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星月疏朗,孤岛露浓,桂林笼烟。     几间陋舍静卧在桂林深处,一时暗夜风疾,幢幢树影与室内幽光互应,犹如孤岛魍魉出没。     “他现在已经登上龙位了,你还有何话可说?”说话之人站在暗影中看不清面容,但声音冷冽如暗夜疾风。     “殿下,纵是如此,那个位置也不是不可图。”回话的人是个素袍男子,修眉长眸,如月般温润隽永,神态与他的语气一般从容而淡定。     被称为殿下的男子微微扬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素袍男子环视在座另外两人一眼,嘴角噙笑道:“暗杀。”     另外两人中一彪形大汉道:“暗杀,可行。”     素袍男子冲他摇了摇右手食指,挑眉道:“不是暗杀一人,而是一群人。三郎,名单可都带来了?”     名为三郎的锦袍男子微微颔首,从袖中取出一锦帛,递给素袍男子道:“我所知道的都在这里了。不过其中有两人不可杀。”     素袍男子抬眸看了他一眼,快速浏览一遍,递给被称为殿下的男人,道:“唯恩寺方丈和沐家人,不可暗杀,其他无不可。”     殿下接过名单,看了看,问道:“为何?”     彪形大汉也接口问道:“为何?莫不是你们不信在下?”     锦袍男子扫了他一眼,垂眸解释道:“他们背后的人,咱们惹不起。”     彪形大汉与殿下异口同声地问道:“谁?”     素袍男子凝视着烛火,冷清地道:“唯恩寺方丈背后是太后与栾国皇族,沐家在白云城挂了号的。这俩至少暂时还不能暗杀,就算要做也不能是咱们出手,尤其是沐家那个女娃。”     彪形大汉道:“不过是个女娃,有甚要紧?”     素袍男子横了他一眼,锦袍男子冷笑道:“有甚要紧,你且试试不就知道了?”     素袍男子接口道:“元宵节要到了,是个机会,你大可一试。”     彪形大汉道:“有甚了得,且看我的,定要让她有出无回。”     素袍男子垂眸浅笑,没打算与他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转而向殿下解释道:“白云城这一代城主木灵儿与小惜朴先生关系匪浅。传言道,沐家书斋的书烧的只是副本,原本被秘藏在某地。”     彪形大汉不屑地道:“不过是些破书罢了,有甚了得?”     锦袍男子挑眉道:“破书?那里面有唯恩寺地宫原图。”     彪形大汉道:“江湖传言,入地宫,得永生?你们也信啊。若那姓沐的真有地宫原图,他自己就入地宫永生去了,还弄这些干甚?”     其他三人不言,心中都明白,小惜朴先生的坟只是衣冠冢而已。     ******     很多年以后,沐芝兰从某人口中得知是晚的密谋,笑道:“确实是入地宫,得永生啊。你想吗?”           001章 三品大员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守在外面小丫鬟说“下雪了”时,沐芝兰正靠在炕上的大引枕上看邸抄。这是开年第一份邸抄,主要以皇帝的新春祝福为主,另外一件值得关注的事情,就是“兴女户”。     她因受邻居家瓦斯爆炸殃及,身死魂归此处已经三年了。这里与她生活了近三十年的地方不同,政治经济都不够发达,还处于封建士大夫时代。这里国号为周,天家姓刘,如今是宣宗元和三年。她自元和初年来此,偶见邸抄,便养成了看邸抄的习惯。     大丫环枝儿坐在一旁打络子,也不忘仔细她这边的动静,以便应时伺候。见她放下手中邸抄,枝儿忙奉上热茶和桂花糕道:“姑娘看了这半天了,仔细累到眼睛,歇息片刻,吃点茶果点心。”     沐芝兰接过她递上来的茶水,示意她将邸抄收起来。她看的这份是叶家专门派人去宫门外摘抄回来的,看完后,还要完好地还回藏书阁。     邸抄是官方报,主要是皇帝谕旨、臣僚奏议以及有关官员任免调迁等。其由中书省辖下的通政署收集抄录,由驿站传于四方,张贴宫门外、城门外、衙门外,公诸传抄。因受造纸术和印刷术的限制,要想看邸抄,必须去张贴处摘抄,有钱也很难买到成品。     沐芝兰想着女户的事情,啜了一口茶,问道:“叶儿和妈妈几时回来?”     叶儿是沐芝兰另外一丫环,她姐姐出嫁,向沐芝兰告三天假回家帮忙去了。沐芝兰的奶妈与叶儿姐姐的婆母私交不错,被请去当全福妈妈。枝儿虽说与叶儿姐姐私交也不错,可屋里不能少人伺候,只得留守了。     枝儿仔细收起邸抄,笑道:“说是辰时回来。姑娘且放心,就算叶儿不知道轻重,妈妈也是个懂礼知节的,不会误了时辰。”     沐芝兰放下手中的茶盅,捏了一块桂花糕,笑道:“我就那么一问,两天没见到人,怪想得慌的。你说明年你嫁了去,可怎么办?还不把人想死了去。”     枝儿比沐芝兰年长三岁,七月份行过及笄礼后,被她老子娘配给了门房叶管事的二小子。枝儿长相在这府中算不上出众,胜在性子沉稳,行事圆润周到,进退甚是得宜。     知道沐芝兰打趣自己,枝儿并不接话,转移话题道:“以后姑娘看什么的时候,注意一下眼睛,仔细累到了,成了东府二少爷那样的,可就麻烦了。”     东府二少爷是沐芝兰大舅家二表哥叶少华,读书太过勤勉,得了近视,看人都眯细着眼。听说,初二他去外家,与几个表姐妹打招呼时,眯着眼看人家,被人说轻浅孟浪了,很是丢脸。     沐芝兰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又吃了两块糕,接过枝儿递上来的绢巾,刚擦上,就听到外面小丫鬟报道:“姑娘,红莲姐姐来了。”     须臾,帘子被撩开,一个身穿桃红色比甲的少女,笑吟吟地进来,屈膝给沐芝兰行礼道:“给表姑娘请安。”     “来炕上坐。”沐芝兰嘴角翘了翘,淡笑着问道:“外面挺冷的吧?”     “可不,冷得很。”红莲哈着热气,顺势坐在炕边,笑着将此行的目的道了出来,“太太请表姑娘过去。”     她口中的太太既是沐芝兰的舅母也是沐芝兰的姑母。叶、沐两家如此联姻,并非是换亲。换亲只有乡下那些穷得成不起亲的人家,才会做的事情。叶、沐两家这样的书香门第自然是不会如此作为的,之所以这般,是有缘由的。     “现在?”枝儿斟了两杯茶,先后递给沐芝兰和红莲。听闻红莲说太太请沐芝兰过去,颇有些讶然。这雪下了快一个时辰了,太太不会不知道的。怎会挑这么冷的天,请沐芝兰过去?     “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沐芝兰心里也觉得莫名,因为天气冷,怕自个冻着了,连每天晨昏定醒的请安都免了。这时候唤自己过去,想必是极要紧的事情了。     “太太没说,只让奴婢来请表姑娘过去。太太跟往日没什么不同,还遣人去外院请两位少爷到上房。”红莲啜了口茶,思量少顷,又轻声道,“老爷有个朋友来了。”最后又加了两个字“好像”。     闻言,沐芝兰眉头微微一挑,没再继续追问,起身下炕。枝儿是个机警的,忙吩咐守在外面的小丫鬟打热水进来,要伺候沐芝兰洗漱穿衣服。     半盏茶的功夫,沐芝兰就收拾停当了,接过红莲递上来的手炉,吩咐枝儿把屋里剩下几块糕点分给守门的小丫鬟吃。待枝儿恩威并重地赏了小丫鬟们,三人才往上房而去。     红莲个子最高撑着伞,为三人遮去风雨。枝儿仔细着脚下,不时提点着沐芝兰,免得她摔倒或者绊倒了。     连着下了近一个时辰的雪,地面已经铺了一层白皑皑的寒霜。院子中的花木全都笼罩上了一层薄薄得积雪,风吹过,歇在香椿树梢上的雪绒花簌簌落下,露出光秃秃的枝桠,看得人发冷。     平日里,她觉得自己住的兰苑距离上房还挺近的。今天只觉相隔千万里一般,走了好些步都没到。沐芝兰怕冷,只觉得吹来得风都带着冰刀,要割掉她的鼻头去。鼻水成冰,吸进心肺的都是凉气,她忍不住打了几个颤,暗骂了句,这该死的鬼天气。     沐芝兰的外祖父母已经去了,两个舅舅也分了家。因为姑母也是二舅母,所以沐芝兰一直跟着二舅一家生活。姑母是叶二舅的填房,一直无所出,视沐芝兰和她的两个表兄为己出,颇有贤名。沐芝兰真是佩服姑母的心态好,居然能跟叶二舅这样的人相敬如宾,安好度日。     说起来,叶二舅也并不是什么个斯文败类,只是有些个毛病,酷爱男风。听红莲的话中话,只怕叶二舅的这个朋友,与他是那种关系了。沐芝兰对此有些郁闷,每次叶二舅带这样的朋友回来,非得他们面前晃悠一圈不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就算不体谅姑母的心情,也该顾虑一下两个儿子的感受吧。     听说上一任舅母就是被叶二舅的一这样的朋友给气死的。当然这仅仅是听说,是真是假,沐芝兰不得而知。不过,她真是对叶二舅的这种做法不敢苟同。     胡思乱想着,就上了通向上房的抄手游廊。红莲收了油布伞,枝儿仔细拍了拍沐芝兰的大氅,免得积雪化成水,让沐芝兰受冻。不几步就到了上房门口,守门的两个小丫鬟很机灵,忙迎了上来。一个接了红莲手中的伞,一个打帘子通报:“太太,表姑娘来了。”     帘子一晃,绿云那种圆月脸出现在众人面前,引着三人进来,给沐芝兰行礼,并不多言,迳自伺候沐芝兰脱掉大氅,换新棉鞋。而后她引着枝儿去仆妇丫鬟回事暂作休息的外间烤火。红莲领着沐芝兰去了姑母日常居坐宴息的东间,回了话便悄声退了出去。     东间除了叶家几个大小主子,叶二舅的那个朋友也在。沐芝兰不敢明目张胆地盯着人家看,飞快扫一眼,有个大致印象,便优雅地向众人见礼,请安。     叶二舅作为这一府之尊,首先发话道:“兰儿,来见过你陆叔父。”     沐芝兰再次飞快地扫了男人一眼,半垂着扇形睫羽,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向男人见礼,道:“小女子,见过陆伯父,给陆叔父请安。”     自沐芝兰进来,男人就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见她态度恭谦,进退有礼,面色稍缓,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他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一番见礼后,沐芝兰坐到姑母的下首,半垂着脑袋,盯着脚尖静听叶二舅与男人寒暄。两人开口谈的就是当下时政要闻,并未涉及故往交情之渊源。     这姓陆的男人,不知道叫什么,官居三品,听谈话好像是个将军。如此年轻的三品大员,除了能力卓绝之外,更重要的是后台足够硬。     沐芝兰睫毛上挑,偷觑他几眼,思忖道,叶家这种由商户漂白转成的书香门第,怎么会认识这种人?自己来此三年,也不曾见叶家往此等人家送礼。     叶二舅也算得上是个极为会钻营的人,认识这样的人,不会不去套近乎的。叶二舅二十出头中了举人后,捐了从六品员外郎,便没再继续仕途,而是专心经营自家的产业。就这三年时间,叶家的产业翻了一倍。     沐芝兰正考虑着姓陆是叶二舅新欢的可能性,听姓陆的提到父亲的名讳,不由得竖耳倾听,看他如何言论。     姓陆的颇为唏嘘地道:“斯年如斯,没想到我与恩师一别,竟然是这般光景。”     沐芝兰现在身份不宜开口接话,而且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见姑母擦着眼角,眼泪涟涟地道:“家兄福薄。”     这两人一番交谈,沐芝兰才理清楚。这姓陆的并非跟叶家有什么关故,而是跟沐芝兰的父亲渊源匪浅。     事情是这样的――           002章 重建书院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沐芝兰的祖父、父亲被认为大、小惜朴先生,都是名震一时的大儒。祖父二十出头中了探花,父亲更胜一筹十七岁就中了状元。或许是命道不济,沐芝兰的父亲中状元之后,宦途踉跄。等到沐芝兰的祖父去世,他立志为父母各守墓七年,以此绝了继续仕途之路。虽然官途不张,学问却做得极好,因向他求学的人不少,便开了一间书院。姓陆的也曾去拜访过他,做过三年学生,随即三元及第。从此,周国文学界也就形成了以沐芝兰之父为核心的淮左沐派。     一门三甲,子胜父,徒胜师。可想而知,这是多么轰动,这是何等的殊荣啊!只可惜那等荣光,没等沐芝兰看到就烟消云散了。不过,在这个时代,师徒关系犹如父子关系,甚至胜过父子。陆状元来看恩师之妹、恩师之女,自是再正常不过得了。若是他知道两人在京不来探望,那有辱师门,忘恩负义呢。     沐芝兰正天马行空地设想着不算遥远过去沐家是何等的门庭若市。想必那时候是这样的,谈笑唯才子,往来无白丁,老师调素琴,学生阅金经,众人大唱:“何陋之有?”     忽然想起《笑傲江湖》90版电影中唱《沧海一声笑》那段了,沐芝兰垂首,咬着唇,极力忍着笑,忽然听到姑母叫自己的名字,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面容惨淡地哀泣道:“姑母有何吩咐?”     沐思绮见她心不在焉,眉头微拢略一皱,很快舒展开来,略带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对陆三品道:“书院重建本乃是为国事尽力,为朝廷尽忠,是陛下给我等的体面。天可怜见,自兄长骤然而逝后,沐家门楣凋零,一门孤寡。虽有嗣子承继香火,却着实是个不成器的。他连欺霸家产驱逐嗣父母嫡系血亲,此等丧心病狂灭天良之不孝不悌之事都能做得出来,以何德何能堪负如此重任?”     书院重建?沐芝兰眨了眨长而密的睫毛,思忖道,去年有份邸抄上提到宣宗即位三年,却一直未曾开恩科,朝议次年九月,也就是今秋九月开恩科。皇帝此时让人来沐家提重建书院的事情,想必是另有打算吧。若是书院能重建,也算是功德一桩。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嘛。     沐芝兰还在神游乱思,乍然听到那姓陆的说道:“正因为那沐宝树所作所为可耻之极,为天下读书人所不齿,故而皇帝陛下希望由兰儿承继恩师血统,重建惜朴书院。”     重建书院?由她来主持?沐芝兰愕然。她一弱女子仅仅因为祖父、父亲名气大,就接手重建书院的事情,这也太扯。先不说她能力足不足,能不能撑得起先辈们的名声,就说这个世代的规矩,也不容许她一个女子出面作为啊。还不被人当做过街老鼠打死,就算没有过街老鼠名头臭,也一定会被当成猴子一样围观。     沐芝兰诽腹那个提该建议的人,咒骂对方是个千年只会数到七的王八。想想安娜,那个因为爱情抛弃一切,被圈子驱逐,被群体孤立,进而被社会遗弃的女子。结局是何等让人感叹唏嘘哦。双拳难敌四掌,更遑论一个人,还是一个弱女子,就算由当权支持,还是会被社会所不容的。不然怎么会有革命一说,想想谭嗣同,想想康有为,想想梁启超,沐芝兰觉得还是算了。这种家国大事,平日看看当做闲时娱乐打发时间还成,让她演义给众人看,除非让她生不如死。     沐芝兰这厢下着决心,沐思绮那厢与丈夫对看一眼,淡瞥一眼目露凶光的沐芝兰,心底苦笑。父兄虽死,但是盛名犹在,为天下读书人所敬仰,此事不假。可如今沐家一门孤寡,若是贸然重开书院,只怕累及父兄名望,如此不如让书院湮没于历史中。这般犹能保存父兄英名,以免被宵小之徒抹黑玷污。     作如是想,沐思绮哀婉拒绝道:“兰儿虽系兄长嫡系,可惜是弱女小儿。承欢兄长膝下时,兄长怜她智质不佳,不求她读书几何,只求她此生求得良婿,安顺康健。待兄长去世后,妾身秉承兄长遗愿,将她养于深闺,虚张头发实无见识。这些年籍籍无名,由她出面,不但难负重任,更是难以服众啊。     为人子女孝之终,虽说安身立命,有所建树,扬父母之名于天下。我辈愚钝,庶子小民,不求建功,只愿守成,此也是孝之道。还望侍郎大人成全兰儿一片拳拳孝心。     咳咳,就算我等不怕天下人骂不知廉耻,侮辱先人,只怕会坏了一桩美事,丢了功德,折杀贵人的颜面。贵人自是宽宏大量,不计较我等愚笨,只恐坏了如此好的百年大计。”     这话说的好,先摆明沐芝兰的身份,身为女子,又智质平庸不堪重任,继而又道若是这般强行赶鸭子上架,只怕届时会侮了先人名讳不说,更会让当权者丢颜面。就算丢面子是小,可坏事儿就大了啊。     沐家果真是人才辈出,将门之后,不是犬女,姑母这口才还真是了得。沐芝兰徐徐吐了一口浊气,暂且把心搁置在肚子里,安安稳稳地静观两人接下来如何交锋。     闻沐思绮此言,陆三品沉沉一笑道:“书院重建兹事体大,着实需要细细商谈。既然叶二太太只愿守成,我定会上报皇帝陛下,陛下宽厚仁德自不会不顾两位陈情,强行由两位闺阁女流来承继如此重任。莫说你等惶恐,我辈也甚感不安啊。届时少不得仰仗恩师与祖师的名望,届时还望二位好生守成。”     沐思绮忙作惶恐状,甚为感激地道:“多谢大人怜悯。若是能选任天下名士承继书院之辉煌,父兄地下有知也定会备感欣慰。我等愿意结草为报。”     沐芝兰却没沐思绮这般思量,这人话中有话,恩威并重。若只是为了借用沐家父子名讳大可不必如此先礼后兵,对恩师之亲作出如是咄咄之态。只怕还有后手呢,沐芝兰的心不自觉地悬了起来。这个王八的士大夫时代啊,君权神授啊,皇帝最大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她还是小老百姓。想想方孝孺,这封建时代的连坐法可不是闹着玩的。皇帝金口一开,杀,那就是死伤无数。     果不其然,这陆三品真是个拿腔拿调拿人七寸的老手,还未等沐思绮神思归位,便又开口道:“叶二太太也应当知道,恩师名下有宝树那不成器的嗣子。就算我等找到适合继任恩师所建书院之人,只恐名不正则言不顺啊。”     他话音落下,须臾之后,沐思绮揣摩不透他的想法,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之意如何?”     陆三品目光落在沐芝兰身上,微微一笑,而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就那么直勾勾地凝视着沐芝兰。好半晌,他才偏首望向叶二舅,笑吟吟地问道:“陛下有意兴女户,想必叶员外郎应该知道了吧?”     叶二舅白皙的面庞带着笑,扫了妻子一眼,忙恭敬地回道:“回大人话,下官已经知道。”     陆三品目光又回道沐芝兰身上,停留片刻,看了沐思绮一眼,将两人表情尽收眼底,才追问叶二舅道:“员外郎对此有何看法?”     叶二舅一脸惶恐,笑了笑,谨慎地偷觑陆三品一眼,磕磕巴巴地道:“下官,下官不知,不知该有何看法?下官愚钝,下官谨遵圣意。下官……下官……下官……”连续三个“下官”顿时惹毛了陆三品,冷眉横瞪了叶二舅一眼,吓得叶二舅话立马说流利。叶二舅侃侃而谈道:“下官觉得兹事体大,攸关国家社稷,百姓民生。若是成则定会功在社稷,若是败……”     陆三品见他言语吞吐,忍不住高声抢白道:“败了如何?”     瞧这人架势,听此人言语,只怕叶二舅不说个一二三来一定不会轻饶的。若是叶二舅的一二三说得不让他称心如意了,想必会剥叶二舅两层皮,就算用眼睛也算啊。     沐芝兰如坐针毡,有种家中安坐,祸从天降的惶恐、错愕和无奈之感。百感交集之时,沐芝兰听叶二舅如此说道“败虽犹荣”,她好像笑。二舅这是打算打马虎眼啊,哎呀,可惜人家陆三品是个不打盹的老虎。只见他立时就恼了,冷哼一声道:“果真是腹中空空,草莽之徒,少见识。”     叶二舅心底苦笑,思忖道:兴女户且不说天下人如何说如何看了,就连太后那关也过不了。如今皇帝虽坐龙位,可终究时日尚浅,如此着急推行新政,阻力何止一二,怕是难于上青天了。     沐芝兰心中撇了撇嘴,思忖道:兴女户此事可为,若是成,一则可以解放女性,二则可以增加劳动力,三则也可以增强国之赋税,四则促进社会结构的变革。可是关键是此事如何做,若是一直法令推下去,只怕天下人难以接受,就算有人愿意接受,众口难调,又无章可循,且不说成与败,能不能开始还是个大问题呢。不过嘛,若是试点作为,抓典型,树典范,先给天下人一个甜头吃,也不一定不能作为嘛。改革有时候需要雷厉风行,可也需要和风细雨,徐徐图之啊。摸着石头过河,心里终究踏实一些。           003章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一直当背景的叶家两位少爷,见父亲被陆三品如此傲慢对待,就算父亲不良,可心中仍是不悦。叶少文是这西府的长子,下一代的老大,平日最为叶二舅看重,毕竟他日后需要支撑门户。叶少文虽说如今才不过十七岁,但因为家庭特殊,心思缜密,行事沉稳。见弟弟拳头紧握,晓得他心中有气,星目一横,示意他冷静,莫要闯祸。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乃一空谈尔啊。若想体面,就得有权有势有钱有人有背景。可惜两人如今还未功成名就,就算有热血,却只能暗自沸腾,不敢出言无状,以免触到了陆三品的霉头。若那时,只怕不但不能为父亲挣面子,却让父亲身陷更堪危的境地。     这事儿不是没先例的,就说东府的老二叶少华,那个沐芝兰口中的“近视”。去年中秋时,他去参加朋友举行的文宴。本是以文会友的美好之事,却因替一同窗说话得罪贵人,被揍成猪头,躺了小半个月不算,还连累伯父大人差点吃官司。后来,还是父亲大人托了关系,给那贵人之母送了一寿山石,此事才得以善了。     因着陆三品的一声怒斥,众人思绪纷呈,各有思虑,却都不言。室内顿时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除了陆三品的,其他人都轻不可闻。     好半晌,陆三品才轻咳一声,在座其他人面色不改,而心中却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安然啊。清过喉咙,陆三品面沉如水地道:“员外郎也不要整日想着如何做那经济之事,尸素皇禄,旷职废任。不思?亢练种?ǎ?∈峭铺轮?省om??蘸螅?茉诮?嘣杭?皆蓖饫傻淖嘁椤!?p>  叶二舅忙起身,卑微地躬身向陆三品施之以礼,无比汗颜道:“下官惶恐,下官遵命。”     沐芝兰低垂着脑袋,灵动的眸子却不停地转着,昭示着她内心思虑重重。这个人真是难伺候啊,表面上来慰问恩师之后,态度却如此傲慢,实在是伪君子之流。此辈之人,真乃竖子!     杀了叶二舅的威风,陆三品才觉得有些舒畅,又继续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恩威并重的话。大意如此,他希望沐芝兰状告嗣兄不孝不悌,继而提出建女户,将沐宝树提出沐家大门,然后再将书院交由国家筹建。     嘶――     沐芝兰吸口冷气,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这人最终目的并不是重建什么书院,就算是,但也决计不会是他此次前来的目的。他此次前来的目的很明白,就是让沐芝兰作“兴女户”的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话说的好听,什么皇帝陛下怜悯,什么沐宝树作为为天下所不齿,丫丫呸的全是鬼话。别忘记了,这个鬼时代是以宗族为基础结构的社会。国家大事以国法为准,宗族内部之事若不违国法大统,皆以宗法为义。这是个典型的男权父系社会,宗法规定女子是不得承继香火的,不然何必费心思过继嗣子。     先提议让沐芝兰主持重建书院,与天下礼教,与天下男子作对,如今范围划小了,让她跟淮左沐家整个家族作对。她命大?吃饱撑的了,跟那群据说顽固不化的八股先生们作对,只怕未等她将话说话,就被沉塘淹死了。     这人真是杀人不见血,先丢来一个他们无法承接的方案,然后再丢来一个他们不得不接受的方案。二选一,你放弃了第一个,那你必须接受第二个,不然你就是不识抬举,不给皇帝陛下面子,判你个藐视权贵还是轻的,直接罢了你祖坟,让世人耻笑你祖宗。反正我手中有权,说你谋逆你就谋逆,说你藐视王法你就藐视王法。     还没上场对战,对方一个眼神丢过来就把他们砸死了。还说什么?什么也别说了,洗干净脖子等着被砍吧,这都是迟早的。反正不是被皇帝陛下砍,就是被宗族族老们砍。     活着,安稳的活着,真难!     做人难,做个盛名之人的后代更难,尤其是个女后人。     陆三品的目的达到了,轻啜着茶,坐等沐思绮开口说话。     沐思绮真是为难得很,还说什么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沐芝兰任人宰割了。难道只能如此吗?     沐思绮不甘心,她好恨,当年兄长也曾为如今的皇帝陛下出谋划策,甚至因其受累,为先帝所不喜,为先帝的皇贵妃王氏所不容,只能归隐乡里,做个教书先生。如今为了他的大事,连兄长唯一的血脉也不放过吗?     沐思绮暗自思量着,银牙紧咬,攥紧拳头,努力做几次深呼吸,才平复情绪。她笑了笑道:“兴女户一事甚为重大,如何作为圣谕还未断。这般,这般擅自揣度皇帝陛下圣意,只怕,不妥吧。呵呵。若是皇帝陛下真心需要我等效力,只要一纸令下,纵然是上刀山下火海,我等也是万死不辞。可是这么不明不白,只恐名不正言不顺,万一……”     沐思绮话没说话,就停住了口,似笑非笑斜睨着陆三品,仔细捕捉他脸上的细微表情。她不信这是皇帝陛下的意思,兴女户此等大事怎么会如此草草说与他们听呢?皇帝陛下,她也见过几面,是个谨慎稳妥之人,断不会做如此草率之事啊。想必是此人狐假虎威,借皇帝名头来敲山震虎。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万一不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你我擅自自主张,只怕到时候谁也得不到好去。这一点陆三品心里也很明白,不由得勾了勾嘴角。果真如陆峒所言,他的这位师姐是个了得人。他把话说得如山重,若是一般人只怕早已压得乱了阵脚。而她还能寻到这其中空隙,并快速出言反击,告诉他,你最好说的是实情,不然谁也别想讨得好去。     既然沐思绮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想必是另有打算吧,不妨探上一探。陆三品笑了笑道:“万一若何?”     沐思绮瞥了沐芝兰一眼,见她只是垂首不言,并无惶恐无名之状,心中略安。她冷笑一声,并未回答陆三品的问话,反而做出一副可以商量的姿态来,说道:“且不说这些。并不是我等不愿意尽力而为,只是未得圣意,不敢妄自揣度。妾身知道自身卑微,无福得见天颜,听说陆裴文回来了,我想见他一见。若他说此事可为,我等定不推脱。还望侍郎大人成全。”     陆三品浓眉凝聚,做出沉思之状。良久,他才回神,沉吟道:“只怕陆将军时间紧张,难以抽身见阁下。难道你不信我?”     这话就问得有些心虚了。姑母自是不信这陆三品的,若是信自然不会说出要见陆裴文的话来。只是这陆裴文又是何人,怎的又出了一个将军,沐芝兰更是疑惑了。     她抬眸看向陆三品,仔细打量一下对方,容长脸,面白青须,深目高鼻,长相还算过得去。气场起初还是蛮强大的,但是此刻与姑母相较却已处于下风。     这人,这人是谁?沐芝兰十分费解,转而看向姑母。     沐思绮接收到沐芝兰的担忧,回之以安抚的眼神,继而一鼓作气坚定地道:“妾身说句妄自尊大的话。大人不需太费周章,只需报上我的名讳,就说我想见他,那陆裴文不敢不来。”     陆三品眉头拧得更很,面色阴沉几乎能拧出水来。他情绪不张,言语不善地道:“我非传话小儿。叶二太太若想尊大于陆将军前,那就请另请高明。”     气氛一时凝重起来,叶二舅是个知机的人,平日长袖善舞,如今便有了用处。他笑得一脸谦卑,起身向陆三品行礼,替沐思绮道歉道:“贱内出言无状,还望侍郎大人见谅。兴女户之事着实事关重大,贱内闺阁女流只是没有大人这般高瞻远瞩。待我好生教训她一番,让她知道大人的恩德。”     “呵呵,你教训?员外郎你且说说你如何教训?你自己都还不解为何兴女户吧?”陆三品话锋一转,疾言厉色地道,“不要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误了贵人的事情,尔等皆等着人头落地吧。”     “大人……”叶二舅惶恐莫名,期期艾艾地叫出声来。而沐思绮则是俏脸阴沉,黑着脸,端了茶杯,大声道:“送客!”     自新皇登基以来,他何曾再受过如此慢待,恶狠狠地道:“告辞!”     说完拂袖而去。     沐思绮也针锋相对,字正腔圆地回道:“慢走,不送!”     叶二舅作为当家男人,见人走了忙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不时地说着好话。此时的陆三品正气得头上冒烟,叶二舅自然讨不得好去,吃了不少老鳖。     待人一走,叶少卿就坐不住了,狠狠地捶了一把桌子,大骂一声:“竖子,气煞老子了。”     小孩子说大人话,顿时惹得室内人大笑,气氛一时松快些。     叶二舅一回来,气氛立马又凝滞起来。他脸色严肃,扫了室内人一眼,朝大家长的位置而去。           004章 思路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待叶二舅坐定,沐思绮忙起身,向着他屈膝一福,告罪道:“妾身有罪,给老爷惹事了。若是他事,妾身都忍了。可这事明知不可为而为,这不是逼兰儿走那黄泉路吗?兄嫂就芝兰这一个骨血,就算拼了我的命,我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叶二舅面色稍霁,微微抬下巴,示意沐思绮坐下说:“夫人不必为此介怀。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兰儿这般介入此事的,再陷入危恶之境。不过……这事恐怕难以善了。”     听闻叶二舅如此说,室内气压骤然降了许多帕,气氛更为凝滞,众人情绪也极为压抑。连外面伺候的丫鬟仆妇也感受到室内的凝重,跟着紧张起来,行事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生怕能出丁点声响来。     今天是正月初十,元宵未至,新年为走,就遇到这样倒霉大事。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春之要在佳节。这佳节都不佳了,头没开好,被人欺到门上来,你还不能还手,只能生闷气硬受着,任谁都郁闷。     沐思绮咂摸半天,才咬咬唇问叶二舅道:“老爷,可有主意?不如请东府的大老爷过府相商?”     叶二舅摆了摆手,端起画着花开富贵的紫砂茶杯,浅啜一口,低声道:“暂且不必,年节下东府事情较多,此事也须从长计议。正如夫人所想的那般,这位陆侍郎想来并未呈请圣意,而是自作主张。他升任户部侍郎三个月未到,脚跟还未站稳,就像吃掉兴女户这等大事,给自己挣资本。就算咱们肯,可也不见得有人愿意此事成行。”     叶二舅的话说得虽然有些委婉,但是沐芝兰听得分明,且不说天下人如何看,就连太后那一关也过不了。如今的天子宣宗并非太后廖氏的亲生子,而是一刘姓宫女偶遇先帝德宗,春风一度后产下的龙嗣。亲母子之间因为政治、权力还会反目为仇的,更何况这对并不是亲生母子的太后与皇帝呢。     德宗早年政治上颇有作为,中年之后就开始偏听偏信,骄奢淫逸起来。年老迟暮时又犯了诸多任皇帝都会犯的大毛病,那就是顽固而多疑,放任子嗣为帝位不懈地争斗,致使二十多个孩子死伤过半,尤其是成年皇子更是所剩无几。将死之日,在曾经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廖氏的提点下,德宗想到了他还有个生母身份卑贱、谨微慎行的皇子小十三。驾崩之前,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也是最后一次。当着朝中几位肱骨大臣的面,让内侍宣读了传位诏书。     朝堂更替自会又一番权力斗争的。如今帝弱后强,鹿死谁手,是个明白人一看就知道。就算问乞丐,乞丐也会笑问话的人白痴,这不是秃子头上长虱子明摆着太后更厉害嘛。虽然她膝下无子只有岩城与忻城公主这么两个女儿,可人家娘家给力。     兴女户那可是朝宗族开刀,问宗族夺产。如今未兴女户,那些寡妇们,也只有无子守贞的寡妇,或者绝户在室女,只能继承丈夫或者父母三成家产。另外的家产再分作二份,一份作为族中之置办祭田,修缮祠堂以及兴办族学的经费,另外一份则多半归于嗣子名下。至于如何分,各宗族也不同的。有些个守贞的寡妇性子懦弱,争夺不过嗣子的亲生父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家产被人家欺霸。至于那些个要强的自然也有把钱财握得很死的,可寡妇门前终究是非多,依旧少不得任人欺凌。     一旦兴了女户,先不说钱财如何分配,就说那些个女子身份地位也会水涨船高。一旦享受知道自己不会过度依附宗族也能生存下去,这些个女人就会不会那么乖巧地听从宗族的调遣。立了户,自然是要纳税的,纳税给国家,自然流不到宗族口袋中了。     人为财死,鸟为死亡,谁活着都是为了口饭吃。皇帝若是让天下宗族捐献点钱,充盈国库,一时两次也就罢了,想出这么一招,钱财是小,扰乱如今的礼法典范才是要紧的。     再说一些世家大族,大肆蓄奴,争夺国家人口。一旦兴女户的话,皇帝不会这么轻易地绕过去的。指不定会依照国之典,要求那些世家大族依法清点奴仆人口,多出来的就成了皇帝的了。     要知道这个社会还不够发达,人力是最重要的劳动力,也是最主要的创造财富的源泉。抢钱可以容忍,抢去人家的生财工具,这可是犯众怒的。就算天家的公主去打头阵都未必让这些大佬们满意、买账,更何况沐芝兰这么一个清名大儒之后呢?     这个时候,沐芝兰去打头阵,去吃螃蟹,那还不是等死。如今不听皇帝的话,可以不犯众怒,不做替死鬼。只要操作得当,就算将来皇帝当权也未必一定会身首异处。趋利避害是人性最大的特点之一,谁都会想着去选择有利于自己的那条路走去。     叶二舅和沐思绮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沐芝兰往死路上走的。她死,他们也未必会落得好去。她活着,或许会遇到坎坷,保命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当然,沐芝兰也不会坐以待毙的。或许抗争了会死,但是不抗争就那么死了,多少会心有不甘的。已经那么窝囊地死了一次,她可不希望再来此。不过,她也不希望自己这次的人生旅途又太多的风波。安安顺顺,健健康康,活到走不动,老死于床上,是她最大的愿望了。     叶二舅的话没说透,不过叶家长期开着类圆桌会议,彼此之间也颇有默契。他一个眼神,在座其他人都能明白他的大致意思,那就是绝对不能掺和进去。就算富贵险中求,也得看你有没有命享受了。     主题思想定了,接下来就要看如何布局了。以沐思绮的想法,布局应当是全面撒网,重点突破。所谓全面撒网,那就是把能找到的关系都用上。而重点突破呢,就是在这些人中优先一些皇帝、太后的近臣,希望他们彼此“和平”解决,不要伤及他们这些“无辜之众”。     叶二舅微微颔首,算是大致允了她的想法,不过具体如何实施还要由叶二舅掌托。强强联手,有商有量,最后还是得由他这个大家长做主才是。这是他身为男子的权利,更是责任,也是体面。     叶二舅目光沉沉,思量良久,终究没说出如何操作。又啜口茶,看了看时间,快吃午饭了。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在长在叶少文身上,咳嗽一声道:“文儿,奏议之事,你且替为父好生想上一想。”     沐芝兰掩袖而笑。     扫见叶少文那张水波不兴的俊脸,对上他沉静的目光,沐芝兰觉得颇为尴尬。     自她来到此,叶二舅的奏议好像多半是叶少文帮忙想的。当时她蛮愕然的,不过叶少文倒是脸色淡淡,看得极为平常。后来听说,叶少文自过了童生试,就开始帮叶二舅想奏议了。     在座其他人对此早已是司空见惯了,并不觉得有丝毫不妥,反正也并非又叶少文亲自操刀而作。他想好、写好之后,叶二舅择优、择需之选,或加或减,上司也不会太追究什么的。     叶少文五年前已经通过童生考试了,因为德宗暮年身体每年愈下,恩科也就暂停了。新皇虽登基三年,但政事百废待兴,一时顾不上恩科再举之事。不过这些年课业一直未曾丢下,叶家一直相信恩科会再举的。     哎,也对,人家可是作弊老手了。自己这般,反倒有些小家子气,显得少见多怪了呢。     沐思绮唤红莲和绿云进来。绿云扶着她回了正房洗漱,叶二舅也一同陪去了。红莲去传饭,招呼小丫鬟摆餐具,伺候其他几个主子洗漱。     开饭前的空隙,叶少卿朝沐芝兰挤眉弄眼,好似有话要说。     沐芝兰冲着他做了个鬼脸,轻声问道:“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叶少卿朝她招了招手,见沐芝兰不探首过来倾听,这才掩着嘴巴,低声道:“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沐芝兰学他,轻声细语地问道。     不过她的眼睛却不忘朝叶少文看去。     叶少文扫了两人一眼,面色淡淡,依旧危襟正坐,并不理会他们。     叶少卿皱了皱眉头,瞪了沐芝兰一眼,低声道:“你过来,我跟你说,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他话音刚落,帘子一晃,叶二舅闪身进来。瞧他对沐芝兰挤眉弄眼,叶二舅脸色微冷,正颜厉色地问道:“卿儿,这要吃饭了,你干什么?挤眉弄眼,鬼鬼祟祟,非君子所为。”     叶少卿兴奋劲儿立马去了大半,有些沮丧地老实交代道:“回父亲大人,我没有做小人啊。我就是,就是想跟兰妹妹说过元宵去哪里玩的事情。都是大哥,明明是他的主意,却让我一个人说。”     因为三年前,沐芝兰在京城过第一个元宵节的时候,走失被拐,差点被人卖到要窑子里去。所以这两年的元宵节,沐芝兰只能在叶家院子里过了。           005章 教子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以沐芝兰对叶少卿和叶少文的了解,叶少卿所言半真半假。且看叶少文的表情就知道,他并不知道叶少卿会诬赖自己给他出什么过元宵的主意了。其实,叶少文不笨,而且很聪慧,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被叶少卿这么欺负。或许是生母早逝,他怜惜弟弟年幼,才如此礼让吧。     真是个好哥哥!     如此感叹着,沐芝兰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鼻梁瞧。     叶二舅扫了大儿子一眼,薄斥道:“文儿,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跟弟弟一般胡闹。今年元宵节不但兰儿不准出去,你们哥俩也给我在家老实呆着。谁都不准出去,要放花,看灯,就在院子里看个够。”     听闻他如此说,叶少文和沐芝兰倒是无所谓,反正去不去就那么回事,年年元宵也不过一个样子而已。不过叶少卿就没那么如意了,噘着嘴,瞪沐芝兰一眼,还念念有词地小声嘟噜起来。     叶二舅最不耐烦他娘们似的,今个心情不畅快,立时就火了起来。他伸手拨开捧着小薄被子为他盖腿的小丫鬟,猛地拍了一把餐桌,正颜厉色地呵斥道:“滚出去!”     被拨开的小丫鬟“啊”的一声尖叫起来,室内人俱是一怔,心生怕意,停了下来。或站或坐,一律屏声敛眉,大气丝毫不敢出。     沐芝兰低垂着脑袋,目光快速扫了一圈。     对面的叶少卿低垂着脑袋,缩着肩膀,怯生生的,不见得是真怕了。而叶少文仿若老僧入定一般,面色依旧淡淡地正襟危坐着。才十七岁,还算是少年郎,就有如此定力,真是难得啊。     小丫鬟跌坐在叶少文左手侧的地上,眼睛红红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就那么怯生生地半趴半坐地上,也不知道伤到什么地方了,天寒地冻的。论说被叶二舅这么一呵斥,就算知道他呵斥叶少卿,这小丫鬟也该哧溜跑出去,认下来是呵斥自己的。如今她这么一叫,那就是朝叶二舅的怒火上浇油。     帘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和?地衣裙摩擦声,室内人如得了特赦一般,很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沐芝兰嘴角微勾,收回流转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地安稳静坐。     须臾,帘子被撩开,沐思绮带着绿云进来,见叶二舅面色凝重,目光落到小丫鬟身上,冷声道:“都是死人吗?杵着干什么?还不带下去,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绿云和红莲都是沐思绮调教出来的,见主子发话了,也知机的。绿云接手了红莲传饭的工作。而红莲告了罪,吩咐别的丫鬟带人出去,也随即跟了去。     室内气氛又是一松,秩序恢复如常。     在场的人都知道,沐思绮让红莲跟着去,那丫头顶多被训斥几句,自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沐思绮盘腿跪坐在叶二舅左手侧的空位上,顺手将小薄被子改在叶二舅的腿上,而后抬首看向神色肃然的叶二舅,娇声道:“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没管教好下人,冲撞了老爷。老爷,你大人大量,就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这年节下的,图得就是个喜喜欢欢。看在妾身的面子上,老爷就别在沉着脸,瞧着怪吓人的。”     叶二舅有了台阶下,脸色稍缓,轻哼一声,这事儿算是接过去了。他心里很清楚沐思绮一定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选择了给妻子这个面子,没有当面戳破她维护叶少卿的谎言。可回头扫到叶少卿那副不知悔悟的脸,立时火气顿生,冲着沐思绮道:“慈母多败儿,你瞧瞧你把他们都惯成什么样子了?犯了错,还不知悔改。来人,家法伺候。”     室内气氛再次凝滞起来。     沐思绮朝叶少卿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赶紧向叶二舅讨饶。她自己拉了一下叶二舅的衣袖,委委屈屈地道:“妾身,妾身好生羞愧啊。老爷把这个家交给妾身,妾身却……妾身愿领家法。”     叶少文推了弟弟一把,忙道:“爹爹,孩儿愿领家法。”     叶少卿一骨碌爬起来,朝叶二舅稽首而拜,又磕了几个头,大声道:“孩儿愿领家法,不过孩儿不服,孩儿不知道错在哪里了?”     “你还顶嘴你?”叶二舅火气更胜,情绪已经游走在盛怒边缘,顺手拎起茶盅就朝叶少卿砸去。刚好在右脑门上,立时乌青一片。他心里微疼,口气却未软和下来,恨声道,“想明白错在哪里了没有?”     “没有。”叶少卿嘴硬到底。     沐思绮想打圆场,可人家不领情,没办法,只好摆手示意丫鬟们都出去,免得伤了主子的颜面。沐芝兰和叶少文欲要出去,却听叶二舅冷喝一声道:“都给我站住。”     “老爷,这年节下的……”沐思绮不想事情闹大,忙出言打圆场,可话没说完就被叶二舅喝止住了。     “你住嘴。”叶二舅好似转到了发泄对象,冲沐思绮吼道,“你还姑息着他,你瞧瞧他现在的样子。站没个站样,坐没个坐样,男孩子没点男孩子气概。行事鬼鬼祟祟,不求他成大器,立门户总是要立的吧。就他这副样子……都是被你惯的。”     当着孩子的面,当着下的面,驳斥自己,这是第一次。沐思绮也觉得委屈,眼睛立马红了起来,嘴巴抿得紧紧。她很努力地压抑着欲哭的委屈,最终还是未能压抑住,眼泪从眼角溢出,抽泣起来。     沐芝兰与叶少文对视一眼,都不大清楚今天叶二舅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平素里,他回来时也会教育教育孩子,可没像今天这么固执,也没如今天这般不给沐思绮面子。     因沐思绮哭了,叶二舅略觉得尴尬,嘴角翕翕,半晌才放软了声音,唤了一声“夫人”,停顿须臾,才继续劝道:“孩子都在呢?”     沐思绮接过绿云递上来的绢巾,拭了拭眼角,才道:“是妾身没把孩子教好,惹老爷生气,妾身甘愿受罚。”     “夫人……”叶二舅自嘲地笑了笑,扫了几个孩子一眼,神色惘然,摆手示意道,“都坐吧。既然卿儿不知道错在何处,今天我就说给你听听。你听好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下次再犯,就算你母亲为你求情,也是不准的。还不谢你母亲。”     沐芝兰缓缓跪坐下来,垂着脑袋,心里却异常烦躁。沐思绮不是没有才德的女人,却依旧得不到丈夫的全然尊敬。任劳任怨地操持着家务,替他教育着孩子,平日里倒还好,撞到他发火的时候,还不是一样被当做出气包。纵然如此,作妻子的还是要顾及丈夫的颜面,就算他错了,你还不能反驳。     就刚才,叶二舅吼沐思绮时,若换做是沐芝兰,差不多就对吼过去了。谁怕谁,管他奶、奶的,先发火痛快了再说。像沐思绮这样子,沐芝兰不但做不到,还会委屈死,会憋闷死的。     叶少卿隐忍着不快,却是真心实意向沐思绮道谢。而后正襟危坐,等着聆听叶二舅的教诲。     叶二舅瞥了他一眼,眉宇间依然有几分怒色,道:“错有三。第一,错不知省,是为不自知。为人不欲求闻达于天下,但一定要反诸于身。自知方能自省,才行君子之道,不立于危墙之下。第二,有何话不可于人道?在大庭广众之下,做掩耳盗铃之事,却如此鬼鬼祟祟,可是君子所为?连你妹妹都不如。你今年十五,到了束发之年,还整日与你妹妹嘻嘻笑笑,传出去让人知道了。你的名声不打紧,你妹妹还要嫁人呢?如此不知礼不知节,可是君子所为?第三,瞒天过海,当众撒谎,你当别人都是睁眼瞎,都是聋子任由你欺瞒?每每做了错事,都一推六二五,推到你大哥身上去。此为不睦兄长,是为不悌。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细微处见真性情。小处不着力,大处如何成事?”     闻言,室内立时静默起来。叶二舅这话说的也不是全然不对。叶少卿今年十五了,眼瞅着要订婚成家立业了,确实需要有些大人模样。因为他生母去世时,他还十分年幼,大家都怜惜他。又没有叶少文作为长子承继宗族大任的压力,行事不免活泼一些。     叶二舅说完,沉吟片刻,又转向沐思绮。半晌,他眉头舒展,吩咐道:“夫人以后万不要再如此纵容于他。”     沐思绮颇为庄重地回道:“妾身记下了。”     叶二舅转而看向叶少卿,问道:“你可知错了?”     叶少卿“嗯”了一声,不过表情很明显,还是不服气的。     叶二舅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声音忍不住拔高几分,道:“平日里怎么教你的?嗯?这是回答吗?我现在还没死呢,就这么不孝了。来人……”     沐思绮没等他把话说完,忙道:“来人啊,把二少爷带回去,罚他今天不许吃午饭。把《孝经》和《论语》各抄一遍。”     叶二舅瞪了沐思绮一眼,却未再驳斥沐思绮。     见状,红莲忙带了叶少卿出去。     午饭吃得一肚子慌张,都不得舒服,也就草草退了席面。     回去的路上,沐芝兰听枝儿说了他们去之前的事情,才大致明白为何今天叶二舅会发如此大的脾气。           006章 听门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雪已经不下了,吃过午饭,喝了汤,身子暖和些许,沐芝兰倒也不觉得冷。出了抄手游廊,沐芝兰就让连翘回去伺候沐思绮,迳自带着枝儿回去了。     见连翘走远了,枝儿才低声道:“太太屋里的香菱,小姐知道吧?她弟弟叫长生,跟二少爷的小厮来旺挺熟的。”     沐思绮当家,把后宅管理得很好。丫鬟、仆妇都比较谨慎,甚少敢公然议论主子的。不过人都是有点窥私癖,私下里在一起还是会交流一下的,言语间多委婉罢了。     枝儿比沐芝兰本人大三岁,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思维方式、生活习惯都与沐芝兰不大一样。起初来的时候,她这样拐着弯说话,沐芝兰还不大习惯,相处久了,摸到了门道,也就习以为常了。     沐芝兰偏首看了枝儿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她也是有些奇怪,这叶二舅好端端怎么就恼上叶少卿了。他平素也就那么个样子,也没见叶二舅如此上纲上线的。他话说的虽然很在理,可仔细一想,反而有些蹊跷了。就好比平素跟你关系很好的人,对你的一些喜好并未有任何微词,忽然有一天拿着大理论来说教你,希望你改掉。你心里恐怕多少也是有些恼怒的吧。事情不一样,可理儿也就是这个理儿。     枝儿得了沐芝兰的允许,这才大胆起来,把打听来的一五一十地倒豆子似的给倒了出来。她道:“事儿是年前出的。露水集时,二少爷带着来旺去凑热闹,路上遇到乔老爷的儿子,就发生了口角。说是乔老爷的儿子先开的口,二少爷才回嘴骂过去的。两人还动了手,二少爷就带了来旺一个人,就吃了点亏。初六开市的时候,二少爷带人去市集上堵人,把乔老爷的儿子打了一顿的。本来大家都不知道的,昨天老爷遇到了乔老爷。乔老爷因这事儿给了老爷难堪,老爷自然就知道了,这才一大早就回府了。”     回府后,叶二舅也没说什么事儿,只遣人去唤叶少文和叶少卿兄弟两个到上房来。他话音刚落不久,陆三品就来访了,也就没来得及训斥两个孩子,就出了沐芝兰这档子事儿。     没想到这叶少卿还挺能忍的,露水集是去年年三十了,到了今年初六才伺机报复。没想到平日里狗窝里放不住剩馍的人,竟然能忍一年。     沐芝兰眼睛骨碌一转,还是觉得不大对劲儿。若是因为叶少卿在外面惹事生非恼了叶二舅,叶二舅却没以此事罚他。他那话说得重,可是内容却空洞得很,不过气倒是真的。     沐芝兰抿了抿唇,妙目一转,问枝儿道:“可知道二少爷为什么和那乔少爷起争执不?”     枝儿想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隔墙有耳。”     那就是回去再说了。     沐芝兰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弄得枝儿很尴尬。     枝儿半垂着脑袋,顺手为沐芝兰裹了裹大氅,低声说道:“奴婢可不敢私下议论主子。”     电光石火间,沐芝兰恍悟出什么来。这里的主子应该指得是叶二舅吧。听说叶二舅有个那种朋友,也姓乔。难不成是因为两个人的关系,叶少卿才和乔少爷起得冲突。     沐芝兰还在神游,脚下已经踏入她所居住的兰苑的门口,听着枝儿道出姓陆的来头,也就进了屋。     原是她想错了,这个姓陆的并不是那个陆状元,而是去年上任的户部侍郎。虽然沐芝兰也看邸抄,但是不代表她什么消息都往脑袋里塞。像这户部侍郎陆贤,她就没什么印象。     守门的小丫鬟不在,时高时低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因为隔着帘子,又有一段路程,听不得清楚说什么。不过声音却很熟悉,是另外一个丫环叶儿的的。     把两个小丫鬟叫进去,门户都不顾了。难不成叶儿又充老大,在训人?     沐芝兰眉头微挑,觉得有些好笑。说起来这叶儿也不过比沐芝兰本尊大一岁,才入豆蔻,却比枝儿还老气横秋,说话办事都依着大人的样子来。起初,沐芝兰当她是同行呢,试探了几次,才发觉借尸还魂这事儿不见得那么凑巧,人人都能赶上。还因此有些悻悻然,失落了好一段时间。     陌生的空间,陌生的时间,孑然一身守着这么大一个秘密,真是难为了沐芝兰。那世她可不是这样的人呢。二十出头时也曾是个守不住秘密的小丫头,偶有心得就要与闺蜜分享一番。只是后来遇到些许事情,虽然不大,却足以让她明白,饭可以乱吃,但是话可不能乱说。此后,才谨言慎行起来。     枝儿心思细腻,见守门的丫鬟不在,又听到叶儿训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跟在沐芝兰右侧,略错后两、三步,抬首刚好看到沐芝兰抿着嘴角,似笑非笑,心中不免为叶儿担忧。     她咬咬唇,低声道:“姑娘,这叶儿越来越不像话了,且让奴婢进去瞧瞧。”     她先进去瞧瞧,万一有什么冲撞沐芝兰之处也可以提前有个防备。这位表姑娘自三年前被拐病了一场后,性子就沉闷很多,爱说不大说话。看上去挺温善的,可有些时候不经意间的笑,仿若洞察一切似的,让人不由得心中一紧。     虽说沐芝兰本尊年纪还小,可因有沐思绮叶家这么个厉害的主母从旁指导着,又多读了些书,之前行为做事都算不俗。如今被一个近三十岁的灵魂寄居,闷是闷了些,性子却更沉稳,反而愈发让人看不透了。她又没什么错的,为人处事都能占个理去,就算是孤女寄居于此,谁也不敢小觑了去。     之前也遇到过叶儿自作主张训小丫鬟的事情,沐芝兰当时没说什么,事后也没追究计较。枝儿知道这并不代表沐芝兰好糊弄。     确实如此,沐芝兰冷眼旁观,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暗示一下,是因为想看看身边这几个人的性情如何。     沐芝兰斜睨了枝儿一眼,对她的想法洞若观火,淡笑着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进去通禀,自己自有主张。     枝儿心中忐忑,脚底不免踌躇,慢了一步才轻巧地跟上沐芝兰,打算见机行事。     枝儿年岁大些,这三年做事勤勉,一如既往,除了更懂事之外,反而没什么特别值得诟病的。奶妈忠厚端方,为人少了一份伶俐,却胜在真诚,确是忠仆不二人选。不过叶儿嘛,平日里活泼伶俐,敢说敢做,说不上轻狂不轻狂,毕竟年纪小,只是脾气有些大。     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沐芝兰都忍不住想起晴雯的下场。只有怜惜你的人才会纵容你,出了事情替你揽着。想着叶二舅教育叶少文时候的恨铁不成钢,不管是因何故,他都希望自己的儿子安顺康健吧。     作如此想,沐芝兰决定想仔细听听,看看情况,等一下少不得替叶儿好好断断官司。有理按有理的来,没理按没理的来,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自己不能改变现实社会的规则,那就不要纵容身边的人脱离现实规则。     合群才能融入,融入才有安全感。     这一点,沐芝兰深有体会。     到了门口,沐芝兰心思一敛,悄声静立,把屋内的话听得分明。     “……听清楚了吧?这叫故剑情深,旧梳意重。”     这是叶儿的声音,三分兴奋,五分得意,还有两分不屑。     “叶儿姐姐,这是真的吗?”其中一个叫青儿的守门丫鬟怯生生地问道。     “这还能有假,外面已经传开了。难道你不相信我?你觉得我会骗你吗?你有什么可骗的,没见识。”叶儿的兴奋变成了不满,不屑有了六分,恢复了往日的骄纵。     “奴婢,奴婢没有不信。”青儿似乎哭了,哭腔很明显。     “叶儿姐姐,我们不是不信,是还没听够,你再给我们讲讲好不好?”这个丫鬟叫红儿,平日不大说话,今个儿倒是机灵。说完还不怕叶儿不信一般,又加重口气道,“真的!真没听够啊。我……我请你吃桂花糕,是姑娘赏的。”     “谁吃你的口水。不就桂花糕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叶儿口气蛮横。     沐芝兰与枝儿互看一眼,很快错开。枝儿看得分明,她眼角溢满笑意,却未达眼底。     室内传出?的声响,少时才又传出叶儿的声音。她道:“看在你们真想听,又没见识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给你们说道说道。记住了,只此一次,再也不跟你们说了。”     沐芝兰脚跟一转,倚墙而立,神色不明地望着院内的冬景――白雪化水已成冰,碧树枯枝未逢春――空旷而寂寞。     枝儿垂首静立在她身侧,偷觑着她变幻莫测的脸,身躯微僵,怯意已生,却不能作为。     室内的叶儿却一无所知,得意洋洋地讲着她的见闻:“连姑娘都不知道呢,是今天早上才贴在宫门口的。皇帝让人画了一把木剑和一把梳子的画像,贴在宫门口。知道为什么?因为这是皇上和皇后的定情之物。知道什么是定情之物吗?哎,你们年纪小,还不知道……嘻嘻……”           007章 处罚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求各种票票……还有一更 008章 郑伯克段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求各种票票。明天3更,分别是10点,19点,22点左右《     红儿的爹爹是叶家家生子,娘亲却是外来户。不过红儿觉得她娘很厉害,不但认识字,还懂很多道理。可惜她娘身体不好,自生了她弟弟,就一直卧床不起,没法进府做事。她爹花钱托人才让她得了给表姑娘看门的职事。她可不想丢了活儿啊。     娘说,要好好伺候表姑娘,犯了错不要顶嘴,要先承认错误。不怕打不怕罚,但求表姑娘不要赶走她。     娘说,别看姑娘性子好,可不是个软泥巴人呢。还说瞧瞧当家主母的行事风格,就知道了这表姑娘的性情多半是继承于她了。宽厚真宽厚,但是恼起来,也是个手段厉害,杀人不见血的。     一想到杀人,红儿忙跪下来,眼泪立马滚了出来,头磕得梆梆响,道:“表姑娘,奴婢有错,奴婢不该偷懒,没守好门户。求姑娘责罚……呜呜,求姑娘责罚,不要赶我走。”     青儿看了看她,又看了枝儿和叶儿,见三个人跪了两个,也跪了下来,学红儿磕头,却没说话,只是干嚎起来。     一时间,沐芝兰头大如鼓,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见她面色不佳,枝儿忙拉叶儿跪下,又去呵斥青儿:“还不闭嘴。大年节下的,在姑娘面前哭,胆子不小。”     红儿先止住哭的,青儿见她不哭了,看了枝儿一眼,也只敢耸肩不敢发出声来。     沐芝兰没什么尊卑观念,不耐烦让他们跪着回话,可是既然要开口行事,总要立个章程来。     良好开头是成功的一半。     纵然是万事开头难,既然打算要开了,那就得开好。     她不想操纵别人的人生,可如今这个社会,由不得她去提倡平等、自由、博爱。     沐芝兰正襟危坐,面沉如铁,正色道:“枝儿说的对,这大年节下的,哭不好,罚也不好。”     有人微微吐口气,沐芝兰看得分明,是叶儿。     这丫头到现在还存着侥幸心理,也怪自己,平日里太纵着他们,让他们觉得自己这里是没规矩的。     未及等所有人把心放到肚子里,沐芝兰话锋一转,又道:“但是不罚又说不过去。今日是没事,遇到的是我,事情也不紧急。假如是太太或者其他人,来传话,一个守门的人都不见,院里还乱糟糟的。传出去,我脸上没光,别人只当我年纪小,是个约束不住下面人的。再不济说我没本事管人,可是各位不一样。”     人人都会说话,但是好说话是德性,会说话那需要本事。能把人说的心服口服,不怕而敬畏,那需要懂艺术。     沐芝兰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不想开口。前世她是个半靠嘴皮子吃饭的人,经常与人打交道,察言观色是必备的能力。     话说到这里就打住了,沐芝兰不说哪里不一样,只让他们自己想。至于如何想,想不想得明白,全靠个人悟性。     沐芝兰目光在四人身上流转,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叶儿这才心虚地低下头去,却没见丝毫愧疚之色。其他人则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生怕惊了沐芝兰似的,都屏住呼吸,尽量低调。     沐芝兰凝视着叶儿,微微摇头。     三岁看八十,虽说她现在年幼,积习不重,还可以改,可是人的秉性已经定了。只怕她以后不思感恩,反而会处处抱怨别人对她不公。     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或许这个要求太大,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可是作为人,首先第一点,你得愿意去反省,愿意去承认错误,才能改正。     强压牛头不喝水,凡是皆先内省,而外入,此乃正道。     室内静不可闻。     好半晌,沐芝兰才微微叹口气道:“谁做了什么,做的如何,大家都清楚。当然,我也清楚,谁心里都有杆子秤。秤杆子是咱们各自认为正确的事理,秤砣是人情。就算有时候你们做的事情,不那么在理,我也想着大家相处一场,终究是缘分一场。又念及你们年岁不大,终究有长大成熟稳重的时候。但须知道,凡事在一二,不可再三四。就说枝儿吧,你遇到这种情况不下七次了吧?一次也没跟我说过,打算包庇下去,是吧?你觉得你宽容大量,可以替我当家做主了是吧?”     枝儿打个激灵,忙磕头认错道:“姑娘,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了?你还打算又下次,你们都打算还有下次是吧?”沐芝兰越说声音越高,眸光如寒刀,只是射得枝儿有话说不出口。     室内一时静不可闻,连叶儿身躯也忍不住发起抖来。     沐芝兰冷冷一笑,继续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希望这个院子,大家一团和气,上下都有体面。可凡是都得能站住个理儿去。否则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这事儿搁在外人眼里,你和太太房里的红莲换个位置。假如她没经过太太允许,次次都替太太拿主意,来教育你们。你们会怎么想?”     四人的头垂得更低了。     也不知道是在思过,还是在担忧。     一个宅子住着,哪个院子出了什么事情,很快就有人知道了。     沐芝兰在屋里训丫鬟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当家主母沐思绮的耳朵里。     说给她听的正是红莲。     另外一个丫鬟绿云则去现场勘探去了。     沐思绮笑望着红莲,半是打趣半是认真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自作主张被那个丫头抓住了把柄的?且说来,我也给你们断断官司。”     “太太,奴婢哪里敢?”红莲偷觑了沐思绮一眼,见她笑盈盈的,并未打算放过她。她才有选择性地说了几件不轻不重,类似小丫鬟不听话,她教训几句的事情。说完,她又加了一句,“我一直惶恐不安,确实怕名不正言不顺,给太太抹黑。”     沐思绮半垂着眸子,笑了笑道:“兰儿说得对,不过也不全对。有些事情呢,我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你和绿云跟了我这些年,我哪里不知道你们的品行。都是好的,就是有时候啊,心太细了,反而不好。”     红莲忙笑道:“太太教训的是。奴婢记住了。”     沐思绮端了茶盅,目光游移,并不怕红莲知道她在想事情。     红莲看了她好几眼,才轻声问道:“要不要怕个人过去给表姑娘撑撑场子?自三年前出了那事儿,表姑娘就不大爱说话了。本以为是被身边伺候的人寒了心,不愿意搭理咱们这些做奴才的。今个瞧着,表姑娘是个慈悲人,跟太太一样,都福泽厚的。”     沐思绮面色淡淡,笑了笑道:“还撑什么场子啊?这会儿估计都散了。且看着吧。我们家兰儿啊,不出手就算了,一出手绝对是漂亮的。”     又说了几句沐芝兰小时候的趣事儿,绿云俏脸红红地进来回话。     沐思绮正跟红莲说:“……那时候,她才三岁,陆状元到我们家的第一年。兰儿就问他,君自何处来,欲往何处去……才那么小一个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多聪明啊。后来也不知道怎的,这丫头越长越拙了……”     “太太,奴婢回来了。”绿云笑吟吟地进来,快速地扫了两人一眼,而后向沐思绮讨茶吃。她道:“太太,先上口茶吃吧。我可是又一大箩筐话要说呢。”     “得瑟的你。红莲伺候她,给她搬个锦杌,免得她坐地撒泼去了。”沐思绮见两人坐定了,忙道,“快说,快说,兰儿都说了什么?”     绿云笑道:“太太容秉啊。”     沐思绮骂了她一声:“你个小蹄子,赶紧说,别卖关子。”     绿云简明扼要地说了前序,而后才开始把沐芝兰说的话几乎一字不漏地学了出来。     若是沐芝兰在,一定会佩服绿云的强大,甚至连她的表情都学去了七八分呢。     “说到这儿,表姑娘就不说话了,哎呦,把奴婢的心吊得哦,七上八下的。”绿云说得屋子里人都紧张起来。     红莲忙问道:“快说,表姑娘后来又说什么?”     绿云见沐思绮面露不愉,忙道:“就在我正着急,快跺脚的时候,表小姐终于又说话了。她道,‘说轻点你这是好心替我担着事儿,约束屋里的人,说重点你这是奴大欺主。我是傻了,还是是非不分了,需要你这么替我一二三四五六七得顾着。’”     “就是,就是。”红莲忙附和沐芝兰的话,“表姑娘自是聪慧绝伦的,怎么会傻呢?后面呢?”     “后面啊?”绿云一脸茫然道,“后面,我后面没呢啊。”     “你个死蹄子。”红莲见她说半截子话,气鼓鼓地骂了起来,“快说。”     绿云一脸严肃地道:“后来表姑娘就不说话了。”     停了半晌,她才道:“就停了这么长的时间。表姑娘才又开始说了起来。讲了一个故事。说从前有个诸侯姓郑,因为是家中长子,人称郑伯。因为他生产的时候脚踩莲花,让他母亲受了苦,他母亲很不喜欢他,就给他起名叫寤生,就是逆生的意思。后来他母亲又生了一个儿子,是家中幼子,被称为季叔……”     待绿云说完,沐思绮点了点头道:“典故用得尚可,故事讲得勉强。不过已经不错了,才十二岁呢,引经据典的,不容易。几个丫鬟怎么处置的啊?说了一通废话,这个最重要得却给忘记说了,该打。”           009章 爱情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求收藏,求点击,求关注……求各种票票……今天三更《     听完绿云的话,沐思绮犹有些不大相信,又问了一句:“兰儿真是这么说的?”     “可不是。奴婢也觉得有些,有些雷声大雨点小,只怕以后更难约束住人呢。”绿云踌躇地说着话,看了一眼沐思绮,又道,“表姑娘心里慈悲,是不忍罚他们。既然让他们去管事妈妈哪里自己承认错误领罚,那就让管事妈妈给表姑娘撑撑场子,免得让人觉得表姑娘太好说话了。”     按照沐思绮的思路,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总是要杀鸡儆猴,拿个露头青才是。她没想到,沐芝兰竟然轻飘飘地丢了一句“府里凡事都是有规矩的,自己去管事妈妈那里领罚吧”。     思量半晌,沐思绮抬眸对红莲道:“去跟**家的说,让她意思意思就成了,年节下的,表姑娘也就那么一说。”     “太太……您怎么不给表姑娘撑腰啊?”绿云有些着急了。     红莲也望着沐思绮,很困惑,怎么公然让自己去告诉管事的给几个人放水呢?不该是狠狠地惩罚一番吗?     沐思绮靠在迎枕上,半眯着眼睛,仿若睡着了似的。好半晌,她才催促道:“还不去?我自有主张。”     她话音刚落,帘子就被人撩开,响起了叶二舅的声音:“什么事儿自有主张啊?”     三人急忙起身,沐思绮整理一下衣服,向叶二舅行礼道:“见过老爷。”     红莲和绿云也跟着行了礼。     叶二舅摆手让两人出去,看着沐思绮的玉面,盯得沐思绮有些不大自在。     等红莲和绿云走了,叶二舅上前一步,携起沐思绮的手,坐在炕上,笑道:“小生来向夫人请罪,还请夫人原谅小生鲁莽,当众给夫人难堪。这些年真是多亏了夫人,辛苦操持着这个家。”     沐思绮抽出手,不着痕迹地与他拉远几分距离,顺手斟了杯热茶递了上去:“老爷这话说得客气了。操持家务本来就是妾身的份内之事,哪里有什么辛苦。喝茶,我这里只有红茶。兰儿说冬天喝红茶暖胃,想着几个孩子平日都来我这里问安,就没让人被绿茶。老爷将就将就吧……”     见她半垂着脑袋,一脸沉静,口气淡然,叶二舅按住她忙碌的玉手,轻声问道:“思绮,这些年都过去了,难道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沐思绮神色微顿,再次抽出手,笑意从嘴角漫开,最终也未能到达眼底。她依旧笑着,如往常一般淡如幽兰,轻声对叶二舅道:“老爷这是哪里话?你我是夫妻,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呢?哎,都过去了,算算一下子都十多年了。”     十多年了,是啊,他们还有多少个十年可以这么耗下去呢?     叶二舅心里微微抽痛,曾经的妙龄女子也已经到了花信之年。自己比她,想必走得比她早,她有没有孩子傍身,不知道儿子媳妇会不会真心孝顺呢。     叶二舅如此想着,盯着她问道:“卿儿和兰儿的婚事,你看着什么时候方便?”     沐思绮凝滞的目光略又些焦距,微皱眉头道:“老爷怎么想起这事儿来了?卿儿才十五,该是收收性子好好读书的年纪,哪里能这么早就成家呢?再说兰儿也小着呢,才十二啊。我也知道府里传言很多,不过姻缘之事怕是有定数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钦天监的于监正给兰儿批过命,说过不过十五不宜谈婚论嫁。你也别说我迷信,当时我也就是那么一说,谁想到隔天兰儿就出事了。这事儿再看看吧。”     言毕,屋子静默下来,只有空气在流动。     沐思绮抚摸了一下左手腕上玉镯,沉吟片刻道:“不过说起来卿儿也到了说媒的年纪,读书是要的,亲事也得订。不如放出话去,咱们慢慢挑。年头挑到年尾总能挑上个上眼的。今年把文儿的婚事办了,不耽误碧儿主持中馈,准备个一两年给卿儿办喜宴。”     叶二舅横了她一眼道:“说操持家务不辛苦的是你,现在还没娶媳妇呢,就想着一推六二五。你到底怎么想的呢?一点儿准信都没。”     “老爷说的是。”沐思绮笑了笑,很爽快地应承下来。     她总是这样子。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自己说什么她都说是,心里去自有主张。     叶二舅想了就生气,哼道:“是是是,我说的什么都是。我今天要睡在这里。”     沐思绮眉头一挑,斜睨了叶二舅一眼,眉宇间带几分轻蔑,嘴上却笑道:“是老爷。现在就要睡吗?我唤丫鬟来铺床。”     叶二舅立时生气了,一把抓住沐思绮的手腕,将她拉起来,圈在自己怀里,不由分说地堵住她的朱唇。     沐思绮挣扎片刻,就不挣扎了,一时间没了生气,目光冷冷地盯着叶二舅。     叶二舅觉得十分气馁,粗喘一口气,冷静下来,推开沐思绮,整了整衣服,丢下一句:“陆侍郎的事情,你暂时不用去找陆状元,我先打听一下情况,再做打算。”     沐思绮只觉得羞愧万分,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待叶二舅前脚出了门,她后脚就躺在床上,咬着被角,隐忍地哭了起来。     **家的按照府中旧例对枝儿、叶儿、红儿、青儿四人的处罚是     ――     被各自的爷娘老子领回去好好教育一下,没打没骂也没不发月例。     至于伺候的人,叶家不大不小,找几个伺候沐芝兰的备胎丫鬟,那是绰绰有余。     天快黑的时候,沐芝兰的奶妈才回来,听说了下午的事情,也觉得沐芝兰罚得有些轻了。     她唠叨道:“姑娘就是太心软了。既然罚了就当好生罚上一顿,让那些不经心伺候的都长长记性。各个都觉得姑娘好脾性。”     沐芝兰却自有她的想法。她一开始没立威,突然把威立起来了,不免让身边伺候的人缩手缩脚,反而怕了她。还给人留下一个心机重的印象。这样还不如徐徐图之,温水煮青蛙,反正她也不是着急着嫁出去的,至少还有三年时间呢。足够她好好威风一下得了。     有些事情适可而止,给人留下一线生机,也给彼此一个转换思想的时间。又不是敌人,何必赶尽杀绝,弄得自己刻薄寡恩。她还打算好好培养其中的几个,以后留着做自己的左膀右臂呢。一个好汉还三个帮呢。     事情一步一步来,先礼后兵,总不是为君子之道吧。如今她理也摆清楚了,至于听不听,听多少,那就是个人的事情了。     沐芝兰知道奶妈对她忠心耿耿,不想她太计较这些,挽着她的胳膊,歪着头问道:“妈妈,可是在外面听说什么故剑情深没?”     “我就知道姑娘喜欢听,早就打听清楚。若不是路上遇到熟人,早就回来了。”奶妈知道沐芝兰喜欢听外面的事儿,出去晃悠时听到好玩好笑的事情,都会留心记一下,回来说给沐芝兰听。     虽说她讲故事的能力不如绿云高超,甚至连叶儿都比不上。可是聊胜于无,更何况这是奶妈的一片心意,所以每次都作出一副急于知道或者是听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皇上和皇后是在寺院认识的。当时皇上病得起不了床,身边也没小厮伺候,大冬天的,差点冻过去。老天爷保佑,保佑咱们的真龙天子啊……”奶妈总是爱歪楼。     沐芝兰笑眯眯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皇后见皇上可怜,就把自己的半个馒头嚼嚼喂给皇上吃了。姑娘你想想,当时没水,天又冷,不嚼根本没法吃啊……你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然后呢?”沐芝兰继续问,免得奶妈继续再歪楼。     算起来,宣宗与谢氏不算是成亲,只能说是苟合,或者私奔。因为两人是私相授受,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到宣宗继位以后,宗室确实有人拿此事来诟病谢氏的妇德。可是皇上也还算是强悍,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杀出重围,带着谢氏入了皇宫,而且让谢氏做了中宫之位的。     这次贴告示找木剑和木梳,是因为皇后怀孕了,很想念以前的生活,想要寻旧物感怀一下。谁知道她富贵之后,旧时的东西竟然都没了影踪,所以这才想起曾经被人偷去的木剑和木梳来。     虽说奶妈讲得断断续续,毫无逻辑,但是沐芝兰还是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位大周宣宗与他的皇后谢氏的爱情,雷同于沐芝兰所知道汉代宣宗与许平君的浪漫。不知道这位谢皇后是否会比许平君幸运几分,得君王怜爱的同时,也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次日一早,沐芝兰被生物钟叫醒,唤了几声枝儿,见进来是备胎玉莲,这才想起昨天的事情。揉了揉太阳穴,沐芝兰做起来,让玉莲给自己穿衣服。     刚吃过早饭,叶少文的丫鬟泼墨和叶少卿的丫鬟叮当就结伴而来了。两人来意一样,就是他们的主子听说沐芝兰被欺负了,要替她教训人。     沐芝兰叹气。     断章取义啊,害死人!     奴大欺主,她只是打个比方而已,竟然让两人记下来,要上岗上线招待四个小女生呢。           010章 闹腾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求各种票票,求点击,求收藏。还有一更…… 011章 还闹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求收藏,求票票,求推荐,求点击……明天三更10:0017:0022:00《     沐芝兰示意玉莲出去看看,迎绿云进来,不经意间扫到了秋菊,只见她的脸竟比刚进来时候白了好几分。     记得谁提过一句,说秋菊娘跟青儿娘是亲姊妹,今个她差事办得不好……     垂眸、抬眸的功夫,玉莲已经迎着绿云进来了。     绿云给沐芝兰行了礼,从了沐芝兰的吩咐,笑着坐了下来。     沐思绮身边的四大丫鬟,红莲、绿云、连翘、杏仁,平日里在府里行事,基本上代表的是沐思绮的姿态和体面。这后院没有老太太,独一份的老大就是沐思绮了。她身边的左膀右臂谁不高看一眼,就连奶妈也不敢小觑了去的。     有了时间的缓冲,奶妈脸色稍缓,甚至有些忐忑,笑得有些勉强地问道:“绿云姑娘这时候过来,可是为了叶儿娘和青儿娘的事情?”     沐芝兰瞥了秋菊一眼,只见她脸色又白几分,身躯微抖,将唇抿得紧紧的。看着挺老实的一丫头,别做了不该做的手脚。被青儿娘这么一闹腾,只怕四个丫鬟的事情没那么容易就过去了。     绿云接过玉莲递上来的热茶,冲她微微点头,笑着回奶妈的道:“这些事啊,呵呵,可不敢去搅扰太太。太太昨个没睡踏实,今个有点不大舒服。”     言下之意就是让大家都放机灵点,现在太太正心情不好呢,别没事儿找事儿往枪口上撞。惹怒了后院老大,就等着吃不完兜着走吧。     沐芝兰垂下眼眸,扫了一眼炕上的邸抄,吩咐秋雨道:“把这些都收了,带个人和你一起把他们送到藏书阁去。”     秋雨如得赦令一般,屈膝行礼,应了是,小心翼翼地收了邸抄,唤了小丫鬟,匆忙而去了。     绿云瞥了秋菊一眼,表情淡淡的,转首看向沐芝兰时已经是一脸笑意了。她笑语盈盈地道:“来了外客,太太让我请姑娘过去。”并未提外面的事情半句。     沐芝兰点了点头,由玉莲扶着下了炕,洗漱一番,留奶妈守屋子,带着玉莲准备随绿云去上房。     刚出了屋子,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争执声从院门口处传来。     “凭什么不让我见表姑娘?都是你们这帮混赃狗仗人势,还有你秋菊,你帮忙说话就算了,还在这里瞎起哄。……你放开我,凭什么赶我走。表姑娘,你出来看看吧,这些个人太欺负人了,借着你的名头在这里横行霸道,你怎么不睁开眼看看……”是个声音尖细的女人在嚎哭。     闻言,玉莲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觑绿云和沐芝兰一眼,很是担心。说起来,秋菊女红做的不错,就是性子有点软。今个这是她第一份差事就没办好,姑娘又怜惜她给了个机会,让她去善后,还是出了乱子,真是够倒霉的。     绿云眉头凝了起来,一脸怒容,心里思忖道,少不得要惊动太太。哎,大年节下的,怎么这么多事儿?一个个都是吃饱撑得了。     沐芝兰倒是表情淡淡,也不觉得没体面,心里还在自嘲道,我怎么不睁开眼看看,难道我是老天爷吗?真心伤不起啊。     其实,她前世也不是什么良善人,骂街这种泼妇行为她也做过。她也是没办法啊。抗击小三最直接最痛快的手段,就是破口大骂。     玉莲和绿云两人都想劝沐芝兰等一下,让他们处理过后,再继续前行,免得让这些腌?事情污染了沐芝兰聪耳明目。     越走越近,争执的内容听得愈发分明。     尖细声的女人声音杂音很重,刺耳得很。她骂骂咧咧地道:“……我的娘啊,这些龟孙王八蛋欺负我。我就不走,我不见到表姑娘我不走,凭什么她闺女做了错事,欺负人,让这些人替她担着。以为在表姑娘面前有点脸,就当自己是主子,是千金小姐了吗?你想走,没都没有,今天不见到姑娘,评了理,咱们谁也别想走。”     “都别闹了,赶紧回去,姨妈,等一下姑娘出来了,谁也落不上好……”秋菊可怜巴巴的哀求声,显得异常虚弱。     “刘平家的你放手,你不走还不让我走。都是你个搅事儿精,看我不打死你……”     “娘,疼……”     “你还有脸哭……看我不打死你……”     沐芝兰等人走到门口时,正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青儿娘跪在地上抱住叶儿娘的腿,叶二娘一条腿跪着,一条腿站着,拽着叶儿的头发在打,青儿在一边干哭。秋菊急得要掉眼泪,边叫着“别打了,放手”,边去拉人。守门的两个婆子都是老油条了,躲在院子口旁边的小屋里,头也不露。     沐芝兰一路走过来,风刮得脸有些僵冷,表情自是没那么温和。旁人看了,只当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玉莲暗叫坏了,绿云轻声叫了一声:“表姑娘。”     沐芝兰摸了摸鼻子,目光一偏落在探头探脑的守门婆子身上,吓得两个婆子忙不迭地跑出来请安。     其中一个高个子,黑脸带麻的婆子,率先开口与外面闹成一团的人撇开关系。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绿云一眼,对沐芝兰道:“都知道表姑娘是个好脾气的,我们没闹,真的。”     矮胖一些的婆子被她撞了一下,也忙附和道:“老婆子也劝了,可是他们不听。我们没跟着起哄,还请姑娘明察。”     明察?我还大老爷呢?沐芝兰如此想着,猛地打了个喷嚏,接过玉莲递上来的帕子,有些不耐烦地道:“知道了。”     院子外正闹僵在一处的几个人也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了,尖细声的女人扯着喉咙哭道:“表姑娘,你要为我们做主啊,你不能这样是非不分啊……”     秋菊拉住要进院子的她,嘴里高声骂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还不闭嘴。”     青儿一直劲儿的哭,哭得沐芝兰头大如鼓,扫到叶儿娘拉着叶儿要走,嘴角忍不住泛出冷笑来。     闯了祸,屁股也不擦就想跑啊。     沐芝兰最恨这种人。     前世,她总是被这种人欺负。惹了事情,然后丢给她,拍拍屁股走人了。因为法律上有那么点亲情关系,她又无可奈何。     虽说心里恼,轻蔑这种人,可是真让沐芝兰下杀伐决断之言,她也狠不下心。索性眼不见为净,丢了个眼神给绿云,让她全权处置。     绿云跟着沐思绮时日不断,耳染目睹也学了一些气度来。她走上去,只轻轻喝了一声:“还不住手。”     几个争执不下的人立马停了下来。     见叶儿母女要走,绿云阴着声音道:“朱辉家的,你这是要去哪里啊?还不老实站着。没看见表姑娘出来了吗?不是要找人评理吗?姑娘在这里,你走什么?”     叶儿娘转过身,弓着身子赔笑道:“绿云姑娘啊……”     绿云冷哼一声。“老实站着吧。这会儿没功夫跟你唠嗑。”     见叶儿想去求沐芝兰,叶儿娘忙拉着她,捂住她的嘴。     秋菊面白如粉,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垂着脑袋,忍着眼泪,低声道:“绿云姐姐。”     绿云目光如寒刀扫了她一眼,盯着青儿娘冷冷一笑:“就你,还找表姑娘评理?”     说着,甩给青儿娘两耳刮子。     青儿娘一下子哭倒在地,尖声喊叫道:“没王法了,当着主子的面,你个奴婢也敢打人。这是什么主子,不给自己屋里人做主,还拉着别人一起来欺负。没法活了,这没法活了。”     这话就诛心了啊。当面,当着众人的面,张口说主家的坏话,就算沐芝兰不是叶家主子,可也是叶家的客人。她这么不管不顾地嚎叫起来,在场的人除了沐芝兰微微皱眉,其他人都大骇。她不要命了吗?这话让沐思绮听了,可就不是打板子的事儿了。谁不知道沐思绮把这个侄女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平日里比叶家两位少爷还娇惯着呢。     绿云气得直哆嗦,大喝一声道:“在这里乱喷什么粪。还不给我堵了嘴去了。”     守门婆子脚下一轻,三两步奔到青儿娘面前,一把推了碍手碍脚的秋菊,一个拉她起来,一个堵她的嘴。     青儿娘嚎叫声很快消失了,眼睛瞪得滚圆。青儿见到自家娘吃亏了,立马止住了哭,上去跟两个守门婆子厮打起来。她小人一个,断胳膊小腿的,哪里是两个婆子的对手,一下子就跌在地上,又一次嚎叫起来。     这边官司还没断完,就见叶少文带着丫鬟泼墨过来了。     他扫了众人一眼,看了泼墨一眼。     泼墨对他的示意心领神会,忙屈膝对他一福,走到绿云身边,问道:“姐姐赶紧带表姑娘去太太哪里吧,这里我来看着。”     绿云点了点头,很感激地看了泼墨一眼。     她转身去看向沐芝兰时,见叶少文已经走到沐芝兰身边了。     “妹妹可是被吓到了?”叶少文还处于变声期,声音低沉而粗哑,不是特别的好听。不过一脸殷勤的关心,大大弥补了这些不足。     “没。”沐芝兰摇了摇头,给了叶少文一个大大的笑脸,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012章 陆状元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求推荐,求收藏,求票票,今天三更……《     叶少文还未到弱冠之年,故而束发未戴帽子。还在年节下,他的服饰比往日要喜庆很多,朱红色圆领暗云纹锦袍,外面披着灰鼠皮的披风。容貌像叶二舅七八分,尤其是眉眼,星目剑眉悬胆鼻,区别处就在下颌。叶二舅和叶少卿都是方下巴,显得人异常刚硬。而叶少文是尖下巴,嫩嫩的,比一般女儿家还要有肉感,也因而给他刚毅的男儿颜上添了一道柔彩。     刚柔并济?沐芝兰脑海里映出这么一个词儿,又想到相由心生,竟然莫名豁然开朗起来。     “路过。”叶少文温和地说道。     沐芝兰挑眉,余光扫到绿云和泼墨领着守门婆子将人带走了。应该是去了后罩房,若是让客人瞧见了,那就太失里、面了。     敛下心思,沐芝兰丢给叶少文一个“我信你才怪”的表情,     他俊脸微红,似乎有些羞赧。而后,他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嗽,催促道:“母亲和客人都还等着妹妹,去得太晚失礼太过,不好。”     “走吧!”沐芝兰冲他笑了笑。     今天天气还算可以,不过还是有风,吹得人依旧冷。     “妹妹近来身体可好些了?”叶少文选了一个不算无关紧要的问题。沐芝兰身子骨弱,这是众所周知的。     “还好吧。嗯,我不咳嗽。”沐芝兰想到他刚才掩饰,促狭地说道。     “还是要注意些,这天气乍暖还寒,最容易生病。”叶少文有些心不在焉。     “多谢表哥关心。”起初,沐芝兰对称呼一个少年为表哥很不适应。做了一段“萝卜大小在辈上”的催眠,这才慢慢习惯。看,如今都叫得十分流畅了。     沉吟片刻,听着呜呜叫着的风声,沐芝兰吹了手炉中的银霜炭,低声问道:“表哥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迟疑半晌,叶少文微微颔首。     玉莲见两人有话说稍微落后几步,距离拿捏得刚好,不会跟丢两人,也听不大清楚两人交谈什么。     “母亲心情不大好。”叶少文开场的语气有些微顿,似乎犹豫要不要告诉沐芝兰似的。     “我听绿云说了,昨晚姑母休息不大好。”沐芝兰有些奇怪,就因为沐思绮心情不好,他就纠结成这样子啊。忽然想起《雷雨》,沐芝兰在心里“呸”了几声。     “父亲每次回来,母亲就会心不好,或顷刻,或几天,甚至会好长一段时间。”叶少文眉头微皱,试探性地问道,“你没发现吗?”     是哦!     确实是这样的。     沐芝兰眉头微凝,脚下一滞,偏首看向叶少文,只看到尖下巴。     沐芝兰选择让叶少文继续说下去,笑着说道:“我……我没太注意这些。我一向比较粗心。”     与叶少文并肩而行,沐芝兰有些小挫败。17岁的叶少文个子真不低,比她高出一个半头去,跟他说话自个根本看不到表情,只能凭声音辨别他的情绪。她可不想仰着头走路,不小心被摔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寒天冷月的,还不要了她小命。     半晌后,叶少文微微叹口气,却停住了话题,转而嘱咐沐芝兰道:“我和二弟是外男,在母亲身边的孝顺的时间有限。劳烦妹妹多陪母亲说说话。”     沐芝兰“哦”了一声,偏头看向叶少文,很好奇他为何跟自己说这话。听上去很无奈也很无力,仿若心中有万千愁肠拧在一处,无法纾解。     叶少文也偏头看着沐芝兰,目光里带着期许,解释道:“母亲最喜欢你。”     沐芝兰很想警告叶少文,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就算前世,很现代化的时代,人们对于这种继子与继母关系暧昧还是很鄙视的。像这种礼教比较森严的地方,只怕更不被人所容。     沐芝兰还在胡思乱想,却听叶少文道:“母亲为我和二弟付出很多。我们都知道的。我成家了,我会让碧儿好好孝顺母亲。”     碧儿是叶少文的未婚妻,是他生母去世前给他订下来,表姨家的表妹。     沐芝兰闻言,心下一松,却还是觉得不踏实。她试探地赞道:“你对姑母真孝顺,姑母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但愿吧。”叶少文露出一抹苦笑,嘴角动了动,似乎有话说,最终却没说出来。     沐芝兰心下大骇,生怕自己的臆测成了事实。她皱了皱眉头,低声道:“表哥,你可要记住了,姑母虽是你的继母,可也是母亲啊。”     听了沐芝兰的话,叶少文微微一怔,而后笑道:“我知道!母亲宅心仁厚,所以我们都要好好孝顺她。”     说着话就快到上房了,两人停了交谈。     玉莲快走几步跟了上来,帮沐芝兰整理一下衣妆。     沐芝兰垂眸暗思叶少文的心思,有些神游天际,心不在焉。抬眸,见叶二舅陪着一个比他高出半头,披了件荔色暗纹貂毛大氅男人,正往垂花门而去。     沐芝兰疑惑道,这人是谁?     叶家门户不算高,却是守礼人家,一般男客是不准入内院的。多半是在外院南房接待了,昨天陆贤进内院,是因为他与沐思绮相熟,又要见几个孩子。     西府人口少,亲戚也不大多,走得比较近的也就叶少文外家。至于他姑母沐家已经没什么人了,唯一的血亲也在他们家了。其他老亲,都是由长房接待的,不用二房费心。叶二舅朋友虽多,来府上访问的却很少。如今过年,访客更少,所以南房没怎么用。     怕冻着孩子,又想着与陆贤是旧相识,可能要留饭,也就逾规一次。     说到这里,不免提一下叶家住房问题。     东府是祖宅五进五出的大宅,叶大舅一妻三妾,三个嫡子两个庶子,外加一嫡女两庶女。看着房子大,但是人也多,反而有些紧张、拥挤了。沐芝兰就不大爱来他们这房,觉得吵杂不堪,没在西府呆着安静。     西府人口一直不多,叶二舅一直就一个妻子,没纳妾。房子分要次一些是三进三出的,其他都还不错。二舅又通庶务,手中有钱,可以置备新宅子。只是一直没找到这样的地段和治安都好的地方。     不过,当初因为宅子分得不均,叶少文的生母曾闹过一场,最后被叶二舅拦下来,就不了了之了。沐思绮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一则是她嫁进来的时候已经是这样子了,二则是他们这房人口不多,也就是叶少文兄弟两个,并不觉得拥挤。     沐芝兰恍悟了。     这就是今天的客人吧?!     应当是沐家旧识。     对方似乎察觉到这边有人关注,停下脚步,朝这边看了过来。     按道理,沐芝兰应该垂首静立,至少不应该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对方才是。     他的目光与沐芝兰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看不清表情,沐芝兰只觉得他扫过来那眼神儿极有气势。再看看那通身气派,就是一典型的矜贵公子哥儿。     很快,对方转首,与叶二舅交谈着出了垂花门。     叶少文见沐芝兰盯着人看,微微皱眉,轻咳一声,向沐芝兰介绍道:“这位就是今天的客人,咱们大周开国以来唯一三元及第的状元。后来投笔从戎,如今是官居三品的大将军。”     虽说有些马后炮,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用处的。     沐芝兰听出叶少文口中的羡慕,促狭地问道:“表哥可是想到了什么?”     “什么?”叶少文还在兀自沉思,没注意到沐芝兰的眸子里的狡黠。     “仕宦当作执金吾……”沐芝兰省略后面那句“娶妻当娶阴丽华”。