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意外穿越 - 倒春寒 - 张清明 萧般般晕倒之前,十分不争气地想自己浑浑噩噩二十七八年,为了工作兢兢业业辛苦耕耘,在最好的年岁里连一场恋爱都没有谈过,唯一感觉到的甜蜜竟都是从烂俗的言情小说中获得的。 太亏了! 萧般般发誓,再投胎的话,坚决不会一直靠熬夜看言情小说来弥补自己的空虚的感情生活了! 怎么样……都要谈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吧! 萧般般无奈哀嚎,感觉到熬夜带来的天旋地转之后,听见无法控制的身体重重地砸向地面,知道自己这次一定是倒了血霉,熬夜猝死这样的事情竟真的发生了。 可恨自己一个人在外打拼多年,刚刚租了一个不错的单间,这下倒好,住了还不到一个星期,交上的一整年的房租就此要打了水漂。 而更可悲的是,大概要等自己发臭了,才能被人发现。 到时候铺天盖地的新闻都会有自己的身影,倒是能出一出名,就是不知道那时候房东会不会捶胸顿足的问候自己的祖宗十八代。 窒息的感觉再次袭来。 这一次,萧般般彻底失去了知觉…… 如同被泡在海水中,萧般般喉咙里一阵又一阵的发苦,窒息的感觉正在逐渐消散,她试探性的深吸了一口气,没有闻到自己房间里熏香的味道,而是一种冬天的凛冽寒意,鼻子一痒,“阿嚏”一声睁开了眼睛。 没死? 居然没死! 萧般般一阵庆幸,抹掉眼睛里被喷嚏带出来的眼泪,赶忙伸手去找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 一阵摸索后,发现不止没有找到自己的眼镜,就连床头柜都没有摸到,而自己胡乱挥舞的双手却被人抓住了。 萧般般一个激灵,快速抽回自己的双手,挤了挤自己的眼睛,发现视线所及之处十分清晰,抬手去摸自己的鼻梁,却并没有摸到眼镜,心里不禁疑惑:难道晕了一阵儿,把那该死的高度近视晕没了? 这不应该啊! “般般……” 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萧般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边还有其他人。 正想站起来好好感谢别人对自己的救命大恩时,却发现自己周围的环境,已经不是晕倒时所在的小单间,而是…… 一个帐篷! 如果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中,那倒不必害怕。 可现在,居然身处一顶帐篷! 萧般般的心里不禁打起了鼓——这是晕了之后,被入室盗窃,又被人卖到了山里…… 买死人能做什么呢? 难道是冥婚? 脑补到这里,萧般般已经无法再继续淡定下去了,“呀呵”一声站起来,摆出一副斗争姿态,大喊道:“我告诉你!赶紧放了我!不然警察会来抓你的!” “什么?”对面的人似乎非常不解,上前来扶萧般般,生怕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发现萧般般闪躲的戒备样子后,继续道:“般般,你别怕,我是兄长。” 兄长? 萧般般眼珠子一转,心道:老娘是独生女! 等等……好像哪里有一丝丝的不对劲! 萧般般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视线从清晰变得模糊,又变得再次清晰。 这一次,萧般般才认认真真观察起了自己身处的环境——这是一顶帐篷不错。 帐篷里点着烛火,自己的身后就是一张床,只是看起来十分简陋,也不像什么现代的东西,倒像是古装电视剧里恶劣环境下用到的矮榻。 萧般般低头,发现脚下踩着一张虎皮,保留完整的老虎脑袋正冲着自己张牙舞爪,十分恐怖。 她一个哆嗦,往后一退,碰在身后的矮榻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没有床垫,萧般般只觉得自己的屁股被摔裂了,疼得厉害,一阵龇牙咧嘴。 身旁那人赶忙来扶,半蹲下来,摸着萧般般的脑袋,心疼道:“般般,你到底怎么了?” 萧般般缩了缩脖子,感觉到这人并没有恶意,便抬眼仔细打量了起来——这是一个男人,一个帅哥。 萧般般一阵上下打量,从这个男人高耸的眉骨,到深邃的双眼,鼻子也高高的,一张薄唇正一张一合的说着关心人的话语。 只是……衣服…… 是古装!还是盔甲! 萧般般心里顿感不妙——穿越这样玄妙的事情竟然真能发生? “般般?”萧般般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眼前的这个男人,问道:“兄长?” 那男人点点头,伸手指了指萧般般的额头,解释道:“前日你在战场上被人埋伏,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可还记得?” 萧般般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记不记得的问题,而是她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的性格极好,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军医说,你伤到了头部,怕是情况不好,要失忆的。” 萧般般看着眼前的男人落寞的神情,明白虽然自己原本不属于这里,但却不能轻易说出来,现在看起来,这个自称兄长的男人对自己是十分关心的,阴差阳错穿越过来,又找不到如何再穿回去的办法,也就只能将错就错。 只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不知道是死在了战场上,还是无巧不成书,穿到了萧般般现代的那具躯体里。 “不过还好,你醒过来了。”男人似乎格外庆幸,完全不在乎失忆的事情,慢慢道:“以前的事情我会一点点讲给你听,兴许能够想起来,若是想不起来,也不打紧,人没事是最重要的。” 萧般般配合地点了点头,然后决定先问清楚自己的身份,那男人刚要张口,帐篷外却传来一阵嘈杂,似乎是驻守在帐篷外的士兵行礼的声音,不多时帐篷的门帘便被掀了开来,一个身披金色盔甲的男人率先走了进来。 “松意,听说般般醒过来了。”男人长驱直入,来到矮榻边,仔细看过萧般般的脑袋后,道:“我就说咱们这个妹妹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 妹妹? 这……又是一个兄长? 萧般般十分好奇,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心想穿越剧果然不是骗人的,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睁眼居然就被帅哥们包围了! 这可不就是老天爷开眼,让人掉进了散发着酸臭味的恋爱窝了嘛! 第二章 即来则安 - 倒春寒 - 张清明 萧般般对穿越这样的事情虽然震惊,但是并没有太大的惊恐,毕竟她已经看过无数本穿越小说和电视剧,想想那些大同小异的桥段与套路,她非常有信心能够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 不过现在更加重要的是,她需要搞清楚,自己究竟穿越到了哪里。 “那个……穿越的话,应该有系统吧……”萧般般小声嘀咕,又看了看另外两个正在讨论自己病情的男人,决定冒险一试,于是大声喊道:“系统?系统!现在是什么时候啊?” 萧般般话音刚落,正在等待系统回复时,却被身边的男人抬手摸上了额头,只听那男人疑惑地嘟囔:“不是摔傻了吧?” “不像。”另一个男人也走上前来,认真地盯着萧般般看了许久,道:“精神头还不错,吆喝起来也是中气十足,你这个妹妹平日里就古灵精怪,如今怕是又有哪根筋搭错了吧。” 萧般般不傻,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在拐着弯地骂人。 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情去计较这些,因为按照常理来说,系统这个时候,应该将这里的时间暂时凝结,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听到的方式,来给她宣布任务,只要她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务,那么她就能够在这次的穿越奇遇中通关,回到自己的世界当中。 不过……萧般般有些着急——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系统还没有回复? 难道……没有系统? “般般,你究竟怎么了?”身前的男人十分关切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萧般般瞬间心凉:完了!果然没有系统! “他是你的兄长,萧宴,萧松意。”另外一个男人走上前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床榻上正暗自神伤的萧般般,道:“我叫沈确,是我从战场上将你带回来的,你可还记得这些?” 萧宴?沈确? 萧般般觉得这两个名字十分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一般。一阵思索后,恍然大悟——这!这不是自己晕倒之前,看到一半的小说吗? 不是穿越! 是穿书! 没有系统加持的穿书! 为了打探出更多的信息,萧般般便装作还记事的样子,指了指自己的兄长,道:“知道,他是萧宴,你是沈确。” 虽然只是重复,但另外两人倒是非常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萧宴的眼睛里还凝结了一些水汽,眼尾泛红的轻轻拍着萧般般的肩膀,轻声安慰:“无妨,不记得也无妨。” 萧般般自然不记得,因为那本小说她不光是只看了一半,而且还是一目十行的只看了一半,所以她堪堪记住了男女主和几个重要人物的名字,其他不重要的角色,她已经忘了个一干二净。 那本小说里有角色是跟自己同名的吗? 于是,萧般般试探性地问道:“我记得你们,那我是谁来着?” 这句话一出口,萧宴泛红的眼睛便再也兜不住那些水汽,一行清泪落下,自己胡乱摸了两把,平复情绪后,道:“你叫萧晗霜,般般是你的乳名,绥和十七年生人,是大盛朝太尉府的二小姐,可能想起些什么?” 萧般般又是一阵心凉——萧晗霜!这可是个十几章就下线的炮灰啊! 原著里,这位太尉府二小姐是个没什么脑子,但又喜欢惹是生非的角色,女主出现前,就在太尉府里同自己的长姐萧映雪斗得你死我活,女主出现后,又被自己的长姐教唆,当了枪使,早早下线。 萧般般无奈思索,到底是要按原著剧情,等到自己下线就能穿回去,还是要改变这个炮灰的悲惨命运啊! 见到萧般般如此长时间的发呆,萧宴就更加着急了,掀了帐篷门帘,吆喝了一个军医进来。 军医一搭脉,则又是叹气,又是眉头紧皱,道:“小姐这身子没什么毛病,可这……怕是失忆了。” 萧般般心想,失忆倒是个好借口,赶忙捂住自己的脑袋不住地喊疼,道:“我头疼!我想静静!你们能不能出去!” 这招果然好用,沈确与萧宴对视后,一人一手,将那个还在叹气的军医提溜起来,走出了帐篷。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萧般般终于能够好好的想一想接下来的打算。 萧般般的最终目的是要完好无损地回到自己的世界,但是因为没有系统,所以她并不知道穿回去的具体方式,所以不能冒险。 万一这边下线,那边又穿不回去,那不就是死路一条了? 萧般般心想:还是要活下去的! 作为一个炮灰角色,最重要的是要抱上一条强有力的大腿,最好是那种能活到最后大结局。 萧般般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自己还记得的角色,男主是沈确,女主是当朝昭勇将军的庶女步微月,这两人必然是最好的大腿,但自己却没什么机会接触到步微月,沈确倒是见过了,看上去很值得托付,不过就是不知道,同他走得近了,会不会引起女主的不满,导致自己成为男女主play中的一环。 这绝不是最优选项。 萧宴? 这倒是有血脉的加持,看他刚刚的表现,倒是对萧般般这个妹妹十分关切,想来感情极好。 再就是身为女儿的萧般般的长姐萧映雪,原著里,这是一位面若观音,心如蛇蝎的恶毒美女,要美貌有美貌,要脑子有脑子,作为大腿也是非常靠谱的。 萧般般只恨自己看小说居然才看了一半,还是极不认真的看的。 所以究竟该抱哪一条大腿,她也是举棋不定的。 不然……走一步看一步? 萧般般当下决定,先抱住萧宴这条大腿,毕竟在她看了一半的原著剧情中,萧宴这个人可以称得上是个好人,不仅文武双全,还性格温和,应当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并且那看了一半的剧情发展中,萧宴这个人有一种能够活到大结局的气息。 这是萧般般多年看小说的经验之谈。 打定主意后,萧般般就掀了门帘,准备去找自己中意的大腿聊一聊,增进一下彼此之间的感情了。 第三章 计上心头 - 倒春寒 - 张清明 沈确和萧宴离开萧般般的帐篷后,便一头扎进了主帅营帐,商量着接下去的战事如何进展——前一场大战中,受伤的萧般般只是一个小插曲,最重要的,是这次随军出征的大盛朝太子傅长柳中了埋伏,被敌军万箭穿心而死,虽然遗体被寻了回来,但那毕竟已经是个死人了。 两军交战,主将已亡,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沈确只能暂时顶替傅长柳的位置,对接下来的战事进行指挥。 萧般般找到主帅营帐后,里面正在讨论如何能够抵御敌军的进攻。 她在营帐外听了许久,里面不是在唉声叹气,就是沉默无声。 萧般般一个没站稳,碰歪了营帐旁架起的篝火,一声惊呼,让营帐内的人瞬间警惕了起来。 沈确和萧宴倒是听出了萧般般的声音。 “般般,进来吧。”沈确出声邀请。 萧般般其实是想转身离开的,但无奈营帐外站岗的士兵将门帘掀开,营帐中的人都看了过来,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营帐当中。 “看样子萧小姐恢复得不错。”一个坐在沈确身边,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笑呵呵的说道:“小姐的头可还疼吗?” 看样子,是个熟人。 但是萧般般并不记得原著中有这样一个人物,只能点点头,礼貌的表示谢意。 “般般她可能有些事情记不清楚了。”萧宴赶忙解释,然后挥手示意萧般般坐在他的身边,轻声问道:“怎么出来了?你这样子应该多躺躺的。” 萧般般还不太适应萧宴如此的关心,毕竟穿越之前她作为独生女,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所以对这样的相处方式十分陌生。 所以她点了点头,轻声回答:“有些闷得慌,也有些问题想问你……嗯,想问兄长,所以就问了人,找来了这里。” 萧宴点点头,道:“般般的问题兄长可能要稍后才能作答,现在……” 萧般般仔细回想原著中的剧情,她知道这是原著开头,男主在战场上初露锋芒,年少时打的第一场胜仗,回到大盛朝的都城时,受封了爵位,成为了朝中炙手可热的结交之人。 但这一部分的剧情在一本古代言情小说中并不重要,作者只是一笔带过,并没有描写细节。 萧般般看着一众人紧锁的眉头,突然意识到,虽然穿越进了一本小说当中,但是在这个世界里,这些人都是真实存在的,发生的故事自然要更加的合理化。 于是,萧般般大着胆子,向萧宴提问:“我先前摔了脑袋,如今战事……战事情况如何了?” “不太乐观。”萧宴如实相告:“太子不幸身亡,敌军已然士气大涨,正在乘胜追击。” 萧般般心想:居然是劣势,男主难道没有主角光环吗? 想着,便看向坐在上位的沈确。 沈确注意到萧般般的目光,抬起头来,与她四目相对,觉得这个小姑娘自受伤后醒来,多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于是轻咳一声,试探性的问道:“般般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萧般般一愣,突然有种学生时代突然被老师提问的紧张感,双手搅动着,脑子里一团乱麻——死脑子!快动啊! “能……能跑吗?”萧般般看着所有人的目光向自己聚集过来,无奈道:“我是说……三十六计走……走为上。” 萧般般话音刚落,营帐中便又是大片的沉默。 她心里一阵打鼓:这可能是个馊主意吧,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有些扰乱军心的意思,不会……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阵冰凉,突然想起电视剧中,将军把扰乱军心的炮灰压出去,手起刀落的画面。 萧般般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无事。”旁边的萧宴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般般所说,大概是缓兵之计,稍稍后退,等到援军到达,或许可以杀一个回马枪。” 萧般般赶忙点头,表示自己就是这样的意思,但转念一想,既有援军,想来这场战事也是不会输的了。 “只是般般……”沈确再一次看向萧般般,有一件事他需要求证一下:“你所说的三十六计,是什么?” 萧般般惊讶:啊?这……这都不知道吗? 难道是小说作者没有这样的设定? “一……一本杂书。”萧般般只能随便找些托词,不过经沈确这样一问,她倒是有了一个不错的主意,搜肠刮肚间,想到三十六计中有个不错的办法,于是便直言道:“退兵虽然不算好听,但目前形势,不得不退。” 见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是点头同意,萧般般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指着沙盘中,他们所在阵营后方的一座城池,道:“这里……这……” 萧般般暗骂:该死的!不知道这座城池叫啥! 沈确接话:“饶柳城。” “对!饶柳城!”萧般般感激的看了沈确一眼,继续道:“饶柳城离我们不远,若是可以退进此城,以守城的方法等到援军到达,或许……” “不行!”有人提出异议,道:“饶柳城乃边陲小镇,没有囤兵,也无充足的粮草,若是敌军攻城,很难坚守。” 萧般般的脑子飞速运转,曾经看过的杂书,学过的历史一股脑的全都逼着自己想了起来,她突然觉得,三十六计中似乎真的有一计正适合如今的情景。 “那就骗一骗敌军。”萧般般试探性的说出来:“我们退兵时,将原本七人一灶的行军模式,变成十人一灶,减少灶火的数量,给敌军一种我们人数骤减的错觉。” 那个一开始关心萧般般的留着山羊胡的将士提出了疑问:“这样一来,敌军岂不是会提高行军速度,追上我们一举歼灭?” 沈确似乎已经有些明了,阻止他人的质疑后,对萧般般轻声鼓励,道:“般般,继续说。” 萧般般点头,将接下来的打算和盘托出。 其实,这不过就是三十六计中的障眼之法,他们的目的是要退进饶柳城并且抵挡敌军的攻城之势,所以,前期退守,需要让敌军误以为人数骤减,紧跟在他们的身后。而他们只需要保证行军速度,不被敌军追上,退进饶柳城后,借助城中百姓的帮助,再造成一种人数大涨的假象。 敌军不会知道饶柳城究竟有没有囤兵。 到那时,士兵与百姓混在一起,敲击兵器再加上大声呐喊,关着城门必定会有一种千军万马的冲击感。 一路追赶的敌军大概会疲惫不堪,所以他们并不会贸然进攻。 最起码,在弄清楚具体人数之前,敌军不会有所行动。 再之后,就是等待援军到来。 听完萧般般的提议,沈确与萧宴对视一眼,立刻下发军令:“今夜!退兵!” 第四章 初露锋芒 - 倒春寒 - 张清明 萧般般的办法因为有沈确和萧宴的肯定,几乎全票通过了这次紧急召开的战略部署。 沈确的军令一下达,营帐之外就有了动静,大家纷纷收拾起行军用具,营帐中的其他人则陆续拜别,去督促自己应当负责的那一部分工作。 沈确略有打量地站到萧般般的身旁,对于这样的打量,萧般般觉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往萧宴的身后躲去。 萧宴明白,自己的妹妹刚才的一番言论已是大放异彩,在座的所有人都会觉得这个小姑娘是万里挑一的军事奇才,但他更多的却是奇怪,萧般般虽然从十岁起就跟着他在军营中摸爬滚打,但其实性子散漫,根本做不到静下心来研究什么书本上的东西,刚刚她随口答出的从杂书上看来的计谋,实在是不可思议。 沈确不了解萧般般,他自然会认为这个小姑娘有过人之处,打量的眼神似乎充满侵略性。 萧宴虽然心有疑虑,但仍旧悄悄挪动身体,将萧般般挡在自己的身后:“世子殿下,般般她……” 还不等萧宴的说辞出口,沈确便率先笑出了声音。 “你这个妹妹,十分有意思。”沈确见萧宴毫不让步,也就不再步步紧逼,回身坐回自己的位置,道:“此番战事她出谋划策,一条锦囊计,解我们的燃眉之急,松意,你们太尉府怕是要出第二个奇女子了。” 第二个…… 萧般般自然知道,第一个太尉府的奇女子,乃是那嫡出的长姐萧映雪,原著中萧映雪七岁之时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写出的文章也是被都城中各位才子佳人争相模仿的范文,就连大盛朝的皇帝都金口玉言,称她为大盛第一才女。 并且,萧映雪很漂亮。 原著中描写她清冷出尘如谪仙,美貌加上才华,又有太尉府嫡出大小姐的身份加持,妥妥的大女主人设。 萧般般是不能比的,在她没有穿越过来之前,这个小炮灰根本不起眼,长相、才华、身世样样不如自己的嫡姐,却又处处都要同萧映雪争一争,所以可谓下线的十分炮灰。 她打定主意,既然已经穿越过来了,那就避开萧映雪,总不至于不着惹,还要悲催的下线了吧。 “世子殿下谬赞了。”萧宴摇头,找借口帮萧般般打起了圆场:“我竟然不知,这小姑娘平日里还知道看书。” 萧般般明白了,原著里,她是个大字不识的蠢货,如今脱口而出就是妙计一条,非常的不符合人设。 想来现在,沈确怕是已经把她归类为善于藏拙的人了。 这很危险,沈确是个十分有脑子的人。萧般般记得,在原著的开头,沈确就已经产生了谋取帝位的念头,一步步实现自己登上帝位的计划,几乎可以说是滴水不漏,这样的人绝不能过多牵扯。 帝位之下,堆叠的是累累白骨。 萧般般只想安然无恙地活到大结局,并不想牵涉其中,搞不好一不小心就要成为皇权更迭的牺牲品。 所以,沈确这样的人,自然也是能躲就躲的。 于是,萧般般藏在萧宴的身后,再次猫了猫腰,想让自己彻底消失在沈确的视野当中。 沈确倒是没在多说些什么,示意萧宴和萧般般可以离开了。 走出营帐前,萧般般偷偷打量了沈确一眼,原著里写他面容姣好,性格温润如玉,内里却是杀伐果决,从不犹豫之人。 外表与内在极具反差感,所以有很多书粉喜欢这个角色。 不过,此刻萧般般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看不透。 “你要离他远一些。”走出营帐,萧宴出言提醒:“我姑且当作你之前一直隐藏自己,不展露锋芒,但如今你一鸣惊人,很快长安就会响起你的名号。” 萧宴十分担忧,在这个时代,女子名满天下并不是好事。 就像萧映雪,自小便被太尉府当做一枚棋子培养,不管日后如何,都要在皇权之上为太尉府出上一把力。 他不想萧般般也过这样的日子,所以才会将她带来战场,远离皇权的漩涡中心。 “我将你带在身边,不光有阿娘的意思,更多的……”萧宴耐心解释,道:“在太尉府那样一个吃人的地方,我担心你活不下去,阿娘接连送走两个自己的孩子,已然失宠于父亲,虽然日子艰难,但能活命,可是如今……” “如今……我是否快要回到长安去了?”萧般般想着原著剧情,大概真正的故事走向,是要从他们回到长安才能展开了:“不过兄长放心,般般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般般,尽可放心。” 萧般般当然不再是从前的萧般般了。 躯壳虽然是这样的,但内里早已经装上了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懂得察言观色的成年人。 原著里这些主角和反派们再怎么满脑子算计,如今也不过都是少年,暂时还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萧般般只要小心行事,夹好尾巴做人,想来要平平淡淡的过完书中的一辈子,大约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你需答应兄长,回到长安之后,千万不要刻意去接近任何一位皇子。”萧宴虽然已经看出,自己的妹妹与之前大有不同,但因为血缘关系,仍旧十分担忧:“太子殿下身死,等到消息传回长安,人们表面上哀恸,但心中所想皆不为人知,太子之位已然空悬,想必陛下的几位儿子都有兴趣一试。” 萧宴是在提醒萧般般,皇权之争一触即发,要万分小心,万一站错队,那就是灭顶之灾。 萧般般自然知道,穿越之前看了那么多的小说与电视剧,皇权之争的残酷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自己不笨,并不想将命搭进去。 萧般般突然很庆幸,临时选定的萧宴这条大腿非常靠谱,最起码这是个时刻都在为自己妹妹着想的好哥哥。 于是,萧般般听话地点点头,应承下萧宴的要求。 而另一边,将士们已经收拾好行囊,踏上了佯装退兵的路程。 沈确牵来了一匹白色的骏马,交给萧宴,叮嘱萧般般还有伤在身,需要得到特殊的照顾。 萧宴看着那匹沈确牵来的白马,那是沈确自己的坐骑,平日里十分娇养,如今拿出来让萧般般来骑,实在分不清这样的行为是出于关心还是有意招揽。 萧般般看着萧宴进退两难的表情,伸手牵过缰绳,走到行军队伍的最后,将这匹马的缰绳交给了一个一瘸一拐的伤了右腿的士兵,道:“您行动不便,世子殿下特意关照。” 沈确看着那名士兵投来的感激的目光,不好发作,只能微笑着示意,转头却拍了拍萧宴的肩膀,道:“你的……好妹妹啊。” 第五章 大获全胜 - 倒春寒 - 张清明 傍晚的时候,士兵们按照沈确的吩咐,由原本的七人一灶,改为十人一灶进食。 萧般般跟在萧宴的身旁,很幸运的分到了几块肉,原本想着行军仓促间准备的饭食必定潦草,却不料一口下去,尽然觉得还不错。 也许是运动量太大的缘故吧。 萧般般揉着自己的小腿,想想自从毕业参加工作之后,已经很少有这么大的运动量了,天天坐在公司里,整个人不是肩周炎就是颈椎病,一整个哪哪儿都疼的病秧子样。 如今可算是活动开了。 正大口吃饭时,沈确走了过来,道:“我命人在熄灭的灶火中撒了一些新鲜的树叶,想来敌军应该注意到了。” 沈确的做法很聪明,因为是临时起意决定退兵,敌军怕是反应不过来,追赶时可能会选择不同的路线,此刻烟雾升腾,相当于在告诉他们——快看啊!我们准备跑路了。 这样一来,敌军一定会仅仅跟在屁股后面。 萧般般默默竖起大拇指,但沈确并不明白这样的意思,只是好奇,做着同萧般般一样的动作,问道:“这是何意?” “就是棒!嗯……非常好的意思。”萧般般耐心解释道:“你看,五个手指,它排第一,是不是非常不错?” 沈确笑着点头,暂时接受了萧般般这样的解释。 然后便起身招呼已经吃饱的将士们对现场进行简单的收拾,留下一些线索吸引敌军,再继续赶路。 萧般般看了一眼地上太过规律的脚印,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呼唤了四个士兵过来,让他们放下手中的差事,便让他们在营地中跟着自己四处走动,不时地再跑上两步,将原本规律的脚印弄出了乱七八糟的痕迹。 沈确一开始有些奇怪,与萧宴站在一起静静地看着这个小姑娘胡闹,等军队重新行进起来后,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要做戏做全套啊! 萧般般看着被自己弄得杂乱无章的脚印,十分满意,想来敌军不傻,若是撤退时仍然能够井然有序,他们定然能够看出这是一个圈套,不会轻易伸头钻进来。 现在脚印杂乱,毫无章法,看起来才像是真正的落荒而逃。 就这样,他们在沈确的带领下,与敌军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第三天的日落时分,抵达了饶柳城。 萧般般跟在沈确和萧宴的身后,登上饶柳城的城楼,两个时辰之后,便看见了正在向城墙下靠近的敌军。 也许敌军此刻都被先前的假象迷惑,认为自己追赶的是一群失去了将领,落荒而逃的逃兵,所以便想一鼓作气,连带着饶柳城一起攻占下来,好回到自己的国家领取奖励。 但这算盘怕是打不响了。 沈确和萧宴在城楼上屏气凝神,看着逐渐接近城墙的敌军,双手慢慢地握紧。 一千步、八百步、六百步……两百步! 就是现在! 沈确抬手一挥,城楼上的将士纷纷挽弓,齐刷刷的弓箭自城墙上兜头而下,而城墙下,由几名士兵带领的城中百姓,开始配合着呐喊声,敲击兵器与各种农具,听上去是排山倒海的气势。 城墙下的敌军刚刚还气焰十足,如今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住了,前进的步伐微微一停,反应不过来一般的认为饶柳城中已经聚集了众多将士,准备将他们一举歼灭。 敌军首领赶忙下令撤退,因为一路追赶,敌军也已经是筋疲力尽,跑路时磕磕绊绊,依然是最好的攻击状态。 沈确当机立断,下令开城门,由萧宴带领士兵,出城厮杀,用一招漂亮的回马枪打破敌军。 萧般般站在城墙上,看着萧宴一身银色盔甲穿梭在人群中,不多时便接近敌军首领,飞身上前,一枪穿透了敌军首领的胸膛。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争。 萧般般亲眼见识了战争的残酷,战场之中,真的只有你死我活。 她原本还想着,不过是一部小说,这些事情算来算去都是假的,可真正看到战争过后的鲜血与哀嚎之后,她不再这样想了。 她穿越过来,这里对她而言,就已经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了。 这个世界当中的人,会死、会恐惧…… “你立了大功。”沈确站在萧般般的身侧,看着那些厮杀的将士,不由自主地夸赞道:“上一场战事大败,太子身亡,将士们已然气馁,如今,你仅仅一招以退为进,竟将士气如此大作。” 话到此处,沈确转头看向萧般般,眼中除了赏识之意,还多了一丝犹疑,他觉得,萧般般这样的女子很是少见,虽然只是一次的锋芒乍现,但如今四目相对,他更加确定,这是一个注定能帮助他走上权力之巅的女子。 萧般般被沈确盯得有些后背发毛,却碍于身份,不能就地遁逃,于是想着看过的古装剧中的桥段,不动声色地将沈确的夸奖,推脱了出去:“殿下过誉,两军交战,攻心为上,不过是投机取巧的小把戏,拿不上台面,最重要的是殿下……” 沈确挑眉,继续问道:“我什么?” “殿下……殿下……”萧般般想起穿越之前,恭维自己老板的话术,赶忙拍起了马屁:“殿下指挥明确,将士们得遇不世将才,自然士气大涨,愿为殿下立下汗马功劳。” “嗯……好话说得不错。”沈确听出萧般般口中的推脱之意,叹息道:“你这样的女子,可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留不住,留不住的。 萧般般心想:马上!立刻!咱们两人就要一同回到长安去了! “正好我一直有件事情想要问你。”沈确继续言语:“太子的灵柩需要护送回长安,我大约要回去听人批判,如何如何没有保护好太子,再过一阵就是年下了,听松意说,你十岁被送来边境,如今可要回去吗?” 沈确末了还加了一句,道:“你要同我一起回长安吗?” 五年了。 原著中,萧般般被送来边境,由萧宴看顾着长大,整整五年,过的都是风餐露宿的日子,若是以前的萧般般,自然想要回到长安那样繁华的地方。 可现在,萧般般有些举棋不定。 “哥……兄长他也要一起回去吗?”萧般般自然忘不了自己需要抱紧的大腿。 “松意暂时不会回去。”沈确摇头,道:“边境骚乱不止,恐怕他还要多驻留一些时日,我只问你一个人,要不要同我一起回长安?” 这…… 萧般般心里一阵嘀咕:好难选啊!怎么能既不得罪男主,又能继续抱好大腿啊! 第六章 踏上归程 - 倒春寒 - 张清明 饶柳城下的反击赢得漂亮,萧宴带领着将士冲破敌军的防线,直取敌军首领的项上人头,擒贼先擒王的同时,也起到了鼓舞人心的作用。 而在夜晚来临后,萧般般心中考虑着如何推脱沈确的刻意接近,庆功宴上烤好的全羊也没有吃下几口。 虽然原著中描写男主沈确理智、温和,但对萧般般来说,沈确是个危险的存在。 因为,在大盛朝的都城长安,自己的嫡姐萧映雪,那个原著中反派恶毒女二一心钟爱沈确,就连原著女主都差点死在她的手下。 如果因为饶柳城一战胜利的缘故,让沈确对自己有了亲近之意,那么很快,自己就会成为萧映雪的头号目标,除之后快。 萧般般的想法是——永远不要在书中得罪反派。 主角是有主角光环的,而她,作为一个炮灰角色,连系统都不配拥有。 所以……她决定去找自己刚刚抱上的大腿萧宴合计一下,毕竟萧宴曾说,让她远离一切皇权纷争。 萧般般在城楼下热闹的人群中看到了萧宴,此刻他正被一群将士围着,承载着所有人的夸赞。萧般般想,战场之上的萧宴英勇无比,于人群中夺得敌军首领的头颅,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果敢勇毅的少年将军。 注意到萧般般的萧宴自人群中走过来,递上一坛酒,道:“先前总缠着我讨酒喝,如今我看着你似乎突然长大了,要尝尝吗?” 萧般般穿书之前,酒量不错,自然地接过酒坛,仰头一口酒咽下去,清冽的感觉划过喉咙,那是一种工业酒精无法相比的热烈,不辣嗓子,却令人浑身温暖。 “我竟不知道,般般有这样的好酒量!”萧宴满眼惊喜,看着萧般般,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突然问道:“其实,我一直有些奇怪……自从你受伤清醒过来之后,我总觉得你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萧般般自问自答道:“或许吧,不过我也是萧般般,是你的妹妹。” 也许是因为烈酒的缘故,萧般般不禁浑身发热,就连脑子也变得不太清楚,她其实很想说:自己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却阴差阳错进入了别人的身体,去走别人的一生。 这很悲催。 但萧般般还算清醒,她不能直言相告,在萧宴看来,这样的事情几乎会是天方夜谭,他宁愿相信自己的妹妹疯了,也不会相信这个人来自其他的世界。 不过,这不是重点。 现在的萧宴看起来是个十足的妹控,萧般般盯着他,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宠溺不会骗人。 萧般般暗自欣喜,这次的大腿抱得十分成功。 可惜…… 萧般般心想:可惜是兄妹,不然萧宴这样的人谈起恋爱来,一定很棒! 当然,这也不是重点。 萧般般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将自己飘忽不定的思绪扯了回来,向萧宴求助般的询问道:“今日你大败敌军时,沈确问我,要不要同他一起回长安。” “你答应了?还是……”萧宴在一瞬间便明白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赶忙问道:“还是拒绝了?” 萧般般摇头,其实那时候沈确并没有步步紧逼,非要她答应或是拒绝,只是稍稍提议,便放她离开了城楼。 萧宴不明白萧般般摇头的意思,皱着眉头分析道:“未明他也许只是顺口一问,刻意接近太过显眼,你已崭露锋芒,他应当避之不及,或许问一问,只是看在同僚的关系上,不必太过担心。” 萧宴沉默半晌,继续道:“不过……你确实该回长安了。” 萧般般惊讶,这难道是大腿要一脚把自己踢开了? 萧般般内心无助哀嚎:炮灰果然就是炮灰啊!不仅没有系统金手指的加持,连刚抱上的大腿也要抱起自己了啊! “般般不必伤心。”萧宴看着脸色逐渐难看的萧般般,以为这个妹妹是在舍不得离开自己,便赶忙伸手将萧般般拥进自己的怀中,一边轻抚着萧般般的后背,一边轻声哄道:“我也该回长安了,我们不会分开的。” 萧般般窝在萧宴的怀中,听到这样令人安心的回答,刚刚悬起的心脏终于安稳的放了下来。 看来大腿还在! “不过,你要同未明一同回去。”萧宴继续道:“我大约要等到年下,将边境之事处理好,才能回去。” 萧般般抬头,郑重问道:“那我能留下来,与你一起等到年底吗?” “不能。”萧宴摇头,虽然自己也有不舍,但却不得不做出假设:“再过几日,长安便会响起你的名号,届时一定会有其他人赶来接你,或许是皇子,又或许是想要巴结父亲之人,这些人里,未明是最好的选择。” 萧般般不明白,按照萧宴的头脑,估计早就已经看出,沈确非池中之物,为何还要将自己的妹妹推过去呢? “想问为什么?”萧宴一眼看穿萧般般的心思,解释道:“未明此人,值得托付,他会在路途中悉心照顾你,另外……若是有人问起,你大可找一个顺路而行的借口,不用因为选择而得罪他人,若是未明真的要讨要一些什么送你归家的人情,我自然也有办法还他。” 经过萧宴这样一通分析,萧般般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在职场上多年锻炼出来的察言观色的本事,与这些见惯皇权更迭的人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萧宴的分析非常准确,跟随沈确返回长安,是现在情势下的最优选项。 萧般般无奈,看来只能暂时换条大腿抱一抱了。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萧般般已经对萧宴有所依赖,想自己穿书之前,过了二十八年独生女的生活,从小就十分羡慕那些有哥哥的女孩子,现在一朝穿书,竟让自己无端端有了一个哥哥,还是个长相出挑的暖男类型,似乎已经足够弥补没有系统与金手指这样的打击了。 “般般……般般?” 见萧般般发呆傻笑,萧宴戳了戳萧般般的脑袋,无奈地笑道:“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萧般般看着萧宴满眼宠溺的笑意,摇头晃脑地表达起自己对他这个哥哥十分满意的心里话:“兄长!阿兄!哥哥……你真是个好哥哥啊!” 似乎是…… 萧般般一阵天旋地转,歪倒在萧宴的怀中,脚底下像是踩了一层厚厚的棉花,软绵绵的,只觉得萧宴轻轻刮着自己的鼻子,无奈道:“这就醉了?” 第七章 长安雪冷 - 倒春寒 - 张清明 萧般般离开饶柳城踏上前往长安路程的那一日,下了一场大雪,沈确躲在马车当中,裹紧身上厚重的狐裘,探出头来对萧般般说,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瑞雪兆丰年。 萧般般看着天地间洋洋洒洒的大雪,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来到这个书中的时间已经过了许久,如果没有这场意外,或许她现在正窝在自己的出租屋里,享受着舒服的暖气,一边喝着冰镇果汁,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着言情小说。 她突然有些想家。 离开的时候,萧般般回头去看站在城墙上送别的萧宴,突然觉得那矗立在城墙上的身影格外孤寂,她突然有一点不舍。 太子的棺椁被放在军队的中间,一路上都有人照看着,雪花落在棺椁上还未等融化,便被随行的士兵轻轻擦拭掉了。 说实话,萧般般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已经死去的太子,但在原著的描写中,太子乃是中宫嫡出,那个已经离世的皇后娘娘,是老皇帝的少年白月光,所以老皇帝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又觉得这个孩子幼年丧母太过可怜,便早早地封了太子,带在自己的身边培养。 萧般般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优秀且十分具有主角特色的角色,会在一开始就被作者写死。 现在想一想,如果存在这样一个角色,那么故事情节根本无法推动,老皇帝会让这个他最疼爱的孩子毫无阻力地坐上皇位,其他人的阴谋诡计都无法得逞。 只有这个角色死去,才能激发其他角色的动作,让他们为皇权发疯发癫,而老皇帝已然失去了最疼爱的孩子,其他人如何斗争,如何你死我活,他便都是坐山观虎斗了。 因为那些孩子,他不在意。 谁死去,谁称王,那都是天意。 萧般般看了一眼厚重的棺椁,心道:这原来就是小说作者放置的一枚棋子啊! “般般,上车来吧。”沈确掀开马车一侧的帘子,看见一直紧盯太子棺椁的萧般般,心里虽有疑虑,但却因为临行前萧宴的嘱托,对萧般般格外关照,见她骑马随行,紧握缰绳的双手已被寒风吹得通红,邀请道:“未明嘱咐我对你多加关照,车里暖和些。” 萧般般看了看四周随行的士兵,发现他们非常默契地低下头去,并不敢太过关注他们的对话。 虽然是小说,但也是古代,自然是要注意男女大防的。 萧般般深知,上车虽暖和,但流言蜚语是会害死人的。 更何况,她并不想一开始,就要因为与沈确同乘一车,而导致自己与还没有见面的女主步微月、女儿萧映雪成为敌人。 正在萧般般向着如何拒绝沈确这样荒唐的提议时,却发现沈确已经令赶车的士兵停下了马车,自己掀了门帘走下马车,将一个包裹扔进萧般般的怀中,道:“若是担心男女大防,便去换一些厚实的衣物。” 萧般般摸着包裹中的衣物,确实比自己身上的要厚实许多,而作为职场人的灵敏嗅觉,她知道,再继续拒绝上司的好意,那就真的是不知死活了。 于是她顺应沈确的提议,进入马车更换衣物。 沈确背对马车站立,靠在马车侧面,并要求随行士兵全被背过身去,萧般般看着马车帘外模糊的背影,心底无奈:这要不是只属于女主的男主,确实也是一条好抱的大腿啊! “世子殿下,我好了。”萧般般掀开马车的帘子,想要告知沈确自己已经穿得足够厚实,却不想靠在马车旁的沈确突然转身,躲闪不及,自己的鼻尖碰巧擦过沈确转过来的额头,萧般般一愣,沈确同样也是一愣,默不作声地后退了一步。 气氛有些微妙。 萧般般不禁出了一层虚汗,觉得刚刚的场面,十分像男女主互相心动的场景,赶忙便慌着脑袋想要下车,却被沈确一把按住肩头,退回了马车当中。 在沈确的命令下,马车继续晃晃悠悠地行进了起来。 上车后的沈确,将马车两侧的帘子掀了起来,确保这辆马车并不是一个令人想入非非的密闭空间。 透过马车车窗吹进来的寒风,令人头脑清醒。 萧般般其实不想坐车,她现在的感觉就是团建时,自己不幸被分到了与老板同坐,如坐针毡,分外尴尬。 她只能挪了挪,让自己尽量远离沈确。 沈确似乎看出了萧般般的窘迫,再一次喊停了马车。 就在萧般般以为终于能够下车时,沈确却抢先一步起身,将身上的狐裘褪下来盖在萧般般的腿上,自己跳下马车,策马前行了。 更……更尴尬了。 萧般般抱着狐裘,一阵心虚:这算是把老板赶下车了吗? 她从马车上探出头来,看着策马的沈确,十分不好意思:“世子殿下,其实……其实我不冷,也……也能骑马。” “你是女子,坐坐马车,不会有人说什么。”沈确策马,与马车保持同行,解释道:“今日天气好,雪后艳阳,正适合策马赏景,你安心坐着,等我冷了,自然会将你从车里拖出来,自己进去暖和暖和的。” 沈确的话是这样说的,但行动却不是。 直到进入长安城,萧般般都没有被他从马车里拖出来。 之后,沈确将人马分为两队,一队跟随他直接前往护送太子遗体前往皇城,另一对则被吩咐将萧般般送回太尉府。 萧般般不认路,原著里没写太尉府在长安城的何处,于是便坐在马车中,摇头晃脑地思考着进太尉府时,要小心翼翼,还是明目张胆。 原著里写,萧般般回到太尉府的时候,第一天就将主母房中掌事的女史打了一顿,奠定了这个炮灰角色的没有脑子,拼命作死的人设。 萧般般想,她万万不能这样! 这样想着,马车就已经停在了太尉府的门口。 萧般般整理好自己的衣裙,决定用一种大家闺秀的姿态跨进太尉府的门槛,抬脚时,却被一个穿着体面的丫鬟拦住了。 “二小姐,奴婢是夫人房里的女史,红鸢。”红鸢向萧般般简单行礼,然后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夫人说了,二小姐乃是庶出,还请小姐随我从侧门入府。” 红鸢? 那个原著里被萧般般打了的掌事女史? 萧般般瞥了一眼正门旁边一扇只打开了一般的窄小侧门,不禁笑出声来,暗道:确实该打! 第八章 穿越必遇 - 倒春寒 - 张清明 离开绕柳城前,萧宴曾经叮嘱过萧般般,家中父亲的妻子顾氏极为霸道,行事狠辣,当年因为他们的生母早一步生下长子,便一直将萧般般母子三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原著中对这个顾氏着墨并不多,萧般般记得的情节只有两三处,不过因为在萧般般穿书之前,原著中的萧晗霜是个不懂谋算的无脑配角,所以那些精彩的你来我往的拉扯,并没有在顾氏与萧晗霜之间展开。 萧般般想了想,顾氏嫁进太尉府后,其实并无所出,那被人称为太尉府嫡长女的萧映雪其实是她从娘家抱养来的。 说起顾氏的娘家…… 萧般般一阵搜肠刮肚之后,只隐约记得,顾氏与此处的皇族有些关系。 所以才能令太尉萧遵默不作声地将萧映雪认为自己的嫡长女。 果然……强大的背景与靠山不管在何处,都是好用至极的。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顾氏对于萧般般的生母可谓是恨之入骨的。 顾氏一直忌惮着萧宴回城,如今萧般般如同一个先行官,站在此处,想必已经是碍了她的眼。 萧般般觉得,那些被她囫囵吞枣看过去的内容中,一定有顾氏对萧晗霜的试探,如今这样的安排,估计就是要试一试下马威能不能镇住这个在外历练多年,美名比人先回到长安的庶女,究竟是个怎样的角色了。 要不……按照原著中写的那样,给红鸢一巴掌? 萧般般看着眼前趾高气扬,指着旁边小侧门的红鸢,心中确实有些不爽,但她却不能像原著中一样,上前就是一巴掌。那样一来,虽是解气,但落在顾氏的眼中,怕是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心思沉重,城府极深之人,难免不会就此盯上自己。 毕竟如今自己因着在战场之上的出色事迹,已经在长安城中传起了一些名号,再做那些嚣张跋扈,不动脑子的行为,顾氏极有可能会考虑萧晗霜是一个懂得藏锋之人。 这有些不妥。 萧般般并不想在刚刚穿过来,还不等熟悉好环境的时候,就有一个反派角色注意到自己。 那……就此从侧门进去? 萧般般紧接着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也摒弃掉了。 无端端做出一副乖顺模样,顾氏怕是会更加忌惮。 好难办啊! 萧般般瞬间觉得自己似乎要长出一颗新的脑子了。 这种宅斗文,真不是一般人能够玩儿得转的,前一脚后一脚,感觉哪哪儿都是坑! “红鸢!” 就在萧般般愁思苦想之际,沈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乎带着带着一丝怒气,刚刚还抱着看热闹心情的一众下人一阵腿抖,齐刷刷地躬身行礼,齐声道:“世子殿下!” 