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弦断,凭谁错牵挂(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丫――丫丫―― 群鸦在夜空中飞过,更显这座宫殿的萧瑟与没落。洛舒雅独自一人坐在大殿上,等待着那处心积虑的判处。 “云裳宫罪妃洛氏接旨。”太监高亢的吆喝声在寂静的大殿内响起,手上那明黄色的懿旨如同来自地府的召唤。洛舒雅无声地跪了下来,脸上如死灰般平静。 “奉太皇太后懿旨,洛氏一门密谋造反,大逆不道,辜负圣恩,念及洛氏为皇妃,为保存皇家颜面,今赐毒酒一壶自行了断,接旨吧!” “洛氏舒雅接旨。”洛舒雅缓缓伸出双手接旨,说的是洛氏舒雅,而不是罪妃洛氏,这一罪名她绝不承认,她也绝对相信父亲不会做出谋反叛逆之事。 宣旨太监把懿旨交到洛舒雅手中,接着说道:“洛妃娘娘,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请娘娘今日之内了断,最好别让奴才们亲自动手。” 泪悄然滑落,洛舒雅惨然一笑,回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阿玛忠心耿耿,为朝廷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居然落得密谋造反之名,真可笑,真真可笑,呵呵…” 洛舒雅凄厉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宫殿里显得分外清晰,听得人心里发寒,宣旨的太监不禁打了个寒颤,道:“娘娘若有冤屈,自去阎王殿上申诉,安心上路吧!奴才不送了。” 几名太监放下毒酒,躬身行了一礼就急冲冲地离开了。洛舒雅停住笑声,打量着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曾经是多么的热闹,那愉悦的欢笑犹然在耳,如今竟是这般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里曾经有那么多温馨难忘的回忆,如今只余泪千行,那信誓旦旦的情谊,不知何时已成殊途。 曾经认为天长地久的一切,原来敌不过这宫墙里的尔虞我诈,日复一日,恨在无声无息地滋长着,恨到了尽头,居然不留一丝余地。 蝶舞云裳,流连戏蝶时时舞,云想衣裳花想容,半月的离别竟成了永远,今生无缘再聚,这无尽的想念该何去何从?你曾经说过我是天上最闪耀的一颗星,如今星要陨落了,你――在哪里? 烈酒滑过咽喉带出火辣的疼痛,洛舒雅徐步往殿内走去,每走一步都有血液从嘴角溢出,蜿蜒地滴落在地上,腹内绞痛难耐,可是前行的脚步却无比的坚定,推开厚重的大门后,是一座露天的殿堂。 明月高挂,繁星点缀,照亮了空无一人的殿堂,却无法照亮千疮百孔的心。洛舒雅望向薄纱飘逸的舞台轻轻一笑,抬脚继续往前走去,无奈虚软的双脚终究支撑不住厚重的身子,无力地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意识逐渐散去,一个模糊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虽然模糊,可是她能认出是他。洛舒雅伸出手想要抓住,可是他却渐行渐远,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驱动着身体爬行。 最后,她爬上了舞台,可是那人却消失了。 “初相见,情意浓,苦多情,朝思夜梦,东方杨柳舞纤腰,细雨绿叶露华浓,一种相思,万缕柔肠,何时始再得相逢?”洛舒雅啼笑皆非地抚着案上的古琴,曾经以为那夜的相遇是缘分,原来不是的,这个地方,但愿从未来过。 砰―― 苍白的侧脸倒在琴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血染红了琴弦,也染红了这座曾经风光无限的云裳宫。 朱弦断,凭谁错牵挂(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深夜时分,假山内若隐若现地传出几缕火光,小福子一边烧着冥纸,一边念念有词地说道:“洛妃娘娘,冤有头债有主,奴才不是跟您说过了吗?你有冤屈就跟阎罗王申诉,别来找奴才啊,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而已。” 一阵寒风吹来,火烛瞬间熄灭,小福子顿时吓得尖声惊叫:“洛妃娘娘,真不关我事,您饶了奴才吧,自从您被处死,夜夜来相扰,奴才没睡过一个好觉啊!最多奴才多给您烧些纸钱,您就安息吧!” “大胆!” 一声怒喝传来,小福子哆嗦着睁开眼睛,才发现靳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眼前,这会比见着鬼还要害怕,脸色煞白。 “来人啊!把人押回去!”靳妃一声令下,小福子这才回过神来,急急地求饶道:“娘娘饶命,奴才不敢了,娘娘饶命…” 小福子拼命地挣扎求饶,走在前头的人听得不耐烦,重重地赏了他一个耳光,骂道:“闭上你的狗嘴,惹恼了娘娘就等着人头落地。” 小福子颤抖着闭紧嘴巴,很快就被押回了承乾宫。靳妃脸色铁黑地坐在主位上,眯起双眼,恨恨地问道:“宫里严禁祭拜,你不知道?洛妃是宫里的禁忌,你不知道?” “娘娘饶命,洛妃英灵夜夜缠绕在梦,奴才也是苦思无法才会铤而走险的,不会有下次了,娘娘饶命。”小福子的磕头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楚,靳妃拍案而起,骂道:“混账!每个人都这样跟本宫说,那这后宫本宫还要不要管了?” 靳妃话刚落,随即就有一阵寒风破窗而进,周围的几盏灯都被吹灭了,窗户在风中摇曳,‘啪啪’作响。 “来了,又来了。”小福子脸色又白了几分,哆嗦着转向门口叩头,哭诉道:“洛妃娘娘,您就放过奴才吧,您何苦偏偏缠着奴才呢!奴才人微言轻,什么都帮不到您的。” 其他人也听得毛骨悚然,细细碎语,青瑛凑近靳妃耳边低语:“娘娘,最近宫里流言颇多,都说云裳宫闹鬼,有人甚至听到鬼泣,说是洛妃阴魂不散,要回来报仇。” “近日天气寒冷,不过是几阵狂风罢了,也把你们吓成这样?”靳妃扫视众人一眼,众人都低下了头,没再喧闹。 “娘娘,这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本宫从不信鬼神之说,依本宫看根本就是有人在背后装神弄鬼,本宫倒要看看这鬼有多厉害,摆驾云裳宫。” 一行人疾步来到了云裳宫,经过一番周折,恐惧更甚了,一众奴才都三两个地抱在一起,突然一阵劈啪声响起,都吓得惊叫出声:“啊!!” “叫什么!不过是乌鸦飞过而已,别生人不生胆,再让本宫听到一丝叫声,统统杖责侍候。”靳妃喝住众人,接着看向乌鸦飞出的地方,‘云裳宫’三个字依然高挂着,夺目如初。 寒风徐徐,青瑛不禁打了个寒颤,拧眉问道:“娘娘,真要进去吗?” “为什么不进,本宫今天就要证明给所有人看,鬼怪之说不过是讹传。”靳妃上前几步,推开那道紧锁的大门,年久失修的大门发出‘咿咿呀呀’的响声,那曾经金碧辉煌的云裳宫此时已是一片荒芜。 洛妃,本宫要看看你死了这么多年,还想搞什么把戏。 偌大的宫殿内悄无声息,孤冷幽清,随行的宫女太监迅速点燃烛火,无奈大殿刚被照亮,一阵寒风吹来,又再陷入了黑暗之中。碍于靳妃之前的命令,众人都咬紧牙关,不敢尖叫出声。点火的小太监看了看四周,哆嗦着嘀咕道:“不会这么邪门吧!” “还说!快点啊,慢了该挨骂了。” 小太监壮了壮胆又去点火,可不知为何蜡烛始终无法点燃,连火折子也随之熄灭了,诡异得很。‘砰’的一声,窗户被吹开了,寒风呼啸而进,牵动着阵阵风铃声,听得众人心里发毛。 “娘娘,点…点不着。” “没用的东西,本宫亲自点。”靳妃从太监手里拿过火折子,脚才踏出一步,一个白色的人影飞快地从眼前闪过,其他人都惊呆了,跌坐地上一会之后才惊叫出声:“鬼啊!!” 大伙连滚带爬地往角落里缩,场面混乱一片,纵是一向冷静自持的靳妃也愣住了,刚才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不是她,是谁?她果真阴魂不散要回来报仇? 靳妃双腿无力地倒退一步,青瑛急急地扶住她,劝道:“鬼可乱神,娘娘玉-体不容有损,还是先回宫吧!” “不!本宫不信,洛妃,你出来!本宫不怕你!”靳妃甩开青瑛的搀扶,步履蹒跚地往前走去,如若她真的回来了,一定会在那里。 砰―― 门被猛力打开,里面同样是乌黑一片,那露天的地方早被封住了,失去了昔日的光辉。尾随的人都屏住呼吸,紧闭双眼。靳妃深呼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跨进一脚,岂料那无人弹奏的古琴竟发出了鸣响,如泣如诉,叫人惊悚。 大伙吓得连番叩头,哭诉道:“洛妃娘娘饶命,冤有头债有主,您有冤就找阎罗王申诉,有债就找仇人索吧,我们不是有意冒犯的,您千万别吓我们啊!” “天灵灵,地灵灵,洛妃娘娘,奴才回去之后给您多烧点纸钱,您就饶了咱们吧!咱们不禁吓的。”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阴森凄厉的叫声回荡在云裳宫内,把一干人等吓得屁滚尿流,青瑛也吓了一身冷汗,正想劝靳妃离开,岂料她双腿一软就倒下了。 “娘娘!” 朱弦断,凭谁错牵挂(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啊!”靳妃从恐惧中惊醒,额上冷汗密布。在外面守候的青瑛随即推门而进,替她擦着冷汗,问道:“娘娘又做噩梦了?” “洛妃这贱人死了还要害人。” “洛妃祸国殃民,罪有应得,真不明白她还有什么可怨的?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偏生跑出来吓人。”青瑛拧眉嘟喃着,靳妃眯起双眼,眼神狠戾地说道:“祸害遗千年,洛舒雅,既然你阴魂不散,那么本宫就让你魂都没有,万劫不复。” “可是皇上和太皇太后快回来了,万一惊扰了皇上,怕不怕?”青瑛欲言又止,靳妃自然知道她担心什么,轻笑一声,道:“就是因为皇上不在,所以才要尽快解决,本宫倒要看看那死人在皇上心里还有多重的分量。” 天才蒙蒙亮,靳妃就带着一行人声势浩大地来到云裳宫,看了看那高挂的牌匾,下令道:“拆下来。” 领头的太监踌躇了一下,哆嗦着问道:“娘娘,真要拆吗?万一惹怒了洛妃的鬼魂…” “拆!”靳妃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眼神里已没了那日的慌张。 太监们你眼看我眼,知道靳妃势在必行都不敢迟疑,合掌嘀咕几句就爬上了梯子,可能是过于害怕,手上一滑,‘砰’的一声巨响,那金碧辉煌的牌匾就这样倒下来了。靳妃往前几步,一脚踩了上去,恨恨道:“从此以后,皇宫里再没有云裳宫,洛妃,你本就不该存在,现在就彻彻底底地消失吧!” 踩着牌匾进门后,靳妃领着人一路往里走,一直到了那露天的殿堂,里面一切依旧,只是早已铺满了尘埃。 那夜的恐怖情形还历历在目,所有人都哆嗦着不敢前进。 靳妃缓缓向前,一直走到了舞台上。对她而言,这是一个可恨的地方,当初她独守空房,泪流满面的时候,洛舒雅就是在这里勾-引着玄烨,夺走本来属于她的恩宠。纤指一拨,古琴发出一个低沉的音节,仿佛在祭奠着这里昔日的辉煌,靳妃狞笑着下令:“把这舞台砸了。” “喳。”踌躇在门外的人欲哭无泪地闭上眼睛,一鼓作气地冲了进去,举起手上的铁锤,大喝一声就要往下砸,却被突然插入的急喝打住了。 “且慢!”皇贵妃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进来,众人立马下跪行礼:“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给皇贵妃请安。”靳妃惺惺作态地行了一小礼,皇贵妃扫了殿内众人一眼,挑眉问道:“姐姐好大的声势,莫是要踏平这云裳宫?” “闹鬼一事,皇贵妃想必也有耳闻,此事闹得人心惶惶,为了杜绝流言,这云裳宫,留不得。” “云裳宫是皇上特定命人建立的,靳妃要拆是否该问准皇上?”皇贵妃脸色铁黑,明显对这件事十分不悦。 “皇贵妃糊涂了,皇上和太皇太后到太庙参拜,什么时候回来还不一定呢!更何况皇上既然把后宫诸事交与你我,这些小事何须惊扰皇上?” “那靳妃可有跟本宫商量过?皇上虽然命我俩共理后宫,可是靳妃别忘了,本宫是皇贵妃。”皇贵妃用位分相压,靳妃恨得牙痒痒,语气也随之强硬起来了:“要是跟皇贵妃商量,皇贵妃会同意吗?云裳宫一定要拆!” “本宫说不能拆!靳妃执意如此的话,大可去问准皇上,只要皇上点头了,本宫绝不拦阻。” “皇上日理万机,皇贵妃莫是连这些小事都要惊扰皇上?” “恐怕姐姐是不敢惊动皇上吧!”皇贵妃走近一步,逼视道:“舒雅对皇上有多重要?拆掉云裳宫意味着什么?这个难道还要本宫提醒姐姐吗?”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这几年来,两人的争斗虽然从未停过,可是表面上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甚少这样争锋相对。在场的人都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生怕一个不慎惹来两人的迁怒。 “都在吵什么?” 突然从门外传来的低沉嗓音打破了两人僵持的局面,看清来人后,众人纷纷转向门口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妾给皇上请安。”靳妃和皇贵妃半蹲着,玄烨没有叫起,转而看向地上的铁锤和那被靳妃践踏后,又被皇贵妃‘捡’回来的牌匾,脸色深沉地问道:“谁让你们来这里闹事的?” 靳妃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回来,僵硬地笑了笑,回道:“皇上,近日云裳宫闹鬼一事传得厉害,臣妾也是不得而为之。” “皇上,闹鬼一说实属无稽之谈,依臣妾看,根本就是有人想借此兴风起浪。”皇贵妃意有所指地看向靳妃,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皇贵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靳妃心知肚明。” “够了!”玄烨不耐烦地打断两人争锋相对的话语,接着看向靳妃,警告着说道:“朕不管什么原因,谁也别想动这里的一根木头,今天的事,朕不想看到第二次,跪安吧!” “臣妾告退。” 靳妃满心不忿地出来,皇贵妃得意地看了她一眼,轻笑道:“靳妃高估自己了呢!” “不过是一个死人而已,皇贵妃得意什么?别忘了,你也是一样的。” “是啊,没人能取代舒雅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本宫不可以。”皇贵妃的话语里带着星点自嘲的意味,接着看向靳妃,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也不可以,云裳宫,你碰不得。” “日子还长着,总有一天,本宫会把这里移成平地。” “你要自取灭亡,本宫当然高兴,我们走着瞧。” 玄烨屏退所有人,万分怀念地环顾一周,这里有多久没来过了呢?自从失去洛舒雅之后,他就把这座宫门关上了,同时也把自己的心关上了,不敢来,不敢想,因为没有勇气面对失去的痛苦,所以宁愿自欺欺人。 这个曾经承载幸福,承载欢乐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层又一层的灰尘,那璀璨的笑颜、迷人的舞姿依然萦绕脑海,可是却只能回味,再也不能拥抱了。 桃花不再,人面更是全非。 玄烨失神地抚着桌上的古琴,抚着那染血的地方,那是洛舒雅的血,是他未来得及解救的爱人的鲜血,悔恨在一瞬间盈满心间,玄烨独对空无一人的殿堂,断了三年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低喃着问道:“雅雅,你寂寞了吗?如果你真的回来了,出来见见我可好?哪怕只是一眼,让我看看你。” 纳兰容若踌躇片刻,劝慰道:“皇上,死者已矣,洛妃娘娘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皇上这样伤心的。” “容若,爱到深处,那是一生一世的事,爱是一生的,痛也是一生的,等你爱过痛过之后,才会明白朕的感受。” “属下也爱过痛过,所以属下知道放下才是解脱。” “放下谈何容易,月下相遇的一刻,朕的心已经认定了雅雅,此情不渝,所以失去雅雅的那一刻,朕的心也跟着死去了。”玄烨转身背对着他,不想让他看到帝王的脆弱。 纳兰容若看着他满是孤清与沧桑的背影,相劝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此情不渝’能有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爱,痛也甘愿了吧! 朱弦断,凭谁错牵挂(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水雾朦胧,青山绿水中琴声飘扬,远处一个高台上,一青年男子正抚琴沉思,似有万千愁绪萦绕心头,背后一白衣少年正拿着衣袍靠近。 “今早湖面潮湿,王爷小心着凉。”君少卿把衣袍披到福全身上,福全随即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笑道:“你比府上的丫鬟还要细心,本王怎么可能着凉?你这不是来了吗?” 君少卿听后也展颜一笑,故意问道:“王爷的意思是嫌府上的丫鬟太粗心了,还是说属下像女人?” “本王是夸你做事细心。”福全一字一顿地解释着根本不需要解释的话语,君少卿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性子,他早已经见惯见熟了。 “呵呵,谢王爷夸奖。”君少卿得意地笑着,福全不再理会他,继续刚才的弹奏,绵长的音律诉说着心里的烦忧。君少卿皱了皱眉,问道:“王爷的琴声低沉,听起来愁绪满怀的,是在想洛妃娘娘吗?” “恩,转眼间三年过去了,不知道她在天上过得好不好,投胎了没有?”福全满怀忧伤地望向天际,仿佛要把心中所想、手中所奏传到那无法到达的天堂。君少卿轻叹一声,劝道:“死者已矣,王爷远离朝纲,流离在外多年,却始终无法释怀,何苦呢?” “少卿,爱到深处,你不懂。” “王爷那种跨越生死的爱,属下或许是不懂,可是属下还会念,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可是王爷有否想过,最深层次的爱不是生死相随,而是放下,过去的已经无法挽回,执念只会造成更多的伤害,让爱埋在心中不是更好吗?” 福全轻笑着摇了摇头,回道:“对舒雅的爱已经像毒液一样溢满心房,想一想都会心痛不已,如何能埋?该怎么去埋?” “真是两兄弟都一个样。”君少卿无可奈何地嘀咕着,福全抓住他话里的信息,拧眉问道:“纳兰侍卫又来了?” “那王爷是见,还是不见?” “他来这里不外乎是劝本王回去,让他走吧!” 对于他的回答,君少卿似乎甚为不满,埋怨道:“刘备三顾茅庐请来诸葛亮,人家好歹来了不下十次,怎么一点都打动不了王爷?” “因为他不是刘备,本王也不是诸葛亮,该回去的时候本王自会回去的。” “看来我这脸皮又要遭殃了。”君少卿抱怨着往回走,可是才走几步就被福全叫住了,回身询问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少卿。”福全徐步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你文采风流,谋略过人,十五岁已经是响当当的京师第一才子,让你一直无声无息地跟在本王身边,你后悔过吗?” “怎么,王爷嫌我吃闲饭,想赶我走?”君少卿故意打着哈哈开玩笑,福全哭笑不得地回道:“你明知道本王不是这意思,即使本王不入朝堂,养你一只瘦猴子还绰绰有余。” “那王爷就继续养着呗,别想赶我走。”君少卿不等他再发话就离开了,头也不回地说道:“属下顺便去看看早饭准备得怎么样,王爷也别站太久了。” 福全轻轻一笑,再次看向天际,低喃道:“舒雅,时间差不多了,你再等一会。” 福全回到屋里的时候,本该走了的人却意外地还等在大厅里。纳兰容若抱拳一礼,道:“参见王爷。” “不是让你走的吗?”福全绕过他坐到主位上,君少卿立马上前奉茶,回禀道:“属下跟他说了王爷不见的,可是他死活不肯走。” “王爷,属下奉皇上之命请王爷回朝。”纳兰容若语气真挚地请求着,这句话,他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每次的答案都一样。 福全没有回话,答案不言而喻。纳兰容若接着说道:“王爷恕属下直言,眼下外有前朝余孽密谋叛乱,内有奸臣霍乱朝纲,王爷身为皇室中人,皇上的兄长,为何不肯回朝助皇上一臂之力?” “本王只想快意人生,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本王早已厌恶,回去也是徒然,再说皇上深谋远虑,闳才伟略,又有众大臣相助,假以时日,必定能驱除奸邪,安定国邦。” “皇上殚精竭虑,无奈奸人狡猾,朝臣众多,可是又有多少个是忠心耿耿,一心一意辅政的?”纳兰容若见福全不为所动,随即跪了下来,叩头哀求道:“请王爷回朝!” “本王的答案不会变。”福全冷冷地回绝,纳兰容若势要请他回去,复又叩头求道:“请王爷回朝!不然属下长跪不起。” “你爱跪就跪,跪够了就走人。”福全决然转身回内堂,没再看他一眼。君少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劝道:“你回去吧,王爷不肯回朝的原因你知我知,皇上更是清楚,你何必在这里碰壁呢!” 纳兰容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责怪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天天跟在王爷身边,理应劝谏才是。” “你怎么知道我没劝?兄弟,不管你来多少次,跪多久,结果还是一样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懂吗?十二月初三,你回去回复皇上,皇上自会明白的。”君少卿拍拍他的肩膀也走了,来到内堂的时候,福全明显在等着他。 “给他出了什么鬼主意?”福全阴晴不定地问着。君少卿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回道:“自然是让王爷和皇上和好如初的‘好主意’,王爷本就有意回朝,何苦在这里耍脾气?” 福全沉思着抿了一口茶,冷着脸回道:“本王回朝不是为了他,和好如初那是不可能了。” “是,属下知道了,那请问王爷是否吃过早饭后就启程?” 福全眯缝着双眼打量了君少卿良久,问道:“少卿,本王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意料之中,有时候,你不会觉得自己太可怕了?” “这叫了解,属下跟在王爷身边不是一两天了,王爷要是不喜欢属下揣测您的心思,那么属下以后当个糊涂人就是了。”君少卿一本正紧地说着,福全不禁被他逗乐了,笑道:“你要真当个糊涂人,那本王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想做什么,不就没人知道了吗?本王不怕麻烦,还怕你那聪明的脑袋憋出病来了呢,吃过早饭后再整理行装吧!” “是。” 朱弦断,凭谁错牵挂(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清风徐徐的山坡上,一束野菊在风中摇曳,福全正对着一座墓碑喃喃自语。 “一年又过去了,你还好吗?是不是觉得我越来越像老头子了,明知道你是听不到,也不可能回答我的。”福全在坟前自嘲自笑之时,便服打扮的玄烨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玄烨看了看那座孤清的墓碑,回道:“她会听到的,因为她从不曾离开我们的身边。” “这么巧。”福全淡淡地应着,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即使没有君少卿的提醒,他也是会来的。 “朕是有意来找二哥的,今天是舒雅的死忌,朕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提起洛舒雅,福全心里就有气,满是怨恨地瞪着玄烨,问道:“那皇上有何吩咐?” 生分的话语、透着怨恨的眼神都刺痛着玄烨的心,为什么他们会闹得如斯田地?三年前的今天,他失去了最爱的女人,同时也失去了最好的兄弟。 “二哥,朕知道你心里有恨,朕也很恨自己,可是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这些年来,官员勾结、满汉纷争陈出不穷,朕实在是应接不暇,你就当作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和千千万万百姓的福祉上,回到金銮殿上,可以吗?”玄烨满怀沧桑地哀求着,真诚的眼神里充满着期待。福全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年少时的点点滴滴流转在心头。 他们曾经是最好的兄弟,一起读书,一起玩耍,一起睡觉。他们曾经是最亲密无间的君臣,在他面前,他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在他面前,他一直都是最值得尊敬的哥哥。那些过去的岁月是多么的美好,多么的快乐,以至于他们从来不曾想过会像今天这样形同陌路。一切都源自于一个女人,一个他们都深爱着的女人。 “好。”福全在腰间取出一枚铜钱,他的意思不言而喻:“如果是正面,福全马上回朝,但如果是反面,那就请皇上从此别再相扰。” 福全曲指一弹,铜钱随即旋入空中,两人的思绪也随着视线没入空中,分别在心里发出最真挚的呼唤。 ――舒雅,告诉我,我该不该回去? ――雅雅。 飞旋的铜钱伴随着两人的呼唤迅速落地,福全往地上看了一眼之后,默不作声地下山了。玄烨一直伫立在原地凝望着,直至福全的身影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之中,伸手抚上身旁的墓碑,眼中万分感慨,万般柔情,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留下任何话语。 纳兰容若走上前来看了看地上的铜钱,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就敛起了,捡起铜钱递到玄烨手里,提醒道:“皇上,该回宫了。” “嗯。”玄烨踌躇着看了好一会,把铜钱放到墓碑上,落寞地离开了。 他们谁也没有留意到站在不远处的素衣女子,女子紧抿着唇,看不出任何情绪。身后走近一紫衣少女,少女看了看素衣女子苍白的脸色,担忧地说道:“小姐,这里风大,还是回去吧!” “嗯。”素衣女子低应一声,转身离去,只留那深深印刻着‘爱妻洛舒雅之墓’的墓碑孤清地伫立在山坡上,那是洛舒雅死后,玄烨为她立的。 长相忆,杨柳为谁依(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慈宁宫内,六宫众人林立,软榻上,身穿锦衣华服的孝庄正闭目养神。 “靳妃啊,听闻你在云裳宫受了惊吓,一直卧病在床,现在可好些了?”孝庄以手撑头倚在软榻上,稍显慵懒地问着。靳妃立马垂下眼睑,起身回话:“回太皇太后,惊吓是受了点,但卧病只是因为受了风寒,已无大碍。” 靳妃,议政大臣索额图之女,玄烨的宠妃,与皇贵妃共掌后宫。 “嗯。”孝庄简单地应了声,转头看向靳妃对面的端嫔:“端妃院子里的花应该开了吧!你那里的花就是不一样,比别处的开得都要好看。” “回太皇太后,花前几日就开了,太皇太后要是喜欢的话,臣妾待会就让人送过来。” 端妃,玄烨早期册立的妃嫔,位份仅次于靳妃和皇贵妃之下,可是她生性淡泊,从不参与后宫纷争,终日在宫中养花。 “哀家自问不是惜花人,送过来也是浪费,还是等有空去你那里看吧!”孝庄挥手示意端妃退下,接着看向身旁一直不做声的皇贵妃,问道:“皇贵妃怎么都不说话呢,莫非是身体不适?” “太皇太后忧心啦,臣妾没事,只是生怕打扰了太皇太后与姐妹们聊天而已。” 佟佳皇贵妃,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之女,玄烨的表妹,端庄贤淑,温婉娴静,深得孝庄的喜爱。玄烨也十分尊敬她,但不宠爱,以至于后宫一半的实权落入靳妃手中。 孝庄不悦地握上皇贵妃的手,轻声嗔责:“你这是什么话?你虽不是皇后,但也是三宫六院之主,哀家还指望你管好后宫,好替皇上分忧的呢!” “太皇太后放心,后宫之事臣妾一定尽心,务求能让皇上安心。” “太皇太后,回来了!回来了!”苏嬷嬷声到人未到,兴冲冲地奔了进来,孝庄的眉头随即拧起,责问道:“苏麻喇姑,什么事这么慌张?” “太皇太后,回来了,裕亲王回来了。” “你说福全…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孝庄一时开心过头了,左右张望着不知所措,苏嬷嬷接着回禀道:“真的,真的,王爷正在殿外候旨呢!” “还候什么旨?快让他进来啊!” “是,奴婢马上去请。”苏嬷嬷说着又奔了出去,皇贵妃握住孝庄的手,宽慰道:“王爷总算回来了,太皇太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呢!” “是啊,这孩子看似温和,其实性子倔得很,走了这么多年,终于肯回来了。”孝庄焦急地看向门口,福全大步流星地进来,下跪行礼道:“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快起来,让皇祖母好好看看。”孝庄泪眼模糊地摸着孙子的脸庞,拧眉斥责道:“怎么瘦了?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哪有瘦了,是皇祖母过于思念而已。” “你也知道皇祖母思念?宁愿在外面游荡这么多年,也不肯回来看看我这副老骨头。” “皇祖母老当益壮,哪用孙儿担心,孙儿这不是回来了吗?”福全张开双臂,给祖母来了个甜腻腻的拥抱,孝庄随即展颜欢笑,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推开他追加道:“说好了,不准再走了哦!” “是,孙儿遵命。” 福全独自流连在云裳宫中,过去的种种还历历在目,每一个角落都蕴含着美好的追忆,每走一步都牵动着无尽的怀念。 “福全,好看吗?” 大殿中央,洛舒雅拿着一件七彩舞衣快乐地旋转着,笑靥如花,那时候的她是快乐的。 “很好看,你永远是最美的。”福全声音嘶哑地低喃着,迷离失神的双眼一如当年般痴迷,但却不敢伸手去触碰,生怕下一刻她就消失不见了。 忍住眼里打转的泪水,转而看向偏厅,洛舒雅的幻影再次浮现。 “福全,你转过身去。” “哦。”福全听话地转身,只见洛舒雅饶有兴致地拿着尺子左量量右量量的,不知道在做什么。后来才知道她要做衣服,但不是做给自己的,量身只是因为他们的身形相似。几天后,看见玄烨穿着那件歪歪斜斜的衣服,他竟然羡慕了。 “舒雅,你真要入宫吗?”福全忐忑地问着,心里五味杂陈,既有渴望,又有担忧与愧疚。 “是啊,玄烨是一国之君,不可能将就我,那就我来将就他。”洛舒雅不带任何迟疑的回答让福全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满是纠结地问道:“可是宫里尔虞我诈,规矩多而繁杂,不像宫外自由,你不会后悔?” “可是没有玄烨,宫外的自由再多我也不会快乐的。” 洛舒雅烙印着幸福的侧脸,福全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时候他衷心地祝福着她,只要她快乐,那就足够了,可是事情为什么会走到今日的局面?福全触碰着洛舒雅曾经留下的痕迹,悔恨溢满心间,含泪道:“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踌躇在门外的玄烨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又会如何抉择呢? 蹬――蹬―― 突然传来的琴声打断了福全的思绪,也止住了玄烨离开的步伐,呼吸仿佛在这一瞬间凝结。两人停顿片刻后,先后奔向那道大门。 “舒雅!” “雅雅!” 厚重的大门推开后依旧是空无一人,琴声也停止了,只余一室寂寥。 “二哥,你相信吗?”玄烨呼吸不稳地问着,眼光愣愣地定格在那一幅飘落到古琴上的画上,那是他为洛舒雅描绘的丹青。福全慢慢踱步到舞台上,情深款款地抚着画上的人,回道:“如果相信能让她回来的话,我愿意相信。” “是啊,只怕她回来也不愿意见我一眼。”玄烨颓丧地坐在台阶上,丝毫没有一国之君的威严,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失去了爱人的伤心人。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自由自在,本就不属于这里,圈禁她的不是这四堵高墙,而是你的爱。” 对于福全的指控,玄烨无言以对,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会放她自由吗? 纳兰性德看两人都堕入其中,劝谏道:“皇上,鬼怪之事实属荒诞,属下认为此事理应彻查。” “不用了,就当是留个念想,何尝不好?” “念了又如何?想了又如何?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呵呵…”福全放下画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凄凉的笑声回荡在云裳宫里,也回荡在玄烨心里。 长相忆,杨柳为谁依(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夜很凉,雨一直‘滴滴答答’地下着,福全独立窗前观看朦朦胧胧的雨景,手习惯性地伸出窗外感受着夜雨的沁凉,记忆中,这是洛舒雅喜欢做的事情,她说夜雨是最能洗涤心灵的甘露。 碰巧来此相聚的两人都看得一阵摇头,纳兰容若叹气道:“难道真要洛妃娘娘复活,才能解开皇上和王爷的心结吗?” “总之一个字,难!”君少卿也叹了一口气,两人惺惺相惜地干了一杯,又各自喝了起来。被他们晾在一旁的卓之恒终于忍不住了,双手并用地抢了他们的酒,不悦道:“你们这样酒能好喝吗?你们要喝苦酒,干脆别叫我出来好了。” “兄弟,我们是有苦说不出啊!” “你不明白的。” 两人说着又抢回了酒,脸上满是沮丧和挥之不散的烦恼。卓之恒感觉自己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也懒得管他们了,大家自己喝自己的。 “雨越下越大了,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对面的角落里走出了一位容颜绝美的女子,三人抬眼望去,只见她也像福全一样,缓缓伸出一只手到雨中。福全稍愣一会,深沉的视线再度没入雨中。君少卿不禁叹道:“好一幅美人听雨图,京师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位大美人?” “你想知道的话可以走两条街问问,那里无人不知。” “走两条街?”君少卿从纳兰容若异样的神色里已猜出了答案:“八大胡同?” “近年来八大胡同繁荣了不少,功劳都得归结于一家叫蝶舞云裳的乐坊,盛传那里的姑娘个个才艺双绝,艳绝京师,其中最为出色的就是她们的老板,千若羽。”卓之恒仰头指了指素衣女子的方向,‘千若羽’三个字早已名动京市,尽管他从不踏足烟花之地,也是如雷贯耳。 “艳绝京师,她确实担得起这名儿。”君少卿甚为欣赏地往千若羽的方向敬了一杯酒,纳兰容若纳闷道:“你什么时候也喜欢做牡丹花下鬼了?” “错了,我只是乐于欣赏美的事物。” 门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冒着大雨进来,走到千若羽身边,道:“小姐,雨太大了,轿夫都在前面的小摊里躲着呢。” “也罢,反正时间还早,夜间赏雨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千若羽回到座位上,继而取出已经包好的琵琶,一段跌宕缠绵的前奏后,一把深情伤感的声音穿过夜雨,划破天际。 是谁在心头流连,一转身缘就在眼前相逢的季节,落英缤纷几回,模糊的记忆浮现是谁在梦中留恋,一回眸你就在面前难解的红线,缠绕几段姻缘,蝶与花不变诺言像回到昨天,你一直在心间,多少时间从未走远前世的相约,又遇见了今天,水月镜花朦胧,笑颜却依旧小楼一梦,恍如昨日长风,再续前缘剪不断在心中故事里纵有离别,命运的灯火不熄灭那年的诗篇,积成厚厚一叠,等有天你会发现岁月翻过一页页,玲珑心就当作书签 再见的瞬间,也许路途遥远,有些手注定相牵像回到昨天,你一直在心间,多少时间从未走远前世的相约,又遇见了今天,水月镜花朦胧,笑颜却依旧像回到昨天,你一直在心间,多少时间从未走远前世的相约,又遇见了今天,水月镜花朦胧,笑颜却依旧小楼一梦,恍如昨日长风,再续前缘剪不断在心中 一曲唱罢,在场的所有人仍然沉醉其中,不能自拔,福全更是忧伤满面,思绪不知不觉中飞回到了昔日的扬州,回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那是他和她认识的地方,也是他爱上她的地方,过去的快乐、伤心与无奈,仿佛都在眼前,让福全黯然神伤。 犹记初见时,那个烟火从中起舞,耀眼夺目的蒙面少女; 追忆乐坊中,那个珠帘下与他琴瑟和鸣,胆大妄为的冒牌舞女; 难忘山洞里,那个与他畅谈天下,无一不精的绝世才女; …… 太多太多的过去,太美太美的念想,这就是他倾尽一切去爱的女人,一个另类的大家闺秀。她曾经是如此的七彩绚丽,现在却只能冷冰冰地躺在那个幽暗的地方;她曾经是如此的追求自由,却甘愿把自己拘禁在那堵高墙内;她曾经是如此的快乐无忧,最后却只能泪流满面。 君少卿不知何时问老板取来了笔墨,琵琶声断的一刻,一幅犹抱琵琶半遮脸的美人图赫然躺在桌上,飞扬的笔触把千若羽绝美的神态描绘得淋漓尽致,此乃京师第一才子也! “好!好曲!好琴!”通晓音律的君少卿首先打破宁静,连甚少接触音律的卓之恒也拍手称赞:“传闻千老板词曲无双,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了,兴之所至,希望没有打扰到几位的雅兴。”千若羽颔首谢过,君少卿拱手一礼,道:“千老板谦虚了,夜间赏雨,美人天籁,这是难得的美事,岂会是打扰?” “天籁不敢当,就怕配不上公子的神来之笔。”千若羽赞赏的目光看向桌上的画像,君少卿朗笑两声,道:“千老板当之无愧,如若不弃,这幅画就当是见面礼,不知千老板可愿相交?” “京师第一才子纡尊相交,若羽自然是求之不得。”千若羽巧笑倩倩,君少卿疑惑地看了看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询问,一旁的福全就先发话了:“你如何猜得少卿的身份?” “京师的俊才我多半知道,能有这般造诣的,应该就只有传闻中的君公子了。” “千老板聪慧过人,希望这样的才情能用在正确的地方。”福全言语间透露着些许厌恶,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不等千若羽回答便大步流星地离去了,只感觉心里莫名地烦躁不已。 君少卿看了看千若羽的脸色,对方好像没多大在意,反倒是她身旁的丫鬟似乎心有不甘。君少卿继而抱拳道歉:“艾公子并无恶意,千老板别往心里去。” “这个自然。”千若羽往窗外看了看,外面夜幕渐深,雨也停了,施礼道:“时候不早了,告辞。” “不送。” 长相忆,杨柳为谁依(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蝶舞云裳内宾客满堂,丝竹不断,到处都是耀眼的灯饰和精美的壁画。乐坊内由一个大堂和两层环绕的厢房组成,互相碰撞的歌声琴声,配合着七彩珠帘的跳跃传遍每一个角落。 台上忘情起舞的是蝶舞云裳的四大头牌之首,舞衣姑娘。未免造成宾客的哄闹,千若羽习惯性地从后门进入。善姨见她回来了,立马过来询问:“可算回来了,怎么晚了这么多?” “雨下大了,在酒馆留了一会,有事吗?” “秦将军来了,在右边第一间厢房,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呢!” “我知道了。”说话间,人已经来到了门前,千若羽推门而入,款款一笑,道:“路逢夜雨,让将军久候了。” “少说这些场面话,明知道我不把你当外人看,我就等着你那声义父呢!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点头?”秦双摆出一副逼问的架势,千若羽为他添了一杯酒,道:“承蒙将军不弃是若羽的福气,只是堂堂征西大将军岂可认一个风尘女子为义女?将军要是喜欢,多来坐坐就好了。” “有何不可?仗义每多屠狗辈,自古侠女出风尘,我才不管那些名门望族的狗屁道理,他们说得这么响亮,还不是哈巴哈吧地跟在你的屁股后面。” “那是大家赏脸而已,将军莫气,若羽为将军弹奏一曲赔罪可好?”千若羽不等秦双回答,人已经抱着琵琶准备弹奏了。秦双万般无奈地坐下,念叨着说道:“你每次都扯开话题,反正我一个大老粗说不过你,你什么时候愿意了就告诉我。” “将军待若羽好,若羽知道的,何必拘谨在这些礼节之上?” 秦双紧绷着一张脸,没有回答,可是千若羽柔和的弹唱很快就让他脸上的愠色缓和下来了。 大堂里,舞衣姑娘的表演已经结束,台下宾客纷纷鼓掌称赞:“好!” “舞衣姑娘好舞技,果然不负头牌之名,哈哈哈…” “谢齐员外赞赏。”舞衣姑娘稍稍欠身致谢,转身走入后台,抬眸低笑间,又惹得台下欢呼一片。齐员外更是乐呵得很,兴致满满地欢呼道:“今晚大爷我就点舞衣姑娘了。” “我也点舞衣姑娘。” 其他宾客也纷纷叫嚣起来,还有人闹酒疯,大喊道:“怎么不见千千若羽?我们可都是冲着她来的,总要让她出来露露面啊!要不然老子花这么多银子可不值了,你们说是不是?” “谁说蝶舞云裳的姑娘艳绝京师的?是你说的吗?还是你说的?”醉汉不停地骚扰其他客人,大家都厌厌地甩开他,对他的疯言疯语不作回应。醉汉继而跳到桌子上,指着姑娘们大喊道:“照我看这些都是三流货色,今晚如果不让千若羽亲自出来侍候本大爷,大爷我没完!” 八大胡同里总少不了这种情况,只是从来没人敢在这里闹,更没人敢直呼千若羽的名字,即使是达官贵人、帮派老大也得客客气气地喊一声千老板。 善姨听到大堂里的喧闹,赶紧过来调解:“客官,真不好意思,我们老板是秦将军包下的,不挂牌子。” “老子管他秦将军还是赵将军,识相的马上叫千若羽下来!” “好大的口气,居然连秦将军的帐都不买,还敢在这里闹事,我看你是活腻了。”索少伦从二楼的厢房里出来,把手一扬,醉汉立马被几人擒住压倒在桌上。 另一边,千若羽和秦双也出来了,索少伦礼貌性地点了点头,道:“秦将军,千老板,这么不知好歹的东西,我替你们教训一下好了。” 众所周知索少伦仗势欺人,出手狠辣,对方也不像是什么达官贵人,把人交给他,不打死也该打残了。千若羽淡淡一笑,婉拒道:“区区一名醉汉交给护院处理就可以了,哪敢脏了公子的手。” “我非常乐意为千老板效劳,只求千老板能记着我一点就是我的荣幸了。” “公子说笑了,蝶舞云裳的每一位客人我可都记着呢!” 索少伦凑近千若羽颈间嗅了嗅,吐气如丝般挑-逗着,低喃道:“可是我希望对千老板而言我是特别的,就好像秦将军一样,不是普通的恩客。” 千若羽缓缓后退一步,镇定自恃地回道:“公子是蝶舞云裳的上宾,当然是特别的。”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没关系,我可以等,总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愿地跟了我。”索少伦蹲下身,捡起千若羽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的锦帕,道:“这个就当作帮千老板处理垃圾的酬劳吧!” 索少伦带着一群狐朋狗友离去,当然不忘架走他口中的‘垃圾’,蝶舞云裳又恢复了喧闹。秦双凝望他的背影良久,拧眉道:“这人不安好心,而且跟他老爹一样阴险狡猾,如无必要,还是少跟他打交道的好。” “若羽明白将军的好意,只是蝶舞云裳打开门做生意,总不能闭门谢客啊!” “你这么聪明,要真不想让他进来会没办法吗?”秦双不答反问,千若羽挽着他的手臂,微笑道:“将军过誉了,若羽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人,最多也就耍些小把戏,哪里比得上将军办的都是国家大事,瞧,这会不就有人找到这里来了吗?” 秦双循着千若羽的目光望向门口,福全的眼神里满是不屑,似乎看着自己,又似乎在看千若羽。 长相忆,杨柳为谁依(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艾公子,又见面了。”千若羽巧笑妩媚地和福全打招呼,美目盼兮,迷醉众生。福全顿感一阵无名火冒起,冷哼着甩开脸,既不进去,也不回答。 君少卿尴尬地笑了笑,回道:“千老板,又见面了。” “看来艾公子有事要找秦将军,那么若羽不打扰了。”千若羽了然地离场,顺便帮他们带上了门。秦双懒洋洋地倚在软椅上,不紧不慢地招呼着:“王爷请坐。” 福全黑着一张脸干杵着,君少卿不着痕迹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他的脸色才勉为其难地缓和下来,待他坐下后,秦双才说道:“王爷好像不大喜欢这里,那就有话请说。” “既然如此,本王也不拐弯抹角,先下奸臣当道,本王希望将军能与本王联手扶正朝纲。”福全说得慷慨就义,秦双则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低笑着问道:“扶正朝纲?那么敢问王爷何为正?” “奸臣得诛,国策能行。” “王爷肯定,诛了奸臣后国策就一定能行吗?”秦双话中有话,要是听在有心人耳里定然会惹出一场风波。福全邹眉问道:“本王不甚明白将军的意思。” “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没兴趣与王爷联手,王爷请回吧!” “那不知什么是将军有兴趣的事?”君少卿躬身问着,秦双打量了他一番,视线接着移向千若羽刚用过的丝绢,拿起轻轻一挥,幽香随即扑鼻而来,那沉醉的模样看得福全一阵烦躁,长袖下的拳头不禁紧了紧。秦双留意到他的神情,懒洋洋地回道:“例如现在这样听听小曲,欣赏一下歌舞,两位不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惬意吗?” “是很惬意,只是朝廷里风云诡诘,各大臣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已是常态,将军认为还能独善其身多久?”君少卿一针见血,不像福全只会说一些响亮的话。秦双挑了挑眉,轻笑道:“我只信邪不能胜正。” “那么将军就更应该跟我们合作”君少卿话没说完被秦双打断了,秦双眼中透着丝丝不明的愤恨:“我只是粗人一个,不想猜度你们这些人的心思,王爷不必浪费唇舌了,请回吧!” 福全看了看君少卿,见他没什么表示就起身告辞了,出门后才小声地问道:“你怎么看?” “此人绝不简单,希望不会是敌人就好。” “何以见得?” “王爷想想看,秦双出生草根,无依无靠,短短几年内就由一名小将摇身变成统率一方将领的征西大将军,这样的人要不是天纵奇才,那就是城府极深。” “秦双这几年的晋升确实快得蹊跷,可是他不像是有城府的人,要说天纵奇才,好像也不是。”福全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君少卿轻笑一声,道:“那就只有两种原因,一是他的城府太深,掩饰得太好,二是有人在背后穿针引线。” “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 “我也希望如此,真要这样的话会很麻烦的,还有秦将军似乎对王爷有一种道不明的恨意,属下暂时还说不出是什么。” “算了,先回去吧!” 从走廊尽头走出的千若羽百感交集地看着福全渐行渐远的背影,善姨不明所以地问道:“小姐为什么不与王爷联手?小姐信不过他?” “就是因为相信,所以不必操之过急,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网要慢慢织才会紧密,这样才不会有漏网之鱼。” 长相忆,杨柳为谁依(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德贵人正悠然自得地在御花园里摘花,一边摘一边享受着郁郁花香的沐雨。怜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急匆匆地行礼:“主子,您在这里呢,让奴婢好找啊!” “怎么了?有事吗?” “没事,没事,只是屋里屋外都不见主子,大家都找着呢!” “今天的花开得不错,我出来摘点,看你们都忙着就没叫你们了。”德贵人绕过怜儿,走到另一株花上继续摘着:“你回去让他们不用找了,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 “这怎么行?”怜儿话一落,旁边突然插进来一把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居然让主子独自外出,看来颐和轩的奴才调教得还不够啊!” 两人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靳妃一行人已经近在咫尺。 “靳妃娘娘吉祥,襄嫔娘娘吉祥。”德贵人躬身行礼,继而又向随后而至的三人行了一小礼:“宜贵人,舒常在,李常在。” “几位主子万福金安。”怜儿紧接着行礼,靳妃瞄了两人一眼,吩咐道:“盛裴,让颐和轩的奴才自己去领二十板子。” “是,娘娘。” “娘娘饶命!”怜儿连忙下跪求饶,德贵人也急了:“娘娘,今天是臣妾自己跑出来的,与他们无关,望娘娘恕罪。” “贵人有四个宫女、四个太监的份额,一共八人,不管怎么样也不至于没人侍候吧?” “今天是臣妾疏忽了,下次”德贵人话还没说完就被靳妃打断了,靳妃眼神狠戾地逼近道:“本宫的命令已下,不容多说。” “盛裴,还不快去!”襄嫔不满地催促着,话刚落,后面就传来了小太监的吆喝声:“皇上驾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纷纷兴高采烈地整装行礼。玄烨把手伸向靳妃示意她起身,靳妃立马眉开眼笑地把手搭了上去:“谢皇上。” “都起来吧!” “谢皇上。” 众人起身后,玄烨见怜儿还跪着,觉得有点眼熟,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回皇上,只是一些小事,臣妾处理便是。”靳妃一边说着,玄烨就想起来了,转头看向一直低着头的德贵人,问道:“是你宫里新来的宫女吧!” “是,皇上恩准臣妾到云裳宫打扫,臣妾看花开得不错,所以出来摘一些,可是屋里的人都忙着,于是就自己出来了,靳妃娘娘因此怪罪他们,此事因臣妾而起,是臣妾疏忽了,还请皇上饶恕他们,臣妾甘愿受罚。”德贵人哀求着跪了下来,玄烨把她扶起,温声说道:“今早刚下过雨,御花园路滑,还是带着人比较好,要是人不够就多领几个,云裳宫那边也需要人打理,这次就算了吧!” 德贵人和怜儿都松了一口气,兴高采烈地谢恩:“谢皇上。” “皇上,后宫有后宫的规矩,岂可” “爱妃也说是小事一件,既然是小事又何必计较,朕还要给皇祖母请安,都回去吧!”玄烨头也不回地走了,大大地落了靳妃的面子。 “臣妾恭送皇上。” 众人目送玄烨走出院子后才起身,靳妃幽怨地看向德贵人,心有不甘地说道:“既然皇上说算了,那本宫就给你们这次机会,如有下次定严惩不贷。” “谢娘娘,臣妾谨遵娘娘教诲。”德贵人依旧毕恭毕敬地谢恩,靳妃最讨厌她这种楚楚可怜的样子,冷哼一声之后随即拂袖而去了。 走远了,襄嫔才狐疑着问道:“娘娘真的不追究了?” “这原本就是小事一件,既然皇上说算了,那本宫也就没有追究下去的必要。”靳妃语气中的戾气明眼人都听得出来,襄嫔讨好着笑道:“那也是,娘娘身份尊贵,自然不跟那些低三下四的人置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得了。” “虽说德贵人出身卑微,在宫里没什么地位,可是她与皇贵妃关系匪浅,娘娘没必要为一个无谓人伤了与皇贵妃的‘和气’。”宜贵人挑通眼眉,话中有话,靳妃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李常在一直看德贵人不顺眼,不甘心屈身在她之下,本以为可以挫一挫她的锐气的,岂料中途却杀出一个程咬金,恨恨道:“哼,娘娘宠冠后宫,皇贵妃空有那头衔,自顾都不暇了,乌雅尔晴那贱人不就仗着一个死人而已,看她能得意多久。” 啪―― 靳妃扬起手掌,火辣辣的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李常在脸上。李常在顿时被打得倒在地上,脸上红肿一片,可是却一刻也不敢迟疑,更不敢喊疼,立马哆嗦着爬起请罪:“是臣妾失言了,娘娘恕罪。” “这一巴掌是告诉你要牢记宫里的禁忌,不该说的就把嘴巴给封紧了。”靳妃咬牙切齿地说着,凌厉的眼光还扫了眼其余的几人,吓得舒常在硬生生地把疑问都吞回了肚子里。 “臣妾谨遵娘娘教诲。”四人异口同声地回着,靳妃再次拂袖而去:“回宫。” “臣妾恭送娘娘。” 李常在腿还软着,宜贵人伸手扶了扶她,嗔道:“妹妹也是的,怎么说话都不想想?” “我不甘心呐,一时口快就说出来了,想不到娘娘会这么生气,吓死我了。”李常在想起靳妃刚才那将近扭曲的表情,还心有余悸,都快忘了脸上的疼了。 “想不到?当年皇上就那几位嫔妃,端妃不争,傅贵人虽然颇得皇上青睐,可是活一苦瓜干,其他的都不成气候,娘娘可以说是宠冠后宫,谁知皇上出巡一趟就多了一个洛妃,从此之后皇上就专宠洛妃,后宫三千佳丽,皇上连正眼都不瞧一下,换做是你,你能不恨?”襄嫔一脸的不屑,李常在暗骂自己蠢蛋之际,舒常在心里的疑问也少了一半,还为靳妃顿感不平:“换做是我,我肯定恨得牙痒痒,可是我入宫半年都没听说过这个人啊,娘娘刚才还说那人是宫里的禁忌,为什么啊?” “洛妃你不知道,那洛氏一门谋反的事你该知道了吧?” “这事我当然知道,难道?”舒常在一脸疑问地看向其他人,襄嫔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就走了。宜贵人好意提醒道:“这些话你们最好记在心里,封在嘴里,要不然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长相忆,杨柳为谁依(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德贵人感触良多地游荡在云裳宫内,即使一切依旧,今日的云裳宫也已非昔日了,人不在了,情也不复当日,当年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她看不清,也不想探究太多。 风住尘香花已尽,物是人非事事休。如果一切能停留在那一刻,那该有多好?记忆里,你如花的笑容依旧灿烂,你精彩的舞姿依旧迷人,只可惜那些曾经的美好都已成过去。 “主子,花已经修剪好了,要摆在哪里?”怜儿突如其来的询问打断了德贵人的思绪,擦了擦眼角不禁溢出的泪水,回道:“我来摆就可以了,你去忙其他的吧!” “是。”怜儿若有所思地退了出去,德贵人环顾寝室一周,却找不到安放的地方。 “怎么?不知道摆哪里吗?”皇贵妃满怀追忆地看着德贵人手上的木槿花,那是洛舒雅最爱的花,她每天早上总要闻上一回。 “臣妾给皇贵妃请安。”德贵人面无表情地行礼,皇贵妃从她手里拿过木槿花,接着挑了一个纯白的花瓶置于窗台上:“她每天起床都喜欢先打开窗子,呼吸新鲜空气,花放这里最适合了。” “人都不在了,摆得再好也不过是摆设而已。” “虽然如此,可是姐妹一场,总不能让她感觉太孤清,过几天是舒雅的生忌,我打算去寺里为她打场法事,你要不要一起去?” “原来娘娘还记得,尔晴以为娘娘已经忘记了呢!还是因为闹鬼一事,娘娘午夜梦回觉得良心不安,想以此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 皇贵妃整理花枝的手顿了顿,继而握上德贵人微凉的手,眼神真挚地说道:“尔晴,这些年来你一直在疏远我,我不知道你到底误会了什么,或者是听信了什么谗言,可是这么多年来,你我之间的情谊丝毫未变。” “谢娘娘青睐,尔晴自问没这福分。”德贵人决绝地抽回手,皇贵妃落寞地收回双手,叹道:“不管如何我都希望你可以相信我,你、我、舒雅始终是好姐妹,一如当年。” “当年那份情,我早已分不清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了,不如娘娘抚心自问,你真的没有丝毫对不起舒雅的地方吗?”德贵人含泪追问,皇贵妃愤恨地别开头,理直气壮地回道:“胡闹!我和舒雅一同长大,情同亲姐妹,我怎么会做对不起她的事?当年的事我也是费尽心思替她奔走,这些你都看到的,你到底听了什么胡话?还是靳妃在挑拨离间?” “我一个没家世没地位的小人物,娘娘认为靳妃有必要挑拨离间吗?”德贵人逼近一步,接着说道:“人在做,天在看,有还是没有就交给老天爷去判断吧!我相信老天爷还是有公道的,娘娘记住今天的话,可别遭了报应。” 德贵人冷若冰霜的话语狠狠地刺伤了皇贵妃的心,皇贵妃痛心疾首地看着昔日的好友,嘲笑道:“想不到我们之间的姐妹情谊居然敌不过那些子虚乌有的流言蜚语,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多说了,我们姐妹从此恩断义绝。” 德贵人看着皇贵妃渐行渐远地背影,低喃道:“别怪我狠心,我真的看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靠得越近,我就越害怕知道真相,闭上双耳,蒙上双眼,我起码还能骗骗自己你还是你。” 美人谋,智破失踪案(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黄色的大殿内,玄烨在百官的朝拜声中入座,扬手说道:“众卿平身。” “谢皇上!” 福全起身后即刻上前启奏:“启奏皇上,近日京师衙门连续接到几起失踪案,经调查发现附近各县衙也接到同类型的案子,失踪的都是一些年轻女子,臣怀疑是绑架拐卖,而且很有可能是同一伙人所为,请皇上下旨彻查。” “那皇兄可有眉目?” “臣已派王府总管君少卿调查此案,可是凶徒手法高明,一时间实难破获。”福全剑眉微邹,话一落,佟国维紧接着上前启奏:“皇上,此乃刑案,应由刑部负责调查。” 刑部尚书富察懿收到佟国维的信号,立马出列请奏:“皇上,京师重地,天子脚下居然发生这样的案件,臣身为刑部尚书责无旁贷,定会尽全力调查,不负皇上厚望。” 富察懿是佟国维的女婿,索额图因靳妃与皇贵妃两宫之争,向来与佟国维对立,岂会放过这样一个打击他们的良机,出列道:“皇上,此事已有一段时日,但刑部却无上奏,明显是有人怕皇上责罚,想掩盖事实。” 富察懿听到索额图掷地有声的指控,立马下跪呼冤:“皇上,臣绝无此意,之所以没有上奏是因为证据薄弱,臣已命人连日调查此事,相信不用多久就能破案。” “皇上,富察尚书向来忠于职守,亲力亲为,请皇上明察,切勿吴信谗言。”佟国维朗朗有词地为女婿辩护,索额图满是不屑地冷哼一声,道:“谗言与否就只有佟大人和富察尚书才知道了。” “皇上,此案横跨几县,案情严重,臣自请调查。”福全自告奋勇地请奏,佟国维也再次请奏:“皇上,此案应交由刑部调查。” 玄烨斟酌片刻后,下令道:“此事刑部确有失职之处,那就由裕亲王和刑部同查此案,不得异议。” “皇上英明!” “大人英明啊,让裕亲王和佟国维那老狐狸狗咬狗,那我们就尽收渔翁之利。”吏部尚书林文余摸着小胡子,得意洋洋地奸笑着。 “渔翁之利倒是没什么,只是佟国维横行朝堂多年,背后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这裕亲王走了这么多年,突然又回来了,说不定就是对付他来的,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是,下官明白了。” “少伦。”索额图叫了一声,没人应,疑惑着停下脚步往后看了看,才发现索少伦一个劲地在发愣,于是又叫了几声:“少伦,少伦!” “啊,阿玛,怎么了?”索少伦这才反应过来。索额图拧眉看着儿子神游太虚,一头冷汗的样子,不悦道:“我问你怎么了才对,心神不定的。” “哦,没事,早上出来的时候染了点风寒,有点头痛而已,休息一下就好。”索少伦伸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心里却在翻腾着。 “不舒服就回家歇着,我去你姐姐那里一趟。” “索大人。” 靳妃听到叫唤声,立马兴高采烈地从殿内迎了出来:“阿玛来了。” “对啊,来看看阿玛的宝贝女儿。”索额图拿高女儿的手,左看右看,一副慈母的样子,眉头随即拧起:“怎么好像瘦了?皇上最近很少来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大人有所不知,皇上最近总往云裳宫跑,娘娘都好几天没见到皇上了呢!”青瑛不甘心地抱怨着,随即迎来靳妃的呵责:“青瑛,越来越多话了。” “阿玛,我没事,不就是一个已亡人而已,况且皇上也不仅没来我这里。”靳妃挽着父亲的手臂步入殿内。索尔图拍了拍女儿的手,宽慰道:“你想得开就最好,可能是最近朝堂比较多事,皇上闹闹情绪,过几天就会没事的。” “我知道了,对了,怎么没看到弟弟?” “他今早染了点风寒,回去休息了,小病而已,过会就好的。” 靳妃一听弟弟病了,柳眉随即拧得死紧,责怪道:“真是的,妻妾都娶了好几个了,还不会照顾自己,那几个女人也真没用,连丈夫都照顾不好。” “你不也一样,再瘦下去,皇上看到该心疼了,多吃点补品,要是承乾宫的开支不够用,就让人来家里取,把身子养好了,给皇上生个胖小子,到时候母凭子贵,你的下半生就不用愁了。” “皇上每天赏这赏那的,承乾宫都快放不下了,哪还会缺钱?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阿玛要注意些,现在虽然已经是春天,可是天气还是有点冷,阿玛早晚出门的时候记得要多带件衣服,天气潮湿的时候还要注意膝盖上的旧患,要是痛就请御医过去看看,别自己藏着。” “还是你贴心啊,要是你弟弟有你一半的懂事就好了。”索额图想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就头疼,靳妃体贴地替他揉着头,宽慰道:“弟弟血气方刚,难免会有些反叛,等做了阿玛自然会好的。” “希望如此吧,阿玛还有事,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在宫里也没事可做,女儿送阿玛一段路吧!”靳妃亲昵地挽着父亲的手臂,索额图甜腻腻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回道:“好,我们父女很久没一起散步了。” 美人谋,智破失踪案(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福全和君少卿正在书房里讨论最近发生的几起失踪案,一名侍卫敲门禀报:“王爷,门外有一位姓千的姑娘求见。” “哪位姓千的姑娘?” “好像是蝶舞云裳的千老板。”侍卫有点底气不足地回着,福全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鄙睨地说道:“不见,一个烟花女子居然敢来踏我裕亲王府的门槛?” “可是她说只要把这个交给王爷,王爷就会见她的。”侍卫呈上一块丝帕,福全想到千若羽勾-引男人时那妩媚的模样,一股无名火自心里燃起,咬牙道:“让她把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留着给别的男人,本王没兴趣。” “慢着!”君少卿在侍卫离开前叫了下来,接过丝帕一看,再凑近闻了闻,果然如此。福全身后的拳头紧了紧,冷冷地问道:“少卿,你在干什么?” “王爷别误会,先看一看丝帕上的字再说。”君少卿把丝帕递给福全,福全仔细看了看,丝帕上面除了一朵花和一句诗之外,什么都没有,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君少卿把丝帕放在桌子上,解释道:“王爷请看这句诗‘过眼斑斓花弄影’,这上面的‘花’字最后一笔是以弧形往下滑的,王爷可记得在哪见过这种写法?” “这种写法不算新颖,很多文人都喜欢这样写的,倒是这笔迹有点眼熟。”福全定神想了想,突然阔然开朗:“刘家小姐。” “刘老爷说过他是做药商的,家里的用品多数都习惯用药熏过才用,上次在刘老爷房里闻到的正是这种药香味。” 福全拿起丝帕闻了闻,确实是这味道,随即吩咐道:“去双喜客栈请刘老爷和刘夫人过来。” “参见王爷。”千若羽缓缓一礼,福全看着她平静的脸容,心里闪过一丝诧异,问道:“你早就猜到本王的身份?” “京师中除了皇族爱新觉罗之外,应该没有姓艾的贵族了。” 福全打量的目光凝望千若羽良久,轻笑着转身落座,开门见山地问道:“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么我们也不必拐弯抹角,丝帕你是怎么得来的?” 千若羽也坐了下来,回道:“是到城隍庙上香时在路边捡的,若羽日前曾经偶遇刘小姐,见过此丝帕,颇有印象,得知刘小姐失踪,想必是跟此案有关,所以就送过来了。” “千老板肯定是这条,没认错?” “是与不是,等刘老爷和刘夫人来了不就知道了吗?”千若羽洞察一切的眼神让福全和君少卿都错愕了,不知为何突然有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 千若羽款款一笑,举止优雅地品着茶,丝毫没有青楼女子的污浊与俗气。君少卿欣然一笑,赞道:“千老板让君某想到了一句话,出淤泥而不染。” “君公子今日把若羽比喻为花中君子,明日说不定就嫌若羽肮脏了,王爷,是吗?”千若羽把矛头指向福全,福全被她看得不自在,轻咳一声不作答,千若羽也没有纠缠,现场陷入一阵沉默之中,直至侍卫进来禀报:“王爷,刘老爷和刘夫人已在外等候。” “快请。” “草民(民妇)参见王爷。” “刘老爷、刘夫人不必多礼。”福全向旁边递了个眼色,侍卫立马把丝帕送到刘家夫妇面前,福全接着说道:“有人在城隍庙捡获此丝帕,怀疑是刘小姐所有,请刘老爷、刘夫人认认。” 刘夫人取过丝帕看了看,随即泪如涌泉,呜咽着说道:“这是迎儿的丝帕,没错的,这句诗是我亲眼看她绣上去的呀,老爷。” 刘老爷也是热泪盈眶,协同夫人向福全跪拜:“王爷,草民一家三口来京师观光,却不幸遇此灾劫,王爷一定要救回我们的女儿啊!王爷!” “刘老爷、刘夫人快请起,本王一定尽力营救的。”福全亲自扶起刘家夫妇,刘老爷擦了擦眼中盈满的泪水,道:“谢王爷。” “来人,送刘老爷、刘夫人回客栈。” 刘家夫妇走后,福全才看向安坐一旁的千若羽,拱手道:“有劳千老板带路。” “王爷请。” 美人谋,智破失踪案(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福全一行人来到城隍庙的时候,刑部的人也同时赶到,方圆十里的范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刑部的官兵滴水不漏地封锁住了,卓家两兄弟凑巧也在。 富察懿粗略看了看四周,这地方怎么也不像是能藏人的,疑惑地问道:“确定是这里吗?” “是的,不过民女捡到的只是丝帕而已,人在不在就不得而知了。” “有劳千老板了。”富察懿礼貌性地行了一个谢礼,随即下令:“传令下去,严密搜山!” “是!” 刑部的官兵迅速扩散,福全看着这满山遍布的官兵,这样劳师动众实在是扰民,沉声道:“真不愧是刑部,来得还真快啊!” “王爷也不遑多让,不过人带得好像太少了点,下官想到周围看看,失陪了。”富察懿表面上恭敬有礼,实际上却不把福全放在眼里。福全看着他那一脸的奸笑,哼哼道:“我们前脚一到,刑部的人就来了,本王真是小看了他们。” “这也不怪,富察懿这几天都派人严密监视着王府的动静,大概王爷派人去请刘家夫妇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去通知他了,只可惜,此举实在愚钝。” “凶徒手上人质众多,他这样大动干戈只会打草惊蛇,凶徒逃得掉还好,逃不掉的话就是逼虎跳墙,最好的方法就是杀人灭口。”卓之航如是说着,可是脸上却没有丝毫担忧之色。君少卿了然一笑,说道:“刚才我已经到处转了一圈,看来你已经去过那个地方了。” “看来我们的发现一样呢!” 卓之恒看两人眉来眼去的,就是不说出来,郁闷道:“你们两个聪明人就别跟我们打哑谜了,有话快说。” 福全也出声催促:“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离城隍庙不远的树林里有很多隐秘的大树洞,是藏人的最佳地方,我翻了一遍,在其中一个树洞里找到了这个。”卓之航把一小截药草呈上,接着说道:“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不过我试过了,这东西有迷-药的作用。” 君少卿也拿出来一小截一样的药草,解释道:“这是一种由西域传入的药草,叫**草,凶徒应该就是用这个控制那些被绑的女子的。” 福全接过看了看,又闻了闻,拧眉道:“难怪城隍庙每天这么多人经过,竟没人发现那些被绑的女子就在附近,原来是他们把那些女子都迷晕了,只可惜现在已经打草惊蛇,要救人就更难了。” “那也不难,只要演场戏就可以了。”卓之航双眼雪亮,心中已有打算。君少卿灵机一动,转身问道:“不知千老板可愿帮忙?” “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若羽定当尽力。”千若羽颔首一礼,嘴角微微上扬。君少卿拱手再施一礼,谢道:“那就有劳千老板了,君某先替苦主给千老板致谢。” 美人谋,智破失踪案(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城门处被重兵重重把守着,所有出城的人都要搜查,堵塞情况严重,百姓被迫在炎炎烈日下排着队,闹得民怨沸腾。守门的士兵指着一个背着包袱的老人命令道:“你!把包袱打开!” “里面只有一些衣物和小孩的玩具,我赶着去渡头,兵大哥就行行方便吧!”老人晒得热汗淋漓,嘴唇因为水分不足而显得干涩。 “我给你行方便,谁给我行方便?上头下了命令,只要是出城的人都要仔细搜查,一个都不能放过!”士兵抢了老人的包袱,扔在地上左翻右翻的,最后还在老人身上搜了一遍才放人了。 老人艰难地蹲下身,捡起被弄脏的包袱,本来要给孙子带的瓷娃娃都摔碎了,想起孙子本该欢呼雀跃的笑脸,如今又要失望了,心里一阵伤心。 “快点走,别挡在这里!”士兵厉声催促着,老人双脚无力地站起,身子还没站直就被士兵推出去了。老人惊呼一声往前栽去,卓之恒施展轻功飞身出城,及时扶住了老人。带头的士兵看到卓之恒身手不凡,大叫道:“有疑犯,快把人抓住!” 士兵们迅速聚集,一哄而上,城门口立马乱作一团。卓之恒看不惯他们欺压百姓,抡起拳头就打,再飞身一脚横扫千军,前排的士兵转眼间就被撂倒了。带头的士兵还想再发令,福全的声音随即传来:“住手!” 士兵们看到来人是他,纷纷下跪行礼:“参见王爷!” “参见王爷!”卓之恒也拱手一礼,福全看了看现场的状况,拧眉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爷,刑部颁下命令,只要是出城的人都要仔细搜查,可是这些大部分都是附近的百姓,他们每天都要进城出城好几次,这样他们就不得不在烈日下暴晒,强壮点的小伙子还可以,可是像这样的老人家怎么受得了?”卓之恒满怀怜悯地看向那几个晒得脸色苍白的老人,话刚落就有百姓出来请愿:“王爷,我们都是一等一的良民,草民还要去城外做生意,一直这样子排队,我们一家的生计就没了!” “王爷,我爹身体不好,我们要到城外求医,求王爷放行吧!” “求王爷放行!求王爷放行…”百姓们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带头的士兵生怕福全真会下令放行,急急地说道:“王爷,这些人之中可能混进了失踪案的犯人,一定要逐一搜查,千万不能放行啊!” 福全怜惜无辜受苦的百姓,可是失踪案正在节骨眼上,现在的情况左右为难,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放了,犹豫地问道:“少卿,你怎么看?” “王爷,失踪案固然重要,可是国以民为本,不可过于扰乱百姓的生活,再说,这些百姓每天都在这里经过,属下认为可以适当放宽对他们的搜查,只要拦下可疑的人就可以了。” “犯人乔装过后很难看出来,我们也不可能认得所有出城的百姓,所以属下认为所有出城的人都有可疑,必须搜查,万万不可松懈,让犯人有机可乘。”带头的士兵依然坚持己见,君少卿自动请缨道:“少卿愿意在城门守卫,绝不会放走一个犯人。” “要是犯人逃走了,阁下是否一力承担?” “是。”君少卿和带头的士兵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福全自然相信君少卿的能力,下令道:“既然如此,那就放行吧!” 带头的士兵见君少卿把责任揽上身,也没话可说了。排了半天队的百姓得以解脱都欢声鹊起,与此同时,一直躲在暗处观察城门情况的犯人也悄然离开了。 “启奏皇上,失踪案正在节骨眼上,未免犯人逃出京师,理应严密搜查出城的人,可是裕亲王却下令放松搜查,让百姓自由进出,臣认为此举不妥。”富察懿朗朗有词地弹劾福全的作法,福全接着启奏:“皇上,逐一搜查固然是严密,可是每天进出城门的百姓众多,一个一个地搜查会造成城门严重堵塞,扰乱百姓的生活,臣认为只要搜查可疑的人即可。” “王爷肯定放出去的人都不是犯人吗?要是犯人乔装打扮,守门的士兵没能认出来,因此放走了犯人,这责任该谁来承担?” “臣已派君少卿在城门守卫,此人的才智与谋略相信大家即使不知道,也有所耳闻,臣绝对相信他的能力,要是让犯人逃走了,臣愿意一力承担责任。”福全毅然把责任揽上身,正中富察懿的下怀。 玄烨思虑片刻后,下达御令:“君少卿才智双全、谋略过人,朕也曾见识过,既然裕亲王这么信任他,那么城门口和城外就交与裕亲王负责,刑部继续在城内四处搜查,尽快找出犯人所在。” “臣领旨。” “众卿还有何事启奏?”玄烨等了好一会都没人出列,给蒲公公递了个眼色,蒲公公高亢的吆喝声随即在大殿内响起:“退朝!” “臣等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爷,懿儿年少不懂事,要是有什么顶撞的地方,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佟国维满脸虚伪的假笑,福全淡淡地回道:“佟大人言重了,大家立场不同,争执是难免的,只要不做扰乱法纲的事就好了,告辞。” “呵呵,不送。” 福全转身去了后宫,富察懿看着福全高傲的背影,不屑道:“看他神气的,不就是一个亲王而已,要论权势还远着呢!” “别太小看他,就一个君少卿已经不是省油的灯了,不想让人家比下去就赶紧破案吧,犯人应该还在城内,皇上把城内交给你是便宜你了。” “是,岳父大人。” 美人谋,智破失踪案(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城门放行后,百姓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君少卿每天都在城门口守着,只要是大队人马出城的都必定检查得仔仔细细,唯独是蝶舞云裳的马车每次都是草草了事,随便看看就算了。 傍晚时分,君少卿正疲惫地打着哈欠,蝶舞云裳的马车就来了。君少卿立马恢复精神,过去打招呼:“千老板,今晚还要带着姑娘去表演吗?” 周紫云掀起帘帐,千若羽随即从车里出来,微笑道:“是啊,城外一位富商包了三场,今晚是最后一场,又要劳烦君总管检查了。” “千老板我还信不过吗?不用检查了,放行吧!”君少卿给守门的士兵做了个放行的手势,千若羽道谢一声,马车随即轱辘辘地出城了。还在暗处观察的犯人露出一抹轻笑,心中已有打算。 第二天,蝶舞云裳的马车又来了,君少卿疑惑地问道:“千老板不是说昨晚是最后一场吗?今天怎么又来了?” “本来拟定是这样的,可是那位老板说喜欢我们的表演,所以再加一场。”千若羽僵硬地笑着,身后一把冰冷的小刀正抵在自己腰间。 “可是你们的小厮换了吗?好像不是前几天那几个呢!而且人也多了。”君少卿看了看那几个推着行李的小厮,面生得很,又狐疑着往车内看了看。千若羽立马放低帘帐,挡住了君少卿的视线:“今天带的行装比较多,所以多带了两个人,前几天那几个人也辛苦了,换换其他人才公平。” “哦,是吗?千老板这么体贴伙计,给千老板做事真好啊!”君少卿还是有点疑虑,接着问道:“我们想检查一下里面,千老板不介意吧?” 君少卿说着就要掀开帘帐,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结,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他的动作。千若羽感觉抵在腰间的小刀逼得更紧了,急急地说道:“我们的姑娘正在里面整理妆容,恐怕不太方便。” 君少卿的动作随即停住了,还没回话,索少伦就来了:“君总管,人家千老板还要赶着去表演呢!万一害人家做不成生意,你好意思吗?” “索公子这么巧,莫不是饭后来散步?”君少卿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索少伦哼哼道:“本公子要去哪里轮不到你来管。” 索少伦不理会沈晚,转而对守门的士兵说道:“千老板是我的朋友,你们今天拦她就等于不给我面子,还不快让开!” 士兵们左右为难地站着,君少卿接着下令:“没听到索公子的话吗?放行。” “千老板请吧!”索少伦向千若羽做了个请的姿势,千若羽轻轻一笑,又回到马车内。马车一到城外,劫匪那边随即有人来接应:“老大!” “兄弟们幸苦了!姑娘都在马车里,我们换一辆车马上走。”劫匪的老大爽朗地说着,接着向千若羽施礼道:“有劳千老板带我们出城了,接下来还要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大哥,你跟一个婊-子客气什么?这妞长得这么美,我们兄弟玩上一轮再说吧!”一个鼠头鼠尾的大汉龌蹉地盯着千若羽,其他人也是垂涎三尺,那色迷迷的眼神,看得周紫云恨不得把他们的眼珠统统挖下来。 “先回去再说。” 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他们的贼窝,那几位被他们抓回来的姑娘都被关到了地牢里,而千若羽和周紫云则被带到房里善待着。周紫云透过门缝看了看外面的情况,把守的人不多,要逃出去只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千若羽却一直悠闲地喝着茶,似乎没有逃走的意思。 “小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他很快会来的。”千若羽走至窗边,低声问道:“秦熙,地牢里的情况怎么样?” 本来空无一人的窗外眨眼间多了一抹黑色的身影,回道:“地牢里除了刚被关进去的几位姑娘之外,还黑压压地关着一群姑娘,看样子应该是他们从别的地方抓回来的,等着一起卖出去。” “该来的应该都快到了,让关大哥看准时机行动,另外,别让君少卿跟到索少伦,先拖延一下时间。” “属下明白了。” 美人谋,智破失踪案(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大厅里,一群劫匪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正在乐呵呵地庆功。老二酒足饭饱了就想着女人的事了,一脸龌蹉地问道:“大哥,那美人在房里这么寂寞,什么时候让我们大伙享用一下?” 老大一个棒槌就往那老二的头上打,厉声骂道:“你傻了!上面可是交代下来了,必须善待那女人,她少一根头发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大哥,你该不会是想放了这妞吧!她这样的姿色肯定能卖个天价,我们把她卖出去,以后都不愁吃穿了,哪还要受那毛头小子的气?你想想这几年来那小子是怎么对我们的?我们给他拼死拼活,赚回来的钱却是进了他的口袋,我们分的那些连安家费都不够!” “你忘了他是谁了吗?他权大势大,如无必要,最好是不要开罪他。” 老二还想再说什么,立马被老大给打断了:“这件事不准再提了,你们还想继续混下去就听我的。” “什么事这么吵啊?你们该不会在想什么花招吧?”索少伦眼光凌厉地扫视一周,所有人都沉默着不敢说话,那老二也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刚才的抱怨咽回到肚子里了。 “索公子说什么呢?我们哪敢耍花招?快请上座!”老大心虚地讨好着,索少伦冷哼一声,坐下道:“不敢最好,我的美人呢?你们没动什么非分之想吧!” “索公子交代了下来,我们哪敢怠慢,千老板在房间里休息着呢!” “嗯,抓了几个姑娘?” “一共是二十三个,个个都不错,应该能买个好价钱。” “把人都带出来,这是你们的酬劳。”索少伦把一袋银子抛到老大手里,老大掂量了一下,赔笑着问道:“索公子,我们上次说好了加钱的,您贵人事忙忘了吗?” “我没忘,可是你也别忘了,你们这次拖了这么久,为了让你们顺利出城,我可花了不少钱。” “索公子,这帐不是这么算的吧!”老大双眼危险地眯起,可是索少伦却没有丝毫怯意,悠然自得地说道:“我的帐就这么算。” “大哥,还跟他废话什么,我们就在这里砍了他。”老二再也忍不住了,抄起家伙就朝索少伦砍去,可是攻了好几次都被索少伦带来的人挡下来了,无奈之下又退了回去。 索少伦得意地说道:“我劝你们还是识相点,别惹火了本少爷。” “索少伦,你别七分颜色上大红,我给你面子不代表我不敢反你,我们大不了一拍两散,我告诉你,每一次交易我都有记载,要是账簿落到朝廷手里,索公子和令尊的麻烦恐怕不少。”老大恶狠狠地要挟着,索少伦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黑,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以为一本账簿就奈何得了我吗?我大不了把你这里移平了再慢慢找。” 索少伦把手一扬,带来的人立马拔出刀剑,严阵以待。老大不以为意地笑道:“就凭你带来的这几个人?这里可是我们的地头,老子把他们宰了再慢慢跟你要价。” 老大大叫一声,劫匪们立马抄家伙进攻,他们打杀惯了,对付索少伦那些小喽啰绰绰有余。看到己方的人节节败退,索少伦这时候才知道怕了,哆嗦着躲在护卫后面。 老大腾空跃起,提起大刀直往索少伦劈去。突然一阵劲风袭来,‘哐’的一声,老大随即后退了好几步,外面同时跃进了一批黑衣人,个个都是高手,刚才还占上风的劫匪三两下就被解决了,老大和救下索少伦的人过了几招也被擒下了。 “送公子回府。”带头的人吩咐一声,索少伦随即被两个黑衣人护送着离开了,离开前还不忘交代账簿的事:“他把所有的交易都记在账簿里了,记得把账簿拿回来。” 带头的人用剑抵着老大的咽喉问道:“账簿在哪里?” “账簿给了你们,我还能活命吗?”老大恨得牙痒痒,话刚落,小指就被切下来了,切口处血流不止,老大痛得差点咬断舌头。带头的人接着说道:“你没得选择,老实交出来还能让你死得舒服点,要不然我不介意费点功夫,让你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 “哼,想让老子交出账簿,你们想都别想,就算千刀万剐我也要拉着索少伦垫尸底,啊!”老大视死如归换来的结果是整只手掌都被砍断了,顿时痛得在地上翻滚。 与此同时,另有一群黑衣人已经在后头悄悄地展开了搜查,当老大终于受不了招供的时候,账簿已经被带走了。 美人谋,智破失踪案(七)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另一边,千若羽和周紫云已经来到了地牢。姑娘们的手脚都被绳子绑着,一见有人进来都惊慌失措地往墙角边挪。她们之中有些人身上布满了被鞭打的痕迹,想必是逃跑过被抓回来了。还有几个长得漂亮的,衣衫不整,身上青紫交错,她们经历过什么可想而知。 “紫云,帮她们松绑。”千若羽紧紧地握着拳头,悲愤和内疚使指甲陷入了肉里,手心在流血,痛的却是心。 “是。”周紫云走过去,她们又往里面挪了挪,周紫云知道她们害怕,安慰道:“别怕,没事了,大家可以回家了。” 那些姑娘听到可以回家都喜出望外,悲喜交错。千若羽一直愣愣地站着,悔恨在心里蔓延。 君少卿找到地牢里的时候,周紫云已经给所有的姑娘松绑了。君少卿抱拳道:“千老板,抱歉了,中途突生变故,耽搁了时间,让你和紫云姑娘受惊了。” 千若羽瞬间收敛了神色,哀叹道:“我们没事,先送这些姑娘回去吧!” 君少卿看了看那群姑娘,情况可真够惨烈的,处理好所有事情已经是夜深了。卓之恒一拳砸在桌子上,恨恨道:“无端端杀出一群黑衣人挡住了去路,让索少伦那人渣逃了。” “那群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索额图派来的,把劫匪灭口的应该也是他的人。”君少卿沉思着,有他和卓之恒在场,那群黑衣人居然能纠缠那么久,而且全身而退,看来索额图暗地里培植了不少精英。 “有一个地方我很在意,你们说那些劫匪都死在大厅里,只有他们的老大死在了房里,而且明显是受过重刑的,所以我想他是不是有什么指证索少伦的证据。”纳兰容若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君少卿也为这事苦恼,闷闷道:“我也在想这个,可是即使有也被他们拿走了,我把房间翻遍了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抓不到索少伦虽然可惜,可是失踪案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只苦了那些已经**的姑娘。”纳兰容若虽然没到现场,可是那惨况他能想象得出来,叹气道:“对女子而言,贞节大于天,这个污点恐怕会跟随她们一辈子。” “难道我们真奈何不了索少伦吗?我们总要为那些姑娘讨个公道啊!”卓之恒拧眉问着,君少卿心有不甘地回道:“索少伦贪得无厌,死性不改,这次抓不到他,以后总有机会的。” 三人干了一杯苦酒,纳兰容若接着问道:“那这件事要不要禀报皇上?王爷打算怎么处理?” “靳妃是索少伦的亲姐姐,有她在皇上身边,说了皇上能信吗?”君少卿又把问题抛了回来,纳兰容若明了道:“也是,皇上对靳妃向来恩宠,没确凿证据的话那都是白费功夫,索额图之所以能与佟国维抗衡多半也是因为靳妃的缘故。” “总之又是一宗悬案,干了吧,兄弟。” “小姐,这是在劫匪那里搜到的账簿。”关云霆把账簿递交给千若羽,千若羽随意翻了翻,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索少伦的犯罪证据。 “索少伦被救走了,没能当场抓到他,小姐打算怎么处置账簿?” “被救走了就算了,现在还不好和索额图反目,这东西就先留着,到时候我们一起算总账。”千若羽随手把账簿扔在桌上,关云霆疑惑地问道:“小姐怎么知道会有账簿,让我们事先等在那里?” “那老大是打滚惯的老-江湖,与索少伦这种小人交易,必定会保留一些把柄,以作必要时的保命符,我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索额图会来得这么快。”千若羽单手撑头,思考着索额图下一步的行动。秦熙接着回禀道:“属下赶到山下的时候,他们已经打起来了,所以没有露面,那些黑衣人的身手不在我们之下。” “索额图手握京畿重兵,和佟国维相斗甚久,手下有这些个高手一点也不意外,幸好账簿已经到手了,要处置索少伦不急于一时,姑且让他的头在脖子上多呆一段日子吧!” “可是索额图找不到账簿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要不要撤掉索府的探子?”关云霆在索府内外布下了不少眼线,时刻监视着索额图父子的举动,所以那些劫匪到达京师时,他们就已经知道索少伦拐卖人口的事了。 “不用了,突然撤掉反而让人起疑,让他们别做事就好。” “刘家小姐那边要不要处理一下?那丝帕是我们偷偷溜进树洞里,在她身上取的,小姐和她素未谋面,万一她说没见过小姐,王爷那边说不定会起疑。”秦熙担忧地问着,收到消息后,千若羽就让他们查了那些失踪少女的身世背景,随即便令他潜入树洞里,偷来了那方丝帕。 “这是小事,不要紧的,大家都累了,没事都下去休息吧!” “属下告退。” 两人退下后,周紫云欲说什么,却被千若羽先封口了:“紫云,你也下去休息吧!我想静一静。” “小姐别胡思乱想,早些歇息。”周紫云缓慢地移着步子,又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才关上房门出去了。 千若羽独自对月长叹,脑海中还在回荡着地下室里的惨况,如果她第一时间就去救她们的话,或许她们就不用经历这样的悲剧了,而更可恶的是,她早就猜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可是她依然选择先对付索少伦,即使重来一次,她的选择也不会变。 美人谋,智破失踪案(八)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啪―― 索额图一巴掌重重地打在索少伦脸上,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这个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是玩到没事可以玩了吗?要不是我最近看你怪怪的,让裴钧偷偷跟在你后面,你现在就算不用去阎罗殿报到,也该蹲在大牢里了!” “弟弟,这次姐姐也不帮你了,你钱不够可以问家里拿,也可以问姐姐要,怎么可以做这些犯险的事?你是索家唯一的血脉,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阿玛怎么办?姐姐怎么办?”靳妃自小就宠着弟弟,他平时小事小闹就算了,没想到这次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我,我哪知道那况老大会这么狠,更不知道君少卿无端端会跟踪我啊!”索少伦捂着火辣辣的脸庞,小声地抗辩着。 “不知道?那根本就是人家早就设好的陷阱,就等着你这笨蛋去跳呢!枉我索额图自认一世聪明,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无才无智的儿子!”索额图越骂越气,索少伦越想越怕,怯怯地问道:“阿玛,那我现在怎么办?君少卿已经知道我去过那里了,万一他们告我一状,那我会不会有事啊?” “放心,那群劫匪已经解决了,他们只看到你上山,没当场抓到你,告你不入的,麻烦的倒是那个账簿,账簿一日没找到,那么危险就会一直存在。”靳妃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只希望事情别再闹大了。索额图也为这个着急:“裴钧一直等到他们离开了才走的,所幸他们也没找到账簿。” “那么账簿会在哪里呢?”靳妃和索额图都在苦恼着,索少伦极为乐观地说道:“说不定那只是况老大瞎编的,根本就没什么账簿呢!” “真是这样就好了,事情如何,还要看明日早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谢皇上。”众人起身后,玄烨看向头排的福全,朗声道:“裕亲王破获失踪案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启禀皇上,这次破获失踪案不是臣一人的功劳,臣只负责调兵遣将,实际破案的是王府总管君少卿。” “君少卿是裕亲王招揽的人才,所以裕亲王的功劳不可抹,赐黄金百两,君少卿破案有功,封三品官阶,依旧隶属裕亲王府。” “谢皇上。”福全谢恩后,玄烨接着说道:“刑部没能及时处理此案,富察尚书有失职之处,罚俸三个月,回去好好检讨。” “臣知罪,臣保证绝不再犯。”富察懿心有不甘地下跪领罪,接下来商议的都是一些繁琐的小事,一场早朝就这样结束了。 索额图追上走远的福全,抱拳道:“谢王爷手下留情。” “不用谢我,本王只是不做徒劳之事,要是有证据在手,本王绝不手软。” “王爷应该明白朝堂上分党分派,相斗无益。”索额图没有明说,可是话中意思大家都清楚,福全冷哼道:“本王的目标是除奸邪,只要是作奸犯科的人,本王都会毫不遗力地扫除干净,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水袖挽,缘分的天空(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小贼!别跑!” 京师大街上,一华衣公子正奋力追着一名贼匪,贼匪被追得气喘吁吁,穿过重重人潮后终是坚持不住了,把钱袋扔给路边一白衣男子,随即转入小巷里逃之夭夭了。 冷月正疑惑之际,那华衣公子已经逮住了他的手腕,骂道:“看你衣冠楚楚,居然是小贼的同伙,真是斯文败类,钱袋还来!” “你什么时候,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小贼的同伙了?” “刚刚,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习欣妍颇有气势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冷月懒得与他纠缠,把钱袋扔回给他,道:“我看你根本就是没长脑子,还想把钱要回来的话,我劝你赶紧去追。” “休想逃。”习欣妍反手逮住冷月的肩膀,岂料冷月顺势一转身,反倒把他的胳膊扭住了,习欣妍痛得呲牙咧嘴,喊道:“啊!好痛,放手!” “这世上什么病都有药医,唯独‘笨’没有。”冷月讥讽着放开手,提醒道:“自己打开钱袋看看,里面的银子早被贼匪偷龙转凤了。” 习欣妍愤愤不平地拉开钱袋,本来白花花的银子如今却变成了一文不值的石头,如梦初醒般嘀咕道:“那小贼真狡猾,居然骗我。” “下次出门记得带上脑子就不怕被人骗了。”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啊,开口闭口都说人家笨,你被那小贼利用也不见得有多精明!” “好笑,要不是你拦着我,我能被他利用吗?他能逃掉吗?” “你!”习欣妍气得牙痒痒,可是却无话反驳。冷月拍了拍弄皱的衣服,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懒得跟你废话,后会无期。” “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蝶舞云裳内灯红酒绿,所到之处都是琴声、歌声、欢笑声,所见的都是达官贵人、飘渺倩影。自小在边关长大的习欣妍哪里见过这样的盛况,早就看得目瞪口呆,惊叹连连:“哇啊!原来京城还有这么好玩的地方,以前都没来过,真是可惜。” “公子第一次来吗?”一把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习欣妍立马回过头来,正对上云儿近在咫尺的脸。 “是啊,第一次…第一次。”习欣妍站立不安地潺笑着,继而拱手作揖,有模有样地施礼道:“姑娘有礼。” 云儿被他搞怪的举止逗乐了,不禁笑道:“公子真有趣,我叫云儿,公子如何称呼?” “我姓习,你的名字我看到了,就挂在外面那块看板上,其实那是做什么用的啊?”习欣妍好奇地询问着,云儿神色一愣,不敢置信地问道:“公子是当真不知道,还是开玩笑?” “我真的…不知道,我第一次来这些地方。” “那公子就来对地方了。”云儿把习欣妍带入房内,热情地招呼着:“我们蝶舞云裳可是京师首屈一指的乐坊,板上挂着的是我们这里姑娘的名字,客人可以随兴点那上面的姑娘作陪,其中挂在第一排的那是头牌,我们这里有四位,首席是舞衣,另外还有彩蝶、霓裳和我。” 习欣妍不大自然地避开云儿靠得极近的俏脸,随口问道:“这样啊,那你们都陪客人做些什么?” “那公子认为我们陪客人做什么呢?” “我知道还用问你吗?” “一般的烟花之地呢,只要是客人要求的,姑娘们都陪,陪酒、陪笑”云儿顿了顿,凑近习欣妍耳边,低声道:“陪睡。” 习欣妍刚喝下去的一口茶‘扑’地喷了出来,云儿轻笑一声,接着说道:“可是我们这里卖艺不卖身,现在该我问公子了,公子希望我陪你做什么?” “不…不用了,你忙去吧!我不打搅了,告辞。”习欣妍慌乱地拿开云儿挂在手臂上的手,岂料她却抓得更紧了,眨巴着水汪汪的美眸,娇滴滴地说道:“哎,公子这么急着走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我…我…”习欣妍惊慌失措之际,一把似曾相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再玩他该脑充血了,还不放手?” “是,月公子说什么是什么呗。”云儿尽兴而归地起身,离开前不忘给冷月抛了一记媚眼,提醒道:“不过待会别忘了去我房里啊!” “衣冠禽兽。”习欣妍甚是鄙睨地嘀咕着,冷月皮笑肉不笑地反击道:“真好笑,你来八大胡同难不成是正人君子?” “我来见识一下而已,又没说要玩。” “我管你来干嘛,请你出去。” “这房间是我先进来的,我也是客人,你凭什么赶我走?”习欣妍死赖着不走,冷月走近几步,把他困在桌子与身体之间,回道:“凭我是这房间的主人。” “什么!”习欣妍惊呼着把冷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隐晦地问道:“你不会是…” “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要见识到下面去,三楼不设招待。”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哼。”习欣妍挤眉弄眼地起身离开,冷月感觉脚上踩到了什么东西,拾起一看,原来是一条象牙做的链子,轻笑道:“原来是她。” 水袖挽,缘分的天空(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在哪里呢?怎么找不到?” 君少卿一进门就看到习欣妍翻箱倒柜的不知道在找些什么,习欣妍听到敲门声,头也不回地问道:“青鸾?院子里有没有找到?我这里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呢!” “是我。”君少卿又敲了敲门,习欣妍这才回过头来,窘道:“君大哥,是你啊!” “格格在找什么?很重要吗?” “是小时候的一条链子,很重要的。”习欣妍垂头丧气地坐下,君少卿隐约感觉到那是什么东西,给她倒了一杯茶,问道:“那你今天去过什么地方?都找过了吗?” “今天…”习欣妍努力回想着到达京师后遇到的每一件事,突然豁然开朗,倏然站起嘀咕道:“难道…不会吧!” 君少卿看她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好奇地问道:“格格今天到底去过哪里啊?怎么这个表情?” “呵呵…”习欣妍潺笑两声,回道:“蝶舞云裳。” 君少卿喝下去的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纳闷地问道:“蝶舞云裳?你怎么去那里了?” “不就是贪玩吗,那现在怎么办?”习欣妍满脸苦涩,那地方虽然好玩,可是那些姑娘的热情她还心有余悸。君少卿认命地叹气道:“还能怎么办?既然那么重要,只能去找呗!” “公子这么早,我们的姑娘才刚起床呢!” 君少卿感觉所有姑娘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轻咳一声,回道:“我找千老板,她在吗?” “这个,客官也知道,来这里的人都想见我们老板,可是…”小伙子为难地解释着,君少卿打断道:“哦,不是,我和千老板认识的,麻烦你通报一下。” “这京师大街上有谁不认识我们老板啊,可我们老板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空让您见的呢!君大才子要不跟我们玩会?”云儿坏笑着单手倚靠在君少卿肩上,君少卿僵硬地笑了笑,正想躲开,彩蝶却从另一边夹击过来了,调笑道:“对啊,我们四大头牌虽然比不上千老板,可也不是徒有虚名的,公子过了我们这关,那我们就给您通报呗!” “那不知几位姑娘想玩什么?” “别紧张,我们卖艺不卖身,玩的都是公子擅长的。”霓裳兴致甚浓地取来棋盘,邀请道:“公子,请吧!” 君少卿款款落座,二话不说,先让了几子,霓裳不以为然地挑眉问道:“公子这是小看我们?” “不敢,相传蝶舞云裳的四位头牌才艺双绝,君某只是想印证一下而已,姑娘请。” “输了可是要认罚的。”霓裳自信满满地拍了拍手掌,随即有人端了酒过来。君少卿轻轻一笑,道:“但如果我赢了,姑娘可就要帮我通报了。” “一言为定。” 习欣妍站立不安地注视着蝶舞云裳的大门,冷月不动声色地从后靠近,凑近她的耳边问道:“找这个?” “真的在这里。”习欣妍满怀欣喜地想拿回链子,岂料冷月却扣起来了,不悦地喊道:“那是我的,还给我!” “这是在我房里找到的,你怎么证明是你的?” “这链子我从小戴到大的,我不跟你开玩笑,快还给我!”习欣妍紧张兮兮地伸手去抢,冷月玩味大起,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么紧张,情郎送的?” “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事,行。”冷月扬手一抛,链子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后,直直地往湖里掉去了。 “你!”习欣妍想都不想就要往湖里跳,无奈手却被抓住了,顿时急怒攻心,大吼着骂道:“混蛋,放手!” “在这里。”冷月乐乐地亮出藏在手心里的链子,习欣妍立马转怒为喜,宝贝似的擦拭着本就没弄脏的链子。冷月认认真真地把习欣妍打量了一番,问道:“穿女装不是很漂亮吗,为什么要扮男装?” “本小姐就喜欢穿男装,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事,关事的人来了。”冷月仰头指了指正往这边走来的君少卿,意味不明地赞道:“京师第一才子,眼光不错啊!” “别乱说,我当君大哥是哥哥而已。”习欣妍脸色微红,明亮的眼眸中透着丝丝忧伤。冷月又凑近了些许,问道:“真的?” “我干嘛要跟你解释。”习欣妍调皮地扮了个鬼脸,忧虑全无地跑向几步远的君少卿:“君大哥。” 君少卿狐疑地看向已经离开的冷月,问道:“刚才跟你说话的人是谁?” “混蛋一个,别管他,链子我找到了,走吧!” “找到就好,我正想告诉你里面没有呢!” …… 躲在角落里的冷月一直目送着习欣妍的身影离开,掏出脖子上一条一模一样的链子,低喃道:“丫头,再等等。” “紧张人家就追上去呗!”千若羽看好戏似的打着趣,冷月轻咳一声,装傻充愣地问道:“姐姐说什么呢?” “还搪塞我,不紧张人家干嘛让霓裳她们故意拖住人家君公子?” “姐姐看到了?”冷月窘迫地潺笑着,千若羽嗔了他一眼,感慨良多地看向习欣妍的背影,叹道:“欣妍也长大了,要不是当年的事,你们是时候该成亲了呢!” “等报仇了,我一定风风光光地把她娶进门。”冷月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千若羽握上弟弟的手,眼神坚定地说道:“这场仗我们一定要赢。” 水袖挽,缘分的天空(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卓之恒和君少卿走在大街上,前面突然传来一阵热闹的嚷嚷声,卓之恒叫住身旁经过的一位大叔,问道:“哎,大叔,前面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涌过去了?” “你们不知道吗?济民药铺来了一位神医,要给我们这些穷苦百姓义诊呢,真是活菩萨啊!”大叔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走了,两人好不容易才挤进了人满为患的药铺,只见一位面容清秀的白衣公子正忙着给病患诊脉,连帮忙的几个药童也忙得团团转。 君少卿隐隐约约地看了一会才认了出来,嘀咕道:“是他?” “你认识?” “也不算,只是远远地见过一面,有点印象。”君少卿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对四周的状况恍若未闻。 “小心!”卓之恒眼见一位无头苍蝇似的姑娘快要撞到君少卿身上了,赶紧把人拉开,可是依然没能避开意外的发生,黑乎乎的一碗药全都贡献在君少卿的长袍上了。 “哇!”习欣妍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这么一撞,整个人顿时失了重心,直直地往后倒去,忙碌中的冷月听到她的呼叫,迅速施展轻功,几个跨步已经稳稳地把人接住了。习欣妍反射性地搂紧他的脖子,让冷月不禁想起了小时候那段两小无猜的日子,唇边一抹微笑高扬。 “格格!”君少卿诧异地惊呼着,习欣妍稳住后才留意地撞到的人原来是君少卿,一边替他擦拭着,一边呐呐地道歉:“君大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碗太烫了,我一心顾着快点放下,都没注意看路呢!你没烫伤吧?” “不碍事,就是这药味有点难闻。”君少卿纳闷地扬了扬污秽的袍子,青鸾急急地跑过来,嗔道:“我就说了让我端的,格格偏不听。” “大家都没空,我也想帮忙啊,总不好坐在那里干看吧!” “这药黏在身上不好擦,两位到后院清洗一下吧!我还忙着,恕不招待了。”冷月抱拳一礼,接着看向习欣妍柔声嘱咐:“端药的时候先用布垫着,这样就不怕烫了。” 冷月习惯性地揉了揉习欣妍额前的碎发,这么一个熟悉的动作让习欣妍瞬间失了神,曾几何时那个人也总喜欢这样揉着她额前的碎发,那时候的她感觉很幸福,只是那样的幸福非常短暂,当她还在憧憬的时候已经破碎了。 “格格,格格!格格!”君少卿唤了好几声,习欣妍才回过神来,如梦初醒般问道:“啊?有…有事吗?”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怎么突然呆呆的?”君少卿直觉两人之间存在着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冷月刚才那亲昵的举动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没什么,我带你们去后院吧!”习欣妍勉强笑了笑,视线不自觉地投射在那抹忙碌的身影上,心莫名地躁动着。 君少卿清理好身上的污秽,随口问道:“格格为什么会在这里?” “碰巧路过就进来帮忙咯!不过帮的都是倒忙。”习欣妍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君少卿弄脏的衣物,君少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格格昨天不是还说人家混蛋的吗?” “我帮的是那些病患,又不是他,而且他愿意无偿地帮穷苦百姓看病,好像也没这么讨厌了。”习欣妍会心地笑了笑,那异样的神情让君少卿心里溜过一丝酸涩,卓之恒似乎看懂了什么,又似乎没看懂。 “月公子,我的头不知道为什么昏昏的,你帮我看一下呗!”霓裳摇摇晃晃地往冷月身上靠,冷月故意起身避开,一边整理着药柜,一边回道:“你那是睡太多了,过一会就会没事的。” “月公子,我的胸口好闷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积病。”云儿也借机挨过去,冷月还是避开了,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放心,你的身体非常健康。” “月公子…” “你腰酸背痛是吧?那是因为你太懒了,平时多走走,活动一下手脚,不要总是窝在床上,自然会不药而愈的。” 彩蝶刚开口就被冷月打断了,呐呐地努努嘴,抱怨道:“真无情,那些男人见着我们都是哈巴哈巴的,公子偏正眼不瞧我们一下,我们有这么丑吗?” “你们都很美,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再美的女人都不过如是,更何况,这世上最美的女人就在我身边,我没必要看其他的。” “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知道让我们月公子倾心的姑娘是哪位呢?”云儿明知故问地在冷月胸口上绕着圈圈,冷月抓住她作乱的小手,提醒道:“你们有时间不如回去装扮吧,天快黑了,再不回去准备可就晚了。” 云儿故意凑近冷月,低声道:“这么神秘,不就是门口那一位吗?上次穿的是男装,这次是女装呢!” 冷月后知后觉地往门口望去,习欣妍的脸色虽不算太差,但明显是不好的,正想推开云儿,岂料她却更俯身下来,飞快地在脸上落下了一吻,调趣道:“这个当做报酬,如果那位姑娘生气了,那便恭喜公子了。” “你这是哪门子的帮忙?”冷月压抑着怒火问着,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站那儿了。 “呵呵,只要有效就好了,不是吗?”云儿扬起丝绢在冷月眼前挥了挥,三人看到习欣妍的脸色又黑了半分,乐呵呵地走了。 “咳,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你们…”卓之恒脸色微红,冷月并不在乎他的目光与想法,正想解释什么,习欣妍倒是先开口了,满不在乎地说道:“他天天待在烟花之地,这些都是司空见惯了,脸皮厚着呢!卓大哥不用觉得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事,是吧?月公子。” “她们只是玩玩而已。”冷月从不解释这些事情,所以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习欣妍微笑着追问道:“不知道月公子跟你那位最美的西施是不是也喜欢这样子玩?” “你误会了,那不是…” “是不是都与我无关,你不必跟我解释的,今天给你添麻烦了,告辞。”习欣妍寒着一张脸离开了,冷月满心欢喜地笑了笑,并不急着去追。 月成朔,难解的红线(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玄烨带着余靖和几名侍卫,一行人便服打扮着到郊外游玩。周围树木环绕,高低大小各有不同,中间还夹杂着一些野花,嫣红紫绿,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好一副春光无限。 “好像有人在弹琴。”玄烨突然停了下来,闭目细心凝听着,随行的人不敢出声打扰,纷纷安静地停在原地。 好一会后,玄烨才沿着琴声继续往前走,随着琴声越来越清晰,一行人走到了一个湖边,循眼望去,依山傍水的小亭里,一位白衣少女正伴着琴声翩翩起舞,轻盈若飘的舞步、妙曼有致的身段,纤腰扭动间,宛如仙子。 玄烨双眼渐渐蒙上泪花,只因这样的身影太过熟悉,这样的场景让他迷醉。 “皇上,你看,这是我新编的舞。”