她一个十二岁的姑娘,对着一个即将成年的男子说出那句的话来,实在不大妥当,便随即拐了个弯,加了一个“吗?”     叶少文听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道:“什么仕宦当作执金吾?”     难道这个时代没有这个典故吗?沐芝兰有些汗颜,忙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没什么?”叶少文却是不信的,追问道,“妹妹老实交代了。你整日跟那些书在一起,不是看了什么不良的书,起了不良的念头了吧?”     沐芝兰更是大汗,眉头紧皱,横了叶少文一眼:“表哥这话说得太严重吧。什么叫做不良念头?你这话传出去,岂不是要了我的命。女儿闺誉重于泰山啊,坏了,压死人,你不知道吗?”     “妹妹莫生气,我错了。”叶少文被沐芝兰的咄咄逼得大窘,摸了摸下颌。     “不接受。”沐芝兰冷哼一声,目光落在垂花门处。     叶少文干巴巴地笑了笑,示意玉莲上去劝人。     沐芝兰瞧见他的小动作,问玉莲道:“你是听大少爷的,还是听我的?”     玉莲看了沐芝兰一眼,又看了叶少文一眼,低声道:“奴婢,奴婢都……奴婢听姑娘的。奴婢是姑娘的丫鬟,自然听姑娘的。”说着偷觑了叶少文几眼,见他没生气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沐芝兰瞥了玉莲一眼,挑眉道:“那好,既然听我的,就别劝我,帮我骂大少爷。”     “姑娘,这……”玉莲看着两个主子,真是左右为难极了。     就在三人还磨叽时,红莲从正房出来,走过来,给沐芝兰和叶少文见礼。     她笑道:“姑娘怎的来得这么晚,客人都等不及了,有事已经先走了。”           013章 哑婆辞行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求票票,求推荐,求点击,求收藏,还有一更……《     沐芝兰若是知道因这次的迟到,让她的未来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几乎是万劫不复。若能重来,她会向**保证,向观音菩萨发誓,一定不会这么磨叽。不过眼下,她见红莲笑吟吟的,虽说也觉得很失礼很抱歉,却并没太往心里去。     红莲又轻声向两人道了一句“太太昨天没休息好”,暗示沐思绮心情不大好,便去忙自己的差事去了。     沐芝兰与叶少文互相交换一个眼神,这才往上房而去。     小丫鬟打了帘子,迎他们的是连翘和叶少文身边丫鬟侍书。     侍书是刚才被叶少文留在上房等着的,见他进来,忙伺候他脱掉大氅,换了暖和的棉拖鞋。     “表姑娘,我来。”连翘笑眯眯替沐芝兰脱掉大氅,递给一边伺候的小丫鬟,又捧着鞋子让沐芝兰换。     享受着她热情而贴心的周到服务,沐芝兰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感觉自己在欺负小朋友。     连翘是沐思绮身边四大丫鬟中个子最娇小的一个,说话软软的,一团孩子气,很惹人爱。尤其是那双眼睛,一笑起来月牙似的特可爱。     沐芝兰和叶少文由连翘领着进了连着沐思绮卧室的西次间,而侍书随小丫鬟去了外间仆妇们暂时休息的暖房。     一进去,两人见沐思绮神色黯然地坐着,眼睛微红似乎哭过一般,互相使了个眼色,上前行礼:“给姑母(母亲)请安。”     沐思绮忙收了心思,表情温和地道:“坐吧。”     道了谢,沐芝兰和叶少文跪坐在还有余温的锦绣蒲团上,由小丫鬟将小薄被盖在腿上,免得受了风寒。     这里椅子不大多,一般都是跪坐,夏天是席子配上草蒲团,冬天是毛毯或者锦铺配上修了花纹的锦绣蒲团。刚来的时候,沐芝兰很不适应,跪坐一段时间就觉得腿麻木欲断,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连翘指挥端着热茶和茶果进来的小丫鬟,轻巧地放在两人前面的案几上。见沐思绮摆手让他们出去,他们便悄无声息地退到厅堂守着。     沐思绮看向叶少文,笑道:“师傅的事情,我跟陆状元说过了,可惜他现在不与文官为伍,婉拒了。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而且每个考官的喜好不同,却是不大好把握。不过,也别泄气,他答应帮忙推荐师傅的。等师傅寻来了,你可要用功上进,庶务上的事情还是还政给你父亲吧。”     叶少文打算走仕途,去年恩科,他没参加。虽说这些年没把书落下,可终究没全身心投入,把握不是十分足。     族学的西席是个老秀才,不大与时俱进。沐思绮思量着给他们兄弟两个请个西席,认真读一二三年,再准备下场。     叶少文先是遗憾,听说陆状元并未完全拒绝又一喜,听到最后,忍不住皱眉头,问道:“庶务之事,母亲可否跟父亲说过?”     “这个你不用管了,万事有我呢。”沐思绮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啜了一口茶,望着垂首喝茶的沐芝兰,问道,“你屋里的四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沐芝兰微微一怔,放下茶盅,觑了沐思绮一眼,道:“听姑母的。”     沐思绮盯了她一会儿,转首问叶少文:“兰儿处置四个丫鬟的事情,你也听说了是吧?”     叶少文微微颔首,而后正色道:“是的。对于那种刁奴,就该打……”忌讳“死”字,他急刹车略过去,继续道,“那种刁奴留着也是祸害。”     沐思绮淡淡一笑道:“你去撂话,固然是给你妹妹长脸,让人因你的身份而怕兰儿,可这却不是真心敬畏。”     停顿半晌,沐芝兰和叶少文都不说话,垂首作沉思状。     沐思绮看着沐芝兰,问她道:“郑伯克段于鄢,这个典故你可记得是从哪里得知的?”     “……”沐芝兰心咯噔一跳,暗道,难道这个时代没有这个典故?又想起刚才叶少文不知道“仕宦当作执吾金”,忍不住紧攥了一下手。     来此三年,沐芝兰发现这里用的是汉字,书写是文言文,而说话则会掺杂一些俚语、白话。叶家书房里的书她大多看过了,有些书目这里也是有的呢。所以就有些想当然了。     沐思绮见她面色阴晴难定,垂了下眸子,而后笑着向叶少文道:“说起来,这个典故还是兰儿三岁的时候,你姑父讲给她听的呢。没想到她现在还记得。”     沐芝兰微微松口气。     沐思绮继续道:“可惜得很。文儿可还记得我们家的南阁子?那里曾经是个宝库啊。里面有很多孤本,只可惜……”目光飘渺,陷入了追忆。     好半晌,她才回神,对两人笑了笑道:“可惜有天晚上,不知道那个贼儿摸进去,被人发现后,竟然一把火烧个精光。”     沐芝兰和叶少文连声道:“那是真可惜。”     正说着书的事情,外面丫鬟通秉,杏仁带着哑婆来给沐思绮磕头了。     沐思绮向两人解释道:“哑婆年纪大了,思念故土。求了我,想回南方养老,这是来辞行。”说着唤人进来回话。     沐思绮为人开明民主,家里不少事情都会跟沐芝兰等人提一下,或者商量一下。故而沐芝兰和叶少文并未觉得不妥。     哑婆是沐思绮的乳娘,年近五十岁,身量魁梧,而面容却十分娟秀。与叶家有些家生奴才不同,她平日就住这府里的后罩房。     这西府的后罩房是独立的一进院子,一部分房子分派给比较体面的管事住,一部分当做仓库、柴房和杂物间。不大体面的都被安置在仆人们住的大杂院去了。一家一两间房子,虽说不宽敞,可也能遮风挡雨。     乳娘自来到这叶家,虽说不大管事,却因为沐思绮多得几分体面,在后罩房得了一独间。她不会说话,性情又孤僻,平日除了来看望沐思绮,就在自己屋子里做做针线,鲜少出门。     乳娘进来,跪在锦铺上,磕了三个头。     沐思绮眼泪巴巴地对她道:“姆妈,之前一直没能找到可靠的人,我舍不得你。这次是陆状元,你要走,我就不拦着了。此去,想必你我再无相见之日,你要多多保重。若是过不下去了,你再回来了。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定不会让你饿着。”说着说哭得难以自已。     沐芝兰得了叶少文投来的眼神儿,忙起身去劝沐思绮。     沐思绮这才止住哭,带着哭腔笑道:“我不哭,这是好事。好事嘛。兰儿去替姑姑把姆妈搀扶起来。你要替姑姑记住姆妈的样子。去吧。”     沐芝兰总觉得沐思绮的说辞有点怪异,可又不知道怪在哪里,歪头看了看她,忙起身走过去把哑婆搀了起来。     哑婆看着沐芝兰泪眼婆娑,张嘴“啊”两声,见沐芝兰听不懂,表情有些着急。     沐芝兰很羞愧,她不懂哑语,回头看沐思绮。     沐思绮却对哑婆笑了笑道:“姆妈,你别担心兰儿。她聪明着呢,谁也骗不走。我也会看好她的。”     哦,原来哑婆是担心自己太笨,被人骗走了啊。     送走哑婆,叶少文借故辞去,留沐芝兰伺候沐思绮净面。     再次坐定时,丫鬟又上了热茶。     沐思绮向沐芝兰解释道:“你不记得了吧?也难怪,当时你病得厉害,昏睡了一个多月。起来好多事儿都不记得了。三年前的元宵节你不是被人拐了吗?要不是哑婆,我真是没法向你父母交代啊。”     说起来哑婆还是沐芝兰的救命恩人呢,可惜沐芝兰对此一无所知,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印象。     或许是熟悉的人走了,引发了沐思绮的感性神经,她一直再回忆曾经他们在淮左的生活以及沐芝兰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日子过得多快活哦。你小时候最爱过元宵节,特别喜欢灯笼,一看到红彤彤的东西,就叫笼,笼。哎,日子过得真快,转眼你都成了大姑娘了,姑姑也老了哦。”语气很是感慨,“生活就像这杯茶,日子越久,余味留存时间也长。历久弥新,久久不去。”     “是啊。我们要珍惜时光,珍惜身边的人,是吧?姑母。”沐芝兰不大会用这里人的思维方式劝人,生怕自己说出什么不适宜的话来。     “是啊。”沐思绮转忧为喜,笑道,“我们兰儿长大了。金子多,银子多,不如米布日子多。”     沐芝兰插科打诨道:“那我以后不要金银,只要米布,留着过日子。”     沐思绮骂了她一声,又笑着感慨两声,而后旧话重提再次说起四个丫鬟处置的事情。     “你觉得你对四个人的安排,处置的如何?”沐思绮表情淡淡地问道。     “本来以为尚可,现在觉得大大的不妥。”沐芝兰涩然一笑。     “哦?”沐思绮露出一抹好奇,望着沐芝兰道,“怎么可不妥法,说来听听?”     之前,沐芝兰以为四个人去了管事那里“自首”,管事的会按照府中的规矩做一番处置,算是给四人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等年过去了,再慢慢调教,毕竟还在年节下,太粗暴了,折福气。只是没想到管事的只让四人回去面壁思过了。当时她还想着,这样也好,让四个人好好静心想想,自己也静心想想以后怎么“立威”。           014章 变色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求各种票票,点击,收藏,推荐,评论……明天开始一天两更…《     来此三年,沐芝兰不是没想过立威,只是一直没想好该怎么立威。     她总觉得自己贸然占了这具身体,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府中的人对她都蛮客气的,她本身也不是个强悍霸道之人,就那么得过且过的。昨天她是临时有了好好生活下去的想法,然后就出了这么一桩事。临时起意,仓促而行,思虑没太周全。     沐芝兰有些羞赧地自我分析道:“其实首先应该负责的是我。不是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嘛,我平日里不大理会屋子里的事情,散漫惯了,才纵得屋子里的人以为我是泥巴捏的。昨天,我也,也是临时起意想管一下的……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沐思绮听了沐芝兰的自我剖白,笑着道:“敢于承认错误就很好。姑姑知道你宅心仁厚,不忍心身边的人受罚,才让他们的亲人把他们接回去,反省一段时间。这种不管有理没理先各打二十大板的处理办法,不是不可以用。只是嘛,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四人一起犯错,连坐固然有效,但是当量刑,方能服人。不过嘛,有些事情你心里有个底,分清楚轻重缓急,理得出亲疏远近,至于如何做,这就要临时应变。替别人考虑没错,但是你要想到别人愿意不愿意接受,还有值不值得。”     沐芝兰听得有些羞愧了,很虚心地聆听着沐思绮的教诲。     沐思绮见她态度颇好,心情大好,拉过沐芝兰的手,笑着拍了拍,道:“你还小。能想到押后处置,已经不错了。等开了年,天气好转了,你呀跟着我学管家。先不慌着做决策,给我打打下手,摸摸这些个下人的脾气。看看他们之间是怎么互相打码头的。慢慢学。”     沐芝兰恭谦地应道:“是。处处留心皆学问,果真如此。原本只想着饿不着就万事大吉了。听姑母这么一说,才知道你平日里是多么辛苦了。”     “瞧你这张嘴,一本正经地也恭维起人来了。”沐思绮瞪了沐芝兰一眼,心疼地摸了摸她白净的小脸,“若是你跟着你父母,一定比跟着我学得多。这么聪明个孩子呢。”     沐芝兰听这话,有些怪怪的,觉得沐思绮透过自己在看别人。     沐芝兰不着痕迹错开她的手,捧了一杯热茶给沐思绮。     两人又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闲话,听到守门的连翘等人向叶二舅行礼请安:“见过老爷,老爷大安。”     叶二舅没回应,须臾帘子被撩开,他人闪身进来。     丫鬟跟进来,被他回头冷眼一扫,噤若寒蝉地退了出去。     叶二舅面色极为难看,扫了沐芝兰一眼,口气生硬地吩咐道:“兰儿,你先回去,我有话跟你姑母说。”     沐芝兰看了沐思绮一眼,表示对叶二舅这般作态很担忧。     沐思绮冲她点了点头,淡笑着道:“去吧。”     沐芝兰走到叶二舅身边时,微微一福,行了礼,这才退了出去。     撩开帘子,刚迈出后脚,就听到“澎”的一声,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只是室内的一切被帘子隔绝了。     连翘和杏仁遣送了小丫鬟出去守着,免得在这里听到了不该听得话传了出去。     沐芝兰这个客居的主子,他们却是不敢硬生生地撵出去的。可也不能任由她这么站着,万一让她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只怕问题会更大。最近这两天太太和老爷别扭闹得厉害。     其实,太太和老爷一直都分房而居的。别人都说老爷只是敬着这个给自己养大孩子的续弦太太,事实上也不全是如此。好几次老爷表示要留宿,都被太太给气走了。哎,也不知道为什么。     连翘心里有万千想法,此时也不可能,也不会向沐芝兰道出的。她笑眯眯地望着沐芝兰,委婉地请她出去:“表姑娘,您看?”     沐芝兰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示意连翘不要出声,而后听到叶二舅气急败坏地声音。     他道:“思绮,你竟然答应了。你竟然答应了去兴女户。你想置我于何地?就算我叶豪,再不济,再对不起你……”     他的话很快被沐思绮打断了。沐思绮声音透着几分悲怆,含恨道:“到了现在,你还觉得你只是对不起我,是吗?你从来没觉得良心不安过吗?这些年,这些年,我一直好自责,好自责啊……”     “为了一个外人,你就这么恨着我,一恨就恨了十年,是吧?”叶二舅几乎怒吼,而后便又是一阵乒乒乓乓声。屋里的茶盅家具想必受到了极严重的波及。     “是。对,你说的都对,我恨你,恨不得你……”沐思绮的声音戛然而止。     室内又脚步急速走动的声音,而后响起叶二舅狠毒的威胁:“信不信,我可以杀了你?嗯?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吗?还不够吗?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冰做的。”     “咳咳……”好像是沐思绮的声音。     室内静了下来。     一般情况下,长辈们吵架,互相指责,掀对方老底时,晚辈应该离开的,以免长辈知道了颜面无存。可眼下的情况,沐芝兰不知道盛怒之下的叶二舅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所以她决定留下来,看看情况,然后见机行事,如何也不能让沐思绮吃了亏去。毕竟叶二舅是个大男人。     沐芝兰还真不大好站在门口继续听,看了一眼帘子,大氅也没穿,就出了厅堂。     连翘怕她冻着了,忙拿了大氅跟了出去。     出了厅堂,沐芝兰站在抄手游廊上,被风吹得打了几个喷嚏,只得伸开胳膊穿了大氅。     她问连翘道:“昨天,太太是不是因为和老爷生气,才没休息好的?”     连翘抿着唇,帮她系住领结,而后接过小丫鬟递上来的沐芝兰来时穿的虎皮靴子。她面色淡淡地道:“表姑娘,知道得多了不见得是好事儿。这天冷,您换了鞋子,可别再停留了,赶紧回去。不然太太知道了,又要生气了。”     沐芝兰听她嘴巴紧,苦笑一下。这连翘看起来一团孩子气,却是个嘴巴严实的,想从她口中打听点事儿真难。     沐芝兰决定接受连翘给的部分意见,穿了靴子,唤玉莲,沿着上房的抄手游廊往外走。不过,她并没打算回去,而是去寻求叶少文的帮助。想着之前叶少文的吞吐之色,沐芝兰隐约觉得叶少文知道些什么。     来这里三年了,她还是没有家的感觉,没有丝毫安全感。因为没有太多的期待,所以才会如此懈怠,啃着自己的老本,潜意识里排斥着这里。因着排斥,所以思维上不愿意接受这里,纵然有很多地方已经习惯如常,可终究觉得自己还是个过客……所以凡事都不用心,更不尽心。     就像处置四个丫鬟的事情,若是用用心,用用脑子,一开始就对四人处置一番,应该不会又后面这么大的风波。如今只怕是闹得人尽皆知,而且是以被人泼妇骂街的形式。     不能再这么得过且过下去了。     来此又如此好命的生活,那是上天眷顾,若是自己再不努力融入进去,只怕自己终究会被淘汰掉的。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习惯可以养成,而思维却不那么容易改变。想要在这里活得自在,就必须了解这里人的思维方式。     就好比,你去了国外,为了生存下去,要努力学好当地的语言,与当地的人好好相处,才不会又被孤立感和失落。     对,要改变,就算不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可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沐芝兰心中隐约如此做着决定,又想着叶二舅到底和沐思绮有什么样的苦大深仇呢。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刚才叶二舅一定掐了沐思绮的脖子,而且还撂下话要杀了她。还有阿欣是谁?     叶少文住在外院,要出垂花门。     沐芝兰让玉莲去传话,自己在垂花门口等着。     盯着垂花门的门口,她冷笑自嘲起来。     来此三年了,她几乎没踏出去过呢。还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啊。难道这样自己就是千金小姐了吗?骨子里终究有几分匪气,就算它们凝固了,可还是在灵魂中,到底会复苏起来的。     人之于世,争的就是一口气。     或是唉声叹气,或是扬眉吐气,或者是毫无生气。     沐芝兰觉得不能唉声叹气,也不想毫无生气,不求扬眉吐气,只要没人帮衬自己时自己不受气就好了。     玉莲去传话时,叶少卿正在叶少文房里闹着玩儿,听说沐芝兰找,也就跟来了。     叶少文率先开口道:“妹妹,出了何事?”     沐芝兰只让绿云传话,并未说沐思绮和叶二舅起争执的事情。     叶少卿见沐芝兰吞吐,摆手示意下人都离远点。     沐芝兰低声道:“姑母和舅舅起了争执,还砸了茶杯。”     叶少文眉头紧凝,一言不发,就朝上房而去。     叶少卿骇然,极为焦虑地道:“母亲可有吃亏?”     沐芝兰对叶少卿的问话很觉得愕然,他怎么开口就问沐思绮,不问自己的父亲呢?     虽说疑惑,可脚下没敢停顿。     三人一前一后,领着丫鬟浩浩荡荡地朝上房奔去。     ps:不好意思,回来得晚,更新迟了。先放个草稿,有虫子,一直努力捉啊……           015章 掩饰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求推荐,求点击,求收藏,求各种票票……偶们家产品终于出了一成品,只顾着欢喜去了,更新晚了,今天还是三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叶二舅和沐思绮这厢。自沐芝兰出去求助叶少文等人后,两人就没在闹了,严格上说是叶二舅没再跟沐思绮闹了。两人互看两厌地各坐一边,任由空气流动着一室的静默,不发一言。     沐芝兰一行三人到了上房,没等小丫鬟打帘子,叶少卿个莽撞鬼,一把将人拨开,嚷嚷道:“母亲,母亲可还安好?”     沐芝兰本想着他们在外面等着,见机行事。若是两人无事,只是口角争执,他们只当不知道悄声退下去。若是两人打了起来,确切地说是叶二舅对沐思绮动了武力,他们就找借口进去拦阻。被叶少卿这么一嚷嚷,他们三个彻底暴露不说,之前沐芝兰偷听的事情也被曝光了。     沐芝兰皱了皱眉头,事已至此,不能退缩,只得硬着头皮而上了。沐芝兰落后一步,吩咐跟来的丫鬟不要都围在这里,这才跟叶少文兄弟两个进了厅堂。     率先入内的叶少卿被杏仁拦住了,她毫不退让地道:“二少爷,太太和老爷正在里面商量事情。您有事情先等一下再回禀,可以吗?”     “本少爷你也敢拦?母亲有个好歹,我唯你是问。”叶少卿说着要拨开杏仁,而杏仁如山一般岿然不动。     沐芝兰暗暗称奇,沐思绮身边这四个丫鬟各有特长呢。连翘娇俏嘴严,红莲老好人,绿云老成持重,这杏仁平日只觉得面冷,竟是个会武功的。     “二少爷……”连翘怕杏仁伤了叶少卿,忙上前劝,还还未说话,众人就听到沐思绮的声音,“怎么了?”     连翘扫了三人一眼,忙回道:“回禀太太,表姑娘,大少爷和二少爷来了,说有事要见您和老爷。”     闻言,沐芝兰垂眸,开始思考等一下进去该寻个什么样的借口。     连翘话音落了好半晌,室内的沐思绮和叶二舅都未在发话,叶少卿等不及了,伸手要撩帘子进去,再次被杏仁拦下了。     叶少卿奈不得她如何,只冲着帘子嚷嚷道:“母亲,我是卿儿啊,你可安好?”     室内传出?的衣物摩擦声,而后沐思绮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道:“都去东间等着吧,今天早点摆饭。”     沐芝兰知道沐思绮是不想在孩子面前失了脸面,还愿意见人,那就问题不大,至少她还能撑得下去。     杏仁依旧守着西次间的帘子,连翘唤了几个小丫鬟伺候沐芝兰三人脱大氅、换鞋子,又领着几个小丫鬟去东间打锦铺、放蒲团和案几。     以往沐芝兰不大注意这些事情,只关注自己那片小天地。今天起了心,观察着这些小丫鬟们。他们看似忙碌却并不慌乱,一切都在连翘的指挥下有秩序地进行着。连翘这边忙得不亦乐乎,而杏仁守着帘子的脚步丝毫未动。     沐芝兰不由得佩服起沐思绮的不凡了。叶家不算大,可这放在她前世也是个中小企业。虽说规模不大,可内外团结,秩序井然。纵然自己实际年龄比沐思绮还大上一两岁,可让她治理这些人,若没有些时日,只怕根本驾驭不了。甚至可以说,就算给她足够的时日也不见得能把这些人调教成这样子,各司其责,权责分明。     待沐芝兰等人在东间锦铺上坐定,正各怀心思地喝着茶,或焦虑或若有所思或面容矜持地坐等着。听到外面丫鬟给沐思绮和叶二舅请安,三人俱放下手中茶杯,整了整衣衫,准备起身,等下给两位长辈见礼。     沐思绮和叶二舅如往常,依旧是叶二舅在前先行,而沐思绮紧随其后,一副夫唱妇随的模样。     叶少卿见两人进来了,第一个起身的,看了叶二舅一眼,快步到沐思绮身边,焦急地问道:“母亲你可还好?”     沐思绮觑了一眼面色难看的叶二舅,点了点叶少卿的脑门,故作生气地道:“我啊原本好得很,现在看到你,等一下饭都吃不下去了。你啊你,真是个不让人省心。原本母亲想,罚你三天,好好面壁思过。若你表现良好,元宵节就带你出去看花灯。好了,现在我还没开口,你就又闯祸了。我是不管了,元宵节我们都出去,留你一个在家看门。”     叶少卿闻言,愣怔一下,有些不信地道:“母亲,您可不要骗我。妹妹说您被父亲欺负了,我……”     “胡说什么?”沐思绮遽然发怒,“芝兰,这话可是你说的?”     听到叶少卿傻愣话时,沐芝兰的脸就唰地红成一片,如今只觉得全身发烧,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真是要被叶少卿混蛋给害死。他是无心之言,可是沐思绮和叶二舅可不这么想呢。     “我……”沐芝兰没那么说,但是她将两人起争执的事情告诉叶少文和叶少卿。觉得委屈,可又不能红口白牙说谎话吧,嗫嚅了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句子来。     叶少文见叶少卿把事情弄糟糕了,忙起身替沐芝兰解围道:“母亲息怒。妹妹没如此说,是二弟听岔了。”     叶二舅面容严峻地率先坐到主位上,沐思绮则看了沐芝兰一眼,紧跟其后。     小丫鬟安顿两人的功夫,沐芝兰三人再次坐定。叶少文瞪着愣头愣脑的叶少卿一眼,又皱着眉头安抚沐芝兰。沐芝兰还是觉得很失落,暗恼自己太莽撞了,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呢。     沐思绮看了叶二舅一眼,心里恼着他,表情却依旧淡然从容。转首,她的目光在三个孩子脸上逡巡一圈,口气淡淡地问道:“兰儿,你到底给卿儿说了什么,让他这么激动啊?竟然小小年纪就把话听岔了。”摆明一副不相信叶少文的样子,却不戳破他们。     沐芝兰咬了咬唇,暗自发急,到底要怎么解释嘛,真是难为死人了。拳头攥紧,然后松开,她决定了就这么说吧。她脸颊带着霞色,不退不惧地道:“是我说的。说舅舅和姑母起了争执。我不该不受礼,得了舅舅吩咐我离开的命令,还站在那里,那里,偷听。我错了。”     沐思绮和叶二舅互看一眼,各自挑眉。而叶少文盯着沐芝兰,微微松口气,开始说实话,后面就不容圆谎了。叶少卿则托着下巴,蹙着眉头,很抱歉地望着沐芝兰。他也后悔了,不该那么莽撞,把表妹给老实交代了。母亲最讨厌别人听风就是雨了,不知道表妹会不会受罚,又会受什么惩罚。     沐思绮组织一下语言,面色肃穆地道:“我和老爷确实起了点争执,不过并不是什么大事情。我们是夫妻,平日里一起生活,在有些事情上免不了会意见不统一。”     听沐思绮如此说,室内人情绪一松。     她没说两人没起争执,但是却告诫沐芝兰甚至其他人,至于为什么起争执不要去深究了。因为不是小辈们应该操心的事情,是他们夫妻两个之间的日常矛盾。     有些事情大家都知道可能不是那个样子,可是为了能和谐生活在一起,不免要妥协,或者相互包庇隐瞒,给彼此留个立足的空间。     叶二舅接到沐思绮递上来的眼神儿,咳嗽一声,斥责道:“平日里瞧着兰儿是个稳重,今日看来并不是这样。我虽说不是你的父亲,可也有教养你的责任。虽是初犯,可不能纵容。还有卿儿,让你在屋子里面壁思过,竟然不听,跑出来惹事生非。文儿最为大哥,年纪最长,遇到这种事情,不但不去劝和弟弟妹妹,反而纵容。你们三个,从今天下午起,都回房呆着,面壁思过三天,各自把《孝经》抄一百遍。咳咳,元宵节之前抄完,可以去看元宵节花灯,抄不完就在家呆着吧。”说完他又加了几句,“卿儿面壁思过还没完,如今又犯,两罪并罚,把《心经》也抄一百遍。若是让我知道你们中间,有谁让下人帮忙抄写的,罪加一等,元宵节过后,就等着挨板子吧。”     沐芝兰和叶少文就罢了,叶少卿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让他抄东西,还不如打他一顿来得痛快呢。可眼下他闯了祸,只得忍了,心里却还是愤愤不平,为什么他要两罪并罚。之前的事情,他根本没有错嘛。再想到元宵节还可以出去看花灯,他的郁闷才少了一些。     叶二舅扮了黑脸,宣布了对众人的处罚,沐思绮适时地出来扮红脸,做慈母。她微微笑着,假装嗔怒地嘱咐叶少卿道:“卿儿可不许再胡闹了。我这是好不容易才求得你父亲大人答应的呢。因为这事儿,刚才还在冲我吼,说我慈母多败儿。你可得给我争争气,不然我以后可就不帮你了。”     叶少卿忙恭敬地道:“多谢母亲大人。”     沐思绮冲他使了眼色,让他趁热打铁也谢谢叶二舅。叶少卿有点那么不情愿,可还是恭敬地道:“谢谢父亲大人。”     叶二舅冷哼一声,道:“你这个孽子,还知道谢。”     沐思绮忙打圆场,笑嗔道:“老爷,你看看你,说了不生气的。又上火了吧。明明是心疼儿子,还摆冷脸。”     叶二舅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     沐思绮自动略过,笑着道:“你们可知道为何要带你们参加元宵节?”           016章 元宵节风波(上)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求票票,求点击,求推荐,求收藏……还有一更……《     虽说沐芝兰三人中至少有两人觉得沐思绮这是在转移话题,为的是掩盖她和叶二舅起争执的事实,可是谁也不会现在戳破她,更不会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此时,唯一该做的就是附和,随着沐思绮的话意儿问下去,然后把气氛弄得欢喜一些,冲淡之前的尴尬。可惜的是,沐芝兰还没学会该怎么面不改色地讨好人,叶少文很显然不擅长这个,所以重任就落在一向散漫任性的叶少卿身上。     叶少卿也不负众望。沐思绮话音落下不久,他偷觑了叶二舅几眼,忙欢喜地道:“母亲,为什么啊?您就不要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们吧。好母亲,您就告诉我们吧。”     沐芝兰微微松口气,有叶少卿这个愿意与沐思绮一张一合的,气氛果真要轻松一些。不管怎么样,沐思绮和叶二舅起争执的事情没再被追问算是好事,至少暂时是好事。     好比,你走路的时候,看到熟人摔跤。若是对方能爬起来,你最好退避三舍,免得对方尴尬。若是对方爬不起来,最好找个不相干的人把对方扶起来,也是未免对方尴尬的。她叫叶少文兄弟两个来目的不是为了让沐思绮和叶二舅尴尬的。     只是,沐芝兰丝毫也理解不了沐思绮怎么能如此淡定而从容地继续维护着叶二舅。     说难听点,她怎么能这样子在众人面前演戏,而且还能如此自然?     这得需要怎样的心理素质、多大的勇气以及多精湛的演技啊?!     一个人能把这个家里的主人伺候得都想着她的好,把这个家里的下人都调教得如此得力,平日又如此低调,该是多又城府啊。     就算没有恶意,但绝对是个高手,一个用心老谋深算的高手。     除了佩服,沐芝兰还有些许恐惧。     她的目光随着心念转动,落在沐思绮身上,只见沐思绮笑吟吟地望着叶二舅,道:“老爷,还是您来给孩子们说吧,也让他们高兴高兴。”     叶少卿一听“高兴高兴”,目光落在叶二舅脸上,催促道:“父亲大人,快说,快说嘛。”     叶二舅瞪了叶少卿一眼,轻咳一声道:“郧西班元宵节的时候,会来京城表演。机会难得,所以就宽饶你们几个一次。”     沐芝兰不大清楚这个郧西班是做什么的,可叶少卿和叶少文两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可是十分清楚。不但叶少卿双眼迥然发亮,就连叶少文也难得兴奋地问道:“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沐芝兰一脸迷茫,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哪个,不解地问道:“郧西班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唱戏的?你们怎么这么高兴?”     闻她如此询问,叶少卿一脸鄙视,哼了一声道:“叫见风就是雨,不告诉你,就是不告诉你。”     沐芝兰嘴上没说,心里道,哼,你小样的,事情办砸了都怪你,还不告诉我。郧西班再厉害也不过是表演节目的,我什么娱乐节目没看过。就算电视上看的,也比你们知道得多,多得多。     叶少文就要斯文得多了,捱过了起初的兴奋,淡笑着向沐芝兰解释道:“郧西班可不是唱戏的,比唱戏得厉害多了……”     叶少卿是个混账,他不说还不乐意让别人抢了先。叶少文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又抢着叫道:“我来说,我来说,马能跳火圈,狗熊会数数,还有猴子,孔雀,哎,你不知道,跟你说,你也不知道……”     他越说越乱,最后竟然爬起来,手脚并用地胡乱比划了起来。     沐芝兰听得虽然糊涂,但看了个大致明白,这郧西班应该是个马戏杂耍团。     哎呦,这都让他们兴奋成这样子,把大卫.科波菲尔或者刘谦给穿越来,指不定会轰动成什么样子呢。当然是如果能的话,她也希望能啊。     沐思绮见叶少卿手舞足蹈,说得吐沫星子满天飞,逗得屋里的人都想笑不敢笑,只劝道:“好了好了,卿儿别耍了,大家都笑话你呢。多大个人,还这样闹腾。先说好了,回去好好给我抄经。谁抄不完,或者被查出来让身边人帮忙抄了,那就等着在家守门吧。”     叶二舅也被叶少卿逗得没脾气,他这个儿子啊,被沐思绮惯得无法无天。     年前,就因为乔老爷的儿子说他面善,想和他一起耍耍。他就起了火,跟人冲突起来,吃了亏,年后一开市就又去找了回来。把乔老爷儿子的牙齿都打掉了。乔老爷儿子已经十九了,牙齿掉了可是长不出来了,说话漏风,被人起了外号叫乔漏子。乔老爷家就这么一个成年儿子,一屋子小妾生的都是女儿,被人说“漏子”还不气死了。然,乔老爷的儿子也不是个什么良善之人。让他说,该打,打得好。只是现在不那么容易善了哦。     为了儿子,乔老爷只得给这个独生子镶上了金牙,可左右都觉得吃亏,就寻自个的晦气。这乔老爷居然搭上陆贤陆侍郎,把这事儿捅到陆侍郎那里去了。说起来小孩子打架斗殴,也不过是些许小事,没什么了不得的。只是现在陆贤、陆峒都对他们家两个姓沐的女人有所图,以此事作为要挟算不上,但是稍做文章他就官职不保了。其实一个从六品员外郎,捐来时,也就是为了图个官身,免得妻儿见人就跪。若是没了官身,只怕别人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了呢。     如此想着,叶二舅不免来气,呵斥道:“你母亲的话,你也不听了是吧?还不老实坐着。”     沐思绮朝叶少卿使了个眼色,忙唤连翘道:“带二少爷下去洗把脸,瞧瞧,啧啧,脏得跟老鼠似的。”     连翘应了是,给叶少卿行礼,请他跟着自己下去洗把脸。     待人走了,沐思绮把给叶少文请西席的事情说了。她道:“既然文儿有意走仕途,也该提前打算了。这庶务上的事情,以后就要多多劳烦老爷了。”说着给叶二舅斟了一杯茶,她又笑道,“妾身以茶代酒敬老爷,给老爷道辛苦了。老爷风里来雨里去,忙着一家子的吃穿嚼用,才有我们的好日子。”     叶二舅接了沐思绮的茶,一饮而尽,接过她手中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敬她道:“我也以茶代酒,敬夫人一杯。这些年,让你劳心劳力,操持着家里内外,也辛苦了。”     这两人在干什么?     沐芝兰十分不解,不由得迷惑地望向叶少文。而叶少文并无丝毫奇怪之色,仿若这是极为稀疏平常之事一般。     看来,沐思绮和叶二舅是经常如此在孩子们面前互相“体谅”对方的辛苦了,好以此教育孩子们,父母都是很辛苦的。沐芝兰之所以奇怪,是因为这三年,沐思绮和叶二舅几乎没怎么吵过架,平日里两人真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不多时候,叶少卿进来,还是压抑不住兴奋之情,忙不跌地问叶二舅道:“父亲大人,我们要去搭棚子吗?搭在哪里?”     叶二舅横他一眼道:“整日就只想着玩儿,好好担忧抄经的事情吧。抄不完,可是不许去的。搭不搭棚子,也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叶少卿立时焉了,嘟着嘴想说什么,被叶二舅冷厉的眼神儿一扫,忙抿着嘴不敢言论了。     因为郧西班的事情,这顿午饭吃得还算愉快。若不是叶二舅在座,面容严肃地阵着叶少卿,叶少卿一定会聒噪得别人都吃不下饭去。     饭后,叶二舅不经意地对沐思绮说:“我让平安去看场地了,下午就能确定在什么地方看比较好了。届时你再着手准备。虽说时间紧了些,东西还是要准备充足些。要去一整天,现在终是冷的。”     如此说,那是打算搭棚子了,算是变相地回了叶少卿的问题。严格上来说,叶二舅不算坏人,也不算不负责的父亲。他和沐思绮配合得很好,严父慈母将这叶家二房打理得很和谐。若是沐芝兰没误听之前的争执,会觉得两人真的很不错。看待两人的关系时,也会停留在表面上。事实上,任何事情都可能又幕后,又别人所不知道的一面。     应承了叶二舅的话,沐思绮又开起了“圆桌会议”,询问沐芝兰三人道:“你们可有什么特别想带去的没有?”     叶少卿第一个跳出来附和道:“母亲,我的千里眼,已经别忘了给我带上。有了它,就算千里之外,也能在眼前啊。”     “好。”沐思绮一口应了下来,又问剩下的两人,“文儿和兰儿呢?”     叶少文看了沐芝兰一眼,示意她先说。     沐芝兰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节日庆典,只笑道:“一切听姑母安排。”     叶少文看了她一眼,道:“元宵节要去一整天,想必要在外面吃饭了。餐具带不去,筷子、勺子要带上。还有手炉要多带几个,丫鬟选体格……”     他话还没说完,沐思绮掩袖笑道:“文儿处处为别人想,又能想的这么周全,真是长大。只是这些事情啊,你就别操心了,由母亲和你父亲在。你就把自己当个孩子,好好耍上一会。明年可就没这样机会喽。”           017章 元宵节风波(中)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求票票,求推荐,求点击,求收藏。因为些许缘故,明天一更……《     叶少文知道自己今秋要成家。成家之后就是大人了,自然没有这样做无忧无虑的小孩子的机会。沐芝兰虽说不知道原因,但是见叶少文脸颊微红,自是不会多嘴去问。只有叶少卿这个只顾着玩的二愣子偏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他一脸好奇和不解地问道:“母亲为什么哥哥明年就没这样的机会了?难道明年元宵节我们不去玩了吗?怎么可以这样啊?今年怎么可以把明年的事情也定下来,还有这么长时间呢。”     瞧他委屈的样子,一屋子人笑作一团。     沐思绮笑骂了他几句,便要赶着他们三个人回去,赶紧抄书,免得元宵节被留家里守门,届时哭也不会有人理会的。可三人嘴上应着,行动却异常迟缓,一个接一个地问问题、说闲话,丝毫没有要走的迹象。     瞧他们三个墨迹,叶二舅与沐思绮互看一眼,颇有些无奈。刚巧丫鬟来禀,说总管平安求见叶二舅。叶二舅道了一声“让他等着”,起身走到帘子前,又轻咳一声,转身嘱咐三个孩子道:“别闹得太不像话了,尤其是卿儿,闹得你母亲不得安生。”     见他真走了,沐芝兰三人这才安静下来,却都神色不安地望着沐芝兰。好像在说,我们都知道啊,您委屈了,别害怕,我们给你撑腰。     沐思绮被他们看得有些微窘,端起茶盅,将面孔掩在袅袅的水雾中,心思纷繁复杂。     最终还是叶少卿没耐住,他一扫刚才的撒泼耍赖,正儿八经地道:“母亲,你受了什么委屈,就跟我们说吧。我们不会告诉父亲的。”     沐思绮放下茶盅,丽颜蒙上一层寒霜,冷声道:“卿儿,我也觉得你父亲说得很对,是我把你惯坏了。这种大不孝的话,怎么能从你嘴里说出来?他是你的父亲,在背后,当着你兄长的面,你如此议论你的父亲,可是君子所为?若是你还当我是你的母亲,就好生反省,想想自己到底错在什么地方?”     叶少卿先是一怔,而后将嘴巴抿得紧紧的,一副“我到底哪里错了”的委屈模样。     沐思绮微微皱眉,目光扫了正襟危坐的叶少文一眼,掠过沐芝兰半垂着的面孔,最后又落在叶少卿身上。     察觉三个孩子对她掩饰她和丈夫争执的事实并不那么满意,沐思绮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些孩子解释两人之间的恩怨。她和叶二舅之间的恩怨,是他们这一代人的恩怨。她不想把这些孩子们也牵扯进去。可是看着这些孩子的焦虑和对她的担忧,她半是宽慰半是哀伤,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她叹口气,道:“你们要相信你们的父亲、舅舅,不是那种人。好了,今天闹了这么久了,我也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叶少卿还想说什么,却被叶少文抢了先去,道:“既然母亲累了,那就好生休息,我们先回去吧。”     沐思绮微微颔首道:“去吧。早点把书抄完,也好安心想想元宵节那天都带什么人,什么东西去。到时候好好耍上一耍。”     既然沐思绮已经这么说了,三人在这么坐着,只能起到反作用,安慰不到沐思绮还有可能让她觉得难过。     三人拜别沐思绮,一同出了上房。     叶少卿犹不大放心,问叶少文道:“哥哥,母亲会不会……”     叶少文横了他一眼,口气严厉地斥责道:“你现在也不小了,凡事都要多想一二分,不要一惊一乍的。”     “我怎么一惊一乍了?”叶少卿极度不服气,硬着脖子道,“像你们这样子,一棒槌打不出个屁来,就是多想一二分了?”     眼瞅着这兄弟两个红了脸,沐芝兰忙劝道:“好了好了,别吵了,吵到了姑姑,又惹她不痛快了。大人的事情,怎么处理,自有大人的道理。赶紧回去抄书,二表哥你的可是比我们都多哦,到时候抄不完,就把你留在家里。”     叶少卿哼了一声,气鼓鼓地道:“全怪你。不和你说话。你看着吧,我一定会带着我的千里眼去的,到时候不给你看。”     沐芝兰对他的智商下限到底几何有些担心。他怎么不用脑子想想,家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千里眼。去年叶二舅从白云城回来,可是带了三把千里眼的。因为千里眼这种东西比较贵重,沐思绮等三人玩性过了,就给他们收起来了。     闹了一通,三人各自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路上,沐芝兰问玉莲:“今天可有什么新闻,说来听听,被二少爷气得一肚子火。”     她这是委婉地问玉莲可知道叶儿娘和青儿娘是如何处置的。也不知道玉莲是怎么听懂还是装糊涂,她想了一下道:“今天没什么新闻,都很平常。只听说元宵节要出行,大家都跃跃欲试。”     沐芝兰神色晦明不定,瞥了玉莲一眼,嘴角微微一勾,压下心中的疑问,顺着问了下去:“你呢?可想去?”     玉莲立马双眼放光,最后却遗憾地道:“听说郧西班那天会来表演,奴婢当然想去了。可是那天是奴婢当值,是去不成了。”     “哦。”沐芝兰没大包大揽,许诺让她跟别人换班带她去,而是问道:“郧西班很出名吗?”     “当然啦。”玉莲看了沐芝兰一眼,“姑娘不知道吗?郧西班大名鼎鼎的。咱们大周几乎无人不知呢。”     如果沐芝兰没看错的话,她眼眸带了些许鄙视呢。沐芝兰忍住踌躇嘴角的冲动,心中忍不住诽腹起来:无人不知?cctv频道的娱乐吗?非常六加一?不,或者是芒果台的快乐大本营吧?也许是达人秀……     不屑归不屑,沐芝兰依旧很好奇,能将一个类杂耍马戏团弄得全国皆知,人人推崇,在这种传媒不发达的地方,真心不容易的。     她想了一下,口气不大良善地道:“无人不知吗?我就没听说过呢。盛名之下,其实难符,也不一定呢。”     玉莲唯唯诺诺,没敢反驳她,只道:“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很好。不过以前可是很厉害的。他们能在从一个空箱子里变成一个大活人来。他们每一届的班主都是德艺双馨的。上一届班主就因为不满王贵妃的飞扬跋扈,拒绝了先皇的诏令被杀了头的。”     原来又重大事件的宣扬,所以才名扬天下的啊。     人要出名猪要壮,靠得是啥?     是傻啊!     生命如可贵呐!     那班主真傻。     沐芝兰还在自己娱乐自己,又听玉莲道:“那班主有个变脸的看家本领,可惜现在失传了。因为他们一家子都被杀头了,连襁褓中的小孩子都没放过呢。真可惜。”     “……班主死了,为什么郧西班还在啊?”沐芝兰不解,又想着先帝王贵妃得势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玉莲年纪不大怎么会知道这事儿呢。她又问道,“你编得吧?”     玉莲忙澄清道:“是姑娘年幼,不大知道罢了。这事儿谁不知道。姑娘如果不信可以问叶妈妈,看奴婢有没有说谎骗人。班主一家死了,可郧西班其他人还在啊。因为郧西班班主死前,被逐出郧西班了啊。”     沐芝兰声音带拐弯地“哦?!”出声,表达自己的了解和对误解玉莲的抱歉。     这郧西班是因地名而得名的,原本是阳城郧西一带人闲来无事耍着玩。后来被一无名氏收编改良,有了几项可以拿得出手的活计后,便以卖艺为生。有供应,又符合市场需求,自然能继续发扬光大下去了。如今郧西班能发展到全国皆知,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而是经过了数百年的变革和改良,才在百姓心中有了一席之地。     自王贵妃事件之后,郧西班就渐渐淡出众人的视线,归隐乡野,以务农为生了。如今强势回归,虽说不是众望所归,但绝对有很多人期待的。     得知了郧西班这番曲折的经历,沐芝兰再无丝毫的不满和鄙薄之情,内心充满敬仰。任何能够生存下来的艺术,数百年屹立于世间而不倒,一定是凝结了不少优秀人才的心血和经历的。历经百年,就算是棵树也能长出魂魄,何况是艺术呢?自然有其独特的风格和精神。     抄着书,很快到了元宵节这天。     这期间,沐芝兰没得到叶儿娘和青儿娘的丝毫消息。也不知道四人是怎么被处置的,是好是坏也没个说法,真是让人万分担忧。可没办法,她出不去,又撬不开身边人的嘴。玉莲和秋菊摇头,奶妈一听到这个话题,张口就骂四个人不知道好歹。无奈何,沐芝兰只当是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来安慰自己。     另外一件让沐芝兰气馁的事情,就是她未能从奶妈口中得知丝毫与沐思绮相关的话题。奶妈虽说是叶家家生子,可因为父母在并不在府中伺候,而是在京郊一个庄子上做管事,自小就生活在府外。这也是她为什么会艾灸和推拿的原因。后来之所以跟着沐芝兰的母亲陪嫁到沐家,是因为她婆婆是沐芝兰母亲的乳娘,所以才跟过去的。           018章 元宵节风波(下)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求推荐,求点击,求票票,求收藏,今天一更……《     两件让她挂心的事情都没了着落,沐芝兰只得按下心思,好生把书抄了,仔细想想自己以后怎么办。好吃好穿并不代表就是好好生活着,人为什么活着,她又是为什么活着?想着这些个问题,日子过得极快。沐芝兰只觉眉头皱了一下,还没舒展开,就到了元宵节这天。     本来这天当值的是秋菊,前一天她求了沐芝兰,主动跟玉莲换了班。沐芝兰原以为是玉莲找她了,可瞧玉莲也一脸错愕,一副并不知情的样子。沐芝兰问了几句,秋菊只说自己不大喜欢热闹。秋菊老实归老实,但性子太软和也不大机灵,出行确实不如玉莲是个好人选。     这天的天气还算可以,算得上这段时间最风和日丽的一日了。只是终究才初春,出行时依旧觉得风寒料峭透衣衫,还是冷的。     因为郧西班强势回归,京城几乎是万人空巷。京都又多达官贵人,车马排场一家比一家足。保险起见,叶二舅安排载物和载人的车分开走,物先行,人后走。几个爷们骑马,沐芝兰姑侄两个坐马车,除了大丫鬟坐车跟着,其他跟去的人都步行。     路上人多,马车也是停停走走,时不时听到旁边传来口角或者吆喝着让路以及吹口哨声。沐芝兰从未出过门,就算前世混迹在车流如织的大都市,她依旧心生好奇。委婉地问沐思绮,可否打开车窗帘,看看外面。得了沐思绮的应允,沐芝兰小小激动一下。     今天沐思绮的四个大丫鬟跟来了三个,连翘、绿云和杏仁。绿云把帏帽给沐芝兰戴上,连翘帮她打了车帘,而杏仁一动不动地坐在沐思绮身边守着。     大周的京都极为繁华,虽说没有沐芝兰前世所熟悉的林立的水泥墙高楼,却有真正古色古香的建筑。道路的规划与沐芝兰的前世很像,以他们所在的位置为中心,两侧有栽种的青柏为花圃,次之是人行道,最后是商铺、客栈等贸易场所。     这里的路极为宽阔,沐芝兰目测能供四架由两匹马拉的马车,略有空余。后来才知道为什么,为了便利皇家依仗出行,因为皇帝的马车是九匹马拉的。九五至尊嘛!     沐芝兰欣赏着这里的风土,听着绿云娓娓道来的人情,兴致盎然到了极点。真没想到绿云讲古说书的能力如此了得,竟然引得她一个话题接一个话题的问。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事儿,不外乎这家铺子有什么不一样的,特色是什么,有什么不一般的掌故,那家客栈的酒菜不错,都有什么花样。平凡至极的事情,从绿云口中出来,只觉得颜色倍增,极为引人瞩目。     玩笑了一阵子,沐思绮唤沐芝兰不要闹了,老实坐着,小心受了风寒。绿云立马歇了话,沐芝兰确实觉得有些冷了,想着以后还可以出来走动,也就顺从了。     马车里干坐着无聊得紧,沐思绮就点了绿云讲笑话。见识过绿云的口水飞扬,沐芝兰也颇为期待。笑话其实讲得蛮不错,只可惜沐芝兰不大懂意思,不觉得好笑却也从了其他几个人哈哈一下。     正想着这就是差异,这就是代沟,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沐思绮隔着车帘问马夫:“出了何事?”     马夫是个三十冒头的汉子,说话瓮声瓮气的。他道:“回太太话,前头有车子撞在一起了,起了争执。”     人多车多气也多,这种冲撞争执总是少不了的。等了半柱香的功夫,前面的争执依旧没解决掉,后面的人开始着急上火,开炮骂僵起来,口水喷到旁边人家身上,又多了一层磨嘴功。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听得人心浮躁。     沐芝兰抱着手炉,垂眸望着里面的炭火,想着前世繁华都市的大堵车,莫名地失落和悲伤――     不管任何地方,都少不了纷争,只要是有人,甚至说有生物的地方。     等了一阵子,沐思绮也有些皱眉头了,对马夫道:“叫平安过来,问老爷女眷在这里下车,可以不可以?”     不多时候,管家平安过来了。隔着帘子,他恭敬地对沐思绮道:“老爷让奴才回禀太太,景王妃与岩城公主家的马车撞到一起去,波及到了淮阴侯和寿昌伯家。如今前头的路也被堵了,这几家都是不大好惹的,只怕也不安稳,暂且等上片刻。”     景王妃的娘家也是太后的娘家,岩城公主是太后长女,淮阴侯与岩城公主关系暧昧,寿昌伯的伯夫人是太后亲妹子。虽说都与太后有些个关系,可景王与岩城公主的长子不对付,两家关系很恶劣。去年秋,景王派人打断了岩城公主长子的腿,因为他抢了景王的生意。     这几家撞到了一起了,其他人也只能干等着,嘴上嚷嚷几句也就罢了,实质性的举动都不敢的。既是如此,沐思绮只得安稳继续坐等着。她吩咐平安去传话:嗯,知道了,让老爷和少爷们小心着些。离那些打打杀杀的地方远些。去吧。”     平安前脚走,叶少卿就骑着马过来了,嬉皮笑脸地要讨好沐思绮。这里人多车多,沐思绮怕他磕着碰着了,让他下马进车里,反正一时两刻也走不了。     他刚把马缰甩给小厮,就听到有人叫嚣道:“叶少卿你个龟儿子,终于让老子逮到你了。今个爷要当着大家伙的面,上了你这个王八犊子。”     这骂声一起,沐芝兰所坐的马车立马成了焦点。等着路畅通的人都极其无聊,无事生非凑个热闹,有人叫好,有人吹口哨,更有人跟着那叫嚣的人围了过来。     见情况不大好,沐思绮顾不得许多,生怕叶少卿一个冲动跟人打起来了,忙让杏仁下车把他押上来。杏仁得令而去,押了正蠢蠢欲动要和人干架的叶少卿上了马车。     外面的叫嚣声越来越污秽,也越来越近。纵然是沐芝兰心理成熟,可也极为害怕生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端来。     叶二舅和叶少文在前头,听晓了这边的不好,忙回马赶了过来。有男人在外面护着,车里的女人们心略略安稳些。     叶少卿上了马车,沐思绮拉住他的胳膊,压着他坐在身边,冷脸问道:“你怎的惹了这恶霸的?”     这恶霸是谁?     原是岩城公主的胞妹,太后次女忻城公主的儿子乌仁,在京城出了名的爱玩相公。     沐芝兰常年不出门,家里的下人也不敢传这些污秽不堪的消息进去。她自是不知道的,不过见沐思绮皱眉,语气阴沉,便觉此人不大好惹了。     叶少卿睇了沐思绮一眼,脸红红的,低声道:“儿子没惹他。”     “没惹他,怎么点名带姓的骂你?”沐思绮显然不相信,面色冷硬地训斥叶少卿,“以前母亲总想着你年纪还小,只当不懂事胡闹。今天竟然惹到了这等恶霸。你怎么不想想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你惹不惹得起?这是个连皇上都无可奈何的人啊,你惹得起吗?卿儿啊,你让母亲太失望了。”     叶少卿听着沐思绮的训斥,一句也不敢反驳。听了沐思绮最后那句话,他眼神稍暗,张嘴反驳道:“儿子,儿子没有惹他。母亲你要相信儿子。我真没惹他。”     就两人说话的功夫,外面闹得已经不可开交了。乌仁带着小厮已经将叶家马车团团围住,骂骂咧咧的污言秽语一句接一句地传过来,还有看笑话之人的哄笑和口哨声。     马忽然嘶鸣不已,显然是受了袭击。马车晃动几下,幸亏马夫技术了得,很快稳住了。     可就算这样,沐芝兰还是很害怕,真的很恐惧,心跳加速,有种濒临死亡的错觉。忆起瓦斯爆炸后,自己意识一点点昏沉的窒息之痛,她抱着手炉的手都颤抖不已。各种死法的可能性在她脑海出现,脸色煞白,却想不出任何应对之策。     外面更加混乱不堪,叶二舅的呵斥声被湮没于咒骂叫嚣和哄笑声之中。马车又一次遇到袭击,好似被几个人围攻,车帘子被人紧抓着,探出一张贼眉鼠眼的脸。     沐芝兰惊恐莫名地看着那人,正要尖叫,被绿云和连翘拉到一边,只见杏仁扔了一个不明物,正中那人印堂,嚎叫着松开手。     沐芝兰忽然想到自己带了匕首过来的,忙放下手炉,取出藏在袖口的匕首。这匕首据说削铁如泥,是叶二舅两年前从白云城带回来,给沐思绮防身用的。沐芝兰见了喜欢,便央了来。她一直拿她当削水果刀用,来得时候也是临时起意。     她前世有个习惯喜欢在随身包中装把水果刀,用处颇多,主要是以防万一遇到歹徒,好做正当防卫。因为她十七、八岁时,有天下晚自习回家,被继母赶出去,差点被强暴。幸亏身上带了刀子,惶恐不安地掏出刀子,撂了不要命得狠话,就那还险些保不住清白。     叶少卿虽说年纪小,到底是个男孩子,平日里也干些打架斗殴的事情。起先有沐思绮压着,还能坐得住,这样两番三次的马车被袭,家中女眷差点遭殃,他心里来了火气。     见他要起身下去,沐思绮呵斥道:“还要出去惹事生非,老实坐着。外面有你父亲和兄长呢。”           019章 冲突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今天一更……《     出行之前,为应付突发事件,叶二舅挑选的家丁虽说不会拳脚功夫,但是胜在孔武有力。原以为能应付一阵子,但事情远比叶二舅预计的要糟糕。这乌仁带的家丁并不是寻常家丁,而是些个练家子。除了几个叫嚣得厉害得狗腿子,几个动手的手上个个都是有功夫的。     勉强击退乌仁手下的第一波袭击后,叶二舅丝毫不敢大意,快速布防:“文儿去守着你母亲的马车,平安保护好大少爷,其他人保护他们两个。今天凡是参与者皆有重赏。”     叶二舅的话音还没落,乌仁公鸭似的叫嚣声传了过来:“老匹夫,快把你的龟儿子给大爷交出来。我数到三,再不把人交出来,我定叫你们好看。我开始数了……”     “慢着!”叶二舅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怒火,陪着笑脸道,“咱们这是近日无怨,远日无仇的。敢问小公爷,孽子是如何得罪了您?就算让我等死,也要死个明白,您说是吧?”     “老东西,你还跟小公爷犟嘴,让你交了,你他妈的,怎恁多废话,赶紧把人交出来,不然叫你们都不得好死。”这次叫嚣的人不再是乌仁,而是他身边的一瘦长脸少年郎。瞧着衣着光鲜,却是个出口成脏的东西。     “小公爷的小东西,小公爷还没说话呢?你这么急赤白咧地做什么?这不是破坏小公爷的形象吗?”叶二舅稳坐高头大马上,一脸笑意地说道,“小公爷急公好义,这是众所周知。若是孽子真做了什么天地难容的恶事,别说小公爷饶不了他,我头一个就不饶他。不过,恕在下愚笨,不知孽子如何冒犯了小公爷。还请小公爷明示,免得给有心人可乘之机。”     乌仁举着马缰指着叶二舅,再次操着他那公鸭般的嗓子,一脸戾气地道:“你他、妈、的,跟老子玩什么花花肠子,让你把人交出来,是给你面子。老东西,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爷身边的小东西是你能训斥的吗?小的们,给老子上,干死一个,赏银十两,干死两个,赏银五十两。还不给老子快点动手……”     如今前后左右都被围堵住了,根本无处躲闪。叶二舅心里异常焦虑,一家老小都在这里,有个好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乌仁就是个混账,仗着母亲和祖母的权势,在京城横行霸道,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宣宗初登基时,他逼死了御史大夫的独子,被宣宗狠狠教训一顿,这才老实一些。     所谓的老实,也不过是不惹大麻烦,但是小事接连不断。京城人对他几乎是避之不及,幸亏他只是爱玩相公,不好女色,不然这京城人家的好女儿不知道被他如何祸害呢。岩城公主的次子就是个例子,昨天晚上又有一个小妾吞金而亡了。     这些个皇亲国戚,简直是无法无天。叶二舅恨归恨,也知道当务之急并不是思虑它,而是想如何保全自己的家人。     外面的动静如何,沐芝兰不清楚,但两厢交谈的话,她可是听得分明。这小公爷真他妈的不是东西,竟然不容人分辨,就要对他们喊打喊杀的。     人于慌乱之中,绝望时,恐惧到极点,反而能冷静下来。沐芝兰听着外面喊打喊杀声,瞧着叶少卿如热锅蚂蚁一般想要冲出去跟人拼了,忙联合沐思绮喝止他,道:“你现在出去逞凶斗狠,又有什么用呢?你能以一当百吗?你这样子出去,只会添乱子。”     “难道你让我就这么坐以待毙吗?那比让我死还难受。”叶少卿急红了眼,如被装入牢笼的老虎一般怒吼不已,“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老子要跟他娘、的王八羔子,老子不怕死,拼了……”     “啪”一声,沐思绮一耳刮子打在叶少卿脸上,恨声道:“你去吧,就当我没养过你这个儿子。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去拼命?还没等你到人家跟前,你就没命了。就算你侥幸得手,你死了,我们这些人还有命活吗?你还认我这个母亲,就给我老实坐着,听我吩咐。”     “哐”的一声,马车剧烈的晃动一下,紧接着马长嘶起来。很显然敌人袭击已经越来越近了。此时,需要当机立断,婆婆妈妈可能就死在暴乱之下了。就算现在反抗,也不见得有多少生还的机会,但是坐以待毙真让人觉得窝囊。     沐思绮见叶少卿冷静下来,忙喊杏仁道:“绿云、连翘脱掉二少爷的大氅和外衣。杏仁你跟二少爷换衣服。快!”     众人也顾不得那么多礼节,各自忙了起来。沐芝兰看着绿云和连翘极其麻利地扒掉叶少卿的衣服,又给他换上杏仁的,紧张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     杏仁换上叶少卿的衣服后,未等沐思绮吩咐,就跳下马车。绿云在叶少卿脸上胡乱地涂抹着胭脂,连翘大喊道:“二少爷,你回来,你会送命的。”     听沐思绮让两人换衣服时,沐芝兰就想到可能是李代桃僵的金蝉脱壳之计,听到连翘故意放出口风,她立马也帮起腔来。为了增强叶少卿名字的曝光率,她什么都不喊,就反反复复地喊着“二少爷,少卿二少爷”,直喊得口干舌燥。     两人这么一喊,穿着叶少卿衣服的杏仁立马吸引了乌仁一部分手下的注意力。同时也吸引了叶家家丁的注意力,有些不明情况的还以为真是叶少卿,要上前护他。叶二舅和叶少文见状,忙大喊道:“一部分人护住马车,一部分人保护二少爷,快!”     瞧着杏仁假扮的叶少卿身手矫健地跳来躲去的,身子如泥鳅一般滑溜,不是没人怀疑。只是眼下大家一窝蜂都冲上去了,而且身后一直有人再喊“抓住那人,赏银子”……     “一百两”     “二百两”     “三百两”     ……     重赏之下,不管是不是乌仁的手下都只想着抓住那个人,发一笔大财,根本顾不得许多。     喧闹转移,沐芝兰依旧不敢松口气,攥着拳头,问沐思绮:“现在怎么办?”     沐思绮看了叶少卿一眼,一咬牙道:“卿儿,等一下一起下车。记住不要慌张,不要说话,见机行事。听到了没有?”     叶少卿咬了咬唇,一脸坚毅地点了点头,犹又些不放心杏仁,低声问道:“母亲,杏仁姐姐不会有事吧?”     “担心你自己吧。”沐思绮横了他一眼,丝毫不担心杏仁的,“杏仁会自己想办法脱身的,你等一下也要见机行事。如果躲不过去,撒腿就跑,往人多的地方跑。记住了没有?”     一切交代妥当,沐思绮等人带着帏帽准备下马车。     叶少文见连翘给沐思绮打帘子,忙驱马上前,皱着眉头道:“母亲怎么下来了,此时不大安全,快快回车上去,这里有我和父亲。”     沐思绮并未接受他的意见,沉着脸,语气严肃地道:“马车里也不安全的。”     连翘和绿云扶着沐思绮先行,沐芝兰由叶少卿扶着紧随其后,下了马车。     叶少文见状,也就不再言语了,而是示意没跟去的家丁护卫着他们五个。五个人的身躯很快被半掩起来,尤其是沐芝兰和叶少卿,连脸都看不得清楚。     叶家的马夫是个老手,这种人多车多的时候,最好靠边行,免得出了车祸,被左右夹击伤及无辜。所以沐芝兰等人所在的位置紧挨青柏隔离带。为避免被人偷袭,身后由叶少文亲自把守着。     沐芝兰隐在一群高大男人的身后,根本看不到对方的情形,只从缝隙里看到对方骑着的枣红色马的马腿。据她目测,双方距离不会操过十米,甚至八米都不到。中间有片空地,很显然是为了躲闪这厮,其他马车让出的,站着一排十几个抱着大刀的壮汉。     沐芝兰握了握袖中的匕首,惴惴不安地等着接下来的事情。察觉到叶少卿身躯颤抖,沐芝兰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低声道:“挺住。”     叶少卿给了她一个“知道了”的眼神,可身躯依旧颤抖不已。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沐芝兰掐了掐他胳膊内侧的肉,低声嘱咐道:“记住了,你要忍住。等一下,见不好,记得快点跑。”     或许是因为疼痛触发了身体的其他神经元,叶少卿的身躯果真不那么颤抖了。他忍着泫然欲滴的眼泪,低声回道:“好。”     乌仁并不算笨,或者说乌仁身边的人并不算笨。发现追叶少卿的人花费的时间过久之后,这才思虑跑走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叶少卿。一番计较后,见叶家妇孺下了马车,乌仁举着马缰指着他们道:“都他娘、的别给爷动,都给人站老实了,爷要查人。爷不信叶少卿能有那本事,居然甩爷的人二里地远。小子们都给爷上,查查清楚。”     闻言,叶家这方的众人呼吸皆一凝。且不说知不知道叶少卿在里面了,有女眷在,若是被他们查了,以后他们叶家就别想出门了。可这乌仁根本就不是会讲道理的主,现在的情况着实很难。难不成真的要跟这些人拼了不成?     乌仁的手下根本不会顾虑叶家人的心思,得了乌仁的命令,只留下几个护卫乌仁的,其他都围了上来。至于其他旁观之人,只是冷眼看着,就算同情叶家,可也没谁敢伸头。     眼睁睁地看着乌仁的手下步步紧逼地围了过来,叶家人面面相觑,开始又慌乱的迹象。就在众人心散乱的那一刻,忽然不远处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而且很快落在距离乌仁不远的空地上。     乌仁受了惊吓,开始大骂起来:“谁他娘、的敢害老子,爷毁了他,娘、的,有种给老子站出来……哎呦……”           020章 狐假虎威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求票票,求推荐,求点击,求收藏……今天一更……《     鞭炮声仍在继续,而乌仁公鸭嗓音却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不远处围观人群的倒吸冷气声。     “怎么了?”沐芝兰心知有异,警觉地抬头,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是她个子矮,看不大清楚,只觉得有人在慌不迭地后退。     骑着高头大马的叶少文面色遽变:“好像是老虎!”     “老虎?!”沐芝兰的下巴都要掉了。她前世也在动物园见过,总觉得那么个庞然大物,就算关在笼子里还是挺吓人的。现在被放出来,在拥挤的街道上招摇过市,难道就不怕伤及无辜吗?     叶二舅最先反应过来的,指挥道:“快,护着夫人、少爷,离开这里,进客栈。”     愣在那里的叶家家丁这才反应过来,慌乱地扶着、护着叶家几个主子往街道旁边的客栈撤去。     今天是元宵节,又有郧西班的强势回归,大街上的百姓比往常多得多,本就是摩肩接踵,这么一慌乱更是混乱不堪。脑子快、腿脚快的早早退到一边去了,往街道两旁的店铺冲去,而眼瞅着人越来越多,店小二吓得急速地掩上了门。慢一些的则惊惧地跌坐在地,动也不敢动弹,有的还双眼一翻昏了过去,有的哭爹叫娘……     叶家算是腿脚比较快的,不管下人们如何,几个主人总算是平安进了客栈。沐芝兰和沐思绮被叶家的丫鬟和男人环护着,躲在一个靠近窗户的角落里。     这客栈本身不大,就一掌柜的和一店小二在守门,冲进来这么多人,他们想关门也没得关。别说客栈内了,就是客栈门口也是人满为患。     “这是谁他娘的干的……”有人情绪激动地大骂道。     “……真他奶、奶、的没道德,王八犊子……”有一就有二,立马有人附和。     “岩城公主家的……”有知道的人小声说了一句。     “操……又是那个娘们……”有人骂骂咧咧起来。     “……去年,他们家恶奴……”有人列陈岩城公主如何纵容家奴行凶。     “……真恨不得景王打死了……”有人痛陈她如何包庇儿子。     “……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听说了吧……寿昌伯……”还有人耻笑她跟哪个王公大臣有一腿。     从这些零零碎碎的谈话中,沐芝兰对岩城公主有个初步印象。这个女人初年因为忌惮先帝,嫁人后挺贤惠的,丈夫死了之后学着一般妇人守了寡,得了一个贞节之名。她这个名头为当时的廖妃如今的太后坐上皇后宝座还加了码。等先帝去世之后,廖氏独大,她就原形毕露,变得无法无天起来。     “现在外面怎么样了?”群情激昂地口诛讨伐了一阵子岩城公主,也就是过过嘴瘾,根本无济于事。     “有知道的哼一声啊。”有人嚷着要求站在外面的人通风报信。     “……还等着看郧西班呢……”有人道出一部分人的心声。     “……可惜了曹班主,那手变脸的绝活……”有人开始惋惜起来。     渐渐的话题,变得轻松起来,甚至有人开始意识到身边人是异性。有人骂,有人羞涩躲避,还有人趁机吃豆腐的。骂人的,跺脚的,哼哼唧唧的……     其实,有些人守在门外,并不见得安全。若是老虎突然发威朝这边奔过来,众人仍会四散而逃,可是现在大家却还能在这里骂娘。可见,安全感从来不是来自于房子或者什么器具,而是心。人心安则灵魂安。     沐芝兰抬头望了一眼捂着她耳朵的沐思绮,只见她神色安详,眉目没有惊惶失措,却若有所思着。     “姑姑?”沐芝兰轻轻叫了一声,拉回了沐思绮的神思,“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沐思绮沉吟片刻,才有试探地说道,“兰儿,你觉得姑姑做的对吗?”     “什么?”沐芝兰不知道她所问何事,一脸愕然。     “没什么。”沐思绮朝沐芝兰笑了笑,安抚她的不安。     没什么?没什么,为什么你会叹气呢?     沐芝兰歪头看着沐思绮,眨了眨眼睛,极其好奇地问道:“到底什么事情?”     沐思绮微笑:“我在想外面的那些不好的事情,不让你们知道,是不是对的。以前总觉得你们还小,不用操心这些事情。现在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应该适当知道一点,免得遇到了措手不及。这天下之事,书本上说的只是一部分,而日常生活中,却又很多常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有些父母可以帮你们处理,有些却需要你们自己处理。早一些知道,或许可以防微杜渐。”     没想到沐思绮会对自己说这个,这种时候不担心眼前的困境,反而担忧起对孩子的教育是不是错了。沐芝兰一怔,随即笑道:“现在学,还不晚哦。以后我就拜姑姑为师,好生学着看透这个世界。”     自她没能好好处理四个丫鬟事件后,沐芝兰也深沉地做了自我反省。她带着前世的记忆来此,又没有丝毫的生存压力,总是念念不忘曾经熟悉的周遭环境,每日怠慢时光,既而不用心也不尽心地处理自己的生活。     她所自恃的聪慧,其实并不算什么,只是她对前世自己所经历的部分事情的了悟。而那些离智慧远得远,甚至不足以让她在这里立足,如果离开叶家、离开身边这些依仗。     现在她需要抛开过去,认真的经历当下,用心的活着。不然,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被自己的自以为是和固步自封而害死。认清自己的位置,摆正心态,可以胆怯,但是不能不去努力。     “好。”沐思绮温柔地看着沐芝兰,微笑着,却并不那么开心。初十那天,陆贤因叶少卿和乔老爷儿子的争执找上门来,借机说了建书院和兴女户的事情。次日,陆状元来府,虽说为陆贤的态度道了歉,可并未软化对兴女户的执着,甚至还提到了那个人。     她欠了那个人一条命,不管是不是有心的,终究是要还的。她不能看着自己兄长唯一的骨血去历经浊浪,可是又必须走上那么一遭。唯一可做的就是,以人换人。可是眼下,不知为了何事叶少卿又惹上了乌仁。这些个皇亲国戚自来都不是善茬,十多年前她就领教过一次了。日后家中会出现怎么样的变过,她丝毫没有把握。     客栈原本喧闹的议论声渐渐歇了下来,好像前面出了什么变故。因为叶家一干人等处于较为靠里的角落,根本不清楚外面的状况,问别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好半晌,才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乌仁没逮叶少卿自是不死心,央了岩城公主家的老虎,狐假虎威地一个客栈一个店铺地搜人。     叶二舅瞪了叶少卿一眼,悄悄示意马夫将窗户砸了。马夫毁东西果真是一把好手,不过三两下功夫窗户就被打开了。     “夫人,你带着孩子跟着王五赶紧走。这里有我,不用担心。”叶二舅想得很清楚,既然乌仁下了这样的死心要抓住叶少卿,必然会波及到家人。他是男人留下来分散乌仁的注意力,让沐思绮带着孩子离开,至少能拖延一段时间。     “老爷,你我夫妻一体,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舍你而去呢?”沐思绮并不接受他的好意,而是厉色吩咐叶少文道,“文儿你带着弟弟妹妹,跟着王五爷先走。”     “现在不是逞意气的时候。”叶二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吩咐王五道,“带夫人走了。”     说话的功夫,叶少卿和沐芝兰已经先后被塞到窗户上,做了自由落体运动。两人屁股开花地跌坐在这客栈后院,幸亏院子里没人,不然又会闹得鸡飞狗跳。     两人挣扎着爬了起来,互相看了一眼,一致决定等着叶少文和沐思绮下来。正着急着,抬头看到的是马夫王五。他胡子邋遢,瞪着眼睛,对两人道:“快跑!”     “啊,母亲和哥哥呢?”叶少卿问道。     “……”沐芝兰沉吟顷刻,忙拉着叶少卿道,“别等了,赶紧跑。”     “还有……”叶少卿还要犟劲。     “……你想死吗?”沐芝兰觉得自己这个外来者,不大清楚这里规则,也知道里面应该是出了大变故,不然不会连王五都丢下他们不管的。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他们现在必须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避开风头再做他想。     沐芝兰快速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个叶少卿听,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拉扯,总算让叶少卿挪动了步子。翻墙越院的功夫,他们没有,但是找门跑路的气力还有一些。     找到了这院子的出口,外面是一条狭长的斜巷子。沐芝兰没出过门,不知道该往那边走,叶少卿似乎对这一带也不大熟悉。两人犹豫一下,最后沐芝兰拍板,往宅子多的地方去。住宅越多的地方说明是巷子深处,一般都距离大道远一些。     累得跟狗似的,实在跑不动的两人,屁股贴在墙上,弯着腰,大口大口喘气,忽然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这一路跑来,连只猫叫声,都能吓破两人的胆子,别说脚步声了。两人立时警觉,先是一怔,继而撒腿要跑,却撞到一个壮汉身上。           021章 动刀子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求各种关注,今天一更…《     “哎呦”沐芝兰和叶少卿被壮汉双双撞跌坐在地上。他们是往回跑,之前并未瞧见壮汉的身影,这才转眼功夫就撞上了。两人顾不得深想,快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见没追兵,才松口气。     转首对上壮汉的利眸,两人惊恐莫名地望着他,胆怯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哟,你们撞到我,还问我干什么?”壮汉身高六尺有余,阔面大耳,深目高鼻。他一手抱臂,一手抿着张飞须,眯细着狭长的眼睛紧盯着叶少卿瞧,“小东西,你以为你穿成这样,大爷我就不识得你是个公的啊。”     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逼近,沐芝兰没打算跟这人纠缠,拉起叶少卿,也不道歉,撒腿就往前跑。可惜了,两人人小腿短,根本不是壮汉的对手。壮汉长臂一身,跟提溜小鸡仔似的把两人提溜起来了。     双脚突然离地,两人下意识地大喊大叫起来。壮汉听着两人惊惧交加的喊叫声,只觉得兴奋,大笑道:“小东西,撞了你大爷还想跑?看你们还跑不跑得掉。”     闻言,两人立马出言讨饶道:“不跑了。好汉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壮汉一直拎着两人确实费工夫,便将两人扔到墙根,抱着臂膀,狭长的眼睛半眯着,似笑非笑地道:“小东西,还想跑,你们跑得掉吗?”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沐芝兰想着各种求饶的话,可是却都哽在喉咙里,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好汉饶命”。     壮汉踢了踢叶少卿的腿,下巴微抬道:“小子,穿成这样子带着一个姑娘家,打算私奔吗?”     “没……”叶少卿惊魂未定,后背贴在墙根,脸色苍白,哆嗦的解释道,“她,她是我妹妹,我们被人追……”     “哦……你们是小偷,是吧?”壮汉未等叶少卿把话说话,就自言自语地解释起来,“元宵节作案,是个好时候。偷到了什么宝贝了,来给大爷瞧瞧。”     不远处又传来脚步声,那“咚咚”的声响根本不像一般行人,好似……     很快就有了答案。     “快,这一队往前去追,都给我搜仔细了,别让他跑了。”     “是!”     “这一队跟我来,快,快,后面的跟上……”     一听就知道是在追人的,沐芝兰和叶少卿吓得腿软,靠着墙根哆嗦起来。     “奶、奶、的,这帮王八犊子,跟狗似的咬着爷不放了。”壮汉踹了叶少卿一脚,提溜着两人,冷笑道,“算你们倒霉,给我起来。”     闻言,沐芝兰和叶少卿就明白了,对方是在追着壮汉。     人于慌乱时,会做出怎么样的决定,有时候是不大受人控制的。就比如此时此刻,沐芝兰明明怕的要死,可是她却扯着喉咙大声喊道:“来人啊,壮汉这里,救命啊,抢劫了……”     壮汉一听急了,骂道:“小娼妇,竟然给爷玩阴的。”说着一耳刮子扇沐芝兰的小脸上。     一时间,沐芝兰只觉得头冒金星,脸颊火辣辣地痛,眼泪溢出眼眶,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沐芝兰出言之初吓到了叶少卿,沐芝兰被打这会儿功夫,他终于回了神,见壮汉又要打沐芝兰,上去抱住他的大腿,张嘴咬了上去。     沐芝兰休息一会儿,感觉稍微好点,见壮汉正在用胳膊肘使劲地击打着叶少卿的后背,心下着急,可脚底无力。触到袖中的匕首,她觉得脑袋轰一声,好似听到“干掉他”、“干掉他”、“干掉他”……     紧盯着壮汉一下又一下地痛击叶少卿的后背,沐芝兰晕晕乎乎的,根本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飞速地站了起来,掏出刀子朝壮汉的左侧小腹捅去。     壮汉毕竟是练家子眼明手快,甩不掉跟狗皮膏药似的叶少卿,伸手拨开沐芝兰的匕首那是绰绰有余。匕首落在壮汉脚前,他眼眸阴狠瞪着沐芝兰,刚张嘴骂了一句“小娼妇”,却抱着左腿嗷嗷嚎叫起来。     沐芝兰还没弄清楚怎么一回事,只见叶少卿举起匕首猛地捅在壮汉的腹部。她猛地打了个激灵,脑袋一片空白,目光呆滞地望着壮汉的腹部,耳朵忽然也变得异常聪敏,甚至听到浸染衣物的血汩汩流出血管的声音。可,也很奇怪,明明有人逼近,而且不少,沐芝兰却听不到脚步声。     她没有害怕,没有恐慌,有的只是傻愣。她傻愣愣地站着,余光扫到穿着铠甲的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而后将叶少卿和壮汉分开。仿若时间停止了,空气凝滞了,人来人往好似想象一般,胸中有口气憋在喉头如何也出不来。     “姑娘,姑娘……”有人在叫她,沐芝兰有感觉,但是声音很细柔,如蚊嘤一般。     “姑娘!”沐芝兰感觉到有人猛地拍了一把自己的肩膀,痛得她打了一个激灵,跌倒在地。打了个嗝,这才有了正常的感觉。     壮汉已经被士兵捉住,往他们遇到壮汉之前逃跑的方向而去了。留下的四个士兵半蹲着,将沐芝兰和叶少卿团团围住。其中一个好似头目的人,看了一眼一脸呆滞的沐芝兰,盯着双手沾染着半凝固鲜血的叶少卿,问道:“你们没事吧?”     沐芝兰稍敛心神,盯着叶少卿手上的血,哆嗦地道:“我们,我们不是故意的。他,要掳,掳走我们,我们就跟他打,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没想杀人,没杀人,那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哈哈哈……有点意思……”四个人笑得很大声,吓得沐芝兰脸色更为苍白。     沐芝兰很胆小,真的。自高中以后,她独自一人生活,学会了绕着是非走。遇到不痛快的事情,她也会大声纵口国骂,但是逞凶斗狠自高中以后就与她绝缘了。第一次尝过亮刀子的痛快后,她曾有段时间爱上了武力。至于后来为什么她放弃了,沐芝兰已经不大记得了,大约是过了青春年少的叛逆期。     但是杀人,这种的事情啊……     没有这样的经历,面对这样的时刻,沐芝兰很无措。她挪了挪身躯,紧挨叶少卿跪坐着。叶少卿并不比她好太多,傻愣愣的,面无血色,毫无生气。     其中那个领头的伸手拍了拍叶少卿的肩膀,对两人道:“就算你们是故意的也不会有人追究的。你们这次可是办了一件大好事啊。真是瞎猫撞死耗子,走了狗屎运了。”说着又示意其他三人将沐芝兰和叶少卿拉起来,“走,带他们一同回卫所,头还等着呢。”     话分两头,单说一方,且说叶家人合力将叶少卿和沐芝兰塞出窗户后的事情。     几乎是前后脚,客栈的人就发现叶家是乌仁所要找的人,便拦住了要跳窗而逃的叶少文,推搡到了乌仁面前。     乌仁没瞧见叶少卿,又被身边狗腿子撺掇几句,马鞭“嗖”的一声抽在了叶二舅身上。叶二舅下意识握马鞭的动作惹怒了乌仁。他眸子阴冷,面色狰狞地吩咐手下:“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真他娘、的晦气,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蹬鼻子上脸的,什么东西。”     他的话一起,一帮子劳心劳力等着赏银的蛮汉个个摩拳擦掌地围了上来。几个猥琐的瞧见有女眷,笑得一脸淫邪。     “来,爷不打你,爷来摸摸。”     “滚,一边去。”     “哟,还是个性子烈的,爷喜欢……”     “嘿嘿,长得不错,小脸真俊,给爷笑一个。”     “这老是老点,有风韵,不一般,来,爷陪你玩玩。”     ……     听着那些**浪语,叶二舅猛地扯了一把乌仁的马鞭,顷刻之间乌仁就从马背上半跌下来,右脚挂在脚踏上。那姿势要多难看又多难看。     有些个围观的胆大之人瞧见了发出了哄笑声,还有更大胆地出言道:“狠劲打!”     乌仁羞愤交加,边哎呦边推开围上来的狗腿子,吆喝道:“都给我往死里打,一个都他奶、奶、的不放过。翻了天了,还不动手,都给我上!”     他这边吆喝,叶二舅也没坐以待毙,而是疾言厉色地吩咐道:“王五保护夫人,平安跟着大少爷,其他人愿意出力的出力,不愿意出力的都统统站到一边去。”     他不欲惹事,但是事情找上门来,眼睁睁地看着妻儿被人欺凌还真不是叶二舅的风格。早个一二十年,跟乌仁这般年纪时,叶二舅也是个二胡浪荡的主。成家前几年,他依旧没个安稳,直到娶了沐思绮之后,才渐渐收敛一些。     沐思绮之于叶二舅是不同的,至于为什么?     其实他自己都不大明白,就是特殊了些罢了。     就像很多年以后,沐芝兰从别人口中听说的那样――     他们天生就是一对儿。     一对儿刺猬,只刺彼此,不殃及旁人。但若有一方受到伤害,另外一方必定会誓死维护。     他们的故事走得很套路:青梅竹马的玩伴因故错身,喜结良缘时,各自已尘霜满面。     听完叶二舅的吩咐,沐思绮已全然了解他的想法和决心。就算这人曾经那么的对不起过自己,但是这一刻,他维护自己的决心,还是让沐思绮动容不已。           022章 真相的一部分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今天一更……《     “豪哥!”自阿欣死后,这是沐思绮第一次心甘情愿地如此称呼他。     叶二舅微的扬眉,回头看向她。     沐思绮深深看他一眼,张口欲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     “小心点!”     他微笑满面,没作回应,转而对王五道:“王五,点到为止,留活口。”     闻他此言,沐芝兰深吸一口,悬着的心微微放了些。     外人不知王五的厉害,但沐思绮深知,此人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死伤无数。     往前推十五年,不十年,在场的人听到王五这个名字大抵都会有一番计较。     德宗的废贵妃王氏,有一侄子,族中排行第五。他不但人长得丰神俊朗,还有一手好厨艺,曾被德宗钦点为“金刀王五郎”。     后来王贵妃因巫蛊案被废,累及王氏一族被夷,族中无论男女老幼,共计一千三百八十五口,无一生还,皆沦为刀下亡魂。金刀王五郎也在其列,自此后再无人提起。     这位王五,自不是那金刀王五郎,但是与王五郎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姓王。     王五没回应叶二舅的吩咐。     可就在他出手的瞬间,众人皆知为何叶二舅要如此吩咐了。     可以说瞬间,几乎可以说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围着沐思绮的人全都倒地,蜷缩着身子不住的呻吟起来。     乌仁和他的手下以及围观的众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人绝对是神一般的存在。     指不定连被朝廷通缉两年的通天大盗段长宇都不及这人了得。     据说那段长宇出入侯门深宅如履平地,作案手法深为诡诈。除却偷盗金银财宝,而且必定奸杀一男子,至于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皆有可能。     最可怕的是,已经两年了,段长宇仍未被缉拿归案。     有可靠小道消息传,段长宇如今身在石方,为石方国主效力。     但愿这位王五不是那位段长宇。     不少人如此愿望着!     如他们所愿,这位王五还真不是段长宇。     至少王五不猥琐,虽然人长得一把邋遢,不善言辞,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汉子。     在沐思绮看来,这么一个顶级高手跟着叶二舅,并非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完全是走了狗屎运。     据说,据叶二舅洋洋得意地说过一次。     他说,这王五是个大孝子,带着侄女杏仁卖身葬父时被他慧眼识珠给卖了回来。     沐思绮之所以如此怕王五动手,是有缘故的。     大抵九年前,沐芝兰的父亲,也就是沐思绮的兄长病逝,她去淮左奔丧,途中遇到一伙强盗,就是被王五击退的。以一当百,绝无虚假。若说只是蛮力,可这人却毫发无伤。     且不说这些,就说乌仁以及乌仁手下见识了王五的厉害后,吓得连狠话都不敢丢,撒腿就要跑。可叶二舅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们,这么好端端地惹上了是非,总要知道缘故吧。     乌仁刚被手下扶上马,却见王五的马鞭朝他而来,还未惊呼出声,已经被马鞭缠住,很快从马摔落在地。     叶二舅蹲下来,拍了拍手,微抬下巴,笑道:“小公爷,我也不想这样,可事总要个曲直不是。就算孽子顽劣,也没小公爷这样的胆识。小公爷,我想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咱们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辩驳辩驳。若真是孽子不成器,冲撞了小公爷,咱们再商量,若是误会,那就请小公爷海涵我等冲撞了。”     乌仁起初吓得差点屁滚尿流了,如今听叶二舅如此说,仿若遇到救星一般,忙道:“没,没得冲撞。完全是误会。”     “哦?”叶二舅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道,“那还请小公爷给说说如何个误会法,我们心里也有个底,看看是哪个混账居然这么陷害小公爷。”     “是,乔,乔承继。”乌仁躲躲闪闪地说道。     这乔承继就是乔老爷的儿子,之前跟叶少卿有冲突。听人说是个兔儿爷,想必如今是这小公爷的男宠。     叶二舅已经找人打听过了,不过眼下他却故作不知,皱了皱眉头,十分不解地问道:“乔承继?这人是谁?跟我们家有何冤仇?还请小公爷明示。”     乌仁扫了一眼立在叶二舅身边的王五,忸怩地说道:“他说,被叶少卿给,给强了,我,我气不过……”     人群立马发出哄笑声,是那种很恶意,很恶意的笑声:“这人,这些人也太逗了吧?”     事后,沐芝兰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事儿,又好气又好笑,捶着炕,骂了一句:“丫的,都什么人,什么事儿啊。”     这三角恋,还是男男,就算这个社会极其容忍龙阳君们,可是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因为这事儿发生类仇杀事件,还真算得上奇闻一桩。选什么时候闹不好,还非要选在元宵节这天,这不明摆着让天下人耻笑他们仨吗?     据说叶二舅是有点那么个癖好,至于沐思绮如何能容忍,那就不是沐芝兰能理解的了。不过她在叶家这三年倒真没听过叶家两位少爷有那方面的癖好。就算沐思绮管得再严,下人们私议主子的事情也管不尽的。她之所以知道叶二舅酷爱男风,这事儿还是从下人口中听到的。     暂不说沐芝兰是怎么想的,就说叶二舅也不是个傻的。乌仁这话一出,若是他处置不当,三人成虎,以讹传讹,叶少卿的名声全完了。叶少卿如今才十五岁,日后还要成家,这么一宣扬,立业上没太大妨碍,成家可就要费些周折了。     叶二舅冷笑道:“小公爷这话可说不得。就算小公爷不拿自己的名声当回事儿,我那孽子却不是这样的人。小公爷可是要好好想想。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事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大不了就是一死。你说……”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了。”乌仁见叶二舅变了脸,急速开口,接话道,“我说,我全说。我也不知道乔承继被强了没……不过乔承继说,说叶家,就你们家有个大金矿,若是抓住了叶少卿,一定能落点好处的。”     闻言,叶二舅哈哈大笑道:“大金矿?小公爷,这话你也信啊?老少爷们,你们信吗?我们叶家有座大金矿?”     “信!”不少围观的人哄笑出声。     “完了。”叶二舅瞪着眼睛,望向乌仁,似笑非笑地道,“小公爷,大家伙都信了我们家有座金矿。你就说实际了,这金矿到底在哪里?我也好去看看去。”     乌仁立时恼羞,骂起了乔承继,又哀求叶二舅放过自己:“叶老爷,你放过我吧,我是被乔承继骗了的。你就打人不计小人过,放了我吧。”     “放了你可以,你得在大家伙面前,把我们家的金矿给说出来啊。”叶二舅缠上乌仁了,心里忍不住冷笑,活该你倒霉,谁让你撞了上来了。爷二十年前浑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娘肚子里听什么恶心话呢。     乌仁又矢口否认道:“没,叶家没有金矿,是我,不,是乔承继胡说的。你们都别信,真的。信了就天打五雷轰。”     “小公爷这不成吧?你也信了,怎的没天打五雷轰啊?不成,不成,小公爷今天一定得把我们叶家的金矿给说出来不成。不然你走了,大家伙都去我们家要,你说我们怎么办?”叶二舅丝毫不松口。     “老子不玩了。嘿嘿,你敢杀了老子吗?老子的娘是公主,太后是老子外祖母,皇帝是老子的舅舅,你敢杀老子,老子让你们全家陪葬。”兔子急了果真是会咬人的。     “我们这些个草民,怎么敢杀小公爷。我想着小公爷也是被那歹人骗了。金矿我再找找,若是能找到了,一定跟小公爷说一声。”叶二舅总算松了口,见乌仁松了口气,忙又道,“不过嘛,小公爷你看,我们着冲撞了你,你事后可要海涵啊?不然我们家出丁点儿事儿,大家伙都会怀疑是你做的,你说是吧?”     “海涵,一定海涵,绝对不让人找你们麻烦。不光这样,谁他娘、的敢找你们家的麻烦,老子跟他们拼了。这样说可以了吧?”乌仁瞧见王五手指动了动,脸色一片灰白,心里想着,今天真他娘、的倒霉,姓乔的,爷不会放过你的。     叶二舅若是相信这乌仁的鬼话,他就不姓叶,不叫叶豪了。不过眼下也不能逼人太甚,就算知道将来会有麻烦找上门,现在也得让乌仁走了。杀了乌仁,事情会更麻烦。想起忻城公主,叶二舅皱了皱眉头。忻城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叶二舅和沐思绮清楚得很。当年为了乌大郎,也就是乌仁的父亲,她可是没少陷害冉阿欣的。     这闹剧以叶家暂时性胜利而告罄,前路也通得差不多了,大家伙也都准备散了。     沐思绮走到叶二舅身前,问道:“真没事?”     “绮娘!”叶二舅收回目光,盯着沐思绮,笑得一脸欢喜,“没事,能有什么事儿。”     “忻城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今年真是倒霉。”沐思绮一想到傲慢逼人的忻城公主,她就头大。这女人就是个疯子。     当年为了乌大郎,竟然害得冉家一门被灭。虽然阿欣侥幸逃脱,来求助于她,结果又被叶二舅送给了刽子手。           023章 后续一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求推荐,求票票,求收藏,求点击,今天一更……《     “表姑娘,二少爷,这可是怎么啦?”红莲见叶少卿不但打扮成女孩子模样,还双手和前襟上满是血迹,吓得差点脚软。     沐芝兰和叶少卿两人到了卫所,并未受到刁难,也没被盘问太多。问了两人与那壮汉相遇前因后果,晾了两人一会儿,就被送回了。     一路上,沐芝兰和叶少卿都魂不守舍的,一个神情木呆,一个稍被碰触就一惊一乍的。到了叶家,或许是环境较为熟悉,两人情绪才渐渐平复。     沐芝兰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狠狠地干洗一把脸,有气无力地对红莲道:“旁的话一时两刻也说不清,去请大夫来先给二少爷瞧瞧。他这是受了惊吓。我去睡一觉。”     红莲忙应了是,指挥下人们给叶少卿洗漱换衣,又勒令此消息不得外传。又问道:“老爷、太太和大少爷,还有其他人呢?”     之前瞧沐芝兰和叶少卿被官兵送回来,红莲只顾着担心两人的情况,没想太多。如今冷静下来,才觉得事情不大对。老爷和太太怎么会丢下二少爷和表姑娘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暂时还不清楚。哦,对了,你去派人找一下,应该还在朱雀街,找到了就把我和二少爷回来的事情说一声。”沐芝兰有些语无伦次,脑袋发紧,嗡嗡响个不停,又看了叶少卿一眼,嘱咐红莲道,“二少爷身边莫要少了人,一时半刻也不要少了。好生守着。”     “是,奴婢这就安排。”红莲应承着,又遣人送沐芝兰回去,“墨菊送表姑娘回兰苑。”     红莲见沐芝兰被墨菊扶着往兰苑而去,忙遣稳妥的小厮拿了叶二舅的名帖去请大夫,又找个机灵小厮去寻叶二舅和沐思绮。     如此这番,她依旧丝毫不敢大意,又派了几个得力的小丫鬟去守着沐芝兰。     沐芝兰回到兰苑,连澡都未洗,直接爬上炕,蒙头呼呼大睡。     秋菊不知道怎么回事,伺候她睡下,忙拉墨菊到外间,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墨菊低声把沐芝兰和叶少卿回来时的情况说了一番,又咬耳朵道:“我也就跟你说说,你可不要外传,让人知道了就不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被红莲派过来的四个丫鬟已经进来了,忙住了嘴。     沐芝兰这厢睡得昏昏沉沉,只觉得身子不受控制一般,横躺着,先是在水面上漂,然后又在空中飘,心里很着急,想大叫却如何也发不出声来。忽然那壮汉的脸出现在沐芝兰的面前,笑得十分可恶,吓得沐芝兰一个激灵,就醒了。     天已经黑了,屋里掌了灯,灯火通明的。     沐芝兰睁开眼睛,瞧见是沐思绮,抱着她,哇哇大哭起来。自来到这里,她生活安逸富足,只要过得开心健康就可以了,从来不用为一些事情太操心。贸贸然地遇到今天这种事情,沐芝兰受到的冲击太大了,根本反应不过来。她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自卑,其实自己在这个世界,本以为无亲无故没太多牵挂,可是遇到危险困难了,还是希冀有人来安慰自己。     沐思绮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抚道:“好了,乖孩子,没事儿了。姑姑都听说了,过去,都过去了。好了,好了,别哭了。”     好生地哭了一通,沐芝兰这才觉得不好意思,伸手要揉眼睛,却被沐思绮抓住了。     “不能揉,小心揉皱了眼睛。”沐思绮用柔软的绢巾给她擦拭着眼角的泪痕,又吩咐丫鬟给沐芝兰准备浴汤,“表姑娘的浴汤准备好了没?”     外头小丫鬟道了一声:“回太太,已经好了。”     沐思绮对沐芝兰道:“你一连做了几个噩梦,说了一大通胡话,叫都叫不醒,出了一身的冷汗。大夫说不能动你,让瞧着你,梦魇出不来时再叫醒你。你这醒了,姑姑也就放心了。明早请香积寺的师傅来做场法事,什么鬼魅魍魉都近不了你的身了。”     沐芝兰心虚地觑了沐思绮一眼,带着哭腔问道:“姑姑,可还记得我说了什么?”     “你乌鲁乌鲁的说了一大通咱们听不懂的话,哪里知道你说了什么?”沐思绮仔细观察着沐芝兰的神情,见她微微松口气,又道,“赶紧洗个澡,身上清爽一下,免得风寒了。”     沐芝兰应了是,由丫鬟伺候着进了净房。或许因为担心沐芝兰害怕,净房里也灯火通明,几近黎明前的曙光。     不一会儿,小丫鬟通秉叶二舅来了。     沐思绮领着丫鬟到厅堂迎接叶二舅,见了礼,坐定后,问道:“卿儿如今如何?”     “不大好。”叶二舅眉头紧皱,丝毫不得舒展,微叹口气道,“没想到会生出这么多是非来。”     “谁说不是。”沐思绮附和着,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轻声问道,“忻城公主那边怎么处理?”     叶二舅啜了一口茶,看了沐思绮一眼,低声道:“先看看,眼下两个孩子要紧。外面的事情,你就操心了,一切由我呢。绮娘。”     “嗯?”沐思绮听叶二舅叫自己的乳名,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假如咱们走上了冉家的旧路,你会恨我吗?”叶二舅把心底最坏的打算说了出来。以忻城公主的疯狂劲儿,不知道能做出什么恶毒的事情来。     “不知道。”沐思绮很诚实地说着,又宽慰他道,“现在还没到那一步,且看看,或许还有转机。就算她再厉害,也不是没有忌讳的。”     叶二舅沉吟片刻,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化作一声叹息。     沐芝兰洗好出来时,叶二舅已经出了兰苑。     这晚沐思绮没回去,而是陪她吃了晚饭,留下来陪她。     沐芝兰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就有些失眠,辗转反侧的,闹得沐思绮也睡不安稳。     大冷天的就是睡不着,也不会半夜起来做什么事情。     沐思绮让丫鬟掌了灯,对沐芝兰道:“睡不着,就说说话吧。”     沐芝兰盯着帐篷顶,看着光影摇曳,嗫嚅道:“没什么想说的,就是睡不着。”     “当时怕不怕?”沐思绮出言问道。怎么一回事,沐思绮已经知道了。叶二舅一回来就派人去卫所送了孝敬的钱,随便打听了一下来龙去脉。     “当时不怕。”沐芝兰嘴角泛着苦笑,“当时脑袋里的念头很疯狂,就是要干掉那个人。明明很……却鬼使神差地做了。后来才害怕,也不知道那人怎么样了?少卿呢?他还好吧?”     “晚上说这些不好,算了,明天再说。”沐思绮声音沉沉,转而问道,“兰儿有什么想说的吗?”     沐芝兰沉默半晌,低声问道:“姑姑和舅舅是怎么回事?那天你们吵架,我们都很担心。”     沐思绮以手半遮着脸,沉默着,久得沐芝兰很愧疚了,才听她道:“你舅舅是个好人。是人都会有自私的想法。当时他也是无可奈何,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人。”     听着沐思绮这没头没尾的话,沐芝兰竟然没有丝毫的好奇心,只淡声道歉道:“我错了,不该让姑姑难过的。”     室内陷入沉默。     不久丫鬟将灯熄灭,沐芝兰也沉沉睡去。     次日,叶家请了香积寺的师傅们来做法事,驱赶魍魉鬼魅。     这法事一做七天,才算消停。     沐芝兰被沐思绮禁足,只能在屋里呆着,隔着窗棂听外面的师傅们念经。她提不起兴致,就懒散地躺着。     玉莲等人也都算是劫后余生,也没被安排值班伺候沐芝兰。法事一做完,奶妈就来向沐芝兰磕头告别。元宵节后不几日,她就向沐思绮讨了恩典,想跟着儿子媳妇去京郊的庄子上营生。     沐芝兰虽然心里难过,可也知道留住人留不住心。平日里觉得奶妈是个忠心的,如今瞧着也不过如此。也不能怪别人,都是有儿有女有孙的人。谁家都是为了口饭而已。     叶少卿的情况不大好,一直高烧,断断续续直到法事停了,他才好一些,不过身子却很弱,见不得风吹。     沐芝兰也出不去,只能让身边人去打听一下,知道他稍好,心里才痛快些。     这日天气不错,沐芝兰让人把窗户打开,瞧见外面的枯枝有抽芽的趋势,精神为之一振。     下午,叶少文来看她,见她不似前几日精神倦怠,也有些高兴,随即跟她说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啊?怎么会这样。”沐芝兰瞠目结舌地望着叶少文,“那岩城公主还不气死了?”     “谁说不是呢。”叶少文见她并不见丝毫喜色,有些尴尬,低声道,“还有一件事情,母亲不让我们告诉你。我想着你现在精神好一些,还是说给你听,你不要为那件事情太有心结了。那人是该杀的,人人得而诛之。”     “谁?”沐芝兰还在想岩城公主的事情。     话说元宵节那天,不光光是出了景王与岩城公主撞车,叶家被乌仁欺凌的事情,还出了一件大事情。           024章 后续二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今天一更《     元宵节那天,岩城公主家的马车与景王家的马车撞了,两家起了冲突,这些沐芝兰都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岩城公主竟然如此霸道,派家丁回去传话,将府中刚驯服不久的老虎拉出来,打算对付景王。     景王是德宗的侄子,宣宗的堂弟,论说身份没有岩城公主尊贵的,不该如此骄横的。可是因为他得了太后和皇帝的两道青眼,在宗室的地位颇为不凡,自有依仗,渐渐便骄横起来。他妻子是太后的亲侄女,嘴巴甜会来事儿,深得太后欢心。而这岩城公主呢,自德宗去世之后,愈来愈不像话,而且总拿自己贞节名声给太后坐上皇后宝座立功劳说事儿,母女间也渐渐有了嫌隙。     景王平日里也是爱骑马射箭的,见老虎大摇大摆的来了,丝毫不见慌张,一箭下去给射死了。如此,岩城公主就不乐意了,宣了家丁与景王对打。     元宵节,在京城闹事,一波又一波的,皇帝竟然一句话也不说的。等到岩城公主找太后哭诉时,太后就让皇帝去管。皇帝只说头疼,宣了京畿提督去调停此事。     京畿提督到了地方后,官司没判,直接问被困在街上的众人要钱。他的话是这么说的,他说:“这,岩城公主家的老虎被大家看了。景王呢,见义勇为,为免众人恐慌,除去了那大虫。如此闹得岩城公主不愉快,但是呢,错不在两人,而在众人,所以请大家自发一人奉上一百文钱替景王把这个钱换上。”     好家伙,这话一出,还不跟炸了锅似的。明明是这些个皇亲国戚闹事,他们成了殃及池鱼也就罢了,如今还要给这些个人埋单。     这也太岂有此理。     真是,是可忍,熟不能忍?     就在众人群情激昂之时,提督大人不但不安抚,还命人带来了十只大老虎,将朱雀街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一句废话也没说,直接让人狠狠地抽打了老虎一顿,弄得虎声震天,吓得众人也不敢这般那般讲价了,直接掏钱了事。     一人一百文不多,比起暴乱可能成为老虎口中肉想必,还算划算。     憋屈就憋屈吧,活着总比死了强,反正胳膊拧不过大腿。     这大提督做的绝吧,后来又来了一个人,也挺绝的。     这人就是陆状元,深受皇帝倚重的陆大将军。     陆大将军策马前来,先是宣读圣旨,将大提督呵斥一番。     众人还当是皇帝要还钱给他们的,结果人家陆大将军说了,收钱劳民伤财,还钱一样劳民伤财,不如收缴国库,以资戍边将领。请众人事后到京畿卫所报备自己捐了多少钱,打算给众人立个功德薄。     陆大将军话说的漂亮,众人想着这钱也要不回来了,给岩城公主家,还不如上缴国库,至少还留个功德名。     岩城公主和景王眼睁睁地看着陆大将军着人大摇大摆地将一担又一担钱抬走了。景王没什么损失,反正他又不出钱,可岩城公主不一样。不但落了个坏名声,还鸡飞蛋打一场空。     岩城公主见陆大将军要走,就遣人拦了下来,质问他怎么可以如此草率行事。     陆大将军星目一扫(是叶少文给沐芝兰说的,沐芝兰也不清楚到底扫了没有),轻飘飘地丢了一句:“公主殿下,提督大人不是早就为您准备了十只老虎了吗?”     然后,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岩城公主恨得牙痒痒也没办法,谁让人家陆状元,陆大将军身份不一般呢。     话说这陆大将军的娘亲与太后是表姐妹,当年王贵妃独宠于德宗时,为了难为廖太后,做了一件极为缺德的事儿。     这事儿不能说,说出来还真是缺德。     后来,沐芝兰知道这事儿,一口水喷在某人脸上,瞪着眼睛感叹道:“女人啊,何苦难为女人!”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跟沐芝兰和叶少卿有关。     起因还在壮汉身上。     这壮汉身份也不大常,就是那有案在逃了两年的段长宇。     据说他这次得了石方国密令来京都勘探消息的。不曾想一到京城,刚入陆大将军的所居住的威远侯府,就被人盯上了。     他这人有个习惯,自命不凡,不出手就罢了,一出手必定不能空手,不然就不是好兆头。     他本来想着逮住了叶少卿这小子,奸、杀了,也不算空手,见见血,开开运,慢慢就顺溜了。     谁也不会想到他阴沟里翻了大帆船。     反正啊,就是倒了血霉!     叶家做法事时,这人被拉到菜市口砍头了,脑袋还在城门上挂了三天。     这事儿过了也就过了,反正沐芝兰也没去看,做噩梦也绝对不会因为那颗脑袋。     倒是有件事,让沐芝兰以后的生活,几乎是噩梦连连。     因为忻城公主听说了叶少卿和沐芝兰走了狗屎运,撞翻了段长宇这个大帆船,又得知自己儿子吃了亏,就起了心思。     她遣官媒上门来给沐芝兰提亲了,对象是她儿子乌仁。     以沐芝兰状态好时候的话来说,这乌仁就是五大三粗不成人,谁嫁给他就倒了八辈子血霉。     这日,叶少文吞吞吐吐了半晌,终究没把忻城公主来提亲的事儿说出来。     这日,沐芝兰状态也不大好,就没往心里去。     她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是二月二龙抬头后的次日,也就是二月初三。     二月初三这天,风和日丽。     一直在屋里闷了半个多月,沐芝兰觉得自己快发霉了,打算出去晒晒太阳,吸收点阳气,让自己精气神儿足点。     外面的事情,沐芝兰所知不多,但是府里的变化她是看在眼里的。     沐思绮不声不响地处理着这府中的人事,上个月底放了一批丫头出去,又许了一些想脱籍的奴仆恩典,让他们脱了奴籍。     如今她身边的丫鬟是玉莲、杏仁和绿云,秋菊被配了出去。据说枝儿也出嫁了,青儿和叶儿不知道如何,倒是红儿被重新起用,依旧在沐芝兰院子里伺候着。     沐芝兰在抄手游廊里坐着看几个丫鬟打络子的打络子,做鞋子的做鞋子,忍不住深深的叹口气。     她以后该怎么办?     总不能依靠这叶家一辈子吧?     靠山山倒,靠水水尽,只有靠自己才最实在。     可是她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算这个时代不要求女子这样子,她身体也确实不大好。     除了读书识字,手上真没点功夫,针线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做不来,反正一拿针她就打哈欠。     厨房吧,这样不大不小的家庭,也不用她亲自操刀,进厨房也不过动动嘴皮子。     她前世不是个美食爱好者,经常方便面加快餐。厨艺指不定连厨房烧火丫头都不如呢。     琴棋书画,据说以前这身子是会的,自她来了之后就不大摸了,所以除了书之外,她还真是百无一用。     正想着自己的出路,红莲领了沐思绮的命令来请沐芝兰去上房。     沐芝兰心思倦怠,丝毫没有打听小道消息的想法,沉默不语地到了上房。     与沐思绮见礼后,坐定,沐芝兰问道:“姑姑此时唤我前来,有何事吩咐?”     沐思绮摆摆手,示意丫鬟们都出去,有话单独与沐芝兰说。     沐芝兰见她郑重其事,也收了漫不经心,打起精神听起来。     沐思绮瞥了她一眼,柳眉微凝,沉声道:“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姑姑想听听你自己的意思。上次你处置四个丫鬟的事情呢,我想着给你打鞭遛马个机会,自己去闯荡一下,先摸摸这后宅的深浅,慢慢教你。如今怕是不成了。”     “哦?”沐芝兰疑惑地看着沐思绮,不过月余,怎么沐思绮会说此话呢?沐芝兰有些愕然。     沐思绮将忻城公主提亲的事情,以及她和叶二舅想得对策,如是如是地说了一番。最后,她叹气道:“实在没有办法。姑姑想着啊,咱们惹不起,就躲。淮左老家没什么亲戚在,把你送到京郊的唯恩寺去。”     这话什么意思?沐芝兰还有点不大明白,     沉思片刻,她蹙着眉头问道:“姑姑的意思是让我去寺里修行是吗?”     “可以这么说,先去寺里躲一躲,唯恩寺的主持与你父亲,我的兄长有很深的交情,你去了定会生命无虞的。”沐思绮面色毅然,声音却十分哀戚,“不是姑姑和舅舅不想如此,如今是没办法。且等上两三年,定会好转的。”     沐芝兰不想去寺里修行。不知道为何,她听不得念经声。别些个人听了会觉得心境坦荡,她会莫名想哭,悲不自禁。所以前世她觉得宗教确实能给人一宽慰,可自己却很少涉及其间。寺庙、教堂这些地方都鲜少去的。到了那种地方,她先天性的有种恐惧和恐慌感。有次她进去了,明明大大的太阳,她却觉得冷风习习,从她脚踝吹过。此后,她一想起来就下意识的畏惧。     “姑姑,除了这个办法,可还有其他办法?”沐芝兰皱了皱眉头,向沐思绮解释自己的那种天然恐惧,“我真,真是害怕去那种地方。一想到就害怕,怕得宁愿,宁愿死。真的,我很怕去那种地方的。我不是不敬鬼神菩萨,是,是怕。”           025章 朝堂斗殴一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今天一更……本周收过300的话,我下周会选三天两更……因为各种原因,暂时只能一更《     听闻沐芝兰如此说,沐思绮也很为难。她自来都没打算让沐芝兰出家做姑子的。沐家就沐芝兰一个嫡系血脉了,她之前没想过让沐芝兰跟叶少卿配对,是因为有其他考量。她想给沐芝兰找个入赘夫,以后承继沐家血脉。     沐家几代人经营,虽然不是大富之家,可也算殷实。就算过继嗣子时,分出去不少,可留下来的也不少。她自己也有份嫁妆,将来如何分,都少不了沐芝兰一份的。     沐思绮想了想道:“等你舅舅回来,我再跟他商议一番,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没有其他办法,也只能先将沐芝兰送到唯恩寺去了。     沐芝兰啜着茶,沉默不语。因为这事儿来得确实有些突然,可以这么说今年比着过去的三年都来得不同。她忍不住想,过去的三年平静都是为了今年以及今后的生活做铺垫的吗?可惜的是老天没说,自己也没去想,进而蹉跎掉了。如果现在努力会不会太晚了呢?     沐芝兰吁了一口浊气,有种时不待我的紧迫感,对未来也有些惶恐难安了。     事实上,这一年不光对于沐芝兰来说,她的生活比这过去三年将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对于大周的很多人来说都是非比寻常的一年。     沐芝兰听闻忻城公主求婚之事没出三天,朝堂上发生了一件重大事情,甚至可以说前无古例后无覆辙。     二月初六这一天,天气很不错,和风日煦,春景盎然着一派生机。     朝堂大臣按时去上工,依旧论的是兴女户。兴女户这事自新年开朝以来,不论大小朝会都会论上一番。皇帝扔了议题,坐镇追查众位大臣讨论的进度。大臣们也和往日没什么差别,支持的支持,反对的反对,再议的再议。     本来一切都很好,很正常,很平常,不少大臣准备喷几嘴口水,然后等着内侍宣布退早朝,他们各自回家吃饭,然后去官署上工。     说到大臣们上工的事情不免多说几句。这个时空的如同沐芝兰所熟悉的那个时空的历史进程相差不多,原始社会进化到奴隶社会,如今是封建士大夫时代。这里的历史记载,有类春秋战国时代,却没有类秦汉时代,民族大一统的时代政治经济制度就类隋唐了,如今沐芝兰所处的社会有隋唐遗风但更多的宋明风韵。     用沐芝兰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个四不像的大杂烩。她甚至怀疑这个时代完全是被穿越者给改造的,因为很多地方都保有她所处时空的历史痕迹却并不那么自然。比如很多书籍,这里有,但是也有很多书籍这里没有。很多名人这里出现过,但是仅仅限于名字,有的被推崇未仙人。     口水一多,就扯的远了。话题重来,就说这大周朝的上工制度吧。大约是早上五点左右开始上早朝,一般是议论到七点半左右,大臣稍微休息一下,到九点左右去官署上工做事儿,下午五点半下班。当然特殊时候另外再说。比如说皇帝国家有什么重大事情啦,国之庆典,国之战事,自然需要多议一阵子。     这天到点之后,内侍去没说“有事上奏,无事退朝”,皇帝陛下翘着二郎腿斜靠在龙座上,左手握拳支在髋部,右手托着下巴,凤眸微眯,就那么似睡非睡地盯着众大臣喧闹。     皇帝陛下不说话,大臣们也不敢质问内侍怎么还不放话打下班铃让他们赶紧滚蛋。起初呢,大臣还有点小意见,嘟嘟囔囔想吸引皇帝陛下注意。渐渐的呢,他们都发现皇帝看人的眼神儿有变化了。具体怎么个变化法,他们也看不到,因为离得太远了。但是感觉变了,没之前那么松散了。众大臣有种什么感觉呢,有种被藏匿于草丛中的蟒蛇随时随地盯着的那种冷凝之感。很快,大臣们收起轻慢之心,不再嘻嘻哈哈,而是敛声静气等着皇帝陛下发话。     朝堂上就那么静默了近半个小时,皇帝一动不动的也就那么歪靠了近半个小时,直到有位胆儿大御史王大夫长期启奏。     这位御史王大夫与陆状元是同科,状元老一,他老二就是个榜眼。文才不错,做了榜眼,看人却没多少眼色。就算人家皇帝陛下想学老虎打盹试试这些个大臣敢不敢糊弄他,可他也不该说出来,至少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皇帝陛下比成老虎。老虎才是兽之王,皇帝陛下是万王之王,是真龙天子。就算皇帝陛下是老虎,除了老虎打盹,还有老虎发威呢。     这位御史王大夫,王榜眼的话,刚一落地,皇帝陛下就打了一个喷嚏。虽然声音一般,可听在大臣们的耳朵里那就是雷霆,响得很呢。不过皇帝陛下好脾性,并没发火,而是伸了伸懒腰,而是和蔼可亲地问大臣们话。     皇帝陛下问:“朕记得朕姊岩城加有十只老虎,不知那些个老虎是怎么打盹的呢。朕自幼生活在皇宫内院,而后于唯恩寺替先帝供养三宝,不曾见到那大虫是何等模样。今日听了御史大夫的话,朕深觉要看上一看才是。朕也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现在随身起程,去岩城公主府邸。众位爱卿,意下如何?”     已经八点多了,跟着皇帝陛下浩浩荡荡到了岩城公主府邸差不多就十点了,就为了看老虎一眼,带这么多人去,似乎有点太那个了……     兴师动众了吧?!     大臣们互相看了几眼,大多数人不大同意皇帝去看老虎,就推了官望最高的礼部尚书叶大人来提点皇帝。他嗯嗯啊啊半天,听得皇帝只掏耳朵眼,才把话说完。还真是难为了这位八旬老大人了,如此年迈还来上工,这么早啊,真是勤快的……老不死!     皇帝陛下也听得分明,这位老不死礼部尚书大人意思很明白,就是皇帝他这么一大早的为了看一只老虎跑到自己姐姐家去,不大合礼节,请他三思。     三思好啊,皇帝陛下一听他让自己三思,就斜靠在龙座上,盯着这些个大臣瞧,又过了半小时。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半晌之后,又推举一个大人户部尚书冯大人来赞同皇帝去看老虎。户部尚书冯大人跟皇后沾亲带故,虽说他平日跟太后走得近,但是因为他没大声反对兴女户,大臣们自动将他划为帝党一派。     户部尚书冯大人比礼部尚书叶大人年纪要轻一半,瘦长马脸,靶子下巴,八字浓眉,反正看上去就是寒碜得喜庆一人。他挺会说话的,没说礼部尚书话不对,但是也没指责皇帝不该闹小孩脾气去看老虎,直接说:“皇帝陛下容禀。俗话说啊,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去岩城公主府邸看老虎可以是可以,不过还需要准备出行依仗。不如这样吧,陛下您先用膳,我等下去安排一番,请公主将老虎献上来。陛下,您看,您意下如何?”     “如何?”皇帝陛下打了个哈欠,毫无仪态地又伸伸懒腰,以让众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嘟囔道,“昨天我做了个梦,想到现在还没想出来到底怎么回事。真是费解。”     户部尚书冯大人立马拍马屁道:“陛下有何忧?我等愿为陛下解忧。”     皇帝陛下真好说话,伸了几次懒腰,才正襟危坐道:“这事儿啊说起来有点奇怪。昨天呢,嗯,不是今天一大早,朕做了个梦。你们猜朕梦到了什么?”     “什么?”众位大臣一脸好奇。     皇帝陛下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朕啊,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猜不到……”     众位大臣被皇帝那脸复杂的表情给糊弄住了,一致道:“臣等愚昧,猜不到,还请陛下明示。”     “好吧,朕就告诉你们吧。”皇帝陛下一狠心,说出来了,“朕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天上有两个太阳。有一群不知道是鸡还是鸭的东西,一会儿奔到东边太阳那边去,一会儿奔到西边太阳那边去,然后……”     朝堂上异常静默,几乎连掉根针都能听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少大臣额头上都渗出汗来,皇帝陛下才哈哈一笑道:“然后他们都下蛋了,你们说好笑不好笑?是不是很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意思啊?”     “陛下,此梦乃是预兆陛下不要兴女户啊。”礼部尚书叶大人第一个开口,呼哧呼哧地表达着自己的意见,“陛下,臣等不赞同陛下兴女户就是因此啊。太傅大人你没有给皇帝陛下讲过前朝的旧故吗?前朝厉王宣德年间,文后称王致使前朝衰败,此事你没有给皇帝陛下讲过吗?”     这位太傅大人是皇帝陛下如今的老师。要说皇帝陛下如今已经年近三旬,实际上才二十五岁半,但是大家都认为他近三旬了。因为他以往的成长经历不大好,书读的不多,平日说话很粗俗,所以太后就给他寻了个良师就是这位太傅。     太傅姓卫,是沐芝兰祖父的同窗好友,年过七旬,教皇帝还算正好。前朝旧事,他自是讲给过皇帝陛下听,可是皇帝陛下听没听进去是另外一回事啊。           026章 朝堂斗殴二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这位卫太傅比叶尚书年纪小不了几岁,平日最看不惯这老东西倚老卖老,如今竟然呵斥起他来了。别人敬重他年纪大了,说不好一句话给气死了,卫太傅可不怕。既然姓叶的老不死的想开了口指责自己,他也不当那怕事儿的人。     说实话能来陛下眼前这朝堂上议朝政的至少是五品,那个不是人精。皇帝陛下说的那个梦,指代已经很清楚了,两个太阳分别是太后和皇帝,至于那群不知道是鸡还是鸭的东西自然是指代他们这群大臣。皇帝陛下这是在示威,在告诉他们,爱卿们啊,你们见风使陀,当墙头草,朕不是不知道啊。但是皇帝陛下没说怎么处置,而胡乱凑了一个“然后他们都下蛋了”。这话就有猜头了,至于是继续下蛋,不是继续上工,还是被赶出朝堂,只怕皇帝也拿捏不大清楚吧。     自从皇帝登基以来,朝堂上除了少数几个是皇帝亲自提拔上来的,其他的基本上还是德宗时期的老臣工。这些人之所以能保全下来,大多数依赖于太后娘娘。就算皇帝想那他们开刀,想驱逐他们,确实需要思量一番。     这些大家心里都应该清楚,这位老不死的叶尚书也应该清楚。可他混蛋拎不清楚自己爬上来对抗皇帝也就罢了,干什么拉着他呢?     卫太傅与沐芝兰的祖父有交情,也是看着沐芝兰的父亲长大了,曾经在沐家也见过皇帝陛下的。皇帝陛下能继承大统,诚然有太后娘娘的功劳,但是他本人绝对不是个窝囊蛋才行啊。德宗时候,十多了皇子啊,几个还是文韬武略不输于人的,可是还是死了啊。活着才能去青山砍柴烧的。太后娘娘年纪大了,皇帝陛下还年轻,就算自己老不死了,可子孙后代还是有吧。     卫太傅跟叶尚书两人在朝堂上开始是唇枪舌箭以朝政论是非,后来直接上升到攻讦彼此的人品。两人越骂越激情,最后竟然用手中的持笏敲打起彼此的脑袋来。     皇帝陛下也不吭声,就那么一本正经地坐着,看着他们,眼瞅着两人脸上挂了彩,才让内侍把两人拉开。如此,皇帝陛下还不宣布退朝,竟然提议以武力来定要不要兴女户。     皇帝陛下的原话不大好说,大致意思是这样的:众位爱卿啊,你们讨论了这么多天呢,一直没把兴女户的事情跟论出个结果来。朕呢,今天看到两位大臣为了自己的脸面和尊严,斗得如此精彩,朕忽然觉得以武力论胜负也不见得是件坏事。朕呢也听你们说得耳朵都磨出茧子了。要想早点下朝,回家吃饭睡回笼觉再上工之类的话,那么就听朕的。现在各位分成三派,支持者左边站,反对者右边站,再议者中间站。站好了之后,三人一条线,再议者做仲裁,反对者和支持者对打,只打到剩下最后一人,论胜负。     皇帝陛下想得是很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样终究能分出个胜负来吧。可是大臣们也不都是吃干饭的。除了陆贤陆侍郎这位皇帝的铁杆支持者按照皇帝的话站在了左边,其他人都一派溜儿站到中间去了。     皇帝看了扶着额头大叹,众位爱卿真是朕的好臣工啊。不过这样也刚好,让支持者与再议者对打,那方赢就依那方的为准。     大臣们又不乐意了。这不明摆着还是再议吗?既然都上手了,干什么不一次解决掉。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臣先跑到皇帝指定的右边位置上去了。紧接着一溜烟的大臣也跑到反对那边去了。如此很快成了三方,分别是支持者依旧是陆贤一人,反对者众多,再议者三两。     皇帝看了之后,又说,这样不成啊。朕也是支持兴女户的,朕也得上手打啊。     皇帝撩着袖子就要下来,却被内侍和禁卫军统领陆状元给拦住了。陆状元替代皇帝,与陆贤一队,挑战众位反对者。     这么一弄呢,其他大臣又犹豫不决了,虽说没多少人见过陆状元动手打架,可是人家是实打实的将军,不是花钱买的军功,是浴血奋战得来的。以他的脑子指挥千军万马还真是可以的,但是嘛……     就在众位大臣还在犹豫之际,皇帝让内侍宣布,以沙漏的时间,打架对打,那方赢就以那方为准。     赶鸭子上架,那就打吧。     反对者这方互相看一下,决定用人海战术,将两人围起来群殴。     沐芝兰听说朝臣互殴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分了。京城丰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各种说法都有,不过结局只有一个,就是众位大臣被陆状元殴打成猪头了,连老不死的叶尚书都未能幸免。     如此以来,兴女户的风向立马就有所转动了,很多人都以为兴女户会是势在必行的。是个明白人一看就知道了,这纯粹是皇帝陛下耍无赖嘛。让武将打文臣,这……这标准标的圈套。     可是叶二舅却不那么认为,皇帝一向隐忍,这次怎么会如此明白地说出两个太阳的话,还让自己的心腹大臣动手打人,告诉那些鸡鸭不像的大臣们,“下蛋”是什么呢。当然他也不会跟一群妇孺说自己的看法。     晚饭后,沐芝兰陪沐思绮坐着喝茶,叶二舅考叶少文的功课,最近叶少卿的病情又反复了,一直在他房里呆着。     叶二舅考完叶少文的功课,对沐思绮道:“上次你说的郭先生,我找人打听过了,多在皇亲国戚之家走动,不大适合。他较为擅长诗词歌赋,文儿走仕途,学得更多是经济学问。”     所谓经济学问就是应试学问而已,要说应试心得,沐芝兰自认为不必这里的举人们要少。她前世就是应试教学下出来的高级翻译。一个不到三十岁,没有特殊背景的女人,能成为驻欧大使馆的一名翻译,她过关斩将的次数可以想象得到的。     沐思绮听闻叶二舅如此说,知道他关心叶少文的功课,也很高兴,忙问道:“那老爷有什么好的人选没?我毕竟是深居内宅,之前认识的那些高士只怕也与新朝不合。”     叶二舅沉吟片刻,道:“嗯,我有人选,不够要过上一段时间再说,如今朝堂也混乱着呢。”     “是谁?”沐思绮有些好奇,这叶二舅以前可不是个爱读书的人,会有什么厉害的文士呢?     “等人来了,你就知道了。”叶二舅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而是扔了一意外的炸弹,“卿儿的病时好时坏的,我打算把他送到白云城去。明日就起程,让王五护送。”     “……”     沐思绮、沐芝兰和叶少文三人互看一眼,没想到叶二舅突然做了这么个决定,之前可是一点儿征兆都没有的啊。     沐思绮不大放心地道:“去白云城做什么?卿儿还病着,大夫说要静养。”     叶二舅摸了摸胡须,皱了皱眉头,才道:“我找人打听过了,柳神医如今在白云城。听说给白云城城主治病呢,三五年功夫是走不开的。把卿儿送过去治病是一,另外也为其他事情做个防范。”     至于做什么防范,他没说,沐思绮大体明白,只是沐芝兰和叶少文一头雾水。不过作为小辈,长辈不说什么事情,他们也不好多插嘴问。     等叶二舅交代完了,沐思绮当即就遣人给叶少卿准备出行的东西,免得明日慌张。而后,她又把沐芝兰对寺庙的恐惧说给叶二舅听了。叶二舅想了一下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等等看。我已经托人给公主府的大管家送了厚礼,希望能起到作用。”     得了叶二舅的话,沐芝兰微微松口气,却又觉得自己太任性了,为了自己的脾气,不知道会不会给叶家带来其他危难呢。     二月初七,马夫王五要护送叶少卿往白云城而去。为了送叶少卿,沐芝兰早早起床,出了垂花门,去看望叶少卿。比这元宵节前,叶少卿瘦了很多,脸色也很苍白,目光游移浮动,人看起来很萎靡不振。     送人出行,总是要送点出行礼的。沐芝兰针线功夫很差,自然没什么香囊之类的送,就想了一些笑话,写了下来,送叶少卿路上看。     叶少卿接到沐芝兰的礼物时,翻了翻,还以为她抄的经书呢。听说是笑话,迫不及待地翻了翻,他笑道:“妹妹心思真巧,路上正好可以解闷。”     “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又不能让他们给你做吧,你就将就一二喽。”沐芝兰也有些不大好意思,而后有嘱咐道,“外面不必在家里,你多注意自己。好好恢复健康,不要太多忧思。对了,路上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也记录一下啊。到时候咱们可以通信,我也算是能见见外面的风土人情了。”     她这话还没落下,叶少文进来了,忙附和道:“这话是正理。二弟你可以要记得啊。”     叶少卿接过叶少文送来的文房四宝,笑道:“大哥连这些都送来了,小弟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027章 突变(末日加更)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送叶少卿去白云城,就算沐芝兰在前世见惯了离别,也习惯了离别,可还是觉得很伤感。其实,伤感得何止沐芝兰一个呢。     叶少卿前脚走,沐思绮就唠叨上了,担心得很。一会儿担心叶少卿的病,一会儿担心出门在外,时不时地让人盯着有没有信儿来。     这日沐思绮找沐芝兰来上房,让她选今年春衫的款式和料子。二月将尽了,三月是百花争艳斗春,要穿春衫了。叶家虽然不是豪富之家,也不是那种一年做的衣服能穿个四五年去。沐芝兰虚岁十三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个子一年一个样子,衣服自然也是一年一个样子了。     “小姑娘家的,颜色不要太素净的。月牙白换成薄荷色的。这个款式还可以……”沐思绮指点着沐芝兰如何选布料,如何配衣服的颜色。     沐芝兰对服饰没太多爱好,前世翻来覆去的几乎都是工装,居家也是黑白灰三色为主,鲜少有艳色的衣物。一个是她前世的母亲去世得早,她跟继母关系不好,几个特别的女性朋友也不会指点她如何穿衣服的。加上工作的环境,在着装上要求以端庄为主,久而久之也就是形成那么一套穿衣习惯。     如今听沐思绮这么指点一二,忽然觉得什么样的年纪穿什么样的颜色,其实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比方说她现在才十三岁,衣服艳丽点,显得人娇俏可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沐芝兰也不能免俗的啊。     沐思绮看了几样今年将要流行的男款服饰,又说起了叶少卿。“也不知道卿儿到了什么地方,这都大半个月了,怎么就没封信传回来呢?”     沐芝兰笑着劝慰道:“估计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姑姑也不要太担心了。有时候,没消息其实也算一种好消息啊。”     沐芝兰这人性子比较冷清,伤感也不过几天,倒是沐思绮愈发有祥林嫂的趋势了。儿行千里母担忧,就算沐思绮是叶少卿的后娘,可沐思绮人心思正派,待叶家两个孩子是打心眼里疼呢。     “但愿是。这人不再跟前,想着给他做衣服也没个把握。”沐思绮叹口气,吩咐红莲道,“这个时候大少爷该下学了,你去看看。让他回来就到上房来,看看喜欢什么料子,什么样式的衣服。”     红莲应声而去,杏仁领着成衣铺子的人去了外间喝茶,沐芝兰扶着沐思绮坐下。     两人坐定,沐思绮对沐芝兰道:“吃过午饭,你就在这里午睡片刻,下午牙婆会带人上门,你选几个可心的人。绿云年纪也不小了,跟不了你多久。你选几个人,让她教教,以后使唤着顺手。”     就算来了三年,沐芝兰对这里人把下人当畜生看待,还是不大认同,至少心理上没那么容易就能接受的。她是好命到了这样的官宦富裕人家做主子,万一是命不好做了下人,不知道会不会憋屈死呢。     “嗯,好的。”沐芝兰心里不大接受这种观点,但是不代表她就有勇气去反抗。她这么个人,跟豆虫似的,被驱赶才会动一下的懒蛋。不认同归不认同,认命的也会认命的。说起来也真是可悲,努力了这么久,她还真没发现自己在这里有什么喜好。     自叶少卿走了之后,沐思绮似乎为了转移那种伤感之情,就开始教沐芝兰宅门的管理艺术。说起来这宅门不大,可道道还真不少,当家主母不比沐芝兰知道的前世的企业女高管弱多少。沐思绮说了很多话,讲了很多道理。沐芝兰大致归纳一下:对夫君要敬重互爱,凡事做得恰如其分,让他永远都觉得需要你;对下人要恩威并重,仁而不纵,以沐芝兰处置四个丫鬟为例来说吧。     当时沐思绮知道后,为什么没让家里的管事按照老规矩罚几个人一顿呢。年节下不宜动刑罚是一,主要的是沐思绮想让沐芝兰自己立威。虽然明知道侄女这么做会有后续的闹腾,但是还是没让人重罚四人,就是想看看沐芝兰品性如何,是不是个会拐弯的。若是遇到事情,立时喊打喊杀,这人本性只怕是个严峻的,遇到祸害处也没人真心相帮。     沐芝兰在接受沐思绮这番教育的同时,也是有自己的思量的。她这种教育是属于统治阶级内部中高层教育,天然就占据了统治地位,左右周旋得当,上下理顺,劳心节力。这种教育适合沐思绮这种天然的大家闺秀,可惜沐芝兰不大感兴趣。也不是说她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对统治别人,或者说宅斗是没兴趣的。     沐芝兰啜着茶,思忖着要不要培养自己一些女红方面的能力,至少将来落魄了,能缝补一下,免得衣不蔽体。沐思绮本来打算今年让她好好学针线的,因为忻城公主来求婚的事情一直悬而未决,这事儿就暂时被耽搁了。     这天中午叶少文没回来吃中午饭,说东府的二少爷请叶少文去会朋友了。沐思绮听了就让丫鬟跟成衣铺子的人说一声,让他们先回去,改日再相请。     叶少文不会来,中午就沐思绮和沐芝兰两人吃饭,刚摆了桌子,叶二舅从外面回来了。     沐思绮边让丫鬟给他准备餐具,边问道:“老爷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自被陆贤呵斥过之后,叶二舅也开始规规矩矩地上工了。他六品从员外郎,不用上早朝,九点左右去上工就可以了。本来中午饭都是在官署解决的,家里送饭或者是在外面吃点。他这么突然回来了,沐思绮不免有些惊讶。     沐芝兰也有些好奇,最近的邸抄她一直在看。上面没太多要事,基本上还是在为兴女户的事情争执。虽然上次陆状元胖揍了文臣一顿,但是皇帝也没落得上什么好。那天之后有大半朝臣都请假了,说伤了筋骨。礼部尚书叶大人最为严重,躺在家里哼唧了好几天。     叶二舅与叶尚书是本家本族,前几天也带着厚礼上门拜访过了,不过被拒之门外了。说叶尚书病情严重,不能见客,让谅解。前天听说皇帝亲自去看望叶大人,叶大人才似乎好转一些,不过依旧不见客。     叶二舅坐定后,喝了一口茶,对沐思绮和沐芝兰道:“绮娘,送兰儿去唯恩寺,现在东西先不收拾了,人先送去。现在就走,马车我已经着人准备好了。”     “老爷,出了何事,如此惊慌?”沐思绮闻言大骇,又怕耽误事儿,忙吩咐连翘,“去跟绿云和玉莲说一声,把表姑娘日常用的东西赶紧收拾一下,等一下随车走。”     叶二舅摆手道:“让杏仁随兰儿先行,他们两个慢慢收拾吧。”     “好,听老爷的。”沐思绮忙应承了句,又转首看上沐芝兰道,“兰儿,你先且随杏仁而去,随后绿云和玉莲就到了。”     叶二舅也加了一句:“让仁贵家的跟着一起去。**大和尚喜欢喝茶。”     仁贵家的人称容妈妈,是沐思绮的陪房妈妈,沏茶是个好手。沐芝兰屋里的玉莲的手艺就是得了她的教授。     沐芝兰根本没有发问的机会,就被连翘和红莲伺候着带了帏帽,由容妈妈出了垂花门,上了停在外头的马车。     上了马车,沐芝兰先是恐慌,而后劝慰自己一番,渐渐冷静下来。容妈妈是个老人精,时时注意着外面动静。杏仁年纪不大,性子却是古怪得很,不大说话,就那么坐着。自元宵节事情之后,杏仁在众多丫鬟中的威望一下子升到了最高。大家都知道她手上有点功夫,没想到能顺利逃脱。只是她性格冷淡,纵然有人攀谈也不大接话,所以日子还算是照旧过着。     送走了沐芝兰,沐思绮又着人好生收拾起沐芝兰的日常用品,才问叶二舅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的让兰儿走的这么慌张?”     叶二舅面容严峻,待沐思绮示意丫鬟都出去后,才道:“昨天晚上,陆侍郎死了。路上遇到一伙毛贼,抢劫不成,就把人打死了。”     “啊……?”沐思绮惊愕不定,看向叶二舅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最近皇上大力推行兴女户,惹了众怒,这是有人想警告皇上。”叶二舅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忙回神道,“这才只是开始。没想到皇帝陛下如此……你知道为何我让兰儿如此着急地去唯恩寺吗?是因为忻城公主的儿子乌仁被老虎伤了。不但忻城公主,岩城公主家,还有几个宗室子弟,都没落到什么好处。”     自从岩城公主家是十只老虎后,忻城公主家的乌仁有事没事就跑去晃荡一下,希望讨一头来。如今正是兴头上,他自然跑得勤快。像这种事情一个人玩乐,终究没有一群人吆喝来得嗨皮。乌仁唤了他那群宗室子弟的死党,本来打算今天去城郊的玉林山狩猎的。可是没想到和往常没什么不同的一鞭子激怒了老虎,老虎发威。老虎横冲直撞把岩城家闹得鸡飞狗跳,好几个宗室子弟都受伤了,乌仁尤其严重,只怕以后不能人道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沐思绮惊魂未定,如今一闹,上面那些天家血脉又少不了要斗了,下面这些百姓更是要遭殃了。           028章 真相的二部分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只说突然就发了威。老虎当场就被打死了。幸亏只有这么一头老虎出来行凶,若是十头……”叶二舅如此说着,心里却又其他想法,思忖一下道,“听说那位驯兽人是郧西班出来的。”     郧西班?     皇后谢氏与郧西班有很深的渊源的。     沐思绮忽然想到这一点,便沉默不言,心跳得咚咚响,这种以牙还牙的手段,像极了那个人。     叶二舅看了沐思绮一眼,继续道:“天是一定要变的。现在皇帝是逼着大臣们选,是跟着他还是跟着太后。皇上忍了三年,如今既然不打算忍下去了,想必还有后手。”     “那,老爷的意思呢?”沐思绮想听听叶二舅的打算。如今新旧势力交替,如何站队是很重要的。     “我想了很久,不打算让文儿走文官仕途,我想让他走武官一途。”叶二舅看了沐思绮一眼,见她要反驳,忙道,“我知道你想说文儿是长子,需要支撑门户。不过眼下时局不容我们慢慢来。之前我还想着皇帝陛下找到兰儿是为了兴女户,如今想来只怕不是。”     “这话如何说?”沐思绮听叶二舅如此说,惊得一身汗。如果找沐芝兰不是为了兴女户的事情,那是为了什么呢?     “你想想兴女户是这么容易就能一下子兴起来的吗?前朝旧例在那里摆着,世人多有顾虑,这是其一。其二是就算政策定下来,上行下效没个四五年光景也不会有什么成果的。为什么皇帝陛下独独选了这件事情作为对抗太后的开场戏呢?”叶二舅逐步深入地分析起来,“明知道事情不可为,而态度却如此坚决,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这恐怕只是声东击西之策,重点不在兴女户上,而在……”     叶二舅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沐思绮凝眉沉思,外面传话说绿云和玉莲来了,她才回神。不管皇帝陛下如何打算,现在要先把沐芝兰去唯恩寺的事情安排妥当了。     沐思绮将绿云和玉莲叫来,好生嘱咐几句:“到了地方,切忌注意表姑娘的饮食和休息。不干净的东西不要入口,最近表姑娘休息不大好,晚上好生看顾着,莫要到那里生病了。金钱细软都带足了吧?到了唯恩寺,一要守规矩,二要凡是听容妈妈的。若是与表姑娘意见向左,就让容妈妈问问寺里的方丈。”     叶二舅听她安排完,也嘱咐两句:“到了地方,都机警些,陌生人之类的少接近。”     安排绿云和玉莲去了唯恩寺,叶二舅才继续之前的话题:“兴女户这事儿,暂时只怕是个幌子。段长宇外逃了两年多都未能抓住,就算卿儿和兰儿运气大,撞上了他,让他阴沟里翻了船。可是若不是官兵追赶,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抓到了人。外界都传段长宇效力于石方国主。历史上多少新帝登基,都是先安内而后攘外的。”     沐思绮大体明白了叶二舅的意思,皇帝陛下意在对外用兵,而兴女户只是噱头。先激发群臣对兴女户的反抗,双方争执不下之际,找个重大事情转移朝臣注意力。让双方都觉得可以接受的,那就是一致对外。就算朝臣再不愿意与皇帝陛下合作,也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国土为人所侵占的。但是……     “自三年前石方与咱们大周签订了协议之后,并无冒犯之意,皇帝陛下如此做岂不是要先撕掉盟约?”沐思绮还是很有疑虑的。     过往沐思绮与皇帝陛下,与陆状元等人交往时,也曾参议朝政,但是有些事情她的见识终究要短了一层。倒是叶二舅长期在外行走,心思活络,又经常关注朝政,比沐思绮眼界更为宽广。     叶二舅道:“以前无冒犯之意不代表以后不会,而且有些事情不一定非得有事实才行的。不过这事儿暂时还难说。”他又说了一些对如今文官场上的见解。     以叶二舅的看法,如今文官场上,或者说今后四五年内,文官场上必定会有一番厮杀。先不说叶少文能不能考上,就算能够考上,官途也不大好走。如今叶二舅自己年纪不算大,他本身就是举人身份,先帝时候因为财政出现了问题,那一年出现了捐官热,他就赶上了时髦。     新朝已立,若想继续荣华富贵,福泽后代,那作为老子就不能再混日子了。富贵荣华自来都是险中求得了,这个时代不一定你多有才,但是你一定得有眼色,会选择大树乘凉。有沐家与陆状元,与皇帝,与谢氏的关系所在,叶二舅稍加努力,成为皇帝陛下的心腹的机会要比一般人大很多的。     叶二舅有如此打算,沐思绮自然不会拦着他。两人已经是夫妻,自当是一体。夫贵妻荣,丈夫想要发达,作为妻子的有能力的条件下,还是要适当的帮扶一把。     沐思绮想了一下问道:“老爷可是与陆峒谈过了?”     叶二舅微微颔首,看了沐思绮一眼,低声道:“我已经把我的意思传达过去了。至于进一步的动作,要看的就是我们的诚意了。绮娘,如今不比当年,你已经不是沐家少女郎,我也不是当年的愣头青。有些事情你得听我的,我不希望你参与的,你务必要尊重于我。”     “……老爷……”沐思绮本来想反驳一二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妾身一切听老爷安排。”     叶二舅啜了一口茶,谨慎地解释道:“我知道你一直为冉阿欣的事情耿耿于怀。可是绮娘,你得想一想,如果阿欣没被暴露。我们设法隐匿一二,过些年朝廷下了赦令还能过去。当时情况已经到了那种程度,官兵几乎逼上了门。隐匿一出,且不说你我自身难保,我叶家一脉也定然会没什么好下场的。我知道你为此事恨我,可就算事情再重来一次,我也会如此做的。”     沐思绮嘴角翕翕,有些道理她不是不懂。懂是一回事,可是接受,坦然的接受是另外一件事情。     两人都沉默了半晌,叶二舅仿若想起什么似的,偏首盯着沐思绮问道:“你可知道忻城公主为何要求娶兰儿?”     沐思绮一脸不解地道:“不是说看上了兰儿的贤惠淑德,福德深厚吗?”     叶二舅笑睨了沐思绮一眼,低声问道:“你可知道那乔漏子如何得知叶家金矿一事的?是从乔老爷口中知道的,乔老爷是从陆贤那里听说的。叶家没有金矿,但是……”     闻言,沐思绮身躯一僵,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为了那件事情。”     那件事情是指当年沐家书斋被烧一事,不但烧了诸多珍贵的孤本,还烧了一个传说。     沐家书斋的书是沐思绮的父亲和兄长多年心血,通过各种途径得来的孤本或者珍本。据说,就连沐思绮都不知道那个传说是不是真的。据说,当年沐芝兰的父亲,沐思绮的兄长,在阳城顾家得了一本名为《山峦舆图》的堪舆图,上面有金矿、银矿等记载。这件事情一直再传,可是谁也没见过那本书。沐思绮也曾问过沐芝兰的父亲,到底有没有那本书。     当时,沐芝兰的父亲是这么说的。他笑道:“书,是有那本书,只是并无金矿、银矿记载。”沐思绮又问他书在哪里。沐芝兰的父亲说,书被冉家借去了。还笑着打趣沐思绮,要把那本书给沐思绮当陪嫁。     沐思绮把自己所知道的,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跟叶二舅说了个明白。     叶二舅浓眉紧拧,沉吟半晌,道:“话是如此说,但是禁不住一而再的传。都说当年冉家被诛一事是由忻城公主看上了乌大郎而起。我看未必。如今看着是国泰民安,国库只怕空得很。先帝在世时,前半生精进,后半生……”     宗室又极为庞大,钱财自来都是会咬人的。皇帝与太后争夺,除了权力,更多得是金钱,是经济地位的争夺战争。在即将到来的权力斗争中,谁的经济实力雄厚,谁就有更大的把握。     沐思绮听他这么一说,思路更加清晰了。皇帝此时提出兴女户,更多的是为了钱,为了国库的充盈。有钱粮才能牧百姓。     当年,兴女户一事,也在沐家的书院讨论过。沐思绮听那些高士们说过,兴女户若想做得好,少不了两个个层面上的人支持。一个是士族,用现在话说就是绝对的统治阶级;一个是商人、农人、手工业者,尤其是商人手中有钱,提高他们的地位,会增加赋税,而农人又土地可以防止土地被隐匿,手工业者能够增加国家技艺方面的发展。除此之外,当然也少不了贵族皇室的支持。     沐思绮如此想着,又听叶二舅道:“我听人说,当年兄长借给冉家的那本书是假书。书虽然没了,但是最后一个见到书,或者记住书中内容的人还在。”     “你说兰儿?!”沐思绮猛地站起来,瞪着叶二舅道,“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兰儿虽然生来与常人不同,可是聪慧也不过到三岁而已。此后,她与一般孩子并无不同,甚至比一般孩子还要愚钝的。这件事绝对不能以讹传讹,如此下去,兰儿的命休矣。”           029章 唯恩寺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话是如此说。江郎才尽者自是不乏其人,可是藏拙养慧者也不见得没有。”叶二舅并不认同沐思绮的观点,“就算兰儿真如你所说的那般不如少小聪慧,我们相信,可是别人不见得相信。”     叶二舅将别人两字咬得很重,沐思绮的心颤了颤,默默无语。按照叶二舅的想法,沐芝兰岂不是一直备受暗处那些人的关注?     “三年前,兰儿出事,哑婆为何如此巧地撞上了,还救出了兰儿?”叶二舅逐步把自己的考量说了出来。     见沐思绮做沉思状,叶二舅又道:“若真是要兰儿去兴女户,大可不必让陆贤这个与你并不大熟悉的人来传话。唯恩寺的方丈与皇帝陛下的关系,与兄长的关系,都比陆贤与你的关系要好。他做中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算你百般不情愿,但是也会考虑一番吧。后来陆峒来了,虽说也说了兴女户的事情,但是态度上并不强硬,反倒是还没有带走哑婆来得重要,之后就再也没有提及。卿儿与乔家小子的事情并非大事,为何会闹到忻城公主哪里去呢?”     “那,那我们把兰儿送到唯恩寺去,她会不会有危险?”沐思绮满是担忧地看着叶二舅,“怎么会是这样呢?不该是这样的啊。就算别人不知道那本书的真假,他应该知道的。”     叶二舅知道沐思绮口中的他是指代谁。这个他就是沐思绮的前未婚夫,冉让,冉家唯一的幸存者。当年,叶二舅为人所怂恿与姓卫一朋友打赌,赢了姓卫的未婚妻,也就是叶少文的母亲。当然也因此与沐思绮失之交臂。他成家的当年,沐芝兰的母亲嫁给了沐芝兰的父亲,而沐思绮与冉让订婚。     冉让比沐思绮大十多岁,因为一直习内家功夫,所以才迟迟未婚。抛开其他的不说,叶二舅觉得冉让确实个君子,遗憾的是君子常为小人所构陷。他们成婚前夕,冉让犯了事情,德宗怜惜他的高才,免了死罪,让他受了腐刑。冉家灭门时,他因为早已被驱逐出冉家,故而没受到波及。     当年,得知此事时,沐思绮还暗自庆幸是老天保佑,如今想来,他为了活下去或许做了很多努力和挣扎。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就算是她也没了年少时的天真,何况一个男人,一个一心一意想要建功立业的男人呢。为自己的家人陷害,落得如此下场,他心里一定很恨吧!     叶二舅斜了沐思绮一眼,沉吟片刻,安抚道:“想必他们也不确认兰儿是否知道那本书。就算为了得到那本书,他们也会想方设法保护兰儿的周全。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或许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过忻城公主那里,得想个办法推搡一下的。他们是不会明面上保护兰儿的。”     沐思绮神色微敛,忙道:“一劳永逸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对兰儿有些不大好。”     “哦?”叶二舅颇为感兴趣地看了沐思绮一眼,“说来听听。”     沐思绮啜了一口茶,才道:“你还记得于监正的话吧?兰儿不过十五岁不宜出嫁,否则……”     叶二舅立马心领神会,笑道:“确实于兰儿来说有些妨碍。暂时顾不得那般多了。就用这个办法吧。不过这话最好从于监正口中说出去,不然……”     沐思绮微微颔首,道:“此事就劳烦老爷奔波了。”     “我?”叶二舅微微挑眉头,讪笑道,“你也知道那老东西最看我不顺眼了。你还是遣人去说一下吧。”     沐思绮掩袖而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爷还是那么怕于老先生。”     叶二舅轻咳一声,嗯嗯哈哈半天,才道:“先这么说。”     沐思绮唤丫鬟摆饭,伺候叶二舅吃饭不提,且说沐芝兰这厢。     她原本以为唯恩寺会因为宣宗曾来此出家而香火繁盛,可到了地方才发现还真不是所有的名人都能产生名人效应的,甚至连皇帝都不能。     唯恩寺坐落于大周京城丰都东南的唯恩山山脚下,其依山傍水而建,背靠两座卧佛峰,左右环绕山脉如青龙、白虎,脚下有一弯清泉潺潺而逝。用寺里的大师们说,此处自古大士垂化,环境清爽幽深,故而烟霞托迹,仙灵所隐。     先天环境不错,不过后天建筑就差了许多,山门寂落,寺内殿宇墙壁斑驳凋零,石径杂草丛生。初进山门时,她还以为到了什么破庙先歇脚呢,却没想到这里就是唯恩寺。     到了山门外,马夫停车,去敲门说明来意,沐芝兰三人则留在车内等消息。     沐芝兰撩开帘子,盯着没有门楹的山门,问道:“妈妈,这里是哪里?”     容妈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道:“回姑娘话,这里就是唯恩寺啊。”     “是吗?”沐芝兰小声嘟囔道,“看着不像。”     容妈笑得一团和气道:“姑娘这话如何说?难不成姑娘来过此处?”     沐芝兰摇头道:“来倒是没来过,只是想象过。跟我想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百年不说话的杏仁,忽然冷冰冰地丢了一句:“姑娘万不要因为这里破旧就小觑了这里的大师们。”     沐芝兰正要问为什么,马夫过来回话道:“表姑娘,知客师傅说需要姑娘自己亲自去,才让进的。”     沐芝兰扫了杏仁一眼,见她眉头挑了挑,心里暗忖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这里想必是卧虎藏龙之处了。     沐芝兰与容妈妈对看一眼,见容妈妈微微颔首,这才道:“且等上一下,这就下来。”     容妈妈为沐芝兰戴好帏帽,扶着沐芝兰下来,杏仁紧随两人身后。马夫简单交代一下刚才与知客师傅的谈话,就留在了马车上守着。     知客师傅是个光头,当然和尚本身也是光头。沐芝兰之所以第一印象是这人是光头,原因是他的头光得太狠了,是那种明光发亮型的。人年纪不大,以沐芝兰的目测不会超过二十岁,五官周正,并没有什么超标的地方。     接客师傅并没有做自我介绍,见到三人,面颊微红,很是腼腆地道:“各位女施主亲自前来回话,实在有劳了。”     沐芝兰忙回礼道:“不敢。师傅有什么问题,您就问吧。”     接客师傅觑了沐芝兰一眼,问道:“施主看我像什么?”     闻言沐芝兰微怔,与容妈妈和杏仁互看一眼,询问他们知道这知客师傅是什么意思。见两人微微摇头,沐芝兰也不妄自猜测知客师傅意思,而是笑道:“恕小女子愚钝,不理知客师傅的意思,还请明示。”     知客师傅听闻沐知兰如此说,很着急,急得满头大汗,磕磕巴巴地道:“就是,就是施主看我像什么啊?”     沐芝兰凝了凝眉头,才笑道:“没看出知客师傅像什么。难道知客师傅看出我像什么了?”     知客师傅点了点头,对沐芝兰道:“我看施主像女菩萨。”     “哦?”沐芝兰呵呵一笑道,“我看知客师傅像一坨屎。”     容妈妈和杏仁闻言大骇,忙拉沐芝兰的衣服,向知客师傅道歉道:“我们家表姑娘年纪小,不懂事,还请知客师傅见谅。”     知客师傅却不觉得沐芝兰冒犯了自己,反而轻快地道:“施主果真知道这个公案。快请进,方丈十天前开始止语观,要到三月十五出关。不过方丈早知道施主要来,已经为施主准备了功课。”     功课?沐芝兰一想到念经,心里就犯嘀咕,别让我念经,会冲撞神灵菩萨的啊。心中如此想,她嘴上却道:“有劳知师傅了,敢问知客师傅法名几何?”     知客师傅回道:“在下一个月前出的家,还在考察期,暂无法名。施主叫我知客师傅就成了。”     后来沐芝兰才知道,在唯恩寺出家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用现在话来说,你要在此出家,要现在这里住上一到三年,做类似于那种义工的工作。一年后,若是你发心出家,就会给剃度,剃度之后先实习半年,做知客。半年后若依旧没有还俗的意愿,那就可以参禅打坐,按部就班的修行了。就算出家后,你依然可以还俗,这里不接受女众出家,男众的话可以出家七次还俗七次。     据说当年的宣宗虽曾来此,但是并不算出家,只算是供养佛法。所谓的供养佛法,就是不以心供养,以身,以物来供。说白了,就是宣宗心不在佛法中。事实上,唯恩寺也从来没承认宣宗在此处出家过,因为他不合格啊。纵然如此,并不代表宣宗不是个合格的人。合格的僧众是人,但是合格的世俗之人并不代表一定能做僧侣。     知客师傅领着沐芝兰一行人进了山门。     容妈妈想问沐芝兰刚才怎么回事,却觉得当着知客师傅的面不大好,就压下了心思。待到了客室,知客师傅走了,她才问道:“姑娘那么说,知客师傅为何不生气?”     沐芝兰把苏东坡和佛印关于一坨屎的公案说了出来,笑道:“……你看别人是什么,你的心就是什么。不过这也难说得很,最难得是人的这张嘴啊。心口不一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傍晚稍许,绿云和玉莲乘马车而来,知客师傅倒是没有为难于他们。知客师傅带他们到沐芝兰住的地方,也带了方丈给沐芝兰留的功课。           030章 说粤语的方丈(一)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有亲说我是封建礼教的维护者……真心伤不起……一开始就是兴女户啊,这是本书的主线,不管情节还是什么都是为了这个服务的……女主现阶段只是不作为而已,明哲保身……《     方丈给沐芝兰留的功课并不是什么经文,而是一本名为《了凡四训》的书。知客师傅说,方丈希望沐芝兰看完这本书后,能够有所了悟。     这本书,沐芝兰前世也曾看过,与《弟子规》一起学习的。当时是在她实习的公司,老板笃信佛陀教育,请了得道高僧来讲这些。那时候,或许是受公司气氛所染,反正对寺庙之类的并不如后来那么天然的恐惧。当然此时此刻接到这本书,沐芝兰的心情还是蛮激动,更多的是惊喜,犹如遇到老朋友一般。也因此对方丈有初步的好感。     本来容妈妈要送知客师傅出去了,却被一向冷眼旁观的杏仁抢了去。她笑道:“妈妈还要照顾表姑娘,送知客师傅就由我来吧。”     容妈妈微怔,看了沐芝兰一眼,见沐芝兰正翻书看,便笑着同意了:“快去快回,莫要耽搁了知客师傅的事情。”     杏仁应声而去。沐芝兰也没说什么,将书收好放在枕头下面,抬首问绿云:“可知道府中出了什么事情,舅父大人让我如此匆忙来到这里?”     绿云摇了摇头道:“奴婢来的时候,太太和老爷正在谈事情,只是嘱咐奴婢好生伺候姑娘,并不曾提起其他。”     沐芝兰掩去疑惑,淡淡地“哦”了一声。余光扫了容妈妈三人,见他们还在商议摆放行礼的事情,沐芝兰出言道:“妈妈,不必如此麻烦。如今你我客居在外,莫要讲什么排场,客随主便,讲个随和。大行不顾细谨,有些该省的就省了吧。”     容妈妈听沐芝兰如此说,忙又和绿云三人将行礼好生归置一番,只拿了一些常用的茶具和洗漱用品出来。     不多时候,杏仁回来了,一脸笑意地走到沐芝兰跟前,求道:“求表姑娘允我一件事情。”     沐芝兰正意兴阑珊地盯着窗棂发呆,听杏仁如此说,神情淡漠地问道:“什么事情?”     杏仁见沐芝兰脸色似乎不大好,有些犯难了,垂着脑袋,叹口气道:“还是算了。”     沐芝兰最听不得别人吞吞吐吐,叶二舅让她如此仓促离开叶家,她心里已经有些不大安稳了,又被杏仁这么一堵,更觉得忐忑不安。她忙问道:“可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杏仁姐姐莫要觉得抹不开面子。你我如今客居于此,自当是要有商有量才是。”     杏仁的目光在沐芝兰的脸上逡巡半晌,又偷觑了容妈妈一眼,才咬了咬唇道:“奴婢听叔叔说,天下第一飞,云中雀,十年前在唯恩寺秘密剃度出家了。将将奴婢去问了一下,此人果真在此。奴婢想去拜访他,求姑娘成全一二。”     杏仁是个女武痴,沐芝兰觉得不该打消人家积极性,一个人,尤其是女性,在这个时代找个属于自己的活计还真是不容易。沐芝兰自然不会为难她的,同时也想看看那个云中雀到底是何等人物,居然能被称为天下第一飞。沐芝兰也看过武打小说的,不过那种轻功之类的,总觉得有点吹,如今若能眼见一下,也算是幸事一桩。     她笑道:“这个有何难。不过啊,杏仁姐姐得带我去拜访一下那位天下第一飞,我也想去看看。”     “不可,不可。”杏仁忙推拒道,“姑娘不可啊。他已经剃度出家,自然是不恋红尘。奴婢如今也只是想去试试,能否求得一见。到时候还希望他指点奴婢一二。”     沐芝兰一脸惋惜地道:“想我还不比你,至少你出门比较方便,能见见外面的世面。我若是不得此次机会,只怕以后回去后就再无机会了。”     沐芝兰把自己说得异常可怜,难为得杏仁只好缴枪投降。杏仁小心翼翼地道:“不是奴婢不带表姑娘去拜访他。实在是有为难之处。姑娘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晓得这江湖中人的规矩。奴婢何必将姑娘牵扯进去呢?你我自是不同的。再过些年,姑娘就要寻个好人家嫁了去,这些乌七八糟,与你生活较远的事情,还是少知为妙,免得惹祸上身。”     以前只觉得杏仁冷脸,不大说话,如今听她这么一说,沐芝兰反觉得杏仁其实也是个通透伶俐之人。见她说的诚恳,沐芝兰也就打住了话题,不再恳求她带自己去拜访天下第一飞了,反而问她如何习得功夫。     杏仁生怕沐芝兰再提起要跟她一同拜访云中雀,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奴婢家世代以习武为生了,祖父和父亲在世时,家中有一镖局,因经营不善最终倒闭了。奴婢的母亲耐不过家中清贫就改嫁跟人走了,叔父无法只好自卖自身,进了府。”     这些事情,沐芝兰也听人说过了。谁人活着没个故事呢?你觉得别人的人生充满传奇,别人还以为你的人生与众不同呢。     等待方丈出关的这半个多月,叶家没传来消息,沐芝兰的在寺里的生活也很平静。寺里的僧侣并不要求沐芝兰一行人,与他们一般做早课,参禅打坐。只要按时吃饭,睡觉,不乱跑,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沐芝兰也曾问过要不要先去拜访一下方丈,就在他闭关的外面。知客师傅拒绝了,让等着方丈出关后,再见。方丈在后山的一个山洞中闭关,有三个法师在守关,免得山中野兽、神灵不知觉冲撞到了方丈清修。     这段时间,沐芝兰闲着无事,把《了凡四训》翻译成口语讲解给容妈妈几个人听。绿云和玉莲见沐芝兰看书勤勉,怕耽误她的课业,守着她做了一些活计,给寺里的师傅们洗洗衣服,补补补丁之类的。用不了那么多人伺候,容妈妈就去厨房帮忙做斋饭,或者帮忙拾掇一下寺里的菜地。杏仁则为拜访到云中雀努力着,每天早饭前和晚饭后都会出去一炷香的功夫,练武。     转眼就到了方丈出关的那天。比平时早一个小时,沐芝兰被寺里的钟声叫醒了。之前,知客师傅来特意询问沐芝兰等人要不要去参加接迎方丈出关。在没有任何娱乐的地方,这样的活动确实让沐芝兰很兴奋一把。再说,她来这里就是为了受方丈的庇佑,人家出关,自然要去恭贺的啊。     容妈妈推醒沐芝兰时,她还迷迷糊糊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困死了。”     容妈妈快速地说道:“今天方丈出关,姑娘赶紧起床吧,莫要耽误了吉时。”     沐芝兰揉了揉眼睛,道:“我给睡迷糊了。赶紧,赶紧别耽误了。”     昨天,知客师傅就来通知沐芝兰了,今天一早要到大殿集合,不吃早饭,行脚到后山,等着太阳出来时候接方丈出关的。     沐芝兰在容妈妈等人的帮助下,利落地穿好衣服、洗漱,就往大殿而去了。     说起来,这唯恩寺庙的结构还真是简单,主建筑就一个大殿,并没有沐芝兰前世所见到的观音殿、天王殿之类,就一个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后面是师傅们居住的地方,右侧云水寮,是吃饭的地方。左后方是出恭的厕所,他们居住的香客室与厕所所在的方位一致,在大雄宝殿的左侧。他们居住的地方到大殿距离不远,很快就到了。     寺里的僧众早已经到了,正在商量事情。沐芝兰等人就寻了一个安静地方跪坐在蒲团上,静等他们商议完毕,然后跟着他们去后山接迎方丈出关。     见沐芝兰频频打哈欠,容妈妈不方便小声提醒她在大殿不要如此失态,只好扯了扯沐芝兰的衣服。沐芝兰掩着嘴,用目光询问她,出了什么事情。     容妈妈见寺里的僧众没注意他们的动静,才轻声提醒一番。     寺里的明面规矩,潜规则,容妈妈确实跟沐芝兰说过,不过她没大往心里去。一个是这里的师傅们不大拘谨,二个是她自己觉得自己又不是佛教徒,心里不敬,表面上恭敬反而失了赤诚。     正襟跪坐在蒲团上,左等右等,寺里的师傅们还是没讨论妥当。沐芝兰心中暗忖道,难道事情有变化,不去后山接迎方丈了?     正想着,方丈的大弟子**大和尚出言让大家都起来,动身去后山,接迎方丈出关。     后山说起来挺近的,可走起来还真是远得很。沐芝兰平日不大锻炼身体,又蒙蒙亮着,走这种山路,没走太远,就累得气喘吁吁,想躺尸。     杏仁见她不争气,想要背着她,沐芝兰摆了摆手。在叶家的时候,规矩得守着,不然不但害了自己,也会让身边的人没脸子。到了这里,山高皇帝远,没得饭来伸手衣来张口的道理。走路让人背着,她心理上还是接受不了的。     路走了小半,寺里的师傅见沐芝兰等人确实累,就留了知客师傅陪着他们,其他人依旧继续。     歇脚的时候,沐芝兰擦着汗,看着知客师傅的光头,问他今天早上讨论什么。     知客师傅说:“接迎方丈出关,要对禅语的。师傅不会说官话,能听懂方丈说话的几个师兄也各自去了,留在寺里的师兄昨晚忽然病了,现在正着急,届时对不上禅语如何呢。”     “哦……”沐芝兰转睛一想,问道,“既然只有一个师兄听得懂,怎么不抬着他上去呢?”     知客师傅笑了笑道:“不是不想,是师兄实在病得太过,到了山上只怕……”     这事儿也真是赶巧了。           031章 说粤语的方丈(二)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本闭关仪式是比较简单的,小痣有幸参加过一次,还得了一法师送的法宝,可惜小痣与佛法缘浅《     受沐芝兰小短腿的拖累,他们一行人走走停停,到后山方丈闭关之处时,接迎方丈已经准备妥当,就等打禅语了。     唯恩寺的僧侣按照受戒不同,站位两排,左侧一排为受了比丘戒,右侧一排为受了沙弥戒的。知客师傅还处于实习期的沙弥,而沐芝兰等人是信众也被安排站在了右侧。     因为大家态度都很庄重,沐芝兰也不敢乱看,双手合十随着众人念“南无阿弥陀佛”。不知道念了多少遍,执事僧侣忽然停了,字正腔圆地问道:“师傅闭关,可有所悟?”     “??颍 被鼗叭怂档糜械阆朐劣铮??糁衅??恪?p>  闻此声,沐芝兰暗忖道,难道这位方丈大师说的是粤语了。她依旧双手合十,一双眼睛却骨碌转个不停。石洞用石块封住,中间留了一个小洞,洞内人的声音就从此小洞传出来的。     “有何悟?”执事僧侣再次问道。     沐芝兰心想道,不是听不懂吗?怎么能接得上话呢?     正思忖着,洞中人又说话了,这次沐芝兰敢肯定,十分肯定说话的人说的是粤语。他回话的大意类似平常心就是道心。     执事僧侣听了之后,迟迟不接话,场面一下子冷寂下来了。     沐芝兰双手合十,偏头45°,看到东升的太阳,嘴角噙着笑意。都说佛家讲求缘分,或者她跟这位方丈大师真的很有缘分。出关之际,唯一懂他说话的人竟然病了,而自己刚巧知道。     沐芝兰思量着要不要尝试一下,心咚咚跳个不停,望着那碗大的洞口,她恍惚觉得有条类似龙形的东西从里面喷薄而出。     双十合得更紧,沐芝兰拿定主意,借用佛家比较有名的一首禅诗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心头挂,便是人间好时节。”     场面一下子热了起来,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沐芝兰身上。     站在沐芝兰前面的知客师傅,转头看着她,问道:“施主听得懂师傅的话吗?”     沐芝兰很想摸鼻子,她前世干的就是翻译工作,算是有专长吧。从事翻译工作之前,曾经在深圳实习过一阵子,深圳那地方各地人都有,各种方言都能听到。像粤语这种不算小众的话,她自然不陌生的。     沐芝兰微微颔首,低声道:“碰巧而已。方丈大师的话大意如同上面那首诗。”     执事僧侣不确信沐芝兰说的对不对,又向洞中人求教道:“敢问师傅,这位施主所言可对?”     “赞!南无阿弥陀佛!”     得了洞中人的赞,众人便不再怀疑沐芝兰了。     执事僧侣唤沐芝兰上前,站到他身旁,充当他与洞中人打禅语的翻译。     以前沐芝兰总觉得这打禅语是很厉害的事情,总是要说得很意味深长,经过参与他们之间的对话,沐芝兰才发现打禅语就是一种学习心得。比如考试要有考试心得,这禅语就是闭关心得。     心之所到,即为禅语,不见于人,重在于己。     禅语大约打了半个小时,执事僧侣最后言了一个“赞!”,这个阶段便过去了,内外的人都念南无阿弥陀佛。念了n多遍之后,执事僧侣示意洞外的人后退三十步。     沐芝兰被容妈妈等人护在身后,伸着脑袋,还没弄清楚接下来要干什么,就听到“轰隆”一声,堵着石洞的石块轰然而塌。     尘雾袅袅而升,一身披袈裟的朋克人士,脖子上挂着一大串紫檀佛珠,左手拿着一小串佛珠,右手持禅杖,被三位身着藏青色僧衣的朋克人士拥簇,念着“南无阿弥陀佛”走了出来。     眼前的场景,真的让沐芝兰大吃一惊,电视剧里演的济公才会这么邋遢,但是人家还是光头呢,这几位大师尤其是方丈大师长发黑须,一点也不显老。真是好生奇怪啊!     沐芝兰还在愣神,就被容妈妈等人拉跪在地,听他们唱诵道:“恭迎师傅出关,南无阿弥陀佛!”     此时的沐芝兰对佛,对佛法了解甚浅,连皮毛都不如,只觉得跪拜挺诡异的。佛是觉者,觉者与他们平等,为什么要跪拜呢?后来,沐芝兰大致了悟了,所跪的不是此人**,而是他高贵不可攀的灵魂。礼拜之处,彰显的是尊重。     且说这位方丈,据沐芝兰所知,他已经年过六旬了,可是除了有点邋遢,真的一点儿也不显老。头发乌黑发亮,胡须又密又长,身量高大威武,丝毫不见老态。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小,但是很贼,贼亮贼亮的,仿若能穿透人心,可又笑得一派祥和。     跟随他出关的三位护法,身量与他不相上下,面相有凶有善,可俱都望之不会生惧,畏还是有的。     沐芝兰偷偷打量着四人,刚巧与方丈撞对眼了,她尴尬一笑,忙垂下眼帘。对于佛法,对于宗教,沐芝兰似乎天生就没有那种高看一眼的心,每每见到更多的是,哦,这样子啊,便不会再深入了。     方丈大师将禅杖交给执事的**大和尚,走到沐芝兰等人身边,朝他们几个双手合十,礼赞四人专程迎他出关。     沐芝兰看了容妈妈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见容妈妈不提示,就胡乱回道:“师傅不用客气,我等也是凑凑热闹。”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默然。     容妈妈赶忙拉了拉沐芝兰的衣服,有点着急了。     方丈却抚摸着胡须,哈哈一笑,完全不放在心上。     沐芝兰见其他人面色不大好,轻声嘀咕道:“本身就是嘛。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我又不懂佛法,不就是凑热闹来的。就算菩萨在这里,我也不能违了心意,说我等是专程恭迎师傅出关的吧。”     你若问沐芝兰此时有何种心理,她一定会告诉你,没太多想法,我就想这么说,就算全把他们都得罪了我也会说的。不然假惺惺的说自己如何信仰佛陀教育,届时人家让她念经,她还不得头胀如鼓,还是早点说清楚。     最油光的光头知客师傅对沐芝兰挺不错,忙上前要劝她,不要犯了众怒,方丈出关是大事。     沐芝兰撇了撇嘴,看着方丈大师,对知客师傅道:“你们家师傅再不会介意这些呢。分别心啊分别心,执著心啊执著心。不如佛门不见得离佛就远,入了佛门只算是比别人有个更好的环境聆听佛陀的教育而已。可是佛家不是说嘛,一日无常到。方知梦里人。万般将不去。唯有业随身。”     方丈大师仰头哈哈一笑道:“赞,说得好!”     知客师傅听不懂,问沐芝兰道:“师傅他老人家说什么?”     沐芝兰冲他挑眉,得意洋洋地道:“你们家师傅说我说得好,赞美我呢。”想了一下,她诚实地道,“其实,师傅心慈赞我,我自己心里知道我是入不得门,与佛缘浅的。这些话都是胡言乱语的,做不得真。我连门都不入,怎能理解佛法之深广呢,只不过拾人牙慧,借他人所悟推搡一番罢了。”     知客师傅道:“你如此说就是慈悲啊。果报自受只有自己真正了悟了才能够消,施主且莫说与佛缘浅,来到此处,不管是何种缘由,都是与佛有缘分,具足善根的。”     “哈哈,知客师傅,你莫要如此,你没瞧见你家师傅听你如此说不高兴了吗?”沐芝兰努嘴让知客师傅看看方丈大师的表情。     容妈妈怕沐芝兰再说了什么不当说的话,忙拉她坐在一边,绿云和玉莲守着她。而杏仁目光灼灼地盯着其中一个满脸凶煞的护法。     此时的方丈正坐在石凳上,凝神望着日出,其他僧众或盘膝而坐,或卧,或站,随侍在方丈身侧。风吹草动,晨露滴落,一切都很祥和,根本不见什么喜悲。     知客师傅盘腿坐在沐芝兰旁边,摇头道:“师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怎么会不高兴呢?女施主,你莫要诳语。”     沐芝兰挑眉,笑道:“知客师傅此话不对哦。我可说的不是诳语,有些话我说得,你可说不得。我听人说过哦,修行一途,管得住嘴是精进的一**门哦。少言则善观,内省自察。多语则善观,外察他纠。他纠则易,自察则难。小施主我啊,窃以为知客师傅,之所以要先做知客师,不取法号,方丈师傅应该是希望知客师傅先过他纠这一关,再慢慢精进吧?”     “……这是寺里的规矩……”知客师傅话音渐渐低了下去,凝眉沉思起来。     沐芝兰也不打搅他。     来这里半个多月,沐芝兰仔细观察过这里的人,也问过这里的规矩和章程。就好比他们来的那天,知客师傅为何会问苏东坡与佛印那个公案。     原是,那天知客师傅偷听到师兄们说那个公案,被上一任知客师傅知晓了,让他问沐芝兰的。沐芝兰要来的事情一个月前,叶家已经给寺里打过招呼了,所以众人并不奇怪。而且因为沐芝兰祖父、父亲名声甚大,所以僧侣们对她还是颇为好奇的。话说这好奇里,还带着些许试探,因为沐芝兰的父亲以不是佛门中人的身份辩得其中一位师兄离开唯恩寺,游走行脚去了。           032章 方丈的由来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鲁迅先生说过,世上本无路,走得人多了便有了路。这道理一样适用于一些规矩和章程上去的,有些东西日久天长,大家习以为常了,因为天然就有的,实际上并不然。任何一样规矩的产生,尤其是人为制定的规矩,都是尤其内涵所在,服务于部分人利益,或者多数人的利益。而寺里的规矩,自然是为了使得修行之人更为精进啦。     沐芝兰抱着膝盖半屈着,将脑袋放在膝盖上,单手拨弄着地上的草芽,心里想道:守规矩没错,破规矩也不见得有错,关键在于何时何种情况,世事无常,不能一概而论。生活在任何时候,都躲避不了大环境,如果掌握不了大环境,掌握自己的心态,这样也是一种不错的主导人生之道吧?     众人稍作休整就开始下山了,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比来时路途要清楚得多。纵然如此,沐芝兰还是觉得要累死,才走几步就喘上了气儿了。     方丈大师虽说闭关这么久,可身体真不是盖的,走山路健步如飞,丝毫不见疲色。沐芝兰见了很羡慕,一直嚷嚷着要跟杏仁学武。杏仁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道:“表姑娘别见风就是雨的。您这时候学武早晚了。”     沐芝兰不服气,哼道:“勤能补拙,晓得不?我日练三伏,夜练寒九,保准能成。”     杏仁依旧冷笑道:“别说那么大的话,姑娘每天跟我一样起床,蹲马步,两三月就能走路不喘了。”     沐芝兰想起初中、高中、大学时期的军训,想起蹲马步就恨,摆摆手道:“蹲马步?还是算了,我担心把小腿蹲成大腿,大腿蹲成大象腿。格斗擒拿弄不好伤筋骨,我啊还是算了。不过我确实需要锻炼身体,从明天起,我要开始练瑜伽。瑜伽神功,天下第一。”     容妈妈听她说得越来越不靠谱,忙提点她如今是大庭广众之下,莫要失了礼仪让人笑话。     沐芝兰哪里肯听,反而越发张狂,唱起了山歌来。     唬得容妈妈等人,都以为她撞邪了,跑去找方丈给沐芝兰看看,只有杏仁跟着她。     杏仁横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道:“没想到表姑娘也是性情中人。”     沐芝兰哈哈一笑道:“彼此彼此。如此山林美景,一板一眼,岂不是少了野趣。野趣野趣,野蛮之趣啊。”     杏仁见她快活,也只是淡淡笑了笑,道:“表姑娘是幸运的啊,遇到太太这样的和善人。不爱学女红就不学,爱读书就读书,就算是亲生母亲也不见得能做的如此宽容。”     沐芝兰闻言,收了心思,挑眉淡笑道:“是啊。我着实是个大大有福气的人。”     而容妈妈那厢,方丈大师只笑道:“十二、三岁正是孩子爱玩的时候,不必拘束,过几年就知道了。”     容妈妈也只得任由沐芝兰欢笑了。     下了山,容妈妈小小休息一番,留杏仁这个护卫型丫鬟跟着沐芝兰,带着绿云和玉莲去云水寮帮忙。     一整天下来,沐芝兰除了方丈出关的时候跟他对了几句话,下山就没见到他人。因为方丈师傅要休整一天。     次日,沐芝兰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走路行事也都极有章程。     早饭后,方丈大师在方丈室单独见了沐芝兰,还亲手给沐芝兰泡了一壶茶。     沐芝兰自来就不是个文雅之人,对这些茶啊香啊的,就是个牛嚼牡丹型号的。     她见方丈品茗得很有滋味,只慢慢轻啜,笑等着方丈大师开口说话。     方丈剃了胡须和头发,看起来更为慈善了。     方丈问了她在寺里居住可还习惯,又问了功课情况。     沐芝兰笑着说在寺里居住还算习惯,可终究不是家里,表明自己没有向佛之心,就是一俗人。     方丈并没有因为她说自己没有向佛之心而不愉,反而笑道:“万般将不去,唯有业随身。个人因缘个人了,此生不了待来生。施主不必为此烦恼。”     沐芝兰笑了笑道:“我并不为此烦恼,只是实话实说,免得借住于此,日后被逼念经。我这人有时候心直口快,冲撞了神灵也不大好的。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师傅为何给我留那样的功课?”     方丈一直垂眸,此时抬眸笑道:“信手而已。”     “哦。”沐芝兰笑道,“我当是师傅晓得我的开悟能力,也就能看看那本书呢。”     方丈大师笑道:“你也就是那水平而已。”     沐芝兰道:“我确实就那水平罢了。”     两人说着没营养的话,彼此却觉得好似在打禅语,颇觉得痛快。     午饭前,方丈大师对沐芝兰说,他希望沐芝兰能做他的翻译,因为四月初八这天唯恩寺将有一场重大的浴佛仪式。这个仪式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接收一部分愿意在唯恩寺出家的人。     沐芝兰自然欣然同意了,能亲自参加这样的事情,总比坐在屋子里来得痛快。     午饭结束后,方丈大师去休息了,沐芝兰找知客师傅问浴佛的事情。     知客师傅是参加过的,流程什么的都颇为知道,说的极为详细。     此时,沐芝兰才了解唯恩寺的运行模式。     唯恩寺此仪式每三年举行一次,宣宗初登基那一年,因为怕引起京城局势的动荡,没在全国范围内开放,只是在京都范围内接收了三十人。如今寺里的这些僧众多半是那时候接收的。往届的僧侣要么游走行脚去了,要么去了别的寺庙挂单。     唯恩寺的方丈并不是有皇帝来推拒的,而是有寺林僧众选举出来通报朝廷,由朝廷聘任。唯恩寺的方丈并不是终身制的,每三届换一次,也就是十年换一次人选。再换届时,将会有一场挑战赛。就是各地的寺庙推拒出一位人选,来唯恩寺与此为方丈斗佛法,让众人信服者便是下一任方丈了。     说起来坐在沐芝兰面前的这位方丈根本不会说官话却做了方丈,原因有点好笑。先帝中晚期朝政**,杀戮颇多,上一任的唯恩寺的方丈因为替某位名士说话,被皇帝拉出去砍头了。这一任选举的时候,大家就推拒了这位不会说官话的小国王子。现任方丈是南边一个叫栾国的小国王子,因为慕大周文化开明,来此留学。一留多年,再也回不去了。     沐芝兰觉得如今这位唯恩寺方丈的故事颇有点地藏王菩萨的味道。她笑着把自己知道的典故说了出来:“……你觉得是不是很像啊?”     知客师傅忽然猛地拍了一下脑袋,看着沐芝兰道:“我记得师兄说过,有人跟师傅说,将来有一天会有人为他加封号的。莫非就是姑娘不成?”     沐芝兰被他一惊一乍给吓到了,睁大眼睛道:“知客师傅,你可不要吓唬我哦?我这是乱说的啊。”     知客师傅却道:“我可没吓唬你。师傅如今还没法号呢。不信你去问问**师叔,这事儿他最知道了。”     闻听知客师傅的话,沐芝兰满头黑线,撇嘴道:“你莫要一惊一乍,吓死人的哦。”     知客师傅却拉着沐芝兰要去找方丈大师。     沐芝兰不去,她暗恨自己话多,干什么做此联想,给自己找事儿呢。     知客师傅哪里肯依饶她,硬是拉着她去了。     方丈大师正在休息自然是不见人的,知客师傅便拉着沐芝兰去找**大和尚。     **大和尚是唯恩寺的执事僧的头目,寺里的大小事务基本上都是由他一人打理的。至于方丈大师是个闲散人物,平日一钻研佛经为自己毕生的目标。     **大和尚见两人拉扯不清,呵斥知客师傅道:“成何体统。”     知客师傅忙放手了,急忙地将沐芝兰说的故事说了一番,激动地道:“师傅果然是有来处的。”     **大和尚望着沐芝兰道:“此事施主从何处得知的?我等怎从未听说过?”     沐芝兰垂着眼皮子道:“我自己瞎编的。”     **大和尚没说什么,只道:“且去吧,此事莫要声张。”说完又对知客师傅道,“四月初八将近,山门的事情要谨慎。”     知客师傅有些怏怏不快,与沐芝兰一同出来,问道:“真是你瞎编的吗?你们沐家不是有一个书斋吗?他们都说你们沐家的书都在你和你姑姑的脑子里。施主莫要打诳语。”     “什么叫打诳语?”沐芝兰有些气恼,“沐家书斋烧掉的时候,我不过三四岁而已,那时候那般小,就算再聪明也记不得那么多书。还有什么我们沐家的书都在我和我姑姑的脑子里,你就不会用正常人的脑子想一想,这可能吗?不觉得是无稽之谈吗?怪不得你在这里做了这么久,还只是个知客师傅。听风就是雨,没自己的主心骨。不要再跟着我了,不想在和你说话了。本来只是好心给你讲个故事,你嚷的满世界都知道了。”     沐芝兰说完,哼的一声走了。     次日,方丈又遣人来叫沐芝兰。沐芝兰想称病不去,可是想想还是算了,自己不过说了那么一则故事,何必心虚呢。     到了方丈室,方丈并没有问及地藏菩萨的事情,而是递给沐芝兰一本书,道:“施主看看,可认得此书?”           033章 逢万必应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推荐一个电视剧《风水世家》,好好看啊……哈哈哈……还有一更……《     闻言,沐芝兰一脸茫然,眨了眨眼睛,接过书。书皮已经破损了,翻开一看,沐芝兰喃喃念出:“地藏菩萨本愿经,唐于阗国,三藏沙门,实叉难陀,译……”     这是《地藏菩萨本愿经》啊,地地道道的地藏菩萨本愿经,是唐朝三藏法师的译本。     沐芝兰大惊,心潮翻涌,忙合上书。她紧盯着方丈大师,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略为平静些许,问道:“大师,这本书是怎么来的呢?”     难道方丈大师跟自己一样,是穿越重生而来的?     