萧般般回过头,看着沈确走过来,觉得此刻这个男人散发着一种不同寻找的魅力。 萧般般心想:或许……这就是主角光环吧! 沈确走到萧般般的身边,站定后,双手负于身后,看着我,问道:“怎么?多年未回,家中的下人不认识你了?” 沈确的话一出口,那些弓着身子的下人又是一阵腿抖,一瞬间便跪了一地,纷纷磕头,不住地道着歉,声称他们他们狗眼看人低。 红鸢也终于绷不住了,跪下来,膝行至沈确的脚边,重重磕头,道:“世子殿下,您……您有所不知,这……这是太尉府的……” “太尉府的规矩?”沈确眯了眯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红鸢,问道:“这是何时定下的规矩?我离开长安太久,竟然不曾听说过,下人拦着门,不让主子进门的。” “殿下……殿下……”红鸢还在嘴硬,拒绝道:“二……二小姐,她是庶出……” 萧般般看着红鸢一张脸已经被吓得煞白,仍旧不忘顾氏交给她的试探的任务,由衷的感慨——当真忠心耿耿啊! 沈确冷哼一声,抬脚自红鸢的身上跨了过去,红鸢吓得一激灵,将身子又趴得低了一些。 “红鸢。”沈确走上两级门前的台阶,极为不屑地看了一眼小小的侧门,沉声问道:“我如今来太尉府走动,也要自侧门而入了吗?” 红鸢在地上趴了一会儿,似乎想明白了,沈确是有意为萧般般撑腰,自己一个做奴才的万万不能逾矩,分不清大小王的随意得罪人,于是再次磕了个头,方才起身,吩咐人打开了正门。 沈确回身看向萧般般,招了招手,道:“般般,随我进来。” 于是萧般般堂而皇之的上前,经过红鸢的身边时,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吐了吐舌头做着鬼脸嘲讽红鸢。 红鸢抿了抿嘴唇,用余光看着觉得此场面颇有意思的沈确,不敢发作。 踏进正门之后,沈确这才向萧般般介绍了一下他们之间的复杂关系——顾氏原本是沈确父亲的小表妹,生来尊贵,又是家中独女,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子,当年嫁进太尉府,实为下嫁。 沈确带着萧般般在太尉府中行走了一段,随手招了一个下人过来,嘱咐他将我带到我的生母的住处去,又转过头来,小声提醒,道:“般般,外出归来的孩子,都是要面见主母的,我姑母这个人颇有些难缠,你先去梳洗,万不可被她挑到错处。” 萧般般点点头,暗暗记在心中,但同时又对沈确对顾氏的态度感到疑惑——沾亲带故的,不是应当多说些好话吗? 那下人带着萧般般在太尉府中七拐八拐,走到了极为偏僻的一处院落,好像多年已经没人打理的样子,院门口竟是一片又一片与人同高的杂草。 萧般般想要道谢,那下人却如同老鼠一般,低头猫腰赶忙逃离了。 萧般般轻轻将院门推开,却发现院落中别有洞天——干净的青石板路通向简单的屋子,院子的西南角上种了竹子,风吹过的时候能够清晰地听到竹叶相互摩擦的声音。 萧般般站在院门处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轻轻敲了敲院门,屋中的人听到声响,才打开屋门出来一探究竟。 走出来的人一看就已经是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一身素色衣裙将她衬托得典雅脱俗,原著中关于萧晗霜生母的描写让萧般般有了一些零碎的印象,这个看上去恬静温柔的女人,就是萧晗霜的生母——月氏。 第九章 生母月氏 - 倒春寒 - 张清明 当年月氏因为擅作主张将萧宴与萧般般先后送去戍边,惹怒了萧遵,于是便被扔在太尉府中的偏僻小院里不再过问,这些年过得恐怕也是冷暖自知。 月氏快步走到萧般般的面前,并没有认出这是她多年前亲手送走的女儿,只是疑惑的看着萧般般,想不明白,这么多年下来,太尉府中有谁还会记得她这个不受宠被遗忘多年的旧人。 “娘。”萧般般看着月氏,原著中萧晗霜的记忆瞬间填满了她的思绪,慢慢地眼中竟然噙上了一些泪水,受到原著情节的影响,萧般般眼含热泪的开了口,道:“娘,女儿回来了。” “般般?”月氏很是吃惊,一瞬间竟然呆若木鸡,在看到萧般般点头回应后,一把便将其搂进了怀中声音里带着哭腔:“真的是你?真的是我的般般!” 萧般般不知所措地被月氏抱着,虽然自己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被送往边疆之前的情节,但眼前这个女人对她来说仍旧是陌生的,受原著的影响,她的身体做出了与月氏亲昵的动作,心思却已经飘向了远方——不知道自己穿书之后,在那真实世界的父母该是怎样的焦急。 月氏疼爱萧晗霜,却被逼无奈为了保下自己一双儿女的性命,将他们前后送去了边疆,心中愧疚难当。 月氏将萧般般领进房中,看着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比了比自己的腰肢,道:“般般,你走时,个头才到娘的这里。” 说着,月氏便又流下两行清泪了。 月氏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服侍的人了,只有一个每天饭点偷偷过来送些吃食的丫头,这些年,月氏过得很是艰苦。 萧般般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任凭月氏一点一点的打理着自己刚刚洗过的头发。 “般般可有怪过娘心狠?”月氏捧着萧般般的头发,小心的梳理着那些打结的地方,生怕不注意变会将萧般般弄疼:“你在外多年,如今我看着头发似乎都不曾好好打理过,怕是在军中的日子过得很苦……” 萧般般一边听着,一边因为原著剧情的影响,眼泪便先落了下来,但她的心里却在极力地克制悲伤的情绪的蔓延,因为一个人明明不伤心,却要流出眼泪的感觉很是难受。 萧般般回过身来,将月氏的双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手心中拍了拍,决定阻止月氏继续说一些煽情的话,于是便摇着头,劝慰月氏,道:“不哭,我在军中被兄长照顾得很好。” “这里是……”月氏的注意力却全被萧般般额角上坠马所伤的痕迹吸引过去,眼眶里的泪水不住地打转,心疼地将手覆在伤口上:“可还疼吗?” “娘,已经好了。”萧般般将月氏的手拉下来,自己又伸手在伤口处按了按,冲月氏笑笑:“您看,真的不疼了。” 也许月氏真的觉得愧对自己的一双儿女,眼神里还是透漏着不忍和心疼,忙将萧般般按在伤口上的手轻抚下来,又把梳妆台里面的一个小盒子拿出来,打开来让萧般般挑选一些饰品:“娘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你的父亲了,发饰都已经是老款式了,也没什么好的,你看看喜欢哪样,我帮你梳头。” 萧般般点点头,看向那个被打开的小盒子,里面是一些简单的发簪和珠花,全部都是素净的颜色,虽然不够名贵,但做工也还算精致。她顺手翻到一支做成竹子模样的白玉簪子,末端也用相同质地的白玉打磨了几片竹叶堆叠在一起,看上去很是雅致。 “这个吧。”萧般般将那支白玉竹节簪子递到月氏的面前,道:“雅致。” 月氏接过萧般般手中的簪子,轻叹道:“这簪子虽比不上府中其他人的好,可贵在做工,是一整块白玉细磨成的,这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唯一一件嫁妆,本就是该给你的。” “谢谢娘。”萧般般低头让月氏方便在自己的脑后挽了一个轻便的发髻,剩下少许的长发就随意地披在了身后。 “再挑些珠花吧,这样看着素了些。”月氏在一旁看着镜子中的萧般般,摇了摇头,道:“衬得你气色不好。” “娘,不用了,女儿在军中习惯了轻便。”萧般般拦住月氏在首饰盒子中翻找的手,摸了摸自己头上已经整理好的簪子:“现下太子尸骨未寒,也不宜过分修饰,免得落了他人话柄。” “我的般般果然长大了。”月氏先是一惊,而后便渐渐有欣慰的神色流露出来,顺手便收了首饰盒子,笑着看萧般般,道:“思虑比娘要周全了,娘便放心你回到长安来了。” “娘,放心吧,以后都有般般陪在您身边了。”萧般般拍拍月氏的手,知道她这一辈子都为了萧晗霜与萧宴兄妹二人步步为营,不惜将自己在太尉府中一步步逼入绝境,萧般般在月氏的眼中从未看到狠心,她看到的,只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子女的舐犊深情。 若不是当年月氏悄悄先后送走两兄妹,这个府中的主母——顾氏,怕是一定容不得有一个长子和一个真正的唯一的女儿出现在这个太尉府中。依顾氏的性子,绝对会像电视剧里恶毒的大夫人一样,将萧晗霜母子三人赶尽杀绝。 萧般般想了想月氏在太尉府中的地位,已经能够联想到自己将来的日子,恐怕是免不了一些有意的刁难。 月氏看着萧般般愁容满布的脸色,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般般,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萧般般摇头,将月氏扶到一旁正厅的桌椅前坐下,随手倒了一杯茶水给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娘,你可有想过,既然女儿回来了,便……再见一见父亲?” “想什么……”月氏接过茶水,放在一旁,摆手道:“当年将你们兄妹二人接连送走,已经将你们父亲惹怒,他命人将我移来这处偏院,起先还是来看过我的。只是……从来只见新人笑,每两年,府里便多了个四姨娘,,他渐渐地就将我抛诸脑后了。” 月氏……不太符合宅斗文的设定啊! 萧般般皱眉思考,月氏既然能够狠得下心,将一双儿女全部送走保全性命,那么便不该如同现在这般,毫无斗志。 萧般般想了想,这个样子的月氏不是一个好的盟友,面对太尉府中的钩心斗角,她自己已经是分身乏术,全然照顾不上这个已经什么都无所谓的月氏。 如果……能想办法让月氏重新振作起来就好了。 第十章 可靠盟友 - 倒春寒 - 张清明 月氏沉寂在太尉府中多年,早就被磋磨得提不起斗志,如今一心盼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平安顺遂,竟是再也别无他求。 早些时候,她刚刚将萧宴送走时,还能用男儿自当摸爬滚打建功立业的借口,哄着萧遵令自己在太尉府中能有一席之地,可萧晗霜出生后,主母顾氏分外嫉妒,明里暗里对她们娘俩下了几次手,被月氏悄无声息地化解之后,便不知怎的,说通了萧遵抱回来一个只比萧晗霜大一个月的女孩。 这个女孩,就是如今太尉府中的嫡长女——萧映雪。 月氏眼见着自己就快要护不住自己的女儿,无奈之下,萧晗霜刚满十岁,便一封书信寄到边疆,让萧宴千里夜奔,回到长安城,带上萧晗霜,招呼都不打地返回了军中。 萧遵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将月氏挪去了偏僻的小院当中,称月氏是个十恶不赦的毒妇。 月氏彻底在太尉府的宅斗中败下阵来。 主母顾氏也曾几次三番前来试探,发现月氏果真没了什么斗志,于是也就放下心来,将心思放在了其他几房姨娘的身上。 萧般般很是奇怪,顾氏在原著中被写得恶毒至极,怎得不直接斩草除根,悄悄取走月氏的性命?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头来,萧般般立刻便被自己吓了一跳,看样子,论恶毒还得是自己这些被各类宫斗宅斗文浸泡浸染的现代人。 萧般般认为,从今日开始,她就要正式融入角色,在太尉府中生活了,自然少不了他人的试探与冒犯。自己顶着一个庶出女儿的身份,本就容易招人欺辱,月氏又支棱不起来,她们娘俩很快便会被当成软柿子,任何人都要过来随手捏上一捏。 这不行! 萧般般下定决心,自己虽然不求荣华富贵,但也想平稳安乐的度过在书中的一辈子。 不主动去斗,防范之法总是要有的。 第一步,便是让月氏重新获得萧遵的宠爱。 一个得宠姨娘的庶出女儿,想来日子也能过得不错。 “娘,不要紧。”萧般般将月氏的手拉过来,轻轻把自己的手覆在上面,缓缓的拍了拍:“女儿如今在这里,父亲一定会来看您的。” “般般,娘不在乎什么,只希望你能与宴儿安安稳稳的,其他的,我真的不奢求。”月氏摇摇头,看着萧般般关切的说道:“如今我自己过得不错,般般莫要再为我做些什么了。” 月氏觉得,萧般般要为自己整一整在太尉府中的荣宠,可早几年,她最是得宠,其他人根本不被她放在眼中。 论样貌,她虽不是天香国色,但也是花容月貌,自信能够将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论才情,她娘家落寞前,也是长安城叫得上名号的书香世家,她比一般女子通晓些文墨,才女之名也担得起。 轮意趣,她懂得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知道遇什么样的人便说什么样的话。 只是…… 月氏沉下眉目,这么多年在太尉府中与人钩心斗角,早就已经看明白了,萧遵一房又一房的姨娘娶进门,实则是那凉薄之人,不堪托付。 如今自己的一双儿女均已长大,自己去讨好那劳什子做什么呢。 所以,这么多年,月氏的一颗心早就已经停驻下来,不再为了那可怜人似的的宠爱而动了。 萧般般看着月氏的模样,明白这个女人已经看透了宅斗的本质,很难再令她提起斗志。 这有些难办,但萧般般明白,人都有自己的薄弱之处,也都有自己所珍视的东西。 比如萧晗霜和萧宴。 “娘,你不知道,今日我回府,顾氏已经给了我下马威。”萧般般将今日在太尉府门口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出来,为了让月氏觉得顾氏欺人太甚,更是添油加醋了一番,好让月氏能够明白,她若是再这样继续满不在乎下去,顾氏就会动手处理萧晗霜,再然后便是萧宴。 月氏听后,果然如同萧般般预料的那样,脸上渐渐浮现出担忧之色吗,皱着眉头思考时,心下已经不再平淡如水。 “娘,现在已经不是你要不要去争了。”萧般般坚定地看着月氏,决定再添一把火:“如今我已经回到太尉府中,兄长不日也将踏上归程,这免不了要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娘,你想明白,兄长现在还不能开府,我也没有出嫁,日日呆在太尉府中,难保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月氏很聪明,她明白萧般般的提醒,是要让她重新获得萧遵的宠爱,在太尉府中占据一席之地,让她们娘仨不会悄无声息的被人迫害却无力抵抗。 听过萧般般描述的今日在太尉府门前发生的事情,对于后宅女人们的手段了如指掌的月氏,已经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顾氏对萧般般的敌意。 恐怕此番太尉府门前的下马威只是前奏,以后她们在太尉府中的日子,看来就要变得如履薄冰,步步为营了。 月氏倒是不怕,自己以前能够争到的那些,如今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自然也能够重新争得回来。 萧般般看着月氏越来越坚定的眼神,明白这个曾在太尉府中搅弄一时风云的女人依然打定了主意,心中一阵窃喜——月氏重新燃起斗志,对萧般般来说无异于自己一方中有了一个老练的宅斗高手。 萧般般默默在心中像原著中的萧晗霜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将你老娘卷入这场争斗的,实在是走投无路,需要一个可靠盟友! “三姨娘,夫人请二小姐过去。” 红鸢的声音自院落外响起,见到萧般般与月氏却并不行礼,只是略有嫌弃的打量着院子,站在院门之外,不耐烦的等着萧般般自己走出去。 “去吧,别让夫人等急了。”月氏反应过来,为萧般般理顺了发丝,将萧般般送至院门口,与红鸢对上眼,道:“红鸢姑娘,般般就托你多照顾了。” 红鸢被月氏一眼看的有些发毛,抬手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竖起的汗毛,不禁心中暗暗嘀咕:这三姨娘怎得突然像是变了个人,话语恭敬,眼神中却满满都是勃勃野心了? 第十一章 面见主母 - 倒春寒 - 张清明 顾氏住在太尉府最大的院子里,就连院门的匾额上都是用金粉漆过的鎏金大字——锦绣堂。 看起来贵气十足。 萧般般由红鸢领着,穿过一片红梅园,踏上一条架在池塘上的长廊,走了约莫百十米,才看见到处装饰豪华的建筑。 不仅大气,而且令萧般般觉得呼吸之前满满都是金钱的味道,一看便知是财大气粗的手笔。 萧般般对于眼前看到的景象还是觉得很新奇的,毕竟也不是谁都能有机会穿进书中,看一看有钱人们的奢靡生活。 院子中开得正盛的红梅,映着还未融化的前几日下的雪,很是漂亮。 “二小姐,还请快一些。”红鸢看着萧般般,嫌弃的神情浮现于脸上:“莫要让夫人等急了。” 萧般般撇撇嘴,红鸢的神情像极了奢侈品店里的柜姐,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教训一番,但这不是什么好时机,在他人的地盘上,还需要夹着尾巴做人。 于是,萧般般不太情愿地快步跟了上去。 富丽堂皇的大厅中,顾氏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萧般般。 红鸢快步走到顾氏的身边,俯下身子,轻轻耳语了几句。 顾氏这才点点头,收起自己打量萧般般的眼神,嘴角轻轻上扬了一点,仍旧没有什么动作。 萧般般站在大厅中央,悄悄地环顾了一眼四周。 除了顾氏,大厅里坐着的还有三个女人,看上去应该是姨娘之类的,分别坐在大厅左右两侧的位置上,喝着茶水,时不时地说些家常话。 萧般般就像是一块被风干的咸鱼晾晒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今的感觉已经不能用尴尬来形容了。但苦于不好发作,只能就这么干站着,如同上学时被老师罚站的滋味。 萧般般明白,顾氏只是想要试探一下自己的脾性,毕竟她这个从外边回来的孩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性格,顾氏也是拿不准的。 这么一想,萧般般便沉下心来——不就是站一站嘛,这点辛苦还是难不倒她这个打工多年,到处跑业务见客户的牛马打工人的! 萧般般在大厅中站了大概有二十几分钟的样子,小腿开始有些微微的发酸,于是便用两只脚交替着用力,默默地投机取巧一把。 其实萧般般站得已经有些烦躁了,毕竟看着坐在主位上只顾着喝茶却不管自己的顾氏,心里也是有一丝丝不痛快的,却苦于自己身处在规矩秩序繁重的古代,只能一边撇着嘴忍气吞声一边在心中暗骂这个故意刁难自己的顾氏。 “夫人……”坐在最下位的一个青衣女子开了口,声音听上去有些犹豫,可也正在好心的为萧般般打着圆场:“二小姐刚回来,怕也是累极了,这现下站的时间也有了,夫人你就……” 萧般般听到这个声音,不由自主的向那边回了回头,这个好心替自己说话的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岁,脸上扫得粉极淡,也许是年轻的缘故,气色倒是很好。 不过此女子看起来有些小家子气,秀美有余,坐在这大厅当中确实没有一丁点儿的气场,如果不是刚刚她好心出言,萧般般是一直都未曾注意到她的。 顾氏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皮都不太一下地便开始教训那个刚刚说话的女子:“这太尉府的规矩,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了?” “碎音不敢。”碎音听完顾氏的教训,立刻便低下头去,不敢再继续做声。 碎音? 那应该是萧遵的小老婆——五姨娘沈碎音。 萧般般不仅在心中感叹,自古以来,男人就都是色中饿鬼,萧遵一个五十多,孩子们都要成家的老男人,竟然还娶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做妾室! “你就是霜儿?”顾氏像是刚刚才想起萧般般,不过言辞中并无歉意,反倒开始询问起萧般般的罪责来:“你可知我为何要让你在这儿站了这么久?” 萧般般心想,原来是自己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惹得顾氏不高兴了。不过细想之下,自己除了那门口的下马威被沈确故意破坏,便是进府之后绕过她这位大夫人,直接去见了自己的生母月氏。 古代尊重礼法,这类架空的古言宅斗文怕也是有这样的设定。 “霜儿知道。”萧般般低下头,做出一副乖顺的样子:“霜儿应该先来看望夫人……” “夫人?呵——”顾氏一声冷笑,打断萧般般的话,挑眉问道:“你可是应当要唤我母亲的,怎么现在是不准备认我这个母亲了吗?” 萧般般被顾氏问得一愣,心想自己竟然在这里栽了跟头——这篇文、那篇文的看得太杂,一时之间竟搞混了这篇宅斗文中的设定。 “顾姐姐别生气。”坐在顾氏下位的一个有些微胖的女人开口劝道:“二小姐送出去的时候还小,现在回来了,自然有些称呼都不记得了,这些日后再教便是了。” “你这张嘴厉害,我不同你理论。”顾氏摆摆手,又冲身边的红鸢使了一个眼色:“红鸢。” 红鸢附身到顾氏的旁边,听过几句吩咐之后,便径自从顾氏的身旁向萧般般走了过来。 萧般般看着红鸢脸上不怀好意的表情,知道这肯定又是要来找麻烦了。 “二小姐,既然回来了,就给夫人行个礼吧。”红鸢说着,让门外的婢女拿了一个圆形的蒲团进来,放到萧般般的脚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 萧般般一看既然是拿了蒲团过来,那就证明是要她给当家主母行跪拜之礼了,于是便照着看过的电视剧中那样,在蒲团上跪了下来。 可这一跪,萧般般才反应过来。 既然顾氏有意磋磨,怎么会是简简单单磕个头就完事的——萧般般膝盖下的蒲团中不知道被人加了什么东西进去,将膝盖硌得生疼。 萧般般心想:简直防不胜防! 萧般般见红鸢一副看热闹的神情,明白这件事情定然是由顾氏授意的,她看向主位上,正与姨娘们聊得火热的顾氏,心下一定,咬咬牙没有出声,照着身旁红鸢的提示,强忍着膝盖上的疼痛,给顾氏磕了三个头。 顾氏见状很是满意,示意红鸢伸手将萧般般扶起来,不能让人看见了,落一个苛待庶女的恶名。 萧般般看着红鸢伸过来的手,轻轻一笑,瞬间计上心头。 第十二章 刻意磋磨 - 倒春寒 - 张清明 红鸢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看着萧般般,就像是萧般般如今被刻意磋磨着,就是她的手笔一般。 萧般般看着红鸢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抬手轻轻搭上,满脸笑意地道着谢:“多谢红鸢姑娘。” 她一边这样友好地笑着,摆出一副讨好的模样,一边故意脚下一个趔趄,马上就要站直的身子突然便歪了下去,顺便死死抓住红鸢伸过来的手,两个人“哎呦”一声,一同摔了下去。 萧般般眼疾手快,故意躲开那用来磋磨她,被加了硌人的东西的蒲团,翻到用力将红鸢撇到了蒲团之上。 红鸢吃痛,除了一开始被萧般般没有站稳吓出来“哎呦”声,便没有再发出其他声音。 萧般般赶忙上前,面上歉意满满,心中确实幸灾乐祸,将摔倒在蒲团上的红鸢扶了起来。 只见红鸢一手捂着自己的胯骨,脸色已是苍白一片,额角生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 与萧般般佯装跌倒时有意控制着力道不同,红鸢被我故意甩在那蒲团上,吃足了劲儿,绝对被那蒲团硌得不轻,说不准现下她的胯骨处就已经是青紫一片了。 红鸢疼得一直在倒吸凉气,根本没有功夫搭理萧般般。 萧般般看了看顾氏,以防被说出些什么莫须有的错处,赶忙抢险开了口:“红鸢姑娘,都怪我,方才站得久了,跪下再起身时竟然腿软了,真是?……真是太对不住你了。” 红鸢想要发作,萧般般扶着她的那只手赶忙按了按她的胯骨处,红鸢又是一阵倒吸凉气。 “不打紧,不打紧……”萧般般指了指地上的蒲团,道:“母亲为我准备的蒲团很是软和,你正好摔在上面,应当没有什么骨头错位之类的大问题的。” 萧般般抢先一步将话说尽了,红鸢知道那蒲团中被加了东西,并且还是顾氏授意的,于是现下便更加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咽下,吞了这口窝囊气。 红鸢一瘸一拐的走回顾氏的身边,看向萧般般的眼神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顾氏的面上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也对,这种小把戏,在顾氏的眼中恐怕就如同小孩子们过家家,不值一提。 不过经此一番折腾,顾氏也大约明白了,萧般般并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顾氏高傲的抬了抬自己的下巴,身旁还在揉着胯骨的红鸢立刻会意。 “二小姐,该敬茶了。” 红鸢提示萧般般上前,跪在顾氏的脚边,递给她一只空着的白瓷茶盏。 待萧般般将茶杯举到与眉齐平的地方,红鸢便从一旁的小炉子上取了还在沸腾的茶水,直接倒进了萧般般手中的茶盏当中。 滚烫的茶水反应出几滴,落在萧般般的虎口处,将她烫得一个激灵。 萧般般心中了然,奉茶被烫手这件事情,是宅斗文中的基础配置,大多数时候,作者们都很乐意将这件事情,作为当家主母磋磨自家小妾的手段。 但这样明目张胆的,用茶水去烫小辈的手,其实很容易落人口实。 可见顾氏在太尉府中是一手遮天的,压根不在乎他人言论。 萧般般手中的茶杯逐渐变得滚烫起来,她赶忙低头恭敬道:“萧寒霜,恭请母亲饮茶。” 顾氏没有反应,反而转头看向自己下位那个有些微胖的姨娘,问道:“我听着,你院子里有只会说话的鹦鹉?什么时候带过来让我见识见识?” 那微胖姨娘立刻点头示意,这后宅中的女人,都是极精明的,她自然明白顾氏为何要在这种时候挑些无关紧要的话来说。她虽然看不惯顾氏这种磋磨人的性子,但这种时候,明哲保身最为重要,万万不能一时不忍强出头,落得与顾氏作对的场面当中。 大厅中其他几人都美美隐身,无人再敢帮萧般般说一句好话。 萧般般突然想起,自己穿书之前,就不止一次在人满为患的公司食堂,端着慢慢一大碗滚烫的牛肉面找不到座位,生生将双手烫得通红。 一碗茶水而已! 萧般般再次将手中的茶水往前递了递,重复道:“女儿萧晗霜,为母亲奉茶,愿母亲顺意安康!” 顾氏看着自己脚边伏低做小的萧般般,细细打量过后,心中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算刚刚故意设计坑害红鸢,那也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在后宅中根本拿不上台面。 顾氏觉得如今的教训已然给足了,不能太过分,于是伸手去接萧般般手中的茶盏。 萧般般见有如此可以当场报仇的良机,那便是万万不能错过的! 萧般般手一歪,茶盏中的茶水倾洒出来,正好落在顾氏的手上。 顾氏与萧般般不同,她自小就被金尊玉贵的供养着,虽已是个夫妇人,但手上皮肤却十分白嫩。 萧般般那双手早就在军中生活时,养出了茧子。 所以,就算是那茶水不再沸腾,倒在顾氏的手上时,还是令她惊呼一声,彻底打翻了萧般般手中的茶盏。 萧般般顺势身子一歪,将茶盏中剩下的茶水又一滴不落地全数倒在了顾氏的脚面上。 顾氏一瞬间便不知道该去看顾自己哪里的疼痛,眼神看向萧般般,仿佛下一秒便要吃人一般。 萧般般赶忙磕头,连连道歉,又伸出手去擦顾氏的鞋面,让那沾了滚烫茶水的鞋袜紧紧与顾氏的脚面皮肤贴合在一起。 萧般般一边擦一边诅咒——让你烫我!这次说什么都要给你扒层皮! 萧般般衣服无辜又乖顺的模样做出来,令顾氏十分不好发作,其他几位姨娘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等着她们两人你来我往的过招,好看一看太尉府只手遮天的当家主母与战场上锋芒毕露的小军师如何斗法。 如今这一番闹剧下来,其他人便开始小声交谈起来。 有说顾氏过于狠毒的,也有说萧般般不简单的。 总之话题不过就是围绕着萧般般与顾氏展开进行着。 而她们或许也已经意识到,萧般般与顾氏之间,必定会有一场精彩的较量。 第十三章 碎音姨娘 - 倒春寒 - 张清明 一番折腾下来,顾氏看萧般般只觉得越看越不顺眼,手脚上被茶水烫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着,红鸢赶忙找来清凉刚,将之涂抹在顾氏手上的红肿处。 但大厅中姨娘仆人一大堆,顾氏不好立即便脱去鞋袜,处理脚上被烫伤的地方,只能抿嘴强忍下来。 萧般般眼见着自己这一番折腾很具成效,不仅自己痛快了,还让顾氏知道了,自己不是可以人人拿捏的软柿子,下次再出手磋磨时,便要好好思量一下,自己有没有本事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 在后宅中,被人忌惮,从来都不是一件坏事。 顾氏显然是不太服气的,觉得自己一个大人的面子轻易折在小孩子的手中,十分不妥。于是在手上的清凉膏起效后,拂了佛自己的衣袖,让那红肿之处不会被衣物摩擦到,端正自己的身子,命萧般般起身继续在大厅中站着。 萧般般是小辈,自然明白有长辈在场,自己不能落座,于是挪动步子,站到了所有座位的最末端,正好挨着下座处的碎音。 顾氏大约是想要找回自己丢掉的面子,于是沉住气,从二姨娘开始一个接一个的问下去,不外乎就是今日的妆容不错或是晨起后用了些什么吃食。 萧般般垂头站着,听得甚是无聊。 顾氏一阵拖拖拉拉,萧般般的双腿就变得酸麻难忍,悄悄用手扶了扶身旁的椅背,顾氏却极眼尖的发现了,轻咳一声,提醒萧般般要站有站相。 萧般般一边叹着气将自己的身姿调整好,打算与顾氏死磕到底,一边祈祷着顾氏赶紧结束掉这场枯燥的谈话。撇嘴叹气的神情正好被一旁不怎么说话的碎音看见,大约觉得萧般般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顾氏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于是变着法地出手为萧般般解了围。 碎音将手中的茶杯扔在地上的时候,顾氏被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这位备受萧遵宠爱的五姨娘,身子弱得跟朵花儿似的,禁不起风雨的折腾,想想今日自己的威风也算找回几分,也就顺着碎音给的台阶,就此作罢了。 “你看看,聊得开心了,都忘记碎音的身子娇弱了。”顾氏说着场面话,在场的人却都很清楚,她心中的算盘精明得厉害:“今日就到这儿,都散了吧。” 这句话说完还不算结束,一屋子的姨娘和下人皆是等到顾氏起身转到屏风后面的小房间里,才伸了伸胳膊,由各自的丫鬟扶着,懒散地从那不怎么舒服的椅子中站起身子,准备散去。 萧般般转身的时候,那个刚刚也曾出口帮助过她的微胖女人走过来,伸手拽住她的胳膊,伏到她的耳边小声的提醒萧般般,一定要小心顾氏。 萧般般不太明白,但这个女人并没有多做解释的意思,短短一句话后,便松开了萧般般的胳膊,由身旁的丫鬟扶着,跨步出门走掉了。 萧般般有些发懵,愣愣地站在原地,仔细思量着,自己是不是要等到其他几位姨娘先走,才能最后跟出去,省得又被人抓住了错处,有心或者无意的将她再罚上一罚。 萧般般站在原地,看着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地走出去,好在所有人都急着离开,没有人耽搁时间,她也就能少站些时候。 “二小姐。” 萧般般转身要出门的时候,碎音在身后出声叫住了她。 说起来,这个碎音的存在感着实低得有些不像话,不出声便根本引不起别人的注意。 可既然碎音出了声,出于礼貌,萧般般总是要回应一下的。 更何况,若不是碎音刚刚故意将茶杯摔在地上,想必萧般般就算是站得摇摇晃晃,顾氏也是不会轻易放她离开的。 “五姨娘。”萧般般想着既不能没了礼数,但也不能将太尉府小姐的身份降得太低,于是便清清淡淡的站在那里,朝着碎音微微屈膝,点头行礼,问道:“五姨娘喊住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 萧般般并不讨厌碎音。 因为到目前为止,碎音是萧般般在太尉府中见过的眉眼最是低顺的女子,想来性子懦弱,估摸着也是个被他人随意欺辱的角色。 “二小姐喊我碎音即可,五姨娘这个称呼……”碎音顿了顿,语气中充满了自嘲,却还是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同萧般般解释,道:“我……不太喜欢。” 萧般般一听,敏锐的八卦之魂便嗅到了苗头,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打量起碎音来。 她看着面前这个与自己年岁相差无几的年轻女子,瞬间便明白了几分——萧遵这糟老头子莫不是见人家姑娘年轻漂亮,强占来的吧! 萧遵在萧般般的心中……形象又猥琐了几分…… 原著中对这些小配角们基本都是一笔带过的,比如那微胖的二姨娘,出现过的剧情寥寥无几,萧般般一时竟想不太起来了。 萧遵此人…… 萧般般隐隐记得,原著中对他评价颇高,在朝堂上颇有威望,因为她穿进的是一本女频宅斗文,所以对朝堂权谋描写并不多,对萧遵的印象不过就是一个游走在各个女人之间,乐于和稀泥的角色。 当时萧般般还有些奇怪,作者创造出一个在外好评如潮,后宅中却糊涂不作为的角色很是割裂,人物形象自相矛盾,是个被粉丝唾弃的存在。 如今看起来,精明的男人确实是会这样的。 萧遵的家中各色女人应有尽有,他流连花丛,享受女人们带给他的快乐,却不想为了任何一个女人出头。 萧般般的心中,逐渐对萧遵蒙上了一层渣男的滤镜。 至于其他人…… 这篇宅斗文都只是潦草带过,那斗来斗去的情节就发生在主角步微月与萧映雪之间,就连顾氏,也不过是一个出场多一些的配角。 如今萧般般站在这里,竟然恍惚有种错觉,这篇宅斗文的剧情发展,因为她的到来,似乎发生了改变。 第十四章 心思微动 - 倒春寒 - 张清明 见萧般般陷入沉思,碎音便有些不知所措了。 其实任谁看见一个人呆愣愣的站在那里,时不时的皱一皱眉头,又暗自垂眸一番思索后微微勾一勾嘴角,都会觉得这个人准是脑子有病的。 “二小姐,你……”碎音鼓足勇气,伸手轻轻撤了撤萧般般的衣袖,试探性的问道:“你还好吗?” “啊?没事没事。”萧般般连忙摆手,收起她那一副好似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模样,认真道:“那你也不要再继续喊我二小姐了,直接叫我般般好了。” 萧般般穿书之后,还是不太适应这里“霜儿”、“二小姐”之类的称呼,听起来别别扭扭。毕竟她活了二十七八年,萧般般这个名字听得很是顺耳,其他那些来到这个书中的世界后,才被人唤起来的名字,总感觉不像是在叫自己一般。 碎音没有继续搭话,但神情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萧般般回想着原著当中,与碎音有关的故事情节,隐隐觉得这个女人的身上是有些隐藏剧情在的,但她却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来,不知道是受了剧情影响,让自己的记忆变得模糊了,还是自己看书时压根就是囫囵吞枣,只顾着看那些冒着粉红泡泡的暧昧桥段了。 萧般般看着碎音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于是便随口猜测一问,道:“碎音,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想要问我的?看你这副样子,怕不是要问我兄长的事情吧?” 虽然只是猜测,毕竟萧般般身处一篇女频宅斗文,所以狗血的剧情是必不可少的。 果然一语便戳中了碎音的心思。 碎音瞬间便觉得自己如同被扒光了丢在众目睽睽之下,低下头来,脸颊似火烧一般,轻声问道:“嗯……” 碎音犹犹豫豫,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心中确实有着一丝不一样的感觉,于是委婉问道:“大公子在外可还好吗?听说边塞的环境极苦,战场上又十分凶险,我想问……想问……” “想问他苦不苦?瘦没瘦?”萧般般看着碎音结结巴巴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把所有心事都写在脸上的小孩子,自己要是继续装糊涂实在是说不过去,只能直言道:“边塞的环境确实不太好,但也不止苦着他一个人,全军将士都吃着同样的苦,我那兄长怕是也不会觉得苦。至于有无清减,我可不知道你见他时,他是什么样子的,恐怕他胖瘦与否,都要等他回来,你自个儿去看看了。” 碎音完全没有想到萧般般会如此直白,,心中被噎了一下,脸颊上的红晕变得更加明显起来,活脱脱一副被人揪住小辫子的神情。 萧般般转念一想,碎音有这样的表现倒也不奇怪,毕竟就算这本小说是个架空的朝代,但是男尊女卑的社会境况与那万恶的封建旧社会如出一辙,这个嫁了人做小妾的女子,且不说她跑来询问自己丈夫的儿子的近况究竟合不合规矩,恐怕就算是她多看一眼别的男人,都是要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 这规矩真是……让人忍不住吐槽啊! “你别担心,我同其他人不一样。”萧般般一个接受高等教育的现代人,最是看不起封建社会中,低头像男人们讨生活的境遇,这就像是升职机会摆在面前,领导却要女人退一退,男人先来试试的情况一样。 萧般般对此很是不屑。 她一个现代人,自然不会如此迂腐,更何况,碎音是不是真的想要嫁给萧遵还是个未知数呢! “不,二小姐……般般你误会了。”碎音连忙摇头,解释道:“大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又好心收留,我只是……只是想……” 经碎音这样一提醒,萧般般彻底想了起来。 原著中,碎音就是萧宴的官配CP,二人相识于边塞小镇,萧宴奉旨剿匪,在小镇落脚时正巧碰上沙匪进入镇子烧杀抢掠,碎音被人拖进屋中差点惨遭迫害时,萧宴从天而降…… 倒也没有从天而降这样夸张。 总之,萧宴在沙匪的手中救下了碎音。 不过当时碎音的父母亲人全部都被沙匪杀害,一个孤女毫无依靠,萧宴便将她带回了军营中,为她谋了一份厨娘的职务,在军中对她多番照顾。 估摸着就是那个时候,碎音对萧宴暗生了情谊。 后来,萧宴拔营去了更加混乱的边塞,便托人将碎音送到了长安城的太尉府中,原本想着让碎音在月氏的身边做个使唤人,也算体面,却不想正巧赶上月氏将我偷偷送走,惹怒了萧遵,月氏被移去了偏院。 碎音便只做了几天丫鬟,便又没了主子,被分去了太尉府的伙房当中,做些点心供给主子们食用。 一来二去,总是会有点心送去给萧遵的。 如此这般,才阴差阳错,萧遵注意到了伙房中默默无闻的碎音,强占了这个可怜的女人。 原著里面,萧宴与碎音的感情是极克制的,互相爱慕却都未曾溢于言表,所以两个人一直到最后,都怀揣着一丝遗憾。 萧般般对自己想起这样的剧情感到高兴,如此便能暂时相信碎音,不用防备着她也是后宅中随时要下手的恶毒反派。 萧般般看着已经十分不好意思的碎音,问道:“碎音,你可知道,父亲去做什么了?” 萧般般这样问,自然是有道理的。 她如今占着萧晗霜的身子,堂而皇之地过着太尉府二小姐的日子,虽然早年在边塞避祸,但现下却是身处太尉府,必是不能胡作非为的。 自己的生母已有很多年不得宠,慢慢重新获得萧遵的喜爱,是需要时间的;那远在边塞的兄长还未返回长安;至于还算有些许交情的沈确…… 沈确此人,有待考察。 虽然目前看起来,并无恶意,但想一想原著中的这位男主角日后便要搅弄风云,脚下踩着累累白骨坐上那帝王之位。 自古以来,为帝王者,皆是杀伐果决,没什么感情的人。 与虎谋皮则危机四伏。 思前想后,萧般般觉得,如今她就像是游戏中的小角色,需要依靠NPC奠定自己的升级之路。太尉府就是她的第一个副本。 太尉萧遵一定是这个副本当中需要拉拢亲近之人。 “主君上朝了,应当还未归家。”碎音如实相告。 萧般般暗自思量,是时候让萧遵来好好认识认识她这个女儿了。 第十五章 迷路奇遇 - 倒春寒 - 张清明 这一日,萧般般一直等到黄昏,也不见自己的亲爹萧遵回来,倒是同碎音相谈甚欢,也知晓了不少长安城内最近的情况。看样子,人民群众的八卦心态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的,就算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都是值得拿出来说一说的。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想来在现代社会,国家大事、明星花边、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是被一条网络线连接在一起的。现下倒是不同,萧般般一开始琢磨着碎音看起来并不太像热衷于八卦的一类人,却不想自己竟然看走了眼,现在跟她话起家常,发现她竟然对长安城里家家户户的事情都如数家珍。 “我就是平日里闲着无聊。”碎音看着萧般般疑惑的表情,解释起来,道:“所以,有去府外办事的丫头、嬷嬷我就叫她们来坐一坐,讲一讲在外头遇上的趣事罢了。” “消遣对吗?”萧般般讳莫如深,想来这个时代的女人,大多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没有什么其他要紧的事情用得着她们亲自来做,无聊是一定的。 碎音点头。 可萧般般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其实并不一定无事可做,能拿来当做消遣的事情其实也不少,比如绣绣帕子、养养花草的,再不济弄只好看的宠物来逗个趣儿,似乎都是些极其不错的选择。 一个女人,尤其是大户人家娶回来的女人,日日同丫头打听外面的事情,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碎音,你会……绣花吗?” 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却不可无。秉承着一股穿书进来,势必要改变自己炮灰身份的觉悟,萧般般觉得自己应该及时看清形势,亲娘亲哥不会害她,但外人却不一定。 “会的。”碎音点点头,对萧般般突然蹦出来的毫无联系的问题并不在乎,回答起来非常利落,看不出有丝毫的掩饰。 “那改天教教我吧。”萧般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寻摸理由解释道:“边塞都是些糙汉子,没人教过我。” 碎音没再继续说些什么,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萧般般却有些不安起来。 也许是以往穿越小说看多了,总觉得书中的世界应当危机四伏,现在看起来,她的日子似乎能够极其安稳的度过。 或者……她这个炮灰,本来戏份就少得可怜。 萧般般使劲儿摇了摇头,觉得今日再等下去也是没什么结果的,不如回去,守着自己的亲娘,不必担心到底有没有人会害她,反倒能够静下心来想一想,她要如何才能抱紧亲爹的大腿。 萧般般起身告别。 碎音还礼,将萧般般送至花园外头,转身唤了身边的丫头,往自己那一方小天地走去,一路上不知道身侧的丫头说了什么,只是轻轻地遮着嘴,面上没什么表情,而刚才那一双低顺的眉眼却变了模样。 萧般般有些看不透,也形容不出来心中的感觉。 萧般般原本觉得,碎音不知什么原因,不得不嫁入太尉府,将自己空耗在一个年纪大了自己不止二十岁的老男人身上,却不反抗不作为,倒是日日以长安城里各家各户的趣事作为消遣。 而且这种柔柔弱弱的性子,不是很适合各种宅斗文中的恶毒女配吗? 恶毒不恶毒倒是另当别论,但柔弱是一定的。 大概也有些手段。 想着今天白日里,被主母顾氏刁难的时候,她轻轻柔柔地摔了一个茶杯,就能让看起来嚣张跋扈的顾氏顺着她给的台阶走下来,实在不像是一个府中受气的姨娘。 那碎音问起兄长…… 也许是想问一问如今边塞的情况吧。 难不成她是别国的细作? 如此想着,萧般般便抬脚跨过了一道门槛,抬头时才发觉自己走错了地方,只能轻轻叹气,暗暗吐槽太尉府着实大得有些过分,又七七八八的修了各式各样的院落,亭台楼阁、池塘花园哪哪儿都是,自己的身边又没有服侍的丫头,转头的瞬间,却发现自己压根就没有记路,现下是想回都回不去了。 “看!是个小丫头!” “真是!可从没见过呀!你们见过吗?” 正当萧般般头疼寻不到归路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一阵骚动,似乎因为这两句话,周围就有人立刻围了上来,细细地打量着萧般般。 “你是谁?”人群中走出一个穿着米黄色祥云团纹锦缎袍,带着雪狐毛绒领子,比萧般般稍矮几分的男孩,正好奇的打量着萧般般,大概是长时间没有等到萧般般的回答,颇有些不耐烦起来,语气十分不友善的重复问道:“你是谁?哪个院子里的?” 萧般般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孩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穿戴金贵,与他身边围着的人群显得很不一样,便知道这就是原著中萧遵最小的儿子。 原著中,此子唤作萧寞,太尉府四姨娘所出,因着是冬日利出生的,冠礼时萧遵亲自取了“梅念”二字,做了他的字。 不过这也是个炮灰角色。 小说作者安排他对自己的嫡长姐萧映雪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唯萧映雪马首是瞻,在他冠礼刚过,便为了让萧映雪开心,硬生生求萧遵为他求取了一道与女主步微月的赐婚圣旨。 他要用自己来换取萧映雪扫除嫁给沈确的最大阻碍。 不过,步微月这个重生的女主自然明白这其中计谋,竟以此记引得沈确彻底表明心意,而那时候已经对步微月情根深种的反派角色皇子傅笙,二话不说就处置了自作聪明的萧寞。 萧寞死在自己冠礼之后的第七天。 长安城下了一场大雪,将他冻死在城北的玄武湖中,直到开春冰雪融化,他的尸身才浮出水面,半张脸都被湖中的鱼群啃了个乱七八糟。 萧般般看着眼前这个眉目还未完全张开的孩子,默默地心痛着…… 萧寞上前一步,推搡了萧般般一下,眼神中嫌弃之色尽起,道:“问你话呢!聋了?还是哑巴?” 萧般般的思绪被拉回来,清了清嗓子,回答道:“我是萧晗霜,在……” 萧般般仔细想了想,月氏的院子似乎……没有……名字…… 嗐!真尴尬呀! 第十六章 出手教训 - 倒春寒 - 张清明 月氏的院子偏僻,且没有名字。 萧般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处荒芜的不像有人生活的院落,一时语塞,自己将后半句话省略掉了。 “你就是那个刚回来的孩子?”萧寞的眉毛一挑,脸上轻蔑的表情瞬间被放大了几倍,同身旁的下人们大笑道:“难怪呢!边塞那样的穷地方,只怕是也是能养出你这幅样子来了!” 萧寞说完,还不忘拍一拍身旁下人的肩膀,大笑着显示自己有多么的金贵。 萧般般下意识的从心中升腾出了几丝厌恶之情,面对着一个这样的熊孩子,刚刚还感叹原著中早死的他太过可怜,如今看起来,自己还是心太善,竟然会去心疼一个书中的反派角色。 “认得吗?”萧寞将一本书扔进萧般般的怀中,继续嘲笑道:“边塞那样的穷地方,可有夫子教你认字?” 萧寞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又引得一群人笑声四起,那些点头哈腰,只知道恭维主子,毫无尊严的小厮丫头也立马附和,捡了些嘲讽萧般般的话来讲。 仿佛他们谁越能够将萧般般贬得一文不值,谁就越能在萧寞的面前获得赏识,自己在下人们中的地位,也就可以挺一挺腰板做人。 萧般般倒是无所谓,毕竟穿书之前,自己一个公司牛马,冷嘲热讽的话早就听习惯了。 如今这些文绉绉的话,听起来比那些污言秽语更能入耳许多。 “这上面的字,我确实是认不太全。”萧般般将那本正正当当砸进自己怀中的书掏出来,胡乱一翻,便知道自己看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还未精简化的古代文字。 但书上的那些字排列起来的格式很是熟悉,萧般般想着自己现在占着一个十五六岁少女的身姿,脑子却是个二十八九岁的成年人,糊弄眼前还是孩子的萧寞岂不是简单? “但也就是些诗词歌赋,不认得也没什么!”萧般般将那本书随手一扔,砸在近处一个看热闹的小厮脸上,往前一步,凭借着自己身高上略微的优势,高声道:“我们边塞没有教这些的夫子,只有教兵法的军师、教功夫的将军,这些才是在边塞最需要的东西。” 萧寞大概没有想到萧般般会反驳,又被萧般般的气势镇住,脚下微微一软,退了一步。 但这还没完。 萧般般继续上前,揪起萧寞的衣领,继续道:“现在我揪着你的领子,是因为这里不是战场,我的手中没有刀剑,而你也不是我的敌人,所以我只能揪着你的领子,斩不下你的头颅!” 也许是萧般般的气势太过强大,身旁众人竟然都看傻了眼。 接下来,便是萧寞退一步,萧般般进一步。 萧般般丝毫不想松开自己揪着的萧寞的衣领。 萧寞被震慑住,赶忙招呼身边的下人帮忙,快些将他从萧般般的手中解救出来。 萧般般眉眼低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的眼中装着的不是单纯与天真,而是从容自信且杀意十足的,确实很是吓人。 一时之间,那些围在四周的下人竟无一人敢上前,将萧般般与萧寞拉开。 “你在长安城里念的书、吃的饭、喝的茶……你所拥有的这安稳的一切,统统都要去感恩戴德地谢一谢那些边塞将士。”萧般般的手下越攥越紧,这样一番话从口中说出来,萧般般瞬间便觉得自己热血沸腾起来。 怎么回事? 感觉自己拿了一个热血女主剧本啊! 萧寞原本一张笑脸变得皱巴巴的,快要哭出来了。他属实被萧般般吓得不轻,长安城里的官家小姐们,各个弱柳扶风,走两步便要歇一歇。 萧般般这样的野蛮……不!这样粗暴的女子他是第一次见到! 萧寞被萧般般揪着衣领,手上已经忘记了挣扎,嘴上却并不服软。 “不!”萧寞继续嘴硬,道:“你是个没人管的杂……” 不等萧寞说完,萧般般扬起手,卯足了劲儿便是一巴掌,将萧寞的脸瞬间便扇得歪向一侧,脸颊上五个红彤彤的指头印立刻跃然眼前。 萧般般震惊——原来一巴掌扇过去竟然是这么爽的! 就在萧般般抬手准备扇第二个巴掌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娇喝,回过头时,发现从远处走来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着绯色锦缎牡丹裙,被一件赤红色织锦斗篷捂了个严实,身后跟着比萧寞身边还多的丫头小厮。 看来,这就是原著中面若观音、心似蛇蝎的恶毒美人反派——萧映雪了。 萧般般看着那张脸,虽然现在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但眉眼却似都已经长开了,杏脸柳眉,目剪秋水,唇夺夏樱。 萧映雪站在那里,眉目上带有微微的愠色,让一张美人脸更加夺人心魄。 在萧般般惊讶于萧映雪的美貌时,萧寞猛地从她的手中挣脱出去,飞快地跑到萧映雪的身边,边跑边哭,道:“长姐!她打我!” 萧般般看着萧寞告状的样子觉得有些好搞笑,方才在自己的手中吓得直哆嗦,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掉,现在看到有人撑腰,竟然真的哭出来了。 萧映雪拿出帕子为萧寞擦干净脸颊旁的泪水,回身走向萧般般,质问道:“为何打人?” 萧映雪太美,萧般般看着她那张脸,竟然有一瞬间的失神。 萧映雪只觉得眼前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有些怪异,皱着眉头,将萧寞拉上前来,重复道:“我问你,为何要打他?” 萧般般回过神来,看着在萧映雪身边做着鬼脸的萧寞,瞪了一眼,如实说道:“你问我为何打他?” 萧映雪点点头,她对这个离家多年,乍然回到太尉府中的女孩子充满了好奇。 “因为……”萧般般看着萧映雪身侧的萧寞,道:“因为他瞧不起边塞将士,该打?因为他口无遮拦,该打?因为他出言伤人,枉读圣贤书,更该打!” 萧映雪垂眸看了萧寞一眼,抬眼扬了扬眉毛,问道:“那你可知道他是谁?” “知道。”萧般般点点头,身份这些东西,她一个看过原著,虽然只看了一半的人,自然比所有人都清楚每个人的身份。 “既然知道。”萧映雪摇头,继续道:“那你便不该打他。” 萧映雪一边说着,一边挥手将身边的丫头唤上前,指着萧般般吩咐道:“二姑娘胆大妄为,随意出手伤人,掌嘴!” 萧般般反应极快,看着萧映雪的丫头落下来的巴掌,后撤躲过,忙后退几步,喝道:“谁敢!” 第十七章 大打出手 - 倒春寒 - 张清明 所有人都被萧般般这一声喝住,她眼珠子一转,暗戳戳地吐槽古时候的人都是实心眼儿,这打架的时候怎么还能听从对手的指挥呢? 萧般般轻轻咂舌,决定将自己太尉府二小姐的身份拿出来压一压这群下人的威风,看他们是否能够有所顾忌,于是便与萧映雪隔着一些距离,皱眉道:“我也是这儿的主子,你们岂敢动手?” “你算哪门子的主子?”萧映雪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银铃一般的笑声十分悦耳,掩嘴一阵轻笑后,轻蔑的问道:“姨娘的孩子也能算作主子?” 萧般般撇了撇嘴,心道果然自己的身份不怎么好用,但是眼神一瞥,正好发现萧映雪身旁的萧寞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这么说起来…… 萧般般抬手指了指萧寞,问道:“那他呢?他不也是姨娘的孩子?” 萧般般想着,萧寞是四姨娘所处,若是说起顺序来,自己的生母月氏还是要排在萧寞的生母之前的,自己这身份虽然比不得萧映雪,但比一比萧寞总是绰绰有余的。 经过萧般般这样一提醒,萧映雪在猛然想起自己身边跟屁虫似的,总是变着法儿讨好自己的萧寞,也是个庶出的孩子,顿时脸上便青一阵白一阵,想着如何同萧寞解释,自己并未有哪一处瞧不上他,好能赶紧哄住萧寞,让他替自己继续做那些不好的事情。 “你……”萧寞微微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自己在萧映雪的面前本就低上一头,虽然萧遵对自己颇为宠爱,但庶出的身份实则非常尴尬,自己牢牢粘着萧映雪,不过就是想要狐假虎威,让自己活得像个正经八百的主子。 如今萧般般一言戳破,萧寞依然明白,自己在萧映雪的心中,与其他那些庶出的孩子们并无区别。 “四姨娘得宠,梅念……”萧映雪赶忙开口补救,拉过萧寞,道:“梅念他最得父亲宠爱,你一个从小流落在外,亲娘被扔在偏院无人过问的杂……杂种,也配与梅念相提并论?” 并论不并论的似乎不重要,萧寞的思绪早就已经被重创,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思考着自己的处境,看着自己对面并没有因为庶出身份而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的萧般般,心中油然而出一种不知名的向往感。 “都是人,若是……”萧般般并不惧怕萧映雪,她甚至觉得,萧映雪顶着如此美丽的一张脸,口中却是以尊卑论界限的模样分外恶心,于是脱口而出从原著中看到过的秘密,道:“你也不过是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若是说起亲近,父亲总要顾及血脉亲缘吧!” 此话一出,四周的下人俱是倒吸一口凉气,将头埋得极低,无人再敢去看萧映雪的脸色。 萧映雪气急,上前一步,抬手冲着萧般般的脸便是一巴掌。 萧般般一愣,想不到这么一句话对萧映雪的杀伤力如此之高,本能的往后一闪,萧映雪的巴掌便贴着她的鼻尖滑了过去。 就在这个瞬间,萧般般的脏话差点脱口而出。 “躲什么?”萧映雪理了理自己因为挥手而敞开的斗篷,重新将自己过了起来,再次上前,在萧般般的面前站定,轻轻抬手举起来,看着萧般般又想躲开的姿势,眼睛一眯,歪头道:“不准躲!” 萧般般心道:嚯!好强的气势啊!但这绝不是你让我不躲,我便不躲的理由! 不躲的那是傻子! 于是,在萧映雪第二个巴掌落下来的时候,萧般般又躲开了! “没看见长姐要教训她吗?啊?还不上去帮忙!”萧寞反应过来,明白现在的自己暂时不能与萧映雪撕破脸面,太尉府中,萧映雪就是权势的象征,自己要好好抱紧这条大腿,等自己有朝一日不再受制于人,才可以独当一面! 萧寞一脚踹在一个小厮的腿上,喊道:“去!抓人啊!” 所有人这才有所反应,七手八脚的上前去抓萧般般。 萧般般不傻,自然不能待在原地束手就擒,看着涌上来的丫头笑死,转身撒开退就跑。虽然萧般般自从穿书之后,从未有过什么放松休息的时刻,身上觉得疲累,但一大群人撵在屁股后头,龇牙咧嘴地抓她,令她突然萌生了一种逃命的错觉,脚底如同抹了油,跑得飞快。 遥想当年的学生时代,能够有这样的觉悟,想来在体能测试的时候,也不至于去做那丢脸的倒数第一了。 当萧般般围着一座假山绕了三圈之后,能跟在她身后的人就寥寥无几了。 萧般般一边穿着粗气,一边提醒自己逃命要紧,万不可落入魔爪。 萧般般坚持着又跑了两圈,终于将一众丫头小厮全部累得倒地不起,她扶着假山,赶忙吞咽了两口吐沫,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心下十分爽快。 “你给我过来!” 正当萧般般腾出手来给自己擦汗时,身后突然窜出一人,按住了她的肩膀,死死的抠着,垫着冬日里厚重的七八层衣物,能够感觉到肩头的疼痛感。 萧般般一歪脖子,撇头正看见刚刚指挥着众人对自己围追堵截的萧映雪。 萧般般使劲儿晃了晃身子,企图挣脱出来,却被人抓得十分结实,挣脱不开。 远处正有两个小厮从地上爬起来往这边跑来,再继续这样下去,恐怕非得被人捉住了教训一顿不可! 萧般般一阵左顾右盼,灵机一动,双手交叠向后拉住萧映雪的两只手腕,一个深蹲前倾,带着萧映雪非常丝滑的做了一个前滚翻。 这样的动作既简单又奏效,她们两人纠缠着在地上一滚,萧映雪的双手便松开了,而萧般般也正好拿萧映雪当一当自己的肉垫,舒服得很。 萧般般穿书之前很皮实,这具自小生长在边塞的身体也很皮实,极其利落的便从地上爬了起来,稍稍乱了一些发丝,因为萧映雪的斗篷确实大,所以衣服也没有被地上的尘土弄脏。 再反观萧映雪,简直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第十八章 矛盾恶化 - 倒春寒 - 张清明 经过这么一通胡打乱闹,倒是再也没有人注意萧般般了。 一群人全都围在萧映雪的跟前,问东问西,分外关切,生怕她这一跤摔出个什么好歹来。 萧般般见状,也就不想再继续看热闹,想着若是能够趁乱脱身,以后要是对她兴师问罪起来,再找借口搪塞过去就罢了。 转身想要遁逃的时候,却不料衣襟被人一拽,才察觉到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大麻烦——萧寞! “松手!”萧般般压低声音,恐吓道:“不然打你!” 萧般般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挥了挥自己的拳头,以示震慑。 “你会武功?”萧寞的语气与动作并不像是要抓住萧般般,而是有些艳羡,对待萧般般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继续问道:“你会武功是吗?” 萧般般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萧寞提出的问题。 若是说会,其实不过就是随机应变来了个前滚翻;但若是说不会,好像又不太符合自己这个边塞归来的身份。 难,实在太难了…… 于是萧般般只能道:“应该算是……会吧……” 萧般般这句话说得十分心虚,心虚到她压根不敢同萧寞对视。 “真的?那你能教我吗?”萧寞手中将萧般般的衣襟攥得更紧了些,生怕她会跑掉一般,急切地说道:“我阿娘不准我学,可是……可是我想学,却没人教……没有人敢教我。” “你看,你说没有人敢教你,我……”萧般般微微弯腰,想把自己被萧寞紧紧攥在手中的衣襟揪回来,顺着话便往下说,道:“所以,我也不敢教你。” “你敢你敢!你肯定敢!”萧寞见萧般般去揪自己的衣襟,手中的力道加大,将萧般般的衣襟又攥紧了几分:“你连长姐都敢打,你肯定敢教我!” 萧般般眉头一皱,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一头雾水间,却被人从身后一推,一个踉跄,险些趴在地上摔一个狗吃屎。 萧般般其实最不喜欢别人搞偷袭,玩笑不行,现在这种伺机报复的行为更加不行。于是在她站稳后,回身便甩了一个巴掌出去,也不管准不准,只觉得自己的掌心中的触感是确确实实打到了人的。 萧般般定睛一看,自己的面前站着的,正捂着脸颊,分外错愕的人,竟然是萧映雪! 现下,萧般般的头脑开始发懵。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良久,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闯了祸。 之前她教训萧寞,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年龄大一些,忽悠恐吓齐上阵,倒是颇见成效。 但萧映雪却是不同的。 萧般般不怕她,可是却也唬不住她。 等萧般般再转头去看萧寞的时候,发现他的脑袋似乎就快要耷拉到地上去了,一副即将要世界末日的模样,可见自己果然是闯了大祸。 萧般般突然有些头疼,以往看过的穿越小说中可不是这样写的,自己穿进的这本宅斗文,不仅没有系统,自己还是个连金手指都没有的炮灰角色。 这闯祸之后,难道要靠自己摆平? 萧般般环顾四周,心道这时候应该有人出现,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了,怎的四周静悄悄的,难不成要看着一群丫头小厮七手八脚地上来抓住自己,按在地上,一顿胖揍吧! 眼见事态就要像萧般般所想的那样发展,她便不能再指望有人从天而降,英雄救美。 所以,自己闯的祸,还是得自己想办法摆平。 “等……等一下!”萧般般往后一靠,让自己的后背紧紧地贴在假山上,防止有人从背后袭击,警惕地看着四周围过来的丫头小厮,道:“先说清楚!你们要教训我可以,但是你们得名正言顺,不然我可不介意再继续闹腾一阵子,让太尉府里所有人都来看看热闹!” “教训你?当然要教训你!”萧映雪拨开围拢在一起的丫头小厮,挤到我的面前,道:“我一个太尉府嫡长女,要管教庶出妹妹口无遮拦、恶语伤人,难道还要理由?” 萧寞在萧般般的身边默默叹气,松开紧攥着她的衣襟的双手,后退两步,无奈地摇了摇头,仿佛在说:二姐姐,你稍稍忍一忍,长姐的气消了,你的小命就算保全了。 萧般般瘪嘴摇头,可见萧寞这孩子十分不厚道。 这时候,萧寞若是能够站出来,说这整件事情就是一个误会,他们一个府中的兄弟姐妹,何至于如此剑拔弩张。 萧般般想事情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地去咬自己嘴唇上的死皮,在他人看来,非常像是做错了事情准备认错的模样。 大概就是这个原因,让萧映雪觉得,萧般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厉害,眉毛一挑,走到萧般般的跟前,扬手就准备还给萧般般一巴掌。 怎料萧般般又是一躲,萧映雪的一只小手实实在在的拍在了萧般般身后的假山上,毕竟是肉体凡胎,跟一座假山磕上,瞬间便疼得涨红了脸,抽回手不住的揉着。 萧般般看着弯着身子,将手缩回斗篷中使劲儿揉着的萧映雪,突然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便蹲下身来,从下往上瞧,萧映雪的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就知道一定是疼极了。 “不要老是搞偷袭,我本能反应难道不是躲开,还要等你的巴掌落到我的脸上来吗?”萧般般轻轻咂舌,站直身子,继续道:“一看就是在家被宠惯坏了的小姐,你这要是到大街上去,人家可就不只是躲一躲,反过来打你一顿都是有的……” “你!你……”萧映雪很是生气,从小到大自己从未像今日这样受过委屈,于是伸出手来,指着萧般般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懂规矩,肆意妄为的野丫头!” 萧般般满不在乎。 想来原著中,萧晗霜十岁被送去边塞,成了没有爹娘教养的野孩子,如今站在这里,被人指着鼻子骂不懂规矩、肆意妄为,敢与萧映雪叫板的野蛮样子,还要多谢萧映雪的母亲顾氏,对太尉府中姨娘与子嗣们的步步紧逼,才能让她不做那谨小慎微的哈巴狗。 身为现代人,穿书而来的萧般般,自然也不愿做那哈巴狗。 现在她算是看清楚了,在这偌大的太尉府中,她只知道抱大腿是没有用的,必须得自己强大起来,有了自保之力,才能不被他人欺辱。 第十九章 知错受罚 - 倒春寒 - 张清明 萧般般看着自己身边逐渐围上来的丫头小厮,抬手抓起一块儿假山上的石头,使劲儿砸到了一个准备冲上来的小厮头上。 那小厮龇牙咧嘴的捂着头蹲了下来,指缝间渗出了一些鲜血。 萧般般很想道歉,因为在现实世界中,将人的脑袋打破是要去吃牢饭的。 不过这一块儿石头砸出去,倒是令所有人都不敢再继续上前。 “规矩我确实不太懂,但我并未肆意妄为。”萧般般瞅准时机,赶忙开口:“教训萧寞,是因为他口不择言,以防他日祸从口出,累及家人。而躲掉你的巴掌,是因为我并无一丝一毫的错误,便不用接受你的惩罚。打你的那一巴掌,是我本能反应,可那也是因为你推了我,相互抵过,今天的事情就应该结束,到此为止了!” “那我来告诉你,你错在哪里!”萧映雪不依不饶,挡住萧般般的去向,道:“第一,梅念是主子,虽说他比之你我,年龄尚小,但也只能交给父亲母亲责罚,你不该越俎代庖;第二,你不懂的规矩,我来教你,你不学,就是不听告诫;第三,你抬手给我的那一巴掌,是最最不该的,我是太尉府嫡长女,夫人顾氏是我的母亲,你一个姨娘的孩子,如何低贱,敢来我的面前动手?” “既然如此,我只说一句话。”萧般般抬起头来,与萧映雪对视,气势丝毫不弱,反驳道:“你说的第一条,今日在这里的,不论是你萧映雪,还是我萧晗霜,都是这太尉府里的主子,我犯错,也自有父亲母亲评断责罚,你同样不该越俎代庖!” “知道错了就好。” 就在一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院门外又传来一阵声响,一众人瞬间便跪了一地。 萧般般回身,发现那是一个留着山羊胡,衣冠整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两鬓微微有些发白,一双眼睛透露出淡然的神色,双手负在身后,缓步走了过来。 “萧寞去祠堂跪两个时辰,晚膳就免了。蛮蛮去你母亲那里,将《女德》抄上三遍,明日午后送到我的书房来,不准找人帮忙。”中年男人又走近了几步,站在萧般般的面前,问道:“你就是晗霜?” 萧般般点头承认,看着眼前这中年男人的气势,又看了看跪了一地的丫头小厮,再看萧映雪与萧寞鹌鹑般缩着脖子不敢再言语的模样,心中便有了定论——这恐怕就是那还未曾见上面的亲爹了。 萧般般微微屈膝行礼。 萧遵打量了一眼这个五六年未见的孩子,只觉得萧般般与十岁那年被月氏偷偷送走时已经大大不同,却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有了变化。 于是萧遵转过身,抬脚走了两步,回头吩咐萧般般:“随我来书房。” 萧遵的突然出现,结束了这场僵持良久的闹剧。 所有人都领了责罚。 萧映雪一脸的不服气,跺跺脚领着她的一群丫头小厮率先离开,而萧寞似乎并不着急,一只目送着萧般般跟在萧遵的身后离开,才去把刚刚被扔在地上的书捡起来,揣进怀中,晃晃悠悠的绕过假山,往祠堂的方向去了。 萧遵的身边没有小厮随侍,一路上碰上些人,皆是一副低眉顺眼的表情,恭敬的向他弯着腰身行礼。 萧般般方才并没有机会好好打量一番这位亲爹。现在看来,萧遵的身上虽然没有什么格外突出的霸气,但却是板着一张脸,一双眼睛不怒自威,眉尾有些微微的上挑,教人不敢在他的面前造次。 想来,萧映雪与萧寞能够被他一句话震慑,老老实实领下责罚,可见是有几分道理的。 萧般般如此想着,却不料萧遵突然停下脚步,站定后转身想要询问些什么,而萧般般则不偏不倚的一头撞进了萧遵的怀里。 萧般般现在的这具身子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个头还未长足,额头正好直直撞在萧遵的胸膛上,虽然不疼,但却实实在在的引起一阵心惊肉跳。 萧遵伸手将萧般般推开,整理好自己的衣衫,轻咳两声,不知是在掩饰自己的尴尬,还是在向萧般般示警。 萧般般想着,也许这样的失误是万万不会出现在古时候富足人家的小姐身上的,只能抿了抿嘴,开口道歉:“父亲,对不起。” “方才还能据理力争,不怕他人的欺压。怎么?只是小孩子间的胡打乱闹?到了大人的跟前就蔫了?”萧遵轻笑两声,摇头道:“今日在承德宫的大殿上,世子殿下可是独独向陛下提起了你,说你聪颖机智、智谋无双,他凭借你的才能得以大败敌军,顺利班师回朝。” 萧遵顿了顿,继续道:“可我看你的样子,与世子殿下口中的女诸葛,实属不符啊!” 萧遵想要试探。 萧般般十岁那年被月氏偷偷送走,在边塞的五年时间中,他得不到丝毫消息,如今这个早已经脱离掌控的女儿,带着心有九窍的传言,返回长安城,他一时之间不好拿捏。 朝堂之上,沈确一言奠定出萧般般女诸葛的称号,萧遵自然要多加留意这个女儿,日后……或许会是一颗极好用的棋子。 萧般般察觉到萧遵的试探之意,认为自己决不能就此认怂。 如果将太尉府比作一个公司,那么萧遵就是这家公司当中最大的老板,想要立足,那么就要先获得老板的赏识。 所以第一步,不能让自己的老板瞧不起自己! “父亲,女儿的道歉并不关乎大人还是小孩子。”萧般般向后退开一步,与萧遵的距离拉开,微微仰头,看向萧遵的眼睛:“方才与长姐和幼弟的争执,女儿并无错处,所以不道歉;现在,即是父亲在领路前行,女儿自当专心跟随,却因所行之路景物布局优美而走神,不慎撞到父亲,是女儿的错,应该道歉。” 萧般般一番话说完,便偷偷抬眼去观察萧遵的反应,却发现萧遵的脸上神情并无明显变化,看不出他在想着什么。 萧般般心下一沉——这朝堂上摸爬滚打的老油条果然难搞! 第二十章 多番试探 - 倒春寒 - 张清明 很显然,萧遵并不是好糊弄的。 面对着萧般般一番狡辩之词,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如今这个重新回到太尉府中的女儿,究竟能不能成为一颗合适的棋子。 现下看来,还暂时不够格。 萧般般有些头疼,想要让萧遵注意到自己,并且心甘情愿地做一做自己的靠山似乎需要继续努力一点,让萧遵认为自己真的有过人之处,能够有所用,萧遵才会在太尉府的后宅之争中不动声色地偏向自己。 “那么,你认为,在太尉府中出手伤人,毫无错处?” 萧遵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不,只能说原因不同,而导致的结果不同。”萧般般面对着萧遵的问题没有惊慌,反而有些高兴了,萧遵接二连三的问题抛过来,说明他对自己这个名号已经传回长安的女儿很感兴趣。 萧般般组织了一下语言,心中慎重决定,今天这一场孩子们之间的闹剧,决不能让萧遵也认为是这样的。 “如果今日,女儿无缘无故出手甩了幼弟两个耳光,又在长姐赶来时将她也一并打了,那才是错。”萧般般谨慎开口,道:“可现在,是幼弟出言挑衅我边塞将士,长姐依仗府内权势要对我打骂,女儿出于自保罢了,才觉得自己无措。” 萧遵听罢,伸手捻了捻自己的山羊胡子,摆手道:“狡辩罢了。” 萧般般自然知道自己是在狡辩,但她说出口的狡辩之词很是合情合理,不会被人捉到错处,并且将自己的眼光放长远,并不纠结这件事的本质对错,而是分析了自己与萧晗霜、萧寞之间所作所为的原因,这依然足够萧遵考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然可以这样看事通透了。 萧遵回过身,示意萧般般跟着他继续前行。 这一次,萧般般小心谨慎,老老实实地跟着萧遵进入了书房,没有再走神。 萧遵在书桌前坐下,并未对萧般般做出什么吩咐。 萧般般便只能站在一侧的花瓶架子旁,静静地看着萧遵提笔写字。 萧遵在纸上写下满满一页的内容后,唤了一名小厮进来,耳语几句,那小厮便拿着墨痕还未完全干透地纸张,快步出了门。 “般般,过来。” 萧般般慢慢挪过去,依照萧遵的示意,站到了他的身侧。 萧遵指了指桌上的砚台,问道:“会研墨吗?” 萧般般点头,自己虽然不认识这里的字,但是研磨这件事情,小时候上过几年书法班,倒是还能糊弄过去。于是萧般般便直接倦了自己右手的袖子,开始研磨。 萧遵重新拿出一页纸来,继续提笔书写。 萧般般专心致志研磨,完全不理会萧遵又写了些什么。 萧般般的心中很明白,萧遵对自己并未完全信任,现在的感觉就是顶头上司在当着自己的面翻看隐秘合同,就看自己是否能够管得住眼睛了。 不过,萧般般倒是无所谓,因为到目前为止,她发现在这本宅斗文的设定中,文字部分并未简化,均是一些难以看懂的繁体字,她并不想费劲脑子,看来的东西仍旧是模棱两可的。 简言之,这些字儿,她认不全。 “你不好奇?”萧遵指了指他手下已经写完的纸张上内容,问道:“这段时间,我写书信两封,一封已经送出,那时的你站得远一些,大约看不清楚。现在这第二封书信也写好了,你如此近地站着,你的眼睛却十分能够管得住,当真一点都不好奇?” 萧般般心道:果然是试探! “女儿当然好奇。”萧般般并不否认,因为她知道,所有人都有好奇之心,若是否定,萧遵一定会有更多的猜忌。所以,她的话一定要建立在真实感受的基础之上。 “父亲书信两封,一封当着女儿的面送出,一封就在女儿的眼皮子底下写完,想来是父亲觉得女儿早年被送走,已然不值得深信,所以对女儿多番试探。”萧般般用平静的话继续说着:“而女儿好奇,却选择不看,是为了告诉父亲,女儿并非那种把手伸长伸远之人,父亲大可不必放女儿如同防贼。” 萧遵沉下眉眼,道:“般般,我并不是有意试探,只是……” “只是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萧般般并没有等萧遵说完,而是大着胆子打断了他的话,直言道:“父亲请想一想,如果女儿真的与世子殿下亲近,未免他人流言蜚语,一定不会选择与他一同自边塞归来,让这长安城中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传出诸多猜忌。” 萧般般很明白萧遵想要试探一些什么。 原著中,萧遵是朝堂风云中的一只手,萧般般穿书进来,这段时间还处在萧遵止步观望的阶段,自然不会希望太尉府中的任何一人,与那些可能牵扯进帝王之位争夺的人,发生太过复杂的关系。 萧遵看着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皱起眉头,身子靠在椅背之上,开始正儿八经的审视萧般般,问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萧般般当然知道,虽然书只看了一半,但具体架构已经不算陌生,揣测人心也可建立在原著剧情发展之上。 没什么意外,大概是猜不错人心的。 “女儿不敢暗自揣度父亲所想。”萧般般很谨慎,决定在这种时候要求稳,说话要藏一半,这才能够让他人信服,自己只是擅长揣测人心,而不是已经提前知道了剧情的发展:“返回之际,兄长曾告诫,长安城内风起云涌,想要洁身自好实在难上加难,但父亲未有明确的态度,所以我们做儿女的更不应该有。” 萧遵听完,心念一动——这个女儿是一颗上好的棋子! 太尉府中,长子萧宴离家时间更久,且尚未归来,态度不明;顾氏所包养的长女萧映雪虽然资质上乘,却不是亲生,不能全然托付;二姨娘所出次子萧宥,虽已入朝为官,颇有政绩,但性子极像生母,圆滑世故,很有自己的想法;至于幼子萧寞,那就是个什么都不懂,还未长大的孩子。 如此……似乎可用之人,就只有眼前的这个女儿萧晗霜了。 第二十一章 看清局势 - 倒春寒 - 张清明 经过多番试探的时候,萧遵决定姑且相信这个目前看起来还不错的女儿,在不全然放手的状态下,让这个女儿成为太尉府中可以利用的棋子,为太尉府的生存添砖加瓦。 “你很聪明。”萧遵先是出言承认萧般般的机智,然后又直起身子,将手中已经写完的第二封书信整理好,放进信封当中,用蜡油封好,置于桌面上:“太子薨逝,朝堂格局一变再变,然陛下命我全心全力辅佐太子,可东宫悬而未定,每一位皇子都是黑马,所以为父尚未做出选择。这长安城内的战争,总要等到东宫迎来一位新的主人,才能开始。” “太子确然不错,可惜太过福薄。”萧遵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扣桌面三下,然后将身侧的窗户推开半扇,拿起桌面上蜡油已干,封好的第二封书信,微微递出窗口。 忽地一道黑影闪过,萧遵的手上便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萧般般甚至没有看清楚,那闪过窗口的黑影,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别的什么东西,只觉得黑漆漆一团,用极快的速度从黑暗中冲出来,又极快的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萧遵的身边有高手! 这是萧般般在原著中不曾读到过的。 这一幕显然是萧遵想要展示给萧般般看的,目的是为震慑。 萧遵起身将窗户关严,示意萧般般与他到内堂中坐下,将刚才的话题继续了下去:“如今皇室子嗣虽多,但能堪大用者却极少。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及九皇子资质平平,绝不是上佳的太子人选。剩下的皇子中,三皇子傅笙尚武,骑射俱佳,也颇懂些治国之道,然性格太过乖戾嚣张,怕是做不了明君;五皇子傅简自幼长在军中,克己慎独,却性情耿直,从不愿结交权贵,于帝王之位一事上并无心思;七皇子傅筝倒是聪颖,性子也好,奈何生母卑贱,母子皆不太受宠;八皇子傅策为贵妃之子,出身品貌都不错,但野心重,疑心更重……” “父亲,女儿觉得,明君是需要名臣来辅佐的。”萧般般仔细回想原著中看过的内容,虽然知道大结局沈确推翻俯视江山,成为新朝帝王,但在他之前是…… 萧般般外头思考,那个原著中残暴乖戾的众多皇子中的上位者是谁来着? 对!是傅笙! 傅笙此人,幼年时因为生母慧贤妃颇得宠爱,被当今陛下爱屋及乌视为掌中宝,相较于死去的太子殿下,他在后宫中的宠爱也是独一份的。 只是…… 傅笙的命运不好,偏偏做了一个疯批男二。 傅笙七岁时,被后宫之争波及,瞎掉了一只眼睛,最终导致自己与生母慧贤妃失宠于帝王,在宫中的生活一落千丈,就连那些低贱的宦官都能对他随意折辱。 如此才养成了残暴不通情理的性格。 后来他弑父杀亲,坐上帝位。 又因为女主的选择,对沈确恨之入骨,迫害沈确的过程中,对许多朝臣大肆虐杀,成了传闻中人人得而诛之的暴君。 沈确揭竿而起,踏碎了傅氏江山。 这样看来,萧般般觉得,虽然沈确是名副其实的男主角,但如今的他并不具备争夺地位的权利。皇子之中,无论如何选,都会在傅笙上位之时,遭受连累,承受灭顶之灾。 按照已经看过的原著内容,前半段时间线,似乎亲近傅笙才能得以保命。 当然,萧般般觉得,要带着太尉府一起亲近傅笙,否则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女,很可能会因为太尉府的覆灭,而被牵连惨死。 傅笙如何谋得帝位,萧般般已经记不清了,或许原著中并没有涉及到如此复杂的权谋之术,但知道结果,便可以提醒,那些朝堂上风云际会需要动脑子的大事,萧遵自然会事无巨细。 于是,萧般般决定开口引导:“父亲觉得,三皇子撇开性格不说,如何?” “有野心、有手段、果敢坚毅。”萧遵仔细思考后,回答道:“在当下多国并立的乱世中,是不可多得的领导者。” “可是……”萧遵犹豫起来:“他的眼睛……” “女儿也只是随口一说,乾坤未定,谁人都可以是脱颖而出的黑马。”萧般般明白自己不能说得太明白,以萧遵的心思,要察觉到异样是很简单的,暴露太多,容易惹祸上身:“昔日有为帝王者,眸生双瞳,可见面貌之上的些许不同,并无太大影响。父亲可以放心,若有朝一日,帝位既定,瞎眼的也好、瘸腿的也罢,都会有人来替帝王们进行粉饰。” “好。”萧遵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萧般般如今在他的眼中,已经全然符合沈确说的那般心有九窍了:“得女如此,父心甚慰!” 萧般般觉得,今日自己的表现已然足够,决不能再继续下去。 卖弄聪明要适可而止,引起顾忌便是得不偿失了。 于是萧般般看着桌子上的糕点,装模作样地咽了咽口水。 这一切细微的动作,被萧遵捕捉到,察觉到萧般般虽然已经十分出乎自己的预料,但仍旧还是个孩子,于是心中作为一个父亲的念头便被引了出来。 他将桌上的糕点全部推到萧般般的面前,点头允许道:“到底是个小孩子,想吃什么就拿,不用太憋着。” 萧般般抬头,见萧遵的眼中此刻已经没有刚刚的那股严肃,心下了然,明白自己的装装样子被萧遵安稳接受,于是便伸手抓起一块粉红色被做成花朵形状的糕点,直接塞进了嘴里。 萧般般想想自己一个二十八九岁的成年人,如今被装在十五六岁少女的躯壳中,竟要装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实在令人有些不舒服。 不过嚼了满嘴的糕点之后,发现自己的味蕾彻底被征服了,这种没有任何食品添加剂的味道,果然香甜至极! 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出来,萧般般看了萧遵一眼,见他并未阻止,便又伸手抓起下一块糕点,塞进了嘴中。 萧遵见萧般般这样的狼吞虎咽,忍不住轻笑出声,将手边的茶杯推了过去:“少吃些,垫一垫肚子即可,不然晚膳的时候就该什么都吃不上了。” 说起晚膳,萧般般一愣,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可怜的身影——萧寞。 第二十二章 劝说月氏 - 倒春寒 - 张清明 说起萧寞,如今这罚跪祠堂,不允许吃晚膳的惩罚,属实有些无妄之灾的意味。 若不是今日好巧不巧,我们三个在花园当中大闹一通,现在早都已经各自回到院落,做那亲娘怀中备受宠爱的孩子了。 所以,萧般般的心中略微有些过意不去。 “父亲……”萧般般端起茶水,将口中有些噎人的糕点冲了下去,问道:“萧……梅念他真的不能吃晚饭了吗?” 嗯……古时候平辈之间要称呼字的规矩真是麻烦。 萧般般考虑着,以后要接触到的原著中的人物越来越多,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分得清,谁的字是什么,谁的小名又是什么, 且先为以后得生活捏一把汗。 “怎么?心疼了?”萧遵摇了摇头,道:“那孩子自小被娇惯坏了,这次让他长长记性倒也不是坏事。” 萧般般抿了抿嘴,又问道:“那女儿……稍晚一些时候,能去看看他吗?” “看他做什么?给他偷偷送些吃食过去?”萧遵心中明白,自家儿女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白日里一个两个如同乌眼儿鸡一般,现在气消了,总还是亲近的,于是便点头应允了萧般般的请求,只是嘱托道:“记得偷偷去。你们这些孩子,表面上打得不可开交,一看有人受罚就心软了,当真是越罚你们,你们的感情才越好。” 萧般般一副被人看穿了心思的窘迫。 其实萧遵说得并不全对,她这个穿进来的外人,对萧晗霜的这群兄弟姐妹们并无多大的感情,只是愧疚之心作祟罢了。 萧寞其实…… 原著中,萧寞的年少时光其实也辛苦得很,萧般般只是有些心疼这个孩子,虽然她对后期的萧寞并无甚好感,但也说不上讨厌,如今借了萧晗霜的身姿,便是要尽量少树敌的。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招数,萧般般很会用。 “那还不是父亲心疼梅念,才让女儿前去跑一跑腿的?”萧般般觉得府中仍旧饥饿,于是又抓起一块糕点,塞进嘴中,装出一派天真单纯,与萧遵打起太极来:“女儿这可算是在为父亲排忧解难啊!” “好好好!都是自家孩子!” 萧遵不以为意,看着吃糕点的萧般般放下了一般的戒心,自己也觉得方才的多次试探过于小题大做,十五六岁的孩童就算是再厉害,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没有什么真正心机深沉的计谋,如今这吃起糕点来,天真烂漫,总归是令人喜爱的。 萧遵突然伸手抹去萧般般唇边沾上的茶叶梗,看起来很是自如。 萧般般看着萧遵眼中透露出的父爱,不免有些尴尬。于是赶忙将手中剩下的半块糕点囫囵吞下,起身行礼,言明晚膳时间已到,自己今日出来的时间太久,月氏应该也等着急了。 萧遵并没有阻拦,但却微微察觉到萧般般的对他的亲近之心的抗拒,当做是父女分别多年的生分,在萧般般跨出门槛的时候,轻轻道:“般般,父亲知道,对你亏欠了几年的光阴,也许多年未见,咱们父女还有些生疏,但我们毕竟血脉相连,以后有什么事情,父亲会向着你的。” 萧般般脚下一顿,因为原著设定的原因,眼眶出蓄积了一些感动的泪水,一个深呼吸后,留下一句“多谢父亲”,便慌乱逃走了。 这一次,萧遵没有对萧般般置之不理,吩咐了自己身边随侍的小厮将萧般般送回月氏的院落当中。 小厮尽职尽责,一路提着灯笼默默不言的为萧般般引路,在接近月氏的院落处停下来,躬身行礼:“二小姐,到了。小人告退。” 萧般般点点头,示意他剩下的路自己已经不会迷路了,便见那小厮飞快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小厮并未留下灯笼,身边的光线彻底暗下来之后,萧般般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这整整一日都未回来过,身旁也没什么伺候的丫头小厮,所以无法向月氏告信。 月氏大概要急坏了。 果不其然,萧般般刚刚跨进院门,便见正堂的门大开着,月氏站在门旁,抱着一个小手炉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她赶忙跑过去,脱了身上的斗篷裹住月氏,问道:“阿娘怎么在这儿吹冷风?” “你不回来,也无人过来送信。”月氏将手中的小手炉推给萧般般,又摸了摸她的脸,解释道:“夫人不太待见我,我怕她为难你,又不敢差人去问,所以……” 顾氏不待见月氏,想来早年间这两人必定是斗得厉害。 “阿娘,不必担心女儿。”萧般般扶着月氏进门,又回身将门窗通通关严,将屋中的火炉拨了拨,添了几块碳,继续道:“今日在顾氏那里,五姨娘好心替我解了围,并未受什么为难……” “不可……”月氏轻轻摇头,示意我注意嘴上分寸:“你该唤夫人母亲才是,顾氏这……这样的称呼不合规矩体统,日后要留意,切莫被人捉了错处。” 月氏小心谨慎,怕也只有这样的性子,才能在顾氏的眼皮子底下诞下一儿一女,又双双养到十岁,都送去了边塞。 “阿娘,般般的母亲只有您一个人。”萧般般很清楚,月氏被冷落多年,这里无丫头小厮侍奉,也必定没有顾氏的眼线爪牙,说话自然大胆:“今日顾氏尚且不把我当做太尉府的女儿,那女儿如何能心甘情愿地唤她一声母亲呢?” 月氏抿了抿嘴,轻轻叹气,明白各种原由,也就随着萧般般去了。 萧般般绕过火炉,在月氏的膝旁蹲下来,将自己的头伏在月氏的双腿上,轻轻晃着脑袋,将今日的所见所闻、所作所为通通告知了月氏:“阿娘,从前您是怎样争的,今后也要如何去争。顾氏已然将我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那一套母慈子孝的戏码她不想演,女儿也懒得凑近乎。阿娘,您要想一想女儿与兄长。” 月氏点点头,自己的一双儿女最终都会回到长安城来,女儿的锋芒已是人尽皆知,那儿子的威名也早已响彻边塞,自己一个后宅夫人,虽不能多做什么,但笼络住萧遵的心还不在话下。 这么多年没有争宠的心绪,是为了一双儿女在边塞平安。 如今儿女回来的,当娘的理应为他们争得更好的前程。 第二十三章 送饭之恩 - 倒春寒 - 张清明 对萧般般来说,月氏能够想明白,自己在太尉府中的宠爱与地位直接关系到萧般般与萧宴的前程,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原本萧般般想着,月氏在这么多年的人情冷暖当中早已看淡了后宅之中,很难再对那斗来斗去的生活提起兴致,没想到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竟然可以在短短一日之内就重燃斗志。 月氏没有说话,但眼神之中已有变化,伸手抚摸着萧般般的头发,一下又一下,似乎是在为萧般般理顺发丝,也是在理顺自己的思绪。 萧般般无端地想起自己的母亲,年少时也总是会为她理顺那些毛糙的碎发,于是有些忍不住,于是撇过头看着月氏的脸,很想撒个娇:“阿娘,我饿了……” 月氏赶忙起身,从柜子中端出一碟炒过了火候的青菜,又拿了两个已经冷掉的包子,叹息道:“今日要委屈般般,吃些残羹冷饭。” 萧般般无奈地摇了摇头,明明知道月氏被冷落了许多年,就不该幻想能够吃到什么像样的饭菜。所幸在萧遵的书房中吃了几块儿糕点,算不上太饿,胡乱吃过几口青菜之后,看着那两个月氏特意留下来的包子,忍住了狼吞虎咽的欲望。 萧般般将包子用里屋的画纸抱起来,揣在怀里,问道:“阿娘,您知道祠堂在哪儿吗?” 月氏点了点头,抬手给萧般般指着,说了一条非常容易辨认的路,末了才询问她要去祠堂做什么。 萧般般自然不会瞒着月氏,只是怕她心思细腻,知道今日自己与萧寞、萧映雪大打出手的事情后,会忧思过度,于是就把事情藏一半说一半地讲了出来。 “梅念今日犯了些错,被父亲罚去祠堂跪着了,女儿估摸着他吃不上什么东西。”萧般般解释道:“女儿从父亲那儿回来时,偷偷问过父亲,能不能去给他送些吃食,父亲已经同意了。” 只是萧般般没有想到,月氏的日子过得连下人都不如,只能省得下两个冷掉的包子。 萧般般知道那两个包子怕也是月氏自己舍不得吃,特意留下来让给自己的,如今却要拿了去做人情,心中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阿娘,女儿实在不知道咱们这里如此不好过,要拿您对女儿的一番心思,去做一做人情往来,你莫要伤心怪罪。” “既然是你父亲同意的,那便去吧。”月氏并不在意,翻倒为萧般般明白后宅中不可孤立无援的道理感到欣慰,于是便示意她早去早回,并且提醒道:“梅念那孩子心气傲一些,但是认哄,他若是同你们父亲堵着气不肯吃饭,你说两句好听的,他便应该能吃下了。” 萧般般笑着答应下来,一溜烟跑进了夜色当中。 祠堂离着月氏居住的院子不愿,月氏指的路没有分岔,一条路走下去,再爬几个台阶,就看见了一鼎香炉,绕过去便能看到跪在祠堂中的萧寞,大概是冬日夜里寒冷,他整个人缩成了一团,裹在斗篷中小小的一团。 萧般般走进祠堂后,把门窗关严,到萧寞的身边拿过蒲团挨着他坐下来:“冷吗?” “你怎么来了?”萧寞稍稍一转头,从毛领子里漏出一张小脸,笑着回答:“不冷,不冷。” 萧般般看着萧寞一张小脸被冻得通红,伸手一摸,脸颊竟凉得如同冰疙瘩一样,于是便将自己怀里的手炉塞进了他的斗篷里面,又把自己被手炉烘得滚烫的双手贴在他的脸上,道:“还说不冷?” “愣是冷点儿……”萧寞有些不好意思,往后闪了闪,大概是跪得久了,腿脚发麻,并没有躲开萧般般的双手,只能任由她捧着自己脸捂着:“不过我不怕,我是男人。” “男人?”萧般般觉得有些好笑,问道:“那你多大了?” “十二。”萧寞伸出手来比划,然后摇头:“不,过了年就十三了!” “那还是小孩子呢。”萧般般收回手,将怀里的包子拿出来,放到萧寞的面前:“饿了吗?我救济你来了!” 萧寞撇撇嘴:“不饿。” 萧般般幽幽叹气——阿娘说得对,果然是要靠哄的。 “真不吃?”萧般般将包着包子的画纸展开,在萧寞的面前晃了晃:“可怜我们院里伙食清单,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两个冷掉的包子,我可是觉得今日你受罚与我脱不了干系,心中内疚,才一路揣在怀里,用手炉温着送来的,真是……寒心呐……” 萧般般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斜靠在萧寞的身边,极其真诚的重复道:“我真的是特意来给你送包子的。” 萧寞往旁边挪了挪,与萧般般拉开距离:“你一个姑娘家……别……别老是动手动脚的……” 萧般般跟着又往萧寞的身边挪了挪:“挤一挤才暖和嘛!咱们是姐弟,怕什么?” “谁跟你是……”萧寞话说到一半,夺过萧般般手中的包子,咬了一口:“我吃行了吧?你离我稍微远一点儿……” 萧般般心道:你个半大点儿孩子还知道害羞了? “梅念……”萧般般看着狼吞虎咽的萧寞,有些话便不自觉到了嘴边:“四姨娘她……没来看看你吗?”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萧寞倒也不闪躲,直言道:“我阿娘虽然得宠,但却对府中一切都不上心。哦,对了,她对佛祖上心,上心到把一辈子都交给佛祖了。” 萧般般低下头来,这才想起,今日面见顾氏的时候,是有一个女人手中拿着念珠不同的摆弄着,一直没有说话,看来那便是萧寞的生母四姨娘云珠了。 不过,这倒令萧般般有些出乎意料了。 太尉府中,顾氏与二姨娘私交密切,失宠的月氏如同透明人,四姨娘云珠一心扑在佛堂,五姨娘碎音又是一副不得不委身萧遵的姿态。按理来说,这里应该太平得不得了才对,怎么还是风起云涌,一波心思接着一波心思的往外冒啊。 “包子我吃完了,问题我也回答了。”萧寞将那原本包着包子的画纸揉作一团,塞回萧般般的手中:“这次送饭你先记着,我会还给你的。” 萧般般摆了摆手,本就是从萧遵那里讨了一个人情,真要指望萧寞为了两个包子来报恩,倒是显得自己太过小家子气了。 萧般般二话不说,裹了斗篷起身,却被萧寞一把拉住。 萧般般转头,不解的看着萧寞:“怎么了?” 萧寞伸手将手炉塞回萧般般的斗篷中:“你的手炉忘了。” 萧般般捂着怀里的手炉,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第二十四章 旗鼓相当 - 倒春寒 - 张清明 萧般般捧着手炉一路小跑往回赶,是因为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看似在顾氏掌权的太尉府里,实则却是权力分化,各个主子之间分庭抗礼。 