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国之妖孽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南朝叶氏江山,立朝百年,金宫玉阙,繁华绝艳,朝堂各相争权之态。 皇帝懦弱,外戚专权,丞相权倾朝野,楚王威慑三军,两派党羽争斗不断,少年皇帝懦弱无能,多年来若不是帝师天君大人全力辅佐,恐早已成傀儡天子。 如今天下卓绝人物各领风头,南北两朝表面相安无事,暗地里各自操练三军,帝王称霸天下的野心乃人之常情。 北朝帝王英明睿智,且治国理政雷厉风行,早已有不甘与南朝共享天下之心。 南朝兵强马壮,虽内斗不断,帝王治国无力,但王朝百万雄兵早已令人闻风丧胆。 京门贵宦的南朝江山,其年轻一辈的英华男子层出不穷,世人以名列长绝宫的奇英榜为荣,琴棋书画,文武双全的佼佼者皆可被列入其中。 而夺下奇英榜魁首的乃北朝第一人物,号称京歌第一世家的玉府,玉家公子玉祁,才冠绝伦,武艺骄卓,已占得奇英榜第一名长达三年之久。 而这些已不足以让世人仰望尊崇,凌驾于奇英榜之上的当属离恨天的缥缃榜,数百年来登上此榜的年轻之人屈指可数,除了几位登峰造极的前辈,这些年来当属南朝三绝。 其言道北朝有玉祁,南朝有三绝。 天君少主白灼华,帝国丞相苏陵风,王侯世子沈诀阑,名列缥缃榜的三大公子,个个绝顶惊才,风姿艳代。 那人笑了笑,修指如玉的指尖在额上揉着,太过白皙的面容上红唇艳冶,微微一勾,便是美到让人呼吸发紧。 “ 无妨,韩穆的命留到至今,也就只有这一个用处罢了,若不让她知道那桩交易,她又怎么会主动找上门来呢。” 暗卫不语,世子一向有自己的筹谋,他不会多问。 等到暗卫退下后,闭目的男子睁开眼,一双狭长妖诡的媚眼,眼尾极长,向上挑起,眉间一点红痣,微微眯眼的时候仿佛能看透世间所有黑暗云谲。 尤其微笑时,一笑虽百媚生,但深沉如狐狸,一个美到能让人神魂颠倒永不超生的男人。 国之妖孽,无外如是。 他目光在窗柩边凝了凝,斜着的身子长衣微垮,露出他隐隐玉白的胸膛,这时,有美若天仙的婢女上前替他斟满杯盏里的琼浆玉液。 美人柔弱无骨的手将杯盏执起递于他,微红的脸颊嫣然动人,男子妩媚风情,桃花风流,看着面前娇羞的美人,微勾的唇角兴起迷醉的意味,他接过杯盏仰首喝下。 美人见此更加靠近了他来,手指若有若无的撩拨于他的胸膛,“ 世子,让奴家侍候你。” 男子笑意加深,顺势将她揽进了怀,轻挑起她的下巴,面容缓缓靠近,美人闭目等着他的宠爱。 不知是夜明珠太亮,还是如此暧昧情景太过荡漾,男人妖娆媚气的面容停在了美人咫尺之遥,“别急,我们来玩点有趣的,可行?” 那人笑了笑,修指如玉的指尖在额上揉着,太过白皙的面容上红唇艳冶,微微一勾,便是美到让人呼吸发紧。 楚王世子沈诀阑风流多情,这在京城已经是传遍了的事,红颜知己己无数,对于一向送上门的女人可是温柔有情趣得很。 能够被王爷挑中有侍候世子的机会,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放过,且不说楚王府乃王权贵胄,单是沈诀阑这个人就都是多少女人的梦寐以求。 南朝三大公子之一,其性情不像其他两位很有疏离性,态度如此和暖如风,怜香惜玉,相信任何女人若是能成为他的人,那可都是求之不得的福气。 这厢美人还沉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而在她幻想中的男人已经随意的伸出手,指尖在她光滑的颈上一遍一遍的撩着,分外旖旎。 她再次闭目享受着,嫣红的脸颊娇媚无比,男子轻柔的笑容惊鸿一面,下一刻却透出一股古怪的妖气来,眼神也从薄艳转换阴暗。 只听一道骨头被掐断的声响,方才还满面春光的美人已经断了气。 男子站起身,嫌恶的用手帕擦了擦手,“来人,” “属下在。”暗卫现身。 “扔出去喂狗。”阴柔的声音再平常不过。 暗卫应声,随即开始动作,王爷三番两次给世子送女人都被世子以此种手段驳了回去。 都说父子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可偏偏王爷和世子竟是如此局面,世子一直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王爷想要弥补,可世子不屑一顾。 银纹长衣的男子,缓缓向窗边走了几步,遥望着前方,妖气氤氲的阴森似在他眼底结了一层看不分明的雾。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脑中闪过一张半是礼貌半是嘲讽的面容,他再次兴味的勾起唇角。 这阴诡的尘世,有一个阴诡的人,等着他对付,想来,还是挺有趣的。 比如说,让那张风平浪静的脸上出现一些惊恐慌乱的情绪,一定,精彩至极。 等着她主动送上门来,也不枉费暴露了醉风楼,韩穆这枚棋子,瞧,多有用处。 窗栏边男子一会儿笑得妖艳,一会儿笑得无害,最后笑得阴险,喃喃念着一个人的名字,隐隐间还有点咬牙切齿。 “君枳。” 第2章 阴诡世子(上)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他刚回府就听着府内在喊“抓刺客”。 楚王府乃帝都朝陵第一王权贵府,常常引来各大势力的暗杀也是再平常不过。 虽是平常不过,不过近些年来鲜少发生府内刺杀之事,莫过于他的父王亲自坐镇于府邸,绕是奇英榜上的高手也不敢轻易来犯。 他无所谓,径直走向自己的主殿,有护卫上前禀报,“世子,王爷方才被那刺客所伤,下令全府戒严,属下听说那名刺客是奔着地宫暗令去的,刚在密室就与王爷大打出手,身法极高,王爷身边的龙吟卫都没能抓住他。” 他冷笑,高高在上的楚王一向把地宫暗令当成宝一样,这么多年了暗令上的秘密始终没能破解,如今又招来他人觊觎,还真是山雨欲来风不止啊。 护卫见他满不在乎,也就没有开口他父王的伤势,他那所谓的父王身经百战,麾下又高手如云,一名小小的刺客就算伤了他他也死不了的,他可没那么多的闲心去管。 护卫退下后,他打开房门,身影一顿,不过一瞬便恢复自然,随意的坐在主位上倒了杯茶水,看着外面的火把光亮由远及近。 “世子。”龙吟卫首领对他行了行礼。 他懒倦的抬头,“嗯?” “今夜府中有刺客混入,属下奉王爷之命前来叮嘱世子多加小心些。”那人说话间还不忘左右打量着整个屋内。 “有劳王爷如此记挂,还特地让司空大人亲自跑一趟。”他冷嘲热讽的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听后恭敬低首,“世子说得哪里话,王爷十分关心世子,自然不希望世子受到任何贼人的伤害。” 可不是吗,就算伤害也得他老人家亲自动手才符合他冷血的风范。 他看着那人迟迟不走,遂笑出声,“怎么,司空大人是想要搜本世子的房吗?想要看本世子有没有窝藏刺客?” “属下不敢。”那人掷地有声。 “那还不走?等着我请你吃饭啊?” 那人辑了辑手,“属下告退。” 等到那道人影走远,他衣袖一挥,门已经自动关上,眼神投向纱幔后,无声笑了笑,执起桌上的茶杯浅浅品尝,茶水一圈一圈的泛起细小的涟漪。 纱幔后有细微的动静,他眼神一眯,右手暗运内力,一道气劲隔空而出,温泉旁的帷幔层层飞扬,随即…… “澎”一声,水花四溅,一道人影掉落温泉的声音。 真气四散,那些飞扬的帷幔飘摇不止,朦朦胧胧的雾汽中映出那人的脸破水而出,深黑的背影闯进他的眼里,是个女子。 湿漉漉的长发间她回过头来,那是一道森锋似剑光的凌厉视线,没有什么光亮,只一刹的阴凉,他直直望过去,与她又黑又沉的目光冷然相对。 人世间的初逢,始于这夜暗敛的刀光剑影中,便也诏示着日后尔虞我诈的死敌对手。 仅仅一眼,便让他一生都忘不了幔舞飞扬温泉池旁,女子黑衣墨发,波澜不惊又暗藏杀意决然的姿态。 此刻,池中,水光潋滟。桌旁,茶水,于他手中倾斜。 “上天真是待我不薄,天降美人于戏水池,如此投怀送抱,倒还真是寂寞中的一剂良药。”他隐去冷意,变得玩味的笑。 目光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让他意外的是,前一刻还阴沉诡谲的女人下一刻散去了所有杀气,变得云淡风轻又温婉如玉,仿佛刚才那一面不曾在她身上出现过。 呵,遇到道貌岸然的高手了。 那女子笑了,这个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嗯,好玩。 “不要脸的东西,谁跟你投怀送抱。”连骂人都带着大家闺秀的气质,一字一句书卷气很浓,让人听着这声音都能联想到定是常年静待闺中,浸身于书香门第的好涵养。 还真是一个惺惺作态的好榜样,真该让这京城中的女子们多学学,这才叫闺秀,这才叫淑女。 她靠在温泉池旁,并没有上岸来,夜行衣包裹着她的身躯,一头长发散在身后,水汽在她身周萦绕,正娴静的对他笑着,一点都没有闯入别人府邸被主人当场抓住的紧张危情。 他放下茶杯,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若是这世上的刺客都能像姑娘一样生得如此多娇,我想,命不要了都甚好。” 她居然还点头,“听你这样一说看来以前我低估了自己的美貌,嗯,多谢提醒,这一点我会好好思考思考。” 一言一行皆是淡定礼貌,半点没有被人戏谑的恼,也没有身为刺客该有的暗杀素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沈诀阑把哪家名门闺秀给掳了来。 “虽然于水中欣赏美人颇为眼福,可姑娘浑身湿透在下瞧着都很是心疼,如此佳遇,在下一向怜香惜玉,要不,过来坐坐?” 他自认为自己的一腔好意好生让人感动不已,就看那女人领不领他的情。 不领的话也没关系,不识抬举的人他这一生也遇到那么一两个,最后都化成骨灰了,瞧,多简单的事儿。 然而,那女人大家闺秀的教养可不是盖的,“既然公子都如此说了,此番好意我自然领了。” 然后在他兴味的目光中,她从温泉池中走出,有水声响起,夜明珠盈盈幽光,女子过于白皙的面容在黑衣的衬托下愈发透明淡漠。 空气中有一种奇异的窒息感,他以肘支着腮,正迎上她的视线,春夜迷离,轻纱浮动,他在水汽前淡淡慵倦,她在雾气后杀意暗敛。 帷幔掠过,将她的身影隐得飘忽,他嘴角一勾,笑得不动声色,下一刻,一道森然剑光于飞扬的帷幔中破空而来,剑风快如闪电。 他无动于衷,看着那人携剑而来,对准他的面门,在剑锋距离他咫尺之前,他已飞身而起,紧接着剑招紧随而至。 他们一招一式缠斗在一起,她的武功很高,可见并不是泛泛之辈,他故意与她周旋想要试出她的招式路数,最后试出她身怀百家功法,招式多而杂,一时之间并不能确定她修习的是哪门哪派的武功。 随即他也不再耽搁,真气使出,她手中的软剑自剑尖起一块块破碎直至剑柄。 她身子后退,眼看不是他的对手,正要跃窗而逃,他笑了笑,手中弹出一道气劲,机关声响,屋内的玄铁囚笼从上至下,她已被困其中。 片刻之间,她已成了阶下囚,尽管如此,她居然还能风平浪静,靠在囚笼边上,伸手摸了摸铁栏,浅笑安然。 “武林中人人梦寐以求的六合天矿,据说以此矿石铸成的宝剑必成绝世神兵,没想到却被楚王世子用来造了这么一所囚笼,还真是暴殄天物。” “可不是吗?自从这囚笼造成之后,我日思夜想都费解着该如何派到用处,这不,姑娘你就送上了门来,真是一桩奇缘。”他再次执起茶杯,对她举了举杯。 不过她倒也没再废话,“楚王世子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美人是用来欣赏的,不是用来处置的,别说这么煞风景的话行吗!” 他好心好意提醒她,他看上去像是那种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人吗?如此风雅的情景下自然是陪佳人促膝长谈得好。 想想这漫漫长夜,有佳人在身侧,可饱眼福,佳人样貌身段皆是不错,若是一番交谈下来,有幸于惺惺相惜何愁芳心不系。 可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嗯,他家的地牢好像已经很久没人住过。 可显然,她是后一种,被人押去地牢时她也没有求饶过,就凭她敢只身夜闯楚王府盗取地宫暗令,这个女人,活着就已经比死了有用得多。 他得好好利用她引出幕后黑手,虽然那些黑手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左不过就那么几个人罢了,只是他有点好奇,能让她听命于之的究竟是何方人物。 可是他却没有料到自己眼高于顶,居然对她轻了敌,她逃了,没有惊动楚王府一兵一卒,能从守卫森严的地牢安然逃出,他听闻之后不怒反笑,第一次有人落在他手上还能活生生的逃了。 从那以后他暗中查探她的身份,查到她是丞相府的人,他并不惊讶,早前就有所怀疑只是没确定而已,如今得知她是丞相苏陵风的义妹,更是丞相府的暗卫首领,可想而知她是听命于谁。 丞相府与楚王府水火不容,多年来无论朝堂还是私下,无论在明在暗皆是争斗不断,楚王老谋深算,苏陵风更是深不可测,这两人早就斗得如火如荼。 第3章 阴诡世子(下)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而今,他和她也注定了道不同各自为谋,所以在那一年当中,他们明争暗斗,数次交锋,也算是相识一场了。 她叫君枳,是他每每精心布局唤得最多的一个名字,宿敌本就不可共存,他想除掉她,她想杀了他,这就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心灵感应,却纠缠不清。 所以他与慕容山庄做了交易,用地宫暗令将她引来,她有多想得到暗令他便有多大的胜算将她捏在手里,果然,她中了计。 她统领的神卫司其中十大护法之一的韩穆是楚王府安插在神卫司的细作,目的就是摧毁神卫司的势力,以暗令为饵,以韩穆为棋,那晚她率领的数百暗卫刚进入到慕容山庄就已陷入死局。 本能将她一举拿下,到最后还是被人给救了,不过神卫司元气大伤,近段时间恐无法再兴风作浪。 而韩穆那枚棋子在临死前有着些许作用,也不枉费他留着他的命留了那么久,他相信,她会主动来找他的,他一直都在等。 玉殿内,妖娆美姬柔情似水,围绕在一名男子身旁,殿内幽魅暗舞,男子慵懒绝艳的面容上浅笑风流,他喝下美姬递过来的酒。 另一名美姬也不甘示弱,靠在男子怀里,娇嗔着说,“世子好些时日未曾召唤奴家了,奴家还以为世子把奴家给忘了。” 男子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尖,“胡思乱想了。” 他正说着,紧闭的房门被一道内力震开,男子低眸浅笑的神情一凝,向来妖媚的眼睛迸射出连他都没发觉到的奇异深邃,身旁的美姬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何人敢于楚王府如此放肆,尤其还在世子面前,众美姬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了房门外。 沈诀阑神情微凝之后变得慵懒散漫,目光随意的望过去。 只见那人于清辉月光下独立于屋顶之上,袖中的白绫震开房门后如轻纱一闪,黑色披风如融入在夜色中,微微招展,风帽下的面容清冷淡淡。 黑白相间的身影让人远远望过去,没有一颦一笑却让人移不开眼睛,连身为女人的众绝色美姬都不由得生出自惭形秽,只一个身影便如此风采气质。 沈诀阑将怀里的美姬推开,眼神示意,她们领略到了便也退了下去。 屋内屋外,两道目光撞在一起。 君枳暗暗冷然一笑,飞身而下走了进去,这间屋子虽没任何护卫守着,但暗处可是隐着里里外外数三层的影子暗卫,可谓是高手如云,插翅也难飞,为了抓住她,他可真是有心了。 “楚王世子。”君枳辑了辑手,行礼。 沈诀阑微笑,那笑散在嘴角不达眼底,他把玩着手中的杯盏,“君姑娘不必多礼。” 整个屋子里有浓浓的香气,君枳无意识皱了皱眉,也没打算跟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世子你借韩穆传给我的消息,如今可还算数?” 若不是为了那桩交易,她永远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不会,送上门来,尽管会死,会被折磨,她还是义无反顾前来。 可见他提出的条件刚好是对付她的弱点,沈诀阑本来不确定,如今一试还真的成了他能要挟到她的软肋。 “当然,本世子对你说过的话一向算数,你想得到暗令,我可以送给你。” 他话语一停,君枳淡然如既,“只是,这三个月内,我要你待在我的身侧,听命于我。” “你要我背叛丞相府?”君枳语气没有什么变化。 今夜来到这里跟沈诀阑做交易,她早已不顾一切了,只要能够得到暗令,只要大哥他从此不再被病痛折磨,不过就是明面背叛丞相府,她又有什么做不得。 可显然沈诀阑并不如此良善,“三个月后,只要我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暗令自然会送到你手里,只是,在这之后,你不能再活着。” 空气很静默,沈诀阑好以整暇的靠在主位上,妖冶的面容连微笑都阴测测,他视线凝在君枳身上,千丝万缕如绳索,欲待网住落在手中的猎物。 君枳温和,“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三个月后你会把暗令给我?” “你只能相信我。”他并不多作解释,一语掷地。 君枳默然片刻,遂答道,“好,我答应你。” 沈诀阑有微微的意外,他本以为她会跟他谈条件,没想到她竟如此将自身置之度外。 暗中相斗一年,他虽不能完全摸透她的性子,但也算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相反,她稳妥周全,看似温和柔弱,披着一张大家闺秀的假面,实则内心坚韧该狠则狠从不任人宰割。 可此番却为了一块暗令,不惜来到死敌身边,看来他果然没有算错,只要掌握了她的软肋,又何愁她不乖乖就范。 想到此,沈诀阑就得意至极,起身走到她面前,从上到下打量着她,那眼神虽含有笑意,也不过阴冷无垠。 君枳淡淡笑着,仿佛天大的事也不能让她有丝毫惊乱之意,这一点看在沈诀阑眼里,自然很是不喜。 “我在想,既然是我的人了,就把那些我不喜欢的坏毛病统统改掉,我一向不喜欢不听话又随意忤逆我的人……” “世子想怎么改?”君枳接过他的话。 沈诀阑闲适的笑了笑,忽然出手,带着他独门内功的手法已经点了君枳的某处穴道,她瞬间脸色惨白,等他收回手,她跌倒在地,额上冷汗潸潸。 “你的武功太高,我不放心,暂时封了。”他用着最平常的语气说着,实在是他信不过眼前这女人,便断了她的退路也未尝不可。 君枳早在心里把他祖宗问候了个遍,沈诀阑这人的奸狡难缠她不是第一天领教,眼下也只能忍着。 “还有什么招数,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如何?”现在全身无力,连声音都比刚才软了很多,失去了武功今后恐怕她的日子更要难过很多。 “嗯,你倒提醒了我……” 沈诀阑还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态,随即他蹲下身来,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 女子面容苍白,唇色很淡,那双黑雾朦胧的眼眸,晦暗难测,天生云遮雾笼,没有一丝明亮之色。 君枳也看着眼前人,保持着浅笑礼貌的弧度,即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依然从容自若。 男子艳骨媚香的气息填满了她的鼻尖,她没躲,也没避开,任他缓缓靠近,手忽然被他握住,阴柔的声音又响在耳侧,“哎,你的手心怎么全是汗呢?” “哦,得见楚王世子芳容,太激动。”君枳讪讪的道。 沈诀阑轻笑一声,松开她,转而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玉瓶,瓶身煞是精致,他从里面倒出来一粒药丸,“知道这是什么吗?” “……”君枳无语。 沈诀阑很有耐性为她讲解,“噬心丹,听过吗?服下此丹者融入心脉,毒性慢慢滋生五脏六腑,最多不过三月性命,毒发时如万蚁噬心,痛楚非常,专用来对付不听话的人,可懂?” 君枳忍住想破口大骂的怒意,不能生气,不能丢了名媛淑女的风仪,深吸一口气微笑问道,“所以呢?” “这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不用感激。”沈诀阑一脸善良无害,为了逮到她,他可费了不少周折。 “何必多此一举,我答应你的便不会食言,”她此生只有一个心愿,只要能够完成,就算只能活三个月又有什么不能。 可楚王世子并不这么想,“因为我想玩死你啊!” 在他说完之后,已经捏着她的下颚将丹药喂入了她口中,入口即化。 君枳有些愤愤的看着他,早就知道他手段无常,如今亲身领教才明白,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做任何事都是我行我素,谁得罪了他简直没有好下场。 沈诀阑站起身,整了整理衣衫,“这三个月,你就做我的贴身丫鬟,不要试图忤逆我,否则,我可以让你提前感受感受什么是万蚁噬心之苦。” 第4章 惊鸿一面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长绝奇英红尘燕,离恨缥缃九霄变。 昆仑山的离恨天乃凌驾于皇权之上的所在,不与武林为伍,不为朝廷所管辖,百年以来,遗世独立,红尘之外,被世人奉若神明。 而天门之中的缥缃榜更是天下各大英才豪杰争相竞妍的传奇之誉。 缥缃榜设立百年,传闻登上此榜之人必是当今天下的出类拔萃,百年前首位登上缥缃榜的乃当时天下第一人物,世外高人云衡子。 此人登峰造极,修为以臻至高无上境界,后世之人皆不可望其项背,如今,百年已过,英才之人层出不穷,却无一人能达到云衡子的传奇。 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虽说云衡子不可岂止,但如今天下之中也不乏绝世神话,北朝第一名士玉祁,长绝宫奇英榜之首,惊艳绝伦,年纪轻轻就已是帝王身旁荣宠不衰的国士,多次为帝王出谋划策,更是在百姓之中受尽尊崇。 而南朝更是如日中天,盛冠天下的三大公子不仅地位崇高,更是名列于缥缃榜,成为该榜之上屈指可数的年轻英杰。 芳名艳世带来的不知是祸还是幸。 这一天,南朝帝都的朝陵城热闹非凡,百姓几乎都拥在街上,三三五五的聚在一起谈论。 盛况如年庆佳节,要说能引得如此风靡万象的整个皇朝上下都没能有几个人。 而有一人,便当之不愧。 脱尘公子白灼华,天君白府的帝师少主,皇帝最为倚重的白家,曾出了三代帝师,虽不立于朝堂之上,但势力庞大,纵横天下。 南朝叶氏的诸位君王无不倚仗着白家,若无帝师辅佐,叶氏的江山早已落入他人之手。 白家始有祖训,世世代代衷于叶家,不得有半丝悖逆之心。 尽管如今南朝君王叶寅懦弱无能,朝堂上丞相和楚王争斗纷乱,朝局势力被大半的外戚控权,而在两位权臣之中夹缝生存的少年皇帝也就只能靠着白家人。 而只要天君府在一天,这南朝的江山不管如何内斗不断,不管楚王和丞相都打着什么算盘,这社稷只得姓叶,不会姓苏,也不会姓沈,除非,白家被覆。 要说起这位天君府的少主,荣冠三大公子之首,南朝首屈一指的人物,自出生起就被誉为神童,绝顶聪颖,心思敏捷。 俱传,十年前,北朝兴兵来犯,绵绵军营直压燕州之地,当时在位的还是老皇帝,朝中多半武将以楚王马首是瞻,边关告急,楚王称病,老皇帝无计可施,眼看燕州就要被攻破。 这时,年仅十三岁的少年随着天君大人一同迈进皇帝议事的紫阳殿,由那位少年献了一计于皇帝,说来也奇,当时众臣都不敢相信一个年级轻轻且无半点作战经验的少年会想出此般妙计。 老皇帝听后,派出心腹大将按照少年的计策行事,不久之后反败为胜,大败了北朝最骁勇善战引以为傲的十万银龙大军,解了燕州危局,北朝从此元气大伤,不敢再轻易来犯。 从那以后,白灼华三个字便在朝陵风靡一时。 直到盛名之下带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暗杀,北朝闻之他献计之事,更是将他当成心腹大患欲除之而后快。 天君大人无奈,为了他的安危,只好将他送到一个无人可知之地。 一去就是三年,至于那三年被送往了何处,又发生了何事,这些世人都无从得知,只知那年回京之后,曾经暖如春风,仁德至善的少年已变得疏离寡言。 回京不久便告别了天君府,拜在了菩来山神风殿的天枢道尊座下成关门弟子,一去又是七年,如今终于回京。 此时只见大街上两队整齐的士兵步伐一致的走来,紧随士兵的是一辆车辇,帘幕垂下,不留一丝缝隙的遮住辇内的人。 十里长街,热闹惊呼,一间上好的酒楼第二层靠窗的雅间,一道身影长身玉立的站在窗前,将街上情景尽收眼底。 那人轻袍缓带,头上戴着一顶斗笠,面纱轻扬,隐隐间惊鸿一面。 他身后站着一名冷面护卫,“主上,这白灼华多年来未曾涉及朝局,麾下势力十分隐密,白家如今召他回京恐意图不明。” 那人听闻后无动于衷,此时街上的车辇已经驶过,他依旧站在窗前,不温不火。 身后的护卫不再说话,主上心思之深无人可及,筹谋多年自然不会将区区一个白灼华放在眼里,只是白家树大根深,多年来又与皇室同仇敌忾,若要拔除需得费些周折。 就在护卫暗暗想着时,那人突然开了口,“白家是一枚好棋,有些不方便传出去的消息,由他透露给叶寅再合适不过。” “主上的意思是……” 那人回过头来,隐在面纱后的脸不容窥探,他并不多作解释,只意味幽明道,“白灼华这个人,当年真不该一时大意。” 男子说完之后走了出去,忽又在门口处停下了脚步,他侧过头,“这几日,她可有什么消息?” 护卫自然明白他问的是谁,当即就一脸愤愤,“主上何必关心她,此等忘恩负义之辈碎尸万段都不足解恨,她明知楚王府与主上两不相容,竟背叛主上投去于沈家,若让我见到她……” “荀镜。”那人一声制止。 护卫一脸愤愤不平,被男子喝止之后倒也没再说什么。 那人微侧的的脸转了回去,“我信她。” 身影一动,停在门边的身影已经走了开。 第5章 梦里梦外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十六岁那年,碧海云山,那是他一生中最不能忘怀的初见,鸳栖树上坐着一个女孩,长长的流苏在空中飞舞,稚嫩的脸庞上带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稳重。 隐隐间有轻轻的叮铃声,她坐在树枝上,脚腕处绑着一串银色铃铛,随着她摇摇晃晃在风中泠泠作响。 她淡淡的看着树下的他,“你是何人,怎会到这山巅处来?” 听那声音还带着稚气未脱的清脆,但眼神却比大人还洞悉敏锐,是个不寻常的孩子。 不知道为何,平常从容自若的自己竟会在她的注视下微微悸动,这也是一个不寻常的兆头。 “那你呢?我好像也从未见过你?”他笑着反问回去。 女孩看了他半晌,最后也笑了笑,那笑容并不十分鲜活,带着一半礼貌,一半嘲讽,“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语气笃定,他没否认,他的确不是这里的人,但看眼前的小女孩似乎在这里住了很久,他被送到这里两年多,差不多大半的人都见过,却唯独她,从未谋面过。 