微微皱眉,扫视着最前面几人的脸媲。 “都起来吧,侯夫人累了,晚些时候再问候,都散了吧。”卫肆沨让她先回沁梅院,他则去处理些事情。 踏进沁梅院,院中藤萝缠绕着假山,花草吐露,一派生机。一群丫鬟们在院中迎候,为首站着四个大丫鬟,与别人穿戴不同,特别是其中两个红着眼眶忍着眼泪,身边还站着个如宝似玉的小公子。小公子见了她就飞奔而来,抱住她的腿直喊“姐姐”。 她蹲下身看他。 “姐姐你去哪儿了?你不要我了吗?我好想你。”青奕抱住她的脖子,委屈的边说边哭。 “姐姐只是去了个很远的地方,现在不是回来了吗?”看着他哭,她不由得心软,尽快不记得,仍是轻柔的安慰。 “我要跟姐姐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不见,青奕怕她又不见了。 “好!”她嘴里答应着,牵着他的手进了屋子。 一进来,首先看到的便是正中案上摆着的那盆硕大华丽的大红珊瑚,满屋子里什么玉器古董,绫罗纱帐,华贵绚丽,如置仙宫。她一点一点的看,试图忆起曾经的记忆,而青奕就攥着她的裙子亦步亦趋。 相思等人发觉她一回来有些不大对,特别是眼下这个样子,莫名心里悬起来。 “夫人?” “相思?”这一路,她趁空也了解了侯府有名有姓的人,以及身边几个有头脸的丫鬟,见跟前端茶来的丫鬟端秀大方,红着眼满是担忧,便猜出了是谁。 “夫人,你、你怎么了?”相思一下子呆了。 “意外摔了头,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她说的轻松,但这句话一出,却着实把几个丫鬟给吓住了。 相思一听这话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流下来:“夫人,都怪我,我居然睡的那么沉,若不然……” “有什么好自责的,又不关你的事,快别哭了,弄的我怪内疚的。”看得出这贴身丫鬟的忠心和真诚,她故作轻松的玩笑,不希望气氛沉闷悲伤。“你留下吧,其他人都散了,我歇会儿,若有人来,都替我挡了。” 红豆春杏等人对视一眼,领着小丫鬟们出去了。 不一会儿,她失忆的消息就似长了翅膀,传遍了侯府上下。 “夫人,没看大夫吗?要不要我去大夫来?”相思忧心忡忡的问。 “不必了,我现在好好儿的,估计失忆只是暂时的,早晚能想起来。”当然这只是猜测,她觉得没必要为这个着急,只是说:“再给我讲讲府里这些人吧,重要的事情提一提,免得我闹了笑话都不知道。” 相思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讲起,好一会儿,这才从初阳院的二夫人开始讲,入府后的大小事件、特别是生死攸关的事都讲了。相思担心有人趁此机会会心怀不轨,再者,还有那些刺客。 青奕守在她旁边,听的睡着了,她却是听的头痛。 “夫人不舒服吗?”相思发觉她的异样。 “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听的心烦头痛。暂时就这样吧。”她摆摆手令其停止,将青奕安顿在暖榻上躺好,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卫肆沨来了,身后还跟着个老先生,提着药箱。 “侯爷。”相思忙行礼,端茶。 “草民叩见侯夫人,恭祝夫人金安。”老先生跪下磕头。 “快请起。”她一下子站起来,伸手把对方拦住,反将其惊了。她这才收回手,面对其他人的讶异,装作无视。不是她要这么大反应,她只是不适应一个老者给自己下跪,真怕折寿啊。 “替侯夫人诊脉。”卫肆沨出声化解了沉寂的气氛,坐到她身边,低声笑道:“从一回来你就不怎么自在,怕人给你行礼?” 她坦言:“我们那儿不兴给人磕头,见礼的方式悬殊。” “哦,改天让我见识见识。”卫肆沨看似感兴趣的聊着,注意力却在大夫身上,见大夫诊完了,问:“如何?” 大夫道:“回侯爷,侯夫人身体无碍,脉象平和。据侯爷所言,夫人应是头部受创导致记忆受损,据草民以往的行医经验来判断,这种因外伤或惊恐刺激导致的失忆多数都是暂时性的,只要稳定了情绪,调养一段时间便能慢慢恢复。侯夫人回到熟悉的地方,常见熟悉的人,对于恢复记忆也极有助益。” “大概要多久?”卫肆沨又问。 大夫些微迟疑:“这个很难说,可能一两个月,可能一两年,亦或者、需要更久。” 卫肆沨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压下双眉,摆手令其退下。 紫翎看着他一脸沉寂,眸子里压抑着一抹焦灼,便猜测:“你难道想问我金牌的下落?” 卫肆沨听了便笑:“翎儿,你失忆了仍旧这么聪敏。那些人一定没有得到金牌,否则不会再盯着你,我想,你是不可能将金牌带在身上的,一定是藏在哪儿了。我另人搜查了你在庙中住的房间,没有发现,看来,只有你知道东西在哪儿。如今你失忆,那些人可不会信,明着不便下手,暗地里一定会有所举动。” “我可不是九命猫。”她颇有情绪的说。 “放心吧,有我呢。”他似乎很有信心,抚弄着她的脸颊说:“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好好儿的养着身体,把丢失的记忆找回来。” “我倒觉得这样也挺好,金牌于我而言,似乎也没什么作用,于你,有作用吗?”她试探的问他。 卫肆沨睨眼一笑:“御赐金牌,岂能没作用?皇上若在,便是‘如朕亲临’,若皇上驭龙宾天,谁登位都得忌惮这么一块金牌。何况,你还能许三个心愿,是祸也是福,不用白不用。”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她叹口气,有种望不到尽头的感觉。 “或许会很快。” 华灯四起,满桌美食佳肴,更有一壶葡萄美酒,盛满潋滟酒水的琉璃玉盏。 紫翎端了玉盏品了一口,忽然间很想找回那些记忆,她好奇,她在这侯府中都有些什么经历?她做过糕点,酿过酒,查过案,又死里逃生,现在却是一片空白。她心里迫切的想知道,这个坐在对面的男人与她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到底是怎么相处的? “来,再喝两杯。”卫肆沨又为她斟满酒,劝着她喝。 酒喝到一杯,她忽然盯住他,瞥着玉盏内晃动的酒水,满眼明显的质疑。她怀疑他居心叵测。 她的眼神太明显,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反令卫肆沨禁不住笑出声:“翎儿,我犯得着如此吗?你可是我夫人。” 心思被看穿,她这才后知后觉掩饰性的喝酒,又说:“话虽如此,我还没想起来……” “需要吗?”卫肆沨嗤笑,犀利的指出:“虽是失忆,可你并没有忘记你自己是谁,可以说你只是忘记了某些事情,这并不妨碍你我的关系。不如你放松心态,我们从头开始,一样。” “既然你说从头开始,那我……”她刚想抓个漏洞,马上就被打断了话。 卫肆沨似笑非笑的盯住她:“翎儿,你怎么总想着躲开我?这对于你恢复记忆很不利。千万别误解为夫的意思,我说的从头开始,是假定你刚刚才嫁入侯府,对于新婚的夫人,我会万分的宠爱。” 分明是故意逗她! 懒得再和他磨嘴皮子,闷闷的喝着酒,心里却紧张着一会儿的安寝。 卫肆沨却似很愿意看她生气,又为她斟满酒,笑意切切:“我陪夫人再喝一杯。” 第二百八一章 熟悉与陌生(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饭毕,相思招呼着丫鬟们准备好了香汤。 紫翎去隔壁看着青奕上床睡了,又看见桌上的画儿,一张太阳的笑脸,这样的画风可以肯定是她教的。仿佛真如大夫所言,熟悉的环境有助于恢复记忆,看着充满稚气的画儿,她的脑子里闪过一幕幕片段,那抹长身玉立的白衣男子是卫锦之? 回到房里沐浴之后,裹着暖袍,走到床前,掀开被子正要睡,身后有人靠近,一回头看见了卫肆沨,这才想起他在。 “真香,记得这是什么味道吗?”卫肆沨倾身在她脖颈间轻嗅,低柔的声音直接钻入她的耳朵,令她耳朵里一阵酥麻媲。 她毫无防备,一下子跌坐在床上,红着脸裹紧了暖袍:“给我点儿时间适应。” “适应什么?”他明知故问,见她嗔目微怒,笑道:“翎儿,还没适应好?这回来的一路上你我同床共枕,亲密的事情也做了一半,剩下那一半还有什么可扭捏害羞的?若真不好意思,你就只当再做一回新娘,我一定加倍温柔。好不好?” “你!”见他故意逗弄,她干脆直接说了:“不好!” “怎么不好了?你总不会拿失忆当借口吧?难不成一天找不回记忆,就一天不准我碰?” “我想恢复记忆要不了多久,那时再说。”她等于表明了态度,只是不知他是否妥协。 卫肆沨似在认真打量她,叹笑道:“没听到大夫的话吗?那时间可长可短,你若再这样推三阻四,我就去找别人了。” “敬请随意!”她说的坚决潇洒,心里却有些动气。 “算了,我若真去了,你都能开醋厂了。”卫肆沨话音忽转,一副无奈似的抱着她:“睡吧。” 见他忽然变转的态度,反倒令她有些诧异,看不懂他究竟是怎样的心思。 又是如之前一样,同床共枕,仿佛习惯了被他拥抱。然而她却迟迟睡不着,随着他胸膛的微微起伏而呼吸,他的气息拂过脸侧,热热的,痒痒的,令她全身都变的敏感。她忽然想,他怎么能睡的着?之前那些话都是逗着她玩的吗?竟能夜夜抱着她做柳下惠! 正满心烦乱的胡思乱想,忽然感觉一只手伸进衣服里,慢慢的攀上胸前。 她第一个反应竟是屏住呼吸,感受身后的动静。除了他的手,似乎没别的动静,仿佛他是在睡梦中无意识的举动。正因是如此,她更是无措而尴尬,不知该怎么做。一旦推开他将其惊醒,岂不是更尴尬? 随着他越来越肆意的举动,逐渐呼吸不稳,她不得不尝试着推开他的手,他却是不依不饶,已然变化的身体紧紧的贴着她,躲都躲不开。 压抑的一番抵抗,身上越来越热,额头都出了汗。 终于忍不住使劲推搡,想挣扎着坐起来,哪知他却突然整个身体压下来,霸道的吻住她的抗议挣扎,一只手不停的在她身上撩拨。她觉得被蛊惑,疑心是那些酒发挥了助情的作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这会儿绝对是醒着的。 “卫肆沨!”当得了喘息说话的机会,她立刻咬牙切齿,认定他是早有图谋。都是她大意了,被他一路上伪装的“君子”所蒙蔽。 “翎儿,这也是寻找记忆的一个途径,别这么抗拒。”他低声在耳边魅惑,继续制造着温柔陷阱,直至她在毫无意识中失去抵抗,让他最终得逞。 毕竟这是“记忆”中的第一次,她窘迫的僵直了身。 “放松。”他继续在她耳边低语:“还记不记得成亲那晚,你拿花瓶砸破了我的头,若当时就知道你特殊的情况,我会很温柔,就像现在这样。” “嗯~”她竟在他的声音里放松了所有戒备,毫无意识的呻吟中,她仿佛看到一片刺眼的鲜红,纠缠的躯体,疯狂的蹂躏惩罚,与正在进行的温柔缠绵混乱的交织在一起,晕眩中几乎分不清哪一个才是事实。 在卫肆沨的眼中,她已经是全然的投入,柔媚蚀骨的声音令他血液沸腾,无法自制的一再疯狂。 当欢愉终于停歇,她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不仅仅是因为疲惫,更是因脑海中翻滚的记忆碎片。她仿佛做着一个很长很长又很混乱的梦,醒不来,理不清。 清早醒来,她首先看到的是卫肆沨的眼睛。 “醒了?做梦了?”卫肆沨似乎早就醒了。 “好像是做了梦,不记得了。”她猜测是与记忆有关的梦,然而一醒就什么都没了。 “你说了梦话。” 她一愣,问道:“我说了什么?” 卫肆沨却是静静的看她一会儿,不作回答。 一看他的神色,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若不然他怎么看着不高兴?一面努力回忆着昨夜的梦,一面坐起来,忽然发现全身未着片缕,赶紧又蒙了被子。这时,昨夜的那场欢爱才浮现在她脑海之中,脸上一红,怔愣的呆坐了半晌。 少顷,她起身更衣。 已经梳洗完的卫肆沨走了过来,从抽屉里取出玫瑰双鱼佩,为她佩在身上。 她端看着玉佩,好像听人讲过这玉佩的故事,再看眼前的人,心里恍惚间涌上百种莫名滋味。 早饭后,他交代道:“不要一个人到处走,不知道的、不认识的,问问丫鬟。我晚上过来。” 她可以断定,一定说了什么他不爱听的梦话,自从早晨起来,他的情绪就不对。她却想不明白,她能说什么? “姐姐!姐姐!”青奕迭声喊着跑进来,撒娇似的依偎在她跟前:“姐姐陪我玩。” “就知道玩。”她开始逗他,嬉笑了一会儿,丫鬟说几位夫人来请安。想了想,她请她们进来。 一片彩衣鲜亮,几人齐齐福身:“给侯夫人请安。” “都坐吧。”她仔细打量着几人,不知为什么,对四夫人仿佛有些印象似的,总忍不住多看两眼。 “听说、侯夫人失忆了?”邱婉蓉问出众人心中所想。 “是。”紫翎回答的很简单,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她很清晰的感觉到这几个人偷偷投来的打量视线,个个心事重重。机关失忆,可她知道府内曾发生过什么,可不会允许自己大意。 “侯夫人怎么会去了玉州呢?听说,是锦公子找到了夫人?可真是奇怪,我还以为锦公子一直在净月庵呢。”邱婉蓉的刺探更明显了,其实那些事她们都打听到了一些,只是缺少细节。 “是吗?这个我倒不清楚,或许是侯爷托他去寻找我吧。”反正失忆,她一问三不知。 姚淑媛忙笑道:“真不知什么人如此大胆妄为,竟敢对侯夫人行刺。幸而夫人洪福齐天,遇难呈祥,虽失忆,但早晚都能想起来的。” “是啊。”何家母女也跟着附和。 寒暄客套后,见问不出什么,几人便告辞离去。除了姚淑媛和何吟儿,邱婉蓉与何姨妈都觉得紫翎或许并没有失忆,而是为了某种原因在伪装,因此两人都不敢大意。特别是邱婉蓉! 回到初阳院,她还想着刚刚沁梅院里紫翎的言行举止,皱眉道:“看不出有什么差别,实在不像。” 翠微接了小丫鬟端来的茶,令她们都退下,这才低声说:“或许这是侯爷的主意,为了迷惑那些想要刺杀侯夫人的人。只是,听说侯夫人在玉州生活了一段时间,且不说她怎么去的玉州,只说若她没失忆,怎么能跑到玉州去呢?那么巧,锦公子竟也在。” “会不会是侯爷暗地里让锦公子将侯夫人带到玉州藏身躲避刺杀,后因被刺客们寻到踪迹,这才又接回来?”邱婉蓉揣测着,无疑瞥见桌子上压着一张纸条,神经立时紧绷。当拿起纸条看了内容,脸色一变,情绪骤然失控,抓了花瓶就狠狠的砸碎在地上。 “夫人?!”翠微吓了一跳,忙问出了什么事。 “又来了,那人又来了。”邱婉蓉颓丧的坐在椅子里,将字条甩了过去。 翠微拾起来一看,也紧张起来:“见面?夫人要去?” “不去怎么办?把柄捏在别人手里,我能怎么办?”总被钳制,邱婉蓉几乎有些竭斯底里,面色狰狞的咬牙切齿:“真把我逼急了,我亲手杀了他!” 第二百八二章 熟悉与陌生(5)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阳光穿透云层,暖融融的春光令人心情格外舒畅。 青奕拽着她在院子里与丫鬟们嬉闹玩乐,又绕着假山石爬上爬下,一刻不消停。玩了一会儿,她让丫鬟们看着他,自己返回房里翻翻看看,希望能找到什么打开记忆的东西。 不经意从卷缸中摸出一只卷轴,打开一看,是一幅画。画上有首诗:题红叶清流御沟,赏黄花人醉歌楼,天长雁影稀,月落山容瘦。冷清清暮秋时候,衰柳寒蝉一片愁,谁肯教白衣送酒。 再看这藏人的画风,含蓄清灵,仿佛是情之空寂,秋之落寞,淡淡轻愁。令她想起卫锦之。这幅画虽无落款,但她觉得是出自于卫锦之之手媲。 “夫人。”红豆忽然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什么事?” “是二小姐的事。”红豆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她失忆了,恐怕之前的那些事都不记得,不知该不该跟她说。 “有话就说吧。”她的确不记得商家都发生过什么,但既然红豆特地提及,听听何妨。 红豆看着房中没别人,这才近前低声说:“自从上个月开始,二小姐就心事重重,每隔几天就往庙里去,人像病了一样。前几天,我无意看见二小姐身边的丫鬟在煎药,说二小姐着凉了,可那药的味道明显不对。这次回来,路上看到丫鬟从一个小药铺里出来,我特地去问了卖药的伙计,对方说她买的是保胎药。” 相思是知道内中情由的,由不得满脸吃惊:“竟有这种事,若是被老爷知道了……” “嗯?什么?”她奇怪的问。 相思这才将商家的事大致告诉了她,并说道:“年前老爷来求夫人,夫人托了知府翻出一件案子来审,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证人,证实那家女儿死的晚上郑则曾去过。衙门认为郑则有谋害人命之嫌,将其锁在牢里,郑家在知府那儿花银子不起作用,直至上月,郑家不知将银子打点到哪儿,刑部将这案子发回重审。恰逢夫人不在,知府似乎迫于上官压力,把案子审结了,郑家出了一笔丧葬费,郑则回了家。” 叹了口气,又说:“郑则肯定知道是老爷求夫人做的这件事,与商家的仇结的更深了,二小姐怀孕的事一旦被人所知,只怕郑家还会落井下石。那时别说老爷,便是夫人的名誉都受影响。我就担心二小姐会不停的去找郑则,那后果……” 她接了话:“商洪丢不起人,若郑则拿这件事要挟,商家生意就彻底完了。” “夫人,这事儿……”相思很担心。 “谁知道呢。”如今她自己都一团糟,也没那么多心思去管商家的事,再者,也的确不知怎么管。 中午,丫鬟们摆好了午饭,她跟青奕一块儿吃饭。 扫着满目丰盛菜肴,她随口问道:“侯爷一般都自己吃饭吗?” 相思顿了一下,回道:“侯爷在旭儿公子那儿。” “哦。”她只知道那是他的义子。 在小院儿,秋霞与凝露摆饭,安娉婷站在一旁安箸布菜,卫肆沨居上位,旭儿坐在下首。寂静无声的用完饭,秋霞捧上茶。 卫肆沨问了问旭儿的功课,听了他的回答,很满意。 这时安娉婷忽然请示:“侯爷,不知侯夫人休息的如何了?旭儿还没去请安呢。” “她好多了,既要请安,你带着他去吧。”卫肆沨环视了眼屋内,随口问道:“可缺什么吗?” 安娉婷忙道:“谢侯爷关切,都不缺。” 卫肆沨喝了两口茶,便起身走了。 “恭送侯爷。”安娉婷等人送至门外,凝露拿眼角余光瞥着她。 卫肆沨出了小角门,要从芙蓉院的院门离去,何吟儿早站在房门口稍望,见他出来,忙迎上去行礼。 “不必送了。”卫肆沨却没有停步的意思,摆着手就走远了。 何吟儿不由得黯然,觉得没什么希望了。 何姨妈却另有思量:“我怎么觉得这阮娘有些不大对劲。” 半个时辰后,安娉婷为旭儿重新穿戴了,领着他前往沁梅院去请安。凝露让秋霞跟着,她留下看屋子,等着她们走了,又寻个借口将小丫头们支出屋子,她悄悄将屋内床铺抽屉都细细检查了一遍。她一直怀疑阮娘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安娉婷到沁梅院时,紫翎正教青奕画画儿。 “旭儿哥哥来了!”一听旭儿来了,青奕早高兴的丢下笔跑出去。 两个小家伙见了面显得很亲密,只是碍着大人们在场,旭儿不敢太随意,在安娉婷的提醒下,跪地磕头请安。 “快起来吧。”紫翎这才仔细打量这对母子,对卫肆沨认义子很是质疑,特别是这位阮娘是个风姿卓越的美人,据说又是来历不明。问起相思时,相思总似藏着什么话没全部说出来。 安娉婷说的不过都是些场面话,几句后便要告辞,只是青奕很喜欢旭儿,两个人手挽着手,说起话来似乎特别投机。 安娉婷看了说道:“若侯夫人恩准,让旭儿陪小少爷玩一会儿吧。” “就让他在这儿吧。”有人陪青奕是件好事。 待安娉婷走后,两个小家伙钻在房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她让红豆陪着,自己则想去园子走走,相思领着几个丫鬟紧紧跟着。 当行至芙蓉林时,她转头望向不远的一座水榭,不由自主的停下来。仿佛看到了一场雨,茫茫的下着,很冷。 “夫人?”相思自然知道哪件事困扰着她,希望她想起来,又怕引得她难过。 紫翎回过神,穿过芙蓉夹道,继续往前走。她望着每一处景致,仿佛成了近视眼,一切对于她而言都有着模模糊糊的印象,却怎么都看不清楚。最后她登上一座假山,站在梅花亭远眺,忽而听见悦耳清灵的箫声,望见了一抹雪白人影。 卫锦之! 忽然她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夫人?你怎么了?”相思及时的扶住她。 “没事,只是有点儿头晕。”她坐在亭子里,脑子里翻江倒海一片混乱,像是一团烂毛线,找不到最关键的线头。 当天晚上,卫肆沨来到沁梅院,丫鬟们摆好了晚饭。 紫翎头痛的好一会儿,望着精美饭菜毫无食欲,抿了口葡萄酒,问他:“你怎么想起认个义子呢?” “为什么想知道?”卫肆沨反问。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认他做义子?”她继续反问,从他的态度越发断定内有他情。 “等你找回了记忆便知道了。”卫肆沨笑着不说,只是问她:“旭儿下午一直在这儿?” “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嘴角噙的笑很耐人寻味。 “翎儿有没有想起什么?” 她轻笑:“或许我对这侯府感情不深,没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可能一辈子也想不起来。” “你去过西苑了?”他蓦地问。 “西苑?”她摇头:“那不是锦公子住的地方吗?” 卫肆沨连饮了两杯酒,似笑非笑的又问她:“真没什么令你印象深刻的?对我,你也没有丝毫没有印象?” 她能敏感的捕捉到他情绪的异样,不由得想起早晨的时候,忍不住问:“我昨晚说了什么梦话?” “人们都说,梦由心生,你认为呢?”他没有回答,自斟自饮。他完全想象不到,她嘴里呢喃的梦话,竟是一个人的名字——锦之! 借着夜色的掩护,在今晚,邱婉蓉只带着翠微进了园子,来到上回那个僻静的小树林。四周暗影森森,弥漫着恐怖的气氛,主仆两个忐忑不安。 树丛里有个黑影,他说出了这次的任务。 邱婉蓉当即拒绝:“不行!这太危险了!上次你就答应要把东西给我,谁知我若再帮你,你会不会再次食言。” “东西在我这儿,你就是安全的。最好照我的话做,否则你在侯府的日子就算到头了,你会生不如死。”对方先是威胁,而后又说:“你放心,我已有计划,保你不会有事。” 第二百八三章熟悉与陌生(6)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微亮的从窗外照进来,卫肆沨已经醒了。 他没急着起身,而是斜倚着床头,凝视着睡梦中的紫翎。他不能忘记昨天她呢喃的梦话,那两个字令他想起种种前事,怀疑的种子在发芽,妒火与愤怒在逐渐的膨胀。可是,他却一直没有质问,潜意识里不愿打开那种局面。 手指轻轻抚弄着她的脸,看她眼睫微颤,直至醒来。 她抬起一双满是疑问的眼睛望着他媲。 “这一觉睡的可好?”他问。 “很好。”紫翎觉得他有些奇怪。 “今天我有事出门,大约四五天才能回来,你一个人在家,要格外小心。我会再沁梅院多派几个侍卫,不要单独走动,也不要出府。”他一面交代着,一面一身更衣。 “你要去哪儿?”她追问。 他一声低笑:“布个局,引蛇出洞。” 早饭后,卫肆沨声称视察田庄,带上几个侍卫走了。紫翎则看着新分派来的两个侍卫,几乎是亦步亦趋跟着她,美名为保镖,实则和监视差不多。她在疑惑在于,刺客难不成躲在侯府里?若是刺客公然闯进来,这两个侍卫也不抵事啊。 “夫人,小少爷的东西收拾好了。” “姐姐我不走,我要和姐姐在一起。”青奕抱着她撒娇。 “奕儿乖,跟红豆姐姐去几天,然后姐姐再派人接你来,还给你做好吃的小蛋糕。怎么样啊?”她倒是想一直留着他,但商洪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极为宝贝,派了人专程来接,她也不能一再强留。 “那姐姐一定要快点去接我哦。”青奕最后妥协了,依依不舍的拉着她的手。 “嗯,奕儿放心,姐姐不会食言的。”将青奕送出沁梅院,她返回来,有些百无聊赖。 香草从厨房里回来,端了碗刚熬好的补汤。 相思接了,递给她:“夫人趁热喝吧。” 她喝了两口,笑着说:“再好的东西也不能天天喝啊,我看也补的差不多了,以后就别弄了。” “大夫说夫人的身体还很虚,这补汤是对症的,夫人喝段时间有助于调养,总比吃药强啊。若夫人觉得腻,还有几样,换着来吧。”相思觉得大夫说的很有道理,大正月里冰天雪地,河里泡了那么久,不好好儿调养怎么行呢。 “好吧。”身体总归是自己的,她倒也不那么坚持。 喝了汤,在院中走了走,想起了卫锦之,便出了门。她一出去,不止相思几个丫鬟跟上,又有侍卫,让她觉得夸张又无奈。 穿过园子走进西苑,一眼就看见怜儿从小茶房里出来,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汁。 “夫人!”怜儿望见了她笑着打招呼,看了自己手里的药碗,歉意道:“夫人见谅,怜儿不能给夫人行礼。” “公子呢?”她直接问。 “公子在屋子里呢。” 她打起帘子,把怜儿手中的药碗接过来,直接走进去。只见卫锦之站在书案前正提笔写着什么,看到她来似乎很意外,眉宇间尽是疑问。 “公子先吃药吧。”她把碗递过去。 卫锦之接了碗,一股气喝完,怜儿忙递上漱口水。 “你饮食怎么样?睡的好不好?”她问。 “还好。”卫锦之微微蹙眉,不太理解她的举动。 她看出来了,也猜到他为什么疑虑,笑道:“怎么,难道我不能来看看你?又不是外人。以前我们没说过话吗?”她半是试探,半是玩笑。 卫锦之淡笑:“以前你从不会突然造访,环境、身份,总有许多顾虑。” “看来失忆不是件坏事。” 她不记得之前侯府经历,无法体会到那么多礼教规矩或是恐惧担忧,或许,也就少了以往遇事的敏感。当初进入侯府,与现在回到侯府,记忆的起点都是一样的,但同样的环境同样的人,却不再相同,也就决定了她会做出不同的反应。 “你曾送了我一幅画?很有意境的画。” 微微思索,卫锦之明白了:“你的诗,我的画,他送给你的。” “你又不管事,又不做官,为什么不做个画家呢?有这份才情和兴趣,哪怕是闲暇时画一幅,也算一项事业,一种寄托,不是很好吗?”她开导般的说:“我看你的这种病也和心情有关,不能太过思虑,你越闲,越容易思虑,精神越容易疲惫。不如让身体稍稍劳累,吃的好,睡的好,更容易养病。” “或许你说的有道理。”卫锦之看着她,难得说句玩笑:“你要帮我卖画?” “我?”她顿时失笑:“好啊!若要我卖画,我可要抽佣金的,别舍不得。” “公子,你真要卖画啊?”怜儿看他们说的煞有介事,满眼吃惊。 “是啊。”卫锦之点点头,与她对视一眼,都笑了。然而几乎是在同一刻,忽然间她整个人倾倒,他忙伸手将她抱住:“紫翎?” “夫人!”相思与怜儿也围上来。 她扶着晕眩的头睁开眼,好一会儿才清醒些:“没事,只是有些头晕,大概又是似曾熟悉的记忆。” “你这样多久了?”卫锦之问。 “很久了。”从卫肆沨第一次出现在玉州她就开始头痛,只是一会儿就好了,记忆却未见恢复。她笑着自我安慰:“大概寻找记忆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这种犯晕也是在积累,或许哪天我一觉醒来什么都想起来了。” “还是找大夫看看。”卫锦之不大放心。 “我知道。”她随口敷衍,反倒叮嘱他注意身体,又当着他的面交代怜儿监督,然后才离开西苑。一路上她走的很慢,扶着相思的手,几乎是闭着眼。 “夫人,你真的没事吗?”相思觉得她脸色不好。 她脑海中翻滚着太多记忆,不仅仅是头昏脑胀,连心口也极为不舒服。似乎都是一些很不好的记忆,令她觉得痛苦酸涩,又有莫名的愧疚。种种情绪袭来,一下子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已经睡在床上。 “夫人醒了?”相思将她扶靠在枕上,说道:“大夫看过了,说夫人可能是正在恢复记忆,这个过程会有些不适。大夫说了,不能急,头太痛的时候就不要想了,以防适得其反。” “相思姐姐,汤端来了。”香草把小碗递来,说道:“我刚才去厨房看到了二夫人身边的翠微,她亲自在厨房让人准备点心和补汤,说是要送到净月庵给老太太吃的。三夫人得知了不甘示弱,也忙着准备呢。说起来她们都不如四夫人,亲自去看望才好啊,不过,到底不一样,她们去了老太太不一定见呢。” “我回来后还没去呢。”没有记忆,对净月庵与老太太的印象,也仅限于丫鬟们的几句话。 相思道:“老太太让人传过话的,夫人刚回来,调养身体为重,不必特地去请安问好慢些虚礼。待过些天萱小姐就要出嫁了,那时老太太要回来的。” “萱小姐嫁的是谁啊?”她问。 相思看她一眼,简单说了一句:“就是本地的徐家三少爷。” “人怎么样?” “挺好的。”相思借故岔开话题,她也没再问。 当天下午,净月庵突然来了人,说老太太病了,上吐下泻,人都虚脱了。听了这话,府里的夫人小姐们全都前去探望,管家请了大夫已前赶去了。 卫锦之同样不能免,望着几辆马车驶离,一队侍卫护行着,心里仍是觉得不妥当。 唤来名侍卫吩咐道:“去总兵府调人来,护送夫人们前往净月庵,这一路出城只怕不安全。” “是!”侍卫骑马去了。 卫锦之又问传信来的人:“老太太是怎么病的?着凉了?” “素云姑娘也说不清楚,公子去看看吧。”传信的人只是传信,连老太太的面儿都没见着,哪里说的清楚。 “跟着侯夫人的车!”卫锦之上了车。 第二百八四章 熟悉与陌生(7)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侯府的一队马车浩浩荡荡的出城,引得满城人引颈眺望,议论纷纷。 出城没走多久,一辆马车忽然脱离队伍,朝另一条山间小路疯狂疾驰。随行的侍卫吃惊之后,发现是侯夫人坐的车,连忙大喊着追上去。 “怎么回事?”卫锦之一直紧跟在后面,听到声音立刻打开车门,只见侍卫们已经追着马车消失在树林深处。当即顾不得许多,命人牵马来,一面上马一名吩咐:“四儿,让管家护送其他夫人们去净月庵,你等着总兵府的人,待他们赶到马上来救驾!丫” 说完已策马追入林中媲。 马车内,紫翎与相思春杏三个人因马车疯狂奔跑而摇晃跌撞,尽管猜到情况不妙,却根本跑不出去。见马车始终疯狂不停,紫翎忽然有了很坏的猜测,即便一会儿没有杀手埋伏,这马车也一定会带着她们一块儿葬身。 “相思,把车门弄开!”她紧紧抓着车窗固定身体,环视着这辆气派华丽的马车,如此坚固,除了车门,根本找不到其他地方可以出逃。 相思春杏两个使劲的推门,可门却被人用一根横木拦住,驾车的人整个儿抵挡着。 “让开!”依稀听见有人追上来,猜测驾车人会分心,她便朝相思春杏示意,借着一股颠簸,利用身体狠狠的撞上去。外面的驾车人毫无防备,结果被撞破的车门砸倒,摔了下去,她则被春杏相思两个及时抱住。 “夫人,没人驾车了。”相思看着已经疯狂的马车,脸色发白。 “跳!”一看到前面树木退开,她觉得情况不妙,随手将锦褥垫子拽了,率先就跳了下去。借着垫子的缓冲,除了一阵晕眩倒没受什么伤。 相思春杏两个早吓的不行,幸而在最后一刻两人同时跳下了车,一阵翻滚后晕了过去。 “相思?春杏?”她连忙上去察看,发觉她们只是昏倒,身上有些微擦伤,并无大碍。大约是受了惊吓。 “侯夫人!”远处侍卫们骑马追了上来,然而早已埋伏在林中的杀手见马车之计失败,纷纷出现,一齐举剑朝她刺来。 她爬起来就跑。 她哪里跑得过那些身怀武艺的人,没跑两步就感觉身后一阵风起,伴随着剑吟。恐惧心惊,明知那声音意味着什么,却仍是难抵本能的扭头去看。冰冷的剑尖迎面而来,仿佛已能触及剑身的冰寒,周围的一切在她而言都已停止。 忽然一支箭破空刺来,仿佛打破了魔咒,时间空间又再度运转。 她这才看见一支羽箭刺入了杀手的手腕,迫使杀手丢了手中的剑。 “紫翎!”一阵马蹄疾驰,传来卫锦之的大喊。 她不再发傻,拔腿就朝他跑去。 “把手给我!”卫锦之弯下腰将她拽向马背,在侍卫们的掩护下,快马奔出林子。 刚出林子,总兵府的副将领兵已到,冲入林中围剿刺客。卫锦之没在这儿耽搁,在另一队官兵的护送下前往净月庵。 抵达净月庵,紫翎这才发现他脸色不大好,忙问:“怎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吃药?” “没事,刚才太紧张,歇歇就没事了。”卫锦之摆摆手,努力的压抑咳嗽,有反问她:“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我没事。只是相思和春杏还倒在林子里。” “不要紧,那些人不会在丫鬟身上费事,侍卫会将她们带回来的。”终究是忍不住咳了两声,脸色一片殷红。 “快进去歇会儿。”她忙扶他进入庵堂,怜儿早忙着准备茶水,情绪稍微平静,她不由得起了疑惑:“驾车的人难道不是侯府的?我想在这种时候,管家不可能找生人进入侯府当这么重要的差吧?” 卫锦之闻之皱眉。 尽管说不上那人名字,但很面熟,绝对不是生人。这只能说明对方早已渗入侯府,胭脂不是唯一的一个,谁也不能保证还有没有其他人。 “公子,喝口茶吧,这是药。”怜儿怕他太难受,拿了救急的药丸来。 卫锦之服了,问:“老太太怎么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怜儿答道:“大夫说老太太不是着凉,是坏了肚子,应该是中毒。大夫已经开了药给老太太吃了,老太太已经睡了,虽然没有大碍,但是折腾了一场需要好好儿调养。” “怎么中毒的?”卫锦之惊讶之后,马上望向紫翎,瞬间了然:“定是他们做的。你身居侯府之内,饮食都有人事先试毒,又有侍卫们日夜守卫,他们寻不到机会。他们对老太太下毒,只是要逼你出来,好伺机下手。” 她却又问:“有没有查出来毒下在哪里?” 怜儿摇头:“素云姐姐也奇怪呢,虽说老太太吃的是独灶,可每回的饭菜都赏给了她和几个丫鬟们分着吃,她和丫鬟们都好好儿的没事,只有老太太中毒。” “有什么东西是单单老太太吃了,而她们没有吃的?”她又问。 怜儿并不知道。 正好邱姚等人出来,素云送着夫人们,听见了她的话,便说道:“回侯夫人,今天老太太除了正常午饭外,只喝了半碗二夫人送来的补汤,吃了两个三夫人送的素馅丸子,四夫人送来的荠菜蒸饺也吃了两个。这些东西我和丫鬟们都没吃。” 一听这话邱婉蓉几个脸色变了:“难道是怀疑我们吗?我们有什么理由给老太太下毒啊?” “或许有人知道你们送东西,偷偷在里面下了毒。”卫锦之如此猜测。 紫翎却有不同的想法,特别是今天几位夫人都一块儿给老太太送东西,在以往是没有这种情况的。可能是藏于府内的人趁机下毒,因为若是另一种猜测的话,那就恐怖多了。 “素云,让大夫把那几样东西都查一遍。”她说。 “这……”素云迟疑了,将几位夫人看了一眼,说道:“回侯夫人,只怕是查不成了。那些汤和丸子蒸饺一并收在隔壁房中的桌子上,那会儿几位夫人到的时候,一脸的惊慌,说侯夫人遭遇了刺客。丫鬟们忙着进进出出的端茶为夫人们压惊,结果屋子里人一多,不知是谁撞翻了桌上东西,汤罐和盘子全都摔了。那会儿还不知老太太中毒的事,所以我已经让小丫头把东西都收拾了。” 随着素云的话,她仔细观察几位夫人,发觉二夫人邱婉蓉的眼神里微微有些异样。一时又想起早先小丫鬟香草的话,说二夫人今天特地去厨房准备东西送到净月庵,三夫人是因此才跟着送,四夫人一惯如此。如此一来,这二夫人的确十分可疑。 她所疑惑的是,二夫人难道能和刺客一伙?别说别人,她都很怀疑。 “去看看老太太吧。”她不再提验毒的事。 卫锦之却看出她方才的思量,见她不言,便也没急着追问。两人进去看了看老太太,方才又退出来。 卫锦之道:“回府吧,免得再出意外。”又对卫若萱等人说:“若萱,我得回府处理些事情,你留在这儿照顾老太太。我会派些人留下来守护,等着明天老太太情况好些,你陪着老太太回侯府。在府里终归是方便些。” “二哥放心,我知道的。”卫若萱说完又进屋里去了。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离开。 上车时,邱婉蓉等人先送紫翎登车,邱婉蓉迟疑着问:“不知刺客是什么人?那驾车的车夫简直太胆大包天,竟被刺客收买,不知抓到了没有?” 紫翎看着她,意识到对方很是关心那名车夫,心中更是有了猜测。 “谁知道呢。当时情况危急,哪里理会得了那么多,不过总兵府及时赶了过去,想必那些人也不可能轻轻松松的全身而退。”随着这些话,瞥见其眼中闪过难以掩饰的一抹慌张,笑着便上车了。 邱婉蓉攥紧了手,随之登上后面一辆车,一上车就咬牙暗骂:“什么狗屁万全之策!万一他落在侍卫们的手里,岂会对我守口如瓶?” 翠微却不这么看,安慰她道:“既然他们的目标是侯夫人,侯夫人没死,他们总用得上夫人,绝对不会威胁到夫人的。” “我不能再这样被他们钳制下去,你懂吗?”邱婉蓉意识到卷入了一个极大的深渊,弄不好不止是她,包括他们邱家一族都将万劫不复! 第二百八五章 熟悉与陌生(8)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当天夜里,邱婉蓉再次来到园中小树林。 “东西呢?”她压着愤怒的声音质问。 树丛中的黑影说道:“计划失败了,得请夫人再帮一次忙。” 这完全在意料之中,邱婉蓉没前两次那么顺从,冷笑道:“我开始怀疑你了,我看你根本没有那样东西,一直只是在故意利用我!我帮你做的那些事,每一次都是拿命在赌,若这一次你不让我看到那件东西,休想我再帮你!媲” 说完她转身就走,一副决绝。 “等等!”黑影喊住她,在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好!明晚给你看东西,但时间紧迫,你先照我的计划做。” “不行!不见东西,我什么也不会做!”这回邱婉蓉是铁了心,并提醒他道:“侯爷出了门,说不准哪天就回来了,那时你们更没有机会。若想我帮你,就赶紧让我看了东西,别耽搁你们的大事。” 黑影稍稍沉默,或许真是局势紧迫,便说道:“半个时辰后,梅花亭下的假山里见,我会让你看到东西!” 随着一道影子快速闪过,小树林恢复了安静。 邱婉蓉不敢多呆,快步跑到园子某一处,早有个人等在这里。她低声吩咐:“你先去梅花亭的假山,藏好,我估计这人会点儿功夫。一会儿我和他见面,当灯笼落地时你就立刻动手,千万不能出差错!” “夫人放心!”这人正是陪房曹利,为防万一,他不仅准备了涂有迷/药的帕子,还准备了一柄锋利的匕首。 到了约定的时间,一人蒙面进入假山,假山里,邱婉蓉带着翠微提着一盏灯笼等候多时。 “东西呢?”这是邱婉蓉最关心的问题。 来人拿出一张叠好的纸,打开,展示给她看。 “等等,我要看是不是那张。”邱婉蓉亲自提起灯笼照着细看,当确定的确与当初绿萝写的那半张字迹纸张都一致时,顿时心情起伏难平,手一松,灯笼掉到了地上。 瞬间假山内漆黑一片。 与此同时,曹利突然从假山里窜出来,从后面将蒙面人抱住,扬起匕首就刺。 对方在吃惊之后,立刻反击。 眼看曹利要制不住他,一旦他脱险,后果难以预料。 “翠微!抓住他!”邱婉蓉当即顾不得许多,亲自扑上去将人死死的压在身下,拔下头钗就死命的刺。 “谁?什么人在里面?”正在这时居然有人出现,大声喝问着假山内的人。 邱婉蓉从疯狂中清醒过来,这才发觉自己满脸满身的血,那人已经死了。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有人来这儿,主仆三个全都慌了,大气不敢出。邱婉蓉更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被发现,干脆杀人灭口! “什么人?赶紧出来!我要喊人了!”外面丫鬟的声音似乎很耳熟,威胁中更多的是害怕。 邱婉蓉仿佛是疯魔了,竟一下子冲了出去,扬起发钗就刺向丫鬟。 “啊――”一声尖利的喊叫划破了安静的夜色。 翠微吓得不轻,摆手令曹利赶紧走,使劲拽走了欲致那丫鬟于死地的邱婉蓉。主仆两个一路疾跑,然而侍卫们已经听到了丫鬟的尖叫,跑进了园子。 翠微慌了:“不行,夫人身上有很多血,会被侍卫们发现的,那时就解释不清了。我们得回去!” “回去?”邱婉蓉脑子里还不清醒,一直想着刚才那丫鬟的声音,尽管天色暗没看清样貌,但声音很熟悉。猛地想了起来:“对!是凝露!凝露!她说不定看见我的脸了,说不定认出我了,刚刚你不该拉着我,我杀了她就完事了!” “夫人,小声点儿。”翠微心都要蹦出来了,都是太紧张害怕,只觉得丫鬟声音熟悉,竟一时没想到竟是凝露。眼看侍卫们声音越来越近,她灵机一动,拽上邱婉蓉就往回跑:“夫人,我们回假山,就装作是听见喊叫去的。你进去后就故意摔倒,到时候身上沾了血也容易解释了。” “对!对!”邱婉蓉完全不能思考了,全凭翠微安排。 当两人回到假山,凝露早因惊恐害怕朝侍卫们跑去了,正好为两人提供了机会。 翠微大喊道:“快来人啊!快来人!” 侍卫们提着灯笼跑来,只见假山里躺着一个浑身是血已经死了的人,这人穿着像个杂役,脸上却蒙着黑面巾。在尸体旁边,邱婉蓉满手是血跌坐在地上,一脸惊吓。 翠微忙扶起她,说道:“我陪夫人在园中散步,听见了有人喊,过来后却没发现有人,走到假山里夫人被这人给绊倒了。夫人全身都是血,又受了惊吓,我得扶她回去换衣裳。” 侍卫尽管心中有些疑虑,却因对方身份而不好阻拦。 主仆两个顺利的回到初阳院。 见下人们个个惊恐的表情,翠微呵斥道:“看什么看!夫人在园中受了惊吓,赶紧去提水来,夫人要沐浴。” 丫鬟们赶紧去准备,很快就备好了热水。因时间仓促,没有专门煮香汤,为了去除血腥气,翠微往水里面撒了些香粉。 “啊――”安静中突然听见邱婉蓉一声大叫。 “夫人?夫人怎么了?”翠微赶紧跑过去。 只见邱婉蓉刚褪下外衣,整个人怔怔的呆站着,傻了一样。 “夫人?你怎么了?”翠微轻轻晃着她的胳膊。 “完了!完了!”邱婉蓉喃喃自语着,一下子滑坐在地上:“不见了,那张纸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我明明抓在手里,怎么不见了?” “纸?”当翠微明白过来,脸色煞白。 她们今晚铤而走险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那张纸,现在却不知那张纸掉在哪儿了? 一定是那会儿被凝露发现,又慌又乱,以为将纸紧紧的攥在手里,实际上却是丢在哪儿。这会儿侍卫们一定因为死了人而到处搜园子,保不齐就已经发现了那张纸,一旦那张纸上的内容被发现,一切就全完了。 翠微一下子也瘫软了:“夫人,怎么办啊?我们怎么办?” 此时,紫翎也听闻了园中死人的事,各院里除了邱婉蓉之外都来了。不多时,瑞大娘领着一个人到了,灯光一照,是脸色发白眼神惊恐的凝露。 “侯夫人,事情是凝露发现的。”瑞大娘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紫翎问。 凝露却是将在场的一些人全都看了一遍,提出一个要求:“侯夫人,我想单独与您说这件事。” 紫翎有些意外,点头同意了。 进到屋内,没了旁人,她道:“说吧。” 凝露往地上一跪,说道:“有些事我若不说,侯夫人定然也会疑惑,也会问。其实今晚我单独进园子,是悄悄跟着阮娘,我一直觉得阮娘偷偷隐瞒了一些事情,特别是近些天,她曾两次在晚饭后不知一个人去了哪里。今晚我悄悄跟着她进了园子,不一会儿就跟丢了,后来无意间走到梅花亭,听见假山里面有动静。” “假山里绝对不止一两个人,我很害怕,就大声喊。哪知里面突然有人冲出来想杀我,虽然天色太暗没有看清是谁,但绝对是个女人,还可能是某位夫人或姨娘。后来又跑出来一个人,将那人拽走了,我缺捡到了这样东西。” 凝露将一张沾有血迹的纸张递给她。 她把发皱的纸展开,看了上面的内容不由得皱眉:像是某人的自白书,里面清楚的揭露了二夫人邱婉蓉暗地里所做的一切勾当。 “相思。”因她没了记忆,便把纸递给相思看。 相思一看就明白了,并不觉得意外:“夫人想怎么处置?” 紫翎细细打量着跪着的凝露,蓦地说:“这张纸的事,你不要和人透露,有人问,你就说什么都没拾到。至于你说的阮娘,也不要跟旁人替,继续盯着她,有什么可疑再跟我说。我会处理。” “是!”凝露一听她管阮娘的事,顿时就踏实了,还不忘保证:“我可以跟侯夫人保证,阮娘绝对是心怀鬼胎!” 待凝露出去后,相思不解道:“夫人不打算处理二夫人的事?” “时机不太好,再说,我想把事情丢给他处理!” 这时春杏在门外道:“夫人,锦公子来了。” 第二百八六章 熟悉与陌生(9)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如今卫肆沨不在府里,一应事情都由卫锦之做主料理。侍卫们将园中之事禀报给他,他在察看之后,觉得事情很蹊跷,特别是白天还发生了刺客的事,令他直接想到紫翎的安危。 他进到厅中,丫鬟正在上茶丫。 “你来了。”紫翎从里面出来。 卫锦之先看了她,确认她一切都好,这才说道:“园中死了个杂役,事情有些不对,经过验查伤口,应该是被簪子或是钗所刺,凶手是个女人。那人脸上蒙着面巾,又去园中假山那么隐秘的地方,可见是与人偷偷会面,并且对方不认识他。我猜测,这人就是刺客安排在府中的内应,他们一定是抓住了某人的把柄,以此要挟对方为他们做事。” “我知道是谁。” “你知道?”卫锦之很吃惊:“难道她看见了凶手?媲” “那倒不是。”她略低了声音,说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应该是某人被胁迫了,那杂役应该是大意之下被灭口了。我这儿有样证据,足以证明我们的猜测,只是那人身份有些敏感,我想还是等他回来再处置。”说着将那张纸递给他。 卫锦之接来一看,顿时就明白了。 “他很快会回来的。”卫锦之交代她:“为防意外,你暂时不要出沁梅院,我会吩咐,生人一律不准进来。再熬几天就行了。” 她听出弦外之音,想必对于卫肆沨的计划,他是知晓的。 夜色安静了下来,杂役之死对外称是遭贼袭击,别人都猜测是刺客们闯入误杀了倒霉的杂役,邱婉蓉主仆两个却是犹如劫后重生。尽管那张丢失的证据令两人惴惴难安,然而无人提及,她们便认为没人找到,或是有人发现了没声张。这也算是目前而言最好的结果了。 三天后,卫肆沨回来了。 管家立刻禀报了之前发生的事。 “老太太要不要紧?”他问。 “老太太已经养的好多了,没有大碍,如今回到了府里。” 卫肆沨抬脚往老太太的院子走。老太太是上了年纪的人,又身体金贵,受了一场折磨身心俱疲,他来时正好吃了药,已经睡了。他问了素云几句话,交代好生照顾,便前往沁梅院。 一入院门他招手喊过个小丫头问:“旭儿公子在不在?” “回侯爷,因青奕小少爷来了,旭儿公子便在这里。这会儿侯夫人陪着他们玩呢。” 卫肆沨听了便大步进入房中。 “夫人,侯爷回来了。”相思已扬声禀报。 紫翎闻言站起身,他已经直接走了进来。 “翎儿,你瞧瞧这个是什么?”卫肆沨一进来就从怀中摸出一块金光闪闪的牌子。 “这,这难道是……”她吃了一惊,直接想到那块皇上御赐的金牌,再看金牌上的确写着“如朕亲临、代天巡牧”的字样。她顿时满腹疑惑的盯着他,不明白他是怎么找到了这块金牌,不是说早将寺庙翻遍都没找到吗? “姐姐,这是什么啊?”青奕只觉得金牌闪光耀眼十分漂亮,不觉得就想伸手去摸。 “哦,旭儿也在。”卫肆沨似乎这时才发现屋内还有别人,从她手中拿了金牌,直接放到抽屉中。又随口问他:“功课学的如何了?” 旭儿忙恭身行礼,然后回道:“遵义父的话,每天按照先生教授的内容学习,不敢懈怠。” “嗯,很好,等晚些时候我要检查。先回去吧!”卫肆沨道。 “是,旭儿告退。” 尽管看似平常,可紫翎仍是觉出了些微古怪,不由得打量起他来。若旭儿换了旁人,她一定会那么猜测,可旭儿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他总不可能花一番功夫布局,就是为了钓旭儿这么一条小鱼吧?再者,旭儿是他义子啊! 然而紧接着,她想起凝露的话:阮娘可疑?阮娘是旭儿的亲娘,来历不明,他又收下旭儿为义子。难道,真的是有所深意? “青奕也先出去。”卫肆沨一说,红豆赶紧就将青奕带走了。他拉着她坐下,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注视她:“听说是锦之救了你。若我当时在场,心肯定悬起来了,他的箭法并非百发百中,万一射中了你,岂不是令他很内疚。不过如此一来,他也算一报还一报,你们扯平了。” “扯平?” “你失忆了,所以不记得,有一次他意外落水,是你救了他。如今,可以说他是在报恩。”卫肆沨轻抚她的脸,问:“记忆还没有任何恢复吗?一件事都没有想起来?” “我想要不了多久了。”她觉得他还是那么古怪,说不出为什么,似乎和卫锦之有关。若不然他怎么总是围绕着卫锦之。她起身拉开抽屉,取出那张带有血迹的纸,递给他:“那晚的事管家侍卫们都不知内情,我虽知道,但觉得不能贸然,还是你亲自处理吧。” 卫肆沨一看纸上的内容,回想起了绮岚院的事,冷笑道:“真想不到,这半张纸在今天显露了出来,竟真是她藏的,真帮了她大忙!” 她?紫翎能听得出来,这个“她”指的是个女人,但并不是邱婉蓉。 “二夫人这两天如何?”他问。 “那晚之后,据说是受了惊吓,一直在房中养病。毕竟这重要的半张纸不知下落,她怎么可能装作没事。” “哦。”卫肆沨嘴角的笑很耐人寻味。 实在看不出他到底什么意思,也懒得去问,只是很在意那块金牌:“你怎么找到的?这当真是那块金牌?” 卫肆沨含笑不语,好一会儿说:“晚饭和老太太一块儿吃。你若放心不下青奕,把旭儿请来陪着他。” 她顿时有个不好的猜测:“你不会利用青奕吧?他才四岁!” 卫肆沨嗤笑道:“你在怕什么?怕旭儿?旭儿不过六岁,能做什么?放心吧,这沁梅院里里外外都是人,你我不过是去吃顿饭,很快就回来了。” 尽管如此,她仍是觉得他另有打算,只怕他钓的鱼真是旭儿! 夜色渐渐落下,安娉婷为旭儿整理好衣裳,瞥了眼门外等候的秋霞等人,对旭儿说道:“在侯夫人屋子里不要顽皮,只陪着青奕,侯爷与侯夫人陪老太太吃晚饭很快就回去,你也早点儿回来。”说着将旭儿轻轻抱住,身为微微发抖,在他耳边低声叮嘱:“一定要小心,若不行就别勉强。” 旭儿却表现的很坚定:“娘你放心,我都懂,我会很小心的,我一定能……” “嘘。”安娉婷看到凝露进来,制止了他的话。 “我去了。”旭儿说了一声,由秋霞等人陪着去了沁梅院。 而这时,紫翎已经跟着卫肆沨到了老太太这儿,一张大圆席,只坐着卫家兄妹三个,老太太和她。老太太的精神不太好,其他人各自默默的坐着没一句话,卫肆沨只是自斟自饮,气氛很是古怪。 “我累了,你们慢慢吃吧。”不到一会儿,老太太起身离席。 除了卫肆沨,其他三个都站起来。 “锦之,坐。”卫肆沨冲他摆手,为他斟酒。 卫锦之动了动唇,终究什么也没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紫翎百无聊赖,又不能离开,便观察着卫若萱。即将要嫁人了,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悦,反倒有些忧愁,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儿发呆。 安静中,忽然有侍卫从外面跑来,急声禀道:“侯爷,他们得手了!” 卫肆沨闻之起身,立刻大步出去,显然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紫翎望着他一直出了院子,回身看向卫锦之,想问什么,忽然想起青奕。心里到底不踏实,立刻小跑着赶回沁梅院,刚回到沁梅院就见凝露急色匆匆的跑来。 “夫人,我被阮娘打昏了,醒来后她和旭儿公子都不见了。” “青奕呢?”她顾不得管什么阮娘,只担心青奕。 “姐姐!”青奕从房中跑出来,笑嘻嘻的跳进她怀里,然后什么天真的担忧着:“姐姐,旭儿哥哥不见了,是不是被坏人抓走了?” 她想,卫肆沨一定追上去了。 第二百八七章 一场局(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侯府的夜色依旧那么安静,然后她却知道一定会有事发生。她回来后查看了抽屉,里面的金牌不见了。先将青奕哄睡了,而后便静静地坐着等消息,边等边思索着卫肆沨的这场布局。 这么重要的鱼饵,放在如此明显的地方,到底是那些人智商太低,还是他自视很高?最重要的是这样的计策居然成功了!年仅六岁的旭儿竟然是肩负重任的那个人丫。 阮娘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何时,相思忽然疾步跑进来:“夫人,侯爷回来了!” 一看相思脸色不对,声音都透着极度的紧张,她瞬时起身朝外走媲。 一到外面,但见侍卫们将整个院子围的密密实实,阮娘和旭儿母子两个紧紧的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而在最明显的位置,一个红衣服的绝美女人被侍卫押着跪在地上。 相思在她身边低声讲道:“是胭脂姨娘。” 姨娘? “卫侯爷,别想从我口中套出一个字,要杀就杀!”胭脂扬着满脸绝色冷艳的笑,无视一切又满心得意:“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是吗?”卫肆沨同样笑的一脸快意。 “你什么意思?”胭脂发觉他的反应古怪,特别是此时沁梅院忽然来了一群人,令胭脂更为疑惑。 紫翎同样皱眉。来的人是几位夫人姨娘,卫锦之也来了。 卫肆沨指着胭脂说道:“这是失踪多时的胭脂姨娘,没想到今晚居然意外的找了回来。你们知道她当初是怎么消失的吗?她很有胆色,不仅和男人私奔,还偷了我一件很重要的宝贝。今晚我就让你们看看,触怒我的下场!来人!给我打!直打到她咽气为止!” 一声令下,胭脂被侍卫们压倒,抡起板子打起来。 胭脂纵然有傲气有赴死之心,可到底是个绝美的女人,没想到会有如此下场,几板子下去就已经是皮开肉绽,喊的撕心裂肺。 那一声声啪啪的板子声,听得紫翎与几位夫人姨娘心头直跳,哪里敢看。特别是邱婉蓉,当初是胭脂偷拿了那半张罪证,直到前些天城外埋伏刺客刺杀侯夫人之事的发生,她终于明白胭脂是另有其主。如今见胭脂居然被侯爷抓了,她只希望胭脂尽快的死,否则一旦说话扯上了她…… 紫翎却看着卫肆沨噙着冷笑的脸,想着杀人不过头点地,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故意选择这种残忍的方式。 “卫肆沨!你尽可以折磨我,早晚你会死的比我更惨!”胭脂居然一直熬着,扬声大喊。 卫肆沨走到胭脂跟前蹲下,笑着,忽然低声说了句:“你以为顺利的偷走了金牌?你怎么不想想,若我不放行,她怎么能从侯府出去?” “你,你什么意思?”胭脂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的惨白。 “让我想想,大概两三天东西就能到你家主子手里,他若有那个慧眼认出是假的,那是他的造化。若他认不出来,试图用那枚金牌做些什么,呵,那我可真同情他啊。” “你!不可能,不可能的!”胭脂不愿相信,大喊着挣扎。 侍卫们的板子并未停止,一声一声揪心的闷响还在继续。当她不再动,不再喊,侍卫们探了她的鼻子,确认她已经死了,板子这才停止。 紫翎看的最清楚,胭脂是双眼瞪着死的。 “将她的尸体扔到山里!”卫肆沨又下了一道冷酷的命令,然后望着院内的诸人说道:“近来府内不太平,想必你们也提心吊胆。都回去歇着吧,今晚不要再出门,与胭脂私奔的男人还藏在府内,我会命侍卫们仔细搜查,天亮后一切都会结束。” “是。”众人一听府内某处还藏着个私奔的男人,都深感意外,又有些忐忑。在余惊中,所有人都没敢做声,纷纷回了房间。 卫肆沨与侍卫们吩咐了一番,突然见卫锦之直直盯着一个方向,顺着目光一望,他看的是紫翎。 “大哥!”卫锦之突然一喊,人已经跑了出去。 卫肆沨在他的声音里才回神,只见紫翎毫无预警的晕倒了。 “翎儿?”卫肆沨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反应,赶紧将她抱回房中,吩咐人请大夫,又问相思:“怎么回事?她怎么好好儿就晕倒了?” 相思也吓到了,忙回道:“那会儿胭脂受刑到时候夫人就有些不大对劲,一直直愣愣的盯着,又似乎有些头痛,我问她话都没反应,然后就突然晕倒了。” 卫锦之一听就做了判断:“一定是想起了什么,头太痛才会晕倒。” 卫肆沨看了他一眼,又凝眉注视着床上的人,不由得攥紧了手。 卫锦之何等的敏感,特别是对于自己的大哥,所以他很快就察觉了卫肆沨微妙的情绪和反应。从床边退开,换了以往神色,说道:“事情已有了结果,我就先回去了。” “嗯。”卫肆沨望着他出去。 这时,紫翎醒了,睁着眼只是发愣。 “翎儿?”卫肆沨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阖了阖眼,扶着隐隐犯晕的头坐起来,忽然问:“为什么要将胭脂活活打死?又为什么说府里还藏着个男人?” 卫肆沨却是盯着她,一副探究:“想起来了?” 她不由得讥诮冷笑:“全是侯爷的功劳。若是你不下令将胭脂活活杖责而死,我怎么肯能因此受到刺激呢?这沁梅院死了那么多人,你却还是将人带到我面前活活打死,人命于你而言,就像是个娱乐。” 胭脂的惨死令她想起似曾相识的一幕,水荷和大力,曾在这院子里被杖责,被打断了腿。 “怎么,觉得我狠心无情?”卫肆沨蓦地捏住她的下巴,满眼冷色:“我在你心中如此不济,那谁在你心中占着不可相比的地位?” 她一愣,忽然意识到他在质问什么。 卫肆沨丢开她,朝外喊道:“把人带进来!” 阮娘母子进来了,跪在地上,其他人都被前退出去。 恢复了记忆,她知道了阮娘并非一般人,却更是吃惊不解。卫肆沨的这个局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待卫肆沨审问,安娉婷已经抱着旭儿哀求:“求侯爷开恩,我愿意以死谢罪,求侯爷饶了旭儿吧,他还小,什么都不懂。求侯爷了!” “讲讲他爹的事,我或许可以考虑你的请求。”卫肆沨说。 紫翎愕然的望着他,忍不住出声:“他不是你儿子吗?” 卫肆沨哼笑:“翎儿,你真的相信旭儿是我儿子?在最初听说的时候,我的确有几分相信,可后来就明白了。安娉婷即便真怀了我的儿子,若能躲五年,就能躲一辈子,怎么会选择在我到京城时出现呢?更重要的是,我要离开了,她那边居然闹了刺客,实际上是做给我看的一场戏,也顺理成章的让她到了我身边。”他盯着安娉婷,笑的毫无温度:“若我没猜错,你早就被太子发现了,你出现在京城的歌舞坊,也是太子针对我一手策划的,对不对?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让你带着旭儿,冒充我的儿子。” “是,一切都如侯爷所说。”安娉婷哭着说道:“当年侥幸逃出一命,我躲到清水县一个小村子里,因连夜奔逃加之惊恐,孩子没了,又生了一场大病。我身无分文,无处栖身,幸好村头住着一个好心人救了我。他不但收留我,还倾尽所有为我治病,我能拿来报答他的,只有我自己。原本以为会这么平静一辈子,谁知道,四年后的一天,我和他带着旭儿在林中打柴,却遇到了几个骑马打猎的人,其中一人正是太子。他认出了我!” “太子将我们抓了起来,他以为旭儿是侯爷的儿子,我告诉他不是。我以为他会将我们报给皇上,可是,他没有,而是让我照他的吩咐做,否则就要杀了仲良。一开始他只是要我亲近侯爷,监视侯爷所有举动,以及侯夫人的举动。直到这次,刺杀失败了,当得知侯爷取回了金牌,他就要我偷到金牌,以此换取我们一家三口的自由。” 第二百八八章 一场局(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听了安娉婷的一番话,紧盯着卫肆沨,不知他会怎么处置。 卫肆沨蓦地对上她的目光,笑意中闪着一丝冰冷:“你不是总说我冷酷无情吗?这回我就做个有情人。从今往后安娉婷就不存在,只有阮娘,旭儿仍是我义子。如此算不算开恩呢?” 安娉婷满眼惊讶,赶紧磕头:“谢侯爷开恩!谢侯爷!丫” 旭儿突然请求:“求义父救救我爹爹!我很想他。媲” 安娉婷同样满眼期希,却清楚这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因此不敢开口。 “你们先下去。”卫肆沨没有给予任何回复。 待母子两个离开,紫翎禁不住疑问:“安娉婷如此特殊的身份,如今你打死了胭脂,得知了太子在锦州布置的一切,就不怕太子将安娉婷告发吗?在外人眼里,旭儿可是你的私生子,而安娉婷当年定然做过什么厉害的事,如今的局面,很容易牵扯到你……” “你在担心我,还是担心别的?”卫肆沨打断她的话,说:“我曾告诉过你,安家被抄,她充了官妓,服侍过我一段时间。其实她是有预谋的,接近了我,才有可能接近皇上。当年秋狩很成功,皇上亲自驾临别苑,设宴款待所有人,安娉婷舞技卓越,负责献舞。谁知,她竟趁机行刺皇上。当时她还有帮凶,趁着现场大乱,那人掩护她逃了。” “当年我还很年轻,事情发生时最吃惊的就是我了。谁都知道她服侍过我,幸而得老王爷力保,皇上也认为我是被利用,未曾深究。试想,若有人得知安娉婷曾怀孕,那时岂是我一张嘴能说清的。没想到时隔多年太子竟能抓到她,如果不是局势变动,恐怕他早拿旭儿做起了文章。” “那现在你就不担心?”她问。 卫肆沨冷笑:“局势又变化了,如今安娉婷已经没有用了,除非她自己跑到皇上跟前说是安娉婷。之前太子和安娉婷都以为借着旭儿能欺骗我,现在把戏拆穿,她怎么敢乱来?就算太子拿阮仲良威胁,她这个母亲岂能枉顾儿子的命?” 她懂,他维持阮娘母子表面身份不变,实际也是一种控制。 “那,太子会杀了阮仲良?” “或许不会,那不是我关心的问题。”卫肆沨很淡漠,毕竟阮仲良于他而言毫无价值。 “那金牌……你真找到了?”她不太确信,特别是想起他那会儿蹲在胭脂跟前说话的样子,明显令胭脂崩溃。 他笑起来:“翎儿是个藏东西的高手,别说我找不到,便是太子派出的那些人,几乎将寺庙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块金牌是仿造的,我出去几天,实际只是往寺庙跑了一趟,让他们以为你想起了金牌在哪儿,认为我取回来的就是真的。” “很冒险,太子居然信了。”她实在想不通,对方那么处心积虑,似乎突然变的幼稚。 卫肆沨看出她的心思,说道:“做这个决策的可不是太子,是胭脂。太子远在京城,不可能事事亲自下达命令,胭脂主管着锦州的一切,毕竟在侯府呆过,对侯府的事情最熟悉。他们几番刺杀你都没有成功,防卫越来越严,越来越没机会,而太子面对变化的局势越来越急迫了。胭脂一心想帮太子摆脱被动的局面,便退而求其次,想利用旭儿这个不为人所戒备的孩子,偷到金牌。没了金牌,就可以不用杀你了,而且那块金牌在未来的某些时候,或许还能发挥重大的作用。” “皇上的病情又有了变化?”她立刻猜测道。 “你也清楚,皇上的病已入膏肓,时间早晚的问题。”卫肆沨拧眉:“太子被废,皇上病重,朝臣们天天上奏请皇上立下储君稳固朝局,可皇上似乎没这个意思。若有一天皇上驭龙宾天,一个被废的太子很难有什么竞争可言,定然是三王爷与另两位王爷相争。如今京城暗云涌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变天了。” “还有一件事,你处理胭脂的时候说的话。”她觉得他不会平白无故说私奔,那是他最忌讳的事,等于自己给自己脸上抹黑。 “很快你就会明白的。”卫肆沨盯着她,静静的凝视了好一会儿,忽然说:“我看锦之身体养得差不多了,皇上又病情不稳,若遇上国丧,三年都不能婚娶。不如,就趁着现在把他的婚事办了,我想谢家不会有异议。” 经他一提,她想起卫锦之,想起在玉州时那几天的相处,不禁说道:“不是已经延迟了吗?突然又提前,像儿戏一样,再者,太仓促。” “你觉得仓促?”卫肆沨似笑非笑:“翎儿,没想到你会反对,或许你是太关心他,不愿他受委屈。” 知道他在质疑什么,却仍是不由自主的垂下眼,在他看来,便是心虚。 “翎儿在想什么?”他大力的钳起她的下巴,迫使彼此对视。 忍着疼痛,她笑着坦言:“知道我在你脸上看到了什么吗?真不像你。你不总说我们是夫妻吗?他是你弟弟,自然是我弟弟,我之所以反对提前婚事,只是站在他的立场设想。府里发生过的事别人不知道,可我们彼此心里清楚,你知道他肯定心里很难受,却又把他的婚事出尔反尔,让他怎么想?依照他的性格,你若说了,他是不会反对的,可他是你弟弟,对人生大事应该有决定权,不能总是为了顺应你的需求一再妥协退步。你已经牺牲了唯一的妹妹,还要再逼着他吗?” “你说我在逼他?难道你觉得谢家小姐配不上他?还是觉得这门亲事委屈了他?”尽管明白她的意思,可她这番顶撞指责的话说出来,着实令他生怒。说的再好,再对,都不是他想听到的。 “如果你不逼他,就别说提前婚事!”她心里也动了气,顶撞起来不顾后果。 “你可真是他的知己!”卫肆沨一声讽笑,忽然说:“你一直都是这么个性子?虽然有些时候可爱有趣,可总这样,哪个男人受得了?你有没有想过,你曾经的丈夫或许并非只是为了钱,更是为了摆脱你。” “你!”没想到他竟拿那件事来嘲讽,一瞬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量,白着脸,一动也不动的坐着。 见她如此反应,口不择言之后,卫肆沨也有些后悔,却拉不下脸面哄她,彼此便这么沉寂的对峙着。 “侯爷!侯夫人!初阳院出事了!”外面忽然传来侍卫的喊声。 紫翎的眼神一动,似回了神,却坐着没动。 卫肆沨盯着她,对这种局面焦躁烦闷,却没勇气出声打破。 “侯爷?”始终不见回应,侍卫再度出声。 卫肆沨认为她是故意无动于衷,想逼着他先妥协,一股气直涌心头,越发的燥怒,最终甩身出了门,喝问:“出了什么事?” 侍卫没料到他如此反应,回道:“侯爷要卑职等人查找的人找到了。他躲进了初阳院,结果被二夫人发现,发生了争斗。卑职等人闻讯赶到时,屋内漆黑一片,待点灯一看,二夫人与贴身丫鬟都死了,那人受了伤,在卑职等抓捕时负隅顽抗,死于刀下。” 相思春杏等人一直在门外,听见侍卫的话,可谓震惊不已。 卫肆沨脸上只是一片冰冷,眸子里压抑的怒火也并非因初阳院而起,安静中,他蓦地喝叱:“还愣着干什么?二夫人出了事,身为侯夫人难道不管不问吗?还不赶紧去通知侯夫人!” 相思等丫鬟被喝的提心吊胆,赶紧进入屋内去请。 侍卫的声音不小,紫翎又是倾耳在听,早听清楚了,哪里用得着再通知。 其实他是故意这么大喊,以此发泄内心的不悦不满,又期望她能顺着这件事主动与他开口。他心里已有一个结,越缠越大,却又不知该怎么去解开。或者说,他潜意识里害怕,这世上能令他害怕的事几乎没有。 他实在没法接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他何曾与人低声下气?何曾对一个女人如此用心?可她却不知感恩。 他只站在自身的立场,却不知有些事只差一步,往往是这一步,决定了结果。 第二百8九章 一场局(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从屋内出来,看了他一眼,已经猜到初阳院为什么出事,毕竟那个所谓与研制私奔的男人是编造出来的。她很意外,他居然让邱婉蓉这么死了,这结果又在情理之中,多事之秋,他必须让邱婉蓉“干干净净”的死。 一路上安静的只听众人脚步响。 初阳院内灯火通明,除了侍卫们,姚姝媛等人以及瑞大娘领着几个管事媳妇都在这儿,丫鬟们胆小害怕的缩着头不敢看,整个院子里乌压压的全是人,却半点声响没有。 他们一来,众人早退至两侧迎接。 紫翎随着他进入屋内,里面一切都尚且保持着原样。但见桌翻凳倒,满地狼藉,邱婉蓉腹部中刀满身是血倒在里间,翠微则被直接抹了脖子倒在珠帘处,显然是翠微听见里面动静,进来查看时被杀。最明显的算是厅中横地的尸体,是个年轻男人,满身刀痕血迹,死的极惨。 她可以肯定,这个男人并非是杀死邱婉蓉主仆的凶手,而是胭脂的人,并且早已死了。屋中的一切,不过是布给人看的一场局,令邱婉蓉“死得其所”。 “把尸体处理了。”卫肆沨返身出来:“立刻着人去京城邱家报丧,仔细料理二夫人的后事,由侯夫人亲自照管。媲” 或许因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所有人都不敢多谈多议,一切都在安静中进行。 面对又一个人死去,紫翎心里仍是很复杂,越发怀疑能否在这侯府继续下去。有人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每个人都死的那么不单纯,甚至邱婉蓉到死都不知因什么而死。 夜色已经很深了,侯府里的下人们却安静的忙碌着。 她坐在床沿,可以听见府里下人们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分明已是三月阳春天气和暖,她却感到一阵阵沁骨寒气。失忆是件好事,没有那么多痛苦,一切都是那么的有希望。 忽然有脚步声进来,她听得出是谁。 屋内的灯已经灭了,窗外华灯透照进来,使得屋内光线斑驳。卫肆沨可以清楚清楚的看见她坐在那儿,身影模糊,面容朦胧,但那双眼睛很明亮。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又是令人窒息又厌恶的沉寂。 片刻后,他有了动作,褪去外袍,走到床边坐下。 她一直看着他,突然就被他推倒吻住,毫无温柔。她顿时窜出怒气,拼力的推搡抗拒,却始终不吐露一个声音。他同样的不言不语,压制住她的反抗,蛮横的侵略,故意弄疼她,只为听她的声音。 在力量的角逐上,她自然败于下风,可态度毫不示弱。 一番**,恍若一场战争,结束后两人背对而卧。她大汗淋漓,筋疲力尽,如婴儿般蜷缩着,紧紧咬唇压制着一切情绪。他同样不能平静,心口沉闷的恍若被一块巨石压着,令他几乎要发狂。 清早醒来,枕畔已空,紫翎盯着身侧位置发怔许久。 “夫人,瑞大娘等人来回事了。”相思招呼着小丫头们准备洗漱用具,又说:“灵堂大致已经布置好了,已有亲友来吊唁,夫人也得准备一下。” 她也唯有借着繁忙令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毕竟是府内的二夫人去世,又是横死,按照风俗要轻经超度。管家已从庙里请了一班和尚,一班道士,在初阳院内开坛诵经,老远就能听见阵阵梵唱。非但丫鬟们心怀忐忑,便是姚姝媛也没觉得喜悦,她住的地方正对初阳院,自昨晚起就只觉得阴寒阵阵,说不出的不安。 卫肆沨在堂中会客,接受吊唁。 忽然见素云来了:“侯爷,老太太请侯爷去一趟,有事说。” 卫肆沨来到老太太这儿,坐在那儿不言不语。 “你们都出去吧。”老太太让素云等人都退下,这才说“府里又有丧事,死的还是二夫人,按照规矩不宜婚娶。我想,是不是将若萱的婚事推一推?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想必徐家也不会不同意。” “老太太现在才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太晚了?”卫肆沨不冷不淡,直接说穿:“事成定局,早晚是嫁,推了一时,能推一世吗?我看婚期很合适,不必推,古往今来为全孝为尽义,丧期内嫁娶之例多了。非但是若萱,锦之的婚事我也决定提前!” 老太太看出他情绪不对,一时猜不出原因,但对于他的婚事之论,并无多少意外。心知事成定局改变不了,但若萱哭着求她,她也只能试一试。她看出来了,若萱定是有了喜欢的人,可现在才反悔太晚了。 办丧事繁琐忙碌,诸事虽有下人们,紫翎却得事先做好安排,否则就会乱成一团。幸而瑞大娘经验丰富,把各处都安排的妥帖,前来吊唁的各府女眷,她大半推给姚姝媛何吟儿等人陪着。 三天后出殡,忙完后府内总算安静了。 午后的阳光明媚温暖,她坐在院子里欣赏凌霄藤蔓,思绪却不知飞到了哪里。 “夫人?”相思在她身边连喊了几声。 她终于回神,这才看到凝露站在那儿。 “奴婢给侯夫人请安。”凝露行了礼,低声道:“之前夫人吩咐我看着阮娘,她分明有问题,为何还住在那儿?奴婢是否还要继续看着?” 她这才想起来,沉吟片刻,说道:“去回侯爷,侯爷自会处置的。” “是。”凝露得了话便走了。 相思看着她,险些将话问出口。自从那晚之后侯爷就一直睡在书房,外人或许觉得是彼此忙着丧事,可沁梅院的丫鬟们都能感觉出了问题,然而即便是相思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夜色又起,灯火明亮。 满桌珍馐,她一人独坐,食之无味。 “相思,取壶酒来。”她吩咐。 相思些微诧异,依言取了一壶葡萄酒。 她把玩着漂亮的琉璃盏,自斟自饮,自得其乐,不知不觉就喝多了。尽管只是葡萄酒,存了这么久,早有些酒劲。她是个酒量很浅的人,又存心求醉,结果如她所愿,真的醉了。 半醉半醒,最是惬意畅快,一个人也能笑出声。 “夫人,你喝醉了。”相思有些担心。 “不要紧,喝醉了好睡。”她摆摆手,晃着空了的酒壶,丢开手,摇晃着进了里间。 “撤了吧。”相思吩咐了丫鬟们,又赶去搀扶她。 她自己蹬了鞋袜,脱掉衣裳,钻进被子里安安静静的睡了。 相思在旁边守了一会儿,确信她真的睡着了,这才退出去。 其实她没有睡,只是似醉非醉似醒非醒,很适合这么静静的躺着,仿佛心里也得到了平静。毫无意识的,她嘴里低低的哼唱: 心若倦了/泪也干了/这份深情难舍难了。曾经拥有天荒地老/已不见你/暮暮与朝朝。这一份情/永远难了/愿来生还能再度拥抱。爱一个人/如何厮守到老/怎样面对一切不知道…… 当卫肆沨走到房门口时就听见了这似曾耳熟的歌声,不由得驻足,待歌声停歇,一片归于平静,他这才轻推房门进去。房中灯火已熄,他没令丫鬟们点灯,缓步靠近床边,似乎她已睡着。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忽然她睁开了眼睛。 彼此沉默的对视中,他低头吻住她,仍旧是不说话,但很温柔。她没有任何的反抗,也无回应,只是悄无声息的流下眼泪。他尝到了眼泪苦涩的味道,停了下来。 “翎儿?”他低喊了一声。 “你来做什么?”一句看似不欢迎的反问,却因带着低低的哭腔和醉意,有些委屈埋怨,甚至是娇嗔的味道。 卫肆沨笑了,抬手擦去她的眼泪,戏谑道:“翎儿在哭什么?是不是太想我了?居然喝了这么多酒,不怕头疼?” 她忙抬手胡乱抹了眼泪,消灭罪证,狡辩道:“我才没哭,我也没想你,不要胡说。” 孩子气的举动令他再度哑然失笑,仿佛心口那块巨石被她推倒了,重新觉得呼吸畅快。将她抱在怀里,呢喃低语:“翎儿,你是一块珍宝,错过你的人没有慧眼。” 她扑哧一声笑了,带着醉腔说:“我是珍珠,我是翡翠,我是金子!” 在心里,她明白,他的这句话不是赞美,而是道歉。 第二百九十章 喜事(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阳光暖照的早晨,祥和安静。 床上的两人早醒了,却静静的躺着没有起身,似乎在享受这个宁静美好的早晨时光。她的手贴在他的胸口,感受他的心跳律动,仿佛以此更为贴近更为安心,可实际上,似乎随着一步步的越来越靠近,挥之不去的不安也逐渐将她紧紧缠绕。 “还不想起吗?再躺下去要遭丫鬟们取笑了。”卫肆沨一声低笑,狎昵的往她身上摸了一把。 她嗔笑着躲开,看他起身穿戴,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逐他那张沐浴在晨光中的脸。不再绢狂邪戾,可以俊美逼人,赏心悦目媲。 卫肆沨很轻易的就逮住她,调侃道:“翎儿快将我看的脸红了。” 掩饰了一丝窘迫,她反声道:“那可真是天下奇观,侯爷不妨让我欣赏一下。” 卫肆沨笑着坐回床边,托起她下巴不准她逃避:“你昨晚是怎么喊我的?我忘了,提醒我一下。” “侯爷的头痛似乎好了,很久没有发作。”她明显是转移话题。 “有你这么个上天赐的神医,我的那点儿小病算得了什么。”卫肆沨不肯放过她,带着明显的暧昧提示继续逼问:“最好乖乖的回答刚才的问题,不然,我们一定会错过早饭。” 她自然清楚他的暗示,仿佛回想起了昨夜欢爱,脸上浮起一层可疑红晕。在遭到他调侃打趣之前,她带着几分微嗔回道:“不过是喊了你的名字,名字本来就是让人喊的,难道不行吗?侯爷若生气,我以后不喊了!” “翎儿啊翎儿,真是心口不一。”卫肆沨喜爱她此刻的模样,不由分说便压着她的唇一番掠夺,而后才笑道:“以前你只在生气的时候大喊我的名字,直到昨晚才发现,我的名字从你的嘴里喊出来,竟是那么好听。我怎么会因此生气呢?我的紫翎夫人是独一无二的,自然要独一无二的对待。” 这一番甜言蜜语,灌的她满心鼓胀,尽管故意转开眼,却抑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特别是想到这样的他,这样的自己,这样的话,又似特别有趣,更加的不能抑制眼中笑意。 卫肆沨看着她,打趣她的笑,直到相思等人端着东西进来才作罢。 早饭后,卫肆沨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一件事,与她说道:“若萱的婚事准备的差不多了,你再亲自过问一下。再者,锦之的婚事决定提前,我跟他谈过了,三月底择个日子。谢家也希望尽早把婚事办了。” 这一次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很复杂。 卫肆沨将她脸上的表情无一遗落的收入眼中,微敛眉峰,半晌说了句:“这不仅是门当户对的婚事,谢家小姐配得上他,进门后,能吟诗弹唱不寂寞,也必定能更好的照顾他。” 她知道尽管是门政治联姻,但谢家小姐的确是很不错的对象,有相同的爱好,应该会很合适。便说:“府里连着出事,正好借着这两场喜事,好好儿的冲一冲。老太太会高兴的。” “或许吧。”提起老太太,卫肆沨的心结仍然困扰着他。蓦地,他走到她身边低声询问:“那块金牌,你到底藏在哪儿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她故意神秘的一笑:“难得锦州平静了,何必再做些引人注目的动作呢,反正那块金牌暂时也用不着,不如就让它安安静静的呆在最安全的地方。什么时候我想许愿了,自然会拿出来。” 卫肆沨顺着她的话笑着问:“你有什么心愿?” 她笑而不语,催促他道:“侯爷必定有很多大事要忙,就别在这儿耽搁时间了。” “我知道,你这位侯夫人要忙了,那些回事的人全都等在外面呢,你可比我这个侯爷日理万机。我走,不打扰紫翎夫人。”卫肆沨玩笑着往外走,又回头说道:“我中午过来。” 她站在门口目送他走远,半天才回身走入房中。 瑞大娘等人进来回事,她一一办理,生活仿佛一下子回到从前。待处理完这些事,相思才说两位夫人与梅梓桐来请安,已经在外厅等了好一会儿。她忙让请进来。 大约邱婉蓉之死的阴影还未散去,几人的气色神态都不大自然,坐了坐就走了。 梅梓桐留了一步,轻声说道:“很高兴夫人没事。” “谢谢。”她相信梅梓桐是发自内心的对她存有一份关心,或许是因为大白了梅氏之死。 那又如何呢?事情大白,真凶丧命,却并没有什么昭雪天下。这偌大的侯府牵涉诸多利益,不论梅氏之死,亦或者孙氏、邱婉蓉,包括再往前的乔臻儿、琉璃、胭脂……所有人只给众人一个真相,那便是死亡,其他的将永远成为侯府秘闻。 她知道这样的事不会停止,她甚至觉得自己也会在某天成为一段被埋葬的秘闻。 “夫人,萱小姐来了。” 卫若萱消瘦了很多,脸上没有神采,眼睛微微红肿布满血丝,显然哭过很久又睡眠不足。这副憔悴忧愁的模样,哪里还有当初侯小姐的骄傲派头。 她心里清楚是为什么,可却帮不了。 “我想和大嫂单独谈谈。”卫若萱一张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她令相思等人都出去。 卫若萱静静的注视着她,刚一张口眼泪就流了下来:“我知道一定会嫁到徐家,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我恨他!我是他唯一的妹妹,却连一点儿选择的余地都没有,我对他而言算是亲人吗?或许,在他眼里根本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他对老太太那副样子,我知道肯定有原因,可我一点儿不知道,他瞒着我,不重视我的感受,我只是个可以利用的棋子。” “知道吗?我曾想,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轻易的如他所愿,我知道他最痛恨什么,我甚至想跟人私奔,让他丢脸被人嘲笑!我不是没有勇气,只是……”说到这儿,卫若萱哭的更厉害,好一会儿才抽噎的说:“我只有一个要求,请你帮我,不要告诉大哥。” “只要我办得到。”她的心仿佛是被紧紧的拽着,如同眼睁睁看着卫若萱往火坑里跳,葬身的不止是一个人。 “我、我要一个人,我要他陪我嫁到徐家。” 她的反应可谓十分的吃惊,因为她听出来了,卫若萱要的是一个男人,而且她立刻就猜到是谁。记得那次去山庄打猎,卫若萱拽着一个箭法精湛的人,那时她便有些感觉。 “她在总兵府当职,怕是不好办。”总兵府是何等地方,即便贵为侯夫人,那也不是她能管辖下令的地方。 “不,他早就不在总兵府了。”哪知卫若萱摇头,说道:“自从那次狩猎后,大哥很欣赏他,将他选到了侯府卫队中。我看得出大哥待你很不同,你的话他肯定听得进去。若是他不能陪我去徐家,我宁可一个人出走,总好过一辈子受摆布!” 尽管是个超出意料的要求,可面对卫若萱,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沉思了片刻,她说道:“我不能保证,但我会尽力试试。对于这场婚事,我也没资格对你说什么,只是希望你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做傻事。” 卫若萱低声讽笑:“我还真不知道怎样的事算是傻事,没什么比乖乖嫁给徐少棠更傻的了。” 她无言以对。 卫若萱走后,她拿起桌上的册子翻看,这些都是卫若萱陪嫁的清单,以及各项事宜。那天将是怎样的热闹排场,可谁知道坐在花轿中的新娘是怎样的心情,包括被迫娶亲的徐少棠。若没有薛轶成,或许还能抱着一丝期希幻想两人日久生情,而如今,似乎祈祷平安无事更合适了。 发呆了很久,她忽然想起卫肆沨要来吃午饭,忙喊来相思吩咐:“让人去趟厨房,中午多准备几样时鲜菜色,再准备一壶好酒。”末了又特意补充:“要陈酿!” “是。”相思略觉得奇怪,疑惑的照吩咐去办了。 她则将目光落在一份名单上,这上面都是将要随卫若萱陪嫁到徐家的人,其中自然有一小队侍卫。 第二百九一章 喜事(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正午时分,卫肆沨如期到来。 丫鬟们安置好饭桌,各色菜肴摆放整齐,应她的要求,将时鲜蔬菜做了主材。春天的各色青菜新鲜水嫩,宛如春天的生机勃勃,且不说滋味,单那漂亮的颜色就令人十分悦目。 卫肆沨刚坐下就闻到一股醉人的酒香,只见丫鬟正从酒坛中倒酒,灌满了一壶,是陈酿女儿红。 “怎么准备了这样的好酒?”他略微意外媲。 “侯爷下午没什么要忙的事吧?我陪你喝两杯。”她斟了酒,陪坐在一侧,将两盘鲜嫩的青菜挪到跟前。 尽管一切看上去很自然随意,可卫肆沨清楚她不会无缘无故大中午准备这样的陈酿好酒陪他对饮,含笑喝着酒,等待她的话机。然而一顿饭中,她只是为他布菜斟酒,陪饮几杯,说的也都是些闲话。 直至午饭结束,两人坐在那儿喝茶,他终于忍不住笑问:“到底有什么事,说吧。” 紫翎这才说:“我想说若萱的婚事。” 卫肆沨闻言盯住她。 她继续说道:“她的性格你很清楚,能如此顺从的认了亲事,你心里总有些意外吧?这么沉默,这么安静,你就不担心她去了徐家会出什么事?她身边的丫鬟根本管不了她,徐家人估计也忌惮她的身份,我怕以后……” “怎么,难道她还敢跑了?”卫肆沨对于这个假设已经有些生气。 “你觉得她不敢吗?”她笑着反问。 卫肆沨沉默了一下,接着一笑:“对,她当然敢。你有过相同的经历,必定能更好的揣摩她的心思,你特地提及这件事,肯定也有想法了。” “婚姻的对象无法满意,其他方面总得让她感觉满意,起码不能令她觉得毫无生趣。我记得她能骑射,以往你们也曾比试娱乐,她很喜欢狩猎。她嫁到徐家会带一队护卫,听说那些人有一部分是从总兵府里挑选出来的,我想,不妨就选一批擅长骑射的人,跟随她去了徐家,既能保护她,又能陪她娱乐,两全其美。” 卫肆沨沉吟着,点头:“你考虑的不无道理,这个不难,重新选一批补上。” “我还有个建议,让她自己亲自选。” 卫肆沨一听就笑:“你考虑的可真周到,这肯定合她的心意,我自然没什么反对。我会传令到总兵府,命他们先选一批来,再进一步筛选。” “我已经有了一个人选,那次在山庄打猎,有个人给我印象很深,他的箭法很好,看上去好像也很稳重。后来你曾令他与侍卫比试,看上去也很欣赏,他岂不是很好的人选?我看他不用选,直接从总兵府钦点即可。”她故意专程说出那个人,如此倒令他少疑惑,若私下里从侍卫们挑出来,反而让他多心。 “薛轶成?”卫肆沨自然记得,轻笑道:“他的确很不错,我已经将他选到侯府卫队里。你一提,我想起来,除夕的宴席上,若萱又要与我比箭法,点了薛轶成举靶。若换个人肯定心惊肉跳,他却是面不改色,很有胆识。就点他吧,由他做队长。” 尽管是猜测,可她却几乎肯定,除夕那天卫若萱肯定是故意要比箭法,故意点中薛轶成。 这件事很快交代下去,进展的很顺利,因此,十五的婚事也进展的很顺利。 一大早起,她带着几位夫人姨娘来到卫若萱房中,为她梳头打扮,等待吉时。卫若萱一直安静的坐在镜前,听着众人赞美祝福,眼神毫无波澜。漫长的等待,直到远远的传来一阵鞭炮锣鼓声响,便知是徐家接亲队伍到了。 少顷,喜婆大喊一声:“吉时到!” 紫翎亲自扶着卫若萱出了房门,登上早已停侯在院中的华美喜轿。 她与众人送至仪门,望着喜轿逐渐远去。接亲队伍见了喜轿再度热闹,一片鞭炮的喧嚣中,由卫锦之带领的送亲队伍汇同了徐家接亲之人一同从侯府离开。几乎满城人都围在路旁观望,看侯府小姐的丰厚嫁妆,看送亲队伍的浩浩荡荡,看场面的奢华风光。 轿子里的卫若萱却感觉正走向一条绝望之路,唯一的安慰便是此刻正骑马护卫在一旁的薛轶成。 这一天,徐家宴请远近宾朋,上下一片喜庆。即便是一场开始不情愿的婚事,然而终归是迎接侯府小姐,又是三少爷成亲,徐家岂能不隆重操办。 当夜色降临,身为新郎的徐少棠不得不走进喜房。 丫鬟们都退了出去,他拿起喜杖一步一步的挪动,床边端坐着盛装的新娘。这是曾憧憬过无数回的场景,然而这一刻没有丝毫喜悦,因为他清楚,喜帕下面不再是他所期待的人。 他在犹豫中不觉陷入回忆,喜杖迟迟没有伸出。 突然喜帕被一把扯掉,露出一张娇美却冰冷的脸。 卫若萱抬眼直视他,对于他眼中的惊讶,一抹嘲讽的冷笑:“既然你没有胆量掀喜帕,我就帮帮你,反正我也没指望你会对这门婚事满心欢喜。” “你……”徐少棠对于她的举动言行仍是吃惊。 卫若萱却继续说:“在今晚之前,我或许有些顾虑,可看到你刚刚迟疑又痛苦的样子,我却感到高兴。别以为只有你是被迫,我也是无奈接受。我很高兴你心里还装着某个人,不必对我委曲求全,往后你我相敬如宾即可。放心吧,等过一段时间我会主动提议为你再娶二房,人由你挑,不会让你绝后。今晚就委屈你睡在外间的榻上!” 说完她直直盯着他,无疑是在下逐客令。 直到这一刻徐少棠才回过神来,明白了她的意思,惊讶之后只是轻松的笑:“多谢小姐好意,不必为我费心张罗婚事,毕竟我刚刚迎娶了尊贵的侯府小姐。” 他从柜子里取出锦被朝外走。 卫若萱盯着他,突然问:“你真这么痴情?她另嫁他人,难道你愿意孤独终生?” 徐少棠停下脚,沉默了一会儿自嘲道:“我只是需要足够的时间去说服自己。” 这一夜,房中两人同样的辗转反侧,直至早晨丫鬟们进来服侍梳洗,两人这才坐到同一张床上做出样子。 三天后是卫若萱的回门日,同样也是接亲队伍出发的日子。 卫锦之的婚日定在七天后,因谢家远在京城,路上来往要花费时间,得在今天启程去接,以免赶不上吉时。府里回门宴办的热闹风光,宾客齐聚,前面男人们喝酒划拳,女眷们同样有文雅的娱乐。 紫翎仔细观察着卫若萱,已不同于出嫁那日,似恢复了以往的性情,表现的愉快高兴。 宴席之后,她带着些微醉意走到院中去陪着青奕和小丫鬟玩闹,顺势躺在丫鬟们抬来的横榻上小憩。 相思为她端来碗酸汤,疑惑的说道:“今天是萱小姐的回门日,按理老爷也该来,可不仅老爷没来,二小姐也同样没来。刚刚听红豆说,连着几天二小姐闭门不出,小丫鬟们传言,那天晚上老爷和二小姐不知因为什么而发生了争吵,好像还闹的很厉害。我猜测,可能老爷发现了二小姐的秘密。” “你觉得他会这么做呢?” 相思很笃定的说:“老爷绝对不可能让这种事传出去,便是郑家愿娶,可二小姐孝期未满,也得等到三年后,那时孩子都多大了?传出去老爷哪里还有脸面。我估计……” 她知道,商洪肯定要商雪彤打掉孩子,商雪彤必定是不愿意。 “夫人管吗?”相思问。 “为什么要管?又怎么管?这世上无能为力的事太多了。”特别是她看似尊贵无比,拥有权力,却并非能事事如意。那些“无能为力”令她觉得自己懦弱、胆怯、自私、愧疚,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夫人!”一声轻快悦耳的笑,怜儿从小路上跑来。 “你家公子呢?你又偷懒跑来玩了?”她笑着打趣。 “才不是呢,公子就在那边,席上喝多了酒,说是要一个人坐一坐。我听见小少爷的声音了,过来看看。”怜儿见她面颊红红的,不禁笑着反问:“夫人也喝醉了?脸都红了。” “都敢取笑我了!”她轻斥着,心情因接连的婚事而无法轻松。 第二百九二章 喜事(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转眼到了另一场喜日的前一天。 西苑是成亲之所,各样都布置妥当,瑞大娘来请她去亲自看看。到了西苑,喜幔高挂,大红喜字,大红灯笼,婚房里面更是一片红艳华贵,所有一切都尽可能的精致周全。这件事卫肆沨是亲自叮嘱过的,下面承办的人自然不敢马虎。 “都挺好的。”她点点头,觉得瑞大娘凡事都考虑的周到,没什么不妥。一边出来一边又问:“丫鬟们的新衣裳都做好了吗?早先说这边人太少,补了没有?媲” 瑞大娘回道:“丫鬟们的衣裳今天刚发下去。原本要补几个人来,可公子知道了说不必。公子说,西苑只他一个人,加上姨奶奶房里留下的那些丫鬟,已经是够多了,便是新夫人进了门,人也够使了。丫” “你看呢?”她知道卫锦之喜欢清静,却担心下人少了使谢家小姐不便。 瑞大娘回道:“夫人不必担心,依我看西苑人不少。原本公子身边有四个大的,八个小的,公子嫌人太多,便都给了姨奶奶使唤。原本姨奶奶有两个大的,四个小的,当年明珠死后,公子没让补,去年姨奶奶没了,侯爷说姨奶奶那些人都留给公子。此外西苑还有专门的杂使以及老妈妈,便是新夫人入了门一个人也不带,也够了。” “好。”她听了这番话才放心。 走到院子里,见东边屋子的窗户开着,卫锦之正背对着窗户站在书架子前翻书。自从前些天要布置婚房,他便将上房空出来,把一切东西都搬到东厢暂住。怜儿跑到他身边说了句话,他便回头朝外看,望见了她。 “夫人。”卫锦之走了出来。 “你的气色看上去不错,饮食还好吗?”自从恢复记忆后,除了两三次远远的望见,他们没有见过。于她来讲,每当看到他,总想起卫肆沨那些话,又想到他如今要娶亲,实在不宜再生涟漪。 “天气很好,有助于调养,饮食睡眠都很好。”他一如既往淡淡的微笑。 “那就好。”顿了一顿,她又问:“对于婚房的布置还有什么需要吗?” “都很好。”彼此间明显的客套,令卫锦之难抑落寞,不禁怀念在玉州的短暂时光。那时的她是那么不同,无所顾忌的谈笑,无所顾忌的快乐。 他的眼神太明显,令她无法忽视,大约是那抹难以掩饰的忧郁触动了心,她不由得笑说道:“明天是你的大喜日子,要不要我连夜为你做只婚礼蛋糕?保证是独一无二,而且免费。” 当看到她唇边眼里绽放的笑,卫锦之不由得跟着笑,就像在玉州那天,那么一瞬间没有任何忧愁顾虑,自由自在,轻轻松松。 卫肆沨刚好走进西苑,看到两人对视而笑的一幕,表面的平静下,心里已是波涛涌动。他紧紧的攥了手,把情绪极力的控制住,走向两人。 “大哥。”卫锦之最先看见他。 “我来看看婚房,有什么不满意的只管说,现在布置还来得及。”卫肆沨说。 “多谢大哥,一切都布置的很好,很周全。” “翎儿看过了?”卫肆沨笑问。 “是,瑞大娘办的很尽心。”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的眼神不大对劲。 卫肆沨走进婚房看了一遍,出来后笑道:“不错。看到里面,我倒想起娶你的时候,太过仓促简陋,实在委屈你了。” “侯爷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可以再重新娶一次,我不介意。”她一本正经的说着玩笑话,把周围丫鬟们都给听愣了。 卫肆沨笑着挽了她的手,看向卫锦之道:“她就是爱玩笑。明天就成亲了,你早点儿休息,养好精神,花轿会按吉时到达。” 随后卫肆沨带着她出了西苑,她明显感觉到他手上力气很大,将她的手握的很疼。 “卫肆沨!”她忍不住低声喊着,用力将他的手甩开。 卫肆沨似乎这才回神,托起她的手歉笑:“弄疼你了?” “你怎么了?”她不得不问,即便是猜到了,她也得弄清楚他是不是要一直这么猜忌怀疑。 卫肆沨见她问,直接注视着她说道:“没什么事,不要去西苑。”这样直白的话,算是委婉的命令吧。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心里不可否认有些落寞酸涩。她清楚,在他心里实在很难信任别人,特别是牵涉到敏感的感情问题,一点可疑的迹象就足以令他捕风捉影猜疑横生。她只能自我安慰,他能说出如此的话,会过分的担忧猜忌,也是因为在乎。 想到此,她不由得笑了。 卫肆沨却被她莫名的笑而弄的糊涂:“你笑什么?” 她主动握上他的手,唇边挂上笑,边走边说:“你吃醋的样子挺有趣,只是有些事大可不必担心,我明白自己是谁的夫人。” “哦?你是谁的夫人?”卫肆沨见她如此说,不由得也笑,一扫之前的抑闷,有了逗弄她的闲心。 她含笑不语。 刚穿过园子,迎面一个小厮跑来:“侯爷,京城卫家的二公子三公子到了,这儿正在前堂用茶呢。” 哪知小厮的话音还没落,早有个熟悉的人影笑着跑来:“钰恒给侯爷侯夫人请安。” 卫肆沨对于钰恒这个样子早已习惯,淡笑道:“见过老太太了?” “刚刚见过。”钰恒眼睛直溜溜的看着紫翎,明显是为见她跑来的。 卫肆沨一声嗤笑:“看来上次去京城,你们的关系有进展啊。他可缠人着呢,还麻烦,喜欢闯祸,注意点儿。” “侯爷放心吧,对小孩子我还是有点儿办法的。”这些话全都是对着她说的,从话中可见其对钰恒的秉性作为十分的了然。她也曾卫锦之说过,钰恒不怕卫肆沨,便是当着面也随意,如今一见的确不假。 “小孩子?他可不是青奕。”卫肆沨叹笑的摇头,吩咐个人去西苑通知卫锦之前往前堂,又交代叮嘱钰恒几句,先去招待卫钧直。 卫肆沨一走,钰恒更是无所顾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接就问:“夫人不是失忆了吗?想起了?” 她笑着说道:“想起了一些,还有一些不记得。小公子真是生的可爱,我们有什么交情吗?” 相思诧异的望向她。 “夫人不记得我?”钰恒满眼愕然,怔了好一会儿,谨慎的确认道:“夫人真的不记得我吗?在京城时我请夫人到我家做过客的。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净月庵,在老太太那里,真的不记得了吗?” 她微微眯着眼将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道:“看着面熟呢。” “那是当然,我与夫人很有交情的!”钰恒赶紧顺着说,又笑着与她示亲近:“听说夫人出事的时候我很吃惊,若不是我爹拉着,我肯定亲自去帮忙找了。当得知侯爷找到了夫人,我就打算立刻来的,我爹不放行,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我就知道夫人吉人自有天相,绝对会逢凶化吉。”话音一转,他甜腻腻的笑道:“夫人,你留我住些天吧,我可以帮你恢复那些没有想起来的记忆。” “真的?”她一副将信将疑,眼神里的笑就要藏不住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没想到竟把这个顽劣调皮的小公子给骗住了,看他费心的想利用她达成目的,怎么能不有趣。 “钰恒也会上当?”一声轻笑,卫锦之从路的另一头走来,显然早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她终于撑不住笑出来:“逗逗他而已,哪里知道他真的信了。” 钰恒左瞧瞧,又看看,醒悟了,不可置信又很生气的盯住她:“夫人怎么能骗我呢?” 他气鼓鼓的模样,不止是丫鬟们,便是她和卫锦之都忍不住再一次失笑。 钰恒眼珠儿一转,笑嘻嘻的调侃起来:“我听二哥说了,明天的新娘子很漂亮哦,说锦哥哥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又乱说话。”卫锦之明显的笑容减淡,怕人看出来,借着要去见客便走了。 第二百九三章 喜事(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大早侯府上下已是张灯结彩喜庆一片,远近宾朋陆续到来,端茶倒水迎宾待客进行的有条不紊。当前面一大串鞭炮齐鸣,宾客们都喧闹起来,是花轿到了,不少凑热闹的人将侯府门前围的水泄不通。 喜堂上,老太太端坐高堂,喜婆领着新娘进来,将红绸交到卫锦之的手中丫。 今天的卫锦之身为新郎,穿着一身绣工精美的大红喜服,身材修长,面容俊美,唇边始终是淡淡微笑,令人连声夸赞祝福。他的笑只维持在表面,他的一颗心平静若水,一切喜庆在他眼中犹如置身事外。他认为这是他不得不接受的命运,或许,也是解脱对她牵绊的方式。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吉时一到,喜婆的声音便响起。 当三拜结束,喜婆领新娘去了西苑的喜房。 卫锦之则被宾客友人们包围,或揶揄调侃,或祝福恭维,无一例外都要将他拽入席中,大肆灌酒。这些人里,卫肆沨自然是领头的媲。 “锦之,恭喜你!”卫肆沨一杯先尽。 “多谢大哥。”卫锦之笑着喝了,却险些被酒水呛住,不住的咳嗽。 “没事吧?”卫肆沨替他拍了拍,环视周围准备敬酒起哄的人们,笑道:“虽然今天他是新郎官儿,按理不能轻易放过,但是请诸位体谅他的身体。所有的酒,我这个大哥代他喝一半,至少要让他留些精力洞房。” 众人自然清楚卫锦之身体不好,又听卫肆沨要代喝,又说出洞房的话来,全都笑着起哄:“公子娶了位美娇娘,我们自然不能阻碍了公子的洞房花烛啊!我们也不为难,至少公子得跟我们每人喝一杯!” 一边说一边笑,宴席一开始就已经热闹不已。 尽管卫肆沨代替喝了不少,可卫锦之似乎很高兴,不但来者不拒,且又敬远来宾客。他的酒量虽不错,到底不是千杯不醉,几圈下来脚步已经虚了。 “锦之,少喝些。”卫钧直从一开始调侃灌酒,到后来开始劝阻,为他挡酒。看他这会儿的样子,实在令人有些担心,卫钧直笑着打趣:“你若醉的不省人事,误了今晚的洞房花烛,我们可是会被老太太怪罪的。” “我没事。”嘴里仍是淡淡的笑,可实际上,将自己灌醉的确是他的计划。有时候喝醉了比清醒着要好,特别是这个特别的晚上,他不需要清醒。 婚宴总是最热闹的,卫锦之喝到后来不听劝不顾拦,竟一概以往温和俊雅的形象,与几个人换大碟子喝酒,你来我往,胡言醉语,酣畅淋漓。这其中就有卫肆沨。当思维被酒精麻痹,几乎遗忘了初衷,聊的畅快,酒越发的不离手。 他们这一桌闹到最后。 直至夜色深了,老太太听说这边还没散,派了人来提醒。 这时卫肆沨才笑着摆手:“锦之,新娘子还等着呢。” 卫锦之只是笑,仿佛没听见一样。 卫肆沨吩咐小厮道:“搀着公子,路上小心点儿。” 两个小厮将卫锦之左右搀扶着,一路摇摇晃晃走到了西苑,院子里静悄悄的,门窗上都是喜字。守候的丫鬟一见到他,忙推开门,一眼望去全是红艳艳的一片,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公子小心点儿。”怜儿扶他走到喜床边,把喜杖递给他,然后与其他人一块儿退出去,把门带上。 卫锦之已经醉的很重,不但脚步虚浮,且视线朦胧。此刻眼中只有一片红,床上端庄静坐的新娘幻化出几个身影不停的飘动。喜杖从手中掉落,引得喜帕上那两只彩绣鸳鸯晃动了起来,他伸手将帕子掀了,却一个不稳整个人压了上去。 谢冰雁吃痛的低呼,望着近在咫尺的他,满脸绯红。 卫锦之眼神早已迷离,哪怕距离如此之近都看不清她的脸。他用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五官,当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睛对上他时,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张令他魂牵梦萦的熟悉面容。仿佛又看到她那么轻松自由的笑,又有些别的不同,眉眼间妆点的那么娇媚动人。 “紫翎……”他毫无意识的低喃出声。 尽管那两个字很轻很轻,可如此近的距离,仍是被谢冰雁听见了。霎那间,满心的憧憬喜悦全都化作了震惊悲愤。 清晨,西苑的丫鬟们已经开始各司其职。 卫锦之一夜宿醉,睡的很沉,直到被怜儿喊醒。 怜儿先递上漱口水,而后又端上醒酒汤,待他喝了,这才服侍更衣。又说:“公子昨晚醉的太厉害了,夫人半个时辰前就醒了,这会儿坐在外面等你一块儿去敬茶呢。” “怎么不早点儿叫醒我?”卫锦之对于昨夜之事已经不记得了。 “老太太交代了,说公子醉的不轻,夫人又一路车马劳顿,不必起太早敬茶,所以夫人让公子多睡会儿。”怜儿小声的笑道:“夫人很体贴公子呢,只是大概一路上累了,脸色不大好。” 梳洗好出来,他这才第一次正式看清所娶的夫人。 平心而论,谢冰雁不负虚名,姿容出众,气质高雅,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风范,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儿,便如一幅画般令人赏心悦目。然而对于他来讲,看到如此美好的女子嫁给自己,他所感受到的只是距离,有的只是愧疚。 已经正式成了夫妻,可面对她,居然连一句简单的问候都难以出口。 怜儿与丫鬟们以为他是难为情,打量着新婚的一对璧人,都在暧昧偷笑。 “公子喝茶。”短暂的沉寂后,谢冰雁落落大方的捧茶给他,打破了略微尴尬的气氛。 “多谢。”卫锦之接了茶没喝,为了快些从这种窒息磨人的氛围中解脱,便将茶杯一放,说道:“去给老太太敬茶吧,时候不早了。” “是。”谢冰雁跟随着他出门,一边走一边拿余光打量着他。 尽管在他熟睡时已经看了无数遍,但在白天的阳光下看上去,他越发的俊雅温润。对于这桩婚事,她曾那般忐忑、期待,与所有闺阁女子一般憧憬幻想,可在新婚的第一夜竟遭到那般残酷的打击。她怎么接受得了?她从小便骄傲的自尊怎么受得了? 当两人抵达老太太这儿,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 卫锦之忙歉笑:“老太太见谅,都是我贪睡起迟了。” “不要紧。”老太太笑着不在意。 小丫鬟已经摆好了圆垫,端来了茶盘。 两人跪下来,分别向老太太敬茶,随后又向卫肆沨与紫翎行礼,两人同样准备了红包。谢冰雁又见过三夫人、四夫人,又与梅梓桐认认,见了留住在府里的卫若萱。当然,从头到尾谢冰雁的主要注意力都在紫翎身上,她不能忘记卫锦之昨夜喊的那个名字。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在打量谢冰雁。 紫翎认真的看着,即便见过琉璃胭脂那样的美人,也不能否认谢冰雁的夺目。谢冰雁姿容尚是其次,难得的是那份气质,与卫锦之站在一起,无法不令人称羡。 大家坐着寒暄了一番,老太太有些担心的望着卫锦之:“看你脸色不大好,眼睛里都还有血丝,赶紧回去再歇歇。冰雁也一块儿回去歇着,若是需要什么,只管说,都是一家人,不要见外。” “是,谢老太太。” 卫锦之也没强撑,随着起身:“锦之先告退。” 待两人走了,老太太问坐在身边的卫若萱:“你今天不回去?” “二哥刚娶亲,我陪二嫂几天,徐家那么近,说回就回了。”卫若萱满不在乎的说着,遭到卫肆沨一个眼神,顿时不敢再言语。 紫翎看见了忙扯着他的手低笑:“你的眼睛也红着呢,再回去睡会儿吧。” 卫肆沨睨来一笑,声音毫无掩饰:“昨夜你提议让锦之他们去度新婚蜜月,当初我们也没有度过,不如一道补了,有助夫妻感情啊。由紫翎夫人选个浪漫的地方,我全程陪同,如何?” 老太太等人全都闻声望过来,紫翎顿觉脸上微微发烫,欲笑不能瞪他一眼:“侯爷真是宿醉未醒,只说醉话!” 第二百九四章 京中变化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午饭后,卫肆沨正准备在她这儿躺会儿,却见侍卫急色匆匆而来。听了侍卫附耳的低语,卫肆沨脸色微变,与她交代一句便走了。 她知道,定是京城有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丫。 闲来无事,她往院子里闲步,忽然发觉眼前少了个人影,问道:“怎么没瞧见青奕?” 相思笑道:“小少爷跑到西苑去了,非要看锦公子做新郎官儿,他哪里知道昨天的喜日子已经过了。夫人不必担心,红豆带着小丫头跟着的,我交代她不要玩久了。” “哦。”虽说有新人入门,可考虑到个中敏感,她也不好往西苑去媲。 正无趣的摆弄着假山上的盆栽,忽然见卫若萱陪着谢冰雁来了,她忙令丫鬟搬凳子倒茶。 “冰雁见过侯夫人。”谢冰雁优雅大方的行了个纳福礼。 “快请坐吧。”招呼着两人入座用茶,开场白总是寒暄些客套话,然而不知是否错觉,总感到对方有意拿目光瞟过来,很令人费解又无法忽视的眼神。 坐了小片刻,谢冰雁起身告辞:“多谢侯夫人款待,我想再去见见其他两位夫人,因此不能多坐,望夫人见谅。” “你太客气了,往后都是一家人,没事只管来坐坐。”尽管对方的确如传闻中客套中透着冷傲,但她仍因对方是卫锦之的妻子,是自己弟妹,尽可能的表现出善意和热情。之前侯府里已经发生过各种各样的阴谋,她真的不希望谢冰雁也被牵涉其中,既是为她,也是为卫锦之。 “二嫂,让丫鬟领着你先去吧,我跟大嫂说两句话。”卫若萱留了一步。 “好。”谢冰雁先离开了。 卫若萱让丫鬟们退开,这才与她说道:“我有件事想请大嫂帮忙,把东篱山庄借我住几天。” 她一听这话就觉得奇怪,借山庄?如今卫若萱是徐家三少夫人,徐家家大业大,能没几座别苑?却偏偏要回娘家来借,还是问她借,可见是另有目的。 “我知道大嫂疑惑,我就直说了吧。”在如今,卫若萱在她跟前早没了秘密,又见她几次三番暗地里相帮,以前那些任性的抵触情绪早没了,这从对她的称呼上足以看得出来。“若我提出想去别苑住住,徐家肯定立马收拾出最好的地方,可我讨厌被徐家上下盯着。我还是最喜欢东篱山庄,若直接去,大哥知道了肯定要生气,所以想劳烦大嫂帮我说。我就去住几天!” “你带着那队侍卫一块儿去?”她几乎能肯定。 “当然,他们得保护我,再说,有他们陪着骑射,也不会无聊。”卫若萱口气轻松平淡,然而她们彼此都知道,这个“他们”,实际指的就是一个人。 “你大哥一定不会同意,毕竟你到徐家还不足半个月,除非,你请他一块儿去。” “他?徐少棠?”卫若萱吃惊挑眉:“大嫂明知道我就是为了不见他才回来的,却还要再去请?那有什么意义?” 望着卫若萱的神色表情,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尽管这是一出被迫的婚姻,那也是婚姻,她是个外人,似乎管得太多了。然而卫若萱来找她,她却不能置之不理。 沉默了片刻,她说:“你必须借用他的名义才能畅通无阻、不受争议的去东篱山庄,至于去了以后的事,你可以和他商量。” 她猜到卫若萱与徐少棠的婚姻是空有其名,并无实质,至少目前是这样,否则卫若萱不会是这样的状态。由此可见,徐少棠是配合的,那么卫若萱若有什么类似的想法,他必定不会有异议。 卫若萱忽然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他的确是很好说话。” “既然有他同行,你直接跟老太太说吧。”她知道卫若萱眼神的含义,故意转开话题。 卫若萱起身,别有含义的眼神仍是盯在她身上,又低声说了句:“那会儿我陪谢冰雁来的路上,她言语间问起一些事,都是关于大嫂的。我听得出来,她在打探你。” 无疑,经过谢冰雁那些话,卫若萱定是想起卫锦之与她的来往,也起了心,所以才这么小声与她暗示。毕竟这种事很敏感,卫若萱再怎样也不敢直白妄言。 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如此更加不敢再往西苑那边走了。 “你们都下去!”卫肆沨忽然疾步而来,脸色十分不好,挥退了所有丫鬟,坐到她身边,说:“京城起了变化,很不好。” “是皇上的病?”她问。 “不,是皇上身边的德公公。最初是养心殿一个小太监生病请假,没引人注意,可后来,又有两个人出现了同样的症状,而且都是养心殿的人。他们一例是身上起一些疹子。马上就有传言说这是麻风病,会传染,一时间人心惶惶,直接后果就是养心殿内包括德公公在内的所有宫人侍卫全都被调换隔离。” “这、这不是明显有人图谋不轨,肯定内有文章,御医们都认为是麻风病吗?” 卫肆沨盯着她,讽笑道:“翎儿,你知道麻风病是什么吗?人们但凡听到这三个字就吓得变脸变色,谁敢再去靠近?即便是御医们也不敢轻易去尝试,那些都是卑贱的宫人,谁肯冒着生命危险去为他们想办法?如今德公公等人已经被遣出京城,聚押在某个小村子里,一听是麻风病,方圆十里都没人敢靠近。养心殿的人全都换了,肯定是皇后使的计策,如今皇上也成了隔离病人,谁都见不到。” “可是……身处皇宫之中,怎么会无缘无故得了麻风病呢?他们显然是故意针对养心殿。”这个变化的确令人措手不及,便是知道有鬼,一时又无法可破。 她对于麻风病多少了解一点,这种传染病具有多年的潜伏期,但凡接触过麻风病,说不准什么时候病发,加上如今又没有治愈之法,所以才令人畏惧。因此尽管其他人觉得内有蹊跷,也不敢贸然。 沉吟了一会儿,她说:“如果真是太子等人的设计,那么七八天或者半个月之后德公公等人就不会出现麻风病的其他症状,或许连蹊跷的疹子也会消退,那时德公公又能回到皇宫。太子费力将德公公等人调开,绝对是要趁机做什么……” “他当然有目的!”卫肆沨接了话:“太子虽然被废,却因种种原因仍然住在东宫,皇后地位又未曾改变,如今更是掌控了皇上,等于挟天子以令诸侯。我想,他们的第一件事定是恢复太子储君之位,谁都难以预料明天会发生什么。” “三王爷准备怎么做?”她很清楚侯府与三王爷的命运是息息相关。 “三王爷想让你帮忙!”卫肆沨始终凝眉,毫无乐观。 “要我用金牌去见皇上?”她立刻就猜到了。 的确,没人敢阻拦金牌,特别是她这个曾几番救了皇上的人持着金牌,皇后太子也不敢冒着满朝大臣非议而阻拦。只是,即便见到了皇上,又知情况如何?万一皇后顺势将她拽进入,将她隔离呢? 卫肆沨正是考虑到很多无法预料的后果,这才迟疑。 “最难的是,便是见到了皇上又如何?难道要你一直守着皇上?当身处皇宫,皇后想除掉你岂不是更加轻而易举。对于太子,我们没有能将其彻底扳倒的证据,便不能请皇上做主,更何况,皇上的处境也艰难。” “什么意思?”她一时不明白。 他叹笑:“你以为皇上为什么迟迟不立新太子?一旦他立了谁,暗杀恐怕难以避免,之所以废黜太子,另一个原因是为自保。太子没了储君之位,就不能肆意了。如今这个局面,谁都不会对皇上下手。亦或者,皇上立了诏书,只是藏了起来,为以防万一。”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等!” “等?”这恐怕是下下策。 卫肆沨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写密信请了老王爷帮忙。” 她不由得疑惑,老王爷能帮什么忙? “过两天就知道了。”卫肆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为防万一,他说道:“把金牌取回来,有备无患。” 第二百九五章 留下钰恒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当天晚上,两人正商议着如何去取金牌,却见侍卫又送来一封信。 “侯爷,三王爷的加急密信。” 一天里连续两封信,可见事态紧急,又出了新的变化。卫肆沨连忙将信拆开看了,来不及和她说什么,匆匆走了。见他那个表情,她也没敢追问,怕惹他心烦丫。 坐着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心里烦乱的厉害,便想着和青奕玩闹排遣一下媲。 一看她往青奕房中走,相思便说:“小少爷不在屋里,刚吃完饭就跑了,听红豆说,是跟钰恒公子约好的。” “那小公子又在打什么主意。”她一听就笑,钰恒怎么可能有兴趣和一个小孩子玩呢。 心里怀着事,不知不觉踱步出了沁梅院,一路神思,待停下脚,已置身园中。选了处亭子坐着,相思忙令人去准备茶水,又担心夜凉,命人去取锦袍。 当卫锦之商议完事情从书房出来,习惯性的从园中穿过,便看到她坐在亭子里。灯笼的光从她头顶照下来,在脚边映出浓重墨影,她一手托腮凝思,一手抚着茶杯,娴静柔婉,像一幅画。 这是一幅能令他动心动情的画! 恰逢谢冰雁为排遣寂寞顺着角门入园中闲走,知道他会走这条路,有意在此徘徊。当远远看见他的身影,谢冰雁还在心内演习,面对他要说些什么,哪知他迟迟驻足未动,眼神始终望着一个方向。 谢冰雁顿时敏感了,借着斑驳暗影的掩护靠近了,顺着他的目光一望,霎那从头到脚的冰凉。 “夫人,回去吧,时候不早了。”相思出声打断了她的神思。 “哦,好。”紫翎收敛心绪,不经意的余光一瞥,似乎看见有人影从不远处闪过。 卫锦之的心思都在另一边,压根没有注意到几步外的暗影里有人藏着,匆匆就走了过去。 谢冰雁一个人坐在园子的山石上,直到丫鬟蝉儿久久不见她回去而跑来找。 回到西苑,一眼就看见东厢房里亮着灯,怜儿端着汤药送进去。 她走到房门口,望着屋内的那人。 卫锦之看见了她,歉笑道:“我这身体刚好了几天,又犯了旧病,恐怕得调养些日子。我住在这儿,也省得搅扰你。时候不早了,你早些睡吧。” 这样温和如玉的笑,为何给人的感觉这般冰冷无情? 谢冰雁岂会不知他住东厢的真实原因,心中愤怒的同时,更觉得自尊自傲遭到践踏。她不会放低矜持抛弃尊严去求他怜悯施舍,既然他窝藏着那不伦之情,她就应该对他鄙视唾弃,各自相敬如宾。 想着一语不发,冷着眸子转身离去。 “小姐?”蝉儿忙追上去。 怜儿纳闷不解的眨着眼:“公子,夫人好像跟谁生气呢。” 卫锦之微然怔愣后,将谢冰雁的举动理解为对他冷落疏离的恼怒。 紫翎回到沁梅院时看到有趣又意外的一幕。 卫肆沨已经来了,站在门口弯着身,正对青奕说着什么。青奕则仰着小脑袋,没有以往的胆怯,满脸笑嘻嘻的说个不停。房中明黄温暖的灯光将两人笼罩其中,给人的感觉那么温馨。 卫肆沨看见了她,笑着夸赞:“他倒挺聪敏,像你弟弟。” “姐姐!”青奕扭身笑嘻嘻的抱住她。 她不解的笑问:“你们说什么呢?” “问问他都学了什么。”卫肆沨一面说一面对着丫鬟摆手示意,红豆便将青奕抱走了。 两人进了屋,说了两句闲话,各自梳洗。 当躺在了床上,她终于憋不出追问:“三王爷又说什么了?” 卫肆沨等着丫鬟们安置好一切带上门出去了,这才搂着她低声说道:“这封信是昨天送出的。昨天上午,皇上突然颁出一道圣旨,说云州春洪爆发,灾情严重,任命三王爷为钦差,亲赴云州主持赈灾之事。当天下午三王爷就已经启程了。” “这圣旨……”她本能的质疑。 “说句不敬的话,如今皇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又不能硬闯养心殿,三王爷若抗旨不尊,马上就会被冠上抗旨的重罪。而今之计,唯有以退为进,等等老王爷的消息。我们需要知道皇上究竟如何。” “那金牌还取吗?”她问。 “暂时不动。”卫肆沨改了主意:“我想他们不仅仅是要将三王爷从京城支开,恐怕马上还会有下一步动作,那两位王爷见三王爷都被弄出京城,一定坐不住。不怕不乱,一旦他们斗起来,反而对我们有利。这时候不宜出头,让皇后等人认为我们忌惮或手足无措倒也好。” 她嘲讽道:“这要闹到什么时候呢?皇上早该将皇位传给某个儿子,自己退位静静的养病,颐养天年,不是很好?” 卫肆沨听得笑起来:“若事事都如你想的那般简单,就没了故事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说:“我不想第三次再去京城。” 卫肆沨明白她的意思,然而明天的事谁也说不准。 次日早晨去老太太那儿请安,屋内已坐了几个人,卫若萱正说着去东篱山庄的事,只等徐少棠一来就动身。 老太太看了眼谢冰雁,提议道:“这些天天气不错,不如让锦之带着你一块儿去住两天,顺道在城里逛逛,闷在府里也无趣。” 卫若萱一听就不乐意,可又不好阻拦,便说:“二哥不是不舒服吗?何不等过两天身体好了再去?二嫂才来,各处都还不熟呢,也该先熟悉府里呀。” 谢冰雁听出了弦外之音,便笑道:“正是,如今公子正要静养,又有带来的东西没收拾完,过些天再说吧。” “那会儿我看锦之的气色,也还好,必定是成亲那天累着了,歇两天就没事了。我是听说城外桃花开的很好,知道你们都爱诗爱词,肯定喜欢那景致。若再晚两天,怕桃花谢了。”老太太是怕他们彼此生疏,故意想让他们一块儿出去走走,培养感情。 “是啊是啊,如今城外桃花开的正好呢!”未见人先闻声,众人皆循声望向门外,钰恒一脸笑着跑了进来,除了谢冰雁微然皱眉,其他人皆见怪不惊。他笑着一一行礼:“钰恒给老太太请安。见过侯夫人、锦夫人,萱姐姐!” “你又从哪儿跑来的?你今天不是要回京吗?”不等老太太发话,卫若萱已无比熟稔的反问他。 钰恒嘻嘻一笑,凑到老太太身边就撒娇:“老太太留我多住几天吧,我还想看看城外的桃花呢,锦州可比京城漂亮多了,让我多逛逛再走。我还想多陪陪老太太,跟锦哥哥学作画,和侯爷学打猎。” 他的话没说完,屋子里除了谢冰雁,全都笑了。谁不知他的秉性,除了玩是真的,其他没一样做得到,全都是幌子。 “你们笑什么呀?我是认真的!”钰恒没一点儿愧色,转而又凑到紫翎身边:“夫人,凭我们的交情,我好不容易来一回,你起码得请我逛逛锦州,看看桃花吧?” “那我可做不了主。”她眼睛里全是笑。 “夫人又撒谎,谁不知道侯爷都听你的,只要你跟侯爷提,侯爷答应了,我二哥就不会逼着我走了。”钰恒说着又是讨好的笑,又是双手合十的祈祷,仿佛一回了京城就是入了火坑。 她知道,他是怕回去读书。 “我倒想留你,只是……”老太太轻叹了口气,似乎很为难。 “怨不得老太太喜欢他,不如就多留他住几天吧,想来卫老爷不会介意的。”她以为老太太是担心卫家,便说:“让侯爷跟二公子说,过些天再亲自派人送他回去,便是卫老爷计划安排他读书,也耽搁不了。” “那你去说吧。”老太太显然是很希望钰恒留下的,只是不愿意、或者不肯自己张口,这倒是有些奇怪。 “多谢夫人,夫人真好!”钰恒顿时高兴的直道谢,然后脚底一抹油就跑了。 “他到底在忙些什么?”紫翎又好笑又奇怪,让相思去前面书房把话告诉卫肆沨,同时发觉谢冰雁一直不言不语望着她。那眼神可感受不到暖意。 第二百九六章 一束桃花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当天下午,紫翎将青奕送走了,恰逢梅梓桐来沁梅院闲坐,两人便一块儿往园中赏花。园子的小水渠边上有两棵桃花,满树娇艳芬芳。 梅梓桐话很少,总似怀揣着心事丫。 她不由得询问:“为什么事烦心呢?” 梅梓桐回神习惯性的一笑,顿了一下才低声说道:“或许不该说,自从孙姨奶奶的事后,按理一切都尘埃落定,然而少爷似乎仍有疑虑。” “梅少爷在疑虑什么?”她顺口问道。关于孙氏,她只告诉梅梓桐一直渴望的结果,却悬置的疑点并未提及媲。 “我也不知道,或许……”梅梓桐很是迟疑了一番才欲言又止:“或许少爷觉得事情没完,孙姨奶奶一死了之,而锦公子……” 她顿时听懂了,梅梓桐觉得梅祺是在怀疑卫锦之也参与了其中,毕竟那样很符合利益争斗。她当即很坚定的表示:“不是我偏袒,这一点我可以保证,锦公子是不知情的。虽说同父异母,可他与侯爷感情深厚,又与老太太母子情深,是不可能做那些事的。” 梅梓桐看她一眼,轻笑道:“我也觉得锦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但少爷的话,仍是令我无法释怀。虽不知内情,但他一定还在查,也许他只是对小姐的冤死不甘心。” 她不再多言。 两人在水渠边站定,清澈的渠水里游动着几条小鱼,偶尔有花瓣飘落其上,引得鱼儿争相唼喋。忽然听隔着一带花丛的上游有水声,两人望过去,认出是西苑的老妈妈正提着桶在打水。 “见过侯夫人,梅姨娘。”她们往前一走,老妈妈看见了忙行礼。 紫翎随意笑问:“这会儿打水做什么?” “回侯夫人,是锦夫人吩咐的。夫人她从京城家里带来了一盆睡莲,说如今时节正合适,想分植一些,已让人弄了两只大水缸,只等灌了水好种睡莲。听说她最喜欢的就是白睡莲。” “哦,你去吧。” 梅梓桐听了那些话,说道:“我在京城时就听说过这位谢家小姐,虽不是官宦小姐中最有姿容的,却是气质最为清傲高雅的,能诗会画。想不到会嫁给锦公子,看上去倒是十分般配的。” 正说着,忽见卫肆沨走了来。 “侯爷。”梅梓桐忙屈膝行礼。 “免了。你们在这儿赏桃花呢?”卫肆沨望着水渠对面的两棵桃树,笑道:“可惜只有两棵。到底是钰恒会玩,早跟着若萱他们出城去了,嘴里说着是看桃花,指不定钻到哪儿去。翎儿有没有兴趣出城去赏****?” 紫翎自然知道出了城会到哪儿,那不止闹得卫若萱没了自由畅快,更会因徐少棠在那儿而显得气氛尴尬。便说:“赏****不是非得出城,一片桃花固然好看,但一树桃花也是春天,有这个意思就行了。再说侯爷那么繁忙,我哪敢耽搁侯爷的宝贵时间。” 卫肆沨不禁嗤笑:“我好心请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反过来打趣我。” “侯爷这会儿是专程来请我的?”她笑问。 “这会儿闲了,没什么事,听说你在园子里,顺便过来走走。”卫肆沨说着在一旁的石桌坐了,早有丫鬟们就近去西苑准备了茶来。 梅梓桐打量着两人言语神色,淡淡笑道:“请侯爷见谅,梓桐有些不大舒服,想先告退。” “那回去歇着吧。”卫肆沨自然清楚梅梓桐是不想尴尬的站在这儿。 望着梅梓桐离去,紫翎心里那些复杂的情绪又涌了出来。她能和一个共夫的女人成为朋友吗?她看得出来,梅梓桐从头到尾只为梅家和梅氏活着,仿佛从来没有自己的奢望,可其毕竟是侯爷的妾,一辈子的命运已经注定。 “翎儿?想什么呢?”卫肆沨发觉她走了神。 “没什么。”她敷衍一笑,把目光落在他身上,有些疑虑他此刻的轻松。 卫肆沨读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局势虽不好,但天也没塌下来,犯不着整日提心吊胆。”他伸手对着相似等人摆了摆,相思领着丫鬟们退下,他这才说:“听说商家出了点儿事。” “你听说了什么?” “郑则跟你二姐商雪彤的事。”卫肆沨叹笑:“或许不该这么说,她也不算你二姐,可在世人眼中,你仍是商紫翎,商家女儿。如今郑则拿这件事要挟起商洪,商雪彤似乎与郑则一气,不肯打胎。照这么发展下去,事情一定会闹出来,那对你的名誉很不好。” “你想怎么做?”她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提及,定是有什么打算。 “我是不想由此引发出别的问题,届时商家出了事,必定牵连了青奕,你岂不操心?不如趁着失态还能控制,把商雪彤送走,这样郑则就闹不起来了。” 她思索了一下,笑着反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 卫肆沨顿时也笑:“翎儿,到底你聪敏,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发现郑则突然跟京城里走动密切,难保背后没人指使撑腰,如今这个局势,实在不宜多生枝节。把商家从中抽出来,一旦发生了什么,才能毫无顾虑的去做。” “你想把她送到哪儿?怎么送?”她觉得他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弄不好他暗中操控了锦州米粮的事被京城某方怀疑了。 “这事你跟商洪提,他绝对不会反对。对外称,二小姐想送朱彪灵柩回原籍安葬,在那边守孝三年,我会派人暗中随行,直接在玉州某地将她安顿。等事情平定了,这些家务事你们想怎么处置都行。” “好。” 卫肆沨望着那树桃花,再度笑问:“这两天正好闲着,真不去看桃花?” “桃花的确很好看,只是萱小姐他们在山庄,我们何必去打扰。”她委婉道出了顾虑。 卫肆沨以为她顾虑的是徐少棠,沉吟片刻后蓦地问:“你从什么时候成为商紫翎的?好像,你知道关于商紫翎的事情。” 望着他那一副费解的样子,她禁不住笑出声:“有些事真的很难理解,我自己有时候都恍惚,觉得像做梦。就好比你居然会信我,让人难以想象。对于商紫翎的事,我记得一些,上次失忆,好像把那点记忆又忘淡了。” “所以徐少棠对你而言是个陌生人?”卫肆沨笑着托起她的手:“全都忘记,未尝不是件好事,你只需要记得现在就足够了。” 她牵着他的手站起来:“我做了碟小蛋糕,侯爷有没有兴趣去尝尝?” “那得泡壶上好的红茶。”卫肆沨笑着与她携手并肩。 翌日,紫翎一醒来就发觉枕边没了人,些微奇怪。 待相思进来服侍,她问道:“侯爷什么时候走的?” “半个时辰前就走了。”相思也有些奇怪:“侯爷今天起的很早,梳洗完就走了,临走还说要来吃早饭的。” 她不禁猜测,难道京城又来了什么急信? 等着她穿戴梳洗完毕,晨光已洒满庭院,已经到了早饭时间,却因他临走时的吩咐,迟迟不能摆饭。她正准备派人去前面书房问问,却听外面小丫鬟喊了一声“侯爷来了”,随着话音,隐约还有丫鬟们的低笑和议论。 她觉得疑惑,刚从房门里出来就愣住了。 首先闯入她眼中的便是一大束娇艳粉嫩的桃花,几乎将拿花的人大半个身子挡住,但那熟悉的穿戴,熟悉的步伐身影,即便是看不到脸也认得出来是谁。直至他走到跟前,她仍是怔怔的,实在被他这副样子弄愣了。 “翎儿喜不喜欢?这每一枝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卫肆沨的笑从桃花后面透过来,带着桃花的芬芳和春天的气息,萦绕在空气里,钻入鼻息,灌满了她的一颗心。 “你一早出城去摘桃花了?”尽管猜到了,仍是有些不可置信,像置身虚幻的梦境之中。 卫肆沨低笑,倾身贴近她:“这个小惊喜算不算是浪漫?” 她顿时只是笑,亲自将大束的桃花从他手中接过来,一面吩咐丫鬟取瓶子,一面觑着他,觉得那么不可思议。这一刻,心间就像一颗牛奶糖化开了,很甜,很美妙。 第二百九七章 意外之遇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两天后的夜里,府内上下皆已安睡,却有侍卫疾步跑来拍打沁梅院院门,搅了夜色的静谧。 “什么事?”听到有人在外面喊,卫肆沨醒了。 “回禀侯爷,京城消息。丫” 卫肆沨一听便披衣而起。 此时紫翎也醒了,见他匆匆出去,跟着披衣起来,将屋内灯点着。转眼便见他转身进来,手中还拿着封信,见她坐在床边,直接就递给了她媲。 她疑惑的接了,但见上面只有四个字:静观其变。 “这是老王爷回的信。”卫肆沨叹口气坐下去,沉眉许久,蓦地问她:“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她没贸然回答,心内思忖了一会儿,猜测道:“你不是请老王爷代为打探皇上情况吗?既然这是老王爷的回信,可见三王爷遵旨去赈灾是对的,甚至这圣旨就是皇上的本意。如你所说,三王爷这一去,京城的另两人沉不住气,肯定会有动作,如此皇上之举岂不是将三王爷安全的摘了出去吗?当然,这只是我的小想法。仅凭老王爷的四个字,只能确认一点,皇上暂时是安全的,皇后太子肯定想在皇上身上下功夫。” “或许吧,皇上再如何也不至于那么糊涂,特别是废黜太子之后。”卫肆沨低笑:“你倒真会分析事儿。只是你能想到这一点,难保别人想不到,三王爷的处境仍是不妙。更甚者,你我同样不能掉以轻心。” “你有把握吗?”眼看着形势越来越紧迫,她的心越揪越紧。 卫肆沨懂得她的意思,笑道:“虽然不会顺利,但我并不十分担心。” 因半夜之事,清早起的迟了,简单用了早饭,她去给老太太请安。上次中毒事后,又考虑到如今局势,老太太也不想再添负担,静静在府内住了下来。 小丫鬟见了她忙着请安,又说:“侯夫人来的不巧,老太太去西苑了。” “哦,大概要在那边呆好一会儿呢,我晚点儿再来吧。”按理她该跟着去西苑,但想到个中关系,谢冰雁的态度,觉得不去最好。 “侯夫人留步!”哪知她要走,一个丫鬟追上来,看着很面熟,之前也随着老太太呆在净月庵的一个。丫鬟纳了福,笑说道:“老太太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四夫人梅姨娘都陪着去西苑了,一是看看锦夫人住的如何,二来还一块儿在园中赏花喝茶呢。原本也要去请侯夫人的,既然夫人来了,何不直接过去呢?” “她们要在哪儿赏花?”她问。 “蔷薇圃。最近天气和暖,已有蔷薇陆续开了,那儿又有些别的花草,是个好地方呢。” “你叫什么名字?”她笑着问。 “回侯夫人,奴婢念心。” “真是个好名字。”她又问:“那边布置了吗?” “应该还没有吧。”念心猜测着,微微抬眼朝她打量。 她便笑道:“不如我去亲自布置了,老太太等人一过去就好歇息用茶。” 从院子里离开,她直接去了园中,顺着熟悉的路一直走到蔷薇圃。未见人,先闻声,熟悉的箫声穿越花叶传过来,吹箫人的情绪在箫声中毫无隐藏,那是低低飘荡、萦绕不散的哀愁。当转过蔷薇架,果然看见他坐在小桥上,一如既往。 没想到他此刻会在这儿。 “夫人?”相思和她一样敏感,清楚她不去西苑的原因,这会儿意外撞见卫锦之,相思担心又犯难。 她自嘲的笑:“说起来是我愧对他,他那样的人,我却避他如蛇蝎,我算什么人呢?我也没办法,凡事不能尽善尽美,不可能两头兼顾,我只能将一切寄托给时间。” 这时卫锦之已经转身看到了她,显得很意外,原本他以为她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 “你怎么在这儿?老太太不是去了西苑吗?”到底是她率先打破了沉默,又吩咐相思将桌椅茶点都安排起来。 “是吗?”卫锦之微微皱眉,见她疑惑,笑道:“没听说老太太去西苑,若真去了,怜儿早来找我了。你这是……” “听丫鬟说的,说老太太要在这儿赏花,我便提前过来布置。”一听他的话,她心里有些犯疑。 卫锦之道:“可能老太太在别处。她也不在西苑,是去给老太太请安的,一直没见回来,或许是去别处走走。”话说着,他突然就背过身,尽管很压抑,仍是有一两声咳嗽传了出来。 “你没事吧?” “没事,着凉而已。”他似乎站累了,顺着在桥栏上坐下,白玉般的脸咳的泛红,抚着胸口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这可不像是一般的着凉。 她不由得追问:“你的病还没养好吗?大夫到底是怎么说的?年前不是说很有起色的吗?” 他淡笑不语,眉梢眼角有些无奈的苦涩。 “你起来吧,别坐在石头上,到那边椅子上坐吧,再喝点儿热茶。”她的话音带着些强硬,见他面有迟疑,伸手拽了他一把。一面盯着他笑,一面说:“你好像又瘦了。你可不适合减肥,是不是又挑剔饮食?养活你可真不容易。” 一句话把卫锦之说笑了。 丫鬟刚捧来热茶,前面的小路上走来一个人,彼此目光相会,气氛就变了味道。出现的人正是谢冰雁,她刚陪着老太太从芙蓉居回来,想不到竟看见他们两个在这儿品茶赏花,那么的肆无忌惮。她何止是心惊,更是恼怒的无法隐藏。 紫翎一看对方眼神气色就知道坏了,只能佯作不察,笑问:“夫人从哪儿来?不是陪着老太太吗?怎么不见老太太过来?” 谢冰雁满眼清冷,嘴角鄙夷轻蔑的笑几乎没有掩饰:“回侯夫人,我从四夫人那儿来,老太太累了,回去歇着了。请侯夫人恕罪,我有些不大舒服,不打扰侯夫人与公子品茶了。先告退。” 紫翎这会儿真是有口难辩,不知所措了。 卫锦之也没料到事情如此凑巧,谢冰雁又会如此言语,尴尬之后,忙歉意道:“她或许是累了,你别往心里去。” “你也回去休息吧,我想老太太是不会来了。”原本是想抽身躲避,还彼此清静,却没料到一次意外,反将事情弄的更加一塌糊涂。仔细想想,她甚至有些迁怒他们,她即便是见见卫锦之又怎么了?就一定是有私情不轨吗? 卫锦之想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说,只能走了。 回到西苑,看见谢冰雁站在窗口,直直盯着他,那眼睛里包含着太多的信息,其中的嘲讽鄙夷真可谓是直直白白写在那儿。若是针对他,他倒没什么可埋怨,可想到刚才在蔷薇圃的一幕,他心里不禁动气,觉得她不该羞辱紫翎。然而,他实在没有资格去责斥她什么,因为在心里,他才是那个做错事的人。 “公子回来了?”怜儿从房里出来,笑着扶他:“公子回来的刚好,早起夫人交代了厨房,为公子准备了两样谢家厨子的拿手小点心,公子尝尝吧。” “你吃吧。”卫锦之口气淡薄冰冷,根本看都不看一眼。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怜儿明显看出他脸上有情绪,几乎从未见他这样,不禁吃惊又疑惑。 “我想一个人静静,出去!”卫锦之用着前所未有的声音命令。 “是。”怜儿吓到了,不敢再多言,端着那碟点心退了出去。 谢冰雁看到点心被原封不动的端出来,脸色火辣辣的一片,仿佛是被人扇了一巴掌。忍着眼泪,紧咬了唇冲出去,把碟子夺了便往院子地上狠狠一摔。她发誓往后再也不做这种可笑的蠢事! “夫、夫人?”怜儿吓了一跳,望着摔碎的盘子,满地滚落的点心,又望望屋内的公子,仿佛是明白了什么,又什么都没明白。 卫锦之闻声朝外看了一眼,眉宇深锁,再次后悔答应了这门亲事。若他一个人,怎样都好,何苦连累别人一起受苦呢?他想好好待她,不想委屈她,可是……他实在强迫不了自己的心。 第二百九八章 一碟点心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正午卫肆沨来沁梅院吃午饭,却见她蹙眉站在窗边儿发呆,不由得疑惑。 “想什么呢?” “呃?”她回头一看是他,忙掩藏了一脸的情绪,笑道:“侯爷来了。丫” “你刚才想什么那么出神?”卫肆沨打量着她的神色,越发觉得有必要问一问媲。 “也没什么,闲来无事想到了京城的事,妇人之见,总是担心。”她找了个理由搪塞,并非不想告诉他实情,而是他那颗多疑的心,一旦听了那件事,指不定如何猜思呢。 卫肆沨嗤笑:“大事还没出呢,就这么杞人忧天,吃饭去吧。” 饭后,卫肆沨躺在床上小歇,尽管看似安稳,却并未睡着。不多时,他猛地起身,洗了脸,喝口茶,便往书房去了。临出门时还让双喜去西苑请卫锦之,显然是有事要议。 少顷,卫锦之到了书房,因见他急着请,便猜测道:“大哥,是不是京城又有了消息?” 卫肆沨对着双喜摆手,双喜会意,退了出去。他这才说道:“我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如今这个局势,对太子等人可不利,他为什么棋走险招?虽说他会担心皇上一旦驭龙宾天他将错失储君之位,但他如此急迫,甚至那般大动作的撤换养心殿人众,一定是有一番计划和把握。我在想,会不会我们疏漏了什么?” 卫锦之闻言沉思了一会儿,反问:“先前大哥请老王爷打探消息,我有些疑惑,养心殿都是太子的人,老王爷是如何打探到的消息?” “哦,老王爷倒不须怀疑,深宫之中,总有他的办法。这养心殿也绝非密室铁桶。”卫肆沨猜测老王爷使用了密道,而且,养心殿内定然还有可接应的人,否则有密道也不见得敢用。 卫锦之听出了弦外之音,没深问,说:“我们一直揣测着太子的想法和举动,反过来,太子定然也如此揣测我们。我想,会不会府内还有太子安排的人?” 卫肆沨凝眉片刻,摇头不赞同:“这个不大可能。自从胭脂死的那晚,府内上下全都肃查了一遍。我交代过管家,即便是清白的,只要来府内未满三年,一律寻个借口打发了。不止是府里,便是锦州城内,除了平日里的巡卫,暗中也曾派了总兵府的巡值,但凡有可疑的人都要详查。” “那,会不会是三王爷那边?” “你觉得有太子内应?”卫肆沨微微摇头:“那些公开的事,是人都知道,若暗地里的计划或消息,都是贴身的一两个才得知,按理不可能。”说着又自嘲一笑:“或许是我多想了,我正等着京城进一步的变化,若有变化,倒令我安心。” 卫锦之淡笑:“大哥不必太担心,我看局势还不太糟。” 一句话未完,他突然就咳起来。 卫肆沨盯着他涨红的面颊,那手的骨节越发明显,不禁皱眉道:“时值春天,最容易发病,你也该经心些调养。去年好不容易有些起色,怎么如今又开始不好了?” “也没什么,这病就是这样,时好时坏。”卫锦之不以为意的淡笑。 正在这时,侍卫忽然跑进来,递上一卷纸条:“侯爷,京城的飞鸽传书。” 卫肆沨打开看了,却是一笑,把纸条递给他:“和预料的一样。昨天五王爷被参,说他收受下级贿赂,数目不小,更重要的是说他插手刑部吏部公事。六王爷则是栽在美色上,一并被大臣参到了皇上跟前。这两人皆被罢了朝事,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月。如今这个时候不能参与朝事,不仅自己被动,更将一切拱手让给了太子。若我所料不错,不出三天定有大动作。” “大哥的意思是……” “早有消息,说五王爷与六王爷近来私交密切,大约是想联手了。毕竟太子虽被废,但拥护的大臣们尚不死心,皇后娘家势力还在,不容小觑啊。”尽管说着如此的大事,卫肆沨却是嘴角含笑,因为一旦那边斗起来,于他们而言实在是渔翁得利的好事。 “他们一旦联手与太子作对,那京城岂不是……”卫锦之的表情截然不同。 卫肆沨轻笑:“怕什么?最坏的局面,我们也做好了准备。你告诉于梁,最近要多加注意,若京城有人盯上了他,不怕明的,就怕暗的。那些东西是以防万一,不能出差错!” 西苑里,谢冰雁摆上琴,熏了香,铮铮拨了几声弦,思绪已不知飞到了哪儿。忽然听见门外有人说话,起身望去,是个面生的小丫鬟。 “蝉儿,什么事?”她问了一声。 蝉儿端着个盘子进来,回道:“是侯夫人打发了人送来一碟点心,说公子饮食不好,给公子换换胃口。我说公子不在,刚接了东西,准备放到公子屋里呢。” “侯夫人送来的?”谢冰雁心里仿佛是被刺了一下,觉得这是一种挑衅,气得她无声冷笑。 “小姐,你没事吧?”蝉儿看她变了脸色,很担心。 “公子去书房了?”谢冰雁忽然问。 “是,听怜儿说,是侯爷请公子去书房议事。” “好!”谢冰雁冷笑,指着那碟点心说:“你亲自把这点心送去给公子,就说,这是侯夫人亲自做了送给他吃的。并说,侯夫人交代了,一定要端给公子,请公子务必尝尝,这不是一般的点心。” “小姐?”蝉儿再怎样也听出异样了,胆怯的迟疑道:“侯爷在呢,还是等公子回来了再……” “去!照我的话说!”谢冰雁语气坚决。 蝉儿一看她眼眶都红了,岂不心疼,赶忙答应了,端着盘子就去了。 此时书房里两人已经谈完事,卫锦之正要走,蝉儿来了。 “奴婢见过侯爷,公子。”蝉儿行了礼,将盘子送上,说道:“这是侯夫人亲自做的点心,送给公子,请公子务必尝尝,说这不是一般的点心。因公子迟迟没回去,夫人担心一会儿点心不新鲜了,所以命奴婢送到这儿来。” 卫锦之心里一乱,直接朝卫肆沨望去。 卫肆沨先是意外,紧接着眼眸深沉,嘴角扬笑:“哦,侯夫人亲自做的点心?那你可得尝尝。定是你挑剔饮食,她知道了为你操心,不要辜负了她的心意。” “大哥……”卫锦之知道不能慌,一慌就表明了心虚,可他没有那么好的定力,多少还是泄露了情绪。动了动唇,终是一抹淡笑:“都是我自己的身体不争气,难为大嫂也要为我担心,我怎么能浪费她的苦心呢?劳烦大哥代我道谢,往后不必再劳动大嫂亲自动手,实在承受不起。” 卫锦之回到西苑,直接进入上房,直直盯着看似悠闲端坐的人。 谢冰雁望着他一脸生冷怒气,几乎是想到了书房中的场景,知道他是来找自己问罪的。她非但不怕,反而就等着这一刻,她倒要看看他怎么责问。 卫锦之的手攥了又攥,喉间的话滚了又滚,然而最终忍住了,终究觉得是自己对不住人。一转身,他就要走。 “站住!”谢冰雁却猛地喊住他,冷笑着问:“公子难道没话跟我说吗?” 卫锦之转回身:“我知道你怨恨我,我无可推脱,只是请你不要牵连别人,不要再做这种事!” “我怨恨你?我为什么要怨恨你?我又做了什么事?又牵连了什么人?”谢冰雁冷笑着,大有一吐为快的想法:“公子既然说了这样的话,为什么不明明白白的讲出来,你不讲,我如何明白?如何能做到公子的要求呢?” “你为什么要让丫鬟专程把那碟点心送到书房?”卫锦之终于问出口,尽管明知她的居心,但这种斥责的口吻一旦说出来,就等同于利剑。 “为什么?”谢冰雁嘲讽道:“公子问我?我倒想问问你!你们背地里做的什么事?不要以为别人都是瞎子!暗地里就算了,居然还这么明目张胆,卫锦之,你将我谢冰雁置于何地?现在你居然还因为这样的事还责问我?你怎么问得出口?” “你!”卫锦之激动之下心头一阵翻滚,盯着她半晌,气息不稳道:“是,我不该责问你,是我愧对你。只是我要告诉你,我是我,她是她,她并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与她也没有你想的那种事,希望你自重身份,不要再妄自非议!” 第二百九九章 一碟点心(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闲来无事,正托着一只做工精巧黄金八角亭赏玩,刚听到丫鬟喊“侯爷”,身边就压来一道暗影。一抬头,只见卫肆沨沉寂的面色下隐隐流动波涛,那双眼睛更是盯在她身上满是审视。 “怎么了?”她不由得奇怪丫。 “翎儿都做什么了?一直在屋子里?”他状似随意闲问。 “去了趟厨房,做了点儿豆沙馅儿的小面包,打算给青奕送去。”她一面回答一面猜测他莫名的情绪。 卫肆沨又笑问:“就做了点儿小面包?” “我知道你不爱吃甜,所以小面包没有多做,等明天让厨房把东西准备齐了,多做两样。你和老太太口味一样,等做了送给老太太也尝尝。媲” “不送给锦之?”卫肆沨反问,紧接着一笑:“是,不用送了,今天不是已经单单给他送过了吗?我跟老太太还得往后排。” 她一愣:“你在说什么?” 卫肆沨见她这会儿还在装,不由得沉了脸,冷了声:“不用瞒了!你专程送给他的那碟点心,丫鬟追着他送到了书房,我是亲眼看见的!我倒不会在意一碟小小的点心,只是,你也犯不着一而再的瞒我!你便是跟我说了,难道我还会阻拦你送他点心吗?” “我什么时候送他点心了?”简直是莫名其妙,她不甘心就这么被诬陷,唰的站起来就说:“我在厨房总共就做了一碟小面包,全都让人送到商家去了,何曾还做过别的?更别提给他送点心。若真要送,自然也先送了你和老太太。” “难道丫鬟会平白无故冤枉你这个侯夫人?你就是承认又怎么了?”卫肆沨将当时书房中卫锦之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再加上丫鬟的话,她下午的行踪,早将事情咬死。她越是不承认,他越觉得有内情,仿佛心里有根弦即将绷不住。 “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紫翎看他如此坚定的态度,心里也气急了:“既然是一个丫鬟传的话,送的东西,那就把那丫鬟找来,我倒要亲自问问!” “一个丫鬟,她敢指认你吗?”卫肆沨一甩身就走了。 “你!”听见他居然用“指认”这两个字,顿时气得脸色发白,追上两步,把手里的黄金小亭抬手就扔了出去:“卫肆沨!你莫名其妙!欺人太甚!” 卫肆沨看着脚边摔的东西,回头又看她一眼,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相思等人早吓得不敢出声,直到这会儿才小心翼翼的问:“夫人,到底是怎么了?” “他总是不信我。”她甩身进了里间,不让人打扰。 “夫人……” “别去。”春杏拦下相思,走到没人的地方低声说道:“刚才侯爷和夫人的对话咱们也听了大半,我想,肯定是书房出了什么事儿了。这会儿侯爷在气头上,夫人正伤心,你我倒应该去查查那丫鬟。正如侯爷所说,平白无故,一个小丫鬟怎么能诬陷侯夫人呢?这里头肯定另有文章。” “你是说,有人故意的?”相思可谓是被一语点醒:“想来也是,如今侯爷独宠侯夫人一个,其他夫人那儿根本不去,自然是遭人眼红嫉恨。这倒令我想起早晨的一件事,如今想来,的确是蹊跷。这一回两回的,难保第三回又出什么大事呢。” “你留在这儿,我去查查。”春杏说完便领着香草去了。 卫肆沨一股气出了沁梅院,心里烦闷,便逛到了园子里。尽管是满目****,他却是眉宇深锁,只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吟儿给侯爷请安。”何吟儿很快便得知沁梅院争吵的事,又得知他一人来了园中,自然觉得机不可失,赶忙妆扮整齐也来了。 “起来吧。”卫肆沨摆摆手,自顾顺着卵石步道踱步前行。 何吟儿一声不响的跟在身边,直到他停下来,这才试探的轻问:“侯爷有什么烦心事吗?” 卫肆沨恍惚了一下才回过神,瞥她一眼,哼笑:“没什么。” 何吟儿见他态度还好,不由得心上一喜,试探的邀请道:“若侯爷不忙,可否去芙蓉居坐坐?听说侯爷喜欢听曲子,我学了一支,想请侯爷听听。” 卫肆沨眉梢微挑,而后笑道:“好!” 不多时,芙蓉居中便传出了歌声,然而比歌声传的更快更远的则是侯爷的到访。府里上下都知道何吟儿不仅是不得宠,甚至是不受待见,若非老太太,何吟儿根本不能入门。如今侯爷这突然一去,沁梅院且不必说,单单是姚姝媛就被勾了心思了。 夜幕降临,沁梅院里静谧异常。 紫翎独自坐在桌边用晚饭,看似已从下午的情绪中恢复,可心里一直不能释怀,特别是此刻卫肆沨的举动。她觉得很讽刺,很不公。一碟小小的点心就令她背负偷情的罪名,可他呢?借着生气的名义去别人那里风流快活,他倒是能进能退,她则是差错不得半点儿。 就在早晨还觉得彼此那么贴近,到底不是寻常夫妻。 常言道,色衰而爱驰。他对她有没有那份所谓的爱,她根本不知道,又因他特殊的身份,注定这是一场失衡的感情。她不想一直惴惴不安,不想过不知明天的生活,即便他宠爱时如炙热阳光,可一但转身…… 她对这样的生活实在没有信心,既然不能进,何不退而求平淡呢。 “撤了吧。”寡然无味,她草草结束了晚饭。 “夫人,奴婢有事回禀。”春杏端着茶进来。 “什么事?说吧。”她接了茶,轻吹着漂浮水面的茶叶,只是不喝。 “你们都下去吧。”看丫鬟们收拾的差不多了,春杏令她们都退下,只有相思在跟前。春杏说道:“夫人,我和相思都听见了您和侯爷的争吵,觉得事情不大对,所以特地去查了查。” 紫翎这才醒悟,叹笑道:“是啊,当时我都觉得事情不对,却忘了查了。” 倒也不是忘记,她的心思一直被情绪占据着,哪里顾得其他了呢。 “回夫人,这事说起来也怪,夫人分明没往西苑送点心,可有丫鬟却送去点心,说是夫人做的。我去西苑打听了,点心是锦夫人的贴身丫鬟蝉儿接的,可惜因蝉儿才来,府里很多人都不认识,那个送点心的丫鬟蝉儿不认识,她以为是咱们沁梅院的。我也不好让她来认人,但将咱们院内的丫鬟都细问了一遍,确认没人去过西苑。” 相思猜测道:“会不会是四夫人?” 她嗤笑,摇头:“让你们费心了,其实查不出来也没什么,便是查出来了又能如何?就算是没这些事,早晚有这样一天。” “可夫人,万一再有下回……”相思很怕下回出了大事,惹出侯爷的大怒。 她冷笑:“下回怎么样?实在不行,我只要拿金牌许个心愿,往后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春杏心里一惊,下意识里朝外望,压低了声音劝道:“夫人可别乱说,万一被侯爷知道了可不得了。侯爷虽是生气,可也是在乎夫人才生的气,只要把事情解释清楚了,那不就好了吗?” “你们哪里知道。”她摇摇头,笑道:“行了,不用担心我,也别安慰我了,你们都去睡吧,我也累了。” “那,不留门了?”相思小心的问了一句。 她顿了一下,起身朝里间走:“不留了,给谁留?” 芙蓉居里,灯花艳影,春意浓浓。 “侯爷,你喝醉了,吟儿服侍你安歇吧。”何吟儿一直殷勤小心,直到这会儿天色晚了,他满眼醉意,一颗心才由忐忑换了甜蜜。为等这天,她等的太久了,这会儿更是如梦般的不真实。 “醉?”卫肆沨失笑,一手将她拂开,满面清冷的站起来:“若能醉倒好了。” “侯爷,你要走吗?吟儿服侍的不好吗?是不是吟儿做错了什么?”一看他要走,何吟儿都要急哭了。 “闭嘴!吵的我头疼!”卫肆沨恼怒的责斥着,刚迈出房门身子便一晃。 “侯爷当心!”幸好双喜扶了一把,以为他是喝醉了,可紧接着就发觉他脸色不对。双喜一看吃了一惊,赶紧招呼着丫鬟:“快!快去请侯夫人,就说侯爷的头痛病又犯了!” 第三百章 借谎冰释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夫人,侯爷的头痛又犯了,夫人快去看看吧。”外面一阵脚步急促,相思跑了进来,拿来衣裳服侍她穿戴。 紫翎虽然早早睡了,却一直没睡着,一听相思的话就坐了起来,边穿衣裳边问:“好好儿的怎么就犯病了?严重吗?侯爷在哪儿呢?丫” “在芙蓉居,看传信儿的丫鬟跑的那样急,可能很严重。”相思拿来梳子为她梳头。 “先不梳了,你把东西拿上。”她说着已经疾步往外走,一面走一面理着衣裳,头发直接披在肩后。她心里很担心,他的头痛病已经很久没发了,一时间来势太猛,怕他受不了。 急匆匆赶到芙蓉居,但见何家母女与双喜等人都在门外,房门关闭着媲。 “侯夫人。”众人忙见礼。 她摆摆手,直接问双喜:“侯爷呢?” “在屋内。侯夫人快进去看看吧。”双喜很长时间没再遇到这事,猛地的一来,也是慌张的手足无措。 “东西给我!”她从相思手中把盒子接来,进了屋里,双喜照例是将房门关上,不容人窥视。 一进了门,看到屋内整整齐齐的家具摆设,她焦灼的心一下子冷静下来。这和以前可不一样,卫肆沨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手扶着头,不吵不闹不砸。 “侯爷?”她试探的喊着,将盒子放在桌上,走近了低头观察他的脸色。 卫肆沨抬头看了她,略带疲惫的声音笑道:“这么早就睡了?一点小事也大惊小怪,没什么,只是有点儿喝醉了,倒惊扰了你,害你头也没梳就跑来。” 见他如此轻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笑,她觉得喉间哽噎,怔怔的朦胧双眼,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见她这样,卫肆沨将她拉到身边坐下。 “你为什么吓我?”她这话一语双关,既有几分委屈,又有几分释然,另有几分酸楚,在心内上上下下起起伏伏,使眼泪一下子没有防备了滚落了下来。 “吓到你了?都是双喜谎报军情。”卫肆沨低笑,抬手擦了她的眼泪,仔仔细细的凝视她,而后将她抱在怀里。“我是有些不舒服,你一来,我就好了。你是最好的药,包治百病。” “我最想治你的心病。” 卫肆沨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或许是我有些捕风捉影。” “你能承认这个,真不容易。”她一下子就笑了,笑过之后,说:“远的不说,只说今天那碟点心,实在不是我送的。晚上我虽睡的早,可一直在想事,连上早晨那件,总觉得很蹊跷。我感觉有人在蓄意计划什么似的,又说不清为什么。” “哦?真不是你?若不是你,那可真是大有文章了。难道像当初那块雕花玉佩一样?”卫肆沨尽管仍有些疑虑,但见了她刚才担心难过的表情,又实在不能怀疑她。紧接着,他又问:“你说的早上的事,指的是什么?” 她便将蔷薇圃相遇的事说了,又说:“我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和当初玉佩的事似乎不一样。” “翎儿,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对锦之……” “既然你要听实话,那我就跟你说句实话。”话到这个份儿上,她也不想再藏着掖着,把肚子里的真话都掏了出来:“从我一入侯府,他就救过我,或许是我曾救了他的原因。在那时,对于我而言,他是唯一一个真正关心我的朋友。后来,出了孙氏的事,我一直很矛盾,很内疚。孙氏一死,我觉得最苦的人就是他,我希望能弥补他,却因彼此的身份怕人猜忌。从玉州回来后,他的亲事定了,我觉得是件好事,我看谢冰雁和他很般配,只是任何一段婚姻都需要磨砺。别的倒算了,偏偏今天的两件事都让谢冰雁撞上,恐怕她误会很深,就如侯爷一样。” “我看锦之……”卫肆沨望着她,收起了下面的话。毕竟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即便是以前没留心,现在也看出来了,猜到了。有些事实在不宜点破,他也自信的认为他们不可能做出有伤风化的事来,只是那点儿特别的情,令他很是在意。 她意识到他想说的是什么。 卫肆沨蓦地一笑:“你没听见当时那小丫鬟是怎么送点心的,说的那番话,这会儿想起来的确是很刻意。你弟妹误会的可不止一点半点儿。” “我知道,不是我不去解释,这样的事怎么解释?只怕越描越黑。” “谢冰雁秉性清傲,才嫁过来就遇了这样的事,心里岂能不委屈呢。多花点儿心思,把这结给解开,对锦之也好。”卫肆沨希望的是那两人过的好,对谁都有益处。 “你的心结解了?”她反问,心里终究觉得不踏实。 “我?我哪儿有什么心结。”卫肆沨矢口否认,可与此同时心头闪过的却是老太太,他的确有心结,众人皆知的心结。 她看出来了,思虑片刻,没有去触及。她带着几分揶揄反笑道:“既然你没有心结,那我能去西苑了?” 卫肆沨嗤笑:“来而不往非礼也,何况你是侯夫人,又是大嫂,去走个一两次倒没什么,该请她多往沁梅院坐坐才对。” “侯爷不困吗?四夫人还在外面候着呢,夜深了,我也不好继续打扰。”她一面说一面站起来,斜着眼朝他笑:“侯爷是不是故意装头痛好把我骗来?” 卫肆沨笑而不答,随着她站起来:“的确很晚了,咱们回去吧,也该让她歇了。” “相思!”她将人喊进来,把盒子收了,见外面何家母女及丫鬟们正往屋内看,笑着牵着他的手,边往外走边说:“四夫人辛苦了,早点儿睡吧。” 卫肆沨一句话没说,笑着出了芙蓉居,相思双喜等人远远跟在后面。 卫肆沨蓦地问:“送东西的丫鬟查过了?” “春杏查了,只是蝉儿对府里不熟,说不出是谁。”她想着问道:“老太太身边有个叫念心的丫鬟,你知道吗?” “念心?当然知道。”卫肆沨点头:“她一直跟着老太太在净月庵,好像是钰恒五岁那年,老太太去赴席,回来的路上救的。虽然在府里时间不长,但在老太太身边也有十年了。你怎么问起她?” “没什么,只是以前从没跟她说过话,今天才知道她的名字,所以问问。”既然是跟了老太太十年的人,看来是不大可能有问题的。早上的事,或许真是老太太提议了,只因转了芙蓉居又临时改了主意。 “你又做了新点心?”他蓦地转了话:“你倒真疼你弟弟,天天记挂着,什么时候也把我时刻挂在心上?” “我为什么要时刻记挂着你?你有那么多人记挂,少我一个不少。”她故意笑着说反话,眼睛直看着他,很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卫肆沨听了叹口气,戏味极浓的自嘲:“翎儿的话可真伤人心,枉我时刻把你挂在心上。” “真的?”即便是个玩笑,此刻她的心里也是很高兴的,之前争吵后的颓丧想法早消散的无影无踪。她总是这样因他而忽忧忽喜,就像是这会儿,刚刚喜悦了,紧接着又有些惆怅,明知庸人自扰,却欲罢不能。 “再真不过!”卫肆沨望着她一双宛如盛满了璀璨星光的眼睛,希望里面只有他。 清早卫肆沨醒来,见身边没了人,待起身梳洗了,正要问丫鬟,却见她端着托盘从外面进来。但见她把托盘内的东西摆在桌上,是一碟黄金小蛋糕,一碟千层酥。后面跟的丫鬟们又把早饭摆上,几样小菜,几品粥。 “一大早就去厨房了?”卫肆沨先尝千层酥,发觉和以往吃过的味道很不同,里面有股淡淡奶香,外酥内软,十分爽口。 “能不去吗?若我不去,知道的人说侯爷是想尝尝我做的新点心,不知道还以为侯爷和一个小孩子吃醋呢。” “吃醋?”卫肆沨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记着昨晚的话,顿时笑道:“偶尔吃吃醋也不错,这不是换来一顿美餐吗?这个千层酥做的别有滋味。” “那你可要多吃点儿,费了我好一番功夫呢。”她把粥挪到他跟前,又说:“我让人给老太太送了一份,给西苑送了一份,别处也送了一些。” 第三百一章 意外一刺(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西苑里,谢冰雁看着送来的一碟点心,问:“侯夫人单送给我一个人的?” “不是。老太太和各院主子都送了,请夫人尝尝。”香草说道:“侯夫人说,若锦夫人早饭后有空,请往沁梅院坐坐,侯夫人有话与夫人说。” “知道了,我一定去。丫” “奴婢告退。媲” 谢冰雁拿起一个小蛋糕掰开,浓郁的香气飘散出来,她尝了一口,望见东厢门外的卫锦之。便问:“他吃了早饭了?” “小姐是说公子吗?”蝉儿顺着她的目光看了,回道:“刚才还听怜儿说呢,公子早饭只吃了几口,她也不敢多劝。昨晚劝了半天,公子勉强多吃了一点儿,哪知把刚吃的药全都吐出来了。” “是他自己不知道爱惜身体,并非是病养不好。”谢冰雁低声喃语着,又自嘲讽笑,心里挣扎了半天,终究是说:“把这点心端给他,这是专为他做的一番心意,他不但会吃,而且不会反胃。” “是。”蝉儿见她又说起这种话,不敢接,端着点心去了东厢。 紫翎猜着谢冰雁一定会来,提前交代瑞大娘等人改时候再来回事。 香草从西苑回来,与她禀道:“侯夫人,我亲眼看见的,锦夫人让蝉儿把点心端给了公子,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了,你去吧。”这个是她希望看到的事情。 若谢冰雁已经认定了那种猜忌,那般心情之下还能把点心端给卫锦之,说明很关心卫锦之的身体,甚至是有份爱意。若当初她能坚强些,不在心理上那么依赖卫锦之的给予,也不会有今天这些纠葛。算起来,仍是她欠下的债。 “侯夫人,锦夫人来了。” 她收整情绪,见对方进来,笑着先开了口:“不必见礼,请坐吧。” “谢侯夫人。”谢冰雁大方的领受了,静静坐下,怀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等待她的话。 相思等人已退下,她望着谢冰雁,谢冰雁又回望着她,四目相对,谁都没有丝毫躲避。好一段时间里,屋子里静谧无声。 最终,谢冰雁先收回了视线,低垂的眼帘内自有一番思量。 照常情而言,若真有些不齿之事,能那般坦荡的与自己对视吗?谢冰雁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心里希望如此,还是事实真的如此。 “你来府里时间不长,我身为大嫂,却有些地方做的欠缺考量,令你增添了不少烦恼。请你别往心里去,我实在是无心。”紫翎低缓的讲道:“所谓日久见人心,往后时间长了,我是怎样的人,你自然会知道,单我一张嘴说,你也未必信。但有句话,我有必要当着你的面儿说明白。对于锦之,我和侯爷一样都很关心他的身体,更希望你们两人过的好。锦之这个人,你们虽然相处的时间尚短,但定然早有所闻,他遇到的事太多,如今只是需要些时间沉淀。” 这番话虽然不直白,但意思都一一点到,谢冰雁定然是听得明白。 听了这话,谢冰雁再度注视她,许久才说:“侯夫人言重了。” 这几个字的回话,令人无法揣测其真实想法,紫翎也不好再接话。 谢冰雁也不多坐,起身道:“若侯夫人今日请我来是说这些话,那我都听了,也听到心里去了。我希望一切都如侯夫人所言。告退。” 紫翎一个人坐着,胡乱神思。 “夫人!”蓦地一声笑,钰恒跑了进来。 她吓了一跳,笑道:“小公子还没走呢?你爹不催你回去读书了?” 钰恒得意的笑道:“侯爷侯夫人亲自留我做客,我爹怎么好意思催呢?再说,我才留了几天呀?夫人,城外的桃花杏花开的可真是漂亮,你不去看太可惜了。昨天我去林子里打猎了,可惜什么都没捉到。” “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见他那么兴奋,她倒好奇了。 “刚才我在老太太那儿看到一碟新颖的点心,味道可真好啊,可惜老太太都赏给丫鬟们了,我就吃了一块儿。老太太说是夫人做的,夫人每处都送了,怎么单单漏了我呢?”想不到钰恒竟是为吃而来。 “原来是为了这个。”她禁不住笑,起身从槅子上取了碟子:“这是早饭剩下的,你若不嫌弃就吃吧。” “谢夫人!”钰恒倒是毫不计较,一边吃一边问:“青奕呢?” “回商家了,怎么,难道你还想找他玩啊?” “问问,只是问问。”说着他把碟子一捧就往外跑:“我想起还有事儿呢,夫人我走了!谢谢你的点心。” 望着他来去一阵风的样子,她忍不住又笑。钰恒这样的无忧无虑,没大没小,哪里像十五岁,倒像是个五岁的孩子。在一般而言,十五岁都有娶亲的了,他却是自小被娇惯,总长不大。 黄昏时分,双喜跑来了。 “奴才给侯夫人请安。侯爷命小的来传话,侯爷突然有事要出府,大概得两三天的时间。侯爷说钰恒公子整天往外跑,玩疯了,怕京城卫家担心,两天后就送他回去,请夫人帮忙张罗一下,也别心软由着他又闹。” “我知道了。”她不由胡乱猜测他突然出门的原因。 一个人吃饭总是无趣,想着卫肆沨几天不在,便吩咐人明天将青奕接来。 次日,她去给老太太请安,遇着另外几人都在,难得老太太兴致好,与她们一块儿玩牌。她只玩过几回,不太懂,便坐在一边看。在座的姚姝媛、何吟儿、梅梓桐乃至谢冰雁,几个人全都有意让着老太太,老太太也看出来了,没点破。 她特意看了谢冰雁,至少表面平静若水,看不出什么情绪。事后我找丫鬟问了,这才知道之前西苑砸盘子的事儿,猜想他们定是争吵过了,这在卫锦之身上是罕见的,难怪谢冰雁对她有敌意。 玩着好一会儿,老太太突然问:“今早儿怎么没见钰恒?又跑出去了?” 素云笑道:“老太太放心,昨晚就交代过了,不准放小公子出去。小公子定然还在府里呢。” 紫翎听了接过话:“侯爷昨天出门前交代了,说过两天送小公子回去,怕卫家来人催。” “嗯。”老太太显然分了心,牌都出错了。 何吟儿在一旁笑道:“老太太,你若出了这张,我就满了。” 老太太一笑,连连拍头:“眼花了,眼花了,都忘了这张不能出。出了就出了,该你赢。” 又坐了一会儿,丫鬟来说有人回事,紫翎便先告退回了沁梅院。 刚回到院子就见了回事的人,直接就处理了。随后看见房门外凑着几个小丫头,不时朝屋内探头,窃窃私语的笑,不由得奇怪。 “看什么呢?真不懂规矩,夫人的屋子也是乱看的。”相思上前轻斥。 “侯夫人。”小丫头们忙跪下见礼。 这时屋内的红豆春杏听见了迎出来,一面见礼一面笑:“夫人快进去瞧瞧,钰恒公子和小少爷玩呢。” “钰恒在这儿?”她一听就笑,走进去一看,果然看见钰恒和青奕一块儿坐在榻上,趴在小炕桌上正拿笔描摹什么。凑近了才看清,原来是在画画,画的还是她所教授的卡通画。她不由得笑:“钰恒公子拜了青奕做老师?” “夫人,你看怎么样?我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画的可比青奕好多了。”钰恒倒是很坦然自在,把画好的成品拿给她评论。 “真不错!”钰恒都是照着以前她画给青奕的那几张画儿学的,大约和他性情有关,画的的确很有神韵。 “夫人,八角亭修好了。” “我看看。”她出去接了,仔细一看,真可谓修的天衣无缝。这还是生气之下砸坏的。 “哎哟!”猛地听见里面传来钰恒的痛叫,她忙转身进去。 “怎么了?” “扎到手了。”钰恒举起手指,指肚上正冒血珠。 在他面前是翻开的抽屉,青奕踮着脚扒着往里看,并且从里面拿出一支银针来。青奕回头举给她看:“姐姐,钰哥哥是被这个扎到手的。” 第三百二章 意外一刺(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一看青奕将那支银针翻了出来,忙从他手中夺过:“好好儿的画画,怎么翻起抽屉来了?不许淘气。”转脸又拿了帕子为钰恒擦手指上的血珠,好笑的问:“小公子疼不疼?他小,不懂事,你怎么也乱翻。” “不疼。”钰恒嘻嘻一笑,解释道:“是他乱翻,说抽屉里很香,我也闻到了,就想看看是什么香粉。哪知道夫人在抽屉里放着一支针呢。夫人,你怎么也用这种奇怪的针?丫” 也? 她愣过之后反问:“怎么,你以前见过这种银针?” “当然见过!”钰恒一副得意神色,又把那支银针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的端详,疑惑道:“那时候我就犯疑惑,这么长的针,又不能绣花儿,又不能针灸,有什么用呢?我还以为是江湖上的什么秘密暗器呢。” “或许真是呢。你在哪儿见过?”怀着几分莫名忐忑,她一面问,一面朝相思使眼色媲。 相思会意,将丫鬟们都支开。 “在我爹书房里,还是四五年前的事呢。”钰恒压低了声音笑道:“小时候淘气,我爹又总逼着我念书,那次因为我溜出去玩没做功课,被我爹惩罚抄书,就在他书房里,他亲自监督。后来府里来了客,他出去了,我又不敢跑,就随便在屋子里乱翻,结果被我翻出一个盒子,里面好几支银针呢。” 她只觉得心里一沉一慌,比得知孙氏之事时还要紧张。 卫廉怎么会和这件事有牵扯?总不会…… “夫人,你怎么了?”钰恒觉得她脸色一下子变得奇怪。 “哦,没什么。”她忙笑着敷衍。 这时外面来了个小丫鬟,是老太太得知钰恒在这儿,请他回去。 钰恒一去,老太太便说为他准备东西回京。 钰恒顿时就撒起娇:“老太太,我都受伤了,我得养两天才能上路呢。” “受伤?你哪儿受伤了?”老太太认定他是撒谎,只为能再呆两天。 “喏!”钰恒将手指伸出来,夸张的说道:“刚刚在侯夫人屋子里玩,不小心被一根针刺伤了手。那可不是普通的绣花针,很长很长,足有三寸,就像武林高手使用的暗器。我被这样的银针刺伤,难道不该好好儿养两天吗?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啊。” “你这孩子,又说什么傻话呢。”老太太仔细看了他的手,早没事儿了,便只当他是夸大其词。 屋外的念心听见了,却是立刻了然。 一直到午饭后,钰恒仍是在撒娇哀求,见老太太面有松动只是不张口,便跑去求紫翎。念心见他走了,端着茶进来,此时屋内并无别人。 “老太太,小公子出来的时间很长了,卫老爷那么的疼爱他,必定是很想念。老太太总不能一味的留他,还是趁着天气好,让人送他回去吧。” 老太太抬眼看着她,叹着气背过脸:“让侯夫人吩咐着办吧。” 那边,钰恒还没求得答应,丫鬟就到了。紫翎也早得了卫肆沨的话,便吩咐人为他收拾打点,准备车马行从,明天一早动身。 离开前,钰恒一脸唉声叹气:“夫人,隔段时间派人去京城接我来玩啊。” “好。”她笑着答应。 送走了钰恒,她回身坐回屋内,反复的思量。紧接着她便前往绮岚院找梅梓桐。 “夫人?”梅梓桐见她突然来,脸色还有些蹊跷气色,不由得更为疑惑。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和姨娘说。”她支开丫鬟们,低声说道:“上次你说梅少爷还在查孙氏的事,他又在京城,我正有件事想请他帮忙查查。” “什么事?”梅梓桐立刻猜测她又得了什么新线索,不由得正色。 “查查孙氏的出身。孙氏曾说她爹是大夫,在她十三岁那年死的,那以后,她必定是无亲无故了。按照推算,她入府时十七八岁,那中间还有几年,她在哪儿呢?又靠什么生活?”她分析道:“梅少爷对京城熟悉,又通官家,虽是一二十年前的事,想必也能查出来。兴许孙氏家曾有医庐药铺什么的,若能查到她曾住哪儿,或许能从街坊四邻打听到她那几年的行踪。” 她没说出卫家,一是不愿担心成真,二来担心梅祺冲动下莽撞。 “我马上给少爷写信。”梅梓桐看得出她的焦虑,赶紧写了一封信,立刻命人加急送出。 从绮岚院出来,她一路慢慢儿的走,快到沁梅院时猛地转身,快步前往老太太的住处。如今老侯爷不在了,谁能比老太太更了解卫家呢?或许能从老太太那儿知道些什么。 “侯夫人来了。” 当她进屋,发现谢冰雁也在,彼此目光一对,简单的寒暄见面都显得气氛微妙。 “紫翎坐吧。”老太太笑道:“冰雁从京里带了两个厨子来,做的菜真是别有风味,正好给锦之换换口味。方才我与冰雁谈着家常,正打算去西苑看看她住的怎么样,早说要去,却一直拖到现在。你既然来了,一块儿去吧。” “难得老太太高兴,我当然得陪着。”她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 一行人来到西苑,谢冰雁请她们到屋内坐着用茶。 老太太环视着屋子里的摆设,倒没什么挑剔,只是见了这新婚的两人分房而居,到底有些不妥。老太太担心谢冰雁心里委屈别有想法,便借着玩笑说:“这屋子布置的真是清雅,和锦之一个样儿,所以我说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月老的姻缘簿上早登录了名字,时机一到,便千里姻缘一线牵了。” “老太太又拿我玩笑。”谢冰雁淡淡一笑,余光却不由自主的瞟向紫翎。 紫翎轻笑着接话:“老太太的话可不是玩笑,有些事情就是上天注定的,要有缘有份才能做夫妻。” 谢冰雁嘴角的笑带了点儿淡淡自嘲:“天下间那么多夫妻,能在一起,都是有缘有份,都是上天注定。然而便是注定的缘分又如何呢?不见得人人都想要。” 这话明显变了味儿。 老太太目露疑惑,正想将这话圆过去,却听紫翎笑着反问:“那锦夫人对如今的注定缘分如何看呢?” 谢冰雁微微一愣,没料到她会有如此一问,当着老太太的面儿,自然不好多说别的,便一笑置之。旁人便将这笑理解为羞涩矜持。 老太太见状笑道:“锦之虽不是我亲生的,但自小视如亲生,觉得必得一个十分出众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如今娶了你,我倒觉得是他高攀了。” “老太太别再打趣我了。”谢冰雁眼底有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滑过。曾经她自傲清高,几乎没有男子入得了她的眼,可如今遇到了卫锦之,却不能得其一分心,那些所谓的出众不仅不再是出众,反而刺的她心口疼。 紫翎能感觉得到谢冰雁微妙的情绪,心下一想,不露痕迹的转开话题:“说到缘分,我想起京城的卫家。若是没有缘分,天下那么多姓卫之人,怎么老侯爷恰恰和卫老爷连了宗呢?两家早年曾想亲上做亲,可这个缘分这一辈似乎没有,只怕得轮到下一辈人了。就说老太太和钰恒公子,那更是缘分了!” 一旁站着的春杏笑着发问:“老太太,咱们家和京城的卫家是怎么连的宗啊?那时卫家老爷是个什么官儿啊?” 老太太微微一笑:“哦,卫老爷是读书考取的功名,中了一甲探花郎,最初是在翰林院供职。说来也是巧合,那是我到侯府的第三年,老侯爷带我回京省亲,途中遇上了回乡祭祖返京的卫老爷。卫老爷在途中遗失了包袱银两,马又受惊跑了,正为返京发愁,老侯爷便带他同行,如此相熟,进而一个玩笑连了宗。” “玩笑?”紫翎与其他人一样的好奇。 老太太道:“是啊,一个玩笑。卫老爷的答谢邀宴,两人都醉了,说什么兴许推到上几代两家出自一家。酒酣耳热,不知谁先说了连宗的话,事后便真的连了宗。当时我得知了,真是意外。” 第三百三章 丢玉(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又是一天过去,卫肆沨已经走了三天,还不见回来。紫翎想着卫家的事,不免内心焦灼,又找不到可以商议的人。她想,卫肆沨肯定是去了云州见三王爷,若不然不会走那么久丫。 一大清早,她正处理着府内的杂事,忽见素云慌慌张张的跑来。 “侯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老太太出事了!”素云一张口眼泪已经滚落下来。 “出什么事了?”她一惊。 “早起还是好好儿的,吃过早饭后突然昏迷了,侯夫人快去看看吧!” “请大夫了没有?”她一面问着一面疾步往外走媲。 “请了。” 来到老太太屋内,各院的人都陆续赶来了,只见老太太躺在床上,丫鬟们跪在床边哭。卫锦之忧心不已,一边喊着老太太,一边细问丫鬟们出事的情形。 素云说道:“当时我在外面交代小丫头事情,屋内只有念心陪着。” 念心忙说道:“回侯夫人,锦公子,老太太要看《金刚经》,我正往里间去取,哪知刚一转身老太太就晕倒了。”正说着,老太太的手忽然动了,眼睛虽未张开,但嘴唇微微张启,似在喃喃念叨什么。 “老太太说什么呢?”紫翎看见了,却听不清。 念心贴着床边,忙凑近了耳朵仔细听,然后说道:“老太太在说‘玉’,一直说着这一个字。” “老太太是想要什么玉佩吧。”卫锦之盯着老太太手上的动作,忙说道:“你们平时服侍着,老太太最喜欢的玉佩是什么?赶紧找出来!” 丫鬟们面面相觑,都很茫然。 “我知道。”素云毕竟是贴身不离的,听了这话赶紧在老太太身上和枕头下翻了翻,没有。又把屋内的抽屉柜子找了一遍,仍是没有。素云慌了:“不可能呀,那块玉佩老太太向来是不离身的。” “什么样儿的玉佩?”卫锦之却是从未见过老太太戴玉佩。 “我也说不上来,是一块有雕花人物的羊脂玉,我就见过一回。老太太很宝贝,一向是贴身戴着,没见取下来过。”素云看着昏迷的老太太,哭起来:“老太太定是着急之下晕倒的。到底是谁把玉佩拿走了?那可是老太太的命!” “再找!”卫锦之又疑惑又吃惊又着急,命小丫鬟将屋内再翻一遍。 姚姝媛何吟儿几个人也帮着在找,一时间屋内翻箱倒柜。 紫翎蓦地盯向谢冰雁腰间佩的青玉,说道:“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还是先安老太太的心要紧。我看你这块玉大小差不多,先借来用一用吧?” 谢冰雁没言语,直接将玉佩摘下来,轻轻放到老太太手里:“老太太,玉。” 老太太一把攥紧了,眼角突然淌下眼泪,不一会儿,醒了。 “醒了!老太太醒了!”素云高兴的喊。 “老太太!”一干人顿时都围了上来。 老太太慢慢的拿目光将众人看了一遍,在念心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举起手里的玉佩,一瞬间脸色就变了:“玉,我的玉呢?” “老太太,你别急,我们在找呢,马上就能找到。”紫翎赶紧安慰。 然而老太太却似很受刺激,手一松,意识陷入浑噩,满嘴里不停的喃喃念道。 这时念心突然说话:“侯夫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紫翎疑惑着点头,待来到外面,她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念心朝屋内看了一眼,低声说道:“其实老太太不是突然晕倒的,在晕倒前,她摸着脖子说玉不见了,又喃喃说了几句话。当时我也不明白玉有什么重要,只是被那些话吓住了,当着那么多人,没敢说。” “什么话?” “老太太好像说的是不要跟她抢,若再逼她,就玉石俱焚。又说,你拐了我三年,我对你只有恨。”念心又说:“老太太把那块玉佩藏在衣内佩戴,除了宝贝,只怕、也是担心人看见。或许……或许老太太有什么难言之隐。”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紫翎对老太太曾经的三年是知晓的。这三年是卫肆沨的心病,是老太太的梦靥,是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那块玉,难道是和三年有关? 念心又说:“侯夫人,早先我就将屋内找过了,没有玉。或许,玉是掉在外面的,可我不敢说。” “怕什么?” “怕……实际上,昨天老太太出府,去了城南的一座庙。当时只有我和素云跟着,老太太说想拜佛,上香后一人去了后厢房,我和素云在外等着,老太太没让跟。老太太出来时脸色不好,恍恍惚惚的,或许、玉是那时候丢的。”念心说的很隐晦,但那眼神透露的信息很明白。 “那些话不准和任何人说!”她再三的叮嘱命令,直到看见大夫从里面出来,连忙询问:“大夫,老太太怎么样?” 大夫回道:“老太太是忧急攻心,一时承受不住而昏厥。若在一般人,歇歇就不碍了,可老太太上了年纪,似乎有什么心事郁结在心,若一直不散,怕攒出大症。听说是丢了块玉,不如尽快将玉找到,有了东西,心一宽,许就好了。” “可是到哪儿去找呢?”她禁不住着急,又疑惑,好好儿的一块玉戴在脖子里,怎么会突然没了呢?就算是丫鬟里有手脚不干净的,也不至于那么大胆敢从老太太身上偷东西。 难道,真是在庙里丢了? 老太太去庙里真是上香?专门的支开丫鬟,倒像和什么人见面。难道……是三年前拐走老太太的那个人? 考虑到这件事的敏感,她不能派人去搜寺庙,万一那人在庙里,岂不是闹开了?老太太一直藏着不说的秘密,被捅开,恐怕…… “相思,命人备车!”她决定亲自去一趟。 “你要出去?”卫锦之出来了,哪里放心她一个人出门,说道:“是去找老太太丢的玉吗?我跟你去!” “不用了。”她看到门后露出谢冰雁的一片裙角,知道对方听着外面的话,便说:“我不出城,不必担心,侯爷说了,锦州城内的防卫很严,不会有事的。昨天老太太去庙里拜佛,兴许是丢在那儿了,我去找找,你们照顾着老太太,再将老太太去过的地方翻一遍,我很快就回来。” 卫锦之跟了一步,欲言又止,叮嘱道:“你小心点儿,多带几个人。” “放心吧。”她点点头,带上相思春杏,又叫上念心,另外带了一队侍卫,以敬香的名义驱车赶往城南的寺庙。 路上,她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丢玉这件事,怎么品,怎么古怪。 就拿老太太来说,突然之间为什么去寺庙?戴在脖子里的玉,是怎么莫名丢失的?庙里是不是真有那么一个人?那人有什么目的?是谁?甚至是……曾经那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春杏纳罕道:“我从来不知道老太太有那么宝贝的一块玉佩,难道是老侯爷送的?菩萨千万要保佑我们找到玉佩,不然老太太可怎么办?” 到了寺庙,恰逢庙中正有人家停灵办丧事,前面做着**会,很热闹。 侍卫先一步通禀了寺中方丈,方丈连忙赶来见礼:“老衲不知侯夫人屈降寒寺,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大师不必多礼。其实是老太太昨天来上香,在后厢房歇息时丢了件东西,我来找找。” “阿弥陀佛。既如此,侯夫人请随老衲前往。昨日老太太走后,那间厢房还不曾招待过客人,若有东西遗落,必能找到。”方丈在前引路。 “多谢大师。” 侍卫们留在厢房外,她带着相思三人进去,门一关,四个人就分工在各处找起来。她一边找一边想着与老太太会面的人,突然毫无防备的有人从身后将她抱住,用手帕子捂住她的口鼻,几乎没来得及挣扎,人就失去了意识。 在另一边,相思和春杏也都同样晕倒在地。 念心打开门,走了出去,对门外的侍卫说道:“侯夫人命你速回侯府,请锦公子速速赶来。记住,告诉公子一人前来,侯夫人有要事相商。” 第三百四章 丢玉(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自紫翎出府,卫锦之总是觉得心中不踏实,到底是寻个借口从老太太屋子里出来,想赶去庙中看看。谁知刚从院中出来,一名侍卫小跑着来,转述了念心的话。 “单找我?”卫锦之一愣,觉得不大像她的行事,然而转念一想,猜测是触及到什么隐秘。当即命人备马,赶往城南寺庙丫。 到了寺里,办丧事的人家法事已完,正忙着收拾东西,运棺椁出城下葬。 卫锦之来到寺后,见侍卫们守在厢房门外,便上前拍门。 念心开了门:“公子来了,请进,侯夫人久等了。” 卫锦之不疑有他,直接走了进去,哪知门刚一关就被人从身后一掌击倒。在门后藏着两个身穿孝衣的人,将卫锦之接住媲。 “按计划行事,谨慎点儿。”念心看了卫锦之,展开手,手中躺着一枚温润细腻的羊脂白玉。这玉佩雕琢的极为别致,莲花缠枝,有四个形态各异的小孩儿座于其上,嬉笑玩闹,眼神皆望着玉佩正中一块镂空,明显是相环相扣的一对玉,缺了一块。 一人走到一侧,将墙边的柜子一挪,后面竟出现一道门,通过这门,直接就到了另一间房中。两人将卫锦之抬走,并未将柜子挪回远处。念心一直盯着外面的动静,直到确认他们安全的离开了,这才将早就备好的茶喝了,昏倒在地。 在寺庙的前面,两副棺椁抬上了车,哀乐一起,一行人便哭着朝城门而去。 到了城门,守城兵士按例拦下。 如今的锦州不但进来要身份文碟,出城也得按规矩检查,不但查车,也要查人。 领头的人赶紧将一个折子地上,说道:“我们是城南柳条街的,前两天夜里遭了贼,被发现后居然行凶,杀死了两个人。如今官府把案子判完了,我们定在今天下葬。这是官府的证明,还有本方里长的证明,请官爷过目。” 一看上面的确有官府印章,又有里长证言,记录着死去之人的住址、营生以及生卒年等。便放了行。 发丧的队伍一出城,立刻寻了林子藏匿,所有人改换行装,把棺材打开,从内抬出两个昏迷中的人塞入马车,快马疾驰远离锦州。 眼看着一个时辰过去,厢房中仍是静悄悄的,又不见人出来,侍卫觉得有些蹊跷。 “侯夫人?公子?”侍卫上门拍门,始终无人应答,一推门,但见屋内地上倒着三个丫鬟,侯夫人与锦公子却不知去向。 “快看!这有道门!”一人发现了柜子边的小门,过去一看,惊慌道:“这门通到另一间厢房,肯定有人劫了侯夫人和公子从这儿跑了。” “快追!” 侍卫们通知了总兵府出兵,将锦州城全都搜查了一遍,却是毫无所获,又询问守城士兵,并未见什么可疑人出城。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昏迷的相思春杏相续醒了,得知了消息,脸色都变了。 春杏忙推着念心,将其弄醒就问:“侯夫人不见了!你晕倒时看见什么了没有?” “没有啊,我只记得被人捂晕的。”念心故意惊疑,把手展开又说:“我找到老太太的玉了。” “玉是找到了,可侯夫人丢了,怎么办?”相思又急又哭,心里惊恐的不得了。 “不是说锦公子也来了吗?兴许是侯夫人出了事,公子发现了,追了上去。”春杏一面宽她的心,一面对念心说:“你先带着老太太的玉回去。” 相思蓦地疑问:“锦公子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若他得知出事能不喊吗?侍卫们就在外面,能听不见?” 念心已到门外,脚步没停的就走了。 消息传回侯府,人人震惊不已,谢冰雁却是心情更为复杂,终究她是怀疑的。老太太看到了玉,情绪渐渐平复,未免其再受刺激,没将这个消息禀报。城中仍在各处搜查,官家没有明讲在搜查什么人,可消息早从侯府传到外面,满城人炸了锅。 直至四天后,卫肆沨接到风鸽传书快马赶回。 再度来到城南寺庙那间厢房,他审视着屋内原封未动的一切,又盯着跪在地上的三个人,面色冷峻:“把事情从头到尾详详细细的说一遍!一个字都不准漏!” 三人便分别重述了那天的事。 “找玉?”卫肆沨一回来便听说了,心内同样疑虑,特别是念心脸上明显的心虚和欲言又止令他格外介怀。冷笑一声,他质问:“据侍卫讲,公子是侯夫人请来的,可相思春杏却说,在昏迷前并未听到侯夫人有过什么指示。这话是你转述的,你就解释解释。” “奴婢、奴婢……”念心张着嘴半天说不出完整的一句,不时的斜视左右,十分的顾虑。 卫肆沨看见了,摆手令侍卫们都退下:“讲!” 这时念心才说:“奴婢有罪,奴婢没说实话,请侯爷饶恕。” “为什么不说实话?你瞒了什么?从实说!”卫肆沨责令之下,心头越发的不安。 “回禀侯爷,奴婢是不敢说。这次侯夫人之所以只带着奴婢三人来找玉,是因为担心人多嘴杂,背后胡乱议论老太太的私事。” 卫肆沨一听牵涉到老太太,还是所谓“私事”,心理面就已经翻江倒海。之前虽未细细思量,可一直有层疑惑:老太太拜佛不稀奇,可为什么把丫鬟们都留在外面,自己一人呆在厢房那么久,倒像是与人会面。又丢了一块从未听说过的玉,又闹出这么大的病,实在令人不能不多想。 念心把老太太晕倒前呢喃的几句话讲了,又说:“侯夫人正是因此才自己亲自来的。到了房里,我们各自分头找,我趴在椅子底下发现了老太太的玉,隐约听见什么声音,起身望时找不到相思和春杏。不等我问,侯夫人就说柜子边有道门,她们去另一边找了。侯夫人命我去告诉门外侍卫,请锦公子单独前来,有要事相商。虽有疑惑,但不敢不遵。依命传了话,我把玉拿给侯夫人看,侯夫人说要赏我,亲自倒了杯茶给我喝。喝了茶,没一会儿锦公子就来了,我却突然觉得头晕目眩,猛地一头栽倒,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你、你胡说!”相思登时气怒:“若有这样的事,一开始你怎么不说?当时你醒了,分明说是被捂晕的,怎么能当着侯爷又胡编一套故事?” 春杏也是质疑:“这样的事可不能说谎,我们进来没一会儿就被弄晕了,怎么能单单留下你呢?再说了,侯夫人出门时专门请公子留在府内照看老太太,怎么可能又无缘无故的请他?” “奴婢不敢说谎,奴婢句句是实话。”念心低着头,看似忐忑,语气却是很坚定。 “好了!”卫肆沨喝止她们,脸色已经极为阴沉:“念心,你在老太太身边也有十年了,应该知道说的都是什么话。我再问你一遍,你句句都属实吗?” “奴婢句句属实!” 卫肆沨拍案而起,冷怒道:“好!我记着你的话!我告诉你,这些话只能在我面前说,若往外漏了一个字,我让你求死不能!” “侯爷……”相思顿时着急心慌,想分辩几句。 “你们两个也是一样!”卫肆沨丢下一句,甩身出了门,问:“事发当天,寺庙里都有些什么人?” 侍卫忙回道:“除了一些香客,便是办丧事的人家,听说当天出城下葬。卑职已经查问过城门,的确有人送棺材出城,有官府开的证明,两人死因是家中遭贼,撞破后被杀死的。” “两人?有两副棺椁?”卫肆沨立刻皱眉,当即下令:“马上去查这家人,再查那件案子,有必要的话将坟里的棺材给挖出来!” 这事儿很快就得了结果,官府那边说贼没抓到,死的是一对夫妻,家中就这两人。事后在城外小树林发现一块新土,从里面挖出两副棺材,开棺之后,里面的确是那对死去的夫妻。 “不对!”然而卫肆沨一看眼前的两副棺,立刻就发现古怪,这棺材内有层带气孔的夹板,下面的空间还可以躺一个人。他立刻招来一名侍卫吩咐:“你立刻换便衣,快马赶往京城面见老王爷,请老王爷代为打探京中动向!” 第三百五章 丢玉(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侯府内外议论纷纷,虽是三令五申,然而几天不见紫翎和卫锦之,老太太终究是觉得事情不对。趁着素云等人不在,再三质问小丫头,终于问出了实话。 “你、你说他们一块儿不见的?”老太太霎那如重回恶梦,半天说不出话来丫。 “老太太,你没事儿吧?”小丫头吓到了。 “念心呢?快把念心叫来!”回过神,老太太迭声吩咐。 然而没等小丫头去找人,卫肆沨来了,命其退下。 老太太本是担忧的想问近况,可一见了他的神色,话便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媲。 卫肆沨直接问:“听说她是为了给老太太找玉才出了的事,我很疑惑,老太太什么时候有了一块那么宝贝的玉?我也想见见。” 老太太不做声。 他又说:“我听念心说了几句话,再次的想问那三年的事,老太太仍旧是不愿说吗?” “她跟你说了什么?”老太太脸色变了,显得很紧张,压着痛苦。 “我想听你说!”卫肆沨越发肯定内情不单纯,然而她仍是从前一样的神情,始终缄默,终令他恼怒:“好!你可以不说,但有句话要说在前面,若因此而搭上了他们两人,你我母子情分便也到此为止!” “沨儿!”老太太一听如此绝情的话立刻追上两步,当他停下来,却又张不了口。他终究是走了,老太太独自呆坐在椅子里,不住的喃喃自语。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念心从外面进来,低声问道:“老太太找我有事?” 老太太将她盯住,口气很冷:“为什么?是不是他?这玉佩也是你故意拿走的对不对?他到底想做什么?毁了我不够,还要再祸害下一代吗?” “隔墙有耳,老太太要谨慎啊。”念心已然不是人前的样子,嘴角噙着笑,看似温柔的话,却如刀子般扎人心:“隐藏了十多年的秘密,到了如今难道想公开了?我知道老太太心里苦,你若想说,我不拦着,只是希望老太太三思。你的一句话,可能要了很多人的命。”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瞒着不说,可他为什么要劫走锦之和紫翎?”老太太深知这样一来会毁了两个儿子。 “我也是奉命行事,旁的不知。”念心正说着,见素云端着汤药回来了,忙迎上去:“老太太知道了,正担心难过呢,快劝劝吧。” 另一头的书房里,卫肆沨一刻也坐不住,来回的踱步。 尽管明知事有蹊跷,然而她与锦之一块儿失踪,总令他想起老太太当年的事。若他们也如老太太一样消失个三年,或者一辈子再也不回来,那……锦之的心,他知道,她的心,他拿不准。 “侯爷,徐少棠求见。” “他?”卫肆沨有些意外:“请。” 徐少棠进来,见了礼。 卫肆沨打量着他,看到其眼中明显的焦灼忧色,便猜到了几分,问:“有事?” “是为紫……是为侯夫人失踪的事。”话到嘴边赶紧改了称呼,徐少棠此时也没那么多顾虑,直接便说:“自从听闻侯夫人与锦公子出事,我便觉得事情很蹊跷,即便是贼人早设计好的,侯夫人也不可能一股脑儿往里跳啊。正所谓:没有内鬼引不来外贼。在这件事上,我想府内肯定有内应,以精心编造好的谎言将侯夫人诓骗到庙里,配合埋伏好的贼人做了一场戏,这才使得侍卫们无所察觉。虽说如今找人最重要,但若查出内鬼,或许能从其口中得知什么。”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徐少棠的一番话瞬间点醒了他,驱散表面那层个人情绪作祟,这件事便明朗了。 “内鬼?”他冷笑:“经你一说,我倒是明白了。” “侯爷知道是谁?” “哦,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卫肆沨敷衍带过,说:“你回去吧,不管是谁劫走了他们,安全是无虞的。” 卫肆沨再度回想念心的话,又思及其来府中十年,一直跟随老太太身侧,不禁有股激动。若念心能说出“三年”那样的话来,其背后之人岂不是与老太太当年失踪有关?亦或者,就是直接的参与人。怪不得老太太一直不肯吐露实情,只怕是顾忌着念心这只眼睛,也顾忌幕后之人手中的把柄。 那人,莫不是想再重演当年之事,冲着他来的? 夜色之下,几个人抬着两只大箱子进了一座小院。 院中亮着灯,静悄悄没一点儿人语,箱子放入堂屋,从里面抬出两个昏迷的人。两人被放到床上,有人在床边仔细看了一会儿,少顷有人端来饭菜摆在桌上,之后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如来时一样,小院的门被关上,落了锁。 没一会儿,卫锦之醒了,发现置身与陌生房中,身边还躺着她。 “紫翎,醒醒,快醒醒。”卫锦之赶紧将她弄醒。 “这是哪儿?”看到陌生的环境,她已经没有太大的惊讶。这几天来,他们几乎是天天被迷晕后上路,只是这回不在荒村野庙,也不像客栈,房中一应摆设用具十分华美精致,又有妆奁镜台,倒像是个女子的闺房。 卫锦之也在看,一拉开妆奁盒,里面还有很多首饰:“不是新置办的,应该是有人住过这儿。” 她则直接出门,发现置身在一座小院,院外有森森的树木,十分的安静。她不由得猜测:总不会是在林中吧?看房中布局样式,不大像。 “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又是什么人呢?”卫锦之早先就猜了,若是太子等人,劫走她可以理解,为什么又要他?他们两个一起失踪,倒像是私奔,像是女人做的事。可谁又知这是不是故放的烟雾呢? “或许是到了地方了。”她忽然一笑,走回房中,并招呼他坐下:“饭菜都准备好了,吃饭吧。” “你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卫锦之这一路上就发现了,一直觉得奇怪。 “没什么可担心的。不管是谁劫走我们,肯定不要我们的命,否则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既然他们另有所图,那我们就等他们提要求,那时再想对策。”她一脸轻松,拿了筷子就吃起来,而心里那份隐忧没有说出来。 她不怕别的,就怕卫肆沨又犯心病,她也没料到卫锦之会卷进来,两人竟能离开锦州。 卫锦之哪里有胃口,目光一直注意着她,自然察觉了她眼中可以隐藏的情绪,便追问:“一路上推算着时间和路程,我最担心是到了京城。虽说落在谁手里暂时性命无忧,可难保以后的事,你我为质,锦州侯府又怎么办?” “不是太子那些人。”她摇头。 “不是?你怎么能肯定?”卫锦之闻言吃惊。 她沉默了片刻,提醒道:“还记得老太太曾失踪过三年吗?” “失踪?老太太不是……” 她低眼叹笑:“养病只是个幌子,实际上,老太太失踪了三年。这件事,孙姨奶奶是知情的,据她说,是庙里上香时被个男人打晕,醒来后老太太就不见了。侯爷从她口中得知,一直以为老太太因老侯爷纳妾之事而伤心绝望,与人私奔了。” “所以他闹了心病。”卫锦之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半晌才喃喃说道:“不可能,老太太怎么可能……” “如今你我,不是重复了当年之事吗?” “你怀疑是曾经那个人?可为什么?他到底要做什么?”卫锦之知道失踪的事肯定闹的天下尽知了,恐怕“私奔”只说也少不了,这样一来……他心里慌了,担忧的自然是卫肆沨。 “原本我只是想试探、查证,没料到反中了别人早就预谋好的陷阱,更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出私奔。他们的能耐可真大。本该和他商量的,只是他迟迟没有回来。”她更是说了句令他惊心的话:“那个念心,从她说出的那几句话来看,她绝不是个简单的丫鬟,只怕是一颗被安放的眼睛,盯着老太太。老太太定然也是知情的,念心的来历,不过是个谎言。” “念心?”卫锦之对这个人只是知道,此刻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可怕的猜想,一颗心无法平静。 第三百六章 身陷囹圄(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饭后,卫锦之环视着整间屋子,看到那张床时难免尴尬。他从屋内出来,试探着推开隔壁的一扇门,举着蜡烛一照,发现这间屋子也是布置过的。 “和你屋子挺像。”紫翎跟在他身后,看到屋内的布局摆设,生出一种似曾相识丫。 “显然早就为你我准备好了。”卫锦之将蜡烛放下,突然听见院门开了。 两人一齐出去,只见是有人抬着热水进来,来回两三次,分别为他们两人准备好了洗澡水。调适了水温,安放好各色所需,一声不响的又离开。 “他们一会儿肯定要来收拾,你去翻翻箱子,应该准备了换洗衣裳。一路上受了不少罪,早点儿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她说着回房。 “紫翎。”卫锦之不放心的交代:“夜里有什么事就喊一声。媲” “知道。你也是。”她将房门关了,褪去衣裳浸泡在温暖的水里,洗去一身疲惫。 尽管是在陌生的地方,可一路上受尽了折腾,好不容易有张舒服的床,很快便睡着了。清早,晨风从未关严的窗户里吹进来,带着些许清寒,撩动窗纱罗帐,将她拂醒了。 她坐起来,微微发了会儿怔,坐到镜前梳头。 那些复杂的发式她不会,直接梳理了个简单的头发,从妆奁盒内挑了两朵娇黄的绢花簪在鬓上。与此同时,她注意到妆奁盒的小抽屉内各式各样的珠钗首饰非但花样繁多,且做工不凡,除了几件,其他的皆是崭新,似从未佩戴过。 她猛地起身,将衣服柜子打开,与首饰一样,里面的衣裳大半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从未穿过。她又将其他抽屉柜子都翻翻,直至发现最底下有只箱子上了锁,偏偏更勾起了她的好奇,从院子里找了半块砖头,蹲在那里就使劲的砸。 “紫翎,你这是在做什么?”隔壁的卫锦之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未免意外,一夜连衣裳都没脱,惊醒后就从房里跑出来,隔着窗户见她在砸箱子上的锁。 “吵醒你了?我想看看这箱子里装了什么。”她一面回答,一面继续手上的动作,终于哐当一声,锁被砸掉了。 她将箱子打开,发现里面全都是小婴儿的衣裳,还有拨浪鼓和各色小玩偶,甚至还有一件做了一半的鱼戏莲叶上的雪白肚兜。 “这些……”卫锦之同样的满腹疑惑,不明白这屋子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突然院门开了,是送洗脸水和早饭。 她立刻将箱子关上,把一切恢复原样,拉着他出来。 来人仍是同昨晚一样,放好铜盆,兑好水温,摆上早饭。在他们吃饭时,仍有东西送进来,一只小风炉,一只烧水的铜壶,一只装满清水的带盖儿木桶。在一旁的茶几上,又备上几色点心,茶叶罐,最后甚至送来了卫锦之的药。 卫锦之的药一共是两样,除了平时的煎药,还有样丸药,准备的一样不差。 “没有错。”卫锦之亲自检查了,确认药没有问题。 “你昨晚睡的怎么样?”打量着他的气色,不是那么好。 “睡的挺好的。”他一惯的敷衍。 “反正在这儿寸步难移,不如你再去睡会儿吧。”她说。 卫锦之哪里睡得着,在榻上坐了,将几只茶罐儿一一打开看了,说:“看样子倒像是要关我们很久,一句话都没有,怎么能让人踏实?” “或许是他在等时机,他有目的,早晚要来。” “我担心……”卫锦之的话没说完,但她明白。 紫翎走到院子里,沿着院墙边静静的倾听,有鸟叫虫鸣,倒像是林子里,只是……又仔细听了听,疑似有人语,只是隔得太远,一个字都没听清。 “你在听什么?”卫锦之随着她走出来。 她笑着低声道:“我好像听见远远的有人说话。若真是有人,那这儿肯定不是林子,兴许是哪家的别苑,或者是后园一类。可惜听不清那些话,若不然,有可能知道这儿究竟是哪儿呢。” 卫锦之抬头望着院墙,又左右看看,并无什么可攀援的地方。 “我看你精神实在不好,再去睡会儿吧。”她又劝。 最终卫锦之回房睡着了。 她回到自己房里,重新打开那只箱子,盯着满目的婴儿之物出神。 按照她的猜想和判断,当年老太太失踪的三年,应该就是在这个房间度过的,所有的衣裳首饰都是老太太的。当发现这只箱子,她本能的惊吓,一个无法抑制的揣测冒了出来。尽管她没说,可卫锦之静下心一想,肯定会有所怀疑,事情岂不是更复杂了? 她迫切的想知道幕后之人的身份,想确定其和太子等人没有关联,若不然…… 三天后的夜里,正值睡梦中忽然惊醒,看见床边站着一个黑影。 “谁?”她本能的往床里躲,手摸到枕头底下压着的金簪。 “不用问我是谁,我是来拿东西的。我要皇上御赐的那块金牌!”来人直道目的。 “没有条件,你认为我会白白交出那么珍贵的东西吗?”她无声讽笑,根本不怕惹恼对方。这个声音很陌生,不是认识的人,亦或者只是个代为问话的人。 “你有什么条件?” “身为阶下囚,哪里有谈条件的资本?主动权在你的手中,东西一旦到手,你岂不是随时可以变卦?再说……”她语气前所未有的犀利:“我们是人质,要东西也该找侯府,若真找我要东西,我又为什么是人质?” 对方一下子答不上话,沉默了好一会儿,冷哼道:“既然知道是阶下囚,就该识相!交出东西,饶你们不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谁是你主子?”她蓦地问。 “少罗嗦!把东西交出来!” 她笑道:“真是好笑,我可是一路被绑来的,东西怎么会在身上?去找卫肆沨要吧,东西在他那儿,让他拿东西来赎我们。” “此话当真?东西真在他手中?”这人突然说:“之前胭脂盗走的那块果然是假的!既然有第一次,难保不会再假一次,我怎么信你?” “你知道胭脂?”她很吃惊。胭脂是太子的人,若他知道胭脂身份和失窃的事,那就应该是太子的人。事情果然出现了最不利的局面。 “那当然,所以不要试图骗我!” 极快的思索,说道:“怎么敢,我的命在你的手里呢。既然是要东西,不如我写封信,你把信交给卫肆沨,他确定了我在你手里,定然会拿东西来赎。” “好!”这人果断的答应,转身走了。 直至听到院门落锁,她的心才真正的放松,重新审视起如今的处境。有些事情总是说不通。若这人真的听从她的意见让她写信,她有件事必须得办,她需要知道这儿是哪儿,这样才能想办法稍消息给卫肆沨。 她睡不着了,穿了衣裳出门,在院子里来回的走动。 卫锦之判断是进了京城,然而偌大的京城,究竟是哪一处?若得知了地点,又如何暗中告知卫肆沨呢?再者,虽然对方直接开口要金牌,她却觉得幕后之人的目的不限于此。 夜半,卫锦之被一个梦惊醒,擦了额头冷汗,披衣起身,想去看看隔壁的人是否安好。哪知一开门却见一个影子在院子里来回飘动,仔细一看,是她。 “紫翎?” “你怎么醒了?”见他正疑惑的望着自己,她忙笑道:“想到了一些事情,不知不觉忘了时间。没事,回去睡吧,我也睡了。” “等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卫锦之觉得这几天她时常坐着出神,他一问,她总拿话敷衍。 “我?我能有什么瞒你的。”她笑着否认,见他不信,只得说:“也没什么,只是那会儿有人来要东西。因为是半夜,所以没吵醒你,打算明天再和你说的。” “要东西?金牌?”卫锦之觉得似在情理之中,又隐约透着古怪,只因这件事牵涉了老太太当年的私事,总是别扭。 她岂会不知他的想法,没去探讨,只是叹口气说:“若知道这是哪儿就好了。” 第三百七章 身陷囹圄(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第二天,早饭刚完,来了一个男人。 “侯夫人,信可写好了?”一开口,熟悉的声音证明的确是昨晚的人。 紫翎紧盯着来人的穿戴打扮和走路的步伐姿势,不像个寻常随从或文人,倒有些武人的架势。这次不趁夜色而来,不蒙面,显然是从未在人前露脸,不怕认出来。退一步讲,便是认出来又如何?早先那些话已经证明其是太子的人丫。 “紫翎。”卫锦之已经听她讲了昨晚之事,难免担心对方会出尔反尔媲。 她一笑,说:“信?没写。” “侯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对方面有怒色。 “昨晚你请示过你家主人了?”她已经猜中了,她的提议必须由上面来决定是否采纳,见同意了,她更有些底气。她说:“昨晚我又仔细想了想,觉得不能轻易的答应,若侯爷太过担心我和公子,拿了东西来交换,你们得了东西却不放人,那怎么办?若真有诚意,先把锦公子放回去,侯爷来信确认,我就交出东西。” “紫翎!那怎么行?”卫锦之怎么能放心留下她一个。 她笑道:“你别急,他们不一定同意呢。” 果然,面对她的要求,来人明显被难为住,不多言就走了。 卫锦之望着她嘴角的笑,回过味来:“你明知他们不可能放我走,为什么要这么说?” “多争取些时间,或许几天后情况有变呢?你大哥那人,绝不可能坐以待毙的。”她喊住收拾碗筷准备离开的下人,说道:“来的一路把我折腾苦了,告诉你家主人,往后每餐都要一碗牛奶。大老远将我接来做客,我堂堂的侯夫人,要一碗牛奶应该供得起吧?” 下人听了,只看她一眼,离开了。 卫锦之疑惑:“你想喝牛奶?” “只是先预备着。”她也不确定是否用得上,有备无患吧。 她走到门外,风炉上的药煎好了,将药罐取下来,放上铜壶。卫锦之走来,把药倒入碗中,药尚未入口,他就已经先皱了眉。 “你这药喝了大半年了,若不是病情有些反复,不喝也行。”她望着一碗黑糊糊的药汁,浓浓的中药味令她也瑟缩了眉:“想起来你真是不容易,别人都是吃饭长大的,你是吃药长大的。” 卫锦之淡笑,屏息凝气将药一饮而尽。 “来,快漱漱口。”她忙端了杯水递给他。 卫锦之接了,漱口之后,见她又端来一碟子糖糕,不由得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看你吃药,我嘴里都是苦的。”见他手上沾了药汁,她摸出帕子递给他擦手,哪知没接好,一阵风来,将帕子吹跑了。她顺着风追上去,一直追到墙角,刚弯腰拾起帕子,头顶突然砸下个东西,吓了她一跳。 “没事儿吧?”卫锦之扶住她,捡起砸了她的东西,疑惑道:“是只风筝。” “还是只美人风筝,做工很精致。”她也拿着风筝端看,又抬头望天:“谁放的呢?怎么会掉到这儿?”喃喃自语着,她把耳朵贴到墙上,隐约听到有人在喝斥,又有脚步跑着靠近。 “紫翎,听到什么了?”卫锦之见她一直贴在那儿,不由得问。 “嘘。”冲他摆摆手,她留意墙那边的一切动静。 意想不到,墙那边竟然有个熟悉无比的声音:“坏了,坏了,一定掉在院子里了,被爹爹知道肯定要挨骂的。” “紫翎,怎么了?”一见她脸色变了,卫锦之揪了心。 “没,没什么。”她连忙笑着摇头,又看着手里的风筝,确认墙那边的人离开了,这才回到房中。她只顾得心里烦乱,压根儿没注意到卫锦之一直盯着她,当不经意的彼此目光相对,她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说。 卫锦之看明白了,自嘲道:“还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你拿我当外人?” “不,只是……”犹豫半晌,实在不忍看他的表情,便坦言道:“刚刚我听到了钰恒的声音,这是他的风筝。” “钰恒?!”卫锦之的脸上何止是震惊。 这一刻,她所有的猜测都得到了证实,所以的疑惑都串联了起来,有了答案。这个答案太出乎她的意料,以至于她自己都有些怀疑,何况是卫锦之呢。更要紧的是,卫肆沨只怕也很难想到这一点,那样一来,凡事就处于下风了。 许久,卫锦之喃声道:“怪不得一直觉得哪儿不对,卫廉竟协助太子,可……我们两家是世交,连了宗,一直走动密切,关系亲近,他怎么会?” “或许是政见不同。”她终究是不忍说,这一说,只怕又牵连出孙氏,他又要自责神伤。 “实在是难以置信,你没听错?”卫锦之不敢信。 “怎么会听错,钰恒的声音我岂会不熟?”她将风筝放到那只带锁的箱子里。 卫锦之注意到她的举动,不解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想依照钰恒的个性,未免受责罚,一定不会主动将风筝的事说出来。他不说便没人知道风筝掉在这儿。我们最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现,只要佯作不知身处何处,我们的境况就不会变,反而会变的有利。”她紧接着猜测道:“我想卫廉定然是听命太子,太子要的是真正的金牌,那人去回复我的话,不管答不答应,一定会再来。我一定要给他送封信。” “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检查信的内容,如何传消息?” “我不担心这个问题。”她也不担心太子,反而对卫廉的目的很紧张。 午饭,下人除了饭菜,果然依言送来了一碗牛奶。 “替我谢谢你家主人。”她端起牛奶喝了两口,一副享受的表情,又说:“晚上送的时候带拿一小碟子白糖来,牛奶里稍微放一点儿更好喝。” 下人显然是受过严训,进入院中不能言语,摆放好了饭菜便退离了。 那人一走,她立刻将牛奶端到桌边,拿出一张纸,用最小的狼毫笔蘸取了牛奶在纸上写字。 卫锦之在一旁看着,没想到她要牛奶有这个用途,然而牛奶在纸上写字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正当这么疑惑着,却见她拿了蜡烛凑到风炉上点燃,先把纸吹干,然而举在蜡烛火上烤。烤着烤着,纸上便显出茶色的字迹,方才用牛奶写下的字全都显现了出来。 “成了!”她高兴的一笑,将纸丢到炉子里烧了,重新抽取了一张纸,写了一封完整的信。写好后,把纸压在一叠空白信纸上,待字迹一干,就如同未曾使用过一样。 卫锦之明白了她的意图。 “未免引人怀疑,这牛奶得喝完才行。说句实话,尽管煮开了,也实在不好喝。”端着碗,宛如他看见了药一样的表情,瑟着眉,忍耐着一口气喝了下去。 卫锦之指指她的嘴角,递上帕子,笑说道:“下回我帮你喝。” “不,不用。”她摆摆手,擦了嘴角的奶渍,笑道:“往后就公平了,你喝药,我喝奶,都是一样折磨人,咱们两个互相安慰呗。” 卫锦之闻之一笑。 这时,院门又开了,那人再次来了。 “侯夫人,请给卫侯爷写信,若今天我拿不到信,锦公子的安危可就不保证了!” “有我作人质就够了,为什么不能放他走?”她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端着傲气怒色,似不肯屈服。 对方突然抽出一把匕首直接逼近卫锦之的咽喉,明明白白的胁迫:“侯夫人,请不要逼我。” “你!”她一甩袖子,冷哼道:“好!我写!你把匕首收起来!” 在对方的注视下,她从镇尺下抽出那张纸,提笔蘸墨,写下一封信。写好后交给他:“这样总可以了吧?希望你们不要出尔反尔!” “放心,我们只要东西!”来人仔细看了信上内容,满意的走了。 卫锦之笑着看她:“你演的很像,若我不知情,肯定也信了。” “到底是京城,不知是否会顺利。关键在老太太。”她不那么乐观。 第三百八章 身陷囹圄(3)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卫锦之一直凝眉坐在那儿,眼看着暮色将起,终于忍不住问她:“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关键在老太太?难不成,你认为当年是卫廉将老太太藏了起来?紫翎……” “你都想到了,只是不愿意相信。”他如今只知其一,若得知其他的事,谁知会怎么样。 “真的是想不到,没办法置信,我想不明白。”卫锦之喃喃自语,不住摇头,自小亲密走动的一家人突然成了这样,多么可怕丫! 晚饭送来了,卫锦之毫无胃口,坐在那里不动筷子。 “吃饭吧。”她扫视着一桌丰盛菜肴,给他夹了菜,笑着说:“不要去想那些心烦的事了,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你越来越瘦了,如今寸步难行,却是最好的调养时机,我得敦促你多吃饭。吃吧!媲” 卫锦之淡淡苦笑,终究是在她的注视下拿了筷子,吃的缓慢而艰难。 “喝点汤。”她动手给他盛了一碗,叹笑道:“你我这个阶下囚待遇真是不错,除了自由受限,其他都一如既往。你看每日饮食用度,都是按你我口味送的,也算有心了。” 卫锦之接过汤碗,仍旧看着她,见她疑问,淡淡一笑,满眼怀念:“我总是想起玉州那几天。” 她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是低眼扒着碗内的米粒。 “哎哟!”突然外面传来声响,她与卫锦之对视一眼,赶紧出去查看。循着声一望,只见在院墙边有个人影正从地上爬起来,对方一抬头,灯光照亮他的脸,竟是钰恒。 “夫……”钰恒看到他们惊讶的喊出声。 “嘘!”紫翎赶紧跑上去捂住他的嘴,朝院墙上方一望,猜到他是顺着树爬上了墙头,又从墙头摔下来的。忽然听见开锁的声音,定是钰恒刚才的喊声被发现了,她赶紧对着卫锦之使个眼色,将钰恒拽入屋内塞在柜子里,叮嘱他不准出声。 钰恒本就是偷偷爬进来的,又看到他们两个,这会儿又惊又疑惑,坐在柜子里如置梦中。 院门一开,看守的人进来将院子各处看了一遍,问:“刚才是什么声音?” “声音?”紫翎两人早已端坐在饭桌边,闻言疑惑冷笑:“院中只有我们两人,难道不准我们说话?” 看守没发现异常,以为是听错,便走了。 紫翎将房门一关,把柜子打开,扶钰恒出来。 “锦哥哥,你们、你们……”钰恒这会儿满脑子疑问,反不知从何问起了。 卫锦之也没料到他会出现,笑问道:“你来找白天丢的风筝?” “嗯。”钰恒点点头:“因为我爹出门了,我偷懒在园子里放风筝,哪知道掉到这儿了,要是被发现肯定要挨骂。我本想着趁晚上来,偷偷拾走,神不知鬼不觉。另外……”转着黑溜溜的眼珠子看看卫锦之,又看看她,干笑:“我觉得这院子挺奇怪的,想来看看而已。” 紫翎一面留心外面的动静,一面说:“趁着没人发现,你赶紧离开这儿,出去后不要跟任何人说见过我们,就当从没来过这儿。知道吗?”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在这儿?为什么……”钰恒正准备发表一万个为什么,突然眼神一停,张着嘴半天说道:“听说你们被人劫走了。” “紫翎,怎么办?”卫锦之觉得事情麻烦了。 她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特别是钰恒的性子,即便真的悄无声息的离开,也难保卫廉不发现。一旦撕破表面伪装,势必对卫肆沨不利,对他们的处境也毫无益处。 钰恒盯着他,追问:“锦哥哥,我爹为什么要抓你们?为什么要把你们关起来?” 看着钰恒,紫翎与卫锦之不知如何解释。 “我、我去找爹爹!”钰恒说着一头往外冲。 “钰恒!”紫翎拉住他,正要劝他,外头院门突然开了,听着脚步就知来的不是一个人。她顿时便知道,定然是钰恒的行踪被发现了。 果然,房门一推开,进来的人正是卫廉! 如此算是从暗处到明处了! 彼此目光相对,一片沉寂里,紫翎最先回过神,做出满脸震怒:“卫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和太子结盟?” 卫锦之被她的声音喝醒,立刻意识到她的用意,便也用不可置信的怒色面对卫廉:“卫老爷,我们两家是世交,一向亲密,如今你突然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卫廉眯着一双精锐的眼睛,笑说道:“侯夫人与公子都是聪敏人,何必要问呢?我们两家关系虽好,到底是两家,你们侯府支持三王爷,我却认为太子才是正统,理应继承大位,我们是各为其主。原本不露面,是不想彼此太难堪伤心,既然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瞒了。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卫侯爷答应了,我自然不会难为你们。” 卫锦之一个没忍住就问:“只是如此吗?你拿什么威胁了老太太,竟能令她忍耐了念心,你又为什么做当年的事?” 一听提起这件事,卫廉瞬间变了脸色:“公子不知道最好!” “爹!”钰恒整个人都懵了,对眼前的局面着急又心慌。 “顺子,将公子带回去,不准他出房门半步!”卫廉冷声下令,迈步就要离开。 “我不走!我不走!”钰恒却固执的耍起了脾气:“老太太那么疼我,你跟侯府本来那么好,为什么要将他们抓来?这让我往后怎么见老太太?爹,你放了他们吧!” “胡闹!这种事岂是你说了算的?回去!”从小到大,卫廉几乎从未如此喝斥过他,冷色下的愠怒几乎要迸出来。 钰恒脾气也倔,更何况面对这种事,他是从心里想不通,觉得这个爹如此阴险,特别是想到这种事之后和侯府将背道而驰,不禁万分伤心,直着脖子喊道:“我不回去!我就在这儿!” 卫廉盛怒之下又舍不得打,扬手喊人吩咐:“将公子带回去!” “爹!爹!”钰恒被不由分说的架走了。 卫廉盯着紫翎,冷笑:“只希望卫侯爷配合,否则我们只能得罪了。” 待院门重新被落了锁,卫锦之还陷在刚刚的直面相对中,好长时间才想起问:“钰恒被发现了,事情会不会有变数?” 紫翎回想着卫廉的言语神色,猜测道:“他看上去很自信,再者,钰恒以后只怕是寸步难行,他应该不会将我们换地方。我总觉得他是另有目的。” 两天后,夜静人歇。 一声羽箭破空,嘭的闷响,惊醒了书房内的卫肆沨:“来人!” 侍卫立刻推门进来,手中拿着一支箭:“侯爷,这是刚刚有人射在门上的。” 只见箭身上绑着一封信。 卫肆沨打开看了,认出是紫翎的字迹,信上的内容除了报平安便是要那块金牌以换取二人之命。金牌分明只有她知道藏匿于何处,可见这封信是另有目的,他不由得又仔仔细细将信看了两遍,却无法找出言语中的暗示。 正疑惑犯难,不经意瞥见末尾落款的名字,发现“紫翎”写成了“紫灵”,她总不可能自己写错自己的名字吧?就这么一看,又发现在心中她曾三次自称“灵儿”,且细看之下,“灵”字下半部的“火”写的有些怪异,那两点像火苗一般。 “火?”他不由得看到手边的烛台,脑海中忽然闪过她曾经在纸上变的戏法儿,立刻将信纸放到烛火上烤,渐渐的在信纸的字里行间空白处出现了一行行茶色字迹。见状他不由得笑:“好!” 可看着看着,他的笑收敛了,目光森冷,面色可怖。 “侯爷?” 卫肆沨面色一收,冷笑:“有人送来这封信,要我拿东西赎人,看来要好好儿准备准备了。” “不知在哪儿交换?” “青松寺!”就是当初紫翎借宿进而出事的地方,离京城不远不近,又位于山林易藏易走,对方可真是用心良苦! 第三百九章 身陷囹圄(4)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夜半的安静突然被打破,双喜打着灯笼匆匆跑到一座院门前使劲拍打:“快开门!开门!” “谁呀?三更半夜,懂不懂规矩?别惊到老太太!”里面值夜的老妈妈满是睡意的喝斥。 “我是侯爷身边的双喜,快开门,侯爷出事了!”双喜着急的喊。 老妈妈一听赶紧开了门媲。 紧接着屋内的灯亮了,素云急忙穿了衣裳出来:“双喜,大半夜的出什么事了?” “快告诉老太太,侯爷的头痛病犯了,人都昏过去了。” 素云听了忙返身回到屋内,老太太已经醒了,得知情况,急忙穿戴好前往书房。书房内外灯火通明,老太太一面催着大夫,一面问有没有吃药,又让人去沁梅院将紫翎那些东西取来。 及至门口,一名侍卫从书房里出来,低声道:“老太太,侯爷似乎睡的安稳了,您一个进去瞧瞧吧,人多了怕吵醒他。” 老太太没有多疑:“素云,你留在外面。” 侍卫从外面关上门。 待老太太担忧的走进去,拨开帐幔看见的却是他好好儿的坐在那儿,一点儿没有刚发过病的症状,不禁奇怪:“沨儿?” 卫肆沨直言:“这也是下下策。我想找老太太说几句话,可老太太身边有双眼睛盯着,多为不便。” “你知道念心?”老太太脸色一变。 “我今晚想听老太太的实话,为了紫翎,为了锦之,为了整个侯府!”卫肆沨直接将之前的信递给她。 老太太接了信,看了其上的内容,一下子跌坐在椅子里。痛苦的沉默了很久,她将一直珍藏在脖子里的玉摘下来,递给他:“这是你一直想看的玉。” 随着卫肆沨接了玉,关于当年的秘密,终于得偿所愿的了解,然而带来的震撼前所未有。 正值午时,太阳当空,着实有些热。 紫翎从箱子里翻出一把团扇,望着院外的天空,神思浮动。她想着,若是卫肆沨看懂了信中真正的内容,定然是要回复的,一旦回了消息,卫廉岂能不来押她前往?卫肆沨定然不会真的前往青松寺,那太被动,若所料不错,他会突袭卫府。 只要准备充分,不仅卫廉,只怕是连太子也要就此栽倒! 门锁呼啦一响,院门开了,只见钰恒竖眉瞪眼气呼呼的跺着脚进来,院门在其身后重新锁上。 “钰恒,怎么了?”见他头发上沾着树叶儿,她不由得有了猜想。 果然,钰恒垮着肩膀满脸颓丧:“我想来想去总觉得爹不对,就算是为太子,可也不能囚禁你们。我想去给侯爷报信,可刚跑出后门就被抓回来了。我爹很生气,叫人把我关到这儿。” 屋内歇中觉的卫锦之听到动静出来,正巧听到这些话。 钰恒眼眶红了,站了好一会儿,抬起袖子一抹,跑到屋子里去了。 卫锦之没跟进去,叹着气说:“真不知事后会是什么样子。” 的确,侯府和卫家的关系的确很复杂,不仅仅是世交。府里的这些人,关系错综复杂,有明知知道的,还有尚未公布的,一旦所有事情大白,天知道两家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隔了两天,卫廉趁着夜色来了。 “卫侯爷已经回了信,三天后,青松寺一手交人,一手交物!”卫廉嘴角上扬,一副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的架势。 忍到这时,紫翎问了:“卫老爷,既然交易已经谈妥,有件事想问一问。为什么要将锦公子一起带来?” 卫廉的目光落在卫锦之身上,满眼的笑:“不好吗?我是看公子对新婚不大满意,这才好心,在这儿看似囚牢,但对公子而言,囚牢的滋味儿也是甜的。” “你!”卫锦之一听就动怒。 “锦之。”紫翎拦住他,摇摇头,也不再问什么。 卫廉看着他们两人,笑道:“我可纯粹是好意,若你愿意,我可以让你得偿所愿。她现在是侯夫人,可若卫肆沨不在了,你想要她岂不是很简单?我看,她对你也并非无意,何必再管卫肆沨如何,反正侯府留不住了。” “闭嘴!”卫锦之气得脸色涨红,猛咳起来。 “锦之,别动气,别把他的话往心里去。”紫翎连忙宽慰他,将他扶回房中。 钰恒一直门口,见自己的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怎么能不震惊不失望不生气?他进了屋,反手就将房门狠狠关上。 卫廉盯着这一切,面色阴冷,转瞬又自笑:“卫肴,我会将你的一切全都夺走!” 侯府内,卫肆沨交代了府中的事,带上人,准备趁着夜色出城。侍卫忽然跑来,禀报道:“侯爷,梅祺少爷求见,说有要事。” “梅祺?叫他进来。”卫肆沨很意外,没料到梅祺突然来了锦州。 梅祺从外进来,开门见山的直问:“侯爷莫不是要去赎人?” “梅少爷倒是消息很灵,不知从哪儿听说的?”没料到他是为这个来的,卫肆沨不由得更为奇怪。 “侯爷别多心,我也是猜测而已。之所以前来,是侯夫人曾托我查件事,已有了结果。虽然如今侯夫人不在府内,但此事事关重大,我觉得有必要告知侯爷。”梅祺说着递上几张纸。 卫肆沨见紫翎牵扯在内,越发疑惑,待接了纸张看了内容,不禁连连冷笑:“好!好!真是太好了!真是太让人意想不到!” 梅祺道:“梅祺想一同前往,恳请侯爷恩准!” 卫肆沨略有迟疑,少顷同意了:“好。说来与你也有关系,出发吧!” 卫肆沨先去了总兵府,直等了两个时辰,这才改换了寻常服色,带领着十五名打扮的如同家仆一般的侍卫骑马从城门奔出。梅祺到此才明白,定然是早有人装扮成卫肆沨的模样前往青松寺,而他们的目地则是京城。 一路换马,昼夜兼程,比约定交易的日子提前一晚赶到了京城,卫肆沨按早先计划布置。 夜色寂寂,卫廉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总也睡不着。最终他出了书房,穿过后园小树林,进入府内禁地,一座单独幽禁人的小院。 小院内的三人同样不曾入睡,紫翎与卫锦之坐在房中下棋,钰恒一个人坐在门外。听见院门响,抬头看见卫廉走进来,一下子红了眼圈,又倔强生气的把头扭开。 “钰儿,还在生爹的气呢?”卫廉叹笑着走到他跟前:“爹做的都是大事,你小孩子家,不懂。你别掺合这些事,乖乖在家呆着,爹也不逼你念书了。” “可是……” “我知道,你担心他们。放心吧,爹只是要一样东西,得了东西就放人,不会伤害他们的。”卫廉叹口气,又说:“钰儿啊,爹知道你心善,怕侯府出事,可你也要想想咱们家。爹为太子办事,若办不好,不止是爹一个人,咱们一族人都会没了。” 钰恒的眼泪一下子落下来,抬手擦了,问:“爹不是一直和侯府关系好吗?为什么又亲近太子?如今太子都被废了,爹不管那些事不行吗?” “有些事哪是爹说了算啊。”卫廉摸摸他的头,将他拉起来:“别跟爹闹气了,回去吧,你二哥天天问你呢。” 钰恒回头往屋子里看,蓦地想起来:“爹,锦哥哥身体不好,请个大夫看看吧?这两天他咳的很厉害,晚上几乎都睡不着。” “哦?这么严重?那些药难道不管用?”卫廉进到屋内,仔细打量着卫锦之的面色,突然说了一句:“你这病要怪就得怪卫肆沨!若不是他推了你,你岂会落下病根儿,这笔账,我要跟他一块儿算!” 卫锦之与紫翎同样吃惊,这算是儿时的事,只限于卫锦之与卫肆沨知情,想不到他竟知道。 正值此时,外面突然有异样声响,几人出门去看,只见院门口看守的人全都倒在地上,院内凭空出现几个黑衣蒙面人。卫廉刚要大喊,一柄钢刀便架在他脖子上。 “卫老爷,别来无恙。”随着一片通明的火把,卫肆沨从院门外缓步走入。 第三百十章 残酷事实(1)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你!”卫廉瞪视着他,难以置信。 “大哥!”卫锦之悬着的心总算是踏实了,尽管早知有那封信暗送消息,可看到他如此顺利大胆的闯到小院来,仍是十分吃惊。 紫翎却是知道:“你取到东西了?” 卫肆沨从怀中摸出金灿灿的一块金牌,噙笑道:“到底是你会藏,那种地方谁会想到。媲” “我也是一时兴起,哪里料到会派上用场。”她将金牌拿到手中,回想起青松寺里那一夜。因上厕所金牌从身上掉下来,她顺手将其塞到厕所顶上的瓦片之中,本打算第二天走时再取。 “金牌?!”卫廉盯着那件东西,又看着眼前两人,仍旧不明白:“你怎么会知道他们在这儿?你怎么知道是我?” 卫肆沨笑望着紫翎,说:“自然是我的夫人在信中告诉我的。你或许不知道,金牌是她一人藏的,我根本不知在哪儿,根据她信中所说,我取了金牌,昼夜兼程赶到京城,用这金牌调集了禁军,将卫府团团围住。卫廉,你劫持侯府夫人与公子,勒索皇上御赐金牌,再加上谋害两位侯夫人,随便一条,都够你诛九族!” “侯爷,你在说什么啊?我爹、我爹只是为太子办事而已,他不会伤害他们的,更没有谋害那两位侯夫人啊。”钰恒惊愣了,本能的就维护起来,并拽着卫廉的胳膊急声道:“爹,你快跟侯爷说,爹!” 卫廉突然放声大笑,到了这一步,他深知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卫肆沨,既然你知道了这些,那其他事一定也知道了?老太太亲口告诉你的?只怕,她能告诉你一件,却无法告诉你所有。如今看似我败在你手里,但若真讲起来,你和你爹卫肴才是真正的失败者。是,我是劫持他们,是谋害了你的两位侯夫人,那又如何?你想告到皇上跟前灭我九族吗?” 见他如此狂妄,又说出前两位侯夫人的事,卫锦之的震惊可想而知。 他没忘记那一天,自己的娘承认了一切罪恶,并以极端的方式死去,临死还隐瞒着一些秘密。再听眼下卫廉的话,他一下子懂了,却怎么都不敢相信,只觉得从心里冰冷凉透。 “来人,将卫廉带走!”卫肆沨顾忌着卫锦之与钰恒,不多言,直接下令押人。 “你怕我说出来?”卫廉有恃无恐的大笑,仿佛他才是那个得胜的人。 “爹!爹!”钰恒纵然之前再生气,可到底是从小疼爱自己的亲爹,到了这儿慌起来,赶紧求卫肆沨:“侯爷,你放了我爹吧。” “大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要知道!我必须知道!”卫锦之看出他是刻意想隐瞒,心里越发的无法平静,盯住卫廉,双手紧了又紧:“你,是你唆使我娘做的那些事?你是在她幕后操纵的人?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她为什么听你的?告诉我实话!” “为什么?”卫廉反问他:“不好吗?你同样是侯府公子,若没了卫肆沨,你就是下一任定北侯,所有一切都是你的。你不想要?” “你岂能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卫锦之不信这是他的目的。 梅祺突然出现,仇恨的冰冷目光盯在卫廉身上,一步步靠近:“真想不到你才是那个躲在幕后的人。卫廉,我要知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杀了我妹妹!” “梅祺,你真是不死心。杀你妹妹?哈哈!我与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她?要怨就怨她命不好,偏偏被皇上赐给卫肆沨做夫人,又怀了孕,我怎么能让她活着呢?” “你说什么?!”梅祺并不知道梅雪怀孕的事,梅梓桐故意瞒着没说。 “爹!你在说什么啊?你,你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呢?为什么?”钰恒再也不能自我欺骗,望着分明那么亲近的人,感觉却那么遥远陌生。 “为什么?哼,为什么……”卫廉喃喃低语着,眼神蓦地阴森狠戾:“我也想问为什么!若不是当年杨家嫌贫爱富的悔婚,我怎么会去做那些事?我与雅君是自小指腹为婚,是杨老太爷亲口许诺,却又擅自变卦,将她嫁给卫肴。夺妻之恨,我岂能善罢甘休!他卫肴不过仗着是侯爷,我发誓,要将他欠下债加倍索回!” “我忍辱装欢,与他亲近,与他连宗,并且送两位小姨娘给他。”说到这儿,卫廉笑的十分得意,可见送人所采用的定然是特别的方法,使得老侯爷不得不收,又不能言明实情。 “你……”卫锦之脸色一变。老侯爷只收过两位姨娘,自然其中一人便是孙氏。 梅祺接话道:“你将事情瞒的很好,我费了很多功夫才查出来,自从孙氏父母双亡,十三岁便被你买入府中。你暗中计划多年才寻得机会,将她送入侯府,为的便是让她替你监视侯府!” “对!没有错。她一直做的很好。”卫廉的视线落在满脸愤怒的卫锦之身上:“她对我死心塌地,愿意不计一切帮助我,正是因为她,我成功的离间了卫肴和雅君,并且在她的帮助下,带走了雅君。”卫廉突然抬起双臂指向如今身处的院落,满脸带笑的说:“我就将她安顿在这儿,三年,整整三年,我与她做了三年的夫妻。我不仅得偿所愿,更将卫肴刺激的一蹶不振,实在是畅快!” “你!”卫肆沨双手握的咯咯作响,恨不能将他拆骨抽筋!正是因为这三年,侯府从此一改以往欢乐模样,不仅最后老侯爷郁郁离世,他也落了心病,老太太更是躲在佛堂中日日煎熬。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爹……”钰恒呆愣着。 “钰儿。”卫廉看到他,目光柔和,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说出的却是再度令人震惊的话:“爹最疼爱你,你跟你娘长得真像,每回看到你,我就想起她,想到她,就越发不能罢手!只要我除掉卫肴,除掉卫肆沨,除掉侯府,早晚你们母子,我们一家人,都会团聚!” 钰恒瞠大双眼听着,几乎停了呼吸:“爹,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都到了这一步,该告诉你实情,你是我和老太太生的,她是你亲娘。”卫廉笑着宣告:“只这一件,我就打败了卫肴,夺回了失去的一切。” 钰恒完全说不出话,半晌才摸到脖子里挂的玉。这玉从小戴着,他说是娘送的,一直以为是老夫人,原来指的是老太太。怪不得从小老夫人就不亲他,反倒老太太对他宠溺非常。 “来人!带走!”卫肆沨只想将他凌迟处死。 卫廉大笑着问:“卫肆沨,卫侯爷,是否要灭我的九族呢?我犯得是大罪,若报到皇上跟前一定会灭九族,你舍得吗?” 卫肆沨看了眼钰恒,想到了老太太,若事情一旦传开,只怕老太太…… 卫锦之则怔怔的盯着卫廉,实在不明白,娘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 心中气息一阵翻滚,他痛咳起来。 “锦之?”紫翎连忙返回屋内取来药丸,递给他一粒。 卫廉看着他,冷哼:“外人以为你们兄弟多么的亲密,可谁知道,他如今成了这样,全是是你一手造成!你爹夺了我的雅君,你夺了锦之……” “住口!”卫锦之喝止了他,满面涨红,险些喘不上气。 卫肆沨忙扶住他,又瞥着另一边的紫翎,抿唇道:“他的话,我不会多心,你别多想。” “哦?你真不会多心?即便你的夫人与他同居一室,同睡一床,你仍旧不会多心?”卫廉似乎听到了什么天下奇闻般大笑:“卫肆沨,你们父子可真像,对外自欺欺人,可实际上心里早就是疑定了!实话告诉你,原本只将商紫翎弄来就能达成目的,可我就是要带走锦之,我要促成他们!我要为我的儿子达成心愿,帮他得到他想要的女人!” 一席话,所有人都听愣了。 “你、你说什么?”卫锦之想到了,怕的脸色发白,手脚冰冷。 卫廉却是望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是我的儿子!不是他卫肴的儿子!原本只是相帮你得到侯府,可没想到出了一个商紫翎,我不得不协助太子。我得不到,就毁掉!” 第三百十一章 残酷事实(2)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这个事实显然连得知内情最多的紫翎和卫肆沨都没有想到的,再一次领教了卫廉的深沉和阴险,为了报复夺妻之恨,竟能暗地里策划筹谋二十多年。 紫翎想起孙氏死的那天,将一切罪恶揽在自己身上,将卫廉保护的滴水不漏。临死,孙氏还回想起漂亮的梅花,那是由花指人,让其一眼万年不能忘怀的自然是卫廉这个人。为了帮其报复,孙氏赔上了一辈子。 孙氏死了,可卫锦之活着,这样的真相教他怎么承受得了丫。 的确,卫锦之不住的颤抖摇头,拒绝这个真相:“不可能,不可能,你撒谎,撒谎!我怎么可能是你儿子?!” “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岂是你能否认的?”卫廉见他如此抗拒,自然动怒,然而眼下,他也没多的心思关心这个刚得知真情的儿子,而是望着卫肆沨,笑的畅快:“事情都说完了,侯爷处置吧。媲” 原本钰恒的身份就令卫肆沨十分顾忌,又出了卫锦之的事,除了满心震怒和欲杀之而后快,竟不知如何了结此事。 这事很大,单单牵扯到金牌便是蔑视皇威,要灭九族。杀卫廉容易,可钰恒和卫锦之怎么办?老太太怎么办?侯府又怎么办?这残酷的真相将会像燎原的大火,与之有关的一切皆会被烧成灰烬。 紫翎看出来了,摸着手中金牌,轻声对卫肆沨说道:“不必担心,只管将人押入宫中,索性在今晚把事情都了了。” 卫廉听见了,大笑道:“好啊!那就入宫吧!” 紫翎冷冷的望着他,笑道:“卫老爷似乎一点儿不怕,反而有些急不可待,怎么,你认为宫中仍是太子把持吗?” 卫廉脸色一变,惊疑追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肆沨冷笑着接了话:“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围住通政大人的府邸?这边一有动静,自然会传到宫里,我岂能令太子有所动作!” “你!”直到这一刻,卫廉终于觉得所有一切都完了,灰了脸,仿佛自我安慰一般喃喃自语:“我报了仇,得偿所愿,便是死,也值得!对!这一切都值得!值得!” “带走!”一声令下,侍卫们将失了神的卫廉架走。 钰恒站在那儿,没求,没追,没喊,只是无声的大哭。这一晚就像恶梦,前所未有的惊恐,令他难以承受。对于卫锦之又何尝不是,压抑了许久,整个人猛地栽倒。 “锦之!”紫翎一把抱住他,在侍卫的帮助下,将昏迷的他抬入房中,又令人去请大夫。 卫肆沨一面凝眉看着床上的人,一面注视着她,想起卫廉说的那番话,不可否认的放不下。 紫翎迎上他的目光望去,说:“他可能只是气怒攻心支撑不住,应该不至于有大碍,留下人看住府里一切,你我入宫去吧。” 卫肆沨吩咐了一番,握上她的手出了卫府,策马奔往皇宫。 此时的皇宫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动/乱,太子深知大事不好,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关键时刻老王爷赶到,请出皇上的圣旨,将太子捉拿!整个皇宫灯火通明,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却是寂寂的没有半点儿声响。 当到达养心殿,太子跪在正中,两侧文武百官全都到齐,殿门前摆放着一张龙椅,老王爷立在一侧。卫廉被押到,朝臣们不由得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紫翎没同卫肆沨一样站定,反而走到老王爷跟前,低声道:“我想先见见皇上。” 老王爷看到了她拿在手中的金牌,便点头。 她在众人注目中走到殿门口,小太监推门,迎出来的人是德公公。 龙榻上端坐着皇上,虽很虚弱,但并无大碍。 “紫翎叩见皇上,皇上万岁!” “起来吧。有话就说。” 她并未起身,跪着说道:“皇上曾许我三个心愿,今晚,我想实现第一个心愿,还望皇上恩准。”见皇上并无阻拦,她便接着说:“希望皇上能对卫家法外施恩。卫廉虽罪无可恕,其他人对他的事却毫不知情,更因两家牵涉了过往私事秘闻,实在不能公之于众。望皇上成全!” 皇上沉默的望着她,好一阵子才说:“你们两家是连了宗的。” “是。” “朕金口御言,你求这个情倒也可以理解,朕就准了。”皇上起身,德公公连忙上来搀扶。 她忙谢恩,跟着出了殿门。 “皇上驾到——”德公公一喊,所有人跪地恭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坐到早已摆放好的龙椅上,盯着跪在面前的太子,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没急着处理太子,而是将目光落在卫廉身上,一字不问,开口便做了处置:“将卫廉拖到午门外斩首!一律免除卫家族人在朝官职,抄没卫府,将其家人驱逐出京,永世不得入!” “皇上,这……”这样轻的判决,有大臣想上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卫廉知道定是她在皇上跟前求了情,临死了,想起这一生所作所为,不由得仰头大笑,越笑越悲凉绝望。这笑声随着他被拖走,慢慢消失在寂寂的夜色之中。 “将萧文瑜关入冷宫,永世不得踏出冷宫一步。皇后助其大逆,即日撤销皇后封号,令其代发出家,忏悔其罪。三部协同宗人府,彻查太子谋逆之事,但凡有与有关之人,依法/论处!” “臣等遵旨,吾皇万岁万万岁!”众大臣自然不敢有丝毫疑意。 萧文瑜白了脸:“父皇!儿臣一时糊涂,求父皇开恩,求父皇开恩啊!” 皇上一句话都不愿再说,摆手令人将太子拉走。 沉寂的夜色里,皇上将在场的诸位大臣一一扫过,苍老疲惫的声音同样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和冷厉:“朕是病了,是极有可能不久于人世,可朕还没糊涂!朕还没死,某些人就急不可耐的想改朝换代!若有谁敢再有此图谋,今晚之事便是前车之鉴!” 大臣们全都伏身在地,连连应诺:“臣等谨记。” 皇上起身返回殿内,大臣们却是许久才陆陆续续的相处搀扶着站起来。 卫肆沨这才问她:“你用了金牌?” “嗯,很划算,一个心愿救了那么多人。”救人之后她并无开心,并非是舍不得用掉一个机会,而是卫家人将何去何从呢?更令她在意的是卫锦之和钰恒。 卫肆沨没说什么,见老王爷走了过来,便迎上去交谈了几句。 早有官员得了圣旨率人前往卫府抄家,早先就因被官兵围住而满心惶恐的卫家人,一听圣旨说卫廉协助太子犯了大逆之罪,已于午门外斩首,个个脸色惊变,老夫人更是昏了过去。 宣完圣旨,这位大人对着二公子卫钧直说道:“不管谁犯了这种大逆之罪,那都是要诛九族的。如今侯夫人为你们家求情,皇上免了你们死罪,这已经是皇恩浩荡了。本官奉旨抄家,你们什么都不能拿,明天一早全都得离开京城!” 卫钧直完全是如在恶梦之中,一个字也说不出。 “大人,卫侯爷与侯夫人来了。”有人通禀。 这人连忙迎上去见礼。 卫肆沨道:“大人不必多礼,因家弟犯病尚在卫府,恐怕得耽搁到明天早上,希望不会打扰大人公务。” “侯爷言重,下官已经听说了,只请侯爷侯夫人与公子在小院歇息,下官不敢惊扰。” 紫翎看到满堂里跪着的卫家人,个个眼神惊恐茫然,只因卫廉为报一己私仇,竟拖累了整个大家,他们是何其的无辜啊。心里一不忍,便说:“如今天未亮,他们又老的老,小的小,不如先将东西查封,容他们再住一夜吧。” “这……”略一迟疑,赶紧又笑:“是,侯夫人言之有理。” “大人办差吧。”卫肆沨带着她前往小院。 “侯爷!”卫钧直追了两步被官兵拦住,但他仍是在问:“侯爷,家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二公子,圣旨上已说的很明白。”紫翎代替卫肆沨做了回答,不想让其得知实情,有些事实,不知道反而更好。 第三百十二章 表白心迹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个时辰后,天亮了。 紫翎与卫肆沨坐在屋子里根本没有片刻安歇,床上的卫锦之昏迷着,还有些低烧,又因他身体本就不好,很麻烦。卫肆沨决定等他的情况稍微好转,将其送至杨家调养一段时日,太子虽已被惩,然牵连甚广,一两日不可能万事尘埃落定,他得留在京城,以免圣上传唤。 这时院外来了人,禀道:“侯爷,前面办案的李大人正查点卫家人口,时辰到了,卫家仆役丫鬟一律充官,家人得驱逐出京。李大人正点到钰恒小公子。” 自昨夜事发,钰恒一直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只怕还不知府里的事媲。 卫肆沨望了紫翎,而后吩咐:“卫家人被驱逐出京,定然是返回原籍,你选几个人跟着他们。路过锦州时先一步通知老太太,让老太太与小公子见一面,再亲自送他们抵达原籍。” “属下遵命。” 考虑到卫府也要充公,不便久待,卫肆沨令人备车,将卫锦之带到杨家。 抵达杨家,老舅爷吩咐人收拾出安静小院,把卫锦之挪进去,又拨几个妥当的人服侍。紫翎虽然没跟,但一见卫锦之所去的方向,便知是那座曾休憩的小院子,也是当年杨老爷联合老侯爷所使的障眼法。 “侯爷,侯夫人,请到厅中用茶。”老舅爷猜测两人一夜未曾歇息,正吩咐下人准备房间,却听管家急喊着跑来。 “老爷,宫里来人了,接侯夫人入宫。” “想是皇上有事召见,舅舅不必忙碌了。”卫肆沨说着,带着她一块儿出门坐车而去。 按理说事情都算完了,不但家里的疑案全部大白,且太子永久被囚,朝局也稳了,可紫翎仍是心头沉闷着,没有丝毫的松释感。或许是身处侯府之内被压抑的太久,她很难再得轻松,也很难重获平常之心。 入宫后直接到了养心殿。 德公公从殿内出来:“请侯爷在外稍候,皇上要见侯夫人。” “你去吧。”卫肆沨猜测皇上仍将她当做救命的希望。 紫翎随着德公公进去,寝殿内帐幔层层垂放,一丝阳光不到,空气中弥漫着宫香与药气,非但使这偌大的寝殿看上去阴森透凉,且毫无生气,像垂死之地。当然,她不敢将心思写在脸上,直走到龙榻跟前跪下。 垂放的帐帘内伸出一只消瘦的手轻轻摆了摆:“朕还以为熬不过昨夜呢。” 单从声音便能猜想皇上此刻的状态,实在是很不好。 她站了起来,没轻易接话。 “常言道:天命难违。朕便是天子又如何?仍是违抗不了天意。满朝上下,谁不认为朕将不久于人世?朕不甘心认命,却也熬的十分辛苦,不知还能熬到几时。朕要你留下,留在宫里,说来可笑,你是唯一让朕觉得心安的人。” “是,紫翎遵命。”面对皇上,她实在没有拒绝的权利。 德公公轻声道:“侯夫人,奴才已经命人在秋水阁安排妥当了,请侯夫人前去歇息吧。” “多谢德公公。”跪安后,德公公送着她出来。 德公公对门外等候的人说:“卫侯爷,皇上下旨请侯夫人暂留宫中,也请侯爷暂留京城,待这边事情完了再回锦州。” “臣遵旨。”卫肆沨并不感到意外。 两人一起来到秋水阁,将宫人们留在外面,关了门,在内坐着。 总有些事压在两人心里,一直没说出来,彼此似乎都在找合适的机会。 “一夜没睡,不困吗?”卫肆沨先开了口。 “有些累,但睡不着。”她望着他,彼此之间只隔着一张小炕桌,可心里隔着多远呢?她知道他心里的结,正如卫廉所说,对外他可以自欺欺人,可在心里他仍是质疑仍会介怀。入宫时,她想了一路,索性把话全都说开:“当我和锦之失踪的时候,你想到的是什么?” 卫肆沨有些意外她挑起的话头,避而不谈:“事情已经过去了。” “表面上是过去了,只怕会留在你心里,我不想像老太太一样。”她迎上他的目光,口吻平静的说道:“不管你当时想的是什么,都是人之常情,是我大意中局,险些令卫廉得逞。我只想告诉你,或许我和锦之关系近了些,但仍是叔嫂,不管外人如何猜测非议,我在乎的是你。” “我?为什么?”听到这儿,卫肆沨忍不住问,并非猜不到听不懂,正是因为猜到了听懂了,才更要问。 “因为我喜欢你。”尽管说的很平静,可交握的双手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大事都完了,我只想弄清楚你我之间的事。如今你不需要棋子了,我对你而言是什么呢?” 卫肆沨柔和了目光,笑道:“翎儿,你真不明白吗?我何曾如此对待过其他女人?” “我知道你待我不一样,可没有其她女人像我这样,能帮你做饵,调查疑案,得皇上御赐金牌。我对你是有利的。我知道你对我有兴趣,有喜欢,可我想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喜欢?又有多喜欢?我想要你认真的想一想,回答我。”她并非期望一个人一旦说了爱永世不变,只是希望此刻他一旦说出来,便是真真实实,半点儿不掺假。 卫肆沨实在没料到她突然之间这么坦白,淡淡的噙着笑,心中着实是在认真的回想。从她第一天入府,所有的言行举止都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她的确能做饵,聪敏会查案,又得皇恩眷顾,正是她的这些与众不同才使得他另眼相看。他欣赏她的胆识与气魄,遇事的冷静,偶尔的娇媚温柔,都看在眼里,留在心上,所有的一切糅合在一起,铸造出了与其他女人截然不同的她。 他伸手将她拉至身前,含笑说道:“若真要问是怎样的喜欢,自然是男女间的喜欢。若要问有多喜欢,我说了不算,等你我都老了,闲下来时再谈这个话,那时你自然就知道了。” 言外之意,不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话虽平凡,可意思不凡。 分明是高兴听到这些,却觉得鼻尖微酸,又觉得此时掉眼泪太可笑。她反攥着他的手,问:“若这些是真话,那你就该知道我想要的夫妻生活与别人不同,我希望一辈子一夫一妻,正如诗上说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你是侯爷,确定能应诺我吗?” 卫肆沨听的笑了,将她揽在怀里:“我看也不难,我不是早这样了吗?该我来问你,我做的好不好?” “好。”她抱住他,埋在他胸前狠狠的呼吸,只想将眼泪挡回去。相互表白心迹,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啊,她却怕幸福像泡沫。 “哭了?”卫肆沨低声笑着,轻轻摩挲她的脸,拥着她好久没说话。 他明白了她突然勇敢的原因,定是昨夜卫廉的言语刺激了她,她怕重蹈覆辙,怕人死了还没表明真实的心意,一辈子活在误会与痛苦里,那一生岂不是很可悲。 当从老太太口中得知钰恒的身份以及曾经的真情,他的震惊难以想象。他想起去世的老侯爷,尽管不知内情,可定是一辈子在猜忌痛苦,临死还抑郁在心。