这里根本没有唐朝,此书一定是一个雷同于她的人带来的,或者是书写的。那人想必是个诚挚的佛教徒吧。     方丈大师垂眉,淡声解释道:“此书乃是你们沐家先祖留下的遗物。”     “这,这……这怎么可能?”沐芝兰心下更是骇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难道她祖上就是穿、越而来的?因为沐家有穿、越者的血,所以她才会能穿、越?     方丈大师说道:“这本书是令尊借于老衲的,如今归还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沐芝兰见方丈大师并未问及她的来处,心下有些虚,却又很想试探一番,便问道:“大师怎么看待这本经书?”     方丈抬眸看了看沐芝兰,却说起了这里佛教的来源:“大约春秋战国末期,距今约有近1500年之久了。从这块大陆之东又东的海之彼岸来了一个名叫冯婉莹的女施主。她带了佛陀的教育……”     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故事,比佛教传入中土的过程更为诡异,更为让人觉得突兀不可琢磨,简直是一个不可能的传说。     大意是1500年前这块大陆还处于极度混乱的状态,突然有一天来了一个叫冯婉莹的女娃娃,以她坚韧不拔的意志和绝对崇高的精神,颂着六字大明咒,念着观音菩萨的名号,开启了佛陀教育的大门,引领无数此世间的人归附。而这本《地藏菩萨本愿经》是由这位冯姓女娃娃亲手书写的。这位冯姓女娃娃并没有如沐芝兰所想,归于西天灵山,得无量成就,而是嫁给了沐芝兰的先祖。     沐芝兰的先祖是当时北方一个小国的王子,因遭兄长妒忌,被驱逐出境,成了别国的俘虏。因为受冯婉莹的恩德,得以摆脱俘虏身份,效忠于他被卖到的华国,成了一代战神。不过沐芝兰并不曾听沐思绮说过这位先祖。     所谓的冯婉莹嫁于沐芝兰的先祖,其事实是沐芝兰的先祖囚禁了这位冯姓女子。     据说两人后来去了东之又东的海之彼岸。     沐芝兰听得一愣一愣的,垂着眉,心湖澎湃,不知该做何思量。     方丈大师沉默良久,才问道:“施主如何看待这件事情呢?”     沐芝兰抬眸看着方丈大师,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或许我只会当做一个传说来听听而已。”     方丈大师笑道:“所以我看待那本经书,和姑娘听这故事一样。或许我也只会当做一个传说来翻翻。不予深究,有些东西是你我能力之外,那就不要过多追究。”     “哦?”沐芝兰不大理解方丈大师想要表达什么。     “你觉得谁会无缘无故信奉一个女孩子的话?把自己打扮成神灵的人,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的。迷惑人心,最终会被人心所抛弃的。”     “……”     “因为她自己本身具备那种让人高不可攀的品质,拥有世人所没有的坚韧和慈悲,所以她才会得到如此多人的信仰。施主不觉得如此吗?”     “……”     “正如读书人对孔子的敬仰,难道是因为他的身份和地位吗?”     “这个自然不是。”关于孔子为何是圣人的问题,沐芝兰有自己的看法。     她道:“以小女子拙见,孔子之所以得到如此多人的尊崇,并非因为他是神灵,而是因为他是人,虽然有缺点,可有常人所没有的高贵品格。可以仿效,可以学习,甚至可以超越。经之为经,只是前人的走的一条可以为人指点迷津的路途。孔子所言也并非句句都必然遵从,但是他所行走的路途,所思虑的,是可以复制,只是需要千万倍的努力。正如此间佛家所言,逢万必应。只要你真心诚意,努力为之,所以就会应允。并不是如神灵一般,求之可得,是需要你自身去领悟,去明达,才会有所得。书是死物,心是活物,死物变成活物才会发光。你如何看待并不重要,你去如何去做才最重要,是吗?”     “然也,也非也!”     “是哦……鸡生蛋,蛋生鸡,本来就是个轮回问题。是先看待重要,还是先去做重要,其实是相辅相成的。你不去做,如何深入了解?你先有看法,又如何去做呢?哈哈……确实是个有趣的问题。”     “施主如今对佛法可有进一步的看法。学佛并不是诵经一途。”     “……千人千法。只是我缘分浅,再说再说。”沐芝兰此时算是明白了,这位方丈大师绕了一个大圈子,最终还是劝服自己去学佛啊。可惜,她真心无感!     “好说好说。”方丈大师并不勉强沐芝兰。     最终沐芝兰也没接那本《地藏菩萨本愿经》,宝物赠给所需要的人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她凡夫俗人一个,留着也只是当摆设物而已。     方丈大师也没有推拒,而是对沐芝兰道:“送佛送到西,施主若是有空,可以帮老衲多抄写几份,送与愿意请奉之人也算功德无量啊。”     沐芝兰哈哈一笑道:“功德且就算了。抄自然可以,只是一本抄下来不知要到何年月呢。且等我想想办法,再给大师回话,大师看如何?”     “也好!”方丈大师依旧没有勉强沐芝兰。     沐芝兰自然不是打诳语的。之前她一直看邸抄,曾动过办邸抄的念头,只是那时她身处于叶家,无需为生计操劳,也没太多动力。     来到唯恩寺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放、浪形骸、肆无忌惮,才有了别样的想法。她想改变一下这里的印刷技术,当然靠她一人是不可能的。今天听了大师的话,脑袋一时间有了一个想法。单靠她一人不成,靠寺林众人的坚韧和赤诚,就算她不大懂印刷术,经过众人摸索,也会小有所成吧?     离开方丈室,沐芝兰回头看了一眼,脑海闪过这么一句话:这就是菩萨心肠啊!     她抬头看了看天,忽然大笑起来,心道:真是大言不惭,菩萨室内坐啊,而你这个小鬼,胆子真大!     瞧见知客师傅往这边来,沐芝兰停了一下,等他走近,笑道:“知客师傅忙不忙?不忙,我找你帮忙啊。”     虽然昨天两人闹了不愉快,知客师傅也不是那种记仇的人,自然没大往心里去。他忙道:“这会儿有些忙,正要找施主帮忙呢。且等一下,忙过去了,我这就去帮施主的忙。”     闻言,沐芝兰先是掩嘴笑,而后才道:“好的,好的,反正我现在也不忙。”     听她将忙字咬得很重,知客师傅也笑道:“确实不忙啊。昨日是小僧鲁莽,还望施主见谅。我不知道施主只是讲故事而已。”     沐芝兰却冲他眨了眨眼睛道:“哪里哪里,这确实是个故事,可哪里又不是故事呢?指不定若干年后,你我都会成为故事中人呢。”     知客师傅道:“这话也对。那我就按照我的本心,不把它当故事啦。我怎么都觉得那不是你胡编的故事。我就是觉得师傅是菩萨转世。”     沐芝兰很想扶额,可是想了想,她又有什么资格教育别人不要把人看做菩萨呢?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菩萨并不难,难得是如何有菩萨心。方丈大师的品行高洁,虽然与自己所想的菩萨不一样,可也不见得不是菩萨啊。     如此想着,沐芝兰对知客师傅一拜道:“以师为父,乃是恩德之心。以师为菩萨,乃是菩萨之心。小女子在这里恭贺知客师傅心之慈悲。不管你家师傅是不是菩萨转世,在你心里他已经如菩萨一般,这就是大修行啊。”     知客师傅正要回拜,却见方丈大师从方丈室内出来。     方丈大师对沐芝兰道:“施主莫要欺负于他。”     沐芝兰眼睛一转,大致明白了,这位知客师傅是个老实人,不如自己嘴上空话连篇,肚子其实是个没货的东西。     她冲知客师傅讪笑起来。     知客师傅见方丈大师出来,忙双手合十道了来意:“**师叔让徒儿来问师傅,何日将浴佛节的事情上奏朝廷?”     方丈大师说:“那就今日吧。明日是十八,到四月初八,刚好还有二十天,足够了。”     沐芝兰做了翻译。     知客师傅道了“然”。     方丈大师并没有留两人,而是独自一人往后山去了。     沐芝兰与知客师傅同行,问他道:“这事儿还要上报朝廷吗?”这算是变相的新闻发布会吧?借用邸抄,全国范围内发榜,这是厉害啊。           034章 风雨前夕的笑谈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知客师傅听了沐芝兰的话,觉得她所言也并不是全然不对。他道:“是的。每三年一次的浴佛节是国之大事,要上报朝廷,全国范围内发放邸抄,这样才可以遍选精良之士。我是得了上天的垂青,才能入这里的。”     沐芝兰道:“师傅这话不好哦。我倒是不觉得,来此就是与此有缘,是上天安排。多生感激之情,但是也不要妄自菲薄。就算天生愚钝者,努力精进也会有所得。就算天资聪颖者,整日以聪慧傲人也会有所损的。细水长流方能滴水穿石,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知客师傅道:“是。对了,施主找我什么事情?”     沐芝兰忙将自己改良印刷术的办法说了出来,看着知客师傅道:“你觉得怎么样?”     知客师傅道:“这个,这个不大清楚啊。总是要试过才知道的。”     “也是。”沐芝兰说的这些确实有些想当然,她前世也不曾过度关注过印刷术,这里也没有关于印刷术的记载。她现在说的办法,其实就是把雕版印刷改成活的。     不过知客师傅并没有拒绝,而是决定等浴佛节过去之后,帮沐芝兰的忙。现在浴佛节是大事情,马虎不得。     听知客师傅说下午他要去城里送消息,沐芝兰心下一动,忙道:“那我可以一起去吗?”     自来到这里,叶家就没传过消息来,寺里的人也不会去宫门外抄邸抄,沐芝兰对外面的事情几乎是一无所知。起初几天,沐芝兰担心,曾让杏仁去城里打听过消息,可是还没出山门就被寺里的师傅拦下来了。因为**大和尚说,他们来时叶二舅派来的马夫送了一封信给他,让他注意他们一行五人,不要乱走动的。     知客师傅是守山门的人,知道这事儿,怎么会答应沐芝兰一同去呢,自然是不应了。     沐芝兰很遗憾地道:“我就知道。”     知客师傅笑道:“施主不用担心。师叔让我顺道去一趟叶府。”     沐芝兰对此很感激,可终究没有自己去看一看来得踏实。     傍晚时分,知客师傅还没回来,沐芝兰有点坐不住了,一个劲儿地问容妈妈:“会不会出事了?”     容妈妈也担心,却安抚沐芝兰道:“此去路途虽然不远,可要办的事情挺要紧的,应当明日就回来了,姑娘莫要担忧。”     昏沉了一夜,第二天起床,沐芝兰有些头疼,她只当是没休息好。可是吃过早饭,嗓子也不大好了,她这才暗叫一声,不好,感冒了!     容妈妈知道了,边给她揉太阳穴,边指挥绿云和玉莲去云水寮弄点姜水来。     杏仁比沐芝兰起得早,因为要练功嘛。回来听说沐芝兰感冒了,她对沐芝兰道:“等姑娘好了,还是跟我去蹲马步吧?你那瑜伽神功,还是算了。”     容妈妈白了杏仁一眼道:“你就不要在这里说风凉话了,且去帮忙打听一下寺里哪位师傅会治病哦。”     沐芝兰冲杏仁做了个鬼脸,杏仁微微摇头,应了是便出去了。     杏仁不大通庶务,根本就不会打听事儿,不但没找到会治病的师傅,还把沐芝兰感冒的事情弄得满寺皆知。     寺里师傅知道后的后果就是,把沐芝兰一行四人从寺里的客房提溜出来了,安置在云水寮旁边的一个小房子里。那个小房子是寺里放杂物的地方。     容妈妈气得不行。     她抱怨道:“寺里的师傅真是太过分了,姑娘这般病着,还让咱们住在这种地方。真是太可恶了。”     绿云和玉莲互看一眼,目光一致落在杏仁身上。杏仁却一脸茫然地道:“你们看我干什么?”     容妈妈气没处发,就拧了杏仁一把。     杏仁哎呦道:“干什么嘛?”     沐芝兰瞧他们几个闹,忙劝容妈妈道:“妈妈不要生气了嘛。寺里的师傅也不是有意的不是。我这病着,论理来说,是要隔离的。”     寺里要举行浴佛大事,她一病不打紧,传染给别人就不大好了。最要紧的是身边这四人,若是被感染就不好了,可惜寺里师傅们没有会治病的。     正愁着,知客师傅过来了。知客师傅把信递给玉莲,扬了扬手中的药包,对沐芝兰道:“施主真是有福报啊。”     容妈妈接过药,带着绿云去外面煎去了。因为沐芝兰爱生病,来的时候,带了药罐来,所以煎药也挺方便的。     沐芝兰接过信,并没有急于打开,而是笑问知客师傅道:“师傅如何知道小女子生病了?”     知客师傅道:“我可不是未卜先知。如今城中在闹时疫,这是成药,陆将军担心寺里会有病情,就带了一些。这不就赶上了。施主是有大福报的。”     “哦。”城里在闹时疫,也不知道叶家情况如何,沐芝兰又问道,“我家姑姑和舅舅,还有表哥,可都安好?”     知客师傅表情有些为难,想了想道:“我该怎么说呢?你家姑姑和舅舅都说一切安好。不过路上来的时候,陆将军跟小僧说,说了一件事情,小僧,小僧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沐芝兰瞧他表情为难,言语吞吐,想必有隐情,忙打开信,一目十行地浏览一遍,忙问知客师傅道:“可是关于我及笄之前嫁人,将会克子克夫克公婆?”     知客师傅骇然道:“施主是有大福报之人,怎会如此刻薄呢?定然是乱说。”     不是这事儿,哪有是何事?     见知客师傅吞吐,沐芝兰忙问道:“求师傅指点一二,不然小女子心中难安。”     知客师傅道:“陆将军问小僧,施主与师傅可曾说过什么特殊的事情,比如《山峦舆图》。小僧说不知道,陆将军便没说什么了。”     “哦。”沐芝兰心下狐疑,那本书她确实不曾读过。     知客师傅又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沐芝兰仔细读了信,信上说,沐芝兰离开的当天,忻城公主就去叶家闹了,后来沐思绮和叶二舅不得已,就去钦天监要了于监正,合了两人八字,谁知道沐芝兰的命格如此歹毒,居然什么都克,只得让她继续寄居于寺中了。不过忻城公主不大相信这件事情,放了狠话,若是沐芝兰敢嫁人,就给叶家和娶沐芝兰的人好看。信中还说了叶少卿,说他如今还在路上,一切都很安好,还专门写了信给沐芝兰。不过因为知客师傅来得急,又怕耽误他的正事儿,没能去取。等浴佛节的时候,会随最近的邸抄一并带去的,让沐芝兰不用挂念。     得知忻城公主去家中闹,其他三人都还好,倒是容妈妈火气大得很,把忻城公主好生抱怨一番,言辞极为刻薄和犀利。此时,沐芝兰才算是听说了冉阿欣这个人物。     药还挺有效的,沐芝兰吃了两幅药,睡了一晚,第二天身上就轻松很多。不过容妈妈担心病根没除去,不敢让她出去溜风。     知客师傅来过一趟,问了情况,也说了方丈大师的嘱咐,才回去了。     又休息一天,沐芝兰好说歹说,总算是说动容妈妈,可以出门了。     *******     “这是怎么回事?”眼前的场景让沐芝兰愣了神,满院子的官兵,拔草的拔草,平地的平地。     杏仁不多话,绿云道:“这些官兵是前日来的,帮寺里整治环境,维护治安。”     沐芝兰“哦”了一声,心里却泛起了嘀咕,原本以为唯恩寺不过如此,如今看来还挺受朝廷待见的嘛,派官兵来拔草,来维护治安。     “诺,那位就是陆状元。”杏仁指着一人,对沐芝兰道。     顺着杏仁的指点,沐芝兰看到一个身材挺拔男子的背影。不过见惯了这世间人的妆扮,虽然看不到这人的脸,可衣装还是可以推断一番的。     以沐芝兰所在位置来看:这位陆状元头戴束发银冠,身着一件粉白团花宽袖交领曲裾袍,从后领可以猜测到领口饰有同样的青砖色云纹刺绣,腰带底色是青砖色,铁红色镶于中间。且不说长相如何,但说这身妆扮和身量,气度就不容小觑了。衣服颜色不惹眼,但是质地应当不凡的,低调而奢华,想必是个深沉内敛之人吧。     沐芝兰思虑着,问杏仁道:“你觉得这位陆状元如何?”虽说沐思绮也提过这位陆状元,不过沐芝兰对她印象真是没有的,当时只顾着担心,所以也没大仔细听。其实,沐思绮也就说过两次而已。     杏仁想了想道:“是个了不得人。”     “哦?”沐芝兰很好奇地看着她道,“如何个了不得法?难道就因为他把那群文成胖揍一顿?”     杏仁笑着摇头道:“胖揍?表姑娘真是有趣的人,每次说话都让人会心一笑。”     沐芝兰冲她做个鬼脸道:“客气客气。你倒是说说这位陆状元如何了得法?”     杏仁道:“我听叔叔说,他是冉家大公子的关门弟子。冉家大公子,叫冉让。说起来,冉家大公子与主母还有段渊源呢……后来冉家大公子因为受人陷害,受了腐刑,成了内侍,一直伺候着如今的陛下。后来他随陛下为先帝供养,身入唯恩寺,便认识了陆状元。”     听着杏仁的话,瞧她神采飞扬,大有指点江山的豪迈,沐芝兰眉一挑,问道:“你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杏仁嘴角微挑,笑了笑道:“日后姑娘就知道了。别问我为什么,我不能告诉你。”     “好吧!”沐芝兰转而问绿云道,“你有没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也说来听听?”           035章 近距离接触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绿云听到沐芝兰的话,晓得她在调戏自己,却一本正经地回道:“回表姑娘的话,奴婢没有什么不可以告诉表姑娘的。凡是不能说的,奴婢是不会说的。能说的自然都是能告诉表姑娘的。奴婢可不像杏仁,奴婢没什么秘密,奴婢是家生子。”     绿云把家生子三个字咬得很重,还狠狠地白了杏仁一眼。     杏仁不明白她最近两天为何处处针对自己,秀眉一挑,哼道:“家生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不是家生子,怎么着?你不服气啊?”     “我,服,气,服气得很。”绿云见杏仁态度不好,也来了火,哼道,“找个大夫都能找得满世界都知道,我服气得很……”     沐芝兰适时地加了一个“那才怪!”     绿云听了很生气,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姑娘你就护着她吧,小心再护出第二个叶子来。她在太太面前乖得跟只猫似的,哪里敢多话。今天竟然敢编排太太的是非,真是岂有此理。”     “说我岂有此理,你才是莫名其妙呢。”杏仁平日不大说话,可吵起架来竟然也不是个吃素的,见绿云不服气,冷哼道,“不要以为你的那个什么心思别人不知道。人在做,天在看呢。你这样子不是巴不得想会太太身边吗?可惜得很,你没红莲人缘好……”     “够了……”没等杏仁继续说下去,沐芝兰扫了一眼委屈得脸颊通红的绿云,呵斥道,“斗斗嘴也就罢了,说这些干什么?平日里瞧着你们一个两个都还挺和气的,没想到个个心怀鬼胎。今天杏仁的话就当我没听到。杏仁给绿云道歉,因为你说得太过分了。”     杏仁习武之人性情磊落,也觉得自己失言了,虽然有些别扭,还是上前给绿云道歉道:“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莽撞的。”     绿云哼了一声,却还是受了她的礼,低声道:“不管你心里怎么看过的,有些话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的。下次你再做事情之前,好好思量一下,有些能不能说。”     因杏仁和绿云闹了不愉快,沐芝兰欣赏景色和官兵劳作的心情也没了,连带对陆状元的好奇心也烟消云散了。刚才她还想着用什么不着痕迹的办法,引起陆状元的注意,要看看这个男人长什么样子。上次在叶家,因为两人距离的远并不曾看得仔细。     “绿云说的对,杏仁以后言语上要注意。就算再亲密的朋友,有些话也不能随意说的。”沐芝兰扫了杏仁一眼,目光落在绿云身上,安抚道,“绿云也是好心,有些话说的时候注意点方式。杏仁这人脾气,你比我要了解,就是直来直去的,不会弯弯绕绕。”     绿云和杏仁都应了是,表示受教了。     沐芝兰回头这会儿时间,陆状元转首朝他们这边看来,正准备收回目光时,瞧见知客师傅朝沐芝兰那边走过去了。不多时候,见沐芝兰跟她的两个丫鬟说了几句话,两个丫鬟一个往后山而去,一个朝云水寮而去了,而沐芝兰则随知客师傅朝方丈室的方向走去。     陆状元跟身边的小厮交代几句,转身也朝方丈室的方向走去了。他人高马大,步幅也大,不多时就赶上了沐芝兰和知客师傅。     “……知客师傅真是客气了。”知客师傅想跟沐芝兰学粤语,沐芝兰自然是爽快答应了,还道,“不如这样,待浴佛节过去之后,到时候可以弄个培训班。我专门培训大家说师傅说的那种话,这样交流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知客师傅道谢道:“施主真是慈悲心啊。”     沐芝兰言笑晏晏地道:“力所能及而已。哎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生财之道了。”     “什么生财之道?”声音从两人背后传过来。     沐芝兰和知客师傅忙回头看向来人。     虽然沐芝兰没大见过陆状元,但看他的衣着就知道是陆状元了。     知客师傅见过陆状元,虽然觉得他这么贸然问话有些突兀,却还是双手合十,笑道:“陆施主。”     沐芝兰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陆状元,先是因惊艳而愕然,而后听到知客师傅的话,随即定定心神,福身施礼道:“见过陆将军。”     为何不称呼陆状元而是称呼陆将军呢?因为这大周朝有个规矩的,状元只是清贵称呼,将军或者其他官职才是官场中人的合礼称谓。     这位陆将军比沐芝兰所想的要年轻一些,虽说他如今已经年近三十,看上去却是二十四、五的模样,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眉眼,凤眸修眉,整个人看上去英气十足。人虽长得斯文,可气质上却丝毫没有一般读书人的文弱,着实有几分状元将军的非凡。乍看此人挺低调亲和的,可浑身的气度却是敛着凛然霸气,倒是真有点天下第一的气派。     陆状元趁知客师傅和沐芝兰见礼这空挡,好生将沐芝兰打量一番。没想到他曾经抱过的女娃娃已经有了亭亭玉立大姑娘的姿态,时光如梭,真是流转得快啊。不过到底年纪还小,总角还在,眉眼也未全开,漂亮中带着几分稚气,看上去煞是惹人爱。身量也颇为娇小,只到他腰部,齐腰高而已。装束淡雅,除了初见时愕然,很快就镇定下来。这份淡定和从容,让恩师知道了,想必也会觉得宽慰吧。     两人与他见完礼,他也敛了心思,微微颔首,问知客师傅道:“知客师傅带我这位小师妹可是要去见方丈大师?”     知客师傅听陆状元如此称呼沐芝兰,心里狐疑,嘴上却道:“是的。师傅寻沐施主有事要谈。”     “哦?”陆峒笑道,“我正好也有事要与方丈大师说,不介意我们一道走吧?”目光落在沐芝兰身上。     沐芝兰垂眉不言,等着知客师傅应答,而心中却道,此时唤我师妹,可来寺之后也不曾见他拜访,不知道是何居心呢。     知客师傅为人诚挚而呆板,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看向沐芝兰道:“沐施主,你看?”     沐芝兰忙收了心思,对知客师傅道:“路只有一途,自然是一道走了。”     陆状元看了看沐芝兰,见两人给他让路,让他先行,也就没客气,稍微超两人一步。     三人走动起来后,陆状元打破沉默,问沐芝兰道:“刚才你们在说什么?”     沐芝兰??了知客师傅一眼,示意他开口说话,知客师傅却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并没有接受她递上来的电波。沐芝兰只好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知客师傅想学方丈大师的话,刚好小女子略懂,便打算与小女子讨教一番。”     “哦?”陆状元作出一副很好奇的样子,继续问道,“小师妹能听得懂方丈大师的说的话?跟何人学的?”     这事儿在方丈出关那天,沐芝兰就想好如何应答了。她笑道:“自然是跟家父学得了。”     陆状元闻言,哈哈一笑道:“倒是我唐突了。”     沐芝兰莞尔,而笑容却未达眼底,连方丈大师都知道沐芝兰的父亲会说粤语,而这位称呼自己为小师妹的师兄却问自己跟何人学的。若他不是试探自己,就是……是个寡恩薄意之人。思及知客师傅之前说的事情,沐芝兰心中警备加深。     倒不是陆状元不记事,而是沐芝兰的父亲确实不会说粤语。当年沐芝兰的父亲与方丈大师交流,多是由他来传话的。不过也难说,或许他离开沐家之后,恩师也学了粤语,作如是想,陆状元稍微能接受一些。     陆状元压下心中遗留的疑惑,继而问道:“那生财之道,又是何事呢?”     沐芝兰笑得有些腼腆,吞吐了半晌,才道:“只是想来玩玩,在佛祖面前谈生财之道,实在罪过罪过。”     陆状元垂眉,掩去心中的复杂情绪,淡笑道:“既然说了,却说一半,只怕更是罪过吧?恩师曾说,为人当做坦荡君子,事无不可对人言,此才是君子之道啊。小师妹如此做法,我当要替师傅好好教导你一番呢。”     沐芝兰敛去笑意,抿了抿嘴角,才不咸不淡地道:“想着普天之下,能得状元公将军的教导之人,也不过尔尔,女子更鲜。能得陆将军教导,是小女子的荣幸。”     陆状元眄睨沐芝兰一眼,笑了笑道:“小师妹觉得我不够资格教导你?”     “不敢!”事实上,沐芝兰心里还真不承陆状元的教导之情。之前还觉得他长得挺惊艳的,至少是她来此见到的最帅的帅哥了。可是他略有些强人所难的态度,加上之前兴女户和建书院二选一的要挟,这些让沐芝兰对这人好感急速下降。     两人气氛骤降,知客师傅也察觉到了,忙道:“两位施主莫要为此伤了和气。其实,小僧一直不解,为何陆施主称呼沐施主为小师妹,两位年龄相差如此大?”     陆状元闭口不言,这问题只能沐芝兰回答了。     沐芝兰条理分明,言简意赅地交代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036章 事情真相三部分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听闻沐芝兰的解说,知客师傅这才恍悟道:“原来如此。此前师兄们总是把沐状元与陆状元分开说,小僧还当两人不认识呢,没想到两位竟然是师徒关系。”     虽然唯恩寺的僧人跟割韭菜似的,走一拨来一拨,可一些曾经发生在此的故事总会流传的。更何况陆状元与沐家父子都如此出名,还与方丈大师交情不一般。知客师傅得了沐芝兰的点拨才弄明白两人关系,这……除了说知客师傅迟钝意外,沐芝兰只能说,知客师傅,你好老实啊!     陆状元很明显感受到沐芝兰对他的不喜,嘴角泛笑,微微摇头,转而与知客师傅讲起当年他与宣宗在唯恩寺的境况来。     “当初我和陛下落脚于此时,知客师傅想必不过是个三岁娃娃,而沐姑娘还未出生呢。”陆状元深深看了沐芝兰一眼,继而口吻颇为感慨地道,“说起来,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就十年有余了。当时知客师傅是方丈大师和**大和尚呢。因为方丈大师不会说官话,仪琳方丈就让他选一个人结伴,方丈大师就选了当时最贪吃的**大和尚。**因为饭量大,经常闹饿肚子,好几次偷吃差点被赶出去了,是方丈大师见他可怜才留他的。”     知客师傅道:“此事小僧也知晓的。**师叔从来不避讳这一点。他常说,自己愚笨不及师傅万分之一,感念师傅为天下大众劳心,所以他劳力管教我们,只是尽绵薄之力。”     “是啊。”陆状元笑道,“**大和尚是个有情义的和尚。知道方丈大师不爱管这些闲事,所以这些年,寺里僧众走了一拨来一拨,他一直都在。说起来,若不是有**大和尚,方丈大师一人,就算再有名望,也是独木难成林啊。”     方丈大师首任唯恩寺的方丈,确实因为他身份特殊之故,可继任却完全因为他的名望和品德。这一点,沐芝兰也是知道的,却没想过**大和尚在方丈大师盛名之下也有这如此付出。居于此处多日,沐芝兰渐渐知道唯恩寺的僧侣的地位之崇高。这里就好比寺林的最高学府,从这里出去的僧人去别处挂单都享有等同于六品官的待遇。     “小僧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知客师傅看向陆状元。     “讲,有何不可?”陆状元极为爽快地道。     “小僧,小僧把那日施主问小僧的话说与沐施主听了。”知客师傅说得极为吞吐。     沐芝兰闻言,心中微诧,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半晌,瞧知客师傅脸颊微红,一脸抱歉,而陆状元神色淡然而目光却灼灼。沐芝兰随即明白了,陆状元当时应当嘱咐过知客师傅不要把那番话说与自己的听了。     沐芝兰冲知客师傅笑了笑,让他无须为此担忧,又笑着对陆状元道:“小女子确实不曾读过什么山峦堪舆的书。将军是大度之人,想必应该不会为此与小女子生气吧?”     陆状元朗声笑道:“你有何过,我又有何气呢?”     三人说着话,便到了方丈室外,沐芝兰和陆状元留步,知客师傅进内通秉。     陆状元凤眸细眯,盯着沐芝兰打量。     见他如此,沐芝兰面容淡淡,毫不避讳他的打量,还大大方方地抬眸与他对视。     陆状元见状,笑道:“阿兰不若小时调皮,却更是端淑。”     这典型的没话找话。沐芝兰暗忖道,嘴角噙着笑意道:“将军也不是少年郎了啊。”     话音刚落,知客师傅出来对两人道:“师傅请两位进去。”     陆状元和沐芝兰向他道了谢,一前一后进了方丈室,各自寻了蒲团,跪坐下来。     方丈大师依旧操着他那口粤语与两人交谈。他先看了一眼陆状元,转首问沐芝兰道:“沐施主病大好了吧?”     “已经大安了。”沐芝兰回着话,又向陆状元道谢,“多谢将军带来的灵丹妙药。”     两人自是又客气一番。     方丈大师再开口,便直入主题,对陆状元道:“裴文,如今沐施主已经在了,你有什么话就当着老衲的面问吧。阿兰,裴文问什么,若是你知就老实应了,晓得吗?”     阿兰,这个称呼,是沐芝兰第一次听到。先是陆状元,如今方丈大师也如此称呼自己,想必年幼时,身边较为亲近的人都如此称呼自己吧?不过为什么叶二舅和沐思绮却一直叫自己兰儿呢?     心下狐疑,沐芝兰嘴上却应道:“是,小女子若是所知,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状元端起茶盅,浅啜了一口茶水,缓声道:“阿兰,当着方丈大师的面,我再问一次,你真的不曾读过《山峦堪舆》这本书?”     沐芝兰偏头,努嘴,眨了眨眼睛,微微摇头,做出一个很诚挚很苦恼,也很无辜的表情。顷刻后,她才道:“当真不曾读过,甚至不曾听过书名呢。不过……”     “不过什么?”陆状元目光灼热地盯着沐芝兰。     “不过,我很好奇,陆大将军为何对那本书如此好奇?”沐芝兰眼睛睁得大大的凝视着陆状元。见他表情略带失落,沐芝兰心想,这本书是什么,让他如此积极?     陆状元没开口,而是迳自端着茶盅,浅啜着茶。眉头深锁,一番很苦恼的样子。     方丈大师出声解释道:“这本书是前朝遗物,记载了各地的山峦河川以及金银铜矿所在地。”     沐芝兰端茶盅的手一滞,目光落在陆状元身上,询问道:“如此说来,那本书当是极为重要了。陆大将军为何问小女子是否读过那本书?”     陆状元依旧不言,方丈大师再次出言解释一番:“……最后一人见到此书的人,本是冉大郎,只是那本书不是真迹。”     “哦?”沐芝兰思量一下,喃喃自语道,“也就是说,此书原本是家父所藏,后来借给冉家公子阅,却是假的。可,谁人又见过真迹呢?”     沐芝兰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半晌后,见两人都不言语,她冷笑道:“难道那位冉家公子见过真迹,才说他拿的那本书是假的不成?”     方丈大师垂眉不言,甘做背景。     陆状元放下茶盅,凝视着沐芝兰带着讽笑的俏脸,解释道:“冉家公子虽未见过此书真迹,但是确实有人见过此书真迹。”     “哦?”沐芝兰正想着兴女户与这本书的关系,听陆状元如此说,忙敛下心思,定睛看着他,很是好奇地问道,“既然有人见过此书真迹,那就去找那人问上一问便可?”见陆状元沉吟不语,沐芝兰又加了一句,“小女子真未曾读过。”     一室寂静,闷得沐芝兰心思沉沉。     好半晌,陆状元才开口道:“此事说来容易,可做来难。读过此书真迹的人,就是我的恩师,也就是令尊。”     沐芝兰更为不解了:“不是说冉公子说他拿的那本书是假的吗?怎么又说我父亲大人是唯一见过真迹之人呢?”     “此事说来话长。”陆状元口气有些生硬,甚至带点气急败坏,不怒而威扫了沐芝兰一眼,快速转向方丈大师道,“还是麻烦方丈大师来说吧。”     方丈大师面带笑意,对沐芝兰道:“这事情说起来是你们沐家的私事。当年你先祖并未带着冯婉莹去东之又东的海之彼岸,而是归于东南沿海一带,据说就是如今的白云城。而你们沐家一族分为三支,分别是闽浙一带沐家,淮左沐家,阳城沐家。此书便是由阳城沐家一位闺阁女子所作,因为身处内院,故而此书并未在外流通,后来此女子嫁入阳城顾家为妇,便成了阳城顾家一脉的传家之宝。大抵是二十年前,令尊从阳城顾家高价买下此书。后来为了救陛下性命,曾将半册献于太后,而另外半册便再无下落了。当年,令尊曾与陛下约定,若他日陛下登上龙位,不可以此书要挟沐家人性命。”     如此说来,这本书真的存在过,如今大白于天下的只是半册,曾经与父亲约定的皇帝陛下为了此书,要自毁誓言?怪不得陆状元不好言说,这里面夹杂着皇帝的是非呢。     沐芝兰正思量着,却又听方丈大师道:“你们沐家与叶家本是世交,你姑姑与你二舅舅年岁相差不大,家中长辈本欲为两人做媒,可惜中途出了岔子。你姑姑之后连说四位郎君,却俱都突然夭亡。无奈之际,你父亲只得同意冉家大郎的要求,他娶你姑姑,而那半本书要做嫁妆……”     最终冉大郎依旧没有逃脱被克的命运,先是弄得自己身残,后又弄得冉家被诛杀。不久,沐家因为郧西班的事情而备受牵连,沐思绮的婚事便一拖再拖,眼看就要到十八岁了,只得答应了叶二舅的求婚。当时叶少文的母亲已经病入膏肓,叶二舅去沐家求婚也没避她。叶少文的母亲提出一个条件,她死后沐思绮嫁入叶家可以,但是必须先喝绝育药。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沐思绮一直没有孩子的缘故。     这是沐芝兰第一次听到沐思绮与叶二舅的故事,虽然方丈大师说得很简单,可沐芝兰还是听得心有余悸。这里面有多少无奈和命不由己啊。     “为何女子十八岁之前一定要出嫁?”沐芝兰选了一个看似很白痴的问题问道。           037章 一步又一步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方丈大师和陆状元闻言互看一眼,对沐芝兰的问题很有些不解。全大周的女子,尤其是沐芝兰这样士族出身的女子,应该知道为什么才对啊。     陆状元刚动了动嘴唇,正**解释,却听到室外有人通报:“将军,宫中来人了,请将军立刻进宫。”     “知道了!”陆状元应了通报人的话,起身像方丈大师施礼,离开之前深深地看了沐芝兰一眼。     沐芝兰觉得他的眼神颇有深意,却不解为何,只好转而求助方丈大师:“大师,陆将军对我的回答似乎不大相信,这是为什么?”     方丈大师笑道:“既然认定是可能之事,你如此答复,他自然觉得不可信了。”     又说了几句话,方丈大师要参禅打坐,沐芝兰就告辞离去了。     回到住的地方,沐芝兰问容妈妈:“妈妈,为什女子十八岁之前一定要出嫁?”     容妈妈放下手中活计,解释道:“大周律法规定的啊。凡是女子满十八岁未出嫁者,一律归入妓户。”     听闻容妈妈如此说,沐芝兰眉头一皱,眼皮子不自觉地跳了好几下,问道:“什么是妓户?”     容妈妈看了旁边的玉莲和绿云一眼,低声说:“可是谁跟表姑娘说了什么?怎么问起这事儿了?那种腌?的人,表姑娘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杏仁从外面进来,听到这番对话,不顾容妈妈的警告,向沐芝兰解释道:“妓户,是大周朝最卑贱的籍贯。凡是打上妓户的女子,子孙世世代代都要操妓业。无论产男产女一律送入活人署,官衙只负责看护,喂养还是妓户本身提供银钱。这些妓户人家出来的孩子命很苦,猪狗不如。男子成人后被送入军营做最低等士兵,好命一些的去大户人家做小厮,样貌周全者就去了勾栏。若是女子继续落妓户,或被送入勾栏,或被送入军营沦为营妓。下场极其悲惨。有些妓户人家没有女儿可以上交,只能去外卖。还有一些人家一直没有男孩子,就去妓户人家借种。这种的话,生女从母职,生男随父姓。”     “生为女子,沦入此道,真是生不如死!”沐芝兰忍不住唏嘘起来,“难道这些人就甘愿吗?”     容妈妈已经堵不住杏仁的嘴,便详细地跟沐芝兰说起这妓户的悲惨命运来:“谁甘愿啊?没人甘愿如此的。妓户人家至少要给政府上交一个女子,不管是偷的抢的,还是自己生的,只要是女子就可以了。像一些大户人家为了惩罚一些没规矩的妾或者仆人,就会把他们卖给妓户人家。一贱即贱,别想翻身……”     这简直太不人道了,太没人性了,太可怕了!     这样的鬼魅世道,如此做贱女性,真是太……     让人悲伤了!     沐芝兰算是半个历史迷,偶尔会做做考据党。唐朝律法中有类似的规定,“奴婢从母法”,就是母亲若是贱民,就算与贵族在一起,生下的女孩子依旧是贱籍。最典型的就是《霍小玉传》中的霍小玉。     “难道就没有人反抗吗?”沐芝兰总觉得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的。     “反抗?表姑娘,你啊别说笑了。”杏仁冷笑着接话道,“前朝的崇祯皇后就是例子。这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谁也反抗不了。吃了你,你也只能认了,想活着就忍下去,哪怕和着泪也要往肚子里吞。”     沐芝兰讷讷无言。     是晚,沐芝兰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成了妓户,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不堪忍受各种折磨,哭喊着醒过来。     “表姑娘,你怎么了?”容妈妈拍着她后背,急声询问道,“好些了吗?”     沐芝兰拍着胸口,长长出了一口气,才道:“没事了,给我倒点水吧,我渴了。”     “好!”容妈妈边应着边唤玉莲去倒温茶。     喝了半碗水,沐芝兰的情绪才稳定一些,盯着幽幽的油灯光,只觉得前途一片茫然。在这样随时都能把女人吃掉的地方,她的未来又在哪里呢?就算将来嫁了人,一样要遭受各种不平等待遇,而且日子不见得过得如何好。     因这事儿,沐芝兰的情绪一直不大高,什么也不想做,吃了睡,睡了吃。好几次知客师傅来找她,都被沐芝兰以身体不适拒绝了。     而外面却越发热闹了,唯恩寺来了不少人。听杏仁说,好多人是年前就来京了,就等着四月初八浴佛节的盛会呢。     杏仁说:“唯恩寺的法会,也是贱户人家提高身份的一个通道。佛家圣贤之一冯婉莹,当年还是乞户出身呢,后来才晋升为良民的,拥有姓氏的。咱们大周朝对这位圣贤很推崇,丰都的建成就这位圣贤的功劳。”     “哦?”沐芝兰略有些兴趣,追问道,“如何说?”     杏仁笑道:“丰都是丰国的都城。这么说吧,凡是feng这姓氏的人家多半跟这位圣贤有些关系。”     沐芝兰笑道:“听起来还蛮传奇的。”     杏仁接口道:“是啊。寺林风雨这些年,算是最平等的地方了。至少不会歧视贱民。”     沐芝兰对杏仁的博学,很有疑问。她盯着杏仁侧脸,看了半晌,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杏仁努努嘴道:“奴婢也是贱民啊。当初若不是老爷收留我和叔叔,我们就算不流落街头饿死,也会成为贱民,至少比现在更卑贱。我们家原本是良民,家变之后,只能与贱民为伍,见惯了贱民的各种喜悲。前几天我说了妓户的事情,原本以为表姑娘会骂我没廉耻,没想到竟然吓到了表姑娘。”     沐芝兰抿嘴不言。     杏仁笑了笑,可笑意并未达眼底,道:“摆脱贱户的途径很少的。就算做和尚,除了唯恩寺这里允许收留贱户,其他寺庙是不允许的。要么考杂科,考武科。可是就算你成功了,又能怎么样呢?一样被人看不起,被人嘲笑而已。”     沐芝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里的世代或许在大规律上遵循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可在现实社会中,政治地位是一切开始的。甚至可以说,想要在这个社会上混得好,钱不是最重要,不是最首要的,最首要的是政治地位。     就算想明白了,沐芝兰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为着无力,她觉得很疲惫,也很茫然,甚至觉得没信心能熬过未来无数的风雨。     “沐施主在吗?”     沐芝兰正迷茫着,听知客师傅叫自己,忙道:“在,进来吧。”     知客师傅进来,拘谨地一笑道:“沐施主今天可大安?”     沐芝兰回礼道:“大安了。知客师傅前来所为何事?”     知客师傅笑着说了来意:“……不知道沐施主可愿意?”     沐芝兰道:“愿意,愿意。四月初一是吧?我一定去的。”     知客师傅笑着道:“那好,我这就回师叔的话。”     四月初一那天,唯恩寺有场小型法会,类似为四月初八约热的那种。因为方丈大师要出席,沐芝兰自然也要跟着去做翻译。有事情做,她的颓废之色才稍减一些。     四月芳菲天,冷热适中,就算露天坐在外面,顶着大太阳,可沐芝兰也没觉得如何晒。倒是把容妈妈给心疼坏了,一心二心想给沐芝兰弄个帽子戴着。     沐芝兰又不好太推拒她的好意,只好委婉地道:“方丈大师那么坐着,我若是戴着帽子,岂不是很失礼节?多晒晒太阳,我这身体的阳气足,不大容易生病的。妈妈就不要左右为难了。”     容妈妈只得作罢,嘱咐道:“若是觉得不舒服啊,表姑娘可不要忍着。这几天太太和老爷就要来了,若是你有个好歹,我们几个就不要活了。”     沐芝兰笑着安抚她道:“妈妈不必如此,我会好生顾着身体的。”     与会人员大抵有三百余人,沐芝兰望着下面的人头。她心里想着,这些人多少是想改变自身地位的,又有多少是潜心向佛的,又有多少是来凑合混日子的呢?     法会先由**大和尚发言的,**大和尚对唯恩寺的历史和规矩讲一番,然后才请方丈大师入主题。今天的主题是讲佛陀的四十八愿。沐芝兰前世略学过一些,翻译起来并不是很难,她自己觉得还算是通俗易懂。     方丈大师讲完之后,有个提问环节。来自四面八方的人,言语差别很大,好多次都闹了笑话,幸亏沐芝兰水平还算不错,基本上都能为彼此做出还算令人满意的翻译。     寺林盛会很是难得,不少人抓住这个机会频频发问。问的问题也是参差不齐的,有的专业,有的不专业,当然少不了刁难质疑的。方丈大师为人谦和,尽量一一作答,虽然未能让人全然满意,可也没起什么大波澜。     错过了晚饭,闹到晚上近十点左右了,众人兴致依旧不减。多日不曾如此高强度的工作,沐芝兰觉得有些受不住了,不过心情还是蛮不错的。最后由**大和尚出面,以寺规为据,才让众人冷静下来,答应放方丈大师去休息。           038章 风雨来临一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披着星月回住处,沐芝兰觉得快饿死了。大快朵颐之后,被杏仁拉着在屋子里消食。沐芝兰真心累,若不是杏仁手劲霸道,她根本不会走动的。     杏仁怕她睡着了,不停地跟她聊天:“姑娘觉得怎么样?四月初八浴佛节,至少要办七天,姑娘受得了吗?不行的话……”     “受得了啊。”沐芝兰睡眼朦胧地道,“这才是我要过的日子啊。舞台这么大,我为什么要关在宅子里,跟着一群同性斗来斗去呢?可惜我与佛缘浅,不然出家也是条出路。当女人真他、妈、的辛苦!”     “姑娘又说胡话呢?”容妈妈对沐芝兰的疯癫已经不像之前那么一惊一乍了,因为被沐芝兰炸得麻木太多了。     “我哪里有胡说?”沐芝兰吁口气道,“妈妈想一下,一旦女人嫁了人,是不是就只能围着夫君孩子转了。为了得到夫君的宠爱,争风吃醋,那样会变成什么样子?会很难看,会失去自我……整日争来都去,不过为了那么一个人的怜惜。就算我命好,嫁个不娶妾的夫君,可哪有怎么样呢?想必周围的人都会说我不贤惠,逼着我给他纳妾,然后还是一堆糟心事儿。妈妈,我算是看明白了,女人就是辛苦活。真的是辛苦活啊。辛辛苦苦到头来,为了什么?名利不是自己的,是夫家的。金钱也不是自己的,是儿孙的。属于自己的就是吃苦受罪,真不觉得有什么好的。”     容妈妈闻言,惊呼道:“我的表姑娘哎,我的姑奶奶哎,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这话是……”     “妈妈,你别劝我,我心里难过。”沐芝兰推开杏仁,将自己扔到床上,盯着帐顶,长长出口气道,“我心里的苦没人能明白的。在这个孤单的世界里,没有人体会这种心情,明明怕得要死,想要放弃,可是又不敢,也不能。这种心情,你们是不会理解的。曾经沧海难为水,我在那样的地方生活过,如今来到这里,就算再锦衣玉食,又如何能填补我心里的寂寞呢?呵呵,跟你们说,又有谁能明白呢?谁也不会明白的。”     室内一阵静默。     容妈妈推了推绿云,让她去开解沐芝兰。     绿云嗫嚅了半天,才道:“表姑娘不要如此伤心。你这样让奴婢们如何自处啊?奴婢们笨,不过你说出来,说出来就算不能全理解,心情也该痛快一些吧。”     沐芝兰甚至想发狠,最近她的心情就像一头困兽一般,很想肆无忌惮地胡乱闯,可是终究是不能呢。不但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身边这些人。自己是无辜的闯入者,他们也是无辜的本地人啊。何苦为难别人呢?     沐芝兰嘴角噙笑,深呼吸几次,才坐起来道:“就是烦而已。想想我比一些人幸福太多了。哎,上帝为了关了一扇门,想必会为我打开一扇窗的。我要多看看窗外的景致,不能一直这么困于愁城,无事生叹。”     次日,沐芝兰聆听着寺里的晨钟迷糊地醒来,听到外面“滴答滴答”地响个不停,问在旁边伺候的玉莲道:“是不是下雨了?”     “是的,姑娘。”玉莲将衣服捧给沐芝兰,柔声细气地解释道,“姑娘刚宿下,就下起了雨,到现在还没停呢。”     绿云、玉莲和容妈妈三人会轮换着去寺里的云水寮帮忙做饭,杏仁跟沐芝兰差不多是个厨房白痴。去云水寮帮过一次忙,差点把云水寮给烧了,这之后大家就不让她去了。     没瞧见杏仁,沐芝兰问了一句:“杏仁人呢?”     玉莲蹲下来为沐芝兰整理下摆,低声道:“半夜起雨的时候,就起来了,说要去后山看看,到现在还没回来了。”     闻声,沐芝兰微微皱眉头,这个杏仁越来越古怪了。     玉莲见沐芝兰发呆,出言问道:“表姑娘,今天梳个什么发型?”     沐芝兰回神,看了她一眼道:“简单一点就可以了。杏仁没说去后山干什么吗?”     “那就梳个丫髻吧?”见沐芝兰点头,玉莲边动梳子边道,“杏仁没说干什么,好像她在后山养了个什么。杏仁没跟姑娘说吗?”     沐芝兰见玉莲似有话要说,扭头看向她,问道:“说什么?”     玉莲不着痕迹地摆正沐芝兰的脑袋,凑过来低声说:“杏仁养了一只大狗熊。”     “啊?”沐芝兰看着铜镜中自己惊诧的表情,眨了眨眼睛,自己冲镜中人一笑道,“有这回事儿?当真。”     玉莲犹豫一下,喃声道:“可能是真的。我也是听绿云姐姐说的。她说,前几天她跟寺里的师傅去后山摘蘑菇,听到有狗熊叫。不一会儿,就见杏仁从狗熊叫的方向出来了。奴婢总觉得杏仁姐姐,嗯,很古怪。以前在府中,只觉得她人冷淡,没想到她的口才比她的伺候人的功夫还厉害。”     沐芝兰扑哧笑了出来,果真,以前都当杏仁是个冷清之人。可到底也不过才十六、七岁,终究还是有少年人的烂漫。或许她跟着自己觉得比较自然,所以话就不自觉多了吧。     两人正说着话,一阵冷风吹进来,紧接着就见披着蓑衣的杏仁进来了。     玉莲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表姑娘”,那意思就是希望不要沐芝兰说自己刚才说杏仁的坏话。     沐芝兰微微颔首,听杏仁给自己见礼,“嗯”了一声,半晌才道:“杏仁,去后山做什么了?”     玉莲为沐芝兰梳好头了,见杏仁一身湿,忙道:“我去给杏仁姐姐倒热水。”     杏仁也不推拒,道了谢,脱掉蓑衣,问玉莲道:“这个放在哪里?”     玉莲接过来道:“谁家进门不先脱掉蓑衣。给我吧,刚好我去云水寮。”     杏仁“哦”了一声,递给玉莲,挠了挠头。待只省下沐芝兰和她了,她才解释道:“这外面没有走廊,雨还挺大的……”     沐芝兰摆弄着手中的珠花,轻“嗯”一声,待杏仁走近,才抬眸问道:“听说你在后山养了一只狗熊?”     “是绿云跟你说的吧?”杏仁一脸愤愤不平,而后又解释道,“我就知道,她还生我的气。没养狗熊。她看走眼了。我前几天见到一只狐狸,长得好漂亮,想抓来给姑娘玩玩。可惜那只大狗熊太笨了,就掉进陷阱了。我已经把他放了。狗熊那么能吃,谁养得起。指不定饿急眼了,还把我吃掉呢。”     沐芝兰怕她真跟绿云有过节,反而不美,沉吟半晌,才道:“不是绿云告得状。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绿云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了。你这样子说她,让她知道了,更生气。大家一起,和和气气的才好。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早就想问你了,这不是一直等不到你自己来说,才问的。”     “知道了。”杏仁先是忏悔,而后一脸沮丧地道,“气死我了,下了这么久的陷阱,这雨一下全泡汤了。我跟着脚印找了半山,总算找到狐狸的老窝了,可惜已经空了。”     “你啊,也别没事儿找事儿了。”沐芝兰对她道,“别白费力气了。你就当老天下雨警告你,不要乱来。”     杏仁却不认同沐芝兰的观点:“尽人事听天命,总得试试才成。”     沐芝兰白了她一眼道:“实话跟你说吧,我不爱养那些东西,带毛毛的,别说养了,光是想想,浑身都痒死了。我不管,你抓住了,自己养,别让我瞧见了。”     沐芝兰对宠物敬谢不敏得很。想当年,她养什么死什么,真是养伤心了。     “好吧!”杏仁嘴上如此说,心中却道,自己养就自己养,怕什么。     吃过早饭,沐芝兰披着蓑衣由绿云陪着去了方丈室。在室外走廊碰到了急哄哄的知客师傅,沐芝兰问道:“怎么这么急?”     知客师傅双手合十,道了“南无阿弥陀佛”,对沐芝兰道:“城中出事了。师傅要进城,小僧要去安排一番。”     “出了何事?”沐芝兰瞧他眉头紧锁,心知必然不是好事。     知客师傅抿了抿唇,低声道:“陆将军屠坊了。”     “屠坊?”沐芝兰眨了眨眼睛,心中不确定是否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又问道,“什么屠坊?”     知客师傅还未回话,方丈的声音从方丈室内传了出来,问沐芝兰是不是在外面。     沐芝兰应了是,忙对知客师傅道:“知客师傅先去忙吧。”     进了方丈室内,沐芝兰发现室内已经坐满了人。在众人的注目下,沐芝兰尽量面带微笑,小心翼翼地走到方丈大师身边,跪坐下来。     所谓的屠坊,正如沐芝兰所想的那样,把一坊人全杀了。大周的京城丰都的结构与隋唐的长安城的布局有些相似,以坊为区来定居的。被屠杀的这坊是最下等的贱民居住的泽恩坊。自三月起,城中就开始闹时疫,情况虽有所控制,可并不大理想。最近病情升级,泽恩坊出现了霍乱。     从众人的零星说辞中,沐芝兰拼凑出了大概情况。霍乱一起,就上报给了朝廷,皇帝宣了陆状元与宫廷御医协办此事,却没想到这位陆状元如此凶残,居然选择了屠坊。     沐芝兰见众人情绪激动,视陆状元为恶魔,忍不住转首问方丈大师:“大师,您如何看待此事?”           039章 风雨来临二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有人要离场了,本来安排得好好的剧情,写到这里突然就那么想让角色戛然而止了,纠结了好久,翻来覆去,最终还是服从内心……真的好纠结……自认为不是后妈,可最终却把女主颠沛得孤身一人……看到偶给女主前世的职业,亲们应该猜到点剧情走势吧……ps:帮忙传晚了,不好意思……《     方丈大师并未回答沐芝兰的问题,反而问她,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     沐芝兰歪头,凝视着方丈大师,目光澄澈地问道:“这事儿是昨夜起的,雨也是昨夜下得,大师觉得是老天在为那些枉死的灵魂哭,还是不是呢?”     方丈大师表情丝毫未变,依旧从容淡定地反问沐芝兰:“施主觉得呢?”     沐芝兰微微摇头,转首看了一眼面对他们而坐的僧侣和潜在僧侣们,而后垂眸道:“人在做,天在看。真相只有一个,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想必佛知道。不如问问佛怎么说。是说定业不可转,还是说因果终有报,抑或是雷劈恶人来个现世报,一切皆有……”     “可能”两字刚落音,方丈室内的众人就感受到一道亮光,而后连响三个霹雷。不是闷雷哑雷,而是实打实的霹雷,那响声就好似在耳侧一般,震得人心都发颤。     “师傅,下了半宿的雨,溪水涨了很多,这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山。”知客师傅进来回这话的时候,众人还心有余悸。甚至有人暗自猜度这难道真是上天的警示吗?     “那就在寺里念经超度吧。”沐芝兰心有余悸地翻译着大师的话,心中暗忖道,老天真是在警示什么吗?     知客师傅去大殿安排蒲团的事情,**大和尚问方丈大师:“是念金刚经,还是大悲咒?”     方丈大师转首看着沐芝兰,问她道:“施主觉得念什么经?”     沐芝兰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地道:“我不知道。”     可方丈大师但笑不语地看着沐芝兰,好似她知道一般,或者说她说什么就念什么,一副你说我听的架势。     “要不问问佛?把两部经写在纸条上,选中哪一个就念哪一个?”她心想,这个你专业,问我干什么?     方丈大师微微摇头,却丝毫没打算放过沐芝兰。     一道电光再次划破天际,而后又是几个霹雷,不过方向在远方,听起来闷闷的。沐芝兰望着对面坐着的专业或者已经入门的半专业人士,他们表情复杂,有人皱眉头,有人张嘴,有人目光灼灼。又一个闷雷响起,电闪再次划过,沐芝兰明白了大师的意思了。她凝视着方丈大师,比之前更加坦荡地道:“还是方丈大师你们一起决定吧。我就是空摆着一个脑袋而已,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方丈大师收回目光,念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道:“那就念大悲咒吧!”     寺里的僧众很虔诚,沐芝兰和她的丫鬟们也没敢偷懒,都安安分分地念了三天三夜经。沐芝兰以前想,自己若是念经,一定会打瞌睡,可是三天下来,她还活着,甚至不觉得饿。     雨多了下一天,四月五日晚上才渐渐停歇。     山门外汪洋一片,不过一宿的功夫,水势渐渐下去了。     沐芝兰听寺里的僧人们说过,这唯恩寺的地理环境好,正建在龟壳上,再大的雨,也湮不了。可别的地方呢?比如京城,如今是个什么境况?沐芝兰很担心叶家人,真的很担心,不是那种置身事外的担心,而是亲人受困的真心实意的担心。     沐芝兰站在山门处,看着静静流淌的水,听着容妈妈讲旧故。说十五年前淮左的一场涝灾,死了多少人。是啊,这里靠天吃饭的,年景不好得多少人饿肚子哦。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农忙了,如今正是庄稼的好时候,需要雨水可不需要涝灾。     四月初七,沐芝兰有些心神不安。她在方丈室外徘徊良久,最终还是进去了。     她问方丈大师:“明日的浴佛节,还继续吗?”     沐芝兰有些不想当翻译了,昨天山门外的水已经全退下去了,还有一个叫木瓜的年轻信众上了山。众人围着他问城中的情况。他说,如今京城出现了真假陆将军,因为大雨,如今还没个结论。不过城中的情况着实不大好,霍乱没大规模蔓延,可是现在很多人都得了斑痧,不过也不用太担心,等天气好转,阴阳平和了就没事了。还用了一套五行相克的话来注解。     沐芝兰对五行什么的不大懂,听了旁人的解释,自己翻译成自己能理解话来说。是这样的,三月属土,土中木。今年三月偏燥,下点雨本是好事,能增强空气湿润度,减少呼吸道方面的疾病。春瘟多呼吸道方面的疾病,就雷同于沐芝兰知道的流感。可是雨水过多,如今已经是四月。四月属火,水火交织就起了湿热。湿热久滞便成了毒,毒入体,就起了斑痧。听木瓜描述的情况来看,城中的人起了湿疹,齐腰而起。这确实是得等天气好,空气湿度过重,病菌也会繁衍的,出了入口之外,人体皮肤也会其变化,这是自然的。     虽然沐芝兰不懂五行病理,但是她知道有句古话说,千寒易去,一湿难除。虽然等天气好了,就没事了,只怕会缠绵上一阵子吧。     沐芝兰很担心叶家人的情况,这不一见到有人能上山,就思虑着下去瞧瞧。所以才问方丈大师的打算,因为明日就四月初八了。若是正常举行的话,叶家应该不会失约,会四月初八这天来看沐芝兰的。那她就等着,若是不正常举行,那她如何也要下山一趟,不然心里跟猫抓一般。     方丈大师看了沐芝兰一眼,笑道:“看天气吧。”     也就是说天气好那就照常,若是不好那就延迟。     沐芝兰抿了抿唇,“哦”了一声。沉吟良久,她对方丈大师道:“那天我不是故意落大师面子的。只是……那部经书不该由我说出来。我愿意当您得翻译,那是因为我力所能及。但是传播佛陀教育,而且以那种神化的方式,我无力承担的。方丈大师,还请你见谅。您也说过,任何被神化的人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有个善终,但是我不想被神化,更不想去误导别人神化自己。”     那部经书,方丈大师不是手握一两天了,可是依旧没见世面上有传播。沐芝兰起初并不觉得有什么怪异之处,可是那天她跟知客师傅提及这部经书的时候,知客师傅沉思一下,反问她这是什么经书。当时沐芝兰心里想知客师傅可能还没入门,所以不知道,并没太往心里去就岔开了话题。直到前些天,她跟知客师傅与寺里其他僧侣探讨活字印刷术的事情,别人也不熟悉这部经,沐芝兰才渐渐留了心。     作为一个佛教徒,或者佛陀教育的传播者,方丈大师不可能手握那么经典的一部经书自己私藏的。可是这么多人都不曾见过,为什么?总得有点缘故。至于为什么,沐芝兰只想着可能怕别人说是伪经书。那天方丈大师那么看着她,沐芝兰当时只顾着想老天是不是真来现世报。电闪雷鸣间,她明白过来方丈大师希望自己来推出那部经典时,她也有过犹豫,可是最终还是选择了拒绝。     如今说来,原因很多。但是当时她做决定的时候,完全是凭心而行的。     方丈大师笑道:“施主不必烦恼。施主也奇怪为何这么经一直没流传吧?”     沐芝兰直视方丈,道:“是啊。”     方丈大师笑道:“此经曾经流传过。。”     沐芝兰垂眸,问道:“有人说是伪经吗?”     方丈大师摇了摇头道:“不是。”     沐芝兰不解地看向方丈大师,问道:“为什么?”     方丈大师道:“这部经典是冯婉莹唯一留下来的遗物。当年为了这部经典死了很多人。”     沐芝兰想到武打小说中,那些争抢武功秘籍的江湖人士,问道:“是因为很多人当宝物一样抢夺吗?”     方丈大师再次否决道:“不是。是人人弃之。”     这一点是沐芝兰所没想到的。她睁大眼睛道:“怎么会是这样呢?”     方丈大师道:“否极泰来,生即死,死即生。”     沐芝兰想到那个世界的历史上曾有过灭佛运动,或许这里也是吧。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那么佛家是不是这样,兴衰更替是恒长之理呢?     沐芝兰淡声道:“有人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好货也需识货人啊。我曾听说过一个故事……”将西游记有选择地讲了一些,沐芝兰道,“看佛祖当年也曾问三藏要钱呢。”     方丈大师看着沐芝兰笑道:“这不一样。兴起来的时候,不容易,可流传更不容易。若是没有断,而是溪水潺潺,润物细无声……”     方丈大师的话,沐芝兰有些了解。她不知道该如何劝他,只道:“我不大了解佛法。我自己认为,佛法不要当做信仰,不要当做精神寄托,或许才是长行之道。信仰论者多半会失意而归,而实践论者不见得都能成功,可有一便可能有二。大师若真想传播,也不是没有办法。大师能耐得住这些年的寂寞,为着修行,我想也能耐得住寂寞去世间走一趟。佛说,世间法皆是佛法。想必是有些道理的。经典活在人的心里那只是影子,融入人的生活才是久道。我曾听人说过,密咒不再它秘不可言,而在于它于你的心秘不可言。实践者得之。我倒是又想到了逢万必应。”     方丈大师嘴角微动,好半晌才道:“施主虽不入佛门,却不见得不能入佛门。”     “我不想的。”沐芝兰嘴角一挑,笑道,“不管大师作何打算,都请大师不要把我作为,嗯,后继者来考虑。”     方丈大师微微叹气道:“时不待我啊。”     沐芝兰见方丈大师皱眉头,轻声道:“时间是不会等待任何人的。但是机会还是可以创造的。”     方丈大师但笑不语。     沐芝兰觉得自己话有点多了,陪方丈大师枯坐一会,就起身告辞了。     住处只有绿云一个人守着屋子,她见沐芝兰回来,神色严峻地道:“刚才那位木公子来拜访表姑娘。听说表姑娘去了方丈室,又跟着杏仁去了后山。表姑娘,你看?”           040章 风雨来临三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说起这位木瓜木公子,长相倒是无甚出众之处,大街上一拉一大把的那种样貌。不开口说话,就是一老实巴交的木讷相,可一旦开了口那就是幽默风趣的张仪之才。说话风趣,见识广博,完全不像是个刚过弱冠的年轻公子。     听知客师傅说木瓜是个大夫,不过沐芝兰除了跟寺里的僧侣打交道外,外来那些个人也就跟陆状元说过几句话,其他人都是不理会的。这木瓜来拜会自己,又跟杏仁一起走了,却是为何?     沐芝兰接过绿云递上来的茶,轻啜一口,问道:“木公子,没说什么事情吗?”     绿云微微摇头道:“木公子就在门口站了站,还是奴婢发现了,上前问的话。听说表姑娘去了方丈室,也没说什么就打算走。刚好杏仁姐姐回来了,说要去后山,那木公子就跟去了。咱们来到这里,杏仁也就跟那位厉害的师傅对点脾气,平日里哪里会搭理这些个人。表姑娘还是注意点,这里不是府中,有个好坏传出去,想遮掩都没得法子。这对姑娘的名声不好。”     名声就等于命,几乎可以这么说。     沐芝兰放下茶盅,看了绿云一眼道:“嗯,我知道了,等杏仁回来,你也提点一下她。有些话,总不能让我去说吧。”     绿云咬了咬唇,嘴上应了是,表情可不是那么心甘情愿的。     以前只听说绿云性子好,为人体贴周到,这些天细细相处下来,沐芝兰觉得她总是少了一份坦荡和大方。从协助管家上来说,绿云确实差了红莲一层。     沐芝兰垂眸道:“绿云姐姐是个伶俐人,有些话不用我说,你也该是明白的。杏仁就那么一个性子,直来直去的。有时候怄着气,别人不见得知道。有些话说透了,其实什么事儿也都没有了。你跟杏仁都是姑姑身边得力的,派你们跟着我,我也是很感激的。若是回去了,你们姐妹情意不如之前,让姑姑知道可是如何想呢?”     绿云面红耳赤地点了点头。     沐芝兰微微叹气。     午饭前,杏仁从后山回来,沐芝兰当着绿云的面,问她去做什么了。     杏仁原本一脸喜气,瞧沐芝兰脸色不大好,下颌微收,道出实情的来龙去脉。原来不是杏仁与木公子两个人一起去了后山,还有寺里的三个师傅,不过三个师傅在后,他们两个在前,所以让绿云误会了。     “去后山采药?”沐芝兰看了杏仁一眼,“采什么药?”     杏仁道:“不太清楚,我对这里的植物不大熟悉,就是帮师傅们拿拿东西,爬上爬下的。找了满个山也没找到木公子要找的那种药材。”     至于两人有没有把心里的疙瘩解开,沐芝兰觉得已经不是她的事情了。她能让两人面对面沟通一次,两次,再多的她也不会再插手的。个人因缘个人了,终究还是要看个人心性如何的。     四月初八,一早醒来,沐芝兰就问玉莲外面天气几何。玉莲说,天气很好,没下雨,还出了太阳。见沐芝兰高兴,玉莲也很开心。她道:“今天太太来,表姑娘要好好问问,咱们何时能回家?”     “想家了?”沐芝兰穿了衣服,坐下来让玉莲帮忙梳头,“我也想回去了。住一两天还不觉得,久了,总觉得这里不如家里方便。”     玉莲前些天跟容妈妈抱怨这里不如府里轻快,也抱怨过杏仁不做事,觉得不痛快。好不巧地被沐芝兰听到了,玉莲为此担忧了好几天,见沐芝兰没生气,这才敢近身伺候的。     天气好,浴佛节自然是照常进行了。沐芝兰因为要跟着方丈大师做翻译,就跟玉莲等人一起去山门那里凑热闹。吃过早饭,直接跟知客师傅去了方丈室。     方丈室内只有方丈大师一人,他如同往日一样从容淡定,可是沐芝兰总觉得有些差别。倒不是衣装上的,也不在表情上,感觉有些变化。     两人面对面跪坐在蒲团上,室内很安静,外面喧嚣传进来,仿若隔了一层。     方丈大师不说话,沐芝兰却不那么淡定,她很想出去看看热闹。     察觉到沐芝兰的焦躁,方丈大师半垂着眸子道:“想出去看看,就出去看看,不用如此拘束。待我出去,要午饭后了。”     说起来还真是奇怪,人家一般举行什么典礼,都要中午之前才好,这个时代都是午饭以后,大约是下午一点时分,这样才算是正时。若是夏天,此时还正是最热的时候,还不把人晒死了去。     沐芝兰心里胡乱想着,嘴上却道:“还是等着吧,我怕我姑姑来了找不到我人。这时候人多,乱跑很容易出事的。”     方丈大师抬眸看了看沐芝兰,带着笑意道:“阿兰是个诚实的孩子。”     沐芝兰很想撇嘴,可却笑道:“谢谢大师夸奖。”     可惜的是,沐思绮并未来寻她。     午饭后,沐芝兰陪着方丈大师出席了这一届的浴佛节选僧大会。选僧大会的场地在大殿前面的空地上。她和方丈大师后背对着大殿,面对着众人。不过地势略高,她倒是能把众人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或许因为之前下雨的缘故,来观礼的人并不多,可也不算少。     方丈大师致了欢迎词,僧侣辩论会就开始了。     今天的选拔类似海选,凡是来的人都可以报名参加,根据背诵四十八愿的情况来分组。之所以以四十八愿为标准分组,因为这里佛陀的基础教育就是先从四十八愿开始的。     组分为,上三,中三,下三。上三者多半是对佛理已经有一定深度的学习和领悟,属于那种能进高级班的人。中三就是会背熟四十八愿,并有一定领悟能力的人。下三就是不大会背书,但是愿意继续学习的。     总监僧是**大和尚,执行的是寺里的僧众们。执行分为四组,聆听简判,问答小解,接纳排行,最终申述。其中,聆听简判组的人最多,十六人;问答小解,四人;接纳排行,九人;最终申述三人。     明天就开始以组评选,先是组中人对决,然后是由下三组往上开始挑战,对决。一般是九组各选三人,最后一天还有一个复赛加试阶段,可以另外多收三人。相当于此次选僧大会,只招收三十人。     那些没有选中的,若是出身好一点的,可以去找其他寺庙的方丈,来连缘。出身不好的,只能等待下一次机会,或者打道回府。     最后一天,也就是第七天,皇帝或者皇帝派代表来列席,给被选拔出来的人发准僧籍。经过三年的学习,学习期满之后,才能发僧籍的。     反正层层选拔下来,还着实挺难的。     今天可以说,除了方丈大师开头致辞,基本上就是枯坐着充当背景。沐芝兰半垂着脑袋,不停地打着哈欠。     四月初八这天,沐思绮并没有派人来,沐芝兰有些后悔了。早知道第一天只是当背景,她就先回城看看情况了。晚上,沐芝兰跟杏仁商量一下,让她第二天回城看看。     第二天,吃过早饭,沐芝兰送走杏仁,去了方丈室。方丈室内,除了方丈大师之外,还有九个其他寺庙的方丈。因为方丈大师不会说官话,沐芝兰见了人,只得自己自我介绍一番,才跪坐在方丈大师身边的蒲团上。     其他方丈并没有对沐芝兰的出现表现出不满或者鄙视之类的,倒是客客气气的。其中一个胖胖的和尚,坐得距离沐芝兰最近,笑问了沐芝兰几句。众位方丈一听说沐芝兰父亲的名字,倒是对她还多了一分看重。这让沐芝兰压力挺大的。     不知道往年方丈大师是怎么跟其他方丈交流的,反正今年是沐芝兰充当翻译的,其他方丈没什么质疑的,总体交流还算顺利。     听九个从城中来的方丈们说,城里的情况已经好转,但是南方下去了梅雨,有些地方旱得不得了。还有个方丈说,年景不好,势必会有民变。     沐芝兰听他们议论政事,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方丈大师的面孔,见他依旧淡然,心还是提得高高的。就算这些人再有政治身份,可以有些朝政还是不方便议论的啊。     下午,杏仁从城里回来了,对沐芝兰说,府上一切都好。因为现在路不好走,等两天太太再来。除了带来叶少卿的消息和邸抄之外,杏仁还带来了一个让沐芝兰极为错愕和欢喜的消息。就是沐思绮怀孕了。     乍听到这个消息,沐芝兰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能装一个鸡蛋了。而后,她拧了杏仁一把,见她跳脚,才道:“我的娘,原来是真的。几时的事情?现在姑姑的胃口如何?身体好不好?心情好不好?哎呀,我要回府。”     杏仁却告诉她,还不能回去。如今叶二舅已经被叶家逐出族谱了,都是因为忻城公主施压。     沐芝兰听了忍不住担忧:“忻城公主还没放弃吗?”     自然是没有放弃,不但没有放弃还变本加厉。居然逼得叶二舅被逐出族谱,真是……     沐芝兰怔忡。     半晌,她才回神,让杏仁把府里的情况,说给其他三个人听。     叶少卿的来信不多,就两封,一封是在路上写的,一封是到了白云城写的。路上的讲了沿途风景,说山野碧绿,生机盎然。白云城的那封信很厚,将白云城的风貌说得十分详细,从文笔上来说,比上一封要讲究很多的,倒是不像是一个人所写的。不过有些用词确实是叶少卿的。           041章 风雨袭击一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本文作者是用手机传文给我,然后我再帮忙整理……这两天信号不好,现在才传过来,之前缺的都,今天会补上,不过没加更……望各位谅解……《     白云城的风貌与丰都不同,也与沐芝兰的想象不同。听方丈大师说白云城是冯婉莹最后的落脚处时,沐芝兰还以为白云城是佛塔林立之城了。倒是颇有她前世所熟悉的江南古镇的风貌。     对于叶二舅一家被逐出家族一事,绿云和玉莲都表现得极为担忧和恐慌,倒是容妈妈并不觉得被逐出家族是什么坏事。     容妈妈单独对沐芝兰道:“逐出族谱也没什么可怕的。如今老爷有大少爷和二少爷,太太有有了身孕,开枝散叶,也不过是几代人的事情。太太是个能理事的,大少爷将来的媳妇也不是个弱的。现在看起来不好,将来不见得不好。”     听容妈妈这话,好似知道点什么。沐芝兰不免多看她一眼,问道:“妈妈可是知道什么?”     “我一个奴婢,能知道什么?”容妈妈却滑头,被沐芝兰问得急了,才又道,“……那个时候,表姑娘还没出生。太太嫁进来叶家费了一番周折。先头那个太太去了后,东府的太太想给咱们西府的二爷张罗婚事。被府中二爷拒绝了,这才不得已分家的。现在看着两府还过得去,不过是面子上和和气气而已。私底下,不知道外头那些人怎么说太太呢。哎,我给表姑娘说这些干什么。”     沐芝兰知道沐思绮嫁进叶家不是那么顺利,不过没想过跟东府还有点关系。既然容妈妈都开口说了,她自然没有让容妈妈留半截话的道理,死缠硬磨地追问了好半晌,才将事情听个囫囵。     因为沐思绮名声不大好,叶大舅对这桩婚事一直持反对意见的,甚至威胁叶二舅逐他出族。叶二舅也是个硬脾气的执拗家伙,当年中了举人,花了大钱捐了从六品员外郎。叶大舅从钦天监得了消息说叶二舅和沐思绮的八字相合,这才同意她进叶家门的。可是一直到五年前,叶大舅才以族长的名义让沐思绮进了叶家的宗庙。     容妈妈说完,忍不住感慨道:“人活一世,挣的就是一口气而已。太太这些年为了叶家,为了二老爷,两个少爷,鞍前马后的,为得是什么,不过就是图一个敬重而已。”     就图个敬重吗?     沐思绮的想法,沐芝兰不得而知,而容妈妈说得也并非全然正确。     想着事情,沐芝兰听容妈妈道:“如今太太怀着孕,奴婢看表姑娘还是写信让杏仁送回去了,别让她来得好。这浴佛节也就这几天就过去了,等结束了,表姑娘回城去,这样见面才妥当。”     “我一时高兴得傻了,倒是没想到这些。”沐芝兰确实没想到,只顾着高兴了,“我这就写信去。”     容妈妈帮忙唤了杏仁过来,又仔细问了沐思绮的饮食起居状况,听杏仁语焉不详,有些不大放心。等沐芝兰写好信交代杏仁的时候,她一咬牙,问沐芝兰她明日可否跟杏仁一道回城。     让杏仁回去,主要是因为杏仁脚程快,在闯荡江湖方面别其他人有经验。听容妈妈要回去,沐芝兰挑了挑眉。若是往日让容妈妈回城也不妨事的,可如今却有些不大方便。伺候不伺候她倒是无所谓,如今寺里的饭菜基本上都是沐芝兰身边这些人插手做的,尤其容妈妈是个得力的。寺里的僧侣本就不多,如今又是浴佛节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容妈妈来此这些时日,有些事情都是做熟悉的了,若是让她走了,怕寺里不方便。当然,若是沐芝兰跟寺里的师傅们说一声,容妈妈回城也不是不可能的。     说回来了,若是容妈妈也走了,绿云和玉莲两个人心里指不定又是怎么想法呢。有些事情,沐芝兰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去管。她的控制欲、权力欲、占有欲都不强,只要不太过分,面子上能过得去,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想了一下,沐芝兰对容妈妈道:“妈妈还是先别忙活着回去。先把寺里的事情给处理好了,咱们走也走得心安理得,也算是为姑姑肚子里得孩子做点好事。”     次日,吃过早饭,沐芝兰和容妈妈好生嘱咐了杏仁一番。尤其是容妈妈,让杏仁不紧回来,好生看看沐思绮的饮食起居,有什么不妥当的。待杏仁走了,沐芝兰开玩笑地问她:“妈妈为何这般紧张太太?就算是自家女儿恐怕也只能做到这般。”     容妈妈瞥了沐芝兰一眼,一脸感慨地道:“表姑娘还是小,等大了就知道了。太太是我们的天,是我们的地。太太是咱们这些个人的依仗,太太好,咱们都好。”     这话,沐芝兰有些明白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当然是一损俱损的。     与容妈妈告了别,沐芝兰依旧前往方丈室。     “沐姑娘请留步。”听到身后有人唤自己,沐芝兰停下来,回头看来人,是木瓜木公子。     沐芝兰不着痕迹地扫了四周一眼,见四处开阔,潜意识地放下心来。她面带浅笑,微微一福,施礼道:“见过木公子,不知木公子唤小女子所为何事?”     木瓜将沐芝兰先前下意识的举动尽收眼底,面色未变,一脸笑意地盯着沐芝兰的俏脸,暖声道:“听闻沐姑娘乃沐院长千金,早已心生仰慕。家师对令尊仰慕已久,若是得知在此遇到姑娘而不拜会,定会念叨在下不知礼节。前日特去拜会,姑娘去了方丈室,这才扑了空。听知客师傅说这些日子沐姑娘要担当方丈大师翻译的重任,便不敢再打搅了,没想到今日在此偶遇,真是荣幸之至。”     听木瓜将话说得冠冕,又屡屡给父亲戴高帽子,沐芝兰更是心生警觉。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知道这人如此巧言令色,到底所为何事。莫不是也为了那本什么《山峦堪舆》的书?沐芝兰心中兀自打着突,嘴上回礼道:“木公子客气了。小女子很感念公子对父亲的一片敬仰之心,只可惜小女子生来愚钝,怕侮了公子的荣幸。”     两人还在这里打太极,见知客师傅前来,沐芝兰好似得了救星一般,忙想着施礼问道:“知客师傅这是要去哪里?”     知客师傅与两人见礼,看了一眼木瓜,对沐芝兰道:“有两位同修身体不适,小僧前来寻木施主。”     沐芝兰朝木瓜点了点头,对知客师傅道:“那赶紧吧,我就不耽误你们的事情了。”     正准备离开,知客师傅却又叫住沐芝兰道:“沐施主且留步。师傅让小僧告诉施主,且歇上两天,不如去方丈室了。”     “这是为何?”沐芝兰一脸不解地望着知客师傅,难不成方丈大师不需要翻译了,若是这样的话,那她直接回城即可。     知客师傅解释道:“与会的方丈中有两位的懂师傅的话。这两日主要论及经典,恐施主为难。不过暂时施主也不能离去,最后一日,其他人都是要离去的,还是需要施主为师傅翻译的。”     “哦。好的,我知道了。”沐芝兰冲知客师傅笑了笑,双手合十,回了一个“南无阿弥陀佛”,才转身回去。     听知客师傅的话,这几日想必会深入谈论佛法,方丈大师晓得她与佛法也就是个蜻蜓点水,皮毛尚且不懂甚多,更别说经典了。佛家经典很多都是艰涩难懂的,她会颂《心经》,可终究不晓得那是什么意思。     沐芝兰回去,翻着邸抄,忽然想起来最后一日的皇帝或者皇帝的代表要来,那她是就是要为高层做翻译了。如此想着,她盯着邸抄,微微摇头,自言自语道:“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还真有点异曲同工之妙呢。”     作为驻欧大使馆的翻译人员,沐芝兰也不是没参与过国家领导人之间的高层会晤的翻译工作。良久未作了,如今这么一想,心情竟然忍不住激动起来。不过激动归激动,沐芝兰依旧对方丈大师不会说官话很好奇。就算一个白痴,在一个地方生活了近三十年,也该能说上一两句才是。可是方丈大师不聋不哑也不笨,怎么就是不会说官话呢?而且听知客师傅说,方丈大师并不太赞同让其他人学习粤语。真是奇怪!     绿云进来,见沐芝兰捧着邸抄,坐着发呆,还当她未国家大事劳心劳力呢,上前打趣道:“可惜了表姑娘不是男儿身,若是男儿身,考个功名做了个状元,定能成为一个青天大老爷。”     沐芝兰收回心思,目光在邸抄上打了个转,投到绿云身上,撇了撇嘴道:“就算本姑娘是男儿身,也不屑去当那青天大老爷。”     “那表姑娘是想干啥?”绿云一脸茫然地凑过来,看了一眼邸抄,目光在沐芝兰脸上打着转。半晌,她“哦”了一声,冲沐芝兰挤眉弄眼道,“莫不是表姑娘想进宫做娘娘?”     沐芝兰啜她一口道:“且收了你那心思吧。姑娘我还没那么没出息。”     绿云听她如此说,唬了一条,正色道:“表姑娘可是存了什么心思?可莫要学那前朝崇祯皇后,那可没什么好下场的。”           042章 风雨袭击二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前朝的崇祯皇后凭借自己的才貌,以一介乞女之身入宫为宫女,得遇崇祯帝而宠冠六宫,待崇祯帝死后改朝称女帝。这经历比沐芝兰从历史书上看过的武后更是厉害霸道。从乞丐女变成女帝,而且临朝称帝近半个世纪,可惜的是她下场不好,连慈禧好都没有。人家慈禧死后被扒了坟,她是生前被自己的面首饿死在宫中。据说她的面首中有一个是崇祯帝的孙子,趁着她生病之际,联合宫人和外臣,将她圈禁起来。这个圈禁是真正的圈禁,盖了一个小黑屋,只留一个洞,让人给她送饭。     这死法跟沐芝兰所知道的齐桓公晚年很像,被自己身边的人圈禁饿死。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是必然的吗?沐芝兰不敢深究这个问题,当然她也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武后那样的强人。她知道自己没那个能力,而且没那个野心。     人活着,最重要的是自己开心。当皇帝吃肉还不开心,还不如当乞丐有顿饱饭来的快活。曾经有段时间,沐芝兰的口号是,吃肉不开心,不如吃梅干菜。因为梅干菜可以扣肉啊!     瞧绿云吓得胆颤心惊的,沐芝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且放宽心吧。姑娘我还没那么没眼色,皇帝,后妃,那可不是一般人干的活。比那青天大老爷还难做,是全天下做难做的工作之一啊。姑娘我的心愿是,当个富婆就可以了。”     “表姑娘可是吓死人了。”绿云拍了拍胸脯,夸张地安抚自己的心跳,对沐芝兰道,“但愿表姑娘不是说一套做一套才是啊。”说完又好似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太生硬了,教训人似的,忙又道,“好人家的女儿谁愿意送到宫中去啊。有出头的,可是不多,多半的老死宫中了。就算有些人家女儿送入宫中,得富贵的也有,可一旦跌落成泥,那就是万劫不复。且不说那崇祯皇后如何,就是那王贵妃,也是让人唏嘘不已的。”     王贵妃是先帝德宗的中年时期的宠妃,后来因为巫蛊案,连累她们王氏及其姻亲家族被诛杀,几乎殆尽。灭十族啊,堪比沐芝兰所知道的解缙了一般。十年富贵,万劫不复,这代价太沉重了。     不过世事无常,或许有一天她迫不得已,可能会走上那条路呢。沐芝兰如是想着,抿嘴笑道:“只要事情能由我做主,定然不会看着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     绿云的目光在沐芝兰身上又停留片刻,见她好似专心去研读邸抄,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犹豫地问道:“既然表姑娘并无你说的那种想法,可为何要看这种东西呢?”     沐芝兰再次抬眸,十分专注地盯着绿云的眼睛,道:“女儿家养在深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抬头就院子里那片天,天长日久心胸就会变得狭窄。抬头就碗口大的一片天空,久而久之,就会坐井观天,妄自尊大或者麻木不仁。规矩可以锁住我们的身体,可是不能控制我们思想的自由。一个不会思考的人,那与活死人有什么区别呢?     我看邸抄,不过是想了解外面的事情,让自己知道天有多大,平日里那点哀怨情仇,与很多事情相比是多么不值得一提啊。我是人,我也有情绪烦扰,莫名看到有些人不顺眼,有些事情不顺意。可有些人遇到了洪涝灾害,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想想他们,我们的日子过得还是很好的。人要感恩,要知足,知足者常乐,常乐惜福。”     听完沐芝兰的话,绿云抿了抿嘴,深深一福,由衷地道:“太太总说表姑娘是个明白人,太太是对的。”     本是玩笑闲话的,深说起来,反而沉重了。     待绿云出去了,沐芝兰吁了一口气,盯着门口的方向,心中道,我看邸抄完全是为了自保啊。     再次收回目光,沐芝兰专心于邸抄上。沐思绮给她准备的邸抄是按照时间先后顺序摘抄的。二月以及到三月中下旬,邸抄主题依旧是兴女户,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比如节气农忙防病防疫之类的。三月下旬以及最近的邸抄就是关于南方的涝灾和城中的病疫防御,并未提及陆状元屠坊一事。     木瓜来的时候,说了此事已经由陆状元屠坊变成了,真假陆状元的辨认了。他说,当时陆状元并不在城中,而是去白云城接柳神医为太后治病去了。因为柳神医去仙岛采药去了,只能拐道去了兖州请柳神医的徒弟乐无极。如此一来,陆状元不在京城的人证物证都有。随之而来的便是有人跳出来说,陆状元用的障眼法,屠坊的是他,而去请神医的则是另外一个人。因为陆状元自己会易容术。     这算不算打雀的被雀儿啄了眼呢?话又说回来了,陆状元如此,却也很明显是着了别人的道了。是不是大臣们为兴女户布的新陷阱,干掉陆状元这个皇帝的亲信大臣,折掉皇帝的翅翼等着皇帝老实呢?     沐芝兰想了一会儿,就抛之脑后了,因为上面有一件事情让沐芝兰很高兴。邸抄上说,截止到三月底,朝廷收到各地上报来京赴考的人员名单,共计3324。大周共计十六道,三十三州,一百八十九郡,近八百县。每县生员大约是四十二人,是大周开国以来迄今为止,应考最多的一次。     来京的人多,除了客栈赚钱之外,就是一些书院、书斋,还有一些官员。沐芝兰也想起了之前自己与知客师傅提及的生财之道。四面八方而来的考生,并非都会说官话。据说,梁启超先生当年赴京考试时,因为官话说得不大流利,多为人嘲笑。     距金秋九月考试,还有近五个月的好时光,沐芝兰觉得可以用来生财。生财只是副产品而已,她想着若是有一天真是把女户兴起来了,重建自家书院又有何不可呢?就算没有大儒,可做小学启蒙教育,应该还可以吧?她也曾经在学校混迹过一段时间,当过英语老师呢。而且前世读了那么多年书,教育嘛……想着想着,沐芝兰叹口气,道:“祸害了我也就算了,我在祸害别人,那真是罪过罪过啊。应试教育害死人啊。”     午饭后,沐芝兰没事可做,就留在云水寮帮忙洗碗。容妈妈念叨个不停,如何也不愿意让她伸手做这些事情。她道:“让表姑娘做这些,我等哪里还有脸回去见太太。”     哎,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可辈大一级也一样压死人的。沐芝兰暗叹着,就坐在旁边的木墩子上,托着下巴看他们忙活。     寺里的烧火僧比知客师傅年长几岁,也是个木讷之人。他身量不高,一说两笑,还带酒窝。好几次,沐芝兰为他的酒窝着迷,笑盯着人家看,吓得烧火僧以为自己怎么了,一直唱佛号。沐芝兰掩着嘴在一边笑,逗够他了,就坦率地告诉他,说他的酒窝长得好,有佛相。     当时,沐芝兰是这么说的,“师傅一笑,就显佛相了,酒窝生得真好,平添几分佛根。”     这话一出去,不少人要看烧火僧的笑脸,要看他的酒窝如何个佛根法,弄得烧火僧烦躁不已。沐芝兰听说他烦恼了好长一段时间,甚至起来嗔恨心。为此,沐芝兰很后悔,专门向这位师傅道歉。不过道歉的时候,烧火僧已经不那么生气了,似乎想开了,有些柳暗花明又一村豁然开朗,反倒对沐芝兰多了一份亲和。     他对沐芝兰说:“小僧比不得施主心胸开阔,哪里敢说原谅,是我原谅我自己的鲁莽。”     沐芝兰笑道:“终究是师傅心底宽善,不然也想不到克己呢。”     自此,两人算是有了这么一份情谊。当然是很纯,很洁的。     烧火僧见沐芝兰托着下巴,眨着眼睛,目光乱撒,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上前道:“沐施主,可会下棋?”     “下棋?”沐芝兰收回天马行空的乱思量,抬头盯着烧火僧,眨了眨眼睛,努努嘴道,“围棋只认识黑白子,不会打谱。跳大井,还有五子棋,我会的。师傅是找我下棋吗?”     烧火僧笑道:“见施主无事,想与施主对弈一盘。”     沐芝兰毫无起身的想法,盯着烧火僧的酒窝,笑眯眯地道:“可惜小女子不会下棋哎。若是你愿意跟我跳大井,或者玩五子棋,我倒是愿意哦。”     烧火僧眉头一挑,笑了笑道:“我也会跳大井的。”     沐芝兰起身,对烧火僧道:“看到师傅笑,我就会想起佛也会笑,尤其那酒窝,啧啧,真是太有佛根了。”     烧火僧摇了摇头,笑道:“施主莫要打趣小僧了。”     沐芝兰画了方格,连上对角线,选了一个三角形中画了一个圈做大井,扔给烧火僧一根木棍,自己也选了一个不同的。她边折木棍边跟烧火僧讲规矩,见烧火僧与自己知道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也就放下心来。     跳大井的最大规矩就是紧挨着井的那条边,不能走。谁走谁跳井,跳井者死。故而跳大井多半是先走的人赢,而后走的人输。如何定先走后走,那就是剪刀石头布,赌对弈双方的手气和运气了。不要小看这些小事情,其实涉及了很多东西,比如说博弈这门学问。自古中国人就爱博弈,而且深谙博弈之道,才能将棋艺不断升华。简而言之,善弈者善谋,谋与权几乎相互依附的。     权谋。权谋啊,也是门艺术,是门学问。     两人刚厮杀上,就听见知客师傅声音:“木施主这边请。”           043章 风雨袭击三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顷刻,众人就见木瓜由知客师傅陪着进来了,面色如常,只是眼角没了往常的笑意,冷冷的,带点厉色。     沐芝兰等人都知道一定是出了事情,不过沐芝兰和容妈妈几个人算是寺里的客人有些话不方便问。烧火僧察觉气氛微妙,出言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知客师傅冲众人点了点头道:“寺里有几个同修身体不适,得了霍乱。木施主在查病原。”     闻言,沐芝兰和其他人对看一眼,表达了各自内心的不解和忧思,转而盯着木瓜,希望他能做个明确的解释。     木瓜并未出言解释,木瓜目光扫了一圈,寻到水缸的位置,快步走了过去。其他人也跟了过去,帮忙移开水缸上的木盖。木瓜伸手接过沐芝兰递上来的半个葫芦瓢,扫了她一眼,似乎再说“挺有眼色的嘛”。他舀了一瓢水,放到鼻下仔细嗅了嗅,而后问道:“寺里一直吃后山园溪的水吗?”     烧火僧双手合十道:“是的,寺里一直都是吃的园溪的水。”     木瓜毫不客气地将水瓢递给沐芝兰,又问道:“最近这次水是什么时候挑的?雨前还是雨后?最好能说是几号,何时。”     烧火僧想了一下道:“这水有雨前的也有雨后的。寺里原本是五天挑一次水,几位女施主来了之后用热水比较多,改为三天挑一次了,现在是一天挑一次。最近一次是昨天下午挑的,今天的还没挑。”     听着烧火僧的回答,木瓜走向放置瓜果蔬菜的案几,问道:“这些瓜果蔬菜是从哪里来的?”     烧火僧回道:“这些瓜果蔬菜一些是寺里摘种的,一些是后山采摘的。野果和蘑菇都是后山采摘的,青菜是寺里种的。”     木瓜听了烧火僧的话,只点了点头,淡声道:“那没什么了。我建议水缸里的水全部换掉,尤其是缸底和缸壁刷干净。若是方便的话,最好现挑现吃,不方便的话。死水不要积攒,污浊沉淀,就容易生垢。污垢久滞滋生病根。少喝生水,多饮开水。”     待他讲完,还是未能去掉众人心头的疑虑。容妈妈看了看其他人,上前问道:“这些是霍乱的根源吗?”     木瓜回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这话说得似是而非,更令人忧心。     容妈妈道:“那现在怎么办?”     木瓜看了她一眼,笑道:“有我在,不用担心。如今这天气,不是五六月份,容易引发干霍乱。湿霍乱死不了人的。不过要注意周遭洁净。”     听木瓜如此说,容妈妈还是不放心,看了沐芝兰一眼,心里打起其他主意来。     等知客师傅随木瓜离开后,烧火僧紧跟其后出去叫人来帮忙清水缸里的水。容妈妈对沐芝兰道:“如今寺里发生了霍乱,那位木公子虽说不会有大问题,不过也是不能保证的。山上缺医少药的,万一出现大问题,想走就难了。表姑娘,且等一下杏仁就要回来了,表姑娘借口府中有事,先行离去。”     绿云和玉莲也深觉容妈妈此言正确,顺着劝说道:“姑娘莫要一时心软误了时机啊。”     这不是心软不心软的问题,沐芝兰心里道,这也不是道德层面的问题,而是问题是否真的严重到要逃离此处的啊。说实话,若是问题真是严重到非得逃跑才能活下来,她绝对不会停留。但是听风就是雨,这样的作态,也不是她所喜欢的。     沐芝兰快速转动着脑筋,听到脚步声,笑道:“且等等看吧。”     容妈妈哪里肯听沐芝兰的,留绿云和玉莲在云水寮帮忙,寻了借口拉着沐芝兰出了云水寮。     “妈妈,且等等看,行吗?”沐芝兰拉住容妈妈,对她道,“且等等吧。如此听风就是雨,我们打头离去,只怕会引起骚乱……”     容妈妈打断她的话,看了看四周,谨慎地道:“我的小祖宗哎,你这是闹什么别扭。