洛舒雅欢快地在花间穿梭起舞,周围的花草树木都成了她的陪衬,真是人比花娇。 玄烨命人取来玉箫,伴着洛舒雅的舞步,吹出一曲阳春白雪。清新流畅的旋律,活泼轻快的舞步,配合着四周的景色,不仅生动地表现了冬去春来,生机勃勃的初春景象,而更多的是两人之间浓浓不断的情愫,只可惜那个身影他永远都触不到了。 “皇上,你猜我给你做什么了?”洛舒雅神秘兮兮地掩住玄烨双眼,玄烨低头嗅了嗅,肯定地说道:“是菊花糕。” 其实他只闻到一股甜腻腻的味道,那是猜的,因为他们第一次相遇就是因为一块菊花糕。 “答对了,有赏。”洛舒雅高兴地在玄烨唇上落下一吻,接着夹了一块菊花糕喂到他嘴里,催促道:“快尝尝好不好吃。” 玄烨嚼了嚼,看了看洛舒雅热切的眼神,咽下去,赞道:“好吃,很好吃。” “真的?”洛舒雅欢呼雀跃地扑到玄烨身上,玄烨生怕她摔倒,立马伸手抱住了她的纤腰,看着那样纯真的爱人,玄烨觉得自己太幸福了,拧了拧那小巧的鼻尖,点头道:“真的。” “那我也尝尝。”洛舒雅说着就要去夹菊花糕,玄烨赶紧把盘子抢在手里,宝贝似的说道:“这是你做给我吃的,我要一块不剩地全部吃掉。” 在洛舒雅的注目下,玄烨狼吞虎咽地把整盘菊花糕吃完了,把证据全都塞进了嘴里,明明甜得要死,脸上却始终挂着幸福的笑容。 玄烨办完公后就往云裳宫跑,正奇怪着怎么不见那个心心挂念的人儿,看见宫女指了指里面,随即疑惑地往寝宫走去了。一进来就看到洛舒雅盘着腿,抱着一件貌似衣服的物体,垂头丧气地坐在床上发呆。 玄烨上前环抱住她,心疼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扁着嘴?” “袖子一个长一个短,衣摆也是歪歪的。”洛舒雅苦着一张脸,扬了扬手里的衣服。玄烨接过衣服看了看,才知道她原来是要给自己做衣服,再看了看洛舒雅嘟得高高的嘴唇,二话不说就把衣服穿上了,微笑道:“怪是怪了点,不过当睡袍还可以。” 洛舒雅看了看,还是扁着嘴巴:“丑死了。” 玄烨再次把她拥入怀里,深情款款地说道:“丑不丑不要紧,重要的是这是你做的,你为我煮菜做饭,为我学习女红,我真的很开心,这样就够了。” “还没到吗?”洛舒雅满怀期待地问着,心里猜想着玄烨会给自己准备什么样的礼物。 “快到了,不准偷看哦!”玄烨掩着洛舒雅双眼,一直把她带到一座露天的殿堂才放开了:“好了,睁开眼吧!” “喜欢吗?”玄烨从后环抱住洛舒雅的腰,在她耳边轻声细喃着。洛舒雅看着头顶上繁星高照和四处飞舞的萤火虫,眼睛都发亮了,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说道:“恩,喜欢!喜欢!这么多星星,还有萤火虫,太漂亮了!” “我给这里取名云裳宫,以后就是你的了。” “真的吗?”洛舒雅激动地抱紧玄烨的脖子,那甜美的笑颜比天上的繁星还要漂亮。玄烨宠爱地看着爱人,回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哇!太好了,以后我可以在这里跳舞,一定很好看,我要编一曲新舞,还要锦姐姐和尔晴给我伴奏。”洛舒雅欢快地计划着未来,只可惜这样的未来没能实现。 月成朔,难解的红线(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皇上!皇上!”余靖适时唤回了玄烨飘远的思绪,玄烨往水亭处一看,白衣少女注意到这里有人,已经准备离开了。 “姑娘请留步。”玄烨飞快地挡在白衣少女面前,此人正是蝶舞云裳的头牌,舞衣姑娘。月玲刚才就看到玄烨在上面偷窥了,语气不善地骂道:“你这登徒浪子想做什么?还不快让开!” “大胆!”侍卫怒喝一声,才刚开口就玄烨拦了下来,玄烨接着说道:“姑娘,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姑娘的舞姿太像我的亡妻了。” 月玲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好笑道:“切,每天向我家小姐搭讪的人不少,就没听过有人把亡妻都搬出来的。” “月玲,不得无礼。”舞衣嗔了她一眼,月玲这才闭嘴退到了后面。 “公子,月玲刚才得罪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不碍事,是在下唐突了,不过在下真的没恶意,只希望姑娘能再跳一曲,好悼念一下亡妻,她也很喜欢跳舞的。” “可是我真的要回去了,公子要是想看就到蝶舞云裳来吧,舞衣随时恭候。”舞衣颔首行了一礼,绕过玄烨一行人离开了。 “蝶舞…云裳。”玄烨失神地低喃着,接着问道:“余靖,那是什么地方?” “回皇上,那是京城最红火的…乐坊。”余靖吞吞吐吐地回着,玄烨拧眉问道:“乐坊,花街柳巷?” “那倒不完全是,据说那里的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来了京城近一年了,奴才平时在那些大人和侍卫那里听过不少,那位舞衣姑娘好像就是蝶舞云裳的头牌。”余靖小心注意着玄烨的神情,只见玄烨沉思了一会,幽幽地说道:“回宫吧!” 舞衣回到蝶舞云裳的时候,善姨已经等在了房里:“回来了,事情进行得怎么样?” “很顺利。”舞衣欲言又止,善姨看出了她的迟疑,问道:“有事吗?” “我知道我不该问,可是小姐为什么要我引那个男人来这里?那个男人到底是谁?”舞衣热切的眼神让善姨的忧虑又多了一分,叹气道:“舞衣,有些事情小姐不让你知道是为你好,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善姨不说,我也猜了个大概,因为小姐说到他的时候神情变了,就跟她教我跳舞的时候一样。”舞衣回想着千若羽教她跳舞时的神情,那眼神里除了忧伤之外,还隐藏了浓浓的眷恋,她跳得越好,她那样的神情就越明显。 “舞衣,不该有的、不该知道的、不该说的,你最好都藏起来,不然到时候想藏都藏不了。”善姨眼神犀利地告诫着,舞衣深呼吸一口气,拉出了习惯性的笑容,回道:“善姨放心,我的命是小姐救回来的,我现在的一切也是小姐给的,只要能够报答小姐,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做到最好。” “是就最好,下去吧,小姐那里我会替你回话的。” “是。”舞衣躬身行了一礼,退出了房间。善姨转身望出窗外,拧眉道:“整整花了三年的时间做准备,希望别生出什么枝节就好。” 房间里,千若羽正对月弹唱。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这是多么深情的承诺,多么美好的情意,可是却被迫分离,只能流传为一个美丽的传说。 秋月化成诗成玫瑰,酒若不醉人人自醉 冷暖或是非,是白还是灰 今夜飘雪早已轮回 曾经的孔雀东南飞,相传是五里一徘徊 然而我与你,竟也要分飞 消融积雪随风尽消退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缠缠绵绵漠漠依依的相对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寻寻觅觅淡淡忧愁的回味 他们的爱也曾经那么美好,爱得轰轰烈烈,爱得忘却一切。他们的深情可比焦仲卿与刘兰芝,就连结局也一样,孔雀东南飞。 月下相遇的一刻,痴心醉,顷刻间,地久天长。繁华尽,胭脂碎,始终不过梦一场。 秋月化成诗成玫瑰,酒若不醉人人自醉 冷暖或是非,是白还是灰 今夜飘雪早已轮回 曾经的孔雀东南飞,相传是五里一徘徊 然而我与你,竟也要分飞 消融积雪随风尽消退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缠缠绵绵漠漠依依的相对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寻寻觅觅淡淡忧愁的回味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缠缠绵绵漠漠依依的相对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寻寻觅觅淡淡忧愁的回味 曲已尽,歌已绝,眼角溢出的泪水却无法停止。千若羽擦了擦泪湿的脸庞,眼神坚定地说道:“玄烨,你是我最爱的人,也是我最恨的人,如果政权是你想要的,那么我就把它放到你的脚下,这样我就可以一心一意地恨你。” 月成朔,难解的红线(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哇!好多人,好热闹啊!”习欣妍看着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的街道,乐得到处乱窜,恬静的笑颜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灿烂。君少卿急急地叫住她,嘱咐道:“你别到处跑,人多,当心看路。” “知道了。” “你爱上格格了?”卓之恒询问的话里没有丝毫疑惑,因为认识君少卿这么多年了,从未见他对谁这么温柔过,是从双眸里透出来的温柔。君少卿淡淡一笑,回道:“爱算不上,喜欢吧!所以并不觉得太痛。” “什么意思?” “格格心里有一个已亡人,是她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她一日放不开过去,都不会把心空出来给我。” “问世间情为何物,你们呀,一个个都沉溺在感情的漩涡里。”卓之恒感慨良多地叹着气,君少卿褪下双眸里的忧伤,轻笑道:“爱到深处你不懂,王爷说的。” “这么巧,我哥也是这么说。” 两人相视一笑,习欣妍兴致冲冲地跑回来,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在磨蹭什么?前面放烟火呢,我们过去看看吧!” 砰――砰―― 漫天的烟火飞舞,照亮了夜空,映出一片七彩奔腾的璀璨。 “好漂亮啊!”习欣妍尽情欢呼着,眼角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在楼台上遥望,挥手喊道:“福全哥哥!” 沉浸在回忆中的福全哪里听得到她的叫喊,目光愣愣地定格在盛放的烟火上,那一年的烟火也是这般璀璨,那一刻的笑颜令他迷醉。 “福全哥哥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夜不醉人人自醉,愁绪万千,躲不过一个‘情’字,王爷大概是想洛妃娘娘了。” “雅姐姐吗?”习欣妍满怀忧伤地低喃着,接着问道:“他们的事我听过一些,他们是怎么相遇的?他们的故事我一直都很想知道。” “那是皇上和王爷出巡扬州时的事,扬州每逢三月三鬼节都会举行庙会,并且选出合适的闺中女子跳驱鬼舞,可是那次跳驱鬼舞的姑娘突然跳不了了,镇民临时找不到人代替,刚好遇到洛妃娘娘舞跳得不错,于是就由她替上了,那年的驱鬼舞跳得很精彩。”君少卿怜悯地凝望着福全,当年那个飘然的舞影确实令人陶醉,洛舒雅的绝代风华,见过的人应该都不会忘记。 “福全哥哥就是这样喜欢上雅姐姐的?” “嗯,王爷和皇上都为洛小姐倾心,可是洛小姐只爱皇上,后来洛小姐入宫为妃,王爷也没什么,一直默默地祝福着她和皇上,直到洛妃娘娘仙逝,王爷因爱成恨,就和皇上反目成仇了,这么多年来,王爷从未正眼看过其他女子,我偶尔在他房门前经过,都会看到他拿着洛妃娘娘的面具发呆。” 听着洛舒雅和福全的故事,卓之恒不禁想起了同样痴情的哥哥,叹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洛妃娘娘是幸福的,最苦的往往是留下来的人。” 月成朔,难解的红线(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安静地流转在街头,千若羽非常无奈地和福全并肩走着,随口问道:“王爷好像不大喜欢若羽?” “千老板过虑了。”福全不看她一眼,论气质她们截然不同,一个热情奔放,一个冷如冰霜,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她们的背影太像了,所以刚才才会情不自禁地跟着她走出了人潮。两人沉默了一段路后,福全才再度说话:“千老板学识卓卓,气质不凡,不像是风尘中人,为何…” “为何会堕入风尘,是吗?” 福全有点好奇,又有点期盼地看着眼前的人,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盼着什么。千若羽轻笑一声,接着说道:“对王爷而言,蝶舞云裳是烟花之地、风尘场所,可是对若羽而言不是。” “以色侍人,以身换钱,难道这还不是风尘吗?”福全眼里满是不屑,他的这种不屑激怒了千若羽:“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我蝶舞云裳的姑娘个个才艺双全,可不只有容貌而已,至于以身换钱,王爷可就侮辱了我们的姑娘了,我们的姑娘卖的是艺,而不是身,她们的钱都是用汗水换回来的,她们之中有人为了练琴,弄得十指血迹斑斑,有的人为了练舞,弄得脚肿腰疼,有的人为了长学识,挑灯苦读,她们琴棋书画样样在行,可不是天天坐在那里骚首弄姿就能行的。” 面对千若羽愤怒中带有哀伤的眼神,福全突然有点无措,匆忙撇开头:“以她们的才学能去的地方有很多,没必要做艺妓。” 千若羽发现自己太激动了,也扭开头,稍稍平息下来才继续说道:“王爷以为所有人都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吗?这世上苦命的人太多,尤其是女人。” 接下来两人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波涛汹涌的思绪找不到着落的地方,直至走到一棵大榕树下,两人都驻脚不前,记忆如潮水般袭来。 月光下,那个戴着蝴蝶面具的彩衣少女正忘情地在烟火丛中起舞,烟火、星星、月亮,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她的陪衬,她的舞影宛如彩蝶,她的笑声犹如天籁,那是深深映在不远处的两个男人心上,挥之不去的悸动。 “喂,我的舞好看吗?” 这是洛舒雅停下来后的第一句话,福全和玄烨还沉醉在飘渺的倩影中,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好看,很好看。”玄烨脸上微微发着红,话出口了才懊恼自己的词穷和失仪。 “嘻嘻,谢谢,我走了,再见。” “哎,姑娘可否留下芳名?” “有缘千里来相会,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告诉你们吧!”洛舒雅爽朗的笑声再次传来,两人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蹦蹦跳跳地离开,直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一段突如其来的丝竹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老人正在大榕树下弹着琴,琴声中夹杂着悲伤与哀怨,期间还有一点难以自制的愉悦。两人静静地听着,直到老人停下弹奏。 “大叔在思念爱人吗?”福全一看老人身旁放着的琵琶和刚才那段忧思难断的琴声就猜到了,还不禁透漏了自己的心思。老人看他是同命人,也是知音人,笑呵呵地宽慰道:“看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呢,不过小伙子还年轻,别被过去束缚住了才好。” “爱到深处情难禁,就算是束缚,我也甘愿承受。”福全说得坚定,老人也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转向一旁的千若羽,问道:“姑娘可会弹琵琶?这把琵琶自老伴去后,就没人能奏出个韵味来了,让老头想怀念下都不行呢!” “会点皮毛,就怕污了老人家的琵琶。” “没关系,就弹一段。”老人把琵琶递给千若羽,千若羽并排着坐到老人身旁,珠玉般的琵琶声顷刻间占领了整个夜空。老人挑了挑眉,随着音律弹奏起来。 群山之中,飞雪空蒙 露凝寒风,前尘冰封 你在彼岸,不见影踪 我在山中,等待冰融 千若羽这么一段悲伤的吟唱正好唱出了三个人的心声,福全也拿出腰间长箫轻轻地和着,三人仿佛都想借手里的乐器抒发心中的悲怆。 云中月,寒夜,琴冷,弦裂 寒山雪,飘曳,千鸟,飞绝 月露冷,泪痕,何处,前尘 水风轻,冰凝,霜重,风吟 雪云寒烟飘摇,千里难知冰销 看万壑人稀音渺,寒山飞雪飘 云中月,寒夜,琴冷,弦裂 寒山雪,飘曳,千鸟,飞绝 月露冷,泪痕,何处,前尘 水风轻,冰凝,霜重,风吟 水风轻,冰雪凝 一曲唱罢,三人都慢慢地收音,老人首先睁开了不知何时闭上的眼,兴高采烈地说道:“丫头,你耍我呢,你这样还叫会点皮毛?” 福全和千若羽也紧接着睁开双眼,思绪还在回荡着。千若羽把琵琶还给老人,柔声笑道:“不知能否奏出老人家爱人的韵味?” “哈哈哈,不同,不同,丫头你的琵琶透着太多悲伤了。”老人一语点破千若羽的心思,千若羽惨然一笑,没有回答。 “你们两个啊,都还太年轻了,再多感受点,这世界不全是灰白的,今年老夫算是没白来,谢谢你们还了老夫最后的心愿,后会无期了。”老人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两人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滋味。 纳兰容若看了看玄烨同样忧伤的眼眸,询问道:“皇上可要过去和王爷打个招呼?” “不必了,走吧!”玄烨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看到千若羽的那一刻,心莫名地跳动着,感觉像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月成朔,难解的红线(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小姐,你可回来了,刚才一转身你就不见了,吓死我了。” “我没事,就是被人潮冲走了。”千若羽疲惫地依靠在床架上,闭目养神,她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份喜怒哀乐都逃不过周紫云的眼睛,一边替她按摩着,一边问道:“小姐好像很累,遇到什么事了吗?” “从人潮里出来之后遇到了福全,勾起了一些往事。” “紫云看得出王爷还是很爱小姐的,小姐何不坦言相告,有了王爷的襄助,事情会顺利很多。” “紫云,你不明白的,他越是爱我,我越是不能让他知道我就是洛舒雅,这样只会害了他,我欠他的已经够多了,只怕我会还不起。” 周紫云贴身追随千若羽三年,她表面上看似云淡风轻,心里却是比谁都要苦,看着她的眼神里也随之透出了丝丝忧伤,劝道:“月公子说过,太过伤神的话对小姐的身子不好。” “放心,我没事的,在这场戏落幕之前,我绝不会倒下的。”千若羽气如游丝地说着,周紫云轻握住千若羽微凉的双手贴到脸上,声音中带着细微的哭腔:“可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复仇,而是小姐啊!” 千若羽顺势把周紫云抱在怀里,宽慰道:“傻瓜,要是不报仇,就算给我再长的寿命,我也不会快乐的,要想大家都解脱出来,只有翻案而已,而要翻案就必须先绊倒敌人。” “可是小姐给自己的包袱太累了。” “因为我是一切的根源,我有义务背起它。” 习欣妍踩着小踏步回房,开门的瞬间就被桌上一大束鲜花吸引住了。 “喜欢吗?”冷月魅惑的声线从身后传来,习欣妍急急地转身,那张白皙的俊脸已经近在眼前,愣了好一会才如梦初醒般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良辰美景,佳人不肯赴约,我只好找上门来咯!” “非常抱歉,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佳人,要找回蝶舞云裳找去。”习欣妍说着就要关门,冷月单手按住一边,饶有兴趣地问道:“很大的酸味,你吃醋了?” “本小姐甜的、辣的、咸的、苦的都吃,就是不喜欢吃酸的,请你马上离开。” “给我喝杯茶的时间解释也不可以吗?” “我说了与我无关,月公子贵人事忙,不需要跟我解释。”习欣妍‘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可是冷月并没有就此离开,习欣妍依靠在门上沉思之际,一张小纸条透过门缝塞了进来。习欣妍拾起一看,上面写着极度压抑的三个字――好想你。 第二张纸条又塞了进来――那是你最喜欢的花,睡觉前闻一闻会睡得好些。 习欣妍满带疑惑地看向桌上的花,那确实是她最喜欢的格桑花,可是这花向来生长在高原之上,京师里应该没有的。当她开门想询问的时候,门外已经没了那抹白色的身影。 在门口呆立片刻后,习欣妍复又关上房门,身体无力地顺着门板滑下,看着盛放的格桑花,拧眉抚上脖子上的链子,低喃道:“幸福之花,你不在了,我的幸福该何去何从?” 今生缘,不负相思引(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失踪案过后不久,朝廷里又迎来了另一场风云,福全拧眉问道:“南王世子来京朝贺的事,你怎么看?” “南王府在朝廷虽然没有多大的势力,可是物业众多,是响当当的南商王,这些年来,佟国维和索额图都花了不少功夫,想要拉拢他们呢!” “以往都是南商王亲自来朝贺的,南商王向来不想参与朝廷的纷争,他们自然是拿不下来,可是现在世子继位在即,情况就不一样了。”福全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不管南王府向哪边靠拢,对皇族和朝廷都不是好事。 “我去风雨楼打探过了,他是南王三子,是越过两位哥哥,在一年前坐上世子之位的,此人甚少露面,自小被南王冷落在别处,所以见过他的人很少,就算是风雨楼也只能查到一些小道传闻,有人说他文韬武略,通诗书,懂音律,有人说他奸诈阴险,先后除掉了两个哥哥,才登上了这世子之位,也有人说他流连花街柳巷,只是一个无能的纨绔子弟,具体情况如何,无人得知。” “风雨楼的线人遍布天下,消息灵通,向来是知人所不知,闻人所未闻,此人居然能逃过风雨楼的眼线,真不简单。”福全沉思着,想起另一边的问题,接着问道:“人明天就到了,其他官员有什么动静?” 君少卿耸耸肩,看好戏似的回道:“朝廷里想巴结南王府的人多得是,那些高官差不多把附近几座城的珍品都扫了个精光,尤其是诗书、音律方面的,还搜罗了不少美女,蝶舞云裳明晚可要热闹了呢,王爷要不要也参一脚?” 福全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你认为南王世子会领情吗?” “他会的,不管传闻是真是假,他都不过两种人,一是深藏不露,手段高明,二是奸诈阴险,唯利是图,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会拒绝那些大臣的好意。” 蝶舞云裳内依旧是灯红酒绿,可是却少了平日的吵闹,因为今晚来了一位贵客,南王世子――云承悦,索少伦正招呼地不亦乐乎:“世子,这可是京师最红火的乐坊,这里的艺妓比皇宫里的还要出色。” “蝶舞云裳我在路上也有所听闻,我还听说这里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这里就这点麻烦,不过世子放心,我已经搜罗了一批美女给世子享用了,一会就送到世子的别院。” “那还真劳索公子费心了。”云承悦不冷不热地致谢,索少伦举杯相邀道:“世子跟我客气什么,世子很快就要坐上南王的宝座了,这只是一点小小的贺礼而已,希望世子不要嫌弃才好,干了。” 云承悦小抿了一口,依旧是淡淡地微笑着:“索公子和索大人送的都是一些价值不菲的珍品,尤其是那把古琴,本世子喜欢得很呢!” “世子喜欢就好。” 善姨带着装扮好的姑娘进来,娇媚艳丽地站了两排,索少伦看向前排的四人,介绍道:“这四位是蝶舞云裳的头牌舞衣姑娘、彩蝶姑娘、云儿姑娘、霓裳姑娘。” “世子。”四人盈盈一礼,垂睑抬眸间,那些公子哥儿又少了半个魂,只有云承悦神情依旧,轻笑道:“合起来刚好是蝶舞云裳,有趣。” “世子,舞衣姑娘人如其名,以舞技见称,是四大头牌之首,不如就先请舞衣姑娘舞一曲让世子观赏吧!” “自然是好。” 舞衣颔首一礼随即走上了舞台,丝竹声起,船上的灯光顿时暗了几分,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躲在轻纱后的妙曼身影,此情此景足以让人神魂颠倒。索少伦向云承悦瞧了眼,见对方始终带着微笑,心中的主意更有把握了。 今生缘,不负相思引(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舞衣一曲舞罢,全场轰动,心情极佳的索少伦更是发出了响彻全场的赞赏:“好!跳得好!” “轻纱盈帐,舞姿婆娑,确实不错,可是不及某人。”云承悦此话顿时挑起了索少伦的兴趣,挑眉问道:“世子见多识广,肯定见过不少人间绝色,不知世子所说的某人是何许人也?真有人比舞衣姑娘的舞技还要出色的话,也好让我们见识见识一下呢!” “此人确实是人间绝色,她虽未起舞,可是却一直在我心里舞动着,一曲清歌千古柔肠,让人难以忘怀,绕梁三日。” “人间绝色的话,这里也有一位呢!” “千老板的风姿,本世子也有听闻,就不知是否有幸得见?” “世子客气了,秦某这不是带若羽下来了吗!”楼梯处传来秦双刚毅爽朗的声音,众人转头望去,千若羽正挽着秦双的手臂下楼。秦双抱歉一礼,道:“世子,南王别来无恙?” “谢将军关心了,家父身强体健,正打算四处游历山水呢!” “哈哈哈,南王真有雅致,哪天秦某也学学他,优哉游哉地四处走走。” “将军有美人相伴同游一定羡煞旁人。”云承悦颔首向千若羽施礼,眉目间尽是喜色:“我们又见面了。” 千若羽疑惑地看了看其他人,问道:“恕我冒昧,若羽不记得曾经见过世子。” “千老板是没见过我,只是我见过千老板,日前,千老板与人月下合奏,歌声袅袅催人酔,云某至今难忘呢,不知今日可否再听千老板一曲?”云承悦犹记那个在人潮中忽隐忽现的倩影和那段扣人心弦的歌声,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云承悦口中的人间绝色原来就是千若羽。 “自古知音难觅,若羽当然乐意。” “有美人,有好曲,怎么可以没好酒?”秦双拍了拍手掌,随即有人捧着一大坛酒出来,还没开封已经是醇香四溢,秦双抱拳问道:“不知世子的酒量如何?” “如此佳酿,不喝尽岂不浪费,小侄一定奉陪到底。” “好!” “世子原来也喜欢逢场作戏,不知道秦将军的佳酿有没有我们一份呢?”福全带着君少卿和几名侍卫进来,同时到来的还有以佟国维为首的几位大臣,今夜蝶舞云裳内可谓是高官云集。 看着这一波又一波各怀鬼胎的人,索少伦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黑,好不容易才沉住气打招呼:“哟,王爷和几位大人也有兴致来这玩呢!” “要说玩,本王怎么及得上索参领,不过是听闻蝶舞云裳有贵客到临,过来凑凑热闹而已。”福全微笑着看向云承悦,云承悦稍稍欠身行礼:“王爷。” “世子尽兴,本王就不做陪了,告辞。” 福全等人上楼后,佟国维随即上前打招呼:“世子好雅致啊,老夫不打扰吧?” “佟大人说的哪里话,今天做东的是索公子,本世子也只是做客而已。” “做东的岂止索参领,还有秦将军呢!千老板的才气老夫早有听闻,今日难得秦将军割爱,不仅有美人,还有美酒,我等来得正是时候呢!”纳兰明珠微笑着向秦双打招呼,秦双走近两步,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有好东西自然要一起分享,只是不知道几位大人可否消受。” “呵呵,秦将军的酒定是猛酒,老夫酒量浅薄,说不定真的消受不来呢!”佟国维也是皮笑肉不笑地回着,转而看向云承悦,道:“老夫不打扰了,等一会世子要是觉得不尽兴的话,老夫的府邸随时欢迎。” 云承悦拱手一礼,佟国维一行人也上楼去了。 今生缘,不负相思引(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二楼厢房内,各方人士已经坐定。君少卿往其余几间亮着灯的厢房扫了一眼,除了佟国维和秦双开的厢房之外,还有两间。因为下面的骚动,对面厢房的人已经走了出来,居然是冷月,看来习欣妍说他住在蝶舞云裳的事情不假。另外还有一间厢房始终紧闭着门窗,对外面的事情似乎一点也不关心。福全饶有兴致地说道:“今晚来看戏的人可真不少呢!” “南王府富可敌国,谁不想拉拢,只是没想到秦将军也在,他上次那么坚决地拒绝我们,可是现在却向南王府靠拢,他到底在想什么?”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我们就好好看清楚到底谁是人,谁是鬼。”福全神情肃杀地看向其他厢房,目光触到那个紧闭的厢房时闪过一丝诧异。君少卿看出他的疑惑,俯下身问道:“可要查一下?” “不必了,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的。” “是。”君少卿迎上玄月的目光,两人点头打了声招呼,各自落座。而楼下的千若羽也准备好了,习惯性地调了调音后,再掀天籁。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梦,随风万里,几度红尘来去 人面桃花长相忆,又是一年春华成秋碧 莫叹,明月笑多情 爱,早已难尽,你的眼眸如星 回首是潇潇暮雨,天涯尽头看流光飞去 不问,何处是归期 今世情缘不负相思引,等待繁花能开满天际 只愿共你一生不忘记,我回首笑对万千风景 因为千若羽被秦双包养的关系,要听她一曲不易,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醉其中,只有那个一直紧闭着门窗的房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千若羽不经意地往那里瞄了一眼,心里五味杂陈,音律也随着情绪激亢起来,本就带着丝丝忧伤的声音里更显沧桑。 梦,随风万里,几度红尘老去 人面桃花长相忆,又是一年春华成秋碧 莫,明月笑多情 爱,早已难尽,你的眼眸如星 回首是潇潇暮雨,天涯尽头看流光飞去 不问,何处是归期 今世情缘不负相思引,等待繁花能开满天际 只愿共你一生不忘记,我回首笑对万千风景 今世情缘不负相思引,等待繁花能开满天际 只愿共你一生不忘记,我回首笑对万千风景 “好,好词好曲好歌喉!”云承悦欢呼着拍掌而起,其他人从沉醉中回过神来,也纷纷鼓掌叫好。千若羽盈盈一礼,转到了台下。 “照我说千老板人美声甜,这蝶舞云裳头牌之名应数千老板才是。” “索公子见笑了,若羽身子纤弱,只能偶尔助助兴而已。”千若羽谦虚地推却着,云承悦朗笑道:“可是千老板这一曲已胜过所有,难怪有一曲值千金之说。” “世子过奖了。”千若羽话刚落,一阵劲风突然从旁边袭来,云承悦警惕地把她往身前一带。千若羽低呼一声,再回头时,人已被云承悦单手抱在怀里,而云承悦的另一只手则夹住了两人眼前的锐剑。 黑衣人见偷袭不成功,立马收剑,很快又举剑进攻。大堂内顿时乱作一团,有逃窜的,也有护卫的。云承悦既要护着千若羽,又要与敌人交手,明显居了下风。 楼上的人想帮忙,无奈却被别的黑衣人缠住了,一时脱不了身,那些文弱的大臣们更是自顾不暇,四处逃窜。 “世子!”云承悦带来的侍卫冲进来挡开了刺客,同时把云承悦和千若羽团团护住,与此同时,冷月已经摆脱了黑衣人的纠缠,飞身下来了。君少卿向福全点了点头,也飞身下楼。 两人一左一右合作无间,黑衣人打了一会,见情况不对,立马收剑撤退,速度快如雷电,转眼间已经逃得不知踪影。 云承悦贴身的领头侍卫云继带人追了出去,可是却丝毫未获,立马下跪领罪:“属下护卫不力,请世子责罚!” “也罢,反正没什么损伤,就当练练身手。” “世子没受伤吧?”不知何时不见踪影的索少伦又跑了出来,二楼厢房的人也下来了,佟国维怒发冲冠地骂道:“京畿重地居然有这么胆大妄为的歹徒,让世子受惊了。” “所幸大家都没受伤。” “京师守卫深严,不容有失,此事必须严查,马上传唤京卫指挥使。”纳兰明珠一声令下,随行的手下立马飞奔而去。 云承悦继而看向冷月和君少卿,施礼道:“两位身手敏捷,今夜之事多谢了。” “这是我姐姐的地方,而且世子救了我姐姐,我帮忙理所应当。”冷月绕过云承悦,走向千若羽问道:“姐姐可有伤着哪里?” “没事,就是有些吓到了。” 云承悦在腰间取下一块玉牌递到千若羽手里,微笑道:“让千老板受惊了,这就当是云某给千老板的见面礼,小礼一份,望千老板不弃。” “这,是南王府的玉牌?”千若羽一眼就认出了这玉牌是何物,其他有点见识的人也认出来了,只因南王府所用的玉牌都是上乘古玉所做,古玉上镶嵌的宝石更是价值不菲,别处鲜少能见,这样的玉牌南王府内不出三块。 “云某随时恭候千老板大驾,告辞。”云承悦向众人欠身一礼就带着人离开了,只余下惊愕不已的众人还在议论纷纷。 二楼那间紧闭着的厢房内,纳兰容若一直注视着楼下的情况,见黑衣人已经撤去,才关上了因为骚乱而稍稍打开的窗户。 “皇上,该回去了,要不然等一会官府的人来了,恐怕会有麻烦。” “嗯,走吧!”玄烨睁开了不知何时闭上的眼睛,眼里浓浓地蒙着一层忧伤,离开前往千若羽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种莫名的感觉再次掀起。千若羽似乎感觉到他的注视,回头看着那个徐徐远去的背影,心在痛着。 今生缘,不负相思引(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之后,蝶舞云裳就被官府查封了,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关云霆和秦熙才现身,关云霆担忧地问道:“刚才那剑这么近,小姐没事吧?” “没事。”千若羽随手把玉牌放在茶几上,善姨仔细看了看,真不愧是富可敌国的南王府,这样的珍品就算是以往的西宁侯府也少有,接着问道:“这玉牌要怎么处置?这节骨眼上,留着恐怕会招来事端。” “招来事端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是留着,我们虽然不需要南王府的帮忙,可是决不能让他倒向任何一边,这玉牌还大有用处呢!” “那南王世子对小姐的心思可想而知,小姐难道是想…”周紫云没有往下说,千若羽轻笑一声,道:“我想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怎么样。” 关云霆不明所以地和其他三人对视一眼,询问道:“小姐的意思属下不明白。” “今晚的黑衣人不出两路,一是南王府,二是…”冷月顿了顿,接着说道:“孝庄,她不可能看着南王府倒向任何一边,这老虔婆说不定是想故技重施呢!” 千若羽蔑笑一声,吩咐道:“关大哥,你们去把黑衣人的底细查清楚,要是能查出跟当年有关的线索,我们就算赚到了。” “是。”两人‘刷’地一下,又消失在夜空之中。 露天的殿堂中,德贵人正忘情地奏乐,萤火虫和着琴声围绕着殿内林立的各式屏风飞舞。屏风中洛舒雅穿着一身彩衣,正翩翩起舞,在萤火虫和满天繁星的照耀下宛如星辰般耀眼。 玄烨独自穿梭于屏风之间,时而触碰,时而缩手,若即若离,视若珍宝地感受着画中人的美丽:“雅雅,这些画像你喜欢吗?” 玄烨尽量把宫内一切恢复到从前的模样,可是不管如何修葺,云裳宫失去了洛舒雅如同失去了灵魂的躯壳,没有半分灵气,为此,他特地命人做了这些屏风,亲自描绘她曾经的美丽。 “今天听了一首很好的曲子,今世情缘不负相思引,只愿共你一生不忘记,雅雅,你还在恨我吗?”玄烨幽幽地叹着气,一曲奏毕,德贵人立马上前行礼:“皇上万岁万万岁。” “辛苦你打理这里了。” “皇上日理万机,能替皇上分忧是臣妾的福气。” “在这里,朕不想听这些恭维的话。”玄烨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明显地听出了不快。德贵人微笑着,不紧不慢地回道:“恭维的话还是真心的话,只在于皇上怎么想而已,正如舒雅是否恨您,也在于皇上的想法,皇上认为舒雅对您的爱有多少?” 玄烨没有回答,德贵人接着说道:“臣妾认为舒雅是这世上最爱皇上的人,所以她绝不会恨皇上,皇上会这么想,只是因为失去舒雅的痛苦束缚了皇上的心罢了。” “束缚吗?那么二哥呢?他的恨也是如此吗?” “裕亲王对舒雅的心意,皇上非常清楚,臣妾能说的只有解铃还须系铃人。” 德贵人善解人意,从不怨什么、争什么,遗世独立,这是玄烨喜欢和她聊天的原因。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和君少卿说了同样的话呢!可是这系铃人已经不在了,又怎能解铃?”玄烨惨然一笑,不禁想起了那日舞衣飘然起舞的情形,一袭白衣与洛舒雅惯用的彩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多了份惋惜。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是缘是债都交给上天安排吧!臣妾相信有一天,皇上和王爷都能放开过去,重归于好的。” 玄烨凝望德贵人纯洁的脸容良久,不解地问道:“有时候朕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能这么洒脱?” 德贵人淡然一笑,无限感慨地看向画中人,回道:“官场凶恶,宫里又如何不是?臣妾只是看化了,放下了而已。” “在这宫里能看化、放下的人又有多少?大家都被权欲的牢笼束缚了自由,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朕宁愿生在普通人家,这样或许能活得自由一点。” “普通人家也有普通人家的烦恼,世事无常,谁又说得准呢?” “那你能告诉朕,人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活着吗?”玄烨迷茫的双眸透着丝丝疲惫,德贵人闻言笑道:“这个问题臣妾也曾经问过舒雅,她说‘人活着是为了创造更多的精彩,发现更多的未知’。” 玄烨闻言也是一笑,现场的气氛也暖和了不少:“她总是这样充满活力,充满希望。” “这不就是她吸引我们的地方吗?舒雅在天之灵也希望皇上能活得开心一点的。” 今生缘,不负相思引(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夜色已经黑透,可是储秀宫内依然灯火通明,只因今天是玄烨难得留宿储秀宫的日子,但皇贵妃由天黑等到夜深却迟迟不见玄烨的踪影。 皇贵妃心神不定地绕着手指,一看到前去查看的小公公回来了,立马过去询问:“皇上呢?是不是被政务缠住了?” “回娘娘,皇上,皇上…”小公公结结巴巴的就是不敢往下说,皇贵妃心里更是焦虑不安,低吼道:“皇上到底怎么了?还不快说!” “皇上到云裳宫去了,德贵人侍候着呢!”小公公一口气说完,也不敢抬头看皇贵妃,殿内安静了一会之后,就传来了物件陆续被摔落地上的声音。 “云裳宫,又是云裳宫,为什么?为什么皇上就是忘不掉她?为什么?”皇贵妃发狂地吼着,发狂地摔着东西,嘴里一直叫着为什么。太监宫女们跪了一屋,没人敢上前去拦。 直到殿内能摔的东西都摔完了,皇贵妃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泪水已经打湿了衣裳,不甘心地哭诉道:“无论生死,你始终占据着他的心,为什么我就不可以?这些年来我一直痴等着他,可是他宁愿宠信靳妃,也不愿多看我一眼,我连尔晴都不如,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不公平?为什么?” 第二天一早,玄烨留宿云裳宫一事就传遍了后宫。 “皇上甚少和皇贵妃亲近,难得翻了一次牌子,皇上却跑去云裳宫了,皇贵妃肯定很不甘心吧,听说储秀宫昨晚‘乒乒乓乓’地响了一夜呢!”舒常在一边啃着瓜子,一边和李常在闲聊着。 “何止啊!昨晚侍寝的可是德贵人,皇贵妃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呢!” “这话怎么说?”舒常在好奇地追问着,李常在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你不知道吧?德贵人、皇贵妃和已故的洛妃可是好姐们、好朋友呢!当年皇贵妃和洛妃都是后位的内定人选,两人的背景都差不多,巴结她们的人多了去了,可是她们偏偏和出身低微的德贵人好上了,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小的答应呢!后来皇上专宠洛妃,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洛妃会入主中宫,谁知道却突然跑出了西宁侯谋反之事,而且还在洛妃房里搜出了证据,洛妃因此而死,皇上也因此没有封后,只封了佟贵妃。”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也就是说,德贵人的恩宠全都来自洛妃罗!可是为什么到了皇贵妃那儿就不一样了,我听说皇上每次去储秀宫都是自个儿睡自个儿的,连被子都特地命人放了两床,好方便和皇贵妃一人一张,这事是真的吗?” 李常在吐掉口里的瓜子壳,回道:“这是后宫众所周知的事了,你现在才知道?皇上表面上和皇贵妃相敬如宾,可实际上连正眼都不瞧她一下,正所谓同床异梦,所以就算皇上去了,她也做不出什么来?” “可是皇上为什么这么不喜欢皇贵妃呢?既然不喜欢,那为什么又要封她为皇贵妃?而且,我怎么看皇上也不像是讨厌皇贵妃啊!”舒常在越问越矛盾,李常在也是不得而解:“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也是因为洛妃吧!” “洛妃?” “你没听说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李常在头头是道地指点着,舒常在想了想,拧眉道:“这成语好像用得不太对吧!不过算了,阿玛说这宫里的事情本就说不通的。” 舒常在以手撑头想了一会,接着叹息道:“其实这皇贵妃空有皇贵妃的头衔,也怪可怜的。” “这宫里可怜的人还少吗?有时间可怜别人,还是顾好自己吧!皇上多久没去你那里了?人家至少还有那头衔,我们连那头衔也没有。”李常在看白痴似的白了她一眼,舒常在恍然大悟地点头道:“说的也是,还是吃瓜子吧!” 今生缘,不负相思引(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蝶舞云裳被封后,有关的人都被软禁在乐坊内,不得外出。像彩蝶那样整天睡到日上三竿的还好,只是习惯了早起的云儿却闲得发慌,正想到院子里走走,不料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芸娘。”纳兰容若一进门就看到了正在下楼的云儿,眼光瞬间变得柔情万种。云儿避开对方的眼神,一边下楼,一边回道:“抱歉,我们最近都不开业,大人请回吧!” 云儿绕过纳兰容若径直往后院走去,纳兰容若连忙伸手拉住她,倾诉道:“芸娘,我只想来看看你。” “可是我不想看到你,放手!” 听着云儿决绝的话语,纳兰容若的心顿时冷了半截,受伤地问道:“我们真要这样吗?要不是昨晚来了,我还不知道你在这里,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找我?就算没了昔日的情分,难道我们之间连朋友都做不了了吗?” “我们由一开始就应该是这样,大人出身尊贵,像我这样的烟花女子高攀不起。”云儿一把甩开他的手,纳兰容若也没再纠缠,急急地说道:“当年的事是我的错,你要气我我无话可说,你不想见我我也可以走,可是这次的事闹得太大了,万一抓不到犯人的话,你们蝶舞云裳所有人都会被牵连的。” “那也是我的事,不劳大人费心,大人请回。” “让我为你做点事,当做补偿不可以吗?” “除非你能让死人复活,要不然不管你做什么都补偿不了。”云儿斩钉截铁地回绝,眼神中透着丝丝恨意。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不会让你有事的。”纳兰容若说完就走了,没有给云儿再次拒绝的机会。云儿失神地跌坐在地上,心中慌乱不止,以至于没有看到一直站在转角处的千若羽和善姨。 “这纳兰容若也是个痴心人,真可惜了。”善姨惋惜地看着两人背道而驰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千若羽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感情的事勉强不得,她曾经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只要相爱就可以了,直到三年前,她才明白爱情不是两个人的事,有时候一段感情需要背负很多,很多。 “感情的事外人插不了手,真有缘的话总会在一起的。”千若羽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云儿,还是自己,在她心里或许希望着事情完了之后,能跟那个人相爱相守的吧! “缘分吗?我说这月老都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没醒,红线都绑得乱七八糟的。” “是啊,要是没有爱的话,或许就不会有伤害了。”千若羽思绪不宁地回房了,善姨看着她孤清的背影,又看了看黯然落泪的云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低喃道:“当初女娲造了男女两-性,萌生了爱情这东西到底是对,还是错?为什么相爱的人总是这么苦?” 千若羽一进门,身后就闪出了一个人影,千若羽知道是关云霆来了,头也不回地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那是一个专门的杀手组织,行事相当隐秘,我们追查了好几天,也只查到他们其中的一个分堂而已,我们已经把那里都翻遍了,可是什么都找不到。”关云霆心生不愤地拧着眉,这是千若羽意料之中的,她本就没妄想这样就能查出当年的事,接着问道:“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几个,不过都是一些小卒,没什么用处。”关云霆惋惜地摇了摇头,千若羽明眸微亮,吩咐道:“把他们扔进慈宁宫。” “可是这样不就等于告诉那个人,我们的存在吗?” “我就是要让她知道,让她活在恐惧中,这样才能引出更多的线索,更何况,这本就是她的后着。” 关云霆理解孙情的用意,可是孝庄绝不是一个能够轻易击败的对手,忧心忡忡地劝道:“孝庄的心机极重,小姐想让她自乱阵脚,恐怕没这么容易。” “那我们就慢慢磨,看谁先按奈不住。” “属下明白了。” 关云霆躲过重重守卫来到了慈宁宫,本来一切都进行地十分顺利,谁知出来的时候却遇上了一个棘手的人物。 “谁?站住!”卓之航的利眼瞬间就锁定了关云霆等人,施展轻功追了过来。关云霆怕惊动其他侍卫,所以走了一段路后就停了下来,并让其他人先走。卓之航也在关云霆落地之后停了下来,挑眉道:“竟敢夜闯皇宫重地,胆子不小。” “废话少说,能抓到我算你本事。” “好,能从我这里逃走算你本事。” 两人都牟足了劲催动内力,周围随即出现了两团气流,狂风骤起,两人大叫一声后都举剑往对方刺去,气流也随着两人的交战不停地碰撞着,所到之处都是碎石满地,等两人停下来,本来有山有水、有花有树、整洁雅致的小院已经是一片狼藉。 两人站在原地调稳气息后,正想再攻,却突然杀出了个程咬金。 “是谁在那里?”怜儿踌躇着往前,两人看了看来人,又看了看对方,同时向来人飞奔而去。怜儿只觉耳边闪过两阵风,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关云霆挟持住了。关云霆掐住怜儿的脖子,威胁道:“别动!” 卓之航暗恨自己慢了一步的同时,也对关云霆的行为十分失望,睥睨道:“男子汉大丈夫拿个女人作协算什么?” “要是在外面,我也想和你一较高下,可是这里是你的地盘,这本就对我不利。” “你想走而已,放人即可,我保证不追。” “好,我信你。”关云霆把人推回给卓之航,卓之航稳稳地接住,再看过去时,已经不见关云霆的踪影了。 “卓大人,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出来散散步。”怜儿颤巍巍地道着谦,卓之航虽然不甘心,可是也不好向她问责,凛然安慰道:“没事了,下次别大晚上的出来,回去吧!” “是。”怜儿抬眸看了看卓之航离去的方向,一眸浅笑爬上嘴角。 今生缘,不负相思引(七)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第二天,云承悦再次来到了蝶舞云裳。千若羽看似有意,又似无意地揶揄道:“世子怎么有空光临了?不怕又遇到刺客?” “千老板这话可是怪云某害蝶舞云裳被封,让千老板做不了生意?” “岂敢,只是我这里是小本经营,不同南王府的偌大产业,这样封下去,若羽恐怕就没钱给伙计发工钱了。” “这好办。”云承悦向旁边递了一个眼色,随即有两名侍卫拿着一小箱珍宝进来,云承悦接着问道:“不知道这些够不够付这几天包下蝶舞云裳的费用?” 千若羽随意看了看,那些东西大概是权贵们给他送的礼,调笑道:“世子说笑了,这里的珍宝至少值好几万两白银,别说是这几天,世子要包一年都够了。” “千老板愿意的话,云某真的想把这里包下来,永久录用如何?” “要真是这样,蝶舞云裳就不再是蝶舞云裳了。”千若羽婉拒着,云承悦接着朗笑道:“哈哈哈,有意思,跟千老板谈话比起跟那些满口官腔的人谈话有趣多了。” “官场里说的都是国家大事,若羽说的只是一些小女人的话,岂可相较。” “好了,云某今天来是辞行的,刺客的事云某已经回过皇上了,蝶舞云裳等一下就会解封的,所以千老板不用担心没钱给伙计发工钱了。” “若羽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世子记得可真清楚啊!” “佳人的话怎么能忘记,云某还要赶回南王府,不打扰了,此次一别,希望还有机会再见,告辞。”云承悦说着就要走,千若羽连忙出声拦下:“世子留步。” 千若羽凑近周紫云耳边吩咐两声,不一会,周紫云就拿着那晚云承悦留下的玉牌出来了,千若羽把玉牌递回给云承悦,道:“这个玉牌太贵重了,世子请收回。” “云某送出的东西从不收回,千老板要是觉得碍眼就扔了吧!”云承悦头也不回地走了,千若羽的笑容慢慢褪下,换上的是深邃的眼神,她等的就是这句话,这个人她是利用定了。 云承悦刚走,善姨就来了:“小姐,宫里传来消息说,在那几个人身上发现了几张银票,辗转查出是出自南王府的。” “银票?”千若羽吃惊地顿了顿,双眼渐露凶光,冷冷地说道:“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做这么多事,真不愧是孝庄。” “南王世子已经压下了此案,我们还要再查吗?” “不用了,她就等着我们露面呢,让宫里的人小心点,没事就别联系了。” “我知道了。” 云承悦走出蝶舞云裳后,云继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世子,这件事真的就此罢休吗?刚才在宫里看到的那几个人根本就是草包,明显不是那晚的刺客。” “不是不追究,而是就算追究也追不出个结果,这世上想要我的命的人不少,其中居首位的只有两路人,一路是我那两个没出息的哥哥,不过以他们的能耐绝对找不到这样的高手,而且他们也没这么细腻的心思能搞出这些花样,更不会等我来到京师之后才动手,那么就只剩下另一路人了,你说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谁最想要我的命?”云承悦不答反问,云继一直都认为那两人的嫌疑最大,不是他们的话,又会是谁?云继想着想着突然恍然大悟,疑惑地看向云承悦,问道:“难道是?” 云承悦没有回答,他知道他已经猜出来了,南王府富可敌国,荣誉过高,这世上最想他死的恐怕就是皇帝了,苦笑道:“看来以后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唱离别,追忆鸯侣弦(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蝶舞云裳做的是夜市生意,早上姑娘们还在休息,一般是没客人的,可是今天一大早就有人上门来了。 “公子。”舞衣弯身向来人行了一礼,玄烨知道她来了,随即收回了思绪,转身施礼道:“舞衣姑娘,打搅了。” “不碍事,我也该起来了,上次公子过来,舞衣都无暇招待,真是抱歉了。” “是我来得突然,哪能怪姑娘,而且上次能听到如此动人的歌声,也不算白来。”玄烨淡淡地笑着,蝶衣轻笑一声,回道:“我们千老板词曲双绝是众所周知的,还没请教公子贵姓?” 玄烨只想着出来,倒没想过这个问题,眼睛刚好看到茶几上的一本书,随口答道:“我姓舒,舒展的舒。” “舒公子面生得紧,第一次来八大胡同吗?” “嗯,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 舞衣不禁嗤笑出声,道:“公子这算哪门子的走走?每天来我们蝶舞云裳的客人成千上百,就没有公子这样不知不觉走来的。” “恐怕这么早来的也只有我一个。”玄烨不大自然地笑了笑,舞衣敛了笑颜,问道:“那舒公子现在是想观舞,还是想听曲子?” “观舞吧,听闻舞衣姑娘的舞是蝶舞云裳一绝,不观可惜。” “公子谬赞了,舞衣这就去准备。” 对面厢房里,千若羽一直注视着这边的动静,冷月看着她满含忧伤的眼神,难过地问道:“姐姐要想接近皇上凭一己之力已经足够了,为何还要舞衣引起皇上的注意?” “刻骨铭心的感情是一步步陷进去的,只有深刻地感受着失去的痛,才能更好地怜取眼前人,来的太快反而适得其反。” “姐姐何必这么苦了自己?”冷月轻轻地把姐姐拥入怀里,希望借此减轻她心里的孤单。千若羽握住冷月放在胸前的手,恨道:“再苦也苦不过当日家破人亡之苦,这份痛苦我要他们十倍奉还。” 冷月深呼吸一口气,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把姐姐抱得更紧了。周紫云担忧地问道:“小姐真的要进宫吗?” “我不回去,对不起那些枉死的人,这三年来我易容换声,重组暗营,为的就是报此血海深仇。”千若羽每次午夜梦回都会看到西宁侯府被鲜血染尽的惨烈,这个噩梦三年来都提醒着她此仇非报不可。 “可那是龙潭虎穴,万一让当年嫁祸之人得知小姐的身份,必定会再动杀机,到时候要想逃出生天就更难了。” “再大的危险我都走过来了,既然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的,那么就该在那里结束,更何况我已经不是昔日的洛舒雅了,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厢房内,舞衣正翩翩起舞,与上次不同的是那身彩衣光彩夺目,在舞步的带动下犹如花中戏耍的彩蝶。玄烨失神地凝望着,不禁产生幻觉,比起上次如梦如幻的白衣,这次的彩衣更让他震惊。 舞衣一段舞罢,玄烨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是一味地发呆。 “舒公子。”舞衣见他毫无反应,于是走近又唤了一声。玄烨这才回过神来,思绪还停留在忧伤当中:“抱歉,我并无折辱姑娘的意思,只是实在太像了。” “舒公子又想起亡妻了吗?” “嗯,她最喜欢穿着一身彩衣跳舞了,很美,很美。” “舒公子对亡妻真是一往情深,她在天有灵一定会感到很欣慰的。” “不,她应该恨我才对,是我没能保护她。”玄烨闭目躺下,神伤地揉着隐隐发疼的太阳穴。舞衣没有回话,绕过贵妃椅,轻轻地帮他揉按着。 “抱歉,尽说些伤心的事,失礼了。” “哪里?是舞衣勾起舒公子的伤心事了,真要道歉也该是舞衣才对,舒公子要真觉得在舞衣身上能找到亡妻的影子,那舞衣再给公子跳一段可好?”舞衣不等玄烨回答就陶醉地跳起来了,厢房内丝竹声再起。 唱离别,追忆鸯侣弦(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乾清宫内大门紧锁,因为本该在里面办公的皇帝不见了,非常不幸的是靳妃却在这时候来了,门口的侍卫都打醒了十二分精神:“参见靳妃娘娘。” “起来吧,皇上还在忙吗?”靳妃看了看紧闭的大门,眉头微锁。守门的侍卫早就吓出了一身冷汗,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回娘娘,皇上,皇…” 靳妃看情况不对劲,眉头锁得更紧了,逼问道:“皇上不在里面,是吗?皇上到底去哪了?” 两名侍卫吓得直下跪,青瑛上前赏了两人一巴掌,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也不看看是谁在问话,还不快回答!” 两名侍卫捂着被打疼的脸,哪还敢隐瞒,哆嗦着回道:“卑职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身为皇上的贴身侍卫,居然说不知道皇上在哪里,本宫看你们是活腻了!” “娘娘饶命!”两名侍卫吓得直磕头,正当他们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玄烨就回来了:“朕不过是忙累了想出去走走,不想让他们跟着而已,爱妃何必如此大发雷霆?” 靳妃赶紧收起了怒色,转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万岁。” “都起来吧!”玄烨习惯性地伸手扶起靳妃,问道:“这么晚了,爱妃怎么还过来?” “皇上也知道晚了?臣妾听说皇上最近都工作到深夜,都不知道保重龙体,想过来又怕打扰到皇上,可是臣妾已经好几天没见过皇上了,实在想得紧。”靳妃端出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倚靠在玄烨身上,玄烨伸手搂过佳人,柔声哄道:“朕最近政务繁忙,确实是忽略爱妃了,既然来了,今晚就留下来吧!” “嗯。” “参见皇贵妃娘娘。”靳妃躬身给座上的皇贵妃行了一小礼,皇贵妃没有叫起,只是冷冷地瞥着她,不悦道:“靳妃好睡啊,居然现在才来。” 靳妃见她有意刁难,于是自己起了身,回道:“让皇贵妃见笑了,臣妾也没办法,承乾宫和乾清宫离得虽然近,可是臣妾服侍完皇上再回去更衣,难免会迟到。” “靳妃还真是圣眷不断啊,皇上没空来后宫,也要召到乾清宫侍寝,可是内务府怎么没有记录?” “臣妾见皇上最近政务繁忙,前去探视,皇上见夜深就把臣妾留下了,可能是下面的人还没来得及去内务府呈报吧,臣妾等会就让人去补上,皇贵妃要是没事的话,臣妾就告退了。”靳妃得意洋洋地带着人离开,襄嫔等人也纷纷请辞:“臣妾也告退了。” 靳妃一行人走后,皇贵妃不甘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扬手把桌上的杯子扫落。靳妃等人在门外听到杯子摔落的声音,脸上更是得瑟。襄嫔凑近靳妃耳边,低声说道:“看来皇贵妃气得不轻啊!” 李常在忽然想起一件往事,低声笑道:“那是自然,姐姐可还记得,皇贵妃有一次深夜穿着艳装去乾清宫,结果被皇上赶了出来?” “当然记得,那次的事传遍了整个后宫,弄得皇贵妃好一段时间不敢见人,皇上还因为此事和太皇太后闹上了,整整两个月都待在靳妃娘娘宫里,把皇贵妃气得要命。” “皇贵妃穿艳装?那皇上肯定会说‘成何体统’。”舒常在学着玄烨的语气,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靳妃稍稍收敛了笑容,哼哼道:“佟蕴锦不过是个空壳子而已,虚有皇贵妃的权力又有何用?” “谁不知道靳妃娘娘您才是后宫真正的女主人?那位子迟早是您的。”宜贵人这好话说到了点子上,靳妃得意地笑了笑,道:“承你吉言。” 唱离别,追忆鸯侣弦(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舒公子今天还是观舞吗?” 玄烨正要回答,突然传来一阵忧郁的琴音,双眼顿时失神。舞衣注意到他的表情,解说道:“是千老板呢,她不仅琵琶奏得好,琴也弹得妙。” “琵琶幽怨,琴更断肠,确实是妙。”玄烨闭上双眼,渐渐沉浸到琴音之中,那一波又一波的琴音深深地牵动着他心里的弦。舞衣随即明了,轻笑道:“看来舒公子今天是想听曲了,舞衣这就去请。” 片刻后,千若羽就带着琴进来了,依旧是一身素衣,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玄烨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一直站在角落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一次这么安静、这么专注地看着,才发现她原来是这般的美,是一种不同于一般女子,素静的美,不禁有些看呆了。 “舒公子。”千若羽盈盈一礼,更是大方从容,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种无可比拟的气质,是后宫众妃中都少有的高贵与优雅。玄烨差点又失神了,稍显尴尬地说道:“千老板不必多礼,刚才听千老板一曲,甚是动人,不知千老板弹的是什么曲子?” “舒公子见笑了,只是若羽闲来无聊,随意之作而已。” “外间皆说千老板才艺双绝,词曲无双,看来不假。” “假与不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听曲人的心境和奏曲人想要传达的意味。”千若羽傲然地对上玄烨双眼,四目相对,一个是赞赏,一个是淡然。千若羽从未想过,重遇的一刻原来可以这么平静。 “可有人说过千老板像什么?” “那舒公子认为像什么?”千若羽不答反问,玄烨微笑道:“白梅,遗世独立,笑傲群芳。” “舒公子过誉了,若羽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女子,何来笑傲群芳之说?” “也罢,白梅也好,野花也好,都只是世俗眼光而已。”玄烨坐到软榻上,眉宇间皆是疲累。千若羽思绪复杂地注目片刻,问道:“舒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千老板随意即可。”玄烨没有睁开眼睛,千若羽纤指一拨,一阵珠圆玉润的琴音随即滑出,朱唇轻启,断断续续的琴声伴着稍显低沉的歌声,在安静的厢房内激起了千愁万绪。 断桥旁,桨声渐响 随波逝去的有爱和你的面庞 月夜凉,灯影摇晃 那夜烛火和我一同相思成狂 九曲巷,琵琶又响 我用一生的孤独和等待奏爱的断章 梦一场,散得匆忙 可忘不了你说地久天长 等到我,鬓如霜 玄烨细心凝听着,脑海里思绪飞扬,因为这样的词正是他心中所想、所忆。千若羽一直注视着面前的人,感受着他的悲伤,仿佛也在看着自己的悲伤。 “皇上,我在这里。”洛舒雅欢快地奔跑于花院中,笑靥如花。玄烨忽然从身后窜出,一把抱住了她的纤腰,欢呼道:“抓到了。” “啊!”洛舒雅低呼一声,玄烨随即掀开蒙着眼睛的黄布,朗声道:“哈哈,这次还抓不到你?” “皇上使诈,不算不算。”洛舒雅用力挣脱宽厚的怀抱,玄烨哪会让她如意,双臂一拢,把佳人圈得更紧了。 “怎么不算?你又没说不能使诈。” “皇上这是强词夺理,反正就是不算,重来。”洛舒雅小嘴一嘟,惹得玄烨心痒难耐,心中顿生一计,随即又挂上了一脸嬉笑:“重来可以,可是我要奖品。” 玄烨低头攫取了那诱人的粉唇,洛舒雅始料未及,瞬间被攻破了城池。玄烨直捣皇城,不断挑-逗、吸允着口中的丁香小舌,直到洛舒雅快透不过气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 “无赖。”洛舒雅气喘吁吁、浑身虚软地靠在玄烨身上,双颊因为刚才激烈的缠绵而浮现红云。玄烨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轻笑一声,把洛舒雅紧紧地圈住,耳鬓厮磨地说道:“可是你喜欢,只要你喜欢,我不介意做无赖。” 洛舒雅回抱住玄烨,脸上满满的都是幸福,两人拥抱在黄昏的余晖下,满园花草都为之失色。 红烛光,细雨敲窗 恍惚间又看到你的剪影在梳妆 青纱帐,芭蕉声响 如你的耳语回忆把黄昏刺伤 酒断肠,路醒他乡 我用今宵的思念醉成一座丰碑守望 美人像,宣纸泛黄 可岁月抹不掉那梦里的天堂 酒断肠,路醒他乡 我用今宵的思念醉成一座丰碑守望 美人像,宣纸泛黄 可岁月抹不掉那梦里爱你的 旧诗行 一曲罢,玄烨还在余韵中细细品味,片刻后,再次对上千若羽的眼睛,眼里多了一份莫名的感觉,有忧伤,有不明,而更多的是迷茫。 玄烨起身走向千若羽,轻轻抬起她的下颌,问道:“为什么你的曲、你的歌一次又一次地牵动我的心,撩拨我的回忆?为什么明明才两次见面,却有种熟悉的感觉?” 千若羽轻笑一声,往后退了退,回道:“音乐在于给人以心灵的慰藉,要是不能牵动别人的心,那么音乐就不再是音乐了,至于舒公子所说的那种熟悉的感觉,或许是公子回忆的错觉吧!” “或许吧!”玄烨苦涩地收回手,眼神瞬间暗淡无光,接着又躺回到软榻上。千若羽看着他孤清落寞的样子,泪终于夺眶而出,悄悄地滑过脸颊,滴落在琴弦上。 之后的日子,玄烨每天都会不定时地来蝶舞云裳,有时候找舞衣,有时候找千若羽。千若羽每天都在蝶舞云裳里候着,两人除了弹琴唱歌之外,就是吟诗作画、下棋聊天,有时候喝点小酒。慢慢地,玄烨找千若羽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唱离别,追忆鸯侣弦(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阿玛今天怎么有空进宫?要是公务忙的话,就不用来探望女儿了,女儿在宫里住好的、穿好的,又有皇上宠着,阿玛不用挂心。”靳妃把父亲扶到座上坐下,自己也坐到了旁边。 索额图轻握住女儿的手,脸上宠溺之情尽现:“忙倒不是很忙,只是前几日大雨,老家的旧坟有点冲散了,回去看了看,所以才没进宫而已。” “阿玛回老家怎么不跟女儿说一声?” “事出突然,急急跟皇上请辞后就走了,我还以为皇上会跟你说呢!” “皇上最近政务繁忙,甚少来后宫,女儿要见他,还得去乾清宫,每次都是聊几句就要走了,连温存的机会都没有。”靳妃闺怨之色顿起,索额图拧眉想了想,疑惑道:“近日朝廷上确实小事不断,但大事却没有,所以阿玛才会在这时候请辞回老家的,皇上应该没这么忙才对啊!” 靳妃顿感奇怪,突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敏感地问道:“阿玛,葛老的寿辰是什么时候?” “怎么问起这回事?” “没什么,之前听皇上提起过,随口问问而已。”靳妃强装镇定地笑了笑,心里的不安不断蔓延着。索额图想了想,含糊地回道:“具体什么时候爹也不太记得,只记得大概是下月月中。” “臣妾参见皇上。” “爱妃快起,这时候爱妃应该在午睡才是,怎么来了?”玄烨没有起身,只是从龙案上抬头看向靳妃,同时拿过一份奏折不经意地盖住桌上的画纸。 靳妃以为他忙于政务,也没多大在意,回道:“臣妾听内务府回报说皇上最近食欲不佳,尤其是中午,所以亲自做了一些解暑开胃的酸食过来,不知皇上是否赏脸?” “爱妃亲自下厨做的,朕当然要吃,不过朕还不饿,爱妃暂且放下吧!” 靳妃从宫女手中接过食盒,亲自把食盒放到一旁的小桌上,眼角瞥到小桌旁的一把古琴,随手弹了弹,欣喜道:“此琴造料极好,音色纯粹,是难得一见的好琴呢!” “过两天是葛老的寿辰,朕也不知道送什么好,听说他特爱此物,所以就叫人搜罗回来了,爱妃要是喜欢的话,朕命人再搜罗一把回来便是。” “谢皇上,臣妾不打扰皇上了,臣妾告退。” “嗯。”玄烨低应了一声,靳妃随即满心欢喜地带着人离开了。 “月乔,月乔?”索额图叫了好几声,靳妃才回过神来:“啊!” “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突然间发起呆来了?”索额图担忧地摸了摸女儿的脸,靳妃勉强拉出一个微笑,心中的不安更甚了:“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而已,对了,弟弟最近怎么样了?好一段日子没见到他了呢!” “唉,这逆子比以前更离谱了,整天都往青楼跑,我看他快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索额图说起儿子就一肚子的气,靳妃也是一脸愁容:“弟弟也真是的,也不顾一下身份,家里妻妾都好几个了,怎么还整天去那些地方?” “是一家叫蝶舞云裳的乐坊,近一年来在京师火得很,阿玛在同僚间也听说过不少有关的传闻,尤其是那里的老板千若羽,外面都流传说她词曲双绝,一曲千金。” “一曲千金,看来有点本事,怪不得把弟弟迷得晕头转向的。”靳妃柳眉紧锁,心中莫名地对这名字产生了敌意。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皇上可能会过来的,阿玛先回去了。” “阿玛慢走。” 唱离别,追忆鸯侣弦(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靳妃送父亲出门后,心里还在想着方才的事,随即转道至乾清宫。 “皇上呢?” 有了上次的事,这两名守门的侍卫变聪明了,镇定地回道:“回娘娘,皇上出去散步了。” “嗯,那本宫进去等。”靳妃说着就径直进去了,守门的侍卫哪里敢拦。 靳妃慢慢踱步到龙案前,回想起玄烨那日的举动,于是开始在龙案上翻动起来,片刻后,便从奏折下翻出了一张画像,画中女子眉清目秀,文静素雅,如弱柳扶风,可说是我见犹怜,落款处还有一首诗,靳妃徐徐念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羽。” 右下方提上的‘羽’字,靳妃不自觉地想起了千若羽这个人,可是却连自己也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堂堂大清皇朝的皇帝,怎么可能会为一个青楼女子倾倒?靳妃很快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转头看向一旁的小桌,本来应该在那里的古琴已经不见了,压抑着怒火问道:“之前放在这里的古琴呢?” “奴才也不知道,前两天已经没看到了。” 听到小太监的回话,靳妃如遭雷击般往后退了一步,青瑛赶紧上前搀扶。靳妃稍稍平复了烦乱的思绪,吩咐道:“不可能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盛裴,去索府请公子来一趟。” “是。”盛裴领命而去,半个时辰后就带着索少伦回来了。索额图觉得事情奇怪,所以也一起进宫了,一进门就焦急地问道:“月乔,怎么这么急着找你弟弟进宫?你刚才神色就不太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靳妃把画像递给索少伦,问道:“弟弟,画像人你可认识?” 索少伦接过画像看了看,立马展颜欢笑:“姐姐这里怎么会有千若羽的画像?此画作得甚好,姐姐要是没用的话就给了我吧!” “这是从皇上那里取来的画像。”这句话靳妃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只恨自己没有趁早发现。索少伦不敢置信地问道:“姐姐说什么呢?皇上好好的在宫里,怎么会认识千若羽?” “月乔,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堂堂天子和一个青楼女子来往,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阿玛看看画像的落款是皇上的字不是?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皇上写得可真是深情啊!”靳妃死死地盯着画像,恨不得把画中人碎尸万段。索少伦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这贱人装得如此清高,原来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姐姐放心,我这就去灭了这妖孽。” 索少伦说着就要走,索额图赶紧拦了下来:“你给我站住!就知道冲动妄为,当中的利弊你晓得吗?” “阿玛,可是我” “你给我闭嘴!”索额图喝住儿子后再次看向女儿,交代道:“女儿,这事兹事体大,不宜声张,切勿冲动行事。” “我知道了,女儿会看着处理的,阿玛和弟弟先回去吧!” “别乱想,好好休息,待阿玛查清楚了再从长计议,这么一个低贱的女人威胁不到你的。” “嗯。”靳妃拧眉点了点头,两人走后,靳妃一腔怒火无从发泄,恨恨地拿起千若羽的画像,撕了个粉碎。 唱离别,追忆鸯侣弦(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襄嫔看了看桌上那明显被撕碎后再粘合上的画像,不明所以地问道:“娘娘,这是?” “皇上的新宠,蝶舞云裳的老板千若羽。” “蝶舞云裳?那是什么地方啊?”舒常在听得一头雾水,记忆中宫里好像没这地方。其他人也是不解,可是看靳妃铁黑着一张脸,事情肯定不简单。 “乐坊。”靳妃咬牙切齿地说着,众人愣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宜贵人惊呼道:“乐坊?怎么可能?娘娘是不是弄错了?” “这画像就放在皇上的龙案上,皇上日前还命人搜罗了一把上等古琴,现在恐怕已经到那贱人手里了,宜贵人还认为是本宫弄错了吗?” 宜贵人把画像仔细端详了一遍,画像是撕破之后再粘合起来的,画中人的模样有点变形了,可是尽管如此,还是能看出那是一个绝色美女,不禁赞道:“好一个美人坯子,怪不得皇上会喜欢,娘娘打算怎么办?” “皇上现在被这狐媚子迷住了,硬碰自然是不行的,阿玛已经让人去查了,看清情况再说,不过太皇太后那边是不能瞒的。” “娘娘是想去太皇太后那里告状吗?” 靳妃看了一眼襄嫔这个扶不起的阿斗,冷笑道:“笑话,告状只会伤了本宫和皇上的和气,本宫当然不会那么笨。” “娘娘的意思是借刀杀人?”宜贵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储秀宫的方向,靳妃相视一笑,眼中渐露凶光:“那就要看几位妹妹的表现了。” 皇贵妃刚向太皇太后请完安,正在回储秀宫的路上,突然听到前方好像有人在议论着什么,于是悄悄走了过去,原来是几个宫女在聊天。 坐在最边边的一个宫女,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地问道:“你们听说了没有?” 其他几位宫女马上八卦地挨了过来,催促道:“什么啊?别卖关子了,有什么新鲜事快说!” “听说皇上最近经常偷偷地出宫。” “你从哪听来的啊?这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爱到那到哪,哪用得着偷偷摸摸?而且我听那些经常进出乾清宫的人说了,皇上最近忙着呢,乾清宫里整天都是大门紧闭,连靳妃娘娘也甚少见到皇上。” “你都说闭着门了,怎么肯定皇上就在里面?我这消息可是从神武门传出来的,而且余公公还让他们不得声张,可神秘着呢!”那名宫女说得煞有其事,那几个宫女似信非信地问道:“不会吧,那皇上到底到哪去了?” “这我没听说,不过我从乾清宫的小太监那里倒是听说了一件事。”那名宫女又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皇上亲自为一位姑娘画了一张画像,那姑娘美得像天仙一样,皇上经常拿着那画像发呆呢,他们都说过不了多久,宫里又会多一位主子了。” “哇,不知道会入住哪个宫?要是能被分配过去就好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有多难?”那名宫女得意地打了个钱的手势,其余几位宫女随即明白过来。她们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足够传到假山后的皇贵妃耳里。皇贵妃一转身就从假山后出来了,那几个宫女看到皇贵妃乌云密布的脸,刚才的喜色统统退去,只余一脸惊恐:“奴婢参见皇贵妃娘娘。” “你们也知道自己是奴婢?居然在这里议论主子的事,这后宫还有没有规矩了?” “奴婢知错了,奴婢该死,皇贵妃娘娘饶命。” “把她们统统捆了下去。”皇贵妃一声令下,身后的太监、宫女纷纷上前押人。片刻后,这场闹剧就在几个宫女凄厉的求饶声中告一段落。 烟花碎,如琉璃坠落(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余靖刚回到住处就被扭到储秀宫了,战战兢兢地问道:“奴才参见皇贵妃主子,婉嫔主子,不知主子宣奴才过来所为何事?” “什么事你心里有数,念你侍候皇上多年,尽心尽力,若是老实交代,本宫还可以从轻发落?” “奴才不明白,请娘娘明示。” “把人押进来。”皇贵妃一声令下,萧平邑随即押着神武门的几名侍卫进来了,几人哆嗦着行礼:“参…参见皇贵妃娘娘,婉嫔娘娘。” “余公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好好地跟他说说吧!”婉嫔眼神阴森地等待着,余靖自知事情败露,招供道:“皇上觉得政务劳累,所以到宫外走走。” “只是走走这么简单吗?”皇贵妃逼视余靖片刻,看他还不老实交代,继而拍案而起,吼道:“还不坦白!难道要本宫用刑吗?” 萧平邑招了招手,随即有人拿着刑具出来,上前一步劝道:“余公公,这儿多的是东西让你开口,就算你不说,娘娘也多的是办法查出来,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吧,何必受这些皮肉之苦呢!” 余靖惊恐地看了看那些刑具,结结巴巴地回道:“娘娘饶命,皇上…皇上去了…蝶…蝶舞云裳。” “说清楚。” “蝶舞云裳是八…八大胡同的一家乐…乐坊。”余靖不敢抬眸看皇贵妃,皇贵妃呆愣片刻后,压抑着怒火问道:“你说什么?八大胡同?乐坊?” “是,舞衣姑娘舞跳得不错,皇上偶尔会找她,可是大多数时候都是找千老板的。” “千老板是谁?”婉嫔拧眉问着,余靖咽了咽口水,回道:“蝶舞云裳的老板千若羽。” 衣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皇贵妃闭目沉思片刻,眼神犀利地问道:“皇上私自出宫是谁的主意?是谁这么大胆带皇上寻花问柳?” “娘娘饶命,奴才见皇上心情烦闷,才提议出宫游玩的,可是奴才万万没有想到皇上会遇上舞衣姑娘。” “你万万没有想到,你不知道私自带皇上出宫、带皇上寻花问柳是死罪吗?”皇贵妃一直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余靖哆嗦着叩头求饶:“娘娘饶命,奴才劝过皇上的,可是皇上执意要去,娘娘饶命啊!” “姐姐,这件事事关重大,绝对不能声张。”婉嫔拾起皇贵妃打翻的杯子,脸上淡淡的神情似乎并不太在意。皇贵妃看她了一眼,复又坐了下来,继续问道:“她们可知道皇上的身份?” “皇上一直以舒公子自称,所以她们并不知道皇上的身份。” “都回去好好待着,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半句,如果再有半点行差踏错,本宫决不轻饶。” “谢娘娘恩典,奴才一定谨记。”几人屁股尿流地退了出去,皇贵妃接着说道:“妹妹也回去吧!” “是,妹妹告退。” 婉嫔离开后,皇贵妃强忍的泪水终是流了出来,凄惨地笑道:“哈哈哈…好啊!本宫还以为皇上真不会再爱其他女人了呢,舒雅,原来这就是你们的爱,才短短三年,他就沉醉在其他女人的温柔乡里了,哈哈哈…” 姬云在一旁看着很不是滋味,劝道:“主子别这样,这件事还要您来主持呢!” “主持?有什么好主持的,皇上要谁不要谁,有谁能阻挡半分?本宫贵为皇贵妃,却不如一个勾栏女子,可笑啊!”皇贵妃的话语里透着丝丝恨意,泪滑过脸颊,每一颗都像滴入心里,伤得千疮百孔。 烟花碎,如琉璃坠落(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娘娘英明,皇贵妃已经传了余靖那狗奴才过去问话了。”襄嫔一早收到消息就往靳妃这里跑了,靳妃满意地点头道:“那也是几位妹妹的火扇得恰到好处,那些人都处理好,肯定不会有差错了?” 靳妃向来疑心重重,什么事都要做到百无一失才会放心的。舒常在自信满满地回道:“这个当然,就几个奴才和侍卫而已,量他们也不敢反抗。” “嗯,宫外都安排好了吗?” “娘娘放心,都安排好了,就等着皇贵妃下一步行动呢!”襄嫔低笑着回望靳妃,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靳妃也是一脸欢喜,向立于一旁的青瑛递了个眼色,接着说道:“几位妹妹辛苦了,昨天府里送来了一些锦缎,几位妹妹看看喜不喜欢?” 几人看了看青瑛拿出来的缎子,都是难得一见的上品,心里欢喜得很,可是她们素知靳妃阴险,在她面前是不能贪心的。 “那些都是妹妹该做的,没有娘娘运筹帷幄,这事也成不了,妹妹不敢居功。”襄嫔颔首推却着,靳妃抿了口茶,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我们既然姐妹相称,有好东西当然要一起分享,几位妹妹就不必客气了。” “妹妹谢娘娘赏赐了。”几人假装犹豫了一阵子才欢喜地接下了,靳妃饶有兴致地看向窗外,低喃道:“佟蕴锦,这次你会怎么做呢?可别让本宫失望了。” 一身便装的皇贵妃抬头看了看高挂的四个大字,缓缓踏入。周紫云打量着看了几眼,随即过来招呼:“这位夫人这时候过来,有事吗?” 姬云鄙睨着挡在周紫云身前,说道:“我家夫人找你们老板。” “抱歉,我们老板不是什么人都见的。”周紫云也不退让,姬云还想说什么,却被皇贵妃拦了下来。皇贵妃接着说道:“告诉你们老板是舒公子让我们来的。” “等会。”周紫云语气不善地转身上楼,走近千若羽身旁说道:“小姐,来了。” “平静的日子又要没了。”千若羽似笑非笑地起身下楼,四目相对的一刻,皇贵妃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美得让所有女人都妒忌的女人。 “若羽应该称呼您为舒夫人吗?”千若羽不紧不慢地招呼着,皇贵妃恹恹地撇开脸,凛然道:“千老板应该知道我今天来这儿的原因。”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是您的相公自己要来这儿,可不是我把他绑来的,夫人何不自我检讨一下?”千若羽话里满是讽刺,皇贵妃心生不愤,可是又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只好忍了。 “不知廉耻的贱蹄子。”姬云愤愤不平地啐了一口,周紫云气得七窍生烟,瞪圆了眼睛回骂:“你骂谁呢!” “紫云,不得无礼,人家没礼教,你也没有吗?”千若羽绕着弯子骂人,不费一丝力气就把对方气得咋舌。皇贵妃脸色不善地吩咐道:“姬云,退下。” “是。”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皇贵妃耐心地问着,千若羽却悠闲自得地泡着茶,倒了一杯放到对面的位子上,邀请道:“站着说话多累,夫人赏脸喝一杯吧!” “我没兴趣在这种地方喝茶。” “可我没兴趣仰着头说话。”千若羽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皇贵妃无奈之下也只能纡尊降了:“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开门做生意而已。” “你做生意无为是想赚钱而已,我可以给你丰裕的钱银买下这里,只要你带着你的人马上离开。” 姬云挥了挥手,后面的人随即搬出来一箱金子,买下一个乐坊确实绰绰有余。千若羽轻笑一声,盖上盖子,拒绝道:“夫人猜错了,我做生意可不仅仅为了钱,不瞒夫人,钱我多的是,不差这点。” “那你如何才肯离开?” “只要舒公子一句话,他让我离开,我马上就走。” “你!”皇贵妃愤然起身,指甲嵌入掌心却丝毫不感觉痛,转而威胁道:“这是我给你的最好的台阶,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极限,不然我可以让你永远消失。” “随便,夫人没别的就请回吧!”千若羽毫不在乎地起身离开,皇贵妃扫落桌上的杯子,随即拂袖而去了。千若羽复又走了出来,隔别三年后,再次看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心在痛着,过去的记忆一幕幕地流转在脑海中,那个处处维护她,陪她笑、陪她哭的好姐姐已经不在了。 烟花碎,如琉璃坠落(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玄烨接到孝庄召见的懿旨,一进门就发现情况不对。大殿内,孝庄铁黑着脸正坐在主位上,旁边站着同样铁黑着脸的皇贵妃。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贵妃见他来了,立马躬身行礼。玄烨看了她一眼,心里一阵不安:“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皇上还知道哀家这皇祖母吗?哀家还以为皇上早把大清列祖列宗给忘了呢!”孝庄拍案而起,殿内仅余的几人吓得纷纷下跪,大气都不敢喘。玄烨心中已猜了个大概,也跪了下来:“孙儿不知道哪里惹皇祖母生气了,请皇祖母明示。” “皇上心里清楚得很,还要哀家明示吗?”孝庄的利眼扫到玄烨身后,眼中怒火中烧,下令道:“来人啊,把这几个狗奴才拉出去砍了。” 殿外的侍卫刻不容缓地冲了进来,一同被召来的几人知道事情被揭破,纷纷求饶:“太皇太后饶命!” “主子犯错不好好劝谏,尽跟着主子胡闹,还敢求饶?”孝庄转而看向纳兰容若,责问道:“纳兰侍卫向来是皇上的左右手,何时也这么糊涂?” “是奴才劝谏不力,请太皇太后责罚。” “还杵着干什么?除了纳兰容若之外,统统拉下去砍了!” “是。”侍卫们犹豫着上前拉人,玄烨一双利眼扫过来,纷纷僵在原地。 “好啊,哀家还使不动你们了是吗?怪不得皇上会这么胡作非为,原来都是你们这些狗奴才干的好事。”孝庄的怒气更盛了,一把甩落桌上的东西,一时气不过来又跌回到软座上。皇贵妃赶紧去扶:“太皇太后息怒,身子要紧啊!” “气死也罢,只是哀家实在没脸面去见大清的列祖列宗啊!”孝庄椎心顿足地哭喊着,玄烨心痛不已地把头叩下,请求道:“皇祖母,这事全是玄烨的主意,是朕不让他们说的,皇祖母要责罚就责罚玄烨吧,与他们无关。” “皇上可知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玄烨知道。” “那皇上为什么还要去那种地方?皇上怎么如此糊涂啊?”孝庄痛心疾首地含着泪,玄烨急急地辩驳道:“若羽不是皇祖母想的那样,她” “够了!这样的贱蹄子,哀家不想再从皇上口里听到,这事哀家会替皇上处理的,皇上就好好去太庙面壁思过吧!” “皇祖母要怎么惩罚玄烨都可以,可是其他人,还请皇祖母高抬贵手。” “这些狗奴才死罪可免,可是活罪难逃,至于那贱蹄子必须得死。” “不,玄烨请皇祖母高抬贵手,她只是一个可怜人而已,她不知道朕的身份,此事与她无关。”玄烨狠狠地叩着头,大殿内只听到头与地面碰撞的声音,三年前他没能保护好心爱的人,现在他绝对不要那么一个特别的女人因为自己而死。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玄烨的举动吓了一跳,孝庄不敢置信地看着孙儿,道:“好啊,皇上真是长大了,居然为了这么一个低贱的东西连皇帝的尊严都不要了,这样的话那女人更加得死。” “皇祖母!”玄烨还尝试着说服孝庄,可是从她坚决的眼神里,他看不到任何希望,转而说道:“好,皇祖母要杀便杀,可是请皇祖母记住明年今日便是玄烨的死忌。” 大殿内一片轰动,皇贵妃也被他的话惊愣了。孝庄惊恐地看着他,手都在发着抖:“皇上这是要挟哀家吗?皇上倒是告诉哀家,这么一个肮脏的东西到底哪里让皇上迷恋了?” “儿臣爱的人由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若羽也不是皇祖母说的那般肮脏,至少相对于这个皇宫,她是干净的。” “皇上的意思是怪哀家把这后宫管得太糟糕了吗?” “玄烨不敢,玄烨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一切但凭皇祖母处置,玄烨这就去太庙静思。”玄烨步履蹒跚地离开,只余下殿内众人你眼看我眼。 慈宁宫一场风波的结果是玄烨被罚前往太庙静思,后宫众妃以服侍不周为由,禁足一月,并罚抄《女戒》和《内训》一千遍。乾清宫的一干人等除了纳兰容若陪同玄烨前往太庙之外,统统自领三十板子,并发配到别处。神武门那里只要是跟这件事有一点关系的,也一律被革职了。 各宫众人除了靳妃和皇贵妃一行人之外,都为此事疑惑不已,各种各样的猜测飞扬,后宫内、朝廷上都是议论不断,最后在孝庄的严惩下才得以停歇,一股始终弥漫在后宫的沉重气氛弄得人心惶惶。 烟花碎,如琉璃坠落(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小姐。”宫里的事刚尘埃落定,善姨就收到消息了,赶紧过来回报。千若羽正和冷月在房里练字,头也不抬地问道:“有消息了吗?” “如小姐所料,事情已经败露了。” “好。”千若羽笔锋一转,写了一个大大的‘好’字,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踌躇的善姨,道:“善姨有事就说吧!” “也没什么,我只怕孝庄会对小姐不利。” “放心,她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找人把我和皇上的事传出去。” “这…”善姨开始的时候不明白,觉得这样做不妥,可是想了想其中的厉害关系就豁然开朗了:“小姐好计谋,我立刻去办。” “飞儿,这场战要开始了呢!”千若羽还在悠闲地练着字,可是话语中却透露着浓浓的杀气,冷月轻笑一声,回道:“有姐姐在,一定会是胜仗。” “不,是西宁侯府九百六十七条人命不允许我们败。” 福全听说了宫里的变故,连夜进宫却不得而入。君少卿焦急地在屋里踱步,见他回来了,立马上前询问:“王爷总算回来了,可探知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宫里人心惶惶,乾清宫里的人也全换了,什么都探听不出来,本王去慈宁宫求见太皇太后也不得而入,真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福全烦躁不已地拍了一下桌子,君少卿也是一脸愁容:“事情已经闹大了,太皇太后虽然把舆-论压了下来,可是那些人口上不说,心里却不会不想,要不尽快解决,对皇上始终不是好事。” “可是皇上已经启程去太庙了,送驾的人除了纳兰侍卫之外,都是太皇太后安排的人,太庙外层层重兵把守着,我们根本见不到皇上,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又谈何解决?” 两人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卓之恒就神色慌张地来了:“参见王爷。” 卓之恒前脚刚到,习欣妍紧接着也急冲冲地跑来了:“福全哥哥,君大哥,不好了,不好了。” 习欣妍跑得气喘吁吁的,君少卿体贴地给她倒了一杯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慌慌张张的?” “格格也听到外面的传闻了?” 习欣妍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卓之恒随即把从外面听来的传闻简单叙述:“你们在屋子里不知道,外面都闹翻天了,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留言,说皇上每天都去蝶舞云裳找千老板,连皇上前往太庙的事都传开了,现在外面众说纷纭,说的话简直就不堪入耳。” “皇上实在太胡闹了!”福全气得青筋凸现,放在桌上的手用力一拍,整张桌子都差点报废了。 “王爷先别动气,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解决。”君少卿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一时间也想不出应对的方法。 “本王现在就去灭了那妖女。”福全取了剑就要走,君少卿看他情绪激动,赶紧拦了下来:“王爷,万万不可,事情经已传开了,这时候千若羽要是出了什么事,这事可就坐实了。” 认识了一段日子,卓之恒对千若羽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劝道:“我看千老板也不是魅主的人,可能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好,本王这就去问清楚。” 烟花碎,如琉璃坠落(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王爷,您不能上去!” “前面是我们老板的房间,王爷请止步!” …… 千若羽正在厢房里练琴,门外就传来了丫头们的叫喊声,周紫云蹙眉看了看依旧低头抚琴的千若羽,请示道:“小姐,要拦下来吗?” “不必了,要来的总会来。”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门被粗暴地推开了,悠长的琴声戛然而止。千若羽款款起身,轻笑道:“王爷甚少踏足蝶舞云裳,今天怎么有雅致过来了?” 福全死死地盯着还在装傻充愣的千若羽,脸上的厌恶之情更盛了,咬牙切齿地说道:“千老板明知本王的来意,又何必拐弯抹角?” “若羽确实不知,若羽只认识舒公子,至于皇上一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不如王爷给若羽解释解释一下吧!”千若羽若无其事地把问题推回给他,福全压下意欲喷发而出的怒火,问道:“舒公子是谁?” “是这段时间与若羽日日相处的人,是一位十分温柔的公子。” ‘是一位十分温柔的公子’对于千若羽这样的形容,福全莫名地感到愤恨,双拳随之握紧,复又问道:“那你可知这位舒公子的身份?相处了这么久,本王不信以你的聪明才智,会猜不出他是谁。” “来者是客,对于客人的背景来历,蝶舞云裳从来不过问。”千若羽毫不畏惧地迎上福全满含怒火的眼眸,福全不明白为什么不管什么情况下,她都能这么冷静自持,危险地眯起双眼,问道:“要是本王现在告诉你那位舒公子就是皇上,千老板打算如何处理?” “那么王爷希望若羽如何处理呢?”千若羽又把问题推了回去,福全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脸色,又冷了几分,恹恹道:“你这些花样对本王没用,你只需回答。” “好,皇上是一国之君,而若羽只是一介女流,王爷认为这件事是我想怎么处理,就能处理得了吗?”千若羽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不等福全再说就下起了逐客令:“王爷要是没别的事,请回吧!” “哼,此事兹事体大,还望千老板慎言。”福全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愤然离开了,他知道千若羽一定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想让这件事到此为止吗?福全,好好看看我怎么把那些小人一网打尽吧!” 三天后,玄烨就从太庙回来了,对外的说法是前往太庙参拜祈福,而并非民间流传的被送往太庙静思或圈禁,各宫妃嫔的禁足令也同时解除了,其他的一切也全都恢复如常,只有孝庄铁黑的脸依然不变。 “皇祖母。”玄烨在太庙待着的这几天想了很多,整个人都憔悴了,孝庄看到他这个样子既心疼又生气,闭起双眼说道:“事情闹到这地步,皇上可满意了?” “是玄烨错了,玄烨保证从此以后再不见千若羽。” “皇上最好说到做到,哀家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皇上好自为之吧!” 孝庄走了之后,玄烨依然跪着,其他人也不敢去扶,乾清宫内陷入一片沉寂,空气中只听到玄烨低泣的呜咽声:“雅雅,为什么想要做个好皇帝会这么难?这么辛苦?我只想好好想想你而已。”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年的舒雅,皇上尚且不能保之周全,如今又何必招惹千若羽?” 身后突然传来福全冷冰冰的声音,纳兰容若带着人退出去,偌大的御书房里只剩下玄烨和福全两兄弟。 “二哥,你也见过若羽,在她身上你看到了什么?”玄烨没有回头,福全被他的问题问住了,原来他也有同样的感觉,转身看向窗外,回道:“不管看到什么,又或者感觉到什么,皇上都应该明白,你跟她是不会有结果的。” “也就是说其实你也觉得她们像吧,可是为什么呢?明明就是迥然不同的两种性格,一个热情,一个冷清,连举止行为、兴趣爱好也都千差万别,可是依然觉得她们很像,很像,若羽说是回忆的错觉,是这样吗?”玄烨越想越不明白,上天到底是在捉弄他,还是在怜悯他?如果是后者的话,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不知道。” “二哥,若羽其实只是个可怜人,她唱的都是她的心声,我能做的只有远离她,可是你不同,你可以毫无顾忌地站在她身边,为她遮风挡雨,和她谈诗论赋、下棋奏乐,好好地爱她、保护她,可以吗?” “我只能答应皇上尽力而为。”福全满怀忧伤地转身离开,除了洛舒雅过世的那时候,他从未见他这般落魄过,眼里也随之露出点点水花。 烟花碎,如琉璃坠落(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福全从宫里出来后,便转道来蝶舞云裳了。 “他不会再来了,千老板这场闹剧也该落幕了。” 千若羽对他的到来和他的话并不意外,反倒是镇定自如地回道:“也罢,一切皆是缘。” “缘分这东西虚无缥缈,千老板也相信?” “人的际遇很奇妙,有时候由不得我不信。”千若羽直视着福全的眼睛,眼里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福全的眸光变得更深了,仿佛是想通过眼光看穿眼前的人:“那千老板也相信命运吗?” “王爷相信吗?”千若羽不答反问,这似乎是她和福全一贯的交流方式,福全这次倒是很大方地回答了:“本王只相信自己。” “我也是,我只信这样一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千若羽眼里的坚定让福全不禁觉得可笑,轻笑道:“这样的话,千老板最好就看好自己的命,什么人该碰?什么人不该碰?本王想千老板应该明白。” “还没走到最后,王爷怎么知道那不是若羽该碰的?” “本王能说的、该说的都说了,千老板要自寻死路就请便,今天算本王枉做好人了。”福全冷哼一声后,愤然离开,他从来不知道,每次他走后,千若羽都是满脸忧愁。 周紫云看着他们每次都这样争锋相对,实在觉得惋惜,劝道:“小姐和王爷又何必弄成这样?” “只有这样,以后他才不会觉得痛,皇上可以爱千若羽,可是他不可以,也绝不需要,对我而言,只要能影响到他就足够了。” “可是这样对王爷不公平啊!” “上天又何曾对我们公平过?要与虎相斗,那我就必须比虎还狠。” 靳妃本想借皇贵妃和孝庄之手除掉千若羽,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恨恨道:“想不到事情居然会闹得街知巷闻,生生便宜了那贱人。” 宜贵人也对这事的峰回路转感到非常的奇怪:“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乾清宫和神武门那些狗奴才都是戴罪在身,谅他们也不敢说半个字,到底会是谁呢?难不成是皇贵妃或者太皇太后那边的人泄露了风声?” “太皇太后如此精明,必定会做得滴水不漏,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错误?” “那会不会是?”宜贵人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地看向靳妃,靳妃随即明白她的意思,反问道:“你也想到了?” “这事最可能的解释只有两个,一是皇上自己泄露了身份,二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臣妾整观整件事,能够从中获益的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听到这里,靳妃心中的想法更加笃定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千若羽。”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绝对不简单,而且必须尽早铲除,要不然终有一日会养虎为患。”靳妃眼中渐露凶光,对千若羽的顾忌更重了。宜贵人不甚认同地说道:“可是这件事闹得这么大,皇上还会去见她吗?就算皇上真去找她了,她也永远不可能进宫的,更何况上面还有太皇太后盯着,娘娘其实不必杞人忧天。” “这么大的事她都能逃出生天,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靳妃也不清楚是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这个女人很危险。 “那娘娘打算怎么办?” “是人是鬼,一试便知。” 烟花碎,如琉璃坠落(七)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千若羽正在房里弈棋自乐,一副悠然自得,窗外微风轻动,周紫云立马提高了警觉,禀道:“小姐,人来了。” “外面的客人应该也等累了,我们就好好地演一出好戏吧!”千若羽冷笑一声,在棋盘上落下了最后一子。说话间,窗外的黑衣人已经窜了进来,黑压压的一群人,把房间里每个可能让人溜出去的空档都堵住了。 周紫云一个跨步挡在千若羽身前,藏在衣袖下的手迅速握好暗器,戒备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 “这个姑娘没必要知道,我们也是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姑娘要恨就恨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吧!”带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挥,后面的人立马蜂拥而上。周紫云扬手放出暗器,精准地打在前面几个黑衣人的胸口上。 黑衣人一惊,眼里随即多了几分防备,手上的招式也开始毒辣起来,招招夺命,目标明显就是千若羽。周紫云一只手把千若羽紧紧地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接挡着黑衣人的攻击,黑衣人的武功虽然不算高,可是胜在人数众多,只用一只手打起来甚是吃力。 藏在暗处的秦熙紧张地注视着屋里的情况,右手已经放到了剑柄上,准备情况不对就立马出手。就在周紫云快招架不住的时候,门外突然飞进来一把剑,把黑衣人往两人攻去的剑都震开了。 卓之恒飞身入屋,再次握紧剑后旋身落地,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刚强的内劲。黑衣人自知不是他的对手,转身就想走,可门口已经被随后到的福全一行人堵住了,心里暗叫不妙。 “既然来了,为何这么急着走?我们不如聊聊吧!”福全走到依然屹立的桌子旁悠闲地喝着水,黑衣人甩脸回道:“今天算老子栽了,没什么好说的,要杀便杀。” “不急,裕亲王府的大牢里多得是好东西招呼几位。”君少卿说得含蓄,可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他说的‘好东西’并不是真的好东西。黑衣人有点怕了,福全继续在旁边煽动着:“只要你们说出幕后黑手是谁,本王保证一定让你们毫发无损地走出去,几位认为如何?” “那是你说的,我哪知道其他人肯不肯?”带头的黑衣人向千若羽的方向撇了撇脸,千若羽此时已经被周紫云护着退到了后面,回道:“既然我们这边没有损伤,正如几位所说的,你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为难你们也没什么意思。” “好,我说。”带头的黑衣人刚想说出实情脸色顿时发黑,整张脸都扭曲成一块,其他黑衣人的情况也一样,转眼间,一屋子的黑衣人全都一动不动地匍匐在地上,君少卿想救人已经来不及了。 “娘,娘…”带头的黑衣人匍匐着伸手抓住福全的小腿,艰难地说出最后的遗言。君少卿轻轻地把黑衣人的眼合上,拧眉道:“瞬间毙命,好狠的毒。” “再毒也毒不过那些人的心。”后宫的这些伎俩,福全早就见惯了,心中厌恶之情顿生。等黑衣人都处理完了,一行人才坐了下来。 “两位有话请直说吧,若羽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千老板聪敏过人,本王要问什么,千老板想必已经知道了。” “王爷太抬举若羽了,今晚突如其来的横祸,我到刚才为止还是一头雾水呢!”千若羽所说的刚才不言而喻,就是黑衣人说出‘娘娘’两个字之前。 “你是真的不知道也好,假的也罢,本王只想问一个问题,你接近皇上到底有什么目的?”这才是他们今晚埋伏在这里的目的,他就知道宫里一定会有人来探千若羽的虚实。 “就算我说了,王爷也不会相信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白费唇舌?” 福全轻蔑一笑,回道:“千老板如果说和皇上两情相悦,毫无其他,本王当然不信,恐怕之前的那些留言,都是从千老板这里散播出去的吧?千老板如此处心积虑,让本王如何不怀疑?” “王爷既然已经认定我是故意接近皇上的,又何必来问?王爷大费周章,不就是想给若羽安一个狐媚惑主的罪名吗?” “千老板一直说自己只是一介民女,可是身边的婢女却深藏不露,真看不出紫云姑娘原来有这么好的身手呢!”福全说的虽然是周紫云,可是眼睛却始终看着千若羽。 “若羽自幼身子孱弱,找个会武功的人保护自己,有何不可?王爷要无理取闹,若羽百口莫辩,如果王爷认定若羽有罪的话,直接抓到大牢里即可。” 福全和千若羽毫不退让地对视着,连同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异常紧张,君少卿转而笑道:“其实我们也只是猜测而已,要是误会了千老板,君某这就给千老板道歉,今晚就不打扰了,告辞。” “不送。” 舞纤罗,惆怅为谁留(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龙案上,玄烨心不在焉地批阅着奏章,时不时发出几声叹息。复又调回到乾清宫的余靖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从太庙回来之后,玄烨就一直埋首朝政,可是心却明显不在这里,不知道他的叹息是因为朝政,还是…千若羽? 玄烨看了看满屋子站着的侍卫,自从上次的风波过后,他们就如影随形地跟着自己,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玄烨不禁苦笑一声,自嘲自己这皇帝做得真悲哀。 “摆驾云裳宫。”玄烨一声令下,人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殿内的侍卫、太监急急地跟了上去。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云裳宫外,玄烨仅带着余靖和纳兰容若入内,其余人都有序地散开了,只有这个地方,玄烨是不让他们跟的。 待走到那个露天的殿堂时,一阵忧郁的琴声徐徐传出,玄烨的心头不禁颤抖了一下,这段音律不正是第一次在蝶舞云裳听千若羽弹琴的那段吗?那时候他的评价是,琵琶幽怨,琴更断肠,如今这段弹奏明显是不够火候,不过却挑起了他对千若羽的思念,自己竟不知从何时起,对她的依恋原来是如此的深。 玄烨在门外踌躇了一会,终究没有推门进去,原因很简单,这是洛舒雅的地方,他不该在这里想着别的女人,即使是千若羽也不可以。 离开了云裳宫之后,本就烦躁的玄烨变得更加喜怒无常了,大部分时间他都是阴沉着一张脸,仅仅两天就把朝野上下骂了个遍,连福全也不能幸免地吃瘪。 “皇上,不如去云裳宫走走?”余靖见玄烨心烦气躁地翻阅着奏章,他这几天的反常,余靖和纳兰容若心里大概琢磨了点东西出来。玄烨心思繁重地呆坐片刻后,叹道:“去御花园吧!” 玄烨眉头深锁,一行人沉静地走着,满园春色也变得萧瑟起来。突然一阵琴音传来,打断了玄烨的思索,所奏的依然是上次那段。 玄烨沿着琴音寻去,经过蜿蜒的小路后竟是来到了教坊司。此时,一名宫女打扮的少女正忘情地抚琴,丝毫没有留意到圣驾已到,余靖想出声提醒却被玄烨拦下了。 一行人安静地听着,玄烨仿佛回到了跟千若羽在蝶舞云裳品谈赏乐的日子,眼眸随即变得深沉。一曲终了,怜儿在余音中沉寂片刻才睁开了迷蒙的眼眸,却在看到玄烨的一刻吓得花容失色,哆嗦着下跪行礼:“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玄烨也在她的惊呼声中拉回了思绪,淡淡地问道:“上次在云裳宫弹琴的也是你?朕记得你是德贵人宫里的。” “皇上恕罪,德贵人命奴婢过去打扫,奴婢看到桌上的琴,一时技痒才会忍不住弹奏了一段,奴婢不是有意冒犯洛妃娘娘的英灵,皇上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这首曲子,你哪里学来的?”玄烨答非所问地回着,怜儿停顿了好一会才回答:“回皇上,奴婢是从几位侍卫大哥那里听来的,觉得曲调不错就记下来了。” “单单听过就能记下来?” “就只记了这么一段,其余的,那几位侍卫大哥也不记得了。”怜儿摸不清玄烨的心思,怯怯地回着,玄烨接着问道:“你的琴技不错,足够担任教坊司的女史,为什么没有编入教坊司?” “回皇上,奴婢刚入宫没多久,正准备着下次的女史考试。” “所以你来这里练习?”玄烨的语气淡淡的,好像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怜儿踌躇了一会,回道:“奴婢有一个同乡在教坊司,她们午休的时候,她就会把琴借给奴婢练习。” “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婢名唤怜儿。” “余靖,告诉教坊司收了她。”玄烨吩咐一声就走了,余靖低应一声也随之跟上,转出院子的瞬间回头看了一眼,怜儿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惊诧,反而是笃定,仿佛这样的结果是预料之中的。 舞纤罗,惆怅为谁留(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之后的日子,玄烨每天都会让怜儿到御前献乐,见玄烨的次数比靳妃还要多,搞得后宫里妒意急增,还有人传说不久之后她会成为一宫之主,怜儿一时之间成为了众矢之的。 可是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玄烨始终没有任何举动,每天只是单纯地听曲。除了余靖和纳兰容若之外,谁又知道他这样做只是想在怜儿身上找到千若羽的影子,怀念昔日的日子,无奈越是怀念,心中的思念就越是深重。 