当年老太太虽生了钰恒,却始终念着侯府,最终得老夫人相助逃回杨家,返回侯府,却没能与老侯爷坦诚相对,即便是阴阳两隔了,提起当年,仍是心有幽怨。 多么可怕,若不是她聪敏的在信中暗藏消息,若不是他侥幸读了出来,谁知往后的结局呢? 许久,他发现她在怀里睡着了。毕竟一夜未合眼,这会儿心境平和了,她也该困了。 将她放到床上,返身出了门,招来门口的小太监留话:“待会儿侯夫人醒了,告诉她,我有事先出宫。我仍是住在馆驿,因公子病着,或许会在养家耽搁,若有事有话,只管打发人到那儿找我。” 她说大事都完了,如今才完了一半,若能趁热打铁一齐全办了,那才是真的能安枕无忧。若所料不错,皇上定然会宣旨召三王爷回京,从玉州至京城路途遥远,他必须确保三王爷一路安全顺利。 第三百十三章 送别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 一听里面有动静,全顺便在外喊:“侯夫人起了,端水伺候。” 她看到床边摆着几套衣裳,选一套换了,宫女送来迟来的午饭。吃过饭,打听养心殿没什么事,便让全顺备车出宫,打算去杨家看看卫锦之怎么样了媲。 到了杨家,舅老爷迎出来:“侯夫人。丫” “舅舅不必多礼,侯爷在这儿吗?”她一张口就问卫肆沨,到底是一醒来没看到他,心里有些失落,总想早点儿见,仿佛一过夜事情就会变化似的。 “侯爷来过,半个时辰前刚离开。” “哦。”她沉默了一下,笑道:“听说公子醒过了,怎么样了?” 舅老爷便引她前往小院,边走边说:“公子的情况不好,大夫说他的重症在心里,只有郁结解了,吃的药才管用。” 及至院门口,她道:“不劳舅舅辛苦陪同,其他人暂且也不见了,我看看公子,顺便等等侯爷。若侯爷半个时辰不来,我还得赶回宫去。” “是。侯夫人请。”舅老爷便没跟,吩咐下人好生招待着,又令人告诉老夫人等人不必来见礼。 进入屋内,但见卫锦之毫无生气的倚靠在床头,目光茫然,一张瘦弱的脸雪白的显不出丝毫血色。她令下人们退了下去,坐在床边,静静的望着他。本来该宽慰他,可正因太过了解他的心病,反不知该如何劝慰。 好一会儿,卫锦之终于觉察到她的到来,看着她,一抹自嘲苦笑。 见他这样,心口仿佛是被堵住,更不知说些什么。 外面下人再次的送来粥菜。因他总是不言不语,不食不动,下人们劝不了,只能每隔一会儿便送些热粥热菜。她将高几摆在床边,端着粥碗递给他,他却是摇头不肯接。 “你不吃东西怎么行呢?”她甚至觉得他有求死的心。 卫锦之淡淡一笑,那么的苦涩:“小的时候,我跟着老太太,不知生母。长到这么大,被人绑架,才得知生父。我这一生不过二十一年,回忆起来,竟大半都是酸苦,这种酸苦,只有我自己知道。以前,我从不怨恨命运,觉得人生在世总难免不如意,可到今天,我真的怨恨。若能选择,我宁愿不知生母,不知生父,如今他们死了,却将做下的一切交由我来承担,我怎么承担的起?” “你不需要承担。”谁愿意不知生身父母呢,他说那样的话,不过是因为对那两人怀着怨恨。“这世上的事就如佛语,因果循环。他们上一代人的恩怨没能处理清楚,这才祸及到我们,身在其中,谁又是完全无辜呢?姨奶奶和卫廉,包括老侯爷和老太太,都是执念太重,如今事情已经结束,你若将他们的错误揽在自己身上,那下一代的人岂不是又要重蹈我们的覆辙?” 不知他是不是听见去了,却将目光凝视在她脸上。 “你若是有个意外,让我和你大哥,还有老太太将来怎么办?你才娶亲不久,又让谢冰雁怎么办?死是一种逃避,可解决事情不止这一个办法,有不惧死的心,又为什么要怕活着?不管什么样的事,即便现在觉得天都塌了活不下去了,只要捱过这段时间,仍会觉得生有可恋。”停顿了一下,她又说道:“你曾几次将我从想死的路上拽回来,你那时心里怎么想呢?一定觉得我就那么死了很不值。此刻,你我颠倒了过来,你想死,我觉得很不值。” “不一样。”卫锦之摇头,然而眼神里已有松动。 “事情不一样,但道理一样,你只要多想想当初救人的心,那就会知道自己想寻死是多么不值得。” “你不希望我死?只是觉得我死的不值?”卫锦之突然问出这样的话。 她微微一愣,笑道:“当然不是,不管谁想寻死都不值得,可我不想你死,更因为你是卫锦之。你我名义是叔嫂,但更是朋友,值得我用一切办法留住你。你不但温和柔善,又有满腹才华,刚刚成家,有无限的未来。我还想看到你成为举世著名的大画家,看到你儿女绕膝,将来还想免费请你这位小叔做老师呢。” “给小侄儿做老师?”卫锦之不禁笑了,从这些表面的话里读出了另一种含义。他的心思并不是隐藏的那么好,她早知道了,非但不退不躲,反而说这些话开导他。他既觉得微微酸涩,又觉得释然,还有点儿高兴,真的是很复杂。 “吃点东西吧,粥要凉了。”见他没之前那么灰暗,再次将粥端给他。 这回卫锦之接了,吃了两口问道:“大哥不在?” “出去了。”正说着便听有人进来,回头去望,正是卫肆沨。 “醒了?感觉怎么样了?”卫肆沨早到了,因听见两人正说话就没进来。 “好多了。”卫锦之见他面色如常,毫无多心之意,再看了她,了然一笑。“都是我身体不好,遇事难以承受,让大哥担心了。方才我已经受劝了,心里也想明白了,人生不是受苦便是享乐,此刻我无法享乐,至少努力不去受苦。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大哥答应。” “说吧。” 卫锦之看了眼紫翎,又望向他:“我想去云州。” “云州?”卫肆沨不解,直觉就反对:“你如今正需要养病,怎么能去云州?” “大哥,你听我说。”卫锦之淡笑着说:“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实在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养好的。云州我曾去过,我很喜欢,若能在江边买座小宅院,或泛舟垂钓,或吟诗作画,不仅不会烦闷,且利于养病。我知道你不放心,其实也没什么不放心,我又不是孩子了,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去。我打算先回锦州,辞别老太太,带上冰雁,收拾了东西一块去。” 卫肆沨沉吟片刻,叹道:“你若真决定了,自然得依你,只是记得是去调养,侯府是你的家,别忘了回来。” “我知道。”提及这里,卫锦之的笑容淡了,他最最怕的,最不能接受的便是这里。到最后,他竟不是侯府的人,自小生活的地方竟与他没有半点儿血缘,换了谁能无动于衷呢? 卫肆沨不想再过多提及以往那些事,便说:“你暂且在这儿养几天,待好些了再安排你启程。” “不,就今天走吧,一路走慢些倒也不碍。”卫锦之道:“京城看似平静了,谁知能平静几天?我如今这样是帮不上大哥了,望大哥别见怪。” “自家兄弟,说这些话做什么。”卫肆沨沉默着,说:“你考虑的也有道理,我就担心京城的事没完,偏生紫翎走不了。我一会儿让人安排,再带个大夫,一路走慢些。” 这边一吩咐,舅老爷很快就安排妥当了。 一行人将卫锦之送至大门,望着他登上马车,留在紫翎眼中的只有那一抹用以安慰旁人的淡笑。他不希望别人为他过多担心,却不知道那笑令人看上去越发难受。 马车启动,撩起窗纱的手始终没有放下,他第一次抛弃了礼仪规矩,不顾旁人目光,一双眼睛只望着她。 紫翎意识到了,同样望着他,想起曾经似曾相识的一幕,似乎明白了他的用心。她弯起笑,抬手朝他轻轻摆动,宛如送友人远行。既然是从眼神开始,便在眼神中结束,她希望结束时心中只有释然和平和。 看到她笑,卫锦之也笑了,放下了窗纱。 卫肆沨侧眼注视着她,这一刻竟没有恼怒,反而是一种极为平静的心态。当马车从视线中消失,他低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她微然诧异的看他,轻笑:“没什么,只是送别。” 下人又赶了一辆车来,卫肆沨牵了她的手,扶她上车:“我送你回宫。” 坐到车内,她望着他一张沉寂的脸,问:“今早在宫里怎么不辞而别?” 卫肆沨睨眼一笑,总算恢复了点儿以往的神色:“怎么,翎儿想我了?看你睡的那么香,怎么好打扰,又有些事要办。不是让小太监给你留了话吗?” “你留在京城陪我吧。”她抱住他的胳膊,轻轻的依偎。 “我会尽力。”卫肆沨将她抱住。 第三百十四章 约会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如卫肆沨所料,隔了一天,皇上下旨召三王爷回京,为保安全,卫肆沨提前在暗中部署了一番。五王爷六王爷两人看似低调平静,实则早因太子而彼此结盟,如今太子没了,矛头自然直指三王爷。 一夜风雨,天气陡然凉了些,她便整夜守在养心殿。 皇上喝了安神汤,却听着殿外的风雨之声无法安眠,辗转反侧半晌,又坐了起来。掀起帐帘,偌大的寝殿内空有冷漠的华丽庄严,仿佛再多的灯光都无法驱散全部的阴寒。在几步距离的暖榻上,负责值夜的人正提笔写着什么,神情专注,嘴角噙笑。 那怡然自得的快乐令他看的羡慕。 披了袍子下床,缓步走近,直至凑到其身后一看,原来是在画画,画的还是十分怪诞新奇的画。夸张而又传神的技法,令他失笑:“夫人这画倒有意思。” 背后突然而来的声音令紫翎心头一跳,发现是皇上,这才赶紧起身。 “不必起了,坐着吧,这儿也没别人。”皇上摆摆手,在她对面坐下,拿着她所画的画儿仔细端详:“看样子是一出故事,小兔子、小松鼠、虎大王……”又是一笑,说:“朕记得你有个弟弟,大概四五岁了吧?这画儿是给他画的?媲” “是,很久没见他了,想给他寄几张画,逗他开心。”另外也是长夜漫漫,她需要做点儿事来打发时间。“皇上睡不着吗?” “是啊,越来越难入睡了。” 这时听见殿门轻微开启,少顷便见德公公捧着一只汤盅进来,见皇上坐在榻上,忙跪地请罪:“奴才……” “罢了,起来吧,夜夜守着朕,你也辛苦。”皇上似乎心情不错,笑道:“自朕做太子时你便服侍朕,到如今都有三十多年了,不容易啊。” “服侍皇上是奴才的福气,哪里敢言辛苦。”尽管是感慨易煽情的话,可德公公不敢善感,怕引得皇上往伤心处想。将手中端着的汤盅放在小桌上,笑道:“这是侯夫人想吃的玉带羹,皇上既然你醒了,不妨也吃点儿什么,夜还长着呢。” “哦,玉带羹。”皇上揭了汤盅盖儿看了看,笑道:“就便,朕也吃一碗玉带羹吧。” 吃过东西,皇上又研究起她的漫画,兴致一起,更是指着德公公让她画一张。圣意难违,她只好画,画了之后皇上连连大笑,直夸“画出了七分神韵”。德公公见皇上高兴,也连连附和,之后皇上便安歇了,睡的很安稳。 德公公服侍完了,放下帐子走到她跟前,低声叹道:“很久没见皇上如此开怀笑过了,东西吃了,也笑了,自然也睡的安稳了。这养身养病的理儿谁都懂,可做起来往往没那么容易。” 紫翎自然知道。 “夜深了,依奴才看皇上不会有什么事了,侯夫人回去歇着吧,奴才在这儿照应着。” 想了想,领了对方的情:“那德公公辛苦,我就先走了。” 五更时分风停雨歇,紫翎睡到辰初,醒来时窗户上已满是阳光。 梳洗后,全顺传了早膳,她正要用饭,却听小太监在外禀报——卫侯爷到! “我来的真巧啊。”卫肆沨笑着进来。 她很意外:“你怎么来这么早?吃过饭了?” “吃过了。我来给皇上请安,顺道看看你。”卫肆沨在她身边坐了,接了宫女递来的茶,摆手令他们退下,又笑道:“昨晚的事已经传遍了宫里,谁都知道昨夜皇上开怀大笑,一夜睡的安稳,今早必是有精神的。我去养心殿的时候,请安的人不少呢。” 她一听就笑,起身去将压在桌子上的几张画儿拿来,说道:“多亏了这画儿的功劳。昨夜皇上无意见了,要我给德公公画一张,画出来就把皇上逗乐了,还把那张画儿留下了。你来的正好,这是我给青奕画的,你帮我送出去。” 卫肆沨看着画儿上内容,笑道:“你倒真是童心未泯,将来我们有了孩子,就不愁没人哄了。” 听着这话,她不由得想起旭儿,问道:“如今安娉婷和旭儿还在府里,他们卷进这件事,都是太子抓了阮仲良,如今太子被囚,阮仲良可有下落吗?” 卫肆沨轻嗤一笑:“我都忘了,从那晚到现在一直忙,真是没想起这事。既然你提了,我好歹是旭儿义父,就帮忙找找。赶紧吃饭吧,一会儿凉了。” “你要走了?” “先不走,在这儿待会儿。”说完他端着茶坐到一旁,不打扰她吃饭。 她这才安心吃饭,饭后,两人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说些闲话。她宁愿谈些节气花草,也不愿说时事,提起那些总是没完没了,实在不是适合聊天的话题。 卫肆沨摩挲着她细腻白皙的脸,凑到她耳边低语:“皇上今天如此高兴,精神也好,不如你请一天假,我带你在京城里逛逛。你说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你的大事不管了?”她含着笑反问,岂会听不出他话音里有其他意思。 “大事?什么是大事?传宗接代才是大事。”卫肆沨笑着将她滑入她的脖子里,逗得她一笑躲开,正好看见宫门外走来的玥公主。 卫肆沨扶着她站起来。 玥公主拿眼睛将他们看了看,笑道:“原来卫侯爷在这里,我来的真不巧。” “公主言重。” “公主前来可是有事吗?”紫翎问。 “没什么事,刚刚从养心殿请安回来,路过这儿,顺便进来卡你看侯夫人,也道声谢。若不是侯夫人辛苦,父皇如何能有今天的好精神呢。既然侯爷在,我就不打扰了,告辞。”玥公主说完颔首离去。 紫翎望着其背影,回忆起前几次的碰面,总觉得哪里古怪,便问身边的人:“你说玥公主究竟是想与我亲近,还是有什么事要刺探我?我实在想不出她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卫肆沨微微压下眉色,嗤笑:“管她怎样,倒是我的邀请你答不答应?” 她睨笑回道:“卫侯爷亲自来邀请,我哪敢拂意不领。” “贫嘴!”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那就快去请示吧,我等着。” 于是她去了一趟养心殿,殿内有宁妃与潘妃两人陪着皇上,她没进去,只与德公公说了。德公公根本皇上的状况,不仅爽快同意,更未像以往那般限定时间。她顺利的与卫肆沨一块儿出了宫。 一路上,她想起养心殿的情况,不禁在心里微叹:皇上又何曾容易啊。刚刚睡了个好觉,养了点儿精神,那些人便打着请安的名义围上来,实际是刺探皇上态度,揣测谁又可能被立为新皇后,谁又能踏上太子宝座。 马车在路边停下,卫肆沨带她下车,两人皆是穿着寻常服色,就像一般富家夫妻。 “这儿是京城最热闹的集市,云集了各地客商,还有番邦人开的铺子。要不要去看看?”卫肆沨一面介绍,一面引她前行。 “什么番邦人?都卖什么的?”她的确有些兴趣,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又得注意脚下,又得引颈眺望,实在有些辛苦。 “当心点儿。”卫肆沨抬起手臂将她护在身边,当望见一家铺子,笑着就将她带进去:“这里头的东西你一定喜欢。” 一跨进铺子,迎面便是各种香味,定睛一看,铺中琳琅满目都是各色作料。她一一看着,突然在一只袋子里发现了一样令她惊讶的东西。她拿了一颗在手中仔细端详,又闻着那独特而熟悉的味道,断定了就是烘焙好的咖啡豆! “这是从哪儿来的?” 店主忙笑着回道:“这是从大食国运来的,是很好的香料,夫人买点儿吧?” 她见把咖啡称为香料就笑,看着一只小袋子也没多少,便说:“便宜些,我都要了。” 店主一听笑容满面,立刻点头答应:“不瞒夫人,这袋东西摆在店里好几个月了,无人问津啊。但凡尝过的人都说闻着香,吃着苦,又不知做什么用,都不要。这也是一个大食商人离开时送给我的,说是好东西,真不知好在哪儿。夫人,您住哪儿,我让伙计给您送到家去。” “送到杨都尉府上。”卫肆沨递上银子,领着她出来,问:“咖啡豆做什么用的?” “以后你就知道了。”所谓大食,正是古时对阿拉伯的称呼,阿拉伯正产咖啡豆。 第三百十五章 争相探问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沿着热闹的街市继续走,时而进出外国人开的铺子,遇上有趣的东西就买一两样。这一日街上的人似乎特别多,刚从一家铺子出来,突然就发现卫肆沨不见了。正要找,身后猛地揽上一条手臂,眼前出现一朵黄色蝴蝶兰,伴随着熟悉的笑。 “喜欢吗?” 诧异的回头看他,再看这朵花,不禁疑惑:“你从哪儿弄来的?” 卫肆沨朝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指了指,在那儿蹲着一个人,面前摆着几盆花草在售卖。他将蝴蝶兰斜簪在她的鬓发上,低笑:“翎儿,街也逛了,东西也买了,也有花儿有浪漫了,回去歇歇吧。” “是你累了吧?”从古到今男人都是不爱逛街的,难为他陪了这么久。 卫肆沨一面带着她往马车停放处走,一面笑:“逛来逛去都是一样,也没见买什么,偏还显得那么高兴。不花银子就高兴,你还真好哄。” “花银子也不见能高兴,女人就是喜欢逛街看热闹。”特别是与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一点从古到今都不会变媲。 两人坐车到了杨家,舅老爷早将休息的房间预备好了。 “你们都下去吧。”卫肆沨挥退下人,关了门,回身抱起她压倒在床上,低笑道:“翎儿,想不想我?” 她含笑不语,流动的眼波望着他,恍若会说话能勾人。 “不说?”卫肆沨邪肆的笑着,大手已毫不客气的在她身上流连,故意逗弄着她敏感的地方,迫使她开口。 她连连扭身躲避,却躲不开他的怀抱,不由得嗔笑道:“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走?你要去哪儿?”卫肆沨轻易的剥了她的衣裳,饶有兴味的欣赏着她的满怀****,调侃道:“你还敢跑吗?” 又气又好笑,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卫肆沨玩够了,这才吻住她,温柔的一点点将她哄劝。大半个月未近身,真有种小别胜新婚之感,他爱极了她在怀中娇媚婉转的模样。一席欢爱结束,两人相拥而卧,房中的安静那么的舒适恬美。 躺了一会儿,起身梳洗,已是正午时分。 用过午饭,她将那袋子咖啡豆取了一些,让人拿去碾成粉末,装满了一只瓶子。又装了一小瓶上好的白糖。 卫肆沨见她又在摆弄这些东西,好奇心又上来了,闻着咖啡豆的味道,问:“给我说说,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你看上去很喜欢。” “碾成粉末,就是像茶一样的饮料,提神的。也可以用来烤蛋糕,别有风味呢。”说着叫来一个小丫鬟吩咐两句,待那丫鬟回来,手中拿着一碗刚刚煮好的牛奶。她取了点儿咖啡放入一只小白瓷盅,兑入热水,轻轻的搅拌,咖啡的独特香气便弥漫了出来。 “这味道特别。”卫肆沨端起来想尝一尝,刚到嘴边,看到她准备的白糖和奶,停下来问:“要加这些东西?” “你想尝尝,若是觉得苦,再根据你的口味添加。”她知道他不爱甜,即便要加糖加奶,定然也很少。 果然,卫肆沨浅啜了一口,眉头皱起,却没急着加糖。又细细品了品,稍微放了点儿糖,加了一点儿奶,再一尝,笑道:“没那么涩口了。这东西真是又苦又香,估计就是大食人的茶。” 她笑道:“等回了锦州,我做蛋糕给你吃,你肯定喜欢。” “你还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卫肆沨笑着将她拥在怀里:“葡萄酒,咖啡,我真怀疑你是个番邦女人。” “差不多。”她失笑。 恰在此时门外有侍卫匆匆而来:“侯爷。” 卫肆沨一看到来人便知是要说什么,思忖了片刻,说:“翎儿,我有事要去办,我让人送你回宫。” “好。”她猜到是有关三王爷等人的事。 卫肆沨交代道:“如今后宫不太平,你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便是持宠而娇也没什么,几位娘娘跟前,能不去就不去,省得不清闲。再者,那位玥公主不会平白无故与你亲近,敬而远之的好。” “我都明白,你放心吧。我等你做完大事,带我回家呢。”身处皇宫,她如何敢恣意擅为呢,她只希望一切尽快尘埃落定,远离这权利漩涡。 刚刚回到宫中,茶来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有人来请。 她只得跟着来人前往,到了潘妃宫内:“给潘妃娘娘请安。” “侯夫人快别多礼,请坐。”潘妃一改往日神色,对她热情有加,又是让人端茶,又是询问她吃住如何,好一番周/旋之后这才奔入正题:“侯夫人果然是皇上的贵人,有侯夫人在,皇上便是有一天痊愈只怕也不奇怪。昨夜你逗得皇上开了心,皇上开心之余,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不知娘娘何意,还请明示。”她其实听懂了,可宁愿装作没听懂,别说皇上从未和她提,便是提过什么,也不是能往外乱说的。 潘妃盯着她笑:“侯夫人,你我明人不说暗话。偌大的后宫没了主,成何体统呢?皇上定然是考虑过的。我们不好直接跟皇上询问,然,皇上与侯夫人闲谈之中,亦或是不经意的提及了,还请侯夫人透露一二。我倒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好奇罢了。” 她笑回道:“实在不是隐瞒娘娘,皇上并未提过这些事,甚至从未与我闲谈。大约昨夜之事令诸人误会了,都是一场雨惊扰了皇上安眠,这才使得皇上多坐了一会儿,说了两句闲话。” “既然侯夫人这么说,那本宫就不好再强人所难了。”话虽说的客气,然而一见什么也问不出,也不管是不是实话,潘妃的脸色就冷了,尊贵的姿态全都端了出来。 紫翎不以为意:“若潘妃无事,紫翎先行告退了。” 潘妃显得很丧气,但考虑到往后或许还要见面询问,仍是保留了几分客气,喊道:“珠儿,送侯夫人。” 从潘妃宫中出来,一眼就见有个面熟的宫女等在那儿,仔细一想,记起是宁妃身边的宫女。果然,那宫女笑着迎上来:“奴婢给侯夫人请安。宁妃命奴婢再此等候,请侯夫人前去一叙。” 她猜想,宁妃定然也是问同样的事。 如她所料,宁妃道:“潘妃定然也是问圣上意思?” 她点头:“娘娘应该了解皇上,这样的事明知敏感,皇上岂能与我闲谈着说出来呢?” 宁妃轻笑道:“何尝不是,不过是关心则乱,顾不上那么多而已。自来是母凭子贵,然而这种时候,母亲的地位将会决定儿子的命运,谁能不着急呢?这事儿偏偏又悬着,令人食不甘味寝不能寐,真不知皇上什么用意。” “皇上心中万事清楚。”考虑到是同盟,她话才多些,但也言尽于此了。 宁妃闻言淡淡一笑,轻叹口气:“是啊,我跟随皇上多年,岂会不了解呢?如今只有等罢了。”沉默了一会儿,宁妃又问:“据你瞧着,皇上如何呢?” “说句实话,皇上的病虽是绝症,无药可医,却并非是死症。皇上若能像佛家所说‘心无挂碍’,这病就不算什么了。”毕竟皇上最重的是心脏病,最忌情绪跌宕,偏偏其是一国之君,又恰逢最重要的两宫之主空缺,哪能做到“心无挂碍”啊。 宁妃叹口气:“皇上是不容易,可谁又容易呢?说起来陈氏也可怜,谁不是为了儿子,为了家族。她做皇后,陈氏一族在朝在国,那是何等的显赫尊荣,她一倒,偌大的家族说没就没了。想来真是可怕。” 宁妃心中岂能无所畏惧呢,一个大家族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话说得紫翎也沉默了,侯府的命运是与三王爷息息相连的。 她总觉得皇上还是倾向于三王爷,之所以现在没下诏,想必是想等三王爷顺利回来。按后宫之位,按长幼之序,按才能秉性,都应该是三王爷吧。尽管对另两位王爷不了解,但那两人能联盟,自然是无力单独与三王爷抗衡。 卫肆沨说要去办事,定然是三王爷回京的途中受阻了。 第三百十六章 所谓笑话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时隔几日。 晨曦满室,紫翎用过早饭前往养心殿,近几天皇上情况稳定,她便只在白天时去两趟。卫肆沨不在京中,她也没出宫,闲暇时便呆在秋水阁,自己订了一本长册,画几个简单的卡通故事。不仅可以给青奕看,将来…… 来到养心殿,只见德公公正端着茶往里走,她问道:“皇上昨夜睡的可好?媲” “侯夫人来了。”德公公低声道:“看上去倒睡的安稳。皇上正在批奏折呢,侯夫人是坐坐还是先回去?丫” “既然皇上在忙,怎好打扰,只是德公公该劝劝,皇上还是静养为主较好。”她实在没料到皇上刚刚好转又开始忙政务,折子上不可能尽是好话,若看到什么动了气,之前几天可就白养了。 “话是不错,可皇上哪里丢得下朝政?”德公公请她在偏殿坐着,自己进去送茶。 这么好的太阳,她没往屋子里走,而是蹲在院子里看摆着的几盆花草。恰巧有盆蝴蝶兰,那娇艳的颜色映在她眼中,使她想起几日前集市上的一幕。蝴蝶兰有多种颜色,若是栽种在园子里,一片片的盛开,一眼望去定是烂漫美丽。 头顶突然压下一片黑影,仰头一看,是皇上。 她慌忙站起来,哪里蹲的太久腿一麻,险些摔倒。 “小心!”皇上笑着扶了她一把。 “谢皇上。”她悄眼看了看皇上气色,心下放松,笑道:“德公公说皇上正忙,紫翎没敢进去打扰,还没给皇上请安呢。” “罢了。”皇上摆摆手,顺着她方才的目光望去:“你在看蝴蝶兰?御花园里有一处种的多,如今定是好看,你可以去逛逛。” “是。”犹豫了一下,她说:“皇上别怪我多嘴,如今时节正好,皇上也有精神多了,没事还是应该出来走走。御医不是也这么说吗,稍作活动,于胃口也好有好处。” 皇上叹笑,到底说了句实在话:“朕哪里是不愿走动,是怕见人啊。” 微愣之后她便明白了。那些人一来说的都是令他心烦意乱的话题,他藏在养心殿尚且躲不开,若再往外一走,更难得清静了。皇上是一个人,却有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一人张嘴说一句就不得了,皇上哪里吃得消。 多少人羡慕做皇帝,然而齐人之福也不是那么好享的! 她提议道:“既然皇上走了出来,不如就在这儿坐坐吧。” 皇上静静的看她一眼,吩咐德公公布置,又令她在一边坐,再次将她打量。半晌,笑道:“你真是个奇人。这些天,朕时常想你是怎样的人,却琢磨不透。你不拿朕当皇上,也不像对待病人,那份平常之心教人惊讶。” “若紫翎有失礼处,望皇上见谅。”吃到这样的话,她还是有些忐忑的。 皇上却是不在意:“不是礼节上的事。朕是真喜欢你这样的人,圆了朕做个普通人的心愿,能安心的说说话。若你不是卫肆沨的夫人,朕一定收你做女儿。” 德公公在一旁惊讶瞪眼,她却是没忍住轻笑出声,怕人误会,忙说道:“我还以为我是凭夫而贵,没想到也有被他带累的时候。我倒不敢想能做皇上女儿,有皇上这句话就足够了。既然皇上说了这样的话,那我也不怕造次说一句,全天下的人都认为我是皇上的贵人,能救皇上的命,我是不敢担当也得担,若皇上真有说的那么喜欢我,养身养病的事上就多听我的话,那就是皇恩浩荡了。” 这话在旁人听了无疑是犯上,德公公忐忑的打量皇上面色,却见皇上闻之大笑。 “你的确是朕的贵人,朕是该多听听你的。” “玥公主到。”小太监通禀。 萧玥一进养心殿宫门就听见皇上开朗大笑,疑惑中便看见那两人坐在那儿,恍若聊天。之前都是耳闻,这回是亲眼实见,心中大为触动。 “玥儿来了。德公公,给公主赐座!”皇上冲其招手。 “玥儿给父皇请安。”玥公主先施礼,然后坐到皇上身边,笑问道:“父皇这么高兴,与侯夫人谈什么呢?” “说笑话呢。”皇上笑着一语带过。 “说什么笑话呢?玥儿想听听。”萧玥偏要寻根问底。 这话倒没让紫翎为难,皇上直接把话揽过去,看着公主说道:“闲来无事,正与侯夫人闲聊戏文,侯夫人说有一出戏叫《拉郎配》,着实有趣。朕便说了,朕有几个女儿,都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却迟迟没有驸马,若急了,朕就去国子监里随手点一个做驸马。” 一听是打趣自己,萧玥脸一红,娇嗔道:“父皇又取笑我。” 皇上摩挲着她的头发轻叹:“玥儿,父皇哪里是取笑,是放心不下啊。你也是时候指个驸马了,去年提了几次,你都撒娇任性的推了,若总这么耽搁下去,好的如意郎君都被别人挑光了。” “我才不稀罕,我陪父皇一辈子。” “真是傻丫头。” 紫翎在一旁看着,发觉玥公主含笑的眼睛里隐藏着些情绪,又因这么个话题,不由得猜测了。只怕迟迟不答应选驸马,是因为驸马备选人中没有自己中意的,亦或者,公主已有心上人。 “皇上!”御前侍卫周平疾步匆匆走来,单膝跪下禀道:“方才接到快马消息,三王爷在回京途中遭遇山匪袭击,受了伤。” 皇上顿时变了脸色,却忍耐着半晌没说话,谁不知“山匪”是谁。 “三王爷情况如何?”少顷,皇上问道。 “据信上说,三王爷手臂中箭,箭镞上带剧毒,所幸清理及时,暂无大碍。三王爷在信中说会如期抵达京城。” 皇上起身,扶着德公公的手慢慢回到殿内。 萧玥看着紫翎,说道:“想不到夫人这么会讲笑话,能将父皇逗的开心,满朝大臣乃是三宫六院都做不到的事,夫人轻易的便做到了,真是令人羡慕。” 听出其中的揶揄之意,她不动声色的回道:“公主言重了,我是讲笑话逗人开心,公主却不一样。公主什么都不用,只要一来皇上就高兴,这才是令别人羡慕的呢。” “你我身份不同。我是公主,是皇上的女儿,自小便受宠,向来比其他姐妹更得父皇喜欢。从小到大,我喜欢什么,父皇就给什么,从来没有拂过我的意。”萧玥含笑说着,状似实话、闲话,却句句透着别样味道,仿佛是专门讲给她听,怕她不知道。 “公主该不会是想亲自向皇上讨个驸马吧?”看似与其玩笑,实在是因为心里有了隐约的猜测,忍不住就想去证实。 萧玥没生气她的玩笑,而是微微笑着回答:“不怕说给你听,我的确有这个想法。我心里早有一个驸马,若非如今时机不适,我早跟父皇讨了。我有自信,父皇定然会应允我,那时……我还要向夫人讨教讲笑话的技巧呢。” 望着萧玥离去,她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觉得有点好笑。 这公主才多大?看上了卫肆沨? 看似那般自信的宣告,其实根本没有丝毫底气,不过是故意说给她听罢了。且不说一个堂堂的公主嫁给三妻四妾的人,单单她就不同意,她若不同意连皇上也没辙。她不但手握御赐金牌,且经历特殊,便是皇上也无法张口为公主讨这门亲。 抛开这些,又想起之前皇上的那句话,说她若不是卫肆沨的夫人,就收她做女儿。一个干女儿便如此忌讳,又岂能让最受宠的亲女儿进侯门?玥公主何其聪敏,怎么会不懂,正是因为懂,绝望,才故意说那些话吓唬她。 如今,只要静等三王爷回京,定下太子,立了皇后,她便可以和卫肆沨回锦州了。 正当她想着是走是留,宫门外忽来来了几个行色匆匆的大臣,个个面色愤慨,要见皇上。她很快便猜到,三王爷出事的消息传开了,这些人是来为三王爷抱不平,顺带针对幕后操纵者有番说辞。小太监将这些人拦住,只说皇上累了,一概不见。 皇上好容易心绪平静,听他们一说,岂不是又动大气。不见的好。 第三百十七章 三王爷回京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已经是夏天,片云成雨。 紫翎倒不怕下雨,皇宫之内到处铺设整齐,没有敞露的泥土,只是一下雨变了天,皇上的身体容易起变化。傍晚时分,她便呆在养心殿,御医每天早晚要来诊视,刚刚离开。 皇上翻了几本奏折,突然生气的将折子扔了出去。 她与德公公相视一眼,不敢说话媲。 末了,皇上叹口气,摆手令德公公将折子收拾收拾,负手来回踱步,蓦地停了,吩咐道:“传膳!” “传膳——”德公公扬声一喊,很快便有各色御膳一一传入,摆满了长桌。 这是她第一回看皇上正经吃饭,一个人坐在那儿,看似尊贵奢华,却有说不出的孤单萧瑟。筷起筷落,不过吃了寥寥数口,手一摆,宫人们便将上百道几乎没动过的菜全都撤了。这哪儿是吃饭啊,不过是摆出来给人看的。 “你也去吃饭吧。”皇上心不在焉,险些忘记她还坐在那儿。 她便退出来,宫门外早有打伞等候的小太监。 临出来时听见皇上在里面问德公公:“三王爷走到哪儿了?” 距离上回得消息一经过了两三天,照路程和速度,总不过再等两三天。卫肆沨定是接了三王爷才回来。 这雨淅淅沥沥下了两天,皇上闭门不出,胃口也极差。 这天午后,她照例陪在养心殿,恰逢有大臣来请安,皇上与之对弈了两局。她趴在桌上正继续画着画儿,蓦地听见皇上喊。 “皇上有什么吩咐?” 皇上一面走棋一面笑问:“听说你很会做糕点,朕有些饿了,想尝尝你的手艺。” “难得皇上不嫌弃,只是要花点儿时间,皇上等会儿。”她没推辞,难得皇上开口说要吃东西。 德公公一得了这话早出去命人提前去御膳房传话,待她过去,所有的御厨都规规矩矩的站着,听候她的差遣。望着那么多大厨,她还真是不自在,只让人准备了需要的东西,便让他们都出去。为省时间,她选了两样简单又不失新颖的,同时让御膳房准备了一盅清淡鲜香的乌鸡汤。 忙完后让小太监先拿着食盒前往养心殿,她则回到秋水阁换身衣裳,免得满身油烟味儿。 来到养心殿,下棋的大臣已走了,皇上正坐在那儿品尝她的糕点。一样是绿茶末,一样是黄金小蛋糕,皇上分别都尝了。 “果然是别致。”皇上喝了两口汤,笑道:“早听闻你在云州时开了个铺子,卖着各色糕点,还给人做了个过寿的大蛋糕,令人称赞不已啊。朕早想见识见识。不如这样,等今年朕生日,你不送别的,只做只蛋糕做寿礼。如何啊?” “这是皇上给我扬名的机会,我自然要谢恩。”见皇上情绪好,她便玩笑。 德公公突然进来:“启禀皇上,刚刚宫门外有人来报,三王爷的马车已经入城了。” 半个时辰后,宫门外小太监喊道:“启禀皇上,三王爷求见。” “宣!” 随着脚步响,萧文璿自殿外进来,跪地磕头:“儿臣叩见父皇。” “起来吧。”皇上打量着他的面色,确有些疲惫:“伤如何了?” “谢父皇挂念,不碍。”萧文璿又道:“儿臣此次奉命前往玉州赈灾,不敢丝毫懈怠,已将朝廷下拨的赈灾银粮悉数发放到灾民手中,玉州受灾之地俱已安稳。玉州百姓感激朝廷活命之恩,赞誉皇上爱民如子,得知皇上龙体欠安,特地在玉州最享负盛名的金云寺为皇上点了长明灯祈福,恭祝皇上万寿无疆!” 说着呈递上一本折子。 皇上看了,点头道:“你做的很好,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紫翎在里边儿都听见了,分明一直期盼的事情到了,却更加的心急起来。她只能安慰自己,三王爷无恙的回来了,不过两三天,大臣们定然上谏请求早立太子,皇上顺水推舟,一切就都定了。 一夜难眠,好不容易天亮了,她吩咐小太监去打听一下,果然卫肆沨入宫来了。 足有半个时辰,卫肆沨来到秋水阁。 “怎么这么久?”她迎上去就问。 卫肆沨挥退宫人,两人走到里间儿,他笑道:“翎儿这么心急的盼我来,是不是想我了?” “你去了很长时间,我不该想你吗?”她倒也不否认,托着他的手摩挲着,问:“你在养心殿呆了那么久,是不是在谈立太子的事?” “嗯。几位大臣都在,希望皇上为稳固江山社稷,今早立下太子,并推荐三王爷。皇上虽无反对,可也没表态,不论大臣们怎么说,就是没有最终结果。大臣们也不知皇上究竟什么意思。”卫肆沨显然也在疑惑。 “我就不信皇上还考虑着另两人,或许今天没表态,明天就表态了。”到了这会儿,她反倒看得开了。 卫肆沨想着别的事,半晌说道:“事情虽暗地里进行,可彼此是心知肚明,不论谁登基,另一人都无活路。这种情况下人会做什么?实在不得不防啊。” “一路是不是没睡好?在这儿躺会儿吧。” 卫肆沨笑着将她抱在怀里:“你是真心疼我还是另有目的?” 一听他又狎昵玩笑,她不禁又气又笑:“我好心待你,你反过来取笑我,不睡就不睡,我才不管你!” “睡!你陪我一块儿睡。”卫肆沨不由分说的抱着她滚到床帏深处。 “别,门没关,万一有人进来了怎么办?”她急的要起来,就怕突然有人闯入,撞见了就尴尬大了。 “这儿是皇宫,哪个奴才不懂规矩会乱闯?”卫肆沨笑她杞人忧天,又嫌她不够热情似的,故意一而再的朝她敏感处下手,直弄的她出了声音这才满意。 他畅快了,终于罢了手,拥着她安安静静的躺着,曾几何时这样的安静也成了一种享受。 “启禀侯夫人,玥公主到。”全顺蓦地在门外通禀。 一听是萧玥,她刷的坐起来,慌张的找衣服穿。萧玥不同别人,不仅是公主,还是个女人,弄不好就直接走进来了。 “翎儿。”哪知卫肆沨一把按住她,不准她乱动,并扬声朝外喊道:“回玥公主,侯夫人身体稍有不适,要躺着休息一会儿,待改天再去探望。” 此刻的萧玥刚刚走进房门,听到是卫肆沨的声音并不奇怪,早知卫肆沨来了秋水阁,意外的是卫肆沨所说的话。她自小在宫中长大,小时候淘气娇纵,没少到处乱闯,也撞见过不少皇上与娘娘们的尴尬事。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岂会不懂。 只听见外面脚步声远了,紫翎才松了口气,她还真怕萧玥借着探望之名进来。 她盯住身边的人,蓦地问:“你是不是早看出公主的心事了?” 卫肆沨只是笑。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不罢休的追问。 “猜的。”卫肆沨讲道:“以前常往京城参加秋狩,出席各样盛会,那时玥公主是个小毛丫头,还缠着我抱她。再小,那也是皇上的金枝玉叶,我自然得敬而远之。也是前些时候听你说起她,这才发现她小时候的心思没变。” “真可惜。”她给了三个字的评语。 “嗯?可惜什么?谁可惜?”轮到卫肆沨追着问了。 “自然是玥公主可惜。最受宠最尊贵的公主,喜欢上你这么个三妻四妾,年长十岁的侯爷,白白浪费了多年光阴,岂不是可惜吗?”看到他嘴角的笑变得邪气,她忙接着说:“你也可惜。你们是生不逢时,若不然当年皇上为你赐婚,新娘子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了。” “不可惜,若娶了公主,哪能再遇到你呢。”一面笑着,又压下唇。 她笑着躲开,故作纳罕道:“我怎么觉得你突然嘴甜起来?” 卫肆沨失笑:“你们女人不都喜欢男人用甜言蜜语哄着吗?难道我说的不好?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知足,看我怎么罚你!”说着便动了手。 “我知足!我认错!别闹了,快起来吧。”她赶紧求饶,毕竟是在宫里,哪儿能那么随意呢。 “放心吧,等事情定了,很快就能回去了。”卫肆沨知道她的心思。 第三百十八章 无意之话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又是一夜,自晚膳后紫翎便留在养心殿,等着皇上安睡便能离开了。 大约是昨夜没有睡好,白天又不曾补眠,时辰尚早她就有些犯困。打量着皇上坐在那儿批折子,看上去精神气色都不错,她估摸着还得一两个时辰才能就寝呢。她出自殿门外,向服侍她的小宫女吩咐了两句,小宫女便去了。 “说什么呢?”皇上从一堆折子里抬头,听见她窃窃与宫人说话,便问了一句丫。 她笑着回道:“我让宫女回去帮我取点儿东西。晚膳时御医来为皇上诊脉,临走交代要我督促着皇上早些歇息,不可太劳累呢。媲” 皇上叹笑着放下折子,接了德公公递来的茶,追问她:“什么东西还要特地回去取?” “喝的东西。原本想进献给皇上尝尝,只怕不合皇上胃口,再者,拿东西如茶一样是提神的,不适合皇上此时来喝。” “说的朕越发好奇了。”皇上已猜到又是她弄来的新奇东西。 殿外的小太监突然禀报:“皇上,三王爷求见。” “让他进来。”皇上早先命人传旨传了三王爷进宫觐见。 萧文璿一进来先看到了她,没敢过多注视,忙向上做礼:“儿臣给父皇请安,不知父皇传唤儿臣,有何训示?” “起来吧。”皇上冲其招手,带其走到一旁的横榻,榻上的小桌上摆着一副棋盘。“坐吧。今年朕的身体不好,很久没一块儿下棋了,听说你的伤已痊愈,闲来无事,请你来下一局。” “是。”萧文璿难免多想,不信皇上叫他来是简简单单的下棋,疑惑的目光不由得望向紫翎,显然紫翎也不解皇上用意。 棋子走动,父子间偶尔几句话,就似一般寒暄客套。 这时宫女将东西送来,因为要现找牛奶,跑去御膳房花了些时间。她见那两人下着棋,便问德公公要了一套小巧精致的茶具,冲了三杯咖啡,将白糖与牛奶分别装好,配上小匙,端了去。 皇上已经闻到一股疑似烤焦的糊味,又夹杂着特别的香气,望着她端来的东西,不禁笑问:“这就是你说的东西?这颜色和味道真是一点儿不讨喜啊。” “这是从大食运来的咖啡豆,磨了粉冲泡的饮料,这糖和奶是往里调配的,若是不加,咖啡里的苦和涩会很重。我们这儿的人一般都喝不惯,还是喜欢喝茶。皇上和三王爷就当是尝个新鲜。”她将小杯摆到他们面前,并放下白糖和奶。 这两人和卫肆沨当初一样,都是先品一口原味咖啡,瑟了眉,这才往里调糖和奶。皇上放的少,相反三王爷加了一勺糖两勺奶,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别有风味!”皇上虽是第一回喝咖啡,但身为帝王,见识品尝了各色新奇东西,擅于细细品味,一杯咖啡尝出了各种滋味。望着对面的人,又看看手边的棋局,说道:“侯夫人定是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德公公也退下!” “是。”两人便离开了。 一路走回秋水阁,她的心情是愉悦的。皇上私下召见三王爷,又单独说话,用意已十分明显了。 如她所料。 翌日清晨,她正在院子里看花儿,忽然见宫门口两个小太监窃窃低语,喊过来一问,原来是皇上上了早朝,并在朝堂上肯定赞许了三王爷赈灾之行。大臣们立刻顺势再度上谏求立太子,这次皇上没有迟疑,龙颜大悦的当场准奏。又说宁妃教子有方,贤淑端庄,堪为后宫典范,晋封其为贵妃。再言后宫不可无主,赞齐贵妃品行温良德仁贤惠,大有国母之风,晋封其为皇后,择吉日举国同庆! 尽管皇后的人选有点出人意料,到底宁妃母子是最终赢家,只要儿子登了皇位,宁妃不愁做不了太后。 不论是朝堂还是后宫,有人欢乐便有人愁。 如今她什么都不考虑,只觉得事情终于定了,她能回锦州了。 两天后,风和日丽,宫中大摆筵席,热闹非常。 这天一大早她便盛装以待,直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卫肆沨慢步踱来,笑着迎上去,张口便问:“你说宴席结束之后,我向皇上辞行,皇上会不会准?” “这个么……”卫肆沨佯作皱眉:“天下谁不知本侯的夫人是皇上命定的贵人,皇上哪儿舍得放你走呢?我看难。” “如果你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我就拿金牌去跟皇上恳求,休了你!”看到他压在眼底的那抹坏笑,她反过来打趣他。 “休我?”卫肆沨失笑,搂着她哄道:“翎儿可别吓我,我可经不起,你这么好的夫人我哪舍得丢啊。放心,即便皇上不愿意,我求也要将你求回家。你可是侯府的女主人,老太太等着你生孙子,你总不回去那怎么行?” “又打趣我!”她嗔笑着动手。 “好好好,我求饶。”卫肆沨笑着退步,将她认真打量了一番:“去园子里吧,皇上都去了。” “嗯。” 两人来到御花园的碧波亭,远远近近已有许多人,花团锦簇,彩绣翩飞,无一不透着欢庆。皇上与齐皇后,宁贵妃潘妃,璿太子等人皆坐在亭中,左右大臣们陪侍,包括两位王爷在内,表面上看去都是欢乐融洽。 两人上前见了礼,皇上赐座,少不得要陪着。 稍后,众人陪着皇上游了游园子,皇上不能太受累,开宴前便先去歇息。皇上一离开,众人的焦点便在新太子身上,紫翎则被齐皇后宁贵妃等人拉在身边说话。别人尚可,潘妃看她的眼神明显透着阴森,好像这局面是她造成的一样。 没坐一会儿,她寻个托词离开,独自在园中散步。 走的累了,她在假山边寻块石头坐了,宫女兰儿去为她端茶。 眼看着天气渐渐热了,她想起去年在侯府里,她做了冰饮,青奕那么贪吃。她曾跟着卫肆沨学骑马,却因没放开胆子,练习的次数少,总不敢真正的骑。这次若回去了,定要下决定好好儿学,到秋天便能随他一块儿打猎,应该很有意思。 蓦地,她听见假山里面有人在说话,起先没在意,以为是宫女们趁着热闹溜到这儿躲躲清闲,可当听清话里的内容,脸上的笑便渐渐的淡了。她们谈论的内容是她,这不奇怪,但却把她和皇上牵扯起来。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这可不能乱说啊。”一个虽是在质疑,却更压不住好奇。 另一个神秘拿着话腔,仿佛是亲眼见过般的肯定:“怎么会是乱说呢?我听养心殿当差的小山子说的。再说了,宫里谁不知道啊,她每天都往养心殿去,时常在那儿过夜,皇上对她的态度比对娘娘公主们亲多了。大家私下里早议论了,只是怕传到皇上耳朵里,而且呀……”后面的话更是神秘,尽管压低了音量,仍是被她听见:“还记得她第一回在小筑里救皇上,当时只有几位王爷在里面,谁都不知她究竟是怎么救的。我听说,内情是被刻意隐瞒的,因为她跟皇上嘴对嘴……” “真的?哪有那样救人的?”宫女惊讶的声音十分的响亮,紧接着便被另一人捂住了嘴。 “侯夫人,原来你在这儿啊。”潘妃突然从一条花径走了来,正好看见两个宫女从假山里慌慌张张跑出来,张口便喝:“做什么的?懂不懂规矩?” 那两人噗通跪倒,压低了头不敢吭声。 潘妃睨着笑望向她,问道:“这两人没冲撞夫人吧?” “她们何曾冲撞了我呢,多谢娘娘关心。”从一开始的吃惊中渐渐冷静,她瞥着如此巧合找到这儿的人,再看跪在地上的两名宫女,更因当时秋水小筑的内情仅限几人知晓,便断定是潘妃指使的她们。不过是自己没得利,故意找碴想发泄怨气罢了,她何必去认真。 “没有就好。夫人是不知道,宫女人多嘴杂,传个闲话也能伤人的。”潘妃走到她跟前,虚伪的笑堆在脸上:“我真为宁贵妃感到高兴,三王爷如愿得到太子之位,一辈子总算没有白熬。我也是真羡慕,他们母子能得侯爷与夫人如此相助,更能得夫人如此牺牲,真是令人感慨。” 紫翎岂会听不懂言外的讽刺,非但不动气,反而笑着说:“潘妃娘娘言重了,若说我照顾皇上几天便是牺牲,那娘娘你岂不是牺牲更大吗?娘娘尚未言牺牲,我又岂敢。” 第三百十九章 蝴蝶居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大概是没料到她会如此回嘴,一句话噎的潘妃无言以对,脸上一变,冷哼的甩袖而去。 回想着潘妃的举动和表情,她不由得笑出声来,经历了侯府的那些事,一点流言她岂会放在心上?再说,那么站不住脚的流言,身为丈夫的卫肆沨听了都会笑。 兰儿端着茶回来,见她在笑,便疑惑的问:“夫人,您笑什么呢?丫” “哦,刚才看在树上有两只雀儿在打架斗嘴,挺有趣的。”她随口敷衍,接了茶。 兰儿笑道:“刚才去取茶时,那些大臣们与太子赏花作诗呢,奴婢听说卫侯爷也参加了呢。媲” “他作诗?”她听了就笑,不大信:“不可能吧,我从没听见他做过诗啊,不像他会做的事。” “卫侯爷自幼文武双修,不过是尚武不崇文,一直不肯表露而已。今天这么热闹高兴,指不定卫侯爷也想做一首诗来添添兴致呢。”兰儿很会说话。 “那……去看看!”她还真想看看卫肆沨作诗是什么样儿。 穿过一带花树,隐约望见不远的花圃站着两个人,从衣着判断其中一个是潘妃,另一人看不清。 “是潘妃娘娘和玥公主。”兰儿见她朝那边望,顺着一看认出来了。 “哦。”她没多想,返回了碧波亭附近。 但见一片繁花之中,以璿太子为首,跟随的好几位大臣或皇亲子弟,皆在相续吟诗作对。卫肆沨的确走在里面,并未见他张口。正望着,卫肆沨一抬眼注意到了她,与诸人寻个托词便过来了。 “你逛到哪儿去了?”卫肆沨问。 “不过是随便走走,听说你在作诗,我赶紧就来了,可惜晚了一步,没看见。不知侯爷做了什么诗啊?”她边笑边满眼打趣的问。 卫肆沨回道:“原本我是不打算去附庸风雅,只是盛情难却,不能拂了众人雅兴。我做了一首诗,太子与大臣们全都拍手叫好,你猜是什么诗?” 一看他故作正经的样子便知是在玩笑,肯定又想拿她的话打趣,她便摆出一副不敢兴趣的口气:“我哪儿猜得到,想必你自己都忘记了,算了,我也不问了。” “真不问了?不问我也不说了。”卫肆沨顺势一推,把她之前的问题不了了之了。 她着实是被吊了胃口,带着几分嗔怪瞪他一眼:“侯爷不用回去继续作诗吗?” “或许紫翎夫人想要我陪?”卫肆沨抬手在她腮边抹了一下,压低声音取笑道:“你看看,气的脸都鼓起来了,别人见了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少笑话我!我怎么可能因一句玩笑生气。”的确没生气,更因他故意的逗弄而笑出声来,眼见着那边又派了小太监来请,便说:“你去吧,省得他们笑话你是妻管严,你反而要怨我损了你威严。” “这到底是谁在笑话谁?”卫肆沨咬着笑作势要动手惩罚。 她忙笑:“不敢,我可不敢笑话你,玩笑而已。今天是高兴,但酒别喝太多,当心头痛。” “夫人的话,我谨记。”卫肆沨笑着去了。 宴席一开,她这边是皇后贵妃主持,满朝命妇分次落座。宁贵妃特别将她的席位安在身侧,齐皇后都说应当,别人更不会疑异。一看这似曾相熟的场景,她立刻做好准备,酒水能推就推,实在不行就提早抱醉退席,省得被灌醉难受。 因此,一开始喝酒,她始终是浅抿。 潘妃坐在她对面,注意到宫女一直没给她斟酒,便笑道:“不是第一回和侯夫人坐席了,夫人的酒量我是知道的,不浅啊,今日怎么这么拘谨起来?依我说,夫人至少该给皇后贵妃每人敬一杯。” “潘妃打趣了,我的酒量实在是浅,几杯就醉了。然潘妃的话有理,是我疏忽,应该敬皇后与贵妃一杯,酒水微薄,聊表敬贺之意。”她站起来,端着酒杯朝上敬酒。 宁贵妃有心帮她,便笑着对齐皇后道:“侯夫人酒量是不好,我便造次与皇后一块儿领一杯吧?” “也好,酒大伤身,意思到了就行。”齐皇后倒无异议。 潘妃却不肯轻易放过她,笑着要与她喝两杯,她略有推辞潘妃便面露不快,故意说些反话给诸人听。考虑到场合关系,她只能应承。几杯酒过,她觉得脸上微微发热,深知再喝就醉了。 “请皇后贵妃见谅,臣妇不胜酒力,恳请先行退席,以免醉后无状。”她扶着头请示。 “不要紧吧?”宁贵妃果然见她脸上泛着桃红,与皇后对视一眼,便说:“那你先回去歇着吧。” 潘妃盯着她离开,目光沉思。 离开宴席,紫翎由兰儿扶着一路慢慢走,觉得身上也热了,心口也不大舒服。忽而一缕微风拂来,分外舒适,空气中还带着熟悉的花香。她想起皇上曾说过御花园中种有一片蝴蝶兰,她却总没来看过,这会儿别人都在用席,她倒得了清静。 “兰儿,哪一处种着蝴蝶兰?”她问。 “哦,夫人说的是清影水榭吧。”兰儿抬手往某个方向一指,说道:“在那边呢,清影水榭是竹子建造的,那桥走上去咯吱咯吱的响,最适合夏天乘凉。在水岸边种了各色的蝴蝶兰,盛开的时候映着水色,实在是很漂亮,所以清影水榭还有个别名:蝴蝶居。夫人想去看看吗?” “听你说的这么好,不去看看岂不是可惜。” “那夫人等等,我再找个人给夫人送点儿解酒的参汤,备些热茶。”兰儿还是很细心的。 “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她对御花园不熟,也怕乱走会迷路,便指着一旁树荫下的石桌,表示原地等候。 “那好,夫人先坐着,我马上就回来。”兰儿摸出帕子搭在石凳上,匆匆跑去了。 她将胳膊支在石桌上,微微的风吹着,加上酒意作祟,不由得闭上眼浅睡。蓦地似听见了什么动静,睁眼的时候好像看到一个影子极快的跑开,站起来张望了一番毫无收获,便误以为是错觉。 这时兰儿跑着回来了,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笑道:“都吩咐好了,我领夫人去清影水榭吧。” 走了一会儿,果然看到如同兰儿所描述的地方。一座四面开窗的小水榭凌驾在湖面上,由两条曲折的竹桥连通河岸,岸边种满了各色蝴蝶兰,正值花期,开的满目烂漫。一踏上竹桥,竹子便嘎吱作响,凭栏而走,还能看见清澈的湖水里锦鲤在游动。 从水榭里搬了凳子坐在外面,摘了根细长的柳条拂动湖面,逗弄游鱼,闭着眼,似睡非睡,十分的惬意享受。 兰儿时不时朝岸上张望,终于忍不住说:“夫人,都这么长时间了,东西还没送来,定是有人偷懒了。我去催催,顺带也要告诉上头,好好儿罚罚她们,不能总惯着。宴席离这儿远,应该不会有人过来,我去去就回来。” “嗯。”她又喊住兰儿,交代道:“若是卫侯爷找我,告诉他我在这儿。” “知道了。”兰儿怕耽搁时间,又是跑着去的,踩的竹桥咯吱作响摇摇晃晃。 她笑着喊道:“这么热的天,不要急,当心中暑。” “不碍,这天不会中暑的。”兰儿回了一句,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大约是太舒服,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手中的柳条掉在了湖里,漾起一圈涟漪。 不知何时,竹桥上响起熟悉的咯吱脚步响,一步一步朝她靠近,她却是倚着栏杆睡的安稳。来人是从另一边上的竹桥,并未发现她,当蹒跚着脚步想吹吹凉风散散酒气时,透过敞开的窗户才发现她的存在。 微然的吃惊后,他朝身后摆手,低声吩咐道:“你们都别忙了,我要独自待会儿,别来打扰。” 随从们自然不敢不听,静静的顺着来路离去。 望着那些人走了,他从水榭内走出来,每一步都极为轻缓,仿佛是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站在她身边,低头俯视,凝看,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本身爱慕美色,手已抚上了她安静的睡颜。 第三百二十章 巧遇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微微皱眉挪开头,可转瞬那只手又抚摸而上,隐约还闻到一些酒气。突然一个激灵,她醒了,当看到眼前的一张脸,吓得从凳子上滑倒,反被他接了个满怀丫。 “三……太子。”她整个人完全清醒了,连忙推开他站起来,寻望左右,竟看不到一个人影。 “你在席上喝醉了?”萧文璿眼睛里泛红,脚步虚浮,分明自己醉的厉害,反说她醉了。 一看他这样,她也不分辨,忙顺势笑着说:“是,我的确有些醉了,不打扰太子,先行一步。” “站住!”萧文璿突然伸出手将她拦住,身子一倾,笑意夹杂着酒气喷吐而来:“你怎么每回都躲着我呢?我很可怕吗?之前是我故意找你,这回却是巧合,偌大的御花园,你我偏偏在这儿相遇。” 这分明是轻薄挑/逗之言,她听的频频皱眉,真不知他是醉了才如此,还是本性狂妄贪色。亦或是酒精上头,忘了她的身份媲? “太子言重了,只是我在这儿呆久了,怕侯爷担心找我。”她往后退了两步,试图躲开他。哪知她退一步,他便跟一步,嘴角还带着逗弄的笑,令人分辨不出他是真醉还是假醉。 “卫侯爷?他醉了,被灌醉了,正在花厅里歇着呢。”即便是真醉,也不至于糊涂,他还有清晰的意识。 孤男寡女,彼此又是这样的身份,在这深宫之中,她的心一直跳个不停。 “望太子见谅,我有事先走一步。”她决定先离开这里。 “商紫翎……”萧文璿却觉得话未说完,不满她就这么走了,伸手便抓住她的胳膊。哪知她回身就朝他脸上甩了一巴掌,清脆的一响,将他打愣了。 紫翎甩开他的手,满脸冷色:“太子若不会喝酒,就不该喝,喝醉后如此失态,被人看见岂不是有***份?被皇上得知,这太子之位只怕又要动摇。请太子看清楚,我不是您的妃子,也不是宫女,我是定北侯的夫人!” 直到她远离了视线,萧文璿这才摸着发烫的脸颊回过味儿来,几分羞恼几分震惊,更多的则是一种不说清的情绪。坐在她之前坐的凳子上,蓦地兀自发笑,眼前总是她那副生气的样子,竟是无情也动人。 紫翎人虽从水榭离开了,心却没平静,一面疾步,一面回想方才的事。 没走多远,迎面的路上行来几个彩衣蹁跹的人,领头的正是潘妃。潘妃一见了她,表情十分的惊讶,竟朝她身边望,仿佛还要看出一个人来似的。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豁然明白,潘妃一定在她与璿太子的巧遇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若真被其计谋得逞,后果何等的恐怖,非但萧文璿太子之位难保,她这个侯夫人也会被千夫所指,直接影响的是侯府。一石二鸟,渔翁得利的狠毒之计! 一抹恼怒掠上心头,一时间对潘妃的憎恨超过了以往所经历的任何事。 这计谋若成功,不单单是威胁到所谓名誉、生命,而是会直接摧毁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在憧憬中构筑的未来,那么美好,几乎垂手而得,怎么能容忍人来破坏! 神思间,潘妃已经行至跟前,故作惊讶的笑问:“侯夫人不是醉了去歇息了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这脸色看上去,有些慌张似的。” 她不由得扬了笑:“潘妃的眼睛真厉害,我的脸上看得出慌张吗?我自己都不知道呢,我能慌张什么呢?倒是潘妃……”她故意拖着话音,吊足了旁人胃口,这才一声笑:“倒是潘妃在看到我时有些失望似的,我正疑惑想问,潘妃想从我脸上再看出什么故事?” 一行跟随的几位后妃和命妇不明就里,以为两人在玩笑,都笑起来。 潘妃眼色变化,继续笑着说:“天下谁不知道侯夫人身上故事多,我不过也想发现一件罢了,往后遇着人,也能作为亲历者谈一谈。看侯夫人走动的方向,是从清影水榭来的吧?” “清影水榭?不知潘妃讲的是哪一处,皇家的御花园实在太大,我实在分不清方向。因宫女去为我取茶,走了好一会儿不见回来,我险些迷路,正着急呢。可巧,遇到你们!”她料定潘妃是要带人去清影水榭,萧文璿万一没走,被她们看见,指不定潘妃就此编出什么来。 潘妃见她一问三不知,或是避重就轻,料定那边定是发生了什么,眼看得逞的计划就这么功败垂成,岂能甘心? 眸色变化,掠上一笑:“我看侯夫人的酒意散的差不多了,不如一块儿去清影水榭逛逛,那儿的景致格外的清幽雅丽。”不等她婉谢,潘妃又抢先一步用玩笑的口吻说道:“在席上饮酒,你推脱不胜酒力,我信。这会儿邀你赏景,你若再推脱,那就是诚心不赏脸,对我有意见了。” “岂敢,既然潘妃盛情相邀,紫翎恭敬不如从命。”话到这个份儿上,有那么多眼睛看着,她若执意推辞,反惹人疑惑。 一行人逶迤来到湖边,不由得赞赏起眼前景致。 紫翎则一面打量着潘妃神色,一面朝水榭张望,所幸并未看见萧文璿的身影。她忽然想起那会儿甩的一巴掌,力道可不轻,只怕留下痕迹了,那他怎么见人?被人看到又如何解释?他……一定很震怒吧。 “侯夫人觉得这儿如何?”潘妃引着她踏上竹桥,余光则搜寻着可能的蛛丝马迹。 “这水榭的确是有意境,我喜欢的则是岸边的那些蝴蝶兰。早先皇上就说园中有一处蝴蝶兰开的好,原来是这里,总算见到了。”她正说着,见岸上出现一抹熟悉人影,满脸通红冒汗,正是迟迟未归的兰儿。 “哟,这不是服侍你的宫女吗?”潘妃率先开腔,对着匆匆行来的兰儿便是喝斥:“大胆奴才!你懂不懂规矩?服侍侯夫人岂能大意马虎,竟将夫人一人丢下独自跑去偷乐,你说出理由倒罢了,若说不出,看我让人打断你的腿!” 兰儿吓得噗通跪倒,连忙讨饶:“求娘娘饶恕,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 “兰儿别怕,潘妃只是太生气,说那些话是吓唬你的。”未免被潘妃诈出什么不利言语,紫翎立刻柔声抢话,看似安抚,实则在点拨暗示:“我没事,不过是在那边的石桌睡了一会儿,见你迟迟没回,有些担心。潘妃见我是客,却被如此怠慢,还是这样的大日子里,所以生气。你倒说说,这么久你都去哪儿了?” 兰儿是个聪敏丫头,马上听懂了话中玄机,回道:“回侯夫人,因早先吩咐的人迟迟不送茶,奴婢去催催,哪知茶房里失窃,奴婢被绊住了。他们分明说有人为侯夫人先送茶来的。” “失窃?想不到这样的大日子里,还有人如此大胆。”紫翎笑着看向潘妃,说:“这种事我有经验,刚到侯府管家时,就闹过失窃的事。丢东西是小,可恨的是这行为,若不制止,他们往往会变本加厉。我看,还是上报了,令人细细的查查,定要严惩,以儆效尤。” 她料定是潘妃做的手脚。 果然,潘妃神色有些不自在了,笑道:“茶房里能丢什么,大不了是罐儿茶叶,不值得大惊小怪。如今正是喜日子,皇上难得好心情,何必拿这样的小事惹得皇上不高兴呢?不值得。” 她便笑着不言语了。 潘妃见计划彻底破产,没了任何兴致,借口乏了,回宫歇息去了。其他人原本就是陪客,赏了景,说了话,也一一散了。 她重新一个人站在栏杆边,之前那根柳条还漂浮在湖面,令她不能忘记方才经历的惊险。 她安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这里的一切都不再和她有关,她不在皇宫,潘妃再如何也不会算计到她,也犯不着了。对!现在的时机这么好,还等什么呢? “兰儿,皇上回了养心殿?”她问。 “是,皇上高兴,席上喝了两杯酒。” “我们回去。”她估摸着皇上即便是睡也睡不了多久,等等就醒了,她先把话说了,免得再横生枝节。 第三百二一章 顺利辞行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抵达养心殿门外,小太监将德公公请了出来。 “夫人这会儿来是……”德公公疑问。 “皇上还在睡吗?若未醒,我就等等。” “哦,今儿皇上高兴,又喝了点儿酒,正睡着呢。估摸着还得一会儿才能醒,夫人不如先回秋水阁歇息,若皇上醒了,我让小太监给夫人捎个信儿。媲” 她懂了,德公公要她先回去,定是料不准皇上会睡多久,怕她等的辛苦。 回到秋水阁,全顺迎上来说道:“夫人您回来了,侯爷早来了,在屋里歇着呢。” 颇为意外的一笑,听了萧文璿的话,还真以为他在花厅里醉倒了呢。 进到屋内,但见他躺在榻上睡着了,看脸色就知酒喝了不少。没打扰,安静的坐在一旁品尝,直等了小半个时辰,养心殿来了个小太监传信儿,她便前往养心殿,临走留了话。 “皇上,侯夫人来了。”德公公端上茶,顺势回禀。 “紫翎叩见皇上。” “夫人请起。”皇上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含笑道:“人人都说皇宫是世上最好的地方,人人都想进来,却不知世上最好的地方是家。百姓有家才能安居乐业,百姓皆安居乐业,国家才能安定繁荣。夫人在宫里呆了这么久,定是想家了。” “皇上圣明。紫翎的确是想家了。如今皇上的身体有了起色,只要静心保养,假以时日只怕能再骑马狩猎呢。紫翎想在今天向皇上辞行,与侯爷一起返回锦州。” “朕怎么能拒绝呢?”皇上踱步出了殿门,沐浴在午后阳光之中,又看向她,笑道:“临行前朕有个请求,夫人再将那咖啡冲泡一杯来,朕想与夫人一块儿品品。” “紫翎如何敢当‘请求’二字,皇上的玩笑若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有多骄狂呢。”话虽如此,她的言语表情丝毫不像惧怕的样子。她早摸清了,皇上有时候很孤独,喜欢说几句玩笑话,权作消遣而已。 皇上被她逗笑,德公公则吩咐小太监们在殿外布置了两张椅子一副条案。 她冲好了咖啡,皇上自己调配白糖和奶,细细的品味中,并未言语。咖啡喝了一半,皇上蓦地问:“这是你第三次来京城吧?” “是。”尽管最初不是皇上召见,然而最终仍是到了皇宫里。 “你还有两个心愿,朕希望你尽早知道想要些什么,朕都会满足你。” 她仔细品味着皇上的话,明白了言外之意。大事皆已做定,若她还掌握着一张御赐金牌,一旦皇上殡天之后,她便成了新帝忌惮的对象,对她有害无益。皇上是在提醒她,纵然金牌不论何时都能有效,但不能总考虑利益,更要顾及安全。 “谢皇上,我会仔细想想。” 从养心殿回来,卫肆沨已经醒了,正坐在那儿喝茶。 “去辞行了?”他问。 眸光一转,她故意疑惑:“辞行?我辞什么行啊?” 卫肆沨一把将她拽到跟前,伸手就往她腋下挠,咬笑威胁:“撒谎,看你说不说实话。” “我说实话,不过是开个玩笑,犯得着动刑嘛。”她受不了痒,马上缴械投降,一边整理着散落的鬓发,一边说:“我是跟皇上辞行了,皇上准了,并提醒我还有两个心愿没许呢。我让人将东西收拾一下,一会儿就离京吧?” “你怎么这么心急?难道怕慢一步被人抓起来?”卫肆沨取笑着她,说:“我让人准备准备,今天走太过仓促,再说,我要离京得先向皇上呈本请示。今天摆大宴,怎么也得到明天了。你若不愿住在宫里,今晚就和出宫去,顺便还能再逛逛京城夜晚的热闹。如何?” “好。”她想事情已经定了,再急也不在这半天。 原本她一身轻松的进宫,几套衣裳首饰都是宫里置办的,她考虑了一下,若不带走,反让人觉得她是嫌弃这些东西似的。宫女兰儿得知她要离开,立刻帮着将一应东西收拾了,卫肆沨便领着她出了宫。 住的地方仍是皇家馆驿,琼华苑。 傍晚夕阳西下,雕梁画栋曲水亭台是那么的有诗意,她便提议:“这会儿就出去吧,在外面吃饭,你去换身普通衣裳,我带你去个地方。” 卫肆沨闻之就笑:“说的好像你对京城很熟一样。好!我去换衣裳,倒要看看你把我带到哪儿去。” 换好了衣裳,两人步行出了馆驿,走了很久,终于抵达了她所说的地方。 “就这儿?”卫肆沨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简陋的茶铺子,实在看不出哪一点值得她如此推荐。 她却是淡淡的笑,回忆起了很多事情,不仅仅是在这个茶铺子里的经历。尽管每回来都在皇宫,可她回忆起京城,却总忘不了这个简陋的小茶铺。 “我很喜欢这里。”她说着走进铺子,唤小伙计点茶。 “哟!夫人您又来了,请坐请坐,不用说,我知道,一杯茉莉花茶!”这小伙计对她印象深刻,即便是只来了三次,却俨然老主顾一般。 “两杯。”她笑着补充,回头对站在外面的人招手:“我请客,进来坐。” 卫肆沨觉得好笑,往那儿一桌,茶铺子里少有的几个客人全都望着他。谁要他端着侯爷的架子却身处这样的小茶铺,反差之下,怎么能不惹人瞩目呢。 她更是笑出声:“你把肩膀放下来,架子松一点儿,否则你会一直被盯着。” 卫肆沨嗤笑道:“人与人本就有区别,何必要隐藏?他们看,是我愿意,我若不愿意,谁敢看?”说着他朝那些人扫了一眼,尽管嘴角含笑,却令人感到森冷威严,全都畏惧的收回了目光。 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又笑。 那些人也识趣,天子脚下,多的是达官显贵,平常小民自然不敢乱惹。 “夫人,您的茶。”小伙计很有意思,尽管看出卫肆沨身份不凡,却怕莽撞,没敢随意称呼。上了茶,又说:“真抱歉,夫人这回听不到那爷孙俩唱曲儿了,他们回乡去了。” “不要紧,有茶就够了。” 卫肆沨喝了一口茶,不由得皱眉,自小的锦衣玉食早养刁了他的口味,如此粗糙劣质的茶水惹得他很是嫌弃,却见她喝的怡然自得。想起之前的话,问她:“翎儿还有什么心愿?” “我?暂时还不知道,我正努力的想着呢。”她不知道,好像想要的都得到了,亦或者正在得到。有些东西是皇权所给予不了的。 在潜意识里,她觉得起码应该保留一次许愿的机会,她终究不是那么信任萧文璿,亦或是不信任皇权。谁知对方得到皇帝宝座后会怎么处理之前的功臣,怎么能不防呢? 翌日清晨,车马皆已准备妥当,登车启程。 马车缓缓的穿过闹市,她透过纱窗欣赏街上的行人店铺,脑子里却想着回到锦州后要做的事。首先要把青奕接到身边,把小画册送给他,做各色点心,再做只大蛋糕。或者,她可以在城中买个铺面…… 蓦地听见她笑出声,卫肆沨不禁疑惑笑问:“想什么呢?自己都能乐。” “我想到一个心愿了,只是怕说出来,你不乐意。”嘴角压着笑,故意逗弄他的胃口,半天才说:“若是我向皇上许愿,求他赐个铺子的牌匾,你觉得怎么样?” 卫肆沨听明白了,嗤笑着就说:“胡闹。你若真跟皇上提,皇上得多受刺激?皇上可是金口御言,在你面前就值一个牌匾?堂堂的侯夫人,要去开铺子做买卖,天下人还以为我这个侯爷穷的连夫人都养不起。”无疑,最后一句才是他的心声。 “我就知道不行,不过白说说。”她笑着转开眼。 两个时辰后,马车已经远离了京城,两侧青山隐隐,鸟鸣清幽。 “卫侯爷——”安静的道路上突然有人策马疾驰追来。 “停车。”卫肆沨打开车窗,等那人离的近的,认出是太子身边的宫人,忙问:“出了什么事?” “皇上出事了,请卫侯爷与侯夫人速速返回!” 第三百二二章 嫁祸之毒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看来人紧张严峻的神色,卫肆沨立刻命人牵来快马,带上她先一步奔回城中。 一路畅通直抵养心殿,殿门外早已候集了后宫诸妃和文武百官。 “商紫翎!你可知罪?”正要询问情况,哪料到人还没站定就遭到潘妃厉声喝问,完全将她弄懵了丫。 她以为皇上是突然发病情况紧急,看样子不是,可和她能有什么关系媲? “潘妃,事实未清,怎能随意指责侯夫人?”宁贵妃有意解围。 潘妃冷哼道:“我与侯夫人无冤无仇,怎么会无辜冤枉她呢?这件事还有什么事实不清?皇上本来好好儿的,却在喝了那杯所谓的咖啡之后突然晕倒,御医诊断后说了,是中毒!咖啡粉内掺有毒药,那咖啡是稀罕东西。我们从未见过,是侯夫人带入宫来,送给了皇上。自然是她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想要谋害皇上!” 所谓不可告人的目的,影射的自然是贵妃太子。 宁贵妃脸色一冷,不再慈善:“潘妃说话要有凭有据,随意栽赃也是要负责任的!” “是要负责任,若皇上有个万一,我倒要看看这个责任谁负担的起。”潘妃显然不将对方的贵妃身份放在眼中,似乎有恃无恐了一般。 “好了!”齐皇后不冷不暖的喝斥一句:“身为后妃,如今皇上生死危及,你们却当着文武大臣如此失仪失态,成何体统!” 卫肆沨用眼神安慰了她,走到一旁向某位大臣打听详情。 紫翎没理会潘妃的指责,也不在意那些打量的目光,而是猜想着这件事的用意和目的。 此刻璿太子,两位王爷,老王爷都不在殿外,大约都随御医在殿内,可见事情的危及。 若皇上真是中毒,下毒者是真想要皇上的命,还是想以此来达成某种目的?大概是前者吧。潘妃极有可能是贼喊捉贼。若是另两位王爷做了这件事,皇帝一死,对他们是有利的。萧文璿得了太子之位,按照皇上这样的身体,最多两三年不到便能继承皇位,一旦做了皇帝,那两位王爷彻底没了机会。他们唯有在萧文璿继位前谋划,比如借助皇帝的死,看似针对她,实则矛头指着璿太子。潘妃等人定会一口咬定,是她故意谋害皇上令璿太子早日继位。 毕竟表面上看去,璿太子是最大得益者,而侯府与璿太子关系极为密切。 若真如此,那皇上岂不是很危险?亦或者…… 卫肆沨返回她身边,压低声音说道:“问过了,皇上的确是喝了咖啡后晕迷,御医在咖啡粉中查出一种粉末,很像曼陀罗花粉。事情古怪就在这里,照御医所说,曼陀罗毒性发作是需要时间的,若真是咖啡里下的毒,就不会是喝了立刻发作。我怀疑是别处中的毒,时候出事,殿内混乱,有人趁机在咖啡罐儿内做了手脚。” “皇上怎么样了?这毒厉害吗?”她是从心底里为皇上担心,不仅仅是利益相关,更是觉得皇上不易。总是被亲生儿子算计谋害,皇上岂能好受? “不清楚。” 她想起昨天辞行,皇上提到那个“家”字,看似微笑的脸,心里是何等感觉呢?自古皇上称“寡人”,看似三宫六院儿女成群,拥有偌大的国家,无数臣民,可皇上还是个寡人。 足足又等了半个时辰,终于殿门开启,结束了众人煎熬。 璿太子领头从里面出来,众人全都围上去:“太子殿下,皇上如何了?” 萧文璿望见了人群之后的她,说道:“幸而上苍庇佑,皇上有惊无险。” 五王爷既是请示太子,又是对诸位大臣,说:“谋害皇上,那是诛九族的大罪,臣弟认为有必要仔细查问。” “五王爷言之有理,要查!”大臣们附议。 五王爷盯住紫翎,引得众人全都望去:“虽然我也不信侯夫人谋害皇上,但兹事体大,侯夫人与此事有牵连,既是为查明真相,也是为侯夫人清白,还请侯夫人配合审查。” “这明显是嫁祸。御医说了,那毒不可能当场发作,皇上定是在别处碰到了毒药。”萧文璿已经向御医问过这一点,只是…… 五王爷自然清楚,却说:“太子殿下,御医也不敢肯定,中毒量的多少决定着发作时间的快慢。再者,咖啡虽是德公公准备的,但送到皇上面前,皇上几时喝的谁又知道?那便不能肯定毒发时间,或许,就是咖啡内的毒呢。当然,这只是臣弟的一种假设,清者自清,事情审查之下总会水落石出,只要侯夫人配合。” 这时有大臣说道:“事关天子,不容轻怠,按照律法,便是皇亲国戚后妃皇子,遇到这种事也得审查!这事得交由宗人府来办。” 萧文璿看向卫肆沨,卫肆沨回头看她。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越不能多言偏袒,那反而会令对方得意。他们都懂得这个道理。所以紫翎清楚那抹眼神的含义,也知道将会面对什么,她并不怕。若这是通向幸福之路必经的荆棘,她愿意踏过去。 面对众大臣,萧文璿走到齐皇后跟前:“皇后,贵妃,如今皇上昏迷未醒,事关重大,儿子决定依照律法行事,严查此案。” 齐皇后说道:“太子所言有理。只一件,毒虽是在咖啡粉内发现的,但尚未有证据证明是侯夫人所为,便不可太莽撞。且不说其是卫侯爷的夫人,只说他几番救了皇上,也不该无礼。一切要拿捏好分寸。” “是。”萧文璿扫了两位王爷一眼,与几位大臣商议:“为求公平,便由吏部刑部协同宗人府承办此事,未查实前,不可轻慢侯夫人!” 潘妃不悦道:“真不知还要查什么?如此清楚明白的事实摆在面前视而不见,却还要查。” 齐皇后看她一眼,对宫人吩咐道:“你留下,皇上醒了就去送信儿。” 宁贵妃会意:“我陪皇后回去吧。” 潘妃见她们两个离开,也只得走。 太子与诸人商议之后,紫翎被要求住在秋水阁,不准外出,不准人去探望,等同囚禁。这是个比较好的结果,起码比去真的牢房坐牢要强。潘妃等人岂能善罢甘休呢,她不怕现在的处境,却担心可能随后发生的事情。 “翎儿。”在秋水阁宫门卫肆沨喊住她:“放心吧,不会有事。” “嗯。”她清楚他与太子都不会坐以待毙。 太子宫中,卫肆沨与萧文璿独处房内。 “侯爷有什么办法?”萧文璿问。 卫肆沨说:“养心殿的人都不是能轻易收买和替换的,想在咖啡粉内投毒是不可能的,定是趁乱才放了进去。如今要查,就得查究竟是从哪儿中的毒。据德公公所说,一早起来,皇上除了用早饭,便是喝过两回茶,只可惜那两碗茶叶早没了,难以查证。” “他们巴不得什么都查不到,到时候咬定是侯夫人下的毒,就有口难辩了。”萧文璿不免有些着急:“实在不行,就将昨天今早所有进出养心殿的人审问一遍,严刑之下,不怕他们不说。” “说了也是个死,况且,那人岂是那么好找的。”卫肆沨不抱希望,敢毒害皇上,岂能不做好万全之策。 “那依你之意,这件事就没办法了?” 卫肆沨蓦地问:“御医对皇上的情况怎么说的?可曾说皇上何时能醒?” 萧文璿摇头:“御医拿不准,根据药量决定,最少要昏迷一两天,这还是乐观的看法。” “为今之计,只有拖!”卫肆沨不觉得查案有希望,而是把希望放在另一处:“皇上才是关键。只要皇上醒了,她马上就会安全,反而该他们慌张。我看,要盯紧他们,皇上昏迷中,可要万分谨慎小心啊。” “哼,不怕他们想,就怕他们不动手!”萧文璿巴不得逮住机会光明正大的将那人处理了,以绝后患! 卫肆沨看着他,似笑非笑:“太子好气魄,将来定然也是一代明君,是江山社稷之福。” 萧文璿岂会听不懂弦外之音,淡笑道:“若真有那一天,能得侯爷辅佐,才是幸事。” 第三百二三章 夤夜造访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深夜,五王爷府邸。 一乘不起眼的小轿悄然停在王府后门,早已有人等候,从轿内下来一个身披黑斗篷的人,避人耳目的来到书房。房门一关,屋内只剩两人,气氛霎那沉寂而压抑。 来人将斗篷一摘,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是六王爷萧文琅:“五哥,这件事你没有提前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事到如今你还信不过我?” “你别生气,坐下听我慢慢儿说。”五王爷萧文璘神色平静的安抚他:“不是信不过你,我知道你的性子,若提前和你说了,你定然瞻前顾后,反不能成事。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实在是没办法,难道眼睁睁看着他登上皇位,将你我二人处置后快吗?媲” “可是……”尽管是只有彼此两人在房中,提及这里,萧文琅仍是颇为顾忌的压低了声音:“五哥,谋害皇上可是大罪,瑜太子便是前车之鉴,你我又如何比得了太子?再说……他毕竟是父皇,我怕……” “哼。”萧文璘嘴角噙了冷笑:“你以为我生来就是狠毒心肠吗?若非万不得已,我能做这样的事?事到如今,你我只能放手一搏尚有活路,你可要想清楚!” 沉默了很久,萧文琅说道:“现在皇上虽在昏迷,然听御医的口气,不过一两日便会苏醒,那时皇上岂能相信侯夫人害他?只怕会怀疑你我,随便寻上个罪名,你我就会如瑜太子一样了。” “一不做,二不休!”萧文璘眼色狠毒,与他附耳低语。 秋水阁内,紫翎辗转难眠。 隐约听到细微声响,想起了密道,立刻裹着被子低声询问:“谁?” 没有回应,却有脚步声走过来,一道暗影已立在帐子外。 “谁?再不出声我喊人了!”她猜测着是皇上派来的人,亦或者是卫肆沨故意吓她?毕竟这密道不止一人知道。 帐帘撩起,来人在床边坐下,借着依稀的光线,隐约看出其面貌,竟是萧文璿! “你?!”她当即吓了一跳,本能的想起昨天御花园中那一幕,他该不会是恼怒之下才故意找她来报复吧? “嘘。”萧文璿轻轻在被子上拍了拍,状似安慰:“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虽然你对我无礼犯上,却也是我失态在先。酒后无状,还望你不要怪罪。” “璿太子深夜来这儿就是说这些?真教人惶恐。”谦卑的字眼,表达的皆是不满和愠怒,他这样的浪子行径,比那天在水榭中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文璿却不在意她的态度,淡淡笑道:“如今的处境,你似乎一点儿不怕,要知道,真被认定了罪行,金牌也救不了你。” “我想璿太子会想尽一切办法扭转局面的。”不愿与其谈些无意义的话,她质问道:“璿太子前来到底有什么事?还请明言!” “看看你。”话一出口,萧文璿立刻能感受到她眼神中的怒气,轻笑道:“何必动气。看你是其一,再者,我实在担心皇上安危,夜不能寐啊。辛苦你在这里委屈几天,只要安稳度过这几天,皇上一醒,什么事都能了了。当然,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我已命人将那座废宫把守,以免有人得知密道之事暗中潜入。” 她不禁怀疑他的居心,皇宫内的密室,谁知道?谁又能轻易的进来?他总不会是防着卫肆沨吧? “多谢璿太子费心,我在这儿很安全,夜很深了,太子请回吧。”她下了逐客令。 萧文璿轻笑,问她:“你似乎没将你我的事告诉他,为什么?” “这种局势下,我只是不想徒添误会,横生枝节,也希望璿太子以大事为重,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 萧文璿沉默了一下,又问她:“你虽几番表示不会医病,却能救得了皇上,起码对皇上的病是有所了解的。据你所知,我将来会不会也得那种病?” 她一愣,感觉他的口气不似玩笑,便说:“这样的事该去问御医,问我有什么用?” “你的话让人信服。”萧文璿微倾了身,眼眸中的笑一闪而过。 她发觉了,顿时冷下脸:“请璿太子立刻离开!” 萧文璿一见她声音提高,知道是真动怒了,忙笑着退开,将帐帘恢复,说道:“别生气,我只问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就走。最早一辈,只剩了老王爷一个人,他倒是身体健朗的很。皇爷爷自小身体不太好,刚至而立之年便病故,入陵时,皇奶奶悲伤过度,一倒下去再没起来。当时说是悲恸难承,可细想来,与父皇情形有些相似。父皇早年毫无生病的迹象,突然间就变了,我担心过个几年,我也会……” 她知道有些病是有家族遗传的,只是皇家医档没有记载的话,又未见他们发病,她又如何能信口开河。 “夫人歇着吧。”萧文璿没等她的话,离开了。 屋内恢复了安静,她忽然觉得事情莫名其妙,这种时候他突然担心遗传病了?若是这件事被卫肆沨知道,会怎么样呢? 辗转反侧,直至天蒙蒙亮,她才渐渐睡着。 不到一个时辰,宫女自殿外进来将她唤醒,说宗人府带着人来问话。她只得梳洗起身,配合宗令与吏部刑部两位大人的询问,不外乎是问咖啡的来历,何时送入养心殿,接收的人,以及什么人接触过,等等。如此一来,秋水阁内所有服侍的宫人也不能幸免,全都遭到严格的审问盘查。 她身份特殊,这些人自然不敢过分对她,然而那些宫人就可怜了,特别是离她最近的兰儿。她倒是有心相帮,却知不能开口。 萧文璿已经说了,他们的策略就是拖,一直拖到皇上苏醒。尽管看似保守,却也是最稳妥可行的法子,五王爷若沉不住气,一定会有所举动,萧文璿定巴不得抓其把柄。 临到中午,宫女送来午饭,她不经意的看了两眼,发现秋水阁的人全都换了。 “兰儿全顺等人呢?”早上不过补眠睡了一会儿,没想到人都换了。 “回侯夫人,宗令大人认为他们之中有人对咖啡动了手脚,所以全都押入天牢严刑审讯,待查证了清白,自然会放回来。” “人什么时候押走的?” “回侯夫人,一个时辰前。” 她顿感不好。 虽然她不能保证秋水阁的人都清清白白,可却知道清白之人在严刑之下会变得不清白,更会因承受不住痛苦或为保命而栽赃。万一有人受不住折磨说了什么,问题可就严重了。这不是查一件无头案,而是事情清楚的摆在那里,专门找人证口供,只要是个人,张了口就能致命。 宗人府,刑部,吏部,指不定哪里就有五王爷的人,等的就是这一刻。将相关之人关押严查,这不算违法,只能算严峻谨慎,作为璿太子来讲,若要保清白不受非议,只能赞成不可反对。 如今这个“拖”字,显然不太适合,被动的计划总是下下策,仍旧应当主动。 当夜,她穿戴整齐坐在床边等待,然而时值深夜却不见密道内有动静,不知何时抵不住睡着,醒来已是清晨。早知道事情有变她就不那么训斥萧文璿,若他来,便有可以商议之人。这下可好,她如同笼中困鸟,完全被隔绝起来,便是有再好的想法也不能实施。 宫女送水进来服侍她梳洗,她问:“皇上醒了吗?” “没有。” “秋水阁的人审查的有结果了吗?”她继续闲问。 “没有。” 她接过小镜子对照着鬓发,故作出神,蓦地惊呼:“我想起了一件事,我怎么就忘了呢?这一定对宗令大人很有帮助。快!快去将宗令大人请来,就说我有很重要的线索告诉他。” “是!”宫女吃惊后赶紧往外跑。 “等等!”她又将宫女喊住,补充道:“我觉得应该再多请两个人,请通知太子和卫侯爷一并前来,宗令大人若问,就转述我的话:虽然信任宗令大人的公正严明,然事关重大,未免以后有所差错,多几位可信的证人更好。” 第三百二四章 自导自演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望着一个小太监疾步跑出去传话,估摸着时间,简单用了早饭。宫女们忙着收拾桌子,端茶,她则在屋内寻眼张望,把目光落在系起的帷幔上。幔子逶迤的拖在地上,配着红色的流苏穗子,很漂亮。 “侯夫人,请用茶。”宫女把茶端来。 “嗯。”她接了茶轻抿一口,摸着头,笑着夸赞:“你的手可真巧,头发梳的很漂亮,我记得有支凤头钗,戴上肯定更好看。” “我为夫人去取。” “不用了,我自己去,我爱喝咖啡,你去给御膳房取牛奶来。”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余光则关注着身后的宫女,当听见其走到殿门口吩咐人去取牛奶,她便瞅准时机,将脚尖套在帷幔里,整个人一下子朝前倒下,惊叫了一声。 宫女回头见她摔倒,吓得赶紧跑上来:“侯夫人,你怎么了?夫人?”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用手臂撑着做了适当的防护,然而为了追求表面的效果,不得不真的撞了一下额头。地板冰凉的贴在额头上,嘭的一响,她拿手摸着的确擦破了皮媲。 “没事,只是碰了一下。”她故作虚弱的说着,终于可以放心的闭上眼装昏倒了。 “夫人?夫人!快来人啊,快去找御医啊!”宫女不知是计,吓坏了。 正巧查案的三位大人,璿太子、卫肆沨,以及两位王爷都得了小太监的消息赶来,刚好看到一人慌慌张张的往外跑,一问得知侯夫人出了事,不明就里,几个人神色各异。 “侯夫人到底怎么出的事?”卫肆沨一面怒问,一面已跑了进去。当来至床前,见她躺在床上,那副安静的模样竟令他觉得是有生以来最恐怖的事情。 “卫侯爷别着急,侯夫人是不小心被帐幔绊倒,磕了头。”宫女赶紧解释。 卫肆沨当即眉头一挑,凑近了才发现她额头上有一块皮肤微红,第一个反应竟是想笑。然而随之而来的是疑惑,她平时那么的聪敏谨慎,居然大意的被帐幔绊倒,还摔的昏迷了? 宗令不同于别人,严肃的质问宫女:“侯夫人当真是绊倒的?” 宫女立刻跪着回禀:“奴婢不敢撒谎。侯夫人说想喝咖啡,奴婢吩咐人去取牛奶,哪知突然听见侯夫人喊叫,回头就见侯夫人摔倒在地。原本、原本奴婢说替侯夫人去取凤头钗,可侯夫人说不用,奴婢也没料到会出这样的事。” 宗令与两位大人,以及太子王爷低声说道:“若是意外倒罢了,只怕是人为啊。刚刚侯夫人说想起重要的事,转眼她就出事了,太巧合了。” 萧文璿也是一肚子疑问,怀疑的目光时不时望向两位王爷:“两位王爷如何看待此事?” “这……”五王爷萧文璘自然不会读错太子的怀疑眼神,可六王爷萧文琅也是一副认为他所为的表情,不禁令他恼怒。他咬定是太子卫肆沨的计,想以此来洗脱商紫翎的嫌疑,岂能如他们所愿。“恕臣弟多言,秋水阁服侍的宫人都是刚刚调来的,应该不会说谎,想必侯夫人的摔倒的确是意外。等御医来了问问,若没有大碍,待侯夫人清醒再来询问。” 几位大人都赞同。 御医赶来,诊视之后说:“侯夫人的外伤不严重,脉象上似乎也无异常,可能是受了点震荡和惊吓。” “多久会醒?”萧文璿问。 “这个不太好说,可能半个时辰,也可能一两个时辰。”御医知道他们要问事,便说:“依下官之见,不如让侯夫人静静的休息,待午后必能清醒了。” 萧文璿便说:“御医所言有理,不如午后再来吧。” 萧文璘的注意力放在卫肆沨身上,谨防一切可能的异样:“卫侯爷不必太过担心,侯夫人不会有大碍。” “多谢五王爷。”卫肆沨又看了看她,起身出来,交代宫女好生照料,与诸人一块儿离开了秋水阁。 原本是做戏,躺到后来,紫翎真的睡着了。 “来人!”一觉醒来,望着窗户上白花花的阳光分不清时辰。 “侯夫人醒了。”宫女闻声跑进来,赶紧问道:“侯夫人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请御医来看看?” 她抬手摸到额头,上线贴了一块纱布,她皱眉问道:“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受伤了?我觉得头很晕。” “夫人别动,您是摔了一跤,碰了头,要好好休息。”宫女看她气色不好,张罗着为她准备饭菜,又去请御医。 她得演满一天的苦戏,饭菜基本没动,喝了几口汤。御医来了以后,她说话有气无力,虚虚浮浮,记忆也不大清楚,总说头晕。御医便说她受了震荡,不严重,只是需要静静躺两天就好了。 这正是她需要的诊断结果。 她又在床上躺了一下午,宗令等人自然是没有来。好不容易盼到天黑,吃了几口东西,她便令宫女们退下,又开始漫漫等待。睡了一整天,她再也睡不着了,病人又不能点灯看书,她几乎张着眼望着一屋子漆黑直等到半夜。 终于,熟悉的细微之声响起。 “翎儿?”眼中映入一道黑影,是卫肆沨的声音。 “我在。”她高兴的回了一声,却见其身后又多了一人,便知是萧文璿。 那两人靠近床边,卫肆沨低声笑问:“你今天到底唱的哪一出?你当真是自己绊倒的?又为什么说要汇报线索?” “你把我们都绕糊涂了。”萧文璿到了这会儿还没明白。 “我的计划成功了啊,我就是要你们来见我。”她不禁也笑:“我是觉得这么拖下去唯恐生变,秋水阁的人又不是铁打的,万一没绷不住乱说话,那问题就严重了。我想到了一个主意,可见不到你们,只能想办法让你们来找我。我只能演演苦肉戏,你们疑惑,自然会进密道。” “什么主意?”卫肆沨早在听说她是绊倒时就起了疑。 “我们去养心殿,见德公公。”她将计划讲了一遍,询问他们的意见:“怎么样?” 卫肆沨没说话。 萧文璿说:“是不是太冒险?万一出了点儿差错……” “我倒觉得可行。”卫肆沨似乎想明白了:“若是我们觉得危险,他们才不会生疑,再说,她有皇上御赐金牌,危及时可以便宜行事。只要德公公同意了,没什么可担心,即便真有状况,随机应变吧。” 萧文璿几经犹疑,向她确问:“你有多大的把握?” “太子若担心,那此事便与你无关。”她说。 萧文璿仿佛是被激了,哼笑道:“怎会与我无关?好!既然你们两人都如此自信,我又有什么可畏惧?我同意了!” 三人便经由密道,前往养心殿。 一听机关启动,守在那里的侍卫立刻严正以待,待看清是太子三人,很吃惊。 “周侍卫。”紫翎拿出御赐金牌:“我有急事要见德公公,还请带路。” 周平立刻跪下,略一迟疑,领他们前往。 “侯夫人?你们……”德公公看到他们同样的吃惊疑惑。 “德公公,你也信我是下毒之人吗?”她第一句就这么问。 德公公叹笑摇头:“这种事只有别有用心的人才信,奴才怎么可能会信呢,皇上也不会信的。” “能得公公信任,紫翎十分感激,有一事要与公公商议。但请放心,若出事,我一人承担!”她亮出金牌:“皇上赐的金牌,总在这种时候能发挥大作用。” 德公公看了眼璿太子,又听了他们的计划,一番思量后,同意了。 次日一大早,宫中突然爆出消息:皇上醒了! 大臣后妃们闻言全都涌向养心殿,两位王爷更是不落人后,殿门前站了一群人,却是连皇后太子在内,谁也没能进去。众人不由得窃窃私语,怀疑消息有误,直到大半个时辰后,殿门开了,德公公走了出来。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诸位大臣,皆请安静。皇上卯正二刻苏醒,喝了半碗参汤,得知是中毒昏迷了两天,雷霆大怒,抬手一指直喊‘该杀’!”德公公特地将太子与两位王爷看一眼,又望向宗令:“宗令大人,依奴才看你的案子不用查了,皇上现在虚弱,要不了几个时辰又醒了,那时肯定会说出下毒的是谁。” “皇上知道是谁?”宗令满眼惊疑。 “我服侍皇上三十多年,岂会不了解皇上?当时皇上震怒的样子,无疑是知道下毒者,正是知道,才更震怒。”德公公说完让众人回去,皇上需要静养,一概不见。 “五哥……”萧文琅已经是慌了神。 第三百二五章 心理攻防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接下来便是等待,等待总是难熬而焦心。 到底是事关重大,德公公一人总不踏实,便假借皇上口谕,将紫翎留在养心殿。如此一来,外面的人更以为皇上知晓真正的下毒者,信了她的无辜。 德公公时不时的看看皇上的情况,在殿内来回走动,她却是状似镇定的坐在那儿摆弄咖啡。 “侯夫人,这计划真能成功吗?”寝殿内寂静无声,德公公觉得压力很大媲。 “多长时间了?”她反问。 “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可以了。德公公,立刻派小太监去各处通传消息,说皇上醒了,要见所有人!”她说着走到床榻前,见皇上仍是沉睡中,将床帐垂放下来。“等着所有人都到了,我们按计划行事。人你已经选妥了吗?” “侯夫人放心,小卓子是我一手带起来的,虽然有些胆小,可很听话。这事儿交给他,不会有问题。”德公公对此很有信心。 “不怕他胆小害怕,他害怕,反而更可信,只要咬定不松口就行。”她也相信德公公选人的慎重稳妥。 德公公又朝床帐望了一眼,快步跑出殿门,喊道:“来人!皇上醒了!” 不多时,齐皇后宁贵妃潘妃等娘娘到了,萧文璿、卫肆沨以及宗令各部大人也来了,五王爷萧文璘来的不算早,脸色也不大好。所有人在殿中等候,心中都明白皇上苏醒将要做的是什么事。 萧文璿扫着众人,目光落在五王爷身上,笑问:“怎么没见六王爷?” 萧文璘眉头一皱,回道:“大概快来了。” “太子殿下!”一名侍卫跑进来,禀报道:“前去六王府传话的小太监回说,六王爷突然得了病,无法入宫来,可城门的守卫却发现六王爷驾车出城。如今京城上下都知皇上苏醒,城门处觉得事有可疑,怕有人挟持六王爷,便将车拦下了。” 其实是一早就做了布置,警惕两位王爷的一举一动,然而六王爷临阵想逃仍是出乎意料。 萧文璘瞬间脸色一变,知道如此一来定然坏事,早知老六生性胆小。 “六王爷没伤着了吧?事情查清了吗?”萧文璿一面问,一面紧盯着五王爷。 侍卫回道:“是场误会。六王爷说心情烦闷,想出城走走,因为不想被打扰,才故意告诉府内人自己病了,需要静养。六王爷没料到皇上这么快又醒了,这会儿已经赶来了。” 此刻,由城门守军“护送”着六王爷马车抵达宫门,早有侍卫在宫门等候,迎其前往养心殿。从车内下来,萧文琅已是脸色发白,脚步虚浮。 侍卫一边走一边说:“所有人都到了,只等六王爷呢。王爷此时出城实在不是好时机,令人误会,五王爷刚才还在说只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出城逃离京城。当然,五王爷不知六王爷出城的事儿,不过随便说说,六王爷别往心里去。” “他真这么说了?”萧文琅心里本就不安,这会儿更忐忑了。 “王爷只是出城散散,不是吗?”侍卫笑着不再多讲。 “皇上真的醒了?”他又问。 “是,还传过膳,只是太虚弱加上震怒,没吃多少。外面当值的小太监听到皇上与德公公提及瑜太子。”侍卫蓦地住口,似谈到什么禁忌,忙拿话岔开。 萧文琅已是满头冷汗。 “六王爷到!” “望太子恕罪,臣弟来迟了。” “不要紧,来了就好。父皇醒了。”萧文璿很满意眼下的状况,觉得这个六弟是个突破口。 这时德公公从里间出来:“诸位都到齐了,奴才传皇上口谕。” 众人全都跪下。 “皇上有旨,请宗令大人当着众人重审下毒之事!” 萧文璘禁不住质疑:“德公公,皇上不是醒了吗?是否让我们见一见?” “五王爷,不是奴才不让你见皇上,是皇上下了口谕,一概不见。如今皇上刚刚苏醒,身体非常虚弱,话不能多说。皇上要隔帘听审,严惩谋害之人!”德公公谨遵之前排好的剧本,镇定自若的样子俨然真有其事:“宗令大人,请开始吧,其他诸位大人皆是副审,皇后与诸位娘娘且请旁观。” “不必顾虑我们,既然是皇上的旨意,便开始吧。”齐皇后与宁贵妃携手坐在珠帘之内,潘妃与两位娘娘陪在左右。 潘妃不信能抓到什么把柄,然而这副阵仗的确惊到了她,特别是一旦皇上认定,甚至不会从这儿找证据,随便拈个别的错儿就能治人。如同当初废黜瑜太子! 宗令只得遵旨而行:“皇上中毒,御医已经确定是曼陀罗花粉,并在侯夫人送给皇上的咖啡内发现了这种花粉。有人认为是侯夫人下的毒……” “我并未下毒!”紫翎这一次坚定的否认,并说道:“谁都知道我曾几次救了皇上,皇上更是为感谢而赐我三个心愿,我并没有理由谋害皇上。再者,我将咖啡送给皇上的时候,曾与皇上一同饮用,之后便离开养心殿,直到得知出事才赶回。这件事德公公以及在养心殿的宫人侍卫皆可作证。” 宗令道:“是,这一点下官已经查实了。” 五王爷突然问:“昨天侯夫人不是说有重要线索吗?如今可以说了吧?” “哦,五王爷不提我险些忘了,都是大意摔了一跤,昏沉了一天。”她忙歉意一笑,说:“我正是想起在离开皇宫时咖啡是没有毒的,所以才有个猜测,皇上并非是喝咖啡中的毒。咖啡内的毒是有人趁乱放进去的,尽管场面杂乱,但保不齐有什么人看到了什么,却畏惧着不敢乱说。本想让宗令大臣查证,眼下看来不必了,那人已经跟皇上坦白了。” 就在众人表情各异时,殿门外踉踉跄跄的进来个小太监,跪在地上一边儿发抖一边说:“奴才给各位娘娘大人请安,奴才……” “别怕,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恕你无罪!”萧文璿发了话。 “奴才小卓子,养心殿当值,皇上中毒出事的那天,因为来的人特别多,奴才也跟着进去照应。当时娘娘大人们全都围着皇上,奴才、奴才看见有人往咖啡罐儿里放了什么,当时只觉得奇怪,没多心,后来得知皇上是喝咖啡中的毒,更不敢说了。” “那人是谁?”萧文璿又问。 “是、是……是六王爷!”小卓子盯住珠帘内的人。 “你,你这大胆的奴才,胡说!”萧文琅勃然大怒,附带满眼惊疑。“谁指使的你诬陷本王?你好大的胆!” “奴才没胡说。”小卓子赶紧又说:“奴才句句是实话,不信可以找当时在殿内的其他宫女太监询问。当时六王爷来了后,所有人都围着皇上,他却是先在格子架站了站,打开了咖啡罐儿,然后才去看皇上。” “***才!你、你……”萧文琅本就极为害怕,眼看罪责全都推到了自己身上,猛地盯住五王爷:“五哥,是你?是你想嫁祸给我!这件事我根本不知情,是你想杀害父皇,嫁祸侯夫人,从中渔翁得利,根本没跟我提及过。我与此事毫无关系,你却想让我做替罪羊!” “住口!你在胡说什么?!”萧文璘大声喝斥,面对众人盯视,力作平静:“我根本没有谋害父皇,没有下毒,更没收买什么人来嫁祸你。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文琅望着他,喃喃自语:“是,不可能是你,若你想让我做替罪羊,会派人杀了我灭口,不至于傻到在这里诬陷。我不如你的心智和手段,我胆小怕事,我从没想过要谋害父皇……” “六弟!你清醒点儿!”萧文璘一看他情况不对,试图将他的理智弄回来。 萧文琅却是心理最后一丝防线崩溃,突然跑到里间,跪在皇上床前磕头:“求父皇饶恕,儿臣知罪,儿臣有罪,求父皇宽恕。儿臣糊涂,听信了五哥的话,但儿臣万不敢谋害父皇。那都是五哥一人做的,儿臣事后才得知内情,儿臣句句属实,求父皇明鉴!” “萧文琅!”萧文璘气的连名带姓,潘妃更是脸色惨白。 第三百二六章 皇帝驾崩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突然床帐内伸出一只手,颤巍巍的指着,虚弱而愤怒的喊道:“逆子!逆子!”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紫翎等人更是吃惊,没料到皇上这时竟真的醒了。 “皇上?”德公公将帐子稍稍打开,一看皇上的样子赶紧喊御医丫。 “父皇!父皇!”萧文璘跪在那里完全没了意识,知道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潘妃更是直接昏倒媲。 御医在内救治,众人退在殿外等候。 紫翎握着卫肆沨的手,觉得皇上这回凶多吉少,本就那么虚弱又心脏脆弱的老人,怎么经得起亲生儿子的一再打击呢?她没想过皇上会听见整个过程,若是事后简单汇报,或许会好些。 突然殿内传出德公公悲痛的喊声:“皇上!” 紧接着一名御医跌跌撞撞的打开殿门出来:“皇上、皇上殡天了!” 在众人愕然呆立中,紫翎跑了进去,穿过跪了一地的御医,看到躺在床上的老人。嘴角以及胸前的衣襟尚有血迹,定是气怒攻心而吐血,他的心脏决定了他承受不住情绪的大起大落。她尝试着用以前的方法抢救,然而这一次,奇迹没有发生。 “翎儿。”卫肆沨将她拉开。 她觉得心里很难受,尽管不了解皇上以前是什么人,不清楚百姓如何看待,百官如何评价,却知道皇上这样的死亡太悲惨。皇上看似是因犯病而亡,真正的凶手却是亲生儿子,谁能说他不是太过绝望呢。古人说“子不教父之过”,他或许更多觉得自己失败,他是一国之君、教化子民,儿子却是这样。 皇帝殡天,举国同丧。 头天小敛,第二天大敛,并颁布遗诏。皇帝是突然殡天,未立遗诏,按照律法,由太子继位。丧期,举国齐哀,在京的军民百姓要在二十七天中摘冠缨、服素缟,一个月内不准嫁娶,一百天内不准作任何形式的娱乐活动,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二十七天不准搞祈祷和报祭。所有人一百日以内不准剃头。京城自大丧之日始,各寺、观鸣钟三万次。 当然,在萧文璿继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处置两位王爷。 先皇帝去世,与两位王爷有很大关系。萧文璿询问了诸位大臣建议,赐五王爷鸠酒,令六王爷前往皇陵终生为先皇守灵,至于潘妃,则是打入冷宫常伴青灯古佛。之前支持依附两位王爷的官员,一一被发落。 二十七天后,梓宫移入殡宫,又是一番繁缛祭祀,择黄道吉日葬入皇陵。 自丧礼开始,紫翎从宫中出来,与卫肆沨一同住在馆驿琼华苑。这天卫肆沨入宫请旨返回锦州,她称病没去,手里托着御赐金牌,回想起先皇在世的时候。 她见过的死人很多,并非是因死了一位皇帝显得特别,而是这位迟暮的老人给她的感觉很温和。与其说是她救了他,倒不如说他给了她施救的机会,若没有前缘得不到金牌,她如何救得下卫家?若救不下,如今一切早不知是何等局面。 她应该听从他的话,早些用掉两个心愿,以免遗祸。 她该期望得到什么呢? “夫人,宫里来人传旨。”相思在门外喊道。自从先皇驾崩,要在京中长久停留,卫肆沨便命人将相思春杏送来,以免她身边没个可靠服侍的人。 她整理着衣裳出来,前来的小太监笑道:“侯夫人,皇上口谕,请侯夫人进宫。奴才们已经备好了轿子,请。” 她大概猜到原因。 及至宫中,皇上在观风殿,卫肆沨也在。不及行礼,萧文璿便摆手:“侯夫人不必多礼,特接夫人入宫来,是有一事相问。先皇曾为感谢夫人相救,许夫人三个心愿,据朕所知,尚有两个心愿不曾使用。不知夫人可想好了?” 果然,萧文璿不放心她带着御赐金牌离开京城,想在她走之前收回。 一时之间,她实在不知许什么,便问卫肆沨:“侯爷?” 卫肆沨淡笑:“这是先皇赐予你的恩荣,你自己拿主意吧。” 来时她已经想了一路,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双手托着将金牌呈上:“第一个心愿是同侯爷回锦州,第二个心愿,请皇上收回金牌。” “你、你想清楚了?”萧文璿没料到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拱手让出,不禁很意外。 她看了卫肆沨一眼,并未从他的眼中看出不悦或反对,更肯定了自己的选择:“是,我想的很清楚,这就是我的两个心愿,望皇上成全!” 萧文璿看着金牌,又看了她,有些为难似的笑:“若是被人知道,以为朕是以权相压,逼夫人交出金牌。” “皇上何须在意旁人言语,自己想要什么,只有自己最清楚。” “夫人想要的都得到了?”萧文璿再问。 “是。” “好!朕收回金牌。”萧文璿道:“刚才卫侯爷已经同朕辞行了,朕准了。” “臣告退。”卫肆沨带着她离开。 萧文璿站在殿门口望着两人远离,再看手中金牌,不由得低声喃语:“这可是一道能压住朕的金符,她居然轻而易举的还了,真是……” 在最开始,紫翎也没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了结了金牌之事,然而东西一脱手,她也轻松了。若萧文璿真要治卫肆沨,有没有金牌都挡不住,何苦抱个烫手山芋再遭猜忌呢。 当天,整顿了车马行礼,离开京城。 “翎儿在想什么呢?”见她一直趴在窗边出神,卫肆沨不禁好奇,故意逗问她:“难道是不舍得那块金牌?” 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其实我是有个心愿的,只是当着皇上没好意思开口。” “是什么?” 她低笑:“我想跟皇上说,若是有一天你欺负我了,我有权休掉你。” “你怎么总想着休掉我?”卫肆沨听的不乐意了,笑着威胁道:“翎儿,你可让为夫生气了。像你这样越来越猖狂,我该怎么罚你?” “开开玩笑都不行?”她没一点儿畏惧心虚,笑着抱住他,一个动作便轻松的瓦解了他的虚张声势。“我离开锦州好久了。” “这不就回来了。”卫肆沨蓦地想起了什么,问她:“你跟皇上是怎么回事?萧文璿。”他特地点明。 “你怎么这么问?”她感到意外,刻意不想再提及以往的事,都已顺利返回锦州,何必再生枝节。往后她再也不去京城了,即便有大节大典,她称病也不去。 卫肆沨哼笑,没说什么,不过是种感觉罢了。 抵达锦州这天,微风徐徐,天气很好。 侯府诸人早已恭迎,侯府内的一切一如既往,老太太在卫家之事后,重新住回了净月庵,西苑只有两个负责看守打扫的人,主人早已不在。回到沁梅院,满目青翠、花香幽幽,丫鬟们涌上来见礼,熟悉的环境和人,令她生出久违的归属感。 “姐姐!姐姐!”青奕已提前一天接来了,两三个月不见,好像长高了不少。 “让姐姐好好儿看看,真是越长越好看了!”在他小脸上连亲了几下,问他有没有乖,认了多少字,念了多少书,又问看过她寄回来的画儿没有。 青奕仍如以往般抱着她的脖子撒娇,一一乖巧的回答。 青奕突然说:“旭儿哥哥走了,都没人陪我玩了。” “走了?去哪儿了?”她倒把安娉婷母子给忘了,又想起曾让卫肆沨帮忙寻找阮仲良的下落,也不知有没有找到。 相思在一旁说道:“夫人,他们是被阮仲良接走了,在先皇驾崩的前两天,侯爷派了人将阮仲良送来。他们一家人说要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侯爷已经交代过,他们的去留不拦。” “是好事。”至少一家团聚,是最近的遭遇中难得遇到的好事了。 相思笑道:“夫人一路辛苦了,先歇歇吧,我去吩咐厨房,准备一桌好菜。” 她不禁开起玩笑:“御膳我都吃过,若你准备了喜酒,那我才高兴呢。” 周围的丫鬟们一笑,相思红了脸,扭头就跑了。 第三百二七章 白日欢痕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刚回到房中,丫鬟们送来洗澡水,正准备泡泡澡去去乏,却听丫鬟喊:“三夫人四夫人来了。” 紫翎刚刚摘完头饰,未免一会儿水凉了,决定说两句把那人先打发走。 “侯夫人。”来的人只是她们两个,并未见梅梓桐。原本早在仪门处相互见了,没必要又过来,既然专程又来,必定是有事丫。 “有事吗?”她开门见山的问。 那两人对视一眼,由姚姝媛开了口:“是这样,得知侯爷与侯夫人今天回来,我特地命厨房准备了宴席,摆在大花厅里,为侯爷侯夫人接风洗尘。刚刚听说,侯夫人让把宴席撤了?不知是为什么?媲” “是我吩咐的。一来路途太累,侯爷与我都不想再劳师动众的弄宴,随便吃些好歇息。二来,到底是国丧期间,先皇才入陵,侯爷不想热闹。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若不热闹又不像样子,个个沉默不语,吃饭也难受啊。所以侯爷与我的意思一样,各自吃吧。” “是,侯夫人考虑的极是,是我疏忽了。那,不打扰夫人歇息。”见她如此言说,姚姝媛便有异议也不敢多提一字。 直见她们走了,她才去宽衣洗澡。 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只能用在表面,其实彼此心里都明白,她就是故意的。她想要她们彻底的明白,以后在侯府只有名分,却不再有实质。她们很年轻,守一辈子活寡是很可怜,但若可怜了她们,她就会变得可怜。若非卫肆沨的身份地位以及秉性,她会想办法送走她们,实际情况却是,不能胡来。 留着她们,也算是对卫肆沨考验。 “夫人想到了什么了,那么开心?”相思见她自顾的发笑,不由得奇怪。 “想到了一点儿有趣的事。”见豆蔻提来一篮子的新鲜花瓣,她伸手接了过来:“在园子里摘的?真香!” 豆蔻天真的笑着说:“夫人,听说侯爷送您的紫述香是从外国来的,何必那么花功夫呢,咱们弄些紫述花儿来种了,自己做花粉不好吗?” “好是好,可谁知道从哪儿去买花种?”她将花瓣撒在水里,听见屏风外传来青奕的嬉笑,他正闹着要进来,被红豆拦住。 然而转眼就见他扭着小身子窜进来:“姐姐!” “小少爷不能进来。”红豆追进来要把他抱走。 青奕仰着脑袋望着她直笑:“姐姐我也要洗澡,好香。” “小色狼!”她拈了片花瓣沾在他脸上,逗得他咯咯直笑,又被红豆几个丫鬟哄着跑出去了。 洗完澡出来,她将盘起的长发放下,正拿梳子梳理着,卫肆沨来了。来时见下人们抬着飘有花瓣的水出去,便知她刚刚沐浴完毕,一进门便摆手令丫鬟们出去,悄无声息的走进来,猛地自身后将她抱起来。 “啊!”她吓掉了手中的檀木梳。 “真香!月季的味道。”卫肆沨埋首在她脖颈间轻嗅,拿鼻尖逗弄她敏感的肌肤,魔魅的低笑回荡在她耳畔:“翎儿是不是知道我要来,特地准备好了等着我?我怎么能辜负美人,让我好好儿爱你。” 一番肉麻情话令她满脸绯红,满目秋波横了去,似嗔似恼的笑问:“侯爷不辜负美人,那不是美人就辜负?正所谓红颜易老,过个五年十年,我人老珠黄了,你是不是就把我丢到脖子后面去了?” 卫肆沨听得大笑,一边握住她的细腰一边摇头叹气:“每回我夸你,你都拿话噎我,是不是你们女人的多愁善感的通病犯了?” 她不禁也笑出声,抱住他的脖子,说:“我把两位夫人特地为你准备的宴席给撤了。” “撤了就撤了,咱们两个人吃的才好。不过……让我先吃了你!”随着一阵笑,两人已经滚入床帐之内,但见流苏轻晃,阳光暧昧,偶尔传出的轻笑和低语那么的酥心媚骨,令人脸红心跳。 她趴在他身上,看他俊冷的五官,英挺的眉下那双眼睛最好看,如深潭,如寒星,即便在笑的时候也有一层薄薄的冷色幽光,令人见之难忘。这样的人,即便是最初的冷酷无情也令人过目难忘,那时怎么会想到如今的事呢。 “想什么呢?”见她凝视的目光始终落在脸上,嘴角又时不时的上扬,眼睛内神思万状,不由得好笑。故意一伸手就摸上她未着片缕的身子,并在挺翘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果然立刻惹得她双目微嗔,满脸羞红。 他顿时大笑,像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真幼稚!”她本打算和他生下气,可一看他笑的那么高兴,又被他搂在怀里揉来揉去,脸怎么也绷不住,自己也笑了。“你小时候也调皮过吧?” “是啊。”卫肆沨把玩着她的一缕头发,回忆般的轻笑:“有段时间是够人头痛,那时候七八岁,却总觉得长大了,总想往外跑,像钰恒一样。府里上下都盯着我,生怕我溜出去,却不知我天天防着锦之,他听了老太太一句话,犹如得了圣旨一般,对我是如影随形。” “他写过信回来吗?”既然提起,必定是想念了。 “写过,说他过的不错。他的性子你知道,不管过的怎么样,都会说过的不错。”卫肆沨心里是不放心的,又觉得他需要一个人安静安静。 “或许真不错。云州是个好地方,又有谢冰雁和怜儿照顾着他,没事的。”她既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希望卫锦之真如她所想象的一般。 卫肆沨突然一脸严肃的望着她,问:“翎儿,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儿子?” “呃?”当看到他嘴角微微的弧度,她这才反应他是玩笑,扑哧一声被逗笑,不甘示弱道:“侯爷着急了?有些事可急不来的。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生儿子么,大概就是你的事了,万一……那时候你可别找抱怨。” “这又是拐着弯子在说我。”卫肆沨哪里听得懂她话里的道理,只当是故意揶揄的玩笑,毫不客气的就攻她的腋下,直到她笑的软在怀里,两眼泪光。 殊不知娇喘微微,粉面霞光,在他眼中是怎样的一种娇媚在绽放。 抹去眼角淌出的泪珠,吻住微启的唇瓣,一遍又一遍的纠缠夺取,直至身体内的火焰再度点燃。他像是在品尝一道珍馐美味,时而温柔缓慢,像是怕急切了无法品出全部的味道,时而又猛烈霸道,像是怕有人窥视抢夺。他觉得她是一颗浑然天成的明珠,身上散发的光彩那么耀眼夺目令人迷醉,仿佛是被他捧在手中,却又像随时能飞走。 “翎儿,你是谁的?”情到浓时,他在她耳边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问。 “是你的。”她回应了他,喊出了他的名字:“肆沨。” 过度的欢愉令她疲惫入睡,待醒来,早已过了午饭时间。看到身上一个个深浅吻痕,再看看外面闪亮的日光,不禁暗笑自己的肆无忌惮,这下子侯府的丫鬟们又有八卦议论了。算了,早不是第一回,她最先出名不就是勾/引了卫侯爷吗? 重新沐浴,更衣梳妆后用了点儿简单饭菜。 “侯爷呢?” “侯爷刚走一会儿,前面管家有事找。” 听到青奕在院子里与丫鬟们嬉闹,她张眼望着,想起一件事:“商家怎么样了?郑家呢?郑则有没有去问过商雪彤?” “好像都没什么特别的事。自从二小姐被送走,最初郑则去问过一回,却是与老爷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后来外面有些关于郑则和二小姐的传闻,没几天就不了了之了。”相思感慨道:“说来二小姐也是可怜,那么帮郑则,郑则却根本不在乎她。老爷也嫌她丢人,巴不得她永远不回来,更别说还带着没名没分的孩子了。” “怪不得俗语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有心都不知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她叹口气,暂时也不管了。 相思开导她道:“夫人何必管别人,管了别人也不见得领情,自己过好就行了。” “别人我不管,倒是你……”她又打趣起来。 “夫人不要总拿我取笑。”相思嗔笑着扭身走了。 如此悠闲惬意的时光,令她不由得起了兴致,加入青奕他们的游戏。 第三百二八章 悠闲时光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夜幕降临,等了许久卫肆沨才来沁梅院吃晚饭,只说有事耽搁了。 她没问,因为心里很清楚他在做什么,虽说大事已定,对新皇帝萧文璿却不能不防,毕竟他这个侯爷曾是大功臣,又势力非常。她觉得采取些后备措施是必须的,原本她还打算依赖金牌呢。 卫肆沨刚坐好,突然有人拽他的衣裳,低头一看,是青奕丫。 “侯爷,我可以和你一起吃饭吗?”青奕张着大眼睛笑嘻嘻的问他媲。 卫肆沨望向一旁正在斟酒的人,轻嗤一笑:“侯爷我哪敢不准,你姐姐厉害着呢。” 青奕爬到一张椅子上,兴冲冲的笑:“吃饭吃饭。” “乖乖坐好,当心惹得侯爷生气,把你丢出去。”紫翎故意吓唬他,让相思在一旁照顾着他吃东西,把斟好的葡萄酒放到卫肆沨面前。“当着青奕就算了,侯爷在外面千万别毁坏我的名声,否则人人都要以为我是母夜叉,连堂堂的定北侯都敢管。” 卫肆沨嘴上笑,心里却感慨着:说出这样揶揄打趣的话来,还说不敢管他?估计没她不敢管的事,得看她愿不愿意。 “你在腹议我什么?”一看他的表情就猜了个八9不离十。 他立刻举起酒杯夸赞:“我在想你酿造的葡萄酒沉了这么久,颜色和味道越发的好了,真是漂亮。我得多喝两杯。” “我也要喝。”青奕早被漂亮的酒水诱惑了,一直眼巴巴的望着。 “乖,奕儿喝汤,好孩子不能喝酒。”她盛碗汤放在青奕面前。 青奕不高兴了,嘟高了小嘴,继续眼馋的盯着酒杯。 卫肆沨在青奕热切渴望的眼神下,每喝一口都十分的有罪恶感,实在是很好笑。于是趁着她没注意,倒了一匙葡萄酒给青奕。青奕如获至宝,一张嘴全咽了下去,估计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却是一脸的满足的舔了舔勺子,状似回味。 眼看着她望过来,卫肆沨忙道:“紫翎夫人明天忙吗?” “嗯?”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猜测道:“你想约我?” “请你到东篱山庄小住两天,那边凉快,又能骑马。去不去?这回肯定把你教会!”卫肆沨自信满满,突然余光瞥见一只小手伸来,扭头一看,青奕抓了他的琉璃盏,一股脑儿把一盏葡萄酒全都灌了下去。 “这小子!长大了定是个酒虫。”卫肆沨失笑。 “奕儿!”紫翎却吓了一跳,赶紧把琉璃盏夺了,看他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有些担心了:“这酒喝着有点甜,可存了快一年,酒劲不小。他这么小,只怕一会儿要难受了。真是太胡闹了!” “我看不要紧,大不了睡一觉。”卫肆沨仍是笑。 “我就知道,如果我不在,你就主动给他酒喝了。像你这样,他将来能不是酒虫吗?”正颇为迁怒的责怪,青奕身子一歪倒在她怀里,眼睛半张半阖。“怎么了?” “姐姐,困。”一看青奕表情就知道还头晕呢。 “你呀,谁要你偷酒喝,像小老鼠一样。”无奈的笑着,将他交给红豆去安排睡觉,又让人准备着宵夜,以防他夜里饿醒了要东西吃。 见青奕睡去了,卫肆沨摆手令丫鬟们退下,亲自为她倒一杯:“来,我陪翎儿喝一杯。” 她浅酌着葡萄酒,问:“明天就去山庄?你的事都忙完了?” “不过是布置布置,能有多忙?”卫肆沨清楚不说明白她也猜得到,又说道:“明早不用走的太急,先去净月庵,你准备一下。” 清早,厨房送来她交代的几样糕点,车马一备好,便出发。 这回带着青奕一块儿去,他高兴的不得了,还把那本画册子捧上,不时的翻翻看看,又给红豆等人讲讲。她把他安排在后面的车上。 锦州的热闹一如既往,换了皇帝天下仍旧一样。 净月庵里,老太太如同曾经一般诵经念佛,心中没了隐藏的秘密,真正的平静似水。当然,还有两份牵挂,来自锦之和钰恒。 看完老太太,便前行东篱山庄。 一到地方,青奕便如出笼的小鸟般到处乱跑,红豆等人一步不错的紧跟着,紫翎由着他去玩。卫肆沨早命人准备好了马,她已学过基本要紧,上马、慢骑都不成问题,这回她放开胆量,沿着平坦道路逐渐加快速度,感受骑马所带来的紧张和畅快。 在山庄一呆就是四五天,完全是她学的上了瘾。也正因学的太勤,弄了两腿的伤,骨头都似散了架,床都下不了了。 卫肆沨看到她这个样子就笑:“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骑马也得慢慢来,你急什么?现在倒好,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走路都难,别说骑马了。” “我也是想一鼓作气,有什么好笑!”嘴上不服,心里却是后悔了。 “好了,好好儿歇着吧。我得回城一趟,办完事就回来。”卫肆沨走到门口故意有停下来:“翎儿,千万别又偷偷的去骑马。” 她顿时只有瞪眼生气,哪里是怕她再去骑马,她怎么动得了?分明是故意打趣她。 卫肆沨带着笑走了。 “姐姐!”青奕举着支小风车跑进来,趴在床边说:“姐姐,爹爹接我回家,爹爹说买了好多好吃的,我分给姐姐吃。” “奕儿真好。乖乖和红豆姐姐回去,要听话,姐姐不舒服,过几天再去接你来玩。” “嗯。”青奕把小风车送给她,又说些悄悄话,直到红豆收拾好了东西来找他。 青奕一走,彻底安静了,她躺在床上回想这几天,觉得该找个事情做做,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闲晃着过完吧?那该多无趣啊。 净月庵里,老太太正接待着何家母女。 “老太太……”原本说着家常闲话,可没一会儿何吟儿突然哭着跪在地上:“求老太太帮帮我,求求老太太。” “吟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起来!”老太太吃惊之后就猜到了,可她能怎么样呢? 何姨妈这回没劝,而是跟着跪下来乞求:“老太太,吟儿还小,后面的路还很长,怎么能一辈子这样啊?我只这么一个女儿,求老太太怜悯,帮帮她吧!” “这,夫妻之间的事,我又怎么帮得了?你们快起来。”老太太真是后悔当初不该管那件事。 “老太太,请您听我说。”何姨妈道:“我知道侯爷心里最看重侯夫人,吟儿不该嫉妒,只是她实在太年轻,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她一个人孤单单的怎么好呢?只想求老太太一件事,若是吟儿能有个孩子,便是有个寄托和依靠,一辈子活着也有个指望。求老太太成全!” “老太太……”何吟儿趴在她身上哭。 老太太看着痛哭的母女二人,好长时间才叹着气说:“若能帮,我如何不肯帮呢?只怕帮了这头,顾不了另一头。你这么想,三夫人能不这么想吗?再说,我如何能左右侯爷?若是他愿意,谁都拦不了,若他不愿意,你便是拿圣旨来压都不可能啊。你们回去吧!” 说完这些,老太太起身走了,狠心不去管。 原本就没抱多大的希望,只是想到一辈子守活寡的孤独,母女两个是一直哭。何姨妈后悔由着她的性子进侯府,何吟儿更是后悔当初的痴迷和幼稚,如今换来了什么呢?一座空院子,一个空名分,一生寂寞孤独。 “娘,我想回家。”何吟儿哭着说。 这话却不经意刺痛了何姨妈:“回家?回哪儿?哪儿是家?从你嫁入侯府起,我们娘俩只有这一个家了。谁都知道我跟你在侯府享着荣华富贵,回去?一人一张嘴能把娘说成灰,怎么回?何家早没我们的地方了。” “可侯爷不喜欢我,老太太也不帮我。”何吟儿是真的绝望了。 “若是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就没什么好怕,再不济也不会失去什么。别怕,娘帮你!”何姨妈又冷笑道:“若你不想一辈子哭哭啼啼的守活寡,就听我的。” 第三百二九章 特别的哭闹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何家母女刚刚从净月庵回来,立刻得知侯爷也在府内,且侯夫人尚未回来,立刻觉得机不可失。她马上对何吟儿交代了一番,又命雀儿前往书房,如此这番的教导说辞。 雀儿匆匆的跑去,正好看见书房门开了,连忙奔上去:“侯爷,四夫人病了。丫” 卫肆沨闻言瞥去一眼,不以为意:“病了就去请大夫。” “请了,只是姨妈说四夫人病的形状不雅,求侯爷去看看,夫人她、她又哭又闹,只吵着要见侯爷,姨妈都拦不住了。”雀儿压低了头,源自于撒谎的恐惧,生怕被看穿。 “她闹什么?到底是病了还是在闹脾气?再闹就将她送到庙里去住!”卫肆沨不耐,吩咐双喜备马,要出城。 雀儿赶紧求道:“求侯爷去看看吧,夫人刚从净月庵回来,不知说了什么,惹得老太太也哭了一场。奴婢怕夫人有什么事想不开,岂不是让老太太更伤心吗?求求侯爷。媲” 一听提及老太太,卫肆沨停了下来,最终甩袖前往芙蓉居:“倒要看看她好好儿的闹什么闹!” 早有小丫鬟在院门口稍望,一看到他来,赶紧通知了何家母女。卫肆沨一进院门就听见里面的哭闹声,不耐的压着眉色,推门而入。房间内,何吟儿衣裳不整,头发散乱,哭的满脸眼泪,正抓着一根悬在梁上的白绸闹着要上吊。 正所谓女人有三件法宝:一哭,二闹,三上吊。 卫肆沨心里冷笑,她这是一下子把三样全都用上了。 “这是在做什么?好好儿要寻死,谁亏待了你?”卫肆沨往那儿一坐,对何姨妈也没了以往的客气,看也不看一眼。 这样冰冷的话,无疑是在何吟儿心上划刀子,也越发坚定了最后搏一搏的决心。何吟儿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抱住他的腿:“侯爷,侯爷……” “有话就说!哭什么哭!”卫肆沨被哭的心烦意乱,脾气越发的不好。 何吟儿被一喝,眼泪骤停,片刻后才又抽抽噎噎:“吟儿入府这么久,侯爷来芙蓉居的次数屈指可数,吟儿几乎连见侯爷一面都难。吟儿没别的要求,只是想见见侯爷,求侯爷原谅吟儿以前犯的错,吟儿再也不会了。” 卫肆沨眉峰一挑:“就为这事要寻死?好!现在人见到了,该安分了吧!” “侯爷!”一看他要走,何吟儿抱住他的腿不撒手,又是一通哭。 “你!”卫肆沨没料到何吟儿会变成这个样子,真是为了目的无所不用其极,面子里子都不要了。气极反笑,重新坐下,瞬间端出一张温和的表情:“好,我不走。你还有什么要求,全都说出来,看侯爷我能不能都帮你办了。” 雀儿端来茶,何吟儿赶忙接了,小心翼翼的递给他:“请侯爷喝杯茶。” 卫肆沨接了茶喝了一口,放下:“茶喝了,还有什么?” 何吟儿怯怯的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吟儿希望侯爷能留下吃顿饭,求侯爷,只是一顿饭。”话没说完眼泪哗哗的又下来了,趴在他腿上幽怨的哭泣。 “好了!”卫肆沨终于受不了,抓了茶碗啪的一砸,喝道:“烦不烦?哭哭哭,就知道哭!哭的我头都痛了。我看你实在病的不轻,找大夫来给开几副药,让你安分安分!” “侯爷,你可怜可怜吟儿吧,她还小,不懂事。”