霍乱可不是小事情,弄不好就要出人命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表姑娘,莫要为难老奴。”     两人回到住处,沐芝兰看着容妈妈忙前忙后地收拾东西,上前帮忙整理自己乱放的书籍,随口道:“就算要走,也须跟方丈大师说一声才是。难不成妈妈让我就这么偷偷摸摸地离去?再说,城中不知道又是怎么一番景象呢,说不定城中更糟糕……”     “我的祖宗,你就别乌鸦嘴了。”容妈妈听了沐芝兰乱说话,边恳求她边道,“小小孩子说话没牢靠,做不得准。”     可是沐芝兰还真是长了一张乌鸦嘴,一语成谶,京城丰都如今霍乱再起。这是杏仁从山下带来的消息。     她咕噜咕噜喝了一肚子温茶,对沐芝兰道:“太太让姑娘不要担心牵挂,府中一切都好。如今霍乱再起,太太、老爷和大少爷都不方便出门,让表姑娘安心在此住着,等疫症去了,再接表姑娘回去。”     容妈妈听了这话,瞪着眼睛问道:“此话当真?城中又闹霍乱。哎呦,这可怎么办啊,寺里也在闹霍乱,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杏仁眨了眨眼睛,转首看向神色镇静的沐芝兰,问道,“表姑娘,此事当真?寺里也起了霍乱?”     “嗯。”沐芝兰点了点头,坐下来,兀自倒了一杯茶,轻啜几口,才问道,“城中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杏仁快言快语道:“听说病患正在被运到西城,明日就开始全城戒严,隔离疫症了。本来东城门已经关了,我这是逃出来的。对了,好像有个叫乐无极的名医在城中,听人说他是柳神医的徒弟。不过府中一切安好,老爷准备了好多药材。”     如此时候,除了等待和希冀不要出意外之外,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排解心中的担忧和彷徨。而坏的事情却如潮水一般,汹涌而至。傍晚时分,寺里又多了几个人得了霍乱,木瓜说与之前的湿霍乱不同。以沐芝兰的理解,要么是进入霍乱二期,要么就是发生变异。想起**,沐芝兰心吊得高高的,这里的医疗设施这么差,若是大规模的爆发疫症,那将会出现很残酷的局面。     沐芝兰坐卧难安,走来走去,扰得杏仁嘟囔道:“表姑娘,你莫要走来走去的,转得人头晕。”     沐芝兰扫了她一眼道:“天灾将至,岂能不慌啊。**或许还能想办法规避,天灾来了,只能等死。霍乱,霍乱,霍乱,有没有什么特效药?”     “有特效药?什么特效药?”     听杏仁反问,沐芝兰心烦,粗口道:“别问我,烦着呢。”     一定要先找到病原,然后针对性的消灭,不过环境也需要改善。寺里僧众颇多,避免感染,那么就要做好防范措施。沐芝兰越想越多,努力想着什么是霍乱,自己曾经是不是经历过,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     沐芝兰记得,霍乱好像又叫搅肠痧,问题多半出在肠胃上。肠胃有问题得话,沐芝兰知道有个药,叫藿香正气水好像用过。她记得小时候,去乡下外婆家,吃了过气的西瓜闹肚子,就喝了这种的东西,病就好了。她在这里好像没听说过藿香这类的药,或者听过也没太往心里去。     对了,木瓜应该知道怎么做,他是大夫,听他言辞似乎对霍乱还是有些头绪的。沐芝兰如此想着,快速起身,要去找木瓜,与他商议。     容妈妈死死地拉着沐芝兰的胳膊,对她道:“姑娘哪里也不要去,就在屋里。如今霍乱刚起,你往前凑,出了意外,我等玩死难辞其咎。姑娘也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别让奴婢们担心。你为府中的太太好好想想。费了如此多的功夫,莫不是就希望姑娘好生活下去,你可不要做傻事。”     杏仁、绿云、玉莲三人也堵在门口,纷纷劝沐芝兰不要任性,如今是非常时期,还是好好呆着才是上策。不是他们不想逃走,而是这方圆百里,几乎没有村落,自然不会有大夫。虽然这里也不安全,可是这里有大夫,对情况的发展还能做短期的预料和控制。一旦离开,无处可去,万一染上病疫,那就是大问题了。尤其是杏仁,这个从城中逃出来的家伙。她现在好生生的站着,不代表她没染上病疫。     如可奈何,沐芝兰只能坐着,脑袋里却还是不停地想着如何才能不坐以待毙。她这里还在想防疫措施,寺里的僧侣们已经开始根据木瓜的指示行动起来了。     两个师父过来,其中一个背着柴草,而一个举着火把,拎着一个瓦罐。     容妈妈问道:“师傅,这是要做什么?”     举着火把的师傅道:“木施主让小僧来点火熬醋。小僧不方便进去,还劳烦几位施主自己动手吧。”     这位师傅说着将火把递给杏仁,对容妈妈交代一番:“窗户打开,保持空气流通,最好现在把屋里都打扫一遍,角角落落都不要放过。见到老鼠之类的,不要杀生,将其驱赶即可。”     见师傅们拎着这些东西过来的时候,沐芝兰心中已经有底了,用醋消毒净化空气,而打扫卫生,就是避免出现鼠疫之类的问题。     既然是有利于众人之事,沐芝兰等人自然是不敢懈怠,在容妈妈的指导下很快忙碌起来。可就算这样,次日,沐芝兰还是听说寺中死人了。     还未等她缓过神来,本来应该丰都的忻城公主居然率众出现在唯恩寺。此行目的就是为了抓住沐芝兰这个祸女。           044章 袭击如此激烈一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旋闻此事,沐芝兰讶然无语。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跟这位公主有哪门子过节,竟然被她如此逼迫。幸亏寺里的师傅们心眼好,着实讲义气,没把沐芝兰供出去,而是早早通知她带着身边人去后山暂时躲避一二。     杏仁平日喜好在后山游荡,虽不敢说对后山一花一木了若指掌,但是寻个把洞藏身绝对是轻而易举之事。他们藏身之处位于后山一名为狗耳尖的大石岩下,是一天然洞穴。洞顶有巨大的盘石覆盖,洞口为草木掩映,较为隐蔽。此洞前面为风箱沟,故而多风。沐芝兰一行人由杏仁领着,入洞即闻得风冲激沙石的砰訇声,加上五人行动声,只觉得声音颇为诡异,慑人心魂。一时间,谁也不敢多言,屏声跟着杏仁。洞内还算平旷,可容近二十众。洞面岩石布满青苔,空气潮湿,光线幽暗。再入深些许,便见一股泉流涌出地面,并未汇流成溪,而是形成一浅井。     杏仁轻车熟路地寻到早先被滞留于此的火把,用引火石点燃,洞内立马亮堂许多。沐芝兰盯着汩汩而涌的泉流,伸手捏起一石头投入其中,立马听到“咚咚”的回音。     沐芝兰观察一下洞内环境,心下了悟,这洞是一天然的回音壁。杏仁可能来此的次数较多,故而并没觉得如何,倒是容妈妈三人一脸惊愕。     杏仁从一洞穴内翻出几片肉干,分给四人,解释道:“我试过了,外面听不到的。”     沐芝兰接过肉干,吹了吹,问道:“你什么时候弄得这东西,怎的不早点贡献出来?”     杏仁笑着解释道:“是木公子藏的。他说自己是无肉不欢,可是又不能在寺里吃。”     沐芝兰嚼着肉干,口感还可以,抬头问杏仁:“你跟木公子挺熟的?还帮人家藏肉。”     见其他人盯着自己,杏仁忙道:“不算很熟的。我帮他藏肉是有求于他。他说能帮我抓到那只狐狸,我这次答应的。”     虽然她这么说,可其他人并不相信。容妈妈进一步追问道:“这位木公子是什么地方人?师从何人?你可知道?”     杏仁“嗯”了一声,道:“听他跟寺里的师傅交谈,他应该是来自白云城,没说他师傅叫什么,倒是知道他有个师兄叫乐无极。”     有东西在沐芝兰的脑海一闪而过,她喃喃问道:“白云城?”     杏仁点了点头,道:“他说从白云城来,不过是不是哪个地方的人就不知道了。”     沐芝兰嚼着肉干,努力想要抓住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可终究未能如愿。眨了眨眼睛,她看着四人,问杏仁道:“难道他师傅是柳神医?”     “柳神医?”杏仁反问她。见沐芝兰不吭声,她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柳神医,名昆,字辅机,号一针。他确实有个徒弟叫乐无极,不过,没听说他另外还有徒弟啊。他只有一个徒弟。木瓜,应该不是。”     “或许是关门弟子,不外传也有可能的。”沐芝兰解释着,心中还是觉得这木瓜的名字有点奇怪,“你怎么对这些人这么知道?”     杏仁一脸得意地道:“柳神医有个师兄,江湖人称卫一刀,顶尖刺客,可惜十多年前就死了。这个你们不知道了吧?这是江湖事啊。”     杏仁对江湖的熟知,多半来自于她叔父。因为他们家以前是开镖局的,所以江湖事情,还是知道的比较多。时不时说一两个江湖人名,故而现在她得瑟,其他人也没觉得如何奇怪。     沐芝兰笑睨着她,冷哼道:“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不用得瑟,小心你哪天栽跟头了。”     杏仁哈哈一笑道:“我又不走江湖。”     容妈妈打了圆场,玉莲无聊追问杏仁江湖见闻,绿云坐在一旁听着。沐芝兰也不去凑趣,杏仁的江湖见闻直白无聊,从来不讲究什么悬念,直接是平铺直叙流,好多故事都是翻来覆去的。她寻了一块石头,在地上画漫画,心里想着木瓜这个人。     且说寺内,因为僧侣交不出沐芝兰,惹得忻城公主大动肝火。     忻城公主芳容如花,身姿妖娆,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三十出头的女人。她与方丈大师对坐,盯着方丈大师,咄咄逼人地道:“大师,最好把人交出来。你也知道,这方丈之位是怎么得来的,若是想继续坐下去,就得识相点。你以为你不开口说话官话,就可以久久远远地霸占住这个位置吗?让你生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方丈大师唇抿成一条线,看上去很平静,丝毫没有打算回话之意。     见他如此,忻城公主黑瞳里的墨色渐浓,暗示着她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不说话是吧?哼,还真是令人佩服,为了方丈之位,你还真是守信,竟然能十五年都不说一句官话。很好,你继续。”说完,她愤怒起身,走到方丈室门口,回身对方丈大师道,“再等一炷香的功夫,若是还不交出人来,我就一把火烧了这里。”     方丈大师好似没听到一般,依旧老僧入定地坐着。待忻城公主脚步声走远,他微微叹口气,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大和尚和其他人进来,问道:“方丈,现在怎么办?”     方丈大师依旧用粤语对众人道:“召集众人,去后山。”     杏仁去望风,瞧见寺里起火,又见不远处人影绰绰,忙回洞对沐芝兰说了所见所闻。     容妈妈压低声音道:“寺里起火,难道忻城公主烧了唯恩寺?天老爷,这是要遭报应的啊。她怎么敢?”     杏仁道:“瞧这势头,像是来搜山的。”     “现在怎么办?”绿云焦虑地问道,“我们会不会被抓到?”     杏仁摇摇头道:“不会。这个洞只有三个人知道。”     容妈妈却质疑道:“这也保不齐的,那么多人,万一搜到了怎么办?”     是啊,谁也不敢保证。     忻城公主连寺都敢烧掉了,可看抓住沐芝兰的决心有多大。不过,如今一动不如一静,最好静观其变。     杏仁道:“等一会儿天略黑,我出去看一下。”     沐芝兰微微点头,心中十分纳闷。     正担心着,忽然听到洞口处好似有什么声响,五人立马心生警觉。杏仁快速熄灭火把,其他人屏住呼吸,大气丝毫不敢出。     惶恐忐忑之间,忽然听到一阵兽鸣。五人打个寒颤,杏仁低声解释道:“是熊。”而后又道,“只怕有人惹了狗熊了。”     黑漆漆的洞里,人的视觉立马减弱,而听觉变得异常敏锐,好似有什么往洞里来。玉莲紧紧抓着沐芝兰的胳膊,绿云靠着沐芝兰哆嗦个不停。沐芝兰也很害怕,这样的山林中,野兽出没,他们几个弱女子,不知道能不能行。不过想到杏仁会武功,心里的紧张略缓一些。     杏仁侧耳凝听,好半晌后,低声道:“是蛇。”     “蛇?”沐芝兰心一下子停住了跳动,颤声问道,“有没有过来?我怕,怕那种东西哦。”     杏仁低声道:“别担心,不会过来,这洞里放了雄黄。”     可杏仁的话刚落,忽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沐芝兰辨别不出来,倒是杏仁低声道:“不好,出事了。”     “什么事?”沐芝兰胆怯地问道。这荒山野岭的,真吓死人的。     杏仁道:“我也不知道,听声音好像蛇遇到什么麻烦,正在搏斗。”     搏斗?沐芝兰立马想蛇的天敌有那些,她只知道有老鹰,还有雕,其他的真想不起来。     沐芝兰问道:“现在怎么办?会不会过来?”     杏仁也不知道,只能道:“先别出声,等等看。”     洞外有一阵嘶鸣声,这次不是狗熊,而是老虎,或许距离比较远,声音不大,但是余音绵长。夜半随风来袭,还是听得人心惊肉跳。沐芝兰裹紧衣服,抓住杏仁的胳膊,胆怯地问道:“他们走了吗?还在打架吗?今天怎么了?百兽出没吗?”     洞里回音过去,谁也不再说话。不多时候,蛇与不知名的动物搏斗升级,声音频频出来,声音细微而凄厉,入耳入心好似钢丝勒紧心脉,难受得紧。     沐芝兰屏住呼吸,抓住杏仁胳膊的手抖个不停,绿云和玉莲也瑟瑟发抖。容妈妈好像动了动位置,护在沐芝兰前面。     时间过得很慢,声音不时地传来,凌迟着人的神经。沐芝兰从来没有在野外生存的经历,这一夜真比看聊斋还要聊斋。     洞内境况让人胆寒,沐芝兰也无心洞外的境况,不过是不是的兽鸣声出来也足够她的神经喝一壶的。为了排解这种胆颤,沐芝兰握着杏仁的胳膊,低声道:“谁会讲笑话,讲一个吧?”     声音在洞中回转着,还未消失殆尽,其他人还在想笑话,动口传来咳嗽声。五个人抱成一团,都觉得喉咙痒,却不敢说话。     “出来吧,是我木瓜!”     木瓜的声音被洞壁回音几次,传到沐芝兰这里已经有些不清楚了。     杏仁耳朵尖,大声问道:“是木公子吗?”     “是!”木瓜的声音越来越近,而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杏仁用引火石点燃火把时,他的脚步声却忽然顿住,只听见“嗷嗷”声,声音比狗的声音脆一些。     杏仁对沐芝兰道:“是狐狸。”           045章 袭击如此猛烈二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明天后开始恢复正常更新,14号上架,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会有个万字更,当然其他的我就不说了……上架感言之类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这里通知一下。亲爱的们,偶不要催更票,不要pk票,不要粉红票(有粉红可以给意千重大的《良婿》啊,我好喜欢的。求打赏,求正常订阅,还有关注,上架之后除了第一天和最后一天万字章之外,其他一日三更。正常情况下4月应该完结……《     得到木瓜的应答,杏仁有些欢喜,举着火把要往外走。而沐芝兰却没她这么乐观,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木瓜此时进来不知道是不是来抓她邀功的。而且她对蛇与其他野兽的搏斗,打心眼里恐惧和厌恶,害怕遭遇到血淋淋的场面。她拉住杏仁的胳膊,抬头看着她,目露恳求地朝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去。     杏仁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木瓜的声音再次传来:“杏仁姑娘,麻烦你过来了。”声音里带着几分焦虑,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     杏仁回望着沐芝兰,以目光询问沐芝兰的意思,见沐芝兰松手,才出声应道:“好的,稍等一下,就来了。”说着把火把递给容妈妈,打算摸黑只身前往。     见状,沐芝兰出言道:“一起去吧,有什么问题,人多还好解决。”     这洞虽不算极深,但是如今已经入夜了,火把所能照耀的范围也是很有限的。纵是杏仁会武功,视力极佳,可行动终究又几分不便,也不知道木瓜那边遇到了什么问题。     听了沐芝兰的话,容妈妈、绿云和玉莲三人也随即起身,互相看了一眼,并未多言。杏仁打头,其他三人将沐芝兰围在中间,向洞口而去。     “停下来,且等着,我一个人上前就可以了。”看到举着火把的木瓜时,杏仁忽然如此说。     沐芝兰闻言,正要探头看看前面的情景,却被容妈妈和绿云挡住了视线。她轻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容妈妈力求镇定地道:“表姑娘闭上眼睛,不管有任何动静都不要睁开眼睛。”     她不说还好,如此说,反而勾起了沐芝兰的好奇心。沐芝兰偏头,透过绿云和容妈妈之间的空隙,目光触及到前方的场景,顿觉惊愕,心脉大震,脑袋一轰,灵魂出窍一般。     虽然光线不够足,而且又被容妈妈和绿云遮去了大半场景,但是目光所触及之处,真可谓是触目惊心。两条碗口大的长蛇,互相咬着彼此的尾巴,身躯错落地盘结在一起,皮肉模糊,想必旁边也是血迹斑斑吧。不过这两条蛇看上去已经死了,木瓜为何又叫杏仁过去呢。     沐芝兰这厢正在想着,只见杏仁从木瓜手中接过一根棍棒,与他一同挑起长蛇,朝洞外走去,一只红色的狐狸适时地出现在沐芝兰的注视中。真的很好看,赤红的毛发,像妖姬一样,让人忍不住赞叹。就在沐芝兰收回目光之际,那红狐回过头来,而眼睛发的却幽幽绿光,如狼一般,刚好与沐芝兰对眼。沐芝兰竟有几分胆寒,想起了电影画皮,想起了周迅那样一个精灵般存在。     红狐的目光只停留片刻,就转过头去,跟上了杏仁和木瓜的步伐。     待木瓜和杏仁回来,红狐并未跟来。沐芝兰向木瓜施礼道谢,顺口问了狐狸的下落。木瓜说,那狐狸本就不是他,是误闯进来的,如今已经走了。     沐芝兰暗忖,或许它真是山精。     容妈妈对这些并不大关心,而是快言问道:“木公子,如今寺里是何种情形,我等可否回去?”     木瓜声色不动地道:“暂且在洞里待一晚,明日在回去吧。如今寺里一片狼藉,连大佛都无处安身了,何况是你我等人呢。”     闻他此言,沐芝兰并无甚多意外,之前寺里起火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咬咬唇,正欲问他,寺里的火是不是忻城公主放的,却听容妈妈道:“如此,那就劳烦木公子去他处吧。”     沐芝兰微愕,疑惑地看着容妈妈的表情,实在想不通,她为何如此不通人情。不过瞧着她坚定的表情,沐芝兰很快了悟,礼法,对是礼法,礼法大如天啊。     想必容妈妈怕木瓜这未婚男人,与沐芝兰这未出阁的姑娘,两人待上一晚,哪怕无任何苟且,传出去也会损了沐芝兰的名节。以容妈妈为人谨慎,能说出如此话来维护沐芝兰,真的不奇怪。     木瓜嘴角噙笑道:“如此甚好。”     沐芝兰也不留他,想着他一个大男人,这乌黑麻漆的晚上,能自由进来,也能自由出去。不过他如此来一遭,没任何建树着实让人生疑。如此想着,沐芝兰有些疑虑要不要开口问上一问,却听木瓜道:“其实,即便是我出去了,这位妈妈担心的问题一样不会不存在的。”     所有人都陷入的沉思中,木瓜所言绝对是真的。就算他们没共处一夜,但是他与她们在此洞呆上一夜的事情,一旦传出去,沐芝兰的名声一样有污点的。沐芝兰倒是无所谓,她没什么阶级观念,也没什么要名节不要命的想法,只是碍于身边人的顾虑。     “木公子前来想必是有事要说吧?”沐芝兰也不敢他打太极了,直言不讳地道,“什么事情,你不妨直说,只要是我知道的,我定然不会隐瞒。不过你也无须用名节这种事情来威胁于我等。”     木瓜见她坦诚,却也不含糊,直言道出自己所来目的:“我想求取姑娘。”     闻他此言,饶是杏仁那种冷清性子也忍不住翻白眼。为了求取人家姑娘,就毁人家名节,真也太不地道了。而且还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阴谋的心思,却打算走阳谋的路线,真心不懂这人脑袋是怎么长的。     沐芝兰嘴角泛着笑,而笑意却未达眼底,半垂着眸子,丝毫没有因他表白而就变现出羞涩了。待回音尽消了,沐芝兰抬眸看着他,笑得极为温和,道:“若是为了那本《山峦堪舆》,大可不必。我没见过。我是实诚人。若是为了其他原因,也请说明白。当然,你说喜欢我,我会觉得很感激,但是我不能接受。”     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姑娘我不接受,郎儿你表白失败了。     木瓜闻言,摸了摸下巴,干笑两声道:“我,我不是为了那本《山峦堪舆》,也不是因为喜欢姑娘。”     他如此说,表情错愕的不光沐芝兰一个人了,其他人不但错愕,还无比生气郁闷,恨不得拿眼睛杀了木瓜。尤其是杏仁,装作准备回沐芝兰身边,上前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嘴上嘟囔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沐芝兰思虑一下,反而觉得木瓜这人挺有意思,倒是不妨深入交往一二。哪怕将来不成夫妻,摸摸性子,若真是性情中人,倒不妨结交一二,做个朋友也未免不可。当然这些都是沐芝兰潜意识的想法,此时她脑子里的想法就是,除了那本不知所谓的书之外,自己还有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呢?     沐芝兰一想到好玩的事情,睫毛就忍不住地一动再动,显得整个人很快活,很有灵气。众人都听到她不怒反笑地问道:“那却是为何?木公子不妨说一说。”     木瓜摸了摸鼻子,跺了跺脚,有些结巴地道:“在下,在下听闻,听闻,听闻……”     “听闻什么啊?你倒是说啊,急死个人了。”杏仁忽然发怒了,差点朝木瓜挥拳头,幸亏被沐芝兰及时止住了。她的声音不低,传入众人的耳朵,轰轰雷鸣一般,好半晌才散去。     沐芝兰不动声色地安抚过杏仁的不耐烦,继续问道:“木公子有话不妨直说。论说我女儿家应该委婉一些的。”这话意思,小盆友,你就别娘们了,大方说吧,我听着呢。     木瓜看了杏仁一眼,被她白眼狠一计,忙缩了缩头,怯懦地道:“听闻姑娘八字太硬,我想替在下幼弟求取姑娘。”     且,这人不但结巴,还大喘气,还一副娘娘腔。这样人的弟弟会是硬汉,沐芝兰倒不会想那么远,而其他四人则立马以他一人察他三代都可能是个软和人了。     容妈妈是老姜,出口就直接驳得木瓜毫无反击之力:“如今深更半夜来访,纵然是没什么,可是说出去终究于我们家姑娘名声有碍。如此这般,公子再说为令弟求取我家姑娘,诚心且不说,这方法还真是剑走偏锋地好啊。”     杏仁忽然来了一句:“木公子,你不是地球人吧?说,是不是月亮上来祸害地球人的?没事儿找抽啊你?”     这些话都是沐芝兰时不时说出来的,有时候是一个人无聊抱怨,倒是没想到被杏仁听去且记下,还拿来活学活用。真不要小看这些个人的接受能力,只要你说的对,让他们觉得有理,他们真会相信你的话的。     当时,沐芝兰说冯婉莹不是这个地方人的时候,用了那么一句:“想必不是地球人,不知道哪个星球来的,用那些精神鸦片祸害人的。”虽然冯婉莹带来了那本《地藏经》,可是冯婉莹的行径真的脱了沐芝兰认知,据说法力无边,能只手遮月。这人物的形象有点类似于黄帝与蚩尤干架时候,突然出现的九天玄女的形象,太过于超过常人了。或许,冯婉莹是沐芝兰n代以后地球智能人。不过后来经沐芝兰确认,冯婉莹确实地球人,而且时间可考。她那神勇事迹也确实存在,至于为什么,沐芝兰不得而知。倒是沐芝兰之后n多n多年后,有后人提出这么一个观点,说初来者导致磁场偏离正常运行,继而发生诸多不合常理之事。不过这些沐芝兰都无从探究了,这里也不赘言。     且继续沐芝兰说了那么一句话,杏仁当时很不乐意,觉得沐芝兰这是在亵渎她的偶像。沐芝兰便硬着头皮胡乱解释一通。就说自己没亵渎冯婉莹的意思,觉得她应该是仙人,又解释了除了他们所处的地方之外,还有月亮,太阳,以及其他星球。如何如何一番解释,又教她这些话什么时候是反讽,自己的语气不是讽刺是羡慕。这才安抚了杏仁的情绪,如今听她讽刺木瓜,沐芝兰深觉她并未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原谅自己亵渎她的偶像了。     就在众人错愕之际,却听到洞口有?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什么动物在外爬行。沐芝兰不会辨认,而杏仁和木瓜似乎都是野外行走的高手,很快确认了,互看一眼。     木瓜道:“是蛇。”     杏仁道:“数量不少。”           046章 袭击如此猛烈三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痛哭流涕,我喜欢的一个作者,文一直坑着,今天终于被寻到**,发私信催更八理会我……哭死了……等了2年啊,我耐心十足吧……哎,每过一段时间就去瞅瞅……哭死了……继续为意千重大的《良婿》求粉红……《     一听到蛇,又听到杏仁说数量不少,沐芝兰下意识地就想起那部少年时代看过第一部恐怖片《人蛇大战》。虽然算不上很正宗的恐怖片,但是那是年幼,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此后也看过不少恐怖片,但是凡是涉及到动物复仇之类的,她都绕道了,真的是那时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了。     杏仁瞥了木瓜一眼,转而让容妈妈等人好好照顾沐芝兰,转身要去洞口一探究竟。木瓜摸了摸鼻子,举着火把,跟了上去。     见两人走了,玉莲缩着肩膀,胆怯地问道:“我们会不会有事?”     容妈妈白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这时候大家心情都很浮躁。玉莲立时没了声音,绿云伸手要扶沐芝兰,却被她婉拒了。     此时此刻的沐芝兰心情极度复杂,潜意识里极端害怕,而脊梁却挺得笔直,极力地保持理智和镇静。以前她试想过,若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会如何。那时,她想,自己一定先自杀,免得亲身经历那种被蛇吞噬的痛苦。如今,她依旧这么想,一但遇到百蛇围攻,无法逃出升天,她想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自杀吧。     沐芝兰的心随着脚步一下又一下的跳动着,而听觉变得异常敏锐,一些极为细弱的声音她似乎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就在她觉得耳朵处似乎有蚊嘤咛之声时,忽然有一不明物体从身后袭击而来,撞在她的后腿上,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东西已经向前逃窜而去。     玉莲和沐芝兰抱成一团,几乎同时惊叫出声:“有鬼啊!”     绿云在旁边跳脚,而最为镇定就是容妈妈面色也极为苍白,出声道:“好了,别往前去了,免得碰到脏东西。”     好半晌,沐芝兰、玉莲和绿云才冷静下来。     杏仁和木瓜进来时,瞧见沐芝兰三人瑟瑟发抖,便问容妈妈:“妈妈怎么了?”     容妈妈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番,杏仁与木瓜互看一眼。杏仁道:“刚才没瞧见什么东西进来啊。”木瓜没接口,而是道:“我去看看。”     黑漆漆的山洞里,外面有蛇,里面有不知名的东西,加上山洞的回音壁,沐芝兰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脚软得根本站不住,扶着杏仁和容妈妈的胳膊,哆嗦着开口问道:“杏仁,外面怎么样了?”     杏仁正伸着脑袋看前面,听她问,忙解释道:“外面不用担心。木公子在洞口处撒了很多驱蛇虫的药物,应该不会有问题。不过刚才真是没瞧见有什么进来的,难道……”     “别说。”绿云没等她说完,立时捂住她的嘴,摇头道,“别说话,怪吓人的。”     刚好一阵风从洞口吹来,呜咽声顿起,不一会儿几人的后背就觉得发凉,那种恐怖的压抑之感只让人没法呼吸。     不多一会儿,木瓜去而复返,笑着对五人道:“莫害怕,不是什么脏东西,是一只紫貂。”     貂极为敏捷,刚才杏仁和木瓜驱赶蛇,又在洞口旁撒药,没太注意到。如今听木瓜如此说,几个人的心这才落到肚子里。     沐芝兰略略镇定一下心魂,胆怯地问道:“真是貂吗?会不会有危险?”     木瓜道:“那只貂要下崽了,我们最好不要去打扰它。”     这倒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别说这种怀着身孕的动物了,真是被惹急了,指不定怎么样呢。     几个人没再往洞里去,就原地休息了。这前蛇后貂的,谁也没再说让木瓜走的话了。而木瓜本人也不好跟五个女人挤,略略站了一会儿,咳嗽一声道:“我去里面看看那只紫貂。”     待木瓜走了,沐芝兰困意来袭,却不敢让自己睡着,只得打起精神,问杏仁道:“怎么会有蛇?”     杏仁想了一下道:“可能这洞原本就是蛇洞。”     “哎呦,我的娘哎,你们别说那东西了,想想都吓人。”绿云立马要止住杏仁的话,玉莲点头附议。沐芝兰也没让她继续说下去,也暗暗觉得自己提出了话题。     沉静了好半晌,沐芝兰似睡非睡间,忽然又听到杏仁道:“外面有动静。”     木瓜似乎也听到了,忙出来,对杏仁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出去看看。”     沐芝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可是心跳依旧快得出奇,根本静不下来,也没力气想太多,只是紧紧地握着杏仁的胳膊,有千言万语在脑海汇聚,却一言也说不出来。     她两辈子,这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恐吓和折磨,神经如履薄冰,简直生不如死。其他人并不比沐芝兰的境况好太多,连杏仁都被这一二再的突发情况弄得有些疲惫不堪了。     一直听不到木瓜的动静,沐芝兰等人既担心自己又担心外面的情况,却没人提议出去看看。因为出去看看的人只能是杏仁,但是杏仁如今几乎算是四人的保护伞。此时此刻,沐芝兰很清楚自己是多么懦弱和弱势了。自卑得无以复加,几乎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废人,越想越难过。她又悲又怒又委屈又自卑,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就变得极端的挫败。这种挫败感几乎吞噬了沐芝兰的理智,抱着容妈妈,泪水不自觉地潸然而下。     容妈妈抱着沐芝兰,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宽慰道:“好孩子,不怕啊,不怕。别哭了,这大半夜的,可别惊了山里的鬼怪……别哭了。”     她不说还好,一如此说,沐芝兰竟哭得更为放肆。玉莲和绿云也被她感染,哭得一片狼藉,而杏仁眼圈红红的,眼角湿润一片。     木瓜进来瞧见这种场景,摸了半天下巴,才咳嗽出声道:“这,这是怎么了?”     杏仁一抹眼泪,率先开口道:“外面怎么了?”     木瓜目光落在沐芝兰身上,随即移开,寻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席地而坐,道:“夜黑没看太清楚,好像是之前那只狐狸。”     沐芝兰等人渐渐止住了哭泣,可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众人相对而坐,待回音过去后,一时间洞里陷入了沉默。     等待是一场漫长的折磨,尤其在这种情况下,静寂得让人难以忍受。     她先开口,问木瓜道:“外面是怎么个情况?”     木瓜正闭眼假寐,闻声睁开眼睛,目光落在身前火把上,道:“暂时不太清楚。”     “火是谁放的?”杏仁出言问道。     “是方丈大师让人放的。”木瓜的话让五人错愕不已。     沐芝兰很不解地问道:“怎么是方丈大师让人放的火?不是忻城公主。”     木瓜苦笑一声道:“严格上来说是忻城公主和方丈大师一起放的火。忻城公主用火把试探方丈大师时,被他失手打落。而方丈室内地板上泼油脂,火就起来了。”     听木瓜如此说,方丈大师似乎有意葬身火海。沐芝兰眨了眨眼睛,问道:“难道方丈大师打算**?”     木瓜摇头道:“不太清楚。方丈室一起火,**大和尚就甩人进去,把方丈大师背了出来。”他看了众人一眼,解释道,“方丈大师没受伤。事后,寺里的僧众都往后山来了。我也跟过来了。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我想着杏仁姑娘应该会带沐姑娘来这里,便寻来了。”     沐芝兰想起之前他求婚的话,看了容妈妈一眼,才又开口道:“木公子为何要寻我,不妨直说。”     木瓜犹豫了好半晌,才道:“家弟的八字过弱,身体不太好。于监正说需要找一个八字硬的人,中和一下,挡挡煞气。我听闻沐姑娘八字极硬,所以这才寻来的。来之前已经去叶府拜访过了,姑娘的两位长辈已经同意为姑娘和家弟和八字。不过,我明日就要下山回去了。所以想提前打声招呼。”     他如此解释,沐芝兰虽然觉得还有些不太妥当,不过却没太多心思去深究。     木瓜见沐芝兰不说话,笑了笑道:“因为令姑提出的条件是让家弟入赘。我想问问沐姑娘的意思,若是八字合得,姑娘可否不赞同入赘。”     入赘不入赘,那都是后话,沐芝兰现在没有丝毫兴趣。现在她脑袋一片混沌,正苦恼眼下的境况呢。她道:“木公子暂且不要说这些事情了。且等等看看我姑姑与舅舅的意思。”     木瓜犹又些不死心,欲要继续,洞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立时警觉,杏仁与木瓜快速起身,朝洞口而去。     很快,那只离去的赤狐出现在沐芝兰等人的视线中。她身量不高,抬头望着沐芝兰等人,似乎在判断沐芝兰等人会不会对它造成伤害。     沐芝兰仔细地打量着这只赤狐,周身的毛发火红火红的,眼睛发着幽幽绿光,在如此黑夜的深洞中如同幽灵一般。     不多时分,杏仁和木瓜与人交谈的声音传来进来,伴随的还有多人的脚步声。沐芝兰起身,那只狐狸转头,扭着俏臀朝洞口而去,步伐极为悠闲,似乎不是为了离去,而是为了迎接什么人。     沐芝兰还在思虑发生了什么事情,“隆隆”震天的响声从洞外传进来,在洞里徘徊不断,只刺得人心惶惶,惊悸难捱。     余音还未散去,又有震天的隆隆声传来进来。随声音进来的还有被众人拥簇着的方丈大师。           047章 袭击如此猛烈四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今天遇到一个很好玩的客户(小痣有开网店的),买了别人家产品来骂我……我的爷娘老子,我屈死。小痣家的客服服务是99.9%啊,满意度超好的。哎,人在江湖漂,总是要挨刀。我忍了……继续为意千重大的《良婿》求粉红票……《     “大师。”沐芝兰快步上前,伸手扶住一身狼狈的方丈大师,目光在其他人身上流转,并没看见**大和尚和知客师傅。话说**大和尚与方丈大师虽不是焦孟,但两人关系着实不一般,至少**大和尚不会在此时丢下方丈大师而去的。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沐芝兰心下疑惑。不过眼下的情形也不容许她多想,其他人似乎也没心情让她询问。拥簇着方丈大师的僧众神色端凝,似经历过一场浩劫,现下颇有些心有余悸,惊魂未定。     洞外的人往里涌,而洞内的人只能往更深处走去,就如同拥挤的公交车,一旦有人挡道或者逆行,秩序立马混乱不堪。为了不挡道,沐芝兰丝毫没多想,就打了头,领着众人往洞内深处而去。     沐芝兰本以为那只貂会因为受到干扰而逃离,却没想到它只是藏身于一大石头后面。紫貂后爪收缩在肚腹下面,前爪触地,两耳耸立,双眼警戒地注视着上方的赤狐。而赤狐似乎对它很感兴趣,后爪着地,前爪搭在石头上,带着金毛边的尖耳竖,低头俯视着紫貂。     扶着方丈大师坐下,沐芝兰回头瞥了两只动物一眼,瞧它们并未打架的迹象,随而挨着方丈大师坐下。木瓜安置好方丈大师,蹑手蹑脚地走到紫貂身后,未等它反应,就捏住它的脖子。半晌后,他回头对众人道:“受过重伤,快不行了。”     杏仁和几个胆子大的僧侣围了上去,其中一个法师问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木瓜摇了摇头,低声解释道:“就算不是这一次,它也快没命了。以我看这只貂至少活了十年了。”     “十年?”     “从来没听说过这里有貂。”     “是啊。”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     沐芝兰对貂的寿命长短几何从未了解过,只是知道狗最长可以活20年,就是藏獒。可惜她跟动物没缘分,养什么死什么。她还曾极度不服气,养了好几只狗啊猫啊的,结果是:养一只死一只,养两只死一双。自此后,她除了养自己,对养旁的,连人都几乎是敬谢不敏。对她老爹,也是钱来钱去的关系,甚少亲近。     话又说回来了,虽说沐芝兰不大了解貂,但是也知道貂这种动物一般生活的环境较为寒冷的地方。沐芝兰记得有个广告说,东北有三宝,貂皮鹿茸乌拉草。可是丰都这地方的气候特点,类似于西安,似乎不大适宜貂生活。不过嘛,既然她都能来到这个地方了,万事皆有可能的。     在众僧唱佛号时,那只美丽到极端的赤狐,转了一圈,矫捷一跳,卧在了方丈大师盘着的腿上,嘴巴触到了沐芝兰的手,吓得沐芝兰立马缩了缩手。     沐芝兰对上赤狐的绿眸,神情尴尬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真傻,稳了稳心神,低声问方丈大师:“这狐狸是大师养的吗?跟您这么熟?”     方丈大师抚摸着狐狸脊背上的毛,目光柔和,微微笑着,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他如是解释道:“倒不是我养的。这狐狸颇有些佛性,时常去听老衲讲佛,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竟然这般神奇。”沐芝兰瞧赤狐抬眸看自己,忙笑着夸了一句,“真有灵性,比我厉害多了。”     方丈大师偏首看了沐芝兰一眼,淡淡地笑道:“它和那只紫貂,比你的年纪都大。其实,你小的时候,也见过他们,不过你不记得罢了。”     方丈大师的话只有部分人听得明白,那部分人中自然有沐芝兰,不过她还没来得及问这两个家伙跟自己有何渊源,就听木瓜问道:“方丈大师何处此言?大师莫非知道紫貂和赤狐的来历?”     木瓜的问话一出,众人立马掩去声响,静等方丈大师解惑。方丈大师拍了拍赤狐,一双智慧的锐眸仿若穿透黑夜,回到了曾经,道:“具体多大,我也不知道,不过应当活得过十六年吧。”     沐芝兰的父亲第一任未婚妻是北疆人,家中驯养了狐狸和紫貂,将一对紫貂和一对红狐作为礼物送给了沐芝兰的父亲。后来,沐家出了变故,而沐父的第一任未婚妻不知所踪,这四只畜生便托给郧西班的班主照顾。紫貂和赤狐均下了崽,不过不大好养活,各自活下了一只。十五年前郧西班班主出事,紫貂和赤狐才又回到沐父身边。十年前,沐父将它们放养于此。这十年来,方丈大师一直未曾见过紫貂,倒是赤狐颇通人性。     方丈大师讲了这么一则故事,说五年前,他在后山闭关时,天降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往来无人迹。方丈大师衣着单薄几乎冻死山洞中,这赤狐不晓得从何得知方丈大师在洞中,竟然进了洞,以它的身子给方丈大师暖脚。方丈大师感慨道:“虽不及碗米斗粮,而心甚暖,此乃佛之慈悲啊。”     听方丈大师如此说,沐芝兰想起高中时曾读过一篇文,说一个作家去了东北原始森林。一日遇到瘴气,原本争斗不堪的狗熊,鹿,狼等动物,竟然互通有无,快速逃生了。当时,沐芝兰只觉得好玩,如今想来,在一个大的生态环境下,这个体系内的生物是相互依存的。平日或许内斗,一旦遇到危险,却能团结一致向外。     可惜紫貂命数已到,纵是沐芝兰等人心生慈悲,念佛号千万终究抵不过它的定业不可转。寺里的僧众为紫貂念了大悲咒,做了简单的超度法事,打算等天亮后,将它仔细掩埋了。     时间在众人的忙碌中很快就流逝而去,就在沐芝兰的心情由悲转为平静时,洞外又一阵隆隆震天声。这一次连山洞的洞顶岩石都跌落下来,砸在某些人身上,洞内一片“哎呦”声。     “大师这是怎么了?”沐芝兰出言问一脸疲惫的方丈大师。她也顾不得许多,身子不稳,只得方丈大师的胳膊稳住身体,     方丈大师目光沉沉,没打算回答沐芝兰的问题,而其中一位僧侣接口道:“山神发怒了!”     “山神发怒了?”沐芝兰眨了眨眼睛,扫到赤狐的幽幽绿眸,打了个激灵,喃喃自语道,“难道是地震?地震?怪不得之前山里的野兽名叫不已。”     “不是地震。”木瓜刚才去看被岩石砸到的僧侣的伤势了,过来听到沐芝兰如此说,看了一脸淡定的方丈大师,略略沉吟道,“是火山喷发。”     “火山喷发?”沐芝兰惊愕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是火山喷发?”     木瓜坐下来,伸手摸了摸赤狐的脊背,无视赤狐回首不耐烦的警示,出言解释道:“我经历过。白云城东南的有一座岛,十多年前出现过一次火山喷发。听令尊说,此处有两座火山,是休眠火山。”     地质学,沐芝兰不懂,但是火山还是知道的。日本的富士山就是火山,据说是休眠火山。有次去日本玩,听说据专家预测2015年富士山可能会喷发。另外长白山地区也有休眠火山。不过以这边人对地质学不大灵光的记载,竟然出现休眠火山这个词儿。沐芝兰想,或许是她太高看自己了,竟然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的。     木瓜见她沉思不语,又开口解释道:“有确切的史料记载,这里曾有两座火山喷发过,大约是一千五百年前。”     “我的天!”沐芝兰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或许一千五百年前此处火山喷发时,冯婉莹像孙悟空一样从石头里面蹦出来了。当然这一切都是她的臆想,而且是十分不负责任的臆想。     似乎怕沐芝兰不信,方丈大师也出言解释道:“佛历上有记载,佛历十五年,此处有火山喷发。因为土地肥沃,便于生存,冯居士才与众人在此开辟了唯恩寺。唯恩寺的意思就是,感恩上天赐福,无以为报,唯心而已。”     “哦!”沐芝兰听闻方丈大师如此说,狠狠地嘲弄了自己一把。抬头瞧见木瓜、杏仁和方丈大师三人都盯着自己看,充满莫名光辉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沐芝兰心里发憷,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紧张地问道,“你们,你们干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又没说什么。”     木瓜冲沐芝兰笑了笑,杏仁也笑了笑,最后方丈大师说:“儒家子,孟子言,五百年必有圣人出。老衲深以为然。”     沐芝兰张口结舌,瞪着方丈大师,指着自己,结巴地问道:“大师,不会以为我,我就是那个圣人吧?”     杏仁点了点头。     木瓜点了点头。     赤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面对着沐芝兰。     方丈大师凝视着沐芝兰微微笑着。     沐芝兰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恨不得自己一眨眼睛,眼前什么都消失了,自己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可是,任凭她如何眨眼睛,一切都是枉然。她只好自暴自弃地道:“我向佛祖发誓,向玉皇大帝发誓,我绝对不是那个圣人。真的。你们睁大眼睛看看清楚,我就是一小女人。孔子曰:天下唯女人和小人难养也。我这么一个小女人,自然是最难养,最刁蛮的。”     杏仁嗤笑一声道:“就算不是你,相去不远。”     木瓜道:“是也!”     方丈大师道:“你有冯居士的血脉。”     电光雷火之间,沐芝兰似乎明白了,木瓜的求亲为了什么――           048章 袭击如此猛烈五【大修,须看】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我觉得自己要死了,写死一个人,居然要用这么长的时间……真想一笔带过x死了,女主终于怒了……可素我不能啊……砍死我吧,最近追文追风魔了……继续为意千重大大的《良婿》求粉红……《     再说,就算沐芝兰身上再有冯婉莹的血脉,经过一千五百年的稀释,那还剩什么啊。沐芝兰觉得他们有些莫名其妙,就算神再灵,你不去努力祈祷,按照神的旨意办事儿,神也不会保佑你的。沐芝兰觉得她上辈子没做过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这辈子到了这个地方也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让她去装模作样做神一般人物的后代,她自己都心虚得双腿打颤。     且不管这些人作何想法,沐芝兰打定主意,只要她还有一个活路,决计不走这种歪门邪路。那不是坑别人,那是坑自己,端着架子上去,做不好被人恼了,那就是千夫所指,死得悲惨。可是万一她无路可走,那她也不会为了什么大义,不干一些所谓的勾当。沐芝兰自觉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打算做什么具有民族气节的事情,她只想着安安生生的活着,就如此而已。     扫了众人一眼,沐芝兰将目光锁定在方丈大师身上,笑道:“我记得大师说过,把自己打扮成神的,多半没有什么好下场。”     方丈大师回眸看了一眼沐芝兰,其他人神色各异,若有所思。不过眼下此等情形着实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杏仁和木瓜便与方丈大师一般没接话。     气氛一下子凝滞下来,而活跃气氛好手的绿云,适时机地问其中一位法师,他们一行人离开寺后的事情。     那法师看了看方丈大师,见方丈大师并没有阻止的意思,才开口道出后续事态。忻城公主寻沐芝兰等人不到后,便将沐芝兰等人的物品一搜而空,扔在寺庙中央点火烧了。还威胁方丈大师若是不交出沐芝兰等人就一把火把唯恩寺烧了。     按照这位法师的话,唯恩寺的火是忻城公主放的,与方丈大师没有丝毫关系。沐芝兰蹙着眉头,看向闭着眸端坐的方丈大师,又看了看木瓜。见木瓜神态自然,似乎并不觉法师话有不妥,沐芝兰心中微诧异。     待法师说到寺内起火,方丈大师带着他们来后山,而其中一部分人则跟着其他方丈下山回城时,沐芝兰心没来由地快跳几分。     沐芝兰眨了眨眼睛,问法师道:“**大和尚和知客师傅也回城了吗?”     “嗯。”法师点了点头,继而解释道,“唯恩寺千年禅寺,如今遭此厄难,定要有人禀明圣上,让天下人知道才行。”     听他如此说,沐芝兰顿时沉默下来。想必外人都会说是忻城公主火烧唯恩寺,届时**大和尚和知客师傅将此事禀明朝廷,通告天下人知道。很显然忻城公主将成为众矢之的,最起码她的行动将会受到约束。     见方丈大师神态端和,沐芝兰真无法将一些类似阴谋诡计之类的形容词用在他身上。可沐芝兰的直觉,方丈大师并没有表面上的软善可欺,不然他怎么能端坐这唯恩寺的方丈之位十五年之久呢?     很快话题转到了唯恩被破坏,接下来该如何修缮唯恩寺,而寺里的很多师傅发愿,此次从洞中出去,就下山化缘为修缮大佛贡献力量。     别人的交谈声中,沐芝兰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回,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饥饿交加,无食可觅,唯有打瞌睡,一觉睡去才能缓解那种欲、求而不得渴望。沐芝兰上下眼皮子打着架,点头如捣蒜泥,频频打着哈欠,时不时竖起耳朵想要吸收一些有用的信息。     见她如此,容妈妈伸手扳过她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地拍着。困意似乎因有了容妈妈这个依靠而愈加放肆,骤然袭击,沐芝兰很快忘却了饥肠辘辘,进入了黑田梦乡。     其他人也都忙碌了一天,不少也是渐生困意,话题自是进行不下去了。谈话的人越来越少,声音愈来愈低,渐渐没有了。外面的隆隆鸣响已经停歇了,而风声因为洞内藏满了人也灌不进来。洞内人呼出的二氧化碳使得洞内气温骤然升高,虽说众人衣着不厚,却并不觉得寒冷,反而加剧了困意。洞内很快只有细细的呼吸声,静寂一片。     沐芝兰入了睡梦,全身放下戒备,感觉被什么东西撞了自己一下,也只是下意识地伸手将其驱赶,并未睁开眼睛。或许因为睡得浅,竟然做起了梦,而且梦境十分真实。     梦里也是夜晚,好似月圆之夜,皎洁的月光洒落人间,碧水在雾气中荡漾,涟漪泛动着银辉,一切都那么静谧。人随月走,沐芝兰看到了月光下的叶家大宅却是火光一片,听不到仆妇们的哭喊声,只看见他们慌乱地想要逃窜,却很快火蛇绕身。那场景就如同她在欧洲看过的默剧,压抑得她想要尖叫,可是如同被人掐住喉咙一般,如何也叫不出声。她奋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如何也做不到,急得后背汗涔涔的。     “姑姑,姑姑,舅舅,表哥……你们在哪里,在哪里?”沐芝兰发不出声来,只能在心中默问。火很快灭了,慌不择路的仆妇一下子如同鬼魂一般刹那间退散而去,叶家大宅的门被打开了。沐芝兰看到自己推开了大门,一步又一步地进了院子,过了垂花门,入了上房的厅堂,进了姑姑的西次间。     一路走来一个人都没有,而进入西次间的那一刻,却突然热闹起来。姑姑抱着一个漂亮得娃娃,对她笑道:“兰儿,这是你表弟,叫……”     姑姑的话还没说完,红莲突然插嘴道:“太太,表姑娘才回来,且让她休息休息,您也休息一下。让我抱着小少爷吧。”     梦外的沐芝兰很生气,很想大声的质问红莲为什么打断沐思绮的话,而梦里的沐芝兰却笑着:“我不累。还是我来抱睿儿吧。”     就在她伸手去抱睿儿的一刹那,沐芝兰忽然被人推醒了,朦朦胧胧间听到有人叫:“表姑娘,表姑娘,表姑娘醒醒。”     沐芝兰心里烦恼,伸手推开那人的手,嘟囔一句:“一边去,我要抱睿儿。别烦!”     “表姑娘,表姑娘醒来啦,太阳出来了,醒来啦。”声音又高了几个分贝,说话的人几乎是贴在沐芝兰耳际说的。隐约觉得是红莲的声音,可沐芝兰又觉得不像。她心中不耐烦,便猛地坐正身体,想要看清楚那人,心中想,若是红莲,她一定要说她几句不可。     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映入她眼帘的却是容妈妈、绿云、玉莲和杏仁四个人的脸,而且是交替出现的。四人似乎瞧见她醒来了,为了表现自己关心,互相推搡起来。     沐芝兰迷糊了好一会儿,伸手要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脸颊一脸狼藉。摸了再摸,沐芝兰确信自己真的哭了,却犹不大相信,抬头看了看四人,瞧他们都无比认真地看着自己,哑声问道:“我怎么了?哭了吗?”     容妈妈哀叹一声,杏仁三人则是狠狠地点了点头,还是在一旁端坐的木瓜好心地解释道:“沐姑娘梦魇了,先是狼嚎不止,而后抽泣连连,反正就是哭个不休,闹得大家伙都没得安生。”     “哦,啊?”起初沐芝兰的脑袋有些僵,思想意识和行为举止都慢好几拍,等她目光扫过其他人,好半天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才掩面低声道,“我不是故意,真不好意思。”     杏仁眼珠一斜,白眼一翻剜了木瓜一眼,言辞苍白地安慰了沐芝兰几句,进而问道:“姑娘到底做了什么噩梦?竟然一直哭个不休。”     木瓜毫不理会杏仁的白眼,上前来,冲沐芝兰笑道:“沐姑娘睡品不怎么样,倒是梦品还不错呢。任凭我们怎么问,沐姑娘就是咬紧牙关,只哭不言。说说看,你到底梦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别个人被沐芝兰吵得没休息好,沐芝兰被梦折腾得也丝毫没有精神。昨天没吃饭,如今刚醒来,脑袋还一盆浆糊,只觉得梦不好,却丝毫没头绪。皱了好半天眉头,她对着一脸希冀的诸人,沮丧地道:“我也记不大清楚了。好像是大火烧了舅舅家的院子,可姑姑生了个儿子,我们都叫他睿儿……想不起来,想不起来……”     杏仁和木瓜犹有些不大死心,继续催促道:“你好好想想,休息一下,努力想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容妈妈见沐芝兰头疼苦恼,将杏仁扒到一边,吩咐绿云和玉莲道:“看着表姑娘,不要让不相干的人靠近。”     她说着瞪了木瓜一眼,而脸皮子厚如城墙的木瓜却丝毫不以为杵,竟然冲沐芝兰笑了笑,拱手表过歉意,又坐到方丈大师身边去了。     沐芝兰头疼,一点儿精神都没有,央了玉莲给自己揉太阳穴,任凭容妈妈拿绢巾给自己擦脸。而心里头空落落的,总觉得梦里的那场火烧得让人揪心。     一直在一旁未说话的方丈大师,忽然问了一句:“外面如何?”     这里面没有人能听得懂方丈大师的话,所有人都看向沐芝兰。被容妈妈提醒一句,沐芝兰才回神,歉然地请方丈大师再重复一遍。     费了一番功夫,这句话传到洞口,答复又如斯传回来,说,外面已经消停了,只是雾气很重,现在还不能出去,要等太阳出来驱散瘴雾才行。           049章 袭击如此猛烈六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明天上架了,我以后收心好好码字……继续为意千重大大的《良婿》求粉红……《     火山爆发时会喷出大量的火山灰和火山气体,甚至会携带夹杂一些较为轻质的岩石,而后随风散播到很远的地方,造成多地方连日的白昼昏暗。若是遇到狂风暴雨,则会下泥浆雨,导致山地泥石流、滑坡,而平原地区庄稼因得不到光照和有氧呼吸而窒息。     火山灰上扬到一定高度会变成粉尘结晶体,悬浮在空气中,就成了浮尘。浮尘会作用于人体的体表肌肤,形成灼伤,造成一些意想不到的毁容。而火山气体主要含有硫这种化学物质,比如说二氧化硫,以及一些其他有毒物质,甚至更多的是不明物质。有毒气体呢,则是通过人体呼吸系统,刺激人体的内脏器官,造成一些伤害。若是抵抗力弱的人很可能会被殃及性命。至于那些岩石随风散步的过程中,受到重力的牵引一般都会落下来,至于落于何地则要看老天爷了。当然还有可能被抛到外太空去,如果作用力足够强大的话。     虽说沐芝兰对这些不太懂,但是她晓得前世历史上有记载过1952年伦敦大雾事件,死亡几逾五千人之众。伦敦被称为雾都,尤其入了冬季之后。当时正值是冬季,城市燃煤量增加,冬季高气压作用下形成无风状态,粉尘颗粒大肆蓄积无法疏散,便和湿凝之气结合,积聚于大气层中,导致城市上空近一周烟雾弥漫。空气污染物蓄积,作用于人体的眼睛和呼吸道,导致多人染上呼吸道问题以及中毒。     想到这些,沐芝兰很担心外面的世界,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若是烟雾不随风而逝的话,那么受困的可能就是这火山附近的人。可具体附近到何种程度,沐芝兰一点儿也没有约摸。而若是随风而逝的话,想必很多地方就会受到殃及,一旦进城,丰都的病疫定然会有增无减。这种时候,死人似乎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越想越担心,沐芝兰真拍梦里那场大火寓意为烟雾弥漫、能见度极低的火山事件。若是那样的话,梦里的慌乱就可以解释了,但是后来姑姑却生了儿子,还抱给她看。是不是说,叶家会遭此劫难,虽有些受损,但是并不未殃及到沐思绮等人呢?     但愿如此,沐芝兰心中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这般境遇之下,唯一祈求老天和神灵,才能得一时安心。可心终究是悬得高高的,难以真得安然。     就在沐芝兰惶恐至极,坐立难安之时,洞外传来:“太阳不出来了,可以走了。”     闻声,洞里的人精神为之一振,准备整装出洞,却被木瓜拦了下来。他以无比郑重的口吻对众人道:“且等等,我出去看看。”     听闻他如此说,洞内的人都停了出洞的准备,却没有移动出空间让木瓜出去。     “火山喷发后,阳光被遮住,风不走,恶魔就会趁此入侵人体。”他锣乱淮笸ǎ?褪遣蛔撸?熬退闶怯蟹纾?床坏教?簦?衲6谰晌茨鼙磺?鸶删唬?匀恍胄⌒奈?稀h羰怯龅较掠辏?蔷透?荒茏吡恕6?系河斓哪浅鹕脚绶3?淙辉谖奕搜痰牡胤剑?墒橇俸8浇?挠娲逡谰捎腥吮欢衲Ф笞x搜屎矶?馈r坏┍欢衲Ф笞⊙屎恚??餮劬Γ?退阋┦Ψ鹌腥?谑酪材丫饶阋幻??荒芮蠓鹱嫦卤沧痈?龊寐只嘏丁!?p>  杏仁听得不耐放,推了他一把道:“要去赶紧去,看了情况,再回来??隆??滤懒耍?饶锩腔鼓锩恰!?p>  沐芝兰晓得木瓜是好心,拍了拍杏仁肩膀,咳嗽一声,哑声解释道:“书上言,灾后有瘟。就算没有恶魔,而火山喷发以后,想必也有一些我们预料不到的情况。且让木医生出去探探究竟,他毕竟经历过火山喷发的情况,比咱们这些人盲人摸象能窥探全貌。”     木瓜瞥了杏仁一眼,扫视众人一圈,将他们表情尽收眼底,咳嗽一声道:“我出去瞧瞧,可总得有路可走吧?”     法师们闻声,摸了摸光头,立时一片?声,很快移动些许空间,让木瓜出去探个究竟。木瓜回头看了杏仁一眼,下巴微抬,作出一副不羁的倨傲神态来。     就算师傅们让出了道,可空间毕竟狭小,木瓜走起来依旧费劲儿。师傅们索性托起他,一个接一个的将他拖到了洞口。     等待木瓜宣布结果的时间也是难熬的,法师们倒还好,虽说心中有忐忑,可有神佛偶像在,所以并没表现得太过忧虑。沐芝兰几个人就有些差强人意了,甚至玉莲胆怯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问沐芝兰:“真有恶魔吗?我们会不会死掉?”     沐芝兰晓得木瓜口中的恶魔应当不是某个人,或者某个魔鬼,而是一种有毒气体。若是前世医疗条件相对发达或许有办法,但是这里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只能看老天的意思了。”沐芝兰拍了拍玉莲的手臂,自以为颇为大度地叹了一句,“阎王让你三更死,谁人敢留你到五更?”     玉莲原本就胆小害怕,听了沐芝兰的说辞,更是害怕,攀着沐芝兰的胳膊,带着哭腔道:“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活够。我弟弟才一岁,我爹爹身体不好。我死了,他们怎么办?”     绿云骂了她一句:“真没出息。”可脸色也是极为惨白。     沐芝兰扫视着所有目光能触及的人,在座的诸多,除了那只赤狐,唯一方丈大师一人,端坐于斯处,如无人无碍之处,面容慈善,丝毫没有拘谨之色。可就算这样,沐芝兰依旧不大相信方丈大师真能将生死置之度外。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会,依旧心有悸然,多是不甘。不过也难说,方外之人,心无挂碍,也不一定的。     作如是想,沐芝兰不免多看了方丈大师几眼。收回目光时,刚好落在那只赤狐身上,与赤狐对视半秒,沐芝兰暗忖道,自己智慧不达,境界难开,自然是心有挂碍了,不能以己之心度他人之情。     木瓜出去,传来第一结论是:有风,能看到太阳,但是太阳有异光,暂时不宜出洞,还是稍等些许时分。     一直等到中午时分,沐芝兰的肚子咕咕叫了好几遍,木瓜的第二个结论传了过来:可以出去了,但是切勿操之过急,不如等到明日再行。     如此大家又要在洞中呆了一夜了。沐芝兰又饿又渴,实在难受得想要打滚,揉着肚子,向容妈妈撒娇道:“妈妈,我会得胃溃疡,以后会肠胃出血而死的。”     容妈妈唠叨了沐芝兰几句,杏仁大大咧咧地道:“要不咱们把那只貂剥皮吃掉吧?”     为了肚子,沐芝兰自然是双手双脚赞同,可惜洞里n多双眼睛注目着他们,谁人敢吃啊。且忍耐吧,沐芝兰心中念叨着,饿了香,饱了臭。眼睛骨碌转了一圈,她道:“反正没事,不如说些笑话吧,也好转移这种困厄之情。”     其中一个法师道:“施主心不动,自然无觉,无觉自然不饿了。”     沐芝兰晓得佛家有个公案,就是那个风幡动是风动还是幡动,佛家大智慧者说是心动。这位法师的话与此多有相似。     人于穷极无聊之际,哪怕身旁坐着佛菩萨,可能也会被自己的迷心所掩,无知则无畏。沐芝兰本着如此大无畏的精神,与此为法师打起了机锋。沐芝兰读的正宗佛经不多,但是这些佛家公案,她倒是看过一些,权当无聊时打发时间的故事而已。     沐芝兰前世口舌就算颇为锋利,后来做翻译又需要些许急智,加上她心态不刻板教条,多以顽童状态与法师对决。与法师几场公案轮下来,竟然将口口佛之经典的法师给绕到陷阱里去了。因着大家有共同的话题,洞里的僧侣与沐芝兰等人倒也聊得开心。     这么不知觉间,时间就滑溜过去了,又睡了一夜。不知别人如何,沐芝兰倒是一夜无梦,一早听到木瓜说可以出去了,顿觉精神大振,连肚子饿竟减轻几分。     出洞之前,木瓜殷切地吩咐众人道:“出去时,记住用布掩住口舌和鼻孔,最好能将面目和手臂都遮住,不要让脏东西过多接触人体。”     很有持续地出了洞,沐芝兰初接受外界的强光,好半晌不适应,眯着眼睛抬头看天。天空雾蒙蒙的,好似蒙了一层纱,能看到空气中漂着的浮尘,有一些是不明颗粒的结晶体。     也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因为空气能见度很差,基本上只能看清楚前面两三米左右的东西。故而众人要一个扶着一个,免得有人掉队,就麻烦了。     “这能走吗?咳咳!”沐芝兰疑惑地看了看前面,也不知道寺里是怎么个情况呢,就这么莽莽撞撞的下去了。     方丈大师接口道:“唯恩寺的位置比较特殊,两座火山喷发并不会殃及于此。只是火山喷发后,应该会阻断回城的路。”     沐芝兰又咳嗽几声,看着方丈大师道:“这样啊。”     方丈大师手持念珠,唱了一个阿弥陀佛,就径直先行了。     木瓜没有先走,而是留下来善后。见方丈大师走了,他出言解释道:“唯恩寺三移其址,才得如今这等风水宝地。据传说,当年此地还是洪荒时,洪水泛滥,几乎是民不聊生,是太上老君从天上扔下一个宝葫芦,外可以抗火,内可装水。”     “还有此等事情?”沐芝兰脑袋木木的,也没心情暗忖是真是假,咳嗽着,揉了揉太阳。     “呵呵。”木瓜笑了笑,迈步准备下去。     杏仁见沐芝兰揉太阳,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并未发烧,出言道:“姑娘,走吧!”     “嗯!”两天没吃饭,又没休息,沐芝兰身体有些吃不消,刚走几步就喘上了。     大家状态都不怎么好,杏仁虽说要背沐芝兰下山,沐芝兰也不能接受的。容妈妈等人相互搀扶着,半走半歇地往山里去。空气能见度只能说还好,能视,但是看不太远。沐芝兰发觉,他们所经过之地,草木植被并未经过什么破坏,只是沾了湿露,碰触到就是一身脏污。           050章 天道无情人有情【万字章 ,求首订】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ps:     求首订啦!谢谢大家支持。弄了好半天,我找不到银行卡了,最后才想起来填过资料。晕鸡二代……     论说这种天气状况,众人出没也是与死神较量,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在洞里是安全,可是人都要吃饭不是。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发慌。还有就是树挪死,人挪活。虽说天气不好,但是前路是有的放矢,成功几率还是大大的有的。人是向死而生的,但是死之前就得好好活着,不管为了啥,反正此时此刻没几个人想着,算了,我不走了,我就坐以待毙吧。     沐芝兰等人如同风雨前夕,蚂蚁搬家一般,紧张而又不失秩序地前行,没等到日落时分,众人业已回到寺里。寺里的情况比不得归途中的野径,野径两侧植被虽未尘埃所掩,但依旧暗含生机。想必几场雨水下来,绿意将再次盈满山头,甚至会从这场火山喷发中得益良多。     闲话少扯,且说寺里的情况,那绝非一个“狼藉”所能概括的。房舍已经坍塌,千年杉树被穿上一层厚厚的泥尘,地面的除了一层近尺余的火山灰,随处可见的便是大小不一的岩石碎屑,很明显是在火山喷时受到力的作用散落于此的。     沐芝兰从未见到此等景象,好似那冬季的白雪覆盖住了地面,少了洁净,而同样都是一片苍茫,一片寂寥。她甚至想,千年洪荒之时,或许就是此等场景吧。丑而又那么丑得深刻,天地开阔,竟然人生出一种自我渺小的茫然失措之感来。     这里啊,连风声都止住了嬉闹,鸟儿早已不知道躲避到何处去了。如此静寂,悄悄得让人心凉。仰面看到被尘埃覆盖着的大佛,谁人不赞美第一代开荒者劳苦功高呢?     感叹些许时分之后,众人又必须回到现实,面对现实的困境,开拓出一条适宜生存的路途来。在精神的振奋下,众人几乎忘记了疲惫,开始在木瓜的指挥下,有持续地干起了力所能及的事情。     就在唯恩寺忙活得热火朝天之际,丰都城的人们也并没有得到多少喘息的气力。朝堂如何且不说。别家如何急迫也不说,就说这叶府西院叶二舅家。     “太太,怎么出来了?这雾气漫天的。您还是进屋歇着吧。”红莲见沐思绮起床,要出上房的厅堂,忙劝阻道,“一有消息,奴婢立时告知您。太太要注意身子啊。”     沐思绮却是不听。咳嗽几声,以绢巾掩住鼻口,神色不安地道:“外面还没消息吗?”     红莲见沐思绮执意要出去,冲旁边小丫鬟使眼色,又苦口婆心地劝道:“太太这个时候就算出去,也是于事无补。您现在又怀着身孕。若是在有个好歹来,老爷回来还不是着急上火。咱们这些做奴婢的没伺候好,挨打受罚都是小事。您若是有个好歹了,咱们这些奴婢的就是万死也难逃其咎啊。太太您平素最是慈悲人,不可怜咱们这些奴婢,也要可怜您肚子里的小少爷小姑娘啊。再则说,一旦表姑娘回来了。若是见您不好,指不定又是该怎么个伤心法呢。您看。这个时候,您还是随奴婢回屋里坐着,且等着消息吧。有老爷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红莲如是这般劝说了好半晌,沐思绮才点头,由丫鬟们服侍着回了西次间,坐等消息。红莲为她冲了蜂蜜水,递上去,沐思绮没接。她柳眉微凝,摆手示意红莲不用忙活,情绪低迷地道:“你且坐下,让他们都出去,别这么晃来晃去,晃得我眼晕。”     红莲闻言,摆手示意小丫鬟下去,为沐思绮整了整迎枕,又掖了掖薄被,柔声劝道:“太太莫要担心,表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丝毫差池的。”     “也只能这般想。”沐思绮神色晦明不定,秀眸暗含焦虑,言语踌躇地向红莲倾诉道,“且不说这次天灾,就说之前忻城公主去唯恩寺闹了一场。听说把寺庙烧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芝兰如何了。真是揪心。这孩子看起来比你们生得好,自小不愁吃穿,又有人周全看顾,实则是命途多舛。我那嫂子怀着她的时候,怀象不大好,又受了惊吓,不足月就生了下来。你不知道生下来的时候,才这么大。”沐思绮比划着,又继续道,“跟老鼠头似的,小不点点。还不会哭,都以为她不行了。倒也是命大,竟然柳神医刚好在,保了她一命。人家都说慧极则伤,她三岁之后,兄长便不爱让她动笔舞墨,怕伤了她慧根……”她林林总总把沐芝兰打小遭受过的厄难包括所生的病都一一列举,拉拉杂杂一大堆后,唏嘘感叹道,“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黄口小儿就遭受那般厄难,如今看似平泰几年,如今却又这般。真真揪煞人心。莫不是我们沐家女儿都说这般命运坎坷?”     闻得沐思绮此言,红莲虽陪着唏嘘几句,表情也极为怅然哀婉,可劝说之言终是未说出口。她很清楚,此时的沐思绮并不需要人开解,只是想找一个听众,而不是一个喋喋不休发表自我见解者。果然,沐思绮接口她递上来的蜂蜜水,喝了半盅,低头看着皓腕上的祖母绿镯子,转了转,怅然一叹,低喃道:“难道真是时也,命也?”     纵然只是作为一个听众,红莲也是极为合格的。沐思绮感怀一番后,劲头过了,有些颓然之色时,她便挑拣了些沐芝兰较为让人称道的事情说给沐思绮听。     “……表姑娘为人心善,下面的丫鬟仆妇,那个见了不说一声,表姑娘和气的呢。”说完这些,她又不忘拍一把沐思绮的马屁,“奴婢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人家都说跟着什么人学什么人。表姑娘这是跟着太太,平日里耳濡目染,又有血脉之缘,不比奴婢这等拙笨之人,近身跟着才学得丁点儿皮毛。表姑娘这是尽得太太精髓。心宽心善,又在唯恩寺那等圣地。定然是不会又任何差池的。太太莫要担忧。”     红莲这般或直白或委婉地劝解着沐思绮,沐思绮情绪略有回涨,渐趋稳定。叶二舅从外面回来,就瞧见他们主仆两个人正在说小儿衣服的事情,一扫进门的疲惫,笑着由红莲伺候换了衣服,做坐到沐思绮身边。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沐思绮的肚子,才抬眸与她对视顷刻,接过红莲递上来的茶,摆手让她下去。好留空间让他们夫妻两个单独说会儿话。     沐思绮在红莲撩帘子之际,又唤住她,吩咐道:“红莲啊。等一下。你去绿云他们几家看看,有什么困难和需要,你可以酌情应允。”说完这话,她转头看着叶二舅解释道,“兰儿如今生死不明。容妈妈等人跟着去了,家里人想必跟咱们一样担着心。”     叶二舅自来对沐思绮管家不大掺和,听她解释也是体谅她维护他作为一家之长的尊严而已。等沐思绮说完,叶二舅微微颔首,对红莲道:“这时日银钱都比不得药材。几家都送点药材去吧,也算是太太对他们一片体谅之情。”     得了沐思绮和叶二舅的吩咐。红莲立时眉眼生笑道:“奴婢这里替容妈妈和三位妹妹,谢谢太太和老爷的恩赐。”可转眼想到杏仁家的情况,有些吞吐道。“杏仁自来是不与咱们一起住的,她那叔叔可也要去通知?”     叶二舅扫了她一眼道:“杏仁的事情,你且别管了,王五那里已经是心中有数了。”     一听叶二舅如此说,红莲看沐思绮低眸转动皓腕上的祖母绿。知道她如今心情不算差,便大着胆子问叶二舅道:“可是有了表姑娘的消息。太太可是老担着心呢。”     叶二舅端起茶,浅啜几口,才漫不经心地道:“好消息没有,坏消息也没有。”     那就是还是没什么消息了。红莲如此想着,看了沐思绮一眼,便撩帘子出去,心里寻思着该如何向绿云等人的家人说如今的情况。     待红莲出去了,叶二舅放下茶杯,紧挨着沐思绮坐,伸手想要摸摸沐思绮的肚子,可又有些胆怯。正要缩手,却被沐思绮拉着轻轻放在肚子上。他低头看着沐思绮,垂着眸子,玉面娇羞,却是一脸慈爱。想当年,他也曾想过两人成家和睦相处,却从来没想过和睦到底是怎么个和睦法。后来发生诸多变故,待他先头的妻子去了,才迎了沐思绮入了叶家门。可两人几乎没过几天好日子,整日怄气折腾,竟然白白浪费这诸多时光。     其实,就算他们重来一次,也不见不是这般过日子。但是他看到沐思绮如今的和善娇媚,心生懊恼,对她更多几分怜惜,也是自然的。他终究是个常情之人,年少悸动,成年后欲、求而不得,壮年时彼此打开心扉,却早已是沧桑历经,鬂霜满布。     “通往唯恩寺的路已经被岩石阻截了,如今根本进不去。”叶二舅向沐思绮解释着如今的情形,又扶着沐思绮坐得更舒服,“我见到了**大和尚。他说他们从唯恩寺庙出来时,忻城公主也回城了,并没有为难到兰儿。因为忻城公主一入寺,方丈便让人通知兰儿去后山了。杏仁护着兰儿,而且柳神医的大儿子也在寺里,应当不会有大问题。现在主要担心的是火山喷发,不知道将寺埋没了没有。”     想到那场火山喷发,如今还历历在目,浓烟如同浊浪滔天滚滚,火光冲天似夹着岩块飞腾,轰鸣如雷,似在耳畔。当时思及沐芝兰在那个方向,沐思绮心急如焚,几欲昏厥,如今还心有余悸呢。     敛了心神,沐思绮问其忻城公主家的事情来:“那乌仁难道真是不行了?”     叶二舅似乎摸着沐思绮肚子摸上瘾了,如同与沐思绮肚子里孩子打招呼一般时怜时惜,倒显得柔情万丈。听闻沐思绮的问话,他才收了手,抿了抿沐思绮鬓角的发丝,淡声道:“正经传出来的话是需要静养,可小道消息都再传怕是活不长了。这种事情,明面上都是冠冕堂皇得很,下面的小道或许有几分真。”     “你说这事儿是谁做下的,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沐思绮抓住叶二舅的狼爪,免得她往衣服内伸。行不轨之举。单是抚摸她的脖颈已经让她觉得皮肤发热了,若是顺了他的意,那还了得?     忻城公主之所以跑到唯恩寺寻沐芝兰的晦气,全因为她的宝贝儿子突遭天祸。传闻说,陆状元屠坊前几天晚上,乌仁家中安睡,却突然没了那东西。一声狼叫几乎没了人声,吓得公主府邸的丫鬟小厮,都以为进来什么怪物。忻城公主赶到时,乌仁的下体已经血流不止。立时寻了太医,来得是医正。其身份相当于皇家医院的院长。     这位医正姓卫,他对忻城公主说。这外科病需要宫里的内侍来瞧瞧,才比较妥当。内侍是什么身份,忻城公主自小在宫廷长大自然是知道的。卫医正这话明显是说她儿子与内侍是一级的,当时她就火冒三丈,厉声吆喝一句。让人拿了卫医正,还口口声声要灭人家九族。灭族自然是没有,倒是结结实实地把卫医正打了一顿。     打了人,她还不解气,家里的丫鬟小厮因为没照顾好乌仁,被打杀去了的据说有上百之众。可到底还是没有寻到行凶之人。就在忻城公主火气越来越大,几乎升到顶端时,不知道哪个人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莫不是被沐家那丫头个克的了。不是说她命硬克人吗?”     刚巧忻城公主曾经为乌仁求娶过沐芝兰,现实凶手找不到,只能从神明有碍上来寻门道。她气势汹汹地寻到叶家时,刚巧那天是叶家老太爷的十四周年死忌,去了田庄。躲了过去。     虽说叶二舅被逐出家族,另立族谱。可不能不要父母吧?况且不是父母在世时,把他逐出家族的,这个忌日还是要祭拜的。因为是十四周年,属于祭祀中的二七祭拜,需要大办。叶二舅就带了沐思绮和叶少文去田庄做法事去了。     叶二舅躲过去不要紧,他们一家人又不是主犯,沐芝兰才是主犯。有人向忻城公主提议道,只要抓住沐芝兰这个主犯,杀了剐了就能去了乌仁身上的戾气。这才有了忻城公主雄纠纠气昂昂地冲到唯恩寺抓沐芝兰那一场闹腾。     叶二舅拖鞋上了炕,让沐思绮靠在自己怀里,替她揉着太阳穴,低声道:“谁干不知道。不过这事儿干得真他娘的好。”     沐思绮却不这么认为,女人家心思到底细腻一层。沐思绮道:“我总觉得这事儿里面透着古怪。你说吧,乌仁什么时候出事儿不好,偏偏赶在柳神医的徒弟乐无极来京的时候。随后又出了屠坊的事情,现在真假陆峒还没闹清楚呢。外面不是有人再传,屠坊的事情其实是忻城公主找人干的,陷害给陆峒吗?”     “我的太太,我的好太太。”叶二舅抓过沐思绮的手,冲她无奈地笑道,“这些事情,你就莫要操心了。你且看顾好肚子里这个就成了。如今京城不大太平,我寻了一个外放的县令。因为你是淮左沐县人,故而沐县只能绕道,倒是寻到了安城这么个地方。等这事儿过去了,咱们一道去淮左,不在这里搅合这些事情了。现在天大地大都没有我的太太大。”     听着这些甜言蜜语,要说沐思绮心里没点想法,那真是骗死人的。她心里颇为悸动,可终究过了年少青涩之时,笑得极为委婉又腼腆,半推半就地唾弃了叶二舅几口。她半是撒娇地柔声问道:“你外放的事情办成了?”     叶二舅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这钱直接使在阎王身上呢。”     “且莫要乱说。小心隔墙有耳。”沐思绮说着坐起身子,冲外面叫了一声,“连翘?”     连翘立马应声道:“太太有什么吩咐?”     沐思绮沉吟一下,随口丢了个理由道:“你让人看看大少爷回来了没有?这漫天雾气的,别伤了身子。”     连翘隔着帘子回道:“大少爷已经回来了,听说老爷在,在门口站了站,又回去了。太太可是有事情寻大少爷?”     沐思绮见叶二舅不老实,白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吩咐道:“没甚事情。让大少爷好生歇着,最近莫要乱走,天气不好,注意身子。”     “嗳,奴婢这就去。”连翘说着话。唤了一个口齿伶俐的小丫鬟来,将沐思绮的意思传达了,让小丫鬟去传话。     等沐思绮吩咐完连翘,叶二舅刮了刮沐思绮的鼻子,嘲笑她道:“爱作精。自小你就是个爱拿腔作调的。他那么大个人了,什么事情不知道,你还这么亲力亲为的。小心以后你管得太宽,让碧儿心生埋怨。”     “去你的。”沐思绮本来就是随口找的借口而已,被他戳破本来就有几分抹不开面子,被他取笑了。心里便恼了他,哼了一声道,“再大也没你我大。在我面前还是个孩子。孩子本来就要疼着,要护着,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就算日后碧儿当家,也得尊我一声母亲,看我对文儿好。只会心里高兴,哪里你这般小心眼儿。”说着还丢个他一个“你那小心眼儿,老娘看得分明”的眼神儿。     叶二舅假意咳嗽几声,正色道:“太太说得对。以后可要好生疼惜你肚子里这个,这个也是你儿子。”     “去,去。一边去。”沐思绮推了叶二舅一把,却未能推动。知道他又要闹自己,她怀着孕。精神不济,心里懈怠得很。沐思绮不想随他疯,便打了几个哈欠,做出一副想要睡觉的模样来。     瞧沐思绮如此,叶二舅也歇了心思。陪着她闹,本就是为了分她的心。转移她过度对沐芝兰的关注。忻城公主的事情确实有蹊跷,若是深挖下去,只怕会让沐思绮更劳神。如今沐芝兰生死不明,再让她忧虑那些事情,只怕她心都操碎了都于事无补。倒不如让她好生养胎,外面的那些个事情,自有他这个男人去应付的。     叶二舅正要扶着沐思绮休息,丫鬟传话道:“太太,老爷,大少爷来了。”     沐思绮打起精神为叶二舅整理衣衫,她半躺在榻上,叶二舅坐在旁边的位置上。看起来很有些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和睦夫妻样子。沐思绮瞥了他一眼,嘴角微扬,眼角泛着笑意,冲外面道:“文儿吗?进来吧。”     若是沐芝兰见到此时的叶少文,定会大呼:“表哥,你吃添加剂了吗?怎么长这么快。”     不过月余,叶少文又长高了好几公分,更显得身量欣长,美中不足的就是他太瘦弱了,看上去有点像竹竿。倒不是有谁饿着了他,而是如今家里正值多事之秋,表姨家似乎也不大太平。前些时候,表姨家来信,说表姨身体不大好,暗含希冀叶少文与阮青碧尽早成家的意思。沐思绮与叶二舅一向开明,便询问了他的意思,叶少文起初还有些羞怯,后来见沐思绮和叶二舅真打算让他自己做主,才大起胆子,说了自己的想法。     他道,如今叶二舅既然不希望他走文官之途,想要靠军功成事,还是早些成家,传宗接代,以便子嗣相继,宗室有妇。     他们这边刚打好商量,信还没写,这叶家大房与二房便闹了矛盾,传到叶少文表姨家。表姨夫信未写,连个中间人来说一声都没有,直接寻了媒人退了婚。姻亲本是结两姓之好,如今闹成这般,自然是只能散了。可阮家也太过欺人了,叶少文到底年少有些冲动了,背着叶二舅去外家把此事捅了出来。     外家已经没了外祖父母,只有舅舅也是隔了肚子的,是个不亲的。那舅舅不但不为叶少文扶理,还说叶少文胡闹,定然是沐思绮怂恿的。而且那舅舅一再诋毁沐思绮,大意是,自从叶家再娶了沐思绮进门,叶家就变得小气了,不大愿意把他们当做正经亲戚。     叶少文的母亲去世时,叶少文年纪也不小了,能辨别是非了。他清楚地记得,母亲活着的时候,就不大乐意把与这舅舅当正经亲戚走。母亲说,这舅舅白眼珠子多,黑眼珠子少,是个喂不熟的。舅舅好吃懒做,舅妈惯爱打秋风。母亲活着的时候,舅舅一家没少从叶家捞到好处来。     有些事情,就算是不摆到明面上,叶少文心里也是有底的。虽说心里有些恼怒舅舅不仁义,可到底没太失望,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让他伤神的是阮青碧,听说阮青碧不愿意退婚,为了反抗父亲,竟然要绞了头发去庵子里做姑子。     说实话。叶少文知道阮青碧是自己的未婚妻,但是见面的时候终究不多,感情也是大家传来传去的。他自己倒是没那种朦胧的悸动,只觉得娶阮青碧是一种责任,因为是母亲生前为他订好的。可如今听了阮青碧为了两人的婚事,竟然要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心里却有了别样的情怀。     初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刚好查出沐思绮有身孕,他心里烦恼却也不敢如往日那样贸然亲昵。他深知自己毕竟与沐思绮是隔一层的。就如同有人跟他说的那样,沐思绮对他和弟弟不冷不淡那是本分。只要不短他们吃穿,让他们安稳长大就是好的。待他们两个好,那是情分。是沐思绮心正。但是前提是沐思绮没有自己的孩子,可是如今沐思绮这个后母将要有自己的孩子了,那他和弟弟该如何自处呢?     叶少文很困扰。这些问题竟然不自觉地将他逼入了青春期,逼得他往日的老成持重几乎消失殆尽。若不是最近沐芝兰又出了事情,是有性命之忧的。他只怕会将自己困在死胡同里,可着劲儿地钻牛角尖。     前些天,沐思绮状似无意地找叶少文谈了几句话,感叹时光流逝,跟他回忆他和叶少卿小时候的事情。叶少文心防这才渐渐卸了下来,沐思绮趁机问他对阮青碧的看法。     叶少文道:“自古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表姨夫不认同这门婚事,反倒是结下亲不成,成了仇怨。”     听闻叶少文如此说。沐思绮反倒一番往日的循循善诱,直接了当地问道:“那你对青碧怎么想的?女儿家的名节是至关重要的。你且看她如今因为你跟家里闹僵了,只怕就算寻媒也无甚良媒。或者说只能远嫁他方,要不然就是给高门大户人家做妾室。这姑子是定然做不了一生一世的。”     沐思绮的这一席话着实让叶少文有些发懵,他倒是没想过这些。只觉得结不成婚那就再寻良媒就好了。愣了半晌,他凝眉问道:“母亲。这事儿怎么办?可还有回环余地?倒不是咱们悔婚在先,是表姨夫家悔婚在先。我是无所谓的,其实,其实要说娶碧儿到底比别人强,多少知道一些的。”     沐思绮并未逼着叶少文表态,而是放缓了步子,笑道:“你且好好想想。拿定主意,我和你父亲才好想对策。你切要记住了,此事重大,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若是为了良心安而娶青碧大可不必,他们家不过是为了图财图名,这些都不是问题。若是你是真心喜欢青碧,那以后你就要对人家负责人,一生一世的,都要不离不弃。半道反悔,你作为男子定然是行的,可青碧是女儿家自是比你不得。凡事三思而行,你且想好了。想好了,来跟我说。”     叶少文为此事辗转难眠好几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青碧随着他的心境,时而好时而坏的,弄得他更是不知道如何抉择了。想想还是问了母亲和父亲的意思吧,他们终究是自己的长辈,定然不会存了害自己的心思。哪怕现在沐思绮有了自己的孩子,可是他与叶少卿也不会与这个孩子有什么实质性的冲突。他们已经大了,等到这个长大了,他们也差不多老了。几乎能做这个孩子父辈的人了,自然不会跟他计较什么的。而且也不会存在争父母的宠爱之类的,年岁相差那么大。改享受的宠溺,他和叶少卿也已经享受过了。     再说,叶二舅这个父亲的人品,叶少文虽说有些时候不大喜欢,可总体来说不会是那种糊涂父亲。他也赌沐思绮不是那种刻薄后娘,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顾他和叶少卿死活的人。     想明白这些厉害关系之后,叶少文有些豁然开朗了。     进了西次间,叶少文与沐思绮和叶二舅见过礼后,得了叶二舅的赐座,沐思绮的赐茶,问道:“母亲今日可好些?”     “好着呢。”沐思绮眉眼带笑,凝望着这个继子,笑道,“文儿瘦了,该是好好注意身体。你这时候正是长身体的,莫要把底子毁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叶少文摩挲着茶杯。笑道:“谢母亲关怀。孩儿以后会记住的。”     沐思绮见他不说来意,只是应承,也不着急,笑道:“单是嘴上记住有什么用呢,得用心才行。你还小,父母能看顾几年,历历儿就大了。要成家立业了,我们就算是想跟着你,也没那个心力儿了。”     叶少文听沐思绮说成家,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脸颊唰地红了,磕磕巴巴地道:“孩儿,孩儿想好了。”     “想好了?”沐思绮坐起来。秀眸顿时迸发出亮光,微笑道,“你想如何办?”     其实,叶二舅对两人谈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总不好去问两人吧,只好拿眼睛看沐思绮。眼神儿的意思是:“你们在说什么?你最好告诉我,别这么没头没脑的,瞎操心。”     叶少文只顾自己的心情,哪里顾得上叶二舅与沐思绮互动。他剑眉一拧,下定决心一般,目光坚定地看向沐思绮。道:“我想娶青碧。”     “胡闹。”叶二舅冷峻细长的丹凤眼斜视了沐思绮一眼,“阮家既已退婚,此事就此作罢。如此反复。非君子所为。”     叶少文黑眸顿时黯然,有点沮丧地道:“父亲所言……”     未等叶少文说完,沐思绮截住他的话,示意他稍安勿躁,冲着叶二舅微微笑着。有些失望地道:“老爷所言差矣。阮家反复确实非君子所为,而不是咱们。虽说阮家悔婚在前。可青碧是个好姑娘。出去打听一下,平素里在阮家也算得是管家好手。妾身以为作为当家主母,宗妇,确实是上好人选。她又能为婚事抗争,这样的好女子,世间也少有的。”     叶二舅闻言俊目向沐思绮一扫,见沐思绮面容倨傲,颇为倔强,咳嗽一声道:“此女子虽好,却非吾家良媒。文的亲事,我自有定夺。这宗妇,长媳,出了管家理事之外,主要是明晓事理。慧极则伤,情深不寿。且想想如今她母亲几乎病入膏肓,还在家养病,而她为了一己之私,绞了头发去庵子里做姑子。待母亲尚且如此,更何况旁人。她是不是为了和文儿的婚事才如此激烈反抗,和不一定呢。”     叶二舅是男人,日常在外行走,所得知的消息定然是比沐思绮齐全。而且他又不是个笨蛋,再则说他也没必要害自己的儿子。反而听他这么说,让沐思绮和叶少文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甚至沐思绮觉得这阮青碧透着一丝古怪来。     叶二舅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自然不在乎再多说几句:“是反抗父亲的悔婚,还是反抗母亲的不愿意悔婚,我看挺难说的。阮家如今攀上了晋王这条线,难道你想在自己后院弄个隐患出来了?姻亲关系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刹那间,沐思绮明白这么回事了。自瘟疫一出,晋王就频频出入太后的慈宁宫,说是伺疾。太后容忍他的同时,却又在冷落宣宗。这里面很显然有政治较量在的,很多人心里都清楚,晋王这是想着走走宣宗的老路子。不过能不能成功,这里面未知数还是很大的。宣宗能坐上龙位,没有太后的扶持不行,单单有太后的扶持也不可能成功。     晋王上位成功与否且不说,朝堂会不会出现纷乱,此时尤为关键。如今天灾**,正好是诸多大臣诟病宣宗的佳机。会不会有一番较量也很难说。太后频频出招,而宣宗却喟然不动,似乎毫无察觉一般,还一日往昔该干嘛干嘛。就比如说这伺疾吧,晋王进宫频频能遇到太后,而宣宗却屡屡碰壁吃软钉子。他去了慈宁宫,不是太后休息了,就是太后精神不济。而皇后谢氏的临产期也将近了,自身也分身乏术,自然没那么多精力去拜会太后。太后廖氏却借此屡屡表达了对谢氏的不满,而朝臣们则提议宣宗选妃,最重要的是从廖氏女子中选妃。     此种境况之下,叶二舅既然已经投靠了宣宗,则就没有第二选择,只能一路走到黑。哪怕明知道是死路一条也必须走下去,或者说化死机为活际。穷通穷通,穷则思变,变则求通,通畅才能达。如今叶二舅的境遇已经是到了穷了,能不能达,还是未知数。     叶二舅发了此话,说了他对叶少文的婚事心中有数,沐思绮也不好再争什么。她虽然可怜青碧的处境,但若是青碧真是如同叶二舅所说那般,沐思绮也不会那么圣母,去怜惜一个心机女的。     叶少文听闻父母对他的婚事做了决定,心也就发了下来,一夜无梦,睡得极为踏实。     是晚,天降大雨,可以说是天降泥浆雨。这泥浆雨连下来三天三夜,让本来就备受袭扰的丰都和附近的百姓生活更为艰难。大户人家房屋结实,而贫民小户有不少遭了殃,坍塌的不少。有些河流被泥浆雨中的岩石堵了道,河床抬升,河坝决堤,一些地方就成了汪洋之国。     叶二舅如今是工部一个六品官儿,整理为着这些房梁、塌桥打转,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回家都不得,更遑论探听沐芝兰的消息了。     如今已经到了农忙麦收时节,遭了此难,很多田地的庄稼自然是歉收得很。不管平民还是佃农都是一脸哭丧,更有些人家寻死觅活,如丧考妣。有些忧国忧民的进京考试的举子们看到此等情况,也是忧心忡忡,群情激昂,打算以笔杆子为民请命,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朝廷上万言书。     这个万言书上得颇为巧妙,次次都通过晋王,传到太后面前,他因而得到太后的一番褒奖。而宣宗则因为忧心皇后谢氏生产而懈怠政务,被太后好生训斥一番。如此也就罢了,太后还对外宣称宣宗病了,无法理政务,让晋王代理,名曰晋王摄政。     朝堂震荡,大臣们无所适从,不少人请了病假。朝堂一片冷清,而太医院的人个个都忙成一条死狗。时疫和火山喷发后遗症并行出现,如今丰都城内很多人谈咳嗽色变。几乎有个说辞,那就是闻咳则死。可见其多厉害。     京城局面令人忧心忡忡,而沐芝兰这边的情况也是不容乐观。下泥浆雨晚,众人还算幸运并没有露天而营,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连着三天,唯恩寺所在的位置刚好是气压中心。此时低气压出没,很多人出现呼吸困难的迹象。纵然有木瓜在,可这种情况到底是新状况,一时也找不到良方来解决。     至于沐芝兰这个外来人种,基本上就是一废物。她上不知天文,下不通地理,虽说会点翻译,暂时也没什么用。灵感迸发时候,想出的几个点子也都是孬得很,纯粹纸上谈兵。     更为恐怖的是,此处经常出现一些诡异事件,比如说某人好好躺着,忽然就飘了起来。沐芝兰用科学的方法解释不了,而众人求神佛保佑又是临时抱佛脚根本没用。