萧遵此人是何等的聪明,在朝堂中摸爬滚打的这些年里,早就学会了分而治之。 萧般般先前从沈确那里得知,顾氏乃是皇族一脉,下嫁萧遵,其实就是帝王的掌控之术。 太尉之职,重中之重,只有当中有自己人协同运作,帝王才会放心将兵马之权交托他人。 顾氏就是那根拴着萧遵的绳子。 但在这世上,无人想做那被他人桎梏之人,萧遵也不例外。 赐婚圣旨不能违抗,但却可以抵消。 好在顾氏虽是皇族血脉,但却不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公主,所以萧遵在娶了顾氏之后,也并没有诸如不得纳妾的限制。 府中女人众多,顾氏掌管府内中馈,人情往来,但却是帝王之眼线,所以萧遵在与顾氏成婚后不久,便娶了出身商贾之家的二姨娘金香玉,表面令她从旁协助管家之事,却实为分化顾氏手中大权。 不过就今日所发生的事情来看,二姨娘金香玉似乎有心依靠顾氏,所以才引得萧遵又娶了另外的女人。 但他却没有想到,这些女人们顺应这个时代的狡猾,尊卑观念刻进骨子里,早就没了什么争一争的傲骨,一个堪比一个的懦弱。 想来萧遵也是很头疼的。 但就在今日与萧般般的一番详谈之后,他突然明白,内宅之中的女人们争来争去不过就是让顾氏疲于应对,无暇顾及朝堂中的大小事务,但若是他那些孩子们争上一争,那才是真正的大手笔。 萧遵看得通透,明白萧般般在军工的加持下回到长安,想要清闲避世已然不可能实现,唯有一争,才能保得自己一世安稳。 于是萧遵便会想到,萧般般若是争了,那么月氏就不得不站在顾氏的对立面上,不可再拖萧般般的后腿。 当然仅仅这样还是不够的。 萧般般觉得今夜自己的脑子格外清醒,心中已然明了。 月氏虽未姨娘,但却有一子一女。 顾氏受萧遵沦落多年,如今在子女缘份上怕是不再强求,抱养萧映雪之后,还有一个愿意向她抛出诚意结盟的二姨娘金香玉,太尉府次子萧宥便成了有着两位母亲疼惜着的孩子。 萧宥在顾氏的运作下,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平步青云,乃是长安城里的另一大佳话美谈。 想到此处,萧般般心中却有些奇怪,原书中是以女主步微月的视觉展开讲述,如今自己穿在配角的身上,经历的事情似乎与原著框架并不相通,难不成这是关于配角萧晗霜的故事? 这样的话,对萧般般来说是很危险的,因为她只知道步微月所经历过的事情,而现在她的这具身体,即将要经历什么样的后宅争斗或者是艰难险阻,她都是不可预料的。 原著中,剧情还未过半,萧晗霜便成了后宅争斗的牺牲品。 萧般般想着,自己并不想早死,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活到大结局。 如果是这样,她就要赶紧想办法,摆脱沦为炮灰的命运。 那么该如何去做呢? 萧般般摇了摇头,准备把暂时想不明白的事情抛到一边。 现在看来,萧遵似乎确实动了些心思,他顾忌顾氏背后的皇族势力,想要将这个人形监视器彻底拔除,便不能在大动作中选择,所以休妻、暗杀这种一劳永逸的法子不能用。 于是,萧遵就想,如果自家后宅中的女人们斗来斗去,孩子们争来争去才是最好的方法。如果顺利,就能让顾氏倒台,成为皇族的弃子,如果不那么顺利,那也能让顾氏在内宅争斗中投入大量精力,束缚住她的手脚。 好精明的一把算盘! 萧般般后知后觉,萧遵偷偷与自己密谈,是为了显示出他对自己的看重,从而引起顾氏的注意。 再加上萧般般回到长安之前,就已经是长安城人人口中茶余饭后拿出来话家常的谈资。 就在近日,萧般般就已经听到,府内的几个小厮,见面打招呼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听说了吗?咱们府里的二小姐如何如何了! 萧般般原本想着,回到长安城,就应该是原著剧情中,沈确进城时正巧碰到被设计险些卖进青楼的步微月,沈确出手相救后,二人算是正式结识。 难不成…… 回城那日,沈确突然出现在太尉府门外,为自己解了围,所以男女主的第一次相遇,就这么错过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女主步微月的命运已经发生改变,被卖入了青楼? 如果是这样,萧般般突然心虚起来,这本书的内容岂不是就被自己完全更改了? 面对现在的情况,萧般般很是头疼。因为自己的出现,让原著剧情发生了改变,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往后的事件走向,接下来,自己的每一次决定都要慎重,不可再自恃阅读过原著就觉得任何事情都有转圜的余地。 自己抱大腿安稳度日的念头怕是只能就此打消。 萧遵挥挥手,轻而易举的将自己推进了后宅争斗的漩涡当中。 萧般般想来想去,只能暗暗骂萧遵一句老狐狸。 然而仅仅是这样,萧遵一定觉得是不够的,因为他不确定,已经当了这么多年透明人的月氏会为了萧般般做到什么样的地步,又不确定自己的长子、萧般般的兄长萧宴何时能够返回长安。 所以他便伸手一挥,拉了萧寞来做萧般般的盟友。 四姨娘云珠虽然性子恬淡不喜争抢,终日在佛堂中念经度日,但自己的孩子被无缘无故卷入后宅争斗,舐犊情深,就算是再无所谓,也得为了孩子做些什么吧。 如此一来,太尉府中的女人们就被分为了两派,也算得上是旗鼓相当了。 萧遵的这一手算盘打得着实精妙啊! 萧般般不得不佩服,不管在朝堂上的萧遵,还是后宅内的顾氏,都不是可以轻易对付之人,自己这以后要走的路,怕是荆棘密布,双脚要被扎得生疼了。 第二十五章 深夜交谈 - 倒春寒 - 张清明 萧般般一路摇头晃脑的往回赶,将将把脚迈回院落当中,就听见月氏的屋子里传出一阵声响。萧般般摸黑躲在窗户下偷听,隐隐约约觉得屋中有男人的声音。 心下不妙…… 难不成月氏被冷落了几年,约摸着这处院落偏僻,平日无人问询,就……就给萧遵戴上了一定鲜亮的绿帽子吧? 萧般般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偷偷学着电视剧上的模样,舔了舔自己的食指,在窗户纸上轻轻一戳,果然搞了个小洞出来,猫着腰悄声查探。 原来,屋里面发出声响的男人,竟是萧遵。 萧般般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猫着腰看了一会儿,屋中二人声音不大,萧般般也听不太清楚,心中不免好奇,萧遵多年想不起月氏这个人,今日倒是来得巧了些,估摸着时间上,像极了自己前脚出门去给祠堂罚跪的萧寞送吃食,他后脚便登门拜访了。 萧般般一阵低估,怕不是刚刚回来的路上,那些暗地里分析的情况竟全部都被自己猜准了吧! 今晚萧遵在这儿睡一觉,明日一早,月氏重新获得萧遵宠爱的消息便会马不停蹄的传遍整个太尉府。 这老家伙居然这么迫不及待的就要让月氏卷入纷争了! 萧般般暗暗思量,如今的境遇其实并不是月氏重新获宠的最佳时机,她原本盘算着,萧遵对顾氏与各个姨娘其实感情都不算深刻,若是月氏能够真正走近萧遵的心中,似乎比起只是单纯的争宠要好上不少。 现在萧遵急不可耐,怕是想要用月氏来牵制住萧般般的心思,让她在后宅混乱之时,能够有所顾忌。 萧般般在窗下听了一会儿,那些模棱两可的声音很容易令人断章取义,没有必要再继续听下去,索性便转身去了走出院落必经的小路上等着,有些事情,她需要同萧遵商量清楚。 萧遵一直在月氏的房中待到后半夜,萧般般试着浑身发冷,就要放弃等待的时候,他才裹了厚重的玄狐皮大氅出来。见萧般般等在此处,心中颇有些好奇,细细打量一番后,还是决定问一问。 “去看过寞儿了?”萧遵站定,笑着看萧般般给他行礼后,伸手扶她起身,问道:“他怎么样?” “吃了女儿带过去的两个包子,祠堂里有些冷,女儿临走时将门窗为他带上了。”萧般般一边回答着萧遵的问题,一边思考着心里想着的话要如何说出口。 萧遵自然看得出萧般般的欲言又止,他不想打哑谜:“想说什么便说吧。” “女儿想问父亲一个问题。”萧般般见萧遵如此坦言,也就不必继续犹豫,并且萧遵的心情看起来似乎不错,所以那些自己心中的猜测要赶紧问出口:“父亲前来探望阿娘,本想留宿一晚,却不忍此处床榻坚硬,睡在上面难以入眠,现下夜深人静,偷偷回书房将就一宿,不叫他人看见,那明日阿娘便依您的计划,重获宠爱,父亲……可是这样想的?” 萧遵并未言语,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口中,还藏着一句话。 萧般般不作假,他们父女二人心中各有盘算,但却不是彼此的敌人,所以要敞开天窗说亮话,这样才能避免误伤:“父亲可想权力分而化之?” “不错。”萧遵点头,看向萧般般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像是在打量,却又有些逃避,最后紧盯着萧般般的眼睛,决定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今日朝会,世子殿下对你评价颇高,现在看来,确然不是他夸大其词。太尉府中顾氏当家,免不了与皇族之人交往过密,这只眼睛能够看到太多不能让人看见的东西,可无奈,这只眼睛是为父当年亲自挑选的,现在已然剜不掉了。” “可这世上,鲜有女子善权御之术,但你似乎懂一些。”萧遵转过身,不再继续直视萧般般的眼睛,那样一双与自己太过相似的眼睛,似乎总是能够看穿自己:“你十岁时离开长安,无权贵结交,又是难得的玲珑剔透之人,所以这只叫做顾氏的眼睛,得由你来帮为父剜掉。” “母亲与皇族亲近,就会在皇位继承上用心。”萧般般想了想,自己远没有萧遵所言的那样厉害,不过是读过半拉原著,明白大概的剧情走向,自己又在职场摸爬滚打多年,很明白如何面对领导说话,所以在萧遵的眼中,自己已经与这本书中的其他女子大有不同:“母亲已有人选,还是……父亲您有了人选?” 萧遵呼吸一滞,没有转身,而是轻笑:“你在揣测?” “女儿不敢。”萧般般摇头,萧遵的语气中听不出责怪,那就证明自己一番话并未踩中雷点,于是决定继续刨根问底:“女儿只是在想,父亲有心前来探望阿娘,不就是在告诉女儿,太尉府的权利就要分到谁的手中了吗?” 萧遵并不回答,只轻轻叹息,看似无奈,但却是在告诉萧般般,这件事情他已经决定了要这么做,那便不容任何人反驳。 萧般般其实不太想这样,她穿进这具驱壳,令她感受到温暖的,除了萧宴,便是月氏,虽然她也在利用,但她能够有所把握,保住月氏的性命。 但萧遵不同,他的一推,会直接让顾氏对上月氏,很可能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还是得想办法…… “父亲,女儿觉得,眼睛不用剜掉。”萧般般上前,站在萧遵的面前,提出了另一个办法:“这只眼睛既然能够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事情,那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所用呢?” 萧般般顿了顿,见萧遵面色如常,才说了下去:“母亲虽亲近皇族,但她终归是您的妻子,她不会害您,您不用担心……” “否。”萧遵摇头,打断萧般般的话,道:“虽为妻子,却无真情。” 萧遵对顾氏无情,不,或者说……萧遵对这太尉府中的所有人都是无情。 第二十六章 相谈甚欢 - 倒春寒 - 张清明 不行!这不行! 萧般般看着萧遵突然脑袋一懵,这样的无情之人绝不是什么好的靠山。如今萧遵能够同自己在这里吹着冷风,说这么多话,不过是觉得自己的眼界与城中权贵小姐们不同,有值得利用的地方,若今日换做是原著中的萧晗霜,萧遵恐怕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萧遵此人很危险。 萧般般暗暗思量,以后与之相处,要更加谨慎。 现在,需要试一试,能不能说动萧遵,在太尉府以后的明争暗斗中,为月氏留下一线生机。 “多谢父亲对女儿无隐瞒之意。”萧般般俯身,跪在萧遵的脚边,向这个父亲展示自己的诚意:“父亲对这太尉府中的女人们没有真情,可女儿不同,女儿在这里有亲人,便不希望亲人受苦受难。女儿知道,成大事者,薄情寡性,不为情事所负累,女儿……” 萧般般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女儿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萧遵弯下腰来,捏住萧般般的下巴,面上无甚变化,心中却已经暗暗松了一口气。眼前的这个女子,与自己太像,可也正因为如此,萧般般令他感到微微的恐惧,若是真的有一名能够断情绝爱的女子出现,那么很难说,就算是这世上最厉害聪颖的男子,恐怕都要败下阵来。 好在…… 萧遵看着萧般般的眼睛,心中大喜,心有九窍之人有软肋,他才能更好的利用:“那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萧般般的软肋不算软肋。 只是作为一个现代人的灵魂,让她觉得不能轻易视人命如草芥,所以看起来,她非常顾及月氏的性命。 萧般般知道,萧遵显然是会错了意,不过这样也好,自己若是毫无一点纰漏,怕是萧遵也要有所忌惮。 “成为……”萧般般撇过头,将自己的下巴从萧遵的手中解救出来:“女儿想成为,可以保护自己所爱之人的人。” 萧遵看着跪伏在地的萧般般,问道:“那你可有了所爱之人?” “有。”萧般般坚定点头:“阿娘、兄长,皆是女儿所爱之人。” “没有为父?”萧遵这样问道。 但他并未等萧般般回答,似乎心中已有答案,再次开口:“那你可曾想过,今夜若你丧命于此,还要如何再继续保护你的所爱之人?” “女儿今夜不会丧命于此,以后也不会死。”萧般般摇着头,知道萧遵是在吓唬自己,便说得更加大胆:“父亲应当知道,女儿如同传言,心有九窍,是不可多得的善于权御之术的女子。父亲想用女儿,便不能将女儿的所爱之人也算计进来,您应该很清楚,女儿与您并不亲近,您若是执意如此,女儿便只能用自己的办法来保护他们了。” “你的办法?”萧遵并不在意,玩笑一般地问道:“你的什么办法?” “一起……”萧般般想了想,自己如今有军功加身,皇帝的封赏虽然还没下来,盛名却已经传开,似乎也算是一些资本,于是便心一横,直言道:“一起离开太尉府!” 萧遵见萧般般认真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心下便有了些嘀咕——这孩子怕不是已经攀上了高枝? 今日是萧般般见到萧遵的第一面,可现在萧遵在自己面前的神情变了又变,有猜忌、有吃惊、有疑惑、有试探、有……刮目相看,唯独没有一个父亲对女儿应该有的关怀。 萧般般曾有几个瞬间,觉得萧遵就是一个天生的权术高手,这样的人没有感情,任谁都不会成为他的阻碍与负累。 这样的人好,也不好。 原本萧般般就在想,穿越这件事情,地球上密密麻麻的人,概率小到堪比被一颗流星砸中脑袋。穿越剧看了不少,但真正穿越的倒是没见过,萧般般如此想着,心里突然有些欣慰,想那些各大卫视热播的穿越剧主角们似乎起步并不如自己,虽然最近脑子动得多了一些,但却是不愁吃喝的。 这样看来,自己的命还是稍好一些的。 萧般般那脱口而出,想要带着月氏一起离开太尉府的话不过是信口胡诌,毕竟在这个世界当中,她除了太尉府实在无处可去。 但她想萧遵应当是不知道的,或许他有可能更担心自己突然看上了某一位皇子的招揽,有了更高的枝丫可攀。 总之,萧般般看着萧遵的脸色,知道这句脱口而出的话大概是糊弄住了他。 萧遵虽然惊讶,但将神色控制得很好,不细看是完全察觉不到的,也因为萧般般的一句话再次提起交谈的兴致:“你要……离开太尉府?” “女儿是否选择离开太尉府,全凭父亲的决断。”萧般般虽然跪着,但却跪得笔直:“父亲是成大事者,自然不拘小节,但女儿不行,这辈子最大的念想就是好好地活着,如果能顺手让身边的人也好好活着,那便是谢天谢地了。” “哼——你这是在拐着玩儿的骂为父啊!”萧遵不笨,自然听得出来,虽然冷哼一声,言辞间却并无怒意,伸手将跪伏在地的萧般般扶起来,话家常一般,问道:“那你想要如何?” 萧般般垂眸思索,决定就此机会,为月氏向萧遵求一道免死金牌:“父亲可否向女儿保证,不论日后发生何事,尽您最大的能力,护住女儿的阿娘,为她留下一条性命?” “你不是要自己保护她?”萧遵轻笑起来,眯起眼睛:“我还以为,你是个有通天彻地本事的人,怎的还需要指望别人?” “不是指望,是应该。”萧般般抬头,神情不卑不亢:“女儿在绕柳城一战后便能够猜到,自己无论如何都逃不过长安城里的诡谲云涌。想必父亲今日在朝堂之上,听到的远远不止女儿的军功,更多的应该是那些揣测敌军心理的推测。父亲可知,女儿这样的人,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什么?” 萧遵不说话,但心中清楚,自己的这个女儿锋芒毕露,以后会是帝位争夺中炙手可热的可利用资源,如此一个被人人觊觎的女诸葛,不止会令人心向往之,更会是一颗烫手山芋。 她的身边之人,能得到很多,也能……遭受很多。 第二十七章 开诚布公 - 倒春寒 - 张清明 萧遵没有说话,因为他的心中明白,萧般般之所以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就是在向他表示诚意,告诉他自己知道回到长安城之后,即将面临怎样的环境与对手。 用整个太尉府做靠山,是萧般般目前的最优选择。 萧般般知道萧遵已然想到了这一层,但她并不惧怕被萧遵拿捏软处,因为一个拥有弱点的人,对萧遵来说更值得加以利用。 只要有利用价值,萧遵就会认真的考虑萧般般要护住月氏性命的条件。 萧般般见萧遵已经在思量,便决定开口说得更直白一些:“女儿身边的人,以后会获得什么呢?泼天的富贵?无上的尊崇?还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势?都是,也都不是,女儿能够吸引来的,除了这些,还有无穷的凶险。” “女儿不想落入这些大俗之物当中,如今却不得不游走在这些东西之间,朝不保夕,心有忐忑。”萧般般知道,萧遵在权衡利弊,这样的一个女儿,究竟值不值得他允许月氏的依靠,让自己多一个人的负累,所以萧般般准备打开天窗说亮话:“父亲很明白女儿的用处何在,女儿也明白。女儿之所以愿意相助于父女之情淡薄的您,仅仅也只是为了自己的阿娘能够一世安稳,获得此生的依靠,如果这一点都没有了,女儿便没了更多的指望,父亲可懂?” 萧遵思量一番,点头道:“你的意思,为父已知。只是你此番携盛名返回长安城,已无法阻止月氏卷入其中。为父可以答应你,在事情拥有转圜之地时,尽最大力量保护月氏。” 萧般般深知这里面的关系,回到长安城,她带着的不止军功和夸耀,更多的还有一个太尉萧遵女儿的身份,先不说皇族的注意力有没有被吸引过来,恐怕长安城内的各大世家也已经开始多方打听,过不了几日,萧遵就得多方应对,看似洁身自好,实则是要挑选可靠的结盟之人了。 萧般般想了想,月氏确实不能置身事外。 但是……有萧遵在,只要他需要自己这个女儿为他排忧解难,那么他就一定会按照约定,保护好月氏,最起码能够护住性命。 月氏必然逃不过后宅之争,顾氏虽为主母,但生于当下时代,局限颇多,她想要在太尉府一手遮天是不太可能的。 毕竟太尉府首先是太尉府,萧遵想要做的事情,怕是没有做不到的。 萧遵这个靠山,暂时非常可靠。 萧般般重复道:“请父亲一定要护好女儿的阿娘。” 萧遵听到这句话,反问道:“如何才能做到你口中的护好?” “很简单,您可以像之前一样,对阿娘不闻不问,或者如果您觉得这么多年委屈了阿娘,那么就请多多陪在她的身边。”萧般般为萧遵想出了两个办法,前者是要萧遵克制己身,不要将争斗之事祸水东引,令月氏承受,后者……则是要他显示出对月氏的宠爱与重视,令他人在动手之时,有所忌惮。 萧般般猜,萧遵会选择后者。 因为这两个方法摆出来后,萧遵就清楚的知道,若是自己对萧般般这个女儿有了利用之心,那么相应的就要为月氏争取更多的好处,甚至……亲手抬起月氏在太尉府中的地位。 萧般般这一说,萧遵觉得受到了威胁,面露不悦。 “现如今女儿在长安城里传遍了的美名,父亲才是这其中最大的功臣。”萧般般知道,所有事情都要见好就收,威胁过了,便要美言几句:“古人云:虎父无犬子。我的脑子、手段,还有那颗九窍玲珑心,全部都是随了父亲的。父亲您是怎样的人,女儿……便是怎样的人。” 萧遵点头的动作很是微小,但心中已经开始考虑萧般般的言外之意,他并不抵触女子具有聪明的头脑。在当下这样的乱世之中,盟友并不是绝对可靠的,若是自己的亲眷中,能有一人伶俐些…… 萧遵看了看萧般般,这孩子足够聪明,且有月氏作为软肋握在自己的手中,是不可多得能够帮助到自己,又令自己十足放心的存在。 “父亲,咱们开诚布公。”萧般般见萧遵的脸色已有缓和,知道如今是谈论当下局势的好时机,便拉了萧遵的袖子,带他走到院中的凉亭中坐下,准备试探一番,这位备受重用的太尉大人有无自己的想法。 萧遵在萧般般的面前坐下来,拉紧了身上的玄狐皮大氅,道:“你想说什么?” “我朝太子意外薨逝,过不了几日,朝堂上便会有人上奏,提议陛下再立储君,我想问……”萧般般顿了顿,将声音压到最低:“父亲心中,可已有人选了?” “放肆!”萧遵眼睛一瞪,一声怒斥:“此事岂是你我可以妄作非议的!” 萧遵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生气极了,但神色并不像真的动了怒。 萧般般这便知道,自己的这句话效果不错,果然多多少少诈出了萧遵心中的一点儿心思,她的心中就更加坦然了。 “父亲,请您开诚布公。” 萧般般起身,再次行礼:“天下局势,多国纷争;我朝局势,朝堂异心;长安局势,风起云涌。” 萧遵伸手轻轻扣了扣桌面,闭眼道:“你的意思是……” “天下乱,家国乱,无人可以独善其身。”萧般般收起行礼的双手,重新坐回萧遵的面前,道:“父亲应当明白,身居朝堂日久,便再无清明之说。太子尚在时,父亲不是也站好了队,推波助澜,相助东宫了吗?” “还是……”萧般般把另一种猜测也说了出来:“父亲在等?” 萧遵垂眸,问道:“你觉得,为父在等什么?” “等有人入主东宫,等有人有了明显的优势。”萧般般继续回答:“女儿明白,位高权重,步步为营是基本,可这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性命堪忧。可是,父亲也应该明白,等到风云既定,您对东宫里的主子,是没有天大的恩情的,虽然能够换来安稳,但却没有更大的益处了。” 萧遵的心思被萧般般一语猜中,长叹一口气:“以身犯险,谈何容易?” 萧遵已有心思。 萧般般心下了然,如此便可以引导萧遵在争夺储君之位一事上,做出正确的选择了。 第二十八章 促成合作 - 倒春寒 - 张清明 原著中,因为萧遵在储君之位的争夺中站错了队,傅笙上位之后,便对整个太尉府下了手,用莫须有的罪名,抄了家,男子边塞流放、女子入宫为奴。 萧遵最惨,被处以车裂之刑。 萧般般不想面对那样的情况。 若说是傅笙对太尉府有恨,不如说是他对萧映雪有恨。 傅笙上位之前,萧映雪设计沈确娶了自己,引得女主步微月寻死觅活,一副失去沈确便不活了的架势。 原著傅笙自小未被他人好好善待过,所以并不知如何去爱一个人,眼见着步微月为了这件事情意志消沉,二话不说,提到进宫便手刃了自己的亲爹,将那龙椅一坐,成了蛮横霸道的独断专行者。 萧映雪头一天嫁给沈确,步微月第二天哭晕在自家柴房当中,第三天傅笙就杀父弑亲,篡了位。 一道圣旨下来,令萧映雪一条白绫自尽了。 太尉府随之而来的就是灭顶之灾。 萧般般私心里认为,既然自己打算改变这炮灰身份,那么就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先将太尉府与傅笙拴在同一根麻绳之上,多一层保命的资本。 于是关于储君之位的争夺,萧般般决定,出言提醒。 “以身饲虎,才能与虎谋皮。”萧般般直视着萧遵,继续道:“父亲若是不想表现得过于明显,那便等有人在朝堂之上提议之后再做决定吧。女儿今夜的话,只算提醒,父亲将要怎样定夺,还是得看您自己的想法。” “你知道顾氏心仪之人是谁吗?”萧遵决定,与这个眼光异于常人的女儿多说几句。 萧般般摇了摇头,原著中描写储君之争的部分她都是跳着看的,她只知道傅笙最后极端地谋得了帝位,其他的……诸如谁支持了谁,又用了什么样的计谋,她一概不知。 “八皇子,傅策。”萧遵细细讲解起来:“顾氏乃是皇室一位公主所生,但因为此公主与驸马不合,和离后被带入宫中,与皇族几位主子都是亲近之人。她选中八皇子,想来是看上了八皇子生母地位尊贵,又自知进取,是能够飞黄腾达之人。” “但为父……”萧遵有些犹豫:“并不太看好八皇子。” “疑心重?”萧般般抢先说到,见萧遵有一瞬的呆愣后,才想起自己这般抢话的行为很是不礼貌,但又见萧遵并不在意,反而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八皇子是不错,可父亲担心,疑心会成为日后刺向自己的一把利刃?” “对,为君者需要疑心,但不宜太过。”萧遵继续说道:“八皇子多年来无任何信任之人,与所有人的交际皆是点到为止,这种性格只怕日后不好相与。” “算了,今日与你相谈良多,内容也都颇为深刻。”萧遵摇头,制止萧般般想要继续说出口的话,伸出手指轻轻一点院落之外后,放至自己的传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萧般般心下了然,这番彻夜长谈,原是有不速之客前来打断了。 萧般般看了一眼院门口一人高的杂草,将已经冒到嗓子眼儿的话咽了下去。 大片的寂静之后,院落外传来一阵草木微动的声响。 萧般般抬头看向凉亭四角悬挂的风铃,并无起风的迹象。 萧般般正思考着,那监视之人是冲着谁来的,萧遵的身后便不知何时冒出来了一个黑影,萧般般一个激灵,腾的从石凳上站起来,还未来得及发出惊呼之声,便被人捂住了嘴巴。 萧遵身边的黑影微微俯身,耳语道:“大人,是顾氏房里的。” 萧般般认了出来,这个黑影就是那个曾为萧遵秘密送出书信的书房窗外略过的黑影。 萧般般拍了拍自己嘴上的那只手,示意自己不会惊呼,那只手便松了下来。 萧般般转身,那捂过她嘴巴的黑影便跪了下来,低头请罪:“二小姐恕罪,小的情急之举。” 萧般般惊讶萧遵的身边竟有如此高深莫测的护卫,都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了自己的身旁,直到上手捂嘴,自己方才察觉到。 “他们是为父培养的暗卫。”萧遵示意两个黑影站在一处,揭开他们蒙面的黑布,介绍道:“余旧,余景。” 萧遵话音刚落,余旧、余景二人便躬身向萧般般行礼。 萧般般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 “今日便到此吧。”萧遵挥手,余旧余景双双遁入夜色之中。 是不能再继续谈论下去了。 那被发现的探寻秘密之人,不管是冲着谁来的,今晚的收获都颇为丰厚。 不知那些谈话,被他听去了多少。 萧遵见萧般般一脸担忧之色,轻轻一笑:“般般放心,今日我们父女之间的秘密,不会被其他人知道。” 萧般般恍然大悟,萧遵挥手屏退余旧余景二人,其实是要去杀人灭口的。 萧般般一阵胆寒,这个时代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明日,我会遣人来重新安排你与月氏的住所。”萧遵看了一眼月氏所在的房间,道:“这里确实不是住人的地方。” 看来,萧遵已经打定主意,要用自己的宠爱来为月氏抵挡后宅争斗带来的伤害了。 这也就意味着,萧遵要开始利用萧般般了。 萧般般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所以这种被利用的感觉虽然不太舒服,但也无法拒绝。 萧遵起身,拉紧自己的大氅,走出了亭子,院门外的小厮赶忙提灯照亮,萧遵回过身,察觉自己竟然忘记了一件正事:“对了,此番过来,还有件事情要告知与你,宫里派了人传话,命你明日随我一同入宫面圣,陛下要论功行赏。” 萧般般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萧遵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提醒道:“明日收一收你的玲珑心,宫里人皆精明,别被人盯上。” 萧般般再点点头。 萧遵见萧般般认真的回应了自己,才又唤了身旁的小厮继续提灯引路。 等萧遵走出院落,萧般般才发现,这院子中乌漆嘛黑,萧遵竟连一盏照亮的灯笼都不肯为自己留下。 果然,这父女情分实在浅薄得紧啊! 第二十九章 进宫面圣 - 倒春寒 - 张清明 第二日清晨,萧遵便吩咐了身边的小厮随同萧般般一起入宫,不过因为女子的身份,无法向朝臣们一样大摇大摆的去宣政殿前转悠一圈儿,所以只能从皇城的东门进去,由内侍领着,穿过重重宫墙,去宣政殿之后的崇德宫的书房外等候。 早朝的时间很长,萧般般细细思量,大概是太子意外薨逝,导致了大多数人的手忙脚乱,早朝的内容应该也离不开讨论关于太子丧仪的具体事项,萧般般便也只能耐下性子来等着了。 只是冬日里本就寒冷,今日的太阳又格外的不给力,萧般般就算是裹紧了身上的斗篷也无济于事,直觉得一阵又一阵的冷风从脚下打着旋儿的钻进了衣衫当中,全身都被寒冷的感觉侵蚀着。 萧般般跺了跺脚,发觉有些麻木的时候,才察觉自己的身后一片嘈杂之声响起。 萧般般微微回头,却被身旁的内侍按着肩膀跪了下去,内侍在自己低头的同时还不忘伸手将萧般般的脑袋也按了下去,声音带着一点颤抖,轻声道:“小姐别抬头。” 自从穿进这本书中,萧般般对这样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了,所以也就没有多大的反抗,很顺从地低着头,只等那内侍的手从自己的头上移开,才歪头瞪了他一眼。 萧般般跪伏在地上半晌,才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相交刚才的嘈杂,这会儿倒是隐隐能够听得出来,脚步声只由三四个人组成。 脚步声路过萧般般的头顶之时停了下来,一大片的沉寂后,萧般般便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这便是未明所说的那孩子?” “是,正是小女。”萧遵熟悉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似乎正在向刚刚提问的人介绍萧般般:“这孩子自小长在边塞,没学过什么规矩,望陛下千万海涵。” 哦!原来是皇帝来了! 萧般般一时好奇,梗着脖子想抬头看一看,却被身边的内侍悄悄戳了后腰,一个激灵便不自觉的扭了扭身子。 皇帝大概看到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抬脚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的吩咐道:“行了,别跪了,随孤进来吧。” 萧般般等到皇帝走远,身边没了脚步声才抬头起身,正看见萧遵走在一行人的后面,故意放缓了脚步等着自己,于是便顾不上身边上前赔笑脸的内侍,连忙小跑上前,轻轻唤了一声“父亲”,顺从地跟在萧遵的身边,缓慢的前行。 萧遵放低声音提醒:“方才问话的是陛下,现在跟在陛下身边的,左边是禁军统领韩枫,右边是礼部侍郎齐重锦,等会儿进了书房,小心应对。” 萧般般点点头,跟在萧遵的身后踏进了崇德宫的书房。 因为没有传召,萧般般只能站在最外边儿,听着几个人商量着如何安排太子的丧仪事项。 想来,有些事情是不能在朝堂上说的。 几个人一番谈话,萧般般在后边垂着头听得十分清楚,不过就是关于太子丧仪应该大办还是从简的争论。 萧般般微微抬头去观察皇帝的表情,发现这是一个长相周正,五官立体的上了年纪的男人,两鬓已经有了几缕白发,眉眼也不似传闻中的帝王那样,没有狠绝,反而柔顺的就像普通人家的老人。 原著中对这位皇帝并无着墨,只在他人言辞中稍稍提及。 萧般般发觉,自从穿进这本书中之后,这里发生的事情比之原著要更加合理与详尽,每件事情都有应该发生的前因后果。现在,看着眼前的皇帝,萧般般怀疑,自己虽是穿书,但来到的,却是一个相对真实的世界。 萧般般看着皇帝面上难掩的哀伤之色,就已经知道,这位皇帝一定非常疼爱自己的太子。 因为萧般般发现,每次礼部侍郎齐重锦提到太子丧仪时,他都会微微皱一皱眉头,嘴角有一点点不太自然的抽动。 萧般般想,皇帝一定很难过,以往每次她想要流泪的时候,也总是会这样——鼻尖发酸,喉咙里被说不上来的苦涩填满,嘴一撇就好像能够马上哭出来了。 “陛下,大办吧。”萧般般忍不住开口,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书房内站着的几个人也都能够听得清楚,所以这五个字从萧般般的口中飞出来之后,静音效果堪比上课时老师一根粉笔飞出来砸中了带头捣乱的学生。 萧遵快步走到萧般般的身边,在她身前半步的距离停住,跪了下去:“请陛下恕罪,臣之小女年幼无知,口出狂言,还请陛下看在她童言无忌的份儿上,切勿动怒。” 说完,萧遵便翻身过来拉住萧般般垂着的手,示意她一同跪拜认错。 萧般般很识趣的顺从了萧遵的意思,但皇帝似乎真的将她的建议停了进去,从书桌后走出来,走到她与萧遵的面前站定,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皇帝的声音不怒自威,与他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萧般般听见皇帝的声音之后,瞬间有了一种自己十分命大的感觉,难怪萧遵要前线开口,如同一只惊弓之鸟,将她的过错赶忙架在童言无忌的由头上。 萧遵再一次抢在萧般般的前头回答:“小女胡言,陛下切莫当真。” 萧遵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皇帝挥手拦住,他绕过萧遵,径直走到萧般般的身边,承诺道:“尽管说,孤恕你无罪。” “臣女斗胆,方才听过几位大人的谈话后,认为太子丧仪,应当大办。”萧般般直了直身子,但未听到萧遵有让她起身的吩咐,于是继续跪着答话:“寻常人家,子孙逝世,家人悲痛,尚且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下葬时的随葬物品也都会尽最大的能力给到最好……” “胡闹!”礼部侍郎齐重锦突然开口,打断萧般般,拱手上前,也在皇帝的脚边跪伏下来:“岂可将天子比作普通人?” 真无趣…… 萧般般抬头看了看皇帝的表情,察觉不出皇帝的面上有任何一丝的介意,心中了然,自己一时之间的猜测,已经对了大半。 于是回身看向齐重锦,准备与他辩论一番。 第三十章 揣测圣心 - 倒春寒 - 张清明 萧般般察觉到皇帝的面色如常,胆子便大了起来。 “怎么不可相比?”萧般般转头,因为身高原因,又是跪着,于是看向齐重锦的时候,微微扬了扬头:“天子亦为人,人间疾苦便是都对天子的历练。我听说,天子为天下人的天子,百姓便都是天子的子民。如此看来,天子实则也是普通人,如今亲人身死,如何能让陛下不痛心呢?” 齐重锦皱着眉头,膝行上前,继续问道:“即便如此,现有边塞敌军扰乱我国安危,却要大兴丧仪,岂不是在告诉百姓,咱们的皇帝陛下只顾着自己,不顾家国民生,肆意挥霍吗?” “非也。”萧般般摇头,反驳道:“敌军扰乱边塞,我朝太子殿下出征亲临战场。太子英才,曾为陛下分忧若干,是我国之大幸,然天不佑此等爱惜百姓民生之人,惨遭意外,不幸身故,是为国捐躯。如今,太子殿下为陛下死、为家国死、为百姓死,却不能以厚葬待之,岂不是让陛下枉为人父、我们枉为人臣、百姓妄为子民吗?” 齐重锦犹豫了一点时间,似乎恍然大悟,抿着嘴向皇帝连磕三个响头谢罪:“陛下恕罪,臣只顾说辞,忘记了您的伤痛与家国的损失。看事情竟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孩童,臣实在羞愧难当!” “你……你先起来。”皇帝抬手示意,并未怪罪任何人,转过身来,继续问道:“这就是你说太子丧仪应当大办的原因?” “是。”萧般般点头,明白皇帝已经不会怪罪自己,于是便直言道:“太子殿下为国身死,我朝上下,天子百姓皆深感痛绝。陛下痛失爱子,为人父,应当尽心;我朝失去储君,陛下为君,太子殿下为臣,君失臣,应当尽力;所以,臣女认为,为太子殿下大办丧仪,是顺应了天意、顺应了人心。” “天意?民心?”皇帝背过手,弯腰紧盯萧般般的眼睛,诸多试探:“你一个小女子,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当下,萧般般直觉得皇帝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如同藏了万千弩箭,已经拉紧弓弦,下一刻便会万箭齐发,将自己的身体射成筛子。她赶忙垂眸,身上已经是一层冷汗,本想是本能地哆嗦两下,却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腰杆也没了力气,软绵绵地伏着身子,五体投地一般,忍着惧怕,声音颤抖起来:“陛下……陛下即为天……天意,百姓……百姓则是民心。臣女……臣女只是觉得,太子殿下的丧仪,理应大……大办……” “这就害怕了?”皇帝出言,看着趴伏在地的萧般般,意识到自己的试探过了头,小孩子都是不经吓的,万一回了家中,惊出一身毛病,怕是太尉便要心疼了。 萧般般感觉到皇帝的声音渐渐远离,那种无声无息的压迫感也已经尽数消失,心中渐渐松了一口气,但仍旧趴伏在地上不敢动弹——谁能想到,刚刚的皇帝是否真的动了怒气,又是不是考虑过杀掉她这个肆意妄言之人呢? “陛下恕罪,小女信口胡沁,触及圣威。”萧遵连忙上前跪在萧般般的身前,拱手施以大礼,为萧般般辩解:“这孩子就是年纪小不懂事,所以才敢在陛下面前如此放肆。她先前在边塞无人教习,养得性子随意散漫,实在是臣的过失啊!但还请陛下念在臣将将盼得幼女回巢,切莫与这孩子当了真。臣回府后,立即命人好好教习,绝不再犯!” 萧般般听出萧遵字字句句都在为自己开解,把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过错通通揽在了身上。 萧般般微微抬头,发现萧遵就跪在自己的面前,拦在她与皇帝之间,虽然摆出一副诚恳认错的模样,但态度并不软弱,摆明了向皇帝示意,让皇帝绕过她这一次。 “孤竟不知道,在太尉的眼里,孤的气度难道连个孩子都容不下了?”皇帝轻笑两声,弯腰将萧遵扶起来,又示意萧般般一同起身,才将话题重新转回:“咱们讨论了一大早的事情,得不出的结论,竟被这孩子三言两语说通了,当真是孩童无顾忌,常看真事态啊!” 萧般般听着皇帝话中的意思,似乎不是要怪罪自己的意思,于是便偷偷长舒一口气。 想起方才,当真是惊险万分! 萧般般只觉得自己读过半拉原著,知道太子丧仪最终大办的结果,就冒险试了试,能够揣测到这个在原著中从未出现过的皇帝的心意,自作聪明的张口就说,却没有考虑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位帝王。 自古帝王最忌讳猜测人心者。 萧般般想,如果自己如今不是占据着一具十五岁少女的身体,恐怕此时早就已经被人拖了出去,不知道要魂归何处了。 “你这女儿,甚是有趣。”皇帝回到书桌之后,坐定开口:“孤原本想着今日就赏一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怎料这孩子真如沈确说的那般看事通透,今日语出惊人,这真是又得给她记上一功了。” “要不,就等到驻扎在边塞的黑云铁骑回城之后吧。”皇帝伸手递过来一封信函,交到萧遵的手中,继续道:“萧宴此番也是身加数功,你这太尉府中的儿女果然都是人中龙凤,太尉实该欣慰啊!” “陛下谬赞了。”萧遵赶忙拱手行礼,客气推脱:“臣的儿女便是陛下的儿女、是我朝的儿女,能够得用至此,臣才是属实欣慰。” 皇帝点点头,眉目间看不出喜怒。 萧般般偷偷抬眼去瞄,心中觉得,这个原著中从未出现过的皇帝角色,远没有表面上这般和煦,也绝不是仅仅一眼便可看穿之人,城府极深,刚才…… 刚才应当是走了狗屎运,捡回了一条命吧! 萧般般紧紧攥拳,让自己的指甲狠狠嵌进自己的掌心中,提醒自己,不要因为知道大概的故事情节,就掉以轻心。 现在,书中的世界显然已经构成了一个真实的世界,若是想要活命,那便要再小心翼翼一些。 第三十一章 拒绝求娶 - 倒春寒 - 张清明 从崇德宫出来,禁军统领韩枫将他们一路送至宫城门口,客套几句话后就转身回去复命了,倒是礼部侍郎齐重锦好像并不急着离去,拉住萧遵到马车的旁边,不知道商量了一些什么。 萧般般掀开马车上的帘子,探出头来,只隐隐能够看到两人的嘴型,无奈自己没有顺风耳,也没有读唇语这项本事,只能悻悻地又窝了回去。 等到萧遵上车,萧般般好奇的询问,引来的却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陛下面前竟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萧遵一阵吹胡子瞪眼,差点儿就要伸出手来去戳萧般般的脑门,但见她缩着脖子诚恳挨训的模样,心中也不免想起萧晗霜十岁之前在太尉府时乖顺讨喜的模样,轻叹一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今日被侥幸猜得圣意,实属大幸。切记日后应当谨言慎行,不可再这般鲁莽了。” “父亲,其实女儿并非侥幸。”萧般般抬眼,看到萧遵在听到这句话后明显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便赶忙趁他还反应不过来时,继续解释道:“陛下疼惜已故太子,是人之常情,可是却因为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变得不得不体谅朝臣与百姓。女儿今日只是站在一个普通人的立场上去看这件事情,自然能够更加容易地看到事情的本质。” “想必今日在朝堂上,太子丧仪的事项已经被您和其他大人们商量过几番,陛下却仍旧拿不定主意,这不就正好表示,陛下心中所想与朝堂争论的结果并不相符吗?”萧般般将心中的一大段话说了出来:“然而礼部侍郎齐大人追在陛下的身后,铁了心的要建议陛下,丧仪从简,若是再不出来一个肯为陛下据理力争的人,恐怕陛下就要伤心难过死……嗯,伤心难过极了。” “揣测君心,其罪当诛!”萧遵重重叹气,伸手便要戳上萧般般的脑门。 萧般般早有预感,把头一歪,躲了过去,耸耸肩打趣道:“父亲方才不也在竭力为女儿求情?难道父亲觉得女儿说得不对吗?” “对或不对,在皇族看来,是无关紧要的。”萧遵收回手,放进自己的玄狐皮大氅中,解释道:“在他们的眼中,一件事情只有应不应该去做、值不值得去做。很多时候,那些看似站在权力巅峰的佼佼者,却有许多事情不能遵从他们的本心。所以,今日你是侥幸,太子丧仪大办或是从简,利与弊相差无几,所以陛下需要有一个人来为他摆明条条道理,让那些未遵从他意的人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若是今日,大办丧仪致使我朝大量失利失益,那么方才的你怕是难逃一死。” 萧遵的话,萧般般听得明白,心中也清楚,所以很快便领悟了过来,于是赶忙直起上半身,拱手行礼:“多谢父亲教诲,女儿记下了。” “先不说这些。”萧遵摆手,问道:“你可知方才齐重锦同我说了些什么?” “不知。”萧般般摇头,这次她是真的不知道。 萧般般想,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这个十几岁的孩子想法虽然成熟了些,行事也能说得过去,但却不能真的跟个半仙儿似的,什么事情都了然于胸。 如果这样,那她就不是穿书进来的,而是天上下凡来渡劫的了。 “他问我要你的生辰八字。”萧遵眼眸一垂,继续道:“我看他的意思,十有八九是要为你介绍一门亲事。虽然并未明着说,但言辞间向我提及了几位世家公子,他的侄子也在其中。” “父亲的意思是,齐大人是想与太尉府攀一门亲戚?”萧般般歪头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终身大事实在不能就这么一两句话交代出去,毕竟太尉府已经被自己混熟了,萧遵这个便宜爹也还算可靠,可万万不能再重新换掉身边的环境了。 萧般般一边想着推辞说亲的理由,一边赶忙追问:“那父亲可将女儿的生辰八字给齐大人了?” “并未,我以你年岁尚幼,又是在外多年刚刚归家,想要多留你几年弥补父女情分为由,推脱了。”萧遵摇摇头,示意萧般般可以安心:“齐重锦在朝中也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行事公正,但他的儿子们皆岁数大了些,且都不太争气,所以想来他也不太好意思直接说想找你做他的儿媳妇。不过他那侄子确实不错,只比你大三岁,尚未婚配,听说是个书生气十足的俊秀男子,不过……” “不过什么?”萧般般看着萧遵欲言又止的样子,禁不住好奇,赶忙追问:“父亲快直说吧,女儿挺好奇的。” 萧般般一副听故事的模样反倒逗笑了萧遵,他略微停顿一会儿,才又继续说了下去。 “那孩子自小被捧在手心里,柔弱了些,清高了些。”萧遵对这些事情知道的也不算多,所以并不能十分肯定,脸上有些许不确定的神色,又道:“我听人说,那孩子并未入朝为官的想法,家里人一直盼着他能寻摸个厉害些的媳妇儿,好好管教他一番。” “那齐大人是觉得女儿厉害喽?”萧般般轻轻一笑,开玩笑一般,回应道:“那父亲确实不应该将女儿的生辰八字告知与他,女儿觉得,女儿也是个挺娇弱的孩子,可断然不能再寻一个比女儿还娇弱的男子做夫君了。” 萧般般的嘴上这样说着,心中却也十分好奇,娇弱的男子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萧般般掂量了一会儿,心里竟无端端萌生出应当去瞧一瞧的想法。 萧般般赶忙摇头,将这种不靠谱的想法从自己的脑袋中甩出去。 “你娇弱?”萧遵立刻反问,还不忘轻笑两声来表达自己的质疑,直到看见萧般般一脸诚恳的模样,才顺着话说了下去:“是,我的女儿身体娇弱,搭起都不敢出一口,实在是……实在是娇弱得紧啊!” “父亲真会开玩笑……” 萧般般看着萧遵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模样,后背无端起了一层冷汗,抿着嘴不再言语。 萧般般当然明白,萧遵不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告知齐重锦,可不是为了弥补那浅薄的可怜的父女情分,而是直截了当的拒绝,想来齐重锦这样的人,在萧遵的眼里,还算不上什么。 这件事情,还要从萧映雪那里开始分析。 第三十二章 其子棋子 - 倒春寒 - 张清明 萧般般已经知晓,萧映雪并非太尉府亲生的女儿,而是顾氏从皇族抱养来的,那就意味着,自己绝不是萧遵随随便便就能嫁出去的女儿,而是更想一个筹码。 萧映雪本就出身皇族,必然无法以嫁娶之事再进皇族之门,那么太尉府的女儿,算来算去,还是只有萧般般一个。 所以,她所嫁之人,不能是任何一个世家公子。 所以,她所嫁之人,绝对会是某一位可能成为未来帝王的皇子。 但萧般般并不想这样。 如果她仍旧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只是在战场上受伤失忆的萧晗霜,那么或许会遵从萧遵的意思,嫁给一个对太尉府有最大益处的皇子。 