何姨妈也跪下来,对着他也是哭,也是求,嘴里还絮絮叨叨说了一大车冠冕堂皇的话,关键是还扯出了老太太。 卫肆沨本就够烦躁,左一哭,右一哭,丫鬟跟着哭,又是什么老太太,他正满心火气,突然身子一晃,扶着头一阵晕眩。 何姨妈见状喊道:“双喜,侯爷的头痛病犯了,快去取药来啊!” 双喜往房里一看,不敢耽搁,赶紧往沁梅院跑。 何姨妈又招呼着:“吟儿,快把侯爷扶到床上去躺着。” 雀儿则将房门关了,其他丫鬟们早就被打发走了。 “侯爷?侯爷?”何吟儿试探的轻唤。 卫肆沨只觉得头昏沉晕眩的厉害,不一会儿就昏了过去。 因侯夫人不在府里,双喜取来了以往御医调配的丸药,想着先让侯爷吃一丸压一压。哪知回来见房门紧闭,何姨妈和雀儿都在门外,屋内似乎也没什么异常动静。 “侯爷……” 何姨妈忙说道:“不必担心,侯爷的头痛似乎没那么严重,只是睡着了。四夫人在里面照料。” “哦。”双喜觉得有些奇怪,又不好进去。 不一会儿姚姝媛赶来了,是听丫鬟说侯爷头痛犯了,可一来就见这么个情况,心里立刻质疑。又费了番功夫打听到之前何家母女的哭闹,觉得定是使了什么诡计,醉翁之意不在酒。既然进不去,她也不傻等,扭身出了芙蓉居就招手叫过一个丫鬟。 “你去找个妥协的小厮,令他去山庄见侯夫人,就说、侯爷突然犯了头痛病,很严重,昏倒在芙蓉居了。” 何姨妈自然清楚姚姝媛不会无动于衷,却乐得高兴有人去传递消息,那时侯夫人亲眼目睹,更有利。 当紫翎得知小厮的消息时只觉得没头没尾,如置云雾,她问:“侯爷怎么会去芙蓉居?” “不知道。”除了带来的消息,其他的一概是一问三不知。 “你去吧。相思,命人备车,回府。”除了浓浓的疑惑,便是担心他的头痛,能痛到晕倒该有多么严重?他很久没有犯过病,怎么会突然在芙蓉居犯病呢? 回到府里已是午后,得知侯爷尚未离开芙蓉居,她便直接前往。 “侯夫人来了。”丫鬟俨然是在等着她似的,一边引路一边就说:“侯爷还没醒呢,奴婢去通知姨妈。” “四夫人呢?”她问。 “四夫人她……”丫鬟虽未回答,但随着迟疑的话音,目光望向了至今仍旧紧闭的房门,意思很明白,四夫人也一直在里面。 这种情形,她忍不住有些胡思乱想,压着情绪,说:“四夫人一直在房中照顾侯爷吗?去说我来了,要看看侯爷的情况。” 此时何姨妈从房中出来,立刻迎上来:“侯夫人,请侯夫人见谅,吟儿她一直照顾着侯爷,连午饭都没吃,想必是睡着了。请侯夫人在花厅略坐一坐,我让丫鬟去喊一喊,容她收拾收拾。” 她心里已是上下翻滚,不愿那么想,可脑子里总想象出那幅场景。即便他无意无心,仍有很多人想爬上他的床,就如当初的绿萝,他被设计也不是不可能。 “都是女人,有什么难为情,侯爷要紧。请姨妈开门!”含笑说的客气,却不容拒绝。 何姨妈故作迟疑着,朝房内喊了两声,推了门。 房中已经被收拾过,之前的痕迹早已不在,她直接走到里面,正好看见何吟儿掀开帐子慌慌张张的穿衣裳。且不说何吟儿,地上凌乱的丢弃着的是卫肆沨的衣物,看衣裳就知道此时卫肆沨是何等情形。一时间,她不知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抿唇站着。 “侯夫人,侯爷他……”何吟儿匆匆拢好衣裳见礼,脸色绯红的瞟着床帐。 “你们都出去!”她回头下令相思几个退出,并特地看着何姨妈补充:“姨妈也请出去。” “是。”何姨妈离去前给何吟儿使了抹眼色。 听着房门关了,她走到床边坐下,满脸冷静:“四夫人不必慌张,把衣裳穿好,在外面等着。” 何吟儿偷瞟着她的脸色,很意外她的冷静,不敢多说,走了出去。 紫翎掀开帐子,果然看到卫肆沨仍旧在沉睡中,可以想象,在之前他昏睡的时间里,何吟儿与他是怎样的依偎缠绵。缠绵……他这会儿是很安静,可谁能保证一直是这么安静?他喝醉时不分人,昏睡时又能有什么意识,尽管如此,她心里仍在纠结,他究竟做没做…… 连推带喊,好一会儿终于将他弄醒。他却似宿醉未醒一般,扶着头靠在枕上,好一阵子不知身在何处。 “翎儿?”半晌,他终于清醒了,奇怪于她的出现,环视着所处的地方,更是吃惊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三十章 大胆止于此?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看到他这般反应,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把地上的衣裳拾起来,让他先穿好再说。 卫肆沨一掀被子便似摸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在白净的床单上赫然有片血迹。 紫翎心里那根弦终于绷不住,抬脚就走丫。 “翎儿!”卫肆沨一把拽住她,沉眉冷目:“你坐着!” 她便坐着不言不语媲。 卫肆沨把衣裳穿了,走出来。何吟儿一副忐忑的正襟危坐,一看他出来忙站起来,压低了脑袋心虚惶恐。卫肆沨没言语,只是拿冷厉的眸光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灼成灰。 何吟儿受不了,腿一抖就跪下了。 卫肆沨开口了,带着轻缓的笑:“吟儿,那会儿你哭闹的很厉害啊,又是吵,又要上吊,若你每天都这么演一回,谁受得了?这样吧,我给你找个好地方,保管你想怎么样都行。之前玉琉璃住的地方还空着,收拾收拾,你住过去,不会让你孤单,姨妈和丫鬟都会陪着你。” “侯爷,侯爷不要。”何吟儿刚要哭,一接触到他沁寒的眼神不由得的就止住。 何姨妈在门外听到了这话,并未有丝毫慌张,等着侯爷等人走了,进去扶起何吟儿,悄声安抚道:“别怕,娘早料到了,都想好了,只管听娘的安排。早晚有一天,侯爷得将你接回来。” 沁梅院里悄然无声,相思与丫鬟们全都侯在外面。 房中,紫翎静静的坐在那儿,对他既无指责又无宽言。事情并非出自他本意,他看上去也是一脸的挫败气怒,且从喊醒他时的反应,怀疑他是被下了很重的迷/药,她怎么去指责呢?若说宽恕,木已成舟的事实像千斤巨石压在心口,令她每每喘息就觉得疼痛艰难,又怎么去对他说出宽恕的话,岂不是自欺欺人。 “怎么不说话?”沉寂之中,卫肆沨受不住了,哪怕她骂一通也好。 唇边讽笑刚起,她又将其压了下去:“实在不知该说什么。若外人知道了,反而会指责我这个侯夫人太专悍,使得其他夫人只能用这种办法亲近你。” “她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我看她是真的疯了!”卫肆沨想到又一次窝囊的被女人算计,心里的火气就直窜。 “她胆小,姨妈胆子大,到底是过来人,吃过的盐比我们吃的米还多。”她是真的生气,却可悲的只能将气撒在女人身上:“姨妈舍不得女儿,陪着住了一年了,女儿终究是嫁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不成她要陪住一辈子?侯府倒不多个人吃饭,只是如此一来,何家人心里怎么想呢?我看,倒是将何姨妈送回去比较妥当。” 卫肆沨看她淡淡冷笑的样子,分明近在咫尺,却似遥在天涯。 “翎儿,别生气了,这种事保证不会再发生。”他软了声,试图消除她心中的疙瘩。 “我不知道。女人总是吃男人的亏,男人又最容易栽在女人身上。”不同于绿萝那次,那时她不闹心,可现在……她不知是否过得了心里这关。 “那你想怎么样?你说。”卫肆沨只求她给个方法,实在不喜欢她这么冷淡淡的样子,心里那一阵阵的发空,总觉得欠了她很多很多,却不知怎么去弥补。 她沉默了很久,违心的笑道:“或许,我只是需要点儿时间,淡忘了就没事。” 见她如此的“通情达理”,他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更加的不踏实,心浮气躁的更想发怒。嚯的起身,一句话没说就出去了。 她以为他是生气了,不禁好笑,她都没生气,他凭什么生气? 过了好一阵子,相思从外面进来,犹豫着低声问:“夫人,侯爷为什么突然去了净月庵啊?” 她一愣:“净月庵?他去了净月庵?” “是,我让人去问了,侯爷直接骑马去的。” 她一下又悬心,怕他脾气不好几句不合跟老太太吵起来,他们母子两个好不容易关系有所缓和,总不能因一个何吟儿又前功尽弃吧。想着她赶紧吩咐:“快让人备车……不!备马!给我找身利索的衣裳。” “夫人,你要骑马去净月庵?”相思猜到了。 她直接把头上繁琐的头饰摘了两件,理了个简单的发式,把衣裳一换,疾步就跑出去。相思一直跟到侧门,但见她翻身上马,转眼没了踪影,这才想起去喊侍卫骑马跟着。 一开始心急没想起,等着一跑,她立刻感觉到双腿之内一阵阵火辣辣的痛。之前勤于练马,早磨破了皮,抹着药呢,身上也是一跑就酸。她咬牙忍着,一直到出了城,山间路上来了一辆马拉的板车,她本就因身上疼没坐稳,又慌乱的避让,结果一下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夫人!”跟来的侍卫大惊失色。 她摔在路旁的草丛里,除了手上擦破点儿皮,倒无大概,只是从马背上下来了,再也不想坐上去。她干脆往路边一坐,对一名侍卫说道:“你骑马去净月庵,告诉侯爷,我从马背上摔下来了,摔的很严重,动不了了。” “夫人……”侍卫不由得打量她两眼。 她冷眼一瞪,厉声道:“只管照我的话传,有什么事我负责!” “是!”侍卫立刻去了。 卫肆沨刚刚赶到净月庵,与老太太话还没说两句,侍卫到了。一听侍卫的话,他真以为出了大事,赶紧骑马赶去,结果见她躺在路边的草地上,一副舒适的表情。 “翎儿?摔到哪儿了?”他匆匆下马,将她抱起来上下检查了一遍,似乎并无大碍。 “这儿,出血了,很疼呢。”她伸出手,指着手掌上擦破的几道微小细痕,一本正经。 卫肆沨盯着她,明白了。哪里是摔伤,她分明是心里不舒坦。将她放起来横放在马上,坐在她身后,策马往林中缓缓踱步,没令侍卫紧随。 “我跟老太太说,将何姨妈送回青州,何吟儿的事也请她不要管。往后府里都由你说了算,只要你孝顺,老太太想来不会有异议。”拥紧了她,又说:“我身边的女人,除了你,都名存实亡了。死的死,去的去,下剩的,你看着办吧,只要外人看着不难看,我都随你。好不好?” “你做好人,让我做妒妇。”她轻哼。 “并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做妒妇。”见她口气有所松动缓和,卫肆沨托起她的手:“还疼吗?不是全身都不舒服吗,怎么还骑马?怕我跑了?” “我是怕你和老太太吵嘴,一时忘了腿上擦伤了。”放松身体靠在他怀里,柔和的风拂在脸上,缓缓闭上眼。 面对这样的事,她的确不知怎么处理是最恰当,放不下丢不开,怨不了更别提恨,总是要继续下去,她只能试图放松心情,让一切淡去,并防止再出现这类事情。 “你往后不要再招惹女人了。” 卫肆沨在她耳边低笑:“我只招惹你,别人我不屑。” 余光回望着他,含笑的样子令人觉得温暖安心,想去倚靠。何必去纠结一件意外呢?她抱住他,犹似自信自语:“我该怎么对三夫人呢?她可是知府大人的侄女,如四夫人一样,渴望得到你的眷爱啊。” “简单,寻个借口,打发她去跟四夫人做伴。”卫肆沨并不觉得需要花费什么心思,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分明是无情的话,听在她耳中犹为复杂,她说服自己不去想太多。 芙蓉居里,何家母女已然收拾完毕,带着两个丫鬟两个老妈妈准备坐车前往庙里。姚姝媛得了消息赶来,言语中不乏嘲讽揶揄,何姨妈似一点儿没听出来,客气应对。相比之下,何吟儿神情恍惚,任由何姨妈牵着走。 及至上了车,何吟儿害怕抱住她:“娘,我怕,你不要走。” “我怎么会离开你呢?别怕,娘不会走。” “可侯爷说了……” 何姨妈冷笑:“我知道侯爷说了什么,可我若病的不能下床,又如何舟车劳顿?他能将我赶出侯府,又能强行将我赶出寺庙吗?娘会陪着你,直到侯爷派人把你接回去!” 第三百三一章 借种生子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在当天,卫肆沨命人前往庙里打点车马行礼送何姨妈回青州,却得知何姨妈病倒在床。纵然觉得病来的蹊跷,却也不能强行赶人,只得暂且这样。 当夜,寺庙后的小独院内安静无声丫。 这是何家母女的住处,丫鬟和老妈妈都睡了,房内只有母女两人。自从来了庙里,何吟儿茶饭不吃,只坐在那儿掉眼泪,甚至埋怨何姨妈出的主意,非但没得到好处,还被赶了出来。 “别哭了!”何姨妈轻斥一声,压低了声音问:“你跟侯爷圆房了?” 何吟儿脸一红,幽怨道:“怎么可能?下了那么重的迷/药,侯爷、根本没有一点儿反应。媲” 何姨妈安慰了她,说:“我早知道这样,所以才要你提前准备一点儿‘落红’,反正在外人眼中,你已经跟侯爷有了夫妻之实。特别是侯夫人也信了,连侯爷都不怀疑,这样才能进行下面的计划。” “娘,你到底在说什么?”何吟儿完全没听懂:“你只说将侯爷骗来,用茶迷倒,制造同床假象,有一就有二,往后侯爷多少会来芙蓉居。你现在又在说什么计划?再说,侯爷凭什么以后再接我回去?如果当时不在茶里放那么多药就好了,也不至于……” “你不是害怕吗?你一直念念叨叨怕侯爷中途醒了,为防万一才特意加重了分量。好了,不说这些了,娘跟你说要紧的。”何姨妈将自己的计划全盘告诉女儿,认为天衣无缝,是她们彻底翻身的唯一机会。 “娘,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我怎么能……”何吟儿完全是瞪大,这时才知道之前的计划不过是冰山一角,怪不得做了无用功也一点儿不慌不急,真正的重点竟在这里。再如何她也是出生书香之家的小姐,对于母亲大胆的计划吓得连话都说不好了。 “道理我早就跟你讲的一清二楚,你自己心里也明白。我只问你一句,你还想不想回侯府?若不想,好,娘什么都不管,你就等着在这庙里跟佛祖过一辈子。若想,就别顾虑那么多,全听我安排。娘怎么会害你?早就计划周密,绝对不会出事。”何姨妈信誓旦旦。 何吟儿心里几番犹豫挣扎,终究是涨红着脸咬唇低问:“他、是什么人?我如何瞒得过?万一……娘,我怕,这可不是小事。” “放心吧。”何姨妈一副尽在掌控的表情,讲道:“我早细细打听了。那人二十二岁,是个穷书生,原本是要赴京赶考,哪知遇上国丧,要三年后才开科。他被困在锦州了,孤身一个,寄居在庙里。我找他攀谈,说有个侄女得了病,算命的人说要寻一位贵婿方能把病治好,与他的八字极合,若他不嫌弃,愿意陪笔嫁妆招他做女婿,并给了他一幅画像。”说着补充:“放心,不是你的画像。” 何吟儿咬着唇没吭声。 姨妈接着说:“那书生一看画像就同意了。我已经在寺庙后面的山上找了间房子,左右无邻,收拾布置一番,让他先住了进去。我跟他说了,算命的讲过,成亲头三个月新人不能相见,所以你只在晚上过去,房中不准点灯。他都同意了。你只要照我交代的做,就出不了错,懂了吗?” “娘,这、真的行吗?我……”只是听听计划,何吟儿都紧张心都要蹦出来。 何姨妈却很有把握,又把细节交代一遍,说:“明晚就过去!” 转眼到了第二天晚上,按照事先的计划,何姨妈在老妈妈和丫鬟的饭菜里加了些安眠药,令她们吃过饭就睡了。雀儿是唯一知道她们母女出去的人,留下来看院子,守院门。何姨妈扶着身披大黑斗篷的何吟儿悄悄从寺庙后门出去,沿着小路一直前往林中亮着灯光的地方。 外观看似简陋,但一推门进去,布置的俨然完美新房,喜庆的烛光映出一张年轻欣喜满是期盼的脸。 “小姐……”一看斗篷下露出的鲜红裙子,莲步微移,不由得迎上去。 何姨妈拦住他,笑道:“公子,我们有言在先。” “是是。”一面笑着,一面赶紧退让,等着新娘子安顿在床上,便吹灭了烛火。不多时,当适应了夜色,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便能在房中走动自如。 何姨妈带上门,在一旁的偏房内等待。 房内,何吟儿紧张的交叠手,感觉对方走到跟前,身子不由得往后倾。 “可儿小姐,小生张文,往后定然百般疼爱小姐。”张文说着,褪下她的斗篷,拉她坐到桌边,共饮交杯酒。 何吟儿想起与侯爷成亲那夜,心中百感交集,喝了酒,任由对方将她抱上喜床。他不像侯爷那么冰冷绝情,嘴里吐出的句句是赞美,恩爱缠绵恍如戏文中所演的那样,正是她曾经对生活的憧憬。两个时辰后,何姨妈将她喊醒,带回寺中。 如此日复一日,渐渐何吟儿有些痴迷了,陷在那个不知长相的“郎君”的温柔里,白日里无精打采,总盼着夜晚早些到来。 何家母女的离开在侯府内外制造了几天的话题,之后便渐渐淡了,侯府日子依旧。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 这天,卫肆沨正打算出城去视察军营,没料到京城传了消息来。看了内容不由得冷笑,当即取消了行程,前往沁梅院。 “侯爷,侯夫人去厨房了。”香草说道。 “做蛋糕去了?”卫肆沨往那儿一坐,喊住丫鬟:“不必斟茶了,把夫人收着的咖啡冲一杯来。” 等着丫鬟冲好咖啡,外面便传来青奕的嬉笑,他立刻知道是紫翎回来了。随着脚步靠近,蛋糕的香气飘进来,丫鬟端着几只碟子摆在桌上,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小糕点。在最中间有只圆圆的大蛋糕,不仅大,而且颜色焦黑,散发着咖啡的味道。 “这就是你说的咖啡蛋糕?”一面问,一面拿起早就切好块儿的蛋糕尝了一口,除了鼻尖那独特的香气,味道的确是十分古怪。对于不爱吃甜的他,倒是不错的点心。 “你不是要出城吗?还没去?”紫翎有些奇怪。 “京城传了消息来。”他说。 听出言外之意,她让红豆把糕点攒了一盘端到外面,让青奕出去玩。然后问他:“出什么事了?” “夏天雨量大,洪涝多,有几个地方受灾,皇上说库内粮食不足,要征粮。有几位大臣说,锦州向来是富庶之地,城中又有米粮大商,同往灾区又交通便利,提议在锦州征粮,并说把此事委托给我承办,朝廷派遣督粮官带征粮款前来,待粮食征齐,发往灾区。”卫肆沨嘴角始终噙着抹冰冷讽笑:“皇上对我可真信任,我不在京里,就把事儿敲定在我身上了。” “定然是你暗中储粮的事被他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 卫肆沨抚平她微皱的眉头,笑道:“幸好我早有防备,于梁的买卖早清仓了,他们便是强行开仓征粮,也找不到一粒粮食。或许,城中有其他商家愿意与皇上做买卖。” “这么大的事,既然委任给你这位侯爷承办,皇上就不召你入宫?”她又问。 “他召我,也得我愿意去。再说,他只需要让人带着圣旨来就行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卫肆沨自然不可能乖乖令皇上如愿。 她叹口气,有些自嘲的笑:“真不知你我做的什么事,辛辛苦苦扶他上位,好歹也让我们过两年舒坦日子啊,居然这么着急。早知这样,不如帮六王爷。” “真是比我还大胆,说话没个顾忌。”卫肆沨低笑,又吃了口咖啡蛋糕,打趣道:“你这蛋糕该不会是本来就烤糊了吧?故意撒上咖啡粉遮掩。” “嫌弃就别吃!”她作势要端走。 两人正玩笑着,蓦地有丫鬟在门外喊道:“启禀侯爷,侯夫人,四夫人有喜了!” 一瞬间,紫翎脸上的笑容冷却,想起了那天发生在芙蓉居的事,竟和当初的绿萝一样。怎么会那么巧呢?像书里写的一样戏剧。默默的坐在那儿,啜着半冷的咖啡,只有苦涩。 第三百三二章 初露端倪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何姨妈很懂得算计,这样的喜事头一个先告诉了净月庵的老太太,老太太岂有不高兴的?侯府得到的消息正是老太太派了人传来的。 卫肆沨看着一侧的紫翎,又盯住丫鬟:“她真的怀孕了?把给她诊脉的大夫叫来,我要亲自问问!” “是。”丫鬟点了头,又说:“老太太说庙里清苦,想让四夫人回来住。丫” “清苦?”卫肆沨冷笑,蓦地又问:“姨妈的病好了?媲” 丫鬟回道:“姨妈看上去没病,好好儿的。” 卫肆沨便笑:“好!很好!没病才好。你先去歇歇,一会儿我还有话。”待丫鬟退下,他命双喜去请李嬷嬷,对其交代道:“李嬷嬷,你去接四夫人回来,顺带把车马打点好,将姨妈送回青州。上回姨妈说病了,一直没走,何家可是空等了一场啊。您老是过来人,比一般人看的真,又稳重,说话别惊了她,别让她又病了,务必要送她回青州!就在今天!记着,若老太太在,就说侯爷我会好好儿替她照顾女儿,她若不走,侯爷我哪儿有用武之地。知道吗?” “是,侯爷放心,我都明白。”李嬷嬷的确是明白,侯爷是他从小看大的,又在府里这么多年,什么事不晓得。 “事到如今,姨妈肯走吗?”紫翎讽笑,已经不关心了,满心里都是那个明年会出生的孩子。这么复杂的家庭,她有能力面对吗? “她不走也得走!”卫肆沨知道她不高兴,原以为事情就那么过去了,却不料时隔一月又翻出来,还是这样的结果。他自己都生疑,怎么就那么巧?再联想那天是何家母女故意使计,心里总有些隐约不妥,然而再如何也想不到那两人到底暗中进行了怎样的勾当。 他怎么可能想得到,怎么会料到她们有那么大胆放肆。 紫翎更是没想过,即便是一切那么巧合,她也不会想到何姨妈有那等心思。 “翎儿,我不是非得要那个孩子。”他蓦地说。 “什么?”她听出了他的意思,难掩吃惊,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即便她也同样不想有那样一个孩子存在,但打掉一个无辜的生命,是那么的残忍,更何况是他的孩子。 “你不是要与我携手白头吗?若横生出这个枝节,你保证不会向老太太当年学?我可不想像老侯爷一样。与其那样,倒不如没这个孩子,一了百了!”卫肆沨说的很坚决,很冷漠。 “所以你要接她回来?”她明白了,却很犹豫:“那怎么行,老太太得知了消息该有多高兴,虽然你我不欢迎,可他到底还是你的孩子。” “不会让人知道,不过是她不小心摔倒。”卫肆沨已经想好了。 她忽然觉得这种想法很恐怖,很冷血,特别是彼此的这种关系,令她生出后怕:“不!算了!不要那么做。” 卫肆沨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沉默之后,笑着将她拥在怀里:“好,我不做,我们顺应天意。” 他可是锦州的天,他的想法便是天意。 他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要那个孩子,何家母女已经令他厌恶至极! 李嬷嬷带着侯爷的特旨来到寺庙,何家母女正欢喜的收拾着东西。待母女两个出来,见来了好几辆车,不禁感到寺中的一个多月十分值得,这个结果的确能扭转乾坤。 何姨妈正要扶着女儿一块儿上车,李嬷嬷笑着将其拦住:“姨妈,您的车在后面。” “我同四夫人坐在一块,免得路上她不舒服。”何姨妈笑着婉谢。 李嬷嬷却是很坚持,一摆手早有两个丫鬟上前,一左一右上了何吟儿的车:“我早想到了,四夫人娇贵,我专门带两个稳妥的丫鬟照料,姨妈只管放心。后面的车上是姨妈的东西,包括侯爷侯夫人送的礼,带回去给青州的亲戚们见了也是咱们侯府的一片心意。时候不早了,姨妈上车吧。” 何姨妈总算是听明白了,怔着脸色道:“侯爷要送我回青州?” “正是。” “可,四夫人需要我,我得留下来照顾她。”姨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走呢,见李嬷嬷对此无动于衷,马上就搬出老太太:“老太太说了,四夫人最依赖的就是我,要我每隔几天都跟她说说情况,老太太要留我的。” “姨妈,您老只管放心的走吧,咱们偌大的侯府还找不出有经验的妈妈来照料四夫人吗?至于老太太那边,我会替您传句话的。来人啊,扶姨妈上车!”李嬷嬷软硬兼施,犹如持了尚方宝剑,万事不惧。 “你们,你们不能这么做!你们放开我!”何姨妈被两个人架着弄上车,车门啪的一关,紧接着就启动了,慌得直大声喊:“吟儿!吟儿!” 何吟儿在车内听到动静,却被左右的人按着动弹不得,急的也只能大喊:“娘!娘!” “吟儿,别怕,有事找老太太,不要出门,安安静静呆在侯府养身体。娘会再来看你的。”姨妈知道事情无可挽回,只能最后叮嘱她几句,只要她不去找那个书生,书生根本不知她们是谁,一切都会安全无虞。 “娘,娘……”何吟儿本就是那种没注意的人,经过这么多事,越发胆怯害怕,见剩下自己一个人,顿时六神无主直哭。 李嬷嬷拍了拍车壁,提醒道:“四夫人如此痛苦失态,惹人笑话,传出去像什么?侯爷若得知了,四夫人又要得顿训斥!” 何吟儿顿时不敢嚷嚷,只能捂着帕子哽咽抽泣。 原本姚姝媛对于何吟儿的怀孕又嫉妒又恼怒又幽怨,可当得知姨妈被强行送回青州,何吟儿是一路哭着回来的,顿时心情大好,故意让丫鬟准备些东西前去串门探望,顺带拉上梅梓桐。梅梓桐很清楚她前去不是纯粹的恭贺,不想夹在其中,便称头痛没去。 姚姝媛笑道:“她也会头痛?我还以为她什么都不在乎呢,到底都是女人。” 碧荷低声道:“四夫人虽然怀孕了,可侯爷一点儿不在乎,看都不看,她能回来,全靠着老太太呢。话虽如此,侯爷如今只宠侯夫人,然而过个十年八年,指不定是什么情形,到底是自己血脉,侯爷总不会不顾。夫人,四夫人后半生算是有保障了,咱们也得想想办法啊。” “你以为我不想啊?”碧荷的话戳中了她的心事,不由得怨恨道:“她怎么就那么好命,一次就怀上了,像绿萝似的。”脚步一停,她微微变了脸色:“碧荷,你说、会不会是我有什么问题?要不,怎么我一直没怀上呢?” 碧荷也不知道,便提议:“要不,咱们找个大夫来看看。” “那,那怎么好说。”姚姝媛可张不了那个口。 “请咱们熟识的大夫,只说夫人不舒服,等人来了,私下里问问。” 主仆两个说话已进了芙蓉居,姚姝媛刻意打量着,并未觉得芙蓉居有什么变化,连丫鬟也没多出一个半个。心里多少平衡些,摆出一脸的笑,朝屋内走去。 “恭喜四夫人!” “三夫人来了,雀儿倒茶,夫人快请坐。”何吟儿正哭呢,赶忙擦了眼泪,低头坐着。一来是遮掩微肿的眼睛,二来是没了何姨妈在身旁,心虚胆怯,生怕被人瞧出什么破绽。 姚姝媛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目光不由得在其看不出迹象的肚子上停住,酸涩嫉妒的感慨:“四夫人真是好命啊,我都想请教请教,你是不是从哪儿寻了怀子秘方了?” 无意的一句话却戳的何吟儿变了脸色,赶紧干笑道:“三夫人玩笑了,我哪里……” “我不过说说,四夫人何必那么紧张,我又不会问你讨。我就是讨来,也没处用啊。”姚姝媛紧盯着她的变化,心里狐疑起来。 “三夫人又拿我玩笑。我有点儿累了,想睡会儿。”何吟儿能感觉到对方一直盯视,越发的不安,只希望能把何姨妈接回来,她一个人实在不行。 “哦,我那就不打扰了。”姚姝媛料定她在心虚害怕什么,却想不通,然而有古怪就值得查查看。 第三百三三章 意外遇到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午后,卫肆沨留在沁梅院与她下棋,却见她频频走神。他自然清楚困扰她的是什么,免得她自责内疚,他的计划便决定不告诉她。 最终她放弃下棋,问道:“都过了三天了,朝廷的圣旨还没来呢?丫” “在路上,皇上派了得力大臣前来督办,实际就是监视我,防止我暗中捣鬼。”卫肆沨摇头叹笑:“如今这个时节,粮食可不大好征,朝廷出的粮价又较低,哪个商人平白无故的肯吃亏呢。” “郑则!”她蓦地想起这个人,笑道:“郑家可是锦州数一数二的米粮大商,纵然不如以往,也是非一般商家可比。我看,就征郑家!” “翎儿,公报私仇啊。”提及这事,他问:“你二姐的事打算怎么办?那边来信,说逼近临产期,她情绪很不稳定,总是闹。更有意思的是,她要见郑则。媲” “我给他们机会,让郑则心甘情愿去提亲。” “你可真会找机会。”卫肆沨明白,郑家生意若一蹶不振,便会想起商雪彤的好处,自然会想方设法放低姿态去求亲。商洪总不能守着一个为别人生孩子的寡妇女儿,不如嫁了清静省事,至于具体怎么操作,那都是往后的事了。 “侯爷。”双喜在门外通禀道:“小姐和姑爷来了,姑爷在前厅。” “知道了。” 卫肆沨一走,紫翎一个人便止不住想起何吟儿,抚着平坦的小腹,想起曾经怀孕那次,不免有些焦虑。该不会是那次意外把身体冻出了毛病,难以受孕吧?这么久了,怎么不见动静呢?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侯夫人,三夫人来了。” “姝媛给侯夫人请安。”姚姝媛见礼之后张口就问:“侯夫人大约还不知道吧,四夫人出府了,听说去了净月庵。” 她眉头一皱。 卫肆沨未免何吟儿再生事端,吩咐了府里,不准四夫人出门。 姚姝媛看出她的疑惑,紧接着便解释:“是和萱小姐一块儿去的。依我猜测,她定是趁着萱小姐探望,说了些令人误会的话,萱小姐这才带她去了净月庵。四夫人也真是,都怀孕了,不在府里好好儿静养,偏要去找老太太哭诉。” “哭诉?”她不由得笑:“三夫人为什么这么说?” 姚姝媛低笑道:“我不过也是猜测。谁都知道,四夫人天天的哭,虽说母女情深,可总是想娘,不仅像个孩子,更显得侯府没照顾好她似的。” 她知道姚姝媛心里不平衡,故意要找何吟儿的茬儿,除了嚼这些,估计也说不了别的。她同样心里不平衡,一天一天烦躁的心虚不宁。 净月庵里,何吟儿正哭着求老太太:“老太太,我想我娘,求老太太把我娘接回来吧。” 卫若萱一直不明白:“大哥为什么突然把姨妈送回青州?” 老太太只是叹气,劝慰她不要再哭:“我都说了,这些事我不管,也管不了。侯爷做决定总是有原因。再说了,你出嫁的姑娘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你娘却是何家的人,一直跟着你也不像回事。你呀,是一时分开了不习惯,时间长了就好了。快别哭了。” “我一个人害怕。”何吟儿遇事没有主意,特别是感到姚姝媛在怀疑她,没事总去芙蓉居,弄得她精神紧张。 “怕什么?府里到处是丫鬟婆子,有什么可怕的?”老太太只当她是没长大。 卫若萱又说:“娘,吟儿说大哥不准她出府,这回还是我带她出来的。为什么?” 老太太自然是清楚内情,却不能说,只说:“你大哥也是怕吟儿有个闪失,今时不同往日,不能总往外跑。你也是,都是徐家的媳妇了,动不动就回娘家,又带着侍卫往山里跑,哪有点儿侯小姐的样子?当心你大哥说你。” “不会啦,有大嫂呢。”卫若萱哼笑着,一点儿不怕。 “你大嫂……”老太太看了眼何吟儿,又叹口气。 上回卫肆沨来这儿,话虽没说完,但意思都已经表露了。他说后悔为了赌气让何吟儿嫁进来,让她不要再管何家母女的事,他只想要紫翎一个夫人。他说她一定能体会紫翎的心情和处境,她也是那么过来的。 的确,她能体会,甚至惊讶于这个看似多情又无情的儿子竟能选择这一条路。她没有理由阻止,没有理由不赞同,甚至觉得羡慕和欣慰。 “老太太,我能在这儿住两天吗?”何吟儿蓦地请求。 “庵里什么都没有,你怎么能住呢?”老太太考虑到她的身体,不赞同。 “求求老太太……” “不行!”出声反对的是卫若萱:“既然大哥不同意你出来,我带你出来已经惹的他不高兴了,怎么能再让你住在这儿呢?你若这样,往后谁还敢带你出来啊?你还是回去吧,过段时间闷了,我再你出来转转。” 两天后,朝廷派来的方政大人带来了圣旨,协助卫肆沨进行征粮。知府发出告示,号召城中各大米粮店积极响应,并下令下辖各乡县村镇为灾区募捐善款。仪式在知府衙门前举行,卫肆沨、方政,乃至大小官员,富豪乡绅都参加了,弄的倒是热闹。 紫翎为了凑个热闹,换了身平常衣裳,远远的站在人群里眺望。仪式全程,卫肆沨都表现的极为积极热忱,以身作则,领头捐出一年薪俸,知府等人自然得上行下效。如此效应之下,那位方政方钦差总拿古怪的眼神打量他,大约没料到这位侯爷如何配合。 她心里却在笑,之后的征粮可不会顺利。 看完热闹,她一路闲逛着往回走,在一条街上见一个神色焦急的书生不行拽住行人询问着什么。她正猜测着,书生已经问到她跟前。 “这位夫人,请问知不知道城中有户姓吴的人家,家中有位吴可儿小姐,年方十六。这是她的画像!”书生举着画像让她认。 “抱歉,不认识。”她摇头,看书生焦灼的模样不由得心生同情,便多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找她?不知她家在哪儿吗?怎么不去衙门查问一下?” 书生愁苦着一张脸,半晌才说:“没人会信的,我、我讲了你也不信。她是我妻子!” 一旁的春杏盯着画像,蓦地说:“这画像看着很眼熟,我记得在哪儿见过!” “在哪儿?姑娘快告诉我。”书生顿时激动,抓住春杏就连声追问。 春杏忙说道:“我是在……但不可能,估计是人有相似,不会是你要找的人。我是在我们家老太太的屋子里看到的,一幅美人集艳图中的其中一个,这衣裳首饰装扮神态,都几乎一模一样。” “美人集艳图?”书生像是遭了当头一棒,捧着画像发起呆,少顷突然拔腿就跑,冲进了一家字画店。 相思狐疑道:“他是怎么了?” 紫翎皱眉良久,猜测道:“他该不会是被诈骗了吧?” “诈骗?” 她猜测道:“可能有人冒充媒婆,拿画像给他说亲,他付了彩礼,到了迎亲的时候却发现新娘子和媒婆都消失不见了。这可不就是诈骗吗?” “夫人,如果真是这样那太可恨了!看这书生一身寒酸,家境定然不富裕,若被人骗了,那多可怜。”春杏替其鸣不平了。 “我只是瞎猜的。要不,你去问问。”虽然像多管闲事,但她本来就是个闲人,权当打发时间了。 春杏巴不得她管,跑进字画店呆了一会儿,出来时却是一脸失望的摇头:“我问了,他说没人骗他的钱,反而是人家给了丰厚嫁妆。” “那就没我们的事了。”她只能猜测,事情另有内情,并非常人所猜测的。书生又不是傻子。 刚刚回到府里,香草告诉她,何吟儿在屋内等了好一会儿了。 她有些意外:“四夫人有事?” “吟儿有一事,求侯夫人恩准。”何吟儿往地上一跪,眼泪立刻如断线的珠子般掉个不停。 “有话就说,你哭什么?春杏,快把四夫人扶起来!”本来见到何吟儿就心烦,这一哭更烦,好像她在欺负人一样。 “我、我想我娘,我想去之前的庙里住两天,求侯夫人恩准。” 第三百三四章 顺水推舟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不知为什么,当听到何吟儿哭哭啼啼竟是求着去庙里住,她就觉得事情蹊跷。要知道何家母女费尽千方百计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能留在侯府,当初去庙里,那是被赶出去的。 她干脆直接问:“姨妈已经回了青州,算算时间,应该到了。你去庙里做什么?丫” “我、我只是……”何吟儿被问的张口结舌,说不出完整理由,越发显得心虚可疑。 “侯爷来了!”丫鬟一声通禀,吓得何吟儿噗通跪倒,眼泪又是唰唰的流。 卫肆沨一进来就看见这一幕,询问的望向她媲。 紫翎不禁也动了气,口气都冷了:“四夫人起来!不要动不动就掉眼泪,难道我给你脸色看了?我骂你打你了?今天当着侯爷的面儿,我索性就把话一次说清楚!自从你进入侯府,做了哪一件事是光明正大的?我全都没跟你计较,不过是念着你小,跟老太太是亲戚,不想彼此太难看。如今你是如愿了,就该好好儿呆在芙蓉居养胎,又非来恳求去庙里住。好!你想去庙里住是吧?我成全你!马上让人给你收拾行李车马,往后你住到庙里去,不必回来了。放心,我会亲自去跟老太太解释!” 何吟儿一听再也不能回来,哭的更汹:“我、我不去了,求侯爷,我不去了。” 卫肆沨算是听明白了,冷脸斥道:“没听到侯夫人的话?还不下去!”说着不由得又讽刺:“姨妈为你日夜谋划,好不容易得偿所愿,被你轻而易举的毁了,姨妈得知该有多伤心。” “侯爷,吟儿错了,求侯爷……” “够了!听到你的声音我头都痛!赶紧下去,别惹得我心烦!”卫肆沨不耐的喝斥。 何吟儿自从洞房那夜之后就一直惧怕他,又见他如此冷厉责斥,脸色都白了,捂着肚子就叫疼。雀儿吓得抱住她,一边安慰一边让人去请大夫。 卫肆沨却冷眼望着,故意不信:“行了!整日演戏给谁看?还要请大夫,嫌在府里还不够丢人吗?” 何吟儿脸上青白交替,突然眼一翻晕了过去。 紫翎也吓到了:“相思,快请大夫!” “没事。”卫肆沨没有丝毫的担心,只对春杏吩咐道:“去请李嬷嬷,再命芙蓉居的人将四夫人的东西收拾好,送到庙里。” 紫翎见何吟儿满脸的泪水和汗,脸色又发白,到底是不忍心:“她这样怕出事。” “你别管,我来办。”卫肆沨巴不得这样出事,省得他再去费心。李嬷嬷一来,他交代道:“你亲自送四夫人去庙里,安排两个稳妥的嬷嬷在那儿照料,交代她们,不准四夫人离开寺庙,去哪儿都不行。人送了之后,你顺带去一趟净月庵,就跟老太太说,是四夫人哭着要去庙里住,为怕她整日哭弄伤身,便成全了她。这是我的意思。” “知道了。”李嬷嬷便照着去办。 人送走后,紫翎坐下来静静想想,仍是疑惑:“你说她为什么那么想去庙里?姨妈又不在那儿。” “不管她想什么,我成全了她,让她在庙里住一辈子。”卫肆沨估摸着,过两天便好去安排。 苦思无果,她想起他:“你不是在招待那位钦差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钦差很尽职,仪式一结束就要求开始征粮,我推说不太舒服先回来,让知府等人陪着。看似我承办,其实不过是个架子,一应大小事这位钦差说了算,干脆全由他去做,到时候征不征得到粮,都不管我的事。” 新月院内,大夫正为姚姝媛诊脉。 屏退了丫鬟们,碧荷悄声问大夫:“我们夫人的身体怎么样?是不是不大好得孕?” 大夫见这么问,忙说道:“夫人身体很好,大约是每天操持府内事务,太过劳累。平时要多注意休息保养,情绪不能焦躁,时机合适,夫人自然能得孕。” 姚姝媛隔着帘子听了这些,不禁感到阵阵难堪,后悔听信丫鬟的话问这样的事。谁不知如今侯爷专宠侯夫人一人,根本不碰她,她一人怎么可能怀孕? “我累了。”她下了逐客令。 碧荷便送大夫出去,隔了一会儿进来,却是说:“夫人,刚刚听底下的小丫头说,四夫人被送到庙里去了,还是她自己哭着要去的。” “什么?!”姚姝媛一下子坐起来,直觉反应就是何吟儿疯了。 “是真的,我特意问清楚了。”碧荷将沁梅院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碧荷,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她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怀孕,不就是为了在侯府扎稳根基,保证地位,现在居然要去庙里。我早就觉得她奇怪,庙里肯定有什么秘密!”姚姝媛赶紧拉过碧荷悄声吩咐。 何吟儿被送到庙里就醒了,又是哭,跟随的丫鬟婆子们早就见怪不惊了。 一直到了晚上,何吟儿也不吃东西,把雀儿喊到跟前:“我想出去一趟,你帮我看着门。” 雀儿吓得跪下地上:“小姐不要去,我害怕。侯爷专门派了两个老妈妈看着你,万一出了事……” “我要去!我一个人怕的都要疯了,所以才要去。”何吟儿很固执,取出一包药塞给雀儿。 “小姐……小姐可要早点儿回来。”雀儿没办法,只得按照以往的法子去做,等着她一出门,悬着心一直等。 以往都是何姨妈陪着,这回只有何吟儿一人,一出寺庙后门她就害怕,时不时回头张望。一人提着灯笼走在林子里,脚步很快,当终于看到熟悉的房子以及里面的亮光,心头一阵欣喜。 “可儿?可儿是你吗?”张文一看熟悉的穿戴以及走动的姿势,便料定是她,欣喜的迎上去,要掀起她的斗篷时却被她躲开。一个小动作,令他想起白天的事,不禁再次打量她:“可儿,这些天你怎么没来?我去城里找你,找遍了半个城都没找到,谁都不认识你,连你的画像都是假的。为什么?” “你,你去找我了?你……”何吟儿一惊,脑子里快速的转动,编起谎言:“那是我姨妈的主意,怕你不守信用,说想考验你的人品,所以没敢给你真的画像。这些天我呆在家里没出门,大夫说我的病好多了,需要静养。大概姨妈事多,忘了给你传个消息。” “真的?那,让我看看你。”此时张文已经生疑,只想看看她的长相,让他确信这个妻子是真实存在的。 “可……”何吟儿犹豫的往后退了一步。 “可儿,你我做了快两个月的夫妻,却是对面不相识,不是很可笑,很可悲吗?你就不想看看我吗?”张文进一步的劝说,并说道:“若你不答应,只能说明你有事瞒着我,怕我知道。” “不是的。”何吟儿几经犹豫,终于点了头。 张文揭开斗篷,终于看到她的庐山真面目,高兴的将她抱进房中。何吟儿则依偎在他怀里,头一次看这张陌生的脸,像一般书生那样有些文弱之气,尽管不如侯爷俊美威仪,却能给予她此刻最需要的温暖和安心。 “可儿,你姨妈怎么没来?你一人走在路上不怕?”张文觉得她有些心事重重。 “姨妈希望我呆在家好好儿养病,我想你了,偷偷溜出来的。” “你我已经是夫妻了,难道你们家想反悔?”张文有些急了。 “不,不是的。”何吟儿赶紧安抚他:“家里出了点儿事,过几天再跟你说。我有些累了。” 倚在他的怀里,何吟儿不由得憧憬,若他是侯爷该有多好。若侯爷是他,得知了怀孕的事,定然会非常的欣喜。又想,今晚过来是不是太冒险,娘提醒过她的。可如今侯爷都把她打发到庙里不管了,她一个人怎么熬得住? 屋外有何人影悄悄的靠近,透过窗户望见里面红帐翻动,满眼惊讶。 很快,姚姝媛得到了回报,一时间几乎不敢相信。一再确认消息属实,不禁激动万分:“马上回去,悄悄监视着,我去请侯爷,正好儿抓个现行!” 第三百三五章 特别的奖赏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夜色已经深了,沁梅院的婆子早早关闭了院门,正入梦乡,突然听见有人急拍院门。 “快开门,我是三夫人,有急事见侯爷!”姚姝媛担心去晚了抓不到人,反惹得一身***。 婆子开了门,顾虑的朝上房看看,低声道:“三夫人,很晚了,侯爷侯夫人都睡了。丫” “我有急事,必须要见侯爷,有事我承担!”姚姝媛一面说着一面疾步往房门走,隔着窗子朝内喊了两声。 卫肆沨听见了,不由得奇怪:“大半夜,什么事?媲” “请侯爷见谅,我有急事一定要和侯爷当面讲。” “来人!掌灯!”卫肆沨喊着,起身穿衣,面带不快。 紫翎也醒了:“三夫人来了?能有什么事这么紧急?” “最好是要紧的事!”卫肆沨出去了。 姚姝媛进了门,又一副神秘的令丫鬟出去,没了旁人才讲道:“侯爷,四夫人今天哭闹着要去庙里住,侯爷就不奇怪吗?” “哦?你知道什么?”一听提起何吟儿,卫肆沨目光一沉。 “我也是觉得奇怪,她怀了身孕应该在府里好好静养才对,却一心想去庙里,多古怪。我让人去悄悄看看,没想到,今天夜里四夫人一个人悄悄的从寺庙后门出去,到了林中一间房舍,竟在那里与一个男人私会!他与那男人极为的亲密,可见早不是第一回了。没想到四夫人竟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不齿之事,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我不由得猜想……”姚姝媛观察着他的反应,说出了最关键那句:“若她与那男人相好的很久,只怕怀的也不是侯爷的孩子。” 卫肆沨的脸色早已十分难看,此时只有嘴角的冷笑,满眼森寒。 “侯爷?”姚姝媛见他迟迟不发话,不禁有些焦急:“这会儿只怕他们还在小屋里呢,若去晚了,只怕她狡辩不承认。” 卫肆沨蓦地反问:“你亲眼看见的?” 姚姝媛一怔:“不,我没有出去,但派去的人很可靠,不会看错的。” “这事还有谁知道?”卫肆沨又问。 “没敢告诉别人,只有碧荷和我知道。我知道侯爷最痛恨这种事,如此有辱门风之事,我怎么能乱说呢。”姚姝媛回答的很谨慎,知道他信了,绝对不会放过何吟儿。 “很好!一会儿你带着碧荷跟我一块去,不怕她狡辩不认!”卫肆沨沉吟着出了房门,吩咐了一番,之后命人备车,只说老太太突然不舒服,要赶紧去看看。 紫翎早隔着帐幔听见了那些话,自然不能无动于衷的呆在府里,已然穿好了衣裳跟出来。 卫肆沨领着她上车,却是说:“你去净月庵。” “为什么不让我去?你打算怎么处理?”她不禁追问。 “你乖乖在净月庵等着,先别惊动老太太,我办完事去接你,那时你的疑问都会得到解答。”卫肆沨没讲,那眼底里酝酿的风暴已经揭示了即将会发生的事情。 紫翎脑子里一直很乱,猜到他会做什么,觉得有些残忍,又深知他对这类事的深恶痛绝,更加上何吟儿一再触怒,这次更是直接碰到底线,他怎么可能压的下火气? 车到了净月庵,她下来了,望着马车朝另一处而去。 一路上走的不快,可以说是慢悠悠,姚姝媛很心急,很煎熬:“怎么这么慢?只怕到了地方,何吟儿早不在了,那时她咬死不认可怎么办?” 碧荷却不担心:“侯爷怎么可能姑息这种事,就算四夫人不在小屋,侯爷也会严审那男人,不怕他不坦白。” “你说的也是。”尽管如此,姚姝媛仍是很不踏实,心跳个不停。 林中小屋外的暗影里,监视的人突然被一掌击晕,紧接着一身黑衣的蒙面者从窗户往屋内吹了迷烟。待屋内的人都昏睡了,这人进去,将一粒丸药塞入了张文口中,再往其脸上洒了几滴水,消失在门外。 张文迷迷糊糊的醒来,看到身边的妻子还在,不由得将其抱在怀中,刚准备接着睡觉,却感到腹部一股热气直窜,把全身都烧了起来。他不由得抚摸怀中娇躯,低头索吻,从轻柔到急切,渐渐失去控制变得粗鲁狂躁。他只觉得一团火折磨的他拼命想要发泄,迷失了意识,几乎不知道在做什么。 何吟儿中了迷香,睡得很沉,直至腹部一阵绞痛将她惊醒。看到一贯温和的书生满脸狰狞的只剩***,吓得又推又哭,却无法躲过。 “公子,公子快放开我,好疼,我肚子好疼……”何吟儿脸色发白的哭着,感觉下身有东西流了出来,凄惨的大叫了一声。 这时,张文终于发泄了体内疯狂的***,趴在一旁喘息着,渐渐恢复了理智。 “可儿?可儿?!”当看到满床的血水,张文吓坏了,连滚带爬的掉下床,颤抖了半天才想起来:“我、我去请大夫,我去请大夫!” 不等他有所动作,但见房门哐当被砸开,卫肆沨走了进来。 “你,你是谁?”张文盯着闯入的人,下意识的后退。 “侯爷,救我。”何吟儿看见了他,仿佛在用最后一口气求救。 “侯爷?你是、卫侯爷?”锦州的定北侯,张文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却是更疑惑:“你、你认识可儿?” “可儿?”卫肆沨冷笑。 这时姚姝媛迈步进来,望见何吟儿那副悲惨的场景,既觉得痛快,又觉得可怕。特意看了眼文弱的书房,冷笑道:“你的这位可儿小姐,可是我们侯府的四夫人,本名是何吟儿。你好大的胆子!” 张文脸色一白,瘫跪在地上:“我、我不知道,她说是吴可儿,尚未婚配,是她姨妈做媒,将她嫁给我的。”他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连忙说道:“你们一定是弄错了,她不是你们的四夫人,她嫁给我的时候还是完璧之身,怎么能是做过夫人的人呢?” “什么?”姚姝媛赶紧去看卫肆沨。 卫肆沨想起那天在芙蓉居的事,事后也曾犯过疑,他不但不记得任何事,且没有丝毫知觉,料定是下了极重的药量。若这张文所言属实,那么那天,他根本就没碰过何吟儿,那孩子更不可能与他有关了。 他淡淡冷笑,扫了眼面色苍白的何吟儿,说道:“我岂会认错自己的夫人?你说的没错,她是完璧之身,我从来就没碰过她!” “侯爷,这……”姚姝媛被弄糊涂了。 卫肆沨睨去一眼,制止了她所有的话,将一只小瓶子扔到张文面前:“做了这种事,我能灭你全族!我看你是个老实的读书人,沾上她,也是受了蒙蔽,所以只要你守口如瓶,我便不追究你的族人。” 张文颤巍巍的捡起小瓶,望向床上的人,哽咽着问:“可儿,你为什么要骗我?” 何吟儿只是哭,已经没有力气说什么话。 张文把药一喝,转瞬便死了,这瓶内是剧毒鹤顶红。 “侯爷……”何吟儿哭着望向卫肆沨,满眼乞求。 卫肆沨根本不看她,反而回头盯着姚姝媛。 “侯爷?”姚姝媛只觉得脊背发冷,瑟瑟的往后退,强撑着笑说道:“我、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 “媛儿,何吟儿这件事我得谢谢你,若不是你发现了这间小屋,我还要对她的死微觉愧疚呢。”卫肆沨似笑非笑的说着,将她按坐在椅子里,双手压着她的肩,逼近了,冷冷低声:“既然你知道我最燕厌恶这类事,那就该清楚,我决不能允许任何人泄露今晚内情。” “我、我不会说的,侯爷,请你相信我!我一定守口如瓶!”姚姝媛害怕的一再保证。 卫肆沨瞥了一眼张文的尸体,淡淡冷笑:“这世上只有死人不会开口,才能真的守口如瓶。媛儿,委屈你了,为了我,为了侯府的声誉,你就认了吧。放心,我会好好儿照顾你们姚家。” 姚姝媛脸色一白,刚想尖叫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三百三六章 再办丧事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净月庵里,紫翎还在心急的等消息。因事情敏感,她遵照卫肆沨的交代,并未惊动老太太,只让尼姑收拾了间禅房,坐在里面用茶。 相思蓦地喊道:“夫人,侯爷来了!丫” 她立刻迎到门外:“你怎么处理的?” “我们去见老太太。”卫肆沨挽了她的手,边走边低声说:“往后你是侯府里唯一的女主人,只有你为我生孩子,再也用不着为那些事吃醋。” 她心里明白了,他肯定是采用了斩草除根的办法! 直到此时,老太太才被喊醒,得知他们两个半夜前来,料定是出了大事。但见房门一关,屋内只有他们三个,再看看两人脸色,老太太忍不住先问了媲。 “出什么事了?” 卫肆沨道:“老太太应该知道今天吟儿哭闹着要去庙里住吧?” “我知道了,她想去就去吧。”老太太叹口气,虽觉得奇怪,但也不想多管了。紧接着,老太太意识到了:“是吟儿出事了?” “我说了,老太太别着急,这是她自找的!”卫肆沨口气冰冷:“我以为她住在庙里是为什么,原来是为了与一个书生私会!她让身边的丫鬟在嬷嬷们的茶水里下药,令她们熟睡,然后把那书生引进来。结果两人欢好时,没有节制,令她小产,书生吓慌了就跑,被庙里的和尚看见,有得知小院儿出了事,这才通知了侯府。那书生虽跑了,可丫鬟在。老太太绝对猜不对是怎么一回事。” 他便把何姨妈做媒,促成何吟儿与书生的婚事,以及婚姻的说辞等等都讲了一遍。 “这,这……”老太太的确是想不到,听起来比戏文上的故事还令人难以想象。 “这也是她自食恶果!”卫肆沨冷哼:“她已经死了,大出血。” “这傻孩子,这……”老太太眼眶一红,简直无法想象自小乖巧活泼的何吟儿最终会走到这一步,既生气又惋惜。 “我只对老太太说这些,让您心里明白,她的死不是别人造成的。”卫肆沨说完带着紫翎起身:“剩下的事我会继续办,稍后应该会有结果,老太太别想太多,早点儿休息。” 出了净月庵,紫翎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抿出冷笑,只将完整的实情告诉了她。 “你要杀了她?”她指的是姚姝媛。 “她已经畏罪自杀了,等着我们回了侯府,会有人发现的。”卫肆沨将她拥在怀里,四目相对:“翎儿,我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就是怕你不忍心。你知道,不仅是我最厌恶这类事,这个天下都厌恶这类事,流言蜚语也能化为利刃杀人,我决不允许侯府出现这类流言!往后我只有你一位夫人,省心多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安我的心,只是看到你这样,我有点儿胡思乱想。”她知道他的心,所以不忍心去指责他残忍,她只能说:“到此为止,往后你学着仁慈一点行不行?” 卫肆沨轻笑:“好,为你仁慈。” 刚刚返回侯府,卫肆沨问管家:“三夫人回来了?” “是,三夫人半个时辰前就回来了。” “嗯。”肆沨便没再问。 紫翎心里清楚,姚姝媛回来时已经是个死人了,做了那一切不过是给府里人看。只要明早丫鬟们去服侍梳洗,就会发现姚姝媛与碧荷的尸体。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她回想起以往,她们使计谋害的时候,她是怎样的死里逃生。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未眠。 “怎么还没睡?”卫肆沨揽住她,问。 “我突然想起那个书生,白天在街上我看到了他,他正满心焦急的找着‘吴可儿’。只可惜,何家母女对他是别有用心,他却是一片真情实意。” 卫肆沨冷笑:“不用可怜他,是他太糊涂,好好儿的天上能掉这样的好事儿?他若不是贪财便是贪色,但凡有点儿理智,也不至于快两个月都不知身边睡的女人什么样儿。我看他是读书读傻了!” “你也挺傻的。”她蓦地失笑:“若不是姚姝媛派人去跟,你岂不是又替别人做爹了?那得多冤枉啊。” “翎儿,你可不该拿这事玩笑啊!”卫肆沨想到这件事就满心窝火,顿时将她搂在怀里一阵胳肢,直弄的她泪眼蒙蒙,这才一记深吻下去,摩挲着她的唇低喃:“翎儿,我这么努力,你什么时候让我做爹啊?” “你还得加倍努力。”她低笑着,无疑是诱惑。 “今晚不让你讨饶,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一夜春情。 天亮了,丫鬟的一声尖叫打破了侯府的平静。 紧接着便有人将消息报到沁梅院:“侯爷,三夫人和碧荷服毒死了。” 卫肆沨穿戴了出来,扫着院外众丫鬟,说道:“她死的倒轻松!她把四夫人害的那样,我还没处置,她倒先寻死。死了也省事!” 下人们已经得知四夫人昨晚在庙里小产死了,连身边的丫鬟雀儿也一头碰死,谁都不知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昨夜侯爷侯夫人、三夫人等人全都急匆匆的出去,据说三夫人夜里回来一声没吭,灯都没点。三夫人一死,侯爷又说这样的话,丫鬟们还能怎么想呢?自然认为三夫人造成了四夫人的死亡,被侯爷发觉了,这是畏罪自杀! “瑞大娘,府里的丧事你与管家商量着办吧,记得通知青州的何家,特别是何姨妈。”卫肆沨吩咐了就返回屋内,对着坐在那儿梳头的她说:“丧事晦气,你就别管了。” “不管也得见客。那位钦差肯定要来吊唁,我顺带也去看看是个怎样的人。”她需要些事情分散注意力。 “你想管这事?”卫肆沨不禁与她玩笑:“不如我跟他提议,推荐你为他征粮。” “如果是筹集钱款,我还能捐两件首饰,征粮我可没办法,那是你们男人的大事。不知他昨天过的顺不顺利?”她同样玩笑着问。 双喜蓦地在外禀报:“启禀侯爷,前头已经有前来吊唁的客人,刚刚管家说,方政大人的轿子到了,已在花厅用茶。” “我过去了,不必等我吃饭。”卫肆沨说着已出了门。 早饭刚刚摆上,丫鬟说卫若萱来了。 抬眼一望,卫若萱已经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大嫂,怎么回事?吟儿怎么会死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她一脸平静:“事情的确太突然,若不是她哭闹着非要去庙里,也不至于出事,谁能想到。老太太为此也很受打击,她一向疼爱何吟儿。你去庵里陪陪老太太吧,府里有客,我走不开。” 卫若萱点点头,好一阵子才喃喃的说:“从一开始我就不同意她嫁进来,她不听,可怎么也想不到会这样。她若当初肯听我的,也不至于。”走到门口,回头又问:“二哥二嫂会不会回来?也不知他们在玉州怎么样了?” “事情突然,没通知他们。他们应该很好。”这是她希望的。 府里下人们都为丧事忙碌着,她不过是闷,便打算去园子走走。偶然遇到几个丫鬟,发觉她们个个望她的眼神透着古怪,仿佛是在看待卫肆沨一般畏惧。起先她不太明白,可想了一会儿,明白了。 昨晚的事不管对外如何解释,是否合情合理,别人是否相信,都无法否定她是最得利的那个人。外人有所猜想在所难免,也正因侯府就剩了她一个,更显出特别来,下人们自然就更加恭敬她。 她不禁自嘲:但愿他们别以为梅梓桐是下一个受害人。 相思蓦地说道:“夫人,侯爷来了。” 她抬头望去,迎面路上卫肆沨领着一个身穿官服的男人走来,看两人言行举止,她便猜定那人是钦差。总不会他真拿早起那玩笑当真了? 方政早望见她,在皇宫时曾几次见过,认得,心知这位侯夫人不同一般官眷。不待介绍,他先一步赶上来施礼:“下官方政,见过侯夫人!” 第三百三七章 征粮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含笑回礼:“方大人有礼。” “你要去园子?正好,我正打算带方大人往园中走走。”卫肆沨一面走一面说:“方才方大人还在为征粮的事发愁。” 方政忙道:“如今侯府内正在治丧,下官所提之事实在不合时宜,望侯爷多为见谅,实在是皇命在身,灾情紧接,延误不得。媲” “方大人如此说就见外了,本侯是此次征粮的承办人,若事情不能如期圆满,本侯又如何向皇上交代呢?”卫肆沨瞥了眼紫翎,笑道:“方大人应该听说过我的这位紫翎夫人,不是我说句夸大的话,你若向她请教,或许她会为你出一良策。丫” “侯夫人?”方政大为吃惊,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提议。 紫翎在微微的惊讶之后,瞥见了他眼底那抹精光,极快的一思量,明白了他的用意。皇上下了命令,又在灾情等着,锦州必须交出粮食,不然皇上便能依法治罪。卫肆沨愿意交粮,但绝不会交出那批储备粮。 “侯爷拿我取笑就罢了,当着方大人的面儿就太过了。”她故意笑着扭转话题:“方大人,请到前面亭中小坐,征粮是大事,你与侯爷细谈,我不打扰。” “侯夫人请留步。”方政虽是冲着那批神秘的储备粮而来,但究竟有没有,只是揣测,能不能得到,更是没把握。“这等大事,想必侯爷是不会玩笑的,再者,侯夫人之事下官早有耳闻,或许侯夫人真有什么征粮良策。还望侯夫人体恤下官为难之处,不吝赐教。” “方大人言重了。”紫翎不禁重新审视这人。按理他是督粮官,征不到粮食他只要回京禀明皇上,皇上自然治罪卫肆沨,他却如此担心。不过才第二天,着急还早了些吧。“我不过是有些小见识,说出来,还请方大人不要见笑。” “侯夫人哪里话,下官洗耳恭听。” “我想先问问大人,昨天是如何征粮的?” “下官在知府大人的陪同下,请来锦州城中各大米粮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他们能将仓中的粮食捐出。虽是‘捐’,但朝廷并不是直接索取,而是按照稍低的市价购买。”说着方政叹口气:“最后他们倒是都有所表示,可每个商户都是出两三袋粮食,全都推脱库中没有余粮,铺中难以周转。如此下去,如何筹的出啊?” 她闻之轻笑:“不能怪他们对灾区无情,他们都是商人,商人图利,朝廷的价格太低,他们自然不乐意。再者,大人虽是皇上委派的钦差,却并非锦州人,他们有所顾忌。大人是督粮官,何不将此事委托给锦州官员承办,您只要行事督促之权,事情定然事半功倍。” “请侯夫人明示。”方政不太理解。 “大人诸事包揽,责任自然也包揽。所有人都觉得征粮是你这位钦差和侯爷的事,出了事,也是你们的责任,他们不过奉承,哪里会用真力。只要让他们感到压力,着急之下,自然会有好办法。”说着轻笑:“侯爷是承办人,大人怎么没想到直接让侯爷去办呢?” “这……”方政尴尬一笑,转瞬就有了说辞:“侯爷公务繁忙,已经为征粮提供了各种方便,有些琐事,自然该由下官来亲历亲为。” 紫翎明白,方政是故意如此,若快到期限没有征够粮食,只要卫肆沨着急,为免罪定然会拿储备粮出来。退一步讲,卫肆沨不拿粮食,皇上便治罪。这是进退得利。 “都是为朝廷办事,方大人如此不辞劳苦,相较之下,本侯惭愧啊。”卫肆沨丢了抹眼神给她。 她会意,便笑:“方大人此来,知府大人岂有不尽心相助的道理?他是地方官,对锦州熟悉,方大人可曾向他询问征粮方法?” “知府倒是热心,只是收效甚微啊。”方政又叹。 “唉,我还以为找知府是不错的主意呢。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不该掺合这些大事,恐怕帮不上大人。”她歉意笑道:“府内还有俗务,我先走一步,大人慢坐。” “呃,侯夫人请。”方政见她就这么走了,想起方才那番话,倒有些莫名其妙了。 方政走后,卫肆沨来到沁梅院。 “你打算怎么办?他看似着急征粮,实际是表面紧张暗地里松弛,巴不得锦州商人不配合。”紫翎明白了那位方政大人的用心,所以才没说什么征粮之策。 “他的时间有限,只能在这儿呆十天。”卫肆沨品着茶,心里谋算着,笑着问她:“你真有主意?” “没试过,不知好不好用。”她反问:“你这么问,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 卫肆沨笑道:“先放他几天,等着他松懈了,我亲自张口问他要银款买粮,有圣旨在手,还怕他这个督粮官不给?那时时间无多,他想从中作梗也少了机会,一两天内把粮食凑齐,送他离开锦州。一旦粮食上路,不管出了什么意外都与我无干了。” 沉默的坐了一会儿,她说:“若办完了这件事,皇上还是不消停,你打算怎么办?” “你说呢?”卫肆沨噙着笑,眼睛里却是冰冷。他又岂会再三再四的任人摆布宰割。 她心里其实是很清楚的,只是想到那种局面,不由得很担心。 三天后,出殡。 借着丧事,她请来了商洪。 “二姐的事,你是怎么考虑的?”她开门见山的问:“她已经要生了,不管外人知不知道,你我心知肚明,那是郑家的孩子。纸是包不住火的,再加上她一心不忘郑则,早晚有败露的那天。” 商洪顿时显出疲惫老态:“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竟出了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我没她这个女儿!” 看到商洪如此惺惺作态,即便是真心伤痛,也是出于自身颜面,哪里肯真正的关心儿女呢。商雪彤之所以一心念着郑则,那也是对这个爹,这个家太失望,郑则虽显得那般不实际,却是唯一能够期望的人。 “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生气有什么用?据我所知,郑家没有孩子,二姐若到了郑家,倒不一定吃苦,反而是他们郑家的造化。”她言语一点拨,商洪便望着她,她接着说道:“二姐是你从小疼爱长大的,她现在这个样子,你就不心疼?不管为了她,还是为了商家,最好遂了她的愿,让她进郑家的门。” “可是……”商洪的顾虑在郑则,之前已经闹崩了。 “我有办法让郑则低头去下聘。”她说:“如今钦差大人在锦州征粮,郑家一定存有不少粮食,我要他们家倾囊相售!” “这,他们家怎么可能同意?朝廷给的粮价太低了。”商洪不解。 她抹出冷笑:“若是侯爷为了征粮,愿意提高粮价呢?” “若真能将粮价提高,这么好的买卖,岂不是每个人都争着抢?”商洪有些质疑。 “我找你来,就是说这件事。你回去之后,立刻挂出收粮的牌子,以高于平常的粮价大肆收粮。若有同行来问,你什么都别说,只是收粮,有多少收多少。” “这,为什么?”商洪想不通,只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事,特别是还特意提了郑则。 “只管照我的吩咐做,我难道还会害你吗?我这么做,自然有用意,等收了两天,再有人费心打听,你便说是我要你收粮。”她可以想象届时锦州城内会有多热闹。 如她所料,当商洪在各个铺子挂出收粮的牌子,便不断有人前来打听。谁都知道钦差在城内低价购粮,他却挂出高价,显然是与朝廷作对。然而再想到商洪与侯府的关系,人们又猜测内有玄机。 遵照她的吩咐,商洪对所有人的询问疑虑笑而不言,头两天的收粮数量出乎意料的多。 所有人都怕钦差征不到粮食,最后会强行缴粮,所以见他高价收购,巴不得都卖给他。当然也有些人出于观望状态,郑家便是其中之一。 再次派去打探的人回来,说道:“少爷,问到了,果然是侯夫人让他高价收粮的,这里头一定有文章!” “对!商洪怎么可能做赔本的买卖,或许、朝廷根本不是低价收粮,而且高价买粮,不过是做做样子,侯府好从中大捞一笔!当官儿的谁不这样。”郑则似乎一下子想通了,马上吩咐:“去!挂收粮的牌子,跟商洪一个价!” 第三百三八章 收粮之计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郑则一高价收粮,其他两家米粮大户自然不甘落后,如此一来,其他小商户全都尽情抛售,连带附近其他乡县闻讯也赶来卖粮。 钦差方政早就注意到这个古怪,却怎么也揣摩不透其中用意,所以决定静观其变丫。 紫翎一直关注着粮市的变化,显然如她所期望般的发展。 “侯夫人!”瑞大娘匆匆从外面疾步而来,禀报道:“青州何家发来的丧报,说何姨妈得知四夫人的死,悲伤过度,寻了短见。” “派两个人去奔丧,希望何家能妥善安葬,姨妈这一辈也不容易。”这个结果早在她预想之中,何姨妈是一切的策划者,卫肆沨不可能让这样的人留着。即便是姨妈又如何?一表三千里媲。 “是。” 紧接着,商洪来了。 屏退了丫鬟,商洪说道:“现在城中只有四家在高价收粮,各地不断有粮食运来,郑则收了不少。还要继续收下去吗?再有三天,钦差就要走了。” “没有粮食,钦差不会走。”她自信的笑着。 “可,如此高的粮价,我怕再收下去会撑不住,再说……万一到时候钦差强行缴粮,岂不是亏损很大?”商洪纵然做了几十年生意,但与朝廷扯上关系,仍是不踏实。 “不怕,有人比你更怕。”紫翎低压了声音,与他悄声吩咐了一番。 商洪一听,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为什么在一开始便提郑则,关键在这里。 当晚,郑则千方百计找了个人,令其将商家铺子里的一个伙计请到酒馆里吃饭,不停的灌酒。待酒足饭饱,伙计已是七八分醉意,有问必答。郑则一直门后盯着,见时机差不多,便对着那人使眼色。 接到命令,这人开始打探:“你小子最近很忙啊,请你吃饭都难见到人,生意那么好,商老爷要给你们涨工钱了吧?” 伙计一阵笑,醉醺醺的说:“老爷说了,等出了货,每人都有红包。这回肯定不少!” “我说你们老爷收那么多粮食,那么高的价,卖给谁呀?别到时候全都亏了,连工钱都发不了。”这人估计激他。 “不会不会,我们老爷是谁?是侯夫人她亲爹!这生意是侯夫人介绍的,能有错?我们老爷私下跟账房说了,不怕高价收,到了最后一天,钦差会用更高的价格买走,朝廷不是还等着粮食赈灾的嘛。谁不知道皇帝登基卫侯爷是大功臣,皇帝关照侯爷,侯爷自然关照侯夫人娘家,一样的道理。” “你的意思是,你们老爷还要继续收粮?” “收!听说明天起还要涨价呢,收的多,赚的多啊,谁嫌银子烫手?舍得本钱,才赚得大钱嘛!” 这些话无疑给了郑则一颗定心丸,当即便通知铺子里,明天起把价格提高,压过商家,抢占先机。他倒不指望能独揽这笔大买卖,至少要在其中分一杯羹,有商家陪着,稳赚! 翌日一早,郑家铺子前排起长龙,直至中午,竟收了十几车的粮食。当郑则闻之商家只收了几车,更是喜不自胜。当然,为求稳妥,他不敢将粮价定的太高,每当商家提价,他便在其基础上增加一点。 另外的杨王两家,在这场商战中总有些不踏实。 这天傍晚,两人同时接到帖子,来到一座偏静的茶园,邀请他们的人正是商洪。三人寒暄落座,一阵安静的品茗后,商洪开口了。 “实不相瞒,我请二位来,是希望二位将铺中的粮食全部转卖给我。”商洪一开口就令两人吃惊之余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尽管如此,杨老爷还是问了一句:“商老爷,这么高的粮价收了这么多,难不成真如外面传言,朝廷会用更高的价格买下?若真有这样的好买卖,你可不能一人独吞啊,也得关照关照商会的其他人。有钱一起赚,是我们商会的宗旨啊。” 商洪笑道:“这个是自然,有钱大家赚,所以我才要收你们的粮食。实话说吧,我之所以敢收这么多,是有销路,你们现在把粮食卖给我,仍是赚了很大一笔,若囤积不卖,往后亏在手里,可别怨我没提前告知。你们考虑考虑,过了今晚,我就不收了。” “这……我们商议商议。”杨王两人在一旁相互商议了一番,到底觉得事情蹊跷,加之商家与侯府的关系,不如顺水推舟,不但卖个人情,钱也赚了。于是杨老爷说:“我们同意,只是这个价钱……” “二位如此爽快,我们又是朋友,自然要多关照。你们的粮价我愿意再提高一点,只是希望二位保守秘密,不要将我们交易的事说出去,如此、我还能按照原价去收粮。望二位体谅。” “那是自然。商老爷放心,钦差就要走了,这两天里,我们会照常开着铺子,小买卖没多少进出,外人不会知道库内空了。”杨老爷如此保证,便谈起运粮的细节。 为防人耳目,两家将粮车改装,混在城外来的卖粮队伍中,抵达商家仓库卖掉。 眼看到了最后一天,演绎的如火如荼的粮食买卖终于停止,商家挂出了停止收购的牌子。 方政则一早坐轿子来到侯府。 卫肆沨早在厅中等候,一看到他便笑问:“方大人,粮食收的如何啊?” 方政一改常态,冷板着脸说道:“不瞒侯爷,下官几乎没有收到粮食,锦州的商人真是唯利是图,朝廷遇到了如此难处,他们却是趁机抬高粮价,囤积米粮,岂不是要发国难财吗?这其中的商家,据说是侯夫人的娘家。” “哦?有这事?”卫肆沨一副吃惊,马上表明态度:“方大人放心,我可是承办人,若征不到粮,我也没法向皇上交代。你所说的事,本侯实在不知情。事到如今,方大人打算怎么做呢?” 方政早有主意,当即便说:“之前下官以为锦州商户有忧国忧民之心,会配合征粮,然而如今看来,必须得有强势的政策。皇命在身,灾情刻不容缓,下官希望立刻查封所有商户粮仓,强行征粮!” “这、只怕不妥吧?”卫肆沨故作迟疑。 “侯爷,若耽搁了交旨的时间,皇上怪罪下来,下官吃罪不起。既然商家是侯夫人的娘家,下官也不希望侯爷为难,下官是奉旨钦差,有便宜行事之权,此事下官亲自去处理。告辞!”方政说完甩身边走,边走边对身边人吩咐:“立刻传我钦差旨意,调集府衙所有衙役,立刻查封城中各大商户粮仓!” 卫肆沨卷唇冷笑。 方政来侯府之前便已经做了调查和准备,手下人很快便查封了大小粮仓,并将所有商户召集,挨个“征集”粮食。当看到官家张贴的榜文,上面的粮价极低,众人大惊失色,纷纷望向商洪与郑则,就数他们收的粮食最多。然而商洪一脸平静之色,郑则却是脸色发白,冷汗涔涔。 “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郑则不敢置信的盯住商洪。 前面征收的都是小商户的余粮,没多少存货,当打开郑家的大粮仓,所有人都惊呆了,里面的粮食数大的惊人。面对钦差坐阵,强行低价收购,郑则无法反抗,全身发冷,唯一的安慰便是商洪也将赔的血本无归。 花了好一番功夫,收集的粮食打包装车,轮到商家粮仓。 此时商洪上前一步说道:“钦差大人,草民有话要说。” “商老爷请讲。”方政心里猜想,卫肆沨或许会借着商家粮仓的掩护存放那些粮食,如此收缴,就算得不到全部,起码也能得到大部分。 岂料商洪竟说出令人吃惊的话:“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草民虽是商人,但也想为朝廷分忧。草民能力有限,但愿意将仓中所有粮食无偿捐献给灾区,聊表草民爱国之心。” “什么?你、你愿意无偿捐粮?”方政震惊的不敢置信。 郑则更是瞠大双眼。 此刻,商家粮仓被打开,当看到内中情景,所有人都惊呼一声,郑则更是承受不住一头栽倒。商家偌大的粮仓,空空荡荡,只在角落里堆放了十几袋粮食。 第三百三九章 古怪的提议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征粮进展到最后,卫肆沨终于姗姗来迟。 “方大人,粮食可够数了?”卫肆沨扫着那些已然装车的粮食,不禁感谢紫翎出的好计谋,果然一箭双雕! 方政连忙起身,又恢复了才来锦州时的恭敬客气:“侯爷,下官刚刚命人清点了,粮食足够了。想不到商老爷真是忧国忧民,肯无偿捐献粮食,不愧是侯夫人之父,下官之前误会了。”话音一转,方政盯着商洪,问:“之前商老爷收了几天粮食,据说数量极大,不知存放在何处?既然商老爷要无偿捐献,不好太麻烦,下官命人去装。” 商洪忙道:“回禀钦差大人,草民所收的所有粮食都在这库中。之前草民以为大人已经征到了粮食,所以收来的粮食都转手卖出,毕竟对方出价很高,是极少见的好买卖。媲” “哦,都卖给了郑家?”方政一瞬间全明白了,纵然心有怒气,但粮食已经征集够了,又无可奈何。最终只好笑着向卫肆沨道:“卫侯爷,下官皇命在身,需要即刻启程,押送辆车前往灾区,再回京交旨。下官告辞。” “粮食重要,本侯就不多留大人了,待下次前来,本侯定然好好儿招待。”卫肆沨含笑。 望着方政押辆车出了城门,一路远去,卫肆沨命人跟上一段路。 商洪一路得意的回了府,又命人去郑家打听郑则的情况。 生意一开始他是满腹疑惑,直到那天才听紫翎道破玄机,真是绝妙的主意,没有什么比这件生意更能令他满意。 朝廷特地来锦州征粮,他这个侯爷的岳丈一高价收购,立刻引得人猜疑跟风,郑则自然上当。他把收购来的粮食在夜里装车运出城,再装扮成外地来卖粮的人转卖给郑则,由于粮食数量大,仅仅是赚取一进一出的差价也是不小的数目。这尚在其次,关键是郑则在此次生意中花费了大量钱财买粮,却被钦差低价购走,恐怕郑家要一蹶不振了。 他一直因之前两人的生意恩怨耿耿于怀,又出了商雪彤的事,更是怒火中烧,如今报复了郑则,可谓畅快! “老爷,打听到了,据说大夫给郑则诊断为急怒攻心,都吐血了,郑家老夫人都晕过去了。”下人回报了消息。 商洪闻之大笑:“好!好!” 卫肆沨去了一趟总兵府,而后回到府里,径直来到沁梅院。 “钦差大人走了,侯爷也该清闲两天了。”紫翎从屋内迎出来,嘴角上扬的尽是邀功请赏。 卫肆沨笑着走来:“真要感谢你出了好主意,我该怎么谢你呢?” “我又不是为了酬谢才帮忙,只要侯爷记得我的好处就行。”拿娇的玩笑,原本她就没什么要求的。 “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卫肆沨牵着她的手走到屋内,低声笑道:“钦差是走了,只怕皇上得知征粮如此顺利,见我如此会办事,往后不断有大事压过来。我得未雨绸缪啊。” 明白他的意思,接了茶给他,令相思等人退下,问他:“不知他是想削弱你,还是想铲除你,你又打算怎么办?总觉得防不胜防,况且这也是下下策。” 卫肆沨失笑,逗弄着她的脸说道:“翎儿,你都快成了我的军师了。” “军师不敢当,我不过是话多,你可千万别嫌我啰嗦。”她一副轻飘飘的口吻,俨然玩笑一般。 “我哪敢嫌弃你。”卫肆沨轻笑一声,眼中多了抹正色:“众矢之的,滋味儿可不好受,不管他想怎么样,我都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他刚刚登基,实在不宜如此操之过急,但他这么做,倒是给了我机会。我这位大功臣尚且如此,别人又岂会不自危?” 张了张嘴,她终究是将那句敏感之语咽了回去。 “今天做什么了?”卫肆沨闲问。 她露出一副无聊发闷的表情:“没什么,不过是在屋内院子里转转,本来想找梅梓桐说话,哪知她病了。” “病了?”卫肆沨噙上一抹似笑非笑,猜测道:“入秋了,秋风起,相思长,怕是思乡了吧?” 紫翎不由得睨去一眼,总觉得他话音里别有它意似的:“或许吧。” “你就没找点儿事做?不做蛋糕了?” 提到这个她更闷,不由得泄露了心声:“我一个侯夫人天天窝在厨房烤蛋糕像什么样子?我一去,厨房上下忙乱紧张的不得了,怎么都不自在。我是希望有一家小店,布置的清雅别致,南来北往的人都能尝到我的手艺,我也能自创财富。” 话没说完,一旁的卫肆沨就笑了。 她不悦的嗔视:“你笑什么?怎么,我的想法很天真吗?” “不。”卫肆沨连忙摆手否认,忍了笑,说道:“你可不能开店啊,谁都知道你这位侯夫人擅作新颖糕点,你一开买卖,天下的人岂不全部蜂拥而至,那可要忙坏了你。往后外人再提起来,就不会说你是我定北侯的夫人,反而要说我是蛋糕娘子的夫君。” “蛋糕娘子?”他这一戏说,把紫翎也逗笑了:“听上去不错啊。都说夫贵妻荣,难道就不准‘妻贵夫荣’?我是侯夫人又怎么了?哪条律法规定侯夫人不准开铺子做买卖?天下人知道就知道了,反而省得我宣传,不愁蛋糕卖不出,更不愁有人敢投诉。” 卫肆沨见她说的煞有介事,不由得再问:“你真想开店?” “不行吗?”她笑着反问,的确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行!”哪知他坚定的一口反对,并给出理由:“我定北侯的夫人怎么能给那些人做蛋糕?你要喜欢,只管在府里做,我吃不了,送人。” 听到他如此“小家子气”的话,她好气又好笑,反问他:“你送给谁啊?既然那么宝贝我的东西,你舍得送人?” 卫肆沨似真似假的笑道:“干脆这样,往后逢年过节,下面人孝敬了东西,我也不回了,直接把你的糕点赏一碟,又恩荣体面,又节省简约。紫翎夫人,为夫也是会勤俭持家的,是不是?” 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当心别人背地里骂你‘抠门儿’。” 卫肆沨自己也笑起来,将她抱在怀里,摩挲着细腻的脸颊,亲昵道:“翎儿,昨晚你怎么那么拘谨?” 她笑着转开脸,抿唇不言。 卫肆沨贴在她耳边含笑道:“为夫见你实在闷的慌,有意请你外出,如何?” “去哪儿?”她反问。 “出城转转,让你练练马。”末了勾着她的鼻子套用她的话:“哄你开心,不敢讨赏,别忘了我的好处就行。” 傍晚时分,晚霞满天。 卫肆沨带着她,两人骑马出了城门,沿着通坦的官道一路驰骋,直至一片芳草萋萋的河滩。半个夕阳在晚霞的渲染下渐渐西陲,两人顺着河滩跨马踱步,仿佛正向夕阳进发。青山绿水,倦鸟归林,静谧安详,如诗如画。 抚摸着马鬃,她得意的笑问:“我骑的怎么样?” “真是不错,就是……”卫肆沨故意皱眉,见她询问,这才笑着说完:“就是跟为夫比,还差那么一点儿。” 她嗔笑的瞪去一眼:“我若是能比得上你,只能说明你也不怎么样,还好意思和我比呢。” 卫肆沨望着她,蓦地说:“骑马学的差不多了,想不想学学其他的?例如射箭?” 她很意外,不太确信的反问:“你要教我学射箭?难道想让我陪你打猎?” “反正你闲着发闷,不如找些事情做做。”卫肆沨似乎不是玩笑,托了她的手审视一番,又问:“有没有兴趣?” “我是有心无力,射箭又不是朝夕能学会的,我只怕连弓都拉不开。”她觉得他有些奇怪,不像专为她打发时间。 “事在人为。你看若萱,她箭法就不错。没什么是天生就会的,她也是从小由老侯爷手把手教授的,手都磨出血泡。”卫肆沨沉吟半刻,笑道:“有了,有个玩乐主要靠巧力,我看你能行。” 第三百四十章 病了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隔了两天,卫肆沨来沁梅院吃午饭,双喜捧上一只长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十支缀着红绸缨子的飞刀。刀身冰寒,刃薄如纸,形似柳叶,锋利非常。 “送给我的?”她吃惊于这样的礼物,蓦地想起前两天出城时他的提议,不禁更为疑惑:“你那天的话是认真的?我以为你是在玩笑。你真想让我学这个?” “对于飞刀,我略通一二,一会儿吃了饭我教你。”卫肆沨显然是认真的。 扫了眼丫鬟们,她没多问,但心里已经清楚了他的用意。他担心有一天局势严峻,若皇上真的发难,侯府倾覆,一片混乱,起码她能有些自保的手段。 饭毕,卫肆沨取了把飞刀放到她手中:“这东西小巧轻便,便于藏匿,你若学会了,指不定将来还能做回女侠路不见不平呢。” 她却是说:“真到了我用飞刀的时候,真不知天下成了什么样子。” “不过是有备无患,学个防身的本事,往后你若闷了出去转转,我也放心。”卫肆沨知道即便她真学会了,也不一定能自保,不过让她多学点儿,他求个心安罢了媲。 摸着冰凉的刀刃,抛弃沉重,笑着问:“这东西真的好学吗?” “好学,简单,就是要持之以恒的练习。”卫肆沨拿起一把飞刀,一边向她讲要领,一边曲起手腕,看似没用什么力道,随着手腕一甩,飞刀飞出,一声闷响便扎在门框上。 看着似乎挺容易,她照模照样的学着做,飞刀扔出去却是砸在门上掉了下来。 卫肆沨笑着拾起来:“翎儿,急不来,你得一步一步慢慢来。我早给你准备好了,你先从丢石子开始练起,练足三个月,视效果再练下一步。” 他果真在桌上摆出一只棋子罐儿,打开,里面装了满满的一罐儿石子,皆是弹珠大小。 她不禁嗤笑:“你该不会是哄我的吧?要我天天扔石子儿?别人还以为我傻了呢。” “刚刚扔飞刀还很有兴趣,怎么一听扔石子儿就不愿意了呢?反正你无聊,闷时玩玩,权作消遣。”卫肆沨知道她的性子,一旦真学了,一定会努力学好。 如他所料,就如学骑马一样,紫翎一旦真琢磨起飞刀,也是认认真真,按部就班讲究方法。只是一样,她仍是有些急功,整整一个下午,她保持着一个姿势,对着院墙上挂的靶不停的扔石子儿。香草豆蔻两个人一直在旁边拣石子儿,来来回回拣了三罐儿。 “夫人,练了很久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当心胳膊疼。”相思一直疑惑侯爷怎么送飞刀做礼物,她又怎么勤奋的学了起来。 “是好累,好不容易能扔准。”看着辛苦了一下午的成绩,她有些丧气,飞刀真不是好学的,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大的靶,命中率还这么低。怪不得他说先练三个月,别说三个月后练成什么样,这么的枯燥无味,她很怀疑能否坚持。 防身自保,干脆直接贴身带把飞刀算了! 华灯初上,卫肆沨来到沁梅院,丫鬟们已经将晚饭摆好,却看见她坐在那儿一脸苦色,左手拿着勺子,喝汤。 “怎么了?不饿吗?”卫肆沨不由得纳闷。 她没好气的横去一眼:“多谢侯爷赠送的礼物,我认认真真的练了一下午,这会儿胳膊和手腕酸痛的抬都抬不起。我正考虑明天要不要再继续,这样练下去,飞刀没练成,我倒先瘦了。别人还以为我是找到了什么新奇有效的减肥方法了呢。” 卫肆沨顿时失笑:“才开始是辛苦,你若现在放弃,那今天你就白受苦了。” 慢悠悠的搅动着汤匙,她叹息道:“我觉得是自讨苦吃,你一定是不希望我去开店,故意找事情牵绊我。” “我知道你辛苦了,我喂你。”卫肆沨笑着,亲自为她布菜。 正吃着饭,侍卫送了一封信来,卫肆沨看过后便将信烧了。 她知道又是那些大事,没多问,若需要知道,他自然会说。 饭后,卫肆沨坐在外面用茶,她在里间儿沐浴,相思则小心轻柔的为她擦拭身体,以防她动了右臂又疼。更衣后出来,见他合衣躺在床上,对着她勾手。 “你们把东西收拾了都下去吧。”吩咐了相思,她走到他身边坐下:“不睡吗?” “可能我要病了。”卫肆沨蓦地说道。 “病?”紧盯着他,这话怎么听怎么古怪,当看到他嘴角若有似无的笑,忽然想到之前他烧掉的那封信,有了猜测:“难不成是京城有了什么事?” “尚且说不准,先病了再说,若三天后一切平静,我带你出城去骑马。” “你怕皇上召你入宫?”她猜到了,笑着说:“你就不怕皇上派专车来接你入宫医治?” “能治我的病,只有你一人莫属。”卫肆沨笑着将她一揽,却听吃痛低呼,忙松了手,小心查看她的胳膊,笑道:“真疼那么厉害?” “睡一夜,明天肯定更疼。”想到那种滋味儿,她就叹气。 “那我岂不是不能抱你?”卫肆沨也跟着叹气,眼睛里还压着邪气的笑:“我后悔了,好好儿的让你练什么飞刀,我还指着你早点儿给我生个儿子呢。” “侯爷不是病了吗?好好儿歇着吧。”她揶揄的笑着,在他身边躺下,可他随之就整个儿人压上来,不由分说便是吻。 “翎儿,你可是我的药,要想病好,得好好儿吃药。”打趣完不等她抗议,避开她的右臂,索吻、撩拨,不仅技术炉火纯青,更是对她的身体了若指掌,她哪里有抗衡的机会。 第二天卫肆沨迟迟未起,紫翎对外称他的头痛病犯了,要静养。看似寻常,但一连两天,卫肆沨竟是未出沁梅院一步,只说一直在休养。下级官员闻之,个个赶来请安探望,只认为他病的不轻。 那些前来探望的人自然是没见着他,他整日悠闲的坐在院子里,指导她练习。闷了,传戏听曲,又整日里不束冠,散着发慵懒的靠在躺椅里,仿佛真是在养病一般。 这天紫翎练石子儿练的烦了,回头见他那副惬意的模样,把石子儿一丢,甩身就往外走:“不练了,再练下去我也要病了!” 卫肆沨自然看出来她在闹脾气,却是笑着说:“翎儿,你是去园子里吧?回来的时候摘几支花儿,为夫身体不好,有劳了。” 小丫鬟们个个惊诧着眼打量,闹不清是怎么回事。 紫翎正因枯燥反复的联系烦躁,又见他这样,岂能真顺了他的心,当即便说:“侯爷请别人去吧,我闷了,要出城骑马!” 卫肆沨正要起身,见一名侍卫跑进来,心知是有消息,便任由她去。 “侯爷,贺州来信。” 卫肆沨拆信看了,笑道:“消息真灵通啊,本侯刚病了几日,便传的人尽皆知,连贺州的恩国公都特地写信来关问。”目光沉思,片刻摆手令侍卫离去,招过丫鬟道:“去看看夫人是不是真的出府了?” 此时紫翎已经从侧门骑马走了,沿着以往熟悉的道路,径直奔出城门。 她所选择的是前往东篱山庄的路,道路平整,且车马行人极少。两名侍卫隔着些距离跟在后面。当跑了一段路,前面的道路边出现一抹熟悉的人影,似在沉思什么慢慢踱步前行,直至马蹄声近了才抬头寻望。 徐少棠! 她立刻猜到卫若萱去了东篱山庄,只有将徐少棠一块儿搬出来才不怕卫肆沨得知生气。 已经看见了,她只有停马下来:“你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 徐少棠望着她,不知是看着熟识的脸还是盯着陌生的人,心情极为复杂。许久,这才笑的客气:“闲来无事,出来走走。你怎么一人出城来了?” “闷了,随便逛逛。”看得出他仍是心结未解,不由得牵着马与他一块儿慢走,心里想着他与卫若萱以及薛轶成,早晚都要事发的那一天。卫肆沨若得知她如此肆意安排,定然会十分生气吧。 第三百四一章 来客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路安静的走着,好几次徐少棠转头看向她欲言又止。 紫翎注意到了,疑问的看他,鼓励般的轻笑:“你想说什么?” “你……”徐少棠突然觉得她很陌生,性情举止的改变令一贯熟悉的容貌也觉得陌生了。自从到了侯府,她就变了,他一直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是她不愿牵累自己,可实际上清楚,她是真的不同了。 “小姐!萱小姐!”远处突然传来一人高喊,望去,两匹马一前一后追逐着消失于视线中媲。 徐少棠知道是谁,也猜到出了什么事,看向身侧的她,问:“他们的事,你也知道?” 她点头:“抱歉……” “不需要。”徐少棠打断她的话,尽管觉得她不是自己的商紫翎,也不愿听到她口中说出那些话来。“萱小姐性情急躁,特别是最近总是会莫名生气,有些无理取闹般的挑薛轶成的错,早晚要出事的。若卫肆沨知道了,一定会责怪你。” “你没有打算吗?”她反问。他越是只为别人想,越说明他在逃避自己的问题。 “我?”徐少棠无奈一笑,身不由己:“我能做什么?” 她只好换了话题:“你没有忙生意吗?总是被她拽出来,你爹娘没有异议?” “有大哥二哥照管着生意,我落了不少清闲,你也知道,我……”说到这儿,想起她已非以往的人,什么都是不知道的,涩然笑着止了话。意识到失态,他敛起脸上落寞,笑道:“前些天听大哥二哥谈起,近来有笔生意出了差错,险些被户部消了名。依我看,不做皇商倒也好,省事省心多了。” 尽管话没说明,但她猜测另有内情,只怕也是和侯府扯上关系的原因。 “夫人!”侍卫策马奔来:“侯夫人,侯爷请您回府。” “知道了。”看徐少棠一眼,上马离去。 徐少棠望着她绝尘而去的背影,心里空荡荡的,止不住跌坐在路边,回忆曾经的欢乐。 紫翎策马回城,在城门处险些与一辆入城的马车撞上,幸而攥紧了马缰,避免了被摔下马背的狼狈样子。 马车车窗打开,一道温柔带笑的嗓音关问:“姑娘没事吧?” 原本她没在意,可这个声音太温柔太好听,使得她转头去望,不由得微微惊讶。这男子一看便是富贵公子,声音与容貌堪称绝配,其嘴角上扬的微笑有些风流味道。她在打量他,他同样打量着她,目光毫无顾忌。 “没事。”考虑到自己同样没有检点目光,便没在意对方失礼,驱马入了城门,奔回侯府。 马车内的公子却是看到她身后跟随的侍卫,那么明显的服饰,立刻猜到了她的身份。想不到未及登门,倒先见了女主人! 紫翎回到侯府,只见卫肆沨仍是坐在院子里,惬意的闭眼假寐。 “你找我?”丫鬟们端来水,她洗了脸,接过茶坐在他身侧。 “跑到哪儿去了?”卫肆沨睁开眼笑道:“学会了骑马变得潇洒了,把我丢下一人跑出城去。府里要来客,你让人安排个清静的院子。” “客?什么要紧客人?什么时候到?”见他特地要她安排住处,便知来客不一般,着实好奇。 “可能今天就到,恩国公的长公子莫临秋,前些时候奉诏入京,得知我病了,顺路探望。”卫肆沨见她若有所思,便问:“想什么呢?” “那位国公爷的长公子,是不是和你差不多年岁,长着一双桃花眼,声音温柔,笑起来特别迷人。”她想起了在城门处遇到的那个人,当时没留意,现在想想,那人头上所束的发冠非常人可佩,那马车前后跟的随从都不一般,又是入城,很可能就是莫临秋。 卫肆沨听了她的描述,笑的满眼兴味探究:“翎儿,你形容的如此具体,你认识他?什么时候见的?我怎么不知道。” “才见的,回城的时候在城门口,我险些撞上他的马车了。” “看来你骑马的技术有待提高啊。”卫肆沨压低了嗓音轻笑:“这回他来定是试探,明里多少眼睛盯着,最多住一两天就会走。” “既然明知有人盯着,他还来?”她不太理解。 “谁知道呢。”卫肆沨的样子可不像不知道。 不多时,前头管家来回禀,说莫临秋到了。她已经让人将青松院收拾了出来,安排莫临秋入住,又吩咐厨房准备宴席。莫临秋则在下人的引领下来到沁梅院,登门做客,要首先拜见主人,卫肆沨故意让人将他领到这儿来。 随着丫鬟一声通禀,一袭蓝缎锦袍的莫临秋含笑出现,即便是淡淡的一瞥,也令众丫鬟们看的失神惊叹。这样的男人天生有这样的魅力,说的好听便是招女人喜欢,换种说法便是招蜂引蝶,风流不羁。 在紫翎看来,这莫临秋是这类人中的佼佼者,因为他总端出一副温柔面孔,仿佛做什么都是无心,却令旁人无比在意。 “莫临秋见过卫侯爷。”莫临秋看到了一旁坐着的她,又施了一礼:“见过侯夫人。” “公子不必客气,请坐。”卫肆沨歪在椅子里,状似大病未愈:“请公子见谅,本侯的旧疾又犯了,尚未调养完好,如此模样会见公子,实在不雅。” “不敢,侯爷言重,正是得知侯爷身体不适,临秋特来探望。” “不知国公爷的身体是否健朗如昔?” “多谢侯爷挂问,家父一切安好。”莫临秋笑道:“家父时常提起侯爷,赞侯爷箭法精准,要我向侯爷多为学习。若非家母催的紧,临秋定要在侯府多住几日,以讨教。” “国公爷过誉了。公子一路辛苦,先稍适休息,我们晚些时候再叙话。”卫肆沨说。 “临秋告退。” 紫翎对于恩国公并不了解,只知道是当年太祖皇帝圈定的世袭罔替爵位中的一个,之前也并未见其与侯府有什么亲近来往,却在这时候走动,大有文章。若恩国公觉得新皇帝令他感到危机,就更不该这时候牵扯侯府,除非是他已经没有退路。 想着忍不住问:“这位恩国公……” “他呀,自恃功高,为人傲气,先皇在时便对他多有不满,更何况皇上还是皇子时便与他有过节,他怎么能不自危呢?”卫肆沨冷笑:“莫临秋来试探我,想知道皇上是真的要除我,还是表面文章。他可不会独独亲近我一人。” 当晚,卫肆沨在花厅招待莫临秋,紫翎独自一人用饭。 饭还没吃完,只见福清匆匆跑进来,与相思说了什么。相思变了脸色,与她附耳低语道:“夫人,徐少爷让福清稍个消息进来,说萱小姐自白天跑出去就没回来,薛轶成也同样没回。东篱山庄附近都找过了,没找到人,徐少爷担心会出事。因事情敏感,没敢惊动旁人,想问问夫人怎么办?” 她想起下午那会儿,卫若萱定是与薛轶成吵架负气跑了,这一跑,肯定在哪儿耽搁了,倒不一定是私奔。 “让福清告诉他,不要惊动别人,等等看。若明年他们再没回山庄,再给我来个消息。”她考虑到卫若萱的性情,不得不做最坏打算。 没一会儿,卫肆沨结束了花厅的宴席回来了。 “你们吃的真快啊。”她没料到他回来的这么早,只怕两人没谈什么。 “你脸色不大好,不舒服?”尽管是一瞥,但卫肆沨仍是肯定她有事。 “没有啊,可能是有些累了。我让丫鬟去准备热水,你先坐。”她考虑着,要不要把卫若萱的事情告诉他?她心里仍是顾虑重重。 卫肆沨的目光追着她,满是猜测:“明天我请莫临秋登山赏景,你一块儿去。” “你不养病了?”她揶揄一句。 “养了几天,也该好了。” “我去不太好吧?”因为要等徐少棠的消息,她不太想出门。 “有什么不好?就这么定了!”出于她突来的古怪,卫肆沨偏要逆她的心意。 第三百四二章 寻找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翌日一早,车马齐备,卫肆沨带上她一块儿出城。 她估摸着一出去就得一整天,怕徐少棠传来要紧消息,便特地将福清留下,叮嘱一旦有了消息马上去找她。出城的马车上,她总想着卫若萱喝薛轶成,自顾沉思,根本没注意到一旁的卫肆沨那双凝视探究的眼睛。 马车抵达了枫叶林,顾名思义,这里有成片的枫树,每到秋季枫叶如同火焰般烧红了整座山,美不胜收。在山上有座枫叶寺,山脚下有村庄,古寺钟声,小桥流水,可谓小小的一方世外桃源丫。 “真是好景致啊!”莫临秋赞叹的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媲。 “高处的风光更是无限。”卫肆沨沿着一条修葺整齐的石板路往山上走,紫翎由相思扶着,跟在其后。 “这锦州真是个好地方啊。”莫临秋一面笑着言谈,一面拿余光朝紫翎轻瞟,不明白卫肆沨为什么带着她一块儿出来,难道真如民间传言,他对这位侯夫人痴迷?这个想法刚蹦出来就觉得好笑,依照对卫肆沨的了解,他不是痴迷美色的那种人。 卫肆沨一面走一面回身等等身后的人,见她站在那儿甩着帕子歇息,不由得笑:“走不动了?” “侯爷与公子先走,我在后面慢慢跟着。”她做惯了养尊处优的侯夫人,突然靠两条腿来爬山,着实累的够呛。 “当心点儿。”卫肆沨交代一句,请着莫临秋往前面先走。 见他们渐渐远去,紫翎干脆在石阶上坐下来,歇好了,再慢慢的往山上走。她猜测那两人定是要谈些大事,一定会攀上山顶,她用不着跟那么紧。行至半山腰,她找块石头坐了,欣赏满山的秋色。 “夫人!夫人!”山路上传来福清的喊声。 她顿时猜到有坏消息。 果然,当福清跑到跟前,说的便是:“徐少爷捎来消息了,说萱小姐仍是没有回山庄,但他发现了萱小姐所骑的马。徐少爷猜测,萱小姐没了马,肯定是在山里迷路了。徐少爷已经去找了,因不敢让别人知道,只带了同去山庄的几名护卫。” “在哪座山?”她问。 “离这儿不远,徐少爷担心的是别的。”福清看了左右,又压低声音:“徐少爷担心即便找到萱小姐,萱小姐也未必肯随他回去,或许气怒未消,又做出更过激的事情来。徐少爷怕传扬开,事情无法收拾,所以问问夫人打算怎么办?” 原本卫若萱能耐着性子嫁到徐家就很出人意料,这又出了事……只怕这样的事还不是第一回,所以徐少棠才那么担心。 朝山顶的方向望了望,她对相思吩咐道:“你留下,若我一会儿回来就算了,若是侯爷下山我还没回来,你就说我闷的慌,不喜欢爬山,一人去骑马了。我带着福清,在附近转转。” “夫人,你小心点儿。” “知道。”交代完她便快速返回山下,在福清的带领下,骑马奔驰。 转过两道山路,进了一片林子,林中树木林立,马只能顺着小路慢走。没走多远便望见一座湖,徐少棠正等在那儿听福清的回信,哪知却看见她来了。 “紫翎!”徐少棠策马行来。 “还没找到吗?” “我已经找了当地的猎户询问过,只有那个方向最有可能,侍卫们已经去找了。”徐少棠皱着眉又说:“我们只发现了萱小姐的马,也有可能是薛轶成骑马将她带走了,他们根本没有再往山里走。若是那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先找找,若天黑找不到,我会去跟卫肆沨说。”只怕那时,她也没法儿向老太太交代。 徐少棠有些担忧:“你先回去吧,若有了消息我再通知你。” “不要紧,我跟着找找,若能找到,还得劝她回去。”她估摸着,在这儿呆一个时辰是没问题的,卫肆沨与莫临秋谈事赏景要不了那么快。 两人在山里转着四处寻找。 大半个时辰过去,紫翎从马上下来,活动着四肢。 “喝点儿水吧。”徐少棠把水囊递给她。 “谢谢。”她仰头喝了一气,见他目不转定的凝视,清咳一声,把水囊还给他。 徐少棠忙收回目光,尴尬的挪开眼,掩饰眼底落寞。 “夫人!徐少爷!”福清蓦地高喊,似发现了什么。 等着两人跑过去,只见荆棘上挂着一条红色绸丝。 徐少棠仔细的看了,说道:“没错!她昨天就穿着这样的一件红裙子,一定是她!” “布条挂的位置很低,若骑在马上是不可能挂到的,她一定是步行,即便跑也跑不了多远。”如此分析着,她料定卫若萱一定停留在某处,薛轶成可能找到了她,也可能没找到。“她自小娇贵,即便是生气也不可能拨开荆棘往密处走,一定是顺路而行。你把那些护卫喊回来,顺着这条路找,她走不了多远,一定就在前面。特别要注意能躲人的地方,昨晚一夜,她总要睡上一会儿。” “满春!”徐少棠吩咐了随身的小厮。 福清跟着满春一块儿去召集护卫。 “我们先往前走吧。”她说着把马栓起来,山路太窄,骑马还不如步行。 “我走前面。”徐少棠护在她身前,拨开那些恼人的树枝,又提醒她注意脚下。尽管如此,走了一段路后突然听到她在身后惊呼,回身便看到她摔倒在地上。他忙折回来:“紫翎,你怎么了?摔到哪儿了?” “没事。”她忙笑着摇头:“山里的草地上还有露水,绣鞋踩在上面太滑了。” “快起来。”徐少棠将她扶起,却仍是听见她轻声喊疼,忙蹲下查看她的脚:“是不是扭伤了?” “不是,只是擦破了点儿皮,不碍事。”她连忙摆手,侧身将裙子稍微拉高,只见小腿处有些擦破流血,大概是被什么树枝划的,不严重。 徐少棠正后悔没带着药,却听一声羽箭破空,紧接着胳膊上一痛。 “徐少棠!”紫翎吓了一跳,竟看见他胳膊上中了箭,抬眼循着羽箭射来的方向一望,更是惊愕。卫肆沨! 卫肆沨策马行来,居高临下,冷冷的盯着徐少棠,把玩着手中弓箭,掠起冷笑:“本侯的箭法越来越差了,还以为射中了,原来偏了这么多。翎儿,你说我是不是该勤加练习?” “你!”她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做,又因卫若萱的事在内,竟不知从何解释。 卫肆沨见她如此,以为是当场撞破,她无从辩解,不由得更为恼怒,手中的箭直接对准徐少棠的心脏。 “卫肆沨!你别乱来!”紫翎赶紧将徐少棠往身后一挡,解释道:“我跟他没什么,你不要误会,我们只是在找人。” “让开!否则我也会给你一个教训!”卫肆沨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解释,单单那一个保护的姿势就令他眼睛泛红。 “紫翎,别管我。”徐少棠担心他真的会再下手,一边推她一边说道:“卫侯爷不要误会,我与她真是在找人,是我擅自找她帮忙,与她没有关系。” “够了!”随着一声冷喝,卫肆沨手中的箭飞了出去,擦过紫翎的手臂扎在地上。 “少爷!徐少爷找到了!”恰在此时一名护卫骑马飞奔而来,看到卫肆沨在,惊讶的翻身下马:“卑职叩见侯爷。” 卫肆沨盯着他,又想到方才她与徐少棠的话,一下子冷静了,又疑惑:“找到什么了?你们在找什么人?” “是……”护卫迟疑的看向那两人。 事已至此,紫翎只得如实说了:“在找卫若萱!你的宝贝妹妹!她从昨天起就不见了。” “若萱?”卫肆沨返身下马,将弓箭丢给身后的侍卫,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若萱出什么事了?她不见了,你怎么故意瞒着我?不要撒谎!老老实实的说!” 她想到刚才他一副捉奸又想痛下杀手的样子就生气,冷着脸道:“事情不问清楚你就出手,刚才那一箭你实在不该射他,该射我才对!我死了,你就解气了!” 第三百四三章 事发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你来之前就该告诉我!”虽说是误会,可仅仅看到她和徐少棠在一起那么亲密,彼此又一副保护的姿态,他心里就十分的不舒服。 张口欲要反驳,却望见远远的来了个人,那熟悉的衣裳属于莫临秋。 卫肆沨注意到了,吩咐侍卫道:“去转告莫公子,本侯有些私事要处理,请他在枫叶寺暂歇。丫” 莫临秋听了侍卫回禀,含笑离去。 原本在枫叶山欣赏景色,谈着事,卫肆沨却在得知侯夫人骑马离去之后变了脸色。只因见卫肆沨神色有异,他出于好奇跟了来,没想到竟看到这一幕。看来传言并非尽是虚的,能得先皇另眼相看的女人,必有不凡之处媲。 “满春,快将你家少爷扶回山庄,把箭伤处理了。”紫翎注意到徐少棠脸色都变了,满头的冷汗,胳膊染满了鲜血。 徐少棠看她一眼,在卫肆沨冰冷的盯视下,只得先行离去。 “先去找若萱。”她扭头,让那护卫带路。 “若萱到底怎么了?”卫肆沨跟在她身后,看到她一脸生气,同样冷着脸。 “生气了。”她没多讲,不到万一,仍是不想告诉他实情。 卫肆沨见她仍是这样爱理不理,干脆甩身走到她前面,喝令护卫快些带路,远远把她甩在身后。 护卫在一个山洞前停下来:“回禀侯爷,小姐在里面不肯出来。” 卫肆沨直接走进去,再看到卫若萱的同时也看到了薛轶成。 “大哥?”卫若萱没料到他竟然会出现,一下子就愣住了。 “你在胡闹什么?”卫肆沨心情极差,出口便是斥责,更是迁怒了薛轶成:“你是怎么保护小姐的?怎么能由着她的性子跑到山里来胡闹?出了事怎么不上报?若有万一,你担当得起吗?” “卑职知罪。”薛轶成跪下,没有一句辩解。 卫若萱却是突然哭了,不管不顾的喊道:“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回徐家!我不回去!我是你亲妹妹,你却这么对我,你若逼我,我宁愿去出家!” “你再说一遍!”卫肆沨闻言更加恼怒。 “若萱。”紫翎抢先一步制止了卫若萱的冲动,背对着卫肆沨的目光,安慰她道:“不要乱说,凡事要多想想,你话说的容易,也得顾忌后果啊。”她拿余光扫了一侧的薛轶成,这个提示果然令卫若萱不再顶撞。她又低声道:“你跑出来一天一夜了,我瞒着你大哥,他生气,也是担心你出事。别闹脾气了,快回山庄去看看徐少棠,他受伤了。” “受伤?”卫若萱一愣。 “你回去就知道了。薛轶成,护送小姐回去,不准再出差错!” “是!”薛轶成垂着眼,随着卫若萱告退离开。 卫肆沨没去拦,只拿眼神盯着她,总觉得她隐瞒了什么,他在等待她的解释。例如,若萱跑出来不见了,徐少棠即便真担心出什么事,为什么偏偏找她一人?她又什么避人耳目的出来? 紫翎站在山洞前,侧眼说道:“我曾告诉过你我的故事,你明知徐少棠对我而言是个一般人,为什么还要不问青红皂白的发怒?” “一般人?你会与一般人私下见面?会在我的箭下护着你一个一般人?”卫肆沨直逼到她跟前:“我说过,不准私下见他!” 她放弃解释,转而说道:“若萱跑出来迟迟没回去,怕传出去影响不好,又怕你知道生气,所以他才找我。当初是你逼他娶亲,他们彼此谁都不乐意,今天若萱是跑到山洞里,若是有一天她受不了逃离了锦州再也不回来呢?” “你话里有话。还瞒了我什么?”卫肆沨继续追问,见她不肯说,他却蓦地想起一个被忽略的人:“薛轶成?!” 到底是心虚,一听他猜到这个名字,眼神里就表露了出来。 卫肆沨冷盯着她,语气吃惊又愠怒:“你早就知道?当初是你提议让薛轶成随她去徐家,你故意把他们安排在一起。这回她不见了,你和徐少棠之所以那么紧张,是怕她跟着薛轶成私奔,是不是?” “是!”事到如今,她全都认了。 卫肆沨冷着脸,好一阵子才冷笑:“你那会儿真不该挡着他,我一箭把他射死了,不就成全了他们?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敢瞒着我!” “告诉你,你只会恼怒,会训斥,会使得若萱绝望出走,却绝不会撤销这门亲事。明知你执意要结这门亲,我告诉你有什么用?我甚至想……”犹豫了一下,她终于是说出来:“不如算了吧,不要跟皇上争,不如顺了他的意,放弃兵权,不做这侯爷了。我很害怕到最后什么都没了。” “不做侯爷?翎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我若不做侯爷,那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如刀俎鱼肉任人宰割!以后不要再说这种愚蠢的话!” “我是愚蠢。”她气的扭头跑了。 卫肆沨攥拳站着,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追上去:“商紫翎!” 紫翎从侍卫手中夺了马,一股脑儿奔出林子,也不管方向,顺着大路就跑。 卫肆沨紧跟在后面,追了一路又一路,直至前面的人跑累了停下来。他上前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脸色暗沉,恼怒又不耐的喝斥:“你跑什么!” 她别开脸不理他。 “你!”卫肆沨将怒气压了又压,问她:“你这么生气,是不是因为我伤了徐少棠?” “你是不该伤他,但我不是为这个生气,我也没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尽管否认,但她的脸色明显不是这么回事。 “若没生气,那就不要板着脸。”叹口气,卫肆沨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摩挲着她的脸:“我不该对你发火,若你不瞒着我,我怎么会误会?若我不误会,自然没有现在的事。我知道,你觉得我不该那么对若萱,不该强迫徐少棠,若知道她真那么喜欢那个薛轶成,或许我会改主意呢。” 她知道他不会,但这样的谎言令她觉得舒服很多,至少表示他的妥协和正视。 “你告诉若萱,只要她不闹出大乱,我可以不追究她和薛轶成的事。至于徐少棠……”顿了一顿,口气不那么情愿:“算我欠他一回。” 她在路边坐下,提起裙摆,用帕子将受伤的地方包扎起来。之前分了心,这会儿感觉到疼了。 卫肆沨将她抱回马上,带她回了枫叶山。 在山脚下,她说:“他定是在寺里等你,我就不去了,我先回去,你们慢慢谈。” “也好。回去好好儿歇着。”卫肆沨送她上了车。 回到府里,简单清洗了一下,她躺到了床上。她命福清去了一趟东篱山庄,得知徐少棠的箭伤没伤到要害,这才放心。 卫肆沨返回府内时已是下午,来到房中,她正在小睡。他查看了她腿上的伤,抹了药,微微红肿。看着雪白的双腿弯曲并拢,阳光洒在其上,泛着水亮的光泽,他不由得将裙摆继续往上推,手也顺势抚摸而上。 正在睡梦中的人蓦地惊醒。 “吵醒你了?”他一脸微笑,没一点儿愧色,反而压在她唇上浅尝:“睡的好不好?” 尚带着几分睡意,她一面推开他的手一面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他的手刚从腿上挪开,转瞬便伸进了她的贴身抹胸内,噙着笑注视,欣赏她满脸羞红,双眼嗔怒,更是肆无忌惮的抚弄。直到她真的要生气了,这才封住她的唇,吞没了所有可能的抗议。 她的轻微反抗在他的眼中无疑是玩闹,他狂肆霸道的掠夺侵占,在她的身上留下一个个鲜红吻痕,她轻声的喊疼,听在他耳中却如魅音。她觉得他的热情来的有些莫名。 热浪退却,她盯着他,想看出他是否有什么事。 卫肆沨蓦地对上她的眼,在她唇上轻吻:“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原谅我,不该对你发火。” 她一下就笑了,在他唇上回吻。 第三百四四章 京中圣旨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当天下午,莫临秋辞行离开了锦州。 秋雨绵绵下了两日,放晴后,秋高气爽,十分怡人。 青奕又来到府里,他一来就热闹了,又央求着她做蛋糕,又要学画画儿,又突然想起卫锦之,定要给卫锦之写信。起先只是敷衍,后来实在执拗不过,只得答应他。 “姐姐姐姐,快教我。”青奕抓着笔,满眼期待的望着她媲。 “这样好了,你想和沄哥哥说什么,把它画下来,好不好?”考虑到他所学的字实在有限,便另想了个办法。 “好!”青奕立马高兴的点头,然后冥思苦想半天,提笔在纸上画起来了。 他的画儿虽然稚嫩,但若仔细看还是能读出大概意思。他不会像大人那样驱寒温暖,一写信,只懂得表达自己的生活。他画上花朵、小鸟、点心,又画上笑脸,还画个小人儿手里举本书,这便是他自己了,拿着书,即表示他听从卫锦之的话好好儿读书,又表示很想念他。最后,他在信的末尾歪歪扭扭缀上自己的名字。 看着青奕完成的信,她犹豫了一下,并未再另外附言。 将信折好,让相思送到书房交给卫肆沨,请他帮忙送出去。 “姐姐,我要吃蛋糕。”青奕拽着她的袖子撒娇。 “那么贪吃,当心吃成个小胖子!”其实她早有准备。秋天水果十分丰盛,可以制作各种果酱,酸酸甜甜的味道可以代替奶油来为蛋糕增味,多样的颜色也会将蛋糕妆点的更为漂亮。 她做蛋糕时使用了橘子汁,又把烤好的蛋糕切成三层,中间抹上桃子酱,撒上切好的苹果丁和葡萄干,最上一层做些装饰。用刀将蛋糕切分了,取出一份送到书房,一份送到绮岚院给梅梓桐。 青奕早趴在一边欢乐的吃开了。 虽然在曾经开家蛋糕店便是她的梦想,但卫肆沨不准的理由也有些道理,正所谓入乡随俗,加之局势不好,她的确不适宜去做那些事。做蛋糕不在乎给多少人品尝,重要的是做的时候开心,爱的人享受其中,她同样能够得到满足。 “好不好吃?”她笑着问青奕。 “好吃!”青奕吃的满嘴果酱。 “慢点儿吃,以后姐姐还会给你做的。”她不由得憧憬,若以后有了孩子,是不是像青奕一样可爱。 秋天慢慢的过完了,冬日来临,气温越来越低。 青奕已经请了老师,开始在家中学习了,学了几天,借着给她检验功课的机会,又撒娇着要吃蛋糕。她早知道他这天要来,提前就准备了一只小蛋糕,他正吃的高兴,卫肆沨拍着衣裳从外面进来。 “下雪了吗?”看见他头发上飘着朵雪花,她问道。 “飘了一点儿,估计也下不成。”卫肆沨走来坐下,见青奕嘴里忙个不停,只拿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不由得失笑:“青奕也太贪吃了,你可别总惯着他。” 她笑着拿起桌上的两张纸:“他可是来送功课的,这么冷的天,难为他辛辛苦苦写了两张字,写的还不错呢。刚刚他还背了《千字文》,还是挺用功的。” “原来是来讨赏的。”卫肆沨喝了口茶,蓦地说:“快到冬至了。” 她先是没明白了,当看到他眼中神色,醒悟过来:“你要去京城?” “按规矩,你也得去,若是没个正当理由,难保旁人不借机寻事。”卫肆沨笑道:“我去倒不怕,只是你不喜欢京城,我怕你去了受委屈啊。不如你现在就称病吧,只要你耐得住不出屋子,就能免了京城之行。” 她清楚,冬至是朝廷十分重视的大节日,就算是在国孝期间不大肆庆贺,但皇上要祭天祭祖,仍是盛大而隆重。 “好吧,我病了。”她说着往高枕上一歪,瞅着他笑:“劳烦你替我请假。” 卫肆沨嗤笑,转而问她:“这有三个月了,你的小娱乐练习如何了?” “终于有些起色,我尝试着用飞刀,力量倒是够,精准度还欠缺。我知道这不容易,只怕还得大半年的练习,离出师早着呢。”她已经习惯了这样反复练习的枯燥。 “侯爷,京城来人传旨!”双喜蓦地在外禀道。 卫肆沨显得很意外,掀帘子出去,边往前面走边问:“来的是什么人?知道什么事吗?” “听说来人是宫内侍卫。” 卫肆沨猜测着到了前堂,见来人一身禁卫打扮,手捧圣旨。 “卫肆沨接旨!”侍卫念道:“奉天承运,皇上诏曰:入冬后,朕渐觉身体不适,此病症状与先皇之病相同。卫侯爷之夫人曾几番救治先皇,而今更是朕之期希,离冬至尚有时日,望卫侯爷携夫人提前动身,及早入宫。钦此!” “臣领旨。”卫肆沨自然不会相信萧文璿真的得了病,这圣旨明显是另有文章,然而也容不得他拒绝,若拒绝前去,只会落下把柄。 “卫侯爷,皇上龙体欠安,不能拖延,望侯爷与侯夫人尽快收拾,今日便动身。”侍卫刻不容缓的催促。 卫肆沨试图拖延:“实在不巧,夫人她前两天病了,如今身体尚未养好。” 侍卫似乎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说:“望侯爷体谅,卑职皇命在身,迁延不得。既然侯夫人身体不适,不如带上大夫一路同行。” “请稍作休息,本侯去看看夫人能否起身。”卫肆沨拿了圣旨前往沁梅院,一路脸色冷凝,甚至若紫翎去了京城,只怕就难回来了。皇上借着病,明显想把她留下,用以要挟牵制他。那样一来,他行动受制,将会十分被动。 听到熟悉的脚步响,紫翎忙打起暖间的帘子,一眼便看到他满脸不快。 “相思,将青奕带下去。”她挥退了丫鬟们,将他映入暖间,端上热茶。 “你自己看吧。”不待她问,卫肆沨便将圣旨递给她。 她接了,打开一看,明白了他脸色难看的原因。若拒绝,便是违抗皇命,若接受,等于是送上门的人质。 “即使我病了也得入京?”她试探的问。 卫肆沨冷哼:“我方才就已经这么说了,根本行不通。他一定早有交代,哪怕是你病的下不了床,也得坐车前往京城。这道圣旨很麻烦,传旨的侍卫还在前面等着,绝对不会让你我拖延过今天。” 她想起曾与萧文璿之间的小插曲,比他更了份顾虑。 “对了,老王爷呢?”她蓦地想起擎王府:“到了现在,老王爷和你的关系怎么样了?若我去了京城,老王爷能不能从中帮忙呢?” 卫肆沨凝着眉,脸色并未和缓:“私交虽好,但如今面对的不是小事,何况皇上知道我与老王爷有那份私交,本就对其顾虑,老王爷所能做的便是尽量的置身事外。” “那我去京城。”她说。 “去?”卫肆沨盯着她。 她叹笑道:“既然躲不过,那只能去了。皇上不是借着得病的名号让我去吗?谁都知道我救过先皇,我若不去,那罪名可大了,还没法儿辩解。冬至那么热闹,皇宫里人很多,我弄点儿动静出来,你再借机恳请,皇上总不能为了预防病发而把侯夫人拴在宫里一辈子吧?” “弄点儿动静?”卫肆沨听的嗤笑,追问她:“你打算弄点儿什么动静?” “把自己也变成病人,做个病西施,那时我自己都顾不来自己,又如何照顾得了皇上?只要你演的好,当着满朝大臣,皇上也不好强求吧。”略带狡黠的轻笑。 卫肆沨听懂了她的意思,思忖着,笑叹:“而今只好试试了。” 话音未落,双喜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侯爷,宫里来的人在催呢,说要下雪,请侯爷及早安排了动身。” “就说在收拾东西,用过午饭启程不迟。命管家好生招待,备好车马。”卫肆沨说着起身:“你交代丫鬟把东西收拾收拾,带上相思春杏好使用,我去趟书房,写封信。另外找人去趟净月庵告诉老太太,请她回府里住些天。” “知道了。”再去京城,又是无奈。 第三百四五章 再居秋水阁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当天下午车马启程,临行前梅梓桐闻讯赶来相送,准备了一只食盒外加几样礼,请她顺带送到京城的梅家。若非此次是被迫前去京城,她会带上梅梓桐,以全其思乡之情。 刚出城门,雪花就飘了起来,及至京城,已是一片白皑皑的银雪世界丫。 不知为什么,当抵达了京城,她想起了钰恒,不知钰恒是否依旧像从前那么单纯快乐。又想起卫锦之,不知是否会回锦州过年呢? “在想什么?”卫肆沨注意到她蹙起的眉。 “先入宫吗?”她问。 “嗯。”卫肆沨眸底神色冰冷,对于这趟京城之行,他已经开始做最坏打算。他是绝对不可能将她单独留下成为人质媲! 马车刚刚入城,却早有人在城门迎候。 “卑职武泉,奉皇命在此等候侯爷侯夫人!” 一听车外声音,卫肆沨便冷笑:“有劳了,本侯立刻携夫人进宫。” 一入宫,武泉一边引路一边说:“近两日皇上时常感觉心痛,因有先皇病例在前,很是担忧。” 卫肆沨淡笑:“皇上尚且年轻,怎么会得大病呢?或许只是时节的关系。” 武泉领他们到了养心殿:“侯爷、侯夫人,请。” 殿门一开,空气便有暖暖的香风,殿内仍如从前,只有几样摆器略微变化,显示出如今主人的品味偏好。小公公打起幔子,萧文璿坐在里面的暖间内,正与一名大臣说话。 “臣卫肆沨,叩见皇上,皇上万岁。”卫肆沨携她下拜。 “卫侯爷与夫人快快请起。”萧文璿笑道:“侯爷夫人一路辛苦,按理该让你们歇歇再来,只是此前朕一直感觉不适,太过担忧,这才命人在城门处等候。或许是朕庸人自扰了。” “皇上言重,或许皇上只是勤于政事,过于劳累。”卫肆沨自然不会顺口承认他得病的事:“若皇上没有其他吩咐,臣带夫人先告退。” “嗯。”萧文璿倒没有强留。 紫翎心里挺疑惑,刚从殿内出来突然就听有人惊呼“皇上”,紧接着便见武泉追出来,一面令人去请御医,一面焦急道:“皇上突然说心口痛,紧接着就晕倒了,侯夫人快去看看吧!” 卫肆沨顿时沉冷了眼色。 紫翎却是在武泉的再三催情下,根本没有任何谦虚的机会。重新返回殿内,萧文璿已经睡在床内,帐帘全都放了下来,卫肆沨被拦在外面,只有她一人进去。这简直是赶鸭子上架,她只能再充一回大夫,掀起帘子查看萧文璿的状况。 看到他面色如常,只是睡着,试探的把手伸到他鼻前,有呼吸。 尽管他之前的确是担心过会遗传先皇的病,但如今他正年轻,就算有遗传也不会这么早发病,他不过是借着幌子把她困在京城,牵制卫肆沨罢了。 “侯夫人,皇上怎么样?”一侧的小太监焦急的询问。 “应该没事,等御医来了再仔细看看吧。”她从床边退开,再看了眼萧文璿的气色,哪里像生病的人?即便要演戏,也该逼真一点。或许,他就是要卫肆沨知道他不是真的病,就是向卫肆沨要一个人质保证其不会有谋逆之举,看卫肆沨是否肯顺皇命。 御医赶到,对皇上诊脉,说没有大碍,至于病症的描述,竟一如当初的先皇。 她不由得追问:“你是说,皇上真的遗传了先皇的病?” 御医回道:“根据症状来看,极为相似。先皇早年便有这些征兆,只是误以为是些小病不适,随着年月增长,渐渐就严重了。” 看来,这真的是皇家的家族遗传病了。 稍时,萧文璿醒了,隔着帘子问:“侯夫人可在?” “臣妇在。” “侯夫人可还记得朕以前的担忧?只怕是成真了。”萧文璿命人将卫肆沨请进来,说道:“先皇也曾为这个病大为忧虑,侯夫人有些御医所没有的本事,能令先皇放心,朕是亲眼目睹过的,朕对侯夫人也有一份倚靠之心。还望卫侯爷体谅,朕想效法先皇,有劳侯夫人在秋水阁暂住,帮朕熬过这个冬天。” 卫肆沨闻言丝毫不意外,回道:“皇上言重了。皇上清楚,夫人她根本不懂脉理,当初是侥幸救了先皇,使得先皇另眼相看。如今皇上不过尚在早期,御医们有办法医治,她又何德何能呢。” “卫侯爷过谦了,是怕夫人辛苦吧?”萧文璿轻笑,出口的话很是坚决:“朕相信侯夫人,如同当初先皇对她的信任,信任到愿以性命相托。朕没有什么御赐金牌相赠,但可以许诺,侯夫人不会白白为此辛苦。朕已经命人收拾了秋水阁,一应服侍的人都安排齐全,侯夫人只需带两个贴身人就行了。有什么需要,只管张口。” 话已至此,卫肆沨与紫翎只有领旨。 从养心殿出来,卫肆沨送她到秋水阁,坐在房内,眉色暗沉,冷哼道:“我看他没安好心!” 她故意玩笑:“你说的那份心指的是什么?难道他堂堂的一国之君,会对我这个有夫之妇感兴趣?” 卫肆沨抬眼看她:“翎儿,你说这话就很奇怪,看来,你是早有感觉。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她低眼一笑,避人耳目将他拉到里间,指着密道的入口与他说:“有一次他半夜从里面出来,把我吓到了。” “他有没有做什么?你怎么没告诉我?”卫肆沨立刻满眼森寒。 “他不敢做什么。”她忙安抚了,说道:“以前他不敢,现在就不知道了。我并不想住在秋水阁,这密道让我睡不安寝。” 卫肆沨凝视着密道入口,沉吟了好一会儿,冷笑:“若他真有什么不轨,不准瞒着我!他若敢,我就让他尝尝灭国的滋味儿!” 听到他这么说,她并没有特别的激动,而是不断翻滚的不安。她一直担心的就是他与皇上正面冲突,那时国家大乱,民不聊生,她仅有的家和亲人也将运命忐忑。这是她真正害怕的。 卫肆沨没有在秋水阁多呆,等着春杏相思将东西送来之后便离开了。 她不问也知道,他会很忙,如今不是去探究他怎么准备,而是要多想想秋水阁的生活。 相思和春杏一直忙着收拾衣裳等物,安排好后端了杯茶给她,低声疑问道:“夫人,皇上真的得了先皇的那种病吗?那种病不是治不好吗?” “不见得。”她并没详说那种病,萧文璿的得病真假很令人质疑。 “启禀侯夫人,玥公主来了。” 她刚站起来,萧玥便从门外进来,宫女为其取下身上的奢华暖裘。 “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侯夫人了。”萧玥笑着落座,接了宫女端上的热茶,环视着秋水阁内的一切,发出感慨:“这秋水阁最早便是皇帝闲暇时的休养之所,只有父皇一人住过,如今看来,倒成了侯夫人的别苑。这儿的东西与上回又不同了,全都特意重新布置过呢。侯夫人可喜欢?” “宫中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我当然没什么可挑剔。”尽管对方明显的别有含义,她也只当没听懂。“按理该我先去看望公主,倒令公主先过来了。” “没什么,听说皇上突然病了,各宫都去探望,我也是顺路。”萧玥说着话音一停,似想起了什么,眼神黯然:“这样的话我曾经说过,那时父皇还在,如今才多久,却已物是人非。”意识到失态,萧玥掩饰的一笑,自嘲道:“如今为先皇守孝,至少在三年内,不用担心选驸马。这皇宫,住一日是一日。” 见其眼中伤感,紫翎倒不好接话。 萧玥的心境并非不可揣测。先皇最为宠爱的公主,随着先皇去世,新帝登基,她曾经的盛宠已经不复存在,还将沦为新帝笼络臣子的联姻工具。她若是心系卫肆沨,如今的局势更加不可能得偿所愿。 萧玥失神了一会儿,放下茶杯,重拾往日尊傲:“侯夫人才来,定是劳累了,不多打扰,告辞。” “公主慢走。”她送至门外,望着宫墙屋瓦,想着真走了那一步,卫肆沨的成败都不能令她觉得高兴。 第三百四六章 皇后之言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居于宫中,礼节不能少。 她先见了太后和贵太妃,又去见皇后。这位皇后在做王妃时曾在几次宴席上见过,柔和恬静,少言寡语,像那种脾气特别好的女人,或许正因脾气太好,反而显出几分怯懦来。她也不是妄自揣测,第一回想见,那时贵太妃曾轻斥过她由着萧文璿在女人身上胡闹。 “侯夫人一路辛苦,快请坐吧。”皇后温和热情的免礼,面带几分担忧的说:“自从得知皇上可能是遗传了先皇的病,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好在侯夫人来了。不怕夫人笑话,看到侯夫人,我心里就平静了,这可比整个御医院御医们的话还管用。” “皇后言重了。我哪里比得了御医,御医都说了,皇上的病尚在早期,是可以医治的。皇后不必太担心。”想到这位王妃做皇后也有段时间了,仍是如此亲和,估计也端不出多少皇后的大架子。这样的人,在后宫怕是熬不长媲。 皇后轻笑着,略微低眼:“但愿如此吧。侯夫人既然已经在秋水阁住下,往后没事常来坐坐,让我也能知道皇上的具体情况。再来,也多个说话的人。” “是。”眸光一闪,她忽然想到个主意,便试探着说:“说起来秋水阁就我一人住,是挺寂寞的,我也想离皇后近些,往来说话也方便。” 皇后仿佛没什么心计,根本没往别处多想,顺着话就笑道:“谁说不是呢。秋水阁那个地方,当初先皇是为了休养清静而建,地方就有些偏,去哪儿都要绕路,都不方便。若侯夫人不嫌弃,我试着跟皇上提议,请夫人住在坤宁宫可好?” “那是我的荣幸,有劳皇后,只是……”她略坐迟疑:“若皇后跟皇上提,不要提起我,免得皇上以为我对住处如此嫌弃。” “那是自然,是我想有夫人做伴。”皇后笑着答应。 她想,若是能住到坤宁宫来,萧文璿便不能肆意,别的不敢保证,起码晚上睡觉不担心房间里突然多出一个人,安心多了。只是,成功的机会不大,若萧文璿真有别的心思,怎么可能听这位怯懦皇后的话呢? 天色暗了,明亮的灯光照着宫殿,琉璃瓦上泛着冰冷寒光。 开始摆晚饭了。 秋水阁的这些人已不是从前的那批人,个个都是训练有素,当值时静默侍立,毫不多言多动。幸好这次带了相思春杏,而她们又陪着住在这儿,否则真是要度日如年。 吃过饭,她说:“相思晚上陪着我睡,总觉得这屋子太大太空,显得太冷清了。” “是。”