若她真是这里的人,怎会不在山下居住,云帝居然也放任着,碧海云山这个地方,秘密还真多。 “你怎么看出我不是这里的人?”他询问。 她带笑的面容正对着他的视线,他这才看清她的眼睛非常晦暗,似天生雾气浓浓,即便笑着时也驱散不了半丝阴霾。 像她这个年龄的孩子没有单纯无邪明亮烂漫,着实有些微微意外。 “因为这里的人,不会来这山巅禁地,你是第一个。”她回话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他并没有惊讶,他知道云山有一处禁地,山下的子民们都不得以靠近,否则云山将会有灭顶之灾,据说这是云山的祖制。 相传,十年前,妖星出世,降临于云山,当时就有高人算出,此星位呈中燕,乃叶氏江山命定叶后,可兴帝家,但偏偏命格为煞,是也,可亡天下。 妖星一出,半壁天下将覆,当时的云山长老指其为灾星,需以火焚之刑除去方能化解云山之劫。 可云帝不忍,毕竟是他的亲生血脉,便以求仁得仁的法子将之囚在阴阳阁里,只吩咐了几名老者照顾其生活起居,从此云山之巅的阴阳阁成了禁地。 当然这些史秘鲜为人知,而他也是听闻一高人前辈无意谈起,而那位高人便是百岁圣龄的云衡子,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那老前辈多喝了几杯才谈起这桩秘辛。 谈到那位自出生起就被冠以灾星的孩子,老前辈甚是婉叹的说,“可惜啊可惜,那孩子天纵奇才,资质绝佳,是个练武的好人才。” 如今想起那桩秘辛,他不由得对女孩的话若有所思,十年前,那么如今便是十岁,正好与女孩的年龄相符,看来,果真是她了,云帝唯一的女儿,云衡子的曾孙女儿。 他正仔细思量时,她忽然弯了弯身子,脚腕处的铃铛声霎时将他的思绪拉回来,他重新看向她。 女孩因身子向前倾的缘故,一只手扶在枝杆上,另一只手抵在膝上撑着额,小拇指似是习惯性的时而弯曲,时而伸直,这番动作由她做来,终于有了属于一个孩子的活泼。 他目光无意间掠过她小拇指上一颗褐色的痣,女孩的面容比之常人更显得白皙,她就那样俯视着他,然后说,“哎,你怕不怕我?” 他对她突然问出的话愣了一愣,也就是在他那一愣的瞬间,她身子已经坐正了回去,没再看他,“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很敏感的丫头,以为他的愣然就是把她当成了怪物的心态,他笑了笑,用自己一贯心平气和的姿态对她伸出手,“来,树上危险,我抱你下来。” 女孩又看向了他,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紧抿着唇,她并没有将手伸向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们大人还真是奇怪,这也管那也管。” 见她没有要下来的意思,他也就很自然的收回手,“是啊,真挺奇怪的!”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萦绕在他心头的那丝悸动究竟是什么,竟让他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孩子生了从未有过的异样心思。 耳边回响着叮铃铃的声音,向来喜静的他竟觉得这铃铛声异常好听,“小姑娘可有名字?”他尽量用着不让她觉得唐突的语气。 她听闻之后,这次换她一愣,定定的看着他,“有。”她的尾音变得稍稍缓慢,仿佛问她名字成了她不可思议的事。 他冲她微笑,等着她的回答,她目光移开,望向了天上,“阿婆说,我出生那日,云山方圆百里,血染半边天,云海翻腾,燃燃火焰,楠树竞相开放,所以我叫云夕楠。” 夕楠…… 夕楠…… “少君!”突兀的声音响起。 闭目浅眠的男人从梦境中悠悠转醒,他揉了揉额,望向护卫,“何事?” “天君说让少君你过去一趟。” “知道了。”男人语气平淡。 护卫退下后,四面轩窗的暖阁里安静得犹如无人之境,香炉中有熏烟缭缭,他坐在那里,如沉陷在过往虚渺的三魂七魄,游转着苦苦寻觅丢失的寄宿。 不痛苦,却哀伤,又绵长,静到骨子里,恒定。 他的手动了动,从案桌上拿起一串由红色织线串起的银色铃铛,叮铃铃,在这空寂的氛围中,萦绕而响。 一下又一下,温淡柔和的男子似陷在那铃声里不可自拔,他双目阖上寻找着记忆中刻骨铭心的响,却在一片满是尸首的地狱里猛然惊醒。 男子双目泛红,最后低下头,带着祈求和黯然神伤。 “夕楠,你在哪儿……” 而另一方,雕栏玉砌的楚王府,这几日简直成了君枳最悲催最不堪回首的黑暗时光。 是谁说楚王世子怜香惜玉,性情和蔼可亲? 是谁说楚王世子极易相处,从不乱发脾气? 是谁说他楚王世子沈诀阑,是天下女子趋之若鹜巴不得爬上他床的头号温柔夫婿人物? 究竟是哪个神忽悠人传出此等荒诞滑天下之大稽的胡言乱语。 他沈诀阑怜香惜玉?好吧,动不动就掐断女人脖子这很怜香,时不时把人扔出去喂狗喂狼这很惜玉。 他脾气好得惊天动地?好吧,他磕瓜子时,她君枳半跪在地举着玉盘装着他的瓜子皮,稍微动了动就被他一手掀翻,称她在主子面前居然没有耐力,事后让她用捡的把散在满地的瓜子皮重新捡到玉盘里。 嗯,这很和蔼可亲。 当然,至于风流韵事时,绝色美人主动对他投怀送抱,她这个丫鬟自然得退下,而楚王世子并不这么想,他让她在一旁端茶倒水,悉心照料,听着他和那些美人们的调情话语,她尽心尽力做着一个丫鬟的职责,还时不时要承受着那些女人们莫名其妙投来的嫉妒。 她都大方的含笑应下,态度诚恳,从不轻易得罪谁,还帮那些美人们在他面前说了很多赞美之词,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丫鬟中最听话的那一类,结果。 楚王世子像是脑子有病,莫名其妙对她乱发脾气,最后美人们都被扔了出去,徒留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跪在地上忏悔,至于忏悔什么,她也不懂。 他最后气冲冲的进到内殿睡觉,她跪了大半夜也想不通自己究竟惹到他哪里了。 诸如此类各种折磨她的手法,让君枳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感慨男人长得一副好皮囊,内心黑到能让你终身难忘。 起初她以为他是在公报私仇,后来觉得他简直无时无刻都会发疯,她伺候他起居饮食时,各种挑剔,各种冷言冷语,想她君枳,丞相府的暗卫首领,一向只有她挑剔别人,竟也沦落到此般境地。 沈诀阑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有病,在人前装成一副温柔随和的样子,好生让人称赞不已,到她面前,简直就成了喜怒无常的暴君。 这不,刚被罚了的君枳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只有在自己房里时她才会放下心,她现在被他喂了噬心丹,解药又在他手里,她自然不敢轻易去触犯逆鳞,况且,还有地宫暗令没有到手。 君枳面色沉静下来,现如今失了武功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是不知道大哥如今他,会不会相信她背叛了丞相府。 如果他信她…… 如果他不信她…… 君枳摇了摇头,烦闷的隐去那些能影响到她心的思绪,习惯性的她右手撑着下颚,小拇指微微弯曲,又微微伸直,隐隐间,一颗褐色的痣。 第6章 情之所起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凡尘一世,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初心,放在心底深处缠绕生根,异常欣喜,却又异常小心翼翼。 人生十七年,她失去了十岁之前所有的记忆,不知道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不知姓甚名谁,不知可有家人。 而在她活下来的这七年,成为了她记忆中唯一的念,她永远都忘不了,那年,大雪纷飞,那夜,冰天寒地。 在她快要被冻死时,他撑着一把油纸伞,倾身在她面前,问她,“可想活着。” 那一刻是她生命中最温暖的触动,他脸上并没什么表情,相反,很是淡漠,他就那样站在她面前,银白色的披风为她挡住了吹过来的风。 他看着她的目光没有悲悯,没有同情,似乎很难从那双眼里找出一丝别的情绪,如那夜被冻结成冰的湖面,冰莹剔透,却无可窥探其一分深幽。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因为她真的很想活着,也因为,那一刹心底的悸动,悸动到,他抱起了她她都觉得恍然如梦。 后来她才知道,他是南朝惊世骄卓的少年丞相,其风采品貌皆举世无双,朝陵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人人尊崇趋之若鹜。 他收留了她,为她取名为君枳,教她琴棋书画武艺兵法,他性情淡漠寡言少语,笑的次数寥寥无几,她怀着自己的小心思,想让他看到最优秀的自己,故而,只要是他教的,她都努力的学到最好。 她想要以报恩的方式守在他身旁,直至成为了丞相府的暗卫,当府中所有人都惊叹于她的资质绝佳,乃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时,只有他无动于衷,没有任何赞扬和惊讶之色,仿佛在他眼里,她天生就是那样。 他曾问过她,为什么那么想活着,他还说,有时候活着会比死了更痛苦。 当时她回答他,因为她想知道自己是谁,就算是死也要先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听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忽的撇开了去。 丞相府虽是权臣贵胄府第,但府内却并没多少人,他的父母也早已不在,多年来他也并未有过任何女人,所以在世人眼里,丞相府乃繁荣京城里别具一格的清寡之地。 世人都说,寒玉公子苏陵风,淡冷温敛两相宜,但只有她知道,他的漠然是能令人义无反顾的深渊,虽不伤人,却不由自主泥足深陷,哪怕陷进去是无垠的黑暗。 她常常会想,他必是曾经经历过什么才会有着拒人于千里的性格。 他们虽同处一门府邸中,但她能跟他说话的次数也并不多,他喜欢待在密室中,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天,她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但他没说她也就不会问,因为可想而知,他不想让她知道。 她只是他的义妹,暗卫,不会是别的什么身份,所以她从不敢痴心妄想,只要能够远远的看着他,守在他身旁,便已经足够了。 直到有一次无意闯见他被病痛折磨的模样,她才知道,他年幼时中了一种毒。 碎靥之毒,天下奇毒之首,不会立即要人性命,但毒发时内息全催,全身经脉尽碎,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绕是内心再坚韧的强者也会被折磨得无生还之力。 而他却坚忍了这么多年,心志之坚已非常人可比,她不敢想,毒发在生死边缘时支撑他活下来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 那般苦楚,死才是最解脱,他选择了活必是因为他心中有所执念,且融入骨血。 后来她翻看密篆,查到只有云山地宫的混沌灵能解碎靥之毒,而云山一族也早在几年前一夜之间被屠,能打开地宫的暗令也不知所踪。 她并没有放弃,暗中多次查探,终于查到地宫暗令落在了楚王府,至于是怎么落在楚王手上的她并不在乎。 她的目的只是暗令罢了,所以她才会夜闯沈家,导致落在了沈诀阑手里。 沈诀阑这个人极其奸狡难缠,从不按常理出牌,他并没有杀她,而是想用她引出幕后,她使计从他手上逃脱,却没想到他甚爱记仇,等查出她身份后,明里暗里与她争锋相斗。 此人擅长拿捏人心,且很有分寸,做任何事看似随心所欲,实则每一件都怀有目的,从不做对自己无益之事。 他能通过她夜闯楚王府的动机,抓住她的软肋,以此相挟迫使她不得不主动送上门去与他做交易,导致她落于下风被攥在他手里,他掌握了她的弱点后,她却并不能看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已占得先机成为主导者,而她却是刀俎之客任人鱼肉,可见,这一局,她已输。 ...... 残忍的杀戮声不绝于耳,遍地满是尸首,血流成河,铃铛声在厮杀声中显得微薄脆弱,她拼了命的跑,最后摔倒在地。 看着眼前闪着寒光的利刃,慢慢的逼近她,她目光向上,那人暗黑披风飞卷如电,脸上戴着森冷面具,如地狱而来的索命阎罗,满身戾气。 她跌在地上后退着,当那寒刃如那冰冷面具般狞笑着要撕毁她时,身子一空,忽然跌了下去,跌在虚无中,速度越来越快,耳边风声呼啸。 那人的身影和暗黑的天际融成一片遥不可及的白雾,眼前的所有影像翻卷凌乱, 她听到坠落的女孩不停地念祷。 “ 阿卿,阿卿……” 君枳突然睁开眼睛,额际上已浮了一层薄薄的汗,许是入春时节空气温凉,心脉突然一阵疼痛。 又是这个梦。 见鬼,这七年来,总是有意无意的做着同一个梦,难道是她上辈子作孽太多,喝孟婆汤时没忘干净,所以这辈子注定邪乎乎,睡不安稳,又倒霉又悲催着。 阿卿?谁又是阿卿?莫不是她上辈子的情郎?被她抛弃辜负了,所以变成厉鬼缠着她? 君枳摇摇头,对自己有着这般低俗的念想感到颇为堕落,看来跟沈诀阑相处久了,这脑子也变得风花雪月开始风流了。 一个梦罢了,影响不到她什么,这么多年也已经习惯了,君枳伸了伸腰,站起身走了出去。 君枳被沈诀阑一路拉去他的朝云殿,刚进殿门,她就被他猛的一拽,她惊讶之余他的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 “ 说,你为何而来?”毛骨悚然的声音森然如冰,诡谲的眸子仿佛一面能穿透人灵魂的镜子,随时能让人含恨九泉。 君枳想笑,可咽喉被人卡住笑不出来,只扯了扯唇角,“ 世子不是知道吗,地宫暗令啊!” 掐住她脖子的手又是一阵收紧,只要他再用力,她很确定自己会被他掐死。 “ 君枳,不要跟我拐弯抹角,我是问你是为了谁而要得到地宫暗令。” 为了谁?他难道连这个也要管吗。 “ 大家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达到目的就行了,至于是为了什么动机,很重要吗?”她反问回去。 沈诀阑阴森的看了她半晌,“ 你说得对,一点都不重要。” 话语一停又道,“ 但是,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男人而送上门来,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你的小命我随时捏在手里。” 君枳有些不解,就算她是为了别的男人又关他什么事,他还真当他是她主子了,连她心都要管。 当然这些话她不会当着他的面说出来,逞一时口舌之快最后倒霉的会是她自己。 “ 我现在的命不就捏在世子你的手里吗!” 她被掐得脸色通红,即便如此却依然淡淡笑着,雾气迷蒙的眼睛像是浓浓若水般,里面正倒映着他阴鸷狠艳的脸。 沈诀阑手轻轻一颤,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脸缓缓靠近,妖媚的香气填满她的鼻息。 君枳没什么明显的反应,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已经慢慢松了松,最后呼吸终于得到自由。 但他的脸却已经近在了她咫尺之遥,两人直直对视,君枳淡静如既,沈诀阑靡艳危险,最后他散去阴暗,又变成玩味的悠闲,勾起她的一缕发丝把玩。 “ 我忽然觉得,掌控你的心应该会更好玩。” 第7章 蓦然错过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今日的楚王府下人们行色匆匆,像是有什么重要的客人要登临上府。 她正想着,前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王爷,天君府的白少主这次的来意不明啊,若是为了禁军和巡卫司的合并,老奴担心恐怕在这位少君大人面前讨不了好。” 王爷?楚王?君枳暗叫不好,那老狐狸是识得她的,一年前她夜闯楚王府与他交过手,再加上曾多次跟楚王府作对,大哥和他又是水火不容,楚王为人冷酷无情,连自己的王妃都能狠下杀手,保不其认出她就会要了她的命。 “ 哼,白家那小子远离朝局多年,本王便不信他有何能耐能从我楚王府拿走巡卫司的掌制权。”果然是楚王冷沉的声音,透着森肃凌然。 君枳僵着背试图隐入园林的一丛花木后,刚动了动,身后就传来王府总管的喝声,“ 没规矩的丫头,胆敢在此鬼鬼祟祟。” 君枳定在原地,感受着一道如芒在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沉沉的刀光劈开一切的伪装,将她从里到外看穿了个遍。 楚王生性多疑,又老谋深算,更是有着冷血阎王之称,手段之狠无不令人心惊,在当今皇朝中是个极难对付的狠角色。 她的古怪行为定是引起了他的疑心,正犹豫间,那总管又大声喝道,“ 你那个院的,还不快过来见过王爷。” 君枳咬咬牙,手缓缓扣紧,这楚王府真是她命中克星啊,她深吸一口气,面色淡定,回过身,“ 奴婢见过王爷。” 她并未走上前去,低着头,话音刚落,对面,一道真气沛然而出,君枳眸色阴郁,看来他果真认出她了。 只是如今她内功尽失,无法接上楚王的那一招,只能听天由命,她闭目,等着真气震伤她后的惨痛。 意料之外,那道真气在她咫尺之前被另一道罡气截断震开,震得园林中花木颤颤,绿叶纷散,连楚王都被震得后退了三步。 “ 王爷……”总管惊呼出声。 君枳霎时睁开眼,还没看清发生了何事,手腕已被人狠狠地抓住,那人阴沉着脸颇为恼怒,“ 他要杀你你居然敢不躲?” 她微怔,面前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脸色非常可怖,君枳思绪有些混乱,但还是出于礼貌提醒他道。 “ 世子明鉴,王爷刚才的飞云掌对于我这样一个武功被封的废人是避无可避的,请你明察秋毫,并不是我不躲,而是……” “ 君枳!”她话还没说完,他就更怒不可遏的打断她,听那语气,她再敢狡辩一句他立马就会用飞云掌拍死她。 君枳不再言语,这位暴君的脾气惹不起惹不起,不过她也想不通,他居然会从他爹手下将她救了,并且丝毫不管他老爹会不会被他所伤。 看他刚才那一招,根本就没有手下留情的打算,否则,功力深厚的楚王也不会落入下风。 沈诀阑情绪平复下来,只是依旧板着一张脸,可见他是真的生气了,这一怒非同寻常,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愤怒因何而来,他只是觉得她闭上眼睛认命等死的那一刻让他的心一阵灼灼的疼。 他的人,只能他欺负,还轮不到别人。 他回过头,阴冷的看着同样面色的楚王,父子间的对峙沉闷到让人无法呼吸,彼此气息冷如寒冰。 君枳被沈诀阑护在身后,她看着那只紧紧抓着她的手,眸色闪烁,微怔出神。 仿佛在很久很久之前,也曾有过那么一个人,也那样护着她,为她挡去了所有的危险。 记忆中似乎有很模糊很陌生的影像冒出,她想寻着记忆探索而去,这方的声音已将她思绪拉回,君枳立刻回转过来,皱了皱眉,不再多想。 “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楚王冷木着脸色,声音微怒。 沈诀阑勾唇轻笑,似嘲非嘲,“ 正如王爷你所见到的。” “ 她可是丞相府的人,苏陵风的得力暗卫,几次三番与本王作对,你居然敢为了她违逆本王,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沈家,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王。”楚王双手负在身后,冷寒的看了一眼君枳。 早就听说这两人不和,如今真实瞧见君枳也并未有多大感想,王权贵胄之家本就骨肉亲情淡泊,一切以家族利益为先,她虽不知他们父子之间发生过什么,但这些也不是她所能关心的。 沈诀阑听了那话面上的笑意不减,“我想王爷你记错了,正好,那今日我便特地告知王爷一声,好让王爷长长记性,君枳,她现在是我沈诀阑的人,除了我,任何人都休想动她一分。” 空气中寒意暴涨,沈诀阑看似随意散漫的话却隐了暗暗的警告和震慑,在面对如鬼刹阎罗的冷血楚王,气势上也没有半分怯弱。 这就是沈家的男人,带着与身俱来的清尊强势,与敌人对峙,未战便已在气势上胜了三分。 绕是风流蕴藉如沈诀阑,一旦卸下了他慵懒薄艳的表面,那必是能摧毁万物的诡暗。 君枳并没有因为他的保护而心存侥幸,在她心里,沈月白比之楚王更高深莫测难以对付,他留着她的命必是因为她有活着的价值,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了那分价值,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女人而已,你竟为此上心,犯了如此大忌,早晚会毁在她的手里,你又可清楚她接近你是为了何种目的?苏陵风手下的人会这么轻而易举的任你摆布差遣?别到时把整个楚王府赔了进去你才知自己有多愚不可及。”楚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君枳垂下的目光微凝,晦暗的眸色渐渐翻卷变成深邃不见底的幽井,隐去了一抹阴郁的暗光。 沈诀阑面色无常,任人无从揣测他心中何想,只与楚王冷然相对,气氛冰沉沉的,连君枳都觉得压抑迫人。 好在一名侍从走上前,对楚王道,“ 王爷,天君府的少君大人已在府门前落轿。” 楚王最后看了一眼君枳,那一眼不免让她手心微生冷汗。 等楚王走远时,沈月白还是无动于衷的立在原地,捏在她手腕的手力道惊人,她忍着疼意一言不发,这个时候若是惹到了他她不会有好下场。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前方传来脚步声,而她正望过去时,沈月白已经拽着她转过了身,只依稀瞧见一道天水黛的身影。 他冷着一张脸拽着她就走,君枳心里顿感不好,她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想来定是楚王刚才的那番话挑起了他的喜怒无常。 “ 少君大人这边请。”有侍从恭敬的声音。 雕栏玉砌,亭台园林,有男子青衫云袖,淡雅脱尘的身影让王府沿途的丫鬟婢女们纷纷脸红,更是引起一派骚动。 高洁干净又斯文俊雅的温润公子,行走在这繁华府邸中却不让人觉得入世随俗,这下,那些贪看美色的女子们不免生了众人皆浊他独清的想法出。 虽身临凡世,却不染纤尘,翩翩公子,清淡高华。 男子一路都是淡然宁静,目光无意望了望另一方向两道走远的背影。 其中一道背影他识得,楚王世子沈月白,曾有过几面之缘,而另一道背影,他目光微微一停,那两人已往园林转角处走去。 他收回视线,暗自笑了笑自己的多心,遂在侍从的引领下走去了王府前厅。 第8章 寒波生烟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南朝皇宫,辉煌壮阔,春暖花开时节到处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温婉,宫廷长廊,静穆庄严,有各宫的宫娥们走过,见到前方走来的身影,人人跪拜行礼。 清风霁月烟水漠漠,男子身姿玉立,于宫影长廊间步履从容,淡紫衣衫翩跹如梦,宽襟广袖自成一派桃花风流。 宫娥们恭敬低首,花颜粉色,等男子走过她们遂才起身,人人不禁脸红窥看。 南朝三大公子之一的丞相苏陵风,姿容骄卓且清心寡欲,权倾朝野盛名盖世,乃当世数一数二的绝佳好夫婿,奈何性情寡淡不近女色,至今未娶府中更无任何姬妾。 玉阙长廊的另一头,一道天水青的身影向这边走来。 男子清幽淡雅,一身青衫仿佛隔绝于尘世之外,看似温浅,实则疏淡,闲庭信步之间雅致飘然。 淡紫身影和天水之青于这宫影里蓦然相逢,两人步履闲适,苏陵风神色淡漠,白灼华宁静柔和。 两道身影愈来愈近,同一时间,步履停驻。 “苏相。”白灼华辑手作礼。 “少君。”苏陵风回礼。 两人言语礼貌淡静,互相问礼,谦谦君子的好涵养展现得淋漓尽致。 都说绝顶男子之间各相争锋竞妍,缥缃榜上的两大公子时隔多年相见,言谈举止皆是和气。 白灼华不愧是从小锦衣玉食,近乎严苛的奢侈和礼制养就的贵公子,对任何人都是面带微笑,即便对方天生不苟言笑,“苏相这是刚从紫阳殿过来吗?” “刚与陛下商议完秦州的灾情,没想到在此遇到少君大人,多年不见,别来无恙。”苏陵风从始至终神色平常。 “算算时间是有七年不见了,今早爷爷还跟我说,丞相大人为国为民常为陛下解燃眉之急,秦州一带的洪灾多亏了大人的治水方案才没能导致灾情扩散,丞相身在中枢还不忘体察民情,倒让我们这些身在高门府苑的臣民着实汗颜。” 白灼华礼貌的低了低首,随即抬头与辜婴淡淡对视,心平气和的两人同处于宫廊间,任人远远一看都觉得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美人图。 “少君说得哪里话,身为朝臣之首体察民情皆乃分内之事,一切都诣自陛下的鸿福,臣子不过是尽了绵薄之力,倒是少君你,刚回京就已忙着朝政之事,真是辛苦。”苏陵风清俊的脸上是漠不关心的冷淡。 寒玉公子的名头可不是空穴来风的。 世人都说丞相苏陵风长着一张欺霜赛雪的玉容,奈何性情冷如冰,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那张脸有半丝情绪。 而白灼华温润超脱,乃皇朝第一斯文之人,对人对事皆是谦逊有礼,脾气好得没话说,至今从未有人见到他生气黑脸过。 “可不是吗?在下一向懒散惯了,对于朝政之事当然没有苏相这般得心应手,日后在下若是有疑难之处,还望大人不吝赐教。”他半是说笑半是认真道。 苏陵风淡然开口,“好说。” “那在下就不叨扰大人了,陛下还等着我前去回禀呢,巡卫营掌制权这事可半分耽搁不得,否则这天子脚下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在下就罪过了。” 苏陵风闻之此言目光微暗,不过一瞬便恢复过来,李扶卿始终浅笑静好,只是向来清澈的眼底似卷起波澜淡淡弥漫。 他随意的说完便举步向前,苏陵风也在同时抬起步子,两人身影擦肩而过,一切风平浪静,只不过苏陵风沉黑的眸这一刻深不可测,嘴角罕见微勾,诡谲之意难以捉摸。 白灼华含笑面容良善无害,逐渐被幽雾笼罩的眼一刹间,寒波生烟。 两道身影在长廊里逐一走远。 今夜楚王府的朝云殿那可是丝竹管弦声声悦耳,绝色美姬倾城一舞,风雅无限,而我们的楚王世子自然纸醉金迷,醉卧美人膝。 有美人盈盈笑声,举杯轻饮,再将未喝完的酒水送往了那妖媚男子唇边。 男子笑意魅惑迷醉,眼神若有若无的瞄向了身旁不远处温顺端庄的一丫鬟身上,那丫鬟正是君枳。 