病痛折磨加上精神的恐慌,寺里的僧侣也渐渐没了往日的淡然,展现出更多天然人性,比如互相攻击,遇到困境抱怨。     人于逆境中,首先坚定的是心念,然后行动化作意志力,才能形成坚定信念。心思动摇,人心浮动,这种情况,只怕他们这些人未能找到脱困的办法,就已经互相蚕食殆尽,或者被自己活活吓死了。           051章 青梅煮醋和茶饮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寺里如此诡异,为避免人心更加涣散,木瓜与方丈大师商议让众人带上炊具和存粮去后山。后山有洞,有泉,还有药材,环境要宽松些,这不但有利于治病,还有利于缓解人的焦虑情绪。     待天一晴,众人就去了后山,寻了一较为敞亮的山洞,作为容身之处。纵是如此,众人的情况却也是不容乐观,除了沐芝兰、木瓜、方丈大师、杏仁以及两位法师没有病倒,其他人无一例外的病倒了。这些人的,症状表现为,咳嗽、咽干,发热烦躁,浑身无力,有少许出现食欲不振,腹泻,呕吐,病重者出现昏迷、抽搐。     沐芝兰以为是因火山喷发导致众人呼吸道和肠胃出现问题,而木瓜却道:“这些只是表象而已。实际上还是因为外邪入侵。”     听闻他如此说,沐芝兰无比认真地问道:“哪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木瓜黑眸顿时黯然,神情颓废地道:“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我虽然经历过火山喷发的事情,我们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死了,丝毫没有治疗经验。前人也没有案例可循,如今着实棘手。”     沉思了好半晌,沐芝兰也未能寻到比较像样一点的言辞来劝慰木瓜,只顺口道:“那我们能做什么呢?要不你跟大家说说你的见解,咱们都听听,一人之力微薄,但是大家合力或许就有了办法。有句话不是说嘛,一个好汉三个帮,不对,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诸葛亮这里没有,但是这个歇后语是有的,沐芝兰这点是十分清楚的。因为诸葛亮这里被描写为是个无所不能的神人,跟李白是一个级别的。无中生有的嫡仙级别。     或许因为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木瓜也很困扰,便指着生病的人一一做了分析。他道:“你看他们两个,昏迷不醒,这是因为邪火上扰神明引起。他们抽搐不止,是邪入肝,引发肝风内动 火毒内滞,伤阴耗液,而筋脉失养。他们几个是邪火入肺,损阴伤津。呼吸短处,面颊潮红,出现盗汗现象……一句话说。就是外邪入侵,伤及心肝脾肺肾,是为脏里之病……前几天是邪实,只要能把邪驱逐出去,就无性命之忧。可是……如今已经是虚实交杂。只能看老天的意思了。”     听木瓜这般细细说来,沐芝兰脑海忽然闪现出三个字――酸中毒。并非沐芝兰有什么神通,而是前世她母亲曾经酸中毒过,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她母亲因为无法忍受她父亲的背叛,开了煤气罐要自杀,不过当时母亲没有自杀成功。因为那天她刚好回来。打了急救电话,挽救了母亲的生命。可是怎奈母亲一心求死,三番四次。防不胜防,最后从十七楼掉下来,脑袋开花就没了结果。     因为母亲开煤气罐自杀过,所以沐芝兰后来对一氧化碳中毒很敏感。有段时间特别怀念母亲,对一氧化碳中毒做了一次自认为较为深入的研究。     她记得近身接触母亲时。母亲身上散发出一股味道,书上说那是烂苹果味道。这些天她虽然忙着照顾这些病人。其实并不近身的,多半是打打下手,帮忙烧点水,煮点饭之类的。沐芝兰仔细回想酸中毒的一些表现,越来越觉得这些人是酸中毒的。     沐芝兰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跟木瓜说一下,就算不是的,也是一种思路。“我曾经在一个传奇里面看过一个类似的情况。不知道有没有用。”     听闻沐芝兰如此说,木瓜本没报什么希望,因为沐芝兰之前说的点子根本没用。不过他还是问道:“怎么说?”     沐芝兰将酸中毒的原理和表现,以及治疗原则,用木瓜能听得明白的话,半文不白地说了一通。说完,见木瓜一脸沉思,她有些拿不定主意地道:“听得明白吗?”     木瓜敛去沉思,看了沐芝兰一眼道:“没全明白,但是明白一点。你的意思是大家中毒了,是吗?”     沐芝兰狠狠地点了点头道:“对,就是中毒了。”     木瓜顺着这个思路分析道:“你的说法是人体的血液是有很多物质组成的,而这些东西是流动的。外邪入侵之后,血液的平衡被打破,身体失衡……那么说,只要再次让身体五脏六腑回归平衡,就可以了。可是怎么回归呢?”     木瓜看向沐芝兰,其他人也看向沐芝兰。沐芝兰被那些灼热的目光逼得缩了缩肩膀,低声道:“我,我也不知道的。不过,不过我觉得啊……”沐芝兰急中生智,又道,“那传奇里有说近身接触那些人,能闻到烂苹果味道。木医生你知道烂苹果味道吧?”     木瓜点了点头,道:“知道。带点酒的味道,微酸。”     沐芝兰立时接口道:“对就是酸味道。书上说,因为酸过多,才会发出来。你说会不会是酸多了,然后血液不堪重负,就中毒了呢?”     “酸中毒?!”木瓜挑眉头,目光如炬凝视着沐芝兰,审视了她半天,才出口问道:“沐姑娘,是从沐家书斋的那些书中看到的这个传奇吗?”     “啊?”沐芝兰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秀眉微凝,心中反复措着辞,冷不丁地被木瓜如此问,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儿,脑细胞才开始运作,她尴尬一笑道:“算,算是吧。是看得挺久的,我也不大记得了。”     听了沐芝兰的话,木瓜神情极为激动,目光更为灼热地看着沐芝兰。他深呼吸好几次才好似压住内心的激、情,用自认为还算平静的语气,对沐芝兰道:“沐姑娘,将来若是你能再得到你们沐家书斋的书,我真诚的希望你愿意借给一阅。我不贪心,只要让我看看《大国医》,我定会感激不尽,死而无憾的。若是你能答应的话,姑娘请放心,在我有生之年。我愿意为姑娘做任何事情。”     “啊……哦?!”沐芝兰舌头好似被猫叼走一般,眼睛睁得滚圆瞪着木瓜,只能发出单音节词,丝毫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说。     “可能有些唐突了。但是作为一个医者,翻阅《大国医》是在下毕生心愿。”木瓜说得一脸诚恳,“只要你愿意,在下甘愿万死不辞为姑娘效劳,以换取此书。”     沐芝兰终于缓过起来,尴尬一笑道:“我,我不知道有这本书的啊。那个。那个,若是真的,真的能有的话。我,我不用你万死不辞,我,我也愿意借给你的。不过,不过。我真的不知道有这本书啊。”     木瓜却不听她的。上前施礼道:“那就这么一言为定,在场的人和神灵为我作证。届时沐姑娘可以不要抵赖啊。”     杏仁从外面回来,听了来龙去脉了,拉了沐芝兰一把,白了木瓜一眼道:“趁人之外,死皮赖脸。不是什么好东西。”     眼瞅着杏仁又要跟木瓜打起嘴仗来,沐芝兰忙上前打圆场道:“别歪题了,正说酸中毒呢。”     木瓜斜了杏仁一眼。冷哼一声,无比恭敬地问沐芝兰道:“沐姑娘可有什么好办法。”     沐芝兰摸了摸鼻子道:“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那传奇里有说,酸和碱是对应的。你说酸碱中和之后,会不会就达到平衡了呢?”     “有这个可能。”木瓜只能这么说,一个是他自己没亲自接触过没信心。二个是沐芝兰之前的那些“会不会”已经让他神经麻木到反射性地想要说“不会”。只不过他现在有求于沐芝兰,而且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治了。     杏仁对沐芝兰更不信任,直接了当地对沐芝兰道:“表姑娘,你就不要乱添麻烦了。这是治病,不是画饼充饥,试验不好是会闹出人命的。”     沐芝兰垂下眸子,双肩耷拉着,瞬间没了之前的自信。最近她真没干什么让人称道的事情,还竟是添麻烦,好在老天保佑,没惹出大乱子。     就在大家都陷入沉默之际,方丈大师出言问沐芝兰道:“那什么是碱的呢?”     沐芝兰收起自怨自艾,对方丈道:“这个说起来挺复杂的。我才疏学浅,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吃到嘴里酸的一些东西是碱性的。比如青梅和醋。醋虽然闻着是酸的,但是却是碱性的。对了,还有茶,茶叶中含有碱性物质,被称为茶碱,可以解药。”说着话,她猛地抬头看向木瓜,问道,“是不是很多人吃了中药之后不让茶和绿豆。因为是要三分毒,解药也是解毒。但是人生病的时候,用药材是以毒攻毒,把毒解掉了,自然是没有药效了,可以这么说吗?”     木瓜对沐芝兰的言论有些不大苟同。他皱了皱眉头道:“药性不是单说什么能解就能解的。这要看什么药。”     “也对。”沐芝兰在木瓜面前也没什么可卖弄的,她所知道的那点东西根本不够人家塞牙缝的,而且她的解释有点想当然。想着碱性的东西,沐芝兰也没其他小心思,她自言自语道:“我知道,肉、蛋是酸性的,豆类多半是碱性的,还有海带。嗯,大约就能想到这么多。”     在方丈大师的干预下,木瓜选了沐芝兰说的几种碱性食物,又根据他们的存粮,给出了方案――     青梅煮醋和茶饮。     ps:     推书id:2409705,《重生之医路欢颜》:她是命途多舛的弃女,是妙手回春的医女,前尘荣华,今生漂泊,她能否杯擎清露,医路妖娆?     谢谢所有订阅的亲们,你们的支持和喜欢是我最大的动力,求关注。     ps:本章内容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后文提供的一些办法,若是实有其例,我会告诉大家的。有些小办法还是比较有用的。           052章 变数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丰都城,叶府。     早饭后,红莲和内院的掌事妈妈对了牌子,说了事情,便进了西次间伺候沐思绮。她打帘子进来,接过小丫鬟手中的茶杯,递给沐思绮,笑着问道:“天气越来越热,库房的妈妈问今年还换不换窗纱。论说这换窗纱是有旧例,太太又有身子,这些许个小事儿不该劳烦您操心的,可如今这天气一会儿一个变的。外边个也不大太平,太太您看,咱府里要不要换?”     沐思绮怀着身孕,内院的事情就红莲与几个管事妈妈依循着旧例来办的。眼瞅着要过夏了,窗纱该换了,不然到了三伏天还不把人热得出不来气儿。     说起来,这换窗纱本是三月十五就该的。之前因为时疫,后来又来了火山喷发,就给耽搁下来了。如今这火山喷发也过去二十多天了,下了几场雨,老天爷似乎不发脾气,一切都正常了。     天气越来越热,大家便寻思着把窗纱换一换。可外头咳嗽也闹得凶,医生都说要注意空气,免得传播上了。谁也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哪天再不高兴,弄个什么风雨雷电袭击之类的事情,管事的妈妈也不敢按着旧例来,便央着红莲去问问沐思绮的意思。     沐思绮接过红莲递上来的茶,沉吟片刻,道:“天气越来越热,还是换吧。让大家注意点,记得按照太医院开的那个药方去拿药。石灰和醋都准备好了。尽人事,听天命吧,不能不过夏天,是吧?”     红莲应了是,见沐思绮今天精神好,就把府里的事情拣几桩自个儿拿不定主意的,问沐思绮的意思。     沐思绮给了答复。又问了几句府里下人的情况。听红莲答得差不多,她微微颔首,抬眸,淡声问道:“老爷送信儿回来了吗?”     红莲觑了沐思绮一眼,小心观察她的表情,淡声应道:“还没有。想必也就这一两天吧。可能被正事儿耽搁了。”     叶二舅去监督河工,已经大半个月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走的时候,说十天半月就能回来,就算不会来也会遣人回来送信儿。     “今天都第十八天了。还没信儿。”沐思绮说着,眼圈就红了,瞧着挺委屈的。又怕在丫鬟面前失礼仪。忙用手绢擦了擦嘴角。思量须臾,又开口吩咐道,“去把王五爷找来。你亲自过去,就说我有事儿相请。”     因叶二舅对王五极为看重,沐思绮也知道这人只是暂居叶家。所以一向称呼王五为王五爷,以示尊重。     红莲应了是,打帘子出了厅堂,碰到叶少文,与他屈膝见礼。叶少文随口问她去办何事,红莲答了。叶少文让她等了片刻。询问道:“可是为了妹妹的事情?”     红莲摇头道:“这倒不知道,太太没说。大少爷,表姑娘可是有消息了?”     叶少文眉头紧蹙。瞥了红莲一眼,低声道:“没。”     红莲怕耽搁,忙辞了叶少文,去寻王五。叶少文进了西次间,给沐思绮请安见礼。坐定,吞吐了好半天。才问道:“母亲寻王五爷来,可是为了妹妹的事情?”     听他这么问,沐思绮的眉头拧得更紧,反问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些个什么?”     叶少文握了握拳头,本想说“没传什么”,抬眉瞧沐思绮盯着自己瞧,轻咳一声道:“除了那些个事儿外,都在传朝议不准备重新开通进唯恩寺的路了。”     “自来进唯恩寺的路就一条,若是不重新开通,那巨挡路,里面人根本没法出来。”沐思绮听了这话立时急了,脊梁挺得笔直,声音高了几分贝,薄怒道,“怎么可以这样子?寺林有什么说法?”     “母亲莫生气。”叶少文劝慰几句,接她上的面问题,回道,“**大和尚自然是说要重新开道的。不过也有些个方丈和寺林子弟说不要开了。说就算开了道,届时恐怕里面的人也无一能生还了。且不说有没有被火山喷发时候给湮没了。就算当时没事儿,如今都过了二十多天了,寺里的存粮不多,想必里面也没什么可吃的。只怕道开了,也寻不到活人。现在瘟疫横行,国库空虚,物力和人力都应当用在刀刃上。等灾情过去了,再选它址,重新见寺,也无偿不可。”     “说得这是什么混账话。”沐思绮怒道,“那唯恩寺的地址是说换就能换的吗?千年古刹,能屹立不倒,也不想想凭的是什么。”说着说着,沐思绮就红了眼圈,为沐芝兰困在里面哭了起来。     叶少文劝了几句,听红莲道:“王五爷来了。”     红莲原本以为沐思绮要等一下才能见王五呢,正要领他去别处暂歇,待她话音一落,就听沐思绮道:“进来吧。也不是什么外人,都是自己人。”     话虽如此说,可屏风还是要摆的。红莲示意小丫鬟,先进去忙活,这才带着王五进去。     隔着屏风,沐思绮将叶少文刚才的话对王五重复一遍。两口茶的功夫,她出言相询道:“王五爷,妾身知道你和杏仁是暂居我们叶家。如今杏仁几人生死未卜,我心不安啊。你可有什么办法,去一探究竟?”     她让红莲寻王五来,本打算让他去看看叶二舅的。之前一直听外头说,朝廷会派兵重开通去唯恩寺的道的,如今出了变数。她想着去看叶二舅,还有其他人可以派,便转了主意,想让王五去探探里面究竟。以她的认知,就算王五带不会来一群人,可是把沐芝兰等人带回来,应该是可以的。她几乎没想过沐芝兰可能已经没有了。哪怕是潜意识里,她也不允许的。前几天做了个不好的梦,她就念了一千遍经,希冀菩萨能听到保佑沐芝兰。     王五瓮声瓮气地道:“在下已经去打探过了。那挡路石好似天外飞来的,无比光滑,而且入地极深,攀爬比较难。在下试过几回,还没寻到好办法。”     “这样啊。”沐思绮话音里带着深深的落寞和失望。好半晌。她才又问道,“那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王五挠了挠头道:“江湖上有种东西,可以试试,不过这东西做起来极难。”     对于解救沐芝兰,沐思绮是不会任何可能的机会的。闻言,她忙问道:“什么东西?”     王五摸了摸鼻子,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只是听人说过,是令兄做的。”     一听王五这么说,沐思绮立时没了声音。她知道王五口中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是炸弹。不过她没见过。只是听说。     据说,沐芝兰的父亲曾经用那个东西炸死了好些个石方兵。那时候沐思绮还没出生,只是听人说起过。不大清楚有没有这么个东西。更重要的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做的。     过了半晌,沐思绮才接口道:“都是传说。我也没见过这个东西。可还有其他办法。”     王五搓了搓手,似乎有些失望,声音却听不大出来,总是那么瓮声瓮气的。“其他的。暂时还没有其他办法。”     沐思绮有些失望,却没放弃,继续问道:“若是用人挖,大抵要多少人,费多少时?”     王五思量一下道:“这得找个懂工事的人问上一问。”     沐思绮听他这么说,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便又回到原本请他来的本意上,道:“我请你来,还有件事儿。想劳烦你走一趟。老爷这去了半个多月了,也没个信儿,想麻烦你去走一趟,探探情况。”     王五爽快地应了,脚下踌躇片刻。对沐思绮道:“最近我发现外头有人探头探脑,似乎打探府中消息。太太还是让人戒备一二。小心防范。如今这个时候,不少亡命之徒,会铤而走险的。”     沐思绮谢过王五的提点,又让红莲把早先给叶二舅准备好的包袱拿给王五,嘱咐了几句,让叶少文起身陪他出去了。     等人走了,她又叫来红莲:“你去找平安,让他找找懂工事的人,去唯恩寺看看。合计一下得需要多少人,费时几何。跟他说越快越好,钱不是问题。”     红莲应着,却没出去,而是打量着沐思绮的神情,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推荐一个人。“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倒是听人咱们府里的人说。最近不是外头不太平,外人不敢让进来,可有些地方还要整。管事儿的妈妈就推荐了叶柄家的。咱们府里的后花园,还有库房加固都找她参谋过。”     “叶柄家的?”沐思绮想了一下问道,“就是兰儿身边的那个叫红儿的,她娘是吧?我记得她不是家生子,是外面娶进来的。”     “可不是。”红莲陪着话,“先前个,大家都觉得她是外来的。不知道根底,怕做事儿不牢靠。她身体也不好,又不大惹事儿,太太就给了他们家些许体面。让她大闺女进了兰苑。”     “是这么回事儿。”沐思绮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犯困,打了哈欠道,“听说她家里原本是良民,给人家砌房子做木匠活的。没想到她还懂工事。”     红莲怕自己再扯的多了沐思绮疲乏厌烦,忙道:“谁也没想到呢。她还会看图纸。听人说她爹以前是有真本事的。因为家里没儿子,就把这手艺传给她了。只是碍于是女子身份,终究没做成。本来吧,她会,红儿爹学了也长本事。不过红儿爹学不来,说太麻烦了,还不如种地呢。”     沐思绮脑子有些不大灵光了,淡声道:“这事儿,你跟平安商量一下。好好办了,我这乏了。去吧。”     “嗳,好嘞。”红莲知道,这是同意了自己的提议。她伺候沐思绮躺好,笑吟吟地出去了。     ps:     故事开始之后,总想着如果那样开头该多好,可总是碍于写了如此多而继续下去。其实,有时候怎么说呢?我个人觉得,还是要忠实于自己的内心。当然不是不愿意听取意见或者指教,只是已然如此,只能继续下去。就好比打仗一样,知彼不大容易,可知己相对要好办一些。只要你足够认真且真诚地想要反省,总是可以寻到缺点的。     文有很多问题,整体来说,我行文的话,故事慢热,起伏不算大,整体还算顺畅。以我暂时的笔力,只能如此。也许我把这本写完之后,一百万字练练心态和笔法,可能会好一些。暂时我只能遵循本心,摸索着把故事写完。很多地方差强人意,所以很感激一如既往支持小痣的亲们。你们的支持,是我码字的动力,也是我进步的必要条件。当然本人也需要勤奋和刻苦才行……     谢谢大家提的意见,我很感激,真心的。只是现在没办法内化成笔法,只能用心感激,希望下一本可以做到。           053章 揭秘唯恩寺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花开两朵,单表一支,且说沐芝兰一行人。     所谓青梅煮醋和茶饮,做法极为简单,以竹篦把锅分为上下两层。篦子下煮醋,上用清水煮青梅,最后点茶而饮用。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青梅煮醋和茶饮真有效果,反正病情较轻的几个渐渐好转起来,几个中等的依旧。至于重症的三个人没喝上,就没了,如今已经被火化去西天等着下一轮投胎了。     如今已是五月天,虽说未全面入夏,可夏雷却振振来袭。尤其是火山喷发之后,时不时在天空干吼两嗓子,或是正常下雨,或是吓唬吓唬人。不过多数时候,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每遇到这等情况,沐芝兰就会笑着打趣了老天几句。苦中作乐嘛。这如此幽闭而又诡异的环境中,总得有点事情做,才不胡思乱想。沐芝兰学会了做饭,味道说不上好,但是还能吃,甚至做成了初级方便面。     因为洞里条件不好,面粉有些发捂了。这话是听容妈妈说的,不是发霉,好似因为气温升高又被捂住导致生虫。沐芝兰自个也说不明白,但是知道一点儿,这面粉再捂下去,就费了,不能吃了。却粮少菜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是活命的本钱。沐芝兰不敢学寺里的师傅们,都快皮包骨头了,还不沾任何荤腥呢。她不是俊杰,但是也很识“食物”啊。     把面粉里的虫子挑拣出来,丢给赤狐追着玩,而后她就把面粉活面,干成面条。因为第一次下面条,不知道怎么样才是熟了,就给弄了个八分不到九分熟。反正能吃出生面味道来,回锅不大好了。就用油炸,竟然能吃出几分方便面的味道来。     沐芝兰小人得志,立时为此面命名为“兰面”,还大言不惭,等到出去了,要开个作坊,专门加工兰面。其他人无不吐槽,尤其是木瓜,撇嘴道:“真是懒人做的懒面。很切合。”     不过,从此之后。沐芝兰一心二心念着出去开懒面作坊。这么一闹,原本死气沉沉的气氛缓解良多。     这日,天气不错。寺里几个病情较轻的法师结伴回寺里,打算把地窖里的存粮都取出来。上次路不好,人又病着,带的不多。杏仁和赤狐偶尔会打点野味,有些许个人吃荤的。加上寻些野菜,倒也凑合了这么多天。     却没想到发生了意外,原本一行七人,回来的只有杏仁和两位胆小一些的法师。另外那四个身强力壮胆大的法师都没了。当时沐芝兰没有去,虽说她没生病,可力气小。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在山洞里照顾病人。杏仁身体好,跟着去了。见证了当时的意外。     “打开地窖门,取东西,一切都挺好的。四位法师见天还长,便打算拜拜大佛,再回来。可没想到,他们一脚踏入了地狱门。”杏仁捧着茶碗。哆嗦个不停,言辞混乱,断断续续地说着,“如林和如鑫力气小一些,把东西移动出来,觉着累,就地休息了。我一贯不往佛前凑,就没跟过去。”     而如林和如鑫两位法师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悲痛的,早已经昏厥了。木瓜为他们做了检查,说没大碍,不过受惊过度,需要休养。这个时候,人心惶惶的,谁也能真正的休养啊。     “转眼的功夫,四位法师手扶着大佛,浑身哆嗦不已。我们三个跑过去,正要拉他们的。他们就,就化成了一把灰。”杏仁说着这话,还把四位法师死之前的动作表演给其他人看,“就这样,抖得跟筛糠一样。没说任何一句话,连尖叫都没有。”     听完杏仁的话,看完她的表演,沐芝兰觉得四位法师的死亡,是因为受到强电流的袭击而死亡的。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沐芝兰让木瓜帮忙找了几块含铁的石块并捉了一条鱼,做了一个大大的木筷子。     杏仁是被吓坏了,死活都不愿意去。木瓜被沐芝兰好说歹说,才同意陪她去看看。可是两人根本没能接触到大佛,才从后山的小径入唯恩寺,沐芝兰就感受到一阵电流从身体流过。幸亏她扔石头和鱼扔得快,然后拉着木瓜就往后退。     回到洞里,又问了杏仁入寺的感受,沐芝兰十分确信,唯恩寺有电流。可是之前为什么没有呢?盘腿坐在洞里,任凭那只可爱的狐狸对着她转悠好半天,就是不给一个拥抱。如今她真的很悔恨,为何把物理知识都还给了初高中老师,大学之后就没再接触了。虽说前世她日常生活离不开电,可那都是司空见惯了的,谁也不会太过注意。如今却犯了难。     n多年以后,沐芝兰从某本书中看到了关于唯恩寺地理位置的分析。唯恩寺所在的位置,不管的地下,还是四周都有丰富的矿石,只是因为埋藏的极深,加上世人对此处的敬畏,鲜少开采,故而不知。矿石有磁性,此处便形成了巨大的磁场。平日倒还好,可遇到火山喷发出来的高速电子流在此聚集,而后发生磁电感应,磁场变成电场。     如今她是不知道这些,可就算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极为严肃的口吻,告诫大家不要进寺。     “自来进唯恩寺就这么有那么一条道,如是咱们连寺也进不了,那如何出得去?”很快就有人想到现实问题了。     是啊,他们出不去,想必外面的人也不大好进来。沐芝兰自娱自乐地想着,想必当年牛郎织女隔的不是银河,而是电流吧。     惶恐慢慢袭来,很多人的病情又加重了,木瓜对此束手无策,沐芝兰甚至懒得动脑袋想怎么办了。     这日又有两位法师被火葬了,沐芝兰很伤心。她用树叶遮住脸,毫不顾忌形象地躺在外面石头上,美其名曰做日光浴。     木瓜走过来,踢了踢她,丢给她一个不知道什么树结的果子。他一屁股坐下来,看了看沐芝兰。问道:“想什么呢?”     沐芝兰哼哼唧唧半天,才口齿清楚地道:“没什么,就想家了。”     “我也想家。”木瓜看了沐芝兰一眼,自嘲道,“有句话说,好奇害死猫。还真是的。要不是因为对你好奇,我才不回来这里呢。不来这里,就不会困在这里了。”     沐芝兰冷笑两声,猛地坐起来,秀眸寒冰。言语带刺,扎向木瓜道:“讲点道理好不好?你是自己想的,活该。我才是倒霉鬼。好不好?我也不知道自己犯了哪门子忌讳,就到了这个鬼地方。然后被人记恨上了,就到了这里。难道我天生就是当炮灰的命?”见木瓜笑,沐芝兰尖叫道,“别笑。犯贱!”     木瓜也毫不留情地将沐芝兰骂了一通,说她不可理喻。沐芝兰气得大哭,觉得没人体谅自己,心里好悲伤。     等两人被劝开之后,沐芝兰又觉得自己真是可笑,跟疯婆子似的。她想起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叫《十个小黑人》。是一部悬疑片。她总觉得他们如今的环境很像,早晚有一天,他们会生存而互相厮杀。因为绝望而互相猜忌、仇视。     可就算知道,去也无法排解,就连主角定律都没法让沐芝兰相信自己能活下去了。哪怕死过一次,她还是由衷地怕死。她害怕再死一次,不是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而是到一个更为陌生的地方。尤其是看着寺里的法师一个有一个离去。     玉莲、绿云和容妈妈都很坚强,但是沐芝兰一到他们身边。却还是能嗅到一股死亡的气息。她很害怕,却还是笑着鼓励他们。她真的很怕他们也死去,这样的话,哪怕她吃很多,很努力地健康,怕也等不到人家来救自己的时候,就死在这里了。因为太寂寞,主角又怎样,配角都死了,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多可怜啊。     沐芝兰怕自己发狂了,跑到外面哭喊,祈求老天不要这么对待她。可天不遂人愿,最年幼的玉莲先去了。沐芝兰一直抱着她,边哭边不停地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带你来的。求你,不要,不要,不要这样。你要坚强,坚强一点,我一定想办法,咱们都要活着出去。”     玉莲瘦得一把骨头,根本没法哭,气息微弱地对沐芝兰道:“奴婢快不行了。表姑娘若是能活着出去,求你看顾看顾我爹娘。我下辈子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的。”     玉莲死在沐芝兰的怀里,她几乎哭傻了。这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可是还是好怕。然后是绿云,当时沐芝兰已经木了,已经哭不出来了,愣了愣地看着绿云被火化。     绿云没了之后,沐芝兰发神经地对大家道:“我不会让你们看到我死的。我会一直活着,一直活着。若是我活不下去了,我就离开这里。你们不要在我坟头哭,我怕碍了我的轮回。”     而后,容妈妈半夜失踪了,杏仁还在,沐芝兰几乎崩溃,甚至自杀,被木瓜救了下来。     沐芝兰把自己的身世跟木瓜说了,而木瓜丝毫没表现出震惊。他只是冷冷一笑道:“真是疯了,亏你想得出来。”     听闻沐芝兰经历的杏仁,却一脸正色地看着沐芝兰,若有所思,而后钻在洞里,自己独自呆了一天。     死亡的步伐一点点逼近,良久不开口说话的方丈大师,却睁开眼睛,对沐芝兰道:“阿兰,我有事跟你说。”     木瓜也听得懂粤语,想要跟过去,却被方丈大师摆手拒绝了。方丈大师还对木瓜道:“你守在外面,不要让其他人进来。这话要跟阿兰一个人说。”     最后的谜底吗?沐芝兰暗忖着,而脑袋里出现的却是自己被方丈大师用各种方法谋杀的场景,极其恐怕。她很害怕,却只能佯装镇定。     ps:     为意千重大大的《良婿》求粉红票,嘿嘿……     我觉得我变态了,接下来将会死亡一个接一个,我怎么能如此安心……唾弃我吧,心理阴暗的家伙……           054章 最后的忏悔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两人分主宾位坐定,赤狐悠闲地在两人身边打着转。沐芝兰内心紧张,极力控制自己不去偷瞄方丈大师的表情,却如何也控制不住。     方丈大师余光扫到沐芝兰的细微动作,却当做没有瞧见一般。在沐芝兰未注意他之际,他取出一把钥匙,推到沐芝兰跟前,道:“这迟早是属于你的。我大限将至,怕等不到五年之后再亲手交给你了。现在给你,你且收好。”     “这,这是用在什么上面的钥匙?”沐芝兰接过钥匙审视了好半晌,抬眸看向方丈大师,“是谁留给我的?”     说是钥匙不如说是一把小簪子,银质的,做工很精巧。一般人家用这种簪子钥匙都是锁小金库或者贵重小件的。因为这种簪子与锁都是定做的,一把钥匙一把锁,根本没有备用的。     方丈大师一如既往的平和:“是令尊。用途,老衲也不知道。令尊把这东西拖人交给老衲时,带了一封信。信上没说钥匙的用途,只说,若你能活到十八岁,便把这钥匙交给你。”     沐芝兰犹有些不大相信,问道:“一点儿苗头都没有嘛?会不会是关于《山峦堪舆》那本书?”     方丈大师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以令尊的性格,老衲认为应当是遗训或者是你们沐家不外传的秘法。”怕沐芝兰不相信,他举例佐证自己的观点,“令尊连你们沐家不外传的《地藏菩萨本愿经》都能借给老衲参阅,更何况一本《山峦堪舆》,书终究是死物,人的脑子才是货物。”     沐芝兰握着钥匙,心里异常忐忑,不自觉地思量道,这把钥匙到底是开什么的呢?嘴上却也没闲着。“那大师觉得这钥匙有何用途?”     方丈大师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随即转移话题道:“老衲生于南边的栾国,因为求学来此。滞留至今已经近三十余年。老衲大限将至,有一心愿,还望施主成全。”     “大师,请说。”沐芝兰说着话,就已经哽咽出声。近来频频有人离去,她自以为能够看淡生死,可还是有同类去世的悲凉和沧桑。     方丈大师取出那本已经破损的《地藏菩萨本愿经》双手递给沐芝兰。沐芝兰亦双手接过来,态度甚为恭敬。     方丈大师半垂着眸子道:“恳求施主活下去。把此经惠及世人。老衲曾立志,传播此经。老衲为了传播此经,曾走过歧途。以为坐上唯恩寺方丈之位就可以了。仪琳方丈舍身饲虎,以扬佛法,乃是老衲罪过。我把仪琳大师私藏朝廷通缉犯的消息传了出去,仪琳方丈被处死。     老衲为接管唯恩寺的位置,与当初的德妃廖氏。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廖氏,做了一番协议。她若是能助我坐上方丈之位,我帮她谋得皇后之位。一切都很顺利,几乎超乎想象的顺利。可就在我以为大势已定,我将会在方丈之位上有一番作为时先帝下了一道密旨。密旨上让我不得以官话传道,不然逐出大周帝国。     寺里的僧侣。任何一个都可能是先帝的耳目,包括**。我战战兢兢,忍了十二年。本以为新帝登基,我应当熬出头来的。可,此时,太后与新帝的立场发生转变,而我作为曾经为两人搭线的一方。身份已经变得很尴尬。知道得太多,我已经连开口说话的兴致都没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沐芝兰静静地听着,没插一句话,因为她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他觉得安心。其实,方丈大师已经很明白了,为了传道,借助权势,并没有得到益处,而却处处受制于人。因为你有所求,所以有软肋,容易被人捏在手心里。无欲则刚,可谁又能做到无欲无求呢?沐芝兰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     方丈大师说完,停顿了良久,才又继续道:“一步错,万古枯啊,如今追悔已晚了。老衲虽不才,但也能看得出施主深得令尊真传,一向有自知之明。希望施主能成全老衲心愿。”     沐芝兰思量顷刻,才接口道:“方丈大师,我不能骗你。我不能。一我不懂佛法,若是我接受了您的请求,无疑还是要走上玄虚之路。可此路若何,想必已有万千人去实践过了。没有真才实学,或许能得一时尊崇,可终究难以深入人心。二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出去,能不能留下来。说句自私的话,我应了您的请求,您解脱自以为圆满了。可是我找不到传承者,这份负疚感是不是将传给我呢?我不认为我有这个能力去承担此负疚感,也不认为我有责任。方丈大师,我很抱歉。我愿意死,但是我不愿意骗我自己的心。”     方丈听闻沐芝兰如此说,只得哀婉叹息,却也不再一味恳求了。他道:“既然如此,老衲就不为难施主了。”     沐芝兰也不忍他就此带着遗憾离去,抿了抿唇,低声道:“传道也并非不可。我虽不才,也没此心。但是方丈大师有此才,又此心。应当不难。须知道很多事情,活着的人无法施展,而去世的人却让容易让人自由联想。活身证果难,死身被人封就容易得多了。”     方丈大师抬眸看了沐芝兰一眼,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并未言同意与否。沐芝兰也不好再继续下去了。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但看个人选择了,方丈大师不能替沐芝兰选择,而沐芝兰也不能操纵方丈大师的思想。     各有所执,各有所念,罢了!     方丈大师似乎找人倾诉一般,絮絮叨叨又将自己做过的些许错事,说给沐芝兰听。人之于世,哪里能是十全十美的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路途已张,根本没有回头余地,这些人只能一错再错下去。如今觉得错了,当初却不是这么认为的吧?     方丈大师做结尾陈词时,对沐芝兰道:“但愿你能随心而为,不为外在所累。”     沐芝兰但笑不语。她现在只求自己能活下去,再多的都是空谈。只有活着,才有以后。     出了山洞,木瓜上前,先施礼见过方丈大师,又看向沐芝兰。待方丈大师走了,木瓜问道:“都说了些什么?关于沐家书斋的吗?”     “嗯?”沐芝兰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木瓜,“什么关于沐家书斋,你知道些什么?”     木瓜低声道:“难道方丈大师没有告诉你吗?沐家书斋中被烧掉的那些只是副本,孤本没有被烧掉啊。”     沐芝兰听闻木瓜如此说。心跳得咚咚响,却故作淡然地诈木瓜道:“你知道的不少嘛?说来听听。《大国医》是吧?只要你我都能活下去,见到那本书。我一定借给你阅读。”     “是,你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得下去呢。”木瓜沉吟半晌,才又道,“其实,我后悔来这里。可是已经晚了。所以后悔也没用。”     沐芝兰握了握钥匙。问木瓜道:“你是怎么知道沐家书斋的书烧掉的是孤本?”     木瓜冷笑一声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传言你们沐家南阁子遭遇宵小之辈,而后纵火烧掉了书斋,是不是这样的?”木瓜自问自答地道,“确实是这样。书斋烧了,可烧书斋的人正是令尊大人。”     沐芝兰觉得自己似乎距离某些真相越来越近了。比如那本《山峦堪舆》或许真的存在,被她的父亲大人藏了起来。连方丈大师那样值得敬仰之人,都有私心。为什么她的父亲大人就不会有私心呢?     沐芝兰敛下心思,用不屑的口吻,一跌声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父亲所为?证据何在?你口口声声说沐家书斋的书都还在,你可是见过?那证据何在?还说我神经错乱,我瞧你才是发疯了。”     “是。我是疯了才来这种鬼地方。”木瓜说着,举步要离去。却被沐芝兰拉住了。     沐芝兰对他道:“把话说清楚。你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还不如把话说个明白,免得死前还留有遗憾。”     木瓜冲沐芝兰挑眉,一副欠揍模样,好似再说“就是不告诉你,急死你”。他要走,沐芝兰拉住他的胳膊,大声问道:“你说不说?”     为此两人就起了争执,那簪子模样的钥匙从沐芝兰的袖口掉了出来,刚巧被木瓜踩到了。他弯腰捡起来,看了半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沐芝兰担心出变故,伸手去夺,“快还给我,快点,那是我的!”     木瓜刚说了一个“不”,瞧杏仁朝这边走过来,他举着沐芝兰的钥匙,大喊一声道:“沐姑娘发疯了,大家快来看看啊。”     沐芝兰瞧见杏仁,喊道:“杏仁,他抢了我东西,你快来帮我。”     可就在此时,木瓜觉着手中的钥匙,却不动了,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远处。神情无不专注,好似有什么重大发现一般。     沐芝兰也停了下来,想拍他一把,问怎么回事,却因他无比认真的表情,而没敢打扰。她顺着木瓜的目光看向远处,却因个子矮,一无所得。     从不远处走过来的杏仁,自她的角度,看两人,姿势无比暧昧,好似谈情说爱的恋人。一时踌躇,不知该不该上前了。     沐芝兰回头瞧见她,忙招手道:“杏仁过来帮忙!”     “出了什么事情?”杏仁走上前,偏头看了看两人,问目光灼灼盯着远处的木瓜,“你在看什么?”     木瓜朝杏仁招了招手,让她贴着自己的胸膛站定,右手举着钥匙,左手指着钥匙尖被日光照耀投射的位置,问杏仁道:“你看到了什么?”     沐芝兰什么都看不到,着急地问道:“看到了什么?”     ps:     为意千重大大的《良婿》求粉红票!           055章 丰都动荡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因朝廷打算放弃救唯恩寺方丈,寺林动荡。不少僧侣和尼姑从全国各地奔赴丰都城,围坐宫门,持咒念佛静等朝廷重新下旨。     僧侣和尼姑身份在大周朝一向尊崇,因为出家僧众中有不少是士族和达官贵人子弟,朝廷不便出面驱赶,便派了最为德高望重礼部尚书叶大人前去说项。     听闻此事,沐思绮叫来叶少文,问道:“寺林派出的是何人?”     叶少文回道:“是灵隐寺的方丈,明义大和尚。论说该是**大和尚才是。听说**大和尚病了,如今在东城一庄户人家养病,不知是真是假。”     沐思绮目光微顿,看向叶少文道:“明义大和尚是大师兄,俗家地位也比**高,是他也是自然。**因为这个生病应当不会。既然知道他病了,派人去探望一番才好。”     叶少文忙接口道:“母亲,我看不如孩儿亲自去一趟。”     沐思绮想了想道:“这样也好。去的时候,多带些吃食和药材,且记住低调些。如今是非甚多,你父亲又不在,你莫要惹上什么事端。”     叶少文笑着应承道:“母亲且放心。孩儿会小心谨慎。”     是晚,掌灯时分,叶少文才从东城回来。     一回来,沐思绮就遣人叫他来见自己:“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怎的这个时候才回来?”     叶少文点了点头,道:“**大和尚不是病了,是被人打了,如今都起不得床。”     沐思绮皱了皱眉头,道:“还有此事,可知是何人所为?”     叶少文摇头道:“并不知何人所为,是夜班行凶。手法与对付乌仁的很像。因为不大好说。只说病了。那些不明就里的庄户人家都说**大和尚得罪了菩萨,才遭此等祸患,便将他赶了出来。知客师傅没得法子,就在路旁搭了个草棚子。我过去正好帮了些忙,这才回来晚了。”     沐思绮沉默不言,静静邸思量着。半晌,她才想起来叶少文应当还未用饭,忙吩咐道:“先去用饭吧。”     次日,又传来一则消息,说宣宗也病了。与皇后谢氏一道移驾前往城南郊行宫凤鸣山庄养病。朝堂大小事务皆由如今的晋王接手。这些个朝堂大事儿都不是沐思绮想过问就能过问的,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丈夫安危和沐芝兰的生死。     “太太,叶柄家的来了。”红莲领着红儿娘到了正房。让她现在外面等着,先给沐思绮通报一声。     “让她进来吧。”前些天,管家平安带着懂工事的李师傅与红儿娘一并去东城看过了。李师傅和红儿娘都说可为,却没立时给方案,说要再看看。讨论一番。     红儿娘身量不高,皮肤白皙,或许因为身体不好略有些黄,不过眉眼生得极好,瞧着是个爱笑的。沐思绮多看了两眼,笑着问道:“可是有对策了?”     红儿娘从袖中取出一图纸。交给红莲,笑道:“这是奴婢与李师傅一道讨论出来的方案,还请太太参详。”     沐思绮接过红莲手中的图纸。仔细看了看,又交给红莲让她还给红儿娘,笑道:“这图纸我也看不懂,你且说说,需要费工几何。”     红儿娘接过红莲还回来的图纸。折叠好收了起来,很审慎地道:“少说也得八百人。且都是精壮汉子。分日夜两班,轮换赶工,大体需要七日。以如今市价算,少也要千万贯。关键是,此地非私家之地,需有朝廷下令才能动工。”     如今寺林与朝廷正闹僵着,事态不明,如今确实不是插手此事的时候。沐思绮却顾不得这么多,脑袋快速转着,用什么办法才能得到朝廷的允许呢?从寺林这方着手,还是找朝堂官员呢?可是不管从哪一方下手,都须得朝廷放弃如今立场,重新拟旨允许开道才成。     “奴婢这里有个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红儿娘抬眸看了看沐思绮,得到她的同意,忙垂首,谨慎地道,“太后千秋将至,此石乃天降神石。”     沐思绮明白此意,此话传出去,想必有不少人愿意为之。可是从谁口中传出,这个多事之秋,世人已经被一场又一场的天灾弄得神经疲惫不堪了。哪怕是风吹草动都可以让人崩溃的。     沐思绮没有当场表态,让红儿娘先回去了。     红莲见沐思绮一脸踌躇,知晓她在思量,递了茶上去,笑道:“太太,这都要到晌午时分了,您可有什么想吃的?”     沐思绮摸了摸肚子,听说有些个人怀象不好,闹腾得很。她肚子里这个倒是蛮听话的,也没怎么闹。想了想,沐思绮道:“来碗素面,两碟新鲜凉菜就可以了。”     红莲吩咐下去,回来对沐思绮道:“太太,大少爷身边的来旺回来传话,说大少爷遇到了朋友,要去翠轩楼请客,就不会来吃午饭了。不过,身上钱都给了知客师傅,如今没钱,让来旺回来取些。”     叶少文吃过早饭,就去了东城探望**大和尚和知客师傅,钱都留下来也是很正常的。况且,叶少文年纪也不小了,往日也有朋友邀请他一道去酒楼吃吃喝喝,沐思绮也没太往心里去,只让人多给他送些银钱,莫要在外头失了颜面。     待来旺走了,沐思绮跟红莲打趣叶少文道:“他也真是个呆头呆脑的,让翠轩楼暂且记账即可,哪里还要这般回来取银子。可不要被人知道失了体面才好。”     红莲陪着说笑几句,看了时辰,便准备摆饭事宜。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来旺再回来,传来噩耗,说叶少文惹上了忻城公主,已经被公主府的人带走了。     沐思绮大骇,疾言厉色地怒视着来旺道:“说,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地吃个饭,怎么回惹上忻城公主?”     来旺是叶少文的贴身小厮,长相憨厚,却着实是个精明的。在沐思绮这般怒容下。他虽胆寒,但说话依旧条理分明:“少爷从东城回来,路上遇到了阮家大姑娘。少爷听她说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如今身无分文,怜惜她。可想着毕竟没有婚约了,也不好带她回府,便打算先将她安置在客栈。少爷身上的银钱因为之前都送给了知客师傅,便让小的回来传话,再带些银子过去。小的刚到客栈门口,就见官兵围堵了那客栈。小的问了旁人。说是有人诱拐了忻城公主的准儿媳。小的一打听才知道,那忻城公主的准儿媳是阮家大姑娘,立时就知道坏了。”     沐思绮气不打一处来。猛地一拍桌子,茶碗震得叮咚响:“既然是阮家大姑娘,怎的说是遇到了个朋友,要去翠轩楼请客?少爷一时没经心,你们这些个身边人就不知道提少爷注意着。我告诉你。若是大少爷有个好歹……”话还没说完,沐思绮只觉得肚子一疼,下体有东西流了出来。     一旁伺候的红莲见状,吓得脸立马白了,大叫道:“快,快去叫医生。”说着扶着沐思绮。焦虑道,“太太,你可要忍住。医生很快就来了。”     叶府这厢闹得人仰马翻,沐芝兰这边也不得消停。方丈大师说自己大限要到了,没在洞里坐着圆寂,不知道跑到哪个山沟了残生去了,莫要被豺狼虎豹叼走吃了。这话是沐芝兰说的。被寺里的其他几个法师狠狠地恼恨了一场。沐芝兰气不过,跟闹了个大乌龙让人空欢喜一场的木瓜好生吵了一架。     困在这里人越来越少。剩下的人几乎都是一脸颓败。那天,沐芝兰原本以为木瓜寻到了什么传说中的机关,众人可以得一线生机,没想到不过是之前那洞而已。真是让人沮丧。     随便找了个山坳,沐芝兰躺尸,仰面望天。时间一点一点划过去,沐芝兰清楚地察觉到生命随时光流逝,忍不住不甘起来。真莫说死有什么可怕的,真的很可怕,尤其是这样漫无止境地等死。她甚至挑逗木瓜,希望激将出他的怒火,最好失手把自己干掉。可是每当他发怒的时候,她又怕得要死。     “哎,说到底我还不想死。”沐芝兰随手揪了草叶,咀嚼出那苦涩味,以便让自己知道自己还活着。     “又发癔症呢?”木瓜就跟狗似的,任凭沐芝兰藏到哪旮旯子里,他都能寻到她。     被他踢了一脚,沐芝兰没跟往日一般,跳起来跟他急,而是白了一眼,问道:“还有几个人?”     木瓜知道沐芝兰这是问还有几个人活着,一屁股坐下来,闷不吭声。半天了,双手枕在脑后,躺在沐芝兰身边,他道:“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沐芝兰又揪了一片草叶丢到嘴里嚼着,口齿不清地问道:“你还有什么秘密?你不是已经把你的身世告诉我了吗?”     原来木瓜随他娘的姓,他爹是柳神医,他娘是白云城城主木灵儿。他之前所谓的弟弟,其实就他自己而已。当时听他说完这话,沐芝兰想起他之前还为他弟弟求婚来着,气得跳脚骂他变态。     木瓜不理会她的揶揄,咳嗽一声道:“其实,咱俩有婚约。”     “婚你个头。”沐芝兰唾弃他,连草叶一起吐到他脸上,冷哼道,“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那点儿变态想法,你给老娘滚远点。就算天下人死绝了,就咱俩,老娘也看不上你这恶心的死变态。”     木瓜擦掉她吐到自己脸上的草渣,反唇相讥了几句,却又一本正经地道:“本来我也不情愿的,不过若是能活着出去,我决定了,还是娶你吧。不然你这么疯疯癫癫的出去,啧啧,得祸害多少人。放心,我是医生,会研制出治疗妄想症的药。”     沐芝兰正要骂她,见杏仁措不及防地出现了,草叶一下子咽到肚子里去了。噎得她只掉眼泪,她拍着胸口,瞪着眼睛道:“杏仁,你别老这么神出鬼没的,会吓死人的。”     ps:     越来越想撒狗血。再有一章,女主就可以从山里面出来了……被男主拥抱啊……为意千重大大的《良婿》求粉红票……           056章 巨蟒与赤狐大战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杏仁面色淡淡,朝沐芝兰微微颔首以示自己听到了,随后道:“在上次的洞里,有重大发现。”     沐芝兰和木瓜看向杏仁,两眼放光,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发现?”     杏仁一贯冷淡,言辞也以简约为主:“有流水声。”     切,就这?他们都知道,那洞里有一泉眼啊,自然是有流水声啦。     不对,沐芝兰与木瓜互看一眼,又异口同声地问道:“那有什么特别的吗?”     杏仁不是那种随便说大话骗取人关注的人。虽说她到如今也没有向沐芝兰告白解密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以沐芝兰对杏仁的观察,她绝对不是一般女子。因为她在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不管是观察力、思辨力、分析力、判断力,都比沐芝兰要优秀。沐芝兰甚至怀疑她也是穿来的,只是比她聪明且智商高等。不过,经由她旁敲侧击,沐芝兰发觉自己失败了。为此,狠狠地伤心一把,一是为没有找到同类,二是为自己的愚笨。     聪慧不是你读多少书,历经多少事儿,就可以学来的,沐芝兰觉得那是天赋,是她所不具有的与生俱来。可是她并不觉得羡慕,只是佩服,至于为什么,她也没有深究。从前世来到这里,她似乎学会了最大程度尊重自己并热爱自己。变成别人是辛苦的,当然做自己也一样辛苦,但是辛苦于自己不同。一个斤斤计较,一个心里安然。     通过面对诸多人的死亡,自开始的泪流满面,心潮巨荡,到如今的淡然,甚至认为必然,沐芝兰就知道自己和别人没有什么区别。本质一样自私自利。内心一样充满邪恶的。这不是来自于哪里确定的,这是人这个高级动物本性决定的。所以她时常害怕,时时猜忌着身边的人,害怕他们和自己一样,兽性心理出现,来个把自己毁尸灭迹以平复此时此刻的绝望。     而杏仁和木瓜似乎是特殊的。     木瓜平复焦虑的办法就是攻击别人,只是精神攻击,绝对不会有实质性的暴力行动。他正常的时候,依旧是那个博学而又幽默的医生。虽说长相普通,但是依旧掩饰不住他气质上的风度翩翩。当然。沐芝兰从来也没否认,他也是个小人。当初接近自己的目的,是如此龌龊。     杏仁身上带有欧洲中世纪骑士的精神。勇敢且忠贞不渝。纵使她百般猜忌,犹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呵护与宽纵。沐芝兰不止一次地想要问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可是,她害怕这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在这个时候,当乌云遮住阳光。周遭都是阴霾,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到的时候,她愿意让这种一厢情愿的温情存在自己的灵魂里。     死需要勇气,而生需要的精神和自我折磨后的承受。一受得了,才能解脱。她忍受着,不为解脱。只为活着,且不能像疯子一样活着。     三人很快到了那个山洞,一路上只有木瓜胡言乱语说着不着边际的笑话。而沐芝兰的思想意识在围绕着自省与审视别人打转。杏仁则是一言不发。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进洞之后,杏仁才开腔解释起来:“这洞原先是蛇洞,大抵二十多年前才没有了蛇。江湖上一直有传言,说唯恩寺有地宫。还说入地宫,得永生。不知道与这个是不是有关系。”     听这些话。沐芝兰心中打鼓,感性的情绪攫住了她的脑细胞。流转不断地围绕着电影《神话》深入专研。这个时刻很奇妙,她的身体如此细腻而敏感,每个关节每寸皮肤都似安装了警报器一般,而脑袋里却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等听到杏仁叫自己说事情时,沐芝兰有些木呆,脑海里出现的是毁灭的场景。她潜意识地害怕,想要退出去,就是没来由得害怕。     杏仁见沐芝兰魂不守舍,微微颦眉,语气里却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我和木公子要找机关,表姑娘帮我保管一下东西。”     “哦?”看到杏仁递上来的一个油纸包,沐芝兰这才回神,忙道,“好。我也帮忙找机关吧?”     杏仁却摇了摇头道:“你站在这里别动,万一我们出了意外,你赶紧离开。”     沐芝兰挑眉,正要说话,却听木瓜道:“为什么啊?我为什么就要牺牲?”     杏仁凝视着木瓜一眼不发,好半晌,才丢出一句话:“因为你是从白云城来的。有责任保护好她。”     沐芝兰根本没意会过来杏仁这话中的意思,就见杏仁拉着木瓜往洞深处走去,还踹了木瓜一脚,惹得木瓜鬼叫。实音加回音传到沐芝兰的耳朵里,就变得如同催命符一般。她回头看看,好似看到一只无形的手来捕捉她的脑袋,尖叫一声,慌不择路地去追木瓜和杏仁了。     杏仁瞧她进来了,也没赶她出去,反手扣了扣洞底,寻了一个她自认为比较结实牢靠的地方,让沐芝兰站在那里,不要动,而且还规定的范围。     沐芝兰笑着打趣道:“你这叫画地为牢。”     这厢话音刚落,就见失踪好几天的赤狐出现在洞里。它和往日没太大区别,就算有沐芝兰那种拙劣的眼神也看不出来。倒是木瓜慧眼如炬,打量了赤狐好半天,道:“它目露凶光,咱们小心一点。”     赤狐在洞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举动,而是随意选了一空地,跟癞皮狗似的趴在地上,心不在焉地盯着三人瞧。     木瓜说它神态不自然,惊慌、焦虑,似乎在做什么重大决定,让两人小心。杏仁仿若未闻,一直轻敲着岩石她看中的岩石。而沐芝兰却觉得木瓜有些耸人听闻,仔细打量了那狐狸好半天,却依旧没觉得觉得这狐狸有什么诡异之处。     不多时候,洞外想起了霹雷声,沐芝兰被延绵不绝的回音折磨得连声尖叫,更是加重了交杂的音响。因为声音很大,又过于关注于自己的感受。沐芝兰根本没听到杏仁的那句“找到了”。直到赤狐矫捷地从她头上跃过去,将刚推开地上岩石板的杏仁扑倒,她依旧还在发愣,当看到那随喷涌而出水流一起涌出来巨蟒时,只能张大嘴巴,根本来不及做任何思想上的准备。     杏仁倒地,木瓜也被眼前措不及防的情况弄得懵了,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巨蟒朝沐芝兰袭击而去。他很想大声喊“危险”,但行为与思想已经分家,根本无力张嘴。     就在沐芝兰以为自己完蛋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一阵雷鸣声,脆而果决,颇有些磅礴气势。说时迟那时快。沐芝兰觉得就在她一眨眼的功夫,那赤狐已经飞跃而起,死死地咬住那只巨蟒。一声凄厉的叫声,如同沐芝兰在欧洲旅行时听到的牛叫,并非全然如此。只是有些类似,哞哞中带一些细细的咕咕声。入心似刀,几乎将沐芝兰的心凌迟为千万块。此时此刻,害怕是一种本能的直觉,与理智,与情感。与所有的后天衍生出来的智慧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可是也只仅仅害怕而已,其他的,沐芝兰也没有。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有什么,脑袋一片空白,身体瑟瑟发抖,泪珠挂在眼角,就那么傻子一般站着。     杏仁和木瓜并不比她好多少。都如同呆头鹅一般,望着眼前的一切。谁也不会想到这只老狐狸。竟然做出那般举动,扑倒杏仁显然已经知晓危险是在解救她,而与巨蟒搏斗,表现出来的英勇无畏,多少带点同归于尽的决绝。那种凌厉与狠绝,就好似有宿世仇怨一般,浓得只有你死我活才能化解,甚至也不一定能化解。     巨蟒痛了,开始甩尾反击,这一次沐芝兰脚底好似抹油,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在她右手侧距离她最近杏仁身旁。不管不顾地攀附着杏仁的脖子,纵是极力隐忍,还是低声饮泣道:“我怕,我后悔!”     杏仁转首看了看沐芝兰,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沐芝兰还是懦弱地像个孩子,紧紧地搂着杏仁的脖子,舍得不放松一丝一毫。不过这句话到底使得沐芝兰慌乱的心得到安抚,渐渐停止了哭泣。     在巨蟒与赤狐搏斗的空挡,木瓜也哧溜爬了过来,依旧不改贫嘴本性,见沐芝兰哭,先是嗤笑一番,才问:“没事儿吧?”     沐芝兰本来已经不哭,被他这么一说,又是委屈又自卑,又哭了起来。为此,杏仁狠狠拧了木瓜一般,朝那汩汩而流的泉眼看去。     说来也怪,那水流只在巨蟒出洞时奔涌片刻,很快就停了下来。想来那水流的方向应当是反方向,刚才那只是压力的反弹。照此说,相反方向的地势要比洞内低。     沐芝兰对周围环境不了解,而木瓜曾经自吹自擂,说自己游遍了全大周的名山大川。此时,他凝眉想了好一会儿,对两人道:“我不记得这附近有什么河流。别是个死潭,下去就出不来了。”     杏仁没吭声,沐芝兰骂他乌鸦嘴,其实心里一点儿主意都没有。为免自己焦虑,就转头注意巨蟒与赤狐搏斗。赤狐虽说轻巧,可绝对力量优势似乎弱了巨蟒一大截子,很快落了下风。     沐芝兰略略安住神,低声问道:“老狐狸会不会有事儿?”     木瓜道:“这种蛇叫温泉蛇,头上带王字。就是大王温泉蛇,是没毒的。不过照老狐狸这种打法,指不定会拖死自己。”     这人惯会说风凉话。如今这个地方活物,沐芝兰与之有感情的活物,除了这俩人,就是那只老狐狸。若是之前对老狐狸只是有无不可的习惯,此时已经全然化成感激了。     三人傻了一半,也不想着逃命,就那么蹲在一起,旁观巨蟒与赤狐大战。就在他们即将进入全然欣赏之际,忽然见赤狐来个回身跃,一下子进了那黑洞洞的洞口。沐芝兰隐约听到“咚”的一声,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觉得有人推了自己一把。     ps:     昨天吃饭回来,网上不来了,一直说登陆超时,各种悲剧……要搬家,离开这个城市,为数不多的朋友邀吃饭。要去新地方,重新开始人生,发现我在这个城市,并没有留下什么,也带不走太多。因为年关,路程也不近,行礼尽量少,挑挑拣拣只有几件时下的衣服和证件必须,其他的真的都是累赘了。想来,人生有无不可的东西其实蛮多的,附加在自己身上之后,有时候会觉得必须。经历了不算多的事情,走过二十大五还有余的年头之后,回身看看,我要的真不多。不管走到怎样的境地,我还是不愿意失去本心。虽有很多波折,但是我很感激老天让我守住本心。我没有丢失自己,虽然很多时候几乎迷失了本性。晨光已满,且歌且行的路途啊,我会从容面对我的良善。因为我身上也有邪恶啊……感恩生命,感恩亲们的支持,不然我真是撑不下来。偶是个很容易放弃的人,哈哈……           057章 最后的眼泪,最初的坚强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沐芝兰被那么推了一把,头朝下坠落而去。跌落的速度很快,她仅仅觉得耳朵被风触摸了片刻,整个脑袋就触到水。感觉被一毛茸茸的家伙碰到脑门时,身体已经没入水中,随即便又听到两声“噗通”声。很显然,木瓜与杏仁也落了下来。     这是洞中洞,又在地面以下,光线很暗,可以说几乎没光线,好在有水流,仔细辨别,能听出水流的方向。水流的方向并不是沐芝兰他们所想的洞的反方向。洞是东西走向略偏北一些,而水流的方向则是垂直,略偏西。准确说是往正南方向,而沐芝兰的直觉略有误差,觉得是往西南方向。     三人确定好水流方向后,沐芝兰居中间,三人手拉着手准备沿着水流的方向慢慢往前滑行。开始的水不算深,直到沐芝兰的小腿肚。这应该是地下溶洞,水温不高也不低,挺暖和的。全身放松下来,沐芝兰又犯了唠叨的毛病,打趣应该在前方的老狐狸:“它真是个精怪的,连三十六计都会用。”     木瓜依旧很配合,也打趣嘲笑沐芝兰几句,而杏仁也和往常一样,当陪衬。等到沐芝兰安静下来不说话的时候,杏仁却开口道:“别停下来,说啊。”     “啊?说什么?”沐芝兰有些口渴了。之前在上面,为了排解自己的各种负面情绪,沐芝兰养成了说话的毛病,不过上面有水倒也不怕。这里虽然有水,可不能喝。就算沐芝兰再白痴,也知道温泉里的水里面含有硬物质,代表就是钾钠镁。     木瓜明白杏仁的意思,淡声解释道:“说什么都可以,别停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咱们要保持清醒。”     沐芝兰想了几个笑话。可又不敢讲。她心里寻思着,三人听了笑话,把气力笑没了,还不是一样得死啊。保持清醒,但是也得保存体力啊。就在她准备说废话时,忽然听杏仁道:“注意,后面有蛇。木公子,你带着姑娘在前面,我断后。”     沐芝兰没经过专业训练,又有水声。根本没发觉有什么东西。木瓜隐约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可也看不到,只当是自己幻听。两人听了杏仁的话。先是一愣,下意识地互看一眼,还在犹豫,就见在前面凫水的赤狐回过身来。     杏仁声音冷凝地呵斥道:“此时不准备,待何时?”     木瓜拉着沐芝兰。准备往前游。沐芝兰犹豫一下,却道:“三个人总比一个人强。我也很想走,但是我不能走。我这么走了,丢下杏仁一个人,我会一辈子难受的。”     杏仁转头看向她,对两人道:“还不走。”     木瓜愣神的瞬间。沐芝兰已经甩开他,游到杏仁身边,拉着她的胳膊。道:“连只狐狸都不如。打不过,跑啊。”     木瓜也回过神来了,拽住两人的胳膊道:“就是,趁现在还有力气,赶紧跑。”     杏仁“嗯”了一声。把匕首递给沐芝兰道:“这个给你防身。”     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说老实话。沐芝兰真担心有蛇从后面爬过来,咬她屁股,因而也就没反对。     三人呼哧白咧地游了一段路程,并未见到蛇来袭击。沐芝兰放松下来,笑道:“杏仁你听错了吧?哪里有蛇啊。”     她的话刚完,就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从水中跃起,朝他们这边而来。沐芝兰情不自禁地大呼一声:“妈啊!”     杏仁丢来沐芝兰的胳膊,推了她一把,对木瓜道:“快走。”     黑咕隆咚的洞里,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影子投射在水里也是黑乎乎的。但杏仁与蛇的搏斗声还是能听得到的,偶尔赤狐还会发出嗷叫声。     沐芝兰死命地拽住木瓜的胳膊,心里很害怕,却丝毫没有打算离开。听见木瓜叫自己的名字,沐芝兰咧嘴一笑道:“别叫了。咱们三个在此桃园结义,自此是结拜兄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能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也是缘分。你要是不想死,你走吧。反正我不能丢下杏仁。”     木瓜哈哈一下道:“到了这个时候,前路未知。走打蛇,吃肉。”     沐芝兰紧握着匕首,坚定地“嗯”了一声。     恐惧如同病毒一样入体,身体不由自主地打颤,但是她内心这一刻是坚定的。哪怕死,也不能丢下杏仁。在上面的那些日子,她未曾在言语上对杏仁表示热爱和关怀,但是她信赖她。此时此刻,自己不能离开,就算不为这良心。没有杏仁,前路怎么走,沐芝兰真的丝毫想法都没有。     暗夜,地下溶洞,与蛇斗,这些沐芝兰没有经历过,只能凭着本能和感觉向她觉得可以扎的方向扎去。浮水游动,她身躯不稳,刚好撞到了杏仁。     杏仁刚用拳头击退蛇的袭击,忙扶住沐芝兰,低声斥责道:“你回来干什么?添乱!”     沐芝兰嘿嘿一笑,忙把匕首给杏仁道:“这个给你。”     两人说话的空当,就听见木瓜大叫一声:“来救我。”     那蛇极会潜水,刚才在杏仁的方向吃了亏,就转而袭击木瓜所处于的位置。     杏仁闻言,把沐芝兰拉到一边,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去了。     沐芝兰手足无措地在水里游着,不知道该不该向前去。她确实知道自己这水平,也就是拖后腿,可不上前去又担心他们两人力量不够。正犹豫着,沐芝兰就见赤狐从水下浮出来,嘴里好像还叼着什么东西。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很快,沐芝兰就知道了,他嘴里叼着的是蛇肉。那蛇因痛发了狂,叫了一声,而后就是“啪”的一声,好似什么落水了。那只蛇似乎受到了重创,叫得极为凄厉,转而逃走了。     “去看看杏仁。”     声音是木瓜的,那落水的就应当是杏仁了。     因为看不到,沐芝兰只能凭着听觉和直觉朝落水的方向游去。听不到杏仁动静,沐芝兰心里有些慌张。叫了几声“杏仁”。听到有回应,沐芝兰这放下心来。摸索着到了杏仁身边,沐芝兰见她好似仰面躺着,并不是跟她一样上下立在水里,忙问道:“杏仁,你怎么了?”     杏仁没回话,但是能听到呼吸声。沐芝兰想着,可能刚才跟蛇搏斗,累着了。     木瓜不多一会儿也摸过来了,伸手一捞摸。低声道:“有暗礁。”     沐芝兰意会好半天,又估摸着杏仁的姿势,心中暗叫不好。忙问道:“杏仁,你是不是碰到哪里了?”     杏仁声音很低,伸手抓住沐芝兰的胳膊,挣扎着把匕首递给沐芝兰道:“我怕是不行了。表姑娘,你一定要活着。活着出去。帮我,帮我把油纸包里的东西,交,交给我叔叔。我,我很高兴,高兴。高兴你,回来……”     一听这话,沐芝兰大骇。匕首没接,上前抱住杏仁道:“摔哪里了?别啊,咱们一起出去,别啊,别丢下我……”     只听到匕首“啪”的一声落入水里。杏仁举着的手也落入水中。气息已经没有了,木瓜探过她的鼻息。对沐芝兰如此说。     沐芝兰是不信的,怎么可能呢。在此时沐芝兰的心里,杏仁就是万能的,不可能因为碰到小小的暗礁而丧命的。她不相信,决计不相信,抬臂狠狠地推了木瓜一般,吼道:“你骗人,骗人!”     可是,事实上木瓜真的没有骗她。任凭她如何唤杏仁,而杏仁再也不会回应她了。木瓜跌了一跤,还好他机警,只是被水呛了两口,并未造成生命危险。他挣扎着游了过来,摸索了好半天,低声向沐芝兰解释道:“头撞在了暗礁上,腰椎哪里被石柱穿透了。你要节哀。”     “不,我不节哀,我不要她死,我要她活着,现在就活着。”沐芝兰抱着杏仁,想要移动的她的身子,可是身子确实被什么固定住一般。     这些日子来的悲伤,绝望,痛苦,以及同伴死去的那种苍凉情绪,此时此刻已经聚满沐芝兰的胸膛,憋得她快要爆炸了一样。原本她以为自己会嚎啕大哭的,而实际情况是,她根本哭不出来,心拉得紧紧的,没有一丁点儿力气去哭。眼泪蓄满眼角,可就是落不下来,她就那么抱着杏仁,傻傻的,木木的,呆呆的。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沐芝兰也没去想。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报仇。一定要杀了那条蛇给杏仁报仇。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他们,她又做错了什么,莫名地来到这里,莫名地被人陷害,莫名地遇到这些莫名的事情。之前她告诉自己,活着就好,不要抱怨,去努力适应,才是正确的。     但,现在,她不这么认为了。     她为什么要面对老天的莫名其妙,就这么忍气吞声。又为什么已经这么忍气吞声了,老天爷还是不放过她呢?     木瓜见沐芝兰丢开杏仁,回游刚才来的方向,忙上前拉住她道:“你干什么?”     沐芝兰猛推他一般,咬牙切齿地低吼道:“松手,放开我。我要杀了那畜生。我要杀了那畜生。”     “你犯什么浑?”木瓜听沐芝兰如此说,而且一直挣扎不休,怒斥道,“就你,杀得了吗?”     “我杀不了,我就去死。”沐芝兰已经怨入心脾,理智全无,根本不会想自己说了什么。她干不过老天爷,奈何不了老天爷,但是那条蛇,她要杀了它。哪怕拼了自己的命,她也要杀了它。     “你去死?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木瓜嘲弄沐芝兰几句,大声呵斥道,“你去吧,去死吧。你死了,到了阴间地府,你看杏仁原谅不原谅你。你问问她愿意不愿意。去吧,你去死吧,我不拉着你。”     沐芝兰秀拳挥向木瓜的胸膛,却被木瓜禁锢住了。他气急败坏地骂了沐芝兰几句后,却又有些无奈地道:“我要拉着你,不能看你去死。”     “你放开我,放开我。”沐芝兰被木瓜抱着,根本动弹不得,胸口好似堵着棉花,明明呼吸好好的。可就是感觉出不来气儿。     “你不能死。至少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木瓜伸手在沐芝兰脸上摸了一把,拨开贴在她脸上凌乱的头发,与她面对面,郑重地道,“你听我说。这是杏仁的命,你得认了。”     “我不认,我不要认命。我不要认命,我恨老天,恨你,恨这一切。一切。”沐芝兰终于哭出来了,哭出声来。她四肢被木瓜的手臂禁锢得疼,疼得她眼泪不由自主就落了下来。     “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木瓜几乎用吼的声音冲沐芝兰叫道,“因为你是她的主子,所以她必须为你尽忠。这是天道,这是规矩,这是命运。这一切都不可更改。你得接受。你死了。只会让她不瞑目。你得活着,而且好好的活着,她才会得到圆满。”     “屁话,你说的都是屁话。什么天道,什么规矩,什么命运。都是屁话。”沐芝兰反抗不了木瓜,开始自怨自艾起来,“都是我。若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死。玉莲也不会死,绿云也不会死,妈妈也不会不见了。玉莲说她不想死,她爹身体不好,兄弟也小的。绿云今年要出嫁的。容妈妈要养老的。杏仁本来不该死的。都是因为我。要是我不来,这个身体早没了。就不会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啊……”     又想到前世的诸多不顺,她觉得自己真是可怜,可笑,又可悲。前世因为她是女孩子,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不待见她,父母也因此离婚。十八岁以后,她几乎与父亲断绝来往,可是听到他生病,快要死了,还是难过得不行。把自己辛苦打工存的钱,全部丢给他。怕后母对他不好,每个月都会寄钱过去。而他去忙巴巴地给他的小儿子花。好多次都恨得不行,发誓再也不要理会这个人了。可是每次想到小时候他也曾经爱过自己,沐芝兰又舍不得。人就是奇怪的动物,沐芝兰也是奇怪的家伙。     木瓜见沐芝兰已经精神崩溃了,更是不敢撒手,就那么抱着她。心里也一阵苍凉,不知道如何说才好。关于杏仁的身份,现在还不能告诉沐芝兰。就算此时杏仁不为沐芝兰丧命,若是沐芝兰命路坎坷,杏仁迟早也会丢命的。     南城凤鸣山庄。     皇后谢氏见宣宗不停地踱着步子,忍不住问道:“陛下,出了何事,如此慌张?”     宣宗停下来,走到她身边,跪坐下来。接过皇后递过的茶,他拧眉好半晌,沉痛地道:“叶豪死了。刚刚传来的消息。”     谢氏乍听闻这个消息,心一颤,随即提了起来,问道:“怎么死的?”     宣宗放下茶盅,揉着太阳穴道:“说是归来的途中,遇到劫匪。这事儿……”     这事儿蹊跷。     谢氏心里明白,握了握拳头,问道:“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宣宗冷哼一声道:“除了她还有何人?一心二心要置于沐家姑侄两人于死地。设下那么一个局,要将叶豪大儿子给弄死。被裴文劫了去,才发狂想起这么一招来。阿苑,你说我这皇帝当得有什么意思?之前是傀儡,现在连傀儡都做不了。阿苑,我有负恩师啊。有负恩师啊。”     谢氏知道当初宣宗能从宫闱出来,多赖小惜轩先生周旋。如今他女儿生死不明,妹妹用药吊着命。哎,命啊,道啊,如何才能说清楚,理顺了呢?     谢氏揽住宣宗的脑袋,拍了拍,柔声安抚道:“不怕,不怕。咱们不怕。这不是还没到最后吗?等她死了,就好了。且忍忍,这些年都过去了。再忍忍啊。”     宣宗泪流满面,自嘲道:“除了忍,除了等,我还能如何?”     谢氏柔声道:“不怕。妾身一直陪着陛下。”     宣宗微微叹口气,也只能如此,忍着,等着。     天灾**,如此命道之下,哪怕是圣人明君,也只能等着。     “陛下,陆将军来了。”     听内侍传话,谢氏起身,进了内堂。宣宗整了整衣衫,才道:“让他进来。”     陆峒与宣宗见礼之后,目光掠过宣宗的眼睛,很快垂眸,跪坐在他对面道:“陛下,栾国反了。”     宣宗右手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一声,目光沉沉,叹气道:“为方丈大师?”     陆峒没接话。     唯恩寺的方丈大师虽说是栾国王子,但他已经离开栾国三十多年了。栾国的国君也换了三人,如今的国君是方丈大师的远支侄子。因为上一任国君生性暴虐,在位期间欺凌皇族,而他自己子嗣又弱。所以死后,栾国没有后继人选,而有资格的方丈大师又放弃了。这任国君出身民间,为政颇为清名,素有美名。     大周没及时发兵救援方丈大师,栾国表示抗议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说反了,仅仅为了方丈大师,宣宗和陆峒都是不相信的。     男人,尤其是平民出身,又掌握了权力的男人,心往往很大。     “石方有什么动静?”宣宗沉默良久,开口问道。     “暂时没什么异动传来。去年草原受了雪灾,几个部落为了争抢牛羊起了冲突,都受了一些重创。”陆峒说的这些宣宗都知道。冲突的起因,他也很明白,甚至可以说是他推波助澜,石方各部才会受到重创的。     “那白云城呢?”宣宗如今最担心这个。如今京城的局势很不好,他在等机会。若是想重新获得主动权,就不能动,要让晋王动。晋王已经蠢蠢欲动了,剩下就是逼宫。     其他部署都还好说,可白云城这个隐形力量,若是为晋王所用,那后果……     ps:     今天一更。           058章 动静之间,只是须臾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白云城虽然作为冯婉莹最后的落脚之地,却并没有任何宗教色彩,也非什么理想国度。它的存在依旧要遵循事物发展规律,生存必须要有基础,发展必须依赖物质。白云城虽说隶属于大周朝,但是因为它地理位置和人文形态特殊,确实也与其他地方不同。     它听从于大周朝这个中央政府的号令,可也不是事事遵从,甚至台面地下还会对着干。比如有人出钱请白云城出人暗杀某人,这些就算大周朝皇帝知道了,也没办法。因为它对着干,也是有原则的,不会触犯当权者底线,而且一贯隐秘。     宣宗记得当年白云城并不看好他这个皇帝,因为他没有任何背景,多赖恩师周旋,才让他坐上龙位。他当政这三年,白云城缴税年年不缺不漏,可是却并没有对他个人表示出丝毫热忱来。有可靠传言说,白云城城主对他的态度是以观后续。     这个“以观后续”就是看他自己能不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稳了。若是能,那就示好、支持;若不能,至于会不会真正的冷眼旁观,谁也说不准。有好些个例子,都暗示白云城曾经在皇权更替上动过手脚。可表面上它依旧是白云城,忠诚有加且正直无双的存在。     连太阳也有照不到的地方,何况是白云城那样一个各类人扎堆儿的地方呢。偏私,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是存在的,不要抱怨,理智对待的办法,就是无视它,或者超越它,然后除之或者藐视之。     当然很难,比如宣宗此时此地的处境。他无法做到藐视白云城的存在,自然无法不理会白云城的动向。尤其是白云城城主的独生子如今身在丰都,且生死未卜。恐怕白云城的人早已潜入丰都了,可却没有丝毫动静。此般风平浪静,不免让人心生疑虑。     陆峒深知宣宗的心思,沉默须臾才回道:“暂时还没什么消息传出来。臣私下探过乐无极的口风。听他那话意思很明白,不但他不是白云城的人,连他师傅柳昆也不是白云城的人。什么也从他嘴里问不到。”     宣宗英眉微凝,思量半晌,疑惑地问道:“连关于那木瓜的事情也问不出来吗?”     陆峒微微颔首。抬眸晙了宣宗一眼,随即垂眸道:“问不出来。不过他倒是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什么话?”宣宗扫了陆峒一眼,颇为严峻。     “他说。若是能找到神光使者就好了。当时有不少病患,也不知道说的是如今京城的疫症,还是白云城的动向。”陆峒觑了宣宗一眼,见他神色肃穆,面容踌躇。半晌道,“一直没听说过神光使者。也问过史官和一些对旧事掌故颇为熟悉的行人,依旧没有什么收获。”     所谓行人,就是以说民间旧故和秘闻为生的人,也可以说是说书匠。起初只是少部分,后来越来越多。如今都形成了规模,有了行会这一形式。这行人算是操贱业的一种,有男有女。官府都有备案的。     宣宗听完陆峒的话,眉头深锁,凤眸细眯凝视着前方地面。突然问道:“可问过郧西班的人?”     陆峒微微颔首道:“问过了。还是班主指点我找了那行人,依旧一无所获。如今,一定得掌握白云城的动向才对。”     这点宣宗也是知道的。可是白云城,不是那么好掌握的啊。     两人对坐无言。良久,见皇后谢氏从内堂出来。宣宗问她道:“怎的出来了?不好生休息?”     谢氏冲她笑了笑,受了陆峒的礼,摆手让他坐道:“这里没有外人,将军不必如此客气。”     陆峒依旧遵礼,向谢氏谢了恩,才坐下。     谢氏先看了宣宗一眼,才问陆峒道:“听说叶豪死了,如今尸身何在?”     陆峒回道:“回娘娘的话,尸身如今依旧滞留在闵城。”     谢氏垂眸,轻“嗯”了一声,为宣宗续了茶,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小惜轩先生曾经把他苦心多年收藏来的书藏于某处,只有白云城的城主知道。说是为了换取沐家女娃娃的安全,此事有几分真?”     陆峒先抬眸看了宣宗一眼,才回话道:“此事当有七分真。听闻阿兰出生三日便能开口言说了,三岁之前就已经表现出异于常人的聪慧。不过四岁时,受了惊吓,之后就有些木呆。加上三年前的那次受袭事件,她平日行为并没有什么出格之处。传出来的消息,说好听点是性子温和,反过来想就是为人木讷怯懦。臣于唯恩寺与她打过几次照面,也有深入谈过一次。”沉吟片刻,他才继续道,“并不像有什么特殊能力的样子。”     谢氏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掩去她的心思。半晌,她才开口道:“若白云城与沐家所订契约有七分真,那白云城就会费十二分的功夫来保护沐家女娃娃。但是此时沐家女娃娃困于山坳之中,你说她是生是死?”     陆峒与宣宗互看一眼,忽而都想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唯恩寺的地宫。可是地宫这东西,两人都有些疑虑,他们在唯恩寺那几年并未听人提起过地宫。反倒是他们离开之后,此在坊间流传,但是普及面并不广泛。若是真有什么地宫得永生,那以唯恩寺方丈与沐芝兰父亲的交情,应当能得知一二,可从未听他说过,也没见他表现出丝毫异常来。     这地宫之事,只怕是有人放出的空穴之风,至于想要搅浑什么水,暂时是不得而知了。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沐芝兰身边一定藏有白云城的人,很有可能不只是一个人。     陆峒想到这里,立马想到一个人,那就是沐思绮。沐思绮作为沐芝兰的姑母,对于沐芝兰父亲的一些安排,不会不知道吧?     不但他想到了,宣宗也想到了,可谢氏的话却让他们略略有些兴奋的心立时冷了下来。     谢氏道:“哑婆在叶家这些年。并未发现沐思绮对小惜轩先生的安排有不一样的了解。倒是叶豪私下里与白云城有经济上的往来。所以我个人觉得这事儿恐怕问沐思绮也问不出什么来,反而那女娃娃应当不如传言那般,或许在藏拙。若是她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如同沐思绮一样,安排嫁人就可以了。”     这话也是有道理,就像沐思绮本人,她对自己的事情也并非全然都知晓的。听哑婆说,沐思绮与叶豪当年之所以未能走到一起,这里面完全是因为小惜轩先生插手所致。因为他当时并不看好叶豪。后来之所以同意,是迫于无奈罢了。     宣宗看了谢氏一眼。问道:“那以皇后的意思,如今当如何?”     谢氏目光坚定地道:“重开唯恩寺的道路。”     若沐芝兰还活着,那么沐家与白云城的契约七分真就会成为十分真。同时也能看看谁是白云城派到沐芝兰身边的暗卫。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唯恩寺方丈还活着的话,那么唯恩寺与白云城之间并非如外界传言的那般并无关系吧?     宣宗不接话,陆峒自然也不好开口。     一阵沉默之后,谢氏继续道:“想必此事寺林之围已经闹得不可收拾了。陛下此时示弱并不是什么坏事儿。若是被他人占了先机,任命了下一任唯恩寺的方丈。只怕日后陛下在寺林的威望将会受损。开道之后,下一任方丈人选可以暂且往后推上一推。若是方丈大师仍然健在,那自是最好。可是也要做好方丈大师不在的准备,找个合适的人坐稳方丈之位。大周自开国以来,佛法为尊,失了这里的体面。就失了大部分世家的心。还请陛下早日定夺的好,莫要错失良机。”     等待,忍耐。并非不作为,而是为了更好的作为,为了一击而中。     宣宗与陆峒对看一眼,长期合作以来形成的默契,让两人心照不宣。人选。宣宗确实有几个属意人选,但是都觉得不是太满意。若是能有人有明义大和尚的身份和**大和尚的资历。那就好了。明义大和尚的身份在士族大家这些子弟里面有一定威望,而**大和尚因为跟在唯恩寺方丈身边在寺林中下层上资历也是不容小觑的。     这厢正沉默着,忽然一内侍慌里慌张来报道:“陛下,外面来了刺客。”     刺客?     大白天的,来刺客?     晋王傻了,还是白痴了?这时候派刺客来?这大白天的,脑子进水了?     宣宗与陆峒互看一眼,透过眼睛将心底的想法告诉彼此。接着他高声唤哑婆出来,嘱咐她伺候谢氏回内堂,好生看顾着,莫要有丝毫散失。     待谢氏离去后,宣宗唤来内侍,问清来龙去脉后,忍不住挑了挑眉头。     陆峒起身道:“陛下,臣去看看。”     宣宗点头。     陆峒唤皇帝的亲卫兵把守宫门,而后出去又做了一番布置,这才朝内侍说的出事地点而去。     刚才因为宣宗在,陆峒不大好问内侍。如今只有两人和一些亲兵,他仔细问了内侍来龙去脉以及一些细节。     内侍也不是直接见证人,与之前说的并没有太大出入,不过倒也加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细节。内侍说:“出事地儿是梧桐苑内。那里面养的都是一些畜生和禽兽。因为常年没人打理,远远就闻到一股怪味。往常有四五个守苑的人,咱们这些人也都不大去。将将有人来回话,说梧桐苑内的锦鸡和丹顶鹤被咬死了十多只。”     “咬死?”陆峒看了内侍一眼,眉眼含冰,吓得内侍打了个寒颤。     “据说是咬死的,是不是还要等将军过过法眼呐,”内侍是宫中老人,最是滑溜,立时拍马屁来。     “杨公是宫里老人,跟着陛下时日谁说不长,可以后日子还长着呢。”陆峒话说到这里就没继续,反而道,“咱们这些人求到杨公的时候也长着呢。”     那内侍“唉”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应下,还是为自己叹气。不过很快淹没于霹雷声中,他抬头望了望天,叹气道:“这才刚好,又要变天了哦。”     陆峒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可不是。”     说着话,一行人就到了梧桐苑。梧桐苑之所以叫梧桐苑,就因为里面种植树木以梧桐为主。有梧桐引凤之意,暗合凤鸣山庄。     凤鸣山庄的由来,并非因为此处有凤来仪,而是因为冯婉莹早年曾生活于此,在此种下了百棵梧桐树。凤鸣山庄所处的位置本是古时候华国都城,后来几经风霜如今只剩下这一苑囿为后人凭吊。     梧桐苑果真如那杨内侍所言,远远就能闻到一股怪味。这种怪味是禽兽屎尿日积月累的堆积发酵后散发出的怪味。     陆峒上过战场,经历过比此更为艰难的环境,并不觉得恶心。他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大步进了苑内。     守在那些死去的珍禽旁的内侍,个子高瘦,马长黑脸,看上去比实际年龄长三四岁的。他一见陆峒的人进来,忙上前见礼道:“见过陆将军,见过杨公。”     大周朝有太监,但是太监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做的。皇帝、皇后、太后以及一些高级嫔妃身边的内侍才有可能太监。内侍的官品是这么排下来的,皇宫有一个大总管跟在皇帝身边,而后各个宫殿有一个小总管。总管下面有四个太监,四个太监下面又有两个少监。少监是官方称呼,一般称呼是公。而太监的一般称呼是监。大、小总管都被称为总,不过会加上姓或者宫殿或者加上大、小之类的。至于其他没能挂上品级的,官方称呼是内侍,而通俗称呼就寺。因为内侍那东西没了,江湖也传他们是出家人,故而以寺称之。起初多有褒义,后续发展就慢慢变成了贬义了。     陆峒问了内侍的姓名。内侍先看了杨公一眼,才低声回道:“回陆将军的话,小人姓卫,叫狗蛋。”     ps:     今天和朋友出去吃饭,被好生说了一顿……觉得特失落。朋友说,你缺那三百块钱花啊,不缺没事儿瞎捯饬什么啊。又不是没工作做,把自己弄得忙得跟什么领导似的。打电话就说你忙,你忙个屁。劝我别写了,好好做工作。这么辛苦也没人可怜我,还说我为此远离了朋友,以后铁定得不偿失。还说我文一定卖不好,如何如何。哎……没人看好我。我自己也不看好我自己。我且想想,这文写完了,之前那两个什么大计划都不写了。好好做我的工作,多多赚钱,争取明年能赚个房子首付。请允许我因为被人骂文烂,表示心情糟糕……           059章 生死之间,无须选择(1)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闻言,陆峒瞥了卫狗蛋一眼,继而问了他珍禽死亡的事情。     卫狗蛋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番:“……跟平日并没有什么两样。小人每过一个半刻钟便来巡视一番……以小人的拙见,应当为猎狗之类的畜生咬死的。小人私下找了良久一直没找到。”     “哦?”陆峒又仔细观察了卫狗蛋一眼,目光在他的左手上打着转,很快转到那些被咬死的珍禽尸体上了。“可知道具体是什么畜生咬死他们的?”     卫狗蛋“嗯啊”了半天,才道:“以小人拙见,这,这应当是狐狸所为。”     陆峒翻了翻珍禽的尸体,听着头顶的隆隆声,淡声问道:“如何断定是狐狸所为?”     卫狗蛋上前指着珍禽身上的印痕,道:“这些印痕尖而利,一口致命,小人连听都没听到叫声。其速度必定极为迅速。而且还有个特殊之处,就是只咬死了,数量为少。只有狐狸有这么一个特习。”     狐狸有个特殊的习惯,在暴风雨来临之前,会突然闯入某些禽类的聚集地,来一场“杀过”。所谓“杀过”就是只杀,不吃,然后扬长而去。     狐狸的这个习惯,陆峒也听人说过。又寻问了卫狗蛋些许细节,便让他把那些已死的珍禽处理掉。     杨公见陆峒起身,忙上前问道:“陆将军,你看这事儿,如何处理?”     陆峒斜睨了他一眼,道:“劳烦杨公先回去,把此事详细禀明陛下即可。”     杨公早已受不得此处味道,忙笑道:“好。咱家这就回了。”     陆峒微微颔首,目送杨公离开,吩咐亲兵,仔细搜查。务必找到那只狐狸。     “是,将军!”十多位亲兵,留下三人跟着陆峒,其他人按部就班地去查探了。     “将军,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留下三个亲兵中有一人见陆峒微眯着眸子,做沉思状,轻声问道。     “哦,没有。”陆峒收回神思,看了那亲兵一眼,吩咐道。“走吧,咱们也去四周看看。”     隆隆的雷鸣声,不断从天空中倾泻而下。凤鸣山庄的气氛本就凝重。如今又发生了这等离奇事件,更是人人自危,警备森严。     梧桐苑位于凤鸣山庄的东北一隅。这里的梧桐树并非全都是冯婉莹栽种的,甚至可能连一棵都没有了。留着它也不过是个念想,往年六、七月份时此处还会开放。供一些世家子弟和僧侣来此凭吊。此处倒也是常年打扫,可毕竟有鸟兽来栖息,所以做不到一尘不染。     行走在梧桐苑的阡陌野径中,陆峒脑海里又一次闪现出卫狗蛋的左手。以他习武多年的眼光来看,卫狗蛋的左手一定是很有力度,虽然看上去干瘪枯燥。     虽说凤鸣山庄的人的底细都查过。按照师傅冉让的说法,这里面并没有不妥之人。可此时,一个大胆的想法攫住了陆峒的心神。他觉得卫狗蛋这个人并不像外表表现出来的那么柔弱胆怯。     停下脚步,陆峒吩咐其中一个亲兵道:“去叫卫狗蛋过来。”     “是!”亲兵领命而去。     陆峒抬头望天,这雷鸣不断,却不知道何时能下,真是吊着人心。烦闷得很。     不多时候,卫狗蛋就被人叫来了。     陆峒摆手让亲兵闪到视线范围外。凝视着卫狗蛋,半晌忽然出手,袭击卫狗蛋的。可并没有出现陆峒想象的画面,卫狗蛋在本能的驱使下,一屁股蹲在地上,哆嗦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陆峒目光阴测测地盯着他,声音冷肃地问道:“说,你是谁派来的?”     