相思是知道屋内有密道的,见她如此吩咐,便猜到她的顾虑。 没什么消遣,她又像上次那样,重新订了本册子,新画一个故事。因为画了上一本,又时常教青奕,她本来很一般的画技也有了进步,如今反正是为打发时间,她开始尝试画点儿难度较高的内容。 消磨了一个时辰,她便睡了。 到底是连日车马劳顿,她很快熟睡,直至天亮醒来,一夜都很安静。 “侯夫人,侯爷来了。”早饭刚过,卫肆沨就来了。 “你们下去,我与夫人说些话。”卫肆沨一来就令相思等人退下,坐在里间,张口便问:“昨夜睡的如何?” “很好。”她明白他话外意思。 卫肆沨道:“离冬至尚有几天,冬至之后,只怕他就会让我返回锦州。先试试你的办法吧,起码你若病了,我有留下的理由。”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块帕子,里面似包裹着什么什么:“给你防身。” 她带着疑惑将帕子层层揭开,里面竟只盘花嵌宝的金扁簪,一时不解其意。 卫肆沨将扁簪拿起,轻一拉,竟见扁簪分成两部分,套在扁套内的簪子像剑身一般,闪着锋利冰寒。将簪子放在她手里,示意道:“掂掂看。” 她拿在手中试了试,这个分量,这种手感,一下子想起了他让她练习的飞刀,明白了他的用意。虽然她的飞刀尚未练好,但他想让她在危机之时有个顺手的东西使用。 “戴在头上看不出来,却能在关键时刻救命。我希望你用不上。”卫肆沨将扁簪复原,亲自为她戴在发上:“你单独在这宫里,变数太多,恐怕也是我无法一一顾全的。你凡事都要多份心眼,格外谨慎,谁都不可信。” “我知道,你放心吧。”知道他担心,也清楚他现在面临着怎样的局面,不想让他太过费神劳累,便笑着说道:“我也是经过了很多的事的,早不是天真的人了。我知道你很忙,又不能总来宫里,我自己会格外经心的。不过几天而已,等我演场戏,那时再看局势如何。” “宫里这么多御医,你那么自信?”卫肆沨不禁笑。 “女人嘛,总会有办法。”其实她尚未想到主意,但觉得想装病也不是大问题,关键看选择的时机和方式。贵族女人们,就算没病都是娇娇弱弱,有个头疼脑热就请医吃药,就算御医诊不出病症,她只要装的像,谁又敢肯定她真的没病呢? 卫肆沨知道她聪敏,然而关心则乱,他是越来越体会到其中滋味。 养心殿内,皇后带着特意熬煮的汤来探望。 “有劳玉芙了。”萧文璿喝了两口,不经意看到她眼中神色,猜到了:“有事?” 皇后轻笑道:“是有件事,想请示皇上。这次侯夫人入宫来,估摸着住的日子不短,秋水阁那边冷冷清清的,我想着若可以,请她到在坤宁宫,彼此说说话,有个做伴的人。” “你与她那么投缘?”萧文璿稍感意外,却也清楚她的为人性情,与其说脾气好,倒不如说性子软。若是换个人做皇后,只怕跟他知会一声,早将侯夫人接到宫里安置了。 “是,我看她和一般夫人不一样,定能有许多话可以说。”皇后说着止不住垂下眼,仿佛不敢与他正视。 萧文璿自然看出她另有心思,稍加猜测便知道了:“你定是听说了侯府里的那些事,觉得她很聪敏。对不对?” “是。”皇后的笑不那么自然了,紧紧交叠着手,不敢再多说。 “既是投缘,平时多见面聊聊即可,犯不着再换住处。秋水阁早布置妥当,她几次住过,只怕也住习惯了,好好儿的又换什么呢?再者,安排她住秋水阁也是几经思量,她到底是侯夫人,只怕一个人住还觉得便宜些。先皇在时不也这么安排吗?”萧文璿这番话一说,先皇都搬了出来,任是谁都不敢再多言。若单单拒绝皇后,犯不着说这么说,这也是为了传给其他人听。 “皇上考虑的周全,玉芙愚钝了。皇上注意歇息,臣妾告退。” “嗯,你去吧。”萧文璿望着这位皇后,虽有几年夫妻情分,却并无半点爱意。 他知道皇后来说这件事的小心思,她清楚自己的性子,知道做皇后不容易,后宫之主一国之母,多少女人眼睛盯着想将其取之后代。皇后虽怯懦,但不笨不傻,得知侯夫人到了宫里,又闻听过侯府的那些事,便想借着对方的聪敏智慧坐稳皇后之位。 虽没同意皇后的话,但不反对其与秋水阁多接触,如此反而令其他人少些猜忌。 “皇上。”安排在秋水阁的一名小太监前来,低声回禀道:“刚才卫侯爷到了秋水阁,与侯夫人在内单独呆了半个时辰,出宫去了。” 萧文璿问:“昨夜侯夫人睡的可好?” “回皇上,相思姑娘陪侯夫人在屋内安寝,侯夫人一夜睡的十分安稳。” 萧文璿听了就笑,知道她防着他,然而他若真有心去,岂是她轻易防得了的。 却说皇后离开了养心殿,立刻吩咐人去秋水阁邀请侯夫人。 紫翎闻之前往,得知皇上的拒绝,毫不意外,但仍有些小小失望。原本坐了坐就打算离开,却见皇后热情的再三挽留,她只得继续相陪,反正回去也是无趣的发呆。聊着闲话,皇后开始讲起宫里的这些后妃,看似闲谈,她却慢慢品出了蹊跷,开始明白这位皇后热情相待的另外用意。 她忽然觉得,这并非坏事。 第三百四七章 这一闹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这天,照例是往坤宁宫。 明天便是冬至了,萧文璿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不论白天或是晚上都不曾见她,倒令她很不踏实。 刚至坤宁宫宫门口,恰巧遇见琇妃,因听皇后几次提及,她对这人有印象。纵然是寒冬穿着厚实衣物,仍能看出其婀娜身姿,容貌自然也是出类拔萃。据皇后所言,琇妃虽表面清雅高贵,却是最记仇,最喜背地里告状。这自然与萧文璿的宠爱离不开。 “侯夫人,真巧。”琇妃含笑打招呼媲。 “琇妃请。”她淡淡的客气。 此时皇后跟前已经坐了几个人,寒暄之后谈的都是皇上的病,免不了对紫翎问长问短。稍后,旁人都走了,皇后单独留下她,并让宫人都退下。 皇后叹息着说:“侯夫人帮我想想办法,我夹在中间实在左右为难。”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她的确不解。 皇后坦言道:“并非我气量小,容不下人,也不是喜欢嫉妒吃醋,而是贵太妃的话不能不听。贵太妃不喜欢琇妃,说她只会媚惑皇上。我知道皇上非常喜欢琇妃。做王妃时,琇妃只是个小小秀女,后来被皇上看中,皇上为了逗她开心,还把自己弄病了。贵太妃对此很生气,原本就不同意封其为妃,奈何皇上坚持。如今皇上病了,正该好好儿调养身体,可琇妃一去养心殿就呆半天,贵太妃担心皇上身体,就希望我出面管管,可、我又不知该怎么管。” 到底是皇后性子怯懦,否则召琇妃来申斥一番,不是做皇后的本职么。 如此说来,萧文璿的确很宠爱琇妃,算是古今常见,男人喜爱的女人,通常不讨母亲喜欢。身为贵太妃,若觉得琇妃媚惑,同样可以召来申斥,又为什么推给皇后?断不是怕皇上生气,或许,是想借机让皇后树立威信吧。 想到这儿,她笑道:“皇后不是不知怎么管,是担心管了之后皇上不悦吧?” 皇后淡笑,算是默认了。 “皇后总是如此瞻前顾后,别人更不把你放在眼里,贵太妃希望你来管,也是为你好。身为皇后,总要做些事。”话音一顿,又说:“那会儿我见琇妃穿的很不一般,她平时都那么穿?” “是,那是她的喜好,皇上宠她,什么都给最好的。”皇后纵然再贤惠,提到这儿不免酸涩。 她打量着,反问:“皇后希望怎么样,到底得拿个主意,否则我也不好贸然说话啊。” “只要皇上不生气,贵太妃又满意,怎么样都行。”皇后说出顾虑。 她估摸着,说道:“要我说,皇后别管皇上了,照着贵太妃的意思来办吧。皇上再不高兴,你也是正宫皇后,有贵太妃帮着,他又会怎么样呢?反过来可就大为不同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皇后自然明白,若贵太妃对她失望,随便几句话,可能皇上就顺水推舟把她废了。 “明天是冬至,诰命们都要来恭贺,那是最恰当的时机。皇上要去祭天祭祖,你放心的做,有贵太妃帮着你,皇上回来之前事情就已经定论了。”说着又把具体的话讲了一遍。 皇后面带犹豫:“试试看吧。” 从坤宁宫回来,她一直想着明天的事,正好可以利用。处理琇妃,将会吸引所有人注意,她便能当着众目睽睽病倒,再看萧文璿如何决策。 转眼到了翌日。 一大早起宫中便来了各府诰命,她陪在皇后身边,走马观花似的看了一个又一个诰命。难得皇后耐得住性子,一直微笑着等众人觐见,还时不时问两句话。她不禁想,这皇后还是有很多优点的,可惜萧文璿看不到。 “启禀皇后,琇妃到。” 琇妃姗姗来迟且不说,一身华贵的衣裳首饰在众后妃诰命之中显得那般的与众不同,特地是端着一脸的骄傲尊贵,整个活脱的“恃宠而骄”。 皇后尚且没怎样,其他几位娘娘就已经面露不悦,却不好发作。 “臣妾给皇后请安。”琇妃福身做礼,而后便退在一旁自顾落座,可见皇上对其的恩宠有多盛。 若在以往皇后都随她,可这回…… “琇妃,你是从秀女出生,不懂宫中规矩吗?”皇后含笑问了一句,看似寻常话一般。 琇妃微愣,主要是不解这话什么意思。 殿内众人全都望了过来,不知出了什么状况。 一旁有位后妃反应极快,笑着说道:“琇妃见皇上不施礼,那是皇上宠爱,但冬至这样的大日子,对皇后却如此怠慢,当着后宫诸妃各府诰命,琇妃真是做了个好表率啊。” 琇妃明白了,却是毫无惧怕:“臣妾并未怠慢,不知哪里做的不妥?皇上从未指责过臣妾。” 一见皇后又面露犹豫,紫翎在旁悄然递眼色。 皇后便道:“嬷嬷,琇妃既然不懂,就再教教她。” “遵旨。”嬷嬷走出来,对着琇妃说道:“娘娘既然做过秀女,定是学过规矩,如今既然忘了,就再跟奴婢学一回。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后宫之主,后宫之内皇后最尊,不管是哪位娘娘见了皇后都得行礼。”说着嬷嬷便将礼仪当面做了一遍,又说:“礼毕,要听皇后发话,例如琇妃方才又做的十分不妥,皇后一句未说,琇妃岂能擅自落座?岂不是目无皇后?遵礼守节,这是做后妃的根本!” 当着这么多人,一向受宠的琇妃不禁脸色难看,蓄了一肚子生气,蓦地起身就走。 “大胆!”皇后在紫翎的极力暗示下,破天荒发了脾气,抓了茶盅砸在地上,喝斥道:“琇妃!你真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你当这是哪里?” 琇妃回头盯着皇后,竟然说:“皇后不过是故意寻衅,臣妾要找皇上评理。” 皇后一听这话,是真的恼怒了:“来人!把琇妃拿下!如此辱慢本宫,简直岂有此理!” “你们敢!皇后如此相逼,臣妾唯有一死!”琇妃被娇宠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气,气性一上来,竟朝柱子上撞去。 皇后吓得脸色一变,其他人一阵低呼。 却只见有人冲上去,将琇妃抱住,却又抵不住惯性,被推到柱子上,一下子昏倒在地。这正是紫翎!原本还在想怎么借机装病,哪知琇妃闹了这么一出,若真让琇妃撞头,焦点就不在她身上了。 “侯夫人!侯夫人!”众人回神,连忙上去查看。 不知是谁将琇妃顶撞皇后的事报到了慈宁宫,皇太后与贵太妃都来了,却看见这么一幕。某位娘娘将事情禀报了,更是把琇妃添油加醋描述了一遍。 “快找御医来,看看侯夫人要不要紧。”皇太后倒不好管别的,把事情留给贵太妃处置。 贵太妃盯着琇妃,满脸愠怒:“你这是仗着皇上宠爱,把皇后都不放在眼里,把我也不放在眼里。这么大的日子,当着这么多人,你哪里有点儿后妃的样子?来人,把琇妃押下去,等皇上回来,我倒要看看皇上怎么处置!” 御医赶来,诊视后回禀道:“侯夫人大碍是有些受惊,应该没有大碍,只是脉象有些奇怪,等着夫人醒来,下官再仔细看看。” 贵太妃听了,把皇后叫到一旁:“闹出今天的事,你也要好好儿的想想,都是你一贯放任,那些人不把你放在眼里。做了皇后,就要拿出皇后的气势,否则你只能被她们欺负。你放心吧,琇妃这件事我会帮你,只是你要记得,往后别再那么软弱!” “是,多谢母妃教诲,玉芙谨记。”听了贵太妃的话,皇后这才踏实。 贵太妃又朝床上昏睡的人看了一眼,低声叮嘱道:“侯夫人还是住在秋水阁比较妥当,投缘是好事,也别太过亲密。做皇后不能只顾眼前,也得知道些别的事。” “母妃?”皇后没有听懂,只知道是别有暗示。 “算了,改日再说吧。”事情敏感,贵太妃不再多言。 “侯夫人醒了。”宫女禀道。 皇后忙前去探问:“夫人怎么样了?不要紧吧?” “多谢皇后,不碍事,只是有些不舒服。”原本她只是想借机,哪知被琇妃一撞,竟真的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三百四八章 处置琇妃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因昏倒之事,她顺势推了宴席,做出十分虚弱疲惫回到了秋水阁。后宫里的琇妃演出的闹剧,撞昏了她,皇太后贵太妃以及皇后皆觉得有失颜面,又因她侯夫人的身份,少不得命御医跟着再去诊视,送了很多的东西来。 她躺在床上,相思安顿好她,身边没了别人,这才问:“夫人,你方才是真的昏过去了?” “嗯。”她也不明白怎么回事,纵然琇妃力气再大,也不至于把她撞晕啊。 “夫人是不是病了?”相思疑问。 春杏听到外面宫女的声音,说道:“御医来了。” “请进来吧。” 相思将帐子放下来,在她手腕上搭了方帕子媲。 御医请了安,半跪着为她诊脉,仔仔细细诊了一番,这才笑着恭贺:“恭喜侯夫人,侯夫人乃是喜脉,尚不足两月。” “喜脉?”她闻言吃了一惊,轻抚着小腹,又问:“我为什么会昏倒?” “夫人的身体有些虚弱,加之有孕,突然遭受猛烈撞击,一时经受不起。这个没有大妨碍,只要不忧虑,放宽心,饮食调养,注意休息,过些日子便能养足气色精神。” “多谢,相思,送送御医。”得知腹中有了新生命,她是喜悦的,却更加担忧。如今这个局势,这么个处境,怀孕无疑是雪上加霜。 “恭喜夫人!侯爷和老太太得知了,定然很高兴。”春杏隔着帐子笑道。 高兴?只怕卫肆沨知道了更坐不住,萧文璿更想将她留下,局势会更严峻。 消息很快在宫内传开,各宫皆派人送东西来恭贺,杨家、梅家、谢家等几家的夫人从席上过来当面道贺,招呼着来来去去的人,忙了大半个时辰才重新歇下,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午后,她抱着暖炉坐在暖榻上,与相思春杏玩牌打发时间。“卫侯爷”!听见外面宫女们的声音,知道是卫肆沨得了消息来了,春杏忙去备茶,相思将牌桌子收拾了。 “翎儿!”卫肆沨喊着她的名字疾步进来,坐到她身侧,抬手抚在她的小腹上,这才笑着问她:“真有了?” “御医诊的,不会错。”看到他眼中的高兴,她不由得跟着笑。 “你我也没有白努力。”卫肆沨贴在她耳边低笑,紧接着似想起一件事,问她:“你怎么在坤宁宫晕倒了?那琇妃当真那么骄狂?” “大概是最近身体有些虚,又不知怀孕,没注意。没什么大碍,养几天就好了。”她关心的倒是去留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办呢?” 眸子里幽光乍闪,他冷笑道:“正好!我这就去见皇上,顺着你的计划走。”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心里很不踏实。 萧文璿祭祖才回来,一回到养心殿便有人把事情禀报了,有些出乎意料。怎么把琇妃牵扯在内?贵太妃本就看不惯琇妃,又闹出这么一出,更是不会轻易饶过她。再者,还有卫肆沨那边…… “皇上,贵太妃请皇上前往慈宁宫。”贵太妃得知他回来了,派了人来请。 “摆驾!” 慈宁宫的西殿,贵太妃满面怒色的坐在那儿,皇后在一侧,冰冷的殿内跪着琇妃,自恃得宠,根本不认为贵太妃敢不顾皇上随便处置她,因此一点儿不怕。一听外面喊“皇上驾到”,她立刻抬起两汪眼泪,楚楚可怜的望向殿外进来的人。 “皇上……” 萧文璿看了她,没理会,笑着走向贵太妃:“儿子给母妃请安,谁惹母妃生这么大的气?” “皇上真是明知故问。”贵太妃以为他又要偏袒,冷着声说:“皇上今天必须得处理,这琇妃当着那么多后妃诰命,竟然顶撞皇后,还闹着要撞头,又险些把侯夫人撞出个万一。简直是岂有此理!” “皇上明鉴,臣妾……”琇妃哭着要诉说委屈。 贵太妃啪的将桌子一拍,冷喝道:“谁准你说话了?如此的没规矩!来人!掌嘴!” 眼看着两个老嬷嬷上前,琇妃怕了,连忙向皇上求助:“皇上,皇上!” “母妃!”萧文璿拦住,笑着劝道:“母妃别动气,她是不懂规矩,是该罚,但您也别太生气。她是被宠坏了,都不是存心的,您教给他规矩,她不会再犯的。” 正说着,外面小太监禀道:“启禀皇上,卫侯爷有要事求见。” 萧文璿立刻变猜到,思忖着,命将人宣进来。 卫肆沨进来向在座几人见礼,而后开门见山:“皇上,臣的夫人怀了身孕,又身体虚弱,只怕无法再为皇上分忧。所幸皇上近来龙体安康,臣希望明日带夫人返回锦州,仔细调养身体,望皇上恩准。” 萧文璿笑道:“朕也得知了,还未向侯爷道喜,恭喜了!侯爷都说了,侯夫人身体虚弱,又有身孕,如今天寒,侯夫人怎么能经受车马劳顿呢?依朕看,还是在宫里好好儿调养,待身体调养安稳了再提归期也不迟。当然了,朕知道侯爷锦州有公务,侯爷可以先回,朕会吩咐宫里仔细照料侯夫人,绝对不会令侯夫人受委屈。” 卫肆沨同样笑道:“多谢皇上盛情,臣自然不敢怀疑。只是实不相瞒,臣不舍将夫人一人留下,都说孕期女人会胡思乱想,臣实在不愿她对臣有什么不好的误会。再者,府里的老太太早盼着她得孕,若得知臣将她一人留在京城,定然不悦担忧,若再因此闹出了病,臣更是不孝了。望皇上体谅。” 眼见说出夫妻情深,又抬出孝道,萧文璿倒无言可对了。 笑了笑,萧文璿道:“既然侯爷如此说,朕便同意了。侯爷不必急,侯夫人今天都晕倒了,可见身体很虚弱,在宫中养两天,侯爷也准备准备,两天后启程不迟。” “谢皇上!”卫肆沨得了恩准并没有多大喜悦,只因还要迁延两天,这两天肯定会生变故。余光瞥见跪在那儿的琇妃,眸子里水光沁冷,嘴上却说:“这位是琇妃娘娘吧?坤宁宫之事臣也听闻了,虽说她将臣的夫人撞晕,所幸胎儿无恙,皇上也别太生气,想必琇妃娘娘也是无心。” 这样的反话,任是谁都听得出来。 “臣告退。”卫肆沨冷扫琇妃一眼,离开了慈宁宫。 贵太妃这才说:“看来卫侯爷很生气,所幸有惊无险,若侯夫人真有个万一,那才叫没法儿交代。皇上到底要怎么样?一味的纵容吗?外人还以为咱们皇家没个规矩,宫里只是她琇妃的天下!” “母妃息怒,儿子来处理。”萧文璿望向琇妃,似思忖了片刻,说道:“琇妃冲撞皇后,有失妃德,降为常在!” “皇上!”琇妃没想到他会这么处置,试图以眼泪博得怜惜:“臣妾不是故意的,求皇上饶恕臣妾一回,皇上!” “知错不改,想进冷宫吗?”萧文璿蓦地冷声,仿佛一瞬间往日宠爱不在:“当着那么多人冲撞皇后,还不给皇后请罪!一会儿再去秋水阁,亲自看望侯夫人。若你继续知错不改,朕就白宠你了!” 琇妃完全是愣住了,好半天才醒悟皇上是真的处置她了,忍着眼泪,向皇后磕头请罪。 皇后对此也有些意外,贵太妃却是仍觉不满,但皇上已经处置罢了,也不好再说,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往后安分些!” 卫肆沨从坤宁宫离开后便呆在秋水阁,打算陪她用了晚膳再走。宫女禀报说“琇常在”求见,紫翎微愣,猜到是琇妃被降级了,定是来请罪探望的。 果然,琇常在规规矩矩在帘外行礼,穿戴都换了,已没了之前的奢华张扬。 卫肆沨两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 她轻笑道:“你没瞧见早晨在坤宁宫时她有多骄狂,定是萧文璿平日里极为宠溺,想不到会一下子把她降到常在。男人的恩宠就像天气,变化莫测。” “他那是在安抚你,否则他哪里舍得。”卫肆沨冷笑:“他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行,我不能继续被动的等待,你要谨慎些,我看、走不了。” 第三百四九章 无法阻拦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当夜,漫天飘起了鹅毛大雪,紫翎身体困乏,早早儿便睡了。相思照例是在暖榻上安睡。 半夜,寂静中忽然有人急匆匆的拍门:“相思姑娘,相思姑娘快醒醒!” 相思猛地惊醒,忙拢了衣裳去开门:“出什么事了?丫” 门外是个宫女,满面焦急道:“快请侯夫人,皇上病了,情况很不好!” 此时紫翎已经醒了,听到宫女的话丝毫不意外,估计萧文璿发病九成是假的。即便这么猜测,她仍是得起身穿戴,赶往养心殿媲。 “侯夫人,快看看皇上吧!”小太监迎上来,仿佛将她当做大罗神仙。 “御医看过了?”她见御医站在帐幔之外。 御医忙道:“侯夫人曾救过先皇,如今皇上得了一样的病,心里只信任侯夫人。侯夫人进去看看吧。” 小太监撩起帐幔,只有她一人进去。 她一眼便看见床上躺着的人,手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看上去十分的痛苦难受。这情形和先皇发病时极为相似,她不禁快走了几步来到床边,哪知刚靠近,他突然就停止了喘息,静静躺着没了动静。 “皇上?”她一边喊一边伸手探他的呼吸,呼吸居然停止了!她赶紧双手交叠在他的胸前做按压,张口朝外喊道:“快来人!” 御医小太监跑进来,更有得知皇上发病的后宫诸人,一时间寝殿内尽是人。 “侯夫人,快想想办法!快救救皇上!”皇后直接求她。 “皇上停息了。”御医探过鼻息,一脸惊恐的跪在地上。 这时有人喊道:“请众人退出殿外,侯夫人会有办法的。” 那些人一股脑儿的进来,又被一股脑儿的请出去,紫翎压根没功夫理会。她没想到萧文璿真的病这么严重,本能的就用所有办法抢救,当低头做人工呼吸时,忽然感觉到不对。 他没有呼吸,可有心跳!起先没在意,可这会儿贴在他胸口的手能明显的感觉到心脏的跳动起伏。 “皇上!”她蓦地退开身,冷声不悦。 萧文璿缓缓睁开眼,唇边抹开一笑:“多谢侯夫人,朕感觉好多了。” “既然皇上没事了,臣妇先行告退。”压着愠怒,她起身要走。便是知道对方故意,又能如何,真正目的彼此心知肚明,却不能戳破。 “侯夫人请留步。方才朕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多亏了侯夫人,此刻还心有余悸,希望侯夫人不辞辛苦,陪一陪朕。”萧文璿说着喊来贴身小太监,吩咐道:“让她们都回去吧,朕太累了。” 小太监领旨出去,与皇后诸人说道:“皇上已经没事了,但身体太过疲惫,需要静养。请皇后娘娘们都回去吧,这儿有侯夫人和御医照看着。” 殿内又恢复了安静,说是有御医跟着一块儿照看,不过是个说辞,真正在里间内的只有紫翎一个。皇上一句话,自然能令她走不掉,既然不能走,她干脆坐到一旁的暖榻上,扯过一张大毛毯子搭在身上。毕竟她如今有了身孕,身体又不太好,半夜里突然被拽起来,当然要格外注意。 萧文璿倚靠在枕上,望着她,笑道:“你生气了?” 眉间微蹙,扭头看他一眼,觉得他的话是那么奇怪。 “坐在那儿冷不冷?”萧文璿又问,摆明了是找话说。 “皇上若真的体恤我,就请恩准我回秋水阁,皇上也该静静的休息。”她平静无波的说道。 “是该体恤,如今你怀着身孕呢。”萧文璿居然真的喊进人来:“好生送着侯夫人回去。” 紫翎又朝他望去一眼,也不管他什么意思,当即告退就走。 回到秋水阁,春杏早准备了热汤,喝了半碗,她重新睡下。经过萧文璿一折腾,她躺了好一会儿才睡着,次日便起迟了。 早饭后,卫肆沨来了。 “果然是走不了。”他冷哼着坐下,令相思等人出去:“方才去了养心殿,皇上亲近的两个人以及御医都拿昨晚的事做例子,要将你留下。一提及天子安危,那便是大事,不能拒绝。” “你能呆多久?”她又问。 “哼,他自然不愿意我一直呆着,我也不能总滞留京城,最多四五天。”卫肆沨将她揽在怀里,大掌轻盈的落在她的腹部,低声道:“看来,我只能暂时将你留在这儿了。你别担心,我在宫中安插了人,等我的消息。” 她一听便知道他已经有了计划,不由得攥住他的手:“你想怎么做?” “你说呢?”卫肆沨似笑非笑的反问,低声交代道:“我都安排好了,只是需要点时间,也需要你的配合。到时候会有人拿着玫瑰双鱼佩来找你,你就听他的,剩余的事都不必管。” “好。”她知道他要化被动为主动,要走那一步,定然已经联系好了同盟。 “另外,若得知我病了,别太当真,别紧张,装装样子就行了。”若是为效果,不告诉她最好,但她怀着身孕,万一不知真情紧张激动下有个意外就得不偿失了。 “如今我很擅长演戏,既然你说了,我就知道了。”她没过多追问计划的细节,只愿意相信他会成功。 “你说,这是个儿子还是女儿呢?”卫肆沨含笑注视着她的小腹,眸光漾着层层温柔。 “你起个名字吧。”倚靠在他怀里,她有些坚持:“不管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你想个名字吧。” “名字……”卫肆沨倒真的沉下心来细细的想,少顷笑道:“若是儿子,就叫晔然,若是女儿,叫晴岚。” “嗯。”这两个名字皆是好寓意。 “玥公主来了!”宫女在门外禀道。 卫肆沨微微皱眉,问她:“她常来吗?” “没有,偶尔来坐坐。”她笑着将他一扫,玩笑道:“只怕是知道你在这儿,她特地赶来看你的。” “那你还不拦着,舍得把我给别人看?”卫肆沨跟着玩笑,随之站起身来:“我出宫去了,明天再来看你。天冷,注意些,别着凉了。”又对相思春杏叮嘱:“照顾好夫人!” 萧玥刚进门来,正好与他迎面相遇,彼此点头打个招呼便擦肩而过了。 萧玥的目光忍不住追着他的身影,又想到如今处境,满目黯然。 是夜,万籁俱寂。 紫翎睡意正酣,隐约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脸,猛地惊醒,看到床边坐着个人,险些叫出声。 “别怕,是我。”这人一出声,是萧文璿。 按理不该意外,有那个密道,他能轻易的过来,可房中有相思陪着,他就这么肆无忌惮?侧耳倾听,相思根本没醒。她或许是怀孕的关系疲惫而睡得沉,相思却一向警醒,只怕、是吃的东西里下了药。 “你来做什么?”自从这次来到宫里,住进这秋水阁,她担心的就是这样的一天。终于来了,反而令她踏实了。 “他还真是不死心啊,总想着把你带回锦州,留下不是很好么?你留下,我安心,他无恙,我一样好好儿的照顾着你。纵然不在侯府,我仍然可以让你过着尊荣生活,享受最好的待遇。”萧文璿说着,抬手攀上她的脸。 她侧脸躲开,冷笑:“皇上真会玩笑。” “玩笑?你觉得我那句话是玩笑?”萧文璿仿佛是在诱惑一般:“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若你肯留下,除了名分,我可以给你一切。你也清楚,我只是想牵制他,若不然我初登基,他那么招眼,我如何安枕呢?” 他将话说的如此清楚明白,她反而不知如何回应,只能说:“我已为人妇,皇上垂爱,承受不起。” “你好好儿考虑考虑,何必急着拒绝。卫肆沨是什么样儿的人,你应该很清楚,你认为他对你的宠爱能有多久?多想想前人。”萧文璿不等她答话,替她掖好被角,起身走了。 她虽然不会因为萧文璿的几句话而被挑拨,却因他的到来而失眠,她其实一点都不愿意走到最后一步。 第三百五十章 流言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大雪停歇,满目皑皑,如晶莹玲珑世界。 相思端来红枣茶,刚喝了两口就听宫女在外喊道:“皇后娘娘到。” 她忙迎出去:“皇后娘娘……丫” 不等她见礼,皇后已柔和笑着扶住她:“你身体不好,又有身孕,不必行大礼了。昨夜睡的可好?饮食如何呢?媲” “多谢皇后关问,都好。”纵然皇后的确温柔随和,但亲自来探望又如此问长问短,仍有些过分热情之嫌。 “拿上来。”皇后一摆手,跟随的宫女捧上一样东西,打开后是件梅红织锦的雪貂暖裘,做工及材质都无可挑剔。皇后笑道:“夫人来京城想必没带多少衣裳,这是内务府新呈上来,又轻又暖,给夫人穿正合适。” “紫翎如何承受得起。”无功不受禄,皇后总不会为了琇妃之事拿件衣裳奖励她吧?只怕仍旧是为了拉拢彼此关系,又因她是留下给皇上治病的,皇后不晓内情,只一个劲与她亲近。 “夫人若不收下就是嫌弃了,穿上试试吧。”皇后热情执意。 她只好将暖裘裹上,长短皆十分合适,也正如皇后所言,轻盈不坠肩,又很暖。 “真好看!”皇后赞赏着,携了她的手:“听说皇上好了些,夫人也是要去养心殿的,我与夫人一道去吧。” “皇后请。” 到了养心殿,恰巧看见几位娘娘也在,在最末站着的人则是前两天刚被降级的琇常在。一看这些女人,她无疑是个外人,何必去凑那个热闹。 “既然娘娘们都来了,我等会儿再去请安了。”她说。 “不必那么麻烦,我还想听听皇上的情况如何呢,一会儿好去给皇太后和贵太妃回话啊。”皇后嘴上这么说,实际上是担心皇上不肯见她们这些人,所以见琇常在也来了,并未说什么。 殿前的小太监通禀了,请皇后等人进去,她只有跟着。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皇后领头跪下,女子们轻柔的话音响起,反而衬得大殿越发安静。 “都起来吧。”萧文璿一直在帐幔之内,随着话音附带着几声咳嗽,给人以病弱的联想。又说:“朕好多了,只是需要静养,皇后不必担心,你们都回去吧。” 皇后柔声道:“皇上,侯夫人也来了。” “侯夫人暂时留下吧。” 皇后见状,只得告退,却在这时突然有人倒在地上,众人吃了一惊。当听见人喊,才知昏倒在地上的人是琇常在。 “出什么事了?”萧文璿隔着幔子询问。 小太监忙将事情回禀了。 萧文璿道:“扶她进来。” 其他娘娘们闻言个个嫉恨,却无可奈何。 紫翎一直观察着琇常在,那气色根本没有一点儿病症,只怕是故意装病,好引起皇上注意。琇常在的举动可以理解,依旧降成了常在,若是不趁着现在让皇上想起她,一日一日过去,要不了多久皇上就真的将她忘记了。 她对着小太监说道:“皇上想来无碍,又有御医在,我就先回秋水阁了。” 小太监也知是琇常在的关系。 一出养心殿,有后妃咬牙低骂:“小妖精!就她会使手段!” 她却在心里叹笑:这琇常在看似在皇上那儿得到注意,可到底现在是个小小常在,那些嫉恨的后妃们随便使点儿手段她就吃不消。萧文璿如今对其是有爱怜,却没那么多功夫管她,贵太妃若在娘娘们面前稍加暗示,足够她死几回了。 “侯夫人请留步!”还没走多远,小太监追了上来:“皇上请侯夫人。” 她只得又返回。 一进殿内便听见娇娇弱弱的哭泣,委委屈屈的诉苦,正是那会儿“昏倒”的琇常在。尽管没看见里面的情形,却能想象,此刻琇常在定然是梨花带雨依偎在萧文璿怀中,娇媚婉转。这样的情况下萧文璿还想起她,可见琇常在对他的吸引力已不如从前了。 “启禀皇上,侯夫人来了。”小太监贴在帐幔前低声回话。 “侯夫人进来吧。” 小太监打起帐幔,她走进去,里面的情形果然如她想象的一样。这会儿萧文璿正轻拥着琇常在,低声安抚,看样子别提多怜惜。再宠爱又如何呢?对于萧文璿而言,这个女人不过是他最喜爱的一件玩具,早晚有厌弃的一天。 “你去吧。”萧文璿说道。 琇常在看了她一眼,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拿楚楚目光望向萧文璿:“妾身告退,请皇上好生保养,妾身晚些时候再来探望。” 萧文璿摆摆手,待琇常在走后,殿内没了旁人,他一改虚弱表象:“侯夫人请坐,知道夫人爱咖啡,朕也准备了。” “多谢皇上费心,如今怀孕,不宜喝咖啡。不知皇上留我,有什么吩咐?”她可不愿意陪他喝咖啡聊天。 “你以前是如何陪先皇的呢?”萧文璿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留她不过是闲谈解闷,也为给外界继续制造假象。见她蹙眉,笑着又打量她身上的暖裘:“皇后送的?倒真适合你。若昨晚我的话你听进去了,这样的暖裘要十件一百件也有。” 她淡笑:“皇上太看得起我了,若真的那样,他还能看重我吗?我又有何价值可言?再说,我要那么多衣裳做什么,一两件才显得珍贵。” “便是不看重你,难道也不看重血脉?”萧文璿的目光落在她的腹部,自信十足:“这若生下来,便是他的嫡长子,自古来谁不重视?起先我是真不放心,如今,稍稍安稳了些。” 她知道此时怀孕不是时机,若萧文璿真如他自己所言“稍稍安稳”,那她也不至于那么提心吊胆。就怕只是表面说辞,背地里另有准备。 慈宁宫里,皇后与几位娘娘陪着皇太后贵太妃说话。皇太后因不是皇上生母,又非先帝元后,向来是淡然处世。说了一会儿话,皇太后推说累了,众人便告退,去了西殿贵太妃的住处。 “那琇常在当真昏倒在养心殿?”贵太妃已经得知了,脸上明显带着不快。 “是。”皇后回答向来中规中矩。 一旁的妃子就不一样了,趁机说道:“去养心殿请安,哪里有她一个小小常在的份儿,给太后贵太妃请安也不见这么积极。再说,她哪点儿像不舒服?突然晕在养心殿,怎么看都古怪。若依臣妾说,八成是装的,故意博取皇上同情。她又向来爱嚼舌根,这会儿背不住跟皇上说些什么呢。” 贵太妃看向皇后,颇有言外之意:“你是一宫之主,她一而再的不懂规矩,难道不该管吗?”又对其他人道:“皇后或许事多,一时照管不来,你们也该从旁协助才对。” “是。”这些人岂会听不懂。 却说此时琇常在回到住处,对着镜子审视容貌,自信仍能再得皇上盛宠。要不多久她就能从这间小屋子重新搬回气派华丽的宫殿,那些嘲笑她的人早晚要她们好看! “小主,请用茶。”贴身宫女端来茶,低声道:“方才奴婢去御花园,无意听见有人议论卫侯爷的夫人,说出的话让人吃惊。奴婢悄悄看了,那两个宫女是坤宁宫的。” “她们说什么了?”琇常在想起离开养心殿时侯夫人就在,皇上看上去已经稳定了,却仍是特地将其请回去,当时她并没多想。 “她们说的都是侯府的事儿,不过后来提到了潘太妃,因隔的远,只依稀听见潘太妃曾因侯夫人而大为生气,起因是在皇上初封太子的宴席上。具体什么事儿就不知道了。” “陈年往事,有什么可议论的。”琇常在才懒得想那些,只想着再见皇上,如何博得怜惜,怎样再把位份升上去。 茶还没喝完,来了个宫女:“琇常在,贞妃有请!” 她与贞妃向来最不对盘,然而如今低人几等,娘娘传唤,她不得不去。转念又想,皇上还念旧情呢,不信贞妃敢乱来。如此,她便去了。 结果没多久就传出消息,琇常在大胆犯上,冲撞贞妃,被贞妃下令掌嘴。 第三百五一章 无意之言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琇常在一贯娇宠,虽然被降了级,却从没挨过打。贞妃是故意挑衅,知道依照她的脾气肯定会忍不住回嘴,借此将她责罚,有贵太妃的话在前,根本一点儿不怕。琇常在心里也猜到了,抚着红肿的脸,哭着跑向养心殿。 才见过皇上,温柔爱怜依旧,坚信皇上会为她做主。 “她去养心殿了?”贞妃猜测着,对小太监吩咐:“去跟着,看看皇上有什么反应,我去趟坤宁宫。” 此时,紫翎还留在养心殿,萧文璿似乎很清闲,提出与她对弈。她的棋马马虎虎,反正是坐着,便没反对。萧文璿看得出她棋艺一般,故意相让,一盘棋倒也下了好半天。 安静之中忽闻殿外有嘤嘤哭泣。 正要问,小太监进来回禀道:“启禀皇上,琇常在跪在殿外,要见皇上。” “什么事?”萧文璿皱眉,显然不乐意此时被打扰媲。 “奴才不知,不过……”小太监言语稍稍停顿,继而说道:“琇常在脸上红肿,似被人打了。” “被人打了?”萧文璿十分惊讶:“让她进来。” 紫翎却是猜到是后宫纷争,便说:“紫翎先行告退。” 萧文璿本来要让她走,可话到嘴边忽然变了主意,笑道:“她虽是个小常在,到底是个小主子,谁敢平白无故打她呢?你定是猜到了,这些事,你是有经验的。你在宫里的日子长呢,皇后又喜欢你,正好,你留下听听这事,也说说看法。” “皇上……”她顿时想笑,这算什么? 萧文璿却不容她拒绝。 眼见他故意这样,她便说:“后宫里的事自然有皇后料理,琇常在的事皇上能管一件,能一直管下去吗?若真是心疼,就该保护的周密些,若不心疼,又何必给予特殊待见。”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心里仍有些心疼啊。”萧文璿淡笑着,看不出那份所谓的心疼有多少。 琇常在进来正好听见他们的对话,当听闻紫翎建议让皇后管这些事时心里一惊,若真那样,她只怕比现在更惨。所幸,最后皇上说心疼她。当看见那两人望过来,她赶紧收起异色,显出满脸悲色。 “皇上!”随着一声柔声的哭诉,她已经跪在跟前,眼角朝紫翎瞟了一瞟,心知机不可失,全身投入的对着萧文璿表演,眼泪扑簌簌的滚落:“妾身叩见皇上,求皇上做主。” “这是怎么了?谁打的?”尽管已经听说,可乍一看到她脸上红肿的样子,萧文璿着实很惊讶。 紫翎同样心中吃惊。这琇常在这么好的容貌,细嫩娇柔的肌肤,如今却是呈现明显的指痕,下手的人真是毫不留情啊! 琇常在一看皇上如此在意,顿时更加委屈:“贞妃请我过去,以为是有什么事,却不料去了没说两句话贞妃就摔了茶碗,说我顶撞她。请皇上明鉴,经过上次的事,我已经改过了,怎么敢顶撞她?她定然是记着往日的仇,故意责罚。求皇上做主!” “好了,别哭了。”萧文璿安慰着,顿了顿,说道:“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不去见皇后?这事正该她管,相信皇后会秉公论断的。”说完找来小太监:“你随琇常在前往坤宁宫,传朕的话,好好儿问问贞妃到底为什么恼怒?便是琇常在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有必要如此动粗吗?” “奴才遵旨。” “皇上……”琇常在愣了,没想到皇上竟真的听从侯夫人的话将事情推给了皇后,若去了坤宁宫,岂会有她讲理的份儿?一想到可能再受罚,眼泪更汹,哭的更悲切:“皇上,这件事只有皇上能为我做主,皇后不会信我的。求皇上疼疼琇儿。” 一看她哭的这么楚楚可怜,萧文璿不忍心了,忙倾身将人扶起来,为她擦眼泪:“好了好了,别哭了,朕为你做主。”说着便吩咐小太监:“去将贞妃请来!” 琇常在得逞了,心里放了心,嘴上还柔柔怯怯的喊着:“皇上。” 紫翎在一旁看的好笑,男人果然是抵挡不了女人的眼泪攻势,特别是这种娇柔妩媚又楚楚可怜的女人,男人一见就激起了保护欲,任是百炼钢也被哭成了绕指柔,恨不能搂在怀里好好儿疼爱,哪儿还在乎其他呀。 “皇上,臣妇先行告退。”她再一次告辞。 萧文璿一听到她的声音顿时清醒了些,略有尴尬的将琇常在推开,说道:“那你就先回去吧。” 紫翎从殿内出来,没走多远便遇上传召而来的贞妃,彼此点头示意。 “请侯夫人留步。”贞妃突然喊住她,离近了低声问道:“侯夫人刚从养心殿出来?” “是。”紫翎知道她要问什么,含蓄说道:“琇常在去了,皇上正心疼呢。” 贞妃低声冷笑,继而前行。 回到秋水阁,春杏迎在门口,笑道:“夫人怎么才回来?侯爷来了,等了好一会儿了。” 卫肆沨坐在暖间用茶,看到她回来,淡笑道:“怎么,他难不成又犯病了?” “你没去请安?” “他说要静养,除非有急事禀奏,否则不能去打扰。他倒是做的挺像。”卫肆沨令相思等人出去,与她低声讲道:“这两天我就不进宫了,等着他亲自召见我再来。” 她明白,萧文璿亲自召见的时候,定是委婉的让他离京。 “晚上睡的怎么样?”卫肆沨让她坐到身边,打量她的气色,又抚着她的小腹。 “挺好的。”夜间的插曲她没有提,反正没什么大事,不让他操心算了。如今他应该够忙了,宫里的琐事何必再让他烦心呢。 “照顾好自己,若一切顺利,很快就会结束。”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在她的唇上浅尝即止,低笑的嗓音透出魅惑:“如今才真的体会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什么滋味,我可真想你。” 她听的低笑,在他唇上回啄一记:“我等着你来接我呢。” “这是在诱惑我。”卫肆沨低笑着,毫不客气的搂住她加深这个亲吻。 养心殿里,贞妃到了之后虽然句句说琇常在顶撞在先,她不过是气恼下令人责罚,但仍是遭到萧文璿的训斥,为此忿忿不平,又不敢当着皇上的面儿表露。离开养心殿直接去了慈宁宫,在贵太妃面前告了琇常在一状。 却说琇常在得偿所愿,顺势呆在养心殿不走。 萧文璿亲自为她抹了药,叹息道:“琇儿,往后收敛些,学些规矩,不知道贵太妃喜欢懂规矩的人吗?朕也不能次次这么偏袒着你。” 琇常在低垂着头,声音娇柔委屈:“并非是我不懂规矩,是她们嫉妒我受皇上宠爱,故意针对。我也不想生事,可我如今只是个小常在,娘娘们传唤,我哪敢不去?若不去,更说我狂妄不懂规矩,更有理由责罚我了。皇上,我好害怕。” 一看她眼泪又下来了,萧文璿不禁有些厌烦:“好了,别哭了。朕累了,你去吧!” “皇上……”琇常在不甘愿就这么离开,低声哭诉道:“皇上,方才贞妃走时面的怒色,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害怕。” “那你想让朕怎么做?一天到晚陪着你?”萧文璿有些不耐烦了:“往后再有事,去找皇后,朕最近也没那么多精力。” 琇常在还想再说,见他已有不悦,只得离开。 去找皇后?明知找皇后根本不可能达成她的目的。她又忽然想起那会儿紫翎所说的话,皇上之所以给出这样的话,不就是听了紫翎夫人的建议吗?一想到这儿,不禁又怨又迁怒,怪不得皇后与其亲近! 出了殿门,她一直呆站着自顾思索,忽然见皇上贴身的小太监出来,对着底下人吩咐:“皇上有旨,侯夫人有孕,往后饮食单独开灶,参照皇后份例。” 这话令她愣了,纵然侯夫人特别,那也不至于等同皇后份例呀。怔怔间,她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 “小主,不回去吗?” 她蓦地想起,低声吩咐道:“你想办法去打听打听,潘太妃为什么事恼怒侯夫人。” 第三百五二章 吐血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太阳一出来,积雪融化,反而比落雪时更冷。紫翎在屋内呆着没外出,怕染了风寒麻烦,她也不怕闷,继续画着小册子。 连着两天卫肆沨没有入宫,后宫里的女人们也很平静,萧文璿也没有使用密道,他开始像先皇学习,光明正大将她召到养心殿,所幸只是每早问安呆上一个时辰。只要他没有过分举动,她也不恼怒生事,安安稳稳等待卫肆沨的计划丫。 这天从养心殿出来,阳光暖暖的照着很舒服。 “夫人,雪化的差不多了,天气很好,适合在外面走走呢。进宫这么些天,我还没去过御花园呢。”春杏说。 相思笑道:“总是有机会的。夫人,等午饭再去吧,园子里花草多,寒气重,正午后阳光把寒气驱散了,就不怕着凉了。” “嗯。”她也知道现在身体不好,大约是那次劫难伤了底子,寒冬里泡了太久的河水,把身体弄弱了,这回怀孕明显比上次娇弱,她不敢大意媲。 午饭后,她躺在暖榻上小歇了一会儿,然后前往御花园。 不过是随便走走,活动身体,晒晒太阳,却不料走到梅林时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满是气恼的发泄着。当明白了对方是谁,立刻摆手令身后的人停下,依稀听见那边的话音里提到“潘太妃”,心下疑惑。 她轻声对跟随的两个宫女说道:“我有点儿渴了,去取碗清淡的鸡汤来,再回秋水阁将我常用的小手炉拿来。这儿有我的两个丫鬟照料,不会有事。” “是。”两个宫女领命去了。 她又让相思春杏在这儿看着,循声往梅林深处走,将身子藏起来,听那边的话音。在梅树掩映的山石边,一身红裳的琇常在压根没想到会有人来,说话的声音毫无掩饰,她刻意离的近,听了个一字不漏。 琇常在正愠怒又不可置信的质问宫女:“你到底是怎么打听到的?准不准?” “小主,事儿不难打听,自从皇上下旨侯夫人的饮食份例如同皇后,宫人们私下里都议论呢。一般人不过说皇上将侯夫人当做救命的菩萨,但是以前曾在潘太妃宫里当过差的人则说,这其中另有文章。这回奴婢特意细问了,据说潘太妃对侯夫人恼怒,是因为清影水榭的事儿没达成目的,想不到侯夫人那么快就离开了。” “清影水榭?那天、皇上去了那儿。”琇常在记得清楚,那天她听说皇上喝醉了,一问得知皇上去了清影水榭,还把身边儿服侍的人都支走了。她还为此高兴,哪知赶去时水榭里根本没人。 事后她也得知潘太妃带着人去游赏过水榭,没在意,这会儿再想,竟是另有暗情。难道……皇上和侯夫人有私情?! 宫女又说:“小主有所不知,近来宫里宫外都起了流言了,竟有些人传言皇上根本没病,是故意要留着侯夫人。有人说是皇上与卫侯爷起了间隙,拿侯夫人做人质呢。又有人说皇上早在做王爷时就对侯夫人有心,这是找借口跟卫侯爷抢妻呢……” “什么?真有这样的传言?”猜测是一回事,说出来是另一回事,可把琇常在吓住了。 “私底下有人这么传。” 琇常在又想起前两天养心殿的事,皇上听了侯夫人的话,将她的事推给了皇后。对外谁都不见,却每天必见侯夫人,一呆就是大半个时辰,其他各项特列更不必说。正所谓空穴不来风,传言未必是假,皇上指不定是真的…… 紫翎听到了这些何尝不惊讶,离开梅林,在附近的亭子里坐了,细细想着那些所谓的传言。无风不起浪,或许萧文璿是做的过火,但那样的传言岂是人人敢传的?只怕、是卫肆沨放出来的。 又想到卫肆沨曾说的话,她立刻猜到,下一步定是生病了。 她只猜得到其一,猜不到全部。 翌日清晨,卫肆沨奉诏入宫。 她正等着他过来,哪知却突然见春杏急匆匆的跑进来,焦灼禀道:“夫人,刚刚有个小太监说侯爷吐血昏倒了。” “什么?!”乍一听她满眼惊讶,连忙细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侯爷在养心殿。”春杏也是听说,并不知内情。 她立刻赶往养心殿,一面走一面在心里猜测:这难道是卫肆沨所谓的“生病”? “侯夫人,卫侯爷在偏殿中,御医正在为侯爷诊视。”小太监见她来,在前引路。 她一进去就看见萧文璿坐在那儿,殿内还站着几位大臣,一旁的暖榻上躺着卫肆沨,嘴角尚血迹,整个人昏迷着,御医正在诊脉。尽管猜测着卫肆沨是做戏,然而这架势太逼真了,她是真的很担心。 “御医,侯爷怎么样?”她焦急的询问,没一点儿像演戏。 御医回道:“启禀皇上,侯夫人,卫侯爷此刻脉象平稳,已无大碍,方才吐血,大概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时气血翻腾,气怒攻心。” “哦?”萧文璿淡淡颔首,看了眼紫翎,起身:“让侯爷好好儿歇歇吧。” 那几位大臣跟着萧文璿离开。 “相思春杏,在门口看着。”紫翎吩咐了,这才坐在榻边,擦拭了他嘴角的血迹,握着他的手,试探着轻声喊:“侯爷?肆沨?” 卫肆沨的手一紧,握住了她的手,睁开了眼睛一笑。 她顿时松了口气,警惕的朝外望了望,压低声音问他:“你刚才是怎么回事?没事了吗?” “别紧张,演戏而已,总得像。”卫肆沨轻轻拍拍她的手,考虑到不是说话的地方,没有细讲,只是说:“没事了。你陪我一会儿。” “嗯。”就算是演戏,可吐血是货真价实,虽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但总是伤身。想着就吩咐相思去准备参汤。 隔了一会儿,萧文璿派人来问情况,得知他好了些,又请他过去说话。 她没走,留在偏殿听情况。 等了小半个时辰,卫肆沨出来了,她忙迎上去,不待她张口,卫肆沨携了她的手说:“去秋水阁吧。” 回到秋水阁,她让相思春杏留在外面,这才细问她在养心殿发生的事。 卫肆沨笑道:“皇上召我入宫,果然是要我返回锦州,我就直言,说要带你一起走。他自然不同意。我提到宫外的一些流言,与他起了争执,然后就吐血昏倒了。当时有几位大人在场,我演的不错,他们全都没起疑,或者说即便起疑也找不出破绽。那会儿他又召见我,看似退了一步,说待冬天过完,天气和暖,允许我接你回去。不过是拖延法,都了那时他自然另有说辞。” 她听明白了,也明白了他将会采取的计划,的确,只有那样才能顺理成章。 “你哪天走?”从内心来讲,她是信任他的能力。 “明天。”说着将她拥在怀里,低喃承诺:“放心,很快我就会来接你,未免意外,不要和后宫那些女人走的太近,防止节外生枝。” “我会小心的,只是,你真能很快来接我?”她想,他定然有一项很重要的安排没说。 卫肆沨轻笑:“你这么聪敏,不妨在空闲的时候想想,我会怎么做。”停顿了一下,又关问起她的饮食起居,说些闲话,留在宫中陪她吃了午饭,看她小歇了才离开。 当夜,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满脑子想着他的安排,又想到他明天的离开。安静中,忽然听到轻微的声响,是密道启动的声音。 她坐了起来,看到帐子上映出的身影,已经习以为常:“皇上难道又失眠吗?” 萧文璿轻笑,在床沿坐下:“他今天似乎很刻意,好像故意要争执,即便是亲眼目睹,我仍是不敢相信他吐了血。看来他是真的很在乎你,我更不能放你走了。” “你如愿以偿,他明天就要走了,往后我就是你的人质了。”凉凉的说着,她微挑了笑:“对于宫内外的流言,你不至于毫无耳闻吧?这对皇上而言可不好。” “一点流言而已,又如何呢?便是满城风雨,我也不会顺应他的意。”萧文璿料准是卫肆沨放的风声,想以此对他施压,他怎么会上当呢。 她却明白,这只是卫肆沨的一步棋。 第三百五三章 为他送行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翌日一早,卫肆沨进宫来正式辞行,紫翎也早早等在养心殿,为的是亲自送他。 冬阳和暖,加之昨天卫侯爷与皇上争执之事闹的满城风雨,今日卫侯爷辞行,朝中好些大臣借着来为皇上请安,想亲眼看一看。但见皇上气色如常,卫侯爷神色依旧,君臣间丝毫瞧不出任何间隙。便是如此,朝臣们也深知有些事不会轻易的袒露,察言观色下,仍有些小小收获。 萧文璿笑道:“既然卫侯爷都已准备妥当,那便趁早出发吧。丫” “是,臣告退。”卫肆沨从殿中出来,看到了她。 “我送送你。”她也只能送他到宫门媲。 “别担心。”卫肆沨握上她的手,一面走一面沉默,手指在她掌心轻柔的来回摩挲,目光平视着前方,显然在想着什么。 尽管想的再多,到了关键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担忧:“有多大的把握?” 卫肆沨听到她的话音望向她,微微蹙眉,少顷笑道:“翎儿,这时候可不适宜说这种话,一旦做了,就必须得成功。” 她没再说什么,直到宫门出现在眼前,她停下来,也不顾身后跟着那么多人,将他抱住。她心底里有一种很恐惧的情绪,自从这次来京城,便一日一夜增长,像藤蔓般将她的心缠的紧紧的,她从来不肯认真的去想这是怎样的一种情绪。 卫肆沨低笑,摩挲着她的头发戏谑:“舍不得我?我说过,很快就会来接你,不会将你丢下。别委屈了,没看见他们都在笑你吗?” “一定要小心。”她能说的也只有这几个字而已。 “我知道。”卫肆沨凝视着她暖阳中娇媚的容貌,抬手理了理她的鬓发,指尖从她发上所戴的扁簪上滑过。收回目光,轻笑着将她的暖裘紧了紧,说道:“行了,你身体不好,走了这么长的路也该累了,就送到这儿吧。” 她站着原地,望着他一步步走远,直至消失在宫门之外。恍若她真的会一辈子禁锢在宫阙,而他则真的会至此消失。 “夫人,回去吧。”站的太久,直到相思出声提醒。 回到秋水阁,她正打算躺一躺,却见萧玥等候在屋内。 宫女道:“公主来了一会儿了。” “让公主久等了。”她想萧玥之所以这时来,与卫肆沨有关,卫肆沨走了,萧玥没有立场送行,只有到她这儿来。她发现这公主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冷淡,与以往的性情反差极大。 “不碍,夫人要为侯爷送行,我能理解。”萧玥一开口说话,眉梢眼角又带出了以往的傲然神色。“近来宫里有些奇怪流言,不知夫人是否知道?” “我不过是暂居宫中,平时只呆在秋水阁,没听到什么流言。”她佯作不知。 “不知道也好,知道了也心烦。”萧玥轻笑,对她的故意装糊涂并不在意,只是说:“这些天总是听说‘琇常在’如何如何,我看她倒和潘太妃有几分相似,有宠爱便有嫉恨,只是不知她的命比潘太妃又如何。” 她没接话,细细品着,萧玥不会无缘无故提起琇常在和潘太妃,也许、是好意的提醒她?萧玥常居宫中,又如此聪敏,怎么可能毫无觉察呢。 “我走了,看样子夫人也累了。”萧玥起身,眼梢有那么一瞬间的寂寞,随之又被嘴角扬起的笑所掩盖:“夫人若闷了,不嫌弃的话就往我宫中坐坐,比起其他后妃,我这个公主应该还算好相处吧。” “夫人,御医来了。” 自从有孕,每隔一两天御医便按定例来为她诊脉。 御医诊了脉后,说:“夫人的脉象仍是有些弱,光靠饮食调养是不够的,夫人得放宽心思,不能忧思多虑。另则,夫人是受过大寒的,近两天虽然和暖了,却更应注意保暖,切不能大意着凉。” “我知道了,有劳御医,坐着喝杯茶吧。” “谢侯夫人,下官不敢,下官告辞。”御医辞别离开,相思照例给了赏钱。 离午饭还有半个时辰,外面阳光那么好,屋内越发显得清冷,她让人搬了椅子坐在外面。轻抚着小腹,想象着里面是男是女,又想到卫肆沨起的名字,嘴角不由得卷起小小的笑。 御医说不能忧思多虑,如今这样的形势处境,她怎么能不多思多想呢。 宫门外来了名宫女:“奴婢给侯夫人请安。今日天气和暖,皇上觉得精神好多了,又恰逢有人进贡了几盆梅花,皇上便命在园中梅海摆宴,请侯夫人一起去赏梅。” “不知皇上都请了哪些人?”她问。 “回侯夫人,请了皇太后、贵太妃、皇后以及几位娘娘。”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她想着拒绝不太好,去坐坐再寻个理由退席就行了。 取了手炉捧着,带上相思春杏,一路慢慢踱向御花园。 因是皇上设宴,宫人早就将地方收拾好,入园后不时能遇见宫女,或捧茶,或端果。有皇太后贵太妃等人在,她不好去的太晚,等她到时,只见皇后与贞妃已经在了,正看着宫人们布置。 “紫翎给皇后请安。” “侯夫人免礼,坐吧。”皇后一如既往的热情含笑,只是眼睛里多了些打量猜思,可见那些流言皇后也有所耳闻,总难免想想。 贞妃亦是同样。 她只能装作无察,说些闲话。 不多时,皇太后贵太妃,以及其他娘娘都来了,宫女们前后簇拥着,一时间偌大的梅林热闹起来,随处可见绿袖红带,香肩鬓影。 “皇上驾到——”随着小太监一声喊,一抹明黄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众人齐声下拜。 “都免礼。”萧文璿笑着上前:“给皇太后贵太妃请安。” “皇上不必多礼。”皇太后笑道:“皇上气色果然好多了,怪不得今日有这样的好兴致,听说皇上得了几盆顶好的梅花儿?我们都等着欣赏呢。” 萧文璿摆手,几个小太监抱着几盆梅花摆上来:“请皇太后贵太妃赏看。” “真是好俊的梅花儿!”众人全都含笑赞赏,注意力全在梅花上。 紫翎对赏花兴趣不大,不过是随流而已,正是因此眼角余光不经意的一瞥,看到了远远的一抹人影。琇常在!尽管离的远,却能肯定对方经过精心的妆点,身为小主,此时的举动却是有些探头探脑的鬼祟。转念一想,又明白了。皇上设宴,请的都是皇后、娘娘,她不过是个小常在,自然不在受邀之列,偏又耐不住寂寞,故意到这儿来,试图“媚惑”君心。 若是被贞妃等人瞧见,那才有趣呢。 众人一热闹,便没人关注她,她挑了个座位坐下,接了相思递来的热汤喝上两口。正如御医所言,她身子弱,可不能着凉。 皇后贞妃等人都奉承着皇太后贵太妃,宫女们服侍的服侍,清闲的便也仨仨俩俩的看梅花,主子们高兴,也不会将她们限制的太严。萧文璿身为皇上,又是儿子,一番热闹后,竟然不见了。 “皇上去哪儿了?”贵太妃发觉时不由得张眼眺望,始终看不到人。 皇后忙回道:“或许只是在别处走走,一会儿就过来了。” 贞妃却说:“皇上去哪儿臣妾不知,可刚才臣妾看到了一个人,贵太妃绝对想不到是谁。”见众人都望着她,贞妃这才说:“臣妾看到了琇常在,打扮的花枝招展,一直在梅林边儿上来回的转悠。臣妾还以为皇上也请了她呢,又一问,并没这回事。” 这么明显的言外之意,谁能听不懂呢。 贵太妃被这琇常在挑了怒气不是一次两次,没料到琇常在根本是毫无收敛,一而再越发的变本加厉,简直是岂有此理!贵太妃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却碍着皇太后和这么多人在,隐忍着没言语。 想了想,贵太妃招过贴身太监吩咐:“去瞧瞧皇上在哪儿,看仔细点儿。” 太监会意,领命去了。 贞妃一直盯着,见贵太妃有举动,也让一个宫女悄悄跟着去了。 第三百五四章 再起事端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距离摆宴的地方没多远,果然如众人所猜测,萧文璿与琇常在在一起。 萧文璿打量着她的脸,已经瞧不出痕迹,又穿着一身红衣裳,那份娇媚足比梅花更好看,只是……在仔细端详,以往那股吸引人的淡淡清傲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尽是娇柔甜美。这样的娇柔甜美其他女人身上都有,看的多,就腻了。 也不怪琇常在失去了以往的淡淡清傲,今夕不同往日,她都降成小常在了,又过了一两年的新鲜期,哪里有那么多的资格去拿娇呢。何况,她根本不知如今对于皇上而言真正喜欢的是什么丫。 无非是时过境迁,彼此心境都变了而已媲。 “难得皇上今天这么有兴致,妾身为皇上跳支舞吧。” “舞就罢了,皇太后贵太妃都在,朕得回席上去陪着。若知道朕这会儿见了你,又要惹得贵太妃不高兴,岂不是你吃苦。”萧文璿笑笑,摆摆手:“你回去吧。” “皇上……”琇常在岂肯白白错过机会,如今不同往日,养心殿不能随便去,皇上对她似乎也淡了,不趁这个机会好好儿表现,只怕一辈子真就这么玩了。想着就着急起来,见他真的转身走了,一慌,急中生智,左脚往前一迈便摔倒在地上:“啊!” 萧文璿闻声回头,忙上前搀扶:“怎么了?” “都是妾身笨手笨脚,不小心摔倒的。”琇常在一面说一面做出吃痛的样子。 “摔倒哪儿了?小安子,去取药来!”萧文璿扶她在山石上坐下。 “皇上……”一见他柔语关切,眼泪扑簌簌的就滚落下来,靠在他怀里就诉起委屈:“琇儿好想念皇上,本想每天请安时能见一面,可琇儿只是个小常在,皇后再三说不准擅自去养心殿,琇儿也不敢惹得皇后不悦。琇儿遵照皇上的话,遵守着宫中规矩,不妄言乱行,可……求皇上再帮琇儿一回,实在是贞妃几人容不下琇儿,处处刁难,琇儿真的受不了了。” 萧文璿一看到她的眼泪,心一软就安慰她,又问:“贞妃又做什么了?” “她……”欲言又止的不肯讲,只是一个劲儿掉眼泪。 “好了好了,朕让皇后管管,不许人再欺负你,好不好?”萧文璿的耐性又快用完了,觉得她是越来越爱哭了,念着以往情分,又不能不管。 “启禀皇上,贵太妃有请,也请琇常在一块儿过去。”贵太妃的贴身太监突然出现。 “知道了。”萧文璿猜着定是惹得贵太妃不高兴了,特意叮嘱她:“一会儿不要随便说话,要恭顺,万不可再惹贵太妃生气。知道吗?” “是,琇儿谨记。”琇常在想到要见贵太妃,心里也紧张。 回到席上,萧文璿歉笑请罪,皇太后与贵太妃怎么会怪他呢。 “琇常在也来赏花啊?”贵太妃把视线落在另一人身上。 “是。” 贵太妃不再问了,毫不掩饰的表达着对琇常在的不待见,又说:“皇上做主设宴,偷空走了好一会儿,她们嘴上不说,心里可不高兴。皇上也去陪陪,别让她们心里攒着委屈。” 萧文璿便笑着去了,余光望向独自在一旁的紫翎,发觉她嘴角噙着一抹笑,一副看戏的神色。分明是含笑而立的人,身上却有着淡淡的清冷,在梅林之中那么的出众夺目。 当回神,他已经站在她面前:“夫人怎么一人呆着?” “哦,只是在想些事情。”紫翎分明看着他走向皇后几人,哪知突然方向一转走了过来,使得那些人都盯住了她。这样的情况还真是尴尬,或许她不该烦恼,管别人如何议论看待,若坐实了流言,对卫肆沨的计划更有利才对。她只需要把握好自身的度。 “今天卫侯爷刚走,夫人总不会这会儿就相思了吧?”萧文璿玩笑着,看到贞妃走过来,心里也清楚自己的举动不太妥当,便笑道:“贞妃来正好,朕正和侯夫人谈起梅花的品格,古来多少人写诗赞美。对于诗词,在后宫之中唯有贞妃最为出众,不如你来吟诗一首,如何?” 贞妃颇为意外,满脸轻笑着谦虚:“皇上谬赞,臣妾便吟一首前人之句吧。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好!皇后也吟一首。”萧文璿又道。 皇后温婉一笑,自然不会拒绝,便也吟诗一首添兴。其他几位娘娘纷纷附和,一时间赏花赏的雅韵飘香。 听着她们吟完了诗,萧文璿蓦地望向紫翎,笑而提议:“侯夫人也吟一首,如何?” 皇后诸妃都吟了,紫翎又怎么好拒绝,岂不是当众给皇上没脸,又显得太过特别。于是她也承命念了一首:“匝路亭亭艳,非时袅袅香。素娥惟与月,青女不饶霜。赠远虚盈手,伤离适断肠。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 这首诗带着悲冷之色,又因是她念的,禁不住令人多想。 她起先不过随口一吟,念完才觉得不太合时宜,便歉笑:“皇上见谅,紫翎才疏学浅,读的诗词有限,不及诸位娘娘,勉强想了这么一首。” “侯夫人言重了,这是首好诗。”萧文璿又拿眼神打量她。 皇后在旁化解:“必定是卫侯爷走了,夫人心里挂念,这才心有所思,张口吟了这么一首诗来。” 这边正气氛融洽,忽闻一声冷斥,众人循声望去,纷纷神色各异。 只见贵太妃面带薄怒,正冷冷盯着跪在地上的琇常在,只听大太监训斥道:“琇常在简直太无礼,若伤了贵太妃,你担当得起吗?” “母妃,这是怎么了?”萧文璿领头走了过去,余光瞥了眼哭哭凄凄的人,不耐烦的压了眉。 贵太妃稍稍和缓面色,指着琇常在说道:“不过是见她之前总是不懂规矩,便想教教她,哪知道让她端杯茶都端不稳,泼了我一身。真不知她以前都是怎么学的规矩!” 大太监在旁补充道:“皇上,那茶是滚烫的,若非贵太妃反应快,偏了身子,只怕就烫伤了。” “母妃要不要紧?回去换换衣裳吧。”萧文璿果然看到地上摔碎了茶碗,贵太妃的裙摆也湿了。转脸便对琇常在训斥:“连杯茶也端不稳,笨手笨脚!还不下去!” 琇常在一听他如此冷厉呵斥,又惊又怕又委屈,一面哭一面赶紧退开。 “等等!”贵太妃喊住她,说:“我知道皇上喜欢她,但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她总是这样,怎么像话?这次我可以不计较,但她的规矩得好好儿学,我亲自来教。从今天起,琇常在就住在慈宁宫!” 琇常在一下就变了脸色。 萧文璿笑道:“母妃说的是,她是该好好儿学学规矩,母妃肯亲自教她,是她的福气。就这么办吧。”完了便对琇常在道:“你都听到了,这是贵太妃疼你,你要好好儿学!” “皇上……”琇常在哭的很委屈很害怕,却不敢当着贵太妃的面提出异议。 “好了!退下去吧!”贵太妃叹道:“我也累了,皇上与皇后不必送了,你们继续赏花吧。我先回去了。” “恭送贵太妃。”这些人里,贞妃自然是最得意的。 紫翎想着,琇常在一进慈宁宫就出不来了,后宫要平静多了。倒不是他喜欢管闲事,只是身处宫中,难免牵涉后宫的女人们,后宫平静,她才能得平静。 “皇上,武泉求见。” 萧文璿听了朝紫翎看去一眼,走到另一处,把武泉召到跟前:“说。” 武泉禀道:“卑职一路尾随,卫侯爷的车队出了城门,一路未停,已经过了杨树岭。” “嗯,继续盯着。”萧文璿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证实卫肆沨是否真的返回锦州,毕竟依照卫肆沨的性格行事,他实在不能掉以轻心。他是真的希望卫肆沨顺应自己的意思,那要省事多了。 紫翎看见了萧文璿瞟来的一抹眼神,也远远的望见了来人像是武泉,明白萧文璿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第三百五五章 奏折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入腊月,又下了几场雪,她几乎足不出户。 她已经怀孕满三个月,算是安稳了,身体也调养的有了起色。这天早晨,照例是往养心殿去,问过安就打算离开。 “小安子退下。”萧文璿遣退了贴身小太监,殿内没了旁人,他笑着摆手示意:“坐吧。丫” “谢皇上。”考虑到他近来没有再半夜去***扰,这会儿的举动,只怕是有什么话想说媲。 果然,萧文璿注视着她,说道:“他走了有一个月了,这马上要过年,你说、朕要不要宣旨召他入宫呢?” “但凭皇上心意。”她自然不会认为他是真的征询意见。 “你不想他?”萧文璿笑问。 “若皇上恩准我返回锦州,紫翎感激不尽。”她始终一板一眼。 萧文璿轻笑,叹口气:“原本是不需要留你,你可是他最喜爱的夫人,留着你朕也遭受了不少非议。若是在当初征粮时,他能够办的再漂亮点儿,朕心里一舒坦,就没现在的这些事了。不过,也不晚。” 她听明白了,他介怀当初卫肆沨没有将藏匿的粮食交出来,身为帝王的他刚刚登基本就不安稳,卫肆沨的举动更令他猜忌。不管是什么样儿的人,一旦做了皇帝便会多疑敏感,尽管他有些沉不住气操之过急,却也算正常反应。 “朕这儿有本折子。”萧文璿突然把折子递到她面前。 “我怎么能看呢。”她心下吃惊,不禁开始乱猜折子里的内容,八成和卫肆沨有关。 “不要紧,看吧。”萧文璿不以为意的笑。 见状,她只得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有大臣上谏。里面的大意是,这一年有几处天灾,朝廷出了赈灾款,又免了税,国库已渐虚。又指出如今外无战事,兵部耗费太广,希望消减兵员。 看了这折子,她目露狐疑,可当再仔细一想,立刻明白了消减兵员是什么意思。 消减兵员,一旦批准,自然不可能消减京中驻京力量,也不能消减边关防备,只能是从地方上消减。这地方上自然是府兵,有些地方设立有总兵府,锦州便是如此,总兵还是卫肆沨。消减总兵府人员,等于是消减卫肆沨的力量,摆明是冲着卫肆沨而去,顺势也将其他各地诸侯王爵的力量统一减弱,甚至是没收。 这绝对不是出于国库原因,而是政治统治目的,定然是萧文璿授意。 一旦政策开始,卫肆沨岂能拒绝?不执行中央指令,等于违抗圣旨,落得谋反罪名。 萧文璿是真的不信任卫肆沨了,都能将她留下做人质,自然能一步步将其瓦解。亦或者,他觉察到卫肆沨的反常,怕拖延下去卫肆沨准备充足,这才有了这一步。 萧文璿知道她聪敏,从她的表情便知她猜出了折子的真实意义,又继而笑着说:“这只是其中一本,近来这样的折子很多啊。” 她蓦地清醒,不太确信的望着他,疑惑反问:“这都是朝事,皇上为什么要跟我说?” 有了决定直接下旨办理,为什么要特意知会她?难道没其他用意? “朕登基不久,不希望国家不稳,卫侯爷一直是朕得力之臣,朕希望他能再帮帮朕,对谁都有好处。他如此看重你,或许你的话有些分量,若他想不通,劝劝他。他若肯听劝,朕就送你回锦州。”萧文璿无疑是在与她谈条件了。 如今她在宫中,卫肆沨在锦州,萧文璿说出这样的话,岂不是在表示要趁着过年朝贺将卫肆沨召到京城? 她没敢贸然说话。 这时小安子在帐幔外禀道:“启禀皇上,贞妃娘娘亲自送了炖汤来,在殿外等候。” “转谢贞妃,把汤收了,请她先回去吧。”萧文璿对于爱妃的殷勤关切反应很淡。 少顷,小安子把汤送进来。 他揭开汤盅看了看,推至她跟前:“尝尝。” “贞妃娘娘特意为皇上做的,我怎么能尝呢?岂不是辜负了贞妃对皇上的一片心意。”她淡笑着婉谢,起身道:“若皇上无事,紫翎先行告退。” 萧文璿笑道:“朕推掉其他人,就是为了和你说说话,你怎么总拒朕于千里之外呢?你的心里,只有卫肆沨?” “我与他是夫妻。”尽管萧文璿有时候举动言语很暧昧,但她并未看出他有多么的喜欢自己,或许他只是在女人身上觉得无聊了,发觉她有些意思而已。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萧文璿念了句俗语,蓦地说道:“直至现在我都有些怀疑,你当真不懂脉理?先皇倒也罢了,卫肆沨头痛的顽疾竟然也让你医好了,希望,你也能将我的心病医好。” 回到秋水阁,她不断想着养心殿的事。实在想的烦了,便让宫女们都退下,关了门,取下头发上的扁簪,褪下套子,侧身瞄准目标,甩手掷出。一声闷响,锋利的簪子牢牢的扎入木头之中,如今她也算是小有所成。 今天贵太妃心情好,皇后贞妃几个陪着贵太妃往园中赏雪。 “要登高才能远眺,上那边的楼上去吧。”贵太妃望见三层的楼阁,提议到那上面观景。 皇后笑道;“母妃不着急,我先让人去收拾收拾,把炉子点上,不然坐着也冷啊。母妃先在这儿看看,荷塘那边有几株梅花儿。” “也好。”于是那边忙着收拾,这边有贞妃陪着闲闲的漫步。 如今荷塘上一片残影,贵太妃等人跨上石桥慢慢踱步,欣赏着冬日的萧索,即将走下石桥时忽然听到有人窸窸窣窣的小声说话。循声望去,只见桥根儿下蹲着两三个小宫女,手中拿着长竹竿和箩筐,显然是来清理荷塘杂物,临时凑在一起闲谈。 原本也没什么,不巧的是贵太妃听见了她们的话,竟是近来宫中盛传的流言。贵太妃当即变了脸色,喝怒道:“乱嚼什么!” 大太监也吓出一声冷汗,上前冷斥:“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下里议论皇上,不想要命了?” 几个小宫女完全没想到会撞见贵太妃,个个白了脸色,跪在地上除了发抖,连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 贵太妃本就因流言而烦心,质问她们道:“都是从哪儿听说的?给我老实的说!” 小宫女们哪里说得出话来。 一旁的贞妃却是反应的很快,连忙劝道:“母妃息怒,她们都是些小丫头,才入宫不久,哪里懂得什么,不过是人云亦云。关于那些传言,我倒也听说了一点,很吃惊,再三严令宫女们不准瞎传,可总是喝令不止。” “谁那么大胆子,竟敢传这种话!”贵太妃嘴上盛怒,毕竟知道很多,猜着流言不单纯。皇上自有皇上的大事,她便是母妃,也不好过多去问。 贞妃故作欲言又止,低声道:“母妃,不知琇常在近来如何?” “怎么问起她?”贵太妃知道她们不合。 “今早我去养心殿给皇上请安,侯夫人正在里面,皇上只收下了汤,让我先回。我正要离开呢,却看到了琇常在身边的宫女,正在和养心殿的小太监说话。”一句话成功引来贵太妃全部注意,贞妃接着说:“因觉得好奇,找来那个小太监问了问,原来那宫女正在打探皇上的事儿,想托小太监禀告,琇常在想见皇上。” 贵太妃顿时脸色更难看:“还以为她老实了,竟背地里又做这样的事,真是秉性难移。” “母妃,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贞妃哪里是犹豫,是故意拿话引/诱。 “有什么话,说吧。”贵太妃心知肚明。 贞妃道:“谁都知道侯夫人留下,是为皇上的病,现在宫里却出了这样的流言。奴才们哪里敢随便擅议主子?即便不怕侯夫人闻之责怒,难道就不惧皇威?只怕,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闻言,贵太妃不由得侧目,猜想着她总不会扯出那些朝事吧? “有谁会这么大胆呢?” “琇常在!”贞妃观察着贵太妃神色,心里打定了主意。 第三百五六章 传旨无效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贵太妃不动声色:“接着说。” “琇常在以前很得宠,如今被降位,还得归咎于冬至那天的失礼失仪,与侯夫人也有关。后来我听说,侯夫人曾建议皇上把琇常在的事推给皇后处理,这才能更好的保养身体,琇常在为此大为恼怒。如今琇常在越来越不得皇上的怜惜,难保不因此迁怒侯夫人,故意放出那样的话来诋毁侯夫人的名声。她却没想过这样的流言对皇上是怎样的影响。” “她当真议论过这样的话?空口无凭,不能乱说。”贵太妃听了她的一席话,忽然生出想法,可以一箭双雕。既除掉惹人厌烦的琇常在,又能杀鸡儆猴,停止宫中继续蔓延那些流言媲。 “臣妾怎么敢乱说呢,她嫉恨侯夫人早不是一天两天,臣妾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自己做错了事惹得皇上不高兴,怎么能归咎于侯夫人呢?”贞妃进而说道:“这事我私下里查问过,宫女们都说是听服侍琇常在的人传的,定是她生气恼怒不放口给说了出来,又被奴才们听到了。她不仅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侯夫人定然有所耳闻了,上回在园中赏梅,侯夫人神色就不大好呢。丫” 桥那边,皇后走了来:“母妃,地方收拾好了,过去吧。” “回慈宁宫!”贵太妃却是毫无解释,直接回去。 皇后不解。 贞妃却是暗地得意。 贵太妃一回到慈宁宫,立刻将琇常在以及贴身宫女喊来,让皇后及几位娘娘旁观观看。贵太妃板着脸,放着琇常在不管,只审问宫女,宫女心里害怕,支支吾吾,单从心虚的表情就令人诸多联想。贵太妃也不多问,摆出十足的怒气,三言两语一顿训斥,就把琇常在定了罪! “如此搬弄口舌是非,妄议皇上,嫉妒生事!皇后,若依宫规当如何处置?”贵太妃扫了眼在场的几位娘娘,大有杀鸡儆猴的意思,众人岂会不知,包括贞妃在内,个个静然不语。 皇后瞟了眼惊恐的琇常在,回道:“妄议皇上,已是死罪,足当灭九族!” “贵太妃,我没有啊,我真的没有啊。”琇常在哭着哀求,本能的又想起了救命稻草:“皇上知道的,皇上会信我的!” “皇上?你还敢提皇上?”贵太妃冷哼,直接下令:“来人!将琇常在掌嘴五十,押入牢中,待皇上发落!” 纵然是贵太妃,但有些事不能越过皇上擅自做主,她可以处置琇常在,最终的结果得由皇上下旨才能办。 “不要啊!贵太妃饶命啊!”琇常在声音都变了,那些人肯定下死手打她,掌嘴五十不死也掉半条命。 贵太妃不理会,任由奴才将人拖出去,听着外面传来的哭喊,望向在座的几人:“宫中出了这样的流言,居然没人上报,没人管,若不是今天意外撞上,只怕全天下都知道了,只瞒着我!皇后这后宫是怎么管的?若是再管不好,我就找人替你管!” “是!臣妾知罪。”皇后变了脸色。 贵太妃这会儿没太多心思管她,起身前往养心殿。 萧文璿一听说贵太妃来了,很意外。 “皇上在忙吗?”贵太妃虽是声音柔和,但面上还带着几分冷色。 “不忙。母妃怎么亲自来了,有事让奴才们传一声就是了。母妃请坐。”萧文璿看出她是有事。 贵太妃坐了,也不兜圈子,直接说道:“大约皇上还不知琇常在的事。” “她?她又怎么了?”萧文璿着实很意外,这段时间没听到她的事,以为她安分了。 贵太妃便将事情讲了,又把处置的事给说了:“皇上,出了这样的事,必须得严惩,否则如何堵宫中众人的悠悠之口?你别怪母妃先斩后奏,这事也牵涉到后宫,关系到皇上,母妃不能坐视不管。你要理解。” 萧文璿心里很清楚,贵太妃也是在给他提醒,沉默片刻后,点头道:“母妃考虑的是,朕会下旨,赐她白绫。” 见他如此说,贵太妃放了心,又关问道:“近来身体如何?你这病怎么样了?” “母妃放心,只要侯夫人在,朕就无碍。”萧文璿知道她真正问的是什么,他的回答算是一个交代,他留下商紫翎是出于政治目的,不希望贵太妃太担心或干预。 “母妃只是担心罢了。”贵太妃何尝不懂呢,只是知儿莫若母,总觉得他……完了事,贵太妃不再多坐,叮嘱他注意饮食休息,便走了。 当紫翎得知琇常在的事,已是午后,尽管早料到琇常在结局不会好,仍是很吃惊。最后下旨的可是萧文璿啊!琇常在是他曾无比宠爱的女人,就算在一月前,还十分怜惜。 她又想到了卫肆沨,琉璃与琇常在何其相似啊。 七八天后的夜里,她睡醒了口渴,想喊醒相思倒茶,哪知喊了几声都没回应。正当准备穿衣裳起身时,蓦地醒悟,相思又被迷倒了。 果然,随着熟悉的密道开启声,萧文璿出现了。 “渴了?”见她站在桌边,萧文璿完全没有夜入者的姿态,笑着说:“你回床上去吧,当心着凉,想喝茶我倒给你。” “不敢劳动皇上。”她喝了茶,回到床上:“皇上若有事白天为什么不说,偏要夜里来,如此辛苦,不怕病了吗?” 萧文璿笑道:“我喜欢在夜里同你说话,气氛很不一样。”看似狎昵的调笑,紧接着便说了正事:“我给锦州传旨,宣他入京,可他不来。” 紫翎闻言吃惊。 “他病了。传旨的人回说,他自京城回去就病了,一直汤药不断,传旨的人亲自去床前看了,他可是病的厉害,头上还带伤。几番询问,老太太才说是他犯了头痛后神志不清,把头撞了。”萧文璿一面说一面盯着她:“我以为他的头痛早好了,难不成因为你,又旧疾复发?他又病又伤,是断不能来了。” 彼此心里都清楚,卫肆沨是故意,只是为了不来京城,为了进一步散布流言。 她想,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一步,卫肆沨安插在宫中的人应该快要来接头了。 沉思间,脸上忽然伸来一只手,她侧脸躲开,皱眉道:“多谢皇上告诉我这件事,很晚了,请回吧。” “知道我在想什么吗?”萧文璿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进一步将她突然揽在怀中,出口的话成功的令她停止了反抗:“我在想,他不来也好,最好每次传召他都不来。他不来,我就有理由留着你,他一直不来,我一直留你,看他能抗旨几次。” 她不由得开始担心,万一萧文璿一切都是故意,就等着卫肆沨有所举动呢? 觉察到她的紧张,萧文璿又轻笑:“你在替他担心?他可替你担心了?你怀着身孕困在宫中,他却潇洒的回去了,他就不担心你有个万一?他做的一切只是为他自己谋划,你何苦跟着呢?” “既然他不来,你打算怎么样?”她并不接受他的挑拨,对卫肆沨的那股自信,连她都说不清从哪儿来的。上一世里,吃过丈夫的亏,看来这一世也不可能变得多聪敏。 萧文璿笑着贴近她的脸:“他不来,我陪你过年。” “我已经是笼中之鸟,何必再添流言,你宠爱的琇常在不正是因此而送命的吗?请你不要再这样了!”女人的嫉恨杀死了琇常在,下一个,难保不是她。 “我的确是宠爱过她,若她有你一般的聪敏,也不会有这样的下场。我想,我是爱上你这样聪敏的女人了。” “是吗?”她听得失笑:“真是受宠若惊。你别忘了,我是卫肆沨的侯夫人,怀着他的孩子,是你的人质,是个不知明天的女人。我劝皇上英明些,不要与我亲近,免得……” “如何?”他仿佛是听着玩笑,一点儿不认真。 她沉默了一会儿,凝视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反问:“你爱我多少?爱我到什么程度?” 她如此煞有介事的一问,反把萧文璿问愣了,好一阵没有回答。 第三百五七章 又到除夕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隔了一日,她见到了福清。 正如萧文璿所言,卫肆沨“病了”,不能来京,派了人往京城送年礼,也为她准备了一份。卫肆沨并未写信,只让福清带了口信儿,让她不要担心,一切都好,照顾好自己之类的寒暄话语。 那些事彼此心知肚明,不需要再额外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想他了。 还有几天便是除夕,宫中自然也在布置张罗,她却想去宫外看看。趁着请安时向萧文璿请旨,他爽快的准了,拨了两个大内侍卫给她,她并未推辞。带上相思春杏以及福清,出了宫媲。 “夫人,不坐车吗?”相思朝前望了望,说:“从这儿到大街还有些距离呢,坐车过去吧。” “不了,我想走走。”看向身后跟着这么多人,走到哪儿都很招眼,便让相思春杏福清三人自己去随便逛逛,到了时间就去以前的那家茶铺。相思春杏本不同意,她一再坚持,她们只得遵从。 萧文璿给的人就是为了她的安全,是打发不走的,她也不想打发走。那两人身手好,有他们在能够保障安全。 为了不太引人注目,她回头叮嘱:“你们两个不要跟的太近。” 她漫无目的,走到热闹大街的入口一个人站着,欣赏着各色行人。好一阵子,她循着上回卫肆沨带她去过的街市,挨着逛那些店铺。临近除夕,每条街都人山人海,每间店铺都宾客盈门,她怕碰撞,总是远远儿站着看别人买卖。 逛了一条街,她实在累了,便去了那间茶铺。 “夫人,您来了!请里边儿坐。”小伙计见到她热情的招呼,不用吩咐就为她送上一杯茉莉花茶,同时还笑着说:“这儿新来了个唱弹词的,夫人若想听,我把人喊来。” “好,麻烦你了。”她从随身的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他。 小伙计连忙摆手:“夫人,用不了这么多。” “拿着吧,难得你总记得我。”她笑着把银子塞到他手里,捧着茶杯摄取温度。 闻着茉莉清香,想起上回与卫肆沨一起坐在这儿品茶,尽管时间很短,也没什么趣事,却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算起来,她做他的夫人两年了,单独外出的次数屈指可数,逛街更是少的可怜。那次品茶,是唯一一次单纯的行程,感觉就像茶香,淡淡的,却很值得回味。 不多时,唱弹词的艺人来了,坐在铺子里开了唱。 这是个胡须半白的老者,一边弹一边唱,虽然听不懂乡音,但唱得抑扬顿挫,回荡在人来人往的茶铺中极有韵味。 “夫人。”蓦地有抹身影立在眼前,抬眼一看,竟然是莫临秋! “公子……”她微微皱眉,下意识的朝角落的桌子望,负责保护她的两个人就坐在那儿。保护她是一面,同时也监视,她出宫来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将被毫无遗漏的汇报给萧文璿。 莫临秋顺着望去一眼,柔眼淡笑:“夫人能请我坐吗?” “公子请。”见他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推辞。 小伙计见有了客人,忙来招呼:“公子,请问你想喝什么茶?” 莫临秋朝她面前的杯子看了一眼,轻笑:“就要一杯茉莉花茶吧。” “好嘞!公子您稍等!”尽管小伙计一脸欢快,但仍是多看了两人一眼,大概是在猜测她的身份,怎么每回都有不同的男人陪着她,大约还一副恭敬。 茶端了来,她率先开了口,问:“公子是为除夕来朝贺的?” “是。”莫临秋也没兜圈子,继而说道:“原本该是家父来,但家父上了年纪,又有病在身,受不得长途劳累。这是皇上登基的头一年除夕,七品以上朝官,各地王侯,乃至番邦使节都要入京朝贺,我不得不代家父赴京,以免圣上怪罪。听说卫侯爷病了不能来,大约皇上心中很不快吧。” 她低笑,转着茶杯说道:“公子代父入京,侯爷则由我来代替,皇上有什么理由不快呢?”说着话音一转,问道:“公子何时抵达的京城?怎么到了这里?” 莫临秋听得出言外之意,笑回道:“今早才到,本要先入宫面见皇上,结果皇上说龙体不适,没有宣见。一时闲着无趣,随便走走,哪知看见了夫人。实在是巧合。” “公子这杯茶恐怕喝的不会痛快。”她拿余光瞟了眼暗中护卫的人。 “我曾亲自去过侯府,如今与夫人喝杯茶,又算得了什么呢?”莫临秋知道她指的是皇上,却似看透了一般,不以为意:“我想侯爷的病不会太严重,会很快好起来的。” 闲聊了几句,莫临秋便先走了。 回到宫里,她简单清洗一下,便斜倚在暖榻上小憩。出门一趟,着实是有些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转眼,到了除夕。 秋水阁为迎接新年也重新妆点了一番,皇后派人送来了崭新的衣裳首饰,她穿戴好了,去各处请安见礼。今天宫中人很多,比冬至那天更为热闹,御花园中满是人影飘动,让偌大的园子鲜亮生动起来。 夜幕降临,华灯亮起,皇家御宴才正式拉开帷幕。 她是侯夫人,同席的是老王妃,以及几位公主,公侯夫人等。皇太后贵太妃几位太妃皆在席,皇后主持着大宴,这边大殿里都是在朝诰命,随着一声高喊“开宴——”,宫女们鱼贯而入摆上各色精美菜肴,殿中逐渐有了话音。 “本想与夫人喝一杯,可惜如今夫人不能饮酒。”萧玥坐在她左侧,话虽是对她说的,目光却百无聊赖的望着殿外,酒杯在手中轻转。 “今晚除夕,我就以茶代酒,敬公主一杯。”她含笑端茶,不想令除夕夜过的太冷清。上一个除夕她也在这里度过,宴席中途出了变故而临时终止,这个除夕大概会顺利些,她希望明年的除夕能和家人一起,真真正正的过个年。 “好。”萧玥静静的望她一眼,举杯一饮而尽。 她又面向老王妃,敬了一杯,说些寒暄客气话。因她的主动,席面上不至于那么冷清。 尽管都是女人们,但坐席不能无酒,更何况是热闹除夕。她怀着孕,闻不惯酒气,殿中点着熏炉,人又多,坐久了就觉得闷。勉强坐了一会儿,她托词起身,向皇太后贵太妃以及皇后禀报,称不太舒服,想先回秋水阁。 “那夫人就先去吧。”贵太妃没多留。 从温暖的大殿中出来,外面的寒冷令她微然瑟缩,紧了紧暖裘,举步离开。 没走几步,迎面小跑来一名太监,等离的近了才看清是小安子:“侯夫人,这是回秋水阁吗?” “是。” “皇上猜着夫人坐不了多久,已经命御膳房另备了一席,已经传到秋水阁了。”小安子说完这话,又回席上去服侍了。 她却是不由得蹙眉,觉得萧文璿的这个举动不太单纯,她刚刚离席而已,这不是表明他在盯着她吗?即便是身处宫中,即便在这热闹的除夕夜,他依旧毫不放松,到底在紧张什么? 殿内又出来一个人,站在门前,正好看见离开的小安子。 “娘娘,有什么吩咐吗?”一名宫女问道。 “哦,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替我跟皇太后贵太妃以及皇后说一声,我在外面散散,等会儿再入席。”随着她身子一转,灯光照亮了她的脸,正是贞妃。 紫翎回到秋水阁,房中果然摆好了一席宴,她便让相思春杏一块儿坐着吃。 “启禀侯夫人,皇上遣了人来说话。” 一听宫女禀报,她挑了眉,觉得萧文璿这是没完没了。当传话的人进来,她先开了口:“不知皇上有什么指示?” 来人是个面生的小太监,弯着身,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样子:“回侯夫人,皇上请侯夫人去一个地方,有些话要立刻与侯夫人说。侯夫人请!” “什么话不能……”她不悦的正要反驳,却突然看见太监手中捧出一样东西,刻意避开那些宫女们的眼睛。她看的清楚,太监捧的是玫瑰双鱼佩,不会有错!她明白了,和缓了脸色,说道:“带路吧!” “皇上有旨,请侯夫人单独前往。”小太监扫了眼准备随行的相思春杏,刻意强调。 “你们留下!”她不由分说,接了暖裘裹在身上,随小太监离开秋水阁。 第三百五八章 失踪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除夕夜的皇宫到处张挂彩灯,却并非每一处都热闹有人。 这会儿正值宴席,宫人们都在那边伺候,要么就是忙碌的御膳房,禁军加强了防卫,宫道上时不时碰上穿梭往来的宫女太监。那些人都在当值中,行色匆匆,碰见她不认识,却认得衣裳,行个礼站在一边,等着她走了才继续前行。 她冷眼观察着,渐渐放了心。 或许那些人会疑惑她一位尊贵的夫人怎么在这时独自走在宫道上,但宫中的规矩以及身份有别,使得没人敢问,没人敢拦。那些负责巡逻的禁军,见有小太监服侍着她,谁又会疑惑多事呢?估计以为她是哪宫的娘娘,半途退席而已媲。 在一个宫道一转,明显冷寂多了。 “夫人别动。”小太监突然一脸严峻,贴着宫墙朝来路小心探望,冷声说道:“有人跟着我们,好像从秋水阁出来就跟着,像是某位娘娘。” “娘娘?”闻言有些吃惊,她顺着望去,一眼就认了出来:“是贞妃!” “时间有限,耽搁下去只怕出事,不能让她跟了。”小太监沉吟了一下,让她留在原地,他则突然走出去,迎着贞妃而去。 贞妃哪里在意一个小太监,只顾得疾步去追赶紫翎,想看看她到底去哪儿。哪里知道小太监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突然出手将她击晕,跟随的宫女还没来得及喊就被锁喉。将这两人拖到转角处的暗影里,小太监立刻带着她离开。 “要去哪儿?他怎么交代的?”一面疾走,她一面低声询问。 “夫人不必担心,一切都安排好了,等着顺利出去,自会有人和夫人解释。”小太监将她带到一座空荡的宫殿,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衣裳,请她更换。 她见这是一套寻常丫鬟的棉衣棉裙,便尽快的更换了,大致猜到了出宫的办法。 果然,等着她换好了衣裳,重新理了头发,乍一看俨然是某府来的丫鬟一般。小太监便领着她穿过一条夹道,眼前豁然开朗。她看的分明,眼前是宽敞平坦的场地,宫门就在百米之外。 及至到了宫门前,她将头压低。 只听小太监对宫门处的守门禁军说:“这是林翰林府上的丫鬟,林夫人觉得不舒服,命这丫鬟回去取常吃的药来。这是出宫腰牌。” 守门禁军查看腰牌无误,便放行了。 一踏出宫门,紫翎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可走了几步,她猛地折回小太监跟前:“玉佩。” 小太监微愣,反应过来后将玫瑰双鱼佩递给她,催促道:“林夫人等着吃药呢,快去吧!” “是。”将玉佩笼在袖中,她快步出了宫门。 “姑娘上车!”宫门外的空地上全都是各色车马轿子,有人打起轿帘,喊了她。她仔细一看,竟是薛轶成!定然是卫肆沨专程派了熟人来,好让她放心。 上了轿,轿帘一落,抬轿的人健步如飞。随后又换了马车,按照卫肆沨早就布置好的计划,顺利出了京城。 皇宫之内,盛宴依旧。 半个时辰后,巡逻的禁军从幽冷的宫道中经过,发现了昏倒的贞妃以及死去的宫女,不敢隐瞒,立刻将事情禀报给了宴席之上的萧文璿。 “什么?!”萧文璿大吃一惊,同时又十分疑惑:“贞妃要不要紧?” “娘娘无碍,只是被人击晕了,这会儿已经醒了。” “她说是怎么回事了吗?”萧文璿又问。 “娘娘受惊了,卑职没敢多问。” 萧文璿转着酒杯,望着热闹的大殿,蓦地想起秋水阁,连忙问道:“别处有没有出事?立刻去秋水阁,看看侯夫人是否无恙。” 侍卫领命立刻去了,不多时返回来,附耳回禀道:“侯夫人不在秋水阁。那儿的宫女说,半个时辰前有个小太监自称奉皇上之命去传话,领着侯夫人离开了秋水阁,一直没回去。侯夫人身边的两个丫鬟没有跟,对侯夫人的行踪一无所知。” 萧文璿马上就猜到了,脸色一变,酒杯啪的拍在桌上:“立刻去查问宫门,是否有人出去,再令禁军各处巡查,沿通往锦州的方向追寻。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殿内的大臣们本就关注皇上,又蓦地听见酒杯一响,看他变了脸色,众人不由得窃窃议论。 当禁军各处搜查寻找时,紫翎已经到了落脚之地,这地方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卫肆沨为她准备的藏身之地,既不是乡间茅舍,也不是荒山野庙,竟然是藏匿于深山之中的山洞。这洞显然是天然形成,入口很隐蔽,里面空间极大,又四通八达,绝不止一个出口。 “夫人,侯爷说朝廷一定会查找好几天,请夫人暂时再次委屈一下,等风声平息,再转到别处。”薛轶成一面说着,一面熟悉的领她走到洞内。 这一处与别处不同,虽是山洞之中,却是桌椅板凳,床帐被褥,应有尽有。角落里点着几只暖炉,并不觉得冷,因通风良好,也不觉得闷。可见准备这里,也不是一朝一夕。 “夫人歇息吧,若有事就喊一声。”薛轶成说完转身离去。 她从炉子上提了铜壶,冲了杯热茶,喝过之后便绕到屏风后面,上/床睡了。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她是真的累了。萧文璿发觉她不见了,定是到处搜查,这里到底有多安全,过了今晚就知道了。 直至凌晨,萧文璿接到最新回报,仍是没有找到她。 “去请柳、季两位大人前来!” 当这两位亲近大臣到了养心殿,这才得知侯夫人昨夜失踪的消息,震惊可想而知。 “皇上,这定然是卫肆沨做的!他敢做这种事,不正表明他想谋反吗?皇上正可借此机会,发兵征讨,将他围困锦州一举剿灭!” “臣觉得不妥,卫肆沨肯定是别有用意。侯夫人走不了多远,当务之急是将其拦回,卫肆沨越想将其带走,越说明她很有价值,只要拦回她,就能牵制卫肆沨,令其不敢乱来!如今除夕刚过,皇上登基日浅,实在不宜动兵。” 萧文璿听着两人截然不同的意见,心中却是另有想法,既想将她拦回,又想发兵剿灭锦州。然而他知道,时机不好,更何况卫肆沨是有准备的,一旦打破表面制约,这场争战将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皇上?” “两位大人,朕不想随意动兵,引得国家动/乱。秋水阁之事最多只能拖延三天,到时候若还是没有找到人,只能公之于天下。两位大人不妨现在先想想,到时候如何说辞。”萧文璿心里很清楚,就算是卫肆沨做的又如何?卫肆沨肯定不会承认,只怕还会反过来问他要人,那时他就处于被动的劣势了。 随后,萧文璿对秋水阁下了密旨,只说侯夫人身体不适要静养,谢绝一切人探望。另外知会了贵太妃,这件事需要贵太妃从中周/旋。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寻人毫无进展。 不得已,萧文璿在这天布置了一场戏。找来一个与紫翎身量相仿的人,穿上她的衣裳,戴上雪帽,对外称要出宫进香祈愿。为防相思春杏泄密,已将这两人软禁于秋水阁。轿子一出宫,当天便宣称侯夫人在寺庙失踪,搜寻了好几天无果,便知会了锦州侯府。 与此同时,有流言在京城蔓延开来,说侯夫人根本没失踪,而是被皇帝藏了起来。 之前便有夺妻流言,这回正值正月,堂堂的侯夫人竟然不见了,怎么能令人不多思量?再者,侯夫人在秋水阁闭门不出的三天,一律人不准去探访,也足让坊间臆想出了一部书。 自古以来人人爱八卦,更喜欢谈论皇家秘闻,所以才有各种野史。皇威使得人们不敢堂而皇之的谈论,却制止不了私下提及、心中揣测。 很快,卫肆沨派了人前来京城。 人人都在传言,在猜测,卫侯爷到底写了一封怎样的信给皇上。 当萧文璿打开这封信,立刻冷笑:“果然!他坚决不认,要朕交还侯夫人,否则君臣自此陌路。哼,他甚至给朕下了限期!卫肆沨,简直是太狂妄了!” 第三百五九章 辗转返回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天下皆因她的失踪而闹的沸沸扬扬,她却在深山中一住半个月。山中没什么娱乐,除了侍卫,也没个丫鬟可以说话,每天早晚欣赏着山中景致,在附近散散步,勤练飞刀丫。 这天暮晚时分,薛轶成突然说道:“请侯夫人准备一下,今晚离开这儿。” “我宫里的丫鬟怎么办?”虽说萧文璿不至于拿两个丫鬟的命来泄气,但局势已经不好,留着她们在那儿总是不放心。 “侯爷没有交代。”薛轶成不知如何回答。 “算了。”她一边收拾着衣裳等物,一边问:“怎么离开这儿?去哪儿?” “朝廷连续搜寻了这么久始终没有找到侯夫人,都以为侯夫人早已远离京城,安全返回了锦州。侯爷说为以防万一,要我们绕道,已经安排了人来接应。媲” 她总共没多少件衣裳,其他东西都不必管,收拾完还有些空余时间,她便打量起薛轶成。 薛轶成注意到她的目光,疑惑不解,犹豫半天才张口问:“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她轻笑:“小姐知道你来这儿吗?” 薛轶成摇头:“侯爷只说让我去办事,对谁都不能讲出实情,小姐也不行。” “跟着小姐是不是很辛苦?她是侯门千金,自小教养惯了,没少让你受气吧?”她故意说着这样的话来试探他。 “不,能服侍小姐是卑职的荣幸,怎么会辛苦。”薛轶成赶紧否认,停顿了一下又说:“小姐虽是侯门千金,但……” “什么?”她笑着追问。 薛轶成顿显尴尬,眼神闪烁着,低声回道:“小姐并不娇纵,其实很能为别人考虑,只是一般人不知道。” 或许吧,若是卫若萱真的那么娇纵任性,当初不满意徐少棠,大可骗了薛轶成私奔。或许是考虑到老太太,考虑到卫肆沨,也想过侯府,总之是留下来了。 天色暗了。 取来暖裘裹在身上,登上停侯在洞口的马车,为了掩人耳目,这马车极其的朴素简陋,薛轶成带着两个人全是家仆打扮。卫肆沨拨来的人不止这几个,其他人都隐在暗处,以防万一。 马车启动,走的不快,顺着山路走了一个时辰,这才出了山,到了大路。往前没走多远,是一处三岔口,有座茶寮。茶寮的灯光在寒冷的夜色里格外的温暖,想不到这样冷清的夜里,茶寮里生意却不错,停着一辆精美马车,前后簇拥的随从。 薛轶成将马车赶到茶寮边上的暗影里,扶她下来:“夫人,上前面的车。” 她顺着望去,觉得那马车的样式似曾相识,这样的排场,又是从京城里出来,定然是位官员显贵。 车门一开,里面的华美周全不亚于侯府最好的马车。她往里面一坐,看到小桌上摆着一副棋局,又有一本打开的书。正猜思着主人身份,车门又开了,一个可谓不陌生的人登了上来。 “原来是公子!”没错,这辆马车的主人是莫临秋! 莫临秋含笑点头,关了车门,在她一侧捡个绣墩坐了,轻拍车壁:“出发!” 她想起那会儿薛轶成说的话,绕道!原来是借着莫临秋的掩护,从京城抵达贺州,再由贺州借到绕回锦州。只是,虽是同盟,但这个敏感时期,卫肆沨岂能轻易放心的让她去贺州?万一恩国公向萧文璿学,“盛情”将她留在贺州怎么办? 莫临秋打开榻座下面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条大毛毡递给她:“很晚了,夫人若是累了就暂且斜躺着歇歇。这回因事迁延,离京已经很晚,家父十分挂念,匆促我早些返回,这一路不能多停。另则,侯爷十分担心夫人身体,也尽早见到夫人。” 她接了毡子搭在身上,倚靠在高枕上,调整个舒适的姿势躺好。车内挂着灯,一方小空间被照的一丝不漏,她跟这莫临秋统算起来也是第三回见面,哪能轻轻松松的在对方的注视下安睡呢。 沉寂了一会儿,她问道:“宫里怎么样了?” “皇上自然不会承认侯夫人是在宫中丢的,可架不住流言四起,加之卫侯爷为此气怒攻心大病不起,别说民间,便是朝中也有人质疑皇上啊。皇上为此很恼怒,却也没有过多举动。”莫临秋忽然笑问:“皇上之病不是与先皇类似吗?那皇上应该最忌激动,如今出了这事,不知多少人在暗地里担忧呢。” 她在心里左右想着,没有再说话,不知不觉睡着了。 “夫人,夫人醒醒。” 依稀听见轻柔的嗓音在耳边喊,睁开眼睛,却看到莫临秋温柔俊美的脸,满含着笑近在咫尺。恍惚了一下,这才想起身处何地,忙坐了起来。 莫临秋退开,笑道:“原本还担心夫人不习惯,看到夫人睡的如此香甜,倒放心了。这会儿已经辰时了,前面两里有座县城,只是为了赶路就不停留了。我命人去买些饮食,等吃过了便赶路,夫人要不要先下去活动活动?” “好,多谢公子。”本来彼此应该有些生疏或尴尬,哪知莫临秋不但温柔细心,还一副理所应当,这份功力可不是人人都做得来,还做得那般自然。 莫临秋先下了车,有人送上来一盆水,她在车中简单洗脸,重新梳理了头发,然后才下去。 车队停在林中小路,避人耳目,她缓缓踱步,活动着四肢。没多久,前去县城的人回来了,摆出了八菜一汤,着实不容易。吃过之后,稍作歇息,便继续赶路了。 一路上几乎都是这样,除非在夜晚经过城镇,否则皆不停留。 转眼在路上走了四五天。 这天正与莫临秋下棋,莫临秋说:“还有两天的路程就到贺州了。” “公子一定很想家。”这些天只有他做伴,即便是一天聊几句,也了解了很多以往不知的情况。 恩国公已经六十多岁,女儿多,好不容易到了晚年才得了莫临秋这个儿子,十分重视。莫临秋与卫肆沨年岁相当,身份尊贵,同样妻妾成群,稍稍不同的则是,莫临秋已有儿女。怪不得面对她这个孕妇,总有些特别的细心,那是因为有经验了吧。 “是想家,夫人难道不想家吗?”莫临秋笑着坦言:“不过,这一路有夫人做伴,也不失为一件畅快之事,孤身一人在途中,那才真的寂寞冷清。” “是啊。”她笑着附言。 莫临秋注视着她在灯下的笑颜,脸上仍是一如既往温柔微笑:“我本想邀夫人前往贺州做客,观赏胜景,以答谢上次锦州做客所受的招待,可惜……” 闻言望着他,微微皱眉间便猜到了。 果然,当天夜里马车在途中突然停了,薛轶成隔着马车说道:“莫公子,我家侯爷派了人来接侯夫人。” 紫翎并未睡着,听到动静就坐了起来。 莫临秋取来暖裘为她披上,叹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与夫人道别了,一路珍重。若往后有机会,请来贺州,我做东道。” “承蒙公子盛情,又一路辛苦照顾我,若有机会,一定去。”道了别,她下了马车,迎面的冷风令她压低了头。 “侯夫人,请。”薛轶成领着,将她带到另一辆马车旁。 车门打开,她刚要上去,车内却伸出一只手,顺着手望上去,一时愣了。 “怎么,不认识了?”卫肆沨低笑,直接揽着他的腰将她带上来,关了车门,便令出发。 “你怎么来了?”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确定不是幻觉,他是真的来了。 “不放心,实在想你,干脆就亲自来了。反正我如今‘重病卧床’,出来也不难。”卫肆沨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她的脸,她的一颦一笑,手指不停的摩挲着她的肌肤,仿佛以此便能慰藉相思之苦。 紫翎又何尝不是呢。她所做的便是紧紧抱着他,以此便得到了空前强大的力量,面对什么都不再担忧害怕了。 一旁的马车上,莫临秋目送着她上车,尽管离得远,但依稀看到她微变的表情,便猜出了车内的人。对方不露面,他便佯作不知。 第三百六十章 小宅院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原本是又许多话要问要讲,哪里知道依偎在他怀中,闻着熟悉的气息竟是那么的安心,竟不知不觉睡着了。一觉睡的很踏实,没有做梦,醒来时天已大亮,她则躺在床上,面对的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从房间布局摆设来看,不是客栈。 房门开了,卫肆沨从外面进来,见她醒了,朝外喊道:“夫人醒了!” 不一会儿便有几个丫鬟端着铜盆等物进来服侍,柜子一打开,里面摆着整齐的衣物,妆奁内胭脂水粉头饰等物一样不少。一看到这些东西,她明白了,她不会随之返回侯府,将要在这儿呆上不短的时日。 梳洗毕,丫鬟们摆上早饭,退了下去。 坐在桌前,她觉得寡然无味,终于忍不住问他:“这是哪儿?我要在这儿呆多久?” “翎儿,你清楚这不是一件短期内就能结束的事,不积累时间,不达到一定程度,我不能贸然率先出手。你如今在官方定论上,是失踪!”卫肆沨到底是没有讲她要呆多久,因为他也无法准确估量,不过,他说了一个有些意外的消息:“这儿离玉州不远。媲” “玉州?!”一听到这个地名,她立刻想到了卫锦之。 “如今玉州实际是在我的掌控之下,这一带很安全,偶尔闷了,想出门走走也可以。” 她明白,他既然决定反击朝廷,定然不能只依靠锦州,或单独的联系几个同盟,而是要结成一条战线,形成统一疆域,这样才能更好的与朝廷相抗衡。把这一片疆域全都收在自己控制之下,不是件易事,其中定然有人不会依附,那就得采取特别手段。 如此,萧文璿怎么会毫无觉察呢?这也就解释了她“失踪”后,萧文璿与朝廷忍气吞声的原因。 “你马上要走?”搅动着粥碗,对于久违的重逢生出淡淡的愁绪,她怎么成了织女呢。 卫肆沨看到她脸上的失望,轻笑着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戏谑道:“谁说我马上要走?好不容易夫妻相聚,总得说些甜言蜜语,免得你在心里埋怨我薄情。” “连日坐车,我想出去走走。” 吃过早饭,她站在外面打量所住的地方,建筑风格上清秀雅丽,处处栽花种草,极有小家碧玉般的风情。更为重要的是,这座类似园林般的宅子不是在山林,而是在一座小县城,有左邻右舍,前后街坊。 卫肆沨安排在这儿的侍卫都是家仆打扮,丫鬟们都是本地人,乍一看就像寻常人家。卫肆沨这位男主人在外经商,她这位夫人则在家安胎。 从小宅门里出来,看着安静的小街道,她有些恍然失神。 “怎么了?”卫肆沨见她站着出神,伸手抚上她的脸,惹得小丫鬟低眼偷笑。 “你猜。”她回过神只是一笑。 卫肆沨嗤笑,顺着她的目光打量起这座小宅子,再想她方才的神色,已经明白了几分:“喜欢这儿?这倒是像锦之,你难不成想像他一样?” “他怎么样了?”她想着给予彼此足够的时间,所以总是避免单独打听那边的情况。 卫肆沨注视着她,少顷把目光投到远处:“他来过几封信,因为你的事,他很担心。我告诉他不必担心,我都有安排,他只需要静静养病。三天前给他传了消息,他知道你在这儿。” 见他这么说,她不好再多问,便谈起别的:“老太太还好吗?” 卫肆沨知道她有意转移话题,便顺着说:“还好,只是担心你,谁要你怀着她的宝贝孙子呢。” 两人在附近走了走,因她累了,便返回宅中。 看她斜倚在暖榻上小憩,卫肆沨坐在旁边抚弄着她小巧的耳垂,她只是闭着眼睛笑,看上去那么的恬静柔美。仿佛是受到了蛊惑,他俯身吻住她微笑的唇,从一开始的浅尝到入口掠夺,渐渐有些把持不住。 觉察到他的手开始不安分,紫翎睁开眼,趁着他从唇上退开,微微喘息着说:“不行。” 卫肆沨却不愿停止,贴在她耳边喃声低笑,那么的魅惑:“翎儿,为什么不行?我好久没碰你,实在很想要。”说着抬手轻抚在她的肚子上:“不是三个多月了吗?轻一点,没关系的。” “可……”她有些犹豫,可看到他眼中点亮的***又不忍心拒绝,又想到他禁欲那么久,仿佛一副可怜样子,忍不住又笑出声。 卫肆沨看的分明,不客气的在她唇上轻咬一下,大手已经伸入她的衣裳,隔着贴身衣服抚弄柔软雪峰:“翎儿在取笑我。” “没有。”她连忙否认,被他一双邪气含笑的眼睛盯着,又被他在身上为所欲为,不禁红透双颊,只想将头埋起来。 这副娇羞不胜的模样令卫肆沨热血翻滚,一番唇齿缠绵后,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将帐子层层落下,拽过锦被,怕她着凉。她因怀孕多少存着顾虑,又许久没有亲密过,显出几分拘谨,衣裳被剥除,立刻羞得躲在锦被中,直到他滚烫的身躯贴上来…… 甜蜜的欢爱之后,即将到来的是别离。 她依偎在他怀中,听着他的心跳,感受他的拥抱,就像是拥有了一切。 “翎儿?我得走了。”卫肆沨轻声喊她,她没有回应。以为她是睡着了,便掖好被子,举动轻盈的穿好衣裳出了门。 紫翎根本没有睡着,只是不愿意送别,怕忍不住掉眼泪,反而弄得太惆怅。她听着他在门外交代丫鬟事情,没多时他的脚步声就渐渐远了,直至听不见。 这里的生活与宫中基本没有区别,总是她一个人。 实在闷了,她便找小丫鬟聊天。小丫鬟是小县城土生土长,知道很多当地的事,见她感兴趣,便滔滔不绝的讲起来。她权当听书。 这天,小丫鬟又凑到她跟前讲起外面的见闻:“夫人,我早起跟着刘妈去买菜,听说了一件大事呢!” “什么大事啊?”她笑着反问,知道这小丫鬟向来夸张。 “夫人知道卫锦之吗?”小丫鬟蓦地一问,她愣了,小丫鬟以为她不知道,满眼惊讶的说:“夫人不知道吗?他可是锦州侯府的公子,就是卫侯爷的弟弟呀!” “他、他怎么了?”忽然听到卫锦之,她以为是他的病情有什么大变化,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锦公子不是画的一手好丹青嘛,特别是仕女图,千金难求呢。上个月他画了一幅《赏雪图》,本是赠送给一位友人,哪知因这幅画,还引发了一场人命官司呢。如今这官司还没结呢,街头巷尾全都谈论着。我看,往后锦公子的画儿更难得了。” 听着小丫鬟丰富的言讲,她的心落了下来,同时又惊又喜。 想不到他真的成了一位画作大师! “夫人,有人求见,是位姑娘,她说自己叫怜儿。” “快请!”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只是怜儿来了,不知卫锦之…… “夫人!”怜儿一路笑着跑进来,及至跟前跪在地上磕头:“怜儿给夫人请安!” “快起来。”她忙将怜儿扶起来,下意识的朝后面望了望,并没有其他人。这一在情理之中,即便她不怕被认出来,卫锦之就不一样了。他在玉州时间很久,正值被人关注,形象明显。 “公子和夫人没来,公子让我来看看夫人。”怜儿说道。 “公子好吗?夫人呢?”她一面问一面看怜儿,不由得赞叹:“你这个小丫头也长大了,越来越标致了!” “夫人怎么打趣我呢。”怜儿难为情的一笑,说:“公子的身体已经很有起色了,夫人把公子照顾的很好,公子的胃口已经没以前那么刁钻了,只是夫人不在跟前时,公子还会想起侯夫人做的点心呢。” “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我许久没做点心了,趁着今天做一回,你带回去给公子夫人。”未免那些丫鬟起疑,她从来不做糕点,这次怜儿来了,就让怜儿打下手,做好后直接带走。 听怜儿说的那样好,那卫锦之与谢冰雁应该真的很好吧。 第三百六一章 晔然降生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小县城中日子平淡,正是她以前所渴望的生活,然而如今却没了以前的心境。她成了身份敏感的人,不能做糕点,没有朋友,只是个独守家中等待丈夫一两个月回来看望一回的孕妇。 到了七月份,她快临盆了丫。 如今形势越来越严峻,便是平头百姓也知道锦州与朝廷对抗,皆不敢妄议国事。卫肆沨上一次来是两个月前,谈到与朝廷抗衡,曾说要切断这片疆域与外边的联系,一旦决定这么做,就代表着战事不远了。前些天就听小丫鬟议论,很多客商为生意发愁,因有些地方不能再去,都忙着改生意。 她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唯求平安生下孩子。 薛轶成突然在门外禀道:“夫人,小姐到了。” 随之便见卫若萱从门外进来:“若萱见过大嫂。媲” “夫人!”随之而来的还有芷荷香草,皆是因她情况特殊,才让她们来照顾。 “这么热的天跑这么远的路,一定很累了,房间都收拾好了,你去歇歇吧,若是缺什么就吩咐人去准备。”这话是对卫若萱说的。 卫肆沨让卫若萱过来,八成是他自己太忙分不开身,这样的形势下,她知道不能太苛求。她只是在想,这样的日子多久是头呢? 没两天,随着一阵腹痛,她要生了。 卫若萱和丫鬟们都在门外焦灼等待。 “怎么样了?”谢冰雁是才赶到,听着房内的动静,不由得回头去望身后的人。 “二哥!二嫂。大嫂才生呢。”卫若萱说道。 卫锦之一如既往的雪白轻绸,身体依旧纤瘦,但精神气色看上去好多了。他立在那儿,望着紧闭的房门,听着里面声声撕扯的呼喊,唇色紧抿,微敛双目。 谢冰雁在他身边很久了,一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担忧,犹豫着,终是出声说道:“她是头一胎,肯定花费的时间长,但不会有事的。天太热了,坐在房里等吧。” 卫锦之微微点头,问:“大哥还没到?” 卫若萱摇头:“早几天去了消息,说大嫂可能这两天生产,大哥说尽量赶来。” 这三人坐在隔壁的屋内,本想说些闲话,然而听着那声声痛苦早分了心神,一室安静。各怀心思中,时间一点点过去,突然听外面有声响,薛轶成在门口低声喊道:“侯爷到了!” 三人忙起身迎上去。 卫肆沨一路风尘仆仆,进院子时屋内偏巧没了声音,他不知情况,劈头就问:“怎么样?生了没有?夫人怎么样?” 不等人回答,只听屋内突然一声攒足力气的大喊,随之便是婴儿的啼哭之声。 房门开了,芷荷香草笑着跑出来恭贺:“侯爷,夫人生了位小公子!” 卫肆沨疲惫的脸上顿时满是笑容,连声说道:“全都有赏!” “恭喜大哥!”卫锦之卫若萱几个在旁恭贺。 卫肆沨点着头,注意力全在丫鬟抱出来的小人儿身上。他把孩子接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抱着,看胖呼呼的小人儿眼睛都没睁只是张着嘴大声的哭,心中百感交集。如今,他有儿子了,做爹了! 卫锦之打量着小人儿,握握他的小手,忽而从袖子里摸出一串精致的金色小铃铛戴在他的腕上,笑道:“这是我给侄儿的见面礼,我也做小叔了。” 卫肆沨看了他,颇有暗示的扫了谢冰雁,笑说道:“我也等着给将来的侄儿送见面礼呢。” 卫锦之顺着看了眼谢冰雁,笑问道:“不知起名字了没有?” “晔然。他们这一辈就从‘日’字,好寓意!” 少顷,待丫鬟们将房中收拾妥当了,卫肆沨抱着小晔然到了床前。 “让我看看。”紫翎尽管已经累的筋疲力尽,却撑着没有睡,把晔然接在怀里仔仔细细的看着,笑容轻柔又满足:“这眉眼很像你呢。” “那是自然,我儿子能不像我吗?”卫肆沨轻笑,觉得此刻的她身上有了一种记忆中熟悉的感觉,令人安心舒适。“老太太若知道得了孙子,肯定高兴坏了。虽然离锦州不算太远,但来回车马劳顿,天又炎热,她也经不起折腾。老太太想接你回锦州,我看,等着你身子略好些,我派人来接,到时候住在庄子里。” 她盯着他注视了好一会儿,这才笑着说:“听着似乎是老太太不放心,可我怎么觉得是你在担心?如今有了儿子,你不放心儿子离的远吧?” 卫肆沨笑出声:“翎儿,你这是在和孩子吃醋啊。” “我才没有。”她笑着否认,看到了他眼睛里血丝,便重新躺下,说道:“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也去歇歇吧。” “你睡吧。”卫肆沨掖好被子,把孩子抱出来交给奶娘,直接在外间的凉榻上睡了。 近来形势越发严峻,他整天忙着处理各方事情,几乎脱不开身。得知她要生了,他连夜处理完手头的事,又骑马兼程赶来,几乎两夜没合眼。她方才的话也没说错,不仅是老太太想接她回锦州,他也不放心她们母子在外面,局势更不好了,离的远,难以周全。 一觉醒来,听见隔壁房中孩子咯咯的笑声,洗漱了过去一看,原来是卫若萱谢冰雁和几个小丫鬟在逗着晔然。孩子小,没一会儿又睡着了,安静可爱的模样真是惹人疼爱。 从房里出来,见卫锦之站在树下。 “大哥。”自从上回从京城离开,卫锦之就不再管侯府的事,但对于锦州的一切并不能完全丢弃。 “你这病果真是有起色了。”自上回一别,这也是卫肆沨头一回见他,审视下,说:“老太太常念起你,别只顾在外清闲,得空回去看看她。” “嗯。”卫锦之笑笑,犹豫着,仍是提起:“我又请大夫诊过了,大夫说我的病养得很好,我如今也不像过去动不动就生病。如今形势那么不好,你一人哪里顾得过来,我回去帮帮你。”不等他拒绝,卫锦之又说:“虽然你我之间没有血缘,但自小犹如亲兄弟,这个关头,自然得我这个弟弟帮你。谁能比得过自家兄弟?” 话说到这个份上,卫肆沨不能拒绝,便笑着说:“你肯回来帮我,我自然高兴,你把身边的事情安排一下,今天就随我返回锦州。” “好!”卫锦之点头。 谢冰雁得知他要回锦州,并不意外,只是到底不放心他的身体,便决定回玉州收拾之后也返回锦州。他并没有反对,总不能将她一人留在外面,也不好让她留在这儿。 紫翎刚醒就得知卫肆沨要走,除了攥着他的手,连句挽留的话也不能说。 “怎么一副哀怨的脸?”卫肆沨故意打趣她,见她无动于衷,便搂着她说:“这也是不得已,为了尽早接你们母子回到侯府,我得日夜辛苦啊。翎儿都不心疼我?虽说分隔两地,我可一直挂念着你呢,倒是你,别有了儿子就忘了儿子他爹。” 一句话把她逗笑:“我怎么闻到一点儿酸酸的味道?” “又打趣我。”卫肆沨笑着把手伸到她腋下,作势要挠。 “别!”她赶紧讨饶。 卫肆沨顾虑着她的身体,不过是闹闹,见她松口便止了手:“这次锦之跟我一起回去。若萱留下来陪你,你好好儿养着身体,一月后我派人来接。” “嗯,你自己小心。”虽说想多留留他,却又担心耽搁的久了使得他路上过于着急,便说:“时候不早了,走吧,代我跟老太太请安。” “我都要走了,翎儿也没个表示?”卫肆沨凑近了些,闪着笑意的眼睛内暗示明显。 她搂上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柔的落下一吻。 卫肆沨顺势紧搂了她,摩挲着她的头发,低声道:“我走了。” 透过敞开的窗户,她望着他出了门,院外站着那抹熟悉的白影,两人一同离去。想到一月后将要回到锦州,她不禁感慨,自从“失踪”后,她的回家之路便是如此坎坷,即便真回到锦州,离重新住进侯府还要未知的时日。 第三百六二章 《赏雪图》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八月初的某天夜里,紫翎刚把半夜哭醒的晔然哄睡,突然听见外面一阵脚步急促,紧接着便听薛轶成急声禀道:“夫人,开战了!” 尽管早想到有这一天,到是猛地到了,仍是难掩惊讶丫。 她忙穿好衣裳出来,站在院中眺望夜空,小县城中依旧恬静安详,距离那么远,根本看不到任何动静。她只好问薛轶成:“什么时候得的消息?情况怎么样?” “刚得到飞鸽传书,就是今天的事儿,朝廷突然发兵,直指锦州。因朝廷来势汹猛,锦州之前没有什么屏障,请夫人暂时留在这儿,局势稳定以后再安排。” “朝廷的兵力如何?媲” 她此前就一直担心,锦州不是边城,距离京城不过三四天的车程,中间的州城都是听令朝廷,一旦开战,锦州首当其中。她不知卫肆沨是怎么布置,怎么迎战,她只是在一旁等待,焦灼担忧。 “朝廷的兵力卑职不得知,但锦州城防坚固,侯爷早有准备。”薛轶成见她焦灼,又补充道:“夫人不必过分担心,侯爷岂会不知一旦开战锦州是首要目标?想必,侯爷早有计划吧。” “再有消息立刻告诉我。”她返回房中,看着晔然安睡的小脸,一夜无眠。 隔了两天,小县城里气氛也紧张起来,人人都知道打仗的事儿。 “大嫂!”卫若萱一脸急色的跑进来:“大嫂,我想回锦州!” “那怎么行?”她张口就反对。 “可是……”卫若萱看了眼身后跟着的薛轶成,满眼忧色:“我很担心。听说朝廷调集了十万大军,甚至下了军令状,要一个月拿下锦州。” “十万?”微微晃神,她继而笑着摇头:“别担心,朝廷从哪儿调集十万人呢?总不能将边关的大军撤回来吧?再说,京师重地,天子之城,自然也要严密防护,那儿的军队也不可能轻易调出来。只怕十万是误传。” “就算没有十万人,锦州又如何能承受那么多炮火?”卫若萱坐立不安。 “你大哥一定有办法。” 半个月后,战事依旧。 养心殿内,萧文璿召来几位大臣商议战事,显然是战果不理想,令他很是忧心。 “皇上,臣以为当继续从别处调兵,补充前方兵力,若迟迟拿不下锦州,不仅令军队疲惫,也会令士气低迷。再者,长久耗战于国不利,锦州连同贺州、玉州、云州等十几个州城连成一线,切断了往来京城的交通,使得京城各行业都受到大创,特别是粮食供应。锦州等地是鱼米之乡,如今切断了供给,若一直耗战,前方粮草的筹措只怕就成了问题。” “皇上,臣还担心内战会引发别的祸乱。边关发来消息,最近夷狄番邦常有兵马在两国边界活动,仿佛是在伺机而动,若番邦趁着内乱攻打边防,那我们便是腹背受敌,难以支撑啊。” “皇上……” “好了!”萧文璿烦躁的喝止:“朕请你们来是出对策,不是说这些没用的话!谁有办法扭转如今局面?” 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 萧文璿叹口气,只得下令继续催促前方将军,又密切关注边防。想到开战,也实在不得已,他担心有天醒来卫肆沨已经站在床侧。 大臣们退下了,有一人却留下来:“启禀皇上,臣有事禀奏。” 这人是林翰林林丛,乃是皇后表亲,负责替皇帝起草文书等事。 萧文璿见他刻意避人耳目,有些疑惑:“说。” “启禀皇上,卫肆沨与朝廷对抗,源自于其夫人商紫翎。臣以为,而今之计,莫过于找到侯夫人,拿其挟制卫肆沨,这是结束战事的最好最省事的方法。” “她定是被卫肆沨隐秘的藏了起来,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萧文璿冷笑。 林丛却接着说:“回皇上,臣听闻了一些事,觉得和侯夫人有关。” “哦?” “臣听说身在玉州的卫锦之一个半月前去了一座小县城,探访了住在那里的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只有一位身怀有孕的夫人,家中男主人每个月余才回去一次。看似寻常小户,奇怪的是服侍的丫鬟都从本地买来,身边的男家仆却个个看着不同一般。” “是她?!”萧文璿马上反应过来,却是疑惑:“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回禀皇上,臣爱好丹青书法,听闻卫锦之仕女图画的极为不凡,有心想得一幅,无意探听了他的行踪。卫锦之一向淡漠,对什么都不上心,且一直居于玉州城,突然间去个小县城,显得很不正常。臣细查了一下,这才发现内情。” 萧文璿明白了,却是叹息:“知道这些又如何?如今玉州那边是卫肆沨掌控,何况她身边的人定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就算闯得进去,也带不出来。” “皇上,臣有办法。”这人含笑低头,仿佛自信十足:“只要皇上准许,臣愿意替皇上办成这件事!” 萧文璿不由得盯住他,有些质疑:“当真能办?” “是。” “好!若你办成了,朕重重有赏!”见他如此表态,萧文璿便信了几分。 从殿中出来,林丛立刻坐轿子回府。 “老爷回来了。”管家迎上来。 “少爷呢?把少爷叫到书房。”林丛张口便吩咐。 得了管家的话,正在房中临摹山水的林启轩来到书房:“爹。” 林丛先是问问他在府里做什么,这才说起正事:“自上回的事后,你在府里呆了两个月了,算来你也是一片孝心,出了意外也不能全怪你。爹只是担心你,所以严厉了些。” “爹,怎么突然说这些?”林启轩觉得奇怪,前些时候卫锦之送了他一幅画,哪知竟因一幅画意外闹出人命,他被召回家来,关了两个月紧闭。时隔两月,突然又提这事,显得很古怪。 “你清楚,爹当初生气不是因一幅画,而是卫锦之的身份,局势这么敏感,你怎么能与他走动亲近呢。”林丛叹口气,又说:“今天在宫里,不知谁将事情告知了皇上,皇上为此言语警示,为父真是吓出了一声冷汗啊。若皇上以为我亲近锦州,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林启轩更奇怪了:“爹,怎么会呢?咱们家可是皇后娘娘的族亲。” “不过是个远族表亲,便是皇帝的亲兄弟又如何呢?”林丛说着话音一转:“那幅画儿呢?” “在房里。” “拿来,留着早晚是祸害,送到宫里倒省事。”林丛说。 林启轩纵然心中很不舍,可前面听了那么多,知道事情敏感,又牵涉到一大家子人,只好忍痛拿了出来。 却说林丛得了画卷,并未如他所言送至宫中,而是找来心腹之人如此这般交代了一般。对于这个计划他是有几分自信的,毕竟从得知画儿的事情起,他就暗中盯着那座小县城,他的人早就埋下来了。 这天微风徐徐,阳光灿烂,紫翎给晔然穿了一身红色小衣,抱着他在院中坐着玩。 “大嫂!”卫若萱来了,照例是把晔然抱着逗一逗,然后笑着说:“带着晔然一块出去逛逛吧。” “你去玩吧,这小家伙很麻烦。”其实她是有点儿杞人忧天,总怕突然出意外,呆在宅子里最安全。 卫若萱早看出来了,每回提议外出她会推辞,这回便故意说:“大嫂,你是不乐意跟我出门吧?我不过是看着晔然可怜,满月酒没办,多委屈,这才想着带他去庙里逛逛,祈个福也好啊。我可是他小姑姑呢!” 明显说着些反话,紫翎笑出声,倒不好再反对:“好吧,既然你是为晔然,我怎么好替他拒绝。就去逛逛吧,只是他贪睡,又沉,让我抱着吧。” “不要紧,每回看到他都想起大哥,都说他长得很像大哥,大嫂你能想象大哥有这么乖顺的时候吗?”卫若萱夸张的说着,逗得丫鬟跟着笑,眼见了身边的人,卫若萱一下子把晔然塞过去:“你来抱,可要当心啊,这是我大哥的宝贝!” “小姐……”薛轶成抱着孩子,一脸尴尬又紧张,那副委屈不敢言的表情让众人又笑起来。 第三百六三章 救命之簪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锦州战事激烈,小县城却平静的犹如世外桃源,多少和地理位置有关。 县城东边有座寺庙,自来香火鼎盛,今天并未初一十五,庙中进香的人少。马车停在庙门前,紫翎抱着晔然下了车,刚刚还在格格发笑的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如今比起出生时,他更加的好看了,大眼睛长睫毛,粉团而似的小脸,胳膊和腿胖嘟嘟的如同藕节一般。 闻着庙内弥漫的香火气,她顾虑着晔然,便说:“里面味道太大,粉尘多,对小孩子不好。我就不进去了,让薛轶成陪着你进去转转,我直接去后山看看风景,歇一歇。丫” “好吧。”卫若萱不懂那些,本还打算让晔然看看庙内的热闹逗他开心呢媲。 