瞧见她看过来的目光,他笑意更深,揽着怀里的美姬,将杯盏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君枳面容温雅,瞧见那般情景不禁低头微微一笑,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沈诀阑妖诡狭长的媚眼危险的一眯,映衬眉间朱砂如染了血般艳丽,他细细看着君枳。 女子娴静的站在那里,恭敬温顺,一身素净白衣,与这寻欢作乐的风月场景格格不入,却自有清高风骨。 隔着不算远的距离,他似乎还能看见她莞尔低首的温柔浅笑,在他故意作了一场与女人亲密的戏后,她还能,在他面前笑! 顿时一股气闷烦躁之意涌上心头,尤其瞧见那女人低着头嘴角勾着的那一抹弧度,让沈诀阑越瞧越不顺眼。 “过来”他的声音很轻,却是不可抗拒的命令。 君枳本低着头,听他一唤,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向来他风流多情寻欢作乐时可都是不屑搭理她的,今晚吃错药了? 见她迟迟不动,沈诀阑脸色一沉当即将怀里的美姬推开,“我叫你过来。” 再三确定他就是在叫她,君枳这才慢吞吞的移了过去,被他推开的美姬幽怨的瞪了她一眼。 “世子有何吩咐?”君枳轻声问道。 沈诀阑懒懒的往后一靠,“倒酒。” 君枳闻言只好执起酒壶为他满上,心中不停地暗骂,喝不死你。 面上依然心平气和,将杯盏双手执上递于他,一刹间对上他的目光,他并没有立刻接,只那样看着她,看得她浑身难受,那目光细密,如一张网,正逼近她。 她手微一抖,他已经接过杯盏,心底蓦地松了口气,下一刻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猛的被他抓住,君枳心下一惊,他用力一拉,她身子向前倾去,已经跌在了他怀里。 君枳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等反应过来时,沈诀阑已经仰首喝下那一杯酒,她正要起身,他另一只手紧紧箍着她,脸已经逼近了来。 男子身上的魅香气息无处不在,尤其他笑容风流妩媚,目光翻涌着层层妖气,正一点一点的靠近她。 “沈诀阑……”她忽然慌乱之时已经唤上了他名字,一只手推在他胸前。 男子的脸已经停在了她更近前,“你怕什么?” 喑哑的声音带着勾人心魄的尾颤,沈诀阑好以整暇的瞧着她,终于看到了她风平浪静的脸上出现了慌乱的情绪,终于,也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心神不宁。 “怎么,怕我吻你?”他再次靠近,这次直接停在了她唇畔,暧昧在气氛中缠绕不清,他的笑意更是危险又迷离,像是寻到了猎物随时都能吃拆入腹。 好在君枳慌乱之后逐渐镇定,涵养好得出奇,得体的笑了笑,知书达理,“世子,她们都看着呢,可别惹得美人们伤心。” 殿内的美姬们个个幽怨的看着她,那目光简直让君枳冰火两重天。 可沈月白不但没有松开她去怜惜那些美人花,反而笑得让君枳毛骨悚然。 “吃醋了?”他柔声细语,直直瞧着她的神情。 君枳觉得这人病得不轻,不宜跟他讲理,只推了推他,忽然,唇上一凉,她不禁瞪大双眼,看着眼前放大的人脸,与他双眸直直相对。 唇上的触感由凉转温,双唇相碰,他并没有其余动作,她怔愣,他似乎也怔愣。 就在这诡异气氛间,他的唇动了动,然后就那样,咬了她一口,唇瓣,火辣辣的疼。 第9章 暗夜杀机(上)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经过这一系列天杀的举止,君枳心中升起想将眼前人五马分尸的想法,这个登徒子,无耻男人,他在轻薄她。 而那位登徒子,无耻男人,占了便宜之后脸上带着得逞的不要脸笑容,十分愉悦又十分随和的对殿内的众美姬命令着, “还不滚出去,你们这样的丑女,睡你们,本世子从没兴趣。” 君枳觉得这人病得不轻,不宜跟他讲理,只推了推他,忽然,唇上一凉,她不禁瞪大双眼,看着眼前放大的人脸,与他双眸直直相对。 唇上的触感由凉转温,双唇相碰,他并没有其余动作,她怔愣,他似乎也怔愣。 就在这诡异气氛间,他的唇动了动,然后就那样,咬了她一口,唇瓣,火辣辣的疼。 经过这一系列天杀的举止,君枳心中升起想将眼前人五马分尸的想法,这个登徒子,无耻男人,他在轻薄她。 而那位登徒子,无耻男人,占了便宜之后脸上带着得逞的不要脸笑容,十分愉悦又十分随和的对殿内的众美姬命令着, “还不滚出去,你们这样的丑女,睡你们,本世子从没兴趣。” ...... 夜晚,京城灯火明亮,火树银花觥筹交错,风声吹过河畔的垂杨柳,携着河水的味道一阵一阵拂过。 他站在桥上,月色清清凉凉洒下,给他身周渡上一层缥缈的淡光,身后的百家灯火映衬着他身影落寞。 他视线淡淡的落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倒映着那一弯弦月,正如那夜。 月钩如弦,山林间他背着她急步下山,她无力的趴在他背上,一场风寒几乎要了她半条命,而她连生了病都毫不在意。 那夜的月光被掩在丛林上,山路崎岖难走,好几次都差点摔倒,他听见她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那时他心里的惊慌紧张在她虚弱无力的声音中疯狂滋长,因为她病得很重,他心一阵阵的疼,担心她也疼。 “你还是个小姑娘,值得所有人对你好。” 她听闻之后又道,“真是会说笑,他们所有人都巴不得我死了。” 他侧过头,看不到她的面容,“至少,我要你好好的,” 那人见似乎还不够,又添了一句,“我从不说笑。” 她笑了笑,“我刚才还在想,如果我死了,第一个发现我的会是谁呢,会是明叶婆婆还是酒鬼老师父呢,我想了很久,可能是我太笨拙,竟忘了,就算我死了,也没人会找我的,是不是很可悲呢,可悲到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找到了我,我忽然觉得很温暖,不想再醒来。” 他脚步猛的一顿,差点和她一起摔在山涧里,他的脸被那些藤蔓荆棘刮伤却觉得不及心中之疼的万分之一,眼里起了涩涩的酸意,“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护你周全。” “你迟早都会走的,我知道,你并不属于这里,这段时间你总是来看我,在我一个人的时候,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让我觉得不再孤单,我说不出好听的话,请你不要见怪,但也谢谢你,没有赐我一场空悲喜,我会好好的记着你。” 她的手下意识的紧紧揽着他,呼出的气息喷洒在他颈间,然后她又说,“大哥哥,你上次还没跟我讲完,什么是喜欢呢。” 疼痛的心逐渐在那句话里化为透明,柔软得如东风沉静万物复苏,正若有若无的清晰了她的面容。 “你还小,等你长大了,我一定告诉你,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她微弱的点了点头,趴在他肩上似乎快睡着了,还但是不解的问了一句,“为什么只说给我一个人听?” 似梦呓,声音越来越小,他微笑,听着背上的人传来的清浅呼吸声,“因为,我被偷了心。” 河面掀起一圈圈的波纹,水中月也随着荡漾的涟漪摇曳,摇曳在他眼底,丝丝缕缕。 他垂下眸子,嘴角一丝淡淡的笑意,似自言自语,“我一直在等着,等着说给你听,可是,你在哪里。” 他的声音隐有颤音,“你那么小,若是独自漂泊在这世上,会不会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从小没有离开过那个地方,见到生人会不会恐慌,你总是把自己装成一个小大人模样,不爱说话,害怕被别人伤到,更害怕伤到他们,我一直找,害怕你没有了家不知道去往何方,害怕在你唤我时,我没有守在你身旁。” 男子语音轻柔又颤栗,隐着缱绻的悲伤,“他们告诉我,你已经不在了,我不会相信的,你明明答应过我,会等着我去找你的,我去找你了,你为什么不见了。” 四周沉寂,绵长的悲伤静到骨子里,皓月烟笼照映在那一袭青衫上,缓缓流淌的光随着翻飞的衣角在月下自赏孤芳。 男子的笑意与悲伤似沉淀在刻骨铭心里,他终于抬起头来,泛红的眼眶静静望向天际上,似镜花水月飘零成伤。 “你曾经问我,为何来云山,当初我回答你,是为了避险,后来,我慢慢的被你改变,我想看着你,想要陪在你身边,那时我才知道,我对你存着心思,在你对情感最懵懂无知时,我竟然擅自的喜欢你,担心你生气,又担心错过你。 依稀一声叹息婉转,“可是云焰,如果你还在,请让我再看你一眼,至少让我知道你还活着,不要让我难过,不要让我只在梦里才能看见你的面容。” 回应他的是呼呼的风拂过垂杨柳,古桥上的人影似淡在夜色里,与月光萦绕为邻,夜里的沉寂与男子浑身气息交相辉映,听到声响,他略略低头,发丝滑落下来,遮掩过眼底的深幽。 “如何?”男子声音无常。 飞身而来的黑衣人在他身后恭敬颔首,“少君,一切都准备万全。” “很好,按照计划,动手吧。”男子敛下的目光清冽无双。 话语一停,又添了一句,“不用要了他的命,只要试探出他是不是当年的那个人就行。” 黑衣人掷地有声,“属下领命。” 等到身后之人消失时,男子浅淡的眸子刹那间被黑潮覆没,向来温文尔雅的面容也诡异暗沉,他看着平静无波的河面,“如此大意,想来,你定很是悔矣。” 这一晚,风平浪静的表面暗地里危机四伏,天子脚下各方涌动。 当然,这些自然传不进身在楚王府的君枳耳里,因为刚被轻薄,嘴唇被天杀的沈诀阑咬破,君枳坐在铜镜前,一边用绢布狠狠擦拭自己的唇,一边把能诅咒的话在心里暗骂他了个遍。 可谓是骂尽了她一生的脏话,天晓得,身为京城第一名媛淑女破天荒大骂的情景,任她好脾气好涵养在沈诀阑这个不要脸,无耻下流登徒子面前也控制不住自己想暴揍他一顿的泼妇脾气。 心里骂完了之后,君枳恨不得将唇上他留下的痕迹擦拭干净,直到一身影映在了铜镜上,君枳心里“噔”一声,随即一道剑光对准她而来。 她反射性的避开那一剑,奈何内功被封,无法承受那剑招之中的强大剑气,身子被气劲所伤,倒在了座椅之间。 第10章 暗夜杀机(下)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那人见此颇有惊异,遂没有再下杀手,只剑锋停她面前,冷声喝道,“为什么不还手?” 君枳看着眼前人,承受着他怒意勃然的目光,被伤到的肩胛处有震震的疼痛,“荀镜……” “不用这样叫我,在你背叛主上那时,我们就已是死敌,君枳,看在你我共主多年,你出招吧,今夜,我必要了你的命,你也不用对我手下留情。”黑衣男子冷木着一张脸。 君枳撑着身子站起了来,“恐怕不能如你所愿,我内功尽失不会是你的对手,但是,我也不能死。” 那人听后明显有意外之色,但还是冷笑着道,“你以为我会再信你,你有多大本事我会不清楚?能让你功力尽失的如今这京城之中可没有几号人物。” “那如果是沈诀阑呢,你莫不是还以为我有通天本事能对付他?”君枳淡笑,即便剑锋抵在她的咽喉前,丝毫不惧且眼里闪过嘲讽之意。 荀镜紧抿着唇,目光有些错综复杂,“你说的话可当真?” “你爱信不信罢了。”君枳无谓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坐在座椅间,礼貌性的倒了一杯茶,先是递给了他,见他不接也就放在一边,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有些凉,她却品得绕有兴味。 瞧见他依旧冷着一张冰块脸,还执着那把剑,不禁问道,“是他让你来杀我的?” 她问完毫不在意的把玩着手中的杯盏,茶水摇晃,她垂下的眼昏昏暗暗。 没想到荀镜却冷笑一声,“如果是他的命令,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君枳手微一抖,茶水已经溅在桌上两滞,她捏紧了杯盏,望向荀镜。 这时的荀镜已经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剑,“在你背叛了丞相府,听命于沈诀阑之后,这京城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君姑娘为了所谓的情郎不惜背弃自己的大哥,在所有人指向你忘恩负义时,他却依然相信你。”君枳微怔,她知道,自从她留在楚王府后,沈诀阑就故意传出那些荒诞的传言,说什么他是她的情郎,她为爱痴狂不惜舍弃自己的大哥,只为留在他身旁做个丫头。 起初她听闻很是不悦,担心大哥会信了那般传言,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唯独他。可后来想想,或许他根本不会去在意,她不过是他捡回来的一个外人,从来不曾放在心上过,她爱谁背叛谁,又有什么重要的。 可是如今听荀镜说来,原来,他一直都相信她,也只是相信罢了。 就像当年他教她剑法,她不知怎么的天生本能的害怕刀剑之类的,仿佛她曾经深陷于刀光剑影中垂死挣扎,她一次又一次的不敢去接触那闪着寒光的剑刃,是他握着她的手,由他冰凉的手心将剑式传递,在她耳边说,“别怕,我相信你。” 她慢慢的不再排斥,甚至将剑法练得炉火纯青,在他眼里似乎是天经地义,并没有任何惊异,后来她不仅学会了剑法,也学会了杀人,学会了守在他身边,替他除去那些妄图伤害他的障碍。 在世人眼里,他是她的大哥,是她的主上,是她的恩人,却是她掩藏在心底里不为人知的秘密,填满了她整颗心的苏陵风。害怕他知道,所以只能默默地守在他身后,有时候他会回头,她怀揣着女儿心思不敢看他的目光,怕他识破,却听见他语音轻喃,“阿枳,如果有一天,连你也离开了我……” 他没说完,静默了半刻,她心底一阵紧张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他,说多了怕他发现自己对他的那些少女懵懂情态,好在他看了她一眼,冷淡的脸上奇异的染上了一抹寥寥无几的笑意。 就像那日杏花纷纷,淡金的浮光折射进他的眼底,那样美丽而温柔的馥郁香气似从那笑容里绽放出的人间美景,他笑着说,“我只有你,我只相信你。” 那一幕成了她心底最难以忘怀的情景,让她每每想起,心口就如春风拂过百花初绽,柔软透明。 而此时思绪回转,君枳淡淡的将目光从荀镜身上移开,“既然如此,那你今夜可是瞒着他而来?” 荀镜从进来就没给过她好脸色,也是,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叛徒,对于一向背叛主上的人,丞相府都是深恶痛绝。 看到她到现在还没有悔过之意,荀镜不禁怒意涌起,“我本是想听主上的命令不再追究于你,可是君枳,你置主上的安危于何地,你敢说今夜的那场暗杀不是你透露了秘密?” 君枳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你还在演戏,”荀镜冷声一哼。 君枳站起身,面对着荀镜的冷言冷语她也不禁提高声音道,“你说清楚,什么暗杀。” 见她神情紧张不像是在装,荀镜微有疑惑,他们两人皆属丞相府明卫暗卫之首,共主多年,也算是相识一场,自然比其他人更能了解对方的性情。 “真的不是你?”他再次问道,见君枳认真的等着他的话,他遂才说道。 “今夜,主上从京兆尹府回程途中遇到暗杀,敌方人数众多且都是奔着主上而来,若是平常倒并没什么,可是今日是主上碎靥毒发的蛰伏时机,内息比之平常弱了七成,这个秘密鲜为人知,而敌方像是知道这一点,故意使出天雨飞花试探主上的内息,而你也知道,在这个世上能破解天雨飞花的只有主上的易真经。” 荀镜说到此仔细的注意着君枳的神色,见君枳神情无常他才继续道,“可主上内息太弱,根本无法使出真气,只能孤注一掷才能勉强对抗。” “他怎么样?”君枳颤声问道。 荀镜默然一瞬才道,“受了点伤,后来巡卫营的人赶到才没能……” 他没有说下去,今夜一切都太不平常,那些杀手像是有备而来,巡卫营的人又偏偏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若是幕后没有操纵手谁又会在京畿重地暗杀朝廷命官。 而如今这时局之中,最想覆没丞相府的除了楚王府还能有谁,所以荀镜才会想杀了君枳,认为她透露了主上中毒的秘密,可如今她的反应像是根本不知情主上遇刺的消息。 君枳适时松了口气,只要那人没事就行,又问道,“可抓住活口,问出幕后之人是谁?” 荀镜摇了摇头,“对方很有作战经验,不是一般的杀手,眼见巡卫营的人赶到他们便撤了。”“究竟是谁?”君枳手心扣紧,目光阴暗,转头看了看窗外,一抹杀意波动掩于锋芒暗敛的眼底之中,脑中浮过一张张人脸。 “你是说巡卫营的人刚好赶到?”君枳蓦地问出一句。 “没错,巡卫营掌京城护安之责,夜间刺杀他们闻声赶来也是情理之中。”荀镜回道。 君枳沉默,遂坐了回去,荀镜看着她忽的一问,“你真的没有背叛?” 她闻言淡淡一笑,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我就算杀了所有人也不会让他受到伤害,又怎么舍得,背叛。” 荀镜微微皱眉,细细看她,多时不见她依然淡静安然,女子侧脸在幽光下似恍惚朦胧,她静静看着窗外,眸色一如既往的很暗。 “那你为何要留在这里,是沈诀阑威胁你了吗?”在他眼里君枳从不是任人宰割之人,若是没有背叛却留在这楚王府,定是因为有什么牵制到她了。 君枳笑了笑,没解释,只应道,“算是吧。” 见她不说原因,荀镜也没有追问,每个人心中都有不想让人触及到的秘密,既然她是有苦衷,他也不会再去为难。 “那你好自为之,今夜就当我没来。”荀镜说完转身欲走。 “他的伤?太医看过了吗?”她的声音传来让他停住脚步。 “那伤对他来说,并不碍事的。” 屋内只剩下她一人,她一动不动的瞧着沉沉的夜色,神情淡而凉,眼里一闪而过的错综,阴冷刺骨。 暗夜沉静里只听见她语音轻喃,凌厉如冰,“若让我知道害你的人是谁,我定取他的命。” 第11章 情窦初现(上)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近日,丞相苏陵风当街遇刺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京城之中无不人心惶惶,天子脚下暗杀朝廷命官显然是不将皇家颜面放在眼里,公然挑衅朝廷威严。 圣上有令,着刑部,大理寺审查此案,京兆尹府从旁协助。 好在丞相大人并无任何大碍,太医看过之后禀明了圣上。 那位年轻皇帝当时就派了身边的内廷总管前去慰问安抚,据说皇帝陛下从听闻自己的臣子遇刺那可是龙颜大变,要多悲惋就有多悲惋。 谁不知陛下是个胡闹的主,国家大事从不放在心上,一心只想闯荡江湖浪迹天涯,南朝叶氏出了这么个君王,难怪朝堂上党争纷乱。 年轻皇帝胡闹的本事也花样繁多,仗着有天君府辅佐,丝毫不担心哪天大权旁落,在臣子面前从不避讳,开口就诸如此类,“ 无人逼宫,朕这个皇帝做得真是无趣透顶得很。” “ 今天丞相逼宫了吗?今天楚王逼宫了吗?”这样的口头禅几乎成了皇帝陛下的家常便饭,仿佛被人从皇位上一脚踹下来成了他打着灯笼都求不来的好福气。 皇家叶氏上一代子嗣凋零,先皇本有四子,其中三子无故而亡,最后只剩下最没帝王才能的皇四子。 先皇驾崩,唯一的皇子自然登基称帝,然少年皇帝对皇位和治国本就没什么兴趣,一直以来都是玩世不恭,后宫佳丽也没有几位,皇嗣自然久久没有动静。 不少大臣皆摇头叹息,这南朝数百年的基业难道就真的没有能担此社稷的英明君主了吗。 这样的想法不免让人想到曾经孝文帝时期的叶翊太子,先皇之弟。 据说当年的叶翊太子乃惠仪皇后所生的嫡皇子,惊才滟滟,有治国大略风范,是孝文帝最优秀的儿子,也是最有机会登上皇位的人。 可那样优秀的人也注定埋没于皇权斗争的明刀暗箭中,皇室中为争那把椅子的人谁不是用尽心机。 孝文帝重病期间,京城发生内乱,不久后皇帝驾崩,然而登上皇位的却并不是叶翊太子,而是当时三王爷叶垣,也就是先皇。 新帝登基之后,以谋逆逼宫的罪名将叶翊太子拿下问罪,其太子府满门抄斩,惠仪皇后也自缢于宫中。 然千算万算皆没算到叶翊太子的唯一血脉被暗中换走,先皇派出无数暗卫要斩草除根却没有一丝收获。 如今二十五年过去,那位皇孙不知所踪,恐怕早已命丧于世。 今日的楚王府君枳依旧如往常一般候在朝云殿等着沈诀阑醒来,自从有了她这个丫鬟以后,沈诀阑就指名道姓只要她一个人伺候。 听着他起床的动静,君枳走上前去挂好帷幔,伺候他穿衣洗漱,等到一切都完成后,他绕有兴味的说,“ 两天了,真沉得住气。” 说话的同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君枳站在一旁看了他一眼遂没回答什么。 沈诀阑又道,“你那大哥,整天摆着丞相的架子,这不,引来了杀身之祸,听说,外伤没什么,可真气损伤得很是严重呢,你不想去看他?” 君枳温温顺顺,“不是还活着吗,有什么值得去看的。” 在没有弄清楚沈诀阑又想耍什么花样前,她可不会去着他的道。 沈诀阑听闻之后笑了笑,“我忽然觉得,你变得这么听话很是无趣呢,我呢,也并不是一个不通情达理之人,既然是你的大哥,我自然会放你前去探看,否则,你心里指不定怎么咒我呢。 ” 通情达理?君枳觉得这人演戏自吹自擂的功力可真是炉火纯青,这人就是想玩死她,想将她捏在手里看她垂死挣扎,暴君嘛,那脑子总不能跟常人相提并论吧。 此番他却说要放她回家,那颗黑心肝又再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她可没心思去猜,没等她回答他又道,“ 姓辜的命太好,这样都死不了。” 沈诀阑懒洋洋的坐在铜镜前,对自己美貌无双的面容进行描眉修饰,铜镜里映出他的天姿国色,眉间朱砂格外妖艳生动。 君枳立在一旁,心中不禁暗自肺腑,蓝颜祸水,国之妖孽,这一副好皮囊在他身上真是浪费,除了长得好看点,里里外外都是坏毛病。 “ 过来。”他突然唤道。 君枳皱眉,但还是听话的走了过去,沈月白看着铜镜里的她,说,“给我绾发。” 绾发?君枳确定自己没听错,有一瞬的错愕,楚王世子一向爱美如痴,对于打扮妆饰从不假手他人,他居然让她绾发? 见她迟迟不动手,沈诀阑脸色微沉,“ 你聋了吗?” 眼见暴君脾气又来了,君枳只能悻悻的上手,一边绾发一边感叹,这妖孽不仅那张脸中用,这头发丝都是极品,青丝如墨,长至腰间。 君枳性情温婉细腻,绾发这等事自然也难不到她,她站在沈诀阑身后,指尖轻柔的触着他的发丝。 铜镜台的窗边,帘幔半开半掩,晨时的春风珠露悠扬,从屋檐上垂下的花藤孤芳待放。 沈诀阑没来由的收起了懒洋洋神色,凝定的看着铜镜里的她,女子恬淡自然,正专注的梳着他的发,发丝一遍遍的在她指缝间穿拂,心口忽然间似被狠狠的触动,变得很柔很柔。 女子忽然抬头,对上铜镜里的目光,心底怔愣,手一松,本来梳好的发髻又于她手中散落。 沈诀阑蓦地回过神来,白皙的面容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晕红,在身后女子避开了视线后,他平复着那些让他心神恍惚的悸动。 “笨手笨脚的。”他又恢复往常模样。 君枳偷偷看了一眼他,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肯定是眼花了,沈诀阑怎么可能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 君枳一向手拙,让世子见笑了。”她微微笑道,再次执起木梳。 沈诀阑也没再嘲笑她什么,等梳好之后递给了她一支血玉簪,晶莹剔透的血玉正如他这个人妖冷滟丽,戴在他的发间衬托着他发如墨,肤如雪。 第12章 情窦初现(下)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他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君枳本来还等着他各种挑剔各种为难,说实话,这段时间被他的挑刺和故意找麻烦弄得她心里很有阴影,做每件事情之前都是有所心理准备,应付他喜怒无常的一切。 这次他居然如此好心没再为难,着实怪异,然而更让她怪异的却是他接下来的那句话,“我知道你担心他,毕竟是你大哥,去看看他也无妨的。” 君枳心中微感震惊,不解的看着沈诀阑,她可不会认为他是突然间良心发现,这人在做每一个决定之前那都是想着对自己有何利益,让她去看苏陵风,难道是想借着她的眼去证实一些他想证实的事情? 她想得有些入神,沈诀阑已经转过身兴味的看着她,“怎么,觉得我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双眼睛暗光潋滟,深不见底,眨眼间便脉脉心机随手拈来,君枳实在难以相信这个人,“ 难道你没有?”她反问回去。 “ 呵,果然是丞相府忠心不二的暗主大人,宁愿提心吊胆的担心着自己的主人也不愿亲自去看看他,唯恐给他带去祸害。” 沈诀阑悠哉哉的靠在座椅上,目光看似漫不经心的凝在君枳身上,语气却隐着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气燥之意。 君枳笑了,“世子你太看得起我了,能够给他带去祸害的从不是我,就算你放我去见他,他也未必会答应见我,毕竟,在丞相府眼里,我是一个叛徒。” 沈诀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嗯,此话言之有理,这谁人不知曾经丞相府芳名远扬的君姑娘,京城第一名媛闺秀现在是我沈诀阑的丫头,若说让你重回丞相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人再将你一脚踹开呢,若又不让你回去,你这像个木头似的杵在这里,我瞧着也无趣得紧,不如这样……” 他话语一停,目光变得些许沉,君枳等着他的话,“我放你去看他,你若能从他那里得知这次刺杀是谁出的手,我便,将噬心丹的解药给你如何?” 君枳面色凝重,紧紧盯着沈诀阑,想要从他气定神闲的神情中瞧出别的古怪来。 他今日可当真是奇怪,他为什么那么想要知道刺杀苏陵风的人是谁,这于他而言有何益处,他大可坐山观虎斗,这般想要得知始作俑者,难道,是她想多了,那场刺杀的确不是楚王府出的手。 可若不是楚王府,那又会是谁呢,听他的语气,似乎苏陵风知道,既然知道,为何不将那人缉拿问罪,这谋刺丞相的罪名可不小,苏陵风他,又为何只字不提。 君枳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但也不能光凭沈诀阑这几句话就断定他是置身事外的,可他拿出噬心丹的解药为条件,去还是不去? 见君枳有隐隐动摇,沈诀阑再次笑了笑,“我说的话一向算数,但仅一次,下一次你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权衡利弊你很是清楚,我的耐性也是很有限的。” “好,我去。”君枳一口应道,“ 但是我若问不出,这个恐怕也就怪不得我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却又被他叫住,“慢着。” 