经过半个月的监视,孝庄见玄烨一直乖乖地呆在宫里,并没有什么异动,于是就把监视的命令撤了,毕竟他是皇帝,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过。 经过一个月的分离,玄烨终于忍不住出宫了,可是却不敢去见千若羽,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山上走着。一行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所院子前,正好奇着这种荒山野岭怎么会有人住,门就开了。 “舒公子?”舞衣惊讶地看着门外的人,玄烨也是同样的惊讶,没想到出来的竟然是她,看了看舞衣身后的院子,问道:“这是舞衣姑娘的院子?” “一个图安静的地方罢了,舒公子要是没事,进来歇一歇,喝口茶如何?”舞衣侧身给玄烨让出了一条路,见他迟疑在原地,随即明白他的顾虑,了然地说道:“舒公子放心,我这里没有那些嚼舌根的。” “那就打扰了。” 玄烨随着舞衣进了内堂,地方虽然不大,可是一砖一瓦都十分别致,院子里的布置不多,大多都是极易打理的花树,看得出,她平时待在这里的时间并不多。 舞衣把玄烨带到了后院的一间小木屋里,玄烨虽然觉得奇怪,可还是跟着,一进门,眼睛就定在了墙上的画作上。画中的女子正在夕阳下翩然起舞,夕阳的余晖落在女子的侧脸上,映出一片妖冶――那是一个玄烨从来都不认识的千若羽。 “那是我初遇千老板的情景,那时候觉得她美得像妖精。”舞衣顺着他的目光走过去,手轻轻地抚上那一张妖冶的侧脸,眼里露出的是柔情万种。 “都没听她说过她会跳舞呢!”玄烨一直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生怕一靠近就再也不愿意放手。 “那真是太可惜了,实不相瞒,舞衣的舞皆是千老板所授,舞衣苦练两年也才学得皮毛,要是能看她舞一曲,说不定舒公子就不会再想起舞衣了。”舞衣走到桌子旁坐下,开始摆弄桌上的茶具。 “舞衣姑娘说笑了,以姑娘的舞艺,又怎会只学得皮毛?”玄烨也在对面坐了下来,不再看墙上的画。 “舒公子但凡得见一次,自会明白舞衣的意思的,这是以干花浸泡的花茶,舒公子尝尝看喜不喜欢?” 舞衣像是知道会有人来一样,事先煮好了一壶水。玄烨啄了一小口,接着仰头饮尽,赞道:“淡而清雅,好茶。” “舒公子喜欢就好,她说过这是一种很特别的花,特别的花期,特别的形状,特别的幽香,就像她一样,特别地高雅。”舞衣又给他倒了一杯,玄烨许是渴了,一到手又是一口饮尽,颇有感触地问道:“舞衣姑娘口中的‘他’对姑娘而言很重要吧!” “是啊,由她救我的那一刻起,我的命、我的心都是她的,为了她,我可以不惜代价地做任何事。”舞衣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犹如黑夜来临的罗刹,可是玄烨却没有留意到,只觉得体内好像有一把火在慢慢燃烧着,身体变得怪怪的。 “舞衣姑娘也是一个痴心人啊!”玄烨以手撑头,希望借此能让自己好受一点。舞衣知道药已经起作用了,眸光变得更深:“舒公子很久没来找舞衣了,舞衣给公子跳一段如何?” 舞衣说着就自顾自地跳起舞来,玄烨双眼逐渐变得迷离,他看着眼前的人影由模糊变成清晰,正是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人儿,佳人回眸一笑,顾盼生姿,朱唇轻启:“皇上。” “雅雅,是你吗?” “皇上快来啊!”舞衣纤手一转,热情地邀请着玄烨共舞。玄烨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影,只想好好地抱一抱那人儿,哪怕梦醒了,又会剩下自己一个人孤独地沉浸在回忆里。 舞纤罗,惆怅为谁留(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砰―― “小姐,怎么了?”善姨一听到响声就赶了过来,只见千若羽愣愣地看着满地的碎片和残花发呆,见她没反应,又紧张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伤到了?” “没事,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花盆而已。”千若羽勉强拉出一个微笑,心里莫名地泛起不安,连手也无缘无故地在发着抖。善姨注意到她的异样,又是一阵担忧:“我等一下让人来打扫一下,小姐先移到别处吧!” “没关系,今天风不错,我还想在这里吹吹风。”千若羽慢慢地挪到贵妃椅上坐了下来,可是心里的不安却无法停止,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善姨这才想起来这里是有事要禀报的:“小姐,刚刚收到消息,皇上一个时辰前出宫了。” “人呢?”千若羽立马警觉起来,她等他出宫都已经等了一个月了。 “不知道,余公公那边也联系不上,许是事情来得突然,余公公来不及通知我们,已经让紫云调动人手去查了。” 话刚落,周紫云便神色慌张地跑来了,禀道:“小姐,在舞衣房里发现了这封信。” 千若羽接过一看,眉头随即拧得死紧,信里写的不是别的,正是舞衣今天要做的事,急急地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丫鬟说她下午就出去了,什么人都没带。” “是山上的别苑,只有那里了。”千若羽刻不容缓地跑走了,善姨见她急成这样,想必是事情闹大了,交代道:“紫云,我跟着小姐,你快去通知关统领。” “我知道了。” “雅雅。”玄烨眼神迷离地看着佳人的红唇,只想狠狠地吻下去,以解相思之苦。舞衣又怎会看不出他的想法,可是有些准备必须先做好,抵住玄烨凑过来的唇,娇媚道:“皇上别急,我们来玩点别的。” 舞衣拉着玄烨的衣领把他往里带,一靠近竹榻就把他推倒在上面,接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粗绳。玄烨不明所以地问道:“雅雅,你想做什么?” “皇上很快就知道了。”舞衣以一个极尽暧昧的姿势跨坐在玄烨身上,轻轻地在他耳边吹着气,惹得他热血沸腾,不断地喘着粗气。玄烨想伸手摸一摸爱人的脸,却被对方抓住了。 舞衣轻轻地在上面落下一吻,满意地看到玄烨的眸色又深了几分,随即把他的双手拉高至头顶用粗绳固定住。玄烨虽然难耐,可是却一直耐心地等着,等双脚也被绑上时,舞衣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狰狞:“皇上现在是不是很辛苦?想要我让你痛快吗?” 慢慢拉开朱瞻基的上衣,露出一大片魁梧的胸膛,可是舞衣却丝毫不觉得诱人,反而是恶心极了,咬牙切齿地说道:“可是我不想耶,我只想看着你痛苦地死在欲火下,七孔流血而亡,啊哈哈...啊哈哈...” 玄烨难耐地扭动着身体,听觉、视觉都已经被体内噬人的欲火掩盖住了。舞衣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痛快极了:“皇上一定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这就是你多行不义的报应,你欠了她的,我要你用命来偿还,哈哈哈...” 舞纤罗,惆怅为谁留(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千若羽赶来的时候只看到余靖和几名侍卫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一直跟随在玄烨身边的纳兰容若却不见踪影,木屋里不断传来舞衣接近疯狂的笑声和玄烨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玄烨!”千若羽推开舞衣,心痛地看着竹榻上痛苦挣扎的人,心中已经明白舞衣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舞衣没想到她会这时候到来,被她这么一推,随即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小姐!”舞衣忍痛从地上爬起来,还想过去就已经被善姨逮住了,千若羽回头吼道:“出去!都出去!” 舞衣看着千若羽充满怨恨的眼神,心里一阵空虚,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善姨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二话不说就扭着舞衣出去了。 千若羽飞快地解开束缚住玄烨的粗绳,此时的玄烨明显已经神志不清了,手脚上的束缚一解开,立马化身成猛兽向千若羽扑去,一双手胡乱地拉扯着双方的衣服,衣物一落地就急切地冲进了千若羽体内。 千若羽痛呼一声,久未经人事的地方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在玄烨疯狂的撞击下,木屋里只余下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千若羽痛苦的呻吟声。 当落日的余晖照到木屋上的时候,千若羽终于拖着一身的疲惫从那道虚掩的门里出来了。周紫云立马上前搀扶:“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身体发软得很,千若羽只能轻轻地摇了摇头,气若游丝地说道:“余大哥,有劳了。” “小姐别这么说。”余靖习惯性的弯身一礼,随即进去侍候了。千若羽接着看向不知何时回来,并被擒住的纳兰容若,吩咐道:“解开他的穴道。” 纳兰容若自知不敌,所以穴道解开后并不做反抗,只是防备着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你只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千老板认为我会接受这样的答案?” “你不得不接受。”冷月看向伫立一旁的云儿,纳兰容若握紧了拳头,咬牙问道:“你们这是在威胁我?” “云儿是我的人,谈不上威胁,今天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不会伤她分毫,只是劳烦纳兰侍卫从此消失。”千若羽冰冷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情感,纳兰容若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回道:“那你杀了我吧,皇上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放任一个未知的危险留在皇上身边。” “我说了,我不会伤害他。” “可是我不相信你。” “你欠了我的,这是你补偿我的唯一方法。”云儿不看他一眼,如果问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是什么,那就是纳兰容若从此消失。纳兰容若睁开眼,情深款款地唤道:“芸娘。” “你答应,我活,你不答应,我死。” “为什么?”纳兰容若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只有心痛得无法呼吸。 云儿深呼吸一口气,忍住意欲落下的泪水,回道:“我的命、我的一切都是小姐给的,在我痛不欲生的时候,是她帮我勇敢地站起来,是她让我看到了这世上还有很多值得我留恋的事物,皇上对你恩重如山,小姐也同样对我恩重如山。” 纳兰容若矛盾地沉思片刻,妥协道:“好,我答应,可是如果让我知道你们伤害皇上,我绝不手软。”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舞纤罗,惆怅为谁留(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水里传来的温热让疲惫的身体稍稍感到了舒缓,千若羽无力地靠在浴桶边,任由周紫云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周紫云看着她身上遍布的青紫淤痕,心痛极了,泪不禁滴了下来。 “傻丫头,我没事,别哭了,让我好好睡一会。” 周紫云听话地憋住眼里打转的泪水,不敢打扰她休息。千若羽才刚合上眼没多久,善姨就在外面敲门了:“小姐,舞衣想见你。” “让她进来。” 舞衣推门而入,一双眼睛直直地落在千若羽脖颈处的青淤上,眼里有悔恨,也有不解:“小姐,他就是那个让你痛苦的男人,是吗?” “是。” “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伤害自己来救他?为什么不让他就这样死掉?舞衣没有往下问,千若羽知道她要问什么,幽幽地回道:“因为我爱他,他是我的命。” 舞衣听着千若羽坚定的话语只感到绝望,心在滴血,很痛。 她知道千若羽有很多秘密,她不说,她也从不追问。千若羽要她学舞,可事实上那并不是学,而是模仿。她非常乐意,也非常开心,因为模仿的对象是她。 她每天都努力地跳着,可是不管如何都不及她分毫,她非常沮丧,可是千若羽却说够了。千若羽那时候的笑容里隐藏了很多东西,她看不懂。 直到有一天,千若羽带她来到了蝶舞云裳,她不明白千若羽为什么要让她待在这种的地方,怕她不要自己了,所以她努力地做好千若羽下达的每一个命令,希望能博取她的信任,再次回到她身边。 她要她做蝶舞云裳的头牌,她做到了,可是千若羽依然什么都不告诉她,到最后她除了跳舞,还是只能跳舞。 半年后,千若羽终于来到京师了。她隐约感觉到她要实行她的秘密,她暗说明说地告诉她,她可以帮忙,可是她却说她只要把舞跳好就行了,她非常沮丧,她不明白,可是千若羽从不会为她解释半个字。 有一天,蝶舞云裳来了一位贵客,裕亲王福全。她看到千若羽看着他离开的那种忧伤的眼神,他们认识吧! 那天,千若羽要她到郊外跳舞给一个男人看,只要告诉他到蝶舞云裳来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跟千若羽牵扯上的人越来越多了,索少伦、秦将军、裕亲王、南王世子,千若羽和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位舒公子又是谁,为什么千若羽要大费周章地把他引过来? 舒公子总是说她的舞影很像他的亡妻,看着她跳舞的时候总是深情款款的,他的亡妻曾经一定很幸福吧! 舒公子慢慢地就不再来找她了,他每天都会过来,千若羽每天都会刻意在乐坊里等着。千若羽看着他的眼神总是那么的不一样,她终于知道千若羽为什么要她模仿自己跳舞,她的舞影到底像谁。 于是她开始处心积虑地谋划着,出乎她意料的是那负心汉居然是皇帝。他待在宫里不出来,那她的计划要怎么实行?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刚布置完一切,那昏君就来自投罗网了,那她就让他做个牡丹花下鬼,可是千若羽却在最关键的时候救了他,为什么? 千若羽说他是她的命,那她可知,她也是她的命? “善姨,先把她带回山庄,蝶舞云裳不会再有舞衣这个人。”千若羽无情地宣布着对舞衣的处罚,蝶舞云裳不再有舞衣这个人,也就是说她对她已经没用了是吗?她不再要她了是吗? “是。”善姨看着由刚才开始就一直坐在地上的舞衣,舞衣悲哀的笑声清楚地告诉她情这东西有多么地伤人。 舞纤罗,惆怅为谁留(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玄烨醒过来的时候,早已经不在刚才的木屋里,想起身,身上却像快要散架一样。余靖和纳兰容若一直在门外候着,听到里面的动静立马进来伺候:“皇上睡醒了。” “这里是哪里?”玄烨摇了摇睡得昏昏的头,余靖拿过挂在屏风上的衣服,一边替他穿上,一边回答:“回皇上,是蝶舞云裳的偏院。” 玄烨一听到千若羽三个字立马清醒了,眉头随即拧得死紧:“朕记得是在舞衣姑娘那里喝茶的,怎么会来了这里?” “皇上不记得了?皇上和舞衣姑娘聊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玄烨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余靖紧张地注意着他的反应,见他信了才继续往后说:“后来千老板来了,见皇上睡熟了,怕误了回宫的时辰,所以就让奴才把皇上送到这里来了,皇上放心,这里离前院很远的,没人会知道皇上在这里。” 玄烨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瞬间又恢复了平静,转头看了看窗外已经高挂的月亮,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已经是亥时了。” “朕睡了这么久了?怎么不叫醒朕?”玄烨急急地穿鞋,亥时,也就是说他已经睡了四个时辰了,他只是想出来走走而已,宫里还有一堆奏折等着他批阅呢!怎么有时间在这里睡懒觉? “皇上要不要去见见千老板?她说了在前面的亭子里等您,您要是不想见她的话,可以从另一边走。” 玄烨还在穿衣的动作顿了顿,眉头深锁地低喃道:“原来她都知道,她如此心思透亮,朕又能给她什么?” “皇上,这是千老板留下的。”余靖拿过床边的一方丝帕,恭敬地呈上。玄烨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翻开了,丝帕里只有几缕秀发和一首用丝线绣上去的诗。 月如勾,水长流,一场寂寞凭谁诉?胭脂泪,人憔悴,昔人咫尺,惆怅情难赋。 梧桐树,三更雨,孤杯难饮相思意。朱弦断,明镜缺,依人空瘦,夕夕盼君归。 玄烨慢慢地念着,每念一个字都犹如刀割,正如他刚才所说的,他什么都给不了她――除了伤心。 慢悠悠地在院子里走着,每走一步,玄烨都感觉犹如千斤重。余靖和纳兰容若安静地带着人跟在后面,玄烨醒后,纳兰容若就不发一言,因为他不想欺骗他,依依不舍地往高楼上望去,他知道她在那里。 玄烨突然愣愣地停在门前,既不往前走,也不回头。余靖看着心里急得七上八下,虽然明白欲擒故纵的道理,可是‘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这句话他也知道,万一这次没能把人留下来,下次要他再来可就难了。 玄烨明知道自己是不能留下的,当日在孝庄跟前所作的保证还言犹在耳,无奈却怎么也抬不起脚跨出那个门槛,整个脑子里都是和千若羽在一起的情形,她的诗,她的一颦一笑,一幕一幕都紧紧地牵动着他的心,让他放不下,割不开。 经过内心的重重挣扎,玄烨终究还是走向了那个亭子。 舞纤罗,惆怅为谁留(七)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宁静的小亭内,烛光在夜风中摇曳,落花在夜风中飘扬,阵阵紫薇花香混合着淡淡的酒香,在静谧的月光下惹人陶醉。 被月色照亮的落花丛中,千若羽正与风共舞,舞姿轻盈、柔美,在黑夜中若隐若现,极具韵味。玄烨终于明白舞衣那句话的意思了,舞衣的舞跳得再像也只是形似,远远比不上千若羽的神似,一定是上天怜悯他,把她送回到他身边了。 玄烨慢慢地走近,仿佛怕惊扰到梦境一样,要是真的只是梦一场,只求上天能让他待久一点。千若羽不知道是跳得太投入,还是有意为之,竟然对身后逐步靠近的人茫然不知。 玄烨从后圈住她的腰肢,像受伤的小鹿一样把头抵在柔弱的肩上,哀求似的说道:“就这样待着,让朕抱一会。” “皇上怎么还没走?”他这么久没来,千若羽都怀疑他已经走了,尽管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心里依然无法踏实,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到底是为了计划,还是为了这个男人?千若羽已经分不清了,或许这一切由一开始就是分不清的债。 佛说缘定三生,前生,今生,来生,人们常说上辈子欠下的债,这辈子是一定要还的,那么他们之间到底是谁欠了谁?如果今生还清了前生的债,来生能不能让他们幸福? “你留下这样的词,让朕如何能走?”玄烨幽幽地叹了口气,继而又想起千若羽刚才起舞的情形,眼里随即变得柔情万千,低喃道:“朕还是第一次看你跳舞呢,这么好看的舞,平时怎么不跳?” “这几年身体越发地差了,如此残躯病体,跳了也只会徒增伤悲,不如不跳。” “可是朕想看,从今往后都只为朕而舞,好吗?”他要她的承诺,一生一世的承诺,这样他的心才会踏实。 “我们还有以后吗?要真有以后,我们又怎么会弄到如斯田地?”千若羽迷茫地问着,玄烨的手圈得更紧了,这次他绝不会再放手,坚定地回道:“有,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答应朕,不管前路再难行也和朕携手走下去,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到老不相离。” 这是他没能和洛舒雅一起完成的心愿,这一次他害怕再失去。 “好。”千若羽的嘴角拉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犹如黑夜中追捕猎物的猎鹰,看得不远处的纳兰容若心里发寒。 余靖留意到他的神色,头也不回地劝道:“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小姐更爱皇上了,纳兰侍卫放心吧!” “我什么都不知道,如何放心?” “该你知道的时候,小姐一定会让你知道,你只要相信小姐就可以了,即使我们会骗你,云儿姑娘也不会。” 纳兰容若复又看向那个角落,那里已经没了云儿的身影,正如那颗心没有了安放的地方。 芸娘,我们之间如何才能重来?如果一切能回到过去,如果当初我能再坚持一点,我们今天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了? 舞纤罗,惆怅为谁留(八)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玄烨一直待到快天亮,凝望千若羽恬静的睡颜良久,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千若羽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他留在床沿的纸条,纸条上两行如草飞扬的字,是他回给千若羽的词。 从别后,忆重逢,相思一夜情多少?借风为媒,花为依,传卿君心无歇时。 情难融,谁与共?泪湿青衫欲梦同。愿我如星,卿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望住满含情意的词句,千若羽舒心地笑了笑,不含丝毫杂质,自己有多久没这么笑过了?这种简单的幸福又能维持多久? 昨夜月下相拥,柔情蜜意填满心房,刹那间有一种天荒地老的感觉,脑海里甚至闪过这样一种想法,如果时间能停留在那一刻,那该有多好? 冷月一进门就看到她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连他进来了都不知道,不禁揶揄道:“笑得这么开心,看来我的药是多余的了。” “我可没说不要,不过你要是不给,姐姐也没办法。” “还会开玩笑,看来是真的没事了。”冷月把煎好的药递过去,千若羽心情舒爽地仰头喝尽,第一次感觉冷月的药其实也没那么苦。 冷月瞥到她刚才拿着的纸条,心里是半喜半忧,拧眉问道:“姐姐,皇上迟早会知道我们的事,说不定还会知道你的身份,当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你打算怎么面对他?” 千若羽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殆尽了,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只是一直都不肯面对而已。 不管是变得心狠手辣,满手血污的洛舒雅,还是由一开始就处心积虑,千方百计接近他的千若羽,哪一个自己,她都不愿意让他知道。害怕看到他那无比失望的神情,害怕他会嫌弃这样的自己。 如果只能记住一个的话,她希望他记住的是从前那个充满阳光的自己。 “还能怎么样?不管结果如何,我的结局都是注定的,我能做的,只有尽量让你们都有一个好的结局。”千若羽那苦涩的笑容里包含了多少辛酸恐怕没多少人了解,可是冷月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因为他们是最亲的人,唯一的亲人。 “可是我们所希望的是姐姐也能有一个好的结局,一个幸福的结局。” “你是医师,我的结局如何你是最清楚的,不是吗?”千若羽平静地问着,安逸的脸容似乎只是在说着别人的事。 冷月自然了解她的情况,正如她说的,不管结果如何,她的结局都是注定的,在无法扭转的命运面前,人始终只能卑微地哭泣、挣扎。 “即使结局是注定的,可是过程还在自己手里,可以的话,别让自己太难过,对自己好一点,可以吗?”冷月轻轻地抱住姐姐,伤感的声线让千若羽感到一阵暖意,轻声回道:“好。” 鸳侣梦,真假难辨爱(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冷月出诊回来,看到习欣妍蹑手蹑脚地在门外张望着,本来疲惫的脑袋顿时精神了,不动声色地靠近,吓唬着大喊道:“我回来了!” “哇!”习欣妍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看到冷月笑得前俯后仰的模样,更加生气了,怒骂道:“我又不是聋子,你有必要这么大声吗?” “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偷看,我怕你看得太入神了,听不到啊!” “你才鬼鬼祟祟的,我不跟你说了。”习欣妍恼羞成怒地夺路而去,走了两步后却发现走错方向了,再回头时冷月早笑得不像样。 “冷月,你去死吧!”习欣妍怒哼一声,绕开冷月离开。冷月急急地拉住她,妥协道:“好了,不笑了,找我什么事?” “谁说我找你的。”习欣妍嘴硬地撇开脸,冷月了然道:“哦,不找我,那我进去了,你自便。” 习欣妍等了很久,都等不到冷月说下一句,回过头来才发现他已经不见踪影了,气得直跺脚,嘀咕道:“混蛋,真的走了。” 一阵浓香传来,冷月去而复返,又站在了身前,手上多了一碗汤:“猪肺汤,熬了很久的,赏脸喝碗吧!” 习欣妍狐疑着喝了一小口,含糊地说道:“好香!你熬的?” “一大早就起来熬了,熬了好几个时辰呢!”冷月看她一脸满足的模样,也跟着开心起来了,顺手帮她擦了擦嘴角。习欣妍不自在地呆愣片刻,闪躲着说道:“谢谢。” 冷月僵硬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广西灾情严重,我明天就要启程过去帮忙了,回来之后再给你熬汤。” “去义诊好啊,我不打搅你了,再见。” “再见。”冷月看着习欣妍逃走的背影良久,才进去了,却不料来了位不速之客。沈宁馨悠闲地喝着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隐隐散发的酒香和绯红的脸颊明显是喝过酒了。 冷月没有招呼她,径自走到诊案前整理药方,调笑着问道:“师姐怎么有空来看我?不会是又跟你那些新宠吵翻了吧,你们打情骂俏不要紧,我可不想被别人当成奸夫。” “呵呵,那要看看是谁来抓奸了,刚才那个小丫头就不错,不过嫩了点,不如我把她叫回来,教教她怎么俘获一个男人的心?”沈宁馨妩媚地挑-逗着,冷月却丝毫不为所动,绕开她回道:“不劳师姐费心,师姐有时间还是管好你那些孽缘吧!” “是啊,孽缘。”沈宁馨忧伤的眼神里似有万千愁绪,冷月看了她一眼,说道:“上次那个姓白的小子不错,师姐不妨考虑一下。” “你什么时候喜欢当月老,给别人牵红线了?先牵好自己那条,再给我说教吧!” “我的红线早就牵好了,只此一条,天下无双。”冷月把玩着衣服下的链子,眼里柔情万种。沈宁馨也把注意力移到了那条链子上,问道:“你一直带着这条链子,跟刚才那小丫头有关?” “这是我第一次打到大象时拔下来的象牙,我亲手做了两条链子,我一条,她一条,那时候我还跟她说,长大之后我就带着这链子去提亲,可是这个承诺拖到现在都没能实现。” “你这么直白,不怕我嫉妒过头,跑去毒死她?” “你不会,师姐,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一个和你真心相爱的人。” “你怎么知道现在的男人里没有我爱的?”沈宁馨凑近冷月耳边轻轻呼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说不定我爱的就是你呢!” 冷月没有理会她后面那句,不躲不闪地回道:“因为在你的眼神里,我看不到爱。” “小男孩长大了,不错。”沈宁馨低笑着离开,漂浮的脚步,落寞的背影,看得人一阵忧伤,可是冷月却已经习惯了她这个样子。 鸳侣梦,真假难辨爱(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千若羽一回来就看到玄烨站在亭子里对着盛开的紫薇花唉声叹气,随行的人都静悄悄地站着,空气中只听得到玄烨的叹气声和花落的声音。 纳兰容若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也跟着其他人退下去了。 千若羽从后圈住玄烨的腰,耳朵贴在宽厚的后背上,感受着他沉重的呼吸与忧愁,问道:“皇上在想广西赈灾的事吗?” 玄烨转身把她圈入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亲昵地磨蹭着,低笑着问道:“你是不是在朕的肚子里放了一条蛔虫啊?怎么朕想什么你总能猜得到?” 千若羽像小猫一样窝在玄烨怀里,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带着龙涎香的阳刚之气,解释道:“皇上是一国之君,费神的自然是国事,广西水灾的事闹得满城皆知,要猜不难。” 玄烨明显不同意她的说法,抬起她的下颚让她与自己对视:“谁说朕只会为国事费神的?你的事朕也会费神。” 玄烨俯下头就要吻下来,那苍白的唇怎么看都让他心疼,只想好好地疼爱一番,让它变得鲜红起来。 “国事为重,我的事岂可与之相较。”千若羽轻笑着躲开,不知道是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地陷入其中,还是因为别的,心里总抗拒着和他更亲密的接触。 玄烨知道她不愿意也没有强求,把她拦腰抱起坐在石椅上,耳鬓厮磨地说道:“羽儿,再等一段日子,等这件事过了,朕会想办法把你接进宫的。” “能不能进宫我并不介意,倒是赈灾的事,皇上可要我帮忙?”千若羽尽力压下身体的躁动,自从上次的事之后,她对玄烨的触碰更加敏感了。 “你有办法?”玄烨疑惑地问着,这么大的事,满朝文武都无计可施,她一个小女人会有什么办法? “有是有,不过要请皇上下一道御旨。”千若羽凑近玄烨耳边嘀咕了几句,玄烨先是闪过一抹喜色,随即又露出了为难的神情:“你确定要搞?这事情很累的,你身子不好,要不朕让其他人来办吧!” “我经营蝶舞云裳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事情我应付得来的,再说了,皇上认为谁会比我更适合做这件事?” 玄烨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真的没问题?” “真的,皇上就静候佳音吧!”千若羽双手绕上玄烨的脖子,给了他一个放心的微笑。玄烨最喜欢看她笑了,而且她说的也没错,纵观整个京师,也就她有这样的号召力了,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给她回了一个无奈的嬉笑:“好,都听你的。” 京师大街上现正一片涌动,千若羽带领着蝶舞云裳的一帮姑娘为广西水灾筹集善款,不少人富商和高官都闻风而至,也引来了不少普通民众,单单是无偿捐赠筹集的善款就已经装了一箱子。 周围还有不少官兵维持着现场的秩序,福全一行人从后台往外望,都不禁为千若羽的号召力发出由心的感叹。君少卿看着激情澎湃的人潮,点头道:“看这样子,广西赈灾的钱应该不成问题了。” “想不到我们大清泱泱大国,居然要靠一群风尘女子来解决赈灾的问题,真是可笑。”福全带着点自嘲意味地说着,几天前玄烨告知他千若羽要举办捐款活动,为广西赈灾筹集善款,让他以朝廷的名义从旁协助,他本来是相当反对的,可是其他人都觉得此计可行,想到广西那些还在受苦的百姓,他也只能点头了。 可是玄烨这样的御命同时也揭露了一个事实,他和千若羽还有来往。 “英雄莫问出路,古有梁红玉,今有千若羽,风尘女子也不尽是坏人。”习欣妍打量着凝望千若羽,这就是冷月所说的最美的女人,他的姐姐。 “是梁红玉,还是别有居心,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福全一脸都是忧郁的沉思,君少卿叹气着问道:“那这人,王爷怎么看?” 福全的眸光变得更深了,着迷般回道:“谜一样的女人,她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力量,能把我们所有人都串连起来,先是和我们偶遇,再是秦将军、失踪案、南王世子、皇上,太多的偶然让人感觉不真实,我的直觉认为她不简单。” “可是她无权无势,要说这一切都是她精心策划的话,她哪里来这样的能耐?” “我也不知道,有些事情想不通,等想通了,或许就清晰了。” 鸳侣梦,真假难辨爱(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千若羽在群众的高声呼喊中徐徐地登上了舞台,款款一礼,道:“若羽在这里先谢谢各位善者仁翁抽空过来参加今日的活动,大家都知道广西水灾的事,天灾无情,人间有爱,今天的活动不为别的,正是为广西赈灾筹集善款,希望各位踊跃捐款,为了答谢大家的心意,蝶舞云裳的姑娘将无偿给大家登场献艺。” “南王世子以黄金一千两请千老板献唱一首。” 后方传来的一把男声先声夺人地引起了一片哗然,众人纷纷往后望去,只见云继拿着一个箱子,施展轻功越过众人头顶,落到了舞台上。 “这是我家世子响应千老板的活动捐赠的善款。”云继把箱子打开,里面亮晶晶的金条子让台下再次掀起一片哗然。 这边的喧哗还没停歇,那边又来了一个,只见一中年男人浩浩荡荡地带着一条车队前来,众人赶紧让开了一条路,一直在后台的一行人也被这阵仗吸引出来了。 “这是我们东家给广西灾民捐赠的各种物资和钱银,请收下。” 后面的人把箱子全数打开,里面除了钱银、药物和生活必需品之外,还有一些价值连城的珍品,丝毫不输云承悦的黄金千两。 “本王替广西灾民和朝廷谢过两位的大恩。”福全抱拳答谢,接着看向中年男子问道:“不知阁下的东家是哪位?” “我们东家生性淡薄,不喜欢宣扬,王爷收下我们东家的心意即可,告辞。”中年男子抱拳一礼就带着人走了,留下众人一阵好奇与疑惑。 经过那两人的暖场,其他人也踊跃起来了,秦双接着翻身上台,摆弄着手上的大刀,朗声道:“秦某虽无黄金千两,可是这把宝刀还值些钱,希望能为广西灾民尽一份力。” 虽然发生了千若羽勾搭上玄烨的风波,可是这个丝毫不影响秦双和千若羽之间的关系,因为他对千若羽的感觉从来都是欣赏更多,而不是外间盛传的爱慕和沉迷。 “好,老夫就以五百两买下将军的宝刀,也算为广西灾民尽一份力。”佟国维拨开人群走近舞台,同时到来的还有纳兰明珠、索额图和一些高官名流,众目睽睽之下,大家为了面子和名誉,捐钱一点都不吝啬,一叠银票加起来也有上千两。 “福有犹归,几位的善举必有善德。”千若羽颔首致谢,应南王世子的要求献唱一首。 问明月照得古今多少载,今宵相逢为伴 嫦娥广袖舒寒,碧海青天隔云端,争如人间红颜暖 白玉卮,红螺碗,凤凰相对金玉盘 洛阳候,江城冠,锦绣倚就樽前看 绛雪殷,香玉款,且蘸胭脂画牡丹 惹尽风流歌扇何须怨此东风晚 路上蓬莱九霄转,仙家笑指人间岸却见大地春如海,燃尽盛世不夜帆 …… 千若羽的献唱迅速把活动带入了高-潮,期间不少富商捐赠了为数不少的善款,后台的人单单是点算都点到手软了。 千若羽之后,其他姑娘也上台表演了一番,其后又把捐赠的珍品进行竞投,通过大家的协力合作,终于为广西的灾民筹备了足够的灾款。 鸳侣梦,真假难辨爱(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后台里,大伙还在整理筹集而来的善款。折腾了一天,福全总算有时间问问千若羽了,神绪复杂地拧眉道:“这次的慈善赈灾是你的主意?” 千若羽停下手中的事情,轻笑一声,反问道:“是谁的主意重要吗?” “非常重要,这直接关系着你和皇上现在的关系,本王上次的话,千老板好像还不够明白呢!那本王就说白一点,皇上不是你应该碰,更不是你能够碰的人,不管你是真爱皇上,还是另有所图,都最好离他远点,不要走到最后连命都丢了。” “谢王爷关心了,我答应了皇上,前路再难行,也会和他携手走下去。” “可笑,别以为你做这些事情就能留在皇上身边,皇上是天子,你的身份,你自己清楚,你和皇上根本没有前路可走。”福全斩钉截铁地抹杀千若羽的希冀,千若羽还没来得及回话,玄烨就来了:“有的,朕会找到一条可以和她同行的路。” 众人听到玄烨的声音,纷纷转向门口的方向行礼:“参见皇上!” 玄烨没有叫起,只是和千若羽淡笑着凝望。福全看着两人眉目传情的模样,一把怒火从心底升起,压抑着问道:“皇上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你们怎么可能携手同行?” “恕卑职直言,皇上是一国之君,皇上的事就是天下苍生的事,有些事情由不得皇上任性,皇上和千老板确实不适合,长痛不如短痛。”君少卿也出声劝谏,他不得不承认千若羽确实很出色,她值得得到任何一个男人的疼爱,唯独玄烨不可以。 “朕把一切都奉献给了大清江山,这片江山难道就不能满足朕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吗?朕已经失去过一次了,这一次朕不想再失去。”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帐内响起,玄烨被打偏的脸上随即现出了五根红彤彤的手指印,所有人都惊呆了。福全高扬的手还在颤抖,可是却不是因为打了他,而是因为生气,充血的眼睛如暴走的野兽。 “你居然拿一个勾栏女子跟舒雅比?这就是你对舒雅的爱吗?”福全的怒吼响彻天际,玄烨神情坚定地回道:“舒雅永远是朕的最爱,没有人能和她相比,可是若羽也是朕珍惜的人,在朕心里她是高洁的。” 玄烨并不追究福全打了他,只是在意他对千若羽的侮辱。 他这番话让千若羽百感交集,曾经的自己永远是他的最爱,可是她已经不是那个他最爱的曾经了,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才会觉得她高洁,哪一天说不定就会发现她其实是满手血污,发现自己并不值得他珍惜了。 “我看你是没救了,既然是这样,那本王就先杀了她!”福全抄起家伙就往千若羽的方向袭去,在众人的心惊肉跳中,却是纳兰容若挡住了他的攻击。 鸳侣梦,真假难辨爱(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由福全拿起大刀,直到纳兰容若提刀挡下,千若羽始终是愣愣地不躲不闪,被自己曾经的好友憎恨,逼得他要亲手杀掉自己,心痛得无以复加。 玄烨把千若羽护在身后,福全冲动过后也停下来了,如果纳兰容若没有挡住他,那一刀,真的会砍下去吗?明明是恨着她的,可是那一瞬间,心为什么会那么痛?痛得仿佛无法呼吸。 “二哥,给朕时间,朕会证明给你看,若羽是值得朕爱的。” “皇上那真的是爱吗?皇上可还记得问过我什么?”福全尖锐地打断了玄烨的话,玄烨心乱如麻地陷入了沉默,福全接着说道:“她不是舒雅,不管你觉得她们有多像,她也不是,舒雅已经死了,别让自己的错觉误导,醒醒!” 玄烨被他吼得无言以对,他不敢看福全,更不敢看千若羽,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爱的到底是千若羽,还是只是洛舒雅的影子。随着两人的沉默,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先回去了。”千若羽情绪低落的话首先打破了寂静,玄烨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话本不应该让她听到的。 千若羽苦笑着把手抽回,头也不回地走了,自己既然会吃自己的醋,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或许自己一直希望着现在的自己也能得到他的爱吧!毕竟那个活在他心里的洛舒雅已经回不来了,正如福全所说的,即使再像,也仅仅是像而已,今天的这场闹剧真累人。 周紫云小心地跟在后面,没有打扰她,她甚至不明白,千若羽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如果她为自己制造一个好的出身,现在就不必烦恼了,不是吗? 陪同玄烨到来的承亲王一直静默不语,千若羽走后,才语重心长地劝谏道:“皇上,情路臣也走过,相爱不一定要相守,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个道理皇上应该明白的,皇上长大了,臣也不多说什么,皇上自己好好想清楚,千万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未来会不会后悔,朕不知道,可是如果现在放开她的话,朕一定会后悔,即使只是舒雅的影子,朕也想得到她。” “可是这样对千老板不公平,不管是谁都不能随意欺骗别人的感情,如果皇上只是想在她身上找到别人的影子,那还不如不爱。”习欣妍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爱着洛舒雅,居然连千若羽这样的人物,都要屈居为她的影子。 “千若羽外表柔弱,内里却是心高气傲,她不可能接受一段追逐影子的爱情。”福全的话道清了玄烨现在的状况,不等他回答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玄烨带着忧伤的眼神却异常地坚定:“无论如何,朕都不会放手。” 鸳侣梦,真假难辨爱(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千若羽失神地抚着琴,一曲汉宫秋月弹得淋漓尽致,悲怨缠绵,凄凉的音调犹如发自肺腑的哭泣,不仅述尽了深宫怨女的悲愤,也弹出了自己的心声,让人不禁为之伤怀。 ――她不是舒雅,不管你觉得她们有多像,她也不是! 福全的话还言犹在耳,就像印刻在心里一样,不管她再怎么努力都抹不去,只有音律一而再再而三地攀升,‘砰’的一声刺耳的巨响,琴弦应声而断。千若羽闭上双眼,任由血一滴滴地滴落在琴上,每一滴都仿佛滴进了心里,染红了心房。 周紫云正想帮她处理,玄烨就来了,一干人等都识趣地退了下去。玄烨执起千若羽受伤的手指,吸允着帮她止血,叹气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伤害自己,你有气尽管往朕身上发。” “若羽不敢。” “羽儿,看到你受伤朕会心疼,这里在疼。”玄烨执起千若羽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上,千若羽的眼眸里却是一片冰冷,抽回手,回道:“若羽不是洛妃娘娘,皇上不必心疼。” 千若羽的话无异乎响亮地甩了他一个耳光,脑海里再次回放着福全的话,真爱还是影子他真的分不清,感觉就像她们本就是一个人,不存在所谓的影子。 “舒雅已经过世了,你没必要拿自己跟她比较。” 千若羽没有回答,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乱得很。玄烨看着孙情冰冷的神情,心里一阵难受,屈膝蹲下,以一个脆弱的姿势抱住她的腰腹,哀求道:“羽儿,别这样对朕好吗?朕不能失去你。” 千若羽心里五味杂陈,他错了吗?他不过是深爱着过去的自己而已,他陷入了自己精心策划的情网里,难道是他的错吗?一段由谎言和心计编织的感情,何言真心? 或许,她气的并不是玄烨,而是自己,是她把他们的感情推向了权谋的深渊,是她亲手埋葬了他的真心。 “皇上请回吧!我想静静地想一想。” “好,朕过两天再来看你,可是不管你想出来的结果是什么,朕绝不放你离开。” 京师这边众志成城筹集善款。与此同时,广西那边,冷月也在日以继夜地救伤扶危。 “受伤的手不能拿重物,伤口不可以碰水,明天再来复查。” “谢谢医师。”这个病人刚起来,下一个病人就来了,一场大水冲下来,受伤的人不少,特别是老幼妇孺。老奶奶皱眉问道:“医师,我这腰都看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不见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一定要慢慢养,急不来,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是隐隐作痛,不怎么弯得下腰,感觉腰间的肉绷得紧紧的。” “有不时走动一下吗?” “有,什么都被大水冲走了,整天没事干,不到处走走做什么呢?”老奶奶说着又是一声叹气,冷月停下手中的笔,宽慰道:“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太过担忧对身体不好,放宽心,病也好得快一点。” “好,谢谢医师。” 看诊看了一早上,喉咙干死了,冷月不适地轻咳一声,眼前立马多了一碗水,奇怪地看向那个拿着碗的人,不耐烦地问道:“怎么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就你能救伤扶危,我就不可以啊!”那拉静璇轻轻晃了晃手上的碗,问道:“你不是渴了吗?喝水啊!” “谢谢,这边吃不好,睡不好,你大小姐熬不惯就走人。” “你怎么知道我熬不了?我什么时候向你摆过大小姐架子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那拉静璇愤愤地撇开脸,她巴巴地跟来这鬼都不来的地方,他却是这态度,顿时一阵委屈涌上心头。 “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别碍着我。”冷月只顾手上的事情,看都不看她一眼,那拉静璇一把抢下他手里的纱布,问道:“我哪里碍着你了?我一心帮忙,你却说我碍事,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你现在就碍着我,纱布还来。” “你!臭冷月,气死我了!”那拉静璇把纱布扔到他身上就怒冲冲地跑出去了,冷月忙着手里的事情,也懒得理她。 鸳侣梦,真假难辨爱(七)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千若羽说想静静地想一想,结果静了七、八天,玄烨几次过去都吃了闭门羹,于是宫里和朝堂上再次乌云密布,人人自危。 此刻,玄烨正埋首批阅奏章,外面传来了太监的通传声:“太皇太后驾到!皇贵妃娘娘驾到!” “玄烨给皇祖母请安。” “臣妾参见皇上。” 玄烨扶着孝庄坐下,关怀地问道:“皇祖母这几天身体不利索,怎么还巴巴地跑过来?有事让人通传,唤朕过去便是。” “哀家这些老-毛病是小事,怎么及得上祸国媚君的国家大事?”孝庄眉宇间透露着深沉的担忧与不悦,玄烨僵硬地笑道:“皇祖母有话直说,我们祖孙说话不必拐弯抹角。” “那好,哀家就直言了,千若羽留不得。”孝庄神情狠戾地不留一丝余地,玄烨不悦地看了皇贵妃一眼,问道:“是不是有人在皇祖母跟前搬弄是非?” 皇贵妃眼神哀怨地咬着下唇,孝庄不悦的声线随即传来:“皇上不必看皇贵妃,哀家还未老眼昏花,皇上的事哀家还能看到,只是皇上恐怕已经把那日的保证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玄烨保证从此以后再不见千若羽。 这个保证玄烨当然记得,只是他的心已经深深地印刻在千若羽那里,回不来了,弱弱地回道:“皇祖母,若羽没有祸国媚君,她帮朕解决了赈灾的事,立下大功了。” “大功?皇上真是糊涂,她做这么多不过是为了讨好皇上,俘获皇上的心罢了,这个女人根本就是别有居心,只有皇上才会相信她的花言巧语。” “若羽一心帮朕解决困扰,皇祖母为什么不能相信她?难道就因为她的出身吗?如果她是名门之后,皇祖母是否就不会有这样的偏见了?” “名门之后,幼受庭训,绝不会做出此等媚君之事,皇上三番四次罔顾朝纲,迁怒朝臣,难道不是为了那贱人吗?”孝庄一针见血,玄烨撇开脸回道:“那是因为朕没能控制好情绪,不能怪她。” “皇上没认识这个女人之前,可没有这样喜怒无常,是皇上亲自动手,还是由哀家代劳,皇上自己选择吧!” “朕绝不允许她有任何闪失,朕要立她为皇妃。” “她妄想登上皇妃之位,那是不可能的,只要有哀家在一天,她都别想踏入皇宫半步!”孝庄气得拍案而起,玄烨也情绪激动地站起来,道:“玄烨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皇祖母为什么不肯成全?” “因为皇上是大清的皇帝,全国老百姓都在看着皇上的一言一举,哀家决不允许大清皇室的声誉有半个污点。” 玄烨和孝庄剑拔弩张地僵持着,乾清宫内陷入一片死寂,皇贵妃柔声劝道:“太皇太后息怒,皇上只是一时被那狐媚子迷惑了,太皇太后千万别和皇上较真。” 玄烨怒目瞪向皇贵妃,沉声道:“皇贵妃身为众妃的统率,如果连注意言辞都做不到的话,那么这后宫就不必你来管了。” 玄烨的话重重地击在皇贵妃心里,尽管他的心里从没有自己的位置,可是顾念着幼时的情分和佟家的势力,他一直保持着自己皇贵妃的尊荣。三年以来相敬如宾,如今却为了这么一个低贱的女人说要罢黜自己,那自己还剩什么?除了一颗爱他的心,她就只剩下皇贵妃这个荣誉了。 皇贵妃彷徨无措地看着玄烨,可是玄烨却对她的伤心视而不见,自从洛舒雅走了之后,他从未正眼看过自己,成了他的女人,还不如昔日的玩伴。 “为了一个风尘女子,皇上居然说要废除皇贵妃,皇上是不是疯了?”孝庄扬手扫落桌上的东西,随着瓷物落地的声音,乾清宫的这场风波进入了高-潮,所有的宫婢、太监、侍卫都屏起呼吸侍立着。 玄烨一时急怒攻心才会说出那样的气话,可是却不想服软,扭开脸回道:“孙儿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孙儿只是不想再失去,这一次绝对不要再失去了。” “大清江山不允许皇上胡闹,千若羽,哀家必定除去。” 孝庄怒冲冲地带人离开,皇贵妃踌躇着顿住了脚步,可笑地问道:“皇上和那个女人认识了才多久?在皇上心里,她已经可以和舒雅平起平坐了,臣妾真替舒雅悲哀,她泉下有知,会不会也尝到了这欲哭无泪的感觉?” 皇贵妃苦笑一声,随即也离开了乾清宫。 鸳侣梦,真假难辨爱(八)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玄烨独自一人来到了云裳宫,皇贵妃的话一直回荡在心里――皇上和那个女人认识了才多久?在皇上心里,她已经可以和舒雅平起平坐了,臣妾真替舒雅悲哀,她泉下有知,会不会也尝到了这欲哭无泪的感觉? 玄烨抚摸着洛舒雅的画像,低喃着问道:“雅雅,你会怪我吗?我不是有意爱上别的女人,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看到她感觉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那种心与心相连的感觉非常真切,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上天把你还给我了,所以你们给我的感觉才会这么地相似,所以我才会只一眼就迷上了她。” “你知道吗?若羽跳舞的时候,那种神态、风韵跟你很像很像,唯一不同的是,你的舞奔放中带着热情,而她的舞却是轻柔中带着忧伤,我很想把她护在身边,好弥补我当年亏欠你的承诺,雅雅,你会祝福我们吗?你会不会也认为我和若羽在一起是错的?” “想做就做,婆婆妈妈做什么?人生苦短,想做的事现在不做,难道要留到百年之后才来后悔吗?”洛舒雅叉腰作势,一双美目斜睨着眼前的人。 “可是这条路很难走,一不小心,我的爱可能会害了她,再说,进宫真的适合她吗?二哥说过这是一个吃人的地方,她的心这么善良、这么纯洁,该怎么面对宫里的斗争?我从小困在这个牢笼里,这辈子都逃脱不了,再把她困进来,这样真的好吗?” “你想这么多,那你问过她了吗?你了解她心里的想法吗?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有问题就应该两个人解决,而不是一个人单方面的苦想。”洛舒雅的话让玄烨陷入了另一个烦恼之中,拧眉道:“可是她不肯见我,我去了几次都被她拒之门外,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害怕她会不要我。” “那皇上的几次是多少次?三次不行就去四次,四次不行就去五次,五次、六次、七次都不行,那就去八次、九次、十次,十次还是不行,那就去二十次,一直去到她肯见你为止,没办法的时候,装一下可怜也是可以的啊!”洛舒雅头头是道地说着,玄烨轻笑一声,道:“雅雅,你真好,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觉得我不是皇帝,而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可以任性,可以不必想太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普通人。” 玄烨不禁伸手去摸洛舒雅的脸颊,洛舒雅留下一个璀璨的笑颜后,随即消散在漫天飞翔的萤火虫中,泪湿润了玄烨的眼角,可是心却不再困扰。 另一边,千若羽在蝶舞云裳里待了几天,心里慢慢平静下来了,这是一条不归路,她既然选择了用感情来织就这张复仇的网,那么就应该舍弃感情,只有忘情藏爱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小姐,余大哥传来急讯说皇上和孝庄大吵了一架,孝庄扬言一定要除掉小姐,余大哥让小姐务必要小心。” “终于要来了,紫云,准备好入宫的事宜吧!”千若羽的嘴角攀上一抹异样的微笑,周紫云看不明白,可是这些事情她向来不多问。 “是,小姐。”周紫云应着就去准备,千若羽带着深沉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宫里终于要热闹起来了。 紫禁巅,命运的轮回(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宫里为了千若羽入宫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而处在风波中心的千若羽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悠闲地在偏院里弹着琵琶,纤纤十指在弦上断断续续地拨着,一段悠长的前奏诉尽了缠绵。 梅花看似雪,红尘如一梦 枕边泪共阶前雨,点点滴滴成心疼忆当时初相见,万般柔情都深重 但愿同展鸳鸯锦,挽住时光不许动 情如火何时灭,海誓山盟空对月 但愿同展鸳鸯锦,挽住梅花不许谢 一段完,千若羽沙哑的嗓音回荡在偏院各处,音律随着翻滚的思绪高扬,激昂中让人深深地感觉到她心中的悲凉。 去年圆月时,花市灯如昼 旧时天气旧时忆,点点滴滴成追忆 忆当时初相见,万般柔情都深重 但愿同展鸳鸯锦,挽住时光不许动 情如火何时灭,海誓山盟空对月 但愿同展鸳鸯锦,挽住梅花不许谢 忆当时初相见,万般柔情都深重 但愿同展鸳鸯锦,挽住时光不许动 情如火何时灭,海誓山盟空对月 但愿同展鸳鸯锦,挽住梅花不许谢 一曲唱罢,千若羽还沉寂在过去的种种之中,前方突然传来的两声鼓掌拉回了她的思绪,千若羽疑惑地睁开双眼,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随即兴高采烈地迎了过去:“沈叔叔!您怎么来了?” “经过附近听了一些传闻,所以过来看看你,最近身体有没有怎么样?” “我很好,有紫云和善姨照顾我,飞儿也来了,叔叔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您亲自教出来的高徒吗?”千若羽扶着沈如林坐到了亭子里,沈如林看她好像心事重重的,想起她刚才所唱,不解地问道:“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以这个身份接近皇上?这样子他辛苦,你也辛苦?” 千若羽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个,愣了好一会才回道:“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报复皇室,让皇上和孝庄反目,可是直到下手的时候才舍不得了,舍不得他为难,舍不得他闹得孤立无援。” 千若羽迷茫的眼神里透着浓浓的不舍,沈如林想着他们这对苦命鸳鸯,叹气道:“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有些事可以依靠一下别人,有些时候也可以暂时放下一切,好好地享受快乐,至少跟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以卸下重担,什么都不必想,只是做一个单纯的幸福女人。” “这样的话和当初的我有什么区别?更何况,我和皇上之间已经回不到过去了,这段感情里参杂了太多的谎言,太多的谋划,由一开始就是不单纯的,沦陷下去只会让自己迷失了方向。”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你现在这样子还是进不了宫的。” “叔叔放心,这件事很快就会完了,看我怎么把后宫闹得天翻地覆。”千若羽自信满满的的笑容里透着一丝阴鸷,沈如林看着如今如狼似虎的她,突然怀念起以前的她来了,拧眉道:“雅儿,你把所有人、所有事都掌握在自己的手心上,有时候我会觉得这样的你非常恐怖,让人难以想象当初的你是如何的纯真,过去仿佛只是一场梦。” “昔日的洛舒雅在三年前已经死了,她就死在太纯真,太容易相信别人,为了报仇我不得不狠。” “叔叔只怕走到最后,你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我的心早已伤痕累累,不在乎再多几条伤痕。” 紫禁巅,命运的轮回(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千若羽和沈如林在院子里聊了很久,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房了。 门还没关上,旁边就突然袭来一阵劲风。周紫云进门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藏在袖子里的暗器在内力的驱动下直射黑衣人的脑门。黑衣人惊诧地往后翻身,避开了暗器,眼中警惕之色更深。 “来得这么慢,她们还真能忍,不知道指使你的人是她们中的哪一位?”千若羽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看着黑衣人的一双美眸里闪烁着精光。 黑衣人没有理会她的问话,举剑再次袭来。守卫在暗处的暗卫一涌而入,把黑衣人团团围住了。黑衣人轻笑道:“那人还说目标只是一个弱女子,看来是对方小看你了,这样的阵仗,根本就是早准备好了,等着我自投罗网呢!” “来的只有你一个人,可知你也不简单,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是继续执行任务呢?还是坦白从宽?” “我们杀手有自己的原则,任务可以失败,可是绝不透露买家的身份。” “你不说也没关系,念你是条汉子,那我就让你死得舒服一点。”千若羽向秦熙递了个眼色,七名暗卫随即和黑衣人展开了厮杀。七人使尽浑身解数,才勉强把他牵制住了,可见黑衣人身手之高。 周紫云和秦熙正想加入战阵,沈如林就来了。 “阁下身手不错,让我来讨教一番如何?”沈如林飞身掠过众人,在黑衣人面前落下。黑衣人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强大内力,握剑的手反射性地紧了紧。 沈如林把真气积聚在两掌上,径直向黑衣人袭去。黑衣人往旁边退了一步,避开迎面而来的攻击,两人一拳一剑地交接了一番,黑衣人略显败象。 ‘卡擦’一声,沈如林劲猛的一掌落在了木门上,木门开了一个大洞后变得摇摇晃晃的,片刻后,终究支撑不住往外倒去。黑衣人的剑眉危险地挑了挑,道:“看来我今天是没命出去了。” “你命在你手里,只要你愿意为我所用。”千若羽非常欣赏他宁死坚守原则的铁骨,满怀期待地招揽着。黑衣人没有回答,千若羽接着说道:“你的过去,包括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不过问。” 黑衣人犹豫了一会,仿佛想到了什么,冷峻的脸上稍稍显露了不舍,开出条件道:“我需要钱。” “你有困难可以直说,我尽量帮你。” “你只要每个月支付我一百两银子。”黑衣人应该是担心着什么,所以没有把情况告诉千若羽,千若羽也没追问,微笑道:“没问题。” 于是,千若羽手下又多了一员猛将――陆玄。至于玄烨派来保护千若羽的人,早在黑衣人闯入的一刻,被关云霆带人解决了,如今正在迷-药的作用下沉入梦乡。 紫禁巅,命运的轮回(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玄烨知道有刺客来袭急急地赶来,而千若羽早已经准备好一切,在偏院里等着他。 “羽儿!”玄烨直奔千若羽房里,一看到她,立马把人紧紧地拥入怀里,听见她‘嘶’地低叫了一声才放开了,紧张地问道:“侍卫回报说你被刺客伤了手臂,严不严重?快让朕看看!” 玄烨焦急地拉高千若羽的衣袖查看,上面厚厚的一层纱布上透着零星血迹,看得他一阵心疼,复又把人拥入怀里,满怀歉意地说道:“羽儿,对不起,是朕没处理好才让你受伤了。” “我只是伤了手臂,又不是什么重伤,休养一下就好了。”这个伤自然是千若羽事后加上去的,为的就是让他心疼。 “可是朕不舍得你受到一丁点伤害,羽儿,随朕进宫好吗?朕不放心你在外面。”玄烨看不到她的表情,千若羽不禁在心里取笑他的天真,你以为宫里就安全了吗?那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侩子手杀人还会见血,可是那里却不会。 “可是,我的身份…” “那个不重要,朕只想让你留在朕的身边。” “在我回答之前,能问皇上一个问题吗?”千若羽迷茫地问着,玄烨知道她想问什么,抱着她的手更紧了,倾诉道:“你想问舒雅的事,对吗?羽儿,朕和舒雅之间经历了很多,在朕的心里她是永远的存在,可是朕不会因为这样而伤害你,朕想你,爱你,所以请你给朕一个照顾你的机会。” “皇上真的想清楚了吗?”千若羽这句话似乎在问着自己,踏入那座宫门之后,一切都不能再回头了,她要埋葬一切,甚至是自己的心,她要把那些人都拉向地狱,让他们也尝尝地狱的滋味。 “朕想得非常清楚,所以别再推开朕了,好吗?” “恩。”千若羽回抱住他,嘴角露出一抹诡诘的微笑,笑得很轻,可是却让人心寒。 “人为情伤,终究只是一段孽缘。”沈如林在角落里看了他们一会,叹息着离开了。至于派人暗杀千若羽的孝庄,等了一夜都没有回复,心知是失败了,眸光随即变得更深。 储秀宫中一瓦一砾都透着无形的庄严,与皇贵妃贤淑端庄的品性十分相称,千若羽走在这曾经熟悉的宫殿内,不知是何滋味地轻笑一声。 余靖留意到她不知不觉慢下来的脚步和淡漠的神情中的些许变化,关怀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走吧!”千若羽收回飘荡的思绪,眼里的寒意与坚定更甚了,徐步踏入富丽堂皇的大殿,恭敬地行礼:“参见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贵妃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眼前的人,随后眯缝着双眼,冷声道:“本宫真是小看你了,可是你有这本事进宫,未必能爬得更高,这个地方永远没有你的位置,你千万别行差踏错,在本宫面前,你只是一只匍匐在地上的蝼蚁,本宫要对付你,易如反掌。” “娘娘这算是警告?”千若羽毫不畏惧地迎上皇贵妃森寒的目光,轻笑道:“狗急了还会跳墙呢!即使是蝼蚁,咬上一口的话,也是可以让您疼上几天的,娘娘说对吗?” “进了这座皇宫,就不是你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了,你最好是安分守己,不然,别怪本宫手下不留情。” ――三年前,你想过为我留情吗?锦姐姐。 千若羽不禁在心里问了一句,深邃的眼里不易察觉地流露出一丝忧伤,躬身道:“谨遵皇贵妃娘娘教诲,如果娘娘没别的吩咐,请容若羽告退。” 千若羽不等皇贵妃准可便转身离开了,皇贵妃憋了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扬手扫落桌上的杯子,唇瓣后的两排贝齿咬得死紧,宣示着心里的愤恨。千若羽听到瓷物落地的声音,苦涩地笑了笑。 紫禁巅,命运的轮回(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走远了,周紫云才说道:“小姐刚才还真忍得。”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这么沉不住气怎么行?” “小姐放心,紫云一定谨言慎行。”周紫云颔首回着话,走在前面的千若羽却突然停下来了,双眼出神地看着前面的一座宫殿,她都不记得云裳宫就在这附近了,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这个地方。 周紫云不知道这里就是云裳宫,疑惑地问道:“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一个早该遗忘的地方而已。”千若羽调转方向,正想离开,德贵人却从里面出来了,余靖轻声提醒道:“是德贵人。” 德贵人也看到他们了,惊艳地打量了前方的人一番,心中随即明了,和善地问道:“你就是千若羽?” “我刚进宫,宫里的人还不认识,你是?”千若羽明知故问,就是想和她多说会话,看到她的一瞬间,泪差点夺眶而出。 “我是德贵人。” “名字呢?”千若羽微笑着追问,德贵人错愕了一下,千若羽接着说道:“叫德贵人太生疏了,还是叫名字比较好。” 千若羽知道她一定不会介意的,德贵人对她像熟人般的亲切感到莫名其妙,可还是回答了:“乌雅尔晴。” “尔晴,好名字,你也可以叫我若羽。” 德贵人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接着说道:“这里是禁止进入的,你以后回毓庆宫可以走那边,那边会快点。” “谢贵人指点。” 德贵人点了点头就走了,周紫云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嘀咕道:“她就是德贵人,好温暖的人。” “是啊,这三年里她也变得成熟了。” 乾清宫中,玄烨忙了一天,总算是空下时间来陪千若羽了。 “今天去皇贵妃那里,她有没有为难你?”玄烨从后抱住千若羽,不等她回答就先威胁着咬了咬她的耳垂,道:“不准隐瞒。” 玄烨的鼻息暖暖地落在脖颈处,被他这么一咬,千若羽的身子顿时感觉麻麻的,脸红耳臊地回道:“没有,真的沒有。” “真的?”玄烨察觉到她的反应,玩闹心起,伸出舌头在她敏感的脖颈上煽情地舔了舔,千若羽的身子又软了半分,躲避着回道:“真的。”玄烨看逗得差不多了,收起了玩闹之色,认真地问道:“羽儿,为什么总在有意无意地避着朕?你不喜欢和朕亲热吗?” “没有,只是不习惯。”千若羽心虚地闪躲着他的眼神,玄烨只以为她害羞了,没有继续追问,转而说道:“很久没看你跳舞了,给朕跳一段好吗?” “好。”千若羽甜甜地笑了笑,几步旋转来到了大殿中央,执起手边的纨扇,跳起一段尤抱琵琶半遮脸的纨扇舞,优美的动作、恬静的笑颜、妩媚的眼神,无一不让玄烨着迷。 玄烨意乱情迷地走近,千若羽随即执起他的手,在他的臂弯间一个回转转到了他怀里。玄烨任由她带动着往下弯腰,两人深情地凝望着,唇与唇靠得很近,仿佛能感觉到呼吸在互相萦绕。 紫禁巅,命运的轮回(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乾清宫内现正一片醉人的暧昧,正当玄烨想要吻下去的时候,靳妃却来了。 靳妃铁黑着一张脸看着两人亲密的举止,醋意横生,可是也不敢在玄烨面前胡来,失了身份不说,万一惹他不高兴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尽量压下怒火,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玄烨被她打扰了兴致,脸上微微露出了不悦,淡淡地说道:“起吧,靳妃这么晚来乾清宫有事吗?” 靳妃看了看孙情,脸带羞涩地说道:“皇上很久没去臣妾那里了,臣妾来看看皇上。” “这段日子确实是疏忽了你,时间也不早了,朕明天再去看你,你先回去歇息吧!” “可是臣妾给皇上做了夜宵,皇上不过去吃吗?”靳妃尽显娇柔,挽住玄烨的手臂蹭了蹭,以往这样子撒撒娇,玄烨都会欣然答应的,可是今天却不同了。 玄烨看了看身旁的千若羽,千若羽笑笑道:“皇上忙了一晚上也饿了,靳妃娘娘一番心意准备的夜宵,皇上怎可辜负?” 靳妃看着她看似好意的笑容总感觉不舒服,不知道她在谋划着什么。玄烨脸上一冷,从靳妃手里抽回手,道:“朕不饿,你饿了自己吃,朕累了,下去吧!” “是,臣妾告退。”靳妃脸上一僵,自掌权以来,她从未这么难堪过,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出去,离开的一瞬间,一双锐目狠狠地瞪向千若羽。 千若羽依然是一脸微笑地回望着,看着她这番受气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冷笑一声,靳妃,你的风光到此为止了,我会慢慢地把你从那位子上拉下来的。 千若羽专注地看着靳妃,丝毫没有留意到玄烨不悦的脸色,头刚转回来就被玄烨粗鲁地擒住了。 玄烨发泄似的在她的薄唇上啃咬着,千若羽难受地拍打着他的胸膛却换来他更用力的啃咬,长舌在千若羽呼痛的瞬间闯入到口腔里,发狂地吸允着她口中的芳香,千若羽刚退下去的酥麻又涌了上来,直到嘴里溢出甜腥的味道,玄烨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 千若羽气喘吁吁地靠在玄烨怀里,大概明白他在生什么气,这点来说,他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可爱。 玄烨难耐地抬起千若羽的下颌,沙哑地问道:“羽儿,朕想要你,给朕好吗?” “好。”千若羽软软地应着,玄烨兴高采烈地横抱起她往寝宫走去,把千若羽放倒在床上后随即欺身压上,唇迫不及待地寻找着那抹芳香,昏天暗地地吻了好一阵子才气鼓鼓地问道:“刚才你真想朕去靳妃那里?” “不想,可是靳妃娘娘是皇上的宠妃,我总不好得罪。” “羽儿,让你这样没名没分地跟着朕回宫,你怪朕委屈你了吗?”玄烨很没底气地问着,真怕千若羽心里会怨他。 千若羽抱住他的脖子,蜻蜓点水地献上一吻,回道:“不怪,只要能在皇上身边就足够了,那些虚名我不在乎。” “可是朕在乎,朕想给你的是至高无上的唯一,再给朕一些时间,朕会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玄烨再次吻上千若羽的唇,大手在娇嫩的身上游移着,感觉莫名地熟悉,一切仿佛都是理所当然的,下意识地就摸准了她的敏感点,可是明明是第一次欢爱。 千若羽察觉到他的异样,加深了两人交缠的吻,不想让他再胡思乱想。玄烨混乱的思绪很快被**控制住了,激情在瞬间迸发。 夜深人静的时候,千若羽撑起酸软的身子艰难地下床,走过窗边的时候,透过月光看到胸前遍布的吻痕,望向窗外宁静的夜色,一抹苦涩的微笑攀上嘴角。 紫禁城,我又回来了,这一次不会笨得不设心防,别人欠我的,我会原原本本地讨回来。 紫禁巅,命运的轮回(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千若羽无所事事地在宫里晃悠着,故地重游,想起过去的种种,心里难免有点忧伤,挽起手边一朵才刚开尽就已经在凋零的花,徐徐念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花开花落乃常事,没什么可惋惜的,只怕是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 上方突然传来的声音里满是惆怅,千若羽和周紫云循着声音往上看,只见一位穿着鹅黄色衣服的少妇正忧伤地眺望着远方,瘦弱的身形、毫无血色的脸,看样子和千若羽一样也是个药罐子。 “贵人养尊处优,怎么会有这样的悲伤?”千若羽不解地问着,接触到傅贵人疑惑的目光,了然地解释道:“贵人不必惊讶,若羽初来咋到,自然要了解一下宫里都有些什么人。” “近日把宫里闹得天翻地覆的人就是你?”傅贵人淡淡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发如流泉,衣似蝴蝶,肩若削成,腰如约束,立若海棠着雨,行同弱柳临风,所谓的倾国倾城当是如此。 千若羽笑而不语,傅贵人好奇地问道:“你爱的是皇上?还是皇上至高无上的身份?” “我一直用生命爱着皇上,只为我的男人,不为别的。”不管她在这段感情里夹杂了多少谋算,至少对他的爱是真实的。 “皇上是值得你爱的男人。”傅贵人伸出一只手接住飘零而落的花瓣,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观赏着。 “嘿,你在做什么?”洛舒雅展示着一张如花的笑靥,问着那个孤寂地坐在栏杆上的少妇。傅贵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复又把目光转回到前方,回道:“不知道,只是坐着能安心。” 洛舒雅顺着她专注的目光望过去,前面一棵西府海棠正开得茂盛,枝叶在风中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响,俏丽的花瓣在风中飘零,带来一阵阵芳香扑鼻。 “这花有什么好看的,不如跟我们一起放风筝吧?我最多把这个美人图风筝让给你,怎么样?”洛舒雅扬了扬手里的风筝,傅贵人还是没什么兴趣,无精打采地回道:“不用了,谢谢。” “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不闷?” “为什么闷?不是有这些花花草草陪着我吗?树上还有小鸟呢!” “这也叫陪?”洛舒雅无奈地看向那些花啊鸟的,傅贵人闭上双眼,道:“嗯,我听到了小鸟唱歌的声音,还听到了花开草长的声音。” 洛舒雅安静地凝望她良久,她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一动不动地坐着,感觉像融入了自然万物之中,跟宫里的其他女人很不一样,洛舒雅好奇心起,接着问道:“可我只听到小鸟吵闹的声音,那些花开草长的声音你是怎么听到的?” “静下心去感受,自然可以听得到。” 洛舒雅也学着她闭上眼睛,微风迎面吹来,自然的气息感觉很舒服,可是还是听不到花开草长的声音,无聊地坚持了一会,洛舒雅终是放弃了:“不听了,我叫洛舒雅,你呢?” “洛舒雅?”傅贵人看向洛舒雅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洛舒雅大方地让她打量着,伸出一只手说道:“第一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傅贵人。” 周紫云看着傅贵人渐行渐远的背影,问道:“小姐认识那位贵人吗?” “恩,傅贵人虽然不苟言笑,可是却比这宫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真实,因为她的一言一举都是发自内心的,不像其他人虚伪。”千若羽再次看向那朵凋零的花,今天又遇到一位故人了,嘴角那抹满足的浅笑让周围的花都黯然失色。 “小姐真美。”周紫云煞是羡慕地嘀咕着,千若羽轻笑一声,道:“红颜祸水,有时候美也是一种罪过,不如长得普通一些,活得平淡一些。” “小姐骨子里就是一个美人坯子,注定了倾倒众生。” “我的好紫云也不差,回去吧!” 紫禁巅,命运的轮回(七)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离开后,千若羽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往乾清宫的方向走,而是回了毓庆宫,这个‘有名无实’的居所。她进宫以后的这几天,一直被玄烨留在乾清宫,甚至是进出御书房都不必通传,这已经是宫里众所周知的事了。 各宫妃嫔都恨得牙痒痒,靳妃和皇贵妃每天黑透着一张脸,反倒是一直坚决反对千若羽进宫的太皇太后异常地不闻不问。 千若羽刚进门,腰间就被一双矫健的手从后搂住了,惊呼一声后随即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其他人都识趣地关上门,退了下去。 “去哪了?朕等你很久了呢!”玄烨把下颌抵在千若羽的肩窝上蹭了蹭,活像一只粘人的小猫,贪婪地吸取着她身上的芳香。 千若羽在外面逛久了,有点乏了,顺势把背倚靠在他身上,懒懒地说道:“我在屋里待得闷了,出去散散步。” “都去哪里了?” “记不清了,随便走走,只记得一个叫秋水轩的亭子。” 秋水轩,千若羽还记得孩童时第一次进宫的时候,额娘曾经带她去过那里,她说过秋水的意思取自‘秋水伊人’一词,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那时候额娘的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忧伤,记忆中,她低低地叫了一个名字——季如风,那个亭子应该还有一段故事吧! “秋水轩?怎么去那么偏远的地方?” “因为那里比较安静,我还遇到了傅贵人,她好像在凭吊故人。” “是舒雅,朕带你去个地方吧!”玄烨牵起千若羽的手往外走去,千若羽好奇地问道:“去哪里?” “去一个承载着朕和舒雅的回忆的地方。” 玄烨牵着千若羽来到了云裳宫,里面的一切依然是那么地熟悉,甚至是一桌一木都与三年前无异,唯一不同的是那些林立的屏风。 千若羽看着过去那些炫丽的舞姿,过去在回放。 “皇上,你看,这是我新编的舞。”洛舒雅欢快地在花间穿梭起舞,玄烨命人取来玉箫,伴着她的舞步吹出一曲阳春白雪。 两人深情地凝望着,周围的人、事、物、时间和空间都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了,安静得只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和呼吸。 那个半跪着仰头往后侧望的舞姿,那个含羞目送秋波的神情,他画下来了。 “还没到吗?” “快到了,不准偷看哦!”玄烨神秘兮兮地掩着她的眼睛,一直把她带到了一座露天的殿堂才放开了手:“好了,睁开眼吧!” “喜欢吗?”玄烨从后环抱住洛舒雅的纤腰,在她耳边轻声细喃着。 洛舒雅眼看着头顶上繁星高照和四处飞舞的萤火虫,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说道:“恩,喜欢!喜欢!这么多星星,还有萤火虫,太漂亮了!” “我给这里取名云裳宫,以后就是你的了。” “真的吗?”洛舒雅激动地抱紧玄烨的脖子,玄烨宠爱地看着爱人,回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哇!太好了,以后我可以在这里跳舞,一定很好看,我要编一曲新舞,还要锦姐姐和尔晴给我伴奏。” “可是我现在就想看你跳舞,只有你和我。”玄烨在洛舒雅唇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萤火虫中,洛舒雅长袖翩翩,飘逸的舞步犹如漫天飞扬的雪花,纤腰扭动间仿佛莲步生花的仙子,灵动清雅,让人迷醉。 千若羽感动地漫步在屏风间,百花戏莲舞、敦煌飞天舞、绿腰舞、霓裳羽衣舞、云凌巾舞、白纻舞、花伞舞…… 她跳过的每一支舞,他都传神地画下来了,眼角渐渐含着泪花。玄烨把千若羽带入怀中,柔声问道:“怎么哭了?不喜欢这里吗?” “皇上带我来这里缅怀心爱的女人,我应该怎么表现?”千若羽坏心地反问着,试图用伤心掩盖自己的感动。 “带你来这里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朕的过去,不想对你隐瞒朕对舒雅的爱,她永远是朕的最爱,无可代替,可是你才是朕的未来,朕希望可以和你相守偕老。”玄烨真诚表白的话颤动着千若羽的心,强忍的泪水终究是滑下来了。 千若羽紧紧地用手掩住口鼻,低低地呜咽着,脸上泛滥成灾。 番外:婉嫔和宜贵人(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婉嫔正打算去皇贵妃那里坐坐,却没想到在御花园里遇到一个比她还早的人:“姐姐一大早就出来赏花,好雅致啊!” 看着婉嫔那脸得意的笑容,宜贵人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此刻更加糟糕了,收回伸到半空中的手,假笑着说道:“婉嫔娘娘这声姐姐臣妾可不敢受,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婉嫔何必拐弯抹角?” “那可就冤了,这声姐姐,妹妹可是从心底发出来的,姐姐当之无愧。” “婉嫔审时度势,心如明镜,要论当之无愧,臣妾哪里比得上您?” “那也要谢谢姐姐先把靳妃那边的位子占了,给了妹妹一个前车之鉴,靳妃虽然得宠,可是却非常忌才,她绝不允许身边的人有任何爬到她头上的机会,所以她宁愿选择庸庸无才的襄嫔,也决不会对姐姐施予提拔,更何况既生瑜何生亮,靳妃身边已经有姐姐了,再加一个我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远远比不上皇贵妃那边的雪中送碳,她再不得宠也是皇贵妃,后面还有太皇太后撑着。”婉嫔说得句句在理,宜贵人即使不甘心,也无从反驳。 “姐姐是聪明人,有时间就好好想想怎么保住在靳妃身边的地位吧!或许另投明主也是可以的,最近宫里就多了一位呢,只是不知道她能在这皇宫里站多久?”婉嫔意有所指地提议着,通明的眼眸中闪烁着精光。 宜贵人了然地挑眉道:“那可是条随时会沉的船,婉嫔这不是害我吗?” “险中求胜,就看姐姐敢不敢赌而已。”婉嫔满脸挑衅的意味,宜贵人一眼便看穿了她打的主意,轻笑道:“赌?说白了,婉嫔不过是想借我的口,怂恿靳妃除掉千若羽罢了,姐姐是小看了靳妃,还是小看了我?” “难道我不说,她就不做吗?靳妃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心照不宣,她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她的。” “可是她也不会白白让别人得了好处,我倒要看看是她先沉不住气,还是皇贵妃先沉不住气。”宜贵人也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先一步离开了御花园。 婉嫔苦笑一声,突然想起了刚进宫时的事。 皇宫大院内一片庄严,芳华正茂的秀女排成两列,由公公带领着前往住所,满怀憧憬的秀女们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希望就此一选,能踏进这个人人向往的皇宫。 “两位小主,这是你们的房间。”小公公帮两人打开-房门,接着说道:“如果两位小主没其他吩咐,那么奴才告退了。” 高若芳往各处看了看,还算满意,接着看向同房的人,道:“我叫高若芳,淮安人,顺治十五年八月生的,你呢?” “郑元瑢,顺德人,同年十月出生的。”郑元瑢已经选定了一张床,开始在收拾东西了。高若芳倒是不急着收拾,挨着郑元瑢坐下,道:“那我比你大点,以后我就是姐姐,你是妹妹,我们互相照应一下。” “好。”郑元瑢暖暖地笑了笑,对同室秀女的友善非常高兴。那时候她们都很单纯,都用心相交着。 番外:婉嫔和宜贵人(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窗户被呼啸着的狂风吹得‘哐哐’作响,高若芳被吵得睡不着,从帷帐中探出头来问道:“元瑢,你睡了吗?” 郑元瑢也撩开帷帐,探出头来问道:“还没,怎么了?” “窗户很吵,我睡不着。”高若芳指了指还在不断制造噪音的窗户,郑元瑢也是被那个声音吵得无法入眠,提议道:“看样子今晚是不能睡了,我们聊聊天吧!” “好啊,我去你那边。”高若芳裹着被子三两下钻到了郑元瑢床上,虽然已经入春一段时日了,可是大风大雨的夜晚还是冷得紧,两个人挨在一起要比一个人睡暖和多了. 高若芳心满意足地说道:“真暖和,我在家里的时候,经常钻到我额娘床上的。” “我也是耶!”两人志同道合地击了击掌,高若芳想起今天遇到靳嫔,也就是现在的靳妃的情形,感慨道:“元瑢,你说我们谁会先出头?你看今天那位靳嫔娘娘就很风光,我可听说了,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要是我们以后也能像她那样就好了。” “我不奢望能像她那样,只要能在后宫里占一席就已经很好了。” “也是,不过不管谁先出头,我们都要带着对方,共享荣辱。”高若芳诚恳地握着郑元瑢的手,郑元瑢也握了上去,道:“没错,我们荣辱与共,谁也不抛下谁。” 夏日炎热,郑元瑢百无聊赖地在窗前乘凉。高若芳兴冲冲地跑进来,满心欢喜地说道:“元瑢,我今天见到皇上了!” “真的吗?你在哪里见到皇上的,皇上有没有跟你说什么?”郑元瑢焦急地问着,进宫这么久,她们两人中总算有一人见到那个主宰她们命运的男人了。 高若芳脸上的笑容顿了顿,隐隐地露出一丝僵硬,回道:“御花园啊,我凑巧碰到皇上经过,虽然没说什么话,可是皇上应该记住我了。” “若芳,恭喜你了。”郑元瑢真心替她高兴着,心里也有一些羡慕。高若芳记得那个寒夜的约定,道:“元瑢,你放心,我们说好荣辱与共的,我有机会爬上去的话,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也带上去。” “傻瓜,当然是先稳定自己的宠信,等你站稳了脚步,还怕我没机会爬上去吗?”郑元瑢嗔了她一眼,两人说得好像明天就成事一样。 可是这样的憧憬并没有实现,因为宫里来了两位大人物,一位是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的千金,另一位是富可敌国的西宁侯的千金。 整个后宫都知道她们是皇后的备选人,大家都在猜测着谁会登上那个位置,玄烨就无声地给出了答案。从此以后,洛舒雅独宠后宫,成为了后宫中最闪亮的人物,可是玄烨却没有就此册立皇后,而是分别册封两人为妃。 洛妃册封的四个月来,玄烨对后宫众人视若无睹,每日都在乾清宫和云裳宫之间来回跑动,就连一向得宠的靳妃和还是祥妃的皇贵妃也只能终日独守空房,更别说她们这些还看不见出头日的人了。 番外:婉嫔和宜贵人(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直到有一天西宁侯被告密谋造反,并在西宁侯府和洛妃寝宫里发现了谋反的证据。 因玄烨阅兵在外,太皇太后遂以先皇令颁下懿旨剿灭西宁侯一族,并赐死洛妃。长久以来风光无限的西宁侯府转瞬间湮灭,一时宠冠后宫的洛妃也从此香消玉殒,在一场大火中烧得面容焦烂。 玄烨回宫之后,守在焦破的云裳宫哭了七天七夜,滴水未进,寸步未移。两个月后,祥妃登上了佟贵妃的宝座,执掌后宫,可是却不得玄烨的宠信,册封当日更是闹出了独对空闺的丑闻。 玄烨突然不见踪影,太皇太后派人找了一晚上,结果在洛妃坟前找到了他。坟前一双红烛和一对龙凤合卺杯异常地引人注目,这其中的含义大家都讳而不言。 失去了洛妃的后宫慢慢恢复了昔日的‘生机’,靳嫔也再度恢复了昔日的风光,没多久之后便晋升为妃,高若芳也开始变得早出晚归。 郑元瑢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每次问她,她都是闪烁其词,直到有一天高若芳册封的圣旨下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郭络罗氏若芳贤淑端庄,秀外慧中,今册封为答应,迁居紫罗阁,钦此。”宣旨的公公把圣旨卷起交到她手中,道:“芳答应恭喜了。” “谢公公。”高若芳颔首一礼,脸上是难掩的喜悦。公公走后,其他人随即羡慕地挨过来道喜。 “若芳,恭喜你熬出头了。” “若芳,你就好了,终于有机会侍奉皇上了,以后得势了,可别忘了照拂一下我们这些姐妹。” “若芳,真羡慕你,你说我们什么时候也能搬出这里啊?” …… 那些人一人一句地说着,就连那些平时和徐若芳无甚交情的也过来凑热闹,一群人把她围得密密麻麻的。 郑元瑢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等待着,虽然羡慕得紧,可是心里的喜悦一点都不比高若芳少,那时候她真心当她是好姐妹。 两个月的时间眨眼间就溜走了,先是答应,接着是常在,贵人,高若芳迅速地往上攀升着,成为了宫里的新贵,可是却把昔日的誓言抛诸脑后,郑元瑢依然住在那个‘没有阳光’的院子里。 高若芳每天每天地往靳妃的承乾宫跑,开始的时候,还会回来看看郑元瑢,跟她说些好听的。慢慢地,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郑元瑢也不再相信她了,她开始思考出路,既然高若芳已经挤到了靳妃那里,那么她只能去那边了,于是她成为了还是贵妃的佟蕴锦手下的一员猛将。 佟贵妃不像靳妃老辣,刚开始的时候,经常被靳妃假惺惺的话气得雷霆大怒,有时候还会殃及池鱼,郑元瑢在磕磕碰碰中追随着她,尽心尽力地为她出谋献策,因为她知道取信于佟贵妃,就等于取信于孝庄。 事实如她所料,孝庄一道懿旨下来,她就由一个未册封的小主直接跃升为与徐若芳同级的贵人。从此以后,她和高若芳各为其主,各谋其事,佟贵妃和靳妃争斗的同时,她们也在争着斗着。 敦煌舞,最美的凤凰(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寂静了几天的朝堂今日热闹一片,继福全之后,一直忙碌于边关之上的恭亲王也回朝了,一同到来的还有琉球国的使臣洛赞王子。 晚宴上,众妃嫔对与皇贵妃、靳妃同坐第一排的千若羽一阵不忿,皇贵妃和靳妃更是气得牙痒痒,可千若羽对她们的愤怒却是乐见其成,她们越是生气,她就越是开心。 洛赞王子进来的一刻就被千若羽的美貌吸引住了,见她的目光转过来,立马举杯邀饮。千若羽会意地举杯饮尽,两人的眉目传情随即迎来了众人的睥睨。 洛赞王子饮尽后,朗声道:“皇上,您的后宫真是美人无数,有句汉语是怎么说来的?争奇斗艳,是吧?” “王子对汉语也有研究?”玄烨对洛赞王子那目不转睛盯着千若羽看的模样十分不悦,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汉语博大精深,我不仅对汉语有研究,对汉人的舞蹈也非常有兴趣,我记得三年前来清朝的时候,你们有一位洛妃娘娘在宴会上跳了一支敦煌飞天舞,那舞跳得可谓一绝,洛赞至今难忘。”洛赞王子满是怀念地回味着,丝毫没有留意到宴会上顿时变得沉闷、压抑的气氛,接着问道:“不知那位洛妃娘娘可还在?能否让我再欣赏一段?” 福全心里一阵难受,抓起桌上的酒杯猛然喝尽,感觉烈酒在喉咙里燃烧着,心里的难受才稍稍减退了一点。 玄烨凄惨地笑了笑,回道:“洛妃已经仙逝,要让王子失望了。” “那真是可惜了。” “敦煌舞若羽也会一点,虽然比不上洛妃娘娘的,可是王子想看的话,若羽可以献丑跳一段。” “美人跳舞岂会是献丑?”洛赞王子立马来兴趣了,玄烨担忧地看向千若羽,她平时所跳都是一些柔和的慢舞,孱弱的身体要跳敦煌飞天的动作恐怕会有些辛苦。 千若羽给他回了一个放心的眼神,福了福身,随即下去准备了。 片刻后,一个优美的身影步入大殿中央,双手往上一抛,本来握在手上的彩巾飞旋而上,形成一道绚丽的彩虹,众人的视线随着彩巾落下,映入眼帘的是千若羽的绝美容颜和柔婉的身姿。彩巾落地的一瞬间,上方同时落下无数幼小的彩带,形成一个七彩缤纷的天空,令人向往。 轻快的乐声骤然响起,千若羽再次扬起彩巾,妙曼的身姿合着飞扬呈弧形的彩巾,风姿卓越,神韵飘然,让人感觉如坠云端。音律慢慢地变慢,千若羽摆出一个凤凰于飞的舞姿,仙袂翩翩若轻云出岫,人已止,形却未止,把凤凰意欲飞天的姿态表现地唯妙唯俏。 音律突然急速加快,千若羽回身举步,轻盈地旋转起来,裙裾飘飞,漂浮的彩巾婉转流连,以络绎不绝的姿态飞舞散开。彩巾往前一扬,千若羽身轻如燕地跳跃两步,倏而抓住从上方落下的其中一条彩带,秀足轻点,凤凰终于飞起来了,妙态绝伦,美得让人心醉。 敦煌舞,最美的凤凰(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玄烨看着千若羽向自己飞来,心在深深地沦陷着,不知道是因为过去,还是现在。 千若羽轻轻一笑,放开手中的彩巾,落地后是一阵原地急速的旋转,逐渐加快的舞步、缭绕的彩巾是凤凰飞翔的喜悦,最后屈膝侧蹲是凤凰休憩的美态。 音律渐入尾声,千若羽香汗淋漓地蹲坐着,殿内的鼓掌声不绝于耳。 皇贵妃神绪复杂地看着千若羽,刚才的一段舞仿佛看到了那个埋藏在心底的人。靳妃也终于知道玄烨为什么对她情有独钟,心在暗恨着,长袖下的拳头早已握得死紧。 “哈哈哈…”洛赞王子的大笑打断了众人的鼓掌声,意犹未尽地说道:“妙,实在太妙了,这位娘娘的敦煌飞天舞把飞天的感觉表现得淋漓尽致,轻盈飘逸,灵气逼人,比起当年的洛妃娘娘有过之而无不及,洛赞毕生难忘,不知道娘娘如何称呼?” “宸妃。”玄烨不等千若羽回答,就替她回答了,出口的话语气非常平静,却震惊四座,众人见有外使在场,也不好多说什么,宸妃的头衔就这样落定了。 千若羽轻轻一笑,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往靳妃和皇贵妃的方向望去,两人黑透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压抑的怒气与不甘,恶狠狠的眼神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千若羽不禁蔑笑一声,得意的神情里都是不加掩盖的挑衅。 “原来是宸妃娘娘,洛赞记住了。”洛赞王子甚为赏识地敬了千若羽一杯,千若羽颔首回了一礼,随即退了下去。 福全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低喃着问道:“千若羽,你到底是什么人?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你们实在太像了,让我不得不怀疑。” 千若羽头昏得厉害,一出门口,人就软倒了。周紫云急急地扶住她,担忧地问道:“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休息一下就好,回去吧!”千若羽顾不上晚宴了,一支飞天舞耗尽了她的体力,只能由周紫云搀扶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小姐,要不要宣太医?” “我不想惊动其他人,真的没关系。” 德贵人正百无聊赖地在阁楼上观赏夜色,前方的大殿内不间断传来丝竹之音,宣示着那边的热闹,可是一个本该在宴会上的人却出现在眼前。 德贵人看千若羽的脸色不对劲,随即走了下来,拧眉问道:“千姑娘的脸色很差,发生什么事了吗?” 千若羽看到德贵人关怀的眼神,本来不怎么舒适的身体好像好了点,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一点都没变,不管对着谁都是这么善良,有时候甚至不懂得保护自己。 “没事,喝了点酒,有点昏昏的,可以让我上去休息一下吗?” “可以。”德贵人细心地扶着她的另一只手,千若羽看着她温柔的侧脸,一丝暖意从心里荡漾开来,有时候她会想,她和皇贵妃自小相交的姐妹情,尽然比不上她和德贵人短短四个月的情谊,真是可笑。 敦煌舞,最美的凤凰(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德贵人扶着千若羽上楼,坐了好一会都不见她的脸色有丝毫好转,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吗?要不我让人去请太医?” “不用了,我真的没事。” “你是不想惊动其他人吗?”德贵人隐隐觉得她好像不想让别人知道,千若羽轻轻一笑,回道:“是啊,我想安分一点,要是再生出什么事端,皇贵妃娘娘就要领我去训话了。” “皇贵妃只是太爱皇上了。”德贵人这话说得十分没底气,清澈的眼眸里蒙上了哀伤,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千若羽不禁也染上了悲伤,半玩笑,半好奇地问道:“那你呢?你爱皇上吗?” 德贵人雪白的小脸上随即殷红一片,含羞着低头道:“你说到哪里去了?” “这里啊!”千若羽取笑着指了指德贵人心脏的位置,她知道她是爱着玄烨的,从她看他的眼神里她就知道了,那份默默守候的爱意不比她的少,更比她的纯洁,她是这个世上最值得玄烨珍惜的人。 “还是宣太医吧,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话,他会帮你保密的。”德贵人逃也似的离开了,千若羽好笑地看着她羞涩的身影,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时候,她很喜欢这样子闹着她玩,因为她害羞的样子太惹人怜爱了。 德贵人跑走之后,千若羽在屋里走了一圈,颐和轩的变化不大,还是一样的小巧素雅,这些可都是她们精心布置的呢! “尔晴,你看我们给你带什么来了。”洛舒雅人未到,兴冲冲的声音倒是先到了。 乌雅尔晴看了看小太监手上那一堆两堆的东西,差不多都是一些别致的装饰品,疑惑地问道:“你们拿这些东西过来要做什么?” “没事,就给你的颐和轩整修一下。” “对啊,你这里什么都没有,怪冷清的,这些东西我和舒雅挑了很久了呢,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佟蕴锦亲昵地牵着她的手,她们事先没有问过她的喜好,所以挑的时候总是心大心小,挑着挑着就挑了这么多了。 洛舒雅摇了摇手里的铃铛,满是期待地说道:“你这里的地方太小,不适合放一些大件物品,所以我们挑的都是一些小东西,不过弄起来应该挺好看的。” “其实你们不用对我这么好的,这样我会觉得不安。”乌雅尔晴进宫快半年了,早已经习惯了别人的冷淡与疏远,她们这样热情,她反而是不习惯了。 洛舒雅不知道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双手叉腰,正色道:“别人只会因为没人对自己好而不安,哪有人因为有人对自己好而不安的?更何况我们说好了要做姐妹,那么相互扶持就是应该的。” “可是…” “别可是了,快来看看这些东西要放哪里。”洛舒雅拉着她满屋子跑,三人忙了一下午才把整修工作完成了,多了这些小物品的点缀,本来平平无奇的颐和轩随即多了一份小巧的雅致。 敦煌舞,最美的凤凰(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千若羽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楼台上,夜风吹拂在脸上特别的舒适。 栏杆前,德贵人的琴静躺着,千若羽伸手抚上那一根一根的琴弦,配合着前方大殿内传来的音律,断断续续地拨出几个音节,拨着拨着就来感觉了,一阵低沉的前奏后,一把伤感的声音破空而出。 雨声微,秦淮暮夜华灯缀 流苏坠,金蜍焚香绕翡翠 梦亦催,月落烟浓琉璃杯 画梁绘,珠帘垂,清辉碎,月如醉 淡描眉,箜篌脆,兴亡不尽秦淮水 滴清泪,落窗扉,春去春来春又归 春风吹,吹尽人间喜悲 春雨醉,醉入他乡何时回 春燕归,归来独念双飞 三月枝头梨花始展蕊 去年花灯会秦淮画舫上,依稀粉黛香闻君箫声荡 起舞翩跹轻弄霓裳,一曲梨花落君旁 …… 睡梦中,一条健壮的手臂环上腰肢,身体被腾空抱起,一股浓郁的龙延香呛入鼻间。千若羽累得不想睁开眼睛了,像小猫一样窝在玄烨怀里,任由他抱着,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身体落入床褥的一刻,千若羽缓缓睁开双眼,落入眼帘的是玄烨无比温柔的眼眸,深情中带着丝丝压抑的**。 “醒了,还累吗?”玄烨爱怜地抚着她的脸颊,这么高难度的一支舞,就知道她在勉强自己。千若羽轻轻地摇了摇头,玄烨接着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宴会上吃了很多,不饿,皇上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用招呼洛赞王子吗?” “你中途退席,朕担心你,所以提前结束了宴会,后来德贵人派人来通报你在她那里睡着了,于是朕就去接你了。” “打扰到德贵人了,明天要去跟她道谢呢!” “你好像很喜欢她,你在她那里待了这么久都聊了些什么?”玄烨从未见她露出这样温暖的笑容,千若羽坏笑着反问道:“怎么?皇上吃醋了?” 玄烨看着她俏皮的笑脸,不禁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好笑道:“你啊!” 千若羽抓紧他抚着脸庞的手,闭起眼感受着他的温暖。玄烨看着她恬静的娇颜,突地想起了德贵人刚才的话。 “尔晴,连你也不理解朕吗?” “臣妾只是不明白,没有所谓的理解不理解。” “哪里不明白?”玄烨疑惑地问着,德贵人直视着他的双眼,问道:“臣妾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对千姑娘情有独钟,那舒雅呢?皇上把她放在什么位置?” “舒雅永远是朕的最爱,无可代替,可是若羽,朕也不会放手,你问朕为什么对她情有独钟,说实话,朕也不知道,二哥说朕只是把她当成舒雅的影子,可是在朕的心里却有一种很强烈、很特别的感觉,那种感觉告诉朕,朕不仅仅把她当成影子。”玄烨时而清晰时而迷茫的眼神,德贵人看不懂,可是这些都不重要,她在意的始终只有一件事:“皇上感觉幸福吗?” “遇上她是朕这三年来感觉最幸福的事,朕希望可以和她相守偕老。” “臣妾明白了,只要皇上感觉到幸福就够了。” 千若羽飞天时的情形还记忆犹新,那是他心里的凤凰,最美的凤凰。玄烨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地陷进去了,不管是因为洛舒雅,还是因为千若羽,这个女人,他再也离不开了。 轻抚着千若羽稍显苍白的脸容,抬起尖削的下颌,唇慢慢地吻了上去,由轻变重,灵活的长舌缠绵地纠缠着她的丁香小舌,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大手迫不及待地在她身上寻找着慰藉,每一下抚摸都带着无尽的爱意,似要把她揉入骨血里。 千若羽被他吻得意乱情迷,身体在他的爱抚下变得敏感,情难自禁地迎合着,渴望着他进一步的索取。 “嗯…”两舌交缠中,千若羽不禁发出一声声煽情的呻吟,将玄烨的**推向了极致,抬起迷离的眼眸问道:“羽儿,你的身体受得了吗?” “都到这里了,皇上能忍得了吗?” “羽儿,我爱你。”急急地褪下两人的衣物,两具火热的**在黑夜中交缠,呻吟声、粗喘声久久不已。 敦煌舞,最美的凤凰(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激情过后,玄烨单手撑头,痴迷地看着千若羽疲惫的睡颜,真后悔没能控制住自己,把她累成这样。 千若羽感觉到有人在骚扰她睡觉,惺忪地睁开迷蒙的双眼,映入眼帘的还是玄烨那极致温柔的眼神,而玄烨的话也还是先前那一句:“醒了,还累吗?” “很累,腰快要断了。”千若羽娇软的酥手抱住他的腰腹,眨巴着一双媚眼撒娇。玄烨轻轻一笑,在她鼻尖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体贴地替她揉着腰,道:“力大了或者不够就告诉朕,现在轮到朕服侍你了。” “那皇上打算服侍我多久?”千若羽得寸进尺地追问着,玄烨飞快地在她唇上又讨了一吻,深情款款地说道:“一辈子,你要吗?” “要。”千若羽感动地抱紧他的脖子,即使她的一辈子很短很短,可是就算只有一天,爱他也无悔了。薄唇再度相印,没有激情的交缠,没有急切的索取,只有无尽的柔情与缠缠绵绵的不舍。 第二天,千若羽册封的诏书就下来了,皇贵妃、靳妃、宸妃三足鼎立,致使后宫中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氛围。 众人不敢得罪千若羽,又惧怕皇贵妃和靳妃的强势,未免三方不讨好,统统把自己关在了房里,如无要事都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本来尔虞我诈的后宫变得异常地寂静。 毓庆宫此刻大门紧锁,大殿内除了千若羽和周紫云之外,还站着余靖和一名太监、一名宫女。 “参见娘娘,娘娘千岁。”三人恭敬地齐声行礼,千若羽款款一笑,道:“免礼,留在宫里辛苦你们了。” “能为娘娘办事,报答娘娘的恩情,是奴才的福气,不辛苦。” 余靖当年落难被千若羽收留,在无意之间,得知了她的计划和她惨痛的经历。后来为了报答她的恩情,他竟然自愿自宫为太监,为她留意宫中的动向。 “能得你们追随,是我的福气才对。” “娘娘千万别这么说,我们三兄妹的一切都是娘娘给的,为娘娘效命是应该的,这一生,我们誓死追随娘娘。”余靖带着弟弟妹妹跪下。千若羽当年给他的不过是一饭一瓦之恩,却得他如此忠心的追随,他为她付出的代价何等珍贵,真要算起来,应该是她欠了他的恩。 千若羽唏嘘着扶起三人,嘱咐道:“你们记住了,我只需要你们鞠躬尽瘁,不希望看到你们死而后已,走到最后,我希望大家都能全身而退。” 余靖对上千若羽满含关怀的眼神,心里在翻腾,当日的选择他从未后悔。兄妹三人点头道:“是。” “余清,靳妃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盛裴最近经常出宫,神神秘秘的,好像在查什么事。” 余清是余靖的弟弟,余靖入宫后才知道弟弟被坏人拐卖,辗转卖进了宫里。当时的余清只有十四岁,却要经历这样的苦楚,而小妹余怜更是下落不明,余靖为不能照看好弟妹而愧疚不已,抱着余清单薄的身子整整痛哭了一晚上。 “娘娘,靳妃心狠手辣,娘娘的位分虽然和她持平,可是在宫里的势力却不如她,娘娘要万事小心,尤其是宫里的人。”余靖细心地提醒着,千若羽沉思着回道:“放心,我宫里的人都是精心挑选的,都是信得过的人,靳妃暂时还下不了手,倒是孝庄那边要注意一下。” “太皇太后最近经常昭我们前去演奏,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谋划什么。” 怜儿是余家的小妹,余靖入宫后,千若羽便一直命人帮他寻找弟妹,最后在一群小乞丐里找到了怜儿。这几年来,千若羽教授她琴棋书画和各种学识,对她进行多番栽培,前些日子才让她进宫和两位哥哥团聚了。 “她恨我入骨,看上去越是平静,越是危险。”千若羽柳眉微蹙,看不清孝庄在打着什么主意。余靖在宫里打滚了几年,经常出入宫中各处,孝庄的作风向来是凌厉不容抗拒,煞是担忧地问道:“那娘娘打算怎么办?” “孝庄身边的大多数是一些服侍她很多年的旧人,精明得很,把人插进去也没什么作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是。” 荣华梦,贪污风波起(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千若羽悠闲地在御花园里抚琴,一个久违的身影正往这边走来,一身珠罗玉翠都是异常名贵的上乘品,日子显然过得十分富贵。 千若羽淡淡一笑,道:“本宫好像不认识夫人,不知道夫人如何称呼?” 柔嘉公主冷哼一声,不屑道:“别以为封了妃就神气了,山鸡永远变不成凤凰,窑子里出来的只配待在窑子里,等哪天皇兄玩腻了,你连地底泥都不如!” 周紫云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千若羽拦住她,毫不在乎地微笑道:“是啊,我就一只山鸡,公主就擦亮眼睛看看我能不能变成凤凰,我到底配待在哪里。” “哼,就凭你?痴心妄想也要掂掂自己的分量,区区一个地底泥都不如的婊-子别妄想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还没变凤凰呢,公主就这么紧张了,那这样是不是代表我有变成凤凰的可能呢?”千若羽满脸堆笑地反问着,抚了抚她明显憋气的胸脯,劝道:“最近天气干燥,公主还是少动怒的好,万一气坏了身体可就不好了,本宫还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告辞。” 千若羽满脸得意地走了,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柔嘉公主本想挫挫她的锐气,却没想到反倒是自己吃瘪了,一腔怒气无处发泄,一把扫落身旁的几盆花。 千若羽听着身后乒乒乓乓的响声,低声吩咐道:“紫云,让关大哥他们调查一下附马爷耿聚忠。” “那女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姐何必与她置气?” “你何曾见我为无谓人伤神?你好好想想柔嘉公主的装扮,耿聚忠不过是吏部侍郎,柔嘉公主好面子,又奢侈惯了,公主府里肯定是金雕玉砌,时不时的还要给孝庄、权臣那些送送礼,做做人情,这样一来开销可就庞大了,就算耿聚忠的俸禄全数缴纳,再加上公主的例银,应该也就勉强能支撑着过日子,哪来这么多钱置那一身名贵的珠罗玉翠?更别说他们夫妻还有别的消遣了。” “小姐怀疑耿聚忠贪污?” “是与不是,查过便知。” 千若羽正在软榻上小憩,关云霆就来了,缓缓睁开眼睛,问道:“关大哥来了,查得怎么样?” “属下尾随耿聚忠几天,他的生活和其他高官无甚区别,直至今天才见他鬼鬼祟祟地进了一家钱庄,没多久又鬼鬼祟祟地出来了,属下溜进去翻看了一下他们的账簿,发现他不时都会存一大笔钱进去,几年下来,存款甚为丰腴,除此之外,公主府里面琳琅满目,全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他藏得鬼鬼祟祟的,那些必定是不义之财,耿聚忠果然贪污了,柔嘉公主想必也是知道的,这次的收获不错呢!”周紫云想起柔嘉公主上次那嚣张的模样,真想马上看看她落魄的样子。 “可不止这些呢,傻丫头,科举将近,正是礼部和吏部那些人进账最好的时候,也是我们下手的最佳机会。”千若羽意有所指地说着,关云霆随即明白她的意思:“属下知道怎么做了,小姐静候佳音。” “辛苦大家了,万事小心,切勿打草惊蛇。” “是。”关云霆走后,周紫云才问道:“小姐怀疑礼部和吏部里还有其他人贪污?” “耿聚忠虽为驸马,可是礼部和吏部都是朝廷的核心机构,他要想借科举贪污,没有两部尚书的配合,哪有贪得这么容易?”千若羽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好戏,这件事真要查起来,牵连甚广,到时候就是周紫云说的‘收获不错了’。 “我记得吏部尚书好像是襄嫔的父亲,真要坐定了他的罪,襄嫔大概也完了。” “断靳妃一臂,这样我们的机会也来了,下一个就是她了呢!”千若羽如鹰似虎般的眼神往窗外望去,周紫云看不清她的利眼瞄准的是谁,也猜不出她口中的‘她’是谁,更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做的是什么,在她的认识里,她就像神一般掌控着一切。 荣华梦,贪污风波起(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礼部的人张罗了半个月的科举终于来了,经过层层考核后,疲惫的考生们终于踏出了考场。一条寂静的小巷内,两名男子正脸色不善地纠缠着。 其中一名男子揪着另一名男子的衣领,逼问道:“那些试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兄说什么啊!我不明白。” “别跟我打马虎眼,科举的内容这么广,你怎么就这么巧问我那三道题?” “那证明我的运气非常好啊,不,应该说我们的运气非常好。”李林称兄道弟地搂着白易的肩膀,白易厌厌地推开道:“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我不屑,你太让我失望了。” “偷鸡摸狗?”李林冷笑着甩开他的手,脸带狰狞地说道:“白易,别太清高了,要不是这样,你连追尾的份儿都没有,弱肉强食,这世界就是这么污秽不堪的,出淤泥而不染只是一种理想境界,根本不现实。” “可是这不是我要的科举。” “你要的科举永远都不会有,你抱着这种想法考下去,只会名落孙山,你不屑、不想要都随你,可是别碍着我的路。”李林推开他走了,白易看着他执迷不悟的背影,失望在无边无际地蔓延着,这地方找不到公正,对错早已扭曲。 “你这是什么意思?”承亲王不解地问着正在收拾包袱的白易,白易闷闷不乐地答道:“科举我不打算考了,让王爷失望了。” “你不想考,那就证明那纸上的三道题不是你弄来的。”承亲王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白易愣了愣,想必那天他看到了纸上的内容,也知道科举的考题了。 “你想就这样逃掉,不给自己和那些为科举苦苦奋斗的人讨一个公道吗?那三道题到底是哪里来的?” “王爷别问了,那三道题是我自己写的,我离开只是因为想明白了,不想参和朝中的尔虞我诈而已。” “白易,你想清楚了吗?你这样做只会纵容那些人罔顾法纪,作奸犯科,朝廷越来越黑暗,百姓还能去何处安身?” 白易脸上露出了犹豫,承亲王接着说道:“白易,这事本王知道了就等于是曝光了,你不说那就是知情不报,此事牵连甚广,到时候本王也救不了你,你好好想想你的家人,你忍心看着他们孤苦无依吗?” “可是我说了,他就是死路一条了,毕竟是朋友一场,王爷让我如何面对他的家人?面对乡里?我一辈子都会内疚不安的。”白易脸上布满痛苦与矛盾,承亲王理解他的心情,接着规劝道:“如果他愿意出来指证泄题的人,本王可以替他向皇上求情,最多也就永不录用而已,这对他来说说不定是好事。” “他真的不会有事吗?”白易还在犹豫着,承亲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个你大可放心,皇上总会卖本王一个老面子,可是他必须指证泄题的人。” “可是泄题的人必定是高官,就凭我们两张嘴,能奈何得了他们吗?” “蜉蝣撼大树,证据多了,他们就逃不了了,至于如何搜集证据就交给本王吧!一定还你们一个公平的科举。 荣华梦,贪污风波起(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夜深时分,千若羽独立风中长叹,明月当空,星光闪烁,却更显寂寥。 过往爱恨窗前梦,昨日一切已成空。梦醒西楼人迹绝,轻寒帘影尽飞花。万籁举头对寂空,月似当时,今人却非昨日人。 “小姐,承亲王和裕亲王已经在查了。”善姨小声地回报着,生怕吵醒正在床上酣眠的玄烨。千若羽往床上看了看,出了寝室才问道:“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这次的考生中有一个叫白易的,好像是承亲王的朋友,据闻此人正直不阿,是位时常赠医施药的善人。” “还查到了什么?” “白易有一个同乡叫李林,是他买的题。” “把人藏起来,惊动了泄题的人,证人可就没了。”千若羽谨慎地吩咐着,好戏终于要开头了。善姨接着问道:“那我们手上的证据要放给他们吗?” “还不是时候,让关大哥密切关注耿聚忠和两位尚书的动向,这次只许胜不许败。” “我知道了。” 千若羽又回到寝室的时候,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玄烨给她披上披风,柔声问道:“醒了看不见你,去哪了?” “睡不着,跟善姨聊了两句。”千若羽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什么,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刚起来,她们说话的声音放得这么低,他应该是听不到的。 “善姨跟了你好多年了吧?” “是啊,善姨是紫云的姑母,这些年来都是她们姑侄在照顾我呢!” “以后就换朕来照顾你。”玄烨深情地在千若羽唇上落下一吻,千若羽故作深沉地叹气道:“这个臣妾可不敢,要不然后宫其他人和朝臣又要非议臣妾了。” “你就不会顺着气氛点,非要泼朕冷水吗?”玄烨哭笑不得地问着,千若羽在他唇上回了一吻,道:“臣妾怕皇上一时兴起,把臣妾吃了。” “不,你早让朕吃干抹净了。”玄烨也学着她不正经,色迷迷地舔了舔近在咫尺的樱唇,又要再吻。千若羽左闪右避地躲开,玄烨顺势把她压倒在床上,两人像小孩子一样玩闹着滚床单,闹得床上一片凌乱。 “好了!好了!皇上,不玩了。”千若羽气喘吁吁地投降,玄烨转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低喃道:“羽儿,如果我们能永远这样该有多好,幸福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高兴的。” 永远这样,可以吗?可是上天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幸福总是在最美好的时候悄悄地溜走了。千若羽嘴角的一抹苦笑让玄烨疑惑了,不安地问道:“羽儿,你不想吗?” “想,可是命运总是愚弄人的,当你觉得幸福的时候,说不定下一刻就是破灭。” “不会的,朕会好好守护,这一次不要再失去了。”玄烨紧紧地牵住她的手,心里突然浮动着一股不安,仿佛真要失去一样。 千若羽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道:“皇上,臣妾给你唱一曲如何?” “好,就唱第一次在蝶舞云裳见到你的那首。” 荣华梦,贪污风波起(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第一次是皇上以舒公子的身份来蝶舞云裳的时候吗?”千若羽假装不知道地问着,回想起那晚匆匆错过的一瞥,真有种凄美的感觉。 “不是,是南王世子来京那一次,那次朕一直在厢房里没出来,直到离开的时候才匆匆看了你一眼,那时候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现在想起来,好像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那一首叫相思引,皇上喜欢的话,臣妾再给皇上唱一次。” 梦,随风万里,几度红尘来去 人面桃花长相忆,又是一年春华成秋碧 莫叹,明月笑多情 爱,早已难尽,你的眼眸如星 回首是潇潇暮雨,天涯尽头看流光飞去 不问,何处是归期 今世情缘不负相思引,等待繁花能开满天际 只愿共你一生不忘记,我回首笑对万千风景 梦,随风万里,几度红尘老去 人面桃花长相忆,又是一年春华成秋碧 莫叹,明月笑多情 爱,早已难尽,你的眼眸如星 回首是潇潇暮雨,天涯尽头看流光飞去 不问,何处是归期 今世情缘不负相思引,等待繁花能开满天际 只愿共你一生不忘记,我回首笑对万千风景 今世情缘不负相思引,等待繁花能开满天际 只愿共你一生不忘记,我回首笑对万千风景 千若羽高歌弹奏的同时,玄烨已经移步到案前,挥墨为佳人描像。画中的千若羽星眸迷蒙,柔情万种,月光打落在随风飘逸的罗裙和绝美的侧脸上,配合着身后的璀璨星空,宛如一副神仙画卷。 琴音绝,画已成,玄烨最后在落款处题诗一首。 柳烟浓,梅雨润,芳草绵绵离恨。花坞风来几阵,罗袖沾香粉。 独上小楼迷远近,不见浣溪人信。何处笛声飘隐隐,吹断相思引。 千若羽拿起画像一看,几年下来,他的画工见长了。玄烨轻轻抱着她纤腰,用极度魅惑的声音问道:“喜欢吗?” “喜欢,很好看。” “这几年里朕为舒雅画了很多像,就是你在云裳宫看到的那些,这是朕为你画的第二张。”玄烨轻抚着画像里的佳人,千若羽好奇地问道:“那第一张呢?” “之前闹出了一些小风波,那张画不见了,那里面的你也很好看。” “那皇上在上面题了什么诗?”千若羽指了指画像的落款处,玄烨吻了吻她的发顶,情深款款地念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画上还缺了一部分呢,太孤单了。”千若羽提笔在画上添了一个人,画中的男人手执长箫,沉稳地坐在护栏前与她琴箫共鸣,两人虽未对望,可是眼神中却透露了浓浓的情意。 “朕的爱妃画工真好,添上男主人公之后画面看起来美多了,朕要怎么赏你?”玄烨假装正经地想着,千若羽看他一脸坏笑,肯定又在想什么坏坏的事情,挽着他的脖子,先发制人道:“夜已深,皇上就赏臣妾回床上睡觉吧!” “你睡得着了吗?” “恩。”千若羽乖巧地点了点头,玄烨随即横抱起她往内室走去:“睡觉了。” 片刻后,内室传出一阵打情骂俏的声音。 “皇上,放开我,这样我睡不了。” “不行,朕就要抱着你,永远不放手。”玄烨抱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千若羽无奈地要挟道:“皇上再不放手,我可就要咬下去了哦!” “啊,不要,好痒,好痒,皇上别抓了。”千若羽左闪右避地被玄烨抓着痒,玄烨反过来威胁道:“那还让不让朕抱着你睡?” “行,可是皇上别抱这么紧,我透不过气了。” …… 荣华梦,贪污风波起(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福全和承亲王正在大厅里商议科举贪污的事,君少卿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脸色灰沉地回禀道:“王爷,李林失踪了。”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是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昨晚,我们的人一直跟踪他,彻夜在旁边的房间里守着,一直没听到有动静,程立也说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可是今天一早李林就不见了。” “他这时候出事恐怕是凶多吉少,我们大意了。”承亲王愤愤地拍了拍大腿,这下不知道该怎么向程立交代了。 查了一整天都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如今的情况更糟糕了,福全抚额叹息道:“科举已经结束了,证据早被他们毁得干干净净,现在又没了李林这个证人,要查更难了。” 卓之恒人未到声先到地,兴冲冲地说道:“王爷,有好消息。” “是不是查到那几个人的帐了?”福全迫不及待地发问,卓之恒点头道:“正是,王爷向皇上请旨,私下查了吏部、礼部两位尚书和驸马爷的帐,驸马爷的帐还算正常,可是两位的尚书的就有问题了,之前的不说,就说前两天,他们同时存了一大笔银子进钱庄,这些钱加上李林的供词足够请旨审查此案了。” 卓之恒兴冲冲地说完,却发现他们都苦黑着一张脸,拧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林昨夜失踪了,极有可能是惊动了他们,杀人灭口。”君少卿简单地复述一遍,福全接着说道:“没了李林指证他们,那些钱他们想怎么说都行,我们证据不足,奈何不了他们。” “这时候失踪必定凶多吉少。”卓之恒也拧紧了眉头,承亲王站起来,道:“大家坐在这里苦想也没用,不管生死都看看能不能找回李林吧!” “王爷说得极是,属下马上发散人去找。”君少卿拱手一礼,和卓之恒急急地出门了,贪污案再次陷入迷雾中。 吏部尚书林文余神绪不宁地进来,吏部众人纷纷行礼:“林大人。” “驸马爷回来了没有?” “驸马爷已经回来了,正在里面办公呢!” 林文余不等那人说完就急急地进去了,耿聚忠正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看他冒了一头汗,好笑地问道:“林大人这是怎么了?被女人追,还是被债主追啊?” “驸马爷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开玩笑。”林文余鬼鬼祟祟地关上门,压低声音说道:“裕亲王知道我们的事了,正在秘密调查呢!” “我们的什么事?”耿聚忠拧眉问着,林文余叫苦一声,紧张兮兮地回道:“还能有什么事?科举啊!” “这事我们做得很小心,他们是怎么会知道的?” “我哪知道!昨天有人奉裕亲王的命令去钱庄查我们的账,要不是和钱庄的老板是老朋友,他来给我通风报信,我还不知道呢!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不就是多了点小钱,你胡乱掰掰,他们没证据,奈何不了我们的。”耿聚忠依然十分淡定,不像林文余怕得团团转。林文宇抓紧了他的手,低嚷道:“可是万一他们有证据呢!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你当初敢做,现在就这胆量?” “驸马爷此言差矣,这事可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在做,我们不过是收点小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林文余煞是无辜地撇清关系,耿聚忠逮住他的前襟,面目狰狞地逼问道:“怎么?你的意思是要撇清关系,置身事外吗?收钱的时候可没见你说不要,现在一有风吹草动就想遁了?” 林文余被问得哑口无言,耿聚忠把他摔到椅子上,接着说道:“你最好是放聪明点,别整天畏首畏尾的,万一露出什么马脚让人家给逮到了,那就你自己来扛,还有,告诉周俊良别来找我,在他那里好好呆着,少给我惹麻烦。” 荣华梦,贪污风波起(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福全和君少卿借故进了礼部,偷偷溜进了三位主考官当日拟题的房间,随意转了一圈,可惜并没什么发现。福全转头看到正在门外打扫小太监便走了过去,问道:“你每天都在这里打扫的吗?” “是的,王爷,奴才进宫以后就一直被派到这里打扫。” “那科举前两天,也就是三位主考官在这里拟题的时候,除了他们和守门的侍卫之外,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出入?” “有啊,科举前一天柔嘉公主来过,是给驸马爷送炖品和衣服来的,奴才那时候就在门外打扫,看他们夫妻非常恩爱,所以记得很清楚。” “柔嘉公主?” “是啊,公主给另外两位大人也准备了炖品,两位大人看了看,就高高兴兴地到一边休息去了。”小太监细细地回想着当时的情形,福全仿佛找到了什么重要线索,接着追问道:“那你一直看得到里面吗?” “那倒没有,两位大人走开之后,柔嘉公主的侍女和侍卫说了两句,还打赏了些碎银,接着就把门关上了。” “门大概关了多久?” “没多久,柔嘉公主很快就出来了。”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例如柔嘉公主出来的时候,身上或者手上多了些什么东西,又或者神色有什么不同?”福全的问题越问越奇怪,小太监不明所以地抓了抓脑袋瓜子,答道:“没有啊,公主就来看看驸马爷,有什么奇怪的?” “没事了,本王向你问话的事别告诉其他人。” “是,奴才知道了。” 夜幕降临,耿聚忠身边的小斯刘毅乐呵呵地从赌场里出来,边走边擦着兜里的银子,看样子赢了不少。正高兴之际,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前面的墙上,刘毅警醒地往旁边一躲。 黑衣人的刀砍在了麻袋上,麻袋里的豆子随即撒了一地。刘毅拔腿就跑,却被地上的豆子滑倒了,摔了个狗啃泥。 黑衣人一步步地走近,刘毅惊恐地往后退去,颤抖着问道:“你想…想做什么?我向来与人无冤无仇,大爷,你是不是寻仇找错人了?” “你放心,我没找错人,不明白的话,待会好好问问阎罗王。”黑衣人神色一冷,挥刀就要砍下,刘毅吓得屁滚尿流,可是预期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关云霆单手执剑挡住黑衣人的刀,嘴角含笑地说道:“终于来了,等你很久了呢!” “你是什么人?”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关云霆提剑一挑,黑衣人随即往后退去,脚步才刚站稳,关云霆的剑已经近在眼前了。黑衣人自知不敌,奋力挡开后,挑起几麻袋豆子扔过来,紧接着飞蟾走壁地开溜了。 关云霆回头一看才发现刘毅不知何时也溜走了,正犹豫着该往哪边追,秦熙就来了:“裕亲王来了,关大哥先去追那小厮,这边我来处理。” “好,小心点。”关云霆往刘毅可能逃跑的方向追来,绕了好几圈才找到人,追着追着竟追到了悬崖边。 “你别过来!”刘毅惊恐地往悬崖下看了看,完全是深不见底,吓得腿都软了,哀求着说道:“老兄,我没冒犯你吧!你就当做做善事,放我一条生路好吗?” “不肯放你生路的人不是我,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要想活命就跟我走,要不然我保准你过不了明天。” “我向来与人无冤无仇,谁这么狠毒要我的命?” “你跟别人有没有仇怨,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你帮别人做了一些犯法的事,所以导致了今晚的杀身之祸。”关云霆好意地给他解疑,刘毅如梦初醒地问道:“是…驸马爷?” 荣华梦,贪污风波起(七)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你知道就最好,你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跟我走,我保你活命,二是从这里跳下去,反正你活得过今晚,也活不过明天。” “你少吓唬我。”刘毅心里其实清楚得很,双腿还在不停地颤抖,说出来的话一点底气都没有。关云霆蔑笑一声,反问道:“你跟在耿聚忠身边的时间不短了吧,还要我告诉你他的为人吗?” 耿聚忠仗着是驸马爷,有柔嘉公主和耿家在背后撑着,经常收受贿赂,而且做事狠毒,不留情面,这些他都知道,就如关云霆说的,他已经无路可走了,犹豫着问道:“你真能保我的命?” “那就要看你肯不肯合作,指证耿聚忠了。” “好,他不仁我不义,只要能活命,指证他就指证他。”刘毅已经下定决心了,岂料脚下一滑,人就往悬崖下面坠落了。关云霆反应极快,立马飞身下去救人。 刘毅惊叫着下坠了一会就突然停住了,抬头一看,关云霆一手抓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则抓住了崖壁上的树藤,两人惊险地吊着半空中。 刘毅不禁往下看了看,还是深不见底,立马放开声哭喊着叫救命,两条腿腾空着踢个不停。 两个大男人的体重一点也不轻,关云霆紧紧抓住树藤的手掌上顿时流出一条条鲜红的血痕,苦思着该怎么上去,那家伙却好像嫌那树藤不够脆弱一样闹个不停,不耐烦地吼道:“还没掉下去呢,你叫什么?你再这样晃来晃去,我们真要掉下去了。” 刘毅识相地闭上嘴巴,也不敢乱动了,求神拜佛地默念着。 另一边,那杀手逃出了关云霆那一关,却非常幸运地和急急赶来的福全一行人碰上了。黑衣人看见那一群官兵,心虚地往另一边逃跑。 君少卿凌空一个翻身,随即挡住了黑衣人的去路,黑衣人身后也被官兵堵住了。君少卿挑眉问道:“大晚上的穿着一身夜行衣,一看到官兵就跑,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老子就喜欢穿夜行衣,这样不犯法吧?” “穿夜行衣是不犯法,可是你怎么解释你手里的刀?你该不会想说拿这刀切菜吧?” “跟他废话什么?抓起来!”福全一声令下,官兵立马上前抓人。黑衣人飞身上屋顶,躲开官兵的围捕。君少卿飞身跟上,把意欲逃跑的黑衣人拉了回来。黑衣人回身一刀往君少卿腰部刺去,可是却分毫未进。 君少卿轻笑一声,旋身从腰间取出精钢软剑,黑衣人未料及此,剑光一闪,君少卿的剑已经近在眼前。黑衣人急急地往后退去,君少卿剑锋一转,往黑衣人手腕处攻去,‘哐当’一声,刀已落地。黑衣人按着潺潺流血的手腕,被擒已是不可扭转的事。 一行人在小巷里搜了一圈,最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块公主府的令牌。君少卿把令牌交到福全手里,上面大大的字写着公主府。 “是柔嘉府上的令牌,耿聚忠真想杀人灭口。”福全不忿地握紧拳头,揪住黑衣人,问道:“这令牌是你的,还是被你追杀的人的?那人呢?” “不是我的,人应该被另一个黑衣人救走了。” “什么黑衣人?” “我哪知道?要不是他突然冒出来,我早完事走人了。”黑衣人冤气深重地啐了一口,福全拧眉看向君少卿,猜测道:“难道还有人在查这个案子?” “是查案,还是另有图谋,现在还不知道。”君少卿若有所思地回着,接着看向黑衣人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我们做杀手的只认钱,不认人,我连他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这次我们又失了先机,功亏一篑了。”福全不甘心地往墙上打了一拳,躲在暗处的秦熙看他们没问出什么东西,就先遁了。 荣华梦,贪污风波起(八)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天空已经破晓,李林正被五花大绑地藏在林中一个山洞里,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尖尖的石头,死劲地磨啊磨,好不容易才把绳子磨断了。 李林小心翼翼地移步到山洞口,一直看守严密的两人居然打起瞌睡来了,现在不逃更待何时? 李林如是想着,放轻脚步走出两丈外才刻不容缓地全速逃跑了。一边跑还一直庆幸着,却不知他们是有意放他离开的。关云霆和秦熙从暗处出来,一场戏下来总算是完了。 山路崎岖难行,李林不要命地跑着,就怕他们会追上来,快要跑得断气的时候,终于碰上没日没夜地在寻找他的一行人。 “李林!别跑!”卓之恒大叫一声,差点把李林的心脏给吓停了。 李林没看清来人,以为是绑架他的那群人追来了,拔腿就跑,可是他一文弱书生,刚才又跑得筋疲力竭了,怎么跑得过习武出生的一行人,没走几步就被他们前后夹击地拦下来了。 李林头也不敢抬地跪了下来,哆嗦着哀求道:“几位好汉就放过我吧,我不会乱说话的,要不我马上离开,查案的人找不到我就没事了,好不好?放我一条生路吧,好汉。” 李林又求又拜的,卓之恒被他弄得一头雾水,拉起他,道:“我们是奉裕亲王的命令来找你、保护你的,跟我们回去吧!” “裕…裕亲王。”李林这才抬起头来,看清来人原来是官差,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马上又因为跑得没力软倒了,卓之恒赶紧扶住了他,问道:“喂,你没事吧?” “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走不动了,官爷能不能扶我回去?”李林话刚落,似乎想起什么大事似的,紧张兮兮地嚷嚷道:“慢着!在你们那里,不会再有人追杀我了吧?” “放心,有我们在,谁敢来自投罗网?” 卓之恒架着李林回王爷府,白易看他拿着杯子的手抖个不停,担心地问道:“李兄,你确定你没事?” “没事,就是吓坏了。” 耿聚忠那边已经有所行动了,福全没时间等他镇定下来,问道:“你知不知道绑走你的人是谁?当日卖题给你的人又是谁?” 见他摇了摇头,福全接着问道:“那他们绑了你两天,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他们就说我乱说话,把他们卖题的事情泄露出去了,现在有人要查这件案子,他们要杀我灭口。”李林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君少卿疑惑地问道:“那他们为什么要留着你的命,不是马上把你杀掉?” “这个他们没说。”李林怕得要命,能多活一刻是一刻,哪里会想到这问题。福全接着问道:“绑你的人和卖题给你的人的样貌特征,你记得多少?” “绑我的两个人一直蒙着面,我没看到他们的样子,也没留意有什么特征,卖题的人是一个小厮的打扮,可是衣着还挺光鲜的。”李林细细地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君少卿从桌子上拿来一张画像,递给他,问道:“你认认是不是他?” “就是他,绑我的人说不定也是他,你们抓他就能查出幕后黑手了,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触犯皇法的,你们放了我吧,好不好?”李林还妄想着能脱身,君少卿威胁着说道:“放了你可以,可是我保证你一踏出这个门口,用不了多久就会死无全尸的。” “可是,我…” “别我了,做错了就要勇于承担,你必须出来指证那些人。”卓之恒毋庸置疑地说着,可是李林的证词最多也就指向那小斯,没证据一切都是空谈,君少卿叹气道:“我们现在缺少了最重要的线索,那个小厮一直没有露面,带走他的人也不知道是谁,而更重要的是,我们没有找到赃款。” 一屋子人再次陷入沉寂的死海,卓之恒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我们把京师的几个钱庄查过了都找不出线索,他会不会是没有存入钱庄,而是藏到别处了?” “耿聚忠贪污应该不是一次半次了,藏在别处不方便,应该是在钱庄里的,可是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君少卿沉思着回想整件事情,李林、钱庄、小斯,眼角瞥到桌上的两个一红一青的橘子,突然豁然开朗了:“我们一直都在查李铭,可是我们一直都忽略了一个问题,他把银子存入钱庄不一定要用真名,只要花点银子疏通一下,自然就可以瞒天过海了。” 众人如梦初醒,福全立马起身道:“本王现在就带李林和昨晚的杀手面圣,请旨正式调查此案,你们准备查封那几家钱庄。” 荣华梦,贪污风波起(九)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福全火急火燎地进宫,圣旨很快就下来了,京师的几家钱庄同时被封,城中各处都议论纷纷,各种各样的猜测源源不断。 与此同时,科举的主考官员礼、吏部两位尚书和驸马爷耿聚忠都被软禁宫中,等待调查结果,柔嘉公主也被软禁在公主府。 卓之恒和君少卿领队把几家钱庄的大客户都调查了一遍,最后在一家小钱庄内找到了一个可疑人物。 “张老板是吧?”君少卿手拿着账簿,脸带微笑地问着,可是那老板却看得满头冷汗,紧张地唤道:“大人。” “我想问一下这个叫木子林的人,我们查过上面的地址,也查过这人的户籍,可是却找不到这个人,想问一下是怎么回事。” “大人,我们一家小钱庄,有客人就接,对这方面很少调查。” “这么大的客户都不调查吗?我粗略看了看上面的帐,他每次入账都不少呢!你就不怕这是赃款?”君少卿故意套他的话,张老板额上的冷汗更多了,君少卿开门见山地说道:“张老板,不怕告诉你,我们查的就是赃款,几家钱庄里面就这客人有问题,你说不出个所以然的话,我们可就要把你当同谋,抓你回去审问了,王府里的牢饭可不好吃呢!” 张老板吓得屁滚尿流,马上就招认了:“大人饶命啊,那些银子都是驸马爷耿大人存进来的,木子林就是耿聚忠,他每次都会给我不少掩口费,我一时贪念才会帮他隐瞒的,我不知道那些是赃款。” “他费这么多功夫掩人耳目,你会猜不到那是赃款?”卓之恒厌厌地反问着,张老板顿时哑口无声,君少卿接着说道:“饶不饶你得由皇上决定,锁他回去。” 赃款找到后,两位尚书和耿聚忠正式入狱,之前逃跑的小斯第二天就露面了,还带来了耿聚忠这些年来贪污的证据,福全奉命一一点算,将有关人等按律惩治,贪污一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侦破了,祸延甚广。 耿聚忠多次贪污,赃款数目极大,被判午时斩首。林文余除了这次的案子,还收受了耿聚忠不少的贿赂,被判抄家流放。 礼部尚书周俊良只参与了这次的案子,被判罢官,没收贪污所得的钱银,是所有涉案官员中惩处最轻的。剩余几个贿赂耿聚忠上位的,全都做罢官处理,并流放一年到三年不等。 登堂作证的李林和刘毅从轻处理,李林终生不得在参加科举,刘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判入狱两年。暗杀刘毅的杀手交由官府处理,经过连番调查,证实他杀人无数,即日被判午时处斩。 一袭龙卷风下来,伤得最重的莫过于索额图,礼、吏两位尚书被罢官等于断他两臂,在朝中的势力顿时削弱了不少。 至于空缺的两部尚书的位子,君少卿破案有功,官升一品,吏部尚书的位子顺理成章地由他补上了,礼部尚书的位子则是由索额图推荐的人补上。 刘毅正在牢里追忆着往日的风光,福全和君少卿就来了。 “案子都破了,王爷还来做什么?” “因为本王还有一些地方不明白,那天晚上救走你的黑衣人是谁?” “不知道,我趁他们打得火热就偷溜了。”这话不假,他确实溜了,而且他也确实不知道救他的人是谁。 “你以为本王会相信?”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信不信由你。”刘毅爱理不理地望向窗外,君少卿接着问道:“那你带来的那个本子呢?那些东西整理得这么清楚,别告诉我们那是你整理出来的,如果你有那么聪明就不会差点送命了。” “我还是那句,信不信随你们。” “隐瞒对你没好处,坦白从宽,我们还可以替你求情,酌量减刑。”君少卿继续诱导着,刘毅装着一副无辜样,回道:“我也想说,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那个本子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我写的。” “那是什么时候写的?那本子看着好像很旧,可是那些都是故意造出来的表面痕迹,上面的墨骗不了人,一验就知道那是新写上去的。”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我不知道,不知道…” 君少卿看了看福全,福全眯缝着双眼问道:“刘毅,你到底在维护谁?为一个不管你死活的人保守秘密,值得吗?” 刘毅恍若未闻,傻子一样重复地说着不知道,这样一来,他们更加确信这件案子背后肯定还隐藏着某些人。 曼陀罗,荡涤谁心扉(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朝廷上的解决了,还有后宫里的。柔嘉公主身为皇族却知法犯法,与驸马同流合污,即日被贬为庶民,并没收所有家财和田产,曾经的风光与气焰都随风飘散。 林家被抄家,襄嫔失去了娘家的支撑,在宫里的地位可说是一落千丈。林文余流放之日将近,襄嫔不忍老父晚年承受流放之苦,多番向玄烨求情都被拒之门外,靳妃也不愿见她,无奈之下,只能跑来找千若羽了。 “宸妃娘娘,我阿玛年岁已高,实在承受不住流放之苦,求娘娘向皇上求情,绕我阿玛一条老命吧!”襄嫔苦苦哀求着,千若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落魄的样子,想起昔日她嚣张跋扈的模样,有种复仇的快感。 “襄嫔也知道后宫不得干政,这事本宫也无能为力,令尊明天就要流放边关了,你还是抓紧机会和令尊话别吧!”千若羽冷若冰霜的嗓音里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襄嫔匍匐着爬过去,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抓紧千若羽的衣摆,哀求道:“娘娘深得皇宠,您求情的话,皇上一定听的,阿玛犯案难恕,臣妾不求别的,只望他能安度晚年,求娘娘帮帮臣妾,臣妾以后一定鞠躬尽瘁地报答娘娘,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千若羽听着她这番掏心掏肺的话,只觉得好笑,轻笑着抬起她的下颌,道:“你当初投靠靳妃的时候,说的也是这番话吧!那么靳妃的回答是什么?她开出的条件又是什么?你,做了多少?” 襄嫔被她那狰狞的微笑、如狼似虎的眼神吓得愣住了,不明白她这番话的意思,一股刺痛的寒冷侵入骨髓,如万箭穿心般让人恐惧。 千若羽满意地冷哼一声,甩开她往内殿走去,头也不回地吩咐道:“紫云,送襄嫔娘娘回去,务必要看着娘娘‘平安无事’地进门才能回来。” “是。” 千若羽话中有话,周紫云心领神会地应着,不仅把襄嫔送了回去,还十分高调地让过路的人都知道了,看清楚了,襄嫔这才明白千若羽最后那句话的用意。 “奴婢就送到这里了,娘娘好生歇息。” 襄嫔看了看四周如芒在背的目光,压低了声音问道:“娘娘不帮我就算了,我跟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这样害我?这么狠毒?” “那就要问问娘娘做过什么狠毒的事了,因果报应,天理循环,这是理所应当的,我劝娘娘还是少说话为好,这样鬼鬼祟祟的只会让别人更加怀疑,奴婢告退。”周紫云冷笑着行了一礼,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襄嫔气得头顶冒烟,可是又不想再引人注意,只能关起门来生闷气。日子一天一天地溜走,襄嫔本就不怎么得宠,在宫里的一切全都来自于靳妃,如今失了靳妃的庇护,是彻底地失势了。 曼陀罗,荡涤谁心扉(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乾清宫内,玄烨正在批阅科举的文章,千若羽闲暇无事,在贵妃椅上小憩着。玄烨看得累了,抬头舒展了一下脖子,目光立马被她恬静的睡颜吸引住了。 千若羽睡得不沉,感觉耳朵上传来一阵湿热的感觉,缓缓睁开眼,原来是玄烨在舔弄着她的耳朵,大手情难自禁地在娇躯上游移着,惹得她全身一阵酥麻。 千若羽轻轻推开他,娇喘着提醒道:“皇上,这里是御书房。” “你太美了,美得让所有男人都想把你吃掉。” “那皇上是希望臣妾长得丑一点?”千若羽好笑地反问着,玄烨也被她逗笑了,抵着她的额头,道:“不是,可是朕希望你的美丽只为朕一个人绽放,就一会,让朕抱一抱,不会做什么的。” 玄烨紧了紧双臂,单纯地抱着,吸取着她身上散发的芳香。千若羽乖顺地窝在他怀里,看了看桌上堆成小山的奏章,问道:“皇上的奏章批完了?” “嗯,都是殿试的文章,今年的科举本就比往年迟了一些,又因为贪污不公导致会试重考,所以殿试举办得十分匆忙。” “那是哪位贡士高中?” “贵州开阳县人氏,白易,这次的贪污案就是他协助办理的,幸好没有流失掉这样的人才。”玄烨煞是庆幸地轻叹着,千若羽微微抬起头,道:“皇上似乎很赏识他。” “你没看他答的那几份卷子,那可谓是字字珠玑,见解独到。” “这些臣妾不懂,既然皇上说好那就一定是好的。”千若羽在玄月怀里蹭了蹭,玄烨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斥责道:“少在朕面前谦虚,他写的内容多半是关于民间疾苦的,朕才不信你不懂。” “臣妾真不懂,无才便是德,对臣妾而言,只要懂皇上就够了。” 千若羽说出口的话自己都觉得可笑,这么小女人的话,以前的洛舒雅不会说,现在的千若羽却是没资格说,千若羽发现自己越来越会说谎了。 “谁说无才便是德的?无知妇孺,朕从来不爱,朕的羽儿是才智双全的大美人。” “那等臣妾老了,芳容不再,皇上会不会像卫君对弥子一样,色衰而爱弛?到那时候,臣妾的才智是不是就变成了满腹阴谋?”千若羽不安地问着,虽然等不到变老的一天,可是依然想知道答案,害怕玄烨终有一天会发现她是一个满腹阴谋的女人,会因此感到厌恶而不再爱她了。 “傻瓜,即使你变老了、变丑了,在朕的心里你依然是大美人,你依然是你,爱只会随着年月加深,不会因为岁月而减退,你不相信的话,朕就用一辈子的时间给你证明,只要你别嫌时间太长了。”玄烨紧紧地拥着她,千若羽泪眼模糊地捂着嘴巴,无声哭泣着,她多想告诉他,她不嫌时间长,只是上天没有给她这么多的时间,她的一辈子非常的短暂。 玄烨感觉到她的异样,轻轻抬起她哭得花掉的俏脸,那眼角含泪的模样,真够惹人怜爱的,温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痕,玩笑着问道:“怎么又哭起来了?进宫之后发现你越来越爱哭了,上次带你去云裳宫的时候也是哭了,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朕欺负你了呢!” “皇上这么深情的表白,臣妾开心啊!”千若羽又哭又笑地乏了乏眼,一颗晶莹的眼泪随之落下。玄烨伸手替她抹去,好笑道:“开心应该笑才对,怎么是哭呢?” “不知道,反正就是想哭。” “羽儿,答应朕,永远都不要哭泣,朕会让你幸福的。”玄烨俯下头吻住千若羽因为哭泣而颤抖的双唇,轻柔地啄吻着,时不时地伸出舌头舔弄,可是却不进到里面。 千若羽被他挑-逗得心痒难耐,挽住他的脖子主动地与他交吻,丁香小舌一而再再而三地深入,撩拨着玄烨最原始的**。 衣服不知何时已被他扯下了,相贴的肌肤上皆是汗湿一片,仅余两人的御书房内不断升温。看着疯狂在体内律动,流连忘返的男人,这一刻,千若羽感觉幸福并不遥远,眼前的男人就是她的幸福。 曼陀罗,荡涤谁心扉(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靳妃一直在门外听着里面羞人的动静,脸色从未有过地铁黑,玫红色的指甲抓在门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恨不得立马冲进去,告诉他们这里是御书房。 所有人都低垂着头,怕得不敢啃声,脸红耳臊地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只有余靖始终面不改色。 “娘娘也听到了,皇上这时候确实不便接见您,您这样硬闯进来,皇上怪罪下来也不好,娘娘请回吧!”余靖恭敬地摆了一个请的姿势。 靳妃心知今时不同往日,玄烨以往对她的宠信已经被千若羽夺去了,僵持在这里只会丢人现眼,咬牙彻齿地说道:“本宫不要皇上知道本宫来过,今天的事要是泄露出去半个字,小心你们的人头。” 靳妃凌厉的目光横扫众人一圈,确定他们都不敢多嘴之后,才甩手离开了。余靖看到她那满含怨恨的眼神,不禁担忧地往殿内看了看,这一次,命运之神会眷顾谁呢? 余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领着众人出去了。 靳妃回到承乾宫的时候,宜贵人刚好从里面出来,靳妃火大地推开她进门,力气之大差点让她撞到门板上。 宜贵人跟在她身边几年了,从未见她这么生气,霎时被她那一脸的铁黑吓了一跳,立马拦下一同回来的青瑛和盛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贵人别问了,我家娘娘说了,谁泄露出去半个字,小心人头。”青瑛压低声音急急地说完,便瑟瑟地跟着进去了,盛裴也不敢迟缓。 宜贵人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原由,可是心里已经猜出了个大概,能把她气成这样的,除了当年的洛妃,也就只有如今的宸妃了。 乒――砰―― 殿内不断地传出一阵阵瓷物摔落的声音,靳妃的怒吼紧随着传来:“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什么千若羽?什么宸妃?本宫从来不放在眼里!有资格陪在皇上身边的,只有本宫一人,谁也不可以取代!”靳妃发疯似的拿到东西就摔,本来富丽堂皇的大殿顷刻间变得狼藉一片,所有人都退避三舍,不敢靠近怒火中烧的主子。 靳妃发泄了好一阵子,满腔的怒火才慢慢平静下来了,心痛不已地跌坐在地上,低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我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却不如一个低贱的歌妓?为什么你从不会珍惜我,一而再地让我难堪?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靳妃狭长的美眸中寒光乍现,让人不禁毛骨悚然,咬牙切齿地擦干脸上的泪痕,接着说道:“所有夺走皇上的女人,本宫都必定要她付出代价,洛妃该死,皇贵妃该死,千若羽,你更该死。” 宜贵人默不作声地在门外看着,心里波澜不定,这场风波恐怕很难停歇了,千若羽的出现到底是福,还是祸? 曼陀罗,荡涤谁心扉(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千若羽不喜欢吵闹,所以毓庆宫内一向安静,她和过去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这个了。想当年,她可是不热闹的地方不钻,让她静静地坐一会都不大可能,果然,际遇是会改变一个人的。 吱―― 门口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千若羽头也不回地问道:“有事吗?” “让他在大殿等会。”周紫云向通报的宫女交代一声,关上门回来,禀道:“小姐的耳力真好,这样都能听到。” “这里静得蚊子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是开门的声音?说吧,谁来了?” “是佟太医,上次在德贵人那里,就是他为小姐诊治的,不过他好像是佟国维的儿子。” “佟乐衡,我认识。”千若羽淡淡地应着,对于这号人物并无多说什么。大概回想了一下那晚在颐和轩的事,她确实说了去请太医,后来自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玄烨抱回了毓庆宫,都忘了这么一回事。 “上次她真请太医来了,我都不知道呢!”千若羽糊里糊涂地笑了笑,周紫云不禁揶揄道:“小姐那次睡得熟,连皇上抱你都不知道呢!” “那个我知道,爱的人就在身边,就算不用睁开眼睛也能感觉到的,那种专属于爱人的独特气息。”千若羽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心里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自从进宫以后,她偶尔会露出这种暖暖的笑容,周紫云也跟着开心起来了。 大殿内,佟乐衡正品着茶,见千若羽出来,立马行礼:“微臣参见宸妃娘娘。” “佟太医不必多礼,上次的事劳烦你了。” “娘娘客气了,为娘娘诊治是微臣的分内事,倒是娘娘的身体…”佟乐衡欲言又止地抬了抬眸,千若羽心里咯噔了一下,看向周紫云道:“紫云,外面的花有点谢了,你带他们去换一下。” “是。”周紫云会意地领了众人下去,千若羽接着说道:“佟太医有话直说,本宫的身体有问题吗?” “恕微臣斗胆,敢问娘娘是否受过重伤,或者中过剧毒?”佟乐衡头也不抬地问着,千若羽打量着看了他一会,挑眉道:“此话怎说?” “娘娘的底子非常虚弱,五脏六腑都有衰竭之迹,状似…早衰症,可是微臣翻查了很多有关早衰症的医书,都没有这样的病例,所以…” “这件事佟太医可有向其他人提起?” “此事事关重大,微臣想问清楚再上报,碰巧前几日有急事外出,所以才没能及时询问娘娘。”佟乐衡脸带愧疚地回着,千若羽收起了戒备的目光,坦白道:“实不相瞒,本宫几年前中了剧毒,得神医及时相救才幸存下来,自从之后,身体就变得非常虚弱,至于佟太医说的衰竭之迹,本宫希望你可以代为保密,本宫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皇上。” 佟乐衡明白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心情,可是这事不是他能担起的,抱拳道:“此事事态严重,微臣不能答应娘娘的请求。” 曼陀罗,荡涤谁心扉(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千若羽往前几步跪了下来,佟乐衡吓得急急地跪下,惊呼道:“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微臣受不起,快请起。” “那就请佟太医答应本宫的请求,本宫不会让佟太医但任何责任的。”千若羽颔首请求着,佟乐衡愣了愣,不确定地问道:“难道娘娘…早就知道此事?” “是的,本宫不求别的,只求可以不带任何忧伤地和身边的人度过这最后的时光。”两年,这是上天给她的最后时限,真希望离开人世的同时,能把悲伤也一起带走,即使不行,起码一起走过的这些日子是快乐的。 “娘娘先起来。” “你答应了,本宫就起来。”千若羽苦苦相逼,佟乐衡一方面是没辙了,另一方面是怜悯她的苦心,勉为其难地点头道:“微臣明白了,娘娘请起。” “谢谢。”千若羽就着他的搀扶起身,佟乐衡把她扶回到座位上,接着问道:“娘娘如今可有就医?” “一直在宫外带药进来,病情都算稳定的。” “微臣刚才扶起娘娘的时候,粗略把了一下脉,病情确实比预想中稳定,可是宫外毕竟不方便,万一有什么事的话,远水救不了近火,要不这样吧,微臣每日过来给娘娘请脉,娘娘把服用的药方给微臣看看,好了解娘娘的病情,万一有什么事也好对症下药。” “药是医师直接抓好给本宫的,本宫这里没药方,药也刚好用完了,要不等明天把脉的时候再说吧!” “那微臣不打搅娘娘休息了,告退。”佟乐衡福身退下,千若羽这才看到周紫云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那遍布泪痕的脸蛋,明显是听到他们的谈话了。 千若羽惨然一笑,问道:“花都换好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 “小姐想要调开的不是其他人,而是我,是吗?” “为什么不让我听?佟太医刚才说的衰竭之迹是怎么回事?公子不是说安心静养就会好的吗?”周紫云发狂似的问着,千若羽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安慰道:“紫云,别这样,我不告诉你们,不就是不想看到你们这样吗?” “可是小姐有没有想过失去你的那天,我们会怎么样?你要我们在无声无息中失去而不自知,我们的感受,小姐明白吗?” “就算重来一次,我的选择依然不会变,所以不要告诉其他人,今天的话就当没听过,好吗?” 周紫云挥开千若羽抚在脸上的手,一步一步地退后着说道:“怎么可能当没听过?我不相信,当年中了这么深的毒,小姐都能活过来,一定会有办法的,我现在就去找公子。” 周紫云情绪激动地往外跑去,千若羽看着她狂奔的背影,心在疑惑着。 ――不想看到你们这样,或许我只是以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为借口,自私地把悲伤留给了你们独自面对,让我自私一回,好吗? 曼陀罗,荡涤谁心扉(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呼啸而过的风打在脸上,刺痛了眼睛,老天好像感觉到周紫云的悲伤一样,‘稀里哗啦’地下着大雨。卓之恒正四处巡逻着,不料这雨说下就下,原本的晴空万里顷刻间就变成狂风暴雨了。 卓之恒急急地跑到回廊下躲雨,转头却看到一个宫女的身影在大雨中狂奔,细细一看,原来是周紫云,随即摘下回廊边的一块芭蕉叶往她的方向过去了。 “紫云姑娘,这么大的雨,你在做什么?这样会生病的,快过去躲躲啊!”卓之恒挡住她的去路,把芭蕉叶遮到她的头上。周紫云发脾气推开他的手,吼道:“少管我的事,让开!” 卓之恒察觉她的样子不大对劲,眼睛红彤彤的,脸上的水好像不单单是雨水,关怀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说了让你别管我!”周紫云推开他继续往前走,卓之恒再去拦,周紫云就动起手来了。卓之恒一拳一脚地和她对拆着,周紫云久攻不下,旋身放出暗器,三枚暗器来势迅猛,卓之恒凌空后翻,暗器划破衣服,打到了身后的大树上。 周紫云还想再放,卓之恒挑起地上的几块碎石往她手腕处击去,周紫云痛呼一声,即将出手的暗器随即落地,恶狠狠地瞪向卓之恒。 卓之恒回收两次的暗器,塞回到她手上,斥责道:“姑娘家的别动不动就拿暗器扔人,心情不好可以有很多种发泄的方法,唯一不能用的就是伤害自己,我娘说这是最亏、最笨的。” “赢了就赢了,少教训我。” “这不是教训,是关心,看在我也变成落汤鸡的份上,过去坐坐吧!”卓之恒指了指回廊的方向,见她不拒绝便先过去了。周紫云踌躇了一会,也跟了过去。 两人在回廊里使劲拧了好一会,衣服才稍微干了一点。 “你的暗器功夫真不错,当初怎么会喜欢学这个的?”卓之恒随口问着,周紫云却睥睨地反问道:“你是觉得用暗器卑鄙?” “是有点,不过这世上的功夫五花八门,没有哪一种是一定好,也没有哪一种是一定坏的,好与坏,正与邪,只取决于自己的心。” “这也是你娘说的?” “不是,是我师父说的,师父教了我很多东西,也教会了我很多道理,我一直很感激他。” 从卓之恒的眼神里,可以清楚地看出他对师父的无上尊敬,周紫云接着问道:“那你阿玛呢?你阿玛可是侍卫营统领,他不教你吗?” “阿玛总有忙不完的公务,除了武功之外,他很少跟我们交流的。” “你该不会想过你师父为什么不是你阿玛吧?”周紫云好奇地问着,整张脸都凑过来了。卓之恒推开她的头,回道:“我才没有这么无聊,快点找衣服换吧!湿溜溜的难受死了。” “没人让你陪我淋雨。” “换了别人,我也一样会过去。” …… 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千若羽担心周紫云会出状况一直在门口等着,等了大半天人才回来了,见她好像没什么事,一直忐忑的心才放松了下来,平静地说道:“回来了。” 周紫云没有回答,只是眼眶红红地站着,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千若羽牵起她的手,柔声问道:“还在生气吗?” “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宫婢,哪敢生主子的气。” “你明知道我从不把你当奴仆看待的,你和善姨,还有大家都是我的家人。” “小姐什么都不告诉我们,还说把我们当成家人?”周紫云本来就红着的眼眶立马滴下泪来了,善姨听到两人的谈话声,急急地从里面出来,低斥道:“紫云,怎么可以这样跟小姐说话,你知不知道小姐一直在这里等你?” 周紫云看她一点都不着急,反倒是平静得很,狐疑着问道:“姑母,小姐的病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小姐不告诉大家都是为大家好,不希望大家为她伤心,你怎么就不理解小姐的苦衷?”善姨极力劝说着,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也很伤心,可是千若羽的想法她明白,换做是自己也会这样做。 “是,我不理解,我很难受,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用自己命换小姐的命。”周紫云泪如崩提,千若羽把她拥入怀中,道:“傻瓜,我不要你用自己的命换我的,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我只是你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最重要的还在后头呢!” “不,我只要跟着小姐,对我而言,小姐就是最重要的。”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地经历过人生,等你经历过了,懂了,你才会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试着走离我,好好感受外面的人事物,一定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 “小姐,我不要。”周紫云呜咽着摇了摇头,千若羽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就进去了。有时候她会觉得命运对她太残忍,可是有时候她又会感谢命运,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给她带来了光亮,暖和了她冰冷的心。 曼陀罗,荡涤谁心扉(七)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后宫里的纷纷扰扰每天都在翻新着,随着襄嫔的失势,舒常在凭着身孕迅速崛起,成为众人争相巴结的新贵。 “臣妾参见皇上。”靳妃福身行礼,玄烨没有像平日那样去扶她,只是淡淡地应了句,眼睛依然停留在奏章上。 靳妃看了一眼在旁边磨墨的千若羽,接着说道:“皇上,舒常在有孕,臣妾认为应该擢升她的位分。” “这事太皇太后也提过,朕没意见,就晋为舒贵人吧!多安排几个人侍候,务必照顾妥当。” “是,此事臣妾一定办妥。” 玄烨批完一份奏章伸手去拿另一份,可是奏折刚到手就被千若羽抢去了,只见她紧蹙着眉头说道:“皇上该休息了。” “去外面走走透透气,是吗?朕记得,不过今天要批的奏章很多,能不能停一天?” “不行。”千若羽斩钉截铁地回绝,神情坚定地监督着他。玄烨无奈地叹了叹气,乖乖地放下御笔,起身道:“走吧!” “可是臣妾累了,想休息一会,不如让靳妃姐姐陪皇上走走吧!”千若羽假笑着看向靳妃,靳妃弄不清她在耍什么花样,这样的事她曾经做过很多,现在这话出自千若羽嘴里,感觉就像在施舍,在炫耀玄烨对她的宠信,一阵屈辱之感萦绕心头。 “不是让你交给奴才做的吗?非要自己来,现在累到了吧?”玄烨心疼地替她揉捏着手腕,眼中宠溺之情尽显无疑。 靳妃看得更气了,深呼吸,再深呼吸,才勉强把怒火压下去,没有当场发难。 千若羽不难想像靳妃现在的表情,心里乐得很,表演得更加卖力了,魅惑地挽住玄烨的脖子,献上蜻蜓点水的一吻,催促道:“靳妃姐姐还在等着呢,皇上忍心?” 玄烨满头黑线,凑近她耳边,低声问道:“那你还玩火?” “臣妾喜欢玩水,不喜欢玩火。”千若羽同样小声地回着,撩拨着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样子要多狐媚有多狐媚,看着靳妃气得发绿的脸色,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了。 ――索月乔,好好看清楚我是怎么狐惑魅主,夺走你的恩宠的,你机关算尽得来的一切,对我而言,不过是吹灰之力就可以抹杀的东西。 玄烨被千若羽挑-逗得血脉喷张,未免情难自禁出丑人前,只好落荒而逃了。靳妃恶狠狠地瞪向千若羽,压抑着骂道:“活脱脱一个狐媚子。” “你们心里早就认定了我是狐媚子,我不过是按着你们想的做而已。” “不知廉耻。”靳妃恨得牙痒痒,扬起手就要打下去却被她抓住了。千若羽好整以暇地笑道:“呵呵,靳妃在宫里这么多年,想必非常清楚宫里的生存规则,你这样打下来,我可不敢保证你会没事。” 靳妃甩开她的手,好笑道:“就凭你也配宸妃这头衔?你不过是一个不干不净的勾栏女子,给本宫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少在这里得意忘形。” “是啊,靳妃出身名门,是索大人的爱女,可是很可惜呢!配不配由不得你来说,皇上的圣旨下了,我就配了,即便我只是一个不干不净的勾栏女子,即便我连给你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可是现在我却真真切切地和你平起平坐,所以下次见到本宫的时候,记得注意言行,本宫唤你一声姐姐,不过是尊重你年长而已,靳妃可要记紧自己的身份了。” “你!”靳妃气得哑口无言,千若羽冷笑一声,道:“皇上已经走远了,难得本宫给你制造了这么一个好机会,靳妃不打算好好把握吗?失了这个机会,下次再想和皇上独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呢!” “最好别让本宫抓到什么把柄,要不然通往阎罗殿的门,本宫让你有进没出。”靳妃神情狠戾地丢下一句话,怒发冲冠地拂袖而去了。 余靖虽然明白千若羽的用意,可是心里不免担忧,劝道:“靳妃荣宠多年,在皇上心里的情谊不同于一般宫妃,娘娘何必因一时之气,把皇上推给她?” “因为就算给她机会,她也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皇上一步一步地远离自己,我刚才做了这么多,可不是白做的。” 曼陀罗,荡涤谁心扉(八)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玄烨走一步停一步地在乾清宫附近散步,脑海里一直流转着千若羽刚才的模样,闹得他心痒难耐,随手摘下一朵开得艳丽的大丽花,满心欢笑地嘟囔道:“真是个不饶人的小妖精,要是能把你永远绑在身边就好了。” 玄烨的神情突然黯淡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紧蹙感,总觉得有一天会失去千若羽,就像当年失去洛舒雅一样,让他举手无措。 “皇上。”靳妃从后赶来,虽然不忿千若羽给她制造的这个机会,可是千若羽说得没错,自从她进宫之后,一切彷佛又回到了三年前,只是专宠的人不同罢了。 “你这么久没出来,朕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玄烨无甚兴致地敷衍着,靳妃笑靥如花地挽住玄烨的手臂,把前一刻还在熊熊燃烧着的怒火统统掩盖掉了,撒娇着回道:“怎么会?臣妾只是和宸妃妹妹聊了两句而已,这不赶来了吗?皇上也不等等我。” 玄烨听她说到千若羽,甚是好奇地问道:“那你们聊了些什么?” “都是一些小女人之间的琐碎事,皇上整天都和宸妃妹妹在一起,想知道的话,问她就好了。”靳妃语带酸涩,微垂的眼眸似要滴出泪来。玄烨挑高她的下颌,问道:“怎么?吃醋了?” “皇上以前再忙都好,总会抽时间来看看臣妾,可是这一个月里,皇上都来过几次了?臣妾是胖是瘦,皇上恐怕都忘了呢!”靳妃抡起粉拳在玄烨的胸膛上轻轻捶了一下,控诉的声音极为委屈,惹人怜爱。 玄烨这段日子确实是疏忽她了,长臂一展,把人拥入怀里,哄道:“怎么会?朕虽然偏爱宸妃,可是爱妃陪在朕身边多年,劳心劳力,朕不会忘记的,朕答应你,以后一定多抽时间陪你。” “真的?” “真的。”玄烨使劲地点了点头,靳妃随即破涕为笑,得寸进尺地要求道:“那如果臣妾今天就要皇上相伴呢?” “今天不行。”玄烨现在满脑子都是千若羽,恨不得马上飞奔回去,狠狠地疼爱她一番,让她知道玩火的后果,怎么可能去陪她? 靳妃再次上演一哭二闹的戏码,哭诉道:“臣妾就知道皇上只是在敷衍臣妾,皇上心心挂念的只有宸妃,早把臣妾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别胡闹,朕明天再去陪你,可好?”玄烨剑眉微拧,明显已经失去耐性了。靳妃陪伴在他身边多年,自然知道这时候不能再闹了,乖巧地妥协道:“好,臣妾炖好汤等皇上。” 靳妃像只腻人的小猫一样窝在玄烨怀里,眼神里却是一片肃杀,放在玄烨胸前的手无法抑制地抓紧,以致龙袍上出现了一道道显而易见的皱纹。 玄烨一心挂念着千若羽,丝毫察觉不到怀中的小猫早已化作狼虎,就等着一口把千若羽吞没。 剪影描,宫墙多纷扰(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舒贵人怀孕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太皇太后隔三差五地送各种各样的补品过去,皇贵妃和靳妃也是经常嘘寒问暖,其他人更不必说了。 舒贵人转瞬间成为后宫众人争相追捧的对象,气焰逐渐变得嚣张,除了撑起半边天的那两位之外,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 千若羽迎面走来,她也只是不屑地努努嘴,并未行礼。周紫云大声喝道:“大胆!见到宸妃娘娘还不行礼?” “本贵人只怕她受不起。”舒贵人眼眉都不看千若羽一下,周紫云被她的傲慢气得脸色发黑,要不是在宫里铁定扇她两巴掌。 “礼节这东西不过是形式而已,舒贵人身怀龙裔,免礼是应该的。”千若羽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舒贵人得意地冷哼一声,道:“谅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别以为皇上宠着你就可以翻到天上去,宸妃的封号对你而言不过是一个空有其名的头衔罢了,这个后宫什么时候都轮不到你一个不干不净的人做主,别妄想在这后宫中占一席之地。” 舒贵人的话越说越难听,周紫云终于忍无可忍了,怒骂道:“你别太过分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也想教训我家娘娘?” “紫云,退下!”千若羽厉喝住她,舒贵人气得脸色铁黑,扬起手就想教训紫云,千若羽伸手接住,道:“小丫头不懂规矩,舒贵人何必和她计较?” “什么样的人教出什么样的奴才,既然你不会教,那就由本贵人帮你教一教。”舒贵人咬牙切齿地甩开她的手,回头吩咐道:“来人啊,给本贵人打烂她的狗嘴。” 对方是皇上的新宠宸妃,那些奴才都顾虑着,踌躇不定,千若羽利目一扫,他们更是吓得头都不敢抬了。 舒贵人的气焰被比了下去,怒气更甚了,一人赏了他们一个响亮的巴掌,啐道:“没用的东西,怕什么,天塌下来有本贵人撑着,给我狠狠地打。” 那些奴才捂着半边脸,喁喁地应道:“是。” 千若羽拉住意欲发难的周紫云,挡在她身前,道:“得些好意须回手,太目中无人只会自食其果,本宫忍让你不代表本宫不敢动你,即使空有其名,本宫还是宸妃,你以下犯上,本宫要教训你,没人敢说什么。” “你敢?”舒贵人被千若羽的气势压倒了,声音中已经没了方才的底气。 “舒贵人尽管看看本宫敢不敢。” “哼,本贵人看你能嚣张多久,我们等着瞧。”舒贵人心有不甘地越过千若羽走了。周紫云自知闯祸,低着头说道:“小姐,对不起。” “算了,反正在她们眼里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多惹一个事少惹一个事也没差。”千若羽收起狠戾之色,看着她貌似风华正盛的背影,低喃道:“人最悲哀的莫过于死亡在逐步靠近,却还懵然不知。” “小姐的意思是有人想害舒贵人和她肚子里的龙裔?” “不,不被需要的只有她而已,要是生下公主还好,不然,孩子出生的那天就是她的死期了。”千若羽微微露出了侧忍之心,周紫云定神想了想,不确定地问道:“皇贵妃?” “对她呵护备至的可不止皇贵妃,更狠毒的还在后头,这场戏才刚开始呢!”千若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随手摘下几块花瓣,摊开手,任花瓣在风中飘零。 “那我们要不要扇点火?” “不用了,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两人正打算离开,周紫云却看到了一个躲躲闪闪的身影,禀道:“小姐,是襄嫔,她鬼鬼祟祟地在那里做什么?” “她闹不出什么花样的,别管她,很久没去看尔晴了,去颐和轩走走吧!” 剪影描,宫墙多纷扰(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颐和轩内,德贵人正在花园里沐浴着清晨的暖阳,却不料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参见宸妃娘娘。”德贵人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言行举止间十分生疏。千若羽满是无奈地扶起她,嗔道:“说了多少遍不用多礼的,你该不会是不欢迎我过来吧!” “臣妾不敢。”德贵人巧妙地后退一步,把两人本就不算亲密的距离拉得更开了。千若羽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接着说道:“逗你玩呢!你这里有棋盘吧,陪我下盘棋怎么样?” “臣妾棋艺不精,怕是坏了娘娘的兴致。” “棋局还没开始,谁胜谁负还说不定呢!德贵人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再说,弈棋之乐本不在输赢,而是心灵的交流,相对于别人,我更喜欢跟尔晴你下呢!”千若羽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倒是一点都不见外。 德贵人从来都弄不懂她的想法,有时候感觉很亲近,有时候却感觉很遥远。对她而言,千若羽就像一个谜,猜不着,摸不透。 “是。”德贵人无奈地落座,千若羽暖暖一笑,随即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关怀地问道:“我看你平时来来回回都是云裳宫和颐和轩,除了去太皇太后那里请安之外,都很少见你外出呢,就算不去其他姐妹那里坐坐,也应该去御花园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才好啊!” “外面纷扰多,不适合臣妾。”德贵人心不在焉地下着棋,脸上露出了丝丝忧伤之色。千若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善良纯真,本就不适合待在这个地方,尔虞我诈不是她所长。 “可是长时间一个人难免会寂寞,刚好的毓庆宫也没什么人来,怪无聊的,你愿意去坐坐的话,我会很高兴的呢!” “娘娘说笑了,皇上每天都在那里,怎么会无聊呢?” “你吃醋了?”千若羽饶有兴致地打着趣,德贵人的小脸马上涨红了,手忙脚乱地回道:“娘娘别再拿臣妾开玩笑了。” “呵呵,尔晴的脸皮很薄呢,这样就害羞了?”千若羽还在闹着她玩,德贵人的脸更红了,愣是低着头不回答。千若羽满意地轻笑道:“好了,不闹你了,皇上是皇上,有些女人间的悄悄话总不能跟皇上说,你不愿意去我那里没关系,我来你这里也一样。” 德贵人淡淡一笑,对她莫名的热情不置可否。千若羽不顾她的疏离,自顾自地招呼着,一个缠人得有点烦,一个淡淡的不愿回答,场面异常尴尬怪异。 两人在颐和轩下棋下了很久,直到舒贵人滑胎的消息传来。 “娘娘!”善姨神色凝重地进来,匆匆地向德贵人行了一礼后,凑近千若羽耳边低语了两句,千若羽的脸色随即也变得凝重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德贵人关怀地问着,千若羽拧眉回道:“舒贵人在御花园里摔倒,滑胎了。” 剪影描,宫墙多纷扰(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霁月轩内,各宫众人云集,那几个负责照顾舒贵人的太监宫女哆嗦着跪在大殿中央。孝庄一把扫落桌上的杯子,怒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哀家是怎么吩咐的?” 杯子落到为首的太监头上,那名太监咬紧牙,痛都不敢叫一声,依然一动不动地跪着,任由鲜血潺潺地滴落在地上。 皇贵妃示意奴才们过来收拾,劝道:“太皇太后息怒,这些人做事向来小心,舒贵人突然摔倒必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是有人心怀恶意,故意谋害呢!” 皇贵妃意有所指地看向靳妃,靳妃挑眉道:“皇贵妃的意思是指臣妾吗?太皇太后可要明鉴啊,众所周知,臣妾和舒贵人向来交好,臣妾怎么会谋害她?” “这可不好说,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臣妾就想舒妹妹好,想龙裔好,想皇上好,不像有些人突然转变态度,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人家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呢!”靳妃话中带刺地反击着,孝庄拍响桌子,喝止道:“好了,龙裔刚没了,两个领头的人在这里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是臣妾失言了,臣妾不该顶撞皇贵妃。”靳妃端庄地颔首认错,皇贵妃咽下心口上那道气,也颔首认错:“是臣妾思虑不周,下次不会了。” “小卫子查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孝庄往门外看了看,卫公公没回来,倒是千若羽和德贵人来了,脸上的神情随即变得恹恹的。两人齐声行礼道:“臣妾参见太皇太后。” “你怎么来了?”孝庄的语气中甚为不欢迎,千若羽从不在意她的态度,不卑不亢地说道:“臣妾听说龙裔没了,过来看看。” “孩子都没了,有什么好看的?把你那假惺惺的功夫收起来,哀家看了恶心。”孝庄不耐烦地别开脸,拿起杯子想喝口茶,可是心里气得很,又把杯子重重地放下了,力气之大昭示着她对千若羽的厌恶之深。 众人看着她不讨喜的样子,心里凉透了。德贵人不明白地看了看千若羽一成未变的脸色,她到底是脾气太好,还是掩饰得太好?这个突然出现,这么轻易就占据玄烨一颗心的女人,到底该不该相信?人人都说她和洛舒雅很像,所以玄烨对她宠爱有加,可是真是这样吗?德贵人回想起玄烨凝望千若羽的眼神,那其中的痴迷绝不仅仅是‘像’那么简单,而是比当年更深一层次的眷恋。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了太监的传唤声,殿内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参见皇上!” “玄烨参见皇祖母。” “都起来吧!”孝庄示意众人起身,拍了拍玄烨的手,嘱咐道:“舒贵人的身子还很虚弱,皇上快进去看看她。” “是。”玄烨目光担忧地往千若羽的方向看了看,孝庄刚才说话的语气甚重,他在外面都听到了。千若羽淡淡一笑,并未在意,玄烨这才放心地进去了,那眉目传情的关怀,看得众人一阵妒忌。 剪影描,宫墙多纷扰(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太皇太后。”卫公公查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回来了,神色有些匆忙。孝庄拧眉问道:“查清楚了没有?舒贵人为什么会无故摔倒?” “回太皇太后,奴才在舒贵人摔倒的地方查看过了,发现地上洒了一些香凝露,虽然被擦过了,可是还残留着香味。” “香凝露?” “是一种香液,涂抹在身上又香又滑的。”卫公公把一瓶香凝露呈上,孝庄倒了些出来,摸了摸,确实是滑不留手,拧眉道:“这么滑的东西,舒贵人踩到了怪不得会摔倒。” 卫公公看了看她的脸色,接着回禀道:“据闻这东西里面含有春药成分,所以青楼女子经常会使用,奴才已经找太医确认过了。” “春药!宫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孝庄近乎弹跳地站起,利目一下就锁定了千若羽,其他人也猜测纷纷,不少人都秉着看好戏的态度观看着。 “臣妾宫里绝对没这东西,太皇太后若然不信,可以搜宫。”千若羽镇定自若地应对着,皇贵妃冷笑一声,道:“你自知闯下大祸,地面都擦干净了,怎么还会留着那东西?” “宸妃也太急了点,怪不得把皇上迷得晕乎乎的。”婉嫔说得好像已经定了千若羽的罪一样,玄烨刚好从里面出来,怒喝道:“够了!” 众人这才怏怏地闭了嘴,殿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玄烨转向太后,道:“皇祖母,羽儿没这东西,用药的一定另有其人。” 孝庄拧眉看了看一味护着千若羽的孙子,转向卫公公,问道:“小卫子,还查到什么了?” “回太皇太后,奴才向附近当值的人问了问,他们说今早除了舒贵人之外,只有宸妃娘娘去过那里,还说看到宸妃娘娘和舒贵人吵了一会,没多久之后舒贵人就摔倒了。” 所有证据都指向千若羽,孝庄看向她,不含任何情绪地问道:“你怎么说?” “臣妾今早确实去过那里,也确实和舒贵人争吵了几句,可是之后臣妾就去了颐和轩,一直和德贵人在一起,德贵人可以为臣妾作证。” 德贵人躬身一礼,回道:“回太皇太后,宸妃整个早上都在颐和轩和臣妾弈棋,一直到舒贵人滑胎的消息传来都并未离开半步,臣妾相信此事与宸妃无关。” “她堂堂一宫之主,当然不会自己动手,德贵人心无城府,可别让人家的巧言令色给骗了。”皇贵妃半是关怀,半是不悦地劝告着。 玄烨对她那单单打打的话十分不满,压抑着怒火,道:“皇贵妃还是先管好自己,说到巧言令色,谁能比得上皇贵妃?” 皇贵妃被玄烨满是讽刺的话激得语塞,年幼时的能说会辩,如今却成了巧言令色,孝庄不悦地斥责道:“皇上这是什么话?” “皇贵妃说的是什么话,那么朕说的就是什么话。”玄烨毫不退让地反驳着,千若羽上前一步,禀道:“太皇太后,皇上,卫公公刚才说今早只有臣妾去过舒贵人摔倒的地方,可是臣妾离开的时候清楚地看到襄嫔也去过那里,远远地看她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臣妾当时不为意,所以并未过问。” 千若羽提出了新的疑犯,玄烨立马下令:“传襄嫔。” “喳。”余靖看千若羽成了众矢之的,一刻也不敢迟缓,急急地往储秀宫的方向去了。 剪影描,宫墙多纷扰(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参见太皇太后,参见皇上。”襄嫔那飘忽的眼神明显是做贼心虚,孝庄猜疑着问道:“襄嫔可知舒贵人滑胎的事?” “是。”襄嫔强作镇定地回着,可是手上搅弄丝绢的动作已经露出了她此刻的紧张。孝庄往她手上瞄了一眼,接着问道:“宸妃说你今早去过舒贵人摔倒的地方,可有此事?” “没有。”襄嫔反射性地抬起头,那过激的反应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复又把头低下,道:“臣妾今天一直在储秀宫,并未外出。” “你说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众人纷纷往门口处望去,只见周紫云押了一名侍卫进来,襄嫔顿时脸色煞白地跌坐在地上。 周紫云行了一礼,回禀道:“回太皇太后,皇上,这是今早和襄嫔娘娘见面的侍卫,奴婢亲眼看到他偷偷摸摸地把一个小瓶给了襄嫔娘娘的。” 周紫云把人推向前,侍卫重重地跌在地上,紧接着迅速爬起来,招供道:“皇上饶命!太皇太后饶命!瓶子里的东西是襄嫔娘娘花重金让奴才买的,奴才一时鬼迷心窍才会犯下大错,奴才知错了,皇上饶命,太皇太后饶命。” 襄嫔自知大难难逃,也哆嗦着招供了:“臣妾不是有意要害舒贵人的,只是不小心把瓶子打破了,臣妾想不到舒贵人会这么巧走过…皇上饶命!太皇太后饶命啊!” 孝庄拍案而起,厉声问道:“那你买那些东西要做什么?是想谋害皇上吗?” “不是,不是,臣妾只是想挽回皇上的恩宠,不想就这样老死宫中,臣妾就打算用这么一回而已。” “皇上的圣体岂容你胡来?如果每个失宠的妃嫔都像你这样用这些下作的手段,这宫里还要不要管制了?来人啊!襄嫔**宫闱,害得龙裔无辜流失,即日打入冷宫。” “慢。”舒贵人从里间出来,泪眼模糊地走到襄嫔身前。襄嫔不敢直视她含恨的眼眸,慌乱地往后挪了挪,不知是内疚,还是害怕。 舒贵人直直地盯着她看了一会,一巴掌使劲地打在她脸上,襄嫔顿时被打得往旁边倒去。 “为什么要害我的皇儿?我的皇儿才两个月,他还没来得及看这世界一眼,你就这样剥夺了他的生命,为什么?为什么?”舒贵人跨坐在襄嫔身上,情绪激动地摇着、捶打着,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凄惨万分。 “都楞着干什么?还不快拉开舒贵人!”孝庄身体力行地去拉人,安慰道:“好孩子,别哭了,你现在的身子必须好好调养,凡事别太伤心,也不能激动,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为什么要害我的皇儿?为什么这么狠心?”舒贵人直到被宫女扶进寝宫,还在重复地问着这两句话,那风光无比的日子短短几天就结束了,而襄嫔也因此开始了冷宫中那不见天日的日子。 剪影描,宫墙多纷扰(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玄烨随意安慰了舒贵人两句,便陪着千若羽回毓庆宫了。 两人安静地走着,玄烨忽然抓紧了千若羽的手,把她拥入怀里,忐忑地问道:“羽儿,太皇太后和那些人的话不用在意的,在朕的心里,你比谁都要重要,所以你不开心的话,朕也会不开心的。” “臣妾有说在意了吗?好像只有皇上在在意而已。”千若羽调皮地反问着,对于一些无谓人,她从不会在意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因为不值得。 玄烨还是不放心,十分抱歉地问道:“真的没有不开心?” 千若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双手环上他的脖子,一字一顿地答道:“真,的,没,有,这些事情,进宫前不就已经料想到的吗?这条路本来就是铺满荆棘的。” “羽儿,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玄烨紧紧地抱着她,有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女人在身边,夫复何求?千若羽也回抱住他,欣然回道:“臣妾不觉得委屈啊,臣妾在意的从来都只有皇上而已,只要皇上爱着臣妾就够了。” 玄烨俯身在千若羽额上落下一吻,宣誓着说道:“朕会爱你到天荒地老,永不相负。” “皇上可要记住今天的誓言了。”千若羽情不自禁地回吻着,蜻蜓点水的吻逐渐变得激烈、缠绵,让两人忘记了现在还是大白天,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回廊。 过往的奴才不敢打扰两人亲热,纷纷脸红耳臊地低着头绕路而行。两人天昏地暗地吻了很久,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这才留意到这地方不适合亲热。 “咳。”玄烨轻咳一声,试图掩盖此刻的尴尬。千若羽看着他脸上若隐若现的两朵红云,可爱极了,突然起了玩闹之心,假装发软地靠到他怀里,娇滴滴地唤道:“皇上。” “怎么了?不舒服?” “胸口有点闷闷的,要不皇上替臣妾揉揉?”千若羽娇媚地瞥了他一眼,一只小手在矫健的胸前画着圈圈。 玄烨这才看明白了千若羽在耍着他玩,斥责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问道:“羽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调皮的?身体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那皇上别摆出这种可爱的样子啊!”千若羽抚摸着玄烨脸上的红云,取笑道:“这两朵红云可要臣妾帮皇上画下来?” 玄烨的脸更红了,把千若羽的身子扶正了,正色道:“不闹了,朕要回乾清宫,你自己回去可以吗?还是一起去乾清宫?” “乾清宫始终是皇上办公的地方,臣妾总是在那里不好,政务要紧,皇上快走吧,臣妾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好,朕晚上陪你用膳。”玄烨飞快地在千若羽脸上落下一吻,头也不回地走了。千若羽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反倒是不舍得离开了。 剪影描,宫墙多纷扰(七)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咸福宫离御花园很近,所以宜贵人习惯了每天晨早都过来散一会步,这时候御花园普遍是没什么人的,却不料今日居然遇上了千若羽。千若羽微笑着徐步走来:“宜贵人好早啊!” “参见宸妃娘娘。” “左右都是皇上的女人,这么多礼做什么?以后随意即可。”千若羽和善地扶起她,宜贵人不知道她想玩什么花样,轻笑着说道:“您是妃,位份上高了臣妾好几级呢,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臣妾可不敢逾越。” “宜贵人不愿意,本宫也不勉强,不过本宫还是那句,左右是皇上的女人,礼节方面不必太在意。” “宸妃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领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请恕臣妾告退。”宜贵人躬身行了一礼就想离开,靳妃恨千若羽入骨,现在这风头火势上她可不想重蹈襄嫔的错误,万一惹来靳妃的忌惮,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宜贵人这么急做什么?既然来了,坐下来喝口茶如何?”千若羽径自进了亭子,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宜贵人,道:“粗茶一杯,宜贵人不赏脸吗?还是在故意避着本宫?” 宜贵人踌躇了一会才进去了,千若羽满意地笑了一声,随口问道:“宜贵人平时都喜欢喝什么茶?本宫这些是转程从太湖运过来的碧螺春,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千若羽把刚泡好的茶递到她面前,宜贵人把杯子推了回去,道:“宸妃娘娘有话直说吧!臣妾没兴趣陪着您绕圈子。” “本宫已经直说了,倒是宜贵人没话要跟本宫说吗?”千若羽信心十足地看着对面的人,嘴边那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得宜贵人心里一阵忐忑。 “宸妃娘娘是聪明人,有些话就不必明说了,告退。” “你确定要继续效忠靳妃?本宫是聪明人,你也不笨,你跟在靳妃身边这么多年她给了你什么?即使再过十年、二十年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因为你太聪明了,靳妃不会容忍任何一个可能威胁到她的存在。” 千若羽对靳妃的了解,对她的了解,不禁让宜贵人微微惊讶了一会,把刚踏出去的脚收回来,问道:“宸妃娘娘的意思是您能帮我得到我想要的?” “能与不能就在于你信与不信,你们认为本宫空有宸妃的头衔,没有家世,没有实权,所以不如协理后宫的靳妃,可是对你而言本宫却是唯一的出路,宜贵人是想一直平淡下去呢,还是冒险一搏?”千若羽对上宜贵人探究的双眼,那熠熠如火的眼神妖魅得可以迷惑众生。 宜贵人眯缝着双眼,道:“输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险中求胜,不知宜贵人有没有这样的勇气?” “非常抱歉,在宫里待久了,臣妾还真没这样的勇气呢!”宜贵人复又行了一礼,这次真的离开了。千若羽若有深意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慢慢攀上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剪影描,宫墙多纷扰(八)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宜贵人回到咸福宫不久,靳妃就来了。 “参见娘娘。”宜贵人躬身行礼,靳妃打量着盯着她看了很久才说道:“免。” 靳妃挥了挥衣袖,绕过宜贵人径自入座,脸色极为不善。宜贵人早习惯了她的喜怒无常和那深沉的猜疑心,僵硬地笑了笑,问道:“娘娘这时候怎么有空过来?” “本宫不过来看看,哪知道你有没有与千若羽那贱人狼狈为奸啊?”靳妃语气虽是淡淡的,可是眼中却满含恨意,宜贵人跟在她身边多年,靳妃的每一个神情她都了如指掌。 “娘娘的消息真灵通,臣妾才刚和那女人碰面,娘娘后脚就来了,那么娘娘应该也知道臣妾和她没谈成。” “宜贵人心思敏捷,本宫哪知道你们是不是在做戏?”靳妃危险地眯起双眼,似要看穿一切。宜贵人镇定自若地笑了笑,亲自为她奉茶,道:“那娘娘真是太看得起臣妾了呢,千若羽的风光可都是虚的,太皇太后不承认她,您和皇贵妃容不下她,朝臣也不推崇她,臣妾可没那个胆量上这条随时都会沉没的危船。” “本宫量你也不敢,好好为本宫办事,本宫不会亏待你的,倘若让本宫知道你有一丝异心,别怪本宫容不下你。” “是,臣妾明白了。”宜贵人颔首回着,靳妃的狠戾,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这条船上来难,要想下去更难。 “舒贵人的身子怎么样了?好些了吗?”宜贵人随口问着,提起这事靳妃的气就来了,狠狠地放下杯子,道:“襄嫔那蠢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来等舒贵人把孩子生下来,再施点小计拿过来养就好了,她偏偏这时候跑出来,把整盘计划都搅糊了。” “事情不发生都已经发生,娘娘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得,再说了,娘娘还风华正茂,自个给皇上怀一个不更好吗?” 宜贵人这话说到了靳妃心坎里,靳妃入宫六年多了,可说是龙恩不断,可是却一直没能怀上龙裔,要是她能早日诞下小皇子,现在站在后宫之巅的就不是佟蕴锦,而应该是她索月乔了。 “这事本宫自会打算,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是。” 舒贵人自从失了孩子以后,精神变得十分恍惚,服侍的人经常看到她一个人坐着发呆,有时候还会哭上一阵子,那凄凉的低泣声听得人一阵心酸。 这会又独自站在阶梯前,愣愣地看着天空发呆了,大概是为未能出生的孩子祈祷吧! 宜贵人从后走来,细心地脱下外衣给她披上,安慰道:“孩子已经走了,舒贵人也别太伤心了,好好调养身子,要替皇上开枝散叶以后还多的是机会呢!” “宜姐姐有心了,可是我怎能不伤心,我的皇儿才两个月大啊!老天怎么这么狠心把他带走?”舒贵人说起孩子又是一阵伤心,仰头看向无尽的天边,一抹泪一抹泪地流着。宜贵人慢慢抬起手,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挣扎与矛盾,仿佛在做什么重大决定一样,手缩了缩,轻轻地落到舒贵人肩上:“别想这么多了,这儿风大,你的身子刚好起来,受不了寒,我陪你回去吧!” “不用劳烦姐姐了,我自个儿回去可以的。”舒贵人脱下外衣还给她就往阶梯下走了,宜贵人在原地踌躇了一会,还是疾步追上去了,可能是因为脚步太急,下阶梯时竟不慎落了空,整个人往下栽去,恰巧撞到了还在下着阶梯的舒贵人,两个人都像滚地葫芦一样,滚了好长一段阶梯。 舒贵人的身子本就虚弱,这么滚下来顿时就昏了过去,后经太医诊断,竟是以后都不能再孕了。宜贵人对此愧疚不已,悲痛万分,可是谁也没有留意到她嘴角处那抹轻轻勾起的微笑。 蝶恋花,只愿在君旁(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唉。”习欣妍独自坐在窗前叹气,夏末秋至的天气非常舒适,清风飒爽,窗外的树叶婆娑作响,偶尔应景地飘下一两片,更添忧愁。 青鸾端着果盘过来,看着她一副思春的模样,不禁揶揄道:“格格想去就去呗,何必在这里遥望长叹?” 习欣妍一时反应不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心不在焉地问道:“啊?我想去哪里?” “格格一直看着的地方啊!”青鸾往广西的方向仰了仰头,习欣妍随即反应过来,俏脸霎时变得殷红,眼神闪烁地说道:“我哪有一直看着什么地方,我只是随便看看而已。” “没有吗?”青鸾拖长音反问着,习欣妍窘迫地扭过头,硬撑道:“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是,格格说没有就没有。”青鸾好笑地挨着她坐下,故作深沉地撑着脑袋,叹道:“不知道月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他什么时候回来关我什么事?” “我没说关格格事啊!”青鸾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习欣妍气憋,没再搭理她。青鸾收起了玩闹之色,认真地问道:“格格是不是喜欢月公子?”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喜欢那个无赖又自大的家伙?”习欣妍紧张得近乎弹跳而起,站立不安地走到一边,脑海里忽然闪过冷月戏弄她时的笑颜,心里烦躁之余,还夹杂着一丝甜蜜。 “人家那是自信,不是自大,至于无赖嘛,人家说,男人只会对自己喜欢的女人耍无赖,据我所知,月公子只对格格无赖。”青鸾坏笑着撞了撞习欣妍,习欣妍恼羞成怒地绕开她,心烦意乱地问道:“谁告诉你的?你整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吗?” “蝶舞云裳那几位姑娘啊,她们说啊,从未见月公子对哪位姑娘这么温柔过呢!格格现在是什么感受?” “没有感受!我的心只会为他绽放。”习欣妍失神地抚上颈间的链子,青鸾轻叹一口气,不解地问道:“我该说格格死心眼,还是痴情呢?这人都不在了,格格拿着这条链子能过一生吗?须知缘分不等人,错过了就没了。” “我不知道。” “格格嘴上说不喜欢,可是你的行为已经出卖你了,格格总是不自觉地寻找月公子的身影,其实格格是知道的,你喜欢上月公子了。” “青鸾,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很乱,你别再问,别再说了。”习欣妍焦虑不安地离开了,心里充满了烦乱的矛盾,可是这么多年来,她对洛明飞的爱都十分坚定,如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难道真的喜欢上那个人了吗? 青鸾看着习欣妍窘迫逃离的背影,煞是羡慕地低喃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的好格格。” 蝶恋花,只愿在君旁(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话说迟迟未归的冷月,广西的事情忙完之后,他并未启程回京师,而是往反方向走了,不耐烦地看向紧跟不舍的人,问道:“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这路又不是你的,只准你走,不准我走啊?说不定是你跟着我呢?”那拉静璇一副大条道理的样子,冷月冷哼着说道:“刁女不可理喻。”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那拉静璇乐于追寻他的足迹,管他同意不同意。一个小女孩拿着一篮子花过来,说道:“小姐买几枝花吧!这些都是刚摘的,很漂亮的。” 那拉静璇看小女孩瘦得皮包骨,身上的衣服明显缝补过很多次了,生活想必很艰苦,微笑着拿起篮子里的花,掏了些碎银给她,道:“姐姐全都买了,给。” 小女孩只拿了一块碎银,把其他的都塞回到她手里:“姐姐,不用这么多的,这些野花不值这么多钱,这个就有多了。” “没事,没事,姐姐很喜欢你的花呢,拿去买好吃的吧!”那拉静璇又把碎银塞到小女孩手里,小女孩踌躇了一会,高兴地鞠躬道:“谢谢姐姐,姐姐好心会有好报的。” 小女孩踩着欢快的脚步跑到包子摊前,道:“老板,我要四个肉包子和一个大馒头。” “好咧!”小贩熟练地把包子包好给她了,小女孩付了钱,拿起大馒头猴急地啃了起来,一个比拳头大的馒头三两下就消失殆尽了。 小女孩拧眉摸了摸肚子,明显还没吃饱,可是却没有继续吃,而是把包子包好,小跑着走了。 那拉静璇看着奇怪,见冷月一声不响地尾随在小女孩后面,也跟了过去,一直跟着她回到一间小茅屋。茅屋里面一眼可以望尽,已经不是家徒四壁可以形容的了。 “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啊?”那拉静璇小声嘀咕着,只听见房内传出了几声咳嗽,小女孩在锅里勺了一大碗清粥,又用大碗盛了两个肉包子,就急急地进去了。 那拉静璇往锅里看了看,那清粥可真够清的,水比米还要多。那拉静璇苦思着撑着腰,一转身却被不知何时回来的冷月吓了一大跳。 “啊!”那拉静璇一声惊叫,差点没把冷月的耳膜给震聋了。冷月拍了拍耳朵,不耐道:“你这么大声做什么?见鬼啊?” “谁让你在这里吓人的?你不知道人吓人是没得医的吗?万一把我吓坏了,谁给我阿玛和额娘陪女儿?” “我什么时候吓你?是你自己鬼鬼祟祟而已。” “我鬼鬼祟祟!刚才是谁让我跟着,自己却跑得不见踪影的?本小姐身正影不斜,是你自己神出鬼没,走路都不带点声音。” “那是你轻功不到家,才会听不到我的脚步声。”冷月不理她,径直进了茅屋。那拉静璇也跟了进去,一边走一边嚷嚷道:“就你大神医武功盖世,看我哪天把你按在地上,报这轻视之仇。” 屋里,小女孩听到吵闹声已经出来了,看见那拉静璇立马高兴地奔了过来,道:“姐姐怎么来了?奶奶吃了肉包子,很开心呢!” 冷月蹲下身给小女孩擦了擦脏掉的脸庞,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苑。” “那小苑帮哥哥把这个煮成稀饭好吗?哥哥要进去看看奶奶。”冷月把一袋米和一些蔬肉交到小苑手里就进去了,小苑不解地唤了声,那拉静璇忙拉住她,解释道:“那位哥哥是医师,放心吧!走,我们去煮稀饭。” 蝶恋花,只愿在君旁(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当两人把稀饭煮好的时候,冷月也忙完了,看了看那拉静璇那张黑乎乎的脸,拧眉问道:“你干嘛去了?怎么弄得像鬼一样?” “你才像鬼呢!我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哪会煮饭!”那拉静璇委屈地嚷嚷着,冷月爱理不理地回道:“没人让你煮。” “你狗咬吕洞宾,可恶!”那拉静璇愤愤不平地撇开脸,小苑端着几个小菜进来,道:“哥哥,我用那些疏肉做了几个小菜,可以吃了。” 那拉静璇闻到那满溢的飘香,脸上的怒气顿时消散了,赞道:“用竹片装菜,好精致啊!” “不是,是我们的碗碟都破了,所以只能用竹片。”小苑脸上稍显尴尬,那拉静璇顿了顿,呵笑两声道:“没事,用这个装更滋味呢,快坐下来吃吧!” “没关系,我不饿,刚才吃得好饱呢!”小苑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肚皮,那拉静璇立马嚷嚷道:“哪有?我明明看你只吃了一个大馒头,一点肉都没有,哪里够饱?” “够了,够了,我吃很少的。” “小苑,你过来。”冷月把刚才一同带来的一大袋东西也交给了她,小苑翻开看了看,里面不仅有新被子、新衣服、新鞋子,还有很多吃的、用的东西。 冷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交代道:“这些东西,你和奶奶先用着,过阵子会有人带你们去新家的。” “新家?我们有新家吗?” “有啊!那里还有很多一起生活的人,有叔叔婶婶、爷爷奶奶,还有很多小朋友和小苑一起玩呢!” “真的吗?”小苑欣喜万分,见冷月点了点头,接着满含期待地牵着他和那拉静璇的手,问道:“那哥哥和姐姐也在那里吗?” “哥哥要去帮助更多像小苑和奶奶这样孤苦无依的人,所以不能留在那里,哥哥答应你,有空就过去看你,好不好?” “姐姐也是,一有空就去找小苑玩。” “一言为定。”小苑同时伸出两只尾指,两人会意地拉了拉勾,异口同声地回道:“一言为定。” 冷月正不辞劳苦地给老奶奶熬药,那拉静璇戳了戳他的手臂,问道:“喂,你怎么知道小苑还有一个病了的奶奶?” “猜的。” “那你一直都是这样到处帮人的吗?”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大小姐一样,没事整天玩闯荡江湖的游戏?”冷月的话语里满是不屑,那拉静璇不服气地反问道:“你怎么老说我大小姐?” “你多看看那些贫苦老百姓,就知道自己是不是大小姐了。”几年前,他也不知道这些,总是嘴巴上说得好听,直到真正经历过了,才明白所谓的民间疾苦。 “你以为自己做的善事多,就很了不起吗?这些事情我也会做,而且会比你做得更好。”那拉静璇双手叉腰,输人不输阵地嚷嚷着。 冷月停下手中的事情,好整以暇地说道:“那就做给我看看啊!看我会不会对你改观?” “冷月你这个不解温柔的混蛋!坏蛋!讨厌死你了!”那拉静璇气鼓鼓地发泄着愤怒,随着冷月离去的背影,手里的一大束野花由盛开变成了残败。 蝶恋花,只愿在君旁(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两人照顾了小苑和老奶奶两天,接她们的人就来了,于是两人再次踏上路途。那拉静璇好奇地问道:“冷月,刚才来接小苑和奶奶的那几个是什么人啊?” “有心人。” “你这说了不等于没说吗?我听他们说了曦雨阁,那是什么地方?” “你没必要知道这么多。”冷月突然停住脚步,转身说道:“还有,别再跟着我,我没心思,也没时间应付你。” “我说了我没跟着你,我只是走路而已。”那拉静璇闪烁其词地左顾右盼,冷月压抑着怒火把她的脸扳回来,道:“我不跟你开玩笑,你跟着会妨碍到我。” 那拉静璇愤愤地拍开他的手,回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妨碍到你了,我帮你还不成吗?医人我不会,斟茶递水,打打下手总还可以的。” “我不需要你斟茶递水,也不需要你打下手,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怎么还不明白?” “你是说清楚了,可是那是你的事,我就喜欢跟着你,你可以不喜欢我,可是不能剥夺我喜欢你的权力。”那拉静璇字字相逼,一点也没有女儿家的矜持。 冷月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问道:“你还是姑娘家吗?说这些也不害臊?” “你可以不把我当姑娘看,我不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我不习惯身边跟着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冷月继续往前走,脚步比之前更快了。那拉静璇紧追其后,死缠烂打地说道:“你是不习惯,还是怕自己会喜欢上我?” “我懒得理你!” “喂,别像赶着去投胎一样,奈何桥不关门的。” 冷月骑着快马越过漫山野林,一直来到了一座建在半山腰的山庄前。那拉静璇追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见他停下来,也顾不上形象了,就在阶梯上坐了下来,满怀怨气地捶着发酸的小腿。 冷月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仆人出来应门了。 “月公子回来了,您的师姐也来了呢!”奴仆恭敬地弯着腰,那拉静璇好奇地打量着庄内的景物,看样子这庄子的主人还挺富有的。 “她现在在哪里?” “刚才还在您的房间,这会估计在院子里。” 在您的房间里?那拉静璇双眼顿时睁得斗圆,一记刀眼恶狠狠地射向回话的奴仆,那奴仆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凶狠吓了一跳,疑惑地看向冷月,问道:“这位姑娘是?” “不用管她的,她自会招呼自己,另外嘱咐大家少靠近我师姐,那家伙脾气古怪,喜怒无常,万一惹她不高兴,不知道她会闹出什么事来。” “是。”奴仆恭敬地应着,他相信即使给庄里的人一百个胆,也没人敢靠近那个动不动就下毒害人的女人。 “你先下去忙吧!” “是。”奴仆又鞠了鞠躬,退了下去。冷月当真是不管那拉静璇,径直进去了。 那拉静璇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心里还在埋怨着他刚才那句‘不用管她的,她自会招呼自己’,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 蝶恋花,只愿在君旁(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跟着冷月左转右转地转了很久,经过一个大大的花园之后,才来到了用作休息的后院,那拉静璇不禁感叹这庄子庞大的占地面积。 庄子里的设计非常简单,可是每一样都用料上乘,虽然没有金雕玉砌,却给人一种凌驾万物之上的灵气与宏伟。 两人才刚转进后院,沈宁馨便打扮艳丽地徐步迎来了,那拉静璇如临大敌般打量着眼前的人,样貌不算顶美,只有眼睛特别的诱人,依那夸张的着装和妆容看应该是外族人,气质倒是不错,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种贵气,只可惜带着一股骚味。 沈宁馨只喜欢被男人打量,不喜欢女人亵渎她的美貌,瞄了眼那拉静璇,道:“小师弟可算回来了,可是身边怎么多了一个黄毛丫头?而且还‘一点’礼貌都没有。” 沈宁馨故意加重了‘一点’两个字,清楚地表达着她的不悦。那拉静璇对她那高傲的态度和妖魅的目光也是十分不爽,不知死活地反击道:“冷月,你们这里不打扫的吗?怎么这么大一股狐狸的骚味?” “胆子不小啊!虽然我很乐意别人说我骚,可是那只限于男人。”沈宁馨凑近她眼前,危险地眯起双眼。那拉静璇被她看得毛骨悚然,还没回话,人就被冷月拉到后面去了。 “喂,你做什么?”那拉静璇不满地控诉着,她向来是输人不输阵,更何况对方还可能是情敌,她怎么能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后面? “想要活命就乖乖地闭嘴。” “你好像挺紧张这丫头呢,怕我下毒吗?”沈宁馨魅惑地舔了舔食指的关节处,手上的丝绢随即落地,那既妖魅又危险的动作,吓得走过的下人都拔腿闪人。 “师姐何必跟一个小丫头计较这口舌之争?”冷月微嗔着帮她拾了起来,沈宁馨立马化身为小鸟依人,顺势依偎到他怀里,调戏着他的下巴,道:“我多大了,我还真不记得了呢!不如你告诉我?” 那拉就看得火冒三丈,好你个冷月,之前装得这么清高,现在却抱着这么一个狐媚子在这里风流快活?沈宁馨心里乐死了,又往冷月身上蹭了两下,问道:“这么快就换了一个,不是说只此一条,天下无双吗?” 冷月素知她的性格,让她闹两下就算了,推开道:“闹够了,师姐不是已经回苗疆了吗?怎么在这里?” “我想你了呀,来看看你不行吗?不过我的好师弟倒是解释解释一下这黄毛丫头又是谁啊?不回答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哦!” “无谓人一个。”冷月抛下两人进房去了,由‘不用管她’变成‘无谓人’,那拉静璇更生气了,气鼓鼓地踹了踹旁边的大石头,气是出了不少,可是痛的却是自己的脚。 沈宁馨蔑笑一声,睥睨地摇了摇头也走了。 冷月进房后就没再出来了,那拉静璇也不知道他去了那里,无所事事地在庄子里闲逛,这庄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愣愣地转了大半天都没能转出去,走着走着,就走到一个竹林前了。 蝶恋花,只愿在君旁(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那拉静璇细心静听,竹林里竟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鸟鸣。 “这里该不会是什么世外桃源,还隐居着高人吧!”那拉静璇心思思地往里面张望着,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一步两步地往竹林里前进,越过层层屏障后,一个鸟语花香、流水潺潺的世外桃源当真出现在眼前了。 竹林环绕的院子里,白蒙蒙的一片全都是盛开的白玉蝶。亭亭玉立的兰花,外加彩蝶的点缀,美得像遗世独立的白衣仙子。 清澈见底的小河上伫立着一座竹片搭成的小桥,流水在水车的带动下俏皮地跳跃着。走过小桥后,是一座雅致的小楼。从下面看到楼上,下垂的珠帘连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和着鸟鸣像一首脆稚的童谣,听着十分怡人。 纱幔随风飘摇,从屋外探出头来落到露台的琴架上,琴架上空空如也,看似无人弹奏了。透过珠帘能看到靠近露台的柜子旁靠着一把琵琶,琵琶上一只凤凰展翅飞翔,十分壮丽。 那拉静璇正想进去里面探个究竟,可是脚才刚踏上阶梯,旁边就突然袭来一阵寒风,等她反应过来时,一支铁拐已经近在眼前,急急地举剑去挡,可是那瘦弱的手臂怎么挡得住那人势如破竹的攻击? 那拉静璇瞬间被震出几米外,愣愣地撞到墙上后,又翻滚回地上,眼看铁拐再次袭来,瞳孔顿时放大,心想着这次真应了她阿玛那句闯到阎罗王门前了。 千钧一发之际,冷月人影疾闪,快速把她拉到身后,并挡住那人的攻击,道:“季叔,手下留人。” 被冷月唤作季叔的中年男人收回铁拐,眼含戒备地看着那拉静璇,问道:“公子认识这人?她是谁?闯进来有什么企图?” “季叔,对不起,她是我带进庄里的,是我疏忽才会让她到处乱闯,不会有下次了。” “那孩子不喜欢外人打扰他休息,带她离开。”季叔幽幽地看了楼里一眼就杵着铁拐离开了,那满含沧桑的眼神,似乎有万千愁绪萦绕心头。那拉静璇偷偷扮了个鬼脸,道:“有什么了不起?怪老头。” “你还说?谁让你私自跑进来的?季叔没把你杀掉已经很好了。” “进来看看而已,又不会怎样,这就要杀人啊?再说了,也没人告诉我不能进来这里啊!”那拉静璇万分委屈地嘟着小嘴,冷月不理她,头也不回地说道:“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了。” 那拉静璇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可是又耐不过好奇心,转着眼珠子问道:“喂,冷月,刚才那人是谁啊?他怎么会住在这里?” 冷月还是不理她,可是她一点也不泄气,死缠烂打地问道:“你好像很尊敬他,他是你的长辈吗?还是什么世外高人?” “喂,你应应我会死啊?” “少问少说,知道得越少,你的命就越长。”冷月突然转身,神情里透着丝丝肃杀的寒意,那拉静璇反射性地后退一步,想了想,问道:“我说,你们该不会有什么惊天大秘密吧!干嘛这么神秘?” “是与不是都不关你事,你管好自己就好了,我不吓唬你,季叔虽然瘸了一条腿,可是他功力深厚,而且说一不二,下次再闯进这里,我也救不了你。” “你这样算是关心我吗?还有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是看不到我,所以担心我,来找我吗?”那拉静璇一连串地问着,脸上那甜甜的笑容活像偷腥的小猫。冷月确实没心思应付她,白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喂,你不回答,那我当你默认了哦!” …… 两人逐渐消失在竹林里,小楼的露台上依然是纱幔飘飞,珠帘轻动。季叔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两人离开的方向,接着飞身跃上露台,蹲下身,感触颇深地轻抚着那把雕着凤凰的琵琶,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说出口。 季叔转身走近床榻,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正安详地熟睡着,雪白的肌肤,漂亮的五官,瘦削的身子,如弱柳扶风,比女人更让人怜惜。那恬静的睡颜是多么的甜美,谁又想到他已经睡了三年有多了。 季叔习惯性地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慢条斯理地给那人整理着那稍稍被风吹乱的发丝,低喃着问道:“然儿,你什么时候才愿意醒来?别再让大家担心了,睁开眼好吗?” 床上的人依然一动不动的,季叔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回答,没再说什么,帮他整理好头发后,又摘了一大束花进来,插满了好几个花瓶,弄得花香满屋才满意地离开了。 蝶恋花,只愿在君旁(七)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那拉静璇和冷月同时不见了,沈宁馨很自然地就认为两人背着她‘偷情’去了,于是好整以暇地坐在大厅里等着‘抓奸’。 两人一进来就看到她一脸危险的狞笑,冷月径自在她旁边入座,问道:“谁又惹师姐不高兴了?怎么一副想杀人的样子?”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人家明明是笑着的,哪里想杀人了?”沈宁馨单手撑头,笑咪咪地盯着他看,另一只手非常不安分地爬上冷月放在桌上的手。冷月把她的手放回原处,道:“认识师姐三年了,你的性格小弟我还算清楚?你笑着的时候永远比不笑的时候更危险。” “讨厌,别说得人家好像毒蛇一样,这样其他人会误会的。” “师姐还会在乎别人误不误会?” “女人是不在乎的,可是男人就不同了,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男人。”沈宁馨凑近闻了闻冷月身上的阳刚之气,一脸享受的模样。 那拉静璇终于忍无可忍了,骂道:“喂,你这女人有没有羞耻心啊?别像狐狸精一样到处勾-引男人,你不害臊,我还作呕呢!” 沈宁馨眉梢都不看她一眼,依旧看着冷月,说道:“你带回来的丫头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你自己调教一下呢,还是我帮你调教?” “那拉静璇,你给我闭上嘴巴,不然我明天就把你扔出去。”冷月很是无情地丢出一句狠话,那拉静璇委屈得泪都快出来了,可是他却不管不顾的,只顾着他的好师姐。 “她好歹是我带进来的,过两天就走了,师姐别跟小女孩计较,处得来就多说两句,处不来就不说话好了。” “既然你开口了,那我就大人有大量呗!可是你打算怎样答谢我?”沈宁馨得寸进尺地挨在冷月身上,冷月就知道她会来这招,取出早准备好的玉簪,道:“喏,谢礼。” “呵呵,那我收下了。”沈宁馨低下头示意冷月给她戴上,冷月随便找了个位置插上就了事了。 “冷月,你混蛋!”那拉静璇拿起仆人刚端上来的杯子,一杯刚泡好的茶愣愣地往冷月脸上泼去。冷月反应极快地躲开,那拉静璇也不管打中没打中,泼完后就夺门而去了。 沈宁馨非常遵守刚才定下的约定,不和她计较,就这样幸灾乐祸地看着。冷月非常郁闷地埋怨道:“你们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蛮横。” “除了你那位天下无双嘛!”