但萧晗霜的这具躯壳中,装着的是一个来自现代社会,拥有先进思想的现代人,那些从小受过的教育,绝不会允许自己轻易成为一颗受人摆布的棋子。 萧般般想要活命,好好地在这个世界中过完自己的一辈子,但却不想也不会葬送自己的感情。 若是有了情爱之心,那便不会遮掩;若是没有,那也不会妥协。 萧遵能够猜到萧般般考虑的事情与自己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但也并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想法,将话锋一转,将谈话内容直奔今日在崇德宫,皇帝交给他的那封信函上。 “你长兄快回来了。”萧遵从怀中摸出那封信,交到萧般般的手中:“宴儿会同黑云铁骑一起返程,他离开长安城的时候,同你一样只有十岁,如今……” 萧遵低着头,细细地盘算着萧宴离家的日子:“如今,都已经十一年了。” “他小时候随月氏,很是瘦小,身子骨弱得像个女娃娃。” 萧宴是萧遵的第一个孩子,他那时想来也是很盼着这个孩子的降生。所以萧宴在离开长安城以前,总是被萧遵带在身边的,被萧遵亲自教导了很多事情。 萧般般展开手中的信件,熟悉的字体扑面而来,将她的思绪一瞬间拉回了那个身穿盔甲,却极为清瘦的男子身上。 那样厚重的盔甲套在他的身上,就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压垮了一般。 可也正是这一身轻盈,撑起了厚重的盔甲,手握长枪,保卫着边塞之地不受他国侵犯。 萧宴去了边塞十一年,长安城便安定了十一年。 “兄长还是很瘦。”萧般般将那封信看完,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识得这里的文字,并且在书信的阅读上,毫无障碍,想来是原著设定,让自己慢慢适应了这具身体。 萧般般从书信中得知,萧宴已从边塞起程,再有月余便可回到长安城,届时也不会耽误了年节。还在心中提到了自己,言辞诚恳地让萧遵对自己多多关照。 这令萧般般十分感动。 萧般般将手中的书信递还给萧遵,同他描述起现在的萧宴:“如今兄长的身子骨,经过边塞风霜的磋磨,已然硬朗许多,是个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那……那便好。”萧遵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但也看出几分欣慰,随后便继续道:“月氏性子温驯,一双儿女却都是极具韧性之人,你们兄妹二人,当真令为父欣慰啊!” 令萧遵欣慰的,恐怕只有萧宴一个人。 萧般般察觉到,只要提及萧宴,萧遵便是满眼笑意,或许他自己都不曾察觉,“萧宴”这两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都有一种融化千年寒冰的温暖之感。 他在唤般般、蛮蛮、梅念时,都不曾有过这样温柔的声音。 “父亲可有想过,兄长回来后,为他谋划一条道路?”萧般般其实也有些想念萧宴,虽然有原著设定的原因,但萧宴确确实实是萧般般穿书之后,第一个选择相信的人。 想到以后自己与萧宴住在太尉府中,总是要免不了与其他人接触,那些后宅中的钩心斗角实在令人厌烦,于是便向萧遵提议,道:“兄长善战,又熟读兵书,本来兵部倒是个不错的去向,但天子脚下实在不比边塞随意,兵部虽然司各营之事,却终究是纸上谈兵,实在委屈了兄长在兵法上的造诣。女儿想……若是兄长能够继续为将,倒也不错。” “你这不是都已经为宴儿安排好了,还来问我做什么?”萧遵一边点头,认同萧般般的想法,一边掀开马车的车帘,指着马车外正路过的醉仙居,道:“等宴儿回来了,咱们就在这儿摆一场酒席如何?我听梅念说,这儿是那些世家公子们最喜欢的去处。” 萧般般顺着萧遵的目光往马车外瞧去,已经十分确定,萧宴对于萧遵来说,就是一个不一样的存在,他对萧宴这个孩子充满了一个父亲应该有的慈爱。 想来十一年前,如果不是月氏为了保护萧宴,狠心将这个儿子送去了边塞,那么恐怕如今入朝为官,被人称赞虎父无犬子的太尉之子就应该是萧宴了吧。 说到这里,萧般般似乎还未曾见过另一位兄长——萧宥。 萧宥乃是萧遵的次子,二姨娘金香玉所出,及冠时便高中状元,是当朝最年轻的状元郎,同年入朝为官后,政绩显著。 萧般般似乎从未在太尉府中见过这位兄长。 原著中没有描写,只提及萧宥是个年轻有为的朝臣,正派反派都不知道。 “女儿的次兄……”萧般般觉得,既然这个世界已经变得逐渐真实,自己的灵魂也已经适应原著的这具身体,那么那些有可能要接触的人,自然要打探清楚:“次兄似乎最近不在府中。” “他已自己开府,自然不会常在府中。”萧遵解释道:“不过等宴儿回来的时候,他应当也要回府走一趟的,倒是你便能见到了。” 萧般般点点头,果然在提及其他孩子的时候,萧遵的眼中少了很多柔和,看样子,这个位高权重者只将自己的感情寄托在了他的第一个孩子身上。 至于其他剩下的孩子,可有可无,通通都是不需要投入感情的棋子罢了。 第三十三章 冰湖遇险 - 倒春寒 - 张清明 萧宴在书信中提及,绕柳城在经过那一日的战乱之后,所受损之处已经修建得差不多,边塞驻扎的将士也都已经安排妥当,他与黑云铁骑也踏上归程,离开长安城已久的将士们,都在牟足了劲儿快马加鞭地往回赶。 说实话,萧般般很想他。 在太尉府的这段时间,虽说比起边塞之地,这里的日子更好过一些但却要天天提防他人,尤其是在月氏搬进离萧遵书房最近的流云小筑后,她们母女二人便要时刻警惕着。 这样的生活,很是累人。 驻守在边塞军营的,都是些心思粗重的汉子,心里能够藏得住事情的人并不多,更没有人会处心积虑地来试探你。 那时候的萧般般顶多就是在与沈确相处时小心一些,其他的就只剩下看士兵操练、吃饭、再看士兵操练、再吃饭…… 循环往复,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得极为重复。 有时候萧宴会来找自己聊一聊天,因为没有人能够理解穿越进书中这个概念,萧般般就渐渐地不再提了,一直都是用头部受伤导致失忆的借口来应对其他人的问询。 那时候脑子动得少,该注意的事情,萧宴也会在她想到之前就已经提醒过无数次,所以那会儿好像还挺开心的。 毕竟穿书这件事情很新奇,萧般般也是第一次碰上。 但回到长安城之后,萧般般好像就不觉得穿书这件事情是有趣的了。 在真实世界的现代社会里,根本不存在可以随意拿捏他人生死的权利。但在这里,很多时候,阶级就是最重要的保障。 萧般般经过一番比较,就算是在这里有一个锦衣玉食生活着的太尉府二小姐的身份,她也还是更加喜欢现实世界中那个文明法治的现代社会。 自那日从宫中回来,太尉府就变得愈加热闹起来,每日提着礼品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男人们随着萧遵一起在前厅喝茶,同行的女眷就会来到后宅中闲话家常。 很多时候,那些女眷都是由顾氏来接待的。 萧般般知道,顾氏不喜欢自己,也就不上赶着去凑热闹。更何况一堆长舌妇人,凑在一起吃着糕点,聊得都是长安城中最近发生的鸡毛蒜皮。 萧般般整日窝在月氏的流云小筑里,裹着斗篷看院子里飞来飞去的麻雀,乐得清闲。 顾氏有事情做,便不会想起她们母女二人,再加上有萧遵刻意操作,顾氏倒是一直不曾来找过麻烦。 月氏有时好奇,总会上前询问,萧般般总是盯着那些飞来飞去的麻雀做什么。 萧般般便回答,这种鸟的身体虽小,但却有一双翅膀,可以飞到它们想去的任何地方。 月氏只当自己的女儿还没有长大,羡慕那些麻雀可以飞出院墙,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于是便时常开导萧般般,说这里其实民风开放,女子并不是不能上街的,等天气好了,可以带上几个小厮出门逛一逛,免得整日陪她在院子中闷坏了身子。 可月氏哪里知道,萧般般向往的不止那些麻雀唾手可夺的自由,还有……公平。 每每谈论到此处,这样的话题便会戛然而止。 萧般般知道,在如今这本书中的时代,她脱口而出的公平,只会让其他人认为自己是一个怪物。 在这弱肉强食的时代,哪里有公平可言呢? 华贵妃来的那日,正巧下了一场雪,萧般般被萧寞软磨硬泡地拖出来去看花园中结了冰的湖面下的游鱼,找来找去,只能透过厚厚的冰层看到隐隐约约的鱼影子,不过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无聊了。 萧般般懒散地趴在湖心亭的石桌上,一边哈着冷气,询问萧寞,道:“看够了吗?看够了咱们就回去暖和暖和吧!” 不知怎么回事,那次大打出手之后,萧寞并未真的记恨萧般般,反而与异于其他闺阁女子的萧般般越走越近,几乎变成了日日都要同她厮混上两三个时辰。 萧般般叫苦不迭,冰凉的双手紧紧攥着拳,十分想念自己曾经的羽绒服。 萧般般还不是现在的萧般般时,总觉得羽绒服太过厚重,小款的盖不住腿,大款的又显得人过于矮小,所以宁愿穿呢子大衣,也要忍着刺骨寒风,打死都不穿羽绒服。 那些被她堆在衣柜深处的羽绒服怕是不知道招了多少层的灰。 萧般般又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斗篷,不住地叹气——如今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自己裹得如同一枚粽子,仍旧觉得寒冷,像是整个人掉进了,浑身上下都捂不出一丁点儿的热乎气出来。 萧般般抬眼看了看领着一群小厮,在湖面上寻找鱼影子的萧寞,暗自感叹这时代的孩子体质就是好,冷习惯了,就算是穿得单薄一点儿也没关系。 这不刚刚,萧寞已经将那觉得碍事的斗篷脱掉了。 萧般般默默地在内心咆哮:我要羽绒服!我要暖气片!我要热奶茶! “阿姐!阿姐!”萧寞站在冰面上不住地像萧般般挥手:“你快来!” 萧般般微微一抬头,不太想搭理他,但无奈最近被萧寞缠着一同玩耍,又被姐姐长姐姐短的喊着,自己的心里竟真的有了几分做人家姐姐的滋味。 萧般般看着萧寞的手中拿着一支竹竿,不停地凿着冰面,于是便换了一个位置,伏在亭子便的护栏上,问道:“找到了?” “嗯!”萧寞忙着凿冰,头都顾不得抬一下:“这儿的鱼多,若是戳个窟窿出来,说不准还能捞上两条呢!” “你说什么?”萧般般心下一惊,立即站起身来往萧寞脚下的冰面看去,不放心的娥再次确认:“你要在这儿凿个窟窿?” 萧般般眼见着情况不对,萧寞的脚下的冰面已经出现裂缝,随着他手持竹竿凿向冰面的动作,那些裂痕张牙舞爪的扩散开来。 萧般般立刻开口制止,怎料下一秒便是“哗啦”一声,再看冰面之上,哪里还能寻得到萧寞的身影啊! 第三十四章 有惊无险 - 倒春寒 - 张清明 萧般般开口制止得晚了一些,萧寞脚下的冰面瞬间裂开,塌陷出一个大窟窿出来,萧寞反应不及,惊呼一声便掉进了冰窟窿中。 当时跟在萧寞身边的小厮也掉下去了三个,其中两个会水的立马反应过来,游到了冰面还未出现裂缝的地方,试图往上爬,另一个不会水的,直接掉下冰窟窿后就再也没有上来,消失不见了。 剩下的那些跟随在他身边的小厮慌乱中全部散开,有人尖叫着去寻找帮手,也有人直接吓得瘫坐在地,全然无人再去管还在湖里扑腾着的萧寞。 要知道,萧寞若是出了事情,那么他们这群人每一个都逃不掉,通通要被拉上去赔命了。 萧般般立刻从湖心亭中跳了下来,在冰面上站稳后,试图砸开湖面上的冰层,直接游过去将萧寞拖到岸边,怎料湖心亭周围的冰层格外厚重,萧般般用力之后在冰面上摔了个四脚朝天,也没有把自己脚下的冰面砸出一丝裂缝出来。 萧般般只能往前走了几步,一边大声喊着“萧寞别怕”,一边想着如何才能将他救上来。 如果刚刚萧般般能够将冰层砸开,游泳这件事情她是不在话下的,冬日里的湖水虽然凉了一些,忍一忍也能挺得过去。 可现在难就难在这片冰湖之上,有的冰层极薄,有的又结实得如同灌了水泥。 冰窟窿里救人是最难的。 萧般般在接近萧寞之后,将自己的动作放缓,慢慢趴伏在冰面上,尽量用快一些的速度向着萧寞所在的冰窟窿的方向爬去。 所幸那冰窟窿周围的冰层够厚,萧寞双手撑在冰窟窿周围的冰面上,保持着自己的脑袋始终露出水面,而那些裂缝也没有再继续蔓延下去。 这具十五岁少女的身体足够轻盈,应该不会再对冰面造成什么损坏了。 萧般般看着萧寞的神情已经有些萎靡,想来是刚刚在冰面上寻找鱼群热火朝天的出了汗,一下子掉进彻骨寒冷的冰湖之中,那一身汗便瞬间被冰凉侵蚀,身体受到了刺激,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了。 萧般般心中焦急,担心萧寞失去意识后会彻底滑进冰窟窿中,在这没有任何科技设备协助的古代,掉进冰湖就意味着生命的逝去。 “跑什么?”萧般般环顾四周,见小厮们呆愣的呆愣、无错的无措,甚至有人已经想要慌乱地逃走:“主子还在这儿,你们眼瞎了!” 这是萧般般第一次拿着主子的身份压人。 但她心中清楚,仅仅只有她一个人是无法将萧寞从冰窟窿中捞起来的。 她需要其他人的帮助。 “去找绳子!”萧般般一边吩咐,一边加快爬行的速度:“然后来个会水的,带上绳子学着我的样子爬过来!快点!” 有小厮听明白了萧般般的吩咐,回应之后飞快的去寻找绳索。 这时的萧般般已经爬到了冰窟窿的边缘,伸出手抓住了萧寞的手腕,用力支撑着他,让他的上半身大部分露出水面,同他讲话保持着他的清醒。 “萧寞,你别怕。”萧般般死死抓住萧寞的手腕,在他已经被冻得青紫的手腕上狠狠掐出几道血痕:“你别睡,也别挣扎,我扶着你,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萧寞的唇色已经有些发紫,但他能够清楚的听见萧般般近在耳边的嘱咐,点着头,想张口应答,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哆嗦着,只能哈出一大团白色的雾气。 去找绳子的小厮回来的很快,爬到萧般般的身边询问加下来应该怎样做。 “把绳子困在我的腰上,然后拿着另一端爬回岸上,让岸上的人将我们拽上去。”萧般般吩咐完,转头为萧寞擦去脸上的冰水,看着他忍不住哆嗦的双唇,厉声道:“快点爬!” 那带着绳子的小厮吓了一跳,手脚上的动作更加麻利,一会儿功夫就上了岸,几个人集结到一块儿,见萧般般点头之后,立刻用力拽起了绳子。 萧般般有一瞬间觉得,那根绳子就快要将自己拦腰截断,勒得人喘不过气。但她手里抓着的萧寞整个人都坠在冰窟窿里面,身上厚重的棉衣浸满了湖水,变得异常沉重。 萧般般看着自己的指甲在萧寞的手腕上留下的血痕,他却不觉得疼,回应萧般般的动作也逐渐变得微弱,于是开始担心,萧寞在冰湖中泡了这么久,怕是早已经失去了知觉。 “萧寞,你睁开眼睛,看着我!”萧般般见萧寞轻轻抬了一下眼皮,嘴巴微微一张,仍旧说不出话来,于是赶忙继续道:“长兄就快回来了,你不是还想学功夫来着?他比我厉害,他一定会教你的!” 萧寞口中飘出来轻轻的一个“嗯”回应着萧般般。 萧般般觉得自己还要在继续说些什么:“你不是不喜欢父亲请来的先生吗?改天……不!等你从这冰窟窿出来,咱们就偷偷去剃了他的胡子好不好?” “好……”萧寞哆嗦了两下,断断续续道:“一言……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萧般般赶忙回应他:“那你别闭眼,咱们一会儿就去!” “好……”萧寞强撑了一会儿,眼皮最终还是逐渐耷拉了下来。 “萧寞!” 终于拉上来了! 萧般般回身吩咐岸上的小厮们继续拉,直到他们两个人都靠近岸边,才站起身来将萧寞拖上了岸,小厮们七手八脚地上前抬人,没一会儿就把萧寞搬进了冰湖附近的暖阁里。 那是二姨娘金香玉的院子。 萧般般看了看剩下的小厮,吩咐了几个人去请大夫,想要离开,但心中仍旧担忧,便解了身上的绳子,抬脚跟上众人,准备看一眼小厮们将萧寞安置妥当后再离开。 “二小姐好魄力。”跨进院门,金香玉便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这会子你的衣物怕也是沾上了些寒气,不如在我这儿看看,可有合身的衣物换一换?” 萧般般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在贴着冰面爬行时,确实捂化了一些冰水,现在前襟处湿了一片,只是冬日衣物厚重,还没有湿到里衣,所以自己也就并未察觉。 萧般般回头看了看乱作一团的萧寞身边,想想自己现在过去也无异于添乱,恐怕还会被人指指点点不顾衣物洁净,于是便顺了金香玉的意思,转身随她走进了一旁的厢房。 抬脚刚跨进房门,萧般般便听到了一声极清丽的询问——“你就是太尉次女,萧晗霜?” 第三十五章 意外之遇 - 倒春寒 - 张清明 向萧般般问话的是个秀美的妇人,看上去约莫有三十来岁,身上水碧色的衣物看上去素净,但在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后,能够隐隐看到衣物刺绣上的光彩,针脚极为细腻且密实。 萧般般穿进书中的时间不算太长,所以对东西的好坏之分并不明晰。 但今日所见到的眼前的这位妇人,让萧般般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萧般般的直觉告诉她,这位妇人身上的衣物较之太尉府的女眷们只好不差,甚至…… 萧般般默默怀疑,那些她看起来觉得在阳光下呈现出光彩的刺绣,很可能是掺了金丝的绣线制成的。 萧般般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奇特的想法——不如上前摸一摸吧! 在原著中描写的时代,金银的提纯远不及现代社会。 所以金丝银线这样贵重的东西寻常人是不会使用的。 萧般般虽然不能确定这位妇人的衣物上的刺绣究竟是不是真的掺了金丝,但仅仅看到她坐在上座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也能够猜到,她比二姨娘金香玉的身份还要尊贵一些。 府中的各位姨娘萧般般都已经见过了,所以这位妇人只能是从府外来的,至于是什么身份,萧般般就实在猜不到了。 引萧般般进门的金香玉在一旁拉起她的手,一副长辈的慈爱模样,将她拉到那妇人的跟前:“娘娘见笑了,这是我们府上的二小姐,虽然比不上大小姐温驯持重,但也是活泼伶俐,讨人喜欢的。” 金香玉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萧般般身上的斗篷褪下来交到身后丫头的手中,又掸了掸萧般般胸前在冰层上蹭脏的地方,继续道:“这不,跟府上的小少爷玩儿高兴了,在外头结冰的湖面上滚了几圈儿,我先带这孩子去换身衣裳啊。” 那妇人点头算是应允。 金香玉拉了拉萧般般的手,一边牵着她,一边引着萧般般一同心里之后,推到了厢房的里间当中。 萧般般瞧着金香玉恭顺的样子,脑子里便不住地猜测,这又是解释又是行礼的,那么这位从自己进屋只轻轻抬了几下眼皮的妇人,怕是从宫里来的。 华贵妃? 不对!不是华贵妃…… 华贵妃虽然今日确实求了出宫的旨意,出宫探望自己过继到太尉府中的女儿萧映雪,但那也应当是顾氏着手招待事宜的。 二姨娘金香玉她……还不够格。 一进里间,金香玉便遣了身旁的丫头去为萧般般翻找合适的衣物,等到里间只剩她们二人之后,金香玉也就不再藏着掖着:“方才问话的,是宫里的韩才人,七皇子生母。” 原来是韩才人。 原著里,这个韩才人本是伺候华贵妃的一等宫婢,趁着华贵妃有孕之际,悄悄爬上了前来陪伴华贵妃睡在侧间的皇帝的龙床,竟然一次就成事了。 华贵妃得知此事后,将这个婢女恨得咬牙切齿,本想一碗堕胎药灌下去了事,怎奈皇帝已经知晓,令华贵妃无法下手。 她们两个孕期相近,韩才人使了些手段,让自己早产一月,抢在华贵妃的前头,生下了七皇子。 皇帝对待韩才人倒是不冷不淡,有了七皇子之后,是一次都未去看望过她的。 这个与皇帝有过一夜情爱的韩才人,彻底变成了宫里的透明人。 所幸,七皇子十分争气…… 原来…… 萧般般恍然大悟,不是七皇子十分争气,而是韩才人争气。 从韩才人一举得到龙种,小心翼翼地生下七皇子之后,她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不然如今,萧般般压根不会在太尉府中见到她! 金香玉见萧般般不搭腔,又继续道:“般般,过会子咱们换完衣服出去,你陪着才人娘娘说两句话吧。才人娘娘常年身处宫中,能出来的机会不多,今日因着是娘娘的生辰,贵妃娘娘又刚好出宫,陛下这才捎带着允了才人娘娘出宫逛逛。这不,听说你刚从边塞回来,就想着……” “想着问问我边塞的风土人情?”萧般般将湿掉的外衣褪下来,穿着白色的中衣,转身看向金香玉,决定试探一番:“既然是娘娘的生辰才得了这样的恩典,娘娘为何不回家中去看一看呢?” “兴许……兴许……”金香玉微微低头,躲过萧般般审视的目光,将丫头寻来的干净衣物递到萧般般的手中,支吾道:“大概是娘娘对边塞的事情挺好奇的。” “那我可能陪娘娘说不上几句话。”萧般般摇摇头,觉得金香玉这是打算明目张胆地卖掉自己,将她递过来的衣物穿好后,决定将这件事情就此打住:“我自小长在军中,虽是身处边塞,但营帐的大门可是没出去过几次的。” 萧般般指了指自己额头上还能稍微看出来的伤痕,道:“看,这就是唯一一次跟着长兄出营上战场留下来的。” “般般,这……”金香玉伸手将萧般般胡乱撩起来的发丝理顺下来,似乎颇有些为难:“才人娘娘她特意……” “特意?”这样一个词直溜溜的钻进了萧般般的耳朵当中,倒是令她听出来了另一番滋味。 萧遵曾提到,二姨娘金香玉与顾氏向来交好,而顾氏最中意的皇子人选是出身尊贵的八皇子。如今金香玉趁着贵妃来府探望亲女,自己却偷偷招待了七皇子的生母韩才人,实在很难不令人萌生出其他的想法。 金香玉察觉到自己的措辞有些问题,于是拉了拉萧般般的衣物,整理利索,心想自己一个在后宅中游刃有余的高手,怎么就在这小孩子面前变得紧张起来了? 金香玉对上萧般般的双眸,改口道:“才人娘娘既然来了,那便是客人,咱们做主人的,总是要过去打个招呼吧?” 金香玉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与顾氏并不是一条心,反而顾氏明面上大权在握,是个人人惧怕的狠角色,实则金香玉的心思更为缜密,在太尉府中依靠顾氏立足,心中却要扶持另外人选。 这……原来是只狐假虎威,准备渔翁得利的狐狸啊! 第三十六章 招揽之意 - 倒春寒 - 张清明 眼见着金香玉不会轻易放走自己,明白今日在她这漪澜苑不顺着她的意思是走不掉了。 反正自己也大约猜到了金香玉想要做些什么,青天白日的也不会直接绑了自己,将她送给韩才人。 所以,萧般般有信心,搅黄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嗯,打招呼。”萧般般点点头,应承下了金镶玉的请求:“那咱们现在就出去打招呼?” 萧般般想着,早应付完早轻松,抬脚便往外间走去。 “好、好好!”金香玉一阵欣喜,赶忙跟在萧般般的身后往外走。 换衣物的时间并不长。 韩才人在外面喝了一盏茶,萧般般便换上了一身浅黄色的衣裳出来。说起来,这件衣裳还是金香玉的丫头翻箱倒柜,才终于找到了一件她将将嫁入太尉府时的衣服,觉得这件衣服的颜色能够衬着萧般般的脸色而不显得老气。 但萧般般还是觉得,穿在身上的衣服大了一点,肩膀与胸前松松垮垮的,一看便知道不是小孩子的衣物。 萧般般再一想,金香玉本就是身材丰腴的微胖美人,可不那衣服对她来说就要略显宽松了。 “换好了?”韩才人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抬眼细细的打量起萧般般来,前几日自己的儿子得了旨意前来看望,茶点没用多少,便说起了太尉府的女儿如何引人瞩目。 她原本想着,儿子口中那个太尉府的女儿是大小姐萧映雪,正像劝告自己的儿子,萧映雪乃是皇族抱出去的孩子,想要联姻一个强有力的妻子娘家,万万是不可以打她的主意的。 怎料自己的儿子话锋一转,说起了边塞之地回来的太尉府庶女萧晗霜。 出身……出身是差了些,不过既然能够对儿子的前程有所助益,帮儿子讨来做个侧妃也还可以,既不跌面儿又不会太过轻看。 所以,这人一旦自己拥有了权利,一定就会忘记自己曾经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一个供人使唤的婢子,爬了龙床得了势,岂不是比之萧般般的出身,还要差上一些? 韩才人一番打量之后,微微点头:“这孩子不错,眉目生的英气,像是个面如冠玉的小公子似的,这要是再长大一些,束个男儿的发式,不知道要迷倒长安城多少姑娘家了。” “娘娘说笑了。”金香玉拉过萧般般上前行礼:“这老人们常说,女大十八变,臣妇年轻的时候,家中的长辈也曾说,臣妇像个男孩子,您看,如今不也是为人妇、为人母了吗?” “那倒是。”韩才人点点头,眼前萧般般的模样虽不是上乘,也不是男子们一眼钦慕的长相,但自己那野心勃勃的儿子看上了她的权御之术,自己也就只能勉强看得顺眼:“这女子样貌算不得重中之重,得是个能襄助夫君的聪明人才是好的。” 萧般般一听,这两个女人话里话外都是在说自己长得不好看啊! 萧般般偷偷撇了撇嘴,虽然没有自己打量过自己在铜镜中是何种模样,但晨起洗漱时,迷迷糊糊地看过几眼,自信地觉得萧晗霜的这副皮囊还算不错,只是缺了些古时候女子的柔美之感。 但萧般般觉得,英气也算是一种美貌。 比如说,自己这幅样子,看上去就很是机敏聪慧,不好欺负。 “你再过来些。”韩才人指了指萧般般,吩咐道:“上前让我好好看一看。” 萧般般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耍小聪明,于是听话的上前,在韩才人的近处跪坐下来,微微低着头,一副十分恭顺的模样,接受着这个上位者的审视。 韩才人在萧般般的手中塞上了一块马蹄糕,问道:“今年多大了?” “十五。”萧般般将自己的脑袋又低下去几分,表现出一副惧怕的模样,最好能够让韩才人觉得自己名不副实:“过了年……过了年就十六了。” 金香玉心中奇怪,这孩子怎么与那日与顾氏针锋相对时大不一样了? 韩才人倒是沉得住气,继续道:“那也是到了要择良人的年纪了。” 韩才人此话一出,在场之人便都能听出几分端倪了,于是四周沉寂下来,无人再敢应声。 金香玉却突然上前,端起桌案上的茶壶,为韩才人斟满茶水:“这孩子才回到长安来呢,人生地不熟的,良人可是要好好的掌一掌眼,到时候还要躲躲仰仗娘娘啊!” 萧般般低着头微微皱眉——金香玉这便打算要将自己卖出去了? “那是自然。”韩才人微微点头,拉过萧般般的手,一副长辈关切的模样:“孩子跟我说,可有什么喜欢的模样?不若……你看我们七皇子怎么样?他可是当今陛下几位皇子中长相最英俊的,也爱读写书,会疼人……” 萧般般看着韩才人的模样,莫名想到了过年过节时,各大亲戚上门集体催婚的样子,她一向对催婚这件事情有些逆反心理,再加上现代社会里自己马上就要三十了,还对找对象一事不怎么着急,如今不过十五六岁,那便是更加的不着急了。 更何况,七皇子…… 七皇子的结局在原著中不太好,因为韩才人与华贵妃的恶劣关系,导致八皇子与他不睦已久,争夺储君之位的时候,这两位皇子闹得最厉害,皇帝实在看不下去,下旨将他们二人禁足在自己的府中。 八皇子有华贵妃撑腰接济,府中日子还算不错。 倒是七皇子…… 韩才人的头脑一般,自己的儿子惨遭禁足,自己自然要在后宫中努努力,才能保全自己的儿子,于是竟然利用香料药物,引得皇帝日日留宿宠幸,差点将皇帝害死在床榻之上。 事发之后,韩才人被皇帝下令自尽,华贵妃落井下石,偷摸将韩才人喝了毒酒,七窍流血的尸首送到七皇子的府中,儿子眼见自己亲娘的恐怖模样,一夜之间竟变得痴傻了。 所以说,七皇子不能选。 萧般般明白了韩才人与金香玉的用意,心中已然有数。 不过这件事情似乎并不用着急,婚娶大事自然要由父母做主,想让她嫁给七皇子,怕是萧遵……不光是萧遵,那看好八皇子的顾氏想来也不会同意。 家中主君与主母不点头,金香玉也没有办法。 只是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安排些别的计划? 第三十七章 偷溜出门 - 倒春寒 - 张清明 七皇子最终的结局不太好,萧般般不想自己的结局也变得不好。 于是面对着韩才人如此明目张胆的的招揽之意,萧般般就以一副“我还小,我什么都听不懂”的架势,摇头晃脑的那那块儿韩才人递到她手中的马蹄糕吃完了。 萧般般擦了擦嘴,准备找借口开溜:“娘娘,臣女觉得屋子里有一些闷得慌,想出去玩儿了。” 萧般般这样一副小孩子的嘴脸,韩才人也没办法与她较真,只能摆了摆手随了萧般般的意。 金香玉却有些急得说不出话,觉得萧般般今日的表现着实一般,与前几日的样子看上去简直判若两人。 萧般般退出厢房,心里便开始琢磨起来。 此番在太尉府中碰巧遇到了韩才人,又碰巧闲话了几句家常,到底是七皇子在朝堂上听到了些什么,还是金香玉…… 但有一件事能够确定,金香玉同顾氏交好也只是表象罢了。 太尉府中,人人都在各怀鬼胎。 萧般般一路溜达到暖阁当中,先前还手忙脚乱的一众人,如今只剩下两个丫头守在门口,暖阁里面请了个大夫进去。 萧般般晃悠着进去时,也没人阻拦。 萧般般瞧着大夫认真地把着脉,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但萧寞倒是一眼瞧见了她,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将正在把脉的大夫吓得一个哆嗦。 “阿姐!”萧寞见了萧般般,立刻便嚎啕大哭起来:“阿姐!方才真是吓死我了!阿姐啊——” 萧般般赶忙上前轻轻捂住萧寞的嘴巴,伸手轻轻拍了两下大夫的肩膀以示安慰,,见萧寞平静下来,便坐在床边,为他裹了裹身上棉被:“听见你用这样中气十足的声音喊我,我倒是不太担心了。” “阿姐……”萧寞将自己的声音拖长,伸出手来挽住萧般般的胳膊,将脑袋直接蹭到了萧般般的肩膀上:“阿姐,我头疼、腿疼、腰疼、胳膊疼……我浑身都疼啊!” 萧般般将萧寞的脑袋推开,重新将他身上的被子裹严实:“既然浑身都疼,那就老老实实让大夫好好为你把脉。” “我不!”萧寞往后一缩,退到床榻的最里边:“我不!我不想喝药!” 萧般般皱了皱眉,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萧寞比她年小三岁,自从那日在花园中闹腾过一次后,这孩子似乎就铁了心地要粘着她,就连府上请来的教书先生都说,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小少爷如同一块狗皮膏药似的黏上一个人,撕都撕不下来。 对于这样的情况,萧般般也想不明白。 原著中,萧寞可是萧映雪的跟屁虫,那位嫡长姐口中的话犹如圣旨,连放的屁都是香的。 怎么的……如今倒是颇有些成了她的跟屁虫的趋势。 不过,萧寞倒是很好哄骗。 大多数时候,一颗糖、一块糕点、一串糖葫芦等等这些小物件就能将他哄好。 “听话。”萧般般想着还是需要哄一哄的,毕竟他们现在借用的是金香玉的地方,韩才人还在厢房中没有离开,行事还是需要低调慎重,于是便伸出一根手指,在萧寞的眼前晃了晃,哄道:“你若是好好把脉瞧病,我就去给你买一支糖葫芦来。” “真的?”萧寞两眼放光,从床榻的最里边挪了出来,伸出手来递到大夫的面前,催促道:“快!快把脉!” 等大夫诊完脉,开了房子,萧寞便着急地向萧般般讨要许诺过的糖葫芦。 萧般般轻轻拍掉萧寞扯着自己衣袖的双手:“二姨娘这里来了客人,不准闹腾!” 大夫说,萧寞的体质不错,只是受了些惊吓,应当不会有什么严重的风寒,只需服用上两副祛风精神的药方就不必担心了。 萧般般想着赶紧离开二姨娘的院子,见萧寞并无大碍,伸手拉过萧寞,催促着他收拾东西,赶紧回四姨娘那里去。 萧寞小嘴一撅,双手抱在胸前,张嘴便要控诉萧般般毫无信用。 萧般般抢先一步吩咐丫头小厮将萧寞安安稳稳地送回去,又遣了人随大夫去抓药,自己才披上斗篷,准备出门。 萧寞直起大半个身子,大声询问萧般般要去做什么。 萧般般笑着回答他要出门去帮他买承诺好的冰糖葫芦,他这才老老实实的重新坐回床上,寻摸了半天衣物,无奈都已经全部湿透,只能裹紧身上那床棉花被子,带着一种丫头小厮往自己院落的方向跑去。 萧般般看着有些无奈,但却又觉得想笑,这样一个小孩子,以后怎么会变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坏人呢? 走出二姨娘的院子,萧般般便直奔太尉府的后门。 以前月氏总说这里的民风开放,女子也可上街,但她却没有说过,她若是想要出门,就要去找萧遵要一道手谕,门口的侍从才会放她出门。 虽然萧遵应当会给萧般般出门的手谕,但那要起来太麻烦,这个通报、那个批准的,等出了门怕就是寻不到买冰糖葫芦的小贩了。 于是决定冒险一试,从太尉府的后门偷溜出去,速战速决,买完冰糖葫芦就立刻回来。 萧般般整理好衣衫,从太尉府后门所在的小胡同走到了大街上,瞬间便傻了眼。 说实在的,那些看过的古装剧里的镜头与现在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 这人来人往的长街……竟然没有扛着一根插满冰糖葫芦的稻草杆子的小贩! 就连路边卖包子的凉茶摊也没有! 这……这些难道不应该都是标配吗? 萧般般站在长街上瞬间有些失望,电视剧里对长安城繁华的描述简直就是实物与图片不符最好的宣传。她左顾右盼一阵后,入目的除了各式各样的店铺,就是各式各样的酒楼…… 萧般般默默地想了想,酒楼里……应该不会有冰糖葫芦吧…… 于是,萧般般只能随手抓了一位路人询问。 “这位小哥,你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 她被这位当街拦下的路人十分干脆地拒绝了。 第三十八章 出师不利 - 倒春寒 - 张清明 萧般般被这位当街拦下的路人十分干脆的拒绝了。 那人摆手的姿势,就像是遇到了一个患有传染病的人,唯恐避之不及就要被传染一样。萧般般低头瞧了一圈儿自己的衣物,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正在象征着她是一个脏乱差之人。 这人怎么就像躲乞丐似的躲着自己呢? 唉——真伤自尊! 萧般般撇撇嘴,又在长街上多走了几步,看见迎面走过来一位很是富态的妇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丫头装饰模样的小女孩。 萧般般想着,这大户人家怎么样也会素质高一些,不至于让人连话都说不完整。 “那个……” “闪开闪开!别挡路!” 我去! 萧般般才将将上前一步,便被那位妇人身后窜出来的两个彪形大汉赶到了路边,眼见着那位夫人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用手中的丝绢轻轻掩着唇角,慌乱的逃掉了。 萧般般直接被眼前的一番景象震惊了,难不成自己是个与他们长得不一样怪人? 想到这里,萧般般赶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边嘟囔:“我……我这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啊?” 萧般般正想着,就觉得自己的头顶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正在袭来,抬头时,正巧就看到了刚刚出手挥赶的那两名彪形大汉,他们手中提着一摞摞包装好的物品盒子,正恶狠狠的盯着萧般般,一阵咬牙切齿后,挤出来了一句话。 “哪儿来的野丫头!啊?”其中一个黑乎乎的,稍微胖一点的大汉将自己提溜的东西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伸手上来一把就揪住了萧般般的衣领,如同提溜货品那样轻松地将萧般般也提溜了起来。 萧般般歪头瞧着长街上的过路人,竟然无一人好奇地向这边张望一番。 这和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啊! 这种时候,就算萧般般她不是书中的主角,没有从天而降的白衣侠士出手相助,那也应该有群众们的声讨声吧! 这是怎么了? 难道这长安城里、天子脚下,都没有人敢管闲事的吗? 萧般般扭动着身子,如同一条被人拎起来的鲤鱼,两条腿不住地扑腾着。 可那大汉并不想松手,反而将萧般般越提溜越高,甚至还发出了憨傻的哈哈大笑之声。 说实话,现在的萧般般是非常想要骂脏话的! 但是…… 她忍住了…… “大哥……那个……”萧般般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任由那大汉将自己如此提溜着,又伸手拍了拍那大汉健壮的正攥着她衣领的手,好言劝说道:“您看看,您也不能这么欺负我一个小孩子啊,这……这看起来,多不好看啊!” “小孩子?”那大汉晃了晃手,连带着萧般般也被晃了晃:“你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冲撞我们夫人,没长眼,活腻了吗?” “长了长了。”萧般般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深知现在怂一点,才能更快的脱身,她想了想,自己还应允了萧寞要去给他买一串冰糖葫芦,是万万不能在这儿被人打一顿的:“我这也不认识不是?以后不会了,肯定不会了!” “哥,你看这小丫头怂得很,竟然一点儿骨气都没有啊!”另一个大汉走到跟前,小声提议:“咱们这做护卫的活多钱少,累死累活还不够一顿酒钱,今天这小丫头可是送上门来的好买卖啊!” 那提溜着萧般般的大汉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搓了搓自己的下巴,竟然认真的考虑了起来。 萧般般看着这两个大汉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瞬间明白过来——这是要将她买了啊! 这不行! 这肯定不行! 她还没去给萧寞买冰糖葫芦呢! “那个……你们说护卫钱少?”萧般般伸手在提溜着自己的大汉的胳膊上戳了戳:“要不这样,你们送我回家,我让……我让我家里人给你们钱啊。你看看……” “看什么看!”那大汉凶狠起来:“就你这穷酸相,你老子能有钱?” 啧……怎么就是穷酸相了? 今日真是晦气得很,先是被韩才人变着法的说自己不漂亮,如今在大街上,又被两个长相极其粗犷、猥琐的大汉说是一脸穷酸相。 果然这古时候不太好混啊! 萧般般还在思考着,便觉得那提留着自己的大汉挪动了脚步,于是便赶忙使劲儿扑腾起来。 这! 这我还不想被人卖了呢! “来人啊!救命啊!”萧般般破口大喊:“抓人贩子啊!” 三五声过后,长街上不仅无人帮忙,反而刚刚还站在远处,驻足看热闹的五六个人也赶忙低下头,半遮着自己的面容快步走开了。 萧般般当即脑子一懵——这是……买卖人口合法了? 但她这是强买强卖啊! 情急之下,萧般般立刻借着那大汉提溜着自己的力道,飞起一脚,正中要害! 只听那大汉“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提溜着萧般般的首瞬间送开来,弯着腰,双手捂在自己的裆部,没一会儿额头上就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萧般般在心中暗暗叫好——她这一脚可谓是踢得漂亮! 萧般般打着必须要一击制胜的谱儿,上脚时用了全身的力气,又加上被人提溜着,晃荡起来的劲儿是真的不孝,也难怪那大汉疼得都快要趴在地上了。 解决了一个,还有另一个! 但剩下的这个,看起来似乎更憨。 剩下的这个大汉,一只等到那蹲在地上的大汉哀嚎三声之后,才想起来要上前抓萧般般,好在萧般般有所准备之后,身形灵活,躲开那双魔爪之后,被那大汉死命追着躲进了一条小胡同。 萧般般原本觉得那条小胡同看起来很是眼熟,差不多就是太尉府后门所在的那一条,这才拼了命地往里跑,却不料竟是一条死胡同! 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电视剧里那些天无绝人之路、小说里那些绝处逢生呢? 这不是骗人嘛! 萧般般心中无声哀嚎——她要投诉! 第三十九章 英雄救美 - 倒春寒 - 张清明 眼看着,萧般般便被追上来的大汉逼到了角落中,他一双手伸过来的时候,萧般般也顾不得好看难看,一弯腰直接就从那大汉的胯下钻了出去,连滚带爬的……哦,对了,还有连哭带嚎,直冲向胡同外面跑去。 萧般般蒙头一阵飞奔,就在马上要逃出胡同的时候,刚刚那个被萧般般一脚踢中要害,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的大汉却不知道何时跟了过来。 萧般般来不及反应,一头正撞在那拦路大汉的胸口上,瞬间便觉得自己的脑袋撞在了一块儿搬砖上,眼冒金星,差点直接撞昏过去。 当即,萧般般与那拦路大汉一人抱头,一人捂胸,几乎同时发出一声哀嚎。 所以…… 萧般般不负众望地又被捉住了。 “你……放开!”萧般般被人反扭着双手,只能不住地晃动着自己的肩膀,想来如果再继续怂下去,不把太尉府的身份搬出来进行震慑,恐怕可能就真的要被他们卖掉了,于是赶忙大喊:“我堂堂太尉府二小姐,岂是你们可以随意消遣的!” “太尉府?二小姐?”很显然,那两个大汉并不相信萧般般的话:“我们还是萧遵他老子呢!” 这…… “砰!” 萧般般正被两个大汉扭着往胡同外面拖,便突然听到了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刚刚那还使劲儿扭着萧般般一只胳膊的大汉便应声倒地。 萧般般的一只胳膊重获自由,赶忙转头去看,就见那大汉的头上出现了一个血窟窿,正往外冒着血。 另一个大汉见状,立即便看向那瓷杯飞来的方向,只见头顶的一处窗户被推开,一个玄衣男子握着茶杯微微探身,低沉开口:“二位壮士,找什么呢?” 萧般般与那大汉一起抬头,正巧见二楼的窗户上探出来一个脑袋,额前的碎发将左眼遮住,手中端着的茶杯与那砸碎在大汉头上的茶杯一模一样。 玄衣男子晃了晃手中的茶杯,俯身低头看向楼下胡同中已经懵掉的几人,出言提醒:“我想,应该是在找这个吧。” 说罢,便趁擒着萧般般的另一个大汉还未反应过来时,将手中的茶杯送至唇边,仰头一饮而尽,顺手又砸了下来。 这次砸得也极其有准头。 擒着萧般般的大汉随着茶杯碎裂的声音,应声倒地,躺在萧般般的脚边,抽搐两下,没了动静。 萧般般抬着的头一直没有放下来,见那玄衣男子想自己招了招手,算作招呼,才反应过来这是被人英雄救美了,应当赶忙道个歉,把这个人情挑到明面上来还,于是赶忙双手相叠行礼,作揖道:“多谢……” 萧般般思虑一番,应当将他叫做公子吧。 于是,又重新作揖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你是太尉府的女眷?”那玄衣男子支起身子,将整个上半身探出窗外,上下打量一番后,颇有些不相信:“难怪那二人丝毫不惧怕于你的呵斥,你可知你身上这件衣物,已经是长安城十几年前时兴过的款式了?如今……长安城里的富庶人家都无人再穿,更何况是太尉府呢?” 那玄衣男子顿了顿,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轻信于人:“如果是我,可能也不会相信你的话。” “我真的……”萧般般想着开口解释,但觉得如今既然危险已经接触,也便没什么好解释的了,人一定不要陷入自证陷阱当中,才能活得轻松一些,但心中也有几分好奇,于是抬头看着那玄衣男子,问道:“既然不会相信,那公子又为何要从那二人手中将我救下呢?” 玄衣男子撤回自己的上半身,重新坐下,留下后脑勺对着萧般般,沉默半晌,还是给出了回答:“你们吵到我喝茶了。” 原本他好好待在茶楼上闲情逸致,怎料窗户外咋咋呼呼的声音不绝于耳,隐隐约约听见有女子自称是太尉府的二小姐,就是那个前几日在长安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女诸葛,心中好奇便伸手推窗看一出好戏。 长安城的传言中,太尉府这位离家数年,自战场博得盛名后回府的二小姐心有九窍,善于揣测人心,是个玲珑剔透的聪明人。 如今一看,其实不然。 玄衣男子心中略略失望。 不过……他想着,兴许楼下这名不起眼的女子并不是那位二小姐,只是情急之下,将那震慑人心的名号吆喝出来吓唬人的呢? 楼下的萧般般仰着头,自己的脖子开始发酸,察觉到此人已经没了交谈的兴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道……这英雄救美的人都很高冷? 方才抬头从窗口匆匆一撇,萧般般觉得,那玄衣男子属实长得不错,剑眉星目,鼻梁也很是挺拔,虽是一身玄衣,穿着略显冷淡沉稳,但薄唇微抿,与那两名大汉周旋之际,却有几分张扬恣意的少年气。 萧般般总结——这也是个帅哥。 不过这玄衣男子看起来并不想搭理自己,便也不能继续自讨没趣,惹人厌烦。 既然已经郑重表达过自己的谢意,玄衣男子也没有什么索取报答的意思,于是就转身准备走出胡同,继续找一找冰糖葫芦的所在。 但萧般般转念一想,这楼上的玄衣男子看起来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长安城里他应当是熟悉的,于是便退回两步,站在窗户下,抬头决定再小小地麻烦一下他人:“敢问公子,你知道何处可以买到冰糖葫芦吗?” 玄衣男子并未关窗,萧般般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当中,令他着实有些不敢相信。 “冰糖葫芦?”玄衣男子转过头来,不可思议道:“你方才差点被人掳走卖掉,现下还有心情去买冰糖葫芦?” “嗯,我答应了家中的幼弟。”萧般般点点头,察觉到玄衣男子应当有些有用的消息,心中一阵欣喜——可算是找到了有用的NPC! 萧般般重复道:“所以,你知道哪里有卖吗?” 玄衣男子并不回答,反而一声不吭地将身边的窗户关上了。 萧般般震惊! 这是……这是被自己彻底打扰烦了? 她低下头,看着身上从二姨娘金香玉那处换来的压箱底的旧衣裳,暗暗叹气——没想到今日被他人不待见了三次。 想来,不论到了哪一个世界,都有人靠衣裳马靠鞍的道理。 下次出来,自己一定要好好地穿一身贵重衣裳! 第四十章 反派男二 - 倒春寒 - 张清明 萧般般混乱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衣物,将上面沾染的灰尘掸掉,看了看四仰八叉晕倒在胡同中的两名大汉,考虑着要不要上前试探,他们是否还有气息。 应当是有的。 萧般般从未听说过,一只茶杯便能够将人砸死。 萧般般甩着衣袖走出胡同,重新来到长街上,打算等自己找到了卖冰糖葫芦的摊贩,兑现了留给萧寞的承诺,便去官府报案,说这里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不知到那时,他们会不会后悔突生歹念。 萧般般站在长街上,漫无目的,看了看近处的几家酒楼,都不像是有冰糖葫芦售卖的地方,只能无奈叹气。 “吁——” 一声马嘶自萧般般的身后响起,萧般般脑袋一懵,恍惚有种自己走在街上,当了路被司机狂按喇叭催促的感觉,赶忙回身去看,却看见自己的面前一双马上就要踏下来的马蹄,眼见着便要落在自己的鼻子上。 萧般般赶忙往后一退,试图躲闪。 好在那御马之人马术娴熟,勒紧缰绳将马身强行拽向一侧,那双快要落在萧般般脸上的马蹄子便与她擦肩而过,略微挨着她的肩头衣物,停了下来。 萧般般面前的马打了一个响鼻,有些鼻涕便甩到了萧般般的脸颊旁。 