她不解的转过头,却见他站起身朝她走来,她下意识警惕,他已经抬手,带着他独门内功的手法解了她的穴道,君枳明白,那是她被封住的功力。 沈诀阑笑盈盈的看着她,“你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带了一身伤回来,那我可就得不偿失了。” 君枳敛目,“多谢世子。” 心里暗暗冷笑,即便他是要利用她达到一些目的,如今她的命攥在他手里,他料定她会乖乖回来,所以才这般放心的恢复她的武功让她出去。 地宫暗令和噬心丹的解药若是两样都能到手又何乐而不为呢,即便她不怕死,可是她怕再也见不到苏陵风而已。 寻到一线生机她也会牢牢把握住,她心里除了苏陵风还有一份想要活着的信念,她一直都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苏陵风说,她失了十年的记忆,那十年,又发生了什么。 转身之际,君枳一步步的走出朝云殿,沈月白目送过去,直到那抹白色身影消失在拐角里,他向殿门处走了几步,没过一会儿,一道暗影立在他身后。 “世子,为何不杀了她?”暗影低声问着。 沈诀阑看着前方那人消失的方向,眸光复杂,喃喃自语似的,“ 我也不知道。” 为何不杀了她,曾经他想过很多种让她死的方法,可真当她落在他手上时,他居然神志不清似的跟她约定什么三个月的命。 他本来不是那样想的,他是想让她自投罗网然后杀了她,可最后他却用暗令和噬心丹威胁她留在身旁。 将一个危险留在自己身边,他果真是疯了,所以只能安慰自己,她不过是一颗棋子,她活着自有她活着的用处,等到失去那份价值,他一定亲手杀了她。 想到这里沈诀阑眼里浓浓的雾气才散去,嘴角微勾,又变成诡媚的样子。 “那世子您为何又将她放出去呢?”暗影又问道。 沈诀阑莞尔浅笑,眼尾上扬挑起邪惑的风情,笑得像只狐狸,他闲闲的吹了吹指甲,“棋子嘛,不用捏在手上太久,适当的放放手,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世子的意思是……” 沈诀阑靠在门边,“ 苏陵风这次遇刺绝不简单,他身怀绝世神功易真经,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与之为敌的,绕是我都没有任何胜算,可居然有人能够伤得他真气受损,又不置他于死地,这其中深意嘛,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揪不出来,不如,就让人替我们去探探,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不是说巡卫营的人刚好赶到才制止了那场暗杀吗?” “呵……”沈诀阑笑出声,看了一眼身后的暗卫,“还真是个刚好啊。” 暗卫听闻他语气中的深意,“那世子,您怀疑谁?” 沈诀阑并没回答,只悠悠的道,“这京城看来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说完之后他转过头,“上次让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暗卫道,“属下无能,只能查出七年前丞相苏陵风于南北两国交界处的一个小村子里捡回了一个孤女,那孤女正是君枳,可是身份怎么也查不到,像是无故冒出来的一个人。 ” 沈诀阑听后,眼睛细细的眯起来,暗卫看了一眼他的神色,“或许只是他看孤女可怜所以才捡回来的。 ” 沈诀阑又嗤笑一声,“苏陵风像是多管闲事会收留一个孤女的人?别看他一副为国为民的丞相样子,他内心照样狠毒至斯,装装样子嘛,谁不会呢,你瞧,他教出来的君枳不就那副德性。” 暗卫不语。 沈诀阑挑起自己的发丝,猛然间又想起方才她为他绾发的样子,眸色一闪,他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有些心烦意乱,总是有意无意的想起那个女人。 只好出声再次转移思绪,“苏陵风心机深沉,能锋芒毕露也能韬光养晦,还懂得利用与楚王的争斗掩饰他最想掩饰的什么,而他最想掩饰的究竟是什么呢,这可不是放在明面上的党争纷斗。” 暗卫一听,遂问,“ 所以世子你才将她放走,用她去引出背后所隐藏的事实真相?” 沈诀阑摇头,“恐怕引不出,但是若能透过她知道一些蛛丝马迹,时间早晚而已,秘密嘛,总不能带进坟墓里,执棋之人筹划多年,他暗地里操纵的那一切,早晚会浮出水面,且多等些时日看看。” 诡谲男子再次将目光投向门外某处方向,淡淡道,“我总觉得,其中定藏着很有趣的秘密呢。” 第13章 寒玉无心(一)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要说京门贵公子最爱去的繁华之处当属墨轩斋,听上去像是风雅场所,但也是京城第一酒楼,并非那些脂粉之地可比。 这不,就连皇朝第一斯文公子白灼华也在墨轩斋的门前落辇,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春日里的阳光温煦怡人,亦如那男子站定在酒楼门前的暖和淡,有一种人,天生美貌不凡,言行举止皆带着侵略性的极致美丽,能让任何女子甘心沉沦于此。 但也有一种人,气质喧宾夺主让本就出色容颜更是锦上添花,任人一见只可仰望不敢心生遐想,而白灼华,便是这一类人。 青衫男子缓步而行,有护卫一人紧随其后,酒楼里刚才还热闹的景象在男子走进来之后立刻安静下来,众人的视线无不落在那优雅身影上。 脱尘公子白灼华,字扶卿,自回京以来皆是京门贵宦满城百姓怎么也谈不完的风靡焦点,少年滟滟惊才,如今堪称帝国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又是天枢道尊座下关门弟子,实力才能可想而知。 身为天君府的少主,百年基业的白家早已将他当成未来天君培养,白家在南朝享有至高地位,这一代的天君年轻时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在百姓之中也威望极高,从不涉及皇子夺嫡之争,无论是谁登上帝位,只要他姓叶便是白家效忠之人。 白家子嗣单薄,白灼华身为天君的嫡孙,从小父母双亡,天君便最是看重和疼爱自己这个孙子,所以从小便是锦衣玉食,吃穿用度几乎胜过皇室。 如此奢侈养就,但各项礼仪也近乎严苛,金玉在其身,涵养在其心,能吃得珍馐玉液,也能尝得人间草根,其礼貌和自身教养无外乎第一斯文之人。 翩翩君子,润其如玉。 白灼华走上第二层靠窗的天字一号房,刚打开房门一个掌风袭来,他闪身避开,云袖一挥,那人的招式已经被逼退。 “本想试试你的功夫,没想到还是被你一招攻破。”那人垮下脸,无趣的摇摇头。 白灼华微笑,对着面前人拜了拜,“陛下。” 天子不用行跪拜之礼,唯白家天君和少君而已。 年轻皇帝叶寅比之白灼华小三岁,看上去也就一玩世不恭的公子,锦袍玉带,模样倒是生得俊秀,一双桃花眼眼珠子总是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花花肠子,南朝君王的孩子心性和胡闹性情这早已见怪不怪。 两人也算是旧相识,曾经叶寅还只是皇子时常跑来天君府,两人一来二去便也成了好友,当时有人还说,这四皇子顽劣不羁,白灼华温和内敛,这两人居然能成为朋友真是让人好生感慨。 年轻皇帝悻悻的回到座位上,随意的坐姿坐没坐相,衬托着对面的李扶卿举止优雅,却不让人觉得刻意,天生礼貌如此,他摆弄着桌上的茶杯,茶水满上之后递给了叶寅,再给自己倒了一杯。 白如玉雕的手指捏在杯沿浅浅的一品,“陛下这老是出宫的毛病得改改,跟着你的那一队铁鹰卫想必提心吊胆都成了家常便饭。” 叶寅一听,挑眉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去那皇宫高墙中闷着,保你三天就闷出病来。” 白灼华始终淡淡微笑,语气含有叹息,“听你如此委屈,怎么,又受了哪位大臣的气。” 这位皇帝陛下从不是贪恋权势之人,他们相识一场,自然知道他登上皇位也是身不由己。 多少人为了皇权的斗争倾轧一生,到最后一荣俱荣一损皆损,只是先皇突然暴毙,而他又是唯一的皇子,这叶氏的江山总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叶寅轻哼一声,翘着个二郎腿,活脱脱一纨绔子弟的形象,茶水咕噜噜的就灌下去了,白灼华见状,又给他满上一杯。 “哎,你说那些个老东西整天一大堆奏折往朕的紫阳殿送,朕就纳了闷了,这一天天的哪有那么多事儿?全都是让朕选秀纳妃册封中宫,巴不得把自己家的女儿送入皇宫。” 皇帝有声有色的描述着自己烦闷无比的心情,瞥见自己好友还是一贯的气定神闲之态不禁羡慕起他的自由自在来,都说帝王君临天下,掌社稷之任,而他要的却从不是那最高处的繁华。 母妃当年本是江湖侠女也有自己的意中人,却因救了微服私巡的皇帝,后来被带入了宫中一生被困宫廷,最终郁郁寡欢而去。 母妃常常跟他讲宫外的事情,那个时候的她才会露出难得的欢欣,是以,他受母妃所影响,对皇宫从来未曾有过半点留恋,他所想的便也是母妃一直未曾达到的心愿,江湖逍遥浪迹天涯。 白灼华懂得他的心里所想,虽不能感同身受,但站着说话不腰疼一贯是他的作风,“佳人相伴可解深宫寂寥,陛下国事繁重,后宫解语之花当也是一桩佳人情,大臣们也是为了陛下着想,何苦为了此事让自己不快活,你若实在不想纳妃驳回去便是,他们总不会偷偷把女人送到你宫里吧。”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说说你吧。”皇帝摆了摆手,忽然笑得顽劣,正好以整暇的瞧着优雅品茶的男子。 白灼华被他这样一看,遂放下茶杯,“我?我有什么好说的。” 叶寅顿时一脸看好戏的神情,古里古怪道。 “上次天君爷爷还跟朕说,这一次你回京定要为你选门亲事,朕说好啊,这京城别的不多,大家闺秀还是有的,比如献国公府的赵小姐,文嘉郡主府的林小姐,明安侯府的孙小姐,嗯,还有一个,不过这个你恐怕娶不了,丞相府的君姑娘,听说人家已经有了情郎,正是沈……” “爷爷胡闹,陛下你也跟着他胡闹?”皇帝陛下话还没说完,某人已经不耐的打断,叶寅笑得更张扬不羁,能让白灼华这样好脾气的人变脸色可不就是他的婚事了。 回京之后每次谈及到此他都是能避则避,弄得天君大人也无奈得紧,叶寅总是在他面前谈起,故意去试他的反应,每次白灼华都会不耐烦的走开,变成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从此得出一个结论,要不,他对女人不感兴趣,要不,他心里藏着一段情,经过各种分析和一系列对他的逼问,他敢肯定,这白灼华,绝对心里有人,且,是一个女人。 第14章 寒玉无心(二)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七年前你从云山回来我就觉得你像变了一个人,当时我来找你玩你理都不理我,连天君爷爷你也避而不见把自己关在房里,那时我就在想,在云山那三年,你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你一时之间接受不了,甚至离开我们这些人,跑到菩来山拜在了天枢道尊座下,当时可把我们吓坏了,以为你要出家了。” 白灼华微微低着头听着叶寅的一字一句,嘴角的笑意变得淡了下去,他目光移开,忽然望向窗外,天际边夕阳升起,似云色染上一层霞焰。 他静静望着,眸色一点点外扩,叶寅还在说。 “后来我们才得知云山一夜之间被屠尽,你还算死里逃生捡回来了一条命,本以为云山很安全,没想到也是个危险之地,但云山终究不归朝廷管,那场屠杀也算是一场劫难了。” 叶寅说得毫不在意,转过头去看白灼华,却见他侧着的脸已由柔和变为清冽,眼角余光都晃动着冷然的冰,那是叶寅第一次见到他这般神情,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正要开口,白灼华却出声了,“劫难吗?或许吧,只是这一场劫难里,谁又是刽子手呢。” 叶寅当然听不懂他云里雾里的话,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直直问道,“丞相这次被你摆了一道,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白灼华神色恢复如常,“这有什么重要的,我既然能够试出他,也能有把握应对他,我本来只是怀疑,如今一试倒还真是他。” 叶寅不解,白灼华看了他一眼又道,“云山被屠的前一天,我在碧海见过他,当时他像是受了伤,护卫他的那一队人没有应对之法,我略知医术,便上前去查看了一二,他们不认得我以为我是碧海一脉的寻常人家,我也不识得他,毕竟,我和他在那之前从未正面见过。” 他说着目光又变得深黑雾色,看着面前的茶水,因低着头眼神敛下。 叶寅察觉他话语里似乎含了阴凛的冷意,这可不像平常的白灼华。 他又淡淡道,“当时我就查看出他中了毒,那种毒我也束手无策,他们便也就没再耽搁离开了碧海往着云山而去,我虽有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当时因为对一个人的承诺让我不得不暂时离开云山,我想着只要我办好了那件事就可以把那个人接到我身边,可是……” 淡漠的声音有隐隐的悲痛,白灼华垂下的脸任人看不清他是何神情。 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提起那段过往,在他心里久久不能释怀,叶寅没有出声问什么,只忽然觉得这样的白灼华根本就不是什么自由自在,他也有所困念。 “等我再回去时,云山,已经成了地狱,所有的人都死在了那里,那个等着我去接她的人也不见了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还那么小,我还跟她说等我,可是我却把她给弄丢了。” 白灼华闭上眼,说到最后恍若无声,叶寅没想到他心里藏着的那段情还没开始便已经烟消云逝了,不禁问道,“那这跟丞相有何关系?” 白灼华闻声霎时抬眸,眸色无温,那目光太冷,叶寅怔了怔,心里暗想,看来那段情的确改变了他很多,让一向温润柔和的人多了暗黑阴敛的一面,随即他又笑了笑,白灼华本就是深沉之人,只是不轻易在人前显露而已。 世人都道他脾气好,只有真正接触的人才知道他的疏离和冷漠早已融入骨血,看似良善,实则黑心满腹。 “我虽没有证据证明他跟那场屠杀有关系,但在菩来山的那几年我也没闲着,我查到他中的是碎靥之毒,解药是云山的圣药混沌灵,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前往碧海云山就是为了得到混沌灵,然云帝不会轻易就给,遂就起了杀戮之心,他们以为杀了云山的人混沌灵就能到手,殊不知地宫的暗令根本不在云帝手里,最后,他的毒自然也没能解除。” 白灼华平静的说下来,叶寅皱眉,“可这只是你的猜测,若是幕后之手另有其人呢,除了混沌灵,还有没有其他别的什么原因?” “或许吧,其中定藏着别的什么隐情,只是那层隐情我还没有摸透而已,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混沌灵,苏陵风不像是如此不局谋考量之人,又或者他还有别的目的,而那层目的才是导致云山被屠的根本原因。” 白灼华手指轻轻敲打在桌面,眼神望着前方,似在思索。 叶寅瞧见,无趣的摇摇头,转而走向窗边,京城繁华,街上人来人往,忽然一道惊马声响起,人群中有人大声惊喝,“让开,快让开……” 骏马失控横冲直撞,街面的小摊多是被掀翻在地,混乱的人声中众人纷纷避窜,这时哭声响起,街面中央站着一个约莫三四岁大的孩子,眼见惊马飞窜而来,孩子的哭声被掩在人群。 叶寅心中一惊,唤了声“白灼华……”,以他的功夫不可能救下那个孩子,只能唤来好友。 忽然,人群中一道白绫闪过,那人落在马上,右手持缰绳,马匹前脚扬起,那人的身子也跟着上仰,黑色披风飘卷,“迂……” 骏马前脚重新踏在地面,已被制住,那人丢下缰绳从马上跃了下来,抱起了哭得不停的孩子,这时有妇人惊慌的赶来,接过孩子对那人连连道谢。 混乱的人声逐渐平息下来,人群里不少人都把视线投在了那人身上,那人没再多加停留,转过身,一袭素色白衣,外披玄黑披风,风帽戴在头上隐隐遮住了些许面容。 窗柩边两名男子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叶寅绕有兴味的看着那人走远的身影,摸着下巴道,“女人,身手还不错,呵呵,没想到这京城藏龙卧虎。” 说完之后叶寅看向白灼华,却见他面色凝然恍惚,目光定定的看着刚才那人消失的方向,整个人像是出了神似的。 第15章 寒玉无心(三)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叶寅疑惑,“喂,你怎么了……”面前人身影一闪,运行轻功往着那方向追了过去。 叶寅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这白灼华今天哪根筋搭错了,竟做出如此失控的举止来了,当然他也来不及多想,只好去追好友了,逮着他一定要好好问一问。 京畿大道,人烟稀少,他在街面四处张望,苦苦寻觅着,“夕楠……” 青衫男子神情恍惚激动,目光从惊怔慢慢变为落寞,平常的从容自若在这一刻颓然得无措,目光一遍一遍搜寻着,却再也没有记忆中那张牵动心弦的面容。 叶寅赶来,身后跟着几名护卫,他拍上白灼华的肩,身子弯下,有些气喘吁吁道,“白灼华你疯了?” 他一路跑过来,可把他给累着了,皇帝做成他这样也是没谁了,臣子动不动就可以把他扔下,做皇帝的追着几大条街才追上。 白灼华站在原地,隐去了眼里的波动,恢复平静如初,唇角牵动,习惯性礼貌疏离的笑容,藏着淡淡苦涩,“是我看错了。” 是夜,圆月清辉,幽幽院落清冷如寂。 夜檐碧瓦上,那人黑色披风被吹得飞舞晃动,风帽下的面容娴静淡漠。 她坐在屋顶上,手放在膝上一遍一遍的摸索着袖口,目光淡而复杂,静静的投在那间幽暗院落格子纱窗的身影上。 浮尘一世,如果说谁是她心头的朱砂痣,或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那个叫做苏陵风的男子,是君枳掩埋在心底深处的不为人知。 目光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出了神,夜里的繁星闪烁,万籁俱寂的院落亦如那个人清清漠漠。 窗幔上的影子走了开,她下意识清醒过来,低头笑了笑自己,正准备起身走时,房门打开的声音。 那道影子已经映照在地面,迎着月光,望向房顶上的她,疏淡无常。 君枳反应还算迅捷,隐了隐面上的愁绪,飞身而下,走至那人身边,唤了声,“大哥。”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里隐隐的颤音泄露了她的小情绪,那人站在她三步之外的地方,她从没此刻觉得沉默的窒息让心口泛疼。 他开口了,“回来了。” 仅三个字让她手心一阵收紧,他语气平淡,没有什么波澜,仿佛她出现在他面前再正常不过,意料之中没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 君枳在其他人面前从来未曾有过半丝紧张,哪怕面对生死亦淡然不惊,唯独面对苏陵风能让她满心的话无处可说支支吾吾。 “你的伤……”她平复内心纷乱,镇静的抬眸看向他,问得小心翼翼。 今夜的苏陵风或是因为有伤在身的原因,脸色苍淡透着羸弱,平时严谨的衣袍也褪下,着一身松垮的长衫,青丝未束,整个人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平常的清冷气息被那分病态隐去了不少,倒显得几分慵懒。 他虽不苟言笑,但面容欺霜赛雪,明明是一张温润剔透的长相却硬生生被他的气质所影响,淡漠得有些无情。 “你是来看我伤的?还是想来知道是谁刺杀我的?” 君枳闻言心一沉,看辜婴神情并没任何反常,他似笑了一下,那笑容太虚无,刚扯动唇角便已经消匿于无形,“如果是来看我伤的,你应当知道,这世上还没人能伤得了我,如果是想来知道是谁刺杀我的……” 他停了一下,神色无常,“告诉你也没什么。” 他正要说,君枳偏过头,“不用了。” 月光幽幽照耀,女子半边脸隐在风帽里,半边脸在苏陵风的视线里,他漆黑的眸子微微晃动了什么,一瞬间归于平静。 “楚王世子,”他忽然提到,君枳等着他的话。 “若你真的喜欢他,举办一场婚宴也无妨的,你这样跟在他身边做个丫头也实在是对你不公,让你受委屈了,名义上我至少是你的义兄长,你想要什么样的婚典,丞相府都能为你争取到,沈诀阑若能娶到你,那是他之幸。” 今夜的月光果然有点冷,她偏着头微微仰首,星辰盛落在那双眼中,也晦暗得难以掀起半丝亮色,她笃然问了声,“嫁给沈诀阑吗?” 遂她笑出声,目光收了回来,笑容还是如往常温柔端庄,大家闺秀的气质是她与身俱来的矜持,“大哥说笑了,阿枳可不想这么快就嫁人,况且,我觉得这样,挺好。” 苏陵风见她笑开,沉重的气息也在那笑容中散去,他声音微带轻柔。 “女孩子总归是要嫁人的,楚王世子那人我虽不清楚,但你若是已对他真心付之,我不会因为跟楚王府的私怨牵扯到你的终身幸福,但丞相府永远都是你的家,你也可以,随时回来。” 君枳笑意不变,“知道了。” 苏陵风侧过身,“进来坐坐吗?” “不用了,时间不早了,大哥你歇息吧,阿枳告退了。”还没等他回应,身侧女子已经纵身跃过院落离开了。 男子在原地站定了半晌才走进屋,他靠在座椅上,闭目静默,不知过了多久,缓缓开口, “叶氏,命定的皇后吗?” 夜半宵禁,城中大半铺子已关门,巡卫营也已换了一队士兵巡逻,城南一处的酒坊在往常早已谢客,此时却还亮着幽幽光芒。 店掌柜和小二靠在柜台颇有些不耐烦,酒桌前,那人月白色衣襟垂在地面,手执酒杯一饮而尽,梨花酒,味道清甜,后劲却很大,绕是男子都不能贪杯,而这人却喝了整整一壶。 店掌柜微微叹气,这时辰也不早了,可眼前这姑娘分明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朝小二使了使眼色,小二也只能赔着笑脸上前道,“姑娘,咱们小店也快关门了,您看您是……” 那人抬起头来,微眯着眼睛瞧着眼前情景,另一只手扶了扶额,笑了,“哎,有钱你都不赚,你很笨哎。” 小二被她一说,脸上闪过不自在之色,此时夜里外面静悄悄,这姑娘一来就坐了大半夜,身边也并未跟侍从仆人,这月黑风高的,巡卫营最近也将这帝都护安治得颇严,眼前女子孤身一人喝酒买醉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这小店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姑娘喝醉了,最近这城里啊特别不安全,前几日就发生过刺杀案呢,姑娘家住哪里?小的前去府上通禀让人来接姑娘。” 现在这世道,连喝个酒都被人问家住哪里了,君枳低头笑了笑,笑得让人莫名其妙,然后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小二上前来。 店小二以为她要答话便凑近了去,女子浅笑盈盈,因喝了酒的缘故眼神懵懂,晦暗难测,此刻笑着的样子,竟让人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风流。 而那丝风流跟她浑身气质丝毫不搭边,看起来矛盾得很,他们平时也看惯了各种高门子弟达官贵人,眼力自然是有的。 眼前女子通身气度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虽穿得清简,可那骨子里的气质令人一眼便能觉得那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大家闺秀发话了,“ 哎,你觉得有没有男人会愿意娶我?” 店小二有些尴尬加石化,看她的眼神也像在看脑子有病的人。 第16章 寒玉无心(四)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虽说这南朝民风还算开放,对男女之事并不是多有讲究,可这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问有没有男人愿意娶她,听起来的确有点奇葩,换做寻常女子这话是万万说不出口的,更何况大家闺秀。 君枳像没见到他的反应,又恬不知耻的问了一句,“ 我长得如何?” 此刻女子手撑着额,衣袖滑落露出她一截皓白手腕,半是兴味,半是懒散,好看的唇角弯起时,即便有些姿态风流,但也不掩其清高风骨,能矜持端庄似书香贵女,也能潇洒不羁似江湖儿女。 店小二干笑两声,心里暗想,这姑娘莫不是脑子有问题,他正要谄媚的答两句,君枳已经站起身来,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看似要走的意思,小二顿时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酒不错,姑娘我今日高兴,这位小哥,咱们今后有缘再会。” 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今夜的君枳莫名其妙的放飞自我,让一旁的小二连连赔笑点头。 君枳身子有些摇摇晃晃,小二要去扶她却被她一手制止,“我没醉……” 通常醉了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君枳酒量还算不错,但梨花酒的后劲实在太足,让她也不免感到一阵晕沉沉,等站稳了之后她手探向腰间。 蓦地,整个表情一瞬凝滞,醉意的双眸中沾染了些许促狭和小小尴尬,她眨眨眼睛,女子的皮肤本就太过白皙,醉酒的红晕浮在脸颊便令清丽面容陡然间多了几分惑人风情。 店小二很有耐心的等着她的言语,君枳顿过之后,笑得十分自然,“天啊,我没钱。” 这一晚,有人放荡不羁爱喝酒,有人寻欢作乐无人趣,也有人为伊消得相思病。 白家别苑无尘居,是白灼华在京城的私宅,幽暗通明的屋内,男子站在窗前,繁星点点,月钩如弦。 清冷光辉洒下,男子如玉容颜寡淡,侧脸看过去,宁静到恍若隔绝红尘之外,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目光忽幻忽暗,渐渐的,恍惚悠远。 山巅的鸳栖树下,十岁的小女孩扬起稚嫩清瘦的脸庞,沉静的问他,“大哥哥真的要应了云帝的要求吗?” 他微笑看她,摸了摸她的发,“只有这样,我才能接你走啊。” 女孩静默片刻,乖巧懂事的样子让他心里又暖又涩,她又道,“可是,会不会很危险呢,霁林峰上的灵芝草不是那么容易采到的,酒鬼师父那么厉害连霁林峰都上不去呢,大哥哥,你真的可以吗? 向来沉稳的女孩这一刻的语气里也透着担忧,她仰头看她的神情也是欲语还休,他倾下身子,如往常般扶住她。 “我既然能应下自然能做到,霁林峰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不就一株灵芝草嘛,我答应你,会完好无损的回来,云焰,你相信我吗?” 她犹豫了会儿,但还是略略点头。 “ 等我回来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你不会再孤单,不会再被人责怪,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尽量用着不唐突的语气,不让她觉得不自在。 她眨了眨眼,浓浓若水的眼里似卷起一丝小心翼翼的希翼,那是对外面天地的懵懂和不谙世事,然后她问,“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吗?在云山之外吗?” 他心泛起酸酸的疼,她从小就生活在云山之巅的方圆十里,不敢轻易涉足到山下族民居住的范围,没有玩伴,没有欢声笑语,一个人孤孤单单,被至亲之人舍弃。 就像那晚她染了风寒,他把她背下山去云山的王殿寻找药材,王殿中少有人认识她,以为不过是一平常少女,等到她的风寒退了,他本想再把她送回去时,不料却遇到了云帝。 云帝当场大怒,她被吓得跪地不起,一句话不说,就那样俯着身子跪在地上,他瞧见去把她拉起来却被她拒绝的拂开手去。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在整个云山所有人都避她如洪水猛兽,连她的亲生父亲云帝,也能因为灾星的预言放任她自生自灭了十年。 她心里装了太多心事,养就了本不该属于这个年龄的沉默寡言,其实,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一个孩子。 “ 不是很远,是去我们的家。”他对她微笑,她有明显的怔仲,仿佛对“家”这个字有着复杂的情感。 然后她像是在思考什么,他耐心的等着,等到她一本正经的问,“ 明叶婆婆说,一个男人若跟一个女人谈家,是在表露心意,示爱,对吗?” 十岁的小女孩沉静乖巧又懵懂,在他面前微微偏着头,正专注又疑惑还略带了一些想要深究又想不出个所以然的不食红尘烟火。 他愣了一愣,脸上温度升起,一向淡定的他在这个问题中紧张得心神恍惚,她又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 是吗?我脸红了吗?”他不自在的扯了扯唇角。 她偏了偏头,目光掠过,“ 耳朵也很红。”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他,遂也不再纠结在那个问题上,他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放在她手心里,“送给你。” 她低头摊开手心,“很漂亮,为什么送给我?” 他没有告诉她那是祖传下来的稀世玉佩,带着白家的象征,玉在人在玉亡人亡,除非遇到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交予未来妻子手里。 “ 我不在这段时间,就当一个纪念吧,看到它就要想着我,好吗?” 跟一个男女之情丝毫不通的小姑娘讲着这些话心里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虽说他也大不了她多少,但他很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只是她还小,等她长大了再慢慢让她明白也不迟。 她疑惑,见她不应,他自顾自的收紧她的手心,不容拒绝,“那等我回来,你再告诉我。” 她又看了他半晌,最后收下了那枚玉佩,“好吧,那我想着你就是了。” 他笑意加深,她低着头在自己身上看了看,“可是我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是不是不礼貌啊……” 她略带为难的语气听在他耳里让他心里如春风拂过的暖,他正笑着时,她忽然一声“诶……” 她弯下身子,从自己脚裸处取下了一串铃铛,“叮铃铃”的声音响起,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递给他,“ 我没有什么漂亮的东西,把这个送给你好不好,你如果不喜欢的话就算了……” 毕竟是女儿家的东西,她再不通男女之情也是懂得一点隐晦的,他目光投向她递过来的手上,红色织线串起的银色小铃铛。 第17章 寒玉无心(五)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他抬眸看了一眼她,她弯唇一笑,眼睛像月牙,他心里狠狠的悸动,像即瞬的烟花。 “ 我很喜欢……”他触上她的手心,任那串铃铛滑落于他的掌里,在她收回手时他又一把抓住,在她的手心里一笔一划的写着,“我的名,灼华;我的字。扶卿。” 窗柩边的男子似融入在夜里的静,嘴角不着痕迹的牵了牵,思绪回转,听着背后有声响,他侧过头,“如何?” 屋内一道黑衣人立在白灼华身后,“回少君,丞相府并无任何异动。” “他倒是沉得住气。”白灼华平静的转过头。 黑衣人又道,“ 丞相这几日闭门谢客,京城中不少人皆去探望都被驳了回去,但今晚他却见了一个人。” “哦?何人?”白灼华轻描淡写的问,若是他没猜错的话,这几日是苏陵风毒发时日,一向谨慎的他是不可能在这非常时段私下见人的。 “君枳,丞相身边的暗卫,早前脱离了丞相府投在楚王世子麾下,今夜又出现在了丞相的住处,且没任何人拦着,属下不敢靠得太近,遂没听清楚他们谈了什么。” 白灼华像是在听,又像是毫不在意,整个人淡淡的,“ 嗯,看样子是条有用的饵,下手不用太狠,抓活的就行,去办吧。” 等黑衣人退下后,窗柩边的男子移步走了开,屋外,树影摇曳,万籁俱寂,黑夜过去。 今日的楚王府,沈诀阑懒洋洋的坐在玉座间,神情淡淡兴味,狭长的媚眼细细眯起,着实像一只狐狸。 他一只手撑着腮,一只手把玩着一支发钗,“ 你是说,她昨晚在你那儿喝酒,然后喝完没钱,就把这支发钗抵在了你那儿,让你来找本世子要酒钱,嗯?” 站在屋内的两人赫然是昨晚的店掌柜和小二,两人神情都不太自在,回忆起昨晚那女子十分豪爽的取下发钗递给他们,一字一句郑重得很。 “听着,带着这支发钗去楚王府找世子沈诀阑,能说多少钱就说多少钱,反正那家伙有的是钱,趁机大捞一笔别说我没教过你,知道我和他什么关系吗?呵,说出来有可能你们不信,来,耳朵凑近点,他,是我的男宠,嗯?懂?” 所以他们听了那女子为他们铺的一条发财路一大早的来到了楚王府,见到了传说中的男宠,自然把那女子的话传达,除了能说多少钱就说多少钱之类的。 “回世子,那姑娘是这样交代的。”店掌柜赔笑的道。 沈诀阑笑了,笑得让人摸不着头脑,目光轻飘飘的,屋内的护卫也都一脸莫名其妙。 他们虽常见到世子笑得阴险又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此刻笑容却恍若从未见过,不是表面的习惯性笑,而是真正的笑语满面。 任人一看便知道他心情好得不得了,被人说是男宠还笑得出来,护卫们越发觉得自己主子被魔怔了。 沈诀阑没去管众人的异样神色,他又问道,“她还有说过什么?” 店掌柜连连答道,“那姑娘还说,楚王世子国色天姿能为红颜一掷千金,她仰慕已久一直未能表明心中情意,希望此次能借他人之口让世子也明白她的一腔深情,此生足矣。” 遥想昨晚那女子说到此处时,把一个闺阁女子崇拜良家好儿郎的痴和恋表达到令人感慨,窈窕君子,淑女好逑,爱而不得,强纳为男宠,一字一句间的深深痴恋伴随着女子水光朦胧的眼,好似一段旷世绝恋近在眼前。 他们听了之后,被感动了好一番,只好先将她放行,然后来找她的情郎要那一壶梨花佳酿的酒钱,整整三百两,那女子起初听闻价钱之后觉得如此佳酿怎么能才值三百两。 她分析了好一番的道理,从酒液的浓度和回味无穷,到酒壶的材质做工,甚至倒酒的声音多么人间天籁哪能几回闻,散发的酒香让人多么迷醉身陷失了魂,最后定下三千两的字眼,让他们来报给情郎男宠沈诀阑。 沈诀阑低垂着眼,笑意纵横在脸上,他没看众人,像是在若有所思,又像是陷入了某种情感,最后“呵”的一声笑出来。 店掌柜和小二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说实话心里不虚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人在江湖飘,太古板也不好,阴招使得妙,发财保准笑,当然这些话也是那女子昨晚教他们的。 “ 她喝了你们多少钱?”沈诀阑看着发钗问出声,懒懒散散的。 店掌柜头垂得更低,犹豫半晌,最后心一横,“ 三……三千两。” 沈诀阑笑意凝在唇角边,把玩着发钗的手指也停顿住,他视线转过来,游转在那两人身上。 店掌柜和小二被那视线看地心里发寒,额上浸了一层冷汗,就在两人不知所措时,沈月白开口了,“ 才三千两,她怎如此清俭。” 那个女人竟然穷到这种地步,沈月白不禁叹息的摇摇头,他的人,连区区三千两的酒钱都付不起,着实让他沈诀阑没面子。 “连策。” “属下在。”一名俊秀护卫上前。 “带他们下去领赏,黄金万两。”楚王世子随意的一掷万两,那语气平常得再平常不过。 那两人早已怔愣得回不过神来,被护卫一唤才连连拱手谢恩,心想昨晚那女子简直就是他们的福星活菩萨啊。 待众人离去,妖媚男子唇角轻扬,刹那间流光溢彩,满室锦绣顿时失了金粉绝艳之色,沈诀阑把玩着手上的发钗,洁白修长的手指轻轻一转,亦如他蓦然抬眸,眼底处涟滟生辉。 此刻,男子风华不可方物,竟比平时凉薄诡谲的样子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欣喜狂若,拈钗的手指一顿,男子似笑非笑,一派风流。 轻声说,“ 君枳,原来你喜欢我!” 而那位福星活菩萨的君枳此刻并不如其他人好运,昨晚喝了酒之后在夜里遇刺,侥幸逃脱,却惊扰了巡卫营,最近京城护安治严,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成惊弓之鸟,她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此刻满城在搜捕。 君枳躲在暗处一手按着另一只手臂,鲜血一滴一滴的顺着手指滴落,她撕下一片衣袖简单包扎了一下,目光无意一望,又是一队士兵巡逻而来,手上还拿着画像。 不用看就知道是她自己,昨晚那场刺杀恐怕让巡卫营跟苏陵风那次的暗杀联系在了一起,所以才这般不留余地满城戒严,但君枳总觉得背后定不简单,像是有人在暗中操纵巡卫营。 然而不容她多想,那队士兵已经往她的方向而来,若是在暗夜她大可杀人灭口,可这青天白日也不好下手,她把身子挪了挪。 第18章 寒玉无心(六)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那群士兵几乎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一门一户接连查看,眼看越来越近,君枳眼角余光忽然瞄到一高门前的玉轿车辇。 想都没想身子飞闪了过去,同一时间,手中的利刃抵在轿内那人的咽喉前,“别动,我没什么恶意,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我不会伤害你。” 即使巡卫营能在满城搜捕,但京门贵宦他们是不敢惹的,此人的玉辇任人一眼看去皆知是权贵中人,君枳这才铤而走险。 此刻,轿内,那人侧着脸,手上翻着一本书卷,气定神闲,仿佛丝毫不在乎生死已被人扼制住,只淡淡道,“ 好说。” 不知是天公作美还是什么,方才还阴晴的天色此时已下起了蒙蒙细雨,有追兵前来搜查,见到轿辇,人人拱手行礼,“拜见少君大人!” 因帘幕垂第,君枳看不到外面的情景,这时,那人开口了,“诸位辛苦了,不知是否在抓什么人犯?” 声音温润好听,但又不姿意张扬,似春雪初融被穿过的风琳琅的吹响,君枳坐在他身侧,心里不免起了警惕之意,此人在生死胁迫间还能面不改色,可见也并非泛泛之辈,或许他料定她不足为惧。 轿辇外传来声音,“回少君,昨夜城南发生刺杀案件,属下等正在追查可疑人犯。” “嗯,最近京城刺杀案件真是越发频繁了,巡卫营应多与京卫军走动走动,天子脚下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发生此等案件,否则弄得京城百姓人心惶惶那就不可遑论了。” 男子轻描淡写的翻了一页手中的书,一点都没有把身旁正威胁他致命要害的君枳放在眼里,士兵又说了几句恭敬的客套话才离开。 君枳不动声色的看着,手中的利刃离他咽喉更近了些,这时车辇已经开始行驶,马车轱辘声响起。 那男子至始至终都没有转过头来,像是不屑多看任何人一眼,说话斯文有礼的人竟如此清高倨傲,君枳笑了笑。 不知过了多久,君枳手臂上的伤口又溢出了血来,那男子似乎对血的味道很是敏感,期间皱了皱眉。 君枳一边提防着他,一边思量着何时走,正要掀帘幕时,那人转过了头来。 四目相对,一瞬间一股异样的疼渗入心脉,溺水一般,窒息着,手心竟然浸出汗来,思绪刹那空白,仿佛有很陌生很刻骨的影像要从脑海中迸出最后却又被硬生生扯了回去。 那张脸,似曾相识,依稀恍若,一场空梦,等她再去深想时一切都已经消失了个干净,最后只余怔怔相望的目光,君枳霎时回过神来,人一下子清醒了,忽然觉得寒凉刺骨。 眼前男子似乎也怔然着,漆黑的眸底深深翻涌,如万物浮沉爆发了一瞬,慢慢的泛起水色,和方才的冷静截然不同。 “夕楠……”男子看着她,蓦然唤出一句。 君枳反应迅捷,听着那名字时也有一阵的懵,她勾了勾唇,“公子莫不是将我错认为心上人了” 男子听后眼神一暗,定定的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似乎透过她在看着别的什么,眸色转瞬如星辰陨落,半晌,“ 的确,错认了。” 君枳挑了挑眉,笑容懒散而兴味,弹了弹指间的利刃,“早就听闻少君大人白灼华,计谋无双定四宇,翻手为云平天地,天水之黛玉如颜,人间芳华醉诗帘。” 男子凝然的看着她,眸色聚拢又弥漫。 君枳将脸凑近,平静底的眼神冷冷沉沉,“今日有幸一见,倒还真是奇缘。” 男子玉颜如兰,绝色美貌当前,绕是任何一个女子见了此般容颜都会被他无声胜有声的勾引激荡得春心泛滥。 君枳正要出其不意制住他时,他低头了,唇边浅浅笑意无害又纯净,暗影一闪,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手已经被眼前人擒住,扼制在他咽喉间的利刃也已经到了他手上。 男子洁白修长的手指一动,利刃已经直接抵在了她咽喉,他用着方才那人间天籁的声音说,“ 别动,我没什么恶意,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伤害你。”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时局颠倒,任君枳再淡定也不由得对眼前情景心惊,也对眼前男子生了更深的警惕,看着斯斯文文的公子哥没想到是高手啊,呵。 君枳又笑了一笑,李扶卿注视着她的笑,眸色深幽,下一刻,君枳出奇的把脖子往前一送,男子手一抖,下意识退后,心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君枳已经浅笑盈盈。 温柔的道,“ 嗯,我动了,你怎么不杀我?” 女子端庄娴静,笑着时矜持又闲适,可骨子里偏偏有着不按常理出牌的狡黠,让白灼华怎么也不能把她和心底处那人联想到一起。 他又看了她半晌,君枳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知道自己长得还不错,可眼前人也不像那种贪图美色之人吧,莫不是又把她当成心上人了? 唉,这就有点尴尬了。 尤其他此刻还擒住了她的手,君枳动了动这才让他回过神来,“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请放手。” 白灼华脸上升起不自然的神情,目光无意掠过,正要松开手又猛然抓住,几乎用了很大的力道,让君枳眉头一皱 “你……”她越挣脱他越收紧,目光直直定在她的手指上,哪里赫然一颗褐色的痣。 男子双目泛红,似在极力压抑某种情感,眼神颤着颤着最后对上她的眼。 君枳怔愣一瞬,不知为何竟不敢看那人的眼神,有着超乎于常的深邃,稍有不慎,身陷其中一生别想摆脱。 男子开口,声音颤栗,“敢问姑娘芳名? ” 她静默片刻,礼貌回应,“ 君枳。” 风卷起帘幕,有细细的烟雨飘进来,满满的散在空寂的气息里。 他又问,“ 哪个君?哪个枳?” 她心底一动,思绪恍惚,仿佛回到那年,那人对她说,“ 从今之后,你就叫君枳。” 那时她也问,“ 哪个君?哪个枳?” 那人低头看她的目光清凉,声音也淡得没有一丝情绪。 君枳看着眼前人,微微上扬的唇角,带着记忆中那人的话对白灼华回答。 “请君入瓮的君,南橘北枳的枳。” 第19章 心之所属 (上)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四面轩窗的楼阁,房外一排排的青竹和梨花树,有护卫聚在一石桌旁兴味盎然的谈论。 “看清楚了没,在上药诶。”一个年轻护卫时不时的偷偷张望着,脸上带着坏笑。 另一个男子也走过来,摸着下巴沉吟,“少君这么多年第一回带女人回来,刚才你们看到了没,还是抱回来的,实在是大开眼界匪夷所思啊,原来少君对女人还是感兴趣的嘛。” 又一个护卫凑过来,眼睛一亮,“诶,那女人长得美不美?” 一脸坏笑的男子道,“ 言峥,少君的女人你也敢打听?” “我这不是替少君把关嘛,太漂亮的女人最会骗人,我是担心少君太纯情万一被骗感情……”叫言峥的男子吊儿郎当的看着那间房苑。 “得得得……你情史丰富不用在这里说,尧余,你认为呢?少君可从没让女子近过身,你跟在少君身边最久,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之前的男子望向靠在树旁的冷漠男子问道。 尧余白了他们一眼,双手环胸的靠在那里,一张俊秀的脸面无表情,“你们很闲?” 日光倾城,淡淡的光晕洒在那间雅阁里,没有华贵奢靡的装饰物,房间素净高雅,一张紫檀木圆桌前,君枳衣衫半解露出玉白手臂,整个人不自在的左瞄瞄这右瞄瞄那。 身旁男子低着头给她受伤的手臂上药,利器刺伤的伤口有微微的浮肿,血渍被清理干净,药粉落在伤口上的刺痛让君枳手臂轻颤了一下。 男子抬起头,小心翼翼问,“ 疼吗?”声音温柔得让君枳一阵恍惚,思绪倒退,不久前他们还彼此威胁,利剑相向,谁能想到转眼间就变成如此局面。 他不仅没有把她送官,还把她抱到这里来,对,是抱的,君枳还能在混乱的思绪里忆起方才他再见到她鲜血淋漓的手臂时紧张失措的神情,更是当着不少人的面将她从轿辇里抱起。 惊得君枳面色大变反应不过来,若不是看他长得斯文秀气没有敌意,她当场就差一点喊一句,“非礼。” 之后就是清理伤口,上药,因伤在手臂不得不半解衣衫,如此暧昧的情景不免让人想入非非,但看他神情自然眼神清澈,那些旖旎的遐想在她心里刚萌生出就被她掐断。 心里暗想,这人真是仁德至善怜香惜玉啊,萍水之逢还是不怎么愉快的相逢都能得到如此待遇,君枳不由得把他和沈诀阑做了个对比,比得她心里连连叹息。 她转过头看他,正对上他温和的笑容,竹幔半掩的窗台淡金的浮光照在他的侧脸,清俊淡雅的男子唇角弯起,目光柔得让人心里泛暖。 君枳不自在垂眼,“多谢。 ” 白灼华又继续为她包扎伤口,“方才冒昧了,是我见姑娘这只手伤得重遂才情急之下唐突了姑娘。” 看他那么真情实意致歉,君枳也不好继续纠结扭捏,况且人家可是十分耐心又仔细的包扎她的伤口,说来说去都是一片好意,只是君枳有一点想不通,他对她的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 莫不是她跟他口中那个叫夕楠的长得很像,所以让他爱屋及乌了?君枳不禁感叹起自己的容貌了,还能化险为夷实在是好生受用。 “公子严重了,应是小女子不知礼数叨扰了公子。”君枳礼貌回应,若不是她先擅闯他的轿辇也不会有这一连串事情。 白灼华手微一顿,目光定在她的伤口上,回忆起昨晚他吩咐的那句话,“ 下手不用太狠,抓活的就行,去办吧。” 眼神一闪,他继续着包扎,“姑娘经常受伤吗?” 君枳笑了笑,“ 并不算,最后伤我之人比我还惨。”脸上表情随意恬淡,仿佛受伤也不过是家常便饭。 抬头看着她,君枳似是有所感应对上他的视线,“ 被吓到了?”她笑问。 没等他回答她又道,“也对,像你这样的贵公子很少见过那种厮杀场面吧,都是在高门府苑暗搅风云能用谋略解决的绝不拖泥带水。” 白灼华的鼎鼎大名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她并不关心这些遂也从不去注意,传闻他少年早慧,惊才滟滟,曾随笔写出的百行策被奉为江山志名谏,传闻他曾以一计大败敌军阵营,逼得敌国全军覆没。 其心思手段非同凡响,绝不是表面这么简单温和,若是有朝一日与他为敌,必是心腹大患难有胜算。 白灼华淡淡一笑,不再停留在那话题上,“君姑娘是丞相府的人吗?” 看似平常的问话,只是问出后男子气息慢慢凝滞,似在期待又似在不安,眼神却渐渐的寒了下来,手指都有些微的抖。 君枳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只故作随意的“嗯”了一声。 等包扎好,她穿好了衣衫,正要开口道别。 白灼华已经侧过身子,“这段时间君姑娘就在这住下吧,巡卫营的搜查令这几日应不会撤除。” 说到此处他停了停,然后又道,“你伤势未好之前我不放心,况且,你走不掉的。” 男子声音显得有隐隐的颤,君枳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被他的话怔了一瞬,什么叫你走不掉的?脚长在她身上,他还要管她走去哪儿? “白灼华公子……”她想开口回绝,白灼华却截了她的话,“抱歉,我忽然想到我还有事,君姑娘你且安心住下,等这几日风头过去你再与我说离开也不迟。” 他似乎真的有急事,走之前的身影都有些急措了些,君枳皱了皱眉,垂目看向自己的手臂,对白灼华很是不明所以,似乎在他面前她总是有一股不自在的情感扰得她时而思绪混乱,总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不过既然人家好心好意留下她,这段时间也的确不宜在外抛头露面,至于沈诀阑那边就更不用在意了,反正对他来说她离开一天两天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他那人刻薄又恶劣,君枳巴不得眼不见为净。 青衫男子急步行到书房,平常的冷静自若在这一刻失控,身子摇晃的靠在案桌旁,泛红的眼眶定定的注视着桌上那一串银色铃铛。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颓然而坐,脸上笑意狼狈得过火,“ 你怎么能,忘了我!” 当天际昏黄的晚霞淡去,月色无边照在碧纱窗里,雨过天青的温润色泽与清冷光辉交相辉映,他敛目安然,手指一遍遍摩擦着铃铛,心底的疼痛消亡唯剩悲寂和怨叹。 蓦然抬眸间,往常清幽的眸子此刻沉黑如夜,晃动着阴凛的寒,连一向清淡的面色在微暗灯影中霎时深冷鸷鸷。 “苏陵风。”低沉的声音杀意十足的响起,在男子越发阴鸷泛红的双目里,似有难以压制的情感汹涌而出。 君枳又一次从梦中惊醒,睁眼看着床顶,额上浸了一层薄薄的汗,屋外,夜色静好。 她侧过身子闭上眼,脑海里却唯有那人淡冷疏离的眉眼,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烦乱的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许再想他了。” 可越是如此便越是难以摆脱,她像是陷入在魔障里,心上满满的都是那人的名字。 苏陵风,苏陵风…… 越想心越疼,“君枳,你无药可救了。” 心烦意乱的坐起身,穿上外衫,她踱步走向门边,刚打开房门便见对面房苑的门也一同打开,一时间怔然。 风卷起地上的碎叶,有沙沙作响的声音,青竹旁的湖面被微风拂过,水花漾开。 第20章 心之所属(下)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皎洁月光笼罩如烟波浩渺,两人目光对上,男子微微一笑,君枳扯了扯唇角,走了出去,“这么晚了, 白灼华公子还没歇息吗?” 白灼华也走上前,两人靠在石栏边,“君姑娘不也是吗?” 男子一袭青衫,温和淡雅,面容都似被月色照得洵美洁净,仿佛天生不染红尘俗世,尤其微笑时,淡淡的,勾人心魄的美丽,和沈月白带有侵略性的风情截然不同,此人一颦一笑,由内而外,都是不可忽视却也不张扬跋扈的风采。 君枳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看来你我还真是同道中人了。”她半开玩笑着。 “何尝不是呢。”白灼华的声音很轻,散在夜风里没有一丝起伏的情绪。 君枳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唇角弯起一抹弧度,温温柔柔,“那公子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救我?今天的情形是我冒犯公子在先,公子不但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替我治伤让我在此住下,着实让人好生感激一番,可我与公子不过萍水相逢,何以值得公子这般?” 她低着头,指甲摩擦着指腹而过,女子身形秀雅,素色衣裙丝毫不掩其不凡气质,浅浅笑着时给人一种花月静好,令其如沐春风心旷神怡。 白灼华听了那话没多大情绪变化,目光从一而终的注视着她,哪怕面前人总是有意无意的不看他。 “君姑娘想知道答案吗?”他反问回去。 君枳垂下的眸光一凝,没有抬头,继续看着自己的手指,“愿闻其详。” 话落,那人几步之外的身影向她走来,直至停在她面前,君枳不得不抬头,对上白灼华淡而柔的笑容。 此时夜里无声胜有声,她身子倚靠在石栏上,那人逼近的身影如阴影笼罩,她退也不能退,只有些不自在的笑。 一直未能仔细注意过他的脸,此番近距离窥视,发现这人美得要命,他自身气质出众,让人一眼便能被他气度清雅所折服,反而没去关注他五官面容,细细注视过方才觉得这人的脸简直动人心魄。 君枳看过的美男虽不多,但不少都是绝色,沈诀阑和苏陵风已经算是人间尤物了,这白灼华跟那二人相比也丝毫不逊色,但他却胜在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淡然。 “ 如果我说,我跟君姑娘一见如故,姑娘信否?”男子声音异常温柔,淡淡的散在彼此之间,君枳衣袖下的手指不自在的绕啊绕。 一见如故?好一个让人心生遐想的词啊。 “或许吧,公子唤我的那句夕楠便是这样的由来对吗?” 不知是她的话太突兀还是什么,白灼华的笑意明显僵在了脸上,君枳向后退了退,结果后背抵上冰凉的石壁,无路可退。 她又道,“公子是把我当成她了吗?” 青衫男子眉眼在忽幻忽暗的光影里更是深淡,嘴角噙着的那抹笑不动声色的散去,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面庞。 