沈宁馨眨着眼调笑着,冷月自知两边不讨好,与其在这里浪费口舌,还不如回房换衣服。 那拉静璇跑出来之后,一腔悲愤无处发泄,一直走一直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什么地方。天已经黑下来了,想蒙头大睡一觉,可是又不知道该睡哪里,万一像下午那样闯进了不该闯的地方就麻烦了。 两条腿又酸又累的,原地就在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今天整整的一天不是走就是追,还挨了季叔的一击,她现在是身也累,心也累,想起冷月的冷淡,委屈再次涌上心头,想着想着,眼帘就垂下来了。 冷月口上虽然不理她,可是庄子这么大,而且很多人都不认识她,她乱逛的话会惹麻烦的,于是换好衣服之后,巴巴地出来找人了。无奈找了大半天都找不到人,没想到她居然在树下睡着了,还冷得蜷缩在一起。 “真没见过这么笨的人,客房这么多,就不会找个房间睡?”冷月小声嘀咕着,脱下外衣披到她身上,轻手轻脚地把她抱到客房里去了。 语凝咽,缠绕几段缘(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皇贵妃闲来无事,正在露台上修剪盆栽,那拉静璇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进来,唤道:“表姐,我回来了。” 皇贵妃抬眸看了她一眼,复又继续手上的动作,淡笑着问道:“这么开心,遇着什么好事了吗?” “没有啊!”那拉静璇自己招呼着自己,满脸都是掩不住的欣喜。 “没有?”皇贵妃凝望着她明显闪躲的眼神,挑通眼眉地问道:“那你这一脸甜腻腻的微笑是为何?表姐从小看着你长大,你的这些小心思瞒不了我,还是说有什么事是表姐也不能说的?” “嘻嘻,表姐都猜到了,何必多此一问?”那拉静璇亲昵地挽着皇贵妃的手臂,娇滴滴地撒着娇。皇贵妃放下手上的剪刀,两人回到房内,才接着问道:“小丫头有心上人了?是哪家的公子?” “不是哪家的公子,他是汉人,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好处,起码不会亏待你。”皇贵妃暗淡的眼神里隐含着忧伤,那拉静璇握上她冰凉的手,问道:“皇上还是对表姐不好吗?” “好!相敬如宾,如何不好?”皇贵妃饱含沧桑的哀叹听得人一阵心酸,那拉静璇轻轻抱住她,宽慰道:“表姐,你别这样,我看着难受。” “你看着难受,为什么他却能如此狠心?大家都说我们相敬如宾,却不知其实是相敬如冰,皇上连多碰我一下都不愿意,每次午夜梦回,他唤的都是舒雅的名字,我们自小相识,青梅竹马,难道我在他心里,就没有这么一丝的分量吗?”皇贵妃苦涩一笑,似乎空气都随之变得忧郁。 “皇上只是一时还放不下过去而已,等他想通了,自然会看到表姐的好的,就像小时候那样。”小时候看着他们一起玩耍,那时候觉得他们是最相衬的一对,可是为什么皇上出巡一趟,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而且夺走一切的人竟然是洛舒雅,表姐最好的朋友。 “放不下过去,那么宸妃呢?她又是怎么进到宫里来的?小时候那段美好的时光,我都怀疑是不是真的存在过了。”泪终究是落下来了,为失去的童年,也为痴恋多年,却不曾得到的爱情。 “这事我也听说了,表姐也别灰心,不就是一个花街柳巷出来的低贱之身,她猖狂不到哪里去的。” “可是她确确实实地抓住了皇上的心,不是吗?我现在的感觉就像回到了三年前,那时候他独宠的是舒雅,如今他独宠的是宸妃,我依然只能独守空房。” 那拉静璇的想法跟其他人一样,可是谁又能明白她心里的恐惧,她在乎的从来都不是权势地位,而是玄烨的爱,看着玄烨一步步地被千若羽夺走,她的心在害怕,在颤抖。 “表姐。”那拉静璇低声唤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皇贵妃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静璇,听表姐的,嫁一个普通人,过着普通人的幸福日子,总比皇室贵族那虚浮的婚姻好。” “我知道了。” 语凝咽,缠绕几段缘(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毓庆宫内,千若羽正在殿内弹奏,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一缕专属于某人的独特芳香,周紫云随即带着人退了下去。 千若羽抿嘴一笑,头也不回地问道:“怎么有闲情逸致来我这里走走?” “没办法,冷月那小子会情人去了,我闲着无聊,只好来看看老朋友罗。”沈宁馨自顾自地在贵妃椅上躺了下来,媚笑着说道:“看你死了没有啊!”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嘴上不饶人啊!” “我怕你认不出我来啊,你也知道,不管什么样的脸都是可以改造出来的。”沈宁馨倾身抚上千若羽那完美无瑕的脸颊,接着说道:“例如你现在的这张。” “那你对自己的杰作是否满意?”千若羽也是一脸媚笑地回着,两人一个妖魅如鬼狐,一个倾城绝色,好一幅诱人的画面,可是却不怎么让人感觉温暖,反而透着丝丝寒意。 “哈哈哈…”沈宁馨突然朗声大笑,好一会才停了下来,有点岔气地说道:“满意,当然满意,千若羽,果然不枉我费这么多功夫帮你改头换面,有谁能想到曾经如阳光般灿烂的人会变得这么冰冷?可是我就喜欢这样的你,如阴间回来的怨鬼,把曾经伤害过你的人都拉下无间地狱。” “宁馨,你什么时候才能说一句好听的?如果我是从阴间回来的怨鬼,那么把我拉回来的你,又是什么?” “这功劳我可不敢独揽,没有师傅和那些灵丹妙药,我有一百个分身都救不了你。”沈宁馨复又躺了下来,脑海里突然闪过三年多前那个身中剧毒,奄奄一息,眼神里却透着深深的执念与怨恨的人,或许就是因为这份执念与怨恨让她愿意倾尽全力地帮她。 “不管如何都谢谢你,没有你,不会有今天的千若羽。” “谢就免了,别死掉就好。”沈宁馨难得地在没有喝醉的情况下露出忧伤之色,不过很快就掩过去了,继续嬉皮笑脸地说道:“要不然我费这么大的劲给你做这张绝美的脸,不就亏大了?” 千若羽被她逗乐了,低笑着反问道:“你沈宁馨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生意?” “如果你是男人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吃吃亏,做做大赠送,可惜你不是呢!所以啊,你至少给我活个三五十年,好好地给我还债,不然,就算你走到阎罗王门前,我都要把你逮回来。” “那你到时候记得抓紧我,别让鬼差把我带走了。” “麻绳恐怕绑不住,要不我让人打造个大铁链把你锁上?”沈宁馨假装正经地思索着,轻佻地挑起千若羽的下颌,道:“别的不说,单单是把你放在路边卖卖笑,应该也能赚回不少呢!” “你忘了我最多的是什么了吗?你要的话,我随时随地都可以给你提供,何必这么麻烦?” “太容易得到的可没意思,你只管从,还是不从?” “恩公开到口,若羽哪敢不从?” 两人若有其事地说着,偏偏双方都知道不会有这么一天,悲伤在心里蔓延,脸上虽然笑着,可是却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语凝咽,缠绕几段缘(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从宫里出来后,那拉静璇就直往济民药铺跑,张望了好一会都看不到冷月的身影,于是随便抓了个人问道:“冷月呢?他出诊去了吗?” “哦,不是,月公子和格格一起出去了,估计没这么快回来呢!” “胡说,我要是跟他出去了,还用来找吗?你到底知不知道啊!”那拉静璇没好气地叉着腰,药童疑惑地抓了抓小脑袋,回道:“可是月公子确实跟格格出去了呀!我亲眼看着他们出去的。” “我都说没有了,你是聋子还是瞎子啊!” “他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只是他说的格格不是你而已。”云儿婀娜多姿地摇着纨扇进门,在那拉静璇面前站定后打量着看了一会,接着笑道:“哟!又多了一位俏格格呢,我们月公子的魅力真不错啊!不知格格是哪位格格?” 那拉静璇看着云儿搔首弄姿的模样和周身散发的浓郁香粉味就想起了沈宁馨,一腔怒火随即喷然而出,骂道:“不干不净的东西,离本格格远点。” “好大的架子,这样的脾性,我家公子可不喜欢呢!” “你说你家公子!”那拉静璇本就圆碌碌的眼睛瞪得斗大,云儿依旧脸带微笑地说道:“格格不信的话,大可亲自问问我家公子,可是记得把嘴巴放干净点,脾气也收敛点,女人要娇娇柔柔的才会讨男人喜欢。” “不知廉耻。”那拉静璇厌厌地撇开脸,可是心里痒痒的,于是又问道:“喂!我问你,你和冷月什么关系?” “我嘛,现在还没什么关系,可是如果以后的少夫人允许的话,说不定就有关系了。” “你休想!”那拉静璇急急地否决,云儿就是看不惯她气焰嚣张的模样,看到她气得暴跳如雷心里凉透了,满意地呵笑两声,道:“格格急什么呢,这想不想可由不得你来说,人家正主都没发话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这意思呗。”云儿仰头指了指已经近在门口的两人,那拉静璇往后望去,冷月正和习欣妍谈笑宴宴地玩闹着。 “不要这个,拿开,拿开。”习欣妍怀抱着一只小白兔,巧笑倩倩地躲避着冷月伸过来的胡萝卜,冷月不理她的反抗,锲而不舍地努力着,那柔和的笑容里透着独特的宠溺。 “它饿了。” “你刚刚才喂了好几个胡萝卜,它哪里会这么快饿?再吃就变胖兔子了,不好看。” “胖胖的才可爱啊!要不我把你也养得胖胖的?”冷月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占她便宜的机会,在她面前他乐意当痞子,只为了能看到她羞答答的可爱模样。 “谁要你养。”习欣妍红着俏脸急急地进门,茫然地接触到那拉静璇透着怒火的眼神,回头问道:“冷月,是你的病人吗?” 冷月额前闪过一抹黑线,把菜篮子交到习欣妍手里,柔声说道:“把东西拿进去,厨房里熬了汤,去肝火的,乖乖地喝了,我一会就来。” “那有没有我的份?我最近肝火也很盛呢!”云儿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冷月满是郁闷地回道:“有,你不嫌胖的话。” “呵呵,月公子难得亲自下厨,一定要试试的,格格,你说是吧?” “我哪知道?我进去了。”习欣妍脸上刚褪下的殷红复又浮现,低垂着头跑走了。冷月满意地笑了笑,看向似有话说的云儿,问道:“有事吗?” “没什么,就是给公子送个东西。”云儿把一张纸塞到他手中,冷月打开一看,回道;“行了,我会去的。” “那我不打搅了,可是公子不能太贪心哦!小姐对欣妍格格这位未来弟媳可是满意得很呢!”云儿意有所指地瞄了眼一直黑透着脸的那拉静璇,幸灾乐祸地走了。 那拉静璇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使劲扳过冷月的身子,又酸又急地问道:“刚才那位什么格格是谁?” “如你所见,我喜欢的人,你大小姐没事别打搅我们,我们没时间招呼你。”冷月一如既往地不看她一眼,在药柜里抓了些药材就要走。 那拉静璇把他拽了回来,不甘心地追问道:“我有什么比不上她的?你的态度有必要差这么远吗?” “在我心里,你什么都比不上她。” “你太过分了!”那拉静璇抢了他手上的东西就要往他身上扔,冷月先下手为强地抓住她的手,没好气地回道:“总好过你阴魂不散。” “你才阴魂不散呢!这段日子我跟着你到处跑,累死了,还要受你的气,本格格养尊处优,什么时候这样委屈过。” “好笑,我有让你跟着吗?我巴不得你马上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你让我走,我偏不走!”那拉静璇倔强地仰起头,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刚才扬起的手还被冷月抓在手里。 “不可理喻。”冷月拿回药材就往厨房去了,那拉静璇也不退让,对着他的背影吼道:“你可恶至极!” 语凝咽,缠绕几段缘(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习欣妍在厨房里隐隐约约能听到两人的吵闹声,心里忐忑不安,想出去看看,可是又不好偷听,正犹豫不决之际,冷月就进来了。 “那位姑娘走了?”习欣妍假装不在乎地问着,可是等了好一会,都等不到冷月的回应,转头一看,才发现他一味笑吟吟地盯着自己看,那暧昧的眼神看得她顿时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地撇开脸,问道:“你,你干什么?” “没什么,就想看清楚你吃醋的样子而已。” “谁说我吃醋了?我才懒得吃你的干醋。” “是吗?那我怎么闻到到处都是酸味?”冷月拿起被撕得烂糟糟的青菜,得意地扬了扬。习欣妍窘迫地反手夺回,胡扯道:“这菜撕烂点,小兔子才好吃啊!” “可是你把菜都撕烂了,那我今晚煮什么?斋吃肉不健康耶!” “蝶舞云裳这么大,你怕没地方吃饭啊,还要跟兔子争。”习欣妍把青菜抢回来,继续没头没脑地撕着。冷月把她的身子扳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解释道:“好了,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就一只赶不走的苍蝇。” “人家这么漂亮,你说人家是苍蝇也太不厚道了。” “因为我对你厚道就够了。” “你什么时候对我厚道过,总是欺负我。”习欣妍控诉着打断冷月的话,冷月随即顺势而下,讨好道:“那以后我让你欺负好了,绝无怨言。” “口甜舌滑。”习欣妍毫不留情地打掉冷月意图占便宜的手,冷月像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嚷嚷道:“冤枉啊,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你花花肠子多得是,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说真话,什么时候说假话。” “那我发誓,如有虚言,天打雷劈。” “你胡说什么…”习欣妍紧张地拉下他举高的手,近在咫尺的脸让两人都顿住了,一呼一吸间,能清楚地感觉到睫毛的颤动。 冷月的唇一点点地凑近,眼前两片水润的粉唇透着阵阵芳香,惹人攫取。 “明飞,长大之后,一定要来找我哦,我会一直一直等你的。”还是孩童的习欣妍依依不舍地牵着洛明飞的手,两只圆碌碌的大眼睛里早已溢满了泪水。 洛明飞温柔地替她擦着泪水,略带哭腔地斥责道:“笨蛋,哭什么?象牙链要保管好,长大之后,我就拿着它去你家里提亲。” 曾经的诺言如此美好,从未想过那一次的离别竟是咫尺天涯。 两唇快要相贴的一刻,习欣妍却骤然推开了冷月靠得极近的胸膛,慌乱地说道:“对不起,我先回去了。” 习欣妍没勇气抬眸看冷月一眼,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什么感受,更不想面对他接下来的追问,心乱如麻地跑走了。 冷月沉默地看着她不知所措的背影,除了突逢巨变的那天外,第一次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知道她拒绝的原因,可是却不能告知她真相,其实该道歉的人是他才对.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语凝咽,缠绕几段缘(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哟,这时候不是应该跟你那位小情人卿卿我我的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沈宁馨挑眉看着满脸都写着苦恼的人,冷月没什么心情地瞄了她一眼,反问道:“师姐不是也来了吗?” “吵架了?” “没有,只是遇到了点问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冷月拧眉晃着手里的酒杯,沈宁馨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道:“没问题就不是情人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与其苦思冥想这么辛苦,不如陪我醉一场吧!” 清脆的碰杯声后仰头饮尽,酒很烈,可是对沈宁馨而言却不算什么。冷月迷茫地看着杯中的液体,回道:“只怕酒入愁肠愁更愁。” “不醉哪知愁滋味,人们常说苦酒苦酒,其实苦的不是酒,而是心。”沈宁馨苦笑着又饮尽一杯,冷月按住她还要再饮的手,劝道:“别喝了,总喝得这么凶对身体不好。” “死不了。”无所谓地挣开手上的桎梏,又是一杯入肚,窗外明月高挂,可是在无星的夜空中却更显寂寥,习习凉风溜进窗内吹拂着脸庞,这样的夜晚酒不醉人人自醉,沈宁馨啊,沈宁馨,伤心或许只有你吧!那个人何曾在乎过一丝半点? “师姐来京师之后越发不开心了,也没见你带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这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不是啊,我很开心,你看,我一直笑着的。”沈宁馨自欺欺人般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刚拿起的酒杯却被人按了回去,入目的是卓之恒忧郁的脸容,轻笑一声,问道:“是你啊?怎么?你大哥让你来追讨损失?” “没有,不过你确实过分了,你不应该下毒折腾侍卫营的兄弟。” “我的性格就这样,不喜欢大可离远点。” “沈姑娘,你和我大哥有必要闹成这样吗?” “抱歉,我的世界只有两面,不爱了,那就是恨,彻心彻骨的恨。”沈宁馨平静的语气不带一丝起伏,冷冰冰的眼神里映照着深沉的执拗。 卓之恒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接着劝道:“恨有多深证明了爱有多深,你明明爱着我大哥,何苦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他要是愉快了,我怎么能痛快?如果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那你不必浪费唇舌了,还有,别打搅我喝酒,不然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沈宁馨周身散发着一股森寒之气,让人不禁毛骨悚然。冷月挑开卓之恒还按在杯上的手,劝道:“我师姐说得出做得到,我想卓公子也不想其他客人陪着你一起受罪。” 卓之恒无奈地转身离去,可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说道:“这世上最不适合解决问题的方法是互相折磨,因为双方都要承受伤害。” 长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沈宁馨不等冷月发问,抢先说道:“什么也别问。” “我就想问一句而已,师姐真的痛快了吗?” 沈宁馨没有回答,痛快吗?确实不痛快,可是除了这样,她找不到其他可以解决的方法。冷月也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离开了,有一句话她说得很对,苦的不是酒,而是心。 负朱颜,心字终成缺(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月光缭绕,夜色渐深,玄烨独自一人漫步在御花园中,时而右转,时而左转,踌躇不定,狭长的双眼中似有万千愁绪。老公公抬头看了看月色,躬身询问道:“皇上,夜已深,是否移驾毓庆宫?” 玄烨定神想了想,去还是不去呢?他在这里晃悠这么久,就是在想着这个问题,谁能告诉他答案? “皇上,是否移驾毓庆宫?”老公公见他不回答,又问了一遍。玄烨幽幽地叹了口气,回道:“不了,今天不想去。” 这出乎意料的答案让老公公愣了好一会,懵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想去?两人昨天明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 玄烨无所事事地抚弄着栏杆上的盆栽,一段熟悉的音律悠然传来,细心聆听着,这段音律曾经听千若羽弹奏过,虽然极为相似,可是他能听出弹琴的人不是她,那么会是谁呢?玄烨随着音律寻去,转过庭院后,来到了一座小亭前。 啪——啪——啪—— 正忘情弹奏的怜儿被鼓掌声惊醒,咻地睁开双眼,才知道玄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前,神色紧张地下跪行礼:“参见皇上。” “起来吧!有好长一段日子没听你弹奏了呢!” “宸妃娘娘精通音律,皇上有娘娘相伴,自然不需要奴婢了。” “上次你也是弹宸妃的曲子,这次也是呢!”玄烨淡笑的眼眸里透着浓浓的忧郁,怜儿从他的语气中能听到些许,谨慎地回道:“宸妃娘娘的曲子扣人心弦,只要听过一次都会绕梁三日,所以她的每一首曲子奴婢都会记下来。” “再给朕弹一曲可好?”玄烨柔声询问着,随即坐了下来。怜儿瞬间被那双眼中的柔情融化了,甜甜地笑道:“是,奴婢遵命。” 纤指轻拨,一阵轻快略带轰动的前奏破空而出,朱唇轻启。 春来早,清梦扰,楼台小聚诵今朝 又何妨布衣青山坳 月如腰,琴指蹈,醉时狂歌醒时笑 莫辜负青春正年少 千金不换伊人回眸金步摇,眉间朱砂点绛秋水蒿 浆声灯影流连处,青杏尚小,羞闻夜深海棠花娇 空自恼,夕阳好,前尘往事随风飘 恬淡知幸福的味道 霜鬓角,难预料,尤记昨日忆今宵 却不知岁月催人老 拄杖南山为把柴扉轻轻敲,白发新见黄口旧知交 对饮东篱三两盏,何妨轻佻,把酒问月姮娥可好 玄烨静心聆听着,慢慢沉浸在音律当中。她的曲调与千若羽的不同,给人一种轻快愉悦的灵动感,听得人心潮澎湃却又不失柔情,是刚与柔的结合。 怜儿倾情高歌,修长好看的睫毛在黑夜中有一下没一下地闪动着,时不时往玄烨的方向望上两眼,恍如昔日在乾清宫中献艺一般,那时候的玄烨也是这般柔情万种,让她在不知不觉中迷醉。 千金不换伊人回眸金步摇,眉间朱砂点绛秋水蒿 浆声灯影流连处,青杏尚小,何时红了樱桃 拄杖南山为把柴扉轻轻敲,白发新见黄口旧知交 对饮东篱三两盏,何妨轻佻,把酒问月姮娥可好 金缕一曲羡煞尘嚣 啪——啪——啪—— 鼓掌声再次响起,玄烨睁开不知何时闭上的双眼,微笑道:“唱得不错,声音挺清脆的,在御前表演了这么多次都不知道你会唱曲呢!” “让皇上见笑了,谁不知道宸妃娘娘词曲无双?奴婢也就学着唱唱而已,这些俗音岂能入皇上的圣耳?”怜儿这么一句又使玄烨重回到烦恼之中,只见他迷茫地摇了摇头,道:“宸妃的曲总会蒙上一层忧伤,尽管音很妙,词很美,可是却不如你的灵动,这样听上一曲,烦恼都少了不少呢!” “谢皇上夸奖,奴婢可不敢跟宸妃娘娘比,宸妃娘娘这么美,这么迷人,奴婢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史。”怜儿一脸不加掩饰的羡慕,淳朴坦率。 玄烨一下就被她逗乐了,笑笑道:“你也不用这么妄自菲薄,人总有长短,这么多女史之中你是最年轻的,也是表现最好的,论样貌虽然比不上宸妃,可是也长得十分出挑,好好装扮一下应该也是位小美人。” “真的?”怜儿狐疑地抬起头,见他点头确认才展颜欢笑。 “会喝酒吗?陪朕喝会如何?” 负朱颜,心字终成缺(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会喝酒吗?陪朕喝会如何?” 怜儿微笑着点了点头,片刻后酒就备好了,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下酒菜。在玄烨的坚决要求下,怜儿已经坐到了对面,自然而然地担起了斟酒的活儿。 “人生愁苦何能免?将进酒,杯莫停。”玄烨举杯畅咏,一杯烈酒入肚真真从里面爽到了外面,心中的苦闷也随之淡忘了。怜儿见他喝得痛快,也举杯咏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怜儿一口气饮尽,脸上没有丝毫异色,慷慨吟出的两句还真有点曹操的豪气干云,让玄烨刮目相看,绕有兴趣地问道:“读过书?” “奴婢自小被人收养,那人对奴婢很好,一直悉心栽培,所以奴婢也算是幼受庭训。” “那你为何入宫?” 怜儿起身给他添了一杯,随口回道:“收养我的人遇上麻烦了,所以这次换我帮她,也算是还她的恩情。” 玄烨没再往下追问,再次举杯吟道:“花落一杯酒,月明千里心。”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 两人一直喝酒,谈诗论赋,怜儿的酒量出奇的好,对诗书的见解也十分深厚,更是让玄烨折服了,两人一直喝至深夜,意识渐散,再醒来时已经是天色大亮了。 玄烨在乾清宫中醒来,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唤道:“来人啊!” 口中喊着的人并没有从门外进来,反而是身后伸出了一双白皙的手,玄烨反射性地转过身去,入目的却是怜儿羞涩的笑脸,还有那勉强被锦被包裹住的娇躯,血液在瞬间凝结,玄烨翻转下床才发现自己也是一丝不挂,急急地扯来屏风上的龙袍裹上,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在朕的龙床上?” 本来还笑意吟吟的人马上僵直了,脸上如遭雷击般诧异,呆愣着回道:“是…是皇上把奴婢…带过来的啊!皇上怎么忘了?” 怜儿一脸委屈地看着他,盈眶打转着的泪水恐怕是他再说一句就要‘滴答滴答’地流下来了,玄烨无奈地提高音量喊道:“来人啊!人都到哪去了?” 昨夜随行的老公公被他赶到了外面,一听到喊声,立马屁滚屁滚地跑进来了:“皇上。” 一同进来的还有余靖和一行正准备侍候玄烨梳洗更衣的宫女太监,余靖神色复杂地往床上的人看了一眼,随即转开了。怜儿也回望着他,那一眼中隐含的愤怒她是看得出来的,哥哥心里大概是在鄙视着自己吧! 玄烨已经穿上衣物,脸上的神色黑得吓人,指了指床上依然一丝不挂的人,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跟着的吗?” “回皇上,是皇上让奴才们退下的。”这种情况是宫里常见的,玄烨喝得烂醉如泥,他一个奴才哪敢管主子的事。 玄烨脸色铁黑地坐着,细细地回想着昨夜的事,不发一言,殿内的气氛极为压抑,颇有风雨欲来的紧迫感。 床上的怜儿窘迫到了极点,玄烨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一切都只是酒后糊涂而已,昨夜的柔情蜜意全是假的,他想抱的其实是那个人吧! 怜儿伤心极了,即使是当日混在乞丐堆里也没有这么难堪过,用锦被裹紧身体就往外跑走了,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负朱颜,心字终成缺(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余靖急急地追了出来,不管如何,她都是自己的妹妹,唯一的亲妹妹,这样子跑出去以后怕是难活了。 “怜儿,站住!”余靖拉住意欲夺门而去的怜儿,怜儿没脸面见他,一直把泪如雨下的脸转向别处。她知道的,对他而言,那个人比他的命还要重要,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而她却背叛了她,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现在这么难堪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你别理我,让我走。” “让你走,你这样走出去还要不要活了?” 怜儿没有回答,现在走出去她绝无活路,可是不走又能如何?玄烨已经摆明了不要她的。余靖怒火中烧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狠下心,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骂道:“这是你欠下的,这巴掌就提醒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怜儿不怪他,压抑着哭声说道:“我只是爱这个男人,我不后悔。” 余靖被她气得青筋凸现,压低了吼声反问道:“可是皇上的心在哪里,你看不清吗?宫里的斗争有多残酷,你都看不见吗?” 这些事情怜儿从未想过,因为爱已经盖过了一切,事到如今她已经无路可走了,声泪俱下地哀求道:“大哥,你帮我,我不求别的,我只想留在皇上身边,你帮帮我啊!” 余靖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妹妹,终是狠不下心,闭上双眼说道:“能帮你救你的只有一个人。” 毓庆宫内,千若羽正闭目沉思,脸上风云不定,看不出一丝情绪。怜儿哭哭啼啼地跪在大殿中央,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决定。 “娘娘,奴才知道怜儿是自作自受,不值得帮,可她是奴才唯一的妹妹,要是让皇贵妃和靳妃知道这件事,她是必死无疑的,现在能救她的只有娘娘了。”余靖苦苦哀求着,额头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响彻整座大殿。 “起来吧!”千若羽扶起他,神情依然没有丝毫变化,也没有丝毫犹豫,转向周紫云吩咐道:“摆驾乾清宫。” “是。” “娘娘。”余靖再次下跪,感激涕零地叩头道:“谢娘娘恩典。” 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千若羽越是宽宏,他就越是愧疚,毕竟这是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可能接受的事,而且对方还是一个背叛了自己的人,这一次又欠了她一个恩。 “余靖,永远别跟我说谢字,因为是我欠了你的,不管做什么都弥补不了你为我做出的牺牲,不过有一件事我一定要问。”千若羽顿了顿,头也不回地问道:“怜儿,你这么做是为什么?权利、荣誉,还是真心?” “真心,自从那段时间在御前献奏,奴婢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皇上,爱着皇上对娘娘的深情,爱着皇上那温柔炽热的眼神,哪怕那些并不属于奴婢,奴婢依然希望待在皇上身边,祈求着皇上的一眼柔情。”怜儿无比坚定地回着,热泪纵横的脸上全是对那个男人的痴恋。 “这样就行了,好好记住今天所说的话,怜儿,这个后宫,这个牢笼是你自己要进来的,不管前路如何都别后悔。” “奴婢不后悔,只求娘娘成全。”怜儿哀求着磕了个响头,千若羽闭目收起眼里的伤怀,轻声回道:“好。” 负朱颜,心字终成缺(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乾清宫内,玄烨还在为早上的事担忧,人,他已经碰了,不管如何都必须负起责任,可是该怎么跟千若羽说呢?而且昨夜不去她那里的原因是因为那个人啊,这样一来,他等于是同时背叛了两个他最爱的女人。 玄烨头疼得很,仰头靠在椅背上,低喃道:“雅雅。” “皇上,宸妃娘娘求见。”外面传来了小太监的通报声,玄烨惊得立马挺直了腰板,心里琢磨着她的来意,该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小太监见他久久不回应,再次通传:“皇上,宸妃娘娘求见。” “传。”玄烨兀自定住心神,这事迟早是要面对的,坦白从宽,千若羽向来通情达理,好好忏悔,她应该不会太生气的。 “参见皇上。” “快起来,这里又没外人,说过了不用行礼的。”玄烨有点心虚地扶起她,千若羽不经意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巧妙地拉开两人的距离,既因为生气,也为了往下要说的话。 可是尽管是这么不经意的一小步,向来与她亲密的玄烨还是感觉到了,心里‘咯噔’地跳了一下,要坦白的话就这样硬生生地哽住了,心里不安迅速放大。 “皇上,臣妾来求一个准许。”千若羽始终低垂着头,不看他一眼,语气也生分得很,这让玄烨更加不安了,僵硬一笑,回道:“我们之间说不上求字,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臣妾求皇上给怜儿一个名分,皇上既然碰了她,那么这就是她该得的。”平静的话语里没有丝毫迟疑,仿佛说着别人的事一般。 玄烨脸上的笑容顿时消退了,看不透她的心思,触不到她的喜怒,扶在她手臂上的手随之收紧。殿内众人已经识相地退了出去,清风从窗外吹进来,寂静的大殿内能清楚地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 “你都知道了?” “是,那么皇上的决定呢?”千若羽那淡漠的眼神让玄烨感到无比地恐惧,心在颤抖着,一动不动地问道:“你没其他要问的?还是你已经定了朕的罪?” “臣妾不敢,皇上乃九五之尊,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皇上要碰谁就碰谁,喜欢碰谁就碰谁。” “可是朕只想碰你,后宫三千,朕只想为你一人停留,你明白吗?”玄烨情绪激动地低吼着,紧紧地把千若羽拥入怀里,倾诉道:“羽儿,你别这样,朕真不是故意的,朕喝醉了,然后醒来就这样了,不是故意要让你伤心的。” 玄烨,你知道吗?当你全心全意爱一个人的时候,即使是喝醉了,睡着了,也绝不会忘记那个人的气息。 泪在无声地滑落,千若羽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坚强到不会在意这些了,原来只是自欺欺人,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她永远是最脆弱的,不管恨,还是爱。 现在这样或许会更好,大家都不必陷得太深,抽身的时候也就不会太痛苦了。 “臣妾不怪皇上,只希望皇上可怜一下怜儿,给她一个名分。” “好,这事朕会办的,羽儿,昨天是朕和舒雅初遇的日子,朕很想很想她,可是朕不想把你当做她的替身,这样对你不公平,对她也不公平,所以朕没去你那里。” “臣妾明白的。”是真的明白,昨天他一步都没踏足毓庆宫,也不在乾清宫里,她已然猜到,只是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风波。 负朱颜,心字终成缺(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千若羽从乾清宫出来后,纳兰容若也尾随着出来了。千若羽了然地停住脚步,回身问道:“有话要说?” “为什么?”话很简单,可是他知道千若羽能听懂。千若羽淡然一笑,回道:“不为什么,纳兰侍卫与其浪费时间提防我,不如多花点功夫关心云儿。” “芸娘怎么了?”纳兰容若紧张地拧着眉,伫立的两条腿恨不得马上飞奔到蝶舞云裳。 “她的人没事,有事的是心,是你不了解的心。”千若羽摘下一朵文心兰放到他手心里,纳兰容若不解地看了看手里的花,问道:“娘娘什么意思?” “云儿偶尔会画些雅作在店里挂卖,要想知道不妨去看看。” 纳兰容若满怀愁绪地握住手里的花,仿佛能就此握住云儿的心。千若羽安然地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地提点道:“多点耐性,用心去看,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章佳氏怜儿乖巧伶俐,甚得朕心,今册封为答应,入住丽景轩,钦此。” “谢主隆恩。”怜儿欣喜地接旨,宣旨太监徐年把圣旨交到她手中,恭贺道:“恭喜章佳答应。” “有劳公公了,以后还要公公多关照。”怜儿脱下手上还算过得去的玉镯打赏给他,徐年笑眯眯地接过,道:“答应主子客气了,奴才告退。” “公公好走。” 徐年走后,教坊司其他人纷纷聚过来道喜:“怜儿,恭喜你啊!” “飞上枝头可不一定能变成凤凰。”靳妃冷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众人立马噤声,下跪行礼:“参见靳妃娘娘。” 靳妃走到怜儿身前捏起她的下颌,睥睨着打量了一番,道:“确实有几分姿色,只可惜没有自知之明。” 啪! 火辣辣的巴掌打在娇嫩的俏脸上,怜儿顿时被打得倒向一边,惊愕地抬头瞪向靳妃,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愤怒与不甘。 靳妃本就不悦的神色被她激得更甚了,她恨透了这些不知廉耻,耍手段爬上玄烨龙床的女人,咬牙道:“别以为用一些狐媚手段勾搭上皇上就可以得享尊贵,你永远摆脱不了宫女低贱的出身,在本宫面前你只配跟狗一样攀爬。” 怜儿低垂着头没有回答,长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愤恨在深深地蔓延着。 “怎么?不服气?”靳妃再次掐住她的下颌,语气森寒地说道:“后宫有后宫的规矩,凭你也敢给本宫脸色看?好好记住了,本宫要你死,轻而易举。” 靳妃给身后的奴才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上前押住怜儿,青瑛扬起手狠狠地打下去,骂道:“这一掌掌你对娘娘不恭。” 怜儿低哼一声,咬牙忍着不让痛呼漏出口齿之间,嘴角流出了丁点血迹,可是靳妃并不打算就此作罢,红肿的脸马上又被扭了回来,青瑛扬起另一只手又是一巴掌:“这一掌掌你不知好歹。” 教坊司的人早就吓得退到一边,眼看第三掌就要落下,千若羽就来了:“住手!” 负朱颜,心字终成缺(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这一掌掌你不知好歹。” 教坊司的人早就吓得退到一边,眼看第三掌就要落下,千若羽就来了:“住手!” 千若羽看了看怜儿满是巴掌印的脸,脸带微笑地问道:“章佳答应今日初封,什么事惹得姐姐出如此重手教训?” 靳妃看到千若羽,怨气更重了,冷声道:“本宫做什么无需向你交代,继续打。” “慢!”千若羽喝住意欲再打的人,接着说道:“章佳答应是皇上的新宠,做得太过分,对大家都没好处,人靳妃已经打过了,气是不是也该消了呢?” 千若羽不卑不亢地问着,丝毫没有恳求的意思。靳妃走近几步,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别忘了,这后宫是本宫和皇贵妃在管,本宫要教训一个不听教的答应,轮不到你多嘴。” “妹妹不敢,只是想提醒姐姐,领头人该有领头人的气量,可别让下面的人笑话了。”千若羽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周围,在场的人把头低得更甚了。 一个是掌管后宫一半实权的靳妃,一个是玄烨的新宠宸妃,两宫对垒,谁敢不要命地看一眼? 靳妃凑近几步,眯缝着双眼问道:“千若羽,你这样帮她,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姐姐不妨想想?”千若羽脸上依旧是那淡淡的笑容,让靳妃厌恶,咬牙提醒道:“物以类聚,本宫尽管看看你们能耍出什么来,最好别让本宫抓到任何把柄,要不然,你一定死得很惨。” 千若羽复又一笑,不作回答,靳妃随即寒着脸拂袖而去了,教坊司一场闹剧也随之落幕。 “紫云,带章佳答应下去敷药。”千若羽吩咐一声也要走,怜儿急急地唤住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千若羽轻声叹息,一切皆是命,是她一手促成的命,怨不得谁,也没这资格去怨,头也不回地说道:“以后谨言慎行,皇贵妃和靳妃那边可不好应付,有空就多来毓庆宫坐坐!” 千若羽满怀惆怅地离开,却不料在门外碰上了不知何时到来的皇贵妃。那脸上的神色,刚才的闹剧,她应该是看到了,不知她的来意是否也和靳妃一样。 “给皇贵妃请安。” “入宫的时候本宫跟你说的话,你似乎忘记了。”皇贵妃眼露凶光,相对于靳妃的阴鸷,多了一份威严。千若羽煞是无辜地回道:“臣妾可是一直安分守己着呢!” “安分守己?本宫可看不到,自你进宫以来,宫里就变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娘娘要把所有的事都扣到臣妾头上,臣妾那是百口莫辩。” 皇贵妃走近一步,警醒着说道:“是与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不管你要耍什么把戏,只要本宫掌管着后宫一天,都不允许嫔妃恣意弄权。” 千若羽看着皇贵妃看似尊贵,实则可怜的背影,心想道:锦姐姐,这场戏还长着呢,好好观赏,我一定把你留到最后。 负朱颜,心字终成缺(七)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砰——砰—— 承乾宫中再次狼藉一片,各处都飘散着暴怒的气息。宜贵人从外面进来,看了看满地破烂不堪的碎片,劝道:“章佳怜儿只是一个小人物,娘娘何必如此置气,气坏了身体多不值得?” 靳妃挥开她想扶自己的手,恨恨地咬牙道:“她是小人物,不屑一顾,不值一提,可是她背后的宸妃是一点都不能疏忽。” “这事什么时候搭上宸妃了?”宜贵人眼里闪过一丝不为人意的惊愕,靳妃压抑着满腔的怒火,回道:“那不知死活的丫头是宸妃推上去的,管不好,那丫头勾搭上皇上也是她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扩展自己在宫里的势力。” “可是小小一个答应作用不大,而且她龙宠正盛,捧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上去分薄自己的宠信,实在没什么好处啊!” “这个问题本宫也想过,可是这女人总是做一些难以触摸的事,本宫实在猜不透她的心思,总觉得她看着本宫的眼神里有怨恨。”靳妃回想着千若羽那似笑似怒的眼神,竟不自觉有了一丝寒意,直觉告诉她这女人背后一定藏着什么。 “娘娘过虑了吧,娘娘出身名门,身份尊贵,而千若羽不过是一个风尘中人,两人从未谋面,何来的怨恨?最多也就后宫争宠而已。” “本宫也不明白,所以让盛裴去查了千若羽的底蕴,可是除了蝶舞云裳之外,居然查不到任何信息,换句话说,她对我们知根知底,而我们对她却是几乎一无所知。” “那么娘娘打算如何应对?如果章佳怜儿身后真的是千若羽,那就不好对付了,而且她们必定会有下一步的动作,不能让千若羽的气焰再高涨下去,不然以后要想压制就难了。” “放心,她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剩下的就看谁的本领高了,这后宫还轮不到她做主。”靳妃凶狠地眯起双眼,两人都各自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角落里的余清悄悄地溜走,辗转来到了毓庆宫。千若羽正埋首书案上作画,余清走近她身边,低语道:“一切如娘娘所料,可是靳妃对娘娘的身份已经有所猜忌,娘娘行事务必小心。” “不要紧,她怎么也想不到已经死了的人还会复活。”千若羽的语气淡淡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却似乎没有多大的喜悦。 “娘娘。”余清顿了顿,没有接着往下说。千若羽自然知道他焦急过来的另一个用意,了然地问道:“还有话要说吗?” “怜儿…” “这件事已经解决了,其他的还跟以前一样,靳妃和皇贵妃那边我会帮着她应付,总不会让她受欺凌。”千若羽的语气依然是淡淡的,听不出一丝喜怒。余清踌躇着看了看她的脸色,接着问道:“娘娘真的不怪她吗?” “怪又如何?不怪又如何?我和皇上之间永远都存在着一道隔阂,今天即使不是怜儿,以后也会有其他人,现在这样还更好些。” “奴才替怜儿谢娘娘大恩。”余清恭敬地叩了一个响头,千若羽苦笑一声,嘱咐道:“下去吧,在靳妃身边办事要注意小心,别露出什么蛛丝马脚。” “是,奴才告退。” 转身看向窗外,萧瑟的落叶随风飘下,千若羽伸手接住,低喃道:“紫禁巅,无情风,步步皆殇,何时才是尽头?” 周紫云看着她满怀落寞的样子,劝道:“其实皇上很爱小姐的,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小姐何必执着于那一道隔阂?” “紫云,爱到深处,很多事情是你不明白的。” 负朱颜,心字终成缺(八)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侍卫营内,卓之恒正和兄弟们切磋武艺,脸上密布着一团团烦到极点的乌云,下手一点都不留情,缨枪一挑,‘哐当’一声,对方的大刀随即落地。 “哇!”司良被逼得后退两步,甩了甩被震麻的手腕,抱怨着问道:“兄弟,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好火?” “哈!再来!”卓之恒摆好架势,还想再打,可是司良一点也不想,求救着看向其他人,可入目之处哪还有人影,大伙知道卓之恒想借此出闷气,早就溜光光了。 “不打行不行?”司良哭丧着一张脸,可是卓之恒的脸看着更苦,逼迫着问道:“还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陪我练到尾。” “是,可是我怕再练下去,我会没命再做你的兄弟。” “哪有这么夸张,快点捡起来,不然我就要进攻了。”卓之恒再次摆好架势,不容抗拒。 司良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捡刀,就在此时,门口走进了一位不速之客,而且来的不是别人,而是最近风靡后宫的宸妃娘娘跟前的红人,紫云姑娘。 “我陪你打。”周紫云随意挑了一把大刀,翻身跃上演武台,一气呵成的动作颇有气势。司良疑惑地看向卓之恒,询问道:“之恒,这?” 卓之恒收回缨枪,看向周紫云说道:“我粗人一个,万一伤了姑娘,或者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就不好了。” “少看不起人。”周紫云挥起大刀迅猛进攻,卓之恒赶紧拿起缨枪去挡,两人势均力敌地僵持着,周紫云接着说道:“别以为女人一定比不过你们这些大男人,不是所有女人都是这么儒弱的。” “好!说得好!那你们慢慢打吧,我不打扰了。”司良溜也似的跑走了,想不到卓之恒平时老老实实的,居然会招惹上这么一个小辣椒,而且这小辣椒的身手似乎还不错。 “喂,司良!”卓之恒想唤住他,可是稍一分神,周紫云的大刀又来了,急急地侧身一躲,见她打得不错,也就不再相让了。 “你心里不爽快,我心里也不爽快,大家一起出出气好了。”周紫云一招横扫千军,卓之恒弯身闪躲,也回枪一击,回道:“宸妃娘娘荣宠正盛,近乎专宠,你是娘娘身边的大红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什么不爽快的?” “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 周紫云没有回答,只是眉头拧得更紧了。她要的从来都很简单,她只想千若羽快乐,可是越是简单就越是奢望。实际上,怜儿的事她非常生气,其他人可以爬上玄烨的龙床,可是自己人不可以,那是赤-裸裸的背叛。 卓之恒感觉她的攻击越来越凶猛,也不敢忽悠,两人一刀一枪地打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酣畅淋漓地停下来了。 负朱颜,心字终成缺(九)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这时候你不陪在娘娘身边,来我这里瞎搅合什么?” “我心里有气,不想在小姐面前发,想想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就跑你这里来了。”周紫云绕过卓之恒递过来的杯子,直接拿了他手上的水壶,仰起头咕噜噜地把水倒进嘴里,来不及喝下的水沿着嘴角流出,那豪爽的模样活像个大男人,一点都没有女儿家的优雅。 “幸好阿玛和大哥出去办差了,不然你冒然进来,必定会碰一鼻子灰。” “那这里就你最大了,你气什么?”周紫云把水壶递回给他,卓之恒也仰头喝了几口,闷闷地回道:“也没什么,就公事上和阿玛吵了几句,一些原则上的问题而已。” “事情很重要吗?如果不是什么大问题就顺顺他老人家呗,他是你阿玛啊,不像我,连我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你是孤儿?” “恩,小时候家里发生了大水灾,我爹和我娘都淹死了,只剩下我和姐姐,后来姐姐也过世了。”周紫云眼含忧伤地转动着手腕上的两串佛珠,那上面分别刻着一个云字和离字。 “离,你姐姐的名字?” “恩,我叫紫云,姐姐叫紫离,我们姐妹自小相依为命,颠沛流离地过了好长一段日子,姑母才找到我们了,这两串佛珠是我们一起到庙里求的,本来是一人一条,姐姐死后就都戴在我手上了,留个念想。” “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伤心了,你姐姐在天有灵会保佑你的。” “姐姐保佑我又能怎样,老天爷不知道是被蒙了眼,还是怎么样,好人总是活得这么痛苦,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好吗?别再这么糊涂了!”周紫云悲切的呐喊响切天际,上天似乎真的能听到一样,迅速蒙上了一层灰暗,雨很快就‘滴答滴答’地落下来了。卓之恒急急地遮住头顶,道:“真是场失魂雨,快进去躲躲吧!” “你进去吧,不用管我,淋淋雨,人比较冷静。” “你以为自己是打不死的火凤凰啊,这几天天气有点凉,上次淋了那场雨,我的伤寒还害了好几天呢,快走。”卓之恒拉起她就往屋里跑,雨越下越大,才一会功夫,两人再一次变成了落汤鸡。 “怎么每次碰到你都是下雨?”卓之恒不满地嘀咕着,周紫云轻笑一声,回道:“是啊,我是会招雨的巫女,所以你下次看到我的时候,记得找地方躲。” “会开玩笑就是没事了。”卓之恒快步跑入雨中,不知道摘了什么又跑了回来,把东西塞到她手里,道:“给你。” 周紫云疑惑着张手一看,原来是片叶子,更加疑惑了:“你给我片叶子做什么?” “吹啊,当你不开心的时候就摘片叶子下来吹一吹,把闷气都吹走了,心情自然好起来了,我吹给你听听。”卓之恒把叶子卷起来,放进嘴里一吹,柔和的音律随即伴着雨声响起。周紫云闭上眼睛聆听着,心里的悲愤慢慢平复下来了。 红烛泪,怎奈独缱绻(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绫罗披就的大床上虽然没有大婚的嫣红与隆重,可是也是一片喜气洋洋。怜儿神情紧张地端坐着,不敢有半分松懈,时不时地往门口处瞟去,等待着玄烨的到来,心里幻想着两人相敬如宾的温馨情景,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又一抹甜腻腻的笑意。 一旁侍立的红缨看着好笑,不禁揶揄道:“主子在想皇上吧!主子是想和皇上共浴爱河,还是琴瑟和鸣?” “小丫头贫嘴。”怜儿脸红红地嗔了她一眼,可是心里却乐得很,憧憬着和玄烨共浴爱河和琴瑟和鸣的情形。 “主子是皇上的女人,那些事情不都是理所应当的吗?奴婢可听说了,皇上很喜欢音律的,主子从教坊司里出来,一定可以博得皇上龙颜大悦。” “那你还听说了什么有关皇上的事吗?例如…云裳宫,那里为什么会是禁地?”怜儿明知故问地打听着,红缨本来还笑意吟吟的脸立马变得苍白,哆嗦着跪了下来,提醒道:“主子,那个地方是宫里的禁忌,不能提,不能说啊!” “好好的一座宫殿,怎么会是禁忌?”怜儿继续装着傻,红缨谨慎地看了看门口,压低声音回道:“禁忌的不是云裳宫,而是云裳宫以前的主人,已故的洛妃娘娘,洛妃娘娘当年宠冠后宫,她死后,皇上思念爱妃就把云裳宫立为禁地了,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以免惊扰了洛妃娘娘的英灵。” “皇上真的很爱那位洛妃娘娘吗?她是什么样的人?也很美吗?”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皇上专宠洛妃娘娘是整个后宫都知道的事,据闻洛妃娘娘擅于舞蹈,舞姿轻盈迷人,为此皇上特地命人建了云裳宫,还打造了一个露天的舞台供洛妃娘娘跳舞之用。” “那你认为今日的宸妃和昔日的洛妃相比,谁更得皇上宠信?” “奴婢不敢妄议。”红缨颤巍巍地低下头,怜儿亲和地把她扶起来,道:“没事,这里就我们两个,说说也好解闷。” “可是奴婢真的不知道,不过人家都说死人的分量是比活人重的,男人要失去了才会知道珍惜,所以奴婢猜想,皇上应该是惦记着洛妃娘娘多一些的。” “这样啊…”怜儿低头思量着,让人看不出心思。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夜色渐深,可是那道门却依旧未被推开。月光从窗外射入,更添一室寂寥,怜儿本来满怀希翼的脸也随之黯淡下来了。 红缨不知如何是好,宽慰道:“皇上可能是国事繁重,未能走开,主子别忧心。” “国事再重,皇上也必定去看宸妃,今夜是不会来了,就寝吧!”怜儿孤清地倒床睡下,双手紧紧地揪着被子,希望以此温暖冰凉的心,费尽心思,终究只有这答应之名。 红烛泪,怎奈独缱绻(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毓庆宫内,千若羽依旧埋首书案作画,借此让心里平静些。一笔一划的勾勒看似无意,又似有意,看不懂她心里所想。 玄烨放轻脚步靠近,从后环住她的腰肢,低声说道:“羽儿,他们说你画了很久了,别画了好吗?” “章佳答应今日新封,皇上应该去她那里的。”千若羽话里的语气十分平静,玄烨听着如千年寒冰,紧紧地收拢双手,道:“羽儿,别这样好吗?你这样的语气,朕听着难受,你生气的话,可以打,可以骂,只是不要这样装作不在乎。” “臣妾没有装作不在乎,而是真的不在乎,皇上是九五之尊,真龙天子,后宫三千是理所当然的,臣妾不能奢求皇上只属于臣妾一人所有,再说了,皇上不是还有皇贵妃、靳妃、舒贵人那些吗?后宫三千,多一个答应也不多啊!” “你可以,你不喜欢朕碰其他女人,那么朕以后只碰你一人,你不喜欢朕看其他女人,那么朕以后只看你一人,朕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你。” “真的不必这样,臣妾只是一个随风摆动的风尘女子,不值得皇上为了我罔顾朝纲和后宫的均衡,以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以后的日子依旧是那样过,这件事到此为止。”千若羽回身抱住玄烨宽厚的背脊,玄烨也环抱住她,低喃道:“羽儿,不管你信与不信,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是朕对你永远的承诺。” “臣妾相信,所以皇上不必再说了。”千若羽主动献上红唇,把玄烨接下来的话语都堵在嘴里,心乱如麻。 真的不要再说了,不是你有负于我,只是我配不上你这样的承诺。上一生是你欠了我的,这一生是我欠了你的,缘定三生,来生我们是不是就能幸福地拥抱了? 玄烨依依不舍地放开,轻抚着她的脸庞,询问道:“有一段时间没听你唱歌了,唱一曲可好?” “好。”千若羽乖巧一笑,绕过就在脚边的琵琶去琴架那里,玄烨稍显疑惑地问道:“不弹琵琶吗?” “今儿想弹琴。”纤指轻轻一挑,一段委婉跌宕的前奏悄然滑出。 轻解罗衫,水倒映月色霞光洒下花瓣,风舞过一阵芬芳树影摇晃,有谁躲在远处遥望转过身不见了我的衣裳我知道是你,情人阿牛郎为何把我困在水的中央你看那鱼儿在水里自由自在游啊我不会离开你的身旁 绝美的容颜,一反平日的清脆的嗓音,缠绵的音律,饱含深情的词曲,无一不让玄烨沉迷,悄然取出玉箫,轻柔地为她伴着奏。 千若羽抬眸凝望着眼前的人,四目相对,衷情互诉,每一声每一句都唱进了两人心里。 朱红曼纱,湖泊光似心荡漾邀月共唱,一曲有情人成双风起波澜,谁惊起一夜鸟飞扬转过身不见了我的衣裳我知道是你,情人阿牛郎为何把我困在水的中央你看那鱼儿在水里自由自在游啊我不会离开你的身旁月色迷,归鸟飞急,漠漠烟如织芳菲节,杨柳声声,不愿问别离桃花帘,隔水眉敛,采莲欲相掩云鬓重,朱颜红,还羞我知道是你,情人阿牛郎缘不断情似泉轻轻流淌就算老天将你我分割天地的两端也有鹊桥将您我牵挂 红烛泪,怎奈独缱绻(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怜儿伤心流泪,一宿无眠,一大早就来千若羽这里请安了:“妹妹给姐姐请安。” “坐吧。”千若羽慵懒地靠在软椅上,勃颈上是掩盖不住的欢爱过后的痕迹,每一个都仿佛刻进了怜儿心里,扎得生疼。 “皇上…”怜儿踌躇着,不知道该问不该问,其实答案已在心中。千若羽留意到她的视线,了然地回道:“我跟皇上说过应该去你那里的,可是他不肯走。” “妹妹明白的,姐姐不需要解释。”怜儿满怀失落地低垂着头,在她面前,她就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愧疚让她抬不起头。千若羽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道:“怜儿,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的关系除了更亲厚之外,不会有别的,所以在我这里不必拘谨,也不必觉得愧疚难堪,已经发生的事就随它过去,我不怪你。” 怜儿热泪盈眶地跪了下来,哭诉道:“是怜儿狼心狗肺,有负娘娘的恩情,实在不值得娘娘如此厚待,如今的难堪都是怜儿咎由自取,娘娘若有责罚,怜儿绝不会心存怨怼,请娘娘责罚。” “你起来。”千若羽扶起她,接着说道:“我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人会责罚你,也没人可以动你分毫,往后我还会助你争宠,你只需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一,好好爱皇上,用你的心给他温暖,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这个承诺我是无法完成的,那就由其他女人为你守候吧!爱一个人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你幸福我幸福,可是我早已失去了幸福的资格,一个不幸福的人如何能给你幸福? “姐姐放心,妹妹这一生都是皇上的,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皇上如何相待,这份心意都不会动摇分毫。” “记住今天的话,至于第二个条件,等到时机成熟的时侯我会告诉你的,去整理一下妆容,陪我到外面走走吧,今儿的阳光不错。” “是。”怜儿微微行了一礼就往内臀走去了,离开前,回眸看了看千若羽隐含深意的侧脸,这么一个运筹帷幄的女人,她由认识的第一天就从未看懂过,第二个条件会是什么呢?她这样处心积虑地埋伏在后宫又是为了什么?是跟云裳宫的那个人有关吗?还有,大哥为什么对她的事三缄其口?大哥到底知道了什么,甘愿为她自宫? 周紫云留意到怜儿那抹异样的注视,见她走了才凑近千若羽耳边,低声道:“小姐,怜儿似乎在怀疑着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帮她吗?”千若羽不答反问,周紫云摇了摇头,回道:“奴婢确实不明白,如果只是因为余靖,小姐保她性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没必要助她争宠。” “余靖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怜儿虽未跟在我身边长大,可是我偶尔也会去看看她,这丫头并非池中物,心思缜密,大胆敢为,她这样的人留在后宫里必定可以驾驭一方,我正需要这样的人。” “奴婢还是不明白。” “以后你会明白的。” 红烛泪,怎奈独缱绻(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御花园里,玄烨正陪着靳妃悠闲地听着小曲。靳妃心情极佳,自然听什么都是好的,可是玄烨听惯了千若羽优越的弹唱,对教坊司这些俗音着实提不起兴趣,困乏地打着哈欠。 靳妃没有溜过他的任何一个神情,扬手示意教坊司的人退下,本来还在飘扬的乐声戛然而止,玄烨这才回过神来。 “让他们退下,不听了?”玄烨疑惑地问着,丝毫留意不到靳妃脸上的不悦。靳妃憋气地撇开脸回道:“皇上都没心思听,何必勉强在这里陪着臣妾?” “朕不是这意思,只是觉得这些曲子没什么新意,来来去去都是那几首。” “皇上是拿着他们跟宸妃比较吧!如今皇上心里眼里都只有宸妃,那臣妾算什么?”靳妃委屈连连地控诉着,润湿的眼角像要滴出泪来。 玄烨被她说中了心思,窘迫得不知如何回应。靳妃脸上的委屈更甚了,撒娇着抽泣道:“自从宸妃入宫后,皇上去臣妾那里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臣妾夜夜孤枕难眠,时时刻刻都在念着皇上,想着皇上,可是皇上可有关心过臣妾?如今难得陪着臣妾坐会,居然还想着宸妃,在皇上心里,臣妾到底还有多少分量?” “朕真没有这意思,爱妃别哭了,可好?”玄烨低声下气地哄着,靳妃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算了,放软语气说道:“那皇上今天都要陪着臣妾。” “好。”玄烨无奈地应着,靳妃随即破涕为笑,甜甜地窝进他怀里,接着奔入今日的主题:“皇上,宜贵人侍候您多年,这些年来臣妾协理后宫,她也帮了不少的忙,臣妾才能心无旁骛地侍候皇上,她也算是劳苦功高了,臣妾请求皇上擢升她的位分。” “后宫的事,朕既然交与你和皇贵妃,你们商量着办就好了,朕无异议。”玄烨双眼往前方一瞟,千若羽和怜儿正徐步而来,玄烨下意识地去推开靳妃,经过怜儿的事之后,他现在看见千若羽就像偷腥的小猫见着了主人,害怕两人之间再生出一丝嫌隙。 可是千若羽脸上那抹云淡风轻的微笑让他顿时停住了动作,脑海里回荡着她那夜的话。 ——臣妾没有装作不在乎,而是真的不在乎。 真的不在乎吗?羽儿,在你心里,朕就的没有那么一丝的分量?朕宁愿你像个小女人一样吃吃醋,发发脾气,那样至少证明了你是爱着朕的,可是你为什么总是这般淡漠,那种若隐若现拒绝着朕靠近的神情又是为何? 在玄烨愣神之际,两人已经来到跟前了。靳妃也离开了玄烨的怀抱,坐直了身体,那双犀利的锐目始终紧紧地盯着千若羽和她身后的怜儿。 千若羽淡淡一笑,挑眉回了一个意气风发的眼神,靳妃,真是冤家路窄。 红烛泪,怎奈独缱绻(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臣妾参见皇上。”千若羽款款一礼,也不忘向靳妃打招呼:“姐姐也在啊?”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靳妃娘娘。”怜儿抬眸瞟了一眼位于玄烨身侧的靳妃,靳妃顾及玄烨在场,心不甘情不愿地微笑道:“天气不错,陪着皇上出来走走,两位妹妹也出来散步呢!” “都起来!”玄烨把手伸向千若羽,邀请她坐下,那原本是靳妃坐着的位置,靳妃顿时气得脸色发青。 千若羽自然而然地把手搭了上去,与玄烨同座,期间并未看靳妃一眼,她那气得脸色铁黑的样子,她已经看腻了。 靳妃无奈地和怜儿同坐在两旁的座位上,明明气得不行了,却不得不装出非常欢迎的模样,内里恨得牙痒痒,从头到脚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脸部在抽筋。 “刚才看到教坊司的人走了,皇上和姐姐是在听曲吗?臣妾可有打扰皇上和姐姐的雅兴?”千若羽很是礼貌地看向靳妃,询问着她的意思。 靳妃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回道:“哪里会,皇上听惯了妹妹的演奏,教坊司那些俗音都变得不堪入耳了呢!” “是吗?只可惜刚才不小心被花枝刮伤了手指,现在还渗着血呢,不能为皇上和姐姐演奏了。”千若羽伸出微微渗着血的手指,玄烨立马紧张起来了,迅速拿出手帕为她止血,心疼地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喜爱弹奏,手应该好好保护才是的,伤了多可惜。” “小刺一道而已,已经拔出来了,过两天自会好的,不过皇上想听好曲也不是没法子,怜儿的琴弹得不错,不知皇上和姐姐可有兴致一听?” “随便!”玄烨随口应着,并没有多大的兴致,大半都是冲着千若羽的面子,和怜儿的一夜糊涂让他心里纠结得很,这么一酔竟是成了他和千若羽之间产生隔阂的契机。 “章佳答应也是教坊司出来的,该不会又是来来去去的那几首?皇上说没什么新意呢!”靳妃把玄烨刚才的话完完整整地泼了回去,怜儿并未在意她的冷言冷语,起身回道:“皇上,臣妾刚谱了新曲子,劳烦皇上和两位姐姐听听看有没有新意,臣妾回去也好修改。” 说话间,琴已经备好了,因为千若羽时常在这里弹奏,所以后面的阁楼里一直放着琴和琵琶。怜儿轻轻一挑,赞道:“清漱不带杂音,好琴。” “皇上颇爱音律,收藏了不少好东西呢!妹妹若是喜欢这琴,不妨向皇上讨了!”千若羽说得轻巧,怜儿却不敢真开口向他要。 玄烨看向千若羽的眼神里透着丝丝忧伤和不悦,这些琴啊、琵琶啊都是特意为她搜罗回来的,可她却是这般不珍惜,一股闷气冲上脑门,玄烨猛灌一杯酒,还真的准奏了:“喜欢就送你。” “谢皇上,臣妾必定珍而重之。”怜儿喜上眉梢,纤指一拨,滑出一段轻快的音律宣示着她此刻的愉悦。 玄烨神情复杂地再次看向身旁的人,千若羽察觉到他目光中的不悦却不予理会,假装不知道一样,赏心悦目地聆听着怜儿的演奏。 现场的气氛瞬间急降,纵然怜儿所奏的音律非常轻快,也抵不过两人间那无形的压抑。靳妃狐疑地看着两人,又看了看怜儿,心中已有主意。 红烛泪,怎奈独缱绻(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玄烨无心听乐,心里闷闷的难受,听了一会就黑着脸离开了。千若羽和怜儿散着步往回走,怜儿看了看她愁思满溢的侧脸,谢道:“方才谢姐姐给妹妹表现的机会。” “不用谢,我说过会助你争宠,以后我们同坐一条船上,你的荣宠就是我的荣宠,同时,我的敌人也就是你的敌人,所以皇贵妃和靳妃那边必须提防,她们对付不了我,必定会向你下手,后宫风云诡诘,凡事多留个心眼,还要尽量培植一些心腹。” “妹妹明白了。” 举目望去,德贵人的颐和轩已经近在眼前,里面隐约传出一些丝竹之音,千若羽的嘴角露出一抹欣然的微笑,低喃道:“看来今天的心情不错呢!” “恕妹妹冒昧,姐姐和德贵人是?” 千若羽对德贵人的关怀溢于言表,怜儿一直对两人的关系心存疑虑。 “以后会让你知道的,我进去坐坐,你先回去吧!” “是。”怜儿目送着千若羽的背影离去,心里的疑虑挥之不散,那眉头紧锁的模样完完整整地落入了靳妃眼里,试探着问道:“刚刚才得了皇上的赏赐,怎么摆出那样的神情?” “参见靳妃娘娘。” “起来吧!”靳妃绕过怜儿走到后面,抚上红缨抱着的琴,看似有意又似无意地说道:“你好像很喜欢这琴呢!” “好琴难得,只要是喜欢音律的人都会喜欢的,更何况这是皇上赏赐的。”怜儿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靳妃凑近她耳边,好笑道:“这真是皇上的赏赐吗?不,这只是宸妃给你的施舍,你这样都看不出来?” “娘娘若想挑拨离间,那就省些力气吧!臣妾纵然没有宸妃的聪明才智,也绝不会笨到去相信娘娘。” “是吗?恐怕你和宸妃也不是完全信任对方的吧!你刚才的表情已经出卖你了,你在猜度她的心思,你不想一味地当她的棋子,本宫有说错吗?” “那都是臣妾和宸妃的事,不需要跟娘娘交代,倒是娘娘,这么急着来破坏是害怕了吧,怕被宸妃夺去一切,从此老死在这深宫之中?”怜儿毫不客气地回击着,脸上满是得意的冷笑。 “本宫侍奉皇上不是一两天了,你认为本宫凭什么一直隆宠不衰?如今不过是让她占了些风头,她终究是斗不过本宫的。” “可是臣妾看到的却不是这么一回事,皇上整颗心都在宸妃身上,除了昔日的洛妃之外,没人能与之相比,顺便奉劝娘娘一句。”怜儿也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娘娘可别小看宸妃了,她的聪明睿智娘娘还没真正见识过呢!” 靳妃危险地眯起双眼,继续引诱着:“你可想清楚了,有宸妃一天,皇上都不会正眼瞧你,你想要得到皇上的一丝关怀都必须求着宸妃,看宸妃的脸色,这样的日子,你真的想要吗?” “娘娘尽管看看皇上会不会正眼瞧臣妾,走到最后到底谁会惨淡些?” “有自信是好事,可是过了就是不自量力了。” 怜儿轻蔑地笑了笑就离开了,笑容却在越过靳妃的一瞬间僵了下来,从小她就知道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必须靠自己,前路布满荆棘,到底该何去何从? 假欢畅,暗布无情局(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延长的河边、嫣红的姻缘树下热热闹闹地聚集着花花绿绿的少男少女,只因今夜是七夕佳节,是男女互相剖白的浪漫之夜。 那拉静璇把点亮的河灯放入水中,虔诚地许过愿后,急急地问道:“冷月,你许了什么愿?” “反正是与你无关的愿望。”冷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拧眉看向几步远的习欣妍,自从上次那件事后,她总是刻意躲着自己。 “那我们去月老庙绑红线吧!我听说那里的姻缘树很灵的。”那拉静璇似乎并不介意他的冷淡,不等他回答就热乎着把人拉走了。 习欣妍似眷恋似踌躇地看着冷月的背影淹没在人潮中,一路上都感觉到他的注视,她却不给予回应,躲避了几天,心里慢慢平静下来了,只是迷茫依旧。 君少卿看她这几天都是闷闷不乐的,不解地问道:“格格跟月公子怎么了?” “没什么?”习欣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看着徐徐远去的河灯,合掌乞求道:“愿君长存,康乐无忧。” “不该是愿君心似我心吗?格格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心?” “我不知道。”习欣妍下意识地摸向脖子上的象牙链,君少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帮她解了链子,道:“过去的就该过去,格格如果真的不明白自己的心,那就试着一直往前走,没有烦乱,没有过去,只是单纯地走着,如果走到最后你都没能遇上他的话,那就证明你们是真的无缘,格格也就不用再烦恼了,可是如果你们遇上了,那么格格就好好把握吧!当给他一个机会也好,给自己一个重新追寻幸福的机会也好。” “可是我…” “别可是了,幸福不是必然的,错过了就回不了头了,快走!链子我帮你保管着。”君少卿自作主张地把她推入人潮中,就怕自己会后悔,如果他们真的遇上了,那么他就放弃了吧! 习欣妍回过头来已经不见了君少卿的踪影,迷茫地环顾一周,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君少卿说往前走,可是哪里才是前方呢?是洛明飞,还是冷月? “啊!”发愣之际,肩膀上传来一下猛烈的碰撞,习欣妍惊呼着往旁边倒去,白易急急地拉住她,抱拳赔礼:“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姑娘没受伤吧!” “没事,这人山人海的,难免有碰撞。” “是啊,七夕节的花灯会,人很多呢!”白易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东张西望,习欣妍好奇地问道:“公子在找人?意中人吗?” “算是吧!姑娘方才好像也在找人,也是意中人吧?” “也算是吧!”习欣妍茫然的回答让白易满是不解,追问道:“算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事情怎么可以算是呢?” 习欣妍尴尬地笑了笑,回道:“因为我很糊涂啊,感觉也很迟钝,更不像别人主动。” “我有时候也很糊涂的,可是心跳的感觉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只要相信自己的心,随心而动,你也可以的。” “随心…而动吗?”习欣妍习惯性地又去摸象牙链,可是链子已经让君少卿拿走了,呢喃道:“没有烦乱,没有过去,只是单纯地走着,真的能遇上吗?” “虽然不大清楚你说的是什么回事,可是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可以?这样吧,我们一人走一边,看最后谁能找到自己要找的人。”白易不等她回答就转身离开了,习欣妍看着他的身影淹没在人潮中,心中的迷茫似乎少了些,紧接着往背对的方向走了。 假欢畅,暗布无情局(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卓之恒越过人山人海,好不容易才来到了相约的地点,却发现君少卿自己一个人喝着闷酒,与此刻的良辰佳景格格不入,奇怪地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还以为你会和格格一起呢!” “她走了,是时候该放手了。”君少卿似笑非笑地饮了一杯苦酒,看了看在卓之恒身旁入座的周紫云,挑眉道:“哟!紫云姑娘也来了?” “娘娘硬要我放假,出来的时候刚好遇到卓大哥,所以就一起来了,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怎么会?该是我打扰你们了,我还是很识趣的。”君少卿若有深意地看了卓之恒一眼,随即‘非常识趣’地起身离开。卓之恒急急地拉住他,低声嗔道:“你乱说什么?这种事情能拿来开玩笑吗?” “我没乱说啊,七夕佳节,良辰美景,像紫云姑娘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你不陪,难道要陪我这失意之人吐苦水吗?” “关你什么事?喝你的酒。”卓之恒恼羞成怒地给他塞了一壶酒,接着看向若无其事的周紫云,解释道:“他总是胡说八道,你不用理他的。” 周紫云看着他脸颊微红,浑身不自然的模样就觉得好笑,道:“看样子是你在意一点吧!君公子夸我如花似玉,我开心着呢!” 周紫云乐呵呵地笑着,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君少卿的胡言乱语。卓之恒的脸更红了,郁闷地扭开脸,回道:“你开心就好。” “哈哈,紫云姑娘果然跟宸妃娘娘一样,非寻常女子,君某先干为敬。”君少卿豪爽地仰头饮尽,周紫云却迟疑了,为难着问道:“君公子此话是褒,还是贬?” “自然是褒,紫云姑娘豪气干云,却不失女儿家的娇态,乃刚柔并重之真女子也。” “什么‘过奖了’‘不敢当’这些话我可不会说,君公子的夸奖,我收下了。”周紫云也仰头一口饮尽,君少卿朗声叫好,两人虽然见过很多次了,可是这样坐在一起说话还是第一次,却不料一‘聊’如故,差点没把人家店里的酒给喝光了,本来佳人有约的卓之恒反倒是被凉在一边。 君少卿独自凭栏远眺,眼中浮现着阵阵忧伤之意。卓之恒看他酒气吹醒了不少,才走过来问道:“真的要放弃了吗?” “格格喜欢月公子,你不会看不出来。”君少卿唇边溜过一抹苦笑,爱到深处,他依旧不懂,可是心痛的感觉,他懂了。 卓之恒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可是你守在格格身边这么多年,不甘心吧?” “感情的事就是这样,并不是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的,有时候,爱与不爱只在相遇的那一眼,他们或许就是这样吧!总感觉他们凝望的眼神之间有一层很深很深的羁绊,是我无法触及的羁绊。” 假欢畅,暗布无情局(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感情的事就是这样,并不是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的,有时候,爱与不爱只在相遇的那一眼,他们或许就是这样!总感觉他们凝望的眼神之间有一层很深很深的羁绊,是我无法触及的羁绊。” “天涯何处无芳草,凭你京师第一才子,还怕找不到好的姑娘吗?你看你往那里一站,排着队见你的姑娘都能排到城门口了。”卓之恒粗糙地安慰着失意中的好友,君少卿轻叹一口气,道:“我找不找得到还不知道,可是你的就在眼前。” 君少卿仰头指了指醉酒未醒的周紫云,接着说道:“紫云姑娘是好姑娘,而且是适合你的好姑娘。” 卓之恒也往周紫云的方向看了看,郁闷地回道:“我怎么看都是你们适合一点!你们刚才不是聊得很开心吗?” “兄弟,人与人之间是要讲缘分的,缘来了,那便是你,别错过了。” “缘分吗?这东西太飘渺了,感觉很难抓得住。”卓之恒沉思着抓住一小块随风飘来彩纸,飘零的彩纸带着节日的余庆,可是张开手的瞬间,它又飘走了,感觉像不曾存在。 “这东西这么容易抓得住的话,还会有梁祝和牛郎织女这些让人潸然泪下的故事吗?你对感情的认知都是从你大哥那里来的,别像真的经历过什么苦恋一样。” “我是没经历过,可是看着我哥和青姐姐走到今日的地步,还有他和沈姑娘的纠缠,这其中的沉重,我是能感觉得到的,沈姑娘爱着我哥,可是我哥却和青姐姐相爱,而偏偏她们还是亲姐妹,最后青姐姐选择了进宫,我哥和沈姑娘也因而纠缠至今日。” 君少卿回想了和沈宁馨唯一的一瞥,道:“我和那位沈姑娘也算是有一面之缘,没想到她能缠着你哥到今天,你哥也算是遇上对手了。” 君少卿幸灾乐祸的语气让卓之恒直想把他按在地上揍一顿,白了他一眼,道:“你别看沈姑娘弱质纤纤的,就凭她医毒双绝的本领,即便是江湖高手,也没多少个能挡得住。” “可是江湖中能挡住你哥的也没几人啊!” “你没真正认识沈姑娘,不明白的,她的爱与恨只在一线之间,得不到,那就是彻心彻骨的恨,而且她行为怪异,总让人措手不及,上次她把侍卫营闹得鸡飞狗跳,我真怕我哥会杀了她。”沈宁馨那日疯狂的狞笑还犹言在耳,看着是毒蝎心肠的魔女,可是却透着一阵让人难过的忧伤,她爱疯了,也恨疯了。 君少卿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叹气道:“放心好了,她是傅贵人的亲妹妹,只要你哥一天还爱着傅贵人,他就不会下重手的,真不明白到底是你在开解我,还是我在开解你。” “只能说今夜我们都是孤独的人。” “兄弟,你哪里孤独了?”君少卿夸张地回头看了看周紫云,卓之恒立马脸色不善地警告道:“你再乱说,兄弟也没情面给。” “开个玩笑而已,干嘛这么认真,不过说起来,容若那小子哪里去了?我们向来是三剑客,今晚怎么剩我们两个了?” “他是皇上的贴身侍卫,总有走不开的时候,哪像你在王府这么自由?” “谁说我自由了,我这王府总管可忙着呢!” “不见得。” …… 假欢畅,暗布无情局(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习欣妍和白易分道之后,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直至走到一个林苑前才停下来了,里面形形色色都是提着花灯的青年少女。 “姑娘,求一盏花灯吧!我们这里的花灯都是成双成对的,如果遇上了和你提着同样花灯的人,那就是月老替你们牵红线了。” “花灯买过不少,求的倒没听过。”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块姻缘石可是很灵的,许过愿之后,再求一盏花灯,定能觅得佳偶。”老板指着旁边的姻缘石说得绘声绘色,习欣妍合掌许下一愿,桌上的鹦鹉随即从剩下的零零星星的木牌中抽出了一张。 “姑娘求的是锦鲤灯,另一盏已经被求走了,祝愿姑娘觅得如意佳婿。” 习欣妍付过钱后,随即提着花灯进去了,对这样一件盛事并无多大的兴致,一路上也没有刻意地去寻找,只是单纯地走着,却不知冷月也身在其中。 那拉静璇拉着冷月走了好几圈都没遇上提着一样花灯的人,气呼呼地骂道:“那神棍居然骗我。” “你不是早就嚷嚷着不信吗?偏要进来。”冷月一心记挂着习欣妍,哪里有心思逛这些地方,要不是被她缠着,早奔去找习欣妍了。 “我就要看看跟我们提着一样花灯的人是谁,不管男女,本格格都绝不放过。” “无聊。”冷月冷冷淡淡地撇着嘴,那拉静璇气不打一处出,挖苦道:“我无聊也好过人家不理睬你,人家看都没看你一眼呢!” “与你无关。” “谁说不关我事的,人家不理睬你,那我就有机会啦!你别想甩开我!”那拉静璇回头才发现冷月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了,此刻,他正穿梭在人群中,寻找着方才隐约瞥见的那抹身影。 “欣妍!” 周围吵吵嚷嚷的声音络绎不绝,习欣妍似乎听到了那声来自心底的呼喊,狐疑着回过头来,冷月果然站在了那里,他们真的遇上了,泪水模糊了双眼,这一刻感觉什么都不再重要了,只要这个人就在眼前。 “你等一下。”冷月突然疾奔而去,习欣妍正要往前跨的脚立马停住了,心里忐忑不安,直到他气喘吁吁地提着一盏一模一样的花灯回来。 “老板说…如果遇上提着同样花灯的人,那就是月老替我们牵红线,这次你逃不掉了。” “可是你刚才手上明明没灯的。” “我以为那老板骗我,所以扔了,可是现在又捡回来了。”老板这些小花招哪里骗得了他,可是没想到千里姻缘一‘灯’牵,冥冥中自有主宰。 难得看见冷月傻愣愣的模样,习欣妍不禁嗤笑出声,几日来的阴霾一扫而散,向他伸出一只手,邀请道:“走吧!良宵佳节,我都没好好逛逛呢!” “这地方我都逛过了,很多景色都很漂亮呢!”冷月现在牵着心上人的手,本来觉得平平无奇的景色都变得异常漂亮,两人开开心心地游园,完全把那拉静璇给遗忘了。 假欢畅,暗布无情局(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这样的佳节有人欢喜有人愁,六宫中此刻正是哀叹连连,只因本该在宫里陪伴她们过节的玄烨不知踪影,徒留一群女人对着四堵红墙空自怜,当然这群女人中并不包括荣宠正盛的宸妃。 千若羽和玄烨走在安静的街道上,晃了晃紧紧牵着的手,问道:“皇上逃了宴席,私自带臣妾出来游玩,就不怕臣妾明天会成为众矢之的?” “不怕,有朕这大箭靶在,射不到你的。”玄烨在千若羽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千若羽款款一笑,道:“六宫嫔妃的箭好挡,可是太皇太后的箭可不好挡呢!” “太皇太后是朕的亲祖母,对朕有栽培和养育之恩,固然重要,可是羽儿对朕而言也很重要,所以即便是太皇太后的箭,朕也会好好挡下来的。” “那万一挡不下来呢?” “没有万一,只要朕一息尚存,便不允许任何人伤你分毫。”玄烨看着千若羽总是带着玩笑的眼神,倏然感慨万千地把她拥入怀中,倾诉道:“羽儿,朕真的很想就这样把你揉入怀中,为什么你总是那么的不在乎?朕多想你能像其他人那样吃吃醋,发发小脾气,这样才能证明朕在你心里的分量。” 千若羽感觉他的手越拥越紧,轻笑道:“不必吃醋,不必发脾气,只是相信,相信皇上对臣妾的爱,也相信臣妾对皇上的爱。” 纳兰容若和云儿欣羡地看着两人相拥在月光之下,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这样相拥着,可如今为何竟成陌路?如果注定无缘,又为何让他们相遇,相知,相爱? 纳兰容若不禁心中悲愤,感慨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相爱不如不爱。” “不爱怎知情滋味?爱你,我从不后悔。” “可是我后悔了,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但愿我们从未相遇。”云儿冰冷的眼神里满是悔恨,深深地刺痛着纳兰容若的心,低喃着问道:“芸娘,你真的这么恨我吗?” “不爱了,何来恨?”云儿极力压抑着心里的狂澜,平静地说道:“纳兰容若,我确实不再爱你了,不管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曾经我以为可以放下了,直至再次看到你,才发现对你的爱原来是这么的深刻,只是一直在心里沉淀着,像一壶好酒,历久弥新。” “我说了,不爱了。”云儿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话,纳兰容若固执地说道:“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等你愿意再爱我。” “你等不到这一天。” “不等,怎么知道没有这一天?跟在皇上身边这几年,我学会了一件事,有些错误犯过一次就够了,当初是我错过了你,如今上天给了我第二次机会,这次不要再错过了。”纳兰容若真挚的眸光中溢满了难以割舍的迷恋,云儿含泪转身,背对着他说道:“待在蝶舞云裳的这一年,我也学会了一件事,天下男儿皆薄幸,我不相信那些所谓的爱情,更不相信男人随时挂在嘴边的山盟海誓。” “我会让你相信,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对你的爱,对你的誓言,都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 “随便你,你爱怎么样怎么样。”云儿疾步跟上前方的两人,生怕泪水会就此滑落,为什么你不愿意放手?我们之间牵绊了太多,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没有未来。 假欢畅,暗布无情局(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玄烨回头看了看纠结的两人,问道:“你那位姐妹跟容若认识的吧!你故意叫她来的?” “他们两个看着让人心疼,不给他们制造些机会,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可是纳兰家是非一般的名门望族,明珠还是官拜一品的议政大臣,容若是他的嫡长子,将来的功勋爵位都是由他继承的,他们的路不比我们好走。” “所以我们要帮衬着啊!剩下的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我相信纳兰侍卫有‘少年一事能狂,踏尽霖林雨雪’的勇气。”如果他连这样的勇气都没有,那便不值得云儿去爱了。 蝶舞云裳四位头牌各有所长,彩蝶擅长弹奏,霓裳有一把好声音,舞衣之所以是四大头牌之首,全然是因为她的舞艺超群,符合客人的需求,可是要论才气,这偌大的京师恐怕没几位姑娘能及云儿分毫,想起当日初遇,她正是被云儿这份才气给吸引的。 “羽儿这话是在夸奖朕吗?”玄烨嬉皮笑脸地打着趣,千若羽也学着他打趣道:“是啊,皇上不是领了奖品了吗?不知道皇上满不满意?” “羽儿这么惹人怜爱的奖品,即便是瞎子、聋子、二愣子也会觉得满意的,不过现在已经专属于朕的了。” “那皇上可要藏好了,不然哪天我不见了,皇上可就找不回来了。”千若羽说得煞有其事,玄烨立马瞠圆了一双眼睛,学着戏曲里的人唱道:“谁敢抢朕的皇妃?朕要提枪与之厮杀,瞠!瞠瞠瞠!” 千若羽不禁嗤笑出声,娇嫩嫩地唱道:“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无转移。” 两人忘情地唱着,此刻的他们只羡鸳鸯不羡仙,月亮、星星都似乎为他们欢悦吟唱,清风为他们起舞,掀起一片轻快的婆娑。 缕缕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玄烨悠悠转醒,感觉身旁的人已经醒了,习惯性地搂住她的蛮腰,含糊地问道:“醒了怎么不叫醒朕?” “皇上。”回话的声音非常熟悉,可是却不是千若羽的,玄烨猛地打了个激灵,看到怀中人是德贵人,而不是千若羽,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惊疑地问道:“尔晴?怎么是你?” 玄烨的问题如惊雷般传入德贵人耳里,不是她,那该是谁?是他缱绻时疯狂呼唤的羽儿?还是睡梦中都不忘呢喃的雅雅?果然,他要的并不是她。 “这里是颐和轩,自然是臣妾。”德贵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回声音的,只觉得心很痛。玄烨看到她受伤的眼神,隐含愧疚地问道:“朕不是这意思,朕怎么在这里?” 他记得昨夜明明是跟千若羽在一起的,要侍寝也应该是她才对,怎么就变成德贵人了? “皇上昨夜喝得很醉,是余公公把皇上送过来的,后来…”德贵人没有往下说,照眼下这情况来看,后来发生的事可想而知。 玄烨顿时慌了手脚,怜儿的事情才刚停歇没多久,又闹了这么一件,千若羽非气死他不可,急急地穿上衣服,一边走出内殿,一边喊道:“余靖!” 余靖早在殿外候着,听到玄烨满含怒火的叫喊,立马领着人进来侍候:“皇上起来了,醒酒汤和龙袍已经备好了。” 玄烨不等他说完,扬手扫落宫女奉上的醒酒汤,厉声责问道:“余靖,你给朕好好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宸妃呢?” 大伙见龙颜大怒,纷纷跪了下来,余靖哆嗦着回道:“奴才该死,昨夜皇上喝得酩酊大醉,宸妃娘娘也有些醉了,说乏得很,不方便侍候皇上,路经颐和轩的时候,便让奴才把皇上送进来了。” “你说…是宸妃让你把朕送到颐和轩的?”玄烨的惊愕不比德贵人刚才的少,好一个宸妃,居然把他送进另一个女人的房里,她就这么不珍惜他的爱吗? “是。”余靖抬眸看了看玄烨的脸色,那铁黑的脸已经不是勃然大怒可以形容的了。 “今日早朝取消,摆驾毓庆宫。” 假欢畅,暗布无情局(七)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皇上驾到!” 千若羽还在寝宫里梳妆便传来了余靖的通报声,转眼间,玄烨已经来到眼前了。 “皇上这时候不是该上早朝的吗?怎么过来了?”千若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挽着玄烨的手臂,玄烨第一次感觉她的笑容竟是如此让他厌恶,冷冷地捏起她的下颌,满含愤恨地回道:“朕来看看朕的宠妃把朕送入其他女人房里后是什么样的表情,看样子你还挺悠闲的。” 玄烨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等着她的回答,可是千若羽却不作回应,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随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破灭,玄烨手上的劲又加了几分,痛心疾首地逼问道:“怎么不说话?还是无话可说?” “臣妾等皇上消气了再说。” “那你打算怎么让朕消气?既然你不珍惜朕,那么朕也不必珍惜你。”玄烨抓住她的手臂就往里面拖,毫不怜惜的力道宣示着他的愤怒,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千若羽已被他压在床上。 “小姐!”周紫云焦急地奔过去,玄烨目不转睛地盯着身下的人,怒喝道:“全都滚出去!滚!” “紫云,先出去。”千若羽早料到会闹成这样,接下来必须承受的后果她也有谱了。周紫云既担心,又不好违抗,踌躇了一会还是出去了。 “昨夜你说乏了,不方便侍候朕,现在休息够了,该方便了,要是还不方便的话,不防把昨夜下在酒里的东西拿出来,再用一次?” “皇上知道了?”千若羽平静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悔意,那深邃的眼眸里,他只看到了不带犹豫的无情,昨夜的柔情蜜意仿佛只是梦一场,玄烨实在看不清哪一个她才是真的。 “如果朕不知道,你是不是打算下次还用这样的方法?在你心里,朕到底算什么?朕不明白为什么你上一刻可以跟朕海誓山盟,下一刻却可以毫不在乎地把朕推给别的女人!千若羽,朕爱你爱得快疯了,你到底想怎么样?”玄烨受伤的眼神如失控的野兽,紧抓着那两个瘦弱的胳膊,失控地摇晃着。 实际上,千若羽并不是他所见的那般平静,她的心也在痛着,轻柔地替他抚平皱起的眉宇,答道:“臣妾只想皇上幸福。” “可笑,你这是哪门子的歪理?你明知道朕爱的是你,为了你,朕连皇祖母都忤逆了,除了你之外,谁还会是朕的幸福?” “德贵人值得皇上疼爱。”是的,她才是应该陪伴他走完这一生的人,她的善良与包容是这后宫中最纯洁的甘露。 “你的意思是你不值得朕疼爱?而她才是值得朕疼爱的人,所以你不惜下药设计,把朕送到她房里?”玄烨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容已经不能用狰狞来形容了,千若羽无法面对他这样炽热的注视,闭眼回道:“是。” “千若羽,你好狠的心,谁说最薄情是帝王爱?在朕看来,你比朕更薄情。” 玄烨沉重的呼吸渐渐远去,直至房内再无声息,千若羽才睁开了厚重的眼皮,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她的心累了,身体也受不了了。周紫云急冲冲地跑了进来,看到千若羽苍白的脸色更是担忧了:“小姐,你怎么样?” “没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下去吧!” “可是皇上…” “没事的,下去吧!”千若羽疲惫地躺下,周紫云唤了声,没回应,知道她心意已决,只能无奈地退了出去。 假欢畅,暗布无情局(八)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周紫云刚关上门,善姨却神色凝重地来了。 “姑姑,怎么了?” 善姨把她拉远了一些,担忧地问道:“小姐怎么样?” “睡下了,有事吗?” “德贵人来了,在外面候着呢!”善姨柳眉拧紧,虽说这德贵人来是预料之事,可是刚闹了一场,千若羽怕是没这心力去应付。 “可是小姐的脸色很差,不如让德贵人明日再来?” “不必了,该来的总会来。”千若羽气若游丝的话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尽管两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她即便听不清楚,也猜到了。 德贵人忐忑地在大殿内等着,这毓庆宫自从千若羽住进来之后,她还是第一次来,里面的装饰和摆设并不像靳妃和皇贵妃的宫殿般富丽堂皇,而是千若羽惯有的素雅。 “喜欢吗?”千若羽的目光落在德贵人一直注视着的画卷上,那是那夜她和玄烨一起作的画,那时的情深蜜意还历历在目,犹言在耳,可是那样的情大概不会再有了。 “参见辰妃娘娘。”德贵人恭敬地行礼,神情和语气比之前更加疏远了。千若羽扶起她,嗔责道:“你看你,怎么总是惦记着这些礼节?” “应该的。”德贵人后退一步,巧妙地挣开了她的搀扶,其中的疏远之意更甚了。千若羽僵硬地笑了笑,问道:“来找我有事吗?” “娘娘何必明知故问,昨夜的事为什么?” “皇上有需要,可是我乏了,正巧就在颐和轩外面,便把皇上送进去了,你是皇上的女人,侍候皇上是理所应该的,有问题吗?”千若羽恍若不在乎的态度,在德贵人看来只觉得愤恨,眼含伤痛地回道:“问题是娘娘伤了皇上的心,皇上可以进臣妾的寝宫,可是不应该由娘娘送进来,这与剖开皇上的心无异。” “那么你开心吗?”千若羽莫名的问题,那无情的眼眸中透射出来的眷顾,让德贵人无所适从,仅仅因为她不像其他人那样对她争锋相对,所以要特别照顾她到如此地步?不至于吧!这个女人,她真的看不懂,一点都不懂,感觉像迷雾。 “娘娘到底明不明白皇上的心意?皇上虽然有后宫三千,可是皇上真正爱过的,除了舒雅之外,只有娘娘而已,所以娘娘跟臣妾等人是不一样的。”不一样,对玄烨而言,她只是一个倾诉的对象,他对她的好都是源自于洛舒雅,而千若羽在玄烨心中的份量与日俱增,或许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超过洛舒雅了。 千若羽轻抚着德贵人皱起的眉头,柔声问道:“深宫寂寞,皇上去你那里,你应该开心才对,怎么这般苦恼?” “皇上若是自愿去臣妾那里,臣妾自然开心,可是娘娘不顾皇上意愿的推让,只会让臣妾无地自容,所以这样的事情,请娘娘不要再做了。”德贵人没有阻止她亲昵的举动,四目相对,五味杂陈地凝望片刻后,便转身离开了。 千若羽注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低喃道:“尔晴,真温柔。” 说无情,却为谁憔悴(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外面因为千若羽和玄烨吵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热闹得很,千若羽却悠然自得地躲在毓庆宫里修剪花草,眼角瞄到怜儿欲言又止的样子,头也不抬地说道:“有话就说。” “娘娘为什么要助德贵人,把自己置于如此境地?”怜儿满腹疑虑,千若羽了然一笑,并不打算解释,反问道:“那你认为我的境地如何?” “危机四伏,如履薄冰。”玄烨是千若羽在宫里唯一的保障,如今两人吵翻了,六宫众人都落井下石,想藉此机会把她除掉,可是千若羽真能这么轻易除掉吗? “伴君如伴虎,我能下这步棋,自然也能解。”千若羽脸上的轻笑一如既往地信心满怀,抬眸看了看怜儿明显削减的脸容,转而问道:“你最近在练舞吧,练得如何?” 怜儿愣了愣,练舞的事是她暗地里进行的,原来千若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难道她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是红缨吗?还是其他人? “就一些基本的舞步,不及娘娘分毫。”怜儿忐忑地回着,千若羽看出她的心思并不点破,也不否认,款款落座,道:“跳给我看看。” “是。” 怜儿虽然有点跳舞的根基,可是所学不深,要真正练好一支舞也是颇费心力的,苦练了好几天,在千若羽面前也只是班门弄斧而已,果不其然,看到了她微微皱起的眉头。 千若羽走近,手把手地带着她跳了几步,教道:“花伞舞源自于江南水乡,必须跳出水的柔美与灵动,又不失少女的清纯羞涩,让人一看便有那种‘伊人纤纤,宛在水中央’的美感,不然这舞可就废了。” “是,臣妾受教了。” “舞蹈离不开音乐,你不擅长舞蹈,可是音乐却是你的长项,多研读些江南水乡的好乐章,理解其中的韵味,舞里便就有那东西了。” “是。”怜儿搀扶着千若羽坐下,千若羽看了看她恭敬的神色,接着说道:“在我这里,你不必这么拘谨,毕恭毕敬的反倒是显得生疏了,还有,最近多抽点时间练舞,早晚都来我这里一趟,我帮你看看,暹罗国快要来朝贺了,到时候必有一番宴席,要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里力争上游,那是一个好机会,明白了吗?” “是,谢娘娘恩典。”怜儿欣喜地谢恩,千若羽多少是记着她的,这样一来,这后宫中必有她的一席,玄烨身边也会有她的机会。 “怜儿,我亲近德贵人,你怪我了吗?” “娘娘深谋远虑,对臣妾更是恩同再造,臣妾怎么会怪娘娘呢!”是不怪,只是不解而已,不理解千若羽恨透宫里的人,却为何对德贵人如此襄助。 “也罢,我有我的原因,可是我答应了助你争宠,定不会食言,跪安吧!”千若羽轻声叹息,她今日不知道,他日才不会受到牵连。 “臣妾告退。”怜儿看她疲惫地闭上双眼,微皱的眉头,大概是在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如今的局面,纵然运筹帷幄如她,也会觉得难解吧? 说无情,却为谁憔悴(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梨园里,后宫众人聚首,尽管很多人都不对头,可是后宫里这样的聚会是免不了的,千若羽自然也位列其中。 “独坐皇宫有数年,圣驾宠爱我占先,宫中冷落多寂寞,辜负嫦娥独自眠。”“妾乃杨玉环,蒙主宠爱,钦点贵妃,这且不言,昨日圣上命我往百花亭大摆筵宴。” …… 台上正唱着贵妃醉酒,孝庄无甚兴致地揉了揉太阳穴,皇贵妃随即察觉到她的异样,体贴地问道:“太皇太后累了吗?可要回宫休息?” “累倒是不累,只是这戏听着没意思,停了吧!”孝庄恹恹地摆摆手,台上的戏子随即散了。靳妃继而提议道:“最近天气闷热,听戏确实不大尽兴,教坊司最近新编了一些小曲,听着怡人,太皇太后觉得如何?” “也罢,哀家没什么兴致,你们听吧!”孝庄缓缓起身,吩咐道:“苏麻喇姑,摆驾回宫。” “恭送太皇太后。”众人纷纷起身送行,德贵人忽然感觉头昏目眩的,人随即昏倒了。千若羽反应极快地抱住她向下滑的身子,焦急地喊道:“尔晴!尔晴!” “小卫子,宣太医。”孝庄拧眉下令,卫公公随即拔腿而去。皇贵妃骤然听到千若羽对德贵人那亲昵的称呼,心里闪过一丝不甘,转向奴才们责备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送德贵人回颐和轩!” 向来寂静的颐和轩霎时堆满了人,只因孝庄在场,各宫嫔妃不好不管不问地回去,只好虚情假意地跟过来了。大伙好整以暇地端坐一旁,真正担心德贵人的,除了千若羽之外,只有皇贵妃了。 太医诊脉过后,脸带喜色地回道:“恭喜太皇太后,德贵人有喜了。” “真的?”孝庄喜不胜收地站起,接着问道:“孩子有了多久了?” “回太皇太后,胎儿已有半个多月了,只是德贵人身子虚弱,要平安诞下麟儿,还得小心调理一番。” “龙裔为重,必须好生照顾。”孝庄想起舒贵人的事,随即转向侍奉的宫女太监,警告着吩咐道:“都把眼睛放亮点,若有半分闪失,后宫留着你们也没用了。” “是(喳)。”众人战战兢兢地回着,孝庄接着看向皇贵妃,吩咐道:“皇贵妃,德贵人身怀龙裔,身边必须多增人手照顾,颐和轩地方太小,不宜养胎,另挑个舒适的宫殿给她入住吧!” “是,臣妾知道了。”皇贵妃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德贵人怀孕的原因,大家都清楚。这样的结果,大家即使不甘心,也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 皇贵妃惴惴不安地看向千若羽,那张绝美的脸上竟是挂着平静的笑容,仿佛一切都是她意料之中的,这个满腹心计的女人到底在谋划着什么?仅仅这样想着,皇贵妃已觉毛骨悚然,相对于靳妃的阴鸷,她更害怕这样的千若羽,恐惧仿佛是自心底泛起的,找不到根源。 孝庄喜上眉梢地步入内殿,德贵人想起身行礼却被她按住了。孝庄握住德贵人的手,柔声嘱咐道:“孩子,好生歇着,可不能再操劳了。” “是,臣妾知道了。”德贵人抚摸着还是平躺的肚子,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这里面的是她和玄烨的孩子,有了这个孩子,这一生都够了。 德贵人抬眸注意到千若羽柔和的视线,还有皇贵妃的异样,本来荡漾的笑容随即敛去。是啊,这个孩子是千若羽‘送’给她的,可是即使这样,她还是很高兴,高兴孩子的到来。 皇贵妃,她在想着什么呢?不知为何,看到皇贵妃看着千若羽那隐隐透着仇恨的目光,她会觉得心痛,不想看到这两人对垒成仇。 说无情,却为谁憔悴(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好事成双,自德贵人之后,那答应也诊出了三个月的身孕,推算日子,应该是在千若羽进宫之前怀上的。孝庄大喜,同时晋升两人的位份,德贵人晋为德嫔,那答应晋为那贵人。 那贵人住进了婉嫔的永和宫,德嫔习惯了颐和轩的宁静,不想搬迁,于是还是住在颐和轩。 如今宫中的形势,皇贵妃依然是众妃之首,主储秀宫;四个妃位,端妃、靳妃、宸妃各占其一,分主景阳宫、承乾宫和毓庆宫,还有一位空缺;襄嫔虽然被废,可是前段日子又晋升了宜嫔,所以嫔位如今共有三人,婉嫔、宜嫔、德嫔,分主永和宫、翊坤宫和景仁宫。 冷月不紧不慢地替千若羽把着脉,瞥见她明显心不在焉的神情,拧眉问道:“皇上很久没来了吗?” 千若羽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皇上,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呢?自从那天吵架之后,玄烨便没再踏足毓庆宫,即使在御花园里碰上了,玄烨也会无视她的存在,她连一句‘皇上’都没能叫出口。 他在其他女人那里夜夜笙歌,欢yu无度,在这孤独的夜里,把她抛弃得不留一丝余地,这样他便能解气了吗? “是啊,快一个月了。”千若羽看他把完脉了,便抽回手,脸上淡淡的笑容让冷月一阵不解,疑惑地问道:“姐姐难道不焦急吗?姐姐很爱皇上,不是吗?” “这条路上,不能急。” “姐姐。”冷月无奈地唤着,千若羽不想他担心,打断道:“好了,还没恭喜你考进了太医院呢!” “进了这个鬼地方有什么好恭喜的,多半都是一些沽名钓誉的庸医,不及飘云谷分毫。”冷月脸上的厌恶显露无遗,要不是为了报仇,他是绝对不会踏入这道宫墙里的,这里的尔虞我诈让他呕心。 “飘云谷医术堪称一绝,一个扫地的小罗罗都是通晓医理的小大夫,太医院自然不能比。”千若羽轻轻一笑,弟弟虽然很能干,也很懂事,可是性子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孩子气的,尤其是在她面前。 千若羽不禁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问道:“我听关大哥说,你最近跟欣妍进展得不错,高兴吗?” “那姐姐和皇上在一起的时候高兴吗?明明答应了对自己好一些的,可还是弄成这样,你看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再这样下去,我可就要带你回去了。”冷月不悦地整理着东西,千若羽苦笑着躺下,回道:“走不了了,我这一生都困在了这个地方,心不得自由,身何来自由?” 不管身在何方,她的心始终被困在这里,或许回来,不仅仅是为了报仇,也为了这颗遗落的心。 “姐姐,事情解决之后,必须跟我回飘云谷好好养病,这是你答应了我的。”看着姐姐落寞的眼神,冷月忽然有种失去的恐惧。千若羽抚摸着弟弟因为恐惧而稍显苍白的脸庞,微笑着回道:“嗯。” 说无情,却为谁憔悴(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冷月给千若羽诊断过后,又回到了太医院,却不料刚进门就碰到了一个冒失鬼。 “哦,对不起。”佟乐衡十分抱歉地给他拾起掉落的东西,冷月不冷不热地接过,玩笑道:“没事,不过以后要小心点,保不准我什么时候会拿着一碗滚烫的药。” 佟乐衡轻轻一笑,道:“你是新来的那位太医吧!考试的时候把我们出题的考官都考住了,一考成名啊!不需要经过药童的锻炼的太医,你还是第一位呢!” 太医院有规定,每个新人都必须从药童做起,可是冷月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个惯例。 “佟乐衡。”佟乐衡友善地伸出手,冷月应付着握上,道:“冷月,以后宸妃娘娘的事不必佟太医费心了,姐姐的身体,我会自己照顾。” “姐姐?” “有问题吗?”冷月冰冷的脸上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佟乐衡倒是不介意他的态度,只是病人的事,他向来是从一而终,耐心地回道:“没有,只是娘娘的病,我也翻阅了不少资料,我们可以互相交流一下。” “没必要,没人比我更清楚姐姐的情况,而且你能想到的方法,没有我想不到的。”冷月凛然拒绝佟乐衡的提议,佟乐衡不禁为他的孤高感到惋惜和气愤,义正言辞地说道:“集思广益才能促使医术的进步。” 冷月不等他说完,打断道:“那要看集谁的思了。” “冷月,你回来了。”那拉静璇兴冲冲地跑过来,接着说道:“我刚才来过,药童说你给宸妃诊脉去了。” “你来做什么?”冷月爱理不理地问着,径自回到了座位上。那拉静璇失落地嘟起小嘴,委屈地说道:“找你啊,你就不能给个好脸色吗?” “抱歉,我没这样的心情。” “那你对着习欣妍就有那样的心情了吗?” “没错,只要看到她,我都是好心情,所以你别来打扰我们,更别做一些无谓的事。”冷月真挚地坦白对习欣妍的感情之余,还不留一丝余地地拒绝自己的感情,那拉静璇的失落更甚了。 佟乐衡纳闷地看着把自己晾在一边的两人,之前听那拉静璇说过‘心上人’这么一回事,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她口中那个有一大堆缺点,臭屁又自大的家伙就是冷月了。 这可不好办呢,姐姐恨宸妃入骨,可冷月偏偏是宸妃的弟弟,这事情,小丫头也知道吗? “冷月,你混蛋!人家一心一意地来看你,你就只记着你那个习欣妍。”那拉静璇随手抓起一个东西就往冷月身上扔,冷月最讨厌她这样的小姐脾气,扬手挡开道:“我没让你来看我,我巴不得你马上消失,你成天缠着我,难道不觉得烦吗?” “我讨厌死你了!”冷月决绝的话语,周围投来的视线,让那拉静璇顿感无地自容。佟乐衡看着那拉静璇窘迫地夺路而去,复又看了看冷月没有丝毫悔意的脸,斥责道:“静璇还是小孩子脾性,你这样说话也太过分了。” “我做什么,说什么,都不需要你的赞同。” “你!”佟乐衡气愤地瞪了他一眼,随即追着那拉静璇出去了。冷月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依然自顾自地忙着。 说无情,却为谁憔悴(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秋日的午后清凉沁人,玄烨和福全正在御花园里商议政事。福全看着玄烨心不在焉的模样,稍显不悦地问道:“暹罗国即将来贺,要开始着手准备了,皇上有什么想法?” “礼部交了几个提案上来,都不怎么样,还在修改呢!”玄烨还沉寂在与千若羽的矛盾之中,做什么事都是闷闷不乐的,自然是看什么都不上眼。 忽然,一段悠长的音律传来,玄烨的眉头随即拧紧,这么熟悉的琴音,除了她还会是谁? “不见她吗?”福全多少知道宫里的事情,虽然厌恶千若羽取代了洛舒雅的位置,可是对于这样一个存在,还是禁不住会去关心,这样的自己更让他厌恶。 “见了又能说什么?联真的不明白,到底是她变了,还是从一开始,朕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玄烨迷茫的眼眸里透着一丝苍凉,不久前,他和千若羽还如胶似漆,如今却是形同陌路,为什么? “臣早跟皇上说过千若羽不简单,皇上现在是信了?” 福全尖锐的话语犹如一把利刃插入玄烨心房,心里乱得容不入任何东西。一名小太监稳步而入,禀道:“皇上,宸妃娘娘让奴才送来这个。” 玄烨看了看小太监手上的画卷,却没有伸手去拿,低喃着问道:“事到如今才来挽留吗?” “去见她吧,不然你的心永远都找不到答案。”福全似乎在劝着玄烨,又似乎在劝着自己,不等他回应便转身离去了。 玄烨看着画卷踌躇片刻,还是怀着最后一丝希冀打开了。画中人凭栏远眺,眼中哀伤连连,独立风中的孤寂身影惹人垂怜。 “千若羽,你还想怎么样?”玄烨提着画卷的手紧了紧,黑沉沉的脸上满是挣扎的痛苦。 不远处的小亭里,千若羽心绪不宁地回忆着过去的种种。 “姑娘请留步。”玄烨急急叫住快要消失在小巷尽头的人,洛舒雅回头打量着眼前的男人,问道:“是你啊!有事吗?” “姑娘还记得我?”玄烨沉着的嗓音里带着丝丝喜悦,洛舒雅轻轻点了点头,回道:“嗯,只要见过一次,我都不会忘记。” “姑娘说过有缘千里来相会,不知道我们现在算不算有缘?”玄烨焦虑不安地等待着洛舒雅的回答,脸上两朵淡淡的红云与他高硕的身材格格不入。