卫狗蛋忙不迭地磕着头,嘴上断断续续地道:“小人,小人不是谁派来的啊。小人,小人在这里守苑子已经快二十年了。小人,小人……”     “别废话。”陆峒一脚将卫狗蛋踹倒在地,踩在他的胸口上,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一脸凶狠地道,“你二十三岁入的宫,景泰六年,距今整整二十一个年头。这山庄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为何你一直在这里?别个人都图升迁,你却守在这里,却是为何?不说个一二三来,我定不饶你。”     卫狗蛋耷拉着眉眼,嘴巴被陆峒捏得变了形,口齿不清地道:“将军应该查过小人案底吧?小人是景泰六年入的宫。小人原本家境富裕,只因小人得罪那王贵妃亲戚而致使父亲大人为人诬陷,落得个斩首抄家的下场。小人经历九死一生,死不敢面对先父,生也无心富贵,所以才再次了却残生而已。”     听他这么说,陆峒已经知道此人是何人了。这人的父亲是景泰前期的丞相卫不与。唯恩寺的上一任方丈大师,就是藏匿他的兄长卫子玉,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陆峒松开他,眉眼依旧含冰,声音萧瑟地问道:“你认识我师父吧?”     虽然用的疑问语气,但是那神情颇为笃定。     卫狗蛋也没掩饰,而是点了点头,道:“小人与冉公自小相识,又遭遇相同。请陆将军不要因为小人,而怀疑冉公。他是好人。”     “你多虑了。”冉让是什么样的人,陆峒自是很清楚的。他看着卫狗蛋,目光微暖,声音依旧冷肃道,“既然你又如此打算,就不要做出让人生疑的事情来。这次看在我师父的面上,下次别让我抓到。”     卫狗蛋听陆峒这话,立时明白他不怀疑自己杀了那些珍禽,而是在怀疑自己知道内幕而没告知于他。卫狗蛋忙道:“将军冤枉啊。小人真没有。之所以知道那是狐狸咬死的。二十多年前,小人曾经在唯恩寺见到此等场景。”     “此话何解?”陆峒整了整衣服,一脸怀疑地盯着卫狗蛋,心中暗忖,藏的真深。     经过刚才一番试验,陆峒确定此人会武功,而且身手了得。能在试验的时候,控制住本能。这人武功境界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既然师傅与此人有关系,又知道此人身份,却没跟陛下说,想必另有隐情。有些事情,陆峒觉得还是要圆融一些处理才好。     卫狗蛋正要开口说,却听到一亲兵来报:“将军,在汤苑发现刺客影踪。”     陆峒瞥了卫狗蛋一眼,对亲兵道:“带路。”     卫狗蛋目送众人离开,摸了摸下巴,心中道。我于此二十年,未曾见过狐狸出没了,难道是那石洞被人打开了?     陆峒走到半路。忽然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他道:“你也一起来吧。”     卫狗蛋忙不迭地堆笑道:“哎。”     生活于此二十年,卫狗蛋已经没了世家子弟的高傲和矜持,而也学会了很多东西,比如讨好人。这些东西几乎不用去思考。习惯已经成为了本能。     凤鸣山庄除了梧桐苑之外,最有名的就是汤苑。汤苑位于凤鸣山庄的正北方向,算是凤鸣山庄的后花园。汤苑有大大小小的温泉,各池水温皆不同。虽说用石砌了石墙将泉水围成了各种形态的,但是底下还是有石洞胡同的。这温泉是地下渗出来的,故而又是活水。都说流水不腐。自然此汤水最为干净。     一行人还未到,就又有亲兵来报:“将军,大事不好了。汤泉被狐狸下咒,如今全成红色了。”     听闻此事,陆峒几乎呵斥道:“子不言,怪力乱神。什么下咒?怎么回事?”     亲兵被他吓得,打了个激灵。快速组织语言道:“……是在正殿的屋顶瞧见的狐狸,是一只红狐狸。咱们这些人瞅着它进了汤苑。刚进汤苑不久,就一阵轻微的地动。不大一会儿,这些汤泉都变成赤色了。“     陆峒眉头深锁,瞥一眼似乎有话要说的卫狗蛋,冷声问道:“你可有话要说?”     卫狗蛋“嗯啊”了半天,才流利地道:“不是为人下毒,那是地下朱砂发了。”     “此话如何讲?”陆峒摆手让亲兵一边去,边往汤苑去,边问卫狗蛋。     卫狗蛋道:“小人曾于唯恩寺的佛历上看到过这么一段话,‘……以晚不克,明日迎晓而往,则见数池尽变赤色,洋洋若流血,咸惊观。须臾地势倾动,池波沸涌汹汹之声如雷,屋舍皆震’1。此时发生在一千多年前,记载的是此处泉水变赤,流三日,饮者宿疾咸愈。因为后来一直未发,故而并不为世人采信。想必此发赤,应当是因为前些日子火山喷发之故。”     陆峒丢给他一个但愿如此的眼神,又吩咐亲兵道:“去把太医叫来,坚定一下,是不是朱砂发了。”     卫狗蛋自然不敢辩驳,说实话他也不想管这些闲事。可是陆峒已经把他提溜来了,真是不作为,以他对这人初次印象来看,他以后被他故意麻烦上的时候会更多。虽然现在也不见得少,可总比让人家怀恨在心来的强。     陆峒进了汤苑,正询问亲兵刺客行踪呢,就见跟随陛下来的王太医进了苑。他摆手示意亲兵等下回话,等太医上前见礼后,吩咐道:“王太医请好生看一下,是不是朱砂发了,是否真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王太医应了是,跟着一亲兵去检查汤泉之水。     陆峒看了卫狗蛋一眼,低声嘱咐道:“你且去看着。若是,立时通知杨公。”     卫狗蛋握了握拳头,内心是不想这么做的。陆峒这明摆着是送给杨公功劳的。真是的,你为自己铺路,还要拉上这些人,真是……     ps:1处出自《黄山志》,非我杜撰。     ps:     女主下章出来……其实,写到这里,我有些后悔,还不如把下一章当做第一章呢……不过怎么说呢,为了最后的**oss,我也忍我自己了,谁让我自己挖了这么一个坑……           060章 生死之间,无须选择(2)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却说沐芝兰与木瓜两人因为杏仁去世的事情,着实闹了一番。最终木瓜未能扭过沐芝兰的倔强,陪着她回头寻那大蛇报仇,可惜的是等到两人寻到那大蛇时,那大蛇也已经气绝身亡了。     当时沐芝兰抱着木瓜嚎啕大哭,那种感觉真的很复杂,明明恨得咬咬切齿,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最后它们却一死了之。你只觉得太便宜它们了,可你又能如何呢?     这种憋闷之气堵在沐芝兰胸口,就算她跑上去插上n刀,犹然不能解心头之恨。就如同前世男友背叛,后来被那女孩子甩了,她心中犹有不甘。直到过了三年,那种恨意才慢慢被时间冲淡。     “你跟一个死畜生叫什么劲儿,生什么气呢?”木瓜也为杏仁的去世深感难过,可与沐芝兰的那种愤恨与懊悔交加的心情则完全不同。     沐芝兰撇嘴痛哭。她就是那么一个人,很难爱上一个人,也很难恨上一个人。可是爱上了,信任了,依赖了,那就是全部心神的付出。同样的,若是恨上了,那就是恨得彻底,若不能将对方挫骨扬灰,而死的那就是自己。     如今她恨是有的,可还没让她恨得连自己都赔上。抽泣着,任由木瓜拉着她,寻到杏仁的身体。木瓜看了她一眼问道:“杏仁怎么办?”     沐芝兰态度十分坚决,一定要带杏仁的尸首一起离开。她哭哭啼啼道:“我没本事为她报仇,总不能让她抛尸这里吧。咱们出不去就算了,要是能出去,怎么说也要让她入土为安。这或许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木瓜拍了拍沐芝兰的脸蛋,冲她笑道:“好好的活下去,这是你能为她做的最好的事情。”     ******     卫狗蛋心中诽腹一番,却也赞叹冉让确实找了个好徒弟。身手不错,这心眼也够多的。还没开始,就为将来铺陈上了。     陆峒问亲兵问得差不多了,也准备凑到太医身边,来个现场勘探。见卫狗蛋甩着袖子往外走,陆峒心中就有谱了。     他快步上前,问王太医道:“此事可以定论?”     王太医欣喜若狂地道:“果真是朱砂发了。据记载,朱砂温泉水能延年益寿。此乃可喜可贺啊。”     陆峒并未如王太医那般喜形于色,而是问道:“对太后的病,可有益处?”     王太医沉思半晌。却是吞吐道:“论说应当是有好处的。”     陆峒心中另有打算,忙唤亲兵来,吩咐道:“去城中请乐医生来。若是他不来。你把此处的事情跟他说了。再不来,也就不必勉强了。”     亲兵领命而去,陆峒又询问其此朱砂水的妙处。听王太医说,好处多多,陆峒又问道:“在南方诸地。听闻一些妇人产子有在水中的,可有此事?”     王太医立时明白陆峒问此话何意了。如今皇后娘娘产期将至,多少人都盯着她肚子里这孩子呢,若是有个闪失,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王太医支支吾吾道:“论说,水中分娩也是有的。但是温泉产子。这事儿还未曾有过。暂时没有可依据的医案。”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宣宗带着杨公等人,进了汤苑。满脸喜色地问道:“朱砂千年一发,此事当真?”     王太医看了陆峒一眼,忙跪拜施礼道:“此事千真万确。”     宣宗坐下来,一拍案几,哈哈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幸甚。幸甚!”     高兴完了,宣宗让王太医好生说说。这朱砂水的妙处,听得更是兴致勃勃。王太医趁着宣宗高兴,又顺道提了水中分娩的事情。     宣宗虽然高兴,却着实不敢拿皇后的性命开玩笑,脸一板,冷声道:“既然是无医案可循,为何要递上来?以皇后的姓名为儿戏,你该当何罪?”     王太医本能地看了陆峒一眼,立时跪下磕头道:“臣惶恐。”     陆峒已经被王太医看了一眼,不能坐视不理,忙上前跪下求情道:“求陛下莫要为难王太医。是臣不懂医理,只是听闻南方一些妇人在水中产子,想到这朱砂水千年难遇,如今皇后娘娘产子在即,故而才有此一问的。”     “奴才也听人说过。虽说没有医案可循,奴才倒是记得宫中有一旧事儿。说那前朝宪宗乃是在这凤鸣山庄出生的。不过宪宗的出生地自来都是有争议的。”杨公得了陆峒的好处,自然要替他美言几句。他是宫中老人,为人有极为乖觉,话说得委婉又漂亮。     听杨公如此说,宣宗原本有些责备陆峒鲁莽,立时又有了别的想法。若皇后能一举得男,为他坐稳江山自是大有益处。若是能在这千年一遇的朱砂发时,那么……     宣宗摆手让他们两个起来,咂摸了半天嘴,心中暗忖,要不要让谢氏在温泉中产子呢?千年一遇,此事大有可为之处啊。     思虑半晌,宣宗道:“王太医你等好生商量个方案来。”想了一下,又道,“一切以皇后身体为要。”     既然皇帝把最高原则说了,王太医心中也有了谱。不过,其他人心中也另外有了一谱。具体是什么谱,那就是个人心事个人知了。     结束了皇后产子的事情的讨论,宣宗追问陆峒刺客的事情:“裴文,刺客的事情,可有查清楚?”     陆峒上前将事情详尽道出,最后下结论道:“想必与此次朱砂发事情有关,臣已经让人加强戒备了。”     宣宗听他如此说,也只是微微颔首。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是吗?     又听陆峒说已经去丰都城请乐无极了,宣宗更是赞同道:“裴文办事情,一向让朕放心。”     这厢正说着话,众人就感到一阵地动山摇,陆峒忙唤亲兵护驾。一行人还未到苑门口,地动已经停了下来,而内侍却报。皇后娘娘提前阵痛了。     宣宗步履匆匆,朝正殿而去,急声吩咐陆峒道:“快马加鞭,无论如何也要把乐无极给我找来。”     闻声,陆峒忙回道:“臣这就派人去。”     宣宗脚步微顿,肃声道:“你亲自去。”     “陛下!”陆峒余音绵长,神色带恳求地看着宣宗。     他知道宣宗着急,可此时他不能离开这里。刺客只是还没处理完,如今皇后产子,正是匆忙慌乱之时。警备万不可有丝毫疏忽。     宣宗沉吟片刻,揉了揉太阳穴,摆手道:“那就找个可靠的人去。记住不管如何一定要把乐无极给我带来。不管是谁。凡是拦截者,格杀勿论!”     “是!”陆峒铿锵有力地回道。     宣宗大步进了正殿,高声问内侍:“现在什么情况?”     说着要入内堂,却被内侍杨公拦下来了。     他道:“陛下止步,于礼不合啊。”说着招手示意守在内堂的内侍唤里面的人来回话。     听说阵痛停了。宣宗一甩袖子,大声道:“怎么回事?”     那回话人道:“娘娘说,刚才兴许是错觉。这会儿又不阵痛了,妈妈和太医都在里面严阵以待呢。”     宣宗摆手让她进去看看最新情况,自个儿在外面不停踱着步子。     雷声越来越大,雨点也越来越大。待陆峒安排好一切进殿面见宣宗时。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宣宗一见陆峒进来,忙赐座,问道:“这天气。路上可否能保万无一失?”     陆峒点头道:“定保万无一失。”     宣宗想起冉让如今在宫里,有些遗憾地道:“若是冉公在,就好了。”     雨越来越大,雷鸣一个接一个。宣宗等的焦虑,不停地踱着步子。见内堂伺候的宫女出来,忙让人拉过来问话。     宫女不敢直视宣宗。垂首低声道:“还没动静。妈妈说,再过一个时辰,还是没阵痛,只怕就要用催生药了。”     闻言,宣宗俊目发直,半晌才意会过来,猛地一拍案几,吼道:“……一群吃干饭的吗?饭桶。”     临产在即用催生药,基本上可以说只能母子二选一,到最后甚至可能会变成一尸两命。宣宗清楚地记得当年他与谢氏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在冬天,因为天气太冷,居住的条件太差,一出生就丧了命。这些年为了支持他,谢氏一直不敢要孩子。怕两人生活环境不安定,生了孩子反而让孩子遭罪。     谢氏比他大三岁,如今已经年届三十了。且不说他以后能否坐稳皇位,就算能坐稳,她这胎若是保不住,日后在宫中一定很难熬。哪怕太后廖氏死了,可是还有朝臣。他们一定会拿太子的事情说事儿,届时就算他想保谢氏也不那么容易的。可比起这些虚无缥缈的未来,此时此刻的宣宗,更希望谢氏能活下来。就算没有孩子,他依旧希望谢氏能活下来。     就像过去那些日子一样,两个人没什么权势,相依相守地过日子,他也能接受。不过,他能接受和可以回到过去,这是两码子事儿。当初为了活下来,选择夺权一途,就注定有诸多选择是他身不由己的。     “外面什么在叫?”乍听见外面似有“哇――哇――”的粗劣嘶哑声,宣宗心情更为烦躁。     一些老人很熟悉,这是乌鸦叫,是不祥之兆。可此时此刻,谁也不敢挑破,一个字儿说错了,那就是掉脑袋的事儿。     就在人人自危的时候,内堂传来好消息,谢氏已经开始阵痛了。     宣宗握了握拳头,让陆峒去外面瞧瞧乐无极来了没。     陆峒一出去,就吩咐亲兵把那些突然而至的乌鸦给打下来,一定不要让此不祥之物来影响视听。     他这厢正吩咐着,守着汤苑的人来报:“将军,出事儿了,您赶紧去看看。”     ps:     推荐我的老坑,新内容《逃妻赔睡》,字数不多,大家可以先收着哈……此文与《侯门》走以故事为主不同,《逃妻》以人物互动推动剧情为主……笔法依旧幼稚,我换一种写法,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061章 生死之间,无须选择(3)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阿容,阿容……     持续的呼喊声,扰动着她的神智。她漂浮在滚烫的水流中,意识也随着水流浮尘,口不能言,鼻息间只闻出的气儿。触觉钝,唯有听觉还有一息尚存。     ――阿容,阿容……阿容可还活着?     谁?     是谁在唤她的乳名?     已经很多年不曾听到“阿容”两个字了啊。前世的她叫沐慎容,听父亲说,他们祖上原本姓端木,被皇帝赐姓为沐的。     ――你也配叫阿容,你还配当一个……     ――我对不起他们母女……     ――滚!     “啪!”     这声响好似烛火开花,吓得沐芝兰眉毛没来由的一挑。就这么一个动作,竟然牵动全身的神经,好痛。浑身好痛!似被冰浸又兼火烧,尤其是眉眼,根本无法动弹。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人还没醒吗?”这声音沐芝兰听得分明,阴凉阴凉的,好似千年寒冰。     “……气息微弱……药石罔两……只能看造化了!”     造化?     什么造化?     是谁在说话?     是阎王,还是小鬼?沐芝兰心中打着突,很想睁开眼睛,可是浑身遽痛,让她不得不放弃。     *****     “将军?”杨公那公鸭般的声音轻唤着前面的陆峒。     陆峒的师傅冉让带着太后娘娘来了,宣宗让杨公宣他到书房商谈事情。陆峒觉得蹊跷,既然晋王已经准备来凤鸣山庄逼宫,如何也应该留着太后才是,为何还要派人刺杀太后呢?     “有事?”陆峒收起心思,下意识地瞥了杨公一眼。     杨公浅笑着看向陆峒,略带讨好。似有所求。     陆峒知道杨公的意思,无非是希望他能在宣宗那里美言几句。如今的情势与三天前不同。三天前,陆峒等人还无法确定白云城的意向,可有了沐芝兰和木瓜在手,就算得不到白云城的支持,可也没有比这更差得了。     如今太后又在此,宣宗的胜算已经是百分之百了。但是皇宫内院的事情,陆峒不能插手,也不想插手。他可以与杨公相交,但是有些事情必须留有底线。至少不能触到宣宗的底线。当然,陆峒心中更清楚的是,杨公不可能只找他一个人。     可出乎陆峒意料的是。杨公竟然如此说:“还请将军能在冉公面前美言几句,小人愿意跟在冉公身边伺候。”     竟然是伺候师傅!这是陆峒想不到的,他以为杨公会希冀得到第一总管的位置。跟在宣宗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师傅冉让是不会坐皇宫内院总管之位的。     “这事儿,我会跟师傅说的。不过……”陆峒看了杨公一眼,不过成不成那就不在他了。     “小人知道。”杨公冲陆峒笑了笑。     两人到了书房外,杨公恭谦地进去通报。     宣宗宣陆峒进来,赐座,问道:“那两个孩子的情况如何?”     陆峒看了一眼一旁坐着悠闲喝茶的冉让,回道:“依旧昏迷不醒。”     宣宗凝眉。问道:“乐无极也没办法吗?”     陆峒点头,道:“嗯。两人长期泡在温泉水中,又被朱砂水的高温腐蚀。能撑到出来已经算是侥幸了。如今只能看两人造化了。”     宣宗沉默良久,微微叹气,却也无计可施。     一直未开腔的冉让,却忽然问道:“此事可有通知柳昆?”     “已经通知白云城了。”陆峒如此回答,见冉让微微皱眉。轻声问道,“这有何不妥?”     冉让放下茶盅。单手放在茶几上轻轻敲几下,才道:“并无不妥。只是柳昆与木灵儿虽是夫妻,可两人之间并非常人所想的那样。他们夫妻并非一体。”     那就是说,木灵儿很可能会没将木瓜的事情通知柳昆。可就算木灵儿不通知柳昆,不是还有乐无极的吗?     冉让想了一下,并未道破木灵儿与柳昆之间的恩怨是非,而是继续问道:“死的那人是什么身份?可有眉目?”     陆峒收回心思,道:“是叶家的侍女。会些武功。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神光使者。”     冉让看了宣宗一眼,咳嗽一声道:“神光使者的事情,不用再打听了。”     “哦?”宣宗抬眉,表示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了。     冉让垂眸回道:“二十多年前,就有人在传神光使者是白云城的暗杀组织。经过证实根本不是的。神光使者原本是白云城内部的一个监督机构,以惩戒白云城内部违法犯纪之徒的。咱们都知道三百年前,白云城有一次大的动荡,经过卫凌盾的一系列的改变,才有了如今的模样。神光使者这个机构已经由暗转明,就是如今的凌盾部。”     白云城的凌盾部就如同大周朝的刑部。这点宣宗和陆峒也是知道的。可是那天乐无极的话,明明不是在说一个部门的啊。     陆峒看了冉让一眼,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宣宗沉吟片刻道:“原来是这样啊。”     冉让眼眉清明邸看向宣宗,目光落在陆峒身上,轻笑道:“原本白云城的人也叫凌盾部的人为神光使者。前朝崇祯后时,白云城受到重创,移居海岛多年。此后便再也没人那么称呼了。”     崇祯后距今大约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有些事情以讹传讹也是在所难免的。     话题再次回到沐芝兰等人的身上,陆峒提到沐芝兰脖子上挂的油布包。他道:“那油布包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竟然保存得十分好。包得十分有技巧,怕是什么重要东西,暂时还未打开看。”     这个话题已经谈得时间太久,宣宗已经没了兴致。他轻咳一声道:“这都是些许小事,让人好生照看着两人即可。冉公劳烦你把如今的情形说一下。”     景王妃进宫探望太后之际,被寺林僧尼挡了去处,便与之发生冲突。大幸的是。景王内卫只是伤了人,并未导致死亡。倒是忻城公主自叶家出事之后,便闭门不出,如今倒是没闹出什么祸端来。最奇怪的就是,晋王既然打算今晚逼宫,为何又派人刺杀太后。     听完冉让带来的消息,陆峒道:“以臣之见,还是当防黄雀。”     宣宗点头道:“想必晋王也是落了他人圈套。此事之后,你再好生查探一下陆贤的身份,到底是为何人所用。”     陆峒道:“臣遵旨。”     宣宗看了冉让一眼。道:“以朕对忻城的了解,她不及太后十分之一。她的事情,还劳烦冉公好生查上一查。”     冉让道了“遵旨”。     三人的谈话便就此结束。宣宗起身要去看太子与皇后,就先走了。     陆峒与冉让没有同去,两人一道朝梧桐苑而去。因为皇后谢氏生子,沐芝兰三人,一死两伤。太医说煞气重,丢出去自然是不行的,只好将他们安置在梧桐苑那边。     路上,陆峒将杨公的想法告之冉让。冉让看了陆峒一眼,摆手道:“以后,很多事情都要变了。你也不能跟之前一样肆无忌惮。纵然你与皇后娘娘有血脉关系。又与陛下是发小。皇宫内院的亲疏之别,与其他地方不同。”     陆峒恭谦地道:“徒儿知晓。”     冉让停下脚步,瞥了他一眼。道:“我向陛下提出一件事情,与你有关。”     陆峒看了冉让一眼,垂首,静听。     冉让再次迈步,淡声道:“请陛下赐婚。沐家那女娃娃。”     陆峒脚下微顿。跟上去,道:“师傅。这合适吗?”     冉让嘴角微扬,淡瞥了陆峒一眼:“你要知道皇后娘娘的身份尴尬。陛下是常情之人,恩宠自然不会少的。可太后还在,就算没了太后,将来的事情谁也不敢保证。”     皇后谢氏虽说是陆峒的姐姐,可到底未能入陆家族谱。而且他们的父亲也已经去世多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差不多都死了。如今镇南侯府嫡支又不是他,就算宣宗日后稳坐江山,嫡系一脉也不可能全心维护谢氏的利益的。     出嫁之女在夫家的荣宠,除了丈夫的尊重和喜爱之外,实力过硬的娘家也是很重要的。廖氏这些年能稳坐中宫之位,除了她个人的能力之外,很大程度上也是依仗娘家势力。     至于宣宗的荣宠,或许会不断,可此后他想必还会有其他妃子。他不会动谢氏,不代表别人不动。更何况人心是会变的,将来如何,谁人也不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完全准备。     冉让的意思,陆峒很明白。若是他娶了沐芝兰,就多了白云城做依仗。谢氏就不单单只有他一人做后盾了。     不过这一切都要看老天的意思,不知道沐芝兰能否抵抗过去,挣脱命运的枷锁,从昏沉中醒来。     见陆峒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冉让转移了话题:“陆贤的事情,你打算怎么查?”     陆峒微皱眉头,回道:“暂时还没头绪。当时,他假意听错陛下的意思,威逼沐家姑侄两人在兴女户上出头。我也是因错就错,等着他进一步的举动。只是查到他与忻城公主家的一幕僚走得颇近。后来被人意外围攻,受了重伤,一命呜呼。所有迹象都指向了忻城公主。”     冉让咳嗽一声道:“晋王是螳螂,还是其他的,暂时也不好说。你仔细想一下,心中有个谱就可以了。”     陆峒点了点头,迟疑地问道:“神光使者真的就是那样吗?”     冉让抬眸看了陆峒一眼,道:“只能是那样。”     陆峒心头遽跳。     只能是那样,就表示不是那样了。     到了安置沐芝兰等人的地方,两人听到一让人惊魂未定的消息――     ps:     从今天起,都是定时存稿了……小痣回家过年ing……           062章 不破不立,不死不生(1)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倒不是沐芝兰和木瓜这两个重点关护对象出了岔子,而是杏仁的尸首,不知何故,竟然莫名其妙燃烧起来。更令人惊讶的是,除了杏仁的尸骨成了灰烬,而旁的其他物什却都完好无损。而且是在此等朗朗晴空,众目睽睽之下,这件事情愈发显得诡异。然,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就算陆峒对此心有余悸,却也知道并不是大肆宣扬之际。     陆峒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暂时确定这件事并非人为,就算怀疑是人为可也没有证据。陆峒与冉让互看一眼,很快做下决定,陆峒去护卫宣宗,此处留给冉让来处理。虽说没有千年防盗之理,可此时却也不宜太过苛刻处置在场之人。一怕打草惊蛇,二怕后续查起来没有头绪。所幸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真要解决起来,以冉让的身手和智商,也并非什么难事。     待陆峒的背影消失,冉让只淡瞥乐无极一眼,淡声相询:“乌家大公子情况如何?”     “能如何?半死不活。”乐无极露出一抹嘲讽,“倒是忻城公主依旧风采依旧啊。”     乐无极觉得忻城公主这女人真够无敌的。丈夫被她折腾的半死不活,如今儿子也就吊着一口气,她却还有旁的心思,一心要做女大王。他被人提溜到此之前,得到可靠消息,忻城公主已经与荆王联手了。     忻城公主的事情,冉让所知更多。故而,他听乐无极如此说,倒一点儿好奇心也没有,面容淡淡。     乐无极瞥了他一眼,径自道:“冉公觉得乌大公子的事情,是何人所为?”怕冉让误会似的,又加了一句“别误会。冉公高风亮节,自不会有此等龌蹉之举。”     冉让却嘴角一勾,自嘲道:“你又知道了。”     乐无极没有接话,转而把话题引到杏仁尸首无故**上。     “人都已经死了,何苦要毁尸灭迹呢?!”他眉头微蹙,声音凝重地道。似问冉让,又好似自问。半晌未等到冉让的回话,他继续自言自语道,“最近事非真多。尤其是叶家。不但叶二爷没了,连叶二夫人也没了。叶大公子倒是还有条命。只可惜落到那种地方,也是个生死未卜……”     未等他说到叶二公子,冉让咳嗽一声道:“他们两位不会也?”     他们是沐芝兰和木瓜。不会也怎么样呢?不会像杏仁的尸首那般**吧。     与冉让互视一眼,乐无极修眉一挑,不咸不淡地道:“此事只能问苍天。”     听到外面似有调兵遣将之声,冉让抱臂而立。     乐无极也不打扰他,转身进了内室。     他们都知道。今天今夜将会成为历史上浓重的一笔。只是谁也不会想到,一向以宽厚待人、礼贤下士自居的荆王竟然会做出那般丧心病狂之举。     此晚,荆王并未如宣宗等人所料想的那般,趁夜露浓之际攻打凤鸣山庄,反而封死丰都四面城门,几乎将城中的王子皇孙屠杀殆尽。尤以自己同胞兄弟为甚。他老子德宗在位时,就已经折腾得死个差不多了,剩下的这些个多是年幼无知之辈。如今除了宣宗和他自己。其他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的都丧命于他的屠刀之下。     血案发生时,丰都的百姓几乎都在睡梦中。等到他们醒来,还未迷糊过来,又得知所有京官毫无例外地都被圈禁了。一时间,丰都城人心惶惶。动荡不安。     宣宗避居于凤鸣山庄,就算丰都城有探子。可得知此事也为时已晚,根本没功夫去救人,更没有能力去解救城中百姓。他们这些人,能做的,除了坐以待毙,就是尽快寻好退路。可凤鸣山庄四周并不开阔,逃生并不是那么容易,尤其要带上一群妇孺老幼。就算此地易守难攻,可若是对峙良久也只是死路一条。     宣宗看了一眼冉让和陆峒,极为疲惫地道:“算来算去,到头来一切成空。一切天注定,半点不由人。”     陆峒偷觑了冉让一眼,听闻他声音尖细地道:“陛下且宽心,事情还未到最后一刻呢,一切还有转机。”     闻得此言,宣宗精神大振,急声问道:“冉公有何妙计。”     “等!”     冉让丢下这么一个字,任由宣宗与陆峒面面相觑。     须臾,宣宗又问道:“等何人?”     冉让不言。     陆峒与宣宗对视一眼,问道:“白云城会来人?”     冉让沉默半晌,看向宣宗,道:“臣来时,于监正曾告之臣,陛下又此一劫,不过并无性命之忧。”     此时,危难之际,冉让拿此等话来说,真是有点自欺欺人,借用天命来安慰宣宗之意了。     宣宗嘴角一扯,自嘲道:“又拿朕是真命天子来安抚朕吗?”     见冉让不言,宣宗一把推倒桌椅,恨声道:“为了皇位,朕就没有安睡一日过。你们告诉朕,辛苦为这皇权,到底是为何?为何?”     陆峒看了冉让一眼,忙匍匐跪倒在地,劝解道:“陛下息怒!”     “息怒?”宣宗起身,不停踱着步子,大声吼道,“你让朕息怒,如何息怒?若不是你等告诉朕,朕乃真命天子,怎么会有此一途?一次次,一回回……”     “就算陛下不走上此途,不坐上皇位,陛下以为自己就能安稳于世吗?”冉让丝毫没有惶恐之色,反而一脸嘲讽,“再说当初走上此途,也是陛下亲口同意的。此时反悔,追及我等之劝,陛下百年之后,又将如何去见沐公?”     陆峒听闻冉让这话,立时大惊,见宣宗抽剑,似要劈了冉让,忙上前抱住宣宗的大腿,声声劝道:“陛下冷静,陛下息怒。”     冉让却火上浇油,将宣宗这三年的所作所为,列出一二三四五六,对此进行抨击。更是毫不客气地对宣宗进行人身攻击。气得宣宗暴跳如雷,几乎要拿剑劈了冉让。     皇后谢氏听闻这番动静,顾不得还在坐月子,唤来宫女寺人,将她抬上软榻,匆匆而至。瞧见君臣三人,你拉我扯,好一番狼狈闹腾,她大喝一声道:“都住手。”     陆峒瞧谢氏来了,微微松口气,却不敢放手不顾宣宗。     宣宗扫了谢氏一眼,扔下剑,伸腿要踹冉让,却被谢氏劝阻了。     谢氏拉住宣宗的胳膊,劝道:“陛下息怒。”     冉让起身,对谢氏施礼:“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端端的话,从冉让口中说出来,竟带着讽刺之味。     皇后谢氏微微一怔,凝视冉让一会儿,硬拉着皇帝坐下。而后,她呵斥陆峒几句,命他将一干闲杂之人带了出去。     陆峒虽担忧三人独处再起争执,可想到谢氏对宣宗的影响力,只得带着人悻悻而去。     乐无极不知道从哪里转悠过来的,瞧见陆峒,一脸幸灾乐祸地问道:“祸起萧墙了吧?”     两人相识已久,彼此性情甚为了解。乐无极是典型的南方人,身量与面容一样精巧,皮肤白净细腻,说话软和。外人都道他是谦谦君子,殊不知他就是一泼皮无赖。     陆峒没心情搭理他,胳膊肘一拐,朝乐无极胸口一记,而后白了他一眼,恨声道:“你跟我师父说了什么?”     乐无极一脸无辜地笑道:“我们说了什么,你不都是晓得了吗?怎的还问?”     陆峒盯着乐无极,逼迫道:“少耍贫嘴。白云城的人是不是已经来了?”     乐无极斜睨陆峒一眼,摸了摸下巴,道:“是啊,白云城不但来人,甚至连我那师娘城主也来了。”     “在哪里?”陆峒上前一步,扯住欲要离开的乐无极,冷声道,“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乐无极伸手拨开陆峒的爪子,冷嘲道:“你以为白云城是来给你们解围的吗?别做梦了。我师娘是什么样的人,白云城是什么样的地方,我比你知道。”     见乐无极丢了这半截话,就要走,陆峒上前抓住他,逼问道:“你最好把话一次说完,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我信!”乐无极白净的面庞,带着浅笑,嘴角弯成讽刺的弧度,“你敢吗?陆裴文,你敢吗?”     陆峒狠狠地丢开他,怒道:“早晚有一天,老子要宰掉你。”     “随时欢迎,但愿你以后还有命。”乐无极说完这话,兀自哈哈大笑起来。     陆峒握紧拳头,转身要走,却听乐无极道:“就算你这次有幸躲过此劫。我奉劝你,不要娶沐家那女娃娃。”     “多谢警告。”陆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见状,乐无极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他心道,陆裴文,你最好记住我的话,若不然,届时你被那女娃娃害死,可不要说咱不讲情面。     可思及另外一件事情,乐无极心情无比畅快,脚下生风,快步进了梧桐苑。     ――――     无论此时多么惊险,于沐芝兰而言皆是虚无。等到她醒来,一切都风过无痕,至少丰都城已经稳住了。     沐芝兰醒来,第一眼看到就是那只狐狸。狐狸颇通人性,见她醒来,也不老实蹲坐在她身边了,而是上蹿下跳的。     ps:     终于能开始码字,更新了,苦逼的我,一次又一次食言!           063章 不破不立,不死不生(2)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沐芝兰被狐狸折腾的头晕,太阳穴突突直跳,烦躁得很,张口欲要训斥,却听到“吱呀”一声。门好似被人推开了,沐芝兰心生警觉,立时闭上眼睛,静观其变。     脚步声越来越近,沐芝兰察觉到狐狸情绪越来越焦躁,怕出什么意外变故自己没法立时做出反应,忙睁开眼睛,刚好与一男子四目相对。男人五官精致,面容俊雅,瞧她醒来,冲她促狭一笑,倒是弄得沐芝兰呆若木鸡。     男人不顾她的呆愣,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伸手拨开朝他撞来的狐狸,坐在床头,冲沐芝兰挑眉道:“命挺大嘛!”     沐芝兰瞥了一眼狐狸,瞧它依旧身姿矫健,并未受伤,也就没心思搭理它了。回眸与男人对视须臾,听闻他调侃自己,沐芝兰心中大为不悦,而面上却淡淡的。她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深呼吸,防备地问道:“你是何人?我不认识。”     见男人不说话,只是冲自己邪笑,心中骇然,下意识抓住薄被攥紧拳头,试探地问道:“这是哪里?”     “阎王殿!”男人对沐芝兰一般正经地说道,瞧她眨了眨睫毛,做出一副不知道是否该相信的表情,心情突然大好,笑道,“你信吗?”     沐芝兰原本还以为自己真进了阎王殿来着,听他如此说,便知道自己还活着。目光四下游移一番,室内摆放的家具物什依旧是古色古香的,与之前她在叶家见到的并无太大差别。不过嘛,瞧了眼前陌生男人一眼,沐芝兰心道,一切皆有可能,不会让我再穿越一次吧?     男人虽不晓得沐芝兰的心思,却也知道她定是在胡思乱想了。至于想什么他无暇顾及,“听闻有一种,嗯,有一种说法叫借尸还魂。沐姑娘这等命大,能死里逃生,可是验证了这一说法?”     听男人这般问话,沐芝兰心下乍惊,暗忖道,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来历了?莫非他跟自己一样?不自觉地翻看男人一眼,忙垂眸掩下心思。嘴角动了动,却咬住唇,做出一副茫然沉思状。     男人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沐芝兰。不欲错过她的丝毫细微表情。盯了半晌,瞧沐芝兰打算装傻到底,扫见狐狸又冲过来,男人胳膊一伸又将它拨开了。     沐芝兰目光落在狐狸矫健的身姿上,说谎道:“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不过我不知道什么叫借尸还魂。”     男人回头扫了她一眼,笑眯眯地道:“我由衷地希望你不是。不然,啧啧 。”     男人话说一小半,留一半,吊得沐芝兰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却只敢偷觑他。不敢当面问,甚至连错愕的表情都不敢多现。     沐芝兰表情虽僵硬,而眼皮子裹不住眼珠子却骨碌转个不停。见状。男人唇角弯成嘲讽的弧度,笑道:“怎么不信?”     “怎么信?”沐芝兰避开他的问题,反唇问道,“你什么也没说吧?”     男人忽然有点恼羞成怒了,冷冷哼了一声。还瞪了沐芝兰一眼。     沐芝兰觉得他真是有点莫名其妙,傻愣愣地看他起身整了整衣衫。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神态,朝外面走去。目光跟着他的后脑勺,看着他打开门,一只脚踏出去,沐芝兰还在怔愣。听到他吩咐外面的人道“去唤你的主子来,就说有人死而复生了”,沐芝兰心里呸了一声,暗骂道,神经病。     男人好似听到她的骂声一般,猛然回头,冲她嫣然一笑道:“别生气,等一下人来了,就该体贴你了。”     闻听到此言中的调戏之意,沐芝兰恼意萌生,恨不得白眼飞刀插死男人。不过幸亏被狐狸妙曼的身姿挡住了,若被男人接收到了,定然又是一番奚落。     不知何故,男人没再亲近沐芝兰,而是揣着手,靠在门框上,一脸贼笑地盯着狐狸围着沐芝兰打转。     室内气氛一时静寂下来,沐芝兰被狐狸转悠得头晕,也没情绪思考男人是谁,他口中的主子是谁。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比大病初愈更胜一遭,沐芝兰心思寡淡,索性丢开所有包袱,但想着就这样吧。任由它风吹雨打,顺遂而去好了,总少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不然就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等到狐狸跳脚逃开,沐芝兰思绪漫开,追及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不得不担心起别人来。杏仁是去了,尸首想必也不见了吧。也不知道木瓜有没有活下来,希望他能活下来,连狐狸这畜生都活下来了,何况是他那么厉害一大活人呢。还有姑姑家的情况,是不是变得更糟了呢?     微微叹口气,沐芝兰嘲笑自己,连自己是不是在阎王殿都不晓得,怎的这么多思虑。自己还泥菩萨过江,竟然还知道担心别人,真是够可笑的。说不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心绪,又哀怜、自卑,更多的是自厌和无奈以及茫然。各种念头攫住沐芝兰的心神,干涩的眼眶竟有些湿意。     男人的目光犀利,竟似看到沐芝兰玉眸含露一般,笑话她道:“人到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真若是喜极而泣,就大声哭出来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要你多事!”沐芝兰一时气恼,愤而出声道,“你这人真是好生无礼。我与你远日无仇,近日无怨,怎的这般为你嘲讽?”     “啧啧,脾气跟年龄一般大。”男人丝毫不为沐芝兰的愤怒而变色,依旧嬉皮笑脸地与她玩笑,“哪个谁你无冤无仇?就算时下没有,他日也定是要有的啊。我说沐姑娘,咱们真人不说假话,明处不兜圈子,打开房门说亮堂话。”     这男人不光说疯癫话,还做不着调的事儿,竟然忙不迭地将房门卸掉了。随着房门“噗通”倒在地上,风立时灌了进来,吹得沐芝兰连连打喷嚏。     “你做什么?”一深沉的男中音插进了沐芝兰的喷嚏声中。     沐芝兰抬头望去,与说话之人四目相接,猛地打了个喷嚏,回过神来。她暗自思忖道:这不是陆将军吗?哦,原来我没有第二次穿越啊。     陆峒仿若不认识她一般,淡漠地收回目光,落在男人身上,眸光瞬间犀利,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谁让你拆房门的。”     这时候的房屋建筑跟沐芝兰前世的不一样。这里稍微富裕一些的人家,除了院墙,内庭房屋都是两重墙壁,里层是土坯或者砖石,外层是木块,中间地带或种植花草,或放置盆景,有点了绿化带的作用。特别是女儿家的闺房,多半会放一些花,这样便是名符其实的香闺了。更为富贵一些的人家,香闺的香都是来自于木料的,比如沐芝兰居住房屋,外层木墙是由上好的檀香木制作而成的。     叶家只算是一般富贵,更为富贵的人家内墙多是由大理石筑成,外墙则是精选上好的木料。这些木料要纹理顺畅,结实耐用,自发幽香,会请能工巧匠在上面雕刻一些花纹,以起到美观作用。     沐芝兰一直觉得这种房屋挺搞笑的,总担心走水了怎么办。有次她忍不住问沐思绮,却被告之,走水也不会有问题的。据说这外层木料会做特殊处理,至于如何个特殊法,沐芝兰不晓得。可她总觉得沐思绮的话不可信,自个寻摸着,这种建筑一单失火,只怕瞬间就会变成一片火海。这也是为何她做梦梦到叶家走水,那一片火海汪洋,任人四转却出不去的缘故了。     不说这些有的没的,却说房门一时。外层墙是由木料精致而成,为了不打破整体的美观,房门的构造上以推拉或者是内开为主。而这种房门下面都是有门槽的,可以随意拆卸。所以外墙的房门多装饰,内墙的房门才起防盗作用的。     那男人卸掉房门正是外墙上的房门,虽说不是轻而易举,却也游刃有余。待陆峒来的时候,只剩下最后半扇了。他瞧见陆峒面色不佳,却不以为杵,反而冲他道:“来,搭把手,把这个也卸了。”     “乐无极,你发什么疯癫?”这种破坏行为丝毫不可理喻,陆峒自然不会帮手。他不但不帮忙,还吩咐跟来的亲兵道,“去,把门装上好。”     听陆峒如此说,沐芝兰总算是知道男人名唤乐无极了。她虽说遭遇了一干诡异事件,却也没忘记乐无极是木瓜的师兄。听说他是名望高高,名声响当当的神医,却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是这般泼皮无赖。听了他下面的话,沐芝兰挑了挑眉头,只想说,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明摆着无耻的。     乐无极被亲兵好声好气地请到了一边,瞧着亲兵忙活着装门,他嘴巴痒了,跟陆峒贫了几句。大意说,这地方儿不就是你家嘛,咱就卸了你家一扇半门,你就这么给我摆脸子。你丫的,不欢迎爷在这里住,也还就常驻不走了,非得把你们家的门都卸光光不成。     陆峒懒得跟他贫嘴,白了他一眼,警告道:“你最好闭嘴!”     说着这话,扯起他的后襟,倒拉着他,进了屋子。还不忘将里墙的门一脚踹上。     ps:     咱不是故意断更,实在是码不出来。不卡情节,卡词。好久没码字了,言语匮乏。我泪奔啊,两天才写了3000字!     推文:右手山楂同学的《无心骗色》挺好,你们去看看吧           064章 不破不立,不死不生(3)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ps:     最近这几章,写得很吃力。卡词,卡好多东西!幸亏还能继续写下去。呵呵。现在一天也就一章了。谢谢大家的支持。在努力的路上,在成功的彼端啊!     或是有陆峒这个略微熟悉点人在旁,沐芝兰原本复杂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陆峒对着沐芝兰没学乐无极此人,绕一大圈子,最后什么也没说。他直截了当地问道:“沐姑娘是借尸还魂吧?”     闻言,沐芝兰的心咯噔一跳,原本平静下来的心湖,立时波涛汹涌。攥紧拳头,努力平复了好半晌情绪,她才道:“子不语怪神乱力。陆将军也是状元身,熟读圣贤书,怎的连这个都不知道呢?”     陆峒未开口,乐无极抢话道:“来了个能体贴你的,怎么还要这般负隅顽抗。”瞧沐芝兰拿眼斜他,他笑呵呵地道,“你莫要这么故作正经了。咱们可都是有证有据的。你也莫要担心,咱们不会把你上火上烤的。但是嘛,你的油水总得要榨干才好。”     见他越说越离谱,陆峒出言制止,转而对沐芝兰道:“此事不急于一时,你慢慢想,想好了再回我的话。”     沐芝兰抿了抿唇,垂眸,“嗯”了一声。     乐无极还要插嘴,却听陆峒道:“你确定她无碍了吗?”这才摸了摸鼻子,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反问道:“你希望有什么事?”     陆峒懒得跟他贫嘴,直接道:“只有你希望她出事吧?!”     乐无极冷哼一声,瞪了沐芝兰一眼,大声道:“对,我就是希望她有事。恨不得她现在就去死了。可光希望,有用吗?连老天都不收的歹毒货,她就是个天杀命硬的。我告诉你。你就娶她吧,早晚有天害死你。”     说完,他气鼓鼓地甩袖子,拿腿走人了。     沐芝兰被莫名其妙地骂一顿,觉得真不可思议。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就被恨上了。     陆峒动了动嘴唇,犹豫着要不要把叶家的事情告诉沐芝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暂缓,淡声道:“你先好好休息。”     见他要走,沐芝兰开口问道:“木瓜。木瓜还活着吗?”     陆峒对上她满是希冀的眉眼,正色道:“已经回白云城了。”     “哦。”沐芝兰松了一口气,垂眸。低喃道,“活着就好。”     陆峒想了一下,决定把杏仁尸首莫名燃烧成灰烬的事情告诉沐芝兰:“……事情就是这样的。若是沐姑娘知道原因,还请告知一二。”     听完陆峒的话,沐芝兰的心乍紧。泪珠溢满眼角,咂摸了半天嘴,才道:“这等炫秘之事,我怎会知道缘故?”沉默一会儿,带着哭腔道,“她的骨灰可收了?”     陆峒点了点头。道:“依佛家规矩,尸骨收在坛中。暂放在城外的柏林寺。”     “哦,谢谢。”沐芝兰舔了舔嘴唇。心中苦笑,柏林寺在什么地方她也不知道的。来此三年,出了叶家门,没了丫鬟女仆伺候着,她就是一废物点心。不过此时也非自哀自怜之际。她快速收拢心思,继而问道:“请问这是哪里?”     陆峒抬眉看了她一眼道:“这是我的私宅。”     沐芝兰“哦”了一声。问道:“可否麻烦将军一件事情?”     “何事?”陆峒问得很干脆。     “可否劳您驾,给我姑姑传话,接我回去。”沐芝兰说到此处,又觉得自己太相当然了,都不晓得姑姑家的情况了。她咬着唇,攥紧拳头,鼓足勇气,吞吐道,“您知道我姑姑家的消息吗?”     陆峒看了沐芝兰一眼,动了动手指,微微叹气道:“现在事情比较多。你先好生休息。过些时日,我派人护送你去叶府看看。”     听这话,似乎有隐情,沐芝兰心微微一动,暗道不好,张口要追问,却听他又道:“借尸还魂的事情,姑娘还是好好考虑一下。”     “若我说我是呢?”沐芝兰带着赌徒的心理问道。     瞧她目光灼灼,陆峒嘴角泛笑,淡声道:“是,有是的解决办法。不是,有不是的处理方案。”     这话说跟没说差不多。沐芝兰不由得泄气,有些话,有些事,还真不好说。她现在完全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晓得。倒是寻思着乐无极的话,他们手中有些个证据。难道是自己昏迷不醒时候,自我爆料了自己的身世?     沐芝兰这厢愁眉难展,乐无极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他道:“陆裴文,你墨迹够了,赶紧给爷滚出来。”     陆峒英眉一凝,扫了沐芝兰一眼,淡声嘱咐道:“你好生休息。有事唤丫鬟,就在外面。”     “哦。好的,谢谢。”     沐芝兰目光随他到了门口,才拐弯,暗忖道,这两人什么关系,莫不是好“同志”?     若是陆峒知道了沐芝兰的心思,又晓得“同志”的意思,一定会气得拿剑劈了乐无极不可。为何不是劈了沐芝兰,因为完全胜之不武,更何况罪魁祸首是乐无极。     转眼几天就过去了,陆峒与乐无极仿若消失了一般,再未出现。狐狸这些天也脱了滑,不晓得跑到什么地方晃悠去了。偶尔出来冒泡,围着沐芝兰转悠一圈,瞧她蛮齐整的,便跑出去当流浪狐去了。     伺候沐芝兰的丫鬟都是个些木头人,只会干活,不会说话。任凭沐芝兰如何问询,人家除了“是”、”奴婢错了”、“奴婢不知道”这些搪塞话语外,基本没有多余的话。沐芝兰憋闷得很,却没有发泄的地方,只能胡乱思想,却在是否承认自己借尸还魂上摇摆不定。     却说陆峒这边,比不得沐芝兰清闲。荆王叛乱,浩劫风波还在,丰都城如今还处于一级戒备状态。作为京城治安第二负责人的陆峒,如今忙得是分身乏术,几乎无休息之时。     这日难得睡个好觉,有空好生吃顿饭,亲随陆阳进来报告道:“爷,您要找的人,至今仍无下落。”     陆峒扔下手中筷子,轻拍着案桌面,凝眉问道:“各处都寻了?”     陆峒让他寻的是叶家大公子,叶少文。那日,忻城公主布下陷阱,引叶少文入瓮捉拿之时,却陆峒借机带走了。之后,他随宣宗去了凤鸣山庄,本打算将叶少文安置在私宅中的。可奈不过忻城公主的胡搅蛮缠,便让自己的下属亲自来看管。却没想荆王剑走偏锋,竟然血洗丰都,牢狱动荡。如今叶少文下落不明,也不知是生是死。     此前,乐无极说,在去凤鸣山庄的前夜,曾在一暗门见过叶少文一面,伤得极重。     听他这话,陆峒气不打一处来,几乎吼道:“既然明知道是他,怎么不出手相救?”     乐无极冷冷一笑道:“我是怎么上的凤鸣山庄,你不知道?别说我无心救了,就算有心救,你大爷的也得给爷时间啊。”     陆峒哼了一声,一屁股坐下来,拍了一下桌子,恨声道:“定是忻城公主干的好事儿。”     乐无极轻飘飘地丢了一句:“我瞅着不像。以你我对忻城那娘们的了解,今年干得这些高智商的事儿,你觉得她那种猪脑子想得出来吗?她就会逞凶斗狠而已。”     陆峒觉得这话颇有道理,可若不是忻城下得手,还会有谁?最有厉害冲突的,就是荆王了。如今荆王已死,党羽皆已伏法。刑讯过不少人,却都说未曾见过叶少文。这就让陆峒觉得事有蹊跷了。     乐无极此人在他面前,除了不想说的话,一项不说谎的。若是真落到那种地方了,不管是生是死,派了这么多人去寻,依旧音讯全无。真有点不可思议。莫不是跟杏仁尸体一般,莫名燃烧成灰烬了?     陆峒面容凝重,轻拍了一下桌面,吓得陆阳一声冷汗,小心翼翼地偷觑他。     良久,陆峒才执起竹筷,示意陆阳出去,慢吞吞地嚼着菜。他思量着冉让离开之前说的话:“……裴文,荆王虽死,可不见得隐患已除。”     荆王或许是替罪羊,这一念头忽然出现在陆峒的脑海。他顿时惊住了,丢下筷子,冲外面喊道:“来人。”     丫鬟和暖蹑手蹑脚地进来,见陆峒起身,跪拜后,问道:“将军何事,这般慌张?”     陆峒懒得跟她废话,厉声吩咐道:“更衣。”丫鬟起身伺候他穿官服,又听他大声唤:“陆九,进来。”     亲随之一陆九快速进来,问道:“将军,有何吩咐?”     陆峒张开双臂,任由丫鬟为他整理衣衫,对陆九道:“去把曹尚找来,一会儿到书房议事。”     “喏!”陆九应答着,快速出去了。     这边刚穿好衣服,外面丫鬟传话道:“老爷,侯府派人来了。”     陆峒摆手让伺候穿衣服的丫鬟出去,冲外面不耐烦道:“不见。”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脆生生的“姐夫”传了进来。陆峒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妻妹如今住在侯府。既然人已经来了,他若是不见,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和暖,带人去客厅。”他大步朝外走去。     隔着门,他听到妻妹道:“轩儿与姐夫月余未见了,十分想念姐夫。老夫人得知姐夫得闲,特意让小妹带轩儿来看望姐夫。”     声音很脆,言语也很恳切,可传到陆峒耳朵里,却只落得个“多事”。           065章 噩梦成真事事休(1)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ps:     泪目,一更新收就哗啦啦地掉,难道我更新得罪了不成……不要活了,没动力了……算了咱还是老实码字。下周可以恢复早上9点更新,现在还不成啊……额滴娘……     陆峒心中不悦,却并未冷言冷语。     到了客厅,他受了妻妹和儿子的礼,坐定,目光落在埋首于妻妹怀中的儿子身上。     “姐夫!”妻妹田淑之柔声叫了一声,欲要唤起陆峒的注意,“最近公务很忙吗?您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侯府了。”     柔声细语的陈述事实,可陆峒总觉得这话有点刺耳。他回不回侯府是他自由,他就是不爱回侯府,谁管得着。心中不悦,他面上不显,淡声道:“最近京中不太平,不要随意走动。”     “轩儿想姐夫了。”田淑之半垂着脑袋,俏脸羞红,嗫嚅着催促怀里的陆之轩,“轩儿不是想爹爹吗?快叫啊。”     陆之轩露出个小脑袋,偷偷看了陆峒一眼,被他逮到了,又快速地将脑袋埋在田淑之怀里。任由田淑之如何劝说,都不愿意再看陆峒一眼。田淑之一脸为难地对陆峒道:“姐夫,你别生轩儿的气。他在家得时候,一直嚷着想您了。有点,有点怕生。”     陆峒可不是毛头小子,儿子会不会想他,他不是很清楚,但是儿子怕他,这是真的。儿子出生时,他在外领兵打仗,回来后妻子已经难产而去。一年后等他回来,见侯府照顾的颇好,他忙于宣宗登基的事情,就无暇顾及了。这一丢手就是又是三年。可以说儿子出生到现在,他见的次数双手都能数得过来。     “陆之轩,过来。”陆峒虽说性情寡淡,可父子亲情这点天性还是有的。瞧儿子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心里就闷着一股子气儿。侯府那帮子人,都他娘的没长心眼,将好好的男孩子养得比女儿家还秀气。     陆之轩被陆峒这么一大小声,立时哭了起来。田淑之手忙脚乱地劝着父子两个,一副慈母样子。陆峒不是不晓得田淑之的想法,或者说妻族的想法,希望姊死妹继嫁给他。可是田家女儿,他消受一个就够了,再多一个,莫说一个。就是半个,他也懒得搭理。     陆峒起身,不顾陆之轩的哭嚎。伸手将他从田淑之的怀中抱出来,逼着他与自己对视。这突入其来的举动吓的陆之轩不敢再哭了。陆峒见他睫毛带着泪珠,极力压抑住哽咽声,幽幽叹口气道:“为什么哭?”     陆之轩沉默。     陆峒无奈,又问道:“之轩知道我是谁吗?”     陆之轩回头看了田淑之一眼。才耷拉着脑袋,低声道:“爹爹。”     陆峒收回凝视田淑之的目光,听儿子这么说,心情大好,看着儿子教训道:“你是男子汉,不准再哭鼻子了。”     闻言。田淑之忙起身,伸手要夺陆之轩,被陆峒隔开。才悻悻然地道:“轩儿还小,大了就不哭鼻子了。姐夫您抱不好,还是我来抱吧。”     “这是我儿子。”陆峒口气极为生硬。听那语气大有“我儿子,凭什么让你来抱”之不忿。     若说陆峒多爱他儿子,鬼都不信。就算再有父子天性。可是没相处过,感情可想而知。该有多淡。陆峒不忿之处,在于侯府与田家的做法,竟然为了些个目的,将儿子当枪使唤。     陆峒最恨这种招数,做什么事情都不光明正大,非要暗地里弄些个手段。然后还以为自己多聪明,其实就是典型的掩耳盗铃。     田淑之悻悻然地缩回手,吞吞吐吐地道:“姐夫是不喜欢我吗?”     陆峒冷眉一拧,鹰眸一扫,不咸不淡地道:“轩儿想我了,就留下来吧。随便,你回去跟侯府里的人说一声,过些日子我就要成亲了。以后轩儿就不劳烦了。”     “姐夫!”田淑之闻言大惊,顾不得什么女儿家的羞涩,快言问道,“是哪家贵女?”     “这个你不必知道。”陆峒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吩咐丫鬟和暖道,“和暖,送田四姑娘回侯府。”     和暖明白陆峒的意思,那就是务必将田淑之送到侯府去,中间不允许出任何差池。     田淑之没达到想要的目的,还把手中的王牌陆之轩给丢了,心中慌乱不堪,出言哀求道:“姐夫,轩儿是姑母的命根子,你不可以这样。您想想这些年姑母为您做的事情,您就可怜可怜她的难处,把轩儿还给我们把。反正您这里,新妇就要进门了。”     陆之轩见田淑之哭,也跟着哭了起来。陆峒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从陆之轩的角度看上去好似瞪,一时害怕,更是大哭。     田淑之见陆峒态度强硬,陆之轩哭得委屈,悲泣连连,哽不成声地将陆之轩这些年如何生存下来的道了一遍。她原本以为可以此为据,邀得陆峒心软,即便不放弃娶别人,也得把陆之轩还给她。     陆峒是什么人,冷酷自私的家伙。他是心疼儿子,可对田淑之口中的姑母却是心硬如铁。两人名义上是母子,可是积怨已久,并非三言两语就可以破冰的。     他现在是打定主意,自己的儿子自己管了。丢到侯府去,指不定又是一个威远侯出来。现任威远侯就是脂粉堆里爬出来的,不求他有出息,可总得有点担当。只比自己小一岁,孩子都有四五个了,最大都十岁开外了,遇到事情,还动不动就哭鼻子。威远侯府人不觉得丢人,他出去都为跟这种人一个姓氏。     陆峒不顾儿子的哭声,硬是抱着离开了客厅。     和暖见田淑之要跟上去,忙示意其他丫鬟过来帮忙。     出了客厅,没走几步,陆峒碰上了来回禀的陆九。     “人已经到齐了,都在书房。乐先生也在。”陆九嘴上说着,眼睛不停地看着陆峒怀中哭闹不休的小人儿。     “给。”陆峒扫了一眼,作势要将陆之轩递给陆九。     陆九嘴巴张得老大。几乎能吞进去一个大鸭蛋,指着自己不信地问道:“我,让我抱吗?”     陆峒“嗯”了一声,陆之轩已经丢到陆九怀里了。     陆九抱着陆之轩犹有点不大相信自己,嘟嘟囔囔地道:“我一个大男人抱着孩子,像什么话嘛。”     “恁多废话。”陆峒冷眉一扫,吓得陆九忙缩脑袋。     陆九跟陆峒时间长了,知道他并未真生气,冲要哭不哭的陆之轩咧嘴笑道:“不哭,不哭。男子汉不哭。”     陆之轩跟他认生,眼泪巴巴地看着陆峒,想要陆峒抱。就算他与陆峒见面少。可陆峒终究是他父亲,见得再少也有印象。潜意识地觉得陆峒比陆九这个全然陌生的人安全。     陆峒故作没看见,对陆九道:“你不用列席了。”那意思就是,去带着孩子,一边玩去吧。     陆九当时就表示要泪目。怎么可以这么侮辱他的职业啊。他可是陆峒亲随,是贴身侍卫,现在沦落到带孩子,也太那个苦逼了吧。     “将军,你不能……”陆九的抱怨还没完,被陆峒回头一扫。声音立时低下来,“我不能,不能这么抱着吧。我也不会啊。”     他的话音落了,陆峒也走远了。     两男人,一大一小,互相看着,就那么斗了一会儿鸡眼。最后还是陆九败下阵来来。无可奈何地道:“小主子,你别哭了。我带你玩好吧?”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反倒吓哭了陆之轩。     陆九心里诽腹道,怎么跟娘们似的,一点也没将军的气概啊。如此想着,他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培养这个小家伙。不然,这么哭哭啼啼的,也太损陆大将军威名了。让人家知道了,这小家伙曾经过过自己的手,爱哭成这样子,也太丢面子了。     主意是这么定了,可能不能顺利执行,着实是个复杂的事体。陆九使出十八般武艺的功夫,才总算把陆之轩哄得破涕而笑了。     “还要,高高。”陆之轩被陆九抛得很欢乐,一再要求他莫要停下来。毕竟是男孩子,哪怕在女儿国长大的,腼腆是有些,可本性终究有几分顽劣的。     “今天不抛高高了,咱们换个别的好不好?”陆九冲陆之轩挤眉弄眼,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     陆之轩被他招引得小心肝痒痒的,急切地道:“好。快,换。”     陆九将他抗在肩膀上,大步往别苑走去,嘴上还念念有词地问陆之轩话。     出去办事的陆阳瞧见两人言笑晏晏,停下来,看了看陆之轩,问道:“九儿,你怎么把小主子弄来了?”     陆九将陆之轩的脑袋朝向陆阳,嘴巴一咧憨笑道:“他自投罗网的。”     “乱说。”陆阳瞪了陆九一眼,问道,“将军呢?将军知道吗?”     陆九嘿嘿一笑道:“就是将军让我哄孩子的。将军在书房,正在谈事情。”     陆阳“嗯”了一声,看着陆之轩红扑扑的笑脸,讨好地问道:“轩哥儿,知道我是谁吗?”     以前陆峒没空回侯府,派陆阳回去过几次。他见过陆之轩,不过很明显陆之轩不记得他是何人了,因为小家伙一脸茫然。     陆九立时大乐,好生嘲笑了陆阳一番。陆阳愤愤不平的骂了他一句,又正色转移话题问道:“你这打算带他去哪里?”     这条路是通向别苑的,那里面住着他们未来的主母大人呢。陆阳又不是傻子,很快明白陆九的意思,想让陆之轩跟沐芝兰亲近亲近。也许他用心是极好的,可这件事不能他们来做。将军做那是他们家务事,他们做就是插手将军家务事,纯粹给自己找事儿。     陆阳盯着陆九,严肃地道:“你猪脑子吗?这种事情是该你插手的吗?你一个外男,进主母卧居之所,成何体统。”           066章 噩梦成真事事休(2)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自己将会成为陆峒妻子的事情,沐芝兰是从乐无极这厮口中得知的。     那日,陆峒与一干下属在书房议事之后,撇下乐无极,就进宫觐见宣宗了。乐无极没心思去皇宫晃悠,本打算去吃花酒的,瞧见了陆峒的儿子,顿时起了歹心。     他这厮长得本就人模狗样的,尤其笑起来一脸和气,嘴巴又会说,很快就哄得陆之轩沉醉于他怀中了。他抱着陆之轩往沐芝兰住的地方去时,陆阳还拦了一下,却被乐无极呛声过去了。他眼皮子都没翻,直接谎称:“你们家将军让我这么做的。你有意见啊,有意见跟你们家将军说去,别在这里碍我事。”     就算陆阳和陆九明知道他说谎,两人不可能呛声过去,因为他是陆家的座上宾,十分得宣宗的青眼。当然,也不可能去找陆峒来跟他对质,顶多事后找陆峒抱怨一下。至于抢孩子这事儿,两人也没那胆子,也没那能力。别看乐无极个子不高,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一书生样子,他们两个加起来顶多能打个平手。     没有陆阳的拦阻,通往沐芝兰住的地方,乐无极那是入无人之境,直接带着陆之轩长驱直入进了沐芝兰的居室。     沐芝兰正由丫鬟们跟着在苑内的凉亭乘凉,瞧见乐无极抱着个孩子过来,愣怔一下,看一眼身边的丫鬟翠缕。拿眼神儿问翠缕:“这孩子谁?”     翠缕暗下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沐芝兰深深看了她一眼,只当她不想告诉自己。其实翠缕着实不知道,因为陆之轩鲜少在此露面,就算露面她也不见得能见到,级别不够。     沐芝兰这厢还在思忖,就听见乐无极指着她。让陆之轩叫自己“母亲”。乍闻此事,沐芝兰呆若木鸡,随后怒火中烧,恨不得劈了乐无极这人。真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人,满嘴跑火车,什么话都能从他嘴里蹦跶出来。     陆之轩偷偷看了沐芝兰一眼,原本欢喜的面庞立时变得拘谨起来,耷拉着脑袋埋在乐无极怀里。     “翠缕,带人先下去吧。”沐芝兰怒归怒,还不至于失去理智。在此当了三年大小姐。一些基本的礼仪还是晓得的。就算她没把翠缕当下人,可也没当是自己人,毕竟是住在别人家。     翠缕还有些犹豫。乐无极冷笑道:“怎么怕我吃了你们未来的主母不成?”     “你!”沐芝兰眼睛瞪得滚圆,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反而逗得乐无极更为开心。     翠缕等人见两人之间气氛紧张,垂首而立,可心生警惕。务必保证沐芝兰的安全。     乐无极瞥了他们一眼,再次发话道:“还不下去,站在这里瞧你们家主母的笑话,小心以后给小鞋穿。”     沐芝兰气得攥紧拳头,紧紧抿着唇,心里道:忍他。让他,不理他。好不容易将情绪平复下来,她才摆手示意翠缕等人下去。     翠缕犹豫一番。才带着人离开,却并没有走远。虽听不清两人谈话,但是两人的举止却在丫鬟们视力范围。     “要做金丝雀了,不高兴?”乐无极要掰开紧紧抱着他的陆之轩,却不忘奚落沐芝兰。     “乐神医好生奇怪。”沐芝兰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脸。盯着他的手,咄咄逼人地问道。“小女子不知道何处得罪了阁下,怎么事事处处都要针对小女子呢?”     乐无极哄骗不了陆之轩,只得任由他装羞涩女娃娃。可是抱着这么个人,大热天的,还真有点受罪。他抬眉瞧了沐芝兰一眼,伸手拿过石桌上的蒲扇,呼啦扇了几下,才道:“我乐意针对谁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我不乐意让人针对也是我的权力,你也别想张狂。”沐芝兰这些天的憋闷情绪,终于到了一触发点,眉眼冷厉地道,“不要以为自己有点能力,就天下第一了。这天底下能人巧匠多了去了。妄自尊大,必将自毁前程。”     “谢你良言相告。”乐无极丝毫不动怒,笑得一脸谦虚,“这天下着实能人多了去了。比如沐姑娘您就是一个是吧?借尸还魂这事体,姑娘不妨给在下普及普及。”     沐芝兰俏脸憋得通红,却极力稳住情绪道:“阁下才是借尸还魂吧,不然怎的说得这般随意利落?”     乐无极瞪大眼睛,表情夸张地哈哈笑道:“开玩笑,我要是借尸还魂,还在这里呆着?我早就登顶一呼。”     瞧他表情大有改朝换代的豪迈,可落在沐芝兰眼中,就是个虚伪小人。她道:“登顶一呼,若何?”     乐无极皱了皱鼻子,避而不答道:“白云城有一个秘密组织,神光使者。”     沐芝兰垂首听着,想要看看他到底要玩出什么花样来。说话半吞半吐,一点儿也没君子风范,标准标的变态小人。     乐无极顿了一下,低声道:“他们手中有一本书,我看到过一些只言片语。”     “哦?”沐芝兰来了情绪,可依旧不怎么高。她现在心情不好。     乐无极朝她招手道:“来,来,把耳朵给我,我告诉你。”     沐芝兰修眉微动,眼角带着笑,却是冷冷的。看乐无极就如同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觉得他无比滑稽,无比搞笑,而且还令人作呕。这么俊雅的男人,竟然如此作态,真是不知所谓。     见她这般神态,乐无极嘴角一撇,墨迹了一句:“戒心还挺重的。”     沐芝兰无语。     乐无极又扇了几下扇子,正色道:“你们沐家人似乎自来就有借尸还魂的传统。比如令尊。据说令尊来自于一个名叫中华民国的地方,为革命而献身才到此处。再远一点,令先祖冯婉莹也是借尸还魂。这一点白云城年历上有记载。”     沐芝兰闻此言,一时错愕,眼睛瞪得老大,总觉得有千言万语要问,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怎么?你不信?”乐无极语气满是嘲弄地道,“不要以为你借尸还魂了,就可以真的为所欲为。想必你也很好奇你的侍女的身份吧?她就是神光使者的一员。为的就是监视你这样的人,免得破坏此处的规矩。外来物种,本是妖邪,人人可诛之。”语气不自觉地变得冷厉起来,扫了见沐芝兰面色发白,又软声道,“莫怕,只要你安分守己,就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沐芝兰身体不由得哆嗦起来,原来自己忧心忡忡的秘密,竟然这般可笑。真是可笑至极,原以为自己独一无二,还那么苦闷彷徨,竟然是这么可笑。谁是跳梁小丑,自己才是跳梁小丑啊!     沐芝兰胸闷得厉害,突然站了起来,转身要走,却被乐无极叫住了。乐无极不冷不热地道:“这件事情并没有很多人知道。若是你不想承认自己是借尸还魂的话,就把前世的一切都忘了,好好的过你的日子。可你想要借此做出点什么来,也大可去尝试一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惹出祸患,就别怪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你!”沐芝兰瞪向他,活像见鬼一般,觉得这人笑得那般阴森,那么可怕。而她就如同置身于冰窖之中,浑身哆嗦,可腿脚却动弹不得。     “不必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乐无极又故作想起什么似的,向沐芝兰曝自己的身份,“在下目前是白云城代理城主。不日之后,就会正式接任城主之位。令尊为姑娘所存的大笔财富,若想拿到手,必须经由我签字盖章才行。”     这是红果果的威胁,那就是你最好听我的话,不然你老子给你留下来的大笔财富你就等着被我吞没了吧。     财富的事情,沐芝兰是不知道的,但是被人这么威胁,她心生不快,更多的是忐忑不安。按照乐无极的说法,白云城的神光使者一直在监视自己,那自己的生活岂不是如同是无形牢笼吗?     沐芝兰不言语,而乐无极却没停下来。他又道:“假以时日皇帝陛下赐婚于你和陆裴文,你就爽利应下来得了。也莫作他想。”     “作他想若何?”沐芝兰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话一出来,情绪渐渐平稳了,言语也流畅了,“即便你是白云城城主,就可以这么随意决定别人的人生吗?你以为你是谁?”     “嫁给陆裴文你吃亏吗?”乐无极扯皮道,“试想你借尸还魂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你不嫁给他,不让他与你一道承担事情被爆出来的风险,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用权压,你没有吧?用钱砸,就算你有大笔家资可继承,可也得等你嫁人之后。你如今父母双亡,唯一的姑姑也家破人亡。举目无亲之下,你打算自己找男人嫁掉吗?我也是看你独身来到此处可怜,给你找个好人托付终身。不管你前世是怎么冤屈离去的,但愿你今生好生过活,平安喜乐安康顺遂。这是令尊对你的希冀。”     沐芝兰已经不那么愤怒了。有借尸还魂的经历,有唯恩寺的经历,沐芝兰已经渐渐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控制自己的心性,让自己变得更坦然,更宽容,更他妈的接受一切诸多可能。可是再镇静,却忍不住因乐无极的话而打寒颤——她的姑姑沐思绮家竟家破人亡了——噩梦成真了吗?     眼泪顺着脸颊滑到嘴角,咸咸的,苦苦的,涩涩的。     “即便你不承认。”乐无极沉吟几秒,继续道,“既然你不打算承认,希望你继续保守这个秘密。我也不想给自己增加麻烦。”           067章 噩梦成真事事休(3)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沐芝兰用丝绢捏了一把鼻涕,抿了抿唇,转首看向乐无极,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地道:“小女子思量再三,并不觉得有什么地方得罪过阁下,也无甚地方得罪过白云城。若是家父生前与白云城,或者与阁下有过节,抑或是阁下对家父为小女子留下的家资有企图心也不妨明说,何必凭空捏造小女子借尸还魂呢?”     闻言,乐无极一愣怔,随即微笑起来。他没想到原先看起来已经心智错乱的丫头,竟然这么快收拾好情绪,如此坚决地否认借尸还魂的事实。乐无极妙目微眯,如慵懒的狐狸那般瞄着沐芝兰。     清风拂面,两人目光交滞,互不相让。     陆之轩感受到两人之间无言的紧张,悄悄抬头看了沐芝兰一眼,随后又垂首埋在乐无极怀里。     半晌后,乐无极率先开口道:“否认并不代表事实。”     沐芝兰不敢示弱地回嘴:“事实也可能是捏造。”     乐无极冷笑一声:“宁愿错杀一千。”     沐芝兰抬眉看向他,十分肯定地道:“你不会。”     乐无极挑眉,十分好奇的问道:“何以见得?”     沐芝兰垂眸,道:“直觉。”     乐无极冷笑道:“直觉有时候不见得是真的。”     沐芝兰再次抬眉,凝视着乐无极,浅笑道:“动手吧。”     乐无极亦笑道:“你的直觉也不算不对。我不会杀你,胜之不武,但是不代表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     沐芝兰深吸一口气,目光坦澈地望向乐无极:“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没有借尸还魂。”     心里加了一句“有,也不能告诉你”。     此时此刻,太明确的企图心。沐芝兰丝毫没有,只是隐约,模糊地觉得,太过坦白的人生,于自己并非好事。沐芝兰的脑海反复出现这样的年头,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是借尸还魂。把柄握在别人手里,会变成一把伤己的利剑。不承认或许要面对诸多盘问和猜测,可一旦承认了,会怎么样?她的眼前出现一堆火。一盆冰,一把匕首,一杯毒酒。以及各种各样她所有能想到的刑具。     她不想死,哪怕心中这么的绝望,可是她意志力告诉自己不能这么放弃,一定要坚持下去。     乐无极见她如此说,凝视了沐芝兰好一会儿。伸手捂住陆之轩的耳朵,极为严肃地道:“令尊生前的书札中很明显地记载了你也是借尸还魂的事情。据闻你当比他晚一甲子,死于一场政治暴动。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叫政治暴动,什么是坦克,但是我知道你怨气很大,一心想复仇所以才来到此处的。”     沐芝兰被他的话说得愣了半天神。脑细胞快速转动,隐约知道这具身体的前一个灵魂宿住来自于何处了。既然动念的瞬间选择了否认,沐芝兰就不会自打嘴巴承认乐无极所言为真。只能一直否认到底。她快速收拾情绪,冷冷一笑道:“我没见过阁下说的书札,也不曾记得自己与家父谈论过这些。或许以前我确实撞鬼了,但是你对我调查这么细致,应该知道我曾经出过一件要命的事情。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沐芝兰这是在引导乐无极往另外一个方面想,那就是之前她可能真的是受到借尸还魂的影响。不过她三年前出事情了,一切都变了。这种灵魂,灵异之类的事情,最难证实的。就算到了她所处的年代,一旦往灵魂方面靠的事情,只能说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乐无极微微笑着看着沐芝兰,只淡声道:“此事不急,你大可慢慢思虑。不急,真不急啊。”     沐芝兰无语。     乐无极见沐芝兰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也没心情嘲笑她,而是正色地将叶家的境况说了一番。作为一城之主,乐无极说正事儿却颇为简明扼要。三言两句就将叶家如今境况道尽了。     纵然他言语简单,可落到沐芝兰耳朵,传入心中,只觉得心潮澎湃,好似大厦乍然倾倒一般。浑身打着颤抖,手脚都贸然抽筋,她根本冷静不下来。     见她一副欲要昏厥的模样,乐无极起身想要给他把脉,却被沐芝兰一把推开。     “你骗我?是为了让我嫁给陆峒是吧?”沐芝兰殷切地盯着乐无极,不停地打着嗝,见乐无极郑重摇了摇头。她一切期望都破灭了,察觉到乐无极靠近,她哆哆嗦嗦地道,“别过来,让我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就好了。我要冷静一下。”     嘴上一直念叨着“我要冷静”,可心自有它的决定,只觉得恼怒和着恐惧以及更为复杂的莫名情绪从胸口喷薄而出。     “啊!”沐芝兰抱着脑袋,朝天狂吼。     周遭几里的人都听到了,那声音凄厉哀婉,仿若白日厉鬼的怒吼。     距离她最近的乐无极没想到她会突然一吼,根本没来得及捂住陆之轩的耳朵。沐芝兰的叫声和神情将他吓坏了,他抱着乐无极的脖子,嚎啕出声。     不远处的翠缕等人互相看一眼,却不敢贸然上前。     乐无极此时就算再有能力也无法管控住沐芝兰和陆之轩的哭声,只能唤翠缕等人上前伺候。     翠缕刚上前,还未来得及搀扶沐芝兰,只见她身躯忽然痉挛,瞬间瘫倒在地。     “沐姑娘!”     “沐姑娘,你醒醒!”     三日后。     陆峒背着手在自己的起居室走来走去,不时地扫两眼正在阐述儿子和沐芝兰病情的乐无极。等到乐无极说完,他大致明白了情况。自己的儿子是受到沐芝兰的突然疯癫而惊厥了,本就身弱,这一下子病倒了,所以病情反复,需要悉心照料。而沐芝兰的情况更为糟糕,她之前从那样的地方活命下来已经不容易了。若不是此前昏迷时,由乐无极配的药和着凤鸣山庄的温泉水,只怕还没那么容易康复,就算醒来也要养上很长一段时间。如今被乐无极三言两句激怒成这样子,病邪入心。是死是活,真难料啊。     “你说你,哎!”陆峒叹口气,微微摇头,极为慎重地道,“你今非昔比,出言当慎之又慎。哪怕白云城再有实力,可你只是一介城主,并非不可替代。”     乐无极微微一笑似乎对他的话一点儿也不在意,反而轻叹道:“原本想着她命大,哪里想到心性这么差。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就被打击成这样子。哎!”嘴上如此说,可表情却出卖了他。     陆峒自是晓得他这人最爱口是心非。沉默一会儿,他道:“终究是个女孩子。怎么能经受住几次三番的刺激。想当年家慈去世时,我并比沐姑娘好甚多。她生来命运多舛,多赖叶家人关照。虽不是父母本家,却胜似。也是个极为纯孝的孩子。”     “切!”乐无极对他这番拽好听话很不屑一顾,直接反驳道,“你看上人家就直说,何必来这么多绕绕弯弯呢?没劲。”     陆峒横扫他一眼,很直白地道:“我只把他当做女儿,或者妹妹一样看待。娶她为妻,是迫不得已。”     “好你个迫不得已。”乐无极不干了,觉得他这人他卑鄙了,占了人家便宜还说这话,太可恶了。他叫嚣道,“你若觉得迫不得已,我立时进宫跟陛下和娘娘说,你莫要娶那沐家小娃娃。反正人家也不愿意嫁给你。你都这么老了,快能当她爹了,看着真觉得寒颤人。”     陆峒并不为他的取笑所动,而是一本正经地道:“之前还想着如果叶少文还活着,我上折子求娘娘给她上一个封号,两人一道过下去,也是美事一桩。如今叶少文下落不明,而叶少武的情况也不明朗,她一个弱女子,只是不能看着她无人关顾。无论怎么说,我等得益惜轩先生益处良多。这是他唯一的骨血,如何也得替他保住。”     乐无极叹口气,道:“如今就如同一盘死棋。当年知情之人皆已去世,连你师父冉公为了成就陛下大业也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了。就剩下沐姑娘了,可又是个脑袋有问题的。真是棘手。”     乐无极说的这不光光是那本《山峦堪舆》图的事情,还有一桩是事关白云城百年秘辛――神光使者的下落。据白云城内部消息,白云城有一神秘组织名唤神光使者,并非是之前冉让提到了凌盾部。这个神光使者的存在甚至比白云城更久远,它虽隶属于白云城,但是它的领导者一直都未曾在白云城或者其他地方公开露面过。只是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突然传递一些消息到白云城。他们所传递的消息多于借尸还魂之类事情为主,偶有一些佛法传承的事情。     在凤鸣山庄被围困前夕,冉让与宣宗闹得不欢而散后,以身犯险引开荆王等人的视线,这才让景王有了勤王的时机。可惜冉让再功夫了得,终究是双手难敌四拳,死在了别处。故而就算他知道神光使者的事情,却也无从问起了。     乐无极也并不是那么肯定沐芝兰一定知道神光使者的事情,但是他确信神光使者就在沐芝兰身边。这也是为什么他从原本反对沐芝兰嫁给陆峒却转为赞同了。将沐芝兰困在陆峒周围,总比让她嫁给一个陌生的,或者一个不可操控的人来得更好。就算将来他与陆峒情谊全消,他还有陆峒的把柄。无情无义,可论私利!           068章 转机(1)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ps:     我很囧,回头看文才发现我自己把人物名字记错了。这一卷写得很松散,只希望把一些前情赶紧交代完,顺利进入下一卷两人婚后。下一卷我会好好加油写。很久不动笔,状态都不在。有时候满脑子的情节,却一个字也码不出来,真是很囧。     ------------     陆之轩生病的事情虽被陆峒极力隐瞒,却还是被威远侯府的人知道了。威远侯府的侯爷虽是陆峒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而他名义上的母亲却是二房夫人田氏。他的身世略微复杂。他出生前,父母已经离缘,是德宗下的旨意。等他十多岁中了状元之后,当时的威远侯也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希望他能认祖归宗,便向德宗请旨意。当时德宗已经病入膏肓,是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下旨允他入陆家族谱。老威远侯却以避免因威远侯府出现世子争执的问题,把陆峒过继给二房,也就是陆峒的二叔。而他的母亲如今依旧是孤坟野茔。     作为他嗣母的田氏不能生育,膝下虽是庶子庶女,可也能任凭她拿捏。因为陆二老爷是个惧内的,她性子虽跋扈却真没干什么伤及子嗣的事情,只是把男孩子养成女孩子样,把女孩子养成男孩子。陆峒这个空降嗣子,年龄大了,还有身份有地位,她又没什么抚养之恩,只空挂个名头,心里虚得慌。过继之前,她就提出陆峒必须娶她侄女田家女。     田家女不是不好,只是有点让人无语。陆峒想起去世的妻子,他就满头黑线。比嗣母的跋扈,她更是不着调。与男人为了青楼女子争风吃醋,还自以为是风雅。这也算是他不待见陆之轩的原因之一。     “老夫人的轿子已经停在府外半柱香了。”陆阳偷觑了陆峒一眼,低声道。“扬言要等将军您回来,不然她就不走了。这人来人往的影响不好吧。”     “简直胡闹。”刚有人来报的时候,陆峒就让人去传话,说他没在府中,请田氏回府。没想到田氏竟然拦在府门口不走了。     “……”陆阳也觉得胡闹,可孝字压着,辈份在那里搁着,他总不成让护院将田氏叉回去吧。     “去看乐无极起床了没?他若是起床了,让他去应付吧。”陆峒蹙了蹙眉头,又问了一句。“后门有人没?”     陆阳讪笑道:“有。”     陆峒冷哼一声,起身迈步往书房走。     陆阳去请乐无极起床时,路上碰到陆九。瞧他鬼鬼祟祟的,忙轻咳一声,问道:“你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陆九人长得喜庆,被他陆阳冒不跌地问一声吓成半忧半喜。嘟囔道:“怎么又一个走路不带声的?吓死个人。”     “有话不能好好说,嘟囔个什么劲儿?”陆阳白他一眼,提醒道,“爷要外出,你还不准备?”     陆九忙道:“爷不让跟,说要单独行动。”     陆阳翻了翻眼。转而问道:“刚才你说谁走路不带声的?”     陆九摸摸鼻子道:“刚才我好想看见乐先生在这里走来走去,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他这话音刚落,就见乐无极站在前方不到十步的地方。     乐无极将两人神态收入眼底。举起手中的扇子敲了一下陆九的脑袋,嘲笑道:“榆木疙瘩。”     陆阳冲陆九无奈摇了摇头,将陆峒的意思传达给了乐无极。     乐无极摸了摸鼻子,转着扇子,看着陆阳。问了一句:“你们家主子是想让我色诱,还是?”     陆九指着他正要说什么。被他一瞪,忙收回手指,尴尬一笑。     陆阳早已被乐无极这样无厘头的话练得皮实了,笑道:“这个将军没说,只请乐先生出去应付。”     乐无极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哗打开扇面,边扇边举步往前走,还顺手拉了陆九一把。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对陆阳道:“听说唯恩寺有两个和尚还活着。”     陆阳跟着陆峒这些个年头,心眼早已练成了七窍玲珑了。闻得乐无极如此说,他立时有些明白,这是给他指线索呢。唯恩寺的和尚与沐芝兰认识,而与叶家也是旧识。说不定……     想到这里,陆阳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瞬间又舒展开来。若能将他搜遍京城都找不到的人藏起来,那唯恩寺庙却非一般,果真是卧虎藏龙。忽然想起**大和尚上次差点没被打死,又经过动乱居然还活着。这这不是一般的命大。     陆峒从外头回来,听说乐无极十分粗暴地命护院将田氏赶走了,一副顶着皇帝名头耀武扬威的嘴脸。这也罢了,最后还是把他卖了,很直白地跟田氏说,陆峒不想见她。     他这话一传出去,田氏确实是走了,而且走了之后近日也没再登门迹象。只是她把陆峒告了,到宗人府告陆峒不孝。罪状足足列了三大页。折子递上去了,宣宗留中未发,态度很暧昧。他既没说宗人府不可任由田氏出入,也没说要法办陆峒,也为在朝堂上作口头训斥。一切如常,可一切又似乎不大一样。个个都长了七窍玲珑心的朝廷命官,如今也只是私下议论一番,哪个也不敢在朝堂上公然诋毁陆峒。纵然只是私下议论,这事儿到底还是传得沸沸扬扬的。     陆峒也是见过世面,风里来雨里去的人,这些个流言碎语本伤不了他。可就是有些好事之人,想暗中挑拨些事体来,便将他与威远侯府的新仇旧怨添油加醋地说一番,还把陆峒生母被休,被逐出族等事情大肆宣扬一番。这样也罢了,更可恶的是,有人居然说他为了入陆家族谱,自甘堕落,抛弃生母,威逼老威远侯让他认田氏为嗣母的。     “这种秘辛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是她还能有谁?”陆峒气得猛地一拍桌子,恨声道,“老妖妇。”     “将军慎言啊。”乐无极故作潇洒地扇着扇子。翘着二郎腿,支着脑袋斜躺在竹席上。     陆峒口中老妖妇指的是太后。田氏纵然知道也不敢散播这种流言,就是敢也是太后给撑着腰呢。前些天,皇后谢氏宣威远侯一干人等进宫说话,尤其跟田氏讲了她小时候的事情。虽没明说恨陆家,但是话里话外也透露着,若不是陆峒入了族谱,绝对不会给陆家人好过的。当年他们母女被逐出家门的情景,谢氏此生难忘。     倾盆大雨,大腹便便的母亲。被人拉出侯府大门。田氏可是将那一纸休书狠狠丢在她娘脸上的。她那时虽小,可记得很牢。     谢氏并没把心中的愤恨表现在脸上,而是和颜悦色地道:“田夫人。你就可怜可怜我这兄弟,命运多舛。他年幼时差点就没了,我母亲那么维护者。如今他大了,再有个好歹,我这做姐姐的该如何向母亲交代呢?”     怎么交代?     自然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谁逼死。哪怕威逼陆峒,让他出一点差池,尤其是陆家人,谢氏绝对不会放过的。     陆家此时还不乖觉,不夹着尾巴做人,还这么耀武扬威。那就是自寻死路。     田氏听了这话,回家立时病了。     陆峒想起这些天受得窝囊气,恨不得杀了外头那些乱嚼舌根的人。     谢氏也没想到事情居然变成这样。虽然宣宗表示支持她的任何决定,包括对那些传话的人杀一儆百。可谢氏却摇头,叩首谢过宣宗,安抚陆峒道:“流言止于智者。我等生而不能维护母亲声名,是为大不孝。可是你要想一想。这事情若真是快刀斩乱麻,只怕会更加乱。”     宣宗咳嗽一声。他心里很清楚,谢氏这是在忌惮他的皇位不稳。自从冉让为了诱敌深入而献身后,宣宗更加珍视身边这些年幼相知相伴到如今的人。尤其是谢氏,跟着他这些年,殚精竭虑,九死一生。他自觉愧对她良多。可如今他贵为天子,听着外头流言中伤他的岳母,他却无能为力,宣宗心有戚戚然啊。     “臣知道了。”陆峒虽嘴上应了,可表情还是不那么服气。     谢氏与宣宗担忧他会私下做出什么事情来,便商议一番,打算提前赐婚。     之前本打算等到沐芝兰身体好一些再赐婚的,不然赐婚后沐芝兰没醒过来,那是害陆峒。也是给别人挑拨宣宗与陆峒关系的机会。     谁知道乐无极一番话竟然又弄得沐芝兰出了状况。     想到沐芝兰的身体状况,宣宗皱眉道:“赐婚,我看还是换个人。拿沐家姑娘身体太弱了。裴文膝下只有一子,她如今年岁尚幼,万一有个不好,岂不是耽误裴文家业。”     这时代人的家业,除了物资之外,还包括子嗣。子嗣是无形的财富,可以传承家族精神。好的子孙能光耀门楣,提升家族在社会上的名望。当然不肖子孙自是起反作用。     “妾身觉得陛下思虑周全。之前也只想着她沐先生独女,如今亲人相继而去,无所依靠。可没想到身体这般孱弱,实在难当宗妇一任啊。”谢氏并没有将沐芝兰可能是借尸还魂的事情以及其他一些事情告诉宣宗。一则是觉得此事暂无必要告诉宣宗,二则是他不希望宣宗涉及白云城的事情。她作为皇后,作为政府首脑,站在白云城半对立面,能知道白云城的一些事情,已经是白云城所能容忍的极端了。若是宣宗再晓得,不晓得白云城,还有乐无极那个疯子能干出什么勾当来呢。     谢氏一直觉得陆峒为人诋毁这件事情与乐无极脱不开关系,纵然他也坦白地说自己没那么狭隘,干出这种阴私勾当来。而且他是那么敬重陆峒的母亲啊。听乐无极追忆自己的母亲,谢氏忍不住眼角潮湿,潸然泪下。与某些人有着关于某个人的共同回忆,那个人又是你在意的,你会觉得幸福,会觉得浑身充满力量。           069章 转机(2)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ps:     小痣和朋友合开的厂,四月开始投产。接下来一段时间,因为工作缘故,可能不会那么准时的更新。工作总是这样,忽来忽去的。不过也全然不是工作啊,4月15日,咱要去洛阳看牡丹。但是这段时间要熟悉工艺流程,咨询专业人士,还有写与别的单位的合作方案。不弃文,但是可能会因为一些缘故没法兑现各种承诺。毕竟我不是靠写文吃饭的,正常的工作还是要做的。我很愧疚,但是偶要生活啊……     谢氏的感悟也十分适合沐芝兰,当她再次见到叶少文的时候,嚎啕大哭,弄得乐无极想嘲笑几句也没地儿下嘴,只得悻悻然地被陆峒拉走了。     “大表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他们说姑姑和舅舅都没了,你也不见了,少卿在白云城。我好害怕。”丫鬟伺候沐芝兰净面后,她重新与叶少文坐好,又哭又笑地道,“这下总算好了。我在这里住的都烦了。很想回家呢。”     一直不言不语的叶少文冷不丁道:“咱们已经没有家了。”     沐芝兰想说些别的话宽慰叶少文,却见他消瘦的眉骨立挺。不过数月未见,竟然这般沧桑。想到诸多变迁,沐芝兰只能与他相对无言。     良久后,叶少文轻轻擦拭了一下眼睛,问沐芝兰道:“外头都在传,陛下要给陆将军赐婚,还说对象就在陆府。莫不是说的就是妹妹?”     沐芝兰抿了抿唇,思量一下,微微颔首,将乐无极的话有选择性地跟叶少文说了。     叶少文下意识地摸了摸膝盖,沉声道:“这样也好。我也是担心妹妹,一直留在京城。妹妹若能嫁给陆将军,也是极好的。”     沐芝兰错愕盯着冷颜垂眸的叶少文:“哥。你要去哪里?你要丢下我吗?”     叶少文一直垂着眼睑,极力压抑着情绪:“妹妹莫要多心。