君枳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雾气蒙蒙的眼里晦暗得如深渊,白灼华目光闪烁,忽更前进一步,他低头,凑近她的耳边,仿佛情人之间的低语,“你就是你。” 你就是你…… 那人如春雨的清淡气息还在耳边萦绕不去,他靠的君枳太近,呼出的气息撩在她的耳侧,她不敢动,只看着那一排排的梨花树,有娇蕊在枝上,待放。 她还没回过神,白灼华已经垂目看她,“既然睡不着,君姑娘陪我走走,可以吗?” 她似乎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应道,“好。” 君枳没想到他的走走是走到府外去了,夜深人静,宽阔的街道上男子女子并排而行,算起来他们才相识一日,可君枳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导致与他相处在一起也不像之前那样浑身不自在了。 “我听闻君姑娘早前脱离丞相府是因为心有所属,那人是楚王世子对吗?”白灼华随意的问出口,可微皱的眉头代表着他内心并不如表面那样平静。 君枳自嘲一笑,淡淡道,“京城中不都是这样传的吗?” “ 传言是一回事,可我想知道君姑娘的心中所想。”白灼华侧过头看她,君枳微抿着唇,并没立即作答。 “是我冒昧了吗?”他笑问道。 君枳摇摇头,“ 其实并不然,楚王世子与我无甚瓜葛,又何来心有所属之说,不过一些交易罢了。” 女子恬淡自然的神情让白灼华相信了她的话,一直不安的心也如释重负,笑意再次扬起。 “看来京城之中君姑娘的意中人都是流言蜚语了。”白灼华礼貌谈笑,虽未风生起,但言语也颇有揶揄之意,好似他很欢喜。 君枳自然注意不到这些,只当对方与她谈玩笑,她也柔柔的扬起唇角,“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由他们去了。” 男子低头浅笑着,早前阴霾的情绪也一扫而光,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京畿街道上,君枳脚步停顿住,侧眸望向旁边的府邸,那高高牌匾上,“丞相府”三个字让她脚步再也迈不出去。 白灼华察觉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神微凝,他看着那府邸又看着她。 月光流动似在那女子眼底摇曳着,向来晦暗的眸底似点亮了一抹异色,她侧着脸,安静又淡漠,半晌,收回视线,转眼却闯入眼前那双沉黑的眸。 君枳被看得有些心慌意乱,仿佛心中多年的秘密被人透视了一般,稳了稳心神,“ 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白灼华视线一瞥,“没什么。” 就那样,在一句“没什么”的话里黯然结束了这一段夜里同行的走走,回府的路程两人都没再多说什么,隐隐间似有什么变了,但君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只有白灼华自己清楚心里翻涌着从未有过的坏情绪和恼意,苏陵风三个字如鲠在喉,让他多年来的涵养都忍不住斤斤计较起来。 前段时间他试图从苏陵风身上获知云山被屠的真相,从而根据线索去找她,是生是死,他也要带她回家。 可这如今种种迹象表明,恐在七年前,苏陵风就把她从云山带了出来,所以她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现在她忘记了所有人,忘记了那段他和她相识相知的情感,那么在她心里,他白灼华又排在了哪里? 这么多年来,他一刻都没有忘记过,守着自己心里最珍贵的初衷,而她呢,早已将他忘得九霄云外,默默地活在了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他不敢再去想他们之间有着何种牵连,在她望向丞相府的那一刻的眼神已让他明白,也让他的心狠狠的沉了下去,他的夕楠,已经不再属于他一个人的了,她的心,已经偏向了别个男人。 师父的话犹在耳边,“ 切勿执迷不悟,情之一念,听天由命不可强求,万物都有之定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于你命格之言,是覆。” 第21章 争风吃醋(上)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弦月寒纱,夜色正浓,空旷的京畿大道上,幽幽灯笼照亮的光芒,帝都朝陵繁华诡魅,月黑风高夜,森凉的风吹过,那人闲庭信步的从黑暗中走出。 青衫隐隐,地上的影子被拉长,他似在散步一般,寂静无声的诡谲之夜,任何风吹草动的杀气随着男子云淡风轻而愈加莫测不明。 他只淡静宁然,周身气息一如往常气定神闲,走在这魑魅魍魉的暗夜里也如一个斯文贵公子,赏心悦目之外,随着他漫然而行的身影,远远看去,渐生毛骨悚然。 黑暗里有声音飘来,“少君。” 男子步履不停,“ 可有眉目?” “属下们所得到的情报与少君所想无误,丞相于七年前在桐庐村带回的那名孤女正是君枳,桐庐村乃南北两朝护城河的交界处,地势偏僻人烟稀少,君枳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个人,恐正如少君所料,云山之劫,有人侥幸逃生流落于桐庐村,适才又落入丞相之手。” 男子浑身气息渐寒,眸色深暗,“苏陵风可不像是给自己留有后患之人,找到君枳却不斩草除根,看来,他比我想象的还要藏得深。” “那少君接下来有何谋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背后的势力尚未摸清,若有一日他有所异动,必会殃及池鱼,届时,恐整个南朝将有一场腥风血雨。” “少君的意思是,丞相要出手了?” 白灼华悠悠一笑,没再说什么,暗处的黑影也识相的不问。 “下去吧,我这儿不需要人跟着。” “少君把御卫都调到了君姑娘周围,您孤身一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属下可不知如何向天君交代。” 白灼华依旧浅笑淡淡,“尧余,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属下只管少君的安危。” “放心,你家少君刚找回自己的女人,这个时候,我可宝贝着自己的命。” 白灼华面不红耳不赤着,明明一句调笑的话由他说来没有半丝逾矩之态。 尧余从未想到一向礼仪严谨的主子会说出这番话来,看主子还一脸温温淡淡的模样,想来,这男人只要遇到那些祸水红颜,谅你如何清高寡淡傲骨不凡,照样陷入七情六欲被魔怔了般。 那个叫君枳的,影响力还真是空前。 “那少君,您这是要闲逛到哪儿?” “尧余,你话太多了,这样会很惹人嫌弃的。” “少君,您遇到君姑娘之前,可从未如此说过属下的。” 果然,青衫男子脚步停住,侧过头望向黑暗中与他叫板的某人,笑得很斯文。 “言峥说北朝玉祁的暗网已逐渐笼入昆京十七洲,不少皆是红粉之楼,尧余,你活到如今似乎还没经历过儿女私情,少君我格外开恩,昆京十七洲的红楼之地不如让你去见识见识,遇上些个红颜知己,到时……” 话还没说完,黑暗中的人忽然打了个冷战,“属下这就告退,少君您注意安危。”这时逃得比谁都快。 白灼华继续走着,清雅翩翩的公子哥好生闲情逸致,月色冷清,似给他周身笼上了一层缥缈的烟气,楼阁府邸高挂起的灯笼照亮夜间路。 最后他停在一府门前,微微仰头的姿态,俊雅带笑的面容让人看上去礼貌又无害。 幽暗中只见身影一闪,如风声飘过,那人站定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清寂的院落里,白灼华没有惊扰到任何暗卫便已从天而降安然站立,他辅一来,周围的暗卫这才现身,将他用剑围住。 人人面上警惕不敢掉以轻心,眼前之人竟敢擅闯暗卫无数的丞相府。 白灼华面不改色,被一众暗卫围住,在浓烈杀气之中,他倒还是慢条斯理,只看着面前那道紧闭的房门。 忽然一道气劲将房门打开,屋内灯火通明,“少君大人驾临,本相有失远迎,特备以茶水一杯向少君大人请罪。” 屋中的桌前坐着一个男子,凉凉的目光转过来,与白灼华四目相对。 他说完手掌一挥,围在白灼华周围的暗卫已悉数退下。 白灼华也没推拒,自然而然的走了进去,苏陵风将一杯茶水递给了他,自己也慢慢品着。 天生从容自若波澜不惊的男子,绕是被人闯了府邸还能礼貌待客,并丝毫不见其意外之色。 白灼华也执着茶杯浅浅品饮,“看来苏相早就知道我会来。” 茶的口感淡香回味,醇厚甘鲜,一品便知是茶中极品。 “这有何奇怪,我还于少君的那份大礼,不知,可还满意。”苏陵风直接开门见山,见着白灼华微凝的眼,他再次浅啄了一口茶。 白灼华放下茶杯,温淡的看向他,“苏相如此信心满满,我满意与否不早在苏相的意料之中?” “哦?如此说来,少君与舍妹的相处很是愉快?”苏陵风的目光也不避不让,随即又道,“当然,久别重逢自是好生感慨,少君与她分离多年,此番再次相见,不知是人是物非,还是,旧情复燃?” 淡淡的气息随着这句话已在空气中慢慢凝结成冰,白灼华捏在茶杯的手没有血色,嘴角扬起的弧度化开无穷无尽的阴。 苏陵风倒是淡然处之,只是偶尔敛目品茶的目光寒气掠影,两人皆都默契的没有多语。 不知过了多久,白灼华莞尔一笑,“舍妹?苏相以义兄长的身份照料她多年,这份情感可真是难能可贵。” “好说,况且,她还挺乖巧懂事的,我一向对听话的人满意得很,有她在身边这七年,倒是让我少了不少后顾之忧,这一点,少君你可有疑惑?”苏陵风抬眼看他。 白灼华看着杯里的茶水,随着他手指微抖,激起细小的涟漪,“苏相还真是不遗余力,君枳,嗯,应该说是云夕楠,不知她身上有何价值居然让苏相手下留情饶她一命,甚至还留在身边,苏相就不怕祸起萧墙引火上身吗?” 苏陵风忽然笑了一笑,他面容微凉,这一笑竟将凉意尽数挥散了开去,“少君以为呢?” 不等白灼华回答,他站起身走向了门边,望着夜里繁星闪淡的天际。 “如今紫微星命格渐衰,各方起争夺之态,当今陛下并非治国之才,百年江山未能迎得真正属于他的主人国力也随之削减,守命就妄以天子自居,殊不知帝有昏贤,少君身在辅权之位,难道看不清如今南朝形式,中燕之星已出,虽命格为煞但若用得好何尝不兴帝家,这点道理,少君还不明白吗?” 白灼华目光倏的变紧,如森锋剑光直直射向他,“你竟然知道这桩秘辛?” 苏陵风转过头,“少君是说妖星之言吗?”他再次笑开。 “十七年前妖星出世,位呈中燕,乃南朝叶氏命定皇后,可兴帝家,但也可亡天下,如此好的一个契机,若是不掌控在自己手里,难免日后徒生周折,云山不过是一个开始,驯服妖星可不是一桩易事,我用了七年,她也终于成了我手里最听话的棋子,你说,有何价值?” 白灼华猛的站起身,浑身阴寒之气暴涨,屋内,帘幕狂飞,书架案台摇摇欲晃,两人争锋相对。 “你敢动她。” 苏陵风无所谓的挑眉道,“看来少君大人用情至深啊,只是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如今不再记得你,你这七年的心意又如何诉于她听?” 白灼华微敛了身上的杀意,“这个就不劳烦苏相操心了,毕竟我与她也不是随便一个旁人就能介入的,她虽忘了我,保不齐哪一天就想起来了,或许,连自己的灭族仇人也一并想起,到时,苏相若是还能保持这番心态,这南朝江山随你怎么反,江山,女人,你猜,你究其会得到哪一边?” 第22章 争风吃醋 (下)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天际有阴暗的云层涌来,半弯弦月被掩匿其中,白灼华也走了过去,与苏陵风并肩对立,两人周身气场暗自较劲。 苏陵风淡冷冰清,仿佛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听起来的确让人费解呢,都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少君虽是感同身受,可本相嘛,似乎没那么好的福分呢,江山美人?呵,难为少君还能如此轻松摆在我面前,若不给少君一个满意的答复,岂不辜负了少君纡尊降贵夜探丞相府。” 白灼华温敛淡然,眼角余风隐隐肃杀之气,他平静的等着苏陵风言语。 “这七年来她样样都做得很好,我教她什么她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无论严寒酷暑从不喊一声累,有时候夜里挑灯看书不小心睡着染了风寒,也从不说于我听,成为暗卫后数次命悬一线,她也从不后悔,她说不想做那些静待闺中的京门名媛,她想成为我身边有用之人,我答应了她,从此习文练武,七年过去,她成为了我身边最优秀的暗主。” 苏陵风静静的看着夜里,一双眸子无悲无喜,如初雪化晴,只是在那平静底下有隐隐暗光卷起,白灼华安静倾听,微沉的面色代表着他心里并不好受,酸酸涩涩的。 至于酸什么,涩什么,恐怕就只有他自己清楚。 “人非草木孰能无动容,我甚至想过就那样让她待在我身侧,可我却突然觉得,如此这般并不是我最满意的,一颗好的棋子掌握在自己手里时会很安心,可时日一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因为我与她至始都是仇敌,她总有一天会想起来,到时候若反将我一军,我多年来的心血可不能白白培养了一只反棋。” 苏陵风说着侧过脸看向白灼华,“所以,我才对她若即若离,让她在我的控制之内却永远都摸不透我的用意,即便有朝一日她想起了一切与我对立,手上没有半分对付我的筹码也不足为惧。” 白灼华袖下的手缓缓收紧,“苏相还真是深谋远虑,只是你算尽一切可别漏算了自己,你把她看作是变数,可若最后沦为变数的那个人是你,那可就变得有趣。” 闻言苏陵风有明显的神色之变,只不过一瞬便恢复过来,“多谢少君提醒,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少君陷于儿女情长自然会有这一番说辞,只是那些人世间的情感我向来不信,也从未上过心,又何惧那些难料之事发生,就算有,也微不足道而已。” 男子的眼神这一刻冷漠骇人苏陵风神情倨傲,他从来都很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那些试图牵制他的,再还未萌生就已被他早早斩下,尽管有时候心里会有些异样,也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情绪作祟罢了,他如此告诫自己。 白灼华淡淡微笑,“如此甚好,既然苏相对自己这般有信心,那她今后的归处可就由不得你说了算了,只要有我在,你休想再利用她半分,你的春秋大梦我不管,但她,我不允许任何人将她搅进来。” “可惜,她已身陷棋局,叶氏的命定皇后,这个身份可容不得她全身而退,是兴是亡,也得试试了才知道。”苏陵风挑唇无谓一笑。 白灼华眼神一瞥,与苏陵风深沉目光撞在一起,青衫男子温敛怡人,屋内光影纵横,投射于两人脸上竟丝丝冰凉刺骨之气骤增。 阴暗的云层散去,弯月如钩遥挂天际,星象万千,一颗星芒现位,时而耀耀生辉,时而黯淡隐晦。 “叶氏的皇后?还真是妖言惑众,若我说她是我的女人又当如何?”白灼华声音沉沉。 苏陵风听闻也不意外,“都说天君一门世世代代忠于叶家,看来要在女人这一方面打破了,少君大人有如此想法,不知天君听了有何感想?” “忠义一回事,女人一回事,可偏偏不巧得很,本少君从不是循规蹈矩之人,再说,苏相刚才也说了,就算是叶氏的皇后,那与辜相你又有何相干呢,由他们叶氏去操心就行了,苏相又不姓叶,又何必什么事都管呢。” 白灼华略带嘲讽的话说出口,苏陵风当即眸色微凝,眼里闪过异样的复杂,一瞬掩于沉沉黑雾之下。 “你说得对,我又不姓叶,她是谁的皇后又关我何事呢,只是我忽然想跟少君赌一次呢,看看在她的心里,是相信你白灼华,还是我苏陵风,换句话说,是你重要还是我重要呢?” 他说话的同时注视着白灼华的神情,明显看到他神色微沉,心里忽然有些得意,“我一句话就能让她乖乖的回到我这里,少君大人可信?” 陷入在情爱中的男人其实脆弱得很,只要稍稍激将一下,那些掩藏在内心的不安就会疯狂的跳出来撕扯得人辗转难眠。 那种叫做妒嫉的东西通常会让男女之情悲欢交织,任他再心思不凡也不得不败于情感。 白灼华不再说话,心底里的那股无名之火越烧越旺,过了半晌,他丢下一句话就已飞身而走。 “ 别太得意,一切才只是刚刚开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算赢。” 门边的淡漠男子深不可测,遥遥望了望白灼华离开的方向,唇边漾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同时也在心里嘲笑自己。 争风吃醋,这本不是他的风格。 一大早君枳才悠悠转醒,动了动自己的手臂,好像没那么疼了,看来白灼华的药还真是灵,比她平时的伤药都要见效快。 坐在铜镜前梳着自己的发髻,墨发垂下,似是想到什么,平时常戴的那支发钗好像…… 思绪倒退,君枳忽然忆起那晚喝醉酒后把发钗抵给了酒坊掌柜让他去找沈!诀!阑! 君枳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睁大双眼然后越回忆脸色越诡异,天啊,那晚她喝醉了之后都说了些什么。 君枳有一瞬间想掐死自己,沈月白那个睚眦必报的男人若是知道她说他是男宠,恐怕她回去之后不会有好日子过,尽管她一直都没好过。 到时候会怎么折磨她?君枳不由得想起曾有一次一名美姬无意提起了他与楚王之间的事情,第二日,那名美姬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后来听说,那美姬背上人皮被剥了去,死相极为惨烈,那时君枳对沈诀阑就已生出毛骨悚然之意,她再想,若是有朝一日她触犯到他的逆鳞,下场会不会跟那美姬有的一拼,或者更凄惨无比。 君枳摇摇头不再多想,起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忽的,脚步一停。 那人站在春暖花开里,沁人心脾的温润似也三分流水隔在灵魂外的七分尘,君枳目光恍惚,身影停住不再向前,他似是感应到什么,回过头来。 青色衣衫与春风缠绵,他站在那里,望着她的目光,清澈又含有笑意。 她倏忽清醒,唤了声,“白灼华公子。” 他点头算是以作回应,举步走近了她,他似乎在这里站了很久,身姿移动间有馥郁的香气,她低着头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那样温煦的男子目光总是隐着深入骨髓的寂,尤其看着她时。 她看不透他,遂便不会多以接近,在他走近时,她无意识向后退了退,自然的疏离。 她低头的目光明显看到他步履有一刹的迟疑,最后略停,男子白净的脸上笑意很轻,“ 君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君枳礼貌点头,“还好,公子你呢?” 那人微笑看她,然后说,“我不好。” 苏陵风志在天下,野心勃勃,并不是为情所困的寻常之辈,天纵帝王之才,是命中注定站在巅峰上的人,能舍能得,能区分大爱和小爱,并不是那种为博红颜一笑袖手江山的男人,即便会动情动念但并不为情而痴,因为他志不在此。 第23章 拈酸暗醋(上)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玉阙金殿,有护卫单膝跪地于沈诀阑面前,殿内气息压迫,那人一字一句慢悠悠着,“你说什么?” “属下不敢半分欺瞒世子,君姑娘的确被白少主带回了无尘居,对方守卫森严,属下探不出半丝风声遂不敢轻举妄动。” 护卫说完恭顺的等着主位上那人的言语。 沈诀阑坐在上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周身气息阴测测的,让殿内的护卫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过了片刻,他竟红唇一勾笑了起来,一旁的连策看着那笑不禁在心里开始默哀,世子一般露出这个笑容就昭示着有人要倒霉了。 “白灼华?呵,我竟不知那女人何时跟他扯上了关系?” 护卫头更低了低,“属下也无从得知。” 沈诀阑翘着二郎腿懒懒的靠在桌椅间,笑得阴诡如狐,纤长的手指抚在鬓边缓缓的揉,靡靡之音传来。 “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了她,放她出去一回,就招惹上一个男人了。” 护卫静默,这方面的回答他可不拿手。 沈诀阑佯佯的叹息一声,他垂下眼吹了吹自己的指甲,问得满不在乎,“你们说,本世子长得如何?” 护卫们早已习惯自家主子出其不意令人咂舌的问题,皆都默契回道,“世子天姿国色,不可方物。” “那白灼华与本世子相比,谁美得更胜一筹?”某人攀比的问题也问得再平常不过。 护卫们嘴角抽了抽,生怕答错话,只能将自己主子往天上夸,“世间无一人能比肩世子之风华。” “呵……”沈诀阑笑,那笑听不出喜怒,只见他上扬的眉梢眼角都被那笑挑出魅惑弧度。 “那为什么,她不主动来惹我?” 这下终于难倒护卫们了,屋内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神情相当怪异,任他们再机灵透彻也摸不清楚世子这是怎么了,只有连策像是恍然大悟。 然后这位恍然大悟的人对楚王世子问了一句,“世子,您是不是在吃醋?” 被问吃醋的楚王世子抬起头来,目光非常良善,越笑越妖媚,越妖媚越危险,眉眼在那笑容下更是深艳。 连策问了之后看着自家主子笑得风情万种的脸,心下陡然明白触犯到了主子爱面子的底线,这下悔得肠子都青了,默默为自己掬了一把同情泪。 没过一会儿,楚王府的朝云殿被那人喜怒无常激起千层浪。 “全都给本世子去暗牢领三十大板,领不完别想回来,朝云殿上下所有人等罚跪一夜,滚。” 怒火之下众人滚得比谁都快,最后还能听到楚王世子死要面子滔天一怒。 “吃醋,吃你妈个头醋,” 这一天的朝云殿众人无不欲哭无泪哀声一片,有些人连自家主子怒什么都没搞不清楚莫名其妙就成了出气筒,而这一切的导火索君枳惹火了暴君还没有自知。 ...... 雅致苑林,石桌旁有人在对弈,棋盘上黑子白子分庭抗礼。 日光溢上树头,满树娇蕊绽放,他们在花下,淡金浮光照在他们身上,此刻,春风柔软,此景,望而生叹。 青衫男子眉眼如画,笑意浅淡,看着对面女子专注思考着如何落子时,目光被浸染浓浓的暖,只要那女子看他一眼,他立即回以一笑,眸中暖意被扩大成无数涟漪。 恰似柔情可待成追忆,满目山河唯有你。 君枳一只手撑着下颚,正无比认真的看着棋盘思索,小拇指时而弯曲时而伸直,白灼华看着她的举止莞尔笑着。 经过重大思考君枳终于落下白子,白灼华挑了挑眉,笑看着她,“确定要这么走?” 君枳被他一问柔声开口,“不可以吗?” 她的棋艺在丞相府时除了大哥也没人能胜得了她,到了白灼华跟前让她十分挫败,眼前这温文尔雅的男子棋艺高超,她跟他对弈几局都没能赢得了。 白灼华微笑,同时手指拈起黑子落在棋盘上,胜负已分。 君枳心中无声喟叹,她又被吃得死死的了,无论她怎么走,无论她怎么变幻棋路都逃不过白灼华的法眼,她那点小伎俩跟他一比简直就是羊入虎口,等着被围剿吃拆入腹。 “你怎么都不让让我?” 君枳半开玩笑道,往常她跟苏陵风对弈时,他还会时不时让着她,这白灼华看上去如此好说话好脾气没想到这般雷厉风行。 “那君姑娘希望对手让你吗?”他反问一句。 君枳笑出声,“你说得对,看来我注定输给你了。” 她说得很无所谓,听在白灼华耳里让他微微一怔。 “你这样认为?”他看着她,眸光专注且幽深。 君枳看着棋盘,没注意到眼前人的眼神,她像是还在偏头思考。 “你这棋路都让我看不透,每次在我以为我要大获全胜时,你总是出其不意牢牢的堵住了我的出路,既让我满怀希望又如影随形的牵绊着,导致最后你收网我已满盘皆输。” 白灼华听着她一言一语,没有反驳,只笑着说,“君姑娘有这般想法看来很懂得看棋路,只是我与君姑娘之间的输赢又岂能凭一盘棋所能决定的。” 闻言君枳摇头,“输了就是输了,你不用说这些来哄我,胜负乃兵家常事,至少让我知道了,嗯,白灼华公子,非常不好惹。” 女子以肘半撑着腮,笑容如春花秋月般动人,带着玩笑的散漫,姝娴淡隽的面容因女子浅笑风采一时竟让人移不开眼。 白灼华本注视着她,此时此刻更是目光如水,他也微微玩笑道,“原来君姑娘竟对我生了这般想法,看来以后我不能再赢了,否则指不定你怎么躲我了。” 君枳看向他,“白灼华公子还真是会说笑啊!” 她答得漫不经心但也不给人敷衍之意,只觉她天生就是那般做派,半是礼貌半是疏离,这一点,倒是跟曾经丝毫没变,白灼华目光凝了凝。 “那君姑娘,还会再避着我吗?”他盯着她神情还是问出了口。 君枳一愣,“什么?” 第24章 拈酸暗醋(中)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反问得有些底气不足,她承认,之前因为看不透他,是想过要疏离他的,她一向对危险的人很是敏感。 白灼华,这个突然出现在她生命里的男子,她对他总有一种似曾相识,在他面前,她觉得自己从内到外都被他看穿了个遍,那种感觉让她很不安。 就像现在,他淡淡的注视着她,一直礼貌带笑,看似温和无害,但那目光总是能看透她心里所想,让她以为他们认识了很久一般,事实上他们才短短相识几天。 男子目光移开闪烁一瞬波纹,微摇了摇头,“没什么,随便问问。” 君枳垂眸,指尖拈起一枚棋子,若有所思着说,“公子的棋艺惊绝倒让我想起了大哥,不知你两对弈一局会谁胜谁负。” 白灼华眸色一暗,放在石桌上的手指蜷了蜷,整个人的面色都微微一变。 “丞相大人吗?”他淡淡问出口。 君枳没发现他的突变,点头,“嗯,大哥他也是擅棋之人。” 白灼华嘴角的笑意弥漫开冷鸷的戾,隐隐夹杂了不知名的坏情绪,那个人可不止是擅棋,“君姑娘很信任他?” 不知何时语气已经变得别扭,只是心里堵着那口气积怨已久,正在慢慢的燃蚀他的所有。 君枳执棋的手一顿,棋子通身玉质剔透,捏在手里时渐渐有暖意溢出,可见此棋乃当世不可多得的回波暖玉所铸。 她的声音轻轻的,散在春风中,“大哥他,是个很坚强的人,我很钦佩他,也由衷,信任他。” 满树娇蕊最高处的一朵花,突然落下。 他偏着头没看她,春风本是悠扬,与男子浑身气息辉映,逐变微凉。 “是吗?”声音淡得仿似一个错觉他从未开口,君枳听出他话里的异样,正看向他刚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除了他,那旁人在君姑娘心里又占有几分呢?”那句“旁人”被他说得有些沉。 君枳不解他的话中深意,静默半晌,那人也耐心等着她回答。 “白灼华公子,何以会这般问呢?”她捏紧手指,面上依然云淡风轻。 他也面色无波,温淡的眸子被涌上的黑潮覆没,一字一句反问回去,“那君姑娘,你说呢?” 她心口“噔”一声,一种奇异的感觉蔓延至最脆弱的神经处,陌生的,从未有过的,泛起了尖锐的疼,一些很模糊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 “大哥哥,喜欢是什么?” 那人的带笑的声音飘来,“夕楠,你说呢?” 