洛舒雅认真地凝望他片刻,不禁笑道:“哈哈哈…你太可爱了。” 玄烨昂藏七尺,而且还是一国之君,被她说成可爱,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洛舒雅笑了一会便停下来了,展眸一笑,道:“记住了,我叫洛舒雅。” 过去的一切太过美好,让人留恋,琴声也随之染上悲伤。千若羽无焦点的眼眸看向远方,扬声歌唱。 暮色起看天边斜阳,恍惚想起你的脸庞 毕竟回想,难免徒增感伤,轻声叹,我们那些好时光 夜未央繁星落眼眶,拾一段柔软的光芒 清风过,曳烛光,独舞无人欣赏,留花瓣随风飘荡 我要将过往都储藏,编一段美丽的梦想 也许幻想,到最后会更伤,假欢畅,又何妨无人共享 你曾经是我的边疆,抵抗我所有的悲伤 西风残,故人往,如今被爱流放,困在了眼泪中央 啊…啊…啊…啊… 暮色起看天边斜阳,夜未央星河独流淌 天晴朗,好风光,若你不在身旁,能上苍穹又怎样 船过空港,将寂寞豢养,旷野霜降,低垂了泪光 啊…啊…啊…啊… 扬帆远航,亦不过彷徨,奈何流放,敌不过苍凉 啊…啊…啊…啊… 说无情,却为谁憔悴(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傻瓜,即使你变老了、变丑了,在朕的心里你依然是大美人,你依然是你,爱只会随着年月加深,不会因为岁月而减退。 ——羽儿,答应朕,永远都不要哭泣,朕会让你幸福的。 ——朕会爱你到天荒地老,永不相负。 ——为了你,朕连皇祖母都忤逆了,除了你之外,谁还会是朕的幸福?朕不明白为什么你上一刻可以跟朕海誓山盟,下一刻却可以毫不在乎地把朕推给别的女人!朕爱你爱得快疯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千若羽,你好狠的心,谁说最薄情是帝王爱?在朕看来,你比朕更薄情。 记忆混乱地碰撞着,玄烨心灰意冷的质问如冰锥般刺穿千若羽的心,指尖处的琴音一再高攀,琴弦最终无法承受,断裂了,犹如那些美好的过去。 ‘唯有你是我的天堂’,最后一句没能唱出口。 “这不是你要的吗?如今又在这里博谁的可怜?”玄烨冰冷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千若羽起身看向几步外的他,依旧平静地回道:“臣妾没想博谁的可怜,只是触景生情而已。” 玄烨轻蔑一笑,问道:“触景生情?你触的是什么景?生的又是什么情?走到这地步,你还奢望朕会相信你的虚情假意吗?” “臣妾是欺骗了皇上,可是臣妾对皇上的情从来不假。”千若羽含泪相对,心仿佛窒息般抽紧,玄烨,对不起,这条路容不得我回头,即使前面是无间地狱,我也必须走下去。 “那你倒是说说,你把朕送入德贵人寝宫的时候,你在朕的酒里下药,设计朕的时候,怀的是什么样的情?” “臣妾无话可说,只求皇上原谅,若果皇上无法原谅臣妾,那就请皇上赐臣妾一死。”千若羽屈膝跪下,安静地等待着爱人的宣判。 玄烨看着这个让自己爱得不可救药的女人,那个如傲雪般绽放的女人,如今也像其他女人那样卑微地跪倒在自己面前,曾经的那些山盟海誓都不过是勾心斗角的把戏,悲哀地笑道:“有情总被无情伤,不爱了,那便不会受伤了,从此以后,朕不会再爱你。” 千若羽凄然一笑,泪无声地滴落,滑入唇角,很苦…他们终究是走到了这地步,不爱了,也好。 玄烨高高在上地抬起她的下颌,冷声说道:“你想要的一切,朕都可以给你,可是今后的每一天,你都要想尽办法留住朕的人,朕尽管看看飘落的梅花如何装出娇艳。” “如果这是皇上希望的,臣妾一定办到。” “朕,拭目以待。”玄烨漠然转身离去,只有自己知道心有多痛。羽儿,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这么辛苦把自己困进这座皇宫里,到底为何?难道就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尊荣与权力吗? 千若羽一直跪在地上,久久未起,直至玄烨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玄烨,我的痛苦,我所背负的仇恨与罪孽,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说无情,却为谁憔悴(七)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玄烨拧眉看着身旁昏睡的人,五天了,千若羽一直任由他予取予求,每夜无节制的欢爱,对她而言大概只有折磨。一次又一次的昏睡,她这样虚弱的身体还能承受多少? 凝望着千若羽绝美的容颜,玄烨忽然想起两人曾经的浓情蜜意,如果一切能停留在过去,停留在千若羽还是他认识的千若羽的时候,那该有多好。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一切都没有撕裂,他们便能一直幸福下去,是吗?为什么不干脆骗朕一辈子?为什么要让朕看清你虚假的一面? 玄烨不愿多想,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唤道:“余靖。” 余靖闻声而进,心里担心得很,可是却不敢抬眸看床上的人一眼,努力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应道:“奴才在。” “准备沐浴更衣。”不等他回应,玄烨已经疾步走进浴室,那是他特地命人打通两间房间而建的,为了情事过后,能和千若羽鸳鸯戏水。 “喳。”余靖这才匆匆瞥了一眼,千若羽苍白的脸色简直不像一个活人该有的,即使再生气,玄烨也做得太过分了,有些错误带来的后悔是一生的,不管引领一切的人是谁。 浸泡在浴池中的玄烨,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千若羽倔强的神情,不管他怎么折磨,她咬牙承受着,她这是在忏悔吗?还是又在计算着什么? 侍立在旁的余靖一直欲言又止,玄烨看着更是烦躁了:“有话就说。” “奴才只是在想皇上是不是该消气了?宸妃娘娘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余靖小心翼翼地注意着玄烨的表情,只见他丝毫未动,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你还真关心宸妃呢!谁是你的主子,你忘了吗?”玄烨凌厉的眸光隐隐透着不悦,余靖哆嗦着跪下道:“奴才该死,奴才不是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奴才斗胆问一句,皇上折磨娘娘,有一丝开心的感觉吗?”余靖见他不回答,可是拧紧的眉头已经显露了他心里的矛盾与挣扎,接着说道:“皇上,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无法弥补了,奴才只想皇上看清楚自己的心意。” 余靖的话再次引起玄烨最深沉的思考,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过去的情分,这个玄烨不是没想过,可是还能回去吗?那件事像千根针一样直插心头,该怎么忘记?除了这样之外,该怎么把她拴在身边? 冷战的那段日子,玄烨费尽心思都想不明白千若羽这样做的意图,不管从哪一方面考虑,这件事对她而言都是害多于益。如果为了壮大在宫中的势力,她扶植怜儿、亲近尔晴都能理解,可是需要做到这地步吗? 纵观整件事情,唯一得益的只有徳嫔,可是徳嫔心无城府,从来不参与后宫的争斗。相反,千若羽心思敏锐,聪明绝顶,怎么看都是她单方面主导的,可是到底为什么? 求你给我一个答案,让我不再恨你,羽儿。 说无情,却为谁憔悴(八)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射入,千若羽悠悠转醒,身旁的床铺已经失去了温度,让她清楚地知道玄烨的温柔不再为她停留。尽管佯装坚强,可是自己的心却看透了自己,很痛。 周紫云敲响房门,问道:“小姐,你醒了吗?公子来了。” “让他等一会。”千若羽的声音稍显沙哑,尽管竭力压抑,持续半夜的欢爱还是让呻吟难耐地溢出嘴角。每天起床,身体各处都叫嚣着疼痛,下身也难受得很。 “不用等了,让我看看。”冷月大跨几步来到床沿,把松垮垮的衣服微微拉下,肩上、锁骨处和手腕上都是触目惊心的青紫瘀痕,千若羽本来纤瘦的身体更是不见肉了。 冷月还未发怒,身后便传来了玄烨冷冰冰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四目相对,两人眼中皆是熊熊燃烧的愤怒。冷月冷哼一声,并未行礼,赌气地挨着千若羽坐下,回道:“就是这么回事?皇上想的是什么?” 玄烨脸上青筋凸现,明显气得不行了。千若羽急急地穿好衣服,斥责道:“你回去,别在这里胡闹!” “我没有胡闹,这样下去,等不到我救,你就会死了的,我为什么考太医院,还不是为了方便照顾你吗?” “我现在不是还没死吗?快回去!” “等你死了,我哭也无谓了。”冷月毫不退让地和千若羽瞪视着,千若羽无奈,放软语调哀求道:“算我求你了,先在外面等一下好不好?” 冷月勉强答应,走过玄烨身边的时候,警告道:“她的身体经不起皇上折腾,皇上要是再伤害她,我马上带她离开。” 玄烨一直耐心等待着,紧握的拳头松了又紧,只是希望千若羽给他一个不会让他疯掉的解释。 随行的宫娥太监面面相觑,都被眼前的状况惊愣了,直至玄烨发令,才一溜烟地跟着余靖出去了。 “胆大妄为地把朕送到其他女人房里之后,是勾-引男人进寝宫,原来宸妃还有这样的力气干这事啊!”玄烨气极地挑了挑眉,千若羽本该生气的,可是以两人如今破裂的关系,却是不能怪他。 “皇上要听臣妾的解释吗?” 玄烨不置可否,千若羽接着说道:“冷月是臣妾的弟弟,他只是担心臣妾而已。” “宸妃以为朕会相信吗?他姓冷,你姓千,你们这是哪门子的姐弟?”玄烨抓起还无力地坐在床上的千若羽,狰狞地说道:“再说,朕可没听说你还有一个弟弟呢,而且还是太医院一举成名的新秀。” “我们确实是姐弟,亲姐弟,不告诉皇上,是因为臣妾相信他有这个本事考进太医院,不需要臣妾的帮忙,皇上还是不信的话,大可问问裕亲王,冷月,我的弟弟,王爷和君公子都见过的。” “他们都知道,只有朕不知道是吗?你的事,还有多少是朕不知道的?”玄烨急怒攻击,一把将千若羽推倒在床上。 千若羽惊叫一声,本来就不舒适的身体更是难受了,可还是努力忍受着痛楚,回道:“臣妾不是这意思,只是一直没能有机会给皇上介绍,等到有机会的时候,皇上已经不愿再见臣妾了。” “你最好别再骗朕,不然朕不会再原谅你。” 两相斗,看落花凝聚(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自那天之后,毓庆宫又回归到寂静。千若羽损耗过度的身体,在冷月的悉心调理下逐渐好起来了。玄烨偶尔过来看看她,却不会跟她说一辞半句,只是静默地看几眼就走了。 余靖看着透过窗户对望的两人都眼露忧伤,劝道:“皇上不如跟娘娘好好谈谈,现在这样,娘娘不好受,皇上也不好受,何苦呢?” “余靖,朕和她之间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这样远远地看几眼,或许还可以保留着一份情,不必去恨。”玄烨带着满腔的茫然转身离去,痛过,恨过,最后只余伤害。 “小姐…”周紫云欲言又止的声线里透着一丝无奈与纠结,千若羽苦涩一笑,回道:“紫云,遇到真爱的时候,一定要无憾地爱一场,不要像我这样。”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伤透了玄烨的心,此刻已是相对无言,可尽管如此,千若羽在宫中的待遇还是一如昔日,也没人敢冷嘲热讽地说话了,大家都知道这是玄烨下的命令。 尽管不跟她说话,可还是关心她飞,这让千若羽苍凉的心微微透进一缕阳光。 半个月后,寂静的皇宫终于迎来了暹罗国王的朝拜。华丽的马车上,染上白丝的暹罗国王徐步走下,朗笑道:“大清皇帝陛下。” 玄烨带领着大臣举步迎上去,同样朗笑道:“几年不见,暹罗国王依然健硕,颇有霸王之势啊!” “呵呵,老夫岂敢和楚霸王相提并论,这几年身体差得紧,老了,不行了,哪像大清皇帝年轻力壮?”暹罗国王友好地拍了拍玄烨壮实的手臂,虽然是附属国关系,可年龄上,他可以说是玄烨的长辈了。 “怎么会呢?来信上不是说亲自抓了大雕,送给朕做礼吗?依朕看来,暹罗国王雄风不减当年。” “勉强能抓到一只瘦雕,别见笑就好。”暹罗国王轻笑两声,唤上一同前来的小女儿,介绍道:“这是本王的幼女桑梓,老夫敢扬言,这便是我们暹罗第一美人。” “大清皇帝陛下。”桑梓公主盈盈一礼,颔首抬眸间如水中盛开的芙蓉,娇艳妖娆,又不失闺阁女儿的羞涩,黄莺般清脆的声音更是引人陶醉。 “公主有礼。”玄烨礼貌性地回了一礼,对她的献媚并无多大的兴趣。暹罗国王大失所望,桑梓公主更是面上无光,她自诩第一美人,哪个男人不是主动扑上来的,自己降低身价献媚,玄烨竟是不屑一顾。 “宴席已经备好了,暹罗国王请。” “请。”暹罗国王虽然失望,可脸上依然挂着必要的微笑。桑梓公主心里不甘,也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 远处的楼台上,六宫众人纷纷伫立着。暹罗国王偕同公主来京,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大家看芙蓉美人不讨好,心里都凉透凉透的,甚至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怜儿恹恹地说道:“那女人真够风骚的,也不知道害臊。” “不风骚怎么勾得皇上神魂颠倒?宸妃说是吗?”靳妃话中带刺,千若羽轻轻一笑,回道:“姐姐说是,那就是吧!” 皇贵妃斜睨明争暗斗的两人一眼,头也不回地训责道:“晚上的宴会去不去都交代一声,别像没性的孩子一样,后宫里有规有矩,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恕臣妾身体不适,未能参加,臣妾告退。”千若羽躬身一礼,随即离开了,怜儿也尾随而去,忐忑地问道:“娘娘,今夜的宴会…” “怎么?练了这么久,还对自己没信心吗?” “不是,只是娘娘不在,感觉没练习时得心应手。”怜儿紧张地搅着手中的丝绢,千若羽回身替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安抚道:“我在反而不好,好好表现,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是。” 两相斗,看落花凝聚(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盛宴的大殿里,高歌欢舞,热闹连连。看着翩翩起舞的人,玄烨不禁想起上一次宴会上千若羽所跳的敦煌舞,凤凰飞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可却此情不再。 暹罗国王看玄烨心不在焉的,好像无甚兴致,啧啧道:“大清皇帝,你们这舞虽然飘然若仙,可是却不如我们暹罗的舞蹈热情奔放。” “哦,是吗?不知可有机会观赏一番?” “哈哈…今夜大家有眼福了,桑梓是我们暹罗第一美人,舞当然也是第一的。”暹罗国王毫不掩饰地夸耀着自己的女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那桑梓就献丑了。”桑梓公主几步走到大殿中央,款款起舞,艳丽的容颜,玲珑有致的身段,婀娜多姿的舞姿,在欢畅的大殿内惹出一片妖娆的火热。 唯独在玄烨心里,不及某人,酒入愁肠竟是苦涩。 啪啪—— 鼓掌声响起,玄烨才回过神来,敷衍着鼓了几声掌。暹罗国王对自己女儿的美貌与魅力坚信不疑,丝毫没有留意到玄烨的失神,自豪地问道:“大清皇帝觉得怎么样?” “美艳绝伦,甚好。” “陛下都没看几眼,怎么知道桑梓美艳绝伦?”桑梓公主一句话把玄烨堵得无言以对,她一直给玄烨暗送秋波,可是他却没有一丝回应,沉重的眸光里似有千愁万绪。 “皇上在想宸妃妹妹吧?”靳妃似笑非笑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桑梓公主微微扯高的唇角也是真假莫测。婉嫔看好戏般接着说道:“宸妃娘娘未能出席,真是可惜,不然便可以跟桑梓公主比个高低了。” “哦,这样说来,桑梓还真想见见这位宸妃娘娘呢!” “宸妃身体不适,不宜见客,怠慢了。”玄烨淡淡地回绝,千若羽没能来,心里似乎有那么一点失落。皇贵妃接着说道:“暹罗国王说我们的舞蹈不如暹罗的舞蹈热情奔放,可是本宫认为柔情似水也有另一番韵味。” “难道皇贵妃娘娘也要舞一段?这个甚好。”暹罗国王饶有兴趣地朗笑着,皇贵妃礼貌性一笑,回道:“舞蹈,本宫不在行,可是皇上新封的一位答应对此甚为热心,不如请桑梓公主指教一番?” “指教不敢说,大家互相切磋一下而已。”桑梓公主转身回到座位上。一阵愉悦的丝竹声之后,舞姬们旋转着花花色色的雨伞入内,层层叠叠的伞分散开来,露出中心的主角。 橙色的花伞举高至头顶,露出怜儿清秀的容颜。翩跹的舞步动静适宜,配合着轻松和谐的江南小曲,让人感觉走进了江山水乡,水的清澈、风的和缓都仿佛近在眼前。 拾一手清泉,带一缕清风,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若隐若现间,是水中少女含情脉脉的羞涩。相对于桑梓公主的妖娆艳舞,这样的轻歌曼舞给人的感觉是心灵上的享受。 “好。”玄烨赞赏的掌声先声夺人地响起,羽儿,你想要的,朕都如你所愿,哪怕是其他女人的怀抱。 欢闹的大殿外,千若羽满怀愁绪地独立风中,回眸看见逐步走近的人,轻轻一笑,问候道:“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王爷可好?” “你到底在想什么?”福全不答反问,拧紧的眉头似在挣扎着什么。千若羽依旧谈笑风生地反问道:“不知王爷问的是哪一方面?” “章佳答应和德嫔的事都是你在搞鬼,不是吗?”福全讨厌她的装傻充愣,握紧的拳头满含愤怒,可是却不知道为何要生气。这个女人,不管如何,都与他无关。 “王爷身在宫外,对宫里的事情倒是挺清楚的。”千若羽总是话不对题,答非所问,福全也没兴趣跟她纠缠下去了,茫然问道:“千若羽,你到底是什么人?” “从前是风尘女子,如今是皇上的宸妃。”非常简洁明了的回答,福全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不悦道:“你明知道本王问的不是这个。” “可是本宫能告诉王爷的答案,只有这个。” “那你不能告诉本王的答案又是什么?” 两人心思各异地对望着,看似风轻云淡,又似暗潮汹涌,夜风吹拂着平静的湖面,带出一片鬼魅的涟漪。周紫云揪紧着一颗心伫立一旁,却发现自己完全插不上话,千若羽的过去,是她无法触及的悲伤。 “千若羽,总有一天,本王会揭开你的真面目。”福全冷然离去,留给千若羽一个决绝的背影。心里的沉重一阵高于一阵,把一切都弄明白,才能理清那莫名的感觉。 楼阁上眺望的德嫔注视着两人的身影,不知为何,胸口上竟涌出一腔难以驱散的悲凉。 两相斗,看落花凝聚(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丽景轩内,宣旨太监打开圣旨,徐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章佳答应秀丽端庄,蕙质兰心,即日晋封为贵人,赐封号‘敏’,钦此。” “谢主隆恩。”怜儿满怀喜悦地接旨,她知道这一次与上一次的酒后糊涂不同,玄烨是真的看到她了,这是她努力争取而来的荣宠。 宣旨太监把圣旨交予她手中,道:“恭喜敏贵人,余公公让奴才传话,万事小心。” “替我向余公公回话,谢谢他的关心。”怜儿取出一锭银子作礼,宣旨太监沉稳地收入衣袖里,躬身道:“谢主子,奴才告退。” 红缨再也压抑不住激动,兴高采烈地道喜:“恭喜主子,主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怜儿看着手中的圣旨,愉悦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复杂,转瞬收起脸上的喜色,情绪不明地吩咐道:“红缨,替我更衣,我要去毓庆宫。” 怜儿带着红缨来到毓庆宫,却不料来了一位意外之客,今日与她一起的册封的桑梓公主,钟粹宫主位——盈妃。盈妃挑眉看了看意料之中的来人,唇角勾起一道浅显的弧度:“敏贵人也来了,真巧,本宫也是刚刚到而已。” “参见宸妃娘娘,盈妃娘娘。”怜儿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虽然不清楚盈妃的来意,可是对她而言必定不是好事。这个女人,初见的第一眼就知道不好对付。 “起来吧。”千若羽点头示意怜儿坐下,淡淡的神情看不出想法。盈妃瞥了眼窗外,赞道:“姐姐这里好风景啊,真不愧是皇上的宠妃。” “妹妹贵为公主,好东西见多了,这些小景致岂可相比?” “姐姐谦虚了,用钱银堆砌出来的东西,再华丽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哪比得上姐姐与生俱来的素雅?”盈妃一句句的追捧,意图显而易见,怜儿焦虑地独坐一旁,不时留意着千若羽的神色。 “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妹妹的高贵,本宫的素雅,都只是日复一日酝酿而成罢了。”千若羽不冷不热地应着,一声‘本宫’已把盈妃有意的亲近推出几丈外。 盈妃牵强一笑,从宫女手中接过一个锦盒,打开道:“妹妹初进宫,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送给姐姐的,这块玛瑙希望姐姐笑纳。” 千若羽瞥了一眼,玛瑙晶莹剔透,色泽光亮,是上乘之品。 “妹妹太客气了,暹罗国王和妹妹远道而来,本宫都没好好替你们接风,怎好受妹妹这么重的礼?”千若羽婉拒着合上锦盒,盈妃的表情僵了僵,复又说道:“看姐姐说得多生疏,父王已经返回暹罗国了,桑梓在宫里无人无故的,我们左右都是皇上的女人,就像一家的姐妹,何必分你我?” “这可很难说,姐姐都说了‘都是皇上的女人’。”怜儿说得含蓄,可是意思不言而喻。 “正因为都是皇上的女人,所以才更应该同舟共济啊,姐姐和德嫔不是挺好的吗?难不成妹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惹姐姐不高兴了?”盈妃不屑地瞥了怜儿一眼,话虽是跟千若羽说的,可矛头却是对准怜儿。 “你!”怜儿气得愤然而起,那件事是她心里永远的刺,迎上千若羽警示的目光才冷静了一些,复又坐下了。千若羽轻轻一笑,回道:“本宫不是要疏远妹妹,只是生性淡泊,不喜欢过多的热闹,怕闷着妹妹而已。” 盈妃亲昵地握着千若羽的手,说道:“怎么会?妹妹听闻姐姐对舞蹈和音律见解颇深,正好向姐姐请教一番,姐姐不介意妹妹多过来坐坐吧!” “当然,只怕招呼不周而已。” “都是姐妹,还谈什么招呼?那妹妹今日不打搅了,告辞。”盈妃目的达到,放下礼物便乐呵呵地回去了。 千若羽看着她得瑟的背影,本来还带着微笑的脸瞬间寒了下来:“怜儿,这个女人很麻烦,切忌心浮气躁,她要跟你耍慢打,你便要比她更慢,她笑的时候,你便要笑得更开心,你必须把她比下去,这后宫之中才会有你的立足之地。” “是,臣妾明白了。”怜儿深沉的眼眸里隐隐透着寒意。 两相斗,看落花凝聚(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皇上驾到!” 殿外传来太监的通传声,盈妃立马整装迎驾:“参加皇上,皇上吉祥。” “起来吧。”玄烨微微弯身把她扶起,作为前来和亲的公主,不管如何,都是要礼待的。再说,以她火艳的美貌足以让每一个男人都动心,如果玄烨不是心有所属,如果千若羽不是美得让人心醉。 “一直批阅奏折都忘了时候了,等很久了吧?” 盈妃向前跨了一小步,巧笑倩兮地替他整理着纹丝未乱的衣裳,体贴道:“皇上乃一国之君,政事为重是应该的,臣妾做了一些暹罗的地道小食,皇上尝一尝如何?” “也好。”玄烨不冷不热地轻轻一笑,盈妃随即乐呵呵地挽着他坐下了,热乎地给他夹着各色小吃:“皇上尝尝这个,这个酸酸的很是开胃,臣妾可喜欢了。” “口感确实不错。”玄烨品尝着手上的美食,不禁想起洛舒雅和千若羽也曾经为他下厨,只是她们那样的厨艺着实让人难以入口。盈妃瞥见他唇角那抹温和的微笑,凑近了问道:“皇上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不到你堂堂一位公主竟会下厨。” “皇上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盈妃转而坐到玄烨腿上,挽住玄烨的脖子,媚惑地问道:“皇上可要一一验证?” 盈妃不余遗力地卖弄着风骚,玄烨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她很是迷人。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忧郁的琴声,把玄烨微微挑起的兴致都浇灭了。 看着玄烨慢慢踱步至窗前,盈妃恨得牙痒痒,心想着哪个该死的这么大晚上来扰人好事。 “一场好梦匆匆醒,心已碎,意难伸,从此不到钱塘路,怕见鸳鸯做对飞。”玄烨满怀惆怅地看向天际,梁祝生死相许的情意大家都会说,可是真正领会的又有多少人? 盈妃从后抱住玄烨的腰腹,脸贴上健实的背,撒娇道:“皇上,这么悲伤的调子有什么好听的?皇上喜欢听的话,臣妾给皇上弹一曲如何?” “这首曲子叫梁祝,是一个非常凄美的故事。”玄烨答非所问地聆听着,洛舒雅死的时候,他曾经羡慕梁祝可以化身为蝶,双宿双飞,而他却只能孤独地活在世上。 看见洛舒雅被大火烧得血肉模糊,那一刻,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沉沉的,直至遇到千若羽,他才重新找回了生存的意义,可是为什么他们的心却无法贴近? 月光下,一抹桃红色的身影独立风中,暗淡的星光把周围的一切映得格外的寂寞。玄烨逐步靠近才把人看清了,轻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弹琴?” 怜儿如梦初醒般转过身来,惊愕地行礼:“参见皇上。” “起来吧!”玄烨看见她那明显带着泪痕的小脸,忽然想起那个温雅中带着点豪爽的小女孩,关怀地问道:“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带宫女,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皇上忘记这里了吗?臣妾只是想念皇上了。”怜儿万分委屈地咬着下唇,玄烨这才想起那个酒后糊涂的夜晚,他和千若羽的隔阂就从那一夜开始。 “是朕辜负了你,可是朕没办法爱你。”那一夜,他对不起的不止两个女人,而是三个。怜儿本来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姑娘,而他却把她从此圈禁在这座皇宫之中,让她尝尽了深宫的寂寞。 怜儿上前两步扑入玄烨怀中,倾述道:“臣妾明白,臣妾从不奢望得到皇上的爱,只希望皇上偶尔会想起臣妾,哪怕只是一眼的眷顾,臣妾这一生都无悔了。” 玄烨轻抚着怜儿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后脑勺,轻叹道:“傻丫头,你的人生应该过得更好。” “可是对臣妾而已,能待在皇上身边便是最好的,所以求皇上不要不理臣妾了,这比杀了臣妾更难受。” “好。” 躲在暗处的千若羽平静地注视着两人,轻轻一笑便离开了,她知道怜儿今日赢了,以后便不会输。周紫云安静地跟在后面,没人比她更了解千若羽深深掩藏在心里的痛。 一场好梦匆匆醒,心已碎,意难伸,从此不到钱塘路,怕见鸳鸯做对飞。玄烨,但愿来生我们也能双宿双飞。 两相斗,看落花凝聚(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宽敞的回廊里,怜儿和盈妃不期而遇。盈妃的陪嫁宫女伊莲看到怜儿脸上那抹得意的笑容,想起昨晚玄烨毅然离去的事,愤愤不平地嘀咕道:“真是冤家路窄,不就是一个小小的贵人,看她拽成这样。” “要跟本宫斗,她还不够资格呢!”盈妃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个微笑,说话间,怜儿已经来到跟前。 “盈妃娘娘吉祥。”怜儿分毫不差地行礼,唯独那微微勾起的唇角满是挑衅。盈妃伸出护甲稍稍挑起她的脸,打量着说道:“现在看清楚了,才发现你的脸原来是这么地普通,不就一首破曲子,你以为能绑住皇上吗?别忘了,本宫是和亲公主,而你只是宫女出身,你最终还是斗不过本宫的。” 怜儿深深牢记了千若羽那一句话,她笑的时候,便要笑得比她更开心,轻笑着起身道:“是吗?娘娘别忘了宫里还有一位宸妃娘娘,出身也并非那么重要,皇上的恩宠才是一切。” 盈妃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好笑道:“汉人有一句话叫东施效颦,本宫一直没看懂,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敏贵人说是吧?” “盈妃说是那便是了,不过东施效颦也要效得像,目的达到了就行了,至于用什么方法,重要吗?”怜儿径自越过盈妃主仆而去,复又回头道:“顺便提醒娘娘一句,深宫寂寞可是很熬人的。” “好一个伶牙利嘴的敏贵人,宸妃还真养了一条会咬人的狗。”盈妃注视着怜儿离去的背影,不屑地拔掉刚才触碰过她的名贵护甲:“伊莲,赏你了。” “谢公主。” 待两人走后,一直站在角落里的靳妃一行人才出来了。宜嫔眺望着怜儿的背影,赞赏道:“那黄毛丫头长进了,娘娘认为是她会赢,还是盈妃会赢?” 李常在咋舌般反问道:“姐姐问的是什么话?盈妃是和亲公主,章佳怜儿那种贱蹄子能比得过她吗?” “可是你也别忘了,敏贵人后面还有宸妃,宸妃的荣宠虽然不复当日,可皇上多少还是顾念着的,而且章佳怜儿爬上来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宜嫔的话让李常在哑口无言,她依附在靳妃身边这么多年,直到现在还只是一个被玄烨遗忘在一角的常在,而章佳怜儿才刚刚冒出来,却已然爬到她头上去了。 “那丫头的野心可不小,千若羽,你能驾驭这头狼吗?”靳妃锁定猎物的双眸里展露精光,如她所料,章佳怜儿会是一颗很好的棋子。 宜嫔瞥见靳妃微微勾起的唇角,知道她心中已有主意,问道:“盈妃那边,娘娘打算如何?” “鹬蚌相争,自然是渔翁得利,可是这渔翁不能做得太明显。”靳妃随手摘下一朵花,藏到叶子后面。李常在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疑惑地问道:“这渔翁如何能做得不明显?” 靳妃不喜欢跟蠢人说话,不看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李常在还是一头雾水,少了襄嫔和舒贵人之后,她在这两个不喜欢把话说白的聪明人面前是越发难熬了。 宜嫔轻叹一口气,好意地解释道:“也就是说,煽风点火也要知道隐藏,不能把自己暴露了,惹人猜度。” 苦鸳鸯,泪入烟波雨(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纳兰容若踏着轻快的脚步走进一家字画店,迫不及待地问道:“老板,今天有画吗?” “有有有。”老板取出一早包好的画,纳兰容若翻开一看,是一幅山涧秋雨图。画中女子撑着一把素伞独立江边,似在追忆过往,落款处是一首小篆体书写的小诗。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未及缱绻恩先断,徒留此恨无绝期。 爱也无言,怨也无言,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老板见他不发一言,只是愣愣地看着画发呆,被哀伤侵染的双眸里似有万千感慨,好奇地问道:“公子天天都来问,要不就是画痴,可是老夫看公子不像,因为公子从来不看其他画作,那就只能是一个原因了,公子跟作画的姑娘是相熟吧?既然如此,何不直接问她要?” 纳兰容若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回道:“她不愿见我。” “所以你就想到了睹画思人?你们年轻人啊,就爱折腾。”老板仰头指了指外面,纳兰容若回头一看才知道云儿不知何时站在的门外。 “无聊。”云儿冷冷地转身离去,最近老板总是催她要画,说画卖得好,每次都是刚挂出来便被人买去了,她就觉得奇怪,没想到买画的竟然是他。 “芸娘!”纳兰容若放下钱便急急地追了过来,慌乱地解释道:“芸娘,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的画,多了解你一些。” 云儿忽然停下,带着肯定的语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画在这里挂卖?是小姐告诉你的?” “恩,娘娘说我不了解你的心,让我来看看你的画。” “看了便了解了吗?纳兰容若,我的心,你当年尚且不懂,今日更加不会懂,你真想补偿我,那就请你离我远远的,别让我浪费力气恨你。”看着云儿满是怨恨的眼神,纳兰容若只感觉心痛,当年他不懂得珍惜,如今已经没机会去珍惜了吗? 纳兰容若轻轻地把云儿拥入怀中,攥紧的双手透着倔强,带着哀求的声音问道:“芸娘,为什么一次的机会都不肯给我?这一次我真的会好好爱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云儿强忍住蓄满眼角的泪水,咬牙切齿地回道:“我说了,我不相信,不管你说多少遍,说得如何真切,我都不再相信你的任何誓言。” 吁—— 一声尖锐的嘶鸣传来,两匹奔驰的快马已经近在眼前,千钧一发之际,纳兰容若圈住云儿的纤腰飞身而上,在小馆的二楼落地后,随手抓起桌上的两个杯子,瞄准马腿扔去。 飞奔的马儿受到猛然一击,随即伏倒在地上,马上肆事的人骤然被抛出,‘砰’的一声,狠狠地撞向路边的摊档。 “好!!”围观的百姓纷纷叫好,其中一个肆事的人恼羞成怒,叫嚣道:“哪个王八蛋在老子背后放暗箭?” “是我。”纳兰容若取出腰牌,自报姓名:“御前带刀侍卫,纳兰容若。” 肆事的两人看清腰牌上的字,老鼠见了猫,自然是拔腿就跑。纳兰容若挑起地上的扁担,精准地踢向两人的后背,两人痛呼一声,随即摔了个狗啃泥,惹得百姓们哄堂大笑。 附近的官差也随后赶来把人制服了,人群散开后,纳兰容若才看到被骚乱挡住去路的纳兰明珠。纳兰明珠铁黑着一张脸,直直地盯着纳兰容若身后的云儿。 “哟,原来是纳兰侍卫和云儿姑娘,好大的动静啊!云儿姑娘什么时候也陪本公子出来走走场?”被骚乱引来的索少伦毛毛地把手伸向云儿,纳兰容若不悦地挡开,冷声道:“别碰她。” “好笑,谁不知道她是蝶舞云裳的姑娘?出来卖的还不让碰啊!”索少伦故意说得张扬,纳兰明珠本就不好的脸色更是黑得吓人了,厉声斥责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带公子回去?” 纳兰容若不等家仆上前抓人,咬牙切齿地吼道:“把我抓回去之后,阿玛又打算怎么逼她离开?” 纳兰明珠恨铁不成钢地拽住儿子胸前的衣服,不容反抗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纳兰家的嫡长子,我再说一次,回去!” “如果因为这样不能跟她在一起,我宁愿不要这个身份,弱水三千,我只取这一瓢。”这一次不会再退缩了,不要像傻瓜一样,在无尽的思念里独自后悔。 “你这个逆子!”纳兰明珠气得青筋都冒出来了,扬起手便是使尽全身力气的一巴掌,纳兰容若脸上顿时肿起了五个红彤彤的手指印。 围观的人多半都是一副看笑话的样子,云儿不想再纠缠下去了,将画交还给纳兰容若,不卑不亢地说道:“请大人看好令公子,我不希望他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更不想跟你们纳兰家有任何瓜葛。” 苦鸳鸯,泪入烟波雨(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蝶舞云裳少了千若羽依然是灯红酒绿,丝竹欢腾。大堂里,还在招呼客人的彩蝶瞥见索少伦进来,立马娇滴滴地迎了上来:“哎呀,索公子很久没来了呢!” “对啊,人家都以为公子把我们给忘了。” “潇潇练了新歌,公子可要指点一番?” 其他姑娘也热乎地招待着,索少伦无趣地冷哼一声,挑了最前面的桌子,高傲地扔下一张银票,道:“这张桌子本公子要了。” 本来带着点愠怒的人看了看银票上的钱码,立马哈巴着挪到一边去了。索少伦抬起两条腿搭在桌子上,嚣张地吩咐道:“本公子要云儿姑娘作陪。” “真抱歉,云儿今儿不大舒服,在房里歇着呢!”彩蝶心知来者不善,赔笑着倒了一杯酒,极尽献媚地问道:“就让彩蝶作陪如何?” 索少伦接过酒,喜怒不定地晃了两晃后,忽然举到彩蝶头顶上徐徐倒下,阴沉沉地说道:“我说,要云儿作陪,听清楚了吗?” 本来喧闹的大堂一片寂静,蝶舞云裳的头牌姑娘何曾受此屈辱,索少伦今日故意来找茬,目的显而易见。彩蝶僵硬地笑了笑,依旧回道:“云儿今儿不舒服,不接客。” “是不舒服,还是攀了高枝?你们这里的姑娘还真行啊,明明就一贱骨头。”索少伦满是讽刺地拍了拍彩蝶憋气的脸,接着说道:“她不舒服没关系,本公子先跟你玩一玩,她或许就舒服了。” 索少伦粗暴地把彩蝶压在桌上,‘嘶’的一声,那单薄的罗衣便被撕破了,彩蝶在惊恐中胡乱地挥舞着双手,声嘶力竭地喊道:“放开我!” “彩蝶姐姐(姑娘)!”姑娘们和伙计们都想过去帮忙,却被索少伦带来的人拦下了。 “索公子不是要云儿作陪吗?云儿来了,公子怎么还抱着其他姑娘?”云儿不慌不忙的声音在混乱中传来,索少伦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彩蝶惊慌失措地拉好被撕得破烂的衣服,苍白的小脸早已哭成泪人。云儿迅速脱下外衣给她披上,看向彩蝶的贴身丫鬟,吩咐道:“小香,扶姑娘回房。” “是。”小香也吓得快哭了,索少伦好整以暇地问道:“这不是挺精神的吗?云儿姑娘是哪里不舒服?” 云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跨两步便扬手扇了他一巴掌,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是我替彩蝶打的,我们是卖笑,可是不代表可以任由你们屈辱。” 索少伦不敢置信地呆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他长这么大,除了阿玛之外,挨过谁的打? “贱人,居然敢打我?不要命了是吗?”索少伦面目狰狞地还了一巴掌,云儿顿时被打得倒在桌上,嘴角溢出了点点血迹,脚步还没站稳,又被扯着头发拉了过去。 索少伦使劲捏住她的下颌,轻蔑地说道:“窑子里的装什么清高?本公子肯碰你们这些破烂货,就应该哈巴哈巴地谢恩才对,还以为自己是黄花闺女吗?” “不过是欺负女人的孬种,啊!”云儿话没说完又被扇了一巴掌,不仅脸上火辣辣地疼,头皮也被揪得发麻,可即使如此,还是倔强地仰起脸,不显露一丝儒弱。 “不错,真不错,想不到云儿姑娘这么有骨气,这样玩起来更有意思了。”索少伦饶有兴致的笑声里满是阴鸷,云儿忍痛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是看纳兰容若和他那两个砂锅兄弟不顺眼,想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嚣张的下场。”纳兰容若是青年才俊,是贵族中的佼佼子,从小到大,大家都对他另眼相看,而他索少伦却是只会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活在纳兰容若的光辉下这么多年,总算能出口恶气了。 “卑鄙。” “挨了两巴掌,还是那么牙尖嘴利,没关系,本公子亲自给你磨磨,该怎么玩好呢?”索少伦色迷迷地打量着云儿玲珑有致的身材,接着说道:“不如把你的衣服bā光,扔到大街上游街示众如何?我真想知道到那时候,纳兰容若还会不会要你。” “你有这个胆量,尽管试试。”冷月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大家立马让出了一条路。看清现场的状况,霓裳是满脸担忧与惊吓,刚才在楼上看到情况不妙,她立马飞奔去找冷月回来了。 “我还以为是谁呢?”索少伦故意装作没看见冷月,看向同时到来的习欣妍,接着说道:“原来是欣妍格格,格格该不会是迷路了吧?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孬种。”习欣妍满是睥睨地瞥了他一眼,平生最恨这种只会欺负弱女子的蹩脚男人。 冷月不发一言,抱起摇摇欲坠的云儿便要离开。索少伦岂会善罢甘休,挑衅着说道:“这就是蝶舞云裳的待客之道吗?本公子可还没玩够呢!” 索少伦这厢话刚落,下一刻,喉咙就被狠狠地掐住了。冷月的身影快如鬼魅,索少伦带来的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再想护主时,人已经被冷月的内劲弹飞了,大堂里只余桌椅破裂的声音和络绎不断的哀嚎声。 索少伦死劲想掰开冷月禁锢在脖子上的手,可是却徒劳无功,喉间发不出任何声音,感觉快要透不过气了。 “我只说一遍,给我好好听清楚,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冷月握紧拳头,忍住满腔燃烧着的怒火,像扔垃圾一样把索少伦扔向门口,声嘶力竭地吼道:“滚!” “咳咳咳…你给我等着。”索少伦不甘心地抛下一句,随即带着人离开了。 苦鸳鸯,泪入烟波雨(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索少伦走后,云儿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倒头便晕过去了。再醒过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宽敞的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人。 下意识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起床边的镜子看了看,经过一晚上,脸上的瘀伤更加明显了,难看得吓人,而且微微一动都痛得快要落下泪来。 霓裳敲了敲门,问道:“云儿,醒了吗?” “恩,我…嘶…”云儿每说一个字都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我起来了,你进来吧!” 霓裳拿着研好的药推门而进,看了看云儿那惨不忍睹的脸,关怀地问道:“脸上还很疼吧?公子已经回太医院了,让你洗过脸之后就换药。” “我没事,彩蝶怎么样?”云儿拧紧的眉头满是自责,霓裳给她递了个安心的眼神,回道:“受了点惊吓,现在在房里歇着呢!你也是的,怎么跟索少伦硬碰硬?他那种人渣自会有老天爷收他,值得为他生气吗?” “事情因我而起,这口气我憋不下。” “那你跟纳兰侍卫…”霓裳欲言又止,半是关怀,半是探口风。云儿的眸光瞬间黯淡下来,满怀沧桑地回道:“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之间本就不该有交集。” 霓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从前她也是这样认为的,贵族与平民之间有着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直至看到千若羽和玄烨修成正果,她才相信真爱可以克服一切。 “可是小姐和皇上不也是走在一起了吗?我看纳兰侍卫也很爱你啊!”霓裳安抚着握紧云儿微凉的双手,云儿不知是否定自己,还是否定别人地摇了摇头,回道:“有时候在一起是无奈,不在一起也是无奈,很多事情都由不得我们选择,只能怪造化弄人。”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要是有这么一个爱我的男人,要我死也甘心了。”霓裳仰头指了指门外,接着说道:“在外面站了一晚上了呢,也不敢吵你休息,就那样呆站着,见不见,你自己决定吧!” 霓裳不再多说什么,把谈话的空间留给两人。云儿踌躇良久,最后还是出来了,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个了结,不能再闹下去了。 纳兰容若刚才听到她的声音,知道她已经醒了,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可是看到她那满是淤青的脸,心里又翻腾着一阵自责,拧眉对上云儿平静的眼眸,傻傻地唤道:“芸娘。” “我们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纳兰侍卫请回吧,别再给我们添麻烦了。”云儿冰冷的声音里似乎又多了一份怨恨,纳兰容若害怕这样的她,无措地走近几步,想要把她拥入怀里。 无奈他往前一步,云儿却是往后一步,就像在告诉他,这便是他们之间的距离,无法拉近。 纳兰容若终是停下脚步,痛心疾首地回道:“我不放心你在这里,昨晚来看你的时候,知道你被索少伦那混蛋欺辱,看到你被打得红肿的脸,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吗?芸娘,冷月不能时时刻刻都在蝶舞云裳,我怕你还会受到伤害。” “所以才要请你放过我,没有你的日子,我过得十分平静。”至少心是平静的,不用想,也不用烦恼。 “可是我放不开,怎么可能放开?当年你走了之后,我悔得肠子都青了,我发了疯地找你,可是却怎么找都找不到,那时候我恨得想打死自己。”纳兰容若极力压抑着眼里打转的泪水,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是没到伤心处罢了。 云儿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只觉得可笑:“可是你现在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吗?那说明了没有我,你还是你,你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是的,芸娘…”纳兰容若不知道可以怎么辩解,因为不管如何,他对爱人的伤害都是无法弥补的。云儿痛恨他,他无从怨怼,因为那是他咎由自取,是他伤透了她的心。 “不是什么?没法辩解了吗?那就请你滚回去做你的贵族公子,别再来扰乱我的生活了!”云儿情绪激动地叫喊着,仿佛忘了脸上的痛。 纳兰容若旋即把她紧紧地拥入怀中,握着她颤抖的手置于心脏的位置,说道:“我的心在这里,你可以剖出来看清楚,那上面由始到终都刻着你的名字,除了你之外,放不进去任何人。” “纳兰容若,够了!”云儿使劲推开他的怀抱,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不爱你,我永远都不会再爱你了,要不你走,要不我走,我今生今世都不想跟你再有任何一丝的牵扯!” ‘砰’的一声,房门像云儿的心一样——关上了。 “啊!!”纳兰容若伤心欲绝地跪倒在地上,天空似乎感应到他的悲伤,滂沱大雨顷刻间飘洒大地。纳兰容若分不清脸上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水,心痛得颤抖不已,却不知倚靠着房门的云儿也是泪流满面。 云儿泣不成声地滑落在地上,低喃道:“但愿来生不相见,即使有缘再见,也愿相见不相识。” 苦鸳鸯,泪入烟波雨(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君少卿和卓之恒好不容易才在昏暗的角落里找到了烂醉如泥的纳兰容若,君少卿一把夺过他像宝贝一样抱在怀里的酒:“够了,别喝了。” “把酒给我。”纳兰容若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卓之恒气不过他这个窝囊样,揪紧他胸前的衣服,厉声问道:“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还是我认识的纳兰容若吗?” “那你当从未认识过我好了,酒,给我。” “你,气死我了!”卓之恒气极,又把他扔回到角落里。纳兰容若颓废地仰望着夜空,朦朦胧胧中看到的是云儿决绝的脸容,凄然问道:“芸娘…为什么不相信我?” “人间自是有情痴,想不到我们两兄弟都是情场失意。”君少卿惺惺相惜地架起倒地不起的人,卓之恒满腔无奈,可是却无从帮忙,情为何物,他始终是不懂。 两人架着纳兰容若走在寂静的大街上,疑惑地看着迎面而来的官差。领头的人抱拳一礼,问道:“请问这位是纳兰容若,纳兰大人吗?” “没错,有什么事吗?”君少卿直觉一定是有事情发生了,偏偏在纳兰容若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 “我们是步军统领衙门,请纳兰大人和我们走一趟。”领头的人把手一挥,后面的人随即上前抓人。卓之恒抬手一拦,拧眉道:“既然知道他是纳兰家的公子,那就先把话说清楚,怎么可以不明不白地让你们把人带走?” “陶陶居后巷发生了命案,何员外的公子当场身亡,索大人的公子索少伦伤重昏迷,生死未卜,据百姓提供的线报和现场收集的证据,我们怀疑是纳兰容若所为。”领头的人知晓两人的身份,不管论官职还是论家世,都不是他们可以得罪的人,恭敬地说道:“请两位合作。” “不可能,容若是御前带刀侍卫,这件事绝对不是他做的。”卓之恒还想进一步询问,君少卿按住他,苦恼着向他摇了摇头。 “请两位合作。”领头的人见两人没有让步的意思,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君少卿凑近卓之恒耳边,嘱咐道:“先不说何员外,索额图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和容若走一趟,你去通知纳兰家。” “我知道了。”卓之恒心知事态严重,一刻也不敢迟缓。君少卿复又看向领头的人,问道:“我一起去,没问题吧?” “当然,大人请。” 严谨的公堂上,纳兰容若在君少卿的挽扶下,勉强能歪歪斜斜地站着。索额图气得脸红耳赤,随即向主审官施压:“犯人就在这里,还等什么?难道还要本官教你怎么审案吗?” 何员外区区一介商家,无权无势,自然不敢跟纳兰家抗衡,可是有索额图撑着可就不一样了,抱拳伸冤道:“大人,我儿惨死于非命,请为我儿做主啊!” 索少伦还在昏迷当中,何员外死了儿子也确实可怜,可是纳兰家在朝中的势力不可小觑,纳兰容若更是玄烨身边的红人,就算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审他,到时候得罪了纳兰明珠,他更可怜。 主审官为难地转向索额图,酌商着说道:“可是疑犯烂醉未醒,这案子无法审啊,不如先把疑犯收监,押后再审?” “混账!”索额图顿时气得拍案而起,厉声骂道:“人证物证俱在,犯人明显就是纳兰容若,这么简单的案子你都不会审,步军统领衙门还留你做什么?” 主审官低垂着头不敢回话,君少卿不紧不慢地说道:“索大人急什么?真是容若做的,逃不掉,不是容若做的,也冤枉不了,何不等他酒醒了,说个清楚明白?” “废话少说!让他这么舒服地待着,我儿何辜?惨死的何公子何辜?要是少伦有个三长两短,本官定要他陪葬。”索额图满目狰狞的怨恨,似要把纳兰容若生吞活剥。 “如若此事与容若无关,那他又何辜?当下受害人和嫌疑人都未能作供,谁也不能判决定罪,刑部的律法,想必大人比我更清楚。”君少卿字字在理,落地铿锵,把索额图堵得无话可说。 两人僵持之际,纳兰明珠已风风火火地带着人赶到,举起手里的东西,扬声道:“黄马褂在此,谁敢伤我孩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纷纷伏地而跪,纳兰明珠看向依然挺立的人,问道:“索大人莫是怀疑这黄马褂是假的?” “老大人救驾有功,先皇亲赐黄马褂,岂会有假?”索额图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下,他一心替儿子取回公道,竟忘了纳兰明珠手上还有这个东西。 纳兰明珠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烂醉如泥的儿子一眼,转向主审官吩咐道:“先把疑犯收监,待本官奏明皇上后再审。” “是。”主审官侥幸逃过两大贵族的硝烟,真要抹一把冷汗。 苦鸳鸯,泪入烟波雨(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乾清宫内,玄烨正在埋头处理政事,身边少了纳兰容若的陪伴,总感觉做什么都不自在。虽然相信他是无辜的,可是这个案子牵涉到两大贵族,玄烨也不好插手,只能耐心等调查结果。 “皇上!”靳妃人未到声先到,刚走到玄烨跟前便万分委屈地跪下,哭哭啼啼地哀求道:“请皇上替臣妾做主。” 玄烨自然知道她这时候来所为何事,一面体贴地扶起她,一面不容抗拒地说道:“容若和你弟弟的案子,朕已经交给刑部和大理寺调查,你不必多说。” “可是弟弟至今未醒,索家就他一根独苗了,万一他有什么不测…”靳妃说到这里又是热泪盈眶,玄烨正无奈之际,伫立门外的小太监便徐步来报:“皇上,宸妃娘娘求见。” 玄烨心里‘咯噔’地跳了一下,跟千若羽两不相顾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她此番来见,玄烨的感觉竟是害怕,心里仅存的那份摇摇欲坠的感情,再也经不起任何的谋算。 “宣。”玄烨紧抿的唇、不禁拧起的眉头,还有那深邃的眼眸里蕴含的挣扎,都透露着心里的烦乱与不安。千若羽徐步而入,分明尽收眼底,却装作不知。 “皇上吉祥。”千若羽款款一礼,顺便瞥了眼脸色不大好的靳妃。玄烨注视着她唇角那抹松容的微笑,宽袖下的拳头旋即握紧,冷声问道:“宸妃求见所为何事?” “秋日凉爽,臣妾方才路过端妃姐姐那儿,巧见桂花开得不错,特意前来邀皇上共赏。”千若羽说得浓情蜜意,仿佛两人之间未曾决裂。 “哦,宸妃什么时候跟端妃走近了?”玄烨漠然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千若羽走近几步,挽住他的脖子,巧笑倩倩地回道:“臣妾闲来无事,见端妃姐姐的花开得好,便走得勤了,皇上不喜欢吗?” 端妃温婉善良,与世无争,千若羽与她亲近,换作以前,玄烨一定会很高兴,可是如今的千若羽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经历了那么多,他才发现自己从未看透她心里的想法,分不清她什么时候是真心实意,什么时候是虚情假意。不想面对这段破裂的感情,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玄烨冷冷地撇开脸,抬起一只手,作势要拉下千若羽挂在脖子上的手。岂料千若羽搂得更紧了,凑近耳边先发制人地说道:“皇上就陪臣妾这一回,好吗?臣妾别无所求。” 别无所求,还能相信吗?玄烨不禁在心里苦笑,羽儿,你来这里的用意本就不纯,谈何别无所求? 靳妃满怀愤恨地伫立一旁,千若羽和玄烨在她面前做出如此亲热的举动,已经不是第一次,可是细想一层,这次她也并非毫无胜算,千若羽已经失宠,今非昔比,而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她有机会死灰复燃。 “皇上。”靳妃带着眼角两颗眼泪,满怀委屈地等待着玄烨的安抚,可偏偏千若羽也不肯放手,玄烨左右为难,唯有两个都不理,坚决地推开千若羽,头也不回地往内殿走去:“送两位娘娘回宫。” “皇上!”靳妃不甘心地唤了声,可是前面已经没了玄烨的身影,转而看向千若羽,咬牙道:“宸妃来得真是时候啊!” 千若羽得瑟一笑,回道:“不早不晚,确实正是时候。” “千若羽,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失宠的嫔妃连宫女都不如,用不了多久,你便会湮没在这红墙绿瓦之中。”与她对峙了这么多次,靳妃也学会了不必伤肝动火。 千若羽依旧淡然自持,挑衅道:“潮起潮落,谁也说不准,靳妃有时间来这里吹枕边风,还不如好好查查到底是谁伤了令弟,本宫相信,绝对不会是纳兰容若。” “以你这出身竟然妄想拉拢纳兰家?‘自知之明’这四个大字,本宫不介意送你。” “拉拢纳兰家?靳妃未免太小看本宫了。”千若羽隐含深意的微笑里满是刺骨的寒冷,凑近靳妃耳边轻声道:“本宫要的可不仅仅如此,不如我们赌赌看,你这位子还能坐多久?” 靳妃的隐忍明显到了极限,咬牙切齿地警告道:“你别太放肆了。” “是不是放肆,我们拭目以待。”千若羽冷笑一声,不等靳妃回复一言半语便离开了。 苦鸳鸯,泪入烟波雨(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刑部大牢内—— “嗯。”沾了辣椒油的鞭子狠狠挥下,纳兰容若痛得仿佛深入骨髓,可是依然咬紧牙关,只是发出轻轻一声闷哼。 坐在一旁观看的审理官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阴声阴气地说道:“卑职劝纳兰侍卫还是老实招供的好,无谓受这皮肉之苦。” “没有做,何来招供?”纳兰容若满额冷汗,双唇咬得鲜血淋漓,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了。 审理官范根‘啧啧’两声,接过下属手里的鞭子,抬起纳兰容若狼狈的头颅,睥睨道:“吃了这么多苦头,还是这么嘴硬,别以为是贵族出身,便能逃过刑罚,落在本大爷手里,没有不招供的犯人。” “住手!”一声怒喝传来,纳兰明珠等人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眼前。 “容若。”纳兰明珠心痛地查看着儿子的伤势,全身上下鞭痕密布,血肉模糊,愤恨地转向范根,咬牙切齿道:“你居然私下用刑?” “纳兰大人,刑部受命追查此案,卑职拷问犯人有何不可?莫不是因为他是您的公子,便要特别礼待?”范根一针见血,卓之恒上前一步,反驳道:“皇上命刑部追查,可是没有让你们屈打成招,要知道,事情的真相还未明了,纳兰容若纵有嫌疑,还是御前带刀侍卫,三品大员,不是你们能够随意触碰的。” “嫌疑犯也是犯人,不吃点苦头,岂会老实招供?这个,卓侍卫比卑职更清楚吧!”范根丝毫不把两人放在眼里,卓之恒忍无可忍,拽紧他胸前的衣服,吼道:“范根,你根本就是公报私仇!” “卑职只是公事公办而已,卓侍卫可别乱说。”范根使劲拉开卓之恒拽在胸前的手,纳兰明珠打断两人的争吵,不耐道:“废话少说!富察懿在哪里?” 范根假惺惺地欠身作揖,回道:“尚书大人感染风寒,未能回刑部办公,纳兰容若一案由卑职暂理。” “好一个富察懿,居然敢跟我耍花招?姓范的!”纳兰明珠怒目一瞪,警告道:“你要是再敢伤我儿分毫,我必定让你十倍奉还。” 纳兰明珠拂袖而去,范根也不敢做得太过,吩咐道:“把人犯押回牢里,明日再审。” 范根得意洋洋地鸣金收兵,手上的绳索一解,纳兰容若随即滑倒在地上,卓之恒赶紧去扶,焦虑地问道:“容若,你怎么样?” “挨顿鞭子,我还受得了。”纳兰容若气若游丝地拍了拍卓之恒的肩膀,侍立一旁的官差满含愧疚地说道:“纳兰侍卫,卓侍卫,卑职人微言轻,不能阻止范根的恶行,真抱歉。” 卓之恒给他递了个感激的眼神,回道:“你来通风报信,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小事一桩,你们慢慢聊。”官差带着人退了出去,卓之恒把纳兰容若扶到椅子上坐好,才问道:“容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衙差说有人指证亲眼目睹你和索少伦起冲突,还打伤了他。” 纳兰容若握紧拳头往桌上砸去,愤恨道:“那人渣欺辱芸娘,我恨不得把他五马分尸,可是我还知道分寸,我确定没有打到他的要害,我走的时候,他还声如洪钟,活蹦乱跳的。” “可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之后袭击他,还杀了何仲的人会是谁?你的随身玉佩又为什么会掉在那里?那玉佩你从不离身,这个很多人都知道,这可是铁证啊!”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想着芸娘的事,都没留意玉佩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你再想想,这是替你洗清罪名的唯一突破口。” “我真的不知道。”纳兰容若陷入沉思之中,忽然抓住卓之恒的手臂,带着哀求的语气道:“之恒,我担心芸娘,我的事不能让她知道。” “这件事闹得街知巷闻,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卓之恒眉头紧锁,顿了顿,复又问道:“你不介意我问一句吧,你和云儿姑娘是怎么一回事?我和少卿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我和芸娘认识的那年,少卿刚好追随裕亲王离京,而你刚考进侍卫营,没日没夜的都在训练,后来我和芸娘被迫分离,更是没机会说了。” 纳兰容若看向好友,犹豫着问道:“你会不会像我家人那样,看不起芸娘?” “怎么会?莫说风尘中人身不由己,就你看上的,必定有过人之处,我衷心希望你和云儿姑娘有情人终成眷属。” “终成眷属怕是不可能了,芸娘对我恨之入骨,她说今生今世都不想跟我有任何一丝的牵扯。”纳兰容若的双眸复又染上悲伤,云儿当日的诀绝仍历历在目。 “所以你才去买醉?” 纳兰容若没有回答,答案不言而喻。卓之恒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总是说爱到深处,你们爱得轰烈,我看到的却是苦酒,倾尽一切爱一个人,真的能无怨由吗?” “至少我爱芸娘无怨无悔,只恨覆水难收。” 番外:纳兰容若和杜芸娘(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能同时,日日与君好 何时能再见,纯白如羽的华衣 还有那素净如莲的脸容…… 杜芸娘在台上唱得深情款款,可是心中的苦闷却无人能解。一肚满肠肥的中年男人一脚踹开挡住去路的椅子,恶狠狠地说道:“这里不做生意了,识相的都滚!” 本来听得津津乐道的百姓们活像见鬼一样,立马逃也似的走了。 “刘翁,您这样,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啊!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杜老爷小心翼翼地哀求着,刘翁满脸奸笑地说道:“放过你们当然行,只要杜小姐答应下嫁做我的姨夫人,大家一家人,什么事都好商量。” “这…不好吧?” “不好,我也没办法了,来人啊,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不能砸的扔进火里融了。”刘翁铁定他们无法抗衡,好整以暇地看着好戏。杜芸娘忍无可忍,大跨一步上前,气愤道:“你别欺人太甚了。” “呸!”刘翁急怒攻心,在桌上重重地打了一拳,骂道:“我欺你又如何?你们不过是一介蚁民,靠着这间破破烂烂的客栈,一副寒酸相,本大爷家财万贯,看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福分,你这臭丫头居然不识好歹,当众拒婚,大爷我颜面何存?” “你家财万贯与我何关,我才不稀罕,既然嫌我们这儿寒酸,那恕不远送。”杜芸娘字字铿锵,丝毫不畏强权,把刘翁气得火冒三丈。 “喂!你是聋子,没听到我家老爷的话吗?在胡陇县敢得罪我家老爷,只有死路一条。”刘翁带来的人也是恶形恶相,纳兰容若轻呷一口茶,不紧不慢地回道:“狗杖主人势,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让我死路一条。” 刘翁在胡陇县向来是为所欲为,岂容他人违逆,下令道:“不知好歹,给我宰了他!” “是。”刘翁带来的家仆个个卷起袖子,一拥而上,杜芸娘和杜老爷都吓得心惊胆战,岂料纳兰容若纹丝未动,单凭手上的一双木筷便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刘翁恼羞成怒,一脚又一脚,狠狠地踹向在脚边哀嚎的家仆,骂道:“没用的东西,我养你们做什么?一群饭桶,打不赢就全都扔到猪圈里喂猪!” 看到那人的惨状,其他家仆都怕得直打哆嗦,其中一人看到桌上有刀,伸手就要去拔。 “公子小心!”杜芸娘话未落,听得一声惨叫,只见刘翁的手掌被一双木筷贯穿,血淋淋地钉在桌子上,虽然惨不忍睹,却大快人心。 本来要去夺刀的家仆愣愣地呆在原地,久久未能反应过来,假如那筷子如此近距离插入自己手掌中,伤势必定更加惨烈。 纳兰容若拿起配刀,走至刘翁跟前,不愠不火地警告道:“废你一只手掌,当是给你的教训,以后再敢仗势欺人,废的便是你的脑袋。” 刘翁哆嗦着咽了咽口水,转向家仆吼道:“你这群酒囊饭袋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我把筷子拔出来?” 那群家仆个个你眼看我眼,都不敢去拔,生怕拔不好,惹来刘翁的迁怒。 “你们都聋了,没听到吗?”刘翁的怒吼震耳欲聋,纳兰容若听着着实吵耳,二话不说便把筷子拔出来了。 “哎哟!天杀的,痛死我了!”刘翁痛得呲牙裂嘴,仍不忘逞口齿之勇:“你…你等着,本大爷定要把你五马分尸!” 刘翁带着人扬长而去,杜芸娘才扶着父亲上前致谢:“谢谢公子拔刀相助。” 纳兰容若拱手作揖,回道:“姑娘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畏强权,视钱财如粪土那股浩然正气,才让在下钦佩。” “让公子见笑了,小女子姓杜,不知少侠高姓大名?” “在下复姓纳兰。”纳兰容若暼见杜老爷依旧愁眉不展,继而问道:“闹事的人已经走了,杜老爷何故还是愁眉不展?” 杜老爷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回道:“公子是外来人,有所不知,姓刘的是当地恶霸,你如今得罪了他,怕是很难走出这个胡陇县,我们父女也难以安身立命。” “天子脚下,岂容他为所欲为?” “鞭长尚且莫及,更何况山高皇帝远?”杜老爷抚心长叹,杜芸娘也随之变得满脸愁容,接着说道:“刘翁强抢民女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尽管告上府衙,我们无权无势,官字两个口,钱个大过天,到头来理亏的反倒是自己。” “你们的冤屈我确实听到了,定不会让你们失望,两位尽管安心留在这里。”纳兰容若抱拳一礼便转身离开了,只余两人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番外:纳兰容若和杜芸娘(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大街上,一小伙子兴高采烈地传言道:“喂,你们听说没有?刘翁多行不义,被钦差大人抄家,还判了流放之刑,县令也因为收授贿赂被撤职查办,他们马上就要游街示众了。” “哎呀!老天终于长眼了!”街边一老婆婆高兴得拜天谢地,卖菜的大叔抬起一筐烂菜,喊道:“我们今天一定要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 刘翁和县令入狱的消息一经传开,随即激起群情汹涌。杜芸娘在一边听着,忽然想起纳兰容若临走前的话—— 你们的冤屈我确实听到了,定不会让你们失望,两位尽管安心留在这里。 “难道真的是他?”杜芸娘自言自语,唇角弧起一抹未曾察觉的微笑。 “钦差大人来了!钦差大人来了,我们快去拜见钦差大人啊!” 忽然传来的叫喊更是让杜芸娘心神不定,急匆匆地跑出来,好不容易才挤入人潮之中,可是马上之人却不是心中所想,本来的兴奋与期待转眼间变成失落。 忽然人潮一动,杜芸娘失魂之中被推撞着,可是忽然间又停下来了,杜芸娘抬头一看,才知道是纳兰容若替她挡住了汹涌的人潮。 待人潮稀零些,纳兰容若才把她带到一边,问道:“杜姑娘没事吧?” “没事,又劳烦公子了,可是公子怎么知道会有钦差到来?” 纳兰容若轻轻一笑,回道:“我不知道,可是我可以去请,凑巧恭亲王正在邻县阅兵,为了惩治刘翁和县令的恶行,我只好请王爷走一趟了。” “公子能面见王爷?”杜芸娘定神想了想,问道:“公子复姓纳兰,莫不是?”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奸邪得诛,百姓能安居乐业,你们也不怕刘翁会来找麻烦了。” 杜芸娘高兴了一会,又怏了下来,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爹知道了肯定很开心,只可惜他已经把客栈转卖,东西也收拾好了,我们明日便会启程上京,投靠亲友。” “那正好同路,我们大可路上作伴。” “那芸娘就恭敬不如从命。”杜芸娘言笑晏晏,两人一路走来聊了很多,纳兰容若才知道杜芸娘不仅身有一副傲骨,还满腹诗书,比起书香门第更显才气。 “驾!”杜芸娘挥动着马鞭,兴致高涨地驰骋在茵绿的原野上。纳兰容若小心冀冀地跟在后面,嘱咐道:“芸娘,你当心点,别跑太快了!” “不!我还要跑更快,我要告诉全天下的男,我们不是养在深闺里的花瓶,你们男人能做的,我们女人一样也可以!” 纳兰容若知道杜芸娘的心性极高,就像隐在深山的傲梅,不甘平凡。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让他如此着迷。 “你当心,别摔着了!” …… “哇啊!”杜芸娘和纳兰容若并排着躺在草地上,意尤未尽地看着晴空万里和不时飞过的一两只鸟儿。纳兰容若忽然翻身压上,问道:“芸娘,出来骑马踏青开心吗?” “开心,只要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开心。”杜芸娘抬起一只手,迷恋地描绘着爱人的笑脸。纳兰容若执起那雪白的葇夷,落下轻轻一吻,回应道:“我也是,我们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听着纳兰容若深情的告白,杜芸娘心里高兴之余,却是紧蹙着眉头,倾诉道:“容若,我是一个很固执的人,所以你要记住今儿的话,如若他日,你有负于我,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你。” “我纳兰容若对天起誓,绝不相负。” 脸靠得极近,能清楚地感觉到彼此温热的鼻息,鼻尖相抵,双唇相触,带着溢满心房的感情,极尽缠绵。纳兰容若依依不舍地放开,道:“初遇时唱的那首歌还没唱完,我想听。” “好,可是本姑娘唱歌是要收酬劳的。”杜芸娘古灵精怪地转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纳兰容若苦哈哈地说道:“以我们现在的关系,还用得上酬劳吗?” “这个自然,难道你堂堂纳兰公子还付不起?” “好。”纳兰容若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接着问道:“不知杜姑娘想要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月亮,我也会上刀山下火海地摘下来给你。” “这可是你说的,不过我现在还不想要,等我哪天想要了再告诉你。” “你啊,鬼灵精。”纳兰容若俯头美美地偷了一个香,两人拥抱在蓝天白云之下,歌声飘扬,鸟儿‘叽叽喳喳’地伴着奏,那一刻,幸福就像盛开的花儿一样美好。 番外:纳兰容若和杜芸娘(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纳兰容若轻叩紧闭的门,道:“阿玛,是我,容若。” “进来。”纳兰明珠拧眉应了一句,转头吩咐道:“你先出去,让你办的事赶紧办好,明天,我不想再听到一丝流言蜚语。” “是。”管家脸带异色地看了纳兰容若一眼,终究是什么都没说。纳兰容若只觉奇怪,也没多问什么,转向父亲问道:“阿玛,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找我有事吗?” “你也知道晚了?”纳兰明珠脸上明显带着不悦,起身往茶几走去,接着训道:“最近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还想问你在忙什么呢?一个五品小侍卫倒是比我这一品大员还要忙了。” 纳兰容若给父亲倒了一杯茶,回道:“也没忙什么,就是跟朋友出去玩了。” “什么朋友?君少卿随裕亲王离京,卓家二公子还在侍卫营特训,你还有什么朋友要成天腻在一起这般要好?” “是新结交的朋友,她学富五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一位值得深交的朋友。”说起爱人,纳兰容若脸上便挂起了甜甜的笑容。 “值得深交的朋友?只怕是贪慕富贵的贱民吧!”纳兰明珠听得火冒三丈,扬手便扔掉手里的杯子,‘砰’的一声响把本来还算和睦的气氛打破了。 “阿玛都知道了?” “外面传得街知巷闻,一同上朝的同僚知道,古玩店的老板知道,我一踏足富贵楼,那老板立马跑来恭喜我快要喝媳妇茶了,连街上卖鱼、卖菜的都知道,我这还不知道,那真是聋子了!”纳兰明珠拍案而起,纳兰容若急急地解释道:“阿玛,我没这意思,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才向您和额娘介绍。” “我告诉你,永远都不会有合适的机会!我驰骋官场二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被别人指指点点,想我纳兰家是如何的高门大户,区区一个贱民就想嫁进来,简直是天荒夜谈,你丢得起这个脸,我还丢不起!” “阿玛,孩儿和芸娘真心相爱,芸娘知书识礼,冰雪聪明,哪里丢人了?” “我没兴趣知道那是怎样一个女人,你是我们纳兰家的嫡长子,你的女人一定要门当户对,哪怕是妾侍,也要配得起我们纳兰家的身份。”纳兰明珠坚定的语气不容抗拒,纳兰容若也变得执拗起来,扭头回道:“阿玛,我不会纳妾,我的妻子只认芸娘一人,今生今世,非卿不娶。”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婚事轮不到你做主。” “既是孩儿的终生大事,为何孩儿不能做主?阿玛,芸娘真的是好姑娘,她绝不输给那些只会涂脂抹粉的闺阁小姐,您和额娘先见见她,再下决定好吗?”纳兰容若苦苦的哀求,在纳兰明珠看来是天大的叛逆,坚拒道:“这件事没得商量,你必须马上跟那女人断了,明天,我就让你额娘给你介绍几位小姐,京城的高官富商这么多,总有一家小姐是你看得上的。” “阿玛,我不去,除了芸娘之外,再好的姑娘我都不会喜欢。” “我说了,你的婚事轮不到你做主,你要不自己去挑一个,要不我和你额娘亲自给你挑,阿福!”纳兰明珠扬声一喊,门外的人立马推门而入,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带少爷回房,没我允许,不准少爷踏出房门一步,要是看不住,你马上给我卷铺盖走人。” “是。”阿福诺诺地应着,招手让外面的人进来,纳兰容若甩开上前请他回房的家仆,问道:“阿玛,你关着我打算做什么?” “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我什么时候放你出来,别想着逃出去,不然遭殃的就是你屋里的人和那个女人。”纳兰明珠拂袖而去,纳兰容若焦急地哀求道:“阿玛,您不能伤害她!” 砰—— 杜老爷听到声响,急急地跑出来问道:“闺女,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滑了手而已。”杜芸娘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会有事发生,踱步到窗边低喃道:“容若。” 番外:纳兰容若和杜芸娘(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纳兰家大院内,纳兰容若正被软禁着,门外密密麻麻地站了十几个家仆。纳兰夫人推门而入,心疼地唤道:“容若。” 纳兰容若像见到救星一样,奔上前哀求道:“额娘,让我出去好不好?” “不是额娘不答应你,只是你阿玛已经发话了。”纳兰夫人给身后的人递了个眼色,立马有婢女拿着一大堆画卷上前,纳兰夫人接着说道:“你自己看看,喜欢哪个就跟额娘说,那位姓杜的姑娘就忘了吧!” 纳兰容若不看一眼,回绝道:“额娘,我不要,我喜欢芸娘,我只想娶她。” “孩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要娶杜姑娘做正妻是不可能的,你现在顺着你阿玛,以后还可以求着他让你纳杜姑娘为妾,这样大家都好不是吗?” “不好,我不会委屈芸娘,孩儿要娶她,此生仅一人。” “可是你这样跟你阿玛扭着,只会害了杜姑娘啊!”纳兰夫人一时情急脱口而出,语毕才知道漏了口风,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额娘,您这话什么意思?芸娘怎么了?”纳兰容若紧张地抓着母亲的手,见母亲不回答,复又哀求道:“额娘,您告诉我,阿玛是不是为难芸娘了?” 纳兰夫人禁不住儿子的连声哀求,可是也不敢违背丈夫的决定,劝道:“孩子,别问了,乖乖听你阿玛的,事情到此为止,我们纳兰家定不会亏待了杜姑娘。” “什么不会亏待?阿玛打算用金银珠宝打发她吗?芸娘一身傲骨,绝不会贪这些,她不是那些贪慕虚荣的姑娘。” “是也好,不是也罢,她已经离开了京师,所以…”纳兰夫人拍了拍儿子的手背,苦口婆心地劝道:“忘了吧,孩子。” “芸娘走了?不会的。”纳兰容若固执地摇着头,不肯相信杜芸娘就这样离开了,想了想,复又问道:“阿玛到底对她做什么了?额娘,你告诉我,芸娘到底怎么了?” 纳兰夫人被他晃得头昏眼花,这孩子自小只知练武,从不近女色,何曾见他对哪位姑娘上心过,更别说如此执着。 “额娘也不清楚,只是问了忠叔几句,他说杜姑娘是自愿离开的,孩子,说不定她只是骗你而已,这样的姑娘不值得啊!”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纳兰容若失魂落魄地夺路而去,纳兰夫人未及阻拦,急急地喊道:“容若,别去!” 门外的人见他一支箭似的冲出来,赶紧拦截:“少爷,您不能出去。” “滚开!”纳兰容若怒喝一声,他的身手本就不弱,加之那些家仆不敢真伤了他,下手都掂量着,所以纳兰容若三两下便突破重围离开了。 “容若!”纳兰夫人随后出来,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纳兰容若发了疯一样跑过一条又一条大街,才到了杜家父女在京师安身立命的小店,却不料店里早已人去楼空。 “芸娘。”纳兰容若不敢置信地推门而入,等待着他的却是纳兰明珠,带着最后的希冀奔过去,跪下问道:“阿玛,芸娘呢?您告诉我,芸娘在哪里。” “走了。”纳兰明珠抓过桌上的一封信扔给他,纳兰容若急急地的打开,里面的一字一句都蕴含着杜芸娘的决绝。 ——容若,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曾以为,山无陵,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以为可以破除门第之见,与你天长地久。可是事实证明,贵族与平民之间的差距容不下我们的真情。还记得那日策马,你许下的酬劳吗?我想到要什么了,请你忘了我,我们今生无缘,但愿来生再遇。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一定是阿玛逼她离开的是不是?”纳兰容若痛心疾首地逼问着,纳兰明珠冷哼一声,回道:“我只是让她认清你和她之间的差距,认清楚现实,你们不可能在一起。” “我要去追她回来,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抛下我离开?”纳兰容若起身便要跑走,纳兰明珠好不容易才让杜芸娘知难而退,岂会让他再追回来。 “阿忠!”纳兰明珠一声令下,管家立马大跨两步,把手一劈,纳兰容若一时不慎,随即昏过去了。 番外:纳兰容若和杜芸娘(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城郊破庙里,杜芸娘正在月下思念爱人。杜老爷从后靠近,忧心忡忡地劝道:“闺女,忘了吧,纳兰家这样的贵族,我们小家小户高攀不起啊!” “爹,对不起。”杜芸娘终是忍不住眼里打转的泪水,啪嗒啪嗒地滴落。 杜老爷心疼地替她擦拭着,叹气道:“对不起什么呀?爹早就知道店是他买下来送给我们的,我和你娘共枕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她留给你的嫁妆有多少吗?要知道京师的一个柴房都比胡陇县的一间房子贵,那些不值钱的东西再多几箱,也买不起那家店,爹是看他心疼你,才不说穿。” “爹,我很想很想他。”杜芸娘泣不成声,杜老爷把女儿拥入怀中,安慰道:“闺女,别哭了,以后我们父女相依为命,很快你就可以把他忘掉的。” “我们前些日子还玩得很开心的,他说我们会天长地久,永不分离,为什么眨眼间就变成这样了?” “傻孩子,他真想跟你天长地久,又怎么会偷偷掩掩,爹早跟你说过不要跟他走得太近,你偏不听,你向来精明,这会怎么如此糊涂?” 杜芸娘摇了摇头,坚定地回道:“不,女儿相信他是真心实意待女儿的,情真情假,女儿能分得出来。” “真也好,假也罢,你们今生注定了无缘,你又何苦纠结于这段感情里?该放下的时候就要放下,过于执着只会苦了自己,听爹的话,别再想了,等天色一亮,我们就离开这是非之地,以后见不到,自然会渐渐忘掉了。” 杜芸娘没有回答,要忘记谈何容易,不然当日就不会明知道艰难重重,也一头陷下去了。如今已经爱得无法割舍,无奈纳兰家容不下她。 “伯父。”杜芸娘惴惴不安地欠身行礼,跟纳兰容若一起有一段时间了,第一次见他的父亲难免紧张。 “注意你的言词,一介平民,没资格称呼本官为伯父。”纳兰明珠本就不好的脸色更是铁黑,他的来意,杜芸娘已猜到几分,毕恭毕敬地再次行礼:“是,纳兰大人,不知大人今日到来,所为何事?” “本官的来意你心知肚明。“纳兰明珠打开早准备好的箱子,打发道:”这里五百两银子,马上离开京师,再也别让容若见到你。” “敢问大人,这是您的意思,还是容若的意思?” “不管是本官的意思,还是容若的意思,结果都一样,容若夸你冰雪聪明,那你应该知道自己的立场,你要是收下这些银子,那么大家都好办,不然,只怕你们父女承受不起后果。” 杜芸娘上前两步,不看一眼便合上箱子,回绝道:“这些银子,我不会收,我跟容若一起不是为了钱,仅仅是真心相爱。” 纳兰明珠蔑笑一声,讽刺道:“说得这么好听,这家店还不是容若白送给你们父女的?” 杜芸娘被说得哑口无言,看了看拧眉担忧着的父亲,回道:“不错,店是容若送的,可是这不代表我跟容若在一起就是为了钱。” “是与不是,本官没兴趣追究,本官特意来这里不是跟你讨价还价的,一句话,你走还是不走?” “别说我和容若真心相爱,哪怕有一天容若不爱我了,大人也没权利赶我离开。”杜芸娘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着。 纳兰明珠拍案而起,道:“这事你没得选择,你不愿意也必须离开,在这座北京城里权势代表着什么,应该不用本官告诉你,用不了多久,容若便会成婚,对象至少也要是大家闺秀,名门之后。” “就因为芸娘不是大家闺秀,名门之后,所以大人要棒打鸳鸯吗?大人有否想过容若的感受?”杜芸娘厉声相问,她不甘心,她和纳兰容若真心相爱,为何要输给这世俗的风气!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野丫头,容若少年英才,是我纳兰家最骄傲的儿子,等在他前面的是一条康庄大道,你的出身只会成为他的污点,你扪心自问,你能帮到容若什么?” “够了!你的钱拿回去,我们父女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杜老爷冷然打断两人的谈话,拉着受尽委屈的女儿便上楼收拾东西去了,只悔恨当初没能阻止他们在一起。 番外:纳兰容若和杜芸娘(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门外传来蟋蟋蟀蟀的开门声,纳兰明珠踏步而进,入目的依然是纳兰容若虚软无力,蜷缩在软椅上的情景。 “亲事已经定下来了,是八旗护军统领徐佳大人的闺女,三天后我就带着你过去拜会。”纳兰明珠把徐佳小姐的画像放在桌上,用的是命令的语气。纳兰容若倔强地扭开头,回道:“我不去,今生今世除了芸娘之外,我谁也不娶。” “有我一日,那女人都别想进门!你要是想气死我,尽管绝食下去,我当没生过你这个不孝子,省得那些叔父责怪我不会教儿子!”纳兰明珠发了一顿火便走了,纳兰夫人随后进来,这两天以来,儿子不吃不喝可把她急死了,心疼地劝道:“容若,人都走了,你这是何苦呢?” 纳兰容若艰难地坐直身子,抓住母亲的手臂,苦苦哀求道:“额娘,求您放我出去好吗?我要把她找回来,我不能让她离开啊!” “你找她回来又如何?你阿玛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他说一不二,亲事既然订下来了,你就顺着他的意思,好好地把婚事完成了,额娘答应你,有机会一定让你纳杜姑娘为妾。” “额娘,你不明白…”纳兰容若话没说完便被母亲打断了,纳兰夫人担忧地抚着儿子消瘦了一大圈的脸庞,道:“不明白的是你啊,儿子,额娘也年轻过,轰轰烈烈地爱过,可最后还是逃不过命运,所以额娘认命了。” “不,我绝不认命,为什么我和芸娘相爱却不能相守?” “你不认也得认,杜姑娘亦然,嫁给你阿玛的这些年来,你阿玛虽敬我,可是却不爱我,有时候我甚至会羡慕你二娘,你二娘也从未介怀妾侍的身份,因为她得到了你阿玛全部的爱,她的心是满载的幸福,所以只要你们相亲相爱,何必在意名分的虚衔?” “既然相爱,为什么要硬生生挤进来一个人?这样对她,对我,对芸娘都不公平,一段美满的婚姻明明可以幸福,为什么要三个人都痛苦?” 纳兰夫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感慨良多地回道:“这就是贵族的命运,平民看贵族风光无限,却不知我们是有苦自己知。” “额娘怨过吗?恨过吗?”自他懂事以来,阿玛和额娘之间都是相敬如宾,从未有夫妻间的恩爱。有时候传出一两句扎耳的闲话,额娘都能泰然处之,她的大度有多少分是真心,有多少分是心酸?他从来都想不明白。 纳兰夫人摇了摇头,回道:“我和你阿玛之间本就是一场政治婚姻,额娘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所以从来不怨,不恨。” 纳兰夫人宽心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接着说道:“儿子,听额娘一句劝,不要急着与杜姑娘相依相守,你愿意退一步,你阿玛也会退一步,因为他也是这样走过来的,他比谁都明白你的感受,可是贵族有贵族必须遵守的规则,他不得不逼你,徐佳小姐额娘见过几面,她知书识礼,温婉贤淑,你阿玛确实给你挑了一门好亲事,只要你做得好,杜姑娘他日嫁进来定不会吃苦。” “可是…” “别可是了,你阿玛撇开刘国公家的小姐不挑,就是因为她太过刁蛮骄纵,他这是给你留了一条后路啊,你要知道船过桥头便难以挽回了。” “我答应过芸娘此生不负,我要是娶了别人,那就是失信于她,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再说,芸娘心高气傲,不会愿意屈身为妾。”那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让他如何告诉她这样残酷的现实? “这是你们唯一能在一起的方法,一段感情里面总有付出和放弃,如果她不愿意为你放下身段,只能证明她并不爱你,额娘能说的只有这么多,额娘会帮你把人找回来,你答应了,你和她之间定会有结果,你好好想想吧!” ——你答应了,你和她之间定会有结果。 额娘,您何尝不是在逼我?放弃挚爱,寂寞深闺,你心中是否也有不甘?命运这东西真是折腾人!为什么人在命运面前总要低头,而不是战胜命运?这便是人的软弱吗?不管如何挣扎,都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番外:纳兰容若和杜芸娘(七)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一家气派的酒楼内,纳兰明珠带着儿子和夫人在厢房内等候着。徐佳大人带着女儿和夫人到来,朗声道:“纳兰大人,女人打扮费了些时间,让你久候了。” “怎么还这么见外,不是该改口叫亲家了吗?”纳兰明珠笑意吟吟地拍了拍徐佳大人的肩膀,徐佳大人自是欢喜,高兴地回道:“哈哈,亲家说得是,是该改口了。” 纳兰夫人拉着纳兰容若上前一步,介绍道:“容若,这位便是徐佳小姐,皓雪。” “皓雪见过纳兰公子。”徐佳小姐欠身一礼,低眉垂眼间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果真如纳兰夫人所说知书识礼、温婉贤淑。纳兰容若勉强一笑,礼貌性地回礼道:“小姐有礼。” 纳兰明珠满意一笑,徐佳夫妇看着也是高兴,毕竟纳兰家家世非一般,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纳兰容若更是人才出众。 “好了,别站着了,菜都凉了,请坐,请坐。”纳兰明珠乐呵呵地招待着,徐佳大人也回礼道:“请,请。” 一行人入座后,纳兰夫人见儿子默不作声,与徐佳小姐有些冷了场面,随口问道:“皓雪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无事的时候弹弹琴,作作画,或者练练女红,偶尔也会看看书,不过额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让我看太多。”徐佳小姐低垂着眼眸,那份女儿家的羞涩是杜芸娘所没有的,可是纳兰容若就是喜欢那样的她,才华横溢,傲然如绽放在寒冬的雪梅。 徐佳夫人宠溺地嗔了女儿一眼,柔声责怪道:“姑娘家会三从四德、相夫教子便好了,读那么多书做什么?” “亲家夫人说得正是,这才是大家闺秀啊!容若能得如此贤妻,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纳兰明珠带着警告的意味瞥了儿子一眼,纳兰容若实在提不起兴趣,一味地喝着闷酒。 徐佳大人似乎也留意到这点,拧眉与夫人对视一眼,稍显尴尬地微笑道:“大人过奖了,容若文武双全,能找到此等佳婿,是皓雪的福气才对。” “小姐,请你出去,你这样会打扰到我们的客人。” …… 门外传来阵阵喧闹声,可是吵杂声太多,断断续续地听不太清楚。纳兰明珠唤来小二,不悦地问道:“外面什么事?怎么这般吵杂?” 小二立马弯腰赔礼道歉:“大人,真不好意思,那女人也不知道是疯婆子,还是怎样?跑进来就乱闯,问她也不回答,我们掌柜的已经在处理了。” “好好的,怎么会来了一个疯婆子?你们这里什么人都能闯的吗?” “我们也不知道,那姑娘好眉好貌的,打扮斯文,也不像是疯婆子。” “我看她挺可怜的,你们别伤了她,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尽量帮帮她就好了。”徐佳小姐取出一锭银子交予小二手中,小二随即马哈哈地回道:“小姐真有善心,小的立马去处理。” 纳兰夫人乐呵呵地握着她的手,赞道:“皓雪不仅知书识礼,还菩萨心肠,徐佳大人,徐佳夫人,这个媳妇我可认定了。” 门外,杜芸娘慌得说不出半个字,心在无边无际地颤抖,不知哪来的力气,使劲挣开小二的桎梏,打开了最后的一扇门,四目相对的一刻,所有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安静得只能听到心碎的声音。 “原来都是真的。”杜芸娘屏住呼吸踏入厢房,五味杂陈地打量了徐佳小姐一番,自嘲般笑道:“这位是富家小姐,还是官家小姐?日子都定好了吧,可惜我出身贫寒,怕是送礼的资格都没有。” “芸娘,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的…”纳兰容若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焦急地看着她掉泪。杜芸娘竭力忍住不争气的泪水,质问道:“纳兰容若,你可还记得承诺过我什么?” “芸娘,你听我说,真的不是这样的,我爱你,我只爱你一个。”纳兰容若上前一步,紧紧地抓住她哭得颤抖的肩膀。 杜芸娘抬手指向徐佳小姐,压抑着激昂的情绪,问道:“那她是谁?是你定亲的对象,我有说错吗?这就是你所说的只爱我一个?” “芸娘,对不起,我不是想伤害你,我也是没办法才答应的,你听我解释啊!” “不必了!”杜芸娘绝然挣开他的手,回道:“我说过,我是一个很固执的人,如若他日,你有负于我,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你。” 番外:纳兰容若和杜芸娘(八)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芸娘!”纳兰容若追着杜芸娘离去,纳兰夫妇想拦都拦不住。徐佳家的三人看着这场闹剧,早已尴尬得无地自容,拍案而起道:“纳兰大人,我徐佳家虽不如你纳兰家显赫,可是我们的闺女也是视如珍宝的掌上明珠,岂可让你们如此欺辱!” “徐佳大人,真对不起,犬子少不更事,赶明儿,我一定亲自带着他到府上赔罪。” “赔罪不必了,纳兰公子既然无意,那么这桩婚事我们也不高攀。”徐佳大人冷哼一声,便带着妻子和女儿拂袖而去了。 “芸娘,你听我解释。”纳兰容若连声追出去,杜芸娘却不予回应,一味地往外狂奔。与此同时,杜老爷也赶到这里来了,一把推开意欲靠近的纳兰容若,骂道:“你这臭小子还敢缠着我女儿,我告诉你,要不是你昔日有恩于我们父女,我非拿个扫把打死你不可!” “伯父,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还只是什么?你们纳兰家权大势大,我们小家小户的高攀不起,我这就带着女儿离开,绝不碍着你纳兰公子的大好姻缘!”杜老爷转身拉上女儿,安抚道:“闺女,别哭了,我们这就走。” 纳兰容若大跨两步拦在两人身前,挽留道:“伯父,我对芸娘的情意都是真心实意的,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分毫改变。” “可笑,你都要订亲了,说这些管什么用?” “伯父,我向您保证,定会以八人大轿娶芸娘进门。”纳兰容若信誓旦旦,杜芸娘却觉得可笑,凄然道:“娶我进门?那请问纳兰公子,你打算以什么名分娶我进门?” 纳兰容若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杜芸娘毅然转身,不想再让眼前的男人看到她的脆弱,接着说道:“你说我骄傲自大也好,不知好歹也罢,我杜芸娘再怎么样,也无法忍受与别人分享同一个男人,我要的是一世一双人,白头不相离。” 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似乎费尽了全身的力气,过去的种种美好一幕幕地在脑海中盘旋,心痛得像要窒息。你说过我们会天长地久,永不分离,你答应过绝不相负。那日的誓言还言犹在耳,为何此刻,你却要和别人谈婚论嫁了?我们之间,仅此而已吗? 那抹伤心欲绝的背影后,纳兰容若焦急地呼唤着,无奈杜老爷拦在身前,怎么也不让他过去。纳兰容若苦苦哀求道:“伯父,求您了,让我过去,我要把芸娘追回来,我一定要跟她解释清楚。” “你现在解释了,能怎么样?把她追回来了,又能怎么样?你家里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只会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 “不会的,我们会一起的,伯父,您让开!”纳兰容若看着杜芸娘一步步走远,迫于无奈,只能使劲把他推开。杜老爷一个没站稳,跌跌撞撞地走到了路中央,一声撕心裂肺的马鸣后,一切都变得无法挽回了。 杜芸娘亲眼目睹父亲被狂奔的马蹄踹飞,口吐鲜血地倒在自己脚下,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变得血红血红的,异常刺眼。 “爹…爹,您别吓我啊!我是芸娘…爹…”杜芸娘颤抖着手替父亲擦拭着嘴角汹涌而出的血液,可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杜老爷艰难地张了张嘴唇,却说不出一词半字,染血的手伸到半空中便无力地垂下了。 “爹!”杜芸娘的悲鸣响彻天地,周围的百姓纷纷聚集,唯独御马的人逃之夭夭。 纳兰容若一直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他到底做了什么?是他把杜老爷推到了路中央,是他亲手害死了爱人的父亲…… 议论声瞬间传遍整条大街,纳兰明珠随后出来,早把事情的经过全都看在眼里,立马吩咐道:“阿忠,马上带公子回去,今日的事,我不要听到半句闲言闲语。” “是。” 纳兰容若仍然沉溺在慌乱之中,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阿忠得令又是抬手一劈,等他再醒过来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杜芸娘的音讯,不管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唯一遗留下来的,只有昏倒前的最后一幕,杜芸娘含泪带着怨恨的眼神。 响更漏,谁又负了谁(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范根抬起纳兰容若狼狈的头颅,睥睨道:“吃了这么多苦头,还是这么嘴硬,别以为是贵族出身,便能逃过刑罚,落在本大爷手里,没有不招供的犯人。” “住手!”纳兰明珠查看着儿子的伤势,愤恨道:“你居然私下用刑?” “纳兰大人,刑部受命追查此案,卑职拷问犯人有何不可?”范根表面上看似恭敬,可实际上却是不屑。纳兰明珠不耐烦地打断道:“废话少说!富察懿在哪里?” “尚书大人感染风寒,未能回刑部办公,纳兰容若一案由卑职暂理。” “好一个富察懿,居然敢跟我耍花招?” 富察懿正悠闲地在房内赏花品茶,一阵吵杂声后纳兰明珠便闯了进来,冷哼道:“不是说富察大人抱恙在身吗?怎么本官看你倒是生龙活虎?” “小的已经跟纳兰大人说了,大人抱恙在身,不便见客,可是纳兰大人还是硬闯了进来。” 富察懿扬了扬手示意他退下,不紧不慢地起身回道:“大人误会了,小侄只是感觉好些了,才起来走走而已,倒是大人硬闯进来似乎于理不合。” “我不跟你拐弯抹角。”纳兰明珠此刻正在气头上,哪有兴致陪着他绕花园,单枪直入地问道:“我只问一句,你这是什么意思?” “请恕小侄不能明白。”富察懿还在装傻充愣,纳兰明珠冷声喝道:“少跟我打糊涂眼,你折磨容若不过是想给我下马威罢了,我告诉你,我儿子没事还好,不然,我即使拼了这条老命,也必定要你偿还,我纳兰家,不是你区区一个刑部尚书能欺辱的。” 纳兰明珠冷哼一声后便拂袖而去了,佟国维这才从里间走了出来。富察懿对纳兰家还是有些顾虑的,犹豫着问道:“岳父大人,纳兰明珠可不好对付,我们还要继续吗?” “这只老狐狸最紧张的就是这个儿子了,赶狗入穷巷还会反扑呢,更何况是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意思意思地给他点警告就算了,真要惹火了他,麻烦可就大了。” “可是小婿不明白,岳父大人和纳兰明珠一向交好,为何…”富察懿欲言又止,佟国维得瑟一笑,回道:“官场上的交好仅仅在于利益,老虎需要翅膀,可是如果有一天翅膀硬了,那是要除掉的。” “岳父大人是担心他终有一日会背叛我们,所以借此机会,让他弄清楚自己的位置?” “正是,纳兰明珠虽然极力隐藏,可是他那勃勃野心岂能瞒过我,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取代我的位置,既然他如此不识好歹,那我跟他玩玩又何妨?” 富察懿心里的疑团尽解,奉承着微笑道:“岳父大人英明。” “现在开心还太早了点,过两日三司会审,这主审官你可不能当。”佟国维眸光深沉地落座,富察懿给他倒了一杯茶,道:“岳父大人是怕证据确凿,要是不能替纳兰容若洗清罪名,纳兰明珠会把账算到我们头上?” “这个案子的宗卷你也看过了,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纳兰容若,除非有奇迹发生,或者索少伦突然醒来,说不是他做的,不然,纳兰容若必死无疑。” 寂静的毓庆宫内,千若羽独自伫立于月下沉思,听到身后传来轻柔的脚步声,知道周紫云已经回来了,随即问道:“事情查得如何?” 周紫云感觉阵阵凉风从窗外吹拂而进,随即从屏风上取来披风给她披上,回道:“与刑部查的无异,索少伦白天和纳兰容若打了一架之后,去了陶陶居喝酒泄愤,一群人喝得醉醺醺的才散了,据小二的供词,索少伦那天没有带家仆,歪歪斜斜地走进了后巷,小二见天空黑沉沉的,怕是又要下雨了,所以拿了伞给他送过去,不料,刚跑进去便看到何仲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索少伦被麻包袋裹着,满身满头都是被殴打的痕迹,旁边还掉了一块玉佩,后经证实是纳兰容若所有,所以步军统领衙门才去抓人了。” “过路的行人怎么说?” “那时候街上人不多,后巷里更是没什么人走了,步军统领衙门和刑部调查了很久,始终找不到目击证人,这样下去,也就看纳兰家和索家谁能压住谁了,我们可要隔岸观火?” “不,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觊觎的人很多,可是只有掌握一切的才是最终得利的渔人。”千若羽饶有兴致地在殿内踱步,沉思片刻后,接着说道:“我记得那里有一座废弃的庄园,里面长了一棵枣树,虽然已经过了成熟的季节,可是零零星星的几个枣子,应该也有乞丐或者小孩会去采摘,通知关大哥好好找一找。” “我马上去办。” “等一下。”千若羽忽然叫住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问道:“云儿的情况如何?” “说也奇怪,我刚才回去蝶舞云裳的时候,她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除了脸上的伤还没好,大半时间在房里安歇着,其他的都和平日无异。” “去吧。” “是。”周紫云满脸忧愁地退了出去,千若羽抬手摘下一朵文心兰,不知是何滋味地笑了笑,低喃道:“文心兰的含义是隐藏的爱,云儿,不管你再怎么假装不在乎,始终骗不过自己的心。” 响更漏,谁又负了谁(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公堂之上,三司会审,分别是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左都御史,在座的还有纳兰明珠、索额图和佟国维等一行高官,可谓是有史以来阵势最大的三司会审。何员外是苦主之一,自然也在场。 主审官乃大理寺卿,案子还没开审,两大家族间已是战火燎燃,整个公堂上都弥漫着暴风雨前的压抑气氛。大理寺卿不禁擦一把冷汗,只盼着别惹火上身,敲响惊堂木道:“传疑犯纳兰容若。” “参见大人。”纳兰容若俯身叩头,身上狼狈的囚衣已经换成干净的。门口处紧接着传来太监的吆喝:“皇上驾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纷纷下跪行礼,与玄烨一同到来的还有靳妃和福全一行人。 “众卿免礼。”玄烨担忧地瞥了纳兰容若一眼,转向三司吩咐道:“朕今日来此只是旁听,该怎么审便怎么审。” “臣领旨。” 一行人坐定后,案子才正式开审。大理寺卿再次敲响惊堂木,问道:“纳兰容若,据百姓的证词,案发当日午时,你和索少伦曾在街上大打出手,此事是否属实?” “确有其事,可是我确定没有打到要害,只想教训他一顿而已,我离开时他还生龙活虎。” “那日未时三刻,也就是索少伦被袭击之时,你身在何方?可有人证证明?” “我醉得不省人事,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更遑论人证。”纳兰容若在大牢里想了很久,始终想不起那天的事。大理寺卿接着传人证:“传陶陶居小二周彦。” “草民周彦参见大人。”小二畏畏缩缩地往四周看了看,那一行高官贵人已经够吓人了,上面竟然还坐着皇帝,吓得他冷汗直流。 “周彦,你把案发当日的事情详细叙述一遍。” “是,那日索公子和几位朋友在陶陶居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才回去的,我见天色黑沉沉的,快要下雨了,便拿着雨伞追着索公子进了后巷,不料,却看到何公子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索公子被麻包袋包着倒在一边,我翻开麻包袋的时候,索公子已经是不省人事,满身满头都是被殴打的伤痕,旁边还掉了一块玉佩。” 大理寺卿往旁边递了个眼色,衙差领命把玉佩端到小二面前,大理寺卿接着问道:“你认清楚,你那时看到的玉佩可是这块?” “正是。” “那你可有看到犯人?或者听到什么声音?” 小二慎重地想了想,才回道:“草民进去的时候只看到索公子和何公子,并未看到犯人,声音倒是听到一些,是棍子掉落的声音,犯人大概是那时候才逃了。” “下去吧!” “是,草民告退。”小二俯身叩了个头便退了出去,大理寺卿复又命人把玉佩端到纳兰容若面前,问道:“纳兰容若,这块玉佩可是你所有?” “是我随身佩戴的玉佩,可是我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现场,或许是我曾经经过那里,不小心掉了。”纳兰容若的话没有丝毫说服力,大理寺卿接着问道:“可有证明?” “没有。” “传索少伦。”大理寺卿的传召让大家都顿感惊讶,大家纷纷抬眸望去,只见索少伦坐在藤椅上,被家仆抬着进来。福全的眉头随即拧起,嘀咕着问道:“索少伦什么时候醒了的?” “我也不知道,这案子怕是不好了。”君少卿担忧地看了纳兰容若一眼,那家伙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真枉费他们为了帮他找证据,没日没夜地奔波劳累。 “参见皇上。”索少伦在仆人的搀扶下,意欲下跪行礼。玄烨看他的情况不妥,赶紧阻止道:“你大伤初愈,不必行礼了,赐座。” “谢皇上。”索少伦满怀愤恨地往纳兰容若看了一眼,嘴角攀上一抹狰狞的诡笑。大理寺卿拍向惊堂木,问道:“索少伦,你可知杀害何仲和袭击你的人是谁?” “当然知道,犯案者正是堂上犯人,纳兰容若。” 响更漏,谁又负了谁(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大理寺卿拍向惊堂木,问道:“索少伦,你可知杀害何仲和袭击你的人是谁?” “当然知道,犯案者正是堂上犯人,纳兰容若。”索少伦抬手直指纳兰容若,纳兰容若不甘心被他污蔑,厉声反驳道:“索少伦,你少含血喷人,打了那一架之后,我根本没见过你,更没杀何仲。” “没见过本公子,你的随身玉佩怎么会掉在现场?你要想脱罪,也该找个好一点的借口,为了一个卖笑的女人行凶,你纳兰容若不过如此。”索少伦脸上满是轻蔑,纳兰容若的怒火一下便燃起来了,恶狠狠地瞪向他,道:“索少伦,我不准你侮辱她。” “嘴长在我脸上,我爱怎么说便怎么说,我还说她残花败柳、不知羞耻、伤风败德,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索少伦故意挑衅,纳兰容若气得一跃而起,旁边伫立的几个衙差赶紧把人按住了。 大理寺卿又再敲响惊堂木,厉声警告道:“纳兰容若,公堂上不得喧闹,注意你的言行。” 看到索少伦得意的笑容,纳兰容若哪里安分得下来。纳兰明珠看得脸色铁黑,责备着喊道:“容若!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怎么样?你还想再打我一顿吗?我告诉你,我的这只腿废了,你也别想好过。”索少伦激动地拍打着那条醒来后便瘸掉的右腿,瞥见纳兰容若气得头顶冒烟,总算出了一口恶气,转向三司说道:“三位大人也看到了,纳兰容若为了蝶舞云裳的艺妓云儿,对我怀恨在心,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所以特意埋伏在小巷里偷袭,不料被何仲撞破,于是把将他杀害,所幸我能逃过一劫,指证纳兰容若的恶行,请三位大人明察。” “本官再问一句,索少伦,你是否亲眼看到犯人就是纳兰容若?” “是。”索少伦言之凿凿,大理寺卿看向同审的两人,问道:“动机和人证物证俱在,此案确是无疑,两位大人意下如何?” 富察懿也没料想到案情会这样直线而下,索少伦的转醒倒是成了纳兰容若的催命符,循例性问道:“纳兰容若,此案无从争辩,你可认罪?”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我无罪可认。” 纳兰容若非一般犯人,除了是纳兰家的嫡长子,还是御前红人,他坚决不认罪,尽管是三司也不好用刑逼供。大理寺卿为难地转向玄烨禀道:“请皇上下圣决。” 玄烨虽然一直在避嫌,可是靳妃看得出他偏信纳兰容若,有心帮他脱罪,先声夺人地哀求道:“请皇上为弟弟做主,为枉死的何仲做主。” “皇上明察。”索家父子和何员外也跪了下来,纳兰明珠看着焦急,随之下跪道:“皇上明察,容若伴君多年,他的性格皇上是清楚的,他一向沉稳干练,绝不会做出此等糊涂事,请皇上下旨再查,臣定会找出证据证明我儿无辜。” “皇上!”索额图还欲再说,玄烨抬手打断,转向福全问道:“裕亲王认为如何?” “臣相信纳兰容若不会杀人,可是此案确实证据确凿,在律法,纳兰容若理应伏罪,可是在人情,纳兰家效忠大清多年,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为此,先皇御赐黄马褂,再者,纳兰容若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臣认为可以酌情宽限。” 纳兰明珠感激地看了福全一眼,君少卿紧接着出列,禀道:“臣斗胆请皇上宽恕三日,三日后,若臣不能证明纳兰容若无辜,臣愿与纳兰容若一同治罪。” “少卿,你别傻了,芸娘不肯原谅我,我死与活都没差别。” 君少卿不理会纳兰容若的反对,复又请道:“请皇上宽恕三日。” “你可想好了?谋杀是死罪。”若能还纳兰容若清白固然是好,若是不能,君无戏言,到时候定是要处死他们两人的。 “是,臣听了今日一堂,已有些眉目,三日后,定能找到新证据,证明纳兰容若无辜。”君少卿坚定的眼神里没有任何迟疑,玄烨复又想了想,应允道:“好,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么朕便准奏,让你再查三日。” 响更漏,谁又负了谁(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蝶舞云裳内,云儿正悠闲地在花园里修剪盆花。千若羽从后靠近,用通知的语气说道:“皇上下旨三日后再审。” 云儿的动作顿了顿,强装不在乎地说道:“他的事与我无关,小姐不必告诉我这个。” “你还想倔强到什么时候?