萧般般心想,今日真是倒了血霉,不仅被人看不起,就连马都要上赶着过来欺负人。 “小丫头。”马背上的人轻踹马肚子,上前一些,坐在高头大马上俯视着萧般般,问道:“你还要去买冰糖葫芦吗?” 马背上坐着的,是那刚刚出手相助的玄衣男子。 萧般般一边摸着脸颊上马鼻子中甩出来的鼻涕,一边看着那玄衣男子,心中奇怪方才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拒绝,如今骑着马赶来帮忙,真是一个自相矛盾的怪人。 见萧般般不说话,玄衣男子皱了皱眉头,又重复问道。 萧般般赶忙点头,这偌大的长安城,她实在没有信心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去找一个小小的卖冰糖葫芦的摊贩。 玄衣男子似乎知道。 “上马。”玄衣男子伸出手,示意萧般般与他一马同乘。 萧般般心中嘀咕,这男子居然不在乎那冠冕堂皇的男女大防? 萧般般上前伸手,指尖将将触及到玄衣男子虎口处的厚茧,明白此人是个常年抓握兵刃之人,衣饰看上去虽然简单,但针脚细密,做工不凡。 长安城里…… 怕是哪一家侯府的世子…… 萧般般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原著中有过这么一个人物,于是决定再仔细看一看。 萧般般细细打量,厚实的长靴,玄色衣衫上似乎用精巧的绣工做了装饰,那些看似隐于暗处的图案不明晰,萧般般认不出绣了些什么东西,倒是身上的披风…… 萧般般看着厚重的披风内里,觉得与萧遵最长穿的那件玄狐皮大氅有些相似。 能够用得起玄狐皮的…… 萧般般心中一震——怕是宫里的人。 萧遵曾说,玄狐皮不易得,他的那一件是皇帝从国库中拿出来,赏他政绩勤恳的御赐之物。 这玄衣男子,不会是哪一位皇子吧! 萧般般的视线继续往后上看,落在那男子的脸上,这次才看得清楚,那男子细碎的发丝后,微微有些遮挡的左眼上带着一个黑色的用金线绣着图案的眼罩。 不会是…… 萧般般心中“咯噔”一声——原著中,三皇子傅笙年幼时遭遇意外,被伤了左眼,所以便一直佩戴眼罩。 这是傅笙! 萧般般猛地抽回手,往后一退,警惕地看着傅笙,心中已经开始打鼓,赶忙找借口试图远离此人:“我……我想起来了,这次出来的时间太长了,我……我该回家了。” 说着,萧般般转身就跑,比遇上那两名壮汉还要惊惧十分。 萧般般心中暗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与此人扯上关系! 原著中傅笙此人性格乖戾,喜怒无常。 如今大约是觉得自己这个要买冰糖葫芦的事情有趣,所以才如此礼貌客气,充当一个好人,为她引路,可若是…… 若是等会儿傅笙不开心了,自己可能就要一命呜呼了! 傅笙坐在马背上,对萧般般突然抽回手的动作有些看不明白,但今日的心情不错,于是便开口追问:“不买了?” “不买了不买了!”萧般般头也不回,冲着身后摆摆手,加快了逃离的脚步:“我想起家中还有些事,不能……不能再耽搁了,公子……公子今日的大恩大德,小……小女子改日一定报答!” 萧般般知道万万不能让傅笙察觉到自己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于是慌乱中脚下生风,跑了起来。 “无妨。”傅笙看着就要逃跑的萧般般,心中已有猜测,猛踹马肚子,快速上前,追赶萧般般:“我觉得……我胯下宝马可日行千里,去买一趟东西,很快便能赶回来,保你晚不了归家!” 说着,傅笙在马身与萧般般齐平后,俯身伸手一捞,抓住萧般般的腰肢,猛地一提,将她提上了马背。 萧般般只觉得自己瞬间双脚离地,下一面就趴在了马背上,这个姿势…… 萧般般抬了抬头,马鞍将自己的腹部硌得生疼,踢了踢双腿,发现挣脱不下来,侧头发现傅笙正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傅笙的笑意越灿烂,萧般般的心就越凉。 大约……是逃不掉了。 萧般般放弃挣扎,整个人放松下来,趴在马背上不再说话,一脸惆怅,骏马奔驰中的颠簸令她有些反胃。 “知道我是谁了?”傅笙一边单手御马,另一只手轻轻放在萧般般的后背处,防止她因为颠簸滚落马背:“有些……有些怕我?” 萧般般赶忙摇头:“不知道!不害怕!” 萧般般心中一定,万万不能被傅笙察觉! 原著中,傅笙一辈子都希望有人将他当做一个正常人来对待,但却从未如愿。 萧般般相信,只要她现在脱口而出自己对他的恐惧之意,立刻便会被傅笙掀下马去,当场被马蹄踩成烂肉一滩。 于是,她坚定了如同拨浪鼓一般地摇着头:“不害怕!我一点儿都不害怕!” 第四十一章 大有不同 - 倒春寒 - 张清明 听到萧般般这样回答,傅笙便笑得更加灿烂起来,如同一个阳光恣意的少年,可那样的笑容只是轻浮在表面,眼底竟是死水一摊,毫无波澜。 今日碰上的这个小丫头确实有趣,比起窝在茶楼中引那清淡的茶水有趣多了。 萧般般在马背上被癫得七荤八素,心中察觉到现下的傅笙心情还不错,于是拍了拍傅笙的大腿,轻声问道:“能不能……换个姿势?” 此言一出,傅笙微微一愣,低头看向萧般般时,发现这个女子的眼中极为单纯,毫无其他心思,心中不免觉得自己可笑,竟然要往那歪到不能再歪之处想。 “什么姿势?”傅笙知道萧般般所说只是表面意思,但还是忍不住逗弄:“你是要背对于我,还是咱们面对面?” 这…… 萧般般反应过来,将头一垂,继续趴在马背上装死。 原著里可没有说过,傅笙是个油腔滑调的浪荡登徒子啊! 傅笙见萧般般不再说话,便出手勒停疾驰的骏马。 萧般般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轻呕一声,想要吐槽,却想起如今在身边的是个喜怒无常的大反派,只能砸吧砸吧嘴,将一肚子苦水全部咽下。 傅笙单手抓过萧般般的肩膀,将她从马背上拉起来,另一只手环过她的腰肢,略微用力,萧般般就坐了起来,面向前方稳稳当当的坐在了马背上。 傅笙就在她的身后。 马鞍狭小,傅笙的胸膛便紧紧贴着萧般般的后背。 萧般般往前挪了挪,僵直着身子与傅笙保持着一丝距离。 傅笙觉得有趣,手握缰绳,双腿轻轻夹了马肚子,不似方才耳边有呼呼风声作响地疾驰,这一次,倒是慢慢悠悠地晃荡起来。 “你真的是太尉府的二小姐?”傅笙一边御马,一边问道:“可我觉得不像。” “何处不像?”萧般般知道傅笙如今已经察觉自己知晓了他的身份,便也不能再继续装傻充愣下去,于是反问道:“就因为我身上这件,十几年前时兴过的衣物?” 傅笙没有说话。 “可我觉得,人不可貌相。”萧般般回头看了傅笙一眼,觉得此人远没有原著中描写的那样令人恐惧,于是便继续道:“先前我听说,殿下在长安城中颇有恶名,如今来看,您其实是个乐于助人的热心肠。” “乐于助人算不上,热心肠也算不上。”傅笙摇了摇头,自己果然没有感觉错,这小丫头真的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确然有些聪明伶俐:“不过是今日空间功夫多,有些闲得慌,看你有趣,去做的事情也有趣,便高兴一同去做这件事了。” 萧般般想着,傅笙这样的人要如何来奉承呢? 对了……要把他当做普通人! 萧般般知晓原著,决定冒险一试,看能够通过傅笙一直想要的别人的平等对待来拿捏他。 反正……他的心情不错,又对自己如此感兴趣,就算一不小心得罪了,恐怕他也会选择慢慢折磨的方式来解恨, 只要不是立刻死,那便是有反转机会的! “可我觉得,殿下与长安城中的流言所传大有不同。”萧般般放松自己的身体,试着将傅笙当做一个刻薄难搞的老板,道:“未回长安时,臣女便听闻,殿下脾气不好,喜怒无常,如今这大半日相处下来,臣女觉得,殿下最近的心情似乎非常不错,或者……殿下本就是个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高兴了要笑,不高兴了就要发脾气的。” 傅笙轻笑一声,问道:“你说我是个普通人?” “当然是普通人。”萧般般回身,冲着傅笙露出一个孩童般天真的笑容:“你我都是普通人。” “你若是这样说话,我倒有些相信,你就是太尉府的二小姐了。”傅笙再次将马勒停,翻身下马,主动抬手去扶萧般般:“长安城内有规定的安置摊贩的时间,你出来的不巧,黄昏时的晚市还未开,所以寻不到卖冰糖葫芦的摊贩。” 萧般般见傅笙伸过来的手,倒也不推脱,这次大着胆子握上去,借着傅笙的力量下了马。 如今这样一番动作,傅笙的心中变得更加开心,将缰绳握在手中,牵了马走在前面带路:“我们现在是在长安城东的城郊处,这里有一户人家,做的冰糖葫芦最好吃。” 萧般般听闻此言,赶忙抓住聊天的话题:“你也爱吃冰糖葫芦吗?” 按照原著来说,傅笙与萧晗霜同年,现在也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傅笙没有遮掩,点点头,在一处院落前抬手将院门推开,送掉手中的缰绳,让那匹带他们来到这里的骏马肆意抛开,去不远处的草地上啃食青草。 萧般般跟着进门。 屋中走出来老两口,一前一后上来拉住傅笙的双手,满脸笑意:“小殿下来了?” 傅笙点点头,示意萧般般跟着他一同进屋。 萧般般跟在几人的身后,看起来这老两口与傅笙很是熟悉,虽然口中一口一个“殿下”地叫着,但动作极像长辈见了自家孩子那样自然。 傅笙进门后,老两口又是倒水,又是拿来新鲜的水果,一刻不停地忙活着,直到傅笙轻轻咳嗽,他们才察觉到了萧般般的存在。 老妇人上前,将萧般般打量一番后,伸手拉过她将她领到傅笙的身边坐下:“小殿下,这是哪里拐来的如此好看的女娃娃啊?” 好看? 萧般般内心一阵狂喜——终于有人夸自己好看了! “她何处好看了?”傅笙一盆冷水兜头扣下来,道:“你们也太没有见识了。” 萧般般不满,伸手戳了戳傅笙的后腰:“婆婆说我好看,那便是好看!” 傅笙无奈,这小丫头如今似乎不光没了恐惧之情,好像还有些要蹬鼻子上脸的架势了。 这感觉……他们像是已经认识很长一段时间了。 萧般般察觉到傅笙正看着自己发呆,赶忙挥手招呼他,询问他是不是有何处不舒服。 傅笙摇了摇头,将老两口唤到跟前,吩咐道:“这小丫头想尝一尝长安城里最好吃的冰糖葫芦,但是等不到天黑的晚市便要归家,你们……可否现在为她做一个?” 萧般般疑惑——这傅笙与原著中描写天差地别,怕不是……怕不是要崩人设了吧! 第四十二章 意外晚归 - 倒春寒 - 张清明 做冰糖葫芦的老两口对傅笙的要求没有拒绝,利落的拿出家伙式儿,将今日清洗干净,已经准备好的山楂拿出来,剜去当中的果核,再用沸水略微烫过,去除山楂中的酸涩之味,保留微酸的口感。 与此同时,一口大铁锅中的糖浆也熬好了,咕嘟咕嘟的冒着细密的小气泡,萧般般光是闻一闻空气中微微发甜的味道,便知道这冰糖葫芦绝没有夸大其词。 傅笙走上前来,站在萧般般的身边,侧头看向专心致志的萧般般,怕有些得意之感。 萧般般已经察觉到傅笙打量的目光,觉得此时此刻还是不要与他的目光有所交流微妙,于是强装淡定的看着老两口摆弄着冰糖葫芦,用余光偷偷瞄着傅笙。 “你不用偷看。”傅笙撇撇嘴,显然已经有所察觉:“你若是想看,那就光明正大的看好了。” “殿下天人之姿,臣女……”萧般般后背一凉,脱口而出:“臣女不敢直视。” 傅笙沉默良久,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你是在说我的眼睛吗?” 萧般般脑子一梦,她压根都没有往那方面去想,只是觉得自己应当适时开口夸奖,将傅笙哄得再开心一些,让自己不用如此战战兢兢担心傅笙一个不高兴就将自己…… 萧般般看了看沸腾着糖浆的大铁锅——这下……会不会把她扔进锅里,做成冰糖人葫芦? 要说起来,傅笙此人真是敏感。 萧般般回过头,抬眼看向傅笙发丝后的眼罩。 就是这样一眼,傅笙竟有一瞬间的想要逃避,不自觉的将自己的目光撇向一旁,微微闪避。 傅笙这一细微的动作被萧般般捕捉。 原来……原来傅笙对自己那只坏掉的眼睛如此自卑。 傅笙感觉到萧般般的目光并无恶意与嘲笑,看他时的表情也没有他人的恐惧,反而将他当做一个普通人在对待,于是抬手触摸到自己左眼上的眼罩,心中兀自升起一股自卑之感。 如果……如果自己的眼睛不曾…… 傅笙微微低下头,道:“我的眼睛……” 萧般般赶忙阻止傅笙再继续说下去,指了指熬着糖浆的大铁锅,道:“这冰糖葫芦看着不错,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话题转得十分僵硬,萧般般便心虚的不再继续盯着傅笙。 傅笙轻叹一口气,自己的眼睛多年来已然变成了心病,少时在皇宫中,因着这只瞎掉的眼睛,失宠于父皇,母妃也突然性情大变,每一日否在怀疑是谁要还他们母子,将日子过得战战兢兢,父皇便不怎么来看望他们母子了。 时间一长,宫里似乎就默契的开始排挤他们。 最初是父皇的各种妃嫔,后面便是那些有些血缘关系的兄弟,最后竟然连宫中最低等的内侍,都要上赶着似的欺辱他们。 就像谁未曾出手过,谁便也是宫中的异类,同他们一样,也要受到排挤与欺辱。 后来,母妃不堪折磨,一条白绫上了吊,他守着尸体过了三日。 等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饿得有些虚脱,被一个刚刚进宫的小内侍喂了些清水,清醒过来。 那是第一个看见他时,不觉得他是异类的人。 再然后,他就变成了大家口中喜怒无常的冷血无情之人。 如今他看着萧般般的双眸,知道自己找到了第二个不会将自己当作异类的人。 傅笙看着硬要转变话题的萧般般,摇了摇头——那老两口做的冰糖葫芦,他已经吃腻了。 小内侍是他们的儿子,最开始他们欠下村霸的银两,被逼无奈下,小内侍就卖身进了宫,还上银两为老两口谋一个安稳的晚年。 不过…… 小内侍前几年死掉了。 傅笙十三岁时,被一宫女赠予一碗甜粥,欣喜之下,便端回自己的宫中与小内侍分食,小内侍嘴快,先尝了一勺,竟然当场口吐白沫,一命呜呼了。 傅笙发了疯似的寻找凶手,多年来却一无所获。 小内侍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傅笙知道他的所有信息,出宫找到了这老两口,偷摸掩藏小内侍已死的消息,每每过来,便用小内侍的口吻,告诉二老最近宫中做活的近况。 骗来骗去的,也有好几年了。 傅笙每次来,老两口都会给他一些做好的冰糖葫芦,让他回宫与小内侍分着吃。 傅笙拿着冰糖葫芦,一些放在自己的宫中为小内侍摆着,另一些便自己吃掉。 几年下来,这冰糖葫芦也早就已经吃腻了。 老两口将冰糖葫芦做好,分成了三份。两份交到傅笙的手中,依旧嘱托他带回宫中,与小内侍分食,另一份交给了萧般般。 萧般般看了看,自己的那份中有三根,盘算着回府之后,一根给已有承诺的萧寞,第二根给月氏,最后一根就自己留下来尝一尝。 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摸索着怀中近几日自己攒下的银钱,交给老两口。 老两口却摆手拒绝:“小姐不用给,殿下已经给过了。” 萧般般疑惑,明明他们二人同时前来,未曾看到傅笙出手结账,怎么就给过了呢? 傅笙点点头,告别老两口,拉着萧般般走出院落,上马疾驰,一路赶回长安城时,天已经微微擦黑,长安城内已然灯火通明。 萧般般心中咯噔一下,撤了撤傅笙的衣袖:“糟了,我回来晚了。” 这几日,萧般般除了在太尉府中与萧寞厮混玩闹,顾氏也派了人过来教她规矩,所以她是知道的,晚归是要受罚的。 于是赶紧催促着傅笙与她找一找太尉府后门所在的小胡同,看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溜回去,就当没有今日除出府这件事情。 傅笙并未拒绝,御马带萧般般来到一条胡同:“到了。” 萧般般脑袋一懵,心下不妙——怎的这傅笙找后门比她这个太尉府二小姐还要轻车熟路? 萧般般有些不相信,下马看着傅笙问道:“你确定?” “当然。”傅笙自信地点点头:“长安城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萧般般将信将疑,往胡同里走去,果然见到了自己出门时那扇熟悉的后门。 第四十三章 晚归受罚 - 倒春寒 - 张清明 傅笙找到的胡同是正确的。 萧般般一阵狂喜,平日里太尉府的后门处并无人看管,自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进门,一般的晚膳时,各院的主子姨娘们也都不怎么随意走动,丫头小厮顾着照顾主子,也就不会有人在太尉府中闲逛。 最近…… 最近萧遵常常去五姨娘沈碎音那里用膳,所以并不太担心自己会被抓个正着。 萧般般伸手推……推门…… “哐啷”一声,后门只打开了一条二指宽的缝隙,便似乎被什么东西阻挡住了。 萧般般通过门缝一看——谁!是谁把后门锁上了! 她使劲儿将门板晃动了两下,除了那“哐啷哐啷”的声音,那二指宽的缝隙并未有一丁点儿的变化。 这很不妙,太尉府的后门上了锁,这就意味着自己要么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进府,等着全府都知道她偷溜出去,直到天黑了才回来,然后自觉认下责罚。 要么…… 萧般般抬头看了看近两人高的院墙——要么便翻墙进去! 萧般般往后退了退,一阵助跑,双脚蹬在院墙上,双手却连墙头的边儿都没摸到。 很显然,翻墙进府是不现实的。 等等…… 萧般般灵机一动,赶忙转身去找送自己回来的傅笙,想着傅笙身型高挑,他若是能够屈尊降贵做一做自己的人肉梯子,自己便能很轻易的翻上墙头了。 可这一回头,胡同口那里……哪还有什么人影啊! 萧般般默默叹息,傅笙竟是个神出鬼没的人,自己这边还没进去家门,他便悄无声息地走掉了。 难道他不知道送佛送到西的道理吗? 萧般般悻悻地转身离开胡同,为今之计就只有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回府了,只是不知道晚归回来,要承受什么样的家法,若是打一顿手板,或是去祠堂跪一跪,倒也还能承受。 萧般般心中默默想着,自己是决计不能等到后门的锁被人打开再进府的,若是那后门以后都要锁上,那么她可就是要夜不归宿了。 夜不归宿的责罚,想来应当比晚归更加严重一些。 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 萧般般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太尉府的正门走去。 后门与正门不在同一条街上,她照着大体方向找过去,等到了正门时,天已经全部暗了下来,她望着亮起灯笼的太尉府大门,就先看着一个马上要吞噬自己的巨大怪物。 “冰糖葫芦!又香又甜的冰糖葫芦!”有小贩经过太尉府门口,在萧般般的身边停下来:“小姐,来一串吗?” “不来不来!”萧般般没好气的摆摆手,心道:这该死的NPC怎么不早出现一会儿! 小贩轻哼一声,转头离开了。 萧般般硬着头皮走近太尉府,值守的护卫赶忙上前:“二小姐,夫人在锦绣堂等您。” 这…… 萧般般的心中一阵打鼓——怎么还没跨进府门,就已经被人知道自己偷摸外出了? 萧般般心中变得忐忑不安,近几日因为在朝堂之上,皇帝对她与萧宴的大肆夸奖,太尉府如今满门荣耀,前来拜访的官员富商如流水一般涌进太尉府。 顾氏接连几日都在接待着来访之人中的女眷客人,所以对于萧遵最近重新宠爱月氏的事情只是听闻,还未腾出手来对付这对不省心的母女。 如今萧般般可谓是撞在了枪口上,一番责罚怕是已经逃不过了。 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情况,萧般般的心中反而轻松不少,要不总要揣着这个自己明知故犯的错误,提心吊胆的过上几日,还要担心这件事情会不会时候被人翻出来,当做旧账。 她打算着,最坏的情况就是顾氏将她按照家法,或是再重一些的惩罚方式,好好的对她磋磨一番,忍一忍大概也可以,毕竟自己这次被抓了个正着,实在不能张牙舞爪的与顾氏对着干。 于是,被顾氏派来等在门口的小厮引着萧般般一路往锦绣堂的方向去,她一路越想越明白,心中渐渐就没有一丝的恐惧了。 可当她来到锦绣堂,见到月氏跪在厅堂之中,顾氏坐在主位上趾高气昂的喝着茶水,萧般般就知道,这次的事情,顾氏绝不会轻易放过了。 萧般般识趣,进入厅堂后,在月氏稍后一些的地方跪下来,叩拜顾氏:“母亲,女儿回来了。” “还知道回来?”顾氏押了一口茶水,眼皮都未抬,便开始兴师问罪:“可知错在何处了?” 萧般般服软:“知道。女儿今日有些私事,未经父亲母亲允许,私自出府,又意外晚归,实属不该。” 月氏微微侧透看向萧般般,用眼神示意她,就这么先服着软,万万不可再被顾氏拿住其他的错处。 萧般般心领神会,继续道:“女儿知错,还请母亲责罚。” 顾氏并未想到萧般般如此作为,她觉得按照第一天相见是那样,萧般般必定要巧言令色,把错处狡辩一番,能逃便逃,结果现下委屈巴巴地跪在厅堂之中,令她一肚子的磋磨之意无法施展。 顾氏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扔了一根戒尺给身旁的红鸢,吩咐道:“既如此,红鸢便掌家法吧。” 萧般般微微抬头,看着不怀好意的红鸢靠近自己。 “二小姐,请伸出手来吧。”红鸢略微弯腰,晃了晃手中的戒尺:“按家法,您得受二十下。” “能……能分开打吗?”萧般般脑子一抽,将自己的双手全部伸了出来:“一只手十下,行吗?” 红鸢二话不说,手中的戒尺便重重的落了下来,萧般般的右手手掌当即便是通红一片,她一阵龇牙咧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红鸢这摆明了是要公报私仇,抡戒尺的时候用了十足的力气,若是这二十下戒尺全都打下来,萧般般的手掌怕就要废掉了。 萧般般垂眸赶紧思索对错,在红鸢举起戒尺打出第二下时,萧般般猛地抽回手,红鸢被虚晃一枪,险些没有站稳。 顾氏抬眼,看着萧般般:“为何要躲?” “为何不躲?”萧般般搓了搓自己发红发烫的掌心,问道:“母亲,女儿这几日随着府中老人学习规矩,明白执掌家法的需得府中长辈,红鸢虽是您身边的得力之人,但是……她不够格。” 萧般般掷地有声:“红鸢来打女儿的手板,女儿不服!” 第四十四章 认下责罚 - 倒春寒 - 张清明 萧般般将自己的双手背在身后,死活不再拿出来。 她这两日被顾氏派来教她规矩的府中老婆子啰嗦得不行,每日都要熟读那些冗长繁杂的家规家训,当时觉得枯燥无味,没想到如今竟派上了用场。 顾氏微微抬眼,她知道家法中有明确规定,子女犯错,执掌家法的得是家中的长辈亲眷,让红鸢代替,是她想着,萧般般的性子没准压根不会好好熟读家规,挑不出这当中的不妥。 如今她倒是有些小瞧了这个十五岁的孩子,竟知道用家法规矩来反制自己。 顾氏原本打算,今日的萧般般被红鸢执掌了家法,明日府中便会流言四起,让她无地自容。 现在怕是不能再有这样的盘算了。 萧般般跪在厅堂之中,眼看着四周围观的群众,他们之中有人确实是来看热闹的,更多的确实顾氏故意安排来的长舌妇,有几位她曾经在沈碎音的院子里见到过,叽叽喳喳的一副巧舌,能将黑的辩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 自己倒是可以没脸没皮地承受红鸢的责打,但是红鸢力气太大,萧般般担心自己的手爪子会断掉,只能出言阻止,用家法规矩来制住顾氏,不料竟用无心之举巧妙化解顾氏毁他人名声的计谋。 “被你气糊涂了,竟忘了还有这一层,都怪母亲对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心愿。”顾氏站起身来,走过来接过红鸢手中的戒尺:“既然如此,我这个做母亲便不得不狠下心来教育你,让你涨一涨记性,不能被人说咱们太尉府的小姐毫无规矩。” 顾氏知道,萧般般如今一句话,已经将她推至风口浪尖,若是她继续命红鸢责打,那么便是她有意折辱萧般般,若是…… 若是她仍旧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那么这些看戏的太尉府中的油滑下人,很快就会反应过来,她实在故意给萧般般难堪。 这非常不符合她当家主母的身份。 萧般般见顾氏的身子骨比之红鸢要轻飘几分,心中便做好了准备,将双手再次伸了出去。 顾氏从未做过什么粗活,出手便比红鸢轻了不少,戒尺打在萧般般的手掌上,倒是不难忍受。 萧般般一下一下的数着顾氏打下的手板——十下! 萧般般再次猛地抽回手,攥了攥拳缓解疼痛,然后将左手伸了出去:“母亲,女儿的右手明日还要练字、写课业,不能再打了。” 萧般般的模样乖顺,下人开始交头接耳,言说二小姐是个知上进的好孩子。 顾氏咬紧后槽牙,知道自己的手上没什么力气,这二十个手板打下去,萧般般今晚敷一敷药膏,明早就会同没事人一样的活蹦乱跳,根本不够解她心头之恨。 更何况…… 前几日蛮蛮哭哭啼啼地跑回来,抄写《女德》直至深夜,熬得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如同那红眼睛的兔子一般。她细问之下,才知是萧般般在花园中胡作非为,先是动手打了萧寞,又将蛮蛮戏弄了一番。 萧遵知道此事之后,萧寞与蛮蛮都受了责罚,萧般般竟然去书房待了一段时间,便毫发无伤地离开了。 第二日,月氏就从那偏僻的小院,搬进了离萧遵最近的流云小筑。 这怎么能让她不气恼呢? 顾氏见萧般般递出来的左手,摇了摇头,不打算放过她:“母亲知你求学上进,但家规得遵守,二十个手板子,都得打在同一个手上。” 月氏想要说话,被萧般般阻止,仍旧伸着自己的左手,道:“女儿知道家法规矩,但明日父亲命女儿去书房为他誊写前朝文人的诗词,女儿……女儿怕耽误了父亲的事情。” 萧般般心道——把你老头儿搬出来,总有些用了吧! 顾氏细细思量,最近月氏的宠爱迎头直上,萧般般回府短短几日,萧遵宿在月氏那里的日子便有了大半,就连最得宠的沈碎音都被比了下去。 这简直……这简直就是恃宠而骄! 萧般般转头,眼神示意月氏——快!你助攻!给她火上浇油! 月氏会意,忙上前挡在萧般般的身前,跪伏下来,抓住顾氏的裙角,低声啜泣:“夫人……夫人您不能再打了,般般她在边塞性子散漫,是妾身未曾好好教育,是妾身的错。” “夫人……您打我吧!”说着,月氏便伸出自己的双手:“般般明日要为主君提笔誊写,主君……主君看到了会心疼的,到那时……” 月氏的话还未说完,顾氏便拽走了自己的裙角,心中一股无名火起,随着月氏的啜泣声,越烧越旺——这贱人摆明了就是在嘲笑自己,毫无夫君的疼爱! 顾氏气恼之下,一把推开月氏,将萧般般藏在身后的右手拉出来,死死捏住,用力地打下了戒尺,许是真的气急了,这一下打得格外疼痛。 萧般般忍不住抽回手,赶忙在手掌上吹气。 恼了? 恼了好啊! 萧般般看着顾氏,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眼中再带上一些惊惧之色。 就在顾氏上前再去拉扯萧般般右手的时候,身后响起了萧寞的声音:“别打了!母亲别打了!” 萧寞跑进厅堂,跪在萧般般的身边,看了一眼萧般般通红的手掌心,抬手握住落下来的戒尺,急切道:“母亲别气!阿姐是为了我才偷跑出府的!” 在萧寞伸手阻拦的同时,月氏赶忙爬了过来,跪在萧般般的身边,拉过萧般般的右手,便开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萧般般见月氏美人垂泪的模样实在我见犹怜,转头去看即将登场的另一位主角——萧遵。 萧遵大步流星的走着,沈碎音就跟在他的身后,看样子方才是与沈碎音共进晚膳,将吃了一半,便被叫到了这里,胡子上还有一星半点儿的油水挂着。 萧寞阻拦得十分卖力,顾氏根本功夫注意即将跨进厅堂的萧遵,使劲儿将萧寞推开,扬起手上的戒尺落下,也不管看准的是萧般般的何处地方,使劲儿挥了下去。 月氏眼疾手快,挡在萧般般的身前,戒尺落在她的小臂上,吃痛轻呼。 顾氏再次扬手。 萧遵一脚跨了进来,伸手握住顾氏的手腕,怒目而视。 第四十五章 难逃一罚 - 倒春寒 - 张清明 这是怎么回事呢? 萧般般回府时,正巧见萧寞躲在角落里等着自己,便开口唤了他过来。 萧寞是知道,顾氏将萧般般叫去锦绣堂是要责罚她的,心中难免过意不去,毕竟萧般般偷溜出府,也是因为承诺了要给自己带回一串冰糖葫芦。 于是萧寞默默地跟在萧般般的身后,打算一同前往锦绣堂,看能否将责罚与萧般般一同抗下。 萧般般在心底盘算着,虽然有错在先,但绝不能让顾氏借题发挥,于是便支开小厮,将踹在怀中,已经有些融化了糖衣的三串冰糖葫芦都给了萧寞,告诉他去为自己请一请帮手,就算是他知恩图报,解救她这一次。 萧寞见萧般般已有办法,自然高兴,听过萧般般一番吩咐后,连跑带颠地去了五姨娘沈碎音的院子里,请回府不多时的萧遵前来观看一出好戏。 当然,在赶过来的途中,萧寞已经将自己下午坠入冰湖,萧般般是如何英勇解救自己的事情全盘告知,并且将萧般般外出寻摸冰糖葫芦来哄好受惊的自己的事情也一字不差……嗯,颇有些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萧遵本就对萧般般另眼相看,萧寞一阵叽里咕噜,将话说得颠三倒四,他也没有多问,只觉得萧寞又紧张又着急,将口中将嚼了几下的小炒黄牛肉囫囵吞下,也忘了自己喝汤时沾染在胡子上的油花,拔腿就跟着萧寞往锦绣堂跑。 进入院落便听到下人仆从的窃窃私语之声,萧寞的腿脚快,看见萧般般跪在地上受罚的身影,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撒开了腿就冲了进来,拦住了顾氏手中落下的戒尺。 萧遵上了年纪,动作跟不上,一路跑来又气喘吁吁,还未搞明白具体情况,便被眼前一众人撕扯混乱的场景震惊了。 于是出手制止了这场让下人们看尽了笑话的闹剧。 萧遵握着顾氏的手腕,眼下已经看到萧般般通红的手掌,质问顾氏何苦要如此对待一个十几岁的孩童。 萧般般见重要人物已经到场,当即开眼,哆哆嗦嗦的喊着月氏“阿娘”,然后将月氏的衣袖卷起来,露出被戒尺打过的出现血印的手臂,低头挤出几滴眼泪,开始抽泣:“阿娘,都怪女儿惹恼了母亲,才让您跟着一起遭罪。” 月氏皮肤白,那逐渐显现的戒尺留下的血印格外猩红醒目。 萧遵一眼看过去,轻叹一口气:“原来你就是这样帮我管着后宅之事?” 面对着萧遵的质问,顾氏的气焰已经熄灭了大半。 毕竟,太尉府是终究是萧遵说了算的地方。 “我知你出身尊贵,嫁与我时乃是下嫁。我也知自己高攀了你,方才能有今日之成就。”萧遵松开顾氏的手腕,转身坐在厅堂的主位上,招手让顾氏在他的身边坐下:“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从不计较你做了什么,姨娘们也都惧怕你,无一人敢来挑衅与你。今日……今日你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竟能下此重手?” 顾氏不知所措,在太尉府掌权这么多年,萧遵忌惮她的身份,从未这样疾言厉色过,现下当着姨娘、孩子和下人们,竟是一点脸面都不留了。 沈碎音上前,掏出怀中的绣帕,将萧遵胡须上的油花擦掉。 萧遵这才想起,自己迅速赶来的模样定是狼狈至极,心中又是一阵不耐烦,指了指旁边的几个座位,让沈碎音与月氏一起坐下,看了看顾氏,道:“怪不得府中所有人见你,都如同老鼠见了猫。” 萧遵的声音不大,却是结结实实的打了顾氏的脸。 顾氏没有轻易罢休,因为她知道,萧般般是实打实的犯了错,她动用家法是在情理之中,只是现在一番吵吵闹闹下来,场面变得难看了些。 萧遵挥手让丫头小厮全部退下,并且警告众人,今日在锦绣堂的所见所闻,一字一句都不可泄露,否则就要割了舌头,拖出去乱棍打死。 等锦绣堂只剩下他们几人,萧遵才又开口:“来的路上,梅念已经知会过我,说般般是为了哄劝他,安抚他的恐惧之感,又因为找不到咱们二人拿到手谕,所以才私自出门的。” 萧遵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了萧般般一眼:“她如此作为情有可原。” 萧般般想着,大约这件事情就要不了了之了,甩了甩自己发胀疼痛的右手,虽然有些损失,但好在顾氏此番应当知道了,萧遵在有意偏袒,日后若是想要再抓住错处便刻意磋磨,也就要好好思量一番了。 “父亲不可这样。”萧映雪从内堂走出来,站在顾氏的身旁,轻抚顾氏后背:“女儿对今日之事亦有耳闻,二妹妹救下幼弟,并且好心哄劝安慰,是姐姐对弟弟的疼爱,正如父亲所说,情有可原。但是……” 萧映雪走到堂前,在萧般般的身边跪了下来,身姿挺拔,姿态竟然比坐在上位的顾氏还要傲然。 “父亲,当今陛下治世之道讲究无规矩不成方圆,即是违反了家规,自然是要接受责罚的,女儿的母亲没有错。”萧映雪看了一眼身旁歪七扭八跪着的萧般般,以及涕泪横流的萧寞,心中不由得嫌弃:“二妹妹如今这番做法,传出去就给了他人置喙太尉府的机会,父亲此举不利您在朝堂立身。” 萧遵考虑起萧映雪的话,心中有了几分动摇。 “蛮蛮说得极是。”顾氏点了点头,伸手拉住萧遵:“今日我给霜儿一些教训,又命丫头小厮们看着,是为了太尉府的脸面,她……” 顾氏顿了顿,见萧映雪微微垂眸看向萧寞,心中会意:“霜儿有错,我罚了她,可稍晚一些,我便会奖励他英勇救下幼弟的功劳。” 萧映雪与顾氏一唱一和,将萧遵的情绪稳定下来。 萧般般早就知道,顾氏在太尉府根深蒂固,自然不好对付,倒是想不到萧映雪一句话,四两拨千斤的将萧遵的脾气压了下去,还未顾氏找到了开脱的借口。 萧遵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一团乱麻的家事,轻轻叹气,挥手让所有人都起身,目光从萧般般、萧映雪和萧寞的脸上依次扫过,总觉得今日自己掉进了一个被人不是好的陷阱之中。 颇有些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第四十六章 祠堂罚跪 - 倒春寒 - 张清明 按照萧映雪的说法,顾氏会在按照家规责罚萧般般之后,再为她救下萧寞进行奖励,这样一奖一罚后,既能够达到约束府内众人的作用,也能够让大家明白,太尉府奖惩有度。 换言之,萧般般是个拎出来杀鸡儆猴的鸡崽子。 萧般般不这样认为,她觉得这件事情,完全可以功过相抵,不用奖励她,同样的也不用惩罚她。 她原本就是打着这样的算盘,想让萧寞通知萧遵赶来后,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无奈萧映雪一番说辞,竟真的让萧遵开始犹豫了。 顾氏站起身,微微低头,轻声劝告萧遵,萧般般违反家规私自出府又天黑才归家,必须要惩罚,否则以后太尉府的儿女们都会被人传闲话,至于奖励…… 顾氏没说。 萧般般眼见着情况不妙,捂着自己的右手便是“哎呦”一声,身旁的萧寞反应极快,扶住萧般般便嚷了起来:“父亲!父亲父亲!不好了,阿姐要晕过去了。” 萧般般在内心吐槽,萧寞的表现实在夸张,她从未听说过,掌心被打了竟然能够晕过去。 不过效果确实不错,萧遵站起身走到萧般般的面前,轻轻牵过她的右手,看着那本就没有多少肉的掌心变得通红一片,心中到底有些松动。 另一边五姨娘沈碎音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哎呀!月姐姐,你怎么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沈碎音的声音吸引了过去,只见月氏耷拉着脑袋,斜靠在沈碎音的怀中,面色一片惨白。 这…… 萧般般一阵心慌在,自己不过就是想着少挨些罚,总不会把自己的亲娘赔进去了吧。 萧遵上前掐了月氏的人中,月氏才悠悠转醒,捂住自己的胸口开始扑簌簌地掉眼泪,轻声细语的说自己喘不过气来。 萧遵赶忙让月氏靠在自己的身上,轻抚着她的后背,便在月氏前襟处看到了一枚不太清晰的脚印。 “顾妙姝!”萧遵看向顾氏,眉头紧皱:“你竟如此心狠!”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大家都愣在原地不敢作声。 萧遵为月氏轻抚着后背,继续道:“你要惩罚,总要顾及人命,怎可一脚踹在人的胸口上!” 此话一出,顾氏也是头脑一懵——难道是刚才在一群人的拉扯中,自己不小心碰到了月氏? 可……可那也是她上前阻拦,自己造成的后果啊! 萧般般赶忙走过去,蹲在月氏的身前,带着些哭腔,轻声患者月氏“阿娘”,跟着月氏一起掉眼泪。 萧遵看着这对母女如此境遇,打算将这场闹剧就此打住,在继续下去,明日在长安城中,太尉府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萧遵打横抱起月氏,萧般般赶忙跟上,准备逃离此地,却被顾氏喊住。 萧般般心想:怎得没完了? 顾氏开口:“你的责罚还未……” “姑母!”沈确的声音突然自锦绣堂外响起,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姑母,我在堂外站了许久红鸢都不准我进来,怎么……姑母最近不想我吗?” 沈确出现的时机很妙。 今日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正需要一个外人来打破这谁都下不来台的局面。 萧映雪见到沈确,脸颊立刻便染上一片红晕,低着头,很有小女儿见到思念的情郎的意思。 萧映雪微微扯过顾氏的衣袖,轻声告诉她:“母亲,今日之事父亲已是有意偏袒,不可再咄咄逼人,令父亲生厌,咱们……日后补回来便是。” 长安城的女子都知道,沈确不喜欢心思深沉的女子,萧映雪绝不会将方才的自己展露出来。 既然台阶来了,大家便都要一个一个的走下来。 萧遵开口:“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般般已经受到责罚,不可再对她进行责打,去祠堂跪一宿,将家规家训抄写二十遍;此事因梅念而起,你同去!” 萧遵发话,掷地有声,容不得他人质疑。 所有人都没有在说什么。 顾氏也顺着台阶走下来,拉过沈确一阵嘘寒问暖。 萧般般知道自己可以离开了,便扯着萧寞飞快的逃离了现场。 如今这样的结果,萧般般已经非常满意,她原本便知道自己能够逃过罪责的几率不大,只是冒险一试,可见萧遵并不会为了自己而与顾氏撕破脸。 如今随手一番试探,让自己明白了萧遵能够偏袒自己到何种地步,以后在太尉府中做起事来,心中便有了一把尺子,尺子之内胡作非为,尺子之外畏首畏尾即可。 萧般般看了看身边的萧寞,明白这是萧遵拉来给萧般般保命的。 若是她自己一个人去祠堂罚跪,顾氏一瞬间动了念头,很容易在那无人之处结果了萧般般,但萧寞同去就不一样了,他们之间可以互相有个照应,就算有人前来加害,二人总会是有个帮手的。 况且,明面上萧遵很是宠爱萧寞,没人会愚蠢到自萧寞的身上下手。 “短短几日,我已经来祠堂罚跪两回了。”萧寞撇撇嘴,轻车熟路地找来两个蒲团,扔给萧般般,又去将烛火点亮:“还都是因为你。” 萧般般摇头晃脑:“但是每一次,都是因你而起。” 萧寞细想,确实如此,于是只能认栽,又搜罗了两块蒲团,面对着众多祖宗牌位跪了下去。 “真的要跪?”萧般般在蒲团上坐了下来:“无人来看管我们,不会有人知道我们跪没跪的。” 萧寞一愣——先前自己怎么就没有这个脑子呢? 于是萧寞又去搜罗了两个蒲团垫在身下,侧躺着将自己整个裹进斗篷当中:“你说得对,我如今觉得,之前的自己太傻了。” 萧般般看着比自己还过分的萧寞,将怀中的笔墨纸砚掏出来,摆在自己面前的空地上。 二十遍,怕是要抄到明日一早了。 萧般般刚刚抄完一页纸,身旁的萧寞就传来了细微的呼噜声。 萧般般心想:果然是小孩子。 然后她伸手褪下自己的斗篷,盖在萧寞的身上,防止他入睡后身体失温,再继续回到自己的蒲团出抄写家规。 萧般般搓了搓手——自己不睡的话,应当不会觉得太冷。 “小丫头!”傅笙的声音自窗外响起,笑道:“原来你真的是太尉府二小姐。” 第四十七章 出手相助 - 倒春寒 - 张清明 傅笙突然出现,萧般般被吓得一个哆嗦,手中的毛笔掉下来,砸在了刚刚抄了十几行的家规上面,一大团墨迹晕开,将几个字覆盖住,这么一页辛辛苦苦的成果就此作废。 萧般般轻轻“啧”了一声:“你真是不挑时候……” 她对如今的傅笙已有了不同看法,原著只描写他残暴弑杀,可未曾提及过他幼年时过得艰辛,又将自己瞎掉的左眼当做自己的耻辱与不堪,内心自卑,极度渴望他人关注却又恐惧他人待他如异类。 这感觉…… 萧般般默默猜想——如今的傅笙只是脾气差了些,会不会还未如同原著中那般,不论道理便杀人取乐的病态? 作者写书,总要安排一个黑化过程吧。 萧般般看向窗外,傅笙的玄色衣衫融进夜色之中,仿佛只有一个人头在冲着萧般般打招呼,她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挥挥手示意傅笙进来。 傅笙见状,立刻便要翻过窗户。 萧般般赶忙出手制止,指了指身后的正门,轻言道:“门没锁。” 门……没……锁…… 萧般般话一出口,便觉得像极了戏文里富家小姐偷偷夜会清贫书生的戏码,转头看了看身边已经打起呼噜的萧寞,心中感叹这孩子的睡眠质量真好,她与傅笙一番交谈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他却能够鼾声如雷,睡得稳如泰山。 傅笙走到萧般般的身边,看了看她手下抄写的家规:“你这是……受罚呢?” “不然呢?”萧般般低头将被墨水沾染的纸张揉了揉,扔到一旁,重新抄写:“我难道闲着无事,为家中的列祖列宗抄家规玩儿吗?” 萧般般的语气不算太好,经过今日的相处下来,她对傅笙的恐惧之感已经大大下降,只要将傅笙当成一个普通人,似乎就会令他的心情十分不错。 萧般般发现这一点后,心中曾暗喜过一段时间,因为只要这样,她就能够轻松拿捏傅笙的心理,在以后的接触中,如同掌握了傅笙情绪的开关,这个原著中的头号危险人物就会成为萧般般在这本书中活下去的助力。 所以…… 萧般般决定,要同傅笙交个朋友。 傅笙看出萧般般对抄家规这样的事情颇有怨言,于是在她的身边席地而坐,贵重的玄狐皮斗篷就被他垫在了屁股下面。 萧般般看了一眼——简直暴殄天物! 傅笙察觉到萧般般的目光,挪了挪,将斗篷从屁股下面揪出来,抖了抖将一半的斗篷盖在了萧般般的腿上,又接过萧般般手中的纸张与笔墨,俯身下笔抄写了起来。 傅笙的字写得很好,萧般般看了看自己已经抄写完的两份家规,相较之下,简直如同狗爬。 “不行,你看看我的字。”萧般般将自己抄完的两份家规递到傅笙的面前:“若是你现在这个写法,我明日怕是会被罚得更惨。” 傅笙停笔,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萧般般,心中越发觉得她与其他女子不同:“你不应该与我客气一番,然后将这些东西拿回去,自己继续抄写吗?” “非也非也。”萧般般举起自己已经肿成猪蹄的右手,道:“这种时候我可不想矫情,错失被人出手相助的机会。” “你这手……你这爪子……”傅笙歪头看着萧般般,心中已然有数,提起笔再写字时,比照这萧般般的字迹,模仿出来竟有九分相似。 若不是萧般般亲眼瞅着,怕是明日一早自己也分不清楚这些家规,究竟出自谁手了。 萧般般震惊:“你还有这本事呢?” 傅笙轻笑:“幼时在宫中,我经常为人誊写书信、文章换取一些银钱,宫里没有银钱的日子……很难过……” 傅笙顿了顿,将此处省略掉:“时间久了,便会模仿不同的字迹了。” 萧般般听到傅笙这样说,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刚才开始,与他便是以“你我”相称。 今日黄昏十分,在长安城的街上遇到傅笙时还恭恭敬敬的喊着殿下,如今…… 萧般般想着要不要补救一下,于是改口道:“殿下……” 话还未说完,便被傅笙打断:“现在想起来要如此称呼了?” 原来……傅笙早就反应了过来,只是没有名言罢了。 “臣女错了。”萧般般当即伸手想将傅笙手中的纸笔拿了回来:“殿下,臣女自己抄写。” 傅笙紧紧握着毛笔,在萧般般伸手抓上毛笔的另一端后,微微用力,将萧般般拉至自己的近前:“你最好松手,不然我会认为,你在刻意装模作样,有意接近,引起我的注意。” 萧般般立刻松手。 果然,就算是再好看的男人,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会让人觉得油腻的。 傅笙看着萧般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重新提笔的同时开口说道:“你在我的面前,似乎有所试探,想要将我当做普通人,但却小心翼翼的在意着我的身份,但我觉得……身份这个东西,不重要。” “殿下觉得不重要,是因为殿下拥有这样的身份。”萧般般将身子坐正,如今看着傅笙的模样是真心要提自己抄写家规,也就承了这份好意,自己的手疼着,抄起来并不顺手,抄起来的时间就会远远大于自己预计的时间。 “不必唤我殿下。”傅笙摇了摇头手下又抄完一份家规,递到萧般般的手中,示意她等墨迹凝固后收好:“我觉得,你方才与我那般,似乎是朋友们之间的交谈,我以前没有过这样的体会,觉得很是不错。” 萧般般猜对了,傅笙就是想要别人将他当做普通人来对待。 “既然如此……”萧般般微微歪下身子,侧躺在两个蒲团上,扯过傅笙身上的斗篷盖好:“那就有劳殿……” 一时忘记,竟然说顺嘴了。 萧般般重新开口:“既是朋友,那就麻烦你帮我抄写家规了,我手疼得厉害,先眯一会儿。” 至于为何萧般般如此大胆,敢在这个原著中危险人物的身边放心入睡,那是因为在她侧躺下之后,傅笙的唇角有一丝不自觉的微笑,眼底似乎也有了一些与之前不一样的情绪。 萧般般知道,自己这个人,已经在傅笙的心中变得不一样起来。 第四十八章 贵人太多 - 倒春寒 - 张清明 侧身躺下后,萧般般就变得睡意沉沉,想来是今日一整天累坏了,又受了罚…… 萧般般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右手掌心,还是疼得一阵龇牙咧嘴。身上盖着的玄狐皮斗篷格外暖和,没一会儿便陷入了沉睡。 傅笙一声叹息,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来,全部裹在萧般般的身上,开始专心替她抄写家规,一旁睡着的萧寞时不时的哼唧两声,似乎正在梦中控诉今夜之事十分的不公平。 萧般般睡相还不错。 傅笙抄写家规的间隙,细细打量这个今日刚刚遇上,便令自己觉得有所不同的女子——美艳漂亮倒是算不上,不过也能说得过去,只那一双坚韧的双眸很是勾人,仿佛所有人都能掉进她双眸的漩涡之中,被她在瞬间摸透。 傅笙提醒自己,萧般般不光是个能够吸引众人的女子,更是一个危险的讯号。 前几日各宫流传着太尉府二小姐心有九窍,是个玲珑剔透的女诸葛,若是日后能够得到她的相助,怕是谋得帝位都是如探囊取物一般的轻松。 那时听闻,傅笙颇有不信。 如今一见,却是深信不疑。 难怪宫里的韩才人冒着触怒圣心的危险,拿自己的生辰愿望换了一个出宫游玩的机会,偷偷摸摸来到太尉府为他的儿子相看萧般般。 不知道…… 傅笙垂下眼眸,那只已经瞎了多年的眼睛似乎又在“突突”地疼着,他抬手去摸,摸到了左眼上的眼罩。 不知道这小丫头会不会看上那位容貌品行出众的七皇子。 不过看上了也无妨,因为七皇子很快就要退出争夺储君之位的行列了。 傅笙提起笔来,轻轻点在萧般般的脸颊之上,张了张嘴,无声道:“你会是我的。” 萧般般睡梦中觉得脸颊上爬过一只小虫子,一阵瘙痒,闭着眼睛伸手去抹,正将脸上未干透的墨水擦成了猫胡须一般的长条,拉住傅笙的斗篷翻了个身,将头蒙住继续酣睡。 傅笙轻轻一笑——如此心思缜密之人,竟能毫无戒备之心。 傅笙不再继续逗弄,一鼓作气将剩下的家规抄写完,抬头时东方的天空上已经泛起亮光,马上就要天亮了。 萧般般和萧寞依然在睡着,两个人十分争气,根本没有睡够了的意思。 傅笙来到萧般般的身边,蹲下身来,看了看她还未消肿的右手掌心,轻声道:“若是知道你还被打了些手板,来时就带上些药膏了。” 