芷荷香草两个跟着她,又有两个侍卫,沿着一条路径直去了后山。后山有条河滩,芳草萋萋,树木成荫。芷荷寻了块石头,铺上帕子,让她坐着,又和香草两个去庙里取茶水。 这时从寺庙后门走来两个年轻男子,看穿戴打扮,像书生。 那两人一面走一面看着手中打开的一幅卷轴,时不时的争论,突然一人生气了,手上力气一大,将那幅卷轴呼啦一拽飞到了她面前。那两人一愣,连忙跑过来,却在几步距离时被侍卫给拦下。 “夫人见谅,在下惊扰了,能否请夫人将画儿交还?”一人宝贝似的盯着地上的画儿。 她起先只是随便一瞟,却不料画额题着《赏雪图》三个字。再看画卷内容,一名穿戴华美的女子倚在敞开的大窗子边,欣赏着外面雪景。这一幅仕女图画的十分精细传神,房中家具床帐,乃至女子衣饰姿态都栩栩如生,更为重要的是画卷上并没有画出女子的容貌,却能令人肯定其倾城之姿,远比画出容貌更有吸引力。 这是卫锦之的画风! 记得曾听小丫鬟说过,卫锦之画了一幅《赏雪图》赠送友人,从上面的字迹判断,这幅是真迹!那么……她不由得望向那两人,难道其中有人是卫锦之的朋友? “夫人?” 她轻然一笑,命侍卫将画儿拾起来,问那两人:“这画儿你们从哪儿得的?” “朋友相赠。” “我怀疑是仿的!”另一人接了话,弄得两个又为真假吵起来。 她这才明白,原来这两人是为这个争吵。 “什么朋友赠送的?难道他不知真假吗?”见真假存疑,她不由得怀疑最初的判断,或许是辗转得到这幅画,他们并不认识卫锦之。 “这幅画几经易手,但绝对是真迹!”果然如她所料。 她笑笑,也不与这两人争辩,命侍卫把画儿还给他们,说:“我倒觉得这画儿是真的。” “多谢夫人。”其中一人收了画儿,仿佛是为了感谢她的声援,不打声招呼就把画儿打开让两个侍卫拿着,对着画儿一番比划,又赞又叹。 她看的正要笑,忽然那人袖子一甩,一阵粉尘散出,侍卫来不及躲闪,刚吸了药粉就撑不住倒了。她瞬间变了脸色,本能的抱紧晔然就跑! 另一人早盯着她:“请侯夫人不要做无谓反抗,否则刀剑无眼。” “你们是什么人?”她心里猜测到了,都是一幅画令她放松了警惕,这会儿她能期盼卫若萱赶紧出现。 “请侯夫人配合,跟我们走一趟,我们奉命办事,不想伤人。”两人说着,拽着她往河滩对面走。 她心知这一走的后果,不禁自己身陷囹圄难以自由,还会连累卫肆沨,影响整个战局。她绝对不能就这么妥协,她必须得想办法。 “啊!”突然一声惨叫,右侧的人竟直愣愣的倒下死了,这才看清他的后心插了一支箭。顺着羽箭射来的方向望去,是薛轶成放的箭,卫若萱站在一旁。 “不要乱来!”剩下的一人赶紧将她抓在身前掩护,匕首紧贴着她的脖颈威胁。 她一个没站稳,匕首划伤了脖子,一滴血滴落在晔然脸上。所幸晔然睡的很沉,一点儿没醒,她抬手将血迹擦去,紧紧搂抱着他。 “大嫂!”卫若萱隔着河滩干着急。 “全都别动!”挟持她的人看见护卫那么多,估算着逃生的机会不大,特别是带着这母子两个。忽然眼神一变,紧紧盯着她怀中的婴儿,相较而言带着个襁褓中的孩子要方便多了,而且这是卫肆沨的嫡长子,分量一点儿不轻。 紫翎感觉得到那双冰冷的眼神盯在晔然身上,心中一惊,拼命护紧晔然。 他不知在什么学位上一点,她瞬间觉得身子绵软无力,与此同时对方大手一夺,怀里空了。 “晔然!”她吓的大喊,却因对方的举动而不敢动弹。 “侯夫人,只要你乖乖别动,我不伤害他。”那把锋利冰寒的匕首就贴在晔然安详沉睡的脸上,仿佛一个轻微动作,即将化开晔然小小的咽喉。 “你不要乱来,我跟你走。”若是没有选择,她宁愿和晔然呆在一块儿。 “不!我会照顾好小公子,只要你们别跟,否则小公子缺胳膊少腿儿,可别埋怨我心狠。”这人冷笑着,一边警惕众人一边快速后退,在林子里藏着快马,逃生之路早就制定好了,只要成功到达下一个地方便有人接应。 紫翎看出来了,怎么能令他将晔然带走。 卫若萱薛轶成等人皆因顾忌晔然不敢轻举妄动,她却是瞅准时机,在那人抱着晔然翻身上马之时,忽然从头上拔下扁簪,推掉外套,瞄准那人的后心就掷了出去。簪子稳稳的扎了进去,那人只是一声闷哼,然后缓缓从马上坠落。 “晔然!”她这才跑上去,将晔然从对方怀里抱回来,失而复得,令她大松了口气。 “大嫂,晔然没事吧?”卫若萱跑过来,一面问一面看地上的人:“死了。” “没事,这小家伙,真是处乱不惊。”紫翎这才失笑,晔然虽然醒了,却是张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压根儿没有意识到刚刚经历了怎样的危险。 “大嫂也厉害,扎的真准!”卫若萱知道她练飞刀,以为她只是玩玩,没料到会如此精准,还派上了大用场。 “这还是你大哥教的,为以防万一。”原本是怕在宫里有意外,谁能预料到会用在这里。事情结束,这时她才发觉手心里全是冷汗,掷簪子时冷静非常,可事情成了,却是心如擂鼓,这迟来的后怕令她一阵无力。 薛轶成将尸体翻个儿,拔下那支簪子,擦拭了血迹,重新套回套儿内:“夫人。” 她接了回来,戴回发上,又瞟了眼死去的两人,说道:“把尸体处理了,回去。” 卫若萱同样揪心了一场,想想也后怕,一语不发的陪着她坐车返回。 “怎么了?”见她神色不似以往,紫翎笑着问。 卫若萱低着眼道:“若不是我提议出来,也不会有这事,大哥知道了肯定生气。我险些犯了大错。” “怎么能怪你?即便今天没出来,早晚也会发生。”她笑着拿起身边的卷轴,故意轻松玩笑:“这回也不算白出来,至少得了一幅好画儿,千金难求呢。” “画儿?”卫若萱并不知画儿的事,打开一看,顿时笑了:“这不是二哥的画儿吗?听说他送给了一个姓林的公子,那公子还因不肯转让这幅画儿而与人发生口角,致人意外死亡呢。没想到兜了一圈儿,最后却落在大嫂手里。” 晔然突然伸手小手咯咯的笑起来,手腕上的金铃铛清脆作响。 “你也喜欢啊?等你会说话了,求着小叔,他若疼你,肯定给你画一幅万金难求的好画儿。”看着晔然天真无邪的快乐,心头阴影散去。 卫若萱注视着晔然,心头若有所思,将车窗推开,探头望着骑马走在一侧的人,满眼愁绪。 薛轶成注意到她的目光,不由得疑惑:“小姐有事吗?” 卫若萱蹙着眉不说话,盯了他一会儿,重新把车窗关上。薛轶成被她的举动弄的莫名其妙,紫翎却是猜到了。 第三百六4章 其人之道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回到宅院,薛轶成刚命人将这边的事情禀报卫肆沨,锦州的消息却先来了。看了飞鸽传书,他忙前去禀报。 “启禀侯夫人,侯爷刚刚传了消息来,济州沧州已为他所掌控。” 她听了这话,细细想了想,问道:“侯爷的用意你知道了?丫” 薛轶成点头:“侯爷此举一出,谁都看得出来,侯爷打算将京城围困。一旦京城等地陷入包围,很快便支撑不住。之前朝廷只是想拿下锦州,却不知侯爷暗地里令恩国公领兵攻占其他州城,如今济州沧州之事一出,朝廷必定是心存顾虑,不敢再用全力,而是会撤出部分兵力加强剩余州城的防护。” 卫若萱听了乐观的说:“没想到这么顺利,或许年前战事就能结束呢。媲” “怎样的结束呢?”她却不由自主的跟了一句。 卫若萱不解的望着她。 她忙笑着摇头:“没什么,随便说说而已。” 她想的是,若万不得已形势实在太严峻,萧文璿定然会调集其他能调集的兵力,那时卫肆沨手中的力量就显得太少了,怎么能确保取胜呢?再者,万一外夷趁内乱侵略,国势就更动/乱,那时天下不知混乱成什么样子,她就会成为祸国妖女“流芳百世”了。毕竟,对外而言,她是卫肆沨与朝廷对抗的理由。 几天后,一行侍卫随着一辆马车抵达小宅院。 车门一开,卫锦之走了出来,一下车就吩咐:“休息一下,傍晚出发。” “锦公子来了!”薛轶成赶来通报。 卫锦之进来,先对卫若萱说道:“大哥让我来接你和大嫂返回锦州,你去收拾东西吧。” 卫若萱早就想回去了,听了这话立刻去收拾。 “坐吧。”紫翎打量着他的气色,想到那回从京城离开时的病弱,真是大不一样了。 卫锦之坦然的任由她看,唇边始终挂着微笑:“晔然睡了?” “嗯,他现在就是贪睡。我们到外面坐着说话吧。”芷荷带着丫鬟们正收拾东西。 “好。”卫锦之便与她坐在院子里,尽管生晔然的时候他来了,但并没见到她,这才是真正的重逢之面。蓦然回首,往事如梦,经历的太多,越发将一切看得淡泊,能令他动容的人事太少太少。 彼此沉默了好一会儿,紫翎开了腔:“你怎么亲自来?” “听说你这边出了事,大哥很担心,却走不开,便让我来接你。” “说起那件事,你的《赏雪图》还在我这儿呢。”她笑道:“你若不要,我就收起来了,往后还能奇货可居。” 一句话说的卫锦之失笑,回忆起曾经的玩笑,带着温暖和酸涩,反把一颗漠然的心涨得满满的。“不嫌弃你就收起来。说起来,你是我的伯乐,若没有你的建议和鼓励,哪能成就现在的我?别说一幅画,即便你想要十幅一百幅,只要我画得出,都是应该的。” “你只画仕女图?”她干脆玩笑着继续说:“我想跟你预定一幅画,请你给晔然画一张,怎么样?” 卫锦之含笑:“当然可以。” “好,我记着呢,等战事结束了,我会向你讨的。”收起玩笑,见他眉宇间有些疲惫之色,便让他去休息,离傍晚出发还早。 当天傍晚车队出发,一路走的不快,三四天抵达锦州。 此时正值暮晚,她特意推开窗户朝外眺望,目光所及处山清水秀,小村庄炊烟袅袅安详依旧,没有半点儿战火的痕迹。她已经从卫锦之口中得知,在他前往小县城时朝廷已经撤兵,剩下的一半兵力只驻守不作战。他们所走的这一道城门并不是通往京城的方向,当初的战场不是这里,这儿属于后方,因此百姓能够平定。 车队抵达了东篱山庄。 深秋风凉,她用小被子将晔然裹在怀里,走进熟悉的山庄,感觉是踏入家门一半。刚进庄子,迎面有人出现,竟是老太太。 “紫翎给老太太请安。” “免了,回来就好。”老太太笑着摆手,将晔然接在怀里,满眼慈爱的注视:“这小家伙睡的可真香,真是很像侯爷,特别是这眼睛和眉毛,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翎儿!”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望去果然是卫肆沨到了。卫肆沨将她拉在身前仔仔细细的审视了一番,这才笑道:“早先让你练练飞刀果然是有用,真想不到林丛能有那个心思。幸好,本侯有个厉害的夫人!” 当着这么多人,她只是笑着没说话。 卫肆沨从老太太手中接过晔然,正好晔然睡醒了,张着大眼睛望着他,还伸出小手朝他抓。晔然从来不知道怕生,谁抱都不哭,任何情况下都镇定自若,这会儿看到卫肆沨,竟欢快的笑起来。 他这一笑把卫肆沨也逗笑了,即便是无心,卫肆沨也感觉格外不同。 “这小子。”抱着逗了逗,把孩子交给奶娘,让她先去歇歇,一会儿吃饭时再见。回头对着卫锦之使个眼色,两人朝一旁去说话了。 饭后,卫肆沨来到房里,让丫鬟们退下。 “过来。”卫肆沨将她揽在怀里,仿佛这才踏实满足了,轻笑道:“你我夫妻分别了一年啊。” 她靠在他怀里,看似端详着他的手,嘴里却问着:“这仗要打多久?你想要个什么结果?” 卫肆沨觉得她这话音透着奇怪,微然皱眉笑道:“翎儿,你说我要个什么结果?” 她不说话,只将头深埋在他怀中,明显是在逃避。 卫肆沨盯着她,心内揣测了半晌,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笑着说:“你不想我做皇帝?怕我三宫六院,把你忘了?” 她默认。 原本他是个侯爷就令她觉得彼此相守前途未知,若他真的有天成事做了天下之主,能只要她一个妻子吗?多像天方夜谭啊。再者,她看了两代帝王的运命,看了皇室子弟间的血腥争夺,她实在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踏上那条路。 “又在杞人忧天,你还不知自己的分量吗?”卫肆沨轻笑,食指摩挲着她滑腻的脖颈,看到她脖子上一条淡淡的疤痕,爱怜的轻抚着,再度将她拥住:“时局所迫,不争则死,万没有退路。翎儿,你很明白,我需要你。人这一生所求的是什么?对外人而言,我是在求权利,可我要你明白,这一切是为生存,我心里真正所求的是你。” 她知道他说的都对,也能感受到他的真心,不过是对未来担忧。 “朝廷撤兵了,下一步怎么办呢?战事若是拖延,又到何年何月?” 卫肆沨却是冷笑:“拖不了多久,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深宫之内,夜色凄冷诡谲。 贞妃亲自带着参汤前往养心殿,是知道皇上近来忧虑战事迟迟不能就寝,特来借机探望。除夕之夜的事她受惊不小,毕竟差一点儿她也会同宫女一样稀里糊涂的死掉,因此病了一场,同时还被叮嘱绝对不能提那夜跟踪侯夫人的事。 她知道是不能让人知道侯夫人从皇宫内失踪,但有些事仍是想不明白。 “启禀皇上,贞妃娘娘求见。” 萧文璿正觉得头痛,摆摆手令其进来。 “皇上,臣妾特地准备了参汤。”贞妃亲自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打量着他的脸色,大吃一惊:“皇上,您病了吗?” 萧文璿皱眉:“怎么?” 贞妃犹豫着说:“臣妾只是看皇上脸色很差,以为……” “不过是心烦罢了。”一想到心烦的事,脸色更是差,端起参汤喝了两口,突然眉头一紧,捂着心口边吐出一口鲜血。 “啊!”贞妃吓得尖叫,慌得连声喊人,又忙扶着他:“皇上,皇上你怎么了?” 萧文璿觉得耳边的声音聒噪的厉害,然而胸闷气短,竟连句责斥的话也说不出。嘴里腥甜,心口翻滚,视线渐渐模糊,终是晕了过去。 “皇上!皇上!”养心殿里一团慌乱,很快皇上出事的消息就传遍了皇宫内外。 第三百六五章 老王爷请命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消息传到锦州,紫翎吃惊之下立刻想起前几天夜里卫肆沨所说的话。 芷荷在一旁感慨道:“先皇就是得同样的病死的,如今皇上也病的这么重,只怕是好不了了呢。” 的确,对外人而言萧文璿是遗传了先皇的病,之所以制造那样的假象,就是为了将她困在宫中,他绝对想不到如今会栽在这件事上。只是她很疑惑,萧文璿的病是假的,可吐血昏迷是真,事情应该是卫肆沨做的,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犹记得,卫肆沨也吐过血,极其逼真,本来当时要问,结果一混就忘记了媲。 傍晚时,卫肆沨来到山庄。 屏退丫鬟们,她问他:“皇上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卫肆沨低笑:“早料到你要问这个,我先问你一件事。记得先皇咖啡中毒那件事吗?凶手虽然抓住了,但先皇究竟是怎么中的毒却没人知道。” “你知道?” 那件事只有潘妃和五王爷知道,五王爷被赐鸠酒,潘妃虽活着,却因儿子的死和冷宫的处境而变得疯疯癫癫。新皇一登基,所有人都围着新皇转,先皇的曾经中毒就彻底翻篇儿,没人去纠结那一点。 卫肆沨笑道:“这事也是无意中查出来的。先皇的确是中了曼陀罗的毒,但不是从口入,而是呼吸。养心殿的熏炉内常年熏香,那些曼陀罗花粉撒进去,神不知鬼不觉。若非想要陷害你,就不会闹出咖啡罐儿毒粉的事儿,这件中毒会彻底成为一个悬案。” “那你……”她知道,燃烧曼陀罗也会中毒,只是当时德公公说皇上是喝了茶后昏倒,加之五王爷等人故意诱导,根本没人往别处想。 “我不是说过我在宫中安插了人吗?把熏香稍稍动点儿手脚,若非去怀疑而审查,根本不会发现。”说着清冷一笑:“那天很凑巧,他吐血的时候贞妃正好去送参汤,我想,贞妃此时一定很受苦。” “为什么?” “因为那些熏香是积累起来的毒素,到达一定程度就会有反应。因此我早有吩咐,一旦皇上出事,养心殿必然涌入很多人,场面杂乱,只要趁这时混进去,把药粉掺入茶水或饮食内,以此混淆视线。贞妃不走运,偏那晚去了,药自然下在那些参汤里。” “你不是想令外界以为他是病发吗?若是查出了中毒……” “翎儿,当初先皇的事怎么样呢?先皇虽有病在身,最后令其丧命的却是亲儿子谋害,同理,他也可以因亲密爱妃的谋害而气怒攻心,病情大发。主要是这样一来,他们只会查毒,想不到熏香有问题,要不了多久……” 要不了多久萧文璿就会死的不明不白。 尽管彼此已是对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然而想到萧文璿将会那么死,她于心不忍。忽然觉得世间的事是这么的无奈,这么的难以逃避,又是那么的可怕。 “我真的害怕。”她抱着他,身子有些微微发抖,头一回把心底的担忧清楚的说出来:“皇家的命运太残酷了,我怕走上同样的路,更怕自己的孩子们相互争夺残杀。世间最珍贵的难道不是亲情吗?为什么在权利金钱面前那么的不堪一击?权利,金钱,能腐蚀人的灵魂。我羡慕那些寻常小日子,不是为别的,只是因为那些人拥有的少,彼此便没那么多算计谋害,平平淡淡,却能拥有最基本最宝贵的亲情,虽然为了生计忙忙碌碌,却也真是快乐。” 听着她这些话,卫肆沨好一会儿沉默着,然后才说:“人在世间,免不了受到各种诱惑,太过担心反而是负累了。你若真那么担心,那便从小好好儿的教导他们,教他们亲情最重。至于别人的小日子,你又何必羡慕?我只要你一个,那不是和寻常夫妻一样了吗?” 她忽然不好意思起来,低声笑道:“好像也是,你这样,不知多少人同情你呢。” “只要你补偿我,别人怎么看我就不在乎了。”卫肆沨贴在她耳边低笑,声音里微然的狎昵透露了他的意图。 她笑着侧开脸,望着暮色渐起的远天,轻声说道:“晴岚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翎儿,我听出你的暗示了,为夫怎么能拒绝呢?吃了饭就开始。”卫肆沨故意逗她,与她说些脸红心跳的情话。 她笑着瞪去一眼,临出口话音却是轻柔:“你最近那么忙,睡的那么少,难得有空,该好好儿休息才行。我想,很快又要大忙了。” “是啊。” 卫肆沨想到朝廷把兵力撤走了一部分,不仅仅是因为要守住那些剩余的州城,更是怕战火太烈,外夷趁机犯境。那些夷狄铁骑天天在边境上晃悠,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管他以后掌不掌天下,都得将边境的事排进计划中。 皇宫内的事,一如卫肆沨所预料。 萧文璿被御医诊断为中毒,很容易就查出毒药在贞妃所送来的参汤里。贞妃完全是懵了,然而不管她如何解释,事情摆在眼前。贵太妃等人虽然觉得她没那个胆子或是目的去谋害皇上,然而这事就查到了她,便不是她故意,也有间接之罪。贵太妃下懿旨撤销了贞妃的妃位,打入冷宫。 冷静下来,很快便有人想起先皇之事,觉得那么的相似。 外间的传言便多了,都认为这位皇上比先皇还要薄命。 中毒之事很快过去了,萧文璿的身体却越来越差,御医只诊得出脉象,却查不出根本原因。又因锦州之事,边关之事,萧文璿心力难以支撑,很快又病倒了。 这回他一病倒,满朝上下人心惶惶,不少人便悄悄的向锦州靠拢了。 这天夜里,养心殿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老王爷?!”小安子看到他十分惊讶,这位老王爷虽历经几朝,但向来很少参与朝事,他一出现,总是在危急时刻。 “下去,我有话与皇上谈。”老王爷径直走向龙榻:“老臣叩见皇上。” 萧文璿已经坐起来了,忙令免礼:“老王爷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皇上,老臣斗胆,在与锦州的事情上,朝廷是否能退一步?如今朝廷内外受制,再耗下去,只怕是江山易主。老臣实在不愿看到那一幕!”老王爷本来不想插手这些,可局势发展到如今,他无法再旁观下去。 许是连续挫折,萧文璿没有像以往那般动怒,叹口气,十分无奈:“退?让朕如何退呢?且不说朝廷退让会令朕失颜天下,便是朕愿意,卫肆沨岂会情愿?都是朕当初太草率了。” 这个回答也在意料之中,老王爷继而请求;“老臣恳请皇上信任,老臣愿为前锋,率兵攻打锦州!” “什么?”萧文璿这下吃惊了,倒不是说他年纪这么大还领兵打仗,而是他与卫肆沨乃忘年之交,如今却请愿去出兵? “老臣宁愿战死,也不愿看萧家江山易主!”老王爷掷地有声,带着悲壮,他怎么能想到会经历这样的事情呢?这也是无奈之举。 萧文璿沉默了片刻,准了:“好!朕明日便下旨!” 朝廷的圣旨一下,锦州很快也得了消息,得知是老王爷领兵前来,卫肆沨尽管惊讶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世上的是就是这么多无奈,谁能想到他与老王爷这对忘年之交会在战场上相逢呢?彼此谁都不愿退,也不能退。 大军一到,战事就起,老王爷决心坚毅,锦州城门险些失守。 “侯爷,怎么办?附近几个州城的兵力都被牵制着,没法再调兵了。” “没想到他带了这么多兵,难道就不怕京城失守?”直到开战卫肆沨才发现对方兵力那么的雄厚,足有七八万人,而锦州总兵府只有两万人,加之从别处调集来的两万,对方兵力足足多出一半。 “大哥?”卫锦之同样着急。 “既然京城空虚,为何不入?”卫肆沨抹了冷色,说道:“锦之,你立刻传我的命令,让离京城最近的沧州济州,集中所有兵力攻打京城。老王爷得知,定然会赶回去,若他率兵去救驾,不要逗留,立刻撤!” 卫锦之先是疑惑,紧接着就明白了:“大哥放心!” 第三百六六章 不甘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夜色下的皇宫处处透着森寒之气,养心殿外值守着密密的禁军,鸦雀无声。 殿内,萧文璿正听大臣讲述着锦州之事,手边放着药碗,药汁凉了也不曾入口。通明的灯光照着他的脸,短短几日已消瘦的十分厉害,脸色过分的虚白,双颊又泛着殷红,病容十分明显。 大臣的话音犹然在耳,他的心思却早已飘摇丫。 一旁的两位大臣悄眼打量着他,对于病,却因敏感不敢随便提及媲。 在朝臣和后妃们看来,皇上已经是病的十分严重,只怕会像先皇一样。如今朝局动荡,人心不稳,明日堪忧。 终于,萧文璿开口了:“照你们说,锦州战事一定取胜?” “回皇上,根据兵报,锦州兵力大大低于朝廷,已经快坚守不住了。老王爷决定一鼓作气,调动所有兵力在夜间发动突然袭击,必然拿下锦州!” 萧文璿轻然冷哼,不仅没有丝毫喜悦,反而说:“若真那么容易,前面的宋将军是干什么的?他就不会打仗?老王爷慷慨激昂,说服朕将驻京大军拨给了他,若卫肆沨突然出现在京城,朕一点儿都不惊讶。” “这……”大臣一愣,赶紧说道:“卫肆沨在锦州城内,尚不足以抵挡老王爷,怎么可能出现在京城?他手下占领的那些州城,本就没什么兵力,勉强守住城就已难得,哪里拨得出兵力?皇上、多虑了吧。” “京城无兵,朕很不安。”虽说有禁军,但若真有人来攻城,怕坚持不住。 “皇上,臣觉得早该传旨,令秦河将军率大军回京护驾!”秦河是驻守边关的大将。这位大人想的很简单,边关虽然可能有危险,但若京城失守,江山易主,边关也就是新朝廷的边关了。 萧文璿没作声,其实他之所以痛快的让老王爷把京城驻军带走,就是因为同时往边关传了密旨,令秦河以最快速度率军回京。未免消息外漏,除了心腹大臣,一概不知。 “皇上!皇上!”殿外突然疾呼,紧接着一名侍卫跑进来:“启禀皇上,刚刚北城门守军前来禀报,北城门外出现大批叛军身影。” “什么?”大臣惊呼。 就在此刻,沉寂的夜空突然响起厮杀,火光照亮半壁夜空。 萧文璿疾步从殿内出来,望着北城门方向,质问道:“叛军有多少人?从哪儿来的?为什么现在才发现?” “回禀皇上,据说叛军是从沧州方向出现,目测,可能有上万人!因大营内的驻军都去了锦州,剩余的兵力太少,根本抵挡不了。” “废物!”萧文璿心口一翻,一口血就吐了出来,险些站不稳。 “皇上!”身旁的人赶紧将他扶住。 萧文璿顾不得那么多,连声喊道:“武泉,速速给秦河传信,问他到了哪儿,命他昼夜不准停歇,尽快赶回来剿灭叛军!” “是!” “原来皇上……”听闻这话,大臣这才得知他早已下旨。 从边关至京城,路途遥远,即便是昼夜兼程也需要很长时日。京城的炮火响了一夜,大半力量都集中在北门抵抗,似乎旗鼓相当,攻不下,打不退。 所有大臣们都聚集在养心殿,个个焦灼。 “皇上,刚刚得到探报,叛军的人数在增加,他们好像在继续调兵。只怕秦河将军尚未赶来,京城就要失守了。” “哪儿来的那么多人?”有人不解。 “估计他们是将离京城最近的几个州城兵力全部抽空,用来攻打作战。” “好了!”萧文璿一喝,制止了大臣们的议论:“谁有退敌之计?” 大臣们面面相觑,有一人说道:“启禀皇上,臣以为若要等秦河将军是不可能了,唯有将锦州的大军调回,以防京城失守。待秦河将军赶到,再攻锦州。” 其他人纷纷附和。 萧文璿很清楚,京城一旦失守,他这个皇帝便是阶下囚。 “传旨!” 当老王爷接到圣旨,面色一灰,整个人险些昏倒:“在劫难逃啊,或许这便是命数,我萧家的气数尽了。” “老王爷,您这是什么话啊?” “立刻回京!”老王爷没再说,心里却是很明白。 这定然是卫肆沨所使的“围魏救赵”,目的就是要他把大军撤走,京城乃是皇帝之所,不能失守,他不得不班师救驾。若是秦河将军能快些抵达,这江山就有救了,可惜…… 他们在指望着秦河将军,却不知秦河正面临两难境地。他刚率大军离开不过三天便接到了加急文件,那些虎视眈眈的铁骑终于踏过两国边界,在边境村镇烧杀抢夺,并且在夜里突然攻城。他不得不将大军一分为二,一部分返回边城抵御侵略,一部分继续昼夜兼程前往救驾。 却说老王爷率大军返京,中途却突然遭到埋伏,大军被一切为二,又遭受前后夹击。 原来卫肆沨早算准了,只等朝廷大军一撤,立刻率兵截杀,将大军分开。卫锦之在得到大军返回的消息,便立刻从京城撤退,没有退回沧州,而是直接迎击。两方一齐发动,合围,加上特地选择的地势,朝廷大军溃不成兵。 “报——” 养心殿外跑来一名宫人,跪地禀道:“启禀皇上,夷狄趁虚犯境,秦河将军把大军一分为二。秦河将军率一半大军即将抵达济州,却突然遭遇莫临秋率领的叛军,如今正被困住,一时难以赶到。” “报——” “启禀皇上,擎王爷率军返回,半路遭到前后埋伏,大军损失惨重,无法赶回。” 满朝大臣全都瞠大了眼,忘了反应。 “啪!”的一声脆响,萧文璿砸了手边的茶碗,脸色气得泛青,身体颤抖着,突然一口血喷出来,人倒了下去。 “皇上!快请御医!”整个养心殿混乱不堪。 萧文璿被抬到床上,并没有昏迷。他睁着眼,胸口一阵一阵的巨大起伏,口中全都是血。 “璿儿!”贵太妃闻讯赶来,看到他的样子放声大哭。 萧文璿动了动手,一旁的小安子会意,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样东西。大臣们认得,那是一块御赐金牌,先皇曾赠予侯夫人商紫翎,后由皇上收回。 大约是觉得自己不行了,萧文璿紧紧抓着这块金牌,不知望着什么:“若是、若是当初没有收回它……” 若没有收回金牌,而是让她留着,看似危险,却或许更安稳,更没有后面那些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他不知是否该后悔,又该从哪一步去后悔。他自视比其他兄弟更高,如愿登基称帝,到头来竟是如此。 “皇上!皇上有什么要交代吗?”一旁的大臣看出不详,赶紧问起最要紧的。若皇上真的殡天,总得有个继位者。 萧文璿听明白了,觉得那么讽刺,动了唇,却再也说不出话,随着一口鲜血溢出,闭了眼,抓在手中的金牌却是紧紧的攥着,显示他最后的不甘。 “璿儿!”贵太妃哪里接受得了,没哭几声就晕过去了。 皇太后皇后娘娘们全都在哭,整个大殿满是悲凉。 大臣们跪在地上,却是彷徨,唯有把目光落在皇上的两个心腹大臣身上。 萧文璿没有子嗣,皇上的兄弟只剩了守陵的五王爷,以及冷宫内的前太子。众人议论着,要不要从中扶一位新帝,毕竟国不可无君。 “两位大人,快拿个主意呀!只怕再晚点儿,叛军就攻来了。”有人急着催促,此时已经顾不上刚刚驾崩的皇帝了。 这话提醒了所有人:“这、秦河将军被拖住,边关战乱,老王爷那边也指望不上,这、这可怎么办啊?便是有了新帝登基,又有什么方法能扭转局面呢?” “前太子和五王爷都是犯了谋逆罪,妄图谋害先皇,怎好再登基?” 终于,季大人开口了:“依我的主意,先为皇上发丧,由阁部几位大臣暂代朝事,等老王爷回京再商议商议。” 众人马上同意了,看似平和,却是各怀心思。 [作者话:亲们,真的很抱歉,不是故意断更,实在是客观原因。才开始以为我家网络出了故障,后来才知道是我们这地方集体断网,一直弄了几天,我也是忧心如焚。很抱歉,我立刻恢复更新,望亲们见谅。] 第三百六七章 萧玥之举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如今动荡不安的局势,皇帝的丧礼也显得十分仓促,宫人们个个惶恐,哪有过去的训练有素。三位心腹大臣一面主持朝局,一面准备丧礼,一面又要关注战事最新进展,简直是分身乏术丫。 一夜之后,陆续有大臣抱病不曾上朝,明知是他们惧怕卫肆沨攻来正积极谋求后路,但眼下几位大人实在没精力处理。 一晃三天过去,未免夜长梦多,要将皇帝棺椁葬入皇陵。然而这边还没安排妥帖,忽有宫门禁军火速来报—— “启禀季大人,有斥候来报,老王爷与残部被卫肆沨所擒,卫肆沨正集合了兵力攻向京城,不出半天就将抵达城门!” 这消息一出,几位大臣就已经是脸色变化,脑子嗡响。 偏这时,一个小太监仓惶跑来,噗通一跪就说:“有人把瑜皇子放跑了!媲” “什么?!”这边几位大臣还在考虑要不要将瑜皇子扶上皇位,毕竟是先皇之子,有魄力和手腕,五王爷相对而言太胆小怯弱。哪知竟有人早盯住了瑜皇子,定是将对方鼓动,抛弃了这座即将被攻陷的皇城。 另一位李大人蓦地说:“不好!若是有人想将瑜皇子立为新主,定是去别处建朝,他们这一走肯定带了兵。京城本就兵力少,如此一来……” “来人!快去皇陵看看五王爷是否还在!”季大人心里有很不好的感觉,只怕叛军未到,京城先被掏空了。 不等人去,已有人来回:“启禀几位大人,五王爷昨夜在先皇陵墓前的石碑服毒自尽了!” “什么?!”这下子几位大臣一下子跌坐在椅子里,茫然的不知如何是好。 萧文琅自从去了皇陵,日夜对着先皇陵寝,本来就胆小,又因如今处境悲凉,更是每日后悔痛苦,本就度日如年。当得知战事,特别是得知萧文璿的死,他心内岂能不惶恐。或许他是胆小怯懦,却并不是笨,事到如今了岂能看不清局势,即将是亡国之奴,还有什么可活。 萧文瑜虽有人簇拥着逃了,然而新朝廷一立,岂能放过他? 萧文琅觉得如蝼蚁一般苟延残喘,不如保留最后一份皇子体面,死的干净。 正当宫中的几位大臣跪在皇帝棺椁前痛哭时,殿外忽然来了一个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萧玥! “公主?!” 萧玥目光清冷,看不出半点情绪,一身虽着素衣,却难掩尊贵光华。她环视着整座大殿,想起不久之前先皇就曾在此停灵,然而时过不久,竟是如此局面。那时的先皇哪里预料得到后面的事,谁都预料不到,他们萧家的江山完了。 瑜皇子跑了,五王爷死了,老王爷被擒,如今宫中只剩下她们这些女人。 常言道夫贵妻荣,母凭子贵,没了男人,她们即便曾经再尊贵也没了意义。朝中大臣们能跑的跑,能躲得躲,不乏有人偷偷投靠锦州,完全忠心无二的就剩这些在宫中痛苦的人了。 什么都无可挽回了。 她没理会旁人的目光,跪在灵柩前,叩首行了一套礼,而后起身离开。 众人以为她是悲痛过度,心灰意冷,也没在意。 不多时,忽有宫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大人!季大人!玥公主捧了传国玉玺离开皇宫了!” 几位大臣震惊着,却很明白萧玥此举的含义,这是要将传国玉玺拱手捧与卫肆沨,自甘让国。纵然这是必然的结局,可想到先皇最宠爱的公主亲手把江山断送,怎么想都不是滋味儿。 当卫肆沨率领大军抵达京城,但见京城城门大开,官兵全都跪地而迎,城门正中站着萧玥,手中捧着托于明黄锦缎之上的玉玺。那是至高无上皇权的象征,更是萧姓江山的象征。 “我是萧玥公主,我要亲手将传国玉玺奉给卫侯爷!”萧玥的声音清晰高亮,在寂静的空中十分的响亮。 卫肆沨跨坐在马上,遥遥盯着她,少顷策马靠近,下马,走到她跟前。 “何劳玥公主亲自来迎。” 萧玥看着他,一句话没说,跪下来,将玉玺高举。 这样的场景是双方谁都没料到的,因此至始自终寂静无声。 卫肆沨眸光半敛,伸手把玉玺接了,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萧玥袖中忽然滑出一柄匕首径直朝他的咽喉刺来。他冷着脸,只将身子轻轻一侧,瞬间便钳住她握着匕首的手腕,稍一用力她便吃痛不过丢了匕首。 “卫肆沨!”萧玥脸色惨白,到这一刻才真正的失去所有生气,除了满是恨意的喊他的名字,便是无声的哭泣。 卫肆沨神色不变,扬声喊道:“来人,送玥公主登车!” 大军一入城,立刻接管所有城防,城中所有百姓全都出门跪地而迎,以示恭顺。沿着通坦大道,直至宫门,皇宫内不论主子或奴才,能跑的都跑了,跑不了躲不了的便寻了短见。宫内的禁军统领毫无抵抗之意,令人打开宫门,率众人归顺。 之前的战事耗损了太多人力,如今大军围城,他们唯有受降。 一入宫,卫肆沨立刻吩咐左右:“搜查整座皇宫,务必要找出侯夫人!” “是!”将领率人立刻四下搜查。 此时宫中的后妃以及大臣宫人们全都跪在那儿,听了这样的吩咐纷纷惊讶,更没想到的是,时隔不久便有人跑回来喊道:“侯爷!找到侯夫人了!侯夫人被关在一座废弃的宫殿。” 随着将士们退开,紫翎怀抱晔然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你?不,这不可能!”贵太妃最先接受不了。 “翎儿!”卫肆沨疾步走到她跟前,彼此相视而笑,这样的举动不过是为了给当初起兵划下一个完整的句号而已。轻抚她的头发,他交代道:“你先回秋水阁。” “嗯。”她点点头,转身离去。 随后,卫肆沨先下了第一道命令:送萧文璿灵柩入陵,仍以皇帝的仪仗规格办理。先朝诸后妃、公主及贴身宫人乃至其他近族皇亲等,随柩前往皇陵,终生不得离开。 这道命令一出,除了贵太妃老王爷这样的人,其他人都大松一口气。新朝建立,他们这些旧朝的皇亲国戚能活命就已经不易了。 接管京城,建立新朝,诸事繁杂。 一面稳定京城,一面令使臣劝说秦河受降,并准备军马驱逐夷狄铁骑。别的倒罢了,最是朝廷里的事烦累,改朝换代,那些旧大臣们不得不审查清楚,仔细处理。又有各方守军将领要调整。 如今卫肆沨尚未正式称帝,是准备将朝事理清调妥,待击退夷狄,再由钦天监选吉日登位。再者,也要派人去锦州将老太太等人接来。 放下东西,他前往秋水阁,紫翎如今仍是住在这儿。 “坏了!”刚一进门就听她的声音,她的手中正拿着一封信。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直觉信是从锦州来的。 果然,紫翎在犹豫一番后,把丫鬟们遣出去,与他说:“老太太来的信,说若萱不见了,薛轶成是一块儿失踪的,他们肯定是……” 卫肆沨的脸色瞬间冰冷。 “肆沨。”她抓住他的手,低声说道:“这一回由她做主吧。” “这若传出去……”卫肆沨知道她的意思,然而这种事怎么能不顾忌。 “我有个主意,可能是目前来讲最好的办法了。”她想不出绝妙好计策,但的确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很快,侯府小姐在战/乱中失踪的消息就传遍了天下,人人都在感慨,毕竟若不失踪,卫若萱便是尊贵公主了。这都是故意放出的风,各州县更是放榜悬赏征集线索,暗地里卫肆沨已经把人找到了。 卫若萱有心跑去天涯海角,奈何藏身不易,这会儿正跪在那儿哭。薛轶成更是将罪揽在自己一人身上,生怕牵连了卫若萱。 “你可真大胆!”卫肆沨刚要开训,一只手搭在他的手上,轻柔的制止了他。 紫翎说道:“我跟你大哥商量过了,决定圆了你的心愿,只要你乖乖的听我的安排。你必须继续‘失踪’下去,但是薛轶成不能跟你失踪,等待合适的时机,你们会在公明正大的在一起。” 薛轶成没听明白,但卫若萱有些猜测了,当即磕头:“谢谢大嫂!” 第三百六八章 登基庆典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个月后。 锦州忽然出现了一队威仪仪仗,身着明黄马甲的禁军,张张飘扬的彩旗,气派华美的大车。队伍直接入城,停在侯府门前,从马上下来的人乃是卫锦之。他此次是专程回来接侯府的老太太和夫人等人,东西收拾好,众人一上车,车马便返京了。 锦州百姓一路跪送,尽管没有高呼“千岁”,可谁都知道如今定北侯卫肆沨即将登基称帝,老太太将是皇太后。只是自古来有这样的事,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媲。 商洪一直在人群中望着,直到车队走远了还回不了神丫。 那会儿有人去了商府,说是侯夫人的话,将青奕接到京城小住一段。他是迷迷糊糊的送了青奕,又跟着出门,顺着人流走到这儿来。 一旁的仆人忽然笑着恭贺:“老爷!恭喜老爷!卫侯爷做了皇帝,那咱们家小姐就是皇后,您就是国丈大人了!” “国丈?”商洪怔怔的念着这个称呼,有点儿被砸呆的感觉。 旁人听见了,得知他的身份,全都围着道贺。 商洪终于反应过来,高兴的连声回道:“同喜!同喜!” 郑则站在不远的地方,尽管想到从前心意难平,却扛不住对方成了国丈,身份瞬间显赫了。蓦地,他想起了商雪彤,她一定舍不得打掉那个孩子,若是他娶了商雪彤,岂不是成了皇后的妹夫?一想到这儿,心境瞬间打开,满心里谋划着怎么将商雪彤娶到手! 到了钦天监择定的登基吉日,且不说皇宫,整个京城都盛装以待,举国同庆。 新朝国号卫,年号建元,帝号孝武,皇后号懿敏。 早在多日前,在朝七品以上官员全都接到圣旨,携夫人入京参加大典。此次大典办的空前隆重,既是庆贺建立新朝,又是皇帝正式登基,另外卫肆沨特别更改了一处,皇后不仅是在同天册封,且与他一起全程参加庆贺大典,接受百官诰命朝拜。 秋水阁内,紫翎已经盛装完毕,正等待时辰前往大典之地。 望着镜中自己一身尊贵装扮,不由得想起最初来皇宫时,那时她觉得皇宫是座恐怖囚笼,还在庆幸没投生为皇宫内的女人。如今,真是当初没有预料到的结局,她与这座皇宫竟是真的有缘,再度进来,成了后半生的家。 不可否认,到了这一刻她心中有激动,亦有害怕。 高处不胜寒,人心变化莫测,环境改变人……或许她应该向卫肆沨多学学,遇事不能总想的那么消极,认定了,就该坚定信念,努力争取。 “姐姐!”青奕从外面跑进来,趴在她身边使劲儿盯着她看,大大的夸赞道:“姐姐好漂亮!” “就你嘴甜!”逗了他两句,交代红豆:“今天宫里人多,看好他。” “皇后娘娘放心,奴婢一定看好了小少爷!”红豆故意把那几个字咬的特别清楚,又屈膝做礼,看似恭恭顺顺,却因眼睛里明明白白的笑暴露了打趣的真情。 春杏故意跳出来轻斥:“红豆,你太大胆了,连皇后娘娘都敢玩笑!” “好了,别闹了!”她看到明黄的薄纱之外,近亲的几位夫人坐在那里,其中便有谢冰雁。如今她与谢冰雁之间仍是有些不大自然,有些事情需要很长时间去沉淀。 “启禀皇后,吉时已到,请皇后前往大殿!”门外宫人一声恭禀,那些夫人们先一步起身。 她穿着一身尊贵又繁重的服饰,又顶着满头珠翠,由相思春杏搀扶着上了凤辇,众诰命夫人们跟随其后,浩浩荡荡的前往前面大殿。当凤辇停止,但见广阔的殿前广场早已等候了文武百官,恭敬的内侍宫人,肃肃而立的威严禁军。在大殿正中的九级玉阶之上,卫肆沨身着龙袍,正含笑望着她。 “皇后驾到——” 随着一声喊,所有人簌簌跪下。 这一刻,寂静无声,偌大的皇宫更令人感觉威严肃穆。 她顺着阶梯而上,卫肆沨伸手迎上她,含笑低语:“翎儿今天真是格外不同。” 瞟到左右那么多宫人,她笑着没说话。 卫肆沨携着她站在身侧,手一摆,宫人扬声一喊,文武百官所有诰命夫人全都齐声恭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庆贺完毕,便是各种封赐。 “卫锦之接旨!”小太监宣了第一道圣旨:“封卫锦之沄王,原定北侯府为沄王府,世袭罔替。钦赐!” “臣领旨谢恩!”这道圣旨是卫锦之主动讨来的,从前他一直逃离锦州,而如今,锦州于他而言才是真正想呆的地方。那是他自小生长的家,有割舍不断的感情。 虽然一向惯例,皇帝的兄弟们受封后都必须在京城居住,但卫肆沨仍是答应了他。除了封号不同,卫锦之相当于曾经的定北侯,当然,并没有兵权。 另有一则圣旨:薛轶成骁勇善战,为建朝立功,赐封为五品骁勇将军。 开朝后各种封赏极多,且因其出于侯府,为卫肆沨常用之人,这样的旨意并未令人觉得不妥。这是紫翎和卫肆沨商量后的结果,也是为了卫若萱才这么安排。有一天卫若萱“回来”,过明路的时候,薛轶成的这个品级也便于往上提一提。 后宫内,除了她这位皇后,只有梅梓桐一人。 梅梓桐被封为梅妃。 再往下,随着朝中大臣们的封赐,夫人们的品级也有调整。到底是局势变化了,卫家一族亲属,即便不入朝为官,也要象征性赏赐。另则,考虑到青奕的关系,封商洪一等寿安伯,追封周姨娘为贞淑夫人,令其迁往京城居住。 如今她贵为皇后,但丝毫不喜欢坤宁宫,卫肆沨也没太坚持,仍让她居于秋水阁。另下令将一座废宫重新修缮,那里要大多了,且是密道中途所能通往的地方,往后总是用得上。 老太太住在了慈宁宫。慈宁宫向来是皇太后老太妃们居住,安静悠然,又有佛堂,正合她心意。如今,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钰恒了。改朝换代之后,她身为皇太后,倒是可以见到钰恒了。 两天后,万事暂平。 秦河受降新朝,正与莫临秋统率兵马驱逐夷狄犯境,又要追查瑜皇子下落,加之朝事纷杂,卫肆沨仍是十分忙碌。卫锦之没有立刻返回锦州,一来是多陪陪老太太,二来也是力所能及帮帮他。 这天一行人都在慈宁宫,言谈也算欢乐。 老太太看着卫锦之,又看了眼谢冰雁,笑着说:“马上要过年了,过了年再走吧。虽说锦州离的不远,但这一走就不像从前,想见见就不那么方便了。若不是你坚持,我真舍不得让你离的那么远。” 卫锦之笑道:“我也舍不得老太太,只是锦州毕竟是咱们原籍,我也舍不得丢下侯府。我替老太太看着,照料宗祠,若往后老太太想念了,我就接老太太回去住住,不是很好?” “好。”老太太其实心里也明白,看着躺在暖榻上自娱自乐的晔然,又笑道:“别怪我催,你这身体也养好了,什么时候让我抱个小孙子?” 谢冰雁低眼不语,却听卫锦之淡笑:“早晚会有的,老太太当着面这么说,冰雁会有压力。什么都得顺其自然。” “是,我知道。”老太太见他如此言语态度,觉得他们夫妻感情有增近,不禁就开心了。环视着在座的人,不由得叹口气:“要是若萱……” 尽管老太太知道若萱失踪的真实内情,但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卫肆沨严令不准其随便出来,若泄露了真情,她与薛轶成便再无以后。老太太也深知事情多么敏感,只让紫翎操心着,没过多干涉。 “皇上驾到——” 蓦地见门外进来的人,紫翎仍有片刻的恍惚。 “都不必跪了,又不是在外面。”卫肆沨一进来就摆手,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刚刚传来捷报,夷狄溃败,对方一员大将更因受伤被俘,正押解回京。这回定要趁势将夷狄之事好好儿的解决。按照行程,再有三四天就到京城了,届时要大宴庆贺。” 紫翎心头却胡思乱想起来:自古来平息战乱都是联姻,特别是国与国,这回夷狄败了,弄不好就送个美人公主来和亲啊。 最近两天她就听到不少传言,有人觉得皇帝后宫清冷,正积极筹备着为皇帝选秀呢!若正式提及了,她该怎么应对? 第三百六九章 选秀戏言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在慈宁宫用过晚饭,回到秋水阁。 晔然睡的很安稳,由奶娘等人在隔壁房中照看着,相思安排着香汤,她泡在里面,空气中仍是熟悉的紫述香。卫肆沨从慈宁宫出来直接去了养心殿,数不清的事情等着他处理,有时候忙到半夜便直接歇在那边。 卫锦之与谢冰雁是随太后住在慈宁宫的,青奕缠着卫锦之还没回来。 沐浴起身,百无聊赖的翻了翻书,时不时朝殿门望望,最终是先睡了。一早醒来,身侧空荡荡的,显然卫肆沨昨夜没有来媲。 今天没有上大朝,卫肆沨在养心殿看折子,大臣们回事便到了这里。 “启禀皇上,如今国事渐稳,边关捷报,理应举国同庆。如今后宫之中只有皇后与梅妃娘娘,实在太过冷清,臣以为应当传谕各州县准备秀女,以充后宫。”回事的人正是户部侍郎。 “选秀?”卫肆沨早两天便听有大臣提及,这会儿见户部正式来提,略一沉吟,笑道:“此事不急,如今刚刚建朝,战火刚停,若选秀必定耗费太大。这件事省了,待三年后再提。” “这……”户部大人正要说什么,一旁的人悄然与他递眼色。 少顷从殿内出来,户部侍郎询问起殿内的事。 一位大人笑着说:“前两天试探皇上口风,皇上就没表露选秀的意思,谁都知道如今在皇上眼中只有皇后一人,怎么可能这时候选秀惹皇后不快呢?再说,太后很看好帝后两人,加之那些不凡的经历,又有位小皇子,算得上美满了。咱们为人臣子,操心些社稷上的事就够了,什么时候皇上漏出想选秀的意思了,再办不迟。” 户部侍郎听了这些便笑:“远了不敢说,从方才皇上的话里来看,近三年是不用操办选秀了。如此我倒也省事了。多谢大人方才提醒,若一再多说,岂不是把皇后得罪了。” “侍郎大人言重,同僚之情。” 却说卫肆沨见大臣们走了,折子渐渐看不下去,起身便出了养心殿:“摆驾秋水阁!” 秋水阁里,紫翎正抱着晔然坐在暖榻上玩儿,青奕趴在小桌子上写字,嘴里还念念有词。 在帐幔之外,几个后宫内的管事嬷嬷大宫女正在禀事。虽说后宫只有三位正主子,但宫女仆役很多,各处空闲的宫殿也得管理照料,都得一一打理清楚。于她而言,并无太大难度,如同在侯府管家一样,不过是地方大了些而已。把事情各项分派下去,仍是妥帖的人照管,她身边有春杏相思,两人办事能力很强。 “皇上驾到——”蓦地听见外面宫人禀报,她很意外,不明白他这时候怎么过来了。 “你们都下去吧。”她把嬷嬷们遣退。 卫肆沨一进来先摆手令宫女们退下,青奕也出去了,他进了暖间,抱过晔然逗弄着,看似随意的问她:“昨晚睡的好不好?” “挺好的。你不是很忙吗?怎么这会儿过来?”她嘴里问着,心里止不住各样猜思,以为他特意来是要亲自说什么事。 卫肆沨将晔然小心的放在暖榻上,走到她身边坐下,将她揽在怀里亲昵低语:“翎儿,你是不是也听闻了选秀的事?” 眼神无可抑制的一闪,她没否认:“是,那样的事怎么可能没听说呢。怎么,有人上折子了?” “对。你怎么看?”卫肆沨盯着她的侧脸,轻嗅着熟悉惑人的紫述香,故意逗她。 见他专程来问这个,她心里止不住有些生气,可转瞬就觉得蹊跷,一回头就见他眼底里藏着的笑,顿时提起胳膊就往他腰上一撞:“你专程过来就是戏弄我?你曾答应,这一辈子与我一夫一妻,白头到老,即便如今你做了皇帝,可誓言不能变。如果你要问我怎么看,这就是我的话!” 卫肆沨轻笑出声:“翎儿明鉴,我怎么敢忘记呢。那会儿户部侍郎提起,我已经当面回绝了。” “那你来这儿……” “想你了。”虽说每天仍是见了面,却因朝事太忙一直宿在养心殿,又加上有人提选秀,担心她心里不舒服。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是那么动听。 她紧紧依偎在他怀里,浮躁了几天的心沉静下来:“朝事是忙不完的,你别太拼命,也得注意身体。”她想起曾经见过的两位皇帝,免不了心头沉重。 “你可是我的御医,有你照看着,我怎么会有事呢?”卫肆沨一面低笑一面将鼻尖贴上她的脖颈,细细的摩挲间,惹得她笑着躲避。 “会痒。” 他却是捉住她的手将她压在榻上,狎昵笑问:“翎儿,你还差我一个女儿呢。” 她躺着笑道:“哦,你是为了女儿来的,我以为你是真的想我了呢。” 卫肆沨见她玩笑,抬手就朝她腋下一阵挠,直到她笑的流出眼泪讨饶,这才贴在她唇上轻啄:“我可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女儿,或许还有几个儿子几个女儿呢。” 她顿时微嗔双眼,欲笑不能:“我能生那么多?便是我能生,你行吗?” 一句话不当,他立刻狠狠的掠夺,险些吻的她断气:“翎儿在怀疑我的能力,我行不行,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看来,你是欲求不满。” “别胡说!”轻斥一声,脸就红了,忽然听见晔然咯咯的发笑,连忙推他:“快起来,他看着呢。” 卫肆沨笑着将她扶起来,又瞟着一旁的晔然,叹笑:“这小子,总是一个人自得其乐,真让人太省心了。”停顿了一下,又贴在她耳边轻笑:“刚才的话也不全是玩笑,若你能为我多生育,不论男女,都是振兴皇室血脉。届时我推辞选秀纳妃,都有理由,便是为政治目的,也能通过指婚宗室子弟解决。所以你看,翎儿,你责任重大啊。” “我责任重大?”微微偏着头,她故作茫然的理着鬓发,眨眼望着他说:“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只是……你在养心殿,我在秋水阁,难道指望我自己开花结果吗?” 卫肆沨没忍住捏起她的鼻子惩罚,大笑道:“好!你的意思我也听明白了,这是在邀请我呢。那你好好儿准备着,我晚上过来吃饭。” 两人又说些话,紫翎送他出来,刚至门口,但见一群宫女站在那儿偷笑,双喜却是眼睛瞪着红豆似乎被噎住了一样。 “红豆,又在欺负双喜呢?”她喊了一声。 红豆闻声连忙回头,摇头道:“没有,我怎么会欺负他呢。” 双喜的脸色可不是那么说的。 卫肆沨心情好,便笑着问了一句:“双喜,她怎么欺负你了?说出来,朕为你做主!” 红豆一下子傻眼了,悄眼瞪着双喜。 双喜犹豫了半天,这才低声说:“她、她喊奴才喜公公……” 尽管后面的话没说,但意思已经全了。 紫翎听闻这话,不由得多看双喜两眼,低声问卫肆沨:“双喜不会是……” 双喜腾的烧红了脸,赶紧摇头否认:“皇后明鉴,没有的事儿,皇上特别恩典,准奴才在跟前服侍,不必、净身。”后两个字轻飘飘的降了音。 卫肆沨见状也是笑,与她说:“双喜是自小跟我的,给个特别恩典也不为过。再者,除非跟着我,平时不准他往后宫走动,也不碍事。再者……”说着眼神瞟了红豆,却没再说了。 紫翎很敏感的捕捉到了,瞬时明白:“挺好的。” “摆驾养心殿!”卫肆沨吩咐了一声,又似想起什么,与她说道:“若萱的事别忘了,徐少棠那边总要处理,跟他正式提提,否则若萱一直都得在外面。” “这样的事不能传话,得面谈。”她低笑,颇有些恶劣味道:“你肯让我见他?” 卫肆沨微微凝眉,想的并不是徐少棠,叹口气,低声道:“由锦之出面来请,妥当些。至于徐少棠,最好一次就劝动他,否则我亲自来办!” 她懂得他的意思,一旦他插手来办,徐少棠更不能有所余地。 第三百七十章 心中隐忧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得了卫肆沨的话,紫翎拿件小暖袍将晔然裹起来,以防止吹了冷风着凉。嬷嬷接过晔然抱了,相思春杏几个跟随着她一起出了秋水阁,前往慈宁宫。 “紫翎带晔然给太后请安!”紫翎一进暖阁就笑着行了个礼,把晔然抱给太后看。毕竟她们都是从侯府经历过来的,彼此间礼仪规矩没有那么严格,太后也再三说了,她们这几个人私下里不必那么拘于礼数丫。 自从当初的往事揭开,心结渐解,太后与卫肆沨间的关系和缓多了,人也以往轻松高兴。 “这小家伙睡着了。”太后见晔然睡的很香,低声笑道:“既然睡了就别特地带来,他如今小,就是贪睡。我若是想看他了,亲自过去看,顺便也能走动走动。” 紫翎笑道:“他睡了有一会儿了,估计一会儿又醒了。锦之和冰雁不在?媲” 太后道:“冰雁大约在屋子里,有点儿着凉了,锦之去园子里了。他说天气不错,去看看,走走。” “你们都退下吧。”她把暖阁内所有人都屏退,这才说:“我想和太后说说若萱的事儿。” 太后听了轻叹口气:“我知道这事儿不好办,关键在徐家。” “皇上那会儿又跟我提了,希望和徐少棠说一说,虽然不至于现在就结了这事,但想先得他的话。”她说:“不如由太后下个懿旨,请他来宫里一趟。皇上本想借用锦之的名义,这会儿他不在,太后也是一样。” 太后会意:“好。” 自从登基大典之后,加上卫若萱失踪的事儿,徐少棠一直留在京城。接到太后懿旨,很快便入宫了,一到慈宁宫便见她在这儿。 “徐少棠见过太后,皇后娘娘。” “免了,坐吧。”太后忙摆手,尽管暖阁内只有他们三个,却是气氛尴尬。 “不知太后唤少棠前来有何示下?”徐少棠多少也猜到与卫若萱有关。 “是……”太后张了张口,打量着这气氛,觉得自己从中一掺合事情反倒不好谈。到底是亏欠徐少棠,又提出这样的要求,心里哪里过意得去。犹豫了几分,便笑道:“今天天气不错,我想去园子逛逛。” 紫翎会意,起身笑道:“我陪太后去,徐少爷一起吧。” 三人在宫人的簇拥下前往御花园。 及至到了园中,逛了逛,太后推说累了,寻个花厅去歇息,给两人制造单独谈话的机会。紫翎支开那些宫人,与徐少棠坐在亭子里。 思忖了一下,她张口打破了沉默:“想必你也明白我要说什么,虽然没直接告诉你,但你定然猜到了,若萱的失踪另有内情。皇上希望在她失踪的时间里,你能另娶她人,将来她回来,不会再是你的妻子。” 徐少棠早猜想到了,因此听了这些丝毫不吃惊,淡淡笑道:“皇上给我多长时间?” “虽未言明,但你多少知道他的性情,便是若萱不急着回来,他也不希望这件事总是这么悬着。一旦有什么不好的传言,他肯定迁怒于你。”或许觉得太过无情,觉得有些逼人太甚,她停了一会儿,又问:“你没有想再娶的人吗?” 徐少棠望着她,却是问:“你现在这样好吗?他做了皇帝,总一天会三宫六院,你能接受吗?官场争斗向来与后宫千丝万缕,你们家没个做官的人,你一个人如何立足呢?” 没想到他说出这些话,全都是她隐隐不能切断的担忧,不由得沉默了。 徐少棠又接着说:“我看得出来他待你不一般,可是……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他能坚持多久呢?他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宠爱时宠爱到极致,一旦热情冷却,你怎么办呢?” 她沉默了很久,蓦地自嘲而笑:“我特地找你来是谈你的事,怎么说起我了?不用为我担心,我很好,我也愿意相信他。寻常夫妻也不可能一事无忧,我又何必庸人自扰。” 徐少棠盯着她的表情,无疑是再一次确定她是真的爱上卫肆沨了。 本想抹出微笑,最终却没能做到:“紫翎,尽管知道你不再是从前的紫翎,我仍是希望你过的好。至于卫若萱的事,她如今到底是公主,我是驸马,便是她失踪了,我若再娶还得向皇上请奏。”仿佛又是思虑了许久,说道:“若皇上想再为我赐婚,我希望能娶她。” 当听到他亲口说出一位小姐的芳名,她着实惊讶,她并没去追问他与那小姐有何渊源,只是明白一件事。既然他亲口说了,便是尚未有情爱,也是他真心实意愿娶之人。 徐少棠走后,她独自坐在亭子里,脑子里不断回想着那会儿他的一番问话。 到底,她心里越不过那道坎儿,她怕,即便说再多自欺欺人的话,仍旧是怕。这便是当初她不愿看到卫肆沨与朝廷对抗的原因,他一称帝,很多事情都变化了,已经超出他和她所能掌控的范围。 “王爷。”蓦地听见相思的声音,抬眼望去,原来是卫锦之走到了这里。 卫锦之见她一人坐在亭子里出神,想起方才疑似望见了徐少棠,便猜出什么事。犹豫着,终究是走了过来。 不待他说话,紫翎先笑着张了口,顺势掩藏起方才脸上情绪:“你一人在园中闲逛呢?难道是在寻一处可以入画的好景色?” 卫锦之笑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便问:“谈妥了?” 她听懂了,点点头。 “为什么不开心呢?”卫锦之直接问了。 她习惯的弯起一抹轻笑,欲要出口的谎言在接触到他的目光后化为乌有,又顿了一顿,半隐半露:“也没什么,环境突然变了,难免有点儿不安吧。” 卫锦之岂会听不明白,望着偌大的御花园,怅然叹息:“世间的事,最难逃变数,没什么是一沉不变的。你不要想太多,或许如今只是环境变了,有些东西一直没变。大哥是言出必行之人,若他没有那份心,断乎不会说那样的话,若是逢场作戏,他大可玩文字游戏,但对你,没有。对吗?” 无疑,他窥透了她的所有心思。 的确,卫肆沨的话讲得十分清楚明白,加之他的性情,她一直与卫锦之是同样的看法。卫肆沨都说她是庸人自扰,她也觉得如此,却架不住心里那么想。到底为什么呢? 她想起当初的绿萝与何吟儿,处心积虑的设计,便他再威仪又如何,照样被算计。他的确是高高在上,正因高高在上,数不尽的女人想爬上他的床。他防的过来吗?她又防的过来吗?若再一次重蹈覆辙,她又像曾经一样哄一哄就心软算了吗?那么,长期的下去,当初的誓言约定岂不是成了一句空文玩笑,她终究是与众多女人共事一夫,将来的儿女必定…… 那些事,看似翻篇很久,但一次次轻易的退让,却在她心里留下很深的阴影。若再发生一次,定然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怕!她怎么能不怕? “紫翎?”见她迟迟不做声,脸色忽而变得难看,卫锦之不由得皱眉。 “呃?”她回神,忙笑着掩饰了情绪:“我有点儿累了,可能是昨晚没睡好。这会儿虽然暖和,园子里花草多,到底寒气大,你别久待,早点儿回去歇歇。我先走了。” “紫翎!”卫锦之喊住她,凝眉道:“不要多想,这可不像你一贯的样子。” “或许你并不了解我。”她不由自主的回了一句,意识到不妥,忙笑着岔开话:“我知道了,我不多想,你别为我担心。倒是你,既然接了太后的玩笑,打算什么时候给太后添个小孙子?” 眼眸半垂,叹笑道:“这要看天意了。”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她又追了一问。 卫锦之岂会不懂。他努力的放下心中所有的事,力作云淡风轻的养身调息,强迫接受谢冰雁给予的一切,尽所可能的去回报对方感情。他戏的吃力,谢冰雁看出来了,从一开始生气渐渐的沉默,如今他们算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吧。 “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正适合形容我现在的处境。紫翎,自从去了玉州,我一直很努力。我想,我会做到的,毕竟,我已经成了画作大师。” 第三百七一章 公主和亲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当晚,卫肆沨如约来到秋水阁。 用过晚饭,喝了些酒的卫肆沨坐在暖间里斜倚着高枕,直至她安排好其他事进来,他笑着说:“葡萄酒不多了,待明年葡萄成熟时,我命人采购来最好的葡萄,做一窖,藏着慢慢喝。或许藏个十八年,将来晔然娶亲时用。” 她在他身边坐下,放松身体倚在他怀中:“十八年,长着呢,你那么贪酒,谁知道能不能留下一口给他喝呀。” “这在骂我是酒鬼呢。”卫肆沨捏了她的鼻子,大手一滑,直接撩开她的衣裳往里面钻,一面不客气的抚弄,一面低声的笑:“翎儿,咱们白天里的约定还记得吧?为夫来特地来赴约的。媲” 她按住他的手,含笑对视:“我们的约定可不止一件,你是否每一件都会遵守呢?” “当然!”卫肆沨听得出话外有音,一把将她抱起来步向床帐:“先从第一件做起,翎儿,你任重道远呢!” “我才不怕!”从他怀中滑落,跪在床上,当着他的灼灼注视,一点一点褪去身上衣衫。她相信他,也愿意相信他,相信他的话,以及他所提出的办法。若是没有积极应对就认定未来失败无望,岂不可悲? 望着近在咫尺的秀色可餐,卫肆沨岂有推拒的道理,对于她如此的热情,全盘享受。 一番**恩爱,加之本就连日劳累,卫肆沨睡的很沉。 紫翎却是很清醒,贴身依偎在他怀中,贪婪摄取着他身上的热度和气息,柔软的双臂抱着他,犹如蒲草攀着磐石。她满脑子想着曾经经历的一切,又想着现在的一切,不知什么时候才渐渐安睡。 几天后,莫临秋与秦河将军押着俘虏来的夷狄大将抵达京城。 卫肆沨下令将其关押天牢,但并不怠慢,又命鸿胪寺操办庆功宴席,大宴群臣。此次宴席上,自然少不了奖赏莫临秋,不外乎是珍宝之类,另外留其在京中恭贺除夕。至于秦河,虽是前朝降将,但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卫肆沨多方考虑,仍保留大将军封号,令其居于京中休养。 临近除夕,宫中各处布置起来。 如今京城内外一切趋于平静,百姓们安居乐业,商贸繁盛,到处弥漫着过年的喜庆味道,仿佛没有之前的战/乱。 紫翎刚听完宫中的各项布置,以及鸿胪寺对宴席的安排,得了空闲,出门来走走。只见红豆和几个小宫女围在那儿,低声谈论着什么,饶有兴致,并听到一个名字:拔拓雄! 她记得俘虏来的夷狄大将正是叫拔拓雄。 红豆看到她出来,忙跑过来:“皇后,刚刚我听宫女们说,夷狄送了一位公主来和亲,希望赎回那位大将军,并与咱们卫朝结成姻亲,平息战火呢。” “哪儿传来的消息?”她居然不知道。 “据说是刚刚送到宫里的消息,那位公主已经快到京城了。”红豆说话的眼神之间,无疑是在担心:“皇上不会真的答应吧?咱们卫朝打仗是因为他们犯境,又不是为了他们的公主,干嘛要送个公主来呀!” 其实红豆知道为什么,自古来和亲之例不少,红豆这么说不过是维护担心她罢了。 她想的却是,夷狄嗜战,看似和亲寻求平息战火,却是用公主换走大将,难保以后不故技重施。再来,或许还有些别的目的。 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没事瞎操心,这些国家大事自有皇上和大臣们费心,她跟着掺合什么。她要做的是在宗室子弟中找找,若那位公主来了,把其指给谁。 当天下午,夷狄的公主到了。 使臣与公主等人皆被安顿在馆驿,次日,宣旨召见。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分列左右,夷狄使臣进入大殿。 “使臣文启,奉金国炎烈可汗之命,前来参拜孝武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卫肆沨注视着殿下之人,声如钟石,带着威严冷冽:“金国趁乱侵我边境,杀朕之民,狼子野心,妄图侵吞我卫朝疆土!如今战败,若非考虑到建国初始不宜过度杀伐,朕定亲自领兵剿灭你小小金国!” 金国使臣再三伏地叩拜:“皇帝陛下息怒,之前战事,并非炎烈可汗之命,乃是其下好战之人擅传军令,炎烈可汗已经严惩。尽管如此,炎烈可汗仍是十分的惶恐,特命使臣前来说明原委,并献上沁雅公主,以示金国与卫朝修好之诚心!” “平身。”卫肆沨和缓了口气:“可汗是想与卫朝和亲啊?” “正是,可汗之意是,若彼此成了姻亲,便是金国内有人心存不轨想发动战事,也断不能对姻亲开战啊。” 卫肆沨在心中冷笑,这金国的说辞真是有趣,完全把自己摘个干净。 他故作迟疑:“沁雅乃是可汗陛下爱妹,怎能来我卫朝受苦?” 使臣忙道:“皇帝陛下言重了。公主深明大义,此举是为了两国和平,两国百姓,何其意义重大。再者,公主自来仰慕卫朝文明,卫朝何其繁华昌盛,何来受苦之说?这是公主与我金国之恩荣。” “诸位大人以为如何啊?”话至此,卫肆沨征询大臣意见。 大臣们岂会不懂圣意,纷纷说着和亲的各项好处等等。 最后,卫肆沨说道:“和亲之事稍后再议,贵使且在馆驿休息,朕已命鸿胪寺准备宴席,届时请沁雅公主一同赏光出席。” “遵旨!” 退朝之后,几位大臣来到养心殿,进一步谈论和亲之事。 有大人试探着问:“皇上,不知这和亲怎么和?” 言下之意是询问将沁雅公主嫁给谁,是入后宫为妃,还是择人指婚。 卫肆沨倒也不含糊,给了大臣们一句痛快话:“毕竟是一国公主,应该为其挑个青年才俊,如此也不失我朝脸面。朕看,就着宗令大人操办此事,从皇室子弟中挑选合适人选,到时候把名册报上来朕再选定。另外,给皇后送一份,征询一下皇后意见。” “臣,遵旨!”宗令大人听懂了,这事儿皇后很有发言权,估计到最后人选的敲定上还得看皇后的意思。 宗人府办事很快,不出一天把名册准备好,一式两份,送至皇上皇后面前。 紫翎已经听卫肆沨提过了,拿到了名册,但见上面列着三个人的详细资料。个个名字都很陌生,只能从宗令的描述中拼凑。 “那位沁雅公主如何?”原本一入京就该来叩见她,然而金国使臣说公主水土不服,病了。 宗令回道:“臣听说这位沁雅公主花容月貌,有倾城之姿,但自小体弱多病。年方十七,性情上似乎较为安静。她与烈焰可汗是异母兄妹。” 又扫了眼册子上的名字,说道:“到底是堂堂的一国公主,远离国土来到我们这儿,该为她选个好夫婿。照册子上所说,这个卫川似乎挺不错。你去问问皇上的意思。” “是。” 接风宴席就在今晚,紫翎也要出席。 开席前半个时辰,金国公主到了。 “沁雅叩见皇后娘娘,恭祝皇后金安!”一个娉婷袅娜的美人进来,俯首下拜,声音轻柔如风,容貌宛若天人。真令人想不到这样的女子竟是出于潘邦蛮夷,倒是比江南女子还要婉约柔媚。 “公主请起。”她不免感慨,这样尊贵的公主,又成了政治联姻的工具。寒暄了几句,她交代嬷嬷照看好晔然,领着沁雅起身:“随去见太后。” 到了慈宁宫,彼此又见了礼,在座的人都悄眼打量着这位外国公主。 沁雅公主恭顺安静的坐在那儿,若有问话,便回答,看似安静寡言,却又透着落落大方,不失一国公主身份。有意无意之间,这位公主微微抬起的眼角余光瞟向身为皇后的紫翎,其他人都在谈论和亲之事,没人注意,便是注意到了也没多心。 “启禀太后,皇后娘娘,要开宴了!” “咱们过去吧。”紫翎扶着太后,领着一班子人朝摆宴的大殿而去。 她根本不知道,看似寻常的接风宴,看似做定的和亲,竟会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重大变化,难以挽回。 第三百七二章 难以预料之变化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抵达宴席之地,文武百官乃至皇亲命妇已然在侯,到底是为迎接金国公主,宴席布置的极为华美排场。 “太后、皇后驾到——” 随着宫人一声喊,众人起身恭迎丫。 卫肆沨同样站起来,先扶着太后落座,而后携着紫翎坐在身侧。 沁雅公主行至驾前,盈盈叩拜:“沁雅叩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媲” “公主请起,赐座!”卫肆沨摆手,面向众人笑道:“此次宴席一是为庆贺莫临秋与秦河将军得胜还朝,二是为庆祝边关平定,三来是欢迎金国使臣与公主。第一杯酒,为两国黎民百姓,永休战祸。” 所有人举杯起身。 卫肆沨摆手道:“献歌舞!” 下面歌舞升平,百官相互笑谈,上面,紫翎偷眼打量着那沁雅公主,仍是安安静静,恍若不在热闹的宴席之上。又转眼看身侧的人,本想看看他对那公主什么态度,哪知一下与其目光相对,淡淡的含笑中,令她愧笑。 “翎儿,你在想什么?”卫肆沨故意明知故问。 “和亲的人选好了,你同意了?”她故意岔开话题。 “你选的,我怎么会反对?卫川,有点儿印象,还是不错的。”卫肆沨答了她的话,虽未再追问,但作为惩罚,亲自斟了一杯酒送到她手中,满是言外之意的笑:“翎儿姗姗来迟啊,是不是该罚一杯?” 她也觉得太多疑,笑而不语的喝了。 正好一出舞蹈完毕,这时金国使臣忽而出列:“启奏皇帝陛下,我朝沁雅公主听闻皇帝陛下素喜歌舞声乐,特地准备了一支我金国歌舞,诚献于皇帝陛下欣赏。请皇帝陛下恩准。” 对方使臣话已出口,若不准岂不是很不给面子,加之两国要和亲了,自然不能伤了脸面。 “那就请公主献舞。”卫肆沨准了,又低声与紫翎笑道:“这炎烈选了这么一位娇弱的公主来和亲,想不到还很会投人所好,不过翎儿放心,一曲歌舞而已,迷惑不了我。” 紫翎见底下那些人全都朝上位打量,不由得失笑:“你是故意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表演恩爱吗?我都快被盯出一身洞了。人家公主大老远的来了,特地准备了歌舞,你就赏脸好好儿看吧。” 随着富有异域风情的音乐声起,场地中一群彩衣翩跹,正中着鲜亮红衣头戴面纱的女子便是沁雅。沁雅身姿如柳,看似弱不禁风,跳起舞来却是婀娜多姿。面纱蒙了面容,只露出那双盈盈闪动的眼睛,格外显得神秘而妖娆,一旦跳起舞,沁雅整个人的感觉就变了,特别是其那双含情如水的眸光,不论舞姿如何变化,始终凝望着端坐于上位的卫肆沨。 如此明显的含情脉脉,不仅是卫肆沨,所有观舞的人都看出来了。 卫肆沨轻笑:“金国女子果然是大胆,这公主到底不是南方小家碧玉。” “她似乎很喜欢皇上。”即便他表明没兴趣,紫翎心中仍是有些吃味,但更多的是不安。微微皱眉,问道:“和亲的圣旨准备好了吗?” 她猜测,在这场宴席结束前就会下达圣旨,她希望可以快一点。 卫肆沨自然听得明白,掩下眸底沉思,噙笑道:“待这支舞结束,便宣旨。” 当音乐停止,沁雅迈步走来,行礼道:“拙舞一支,望皇上不弃。” “公主舞姿卓越,谦虚了。”卫肆沨刚要摆手令人宣旨,哪知沁雅的话音又起。 沁雅道:“沁雅仰慕卫朝文明已久,更倾慕皇帝陛下文治武功。此番和亲,沁雅本不是人选,但沁雅觉得此生能嫁与皇帝陛下,服侍左右,实乃沁雅一生之福分,因此恳求了可汗,由沁雅前来卫朝和亲。请皇上恩准,为表沁雅之诚意和决心,特有一物进献于皇后娘娘。” 整个宴席安静非常,所有人都清晰无比的听到了沁雅的话,再看皇上皇后,气氛瞬时变了。 金国使臣捧出一只盒子,沁雅将其打开,亲自捧到紫翎跟前。 紫翎看到盒子内是一颗夜明珠,光华十分的漂亮,仿佛能照出她心中所有的震惊和酸涩。沁雅当着文武百官满朝命妇把话讲到这个份儿上,哪里还有退步的余地?若继续颁下那道赐婚圣旨,岂不是打了沁雅的脸,伤了金国的面子,哪里还有平和的和亲氛围,战事又起。 作为那些大臣和百姓们而言,肯定是希望将沁雅纳入后宫,顺利和亲,维护两国和平。若她作为皇后,理应大度,若作为女人,作为维斯风的妻子,她从心底里不愿意,从心底里排斥厌恶。若接纳了沁雅,定然还会再有第二个第三个沁雅,岂不是又和初到侯府时一样,那她做了那么多,最后落得这个结果,不是很讽刺、很失败、很可笑? 卫肆沨的眸光一片冰冷,盯视着沁雅,宛如一柄柄利刃划在其身上。 转瞬,眸中冰寒敛去,他将那只盒子接了过来,笑道:“沁雅公主一片至诚,为两国百姓,边关宁和,朕与皇后十分感动。这夜明珠金国国宝,公主肯献给皇后,实属难得。公主请入席!” 紫翎听着他的话,始终一语未发。 卫锦之想起那天园中与她的谈话,再看眼下的事情,不由得担心起来。 太后更是叹口气,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做皇帝本就有很多事情由不得人。 下面的大臣们还处于震惊中,谁都不敢先开口,生怕出错。 金国使臣出言道:“如此来,往后卫朝与我金国便是姻亲,再无战祸,百姓可安居乐业,商贸往来。可喜可贺!” “皇上?”有大臣轻声上言。 卫肆沨嘴角噙笑,眸底却是寒冰一片:“的确是可喜可贺,既然可汗如此盛情,朕岂有不领之礼。封沁雅公主为沁妃,明日摆宴庆贺!” 众人纷纷起身恭贺:“恭喜皇上!恭喜沁妃娘娘!” 此刻紫翎心中已品不出味道,想先退席,又觉得那么做太过狼狈,太惹得非议。或许是出于这所谓的颜面,故作坚强,仍是坐着,却完全不能感受到宴席上的其他。 “翎儿,还记得何吟儿吗?”卫肆沨蓦地说。 眼帘轻闪,她讽笑:“怎么会不记得,你以为沁雅是何吟儿吗?即便是,有第二个何吟儿,将来自然有第三个,第四个,你我的约定誓言显得那么可笑。是我太过天真,你是皇上,我竟和你约定一生一世一双人,谁听了不笑啊。你明知不可能,却还哄着我。” “翎儿!”卫肆沨空有一颗心,然而眼前事情的发展令他有口难辩。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她什么都清楚,知道这是帝王无法推辞的责任,知道他心里其实很在乎她,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能否承受是另一回事。末了,她冷笑:“你又被女人算计了。” 卫肆沨冷笑:“你说的不错,那你定然记得算计过我的女人都是什么下场。这次的和亲,可不是一个沁雅敢做的,只怕……” 只怕是金国可汗另有居心。 那又如何呢?她是个女人,无法顾及那么多国家大义,她重儿女情长,不行吗? 勉强挨完了席,她回到秋水阁,抱着刚刚睡醒的晔然发呆,心头沉甸甸坠的难受。沁雅入了后宫,他能不去亲近吗?他便不去,对方能不亲近她吗?又要往事重演吗? “皇上!”一听相思的声音,她便命嬷嬷将晔然抱下去。 卫肆沨一来就令所有人退下:“翎儿,何必为这个生气。她做了后妃我也不会碰她,我向你保证!” 见他如此郑重的说出这样的话,她心中是动容的,只是…… “我知道。这件事真是没有想到,我需要好好儿想想。”她淡淡的笑,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望他一眼,转开脸:“你定是还有事情与大臣们商议,你去忙吧,不必担心我。我什么都懂。” 卫肆沨凝眉看着她,半晌道:“别多想,我去趟养心殿,晚点儿过来。你先睡。” 睡?只怕今晚她要失眠了。 第三百七三章 再忍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养心殿内,几位阁老大臣正等候着。 卫肆沨一来就明显顶着一张阴郁脸色,众人一看就猜到原因,相互对视着,一人先开了口:“皇上,臣以为金国和亲只怕是别有居心。那金国使臣在初次面圣时不提沁雅公主要入宫为妃之事,却偏偏在今晚众目睽睽下由沁雅公主亲口说出,为的就是令皇上无法拒绝。臣看,金国并非真的想和亲。” “皇上,臣以为对金国不能姑息,不如趁势一鼓作气将其剿灭,以免遗祸。”另有大臣附议。 “不可。边关宁和来之不易,实在不易再起争战,民不聊生啊。媲” 卫肆沨蓦地一笑:“既然金国送个公主来,朕若不收,岂不是嫌弃了她?又得美人,又能使两国和平,何乐而不为呢?” 大臣们面面相觑,任是谁也听得出其中的讽刺。 卫肆沨话音一转,提起另一件事:“莫临秋争战有功,诸位大人看,如何封赏呢?” 一人道:“启禀皇上,莫临秋于朝功高,理应封赏。莫临秋是恩国公长子,将是下一任恩国公,已是世袭罔替的一等公,无法再往上晋升。臣以为,赏赐金银足矣。” 有人却理解皇上的真实意思,进言道:“臣以为可以晋其为王,赏赐京城府邸,三代世袭罔替。” 若如此一来,看似晋升,实则圈定限制了莫临秋。将来恩国公百年之后,贺州这块封地将会收回,更无兵权可言,莫临秋虽做了王爷,身份尊贵,但居于京城,对朝廷没了任何威胁。 卫肆沨道:“只怕皇恩浩荡,他不肯受。” 一人道:“依臣之见,皇上不如效仿古人,杯酒释兵权。皇上设宴相邀,杯酒间询问其意,若其不愿在京城为王,只要肯交给贺州之兵,仍令其袭恩国公之封地,恩赐其次子为四品骑都尉,世袭三代。如此,已是皇恩浩荡了。” 议完此事,卫肆沨留下一人,提及秦河之事,谈完才又前往秋水阁。 夜色已晚,秋水阁内安静异常,宫女说皇后已经睡了。 卫肆沨岂会不知她,没让人惊动,静静的走进去。走进里间,掀开帐子,她面朝里躺着。便是安静无声,一动不动,也知道此刻她是假寐。 他也不说话,在床边坐下。 见他如此反常一直坐着,紫翎反而把心中委屈愤怒渐渐全都忘了,担心他又遭算计而情绪失控,万一做出什么事来……到底,是怕他看似痊愈的头痛又犯了,亦或者担心他针对沁雅公主做的太过反而使得两国再起战祸,那时她在天下人口中又成了什么?他又成了什么? 思虑良久,终究是坐起来,轻轻扯他的衣袖:“夜深了,还不睡吗?” 卫肆沨回头看她,未置一语,蓦地将她压在身下,四目相对,眸光清寒:“翎儿想要我如何呢?这都是局势所迫,若我行错,做得不合你心,你是否会像老太太当年那样逃的远远的?你要知道,我已经尽力了,可有些事仍旧不是我能全数掌控的。就拿沁雅公主这件事来讲,我是皇帝不假,可却不能推了这门和亲。你若真觉得不好,为了安你的心,我让她死!” “我不想你为这些事费心劳累,我也不想显得太过计较嫉妒,我只是怕。如同你所说的,即便你是皇帝,也有很多事无法掌控,所以才显得更可怕。”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也不必再担心,我不多想,总归是走到这一步了。不就是一个沁雅公主吗?你能抵挡美色,我自然也能抵挡醋意,只要你记好,凡事有度,便是与她吃饭赏花我也不介意。” “怎么一下子这么大度了?”一看她语意态度和缓变转,卫肆沨心头的那股沉闷抑郁之气瞬间便消散了,出口的话也重新戏谑了起来。想起这件和亲的事,又忍不住轻叹口气,自嘲道:“翎儿,你是真的把我紧紧抓住了。” 先是微愣,紧接着扑哧轻笑:“真的?如果我真么厉害,那我可高兴了。” “你是高兴了,却不知刚才我在养心殿与大臣们议事,一脸的生气,那些大臣可是战战兢兢。”说着又似真似假的一叹:“我这惧内的名声恐怕早传出去了。” “很晚了,明天又有事情要忙,早点儿歇吧。”明天是正式册封沁雅为妃,满朝文武百官命妇又要来朝贺,她再也没有那么多的同情之心,只希望这沁雅和梅梓桐一样,除了卫肆沨这个人,其他的,她都不少的给。 “忙?忙什么?”卫肆沨冷哼:”金国犯境在先,送公主来和亲乃是赎取和平,金国自此后是姻亲,更是臣国。小小的一个金国,区区的一个沁雅公主,我赐她为妃是天恩,办宴席是为卫朝体面,明天我便不出席又如何?往后她若安安分分循规蹈矩,我留她,若不然……“ 若不然,沁雅的结果绝对会比当初的何吟儿还要不堪。 既然提到了这里,她不由得问了:“我想,沁雅在席上说的那番话定是虚的,一定是金国可汗早就设计好了,故意要她入后宫。我不明白,反正都是和亲,嫁给宗室子弟,将来一样要加官进爵,身份也不低,为什么一定要为妃?是不是还有些别的内情?“ 卫肆沨冷笑:“这正是我所顾虑的。金国虽小,但是几个部落合成,向来好战,很复杂。比如此次和亲,是可汗联合两部大臣的决策,其他人可不同意。我看这沁雅心思不单纯,往后她来请安,见了就算了,少来往,免得出事。“ 见他如此慎重,她不由得笑:“经你一说,好像她是什么危险人物,暗伏的杀手。我都知道了。“ “那咱们歇吧。“卫肆沨说着唇边的笑变了,附在她耳边低语道:”翎儿,既然气消了,也该忙些你我的正事了。“ “什么正事?“她故作不解,扭头翻身睡了。 卫肆沨笑着就贴上身去:“你还差朕一个晴岚公主呢!“ 翌日清晨,她起的迟,梳洗毕,梅梓桐已经来请安了。 “小皇子真是越来越可爱了,眉眼越来越像皇上了。“梅梓桐抱着晔然逗弄着,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梅梓桐心里清楚,她这一生不可能有孩子,安度余生,为梅家操持便是一生之事了。 “你这么疼爱他,将来他长大了,一样好好儿孝顺你。“她心知梅梓桐,两人之交虽称不上金兰,却也彼此知情知义,可以放心。 “启禀皇后,皇上已正式下旨,沁妃小轿已入宫门!“ 隔了不多时,沁妃来到秋水阁。 “沁妃拜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沁雅伏地叩首,规规矩矩按照后宫参拜礼数进行,而后又与梅梓桐作礼:”见过梅妃娘娘!“ “起来吧。“紫翎心绪已平,看着这沁雅,说些客套话,而后领着她们去慈宁宫。 沁雅又见过太后。 太后淡淡颔首,没问什么,见紫翎神色无异,早得知皇上昨夜去了秋水阁,便猜着两人是好了,放了心。这才问:“都安排好了?“ “是,已经命人收拾了桂兰宫。“ 太后便说:“既如此,沁妃先去安顿吧。“ “臣妾告退。“沁雅又如同才来时一样,完全没了昨晚宴席上的风情,那些沁雅目睹过的人,无不心中纳罕猜思,倒弄不清这沁雅公主究竟是什么样儿的人。 紫翎却想起卫肆沨的那些话,沁雅越是如此,越证明其心思不小。 太后又命梅梓桐等人先离去,私下与她提道:“我并非生来便是太后,和亲这件事我也不想多说,只是希望你们都好。不为别的,单单看在晔然。“顿了一顿,又说:”之子莫若母,纵然以前有心结,但他的心我是知道的。你也清楚。“ 紫翎何尝不知太后意思,淡笑道:“我知道,太后不必担心。“ 一个小小的沁雅,陷于后宫,能搅起什么风浪? 正打算去看看册封仪式准备的如何,却蓦地觉得心口一阵翻滚反胃,捂着嘴就跑到殿外。如今不需御医她便知道了,生下晔然后她因身体不好没亲自喂养,隔了奶,如今这是怀孕了! 第三百七四章 盼来除夕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太后一看她的情形,也猜到了,为求稳妥,特地又宣御医。 “御医,如何?”太后知道她身体不大好,不知如今养得如何了。 御医忙回道:“回太后,皇后已有一月半的身孕。虽然皇后曾受过大寒,所幸后来调养的好,如今已无大碍。如今皇后脉象稳健,胎儿安好,太后尽可放心。丫” “好!赏!”太后听了高兴,又忙让人去告诉皇上。 卫肆沨得了消息赶来,又亲自问了御医一番话,高兴的在她耳边低声笑:“翎儿,你我的心事要成了!媲” 她故意笑着说反话:“怎么就见得一定是女儿呢?若是个儿子呢?” “都好!我可不挑。”卫肆沨笑着,又补上一句:“然而我觉得,我的命里有个女儿。” 太后见他们两个窃窃低笑,不禁也问:“说什么呢?” “我说往后她更是天下至尊了,我得惟她是从了。”卫肆沨故意玩笑。 太后高兴看他们这么好,总是令她很感慨。 不多时,赶来慈宁宫贺喜的人一拨又一拨。卫肆沨考虑到她不便,便趁此借机会让她免了今天的册封宴席,让她好好儿修养身体,又命内务府将秋水阁的布置都重新换了一换,下旨御膳房仔细料理饮食等等。 她刚回到秋水阁,梅梓桐与沁妃一块儿来了。 “给皇后娘娘道喜!”两人跪身要拜。 “都免了,请坐吧。”对梅梓桐倒没什么多想,她只多看着沁雅,客套的寒暄了几句,便令其先回去了。 梅梓桐留了下来,逗逗晔然,又与她说说闲话,都是打发时间而已。 她也是一时无意,问道:“桂兰宫与你住的地方近,你方才跟她一块儿来,谁约的谁?” 梅梓桐笑道:“刚刚一岔忘记了,我正要说呢。听到皇后的喜事,我正打算过来,却见沁妃来了。她说才到宫里,要亲自来见见我,往后是姊妹,宫中作伴,彼此认认,希望日后我多多照顾,不懂的地方告诉她。说来也怪,看她柔柔弱弱,言语轻柔,却总有些不大对劲似的。若是旁人,不管什么话都会问两句,试探试探,毕竟往后在宫里一辈子,她却不一样。我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儿,由她想到了……” “什么?”见梅梓桐话语犹豫,有所猜测:“你说吧,也没外人。” 梅梓桐这才说,放低了声音,只一个名字:“胭脂。” 话虽简短,意思却透。琉璃当初入侯府,是另有其主,另有居心,如今拿来比沁雅,意思明了。 紫翎笑了笑,说:“她是金国的公主,与胭脂到底是不同。她若与你说话,倒没什么,总不至于去算计你。” 梅梓桐自然明白,说道:“我不担心这个,她在我身上有什么可图的?我是担心你。你如今身怀有孕,差错不得,若因你出事,岂不是牵绊了皇上?谁不知皇上最重你这位皇后。要我说,皇后真得小心谨慎些,不为过。” 梅梓桐后面似说起了玩笑,然而无心之言却惹得紫翎心头一动。 沁雅总不至于真的像胭脂吧? 当天沁妃的册封之典全依照历来规矩,宴席虽热闹,规格并未破格。紫翎呆在秋水阁,红豆嘴快,那边席上有什么事全都传了个一清二楚。席到一半,卫肆沨托词醉了,来了秋水阁。 “皇后,皇上来了!”红豆笑吟吟的跑进来通禀。 随之卫肆沨就进来了,笑着问她:“翎儿,东西吃的如何?” “挺好的。你这么早就下席了?”她一面问一面接过相思端来的解酒茶,端给他,离的近了便微微皱眉,笑问:“你喝了多少酒?” “不多,几杯而已。你坐着吧,我把衣裳换了就好了。”知道如今她对酒味敏感,卫肆沨换了衣裳再与她坐着,喝了几口茶,觉得有些犯困。 “睡会儿吧。”知道他近些天忙,昨夜睡的晚又没歇足。 夜色渐晚,华灯点亮。 已是晚膳时分,一个小太监来到秋水阁,跪地禀道:“启禀皇上,桂兰宫中晚膳齐备,沁妃有请皇上。” 卫肆沨正在净手,听了小太监的话卷唇冷笑,将巾帕子甩在鎏金盆内,说;“沁妃那般娇弱,又水土不服,朕怎么好去打扰?去回沁妃,让她好好儿歇着,另外告诉桂兰宫的那几位嬷嬷,把宫中规矩一一的教导给沁妃,若沁妃不懂规矩犯了错,便是她们的责任。懂吗?” “是!”小太监连连磕头,躬身去了。 紫翎听见这些话,就似没听见,安放好筷箸,笑着说:“原本要给你备壶葡萄酒,只是所剩不多了,留着除夕喝吧。” 卫肆沨坐了下来,笑道:“不喝也罢了,你又受不了酒味,留着除夕喝吧。过完年,锦之要回锦州,他向来爱你酿的酒,到时候剩的都给他吧。” 除夕…… 她想起上两回的除夕,又想到这一年,轻笑道:“终于能过一个团圆年,也算达成了一个夙愿。” 展眼便至除夕。 宫中照例是大摆筵席,紫翎怀孕,未免劳神伤身,诸如一些繁琐事情都交给梅梓桐代办。沁雅自册封那晚被卫肆沨拒绝之后,次日便抱恙,一直在寝宫中养病,早晚问安全都不露面。紫翎也不理会,知道卫肆沨早在桂兰宫安排了人,防止沁雅变生波澜。 这天晚上,慈宁宫摆宴。 暖阁内摆着张大圆桌,太后,卫肆沨,卫锦之,紫翎,谢冰雁,以及正值“失踪”之中的卫若萱,这么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暖阁内服侍的人都是贴身的,素云、相思、春杏、蝉儿、怜儿,双喜则在毡帘边立着,预备要东西传话,外面那些宫人一律不准进来。 素云执壶,为每人斟满一杯葡萄美酒。 太后环视着坐在的这些人,分明是高兴,眼眶却忽然湿了,未免弄坏了气氛,忙笑着举杯:“今晚我们一家人热热闹闹吃顿饭,先喝一杯吧。” 卫肆沨端起潋滟酒水,望着曾被自己怨恨误会十多年的人,不禁恍惚。 “娘,我敬你一杯。” 太后一愣,望着他满眼惊讶和激动。尽管他不是第一回喊“娘”,却是第一回如此正式又认真的喊她,便是什么都没说,却使得在座的所有人都明白,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字,表明这对母子间的坚冰沟壑彻底瓦解消逝。 “好。”太后泪光微闪,递眼将酒一饮而尽。 卫锦之朝谢冰雁示意,双双举了酒杯:“太后,我和冰雁一块儿敬你。” “好!”太后同样笑着一饮而尽:“锦之要好好儿照顾冰雁,可不能欺负她。” “太后放心,我只会疼她,绝不会欺负她。”卫锦之竟当着众人说出这样柔情的话来,惹得谢冰雁挑眉相对,素云春杏等人早笑了。他又望着卫肆沨与紫翎,笑道:“我向大哥学,定然不会辜负冰雁,太后就放心吧,若她受了委屈,您罚我。” “我知道你不会让她受委屈的。”太后又转向谢冰雁:“冰雁,我就把锦之托付给你了。他性子执拗,不大好劝,你多费心,照料好他。” 喜庆团聚的日子里,谢冰雁也不想令太后多忧愁,笑着点头应诺:“冰雁都知道。” 太后又看到若萱,想到她的心事,便没多说。 卫若萱虽然想问还要失踪多久,又深知这样的事急不得,便斟酒举杯,把话题岔开:“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我敬你们一杯。” 除了紫翎以茶相代,其他三人皆饮了。 卫肆沨多看了卫若萱两眼,颇有言外之意的笑:“为了你,你大嫂可没少操心,你得感恩。好好儿再单独敬她一杯,她岂不是更疼你。” 这回不再是挨训,而是得到提点,卫若萱既意外又欣喜,连忙依言又敬酒:“大嫂,若萱让你操心了。” 紫翎瞥了卫肆沨,笑道:“做大嫂的岂能不为你操心?所幸也操心不了多少了。我看你终究是贪玩,不如年一过完,你带着几个人跟你二哥二嫂去锦州住住。去了要听二哥二嫂的话,别太胡闹。” “谢大嫂!”卫若萱领会其意,心下高兴起来。 一场家宴,注定不会轰轰烈烈,但席间所弥漫的淡淡温情令人分外舒适眷恋。 席罢,卫肆沨挽着她的手从慈宁宫出来,担心她着凉吹了冷风,把大红织金的白貂披风紧紧给她裹好。四个宫人执灯在前引路,相思春杏等人簇拥尾随,一路散漫而行,安静静的,没有清冷孤寂,无言中自有温情恬适。 第三百七五章 浪漫佳节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除夕一完,朝廷下旨封赏莫临秋,除之前的各类珍宝,又恩赐其将来的次子四品骑都尉。紫翎早猜到莫临秋不会接受王位,王位虽尊贵显赫,却比不得一方封君来的自由。 再者,两国既已和亲,没有再关押对方大将的道理。释放了拔拓雄,金国使臣一并请辞离开丫。 卫锦之谢冰雁随之请辞。 办完一个个送行宴,一晃便到了元宵佳节。 这天早晨,紫翎坐在暖阁内看刚刚送来的新衣裳,是为晔然元宵准备的穿戴。晔然由奶娘抱着,在一旁逗弄。不知何时当她环视,竟不见有其他宫女身影,相思春杏两个向来不会偷懒躲空,这么长时间不见,倒令人疑惑。 奶娘见她张望,猜到了,笑道:“皇后是找相思呢?她们几个在外面,不知说着什么,神神秘秘的,还不让人知道。媲” “她们有什么神秘事?”暗自笑着猜思,起身撩起毡帘朝外看,果然看见相思春杏与香草豆蔻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似谋划什么。她喊了一声:“你们说什么呢?” 相思回头,忙笑问:“皇后要喝茶吗?” “你们在议论什么呢?”见她们那么的煞有介事,她是真好奇了。 “没什么,我问问桂兰宫的事儿。”相思尽管嘴上说的无可挑剔,可眼神不对,明显是在心虚撒谎。 她不由得更为纳闷,相思还从没有隐瞒她的时候。想着,她故意笑:“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在给好姐妹们下喜帖,打算请她们喝喜酒吧?我虽是主子,可与你也有姐妹情谊,好事到了可不能瞒我哦。” 相思脸一红,又羞又急:“皇后!没有那回事,皇后何必打趣我。” 偏生春杏在一旁接话:“怎么没有啊?皇后,相思刚刚虽没有给我们下帖子,可她问我们了,正打算找个时间向你讨假呢。依我说,元宵后就有空了,皇后不如下个旨意,成全了她的一片春心吧!” “你又乱嚼!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嫁人,否则看我怎么报仇!”相思气得笑骂。 紫翎却笑着追问:“春杏虽是玩话,却提醒了我。如今什么事都完了,该喝你和福清的喜酒了。” 春杏又凑上句:“皇后,别忘了还有红豆和双喜呢。” 她睨去一眼,似笑非笑:“春杏,你什么时候改行做红娘了?这么热心,是不是也想嫁人了?别急,我去跟太后请示请示,指不定太后早为你挑好了人了。” “皇后……”这下子春杏大红了脸,看着一屋子笑的小宫女,轻哼道:“皇后又偏心,我不是皇后娘家带来的人,就不受疼,皇后只会欺负人。” “我欺负你?春杏姑娘可别冤枉我,你可是太后的人,我哪儿敢呀。”紫翎故作惊吓的拍拍心口,引得众人又笑。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呢?”卫肆沨从外面进来,见满屋子都在笑,不由得也笑:“翎儿,你在说笑话呢?” “闲着无聊,说个笑话玩玩。你怎么这么会儿来了?”她知道自从初一重新开笔他又日日繁忙,偌大的国家建立起来,总是有很多事处理不完。 “看折子看的累了,出来走走,顺便看看你。”卫肆沨一面往暖阁内走,一面朝相思春杏使眼色。 紫翎无意的看见了,正奇怪,他已经进去抱起了晔然。 她端了茶,问:“今天是元宵节,你也不给自己放一天假?” 卫肆沨叹道:“天下的人都能放假,唯独我这个皇帝不行,朝事太忙,得抓紧处理啊。”说着看向她,歉笑:“闷了?原谅我不能陪你,晚上会过来的。” “勤政是好事,可你若一直这样,身体怎么受得了?就算不陪我,也得多陪陪晔然啊。” “改天闲了,好好儿陪一天,今天实在不行。”卫肆沨摇头叹息,仿佛真是很无奈,喝了两口茶,把晔然交给她,走了。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卫肆沨今天古古怪怪的,再看相思春杏几个,也透着蹊跷。 及至夜色降临,紫翎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便吩咐相思摆席。 相思却说:“席已经传了,摆到慈宁宫了,皇上请你过去。” 她一听就皱眉:“怎么摆到那儿了?怎么不早说?” 相思笑道:“正打算说着,那会儿才得信儿,皇上亲自吩咐了人去御膳房传的话。凤辇准备好了,皇后登车吧。” “也不是多远,走过去不是很好,又坐什么车啊。”笑意间也没多想。 相思道:“皇上特地吩咐的。皇上说夜里风寒,皇后身子弱,万一着凉就不好了,坐车比较妥当。又说,小皇子就不必抱去,命奶娘好好儿照料就行了。” “走吧。”她没多说,心里的各样猜测早像泡了水的豆子发胀了。 凤辇精致华美气派不凡,抬辇的宫人训练有序走得轻盈稳当,紫翎坐在其中,自然是十分舒适。此刻她正一手托腮,无法抑制的想这两天卫肆沨的古怪,甚至是今晚的宴席,怎么会摆在慈宁宫呢?若真是要和太后一块儿用饭,该提早通知她才对,突然改变,显得太仓促了。 蓦地,她感觉这段路走的太长了。 “相思,还没到吗?”她问。 “皇后,就要到了。”相思在车外回答。 又走了一会儿,凤辇停了。 “皇后请下车。”相思春杏上前打开车门。 “去慈宁宫那么近,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你们该不会是偷偷要我把卖了吧?我可……”正因疑惑而玩笑,却突然感觉眼前一片闪烁华光,抬眼定睛一望,瞬时愣了。 这儿哪儿是慈宁宫啊,分明是御花园中的清影水榭,曾经在此一游的蝴蝶居!如今这儿已经大变样儿了,水榭上、竹桥上、湖面上、河岸上到处都挂满了各色花灯,成千上万,说是一片灯海都不足以描述眼前盛况。 卫肆沨从竹桥上噙笑走来,将她自凤辇上抱下来,问道:“喜不喜欢?” 望着他,突然明白了他这两日的古怪,又盯着相思春杏的神色,不禁失笑:“你们合起伙儿来骗我?” “想给翎儿一个惊喜而已。来,站在上面看的更好。”卫肆沨引着她走上竹桥,凭栏远眺,所看的灯花景致简直如梦似幻。 “真漂亮!”她呢喃感叹,嘴角眼里都是笑,她不是惊讶于这幅胜景,而是惊讶于他的这片心意。想起过往的记忆,扑哧又笑:“这是你特地准备的小浪漫?” “这样的场景,怎么也算得‘大’浪漫吧?”卫肆沨说着自己就先笑了,又携着她的手走入水榭,里面早准备好了宴席,暖炉熏着,毫无寒意。 当惊喜过去,在这个地方,难免想起曾经的经历。 关于萧文璿曾做的那件醉酒之事,她从没有告诉他,以往是为了避免更多事端,如今萧文璿已死,更不须旧事重提。又由萧文璿,想到古来帝王,想到那个死去的琇常在,想到琉璃…… “翎儿?”一看她眼神游离,卫肆沨故作不悦:“我如此煞费苦心,你不领情?” “怎么会,太感动了嘛。”她笑着亲自为他斟杯酒。 “只有一杯酒做感谢?”卫肆沨露出不满。 “那……”眼眸一转,含笑的娇媚流溢而出:“皇上想要什么,臣妾一一配合,怎样?算不算有诚心有诚意?” “真的?”卫肆沨将她揽在怀里,大掌轻抚在她的小腹,含笑又叹气:“可惜,还不足三个月,我便是再想,也不能亲近。唉,翎儿可知我的辛苦?” 她斜眼笑道:“皇上又可知我的辛苦?生孩子就是走鬼门关,与皇上现在相比,谁辛苦?” “翎儿辛苦,我心疼你。”卫肆沨低笑着,凑在她含笑的唇上啄了一记,似不满足,又重新贴上去一番唇齿缠绵。 水榭中柔情温暖,水榭外灯海灿烂。 远远的楼阁之上,沁雅遥望着那片灯海,继续听着宫女讲述皇上皇后的故事。比起以往的粗枝末节,她又得知了许多真真假假的内情,觉得那么有意思,总算是寻到机会。 第三百七六章 花厅变故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二月十九是观音菩萨圣诞,太后前往龙华寺参拜佛事盛典。 二月春寒料峭,虽已是下旬,然这几日天气不好,未免风寒,紫翎便没跟太后同行。原本她打算让梅梓桐陪着去,太后说不必,要顺势在寺内斋戒几日才回来,留下梅梓桐帮她处理宫内琐事,免得她伤神劳累。 这天阳光暖照,驱散连日阴霾,令人心情随之畅快。 紫翎在屋内闷了几天,见天气这么好,便命人在园中摆上茶果,邀请梅梓桐一块儿坐坐。及至来到园中,梅梓桐未见,却看到沁妃媲。 “臣妾给皇后请安。”沁雅上前施礼。 “请起。”紫翎淡淡望着她,问:“听闻沁妃一直水土不服,身子不好,这会儿看着倒是气色不错。” 沁雅回道:“臣妾来到宫中已有三月,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再者天气和暖,便出来走走。” 紫翎听了不由得轻抚小腹,沁雅来朝时她有一月半的身孕,如今已经怀了快四个月。再仔细一算,肚子里这个和晔然的生日靠的很近。卫肆沨还曾戏言,指不定他们在一天出生,因原本就是双生,一个在路上耽搁了,所以迟了一年。 想到这玩笑,不禁就笑。 “皇后有什么喜事吗?”沁雅蓦地问。 这时紫翎才意识到走神,收敛神色道:“出来走走,心情自然好。沁妃随意吧。” “恭送皇后。”沁雅目送着她渐走渐远,低声问贴身侍女:“都办好了?” “是。虽然那几个嬷嬷盯得紧,但还是办成了,公主放心。”冬儿答道。 当紫翎抵达了设宴的花厅,等了一会儿,忽然见一名宫女急急跑来。 “奴婢叩见皇后,梅妃娘娘突然不适,正卧床请医,不能来赴约了。” “病了?”紫翎很意外,细问道:“什么病?要不要紧?” “御医尚未到,奴婢也不知详情。早起梅妃还好好儿的,接到皇后的邀请,正准备来呢,却突然身子一晃倒了。等着奴婢们将其扶到床上,梅妃只是说头昏的难受,人都看不清,奴婢们赶紧就去请御医了。” “带路!”一听这病来的古怪,她决定去看看。 相思回头便吩咐宫女们将茶果等物都收了。 宫女们收拾了东西一走,很快又有人过来,重新在花厅内摆上果茶等物,又重新摆上一只玉香炉,炉内香烟袅袅,味道十分迷人。重新布置好后,人便走了,花厅内外静悄悄的。 “就这儿?”随着一道声音,卫肆沨穿着身常服来了,打量着眼前的空荡荡的花厅,不免疑惑。 “没错儿啊,我特地问了香草,皇后就是在这儿宴请梅妃。”双喜跑到厅内看看,笑着又跑出来:“皇上,绝对没错儿,厅内摆着果茶,燃着香炉,什么都准备妥当了。大约是皇后在别处逛逛,暂时没有过来。” “那朕就等等,你去找找,看皇后到了哪儿。记着,别搅了朕的计划!”卫肆沨特地叮嘱。 “皇上放心,奴才不敢。”双喜自然知道他特地不知会皇后赶来,是为了给皇后送上一份惊喜,怎么敢随意破坏呢。 卫肆沨进入花厅,环视了一眼,把门闭了。 走到一侧的榻上坐着,把藏于袖中的一只檀木盒取出来,打开,盒子内是一枚雕工精美的紫玉佩。这个玉色是他亲自选的,花纹是亲自审核的,命最好的工匠雕琢而出。食指摩挲而上,游龙飞凤,祥云瑞草,篆刻“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祥云之中藏着小字:卫肆沨赠妻紫翎,建元二年二月。 她从没做过生日,想来她不是真的姓商,对“商紫翎”的生日自然是没兴趣。若说上世的生日,只怕又引她想起曾经的点滴,莫不如将她到府之日算做生日,年年庆祝,岂不是既有趣又有意义。 因此,他特地准备了这枚玉佩。 端详着玉佩,等待着,却渐觉困倦。放好玉佩,斜倚在高枕上闭眼假寐,本意是歇歇,哪知竟真的睡着。 安静中,花厅的门开了,又关了,他毫不知情。 双喜去找皇后,他为制造惊喜,根本没带旁人。 “皇上?”双喜返回来,但见花厅门关着,里头静悄悄的,喊了两声没有回应,便推门而入。见他睡在榻上,知道是等久了,正欲将其唤醒,却突然看到榻旁的情景,登时吓得眉眼变色,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花厅外有些杂响,紧接着进来两三个叽叽喳喳的小宫女。她们也不曾预料厅中有人,怔愣了一下,发现了异样,“啊——”的惨叫。 这一声惊回了双喜,立刻冷声喝斥:“叫什么!圣驾在此,不要命了吗?” 小宫女们瘫坐在地上,赶紧跪地磕头,瑟瑟发抖。 “出什么事了?”却不料听闻惨叫,竟有两个嬷嬷带领着一行宫女涌来,当看到厅中情景,纵有极有阅历,也险些震惊的不能回神。 “全都出去!不准议论!不准擅离!”双喜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立刻下了命令。 嬷嬷们哪敢乱多嘴,赶紧领人退出,跪在花厅外等候发落。 卫肆沨听闻一阵吵闹,扶着头坐起来:“双喜。” “皇上。”双喜赶紧上前,跪在地上就是不断磕头:“奴才该死,奴才没照顾好皇上,奴才该死。” 卫肆沨皱眉不解,可意识稍稍清明,立刻发现了榻边的一片狼藉。 这地上凌乱散落的都是宫女的衣裳,而那宫女竟是未着片缕倒在墙边,已然断气。宫女身上十分明显的一道道伤痕,触目惊心,特别是其脖颈间留有极为明显的大掌掐痕,无疑,掐痕是致命伤。 这已经令他分外震惊,可当看到自己外袍已褪,发冠松散,衣裳上更是有血迹,这无疑在说明他是杀死宫女的凶手。 沉寂的愕然之后,他抑制不住的发笑,笑声森冷恐怖。 双喜纵然自小跟随他,见识过他各种生气的时候,却仍然在这笑声里全身发抖。 “皇后没有过来?”突然,他异常平静的张口询问。 “是,奴才奉命去找,得知皇后去看望梅妃了。梅妃突然昏倒犯病,皇后已命人撤了花厅果席。”双喜叩低了脑袋,大气不敢喘。 卫肆沨扫了眼厅中桌子,早先布置在上面的茶果等物皆已消失。 他又问:“外面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奴才、奴才不知,奴才去问。”双喜颤着腿跑出来,询问之后进来回话:“回禀皇上,嬷嬷说梅妃身边丢了个宫女,这宫女可能跟失窃、甚至是梅妃之病有关,所以命人在各处查找。因听见有宫女尖叫,这才赶来查看。” “去请皇后。”他吩咐。 “是!”双喜连忙爬起来。 “等等!回来!”蓦地,卫肆沨又将其喊住。想到过往种种,又联系眼下,忽然心头一阵烦躁恐惧。“双喜,说说这件事。” “皇、皇上?”双喜不解,更不敢妄自揣测。 “从你看到的开始讲起。” “奴才、奴才找到皇后,回来报信,一推门就、就看到这幅场景。” “你怎么想呢?”卫肆沨又问,不等他回答,又道:“你觉得那些宫女们如何想呢?” 双喜总算是彻底听明白了,可哪儿敢回答啊,只是不停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尽管双喜没有回答,然而这番举动已经是回答了。 都说眼见为实。那些见到了这副场景的人,只怕都是认为他和那宫女有了肌肤之亲,事后怕皇后生气,便将宫女杀死灭口。亦或者认为宫女为借爬上龙床飞上枝头,却不料触怒了他,惹得他旧疾发作,将其蹂躏而死。 不论是哪种猜测,其中都不可避免牵涉到一件事,那便是他与这宫女的确有了关系。这是他最不愿承认,又无法避开的事。 试想之前的绿萝、何吟儿,再看眼下这件事,他有没有做过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出了这件事,她知道了…… 第三百七七章 事渐蹊跷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压抑的沉寂之中,卫肆沨逐渐冷静了,料准了幕后者是沁雅,毕竟后宫里包括皇后在内只有三个女人。 早知道沁雅别有用心,他派了嬷嬷们看守,因为沁雅来卫朝入住后宫,身边只有四个贴身侍女相随,连一个男仆都未带,正是考虑到其不可能有可用之人,才大意轻心了。然而看眼下,她必定用了不止一人,且是宫中之人。若无内鬼,何来外贼! 内鬼…丫… 虽是建朝不久,可谁有那份胆量?除非、是前朝之人! “双喜!媲” “奴才在!” “以惊驾之罪,将外面那些人全都囚禁冷宫,令他们禁言慎行。谁若出声一字,或乱走一步,斩!” “是!”双喜立刻传来总管太监,传述口谕。 那些嬷嬷宫女们早吓得三婚六魄都飞了,又有圣旨在前,谁敢乱说话?总管太监将人带走,一路静悄悄的没半点儿声音。 “双喜,朕来花厅的事儿,除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双喜噗通一跪:“皇上明鉴,奴才没跟人乱讲,养心殿的太监们见皇上离开,都以为您是去秋水阁看皇后。前些日子,皇上为玉佩的事儿宣了匠人,便是什么都没说,也定有人猜到了。” 卫肆沨忽然觉得很古怪,看了眼空荡荡的桌子,冷笑:“去问问御膳房的总管,今天除了皇后,谁还要了果碟茶水摆席。” 双喜不解,依命去了,待回来,回道:“回皇上,是沁妃。” “对!就是这里古怪。”卫肆沨冷敛眉色:“她做的这般堂而皇之,根本不怕查出来,她就那般有恃无恐吗?便是一心求死,也不是这么来的。”少顷,又道:“冯恩还在外面?传他进来!” “奴才叩见皇上。”冯恩正是敬事房大总管。 “朕问你,桂兰宫服侍的人,都是你安排的?”卫肆沨盯着他。 “是,谨遵皇上旨意,全都是经过仔细挑选的。” “你敢拿脑袋保证?”卫肆沨咬出冷笑。 “是!奴才不敢欺瞒皇上。”知道事关重大,冯恩虽不敢乱说,但选人是他亲自办的,不会出错。 “那,可有往桂兰宫殷勤走动的人?”卫肆沨又问。 冯恩仔细想了想,回道:“宫中谁都知道皇上对待桂兰宫的态度,沁妃不得宠,没人往那儿走动献殷勤。沁妃之前一直在寝宫静养,也是近些天才渐渐出来走动。往桂兰宫去的人,只有传膳,送浆洗衣裳,或是遇到特定日子,内务府按制的赏赐份例。” 卫肆沨哼笑:“你上前认一认这宫女。” 冯恩从地上小心翼翼的爬跪过去,看了两眼又赶紧退开:“回皇上,这宫女奴才认识,是梅妃身边的人。因奴才奉旨注意着桂兰宫,因此梅妃命这宫女往桂兰宫传过话送过东西,奴才认得她。” “你既然注意着桂兰宫,那今天这一出,你一定很清楚了?”卫肆沨瞬间恼怒。 冯恩连连磕头:“皇上息怒,奴才的确命人盯着桂兰宫的举动,可沁妃今天在园中走了走,见到皇后请了安,之后便回去了,也并未见有什么生人进出过桂兰宫。这死去的宫女,昨晚去过桂兰宫,是沁妃先派人请梅妃去说话,梅妃派她去婉拒。自她出了桂兰宫,整整一夜未见,直到今天有人发现梅妃丢了东西,审查下才找起这宫女。望皇上明鉴!” “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朕命人你查,所有可疑的人一律不准放过!查出来倒罢了,若查不出来……” “奴才遵旨!奴才一定全力以赴!” “去吧!”卫肆沨盯着人走了,又下令:“双喜,命人将这宫女的尸体运出皇宫烧了!若有人问,就说其得病暴死,是照宫中规矩办的。再命薛轶成快马赶往锦州,将沄王爷请来。记着,这件事不要声张,让沄王爷悄悄儿的来。再去传洪武!” “是!是!”双喜不断点头,立刻去一一办理。 卫肆沨在厅中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内情很深,怪不得无论怎样追查,都无法得知萧文瑜的去向! 自从接管皇宫,成千上万的宫女太监并非全都替换,只是驱逐了有品级在宫中有些年头资历的那些人,毕竟偌大的皇宫,不可能一时间全部把服侍的人换了。那些人虽不在各个寝宫服侍,到底是在宫中,身份虽卑贱,却往往靠他们才最易成事。当初萧文瑜逃离皇宫,他只是听闻,究竟是怎么逃离又是谁放走的,众说纷纭。 “卑职洪武叩见皇上!”洪武乃是贴身内卫,他一手带起来的人。 “彻查京城,包括各大臣府邸,但凡仍与前朝有牵涉者,不论大小,一律呈报!”洪武领有一批人,当初入主皇宫后,他并没有将这些人编入大内,为的是往后遇到敏感之事,便于暗中处理。 “是!” “盯着谢进贤父子!”最后下了这样一道指令。 洪武一听这个名字难掩惊讶,但很快便归于平静:“是!” “皇上!”厅外忽然跑来个小太监,低声禀奏:“皇上,刚刚沁妃去了梅妃寝宫,当着一干宫女们的面儿,谈论起皇上在花厅之事。” “什么?!” “皇后正往花厅来,沁妃跟着。” 卫肆沨看眼身上带血迹的衣裳,命人去取干净衣物,衣裳还没送来,已听通禀——皇后娘娘到! 紫翎推门进来,见他站在那儿,四目相对,气氛十分的微妙。 仿佛谁都不敢先开口,只是揣测着对方的心思。 安静中,小太监禀道:“启禀皇上,衣裳取来了。” 紫翎瞥了一眼,吩咐道:“相思,接过来。” 相思忙把衣裳接了,规规矩矩的捧着不敢出声。 “搁在桌上,退下。”紫翎又吩咐。 相思立刻放下衣裳,从外面把门带上。 “翎儿?”卫肆沨因她这样的态度表情而挑眉,怒色从眸中闪现:“你难道……” “先把衣服换了。”紫翎截断他的话,走到他跟前亲自为他换衣裳,却被他猛地钳住下巴,迫使彼此目光相对。她叹口气,犹似讽笑:“有些事注定躲不过,不过,今天的事仍在意料之外。” 卫肆沨听出了话音,冷笑着松了手,问:“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花厅出了事,有个宫女未着片缕惨死在皇上的榻旁。她又提起侯府相似的旧事,问我是否属实。”话音一顿,她再度张口:“甚至,她提起了卫廉,提起了我和锦之,仿佛对当年之事知晓一般。那件事,当事人里卫廉已死,钰恒断不可能把事情讲出口,谁还会知道?谁又能告诉她?又有什么用意和目的?” “萧文瑜!”卫肆沨一口咬定:“他定是寻求了金国支持,达成了协议!” 紫翎却提出异议:“若是萧文瑜,他定是想复国。若有能力将你迷倒,便有能力将你杀死,他为什么又要设局?” 的确,方才他正是在这一处想不通。 蓦地盯住她,研究般的看了好一会儿,笑问:“翎儿,你没生气?” 紫翎知道他什么意思,自嘲笑道:“生什么气?看似和以往一样,其实大为不同,你是受害者,我只是担心你,为什么还要生你的气?”她忽然说:“我想沁雅毕竟是金国人,在卫朝怎么能习惯呢?她水土不服,身子又娇弱,定然不是个长命的人。” 卫肆沨听懂了言外之意,可谓十分吃惊:“你想要她死?” “不行吗?”她横眼笑问。 “你不是一向要我学着仁慈,这回你怎么自己变得狠心了?”卫肆沨的确不解。 紫翎微微低下眼帘:“想一想,多惊险,若是她要你的命呢?我现在不管她究竟什么目的,有她在,我无法安心。” 见她真的没有胡思乱想,没有任何误会,卫肆沨自己失笑了。 “你笑什么?”紫翎不满的皱眉。 卫肆沨从榻上拿来那只檀木盒,打开:“这是我专程为你做的。原本就是为给你一个惊喜,刚才受了惊,这会儿得喜,也算不辜负了‘惊喜’这两个字。” 她将玉佩拿在手中,注意到上面篆刻的一行小字,又想到才进来时他脸上的神色,不禁扑哧一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第三百七八章 这番真情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沁雅一直站在花厅门外,听着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声响,看似平静的面容下波澜层叠。若是一直这么安静祥和,她的一切不是全都白做了吗? 隔了好一阵子,里面突然哐啷一声,是瓷器砸碎的声音。 “商紫翎!丫” 随着一声冷喝,花厅的门开了,皇后从里面出来,带着满脸冷怒之色,甩身而去。 “皇后!”相思几个早就担心着会发生这样的事,赶紧追了上去媲。 卫肆沨追到门口,蓦地盯住门外的沁雅,森寒笑道:“沁妃进来!” 这一变化正遂了沁雅的心,眸中止不住浮上一抹笑意,从容不迫的走入花厅之内。房门一关,厅中便只有他们两人。 卫肆沨冷冷的盯视着她,张口便是质问:“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千辛万苦设计这些,用意是什么?谁在帮你?老老实实的说!” 沁雅笑了,先是小声的笑,接近着便大笑起来,看似癫狂,却掩饰不住绝代风华。 “皇上,你是为花厅的事生气?因为皇后误会了你吗?”沁雅往那儿一坐,淡淡的嗓音讲道:“你担心与皇后误会,那必定更担心皇后的身体,毕竟,皇后还怀着您的孩子呢。” 卫肆沨一惊:“你什么意思?” “皇上知道梅妃为什么病倒吗?皇上又是怎么在花厅内睡着的?” “你下毒?!”卫肆沨已经想过,无声无息的下毒,只有在香炉中动手脚。那会儿他来时,香炉内的香烟的确十分的特别,只因他想着事,没太留心。 “那种香虽十分好闻,却是带着剧毒,用量太大,一次就会被发现。我一来宫中,皇上便派人盯着我,让我犹似在冷宫一般。我想接近皇后,却总不得机会,好在梅妃与皇后亲近,我只有亲近梅妃。大约是觉得在她身上没什么可图,梅妃对我倒没那么多戒心,我送她一种稀有香料,她很喜欢,时常点着,又用来熏衣。她的确想不到香料有毒,每次去她那儿,我身上同样陪着一样的香。她定然是想过,谁会对自己下毒呢?” “日积月累,今天我又往她那儿一走,替她点上那香,她根本不疑惑。只熏了一会儿,她便毒发了。她一出事,皇后得知了怎么能不动于衷?皇后一去,肯定也要中毒。听说皇后身体弱,又怀着孕,真不知……” 话还没说完,卫肆沨立刻跑了出去,并下令:“将沁妃押回桂兰宫,不准任何人靠近说话!” 卫肆沨一面朝秋水阁赶,一面命人传御医。 “翎儿!”他跑的快,半路追上了紫翎,托着她的手上上下下的仔细审视打量,又将她抱起来大步前行,连声催促:“多派两个人去御医院,皇后若有个意外,朕要你们的脑袋!” 别说相思几个,就连紫翎也被弄懵了。 那会儿在厅中两人定下计策,决定演出戏,好让沁雅没有防备,或许能问出内情。哪知道才一会儿的功夫,他竟追来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看出他在担心自己,却不大明白。 “没事。”卫肆沨没告诉她,将她带回秋水阁,安顿在床上。很快御医气喘吁吁的被拽来,他马上吩咐:“快给皇后诊脉!” 御医不敢怠慢,赶紧跪在床边仔细诊视,好半天才谨慎的回话:“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脉象正常,没有异样。” 卫肆沨凝眉不语,随之又问:“梅妃的病是谁诊的?你可知梅妃之症?” “回禀皇上,梅妃也是由下官诊视,梅妃的脉象极怪,若不是得了怪病,便可能是中毒。下官正细查梅妃所用饮食物件,追查毒源。” “不必查了,朕已经查到了,你下去吧。”卫肆沨又唤来宫女,命其去梅妃处将那香炉撤了。 此时紫翎听明白了:“香炉内有毒?” “所幸你无碍。”卫肆沨终于松了口气。 紫翎吃惊之余,笑了:“也是机缘巧合。我去看梅梓桐,可她屋子里燃的香令我感觉很闷,又心绪烦躁,便让人撤了。”紧接着又问:“沁雅都说了什么?她这些举动,倒像是冲我来的一样。外人看着像争宠内斗,可她太大胆无畏,定是有别的目的。” “她已经说了毒的事儿,定然还会说出别的,不如趁势一股脑儿问出来,也好早做打算。你静静歇着,我处理完了过来。”卫肆沨对沁雅的这番坦白也是疑窦颇深。 沁雅被关在桂兰宫寝殿内,那四个贴身侍女也单独关押着。 卫肆沨是第一回来这儿,一进寝殿,沁雅便端坐在那儿,似专程在等他。 “不知皇后娘娘是否无恙?”沁雅含笑相问。 卫肆沨盯着她的笑,突然领悟出来,她所做的一切似乎就是为了触怒他,极尽可能的触怒,哪怕是赔上一条性命也在所不惜。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他思来想去,所得的只有坏处。若皇后真出了事,他真动了大怒,绝对会发兵一举歼灭金国! 她能不顾自己的国家子民? 为了试探,他一脸冰寒:“你不怕朕杀了你?不担心金国因你而灭亡?沁雅公主!” 沁雅极力的掩藏,仍是从眸中泄露了一两点情绪,她直身傲视,扬声说道:“我金国向来自由肆意,从不受人约束,怎能向卫朝俯首为臣?我忍辱和亲,就是要杀了你!届时一国无君,天下大乱,我金国铁骑一举踏入,你卫朝自顾不暇,更何谈抵挡我金国精壮强悍的铁骑?” 卫肆沨蓦地话题一转,提到:“你与炎烈可汗同父异母,朕记得,你的生母乃是前任可汗的元后,你有一位兄长,多年前因骑射比赛失误而身亡,你生母忧思过度病逝。若你兄长未死,下一任可汗很可能是他。” 沁雅掩饰不住的攥紧了双手:“那又如何?陈年往事。” “朕还听说,拔拓雄将军曾有意向可汗提亲,要娶你。” 沁雅见他总是在这些事上打转,突然怕了:“卫肆沨!都说你与皇后鹣鲽情深,我看未必,她险些命丧我手,也不见得你多震怒。皇帝都是薄情寡义,我可真为皇后不值!你为国家大义,自然可以牺牲她。亦或者……”嘴角掀起挑衅冷笑,道:“亦或者你怕我金国铁骑,不敢将此事公开,怕战乱之下失去平稳荣华。怪不得你同意和亲!我国人所言果然不错,你们卫朝人生性怯懦软弱,你这位皇帝便是最好的表率!” “激将法对我没用。”卫肆沨却似越听越开心,再度将她仔细审视,有了把握:“你想让两国开战,是为了报仇?别急着否认,先听听朕的话。你既然做了花厅里的事,必定也了解朕的隐忧,若你能了朕的后顾之忧,你的心愿,朕帮你达成。如何?” “你!”沁雅愣了,死死盯着他,不知进退。 卫肆沨却是拿准了她,问道:“谁在和你联系?通过什么方式?你们达成了什么协议?” 沁雅挣扎许久,知道一切都被看穿,不免整个人泄了气,跌坐在那儿:“前太子萧文瑜。我并未亲自见过他,来往传话的都是小太监,那小太监是内务府的人。原本按照计划,花厅之内将你迷倒,杀了你。他趁乱复国,再助我复仇。我不信他!他不过是利用我而已,当他复国成功,国事未稳,他定然会杀了我灭口,岂会因一句协定而发兵开战?我想,莫不如借用他留在宫中的人脉,做自己的计划。我早听闻你和皇后情谊不同寻常,若挑得你们反目,你岂能不恨,盛怒下又怎么饶了我?怎么会放过金国?你一发兵,我不是达成目的了吗?可惜……” “你没杀我,他定然大怒。”这证实了他的猜测,果然是萧文瑜! 沁雅打乱了萧文瑜的计划,事情一闹,萧文瑜受惊之下肯定隐藏的更深,且短期之内不会再来找沁雅。再者,内务府……那小太监偏偏是内务府的人! 算算路程,若走得快,卫锦之三天便能到京城。 如今,莫不如他也展开一个计划,钓鱼上钩! 第三百七九章 引蛇出洞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安静的皇宫突然有了异样,宫人们捧着各样东西匆匆忙忙在秋水阁进进出出。那些闻讯赶来的大臣命妇们不知出了什么事,又得知皇上焦灼等在秋水阁,御医正在内为皇后诊视,气氛沉寂而压抑,料定是出了大事,猜测着皇后是动了胎气了丫。 大臣们不由得相互议论。 “谢大人,您与皇上亲近,不如您去问问。”一人笑着说道。 “爹,我去找个小太监问问。”谢荏华出了声。 谢进贤乃是谢冰雁之父,曾做过翰林,又在户部任过职,新朝建立后,为避嫌,本打算辞职归乡。卫肆沨考虑到卫锦之的关系,毕竟是谢冰雁父兄,便让谢荏华仍留翰林院,其父谢进贤任掌管内务府下广储司。相较而言,谢进贤得了个肥差,谢荏华却只是翰林院挂名,不仅没权,也没什么实事可做。 卫肆沨是有些顾虑的,毕竟谢荏华曾做过萧文璿的伴读,关系非同寻常媲。 待谢荏华返回来,也是一脸吃惊:“爹,听说皇后胎气大动,对着皇上砸东西,不许皇上进殿内探视。” “这、这是怎么回事?”诸位大人个个惊诧。 谢荏华又说:“我还打听到一件事。听说沁妃被软禁桂兰宫,皇上勃然大怒的从里面离开,又听说,皇上去过御花园的花厅,在那儿似乎出了什么大事,皇上传召了很多人。当事的一些人皆被关押,详情怕是不得知了。” 当夜,宫中忽然传出消息:皇上旧疾发作,已陷入昏迷。 大臣们全都急急入宫。 在养心殿外等候将近一个时辰,但见双喜出来:“各位大人,皇上醒了,已无大碍,大人们不必担心,都回去吧。请张大人、乔大人、霍大人留一步,皇上召见。” 原本大臣们心中便在揣测,又见皇上独独宣这三人,不禁更坐实了想法。这些人虽出了养心殿,却谁都没走。 隔了好一阵子,那三位大人出来了,众人忙迎上去。 “三位大人,不知皇上龙体如何?召见三位,可是有什么指示吗?” 三人相视一眼,乔大人做主说道:“皇上不过是偶发旧疾,已无碍,只是需要静养。皇上命我三人总理朝政。” 诸位大臣们一听这话,越发觉得皇上病的不轻。 谁不知道卫肆沨做侯爷时便有头痛顽疾,那时多亏了侯夫人的秘法才得以医治。如今皇后病了,又是与皇上动大气病倒的,皇上又犯了旧病,怎么想都与皇后有关。现在特地召见三位大人委托朝事,若真没事,怎么可能如此安排呢? 在有心人看来,无疑更是认定,特别是太后在殿内。 太后从庙里赶回来,着急探视皇上,不多时便见双喜出来传召几位心腹大臣。大臣们不禁就想了,或许皇上根本没醒,太后为稳朝局才让三人那么说。 “唉,只怕如此一来……”谢进贤叹口气,甚至新朝建立不久,尚有些怀着异心,身为皇帝的卫肆沨这一病,只怕又起风云。 谢荏华却是另有所思,与人群中的某人对视一眼,而后道:“爹,回去吧。” “荏华,时局敏感,除了去翰林院,你最好闭门不出,免得被人寻衅。”谢进贤特地嘱咐他。 “我都知道。” 谢家父子回了府,谢荏华换了身衣裳,避人耳目的悄悄出来,坐小轿来到一座宅邸的后门。这是一座官邸,经由带领,进了一个僻静小院,院中守卫森严。 谢荏华一进去,里面正位端坐的正是前太子萧文瑜,身旁站着的乃是同朝为官的方平。此人不过是个六品通判,一直默默无闻,没什么作为,实际却是联络前朝势力的关键人物。谁都以为萧文瑜率着残部逃离了京城,却想不到他会藏匿在最危险之地,被一个小小的人物隐蔽。 “如何?”萧文瑜开口便问。 “虽然计划出了变故,但目的差不多达成了。卫肆沨的旧疾众所周知,受不得刺激,特别是那位皇后给予的刺激。尽管御医言辞闪烁,但无疑卫肆沨旧疾很厉害,我怀疑他根本没醒,太后是假传圣谕!”谢荏华凝眉道:“今天没醒,不代表明天不醒,再者,锦州的卫锦之得知了消息岂会无动于衷?” “照你的意思,怎样?”萧文瑜听出来了,只是有些犹豫。 “迟则生变!若拖延,待他醒来有所怀疑,或沁雅失口说了什么,你我无意是瓮中之鳖!”谢荏华也知道事情冒险,可做这样的事,本就是拿命在博! “你认为呢?”萧文瑜又问方平。 方平回道:“那两位将军手中握有两千余人,加之我们自己的人,三千有余。虽不如朝廷数广,但只要先发制人,出其不意,倒也有取胜机会。依下官之意,此事务必抢占先机,先占皇宫,杀了卫肆沨!” “好!”萧文瑜快速的思忖,盯着谢荏华笑道:“为防万一,有件事要落在谢公子身上。你立刻去寿安伯府邸,借着身份之便,控制商青奕。他可是皇后的宝贝弟弟,有他在手,即便计划失败,卫肆沨也奈我不得!” “好!什么时候动手?” “今夜,子时!” 寂静夜晚里,京城悄悄发生了变化。 宫门前,一位将军急匆匆在宫门前叫喊:“有紧急军情上奏皇上,立刻开门!” 宫门守卫检验了其身份,无误,便开了宫门准其进入,哪知门一开便被其抹了脖子。潜伏的人瞬间全都出现,涌入宫门之内,守门禁军反应之下要关宫门已经来不及,霎那间皇宫便成了战场,火光通天。 “冲!擒下卫肆沨!斩其头颅者赏黄金万两!”领头的将军大声喊着振奋诸军。 喊杀声一片,在空旷安静的皇宫内异常响亮。 “太子,情况不对!”方平发觉了蹊跷,脸色难掩变化:“这么久,竟然没有看见一个禁军的影子,只怕是有诈。我们上当了!” 正在此时,突然大批禁军涌出,从里到外将这些闯入的叛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难道是谢荏华?”萧文瑜大惊失色。 “萧文瑜,没想到你真是急不可耐,倒省得朕等的煎熬。”卫肆沨从火光明亮处出现,噙着冷笑注视其满眼慌张:“你很有胆色,竟能反其道而行,藏在京城。朕得感谢你,若不是你,朕如何知道有哪些人心存异心呢?你已经没有任何退路,朕劝你束手就擒,朕赐你全尸!” “所有人听着!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乱箭射死!” 萧文瑜恨恨的盯着卫肆沨一身龙袍,眼神发狂,大喊道:“卫肆沨,你谋朝窜位,我乃萧姓子孙,与你势不两立,绝不会苟且偷生!诸军听着,为复国,虽死犹荣!杀!” “杀!杀!杀!”随着震天响的杀喊声,血光四起。 卫肆沨退在一旁,看一片刀光血影。 洪武疾步走来,低声禀道:“谢荏华去了寿安伯府上,试图劫持小公子,已被拿下。” “押下,别走漏了风声!” 卫肆沨是早有准备,除了宫中禁军,又调集了大军伏围,这三千余人一个都不曾漏网。萧文瑜见大势已去,知道难逃一死,不等被擒,摸出早备好的鹤顶红,自我了结。 卫肆沨亲自检验了萧文瑜的尸首,命人安葬。 “凡牵涉附逆者,斩!” 秋水阁内,紫翎躺在床上一直不曾睡着,不远处的厮杀声将晔然都惊哭了。她一面哄着晔然,不面不时朝外眺望,终于听到宫女们喊“皇上”。 卫肆沨现在外间换了衣裳,担心身上沾了血腥气,而后来进来,四目相对,说道:“都结束了。” 