你要是不在乎他,便不会对他朝思暮想,你不在乎他,便不会躲在一角独自落泪。”千若羽满腔激动,似在说服她,又似在说服自己,握紧她的手说道:“云儿,尽管你骗了全天下的人,可是你骗不了我,更骗不了自己,因为我们都深爱着一个男人。” 泪悄然划过脸颊,云儿惨然一笑,回道:“不能在一起,爱与不爱还有什么意义?” “爱一个人需要勇气,只要放下过去,你们的未来便是幸福的。”千若羽安抚着将她拥入怀中,云儿低泣着摇了摇头,道:“自我爹去世的那刻起,我和他之间便没有幸福可言了。” “当年的事只是意外,没人希望发生的意外,你不能把所有错都归咎在他身上啊!云儿,经历了那么多事,我学会了一个道理,幸福不是必然的,当你还能拥有幸福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珍惜,去看看他吧,他一定在等着你。”千若羽轻轻推开她,温柔地替她擦拭着脸上遍布的泪水。 云儿仍是倔强地扭开头,回道:“不,他是纳兰家的嫡长子,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还有京师第一才子帮衬着,他不会有事的。” “可是他没有求存之心,不管我们如何帮衬,都只是徒劳。”君少卿突然闯了进来,周紫云和卓之恒随后也进来了。 周紫云愤愤不平地瞪了卓之恒一眼,回禀道:“小姐,他们硬要闯进来。” “参见宸妃娘娘。”两人恭敬地行礼,千若羽喜怒不定地点了点头,道:“起来吧,你们明知道本宫在此,还不顾礼节闯进来,难道我蝶舞云裳就是任你们自由进出的地方?” 千若羽前一刻还在劝着云儿,如今却来兴师问罪,君少卿弄不清她的想法,抱拳请罪道:“皇上定了三日后再审,容若的事刻不容缓,还请娘娘恕罪。” “本宫要追究,你们现在还会站在这里吗?”千若羽往云儿的方向瞥了一眼,两人随即会意。 “云儿姑娘,你和容若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容若跟我说过,他爱你无怨无悔,只恨覆水难收,我相信你也还爱着他,所以能不能请你去牢里看看他?”卓之恒苦苦哀求着,云儿避开他满是期待的目光,回道:“我只是一个卑微的艺妓,去了能帮他什么?难道我去看看他,他就能没事吗?” 君少卿看出她眼里的犹豫,猛然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激动地说道:“他说你不肯原谅他,他死与活都没差别,你真忍心看他就这样含冤而死,含恨而终吗?” “云儿姑娘,你去了确实不能替他洗脱冤屈,可是你能带给他活下去的希望,这样我们才能替他找出证据啊!” “你们别再浪费唇舌了,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听,请你们马上离开!”云儿决绝打断两人的劝告,脸上早已泛滥成灾。 千若羽挡在两人身前,道:“机会已经给你们了,是你们无法劝服云儿,紫云,送客。” “请。”周紫云冷冷地摆了个请的姿势,君少卿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说道:“云儿姑娘,王爷曾经说过,爱到深处我不懂,我确实不懂,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爱着容若,却又如此绝情,过去真的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你宁愿牺牲现在?” 直至君少卿离开很久,那段话依然停留在两人脑海里。千若羽苦涩一笑,心想道:福全,爱到深处,你这又何苦?我不值得你如此相待,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你一定能遇到一个真正配得上你的爱的女人。 云儿跌坐在地上,回想着过去的种种,曾经的那些快乐和痛苦,原来都比不上他的一句‘爱你无怨无悔’,曾经有人说过爱情是一剂毒药,如今她已经尸骨无存。 “小姐有办法救他的是不是?”这个问题,她在心里犹豫了很久,以她对千若羽的了解,她必定是掌握了某些有用的线索。 千若羽叹息着把她拥入怀中,回道:“我可以救他,可是我更希望你可以和他开花结果,相信我,你们会在一起的。” 响更漏,谁又负了谁(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君少卿一行人再次来到了案发的小巷,纳兰明珠复又把周遭看了一遍,不解道:“这里刑部的人已经里里外外找过好几遍了,可是都苦无线索,我们是不是该往别处找?” “大人可还记得店小二的供词?他说声音倒是听到‘一些’。”君少卿故意加重了‘一些’二字,纳兰明珠想了想随即明了,狐疑着问道:“你怀疑那时候还有别人在场?” “我已经问过周彦了,他说他听到了两次棍子落地的声音,而且两次的声音不是接连的,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凶手走的时候碰到了另一根棍子。”君少卿捡起转角处一根木棍,纳兰明珠翻看了一下,奇怪道:“这上面沾了一些青苔,可是这小巷里没看到有青苔啊!” “因为青苔不是来自于小巷,而是来自于踩到它的人。”君少卿带着众人走进小巷后的一个废园里,卓之恒看向门边那棵枣树下,随即喜上眉梢地说道:“这里有青苔!” 纳兰明珠把枣树上的青苔和棍子上的对比了一下,猜测道:“难道那天有人来这里摘枣子,碰巧目击了案发过程,惊慌之际踩到了这根棍子,这就是你所说的第二个可能?” 君少卿点了点头,回道:“这样一来,之前的疑点就能解释通了。” “也就是说,只要找到这个人就能替容若洗清冤屈。”卓之恒喜不胜收地握紧拳头,纳兰明珠立马分工道:“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行事,我带人往这边找,你们继续往前,天黑前在这里会和。” 君少卿和卓之恒沿着蜿蜒的小巷一直往前走,竟来到了蝶舞云裳的后门,一个胖小子正在门前闷不作响地画着画。 两人正想过去询问,看到胖小子画的东西之后立马顿住了,卓之恒激动地抓住胖小子的胳膊,问道:“你在哪里见过这个东西?” “喂,你做什么?放开我!”胖小子死命地挣扎着,君少卿让卓之恒放开,轻声哄道:“你别怕,告诉哥哥在哪里见过这个,哥哥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胖小子脑袋瓜一转,欢喜道:“我要冰糖葫芦!” “我马上给你去买。”卓之恒立马跑到街上买了好几串冰糖葫芦,看他吃得津津有味才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在哪里见过那块玉佩?” “在里面捡的。”胖小子含糊不清地指了指蝶舞云裳的后院,君少卿接着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掉了。” “掉在哪里?是不是前面的小巷?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卓之恒紧张得像要扭断他的胳膊,胖小子吓得冰糖葫芦都丢了,一边瑟瑟发抖地闪躲着,一边喊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不要杀我!” “等一下。”两人左右夹击地拦下他,依他刚才的反应来看,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君少卿安抚着说道:“我们不是要杀你,我们只是想你救我们的朋友,他被坏人害了,现在在牢里,很可怜的。” “真的不是杀我?”胖小子畏畏缩缩地把头伸了出来,卓之恒放松地笑了笑,哄道:“我们不会杀你,可是凶手会,所以你一定要帮我们把凶手抓起来,告诉我们,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一个人被麻包袋裹着,另外还有一个人拿着一根很大的棍子,他不停地打不停地打,后来又进来了一个人,接着那个人就把那个人给捅死了,流了很多很多血。”胖小子惊恐地回想着那血腥的一幕,君少卿接着问道:“那你捡到的玉佩呢?为什么会掉在那里?” “那个人走了之后,我出去看了一下,玉佩就这样掉了,后来我听到有声音,怕凶手又折回来,所以来不及捡就跑走了。” 君少卿和卓之恒对视一眼,纳兰容若出事以来的阴霾终于消散了,两人都舒心地展颜一笑。待两人带着胖小子走后,冷月和关云霆才在暗处走了出来。 “那小子处理好了,不会乱说话吗?” “公子放心,那小子精得很,他只会说那天看到的,关于我们的事,他绝不会提半个字。” “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冷月看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微微弯起,炯炯有神的双眸中寒光乍现。 响更漏,谁又负了谁(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冷月看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微微弯起,炯炯有神的双眸中寒光乍现。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阴暗潮湿的刑部大牢内,纳兰容若正颓丧地倚着墙壁,空洞的双眸忽然一紧,冷声道:“出来,少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不愧是御前一等侍卫,在这种地方,警觉性还这么敏锐。”黑衣人俘着一个大麻袋从暗处出来,纳兰容若淡淡地瞥了一眼,问道:“废话少说,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不想让你死,可是你必须死一次。”黑衣人拔出腰间长剑直取纳兰容若的咽喉,刹那间,刀光剑影刺眼地在牢房中闪耀。 当纳兰明珠一行人急急忙忙赶到天牢时,纳兰容若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艳丽的血泊中。纳兰明珠不敢置信地抱着儿子冰冻的身体,颤抖着唤道:“容若,儿子,儿子…” “怎么会这样…”卓之恒欲哭无泪地低喃着,看到杵在一边的狱卒,随即逮住了,激动地问道:“怎么会这样?你告诉我,容若为什么会死?你们到底是怎么看守的?为什么会有刺客?” “刺客的武功极高,身手极快,当我们察觉之时,纳兰公子已经没气了。”狱卒怕得声音都颤抖了,卓之航按住还欲发怒的弟弟,劝道:“你冷静一点,你现在就算打死他,也换不回容若的命了!” 君少卿看着毫无一丝生气的好友,一蹶不振地跪下,自言自语道:“容若,我们已经找到证据了,你为什么不等我们?” “富察懿,人是在你刑部大牢没了的,即使挖地三尺,你也要给我把凶手抓出来,不然,我纳兰明珠哪怕倾尽一切,都必定为我儿报仇。”纳兰明珠恨绝的眼神中透着蚀骨的冰冷,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纳兰大人放心,下官定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富察懿自然知道那话中的含义,复又吞吞吐吐地说道:“其实这案子,也并非毫无头绪。” 富察懿一番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高度注意,纳兰明珠脸色不善地站起来,逼问道:“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拿上来。”富察懿给下属递了个眼色,随即有人把证物端了上来。富察懿把东西转交到纳兰明珠手里,接着说道:“这是凶手遗落的扳指,作料是难得一见的西域琉璃玉,据下官所知,即使是宫中也才只有西域四年前进供的三块。” “我记得皇上当时便赐了下来,一块孝敬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随后转赠了皇贵妃,一块给了当时龙宠正盛的洛妃,剩下的一块…”君少卿没有往下说,纳兰明珠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地说道:“靳妃。” 储秀宫中,皇贵妃命人从库里取出西域琉璃玉,道:“君大人,这便是太皇太后当年赏赐的西域琉璃玉,本宫一直珍藏着,未曾雕琢。” 君少卿接过仔细端详了一番,交还道:“打扰娘娘了,臣等告辞。” “大人且慢。”皇贵妃顿了顿,倍感忧伤地说道:“本宫听闻纳兰侍卫…替本宫问候纳兰大人和夫人,节哀顺变。” “微臣会的。”君少卿抱拳回了一礼,思绪仍停留在知心好友惨死的悲恸中,难以纾解。 一行人走后,皇贵妃才神色凝重地吩咐道:“姬云,派人通知阿玛,好好盯着索家父子,另外命人注意承乾宫的动向,这场风波要卷到宫里来了。” “奴婢这就去办。” 与此同时,承乾宫中,玄烨与靳妃同桌而坐。玄烨欲言又止地顿了顿,接着问道:“爱妃,四年前朕不是送了你一块西域琉璃玉吗?朕突发奇想,想再看看。” 靳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若无其事地回道:“那怕是要等明儿了,那琉璃玉臣妾看着极好,可是又不知做什么好,后来做成了扳指,送给弟弟把玩了。” “那爱妃可见他戴着?朕好像都不曾见过呢!” “刚送给他的时候他是很喜欢,可是后来怕是玩腻了便没见他戴了,不过皇上放心,那是极好的珍品,又是皇上赏赐的,弟弟必定收放妥当了,臣妾明儿回娘家看他的时候,再取回来便是。” “也好。”玄烨若有所思地品着茶,靳妃的疑虑更深了,试探着问道:“臣妾听闻纳兰侍卫于狱中被刺,刺客那方面可有头绪?” “暂时还没有,爱妃怎么问起这个了?朕还以为你因为你弟弟的案子,还在怨恨容若呢!” “看皇上说的,臣妾像是这么恶毒吗?虽然弟弟的案子还未定案,可是纳兰侍卫毕竟侍奉皇上这多年了,臣妾知道皇上很是爱重他,如今他惨死狱中,皇上切勿忧心,伤了龙体。”靳妃柔声安抚着,玄烨微笑着将她拥入怀中,心里却是万分的不踏实。 响更漏,谁又负了谁(七)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什么!你说东西丢了?”靳妃急得倏然站起,索少伦不明所以地回道:“是啊,几年前就已经丢了,姐姐怎么突然间要起这个来了?” “你!唉…”靳妃也不知该怎么说他了,复又坐了下来。索额图看她的反应不对劲,担忧地问道:“月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纳兰容若昨天死了,皇上晚上便问我要西域琉璃玉,阿玛说是怎么回事?” “难道…”索少伦定神想了想,随即明了,申明道:“姐姐,您真要帮我啊!我虽然恨死了那家伙,可是他都死到临头了,我没事找人杀他干嘛啊?” “问题是君少卿已经找到证据替他翻案,可他偏偏在这时候死了,刑部和皇上必定会怀疑到我们头上,若是我们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清白,怕是水洗都不清了。”索额图也是急得直打转,索少伦更是害怕了,哆嗦着问道:“可那是千金难求的珍品,现在哪里找一个出来顶替啊?” “弟弟,这么珍贵的东西,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丢了呢?” “我也不想,东西是那时候丢的,都已经烧成灰烬了。” “你是说…”靳妃没有往下问,只见他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心中随即明了。索少伦抱着最后一分希冀说道:“或许皇上也只是兴起问问,跟纳兰容若的死没关呢!” 靳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拧眉回道:“以我对皇上的了解,皇上和纳兰容若的交情不止主仆,纳兰容若才刚死在狱中了,皇上不会有这闲情逸致赏石,而且还是四年前的石。” 索额图越想越不对劲,狐疑着说道:“月乔,有一个问题你想过没有?这西域琉璃玉宫中也才只有三块,一块在我们手中,一块大概已经陪着洛舒雅下地狱了,剩下的一块在皇贵妃手里,若果刺客真是落下了这东西,而事情又不是我们做的,那最有可能就是那边了。” “阿玛怀疑佟家想借着这由头栽赃嫁祸?”靳妃深想一层,复又说道:“可是西域琉璃玉的所在大家都知道,皇上既然来问我,那必然也会问皇贵妃,若是这样,他们拿不出来一样是有嫌疑的。” “所以我才想不通,这事情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佟国维和纳兰明珠朋辈为奸,他是不会让自己也陷入这个困局里的。” 靳妃忽然灵机一动,咬牙道:“还有一个可能,洛舒雅和皇贵妃情同姐妹,说不定洛舒雅的那块就在她手里,那她不就有两块了吗?” “那我不是死定了吗?”索少伦越听越害怕,索额图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镇定些,不要人家还没查上门,你便已经露陷了。” “阿玛,这事情一定要尽快解决,我答应了皇上今天就要把扳指取回的,要是找借口推搪,皇上必定起疑。”好不容易才守到千若羽失宠了,她可不能输了这一着。 “姐姐,有一个人能救我。”索少伦想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殷切地看向父亲问道:“阿玛还记不记得之前在街上遇到的一个西域商人?” “那只是江湖骗子,你也信?” “不是的,阿玛,我看过那枚扳指,那作料真的西域琉璃玉,跟皇上赏赐的那块一模一样的。”索少伦看两人还是不信,复又说道:“你们相信我,我不会看错的,那真的是西域琉璃玉!” 靳妃眼看当下也没其他方法了,又听他说得言之凿凿,也赞同道:“阿玛,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把扳指拿到手,过了这关再说。” “不,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着,不然很容易掉入别人的陷阱。”索额图拧眉沉思片刻后,才吩咐道:“裴钧,翻遍整个京城都要把人找出来,另外,让人去请李大人过府一聚,切记秘密行事。” “是。”裴钧领命而去,很快便在一家小客栈里找到了那名西域商人。裴钧谨慎地打量着西域商人的装束,问道:“你就是木察布?” “是,你们是谁?” “你不用管我们是谁,你身上是不是有西域琉璃玉?” “哦,原来是客人。”木察布从包袱里取出一个锦盒,打开道:“就是这个扳指,我保证这是极好的西域琉璃玉,价值不菲,只可惜你们这里的人都不识货。” “行了,你的所有货物我们都买下,可是你要马上离开。”裴钧从怀里取出一大叠银票,木察布数了数,眉开眼笑地回道:“没问题,我正打算回去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 扳指到手后,裴钧给身后的人递了个眼色,随即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响更漏,谁又负了谁(八)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乾清宫内,玄烨批了一天的奏折,困乏得很,疲惫地捏了捏鼻梁,习惯性唤道:“容若。” 侍立的人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面面相觑地为难着。 “容…”玄烨听不到回应,张口又要再唤,这才想起纳兰容若已经不在了。余靖见他面露忧伤,提议道:“皇上,不如出去走走,休息一会?” “不必了,最近事情多,再不快点批阅,该堆积成山了。” “可是…”余靖还欲再劝,门外随即传来小太监的通报:“皇上,靳妃娘娘求见。” “快宣。”玄烨的神色瞬间万变,让人看不清他心里的想法。靳妃嬛嬛而进,躬身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爱妃快起,少伦的伤势好些了没有?” “谢皇上关心,弟弟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就是腿脚不大方便。”靳妃说着又是一阵心酸的抽泣,玄烨踱步至她身旁,轻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性命无虞便好,爱妃也别太过忧伤了。” “是。”靳妃收敛了仪容,从青瑛手里接过锦盒,接着说道:“皇上,臣妾把扳指带回来了,这琉璃玉晶莹剔透,加上精细的雕工,戴在手上可漂亮了。” 玄烨拿在手上打量片刻,点头道:“确是极好的东西,爱妃不介意朕把玩几天吧?” “这旧物,臣妾怕污了皇上,皇上若是喜欢,命人往西域取几块回来不是更好?” “无妨,朕也就把玩把玩而已,无需如此大费周章,余靖,把东西收好。”玄烨不等她再说便把东西交给了余靖,靳妃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御膳房刚送膳食来了,爱妃陪朕一同进餐。”玄烨搂着靳妃的腰进了侧殿,余靖立马拿着扳指来找君少卿:“君大人,这是靳妃娘娘拿回来的扳指,请大人鉴赏。” 君少卿重复翻看着,卓之恒看得焦急万分,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 “如假包换,而且这成色跟当年西域进供的琉璃玉是一样的,难道凶手真的不是索少伦?”君少卿颓丧地敲着头,好友的惨死让他感觉肩上的担子如千斤重,从未觉得查案竟是这么难的事情。 “不是皇贵妃,也不是靳妃,难不成是已逝的洛妃吗?”卓之恒一时情急,不禁脱口而出。君少卿给他递了个眼色,拧眉提醒道:“之恒。” 福全僵硬地笑了笑,瞬间收敛了异色,道:“无妨,大家一起讨论案情,自然是有话直说。” “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京城中还有第四块一模一样的西域琉璃玉,或者洛妃娘娘的那块尚在宫中?”余靖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思考,福全定神想了想,回道:“这不是没有可能,西域琉璃玉虽说珍贵,可也不是只有宫中才有,只是成色一样的未免过于巧合,至于洛妃那块,当年云裳宫烧得火光冲天,没人知道那东西到底还在不在,如今真相未明,什么都有可能。” “可是案子的线索只有这么一个,该怎么查?”君少卿茫然沉思着,侍卫进来禀道:“王爷,外面有一位冷公子求见,自称是太医院的太医。” “冷月?他来这里做什么?”福全疑惑地看了君少卿一眼,接着吩咐道:“请他进来。” “参见王爷。”冷月恭敬地行了一礼,虽然和福全无甚交情,可是基于他对姐姐如此执着的情感,他对福全还是很敬佩的。 一同到来的还有习欣妍,习欣妍看了看现场的气氛,走至君少卿身旁,安慰道:“君大哥,我听冷月说了纳兰侍卫的事,你们别太伤心了。” “我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不会让容若枉死的。”君少卿愤恨地握紧手中的扇子,福全看了眼冷月身后的人,更是疑惑了,问道:“冷太医有何事求见?” “下官知道王爷在查纳兰侍卫的案子,午后和格格在郊外游玩的时候,碰巧救下了一位西域商人,据他所言,说不定能为王爷提供线索,所以下官便把人带来了。” 本来茫然不知所措的人都面露喜色,纷纷看向冷月身后的人,福全迫不及待地催促道:“什么线索?快说!” “回王爷,小人叫木察布,是来自西域的商人,白天的时候有人来问我买西域琉璃玉,给了我很大额的银票,还派了马车送我离开,我本以为赚了一笔,便开开心心地打算回西域,谁知道马车走到半路,他们竟要杀我,我受了重伤,后来遇到冷公子才保住了一条命。” “那你可知杀你的人是谁?” “之前在街上碰过一面,他是谁我就不知道了,可是他家的主人姓索。” 响更漏,谁又负了谁(九)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乾清宫中,高官云集,靳妃和皇贵妃在万众瞩目中徐步而进,躬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赐座。”玄烨语气平淡,靳妃环顾一周,没看见父亲索额图,加之殿内气氛怪异,已隐隐察觉不对劲。只见余靖看向门口,扬声喊道:“宣索少伦进殿!” “姐姐,救我。”索少伦被侍卫押着进来,靳妃看得心惊胆战,焦急地起身问道:“皇上,这是怎么回事?少伦是否犯下什么过错了?” “靳妃不必焦急,孰是孰非,自有分晓。”玄烨给余靖递了个眼色,余靖随即端着托盘走至靳妃身旁,玄烨接着问道:“这枚琉璃玉扳指,靳妃可还认得?” “这是臣妾昨日交予皇上的,皇上说要把玩几天。”靳妃强作镇定地回着,看着玄烨冰冷的眼眸,素来冷静的她不禁冒出星点冷汗。 “那靳妃说说这扳指来自何处?” “皇上四年前赏赐臣妾一块西域琉璃玉,臣妾便命人做了这枚扳指,皇上怎么忘了?” “是朕忘了吗?”玄烨不等靳妃回答,接着宣召:“宣裴钧、木察布。”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恭敬地下跪行礼,裴钧不安地向索少伦递了个眼色,索少伦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一眼便认出了木察布便是当日那名西域商人。 玄烨打量着靳家三人的脸色,问道:“木察布,你可认得这枚扳指?” “认得,这是草民昨日卖出的,买扳指的人就是他。”木察布直指身旁的裴钧,玄烨为求确定,复又问道:“你肯定这是你卖出的扳指?” “肯定,为了防止假冒,我们西域人都会在商品的花纹上加上店号的小字,我的店号是西域文‘木察’。” “传译官。” “下官参见皇上。”译官突然被传召,一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这阵仗吓得心肝都要跳出来了。玄烨让人把扳指端过去,吩咐道:“译官,你看清楚扳指上可有文字?” “是。”译官接过仔细看了看,回道:“回皇上,虽然被花纹遮掩了,可是还能看到上面刻着西域文‘木察’二字。” “下去吧!”玄烨闭目扬了扬手,脸上满是失望。靳妃自知事情败露,急急地解释道:“皇上,臣妾…” “你还有何话可说?”玄烨不想再听她辩解,转向富察懿吩咐道:“把东西拿过去,让娘娘好好看清楚。” “是。”富察懿给下属递了个眼色,把证物呈上后,接着说道:“左边的是闯入刑部大牢的刺客遗落的扳指,作料是西域琉璃玉,中间的是四年前西域进贡的琉璃玉,属皇贵妃娘娘所有,经过鉴定,这两块玉不管成色、年份都是一样的,至于靳妃娘娘的这枚扳指,玉的成色虽然一样,可是年份却不同,是近两年才挖出的。” “靳妃,朕当年赏赐的西域琉璃玉呢?你可知这是欺君?” “皇上恕罪,弟弟贪玩,早几年已经把扳指弄丢了,臣妾爱弟心切,才会替他掩饰,皇上试想想,弟弟行动不便,武功平平,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闯入大牢,刺杀纳兰容若?” 索少伦早就吓得鼻孔都要没肉了,屁滚尿流地哀求道:“皇上,臣真的是无辜的,皇上明察,皇上明察啊…” “皇上,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么珍贵的琉璃玉,请来一个刺客绰绰有余了,再说,索大人身边的裴钧可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事还用得着索大公子亲自动手吗?”佟国维意有所指地看向伏地而跪的裴钧,裴钧顿时吓得直叩头:“皇上明察,给草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闯入刑部大牢杀人啊!” “一介莽夫还有‘不敢’一说?”富察懿冷笑一声,出列禀道:“皇上,裴钧出身草莽,闯狱杀人并非不可能。” “皇上,我们索家冤枉啊,皇上一定要相信臣妾!”靳妃声声呼冤,试图为弟弟洗清罪名,玄烨心痛疾首地回道:“你侍候朕多年,若是你一早跟朕明说,朕还能相信你,到了这时候,你让朕如何相信?” 经过千若羽的事,玄烨恨极了枕边人的欺骗,为何珍视的人都不能坦言相对? “皇上…”靳妃泪眼汪汪,实是我见犹怜,可是玄烨却不看一眼,继续传召证人:“宣索额图、李崇林。” “皇上!”索额图心知形势不妥,一进门便要呼天抢地的。玄烨抬手打住他即将出口的话,转向另一人问道:“李崇林,昨日索额图可曾请你过府?” “回皇上,确有其事,索大人说有一宝贝想让臣鉴赏。”李崇林从托盘上取了右边那枚扳指,接着说道:“正是这枚扳指。” “索额图,为了欺瞒此事,你们一家真是费尽心思啊!”玄烨冰冷的声音里透着决绝,索额图屁滚尿流地爬到御前,哭喊道:“皇上明察,不能单凭一枚扳指便认定少伦的罪,这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证物可以栽赃,白纸黑字还有假吗?”纳兰明珠人未到声先到,将手中的账簿呈上,禀道:“皇上,臣从一名神秘人手里得到这本账簿,上面记载的全是索少伦拐卖少女的肮脏事。” 账簿! 索家三人顿时如五雷轰顶,今日之事已是无法回转。 响更漏,谁又负了谁(十)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玄烨一页页翻动着,越往下翻,脸色越是铁黑,一把将账簿扔到索少伦脸上,厉声骂道:“谁给你的狗胆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皇上,这是栽赃,是栽赃啊!”索少伦还在垂死挣扎,颤抖着爬到父亲和姐姐跟前,满目惊恐地哀求道:“阿玛,姐姐,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皇上,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少伦怎会做这些害人的事?”靳妃还想再解释却被玄烨打断了,玄烨怒目指向地上的账簿,问道:“你只管看清楚,那上面是不是他签下的字?朕只想问一句,这件事,你们父女是否知情?” 玄烨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索额图当机立断,叩头道:“皇上明鉴,臣生此逆子有愧圣上,有愧王法,不敢求皇上宽恕,可是娘娘尽心侍奉皇上,请皇上一定要相信娘娘,千万别听信了谗言!” “来人啊,将索少伦、裴钧押入天牢候审!” “姐姐,阿玛,救我!救我啊!”索少伦被几名侍卫押了下去,玄烨接着下令道:“富察懿、君少卿,朕命你们速查纳兰容若被杀和索少伦拐卖少女两个案子,还有何仲一案立马重审。” “臣领旨。” “此外,案子未明了之前,除去索额图所有职务,由裕亲王暂理。”玄烨最后看了靳妃一眼,冷然道:“靳妃恃宠而骄,从今日起禁足承乾宫,由皇贵妃管教。” “臣(臣妾)领旨。” 继贪污案后的一场大风波洗清了索家多年以来的风光,靳妃在后宫的势力也是一落千丈。 经过刑部雷厉风行的审查,最终坐实了索少伦拐卖少女和买凶杀人二罪。君少卿也顺利为纳兰容若翻案,并捕获了犯人。 今夜月色皎洁,君少卿凭栏远眺,顿感孤独。卓之恒从后靠近,不解道:“今天是容若下葬的日子,你怎么不去送他最后一程?” “我心里很乱,总感觉有些事情被隐藏了,不管是拐卖案、贪污案,还是最近的两个案子,我都隐隐觉得有人在牵着我们走。” 卓之恒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别胡思乱想,皇上已经判了索少伦和裴钧斩立决,也算是为容若报仇了,只是我们三兄弟已经没机会再坐在这里谈天喝酒了。” 君少卿烦困不已,仰望夜空叹气道:“富察懿天天严刑逼供,可是裴钧始终矢口否认,单单索少伦的供词,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招供了,还是屈打成招。” “除了索少伦之外,还有谁有这么深的怨恨,非要置容若于死地?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之恒,有时候杀一人不一定因为怨恨,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索少伦死有余辜,他死了,对很多人而言都是好事,你到底在惋惜什么?”卓之恒不解的声音里透着愠怒,君少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回道:“我不是惋惜,正如你所说的他死有余辜,我只怕容若死得不明不白。” “这件案子证据确凿,我看不出还有什么可疑的,而且我相信,索少伦死了,容若一定是最开心的人。” “之恒,你知道为什么这件案子会这么快结束吗?因为我们大家都有私心,我们和纳兰家希望索少伦死,其他高官希望打沉索家,而皇上或许是想保全靳妃吧,大家都没有继续追查,所以我们谁都不知道真相,可是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不踏实。” 与此同时,云儿正在房里依依不舍地抚着纳兰容若的画像,过去的种种一幕幕地在脑海里飞旋,曾经的美好与怨恨都变成了无法触及的伤痕,再也愈合不了了。 “你不是说会一直守在我身边,等我愿意再爱你的吗?我还没说爱你,你怎么就走了?你说过我们会天长地久,永不分离,你怎么可以一再地食言?” 无法压抑的抽泣声溢满了整个房间,痛在无边无际地蔓延。门外一个伟岸的身影悄然伫立着,冷月看了看眼泛泪光的人,道:“我先去准备,能不能把人带走就看你了。” “谢谢。”轻轻推开-房门,云儿悲恸的脸庞随即映入眼帘,不及细述半句,那染血的白衫已经刺红了眼睛,那一瞬间,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芸娘… 云儿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那低沉的声音很是熟悉,好不容易才睁开了眼眸,那憔悴的侧脸满是沧桑。 “容若…” 那只冰凉的手轻触脸庞,纳兰容若一边手忙脚乱地帮她止血,一边心痛不已地回道:“芸娘,我在这里,我来接你了,你怎么可以做傻事?” “这样我就能见到你了,你说的,我们永不分离。” 响更漏,谁又负了谁(十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这样我就能见到你了,你说的,我们永不分离。” 黑暗在一瞬间袭来,再醒来时,人却‘嘀嗒’前行的马车上。云儿闻到那萦绕在身旁的熟悉气息,却不敢抬头去看,生怕映入眼帘的不是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芸娘,醒了吗?再坚持一下,等离京城远一些,我们再找地方休息。”纳兰容若非常自然地在云儿额上落下一吻。泪霎时间汹涌而出,云儿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没死,还是我已经死了?” “傻瓜,我们都还活着,你摸摸看,我的脸是热的,我的心脏还在跳动。” 云儿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摸到脸上,触感是热的,不是冰凉,再移到心脏的位置,那里充满生命力的跳动不必触摸,早已传到了耳边。 云儿立马坐直了身子,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又哭又笑地问道:“可是为什么?你明明…” “我明明已经下葬了是吗?”纳兰容若温柔地替她擦掉眼泪,重新把她拥入怀里,回道:“死的人不是我,他只是戴了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不想让你死,可是你必须死一次。”黑衣人拔出腰间长剑直取纳兰容若的咽喉,刹那间,刀光剑影刺眼地在牢房中闪耀。 纳兰容若倒是一点也不着急,直至黑衣人的剑赫然抵在咽喉前,才淡定地问道:“冷太医不觉得自己的话相互矛盾吗?直接说吧,宸妃娘娘找我一个戴罪之人,到底何事?” “聪明。”冷月利剑一转,纳兰容若手上的锁链随即断开了。冷月接着摘下面纱,问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为了云儿舍弃这条性命?” 说到云儿,纳兰容若本来不在乎的神情立马紧张起来了,拧眉问道:“娘娘到底想怎么样?” “你只管回答,如果你愿意,那么执手天涯,没人再能阻拦你们。” “我必须死一次,又是什么意思?” “舍弃纳兰容若的身份,舍弃眼前所有的荣华富贵,做一个隐姓埋名的普通人,而我们会利用你的死,把索少伦推入地狱。”冷月没有一丝温度的双眸里透着怨恨,那是纳兰容若未能明白的。 眼角撇到那被冷月扔在一旁的麻包袋,纳兰容若立马翻了开来,赫然入目的竟是一张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冷月看到他把手伸过去,随即猜到了他的用意,优哉游哉地提醒道:“不用掀了,那人皮面具你掀不下来。” “他是什么人?这就是你说的,我必须死一次吗?” “是,不过你不必替他惋惜,他只是一个犯案累累的死囚,让他以你纳兰容若的身份风光大葬,便宜他了,我再问一句,这事你干还是不干?你再磨蹭下去,可就没时间了,到时候云儿要跟着你殉情,我们也没办法。”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地置索少伦于死地?”索少伦这种人渣死一百次都不必可怜,可是要杀他的人是千若羽,是玄烨心上的人,他不得不谨慎。 “等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你自然会明白的。” 早晨的凉风透过车窗吹了进来,纳兰容若紧了紧拥住爱人的手,倾述道:“从今往后,再也没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芸娘,你愿意再爱我一次吗?再给我一个履行诺言,照顾你的机会。” “我愿意。”泪模糊了视线,可是却不再是苦的,短短三个字再一次连接了两人的心房。纳兰容若开心得恨不得立马跳下马车,重新把她拥入怀里疼爱,此情此景都已经等了多少个日月了? 车帘外驱车的秦熙听得两人的对话,也是十分欣喜,他们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熬心的事,终于能在一起了。 “吁——”秦熙拉停马车,将一块小小的银牌交到云儿手中,交代道:“云儿姑娘,这是小姐让我交给你的,我就送到这里了,你们万事小心。” “替我跟小姐说声谢谢,她对云儿的恩惠,怕是要来生再还了。” “小姐说了,你能幸福便是对她最好的报答。”秦熙拱手一礼,解了驱车的其中一匹马便策马离开了。纳兰容若看了看云儿手中的银牌,问道:“这是什么?像是令牌。” “是曦雨阁的令牌,小姐乐善好施,为那些孤苦无依的老幼妇孺建了一个家,取名曦雨阁,取和曦细雨之意,容若,小姐不是坏人,她只是一个可怜人。” “我不是不相信她,只是她隐藏的秘密太多,事实上,她已经伤害了皇上,我左思右想都不明白。” “小姐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可是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小姐深爱着皇上,她情愿伤害最爱的人都要去做的事,一定有她迫不得已的理由,其实她心里比谁都要苦。” 恸君心,流萤舞成眠(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皓月当空,繁星点缀,如此良辰美景,毓庆宫中却是孤寂无声,落寞撩人。千若羽身着一身素白的衣裳,独坐窗前,随风弹唱。 夜色拢天边,深更人安眠 沉寂谁堪怜,雷雨飞溅,觉今是昨非如烟 痴傻嗔枉念,花容清消减 壮志何处掩,名利万变,叹痴心错付人间 为何惊才绝艳情丝空缱绻,机关算尽天不垂怜 为谁牵绊一生难步青云间,血泪染尽千山红叶 临风往事如烟依依重浮现,奈何只今空叹流年 顾影望断天涯魂归离恨天,徒留悠悠一曲缠绵 …… 千若羽顾影自怜,却不知窗外站着一个同样孤寂的人。玄烨注视着那抹映在墙纸上的倩影,几日不见,似乎又消瘦了不少,拧眉问道:“娘娘每夜都这样坐在窗前吹风吗?” “是的,娘娘总说吹吹风,人比较清醒,不管奴才们如何劝谏,娘娘都不听。”小太监谨慎地回着,生怕玄烨会因此怪责。 余靖看了看玄烨拧紧的眉头,苦口婆心地劝道:“皇上不如进去看看娘娘?” “你们好生照料着,下次再来若是看到娘娘又消瘦了,朕为你们是问。”玄烨对余靖的话充耳不闻,吩咐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钟粹宫中此刻灯火通明,宸妃和靳妃相继失宠,盈妃自是把握这最好的良机,迅速崛起。 昏暗的灯光下,盈妃使尽妩媚地跳着艳舞,让人迷醉的容颜,凹凸有致的身段,如柳枝般扭动的纤腰,配合着舞衣上叮铃作响的铃铛,无一不在挑-逗着玄烨最原始的欲望。 看着玄烨逐渐迷离的神色,盈妃旋身一转坐到他腿上,凑近他耳边挑-逗着问道:“皇上可还满意臣妾的表现?” “满意,很美。”玄烨轻抚着那近在咫尺的脸庞,心想道:如果是她,那该有多好?临风往事如烟依依重浮现,奈何只今空叹流年,羽儿,你到底想唱什么? 熏香袅袅的寝殿内正当一片撩人的暧昧,毓庆宫的小太监神色匆匆地赶来,在门外禀道:“皇上,宸妃娘娘突然昏厥,原因不明。” 心弦在一瞬间绷紧,玄烨‘刷’的一声站起,愣是把盈妃摔到地上去了,前一刻刚升起的兴致顿时飞到九霄云外,被残云侵蚀殆尽了。 “啊!”盈妃惊呼一声,美艳的脸上满是委屈,玄烨却只顾快步走到门边开门,焦急地问道:“什么叫突然昏厥,原因不明?你们是怎么侍候的?太医呢?” “已经请过了,但仍未见起色。”小太监低垂着头颅,瑟瑟地回着,面对玄烨的勃然大怒早已吓得腿软了。 “真是废物,摆驾!”玄烨脸色铁黑地疾步而去,不看一眼本该共度良宵的人。 “皇上!”盈妃大喊一声,玄烨依旧不为她作半步停留,恨恨地咬牙道:“宸妃,好你的,居然耍这些小花招。” 毓庆宫内,满殿的人都乱作一团,只因床上的人已经昏阙很久了,唤了好几位太医都束手无策。 “皇上驾到!”余靖尾音未了,玄烨已经两步并作一步地奔到了床边,心疼地抚着千若羽苍白的脸,柔声唤道:“羽儿,朕来了,快醒醒。” 千若羽依然紧闭着双眼,拧紧的眉头似乎透着不适。玄烨转而看向伏地而跪的人,压抑着怒火问道:“娘娘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昏阙?” “回皇上,娘娘的脉象非常虚弱,臣不清楚根由,不好对症下药。”其中一位太医颤巍巍地回着,只因玄烨的脸色真不是一般地黑,本来猜测的话语更是不敢出口了。 “冷月呢?” “冷太医今早便出宫办事去了,暂时不在宫中。” “真是废物!这么个大活人在这里,都查不出根由吗?”玄烨急怒攻心,震慑的怒吼吓得几位太医纷纷下跪:“皇上息怒,娘娘的脉象十分奇怪,时缓时急,臣等实在查不出原因。” “那还留着你们做什么?”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太医们连声求饶,玄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哪里听得进去?余靖伫立在门口附近,看见周紫云带着佟乐衡急急地赶来,立马禀道:“皇上,紫云带着佟太医来了。” “快宣。” 恸君心,流萤舞成眠(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皇上…” “不用行礼了,快去看看。” 佟乐衡礼未行完就被玄烨打断了,了然情况危急,一刻也不敢迟缓。玄烨焦虑不安地注视着佟乐衡为千若羽把脉的手,还跪在地上的几位太医更是把心肝都提到嗓子里了。 佟乐衡的眉头拧得死紧,起身回道:“皇上,臣只能给娘娘用药,稳住当下的情况,一切还得等冷太医回来定夺。” “你这是什么意思?”玄烨如晴天霹雳般呆愣着,向来睿智的脑袋久久未能反应过来。稳住当下的情况,也就是说…这已经是最乐观的情况了吗? “娘娘积病已久,臣实在无能为力,冷太医医术超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佟乐衡无力地宣布着病人渺茫的希望,那一瞬间,玄烨感觉全身的力气都抽干了,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床上,看着千若羽毫无血色的脸庞,问道:“你是说她危在旦夕了吗?” “不会的,怎么可能?”周紫云不敢置信地抓住佟乐衡胸前的衣服,情绪失控地说道:“小姐的身体虽然弱,可是在公子的调养下,病情一直很稳定的,一定是你诊错了,是你诊错了对不对?” “紫云,冷静点!”善姨抱着她拉到一边,嘶哑着声音哀求道:“别这样,别这样。” 偌大的寝宫内只能听到周紫云撕心痛哭的声音,玄烨窒息般沉默良久,才再度开口问道:“积病已久是多久?积的是什么病?” 佟乐衡自知此事不能再瞒了,随即跪下请罪:“请皇上治罪,娘娘刚入宫之时,臣已察觉娘娘身患绝症,可是娘娘苦苦哀求臣隐瞒,臣深知不可却应允了娘娘。” “什么绝症?”玄烨的反应异常地平静,只是轻柔地抚着千若羽不太安稳的睡颜,有些事情似乎想通了。 佟乐衡照实回道:“娘娘曾经身中剧毒,五脏六腑皆有衰竭之迹。” “中毒,衰竭…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朕?为什么要独自承受一切?”玄烨掩住满脸的忧伤,也掩住了无声滴落的泪水,心力交瘁地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 “臣等告退。” 一室的人转瞬退去,玄烨挨着千若羽躺下,把她纤瘦的身子拥入怀里,低喃着问道:“羽儿,睁开眼睛好不好?我们再也不吵架了,朕那时候说的都是气话,朕依然是爱你爱得快发疯了。” 泪模糊了视线,帝王的尊严在心爱之人面前显得无比脆弱,亲吻着千若羽的额角,声音嘶哑地说道:“你说过不管前面的路再难走,也会和朕携手走下去的,你现在这样算什么?朕已经失去了雅雅,那种撕心般的痛苦已经尝过一次了,朕承受不了第二次。” “朕喜欢听你唱歌,喜欢看你跳舞,喜欢看你笑,喜欢你呆在身边的感觉,喜欢跟你一起作画、下棋、谈诗论赋,你在这里睡懒觉,还有谁能陪朕做这些事情?” “那天你像凤凰一样向朕飞来,那一瞬间,朕以为我们会这样天长地久…” 夜色渐深,玄烨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回忆仿佛费尽了全部力气,心在颤抖。余靖的话萦绕耳边,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无法弥补了,所以他后悔了。 恸君心,流萤舞成眠(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殿外的小楼里,后宫众人纷纷聚首,只因玄烨已经三天三夜没有踏出千若羽的寝殿半步,并且下令谁也不得内进打扰。 皇贵妃翻查着小太监端出来的御膳,又是丝毫未动,拧眉道:“都已经三天了,皇上不吃东西,龙体怎么受得了?” “这宸妃怎么说病就病,还连累着皇上没日没夜地守在她身边。”李常在满是妒忌地嘀咕着,怜儿瞥了她一眼,不屑道:“你有这本事,也病上一场,看留不留得住皇上?” “哟,难道敏贵人留得住皇上?又是唱歌,又是跳舞,费了这么大的劲,还不是只搏了个贵人的名头?想要东施效颦也不知道照照镜子。”李常在揶揄的话里尽是讽刺,怜儿深呼吸再深呼吸,才把这口气咽下了。 “有时间吵这有的没的事,还不如想想办法劝服皇上。”皇贵妃不悦地打断两人的吵闹,宜嫔漠不关心地说道:“皇上整个心思都放在宸妃身上,宸妃一日不醒,只怕是劝不服了,倒是宸妃为何会突然病重?太医院又为何讳莫如深?皇贵妃不认为这里面必有玄机?” “该不会是有人心里不甘,先下手为强吧?”婉嫔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盈妃,盈妃款款一笑,反击道:“是也说不定呢!你们有一句话说得不错,集宠于一身,同时也是集恨于一身,这后宫里怨恨着宸妃的人应该不少吧!” “那就要看看这‘不少’中都包括谁了?” 大家单单打打,你一言我一句的,皇贵妃听着烦躁,厉声责问:“好了,吵够了没有?宸妃的身体本来就弱,病上一场有什么奇怪的?后宫中切忌搬弄是非,盈妃初入宫不知道,你们也不知道吗?” 大家都怏怏地闭了嘴,院子里复又恢复宁静。 德嫔一直注视着紧闭的寝殿,心里乱糟糟的,担心久未进食的玄烨,更担心昏迷未醒的千若羽,那个总是苍白着脸,让人感觉虚浮,却对她温柔的女人;那个虽然看不透,想不明,却能清楚地感觉到是真心待她好的女人。 德嫔带着一丝悲伤看向天际,不禁在心里祈祷,老天爷,让她醒过来好不好? 皇贵妃看见德嫔忧心忡忡的神色,心知她在担心千若羽,紧蹙的眉头明显地透露着不悦。千若羽,一个低贱的勾栏女子,不仅迷惑了玄烨的心,夺走了专属于洛舒雅的位置,还欺骗了尔晴纯真的友谊。 回廊里,端妃和傅贵人徐步而至,那抹淡漠的身影显得分外引人注目,婉嫔甚为好奇地说道:“今儿的太阳从西边升起了吗?傅贵人居然来了?” 对于这么一个曾经颇具威胁的女人,大家都狐疑地猜想着,傅贵人除了和端妃有些往来,几乎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家都差点忘了她的存在了,这会过来是为了玄烨,还是千若羽? 怜儿注视着来人,印象并不是很深,只是偶然听千若羽提起过,后来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在洛妃出现之前,她曾经是玄烨的宠儿,可是她却从来不笑,也不跟别人来往,所以很快便失宠了。 “给皇贵妃请安。”端妃福身一礼,傅贵人也紧随着行礼:“给皇贵妃请安,给几位娘娘请安。” 宜嫔悠闲地品着茶,故意装糊涂地嚷道:“哟,原来是傅贵人啊,我还想着是谁来着?” “本宫初入宫闱才不认识,宜嫔怎么也不认识呢?”盈妃看到几人怪异的神色,对这个未曾谋面的人倒是生出了些许兴趣。 “呵呵,没办法,傅贵人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和姐妹们走动走动,距离上一次见面好像都有一年了吧?”宜嫔皮笑肉不笑地问着,傅贵人淡淡一笑,并不回答,只是安静地坐到一旁,本来还在猜测的人都没了兴致。 怜儿不明白这个女人明明可以爬得更高,过得更好,可是却放弃了这样的机会,到底是为什么?如今宫里只有三位贵人,那贵人怀有龙裔,自是高了一等,她和傅贵人,一个是失宠,一个是不被宠信,到底谁更悲哀一些? 端妃清楚傅贵人的性格,除非是相熟的人,不然,她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随即扯开话题:“宸妃的情况如何?皇上还是不肯进食吗?” “哪知道?成天关着门,御膳是怎么样进去,怎么样出来。”盈妃爱理不理地应着,皇贵妃不悦地瞥了她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对于千若羽,她也是恨。 “唉…”端妃也唉声叹气地坐下,问世间情为何物,帝王也有生死相许的真情啊!只叹红颜多薄命,昔日的洛妃,今日的宸妃,难道帝王真的注定了孤独吗? 恸君心,流萤舞成眠(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紧闭的寝殿内,玄烨伏在床边注视着千若羽憔悴的睡颜,轻声问道:“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别再赖床了,起来好不好?” 这句话,玄烨这三天来不知道问了多少遍,可是一直没有任何回应。福全从身后靠近,瞥了眼床上的人,问道:“皇上打算关在这里关到什么时候?” “二哥,她为什么还不肯醒来?她还在生朕的气吗?” “够了!”福全一把将他拉起,怒斥道:“你是大清的皇帝,你肩上背负的是大清的江山,万民的福祉,你这样不顾朝政地守在她身边,她就会醒过来吗?你这样只会让她失望,让她看不起!” “不然,我能怎么样?二哥,我心里很慌很乱,我怕她再也不会醒了,我后悔没有早点来找她,明知道她在宫里无依无靠,我还是让她一个人孤孤清清地待在毓庆宫,二哥,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让她睁开眼睛?” “她万一一辈子都不醒来,难道你要在这里守一辈子吗?” “不会有万一,她一定会醒过来的。”玄烨握着千若羽冰凉的手,痴迷地抚着那双久久未醒的眼眸。他如今这个样子,福全才明明白白地看清了,千若羽早已占满了玄烨的一颗心,不再是洛舒雅的替身,玄烨对她的情意甚至比洛舒雅更甚。 “可笑,真是可笑。”福全自言自语地离开了,更可笑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笑什么,明明是笑着,可为何眼里的泪水竟无法控制地溢了出来?他到底是在为谁悲哀?玄烨?洛舒雅?千若羽?还是,他自己? 君少卿焦虑不安地等在门外,却见福全呆呆愣愣地出来,担忧地唤道:“王爷。” “不管如何,尽快把冷月找回来。”福全吩咐一声,随即步履蹒跚地离开了,浑浑噩噩中,竟来到了洛舒雅坟前。 “舒雅,他爱上别人了,你伤心了吗?我明知道那个人迟早有一天会夺走你的位置,可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你怪我了吗?”福全抚着被雨露沾湿的墓碑,泪流满面,烦乱的心像失去了什么,找不到落点,徒留过去的种种凌乱地在脑海里回放着。 “喂,我的舞好看吗?”月光下,那个戴着蝴蝶面具的彩衣少女笑靥如花地回过头来,那一瞬间,他清楚地感觉到内心的悸动,久久不已。 她说有缘千里来相会,从那之后,他便时时刻刻地憧憬着再一次的相遇。 为找寻地方官员贪污舞弊的证据,他深入当地乐坊,珠帘下那抹似曾相识的身影让他再一次悸动。汉宫秋月,哀怨缠绵,他的萧与她的琴似乎找到了共鸣,绕梁不绝。 最后他顺利完成了任务,而她却逃之夭夭。他紧追其后,终于在小巷里抓到了她,焦急地问道:“你说有过有缘千里来相会,那我们现在算不算有缘?” “我叫洛舒雅,我必须马上离开,若是下次还有缘再见,我很乐意交你这个朋友。”她展颜一笑,随即溜之大吉,而他却把那一刻的笑颜深深地记在了脑海中。 寒风刺骨的山洞里,他和她互相依偎着取暖。她冻得无法入睡,发着抖说道:“随便找些事情说说,分散一下注意力吧,我好冷。” “那你想说什么?”他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她往四周看了看,乌漆麻黑的山洞里,唯一能看到的就只有天上的星星了,随即问道:“星象,你会不会?” “书上看过一些,不知道算不算略懂皮毛?” “随便了,那我们从紫薇星辰说起…” 那一夜,他们聊了很多,天南地北,诗词歌赋,她无一不精,无一不晓,让他不得不为她的学识渊博而感到震撼。 一个月后,她入宫成为了玄烨的宠妃,他一颗痴心无处安放,于是决意远走沙场。当他再次回宫之时,她已经冷冰冰地躺在棺木里,昔日灿烂的笑颜不再。 那一刻,他恨,恨那些处心积虑害死她的人,恨没能保护好她的玄烨,更恨离她远去,让她孤立无援的自己。 夜露正浓,福全竟不知不觉地在回忆中睡着了。一妙龄道姑循着山路而来,看了看泪痕未干的福全,又看了看墓碑上的字,叹道:“人间自是有情痴,只可惜天公不作美。” 恸君心,流萤舞成眠(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吱吱———吱—— 福全在一片鸟语花香中醒来,顿觉全身酸软乏力,而且口干舌燥的难受得很,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问道:“这是哪里?” “是山上的肖云观,公子在夜露中睡着了,现在还在发着烧,还是躺下休息为好。” 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白色身影在眼前晃动,福全头昏脑涨的,顿了好一会才把人看清了,问道:“是道长把我带上来的?” “道长不敢当,清尘只是随缘修行的小道姑。”清尘把水杯凑近他嘴边,福全身上疲乏得很,只能这样就着来喝了,有了水的滋润,喉咙顿时舒适了不少:“谢谢。” “厨房的药应该快煎好了,我去看看,顺便给公子带些清淡的斋菜。” “有劳。”福全欠身一礼以作致谢,清尘也回了一礼才关上门出去了。 福全步履蹒跚地走至窗前,窗外景色怡人,即使山下已步入金黄色的秋天,可这里依旧暗香扑鼻,恍如与外界隔离的世外桃源。 “平日少来这边,都不知道这里竟有这样好的地方。”福全听着鸟儿清脆的鸣叫声,突然心血来潮,取出随身玉箫轻轻附和着。 清尘取了东西回来,赞道:“鸟语花香,琴瑟和鸣,最悦人心,公子好造诣。” “让道长见笑了,要说音律上的造诣,不及某人。” “公子所说的可是已逝的妻子?”清尘这样一句话让福全顿时愣了愣,她怕是看到墓碑上的字,才有了这样的误会,笑了笑,回道:“舒雅善舞,善奏的另有其人。” 想起千若羽,福全的眼神不禁变得黯淡。清尘误以为他是为逝去的妻子忧伤,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公子莫要过于伤悲,佛家有云缘定三生,你们今生错过了,来生还会再见的。” “如果还有来生,我不求能再遇上她,只求她一生平安幸福。” “大爱无私,上苍定能听到公子的祷告。” 另一边,周紫云在宫里等了好几天都等不到冷月的消息,于是决定自己出来找。卓之恒快马加鞭,好不容易才追上了她:“皇上派了那么多人都找不到,这天南地北的,你要到哪里去找?” “小姐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我等不了了。”周紫云使劲往马腹上踢了踢,本来已是绝尘而过的马儿跑得更快了。卓之恒也挥鞭加速,紧随其后劝道:“你这样跑下去,再好的马也受不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你别管我,驾!” 周紫云此刻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一鼓作气地往前跑,卓之恒无奈也只能跟着她了。有了他的帮助,周紫云每到一个驿站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换上快马,倒是方便了不少。经过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狂奔,都不知道越过了多少个城镇,换了多少匹快马,两人这才停下了。 “吁。”周紫云在一家珍玩店前停下,转向卓之恒交代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卓之恒把马牵到树下等着,顺便给它们喝点水,往店内一看,只见周紫云拿着一块类似令牌的东西,问了几句便出来了,手里还多了一些银票。 “公子最后出现在山东茌平县,走吧!” “你怎么知道这些?”卓之恒又往店内看了看,拧眉问道:“总觉得你这两天怪怪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你要跟着就别问这么多。”周紫云二话不说,跨上马便扬尘而去了。半日后,两人来到了茌平县的一座山上。 “公子!我是紫云,你在这里吗?公子!”周紫云叫了老半天都没回应,卓之恒疑惑地问道:“你确定冷月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周紫云神色怪异地瞥了眼前面,接着说道:“山这么大,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分头找吧,我在这边,你去那边。” “好,天黑前不管找到没有都在这里会合。” 卓之恒走后,一直躲在暗处的秦熙才出来了,责问道:“你怎么把他带到这里来了?万一被他发现我们的秘密怎么办?” “他一直跟着,我甩不开啊,别说这个了,我们赶紧去找公子。”周紫云说着就和秦熙转入了一个山道里,丝毫没有留意到去而复返的人。 恸君心,流萤舞成眠(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卓之恒一开始便看出周紫云有意调开他,看到秦熙的出现更是满腹疑惑,见两人进了山道便想跟着进去,就在此时,肩膀却被人按住了。 “之恒,别再跟了。” 身后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卓之恒惊诧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问道:“容若,是你,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吗?” 卓之恒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纳兰容若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先换个地方再聊。” 纳兰容若死而复生,卓之恒固然高兴,可同时也对他的出现顿感奇怪,随即拉住他问道:“容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些事情你不该知道。”他这样说让卓之恒更是疑惑了,追问道:“我不明白,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还当我是兄弟,那就听我一句劝,别去探究太多,此行看到的一切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只能告诉你他们不是为非作歹。” “你这样说我不是更担心吗?”卓之恒还想再追问,纳兰容若却突然掩住了他的嘴,神色肃然地低语道:“有埋伏。” 话一落,两人便分别躲入了可藏身的地方。埋伏的人自知行迹败露,纷纷一涌而上,不料两人却在后面出现。卓之恒执起已经出鞘的佩刀,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想知道,去问阎罗王吧!”领头的人把手一扬,两人随即被黑衣人密密麻麻地包围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必手软了。”纳兰容若亮出双刀,兴致高涨地问道:“之恒,我们有多久没这样并肩作战了?” “自你把双刀收起之后,都有好几年了吧,没想到还能有机会看你再舞一次双刀。” “那我们比比看,谁杀得多。” “好!”卓之恒大吼一声,两人随即向前浴血拼杀。与此同时,周紫云和秦熙在山道内也遇到了黑衣人,周紫云握紧袖中的暗器,问道:“何方牛鬼蛇神竟敢来这里撒野?” “好大的口气,不妨告诉你,这座山上里里外外都埋伏了我们的人,你们今天插翅也难飞,若想留个全尸,最好乖乖把前面的门打开。” “就凭你们?尽管看看到底是我们插翅难飞,还是你们死期将近。”周紫云说时迟那时快,接连放出了十几枚暗器,细小的暗器经过墙壁反弹,在狭窄的山道里漫天飞舞,对方的人转眼间便倒下了一片。 周紫云轻笑一声,不屑道:“小姐常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们一无所知便敢闯进来,注定你们要命丧于此。” “好丫头,不简单。” “更不简单的还在后头,紫云,是时候该撤了。”秦熙迅速按下一个机关,两人随即闪入密道内,黑衣人想追已经来不及了,更糟糕的是两边的墙壁上竟然飞出了无数的铁轮,见血封喉。 秦熙在密道内听到阵阵哀嚎声,赞道:“老爷子这机关做得还真不错,就是准备功夫太多了,要用它救命还得花点心思拖延时间。” “他们不会无端端找到这荒山野岭来,定是与公子有关,快走。” 两人沿着密道复又来到了外面,卓之恒和纳兰容若还在浴血奋战着。秦熙拉住意欲帮忙的周紫云,道:“不能让他知道我们的秘密,他若是死在黑衣人手上,我们还省了取他性命的功夫。” “不行,我一定要救他。”周紫云挣开他的桎梏,捡起地上的刀便冲了过去。 “紫云!”看着她这样奋不顾身地去救卓之恒,秦熙心里闪过一丝不快,也跟着冲入战阵了。卓之恒退回来喘口气,背靠着周紫云问道:“他说得没错,为什么要帮我?” “很简单,我不想你死,所以你一定要给我活着回去。” “你不怕我泄露你们的秘密?” “各为其主,我不怪你,可是我会亲手杀了你。”周紫云脸上的森寒映人卓之恒眼里,心里不竟有那么一丝的动摇。 双方正僵持之际,陆玄飞身而来,凌空一阵乱劈,一些黑衣人尚未反应过来,已是气绝而亡,其余的也都退避三舍。陆玄全身散发着逼人的杀气,头也不回地说道:“这里我来清理,公子在崖下的山洞里,快去。” 恸君心,流萤舞成眠(七)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周紫云一行人按着陆玄所说的,终于在崖下一个昏暗的山洞里找到了冷月,却看到沈宁馨正在为他疗伤,苍白的脸色看似伤势很重。 沈宁馨汗如斗下,显然内力已经耗得差不多了,随即把剩余的内力都集中在双掌上,给他输了最后的一道真气。真气直逼肺腑,冷月‘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公子!”周紫云立马取出丝帕替他擦拭,沈宁馨也累得紧,卓之恒看她有些摇摇晃晃的,立马伸手去扶:“沈姑娘,你没事吧?” 沈宁馨见他也在甚为惊讶,看向其他人问道:“他怎么在这里?” “沈姑娘放心,若是他泄露出去半句,我定取他性命向大家交代。”周紫云看向卓之恒的眼神里有着不舍,纳兰容若也站出来保证:“我以项上人头担保,今日之事他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冷月缓了口气,才问道:“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我出来的时候,小姐已经昏迷好几天了,佟太医说只能尽量拖延着,等公子回去。”说起这个,周紫云又是泪眼汪汪。冷月握紧拳头往地上打去,咬牙道:“混蛋,我和姐姐同时出事,这里面一定有鬼,我们快马加鞭赶回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毓庆宫中更是死寂难熬,玄烨一如既往地守在千若羽床边,每日每夜地盼着冷月回来,盼着那双与自己凝望的双眸再一次睁开。 “回来了!回来了!”余靖又哭又笑地奔进来,禀道:“皇上,冷太医回来了!紫云姑娘和卓侍卫带着冷太医回来了!” “姐姐!”冷月一进门便直往床边跑,把玄烨也晾在了一边。守在门口的卓之航拦住一同前来的沈宁馨,警惕着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本姑娘不是你的下属,爱去哪里,要做什么,都轮不到你管。”沈宁馨推开他拦在身前的手,卓之航立马又伸出另一只手把她拦下。 小楼里的人看到这边的动静都走了过来,傅贵人看到妹妹本是喜上眉梢,可看到她和卓之航争锋相对,随即又拧紧了眉头,劝道:“宁馨,这是宫里,不能这样。” 沈宁馨冷然甩开她的手,深恶厌绝地回道:“我的事也轮不到你管。” “你!”卓之航一股气冲上脑门,卓之恒立马拦下他,解释道:“哥,沈姑娘是冷月的师姐,救人要紧,你先让她进去。” 殿内,冷月已经把过脉了,眉头拧得死紧。玄烨看着实在焦虑不安,催促道:“她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要想她活,那就待在一边别说话,紫云,准备热水。” “是。”周紫云领命而去,沈宁馨随后进来,了然问道:“你要催针助她通经续命?” “姐姐昏迷的时间太长,现在能救她的只要这个方法了。” “可你伤势未愈,若是强行运功施针,很容易走火入魔,这样太危险了,我们可以先稳住情况,等你伤势好些了再施针。” “等不及了,姐姐旧病未除,身体虚弱,一日不醒,对她而言那都是危险。”冷月不再多说,刻不容缓地抱起千若羽往内室走去,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无关的人都给我出去。” “还不退下。”玄烨一声令下,侍候的人哪敢迟疑,眨眼间都退到外面去了。沈宁馨接着拦下意欲跟进去的玄烨,道:“皇上,也请您出去。” “不行,朕要陪着她,朕保证绝不打扰你们。” 沈宁馨看他一脸憔悴,这些天来想必也不好过,也就随他了。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眼看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可殿外众人依旧寸步未移地候着,其中有替千若羽担心的,自然也有暗怀鬼胎希望她一命呜呼的。 殿内,冷月的体力已是所剩无几,内力一收随即虚软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沈宁馨立马伸手去扶,嗔责道:“让你别逞强,你偏不听。” “我没事。”冷月攀着木桶复又站起,施针过后,千若羽仍未有转醒的迹象。玄烨顿时急得惊慌失措,握着她的手唤道:“羽儿,朕在这里,你快醒醒,羽儿…” 周紫云一直紧张不已地盯着千若羽紧闭的双眼,直至那里微微眯开一条细缝,才激动地喊道:“醒了!醒了!小姐醒了!” 殿外众人听到周紫云的叫喊有喜亦有忧,德嫔擦了擦眼角不禁溢出的泪水,合掌看向天际禀道:老天爷,谢谢你,谢谢你让她醒过来了。 不远处的福全也听到了,那一瞬间,喜不胜收,泪竟不自觉地流下,她终于醒过来了。 是谁在心头流连,是谁在梦中留恋,抚着泪湿的脸庞,福全想起了与千若羽相遇的那个雨夜,低喃道:“千若羽,本王情愿从未与你相遇。” 殿内,玄烨紧紧地把千若羽抱在怀里,生怕一放手,她又要离他而去。冷月最后看了姐姐一眼,交代道:“剩下的拜托师姐了。” 恸君心,流萤舞成眠(八)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早晨的阳光破窗而入,千若羽睁开迷糊的双眸,入目的是玄烨憔悴的脸容。 “羽儿。”玄烨紧紧地握着那双差点离他而去的手,依依不舍地吻着,迷离的双眸中似有千愁万慨,述说不尽。千若羽回握住他的手,气若游丝地说道:“皇上怎么都不会照顾自己,憔悴成这样,臣妾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这还不是怪你,这么贪睡。” “是啊,睡了很久,也看到了很多久别的人,甚至还想过就这样睡下去了。”泪划过脸庞,这一路走来,真的好累。 “傻瓜,你若是就这样睡下去,朕怎么办?失去了你,朕还怎么活?”玄烨俯身轻轻抱住她,忐忑地倾诉道:“羽儿,答应朕,要一直陪在朕身边,朕要牵着你的手一起老去,哪怕是走到生命的尽头,朕也要一直牵着你的手,永远不放开。” “皇上明知道臣妾命不久矣,何必让臣妾应承这自欺欺人的诺言?”听着他这样的山盟海誓,千若羽哪能不感动,只怨天不由人,今生他们注定了无缘相守到老。 千若羽残忍地撕裂了他的希冀,玄烨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声音沙哑地回道:“不,朕是天子,朕一定能留住你,你要牵紧朕的手,不能放开,知道吗?” “皇上,如果有来生,你还会爱上我吗?” “不仅是来生,来生再来生,生生世世,朕都会一直爱着你,矢志不渝。” “好,臣妾会在每一个重生里等着皇上,皇上一定要找到我。”千若羽破涕为笑,伸出双手回抱住他,如果还有来生,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抱紧他。 殿内生离死别的浓情蜜意让人难以踏步而入,沈宁馨悄然伫立,竟有种羡慕的感觉自心底发起,能和心爱的人一起走过每一个日子,哪怕只有一天,那也是幸福的,在感情的道路上,千若羽比她走得要无怨无悔。 沈宁馨带着满怀沧桑一步步离开,不料傅贵人却等在了门外。 “宁馨。”傅贵人走近几步握着她的手,见她没抗拒才说道:“姐姐很久没看到你了。” “对不起,我明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可是看见卓大哥关怀备至地呵护着你,我妒忌,所以我恨,恨他爱你不爱我,恨你是我姐姐。” 看她不再对自己深恶厌绝,傅贵人高兴极了,替她擦干泪水安抚道:“宁馨,姐姐不怪你,不管如何,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姐妹,我们应该比谁都要亲。” “姐,为什么他不爱我?我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他不爱我?”沈宁馨抱着姐姐失声痛哭,不远处,卓之航和白易一前一后地注视着。 “她终究是不爱我的,正如你不爱她一样。” 卓之航听到声音随即转过身去,入目的是白易满是眷恋的双眸,疑惑地唤道:“白大人?” “你知道吗?她为了忘记你,走南闯北,故意把自己装扮成淫娃荡妇,她勾-引、驱使男人,都只是想证明给你看,男人在她手里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玩物。”白易从沈宁馨身上收回视线,接着说道:“有时候我会羡慕你,可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只是爱的人不同罢了。” 听了他这番话,卓之航心里已经明了,回道:“她本性不坏,只是我有负于她,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一直守候着她,虽然这个要求很自私。” “你错了,这不是你的希望,而是我的希望,不管前路如何,只要她需要我的一天,我都会一直守在她身边,沈宁馨,永远都不是孤单一人。” 看着白易渐行渐远的背影,卓之航突然感觉自愧不如,别看他手无缚鸡之力,其实他比自己更有勇气去爱一个人。 冷月拖着一身疲惫回到济民药铺的时候已是深夜,看着那个趴在桌上入睡的人儿,心里无尽的思念才终于找到了落点。 习欣妍似乎闻到那熟悉的气息,睁开惺忪的双眼,冷月果然出现在眼前了,随即喜不胜收地扑入他怀里,泣不成声地说道:“你终于回来了,大家都找不到你吓死我了。” 冷月轻抚着她的发顶,回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路上出了点意外才耽搁了这么些时日,我答应你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出了什么意外?看你的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受伤了?”习欣妍紧张不已地查上查下,冷月随即把她按回到椅子上,安抚道:“我没事了,只是给姐姐施针费了些精神,休息一下就好。” “宸妃娘娘的事我听阿玛说过了,娘娘现在没事了吗?” “已经醒了,可是身体还要好好调理。”冷月蹲下身枕在习欣妍腿上,倾诉道:“欣妍,我好累,好怕姐姐就这样离我而去,好怕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 习欣妍俯身抵着他的发顶,回道:“傻瓜,你怎么会是孤零零一个人呢?宸妃娘娘已经醒了,你不仅有姐姐,还有我,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欣妍,有你真好…” 染霜华,鸾凤重归巢(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毓庆宫中,千若羽趁冷月正给她把脉,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怎么样都比你好,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查出什么来了吗?” “曼陀罗。”冷月的神情骤然变冷,听得一旁的周紫云和善姨好是惊诧。 “怎么会这样?小姐的膳食和日常用品都是我们再三检查过才用的,不可能会有毒啊!”善姨百思不得其解,周紫云也是一阵疑惑。 “有一个人我们不会防备。”千若羽没有往下说,善姨想了想,似是想起什么般回道:“那日下午敏贵人说要给小姐取衣袍,曾进过寝殿,小姐莫不是怀疑她?” “若是下毒的人想置我于死地,我断不能拖上这么些天,所以只能是她了。” 周紫云恨得牙痒痒,破口大骂道:“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小姐待她恩重如山,她竟忘恩负义,当日她勾-引皇上,我就应该一刀了结了她。” “可敏贵人与小姐唇齿相依,我不明白她有何理由要害小姐。”善姨仍是疑雾团团,千若羽了然一笑,回道:“她不是想害我,而是想助我夺回圣宠,却没料想我体内残毒未清,竟是病来如山倒。” 周紫云越想越气,愤然道:“说到底,她还是怕没了靠山,在宫里待不下去,这坏主意竟打到小姐头上来了。” “不这样又怎么能在宫里生存?就这上面来说,她比我聪明。”千若羽唇角处的微笑似有深意,冷月接着问道:“姐姐不让我们告诉皇上,是另有打算吗?姐姐打算怎么处理?” “这件事我自有打算,倒是你遇伏的事得好好琢磨琢磨。” “那些人训练有素,而且人数众多,不像是一般的刺客,能有这能力调兵遣将的不外乎那几个人,索额图停职在家,自身都难保,佟国维也忙着和纳兰明珠窝里斗,更是没这闲工夫对付我们,姐姐说会是谁在后面捣鬼?”冷月虽是问话,可语气里的笃定却是显而易见。 千若羽低哼一声,回道:“思来想去,不就剩孝庄那老虔婆了吗?她谋划了这么久,大概怎么也想不到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想不到的事情还很多呢,不过她的人已经跟到山东去了,怕不怕她查出什么来?” “老爷子的机关是那么容易闯的吗?她若是集中精力在那里,我们倒也容易捕获她的举动,怜儿这次的事,正好给我们机会把毓庆宫清理干净。” 片刻后,素来寂静的毓庆宫中便哀鸣一片。 “娘娘饶命,奴婢(奴才)冤枉啊!” 几个宫女太监纷纷屁滚尿流地求着绕,善姨把手上龌蹉的东西扔到他们脸上,骂道:“在娘娘眼皮底下做这些不要脸的事,现在还敢求饶?来人啊,把人拖到慎刑司,让那些人看着办吧!” 这一场风波下来,毓庆宫中少了近半的人,玄烨明知道千若羽在排除异己,借机除掉那些监视她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不过这宫里有人去,自然要有人来,余清带着一行人入内,恭敬地行礼道:“奴才余清给宸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奴才(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他人都下去做事吧,余清留下。”千若羽正在修剪花枝,头也不回地吩咐着,待新来的人都退下后,才接着说道:“让你一直待在靳妃身边辛苦了。” “替娘娘办事不辛苦。” “靳妃近日的情况如何?” 说起这事,余清倒也奇怪得紧,回道:“禁足后,靳妃只是闹了几日,皇上不去看她,也就安静下来了,最近都是待在佛堂里敲经念佛,甚是虔诚。” “真是佛口蛇心。”千若羽一把捏碎手里的花,接着说道:“既然她如此虔诚,那本宫便找个机会让她出来。” 周紫云听着甚为不解,问道:“好不容易才让她倒台了,小姐怎么要助她出来?” “让她安安稳稳地待在承乾宫,不是太便宜她了吗?我要她死无葬身之地。”千若羽眼中寒光乍现,余清从未见她这样狠戾,不禁打了个冷颤。 染霜华,鸾凤重归巢(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经过这次的事,玄烨好不容易才和千若羽重归于好,更是成天粘着她不放了,政事一完便心花怒放地往毓庆宫跑。 “皇上驾到!” “臣妾参见皇上。”千若羽礼行到一半,玄烨立马将她扶起,不悦地嗔责道:“你身体还没好,焦急着行什么礼,快坐下。” 玄烨把她按在椅子上仔细打量着,点头道:“今天的气色好多了,这才是朕倾国倾城的羽儿。” “倾国倾城,臣妾可不敢当,红颜祸水还差不多。” 玄烨打横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腿上,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芬香,问道:“朕的羽儿怎么会是红颜祸水?在朕心里,羽儿是最美的凤凰,倾国倾城四个字当得起有余了。” “真的?” “当然。”玄烨飞快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自上次吵架之后都好久没跟她亲近了,这样一亲芳泽倒让自己更加难耐,神色迷离地问道:“羽儿,身体受得了吗?” 千若羽搂紧他的脖子,凑近他唇边回应了一吻,柔声道:“让臣妾侍候皇上。” 侍候的人纷纷退下,激情在一瞬间点燃,两人忘情地拥吻着,似要把全身的力气都耗尽。千若羽敏感地感受着那双在身上游移的大手带来的触感,每一下抚摸都极尽温柔,像在诉说着玄烨的无尽爱恋。 ——羽儿,答应朕,要一直陪在朕身边,朕要牵着你的手一起老去,哪怕是走到生命的尽头,朕也要一直牵着你的手,永远不放开。 那日的山盟海誓重又浮现在脑海中,千若羽一遍又一遍吻着玄烨的唇,迷乱地唤道:“烨郎。” 这曾经无数次萦绕在梦中的呼唤,让玄烨沸腾的血液更是难以自禁了,衣物褪尽,只余一室凌乱和撩人的娇喘。 激情过后,玄烨独坐一旁,烦乱地回想着方才的事,他听得十分清楚,千若羽唤他‘烨郎’。 还记得洛舒雅曾经取笑他‘烨郎’自大,所以自此之后,洛舒雅私底下都唤他‘烨郎’,这件事只有他和洛舒雅才知道,千若羽怎么会这样唤他?难道只是巧合吗? 还是说… 玄烨走至床边,狐疑地打量着千若羽的脸容,眉宇间确实与洛舒雅有几分相似,可是如此荒诞之事怎么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吗? 余靖敲了敲门,禀道:“皇上,冷太医给娘娘送药来了。” 玄烨生怕吵醒千若羽,开门小声吩咐道:“娘娘刚入睡,药先放一边热着,另外让冷月去前殿稍候。” “喳。”余靖领命而去,片刻后,玄烨便穿戴好出来了,冷月立马起身行礼:“参加皇上。” “坐吧!”玄烨落座后,才接着说道:“朕让你等着不为别的,就想问问你姐姐现下的情况,你据实回答,可不能像之前那样欺瞒了,不然朕决不轻饶。” “姐姐的病,皇上都知道了是吗?”姐姐千瞒万瞒,最终还是瞒不过,这或许就是命运吧!姐姐总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是有些事真的逃不过‘命运’两个字。 “在佟乐衡那里了解过了,不管要用什么灵丹妙药,朕都一定替你寻来,可是你必须让她活着。”玄烨坚定的眼神里溢满了希冀。 “姐姐是我唯一的亲人,只要能救她,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一定会做,相对的,臣也希望皇上答应一件事。”冷月神色凝重,玄烨以为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拧眉道:“有何事?你但说无妨。” “姐姐这一生走得太苦,可是对她而言还有一件事是甜的,那就是与皇上相遇相爱,所以臣希望皇上能好好疼爱姐姐,别再让她伤心了,她纵然有错,那也一定是替皇上着想的。” “朕会的,羽儿过去的苦她不愿意说,朕也不会勉强,可是从此以后,朕会给她最好的照顾,让她的人生变得幸福。” “谢皇上。”冷月欣然谢恩,接着禀道:“另外还有一件事,臣原本是要去乾清宫禀报的,姐姐身子虚弱,需长时间调养,臣想奏请皇上让姐姐迁出毓庆宫,另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这事不难。”玄烨认真想了想,犹豫片刻后才回道:“宫中最安静的地方莫过于云裳宫,那就迁住云裳宫吧!余靖,立马命人准备迁居事宜。” 余靖踌躇着说道:“可是云裳宫是洛妃娘娘的故居,怕会惹来非议啊!” “朕的妃子住哪不需要其他人的认可,你照办即可。”玄烨深邃的双眸中似有深意,千若羽在帘后看着,心中隐隐泛着不安。 染霜华,鸾凤重归巢(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玄烨正在乾清宫办公,皇贵妃便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驻守的太监看见玄烨不悦的神色,慌忙下跪道:“皇上恕罪,皇贵妃不等奴才通报,硬是闯进来了。” 玄烨已经很久没见她这样生气了,她的来意也猜了个大概,扬手示意奴才退下后,才问道:“皇贵妃行色匆匆,所为何事?” 皇贵妃忍住满腔怒火,问道:“皇上让宸妃迁居云裳宫,此事当真?” “君无戏言,自然当真。”玄烨心虚地避开她的视线,皇贵妃接着问道:“那臣妾斗胆问皇上一句,舒雅在皇上心中还有多少分量?” “舒雅是舒雅,宸妃是宸妃,不能混为一谈。” “皇上让宸妃住进云裳宫,不就是把她们混为一谈了吗?云裳宫是舒雅的,她怎么可以住进去?”皇贵妃一股脑冲到玄烨跟前,激动地撒着野,昔日他们两小无猜,也曾是这般光景,无奈进宫后,一切都变了。 玄烨制住她乱抓乱打的双手,回道:“宸妃住进去只是养病,舒雅在朕心中的位置,不会因为云裳宫换了主人而有任何改变。” “真的不会变吗?皇上抚心自问,舒雅在皇上心中的位置真的不曾改变吗?”皇贵妃满目泪光地直视着他,她的话问到了玄烨心里,玄烨转身避开,坚持道:“朕意已决,你不必再说。” 皇贵妃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第一次有失-身份地咬牙道:“舒雅死不瞑目,臣妾倒要看看千若羽能住多久。” “放肆!”玄烨气得猛然回身,冷然道:“佟蕴锦,注意你皇贵妃的身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别让朕来提醒你。” “皇贵妃,呵呵,除了这有名无实的头衔之外,臣妾还有什么身份吗?皇上若是不待见臣妾,何必给臣妾这样的虚衔?”皇贵妃愤然卸下旗头,三千青丝随即如瀑布垂下,心灰意冷道:“从今往后,臣妾闭门不出,也省得碍了皇上的眼。”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爱怎么做随你。”玄烨愤然离去,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传令下去,皇贵妃身体不适,需闭门养病,任何人不得打扰。” 乾清宫的事不消片刻便传遍了后宫,盈妃顿时精神抖擞,问道:“此事当真?” “当真,现下皇贵妃和靳妃都失势了,宸妃和端妃都有病在身,断不会接手宫中繁杂的事务,正是娘娘执掌后宫大权的大好时机。”伊莲兴冲冲地回着,盈妃随即喜上眉梢,思揣着说道:“宸妃还真不简单,看来得好好利用了,走,我们去毓庆宫。” 毓庆宫中,千若羽刚喝了药,正想小憩片刻,余清进门来报:“娘娘,盈妃来访。” “小姐失宠的时候不见人影,如今倒是殷勤了。”周紫云脸上满是不屑,千若羽轻笑一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打着什么主意瞒不过我,看看她想玩什么把戏也无妨。” 大殿上,盈妃看千若羽出来了,立马欢天喜地地迎上前去搀扶着,热乎道:“哟,姐姐脸色好多了,身体可还有哪里不利索?” “妹妹有心了,其他的都还好,就是身子骨懒了些,皇上问我可有意暂理后宫,我都懒得去做呢!”千若羽故意把事情挑明了,盈妃想了想,扶着她坐下后才说道:“姐姐身体不好,确实不适合担这差事,可是这后宫不能一日无主,臣妾思来想去,最合适的莫过于端妃姐姐了。” “那也不尽然。”千若羽想着玄烨差不多是时候来了,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就要停在这里吊着她的胃口,果不其然,殿外立马传来了余靖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臣妾给皇上请安。”盈妃福身行礼,却发现千若羽还在原位坐着,一点行礼的意思都没有。玄烨越过盈妃,坐到千若羽身旁问道:“喝过药了吗?怎么不睡会?” “本来是要睡的,碰巧盈妃来了便聊会,正聊着暂理后宫的事呢!”千若羽和盘托出,吓了盈妃一身冷汗。玄烨这才把目光移到她的身上,抬手道:“起来吧。” “谢皇上。” “以后若无要事,少来宸妃的住处走动,太医说了宸妃需要静养。”玄烨甚至都不看她一眼,盈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回道:“是臣妾有欠考虑,还请皇上和姐姐恕罪。” “哪里,有人陪我聊天,我开心着呢,倒是妹妹说的不错,后宫不能一日无主,只可惜我和端妃姐姐都不宜理事,皇上,臣妾认为这后宫诸事应交予…”千若羽眉梢带笑地看了盈妃一眼,当她正高兴之际,转向玄烨说道:“靳妃重理方为上策。” 盈妃大失所望,不曾想过千若羽竟会帮靳妃说话,玄烨也甚为惊讶:“靳妃?你怎么会想到她?” “之前的事不是都查清楚了吗?既然与靳妃无关,那就没理由让她禁足了,再说,靳妃侍候皇上多年,后宫诸事也理得井井有条,臣妾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比她更适合这差事。” “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朕再想想看。”玄烨没有当下应承,盈妃倒也偷着乐,只是想不明白千若羽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染霜华,鸾凤重归巢(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之前的事不是都查清楚了吗?既然与靳妃无关,那就没理由让她禁足了,再说,靳妃侍候皇上多年,后宫诸事也理得井井有条,臣妾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比她更适合这差事。 玄烨认真考虑着千若羽的话,靳妃在自己身边多年,确实有功劳也有苦劳,索少伦犯下的那些事,她纵有包庇之嫌,那也是爱弟深切,情有可原,让她禁足了这么些日子也该受到惩罚了,是否该原谅她了呢? 余靖瞥了眼前面的院落,提醒道:“皇上,前面就是承乾宫了,要不要进去看看靳妃娘娘?” “这时候她该睡了吧?”玄烨踌躇的语气里明显有着犹豫,余靖复又说道:“奴才听承乾宫的人说,娘娘每夜都会等到深夜,就怕皇上不知何时会来。” “她以前也是这样等着朕,这习惯一直不变。”玄烨舒心一笑,终是进去了,里面果然灯火通明,只是相对以往多了几分萧瑟。 “皇…”余靖扬声就要通报,玄烨立马抬手打住,吩咐道:“不用通报了,让侍候的人都下去。” “喳。”余靖带着众人退到一边,看着玄烨不动声色地进去,真不知道千若羽此举到底是对,还是错?这万一让靳妃死灰复燃,要再打虎头可就难了。 熏香袅袅的佛堂里,靳妃正诚心礼佛,本来姣好的身段愣是瘦了一大圈。玄烨翻阅着桌上的佛经,高高的一叠全是她的笔迹,这得花多少时间?看样子,她待在这里倒也平静。 靳妃听到身后有声音,以为是青瑛催她就寝来了,头也不回地说道:“本宫还不累,你们都下去歇着吧,不必侍候了。” “主子还未就寝,侍候的人倒是先歇下了,那宫里养着他们做什么?” “皇上?”靳妃诧然回头,看到久违的身影竟是喜极而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随即福身行礼:“臣妾参加皇上。” 玄烨像往常一样把她扶起,道:“在寝殿看不到你,见这里灯火亮着就往这里来了,你什么时候也像端妃一样喜欢上这些佛理了?” “之前协理后宫,事务繁忙,自是没心思做这些,禁足的两个月来闲着无事,便拿来打发时间了,久而久之,才懂得了这其中的许多道理。”靳妃满目慈祥,确实变了不少。玄烨抚着她瘦削的脸庞,问道:“朕不来看你,你怪朕了吗?” “臣妾有错在先,不敢怪怨皇上,后来又听闻宸妃病重,皇上必定心急如焚,陪在她身边也是应该的,如此一来,自是没心思顾理臣妾了。” “既然不怪朕,那脸上的委屈又是怎么来的?” “臣妾不委屈,臣妾只盼着皇上的原谅,千盼万盼,总算把皇上盼来了。”靳妃窝进玄烨怀里泣然失声,玄烨满是感慨地回抱住她,叹道:“朕来了,你怎么倒是哭起来了?” “臣妾开心啊,臣妾以为皇上再也不理臣妾了呢!” “让你禁足只是给后宫和前朝一个交代,快到新春佳节了,到时候朕再借由解除你的禁足,你还要再忍耐一下,明白吗?” “臣妾明白,可是臣妾真的好想念皇上。”靳妃紧了紧双臂,把眼前的人搂得更紧了。 “那朕今晚在承乾宫陪你,可好?”玄烨含笑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靳妃随即破涕为笑,欢喜道:“谢皇上恩典。” 第二天一早,玄烨留宿承乾宫的消息便传遍了后宫,大家知道靳妃重新获宠都筹备着巴结。 毓庆宫中,千若羽迁居的事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怜儿一边留意着她的神色,一边问道:“靳妃重新获宠,娘娘打算如何应付?” “不打算应付。”千若羽淡淡地应着,似乎无意告诉她往后的打算。怜儿僵硬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她打沉了,怎么能让她死灰复燃?” “有时候死灰复燃也不一定是好事,你只消应付好盈妃,靳妃那边即使我不找她,她也必定会来找我,何须焦急?” “盈妃好歹是一国公主,也是一宫之主,我一个小小的贵人,也不得宠,哪里应付得了她?” “让你的位分升上去还不容易吗?可若是你斗不过她,升上去也是无用,徒惹了别人的忌惮,只会得不偿失。”千若羽脱了一只镯子替她戴上,接着说道:“怜儿,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你心里的忐忑我还不明白吗?我不会害了你的,你的位分迟早会升上去,可不是现在。” “臣妾明白了。” “明白就好,新春快到了,皇上命人送来了很多绫罗绸缎和珠钗首饰,你待会挑些喜欢的回去,好好装扮一下,我会让皇上去你那里的,跪安吧!” “是,臣妾告退。”怜儿福身一礼,随即高高兴兴地退下了。千若羽往镜子上一看,怜儿瞬间转变的表情一目了然。 周紫云想起她之前做的那些事就来气,不解道:“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小姐怎么还这样待她好?我看着都想拆她的骨,煎她的皮了。” “她好歹是余靖的妹妹,之前的事不许再提了。” 染霜华,鸾凤重归巢(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时过四年,千若羽重新回到云裳宫,环顾分毫未变的宫殿,回想着当初与玄烨在这里度过的美好时光,每走一步都犹如千斤重。 感慨万千地看着殿上‘蝶舞云裳’的牌匾,第一次站在这里的时候,玄烨曾经告诉她,留连戏蝶时时舞,云想衣裳花想容,从此以后,这里便是他们的家,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而她就是那只在云裳宫中起舞的彩蝶。 “搬的时候注意一些,别碰坏了。”德嫔的声音从内殿传来,看到千若羽站在牌匾下泪花盈眶,不禁奇怪,缓缓福身行礼:“参加宸妃娘娘。” “身怀六甲,怎么还在意这些礼节?”千若羽看向宫女太监手中零零散散的东西,都是她以前用过的,看样子保存得甚好。 德嫔留意到她异样的目光,不冷不热地解释道:“云裳宫之前在整修,臣妾怀着身孕不便进来,拖到今日才来取回舒雅的东西,希望娘娘别介怀。” 千若羽听着她话中的疏离,怕是也和皇贵妃一样,怪她侵占了洛舒雅的宫殿,笑笑道:“你想来,我随时都欢迎。” “云裳宫换了主人,臣妾来这里便不再有意义了,怎敢打扰娘娘养病?” “尔晴,别这样,唯独是你,我不想疏离。”千若羽拧眉抱住她,德嫔没有抗拒,与她相处时那种莫名的亲切感复又涌上心头。当日她昏迷不醒,那不由自主的担忧,还有她转醒时,那发自心底的喜悦,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故友间的关怀,可是为何会有那样的感觉?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在你身上,我会看到舒雅的影子?” 因为我就是洛舒雅,洛舒雅就是我,你知道吗?千若羽挣扎片刻,最终还是把心里的话咽下去了,放开她回道:“大概是你想多了,可我是真心想跟你交朋友,像昔日的洛妃娘娘一样的朋友。” “不一样的,许多人事物所在的时间不同,那情分就不一样了,臣妾告退。”德嫔收敛神绪便带着人走了,千若羽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在隐隐作痛。 玄烨来到的时候,云裳宫的事已经大致打点完了。玄烨抱着她坐在明亮的大殿上,问道:“朕都不曾问你,为什么你的乐坊要取名蝶舞云裳?” 此情此景,让千若羽不得不失神怀缅,脱口回道:“留连戏蝶时时舞,云想衣裳花想容。” 玄烨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带着些许嘶哑追问道:“朕当日给这里取名‘蝶舞云裳’也是这样的意思,你是怎么想到的?” “就觉得这两句诗不错,意境也符合乐坊的作风,没特别的意思。” “俗话说缘分天定,看来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羽儿,这一次朕绝不负你,做朕的皇后好吗?朕想给你独一无二的名分。” 千若羽愣神一笑,回道:“臣妾从来不在乎名分,皇上乃一代明君,若是册立一个青-楼女子为后,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你不是青-楼女子,是我爱新觉罗·玄烨的妻子。”玄烨坚定的语气似在暗示着什么,千若羽满心幸福地依偎在他怀里,回道:“有皇上这句话就足够了,皇后的虚名,臣妾不需要,也不想要。” “为什么?朕给你的名分,你就这么不稀罕吗?” 千若羽替他抚平皱起的眉头,解释道:“皇上想啊,皇后是要留名史册的,那样的话,平日的一言一举都得记录在案,这样多没自由,可是做皇上的妃子就不同了,臣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是勾-引皇上,也不怕那些史官和满朝文武骂我妖后祸国,有失国体,所以想来想去,臣妾还是只想做皇上的宠妃。” 玄烨顺势握住她的手,叹气道:“你分明是不想朕为难才这么说的,可是君无戏言,总有一天,朕会实现今日的承诺。” “好,臣妾等着,不过皇上该去敏贵人那里了,皇上答应了臣妾要雨露均沾,不许食言。”千若羽说着就要把他拉起,玄烨倒是赖在地上了:“可是朕只想跟你在一起,尤其是今晚。” “可是臣妾想休息,皇上在身边,臣妾都睡不好了。” “人人都巴不得朕专宠,你倒好,偏要把朕往外推。”玄烨不悦地把手抽回,千若羽随即展臂搂住他,倾诉道:“臣妾也想天天陪着皇上,可是皇宫大院不比普通人家,这里容得下真情,却容不得专宠,只要皇上的心在臣妾这儿,又岂在朝朝暮暮?” “可是朕就想每时每刻都陪着你,怎么办?” “明晚臣妾亲自给皇上送上惊喜,皇上权当给臣妾时间准备,可好?” 玄烨踌躇片刻,最后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专宠,昔日的洛舒雅就是最好的例子,是自己无知的爱害死了她。 善姨从里面出来,拧眉道:“小姐,皇上今天的话好奇怪,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是与不是,我们都要当做不知道,故意掩饰只会欲盖弥彰。” 染霜华,鸾凤重归巢(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玄烨不再专宠,各宫大小嫔妃均沾雨露,后宫中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暖和起来了,大家每天都是有说有笑的,煞是和睦。一个月后,靳妃重理后宫诸事,少了皇贵妃的制爪,真正地权倾后宫。各宫妃嫔自是热乎着过来巴结,大清早便聚了一殿。 “恭喜靳妃姐姐重获荣宠!” 靳妃看着眼下那些此一时彼一时的脸孔,冷然道:“妹妹们真是早啊,本宫还以为我这承乾宫,已经承不起你们大驾光临了呢!” 众人骤然失声,谁料想她竟会东山再起,当下得罪了她,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哟,好齐人啊!”盈妃款款而来,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靳妃皮笑肉不笑地抬眸道:“盈妃怎么有空过来了?这时候不是该去宸妃那里献殷勤吗?” “看姐姐说的,这宫里捧高踩低的事,姐姐难道还看得少吗?再说,姐姐能重掌大权,可都是拜了宸妃所赐,这事姐姐怕是不知道吧?本宫可是亲耳听她跟皇上说的呢!”盈妃的话一落,殿内随即生出些许闲言碎语,她的来意,靳妃是看明白了,抓住椅子的手一紧,把手上顿时现出了几条纹。 守门的太监匆忙而入,禀道:“娘娘,宸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在外求见。” 靳妃正在气头上,听到‘宸妃’二字脸色更是铁黑,咬牙道:“匆匆忙忙的,一点规矩都不懂,拖去慎刑司学精明了再回来。” 侍立一旁的人哪里敢迟疑,拉着人便走,等那无辜的太监回过神来,嘴巴已经被塞住了,只能‘呜呜呜’地哭喊着,本来还在碎碎细语的人立马噤了声。 周紫云看没人敢进来通传,只好自行进来了。靳妃怒目一瞪,骂道:“大胆!本宫没许你进来,你尽管擅闯?” “奴婢奉我家娘娘的命令前来送礼,无奈这偌大的承乾宫中竟无一人敢代为通报,奴婢闯进来实属无奈之举,还请娘娘见谅。”周紫云暗骂她管教宫人无方,明显没有把她放在眼里,靳妃更是怒不可歇了:“区区一个宫女竟敢恃宠生娇,本宫若是不治你,以后还如何管治这后宫,来人啊,给本宫狠狠地掌嘴!” “奴婢劝娘娘不要意气用事,奴婢可是奉了圣谕可随时出入宫中,难道这承乾宫不在宫内吗?”周紫云看她哑然失声,随即瞥向身后吩咐道:“娘娘可是命我们送贺礼来的,还不快拿上来?” “我家娘娘送上夜明珠一对,恭喜娘娘重获荣宠。”余清恭敬地把贺礼奉上,青瑛看清来人是他,随即破口大骂道:“余清,你这混账东西,竟然背主忘恩!” “娘娘当日失势,奴才只是另投明主而已,此乃人之常情。” “一条狗,本宫还不放在眼里,宸妃若是喜欢这样的贱骨头,本宫送上又何妨?”靳妃咬牙切齿地说着,余清满是不屑地笑了笑,回道:“娘娘若无吩咐,奴才先行告退。” “另外奉劝娘娘一句,这夜明珠可是皇上赏下的,娘娘可千万不能摔了。”周紫云得瑟一笑,才心满意足地走人了,怪不得千若羽要助她一把,气死她,心里倒也凉快。 “看来姐姐今天是无暇与姐妹们闲聊了,伊莲,摆驾回宫。”盈妃看了一场好戏,也乐呵呵地走了,看样子,靳妃即使掌了这后宫诸事,也握不上那大权。 “姐姐,妹妹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妹妹宫中还有事,也告退了。” …… 大家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溜人了,靳妃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抬手就要摔掉千若羽送来的夜明珠,青瑛立马制止道:“娘娘不可意气用事,中了别人的圈套啊!” “难不成本宫还要供着这东西碍眼吗?” “娘娘若觉得碍眼,放入库里便是,不必气坏了自己。”青瑛小心翼翼地夺下,立马命人存放起来了。靳妃一把扫落桌上的东西,恨道:“千若羽,本宫定要你不得好死!” 周紫云和余清高高兴兴地回到云裳宫,千若羽早在殿上等着了,饶有兴趣地问道:“看你们这么开心,靳妃怎么样了?” “当然是气得眼睛都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发难,硬是把那口气给咽下去了,小姐怎么不亲自去看看?” “我若是去了,那效果可就不同了,她索月乔还不值得我纡尊降贵,我们慢慢玩,看谁先沉不住气,谁便要输了。” “小姐好计谋。”周紫云甜丝丝地竖起大拇指,千若羽嗔了她一眼,道:“别高兴得太早,以后的事还多着呢!” 染霜华,鸾凤重归巢(七)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储秀宫中,皇贵妃平静地修剪着花枝。那拉静璇不解地劝道:“表姐,你别这样,皇上只是一时之气,你也别较劲啊,再说,皇上只是说你要闭门养病,又没说禁足,都一个多月了,皇上也该消气了,你去说说情,皇上一定会原谅你的。” “静璇,不是皇上不让我出去,而是我自己不想出去,痴等了这么多年,爱过,恨过,也错过,我累了,争来夺去,尔虞我诈,倒不如现在这样平静。” “可是洛妃都已经是一个冷冰冰的死人了,为了她和皇上闹翻,这样值得吗?” 皇贵妃舒心一笑,回道:“值得的,舒雅待人至情至真,她有一颗世间最美的赤子之心,这或许就是皇上迷恋她的原因吧?” “那宸妃呢?为了她,皇上把洛妃都抛诸脑后了,不是吗?” “妖妃难除,后宫便要多事了,靳妃重掌大权不见得是好事。”皇贵妃深邃的眼眸,那拉静璇始终看不明白。姬云推门而进,禀道:“娘娘,德嫔娘娘求见。” “尔晴。”皇贵妃欢天喜地地出来,颇像故友重逢的感慨。 “参加皇贵妃。”德嫔福身一礼,疏离的语气把她的喜悦瞬间浇灭了,皇贵妃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道:“免礼,你来看我,我还以为你原谅我了呢!” “皇贵妃做了什么事需要臣妾的原谅吗?” “尔晴,到底要怎么样,我们才能重新坐在一起,做回像过去一样的姐妹?” “事情过去了,我不想争辩谁对谁错,今日来,只是有一样东西要还给娘娘。”德嫔打开锦盒,里面是皇贵妃和洛舒雅当年入宫时,画师给她们画下的像。那时候她们都天真无邪,笑得如花灿烂,只可惜事过境迁,当年待她至亲之人已经不在了。 皇贵妃热泪盈眶地抚着画像上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德嫔在想,当年的事或许真的与她无关。 “这幅画一直挂在云裳宫,如今云裳宫换了主人,也就没必要留着了,既是娘娘的东西,娘娘自行处置吧,臣妾告退。”德嫔福身一礼便要离开,皇贵妃随即叫住她,满怀期待地问道:“能让我听听孩子的声音吗?你和皇上的孩子。” 德嫔踌躇片刻,还是走回来了。皇贵妃贴着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听着孩子砰然有力的律动,感慨道:“再过三个多月,他就要来到这世上了,尔晴,你说他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若是小阿哥,那么你今生便无忧了。” “阿哥也好,格格也罢,只要是自己的孩子,都是高兴的。” “是啊,我怕是没福气当额娘了,要是能有个孩子,也不至于如此孤单。”要是能有个孩子,大概也能在玄烨心中留下那么一点情谊了。 “儿女是福,也是缘,该来的时候总会来的,娘娘还年轻,何须顾影自怜?” “有些事情看着风光,可只有自己才知道个中的苦涩。”皇贵妃的泪水沾湿了衣裳,也在德嫔心里留下了感伤。若不是千若羽推波助澜,如今自己也像她一样孤独无依,或许某一天就老死宫中了。 颐和轩内,佟乐衡已经把过平安脉了,看德嫔有些愣怔,问道:“娘娘想什么这般入神?” 德嫔这才如梦初醒,懒洋洋地回道:“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 “月份大了,累是必然的,娘娘要注意多休息,时不时地走动一下,可是时间不能太长。” “有劳佟太医。”德嫔顿了顿,踌躇着问道:“宸妃的身体好些了吗?” “宸妃娘娘是冷太医主诊的,他平日甚少提起,不过方才来的路上遇到宸妃娘娘,看她的气色应该无甚大碍了。”玄烨下了御命,千若羽的事不能向任何人提起,佟乐衡也只能当没那么一回事了。 “无大碍便好。”德嫔似笑非笑地抿了抿唇角,佟乐衡看她还是闷闷不乐的,随即问道:“娘娘是否有什么烦心事?朋友间聊聊天,也是可以的。” “也没什么,就是有些人和事看不明白,胡思乱想罢了。” 佟乐衡会意一笑,问道:“那是宸妃娘娘,还是皇贵妃娘娘?” “佟太医心思透亮,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德嫔似乎不大想聊这个问题,转而说道:“皇贵妃闭门不出也有好些时日了,今早去了一趟,看她消瘦了不少。” “家里也劝过好几次了,姐姐就是倔着,阿玛和额娘也很伤脑筋呢!”佟乐衡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德嫔随即宽慰道:“皇上只是一时之气,不会较真,过一段日子便会好的。”“但愿如此,不烦扰娘娘休息了,臣先行告退。” 佟乐衡走后,德嫔依是心绪不宁,总觉得千若羽迁居云裳宫像是预示着什么,这看似风平浪静的后宫还能平静多久? 生死巅,风云迭迭起(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承乾宫中,一小太监附在靳妃耳边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着什么,靳妃的双眼随即眯起,谨慎地问道:“你确定?” “奴才确定,都看过好几次了,娘娘若是不信,不妨今夜去看看。” “好。”靳妃展颜一笑,转头吩咐道:“青瑛,打赏。” “是。”青瑛也是高兴地应着,从柜台里取出一袋银子交予他手中,不忘嘱咐道:“好好替娘娘办事,娘娘不会亏待你的。” “谢娘娘,奴才告退。”小太监乐呵呵地转身退下,靳妃多疑的眸光随即变深,吩咐道:“盛裴,跟着他看看。” “喳。”盛裴尾随着小太监出来,见他一路回了内务府,确定无异样才回来了,禀道:“娘娘,没发现可疑的地方。” “好,那本宫尽管看场好戏。” 夜已深,假山林中一披着斗篷的人鬼鬼祟祟地张望着,另一人同样鬼鬼祟祟地出来,畏畏缩缩地问道:“姐姐,还要下药吗?都下了这么多了,怕不怕出事?” “万大事有娘娘撑着,怕什么?大胆去做,替娘娘办好这事,娘娘不会让你吃亏的。”周紫云说着便把一包类似粉末的东西塞到她手里,小丫头还是不放心,忐忑道:“娘娘真会保住我?” “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娘娘才是后宫之主,靳妃那么大的事,还不是娘娘一句话说了算?你还担心保不住你一个小宫女?”周紫云看她镇定了不少,复又引诱道:“你既唤我一声姐姐,我断不会害了你,听我的,好好替娘娘办事,以后好日子可长着。” “是,若真过上了好日子,妹妹定不忘姐姐的提拔。”小丫头高高兴兴地行了一礼,便沿着原路回去了。周紫云的神情瞬间转变,自言自语道:“你这好日子还得去阴间过呢,到时候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别来找我。” 等周紫云走后,靳妃一行人才从暗处出来了。青瑛随即禀道:“奴婢看清楚了,刚才那宫女正是德嫔宫里的,想不到宸妃的城府竟这样深,还想着过河拆桥呢!” “可德嫔之所以有今日都是受了千若羽的眷顾,那她今天又为何要对付德嫔呢?”靳妃思来想去都不明白,这其中难道有诈? “关于这个,奴婢倒是听了一些传言,之前毓庆宫不是换了一批人吗?奴婢听那些被赶出来的人说,宸妃身子太虚,穷尽一生都是无生养的,奴婢就想宸妃是不是想借德嫔的肚子…”青瑛没有往下说,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可孩子都还没生下来,她这么早就想除掉德嫔了?” “宸妃不是迁入了云裳宫吗?那可是洛妃的地方,刚搬进去的那天,德嫔好像就和宸妃闹了龃龉。”青瑛看靳妃还在犹豫,复又说道:“娘娘,除掉宸妃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这关系到龙裔的事,即使皇上护着也保不住她了。” “今时不同往日,宸妃城府极深,本宫不能冒一丝风险,她若想除掉德嫔,绝不会就此罢休,这事情先看定了再说。” 