陌生的触动汹涌,下一瞬又烟消云散了,君枳回过神来,有些不明所以和无所适从,刚刚那一闪而过的究竟是什么。 心底处有隐隐的焦躁,尤其在眼前人直直注视下,君枳扯了扯唇角,不知道如何作答,好在白灼华也没有持续纠缠在那个问题上。 “看来君姑娘还没想清楚如何答复我的话,那我就等君姑娘想清楚的那一天再告诉我。” 男子看似轻描淡写的给了她台阶下,只是君枳却越发心慌,那种心慌缠绕了她整整一天,让她无比自恋的想,他是不是喜欢上了她。 随即好笑的摇了摇头,他们这才相识多久,白灼华并不是寻常之人,就算一见钟情,她自认为自己也不是倾国倾城,没那资本。 到了夜晚时分,她在前厅用过膳之后说了几句想歇息的话便径直回房,有了白日里那一段情景她现在越发有意无意的想疏离着他,看来得寻个时间道别了,她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可能长久的在这里逗留着。 今夜的月亮半圆,树影婆娑被风声吹得泠泠的响,君枳刚打开房门,身影一震。 那人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身着暗红衣衫,幽光莹莹照在他如精魅般潋滟面庞,眉间的朱砂痣在他媚气横生的笑容里诡艳异常。 眼波流转,媚眼如丝的看向门边怔然的她,白如玉雕的手指把玩着一串吊坠,吊坠是一颗玉珠,他指尖轻轻旋转,玉珠反射出一道奇异的幽蓝,男子笑意愈发媚了起来。 “君姑娘,好些时日不见,可别来无恙?”阴柔的声音靡靡的响。 君枳立即反身将门关上,那人说得更是暧昧荡漾,“你这做的像是跟我有奸情似的。” 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最知书达礼的笑容挂上,回头,“楚王世子,你来干什么?” 白灼华的地盘守卫森严如铜墙铁壁,他居然能如此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怎么?这么快你就把自己的主子忘了?”沈诀阑好言好语的提醒着。 那幽黑的眼眸看着她时像一面诡谲的镜子,在这样的一双眼睛面前,任何的伪装都是苍白。 君枳走上前去,“说吧,找我有何事?”她都懒得跟他废话。 沈诀阑不急不忙,“看来你过得很潇洒!” 笑了一笑,他又道,“也对,白灼华那表面一套向来温柔得很,与他在一起你是不是特欢喜?特情不自禁?” 这人脑子里装的都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自己风流蕴藉,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不正经,君枳搞不懂他突然发什么神经,但也不想自寻死路的跟他较劲。 “您说得哪里话。”她自认为自己恭顺诚恳,可听在沈诀阑耳里让他觉得敷衍的很。 他目光荡漾,看着面前女子笑得端庄,那道貌岸然的模样让他心里不禁开始想,她在白灼华面前也会这般?虚虚假假,表面一套内心一套? 想到此心里涌上一股别扭的恼意,突然拽住她的手,在君枳惊怔之下,她已经被大力一拉跌进了他怀里。 他轻轻的勾起她的下巴,十足的登徒子模样,笑得让人发凉。 他问,“君枳,你不是说我是你的情郎吗?” 她刚要挣扎的动作被惊得一僵,似是想起来什么,神情变得不自在的尴尬。 沈诀阑凑近,媚骨艳香的气息笼上,分外妖孽,又慢悠悠着,尾音一勾,“还说,我是你的男宠?” “……”君枳想死的心都有了! “看不出来啊,君枳,你好本事啊!”他的脸停在了她咫尺之前,她只能僵硬着干笑。 沈诀阑笑颜如花,微微俯下的脸颊,媚眼细细眯起,透着危险的讯息,两人靠得太近,暧昧在气氛中纠缠不清。 “怎么不说话了,平时不是挺伶牙俐齿的吗?” 别说说话,她现在连呼吸都不敢喘一下,沈诀阑将手上的吊坠在她眼前晃了晃,“还记得这个吗?” 君枳僵硬的笑容终于垮了下去,看着他手中的玉珠,眸色一点点外扩。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第25章 拈酸吃醋(下)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思绪万千,目光随着摇晃的玉珠渐渐拉远。 一年前,她费尽周折得到了云山地宫的地图,消息不知怎么落入了他耳里,那一晚,她刚回到自己住处就看到了他,那个时候他们相识不久,大多都是明争暗斗。 楚王世子很难缠,这一向是她对沈诀阑的定语,天生风流蕴藉,红粉知己无数,表面闲淡随和,实则手段玲珑。 这样危险的一个人,她从来都是敬而远之,可是她躲着他就不见得他就会放过她。 他倚墙而立,一手把玩着一柄锋刃暗器,一手冲她招了招手,“美人,几日不见,越发的标志了。” 她心底一沉,“哪及得上楚王世子的国色天姿。” 说话间扫了他一眼,能进到这里的人,而且能不让苏陵风发觉,除了沈诀阑没几个人能办到。 他显然对国色天姿四个字很是受用,举步走近,好以整暇道,“现在两个选择,一,交出地图,二,我杀了你。” 他步子越来越近,整个人懒懒散散,表面一派漫不经心模样,但她却看得明白,那闲适之下藏了多少杀机隐隐地显露。 她冷笑一声,不语。 沈诀阑已经走近了来,他把玩着手指间的锋刃,森利刀光如阴寒眸色一闪,媚气的面容上愈发微笑漫然。 “君枳,识时务者为俊杰,论武功,你不是我的对手,玩花样,你更玩不过我,只要你乖乖交出地图,我必然放你一条生路,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怜香惜玉,尤其是对你。”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意味幽明,她笑了笑。 “别,楚王世子的怜香惜玉小女子承受不起,不巧得很,我这个人一向残忍,谁若敢威胁我,我也不会让他好过,世子方才也说了,与你为敌我讨不了半点便宜,但是,” 她话语一沉,眼角微微挑了挑,“沈诀阑,你别忘了,你也是有把柄在我手上的。” 他眸光蓦地变黑,但依然面不改色,风情万种的笑着,然后他低了低头,微热的气息吹在她耳侧,她瞬间觉得背脊一寒,寒凉间带出了他的话来。 “君枳,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喜欢你?” 夜色下,他微微俯在她耳边的脸颊,风流唇边若噙了一朵花,他们之间淡淡旖旎,却暗藏杀机四起,气息缠绕,在如此花月静好下皆是勾心斗角。 她淡定如斯,“怎会,世人谁不知楚王世子风流多情,红颜知己无数,小女子之陋颜又怎能入得了世子的眼。世子今夜打定了主意要我的命,我呢,也没什么还礼,既然你我非要斗个不死不休,那么,同归于尽如何?” 话刚落,他更加贴近了她来,一柄凉凉的利刃若有若无的贴在她的腰间。 “别急,我有的是耐性跟你慢慢玩,如此妙人今夜若是毁在了我手上,啧啧啧,还真是一件罪过,大家都是斯文人,好话好说,实在不行的话,楚王府的地牢最近没什么人,安静得很,不如请你去坐坐?” 她笑,一个闪身,飞掠出去,直退一丈之远,“楚王世子的好意小女子心领,只是我这身体娇弱得很,养尊处优惯了,恐怕与地牢无缘了。” “是吗?”他转了转手指间的锋刃,一抹异样的白忽的映入她的眼帘,她眼睛一眯,下意识手探向腰间。 “你是在找这个吗?”他动了动手腕,一颗系着红绳的玉珠垂在他的指间。 她心里顿时一紧,急声道,“还给我。” 他微笑,打量着手里的玉珠,“嗯?你怎么生气了?不过一颗珠子嘛,很在意?” 他说着又将目光看向她,懒懒的往墙上一靠,“呵,让我猜猜,心上人送的?”语气轻飘飘,问得满不在乎。 她在原地默然不语,他看着她的神情,手不由得收紧,“看来是了。” 眉梢一挑,“怎么办?我好像看这珠子不是很顺眼,只要是我不顺眼的,那就不可能再存在这世上。” 话锋一转,他语气变冷,连眼神都不再掩饰,变得冰棱棱的,上一秒还在微笑,此时已阴鸷森寒。 他收紧手指,她下意识喊道,“不要。” 他停了动作抬眸看向她,“是谁?” 对于他的问话她不是很明白,但她心思全在玉珠上面,脑海里闪过那人的脸,心里空落落的地方泛疼得厉害,深吸一口气。 “沈诀阑,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他嘴角微勾,虽是笑着,但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笑意,“哦?什么交易?” “只要你把玉珠还给我,我承诺你一个条件,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她第一次对他示弱,他莫名其妙的看了她半晌,最后冷笑一声,“听起来是很诱惑人。” “不过,”他一把抓住她手腕,力道之大让她蹙眉,“相比你的条件,我反而更想知道,他是谁?” 她动了动被他制住的手,不解,他耐性倒是好得很,“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告诉我我就还给你。” 她愣住,眼里的暗影在他森冷的眸光下颤抖,隐藏多年的心思忽的被人抓住,一向冷静的她再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最后,撇过了头。 “怎么,不愿意说?” 气氛降到冰点,抓着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紧,“很爱他?” 手腕的疼痛让她恨恨看向他,“多管闲事,与你有何相干?” 他怔了一怔,然后一点一点的松开手指。 “的确,多管闲事。”他冷声一句没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沈诀阑,”她急声喊道。 “你的那个交易,我得好好考虑考虑,只是你别后悔,我的条件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他飞身离去只留下最后的声音缭绕在夜幕里。 此刻回忆百转,眼前的玉珠被沈诀阑收了回去,“想起来了?你可是还欠我一个条件的。” 君枳稳了稳心神,一半嘲讽一半礼貌的开口,“世子是想要我做什么?” 诡异又暧昧的气氛里,那人笑得温柔体贴又有礼。 “我要你,杀了白灼华。” 第26章 山有木兮(上)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君枳心猛的一沉,盯着沈阑诀半晌都说不出话,白日里的焦躁不安皆被这句话带出一股异样的情绪来,不禁然一闪而过那人温柔带笑的脸。 沈诀阑本就直直注视着她,媚眼细细眯起时毛骨悚然之意油然而生,此刻,君枳被圈在他怀中,他勾起她下巴的手指一遍一遍的撩着。 “怎么?舍不得?”他尾音勾出动人心魄的颤,眼角余光却晃动着诡异的暗影。 君枳对他的目光不避不让,牵动唇角,笑了,“楚王世子在说笑吧?” “你以为呢?”他佯装一副天真的神情让君枳手心微紧。 随即她道,“白灼华与世子有仇吗?” 沈诀阑答得轻飘飘,“没仇。” “既然没仇,世子又何故要他命呢?” “哦,看他不顺眼罢了。” 君枳心中冷笑,这人一向恶劣根性,不仅睚眦必报那心也是黑得无可救药,要她杀白灼华,且不说暗杀天君府少主会引起多大的轩然大波,到时皇室与天君白家联手,别说南朝,恐整个天下都会成惊弓之鸟。 白家势力纵横天下,无人可望其项背,又与皇室同气连枝,乃南朝立朝百年以来第一世家,其中各方暗涌盘相交错,势力牵扯甚广,要想生白家的事,那简直是以卵击石。 而白灼华这个人更是非同小可,表面温润有礼的斯文公子,其心机手段暗藏于无形,无以莫测心深几许,再加上他身边高手如云,而他自己又是天枢道尊座下关门弟子,其修为功力恐以臻登峰造极之境。 要她去杀这样的一个人,他还真的是看得起她,恐怕到时她剑还有出鞘,自己已经命丧黄泉了。 “怎么样,考虑得如何?”沈诀阑还好言好语的提醒着她,那语气随意得仿佛不是去杀天君少主,而是寻常之人似的。 君枳没有回答他,只微笑道,“世子,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让我无法思考其中之利弊。” 两人离得很近,彼此呼吸纠缠在一起,沈诀阑俨然一副风流姿态,好以整暇的看着她,时不时魅惑一笑。 她倒在他怀里没有一丝寻常女儿家该有的羞涩,一如既往淡然沉静,微勾的唇角藏着淡淡讥诮。 她的表里不一道貌岸然他比谁都明白,不愧是京城名门第一闺秀,装模作样的功力还真是炉火纯青。 “你这女人,真不懂得情趣。”他索然的摇了摇头,但还是没有将她松开。 “可不是吗,我这女人向来无趣得很,又怎能与世子那些红颜知己相比。”君枳自认为自己回答得很谦逊有礼。 沈诀阑垂眸看她的目光微动,随即他竟“呵”的一声笑了出来,男子本就瑰姿艳逸,这一笑更是万种风情。 如此美色之下,试问哪个女人还能把持得住不被他勾魂摄魄,尤其他还神光离合的盯着她,盯得君枳莫名其妙,但表面还是一本正经,心里却暗自嘀咕着,“有病”。 男子低头了,眉梢轻挑,君枳警惕的看着他靠近,右手暗运内力。 最后他停在她唇畔之遥,低声道,“吃醋了?” 君枳差点被气笑,趁这期间一把推开了他,她用了内力,沈诀阑又像是沉迷在某种情绪里,自然而然就让怀中人逃脱了去。 “世子今夜来此就是来玩这套把戏?”君枳坐在圆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沈诀阑转过头看她,“非也,我只是来完成你我之间的交易。” “要我杀白灼华?这于我而言百害无一利,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君枳执起茶杯浅浅一品。 “看来你承诺的那个条件也没什么用处,我还以为你当真能为了这么一颗破珠子赴汤蹈火呢,原来也不过尔尔。”沈诀阑晃了晃手里的玉珠吊坠,笑得分外兴味。 君枳嘴角勾了勾,面色无波,只是捏在茶杯的手指微抖,“世子你想多了,人活在当下又何必在乎那些身外之物,世子若是喜欢改日我还能再送你百来颗。” “那如果我毁了呢?” “随便。”君枳答得满不在乎,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沈诀阑目光变得诡异起来,指间的玉珠在光影下反射的幽蓝色泽与他漆黑眸色交相辉映,他笑着,将玉珠收了回去。 这时有敲门声响起,“君姑娘。” 熟悉的清润声音,如东风琳琅,君枳下意识站起身,“是白灼华公子吗?” “嗯,君姑娘歇下了吗?”那人的身影映射在房门上。 君枳看了看沈诀阑,见他慵懒的卧在软榻上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还笑得一脸奸诈。 “哦,我……歇下了,公子有何事吗?”君枳觉得对白灼华撒谎让她没来由的十分心虚,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何时变得这般扭捏,对一个相识不久的人还能有如此情绪。 白灼华静默了一会儿才道,“这样吗?也没什么事,既然君姑娘歇下了,那我就不叨扰了。” 门上的影子走了开,君枳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沈诀阑瞧着她的神情眼睛一眯,“怎么,你怕他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 君枳懒得跟他扯,“楚王世子,你该走了。” 沈诀阑挑了挑眉,“君枳,你脾气见长了。”放她出来一回这以前的毛病也跟着带出来了,看来他果真还是太仁慈。 君枳心里想将这人狠狠的扔出去,面上嘛依旧挂着温顺死人不偿命的笑意,“世子,天色已经很晚了,我要歇息了。” 沈诀阑今夜来此本就出乎她意料,她可不会相信他是真的要白灼华的命,天君府与楚王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若是白灼华一死于楚王府而言也并未有任何好处,反而麻烦还甚多。 朝堂上楚王与丞相争斗不断,两派党羽分庭抗礼,多年来势力各相牵扯,于中的天君府身在辅权之位也成为牵制两方的权术制衡,若是天君府一乱,于当下时局而言不少有心人士皆会暗中推波助澜,到时朝政必定大乱,这对于楚王和丞相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除非,楚王府想造反,可丞相还在,这兵行险招的事在如今尚未成熟的时机无疑是引火烧身,沈诀阑和楚王可没那么蠢。 君枳想得有些入神,怎么也思考不出沈真正诀阑的用意来,这人一向行一步谋十步心思变幻多端,无法以常人来推断。 第27章 山有木兮(下)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沈诀阑看了看君枳的出神,忽的挑唇一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却要赶我走,本想着你若态度好点哄得我高兴了,保不齐我就把噬心丹的解药给你了。” 男子笑得一半天真一半精明,还状似一副惋惜伤心的神情,惺惺作态的样子也是登峰造极,她跟他一比简直是相形见绌。 虽然心里嘲讽,但面上也得装装样子,“世子还真是闲情逸致,不惜以身犯险亲自送解药来。” “你不信?以为我在消遣你?”眼里含着淡淡戏谑,君枳摸不透他遂而不想多说什么,“我困了,世子你请便吧。” “我也困了。”楚王世子媚眼勾魂,一副睡意阑珊的欠揍样子。 君枳再次压下忍了多时的火气,巧笑倩兮道,“世子红颜知己无数,想必那些个温柔乡好生让人乐不思蜀,我看世子今夜的情致也风花雪月得很,不如去怜取怜取那些娇花人。” 沈诀阑听闻之后慢悠悠站起了身来,暗红色的衣衫穿在他身上不仅没有艳俗之感反而风情秀美,当得起祸水二字,男子举手投足魅惑动人,虽阴柔但天生贵胄,而这些不过是他的表面罢了。 人都有两面,而这沈诀阑也丝毫不意外,用风流多情的表面来伪装真实的自己,相识一场君枳也算是看过他另一面,若是有朝一日他以那般面貌活在人前,不知又会是个什么局面。 很多年后君枳才知道当他以那般面貌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已是她欠他良多愧疚终身之日。 在君枳警惕着沈诀阑的靠近之时,他已经悠哉哉的往她的床榻走去,君枳有一瞬间思绪凌乱,而某人已经理所当然坐在她的床上冲她招了招手。 “过来,娇花人,让本世子怜取怜取。” 君枳气笑了,笑声听在沈诀阑耳里让他颇为愉悦,这人抽起疯来还真是让人想要将他大卸八块,君枳今夜已经数不清忍了多少次的气,每次那人还总是洋洋得意,此刻靠在她的床边,笑得那叫一个混蛋。 “沈诀阑,你要不要脸?”君枳直接连名带姓的唤。 被唤的某人摸着下巴点了点头,“你猜?” 君枳隐忍的怒火又在噌噌的冒,她算是知道了,这人就是来玩她的,可能在哪处温柔乡里欲求不满特跑来这里发神经。 “那世子你随便,我正好可以出去走走。”应付不起她还躲不起吗,君枳刚转身就被他叫住。 “过来。”言语隐着不可抗拒之意。 她深呼吸并双手捏紧,脸色被气得有些红,无奈又发作不得,眼前这人可是攥着她小命的大爷,她得好好的端茶倒水伺候着,只是忍得久了心里不免生出愤懑不平。 见君枳站着不动,沈月白眼神开始危险,他问,“这么不想与我多待一刻,那如果是白灼华呢,你是不是巴不得对他投怀送抱了?” 最后的话有着连他都不自知的怒意,君枳听出他似乎有些生气,不解他究竟在气什么,只是她也没心思去思索他的情绪,见惯了他的喜怒无常,她也从未放在心上,惹火了他左不过会受一番折磨罢了,她又不是第一次惹他生气了。 “世子多虑了。”她转过身对上他目光,沈诀阑眸色微凉,看得出来是心存不满,然后他站起身走近她,君枳没动,直到左手被他狠狠抓住。 他笑,那笑阴寒,“君枳,我警告过你,你的命可是攥在我的手里,别试图忤逆我,否则我有的是手段让生不如死,不信,你试试?” 转眼间气氛骤变,他们之间天生刀光剑影如宿敌,本就不可共存但偏偏牵扯在一起,没有惺惺相惜,只有你死我活的较劲,而她也不得不为那些缠绕于心的执念对他低眉顺眼。 手腕间传来的疼痛让她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可以上一秒对她笑语相向,下一刻就能轻而易举毁了她,在他眼里,她不过就是蝼蚁,没有分量轻重,只有利用价值。 “君枳不敢。”她平静的垂下眼。 屋内轻烟袅袅,有暗香盈动,他们的身影映在屏风上,呈纠缠不清之象,气息忽然变得静谧,那人的脸靠近,头偏在她耳边,她衣袖底手一动,随即听见他低声细语于耳侧,语声轻飘像一个虚幻的梦。 “我若想要一个人,会毫不留情的将她抓在手心,她即便飞,即便逃,也是一只在我笼中逃无可逃的鸟,所以,君枳,你应该要感到高兴,我没有折断你的翅膀,你也别玩花样,你玩不过我。” 低眉垂眸的女子眼角微微漫过煞气,那人已经将她松开,房门一震,身影飘然离去。 半月成弦,那道暗色身影一跃而起,如离弦的箭穿透夜幕,身形快得肉眼不能捕捉。 层层玉阙楼宇,黑夜中,烟笼寒沙处一道青衫人影从天而降,瞬间阻了那道暗红身影。 帝都繁华诡谲,月色清凉,映照出高楼屋顶上,两道身影绝然对立。 沈诀阑衣袂飘扬,神情漫不经心,一双眼睛如深雪之渊一望无垠。 白灼华负手而立,月光照耀下衣衫荡起粼粼光影,寒波生烟的眸底清冷如冰。 夜风萧瑟吹来,两人目光暗中交锋,寒芒,不动声色,许久,白灼华温淡一笑,“楚王世子光临敝居本少君未能盛情相迎,真是失礼。” “少君大人言重,本世子向来独来独往惯了,盛情相迎,啧,还真是担当不起。”沈诀阑嘴角勾着,回答得懒散随意。 “哦?原来世子还有如此兴致,只是我这无尘居向来冷清今夜能引得世子光临,真是三生有幸。” 白灼华浅笑着看了某处院落一眼,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动了动,摸索着袖口。 沈诀阑挑眉,“的确冷清,都说少君大人喜静,连金屋藏娇的女人也甚是无趣,不知她哪里吸引了少君你对她如此关怀备至,本世子也匪夷所思。” 他捋了捋肩上的发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垂眼微笑时百无聊赖。 “世子倒是闲情逸致在这里关心她的事情,儿女情长男欢女爱这事世子不是一向清楚得很吗,又何故多此一举问呢。” 白灼华不愧是天生斯文金玉其外又其中之人,即便与人呈口舌之争也丝毫不咄咄逼人,挑衅的话由他说来也是礼貌严谨温文尔雅之态,即便内心弯弯绕绕九曲十八弯,但表面太过完美,没有半点缺憾。 相比沈诀阑就我行我素随心所欲了点,一向嚣张倨傲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都是惺惺作态在背地里暗搅风云之人,道不同各自为谋,谁也不会让着谁。 “少君所言极是,只是本世子奉劝一句,儿女情长也得找对了人才能风月常新,可别到时赔了夫人又折兵。”沈诀阑眼神一抬,眸色阴暗。 “多谢世子提醒,本少君思前想后觉得君姑娘与我志同道合,这一点就不劳烦世子操心了。”白灼华温文含笑。 第28章 何以为情(上)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天际星色闪淡,举目苍穹之下,两人各自睥睨,万丈黑暗在彼此冷沉气息之间随着风声浮动寒气十足。 两人对视良久,沈月白迎着月色笑得凉薄,“世事变迁,少君还是不要这么早下决断才好,别心力交瘁毁于一旦。” “世子不妨拭目以待,看看最后到底是谁毁于一旦。” 话落两人皆都同时收回视线,身影飘然跃起,惊起些许轻风,两人身影交相而错,那处屋顶,只余薄雾夜色。 白灼华飞身落下,站在院落的青竹旁看着那间紧闭的房门,屋内幽幽光芒,竹叶迎了月光投射在他脸上,向来温和的男子此刻隐隐落寞清寡。 他走上前去,青色身影淡入黑影里,在门边站了半刻,手抬起始终没有扣下去。 最后苦笑一声,又转过身走了开,他仰头,笑望着星色从容,有护卫飞身而来立在他身后,“少君,时辰不早了,您歇息吧,君姑娘这儿有属下们守着的。” 那人身影未动,微微仰头,漫天星辰落入他眼中,他笑着,“尧余,我是不是纠缠她了。” 没等尧余回答,他又自顾自说,“明知道她已经把我忘了,我却还在奢望着,这么多年我还是忘不了,只要遇见她,我就变得鬼迷心窍。” 叹息婉转,氤氲如霜的凄迷繁夜,男子深寂的目光似蒙蒙烟雨缭绕,柔软得饱经风霜,他笑了一笑,笑声苍凉。 “现如今她的心里可有半分我的影子,她只在乎那个人,为他做什么都甘之如饴,那么我呢?只是一个不想干的过客吗?” 说到最后话里怨念深深,尧余低着头不知道安慰什么,少君心中的那段情他是见证过的,也明白这七年的执念让他有多执迷。 曾为了一个女人在生死边缘徘徊,为了能将她带在身边,当年孤身犯陷闯过毒物瘴气环绕的霁林山,被百毒侵身的苦楚他独自受着,最后九死一生的回来,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女孩。 心如死灰的感念又有何人能明白,爱到那个人消失后他对自己没再有任何的善待,苦苦执着的找寻着,最后一次又一次的绝望终将他逼得像疯了一样,在菩来山的那七年,他将自己折磨到了何种地步恐已经不是世人所能想象的。 若有一日那个女子知道他所承受过的一切又会何种反应?还会像现在这般将他当成敌人般防备? 尧余不禁在心里叹息,少君一生若是没有情字相绊,这漫漫天下何人能与之比肩,可惜为情所困,注定伤痕累累。 白灼华敛目闭上眼,“下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她就好,这几日,辛苦你们了。” 他只是担心那个人会对她出手,她若出了什么事,他会受不住的,已经失去过一次,又怎么舍得让她再离自己而去。 患得患失,原来竟是如此百感交织。 酒香缭绕在整个暖阁内,闻之心醉,窗外细雨绵绵,雾蒙蒙的天色也很快灰暗了下来。 白灼华垂眸看着怀中醉酒的女子,清丽的面容上早已满脸绯红,寡淡的眉眼也染上少许氤氲风情,他目光停在她的唇上,唇瓣处有被他咬破的痕迹,赫然殷红得不像话。 他嘴角微勾,拭了拭她的唇,立即引来昏睡的她一声不满的“嗯……” 动作略停,他嘴角的笑意浅浅渐浓,“是我不好,对你粗暴了。” 温柔得腻死人的声音沙哑又动听,看着她唇瓣的小伤口白灼华连皱眉都疼惜得像是有人在他心上捅了一刀子似的。 “以后我让你咬回来好不好,这一次就当做……”他停了一下,另只手穿过她的头发,三千发丝撩在他指缝间,他头低了下来,唇靠近她耳畔。 轻轻说,“是我,置气了。” 或许是他离得太近,又或许是她连醉酒都有着习惯的敏锐力,手下意识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往外推拒。 他看着她的动作,没多久她手一松,又无力的垂在了身侧,他笑了笑,还是那般缱绻低语着,“这么怕我?” 说完他将她抱了起来,往帘幕后的床榻走去,帷幔飘忽,映照着他们的身影朦朦胧胧,她被放至在床上,他倾身而下的脸庞停在了她咫尺之遥。 两人之间的气息都带着浓郁的酒气,空气中有一种静谧的窒息感,白灼华眸底浮沉点点幽光,那幽光随即荡漾开去。 她安静熟睡的样子乖巧甚极,即便面如桃花楚楚韵致,却天生恬淡矜持,与身俱来的剔透气质,连睡觉的模样都是知书达理,谁能想到前一刻喝醉酒之后还能像一个懵懂的小姑娘惹得他生一场闷气。 