陆将军品性极好的。”     沐芝兰猛地站起来,跪在叶少文跟前,双手交叠,放在他膝盖上,恳求道:“带我走好不好?我不怕吃苦,可我不想在这里,不想嫁给他。”     “妹妹!”叶少文仰头,克制住欲要落下的泪,劝慰道。“我知道你不怕吃苦,但是这比吃苦更难。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是报仇吗?”沐芝兰厉声问道,“是给姑姑和舅舅报仇吗?”     叶少文无言沉默。     沐芝兰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叶少文道:“哥哥觉得这样是为我好吗?可是你觉得我开心吗?我能安然入睡吗?我连姑姑和舅舅的尸骨都没见到。我坐拥大笔财富。我花天胡地吗?哥,你说话啊。”     叶少文低咆道:“你觉得我愿意这样做吗?可现在又更好的选择吗?”     沐芝兰不容他置疑地道:“我可以嫁给你啊。”     不但叶少文被他的话镇住了,连沐芝兰自己也被自己镇住了。     时间和空气一样如同打了浆糊,凝滞在一起。     静默了良久,叶少文道:“我一直当你是我妹妹。”     沐芝兰讪笑一下。她何尝不是把叶少文当哥哥呢。可现在这种情况,叶少文是她唯二的亲人之一,她能看着他再次离开自己的视线吗?     沐芝兰觉得她做不到。     叶少文起身,如热锅上的蚂蚁,踱着步子道:“你不能这样。我要跟陆将军解释一下。我只把你当做妹妹看。”     “解释什么?凭什么跟他解释?”沐芝兰看着叶少文慌不择言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可悲。愤怒道,“我又不是他什么人,凭什么跟他解释?若不是他出的什么鬼主意。让咱们卷入兴女户中。若不是因为他,咱们家怎么会被忻城公主盯上了。他就是罪魁祸首,他才是真正的刽子手。我不要嫁给他。”     叶少文抓住沐芝兰的肩膀,极为严厉地警告道:“兰儿,你若是想要活命。想要我好好活命的,就嫁给陆将军。听到了没有?”     “我不!”沐芝兰伸手抱住叶少文的腰身,哭啼道,“哥哥,不要丢下我不管。你怎么舍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以为你心目中的陆将军是什么好人吗?他放着那么多贵女不娶,娶我为什么?还不是贪图钱财?我嫁给你,然后再离休。到时候拿到大笔的财富,想要报仇,就去请杀手。管它天皇老子,谁干的事儿,让谁偿命。”     叶少文掰开沐芝兰的手,她却固执地不放开。无奈何,他只得告诉沐芝兰道:“你先放手,好好听我说。”     沐芝兰摇头道:“你把我带走,我就好好听你说。”     叶少文沉默一会儿,猛地扯开沐芝兰,目光凶狠地道:“你说罪魁祸首是陆将军,你错了。是你,是你和你的父亲!”     沐芝兰被叶少文的话震得傻掉了。     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突然变了脸色的叶少文,不知道如何是好。     叶少文仰头,好半天,才又看着沐芝兰道:“你知道吗?就算没有陆将军来访,忻城公主一样不会放过咱们的。你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舅舅,不知道怎么发现了几处富产矿,托用别人的名头,编了一部《山峦堪舆》的。为了换得陛下的平安,他用半部书与太后交换。还剩下半部书,就在你的手中。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很多人不会忘记,你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那半本书全在你脑子里。现在清楚了吧。自始至终,这些人针对的就是你一个人的,是你,沐芝兰。可是我们叶家却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你知道吗?”     “不,不可能的。”沐芝兰对过往一概不知,听到叶少文揭开这些往事,只觉得精神上承受不了,双腿打颤,不停地往后退。     叶少文却步步紧逼道:“你以为你们叶家的财富是怎么来的?都是喝别人的血得来的?沐芝兰,你想让我娶你,下辈子吧。”     叶少文是怎么离开的,沐芝兰都不知道,只觉得脑袋一片混沌。     一直在外面偷听两人谈话的乐无极,用扇柄敲了敲陆峒的肩膀,问道:“你觉得她会不会昏倒?”     陆峒丢给他一个白眼,道:“《山峦堪舆》真的在她手中吗?”     乐无极耸肩道:“这个只有天知道了。不过,以现有的上部来看,我个人并不觉得下本是一部多么了不起的书。”     “哦?”陆峒不解地看着乐无极,等着他发表高见。     乐无极转了转扇子,做出一副认真的表情,却还是显得滑稽:“从上部来看,并没有明确说什么地方有什么,只算是提供一种探矿的方法。”     陆峒沉默不言。     乐无极继续道:“咱们再假设,如今的沐姑娘没有说谎。她现在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很有可能把那部分也忘记了。”     言下之意就是劝陆峒莫要再追问《山峦堪舆》的下文了。     陆峒凝神静思。     乐无极刮了刮鼻梁:“以沐姑娘现在的财富而已,比找到那本书更实在。至少可以解你的燃眉之急。矿开出来也非一时两刻之时。你现在就算想问,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不如这样。”     “怎么样?”陆峒问道。     “耳朵凑过来。”     陆峒看了他一眼道:“你惯用伎俩,先用怀柔政策攻其心,是吧?居然沐姑娘无意于我,我又何必让人瞧不起。”     乐无极暗忖道,你何时这般有自尊心了,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他可是从未见过陆峒对嫌弃他的人心慈手软过。     哪怕她是个女人。     叶少文来访的次日,沐芝兰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唤来丫鬟翠缕问道:“陆将军可在府中?”     翠缕摇头道:“将军从昨日出门,至今未归。姑娘可是有什么需要禀报将军的?”     沐芝兰微微颔首道:“我在此借住良久,多有叨扰,给府中带来诸多不便。现在我身体已经康复良多,想回叶府。”     翠缕想了一下道:“此事还需要将军定夺。奴婢去问一下将军何时能归。”     翠缕良久未归,沐芝兰有些担心,却不便出住处。等得不耐烦了,她拎着包袱,起身走到院门口,向外张望。     正烦操翠缕怎的还未归来,就见一群人匆匆往这边而来,沐芝兰心下好奇,脚下停顿,想要看看是何人。     须臾功夫,沐芝兰见一贵妇模样的中年女子在丫鬟仆妇的拥簇下朝着这个方向而来。她心里寻思道:“难道是陆将军的母亲?”     心思刚放下,那贵妇已经到了沐芝兰的跟前,她盯着沐芝兰上下打量的目光,如同菜市场挑菜的大妈各种苛刻。还未等沐芝兰回过神,那贵妇就劈头盖脸训斥道:“这哪里有丝毫大家闺秀的样子,连小门小户的人家都晓得,盯着别人看是不礼貌的。没父母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沐芝兰最恨别人拿父母说话,顿时来气,冷笑道:“您老很有礼貌,很懂礼节。这么冒不跌地来这边,当我是猪肉一样打量品评就是您说的教养?”     听闻沐芝兰话语粗鄙,贵妇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怒道:“嚓。还不给我张嘴?这是哪家规矩,对着长辈这么吆五喝六呢。”     沐芝兰见贵妇身边的丫鬟要动手,大喝一声道:“我看哪个敢动我一根毫毛。”发着狠,她亮出藏在袖子中的匕首,阴狠道,“谁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让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原本跃跃欲试的丫鬟仆妇立时停了脚步,都盯着贵妇看。贵妇觉得自己面子受挫,更是恼怒道:“都是死人吗?还不动手。”           070章 转机(3)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众人都在观望,不知道谁推了一把,一人马高大、面相凶狠的中年仆妇被推了出去。那仆妇先有怵沐芝兰手中的匕首,可想到自己身高和体重优势,立马又有了气势。她趾高气扬地走上去,伸手就要夺取沐芝兰手中的匕首,却不曾想沐芝兰身手如此矫健。其他人只见沐芝兰一个错身,脚底快速移动,胳膊肘狠狠给那仆妇一记。     那仆妇上前后,其他人本欲打算浑水摸鱼,凑上两脚的,见沐芝兰如此了得,立时又没了动静。贵妇也被沐芝兰亮的这一手唬住了,回过神,却依旧厉色道:“看什么看?还不动手。”     沐芝兰吹了吹匕首,斜睨她一眼,拎着包袱径直往外走。     贵妇气急败坏地道:“没礼貌的臭丫头。我绝不允许你进我们陆家们。”     沐芝兰回头扫了她一眼,冷声道:“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说我是没礼貌的臭丫头。你信不信,再说一句,我割掉你的舌头。”     现在的沐芝兰虽说没有疯掉,但是脑袋也没了之前的理智。她心中那股子拧巴劲儿占了上风。有什么可怕的呢,孑然一身,遇佛杀佛也不见得做不到。     贵妇从未被人这么轻慢过,怒火更胜,可看着沐芝兰眉眼中的阴狠,立时弱了气势道:“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别跟我讲道理。”沐芝兰直接了当地道,“你们这里的什么淑女礼仪对我没丁点儿作用。我从来都不讲理,不讲理还得没理占三分。你有话就直接说,没话别妨碍我。该滚哪里滚哪里去。”     “……”     贵妇从来都没遇到过沐芝兰这样的人,满头黑线地瞪着沐芝兰扬长而去。     沐芝兰从陆峒的私宅出来,犹觉得不解气,原本还以为贵妇人手段多高呢。几乎狠话就能撂倒。她现在是盲目的,内心极度黑暗的,全然不顾别人感受。她只想把内心那个困兽放出来,狠狠发泄内心的不平衡和愤懑。     陆峒回来得知沐芝兰大摇大摆从自己家出去,还将嗣母给秒杀了,顿时大乐。可瞧着嗣母面容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装腔作势地问道:“可是谁给婶娘气受了?”     田氏将茶盅狠狠地丢在案几上,朝陆峒开炮道:“我绝对不允许那样的无礼粗鄙的下贱胚子进我陆家的门。我告诉你陆裴文,你要敢娶她,我就去宗人府告你。和你断绝母子关系。”     陆峒最受不得别人威胁。闻言,眉角一挑,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婶娘不就是早就进过宗人府了?怎么状告下来了吗?断绝母子关系啊?好啊。我巴不得了。”     “你,你不孝。”田氏想起皇后谢氏的话顿时没了气焰,可心里头的火苗乱蹿,郁结不发,她憋得难受。     “父母不慈。儿女可以不孝。”陆峒一本正经地道,“法理都允许的。婶娘您慈吗?”     “我哪里不慈了?我给你,给你儿子吃喝拉撒都照过来,我怎么不慈了?”田氏嘴一嘟噜,愤愤不平地道,“不是我不想奶你。是你进我家门就已经不要吃奶了。我能怎么办?”     陆峒正喝茶呢,被她这话弄得当时呛到鼻孔去了。他好一顿咳嗽,望着田氏得意洋洋的样子。颇有些无奈。他心里思忖道,这种人就该沐芝兰那样没理占三分的跟收拾了去。     田氏见陆峒吃瘪,暗自高兴,而面上却不显,虎着脸道:“我郑重警告你。那种女人绝对不能进陆家门。舞刀动枪的,心思还那么歹毒。指不定哪天她就把轩儿给怎么样了呢。”     听到儿子的名字,陆峒沉吟一下,道:“我倒愿意轩儿干动刀动枪的。”     “你什么意思?嫌弃我没把你儿子带好是吧?”田氏立时炸了毛,气道,“嫌弃我带的不好,你别他一生下来就不看一眼啊?现在跟我论仁孝呢?你还差得远呢。说我不慈,你慈啊?”     “其实断了母子关系也好。”陆峒也不是那种做等人打脸的,他风轻云淡地道,“皇后娘娘觉得威远侯府阳气严重不足,怕我会惹上什么阴病呢。断了母子关系还好。”     田氏可不敢忘记谢氏说那番的话神情,可是明白地告诉她了,现在谢氏不动威远侯府全凭陆峒的面子,若是陆峒有个万一,这些人就等着陪葬吧。陪葬还死不足惜,甚至会凌迟,灭九族,甚至十族。反正谢氏不姓陆,她生母也去世了。以当年老侯爷对付他们母子三人的手段,她若是谢氏,她恨不能生啖老侯爷的肉,死了让他被鞭尸。     田氏这边把皇后谢氏想得无比阴险毒辣,偷觑了陆峒一眼,咳嗽道:“好了。我警告过你了。你要是敢娶,咱走着瞧。我告诉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等哪天,她用匕首这么一捅,我们都完蛋了。反正,我言尽于此。”     田氏说着要起身,见陆峒老神在在的,丝毫没有恭送自己的意思,她虚荣心又起来了。又坐了一会儿,陆峒依旧没有表示,田氏咳嗽一声。陆峒只翻眼看了看她,唤丫鬟和暖道:“送客。”     田氏气鼓鼓地从陆峒私宅出去,刚一出大门就碰见晃着扇子的乐无极,目露凶光地道:“嚓,你个坏种,看打。”     乐无极没防备田氏来这一招,下意识的伸手防备,就把田氏给推倒了。     很不幸的是田氏撞在门上了,丫鬟没及时扶住,摔倒在地,顿时骨折了。     乐无极虽是医生,却不是那种什么人都救的好人。看了一眼被丫鬟仆妇环绕的田氏,他嘟囔一句:“真是个二到三。”     进了上房大厅,乐无极还在说“你个二到三”,瞧见陆峒也在,双眼放光地道:“门口有个二到三。”     陆峒瞥了他一眼,什么二到三。     乐无极得意洋洋地道:“不知道吧?二货到二点五到小瘪三。晓得了吧?”     “没懂,没意思。”陆峒今天心情不错,还跟他说了多废话一句。     乐无极极为兴奋地道:“你知道吗?”     陆峒无语。     乐无极道:“你赶紧把那丫头娶回来吧。贼好玩。”     陆峒白了他一眼:“好玩,你自个娶啊。我没那么下贱,自己作践自己,娶一个看不上我的二到三。”     乐无极哈哈一笑道:“你个二三。”     话说沐芝兰从陆峒私宅出去,自己不知道方向,就顾了一轿夫,说了叶家的府邸,被人送了过去。     她从轿子上下来,丢给轿夫一金叶子,瞧轿夫咬了咬辨别真伪,便道:“这是从陆将军府邸顺来的。保准真真的。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拿着去问问。”     轿夫听了这话,面色骤变,也不要了,陪着笑,扛着轿子一溜烟跑了。     沐芝兰点点头道:“算你有眼色。”     金叶子确实是陆府的,也确实顺来的。都是乐无极顺便给她带来的。她出来的时候,倒是很想去陆峒小金库看看,顺便弄点零花钱。不过想想还要费工夫,她就放弃了。包了有三百多个金叶子,少说也能活个十几天。     抬头看了看叶府的门匾,已经换成了张府的门匾,沐芝兰竟然丝毫没有伤心难过,而是怒不可揭,走上去,狠狠地踹了一脚。守门的人气哼哼地道:“谁啊?干什么,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来爷这里撒野。”     等到门一打开,沐芝兰随即给了那人一肘子,而后阴冷冷地道:“谁让你们搬进来的?”     看门的人捂住肚子,哀嚎着,骂道:“不长眼的东西。爷花钱买了这地儿,就是要住进来的。你哪里来的黄毛丫头,在这里逞凶斗狠个什么劲儿?你知道这府邸的爷是谁吗?”     沐芝兰推开他道:“管你是李刚还是李双江。快去告诉你家爷,就说这房子原主人回来了,让他怎么搬进来,就怎么给我搬出去。”     沐芝兰的话刚完,就见一群家丁模样的人操着棍气势汹汹地出来了。见看门人受了欺负,一五大三粗的男人,木棍狠狠立在沐芝兰面前,瞪着乌鸡眼道:“这年头,一个黄毛丫头,也干来惹事儿。不要命……”     话还没说完,沐芝兰已经动手来了个撩阴腿,那人立时丢开棍抱着下体滚到在地。其他人见自己人受了欺负,便将沐芝兰团团围住:“够狠啊。瞧着是个小娘们,性子怪野的。”     沐芝兰大喝一声“看招”,然后包就被拎了起来朝众人砸去,就在众人晃神的功夫,沐芝兰以极快的速度撒了一圈胡椒粉。那些人立时被呛得眼泪鼻涕一把,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有人骂娘道:“……竟然是个老江湖。”     有人道:“这招太阴了。”     沐芝兰没功夫听他们废话,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往里面闯荡。又被一群家丁围住了,沐芝兰不耐烦了,打开包袱,撒了一把东西。只听到“噼里啪啦”很快就烟雾四起了。     很快一路畅行无阻,进了第三进院子,看到坐在正厅上好整以暇喝茶的男人,沐芝兰气不打一处来。           071章 你个二到三(1)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你何时将叶府买下的?”陆峒听完乐无极洋洋得意的叙述,对他所谓的调戏了自己未婚妻很不以为然。     “我白云城还用?别逗了!”乐无极拍拍陆峒的肩膀,以无比豪迈的语气道,“放心,我整个留下来给你当新婚贺礼。”     陆峒眉头一皱,抚了抚被乐无极拍的地方,瞥了他一眼道:“你跟叶少文私下交易了?”     乐无极冷哼一声:“可能吗?为了区区一个宅院。别说白云城看不上了,就我个人也看不上眼的。是他老子。跟沐家一样,全部家产一早备了案的。怎么心疼你媳妇儿了?早知现在何必呢?说起来你也不觉得丢人,人家才十二岁,十二岁啊,以你的年龄当人家爹足够的。你还真下得去手的。”     陆峒不咸不淡地丢了一句:“英雄多出磨砺出。”     “真的自己是英雄了?我看你是狗熊还差不多。”乐无极吐槽几句,岔开话题道,“我家小师弟失忆了。”     陆峒翻眼看了看他,道:“皇后娘娘比较属意顾家二房的长女,你怎么看?”     乐无极正喝茶,听他这么一说,“噗嗤”一口喷了出来,阴阳怪气地道:“什么我怎么看?又不是我娶老婆。你到底怎么想啊?就算你对那黄毛丫头不动心,看在她的身价上也动一下呗……”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陆峒甩了这么一句话,起身到了门口。见陆阳在,他招手示意他过来,而后附唇在他耳际轻声吩咐一番,就去看自己儿子去了。     乐无极见他走了,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语道:“难道我要把叶少文抓回来?”     花开两朵。单表一支,且说沐芝兰这边。     虽说知道自己被乐无极这个小人耍了,她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忍了。现在她能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是白云城即将上任的城主,沐家和叶家的财富保管员。日后自己想要取得财富使用权须得经过这人同意才是。只是……只是她如何也想不到白云城的经济发到程度已经堪比她来的那个时代了。白云城竟然还承办类似信托、基金这样的事情。     叶府虽换了匾额,但事实上还是叶府,之前那群人全是乐无极寻来看护叶家门院,顺便找点来找茬人的麻烦。除了今日的沐芝兰,倒霉的还有叶少文,还有忻城公主。后来,沐芝兰听人说。当时战况激烈,这群被她撂倒的抠脚大汉,居然把忻城公主家的护院打得满地爪牙。最后还是陆峒带人来平息了战况。以陆峒与乐无极的关系,自然偏私乐无极甚多。沐芝兰很小心眼儿地想了一想,指不定乐无极卖了多身才得了陆峒那厮的照应呢。     手持乐无极给她的契约书,很细致地看了又看,沐芝兰确认自己着实没有理解错。这确实是一份类似保险基金的甲乙方协议书。从方式上来看。白云城对这两笔财富除了没有持有权之外,享有经营权和部分财产类借贷式使用权。而账目则是有一名叫长安富贵的钱庄做的。上面虽表明该钱庄与甲乙双方而已都是第三方,但是沐芝兰觉得还是应当审慎考虑,最好自己亲自去一趟长安富贵探探虚实。     看到红莲端着茶盘进来,沐芝兰将契约书收了起来,又想到叶家兄弟也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这笔财富。     “表姑娘喝茶。你最喜欢的红茶,加了蜂蜜。”红莲比陆菀印象中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好多。若是之前是红芙蓉。如今就是凋零的红芙蓉了,只剩下枯叶断杆。因为叶家夫妇去世,叶家原本的奴仆一律白衣尽孝,虽说五七过了,府中没有主子。几个主事的一身素装,谁也不敢穿红戴绿。     “你也坐吧!”沐芝兰端起茶浅啜了一口。看向她问道,“府中的人可都还在?”     红莲微微颔首,轻声解释道:“老爷和夫人去世后,白云城就接手了咱们府。那时候大少爷在监牢里生死未卜,二少爷远在白云城。咱们又跟其他叶姓人家断了关系,老爷和夫人的白事就有那位乐公子遣人来操持的。”说着翻眼看了看沐芝兰,见她眼角蓄满泪,又加了一句,“虽然表姑娘,大少爷,二少爷,都不在,想必老爷和夫人地下有知也不会怪罪的。你们且都好好的,他们也能安心去了。白事没有失礼的地方,流水宴本要吃一个月的,后来因为战乱才断的。”     “姑姑去世前,可有什么异样?”沐芝兰以绢巾拭眼角,觑见红莲欲言又止,轻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红莲抿了抿唇,细声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番:“……大少爷出事了,老爷又一直没回来了,夫人就让王五爷去看老爷有什么需要的。王五爷走的时候还专程跟夫人说有可疑之人出现在咱们府邸周围……后来王五爷带着老爷的尸首回来了,他自己也落得一身残废……”     “王五爷在什么地方?现在!”沐芝兰打断红莲的话,见红莲一脸悲切,忙问道,“他也,他也死了?”     红莲摇了摇头道:“没。夫人和老爷的白事办完之后……”说到这里,红莲停顿一下,想了想道,“是京城乱的前一爷,他才走的。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沐芝兰怔愣片刻,才回神,喃喃自语道:“杏仁也没了。他要是再有个好歹,我……愧对杏仁!”     红莲见沐芝兰哭的悲切,想要劝,却见沐芝兰已经泪流满面。红莲也忍不住轻轻啜泣起来,原本好好的人家,半年不到就变成这番模样了。     沐芝兰哭了一场,小丫鬟端了水过来。红莲先伺候她净面,又和着她的净面水洗了一把脸。     两人说哭,哭继续说,反复再三,直到日落西山,红莲总算是把该说的都说了,而沐芝兰也把想到的问题都问了。     “这么说大表哥已经没回来?”听红莲的话意。叶少文根本没有出现,沐芝兰扫了红莲一眼,有些弄不明白叶少文干什么有家不回呢?     “可不是。二少爷那边,奴婢也找写信托人捎去了,到现在也没个信儿。”红莲不无担心地说着,“现在表姑娘回来了。您看能不能找找大少爷,派人给二少爷送信?老爷和夫人的白事办完之后,咱们府里的人就没法出入,也是托那位乐公子帮的忙。”     红莲的意思,沐芝兰理解了。应当是担心乐无极没有下真心帮忙,所以导致叶少文和叶少卿兄弟两个迟迟没有消息。沐芝兰点头道:“我见过大表哥了。不过他有事情,暂时还不能回来。二表哥那里。我会写封信过去的。”     红莲说到这里,面有犹豫之色,被沐芝兰看了几眼,才吞吐道:“之前府中出事,几位小主子又都不在。府中的事情都是奴婢一手接下来了。现在表姑娘回来了,奴婢心也就落到肚子里了。姑娘你看什么时候要对账?”     “对账的事情先不着急。家里的仆妇确定一个不少吗?另外府中的人都有什么想法,你可清楚?”沐芝兰想了一下,“这样吧,你去通知几位主事的妈妈,晚饭后在这院集合。不管男女老少都要来。”     “奴婢这就去安排。”家里有了主子,不管年纪大小,红莲觉得他们这些个做下人的心里也就有了主心骨。年纪小不怕。家里这些人都是老人,叶家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有些人要走,想必也会留一下帮忙操持一段时间。真是要走的,红莲觉得以沐芝兰如今说法办事的方式。估计也不大会留人。     沐芝兰想了一下,道:“且慢着。”     红莲偏头看向她道:“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沐芝兰想了一下道:“姓乐的走的时候。是不是留了一群人?”     红莲有些暴汗,暗忖道,人家不但留了人,还留钱的。表姑娘也不知道跟那人什么关系,一见人家就骂人家“二货”最后直接升级为“瘪三”了。她觉得认识沐芝兰这么久,从未见她这么彪悍,也这么不淑女过,简直堪比破落巷子里的泼妇骂街,说话尖酸刻薄,丝毫不给人留情面。     沐芝兰见红莲不说话,神色诡异地看着自己,咳嗽一声道:“莫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红莲忙回神,尴尬一笑道:“哪里话。姑娘没说错了,乐公子确实留下一些人手给咱们用。前院有护院。后院有几位妈妈也是极为老练的,夫人和老爷的白事多赖他们帮忙。乐公子人也很和气,给奴婢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表姑娘对他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是要劝和了呢。沐芝兰眉梢微挑,端起茶盅,透过薄薄的茶水雾气细细打量着红莲的表情,低声道:“误会是没有的。他那人就是一无利不起早之辈。且看着吧。”心里又加了一句,你见过他的极品行为,你就不会这么说了。不过有些话也不太好跟红莲说清楚。顿了顿,她道,“也请他们过来,我有事请他们帮忙。”     目无焦距地盯着红莲的后背,直到她消失在门外,沐芝兰才回神,思忖道,乐无极走的时候那句你们这府中可是卧虎藏龙应当不是随便说的。     你别看这人话多,都是废话,正经话,那是一字千金,甚至千金难求。这是他自己说的,白云城名头和神医的名头,行情能不高吗?     ps:     本周小痣要去洛阳出差,暂定为周四到周日。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就不断更,如果不允许,周四之后可能会断更。因为做的是工厂办下来后,要跑生产许可证,这是个很辛苦的过程。要提供各种材料。所以《侯门》完本会一直延迟……希望我的以后越来越成熟,行文也越来越成熟……保证完本,但是不保证日日更新。要忙起来的时候,饭都吃不上……5月份营业执照下来,就要忙销售的事情,生产许可证审核的这个过程是拼人脉拼钱拼运气。什么都没有的我,只能先去探探路,多多积累经验……           072章 你个二到三(2)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红莲领着乐无极留下那群人中的管事的进来,又起身去议事厅与府中几位主事妈妈商议事情。沐芝兰示意那管事的妈妈坐,端茶浅笑道:“瞧着妈妈面善,不知哪里见过?”     那管事妈妈笑得一脸坦荡,道:“老身这张脸长得普通。”     沐芝兰嘴角一扬,问了管事妈妈的姓名,家里情况。这管事妈妈娘家姓顾,夫家姓刘,人称刘妈妈。她年逾五旬,长相很普通,衣着也朴素,并不显眼。可以说丢在人群里根本找不到的那种。问询过这些平常事体,沐芝兰并未继续探寻她的个人**,浅啜了几口茶,斟酌道:“论说这是府中的事情,不该劳烦妈妈操心的。你也知道府中如今一团乱,大表哥和二表哥都不在,我也刚回府,即便想做个什么事情,也不顺手。”沉吟片刻,沐芝兰透过薄薄的水汽打量刘妈妈神情,见她一脸郑重,并不见紧蹙之色,便又继续道,“这事儿比较棘手,且不可让旁人知道。妈妈虽不是府中老人,但乐公子人品在前,想必妈妈也是稳妥可靠之人。”     刘妈妈应时笑了笑道:“姑娘客气了。有事尽管吩咐,莫要用求字,老身万万承担不起。”     见她不卑不亢,沐芝兰又停顿片刻,好似很犹豫一般,而后才道:“这事情说来也是我自个瞎琢磨。我舅舅一向身体好,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就去了。我心理上是难以接受的。而我姑姑好容易有了身孕,竟也这般没了。我也算是死里逃生,心思上比旁的人更多了一分疑虑。所以想请妈妈好生帮我查查府中的这些个人,可有吃里扒外之徒。”     刘妈妈错愕了片刻,很快神色如常,对沐芝兰道:“姑娘可是有什么捉拿内奸的办法?”     沐芝兰一脸哀戚。幽幽叹气道:“我一个女儿家,能有什么办法?可我如今已经怀疑了府中的人,自然不敢与他们相商的。这不才寻妈妈来给拿个主意,不然我这心里真如猫爪一般,吃不香,睡不安稳。”     刘妈妈抬眉觑了沐芝兰一眼,并不急于表现自己,审慎了半晌,才问道:“姑娘是想明办,还是暗办?”     沐芝兰面上一喜。问道:“妈妈可是有办法了?”见刘妈妈笑得谦和而自信,她眨了眨眼睛,问道。“明办如何明办法?暗办如何暗办法?”     刘妈妈并不接话,而是笑道:“老身听人说像咱们府这般门庭的有私刑的。”     沐芝兰故作错愕地惊呼道:“是吗?姑姑从未曾与我说过这般事体。妈妈既已知晓,可否与我说个明白?”     刘妈妈却话锋一转,笑道:“姑娘何不将此事托付给公子来办?定然是人不知鬼不觉,事情还办得妥妥当当的。”     沐芝兰面容凝重。吞吐道:“一则是事情只是我自己瞎胡乱琢磨的。二个是乐公子身份特殊,请你们这些人,已经所费不菲了。若是再将此事托付给他,只怕我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未给刘妈妈说话的机会,而径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且先试试,若是不成,再想其他。”说着话。她面容一凛,目光锐利扫了刘妈妈一眼,垂眸继续饮茶。     刘妈妈微一愣,面容不改地笑道:“姑娘的办法想必是万全之策了。不知老身可以什么可以为你姑娘效劳的。”     沐芝兰甜甜一笑道:“效劳倒是不敢。只求妈妈给给我几个人手。要嘴巴严,识文断字的。”     刘妈妈笑道:“此事好办。不知姑娘需要几人。”     沐芝兰微微皱眉道:“目前我也想不到所需几人。不如妈妈将所有能用到的人都支应给我,若何?用不了甚久。快则一天,慢则三天。”     刘妈妈本有些为难,一听沐芝兰如此说:“老身这边可以支应是十人。”     沐芝兰微微颔首道:“那就劳烦妈妈走一趟,跟那些人说一声。不用特别准备,只需要准备笔墨纸砚即可。”并不让刘妈妈立时离开,而是饮了半晌茶,才回神将自己的办法说给刘妈妈听。她道:“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只是记录一下每个人履历。出生年月日,父母兄弟,亲朋友好友,爱好,擅长之处,与何人关系好。受过什么处罚,得过什么奖励,做过什么不良事情。诸如此类。”     刘妈妈问道:“可否要备刑具?”     沐芝兰修眉掀动,却垂眸,道:“刑具就不必了。”     刘妈妈去唤人,红莲进来对沐芝兰道:“姑娘,人已经到齐了。”     沐芝兰起身道:“你再麻烦走一趟,安排几个人,准备十多个桌椅,放在院子空处。”     红莲有些问道:“可是有什么人要来?”     沐芝兰斜睨她一眼,淡声道:“请了乐公子的人来帮个小忙。咱们站着无妨,让那些人站着就太失礼节了。”     红莲应着是,忙又去安排。小丫鬟引着沐芝兰到了院子的空处,看着一片人头簇动,听着那些似有若无的窃窃私语,沐芝兰坐上了主位。红莲忙完过来,瞧着院子乱糟糟的,准备发号施令,让这些个人安静下来,却被沐芝兰拦住。她摆手让红莲一边歇息一会儿,却招手示意一个直勾勾盯着旁边绿豆糕看的小女孩上前。小女孩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瘦瘦弱弱的。她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咬着手指甲,不停地回头看她娘亲。她娘亲瘦高的个子,皮肤白惨惨的,倒是个久病之人。沐芝兰摸了摸小女孩的脸,笑道:“别怕,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吃糕糕。”     小女孩动了动嘴,双眼渴望地问道:“可以给我两块吗?我想让娘吃。”     沐芝兰冲她一笑道:“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小女孩又要沐芝兰与她拉钩,才回了沐芝兰的话:“我叫小芸豆。”     沐芝兰示意旁边小丫鬟端了一盘绿豆糕让小芸豆自个拿。小芸豆拿了两个,又伸手,却有些犹豫,先看了看沐芝兰见她笑眯眯地,拿起来后却又放下,转而她娘亲。沐芝兰顺着她的目光望着她娘,笑道:“这一盘绿豆糕都给你了,端给你娘吧。”     小芸豆双眼放光地道:“真的吗?”     沐芝兰微微颔首,却又道:“可惜盘子太大,你端不动,要让你娘来端呢。”     小芸豆的娘上前,噗通跪在地上磕头道:“姑娘,求你不要赶我们走。孩子她爹去年没了。我身体不好,我以后不吃药,好好干活,求你别赶我们走。”     沐芝兰任由她磕着头,却不言语,垂眸神思了好半晌,才摆手道:“我何时说过要赶你们走的话?赶紧起来吧,让孩子看着多不好。绿豆糕拿回去给孩子打打牙祭。”     等到刘妈妈带着环肥燕瘦十个人进来,沐芝兰请红莲引他们坐下,才清了清喉咙道:“今日请大家来,是有件事情要说。”     下面一阵子议论,有胆大的甚至问道:“姑娘,这府邸如今到底算谁的?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到底是谁家的?您就给个实话吧。”     沐芝兰顿了顿,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她也不管,直到众人发觉不对劲儿了,声音才渐渐低了下去。沐芝兰继续又道:“这府邸原姓什么如今还是什么。”     下面有人道:“看吧,我就说没卖?你还不信,那乐公子就是来打马虎眼的。”     有人道:“就你能,成了吧。”     事实上,这府邸是姓了沐。看了乐无极留下的契约书,沐芝兰才知道这府邸早已姓了沐。这府邸原本是沐芝兰母亲的陪嫁,当年叶二舅分家没处住,沐芝兰的便将府邸给了叶二舅。叶二舅自己有了积蓄,重新在别处给两个儿子置办了宅邸,这府邸便过手转给了沐芝兰。只是一直没跟沐芝兰说,按照叶二舅的意思,本是打算将这府邸继续给沐芝兰当陪嫁的。可没想到事情走了样子,他根本没来得及就……     沐芝兰咳嗽一声,压了部分议论声,道:“如今府中没人掌事儿,我少不得要出面一二。我虽在府中住了三年多,可所认识的人却是极少。今日请大家来,一是先粗略认识一下,有个印象。二是大家都去那边做一下笔录,我心里有个谱。”     趁着底下人再次议论,沐芝兰让红莲上前,对她如是如是说了一番。     红莲听完沐芝兰的话,点了点头,拿出管事娘子的派头,对众人道:“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的来,早一点忙完,早一点回去休息。姑娘说了,若是有谁有什么属意的职位,大可以来跟她说。若是谁有什么不便在人前说的,也跟她私下说一下。免得到时候让她察觉出来,就不好看了。”     这个所谓不便在人前说的,起初有人不知道,但是等到刘妈妈手下一个又一个问题抛出来,那些个人总算知道了。一个个都汗颜无比,问得可真细致,几乎一天上几次茅厕都能问道,还真是事无巨细啊。     沐芝兰这厢将府中闹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而陆峒等人也没闲着,尤其是忻城公主,听说沐芝兰毫发无损地回了府中,次日便气势汹汹地赶来了。           073章 你个二到三(3)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ps:     希望还能更……长期不码字,码字各种吃力!     因这天晚上直折腾到亥时才算把人认全,沐芝兰坚持全程参与自然也睡得晚。次日,她自然也起得迟,得知忻城公主打上门时,她刚洗漱完毕,在吃早饭。     通禀此事的是乐无极留下的人。沐芝兰闻言,只点头道:“知道了。只要撞破门,随便他们在外面犬吠。”     那人应声去了,红莲却一脸担忧地问道:“表姑娘,以奴婢看,这忻城公主定是来者不善,你不妨出去躲一躲?”     “躲?”沐芝兰接过她递来的红豆粥,似笑非笑地斜睨她一眼,“躲得过一时,还能躲得过一世?你要是怕了,等一下就别跟去,在后院找个安全地方呆着就成了。”     得了沐芝兰这话,红莲忙道:“表姑娘明鉴,奴婢绝非贪生怕死。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何必跟她争一时长短呢。”     沐芝兰冷哼一声,翻了红莲一眼,声音不高,但能让她听到。她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有去无回。不过就是一死嘛。你没听人说,舍得一身肉,能把皇帝拉下马。怕死的,不是刘胡兰。”     红莲心中担忧,面上焦虑,嘴上却不敢劝,只时不时偷觑沐芝兰几眼。沐芝兰对她的那些个小动作只当不知道,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早饭。     早饭完毕,红莲捧了茶,给沐芝兰漱口后不久,外头的人又禀告说,忻城公主的人已经开始撞门了。沐芝兰轻“嗯”了一声,对红莲道:“你去后门守着,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红莲想问为何。却被见沐芝兰冲她摆手,示意她赶紧去办事儿。红莲到底没忍住,还是开口问了一句:“表姑娘,为何要去后门守着?”     沐芝兰看都没看她一眼,只笑道:“若姑姑在,她吩咐的事情,你也会问个一二三四不成?”     红莲忙道:“奴婢多嘴,奴婢这就去后门守着。”     沐芝兰对通禀的人道:“你去把刘妈妈找来。速去速回。”     那人应声而去,沐芝兰翻手轻叩着桌面,须臾。冲门口道:“来人!”     侯在门外的小丫鬟应声而入,进来,叩拜。问道:“表姑娘,有何吩咐?”     沐芝兰看了这小丫鬟几眼,这小丫鬟身着石青色的比甲,脸盘圆润讨喜。沐芝兰看了体验,只觉得眉宇间有些熟悉。敛下眉角,问道:“你与先夫人身边的连翘可有亲戚关系?”     小丫鬟忙不迭磕头道,回道:“奴婢是连翘的妹妹,名叫连花。”     “连花。”沐芝兰无意识地叫了声这个名字,瞬间回神,抬眸看向连花。问道,“你姐姐连翘现于何处?”     连花回道:“奴婢也不知姐姐现在在什么地方。”     “哦?”沐芝兰目光森冷地凝视着莲花,“何时不见的?”     连花想了一下道:“是太太出事前夕。姐姐回了一趟家,说要出一趟远门,少着三两个月,多着一年半载,才能归来。”     沐芝兰低头看着指甲。问道:“你家人就不曾为何事?”     连花摇头道:“姐姐是夫人的贴身丫鬟,有些事情。我们也不方便知道的。”     沐芝兰再次抬眸看向连花,足有半分钟,才淡淡“哦”了一声,便结束了问话,吩咐道:“你去找蔡妈妈和梁妈妈来,就说我有事相请。请他们速速前来。”     连花偷觑了沐芝兰一眼,偏偏被她逮了个正着,见她还冲自己微微点头,浅笑一下,收了忐忑,忙不迭地应道:“奴婢,这就去。”     连花刚退下,刘妈妈就进来了。她看了眼与她错身而过的连花,上前屈膝一福,与沐芝兰见礼后,问道:“姑娘,宣老奴来,有甚事吩咐?”     沐芝兰请她座下,并未直接说明何事,只道:“想必妈妈也听说那忻城公主打上门来的事情。我请你来,是想求你助我一臂之力。”     刘妈妈见沐芝兰一派从容,丝毫不见忧色,心中不免诧异,嘴上却应道:“姑娘有事,尽管吩咐,何须客气?”     沐芝兰抿唇浅笑下,道:“客气,我倒是没想过客气。妈妈且随我稍坐片刻,等我吩咐些事,咱们再一道去外面看看那外头是个怎么究竟。”     刘妈妈笑道:“但凭姑娘驱使。”     而后两人俱都沉默。     不一会儿,连花将蔡妈妈和梁妈妈请来了。沐芝兰未给两人让座,似笑非笑地道:“姑姑去世那日,是两位妈妈守的后院那门吧?我可听说当日从那门离开的人不止一两,两位妈妈居然一个都没记住。蔡妈妈年不过四旬,梁妈妈与之相当,二位这记性可不是一般的差啊。”     蔡、梁二位妈妈听了沐芝兰这话,知她这是要发作人了,心下骇然,忙道:“老奴昨日有些记性不好了,睡了一觉,脑袋已不是昨日那般混沌了。”     “是吗?那敢情好啊。”沐芝兰垂着眉脚,沉默须臾,才又抬眸看向两人,温和地笑道,“那劳烦二位好好想想。现在还有件事情要托付给二位妈妈去忙。”     蔡、梁二位妈妈忙道:“表姑娘有事尽管吩咐,只要是老奴能做到的,定是刀山火海也不怕的。”     沐芝兰呵呵一笑道:“二位妈妈的忠心,我知道了。不过这事儿并非要两位妈妈去那刀山火海里走一遭。我听刘妈妈说,有人在咱们府中后门往来,怕出事端,今日寻两位妈妈来,就把这守门的重任交给两位妈妈了。这次可得守好了,看清楚了,不管何人,出入后门或者接近那一块都要用心记下了。”     蔡、梁二位妈妈,齐齐应道:“老奴谨遵吩咐。”     沐芝兰微微颔首,又道:“若是觉得人手不足,可去府中挑些你们需要用的人。事情办得好,我是有奖励的。”     蔡、梁二位妈妈互相交流一眼,忙应了话,退了出去。     等两人走了,大门口又派人来问:“外头人进来了,咱们这是打还是不打?”     沐芝兰笑道:“打,是一定要打的。而且还要狠狠的打,打疼他们。打得他们下次见到咱们就绕道走才成。不过现在先别忙着打,好生调戏调戏他们,涨涨他们的气焰。”           074章 你个二到三(4)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等回话的人走了,沐芝兰又叫连花来,让她去找今日管事的妈妈召集府中的仆妇们,到垂花门处集合。     刘妈妈听了沐芝兰的吩咐,不解地问道:“表姑娘这意欲何为?”     沐芝兰端了茶盅,浅啜几口,才带着笑意,回道:“我年纪小,一则是不大懂大人之间那些规矩,二则也是怕府中这些老人们小看了我。这不想借着乐公子的名头,狐假虎威一次。”     沐芝兰说着话,就起了身。刘妈妈也顺势起来了,看了沐芝兰一眼,迟疑一下,问道:“表姑娘这是要当众给忻城公主难堪?”     沐芝兰早她一步踏出了门槛,回头冲她甜甜一笑道:“难道不可以吗?妈妈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人欺负上门还不敢出头吧?我想着,就是你们家乐老板知道我这么做,顶多也就是多跟我要点保护费。”     从唯恩寺回来,经历生死劫难之后,沐芝兰的心胸开阔了,但胆子也大了。不再如之前那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步步不敢出差地活着了。她觉得人生到头不过一死,何必怕事呢。事情来了,怕又有什么用呢,躲也不见得躲得过去,坦荡而又勇敢的面对,才不会留下遗憾。更何况,以沐老爹之前在白云城给她投的保险,在她出嫁之前,白云城的人会用尽全力保证她的生命安全的。     综以上两点,沐芝兰心理上已经做好充分张扬的准备,而物质形态上,她也具有强力的后援支撑。是以她才敢如此自信而淡定地说出“打”字,也如此从容地笑给刘妈妈看。     再说,如今乐无极留下这么一干人来,白养着也是养着,总得使唤使唤。她才觉得够本不是。有资源不充分利用,那就是浪费啊。沐芝兰不会浪费,她只会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刘妈妈沉吟片刻,道:“乐公子自然是希望表姑娘安好,只是忻城公主那人脾气,您要晓得,莫说是得理不饶人,就算不得理,只要她想要如何。便会缠着不放。以我看,表姑娘不如避其锋芒,以图后续。”     沐芝兰轻哼一声。斜了刘妈妈一眼,微抬下巴,口吻极为不屑地道:“不过就是一个将要过气的公主罢了。我何惧之有?妈妈若是怕了,尽管吩咐你的人,站着莫动。看着就成。便是凭我一人之力,照样让他们有来无回,满地找牙。”     沐芝兰不可一世的神色,让刘妈妈刮目相向。她被乐无极派遣到此处,自然不仅仅是要照顾沐芝兰的起居,还得保证沐芝兰的安全。就算沐芝兰真的能以一抵十。他们这些人也不可能袖手旁观,让她亲自上阵的。刘妈妈心想,这表姑娘多半是知道有白云城可以依仗。才说此大话吧。     事实如何,那自然令当别论。沐芝兰便是再有心要上场与人干上一架,也不会与忻城公主的爪牙们对打,要打就当主子忻城本人。沐芝兰在心中臆想着,她如何对忻城公主施暴。左三拳,右两脚。打得那叫一个爽。     沐芝兰磨磨蹭蹭地到了垂花门。管事妈妈早早就备了软轿,见了她人施礼问道:“表姑娘,有何吩咐?”     沐芝兰看了那管事妈妈一眼,淡声道:“若我没记错,你是梁妈妈吧。素来与容妈妈关系好。”     梁妈妈应了是,道了句“劳烦表姑娘惦记”,又听沐芝兰道:“听容妈妈说你做事一向有分寸,也是个公正的。今日,除了去后门守着的人,旁的,不管什么原因,都一律到前院,大门口站着。”     梁妈妈看了刘妈妈一眼,见她连眉头都未皱一下,想着两人一起出来,猜测着这应该是刘妈妈等人的意思。她想劝沐芝兰几句,说这与礼不合,咂摸了一下嘴,出口应道:“老奴这就去安排。”     沐芝兰微微颔首,却没上软轿,而是带着一群仆妇,一路11到大门口处。这院子颇大,路又是七拐八转悠的,这一路走下来,沐芝兰后背都汗涔涔。     守着门口的人,见沐芝兰亲自领着一群长期住在内院的仆妇来了,俱都一愣。他们中管事儿的叫杨大力,三十有余,已须了胡须。他国字脸,白皮肤,长得甚为体面,说话也较为客气。他上前跟沐芝兰躬身见礼,笑得恰到好处地问道:“当家的这是要作甚?”     沐芝兰也没跟他客套,直白地道:“看打架。”     杨大力微微一愣,又笑道:“当家的,您还是回吧。打架有甚好看的。”     沐芝兰仿若没听到他的话,径自吩咐道:“我跟你说哦。这些人,你千万不要想着,让他们走。就按我之前说的,要打,狠狠的打,打得他们有来无回。下次见到我绕道走才行。”     “当家的,这……”杨大力表情微愕,见沐芝兰转身吩咐管事妈妈去弄个高的桌子来,便转首看向刘妈妈。     刘妈妈冲他点头,示意听沐芝兰吩咐就是了。杨大力得了刘妈妈的指点,又请示沐芝兰道:“那当家的想怎么看?”     “打架总得见血,我这院子的别说一块地,就是一块砖,都不许沾血的。就当街打。”沐芝兰呵呵一笑,见梁妈妈带着人搬黑漆桌子过来,先对杨大力道,“劳烦你把某人的走狗赶出大门十步之外的地方。”杨大力得了吩咐而去,她又吩咐梁妈妈等人,道,“跟着他们,把桌子搬到门口去。其他人都跟上。”     旁人得令而去,刘妈妈却有些着急,走过来,问道:“我们这些人,要做什么?”     沐芝兰冲她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刘妈妈依令而行,附耳到沐芝兰唇畔,听她道:“我知道你们中有不少功夫不错的。你安排一下,留人巡视府中的动静。”     刘妈妈得了吩咐,抬头看向沐芝兰,心中晓得她是怕府中有内鬼。刘妈妈点头道:“这没问题。可你到外面去,总要留人护你周全。”     沐芝兰却冲她摇头,对她道:“我能护得自己安全。府中的事情,就劳烦妈妈帮我看顾着。”           075章 你个二到三(5)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刘妈妈听了沐芝兰的话,虽依言行事回了府中,却也没把人都带走,留了两个在沐芝兰身边。到底是不放心沐芝兰的安全。     对此,沐芝兰也没什么异议。她是自信自己可以护得住自己,不过到时候会遇到什么问题,却也是比较难说的。     诸事安排妥当,她由两个女保镖护着去了大门口。梁妈妈见沐芝兰来了,忙上前伺候,问道:“表姑娘,现在如何是好?”     杨大力也是个挺有本事的人,并没有让手下的人一窝蜂的都上去干架,而是分了三拨人。一拨人上去打,一拨人防备有人偷袭,另外一拨人将府中仆妇与忻城公主带来的人隔绝开来。等沐芝兰出来,最后那拨人,很快将沐芝兰护在中间,以免被波及到了。     沐芝兰听着打的唧唧歪歪的声音,眉头都没皱一下,到了八仙桌前,示意女保镖扶着上去。女保镖要抱她上去,她却摇头,只借了女保镖的胳膊一用,一个漂亮的弹跳,就跃上了八仙桌。     她上了八仙桌,拍了拍巴掌,娇声道:“诸位老少爷们,你们都是有良心的人,都给我评评理啊。忻城那老妖妇,实在欺人太甚。就因为我姑姑因我十五岁不能出嫁,未曾答应她上门求婚之事,她竟逼死我姑姑,派人暗杀我的舅舅,还害得我大表哥找不到人。如今还要不依不饶,打上门来,让我活不下去。有句话说的好,士可杀不可辱。被人如此欺辱,还要躲在家中,当那缩头乌龟的话,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有道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破上这条烂命,也得出这口恶气啊。”     也不管有没有人听她这一番告白。而后她又高声道:“诸位保护我的英雄好汉们,今日就请你们拿出你们所有的本领,把那些恶人揍翻在地。不要担心,打死人让你们偿命。你们打死了人,我去替你们担着,给那个老妖妇偿命。当然,你们要是有能力,揍得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是最好的。上天有好生之德。让人死,也是我所不愿意的。但是这口恶气,我实在咽不下去。再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也是会受到上天的惩罚的。今日,你们就替我好好的惩罚他们的。好汉们,加油吧,亮出你们的拳头。打出你们的丰采,我会替你们摇旗呐喊。另外,还有重金相酬。”     杨大力听了这话,心中却还是没底,冲下面的人使眼色,让他们继续打。他走到沐芝兰身边。低声道:“当家的,这样会不会……太大动干戈了?”     “太大动干戈?”沐芝兰冷笑一声道,“若有人让你家破人亡。家不成家,你心会如何?我今日只揍人,再有下次,就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天皇老子来了。也休想拦得住我。让你的人,狠狠的打!”     杨大力瞧沐芝兰双目燃火。知道她已经被仇恨冲昏了脑袋,根本没顾忌会惹来的麻烦。就算白云城必须护得她周全,也只能暗中行事。而这忻城公主哪怕是要过气了,可毕竟还没过气。沐芝兰这番嘴上叫嚣得痛快,等事后受了苦,不知会不会心生怨恨呢。     杨大力心中担忧,却并不是没有计较。忻城公主前脚一到,他后脚就让人给乐无极送信儿去了。他朝巷口望了望,他们都扛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了,人也该到了才是啊。     乐无极确实没得到了消息,因为他如今被皇帝老二拉到皇宫给太后娘娘瞧那老年痴呆症去了。这太后娘娘说来也真奇怪,不知受了什么诅咒,大清早一起来,竟然糊涂上了。身边的人,除了几个年长的老人,年轻点的,她竟然全都不认识了。     乐无极给太后娘娘在内室瞧病,皇帝宣宗与皇后谢氏危坐于正堂,两人表情肃穆,好似十分担心太后娘娘的凤体能否继续安康似的。但两人眼角流露出来的那抹不易为人察觉的欢喜,却着实出卖了两人。     说白点,若无旁人,宣宗定会拉住皇后谢氏的手,高声大叫:“嚓,真乃是天助我也!”     而皇后谢氏却拍拍他的胳膊,低声说:“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而后高声说:“陛下啊,功业未成,您还需继续努力啊。”     因太后娘娘生病,皇帝陛下下了早朝,就借故让臣工该干嘛干嘛去了。大将军陆峒得了皇后娘娘的旨意,与那顾家小姐在一齐国公府中邂逅一下,算是相亲了。对于陆峒而言,娶谁都是那么一回事儿罢了。他自来不是儿女情长之人,也做不出那体贴男人。与人见了面,他也没看太清对方的长相,只知道不丑,便提脚走人了。     他举步出了齐国公府,就有探子来报,说是忻城公主上叶府找事儿,被沐芝兰打了。她不但打了人,还把巷口堵了,不让忻城公主出来,非逼她下轿子认错不可。     “公主府的家丁被打了极其悲惨。那丫头手段狠辣,让人将那些人的衣服扒了,只剩下内衣,绑在树上,往身上浇蜜糖辣椒水。”探子说着话,竟有些色变。     陆峒看了他一眼,道:“这事儿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儿吗?”     探子抓了抓耳朵,小声道:“沐家那丫头好似怀疑叶府有内鬼,打算排查。她对旁边人说,往伤口上泼蜜糖辣椒水,只是小意思。她折磨人的十八班手段,还没亮出来呢。”     陆峒看垂眸,抿唇,半晌才道:“怎么,看上她的本领了?”     探子刮刮鼻子,笑道:“嘿嘿。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将军您啊。我觉得这丫头是个人才。弄到咱那新建的那地儿去,一定用得上啊。”     陆峒端了茶碗,沉思一下道:“这事儿,你也就想想罢了。”     探子又看了陆峒几眼,见他没改变决定的意思,这才说了旁的消息,而后退了出来。     等探子走了,陆峒喊人道:“陆九,陆阳?”     在外面侯着的两人,正跟探子交流信息,听了陆峒的叫,忙住了嘴,应声而入。     陆峒起身,对两人道:“召集几个人,跟我一道出去办点事儿。”           076章 统统给我带走(1)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陆九和陆阳召集好人马,跟在陆峒后面,浩浩荡荡地出了府。刚上了朱雀大街,就与乐无极那厮碰上了。乐无极一出宫就接到了消息,正打算去将军府弄点人马去狐假虎威呢。这半路上遇到了陆峒,刚巧省了他的事。他下了轿子,夺了陆九的马匹,对他道:“小子,今天就让你得个便宜,坐我那轿子回将军府去吧。”     陆九可是个爱凑热闹的,有人揍忻城公主这京城第一母老虎,他不去围观还不亏死了啊。他自然是不愿意回将军府的,但马匹被乐无极抢了,也是夺不回来的。可还未等他向陆峒撒娇抱怨,就听乐无极狐假虎威充老大,指挥起将军府的人马来。     “小子们,快马上前,去看打架喽。”乐无极马鞭一挥,却抽在陆峒的马屁股上。幸亏陆峒早有防备,而且马上功夫了得,不然还真给摔下来不成。     陆九看着他们一群人策马而去,真心很想泪目。他的马,他的鞭,他的将军,他的小伙伴,统统离他而去了。     陆九这厢欲仰天长吼,陆峒那边已经替他吼了出来,还甩了下马鞭,差点没把乐无极那厮给抽下马去。“乐无极,你再暗中下黑手,看我抽不死你。杂碎!”     乐无极偏头躲过,挥鞭与他的马鞭纠缠一处,冲他邪邪笑道:“就你那点破心思,还能瞒得住我。我告诉你,既然你已经打算跟顾家联姻,我看着的菜,你就别想下筷子挑拣了。没你的份!哼,去了,也是白去。”     陆峒本就没打算下筷子挑拣沐芝兰,黄毛丫头一个,若不是之前师傅冉让提起。他根本不会把她当做结婚对象考虑的。如今皇后娘娘谢氏给他指了顾氏,他也耳闻过顾氏的家风,是个不错的。而且顾家在士族中也颇有地位。他虽是是文武状元,但走的路到底是武官之徒。有个秀于士林的岳家,还是拥有一笔据说数额庞大却要受制于白云城的财富的妻子,他更乐意选择前者。     就算他心中不看好沐芝兰,主动放弃了她,但被乐无极这么嘲弄,他也是不愿意他痛快的。抽出与乐无极纠缠不休的马鞭,他直直地抽向乐无极的“小白脸”。哼笑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的。咱们走着瞧。”     乐无极也不是吃干饭的,怎会是个任人欺负的主。他脑袋一偏。便轻而易举地躲过了陆峒的暴力相向,而后举鞭抽在自己的马屁股上,策马往前飞奔而去。陆峒也不甘落后,驱马紧跟。他这二人你追我赶的戏码,若是被沐芝兰瞧见了。她铁定会说一句:“好基友,一辈子啊!”     陆峒这个主子都飞奔而去,那将军府的随从早已是提着百分之二百的警戒心,自然是紧随其后,小心护卫。若乐无极实在过分,他们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围攻打晕都是小儿科的手段。     他们一行人所到之处,尘土飞扬,行人纷纷避让。亏得这些人马上功夫娴熟。而且一路高喊“九门提督执行公务,闲杂人等快快避让。”虽说造成了行人的恐慌,倒是没人员伤亡。     乐无极听陆峒手下这么喊,不由得奇怪道:“怎么不用你大将军的名头,你多威风?”     陆峒白了他一眼。轻哼道:“明知故问。”     若随从喊陆大将军出行或者执行公务,那定然会造成大范围的恐慌。甚至可以说是社会动荡。如今大周与栾国、石方两国俱有小范围的摩擦,这时候他打将军的名头出来,那就是要出征的前兆了。如此一来就上升为国是,而非京中小纷扰了。让宣宗陛下知道他张扬自己的将军的威名,或许现在无事,会不会给将来埋下祸根,那也是未可知之事呢。     陆峒不傻,相反还很聪明,甚至可以说是狡诈。乐无极能坐上白云城城主的位置,自有起过人之处。他会如此白目的问陆峒这个问题?别说陆峒不信,就是他自己都未必信自己是信口开河呢。     陆峒可以与他相交,甚至把命托付给这人,但绝对与此人相商国是。立场不对。哪怕他现在已是战斗即将打响的节奏,却还得摆出一副战争离我很远的神态来。     他常在大周京中混迹,狗鼻子一般的政治嗅觉告诉他,如今风平浪静之下,却是暗涌不断。大周皇帝的内心只怕已进入一级战备阶段,正准备对外发动进攻,只是内里还不安稳。     却说沐芝兰这边,战斗已经打响,可以说是以绝对绝的实力完胜忻城公主的爪牙。把那些人都打趴下后,杨大力看只有新城公主一人坐在轿中,想劝沐芝兰收手,给忻城公主留点颜面,以后好相见。     沐芝兰斜睨了他一眼,冷冷一笑道:“你以为今天之后,我们还有再相见的时候。就算她想来见我,也得看我愿意不愿意。我既然说要打得她有这次,无下次,就一定要做到。”     “可这府中人……”白云城可以保护沐芝兰,却不会保护府中那些仆妇。若是忻城公主回身报复,这些人可就倒霉了。     沐芝兰垂眸,吹了吹指甲,带着笑腔道:“就是为了府中这些人,我也不能让她一步。我就是要让她看看,便是她堂堂一个公主,有皇帝陛下撑腰,也得讲点道理。不然就别怪天下人戳脊梁骨。”     杨大力听了这话,微微一寻思,便明白了沐芝兰还留有后手呢。可她一个孤女,家中长辈俱都不在了,还有什么能力扳倒忻城公主呢?难道她手中有什么把柄,能让忻城公主动弹不得的吗?     沐芝兰说完话从八仙桌上下来,对身边两位女保镖道:“劳烦二位姐姐,帮我把桌子抬到那里去。”     而后,她扫了杨大力一眼,笑眯眯地对他道:“劳烦杨大英雄,看好门户,别让人偷偷溜出去了,也别让这些人跑了。若有疏漏,到时候,你可不要埋怨我告诉乐公子啊。”           077章 统统给我带走(2)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ps:     从明天开始,我要发威了,一天至少一万字……这本赶紧完结,我要开np种田辣文……吼吼……到过年,我都是闲人一枚……哈哈哈哈……     杨大力见她虽挂着笑,却是一脸坚决,倒也不敢再勉强。     说实话,沐芝兰现在是打红眼了,有点不计较后果。她最大的依仗就是白云城,更确切地说是存在白云城的那笔巨款。     在她准备对上忻城公主的那一刻,她是这样的想的。她想,大不了与这女人同归于尽,至于身后这些人,她留遗嘱,让白云城给他们点安家费,让他们走算了。更可怖的是,她想到这些人中可能有害死她姑姑的凶手,竟然恨不得他们都去死。一群废物点心,连她姑姑这么一个人都保护不了,她还管他们死活。     沐芝兰在众目睽睽之下,坐着府中仆从抬的软轿,趋近忻城公主。越来越近,她的心情越来越放松。到了忻城公主的轿前,她喊了一声停。     “劳公主大驾来看小女子,请下轿吧。”沐芝兰下了轿,走向新城公主的轿子,与她一帘相隔,站定。     忻城公主隔着帘子大喝道:“大胆,明知本公主在此,还纵奴仆行凶,如今还威胁本公主。”     沐芝兰看不清里面人的表情,但听声音,她觉得这忻城公主有些色厉内荏。她笑笑道:“不就是一公主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姑奶奶没让下面的人请你下轿,亲自来请你,已经是给你面子了。别给脸不要脸,等这些人不给你脸了,你又骂咱们蹬鼻子上脸。”     “你想找死!”忻城公主的声音又拔高几分,“你这等贱民。居然敢蔑视本公主。相不相信本公主敢奏请皇上,治你个大不敬,蔑视皇族之罪。”     “不作死就不会死。”沐芝兰双手交握在腹部,气定神闲地道,“说不定皇上很乐意看我替他除掉一心头之患呢。再说今日我敢这么做,没点把握,没点准备,可能吗?”     “你……你有何把柄?”忻城公主说着撩开帘子,瞪向沐芝兰,气急败坏地吼道。“说!”     “我连死都不怕了,你觉得还有需要什么特别的把柄吗?”沐芝兰冷着脸,眉眼如同浸了毒液一般发出幽幽暗光。盯得忻城公主浑身发颤。“还请看看您带来的那些没用的东西是什么下场吧?亲爱的忻城公主。”     忻城公主听了她的话,顺着她指点,看着那些被绑在树上、只穿着薄衫的仆从,听着他们哭喊声。她伸出芊芊玉指,指了指那些人。,如同见了怪物一样看着沐芝兰,表情狰狞地喝斥道:“你不是人,你这恶毒的女人。”     沐芝兰嘴角上扬,噙着冷笑道:“他是你的人,你都不把他们当人。我又何必去当救世主。难道你没听说过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吗?再说,他们仗着你的势到处行凶时,可曾为那些被他们欺负的人仁慈了?在你眼里。仁慈就是笑话,残忍才是王道。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再告诉您一句实话,我现在就是下定决心不讲理了。我不怕死,没理也要呛三分。今天你就是鱼肉,我就是刀砧。别威胁我。不然那只会威胁到你自己,让你死得更快。”     沐芝兰居高临下的警告让忻城公主愤怒。还有些恐惧。她现在是光杆司令一个,如果真如她所说的那样皇上想治办她,等这疯了的女人行凶得逞之后,再来,她岂不是要死。死,人人都害怕,她更是害怕。她贪恋权力,贪恋富贵,就是为了最大程度保障自己的生命。人人羡慕的皇家,可生死却是一瞬间的事情。曾经她母女三人多少次站在刀尖上,差点没有死去。     忻城公主心志因沐芝兰不怕死的打杀已经有些乱了,如今更是手足无措。虽有沐芝兰的警告,但她还是忍不住威胁到:“你就不怕,你死无葬身之地吗?”     “我怕啊,好怕啊!”沐芝兰学着那些电视里的奸角,怪模怪样地冲忻城公主笑着说道。看忻城公主举手要掴掌,她伸手捏住忻城公主的手腕,让她反手掴在她自己脸上,冷着脸道,“我不会傻到以为放了你就会死了有人埋。我家里没人了,我再死了,就是孤魂野鬼。都被你逼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怕死无葬身之地,真真是可笑。”     “那你想干什么?”忻城公主被她捏着手腕,只觉手臂发麻,心下骇然,顿时不敢小看沐芝兰了。她哆嗦道,“你放,放开我。你放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钱,权,名利,还是地位,这些我都能给你。”     “这些我都不想要,也不屑你给。”沐芝兰松开她,倨傲地抬起下巴,“我想要了你的命,给我那些死去的亲人陪葬。呵呵,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你敢!”忻城公主得了自由,听沐芝兰这话,立时又耍起公主威风来。“让我死,你的那些亲人,都得被人掘墓,抛尸荒野。”     “哈哈……”沐芝兰仿若听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你不过是个即将过气的公主。我的祖父、父亲在士族中的威望,你也太低估了吧?谁敢掘我们家的坟墓,就算我死了,一样不得好死。你信不信我做得到?你得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你……你果真知道,果真知道……”忻城公主听了沐芝兰的话,忽然双目圆睁,情绪异常亢奋,伸手抓住沐芝兰的肩膀,“你果真知道那本书在什么地方,告诉我,快告诉我。不告诉我,我就掐死你,掐死你。”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女保镖,见沐芝兰的生命为忻城公主威胁,忙要上前帮忙,却见沐芝兰朝他们摆手。沐芝兰虽为忻城公主掐住了脖子,但她单手控制着她的力度,并没有真让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     她看着目光聚焦一处,神情狂乱的忻城公主,诱导地道:“你告诉我你要什么,我就给你。我知道很多很多东西哦,很多你想都想不到的东西哦。”     “书,记载着金山银山的书。母后就是从你父亲手中得到了那本书的上半部分,才得到了一座银矿,才稳住了后位啊。”她急切地道,“钱,才是护身之本。你告诉,下部在哪里,在哪里?”           078章 统统给我带走(3)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沐芝兰似笑非笑地看着忻城公主,觉得这个女人真的已经疯了。她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了,居然还执迷不悟地问她东西在哪里。她当真以为她贵为皇族,就可以有恃无恐,为所欲为了吗?     这也太痴人说梦了。     亲人为人杀害,凶手就在跟前,若她不能手刃仇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沐芝兰面带讥讽地朝忻城公主招招手道:“靠近点,我就告诉你。”     “快,快告诉,在哪里?在哪里?”忻城公主一听沐芝兰说要告诉她,双眼放着精光,仿若饿狠了的狼盯着沐芝兰,催促道,“快点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她的话音刚落,沐芝兰的巴掌已经掴在了她的脸上。就在她愣神之际,沐芝兰的巴掌再次掴了上去。沐芝兰边打边质问道:“你以为你是说,竟然敢说放我一条生路。你他妈的算老几。”     “你……竟然敢打我。”忻城公主被沐芝兰连招呼了十几巴掌,脸肿得跟猪头似的,牙齿都松动了,嘴角还流着血,却依旧一脸傲气。她见沐芝兰停手,神思回转,喝斥跟来的人道,“都是死人吗?都给我上!这里的人,统统给我打死,她给我留活的,我要将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我看谁敢!”沐芝兰横扫了一眼跟来的侍卫,见他们蠢蠢欲动,冷笑连连地道,“今日我敢打你们的主子,我已经做了去死的准备。你们胆敢动我的人一根毫毛,我让你们都不得好死。”     忻城公主依旧叫嚣不止。她的随从听了沐芝兰的话甚为愤慨,领头的人上前道:“你一个黄毛丫头,好大的口气。”     “不服,就上前来试试。”沐芝兰扫了女保镖一眼,在那侍卫迈出右脚的那一刻。她以极快的速度趋近忻城公主,很快挟持住了忻城公主。     侍卫也被女保镖缠上了,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忻城公主被匕首威胁着生命,才觉得害怕,嘴上却道:“你想造反吗?你这是谋杀皇族,我要灭你九族。”     “不想死得那么难看。就给老娘闭上你的臭嘴。”沐芝兰说完话,膝盖狠狠地顶了下忻城公主的腰。而后,她对那群要上来找揍的侍卫们,大声道,“都给我住手。”     忻城公主只觉自己的腰好似断了一般。呻吟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都给我住手,退后十步,快点。不然,我就杀了她。”沐芝兰见女保镖占了下风,大声喝斥忻城公主的侍卫。然后,她才俯身在忻城公主的耳际,讥讽道,“我对你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了吧?很不好受是吧?我的公主殿下,你以为你是女皇吗?你以为全天下人都应该臣服在你的脚下吗?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你不配。”     侍卫停下来。看着沐芝兰,拧眉道:“你以为你杀了公主殿下,还能活命吗?你且放了公主,我自会替你求情,饶你不死。莫要顽固抵抗。”     “呵呵。放你娘的狗臭屁。”沐芝兰粗口道,“你她娘的。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很傻也很天真,但是没那么白痴。我脑袋不是跟这人一样都是豆腐渣。我放了他。好让你们有恃无恐地杀了我。做你老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保证……”     未等那侍卫话说话,沐芝兰反手在她俏丽的脸颊上画了一道。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侍卫被她如此利落的举动唬得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沐芝兰如恶魔一般哈哈大笑,嘲弄道:“你保证?你保证有用的话,我的亲人怎么会死。这世间,没什么可保证的。只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忻城公主疼得嚎叫不止,她想要捂住受伤的脸,却被沐芝兰反剪住了双手,脚也被她狠狠地踩了一下。她疼得想死得心都有了,软声相求道:“东西,我不要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晚了!”沐芝兰恨声道,“让我放过你?你害死我的亲人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放过他们?你这个心如毒蝎的女人,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沐芝兰将她威胁自己的话还给了她。     “我……我不想死,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忻城公主不住的哀求道。     “放过你……可以……”沐芝兰面容狰狞,恶狠狠地卸掉忻城公主的双臂,大声道,“你觉得可能吗?你以为我是傻的吗?送上门的肥肉,让我吐出来?只怕老天都不愿意呢?公主殿下,你再忍忍,我慢慢来,咱们慢慢来。”     “不……”此刻,忻城公主连想死的力气都没有了,实在太疼了。她哀求道,“你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的。”     “想死,没那么容易。”杀了她,容易,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事儿,可那太轻松了。这不过半年的时光,她的亲友死的人,残的残。若是忻城公主这么轻易的就死了,她心头的恨,心头的火,拿什么来消。若是让她这么轻易的死了,她怎么对得起自己这双再次见血的手。     “……要我怎么做,你才可以饶了我?”忻城公主真的害怕了,她内心很矛盾,贪生的**再也盖不住痛苦的折磨。     “……我不是已经说了,我要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吗?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色厉内荏吗?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怕的。”沐芝兰也疯了,刻骨的仇恨让她窒息,手刃凶手的快感让她热血沸腾。但,心却是凉的,无论她将这个人怎么样了,那些疼她,爱她的人都不在了啊。     “啊……”     瞅着忻城公主萎靡不振,沐芝兰张嘴咬住她忻城公主的耳朵,直到见血,她才松口。忻城公主疼得血泪横流,不住恳求道:“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就在她要咬舌自尽的那瞬间,沐芝兰卸掉了她的下巴,一把将她推向那侍卫,大声道:“给我打。”(未完待续)           079章:统统给我带走(4)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忻城公主浑身散架似的半跪在地上,稍微一动,神经就好似被刀割一般钝钝的钻心疼。但这并没有让她得到教训,她咬紧牙关,在众多侍卫的庇护下,扶着侍女的手站了起来。她顶着满脸的血污,脸肿舌麻得话头说不出来,却示意侍卫上前要将沐芝兰等人杀个片甲不留。 这厢的沐芝兰命令一下达后,女保镖就上前,将她护在身后,退到杨大力等人设置的防线前。 “兄弟">,咱们远日无仇,今日无怨,我劝你们还是赶紧带着你们的主子回去">吧。”杨大力制止住自己">这方蠢蠢欲动的小伙伴们,谦和地劝敌方的人,“刀枪无眼,何必非要弄个你死我活不可呢。” “你话说得轻巧。”领头的侍卫眉头上挑,抽出剑,指向天道,“各位兄弟">们,你们的主子在你们面前为人折辱,你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不觉得羞愧吗?而且还是被一个女子如此堂而皇之地打脸,你们不觉得耻辱吗?兄弟">们,为了你们的荣誉,为了你们的骄傲,为了你们的尊严,战斗吧。” 杨大力看着他,只摸了摸下巴,待他说话">,拱手道:">既然各位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咱等也就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伙计们,亮出你们的家伙,让这群不知好歹的老爷们看看吧。” ******* “嘭!” “嘭”,“嘭”,“嘭”! 听到不远处的声响,陆崆暗道。不好,招来侍卫吩咐道:">急速前进。” 乐无极摸着下巴。凝望着远方那乍起的浓烟,对陆崆道:">咱们还是晚了一步。” “哦?”陆崆凤眸微眯。斜睨了乐无极一眼,问道,“听声响,这是个什么">东西">?” “炸弹!”乐无极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出这两个字。 “炸弹?”陆崆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紧追着他的坐骑,问道,“是个什么">东西">?” “快点,事后再详说。”乐无极怕陆崆在纠缠拖拉,警告他道。“再迟,只怕你连忻城公主的头发丝都带不回来">了。这个沐芝兰果真是沐家人,好厉害的耐心。” “驾!”陆崆闻言,也不再啰嗦,驱马狂奔起来。 乐无极落在了后面,冲他的背影大吼道:">小子,且莫让我追上你,不然有你好看。” “让你三十里,且放马过来">。”陆崆的话完。人同马已经拐入通向叶家大宅的巷子。 因忻城公主的坐辇,巷子进不得马匹。他下马,将绳缰丢给侍卫,快步往叶家大宅而去。 打前锋的人一见到陆崆。忙上前回禀战况道:">小的到此地是,只见一火龙似的东西">游走起来,那些侍卫就被炸飞上了天。除了公主殿下身边的几个人完好无缺。好生厉害的东西">。” 陆崆眸光一暗,恍若想起沐芝兰的父亲当年做过一种东西">。一旦点着就好似火龙一样飞上天。但是那东西">没听说能杀人的。 他淡声问道:">沐姑娘如今身在何处?” “本姑娘在此。”还未等那打前锋的人上前,沐芝兰便显了身。满面讥讽地道,“就陆大将军这速度,呵呵,我干掉皇帝的时间">都有了。靠你们保家卫国,我一介女子都为此耻辱。” “你,休得胡言。”陆崆的侍卫见沐芝兰放肆,上前出言喝斥,抬手欲要擒拿住她,却沐芝兰利落地躲开了。 沐芝兰扫了那侍卫一眼,轻视回道:">你还不够资格跟我说话">,要是不想打扰你们领导做正事儿,就给我滚一边去。” 刹那间,陆崆的侍卫全体拔刀相向,哼声威胁道:">小娘子,口气不要太大。” “口气大不大,不是我说了算的,也不是你们说了算的。”沐芝兰高抬着下巴,定睛看向陆崆,一字一句地道,“是事实说了算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我会选择夹着尾巴做人。但是这实力一旦威胁到我的生命,波及了我的家人,那就不好意思,就算我粉身碎骨,也会把那庞然大物撕成碎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只能等着生不如死。” “擦!口气大得很,也不怕闪着舌头。”乐无极走上前来,扫了众人一眼,狐狸眼微眯着,审视了沐芝兰半秒,才道,“小兰兰,姑娘家家,这么暴力,可不好哟。有什么">冤屈,想抱怨报仇,还是找咱们陆大将军的好啊。大将军一出马,绝对是一个顶俩。” “都不要在这里啰嗦了。”陆崆回乐无极一个“你无聊、不无聊”的眼神,示意侍卫都收起刀枪,该干嘛干嘛去。他问沐芝兰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沐芝兰半垂着眸子,淡声道:">天灾引发的**。” “哈哈!”乐无极嗤笑的声音都极具特色。 沐芝兰瞥了他一眼,讥笑道:">乐大侠,乐大城主,你笑得这么淫、荡,你的道德底线知道">吗?你以为你是个有什么">下限的家伙吗?你费尽心思地把我弄回来">,不就是想看我怎么">把这些人给干掉,给你扫清门路吗?”无错不跳字。 “嗯,说的太多了。”乐无极脑洞大开,丝毫不反驳,还高兴地道,“我为这世间有人能如此理解我甚感欣慰。小兰兰,我怎么">越看越觉得可爱呢?你这是太可爱了。” “是吗?我再可爱,也没你可爱吧?无错">不少字”沐芝兰回嘴道,“可怜没人爱的家伙。你给我听好了,你赶紧把我表哥给找回来">,不然我就把你们白云城给干掉,你信不信?” “信。”乐无极嘴角上扬,速度极快地趋近沐芝兰,眼瞅着就要碰到沐芝兰了,却被她躲开了。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不要刷低我的下限。”沐芝兰似笑非笑地道,“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姑娘了吗?”无错不跳字。 “不,我绝不这么认为。”乐无极很好心地道,“我认为你会成为诸多人拍手叫好的英雄,同时也会成为不少人眼中的该死之人。但是,现在你感到爽,那就值了。反正你父亲给你存的钱极多,我们白云城再无良,也还保证你的生命安全的。” “……”陆崆对两人无视自己">的谈话很无语。他轻咳嗽一声,道,“这里是大周,不是白云城。这里有王法。”(未完待续……) 079章:统统给我带走(4)"> 079章:统统给我带走(4)#小/说*网会员手打,更多章节请到网址: 080章:统统给我带走(5)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乐无极冲陆崆咧嘴一笑,挑眉道:“咱们是特权人士。” 沐芝兰深以为然,她虽然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可敢这么不要命的折腾,还不是因为自己背后有白云城撑着。 人不管处于何地,出于何由,去做任何事情,底气足了,腰杆自然硬,姿态也能摆的高一些。 陆崆也知道乐无极说的是事实,可他还是对此颇有微词。即便是皇家贵族,再特不过的特权阶级了,人家还会装模作样一样,不会这么*裸地说出来。反倒乐无极这样的,需要让皇家给脸面的“特权”打了人家的脸,还大言不惭地在这里吆喝。能让他们做,可这么直白地说出来,那真心的对不起,咱还是得做做样子。 陆崆只闲闲地瞥了陆崆一眼,看着沐芝兰道:“沐姑娘知书达理,想必也愿意配合在下的公干吧?” 疑问的语气,肯定的表情。 沐芝兰只眉梢挑了挑,笑笑道:“若是我不呢?” “那就不好意思了,在下只能得罪了。”陆崆微皱了下眉。 沐芝兰转而看向乐无极,等着他这个监护人替自己出面。 乐无极却刮了刮鼻梁,嘿嘿一笑道:“甭看我。作为特权人士,只负责让你有命。至于其他的,鄙人至少不能干涉人家提督大人公干啊。” 沐芝兰也只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小女子也不负隅顽抗了。不过,乐城主,我有件事情十分不明白,还请您给我解惑一二。” “别介啊。请字一出。那多生疏啊。咱们什么关系,别那么客气,有话只管说。你尽管放心,你去了他那劳里,哪怕是牢底坐穿,我们白云城也能保你想吃香喝辣照样不误。”乐无极整就一废话篓子,他话一堆一堆地往外喷。却没几句是能用的。 “停。停!打住。你还是个男人吗?废话忒对了。”沐芝兰不耐烦地给了她一个白眼,对他道,“即便没有你们白云城。我的命照样在。我们花了这么多钱,现在只想让你吐点利息,帮我办点事儿。” “人小鬼大,一肚子主意。”乐无极的扇子。呼啦一下扯开,笑得跟只狐狸似的。微抬下巴,笑道,“些许小事,但说无妨。” 言外之意。若是大事,那还照样得明码标价,银货两讫。 沐芝兰看了陆崆一眼。 乐无极见状。用扇子翘了翘陆崆的肩膀,笑呵呵地道:“陆大都督你还是先去忙你的公务。等沐姑娘说完了,我定会完璧归赵,不会损她丝毫,更不会让你交不了差。” 陆崆定睛看了沐芝兰片刻,才转而盯着乐无极道:“你最好不要跟我耍花招。” 乐无极用扇子扇了扇,没丁点儿礼貌地道:“赶紧得,你去看看有没有人要投胎,你没看好,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人可不是我。” 陆崆淡哼了一声,瞥沐芝兰一眼,才转身去视察沐芝兰的作案实情。 乐无极见陆崆背影远去,转头看向一脸若有所思的沐芝兰,贱兮兮地问道:“沐姑娘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这东西杀伤力一出,谁与争锋。” 沐芝兰懒得跟他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开门见山地道:“在我离开这段时间,我希望你的人能帮我查一查这府里的内奸是谁。至少帮我看住这府里的人,不许外出,也不许死,更不要想着偷梁换柱。另外,我想知道叶家对我姑姑和姑父去世的看法,以及两个表哥的动态。” “难倒是不难。”乐无极用扇柄轻触着下颌,努了努嘴,作了好一会儿思量状,才道,“看府邸这事儿,就算利息奉送给你的。另外两桩事情需要另外付钱。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换一种交易方式。” 沐芝兰半垂着睫毛,想了好一会儿,笑道:“说来听听。” 乐无极看了看四周,小声道:“我要这东西的制作工艺。日后,你需要任何消息,五十年内我们白云城都可以免费提供给你,五十年以后,按照以五折价格提供。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何有人要针对你们沐家吗?” 沐芝兰面无表情,双眸炯炯地看向乐无极,仿若在思考乐无极话的可信度。半晌后,她才咬唇问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既然这么做了,定然有货比三家的想法。你不过是一城之主,非天下之主可比。说不定哪一天你们白云城就不在了,我找谁去要这些报酬。” 乐无极冷笑两声,那表情好似在说“沐姑娘,聪明人就别说蠢话,没得让人笑掉大牙”。而后,他极速出手,赏了沐芝兰两颗枣,嘲笑道:“共天下难,共一城易。长久的不是钱财,而是信念。我白云城乃佛之圣宗,人之信念不息,城就断不会灭。” 沐芝兰也只浅浅一笑道:“成交!” 沐芝兰原本没打算改变这世界任何东西,她只想混吃混喝低调过活,可老天不给她活路,那就别怪她没下限了。 前世,她作为一个整日与武器为伍的人,高难度的兵器做不出来,现阶段下可允许的武器还是可以做出来的。 两人这厢的谈话,并未如沐芝兰所想的那样,只有乐无极和她两人知道。勘探现场的陆崆几乎一次不差地将两人的谈话收入了耳际。他捏起被炸出的坑洞旁的泥土,放在鼻侧嗅了嗅,闻到一股浅浅的石硝味。待看到沐芝兰和乐无极朝这边而来,他举步走过去,定睛看向沐芝兰:“你确定要把配方给白云城?” 沐芝兰只觑了他一眼,却转而看向乐无极。 乐无极看向陆崆,文不对题地回道:“沐姑娘是聪明人。她深知怀璧其罪地道理。这样很好。” “很好?呵呵!真的很好!”陆崆是个内敛的人,即便再生气,也没有出口伤一个女孩子的习惯。他淡淡地扫了沐芝兰一眼,怒容满面地问道,“你这么贸然然地把这东西亮出来,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知道。意味着这世间的战争方式要革新了,不再是长矛短箭了,而是炮火连天。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沐芝兰说得冷绝,内心却不无挣扎。她并不想因为自己,就让这个世界牵连到不应该过早牵连一些事情中去。可是,做都已经做了。如果不继续下去,她只能提前以死谢今后的百姓了。她耸肩道,“即便洪水滔天,也与我无碍。我不贪求钱财,不贪求富贵,可被人处处紧逼,到了这一步,已是家破人亡,还不被人放过,我何其无辜?要怪,就只怪这个世道不给我活路。”(未完待续) 081章:通,或不通(1) - 侯门续弦 - 嘴角痣 陆崆定睛看了沐芝兰半晌,才吐口道:“人心歪的时候,总是天意在跟自己作对。呵呵,原本我还以为沐先生的女儿,当是个不俗的,没想到不过尔尔。你以为你有白云城做后盾,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很高兴,听陆都督愿意大言不惭地诋毁白云城。”乐无极对陆崆的话,表示了空前的嘲讽。“你担心的不是这东西在战场上伤及人命,而担心的是我们白云城会以此攻城略地,占有城池吧?固然,我这人野心勃勃,可皇权这东西,在我看来,不过尔尔罢了。原本我以为陆都督心怀天下,与旁人不同,没想到你也不过凡夫俗子一个,想到的只是你的主子。”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毫不顾忌地诋毁着对方。沐芝兰却只无动于衷地听着,嘴角漫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嘲弄。就算两人吵破天,东西没到手之前,为难的还是他们两个,跟自己也就只有半毛钱的关系。想要把她拴在两人背后势力的裤腰带上,那剩下半毛钱得厉害关系,就得看两人怎么处理了。 如果陆崆得势,沐芝兰顶多做一些尔尔的武器,应付白云城。若是白云城彻底地贯彻契约精神,她不妨对用几分心思。 她现在能看到的只有眼前,甭说百年了,连三年都看不到。支撑她走下去的动力,就是要把那些害死姑姑一家的幕后黑手给找出来。 然后,千刀万剐,叫它生不如死。 沐芝兰越想,表情越阴狠,目如野狼泛着绿光。 “沐姑娘!”吵胜的乐无极见沐芝兰发愣。拿着扇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呃?”沐芝兰回神,没看到陆崆,翻眼看向乐无极,“什么?” “你想什么呢?表情那么狰狞。”乐无极没等沐芝兰回话,自言自语地猜测道,“等等,让我猜猜。想必是想到了我替你找到了凶手。手刃仇人。” 沐芝兰心中暗骂。这人属蛔虫的吗,什么都知道。不过,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声地回道:“脑补太过,容易得妄想症的。” “哈哈!”乐无极听她这么说,爽朗地笑出声来。 对于莫名其妙的人,除了用莫名其妙的办法对付之外。更好的办法就是无视。 沐芝兰面无表情地看向他道:“陆大都督呢?” “看你的战绩去了。”乐无极摇着扇子,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沐芝兰只淡“哦”了一声。正色道:“为表示合作的诚意,五日之内,我定会把阻断唯恩寺的石炸掉。事成之后,我需要知道我想要知道的一切。” “五日?”乐无极摸了摸鼻头。笑笑道,“时间有点急啊。” 沐芝兰斜睨他一眼,问道:“那你觉得几日何时?” “五日内。我会给你找出叶府中的内奸,十日内。我可以告知你表哥的下落。”乐无极挑了下眉,微扬下巴,“十五日内,我可以让你手刃仇人。” “成交!”沐芝兰对手刃仇人这一项很动心。她只要能达成目标,哪里管得了是不是洪水滔天。 ******* “此话当真?”明慧大和尚听了知客师傅的话,波澜不惊的脸浮起浅浅的悦色,急切地问道。 “是叶公子找人递的消息。”知客师傅从叶少文那里得知朝廷准备扫清通往唯恩寺的障碍。唯恩寺于他而言,就像家一样的存在,无论身体,还是心灵上。知客师傅年纪更轻,欢喜更甚,几乎是手舞足蹈地描述了一番。而后,他双眼放着光,看向明慧大和尚,“这样,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把方丈大师给救出来了?” 明慧大和尚明知道方丈大师想必是凶多吉少,却不忍心打击知客师傅,只含糊道:“一切随缘。” 经过这些变故,知客师傅也不是之前不通世情的愣头僧了。他听得明慧大和尚如此说,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了声“佛号”,继续道:“叶公子说,他此去南疆走得急,就不来别过了。他还说,他归期未定,让师叔您好生保重自己。寺林还得仰仗师叔。” 明慧大和尚闻言只轻轻点了点头,并没对此做什么评判。他更担心的是扫清通往唯恩寺的障碍后,没了方丈的唯恩寺,道场会不会变了信阳。好些年前那场变故,明慧大和尚铭记在心。他于世俗并无太多牵绊,所有的诚心都扑在了修行一途上。 他看了知客师傅一眼,知道他心性虽坚,到底年少,修行一途还长。有些话,明慧大和尚不好跟知客师傅说,有些事情,他也不想把知客师傅牵连进来。他思虑半天,找了个保险的话题,问道:“可知道何时动工?” “朝堂为此争论不休,暂时还没定。”知客师傅一想到事情还未完全落地,心下有忐忑不安,不免忧虑起来。他看向明慧大和尚,“师叔说,陛下会同意吗?” 明慧大和尚沉吟片刻,才道:“咱们尽了人事就好。” 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 “国家败坏到这种程度,凡是都要巧立名目,以妇人之志为国之志,真是令人痛心,又无限悲哀啊。”乐无极对朝堂上那群吃干饭的酒囊饭袋很无语。自从沐芝兰借陆崆的口告知朝廷她有办法把那神石给炸得米分尘都不剩,朝廷就还开始拉锯战争。“更神奇的是,它还在,还没轰然倒塌,真是就是个奇迹。就这朝廷,给我,我都不乐意要。为了个遮羞布,扯了不下十天了,还没扯出个好歹了。” “不管是通,还是不通,于我来说都无大碍。”沐芝兰看了没看乐无极一眼。她放下狼毫,吹了吹宣纸上没有晕开的墨,将经文放在一旁,又拿起狼毫,准备再次书写。“国家,朝堂,道法,不过是约束人的工具而已。” 既然是约束人的工具,她可以选择被约束,也可以选择抛弃,甚至可以选择打破这种约束。 朝堂上的争吵,都是些许小事,于她而言,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如今考虑的是,既承了方丈的情,允诺了他,在玉石俱焚之前,不妨还了去。 “你到底怎么处置?”乐无极看了沐芝兰一眼。 “继续挖。”沐芝兰一脸冷厉,声音淡淡地道,“还当你们白云城多厉害,不过如此,这大半个月过去了,连个头绪都没有。呵呵!”(未完待续)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