云裳宫中,千若羽正耐心等待着。余清推门而进,禀道:“娘娘猜得不错,靳妃果然没这么容易进了陷阱,白天的时候她还让人跟在小云子后面呢!” “靳妃生性多疑,没必定的把握都不会轻举妄动。”千若羽还在优哉游哉地喂着池里的鱼,周紫云甚是不解地问道:“那我们做这么多不是白做了吗?” “怎么会白做?靳妃做梦也恨不得杀了我,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丝除掉我的机会,只要她有这样的心思,我便不怕她不上钩。”千若羽抓了满满一把饲料,却不放手洒下,而是一点一点地吊着鱼儿的胃口。善姨心领神会道:“那我们还得再演一场戏。” “永和宫安静了好一段日子了,是时候该让它也热闹一下。” “我明白了。”善姨领命而去,千若羽唇角含笑地看向天边,道:“她索月乔的好日子不长了。” “恭喜小姐大仇得报。”周紫云虽然不太明白,可是千若羽开心,她便也开心了。千若羽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这大仇得报还远着呢,我要一步步地把那些人都拉下地狱。” 余清对千若羽的事知之甚少,看着她眼中那锥心的怨恨,不禁疑惑着,千若羽从未踏足宫中,为何对靳妃会有这样深的怨恨?更奇怪的是,她对宫中很多事情都了如指掌,她说的‘那些人’会是谁?所谓的‘大仇’又是怎么一回事? 生死巅,风云迭迭起(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生死巅,风云迭迭起(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靳妃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德嫔心绪不宁地回到颐和轩,宫女立马上前来报:“娘娘回来了,皇上和宸妃娘娘在里面等了好一会了呢!” 听到‘宸妃’二字,德嫔焦虑的思绪不禁紧张起来了,冬梅凑近她耳边说道:“主子,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在后宫之中。” “你去看着彩莲。” “是。”冬梅领命而去,德嫔则是若无其事地进门。玄烨和千若羽正在屋里对弈,看着玄烨舒心的笑颜,德嫔顿感羡慕,若是坐在他对面的人是自己,那该有多好? “皇上吉祥,宸妃娘娘吉祥。” “尔晴可算回来了。”千若羽满怀欢喜地迎上前去,握着德嫔的手嗔道:“去园中散步怎么不叫上我?今儿阳光好,我也正打算去走走呢!” “臣妾闲着无事,随便走走而已。”德嫔不大自然地抽回手,瞥到彩莲端着药进来,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心中隐隐泛着不安,难道靳妃说的都是真的? “你身怀六甲真得当心才行,万一有个闪失,伤了孩子或是伤了自己都不好,快坐下歇着。”千若羽扶着她坐下,彩莲紧接着就把药端过来了:“娘娘,该喝药了。” 冬梅随后进来,德嫔看她不停地向自己摇头,更是肯定药里有问题了,推搪道:“还有点烫,我待会再喝。” “这怎么行?药得趋热喝才有益。”千若羽不容她拒绝,亲自替她端了药,催促道:“快喝了吧!” “我没什么胃口,还是待会再喝。”德嫔作呕作闷地把药推开,玄烨甚少见她这样,该是真的难受了,随即把药接了过来,哄道:“太医说这药有开胃的功效,你喝了正好,乖。” 玄烨第一次这样温柔地哄着自己,德嫔一腔委屈涌上心头,哭诉道:“皇上,这药里有毒,宸妃要毒害臣妾和龙裔,臣妾不能喝。” 玄烨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拧眉斥道:“胡说八道,宸妃特意邀朕来看你,她对你关怀备至,怎么会下毒害你?” “皇上,这药里真的有毒,臣妾刚才明明看到彩莲在里面加东西的。”德嫔矛头直指自己,彩莲立马跪下澄清道:“皇上冤枉啊,彩莲只是见主子的药苦,所以才在里面加了点蜂蜜,奴婢已经请示过太医了,太医说没问题的。” “皇上,既然尔晴怀疑臣妾在药里下毒,那么臣妾先喝便是。”千若羽说着便咕噜咕噜地把药喝了半碗,可是却毫无异样,德嫔顿感意外,低喃道:“怎么会这样?” “尔晴若是还有怀疑,大可找太医来验,反正药还有半碗,紫云。”千若羽转身把剩下的半碗药交给周紫云,玄烨看她当真了,立马拦下来:“别再胡闹了。” “可是靳妃说亲眼看到紫云把一包东西交给彩莲,还说宸妃会保住她。” “回皇上,奴婢今天才第一次见彩莲,靳妃娘娘的指控着实是没有的事,请皇上替奴婢做主,替我家娘娘做主。”周紫云万分委屈地跪下喊冤,玄烨随即下令道:“来人啊,传靳妃。” 片刻后,靳妃便本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情来了:“臣妾参加皇上。” “起来吧,你是否跟德嫔说过曾亲眼目睹紫云把一包东西交给彩莲,还说宸妃会保住她?” “回禀皇上,确有此事。”靳妃得意洋洋地看向千若羽,她依旧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丝毫不紧张。 彩莲吓得屁滚尿流,爬上前呼冤:“皇上,冤枉啊,奴婢是厨房里忙活的丫头,今天也是第一次见紫云姑娘,奴婢真不知道靳妃娘娘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臣妾确实目睹过此事,臣妾的贴身宫女青瑛可以作证。” “皇上,奴婢,奴婢…”青瑛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个所以然,目光还不时地往靳妃身上瞟,靳妃随即喝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还不快回话!” 玄烨看事有蹊跷,拧眉道:“青瑛你尽管说,如有虚言,朕必定严惩。” “皇上饶命,奴婢从未见过紫云和彩莲见面,奴婢也不知道我家娘娘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什么?你这贱人收了宸妃多少好处?”靳妃万万没有想到青瑛竟会背叛自己,扬手就想打人,玄烨心痛不已地喝止道:“住手,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 靳妃自知中了千若羽的圈套,下跪道:“皇上,臣妾冤枉啊!” “冤枉?青瑛是你从娘家带进宫里的贴身宫女,依你索月乔的能耐,谁能冤了你?” “皇上,臣妾确实冤枉啊!” “余靖,传令下去,靳妃失德,屡生事端,不知悔改,即日贬为贵人。”玄烨口谕一下便拂袖而去了,谁也没有看到,他出门后眼中随即蒙上的暗淡。 “皇上!”靳妃自知有冤难辩,瞪向还在一旁看好戏的千若羽,恨道:“千若羽,本宫还真是低估你了,你是什么时候收买了这贱婢的?” “姐姐这是什么话?本宫怎么不明白?”千若羽得瑟一笑,走至德嫔身旁嘱咐道:“德嫔下次可别胡乱听了别人挑拨离间的话语,我下次再来看你。” 看着千若羽渐行渐远的背影,德嫔不禁有种森寒的感觉。靳妃脸上满是不屈的泪水,咬牙道:“千若羽是一头魔鬼,她要吞并后宫,总有一天,她也要把你除去。” 生死巅,风云迭迭起(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千若羽是一头魔鬼,她要吞并后宫,总有一天,她也要把你除去。 “啊!”德嫔从梦中惊醒,冬梅推门而入,替她擦着汗问道:“娘娘又做恶梦了?” “我没事,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冬梅踌躇片刻,终是退出去了。德嫔独自一人坐在房中,回想着千若羽进宫以来的许多事,先是舒贵人和襄嫔,再是靳妃和皇贵妃,这其中千若羽到底参与了多少?在朝廷百官眼中,她是迷惑圣上的妖妃,在后宫众人眼中,她是工于心计的魔鬼,可她却从未伤害自己分毫,到底该不该相信她? ——唯独是你,我不想疏离。 那日千若羽抱着自己,那种亲密感是多么地真切,那些都只是做戏吗?若是做戏,那一瞬间,为何感觉心在贴近? 半个月后,那贵人产下公主,离宫许久的孝庄也回来了,甚是欢喜地逗弄着襁褓中的婴儿,道:“皇上,你看小公主多可爱。” “是啊,这孩子倒是不哭不闹,乖得很。” “既是如此,那就取名静和吧,皇上打算把公主交给谁抚养?”孝庄单刀直入,虽是问话,可心里其实早有打算。玄烨踌躇着回道:“云裳宫中较为安静,孙儿打算添个孩子添些喜庆。” “云裳宫?皇上似乎忘了宸妃出身勾栏,她的出身比那贵人还不如,怎么有资格抚养公主?” “宸妃是孙儿深爱的女人,孙儿不在意她的出身,在孙儿心里她有这样的资格,希望皇祖母成全。”玄烨屈膝跪下,孝庄甚是失望地闭上双眼,问道:“万一哀家不同意呢,皇上还要任由她把哀家也除掉吗?” “皇祖母对宸妃的误会太深了,她并不像皇祖母想的那样,她只是…” “她只是什么?皇上怎么这般糊涂?宸妃狼子野心,这宫里这么多风风雨雨都是她搞出来的,她要排除异己,她要独揽后宫,她就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孽,难道皇上还看不见吗?”孝庄痛心疾首的训斥让玄烨哑口无言,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些事里,千若羽到底参与了多少。 “皇祖母,孙儿不求别的,就这件事,孙儿希望能和宸妃有一个完整的家,有孩子,有欢乐。”哪怕这幸福是短暂的,起码能给他一个实现诺言的机会。 “哀家让她留在宫里已是最后的忍耐,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孝庄冷然甩开他的手,转身吩咐道:“苏麻拉姑,把公主送到储秀宫交予皇贵妃抚养,从今天开始静和公主便是皇贵妃的孩子。” “是。”苏麻拉姑抱着公主领命而去,玄烨还想再说,孝庄已经拂袖而去了。 云裳宫中,千若羽屏退左右,殿内只剩下她和善姨,还有一个披着斗篷的人。 “太皇太后是看准了时机回宫的,她今日把公主交予皇贵妃抚养,定会想尽办法让皇贵妃再度站起,娘娘打算如何?” “皇贵妃那边我自有打算,切勿轻举妄动。” “是,臣妾明白了。”那人毕恭毕敬地颔首一礼,注视着千若羽的神色,问道:“那盈妃呢?她是和亲公主,若是生得一男半女,在宫里的地位可就无可动摇了,现如今,靳妃已是难成大患,能与娘娘抗衡的就剩下她了。” “你也说了,她是和亲公主,动不得,不然本宫真如外面所说,是祸国殃民的妖妃了。” 那人唇角处的笑容僵了僵,千若羽自是明白她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安抚道:“你放心,没有你在中间拉线让青瑛倒戈,本宫也除不了靳妃,这其中有你的功劳,本宫不会忘记的,承诺你的也绝不会少。” “臣妾先在此谢娘娘恩典。”黑色的斗篷被风吹落,露出宜嫔满是欢喜的笑脸。 “都是你该得的,跪安吧,别逗留太久,让人看见了生疑。” “是,臣妾告退。”宜嫔躬身一礼随即退下,善姨扶着千若羽起身,劝道:“小姐,宜嫔和盈妃都不是善类,留着她们必成大患。” “后宫要平衡,决不能一人独大,让她们互相制衡不是刚刚好吗?不然除掉一个又来一个,永远都没有安宁的时候,我要留给尔晴一个最平静的后宫。” “小姐糊涂了,这后宫何曾平静过?” “会有平静的一天。”千若羽没有往下说,黯淡的眸光里满是忧伤。善姨轻轻握住她的手,心疼道:“小姐,别让自己太苦了。” “不苦了,因为会有人为我们所有的苦付出代价。”千若羽收敛神色,看向慈宁宫的方向冷声道:“既然孝庄回来了,那就热闹一番吧!” 生死巅,风云迭迭起(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慈宁宫内,后宫众人齐座,千若羽带着周紫云缓缓而来,本来的欢声笑耳戛然而止,只余静和公主断断续续的几声哭闹。千若羽在万众瞩目中躬身行礼:“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 “宸妃真是早啊,莫不是不知这太阳已晒到三竿了?” “太皇太后有所不知,皇上体恤姐姐体虚底弱,免了姐姐晨昏定醒的请安。”盈妃不怀好意地解释着,还往千若羽投来一抹假惺惺的微笑。孝庄的脸色更是不好了:“皇上贵为天子,每日政务缠身,还不是晨昏定醒地给哀家请安?莫不是宸妃比天子还要娇贵?” 千若羽今日来此料定了腹背受敌,不慌不忙地下跪请罪:“是臣妾疏忽了,请太皇太后责罚。” “这罚可是你自己请的,你足足迟了一个时辰,那便去外面跪一个时辰。” “太皇太后息怒,外面烈阳当空,宸妃大病初愈,怕是受不住这样跪一个时辰。”德嫔忧心忡忡地求着情,自上次的事之后,已经很久没和千若羽说过话了。怜儿随之附和道:“太皇太后恕罪,宸妃姐姐已经知错,不会再犯了。” “哀家已经发话了,断不能朝令夕改,宸妃这请罚莫非是说说而已?”孝庄把问题又交回给她,千若羽依旧不慌不忙地回道:“臣妾领罚。” 烈阳当空的慈宁宫外,千若羽汗流浃背地跪着,周紫云看她的脸越发白得没血色了,焦急道:“小姐,太阳这么猛,我们别跪了,万大事有皇上撑着,那老虔婆耐何不了你的。” “紫云,我今天必须得跪,可这跪不会屈了的。”千若羽倔强地挺直腰板,玄烨闻风赶来,看到她摇摇欲坠地跪在太阳下,顿时吓得魂都没了,急急地奔过来扶她:“羽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臣妾侍奉不周,理应受罚,皇上别理臣妾了。” “送娘娘回云裳宫。”玄烨一声令下,随即怒气冲冲地进了慈宁宫。大殿内,孝庄依旧若无其事地和其他人闲聊着。 “皇上驾到!”太监的通报声未落,玄烨已经来到孝庄跟前,各宫众人都没来得及行礼,他便怒气冲冲地责问道:“敢问皇祖母宸妃所犯何事,皇祖母竟要罚她跪在烈阳下?” “皇上来得还真快啊,朝服都顾不上换呢!”孝庄眉宇间满是不悦,玄烨自小孝顺有加,何曾这样责问过自己?玄烨自是知道她是有意针对千若羽的,接着问道:“皇祖母为什么就是容不下她?” “要哀家容下这样一个不干不净的狐魅子留在皇上身边,绝不可能!”孝庄拍案而起,殿内更是鸦雀无声了,只余祖孙两人沉重的对峙。 “皇祖母对孙儿恩深义重,孙儿不想忤逆皇祖母,可宸妃是孙儿一生挚爱,不管如何,孙儿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请皇祖母恕罪。”玄烨叩了三个响头,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孝庄气得七窍生烟,咬牙道:“宸妃,好一个祸国殃民的狐媚子。” 慈宁宫的一场闹剧终是不欢而散,各宫众人结伴而行,婉嫔半是怨恨半是不甘地说道:“入宫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皇上忤逆太皇太后,宸妃还真有能耐。” “她的存在本就是一个奇迹,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盈妃话中有话,怜儿随即反驳道:“有些东西看似高贵,实际上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有些东西自以为找了一片大好的绿叶遮阴,实际上也不过是别人养着的一条狗,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宜嫔看两人争锋相对倒是来劲了,提醒道:“两位妹妹还真是有心有力啊,今天闹了这么一出,怕是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着皇上了。” “关心则乱,皇上喜欢宸妃,关怀自然便多了些。”德嫔尽量替千若羽说着好话,盈妃不甚赞同地回道:“这关怀哪里是多了些,只是德嫔怀着龙裔,皇上眷顾多了,当然不明白我们的感受。” “皇上一颗心都挂在了云裳宫,见着了还不是同床异梦?姐妹们慢慢聊吧,本宫失陪了。”婉嫔满是唏嘘地转道回永和宫,不料一直闭门不出的靳贵人今儿倒是出来了:“这不是靳妃吗?不对,现在该唤靳贵人了。” “小人得志。”靳贵人自知今时不同往日,随即绕路避开。宜嫔想起多年以来在她身边受的气,刁难道:“靳贵人入宫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懂礼节?” “不过是本宫养的一条狗,也配本宫给你行礼?”靳贵人眼里满是不屑,宜嫔凑近她耳边,以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那你记清楚了,正是我这条狗让你沦落到今天的地步,还有,你已经不是一宫之主,以后见到本宫记得以臣妾自称。” “原来是你这贱人。”靳贵人一气之下,抬手便往她脸上打,岂料这样一巴掌竟打得她往旁边倒去,愣是撞到了德嫔身上。 “啊!”德嫔惊呼一声,撞到地面的肚子随即传来锥心的疼痛:“好痛,我的肚子…孩子…” “主子!”冬梅和随行的宫人手忙脚乱地搀扶着,却看见德嫔两腿间蜿蜒着一行血水,在场的几位嫔妃也吓得失了魂,婉嫔厉声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快传太医!” 生死巅,风云迭迭起(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啊——” 颐和轩内充斥着德嫔痛苦的叫喊,大家看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房里端出来,都难免心生恐惧,坐立不安。千若羽独立窗前,合掌向天祈祷,这让皇贵妃想起了当日千若羽病重时,德嫔也曾这样为她祈祷,那同样担忧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虚假,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们之间紧紧地联系着。 玄烨把千若羽拥入怀中,安抚道:“别担心,尔晴不会有事的。” “可是胎儿才八个月大,尔晴一直期待着孩子能健健康康地来到这世上,她还亲手给孩子缝制了好多好多衣服,那上面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她对孩子的祝福。” “尔晴不会有事,孩子也不会有事,冷月是你弟弟,难道你不相信他的医术?” “臣妾不相信的是头顶的这片天,老天有时候真的很残忍。”泪划过脸颊,千若羽闭上双眼,仿佛回到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 “娘娘快走!”屋顶倒塌前的一刻,周紫离拼尽最后的力气把她推出了火场,替代她成为那场大火中的冤魂,而她却得以重生,成为今日的千若羽。 当她跪在西宁侯府上下九百六十七条人命坟前,那一刻,她明白了第二次的生命不属于自己,她要变成游离人间最狠戾的恶鬼,向所有谋害他们的人索命。 “哇——” 婴孩的哭啼声拉回了千若羽的思绪,一直悬挂的心也终于找到了着落。老嬷嬷抱着孩子出来,欢天喜地地报喜:“恭喜皇上,德嫔娘娘给皇上添了位白白胖胖的小阿哥。” “恭喜皇上喜得小阿哥。”众人齐声道贺,原先紧张的气氛一下便转变了。玄烨小心翼翼地把小阿哥软绵绵的身子抱在怀里,孩子月份不足,比静和公主还要小一些,白皙的小脸甚是可爱。 千若羽逗了逗孩子,随即问道:“德嫔娘娘情况如何?” “娘娘刚分娩,身子较为虚弱,太医正在里面诊治。” “皇上,臣妾先进去看看。”千若羽交代一声便推门进去了,房内依旧一片混乱,众人见她进来,纷纷躬身行礼:“宸妃娘娘吉祥。” “我来。”千若羽从冬梅手里接过帕子,一边替德嫔擦着汗水,一边问道:“感觉如何?还疼吗?” 德嫔摇了摇头,气若游丝地问道:“皇上呢?” “皇上抱着小阿哥在外面,可欢喜了。”千若羽脸上满是欣喜的微笑,仿佛此刻被玄烨抱在手上的是她的孩子。德嫔凝望着她看了好一会,迷茫的眼神里有疑惑也有欣慰,靳妃的话或许是对的,可是此刻她选择了相信眼前的人. “谢谢。” 千若羽听得一头雾水,不解道:“谢什么?” “谢谢你给了我这个孩子,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尔晴,因为你有一颗最温暖的心。”千若羽轻轻趴在她的胸口上,似要感受那颗心的温暖。皇贵妃不动声色地站在帘子后面,里面的真情实意让她难以踏步,这些年来,她到底放弃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如果可以重来,回到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前,她还是她,那该有多好? 夜深人静,宜嫔再次来到云裳宫,一直背对着她的千若羽隐隐透着不悦,不安地问道:“娘娘召臣妾过来,是否有何事吩咐?” “本宫只问你一句,今天的事你到底谋划了多少?” “臣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别以为什么都推到索月乔身上,本宫便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千若羽一步步靠近,轻抚着她的脖子,警告道:“今天的事不管你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德嫔,你最好别沾手,不然本宫能让你爬上来,一样能让你万劫不复。” 停留在脖子上的手分明感觉不到丝毫力气,可宜嫔却觉得无法呼吸,千若羽满是狠戾的眼神像一双无形的手慢慢地掐紧,让她全身都毛骨悚然。 “臣妾…明白了。”看着她眼里的恐惧,千若羽满意地收回手,接着警告道:“索月乔已经被打入冷宫,你气也出尽了,若再轻举妄动打乱本宫的计划,本宫决不轻饶。” 宜嫔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回道:“谨遵娘娘教诲。” 生死巅,风云迭迭起(七)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冷宫中,索月乔还在想方设法地要出去。 “你们这些狗奴才都给本宫滚开!” 管事的人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回道:“哟,好大的口气,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进来这里的人比我们这些‘狗奴才’还不如。” “都说冷宫是清静之地,可今天看来是一点也不清净呢!”千若羽人未到声先到,冷宫中人甚少在外面走动,自是不认识千若羽。管事的人看她着装不凡便知来头不小,立马哈巴着迎接:“奴才给主子请安。” “几位公公辛苦了,这些佳肴美酒是娘娘赏你们的。”周紫云把手上的食盒打开,管事的人往里面看了看,随即眉开眼笑地问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本宫方才走来,看院中的花开得甚好,几位公公不妨游赏一番。” “奴才明白了,娘娘请便。”管事的人提上食盒便领着人走了,千若羽往四周打量了一番,轻笑道:“曾经宠冠后宫的靳妃娘娘,应该没想过自己会有住进这里的一天吧?” “成王败寇,你今日来此不过是想羞辱本宫而已,不必拐弯抹角。” “羞辱你?”千若羽凑近几步,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索月乔不配。” “你别太得意了,皇上今日能把本宫打入冷宫,他朝君体也相同,帝王是无情的,想当初,皇上为了洛妃要死要活,可如今不也一样让你取代了洛舒雅?等你芳容不再,皇上同样会厌恶你这张满腹心计的脸,哈哈…”索月乔心凉地大笑着,仿佛千若羽的落魄就在眼前。 “是吗?只可惜你没机会看到了。”千若羽转身坐下,索月乔看着桌上的一壶酒,惊恐地问道:“你这贱人想做什么?” “冤有头债有主,本宫来取回你五年前欠下的债,只是不知道你是否只欠下了本宫这一笔?靳嫔姐姐。”千若羽脸上的笑容让索月乔顿感毛骨悚然,五年前,还有那曾经让她深恶痛绝的称呼,不可能… “你到底是谁?” “本宫不过是改容易声,靳嫔姐姐便不认得了,可尽管你化成灰烬,本宫都能把你挖出来,祭我西宁侯府九百六十七条冤魂。” “啊!”索月乔慌忙地往后退,却不慎跌倒在地上,不敢置信地说道:“你是洛舒雅,不可能,洛舒雅已经死了,本宫亲眼看见她烧成灰烬,你怎么可能是她?” “这就叫天网恢恢,老天爷留我一条残命就是让我回来报仇的,我们西宁侯府上下家破人亡,你们索家也别想安宁。” “少伦的事也是你在搞鬼?” “没错,从一开始我就在一步步地算计他,账簿是我送给纳兰明珠的,可是你弟弟死得一点也不冤,过不了多久,你们一家就能在地府重聚了。”千若羽从周紫云手里接过一个神主牌,随后扔到她眼前,上面赫然写着‘索月乔’三个大字。 “你说的冤有头债有主,陷害你的不是我索月乔,是你的好姐妹佟蕴锦!” “你放心,她也逃不了的。”千若羽转身离去,深邃的双眸中隐隐透着哀伤,锦姐姐,很快就轮到你了。 随行的人把索月乔押下,周紫云随即端起桌上的毒酒一点一点地灌入。索月乔双颊被紧紧地掐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挣扎几番后便气绝倒地了,谁也没有注意到那颤抖着躲在树后的人。 颐和轩内,德嫔刚哄了小阿哥入睡,正打算就寝,却听见花园里似乎传来一些零零碎碎的声音,随即问道:“冬梅,你听见外面的声音了吗?” “大概是哪里养的野猫,奴婢这就把它赶走。” “不对,是人声。”话一落,德嫔便往外面跑了,冬梅赶紧拿了披风跟来:“主子,外面风大,太医交代您不能受寒。” “嘘!”德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循着声音拨开树丛,却见襄嫔披头散发地躲在里面,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襄嫔?你怎么在这里?”德嫔意欲扶起她,岂料她却像受了莫大的惊吓般甩开她的手,捂着耳朵自言自语道:“不是我,不关我事,冤有头债有主,是靳妃和皇贵妃,别来找我,别来找我,别来…” 德嫔总算听清她的话了,强忍着心里的翻滚的思绪,问道:“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什么靳妃和皇贵妃?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会伤害你的。” “冤有头债有主,洛妃回来索命了,宸妃就是洛妃,洛妃就是宸妃,她回来索命了,我不能待在这里,她杀了靳妃,下一个就是我…”襄嫔情绪激动已陷入疯癫状态,使劲推开她,又跌跌撞撞地往外逃去了。 宸妃就是洛妃,洛妃就是宸妃。 德嫔惊愣地跌坐在原地,思绪还停留在襄嫔的那句话上,千若羽就是洛舒雅,怎么可能?她们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主子,襄嫔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胡话,我们还是进去吧!” “不行,我要问清楚,我必须问清楚。”德嫔追在襄嫔后面跑,可是追到御花园便不见人影了,正迷茫之际,忽而听到‘咚’的一声响从水池的方向传来,跑过去一看,襄嫔已经溺死在水中。 前尘梦,一盏琉璃殇(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春日繁华,肖云观中更是景色怡人,福全在庭院里打座,忽而一声清脆的鸟语,忽而一阵清风带着缕缕花香拂面而来,平静的心湖里甚至能听到露珠在叶子上流过的声音。 清尘端着早饭而来,道:“公子先用些早膳吧!” “有劳道长。”福全起身入座,眼角瞥到清尘的衣裙上沾着一小棵药草,随即捡了起来,问道:“这是什么药草啊?好像没见过。” “这是忘忧草,又叫萱草,它有一个凄美的传说,据《诗经》记载,古代有位妇人因为丈夫远征在外,忧愁难耐,所以在家里栽种萱草,借以解愁忘忧,从此世人便称之为忘忧草。” “要是这世上真有能让人忘忧的草就好了。” 清尘从他手里取回忘忧草,轻笑道:“烦恼皆因放不下,放下自然便能忘忧了,何须忘忧草?” “道长所说的我都明白,可就是放不下,当年放不下,今天一样放不下。” “那么公子静养了这些天,有什么收获?” “这里很安静,不能安静的是我的心,或许是时候该回去了。”福全满怀惆怅地遥望着皇宫的方向,自从那日千若羽从昏睡中醒来,他便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这里,逃避自己也爱上了她的事实。 可是为什么?明明下定了决心今生今世不会再爱任何人,对洛舒雅的爱明明没有丝毫改变,可为什么还是爱上了她?这样,他还有什么资格责备玄烨让别人取代了洛舒雅? 清尘看杯子里的茶已经凉了,一边体贴地替他换上,一边说道:“公子若觉得烦心,肖云观随时都向公子敞开方便之门。” 后宫中的形势每日都在变化着,玄烨一道圣旨大封后宫,资格最老的端妃晋为端贵妃,德嫔诞下皇子,晋为德妃,宜嫔和婉嫔平日协理后宫事务有功,同时跻身妃位,这样一来,为填补嫔位的空缺,敏贵人晋为敏嫔,连甚少露面的傅贵人也晋了嫔位,赐封号祥。 千若羽在御花园中散步,碰巧遇端贵妃迎面而来,随即躬身行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宸妃何必纡尊向本宫行礼?本宫有幸册为贵妃可都托了宸妃的福呢!”端贵妃看似客气的话里隐隐透着不屑的意味,千若羽微笑道:“娘娘有话直说。” “本宫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什么都看透了,太皇太后前儿罚了你,你今儿便向皇上请旨大封后宫,不过是想让后宫众人看看你的大度罢了,想用这些小把戏与太皇太后抗衡,是不是幼稚了点?” “那娘娘觉得效果如何?本宫就觉得不错呢!” “本宫奉劝你一句适可而止,不然总一天害人终害己。” “谢谢娘娘的忠告,可惜我已经不知道停止的方法了。”不等端贵妃再说,千若羽便转道离开了,端贵妃看着她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端贵妃的一番话让千若羽顿时没了逛花园的兴致,于是转道回云裳宫,不料福全竟等在了庭院中。福全闻声转头,四目相对的一刻忽然有那么一刹那的错觉,不由自主地唤道:“舒雅。” “王爷认错人了。”千若羽残忍地打破他的幻想,福全如梦初醒般自嘲道:“本王忘了现在你才是云裳宫的主人。” “本宫只是来此静养,云裳宫的主人是洛妃永远不会变。” “不,变了,皇上的心变了,云裳宫的主人变了,一切都不同了。”福全将一片无忧草交予她手中,祝愿道:“这后宫已是你囊中之物,希望你从此无忧。” 千若羽轻轻握住,看着福全孤寂的背影顿感伤怀:“王爷恨我吗?” 福全前进的脚步顿了顿,茫然回道:“恨,恨你处心积虑的谋划,恨你让本王一步步深陷,道长说烦恼皆因放不下,爱恨也亦然,等一切都结束了,或许就能放下了。” 从那双紧握的拳头里能看出他内心的挣扎,千若羽泛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不安地问道:“王爷想做什么?” “做本王该做的事,已经让舒雅等得太久了。” “她没想让你为她做什么,她只想你忘记她,重新过你的生活!”千若羽一时情急,竟把心里的想法脱口说出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复又涌上心头,福全愣然回头问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千若羽没有回答,心里也在挣扎着。福全看出她眼中的慌忙,紧抓着她的双臂追问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求你告诉我,别让我再在这种不清不楚的感觉里痛苦地追寻了。” “王爷请自重!”千若羽立定决心打断他的话,稍稍平复了情绪,回道:“本宫只是以一个女人的角度猜度洛妃心里的想法,王爷多想了。” “是本王多想了,你不会是她,一切都是错觉而已。”心里的最后一丝希冀仿佛都破灭了,福全松开双手,复又转身离去。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千若羽心中只余内疚,福全,对不起。 前尘梦,一盏琉璃殇(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夜空中飘着绵绵细雨,‘滴答滴答’的惹人烦乱。千若羽独立窗前似在沉思,又似在回忆,拧紧的眉头写满了驱不散的烦忧。玄烨从后靠近,轻轻地把她拥入怀中,问道:“在想什么?” “自然是想皇上,臣妾都好几天没看到皇上了。”千若羽顺势依偎在他怀里,习惯性地闻着他身上特有的龙延香。玄烨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回道:“朝里大大小小的政务堆积如山,朕不勤快点把事情都处理完,怎么带你出去玩?” “皇上要带臣妾去哪里?” “去扬州。” 扬州,千若羽的心‘咯噔’了一下,看不透玄烨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勉强扯出一丝微笑问道:“扬州路途遥远,皇上为什么想去那里?” “因为很快就是三月三了,我们现在赶过去刚好能看驱鬼舞,很热闹,很好看的。”玄烨在她透着芳香的鬓角处落下一吻,久久停留的薄唇似在述说着依依不舍的惆怅。 千若羽努力压下心里翻滚的思绪,埋怨道:“可是皇上出巡非同小可,言官岂不又要说臣妾惑主了?” “朕和爱妃微服出巡去体察民情,谁敢多言?” “那皇上准备带谁一起去?静和公主和四阿哥还小,皇贵妃和德妃怕是都走不开了…”千若羽意欲扯开话题,玄烨随即打断道:“没有别人,只有朕和你,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旅行。” “可是臣妾…不想去扬州。”去了,或许就再也戴不上千若羽的面具了,还没走到最后一刻,这面具无论如何都不能摘下。 “为什么?” “臣妾累了,想留在宫中静养。” “那个地方,你就没有那么一丝的牵挂,那么一点的念想吗?”玄烨的双臂搂得更紧了,害怕她的否定,害怕再一次的失去。千若羽挣扎片刻,狠下心来回道:“臣妾从未踏足扬州,为何会有牵挂和念想?” “可是朕有,那里有朕最美好、最珍重的回忆,朕希望牵着你的手,走在那条铺满幸福的路上,让那个地方储存下一个幸福的回忆,还有往后的每一年,每一个三月三,我们都去那里,好不好?”听着他带着嘶哑的告白与哀求,千若羽再也拒绝不了了,闭目回道:“好。” 第二天一早,玄烨的马车便秘密离开了北京城,‘踢踢哒哒’地走了半个多月,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扬州。两人手牵着手走在热闹的街道上,时光仿佛回到了五年前,柔绵的春风拂面而来,是千若羽这些年来感觉最轻松、最舒心的时刻。 周紫云和卓之恒并肩尾随在后面,一个是欣慰,一个是心事重重。卓之恒看了看周紫云难得娴静的模样,不禁揶揄道:“你不舞刀弄枪、大快朵颐的时候,还是有点女儿之态的。” “本姑娘如花似玉,心胸傥荡,才不需要你们这些只会看花的男人来评价,另外恭喜你高升,接替了纳兰容若的位置。” “如果可以,我倒希望这个事依旧由容若来做,你不知道每次少卿约我去喝酒,我都有一种负罪感,尤其在他怀念容若的时候,有好几次都差点说出来了。”卓之恒忽然停住脚步,踌躇着问道:“如果…如果我不小心破口而出,你是不是真会杀了我?” “我会,一定会,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危害到小姐。”周紫云坚定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迟疑,两人满是挣扎地凝望片刻,卓之恒接着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对宸妃娘娘这样忠心?” “因为值得,我们所经历的、承受的,你不会明白。”周紫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快步追上已经走远的两人。卓之恒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的迷茫更甚了,这神秘的一群人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故事? 天边已经微微泛起红霞,玄烨替千若羽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发丝,柔声问道:“羽儿,累了吗?离天黑还有些时间,我们要不找个地方休息一会?” “好。” 砰—— 不远处传来的一声巨响和吵闹声打断了两人前进的步伐,卓之恒随即上前道:“大概是一些地痞**在闹事,老爷和夫人先进茶馆歇脚,属下去看看。” “既是微服出巡,岂可避在一角贪凉,我倒要看看是哪些地痞**在王法底下闹事。” 前尘梦,一盏琉璃殇(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既是微服出巡,岂可避在一角贪凉,我倒要看看是哪些地痞**在王法底下闹事。”玄烨举步往人群中走去,卓之恒和后面的两名侍卫立马紧随着上前保护,拨开人群,只见几名护院打扮的人正在一家乐器店里凶神恶煞地砸着东西。 “张爷,小的骗谁都不敢骗您啊,那真是一把好琴。”老板苦苦地解释着,那被唤做张爷的人随即拍案而起,指着地上的琴骂道:“混账!那弹出来的都叫什么东西?本大爷好好地买回去哄八夫人,你却让她在满屋子的客人面前丢光了脸,还敢说是好琴?” “那真是一把好琴…”老板还想解释,那张爷更气了,逮住他胸前的衣服训道:“本大爷不发威,你还当我好骗是吧?给我狠狠地砸,本大爷今天就要拆了这坑人的黑店!” 张爷一声令下,那些护院砸东西砸得更起劲了,老板看着满地狼藉,欲哭无泪地下跪道:“张爷,您就饶了小的吧,您这样砸下去,我真要血本无归了。” “坑到本大爷头上,你就别想在这里开店了,给我砸,全都砸了。” “好琴。”千若羽不合时宜的一句赞赏霎时引来了全场的注意,有疑惑的,有好奇的,更多的是惊艳。老板立马捡了地上的琴,迎上前来道:“夫人好眼光,这琴造料上乘,工艺精细,确实是一把好琴,在下也亲耳听造琴的人弹过了,音色甚是悦耳,可不知为何八夫人弹出来的却是吵耳的杂音。” “这就好比一匹脱缰的野马,不能驯服的人说它劣行难驯,不值一文,只有骑着它快乐驰骋的人,才知道它是一匹世间难求的千里马。”千若羽接着看向张爷,提议道:“张爷是吧?若是我能弹出一曲佳音,张爷便赔偿老板的损失,可好?”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八夫人不会弹,侮辱了这把琴是吗?好!如果你弹出来的东西能让大爷满意,大爷我十倍赔偿给店家,但是如果你做不到…”张爷甚是猥琐地凑上前来,奸笑道:“那你就要跟大爷回去,做大爷的九夫人了。” 玄烨一把抓住那只淫-荡荡地伸向千若羽的手,威慑道:“你敢?” “本大爷…”张爷本想说几句嚣张的话,可是使劲抽了几次都没能把手抽回来,脸上稍稍带了惧色,转向后面的人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打!” “保护老爷夫人!”卓之恒一马当先地上前迎敌,那些护院都只是看着唬人,三两下便被撂倒了,眼看势不如人,纷纷抄起了家伙,吓得围观的百姓纷纷退避三舍。 “兄弟们,上!” “不知好歹。”砰的一声响,打在卓之恒手臂上的木棍应声而断,可他却不动分毫地伫立着。护院们还是不死心,一个劲地往前冲,卓之恒看他们不知悔改便不再留手了,一记回旋踢,护院们纷纷被打趴在地上,打着滚哀嚎着。周紫云一脚踩上去,愤然骂道:“就这些三脚猫功夫,只会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这么多人还打不赢一个,真是饭桶!”张爷说话的底气顿时没了,怯然道:“你们知道本大爷是谁吗?少在这里多管闲事!” “那你又知道我是谁吗?今天这闲事我是管定了。”玄烨手腕一使劲,张爷随即摔了个狗啃泥,接着吩咐道:“之恒,把人押到官府,我倒要看看这地方官到底是如何管治的。” “属下领命。”卓之恒随手在路边捡了一条麻绳把张爷和护院都捆了,壮观地往官府的方向走去。百姓们看他们一行人来头不小,也议论纷纷地跟着去了。 “多谢诸位相助。”老板抱拳一礼,担忧道:“可是张爷是当地的富商兼恶霸,官府都怕了他,不好惹啊!” “老板放心,今日之事定会给你一个妥善的交代。”玄烨捡起地上的琴,问道:“这琴我夫人甚是喜欢,不知可否转卖给我们?” “张爷已经把琴退了,当然可以转卖,可是琴方才摔坏了些,需时修理。” “我们还会逗留几日,琴修好了,送去前面的客栈便可,定金先付了。”玄烨给身后的侍卫递了个眼色,那人随即取出一个银锭子交予老板手上。 “那谢谢客官了,这琴明早便能修好。” “羽儿,走吧。”玄烨复又牵着千若羽的手往茶馆走去,千若羽看他嘴角含笑的模样,好奇道:“地方官员管治无道,恶霸横行,老爷不是应该生气吗?怎么还笑?” “自然生气,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五年前在扬州,我们也是这样打抱不平,为民伸冤。” 千若羽淡淡一笑,装糊涂问道:“老爷说的是洛夫人?” “没错,她最看不惯这些庸官恶霸的行径,不管过去多少年都不曾改变。”玄烨满是怀念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是的,一切都如五年前一样,不曾改变。 前尘梦,一盏琉璃殇(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扬州的长街上人潮汹涌,大家都为了夜晚的驱鬼舞纷涌而至。玄烨左顾右盼地张望着,忽然像发现什么一样欢喜道:“羽儿,你等一下。” “这里人多,老爷小心。”卓之恒说着便要追上去,周紫云随即拦住他,责道:“人家小两口甜甜蜜蜜地逛街,你去瞎掺合什么?” “可是…” “别可是了,你忘了老爷交代我们只能远远地跟着,不能上前打扰?” 说话间,玄烨已经回来了,脸上多了一个七彩纷腾的面具,兴冲冲地问道:“羽儿,这面具漂亮吗?” “漂亮。”千若羽微笑着点了点头,玄烨接着从身后掏出另一个面具替她戴上,神秘兮兮地问道:“那你猜你的面具是什么样的?” “蝴蝶。” “聪明。”玄烨飞快地在她鼻尖落下一吻,千若羽取下面具一看,不出预料地与当年的蝴蝶面具一模一样,明知道这是玄烨给她布下的天罗地网,可她还是傻傻地来了。 砰——砰—— 一蹿又一蹿的烟火从地面升起,点缀了黑夜,也点燃了全城的热情,当大家都往舞台的方向拥挤时,玄烨和千若羽却静默着伫立在原地,深情凝望的双眸中仿佛只能看到彼此。 “快点,要赶不及了。”司良急急忙忙地催促着,岂料提着篮子的人竟然一脚踏错,整篮子的碎纸随即从二楼洒下,眼看就要当头倒在那两人身上了,夜空中突然掀起一阵怪风,那些本来沾在一起的碎纸随即随风飘散了,弥漫在夜空中煞是好看。 千若羽抬手接住了几块,凑近鼻间闻了闻,碎纸上透着淡淡的花香惹人迷醉,当年,他也曾用同样的方法讨她欢心。 “好看吗?喜欢吗?”玄烨看着她心花怒放的模样,乐透了。 “咳咳。”洛舒雅收敛了神色,假装不甚在意地责问道:“好看是好看,可是你要给这么多纸泡花瓣澡,得摘多少花才行啊?” “我什么花也不摘,就摘你这一朵。”玄烨掀开地上的一块布,露出早已准备在这里的纸扎花,每一块花瓣上都是洛舒雅甜美的笑颜,接着说道:“这就是我摘下的花,蝴蝶花洛舒雅。” “谁要做你的蝴蝶花?”洛舒雅明明感动得很,可还在嘴硬。玄烨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不容拒绝道:“你不能不做,因为我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你了。” 两唇相贴,洛舒雅只能被动地接受着玄烨激昂的攻势,一次又一次忘情的交缠,感觉都快透不过气了,可心中却溢满了甜蜜,那一刻,她知道了这就是爱情。 玄烨深情抚着千若羽泪湿的脸庞,轻轻把她带入怀中,倾诉道:“谢谢你愿意跟我来这里,我还想再看一次你在烟火从中跳舞,再看一次那朵盛开的蝴蝶花,可以吗?” “当年在烟火从中跳舞的人已经不在了,那朵蝴蝶花也已经远飞,一切都变了,回不去了,皇上还要自欺欺人吗?” “我不是皇帝,不是爱新觉罗·玄烨,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再一次拥抱曾经一度失去的爱人,你就在我的眼前,这怎么是自欺欺人?” “自我死里逃生的那一刻起,洛舒雅已经死了,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仇恨,这仇恨中也包括你。”从千若羽冰冷的声音里能听到彻骨的恨,玄烨恐惧地紧了紧双臂,问道:“所以,你是回来复仇的?” “是,索月乔是第一个,我的诡计你早就看穿了是吗?” 玄烨没有回答,转而问道:“如果我愿意做第二个,能不能换回你的爱?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是你的爱,我不想失去。” “太迟了,当年我苦等着你回来,可你始终没有出现,那一刻,我的心死了,在那场大火中烧得不留一丝痕迹,你若还爱我,那便忘了洛舒雅,此刻我是千若羽。” “怎么忘得了?不管是过去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是我用生命去珍重的人,既然你要复仇,好,我帮你,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替你完成,雅雅。” 雅雅,多么怀念的称呼,小时候,父母便是这样唤着她的小名逗着她玩耍,长大后遇上了他,他一遍又一遍地唤着,让她甜入心扉,曾以为再也听不到了,曾以为能带着离开的秘密,终是瞒不过他。 漆黑的小巷里,一个黯然失神的身影悄然离去,只留下一个蝴蝶面具冷冷清清地挂在栏杆上,五年前他迟来一步,五年后他依旧是迟来一步。 “姑娘请留步。”玄烨急急叫住快要消失在小巷尽头的人,洛舒雅回头打量着眼前的男人,问道:“是你啊!有事吗?” “姑娘还记得我?姑娘说过有缘千里来相会,不知道我们现在算不算有缘?”玄烨焦虑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回答,脸上两朵淡淡的红云与高硕的身材格格不入,洛舒雅不禁笑道:“哈哈哈…你太可爱了。” 玄烨昂藏七尺,而且还是一国之君,被她说成可爱,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记住了,我叫洛舒雅。”她留下姓名便又逃之夭夭了,可转过小巷后却遇上了另一个人。福全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问了同一句话:“你说有过有缘千里来相会,那我们现在算不算有缘?” 洛舒雅对这两人同出一辙的话语顿感好笑,可是眼看后面的人快要追来了,急急地回道:“我叫洛舒雅,我必须马上离开,若是下次还有缘再见,我很乐意交你这个朋友。” 洛舒雅那一瞬间的微笑成为了福全最深的念想,愣愣地嘀咕道:“回眸一笑百媚生,理应如此。” 前尘梦,一盏琉璃殇(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卓之恒看到一个可疑的身影随即追了过来,却被君少卿挡住了去路:“别追了。” “刚才在小巷里的人果然是王爷。” “王爷来扬州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君少卿满脸的忧愁似在隐瞒着什么,卓之恒心中的疑惑更甚了,问道:“皇上交代了王爷监国,可王爷为什么会在这里?” “之恒,如果你相信我,那就不要怀疑,不管伯父要你探查什么,王爷绝不是作奸犯科之人。” “王爷最近在官场上动静太多,确实让人生疑,可正因为我相信你,相信王爷,所以才更想把事情查清楚,告诉我,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只希望你能相信我。” “你们每个人都跟我说这样的话,你们要我相信你们,那你们相信我了吗?”卓之恒憋屈得很,一时口快竟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了,君少卿随即起了疑心,问道:“谁还跟你说过这样的话?” “没有。”卓之恒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君少卿哪里肯罢休,追问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最不会的事情就是撒谎,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卓之恒甩来他的手,决然道:“你有你的秘密和职责,我也有我的秘密和职责,既然大家都不坦白,那只能各为其主了。” “之恒!” 卓之恒憋了一肚子气出来,不料迎接他的竟是一把锋利的短刀。周紫云戒备着问道:“君少卿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跟他说了什么?”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没说,你满意了吗?”卓之恒一腔怒火全都往她身上发了,周紫云明明是威胁的一方,可却顿时没了气势,收起短刀,抱怨道:“你们兄弟吵架,做什么拿我来出气?” “我是来保护皇上的,没功夫跟你在这里闲聊。”卓之恒怪她也不是,不怪她也不是,心里矛盾极了,只能自己生闷气。 “哎,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司良看两人前后脚地离开,还以为他们借机谈情去了,可是看了看这冷冰冰的气氛,潺潺道:“可是气氛好像不太对,吵架了吗?” 两人都没回答他的问题,异口同声地问道:“老爷和夫人呢?” “喏,在前面歇着呢!”司良指了指大树下恩爱相拥的两人,感慨道:“老爷身份尊贵,却独宠夫人一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让人羡慕啊!” “你要是羡慕,也找个人和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去。” “我也想啊,可是没姑娘看上我,你就不同了,眼前就有一个呢!”司良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周紫云,周紫云见他一脸尴尬,识趣道:“我去那边乘凉。” 她前脚一走,卓之恒立马变脸了,曲起手肘就往司良肚子上招呼过去,嗔道:“乱说什么?” “我这哪是乱说,是旁观者清,你啊,当局者迷。”司良拍了拍他的胸膛,看他一副苦恼的模样,叹道:“做兄弟的,别说我不提醒你,紫云姑娘是娘娘身边的红人,想巴结她的人多了去了,高矮肥瘦、刀枪剑戟样样都有,到时候芳心不再,你可别找我哭。” “什么刀枪剑戟?你越说越离谱了。”卓之恒抓住司良往脖子上伸的手,问道:“你做什么?” “你这脖子太硬了,想帮你松一松,男人大丈夫能屈能伸,难道说承认喜欢一个女人的勇气你都没有吗?我认识的卓之恒可没这样窝囊。” “不能让他知道我们的秘密,他若是死在黑衣人手上,我们还省了取他性命的功夫。” “不行,我一定要救他。”周紫云挣开秦熙的桎梏,捡起地上的刀便冲了过去。卓之恒背靠着她问道:“他说得没错,为什么要帮我?” “很简单,我不想你死,所以你一定要给我活着回去。” 那一瞬间,他动摇了,周紫云冒着泄露秘密的危险让他一路跟着,那是对他的信任? “你不怕我泄露你们的秘密?” “各为其主,我不怪你,可是我会亲手杀了你。” 如若真走到那一步,他们之间又会怎样? “如果…如果我不小心破口而出,你是不是真会杀了我?” “我会,一定会,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危害到小姐。” 在她心里,她的小姐永远摆在第一位,比起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有时候他竟然会想,自己在她心里又是什么样的位置? 司良看他一个劲地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想了这么久想明白了没有?” “我和她之间,你不明白的。”卓之恒说着也往一边去了,司良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纳闷道:“真是两个装聋作哑的二愣子,浪费口水了。” 前尘梦,一盏琉璃殇(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周紫云端着热茶进来,看玄烨不在房里才凑近千若羽耳边,禀道:“小姐,孝庄的人跟来了,一直在外面监视着,要不要解决掉?” “不必了,我的身份她大概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按奈不了多久的,这场仗终于要结束了。” “裕亲王应该也来了,我看到了君少卿,还有这个面具。”周紫云取出那时挂在栏杆上的蝴蝶面具,千若羽满是怀念地抚摸着上面刮花的地方,叹道:“这个面具他还留着,真傻。” “羽儿。”玄烨推门而进,却见她偷偷把什么东西收起了,心里虽然疑惑也担心,可并未细问,柔声道:“饿了吗?我让厨房做了些当地小食,闻着可香了。” “紫云先行告退。”周紫云躬身退下,同时带走了那被藏起的面具。玄烨看不清那是什么,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千若羽一边吃着玄烨盛给她的甜汤,一边说道:“我们明天就回去吧,出来好些日子了,家里的事还得老爷主持呢!” “难得出来了,也不差这几天,我还想带你到处游玩一番。”玄烨夹菜的动作顿了顿,踌躇着问道:“还是说,你有什么事急着回去?” “你说了会帮我的,时候到了。” “好,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去,等事情解决了,我们再出来游玩。”玄烨满是期待地计划着未来,千若羽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未回答,于是马车又‘踢踢哒哒’地走了半个多月,回到了紫禁城。 乾清宫内,朝上重官都奉召等候着,见玄烨更衣妥善出来,纷纷躬身行礼:“参见皇上。” “众卿免礼,朕离开三个月,可有要事启奏?”玄烨环顾一周,大家似乎都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佟国维踌躇片刻,还是出列道:“恕老臣直言,国不可一日无君,天子出巡更是天大的事,皇上应当与臣下商量,岂可任意妄为?” “此事朕自有主张,谁也不必再说了,众卿若无其他要事启奏,朕有。”玄烨的眼神忽然变得狠戾,在众臣的疑惑中慎重宣布道:“朕要重查西宁侯谋逆一案。” 玄烨的话如轰顶之雷传入众臣耳里,谁也没想到他五年前不动声色,五年后竟要翻案。此事正合福全之意,立马出列请愿:“臣愿彻查此案。” “皇上,万万不可,此案牵连甚广,当年闹得满城风雨,至今还有人议论着,若要翻查,百姓会怎么想?朝廷上下又会怎么想?”佟国维条条道理都在阻止着,福全反驳道:“若是怕议论就不去查案了,这偌大的大清天下岂不是要冤案如山?” 纳兰明珠紧接着出列道:“当年西宁侯谋逆一案证据确凿,人赃并获,臣认为佟大人说得有理,此案无需再查,请皇上三思。” 其他人还要再说,玄烨立马抬手打住,坚定道:“朕意已决,裕亲王,限你一个月之内翻查此案,所有在案人员不论身份都要无条件辅佐,不得延误。” “臣领旨!” 朝堂上的消息片刻后便传到了后宫,孝庄顿时惊得摔破了杯子,拍案而起问道:“你说什么?皇上要翻查西宁侯一案?” 佟国维拱手禀道:“臣等竭力劝阻,可皇上执意如此,此事还得太皇太后做主。” “皇上限裕亲王一个月内翻查,还下了口谕所有在案人员不论身份都要无条件辅佐,就怕裕亲王念及洛妃娘娘…”纳兰明珠顿了顿,愁苦道:“臣等惶恐啊!” “两位卿家不必担忧,此事哀家自有打算,都回去吧!”孝庄挥手示意两人退下,并未多说什么,两人狐疑着对视一眼,随即躬身离开了。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动作还真快。”孝庄冷哼一声,刚提起的杯子复又愤愤不满地搁下了。苏麻拉姑察言观色道:“太皇太后,这事情少不了宸妃在旁边推泼助澜,您不能再放任她了,不然,这前朝和内宫都必定要出大乱子的。” “何止推波助澜这么简单?是时候该会一会这狐媚子了,摆驾云裳宫。”孝庄浩浩荡荡地带着人出门,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德妃这才出来了,她原本是带着四阿哥来请安的,没想到竟听到了这么一回事。 “太皇太后要去云裳宫,怎么办?”德妃顿时慌得乱了手脚,忽然灵机一动,从冬梅手里接过小阿哥,吩咐道:“快去通报皇上,让皇上马上赶到云裳宫,快啊!” “是,奴婢这就去。” 前尘梦,一盏琉璃殇(七)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一路上舟车劳顿,千若羽累得骨头都快要散了,好不容易才舒舒服服地躺在贵妃椅上品茶,门外便传来了太监的通报声:“太皇太后驾到!” “总算来了。”千若羽轻笑着放下杯子,不紧不慢地起身行礼:“太皇太后吉祥。” 孝庄冷哼一声,道:“你巴不得哀家早点死吧,何必这样虚情假意?” “太皇太后说什么?臣妾不明白,也不敢。” “少在这里装糊涂!”孝庄不耐烦地打断,走近几步警告道:“最好别再兴风起浪,这后宫不是你能玩得起的,不然哀家能让你死第一次,同样能让你死第二次。” 千若羽顺势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就怕你畏首畏尾的,不敢动手呢!” “放肆!”苏麻拉姑气势汹汹,抬手便要往下打,周紫云立马伸手接住,不屑道:“凭你也敢动我们小姐?你才放肆呢!” “德妃娘娘到!”太监的通报声还未落下,德妃已经急急忙忙地进来了:“给太皇太后请安。” “你怎么来了?” “臣妾原是带着四阿哥去慈宁宫给您请安的,可宫女却说您带着人出来了,所以便转道来云裳宫看看宸妃,没料想您竟也在这里,四阿哥刚才还在闹别扭呢,瞧,看到曾祖母立马不闹了。”德妃抱着四阿哥向孝庄讨着喜,孝庄此刻自是没这样的心情,也知道她的来意,了然道:“德妃,哀家知道你生性淳朴,可防人之心不可无,是人是鬼可得看清楚了。” “谢太皇太后教诲,臣妾看得清清楚楚。”德妃的意思不言而喻,她这样急急忙忙地赶来明显是跟千若羽一伙的,话音刚落,玄烨也赶来了。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玄烨往千若羽的方向看了看,见她未损一发才放心下来了,扶着祖母问道:“孙儿正要去陪皇祖母用膳呢,皇祖母怎么跑这里来了?” “怎么?这后宫里还有哀家不能去的地方吗?”孝庄满是不悦地看了看千若羽,接着问道:“还是说有哀家不能碰的人?” “太皇太后身份尊贵,驾临云裳宫是臣妾的荣幸,是臣妾侍奉不周,还请太皇太后恕罪,请皇上恕罪。”千若羽诚惶诚恐地跪着,玄烨想扶她起来,可又怕事情闹得更糟,只能忍住了。 “皇祖母,宸妃陪着朕出巡三个月,舟车劳顿的也累了,朕特意让御厨备了一桌各地的特色菜式,好让皇祖母也品尝品尝,朕陪您回慈宁宫吧!”玄烨一心一意要赶她走,有他在,怕是治不了千若羽了,只好就此罢休:“苏麻拉姑,摆驾回宫。” “恭送太皇太后,恭送皇上。” 临走前,玄烨还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见千若羽微微一笑,确定她没事才走了。孝庄看着心里不舒服,拧眉道:“皇上若是舍不得,回去陪你的宸妃好了,何必敷衍哀家这副老骨头?” “皇祖母说到哪里去了?您是长辈,哪有长辈和后辈怄气的?宸妃一直说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讨得皇祖母欢心,孙儿知道皇祖母不喜欢她的出身,对她也有不少的误解与误会,可是孙儿真的很爱她,所以皇祖母能不能看在孙儿的份上,试着接受她?” “皇上,很多事情不是你表面上看的那样,环境不同,际遇不同,那出来的人也就不同了,即使曾经是心无城府的人,经过了某些事情之后也会变得满腹心计,千若羽沦落在那些地方,能是好人吗?皇上得学会用心看人啊,尤其是枕边人。” “孙儿看得非常清楚,她是孙儿永远的最爱,这一生能拥有她,是孙儿最大的幸福。”玄烨满是痴恋的眼神让孝庄更觉危险了,眸光随之变深。 云裳宫中,千若羽正开开心心地抱着小阿哥逗弄着:“小阿哥,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你了,长大了不少呢,手脚也长胖了,乖,给娘娘笑一个。” 周紫云看她眉开眼笑的模样,不禁揶揄道:“小姐刚才不是还喊着累吗?这会倒是精神了?” “你身子不好,一路坐马车好不容易回来了,这会可别累坏了,来,小阿哥给我。”德妃复又把小阿哥抱回去,语气相对从前亲昵多了。 “小阿哥还乖吗?夜里有没有闹别扭?” “闹别扭倒是没有,就是太贪吃了,一晚上要喝好几次奶,奶娘都请了好几个呢!”德妃脸上满载幸福,千若羽也跟着开心起来了,摸着小阿哥的脑袋瓜,道:“能吃是福,吃得多才能长得肥肥胖胖啊!” 德妃抬眸看了看千若羽,心想道:孩子,长大了要保护干娘,知道吗?她这一生都太苦了。 浮华嚣,转瞬已成空(一)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同样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孝庄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把云裳宫团团围住,千若羽优哉游哉地坐在大殿上,挑眉道:“太皇太后大驾光临,怎么没人通报?” “哀家不跟你拐弯抹角,你也别想有人来救你,皇上和福全都在慈宁宫睡着呢!”正如孝庄所言,玄烨和福全此刻都倒在慈宁宫中,昏昏入睡。 “那太皇太后是来处置臣妾的?” “洛舒雅,当年毒不死你,这么大的火也烧不死了,哀家今天就要亲自看着你断气为止。”孝庄话一落,身后的太监立马拿着三尺白绫上前。 “是吗?那太皇太后至少让我死得明白啊,当年的真相到底如何,想必太皇太后比我更清楚吧!” “事到如今,哀家也不怕让你知道,你猜得没错,当年诬陷你一家的幕后黑手正是哀家,要怨要怪都随你,可是你们姐弟必须死。”孝庄横眉扫向一旁的冷月,冷月愤然一笑,质问道:“真可笑,想我们西宁侯府世代忠良,竟落得被你这老虔婆诬陷的下场,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们没做错什么,只是太危险了,洛舒雅,你不该进宫,不该让皇上独宠你一人,你是我们大清江山最大的危险。” “我是大清江山最大的危险?”千若羽苦笑几声,反问道:“太皇太后莫是怕我一个小小的女子,毁了这偌大的大清江山不成?你身为太皇太后,竟然串通大臣诬陷忠良,难道不觉得可耻吗?” “清君侧,定国邦,哀家没有别的选择,只恨当年没能斩草除根。” “清君侧,定国邦?敢问太皇太后,我们西宁侯府是奸臣还是乱贼?”千若羽的质问让孝庄顿时无言以对,看着孝庄冷漠的双眸,嘲讽道:“你、佟国维、纳兰明珠、索额图,你们用尽方法陷害我们西宁侯府,都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到头来,你们只会沦为权欲的奴隶,真是可恨也可悲。” “一切都是为了皇上,为了大清江山,哀家不后悔,也不会手软,外面有三千禁军,你们逃不了的。” “就凭你那三千禁军?逃不了的是你们。”冷月双掌一拍,藏在周围的人统统出来了,其中还包括被点了穴的佟国维和纳兰明珠。孝庄恶狠狠地瞪向千若羽,咬牙道:“一个小小的妃子,居然挟持两位辅国大臣?你好大的胆子。” “我这胆子不大还能活到今天吗?我步步为营,为得就是报五年前的血海深仇,今天就是拿你们给西宁侯府冤死的九百六十七条人命祭血的大好日子。”千若羽拔刀一挥,纳兰明珠和佟国维那辅国大臣的顶戴随即落下。孝庄被她眼中的森寒吓得后退一步,厉声喊道:“来人啊,给哀家把这妖妇拿下!” “来人啊!还不快进来!”孝庄喊了好一会都没人回应,心中已知不妥。千若羽瞥见她眼中的恐惧,得瑟道:“急什么?总得让我把事情问清楚了,解开他们的穴道。” “是。”秦熙领命解了纳兰明珠和佟国维的穴道,千若羽才问道:“两位大人感觉如何?” “怪不得事情总在关键的时候出岔子,原来都是你在背后搞鬼,你使计弄倒了索家,那么容若的死呢?杀了我儿子的到底是你,还是索少伦?”纳兰明珠紧握的拳头上青筋凸现,心中显然已经认定了答案。 “自然不是索少伦,他那榆木脑袋笨得可以,怎会有这样的能耐,这样的城府?” “妖女,我杀了你!”纳兰明珠气得双眼通红,抡起拳头就要往千若羽身上打,冷月也握拳迎上,四拳相碰,纳兰明珠竟是输了一筹,咬牙道:“当年的事,容若从未参与也毫不知情,他忠君爱国,没有半分过错,你们居然连他也不放过。” “那么我们西宁侯府错了吗?飞儿当时还不满十三岁,你们连一个孩子也要赶尽杀绝,凭什么让我们放过你的儿子?纳兰大人命副将追杀我弟弟的情景,该不会忘了吧?”千若羽一句句逼问,看他无话可说了,接着转向旁边的人愤恨道:“佟国维,你这假惺惺的伪君子也逃不了。” “要说伪君子,我们还不及某人,难道你们就不奇怪那些策反信是怎么进了西宁侯府?我们又是怎么知道你父母房里有一个如此隐秘的暗库?” “你到底想说什么?” “当年除了明珠带兵搜府之外,还有一个人深夜拜访,不是吗?”佟国维趁着他们沉思的时候,给孝庄和纳兰明珠递了个眼色。冷月逮住他胸前的衣服,坚定道:“不可能,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是与不是,你自己去问问便知,你们西宁侯府上至管家,下至打扫的仆人都忠心耿耿,我们根本没有机会下手,所以他给你们通风报信是假,栽赃才是真的。” “我现在就去问,如有半句虚言,定把你五马分尸。”冷月愤然离去,可是门一开便涌进来一群黑衣人,把孝庄一行人团团护住:“属下营救来迟,请太皇太后恕罪,请大人恕罪。” “做得好,把这群逆贼拿下。” 浮华嚣,转瞬已成空(二)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属下营救来迟,请太皇太后恕罪,请大人恕罪。” “做得好,把这群逆贼拿下。”孝庄一声令下,千若羽一行人随即被团团围住了,一触即发之际,卓家兄弟领着侍卫闯入,孝庄看着一同进门的人,惊讶道:“福全?” “皇祖母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转身,玄烨竟从里面的房间里出来了,一同匿藏的还有大理寺卿、左都御史和替代富察懿的君少卿。形势瞬间扭转,纳兰明珠和佟国维自知在劫难逃,纷纷颓然跪下,他们带来的那些黑衣人也都缴械投降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洛舒雅,这场戏由一开始就是你设好的局,哀家垂帘多年竟输给了你,真是可笑,哈哈…”孝庄不甘心地大笑着,玄烨深感失望地回道:“皇祖母不是输给了任何人,而是输给了真相,朕万万没想到您竟是一切的主谋,为什么?朕全心全意地爱着一个女人难道错了吗?” “当然错了!所有人都能痴情,唯独是皇上不可以,因为你是皇帝,是一国之君,你唯一的能爱只有大清的江山,先皇临行前留下遗旨‘若洛家壮大,除之’,这便是你的职责,不能再迷恋这妖女了,皇上!” “皇阿玛自幼教导朕以仁德治天下,难道这便是他所说的仁德吗?这样和赵匡胤有何区别?今日若是斩尽功臣,他日谁还会替我们保家卫国?” “皇上,臣妾要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都交与皇上处置,臣妾告退。” 玄烨看着千若羽一步步走至门口,竟无法开口挽留。福全抓住她的手肘,问道:“舒雅,你要去哪里?” “冷月去解决他该解决的事情,有些事情,我也该去解决了。” 承亲王府内现正一片寂静,到处都是空无一人。承亲王独坐在大堂上,看着飞身而来的人,欣慰道:“你终于来了,飞儿。” “欣妍呢?” “你放心,她不在,今天这里只有我和你两个人,欠下的债是时候该还了。” “这么说,佟国维没骗我,是吗?”冷月双拳握得死紧,心里还在期盼着他的一句否定。承亲王闭上双眼,回道:“是,那个暗库你阿玛跟我提过,我知道位置,也知道开启的方法,那些策反信是我趁你阿玛出去的时候放进去的,西宁侯的图章也是我亲手盖上的,害得你家破人亡的人是我。” 冷月单手锁住他的喉结,忍着满腔怒火追问道:“为什么?” “君命不可违,习远途深受皇恩,不敢辜负,现如今欣妍已经长大成人,这条命该给你们谢罪了。” “啊!”冷月大吼一声,运足劲的一掌就要往他脑门上打,习欣妍却突然挡住了。习欣妍见他的手停在半空中,随即哀求道:“我求你了,他是我阿玛,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不能杀他啊!” “你都知道了?” “折回来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对不起,对不起…”习欣妍满脸泪花,显然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不管是父亲的恶行,还是冷月的身份。 “让开。” 习欣妍摇了摇头,回道:“他是我阿玛,不管他做错了什么,我都不能看着你杀了他,我求你看在我们的情分上,饶他一命好吗?” “我饶他一命,谁来还我们西宁侯府九百六十七条命?”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死,那么你杀了我,放了我阿玛。”习欣妍拼命抓着他的手往喉间放,冷月挣扎再挣扎,最终还是放开了。 “啊!”冷月绝尘而去,只余悲痛的嘶吼响彻夜空,同时也震碎了习欣妍的心。承亲王把女儿扶起,问道:“孩子,怪阿玛吗?” “阿玛,为什么会这样?明飞是我的未婚夫,是我深爱的人啊!为什么?” “孩子,人生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阿玛最欣慰的是你找到了一个好男人,阿玛放心了。”一行鲜血从嘴角溢出,习欣妍吓得顿时七魂不见了六魄:“阿玛,你怎么了?” “阿玛虽然完成了先皇的遗旨,可这一生中做得最错的事是陷害了挚友,这些年里,阿玛一直在地狱里徘徊着,现在终于可以下去给那些枉死的冤魂,给我最好的兄弟谢罪了。” “阿玛,不要,您不要欣妍了吗?” “孩子别哭,别怕,阿玛看得出飞儿还是很爱你的,以后就换他来…守护你…” “不要…阿玛…”习欣妍泪流满面地摇着头,承亲王依依不舍地抚着女儿的脸,此刻已是有口难言,孩子,原谅阿玛… “阿玛!” 君少卿急急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拥着习欣妍哭得颤抖的肩膀,宽慰道:“丫头,你要勇敢,要坚强,冷月还在崩溃着,他需要你。” “少卿,我该怎么办?阿玛不要我了,他也不要我了。” “傻瓜,他怎么可能不要你?你说过的,他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对你好,你们有象牙链,有格桑花,不管是洛明飞还是冷月,都最爱你了。” 浮华嚣,转瞬已成空(三)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储秀宫中,皇贵妃心境平和地等待着千若羽的审问。千若羽拿起桌上的画像看了好一会,闲话家常般问道:“我在云裳宫没看到,就知道尔晴拿到你这里来了,再次看到这幅画时,锦姐姐有何感想?” “想不到还能听你叫我一声锦姐姐,我以为你恨死我了,再也不会这样叫我了呢!不过还是要恭喜你,除了靳妃,除了襄嫔,替自己报仇了。” 千若羽微微俯下身,媚笑道:“我不仅除了她们两个,还有索额图、纳兰明珠、你阿玛和孝庄,接下来牵连的人还会有很多,现在轮到你了,这样才叫报仇。” 皇贵妃愤然而起,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知道你当时的心情,想知道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到底是虚情还是假意。” “我真心当你是妹妹,我也曾想过祝福你和皇上,可是我办不到,你只知和皇上浓情蜜意,那么我呢?我的心意、我的感受你想过了吗?”皇贵妃委屈地撇开脸,接着说道:“自我懂事以来,我便知道自己将会是皇上的皇后,我和皇上本是两小无猜,天作之合,可是你的出现却把这一切都抢走了。” “是啊,我抢了你的一切,所以你要报复我我无话可说,可是其他人何辜?你为了一己私欲让这么多人冤枉送命,你的良心何在?” “当你得不到所爱之人,当你看着自己深爱的人和一直当做妹妹的人日日恩爱缠绵,你就会发现你什么都可以抛弃了,为了报仇,你不也一样手染血腥吗?” “你说的都没错,自我重生的那刻起,我就不再是那个天真纯朴的洛舒雅,错了就必须付出代价,他们要,你要,我也要,所以,我们一起下地狱吧!”千若羽愤然离去,皇贵妃颓然跌坐在长椅上,过去的种种飞快地在脑海中闪现。 “锦姐姐,我来了!”洛舒雅一下马车便蹦蹦跳跳地往小楼的方向跑,佟蕴锦在院子里已经听到她的声音了,随即高高兴兴地迎出来:“舒雅!” “锦姐姐!” 两位姑娘难舍难分地抱了好一会才放开了,佟蕴锦握着她的手,嗔道:“你可算到了,足足迟了半个月,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呢!吓死我了。” “意外倒没有,只是沿路玩了一段时间,新鲜事可多了,我待会再告诉你。”洛舒雅隐隐约约看到前面有人,问道:“你院子里有客人吗?” “是啊,我先带你去休息,待会再给介绍。” “才不要。”洛舒雅把她拉回来,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好奇道:“啧啧,看你这一张脸都装不下的春光,里面的人难道是你的情郎?” “你说话越发不正经了,好好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避讳。”佟蕴锦微嗔着戳了戳她的额头,洛舒雅死不悔改地回道:“以后要当皇后的是你,又不是我,你知道避讳不就行了吗?” “别忘了,你也是来参加甄选的。” “你放心,我敷衍着来溜一趟而已,皇宫里那么多规矩,我才不要待在那里。” “是是是,我们洛大小姐只爱自由,可以去休息了吧?” “看过再走。”洛舒雅兴冲冲地跑到里面,等待她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脸。玄烨早在入口处等着,看她满脸的惊讶,坏笑道:“你终于进来了,我还想着如果你不进来该怎么办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啊,我怎么会在这里呢?”玄烨故意逗着她玩,佟蕴锦看着他那一脸暖和的微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忐忑地问道:“你们认识吗?” “蕴锦,你转一下脸。”玄烨迅速掰过她的身子,迫不及待的吻随即压下,洛舒雅又惊又羞,拼命地挣扎着。佟蕴锦许是听到声音不太对劲,所以回过头来,世界在那一瞬间似乎变得无比灰暗,她最爱的人和她视为妹妹的人在——拥吻。 “唔唔…放…开…唔…”洛舒雅看到她回头,挣扎得更是厉害了,牟足劲将他推开,恼羞成怒地问道:“你…你做什么?气死我了!” “谁让你不辞而别?这是给你的惩罚。”玄烨看她羞得满脸通红,开心极了。洛舒雅见他笑个不停更是害羞了,骂道:“你笑什么?不准笑!” 玄烨顺势把她带到怀里,道:“你不走了,我就不笑,你刚才说的只是敷衍着来溜一趟,可是我想把你永远留在身边。” 如此露骨的告白让洛舒雅顿时慌了手脚,害羞着回道:“我说的是选秀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是…皇上。”佟蕴锦的话如惊雷般传入洛舒雅耳里,让她从甜蜜中想起了这是佟蕴锦的院子,他是她的‘客人’,还有佟蕴锦脸上那呆楞的表情。 浮华嚣,转瞬已成空(四)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洛舒雅最终还是留下了,玄烨各自把她们册封为妃,可却只宠她一个,她每天都要看着他们毫无顾忌地卿卿我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煎熬,这样下去她会疯掉的。 “阿玛,你在说什么?” “正是你所听到的,洛舒雅必须除掉。”佟国维把一个类似图章的东西交到她手里,接着说道:“把这个放在洛舒雅房里,这是你的任务。” “不,我做不到,她是舒雅,我做不到。” “想想她是怎么夺走你的一切,是怎么霸占皇上的,这些,难道你都甘心吗?”佟国维的话让她动摇了,是啊,洛舒雅夺走了她的爱人,夺走了属于她的荣耀,她的所有痛苦与煎熬都是因为她,只要她不在了,那么一切都能变回以前一样,是吗? “阿玛自小就跟你说过,你一出生就注定了做皇后,只有你才能当皇上的贤内助,你只要把东西带进去,其他的,都有阿玛替你完成。” “可我还是做不到,阿玛,对不起。”佟蕴锦直到最后都拒绝了,可她不做,却不能阻止别人去做,在那一刻,她才看清了靳嫔的真面目,所谓的笑里藏刀,她看清了。 “舒雅,你不是说要去御花园跳舞吗?我们快走吧!”佟蕴锦急急忙忙地拉着洛舒雅走了,为的是让那躲躲藏藏的人顺利潜入,结果如她所料,那个东西果真在洛舒雅寝殿里搜出来了,而那潜入之人正是还是常在的襄嫔。 西宁侯府谋反一罪已被落定,可玄烨却依旧未归。洛舒雅被处决的前一夜,她悄悄进了早被封锁的云裳宫,看着冷冷清清的殿堂,心像被什么揪着,无法呼吸。 “你来了,我的下场,你满意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猜我在哪里捡到的?”洛舒雅取出扎破了十个手指头才给她做的祈福袋,问道:“为什么我那天下午才送你的东西,为什么你自那时起便没再踏足云裳宫,可这东西竟会在我的寝宫里出现?” 是的,她拉着洛舒雅出去之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所以决定回来看一看,看到那东西被藏在洛舒雅的枕头里,那一刻,她挣扎过,犹豫过,可最后还是狠心离开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的那些我都不知道!”佟蕴锦慌慌乱乱地扔下食盒就走了,烈酒的香味扑鼻而来,傅贵人所说的花开草长的声音,洛舒雅似乎已经听到了,可惜已经太晚了。 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她整一夜都没睡,耳边一直徘徊着西宁侯府那些冤魂的凄厉声,还有洛舒雅疾言厉色的指责。天边熠熠不停的火光,她不敢去看,宫女太监的叫喊,她不敢去听,只能捂紧双耳,缩在最阴暗的角落里。 天亮了,玄烨回来了,可是云裳宫已经烧成灰烬,他不准其他人触碰,自己一个人发了疯一样在灰烬里扒,找了半天才终于找到了那具烧得面无全非的尸体。在一旁看着他痛哭失声,她也要心力交瘁了,那一瞬间她在想,她宁可做那具被烧焦的尸体,起码他愿意为自己伤心落泪。 嘀嗒的脚步声拉回了她的思绪,玄烨满是失望的脸已经近在眼前,皇贵妃不紧不慢地起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啪’的一声响,皇贵妃已经被他一巴掌打得摔倒在地上,玄烨压抑着怒火说道:“朕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都送给舒雅,可你知道为什么朕给她的名分是妃,而不是皇后吗?因为舒雅说要把皇后之位还给你,而你却因为妒忌做这些埋没良心的事,你太让朕失望了。” “皇上既然不爱臣妾就不该给臣妾希冀,当臣妾以为能够拥有幸福的时候,皇上却无情地收回了,舒雅可恨。”皇贵妃对上他的双眸,咬牙道:“皇上…更可恨。” “是,朕错了,朕错在不该听从皇祖母的安排,默认了你的皇后之位,不该把青梅竹马当成两小无猜,朕错在生在帝王家,不得自由。” “皇上难道就不曾爱过臣妾吗?一丝一毫都没有吗?” “小时候,朕不明白皇阿玛为什么为了董鄂妃冷落后宫,甚至憎恨董鄂妃让额娘夜夜涕泪,直至遇到舒雅,朕才明白了什么叫情有独钟,那种至死不渝的爱你不会明白,因为你太自私了,自私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真爱是什么。”玄烨的话犹如千根针扎入皇贵妃心里,他居然说她无法理解真爱是什么,她夜夜独守空房时,那心痛如绞的感觉,他又明白了多少? “承诺你的,朕都会给你,既然你如此在乎皇后之位,那就抱着这虚衔在储秀宫度过下半生吧!从此后,朕和你老死不相顾。”看着玄烨冷然离去的背影,皇贵妃只余泪千行,舒雅,我的报应来了,你看到了吗? 浮华嚣,转瞬已成空(五)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千若羽回到云裳宫时,福全还像上次一样等在了庭院里。周紫云看千若羽似乎不想再躲避了,随即清了场,好让两人独处。 两人沉默着凝望片刻后,福全才开口说道:“我来这里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想告诉你,都过去了。” “谢谢。” “舒雅,你还活着,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福全含泪抚着她憔悴的脸容,感受着她脸上的轮廓,深情道:“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地把你看清楚,这样,你下次要是再换张脸,我也能一眼认出是你。” “你以为换脸这么简单啊,不会再换了,也不需要了。” “对啊,不需要了,可我还是想好好地看看你,等事情完了,我们马上离开,这一次,我不会再把你留下了,我们隐姓埋名,去一个没有争权逐利的地方。”福全满怀憧憬地规划着未来,千若羽抽回一直被他握着的手,决然道:“我会走,但不是你带我走。” “为什么?” “因为我们之间没有未来,从我们月下初遇的那一刻起,我注定了是你的灾难,我不想再亏欠你,也不想你再为我放弃任何东西。” “可我从不觉得你亏欠了我什么,如果遇上你是我的灾难,那我甘之如饴,如果遇上他是你的悲剧,那么就算耗尽一切,我也要带你离开。”福全坚定的眼神里不带一丝迟疑,千若羽狠下心来,拒绝道:“对不起,你的感情我不能接受,王爷请回。” “你的心里还是只有他,是吗?” 千若羽没有回答,答案不言而喻,福全稍稍平复了思绪,坚持道:“不管你愿意不愿意,等案子查完了,我都会带你离开。” 一直藏匿在树上的沈宁馨看着福全孤单的背影,嘟囔道:“真无情。” “欠他的已经太多太多,如今我只剩这病体残躯了,还能还他什么?再让他纠缠于过往,幻想着那不可能的未来,那才是‘真无情’。” “我不是说你对他‘真无情’,是你对自己‘真无情’。”沈宁馨从树上跃下,接着问道:“你打算哥哥、弟弟都不要吧?” “多情却似总无情,有情也好,无情也罢,如今又有什么关系?当年月下起舞之人已经不在人世,而他们也不复当年之人,爱已过,心已碎,人生苦短,韶华将逝,何必执着?” “算了,我自己的感情都还没整理好,没空理你的,我来这里只是想跟你告辞,顺便告诉你,再不理你那好弟弟,他可就要喝酒喝死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会走过这个坎的。”千若羽平静的双眸里不带一丝怨恨,沈宁馨好奇地问道:“你不恨她吗?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仇人的女儿。” “罪不及子女,若是这样,我和他们又有何区别?欣妍心无城府,待人和善,我相信她能让飞儿幸福的,你呢?放弃了吗?” “不是放弃了,是有些事情看清楚了,明天我就会启程回苗疆,今晚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沈宁馨踌躇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最后的时间快到了,你自己心里有底了吗?” “恩,报应来临的那天,我一直在等着,宁馨,谢谢你。” 这是千若羽最后跟她说的话,那个如残月般凄美的回眸一笑永远地留在了她心里,那一刻,她在想:幸好当年救下了她,没有转身就走。 天色微微亮起了,蝶舞云裳内,冷月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几人协力合作,好不容易才把他架回房间睡下了。那拉静旋看了看空无一人的乐坊,奇怪道:“这时候不是该热闹着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彩蝶和霓裳对视一眼,叹气道:“小姐给了我们一大笔钱,让我们把乐坊解散了,大家都走得七七八八,我们等一下也要走了,还要劳烦格格照顾公子。” “这样啊,那你们有去处了吗?” “我们都是小姐救回来的,早已经无亲无故了,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可是小姐说以色事人是一条没有未来的路,让我们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生活。”霓裳满怀伤感地环顾四周,含泪道:“可我真的好不舍得这里,舍不得公子和小姐。”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虽然不喜欢你们,可是我也舍不得你们,好好保重。” “我们也不喜欢你,保重。”两人哭哭啼啼地和那拉静旋抱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拉静旋拧了帕子替冷月擦着脸,看他的口一张一合地似在说着什么,于是凑近听了听,双眸随即变得暗淡:“即使隔着血海深仇,你还是一心一意地爱着她,是吗?那我算什么?” “欣妍,别走…别走…”这个男人抓着她的手,却叫着别人的名字,那拉静旋觉得自己似乎能明白皇贵妃这些年来的苦痛了,缘起缘灭,到底是命运愚弄了人,还是人愚弄了命运? 浮华嚣,转瞬已成空(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一场翻案如暴风雨袭来,连带着掀出了佟国维、纳兰明珠和索额图不少不为人知的贪赃枉法之事,牵连入狱者数不胜数,几乎席卷了近半个朝野。 纳兰家大院上,纳兰明珠孤清地坐着,玄烨念及他们三位辅政大臣辅国有功,不必他们当众斩首,对其家人也并未株连。纳兰明珠隐隐约约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问道:“这一会都等不及了吗?” 纳兰容若闻讯赶回来,看着似乎老了十几年的父亲,唤道:“阿玛。” “容若。”纳兰明珠闻声抬头,迷糊道:“儿子,你要来接阿玛了,是吗?阿玛没能杀了那两姐弟替你报仇,你怪阿玛了,是吗?” “阿玛,没人害我,最让我痛心的是您诬陷忠良,您知道吗?”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了过去的种种,也十分感激千若羽和冷月的宽容。纳兰明珠抚着儿子温热的脸,欣喜道:“你…没死,你还活着?” “芸娘怀孕了,再过几个月,您就要抱孙子了。” “真的?我要抱孙子…”纳兰明珠话没说完,一口鲜血便从嘴里涌出。纳兰容若看了看桌上倒落的杯子,心中随即明了,抱紧了父亲,抽泣道:“阿玛,放心去吧,孩儿会一直送您离开的。” 与此同时,索家府上,自从儿女相继去世后,索额图便卧床不起了。宣旨的太监亲自端着毒酒,道:“索大人请吧,不用当众斩首已经是皇上无上的仁慈了。” “谢皇上恩典。”索额图一干而尽,肚腹内随即传来一阵绞痛,本来就在颤抖的身体更是摇摇欲坠,直至他毒发身亡,宣旨的人才回去复命了。 佟家大院内,佟国维已经伏法,佟乐衡特别请旨回来给父亲送行。至此为止,一直雄霸朝纲的三方势力彻彻底底地瓦解了,朝政也因此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慈宁宫中,孝庄身边只剩苏麻拉姑陪着,玄烨对那三人的处置她都知道了,心田平静地看着徐步而至的人,问道:“皇上要来处置哀家了吗?” “皇祖母对朕恩重如山,不管做错了什么,朕都不会处置您的。” “可是洛舒雅对哀家恨之入骨,你不杀了哀家,如何向她交代?哀家和她之间,皇上只能选其一。” “朕会用一生的呵护补偿给她,既然皇祖母喜欢参佛,朕会命人在慈宁宫中修葺佛堂,皇祖母就在慈宁宫颐养天年吧!”对于玄烨这样的处置,孝庄自是无话可怨了,轻笑道:“皇上还是不明白,哀家说了我和她之间,皇上只能选其一,不过大概也来不及选了,洛舒雅必须要死。” 云裳宫中,千若羽看着破门而入的四名黑衣人,了然道:“就知道她不会放过我的。” 黑衣人瞥了眼哆嗦着站在一旁的人,提醒道:“我们的任务只有宸妃娘娘的人头,其他人若不想死,马上消失,不然就别怪刀剑无眼了。” 周紫云取出袖中的暗器,严阵以对地回道:“要取我家小姐的人头,得从我的尸体上走过去,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刀光剑影的搏杀一触即发,周紫云以一敌四,明显打得十分吃力。 “娘娘快走!”余清看形势不好,立马扶了千若羽离开,可是还没走到门口便有黑衣人杀来了,周紫云几枚暗器直射黑衣人的脑门,这才逼得他后退了几步。周紫云自知不敌,焦急道:“快保护娘娘离开!” “紫云!”千若羽担忧地回头,周紫云手臂上已经挨了一刀。余清看黑衣人又要杀来了,哪里还敢迟疑,拉了她就拼命地往外逃。黑衣人随后追出,扬起大刀就要凌空劈下,却不料千钧一发之际竟横空飞来一把利剑,逼得他再次后退,待站稳脚步,卓之恒的利剑已经抵在喉间。 “紫云还在里面,快去救她。”听千若羽焦急的声线,便知里面的情况定然不妙,卓之恒立马点了黑衣人的穴道,急急地冲进去了。 “羽儿!”玄烨随后赶到,前前后后地把千若羽检查了一番,确定她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朕了,就怕赶不及来救你。” “臣妾没事。” “娘娘小心!”余靖惊诧的声音传来,下一刻,从黑衣人口中射出的暗器已赫然钉在他的背上。千若羽看着他在面前滑落,那染在手上透着黑色的血是多么的刺眼。 天地变得昏暗,余靖听不清其他人在叫着什么,仅余的精力都集中在千若羽泪湿的脸上。千若羽看他张了张嘴巴似要跟她说什么,随即凑近问道:“你想说什么?太医很快就来了,再坚持一下,会没事的。” “谢…谢谢你那天把我…捡回去…”一直以来想跟她说的太多太多了,无奈此刻已是有口难言。千若羽又悔又恼,哭喊着骂道:“你这笨蛋,你已经为我放弃那么多了,怎么还傻傻地把性命赔上?要是知道这样,那时候我才不会救你。” “别哭,永远都不要…再哭了。”那满载苦涩的泪水每一滴都滴进了他心里,恍如当年,她总是躲在一角哭泣,那张绝美的脸上透着的无助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中,所以这些年来为她付出的一切,他从不后悔,只要能得她一眼回眸,已是他三生有幸。 “大哥…”余清也急得慌了手脚,只见他张了张嘴,终是什么话都没给自己留下,只能凭着嘴型猜测他要说的是‘好好照顾怜儿’。 浮华嚣,转瞬已成空(七)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云裳宫中,玄烨和千若羽一如往昔般相拥着坐在那露天的殿堂里,这样的夜里,满天繁星竟变得如此悲伤,千若羽轻启朱唇,吟道:“初相见,情意浓,苦多情,朝思夜梦,东方杨柳舞纤腰,细雨绿叶露华浓,一种相思,万缕柔肠,何时始再得相逢?” “雅雅,你在想什么?”玄烨心里隐隐泛着不安,抱着她的双臂更紧了。 “在想五年前的事,当年我倒在这里的时候也是念着这几句诗,想着我们在扬州相识的种种,你说如果我们不曾相遇,我单纯地来选秀,了事就走,我们的命运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不会,就算没有扬州那一段,我一样会爱上你,除非你不曾在我面前出现,不然,哪怕只有一眼,我的心都会被你所俘,我会不顾一切地找寻你的踪迹,直至你也爱上我。” “太皇太后有一句说得没错,所有人都可以痴情,唯独是你不可以,只有无情无爱,你才能做一个千古明君,放手吧!”一行行忍不住滑落的泪水道尽了她心中的不舍,玄烨也是满目泪光,恨不得就这样把她揉进怀里,放手,他如何能办到? “你不能这样狠心。”玄烨抓着她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接着说道:“这里满满的都是你,你占据了我的一颗心,占据了我的整个生命,失去你,我会疯掉的。” “五年前,我在这里失去了一切,五年后,我逼得你斩断一切,一开始我就不该走进这里,时至今日,我们之间存在的阻隔太多了,再也不可能像过去一样相爱。” “可以的,不管有多少阻隔,我都会想尽办法让它消失,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只要我还能像现在这样爱着你、抱着你、吻着你。” “如何消失?你能杀掉你的皇祖母?能让我的阿玛和额娘复活?还是抹掉这曾经发生的一切?”千若羽的话让他无言以对,对于孝庄的处置,她从未过问,因为她知道玄烨不可能把孝庄赐死。 “这座皇宫对我而言只剩下痛苦了,这些年来,你、我、福全,我们的心都被束缚着,不得自由,你若是爱我,那就请你给我最后的自由。” “只剩下痛苦了吗?那么我们的爱、我们的过去呢?” “我把它们都埋藏在心底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让我们的爱停留在那最美好的时候,不好吗?如果哪一天我想你了,说不定我还会回来。” “不,你一定要回来,我会一直等你,你可不能让我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泪与泪相互碰撞,双方都憧憬着再一次的相遇,可悲的是他们都知道不会有那么一天。 天色才微微亮起,秦熙已驾着马车来到了城门口,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问道:“小姐,真的不用告诉紫云吗?等她知道小姐抛下她走了,一定会伤心死的。” “她陪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是时候该追寻自己的幸福了,走吧!” “是。”秦熙复又驾着马车前进,可刚出城门却被人堵住了去路。秦双不等他通报,扬声说道:“丫头,要走了,至少让我送你一程。” 千若羽并未下来,隔着帘子回道:“送君千里终须别,将军让我走得潇洒一些如何?” “你能潇洒,我可潇洒不来,这一路上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皇上一定饶不了我,你就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收了我这随行的护卫。” “堂堂征西大将军做我的随行护卫,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一些?”千若羽回头看了一眼,虽然隔着马车,可她知道他一定在某个角落里看着她,舒心一笑,吩咐道:“秦熙,走吧!” 城楼上,玄烨终是忍不住出来了,看着她的马车‘轱辘辘’地远去,恨不得追上去跟着她一起离开。德妃抱着还在熟睡中的四阿哥,含泪相送:“舒雅,再见了。” “她去过你那里了,是吗?” “天还没亮就来了,她抱着四阿哥看了很久,还留下了这个。”德妃取出她临走时留在桌上的锦盒,玄烨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图章和层层叠叠的契约书:“曦雨阁,还有和南王府签订的契约,她给朕留下了近半个江山的财富。” 浮华嚣,转瞬已成空(八)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天空‘滴滴答答’地下着雨,昔日富丽辉煌的西宁侯府,如今只剩一片萧条,千若羽触碰着眼前的一桌一椅,回忆着那些曾经拥有的美满。 “好大的雨,幸好回来得早。”身后传来熟悉的声线,千若羽回头一看,入目的果然是福全温和的笑脸。福全拍了拍沾湿衣裳的雨水,微笑道:“舒雅,欢迎回家。” “你怎么在这里?” “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这里,所以提前来把房子整理了一下,等你回来的时候就不会又脏又乱的,可是你们西宁侯府太大了,我打扫了好几天也就把要用的地方整干净了,院子里的花草都来不及重新栽种,你先将就着住一段日子。”福全自顾自地忙着,像一个体贴的小男人,完全抛弃了王爷的尊贵,看她不说话,又给她倒了杯热茶:“渴了吧?先喝口茶。” 千若羽把杯子搁下,道:“你这是何苦?这些事情不适合你做,这里也不适合你待。” “初遇时,你说过‘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都相遇那么多次了,难道还不是有缘吗?”福全怜惜着把她带入怀中,声音嘶哑地说道:“舒雅,我知道你不爱我,可在你心里,我至少也有那么一点的位置,是吗?我不求别的,只希望能陪着你度过最后的这些日子,陪着你走到生命的尽头,求你别赶我走,好吗?” “你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肃静的朝堂上,余清展开明黄色的圣旨,徐徐念道:“西宁侯府谋逆一案已查明,实为冤狱,现追封西宁侯洛宁为忠义一等公,爵位世袭,夫人周氏追封为永和夫人。” 余清接着展开第二道圣旨,念道:“已故洛妃洛氏温和端庄,聪敏贤淑,集国母之风,显国母之仪,故追封为后,赐姓钮祜禄氏,为一等公遏必隆之义女,迁葬景陵,谥号‘孝昭皇后’。” 余清又接着展开第三道圣旨,念道:“皇贵妃佟佳氏秀惠端庄,贞静淑德,多年来持治后宫有道,今册封为后,念凤体欠安,不必临朝接旨,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佟蕴锦封后的圣旨已传遍后宫,可储秀宫中却没有一丝喜庆,人人皆知洛舒雅谥号‘孝昭皇后’,而她却是‘冷宫皇后’,虽有皇后的虚衔,却不如一个承恩的贵人。 千若羽走后,后宫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祥和,玄烨每天都如规则般在各宫间走动,没有爱,没有情,一切都只为了后宫的平衡,然后深夜时分,都必然回到云裳宫中回忆着他和千若羽幸福的种种,虽是睹物思人,望梅止渴,可只有这样他才能欣然入睡。 床铺上还透着点点属于千若羽的香味,玄烨把锦被抱在怀里蹭了蹭,嘟囔道:“雅雅,你在做什么?有在想我吗?我快想死你了,怎么办?” 丫丫—— 群鸦在空中飞过,更显宫殿的寂寥,佟蕴锦缓缓踢开脚下的矮凳,雪白的绸缎随即勒紧,甚至连月儿都被乌云遮蔽了,只余桌上的信纸在夜风中‘曳曳’作响。 舒雅,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你知道吗?自我认识皇上开始,做他的新娘就成了我最幸福的期盼,我每天都学习着如何去当一个称职的皇后,怎样才能成为他的贤内助,直至今天,我的梦终于成真了,可我一点也不快乐,因为他都不愿意看我一眼,那种心如刀割的感觉你明白吗? 如果可以,我只想像小时候那样,我们一起在草原上策马奔腾,像鸟儿一样快乐地飞翔,我不跟阿玛来京城,你不去扬州,这样我们都不会遇上皇上,或许我们都不会爱得这么辛苦,活得这么累,只可惜都回不去了,我能还你的只有这么多,对不起。 “嘶!”千若羽按着被树枝划破的手指,心里泛着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她而去了。福全闻声而来,焦急地问道:“怎么了?我看看。” “只是划破了手指,不要紧。” “怎么不要紧?你的手指是要弹琴作画的,受伤了多可惜。”福全把她按在一旁的石凳上,勒令道:“乖乖坐着,事情我来做就好。” 回来已经好一段日子了,福全总是把她当珍瓷一样捧在手心里,他不仅洗衣做饭、做家务活,还要亲力亲为地栽花种树,本来犹如枯枝的桃林已经慢慢恢复了生气,他们过着老百姓般的生活,十分平静。 “舒雅,再过一段时间,这些桃树都能开花了,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赏花作画、花间夜游,还可以酿桃花酒,你喜欢吗?”福全问了好一会都没听到她的回应,复又问道:“舒雅,你有在听吗?舒雅?” 福全隐隐觉得不妥,回过头来才发现她合着双眼一动不动地倚在桃树上,那一瞬间,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颤抖着手指往她鼻间一探,感应到那缓缓吐出的鼻息才心惊胆战地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她的肩膀,轻声道:“舒雅,累了回房里睡,我抱你回去。” 千若羽懒懒地睁开双眼,摇头道:“我还想坐一会,你回去给我拿一下毯子,好吗?” “好,都依你。”福全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才往房里跑去了。千若羽看着树上刚刚冒出来的新芽,忽然有点想跳舞了,像过去一样在这个桃林里欢快地跳舞。 福全生怕她着凉,急急忙忙地拿着毯子出来,却见她在林中起舞,很轻柔,很迷人,像徘徊林中的花仙子,可下一瞬间她却迎风倒下了,犹如飘零的落花,让人感觉心碎。 “舒雅!”福全匆忙去接,短短的一段路却像天边一样遥远,直至千若羽虚软的身体落入怀里,他已是感觉心力交瘁,干涩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只余恐惧在无边地蔓延着。 “福全,谢谢你,今生欠你欠得太多,可是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还给你的了,所以下一生,你要记得找我讨债,不然我会忘了的。” “我不想讨债,也没想让你还我什么,我只要你好好活着,你听到了吗?我要你活着!”福全竭斯底里地叫喊着,泪如崩堤的洪水模糊了视线。 “我的五脏六腑早已经油尽灯枯,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天都是我赚回来的了,怎么还能贪心?”千若羽隐隐听到一些微妙的声音,抬眸望去,竟是桃花朵朵在迎风开放。 “花开了,很漂亮…” 福全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每一朵桃花都像她曾经的笑容般灿烂,再回头时,千若羽已经悄无声息地睡下了。这一次,他知道她再也不会醒来了,泪在无声滑落,祭奠着过去的种种。 “如果还有来生,我一定会找到你,下一次,我再也不要做迟到的一个了。” 后续 - 倾烬云裳 - 千帆夜 纱幔飘飞的露台上,一个三十来岁的美男子悄然伫立着。季如天习惯性地替他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发丝,劝道:“然儿,这里风大,你才刚刚醒来,别在这里站着了,进去吧!” “哥,那位娘娘后来怎么样了?那场大火有没有给她争得一线生机?” “她如今远离是非,说不定在哪儿逍遥着呢!”季如天望向天际,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有一件事我倒是想问问你,当年你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若是真疯,你如何能想到这样一个借火逃生之计?若是假疯,那座皇宫又如何能困住你?”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谁能分得清,或许不是我救了她,而是她救了我。”季如风也遥望着天际,舒心一笑,明亮的双眸中满是平和。 秋水轩中,傅宁青一如既往地凭栏远眺,挽起手边一枝开得灿烂的梨花,低喃着问道:“花开草长的声音,你听到了吗?” 这话似在问着离去的故友,又似在问着身后的人。卓之航也挽起一枝梨花凑近鼻间闻了闻,那怡人的芳香甚是惹人陶醉,傅宁青的境界他或许还未了解,可是总有一天他会赶上的。 卓之恒满怀欣慰地从下面看着,他们虽然不能在一起,可是能这样每天看上一眼大概也无憾了。周紫云从后赶来,道:“四阿哥已经玩了很久,再不回去,德妃娘娘该担心了,走吧!” “等一下,脸上粘了脏东西。”卓之恒温柔地替她擦拭着,然后自然而然地牵上她的手往前方走去,看遍了这么多悲欢离合,他学会了怜惜眼前人。 “伯父的生辰快到了,你想好了送他什么礼物了吗?” “有一样他一定喜欢。” “是什么?”周紫云兴冲冲地问着,卓之恒凑近她耳边低语一句随即跑走了。周紫云羞得脸红耳臊,追上去嚷嚷道:“谁说我要当你们卓家的媳妇?” 景仁宫中,后宫众人林立。佟蕴锦去世已经快一年了,德妃也慢慢地习惯了后宫各种繁杂的事务,虽未加封,可大家都已默认了她的地位,其下,婉、宜、盈、敏四妃并立。相对于索月乔的强势、佟蕴锦的威严,温和的德妃多了一份亲和力,加之玄烨雨露均沾,不偏不倚,后宫奇迹般地保持着一片祥和。 看着德妃治理后宫的手法慢慢成熟起来,怜儿忽然想起了千若羽临走前与她的会话。 “我助你争宠时曾让你答应两个条件,还记得吗?” “臣妾记得,第一个条件是好好爱皇上,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第二个条件,娘娘还没说。” “第二个条件,我要你保德妃母子一世平安,后宫中牛鬼蛇神太多,不管以后的局势如何变化,我希望你一生为他们母子护航,自然,这其中不会亏待了你。”千若羽取出一道圣旨,竟是封妃的诏书,怜儿随即欢喜地谢恩:“谢娘娘恩典。” “怜儿,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并非池中物,可是有一句话你记住了,害人终害己,若是有一天你的念头动到德妃母子身上,别怪我不顾念你大哥的恩情。” ——千若羽,用尽一生为他们母子护航,这样我就不再欠你的了。 肖云观中已是白雪茫茫,清尘端着一壶热茶来到后院一个小亭里,一身素白的福全还在苦思棋局,清尘随即夺了他手中的棋子,微笑道:“王爷想了老半天了,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不希望我想老半天,那你为何不把棋局设得简单一些?”千若羽去世后,福全又回到了以往闲云野鹤的日子,偶尔来肖云观住上几天,和清尘聊聊天,下下棋,日子过得百万分的逍遥。 “简单的没意思,就怕王爷不尽兴。” 至于习欣妍,自那夜后便没再见过冷月了,他像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嘀嘀哒哒’的马车走在辽阔的平原上,习欣妍撩开帘子观赏着眼前的美景,感慨道:“这里还像以前一样漂亮。” “吁!”君少卿知道她又在想那个人了,勒停了马车,道:“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你也该累了,不如下来走走?” “也好。”习欣妍就着他的搀扶跃下马车,少了车帘的遮掩,辽阔的平原更是一望无际了。习欣妍展开双臂感受着迎面而来的习习寒风,曾经,她和洛明飞也是这样站在这片平原上。 “姐姐。”一个小女孩忽然拽住她腰间的衣服,拿着一束盛开的花说道:“哥哥说这是幸福之花,我把它们送给姐姐,姐姐别哭了,好吗?” 习欣妍后知后觉地摸到脸上,这才发现自己又在哭泣了,笑笑道:“这是格桑花,你在哪里摘的?” “前面的茅屋前,那里种了很多,是哥哥种的,他说这是他妻子最喜欢的花,他要种得满满地等他的妻子回来,很漂亮的,我带姐姐过去看看吧!”小女孩拉着她的手就往前跑,茅屋前果然种了满地的格桑花,五颜六色的花儿随风飘曳,十分漂亮。 “哥哥,哥哥。”小女孩摇晃着一个躺在花海中的男人,问道:“我带了一个姐姐过来,她也很喜欢幸福之花,你送她一些好不好?” 男人微微抬起头来,嗔道:“小鬼头,你天天来我这里采-花还不够啊,还要带着别人来采?等哥哥的妻子回来,她都看不到这漂亮的花海了。” “可是姐姐哭了,哥哥的妻子有这么多的幸福,就分给她一点点吧!” “好好好,都听你的。”男人这才站了起来,隔着茫茫的花海,习欣妍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寒风还在簌簌吹拂着,却吹不干那从眼角溢出的泪水。 “明飞,我终于找到你了。”温暖的怀抱,专属于爱人的气息,还有那随风飘扬的格桑花,所有的一切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洛明飞轻轻回抱住她,道:“好夫人,欢迎回家。” “丫头,恭喜你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该功成身退了。”君少卿摘下一朵格桑花,随即转身离去。另一头,沈宁馨骑着快马飞奔而来,才刚停下便怒冲冲地骂道:“臭小子,你教他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洛明飞还没来得及回答,白易已经骑着马追来了:“宁馨,等等我!” “烦死人了,回头再跟你算账。”沈宁馨自然是掉头便跑,两人吵吵闹闹地在草原上追逐,也是另一番幸福。洛明飞看向天际,低喃道:“姐姐,我们都过得很好,你看到了吗?” 时光飞逝,玄烨终没有辜负大家的期盼,成为了一代明君,可是岁月不饶人,此刻的他已是两鬓斑白。小格格晃了晃他的大手,奶声奶气地问道:“皇爷爷,祖母一直说我长得很像一位娘娘,就是她吗?” “是啊,她跟你一样是天上掉下来的星星,是皇爷爷最疼爱的人。”玄烨乐呵呵地把她抱在怀里,侍立一旁的太监看了看天色,禀道:“太上皇,天色已晚,是时候该用膳了。” “我还想再陪她一会,你们先带着小格格回去。” “皇爷爷要早点回来。”小格格乖巧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才跟着宫女太监走了。玄烨的视线复又回到墓碑上,倾诉道:“雅雅,你留给我的我都有好好运用,如今曦雨阁已经遍布全国各地,百姓们都能安居乐业,幼有所养,老有所依,大家称之为康熙盛世,你希望的我都做到了,开心吗?” 许是站久了,双腿微微有点发酸,玄烨背靠着洛舒雅的墓坐下,看着眼前这片开得灿烂的桃林,当年那个在林间起舞的身影复又浮现在眼前,恍如昨日,只是他已经动一下都觉得累了。 “烨郎…烨郎…”一把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徘徊着,玄烨稍稍睁开不知何时闭上的双眼,把那只依旧白皙的娇手握在胸口上,低喃道:“雅雅,我知道你不喜欢皇陵,我会一直陪着你留在这片桃林里,从此往后,再也没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看尽三十三宫阙,最高不过离恨天,数遍四百四病难,最苦不过长牵念,这无尽的思念终于走到尽头了,下一生,但愿我们还能拥抱。 —————————————————— PS:《倾烬云裳》到此全文完结,接下来将全力写《袖手红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多多指教。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