萧般般抽回自己的右手,将身上的斗篷又裹紧了一些,不知怎的,自己老觉得浑身都是凉风,冻人的紧。 傅笙轻轻叹气,祠堂外也传来声响,怕是太尉府中的下人们来看为受罚的少爷小姐送吃食。他知道不能再留下去,被人发现,萧般般的清誉便会被毁掉,于是将手中抄写的家规放在萧般般的头顶处,转身跳出了窗外,消失在祠堂外的后山之中。 那阵响动过后,推门进来的竟是沈确。 沈确提着一手打着灯笼,一手提着食盒,里面是他今日早起煮的两碗清汤面,担心萧般般一夜没吃什么东西,胃中不适,所以选择了这样清淡的吃食。 祠堂的大门被推开,冷风灌了进来,萧般般和萧寞很是默契地一同裹紧了身上的斗篷,觉得还不够暖和,索性兜头蒙住。 沈确赶忙将门关严,放下手中的灯笼,将食盒提到萧般般的近前,蹲下身来从斗篷中摸出萧般般的右手,再从自己的怀中掏出昨夜就准备好的祛肿镇痛的药膏,打开来仔细地涂抹在萧般般掌心的红肿处,轻轻按揉,让那些药膏快速渗进皮肤当中。 他昨夜不请自来,明面上探望自己的姑母,实则本意就是要来为萧般般的解围的。 昨日他在城中采买的侍从发现萧般般被傅笙一路御马疾行带出长安城,天色暗下来时才归来,心中便已猜到,萧般般会被人捏住错处,受到责罚。 于是自己便准备了跌打药膏一类,找了个由头递上名帖来探望顾氏,不料自己进了大门,却被红鸢拦在了锦绣堂的院门之外。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沈确便等得越来越着急,只能顾不得礼数,推开拦门的丫头小厮,擅自闯进了锦绣堂。 好在他赶来得还算及时。 沈确将涂抹好药膏的萧般般的右手重新塞回斗篷下,触摸到斗篷的内里,意识到这件斗篷乃是由玄狐皮制成,冬日里穿起来密不透风,格外暖和。 萧遵的那一件大氅不是这样的形制,并且昨夜他陪着顾氏聊了前半夜,又陪着萧遵下了后半夜的棋,萧遵一直都穿着他那件御赐的玄狐皮大氅。 很显然,萧般般身上的这一件…… 与顾氏交好的八皇子?还是萧般般如今已有了交情匪浅的上位者? 此人竟然能够将价值连城的玄狐皮斗篷都扔下来为萧般般抵御寒冷,想来怕是已经有了明显的接近之意。 果然……萧般般这样的女子…… 沈确垂眸看着还在熟睡的萧般般,突然有些无奈,几次接触下来,他觉得萧般般确然不同,有眼光有谋略,但很多时候,却有着许多旁人不能理解的想法。 这些想法……似乎是在她从战场上受伤之后,才出现的。 沈确站起身,将那瓶带来的药膏放在萧般般抄写的家规上,转身离开。 他昨夜留宿太尉府,应付完萧遵与顾氏,才有时间偷偷溜走来照顾萧般般。 现下已经天光大亮,很快府内的下人们就要开始忙碌起来,他要避开人群,回到自己的客房当中去。 在他人家中做客,却偷偷关照别人的女儿,说出去,总是不好听的。 至于那个留下斗篷的人,相信很快,就能浮出水面了。 沈确离开时,将祠堂的门关严,开关门时灌进来的冷风将抄写的家规掀起,他留下的药膏瓶子咕噜噜地滚了起来,装在香案的桌腿上,发出一阵动静。 萧寞便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四十九章 深藏不漏 - 倒春寒 - 张清明 萧寞看了看自己身上盖着的萧般般的斗篷,又看了看萧般般身上颇有些大了,一眼就知道是个男子的斗篷样式,于是蹲在萧般般的身边,掀了斗篷将萧般般喊了起来。 萧寞上下打量一番:“昨日有人来看过我们?” 萧般般摇了摇头,傅笙的事情她暂时还不能说出去,并且也不想让萧寞牵扯进来,于是一副一头雾水的看向萧寞,否认了。 萧般般将傅笙的斗篷叠起来,上面沾染了尘土,不知道玄狐皮这样贵重的料子能不能直接水洗。 家规已经抄好了,萧般般数了数,整整齐齐用她的字迹抄写了二十遍,一分不少。 萧般般将家规卷了卷,放进自己的怀中,看来傅笙是个值得嘱咐之人。 “还有这个。”萧寞已经打开了二人身旁的食盒,两碗火候刚好,还冒着热气的清汤面出现在两人的面前:“许是父亲还是心疼咱们的,怕咱们饿坏了身子,所以差人送来了吃食。” 看这两碗清汤面还未坨成一大团的样子,前来送面的人应当刚刚离开,萧般般赶忙去祠堂门口张望,没有见到任何人。 看起来,并不是丫头小厮们来过,否则一定会等她与萧寞醒过来,吃掉两碗面,再拿着空碗与食盒回去向自己的主子复命。 月氏昨夜看上去情况不太好,而萧寞的生母四姨娘更是不可能,昨日府中从萧寞落入冰湖,动静闹得那样大,四姨娘都不曾出来瞧上一眼。 放下食盒就走,倒像是不能被人撞见的样子。 难道……还是傅笙? “快吃吧!”萧寞并不考虑,将萧般般拉到自己的身旁,从食盒中拿出一碗面递到萧般般的手中,自己则捧起另一碗狼吞虎咽起来:“再等一会儿,这面就该坨了。” 萧般般捧着面碗,一整晚没有进食的饥饿感袭来,也顾不得脑子中是何种想法,拿起碗边的筷子也连吃带喝起来。 一碗清汤面下肚,身体瞬间暖和起来。 而萧寞又在香案下找到了另一样东西——沈确留下的药膏瓶子。 “看样子,这是给你送来的。”萧寞将那药瓶交到萧般般的手中,道:“我闻着味道像是药膏。” 萧寞顿了顿,继续道:“你的手上好像已经上过药了。” 萧般般抬起自己的右手,似乎已经消肿,手上还残留着一丝药香味,微微握拳,掌心处也不觉得疼痛了。 究竟……是谁呢? 昨夜傅笙帮自己抄写家规,少说也要一整夜,天亮时能够抄完就已经是极快的速度了,这样一来,这清汤面就不会是傅笙准备下的。 若是傅笙,他得需要从府外送来,等到萧般般醒来发现,面恐怕早就已经坨了。 能够送来清汤面,并且距离与时间都合适的,只有太尉府中的人。 “是四姨娘吗?”萧般般指了指地上的食盒,问道:“我觉得送面来的,应当是咱们府中的人。” 虽然可能性极小,但萧般般还是想要求证一番。 萧寞非常不确定,因为自他记事起,自己的生母就像是从没有过他这个孩子,这么多年,他的饮食起居,都是贴身照顾的李嬷嬷来经手的。 自己对四姨娘而言,好像就是不存在的。 所以看着那两碗清汤面,萧寞就知道自己是占了萧般般的光的。 萧般般又看了看手中的药膏瓶子,如果那两碗清汤面是四姨娘送来的,那么这瓶药膏又是谁送的呢? 萧般般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此人竟然还贴心地帮自己涂上了药膏。 傅笙? 不对,他若是随身带了药膏,估摸着在抄写家规时,就会拿出来相送了。 萧般般看着那药膏瓶子,越看越眼熟,仿佛在何处见过一般。 真是……头疼…… 萧般般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决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暂时就让它们这样乱七八糟吧,实在是想不明白。 萧般般将药瓶子揣进怀里,祠堂门外便传来了动静,萧遵身边的余景推门进来,微微点头行礼,告知萧般般,若是家规抄完了,他便要那去复命。 而对萧般般的惩罚也就到此为止了。 萧般般将那些傅笙代为抄写的家规交给余景,忙问昨日萧遵有无嘱咐过什么人,前来探望她与萧寞二人。 余景摇了摇头,示意没有。 “二小姐。”余景转身的时候,出言提醒:“可去看一看三姨娘。” 月氏? 萧般般点头道谢。 “余景,那……”萧寞上前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呢?” “主君说,小少爷今日顽皮太过,明日起会为您再请一位讲课的先生。”余景如实相告:“今日,您还需要在祠堂跪一日。” “什……什么?”萧寞目瞪口呆,昨日的事情实则他是惊吓也受了、萧般般的忙也帮过了,怎么到最后自己受到的责罚,竟然比别人的都要大? 这不公平! 余景没再逗留,转身出门,脚下一点,飞上了房顶,踩着瓦片,“哗啦呼啦”地消失了。 萧般般震惊——高手们都是不屑于在地上走路的吗? 她回头想要对萧寞吐槽余景,结果发现萧寞正在暗自神伤,根本没有心情搭理自己,于是便走到萧寞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今日我回来给你送饭的。” 萧寞转过头,重重叹息,只能自认倒霉。 萧般般如今心中已经在想,余景为何要提醒自己去看月氏,莫不是…… 萧般般心中预感不好,怕不是昨天夜里,月氏被顾氏一脚踢在胸口上,今日便要撑不住了吧? 想到此处,萧般般拔腿就跑。 萧般般走后,沈确从祠堂外的密林中走出来,向萧寞打了招呼。 “清汤面是你送来的?”萧寞的表情已经不再是伤心的样子:“药膏也是?” 沈确点点头,没有否认:“你面对我的时候,为何不能像对着般般那样,你才十三岁,一定要如此老气横秋吗?” “我的身份……”萧寞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将昨夜傅笙待在萧般般身边的事情全盘托出:“昨夜傅笙来过了,斗篷是他的,家规……也是他抄的。” 沈确轻笑,道:“猜到了。” 他捻了捻自己的手指,那玄狐皮制成的斗篷,就算是宫中,也只有傅笙一人才有。 第五十章 新学一招 - 倒春寒 - 张清明 玄狐皮不易得,国库中也只有了了十三张。 太尉萧遵的玄狐皮大氅是他年轻时,帮助陛下顺利谋得帝位,肩膀处受了贯穿的箭伤,一到冬日便会旧疾发作,疼痛难忍,严重时就连手臂都无法自由摆动。 陛下念他有功,取出国库中六张玄狐皮,命人寻来了天下最优秀的绣娘,缝制了这件大氅相赠。 那个绣娘,就是月氏。 月氏全名唤作月恒,乳名叫做溶溶,是江南一带名满天下的绣坊坊主的女儿,说来也是富庶之家,本无异让女儿学习刺绣,可月恒的天赋太好,那些复杂的针脚走线,她只要看一看,便能够照着模样秀出来。 宫中张贴寻找绣功高超之人,制作玄狐皮大氅。 一般人都不敢报名,只因那玄狐皮珍贵,若是损毁,怕是身家性命都要赔进去。 月恒自荐,通过考核入宫,整整三个月,用六张玄狐皮缝制了一件大氅。 陛下大喜,出口承诺,只要月恒开口,有什么想要的,他都会满足。 月恒在大殿之上缓缓开口,说要嫁给萧遵。 众人大吃一惊,彼时萧遵已经娶了顾氏做正妻,半年前又纳了长安城首富金家的女儿金香玉做妾室,如今…… 皇帝陛下也有些为难,于是转头看向萧遵。 萧遵并不言语。 月恒再次开口:“民女愿意嫁给太尉大人,哪怕是妾。”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众人也就心知肚明。 皇帝陛下痛痛快快的下了旨,命萧遵择日迎娶月恒过门。 因为是御赐的姻缘,月恒的排场并不输正室,这也就是顾氏恨她恨得咬牙切齿的缘故。 月恒过了门,太尉府就如同扎起了戏台子,今日不是顾氏大发雷霆,罚了哪位姨娘,便是金香玉心口窝子疼痛难忍,再要不就是月恒冲撞正室,被罚跪祠堂抄写家规。 太尉府里可谓热闹极了。 顾氏从这时候开始,便与宫中的来往有所减少,宫中的贵人们对太尉府的事情就知之甚少了。 萧遵抱着哭哭啼啼,诉说着顾氏刻意磋磨的月氏,心中甚是满意。 这些事情,是萧般般从萧寞那里听来的,而萧寞是从照顾他的李嬷嬷那里听来的。 准确性有待考证。 不过萧般般想,按照萧遵的性格,倒是很有可能相处这样的方法,让这些女人们在自己的后宅中闹得乌烟瘴气,所有人开始关注这些事情之后,他就可以安心的处理他作为太尉该做的事情了。 萧般般回到流云小筑的时候,满院子的草药味道,心中“咯噔”一下,赶忙往月氏的卧房跑。 萧遵已经不在了。 萧般般推门时,正巧见月氏半支着自己的身子,抬起胳膊将手中的一碗中药汤汁,倒进床边花架上一颗名为高山春色的兰花花盆中。 “阿娘!”萧般般赶忙上前,将月氏手中的药碗抢下来,看着已经只剩一点儿药渣的空碗,皱着眉头,问道:“为何倒掉?” 月氏赶忙伸手捂住萧般般的嘴巴,开口小声道:“这药太苦了,娘亲可喝不下。” 萧般般无力吐槽——良药苦口利于病,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怎么…… 月氏摇着头,轻咳两声:“般般,娘亲觉得浑身发冷,你去将门窗关一关吧。” 萧般般看着月氏,一丁点儿怕冷的模样都没有,狐疑地按照月氏的说法,将所有门窗关好,重新坐回床边。 月氏轻轻抬眸,坐直身子:“娘亲并未有任何病痛,是以不用喝这苦得人吃不下饭的破药。” 萧般般指了指月氏心口窝,不解道:“那您这儿……” “无妨。”月氏摇摇头,解释道:“昨晚咱们几人一起攀扯着顾氏,她根本腾不出脚来踢我。” 这…… 原来,昨晚月氏抱住顾氏的脚腕,一众人胡打乱闹的时候,便用余光瞧见萧寞身后急吼吼赶来的萧遵,趁着顾氏被几个人一起缠着,没有注意到,便趁乱往自己的胸口衣襟处蹭了一些顾氏的鞋底灰,防备着顾氏不依不饶,好能够顺利脱身。 萧般般不可思议:“那您……那您苍白的脸色、扑簌簌的泪水呢?” “都是装的。”月氏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飘向别处:“憋一憋气,那脸色、那泪水便都有了。” 萧般般顿时无语——原来月氏还是个顶好的演员料子! “年轻时,与顾氏斗得太多了,轻车熟路。”月氏歪了歪头,继续道:“不过男人们最吃这一套,那些柔弱无骨需要攀附他们的女人,最是能够引得他们心意微动。只是……” 萧般般忙问:“只是什么?” “娘亲这么些年只盼你与你兄长平安顺遂,好多年未曾争宠了,此番……此番怕是演得不太好,没让你父亲也将你一起放掉。”月氏颇有些不满意,轻轻叹息:“你父亲似乎也看出一些端倪,非要让人给我开一些苦上加苦的中药汤子,喝起来真是……真是难以入口!” 末了,月氏轻轻咂舌:“以前这招很好用的,老东西可得紧着我哄上好些天呢!” 嗯……这是赛后复盘? 萧般般觉得,如今这一番闹剧结束,只有男人们偏袒谁,谁的招数才够摄人心魄。 不过,令萧般般没有想到的是,月氏竟然是这样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 萧般般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起来…… 萧般般将手中叠放整齐的傅笙的玄狐皮斗篷交给月氏,询问清洁的方法。 月氏抖搂了抖搂玄狐皮斗篷上的尘土,因为萧般般裹着在地上滚了一宿,已经脏到了极致。 “玄狐皮不易得,极难打理。”月氏曾经缝制过玄狐皮大氅,自然知道打理玄狐皮的难处:“不过若是这几日有雪,你可将它放置在干净的落雪上,用还未融化的雪粒轻柔,自然能够将灰尘清洁干净而不损伤玄狐皮。” 萧般般点头,将方法记了下来。 “阿娘装病还是要装得像一些。”萧般般扶着月氏躺下,将门窗打开,月氏便趁机轻咳两声。 院子中忙碌的下人有不少侧目过来。 这些下人都是顾氏指派过来的,他们之中一定藏有顾氏的眼线。 萧般般细细打量,环视四周,猛然发现,月氏床头旁的兰花竟然枯萎了。 第五十一章 危机初现 - 倒春寒 - 张清明 月氏床头的兰花一直被她照顾得很好,枝繁叶茂,已经长出了几个花苞,再有几日便能绽放了。 如今因为一碗中药汤子便枯萎了。 萧般般伸手摸了摸方才盛着中药的瓷碗,那药显然是凉透了的。又拿来药方看了看上面的十几味药材,发现都是一些寻常强身健体、益气补血的。 萧般般捉摸不透,拿着药方看向月氏:“阿娘,这药是谁来开的?” “保和堂的冯大夫。”月氏看着那盆已经枯萎的兰花,心中也有疑惑。 这盘兰花她养了许多年,以前同太尉府其他女人争宠时,也用过装病这样的法子,装模作样的也会请大夫来开上几日的汤药,那些养身子的汤药次次一样,都被月氏倒进了花盆中,却从未出现过眼前的状况。 这一次,月氏同样看过了药方,直到上面的药材均没有毒性,才将汤药放凉了,倒进了花盆中。 萧般般进门,娘俩儿交谈的时间连一炷香都不到,兰花就枯萎了。 很显然,有人要害她。 首当其冲便是顾氏。 萧般般打量着院落中忙碌的下人,看着每一个都极其可疑。 这些下人是月氏搬进流云小筑后,顾氏按照礼制送来的使唤仆役,必定都是经了顾氏手的,里面难保不会有什么眼线奸细一类。 萧般般寻思着过会儿要去小厨房看一看熬煮汤药剩下来的药渣,查验其中有没有被加进药方以外的东西。 “划拉——” “咵嚓——” 月氏床头的花架被推倒,花盆砸在地上,碎了一地,兰花与泥土也混为一堆,月氏冲着窗外挥了挥手,立刻便跑进来了一个小丫头。 月氏指了指地上摔碎的花盆:“这花架子用了几年,想来里头被虫蛀了,今日竟自己歪了,可怜我这盆养了这么多年的兰花,你收拾收吧。” 萧般般知道,花架是月氏故意推倒的,那盆枯萎掉的兰花暂时还不能被人察觉,既然有人出手害人,那么就要让她以为已经得手,才能将这暗中使坏的人揪出来。 进门的小丫头将花架、摔碎的花盆、满地的泥土清扫出去,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刻意停留,探听萧般般与月氏的谈话内容。 萧般般决定,这种事情,要听取月氏的意见:“阿娘觉得,是谁?” 月氏摇了摇头,虽然她自入府起,就与顾氏水火不容,斗得如同两只乌眼鸡,但这么多年下来,月氏深知,顾氏虽然有妒心,手段也十分磋磨人,不过害人性命之事倒是从未做过的。 不然……这府中一个又一个的姨娘,怕是不会都活得这样长久。 其他人嘛…… 二姨娘金香玉表面依附顾氏,娘家财产丰厚,在萧遵的心中分量也不低,犯不着伸手害人,她只需要看着顾氏去教训旁人就是了。 三姨娘云珠…… 月氏细细思量,此人看不透。不过她们二人并无交际,云珠不喜欢人多的环境,总是在自己的院子中吃斋念佛,府内的大小事务都提不起她的兴致。 五姨娘沈碎音,这才是实际上太尉府中最得宠的女人,她自然心中明白,根本没有伤害月氏的理由。 面对如今的情况,月氏也是一头雾水。 “阿娘心中不知何人?”萧般般看着眉头越皱越紧的月氏,便知道她的心中也没有答案:“不过既然下了手,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阿娘这几日照常喝药,只是别再将汤药倒给那些花花草草喝了,以免被人察觉。” 月氏点点头,知道如今最好的应对措施,就是以不变应万变,让那暗地里下手之人自己露出狐狸尾巴来。 萧般般起身,扶着月氏重新在床上躺好,为她将被角整理整齐:“阿娘这几日辛苦些,卧床演演戏,让人看起来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就好了,剩下的事情,女儿去做。” 月氏听着,十分配合的又轻咳了几声。 她们心知肚明,下药之人定不会一次性就将毒药的剂量全部下够,那样太冒险,太尉府中有人暴毙,是要满府彻查的,到时候一定会被揪出来。 所以只有慢慢地、一点点地将毒药分次加入汤药之中,才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害人性命。 萧般般掏出绣帕,将盛过汤药的瓷碗内壁擦了一遍,细心放好,然后便出门去了小厨房。 太尉府每个主子的院落里,都有单独的小厨房,平日做些糕点,或是简单的吃食,如今过了早膳的时辰,也还未到午膳时间,萧般般到那儿的时候,小厨房里空无一人。 她在灶台旁边的柜子里找到了为月氏炖煮中药的紫砂罐子,打开来发现已经被清洗干净了,用手指沿着罐壁摸了一圈儿,发现药罐中干净得就像是刚刚被舔过一般。 这很不对劲儿。 药罐子应当是越用越珍贵的。 因为被各种药材熬煮浸泡,熬药的药罐子才会越来越有价值。 倒不是不清洗,只是清洗之时,不会将药罐内壁刮得如此干净。 果然……月氏的汤药中确实有猫腻。 萧般般又在厨房中转悠了许久,并未找到丢弃的药渣,心中正奇怪着,便在目光扫过屋外墙角时被吸引了。 平日里,这墙角堆着杂物,时间长了,晒不到阳光的地方就会变得潮湿,冒一些小蘑菇出来。 萧般般一看,前两日见过的一株白色小蘑菇竟然耷拉了脑袋,走近后便发现角落里黑漆漆的一片渣滓残留,她蹲下来,拿小树枝划拉了几下,发现模样似乎就是药渣。 虽然不太确定是不是月氏的汤药剩下的药渣,萧般般也不想无功而返,便去厨房内找了一张隔油隔水的牛皮纸,将那些药渣全部保存起来。 现下……又有了犯难的事情。 流云小筑中的丫头小厮不敢轻信,找人辨别药渣的事情,不能轻易交给他们处理。 自己在长安城也没有十分相熟,值得托付的朋友。 如果萧宴此时能够回来就好了。 说起萧宴…… 萧般般微微晃神——不然……去找沈确帮忙试一试? 第五十二章 破绽难寻 - 倒春寒 - 张清明 想要找到沈确帮忙,其实有些困难。 萧般般独自去后门处看过,那听人说过,向来看守宽松的后门,自从她那次晚归之后,便派了护卫守着,并且还挂上了一把铜制大锁。 萧般般没办法再从那里出去了。 一连几日,萧般般揣着月氏的汤药渣子,焦头烂额。 萧般般原本想着,自己无法出门,如果运气不错,兴许自己能够等到沈确前来太尉府做客时,找到他寻求帮助。 不过似乎老天爷并不眷顾她,而她的身上也没什么主角光环,等来等去,月氏一直假意称病的事情,已经引起了萧遵的注意,这几日出入流云小筑的次数越来越多。 眼见着自己的行动受到的限制越来越多,萧般般心一横,趁着萧遵前来的时候,在流云小筑的院门口拦住了他,言明自己想要出门一趟。 萧遵心中奇怪,但打量起萧般般焦急的模样,点了点头,唤来余景,吩咐他寸步不离地跟着萧般般。 萧般般见萧遵与余景之间用眼神进行了另一层含义的交流。 怕是…… 萧般般暗暗想着,怕是萧遵对自己并没有足够的信任,太尉府中,只有余景、余旧二人可以寸步不离的跟在他的身边,大约是萧遵培养已久的亲信。 所以,她不能指望着用言语便将余景支走。 月氏的汤药有问题这件事情,暂时还不能被萧遵知道。 因为,萧般般与萧遵一样,对他没有足够的信任。 太尉府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中,谁人都是不能够信任的。 唯有自己…… 萧般般一边思索着,一边带上余景出了门。 沈确所在的东海王府距离并不远,但是萧般般没有拜帖,身为女子上门拜访与礼节上很是不妥,大概率能够见到东海王府的女眷,若说是沈确,怕是见不到。 得想个办法将沈确请到府外来。 萧般般看着东海王府的大门,忍不住的叹息。 “小姐可是想要进去?”余景在萧般般身后一寸的距离,侧身询问:“属下听说,东海王今日一早携家眷去了城外的青龙寺礼佛,如今怕是见不上他们。” 原来…… 萧般般心中又多了几分凄惨。 果然自己这个炮灰身份,想要寻求男主的帮助,是难上加难的。 想来若是自己穿书时走运一些,穿到女主的身上,便不用这样绞尽脑汁地寻找沈确了,怕是还不等自己动动脑子,沈确便出现在面前,将问题全部迎刃而解了。 萧般般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充满了失落:“走吧。” 余景没有在说什么,低头跟在萧般般的身后前行。 萧般般漫无目的地在长街上游荡,虽然知道事已至此,自己确然能力有限,但又不想无功而返,于是在经过保和堂的大门时,驻足观望。 “余景。”萧般般轻唤:“这里就是长安城名气最大的药房了吗?” 余景微微点头,算作回应。 萧般般抿了抿嘴,决定碰碰运气:“我进去看看。” 余景仍旧默不作声,跟在萧般般的身后,走进了保和堂。 萧般般无奈——余景果然做到了萧遵吩咐的寸步不离。 一踏进保和堂,就有伙计迎了上来,抬眼看到余景之后,激灵地客套了起来:“小姐若有不适,差人来说一声就是了,咱们许大夫马上便能去太尉府的。” 萧般般回头看了一眼余景,知道伙计是认识他的,自己倒是沾了光。 “无妨,今日我也是逛到此处,才觉得身子有些疲累。”萧般般指了指大堂里的一处空位:“我由那位大夫看一看即可。” “不、不不……”伙计连忙摇头,露出一丝嫌弃:“那是个刚来的学徒,医术……医术远不如徐大夫的。” 学徒? 萧般般窃喜——学徒才好呢! 她赶忙迈开步子,不顾伙计的阻拦,径直向那没有病人的空位走去,一屁股坐了下来,手一伸示意学徒为自己把脉:“劳烦这位小大夫帮我看看,可有什么不妥?” 伙计见阻拦不住,也不敢得罪太尉府的贵人,只能悻悻地离开,不多时端了一杯茶水过来,垂手立在余景的身旁,小声嘀咕:“怎么来了不找许大夫呢?” 萧般般心想,当然不能找那医术高明的许大夫,那可保不准就是顾氏的人,手中的药方和怀里揣着的汤药药渣,可都是出自许大夫之手呢! 学徒认真地把着脉。 萧般般知道自己的身后站着余景与药店的伙计,很多事情便不能问出口,于是赶忙捂了捂肚子,做出一副腹痛的模样:“余景,你能不能稍稍回避一下?” 余景一头雾水:“为何?” “我……我有些腹痛。”萧般般轻声解释:“怕是……怕是女儿家的事情。” 余景这样常年跟在萧遵身边的人,察言观色的能力出众,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一点即通。 只见他目光闪躲,点了点头,揪起身旁的伙计,退到了大堂之中。 并且在离开时,贴心地将萧般般所在位置的纱帘放了下来。 这时学徒也把好了脉,很是不解:“小姐……小姐的身子并无不妥……” “您帮我看看这个。”萧般般将月氏的药方递给学徒,问道:“这几味药可常见吗?它们都是用来应对哪些症状的?” 年轻的学徒并无防备之心,接过萧般般的手中的药方,仔细看了起来:“小姐,这些都是些普通的强身健体的药材,药性温和滋补,是给身弱之人补气益血用的。” 嗯……药方没毛病。 萧般般赶忙再将怀中的汤药渣子掏出来,推到学徒的面前:“这个呢?可能与那药方中的药材对应上,有没有少一味,或者多一味的?” 学徒接过汤药渣子,仔细辨认,将药渣中还可以认出的部分挑出来,按照药房上药材的顺序摆开:“小姐,这些药渣与药方相同,并无错处。” 嗯……药渣也没毛病。 萧般般继续再问:“那将这些药材熬煮成汤,晾凉后,不小心洒进了盆栽中,可有不妥?” 学徒摇头:“并无不妥,此药方极为温和,对花草一类,也无伤害。” 这下,萧般般想不明白了,这怀疑了好几日的事情,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第五十三章 蛛丝马迹 - 倒春寒 - 张清明 这很不对劲儿。 萧般般掀了纱帘出来,满面愁容,紧皱的眉头如同一座小山丘,任谁看了都以为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似乎得了绝症一般。 余景上前,伸出手想要搀扶,却意识到不合规矩,便将伸到一半的手撤了回来,见萧般般面色不好,赶忙询问情况。 萧般般回应着,知道今日不会再查探到更多的线索了,索性便顺着余景的关心,称自己已经逛累了,想要回府。 余景便赶忙让了一条路出来。 萧般般思索着走在前头,余景仍旧隔着一寸的距离跟着。 如今在药方与药渣处找不到可用的线索,那么就证明,那想要害人的毒药不是在这两处地方做了手脚。 还有……什么呢? 萧般般冥思苦想——一定还有被自己遗漏的关键点。 人在想事情的时候,就容易注意力不集中,所以对于余景发出的喊声,萧般般自动过滤掉了,等到反应过来时,身边就传来一阵马嘶,自己的身体一轻,双脚一瞬间便离开了地面。 当萧般般一屁股坐在马鞍上时,身后传来傅笙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一次被傅笙掳到了手中。 不过这一次,萧般般已经没有恐惧了。 她心中十分清楚,傅笙对她并没有恶意。 “三殿下!”余景一步冲到马前,张开双臂拦住即将要扬鞭的傅笙。 傅笙放下手中的马鞭,语气很是不友好:“滚开。” 余景抱拳行礼,寸步不让:“三殿下,主君命我寸步不离地守着小姐,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长安城人人皆知,傅笙脾性乖戾,喜怒无常,更是嗜杀成性,所以在余景的眼中,如果萧般般被傅笙带走,是非常危险的。 傅笙扬起马鞭,抬手挥下,打在余景的脸颊上,一道血印立刻显现出来:“我说,滚开!” 余景虽然恐惧,但对于萧遵吩咐的事情,他不能违背,于是倔强着仍旧一步不退。 萧般般察觉到傅笙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在这一刻已经发生了改变,赶忙伸手拉住傅笙再次扬起的握着马鞭的手:“你别生气,他在这里任由你将我带走,回家也是要挨罚的……” “若是他不让,我便杀了他。”傅笙的马鞍处挂着一柄长剑,他将手中的马鞭别在腰后,俯身摸上长剑:“你说,是受罚好一些,还是丢了性命才好?” “别!”萧般般伸手按住剑柄,回身看着傅笙,生硬地转变话题:“你这次又闲来无事,想去前面的茶楼喝茶了吗?” 傅笙饶有兴致地看着萧般般,打量起拦在马前的余景,问道:“他对你很重要?” 萧般般摇了摇头,她知道余景并不是不惧怕傅笙,只是他这样忠心的护卫,对于萧遵的吩咐一定会做到滴水不漏。 “他不重要。”萧般般将傅笙的手从剑柄上挪开:“他只是太听话了,我父亲命他寸步不离的守着我,他自然不能违背主子的吩咐。” 傅笙撤回手,看了看萧般般,又看了看拦在马前的余景:“你不想让他跟着,对吗?” 确实是这样的。 不过方才在保和堂中,问过那学徒关于药方与药渣的事情之后,萧般般就觉得余景跟不跟着自己已经不重要了。 药方与药渣没有任何问题,她便只能从其他地方重新着手调查了。 看着萧般般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傅笙心下了然,轻轻踢了马肚子,上前停在余景的身侧,翻身下马,随即便伸手将萧般般扶下了马,将缰绳扔给余景,吩咐道:“去茶楼后院栓好,然后去二楼西南边的房间外守着,我要请你们家小姐喝一盏茶。” 余景低下头,乖乖接过缰绳,心中也松出一口气来——自己的小命应当算是保住了。 萧般般随着傅笙来到茶楼,伙计便迎上来,二话不说地为他们引路,去了二楼西南边的房间中,大约是傅笙常来的缘故,伙计刚刚转身,便有奉茶的小厮弯腰低头地捧着一套茶具进门,为他们净手泡茶。 萧般般好奇,问道:“你常来吗?” 傅笙点点头,手中却递过一张纸条来。 萧般般看着上面傅笙的字迹——“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是傅笙在询问。 萧般般心领神会,余景就站在房间门外,他们之间的谈话虽然不会一字一句地都被听了去,但只言片语确实能够流进余景的耳朵的。 到时候,断章取义地汇报,会对萧般般更加不利。 于是萧般般一边找了些家常话题,诸如傅笙近日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一类,一边拿起傅笙递过来的毛笔,别扭地写起了字。 萧般般对于毛笔的使用还不算熟练,所以写出来的字歪七扭八,傅笙看在眼里,颇有些出乎意料。 原本他以为,罚抄家规时,萧般般挨了戒尺,手上疼痛所以才将字写得不忍直视,如今一看,她确然只是因为原本就写得难看。 不过,还是能认出来的。 萧般般在纸上写下了自己想要调查的事情,又将那被学徒说了毫无问题的药方与药渣一起摆出来,递到了傅笙的面前。 至于为何她现在如此信任傅笙,她自己其实也说不太上来,只是觉得,傅笙远没有原著中那般坏。 这次出门,没有找到沈确,自己也已经搜寻不到更多的线索,突然出现的傅笙,说不定可以伸手帮忙。 傅笙接过纸条看过之后,便将药方与药渣揣进了自己的怀中,又在纸条上书写起来——“我今日回宫之后,找一位宫中的御医帮你看一看。” 萧般般看着傅笙的回复,微微点头,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她从自己的怀中掏出曾经擦拭过盛着中药汤汁的碗壁的绣帕,飞快地写了下来。 她觉得,既然药方与药渣没什么问题,那么想来就是有人在为月氏端去汤药的过程中动了手脚。 在保和堂时,她实在不确定一个学徒的医术能够钻研到什么地步,绣帕上残留的汤药痕迹很难辨别,她没有足够的时间等待。 但眼下傅笙应当能够做到。 傅笙接过萧般般的绣帕,看着上面褐色的痕迹,虽然有些嫌弃,但还是揣进了自己的怀中。 第五十四章 用计出府 - 倒春寒 - 张清明 三日之后,傅笙派人送来了拜帖,登门造访,萧遵亲自出门迎接,将他引进了书房之中密谈。 傅笙随身的小厮便偷偷来到流云小筑报信。 彼时萧般般正端着月氏每日都要服用的汤药端详,面生的小厮推开后窗,轻轻低唤:“萧二小姐。” 萧般般一个激灵,差点将手中的汤药悉数泼出去。 萧般般不禁警惕起来:“你是谁?” “属下名唤风行。”风行伸手摸出随身令牌:“是三殿下的随从。” 萧般般一听,忙将手中的药碗放置稳当,来到窗户前,张望一番,发觉并未有人关注到风行后,低声询问:“三殿下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风行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递上:“殿下说,小姐手中的药方与药渣没有问题,但那擦拭过汤药汤渍的绣帕需要好好查一查。” 原来问题出来这里。 萧般般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了,又问道:“你们殿下现在在何处?可有时间见我一面?” “殿下今日递了拜帖,这才能将属下带进太尉府送信,现下应当是在萧大人的书房中。”风行如实相告:“殿下嘱咐,小姐可找借口前往,他会想办法邀您出府详谈。” 萧般般闻言,将手中的书信打开,发现里面是自己曾经交给傅笙的药方,还有一张纸上明确罗列了通过药渣辨别出来的药材名称,末尾还附上了各种药材的用法用量与禁忌之事,很是详细。 纸张上面笔记不同,应当是傅笙找了不同的人来问询,搜集到的线索。 萧般般知道,绣帕上那一点点的蛛丝马迹,足够令傅笙帮助她找出真相了。 她赶忙应承下来,告诉风行,自己立刻就会找一借口,前往萧遵的书房中去。 风行抱拳行礼:“属下告退。” 只见风行轻轻一跃,翻身到屋顶之上,踩着瓦片悄无声息地走掉了。 可见,风行的本事应当比余景、余旧要好上一些,他踩在瓦片之上疾走,并没有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接下来…… 萧般般回身,看着那碗已经凉透的汤药,从柜子中摸索出来一个酒壶,将汤药全部灌进去,拿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包,背在身上。又出门去月氏那里,告知她自己稍后要出门一趟,希望她能够将病装得更严重一些,好让她能去给萧遵报个信。 月氏心领神会,当即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萧般般一脸惊慌的跑出流云小筑,一路直奔萧遵的书房。 到了书房门口,不顾门外侍从的阻拦,几个闪身,退了房门便冲了进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父亲!父亲,您快去看看女儿的阿娘!” 抬头时,萧般般才故作意外的看见端着茶杯刚刚饮进一口的傅笙,他的表情显然是被憋得极其痛苦,那口茶含在嘴里,差一点就要喷出来的样子。 “胡闹!”萧遵起身,将萧般般从地上拉起来,带着她走到傅笙的面前:“先见过三殿下。” 萧般般行礼,然后便转头对着萧遵解释,月氏的病情突然间急转直下,咳嗽起来便停不下来了。 萧遵为难地看了气定神闲坐着的傅笙一眼,抿了抿嘴唇,拱手道:“殿下,我这……我这内宅中……” 萧遵想要关切月氏,其实不太好说出口,很容易被人臆想成宠妾灭妻之人。 “无妨,二小姐与我曾有过几面之缘。”傅笙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一直站在门外的,一个留着长胡须的男人挎着药箱便走了进来,拱手向几人行了礼。 “前几日,我在长街上见到二小姐满面愁容地从保和堂出来,询问之后得知,她的生母患上重病,已经接连几日无法起身。”傅笙指了指那大夫模样的男人,道:“这是宫中的李御医,今日正好休息,便被我捉了来,助二小姐救治生母了。” 萧遵闻言,赶忙行礼道谢,虽然想要拒绝傅笙的好意,但看着傅笙那张不明喜怒的脸,却还是只能接受,出门一路引着李御医前往流云小筑。 傅笙与萧般般跟在三五步的距离之后。 “那绣帕到底有什么不妥?”萧般般轻声询问。 傅笙微微侧身,轻笑道:“我如今出人出力,等会儿还要想办法带你出府,你怎的上来便是这句话?一句感谢之言都没有?” “那我……谢谢殿下。”萧般般一边行路,一边敷衍地行了谢礼,又重复问道:“我那绣帕……” 傅笙抬手打断,并不打算在这里就将所有的事情就告诉萧般般:“你们太尉府的茶水难吃,你陪我出去喝杯茶,我就告诉你。” 萧般般撇撇嘴,低头继续走路。 喝杯茶也要等到傅笙能够将她带出太尉府再说。 前几日,她在长街上遇到傅笙,并被带到茶楼说了些话,想来余景已经将此事全部告知萧遵,如今傅笙又带了御医进府,亲近之意已然非常明显。 萧遵现在在各个皇子之间摇摆不定,还未做出决定,傅笙如今明晃晃的接近萧般般,怕是……怕是已经让萧遵的心中有了芥蒂,能够顺利出府,都要另当别论了。 但傅笙确实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李御医看过月氏的脉象后,又寻来了这几日的药方与药渣,细细辨别后,为月氏扎了几针。 月氏的咳嗽便渐渐制住了。 萧遵赶忙道谢。 李御医摆手:“这只是暂时缓解夫人的症状,若想病情大好,还需要一味药材。” 李御医将药方中的后两位药材名字划掉,然后加上了一味天山雪莲。 萧般般定睛一看——嚯!真贵! 萧遵咬了咬牙,面露难色:“这……我朝天山雪莲乃是贡品,国库确然还有几株,只是……只是这……” “月氏乃是妾室。”萧遵摇头:“我怎能去开口,向陛下求一株过来呢?” 众人为难之际,傅笙却突然开口:“萧大人不必着急,我知道如今的长安城中,就有一株天山雪莲。” 萧遵大喜,赶忙行礼。 傅笙垂眸看了萧般般一眼,继续道:“只是……需要二小姐同我走一趟。” 第五十五章 戏做全套 - 倒春寒 - 张清明 萧遵狐疑地看着萧般般。 三日前,跟随萧般般出门的余景回来后禀告,三殿下傅笙似乎已经与萧般般很是相熟,萧般般在傅笙的面前毫无惧怕之色,甚至能够气定神闲地跟去茶楼喝茶。 并且二人相谈甚欢。 而就在近日一早,他就收到了傅笙送来的拜帖,虽然并未明说,但在交谈之中,他已然能够猜测到,傅笙此番前来,大概率就是为了萧般般。 难道……萧般般已经站好了队? 虽然很不情愿,但萧遵不得不放萧般般跟随傅笙出门离去。 因为在傅笙说出要请萧般般出门走一趟的同时,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来一股令人胆寒的凌冽杀意,若是那时候摇头拒绝,怕是傅笙就会直接杀人放火,也要将萧般般带走。 萧般般跟在傅笙的身后出了门,这一次傅笙带来了一辆马车,伸手将萧般般扶上马车之后,自己也跟着进入,驾车的护卫是刚刚前来报信的风行,还有一位装束相差不大的随从策马随行在侧,傅笙说,那是风行的孪生弟弟,云流。 风行驾着马车晃晃悠悠地离开太尉府,后面跟了一队仆从丫鬟,步行跟随。 萧般般心想——原来就算是再不受宠的皇子,排面都要比普通人大上许多。 傅笙的马车停在了他经常停留的茶楼旁,他下车后,不忘伸手扶住身后的萧般般,引得长街上一众人驻足侧目。 在长安城,傅笙是很好认的。 他那永远被黑色的眼罩遮住的左眼,就是他身份最好的象征。 驻足的人虽然好奇,但也无人敢发出声响。 傅笙领着萧般般进入茶楼之后,围观群众便炸了锅。 “看见了吗?是三皇子殿下!” “看见了看见了!果然如同传闻中那样,凶神恶煞!” “他……他身旁的女子是谁?看着举止亲密呢!” 风行与云流出手驱赶,才将那些好事的群众驱散开来。 “明日,不……今日起,长安城就会传起咱们俩各种故事。”萧般般推开窗,看着楼下散开的人群:“不是要去找天山雪莲吗?” 傅笙将萧般般带出太尉府用的借口,是说长安城南郊处有一道观,观中天师栽种着药园,云游四方时,偶然途径天山之境,得一天山雪莲的种子,回来后种在自己的药园之中,悉心照料。 这位天师每年都要往返天山之境数次,将那里的寒冰凿下来运回长安南郊,用来培植天山雪莲。 那天山雪莲的种子倒是很给面子,三年时间便发了芽,又过了三年长出了几片叶子,如今已经是第九年了,今晨傅笙的随从来报,那株天山雪莲已经开了花。 只是这等事情,他一个外人不好去道观求取,只有萧般般这个亲生女儿的身份,情真意切地去求一求,道观中的天师或许能够看在萧般般的孝心上,忍痛将那株天山雪莲拱手相赠。 这一听…… 萧般般喝了一口茶,摇头道:“你这一看就是编的,先不说有没有天山雪莲,就是长安城南郊有没有那处道观,都要让人细细思量。” 萧般般轻轻叹气,萧遵能够将她放走,跟随傅笙外出,怕不是为了求药救人,而是担心傅笙一个不高兴,将那太尉府夷为平地。 “谁说没有天山雪莲?”傅笙拍手,门外的云流推门低头进来,将手中一个雕刻着牡丹纹的木质盒子放在桌面上,便不做停留的退了出去。 傅笙将木盒推到萧般般的面前,轻轻拍了拍:“打开看看。” 萧般般闻言,按照傅笙的提示打开木盒,里面正躺着一株用冰块保持着盛开的天山雪莲。 傅笙看着萧般般震惊的面色,轻轻笑道:“南郊确然也有一处道观,不过已经荒废多年。” 萧般般看不透傅笙的想法:“你这是要做什么?” “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的。”傅笙又从怀中掏出萧般般给他的绣帕:“绣帕上沾染过汤药汤渍后,留下了味道,我找了几名御医分别闻嗅,得知了这汤渍与那药渣与药方有一丁点儿的不同,里面……多了一味药材。” 萧般般伸手去拿绣帕,傅笙却撤回了手。 “多了什么?”萧般般坐正身子,不再去拿帕子,只关心结果:“可有毒?” “无毒。”傅笙顺手又将绣帕揣回了自己的怀中,继续道:“只是与药方上的药材药性相冲,倒不至于害人性命,只是让人缠绵病榻罢了。” 萧般般眉头紧皱:“那是如何将这味药加进去的呢?” 傅笙微微前倾,将萧般般手中的茶杯接过来,倒掉里面的茶水,拿起茶壶重新续上一杯茶水:“你尝尝。” 萧般般结果茶杯,刚送至唇边,鼻腔中便嗅到了茶香。 似乎……有些不一样…… 萧般般咽下茶水,方才那一直喝着的茶水竟变了味道,入口竟甜了几分。 傅笙察觉到萧般般的表情变化:“可有不同?” “比方才甜了很多。”萧般般将自己的感受如实说出来,知道一定是傅笙从中做了手脚:“你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傅笙摊开另一只手,掌心中有一张被捏得褶皱的牛皮纸,他将牛皮纸递到萧般般的面前:“是白糖。” 萧般般恍然大悟——药方没有问题、药渣也没有问题,那么出问题的就是汤药本身。 只是……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加进去的呢? 傅笙一边摸索着茶壶的壶嘴,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萧般般。 而萧般般此时也已经发现了傅笙的动作,心下明了,赶忙起身行礼道谢:“多谢殿下,臣女明白了!” 傅笙斜靠在座椅当中,并未点明:“萧二小姐心思缜密,头脑灵活,抓住意图害人之贼,指日可待。” 萧般般微微一愣,这是……傅笙在肯定自己的能力? 原本自己一个劲儿地想要躲过傅笙的关注,不料几次接触下来,察觉到傅笙与原著中的描写大相径庭,自己心中好奇,这才稍加接触。 这一系列的动作,看在傅笙的眼中,已然成了刻意讨好。 不过……萧般般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虽然这是一个反派,但却是个十分成功的反派,最后能够坐上帝位,一定有他的厉害之处,如今与他搞好关系,在帝位争夺之时,显然不是什么坏事。 第五十六章 选择傅笙 - 倒春寒 - 张清明 虽说傅笙的出手相助是意外,但结果却是好的,萧般般心中已经明白,回府之后,要将那给月氏熬药的陶罐子细细检查上一番,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只是…… “放心吧,萧大人不会起疑。”傅笙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我告诉他,我前几年去往边塞之地时,曾经与你有过几日相处,所以觉得,帮你找来御医救治生母不过就是举手之劳,不会问你们太尉府要什么报酬。” 萧般般却不这样想,无论现在是谁来接近自己,萧遵总是会猜忌一番的。 不过傅笙也不错。 先前她与萧遵交谈时,模棱两可地提到过傅笙也是一个帝位争夺中的可选之人。 萧遵如今考虑的,应当是自己的女儿为何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反正萧般般一开始就决定引导萧遵在这场谋夺帝位的战争中选择傅笙,现在只是要将这个说服的阶段提前一点,这不是什么难事。 萧遵的头脑很不错,一点就透,相信回府之后,他们父女之间的谈话会是简约且明了的。 萧般般起身,拿起桌上的天山雪莲准备离去,却被傅笙伸手拦下:“如今时间还早,你知道去往长安城南郊,需要多长时间吗?” 对,现在还不是回府的时间。 就算萧遵已经起疑,但太尉府内的其他人,总是要做一出戏给他们看的。 如今,需要等待时间再多流逝一点。 萧般般重新入座,准备将桌面上的茶水与点心当做消磨时间的道具,抬手端起茶杯时,却被傅笙伸手将茶杯劫走了。 “这杯茶已经不能喝了。”说着,傅笙便将茶杯扔到了一旁,命人重新换上一壶茶水,又拿起一个新的茶杯续茶,递回给了萧般般。 “说起来……”萧般般闲坐无聊,傅笙似乎没有找话题的意思,他们二人总不能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干坐着:“这朵天山雪莲,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傅笙饮下一口茶:“国库。” 萧般般一愣——莫不是从国库中偷出来的吧! “你不用一副看小偷的神情看着我。”傅笙歪着头,嘴角挂着一些自嘲的笑意:“曾经,我也做过备受宠爱的孩子,国库中的那些奇珍异宝,如今在我的宫中仍旧还有不少,我记得……还有一颗南海鲛珠,深夜中能够照亮整座宫殿,你要看看吗?” 傅笙说着这些,面上却毫无欣喜的表情。 “只是……”傅笙抬手摸了摸自己左眼上的眼罩,轻轻叹息:“喜爱一个人,会因为容貌而改变吗?” 萧般般知道,傅笙在原著中一切的悲剧源头,就是来自他这只瞎掉的左眼。 虽然现在的傅笙遮着一只眼睛,却仍旧能看出,他是个俊美的少年。 “或许……”萧般般试探性地开口:“那人只是还没有原谅自己罢了。” 原著中,傅笙受到后宫手段的伤害,瞎掉一只眼睛,导致皇帝对他再也没有宠爱,虽然派人全力救治保住了他的性命,但却在得知傅笙的眼睛没有治好的可能后,便再也没去看过他了。 连带着傅笙的生母慧贤妃的宠爱也一落千丈。 那个曾经占尽帝王宠爱,在后宫风光无限的宠妃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疯掉了。 并且在内心深处,慧贤妃认为是傅笙的受伤,导致自己如山崩一般的倒台。 所以,慧贤妃在疯魔之后,一直对当时尚且年幼的傅笙动辄打骂,他们的宫殿就变成再无人前往的晦气之地。 傅笙的幼年时光,就在失去眼睛的自卑,与亲生母亲的打骂中度过。 “谁敢去怪罪他呢?”傅笙一手托腮,一手轻轻扣着桌面,垂下来的眼眸变得黯淡无光,他想起那段黑暗的幼年时光,总是会不由得恶心,现在也是一样。 傅笙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胸腹中那难以压制的恶心之感稍稍缓解:“那样高高在上之人,谁敢不去原谅他呢?” 傅笙意有所指,心中所想也逐渐变得大逆不道——如果可能的话,走上那高高在上之处,告诉他,自己从来就不曾怪过。 “越是高高在上之人,越是不会轻易原谅自己。”萧般般看着傅笙逐渐阴沉下来的面色,决定出口劝慰:“看着自己曾经心爱的人受到伤害,却无能为力,以后的每一次相见,都会如同一把利剑,刺痛着他的心。” 萧般般觉得,读过原著的前半段,在那只言片语的描写中,都透露着皇帝对这个受过伤害的儿子的愧疚,以至于他将自己封闭,不愿再见到这对被人迫害,他却没有出手相助的母子。 