她让嬷嬷把晔然带下去,问他:“沁雅,你打算怎么处置?” “她让你闹这么大的病,我岂能留她?哼,然而到底是一国公主,我不会草率,我已经有了主意,明天就办!” 一见他眸中冷笑,紫翎便知道他又有了报复。 第三百八十章 处置之策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天未亮,京城大小官员已全数抵达宫门之外,等待入宫。 尽管不是大朝之日,但一夜喊杀又火光通天,整个京城都醒了。百姓们不敢出来看,大臣们却不得不来宫中问安。空气中还残留着战场惨烈的气氛,当宫门开启,文武两班依次进入朝殿。 “皇上驾到——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媲” 卫肆沨沁寒着双眸一一扫过跪地叩拜的大臣们,不喊平身,压着冷笑问道:“诸位大人,昨夜宫中变故想必都知道了吧?前朝皇子萧文瑜竟然藏身在京城,着实不可思议。我卫朝建立日浅,你们大半乃是前朝旧臣,念着旧主恩情无可厚非,然而既已是我卫朝之臣,自此后只能认我一人是主,若再暗地里联系前朝皇室,便是居心叵测妄图谋反!” 众人伏地,大殿寂静异常。 卫肆沨摆手。 双喜即刻捧出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朝皇子萧文瑜,事败自裁。凡附逆之官员,明日午时东市斩首示众,抄没家产,家眷一律发配边疆,永世劳役!其族人三代之内不准入仕。钦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双喜又捧出一本册子:“附逆官员有:顺天府通判方平,副护军参领葛强,步军副尉祁阳……” 当这些官员的名字念出来时,大臣们更是屏息凝视,周身发冷,生怕被牵涉其中。 这里面,并未提及谢荏华。 “诸位大人都听到了,若不是萧文瑜忍耐不住先有了动作,朕如何知道这几个臣子怀着异心呢?若朕毫无觉察,哪天死于这等贼子之手也未可知啊。朕希望此事随着萧文瑜的死,一切尘埃落定!”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卫肆沨轻叹口气,在冷寂的大殿中分外醒耳:“昨天宫中之事,想必诸位大人有所耳闻。金国送来的和亲公主沁雅,居然对梅妃下毒,又设计皇后,险些令皇后胎儿不保,实在是歹毒至极!” 大臣们终于有了反应,个个惊讶不已。 原本以为皇上犯旧疾是为引萧文瑜出来,可一听沁雅之事,不禁又往回想,觉得皇后的事儿定然与沁雅难脱干系。且不说对梅妃下毒,单单设计皇后便是死罪,何况皇后还怀着皇上子嗣呢。 “皇上,沁妃到宫中刚刚三个月就行此恶毒之事,实在是不可饶恕!” “谋害皇室血脉已是死罪,沁妃之罪决不能姑息!” 这时,梅祺忽然出列:“皇上,臣有话要讲。这沁妃乃是金国公主,才来我朝,是为和亲,为两国永熄战火。如今短短时日竟出了这等事,臣不禁怀疑,当初金国来我朝和亲,只怕是心怀叵测。” 梅祺这话一出,立刻有大臣附和。 卫肆沨道:“诸位大人所言皆有理。朕本想按律例严惩,可考虑到其是金国公主,若稍有不当便会令两国重燃战火,百姓刚刚安稳,朕不想再令生灵涂炭。诸位大人可有什么好计策?” 这时乔大人上言道:“启禀皇上,臣有想法。莫不如将沁雅公主之罪证罗列清楚,皇上以后妃失德为由将其休弃,派使臣送其回金国,要求烈焰可汗亲自处置。” 这正是卫肆沨想听到的话。 诸位大人窃窃议论,少顷回过味儿过来,纷纷称赞好计策! 这边将沁雅休掉不仅名正言顺,反而会让天下人觉得仁慈,将其送回金国,显得郑重,重视两国和平。金国面对一个因严重失德被退回的公主,不仅颜面尽扫,更由此不得不亲自处理沁雅,好给卫朝一个交代。如此,卫朝得了公道,又不担心两国再起战火。 在卫肆沨,另有一番用意。 沁雅看似孤独无援,但拔拓雄对其十分倾心,否则当年也不会向炎烈可汗求亲。然而拔拓雄手握重兵,炎烈怎么可能将与他不齐心的沁雅下嫁。此番沁雅被送回去,定然会接触拔拓雄,从中挑拨一二,金国内战将起。 卫肆沨亲自与沁雅说了,只要她乖乖回去,按照计划行事,她想报仇指日可待。 沁雅是个聪敏人,一听他的计策可行性极大。她就曾把希望寄托在拔拓雄身上,怎奈炎烈不肯她嫁,总以她病弱为由软禁,此番是因拔拓雄被擒,她才无所阻拦的被送来和亲。 这次她回去,背负这么大的罪名,给金国丢了这么大颜面,炎烈岂能再留她? 她早就是为报仇活着,早没了任何亲人,才不管金国如何,便是灭国,也要报仇! 当天,送沁雅回国的使团便出发了。 三天后,卫锦之抵达了宫中。 养心殿里,卫锦之还吃惊于这短短几天的变故,想来想去,一时没明白特地被匆忙召来的原因。 “都退下!”卫肆沨下令之后,殿内再无他人,这才说道:“叫你来不为别的,萧文瑜之事还牵涉了一个人,谢荏华!” 卫锦之一惊:“他?” “他是谢冰雁兄长,若是公开处置,谢家一门一个也留不下。”卫肆沨的意思很清楚,就是顾虑着他才没贸然处置。谢冰雁是他的王妃不假,若他没有之前那些事,完全可以令他将谢冰雁休掉,照旧按律处置,可实在是知道他与谢冰雁相处到今天不容易。 “大哥……”半晌,卫锦之往地上一跪:“多谢大哥手下留情!”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卫肆沨连忙将他扶起:“当初这门亲事到底是我做主,再者,谢冰雁无错,谢进贤也没有异心,谢荏华是萧文璿伴读,一门心思想恢复萧姓天下。萧文瑜已死,萧姓之人没剩几个了,那几人都被囚禁在先陵,成不了事。谢家其他人不追究,只是谢荏华不能放!” 卫锦之清楚,他能不过多追究谢家已是开恩了。 “我明白。” 卫肆沨看他面色疲惫,便说:“既然来了,住两天,你还是住在慈宁宫吧,娘也高兴。” “嗯。”卫锦之笑着点头,问:“她没事吧?” 卫肆沨目光微定,轻笑:“我正要过去,你既然来了,也去一趟。” 卫锦之有些意外,随之又自己笑了。 秋水阁内,紫翎正准备去看看梅梓桐,没等出门就见他们来了。她知道卫锦之为什么来,便没多问,将晔然抱在怀里,举起小手冲他摆动,笑着逗道:“快看快看,小叔来了,小叔肯定给晔然带了好礼物哦。” 晔然本就是个乐天派,一逗笑的更欢。 卫锦之笑着看了卫肆沨一眼,便没行礼,直接上前将晔然接了:“长得真快,模样越来越像大哥了。” 卫肆沨坐在一旁,接了茶,笑道:“他这性子,真不知像谁。” “我看、像钰恒。”卫锦之突然这么说。 “他?”卫肆沨倒没异色,只是叹气的笑:“若真像钰恒,那可让人头疼了。” 见他们提了,紫翎便问:“太后一直想他,想见,却总是没见到。他们家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钰恒你还不知道?本就关不住,加上出了那件事,一直在外面跑。上个月卫钧直来信,说钰恒回到家了,正打算上京来看看老太太。”至于钰恒与老太太的事儿,卫肆沨打算顺其自然,毕竟就算他掌了天下,这关系也是不能认的。 说了几句话,卫锦之起身,准备前往慈宁宫。 紫翎忽然想起来,喊住他:“锦之,你还差我一件事呢。” “事?”卫锦之一时茫然,卫肆沨同样挑眉询问。 她笑道:“你忘了?在小县城时你去接我,你答应了我一件事的,如今战事平定,你也该履行诺言了。” 卫锦之这才想起来,看向晔然点头笑道:“是,我真的忘记了。他如今的模样变化很快,不如等到周岁生日,也算作我的礼物。” 卫肆沨听明白了,嗤笑:“这还值得劳动他。” 彼此谁都明白,她并不是真的巴望着一张画儿。 第三百八一章 一世一双人(大结局)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阳春三月,花红柳绿。 见阳光好起来,她带着晔然一块儿出门,先给太后请了安,然后去看望梅梓桐。经过几天的调养,梅梓桐的毒清的差不多,气色也好了。一块儿坐着晒晒太阳,说说话,便回到了秋水阁。 “皇后,寿安伯来了。” 她将晔然交给奶娘,进入殿中媲。 “皇后娘娘金安。”商洪忙起身恭迎,带着一脸奉承又略紧张的笑。 “老爷坐吧。”她从不喊他爹,他进宫来的次数也很有限。 “谢皇后。”商洪落了座,寒暄了两句,入了正题:“有件事想请示,关于二姐的事。她回到府里也有段时间了,一直吵吵着要见郑则,下人们几乎看不住。再者,这些天郑则总往府上去,想娶二姐为妻,并保证二姐做正室。我本来不愿意,可二姐她有了郑则的孩子,又执迷不悟,若郑则娶不到她又闹起来,名声不好听。所以……” “哦,是这件事。”她细想了一想,说道:“他们两个的事已经成了这样,凑在一起倒也算了,只是一件。那孩子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一曝光难免有些风言风语,皇上若知道了肯定不高兴。这样吧,你告诉他们,对外就称那孩子是郑则同别人生的,二姐嫁过去后由她抚养,等以后孩子大了私下里告诉他就行了。反正名义上仍是郑家的骨肉。” “是。”这个主意商洪肯定赞同,他本来就顾忌着流言。 商洪走后,她闲着无趣,在外面缓缓踱步。 “翎儿。”卫肆沨迎面而来,一眼就望见她满脸无趣,笑道:“闷了吧?” “是很闷。”抬头望着头顶四方的天空,又轻抚尚且不明显的小腹,叹口气:“这皇宫看似很大,可能走的地方很有限,竟觉得比在侯府时更闷人。” 卫肆沨笑着走近,抬手在她脸腮轻轻摩挲,道:“近些日子养得不错,有成效了。” “什么呀,不就是说我胖了嘛。”好笑的打开他的手,拉着他在椅子里坐下,慵懒的晒着阳光,说:“那会儿去慈宁宫,太后提起钰恒,想接他来。又说,钰恒毕竟是在卫家长大,安置好卫家的人,才能令钰恒没有心理负担。” “卫锡偆和卫钧直肯定追问了钰恒,大概知晓了那些事。我倒不想计较,也不会阻拦他们卫家来京城,只是他们肯定不愿意来了。也不需要担心,他们在祖籍有田产,做个小生意安安稳稳,没什么不好。”卫肆沨是不会将那些事摆在明面儿上处理的,便是太后疼爱钰恒,自然由太后去做。 她心里清楚,也是顺口一提。 “对了,外人都知道我爱戏爱曲,有人向我献戏班子,据说堪比曾经的柳生,名气很大。本来是要宣到宫里,我想你闷,便令他们把戏园子包了,带你出去看戏。怎么样?” “你我出宫,方便吗?”今夕不同往日,她倒很想出去,又怕太兴师动众,没玩好又累人。 “放心吧,全国不敢说,这京城之内安全无虞。”卫肆沨摩挲着她腰间所配的紫玉佩,又望向她,猜测着她的隐忧是否不存在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多少猜测到,戏笑道:“记得在锦州时,知府请你看戏,借机向你进献了美人胭脂。这回又有人献戏,这戏的背后,不会又暗藏着美人吧?” 卫肆沨失笑:“谁有那个胆子?谁不知我被你迷的看不见任何女人?他们哪个嫌脖子长的太安稳了,居然敢得罪你这位尊贵至极的皇后娘娘?” 她哼笑:“最好是这样。” 三天后,暖阳高照,清风徐徐。 一大早两人便做寻常打扮,先去了趟慈宁宫,让奶娘带着晔然留在这儿,他们单独出宫去。随行带了相思春杏双喜,四个护卫,其他人则早就安排在戏楼内了。坐玉辇到了宫门,换马车,直抵戏楼。 一下车,早有三四个官员在戏楼门外迎候,护卫们全做家仆装扮。 “恭迎公子夫人!” “出门在外,虚礼都免了。”卫肆沨扶她下车,一面往戏楼内走,一面问:“都准备好了?” “是,戏都准备好了,请公子夫人上楼。” 这家戏楼一看就是不凡,华丽气派,只可惜整个儿包了下来,空荡荡的,走动的全是服侍的下人们。上了楼,坐在正中最好的位置,正对前方戏台。面前的桌上各色果子茶水皆已备齐。 “这是戏单,请公子夫人过目。”下官恭恭敬敬的呈上。 “你选吧。”卫肆沨端着茶细品。 “这样清场和在宫里有什么区别?”她略有不满的提着,翻看戏单,看到熟悉的戏目,便抬指点了:“先唱《莲花女》吧。” 卫肆沨扫来一眼,看到演唱的人名:“兰瑛儿?女的?” 一旁的大臣忙讲道:“是,据说十六岁,唱功十分了得,一直在青州一带的戏园子唱戏。京城很多戏楼都想请她,任是重金聘请,她都不肯来,极有脾气。” “那么难请,你们怎么请到的?”紫翎随口一问。 “这、这是……”下官一下子词穷。 “你下去吧。”卫肆沨摆手令其退下,笑道:“翎儿真是明知故问,不过是请班子戏,他们一片孝心,你我领了就是。”台上的戏已经开始了,听着唱腔,他淡淡冷笑:“倒真有些柳生的功力。” 纵然事情已经过去,如今提起来,他的口气仍不大好。 紫翎却因他这句话想起了柳生,蓦地又盯住唱戏的人,念起这人的名字,其中有个“瑛儿”。似乎乔臻儿那个妹妹就是叫这个名字,难道真是乔臻儿?年龄也对得上。若是,倒也说得通。当初柳生逃了,定是带走了乔瑛儿,两人为生活很可能重操旧业,未免再生事端,所以一直在青州一带,不敢往锦州京城这边走。 “怎么走神了?想什么呢?”卫肆沨蓦地盯住她,了然的笑:“想到柳生了?他的戏实在很不错。” “这戏唱得真好,又是个女人,更不容易。我要打赏!”岔开话题,命相思准备了丰厚赏银,不论是不是柳生和乔瑛儿,都赏了。 “只要你高兴,随便赏。”卫肆沨淡笑,不去追究她方才的走神。 戏看了几出,旁人听得极有兴致,她却是渐渐闷的不行。没办法,对戏曲她纯粹看份热闹,没那个欣赏能力。 见一侧的卫肆沨听的饶有兴致,她伸手拽了他一下。 “嗯?”卫肆沨挑眉询问。 “今天不是带我出来散闷开心的吗?不想听戏了。”她说。 卫肆沨知道她对戏不敢兴趣,便笑道:“好,不听就不听,那你想做什么?” “出去逛逛。”也是兴致忽起,她想到一个地方,笑着说:“我请你去喝茶。” 微微猜思后,卫肆沨立刻想到了是哪儿,不禁就奇怪了:“又想去那儿?你怎么就对那个地方情有独钟呢?” “反正我喜欢,你去不去?”她笑问着,已经站起了身。 “去!夫人邀请,为夫怎么能拒绝呢?”宠溺轻笑,卫肆沨扶着她下楼,见那几个官员迎上来,摆了摆手,并吩咐双喜:“去告诉几位大人,辛苦了,我有些闷了,出去走走。” 他的意思就是不让他们又赫赫送行。 一位大人走来,笑着请示:“不知公子夫人想在何处用午饭?下官等好做安排。” 卫肆沨看了看她,顾忌着她是有身孕的人,便说:“若不嫌叨扰,便在大人府上吧。安排在清静地方,多准备些精致清淡菜色,戏倒罢了,备几出歌舞,夫人喜欢。再者,收拾个房间,饭后夫人要歇歇。” “是是,下官一定办好!”接驾是何等的恩荣大事,这人连连应诺着,不免也紧张。 想着是逛逛,便没走前门,而选了戏楼后门。出来时,紫翎余光瞥见一抹人影远远站在廊子尽头,一惊,对方微微一笑对着她点头。是柳生! “看什么呢?”卫肆沨察觉异样,顺着望去,廊子尽头什么都没有。 “随便望望。”笑着挽了他的手,心情一下子变得分外的好。 一路慢行,因两人穿戴寻常,走在繁华的京城街市并没那么显眼。当跨过石桥,茶寮铺子就到了。这座茶寮仍旧是老样子,里面几个老茶客,小伙计正招呼着,卖唱的人换了,是一个拉二胡的老者。 小伙计迎头看见她,忙笑着收拾桌子,招呼:“夫人您来了?快请坐。” 照例上了茉莉花茶,两人便看似格格不入的坐在这儿。 她闻着茉莉清香,听着二胡,看眼前来来往往的行人,回想着过往,心间淡然恬适。卫肆沨细细打量着她,看得出她眼中的回忆水光,虽不知她想起了什么,但她嘴角淡淡的微笑有种魔力,能安抚一切,让他感受到时光的悠长和安然,愿意这么静静的安坐。 离开茶寮,日头渐高,直接坐车去了接驾的大人府邸。 宴席摆在园中的花厅,布置的十分用心,又安排了精妙的歌舞,对于紫翎而言,比看戏有意思多了。饭后,她一阵犯困,由府里下人领着去房间歇息。在宫里呆着难得走路,这次出来逛一逛,实在是累了。 卫肆沨仍留在席上,很满意这李大人准备的酒:“好惠泉!” “承蒙皇上不弃,下官再敬皇上一杯。”李大人忙又斟上。 卫肆沨笑道:“李大人辛苦了,这歌舞准备的很好,皇后很喜欢。” 李大人谦虚一番,席间的几人便顺势聊起了歌舞,由歌舞到诗词再到歌舞。不知谁提及李大人有位貌美善舞的义女,个个言语说笑间,大有一睹芳容之意,更何况圣驾在此。 这李大人当着皇上的面儿总不能藏着掖着,谦谨道:“诸位大人言重了,小女不过是一已之乐,难登大雅之堂。” “李大人的义女,朕也有耳闻,听说有很多名门公子求配啊。”卫肆沨含笑说了一句,想起方才去歇息的紫翎,忽而有了主意,笑道:“不知朕有没有这份荣幸,一睹小姐舞姿?” “皇上言重,下官何以敢当。”李大人立刻起身,虽感意外,但仍是很快说道:“小女舞技拙劣,还请皇上多多包涵。” 随之李小姐便出现了,身段苗条,容貌妍丽,舞姿蹁跹若鸿,令人惊艳。 卫肆沨一副兴味的欣赏着。 底下的人很快察言观色,见他有兴致,待一曲罢了,便让李小姐给他敬酒。 “小姐舞姿精妙啊!”卫肆沨笑着夸赞,忽而招手叫过双喜:“你去看看皇后休息的是否安稳,若皇后睡着了,便晚些再走。” “是。”双喜点头答应着,一边走一边自己纳闷。 刚刚说话时皇上嘴角那点儿笑怎么看都是有古怪,特别是那眼神,总似盯着他有话没讲一样。再者,皇上跟皇后那么好,连公主都不亲近,怎么突然对一个小姐有兴趣呢?皇后也在,不怕惹得皇后生气么? “双喜,你怎么过来了?”春杏坐在屋廊下的踏板上,一眼望见了他。 “皇上让我来看看皇后安歇的如何。”双喜仍旧是一脸费解。 相思闻讯从屋内出来,笑说道:“那边席还没散呢?皇后刚刚还让我去看看,要你劝着皇上少喝点儿酒呢。” 双喜犹豫着,说:“李大人的小姐献了舞,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散不了席呢。” “献舞?”相思和春杏对视一眼,想法一致。这李大人不怕得罪皇后吗? 屋内的紫翎本来要睡着了,隐约听见双喜的声音,以为卫肆沨有什么话,哪知却听到了这些。她不由得乱想,该不会是他又喝醉了吧?下面的人巴结他,做什么都可能,但最关键的是他接不接受。 一想到是个小姐献舞,她困意全无,睡不着了。 “相思!”她坐起来,抓了衣裳自己穿戴。 “皇后?”相思进来一愣,忙上来服侍。 “打水,让双喜去告诉皇上,我要回宫了。”话虽淡,但听得出那丝生硬和怒气,她就是忍不住的生了气。 相思怎么能听不出来呢,忙照吩咐做了。 双喜把话传到花厅,特地附耳低语:“皇上,皇后知道这边李大人小姐献舞,有点儿生气了,要走。” 压下眸子里的笑意,卫肆沨故作惊讶的失声喊出来:“她生气了?动了胎气?严不严重?赶紧去请大夫看看!”一面着急的说着,一面已经起身疾步而去。 双喜愣在原地,半晌似乎反应过来,赶紧跟上去。 这边的几位大人也惊到了,尾随而至。 屋内,紫翎刚一出门就见他疾步而至,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他抱回到屋内。 “你做什么?”她满腹疑惑。 “生气了?”卫肆沨轻笑出声,对着相思双喜摆摆手,坐到她身边:“翎儿,快别生气,万一一会儿真的动了胎气,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听出了点儿蹊跷,她不禁盯着他审视:“你这话什么意思?” “先别问,都听我的,回宫后你就明白了。”卫肆沨故作神秘,将她抱起来,出了门:“双喜,备车,回宫。” 门外等候的几位大人一看他一张冷厉的面色,个个心中忐忑,不敢多问,恭恭敬敬送到大门口。随之又在宫内哨探着消息,生怕皇后在这儿出个意外。 不多时便得知皇后果真是动了胎气,请御医吃安胎药,忙乱了一番,好在最后没有大碍。又闻之,皇上为此大为生气又很愧疚,陪在秋水阁内寸步不离。 就在这位李大人心绷起来的时候,皇上突然颁了一道圣旨,圣旨的内容犹如石破天惊,震惊了朝野,举国哗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在位期间,停止各种名义选秀,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进献美人。钦此! 这道圣旨虽没说触犯后的下场,然而皇帝下达的圣旨非同一般,若违抗便是违抗皇命,轻则丢官罢爵,重则满门抄斩,谁敢触犯?又因是这样一道特殊的旨意,足足把国人震惊了几天回不了神。 随着这道圣旨,有关于内情的流言长了翅膀似的传遍大街小巷,好听的便是帝后鹣鲽情深,换言之便是说皇后娘娘御夫有术。 秋水阁内,紫翎事先一点儿口风都没听闻,乍听宫女们传来圣旨的内容,她也愣了很久。怪不得他要她装病,要她闭门不出,原来是为了下这道圣旨。那些大臣们肯定认为她拿孩子撒娇要挟了皇帝,使得皇帝盛宠之下颁了这么一道前无古人的圣旨。 转念又笑了。 何必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这圣旨真是不错。 “皇上驾到——” 双喜一声喊,宫女们全都跪迎,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些人全都悄悄望着这位皇上,仿佛第一回认识似的。相思春杏几个大胆的,更是偷偷的笑。 紫翎含笑看着他,张口便说:“皇上下了那样一道圣旨,臣妾是不是应该谢恩呢?” “怎么,有话说?”卫肆沨一听话音就知道她有话。 “你下旨不准别人进献美人,别人是不敢抗旨,可若哪一天你喝了酒有了兴致,觉得跳舞的美女或是唱歌的歌伶貌美迷人,你一招手,谁拒绝得了你皇上的魅力?”言外之意便是,他到底是皇帝,想爬上龙床的女人太多了。 卫肆沨叹口气,似真似假的说:“翎儿,我便有心下旨,那样的旨意又如何写呢?你就这么不放心我?” “那倒不是,平时倒好,就怕你喝醉了酒,认错人。”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卫肆沨又是轻叹,无限宠溺的轻捏着她的下巴笑道:“好!我保证,往后若没你的恩准,绝不私自喝醉。好不好?” “皇上辛苦了。”她扑哧失笑,好像真把他欺负的很可怜的一样。 卫肆沨习惯性的拥揽着她,轻抚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喃声笑道:“真想早点儿看到她,等的可真心急。” “晔然是七月底生的,肚子里这个,应该在九月份吧。”她只是大致推算了一下。 春去秋来,进入九月。 宫中正准备着重阳大节,卫肆沨却天天记挂着她的肚子,据御医推算,就在这几天要生了。卫锦之携着谢冰雁早早儿来了,仍是住在慈宁宫,各级官员按照朝例皆来参加重阳大节,另外也是等着恭贺皇后。 初三这天,卫肆沨早早儿的回到秋水阁,一来就见她正哄着晔然学说话,晔然在她身边爬来爬去,嘴里含含糊糊的咿呀学语。 “叩见皇上万岁。”忽然一个小人儿跪在地上磕头。 “青奕来了。起来吧。”卫肆沨颇为意外,笑问道:“怎么这回这么讲礼了?” 紫翎也奇怪,上回来还不懂得这些呢,便问他:“奕儿,谁教你的?” 青奕站起来笑嘻嘻的说:“爹爹教的,爹爹说见了皇上和姐姐要磕头,我刚才忘记给姐姐磕头了。” “不用给姐姐磕头,只要你乖乖念书,别学坏了就行。”紫翎又抱着晔然哄:“喊‘舅舅’,舅舅。” 晔然哪里懂得,只是挥舞着小手依依呀呀。 卫肆沨把晔然接在怀里,跟着逗:“喊爹爹。” 哪知晔然张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咯咯的笑起来。 紫翎跟着笑,笑着笑着就觉得肚子痛,起先以为是阵痛而已,哪知越痛越厉害,不禁喊起来:“我要生了。” 卫肆沨一见连忙喊人,放下晔然,将她抱回床上,紧接着就被请了出去。 一听说皇后要生了,宫里宫外的大臣命妇都来,静静侯在外面等待。这是第二胎,又是顺产,生的很顺利很快,随着婴儿响亮的哭声,门开了。 “恭喜皇上!皇后生了位小公主!”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大臣命妇们纷纷道贺。 “双喜!打赏!”卫肆沨自然最高兴,立刻进去看她。 “皇上。”相思小心翼翼的抱着刚出生的小公主。 卫肆沨就近看了,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觉得很像她。当到床前去看她时,她已经睡着了。嬷嬷说是耗费了太多体力,累着了。 出来时,太后正抱着襁褓中的小公主满眼慈爱,命妇们纷纷夸赞公主粉雕玉琢的标致可爱。他一出来,大臣们自然不断的恭贺他。 “紫翎怎么样?”太后问着,又笑道:“真难为她,瞧瞧这小丫头,胖呼呼的,足有七斤多呢!得告诉御膳房,多备着好东西补补,恢复的快。” 当着这么多人,卫肆沨笑道:“太后这么宝贝她,可见在太后心里,朕这个儿子还不及她这个媳妇呢。” “那是自然,你可得好好儿待她,一定不能欺负她。”太后正高兴,说话没那么多顾虑,玩笑般的就说了。 卫肆沨叹口气,出口的声音却分外清晰明亮:“是是是,儿子定然谨遵太后懿旨,一定不欺负她,太后也得让她不准欺负儿子啊。儿子在此保证,往后只要这一个皇后,只给太后要这一个媳妇,若有女人大胆的向朕献殷勤,便做抗旨论处。如此一来,保管没人给她气受,她自然不会给朕气受,太后就满意了。是不是?” 太后诧异的看着他,渐渐在那笑里明白了。 那些大臣命妇们先以为是玩笑,可品着品着,忽然想起三月里那道圣旨,明白了。皇上这哪里是玩笑啊,分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儿下的口谕,若有哪个女人敢妄想爬上龙床,下场只有一个! 卫肆沨也是临时的主意,这样的话是断不好写在圣旨上,但如此说出来,金口御言,等同于圣旨了。 卫锦之至始至终在旁边听着、看着,想想当初,再看眼下,如何能不感慨呢。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人,握上她的手,在她疑问的注视下,微微一笑。 白天的热闹近了尾声,夜色降临。 奶娘哄睡了晔然和晴岚,卫肆沨则陪在床边,看着书,不时给她端茶递水。 紫翎静静享受着他的照顾,那份温暖言语难以描述。当初生晔然时局不好,他根本没多呆一天就走了,如今有了晴岚,总算一一的全都补回来了。白天里的那句玩笑她听相思讲了,即便往常私下里再怎样谈论,当他真的那么说了,她仍是吃惊。 “你这一辈子只有我这一位皇后,偌大的后宫,不会觉得冷清吧?”她犹似不太真实般的玩笑。 卫肆沨对视她的目光,轻笑道:“翎儿,还记得你在东篱山庄说的那些话吗?你的那些担忧和害怕。如今不再有选秀,更不会有女人不要命的爬龙床,往后你我便如寻常夫妻一样。若再有什么不安,真的是杞人忧天了。” “谁说我还有不安了?我是怕你不安。”她轻笑起来,揶揄道:“我是有点儿同情你这位皇帝而已。” “翎儿,你可真不厚道!得了便宜还卖乖!”卫肆沨惩罚的捏她的脸,玩闹了一会儿,问她:“现在算不算?” “嗯?” “你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紫翎认认真真的望着他,唇边始终微笑,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他:“下一个,你起好名字了吗?” 卫肆沨笑着凑近:“别说下一个,便是再有两个三个也不成问题。” 噙了点儿笑,犹似诱惑般的倚在枕上,便是没有一句言语,却能一眼万年。 卫肆沨啄上她唇边的笑,回想前事种种:“你我是天赐的姻缘。若在以前从未想过,可现在我只想执子之手,一世一双人。” (完) 《锦上花开》? 避往云州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自京城离开,一路上马车走的极慢。 卫锦之面色虚白,眼神无焦,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当初孙氏的死,以及昨夜那难以忘记的震惊。尽管被她说动了,没了那么强烈寻死之心,可整个人空茫茫的,似大海中的孤舟,不知何去何往。 他怎么会是卫廉的儿子?怎么会和侯府毫无血缘?怎么能是一个阴谋的产物? 回到侯府,他的身体并未好转,反而因沉重的心事而越发糟糕媲。 “公子!”怜儿早早等候在大门口,一看到马车就跑上来,待见了他的脸色更是吃惊的连声询问;“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去找大夫。” “我累了。”他只是疲惫的摆摆手,不愿多说一字。 “我扶公子回去休息。”怜儿小心搀扶着,别的话也不敢多问,忍了忍,说道:“得知公子回来,老太太一直念叨呢,夫人也为公子担心。” “四儿,去告诉老太太我不舒服,晚些时候再去请安说话。老太太若问,只说我累了,不用劳烦她看望。”尽管一路走了六七天,他想了很多,可真的面对老太太,那些话却不知怎么说出口。 西苑里,谢冰雁站在房门前,终于看到他的身影。 按理她该到仪门处等他,可想到彼此的关系,他这回又是跟侯夫人一块儿失踪的,那内情……她已经觉得压低一贯的冷傲矜持,心里满腹委屈恼怒,纵然再担忧他,偏偏不愿意表露出来。 “夫人,公子脸色很不好呢。”蝉儿说了一句。 抿了抿唇,谢冰雁终于是迎上去,仔细一审视,果然见他的气色大不如前,仿佛随时都会垮掉一般。吃了一惊,也忘了前嫌,忙扶住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卫锦之不愿讲话,回到房中便躺在床上,闭上眼睡了。 谢冰雁看着他,觉得他似在逃避什么。 京城卫家的事她已经知道了,那圣旨一下,整个天下都议论纷纷,谁能想到卫廉竟会和太子合谋篡位,又劫持侯夫人与侯府公子呢。有些内情她不知道,老太太似知情,却也不告诉她。她不笨,单单从卫廉要劫持他们两人来看,事情就不单纯。 “夫人,老太太来了。” 尽管卫锦之说了那些话,然而老太太是知道内情的人,又听四儿描述了他的神色,怎么能放心得下呢? “老太太。”谢冰雁迎上去。 “他怎么样了?”老太太问着,朝里间望了望,没进去。 谢冰雁顺着望去一眼,说道:“大概是累了吧。” 老太太轻叹口气,拍拍她的手:“他心里装了很多事,身体又不好,你多费些心。” “嗯。”谢冰雁虽是点头应承,心里却苦涩。 一夜安静。 次日清晨,谢冰雁刚刚醒来,因昨夜辗转反侧没有睡好,正靠在床头倦怠起身。 蝉儿突然急三火四的跑进来,张口便说;“小姐,公子让人收拾东西呢,好像要出远门。” 谢冰雁一惊,心慌的一时间不知反应。 “小姐别急,公子让我帮着小姐收拾行装呢,是要带小姐一块儿去的。”蝉儿见她误会了,赶忙解释,又很疑惑的说:“真怪呢。昨天公子回来时像病的很重,今天却早早的就起了,去见老太太了。小姐,公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好好儿的,怎么收拾东西要走呢?” 谢冰雁也不知道,可总想到他和侯夫人的事。 在老太太的屋子里,一听他要去玉州,老太太当即就急了:“突然之间去那儿做什么?你大哥大嫂都不在家,你这一走,府里就没人了。再说,你这身体怎么能劳累?” “老太太。”卫锦之淡淡的截断话,轻柔又坚决的说道:“这件事我和大哥说过了。玉州是个好地方,适合调养,有冰雁和怜儿照顾着,没什么可担心的。锦之不孝,不能在府里孝顺老太太了。” “你……”见他这样,老太太禁不住就问了京城之事:“你告诉我,是不是瞒了我什么?若不然你怎么一心要走?我从小把你当成亲生儿子看待,你便是要走,也得跟我说句明白话呀。” 卫锦之撑起一抹淡而艰难的笑,好半天才说出那个不愿承认的事实:“我是卫廉的儿子。” 当听闻他讲起那件隐秘,纵然老太太是当年的人,也不由得震惊,更理解了他这般坚持的原因。 “锦之……”老太太红了眼眶,很心疼他:“别的我不管,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就是我的儿子!这侯府就是你的家!上一辈的事情都过去了,都不再提了,若是你孝顺我,当我是娘,就不准再想了。你想出去走走,也好,就去吧,只是要记得回来。” “嗯。”卫锦之忍不住哽噎,跪趴在老太太腿上,压抑的发泄着满心的痛苦。 卫锦之返回西苑,只见谢冰雁等候在房中。 “为什么要收拾东西?要去哪儿?”谢冰雁心里憋着一肚子疑问,别的或许敏感不能随意问,可这个却不是禁忌,总有权知道。 卫锦之静静的注视她,想到这个女子是自己的妻子,相伴一生的人,又想到上一辈和这一代的恩怨纠葛,不由得心思复杂。 谢冰雁注意到了,先是奇怪,接着便有些不自在。 卫锦之收回目光,唇边绽出一抹淡淡的笑:“我们去玉州,去养病。” 原本不打算如此简单的被打发,可看到他这样,仿佛感染了他的心绪哀伤,竟令她跟着心间隐隐作痛,不忍再问。 当天他们便出发离开了锦州。 一路走的不快,抵达玉州后,先行赶到的下人已经按照他的要求买好了宅子。宅子建在江边,靠山临水,远望有村庄田舍,坐车入城不过半个时辰。宅子里家具一应俱全,只需将行李摆放即可入住。 “公子,这些东西放到梦竹院吗?”怜儿所指的都是他的行装用物,而梦竹院是为谢冰雁收拾的住处。 “放到书房去吧。”犹豫了一下,卫锦之终究觉得需要时间静静的收拾心绪,不止是男女之情,更有石破天惊的那份亲情。他真的需要一份安静和时间。 当谢冰雁得知他安顿在书房,并不意外,但仍觉得落寞和讽刺。若不愿意与她做夫妻,为什么要带她出来?分隔两地各自清静不好吗?然而她没去质问,既因本身的清傲性情,也是因为他那不欲告人的隐秘心事。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卫锦之因身体的原因,自来到玉州便一直在房中静养。 天气渐渐热了,他的身体有所好转,望着窗外明净远空,喊来怜儿:“备车,进城。” “呃,是。”怜儿很意外,却很高兴他愿意出门,连忙去张罗。 坐车入城后,怜儿透过窗纱看街上的热闹,兴奋的谈论着见闻,又比较着与上次来时的不同。 卫锦之一直不说话,也没有去看任何新奇,看似漫无目的的走了一段,蓦地说:“去杜家粥铺!” 怜儿不笨,一听就知道是哪儿,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那儿。懵懂间,觉得和侯夫人有关。 马车停在路边,卫锦之下来,静静望着那家粥铺。时候不早了,粥铺里没什么客人,杜家兄妹正收拾着碗筷,清理桌子。似乎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她不在了,铺子里已经不卖糕点,那些点心柜台都撤了。 恍惚中,似乎还能看见她在柜台前忙碌的身影,脸上那轻松快乐的笑。 他难以忘记那短暂的时日,那段时光的力量可以帮他抵抗痛苦,继续平静的生活下去。想起京城的送别,彼此心中已是坦然,他为她高兴,为大哥高兴,而他…… 一回头,几步之外竟然站着谢冰雁。 意外之下,他走上前去,可对方冷冷的盯他一眼,甩身登车离去。 “夫人!”怜儿着急的喊了一声,又小心的观察他的表情。 卫锦之叹口气:“回去吧。” 《锦上花开》02 依从前约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回到宅子里,卫锦之正想着谢冰雁那张生气的脸,知道症结在哪儿,可这样的事又怎么劝解呢?她恼的人正是他。 “公子!公子,不好了,夫人让人收拾东西,要回锦州。”怜儿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道。 闻言他立刻前往梦竹院,果然见下人们站在院子里,满脸为难丫。 “你们先下去!”他摆手遣退下人,迎着谢冰雁冷冰的目光走上前,似酝酿了一番,这才开口:“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这次来玉州,是我擅自做主,没跟你商量。你我成亲不久,我却没能好好儿照顾你,是我的不对。算是迁就我,陪我呆在玉州。” 谢冰雁满腔的不忿在他这一番轻柔低头的话里,渐渐熄灭媲。 沉寂了一会儿,她挑唇反问:“你确信要我陪?” 卫锦之询问。 “话不能只用嘴说,也要做出来,你的举动让我觉得自己只是个陌路人,哪里像什么夫妻。”谢冰雁是忍得太久,不注意就说出了这些心底的话,意识到失口,返身就进了屋子。 卫锦之站了站,跟了进去:“正午了,一块儿吃饭吧。” 谢冰雁微然侧目,心中动容,脸上却使气不露声色。 他的这番变化令她满腹疑惑,猜忌不断,却也不否认有些安慰。 自从他们成亲起,关系一直疏冷,更有过面对面的指责恼怒,话都极少说,更何况同桌吃饭。谢冰雁虽然傲气,可心底里很希望彼此和睦,若一辈子都是如此,那生活有什么意思,岂不是很煎熬。 蝉儿和怜儿两个一看他们一块儿吃饭,别提多高兴,吩咐厨房准备了一桌好菜。 饭桌上,两人各自安静,每每张口想化解沉寂,却又不知说些什么。然而这顿饭还是很有意义,仿佛是一缕春风吹来,将寒冬凝聚的坚冰一点点融化。 自此后,两人虽看上去言谈不多,相敬如宾,但与以往相比已是大为不同。卫锦之本就有心求好,谢冰雁又何曾不希望,每日的午饭卫锦之都会在梦竹院吃,偶尔谢冰雁会去他的书房坐坐。只是卫锦之一直不去用晚饭,无非是为了避免晚饭后就寝尴尬,他想着顺其自然,又给自己找出身体尚未养好的借口。 谢冰雁何其聪慧,自然觉察到他刻意避开晚饭。 想来这些时间他的改变,她也想通了,强人所难有什么意义?她还没可怜到那个份儿上,他心里装着别人,她怎么能去做替身。 这天闷着无事,在院中来回走动,不愿看书也不愿弹琴。 “夫人,听说公子近些天在画画儿,咱们去看看吧。”蝉儿岂会猜不透她的心事,知道她不惯低头,便找了说辞请她去。 “就怕打扰了他的清净。”话虽如此,谢冰雁仍是往书房走。 怜儿眼尖,望见了就喊:“夫人来了!” 大格子花窗一色全都敞开着,卫锦之抬头便看见了,淡淡一笑算是招呼,手中的画笔未停。 谢冰雁看到他的笑不由得驻足,这样温和如玉的一个人…… 进到屋内,但见他正在画仕女图,尽管尚未完成,看笔力是十分不错的。未成亲时就知道他,虽不求仕途,却文采极好,特别是吹得好箫,画得好画儿。她曾看过他的画儿,特别喜欢那种隐藏人物式的画法,令人浮想联翩。 “夫人请喝茶。”怜儿捧来茶,而后对着蝉儿招招手,两人一块儿到院子里去,把屋子留给他们。 谢冰雁捧着茶没喝,静静看他作画,见他要换笔了,要添墨了,忙放了茶碗帮手。 卫锦之看她一眼,脑海中回忆起似曾相识的一幕。曾经紫翎为他研过磨,端过茶,正是那一次,他再也无法掩藏内心真实情感。也许不是那一次,早在她将他从湖里救起时便是缘起,然而这一生注定无份。 一室的安静,忽然四儿从外面跑来,张口就说:“外面人都在议论呢,说皇上驾崩了!” 卫锦之画笔一顿,紧接着淡淡微笑:“总算是结束了,我更可以好好儿养病了。” 谢冰雁明白他的意思,新帝一登基,便万事平定。 又花了一番功夫,仕女图完成了。 “你觉得如何?”卫锦之征询她的意见。 “很美。”这是实话。 如今他虽是画仕女图,仍是延续了曾经的绘画风格,仕女的面容总是无法窥见,反而更添了一股魅力。画中女子长裙逶迤在地,裙带翩飞,一手提着裙摆,一手举着牡丹花纹的团扇,团扇恰恰遮了面容,隐隐露出那双含笑的眼睛。看她此刻小心翼翼的举动,正是追逐着前方一只翩飞的蝴蝶。生动,俏然,跃然纸上。 “你题首诗,如何?”卫锦之递过笔。 谢冰雁注视他一眼,接了笔,略加沉吟便写了一首诗,并题上《扑蝶》两个字。 “好诗!”卫锦之笑赞着,不经意咳起来。 谢冰雁忙递上茶,凝视他的脸色,问:“你这病……” “没事,如今好多了。” 谢冰雁知道这是他一贯的话,也不追问,只说:“我让人在玉州找了个厨子,那厨子做得一手玉州好菜,你若觉得对胃口,就多吃点儿。你若一直瘦下去,老太太以为是我没照顾好你。” 卫锦之刚想道谢,又觉得如此太过客套,反而不好,便只点头。 午后小歇起来,他取出那幅《扑蝶》重新端看,回忆起她的玩笑。 “公子画的真好!”怜儿凑了来,张口无心的就说:“之前侯夫人还和公子玩笑呢,说要帮公子卖画儿,如果公子真要卖画儿,值多少钱呢?” 卫锦之淡淡一笑:“试试就知道了。” “试?” 他将画重新卷好,取根丝带系了,递给她:“拿到城里的字画铺子,让老板张挂在店中,看看是否有人出价购买。告诉老板,若有人看中,把价钱记下来,但画儿不卖,随他找个说辞。” “啊?公子,为什么啊?”怜儿满头雾水。 “只管去!”卫锦之又取了五十两银子给她:“这是给字画店老板的寄卖费。” 怜儿完全不明白,拿了画儿,收了银子,唧唧咕咕的往外走:“什么卖画儿啊,哪有卖画儿反过来给别人银子的?人家老板怎么想呀。” 卫锦之也是偶然动兴而已。 一月后,他让怜儿去城里把画儿取回来,哪知道怜儿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个人。 “公子,这是字画店的老板。”怜儿笑嘻嘻的介绍。 老板上来先做个自我介绍,然后道明来由:“公子的画儿可真是好啊,在店中张挂了短短几天,不停的有人问,怎奈找不到公子。幸而今日公子去取画儿,若不然可急坏我了。实不相瞒,有两个人特别欣赏公子的画儿,愿意花大价钱购买,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哦?”卫锦之笑笑,问他:“他们出价多少?” “他们……”话到嘴边一停,老板想起他当初是给了五十两银子寄卖费的,又看这屋子里的摆设用具,以及他的穿戴举止,一点儿不像差钱的人。思及此,先时兴奋之色渐退:“他们愿出二三百两,不知公子是否有意出/售?” “哦,才这么点儿。”尽管知道二三百两很不少,对于没有名字的画家来说,算是比极大的数目,然而他不是靠卖画儿为生,本意也不为卖画儿,因此表情淡淡的。就在老板以为事情完了准备走时,却听他说:“实不相瞒,这幅画儿上有首好诗,舍不得卖。这样吧,我另有一幅,仍旧挂在你店中,低于五百不卖。” 说着把画好的画儿取出来,展开。 老板一看便惊讶,这幅可比上一幅更费工夫,是一幅仕女游船图! “好好好!”老板喜不自胜,忽然注意到一个小细节,笑道:“公子留个印才好。” 卫锦之明白,一幅画儿总得有个主人,得落个款儿。打开抽屉,里面有个盒子,里头是各式各样的印章。选了其中一个,按了印泥,印在画儿上。 怜儿和老板都凑上去看,印章落下的既不是人名儿也不是代号,而是一支蔷薇。 《锦上花开》03 印章之意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小姐,少爷来信了。”蝉儿拿着一封信跑来。 谢冰雁正漫不经心的拨琴,听到蝉儿的喊声便停了,一面接了信,一面问:“谁送来的?” “听说是林府的林启轩公子。”蝉儿怕她不记得,还特地详说:“就是林翰林家的公子,林启轩,与咱们家少爷是同窗啊。前两年小姐在府里见过的。” “他?他怎么到这儿了?”谢冰雁知道林启轩,林家是皇后亲族,加之与自家哥哥同窗的情谊,又后来哥哥伴三王爷读书,关系还算不错。只是,纵然关系好,林启轩断不会专程替人来玉州送信媲。 “不知道。”蝉儿摇头:“方才我去厨房吩咐点心,遇到怜儿,信是她拿给我的。只听说是林公子送来的,这会儿林公子在公子书房里呢。”话刚一顿,蝉儿又说:“对了,怜儿还说了一件事呢。之前公子把那幅画儿挂到字画店去了,听说有人肯出三百两买下呢。公子真厉害啊!” 谢冰雁眉梢一挑:“画儿卖了?” 蝉儿抿着嘴笑:“没呢。怜儿说那老板很想公子卖画儿,可公子说上头有首好诗,舍不得,另换了一幅拿去了。” 谢冰雁意外一怔,再接触到蝉儿打趣的笑,面上微红,轻斥道:“让你准备的点心准备好了没有?去催催,做好了给公子送去。” “是!”蝉儿笑嘻嘻的施个礼跑了。 谢冰雁因蝉儿的那句话而微微失神,不禁胡思乱想,他是真舍不得还是…… 少时思绪平定,这才将信打开。 除了爹娘问好等语,也在信中问她为何到了玉州,又问与卫锦之如何等等。信的后一张,哥哥问起卫锦之的病,又问在侯府可曾受了委屈,又问在玉州是否发闷,可曾到哪儿走动游赏。 看似一封平常的家信,可最后哥哥问的那几句话却令她来回多看了几遍,总似另有含义一般。 随之又否定这个猜测,如今万事平定,还能有什么事呢。何况,侯府是新帝登基的大功臣,哥哥是三王爷伴读,他们家又与侯府结了亲,怎么看都是一方人。 书房里,林启轩本来是游玩至此,顺便帮谢荏华带封家信,与卫锦之打过招呼就欲告辞。哪知,无意看见其铺在案上的一张尚未完成的画,大赞精妙,这一谈论就忘了走了。 林启轩蓦地想起一件事:“说起来我在城中的一家字画店看到一幅仕女游船图,那画风笔力与你的极为相似,更古怪的是画儿上的落款只是一方蔷薇押。我本来要买下,哪知老板说已经有人要了,出价六百五十两才得到的。这可真是天价了!我竟不知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位画作大师,若能得见,也算三生有幸啊。” 林启轩一面说着话一面拿眼神审视他,若按画儿断,认定是他,可到底是侯府公子,断断不会去卖画儿吧? 卫锦之岂会不知他的眼神心思,淡笑着,倒也不隐瞒:“那幅画正是出自我的手。” “真是你?!”林启轩惊讶的张大了嘴,半天才又笑又叹:“早听闻你擅画,却不料如此不凡,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了。” “林公子言重了,实在不敢当此高赞。”话虽淡,但卫锦之心里还是高兴的,想着真如她所预言,做了个画作大师。当然,画这样的仕女图多少有些投机,多的是人喜欢这样略带风情的画,价格容易上去,真要名副其实,还得时间磨砺。 “锦公子,我实在爱你的画儿,不知能否劳你辛苦,再画一幅。我家中有一幅《游春图》,文公真迹,若锦公子不嫌弃,愿意相赠。”林启轩自然知道他不缺钱,更不能提出拿钱买,为表诚心诚意,只好说以物易物。 “林公子客气了,你我相识一场,算朋友,既然承蒙不弃,我便赠送一幅,全做相交之意。” “多谢!”林启轩感激不已,又说:“我两日后便要离开玉州,还要在外走一走,年前会回京,届时会经过玉州。不多打扰,我就先告辞了。” “我送送公子。”卫锦之并未过多挽留。 送走了林启轩,卫锦之刚返回房中就见谢冰雁来了。 谢冰雁端着一盘子点心,神情有抹不自在,特别是看到卫锦之眼中询问之色,更觉赧颜,不由得就瞪蝉儿一眼。 “小姐进去吧,我与怜儿说说话。”蝉儿低头一笑,没跟进去。 原本该是蝉儿送点心,可蝉儿是个有心的丫头,想让自家小姐和公子多多相处,便端着盘子回梦竹院。左一言右一语,又是劝导又是诱惑,到底是将谢冰雁说动了,亲自端着点心过来。 “这是玉州的小点心。”谢冰雁将盘子搁下,刻意避着他的目光,总觉得放尽了姿态,像求着他一样。 “喝杯茶吧。”屋内没人,卫锦之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既是点心的道谢,也是为使彼此不那么沉寂尴尬。 谢冰雁啜了茶,望见桌子上半成品的画儿,不禁说道:“又在画儿?这仕女图画的十分费精神,你正是该调养的时候,偶尔画一笔权作消遣,怎么能天天这样?听说你昨夜来回辗转睡了不足两个时辰,又咳了很久……” “又是怜儿说的?”卫锦之淡淡截断她的话,笑道:“都是老样子了,没事的。如今天长,没什么事做容易胡思乱想,倒不如画画儿。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末一句的颓丧悲凉之气令谢冰雁皱眉,又猜忌他所谓的“胡思乱想”。 话到嘴边,忍了没问。 走到桌前看画儿,不经意看见印泥盒子里放着一只白玉印章,随手拿起来看了,上面刻的竟是一支蔷薇。正疑惑呢,又见花边篆刻着一个“沄”字。她知道,这本来是他的名字,小时候改了的。 见她盯着印章看,卫锦之淡笑着取过来,塞在抽屉里:“画上需要落款,随手翻出以前刻的,用用。” 谢冰雁凝眉盯着他,脑子里似闪过什么,一时难以捕捉。 卫锦之佯作未察,故意转开话题:“想必你总在宅子里也很闷,可以让蝉儿陪着你出去转转,等着我养养,过节时陪你进城看灯。” 谢冰雁仍旧是看着他,分明近在眼前,分明温柔言语,为何让她觉得那么遥远那么不可琢磨? 出了书房,谢冰雁茫茫然然,蝉儿喊了她好几声才反应过来:“什么?” “小姐想什么呢?”蝉儿疑惑的打量,又笑着说:“要正午了,午饭摆在那儿呢?刚才和怜儿说呢,不如就顺便摆在这儿吧?” 谢冰雁不答,却是看着怜儿,问道:“公子怎么想起画画儿?又怎么会把画儿挂到店里,挂了又不卖呢?” 怜儿同样不解,摇着头却不经意说出了实情:“我也问过公子呢,公子说有趣。以前侯夫人曾与公子玩笑,说公子画儿画的好,将来卖画儿肯定能做画作大师,可公子又不卖画儿。” “她的话……”谢冰雁似乎一下子全明白了,心里阵阵的发凉,阵阵的酸楚。 “小姐?” “我有点儿不舒服,午饭请公子自吃吧。”说完她便离开,不想再浪费精神与他客套虚伪,毫无意义,何必! 她参透了那印章的含义,不介意他作画,不介意留着印章,只是他如今又作画又落印,让她情何以堪? 卫锦之虽不知她与丫鬟们说了什么,但看到她变了脸色,联想到方才,明白了。 她必定是因印章而生了气。 这枚印章本是当初兴起而刻,一直不曾用过。他忘不了蔷薇圃,那里是他不能启口言说的梦,只能永远藏于心中。沄,原本是他不愿意改去的名字,却不料到了最后,终究不该是他的名字。他只能将它们刻在章上,仿佛是一种憧憬与寄托,一种不舍却不得不放弃的念想。 虽然时时自我劝说,要忘却过去,做起来却那么困难,不经意的总与过往牵扯。 痛苦的,的确十分痛苦,可眷恋的,又万分眷恋。 人的心,原来真的可以很复杂。 《锦上花开》04 一个梦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因印章一事,两人刚刚有所起色的关系顿然跌回从前。 怜儿和蝉儿两个有心帮忙,却不知如何帮起,两人根本连面儿都不碰。谢冰雁是一肚子怨怼冰冷,不愿再去屈就,觉得是自取其辱、自讨没趣。卫锦之倒有心和解,可症结摆在那儿,便是真能说出那样好听的话,做不到,到头来会令她更加生气。 自此,两人饮食起居各过各的,只有贴身儿的人看着替他们着急。 “公子,再吃点儿吧。”怜儿一边劝一边叹气媲。 卫锦之仍是如往常一样,几口就放了筷子。 怜儿看着他,带着几分情绪:“公子,夫人为什么生气呀?听蝉儿说,这几天夫人懒怠饮食,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像有满腹的心事。怜儿不明白,之前公子夫人不是很好吗?”眼见他瞥来一眼,赶紧低头:“怜儿只是担心公子,公子别生气。” 卫锦之凝眉不语。 “公子。”四儿来了,将他要的纸张和画笔颜料都拿了来,并说:“公子,我进城买东西听说了一件事,朝廷将赈灾征粮的事交给了侯爷,要从锦州征粮,并派了督办大臣呢。” “征粮?”卫锦之凝眉,直觉事情不对,朝廷应该下令灾区官府开仓赈粮才对。即便当地府仓粮食不够,也该由朝廷从临近州县调集,怎么特地在锦州征粮呢? 心中到底不踏实,当即写了封信,命人加紧送回侯府。 信刚送出去,四儿又跑了回来:“公子,侯府来人送信,说府里的三夫人四夫人没了。” “啊?怎么没的?”怜儿惊讶的瞪大了眼。 这时四儿身后跟的家仆出了声:“小人给公子请安。小人奉侯爷之命前来报丧,四夫人遭三夫人嫉恨设计,小产大出血而亡,三夫人事迹败露畏罪自杀。侯爷说公子身体不好,不宜奔丧,何况回锦州路远,不必特地赶回去了。” 卫锦之多少猜到那两位夫人的死是怎么回事,也清楚卫肆沨特地让人告知事情的原因,是怕他从别处听闻了赶回去。特意告诉他不必回,正说明对那两人的死很不在乎。 “知道了,正好我刚写了信,连同祭礼,你一并带回去吧。替我和夫人向老太太、 侯爷侯夫人请安问好。你先去用饭歇息吧。” “是,谢公子。”家仆领命退下。 沉吟了一会儿,他说:“怜儿,你把这件事告诉夫人一声。” 怜儿忙道:“这么大的事,公子亲自去说才好啊。” 虽然知道怜儿的心思,卫锦之也觉得是该亲自去说,不然岂不是又轻视慢待了她?她本就不顺的心更加郁堵了。他在她跟前已经是个亏欠人,能少一桩是一桩。 一路走到梦竹院,听见里面琴声断断续续,破碎的不成曲调。 “公子来了!”蝉儿一眼就看见了。 琴弦一住,谢冰雁冷脸道:“说我不舒服,请公子回去吧。” “小姐……”蝉儿想劝又不敢劝,正为难,见他进来了。 卫锦之看到她就觉得负疚,觉得力不从心,简简单单的一件事也使得他沉默酝酿了一下,这才道出。 谢冰雁一听侯府两位夫人去世着实惊讶,又听不需回去奔丧更惊讶,然而侯爷发了话,便是不合规矩也无碍了。思忖着,到底是出声问了:“便是不必回去,那也得备上祭礼,打发两个人代你我回去祭一祭。” “我已经吩咐了。”话一完,不知说些什么,是走是留间,蓦地咳起来,竟压制不住,满脸涨红,气息难上。 “公子!公子!”怜儿惊吓的扶住他,随之才想起来:“药!公子忍忍,我去取药来!” 谢冰雁也慌了,深知他这病的厉害,赶紧将他扶到床上,轻抚着他的心口,试图让他好受一点。他却是整个人面朝里,似为了藏匿自身的狼狈一般,把一切都独自承担。 谢冰雁对着他生起气来,看在他如此难受的份上,又忍着没做声。 “药。”怜儿递来药丸。 谢冰雁喂着他吃了药,又送上水。 这是特配的救急药,当他症状太厉害时吃一丸便能缓解,不至于那么受罪。卫锦之服了药,气息渐渐平稳,脸色也恢复了些,闭着眼静静躺着,仿佛身体的力量已经被掏空,他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公子吃了药会睡上一会儿。”怜儿小声的说道。 谢冰雁替他搭好锦被,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 他已经睡着了。除了成亲那夜,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他,与平日里那些客套言语相比,此时他安静睡着的模样反而更亲切。分明是夫妻,分明如此温柔,为何是这种局面呢? 她满脑子思绪翻腾,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低低的呓语。 “娘,不可能……紫翎……不可能……”他的声音很低,勉强只能听清这些字。 谢冰雁一听到“紫翎”,立刻想起成亲那夜遭受的屈辱,心头一酸,眼眶便红了,硬是咬牙忍着不哭。没想到,忿忿盯着他,竟见他眼角滑下一滴眼泪,他的心口大起大落,双拳紧攥,似乎非常的痛苦。 “锦之?锦之,醒醒。”没空追究别的,她担心他太受刺激,连声要将他唤醒。 半晌,卫锦之终于睁开眼睛,却是话未说一句,蓦地吐出一口血。 “锦之!”谢冰雁吓坏了,赶紧朝外喊怜儿:“怜儿,快去请大夫!快点儿!” 看着她一张慌乱紧张的脸,蒙着氤氲的双眼比平时更为动人,恍惚中,似看到紫翎一样。他忍不住伸手触摸她的脸,见她惊讶疑问的目光望来,嘴角浮起淡若有无的笑。 “我没事,只是做了个不好的梦,一时血气上涌而已。” “你这样很吓人。”话虽淡,但关心很明显,只因确认了他并非是认错人而触摸她,多少是个安慰吧。“你梦到了什么?” 眼帘一闪,无声讥诮,并没有回答。 见状,她也不问了。 等着请来了大夫,诊脉后说吐血是一时忧思过虑血气上涌,与他本身的病症不相干,务必要放宽心境,平和调养。 天色渐渐暗了,卫锦之挣坐起来,张口唤怜儿:“扶我回去。” “公子……” “你刚刚缓过来,何必再劳累,就睡在这儿吧。”不等怜儿劝,谢冰雁从外间走进来,说了这话就转身出去了。 如此,卫锦之倒不好强意要走,只好重新躺下。知道她听得见,他说:“我在这儿,一刻不得安稳,你怎么歇呢?” 谢冰雁不答,隔了一会儿,端着清淡粥品小菜进来,摆在床边。 “多少吃点儿吧。”她说完又出去了,任由怜儿照顾。 里外两人寂静无声的用了晚饭。 卫锦之尽管睡了两个时辰了,却依旧精神气色不好,勉强吃了些东西,浑身懒散,靠在床头闭眼假寐。他总是这样,虽是觉得累,闭着眼,却并不能安稳的睡着,一夜里能好好儿的睡两个时辰就算不错了。 “公子累了吧?躺下睡吧。”怜儿为他简单擦洗了,看着他身上越来越分明的骨头就心疼。 卫锦之睁开眼,望了帘子外面,说:“夫人歇在哪儿?” 怜儿哪儿好问,问了好像把人往外撵似的,因此只是摇头。 卫锦之垂眼片刻,又出了声:“你去问问,若夫人没收拾别处安寝,不嫌我麻烦的话,就将就着睡在这儿吧。再去取床被子来。” “是。”怜儿闻言去传话。 少顷,谢冰雁带着满眼思量进来,凝望着他,觉得他竟这么的会折磨人。一会儿好,一会儿冷,一会儿亲近,一会儿疏离,她的一颗心跟着时紧时松,时上时下,揪在一起无比酸楚难受。 卫锦之望向她:“你也累了,睡吧。” 谢冰雁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眼睛里盈盈似有泪光闪动:“卫锦之,你到底拿我当什么?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要怪我,是我做的不好,我会改。”知道有负于她,这是他唯一能给出的话,他是真的非常希望能改变。 《锦上花开》05 相敬如宾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清晨醒来,卫锦之看到身侧安然入睡的人,心绪起伏难平。 人很难强迫自己的心意,可她是他的妻子,若不顾不理,她这一生便毁的彻底,像当初他的娘一样。在不知隐秘身世之前,他一直觉得觉得自己的娘可怜,老侯爷根本不在乎她,她和庙里的尼姑没有太大区别。他自己有了那样的身世和经历,更不能忍心残忍的对待谢冰雁,若能失忆,也许是件幸事。 这样的日子,到底何去何从呢丫? 没有惊动她,轻盈着动作起了身媲。 谢冰雁其实早醒了,听到他在外面轻声对蝉儿说话:“夫人若醒了告诉她,我去书房了,午饭摆在这儿,我会过来。”简单的一句话,间断咳嗽了几声。 谢冰雁想起他昨天的话,他说会改,可他的改变不是她想要的那种样子。 日渐正午,饭菜俱已摆好,却迟迟不见卫锦之的身影。 谢冰雁正心里生气,见怜儿跑了来:“夫人,公子不能来吃饭了。公子躺在床上,我只当他是累了,哪知方才喊他起来,却见他脸色很差,根本起不来。” “很严重吗?”她想到昨天他刚吐了血。 “以前也有过,只怕得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怜儿是看多了,卫锦之从来都是这样,更何况如今他心里藏着很重的心事,对病情极为不利。 卫锦之这一养便养到了十一月,入冬了。 还有两天便是冬至,雪已经下了一场。屋内笼了熏炉,添了香片,收拾的暖融融的。卫锦之在床上躺的太久,撑着点儿精神穿衣裳起来,在屋内走动走动。 毡帘一掀,怜儿端着药碗进来,见他起来了有些担忧:“公子,外面又下雪了,天冷着呢。你还是躺在床上吧,当心着凉啊。” “屋子里这么暖和,密不透风的,怎么会着凉。”卫锦之坐在暖榻上,只看到那碗内的药汁眉头便已皱起,忍耐着,拧眉喝了。 “公子漱漱口。”怜儿忙捧上茶,照旧说起梦竹院:“夫人着凉了,蝉儿也正在厨房煎药呢。” “代我去看看。”卫锦之想到这段时间彼此的关系,又想起曾当着她说出要改的话,更觉无颜去面对。再看自己这身体,再次选择了退避。终究是愧疚压心,竟不知不觉问了怜儿:“她一定恨我吧?我辜负了她。” 怜儿一怔,犹犹豫豫的低声说:“公子,夫人真的很好,又很关心公子,公子难道不喜欢吗?我觉得只要公子真心对夫人,哪怕只有一点点,夫人也会高兴的。”末了,又说了一句:“侯夫人若知道公子与夫人这样,肯定也担心的。” 卫锦之闻言抬头,怜儿忙垂下眼。 或许之前怜儿尚在朦胧中,可日子久了,慢慢儿明白了。 “公子。”四儿来了:“林公子到玉州了,要回京城,打发人来问问公子画儿可有了?” “替我回林公子,因为病了,把画耽搁了,望他见谅。”卫锦之估摸着今年是画不成了,便说:“这病估计得养到开春,若画作好了,我派人送去。” “是。”四儿答应着,又说:“方才有人议论,说皇上病了,下了圣旨宣侯夫人去京城呢。都传言说皇上得了与先帝一样的病,御医们无计可施,都指望着侯夫人呢。” “有这事?”卫锦之吃了一惊。 或许百姓们不懂,可他岂会不明白,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刚着急,又想起京城那一别,大哥那么在乎她,岂能让她危险?大哥定会有办法,他……还是养病为要。 冬至。 “怜儿,去问问夫人的身体如何,若方便,请她来用饭。”毕竟是冬至大节,两人又只身在外,即便名义上的夫妻,也该一起吃顿饭啊。因他养病,很久不再一处用饭了,每回谢冰雁来,两人之间话也极少。 卫锦之想着,天下的夫妻多了,也并非都是恩爱情深,平平淡淡、相敬如宾,是否反而更好?上一辈因一个“情”字纠葛怨恨,他怎能重蹈覆辙? 不如做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也算此生幸事了。 不多时谢冰雁来了,脸上宛若覆着淡淡冰霜。 “听说你着凉了,本想去看看,只是病着。你脸色好多了,只是如今天寒,还是要多注意。”卫锦之淡淡的说着,动手为她添了碗热汤。 谢冰雁盯着他,想起之前他的反复,想到自己的可怜可悲,眼眶一热,险些落了眼泪。怕他看见,忙低头掩饰。 “是我让你受委屈了。”卫锦之岂有那般大意,怎么可能看不到她的异样。 谢冰雁面对他如此的温柔细语,心里越发酸楚,不由得说道:“既然不愿意,当初就不该娶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对别人一往情深,对我却是残忍绝情,一点点的真情实意都不肯给予,算是夫妻吗?如此这样,倒不如休了我!” 卫锦之无言以对。 “你怎么不说话?”谢冰雁讨厌他的沉默,害怕了彼此的沉寂,禁不住低吼他。 “嫁给我,的确是委屈了你,我只能说尽可能好好儿待你。” 谢冰雁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什么都能给予,就是无法给予一颗心。原本官家联姻无非是为利益,她也没奢望夫妻鹣鲽情深,可嫁过来后变得贪心了,想得他的心。她自问不差,命运却为何如此捉弄人。 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她起身就走。 “冰雁!”卫锦之拦住她,筹措了半晌才说:“我若说错了话,你别放在心上,今天冬至,不谈这些好吗?” 谢冰雁讽笑着看他:“知道吗?你这样轻柔和煦的温柔让我觉得发冷,倒不如以往那样,好歹是真实的你。你不必委曲求全,我可不想逼你,我也不想得你的怜悯!” 见她甩身就走,卫锦之怔愣着,觉得自己太过狠心薄情,这样的节日…… “冰雁!”他追出去,可没追几步一股寒风便迎面吹来,仿佛被寒气裹身,禁不住捂着嘴大咳起来。这一咳停不下来,咳得急了,气都喘不上。 “公子!公子快回屋吧。”怜儿赶紧搀扶了他。 谢冰雁回头看见,想到他刚刚恢复了点儿气色,这再一病不知要躺到什么时候。听着他咳的肝肠寸断般,忍不住折返回去,跟着怜儿一块儿照料。俗语说“不是冤家不聚头”,难不成他是她上辈子的冤家,今生来讨债的吗? 当他吃了药睡着后,她坐在床边看着他。 逃不开,放不下,何必自欺欺人呢?已是夫妻,相敬如宾便相敬如宾吧,别再奢望了。总是这样闹,细想来不是也很可笑? 两人间形成了默契的共识,在外人看来,这对夫妻像戏文故事里的一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日子一晃,到了次年二月。 趁着这天天气和暖,卫锦之约着谢冰雁外出游赏,沿着河岸缓缓踱步。望着大地复苏的景致,眺望江面,想到了曾经的失足落水。淡淡一笑,强迫断了回忆,看向身侧的人。 他从袖中取出玉箫,吹了一支曲子。 这样温暖的阳光下,看他柔和的神色,彼此的相处这般恬静淡然,谢冰雁的脸上也有淡淡的笑。她的心里恍若似在这春天,有一颗小种子慢慢发了芽,正在快速的膨胀生长。她贪恋这样的时光。 “公子,侯爷来信了!”四儿边跑边喊,送来一封信。 箫声停止,他立刻接过来打开,看后微微一笑,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有事吗?”谢冰雁问了。 卫锦之看着她,终于没隐瞒,低声道:“她安顿在玉州。” 【关于卫锦之番外,有读者提出异议,不愿让他爱上谢冰雁。我心中很纠结,因为是番外,所以想征求大家意见,到底要不要他再得爱情?请亲们留言,我会照多数意见来写。若亲们觉得无所谓,我便按照最先的设定继续。众口难调,各有想法,很难兼顾,未能遂愿,望亲们多多海涵。】 《锦上花开》06 夫妻难做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自从接到书信,卫锦之便有些坐立难宁,偶尔与谢冰雁谈诗论画也是走神。 这天谢冰雁请他品新茶,两人对弈,棋走了几步,他又神思飘移了。 谢冰雁已经明白了他的心事,忍着情绪,说道:“既然她离的那么近,何不去看看呢?丫” 心事被看穿,卫锦之苦涩一笑:“何必要去呢?我若去了,她反而对我愧疚担忧,弄得几人都不好受。不去的好。媲” 这还是头一回听他坦诚的讲起这事,谢冰雁除了惊讶,酸楚反倒少了。 卫锦之凝眉半晌,唤来怜儿:“去让人备车,你代我和夫人去看看侯夫人,记得悄悄的去,别声张。” “是。”怜儿常在他身边,又是侯府的人,怎么不知道如今外面的局势呢。 谢冰雁听着他吩咐,即便知道是他在逃避,心底也领了他的情。若是难得所谓的爱,得到一份真心实意的相待也算夫妻一场了。 棋局继续,忽见四儿领着几个人抬着大水缸进来。 卫锦之笑道:“你喜欢睡莲,如今时节正合适,我让人植了一缸。据说这白睡莲开的最好,到时候你又能做出一首绝妙的睡莲诗了。” “多谢你费心。”谢冰雁一笑,着实有些白睡莲的清傲淡雅。 卫锦之轻轻指着棋局,提醒:“这局你可要输了。” 谢冰雁淡笑,根本不在意一局棋的输赢,她在乎的是下棋的过程,在乎两人的相处。看着蝉儿招呼小厮们摆水缸,想起侯府西苑里种植的睡莲,再看眼下,不由得问:“能在这儿住多久呢?” “难说。”卫锦之知道,要不了多久天下就要大变。 谢冰雁忽然神色黯然,欲言又止:“我的家在京城。” 卫锦之先时疑惑,随便明白过来。若是天下真变了,那谢家如何自处?谢家老爷在朝为官倒不要紧,关键是其兄谢荏华与皇上关系不同寻常,一旦开战…… 谢冰雁很了解自己的哥哥,不论最后哪方得胜,她都无法面对。 人算不如天算,风云涌动,一场大战后天下平定,新朝建立。 她所担忧的局面并未出现,谢家与其他诸多大臣一样,投了新朝。这不稀奇,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萧文璿之举过于急躁,加之那些流言,使得其很不得人心,为天下苍生为自善其身,受降是明智之举。即便如此,别人倒罢了,她却吃惊于自己哥哥的归顺。 为此事,她特意写信询问,得知是谢老爷劝解的关系,这才稍稍松口气。 或许哥哥念着家人亲族,毕竟他若一味反抗,弄不好是要灭族的。 从京城回来,侯府的匾已换了:沄王府。 “恭迎王爷王妃回府!”管家领着合府下人恭迎,却令她恍然如梦。 望着眼前的府邸,分明只是换了个匾,却令她有截然不同的感受,觉得这儿真是自己的家了,她和卫锦之的家。未来突然变得明亮,她更加憧憬,眼神里也多了绚丽的神采。 “你想住在哪一处?”卫锦之蓦地问她。 谢冰雁闻言有些发怔。 紧接着卫锦之淡笑道:“若不嫌弃,不如仍住在西苑吧,我是住惯了。” “嗯。”谢冰雁点头,心口一松。原以为他要将她单独挪出去,若那样…… 府内早已收拾妥当了,他们一回来,又要宴请族人亲友。谢冰雁如今是当家主母,自然不得清闲,每日里吩咐管事们,忙里忙外。有时候卫锦之会静静望着她忙碌的身影出神,当初紫翎在侯府时也是这样,何其相似啊。 这一天,宴罢,他独自一人走到园中,不知不觉又到了蔷薇圃。 踏上小桥,过往记忆纷沓而至,回头望向蔷薇架,仿佛架子后面飘出了熟悉的裙带,恍如从前。犹记得中秋那场雨,她坐在这儿哭,抱着他,感觉那么近,又那么远。近的是她将他当做依靠,远的是,她的悲伤是因大哥而起。 “王爷,你怎么在这儿啊?不是回去歇着吗?”怜儿找了来,一看他在蔷薇圃,便猜到了,有些顾虑的朝身后望:“王妃刚刚问你呢。” “有些头晕,天好,在这儿坐坐。”卫锦之看出她的顾虑,淡淡笑着,心底那抹无法驱逐的贪恋使得他继续留下。 “我给王爷端杯茶吧。”怜儿心疼他,便也不劝了,估摸着王妃还在招待女眷们,一时不会出现。怜儿刚走出蔷薇圃,不料迎面就望见了谢冰雁,一时愣了。 谢冰雁见怜儿从蔷薇圃出来,自然明白,沉了沉眼色,说道:“王爷喝了不少酒,准备茶了吗?” “正要去取。” “去吧。”谢冰雁朝小桥的方向望了一会儿,有些贪恋玉州时光,自从回来这些天,他每天都要在蔷薇圃呆上一段时间,缅怀着过去,越发不能自拔。她看得多了,忍得多了,为他心疼为他不值,再加上他那身体,再也不忍心说什么。 日影西斜,谢冰雁时不时的望向院门,迟迟不见他回来。 凉气一下来,他坐在满是花丛的地方必定受凉,再者想的太多对身体不利,犹豫担心着,她出了小门,去找他。 卫锦之尚在神思中,根本没注意时间变化,忽然听到脚步靠近,闻声望去,但见花架子那边出现一片裙角,一抹窈窕亮丽的身影转了出来。夕阳余晖洒落在她身上,霎那恍惚,以为看到了紫翎。 如今谢冰雁对于他的眼神很是了解,心里一涩,怔怔站着。 卫锦之回神,淡笑:“你怎么来了?忙了一整天,该好好儿歇歇。” 收敛了异色,谢冰雁轻笑:“天晚了,凉气大,你坐得太久了,回去吧。” 卫锦之觉察到她的变化,想安抚些话,话到嘴边又忍住。说了又是一种伤害。 “好。”他起身,与她一道回到西苑。 因吃了大宴,晚饭准备的清淡素雅。 就着屋内明亮的灯光,谢冰雁打量着他的气色,吩咐了蝉儿,少顷蝉儿送来一品粥:“吃点儿粥吧,大夫都说了,光吃药是不行的,得饮食相调。” 这是一品茉莉花粥。 闻到清雅的茉莉花香,他微微出神,又望向她。 谢冰雁说道:“我听怜儿说你喜欢新鲜花粥,如今梅花尚未开,这干茉莉花熬的粥也很不错。你尝尝吧。” 他搅动着粥,闻着米香与花香,想起了去世的孙氏。为了他的身体,为了他能多吃些东西,孙氏煞费苦心,每年四季花粥合了他的胃口,孙氏总是在鲜花盛开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准备。以前不觉得,如今孙氏死了,再喝同样的花粥,却没了以前的味道。 见他只是搅动却不吃,谢冰雁又说:“除夕肯定要去京城,若你身体不好,气色不佳,太后心疼,皇上皇后也担心啊。” 卫锦之望着她淡淡的神色,说着些温柔劝解的话,多像当初的孙氏。 “自然要吃。”他淡笑,果真一勺一勺吃起来,尽管吃了小半碗就想停止,然而冲着这份心意,他勉强压着反胃把一碗粥都吃了。 “不要太勉强。”谢冰雁怕适得其反。 “很好吃。”嘴里说着,人已起身走至一旁,怕看了满桌东西会禁不住反胃吐出来。 见状,谢冰雁草草吃了些也结束了晚饭,丫鬟端来茶,两人坐着下棋打发时间。 一局结束,卫锦之看看点到一半的蜡烛,说道:“时候不早了,该歇了。” “我让人端水来。”谢冰雁说着这话,望着他。 卫锦之怎么会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虽然一直以来相敬如宾,然而他自有心事,加之身体原因,两人一直分房而睡,她这会儿说这话,无疑是在邀请他。 “好。”他无法拒绝,觉得不能拒绝,既是不想伤害她,同样想断了自己的心。 待梳洗毕,两人安歇。 同衾而眠,两人各自躺着,安静中自有些紧张尴尬。许久,谢冰雁压着些微委屈,抛弃矜持,主动抱住他。卫锦之心中万分复杂,洞房那夜两人是做过夫妻的,当时是喝醉了,眼下清醒着,事情竟这般艰难。他能做的便是抱着她,紧紧抱着,以防止她生气的跑开,仿佛以此便能稍稍减轻罪恶一般。 谢冰雁紧咬着牙,眼泪默默的流淌下来。 《锦上花开》07 情难求,情难休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春回大地。 春天的气候乍暖还寒,卫锦之着了凉,在屋内养了好几天了。这一年他的身体有了些起色,平日里看着是不错的,只是仍不能受凉,情绪上忌大起大落。这是自小做下的病根儿,大夫说他身体内的瘤已经消了,但病根儿怕是好不了。 能养到这一步,已经是不易了。 “今天觉得怎么样?”谢冰雁从门外进来媲。 蝉儿跟着,捧着托盘,里面是一碗粥和几碟小菜。 “好多了,能出门了。”卫锦之淡笑相迎,觉得太愧对她。 犹记得那夜的拒绝对她是怎样的伤害,她的眼泪无声的敲击在他心上,令他万分罪恶。原以为她再不会理他,可几日后,她仍是如以往般与他相处,然而她眼底的情绪他岂能无视呢? 谢冰雁把粥摆上,揭开小盖儿,淡淡的梅花清香飘散出来:“趁热吃吧。” “你坐吧。”她端来的东西,他总是尽力入口,不愿在这样力所能及的小事上也辜负她。却不料,因此倒助益了身体。 一室的祥和安静,突然被管家的声音打破。 “王爷,京城来人了。”管家说完侧身一退,门外进来个人,一身寻常装扮。 “卑职内卫方勇叩见沄王爷!”来人先行了礼。 “起来吧。什么事?”卫锦之狐疑着这内卫避人耳目的装扮。 内卫避讳的看了眼谢冰雁。 谢冰雁会意:“王爷有事,我先回去了。” 卫锦之看着她走了,越发疑惑如此慎重的原因:“出什么事了?” “皇上请王爷立刻入京,不要声张,至于内情原由,皇上会亲自与王爷讲。” 卫锦之觉得肯定是出大事了,不敢耽搁,当即命人准备。临走时想起谢冰雁,便让怜儿去说一声。 谢冰雁见他走的如此急促,不由得也疑惑:京城能出了什么大事,竟然要请他去?她是清楚的,他一贯不爱仕途,如今便是做了王爷,也不参与政事。若是家事,皇上或皇后太后等人得病,也不该他一人去,她是王妃,应一同前往啊。 说不清道不明,她隐隐不安。 几天后,前太子萧文瑜夜里叛乱的事传到锦州。 乍听没什么,可仔细一分析,她察觉了异样。皇上虽是引蛇出洞,可必定是查到了端倪才有了布置,按照行程,卫锦之还在路上那边就动手了,不可能是等着卫锦之去商议。再者,萧文瑜竟是隐藏在京城,动手那天宫中出了事,虽不知内情,但御花园里有变故,处置了一批宫女,总让她想到宗人府。 宫女太监都归宗人府管,她爹正是宗人府里当职。 或许是她潜意识里的隐忧,凡事总往最怕的地方想,若哥哥真的与此事有关……那么,卫锦之被传召入宫,是否就是因为哥哥的事?皇上自然不会因她而宽恕叛逆之人,可和卫锦之有关,皇上一定会顾忌。 越想越可能,她坐不住了。 “蝉儿,去吩咐管家备车,我要去京城!” 蝉儿一愣,反问道:“王妃,为什么啊?出什么事了吗?” “赶紧去!”她不容置疑的吩咐。 一路急赶,抵达了京城,她第一个先回了谢家。 “雁儿?你、你怎么……”当谢进贤听说她回来了还不信,亲眼看到,惊讶不已。 “爹,哥哥呢?”她张口就问。 谢进贤明白了,却是叹气不说,反而劝她:“你回来王爷知道吗?家里什么都好,回去吧,如今做了王妃,更要谨慎……” “爹!是不是哥哥出事了?前太子的事是不是和哥哥有关?”眼见他如此,谢冰雁几乎是认定了。 谢进贤连忙制止她,看了左右无人,这才低声叹气:“你哥哥……如今他被囚在天牢,爹没办法,更不敢求。他犯得是大逆死罪,爹得为一大族的人着想,更得为你着想。若是皇上开恩,能留下你,爹也满足了。”随之又说:“听说沄王爷入宫了,想必皇上顾念着王爷,想私下处置。” “爹……”谢冰雁明白私下处置的意思,爹娘虽悲伤痛苦,却知是皇恩浩荡放了他们一大家子,然而哥哥是他们家唯一的儿子,又是自小亲厚的兄长,她没办法接受他被处死。 她突然转身就走。 “雁儿!”谢进贤一看就猜到了,连忙拦住她:“你可不许乱来!爹娘是舍不得你哥哥,可若再冲撞了圣上,把事情闹了出来,我们一族人都得下狱问斩!老太太和你娘为此已经病倒了。你哥哥为全忠义不顾孝道,爹不去责怪他,也不能去救他,他要做忠臣,爹得顾孝义!你懂吗?” “我知道。”她跌坐在椅子里哭,不仅仅是哭哥哥,哭他们家,更是哭她自己。 谢进贤痛失爱子岂能不悲痛,不过是忍耐着,怕再让老母亲伤痛,可看着女儿哭,不禁老泪纵横。他后悔当初轻易信了儿子的谎话,若将他关在家里,多关两年让他冷冷心,也就不会参与了大逆的事。 谢冰雁入京,管家不敢拦,只能命人将消息告知卫锦之。 得知她去了谢府,卫锦之也来了。 “恭迎王爷。”谢进贤赶来迎接。 “谢老爷不必多礼,我来见冰雁。” “是。王爷请。”谢进贤将他领到一座清幽小院,这是谢冰雁未出阁时的住处,里面有座小绣楼。谢进贤没在旁打扰,吩咐下人们好生招待,退下了。 “你们都留在外面。”卫锦之想到事情敏感,先做了吩咐,而后上了二楼。 “王爷!”蝉儿在门口跪迎,端上茶后出来了。 房内,谢冰雁静静坐在窗边,直到他站了许久,这才先说了话:“我哥哥……真的不能放吗?” 卫锦之给不出回答。 谢冰雁突然起身跪在他面前:“求王爷向皇上求情,放我哥哥一条生路吧。皇上与您兄弟情深,若你求了,皇上会答应的。只要王爷能帮忙,冰雁愿意自休下堂!求王爷!” “你、你起来。”卫锦之赶忙搀扶她。 谢冰雁却是哭着摇头:“我不是故意要挟,你娶我也不情愿,只要放我哥哥一条生路,我们谢家便迁往关外。我哥哥是谢家唯一的男丁,家中祖母爹娘俱已年迈体弱,需要他照顾,家里不能没有他。休掉我,你自得清静,我也得一份解脱。” “不要说这种话!”卫锦之强行将她扶起来:“我不能休你,你又无错。至于你哥哥……” “我知道,很难,哪位皇帝愿意放过叛逆之人呢。”谢冰雁讽笑:“我不想再回锦州,若哥哥死了,我是唯一的女儿,我要照顾一家人。在锦州我太累了,若你真觉得愧对我,就成全了我吧。我真的不想回去了。” 若是哥哥死了,虽是叛逆被皇帝所杀,然而他是皇上的弟弟,她怎么能平静无事的继续做他妻子?更何况,是一种有名无实相敬如宾的夫妻。 卫锦之能猜到她的想法,可以想象她的痛苦难为,若因此真的休掉她,他这一辈子都会内疚不安。 “冰雁……” “你不会爱上我,连寻常夫妻都不愿意做,你强迫自己接受我,很努力很辛苦,我看得出来。我谢冰雁几时可怜到这个地步,竟要你怜悯施舍。我不忿过,怨恼过,甚至想对你不理不顾,可面对你这样仍是难受。我便是再清傲再做无畏,仍有颗心,仍会知冷知痛。卫锦之,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知道。”卫锦之当然知道爱一个人却得不到的痛苦,她日日夜夜面对他,痛苦日复一日,比他更痛苦。 “那你……”谢冰雁哭泣着说不出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卫锦之抱着她,让她在怀里痛哭发泄。当初紫翎抱着他哭,他只能安慰却不能真的帮上忙,而眼前的人痛哭,他是能真正的解药。他不是怜悯她,他是怜惜她,从心底里怜惜。“冰雁,我是真的想和你做一辈子的夫妻,不是敷衍虚伪,是真话。” 她听得懂,却仍是酸楚,仍是哭。 “我想见见哥哥。”许久,她声音低哑的开口,听上去,她似退了一步。 “好!”虽然不能,但他实在不能拒绝。 《锦上花开》08 爱难得,亲难舍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参与谋反的人皆已认罪服诛,谢荏华的事没人知道,卫肆沨私下交代将其秘密关押天牢,若无圣谕任何人不得探望,在天牢内的囚犯登记册上登记的也是假名。 卫锦之答应了谢冰雁,回头便入宫,求了卫肆沨丫。 卫肆沨心知是谢冰雁的关系,探一面倒不是不行,但另他更关心的则是他们夫妻两个的事。思虑再三,给了御赐金牌,丝毫不催促处置谢荏华的事。 卫锦之谢恩后便要走。 “锦之!”卫肆沨喊住他,提醒道:“堂堂的沄王妃擅自来京,不是件小事,若有人起了疑心,掀出了其兄谢荏华之事,你知道后果。媲” 卫锦之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当夜,一辆马车来到守卫森严的天牢,卫锦之带着身裹黑斗篷的谢冰雁下车,出示了御赐金牌,进入天牢之内。狱卒领着他们进入最里面,打开一件单独的囚室,里面关押着一个头发散乱脚套锁链的人。 此人正是谢荏华,囚牢的生活磨去了他的光鲜神采,虽未用刑,却形容槁枯。 “哥……”谢冰雁喊了一声,眼泪滚落。 “雁儿?!”混沌中的谢荏华听到妹妹的听音,吃惊的抬头,看到了他们两人:“你怎么来了?你……” 谢冰雁将食盒放下,回头看身后的人:“我想和我哥哥单独说些话。” 卫锦之微微皱眉,终究是答应:“时间不多,我在外面等你。” 看着他走了,谢荏华问道:“你求了他进来的?皇上一直没有杀我,我猜着是顾虑到你的关系,难得卫锦之看重你,不要掺合这件事了!雁儿,哥哥犯了这样的事,必死无疑,不后悔,往后爹娘都托你照顾了。回去吧!别再来了!” “哥……”谢冰雁看着他如今狼藉的样子,哭的哽咽:“哥哥要做大事,怎么就不考虑爹娘?若是皇上恼怒下要灭门,你也是不后悔吗?” 谢荏华凝眉沉默,眼眶慢慢红了,忍耐半晌,说:“有些事,哥哥不能不做,自古忠孝两难全。临死,是见不上爹娘最后一面了,能见你,我也知足了。告诉爹娘,请他们原谅我不孝,下辈子我再孝敬他们二老。” “哥!”谢冰雁满腹的话,最后忍住,勉强收了眼泪,把食盒内带来的酒菜摆出,为他斟酒:“这都是哥最爱吃的菜,这是最好的桃花酒。” 谢荏华闻着桃花酒的味道,想起了年少时的意气风发,那时怎么会想到天下竟会这么变化,又怎么料到自己有如此结局呢? 不再说话,他静静的吃菜喝酒,把一壶桃花酒都喝尽了。 谢冰雁自始自终看着他,自然觉察得到他的异常,只怕她今天这一来令他觉得尽了临终之事,她一走,他就会…… 她想到自小以来兄妹间的亲厚,哥哥在她眼中才华卓越温柔清雅,从小便教授她诗词字画,为她讲述各地逸闻趣事。当初侯府提亲,她正是听闻卫锦之品性才华与哥哥不相上下,这才毫无异议。即便他的确是犯了死罪,她也不能接受他这样被处死,更何况,她总觉得可以救,只要她尽全力。 “哥,卫锦之很喜欢我,皇上又最重他这个弟弟,我可以求他放你。”她含着眼泪,笑着说起谎话:“你看到了,我求他,天牢都能来。他若不答应,我就不做他的王妃,他肯定着急不舍,一定会妥协的。哥,你要等我。” 谢荏华看着她不停的哭,心头情绪万状。 她自小懂事,五六岁后几乎就不哭了,往后性子越来越沉稳冷静,外人形容她清傲,又赞她好才情好品貌。这样的妹妹一直是他的骄傲,他偶尔玩笑自称是她的半个老师。 可笑,如今竟让妹妹为他如此操心悲伤,让爹娘为他寝食难安。 “雁儿,谋反是不可饶恕的死罪,不要做无谓的事,若再因我带累了你,哥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你要好好儿的做王妃,照顾好爹娘,替我尽孝。”谢荏华历经几任皇帝,岂会不知自己所犯的事情多么重大,更深知她陷得深了会引来什么灾祸。 谢冰雁恍若没听见一样,默默的收拾食盒,收拾完了才说:“我自有分寸,哥,你等我!” 出了天牢,马车内一路安静,直至回宫。 谢冰雁擅自来京城影响不好,卫锦之也怕出意外,便直接将她接到宫里,两人仍是住在慈宁宫。见她一路上沉寂不语,卫锦之反倒不踏实,几次想问,又怕她再开口乞求。事情敏感,他纵然是个王爷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寝殿内,宫女们退下,两人安歇。 谢冰雁一直面朝里背对着他,沉寂寂的夜色里始终难以入睡,她知道,身侧的人肯定也没有睡。 她蓦地坐起来:“真的不能求皇上放了我哥哥吗?我哥哥是个无权无势的人,前朝没人了,他已经尽过一回忠,事情已经结束了。” 卫锦之跟着坐起身,眼神中尽是为难。 没得到任何言语,谢冰雁不意外,重新躺下,就像什么都没问过一样。 清早,卫锦之见她神色平静,恍若无事一般,纵然心中隐忧,却不好去问。他心下揣度着,若去向大哥请求,是否能放了谢荏华一条命? 给太后问过安,谢冰雁问:“你去秋水阁吗?” 卫锦之知道作为基本理解,她要去问个安,便说:“我就不去了,还没吃药,你去吧。” 实则昨夜睡眠不好,他精神不好,打算歇歇,若这么气色不足的去了,反而惹人担心。 谢冰雁哪里会不知道,没点破,自己去了。 如今天气和暖了,阳光暖融融的照耀着,因略带着清晨的清寒,只有宫女们在外头站着晒太阳说闲话。见她来了忙行礼,又往内通禀。 她一进去便觉得屋内暖融融的,小皇子的笑声传了出来,暖榻上,尊贵的母子二人那么高兴。见此思彼,更觉心口发涩。 “坐吧。”紫翎不等她行礼先开口说了话。 谢冰雁却是仍旧站着,许久才似积攒了所有勇气般说道:“我想单独和皇后说两句话。” 紫翎微愣,稍加分析便猜到了,于是让奶娘将晔然抱下去,令相思等人都退下。 “坐着说吧。” 暖间儿内没了人,谢冰雁对着她跪下。 紫翎一下子就站起来,赶紧上来搀扶她:“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只管说,何必这样。” 谢冰雁不肯起,语气绝望而冰冷:“皇后定然知道我要说什么,我知道不该求,可不能不求。皇后与皇上感情非常,若皇后肯说情,事情一定会有转机。只要能让哥哥不死,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你……”紫翎知道事情的重大而敏感,若不管不问,这谢冰雁与卫锦之……想着再次扶她:“你起来,我答应说情。” 谢冰雁一听这话,眼泪一下子掉落,又忙抬手擦了。她最最不愿意在她面前展示脆弱,这次来乞求也是万不得已。又有什么所谓呢?什么清傲,什么矜持,什么自尊,得不到的永远得不到,可亲情不能抛弃不顾,哥哥不能不救。 紫翎审视着她刻意隐藏的眼泪,沉吟了片刻,说:“我可以保证救你哥哥,作为交换,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请皇后明言,我决不推辞!”谢冰雁早做好了各样准备。 “我希望你好好儿做沄王妃,给自己、给锦之再多一点儿时间,我是大嫂,希望你们能过的好。”紫翎尽量把话说的委婉又明白,就怕因她敏感多心而弄巧成拙。 如今谢冰雁已不是初入府时的心境,听了这样的话,神情黯然:“有些事是不能勉强的。我会遵照皇后的话,尽心尽力做好王妃本分。” 紫翎微微皱眉,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锦之是在乎你的,若不然,谋反大逆这样的事,他能帮你去探天牢?你必定也了解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谢冰雁抬头直视她,坦言道:“我一直不平,自认比你不差,可我糊涂,且不说是否真比得过你,便是比得过也不代表就可以得到。我是了解他,了解他的心,了解他的一切,正因为太了解反而更痛苦。” 她最大的后悔便是新婚那夜太清醒,若没听到他念那个名字,她的心不会有那么多的变化,便会与他做一对平平常常相敬如宾的夫妻。 《锦上花开》09 缘分天定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回到慈宁宫,谢冰雁发现卫锦之不在房中,以为他出去走走,也没在意。得到了皇后的承诺,她不再担心哥哥的命,然而沉重的心情丝毫没有得到缓解。 好好儿的做王妃?怎么样算是好好儿的丫? 不知何时,卫锦之回来了。 谢冰雁起身为他端了杯茶,而后仍是静静的坐在一旁。 “你哥哥的事……” “王爷不必费心了,我都清楚。”谢冰雁打断他的话媲。 见她这样,卫锦之那句话就没说出来。 两天后,谢进贤以其子谢荏华病重、老母亲年迈体弱需要照料为由,向朝廷请辞,皇上准了。谢冰雁一听闻这件事,立刻明白皇上同意放过哥哥,顿时松了口气。她提出回家看看,卫锦之不做异语,只让人安排马车,并未随行。 谢府一座清雅的小院内,谢家爹娘坐在床前唉声叹气,床上躺着谢荏华,在天牢内囚了太久,身体极为虚弱。 “老爷,小姐回来了。” “爹娘!哥哥呢?”谢冰雁进门就问,看到了床上的人,直到看见他真的躺在这儿,心里才真的放心了。“哥?” “他没事,只是需要养养。”谢夫人叹口气,倒是担心她:“虽说皇上放了你哥哥,可他到底犯了大罪,我跟你爹商议了,离开京城。虽说放心不下你,可你是王妃,王爷又如此重待你,我们也安心了。雁儿,你原谅爹娘,这也是没办法。” “娘说哪里话,我本来就这么想,离开才好,离开了也自由些。”谢冰雁摇头轻笑,藏着眼中的不舍和黯然:“爹娘不用为我担心,偶尔来封信告诉我你们过的好不好。” 谢进贤看着她,突然说:“你哥哥的事多亏了王爷求情,我看王爷真是个温厚之人,又对你好,爹娘就算不在你身边,也放心了。往后可要好好儿照顾王爷,他身体不好,你别使性子,算是代你哥哥代咱们家还份恩情。” “他?爹,你怎么知道是他求的情?”谢冰雁感到意外,听爹的口气倒不像猜测,似肯定一般。这件事不是她求了皇后办的吗? “皇上亲口说的,沄王爷跟他再三的恳请,怕你因哥哥的事太过悲痛。皇上说了,按理这样的事决不能姑息,考虑到沄王爷的情面,这才对你哥哥网开一面。皇上令我严加管教,若再出了什么事,绝不留情。”谢进贤又叹口气。 谢冰雁心下疑惑,认为那只是皇上表面的一种说辞,其实仍是皇后的话起了作用,若不然卫锦之早知道,能求情岂会等到现在。 “雁儿?想什么呢?”谢夫人见她神思浮动,连喊了几声,说道:“等会儿你哥哥就醒了,你们兄妹说说话,然后你就回去吧。到底是王妃,不要再擅自外出,回锦州去吧。府里正在收拾,不出几天就离开了,到了地方安顿好了,会给你捎信的。” “嗯。” 半个时辰后谢荏华醒了,兄妹两个说了些话。谢荏华到底是兄长,不同于父母,有些事情较为敏感。虽说没有点透,但某些话颇有言外之意,即将要离开京城,远离锦州,作为哥哥,谢荏华不太放心她。 “哥哥不必为我担心,要好好儿照顾爹娘,忘了京城里的事。”谢冰雁对自己的事不愿意多讲。 回到皇宫,谢冰雁呆呆的坐在寝殿内,想着从此后便要彻底与家人分离,那时想要在见面就不是锦州与京城的距离,而是天涯海角了。女子一出嫁,便属于夫家,娘家难再回。她的夫家只是一座看似华丽的王府,一个看似温柔的夫君,她没有归属感。 卫锦之从园中回来,见她那副木然神情,不由得在门外驻足。 当晚,房门摆上晚膳,两人对坐寂静无声,气氛安静而压抑。 卫锦之打量着她的脸色,微微皱眉,将宫女们打发出去,出声道:“听说谢老爷决定携家离开京城,你是为这个不高兴吗?” 谢冰雁见他问,心间无法抑制的起了波澜。 “冰雁?”卫锦之叹口气,不得不猜测:“你是在生我的气吗?因为你们家?他们远离京城虽不能常见,可也是好事,往后你若想他们了,还是可以见的。” “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我哥哥能得赦免,这是天大的隆恩,我们家唯有感恩戴德,怎么会再生气不满?”谢冰雁品着他的话,心间微微松动,想起之前,忍不住故意试探:“我便是真要怨,也怨皇后。” 卫锦之一愣。 “当初是我去求了她,她答应救我哥哥,如今哥哥得救,一家骨肉分离,我如果怨恨,自然怨恨她。她的话皇上肯听,她能救我哥哥的命,也能救我们一家,若她有心,自然不会让我们一家分开。你说是吗?”谢冰雁直盯着他看。 “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卫锦之觉得她突然不讲道理,责斥的话在喉间滚动,终究是咽了回去。说:“你不该怪她,真要照你这么说,该怪我。皇上虽同意放过你哥哥,可到底不是小事,明着不提,但难保往后不被人翻出来。皇上的意思希望他远远的避开,对他安全,皇上也放心。我觉得这样也好,能有这个结果不容易,自然不好再求什么。” “你求过皇上?”谢冰雁这才真的相信,当时爹说的话是实情,心中那股酸楚似乎消散了。“谢谢你,不管是皇后的话起了效果,还是你的话有用,我们家都领这份恩情。” 当然,从内心来讲,她愿意相信是他的话说动了皇上,愿意相信他为她在着急费心。 卫锦之明白了她前后的意思:“你是我妻子,我只是尽力而为。” “谢谢你。”除此外,她不知说什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明天我们回锦州吧。”卫锦之蓦地说。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主动提及离开。 见她不说话,卫锦之误会:“我忘了,你自然要和家人多见几面。” “不,我们回去吧。”谢冰雁想了想,摇头:“今天见过了,要说的话也都说了,自来送别都是惆怅悲伤,何必要送呢。” “好。” 次日,两人便离开了京城。 刚一回到锦州谢冰雁就病了,本来是小伤寒,却没料到发展成为高热,昏昏沉沉的躺了两三天了。好不容易退了热,整个人倦懒的毫无精神,靠在床头神思飘摇。 “王爷来了。” 听到蝉儿的声音她抬眼望去,卫锦之颀长的身影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仍是令她心悸。 “感觉怎么样了?”卫锦之在床边坐下,观看她的脸色,轻笑:“看着似乎好多了,只是没什么精神。一直以为你身体好,没想到这次一病竟这么严重。往常总是你照顾我,现在反过来,终于让我也有了用武之地。” 听着他轻柔的话音,和煦的微笑,一张口竟说了这么多话,谢冰雁迷茫着,觉得似在做梦一般。 “怎么了?难受吗?”见她眉头皱着,卫锦之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又说:“以前你照顾我的时候常说,养病要宽心,如今你是病人,不要想太多心事。” “你真的想和我做一辈子的夫妻吗?”不知为什么,她想起了那天在谢家时他说的话,又忍不住问了出来。哪怕是谎言,这会儿她也愿意听。 “是。”卫锦之凝望着她:“我们会做一辈子夫妻。”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能做夫妻,必定是千年修来的缘分,我们是真的有缘分。”或许是因为经历了哥哥的事,又因为病着,她的多愁善感都说了出来。她想起之前紫翎的缘分之言,那时她还出语讥讽,现在却是心境全然不同了。 “当然,我们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他抬手轻轻拭去她的眼泪,轻笑道:“再睡一会儿吧,等你养好了病,我们一起去赏花。如今天气和暖,园子里的花开的很好。” “嗯。”他在关心她,体贴温柔,是在示好,在亲近。且别说她正值病中,就算是在平时也会感触。 卫锦之一直陪着,看着她睡着,恬静安然的模样宛如睡莲。 《锦上花开》10 咫尺花开(完)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几天后,谢冰雁的病痊愈,卫锦之特地请她赏花。 园中百花盛开,阳光娇媚,怜儿正吩咐着丫鬟们摆设条案果碟,准备酒水茶具。不多时,卫锦之与谢冰雁一块儿来了。 “王爷,王妃,还需要什么吗?”怜儿笑吟吟的询问丫。 “我看准备的很好,你还要需要什么?再让他们准备。”卫锦之笑问媲。 “不用了,都有了。”望着近在咫尺的温柔轻笑,谢冰雁觉得恍惚,阳光是那么的耀眼而温暖,这个园子也从未像今天这么的芳香迷人。 两人一边品茶,一边谈论些诗词歌赋,兴致一起,又取来琴箫,合奏一曲。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不知不觉中天已黄昏。 华灯亮起,屋内摆了一桌丰盛菜肴,一壶葡萄美酒。 当漂亮的红色酒水倾倒而出,卫锦之的神思微微浮动,少顷便笑着望向对面:“这个酒喝着不错,因我身体不大好,适量喝些这个酒倒有助益。若萱也很喜欢,说是助睡眠,美容养颜,对女人很有好处啊。你也喝两杯,晚上睡的好。” 谢冰雁自然知道这个酒是谁酿的,可现在她不会因这么点儿事就吃味。 端起酒杯,她尝了一口:“果然是别有滋味,不仅好看,也好喝。” “我们喝一杯。”卫锦之对着她举起酒杯。 谢冰雁依言举杯。 安静柔和的氛围中,言语不多,你来我往,酒壶半空。这样的酒喝了这样的量,两人自然不会有醉意,然而有句俗语“酒不醉人人自醉”,便是未被人醉,也被今夜难得的氛围沉醉。 谢冰雁没忘记不时劝他吃菜,他也会主动为她布菜,这样做着夫妻,两人都有种来之不易、不能不满足的感慨。 谢冰雁的酒量浅,饭毕,有些晕眩的坐在榻上喝茶。 “都怪我,害你喝多了。”卫锦之歉笑,吩咐怜儿准备洗漱的东西。 “不要紧。”谢冰雁觉得醺醺然的感觉不错,斜倚着小桌,嘴角带着淡笑,闭着眼。今天是她嫁给他后最开心最幸福的一天,她多希望这一天永远也过不完啊。 卫锦之看着她在灯下的脸,因喝了酒泛着桃红,不由得伸手触摸,停留在她嘴角的淡淡笑意上。 见丫鬟们收拾完了,摆手令她们退下,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 当接触到床铺,谢冰雁睁开了眼,琉璃般的眸光怔怔的望着他。 卫锦之淡淡的微笑着,近在咫尺的凝望她,不知是喝醉了,还是自我欺骗到了一定境界,觉得她真的很美,很动人。“你是我的妻子,我们会做一辈子夫妻。” 日子看似和从前一样,却又不一样,以前是度日如年,现在却淡而有味。 这天,谢冰雁一如既往处理着府内繁琐的杂事,闲下来后便让蝉儿准备了点心,打算端去卫锦之的书房。自从那一夜之后,他真的变了很多,除了偶尔几次,每晚都会与她歇在一处。夫妻不再是名义,而是…… 面上微红,她不由得轻抚小腹,想着何时能…… “王妃想到什么了?脸好红哦。”蝉儿抿着笑故意打趣。 谢冰雁瞪去一眼,问:“王爷又在作画?” “嗯,今天王爷在园子里作画。” “哪一处?”一面问着一面往外走。 “蔷薇花圃。” 脚步微顿,少时又重新迈步。 及至到了蔷薇花圃,一眼就看见花间摆着长案,怜儿在铺纸,准备各色颜料碟子,他却是站在花树下吹箫。如今蔷薇正值花期,开的十分烂漫,他或许是想到过去了吧。他的箫声里有淡淡的回忆。 “锦之。”她收敛了心间微微的不适,喊了一声。 箫声骤停,卫锦之回身淡笑:“你忙完了?” 谢冰雁看了眼仍旧空白的纸,问:“一笔未落,没有想到画什么吗?” 卫锦之放下玉箫,重回长案之前,静静的站了站,说道:“她托我给晔然画张像,我正想着。”停顿了一下,看向她:“冰雁,我想为她画一张,你觉得如何?” 谢冰雁微微吃惊,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能坦然的和她谈起,能坦然的将“她”画出,不仅仅是为了他,更是为了她。爱一个人没有错,他愿意保留美好的回忆,她应该尊重他。她不需要为此介怀吃醋,他将一切止于回忆,她和他拥有未来。 “你想怎么画?还要藏着?”她说着,故意挑声做不悦:“我嫁给你这么久,你还从未给我画过。” 卫锦之轻笑:“那有什么,你若是想要,我一定尽心尽力给你画一张好的。” “画吧。”谢冰雁挽起袖子,为他研磨。 卫锦之望着远空,凝神片刻,下了笔。画中的紫翎坐在蔷薇花架前,一如当初的模样,眼神轻柔含笑,弯腰扶着手抓蔷薇的晔然。尽管他的仕女图从不画仕女正脸,但笔力不差,凝神贯注,仿佛是把回忆中所有的美好都倾注其上。 一幅画完成,已不知用了多长时间,停下笔才觉得手酸。 “眉目传神,栩栩如生。”谢冰雁低声喃语,再看他,轻声要求:“也要把我画的这么好看,差了我不要。” 若再以往这样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说的,仿佛是乞求,放低了姿态。然而此时说出来,她不在乎。 卫锦之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那语气,与其是吃味,倒像是撒娇。 “若不满意,我就一直画,为你画一辈子。” 如此宠溺的话,谢冰雁听得一愣,脸上绯红,抿唇不语。 “站累了吧?”卫锦之命怜儿把画儿收起来,晚些时候再润色修整,又说:“那边池子里种的睡莲开的很好,去看看,顺便坐着歇歇。” “好。” 两人刚走过去,谢冰雁忽然觉得心口很不舒服,凝眉忍耐了一会儿,脸色就不大好看。 “怎么了?”卫锦之发现了,疑心她是着凉,命丫鬟去请大夫。 谢冰雁却是在心内推算时间,又细细想着方才的反应,心境变得紧张又期待。 大夫请来后,一诊断立刻道喜:“恭喜王爷!王妃有喜了!” “真的?”卫锦之满眼惊讶,再看她仍是平坦无异的小腹,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最终是怜儿等人的恭贺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满脸是笑的望着她,感觉心间的喜悦是那么的浓烈满涨:“我要做爹了!” 谢冰雁看到他这么高兴,笑容更深。 “我要为他起个好名字。”卫锦之不由得憧憬,许久,说道:“诗有云: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取‘初阳’两个字,怎么样?” “好寓意,好记又好听。” “等着画儿画好了,让人送到京城,顺便报喜。他们知道了,肯定同我一样高兴。”卫锦之将她轻揽怀中,望着一池洁白睡莲,满心满足。 有了孩子,家就完整了。 有的时候,幸福就在咫尺之间,要看你是否愿意伸手。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幸,出生不幸,遭遇不幸,可直到现在才明白,上天已经做了弥补,给了他这样一位夫人。他还何须再谈不幸。蔷薇的爱意深埋在心,那是属于回忆,而现在,他愿意、或者说非常高兴有她为伴,这一生不会再漫长艰辛。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这样的幸运。 谢冰雁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看得出他的喜悦发自内心,更贪恋他脸上的温柔。她将头紧紧依偎着他,回想之前种种,心绪万状。自从哥哥的事后,一个家也是她所最渴望的,拥有现在,在之前看来就似做梦一般。 “怎么了?”卫锦之发觉她哭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一切太美好,令她有些不安,怕是一场梦,醒来什么都没有。 卫锦之不禁失笑:“你跟我一样,渴望着,又怕得到了像梦一样一场空。别怕,不是做梦,我们在一起,这是真实的生活。”抬手指着满池莲花,又说:“你看,当初你我亲自种的,开的多好。你我就像这莲花一样,等到了盛开的时候。” 【作者话:锦之的番外结束了,或许不能达到某些亲的期望,多多见谅。有些亲想看卫肆沨紫翎的番外,我已经答应了,明天开始奉上。有意见、有想法的亲们可以提前说,我也好提前参考。多谢亲们的支持!】 《绝版帝后》01 找回公主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生下晴岚,过完重阳,浓浓的深秋渐渐接近尾声,冬季来临。 紫翎刚刚做完月子,又恰逢天气变转,不敢随便出门。这天她仍是在屋子里,看着晔然在身边爬来爬去,晴岚睡的正香,她则将卫锦之送来的那幅画重新拿出来欣赏,着实觉得将晔然画的天真可爱。 她的目光落在那只蔷薇押上,微微一笑,到了明年锦之也升级做父亲了丫。 “皇上驾到——”听到双喜的喊声,她让相思将画儿挂起来。 卫肆沨从外面进来,第一件事便是弯着腰看晴岚,本想抱一抱,见睡得熟,便没敢动。看完晴岚,这才将晔然抱在怀里逗一逗,抽眼看一看她:“这一早上的时间,你做什么呢?媲” “看画儿呢。”她朝墙上一指,相思已经把画儿挂起来。 卫肆沨看了,笑道:“你不是说要好好儿保存着,等着晔然长大了再拿出来吗?怎么现在又舍得挂了?” “我突然想通了,放着他这么厉害的画师,我还怕画儿没了吗?每年让他画一幅,谅他不好意思推拒。”她故意玩笑,却不想触动了他。 卫肆沨听听觉得是个好主意,点头道:“好!本来我就不满意,他既有心就该把我也画上,只画你和晔然怎么能成圆满?我就罚他每年给咱们画一张全家福,权作他这个小叔给孩子们上的生日礼。” “锦之可真辛苦。”她故作叹息,一副同情。 卫肆沨嗤笑,谈起正事:“这一入冬,过年就不远了。若萱的事儿难不成有要拖一年?再者,之前你的话只说了一半,她便是找回来了,怎么好不去徐家?就算是尊贵的公主,也不能随意撤销婚事啊。” “这件事本来就勉强。”话一出口便遭到他眼神格外的亲睐,无奈一笑,她说:“我是有主意,如今她丢了一年多了,前两个月你又下旨准了徐少棠再娶。眼下刚入冬,不如你去锦州打猎吧,把薛轶成带上。” “嗯?”卫肆沨听出了点儿意思。 她便把想法详细的讲了。 “这样……”卫肆沨微微皱眉,接着无奈叹气:“罢了,就这么办吧,往后她若再敢任性胡闹,看我怎么办她!” 三天后,皇上下旨前往锦州冬狩,除了护卫的禁军,特地点了几位将军几位大臣又几位皇族子弟侍驾前往,其中特地点了薛轶成,赞其箭法精湛。沄王爷在锦州,又是皇弟,自然承揽了一切接驾事宜。 临行前卫肆沨来到秋水阁,晴岚刚好醒着,他逗弄着其胖嘟嘟粉嫩嫩的小脸,满眼喜爱:“胖丫头,父皇要去打猎了,给你捉只小兔子好不好?你就像只胖胖的小白兔。” 每次看到他对着根本听不懂话的小丫头言语,紫翎就忍不住好笑。在外人眼中,他是那么的冷厉威严,即便是笑着都令人有肃杀之气,可在儿女跟前,他是一个慈爱的父亲,时常有些让人瞠目的稚气举动。 或许他本人是无意识,但她一一看在眼里。 晴岚还小,吃饱了只知道睡,见他在旁边***扰,一个不乐意就开始撇嘴。在哭声想起来之前,紫翎赶紧接手,轻哼着哄好。 眼见小丫头如此不领情,卫肆沨有些挫败不悦。 “生气了?”紫翎毫不客气的戳穿,光明正大的笑话他。 卫肆沨哼笑,抱起晔然:“他一岁多了,怎么还不张口?我这次去锦州,来来回回少说得一个月,希望回来的时候能听他开口。” “应该快了。”紫翎坐近了些,引导着一心忙着自得其乐的小家伙,可不管怎么哄怎么教,晔然始终只对手中抓的布老虎和拨浪鼓感兴趣。 “启禀皇上,一切都准备妥了。”双喜在门外提醒。 卫肆沨又喝了两口茶,起身整理衣冠:“我走了。天气若好了就出去走走,别把自己闷坏了。” “我都知道……” “爹爹,爹爹。” 稚嫩的童音惊停了紫翎的话与卫肆沨的脚步,两人全都盯着正不停喊爹爹的小人儿,激动又不可置信,特别是卫肆沨。然而小人儿却没有丝毫的自觉,也根本不知自己喊的什么,只是抱着布老虎丢来丢去,嘴里张张合合。 卫肆沨折身回来,满脸是笑的将他重新抱起:“来,再喊一声,喊‘爹爹’。” “爹爹。”晔然本来就乖,顺着就喊了,又咯咯的直发笑。 卫肆沨顿时放声大笑,举起晔然逗了一回,连声吩咐双喜打赏,又命人把消息告诉太后。 “好兆头!”卫肆沨恨不得晔然尽快长大,亲自带着他去骑马射箭,围场狩猎。 “恭祝皇上狩猎顺利,满载而归。”紫翎笑着将晔然接过来,催促道:“时候不早了,大臣们都等久了,皇上也该启程了。” 卫肆沨凑到她耳边含笑低语:“翎儿,夜里我会想你。” 面上微微一红,故意嗔怪道:“哦,难得皇上夜里有空想一想我。” 卫肆沨捏着她的下巴嗤笑:“你这张嘴,越来越伶俐。今天算了,等我回来了,看怎么收拾你。”说着也不在乎屋内还有宫女,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笑着走了。 相思春杏几个早已见怪不惊,都抿着嘴偷笑。 圣驾一行抵达锦州,直接住在东篱山庄,周遭皆已戒严。 休息了一天,次日便开始了狩猎。为了增加趣味,特地设了彩头,每日狩猎最丰厚者皆有奖赏。第一日众人陪着皇上,没人敢拔得头筹,接下去卫肆沨只点了卫锦之陪驾,令众人各去狩猎。 薛轶成是早得了密旨。 他与两位将军一起搜捕猎物,故意追着一只狡猾的狐狸飞奔,一直踏过溪水往远处去了。其他人只当他急于在圣上面前表现,可没多久就见他骑马奔回,怀中还抱着个人。 “薛将军?”众人都以为有人不知皇上再次狩猎闯了进来,被他射中了。 “快!快通知皇上,找到公主了!”薛轶成不惯撒谎,说这话时分外紧张,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不等众人反应,策马奔回山庄去请随驾的御医。 卫肆沨闻讯赶回。 恰好御医从房内出来,他忙问:“公主如何?” “回皇上,公主乃是饥寒侵体,加之受惊,一时承受不住而昏厥,已无大碍。”御医谨慎言行。 “薛轶成呢?”卫肆沨疑问。 一名丫鬟跪地回道:“启禀皇上,薛将军带回公主后本由奴婢们服侍更衣梳洗,只是、只是公主似乎很害怕,紧紧抓着薛将军不肯松手,因此薛将军不得不留在床侧。” “害怕?”卫肆沨扬声质疑:“公主自小骑马射猎,不同一般闺阁女子,况且如今已然安全,有什么可害怕的?” 御医说道:“启禀皇上,或许公主有过什么经历。方才微臣为公主诊脉,公主明显十分惊恐,若非薛将军几番安慰保证,公主根本不准微臣靠近。” “锦之,你随朕进去。”卫肆沨带着他进入房中。 门外留着诸位大臣,大家面面相觑,完全还陷在失踪一年多的公主突然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出现的震惊之中。待稍稍冷静,结合御医的话,众人又浮想联翩,猜测着公主这一年中可能的重重遭遇,唏嘘感慨不已。 房内,四人相视一眼,气氛沉寂。 这是紫翎出的计策,算是第一步,如今看来算是顺利。 卫肆沨特别盯着那两人,眼神儿冷厉:“如今是什么状况你们两个很清楚,话不再多说,既然是演戏,那就好好儿的演,出了丁点儿差错,别说没给你们机会!” 一旁的卫锦之笑着打破不善的气氛:“事已至此,大哥何必还这么生气,我看这件事会好。虽然朝中不乏有个别聪敏人,可正因那份聪敏,便是猜着了实情,谁又敢讲出来。若萱已经受惊了,又挨了饿,受了冻,大哥就别再恼她了。” “你也会说俏皮话了。”卫肆沨一笑,也不说了。 《绝版帝后》02 主动和离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稍时卫肆沨卫锦之两人出来,众大臣纷纷询问公主之事。 卫肆沨却是叹口气,眉头紧皱,吩咐御医:“再去给公主仔细诊诊脉!” “是!”御医自然不敢质疑。 一位大臣忍不住猜测:“皇上,微臣大胆请问,难不成公主……媲” 卫肆沨这才说道:“方才朕进去,问公主这一年多的行踪,她竟不认识朕!再问她为何到了围场,更是不置一语。太后为了公主的事天天忧心,找到了是好事,可如今公主这样的情况,让朕怎么传喜讯呢?” 众大臣惊诧间,房门再度开了,御医走了出来。 “如何?”卫肆沨紧问。 “回禀皇上,微臣仔细诊了诊,公主脉象倒无异常,就是虚弱些,只是……”说到关键处,御医言语犹豫迟疑:“微臣见公主神情有异,便尝试着问了几个问题,结合微臣以往行医经验,公主只怕是、是遭遇了什么变故而失忆了。公主只记得醒来就看到薛将军,其他什么都不记得,或许正是因此才将薛将军当做最信赖的人。” “能治吗?”卫肆沨又问。 “倒是开始开药,但药也是辅助,关键得看公主。微臣想,或许接触了熟悉的人、事,公主情绪稳定,会慢慢回忆起来。” 众人听了这些话,又见皇上眉头凝涩,纷纷出言宽慰。 卫肆沨一副听进了安慰的神色,吩咐道:“立刻将消息送回京城,让太后皇后放心,再通知徐少棠,命其立刻赶来锦州!” 一听“徐少棠”,众人这才想起这位低调的驸马,因公主失踪,得了圣谕后,前不久才刚刚娶了新妻。如今公主回来了,这局面…… 两天后,卫若萱便不肯卧床休养了,定要跟着薛轶成去林中打猎。在旁人看来是公主娇纵性子未改,实则也是紫翎提早说过的,做戏就得有观众,否则再好的戏也白费。 卫肆沨当初听了这个计策之所以拧眉,便是觉得此处不好。 远远望着那两人举止亲密,言笑无忌,再看旁人那些打量议论,卫肆沨越来越暗沉难看的脸色可丝毫不是做戏。 “双喜!去请公主回去休息!”他蓦地一喝。 “是。”双喜赶紧跑去传谕。 卫若萱听了只是望来一眼,紧接着便拽着薛轶成一块儿回山庄。 眼看他又要发火,这假戏都要成真戏了,卫锦之赶紧在旁说道:“大哥,算了吧,她正失忆,只认得一个薛轶成。若让她一人呆着,万一出了什么事倒不好,暂时随她吧。” “堂堂的公主,当众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这才是卫肆沨的心声,他就觉得这个妹妹是趁机故意报复,故意做些过分的事挑战他的忍耐度。 “大哥这么大的火气,不如不打猎了,去钓鱼如何?”卫锦之蓦地的说。 卫肆沨扭头看他,了然嗤笑:“请你打猎,你又闷了?这个时节钓什么鱼。听说你儿子起名儿叫初阳?什么时候生?” 说起孩子,卫锦之明显的眼神越发柔和:“明年春天吧。不知男女,我想不论儿子女儿都好,初阳这个名字都能用。” 看他眼中发自内心的神采,卫肆沨觉得心中宽慰踏实了,也笑道:“若是个女儿你可得留心,看看若萱,真要像她那样,你这脾气就得改改,否则岂不是纵的她无法无天,有你头痛的时候。” 卫锦之不由得笑:“我看若萱没什么不好,老侯爷在世时特别喜欢她。说到头痛,大哥的旧疾似乎没再犯过,看来是治愈了。” “你忘了,我可有位神医。”卫肆沨玩笑着,把一副弓箭扔给他:“既然来了,别想躲,你箭法也不是那么差,我们比比。” “好。”掠上一笑,卫锦之随他奔入林中。 等着徐少棠接到圣旨,再赶来锦州,已经是六七天后。 正值阳光暖照,卫肆沨休闲一天,命人在庄中摆席,请诸位将军大臣饮酒,又请了戏班舞乐助兴。气氛正好之时,徐少棠到了。 “草民徐少棠叩见吾皇万岁!”徐少棠虽是驸马,但其娶卫若萱时尚早,等着卫若萱成为公主就失踪了,他的驸马名义虽在,但一直没有赏赐官职。徐家仍是户部挂名的皇商。 “平身。”卫肆沨看向一侧席上的卫若萱,说道:“若萱,这是驸马,听闻找到了你,他可是日夜兼程赶来的。” 卫若萱冷淡淡的望去一眼,却是扬声说道:“皇兄,我听闻两个月前驸马新娶了娇妻,还是皇兄下旨恩准的。如今我回来了,难道要与别的女人共事一夫?我乃堂堂的公主!” 席上气氛陡然转变,所有人私下里揣测的事情一下子摆到了明面儿上,个个屏息凝视。 卫肆沨凝眉,为难道:“驸马接了一位小姐抛的绣球,众目睽睽,怎好不娶?又一直找不到你。虽说你是公主,但出嫁从夫,何况,驸马的婚事是朕下的旨,难道要朕再逼驸马休妻吗?出尔反尔,拿着皇权肆意摆布他人命运,天子所不为!” 卫若萱突然就哭了:“我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非要逼我?”哭着哭着,人就昏过去了。 “快传御医!”卫锦之连忙吩咐,又命人将其带回房中。 卫肆沨凝眉盯着,沉色不语。 此时,徐少棠跪在当中,说道:“皇上,请听草民一言。” “讲。” “草民能娶到公主实乃三生有幸,然而或许是草民与公主有缘无分。公主下落不明,草民却另娶他人,对公主不恭,如今草民不敢再奢望与公主重修秦晋之好。公主乃千金贵体,不记往事,又对草民抗拒颇深,更何况……草民之妻赵氏,已有身孕,万不能休弃,也不能让公主与她人平齐受委屈,因此草民斗胆,恳请皇上准许草民与公主和离。” 卫肆沨眸色流转。虽说一早知会过徐少棠,却仍想不到他有这番说辞,实在够大胆! 大臣们同样个个惊讶,想不到这位驸马如此胆量,竟敢当着皇上的面要求与公主和离! “驸马真是会为朕考虑,朕明白你的用心,只是如此来,朕觉得愧对你。”卫肆沨三言两语扭转局面,将徐少棠的面解释为不得已。 徐少棠本来只为解决此事,并不为争什么名义上的事,因此顺着便说:“皇上言重,如此是天意弄人,并非皇上过错。” “诸位大人以为如何?”卫肆沨突然征询起他们的意见。 大臣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有人估摸着圣意,说道:“微臣以为驸马一片赤诚为公主考虑。公主受过大难,情绪不稳,若强行与驸马修和,只怕对公主刺激很大,难免出现意外。再者,驸马再娶是事实,其妻又有身孕,婚事又是皇上下旨,万不能休弃。微臣认为,如今只有和离,好让公主静心养病。” 其他人纷纷附和,既夸赞驸马,又维护公主,真是一个不得罪。 卫肆沨长叹一声,说道:“朕一向欣赏驸马人品行事,可惜,注定是没有缘分。既如此,便和离。你夫人赵氏是侧室,朕做主,将其扶正,赏赐八宝如意,金钗头饰一套。” “叩谢皇上!”直到这一刻徐少棠心情方才安适。 名利皆是身外之物,他从前就不看重,如今正是淡泊。 当初他为了遗忘远离锦州,意外遇到了如今的夫人,那时根本没料到是缘分。他不知别人失去爱人后如何,但他知道自己,他失去了紫翎,又找到了紫翎。外貌虽不像,可那秉性行事,完完全全与当初的紫翎一模一样。 他潜意识里认为,他的紫翎换了一副躯体,如今仍和他相守前约,永世不离。 处理完卫若萱与徐少棠的事,自然没了狩猎的兴致,不出两天便起驾回宫。 一路上,卫若萱似胆子越来越大,毫无忌惮的表达着对薛轶成的亲近和喜欢。薛轶成一面顾忌着皇上,一面又不忍不理她,看在外人眼里,分明说hi落花有意流水有情,纷纷猜测新驸马的人选也有了。 卫肆沨冷眼看着,心里气恼,决定故意逆他们的意,让他们着着急! 《绝版帝后》03 御夫有术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回到宫中,为庆贺公主失而复还,摆宴庆贺。 太后特别高兴,不仅仅是因卫若萱的事,而是钰恒也来了。 “钰恒给太后请安。”两年不见,钰恒长高了,身形更为挺拔俊美。许久不见,环境变转,当着外人,他看上笑的拘谨,不如以往那么活泼随意丫。 太后令宫人们都退下,将他招到跟前,托着他的手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眼眶红了:“钰儿,你别怪娘。媲” “娘,好好儿的你哭什么。”钰恒一个“娘”字喊出口已是在撒娇了,难为情的笑意中还有着以往的模样。 紫翎这才想起,当年那夜事后,钰恒随卫家的人回祖籍先经过了锦州。想必那时该说的都说了,两年里虽没见,消息却没断过。到底是母子,虽一直没认,可亲情一直在,如今才不显生分。 太后被喊的笑了,摩挲着他的脸感慨道:“两年没见,变化真大,长这么高了。” 紫翎在一旁笑着插言:“不仅长高了,也变得俊美了!”说着故意拿明显审视的眼神盯着他:“钰恒今年十七了吧?游历了哪些地方?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人?有没有特别喜欢的?” 钰恒听出来了,立刻抗议道:“皇后娘娘怎么能打趣我!” “哎呀,谁在打趣你?我是想问个清楚,好给你做媒呀。”紫翎偏偏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 钰恒轻哼两声,端正了姿态,说道:“一般的女人我看不上眼。” “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忍着笑,她问。 钰恒嘻嘻一笑,盯着她:“我的要求也不高,要一个和皇后一样聪敏漂亮的,皇上喜欢,太后也喜欢,个个都疼。” “好小子!反过来打趣我!”紫翎扑哧一笑,心里也放松了。得知钰恒要来,她还担心他陷在过去的阴影中抑郁不乐。 “娘,娘,你看皇后欺负我。”钰恒马上躲在太后怀里撒娇。 太后搂着他只是笑。 玩闹着,钰恒又凑上来逗晔然,哄着他喊小叔,可这个字不好发音,晔然直接无视了。哄了半天不见成效,令他颇为丧气。少顷,他又要去秋水阁看晴岚,正准备找个人领他去,恰好听宫女禀报,说青奕来了。 “青奕给太后请安,皇后姐姐吉祥。”青奕正规正矩的磕头,一抬头就看见了钰恒,当即笑着喊出来;“恒哥哥!” “起来吧。”太后笑着摆手:“正好,青奕常来,对秋水阁熟悉,让他领你去。别乱跑,不要贪玩,一会儿过来吃饭。” “我都知道了。”钰恒答应着,已经跟着青奕走了。 这时紫翎才问:“他这次来是小住,还是呆一段时间?” “我是想留他,就不知他心里愿不愿意。”太后是怕勉强留下反而让钰恒不高兴,所以不敢贸然张口,如今能见面,能听他喊声娘,能像以往那样相处,已是难得了。 紫翎宽慰道:“不着急,这个时候来,肯定是要留着过年的。这段时间看看他,再试探着问问,便是不留,看他这样,往后肯定也常来。” 太后又笑了:“是啊,还是像个孩子似的,怪不得跟青奕那么合,两人错着那么大的岁数呢。” 说话间卫若萱进来了。 太后皱眉道:“你去哪儿了?” “出去转转。”卫若萱没说实话。 紫翎猜到了,卫若萱肯定是去见薛轶成了。薛轶成找到公主算是有功,要封赏,今日一早便进宫了。她想起从锦州回来那天,卫肆沨的脸色很不好看,言语间对若萱行为多有不满,只怕那性子一上来,顺理成章的计划也得搁浅。 怎么说呢,卫肆沨骨子里有些东西难以改变。 庆贺宴席上,对于薛轶成的赏赐也下来了,在紫翎意料之中,却令卫若萱感到失望。赏赐的无非是钱财珍宝,品级却是一动不动。原本按照计划,是要顺势将薛轶成的品级提一提,往后赐婚时再提,比较自然。 紫翎看着身侧的人,那嘴角的笑颇有些得意之色。 不由得好笑:“你还在生气呢?” 卫肆沨睨来轻笑:“生气?这么高兴的日子我怎么会生气呢?” “你没瞧见若萱一脸失望。”她也不去点破,觉得他这样闹性子也很有趣。 卫肆沨噙笑,却是说起另一件事:“还记得沁雅吗?” “沁雅?她怎么了?”自从沁雅被送回去,炎烈可汗曾派使者前来,再三表明会公正处置,给卫朝一个交代,更为稳固两国和平。然而关于沁雅的具体处置结果,却迟迟没有消息,卫肆沨本来就是早有预谋,间或派人催问,但并不紧逼。 “金国内乱了。拔拓雄救了沁雅,在其他两个部落的支撑下,拥兵而反。炎烈的力量与之不差上下,耗下去两败俱伤,已秘密遣使者前来,想请求卫朝出兵平乱。” 仔细看他的表情,揣摩不出他的意思,干脆直接问了:“你打算怎么做?” 卫肆沨冷笑:“他们内乱,关我何事?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斗到什么地步。” 她清楚,他是个很记仇的人,当初沁雅的事他就是借刀杀人,故意想金国内乱。如今一切顺应他的计划,他怎么可能好心的去平乱呢。只是……想到这件事若是因为她,结果使一个国家灭亡了,那死去的千千万万百姓,让她如何负担的起? “又在胡思乱想了!”卫肆沨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心思,抚平她的眉心,嗤笑:“翎儿啊,他国的内事,你何须忧虑?放心吧,金国虽好战,可要灭国还早呢。” “我只是不希望那边为了寻求支持,再送什么天仙美女来。”她轻哼着玩笑,心里猜到了,他是既要报复,又等着金国内出现一位新的领导者,不好战,能统一各部,安于两国和平。 卫肆沨闻之大笑:“一个小小的金国,能有多少美人?便是有,顾虑着沁雅的前车之鉴,他们也不敢啊。” “对。”她含笑点头:“你这位皇帝前无古人、估计也后无来者的宣布了那样的旨意,谁敢抗旨呢?如今我可是天底下最令人羡慕的女人呢。” “还是最厉害最尊贵的人,毕竟……”低笑两声,在她耳边含笑道:“毕竟皇后御夫有术,朕再也无心其他美人。” 在偌大的宴席上,紫翎只能含笑嗔视。 席到一半,她便称醉退席,回到了秋水阁。 相思已准备好东西,简单清洗了,换了衣裳,抱一抱晴岚,又哄着晔然说说话。如今他能说一些简单的字和词,虽十分有限,也很不易了。他又一向活泼爱动,到了这个阶段更是厉害,只要扶起他,他立刻双脚乱踩,像是急不可耐的想奔跑走路,嘴里还兴奋的直笑。 哄了一会儿,她有些酒意上头,便让奶娘相思哄着,她则到床上躺躺。 睡意朦胧,身上突然压了人,尚未睁眼便被喷吐着酒气的唇堵住,不由分说的一番缠绵。除了卫肆沨还能有谁。 当他的唇推开,她抽眼朝暖榻上瞧,已经没了人。必定是他来时让奶娘带着晔然都退下了。这会儿分神的功夫,他已将手探进她单薄的贴身衣裳里,滚烫的亲吻沿着脖颈一路印下来。 他似乎是喝醉了,一句话都没有。 当热情高涨,欢爱情浓,他动作过于激烈,弄得她疼了:“你轻点儿,到底喝了多少酒?” 听到她埋怨的话,卫肆沨低哑的笑,柔缓了动作,歉意的在她唇上轻吻:“本来没打算多喝,可说到高兴的事,不注意就多饮了两杯。很疼吗?” 些微脸红,她笑斥:“大白天也这样,我要被天下人非议死了。” 追逐的亲吻上她含笑的眼睛,说的肆意无畏:“怕什么,人一出生就免不了各种烦恼,再说,别人也只是说你御夫有术,没错啊。翎儿的确是御夫有术。” 顿时又笑又气,故意在嘴上咬了一下,反被他在身上狠狠的回报。 微微晃动的床帐内传出卫肆沨狎昵的调笑:“翎儿,印章不能盖在嘴上,让朕怎么上朝。” 《绝版帝后》04 钰恒的秘密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清晨,紫翎尚带着几分睡意慵懒的倚在枕上看他穿戴。 “怎么总盯着我?”卫肆沨一笑,眼睛里就漾出自然而然的邪气,摆明是想打趣她。 赶在他的话出口前,她抿着笑问:“皇上今天上朝吗?” “嗯?”