白灼华笑意泛暖,脸上温度骤升,此刻也潋滟惊人,帷幔床帐间的呼吸相缠让他目光略略深黯,她的脸在这时偏了偏,他手一动,她侧过的脸颊已经触在了他手心处。 因偏着头露出脖颈侧肤如凝脂,她脸颊的温度也从他掌心中直蔓延至心口,此刻,心跳如鼓。 男子一动不动,往常的清俊淡然在此时如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般,小心翼翼却又暗喜至极,眼前人是他的心上人,男为悦己者而痴,为她而生了所有七情六欲,只因,动了这场凡心。 他温柔的笑着,低下头,唇印在了她颈侧处,起初只是轻轻的触碰,她身上的香气钻入他的鼻息让他忍不住吻得稍重,等移开后已有痕迹在她白嫩的颈上由浅至深的绽开,最后一道深色红痕映入眼帘。 白灼华呼吸微微纷乱,这时她脸又偏了回来,唇间无意识的嘟囔了一句,他没听清,她也没再言语,他顺手扯过被褥盖在了她身上,将她放在耳边的手一并藏入了被褥里。 他坐在床沿边,目光一刻也不舍得移开,“你知道吗,过去七年,我无数次的想,为什么我当初没有一直守在你身边,为什么在你面对危险时我却来不及护你周全,为什么我只顾着将你接到我这里来,却罔顾了我离开后你会受到的任何伤害。” 幽静的暖阁内只余男子沉沉叹息,白灼华垂眸遮掩了一闪而过的水色。 “七年,我好像已经记不清你在我梦里出现过多少次,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庆幸你还能常常入我的梦里,让我知道你并没有离我而去,我就一直找你,担心你不会照顾自己,担心别人欺负你,担心,我再也见不到你。” 他手紧紧捏着被褥,因隐忍眸色泛红,垂着的眼睫轻颤,他再次抬眸向她望去,波光粼粼。 “我还有好多话都没对你说,怎么舍得这般错过,你说这辈子都会记着我,可现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一个过客,我也曾想着,只要能够再见你一面,只要你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就足矣了。” 说到这他声音哽咽,眸中似漫漫烟雨,柔软,却悲伤薄怨,“可是夕楠,原谅我,我变得贪心了,贪心到想要将你据为己有,我是不是很可恶,明知道你已经不记得了我,我却还小气的计较着,计较着你心里的那个人是他不是我。” 他苦笑一声,手伸出,指尖触着她的面容,“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会为了他伤我,负我,不要我,除非我死,否则就算你恨我,我也会将你留住,不要逼我发疯,那就不要再离开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你,我放不了。” 第29章 何以为情(下)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自顾自的话语最后落下,他靠在床幔边没有离开,苦涩的笑意在嘴角淡去,闭目浅眠。 窗外细雨骤停,夜色笼上,雨后的夜晚清风凉瑟,院内青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一处黑暗的拐角旁,有身影隐在那里,透过半掩的窗幔,一览无余的望向了屋内床榻旁的情景。 那人衣衫如墨,斗笠披风,面纱后的目光幽寒,漆黑的眸底无悲无喜,整个人清冷寂寂。 他就那样定定的看着,面纱被风吹起的一角,隐隐间漫过阴峭,随即身影一跃,如一道风声而过,拐角处已再无那人身影。 屋内,本来闭目的白灼华慢慢睁开眼睛,目光一瞥,从窗幔向外看去,森黑的雾色涌入眼底,淡淡的投在了某处黑暗角落,唇无声的勾了勾,却再无温和。 今夜零星点点,青石板上那人从容走过,身后百家灯火渐次熄灭,黑影里的衣袂微拂,斗笠边缘的黑纱后一张冰清玉容若隐若现,男子身周气息太过冷淡,如深雪苍凉,令人如坠冰渊。 他步履缓慢,衣角飞翻,似沉陷在某种情感,阴暗夜里长身玉立的身姿如仙人,一步一步走来却如鬼魅,浑身戾气骤生。 恍惚中,眼前似跳跃了那人淡静的脸,她曾一声声的对他唤着,“大哥哥,大哥哥……” 记忆游回,曾无数次她像是透过他在看着别的什么,而那声“大哥哥”唤得又是谁? 这些年来有她在身边,他每每回首望去,总能看到她默默的站在他身后,不亲近不疏离,却是那样让他安心。 冰冷无温的生命里曾出现过的暖色,一旦拥有便再也不想松手,那个时候他对自己说,至少,她是他的,不用去争,不用去夺,不用残酷厮杀着,她本就是他的。 而后想来,她于梦魇中脱口而出的那句“阿卿”终让他明白,他不过是她残缺记忆中另一个影子的替身罢了,多可笑,他还曾那般庆幸着,庆幸在这个世上也有那么一个人真心实意的对他。 在他黑暗卑劣的人生里,最初的那抹悸动久久萦绕在他的心头,那夜冰冷的雪花伴随着她仰头望向他的目光绽放在他眼前好久好久。 久到让他一闭上眼曾经执念于心的万里江山逐渐透明,映满了她的脸,不深刻,却无处不在着。 若即若离,把她当成棋子,这样的借口究竟能自欺欺人到何时,那些不该生出的心思渐渐将他的心腐蚀,斩草除根断情绝爱,于他而言,本是天命,如今一切都背道而驰,何时丢了初心,何时又逆了命。 他可以在所有人面前都装成一副毫不在意,可以对白灼华说他要的是她的利用价值,更可以在她面前提起,让她嫁给别的男子。 他骗了那么多人,以伪善薄情又冷心的各副嘴脸周转,半生冷眼相待执棋反袖,将所有利弊谋算清楚,一步一步走上自己所认为的信念巅峰,却无能料到半途间徒生的异变周折。 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可以无动于衷,甚至可以鹬蚌相争时以执棋者的姿态旁观着,可到头来才发现,原来他在意,那些不愿意承认的,早在多年前随着那一声“阿卿”在他心里生出极怒的不甘心,牵扯出他从未有过的异样情绪。 波诡云谲的生死阴阳里,万般无情,他将自己活成残酷无心,情是什么,不过是能让他万劫不复的穿肠毒药,不擅自触碰便无后顾之忧,一旦沾染,撕心裂肺犹不舍。 对于他来说,情根是他命定的孽,是在初见她时,他握着锋利的刀刃对准她的心,她笑着对他说,“活了这么久倒还真不知死是什么?” 那个时候的她淡漠,与年龄不相符的稳重,看着他时无惧却也没有任何神色,仿佛生死在她眼里不过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面对他这个刽子手她没有半点仇恨和怨毒,笑得像一场虚梦。 虚梦里,他心狠狠一动,沉寂无生刹那有万物复苏,不过一瞬便消失无踪,也,虚得像一场梦。 而他渐渐放下了执刀的手,心里悄然算计着另一道叵测的谋,那一刻似乎有道声音在对着他说,“苏陵风,这就是你命定的魔。” 大道三千,佛魔一念,情衷所至他不想懂,却想知道,魔又是什么? 他寻觅了很久,在苦海无涯处有人阿弥陀佛,“中兴燕,紫微乱,命定帝后却无奈半生将空,本与情字相克,由爱故成堕,一人为魔一人为覆。” 一人为魔,一人为覆,谁又是魔?谁又是覆? 夜里的披风招展,头上的斗笠早已摘了去,他停在一处苑落门前,透骨的冷意在他身周缭绕无息,房门推开,他走了进去,寂静的屋内还是如往常一般,她已经多久没有回来。 衣衫拖曳,珠帘玉晃,他的影子映在窗上,目光一一扫过屋内,冷沉冰棱的眼神,铜镜台上有她戴过的发簪,帷幔柱旁随身携带过的长剑,窗柩边的古琴,依稀还能想起她坐在那里轻抚琴弦的身影,他侧过脸,目光最后定在案台。 冷风自房外吹进,他缓步过去,紫檀木的案桌上,一幅画赫然在那儿,他定定凝视,画中人是一道背影,然那背影却缥缈得如梦境,因不完整遂看不出来是谁,约莫一道影子而已。 他目光隐入了某种复杂阴暗的情绪,手指触在画纸上,偏头闭了闭眼,衣袖扫过,屋内的人不再停留,如来时一般走了出去,看上去毫无波动。 而案台上那副画纸已变成屑灰一堆,被风一吹,散在各处角落里无人问津。 他站在树枝下,背后有脚步声走近,来人正是荀镜。 “主上,您去了无尘居?”荀镜出声问道。 他没有回答,只注视着前方,良久,倏然开口,“你觉得,她会背叛我吗?” 荀镜怔了怔,他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她”是谁,只是不解主上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话,在那人投去于楚王府时主上都是对她信任至极,今夜这又是怎么了,主上可从未这般犹疑的,尤其是对她。 “若有一日她真的弃主上于不顾,属下一定杀了她。”荀镜低头答道。 他听闻之后没多大情绪变化,树影婆娑投射在他脸上,幻灭的光影于眼角划过,他低声说。 “所有人都可以背叛我,唯独她不行,即便是毁了,也得毁在我的手里。” 荀镜沉默不语,黑衣男子这一刻眸色狠鸷,眼里暗光清森。 “白灼华,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和我争。” 第30章 一往情深(上)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这一夜过去,心思叵测之人都在心里谋起了斗争,有人因不甘心而生出狠毒之意,有人因爱生妒为求所爱却求而不得,互相较劲的两个男人在这场情谋中究其谁赢谁输。 酒醉之后的君枳终于在一个清晨醒了来,刚起身,头却昏得厉害,她闭上眼甩了甩头,这时有一双手触上了她的额,她霎时睁开眼。 眼前人温雅带笑的脸,清澈的目光正柔柔的看着她,君枳没反应过来,李扶卿揉着她额为她减缓了昏沉的意识。 他笑着说,“没想到你这一醉竟醉了一天一夜,这酒着实有些害人,看来以后不能再让你多喝了。” 君枳怔怔的,揉在她额上的手指缓慢轻柔,脑海里随即闪过一些情景,依稀记得她喝醉了,可之后发生了什么却再也想不起来了。 白灼华看她想得有些入神,不禁凑近了道,“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被她一问她刚要开口,却觉得喉间有些疼,发出的声音沙沙的,“我睡了这么久吗?” 白灼华点头,起身走了走,不一会儿又端着一碗冒着热烟的汤水过来,他没有递给她,用汤勺在碗里搅拌了几下,“这是醒酒的,喝下之后头就不会那么昏了。” 君枳刚想伸手接过,他已经将勺子放在唇边吹了吹,随即喂在她嘴边,她心一“噔”,看着白灼华的眼神也不自在的闪了闪,随即弱弱道。 “我……我自己来。” 可对方无动于衷,就是不把勺子给她,淡淡的看着她有些无措的反应,看得她也不好意思再这样僵持下去,只好喝下他喂过来的药汤。 勺子触碰到唇瓣时君枳皱了皱眉,白灼华看在眼里遂一问,“很苦吗?” 她摇头,手指触上唇瓣,“有点疼。” 白灼华目光深了深,在她唇瓣某处伤口上略停,最后垂眸,嘴角上扬的弧度有着沁人心脾的柔,他又舀了一勺喂向她,这次避开了她被咬破的伤口,君枳温顺的喝下。 期间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等喂完后白灼华更是温柔又体贴的喂她喝了一碗粥,君枳受宠若惊得不行,直觉这样的情景简直太过诡异,而她连拒绝都没有余地。 等喝完了粥她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了问,“是不是我醉了之后,冒犯到公子了?” 君枳有些忐忑,毕竟她也曾喝酒之后在半醉半清醒的状态下对沈月白胡言乱语过,而这次醉得彻底,保不齐她又说了什么酒后醉语惹到了白灼华,所以才导致他行为这般匪夷。 白灼华站起身,看着手中的粥碗,“哦,冒犯倒没有。” 君枳悬着的心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结果那人转身之际又说。 “你只是吻了我。” 君枳刚松了口气不料被这句话惊得一怔一怔的,神情不敢置信,刚要掀开被褥准备起身的动作也僵在了原地。 白灼华反而风平浪静,将粥碗放在圆桌上折步回来时笑得也是很有礼,君枳嘴角抽了抽,又不确定的问了问,“你说我怎么了你?” 某人回答得也是面不红耳不赤,丝毫没有睁眼说瞎话的心虚悔过。 “吻了我。” 君枳僵硬的笑又不自在的扯了扯,看着白灼华一脸并不像在说谎的样子,她脑海里顿时漫过一些情景。 莫不是她醉酒之后发起了酒疯,看着面前的翩翩好儿郎按捺不住心里的歹意,对他起了色心,就一阵胡搅乱缠的推倒,轻薄,强吻了他? 君枳越想就一阵阵的倒抽气,虽说酒后的她是有那么一点没规矩,可她自认为自己也不是那种色迷心窍的人啊,怎么会干出这种人神共愤摧残美人的事呢! 可白灼华一脸温良浅淡的模样也不像是在玩笑她,君枳对酒后的事情没有什么记忆,想不起来发生的任何事,但唇上的确有隐隐的疼意。 她看着白灼华,目光落在他的唇上,一线灼红的唇还是优美得让人心生遐想,她脸上温度骤升,立即撇了开,支支吾吾着。 “我……我怎么吻你了……”太过紧张说出的话没有经过大脑所想,君枳思绪太乱,眼神乱飘就是不看面前的他。 话刚落,眼前阴影一笼,那人弯下身子,手掌托在她的后脑,紧接着,微凉的唇覆在了她的唇上,君枳怔愣得眼睛都不敢眨,头脑昏昏的,那人凉凉的唇在她唇瓣上辗转了一圈后松开了她。 然后说,“这样吻我的。” 被占了便宜的君枳还是呆呆的回不过神,平时的淡静慧黠在面对白灼华时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消失了个无影,变得懵懂似孩童般蠢笨。 白灼华说完之后就要抱她下床,君枳连忙挣了挣,脸颊早已花颜粉娋,穿上鞋后若有若无的站得远了点。 她低着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以白灼华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她泛红的侧脸,清晨窗外微光逆影,女子素衣轻衫,长至腰间的黑发,晨曦一线映在她的眉间便如春风斑斓,她抬眼朝他看来,他心底霎时繁花盛开。 “前日酒醉冒犯公子之处是君枳逾矩失礼了,还望公子见谅。”君枳恭顺的朝他颔首。 白灼华垂眸静默片刻,君枳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袖底下的手紧张的绕着,半晌,他朝前走了走,看向她的目光很静,然在那平静之下却深暗如崖。 他微微笑道,“所以,不打算负责了吗?” 负责?君枳一时半会儿理解不了,只能尴尬着笑,“什么?” 白灼华又朝她走近了一步,清俊淡雅的男子不见丝毫咄咄逼人之势,只温温柔柔的由远及近闯进她的眼里,她想撇开眼不看,他的气息已经笼罩了上来。 就像方才吻她时的出其不意,他们之间的亲密来得太过突然,让她措手不及,连应付的法子都一筹莫展,渐渐逼近的身影停在了她面前。 那人俯下脸,笑着的模样,温柔,却也无双。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第31章 一往情深(中)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抱过我,吻过我,还睡过我的床,一句见谅就想将我打发了?君枳,我其实,并没那么大方。” 眼前男子温文尔雅,依旧眉眼如画,四目相对的刹那,熟悉的焦躁慌乱又在她心里作祟了起来,她想退,可那人已经按上她的双肩。 “君枳,你明白的,不是吗?” 她没说话,的确是明白一些,但一直没有确定罢了,男女之情她并不擅长,也没有勇气去主动揭开它,况且,她的心已经被那个人占得很满,再没有多余的位置留给其他人,包括这个一直对她很好的人,她没有福分。 “我一直在等着你的回答,但好像,我等不及了,我怕自己再一不留神,你又消失了,你心里面没我,我又何尝不清楚呢,只是我死不悔改呢,奢望着在这段时日,你也曾对我有过一丝动容的,瞧,我现在像个无赖一样对你迫问着,你心里定在指责我是不是疯了,无妨,我对你,一直都是这样的。” 君枳气息凝了凝,听着眼前人的一字一句让她恍惚,甚至产生错觉,从心底里蔓延出的歉疚很是亏欠于他似的,可他们并没相识多久,他眼里那些刻骨的深幽复杂和他的这些话又真的是说给她听的吗? “白灼华公子……” 她话还没说完就又被他截断,“你又想问,我是不是把你当成了别人?” 他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她垂下眼睫不再说话,下一刻已经被拥进了他怀中,男子气息干净无垢,如春雨绵柔,她抬手想要挣扎出,却不及他执着,她遂也不敢做出更大的推拒举动。 似听见他喟叹一声,百转千回,她目光定在纱窗上,耳边却一遍遍回荡着他说的那句话。 “从始至终,我只对你有过这些心思,一直都是你,害怕错过你,害怕你生气,害怕,你心有所属的那个人,不是我自己。” 君枳默默倾听,光影照射的碧纱窗斑驳陆离,她被禁锢在他怀里不多言不多语。 “听完我这些话你是不是更想着快些离开了,躲得远远的,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与我碰上了?”他温柔带笑的声音听不出什么不快的情绪。 白灼华揉了揉她的发,“君枳,你真的会这么没良心吗?” 她不敢直面回应,只能在心里点头,对于突如其来的情感,她只能没良心一点,既然给不了他想要的,又何故多作纠缠,早早斩断才能避免后患。 “没关系,我缠着你就行。” 他的话让君枳皱眉,下意识推了推他,好在他也没有固执的拥着她不放。 目光相对时君枳没再逃避的躲开,笑得很淡,“公子今日这番话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只是我与公子之间没来由的生出这些情谊,对我来说只有震惊。” 白灼华面色不变,静静的等着她的言语,君枳侧过身,继续道。 “我一直很疑惑,公子当初救我是因了什么,我被追缉那天是我无礼胁迫你在先,依天君府的做派没有将我送去报官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又或者,你大可袖手旁观,可让我想不通的是,你对我的那一番转变,不但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救下了我尽心照料着,更甚至,悉心保护着。” 君枳嘴角的笑意一闪即逝,慢慢低下头,“我想了很久,究竟是什么能让我得到如此殊荣,起初我想过或许是我长得和那个叫夕楠的很像,当时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千百个理由也罢,总归自己化险为夷也是一种万幸不是吗。” 空气在一瞬间沉寂下来,她垂眸暗敛的目光任白灼华瞧不清她此刻所想,又听她继续道。 “可是我后来又想,白灼华公子并不是那种被表面所惑之人,就在我费解时你让我陪着你出去走走,真是很巧呢,刚好就走到了丞相府,那么,公子又是在试探什么呢?” 君枳扬眸,阴暗的目光与白灼华的视线撞在一起,有细小的光晕折射而进,在两人对视所及处沉沉如冰。 沉默令人心惊,却谁的目光都没有转移,君枳很是温婉,温婉得云淡风轻,“公子与丞相有何恩怨吗?” 她的声音很随意,只是问了一句很平常的话而已,但眼神却锋芒暗厉,只要关乎到那个人,她就在意得紧,不惜与任何人为敌。 白灼华没有回答,只那样看着她,脸上神情看不出喜怒,他问,“你觉得我救你,是出于对付丞相府的目的?” 君枳沉默,内心却多种情绪交织在心头,并不好受,她承认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他防备猜度,他救下她亲自替她上药治伤,对她关怀备至,而她却还有着如此疑心。 只是天性使然,让她不得不往这方面去猜忌,而今在他这句问话下她心里的歉疚感愈加扩大。 她本以为他会拂袖走人,毕竟被人疑心也是一件极其恼怒之事,更何况白灼华这样清高倨傲之人,他虽看上去脾气好,但实则雷厉风行暗藏于心,她今日这般惹到了他,想必也对她很是失望。 可他不但没有走,反而拉过她的手,将她拉近他面前,对她微笑着,“岔开话题,真不聪明,又或者,你想这般惹我生气好让我不再纠缠你?” 君枳本想开口又止了声,明白说什么都打发不了眼前人,白灼华微微叹息,将她颊边的发捋在了耳后,动作亲昵自然,又温柔又宠溺,像是在对一个小女孩。 她默不作声,心底泛起了异样的暖,仿佛他们这般的情景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记忆里忽近忽远,她追寻而去,只模模糊糊的一道影子一闪而逝。 她看着眼前人的脸,温和雅淡,笑着的时候眼里清澈如镜花水月,他生得极为好看,并非只是单纯的皮相,而是一颦一笑浑然天成的动人。 那种世家贵公子的精致优雅融其形魂,若是能与他有惊鸿一瞥的缘分,怕是此生都难以忘怀容华半分。 君枳很确定曾经没有见过他,那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也不过是错觉罢了。 “刚才你问我,我和他有何恩怨?”白灼华笑意微敛,又淡到了无边。 君枳本注视着他,被他这样的笑怔得晃了晃眼,他又问,“你喜欢他,对吗?” 你喜欢他,对吗…… 第32章 一往情深(下) - 倾世繁华:愿负天下不负君 - 慕若楠 那人不像是在问,倒像是在肯定一个事实,君枳呼吸都窒了窒,她没想到第一个这样问的人是他。 她多年的心思被人主动提起,让她一时忘记了反应,只怔怔的看着白灼华,他也在看着她,似在等她回话。 君枳随即偏过脸,“不,我不喜欢他。”她转身就要走却被他拉住。 “喜欢与不喜欢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因为你的心全在他身上,我想要的,你终是不会再成全我了,恩怨于何,又有什么重要的,你就当是我嫉妒了,可以吗?” 他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不松,君枳没挣脱,却也没回头,只道。 “少君大人厚爱君枳铭记于心,只是君枳志不在此,有负于大人青睐,还望大人放行,君枳感激不尽。” 他默然半晌,眸光暗涌一瞬,轻轻笑了一声,“这算是,拒绝我吗?” 问完之后他垂下头,只嘴角一丝苦涩的弧度,“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只是一时的兴起?” 没等她回答他又道,“又或许还在思量着,我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目的?” 她紧抿着唇,他在笑过之后略略收紧了手,“如果得到你也算是目的,那我今后是不是可以不用再考虑你的感受,将你困在我的身侧,任何人都不能再将你带走,你想看看那样子的我?” 他依旧说得心平气和,君枳回头望向他,适时又被他拉进怀中,他的手按在她的脑后不让她动,另一只手圈在她腰上,霸道异常。 她从未想过他也会有如此强势的一面,一直以来他都是礼貌温和从不显露半分胁迫之态,如今看来他比她想象中还要危险。 他冷硬起来不动声色,只一个拥抱便能让她无法反抗,束手无策,她相信,他刚才的那番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抱歉,让你为难,让你知道了我也有很自私的一面,请你相信我,在这个世上,我可以负了所有人,却唯独不会伤害你半分。” 她抬手挣扎的动作一顿,“为什么?” “因为,我想守护你。” 也因为,我被偷了心。 无尘居这一天的守卫更是森严,里里外外高手如云,防得跟铜墙铁壁一般,一只苍蝇都休想飞进来。 当然,这些消息落在沈诀阑耳里时,他倒是满不在意,只冷嘲热讽了一番白灼华的手笔,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大费周章,以为这样就能防着他? 他进不去可不代表那个女人敢不回来,不过也不急于一时,慢慢玩,才有意思。 风云暗起的天下,纷乱斗争,南朝这边波诡云谲,北朝那边也热闹得很。 天和年间,近日北朝第一世家的玉府也出现了一桩大事,据说本该嫁给公子玉祁的新娘子在成婚前夕逃婚了,霍然引起满城哗变。 北朝玉家,这是何等高门贵胄,一门曾出两代皇后,盛宠不衰,当今北朝明英皇后乃玉家嫡女,入宫五年常伴君王身侧,又诞下皇子可谓恩宠盛隆。 公子玉祁乃明英皇后胞弟,不仅年纪轻轻就已是备受君王宠信的国士,北朝第一人物风貌品性人人赞不绝口,更是荣冠长绝宫奇英榜长达三年之久,惊艳绝伦堪称北朝帝国传奇。 其言道,南朝有三绝,北朝有玉歇。 世人对于那些传奇人物总会花过多的心思去仰望尊崇,当今天下年轻一代中的翘楚虽南朝三大公子风头正盛,紧随而至的玉祁也丝毫当仁不让,琴棋书画,武艺兵法无不精通,而更出名的便是他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居然新娘子逃婚了,而那新娘子无权无势无背景,更无人知其来历。 宽阔的官道上一匹骏马疾驰,马上坐着一位黑衣女子,“驾……” 骏马飞驰而过,临近于护城河时女子已经将马策停,寒凉的风吹起那人披风,她持着缰绳蓦然回首,遥遥望了望身后某个方向。 女子神情冷漠,眸若寒星,看上去年纪轻轻却带着拒人于千里的疏离,回首遥望的侧脸惊艳一笔。 这时有十几名黑衣护卫现身,皆都单膝跪地行礼,“属下参见殿下。” 女子收回目光看向护卫们,“免礼。”声音剔透如冰。 她从马上跃下径直向河面上的船只走,一名护卫跟在她身后,其他的留在了原地,那名护卫长得甚是俊秀,却又古灵精怪得很,他乐悠悠的凑前道。 “殿下当了逃婚嫁娘怎么看上去不高兴呢?” “我还有更不高兴的,你要不要试试。”女子面无表情。 护卫一脸委屈,“公主殿下真是不近人情,属下这不是关心殿下嘛。” “尽知道说些没用的,我被困玉家时怎么不见你赴汤蹈火来救我出险境?” 护卫闻言又开始嬉皮笑脸,“殿下那算什么险境,明明是八辈子都求不来的桃花运,人家玉祁公子对你可是呵护备至呢,就你敢给人家甩脸子。” 要知道他们公主殿下性格倨傲得不行,对谁都是冷若冰霜爱理不理,护卫们还一度忧伤过以殿下这样的脾气不知道能不能嫁出去,连陛下都怕她怕得要紧。 这不,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愿意娶她的,虽说是敌国的国舅爷,方方面面配他们公主殿下那都是绰绰有余,奈何小祖宗对人家像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更是给了玉家一个难堪,直接逃婚了。 女子衣袍带风,一步一步毫不留恋,护卫见状又问道,“殿下是怎么落在玉家手里的,和玉公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至于是怎么回事呢那又关你什么事,跟你说?你这脑子能听懂?浪费口舌。”公主殿下直接白了他一眼。 护卫又委屈的垮下脸,故作一副欲语还泪被伤透了心的矫情模样,“殿下,你太伤人了。” 某人恶寒的声音直接让公主殿下忍无可忍,大步流星的向前走,还十分干净利落的抛下一句,“滚。” ...... 咳咳,你们家作者住校,存稿不多,码字不易,尽盗。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