那是他作为一个帝王的极大失误,一个保护不了妻儿的男人,是最最不堪的。 萧般般有理由相信,皇帝之所以放弃了傅笙与慧贤妃,就是因为无法直视自己曾经的愧疚之心。 傅笙不再说话,默默地喝着茶水。 萧般般觉得,自己这个话题提起的,非常不是时候。 好在傅笙虽然心情不好,但却并未为难萧般般,而是在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之后,吩咐风行驾车,领着一众仆从丫鬟,浩浩荡荡的将萧般般送回了太尉府。 傅笙静静地坐在茶楼中,看着萧般般为自己掩上房门,心中似乎升腾起一些异样的感觉。 他想要……想要这个不怕自己的女人。 萧般般回到太尉府中,果然不出所料地被人直接引路,带去了萧遵的书房之中。 带路的人带上房门离开时,萧遵坐在书桌后,头也不抬,轻微的喘息声带着质疑。 “你选好了?”萧遵微微抬眼,面上看不出喜怒:“三殿下便是你说的,可塑之才?” 逃不过的…… 萧般般本就想找机会试探性地引导萧遵在储君之位的争夺中,押宝傅笙,只是时日尚浅,萧遵对自己这个女儿没有足够的信任,她实在不好开口。 如今……算是赶鸭子上架。 萧遵见萧般般不说话,继续开口问道:“三殿下同我说,他在前往边塞之地时,曾经与你相处过几日,可是那时?” 萧般般摇头,这件事情本就是傅笙信口胡说,诓骗萧遵的说辞。 她现在想说的是——要选傅笙。 第五十七章 找到线索 - 倒春寒 - 张清明 虽然萧般般还没有想好如何说服萧遵选择傅笙,但她站在萧遵的书房中,只是点头承认自己要选择傅笙后,萧遵也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反对的意思。 这令萧般般开始有些想不明白。 她刚刚回到长安的时候,萧遵明确的表示过,在储君之位还未明朗时,他不会做出太过明显的选择。 萧遵很保守。 但是如今萧般般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太尉府的女儿已经站队,他这个做父亲的难道就可以不被他人所注意吗? 很大可能,萧般般与傅笙接下来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其他人就会在私下探讨,萧般般的一切举动,都是得了萧遵的收益。 这样一想,萧遵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 如果…… 萧般般脑子中闪过一丝念头——如果萧遵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呢? 经过在太尉府中度过的一段时间,萧般般已经琢磨清楚,太尉府中,萧遵支持着已经故去的太子殿下,顾氏看好八皇子傅策,二姨娘金香玉却偷偷私下接触七皇子生母韩才人,看来是在暗中支持七皇子傅筝…… 如今……萧般般说出自己选择了傅笙,萧遵却丝毫没有意外,甚至根本没有因为考虑太尉府的将来而稍加阻拦。 那么就说明,萧遵打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让太尉府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想要支持的对象,从而做到太尉府可以与每一位有可能成为储君的皇子都建立起密切的交往,成为每一位皇子背后的助力。 这样一来,就如同投资者,从不会将鸡蛋全部放在同一个篮子当中。 萧遵是打算,在储君之位的争夺尘埃落定之后,每一位皇子的心中都能有太尉府的一席之地。 这叫做投机取巧。 可这样的危险性也实在太高,只要以后的上位者得知,太尉府曾经在每一位皇子的背后都出过力,那么整个太尉府就会遭受灭顶之灾。 这个办法是好,但却太危险。 萧般般并不认同。 但是如今她也不能说出太过明显的提醒,她这个从现实世界穿越而来的人,很大可能会被当做这个世界的异类,不仅无人会相信如此荒诞的说法,萧般般还会彻底丧失在这个世界中存在的理由。 算了……目前就这样吧。 萧般般从萧遵的书房离开后,径直便去了流云小筑的小厨房中。 怀中的天山雪莲被她安置妥当,傅笙说过,这株天山雪莲本就是将她顺利带出太尉府的由头,月氏的身子根本用不上如此珍贵的药材来调理。 若是用了,怕是要补过了头。 小厨房中刚刚为月氏熬煮过汤药,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苦涩味道。 这时候,那熬药的罐子应当还未来得及被清洗过。 萧般般立刻便来到放置熬药罐子的柜子旁,拉开柜门,果然看到了熬药罐子,伸手拿起,却发现这个熬药罐子与她之前看过的那个一样,也是被人清洗过的。 这……手挺快啊! 熬药罐子处没有任何收获,萧般般有些灰心,果然这些宅院中的手段,都是极不简单的。 萧般般赶忙前往月氏的房间,端着药碗还不曾递给月氏的小丫头是统一被顾氏指派来的。 萧般般如今看着谁都是可疑的。 “你站那儿别动!”萧般般推门进入,伸手就将小丫头手中的药碗抢了过来,看着要转身离开的小丫头,立刻出声喝止:“别动!也别出声!” 小丫头一个激灵,回过身来垂下头,站在角落里不敢再有动作。 萧般般从月氏的梳妆台中拿出一根银质的簪子,在汤药中搅了搅。 这时月氏也已经起身,将房门与窗户关上后,来到萧般般的身边,看着不断搅动着汤药的银簪:“般般,可有眉目了?” 萧般般轻轻点头,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将银簪拿出来后,并无变色。 看来果真如傅笙说的那般,汤药中并未被放入有毒性的东西,只是为了让月氏缠绵病榻,最终病症久拖,再也无法痊愈。 不是毒药,就要想办法抓到现行。 萧般般打量了哆哆嗦嗦站在角落里的小丫头一眼。 “你叫什么?”萧般般来到小丫头的面前,审视的目光让人无法躲避:“这药一直是你照看的?” “奴婢名叫芙蕖,是……是新买进府的。”小丫头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说话也结巴起来:“这药……这样是奴婢端来的,但是!但是却不是奴婢熬的!小姐……小姐你别发卖了奴婢!” 说着,芙蕖便跪下来不住地磕头。 这……萧般般没有想到。 萧般般并未说汤药有什么问题,芙蕖竟然颇有些不打自招的意思。 萧般般蹲下身:“你先别忙着求饶,我有事情要问你。” 芙蕖停下动作,微微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小姐……小姐,真的不是我……” 芙蕖抽抽搭搭,萧般般轻轻叹出一口气,果然现代人是看不了这个的。 “你先起来。”萧般般起身,将芙蕖也拉了起来:“你只需要告诉我,汤药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如是说,我不会为难你。” 芙蕖的年纪不大,本来就胆小一些,根本就不适合被指派来做这样的事情。 “奴婢……奴婢是偶然看到的。”芙蕖的声音极小,像蚊虫嗡嗡一般:“前日,奴婢去小厨房……看见院里的掌事姑姑拿着一包褐色的粉末,抹在了熬药罐子的罐口处,奴婢……奴婢不小心出了些动静……” 将粉末抹在了罐口处? 萧般般又想起傅笙在茶楼时,偷偷将白糖粘在茶壶的壶口处。 真是异曲同工了。 芙蕖继续说了下去。 掌事姑姑朱氏原本就是在顾氏身边伺候的,当初为了展示当家主母的风范,特意挑了自己身边服侍的老人,果然……就是为了下手方便。 芙蕖说,自那日之后,芙蕖就在掌事姑姑朱氏的威逼利诱之下,揽过了端药送药的差事,至于那抹在罐口处的粉末是什么,她是不知道的。 熬药罐子…… 芙蕖回忆起来,那熬药罐子一共有两个,朱氏为了防止他人察觉,都是替换着使用的。 用过的熬药罐子,会被朱氏立刻藏起来,摆在柜子中的是之前早就清洗过的。 如此便能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萧般般咋舌——好精密的谋划! 第五十八章 实施计划 - 倒春寒 - 张清明 掌事姑姑朱氏用两个熬药罐子交替进行下毒,就是为了让人探寻不到线索,就算是有心检查了药方与药渣,也不会有任何的异样,而在银器试探下,汤药显示无毒,那么便不会有人起疑。 到时候,月氏缠绵病榻日久,就会渐渐断了萧遵的宠爱。 那么这件事的主使之人,就是顾氏! 如今已经找不到其他的线索,朱氏抹在熬药罐子上的粉末会被沸腾的汤药整齐带进汤药之中,如果不是被抓到现行,朱氏大可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然后将事情…… 萧般般瞧了瞧身边脸上还挂着泪痕的芙蕖,心中便已明白。 朱氏发现芙蕖察觉到自己下毒的事情,没有找机会杀人灭口,就是为了在东窗事发之时,有一个可以甩锅的替罪羊。到那时,只要朱氏一口咬住芙蕖,是她在送药的过程中将不匹配的药材粉末加入汤药之中,那查不出任何一点的药方、药渣与熬药罐子就会让朱氏彻底摆脱嫌疑,而芙蕖端在手中,能够被医术高超的大夫查出端倪的药碗中的汤药,就会成为指认芙蕖的铁证。 芙蕖百口莫辩。 这一场算计中,顾氏打着没有毒性的汤药不会被人发现的计划,打算将顾氏的身体拖垮,而就算被人察觉,一个刚刚买进太尉府的女婢,也不会将祸水引到她的身上。 芙蕖就会成为这场失败的计划中,唯一的受害者。 “有人要将你当做替罪羊。”萧般般走到芙蕖的身边,将盛着慢慢汤药的药碗递到她的面前,询问道:“你可愿意露出你的獠牙,咬回去?” 芙蕖胆子小,很是犹豫。 萧般般决定再给一剂猛药:“芙蕖,你要想清楚,你已经撞破这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将你拉下水,可是不打算救你的。而我不一样,我要做的事情是反击,要去惩罚这件事情当中的罪魁祸首,你这样受人胁迫,行差踏错的小角色我觉得无关紧要。” 接下来,萧般般给了芙蕖两个选择。 一是芙蕖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断药送药,等到萧般般将掌事姑姑朱氏的罪证搜集完整,上报主君,等到流云小筑整个院子所有人都被调查,朱氏开口之人,让芙蕖背下所有罪责,最后被发卖,或者干脆直接打死。 第二个选择便是芙蕖帮助萧般般捉到掌事姑姑朱氏的下毒现行,直接将这件事情板上钉钉,咬死朱氏。之后,她想要出府也好,或是继续在这里做工也行,萧般般都会随她的意愿,帮她安排好一切。 芙蕖低下头,思量过后,抬头时眼神中虽然还有一丝怯懦,但皱着眉头结巴道:“小……小姐,奴婢……奴婢想选第二个。” 是了,只要是个人就知道,第二个选择明显好于第一个。 萧般般点点头,吩咐芙蕖今日黄昏时分,仍旧照常趣味月氏端药,只是要多加留意,朱氏将那熬过汤药的,罐口处残留着证据的熬药罐子放在了何处。 熬过汤药的罐子不能立刻水洗,否则在冷热水交替的刺激下,罐体会发生破碎,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熬药罐子,这在太尉府的账本上也是有记载的,损耗太多总是要引起他人注意的。 只要找到那熬药的罐子,那么朱氏就算是巧舌如簧,也要在铁证之下,吐露真言。 芙蕖见不是什么动手动脚的大事,便点头答应下来。 萧般般再次将碗里的汤药拿走倒在院子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当中,将空着的药碗还给芙蕖,让她不动声色地盯着掌事姑姑朱氏。 然后扶着月氏重新躺回床榻。 “这个小丫头,不可用。”月氏看着芙蕖离去的背影,叹息道:“胆子太小,优柔寡断,般般要当心她临阵倒戈。” “所以女儿打算快刀斩乱麻了。”萧般般点头,承认月氏分析得不错,自己也已经注意到,芙蕖的心性不够坚定,如此放走,时间一长就会被朱氏再次威逼利诱,摇摆之间很难把控:“女儿原本想着,要用此番计谋,将计就计,把顾氏从幕后揪出来,不过现在看来,咱们能够借这件事情,打掉顾氏送来的眼线,已是非常不错,恐怕顾氏……” 萧般般说出自己的担忧:“事情败露,顾氏大约会弃车保帅,让朱氏顶下所有罪责。” 月氏点点头,轻声询问萧般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阿娘今日将父亲请来流云小筑吧。”萧般般知道,太尉府始终是萧遵的天下,所有事情都得让这个人知道,才能达到最想要的结果:“只是千万留住他,等到芙蕖将汤药端过来。” 所幸,傅笙嘱咐过李御医,今日要厚下脸皮,在太尉府中多待上几个时辰。 想来他已经知道,自己回府后不久,就要行动了。 萧般般对月氏一番嘱咐之后,出门差了一名平日里负责洒扫的小厮,到日暮时分,便去请主君过来看看,说是月氏的病症又开始不好了,如果李御医还在,便一同请过来。 接下来,就是等待黄昏时,月氏再一次的服药时间。 听闻月氏病症不好,萧遵便立刻赶来了,李御医挎着药箱步步紧跟。 萧般般站在床榻一侧,眼中虽然透露担忧之色,但却时不时的往门外去瞟,察觉到芙蕖端着药碗过来,心中便已然有数。 短短时间,还不够芙蕖仔细品味,自然也不会在朱氏的面前露出马脚。 芙蕖上前将汤药递给萧般般,轻声道:“朱氏的药罐藏在流云小筑后门的杂草丛中,想是要等入夜之后再处理。” 好……那么就好戏开场吧! 原本萧般般想要装作被汤药烫了手,将药碗扔出去,泼在这两日将将盛开的一株水仙花上,花草枯萎,足够引起萧遵的注意,再引出月氏被人下毒的事情,就非常的顺理成章。 但李御医却不等萧般般双手哆嗦,率先开了口:“二小姐,且慢!” 第五十九章 抓住凶手 - 倒春寒 - 张清明 李御医出手阻拦,让萧般般暂停了要将汤药泼出去的动作,他则走上前来,拿过盛着汤药的碗,仔细查看。 先是观察了汤药的颜色,又将汤药端起来闻了闻,最后又用自己的小指蘸取一点汤药,轻点在自己的舌尖。 一系列动作下来,将紧张的氛围拉到了极点。 萧般般心道——嚯!傅笙嘱咐过的李御医简直就是戏精上身了呀! “萧大人,此汤药有些不妥。”李御医摇了摇头,将那碗有问题的汤药放置在手边的矮柜上:“我闻着,这里面似乎不是我曾经改过的药方上的药材熬煮过的味道,怕是……” 李御医顿了顿,故作神秘道:“萧大人的府里,怕是有人想要……” 李御医的话没有说得太明显,但萧遵显然已经反应过来,当即便命人将流云小筑的院门锁了,院子里七七八八的仆从丫鬟也被召集到了一起。 萧般般看着如今的阵仗,这次被人暗中投毒的事情应当不会善罢甘休了。 果然…… 萧般般悄悄看了一眼跟在萧遵身侧,装模作样撵着自己胡须的李御医,颇有一股要将事情闹大了模样。 家丑不可外扬。 但李御医是个外人。 今日这番后宅争斗的戏码在一个外人,还是一个在宫中游走的外人面前被展露无遗,萧遵一定会好好处理,否则,这就是被人抓住了家宅不宁的小辫子。 李御医再次上前,道:“萧大人,我有一言,那汤药中虽被人加了其他药材,但却不是毒药。” 萧遵疑惑。 李御医便继续解释了下去:“汤药中多出了一味与药方上其他药材药性相悖的药材,虽无毒性,但却可以抵消汤药的治疗效果,长此以往,月姨娘的病症会愈发拖拉,久而久之,不可再被治愈。” 这与傅笙告知萧般般的结果一样。 萧遵深知这就是后宅夫人们的把戏,要的就是月氏身体日渐衰弱,失宠于他。 “可听清楚了?”萧遵命人在廊下摆了几把椅子,让了李御医一番,自己坐下来,又示意萧般般一同坐下,口中便开始训诫:“有人要在太尉府中下黑手,现在,有人要承认吗?” 萧遵的话一出,庭院中站着的仆从丫头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萧般般知道这其中真正的凶手,所以眼神便不自觉地向掌事姑姑朱氏的身上看去,发觉她已经紧抿着嘴唇,眼神变得飘忽不定,满脸一副被人撞破事情的心虚之色。 萧般般很像伸手指认,但是她不能,她要克制。 李御医在傅笙的嘱咐下,已经成为了这件事情中的线索引导者,有这样一个引导者已经足够了,萧般般只需要适时的烘托一下氛围,在这件事情当中,与月氏一同站在被害者的位置上,等着萧遵为她们伸张正义。 “是她!”芙蕖突然出声,伸手指着紧张兮兮的掌事姑姑朱氏:“是朱姑姑!奴婢……奴婢看到了!” 芙蕖跑上前来,跪在萧遵的面前,“砰砰”地磕着响头。 “你说什么?”萧遵制止住芙蕖磕头的动作,看了看已经脸色惨白的掌事姑姑朱氏,吩咐道:“再说一遍,说得仔细些!” 芙蕖跪在地上,额头上已经磕出了血印,却不敢抬头,也不敢再与掌事姑姑朱氏对视,低着头哆哆嗦嗦地开口:“奴婢……奴婢是每日负责给月姨娘送药的丫头芙蕖,熬药……熬药的是朱姑姑,前几日,前几日奴婢看到朱姑姑往熬药的罐子口上抹了些褐色的细粉,奴婢……奴婢以为那药就应当……应当是这么熬成的,所以……” 说着,芙蕖又磕了一个头:“奴婢愚笨,早就该想到,朱姑姑……朱姑姑是在下药,是要害我们月姨娘!” 芙蕖声泪俱下。 萧般般看在眼里,心中觉得这个人其实深藏不漏,表面上胆小怯懦,唯唯诺诺,没想到一开口就是炸雷一颗,让掌事姑姑朱氏辩无可辩。 并且在这期间,竟然能够滴水不漏地藏起自己受到胁迫,被迫送来汤药的事情。 将自己摘得这样干净,心思足够缜密。 不过无所谓。 萧般般不在乎她们如何狗咬狗,她只要最后的结果。 萧遵听完芙蕖的讲述,指了指庭院中双手紧紧交叠在一起的掌事姑姑朱氏,上前:“朱氏!你作何言论?” 不能偏听一面之词。 萧般般静下心来,看着朱氏,这个已经与顾氏差不多年纪的妇人有些发福,圆圆的脸上五官都已经被肉挤在了一起。 朱氏微垂的眼眸中,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开了口:“主君,小姐,莫听着贱婢胡言乱语,老奴……老奴熬药都是按照药方,从保和堂抓了药回来亲自熬煮的,期间并不敢离开,就怕汤药糊了,或是被有心人加了什么不该加的东西。” “哼!”萧遵一甩衣袖,指了指被放置在一旁的汤药:“这可是已经被人加了东西的!” “老奴发誓!熬药时,老奴绝没有离开那熬药罐子半步!”朱氏伸手,对天起誓:“倒是……” 朱氏撇了一眼自己身旁趴伏在地的芙蕖一眼,继续道:“汤药熬好后,这贱婢端走送给月姨娘服用,这路上……” 果然,朱氏一早就想好了,东窗事发之际,将这下药害人的事情甩锅给芙蕖。 芙蕖赶忙摇头,又是接连三个响头:“奴婢没有!奴婢绝对没有!” “主君若是不相信,便看一看老奴使用过的熬药罐子,还有那些被老奴倒在墙角的药渣。”朱氏膝行上前,满脸真诚:“老奴真的……老奴自幼侍奉于太尉府,勤勤恳恳,怎会谋害府中的主子啊!” 朱氏说完,萧遵便立刻命人将小厨房里的熬药罐子与药渣找来,不好意思地递到李御医的面前:“李御医,麻烦您……” 李御医并不推拒,将熬药罐子与药渣细细观察,摇了摇头:“这两样东西,确实没有异样。” 萧遵一拍桌子,起身怒喝:“大胆贱婢!” 芙蕖一个激灵,瘫坐在地上,刚想张口,却被掌事姑姑朱氏接连两个耳光扇了过去:“你这贱婢!不仅要害主子,还要诬陷我!” 芙蕖被打蒙了,全然忘了自己要说,那使用过还未被处理干净的熬药罐子,此刻正在流云小筑后门处的草丛中。 第六十章 幕后主使 - 倒春寒 - 张清明 芙蕖被人反扭住双手,抬头时向萧般般投来求救的目光。 这件事情,萧般般原本并不打算将芙蕖牵扯进来,事后也已经想好,将她送到太尉府的花房中做个专门料理花草的粗使丫头,虽然累了些,但却好过掺和在后宅当中,成了各个主子之间明争暗斗的牺牲品。 谁料芙蕖竟然自作聪明,先声夺人状告掌事姑姑朱氏,远没有考虑到,朱氏留有后手,将她反杀得轻轻松松。 萧般般摇了摇头,捧起萧遵放置在一旁的熬药罐子,“咦”了一声:“父亲,您来看。” 萧遵闻言,挥手制止仆从们的动作,来到萧般般的身边。 “父亲,您看。”萧般般一手捧着熬药罐子,另一只手伸进罐子中一摸:“父亲,这熬药罐子被朱姑姑清洗得真是干净啊。” 这样还不够,萧般般从熬药罐子中拿出来的手上没有一丁点儿的污渍,然后又将罐子底部也抹了一把,竟是连点儿灰尘都没有。 李御医上前,看着那熬药罐子哈哈一笑:“萧大人,您府里的药罐子,竟比那货架上将要出售的都要干净。” 朱氏抿了抿嘴,狡辩道:“老奴……老奴闲不住,熬完药看着这罐子……这罐子太脏了,顺手就洗了……洗了。” 朱氏说话的表情十分不自然。 “朱姑姑,这药罐子真干净。”萧般般摆弄了一番熬药罐子,放在朱氏的面前,问道:“您是用什么清洗的呀?” “就直接……趁那汤药痕迹还没凝固,直接洗了。”朱氏结巴起来,看着面前的熬药罐子,道:“用的……用的是小厨房外边的井水……” “哦——井水啊!”萧般般将音量提高,转身看向萧遵,撇嘴道:“父亲,女儿的阿娘曾经告诫,高温中的陶器不能用凉水直接冲洗,否则就会出现裂纹,朱姑姑这……” 萧般般轻轻一笑,反问道:“难道咱们府里用的熬药罐子,不是陶土的?” 萧般般的问题,就是拿着答案进行嘲讽,那熬药罐子一眼看上去,就是陶土烧制而成的。 萧遵抬脚将那熬药罐子踢飞,碎裂声在朱氏的身后炸开,她哆嗦了一下,额头上已是冷汗密布。 萧遵紧紧盯着朱氏,眼神中的怒气越来越明显:“刁奴!还不老实交代!” 朱氏一个哆嗦,磕起了头:“老奴……老奴不知……” “熬药罐子!”萧遵怒目而视:“你那熬过药的罐子,去了哪里!” 这时,芙蕖反应了过来,使劲儿甩开扭住自己胳膊的仆从,连跪带爬地来到萧遵的身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主君!主君……奴婢知道!” 萧遵回身看着头发散乱,依然十分狼狈的芙蕖,深吸一口气:“那你来说。” “在……在后门的草丛里!”芙蕖挤走朱氏,跪伏在地,双手紧紧地扯住萧遵的衣衫下摆:“奴婢……奴婢今日看到了!” 芙蕖的话一出口,朱氏像是被抽离了全身的力气,双眼空洞地瘫坐在地上,再无一句辩驳之言。 萧遵命人去后门处搜寻,果然找到了那个被藏起来的熬药罐子。 李御医对这个找到的熬药罐子进行了一番查看,很快便在罐口处找到了一点点褐色的粉末,放在鼻尖轻轻一嗅,眉目舒展:“萧大人,就是此物。” 萧遵看着李御医手指上需要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的粉末,询问道:“此乃何物?还请李御医告知。” “这味道,闻起来应当是最近南疆之地传进长安的独叶一枝花,一般用作香料,却是寒凉之物。”李御医解释道:“若是加在温补之药中,只需一点,便可抵消药性。” 萧遵拿过熬药罐子,砸碎在朱氏的面前,碎裂的陶片飞溅,朱氏的脸上立刻便出现了几道口子,鲜血冒了出来,滴落在地。 朱氏再也没有狡辩之言。 萧般般知道,捉住朱氏本就不是最终目的,于是晃晃悠悠的落座,拿起一方绣帕,假模假式地挤出一滴眼泪,佯装抽泣道:“朱姑姑,我阿娘可有什么地方得罪您了吗?” 萧般般这句话,有些引导之意。 一个家中奴仆,如何敢加害与主子呢? 必定是要有人暗中指使的。 “说!”萧遵心中明白,朱氏从年轻时便是顾氏身边伺候的奴仆,才指派给月氏不长时间,幕后主使显而易见:“何人主使?” 萧遵意味深长地看了萧般般一眼,看穿了她装出来的虚情假意,明白她这是要借着此事,警告顾氏,不要在后宅中过于猖狂。 他自然是乐于去成全的。 或许他可以也借着此事,将顾氏的管家之权分散一些。 朱氏瘫坐在地上,仿佛被吓傻了一般,一言不发。 不知是在想对策,还是在等待着什么…… 等顾氏的声音在流云小筑的院门处响起时,萧般般才明白,朱氏一直在等待着她真正的主子。 不过朱氏应当不会想到,顾氏不是来解救她的,而是准备伸手推一把。 顾氏走过朱氏的身边,不曾斜视,坐在萧遵旁边的椅子上,开口道:“今日怎的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朱氏爬到顾氏的脚边,死死抓住顾氏的裙摆,却被一脚踢开。 萧映雪随后赶来,低头看着朱氏,开口却是无关紧要的一句话:“朱姑姑,真是好久不曾见到您了,听说上个月,您的小女儿刚刚嫁去了城西?” 朱氏身形一顿,松开了扯着顾氏裙摆的双手。 “朱姑姑,您说,如今这错事做了……”萧映雪来到顾氏的身边,低头看着趴伏在地已然失神的朱氏,问道:“究竟是为何呢?” “老奴……”朱氏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道:“老奴就是看不惯她矫揉造作!不是爱生病吗?那就一直病着吧!呸!” 朱氏啐出一口唾沫,然后恶毒的咒骂声不绝于耳。 “好了,朱氏年纪大了,怕是失心疯了,就按家法,责打五十板子,赶出太尉府吧。”顾氏扶了扶额,对朱氏做出了相应的惩罚,又皱眉忧愁道:“我最近身子不好,府中事务看顾不周,是在难辞其咎,还望主君看在我辛苦掌家多年的份上,不要动怒,仔细着自己的身子。” 萧般般无语——好漂亮的一招以退为进! 第六十一章 以退为进 - 倒春寒 - 张清明 顾氏一番说辞,处处再说自己的不是,萧遵原本已经就要发作出来的怒气被压了下去,虽然知道掌事姑姑朱氏的所作所为与顾氏脱不了干系,本可以借由此事,令顾氏交出掌家之权。 现如今……顾氏姿态放低,他倒是不太好开这个口了。 萧般般看着面露难色的萧遵,知道这件事情的结果,最多就是惩罚朱氏,不能再强求其他。 原本她计划着,顾氏在家中独揽大权多年,绝不会轻易低头,朱氏被抓住现行,顾氏就一定会想方设法进行遮掩,未曾想,顾氏竟然弃车保帅的这般干脆。 瘫坐在地上的朱氏虽然破口大骂,但眸中已是六神无主,显然明白自己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只是…… 朱氏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低首垂目,站在顾氏身边的萧映雪,她刚刚口中所说,虽然都是关切之语,朱氏心中听着却是如六月寒霜,彻骨寒冷。 她小女儿出嫁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也几乎无人知晓,她的小女儿究竟嫁给了何人。 萧映雪居然知道,这难道不是在明晃晃地威胁吗? 朱氏决定,将这件事情全数认下,只希望那五十板子后,自己还能留有性命…… 朱氏被人拖了下去,院门外很快便传来了她的惨叫声,随着板子打在皮肉伤上的声响,朱氏的惨叫声也逐渐微弱,没一会儿便听不见动静了。 院门外执行惩罚的小厮跑进来,神色寻常地汇报:“主君,夫人,朱氏她……断气了。” 萧般般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逝去。 其他人神色如常。 顾氏轻轻叹息,拿了帕子掩住自己的口鼻,低下头来装出一副哀戚的模样:“朱氏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如今犯下这等罪行,虽说是罪有应得,却是实在令人惋惜,不知道是何事能让她与月氏结下这般大的仇怨……” 顾氏一番话,软绵绵地将这件事情再次指向月氏。 话里话外让人听过后,无不觉得是因为月氏苛待下人,才令朱氏如此下手报复。 顾氏此话一出,庭院中站着的下人们又开始交头接耳。 “主君。”月氏披着一件外衣,站在屋门处,轻轻扶着门框,拿起绣帕轻咳:“是我不好,本是喜静,却惹人误会我寡情薄幸,总是与人相处不好。” 说吧,月氏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萧般般瞬间升腾起一股钦佩之情——临危不惧啊! 面对着顾氏软绵绵的攻击,竟然也可以软绵绵地反击。 月氏选择的也是以退为进的办法。 她站在屋门处,松松垮垮的外衣披在身上随风而动,让人觉得她柔弱无比,低垂头颅轻咳的模样惹人心疼。 这不,萧遵已经上前搀扶了。 这件事情眼看着就要不了了之,萧遵却突然发了话。 “你既然喜静,我看流云小筑中的仆从不算太少,你捡着喜欢地留下,其余的就遣散到府内各处做活吧。”萧遵已不是什么年少懵懂的少年,后宅妇人之间的你来我往,他的心中也都明白,虽然此番未能抓到顾氏的把柄,不能将之一举击溃,但最起码也要有些效果。 萧般般与月氏远远地对视一眼,点头接受这样的处理结果。 “只是……”萧遵看向顾氏,问道:“你说你最近身子不好?” 顾氏点头承认:“确实不太好,总是夜间惊醒,睡不好,如今处理起家事来,颇有些吃力了。” 萧遵本就想要顾氏交出掌家之权,她这样一说…… 萧般般心中觉得古怪。 “既然如此……”萧遵觉得如今时机很好,于是装作略微考虑,皱着眉头为难的样子:“我知你为我执掌中馈多年,劳心劳力,付出很多,但身子要紧,要好生养着,以后这掌家的事情,不如交给金氏吧,她多忙活些,你就执掌着大方向,不跑偏即可。” 萧遵说完,庭院中所有人均是脸色一变。 这是要借机卸了顾氏的大权啊! 倒是便宜了二姨娘金香玉,面都没出,就捡到了这样的好差事。 萧般般考虑,萧遵显然是知道金香玉与顾氏二人面和心不和的,于是便将掌家之权这颗烫手山芋扔在了她们之间,为的是要引发下一次的后宅争斗。 击溃顾氏,一直都是萧遵想要做到的事情。 “父亲,女儿最近跟着母亲学习,已经颇有心得。”萧映雪走到萧遵的面前,从衣袖中抽出一卷纸张,上呈给萧遵,继续道:“这是女儿记录整理好的府内本月的账册名目,父亲看着,可还能入眼?” 萧映雪与顾氏有备而来。 掌家之权决不能拱手相让。 所以她们是要移花接木。 原本萧映雪作为太尉府名义上的嫡长女,就有可以掌家的地位,如今拿出一份规整的账册名目,自然是够资格的了。 萧遵细细看过那一页页账册,发现萧映雪对管家之道颇有心得,甚至比一些掌家多年的妇人都要得心应手,这是…… 难不成顾氏从萧映雪年少时,便已经培养过掌家之事了? “蛮蛮近日很是用功。”顾氏拉起萧映雪的手,推荐道:“她见我身子不好,已经协助我管理府中事务一月有余,很有天赋,我想着……” 顾氏顿了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想着,蛮蛮她早晚也是要嫁做人妇的,不能什么都不懂得,于是就教了一些,她自己争气,做得还能入眼。主君不如,让这孩子试试看吧。” 顾氏知道此番自己依然留不住掌家之权,但移交到萧映雪的手中,总是要好过拱手让给其他人的。 而她知道,只要府中的嫡出女儿具有掌家的能力,那么那些什么姨娘、庶女的便要一起靠边站。 萧遵皱了皱眉头,自然知道,掌家之权不论是在顾氏的手中,还是给了萧映雪,这都相当于换汤不换药。 可他不能违背了祖宗规制,惹人笑话。 最终,萧遵将萧映雪带来的账册递还,点了点头,答应了。 第六十二章 班师回朝 - 倒春寒 - 张清明 临近年关的时候,长安城又下了一场大雪。 萧般般看着那白茫茫一片,感慨良多。 来到这个书中的世界已经快三个月了,吵吵闹闹的事情做过了,有惊无险的危机也化解了,最近顾氏忙着培养萧映雪作为太尉府下一个女主人,没有闲情逸致再来找麻烦。 流云小筑就变得安稳下来。 萧寞总是抽空忙闲地往这里跑,月氏对他有些好感,总是留他用膳,可怜他无人疼惜,有个亲娘却只知道照顾菩萨,连自己儿子的冬衣小了,都不知道改一改。 日子就在萧寞咋咋呼呼的声音中,过得飞快。 “阿姐!你知道吗?”萧寞今日下了学,立刻便一头扎进了流云小筑中,看着在房中抱着暖手炉懒散的萧般般,一顿咋呼:“大哥!大哥他就要回来了!” 萧宴要回来了? 萧般般一听,精神头立刻好了起来。 当时从边塞随沈确一同回来时,萧宴就曾计算,他最晚不过就到年关,便能够回到长安,与家人团聚。 几个月的时间,萧般般仍然觉得,萧宴才是那最亲近之人。 “不公平!”萧寞垂头丧气:“我每日下学,你都不曾期盼过。” “那不一样。”萧般般摇头解释道:“边塞之地苦寒艰辛,兄长能够回来,我自然更加高兴激动。” 绝对是不一样的! 萧般般甚深知,自己一开始选定的这条大腿是最好抱的,有血脉亲情的加持,就算是她要将太尉府拆了,萧宴都会在她的身后递榔头。 “听说,大军回朝,陛下要在朱雀门外亲自率百官迎接。”萧寞凑上来,俯身在萧般般的耳边,小声道:“还说,要百官跪迎呢!” 萧般般有些不敢相信,百官跪迎这样的礼节,岂不是要将萧宴架在火上烤? 萧寞默默良久,道:“要不到时……咱们也去看看?” “你要上课的,怎么出门?”萧般般知道,萧寞向来不喜欢那些文绉绉的课堂知识,在太尉府的池塘里捉鱼,上树掏鸟蛋才是他乐此不疲的正经事儿:“况且……如今萧映雪掌家,她与我本就不对付,不会给我出府手谕的。” “怕她做什么?你那给她一耳光的气势呢?”萧寞用上激将法:“她与你年纪相仿,是明面上的嫡出女儿,但谁不知道,太尉府只有你一个亲生女儿啊!” 萧般般赶忙伸手捂住萧寞吵吵个没完的嘴:“你快闭嘴吧!一会儿这话传到萧映雪的耳朵里,咱俩今晚就又要去跪祠堂了!” 不是太尉府真正的嫡出女儿这件事,一直是萧映雪最大的痛点。 萧般般知道,这个地方,是轻易戳不得的。 萧寞使劲儿摇头,挣脱萧般般的钳制:“那就偷溜,半个时辰就能回来,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萧般般想了想已经上锁的后门,和那根本爬不上去院墙,轻轻叹气,还是得作罢。 要说萧般般想不想去,那自然是想去的。 要知道,经营一段良好的关系,就要积极上进,自己想要获得萧宴的好感,就要认真维护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如今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本想着要是能在萧宴回朝时远远露上一面,萧宴那样的性格,很可能就自我攻略了。 现在看来,能不能出府都是个极大的挑战。 她不想去招惹萧映雪,也不想再次触犯家规。 萧般般想着,是不是可以去磨一磨萧遵? 但是自从上次朱氏投毒一事后,萧遵就对后宅之事甩手不管了,成功的概率可能也不算太高。 而且…… 萧般般看向一脸殷切期待的萧寞,这个拖油瓶要是知道自己能够出府,一定会黏上来的,到时候带着他,他的课业完不成,自己怕是也要跟着一起受罚。 不行!要出去,也得自己出去才行! 萧般般绞尽脑汁,将萧寞哄走,自己静下心来,靠坐在窗户旁,看着房檐上的冰雪融化,一滴滴地落下来,开始考虑合理出门的说辞。 “般般。”月氏推门进来,一脸关切地问道:“你同梅念拌嘴了吗?” “没有。”萧般般摇头:“他怎么了?” 月氏放下心来:“我见他气鼓鼓地从咱们院子里跑出去了。” “也不算拌嘴。”萧般般如实相告:“我应当没办法出府,也不太敢带着他偷溜出去……” “怎么不能?”月氏将衣袖中的书信拿出来,放在萧般般的面前:“宴儿寄回了家书,说是很想你,东海王府的世子殿下今日也来府上做客了,说是班师回朝的盛况难得一见,准备带你们去见一见世面,你父亲他已经应允了。” 萧般般打开书信,仔细阅读:“我们?还有谁?” “就是你们这些孩子们啊。”月氏眉目间笑意温柔:“你,梅念,还有蛮蛮,都一起去。” 萧般般瞬间眉开眼笑:“真的?” “真的。”月氏也跟着开心,只是微微有些遗憾:“只是阿娘不能去看一看宴儿威风的样子了,般般回来一定讲给阿娘听。” 萧般般连连点头,将书信递还给月氏。 月氏像是拿着一件宝物一般,悉心收好。 真是太好了,她的两个孩子终于都回到了她的身边。 很快便到了班师回朝的日子,沈确按照约定,将萧般般、萧寞与萧映雪一同接出太尉府,萧寞在马车当中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而萧映雪确实端庄的坐在沈确的身侧,宛如一对璧人。 萧般般偷偷打量,如果萧映雪不是反派,与沈确确实十分登对,俊男美女,让谁看了都会直呼般配。 “般般,你盯着我做什么?”沈确察觉到萧般般的目光,发现出言询问后,萧般般已经快速地将脑袋撇向了一侧,掩饰着掀开马车窗帘,与萧寞一起咋呼起来。 “等会儿我也要去朱雀门外迎接你们兄长,所以不能陪着你们。”沈确虽然在意萧般般的目光,但却不打算直言:“你们三个,就待在马车停下的地方,不准乱跑,大军进城后,我会再来接你们。” 萧映雪乖巧地点点头。 萧寞则头都不回地摆一摆手:“记住了记住了!” 萧般般用余光打量沈确,发现沈确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如果被萧映雪察觉了,自己可就真的是她的头号敌人了。 第六十三章 突发意外 - 倒春寒 - 张清明 朱雀城外,皇帝站在城墙上向远处眺望,那密密麻麻的大军沿着官道逐渐接近长安城。 萧宴端坐高头大马之上,一身亮银色盔甲宛如阳光照射下的寒冰,散发着阵阵肃杀之气,在大军的最前方,昂首挺胸,气势逼人。 沈确将萧般般三人送下马车后,再三嘱咐不可乱跑,转身也登上了城楼。 萧般般站在人群当中,看了看城楼下,分列城门两侧的文武百官,皆着朝服,神色各异,等待着萧宴带领的大军进城。 不会……真的要百官跪迎吧? 萧般般看了看在群官中为首的萧遵,心中泛起嘀咕——若是百官跪迎,萧遵这个做父亲的,难不成要跪下来迎接自己的儿子进城? 萧般般低头思索,这似乎有些不合规矩。 正想着,城楼之上传来内侍的高呼:“至——百官跪迎——” 萧般般心中咯噔一下,身边围观的群众发出一声声的赞叹,看着最前面的为官者齐齐下跪叩首,百姓们也都纷纷跪了下来。 萧般般还在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跪上一跪,却发现身旁的萧映雪矮下身子,跪在了百姓中间,萧寞也赶忙伸过手来,撤了撤萧般般的衣袖,指着最前列的萧遵,小声提醒:“父亲都跪了,咱们也跪吧。” 萧般般点点头,在这种时候,随大流是最保险稳妥的处事方法。 萧宴的风头一时无两。 他在城门处下马,卸下随身佩剑,又将盔甲悉数褪下,登上了城楼。 这个在外戍边多年的少年将军获得盛世殊荣,在皇帝的身侧,接受了整个大盛朝的迎接。 萧宴面见皇帝之时,着素衣,用大礼跪拜,不敢僭越分毫。 皇帝却突然伸手将萧宴扶住,免了他的大礼。 当下,站在众人之间的,唯有他们二人。 萧般般微微抬头,观察众人的反应,发现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加严重。 今日初听萧寞说皇帝要下令百官跪迎之时,看看当做夸大其词的玩笑,如今看来,似乎皇帝有意为之。 萧般般注意到,萧遵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好,但这实乃人之常情,今日他受皇命所迫,演了一出老子跪儿子的诙谐戏码,明日在长安城内,朝堂之间,他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莫不是…… 皇帝有意安排,要领太尉府从内部便开始瓦解? 其余为官者,或叹息、或讥笑、或看热闹、或幸灾乐祸…… 总之,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萧宴回到长安城的第一步,怕是要难上加难了。 萧般般抬头注意到城楼之上,有一人似乎正在为萧宴的功成名就真正的高兴着。 沈确……对!就是沈确! 从百官跪迎开始,沈确的嘴角就一直微微上扬着,他下跪时满脸都写着心甘情愿的表情。 现在跪迎之礼结束,沈确站起身后,与萧宴对视,二人一同开怀大笑。 接下来,萧宴就要在群臣拥护间,进入宫墙之中,受封官职,获得奖赏。 人群开始慢慢向城内走动起来。 大军驻扎在城外,只有少数将士押送敌国俘虏进城。 萧寞跟在萧般般的身侧,注意到那些被关押在囚笼中,披头散发遍体鳞伤的俘虏,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神色。 “阿姐……”萧寞伸出手,扯住走在他身前的萧般般的衣袖,问道:“我们不再逛逛了吗?” 萧般般摇摇头,道:“世子殿下可是嘱咐过我们的,要在兄长进城之后,在马车旁等他将我们送回太尉府。” “若是你想玩儿……”萧般般约摸着,大概是萧寞好不容易出府一趟,自然是愿意多玩一些时候的:“等过几日,我们去找父亲要出府手谕,再痛痛快快的玩儿就好了。” 萧寞撇了撇嘴,跟在萧般般的身后,挤过人群,往马车旁走去。 萧映雪却早已经等在马车旁了。 “兄长可真是好大的威风。”萧映雪瞥了一眼萧般般,揶揄道:“竟然让父亲也给他下了跪。” 看!皇帝的目的达到了! “皇命难违。”萧般般不甘示弱,如果自家人都要冷嘲热讽,那么萧宴回府之后,不知道还要受多大的刁难:“如果非要说谁的错,那长姐去与陛下聊一聊吧。” 萧映雪吃瘪,她自然也能看得出,皇帝是在有意挑拨父子关系,这么多年下来,太尉府早就已经被皇帝视为根深蒂固,能够左右朝堂的参天大树。 无论这棵树是在支撑着大盛朝的安稳,还是吸取着大盛朝的养分,皇帝都要重新培植一棵树苗,用来在关键时候,连根拔起参天大树时,巩固住盘根错节的树根带起来的泥土。 萧寞就是那棵树苗。 今日挤在朱雀门看热闹的百姓太多,一时半刻松散不开,萧般般看着眼前一波又一波的人流,人头攒动间,竟是有些眼花起来。 正想着要不要坐进马车当中,避免人群的冲撞,将将踏上马车,还不等钻进马车之中,耳边却传来一阵惊呼,马车剧烈地颠簸起来,她一屁股坐进马车当中,正与先一步进入马车中等待的萧映雪撞了满怀。 她们二人跌倒在一起,刚想起身,马车外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就在提醒她们,她们就处在这场骚乱的中心。 “阿姐!”萧寞的声音自马车外传来,却变得越来越远:“长姐!阿姐!” 她们坐直身子,马车车窗外的景物开始飞速地倒退——马惊了! 萧般般与萧映雪对视一眼,二人深知,此刻已经不是在宅院中勾心斗角的时候,眼神中都透露出活命的坚定想法。 “马惊了,得让它平静下来。”萧映雪先一步打开车门,正急速飞奔的马车车轮压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一个颠簸,令她有些踉跄。 “让马车停下来!”萧般般伸手扶住即将跌倒的萧映雪,探出身去,双手将缰绳拉紧,身子后仰用尽全身力气:“我回长安城时,曾路过此地,再这样继续飞奔下去,前面就是悬崖峭壁,我们怕是就活不得了!” 萧映雪闻言,上前与萧般般一同抓住缰绳。 二人合力,开始试图改变马车的前进方向。 第六十四章 齐心协力 - 倒春寒 - 张清明 养尊处优的小姐们身子骨太过柔弱,萧般般与萧映雪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勒停已经受到惊吓,疯了一般的马,就连想要改变马车前进的方向,都非常吃力。 她们二人一同用力,仅仅扭转分毫。 “不行!”萧映雪摇头,直到此刻与这匹受惊的马硬碰硬的对抗,她们没有任何的胜算,索性松开手,放弃了改变方向的想法:“咱们的力气不够,马车停不下来,也改变不了方向,迟早要奔向你刚刚所说的悬崖峭壁,我们……” 萧般般手上用力,不敢松懈半分,掌心火辣辣的疼着,缰绳上细小的毛刺已经全部勒紧了掌心之中。 如萧映雪说的那般,在力量的对抗上,她们没有任何的胜算。 “我们……我们得想办法。”萧般般依然死死拽着缰绳,尽可能地控制着马车的颠簸幅度,防止她们在马车疾行当中被甩出去。 “杀了它。”萧映雪稳住身形,将一只手轻轻搭在萧般般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取下自己发髻间最尖锐的一根发簪,反握在手中:“我与你一直不对付,但如今咱们被绑在一条船上,我要救我自己,就得与你合作。” 萧般般并不明白萧映雪要做什么:“你想怎么做?” “你继续拽紧缰绳,我要去马背上,将这根簪子插进它的脖颈中。”萧映雪微微再上前一些,回过头看着萧般般,警告道:“当然,如果你在这期间,松一松缰绳,我便有可能自马背上摔落,以后的太尉府就只有你一个女儿……” “说这些做什么?罗里吧嗦!”萧般般双手手背青筋暴起,她才不会糊涂到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还要选择害人:“我若是送了缰绳,你被掀下马背,难道我就能逃命了?” “到那时,这匹本已受到惊吓的疯马,只会更加难以控制。”萧般般顿了顿,继续道:“我若是害你,你被掀下马背,说不定就是瘫了傻了,我却逃不掉,要摔下悬崖粉身碎骨。你说!我们两个,谁比谁好过一些?” 萧映雪放下心来,她知道萧般般是个聪明人,自然也就相信,这一次的合作,她们两个人都会拼尽全力。 萧映雪再上前一点,能够扶着的就只剩下马车两侧的木缘,晃晃荡荡的脚下不稳,心中对自己能够一跃就上马背这件事情,也胆怯起来,但如今绝不是打退堂鼓的时候! 她心下一定,在还算平稳之时,飞身一跃,整个人趴在了马背上,原本已经受惊的疯马变得更加躁动起来,猛地抬起两只前蹄,马立起来。 萧映雪死死马鬃,才没有被掀翻下去。 萧般般同样用力拽住缰绳,控制着马匹,双手掌心中已经被磨出鲜血,一滴滴地顺着手臂流下。 萧映雪瞅准时机,手中的发簪高高扬起,对准疯马的脖颈,闭上双眼,扎了下去,发簪几乎全部没入马匹脖颈的皮肉之中,疼痛之感令马匹更加暴躁起来,已经全然顾不得身上还固定着的马车,胡乱踢腾起来。 萧映雪抓住马鬃,趴在马背上被癫得七荤八素。 萧般般看着面前的疯马如此难以制服,心中又被萧映雪高抬起手臂刺穿疯马脖颈的动作刺激着,狠下心来,道:“再给它一下!” 如果这匹疯马不能被制服,那么她与萧映雪的处境就会越来越危险。 一个发簪不够,那就再来一个! 萧映雪听到萧般般的声音,心中镇定下来——这匹马体型庞大,若是用刀剑一类的利器,恐怕都要多来几下放放血,自己这小小的发簪扎进去,怕是根本不起作用,血流太慢,只会让它感觉到疼痛而发狂! 萧映雪抬手摸上自己的发髻,已经顾不得挑选发簪,随手一拔,一只赤金簪子便攥在了手中,这一次没有犹豫,直接刺进马匹脖颈! 仍旧不见效果…… 萧映雪继续在自己的发髻上乱摸一同,这一次摸到一个两股发叉,又是相同的动作,马匹脖颈上已经扎进去了三只发簪…… 萧般般察觉到缰绳上与自己对抗的力道在微微减弱,赶忙提醒:“就快了!再来一次!” 萧映雪应声再次拔下一根发簪,对准马匹脖颈,刺了下去! “轰——”马匹轰然倒地,车缘断裂,马车也掀翻在地。 已经力竭的萧映雪随着马匹一同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半天爬不起身,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已经散了架,微微侧头,看着萧般般从翻倒的马车下艰难地钻出来,一瘸一拐地向自己走来。 “萧映雪!你怎么样?”萧般般跌坐在萧映雪的身旁,双手因为抓握缰绳的原因已经不能自如动作,颤抖着用整个小臂扶起萧映雪,让她枕在自己的双腿上:“你可是哪里不舒服?摔到头了吗?” 萧映雪想要回答,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干呕起来。 萧般般心中“咯噔”一下——脑……脑震荡? 萧般般赶忙查看萧映雪的身上有无伤口,最终在摸到萧映雪的后脑时,发现那里鼓起了一个包,想来是坠马时的磕碰,不过应当不碍事,萧映雪目前的精神状况,还算不错。 萧映雪在萧般般的搀扶下坐起身子,虽然有些头晕,但相较萧般般在马车侧翻时,压到的小腿骨,已经不算严重。 萧映雪看着萧般般已经无法用力的双手,掌心中一片血肉模糊,缰绳上的毛刺掺和在血肉之中,一定疼极了。 这一次,她们齐心协力,度过了一场生死攸关的劫难。 萧映雪从怀中掏出自己的绣帕,撕成两半,将萧般般的双手包扎好。 “这次,我们都用尽了力气。”萧映雪,将绣帕覆盖在萧般般的伤口之上,打了个结:“咱们谁都不欠谁的……” “刚刚才死里逃生,你就说这样伤感情的话。”萧般般撇嘴,吐槽道:“姑且算是你不欠我的,我还有另一件事,要欠你一下。” 萧映雪叹气:“什么事?” 萧般般指了指自己的左小腿,如实道:“我大约是不能走路了,得麻烦你来扶一扶。” 萧映雪微微一顿,虽然眼神中有些嫌弃,但还是伸手将萧般般扶了起来。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