卫肆沨觉得她话只说了一半:“今日要上大朝。媲” 一听她笑就出声,见他疑问,伸手指指他,又比着自己的嘴唇。 卫肆沨想起昨天她咬的那一下,忙对着镜子端看,果然看到嘴唇上有点儿红肿,就像虫子咬痕一般。像是像,可但凡被人看见,绝对不会有人认为那是虫子咬的。 “这可怎么办?翎儿,你惹下的祸,这副样子被大臣们看见,背地里要议论我是个淫逸皇帝了。”卫肆沨又是笑又是叹,转身朝外吩咐:“双喜,传旨:朕今日身体略有不适,免大朝,有事南书房回话。” 等着他走了,她也随之起身梳洗。 早饭刚结束,只听春杏喊着“钰公子”,话音未落,钰恒已经进来了。 “钰恒给皇后娘娘请安。”人虽是冒冒失失的闯进来,进来后却又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一点儿不改以往的样子。 “怎么风风火火的,有事?”她估摸着他是个贪玩性子,来她这儿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钰恒笑嘻嘻的坐在暖榻上,不急着说话,反而抱着晔然耐心的哄:“来,喊‘小叔叔’,乖,听话,喊了小叔叔带你去玩哦。” 紫翎凝眼打量着他,心里犯起了嘀咕:这钰恒在玩什么把戏? 没多久,青奕来了,然后出现了一件怪事。钰恒和青奕凑在一起,避人耳目的唧唧咕咕,时不时还朝她看一眼。 “你们商量什么呢?”忍着笑,她追问。 钰恒笑着不张口,青奕跑到她跟前笑嘻嘻的撒娇:“姐姐,你好久没做点心吃了。” “原来是馋嘴了?”她特意看了一眼钰恒,觉得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便故意说道:“不是姐姐偷懒,姐姐要照顾两个小家伙啊,怎么能去弄的一身油烟?你想吃什么就说,宫里有最厉害的御厨,想吃什么都能做出来。” 钰恒立刻给青奕使个眼色。 青奕聪敏的领悟了,拽着她的袖子又撒娇:“姐姐做的最好吃,我想吃脆皮小蛋糕!姐姐!姐姐!” 听着青奕不停的喊,紫翎很快就缴械投降了,无奈的捏捏他的脸叹笑:“小坏蛋!你跟你的恒哥哥商量了什么阴谋诡计,肯定不是为一碟点心。” 不等青奕张口,钰恒一把将青奕拽过去,笑着接过话:“多谢皇后娘娘的点心。我和青奕在这儿等,我们帮你照顾晔然和岚岚。” 钰恒越是藏着掖着,她越是觉得蹊跷,可对方不说,她也没办法。 “好!就辛苦你们两个了。”没办法,她只好吩咐相思先去御膳房传话,换了身衣裳再去。 自从到了宫里,她还真就没做过点心。主要是一来就有了晔然,没隔多久有了晴岚,加之环境初变,她哪里有那个功夫和闲心。正好,趁着他们两个要求,顺便多做一点。 御膳房庖长得了指示,早把用料准备齐了,一律人等都退下,没人打扰。 她一边做着点心,一边想着钰恒,等到返回秋水阁,只见钰恒倒在暖榻上睡着了,晔然趴在他身上玩闹,青奕则全神贯注的翻看着她所画的小人书。奶娘和相思等人在旁边照看着,见他们三个其乐融融,便没多管。 青奕闻到蛋糕的香味抬了头,伸手就抓了一个:“好香!” “哎哟。”钰恒睡得正香,突然被晔然拽了头发,疼醒了。一睁眼看到小桌子上摆着新鲜出炉的点心,眉开眼笑:“谢谢皇后娘娘!” “奕儿,不要吃太快。红豆,给他们倒茶。”她好笑的看着两人,走到帷幔之后去换衣裳,这会儿她是一身的蛋糕味儿。等着换好了衣裳,洗手洗脸,扬声朝外问:“钰恒,你到底要小蛋糕做什么?” “皇后,钰公子端着点心跑了。”回话的是香草。 她闻声出来,只看到钰恒的背影,边跑边回头冲她笑:“谢谢皇后娘娘的点心。” 似曾相识的一幕,真是一点儿没变。 走到里间,见青奕边吃点心边看画儿,于是哄着问他:“奕儿,你告诉姐姐,你恒哥哥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青奕都六岁了,张着大眼睛笑着说:“恒哥哥不让我告诉别人,不然他要生气。” 她抬手捏捏他的鼻子:“小坏蛋!我是别人吗?我是你姐姐。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可再也不给你做点心吃了,以后也不喜欢你了。” 青奕吃着点心望着她,似乎思考了一下,这才凑到她耳边说:“恒哥哥要拿点心送人,他说那人很坏,老是缠着他,给了姐姐做的点心,那人就会放过他了。” “什么人啊?”她听的更是奇怪。 “恒哥哥没说。”青奕摇摇头,紧接着嬉笑道:“我可以帮姐姐问哦。” “好,要是问到了,姐姐再给你做好吃的。”她一时也不确定钰恒对青奕说的是否是实话,但钰恒的确是形迹可疑。 几天后,天气阴沉,下起了雪子。 紫翎坐在屋内听着屋顶叮叮当当的清脆之响,想着下雪后银装素裹的世界何等景致,晔然嘴里喊着“亲亲”,趴在她怀里,小手在她身上乱抓,一会儿跳一会儿笑。 她好笑的纠正:“是娘亲,真是个小笨蛋。” “亲亲、亲……”晔然哪里知道,只是模仿,拣容易的模仿。见她揉小脸,还以为是夸奖呢,又开心的笑起来。 母子两个正玩闹着,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哎哟”一声,紧接着就听见香草喊道:“皇后,钰公子被滑倒了。” “没事没事。”只听钰恒满不在乎的说着,人就进来了。 一看到他涩眼皱眉的样子,再看衣裳上那点儿摔倒的污渍,她就笑出声来:“小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慌慌张张的?今天来这儿,总不会是特地给我请安的吧?” “皇后娘娘,我们关系那么好,你怎么总打趣我!”钰恒不乐意的回嘴,看上去有些不大高兴。 “怎么了?”她不由得追问。 钰恒叹口气,犹豫了半天,说:“如果有个人死乞白赖的追着你,你又躲不掉,怎么办?” “女人?”她心里已经肯定了。 钰恒又长长的叹口气,表情十分的不自然:“她哪儿算什么女人啊,十三岁的毛丫头。”接着表情一转,一副忿忿不解:“我就不明白,她怎么和常人那么不一样呢?她才十三岁而已,居然能飞檐走壁,抓我这个大男人像抓小鸡儿似的。你能想象吗,她三岁就开始练武,从十一岁就追着我跑,十一岁啊!” 看着钰恒愤慨又抑郁的样子,她很不客气的笑出声。 “皇后娘娘!”钰恒觉得她很不厚道。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连连歉意摆手,端出正色问他:“她那么厉害,什么来历?你怎么遇到她的?你……”话音一顿,上上下下盯着他一番审视,忽然有了猜测:“你该不会是为了躲她才来到皇宫里的吧?” 试想,都说皇宫是座大囚笼,从另一面显示了它守卫森严,外人难入。这钰恒若真怕那个十三岁的丫头,存心想躲,自然选择皇宫了。 再好的功夫,想进皇宫可不容易。 钰恒眼神闪烁,最终不得不承认:“你可别说出去啊,被别人知道,我的面子全没了。皇后娘娘,你快帮我想个主意。” “她为什么追着你?喜欢你?”她不禁猜测那小丫头是否那么早熟。 提到原因,钰恒的脸色又不自然了,憋了半天不肯说。 “有什么难言之隐啊?你悄悄告诉我,我不跟别人说。”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也没什么,没什么。”钰恒尴尬的笑着,不停搓手,眼神也是左顾右盼。 突然外头响起双喜的声音:皇上驾到—— “呀,皇上来了。皇后娘娘我先走了。”钰恒一下子跳起来,火烧屁股似的就跑了。 《绝版帝后》05 楼中赏雪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卫肆沨刚到秋水阁就见有人慌慌张张的跑出来,还没等看清,就听对方嬉笑:“钰恒见过皇上。太后找我呢,钰恒告退。” 不等他说话,钰恒就跑了。 卫肆沨盯着钰恒觉得好笑,这三年真是一点儿没长,还是这个样子丫。 进了暖间,他问:“钰恒来做什么?” 紫翎一听就笑,却是故作神秘:“秘密,我答应他不告诉别人。媲” “跟我还保密?”卫肆沨微做不悦,抱起晔然逗着玩,说道;“等着他五岁就可以请老师了,我看到时候让青奕陪着他读书,青奕读书算是很用功了,也聪敏,年纪也相仿。” “你这么心急呀?还有三四年呢。”她轻笑;“以前我还玩笑,说以后请锦之做他的老师,可惜现在离的太远。” “锦之是用不上了,满朝大臣,总有学识渊博的大学士足以堪任。”卫肆沨经他一提想起锦州狩猎的事,凑近她低笑:“他儿子的名字你知道了吧?初阳,我乍一听见这两个字就感慨,果然像他的性子。” “真是个好名字。”她知道他的意思,初阳,柔和温暖,令人联想到卫锦之那和煦温柔的性情。这两个字寓意又极好,也符合锦之从前到现在以及对未来的希望和憧憬。 卫肆沨噙了别样的笑,低魅了嗓音:“翎儿,不必羡慕,我这儿也有几个好名字呢。想不想用?” 欲笑不能的瞪去一眼,余光望了相思等人,低声轻斥:“你要是再敢那么做,就不止是秋水阁的人笑话,满朝大臣要上谏了。” 卫肆沨笑出声,轻拍着她的脸道:“你怎么看上去有些害怕呢?今天雪子下的很密,不出意外今夜就有大雪,明天就能赏雪。明日翎儿是否赏脸,朕约你去园中赏雪。如何?” “皇上安排?”她戏笑。 “嗯,朕来安排。” 果然如卫肆沨所言,夜里飘起了鹅毛大雪,整整下了一夜。清早起来,掀开窗屉,一片白光。金色琉璃瓦上盖了厚厚白雪,地上的雪压了两三尺深,宫人们正清扫着道路,铲运积雪,远远近近都是宫车辘辘之声。 当卫肆沨离开后,紫翎就醒了。 她早令人通知了御膳房,今早要去做糕点,又吩咐人提早把沐浴用的热水等物准备妥当,回来好用。在膳房做好糕点花费了一个时辰,让人分别往太后、梅妃、钰恒处送了一份,又让人出宫送一份给青奕。 回来重新沐浴更衣,晴岚睡醒了正哭,等奶娘喂饱之后她才接手。 如今她长了一个多月了,大眼睛水亮亮的,小嘴红润润的好看,小脸更是如粉团儿一般。哼着轻柔的童谣,岚岚漂亮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就这么盯着她看,也不哭了。哄上一会儿,晴岚小嘴里就打起哈兮,睡着了。 “奴才叩见皇后娘娘,皇上请娘娘前往舒云楼。” “知道了。” 她叮嘱奶娘等人照顾好晔然晴岚,命相思提上食盒,坐上轿子前往御花园。倒不是懒得走路,而是今日有些风,那会儿去御膳房就吹得有些冷,若再吹了冷风真着凉了就麻烦了,首先就是几天不能抱孩子,因此还是稳妥些好。 小轿径直进入园中,落在舒云楼下。 下了轿子一看,舒云楼正对一座大湖,白茫茫的一片,远处宫殿楼阁掩映其中,的确是赏雪的好地方。登上二楼,布置清雅的屋子里熏着暖炉,热着梅花酒,果碟茶盘都备齐了,卫肆沨开了一扇大格子雕花窗,正欣赏着雪色。 “这样看着,才感慨皇宫的地方真大。”她说着靠近,望着似大的夸张的湖面。 卫肆沨领会到她的意思,握住她的手笑道:“方才我让人去试试湖面的冰,已经结的很厚了。这场雪一时半刻停不了,再冻上几天,冰更厚更稳妥。” “要那么厚的冰做什么?”一听就是话里有文章。 “翎儿不想玩冰船吗?”卫肆沨看似逗笑,接着却说:“往年冬至也没多大意思,我想着今年就在这园子里,在这座湖上。试想想,那不是很有趣吗?” 她猜到了,他定是要人准备些冰上的新鲜节目。 “钰恒是不是在躲人?”卫肆沨蓦地问。 “你听谁说的?”她有些意外。 卫肆沨哼笑:“你能保密,我就不能查?查起来一点儿不难,只让人跟着他,马上就知道了。” 她不禁失笑:“也算是因他的祸,让太后得了福,若他没人追,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肯到宫里来。看来祸福相依啊。” “你想不想知道那个小丫头的事?”卫肆沨勾着笑,明显是个引/诱。 “说来听听。”她是真好奇,只是钰恒欲语还休不肯说。 “真想知道?”卫肆沨闪着恶劣的笑,话音戛然而止:“我怎么能说呢,这可是钰恒的秘密,我得为他保守着。” 紫翎盯着他嘴角那点微微上扬的笑,嗔怒的哼道:“你故意逗我!不说算了,往后有事,我也不告诉你,让你干着急!” “这样就生气了?”卫肆沨回转身搂着她,嘴里低柔着情话,手上也不安分:“翎儿,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你的手有点儿凉,我给你暖暖,身上冷不冷?我让他们都退下,把身体借给你抱一抱?” 低笑的嗓音在耳朵边上响着,酥酥麻麻,令她又想笑有想躲:“你别闹了!” “我哪里是闹,我可是把名字都想好了,在册子上排的整整齐齐,就差你配合。”卫肆沨故意逗她,随着手上动作不加收敛,她的脸上已浮起淡淡胭脂色,在满目白雪皑皑的映衬下,如娇艳盛开的梅花儿。 忽然远远的传来嬉闹声,带着声声惊呼。 循声望去,竟见那座原本空荡的湖面上出现了几个声音,其中一个身影看着很是眼熟,正以极为不雅的姿势摔在冰上。尽管看不清面容,但遍看皇宫上下,能做、敢做这件事的人,只有钰恒一个! “他是打算一辈子不长大了。”卫肆沨低叹着,眉头微微皱拢。 紫翎却是来了兴致:“文雅的赏雪毕竟没有亲自上阵来的爽快有趣,我去瞧瞧他玩什么。” “你也想去凑趣?”卫肆沨一把拽住她,不赞同:“冰还不算厚,有些地方很薄,万一踩破了冰层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他那性子难改,你也跟着孩子气了。” 看他皱眉反对的样子,她扑哧就笑了:“你看你,我是说说而已,那么认真。” “哦,这么说你是在逗着我玩了?”卫肆沨嘴角的笑变得邪气,充满威胁。 “我可没有这么说,你不能误会我。”话没说完他的手就伸了上来,专拣她敏感的地方,弄得她笑软了身子,眼泪都流了出来,又是撒娇又是服软的求饶。 卫肆沨就爱看她这样娇媚,不由分说狂吻一气,压着狎昵轻笑:“翎儿,你这不是在逗我,是在诱惑我吧。真想把你吃了。” 闻言紫翎娇嗔的推开他,理了理头发,朝外喊道:“春杏,去湖上告诉小公子,不要太任性玩闹,若他失脚掉在冰窟窿里成了小冰人,我就把他抬到宫门前展览给天下人看。” 卫肆沨听得发笑:“翎儿的笑话有长进。” 不等她接话,只听楼梯一阵响,来了不止一个人。 双喜禀报:“启禀皇上,礼部和理藩院几位大人求见。” 卫肆沨一听就猜到了:“宣。” 紫翎知道是议国事,她在场不太合适,便低声说:“我下去转转。” “嗯。”卫肆沨特意笑着叮嘱她:“不准跟着钰恒一起胡闹,不然我看怎么罚你。” 因几位大人已经进来,她只能笑着瞪他一眼。 “微臣等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卫肆沨摆手。 紫翎笑道:“诸位大人慢议国事,本宫先行一步。” “恭送皇后娘娘。” 一出了舒云楼,她便带上相思几人,直往热闹的湖上而去。 《绝版帝后》06 城门告示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到了湖边,只见钰恒脚上套着特制的冰鞋,正不畏挫折积极准备再进行滑冰尝试。一旁的宫女太监们早得了太后再三交代,个个提心吊胆,生怕这位得太后疼爱的小公子出了什么意外。 早先来传话的春杏正一脸无奈:“皇后,小公子根本不听劝,玩的正起劲呢。丫” 她望着钰恒在冰面上站立不稳、摇摇晃晃的样子,不由得叹笑。 只听“哎哟”一声外加闷响,钰恒再一次摔了。 “钰公子,冰面裂了!”一个小太监惊叫起来媲。 钰恒低眼一看裂缝正在自己身下,顿时吓得脸色紧张,躺在地上不敢乱动。“皇后娘娘,快救我。” 一时间紫翎是笑也不是,生气也不是,一面想办法,一面又训斥:“劝你多少遍不听,一会儿真掉下去也是自找的。” “皇后娘娘,我都这样了你还数落我。”钰恒突然打了个喷嚏,紧接着就听见身下的冰面咔咔作响,似乎裂缝又大了。这下子他的脸色更是难看:“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 “别动!”紫翎赶紧制止他乱动的身体,想了想,命人取来一根绳子,又对钰恒说:“你别动,我把绳子跑过去,你抓着,我把你拉回来。这样接触面大,承受力小,安全些。” “哦,好。”钰恒这会儿只想尽快离开,生怕掉下去遗笑千年。 紫翎抛了绳子,看他抓紧了,吩咐几个小太监抓紧绳子:“我喊一二三,你们一起使劲,用最快的速度把人拉回来。知道吗?”见他们严正以待的点头,再看冰面上躺着的人,险些又笑出声。 “一、二、三,拉!” 随着她的指令,小太监们瞬间用力,跐溜一声,钰恒只觉得耳边冷风呼啸,身子如火箭一般被拽回了湖边。 紫翎在一旁看着,终于没忍住笑了起来。 “皇后娘娘!”钰恒赶紧从地上站起来,瞪着眼,微微红了脸,很不满她的幸灾乐祸。 就在这时咔嚓声响,宫女太监们都叫起来:“冰破了!” 钰恒扭头一望,之前躺过的地方裂出一个大窟窿,正漫出沁寒的湖水。 “你瞧瞧,多危险,以后可不准再胡闹了。”紫翎心有余悸下不忘趁机教育。 钰恒尴尬的嘿嘿直笑。 “在玩什么,这么热闹。”带笑的嗓音明显在打趣,来人正是卫肆沨,那有趣的一幕早被他从楼上望见了。 一看到他,钰恒更不自在了,寻个借口便溜了。 卫肆沨没去追究,握上她的手觉得有些凉:“冷不冷?这儿空旷,都是冰,当心着凉。” “没事儿,这是刚刚拿绳子才有些凉,一会儿就暖了。”她喜欢被他握着手,那么温暖安适。沿着湖岸缓缓踱步,她问道:“理藩院的人来,是为金国的事?” 卫肆沨哼笑:“沁雅果真有本事,拔拓雄也不是一介莽夫,竟把炎烈逼走了。如今炎烈派了人来,希望得到援助。” “旧调重弹?”她记得之前就派过使节,他有心隔岸观火。 卫肆沨笑道:“这回不一样,来人是炎烈的小儿子。” 一看他眼中闪烁的异样水光,她便知道他已有打算,也不再问了。 展眼到了冬至,紫翎身为皇后,这一日格外繁忙,且不说别的,单单接见前来朝贺的众命妇们就十分疲惫。犹记得当初感慨萧文瑜的皇后,那份耐心真不是一般人做得来。而今她撑着耐心,却对这些命妇们陌生,少不得费些心记记,毕竟往后打交道的日子长着呢。 鸿胪寺遵照卫肆沨的吩咐,把宴席设在御花园。 众百官命妇的席都是在湖岸周围,或花厅游廊,或亭子水阁,而舒云楼则是正席。楼下是朝中德高望重的大臣,楼上则是皇上太后,带着几位皇室近亲。冬至是大节,卫锦之也来了,谢冰雁已经身子明显,在锦州养胎,不便前来。 卫肆沨之所以将席安置在这儿,为的就是这座湖。 经过两场大雪,又连日上冻,湖面的冰结的极厚。舞乐早已排演妥当,当乐声奏起,众人只见一片片彩色飞鸿灵动的舞在宽敞雪白的冰面之上,美不胜收! 众人皆是一片喜色,唯有卫若萱有些闷闷不乐。 卫锦之细心,早发现了,趁着那边在说话,低声与她说道:“关于薛轶成,大哥没说什么吗?” 卫若萱摇头,有些气恼:“二哥,你说大哥到底怎么想的?他、他是不是又变卦了?分明说好的,怎么从锦州一回来就没了下文呢?” 卫锦之叹笑道:“你呀。你还不知道大哥吗?若不是你做的那么过分,他会生气?他若不生气,你跟薛轶成的事早定下来了。” “我、我哪有过分。”卫若萱脸上一红,总算有些女儿家的娇羞。 卫锦之轻笑,也不说太多,只说:“名义上,你才寻回不久,又正失忆。我看也不着急。” “二哥!” “你听我说。”卫锦之又笑:“等着事情冷一冷,大哥的气也消了,你求一求皇后。再者,你若再见薛轶成多少顾忌些,别让人传出不好的话。” 卫若萱有些委屈:“当初是大嫂出的主意,正是要这样才好为将来降旨做铺垫啊,大哥本来就是同意的,临了又变卦。若是我现在不见他了,以后突然招他做驸马,不是很突然?怎么不惹人猜测呢?” 卫锦之故意说道:“这有什么,大哥若是欣赏他,一步步擢升,往后再招他做驸马,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二哥!我是让你帮我出主意的!”卫若萱没想到这个一向温和的二哥也拿她的事玩笑,不禁真急了。 “好了,我不玩笑了。”卫锦之抬手朝一旁指指,暗示的轻笑。 卫若萱望过去,只见紫翎腰间的玉佩松落了,卫肆沨正为她重新系牢。看着看着,明白了。是啊,别人的话或许不管用,但大嫂的话大哥一向听得进去,她怎么就忘了找大嫂呢。 “王爷,新热了一壶葡萄酒,换一换吧,这一壶冷了。”怜儿在身侧说道。 “好。”卫锦之由着她换,余光看见奶娘将晴岚抱了来,先一步伸手:“来,让我抱一抱。” 奶娘望了眼紫翎,把小公主递给他。 卫锦之看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岚岚,被他抱着似乎也不怕生,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的望着他,小嘴一抿一抿的。他才喝了些酒,怕熏了她,没敢逗弄,又交还给奶娘。 “孩子小,这儿人多,又是酒菜,又开着门窗,还是抱到一旁去比较好。”他说。 卫肆沨抱了一回,让奶娘抱下去,回头与他说道:“这次难得来,多住两天再走。前两天太后还在说,冰雁过年是不可能来了,你一来,那边就剩她一个,必定不放心,所以今年你也免了,在锦州陪她吧。” “好,那我多住两天。”卫锦之本来也打算提了。说着话,忽然想起一件事,环视周围的席,不见了钰恒。 “找谁呢?”卫肆沨疑问。 “钰恒呢?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卫锦之轻笑。 “他是个坐不住的人。”卫肆沨见他笑的另有意思,拿眼神询问。 卫锦之笑道:“我刚抵达京城的时候,看到了一件事。在京城的城门上大贴着一张寻人告示,寻一位‘玉公子’,那上面详细的介绍了此人的形容举止以及年岁,并且悬赏一百两银子。我一看就想到了钰恒。” “哦?”卫肆沨是知道内情的,但这件事还未听说。 卫锦之又说:“那告示贴在城墙上,离地三四米,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贴的。我本打算来了问问钰恒再做打算,可一开始给忘记了,这会儿又找不到人。” 卫肆沨不由得放声笑起来:“你才来,不知道,他如今苦恼着呢。”接着便把那段故事给他讲了。 一旁的紫翎也听见了,想起那会儿钰恒是听了一个小太监的话后匆匆忙忙跑的,只怕也得知了城门告示的事儿。 《绝版帝后》07 父母心头肉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宴席罢,又等着众命妇们叩安离去,紫翎这才得了清闲。 天色已经晚了,她有些疲惫的躺在暖榻上,晔然就在身边抓着拨浪鼓一直摇。躺着躺着,她不经意睡着,突然听到晔然哼哼着哭腔,使劲儿的抓她,迷迷糊糊的醒来,恰好听到他嘴里喊着“娘亲”。 “可算会喊了。”紫翎一面笑着一面看他伸长了小手,原来是把拨浪鼓丢到她身子另一侧,他抓不到着急呢丫。 把小鼓塞到他手上,他立马就笑了媲。 相思正从外面进来,端着热茶:“皇上在南书房与大臣们说事呢,让双喜来了一趟,说晚点儿过来。” 她喝了两口茶,见晔然趴着小桌子望着茶杯,便将那只盈手可握的小小自斟壶拿了送到他嘴边,里面是温热的白水。晔然吸着壶嘴儿,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然而扭身又去玩小老虎了。 相思见无事,便往暖榻边儿上一坐,拿过针线做起来。 “天天看你没事就刺两针,做什么呢?哪儿那么多东西做?”一应东西都是内务府呈送包揽,便是贴身小物件,也有专门的绣娘负责,包括相思春杏这些有身份些的大宫女都有专门使用的人。 相思笑道:“有时候闲着没事,想给小皇子做双鞋,算是一份心意。” “知道你手巧,只是别太累了。”紫翎话音一停,故意打趣她:“我还以为你是给福清做的呢。” “皇后!”相思脸上一红,低着头难为情的笑。 紫翎望着她,想起她跟福清的事很多年了,且不说以前,只算着从侯府到现在也三年多了。如今又要过年了,外无战事,国内平定,她们的事不能只是打趣玩笑,也得真的办了才行。 再者,相思春杏都知道心里有人,彼此愿意,春杏也大了,得试探试探,再问问太后的意思。 正在这时,太后那边打发了素云过来。 “奴婢给皇后请安。”素云笑着见礼。 “哪来那么多礼,太后有事?”一面问着,她已经端坐起来。 素云道:“太后找小公子呢。今天席上小公子就不见了,一直没回慈宁宫,太后绕过来问问,小公子有没有来找皇后?若没有,还要去问问宫门处,只怕小公子出去了一直没回来,那可就不好找了。” “没来,必定是出去了。”紫翎估摸着就是告示惹出来的,便说:“你回去告诉太后,别担心,不会出什么大事的,我让人出去找找。” “是,那奴婢回去了。” “皇后,这小公子……”相思听着奇怪。 她笑着摇头,又思忖着怎么找,蓦地想起一个人来,喊道:“春杏!” 春杏正和香草等人说话,闻声进来:“皇后有什么吩咐?” “你去一趟瑞珠宫,看看薛轶成是否在那儿,若是在,让他立刻来一趟,我有事交给他办。公主若问,就说让他找人。”她料准了薛轶成一定在,宴席一散,依照卫若萱的性子一定会留着他。 不多时,薛轶成到了。 “免礼了。”她摆摆手,直入正题:“钰恒小公子你见过,他今天出宫去了,没回来,太后很担心。你带着几个内卫乔装出去找找,找到了先别惊动,看他是一个人还是有旁人陪着。若你们被发现了,就说是小公子的家人,是老太太派人找小公子的,别的不要多说。记得找到了派人回来报个平安。再者,小公子不愿你们跟,就不跟,但告诉他,不要任性胡闹,在外注意安全,最少明天得回来一趟。” 薛轶成听得一头雾水,但要做的事是记清了,最后慎重的问:“不知小公子喜欢去哪里?京城很大,找人不易,还请皇后指示。” “他呀。”紫翎笑笑:“谁知道呢,你们就往热闹的地方找,他是个贪玩的性子。关于内卫,直接从秋水阁里拨四个给你。” 秋水阁不同别处,他们一家四口都在这儿用膳安寝,守卫自然很严,上值的内卫皆是禁军中出众者。这些人训练有素,一半又是以往侯府带来的,很值得信任。 华灯亮起,秋水阁中摆了晚膳。 “皇后,薛将军求见。”相思在旁低声禀报。 “叫进来吧。”接触到卫肆沨询问的眼神,她但笑不语。 薛轶成进来施礼,而后禀道:“回皇后,卑职等人在街头的杂耍班子找到了小公子。小公子身边跟着个小姑娘,是个很有功夫的人,两人似乎是旧相识。小公子说要招待那位小姑娘,明天回来,请太后皇后不必担心。” “知道了,你辛苦了。”紫翎刚想让他退下,一旁的卫肆沨却出了声。 “薛轶成,今天宴席上你喝醉了?”他问了一句莫名的话。 薛轶成虽不知什么意思,但感觉得到话音中的不悦,谨慎答道:“回皇上,卑职没有喝醉。” “哦,朕听闻你宴罢去了瑞珠宫,以为你是喝醉了。”卫肆沨这一句意思极为明显了,便是平声静气,也足够人精神紧绷。他并未再说,手一摆令其退下。 紫翎知道他心里又为什么不高兴,这会儿也顾不上,吩咐春杏去一趟慈宁宫,把钰恒的事告诉太后,好让太后放心。 正吃着饭,忽闻隔壁屋内一阵哭声,好一会儿都没停。 刚要问,一个小宫女跑来说:“启禀皇上皇后,奶娘说小公主有点儿发热。” 一听这话,两人连忙过去,相思又让人赶紧去请太医。 紫翎从奶娘手里接过晴岚,摸了摸晴岚的额头,的确有些烫,小脸又通红,似乎很不舒服的大哭着。 “好好儿的怎么就病了?”卫肆沨干着急没办法。 “肯定是今天带她去舒云楼着了凉。”原本想着天好,又没有风,坐着车去,坐着车回,哪里知道还是病了。见他凝眉沉目,扎着手不知做什么,便笑着宽慰他:“你别着急,小孩子难免生病,没事,一会儿看看大夫怎么说。” 等着太医赶到,诊脉后说有些着凉,因孩子小,最好先不用药,物理退热为先。太医交代了方法,紫翎就和奶娘忙碌起来,给晴岚洗澡擦身,渐渐晴岚不哭了,喂些奶,哄一哄终于睡着。 看着晴岚睡安稳了,卫肆沨坐在床边陪了一会儿。 小孩子生病大人最着急。以前卫肆沨没觉得,晔然不仅是乐天派,且没得什么病,顺顺当当的,这次晴岚一病,卫肆沨头一回面对,完全是有心无力。听着晴岚大声的哭,仿佛撕心裂肺似的,当爹娘的心里同样的煎熬。 “夜里仔细照料,一发现公主不适,要立刻找太医。”他又再三的交代,并命人在这屋子的另一侧收拾个地方,留下太医以备不时之需。 返回寝殿,桌上的饭菜都冷了,又重新撤换。 临睡前卫肆沨又去隔壁房里看看晴岚,额头的热度似乎退了一点儿,人睡的不大安稳。再度叮嘱一番,又去看看晔然。两个人虽小,但没有安顿在一间屋子,主要是担心一个哭了闹的另一个也哭,加之每人跟前服侍的奶娘嬷嬷宫女好些人,一个屋子紧张。 紫翎看过晴岚,与他一道回房。 睡到了床上,他突然叹口气:“我看,暂时要他们两个就够了,再多来一个,你病他也病,那不是急死人。怪不得说儿女是父母的心头肉。” 她听得失笑:“你心口疼了?” “这会儿还疼呢,翎儿不给揉揉?”刚正经不到两句,他又露了本性。 她笑着躲开:“你刚刚还说只要两个呢,这会儿又忍不住了?” “我是怕你辛苦。等他们两个大了,再要,我会小心的。”带着明显话外之意,他直接封了她的唇,一番亲吻后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她些微意外,猜测着,或许是晴岚病了,他心里不放心。 果然,他将她搂在怀里,嘴里低声说道:“岚岚长大了肯定淘气。” “她淘气也是你宠的。”她早看出来了,他宠起人来绝对是很恐怖的。 《绝版帝后》08 议论喜事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一夜里,晴岚哭了几次,好在烧退了。 早起卫肆沨明显精神不好,然而早定要要与大臣议事。吃过早饭,先去看看晴岚,晴岚这会儿睡得正香,面色红润,模样乖巧安静。昨夜他因不放心,一听有点儿动静就起身去看看,加之冬至累了一天,这会儿的精神完全是强撑。 “要是没有急事,今早就歇歇吧。”紫翎见他眼中有血丝,脸色又不好,这才试探着劝一劝丫。 卫肆沨摆摆手,笑道:“这事不能耽搁,早点儿议定才行。我走了,你再歇歇吧。媲” 她知道他是去与大臣们商议金国的事儿。 “双喜!”她蓦地想起来,喊住双喜,回身拿了两只小罐儿递给他:“皇上没睡好,一会儿去了南书房给皇上冲杯咖啡,不用放糖,少搁点儿奶,浓一点儿,好提神。” “奴才知道了,皇后放心。”双喜答应着追上去了。 她自己也冲了一杯喝了,打算去太后跟前说点儿事。 漱了口,正准备往外走,迎头就听见小太监高喊——太后驾到!来的人不仅有太后,卫若萱与梅梓桐也跟着一块儿来了。 “紫翎恭迎太后!”她忙迎上去。 “免了。”太后笑着摆手,眼中尚有担忧:“听说小丫头病了,怎么样了?” “太后不用担心,昨天夜里虽哭闹了,但烧已经退了,这会儿睡的很熟呢。”紫翎领几人来到晴岚的屋子,奶娘等人见了礼退开。 太后来到床前仔细瞧了,确认没事了才放心:“必定是昨天高兴,不妨让她受了凉。孩子小,凡事都得注意,何况如今天寒。往后再有这样的日子,就别把她抱出去了。” “是。”紫翎扶了她:“太后,我们到那边屋子里坐吧,那儿宽敞些,我还有事儿想跟太后说呢。” “好。”太后答应着,一到这边正屋的暖阁里就见晔然在,喜爱的抱着逗弄,听他奶声奶气的喊“奶奶”。 梅梓桐和卫若萱同样喜欢逗晔然,一会儿哄着他喊“姑姑”,一会儿哄着他喊“梅姨”,这两个称呼都不好发音,晔然最后喊出来只是“咿咿”。 等着上了茶,她让相思等人都退下,包括素云都没让留。 太后看的奇怪:“要说什么事,怎么还这么隐秘?” 卫若萱错会了意思,以为是说薛轶成,便扭头只佯作和晔然玩。 梅梓桐却是猜到了,笑着说:“连素云都不能听,皇后要说的必定是与素云有关的事。” 太后仍是不解。 紫翎笑道:“太后忘了,素云、春杏、相思这好几个人,今年一过,可都二十二、二十三了。” 这么一提醒太后反应过来,连连笑道:“是是是。前些天还提起来她们,都大了,是该操心了。素云这孩子心眼实,我怕她吃亏,亲自给她找了一个,各方面都好。她怕我跟前没可靠的人,定要再推两年,拗不过她,只得依她。春杏心眼儿活,如今又是你跟前的人,你看着安排吧。” “我想着要过年了,把她们几个的事办了,不是喜上加喜吗?既然太后没意见,我与梓桐一块儿筛选着,把从侯府里带进来的几个大的都定了。”她又问梅梓桐:“你身边有个秀竹,她呢?” 梅梓桐轻笑:“我早问过了,她哪里好意思说,不过我从梅家相准了一个,正打算回了皇后,择日子放她出去。” “放出去?不进来了?”她听出来了,有些意外。 梅梓桐淡淡笑道:“她说再进来,我不让她来,让她留在梅家,或自立门户做个小生意,过过小日子。我身边儿还有人呢。往后她出去了,逢年过节的来看看我,岂不是又多个走动的人,也热闹啊。” 太后多少也知道梅梓桐实际的意思,谁不愿自自在在呢。 太后问:“那相思春杏她们呢?若要放出去,得及早选妥帖的人补上。” “问问她们吧。”虽这么说,她觉得春杏是肯定不会出去,毕竟自小在侯府长大,没家没亲。相思虽一直跟着她,但福家有二老,弄个小买卖岂不是很好。 太后忽而叹口气,看着卫若萱:“如今我别的不操心,就是若萱的事儿。” 梅梓桐也不算外人,内中的事也知晓,便有些不知道,也早猜到了。 若在以往,梅梓桐是不会随意开口,可卫若萱一直与她亲近,加之气氛好,她便玩笑着说:“公主金枝玉叶,天下人谁不想娶?我看也简单,让皇上下张招夫榜文,求亲者肯定如过江之鲫!” “梅妃娘娘!”卫若萱娇嗔的抗议,自己心里的话却不好当众说出来。 太后又坐着玩笑了一会儿,与梅梓桐一块儿离开,卫若萱借故留下来。 趁着没人进来,卫若萱低声道:“大嫂,大哥是不是又变卦了?他是不是不喜欢轶成了?” 一听她亲密的喊“轶成”,紫翎就笑了:“好在你大哥不在,若听见了,肯定故意拖延。你大哥的脾气就是那样,倒不是不喜欢薛轶成,他若真不喜欢,当初就不会同意。最近他忙着国事,等过两天闲了,又近过年,轻轻松松的,我再提,肯定在除夕之前把你的事儿做定了。放心吧。” 卫若萱脸上微红,竟小声笑着撒娇:“那我就等大嫂的好消息,我走了。” 紫翎笑着拦住她:“你注意些,不要随便把薛轶成喊到瑞珠宫。若是闷了,像以前锦州时一样,带上侍卫队,点他随驾,一起去打猎游赏。” “嗯。多谢大嫂。”卫若萱得了提点,高兴的跑了。 紫翎之所以这么说是料准了她不可能不见薛轶成,瑞珠宫是公主的寝宫,总把外男宣去私见很不好,卫肆沨正是因此而生气。若外出喊上薛轶成,便是亲密些也无碍,好歹不是进入公主香闺,反而容易引人赞叹。 看了看晴岚,返回来正准备将相思几个挨个儿喊进来探探意思,却听春杏在外笑着禀报:“启禀皇后,福婶儿福清求见。” 话音一落就夹杂着一些笑闹。 她马上就听明白了:“宣!” 福家母子进来,跪地磕头:“叩见皇后娘娘,恭祝皇后金安。” “快请起。”紫翎吩咐豆蔻赐福婶座。 豆蔻搬了个梨花圆凳摆在那儿,福婶几番推辞,这才小心坐了。 “不瞒皇后,这次来主要是为我儿福清,他早到了娶亲的年纪了。马上要过年了,我想替他讨皇后身边的相思,择个日子给他们成婚。还望皇后恩准。” “应该的,那会儿我还跟太后提呢。”说着直接把相思喊了进来,问她:“福清要娶你,你愿不愿?” “皇后。”相思娇羞的红着脸。 紫翎笑道:“我知道你愿意,不过是按理问一问。另外,你若成亲了,就有个小家要顾,宫里宫外,跑着也麻烦,我放你出去吧。” 相思早想过这件事,虽说很想留下,可若真成了亲,不到一年半载就身孕,那时照样没法服侍。再者,福家两老有了年纪,家中总要有人照料。再看这秋水阁,有春杏香草等人,不同于侯府之时,她也没什么不放心了。 想着便跪地磕了三个头:“谢皇后恩典!” 福家母子也跪下来谢恩。 “相思跟了我很多年,你们定好了日子通知一声,就从寿安伯府发嫁吧。我为你准备一份好嫁妆!” 说的相思又满脸飞红,春杏香草几个都探着脑袋取笑。 她眼睛一抬,笑道:“春杏,你进来,顺便也问问你,你的嫁妆我也准备好了。” 春杏羞的脸上一红:“分明是相思要嫁人,皇后怎么打趣我呢!” “这就算打趣啊?我还有更好的话没说呢。”她故意的笑:“我为你选了个好人……” “皇后!”福家母子都还在呢,又当着这么多宫女,春杏羞急了,扭身跑了。 恰在这时听见双喜高喊——皇上驾到! 《绝版帝后》09 邀请外出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卫肆沨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热热闹闹的说笑,他一来众人便散了。 进来先净手,接了茶喝了两口,转身又出去了。他心里还挂着晴岚,可巧晴岚睡醒了,刚刚吃饱,奶娘正哄着。他接了在怀里抱着,看着她一双漂亮的黑葡萄大眼睛,樱桃似的小嘴张张合合,时不时哼哼两句,别提多可爱。 “小丫头,昨晚爹爹可是被你搅的一夜没睡好,长大了可得孝顺爹爹。”卫肆沨一面逗,一面又习惯性的对着她教育。 奶娘在旁笑着回道:“小公主已经无碍了,一觉睡到方才刚醒,又吃的香。皇上不用担心了。媲” “仔细照料。”卫肆沨又叮嘱着,将晴岚放回床上。 紫翎早听着他回来了,人却迟迟没进来,猜着他是去看晴岚了。不一会儿,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人还没进来,笑声先传了进来。 “翎儿,今天秋水阁里似乎很热闹啊。”卫肆沨说笑着进来,往那儿一坐,伸手逗逗晔然的小脸。 “说的都是喜事,当然热闹。”说着看了眼一旁侍立的双喜,笑道:“喜大人,听说你是四品的大总管啊。” 双喜忙笑道:“这都是皇上恩典。” 的确是恩典!皇宫里的男人都是太监,双喜是唯一的例外,又一跃升至太监的最高品级,不知多少人羡慕。双喜得了这份恩荣,除了是从侯府里带出来的,自小服侍卫肆沨之外,也是因为卫肆沨习惯了使用他,换别人不顺心,也没那么放心。 双喜这个总管并不管宫里的事务,只是跟随着服侍皇上。 “如今事业有成,想不想娶亲呀?”紫翎打趣着笑问。 双喜马上就听出来是什么意思,笑着一跪就磕头:“奴才当然想,还望皇后娘娘成全!” “择个好日子给你们办。”她话音一止,想起另一个人来:“都要中午了,钰恒还没回来呢。” “不是有个厉害的小姑娘保护着吗,能有什么事儿。” “对了,你的大事议定了?”她笑着问。 卫肆沨笑道:“议定了。我已经下旨,命秦河率军助炎烈平乱,拔拓雄便是势力再强,有卫朝大军与炎烈之力合击,也无胜算。我不会给他任何机会,严令秦河,拿下他的人头,包括与他合谋的两个贵族首领。当然,杀他之前,先让他唱一出‘霸王别姬’!” 看来沁雅注定难逃一死,与其说是霸王别姬,倒更像挥泪马嵬坡。 卫肆沨的报复之心一向不小,更何况针对沁雅所为,他绝对不会真的助其报仇。至于重用秦河……她私心揣测,卫肆沨对秦河欣赏却没那么放心,定然会派监军,实际兵权定然在监军手中。 末了,她轻笑:“对方提了什么条件,你怎么变主意了?” 卫肆沨掠上一笑,眸中精锐闪过:“那位贵使将会留在京城,以作金国与卫朝和平的见证。” 她明白了,金国来的使者是炎烈的小儿子,并且是最受宠的儿子。 用过午饭,卫肆沨在房中小睡补眠。 她却没歇着,决定趁着今天把商议好的事都安排了。知道卫肆沨离不开双喜,若双喜娶了亲,就得把红豆安排到秋水阁来当差,如今才方便。若红豆离开了寿安伯府,青奕身边没个妥当人总不放心,便决定暂且让相思在那边照看两年。 她列个册子,算算人数,再将到时候赏赐的嫁妆一式准备好几份,日子到了直接送出去。这些都不容易,秀竹、素云、相思、红豆几个都算安排妥了,只春杏还没定。 因卫肆沨在这边睡,未免吵着他,她直接去找春杏。 这会儿没什么事,除了当值的几个,别的宫女们都坐在外头晒太阳,说说话大大趣。 “皇后,要什么吗?”相思正做着针线,看见她出来便问。 “你忙你的。春杏,你过来。”她冲着春杏招招手,特意避开旁人走到一旁,问:“相思她们的事都议定了,你心里有什么打算?别躲,也别害羞,是时候了。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只管说。” 春杏微微红着脸,低头半晌才说:“我是不想嫁人的,也不想出去,我也知道大了,太后皇后都在为此事操心。我没什么要求想法,只要不出去,但凭皇后做主。” 紫翎能理解,春杏早把侯府当家,如今侯府换成了皇宫,在其心里是一样。之所以不想出去,有不舍,更多的可能是害怕。再去一个陌生的环境,接触一个陌生的人,未来的无知,怎么能不怕呢。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给你留心看着。” 一天忙着相思等人嫁妆的清单册子。又因临近过年,要预备皇室宗亲或显贵命妇们的赏礼,虽然不用亲自办,但呈递来的单子都要过目。再者,各样宴席,各处的装饰摆设或休憩等等,少不得要一一的批示。 这一忙就忙了好几天,其间太后打发人来问了几次,钰恒自上回出去一直没回来。 她又派薛轶成出去找过,然而总也找不到,甚至猜测他是否跟着那小姑娘离开京城了。她安抚了太后,继续命人找,总觉得钰恒安全没有问题,只是麻烦缠身。 这天卫肆沨上完朝回来,见她躺在暖榻上似乎睡着了,便轻手轻脚的靠近,正要捉弄,却不妨晔然看到他就张着两只小手挥舞着,摇的拨浪鼓咚咚作响,嘴里一边咯咯的笑,一边还喊着:“爹爹!爹爹!” 这声音把紫翎惊醒了。 卫肆沨叹笑着将晔然抱起来:“又被你搅了!” 听出些话外意思,她立刻猜到了:“你又想吓我?” “逗逗你,免得你无精打采的。”卫肆沨丝毫没有心虚,只有不甘。 “天天逗着两个小家伙不够,还要逗我。”她继续躺着没动,眼睛一直往窗子:“近几天都是暖洋洋的,天气真好。” “你却是浑身上下懒洋洋的。”卫肆沨把晔然放下,贴在她耳边笑道:“闷了吧?想不想出去走走?今早议了两个时辰的国事,头都胀了,正想轻松轻松,不如你请我去喝杯茶,如何?” 她顿时笑出声来,倒不是笑他的话,而是晔然不甘寂寞爬到了两人中间,张大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仿佛探听着什么秘密新闻一般。 卫肆沨禁不住也笑,轻轻捏着他的小脸逗道:“你也闷了?是不是也想出去玩呀?来,喊声爹爹,爹爹带你出去看热闹。” “真的出去吗?”见他煞有介事,她不由得再次确认。 “君无戏言!” “那吃了饭再出去。” 当即命人传饭,又准备了外出的衣裳,包括晔然也是重新穿戴一番。为确保安全,卫肆沨传了洪武,在将要游玩的两三条街事先安排暗卫,以防意外发生。 出宫后,除了双喜,后面只带着两个侍卫,为了是简便,浩浩荡荡太惹人注目。 卫肆沨抱着晔然,沿着热闹的街市慢慢走慢慢逛。晔然虽小,可头一回出来,见了这么多热闹新奇别提多高兴,见了什么都想伸手抓。如此一来双喜就辛苦了,各色小玩意儿抱了一怀。 忽然紫翎看到了一样小玩意儿,拉着他就过去。 “你喜欢这个?”卫肆沨见是捏泥人儿的,不禁笑她孩子气。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紫翎不理会他的取笑,见货架上插的彩色泥人儿惟妙惟肖,便说:“老伯,麻烦你照着我们的样子做两个。” 老者不是头一回接这样的生意,抬眼将他们仔细打量了打量,手上便运作起来。娴熟的技艺,又精准的捕捉到了他们的神情,不一会儿便捏出了活灵活现的一组泥人儿。因为他们一看便是一家三口,老者特意将三个泥人黏在一起,用一根扁竹子支起来。 “果然是好!”卫肆沨见了也不忍不住称赞。 她将钱付了,取了泥人儿逗着晔然,继续往前走。 在一个街口,卫肆沨蓦地停住。 “怎么了?”见他抬眼朝远处的盯视,她顺着望过去,只见人来人往,并未看到什么新奇。 《绝版帝后》10 茶铺之谈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卫肆沨收回神思,低笑:“似乎看到那位三太子了。” “他?”紫翎一听也意外,但觉得没什么好奇怪:“他头一回来京城,又那么年轻,多少有些对他国繁闹好奇,出来看看没什么奇怪。走的有点儿累了,去喝茶吧。” 金国与卫朝有些不同,不但是可汗的儿子,包括各贵族部落的儿子都称为太子。据说那位三太子之所以得炎烈可汗器重,不仅因其长得最好,且能骑射懂谋略,颇有些不凡胸襟。 若非如今炎烈处境极为险峻,也舍不得把如此优秀的儿子送到卫朝来。表面是出使邻国求援,可实际上炎烈很清楚,小儿子一来便是人质,才能促使卫朝答应援助平乱。再者,或许炎烈也想到另一个问题,小儿子在京城虽是人质,却也能保证安全媲。 战/乱之时,什么都可能发生。 隔着石桥,对面的茶铺映入眼帘。 只一眼,紫翎发现茶铺有了变化。虽然仍旧简单朴素,但明显重新修葺过,茶牌下缀的红缨子都是崭新鲜亮的。等着跨过石桥,但见铺子里外还张贴着鲜红的喜字,里面忙碌的不再是小伙计一个,还多了一个十六七岁模样清秀的小媳妇。 “夫人!”小伙计笑着迎上来,见了卫肆沨怀中抱着的晔然,这回算是明白了:“公子夫人请里边儿坐,小店新进了茉莉茶,马上就来。” 两人在最边上坐了,双喜与护卫坐在相邻的桌子。 小伙计很快上了茶,照例端上四色拼果,笑着问:“夫人虽光顾的少,也算是老主顾了,不知公子夫人怎么称呼?” 不等她张口,一旁的卫肆沨就说了:“往后称我‘肆爷’,称她‘肆夫人’。” “哦,原来是四爷四夫人,请慢用,有事儿只管张口。”小伙计听成数字的“四”,以为他是家中兄弟排行为四,更是料定他们若非显贵便是大富,不便用真名姓在外行走。 紫翎却在听了他的话后忍不住笑出声:四爷?她可没穿到清朝去。 卫肆沨以为她只是笑这个编造出来的称呼,便没问,把点心拿了一块儿放到晔然手里,只让他抓着玩,不让吃到嘴里。晔然太小,除了吃奶最多喝点浓浓的米糊之类,外面小铺子里的东西毕竟不大干净,弄不好要吃坏肚子。 紫翎端着茶杯,闻着茉莉香,想到了前世里的一些记忆。回神时,见对面的卫肆沨同样的若有所思,不禁疑惑。 卫肆沨一抬眼正对她的目光,轻笑:“想到点儿事。” 她结合前后,猜测到了:“那位三太子的事?” 尽管铺中没什么茶客,谈起这类事情,仍是习惯性的压低了嗓音:“炎烈如此喜欢这个小儿子,有一日国内稳定了,必定会想办法将其换回去。留个质子虽是好事,然而事情总是此一时彼一时,总得考虑往后可能的变数。” 她禁不住嗤笑:“你说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必定是你也喜欢这位三太子吧?若你不喜欢,怎么可能谈放他回去的话?” 卫肆沨笑着不再隐瞒:“的确,他讨我喜欢是因为他与其父相似,或者说,比其父更令我踏实放心。那些金国人,自小耳濡目染多多少少都嗜战,但凡有点儿机会都不会放过掀起战争。这些天我派人观察着,觉得他若做了下任可汗,倒是不错。”话音一停,他状似商量般的笑:“翎儿,你觉得我若给他赐门亲事如何?” “当然好。”政治上往往采取联姻之策消弭战火维系和平,虽和亲者心酸,然于两国来说的确是极好的事。 再者,她理解卫肆沨的用意。 卫朝赐婚,与之前的金国送亲,看似都为和亲,实际却很不相同。为三太子赐婚,若有一日三太子回到金国,甚至说其继任可汗之位,等同于金国自此与卫朝不仅成了姻亲之国,还成为臣国。除此外,还有许多的连锁反应,于两国有利,于卫朝更有利。 坐了一会儿,晔然困了,不时的打着哈兮,小脑袋在卫肆沨怀里蹭来蹭去。 “给我吧。”她将晔然接过来,轻轻拍打着,嘴里哼着歌儿轻哄。 晔然渐渐的安静,睡着了。 卫肆沨注视着,含笑打趣:“翎儿温柔的模样真是很迷人,真羡慕这小子。” 她好笑的瞪去一眼:“怎么,难道要我唱着歌儿哄你睡觉么?” 这话一出,卫肆沨也笑出声:“翎儿有这份情趣,不如今晚试试,可能会比以往睡的更香呢。” 嗔笑着不接话,见茶铺里客人渐渐多了,便说:“走吧,一会儿晔然被吵醒了肯定要哭闹。既然出来一趟,顺便去看看青奕,再者有点儿事要问商洪。” 卫肆沨喊道:“双喜,去备车!” “是。”双喜忙跑出去,出来时的马车停在一条街外的巷子里。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了茶铺门前。 卫肆沨起身,伸手接晔然:“来,给我,他沉着呢。” “不用了。醒的时候和睡着了不一样,万一抱的不舒服要哭的。”一面说着一面起身,又看见了那个明显是新婚的小女子,便笑着说:“我请客,你付钱。麻烦你把茶钱给了吧,别忘了打赏。” “你先上车吧。”卫肆沨对着双喜摆摆手。 双喜摸出银子付给小伙计,明显是几倍的茶资:“多出来的是夫人赏的。” “这……”小伙计满眼疑问。 紫翎笑道:“刚娶亲吧?算是我的一份贺礼。” “多谢四爷四夫人打赏。” 两人坐车到了寿安伯府,商洪闻讯跑出来接驾。 “免礼,起吧。”卫肆沨摆摆手,扫了眼这些人,问:“小公子呢?” 商洪连忙回道:“望皇上恕罪,因仓促,小儿衣冠不整来不及见驾。” 正说着青奕跑来了,跪地磕头:“青奕叩见皇上皇后。” 卫肆沨见他发冠还歪着,轻笑:“起来吧。这什么时辰了,还睡觉呢?你姐姐可是特地出来检查你的功课,若做不好……” 青奕小心翼翼的抬眼,又极快的落下,似乎很紧张似的。 紫翎看出了点儿端倪,与卫肆沨对视一眼,两人皆不露声色。 “老爷不必跟着,我与皇上有点儿累了,在青奕屋子里歇歇,顺便看看他的功课。一会儿还有点儿事询问。”紫翎说完便在红豆的引领下往青奕的院子去。 商洪恭送着他们离去,然后便赶紧吩咐下人们准备茶点等物送去。 如今青奕是候伯公子,又是商洪唯一的儿子,房中的摆设用度自然是毫无挑剔,便是老师都是请了在翰林院供过职的老翰林。 紫翎将晔然安放在青奕的床上,让小丫鬟在旁边仔细照看着,前往青奕的书房。书房就在隔壁,一间大屋子,布置的十分清雅,即便青奕才六岁,架子上也摆满了各类书籍。在临窗的大书案上,满架各号毛笔,澄泥砚,镇尺等等一样不少。 卫肆沨正看着,顺手拿起摊在桌上的一张纸,上面有青奕临的字:“嗯,不错。” 青奕忽闪着眼睛,时不时朝她张望,又似看什么似的望向门外。 “奕儿,有事?”紫翎早在那会儿接驾时就发现了,不禁觉得很奇怪。 “没、没事。”青奕一脸心虚,偏偏还是撒谎。 卫肆沨噙上一笑,往椅子里一坐,声调变得很微妙:“青奕,知道当着皇上的面儿撒谎是什么罪吗?知道犯了这种罪要受什么处罚吗?” 青奕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如今是皇室子弟,一读书识字就要先学这些礼仪进退,自然清楚跟皇上撒谎是欺君,欺君是要灭九族的。一想到这儿,脸色唰的变了。 “姐姐。”青奕到底是小,满眼惊怯的向紫翎求助。 紫翎又是好笑又是叹气,扫了眼始作俑者,多少责怪:“他这么小,你跟他开什么玩笑。” “我这是玩笑?君无戏言啊。”卫肆沨偏不收敛,故意要这么逗。 青奕戒备的看着他,悄悄挪着脚步靠近紫翎,拽着她的衣袖不撒手:“姐姐。” 《绝版帝后》11 追来的小姑娘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紫翎嗔笑的盯他一眼,又拉过青奕,带着责斥:“你呀!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告诉姐姐?才这么大点儿,还没到藏心事的时候呢。” 经卫肆沨一吓,这回青奕不瞒了,乖乖说道:“是恒哥哥不让我说的。” “钰恒?”颇为意外,紧接着就猜到了:“他在你这儿?丫” 青奕点点头,抬起手指朝斜对面的一间房指了指。 她看明白了,钰恒定是躲在里面呢媲。 不等她说什么,卫肆沨先哼笑一声,吩咐双喜道:“去,把钰恒公子请来。” “你可别吓他,万一吓跑了,太后跟前你去领罪,我可不管的。”她半是玩笑的提醒。 “或许吓一吓他就听话了。”卫肆沨仿佛是没听进她的话。 双喜去了那扇门前,敲了敲,推门进去,少顷,钰恒低着头小跑而来。 “钰恒不知皇上皇后驾到,有失远迎,望乞恕罪。”钰恒一进来就满脸心虚讪笑,跪地磕头又请罪,顺带冠冕堂皇的把轻慢之罪推的一干二净。 卫肆沨噙着冷笑望着他:“钰公子在京城游玩的可好?还有什么要求直管提,朕一定满足你。” 钰恒除了干笑,便是悄悄朝紫翎打眼神求助。 卫肆沨轻哼一声,道:“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啊?”紧接着又抿出一抹十足威胁的笑:“朕听闻了一点儿有趣的事,前些日子有人在城门张贴告示寻人,似乎与你极为相似。朕打听过,寻人的是位小姑娘,身手了得,不如朕命人将她请来,你们认一认,指不定是多年未见的旧相识呢。” 钰恒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连忙软声求道:“皇上恕罪,千万别找她。” “太后那么担心你,你怎么一出宫就不知道回去?这一连几天,你一直躲在这儿?”卫肆沨在紫翎再三的眼神盯视下,不再作势,问了真话。 钰恒一副有着难言之隐的表情,犹豫再三才说:“我若是一出去可定会被她发现,被她发现就完了,往后太后再想见我就不可能了。” 屋内正说着,忽听门外侍卫大喝:“什么人!” “我找姓玉的,让他出来!”只听一声娇喝,循声望去,只见房顶上落了一抹红色,一个打扮的伶伶俐俐俏生生的小姑娘满脸气愤的叉腰瞪眼,活像上门寻仇。 钰恒一听到这声音立刻就往床底下钻:“千万别说我在这儿!” 卫肆沨摆手令外面的侍卫不要妄动,又特意走到门口对着那小姑娘喊道:“上门是客,何不下来说话。” 他这么说是别有目的,暗地里的那些影卫听到了话音便不会贸然动手了。 “我就知道姓玉的一定躲在这儿!以为躲在侯门公府我就找不到了,哼!”小姑娘气呼呼的发着脾气,轻盈的跃下房顶,也不怕,径直走到门前来。或许起先是有气,这会儿看到了他们,声音客气了些:“我只是找人,无礼冲撞处,还请你们多多见谅。” 紫翎一直打量着这传闻中的小姑娘,第一眼给人的感觉便是充满活力,眼睛最灵动,眉宇间有股英气。的确和一般小姑娘不同,人虽小,却看得出是常在江湖上走动,眼神里透着历练。 她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卫肆沨的袖子,暗示他不要乱说话。 卫肆沨猜到她要做什么,一笑,返回屋内招手唤过青奕,亲自为他布置起功课来。青奕一边恭顺的听着,一边又忍不住拿眼神打量那个会飞的小姑娘,眼睛里满满的好奇惊羡。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紫翎打算摸摸对方的情况。 “赵芊芊。”小姑娘打量了她,又望向卫肆沨,心里猜测着他们的身份。来时她打听过,知道这儿是寿安伯府,皇后的娘家,便顺理成章的猜测:“你是府里二小姐?” “我是府里的亲戚。”紫翎笑着又问:“你看着只有十三岁吧?家在哪儿?家中还有什么人?怎么能放心你一个小姑娘在外闯荡?” 芊芊怎么会不知道她是探问家世,想着姓玉的认识,也不瞒,一副习以为常的轻松口吻:“我自小跟着师父长大,学了一身武艺,年岁虽小,可在江湖上行走几年了。我师父来信让我回去,我已经准备要启程了,只是要先找那姓玉的!我答应了师父,一定要带他回去完婚!” “完婚?”这是意料之中、却仍是吃惊的答案。 这时早已躲在床底下的钰恒听得忿忿不平,忍不住爬出来反驳:“假小子!你不要信口开河,谁要娶你?我劝你趁早死心,我就是一辈子不娶亲也不要你!” “姓玉的!”芊芊一声大喝,冲上去就将钰恒拽起来,也不管屋内还有其他人,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将其双手反绑起来,同样满脸愤慨:“你以为姑奶奶愿意嫁给你?你也不拿镜子照照,整个儿一只软脚虾,只会念半句酸诗,一点儿风吹草动就找洞钻,跟你站在一起我都嫌丢人!” “你!”钰恒气的脸红。 “我什么我?要不是你偷看我洗澡,我能沦落到只能嫁给你的地步吗?告诉你,嫁给你是我心善,你若再惹我,我杀了你!” “闭嘴!闭嘴!”争吵中无意道破天机,钰恒这才想起房中还有看热闹的人,顿时急的脸色忽白忽红,精彩纷呈:“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千万别误会,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我怎么可能……我可是读书人,绝对不做偷香窃玉的事。” 钰恒紧张的舌头打卷,似乎怎么都解释不清。 “哦,原来你们有这段渊源故事。”卫肆沨闪着笑,半是打趣半是玩笑:“既然都进展到这一步了,不能损了人家小姑娘的清白名誉,也得为你这个读书人的清誉着想,就把婚事办了吧。” “那、那怎么行?”钰恒急了,赶紧朝紫翎求助:“皇后娘娘,快救我,若是这假小子把我劫走了,往后就再也见不到太后,太后一定会想我想的生病的。” 紫翎看着他,再想想他们的事,扑哧就笑出声。 从赵芊芊十一岁追他来看,当年必定是不小心“偷窥”了****,又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惹怒了小姑娘。不管小姑娘是为了报复或是有些喜欢他,如此都算不错,至少能令钰恒不再总想过去的不好。 “皇后?”芊芊一愣,看看她,再看看坐在那儿的卫肆沨,很吃惊又很疑惑:“你们是皇上和皇后?那,你们和这姓玉的是什么关系?” “你追了他两年多,不知他的名字吗?”紫翎想到这儿很奇怪。 卫肆沨在一旁哼笑:“玉公子?朕以为他是姓卫公子呢。” 眼见到了这一步,什么都瞒不住了,钰恒先是垂头丧气,紧接着又重振旗鼓的嚷嚷:“赵芊芊,快给我松绑!当着皇上皇后的面儿如此放肆,你想被关进天牢是不是?” 芊芊气呼呼的瞪着眼,没敢再大吼。 紫翎见这会儿不是谈话的时机,便笑着说:“芊芊,看在我的面儿上,先放了他吧,保管他跑不了。宫里的太后一直在担心着他,让他先回宫去看看太后,你若是不放心,跟着他一块儿去。” “皇后娘娘!”钰恒吓得脸色惊变。 “好!谢谢皇后娘娘!”芊芊得意了,挑衅的瞪了钰恒一眼,松了他的绑,拽着他往外走:“原来是卫公子,失敬失敬。” “双喜,你陪着钰公子!”卫肆沨觉得是看了一出闹剧,未免那两个人在宫里又闹的鸡飞狗跳,便让双喜领着去,顺便把事情大致讲给太后知道。 “臭丫头!你松手!”外头人走远了,却还能听见两人吵嘴。 因方才吵的声音大,怕惊醒了晔然,紫翎特意朝卧房去了一趟,见晔然睡的很安稳,这才又过来。只见卫肆沨坐在那儿,眼睛虽落在书页上,却是一动不动,明显心有所思。 “你去玩吧,不要闯祸。”她让一直紧张又不敢走的青奕离开,这才抬手在其眼前轻晃,笑问道:“皇上想什么军机大事呢?” 收回神思,卫肆沨挑着算计的笑:“为钰恒想了件好事。” 《绝版帝后》12 御赐侍卫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离开寿安伯府之前,紫翎又见了商洪,主要还是为商雪彤与郑则的事。 前些天商洪回禀过,郑则已经上门提亲,目前关于成亲的细节还在商谈中。郑则一门心思想结亲,商洪同样是要面子又不肯吃亏的性子,最可怜的就是郑则的原配夫人。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可怜,那位夫人因郑则的花心风流不知暗地里背了多少人命。 世上的事,大多有果就有因丫。 她知会商洪,今年之前做定那两人的婚事,免得再旁生出别的什么枝节媲。 回到宫里,卫肆沨推说累了,往暖榻上一趟,闭眼笑道:“太后那边我就不去了,你去看看。” “臣妾遵命。”做出一副任劳任怨的无奈表情,行个礼出来了。 卫肆沨的声音从里面追出来:“翎儿,先把那两人稳住,别再闹出故事来。” 她笑着听了,先去看看晴岚,而后便前往慈宁宫。尚未进殿门,里面熟悉的争吵声已经传了出来,太监宫女们全都伸长了脖子好奇的打探着。 她摆手没让人通禀,悄悄走进去,只见太后端坐在那儿,含笑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个人不断的吵闹,间或劝上两句。在太后看来,这两人没什么深仇大恨,就似孩子玩扮家家学小夫妻吵架。 “紫翎来了。”太后看见了她。 芊芊忙站起身笑着喊着一声:“皇后娘娘。” 钰恒在旁毫不客气的讥讽:“乡野丫头,不知道见皇后得磕头吗?你这样再撞到皇上跟前,肯定被砍头!” 芊芊气得直瞪眼,突然声音一软,抱着太后的胳膊撒起娇来;“太后,你看他又欺负我。” 钰恒见状像受刺激一样,从另一边也抓住太后的胳膊:“你你你干什么!太后最疼我!别妄想太后听你的。” 太后笑着卡看左右,招呼紫翎坐下:“钰恒都这么大了,还和以前一样,比芊芊大四岁呢,都不知道谦让。” “太后!你不喜欢我了?居然帮着这个野丫头!她这么野蛮,我凭什么要让着她呀。”钰恒一门心思想将赵芊芊赶走,生怕太后也喜欢了这小丫头,会和皇上的戏言一般,真把这小丫头指给他当小妻子。如果真那样,他往后的每一天都将暗无天日。 紫翎笑着打断这两人的喋喋不休:“你们都消停一会儿吧,太后都要头疼了。” 钰恒赶紧凑到她跟前:“皇后娘娘……” “好了,我跟太后说说话,你跑了几天不累吗?去歇歇。我保证,芊芊不会擅自把你弄走,她暂时住在宫里,你别刁难她,她也不伤害你。好不好?”这话是对两个人说的。 钰恒与芊芊对视一眼,各自一哼,算是达成协议了。 太后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笑道:“芊芊这性子简直和钰恒一模一样。” “看来太后也喜欢她,若有她陪着,不愁不热闹。再者,她功夫好,有她陪着钰恒,太后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 “这倒是,只是芊芊要回松山,钰恒心里最怕这个,一直求我。”太后的为难处还在于,想让钰恒留下来。 她心里清楚,笑说道:“太后不必担心,我来劝劝她。” 安抚了太后,她离开慈宁宫,没走多远就听见钰恒在喊。循声抬头,只见钰恒蹲在高高的宫墙之上,畏高又下不来。不用问,能将他摆在墙头又丢弃不顾的人,只有他的死对头芊芊。 命人找来梯子,将他弄了下来。 不等她说什么,钰恒咬着牙颇有几分狰狞的发狠:“此仇不报非君子!”说完人就跑了。 为防闹出什么意外,她只得挑选了出两名轻功伸手出众的内卫,命他们跟着钰恒。 入夜,皇宫内静谧安详。 晚饭时卫肆沨饮了两杯酒,沐浴后披着暖袍坐在榻上,觉得有些疲倦,躺倒床上,又似不大舒爽。 她见他在那儿转辗反侧,疑惑问道:“睡这么早?不舒服?” 卫肆沨皱眉道:“可能有点儿累了,又睡不着,总觉得没什么精神。” “比我还娇弱了?不过是出去走走,我都没喊累呢。”嘴里虽在打趣,她已经走了过去,摸摸他的额头,又看他的脸色:“不像生病,可能是真累了。我早就告诉你再勤政也得适当休息,不要批折子到深夜。” “是是是,我都谨记。”卫肆沨听的发笑,捉了她的手放在心口:“不如你唱支歌儿哄我睡。” 一句话就把她逗笑了,抬手请轻轻按摩他的鬓角,提出道:“不如我拿精油给你按按。” “那就有劳翎儿辛苦了。”卫肆沨褪除上衣,趴在那儿,想起她再身上第一回使用精油时的场景,不禁嗤笑出声:“翎儿,我是半脱还是全脱?” 正好相思进来送茶,听见了这一句,脸一红,赶紧低头出去了。 “相思。”紫翎知道相思是误会了,回头瞪他一眼,从柜中取出盒子,吩咐道:“取碟子来。” 相思见状知道她是要调配精油,连忙去准备。 帐幔毡帘全都放了下来,屋内又燃着熏炉,很暖和。她将外面的大衣裳脱了,坐在床边挽起袖子,熟练的进行按摩的每一步。 卫肆沨闭着眼,享受着,她的手指在后背运动,随着逐渐发热的肌肤,精油被吸收,疲惫缓解。空气中有薄荷的清香,在温暖的屋子里,嗅在鼻中有丝清冷,却很舒服。仿佛除去了胸中戾气,脑子不发胀,什么都安适了。 当她停下手,他已经睡着了。 为他盖好锦被,她自去梳洗。 卫肆沨一夜好眠,醒来时间她躺在身边睡意安稳,凑上去在唇上啄了一记,随之起身穿戴梳洗去上朝。因临近过年,朝廷也要放假,许多折子堆了上来,全都等待着批示。幸而昨夜睡的好,精神足,批了两个时辰折子,累虽累,却比前些天好多了。 “双喜,什么时辰了?”他起身活动着,喝着茶。 “回皇上,午时不到。” “哦,离午饭还有一会儿。”他噙了抹古怪的笑,忽然传旨:“去慈宁宫,将钰公子与赵芊芊宣来!” 那两人一如既往的闹腾,尽管圣旨到时两人正闹的厉害,却也不敢抗旨,乖乖来了。 “钰恒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不知皇上召见有何训示?”钰恒一跪,一旁的芊芊也赶紧跟着跪。 “训示?朕哪儿敢训示钰公子,就算有话,钰公子也不见得肯听啊。”卫肆沨满身威凛的端坐,说着些冷冷的揶揄口吻。 “呃,钰恒不敢。”干笑着,预感到不妙,钰恒把脑袋压了又压。 “不敢?意思就是说,朕的旨意在钰公子的面洽还是奏效的?那赵姑娘呢?”卫肆沨又盯着另一人。 “芊芊自然谨遵旨意。”此时的芊芊还不太明白形势,只是自我猜测着没大事,太后皇后都那么照顾她,皇上能为难她吗?说不定是要将钰恒打包送给她呢。 一看到她嘴角那得意的笑,钰恒立刻猜到,禁不住低声哼道:“少做梦!” 卫肆沨轻敲桌面,眯着恶劣笑意望着二人:“钰恒是太后跟前的宝贝,若有个闪失朕没法儿向太后交代,偏生你最喜欢在外乱跑,得有个稳妥人跟着你才行。芊芊功夫好,又常在外行走,朕即日起御赐你为钰恒的贴身护卫,保护他的安全!” “皇上!”钰恒失声大叫。 芊芊有些茫然,试着问:“皇上,什么意思啊?我保护他?” “他不是躲着你吗?若你是他的侍卫,他就不能躲着你,只是有个前提。”卫肆沨的转折令芊芊刚要浮出的欣喜顿住,只听他说道:“只有在京城你才是他的御赐侍卫,不论京城中的任何地方,都可以跟着他。这是朕赋予你的权利。” 芊芊高兴了,但也很有心计:“皇上,口说无凭,若私下无人时他不认怎么办?” 卫肆沨早料到了,摸出一只朱果金符掷给她:“以此为凭,这是朕的信物!” “多谢皇上,芊芊领旨谢恩!” 钰恒都要哭了,很委屈很不平:“皇上,我、我不要侍卫!我就住在宫里,我不出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卫肆沨悠悠一笑,说道:“钰恒,朕赏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你不满意?朕还以为你有很多事让她做呢。” 钰恒眨眨眼,慢慢儿回过味来。是啊,若臭丫头做了他的侍卫,就得听他的吩咐。想着,眼神里立刻充满了算计。 《绝版帝后》13 第五位新娘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秋水阁摆了午饭,紫翎也听闻了卫肆沨宣的那道圣旨,不禁感慨。那两人都觉得各自占了便宜,正积极利用新的关系计算着对方,却不知蚌鹤相争渔翁得利,卫肆沨才是幕后真正的大赢家。 一道特殊的圣旨,那两个肯定会出于私心而留于京城,如此卫肆沨便不露声色达成了目的丫。 她笑道:“真难为你了,为了太后,真是煞费苦心。” “朕也是好心,他们两个倒是很般配。”卫肆沨轻笑着,那表情仿佛是刚刚安排了一场戏一般,虽不是,但也相差不远了。 腊月里又下了两场大雪,天气十分寒冷。 卫肆沨忙着朝堂里的大事,她则准备着相思春杏等人的喜事。福婶在正月里择了个吉日,考虑的是正值过年各处都热情,喜上加喜。她觉得日子挺好,便将秀竹、红豆以及春杏都定在这一天,把嫁妆一块儿送出媲。 至于春杏所嫁的人,她也是破费了番心思,选了个从侯府里带来的侍卫,如今一样在秋水阁当差。根基清楚,年长五六岁,老实可靠。 她把这人说给春杏,春杏除了脸红没任何反对,事儿就成了。 这天早晨,她正听着外面小太监们铲雪,扶着晔然在暖榻上学走路。毡帘打起,相思微微红着脸,说绣娘把衣裳送来了。 她一听就知道了,笑着说:“你派人去请梅妃过来,说请她看衣裳。再去寿安伯府把红豆找来。” 绣娘进来,把抱着的衣裳放在桌上,打开包裹,里面全都是一套套崭新鲜亮做工精细的新娘喜服。这是她特地吩咐绣娘们统一做的,一共四套,另外又准备四套四季衣裳鞋袜。 “展开我看看。” 绣娘把衣裳一展,上面的刺绣花鸟栩栩如生,特别是盖头上的那对鸳鸯颇费功夫。相思春杏进来了,站在这儿满脸通红,都不好意思看那嫁衣。 “害羞什么,这可是最要的东西,都看看,再上身试一试,若哪儿不合适得赶紧改,不然出嫁的时候衣服大了小了,那可是真的难为情了。”她一面笑一面催促。 相思春杏这才拿了衣裳去屏风后试衣,秋水阁的宫女们一看绣娘送东西来就知道是她们的嫁衣,全都凑在暖阁帘子处探脑袋,想看看身穿嫁衣的两人什么模样。春杏早防着她们,故意慢吞吞的穿,存心躲着不出来。 不多时梅梓桐带着秀竹来了,秀竹也进入屏风后面试衣裳。 好一阵子,那三个人躲在那儿不出来。 紫翎与梅梓桐对视一眼,故意笑着喊道:“三位新娘子还不出来?难不成要轿子来了才肯出来?” 梅梓桐在一边笑:“皇后如此打趣,只怕她们更不肯出来了。” “相思姐姐,春杏姐姐,穿好了就赶紧出来啊,让我们也看看新娘子!”香草豆蔻两个是侯府跟出来了,胆子大些,领着头儿起哄。 “死丫头!”春杏气得咬牙低骂,脸上早和衣裳一样红艳。 相思隔着屏风,看了看自己身上,又看了看春杏和秀竹,朝外回道:“皇后,衣裳很合适,不必改了。” “出来让我看看!”听出相思想脱,紫翎声音里带了点儿强制。 相思不做声了,也不出来。 一时间暖阁里嘻嘻闹闹,直至红豆来了,也进入屏风试衣。 眼见那几个人脸皮儿薄,再磨蹭下去都要晌午了,紫翎只得将看热闹的宫女们请出去:“香草,你们都下去,你们杵在这儿她们哪儿敢出来。别急,想看新娘子也简单,你们嫁人的时候我也赏套这样的衣裳,你们自己对着镜子就能看个够。” “皇后娘娘!”香草等人脸一红,退出去了。 屋内没了旁人,那四个人终于慢吞吞的从屏风后面挪了出来。 都说人靠衣装。尽管四人没有精心妆点,但这精美的嫁衣一上身,一个个面上桃红,娇羞不语,齐整整的四个娇美娘子,令人赞叹! 紫翎与梅梓桐正看着,突然毡帘一掀,卫肆沨出现了。 相思春杏四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个个叫着仓惶躲到屏风后面去。 “哪儿来的四个新娘子啊?”卫肆沨噙着一脸兴味的笑,加之没有人通禀就出现,摆明是早得知她们在这儿试嫁衣,故意“凑巧”进来目睹。 跟随其后的双喜眼睛尖,早盯住了红豆,这会儿眼睛还定在屏风上不能回神呢。 “臣妾见过皇上。”梅梓桐起身见礼。 “坐吧。”卫肆沨摆摆手,在紫翎身边坐了。 “皇上来的可真巧啊。”紫翎一脸了然的盯着他,又望向发呆中的双喜:“一定是双喜告诉你的吧?双喜是借着皇上来看某个人的吧?” 卫肆沨笑道:“凑巧,凑巧而已,一次能看见四个新娘子,很有趣。” “别人的新娘子你就白白看了?”说着话,屏风后的四人已经褪下了嫁衣,大红着脸出来了。 卫肆沨轻笑道:“朕知道,不能白看,朕给每人都备上一份礼。如何?” 紫翎提醒着尚在害羞中的四人:“皇上有赏,还不谢恩。” “谢皇上赏赐!”四人回神,连忙磕头,而后退了出去。 梅梓桐见衣裳试完了,便告辞离去。 卫肆沨忽而叹口气,故意用着夸张的口吻说道:“真羡慕翎儿,办的都是高兴的喜事,我那边的事就让人头疼了。好在二十六我也放假,可以清闲几天。翎儿是不是准备全心全意的陪我啊?” “皇上不要说的好像怨妇一样。”她毫不客气的笑。 “翎儿。”卫肆沨声调一扬,眼睛里溢出邪气的笑,手已经威胁的靠近。 “是我失口了。皇上为国为民的操劳,难得几天清闲,我肯定全心全意陪着。”一看他这手势动作,她怕痒,赶紧就缴械投降了。 卫肆沨看着娇媚低笑的模样,正想靠近,两人中间却钻进一个小障碍。 “娘亲,抱抱。”晔然在一旁自己玩了一会儿,不甘寂寞了,见两人说笑玩闹的高兴,横插了进来寻求关注。 “怎么不让爹爹抱啊?”卫肆沨再次被晔然搅了兴致,又好笑又有些气闷,捏着他的小脸做惩罚。 晔然哪里懂得,只知道是跟他玩儿呢,高兴的就咯咯直笑:“爹爹。” 一听小家伙喊,心间那点儿小不适瞬间灰飞烟灭,叹笑着将其抱起来,作势抛甩,逗得小家伙更是合不拢嘴。 饭后,卫肆沨斜倚在暖榻上的高枕上小憩,晔然躺在一边犯了困。紫翎拿了小被子给晔然盖上,又拿毯子搭在卫肆沨身上。 一点动静卫肆沨就睁开了眼,握着她的手笑道:“我倒是不困,歇会儿还要去南书房。” “你躺到这边来,别压着他。”紫翎小声说着,让他挪到另一头,自己盘腿坐到榻上,身边放个枕头,让他枕上。她斜倚在高枕,伸手为他轻轻的揉按两鬓,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卫肆沨舒适的闭上眼,闻得到她袖口散发出的淡淡紫述香。 安静中,紫翎轻缓讲道:“双喜福清他们的婚事就安排在同一天,正月里宴席多,指不定你我也有空去吃杯喜酒。双喜红豆,春杏千泓,他们都在宫里当值,就便自然住在宫里。离秋水阁不远的一座地方挺合适,以前是存放各项用不着的东西,我吩咐人把那儿收拾出来,命他们以后成家了住在那儿,再以后,太后身边的素云也这么安排。” “嗯,就这么办吧。”卫肆沨轻声一笑,说:“那会儿看到她们穿着嫁衣,我想起你当初嫁进来的时候。虽然那夜对于你而言并不好,我却时常会想起,那时面对你的倔强逃避,还以为是受了刺激不肯面对现实。” “那么久远的事还提来做什么。”那夜对她而言,的确是很不好的记忆,虽然如今一切都不同了,她也不喜欢提起。 卫肆沨却说:“你不知道,那晚你拿东西砸了我的头,我追出去时,你一身鲜红的嫁衣在夜色的映衬下,再配着一脸复杂的表情,令我有种惊艳之感。”说着失笑:“那夜记忆不好,不如重新弄套嫁衣来,我再娶你一次。这回一定温柔以待。” 先时的沉闷之心,在听到他后一句的玩笑时就笑了:“好啊,你敢娶,我敢嫁!” 《绝版帝后》14 顽劣晴岚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卫肆沨即将封笔,朝廷就要放假,紫翎找了个时间说了卫若萱与薛轶成的事。卫肆沨本来也是一时之气,故意想让那两人着急,如今顺着她的劝,把事儿应下了丫。 这天南书房议事,宗人府、内务府,以及几部大员都在。 见准时机,卫肆沨暂停了国事,叹口气。 下面的人一看,便问了:“不知皇上为何事忧虑?” 卫肆沨叹笑:“实不相瞒,是公主的事。公主失而复得,朕与太后皆十分欣慰,朕本想让公主在公众多多调养,太后却担心着公主的终生大事。太后与朕商议,想为公主招夫,招个诚实可靠的人。朕觉得太后所言不错,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诸位爱卿,你们可认识什么青年才俊可配公主啊?” 大臣们面面相觑,没敢贸然推荐媲。 卫肆沨不以为意,自我思量般的提起:“薛轶成,诸位可有印象?觉得此人如何?” 先提了公主,又提薛轶成,大臣们怎么会想不到是谁呢。 “回皇上,这薛轶成就是当初找到公主的人,又曾为立朝建功,受皇上封赏。据说是二十七八,尚未娶亲,秉性耿直,不善言辞。据微臣看来,是个不错的人。” “是啊,早听闻此人箭法精湛,又是跟随皇上多年的人,很值得信任。” 大臣们多少知道公主被救后与薛轶成很亲近,再揣摩皇上态度,似乎中意薛轶成,便附和着说好话。 卫肆沨笑着点头:“朕也十分欣赏他,别的倒罢了,难得的是那份忠诚可靠。朕若点他做驸马,如何?” “皇上圣明,当初是薛轶成最先找到公主,若皇上点此姻缘,实乃天作之合!” “好!”卫肆沨不过是借借大臣们的口罢了,当即便下旨:“传薛轶成!” 半个时辰后消息便传遍了皇宫,皇上钦点薛轶成为驸马,赐驸马府邸,婚期定在二月。 如此一来,除夕一过,陆陆续续好几场喜事,仿佛是永远不断的美梦。 五年后。 又是一年冬天。 腊月二十六,皇帝封笔,朝廷放假。一年到头难得的假期,当天光微曙,以往这个时候早起离开秋水阁的卫肆沨却还睡在床上,享受冬日早晨衾被中的温暖眷恋。紫翎因昨夜欢爱而疲惫,依偎在他的臂弯睡的香沉。 隔壁的房间内,一抹小人儿已经穿上了崭新漂亮的粉色衣裳,蹬上同色鹿皮小靴,蹑手蹑脚的摸进正寝殿来。 秋水阁内当值的宫女太监们早见怪不惊,都忍着笑不敢去惊扰这位小公主的计划。 但见她小心翼翼的把暖阁门上的毡帘掀起一个角,探着脑袋朝里望了望,而后一步一步十分轻缓的靠近层层叠放的床帐。掀开帐子,看到里面熟睡的二人,嘴角得意的笑扬了起来。 “父皇!娘亲!”她猛地大喊,整个人扑了上去。 紫翎吓得惊叫一声,卫肆沨同样猛然坐起,等看清捣蛋的人是谁,所有的恼怒震惊全都化为宠溺和无奈:“岚岚!” “父皇父皇,你答应今天要我陪玩的。”晴岚立刻扁起小嘴委屈的撒起娇,配着一张粉雕玉琢俏丽乖巧的模样,千年冰块都能融化了。 “是是是,父皇答应了,不会变卦,可你也不能这么惊吓父皇和娘亲啊。”卫肆沨话虽如此,语气里哪有半点训斥的意思,对方怎么可能真的会改。 紫翎抚着怦怦直跳的心口,生气了:“不能再惯着她,总这么下去,我早晚要得心脏病!” 何况岚岚小,又贪玩,因其是小公主,上至太后皇上,下至宫女太监,哪个敢管?哪个又舍得管?加上岚岚性子古灵精怪,有时候没轻没重,简直有些无法无天。别的倒算了,有此给太后准备惊喜,险些把太后吓出个好歹。 “她还小呢。”卫肆沨倒觉得小丫头很可爱,时常能逗他开心。 紫翎知道他,也不多说,对着晴岚说道:“哥哥是不是还没起?去喊他起来,今天初阳哥哥要来。” 岚岚天天念叨着,一听今天到,立刻高兴的跑出去了。 锦州来了书信,按照行程速度,今早就到。 岚岚从这边跑出来,先跑回房里,拿了样东西又偷偷摸摸进了晔然的房间。服侍的宫女们一看她手里的东西,来不及阻止就听“哐哐哐”的锣声震天响,紧接着便是皇子发怒的声音:“卫、晴、岚!” “啊!父皇父皇,哥哥要咬我。”晴岚大叫着,手里还提着小锣跑了进来。 卫肆沨一把接住她:“又做坏事去了。” 紫翎听了动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为敲锣的事晔然跟她投诉好几回了。看着皮着脸笑,丝毫不知收敛的岚岚,再想到随着时间推迟越发的变本加厉,她只想叹气。 “咳!”她刻意重重的咳嗽,眼睛直直盯着某个人。 卫肆沨接触到她谴责的眼神,茫然笑道:“怎么了?” “红豆,领公主去洗脸。”先把岚岚支走,然后才郑重说道:“关于岚岚的事,你必须听我的!” “什么事还这么严肃?”卫肆沨知道她的意思,总是不以为然,觉得小孩子顽皮在所难免。 可紫翎不这么想,她认真的说:“岚岚不同于一般人家的女儿,她是个公主,如此以往的惯下去,谁知道长大后什么样子?教育得从小开始,你的宠爱也要适可而止,该责斥时就得责斥!” “好,听你的。”卫肆沨笑着答应。 “我是很认真的!”她觉得他的态度很不好。 卫肆沨重新望着她,少顷失笑:“好好好,我都答应了,把她交给你管教,我不插手。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儿杞人忧天。” “娘!”只听一声生气的喊,晔然眉梢燃着怒色从外面进来:“娘,你管管她,我差点儿被她吓死。这几天夜里总做恶梦,觉都睡不好。” “我正和你父皇谈着呢,回头我先把她的锣没收了。”轻柔安抚着,再看晔然的气色,的确不太好,明显是睡眠不足。估摸着时间,笑着摸摸他的脸:“你皇叔他们到京城应该快正午,你吃点儿饭再去睡会儿,我保证那小丫头不会再惊吓你。” “嗯。”见她如此说,晔然也不再生气了,打着哈兮,看了眼卫肆沨,小声道:“父皇太宠她了,如果没父皇做靠山,她才不敢那么无法无天呢。” “听见了没有?”紫翎似笑非笑的盯着妄图置身事外的人。 卫肆沨笑道:“好,你们母子都投诉我,这回我不管,绝对不管。” 紫翎这才笑道:“晔然,听到你父皇的保证了?正所谓君无戏言,他不会说谎的。” 晔然想想,的确,父皇可是九五之尊,说出的话就是圣旨,不能更改。放了心,似乎更困了,带着浓浓的睡音道:“皇儿告退。” 这边话音刚落,忽听外面一阵惊呼并伴随着碗碟摔破的声音。 三人闻讯出来,只见门口一片狼藉,两名端早膳来的宫女摔在地上,晴岚站在一边心虚的干笑。不用问也知道,又是没头没脑的乱撞惹了祸。 “有没有伤到哪儿?”卫肆沨赶紧拉过岚岚,上上下下的检查一遍。 “咳咳!”紫翎在一旁暗暗示意,不动声色的将岚岚从他面前拉过来,声音略沉:“娘是怎么跟你说的?不准乱跑乱爬。若是你受了伤,你父皇会哭死的。” 对于她的揶揄打趣,卫肆沨不悦的清咳。 岚岚只是瞅着他笑,对于她的话仿佛没听见一样。 紫翎也不急,心知不能指望她瞬间改好,反正已经有主意了。当下也不多言,为她擦擦手,一家人坐下用早饭。 晔然没睡好,哈兮频频,吃了半碗粥就退席回房了。 “哥哥……”岚岚伸手想抓他,想和他一块儿玩,晔然却没理。 见她嘟着小嘴不高兴,又打算向卫肆沨投诉,紫翎先一步说了话:“你哥哥说你太淘气,只要你一天不改好,他就不跟你说话。” 《绝版帝后》15 欢乐齐聚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晴岚一听哥哥生她的气,并且不理自己,顿时表现的很不开心,拿着小银匙不停的搅着碗内的核桃粥,小嘴噘的老高。卫肆沨正想劝,又见她忽而高兴了,哼哼着快乐小调,一口一口吃起来。 紫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岚岚虽小,可习惯了众星捧月的生活,潜意识里知道所有人都喜欢她,从不会真的跟她生气。她自持这份娇宠,认为一向疼爱她的哥哥转眼就会不计前嫌,如以往一样继续喜欢她。 果然,吃完了饭,不理会卫肆沨的喊问,她小鸟一般的跑了。 紫翎特地跟出去看了一下,她跑进了晔然的房间。 “又去晔然房里了?”卫肆沨一听就笑:“你怎么不拦着她?不怕她又拿锣把晔然吵醒。” “至少今天她不会了。”对于岚岚,她还是很有了解的:“当然,我已经先让红豆收了她的锣,包括那些小鼓、笛子、唢呐。”说着有叹气摇头:“钰恒都这么大了,贪玩的性子一点儿没改,加上芊芊也是那么个秉性,又凑上个岚岚,真是让人头疼。岚岚那些捣蛋的东西,大半都是钰恒芊芊送的。媲” 见提起那两人,卫肆沨便问:“今天都二十六了,那两人一块儿回松山,确定哪天回来?他们闹腾了这么几年,婚事还办不办?” 说到这个紫翎忍不住笑出声:“现在形势翻转啊,芊芊觉得以前辛苦吃亏,气儿不顺,不肯乖乖成亲。你以为钰恒为什么一定要陪她回松山?芊芊最听师父的话,钰恒去曲线救国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卫肆沨轻嗤,清楚为他们的事太后没少操心。 “启禀皇后,小公子来了。” 随着话音青奕进来了,如今十一岁,个子长高了,模样稍稍褪去稚气,显出清俊。自从晔然请了老师开始读书,他就做了伴读,名为舅甥,实则像兄弟一般,毕竟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十分合得来。 “青奕给皇上、皇后请安!”青奕跪在垫子上规规矩矩磕头行礼。 “行了,起来吧。”紫翎先笑了。 “姐姐。”青奕谢恩起来,脸上挂着惯常的笑:“怎么没看见晔然?” 正说着岚岚跑了进来,看见了青奕亲热的跑到跟前:“小舅舅!” 紫翎叹笑:“还不是这小丫头闹的,晔然没睡好。” 岚岚趁势诉起委屈:“娘亲,哥哥都不理我,他真的不理我了。” 晔然缺乏睡眠,定然睡得很沉,怎么可能理她呢。 紫翎先朝卫肆沨递抹眼神,卫肆沨会意,故作叹息的扭开脸。她这才对岚岚说道:“哥哥平时那么喜欢你,你却对哥哥使坏,害得他睡不好觉,读书没精神,他怎么会高兴呢?你若是不知悔改,他不止今天不理你,明天后天都不会理你。” 岚岚嘟着小嘴,一脸不服气,好像她永远是最委屈的那个。 “让哥哥好好儿睡觉,你该去太后奶奶那儿了,让小舅舅带你去。记得,不准惊吓奶奶,替父皇娘亲问奶奶好,说我们一会儿就过去。知道吗?”耐心的教着,又对青奕说道:“你领着她去,看着点儿,别让她跑出去玩雪。” “好。”青奕伸出手哄道:“岚岚,小舅舅有好东西送给你哦,等到了太后那儿就送给你。” “真的吗?是什么?我要看!我要看!”岚岚抓了他的手,一边兴奋的追问一边跟着去了。 终于跟前清静了,卫肆沨这才笑着问:“翎儿,你打算怎么陪我啊?” “你的眼睛里只有宝贝岚岚,哪儿需要我陪呀。”故作吃味的轻哼,命相思将各自官员王侯呈送的年供进鲜册子拿来,随手翻看,若有兴趣的就用笔圈点出来。大多是些各地新鲜蔬果或名品菜点,也有摆设器织品等物,向来是过年时办宴席或赏赐。 “吃醋了?怪不得对岚岚那么严厉。”卫肆沨说笑着凑到她身边:“翎儿,这都五年了,岚岚也大了,咱们是不是再要一个?” 压着嘴角的笑,她故意唱反调:“有儿有女还不知足?如今这样多好,何必再要。再说,我年纪大了,不适合生孩子了。” “翎儿过了年才二十四,何况……”卫肆沨低笑着,从背后拥住她,抬起指尖摩挲她的下巴:“在我眼里,翎儿和十八岁时一模一样,永远都那么的娇艳迷人。” “少哄我,我可不会因为一两句甜言蜜语就轻易的点头。”忍着笑别开脸,因他贴的如此之近,那嗓音滑进耳朵里,使得她微然脸红。 “那要怎样才肯?”卫肆沨贴的更近,噙笑的唇恍若一动就要触碰上她的,而那双微敛含笑凌厉的眸子,更是近近的、紧紧的锁住她。 眼见躲不开他的拥抱,她一边笑一边故作沉思,少顷说道:“这样吧,如果你能为我准备一个大大的浪漫,我就答应。怎么样?很划算吧?” 卫肆沨笑起来:“翎儿,就算你不答应,我也很有机会,指不定种子已经种下去了呢。”随着话音,他的手贴在她的小腹上,笑的邪气:“当然,为确保秋后有个好收成,多播几次种比较万无一失。” “真的想再要?”紫翎挑着古怪揶揄,笑道:“如果再生一个女儿呢?再来一个像岚岚一样的小公主,你肯定会非常非常高兴。对不对?我可以想象,那时你的日子有多精彩纷呈。” 卫肆沨立刻领会了其中意思,试着憧憬了一下,竟觉得后怕。 “翎儿,生个儿子吧,女儿一个就够了。”若是两个娇宠宝贝争闹起来,他的头痛肯定又要犯了。 目睹了他的表情,紫翎失笑:“看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两人在这边消磨了时间,直至一个时辰后,来人禀报:沄王爷携王妃小世子到了! “红豆,喊皇子起来。”朝外吩咐着,又将卫肆沨从暖榻上推起,整理了他的衣裳,扶正他的头冠。 卫肆沨笑着也在她身上弄一弄:“我也给你理理。” 等着晔然起身梳洗完毕,三人一起前往慈宁宫。 尚未进殿,里面已经传出岚岚和初阳的嬉闹声。初阳比岚岚小一岁,容貌上承袭了卫锦之,性子一贯是安安静静,笑起来都透着几分腼腆,特别惹人喜爱,但只要跟岚岚在一起,总能被逗得咯咯发笑。 刚掀帘子进去就听太后在笑:“这姐弟俩的感情真是好,一年才见几回。” 卫锦之与谢冰雁看到他们忙笑着起身见礼:“锦之(冰雁)见过大哥大嫂。” “都坐吧,一路上可顺利?”卫肆沨摆摆手,彼此落座,问些近况。 “都好,半路上一场大雪耽搁了些时间。”卫锦之拉过初阳,笑着教导:“来,给皇上皇后磕个头。” 初阳乖乖的跪在宫女准备好的锦垫上,稚气的磕头:“初阳给皇上、皇后娘娘磕头。” 紫翎早笑着将其扶起来,摩挲着他的小脸,说:“比上回见长高了。” “别的都好,就是不太爱说话。”谢冰雁笑着,又看到了岚岚,说道:“可能是平时没个孩子陪着玩,来这儿就不一样了。这一路上他都念叨着岚岚呢。” 说话间岚岚拉了初阳,两人兴高采烈的嘀嘀咕咕,又一块儿跑到外间去了。紫翎让红豆等人照看着,不许他们跑出去玩雪。青奕和晔然在一块儿,时不时跟卫锦之说些话。 “启禀太后,公主与驸马到了。”那两人定是得知卫锦之到了。 卫若萱与薛轶成进来,相互见礼。 太后问道:“彦儿呢?” “和岚岚初阳玩呢。”隐约还能听见岚岚指挥的声音,不用说,被指挥的肯定是初阳和彦儿。 在薛轶成与卫若萱成婚的第二年,得了个儿子,取名薛彦,三岁了。小家伙虎头虎脑,完全遗传了薛轶成的性子,卫若萱时常说彦儿是个闷葫芦,心里什么都懂,就是不张口。 “就差钰恒了。”太后提到那两人,有笑有叹。 《绝版帝后》16 讨要糕点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按照以往的惯例,卫锦之一家仍旧住在慈宁宫,和往年一样,总会住元宵节后。除了因是团圆节日太后的挽留,也是因初阳喜欢这儿,在这儿有人陪着他玩。锦州虽是原籍,但自卫家坐了天下,许多人都迁到京城,即便留在锦州的亲友也隔得远,没什么亲近感。 一路劳累,一番相叙后卫锦之谢冰雁稍适歇息,初阳却是玩性正浓。 “娘亲娘亲!”岚岚喊着跑进来,后面还跟着初阳和彦儿,也不知玩了什么,个个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里还蒙着曾水汽,亮晶晶的,特别好看媲。 “都慢点儿跑。”紫翎赶紧弯腰扶住最小的彦儿,见他们都拿眼睛盯着自己,不禁奇怪。 “娘亲!我答应要请他们吃娘亲做的糕点,娘亲赶紧去做嘛!”岚岚只是撒娇,一点儿没有求人的样子,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了丫。 “娘亲今天有很多事要忙,哪里有空啊。”紫翎故意夸张的叹息,一副力所不及的样子。 “让父皇去做,娘亲做糕点!”岚岚立刻给出了解决之道。 紫翎睨了眼卫肆沨,别有含义笑道:“只怕你父皇不会做那些小事,不信你去问。” “父皇父皇!”岚岚跑到他跟前撒娇。 卫肆沨已经接到了暗示,只能顺着叹口气:“岚岚,你娘亲做的事非同一般,父皇帮不上忙啊。不过呢,娘亲这么疼你,你若好好儿的哄哄她,指不定她就抽空去给你做了。” 岚岚又跑回紫翎面前,嘟起嘴,妄图用撒娇装可爱使她心软答应:“娘亲。” “做糕点可以,但得答应娘亲一件事。”虽然想坚持一会儿,然而面对三双期待的大眼睛,她还真是于心不忍。 “嗯嗯嗯。”不止是岚岚,连初阳彦儿也跟着频频点头,全都抱着她的腿期待。 忍不住笑出声:“岚岚要做个好姐姐。” “嗯嗯嗯!”岚岚觉得毫无难度,高兴的将她拽起来,催着她赶紧去。 “急什么,娘亲答应了。一会儿就要吃饭了,吃完饭娘亲保证去做,做的多多的,让你们吃个够!”说着问了时辰,命人知会御膳房,半个时辰后开膳。 趁着空闲,太后说道:“要不要派人去松山问问,钰恒芊芊回不回来?” 卫肆沨道:“我看不必问了,就算回来也不会那么快。钰恒说要顺便回家去看看老夫人,还有两位兄长,卫钧直冬月里添了个女儿,他要赶去喝满月酒,之后才去松山。这来来去去的路程很花时间。” “那倒也是。”太后心里明白。 半个时辰后,正殿内摆起宴席,各色精美菜肴一一呈上。众人依次落座,团团围坐一桌。若只这些大人,只怕气氛正式而安静,如今有了几个小孩子,坐在席上乱跑乱动,别提多活跃。 “岚岚,不准挑食,这些也要吃哦。”紫翎特地夹了些青菜放在岚岚的小碗内,然而岚岚和别的小孩子一样,不爱吃青菜,偏食特别严重。 “不要吃嘛。”岚岚抗拒的推开小碗,盯着热乎乎的鲜虾炸丸子,伸长了小手够不着,正向卫肆沨求助。 “咳!”一看卫肆沨要帮忙,紫翎立刻发出警告:“已经吃了太多虾,不可以再吃了。岚岚和阳阳都要向彦儿弟弟学,看弟弟多乖,什么都吃身体才好。” 被点名的三人,一个笑,一个茫然,一个只埋头自己吃。 紫翎故意为他们夹些他们不爱吃的青菜,诱惑加威胁:“碗内的饭菜都要吃光,不然就没有美味的点心等着你们了。” 岚岚看了眼初阳,抓着勺子犹豫又犹豫,脸上的表情痛苦又挣扎。终于,她动起勺子,张大了嘴,一大口一大口,几乎直接往下咽,似乎这样就能减少痛苦的过程。 “慢点儿吃,别噎着。”紫翎是又好气又好笑,赶紧制止她的狼吞虎咽。 初阳见岚岚吃了,跟着妥协,却是慢条斯理小口小口。 太后等人看着三个小家伙全都笑起来。 晔然虽然只比岚岚大一岁,但其是皇长子,虽未正式册立,实际上就是以太子的身份接受教育培养,加之常跟着青奕在一块儿,说话行事比同龄人多份稳重。他和青奕坐在一起,似乎正商量什么,青奕不时朝她询望。 紫翎隐约猜到,可能是晔然想出宫,之前就提了几次,她没答应。 席上喝了些酒,散席后,太后等人都累了,各自去歇息。卫若萱薛轶成两人歇在偏殿,卫锦之谢冰雁抱着初阳回了房,紫翎与卫肆沨带着三个小孩子回秋水阁。青奕去了晔然房里,岚岚不肯乖乖睡觉,直催着她要点心,卫肆沨躺在暖榻上闭眼假寐,原本在身侧的岚岚趁机溜了。 秋水阁内备有小厨房,紫翎就在这儿做糕点。 自从有了晔然岚岚,她做糕点的多样更多了,岚岚和青奕一样是个极贪吃的,她没事就琢磨着怎样翻新花样。如今有了几年经验,对于几个小家伙的口味十分了解,照他们最爱吃的几样做一些。她早准备好了各样食材,打算过两天再大量制作,为除夕做准备。糕点总是新鲜的才最好吃。 “啊!”突然听到红豆尖叫,伴随着熟悉的碗盘摔破,回头一看,果然是岚岚跑了进来,弄得厨房一片狼藉。 “岚岚!”声音略沉。 岚岚心虚的笑着,凑了来,踮起脚尖盯着盆子里的各样东西,一会儿抓杏仁片一会儿抓核桃仁,还不停的问:“娘亲要做什么?我也要做。” “好,去洗手。”见她就是不肯安分,紫翎只得依她,等着她洗好手过来,搬个凳子让她踩着,教她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学。 岚岚纯粹是觉得好玩,静静学了一会儿就开始抓着面粉乱甩,脸上衣裳上落满了白色。然而她到底是有心,费力做出几个形状不太美观的点心,乐滋滋的摆在盘子里给她看。 “一个给娘亲,一个给父皇,一个给哥哥,还有小舅舅,阳阳。还有还有,太后奶奶,沄叔叔和婶婶,姑姑姑父,彦儿弟弟,还有小叔叔和芊芊姐姐……”掰着小手指算了半天,发现十根手指不够用,又看盘子里的点心也不够,马上就叫起来:“还要还要!” “小心点儿!”看她动作太猛,险些栽进面盆里,紫翎忙笑着抱住她。取来帕子擦干净她的小脸,说道:“父皇他们知道你这么孝顺,肯定很高兴很欣慰。岚岚做的很好了,后面由娘亲来做,你乖乖站在一边,一会儿娘亲教你更好玩的。好不好?” “嗯!”岚岚嘴里答应着,蹦下小凳子,刚安分了一会儿,又燕子一般跟着她跑来跑去。 紫翎将做好形状的点心摆进烤盘,放入烤箱,又命人取来南方上贡的新鲜水果,做成漂亮的果酱。岚岚非常喜欢吃果酱,夏天时吃刨冰特别贪嘴,明明是为几个人准备的,到最后总能被她用各种方法骗进嘴里。 果酱刚做好,她就伸了指头挑了吃,又趁紫翎不注意,直接想用手大大的抓一把。 “岚岚!”好在发现的快,将其制止。 “娘亲,我要吃。”岚岚抱住她开始哼哼哼的撒娇了。 “你就只顾自己吃,不管弟弟们了?”捏捏她的小鼻子,指指烤箱,笑道:“乖乖再忍一会儿,等点心做好了,大家一起吃。让弟弟们尝尝你的手艺,好不好?” 岚岚是好动没耐性的人,等了一会儿就安静不了了,再一转身人就没了。 “岚岚呢?”紫翎一面忙着手上的事一面问。 红豆笑道:“小公主回寝殿去了,皇后别担心。” “这小丫头,眼错不见就要闯祸。”话虽如此,想着卫肆沨在暖阁里,应该没事。 过了一会儿,点心出炉了,做了最后装饰,装盘。又把过奖装了两只小碗,可以让岚岚初阳和彦儿用点心蘸着果酱吃。 “好香!”正巧岚岚跑进来,定要端着盘子去慈宁宫。 紫翎只得让几个人跟着,把做好的点心送去,自己则先回寝殿换换衣裳。哪知她刚进入暖间儿,迎头看见暖榻上睡着的人,扑哧一声就笑出来。 《绝版帝后》17 暗中的计划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正好卫肆沨醒了,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伸手一摸,全是白面粉,登时凝眉质问:“这、这都是什么?” 紫翎直接把镜子拿给他照,强忍笑意:“瞧!你的宝贝公主多贴心,知道你喜欢听戏,直接给你上妆了。丫” “这小丫头!”卫肆沨一看脸上这番杰作就知道出自谁的手,顿时又是笑又是叹,接了帕子擦着脸,说道:“翎儿啊,女儿一个是宝,再多一个朕怎么吃的消啊。” 紫翎一面笑一面朝外喊人:“打水进来!” 卫肆沨问道她身上的蛋糕香气,又见她在换衣裳,知道是蛋糕烤好了,却没看见小丫头,不禁奇怪:“岚岚呢?媲” “她现在端着点心去慈宁宫了。”隔着屏风,紫翎笑道:“你听了心里是不是酸酸的?有了初阳,她心里头想到的第一个人可就不是你这个父皇了。” “翎儿,你在挑拨离间,还是嫉妒我疼小丫头是不是?”卫肆沨嘴里玩笑着,心里确实有些不高兴,往常岚岚都是端着东西第一个跑来孝敬他。 紫翎换好了衣裳出来,正好看见他脸上的不悦表情。 红豆端水进来,她清洗了一下,拿浸湿的帕子给他擦脸,自己坐在镜子前重新梳妆,问他:“我要去慈宁宫,你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锦之看上去精神不大好,让他安心歇歇,我若去了,他又要陪。你去吧,有孩子等着你哄呢。”卫肆沨嗤笑,倚靠在暖榻,随手拿了本书翻看:“翎儿可要早点儿回来,别只顾得陪客。” “那我去了。”当然,临走没忘记把糕点端了一碟来,又冲上一杯香浓咖啡。 卫肆沨看似在看书,余光却瞟着她,见她离开后,喊来了双喜。 “不知皇上有什么吩咐?” “朕吩咐你一件事,不准漏了口风,特别是不能让皇后知道。懂吗?”严正交代了,这才将事情吩咐。 华灯四起,已是晚膳时候。 秋水阁的晚饭席上只有三个人,岚岚和初阳彦儿粘得紧,便跟着太后一块儿吃饭安寝。太后身边有素云,又有谢冰雁帮着照看,加上不答应岚岚就闹得人不安生,只能算了。 少了岚岚,卫肆沨觉得秋水阁冷冷清清的,要了酒。 紫翎命人取来葡萄酒,备上三只琉璃盏,一一斟上。 “我也可以喝吗?”晔然早尝过这葡萄酒,只是每回都只是浅尝一两口,不被允许多喝。 “让你喝一杯,晚上睡个好觉。”紫翎把酒盏放在他面前,又笑道:“今晚岚岚不在,明天也没人敲锣喊你起床,可别太贪睡。虽说放了假,早起还是该看看书,等着青奕来了,随你们玩。” 晔然一边答应着,一边拿起酒盏,刚要往嘴边送,想起了什么,笑着举杯:“皇儿敬父皇母后。” “嗯。”卫肆沨噙了笑,端起酒喝了,说:“太傅说你读书勤敏,但不可自骄,要谦谨。” “是,晔然谨记。” 卫肆沨对晔然还是很满意的,考虑到过年了,便说:“知道你一直想到外面逛逛,之所以一直不准许,是顾虑到你的身份。你是皇长子,出宫安危重大。今年父皇会安排,让你在外逛两天,各处看看。” “谢父皇!”一听这个晔然高兴了,这可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 “别只顾得高兴,不是白叫你出去逛,用心逛。懂吗?”卫肆沨特意叮嘱。 “是。”晔然虽小,可那份暗示也听出来了,太傅教授课程,也常拿一些时事考察他的应对分析。 晔然吃的快,吃完便退席回房了。 卫肆沨又满上酒,刚要喝,笑道:“锦之还没来时,在上个月送了封信。他在信里请我为他多预留一些葡萄酒,他爱喝,冰雁也喜欢。他还说,他不白要,他用冰雁酿造的梅花酒来换。” “每年夏天酿的都不少,专门送了一批去锦州,他不可能这么快就喝完了吧?” 自从那年重新酿造,每年都要储满一窖,数量很大,送去锦州的足有一车满满十大坛子。剩下的,贴着年份,每年都储一部分,让酒色更亮酒劲更好,等着晔然他们大了开坛,另一部分便用做各项宴席或赏赐。 卫肆沨笑道:“他哪儿喝得了那么多。送人了。别看他那么个性子,朋友不少,如今恢复走动,总要拿好酒款待。别人若喜欢,他能吝啬的不送?更何况,你以为大多的酒送给了谁?芊芊的师父,都是为了钰恒。” 所谓的朋友,她猜测是卫钧直这类人。 至于送芊芊师父,估计再贪杯也不敢朝皇宫张口,卫锦之这个性情温和看似很好说话的王爷就是个不错的选择了。芊芊由师父抚养长大,算是在江湖长大,那些人自然都是好酒的,便是葡萄酒不能令豪杰们尽兴,品酒却是人人喜欢。 卫锦之一向心思细腻,钰恒和芊芊的事拖了这么几年,他一直留心着呢。 “想到什么了?”卫肆沨见她目若沉思。 “想到以前的一些事。”喝下最后一口酒,她拦住他又欲举动的手:“不要喝了,小酌怡情。再有几天就过年了,宴席多,少不得喝酒,凡事节制些好。” “好,我听翎儿的。”卫肆沨低笑,停了杯。 吃完饭,趁着她在里面安排洗漱等事,卫肆沨走到殿外,一面抬头欣赏着屋脊上清冷的雪光,一面将双喜招到跟前询问:“朕吩咐你办的事,准备的如何了?” “回皇上,已经吩咐内务府尽快去办。好在前些天下了大雪,如今天气寒冷,内务府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取材地点,从采掘到运输,再到制作准备,保证如期完工!” “嗯,很好。找个理由,把地方封了,免得没到时候人人都知道了。”卫肆沨想着,自己先低声笑了。 紫翎正准备喊他进来,正好看见他唇角的笑,有那么点儿不一样,不由得问了:“你在笑什么?有什么有趣的事?” 卫肆沨自然不会让她刨根问底,故意转移话题:“有点儿困了。” “困?”紫翎充满怀疑的眼神盯着他,相处了这么久,她可以肯定他有所隐瞒。 卫肆沨笑着拥住她:“嗯,咱们早点安歇吧。” 好笑的推开他,让他去梳洗:“若是困了你先睡吧,我打发人去慈宁宫看看,也不知那三个小家伙凑在一起什么样儿。两个小的倒罢了,岚岚的鬼点子多,谁管得住?她若领头闹起来,太后冰雁肯定一晚都睡不好。” 卫肆沨听的叹气:“翎儿啊,你总说我宠她,你看看你,一会儿不见就总念叨。放心吧,若真闹起来了,会有人来通知你的。” 正说着,蝉儿来了:“奴婢给皇上皇后请安。小公主他们三个玩了一天都累了,刚刚跟着太后一起安歇了。王妃怕皇上皇后惦记,特让奴婢来告诉一声,一切都好,不必担心。” “知道了。”紫翎点头,顺便询问:“你家王爷王妃都是省事的人,他们寝殿里可缺什么没有?若有他们不注意的,你只管说。” “回皇后,一切都不缺,白天到的时候太后专程问过了。” “那好,你回去吧。” “翎儿,别人都睡了,就剩你我了。”卫肆沨在背后笑着,已经梳洗完了,除去发冠,着着宽大的暖袍走到暖榻边坐了,接了宫女端来的热茶。 眯着眼睛盯视他一会儿,一言不发的去梳洗。 她总觉得他在预谋什么。不难猜,只看他这会儿的眼神,这会儿的姿势穿戴,以及他嘴角淡淡噙着的一抹笑,又开口闭口犯困……八成是想着播种的事。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一显现出来她就笑了。 “翎儿?”见她一个人在那儿偷笑,卫肆沨的疑问追了过来。 “皇上先睡吧。”她忍着笑,不禁憧憬。再生?她并不抗拒,若真的又生一个,她实在好奇会是儿子或女儿,又是怎样的性情。 《绝版帝后》18 冰上游戏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腊月二十七。 昨夜睡时紫翎特地交代了红豆早点喊她起来,锦之一家都来了,那边又有几个小孩子,她若迟迟不起不像样子。坐在镜子梳妆,余光瞥见床帐撩开,卫肆沨尚带睡意斜倚在床头,正问时辰。 “辰时半了,起来吧。”整理好钗饰,已经听见晔然的声音,便出去了媲。 “皇儿给母后请安。”晔然先磕头行礼丫。 因为身份所制,卫肆沨交代过每天早晚请安问省必须遵守,除了私下里在秋水阁,与青奕这类亲密的人相处也必须遵守君臣之道,不准随意直呼其名,否则长此以往荒废礼制不成皇子的样子。 “起来吧。”紫翎扶起他,审视着他的脸色,问:“睡的怎么样?什么时候醒的?” “半个时辰前醒的。昨夜睡的很好,早起读了一篇书,听说娘起了,就过来了。”晔然回答着,朝暖阁内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笑问:“父皇还没起吗?” “你父皇辛苦一年到头,好不容易放个假,能不多睡会儿?”当着晔然的面儿,紫翎自然不好戳穿一切,总得为做父皇的保留几分面子。 “娘,昨天听小舅舅说有本书很有意思,只是外面寻的都是残本,估计宫内的文渊阁里收藏的有成套全的。今天我想和小舅舅一起去文渊阁找找。”晔然说。 “好。一会儿我跟你父皇提,命人跟文渊阁的领阁事传旨,准你们进去。你喜欢读书是好事。”她心里清楚,这个时候晔然所感兴趣的书不会是什么子经典籍,又是青奕推荐的,八成是野史或乡俗鬼怪一类。 说话间卫肆沨出来了。 晔然又见过礼,三人坐着用早饭。 听了晔然要去找书,卫肆沨笑道:“怎么不早说?昨天朝廷就放假了,文渊阁落了锁,不到初一不开。” “是啊,我都忘记了。”紫翎失笑,看着晔然略微黯然的神色,安慰道:“这有什么,不过是两三天而已,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为此再劳师动众的去开锁满楼上下的翻,也不好。倒是和青奕商量商量,若出去了到哪儿玩,提前规划好,免得出去了乱撞。你父皇可要问话的。” “嗯。”经她一说,晔然想起可以出门的事,又高兴了。 早饭结束,青奕到了,一块儿前往慈宁宫。 慈宁宫里早膳刚结束,但岚岚几个已经不在了。 太后叹笑道:“都是岚岚领头撺掇的,结果三个人都嚷嚷着要去园子里堆雪人,锦之和冰雁领着他们去了。你们也去吧,今天有几个老亲戚进宫来请安说话,我就不过去了。” 紫翎问了具体地方,便命人重新去布置酒碟果品。 太后说他们去了倚云楼,主要是那地方视野开阔,若主子们不去,路径上的雪都不打扫,又对着一座大湖,是玩雪的好地方。然而几个人行来,远远的望见白皑皑的雪地上欢呼雀跃着几个小人儿,一群宫女在旁看着,生怕摔了哪个。如此景致,清越的笛声忽而响起,循声望见立在一旁梅树边的卫锦之,谢冰雁正与宫女端了热茶从楼里出来,招呼三个小家伙喝水。 看到他们,笛声停了,卫锦之含笑走来:“大哥,紫翎。” “辛苦你们了。”卫肆沨看到岚岚不听劝的在雪地上乱跑,完全能理解他们的担忧和无奈。 卫锦之笑道:“这算什么辛苦,有岚岚在是好事,阳阳也活泼多了。不过小丫头脑子里鬼点子多,那会儿一个不注意,她居然领着阳阳和彦儿溜到冰面上去了。” 紫翎道:“不要紧,他们不重,前天我找人测了冰层,足够厚,大人上去也不怕。” “父皇!娘亲!”岚岚欢笑的跑来,眼看就到跟前了,脚下一绊,跌倒了。 卫肆沨赶紧将她抱起来,擦去脸上的雪,又是笑又心疼:“摔疼了?” 岚岚嘟着嘴刚想撒娇扮可怜,见阳阳跟了来,硬生生把已经在眼眶中的眼泪给忍住了,大约是想维护在阳阳面前的姐姐姿态,所以狠狠吸了鼻子,坚强说道:“不疼!我不怕。” “一晚不见就长大了。”卫肆沨笑着感慨。 “父皇,我要坐冰车!”岚岚开始要求了。 “好!”卫肆沨吩咐人去准备。 小太监们取来了特制的冰车,犹如滑雪板,左右设着护栏,前方有把手,安着一人的座位。岚岚,初阳,颜儿一人坐一个,车前系着绳子,分别由一个小太监拉着在冰面上慢跑。当初是专门为哄晔然玩的,车上还系着红绸和铃铛,跑起来红绸飘动,叮当作响,三个小家伙别提多高兴。 青奕如今大了,不玩冰车,改玩冰鞋。 他溜冰溜的好,已经换好了鞋,晔然正兴味盎然,要他教。 “让他们玩吧,有人看着,你我到楼里去坐。”卫肆沨见楼里布置好了,便邀卫锦之过去。 “好。”卫锦之看了眼谢冰雁。 谢冰雁望着冰面上玩耍的几人,说道:“我和皇后留在这儿。” 这还是早上,太阳虽出来了,但风吹着很寒凉。红豆和蝉儿端来热茶,两人捧着热茶,说两句闲话,目光一直随着湖面上的身影走动。 “岚岚真是很可爱,阳阳昨晚还问,可不可以一直住在这儿。”谢冰雁满眼柔爱的说起。 紫翎听了笑道:“阳阳是喜欢有人陪着玩。他都四岁了,你们不打算再要一个?若他有个弟弟妹妹,肯定大不一样,你们也更热闹啊。” 谢冰雁脸上微红,低头噙着笑:“如今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你也知道锦之从小身体不好,这些年总算调养的大有起色,再加之有了阳阳,感觉一切都圆满了似的。至于孩子,再有,那是上天恩赐,我也不刻意强求了。” 紫翎望着她,低声笑道:“我倒觉得你们命里不止阳阳一个孩子。” 谢冰雁微然疑问的回望她,反笑道:“我到听说皇上想再要一位皇子。” “看天意。”说着两人都笑起来。 谢冰雁忽而问:“原本今天没打算来倚云楼,我就担心他们贪玩跑到冰上会出事,本想去西边,可宫女说那条路封了,那边有工程。如今这个时候,有什么工程?” “西边?我没有听说啊。”紫翎一脸茫然。 两刻钟后,两人把冰上玩闹的几人都拦下来,怕他们只顾得张大嘴欢闹,喝了冷风可是会生病的。回到倚云楼,给三人喂些热茶,卫若萱与薛轶成便来了。 “娘亲。”彦儿似乎想爹娘了,抱着卫若萱不松手,屋子里暖醺醺的,又有卫若萱哄着,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岚岚和阳阳不一样。岚岚是精力旺盛的一类人,阳阳则是柔顺不会发表异议的一类人,吃点儿东西,又楼上楼下的跑,玩着捉迷藏。 “娘亲,我要躲!”轮到岚岚藏身,她选了楼上,定要躲在紫翎座位后面的小空隙里。小身子费尽了挤进去,又拉过垂幔遮住,等待阳阳来找。 时间一到,阳阳上楼了,在偌大的屋子里到处找,最后再翻找了其他人椅子前后之后,站在了紫翎跟前。 “皇娘娘,岚岚在你后面吗?”初阳定定的望着她,轻声询问。若按家里人的称呼,初阳该喊她大娘,又因她是皇后,当初为了让初阳喊的顺口,便有了这么一个称呼,不伦不类,又有点儿亲切。 他这一问,屋子里的人都笑起来了。 紫翎笑着说:“你来找找。” 初阳扑扇着眼帘,最后爬上矮榻,趴在靠背上将幔子掀开,看到了蹲在那儿蜷缩成一团儿的人,顿时笑了:“找到了!” 岚岚几分不甘的嘟起嘴:“娘亲都不帮我!” 屋内正笑着,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响,尚未见人先闻其声:“皇上,求皇上赐婚!” 笑声停止,众人都望向楼梯口,果然看见钰恒跑上来,风尘仆仆的模样。 卫肆沨的嘴角又噙了笑:“钰恒来了。怎么风风火火的跑来,张口就要赐婚啊?不知你想求哪家小姐?” 钰恒看到这么多人,有些难为情的笑:“皇上,不要明知故问嘛。” 《绝版帝后》19 钰恒请旨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小叔叔!”岚岚看到钰恒立刻跑上去抱住,仰着脑袋不停的问:“小叔叔去哪里了?芊芊姐姐呢?小叔叔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初阳对钰恒也有印象,冬至时见过,相处了几天,只是时隔一两个月,有些陌生了。毕竟钰恒是个大人,不同于岚岚小容易给他亲近感,因此只站在一边张着眼睛看。 卫锦之教他:“阳阳,喊小叔叔。” “小叔叔。”初阳照着教导喊了一声媲。 当着小家伙们的面儿,钰恒清咳着,端起叔叔的架子:“虽然回来的仓促,但毕竟是过年,每个人都有礼物。岚岚的,阳阳的,彦儿的,都有!” “在哪里?在哪里?”岚岚一听就追着要,踮着脚尖把他身上里里外外摸了个遍。 “在太后那儿呢,别乱摸,会痒。”钰恒躲闪着,把外面的大暖袍脱了,转个圈展示给她看,表示的确没有藏着东西。 紫翎听他的话便没多说,至少他回来先见了太后。把岚岚拉到跟前,哄着说:“小叔叔肯定给你带了很多好礼物,你带着阳阳一起去看,好不好?” “嗯!”岚岚的心早飞了,抓着初阳的手跟他说:“小叔叔带的东西可好玩了,我们一起去玩。” 初阳哪里懂得拒绝,顺从的点点头,跟着就要下楼。 “慢点儿!”谢冰雁拦了一下,起身道:“我陪着他们,免得又生事。” 卫若萱随之起身,看着怀里睡着的彦儿说道:“我也去,彦儿是玩累了,让他好好儿睡会儿。” 薛轶成如今已经知道钰恒的身份,见他们要谈些私事,觉得不便在场,便寻个借口陪着卫若萱一块儿告退。 “那你们去吧。”紫翎没跟,她这会儿关心着钰恒和芊芊婚事的下文。 如此一来屋内剩了他们三个,服侍的人除了双喜和红豆春杏,其他的都打发到楼下。 钰恒似乎是跑累了,坐在那儿一口气喝了两碗茶,这才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干笑两声,离座往冷硬的地上一跪,再次开口讨旨:“恳请皇上为钰恒降旨赐婚。” 卫肆沨笑了,挑眉不冷不淡的问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求朕?你怎么不求太后啊?” 谁不知道太后宠爱他,何况是他终于要成亲,太后知道了定然高兴不已,绝对满口答应亲自赐婚。现在他却绕道求起卫肆沨,事情透着古怪。 钰恒只是笑,悄悄拿眼角的余光瞟向卫锦之,又偷瞟紫翎,尽是求助的意思。 紫翎故意装没看见,含笑看戏。 卫锦之见她不管,又觉得钰恒此举的确蹊跷,于是也不出声。 钰恒见他们都袖手旁观,正中端坐的卫肆沨又拿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神审视的盯着自己,笑意渐渐撑不住了。垂下脑袋,终于叹息一声,吐露了实情:“芊芊师父说了,只要皇上降旨赐婚,他就替芊芊做主答应。师父的话她能不听?所以婚事成败全在皇上,求皇上成全!” 尽管看似无异,紫翎却总觉得他隐瞒了什么,问:“好好儿的,她师父就突然开出这么个条件?钰恒,这中间该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插曲吧?” “呃?”钰恒一见她问,虽没回答,但脸上一闪而逝的心虚已经给了答案。 “钰恒,讨要圣旨说简单也简单,只要坦白。”卫肆沨噙着笑,既是威胁又是诱惑。 钰恒岂能听不懂,干笑着,犹犹豫豫,终于说了:“到我家时,她表现的还不错,哄的上下都以为我不好。他们哪里知道她的本性?到了松山,我说好话赔笑脸,上至她师父,下至师兄弟,都被我的诚意打动了,只有她咬牙不松口。眼看要过年了,我一生气就说天下女人那么多,我娶别人,只要跟太后讨个圣旨,娶个官家淑女轻而易举,她当天晚上就把我丢出山门,差点儿没把我冻死。” 听到这里,紫翎等人只有叹笑的份儿。 钰恒与芊芊两个秉性太像,磨合了这么多年,尽管彼此有那份爱,但各样小问题不断。这类吵架拌嘴,打打闹闹,在这几年中他们都司空见惯了。 不用说,知徒莫若师,肯定是芊芊师父从中调和劝说,最后提了这么个要求。 “芊芊没来?”紫翎问。 “嗯。”说到这儿,钰恒明显有些落寞,偏偏还嘴硬:“她常年在外,这回师父再三挽留,她便决定留在松山过年。她不来才好,省得又吵架。” “你们两个,吵了那么多年还没吵够。”紫翎不禁笑着他们太孩子气。 卫锦之也说:“又不是一两回,你还不知道她?吵架时让一让,说两句好话她就和软了,何必要跟她较真。真是太后说的,越大越成个孩子了。” 卫肆沨则一直盯着钰恒,不留遗漏的观察他的表情,蓦地道:“钰恒听旨!” 钰恒忙跪下接旨。 “朕封为你一等轻车都尉,赐居京城,于明年三月初四迎娶赵芊芊。其他府邸用器及婚宴赏赐,择旨另宣。” 钰恒微微一愣,又觉得在意料之中,便磕头谢恩了:“谢皇上恩典。” “起来吧,知道感恩,就喊声大哥。”卫肆沨嗤笑。 “多谢大哥二哥,多谢大嫂!”钰恒头一回这么喊,多少有些生涩,笑着摸摸头,说:“我去向太后报告这个好消息。” 只听楼梯咚咚作响,人已经没影儿了。 紫翎笑叹道:“我看啊,要给他找个好管家,省得他们家长草荒废。” 卫肆沨之所以给予这样的赐封,除了那份不能公示的亲情血缘,便是为了能多多相处走动,让太后不至于太过挂心忧虑。然而钰恒和芊芊是个什么性子?一刻都不肯安分。轻车都尉是个封号,又不做实事,这两人乐得逍遥的满天下跑。 腊月二十八。 太阳依旧暖洋洋的高照,房顶的落雪屋檐的冰钩都可是融化,地上一层水渍。紫翎照例呆在慈宁宫,用和卫肆沨学来的棋艺,与谢冰雁对弈打发时间,结果一个不留神岚岚便诱、拐着阳阳跑了出去,等着宫女将两人带回来,已是摔了一身污渍。 紫翎不客气的批评了岚岚,后者却不知畏惧,转眼又拽着初阳跑了。 昨天卫若萱把彦儿带了回去,据说彦儿有点儿着凉,毕竟太小,玩的那么疯哪里受得了。卫肆沨与卫锦之两人去园中赏景闲逛,钰恒则带着晔然去了寿安伯府。卫肆沨已经暗中做了安排,又让他们带了贴身的人,准许晔然去宫外逛一天。 腊月二十九。 除夕前的最后一天,紫翎把除夕当天的宴席确认了一遍,亲自在几座主要宫殿看看,又再三叮嘱几个大管事看管好各处。忙乱一上午,下午又去慈宁宫,与太后商议钰恒芊芊的婚事。 转眼一天又完了,到了大年三十。 早饭刚结束,她不过是进暖间拿了个东西,转身出来就发现包括卫肆沨在内的三个人全都不见了。 “人呢?”她疑惑的问春杏,岚岚和晔然倒罢了,怎么卫肆沨不说一声就走了? 春杏摇头:“方才双喜来回事,皇上听了便出去了,不知去哪儿。皇子和小公主比皇上早走,去慈宁宫了。” 她想着或许是朝上忽然有什么事处理,去了南书房或养心殿了。 安排好秋水阁内的事,梅梓桐过来了,两人坐着说说话。在最初的除夕,对于梅梓桐总不知怎么安排。一起吃除夕宴,怕她触景生情更伤感寂寞,若不请,她一人呆在偌大的宫殿更是清冷。后来梅梓桐主动请旨,在寝殿单设宴席,每年除夕请来母亲以及秀竹夫妻一起过。 梅梓桐看看她的脸色,忽而问:“方才来时看到御医了,你不舒服?” “估计是有点儿累了,没什么大碍。”她敷衍一笑,将那个秘密故意隐藏起来,决定给他一个惊喜。 梅梓桐看出她的神情有点不大一样,笑着没追问,只是玩笑般的说:“今晚各处都热闹,我要宴客,还请皇后不吝啬,多赐两壶好酒。” 紫翎笑道:“你上次提的事,我跟皇上说了,可以。” “谢谢。”梅梓桐淡淡一笑,望向满是阳光的大窗。这么久了,她终于可以出宫去看看。 《绝版帝后》20 除夕之夜(完) - 侯门庶妻 - 酒微醺 夜色降临,华灯盏盏。 除夕夜宴设在慈宁宫,各处焕然一新,宫女们也全换了新衣。殿内用六张桌子拼了长席,卫肆沨居于上位,紫翎与太后分坐两侧,左手边是卫锦之、钰恒、薛轶成、晔然,右手边是谢冰雁、卫若萱,两人中间又设了几张高几,岚岚和初阳坐着,彦儿小,卫若萱抱着他。 宫女们已将各色精心准备的菜肴摆上了席,一旁的小炉上滚了梅花酒、窖藏惠泉,又有几壶葡萄酒,各色精美的酒气在灯光照耀下同样惹人喜爱。各人拣自己爱喝的酒,配上不同的酒杯,晔然的面前也摆上了一盏葡萄酒。 对面的寝殿大门全开,戏已开锣媲。 宴席一开始,惯例是相互请酒。 紫翎身为女主人,要率先表示。 才开始没注意,可看她杯起杯落,里面的酒水似乎并未减少,一旁执壶的宫女一直不曾为她添酒。卫肆沨拿起她的酒盏轻轻晃动,明显质问的笑:“翎儿,你如今喝酒也含蓄了。” 钰恒立刻跟上,不满道:“皇后怎么能耍诈,只诓我们喝酒。” “钰恒,今晚一开席我就见你神情恍惚,想芊芊了吧?”紫翎不露声色的就转移话题,并且直点死穴。 “我、我才没想她,她不来,我不知多清净呢!”钰恒不惯撒谎,脸上的表情一点儿瞒不了人,经过这么一岔,他也不追问她的酒了。 “翎儿……”卫肆沨可没那么好打发。 紫翎看着他一笑,同样的别有含义的反问:“今天皇上在忙什么?什么秘密事,藏的那么紧?” “不过是有大臣回个事,不说也罢。”卫肆沨一见她问起这个,敷衍笑着就不跟她说话了,朝卫锦之与薛轶成举杯。 其他人都觉出些古怪,纷纷疑惑打量。 卫锦之却是大概猜到一些,笑着没去点破,配合着卫肆沨将宴席的气氛恢复如初。 一顿宴席,酒菜几经更换,加之岚岚初阳彦儿的嬉嬉闹闹,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散席后,众人依次落在那儿喝茶,三个小家伙不知疲倦的在座位间跑来跑去,手里还提着小灯和木偶。 太后高兴,席上又多喝了两杯酒,有些乏了,坐了一会儿便说道:“不是还预备了烟火吗?这会儿就放吧。” “不急,我选了个好地方放烟火。”卫肆沨扶起太后,对着茫然不解的众人,笑道:“烟火都预备在园子里了,车也备好了,一块儿去看看。” 只有钰恒敢于直接把疑惑问出来:“直接在这儿放不是很好,怎么特地预备在园子里?这么冷的天,又这个时候,才吃完饭又去园子,怕太后受不住。” “没事,坐车。”卫肆沨拿了大裘袍裹在太后身上,戴上帽子,亲自扶着出门上车。 其他人见状便跟着登上早预备好的车。 路上,紫翎一边紧搂着岚岚不准她将脑袋伸出车外去,一边盯着他,问:“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去了就知道。”卫肆沨含笑不语。 及至车停,众人下了车,只觉得眼前灯花乱闪,一时间恍惚到了仙境一般。 这儿是清影水榭!却早已不是印象中的模样。 结冰的湖面上立起了一尊尊形态各异惟妙惟肖的冰雕,无数的花灯妆点其中,将冰雕映衬的越发晶莹璀璨,引人夺目。更为精妙的是,凌驾于湖面上的竹桥上,一盏盏用冰雕琢的莲花灯盛放着,身着粉色宫装面容灵俏的宫女们分列左右。 在众人尚未从震惊中回神时,忽然声声清亮直冲夜空,噼里啪啦的一阵碎响,绚丽的烟花绽放。与此同时,对岸传来丝丝舞乐,片片彩衣蹁跹,如梦似幻,仙境也不过如此! “好多灯!好多灯!”岚岚一声欢喜的呼喊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早已跑上竹桥,故意踩的咯吱咯吱的嘻嘻哈哈:“哥哥快来!阳阳!” 此时的岚岚一身鲜亮的红衣裳,提着小灯,粉嫩嫩娇俏俏的脸,宛如误下凡尘的小仙子。 初阳挣脱了谢冰雁的手,朝她跑了过去,两人手拉手,欢快的在竹桥上跑来跑去。 “大哥真是有心思。”卫锦之感慨了一句,知道是为紫翎特地准备的。 “皇上,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工程啊?”钰恒满眼惊讶,惊叹了半天,眸中微微失落。他又想起了芊芊,若芊芊看到这一幕肯定也十分喜欢。 太后笑着看看身着明黄服饰的两人,携了谢冰雁的手笑道:“看来水榭里也都备好了东西,咱们去坐坐,好好儿欣赏欣赏,不能轻易辜负了皇上的一片盛情。” “太后说的是。”谢冰雁一面笑一面搀扶着,众人上了竹桥。 紫翎落在后面,满眼是笑的看着卫肆沨:“这是你可以隐瞒的事?” “他们都很喜欢,你喜不喜欢?我为你准备的大浪漫。”卫肆沨一手揽着她,一手指着眼前的景况,微微低头靠近她含笑:“为了这个浪漫足够‘大’,我可是再三催工,亲自检视。翎儿可还满意?” 卷起嘴角淡淡又满富意味的笑,拉了他的手贴上小腹:“回礼我已经准备好了。” 卫肆沨一时没理解,怔怔的盯着她半晌,蓦地领悟,满眼吃惊:“你、你是说你已经怀孕了?” 她点头。 卫肆沨的笑刚到嘴边又消失:“多久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也是才知道啊。”她装出一脸无辜,步上竹桥。 卫肆沨迈步跟上来,扶着她,又笑又叹气:“我是该感慨心想事成呢,还是说付出就有回报呢?” “兼而有之。”轻笑出声,两人已经进入屋内,尽管开着门窗,因暖炉点的多,并不觉得冷。她直接走到太后身边,含笑扫了众人,清晰说道:“太后,明年您又要添个小孙儿了。” 太后一愣。 卫肆沨笑道:“她都有身孕了,却连我也瞒着,怪不得席上不沾酒。” “这、多久了?”太后惊讶之后询问。 “才一个多月呢。” 卫锦之谢冰雁等人纷纷道贺。 岚岚突然跑了来,仰着小脑袋问:“娘亲,怀孕是什么啊?” “就是你要有弟弟妹妹了。”紫翎如此解释。 岚岚似懂非懂,状似凝眉沉思了一会儿,又转着小脑袋看了彦儿和初阳,似乎觉得有弟弟妹妹陪着玩很不错,立刻绽放了一脸的灿烂:“娘亲娘亲,弟弟什么时候来呀?” 稚气的话惹得大人们都笑起来。 “芊芊见过太后,恭祝太后福寿安康!”蓦地一声清脆,居然见芊芊突然出现。 最吃惊的当属钰恒,一下子站起来,盯着她就问:“你,你怎么……你不是在松山吗?” 芊芊盯他一眼,不理,继而满脸是笑的继续见礼:“芊芊见过皇上皇后,王爷王妃吉祥,公主驸马吉祥!” 谁都想不到除夕宴都吃完了,芊芊居然会赶回来。 太后在吃惊之后,马上就高兴了:“怎么这个时候到?早半天就能一块儿吃团圆饭。累不累?冷不冷?快将热茶喝一点儿。” “谢太后。”芊芊惯会向太后撒娇,完全是照着钰恒学的。喝了热茶,又吃了些东西,玩性起了:“这儿好漂亮啊,那么多冰雕和花灯,看的我都想溜冰了。” 说完也不顾太后劝阻,领头跑到湖上,钰恒自然是跟上去。只见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吵嘴难以避免。 岚岚和初阳也跑到冰上去游戏,宫女太监们紧紧跟着。 “阳阳。”谢冰雁不放心追了出去,凭栏望去,一群宫人簇拥着两个小人儿。到底担心冰面崩塌,她将两人劝了回来。 紫翎喝了口热汤,让人将中间拼上两只桌子,折了枝梅花,又把湖上玩闹的钰恒芊芊喊回来。 “干坐着没意思,击鼓传梅吧,梅花落在谁手上,喝杯酒,讲个故事唱支曲子,随君喜好。”紫翎做主安排了,催促着其他人各就各位,包括晔然、岚岚和初阳彦儿都有位置,图的就是个热闹有趣。 岚岚一听玩游戏就高兴,包括刚有些睡意的彦儿都清醒了。 “不累吗?”卫肆沨低声问她,如今她有身孕,自然要格外注意。 “倒是不觉得累,只是一会儿我若拿到了梅花儿,还要劳烦皇上帮忙喝酒。”她睨去一眼,落了座,冲门边敲鼓的宫女摆了手。 鼓声一起,梅花在一双双手之间传递,随着鼓声越急,速度越快,有些慌乱,夹杂着一阵阵的笑声和催促。 炉子上的酒已经烧滚了,湖上的冰雕依旧晶莹剔透,花灯依旧明亮。 (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